∼引子∼     東勝神州,乃天下四大部洲之一。位於大海東側,地域遼闊,物產豐饒。於其上有四國,以位於西邊的傲來國最大,幾乎佔有大洲近一半的土地,其餘土地為南方的界羅國,東西部的新豐國以及極東處的極東國三國所有。   自從二十年前傲來,新豐,界羅三國在其交界處劃出一片土地,稱為「止戈原」,取其「止息干戈」之意,作為三國之間的緩衝地帶,並立盟約永不妄起兵刀。其後東勝神州從未發生過戰事,各國得這難得的休養生息的機會,無不大力發展農商,開山懇田,廣納賢才,以圖增進國力。人民更是安居樂業,生活富足。一時間,四方之士紛紛而來,其餘三洲飽受戰火摧殘的人們更是將這裡視為天堂,「東樂土」之名天下徑揚。   西嶺山脈,位於傲來國境內,大洲以西,為神州三大山脈之一。西臨大海,往東一直延伸到傲來國腹地,並由山脈中分出一條北向支脈。其中以二脈交界處的天都山,東部的鑄兵山,北方盡頭的雪山最為高廣。整個山脈佔地寬廣,山勢延綿,層巒疊嶂,奇峰密谷更是不可勝數,而且大多為人跡罕至之處。   此時,位於西嶺餘脈,天都山西南的一座深山中,正有陣陣魔氣沖天而起,如有實質一般緩緩壓向四周。滿山鳥獸皆有不詳感應,無不顯出驚恐萬狀之態,紛紛爭相奔散,只望離得越遠越好。草木也無風自動的沙沙作響,一時有如天下大亂。   究其來由,那股魔氣是由山中一處深谷的一塊黑色巨石所發。此石高約二丈,七尺見方,通體黝黑。表面股股血紋浮起,矗立於深谷正中。而巨石四周寸草不生,更有無數鳥獸屍身散佈,它們的殘骸均乾癟癟的,幾可見骨,頭部都有一個小洞,似是被什麼物體吸盡體液而亡。此般景象與巨石相襯,尤顯得詭異莫名。   此刻,卻有二人站在巨石前仔細打量著它,對這一切竟似毫不在意。   「如何?」首先發問的是一位身著青銅古甲的雄偉男子。他身量極高,面容古拙,虯髯糾結,濃密的長髮披散腦後,背上背著一把巨型長刀,全身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勢。尤為引人注目的是其眼內巨大的黃色瞳仁,難道,他不是人類?   「似乎快了,不過尊上說過,時機未至,不能操之過急。」一位作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回答。此人臉孔窄長,唇下三縷長鬚隨風不住揚動,身材修長,長袖飄飄,一幅仙風道骨之態。   「為何選在此處?此山腳下既有村落,離高陽城更是不足百里,恐怕會……」巨漢忽地皺眉道。   文士拈鬚沉吟道:「我也奇怪,但這是尊上的意思,我們照做便是。」   巨漢道:「嗯,那麼他呢?」伸手指向一個躺在巨石左側的小孩。   這個小孩十二,三歲年紀,農家打扮,眉目清秀。神態安詳的躺在地上,發出輕輕的呼吸之聲,也不知是睡著還是昏迷。   文士冷哼一聲道:「那個山神將法力注入他體內護住元神,只可保得一時無恙,不出三天必會被它吸食,不用管他。那山神中我一掌,元神已毀,縱然逃過此刻,也活不過今晚。他已不能使用任何法術,形同廢人,也不怕他向天界報信,省得我們不少麻煩。」   「那麼,還要等待嗎?」巨漢問道。   「不必著急,天命一至,一切自會發動……」   隨著文士的說話,巨石也似有靈性一般,漸漸停止散發氣息,面上血紋隱去,變得跟普通山石沒什麼兩樣。山裡也逐步恢復平靜,一切都似沒發生過一般。   此時離此東邊約三十里外,空中一道青光倏然而止。竟是一人昂然立於飛劍之上,他二十四五年紀,瘦瘦的臉上一副嬉皮笑臉的神氣,身著青袍,頭綁葛巾,背負一個大包裹,衣衫被陣陣勁風吹得獵獵做響,極是瀟灑。   他一臉疑惑之色:「咦?明明有一股魔氣就在左近,怎麼會忽然消失了?……算了,不管它,正事要緊,快馬,走!」長劍在空中一個靈巧的轉身,迅速遠去。   不遠處的一片樹叢中,一雙灼灼目光注視著整個過程。這雙眼楮的主人有一塊鐵臉,不,應該是戴著一塊--竟是如來佛祖的鐵面具,身上卻穿著一襲道袍。他蹲身於一根樹枝上,對著青衣人遠去的方向自言自語道:「如此年紀竟已到御劍之境,不可小看。但看來不是沖它而來,不過尊上之事不容有失,先去告訴歸藏,薛甲一聲。」   他二指夾住一張黃色紙符,口中低喝道:「土遁!」身形霎時消失不見,只留下燃燒的黃符在空中緩緩飄動……           ∼第一章∼     離山東邊約十里外的一道小河彎處,寥寥十幾所土屋組成一個小小的村落。村子周圍簡單種植著一些農作物,而每座屋外都或多或少的鋪曬著一些獸皮,顯示這裡的人家均以打獵為生。此時正是晚飯時分,夕陽在地上投下無數長影,每戶人家屋後飄出股股炊煙冉冉升上天際。不時有一兩聲雞鳴犬吠傳出,一切顯得那麼安逸祥和。   然而一陣陣焦急的呼喊卻打破了這本該寧靜的黃昏。   一位中年婦女在村前村後不住喊著:「小寶,小寶,你在哪兒?快回來吃飯了。」許久卻仍無人答應。   眾多村民紛紛來到屋外,圍攏到婦女身旁。   一位村民問道:「原嬸,怎麼了?」   叫原嬸的女人是一位典型的農家婦女,衣著樸素,粗手大腳,臉上有著艱苦歲月留下的風霜痕跡。看到這麼多村人圍在身旁,她感激的望了大家一眼,回答道:「我家小寶吃過午飯就不見了,到現在還沒回家,我都快急死了。」   那位村民道:「也許到哪兒玩去了吧?」   原嬸說道:「這孩子,平時玩得再野,一到吃飯時總是第一個回來,今天不知怎麼了,連影子也不見。」   另一位村民安慰道:「放心,這周圍幾十里他們都玩慣了的,不會出什麼事。」   原嬸一想也是,漸漸放下心來。   一位村民突然問一個小孩:「阿財,你今天不是跟小寶在一起嗎?」   那個叫阿財的小孩支支哎哎的回答道:「嗯,下午小寶說要去山上挖首烏,就一個人走了。」   原嬸一聽急得連連跺腳:「啊!這可怎麼辦,眼看就要天黑了啊。」她回頭沖一座土屋高喊道:「阿虎~快過來。」   「哎,來了來了,什麼事?」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應聲而出。他中上身材,膚色黝黑,相貌雖然普通,卻有一雙極明亮的眼楮,使人一見難忘。更難得是身材勻稱,跑動間步履矯健,全身有一股靈動之氣。   他雙手捧著一碗乾飯,跑著還不忘低頭猛拔幾口。到了近前,含糊不清的問道:「姆(媽),恩母羅(怎麼了)?」   原嬸說道:「你弟弟上山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真快把我給急死了。」   原虎脖頸猛伸,使勁嚥下口中的飯,輕鬆答道:「上山了?那我可以把他的飯也吃羅。」   原嬸生氣道:「阿虎!」   見母親生氣,原虎連忙賠笑道:「哈,開個玩笑嘛。媽,別急,我這就去。」說著跑回屋內,不一會兒背著一張弓,一袋箭,腰上別著一把獵刀,一卷繩索走來。   原嬸為兒子整整衣衫,囑咐道:「小心點。」   原虎笑道:「媽,瞧你。這山跟咱家後園似的,哪天不去個幾趟。放心吧,一會准把小寶給帶回來。」轉身大步向山上走去。太陽終於完全沉了下去,一層陰影由淡至濃完全籠罩整座大山,月亮悄悄升了上來,冷冷的清輝稍稍驅散黑暗的統治,一切都顯得朦朦朧朧。山中寂靜無聲,只有不時的幾聲獸吼鳥鳴似在宣告這座大山夜裡的世界依然活躍。山風嗚嗚作響,刮過林端使得地上班駁的樹影搖拽不定,就如同暗夜的精靈為屬於自己的時刻到來而狂亂起舞一般。只有塊塊巨岩恆久無言的矗立在陰影中,為這迷亂之夜憑添許多肅穆之意。   原虎手持火把輕鬆的在山嶺中穿行著,一邊不時蹲下身子仔細查看一番,然後毫不猶豫的往高處爬去。邊爬邊嘀咕:「好小子,跑得挺遠,看回去怎麼收拾你。」   他從七八歲起就開始跟隨父親上山打獵,並逐漸學習如何在山野追蹤獵物的方法。現在他已可以從每一根折斷的草枝,每一塊翻動的石頭上判斷出獵物的動向。現在,卻用到了自己弟弟身上。   慢慢的,他跟隨小寶日間行動的痕跡爬到一處山嶺頂上。放眼望去,山頂寂靜無人,只有晚風吹拂樹木的沙沙聲響成一片。原虎再在四周察看一遍,心中大是起疑,小寶應該是到了這裡沒錯,但卻不見人,四周又沒有其他的痕跡,連野獸也不見一隻,難道憑空飛了不成?   「小寶~小寶~」原虎扯開嗓子四下大呼。喊聲驚起一群宿鳥,它們撲騰著從樹上飛起,吵吵喳喳的四散離去。原虎又喊了一陣,仍然沒人回答,不由焦急起來。   突然一聲沙啞低沉的呼喚聲傳進耳內:「小伙子。」   「嗯?」原虎背上驚出一陣冷汗,這裡明明就沒人啊。聽聲音來自背後,於是他一點點緩緩轉過身去。   在一塊巨石下斜倚著一位老人。他老得十分異常,皮膚簡直全都皺在了一起,稀稀鬆松的鬍子隨風輕輕抖顫著。頭髮發黃,身穿一件髒兮兮的大紅袍,看起來就像一根風乾了的胡蘿蔔。此刻他正向原虎微微點頭示意。   原虎大奇。剛才明明看過這裡根本沒有別人,卻不知他是何時來到身後的,自己竟一點聲音也未聽到,難道......   老人似乎看出原虎的疑惑,呵呵笑道:「別怕別怕,我不是鬼,也不是妖怪。若要害你,也不會出聲了。你是不是在找個十二三歲的小孩?」   原虎一聽哪還顧得上別的,快步上前急切的問道:「我是他哥哥,你看見過他嗎?他往哪兒去了?」   老人皺皺眉頭,道:「現在的年輕人,一點禮貌也不懂。那,就在那下面。」伸手指向右面的一處懸崖。   那裡?小寶怎麼會到那底下?又怎麼連一點足跡也沒留下?原虎猶豫的望望那處懸崖,又轉頭看著老人。   老人不禁有點生氣,眼楮一瞪:「還是那句話,要害你就不會跟你羅裡八嗦一大堆。要是不信,自己去找好了。」   不知為何被老人一瞪,原虎心頭一陣悸動,感覺自己象犯了很大錯誤似的,不由自主要去相信老人的話。看來也沒別的辦法了,只好猛一咬牙道:「好!謝謝您了。」   老人這才露出笑容,道:「等等。」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塊碧綠的玉石遞給原虎「拿去,一會兒有用。」   原虎接過仔細看了看,著塊玉石約有二個指頭大小,呈現不規則的類圓形,光滑瑩潤,放在手中有股清涼的感覺直達心底,看來決非凡品。   「這是......」原虎望向老人。   「拿著吧,還不快去。」老人揮手示意原虎。   原虎不再多說,將玉石揣進懷中。來到懸崖邊,繫好繩子向下溜去。   老人望著原虎的背影,喃喃道:「這麼久了,但願...還能有救......」         ∼第二章∼     懸崖下正是那塊巨石所在,原虎下到底後藉著火光看到遍地動物的屍骸,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這,這是什麼地方啊。強忍著劇烈的恐懼感,原虎在屍骸中找尋,終於發現躺在地上的小寶。   他快步上前抱起仔細查看全身,確認沒有一點傷痕,又看到他有如熟睡一般,總算放下了一半的心。   「小寶,小寶。」原虎低呼,一邊輕輕用手拍打小寶的臉。小寶仍是那副樣子,連哼都沒哼一聲。   原虎心頭奇怪,抱起小寶使勁搖了搖,仍是一點反應也沒有,這才有些驚慌起來。他一會兒掐掐小寶的人中,一會兒又伸手摸摸小寶的腕脈(儘管他不會醫術)不斷焦急的呼喊著:「小寶,小寶,快醒醒啊,別嚇哥哥。你,你怎麼了?」帶著哭音的呼喊在這猶如鬼域的空間迴盪,更顯得淒涼。   就在原虎手足無措的當兒,他猛然想到今晚的事處處透著詭異。那老人既能指點自己下來找到小寶,就一定有辦法救他,心中又重新燃起希望。他將小寶背在背上繫好,想垂在山邊的繩子走去。   此時一直立在谷中央的巨石有了異動,一條血紋緩緩浮現如長蛇一般離開石身向原虎伸去,幽靈般在他身後升起,頂端瞄向後腦。原虎懷中的玉石內部立刻精芒閃動,好似裡面有生命一般。隨即一股淡淡綠暈罩住二人,那血脈在綠暈外奮力擺動幾下,似乎甚是畏懼,終於慢慢縮了回去。綠暈內的原虎卻渾然不覺,順著繩索漸漸爬上。   上崖後,原虎抱起小寶快步來到老人跟前,急切地道:「老大爺,我弟弟他怎麼了?您一定知道,對不對?」   老人垂頭閉目倚在石邊一動不動,好像甚是疲憊。這時才睜開眼抬頭看著原虎,道:「帶上來了?」   原虎十分著急,道:「是,可他...」   老人又閉上眼楮,眉頭緊皺,似是有什麼事難以決斷。良久,才長吁一口氣,歎道:「唉...天意,天意!」   不等原虎說話,老人正色道:「來,孩子,現在我要告訴你一些事,你仔細聽好了。因為這十分重要,你可以不信,但一定要記住。」聲音先還有氣無力,到後來漸漸轉厲,語氣極為慎重。   老人自有一股讓人不得不聽從的威嚴,原虎不由傾過半身,屏氣聆聽。   「我乃西嶺諸山山神......」老人開口道。   原虎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老人竟會說出這麼一番話,心下感到極為荒謬,剛要笑出聲,一瞥眼間望見老人正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心頭咯一跳,笑意竟硬生生縮了回去。   老人這才接著道:「約三個月前,此地突然出現一塊奇石,西嶺諸山皆屬我管,但我竟不知它從何而來,何時出現。於是前來查看,這才發現它是有生命之物,我當時以為它不過是修煉未成的精怪,也就沒管它,哪知...」老人猛地大聲喘氣,臉色一剎那有一股黑氣浮現。   原虎連忙上前扶住老人,老人搖搖手示意不要緊,又接著道:「哪知就在五天前,它竟開始不斷吸食此山鳥獸。我聞報大驚,立刻帶領手下山鬼前來,試圖與它溝通。那知它不但毫無反應,還吞食了兩個山鬼,於是今天我決定將它摧毀。還沒下手,卻有三個形貌古怪的人將它護住,跟我們動起手來。三人法力之深乃我生平僅見,不但手下山鬼盡滅,我也受圍攻落敗。現在元神已遭重創,恐怕也過不了今晚了。」   原虎聽得目瞪口呆,這番話不但匪夷所思,實在也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他只是張大了口呆在那裡,一時不知做何反應。   老人伸手摸摸他的頭,模樣甚是慈祥,歎息道:「唉~也難怪你。我的話你只記著便了。你弟弟昏睡不醒其實也與我有莫大關係。在我們戰鬥時,你弟弟無意闖進,被其中一人抓住要扔給巨石吸食。我見事不妙,只好拼著耗損真元將法力注入他體內以便保命。天幸那三人沒有進一步加害於他,只是我現在元神受創,法力盡失,已不能再解除禁制。你可以帶你弟弟到高陽城妙手醫館找陶定先生,他有法可解。還有...還有將你懷中之玉交給他,告訴他我剛才所說,他自會明白。並告訴他此石極可能是有人於此孕育魔胎,請他無論如何要親自來看看。你做到這些,也...也不枉我救你弟弟一命了...」到最後老人幾乎是掙扎著說完,隨即胸口不住起伏,面敗若死。   原虎默默聽完,也不知心中是何感受。老人的話似乎是瘋話,但剛才所見遍地屍骸卻又讓他信了三分。原虎伸手扶住老人道:「我答應您,一定將話帶到。現在我扶您下山找個大夫,您一定會沒事的。」   老人眼楮徒然暴睜,目中精光閃爍,喝道:「我不行了!他們言談之中似乎提到什麼尊上,定是幕後操縱之人。記住!此胎若成,必將釀成極大禍事。只要你將話帶到,我死而無撼。」   原虎被老人推出丈許遠,爬起身來時老人話已說完。原虎還待再勸,剛說得:「你...」才發覺老人竟已不見,石邊只留下一截松樹的殘幹,在勁急的晚風中微微擺動。   「......!?鬼,鬼啊......」三天後,河彎村。   自從原虎將小寶從山上帶回後,小寶昏迷不醒已有三日。無論村裡的人用什麼辦法均沒法使他醒過來。原嬸這幾天更是焦急得茶飯不思,終日望著小寶不住歎氣,消瘦不少。   「阿虎,你弟弟究竟怎麼了?都三天了,真能把人急死。」這天,原嬸又問原虎道。雖然同樣的話已不知說過幾次,但她問話時仍是滿懷希望,好像兒子會立刻為她解答。   原虎輕聲安慰道:「媽,沒事的,小寶從山崖上摔下去,一定是腦子受了傷,過些天一定會醒的。」山上的事如此詭異,他又怎麼能告訴母親呢?那只會嚇壞她,徒增煩勞。   原嬸轉頭愛憐的看著床上昏睡的小寶道:「可是...要等幾天呢?」   看著母親一天天憔悴的樣子,原虎也是心如刀絞,山上的事這些天總是在他眼前不住縈繞。沒辦法了,看來,只好照老頭兒的話去做了。原虎下定決心心裡反而輕鬆不少,他對母親道:「媽,我看這樣吧,我帶小寶去城裡找大夫,這裡這麼偏僻,也沒辦法醫治小寶。」   原嬸輕輕歎了口氣,道:「唉,只有這樣了,可錢...」   原虎道:「放心,我上次打的皮也曬好了,總可以換幾個錢。要實在不行,我就幫別人做工,一定會治好小寶的。」   原嬸撫摩著原虎的肩頭,眼中儘是慈愛之色,說道:「你爹那麼早不在了,家裡又出這樣的事兒,真難為你了。」   原虎心頭一陣感動,只覺喉頭發乾,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準備什麼時候走?」原嬸問。   原虎抬頭看看天色,道:「明天吧。媽,我先出去準備一下。」說完向屋外走去。   「阿虎!」原嬸突地叫住原虎。   原虎回過頭:「媽,還有什麼事?」   「你弟弟不會是在山上碰到什麼鬼怪,撞邪了吧?」原嬸認真地問。   原虎心頭一驚,只有乾笑幾聲,矇混道:「哈哈,怎,怎麼會呢。」女人的直覺啊!   夜幕降臨,河彎村處於一片靜寂之中,大部分人家都熄滅了燈火,顯已入睡。原虎的房內也是暗沉沉的,只有微弱的星光透入,勉強可以視物。此刻他已睡得極熟。   朦朧中,他好像聽到小寶在不住叫喊:「哥哥,救我。」又看到一個高大而奇異的人正站在小寶床邊。   他雖具有人的形體,給人的感覺卻像鬼神般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這人正握著一件閃閃發光的圓形器物,對著小寶不住念著好似咒語一般的低吟。小寶雖仍在昏迷,但他滿頭大汗,不住在床上掙扎扭動,好像極為痛苦。   那人猛地舉起那件器物對準小寶額頭使勁打入,小寶立刻不再動彈,面容也漸漸恢復平靜,就像沒事一般。那人似乎已知道原虎在後窺視,緩緩轉頭。   他的臉在黑暗之中並看不清,但那雙眼楮,原虎一輩子也忘不了。那是怎樣的一雙眼楮啊!青色的雙眼如天空一般澄靜,與他四目相對,原虎有一種被看透內心的感覺。良久,兩人就那麼互相凝視,誰也沒動一下。   那人似乎對原虎能毫不避諱地與他相對甚為驚異,眼中露出讚許之色。他轉頭看看床上昏迷的小寶,微微一歎,接著身形倏地隱去。   「別走!」原虎大喝一聲從床上驚起,這才發覺自己手足冰涼,額頭全是冷汗。   心中一動,他跳下床衝進小寶屋內。屋中一切如舊,小寶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只發出均勻的呼吸之聲,窗戶緊閉,哪裡有人?但原虎心頭那雙眼楮卻一直揮之不去,他隱隱覺得,剛才的事決不是個夢那麼簡單!就這麼胡思亂想著,天漸漸亮了。   一大早,原虎簡單收拾一番,帶上獸皮,用一輛獨輪車載著小寶告別母親,踏上通往高陽城的官道。   此刻的他卻並不知道,自他踏出家門的一刻起,就被捲入包括五族三界遍襲整個神州的大風暴之中。命運如同一雙看不見的手,帶著他走上了充滿傳奇的一生。         ∼第三章∼     高陽城。位於天都山南側,高陽河畔,控制著傲來國最重要的冶煉城市金城與重港海鏡港之間的水運要道,戰略位置極其重要。此城依水而建,高陽河順城而過,形成天然護河。城牆高約五丈,氣勢雄偉,四角均有高聳的角樓,便於警戒防衛。城中佈局為當時最普通的方格式,有東西南北四條大街貫穿城中,中心為城中守備官府。由於多年未有戰事,城內只有約五千人的官兵駐守,此外離城約二十里另駐有一營三萬人的部隊,以應不時之需。   由於這是左近最大的城市,四下鄉里的人無論有何需要或為生計所迫均會來到此城,城門每天進進出出,熱鬧已極。原虎隨著來往的人流進入城中,只見街道兩旁商舖林立,攤販多不計數,叫賣聲此起彼伏,間中夾雜著驢鳴馬嘶,更是生氣勃勃。   路上的行人大多衣著光鮮,其中不乏帶著異地口音的人來來往往。間或走過一位或一隊鮮衣怒馬的遊俠騎士又或長袖飄飄的修道之人,分外讓人感受到這座大城的興盛繁榮。   雖然以前已來過不少次,原虎仍是感覺暈頭轉向。找人問明方向後,他來到位於西大街的「妙手」醫館外。   「哇,真不是蓋的。」原虎望著眼前的建築不由讚歎出聲。   西大街在高陽城中是絕大多數醫館,藥鋪的所在地。其中不乏門面堂皇,氣勢逼人的建築,而「妙手」醫館在其中更是佼佼者。它是座三層樓的建築,白紙窗,琉璃瓦,飛簷斗拱,閃亮的黑漆襯得它莊嚴肅穆。一樓向街一面兩扇黑漆巨門大開,寬闊的店堂一覽無餘。簷下巨額牌匾上「妙手回春」四字金漆閃閃發光,門旁兩立柱上刻「濟世」「救人」四字。整座樓的氣魄不像醫館,倒像皇宮。   原虎在樓旁停好獨輪車,抱著小寶跨入大堂,一股藥香撲面而至。一位夥計快步迎上,看了一眼小寶,拱手道:「客倌,這邊請。」說著將手迎向一位坐堂醫生。   原虎搖搖頭道:「不,我是來找陶定先生的。」   夥計略感驚奇,還是說道:「先生現在有事,您先休息一會兒,我去給您通報。這邊請。」將原虎帶向後堂,穿過一道窄門來到天井處,走入一間廂房。   「您就在這兒等等。」夥計說完閉門退出。   原虎將小寶放在床上,四處打量起來。這是座不大的房間,屋內陳設簡單,但一塵不染。屋外天井中簡單種植著一些花草,除南面進來處,其餘三面均為四間一列的廂房,原虎他們在東廂第三間。其他則房門緊閉,也看不出有沒有人。   原虎正看得出神,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支呀,房門打開,一人大步跨入,原虎不由目瞪口呆。此君身材魁偉,至少九尺有餘,滿臉橫肉,豹頭環眼,鬍鬚戟張,閃亮的光頭更是凶氣騰騰。上身一件小短褂被虯結的肌肉撐得鼓脹欲裂,隨著他的進入,一股勁風逼得原虎倒退幾步。   來人凶神惡煞地盯著驚恐萬分的原虎,一臉不耐之色,聲如洪鐘的問道:「我就是陶定,找我什麼事?」   「啊?」原虎張大了口,傻哩吧唧的立在原地。   「事情就是這樣......」原虎將老人要他轉告的事說了一遍。   陶定露出沉思的表情,唏噓道:「沒想到,赤松老頭就這麼死了啊...」   「還有這是......」原虎正要拿出那塊玉石,卻見陶定起身道:「我明白了,先去看看你弟弟吧。」連忙跟他來到床前。   陶定伸手觸了觸小寶的額頭,皺眉道:「太亂來了,竟把這麼大法力注入一個小孩體內,還好為時未晚,你讓開點。」   原虎退後幾步,陶定將整只右掌覆在小寶臉上,口中低喝道:「遵我神通,諸法自解,散!」一道綠光自小寶兩邊太陽穴流入陶定手內,陶定手掌一緊,「啪」的一聲脆響,綠光消散。   陶定揉搓著右手對原虎道:「好了,過幾天他就會醒。媽的,沒想到老頭兒竟動了真元,手都震麻了。」   原虎聞言大喜,上前扶起小寶對陶定道:「太感謝你了,那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帶弟弟回去了。」說著就想背起小寶。   哪知陶定大手一伸將原虎抓過來,惡狠狠的道:「感謝?有屁用啊?別裝傻,拿來。」   「啊?」原虎大奇:「什麼啊?」   「啊什麼啊。我們這兒可是自負盈虧的,不辦善事,醫療費五兩黃金。」   「什麼!?」原虎嚇了一跳,反駁道:「可是是老大爺叫我來帶話,說你可以治好我弟弟,你怎麼......」   陶定一臉不屑之色:「帶話是一回事,看了病就得給錢,你家大人沒教過你啊?」   「哇,太黑了吧?五兩金子,你叫我上哪兒去找?」原虎掙扎道。   陶定一把將原虎推出門外,放話道:「我管你,什麼時候交錢,我再把人給你。」   全醫館的人都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呼:「綁架啊~~~」來到大街上原虎一臉愁苦,邊走邊思付:「真是強盜,去告官吧,不行!看這座破房子就知道這個神棍跟官府一定有勾結。唉,還是自認倒霉吧,可,可上哪兒去找五兩金子啊。」   從獨輪車上拿起那幾張獸皮,原虎不禁又歎了口氣:「唉,這幾張,連五兩銀子都換不到。算了,先去賣了再說。」   從西大街來到皮莊,布莊,茶莊,米行等原料鋪雲集的東大街,原虎正要進入一家皮莊,卻被人從後叫住。   原虎轉頭打量對方,此人四十左右年紀,穿著青色的昂貴稠袍,白白胖胖,一團和氣,十足商人模樣。此刻正笑瞇瞇的盯著他。   原虎問道:「你叫我?」   那人道:「是,是,小兄弟,商量個事。」   「沒時間!」原虎正在氣頭上,哪會理他。   那人也不生氣,趕上幾步又道:「哎,別忙著走啊。你是個獵手吧?在下有筆生意想跟你聊聊。」   原虎不由停下腳步:「生意?」   那人故作神秘湊近道:「實不相瞞,在下乃此城城守劉風大人的管家,鄙姓李,此來特為找個獵手到咱城守府一行。」   原虎又問:「幹什麼?」   李管家壓低聲音道:「這個麼...請容我賣個關子,到咱城守府你自會明白。」   原虎微微心動,對他道:「那等我賣完皮再說,我等著錢用。」   李管家伸手攔住原虎,笑道:「如果是這樣,小兄弟就不必擔心了。事成之後,咱城守大人必定重重有賞。」   原虎終於動心,道:「那好,走吧。」   位於城中的咱城守府是座頗大的建築,正門面向南大街,進去有個巨大的校場,兩旁遍插軍旗,乃平日演武之地。官衙就在校場後,以官衙為中軸線分為東西兩快。東為咱城守居處及私園,西面前半段與校場相接,武器庫,倉庫等均位於此處。後半段則為衛士,婢僕住所,再往後則是一座人工湖,面積頗大,有暗渠通向城外高陽河。府中建築古色古香,看來有著悠久的歷史,圍牆卻是新造,即高且厚,將此處與外界嚴密分隔開來。   原虎跟隨李管家從西面圍牆處的一扇小門進入府內,逕直穿過前半段來到後部僕人居處。此刻,在一組房舍前正聚集著大群人,不住小聲的議論著,吵吵鬧鬧的匯成一片嗡嗡聲,也聽不出在說些什麼。   看到李管家與原虎走來,眾人漸漸停止了議論。李管家著原虎在原地等著,隨即上前與一位衛士頭領模樣的人說起話來,不時回過頭沖原虎指指點點。半晌,那人點點頭,李管家又走回領著原虎向內走去。   原虎越看越不對勁,拉住李管家問道:「等一下,先說說什麼事。」   李管家先裝模做樣的長吁了口氣,這才道:「唉,說來也真好笑。前幾天,這府內不知何時竄進來一隻毒蛇,咬傷了好幾個人,全府上下竟沒人敢捉。弄了好幾天,這才將它堵在一間屋內,我上街找獵手來就是為了它。只要你捉住它,獎賞一定不會少了你的。當時在大街上不說,,就是怕傳出去不好聽,你明白啦?」   原虎聽了心裡暗爽,原來城裡的人這麼沒用,一隻蛇都弄得這麼大陣仗。雖想賺不到五兩金子,看來總還算解決了一部分。當下不住催促李管家趕快領路,好像生怕蛇會跑掉。   李管家嘴角露出抹奇怪的微笑,快步領著原虎來到一座小屋前。誰料屋前竟擺著一張供桌,上插數面不知名的小黃旗和令牌。一個道裝打扮的老頭兒正手持桃木劍在屋前指指畫畫,嘴裡依依牙牙的念叨著什麼。   李管家快步上前在老道耳邊低語數聲,老道回頭看看原虎,滿意的點點頭。   李管家走回對原虎道:「就在那間屋裡了,進去吧。」   原虎指著老道問道:「他是幹嘛的?」   李管家乾咳一聲回答道:「這個麼...怕蛇跑出來,所以請羅道長佈個陣法...你別管這麼多,到底幹不幹?」   原虎心道:「你們真是吃飽撐的,佈陣?有屁用啊。」嘴上卻答道:「干,我當然干。」搶上幾步走入屋內。         ∼第四章∼     隨即屋門碰的一聲關上,好像慢了就會有什麼妖怪跑出來一樣,原虎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是不是城裡人都這樣,捉隻蛇瞎緊張個什麼勁。   他仔細打量屋內。這是一間普通的婢僕房間,屋內擺設簡單陳舊,灰塵處處。陽光穿過窗紙隱隱透入,使安靜的屋內添了些懶洋洋的氣氛。由於門窗緊閉,屋外人聲嗡嗡的聽不真切,讓人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原虎開始東翻西找,嘴裡愉快的道:「蛇啊蛇,快出來,抓住你我好領賞去羅。咦?什麼啊?」   房外突然傳來那老道的聲音,斷斷續續也聽不清楚:「借我神通...急急...律令...縛妖陣!」   屋內陽光驟然減退,代之而起的是種慘綠色的光。陣陣電流繞著屋子不住閃動,劈啪作響,房內地上牆上更莫名浮現無數黃符,情景詭異已極。   「哇啊啊啊~~~什,什麼啊?捉隻蛇而已,不用吧!」原虎嚇得不住大叫。   「可惡的老頭。」原虎頭上突然傳來另一個人的說話,拌之物體摩擦的索索聲。原虎心裡一驚,脖頸僵硬的緩慢上望......   一個披頭散髮的人正用兩腿絞著屋上橫樑,上半身懸空俯視著原虎。由於頭臉都被長髮遮住,也看不出是什麼人。但從其破爛不堪又樣式名貴的衣物與頭上散亂的髮飾來看,該是位少女無疑。   那位少女用種奇怪的身法,該怎麼說呢?她是從橫樑上順著立柱「游」下來到仍保持仰姿的原虎面前,動作自然得好像她生下來就是這麼行動的。   「喂。」她伸手拍拍原虎。   原虎這才魂魄歸位,一看那詭異莫名的少女正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倒退二三步,定定神,問道:「你,你是什麼人?」   等到她立定,頭髮順著兩邊臉頰淌下,這才看清她其實是位頗為美貌的少女。明眸皓齒,眉目如畫,長得極為娟秀。可惜此時卻渾身污穢不堪,衣發散亂,更用種極彆扭的姿勢站立著,給人的感覺就如同一段七歪八扭的樹幹。   她剛要開口回答,恰好傳來屋外老道的喝聲:「妖孽,這次看你往哪裡逃!」   原虎奇怪的四處望望,傻兮兮的道:「妖孽?誰啊?」   「就是我」少女平靜的回答「我想,他指的是我。」   原虎雙目漸漸睜大,舉起顫抖的手指向少女道:「難道你...哇啊啊啊~~~放我出去,我不要跟妖怪呆一起啊~~」轉身連滾帶爬的衝至屋門處雙手猛推。   「呃啊啊啊~~~」瞬間一股巨大的電流襲遍全身,原虎被猛的彈回屋內,幾乎背過氣去。   少女漫步走至原虎身旁,說道:「沒用的,這屋已被下了縛妖陣,沒什麼能出去了。」   原虎又趕緊幾個滾離開原處,坐倚著牆壁顫聲道:「你,你別過來。縛妖陣干我什麼事?我又不是妖怪。」   少女當真就在原地立定,耐心解釋道:「那只是個名稱,這個陣能困住陣內一切活物,你我都出不去了。」   原虎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傻笑道:「哦,原來是這樣啊,難怪我要被彈回來了。咦?我在說什麼啊?一點也不對,我,我要怎麼出去啊~~~」   看見原虎的樣子,少女莞爾一笑,解釋道:「有三個方法。一,死掉;二,法力高強到可以衝出去;三,他放你出去。」   原虎不可避免的露出失望的表情:「那不是都不行嗎?」   少女無奈的一攤手:「我想是的。」   原虎憂心匆匆的四下張望,不知這幫人要拿我怎麼樣?突然他發現那少女仍立在原地不動,好奇的問道:「你真的是妖怪嗎?怎麼站在那裡不動?」   似是對他的話感到十分驚奇,少女微微一楞,才認真的回答道:「是啊,我是蛇妖(原虎:干!那只死肥豬少說了個妖字),不是你叫我別過來的嗎?」   原虎聽了大為驚異,不是吧,這麼聽話?他小心翼翼的問:「你不會吃我吧?」   少女作出幅沒好氣的表情,回答道:「你就是為這個啊,當然不會。」   原虎大喜,站起身來對她說道:「呼,嚇我一跳,我還以為妖怪都要吃人呢。」   聽到他的話,少女眉頭微微一皺:「你們人類都是這麼認為的嗎?那只是低等妖怪才會做的事呀。」   怎麼,妖怪還分什麼高等低等?原虎迷惑的撓撓頭:「這是我從小就被告訴的事。不過,想不到世上真的會有妖怪。對了,你怎麼會被關在這裡?」他突然抬頭問道。   少女剛要回答,房外又傳來老道的唸咒聲:「精化氣...氣換神...神為虛...以子為祭...化我神通...除魔降妖...」   兩人(妖)側耳傾聽,由於對面這個不吃人的「好」妖的關係,此時原虎已一點不感害怕,聞聲反笑道:「哈哈,這死老頭子又在弄什麼玄虛。」   少女卻露出極為驚恐的神色,顫聲道:「難道是...『爆身降妖咒』?」   今天盡遇些新鮮事,原虎大感好奇,連忙追問:「這又是什麼古怪玩意兒?」   看他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少女急道:「是『爆身降妖咒』,待會兒他要用你的身體精血為媒施展法術,將我除去。完了,這下我們兩個都會死的。」   原虎細細一想,這才有些明白,立刻臉都白了,結結巴巴道:「你是說我會...爆?」   少女連連點頭,無助的望著四周,似是對即將來到的事十分害怕,不住對原虎道:「怎麼辦?你不也是人類嗎,他們為什麼也要害你?」   受她的影響,原虎越發不安,捧著頭苦惱道:「我怎麼知道......呃!」突然之間他的身體充氣般鼓脹起來,皮膚變為血紅,渾身經脈根根浮起,髮鬚皆豎,倒在地上不住痛苦的大叫,樣子極為恐怖。   老道在外得意洋洋的道:「大膽妖孽,這下看你還不死!待我將你現出原形,再讓你神形俱滅。『爆身降妖咒』!納命來!」   就在原虎倒地的當兒,少女已趴在地上縮成一團,隨後一陣白光籠罩全身,當是聚集全部法力以求保命。然而老道施法的瞬間,原虎懷中一點綠光由小至大映過全身,本已鼓脹如球的身體又縮了回去,恢復原狀。   「咦?」三人幾乎是同時驚呼出聲。   少女一指原虎胸口,急聲道:「快!那是什麼?快拿出來。」   原虎一頭霧水的自懷中掏出一物,竟是那個山神給原虎的玉石。陶定忘了收回去,原虎也幾乎將它忘記。現在卻救了兩人一命。   少女一把搶過握在手心默然片刻,喜道:「這下有救了,我們可以用它逃出去。」   她將玉石交給原虎說道:「我待會兒在地上撕開一個缺口,你就拿著它心裡默想著將土地分開,別有其他念頭。然後抱著我從地下逃走就成了,明白了嗎?準備好,開始了。」不待原虎回答,她雙手白芒閃現,慢慢增亮凝練,最後成為一個爪子模樣閃閃發光。   少女蹲身用雙手抓住地面,立刻電流火花劈啪爆跳不止。她緊咬銀牙,雙手用力分開,只見地上好像有一層晶亮的薄膜被撕開一般向兩旁退卻,露出原本的地面。少女額上汗珠不住滴落,吃力道:「快啊!」   原虎趕緊緊握玉石,盯著地面默想著:分,分,分。奇跡出現了,只見地面好像麵團被人一按似的凹下去一塊。原虎不由張大了口:這,這怎麼可能?就這一分神,地面又恢復原狀,讓人幾疑剛才的是幻覺。   少女氣喘吁吁的道:「快,別分神,我堅持不了多久。」   原虎趕忙收攝心神重新默想著:分,分,分。地面又再次凹下。他不再猶豫,用另一隻手抱起少女跳下,兩人就如同在水中一般緩緩沉沒。等完全沒入後,地面又再次復原,就這樣,兩人就如同從這間房內憑空消失了。         ∼第五章∼     原虎從未經歷過這麼奇異的事。在玉石光芒的範圍內,地下土石如同被什麼隔開一般從旁分開,在兩人身後重又閉合。從而形成一個圓球狀的空間將兩人包在其中,而他倆,則可以毫無阻隔的在其間暢行無阻。   原虎不住的張望著四周的空間,夢囈般喃喃道:「我不是在做夢吧。」   少女顯然心情極佳,轉頭笑道:「怎麼會。你那塊玉石內含木石精魄,可以在土石之內暢行無阻,是個極難得的寶貝。對了,你是怎麼得來的?」   原虎低頭看看玉石,想起死去的老人,又想起昏迷不醒的弟弟正等著自己(去贖),心情暗淡下來,岔開話題道:「現在怎麼辦呢?」   少女不虞有他,沉吟道:「我們下來時是背對房門,那現在該是面向北方。嗯,先走出去吧。」說完率先向前走去。   玉石形成的空間隨著兩人前進而向前滾動,始終包繞著兩人。光暈外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但只要對準了方向總會走出城去。   約半個時辰後,算準應該已來到城外,少女扯扯原虎衣袖:「該可以了。」拉著原虎向上升去。   兩人從一片樹林內爬上地面。現在已是黃昏時分,明艷的暮霞披散在大地上,樹林被染成了金黃之色。兩人看看遠處的高陽城,都有死裡逃生的感覺。   忽然兩人不約而同的轉頭對視,旋又啞然失笑,為能在此刻仍能活著感到高興。   原虎象想起什麼似的對少女道:「對了,還沒問你的名字,我叫原虎。」   少女茫然搖頭:「我沒有,你們人類的名字。」   原虎這才想起對方是個...妖怪。撓撓頭道:「那麼,用你們的話你叫什麼呢?」   少女用高低快慢不同的音節發出一連串絲絲之聲,原虎立刻頭大,搖手道:「停,停。」想想又問道:「那,在我們的話裡是什麼意思呢?」   少女側頭想了想,說道:「天都山上的美麗幽蘭。」   好長,原虎暗暗咋舌,以後都這麼叫可有些拗口。他默然片刻,一拍手道:「乾脆這樣,我以後就叫你小蘭吧。」   並不介意自己的名字被原虎私自簡化,小蘭高興的點頭道:「嗯。」   原虎又問:「你怎麼會在城守府裡,還招來個臭老道。」   小蘭露出思索的表情,緩緩道:「三天前,我私自從山上偷到城中遊玩。因為看中城守府裡的花園景色美麗,就多留了一段時間。一天發覺一座小樓裡有人在哭,一看發現不少人圍著她。」說著拍拍自己,「哭個不停。我這才發覺她三魂七魄竟都已離體,眼見不活,一時不忍,就悄悄附上她的身,這樣還可以保住她的命。那些人先倒還挺高興,圍著我不住問這問那,後來見我什麼也答不出,就將我關在樓內,還去請了那個老道士來。他是天都山天元宮的四個護法使者之一,叫羅長春,法力相當高強。一見面就說我害人,還要殺了我。我只好逃走,最後還是被堵在那間屋內。我見勢不妙,只好威脅他們說要毀壞這人的身體,才將他們嚇住。後來的,你都知道了。我真不明白,我明明是在救人,怎麼他們硬要說我在害人呢?」   原虎聽得驚奇不已,原來其中竟有如此之多的曲折。回答道:「這也難怪,他們突然看見你變得這麼怪模怪樣,又不知道原委,當然會認為你在害人羅。」   小蘭將自己上下打量一番,奇道:「我的樣子很怪嗎?哪裡不對啦?」   見她一副憨憨的神態,原虎忍不住笑道:「哪裡都不對,也許你們妖怪看來很正常。但我們人看,怎麼都是不對勁。」   小蘭也不生氣,只嫣然一笑:「那也沒辦法嘛。我出生還不到百年,還不會變化人形,你們人類很多東西我都是不懂的。」   原虎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跟著問她道:「那你準備怎麼辦呢?還要繼續這樣嗎?」   小蘭指著「自己」的胸口道:「沒辦法,我一走,她就要死啦。只好讓我爹幫忙招回她的魂魄再說。」頓了頓又小聲道:「還有,我的原形恐怕也會嚇著你的。」   原虎卻未聽見,自顧的道:「嗯,這也是最好的辦法了。你爹真的可以招回她的魂魄嗎?」   小蘭故作生氣的一鼓腮梆:「別小看我爹哦,他可是妖皇手下的北方妖王。我還沒問你,你又是怎麼到城守府去的?」   於是原虎將自己上山找小寶到遇到山神赤松,再入城求醫,因為付不上診費而被騙入府的經過說了一遍,只隱去了赤松的身份和贈玉帶話一事未提。   當聽到小寶被陶定強行扣留起來時,小蘭同情的道:「你們人類對錢真的看得那麼重嗎。你弟弟真可憐。對了,我有個可以賺五兩金子的辦法。」她像想起什麼似的,突地說道。   一聽有贖回弟弟的辦法,原虎再顧不了別的,大喜追問道:「是什麼,快說來聽聽。」   因為怕原虎不明白,小蘭一邊用手比畫,一邊道:「幾個月前,我在天都山的一個山谷裡發現一枚九葉靈芝。因為它還沒成型,就沒有摘它,但在你們人類眼中,還是值不少錢。我帶你去吧,有了它,你就可以接回你弟弟啦。」   原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長期做獵戶的他自然聽說過九葉靈芝的珍貴,如果真能採到,絕對可以贖出小寶。他高興的想到:「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嗚~~~小寶,你沒用的哥哥就要來接你了,你再忍耐幾天吧。」又感激的對小蘭道:「真是,都不知怎麼感謝你才好。」   見自己的提議讓原虎這麼開心,小蘭很是高興,她笑道:「你也救過我啊,我們是朋友了,幫你是應該的,那我們走吧。」兩人結伴向天都山而去。   高陽城,城守府內。   羅長春面目陰沉的立在門口,盯著空無一人的小屋。旁邊李管家小心的問:「道長,這...」   羅長春伸手打斷他,說道:「請管家轉告城守大人,就說羅某無能,縱容妖物逃掉。但我看那個小子也有些古怪,敢怕是與妖邪一夥的。請他放心,一個月內,我定會將小姐完整的交回。哼!我不信,我們天元宮連一隻小小蛇妖也奈何不了。」手中木劍望空一甩,連人帶劍化為一道紅光迅速飛去。   李管家似是見慣,也不驚奇,只望了望空空如野的房子,歎道:「唉~~小姐...」   「啊,餓死我了。」原虎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拍肚子對小蘭說道:「歇會兒吧,我去找點吃的。沒辦法,只好在這裡將就一夜了。」   小蘭停下找塊大石坐下,笑道:「本來我十天半月不吃東西也沒關係,可現在...」她指指肚子:「她就不行了,你們人類真麻煩。」   原虎能說什麼,只好一笑起身,對小蘭道:「等等,我一會兒就回來。」轉身走入林內。   他倆從高陽城逃出後,一直向北朝天都山前進,從黃昏至此刻已走了三十多里的路,兩人均感有些吃不消。原虎是獵戶出身,在林間駕輕就熟的穿行著,一邊留神注意觀察地面的野獸足跡。   突然一隻野兔從一片草叢內閃出,立在那裡定定的望著原虎,竟似一點也不怕人。原虎從未見過這麼大膽的野兔,大為驚異,小心翼翼的走過去伸出了手。那野兔見他伸手過來,不但不躲,竟還上前幾步就如自己送上去一般。原虎一把將它提起,它也極為平靜,並未掙扎。   原虎暗道:「今天怎麼淨遇怪事?算了,這樣倒好,省得我麻煩。」他提著野兔走回將事對小蘭說了,小蘭也十分奇怪,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等到兔子烤好,兩人食腸大動,也就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第六章∼     吃過後,原虎帶著小蘭來到一處背風的樹叢下,道:「只好將就一下吧,今晚就睡這裡了。」自己走到遠處一塊大石處躺下。正準備睡,突然肩膀被人推了推,原虎奇怪的睜開眼睛,發現是小蘭正蹲身在他旁邊。   「什麼事?」   小蘭問道:「你就睡這裡嗎?」   「是啊。」原虎心道女人真麻煩,我睡這裡礙你什麼事了。   哪知小蘭竟一下躺下來,還伸手抱住了原虎。   「哇,幹什麼你?」原虎嚇得一下從地上跳起。   「睡覺啊。山裡晚上的風很大,我沒什麼關係,可你一定會受不了的。兩個人睡一起可以互相取暖,不然明天你恐怕就起不來了。」小蘭對原虎的話似乎迷惑不解。   「睡一起?這,這怎麼行」原虎漲紅了臉結結巴巴的道。   小蘭有些生氣了,道:「你這人怎麼婆婆媽媽的,又有哪裡不行了?」   原虎還想說話,卻被小蘭不由分說一把拉來躺下,由後緊緊抱住了他。原虎大羞,在這凍寒徹骨的夜裡竟滿頭大汗。無奈小蘭的雙手如鐵箍一般緊緊扣住,原虎竟一點掙脫不開。一股股如蘭氣息輕吹在原虎的後頸,背上那股軟綿綿的感覺更是讓原虎心潮起伏,難以平靜。   他心裡越發焦急,只好低呼道:「小蘭,小蘭,你放開我,我沒事。你,你還是到那邊去睡吧。」   背後小蘭輕輕一笑,伸手撫摸著原虎的頭髮,柔聲道:「你這個人呀,都不知在想些什麼。晚上這麼冷,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睡這裡呢。是不是怕晚上想家說夢話被我聽見?嘻嘻,放心好了,我睡得很死的。來,乖乖的睡吧。」   原虎只覺喉頭像被堵住似的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眼睛濕濕的,心下極為感動。除了母親,還沒人這麼關心過他呢。說起媽媽,你現在也睡了嗎?也在想我和小寶嗎?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小寶平安帶回來的。   背後小蘭的呼吸逐漸變得細長均勻,顯是已經睡著。一陣陣帶著少女幽香的暖氣遍席全身,原虎只覺說不出的舒服受用,心頭雜念全消。恍惚間,好似又回到童年母親的懷抱裡,是啊,就是這個感覺。他深深的打了個呵欠,啊~~~今天真是發生太多事了。想著想著,不久既沉沉睡去......   「哥哥哥哥,你陣的會來救我嗎?」小寶用力搖著原虎的頭。   「什麼!沒有五兩金子,誰也別想帶他走。」陶定在遠處聲嘶力竭的大吼著。   全身漆黑的青眼人哼哼冷笑著一腳踹開陶定,對他道:「滾開,他是我的。」隨即兩個惡棍在地上翻滾扭打起來......   小寶又用力搖著原虎的頭:「哥哥,快帶我走吧。」   「唔...恩?」原虎迷迷糊糊的醒來,身體被小蘭不住搖晃著,剛張口要問,小蘭伸指在嘴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她表情顯得極其凝重,好像有什麼極嚴重的事發生了。原虎抬頭四處望望,一切如舊,沒什麼不對啊。   小蘭迅速拉著原虎來到一堆亂石後蹲身躲好,然後緊張的注視著遠處,好像在等著什麼。原虎大感好奇,也學著她不住張望。突地,一陣大風由遠處刮至,然而地上卻片塵未起,連樹上的葉子也沒晃動一下。可是這風又是如此的實在,陣陣徹骨奇寒透過衣物直達原虎體內。原虎只覺體內生氣好似一點點被這陣風給吹走似的,整個人開始變得昏昏沉沉。小蘭見狀忙握住原虎的手,立刻一道暖流在體內流過,原虎感覺又活過來似的,清醒過來。他這才知道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東西來了,小蘭才這麼急著要躲。   大風過後,一團模模糊糊似有若無的物體由林內快速移出,位置飄忽不定,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然而移動得極快,片刻間越過近三十丈的距離來到原虎他們先前睡覺的地方。   他一停住原虎才看清,這是一個人形的黑影,渾身上下昏黑深淺不一,並像水一般閃動不定,構成種奇異的視覺效果,月光照上去,更好像是透明的一般。這東西轉「頭」望向原虎藏身的亂石堆,咭咭笑道:「快出來,你們還想躲多久?」   小蘭與原虎面面相覷,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覺了。兩人只好走出,小蘭躬身一拜道:「不知鬼族前輩路過此地,未能遠離,還望恕罪。」   那鬼面目模糊不清,也不知他是喜是怒,聞言只陰陰的道:「一隻小蛇妖,還附在人身上,和一個人類小鬼頭深更半夜的在這兒幹什麼?此刻你們既然見了本座,以為還可以活嗎?」   小蘭一把將原虎拉在身後,戒備的道:「請前輩明察,我們實是無意,還望前輩看在我爹份上,饒過我們這一回。」   那鬼有些意外,問道:「你爹?是誰?」   小蘭高聲道:「妖皇座下北方妖王。」   那鬼愕然道:「是他?」隨即一笑對小蘭道:「沒想到是故人之女,本座跟他也有多年未見了。上一次還是他百多年前大壽之時,那時你還小,我還抱過你呢,哈哈~~。」   難不成他還和自己有些「淵源」?小蘭大是奇怪:「前輩怕是記錯了吧?我爹已有三百年沒作過壽了。而且我出生也未滿百年,你怎麼會抱過我。」   話雖被小蘭點破,那鬼卻並不尷尬,哈哈一笑道:「對對,是本座記錯了。好,看在你爹份上,饒你們一回,下次小心點。」一下不見,然後在原虎左側十餘丈外一閃,隨之消失。   「還未請教......」小蘭衝他去處大喊道。   「黃泉.百鬼~~~」一陣陰慘慘的聲音幽幽傳至,刺得原虎耳膜生痛,心頭不舒服已極。   小蘭長長吁了口氣道:「好險!竟是他。」   難道這還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原虎轉頭問道:「誰啊,你認識嗎?」   小蘭抹了抹額頭的冷汗道:「剛才我們真的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他是無間鬼王座下五大鬼使之一,鬼族中出名難惹的角色。不過真怪,以他的身份,有什麼事竟要到用本相趕路的地步。」   原虎好奇的問:「什麼是本相?怎麼那麼怪。鬼族的都這麼不講理嗎?無緣無故的就要殺人。」   小蘭耐心的解釋道:「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鬼族的平時都還算好說話,但最忌被人看到本相,雖沒有龍族的『觸逆鱗』那麼嚴重,但一般來說都會殺掉看到的人。我們現在能活著,都不知有多好運。」   原虎摸摸頭不好意思的笑道:「哦。不過老實說,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遇見妖怪,也是第一次知道有鬼族。對了,你能不能多告訴我一些事,讓我開開眼界。」   小蘭抬頭看看天色,道:「好吧,反正天快亮了。」說著走到火堆前拔開余灰重新生起火,開始對原虎細細的講起來。   在東勝神州上共生活著五族,分別是:人,妖,精,鬼,龍。   人;這個麼,想必我就不必多說了,大家都是嘛。   妖;又稱妖怪,是一切有生命之物修煉成型後的統稱。一般來說,普通生物在機緣巧合下(如誤食靈藥,於特殊情況下吸取到天地精華等)就會具有朦朧意識,此時他們就會開始有意識的去修煉,不會因壽盡而終,這就叫「開竅」。但此時只是一個量的積累過程,等到了一定程度(因妖而異,或長或短),它們就會有一個質的改變。此時它們不但能口吐人語,體作人態,而且智能也會有一個大的提高,有如脫胎換骨般,這就叫「有靈智」。而到了此刻,妖怪就能開始有系統的修煉各種法術了,所以通常所指的妖怪正是有了靈智的妖。   妖最高統治者為妖皇,手下東南西北四大妖王統治著除海中妖物外神州上幾乎所有的妖。妖怪為數眾多,且當代妖皇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政策,故妖族是與其他四族交往最為頻繁的族類。   精;又稱精怪,是一切無生命之物修煉成型後的統稱。由於修煉不易且大多數精怪為世上罕見的靈物所成,故其他四族多千方百計欲得之而後快。所以它們漸漸與世隔絕以求自保,只有極少一部分與外界有聯繫。精怪雖然數量稀少,但均法力高深決不好惹。它們習慣獨來獨往,但傳說中有一位精怪的王存在......可說是神州上最為神秘的種族。   鬼;鬼族不是人們想像中地獄裡的那些「鬼」,那只是人死後到了陰間的生魂。鬼族為人(不知為什麼,但只是人)死後逃脫地獄緝拿的魂靈(也就是俗稱的孤魂野鬼)所修煉而成。鬼族剛成形時必須靠吸取生物精氣來修煉,但到兩百年後,則可吸取天地間的陰氣;五百年後則可在日間活動(雖然大多數鬼並不願意)。鬼族與精怪一樣沒有生育能力。   鬼皆有兩相,一是法相,用之平日示人(就是人們印象中那些歪八別爪的鬼樣)每個鬼都有一個固定法相。二是本相,乃鬼本身魂靈真樣,用之雖可以發揮出最大法力,但一旦受損也極危險。故最忌人觀(本族不限),並多會殺死觀者。   當代鬼族統治者為無間鬼王,手下五大鬼使:黃泉.百鬼;九幽.烈窮;陰風.七剎;血海.重屍;以及幽都.十二.大羅。統治神州所有(孤魂野鬼),並與陰間相抗......   龍;龍族生活在大海中,分處東南西北四海。東勝神州為東海龍王敖廣所轄,以青為皇族色彩。統領一切海中生靈及各種半龍(蛟龍,應龍等)。龍族也是神州上與人類統治者交往最為密切的族類,每一國皇宮中均有龍族的特使。神州今日的和平局面很大程度上也是龍族從中一手促成。每龍背上均有「逆鱗」,觸之必殺!   言談間不知不覺間天色大亮,小蘭打了個呵欠,對原虎道:「好了,這麼短的時間只能說個大概,以後的慢慢的再講給你聽(讀者大人,實是在下還沒想好,見諒了),今天還要趕路呢。」   原虎依言起身,不由感慨道:「真是不出門不知道,原來世上之大無奇不有。等把小寶帶回了家,我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出來遊歷一番。」   小蘭看著他淺淺一笑,道:「好啊,到時我陪你去。」   原虎聞言心頭一喜,隨又有些疑惑道:「真的嗎?你肯陪我一起?」   小蘭肯定的點點頭:「當然了,我這次出來就是到處看看,長長見識的,現在又交了你這個朋友,我們一起不是很好嗎。」   原虎原地一個空翻:「太好了!」連蹦帶跳的向前跑去。   小蘭看著,笑得彎下了腰,隨後腳尖輕點,縱身跟上。         ∼第七章∼     文慶集,乃位於天都山南三十里的一個市集,為上山必經之路。集雖不大只有一條主街,但卻十分興盛。集中每天人來人往,無論是上山採藥或是前去天元宮的人均會在此處休息或補充物資。久而久之,各式各樣的商家應運而生,不僅有各處前來收購藥材販賣百貨的商人,還有天元宮的一所會館。由於此處為人自發聚集形成,所以未設官府,由天元別館主事,集中龍蛇混雜,極不安定。   在山野之中行得幾日,原虎與小蘭來到集內,當看到一個鄉巴佬樣的大小伙子跟一位乞丐似的女子並肩而行,眾人紛紛側目。原虎不由心下暗自慶幸,幸好這幾天仔細教過小蘭怎麼走路和一些「做人」的基本規矩,現在雖然仍嫌彆扭,但比起初遇時,已有天遠之別了,不然恐怕還未進集就會被人看出是妖怪。   小蘭還是第一次這麼大搖大擺走在人類之中,不住的東張西望,看到眾人無不對他們指指點點,大覺奇怪,悄悄拉拉原虎衣袖小聲道:「喂,他們怎麼都盯著咱倆?」   原虎惟有苦笑,低聲答道:「沒什麼,大概是這裡很少來陌生人吧。」   小蘭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但當她看到街上不時過往的女子時,終於略有所悟(雖是妖怪,畢竟也是個母的嘛)。她走到一家飯館前飲馬用的水槽邊,仔細打量起自己現在的樣子。發如亂草,上面還夾有不少野外睡覺留下雜物,面容污穢,本已不整的衣物更加殘破,雖未到衣不遮體的地步,但也是巾巾掉掉洞洞眼眼。仔細一聞,渾身更不時有一股怪怪味兒傳出。   她一想到這副模樣帶著這身味兒竟跟原虎一起呆了幾天,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一瞥眼間看到牆根下一個更加污穢不堪,頭上還有幾隻蒼蠅不住嗡嗡來回盤飛的乞丐竟友好的衝自己笑笑,還伸手打了個招呼,顯是已將她當作了同行。心中立感陣陣噁心,連忙裝作未見,掉頭走開。看來得想辦法打理打理了,記得剛才好像看到一家賣衣服的......   她拉過原虎道:「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原虎道:「幹什麼?不要我陪你去嗎?」   小蘭搖搖頭,迅速穿入人流幾個閃身不見。原虎見立在大街上也不是辦法,伸手摸摸衣袋,裡面還有從家裡帶出來的幾兩銀子。小寶......他搖搖頭對自己道:「就快有錢了。」舉步走入身後的一家茶棚。   要來一杯清茶,原虎百無聊賴的捧起望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靜靜的等待著。   「施主,我看你印堂發暗,面有妖氣,一定有妖物纏身,不可不防啊。」突的一個聲音傳入耳內。   原虎心下大凜,難道是天元宮的人追來了?他緩緩轉頭四處張望,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和尚坐在自己左側的桌子邊,穿一襲灰灰白白的僧袍,胖胖的身材,圓圓的臉,嘴角上翹好似隨時在笑,就像個小小的彌勒佛。他全身靠在椅背上,一隻腳翹上桌子,另一腳縮在椅內,左手捧著茶杯,垂目低頭,注視著白煙繚繞的茶碗,自顧自的說道。   而他對面一桌面目凶狠,全身上下無論動作神態均像在大聲宣佈:我非善類!的大漢也像自己一樣不住向他張望,顯是也聽到了他的話。   「看什麼看?說得就是你,大難臨頭了。」小和尚繼續道。   原虎反倒猶豫起來,他真的在跟自己說話嗎?怎麼看都不看自己。可是,小蘭是個妖怪,莫非他真從自己身上看出了什麼......   他還在胡思亂想的當兒,小和尚又道:「幸好你今天遇到了小僧我,只要交個幾兩銀子,包你......哇!」原來對面桌上內中一個大漢終於拍案而起,抬起一腳將小和尚踹飛,又順手抄起張椅子一下砸在他的光頭上。小和尚捧著頭蹲在地上呲牙咧嘴的道:「你,你幹什麼?」   大漢怒道:「媽的!老子今天輸得精光,馬子也跟別人跑了,一肚子鳥氣。你這廝竟敢說我的風涼話,敢情活得不耐煩了,兄弟們,給我打!」   一見事情不對,小和尚連忙改口賠笑道:「施主搞錯了吧,我怎麼敢說施主的風涼話?我看施主紅光滿面,近日必定有好事臨門,以後一定天天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大漢伸手攔住氣勢洶洶的眾人。小和尚這才吁了口氣,正要接著大拍特拍,大漢指著他對左右道:「往死裡打......」   小和尚一聽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就想要逃走。早被一人伸腿踏住,接著眾人一擁而上。起腳,下拳,更有人掄起板凳不住跳起狠狠猛砸。只聽劈啪之聲不絕於耳,顯是拳拳到肉,小和尚立被淹沒於一片拳山腳海刮起的煙塵中。   「哇啊啊啊啊~~~」茶棚內立刻雞飛狗跳,亂成一團。   原虎可不願淌這湯渾水,正要隨眾人避開,那小和尚不知怎麼竟從眾人拳腳縫隙間探出頭來,只見他鼻青臉腫的對原虎叫道:「喂,施主,看在我好心提醒的份上,救救命啊~~~~~」   原虎心中一動,剛才果然說的是自己。他怎麼知道?那幫惡漢是橫行慣了的,就在原虎這麼一遲疑的當兒,一人早揮拳撲上。   在圍觀眾人的驚呼聲中原虎這才驚覺抬頭。奇怪的是,本該十分迅速的一拳落在原虎眼裡竟有種很緩慢的感覺,一下下的清清楚楚。這,這是怎麼回事啊?這刻原虎反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竟把頭往前伸了伸想再看個明白,自己眼力真的那麼好?碰!正中臉頰,原虎應拳飛出。   原虎暗罵自己犯賤,明明可以避開,非要迎上去挨這麼一下。不過怎麼好像沒感覺,雖被拳力擊飛,可自己卻像沒受什麼傷似的。那惡漢顯然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擊實了,對方臉上怎麼連紅印也未有一個,還像沒事人似的翻身爬起。不過,他那過於富含脂肪的腦袋是不會習慣太多思考的,身體自動又揮拳跟上。   這次可沒那麼好運了。原虎微微側身避過這一拳,左腳一勾,接著屈膝上撞到正要撲前倒地的惡漢腹部。那惡漢應膝騰起接著後仰倒在地上再不動彈。原虎一臉不信的盯著地上吐白沫的對手,我,我怎麼這麼能打了?不過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他快步向一旁正圍毆得不亦樂乎的其餘惡漢走去。   先抓住一個手持板凳跳上跳下的傢伙後領一把甩開,接著在眾人未反應過來前一拳直搗對面一人臉面,在他應拳拋飛的同時抬腳踹上左側一人小腹,對方臉上顯出極痛苦的表情緩緩蹲倒,接著原虎一個旋身反肘擊在右面那人胸口,那人口中鮮血猛噴往後跌倒。嘩啦!被甩開的那人這時才從半空落下壓碎一張桌子,眼見也無力再爬起了。   原虎從容轉身面對楞在原地一腳懸空仍做出踩踏動作的為首惡漢。剛才幾下電光火石迅捷無倫,惡漢眨巴眨巴眼睛,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後退幾步作勢喝道:「你,你是什麼人?」(唉~~~不是作者沒創意,實是古今中外的壞人都愛極了這句台詞)   原虎哪會理他,厲聲喝道:「這個小和尚與你並無過節,你竟狠下殺手要置他於死地,簡直禽獸不如!」   旁觀眾人見他如此神勇,均拍手大聲叫好隨聲附和,氣氛倒是熱烈非常。那大漢見勢不對,幾把排開身後的圍觀者一溜煙的跑開,等到了自認為安全的距離後,聲嘶力竭的沖原虎吼道:「小子,算你狠!等我拜了師父學了武功,咱們再等著瞧。」接著鑽入一條胡同不見。         ∼第八章∼     原虎這才想起受害人,低頭一看不由楞住。只見那小和尚撲在地上,渾身衣服沾滿腳印,正在那兒篩糠似的抖啊抖的,頭頂正中一股血柱鯨魚噴水般的吱吱沖天冒個不停,看來多半沒戲了。   「唉,多可憐啊~」   「看來離死不遠了。」   「小小年紀,實在可惜。」   「兒子,看到了吧,禍從口出啊!」   ......眾人紛紛發出惋惜感歎之聲。   「呼~~~還以為死了呢。」那小和尚突然若無其事的翻身而起,一邊拍著身上的灰塵一邊抱怨道:「真倒霉,這件衣服才穿了一個月啊。」眾人狂倒!   原虎吃驚道:「你,你......」   小和尚一把拉起他來到一旁道:「你什麼你,來,談正事兒。」接著沖仍在四周的人惡狠狠道:「有什麼好看的?各人回家看老母去!」眾人見他披面帶血凶神惡煞的模樣,忙一哄而散。   他這才滿意的接著對原虎道:「施主有禮了,小僧法號乾明,剛才的話想必你也聽到了吧,不知施主可想除妖?只要你給十兩銀子,就由小僧為你包辦,保證安全快捷,決無後患。」   知道對方又是想要除去小蘭,原虎哪會答應他,搖搖頭道:「不用了,我不想除妖。」   乾明露出瞭解的表情,道:「哦~~~嫌貴是不是?九折好啦。」   原虎搖頭。   「什麼!那八折。」搖頭。   「可惡,七折!」搖頭。   「不是吧?六折。」搖頭。   「算你狠,五折。」搖頭。   「夠黑的,四折。」搖頭。   「拼了!三折。」搖頭。   「嗚~~~~~求求你啦,二折!」搖頭!    「唉~~~」乾明長歎口氣道:「既然施主一意孤行,小僧也就不再勉強了。」剛走得幾步,又轉回頭。只見他鼻翼抽動,上唇含著下唇,眼中淚珠打轉,可憐兮兮的道:「施主,大爺!可憐可憐我吧,一折,真的不能再少了。」   原虎索性轉頭望向別處,不再理他。   乾明眼中精光一閃而沒,他又走回對原虎道:「那小僧就奉勸施主一句,天下妖物凶狠狡詐,防人之心不可無,施主好自為知。」伸手在原虎胸前極快的畫了幾道,說道:「此印可為施主擋得一擊,希望施主能逢凶化吉,小僧還有要事,告辭。」合掌一禮,轉身離開。   原虎看著他的身影在人流中消失不見,仔細回味著他後面的幾句話,我是不是太過輕易相信小蘭了呢?隨即又搖頭失笑,自己想得太多了,誰說妖怪都要害人的。   「喂!」背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原虎轉頭,呼吸頓止。小蘭不知何時已換過一身乾淨的青布衣衫,雖然普通,但襯上她洗得乾乾淨淨不施脂粉的秀麗玉容,隨意束成一束的長髮,更有種小家碧玉的可人感覺。此刻她雙手背在身後,輕盈的幾個轉身笑顏如花的對原虎道:"怎麼樣?好看嗎?"   原虎鼻端聞到股股初浴後的體香,一時心神飛蕩,哪還說得出話來?   小蘭似是對他的表現非常滿意,笑道:"找了好半天才找到這一套,其餘的穿起來都跟你的不怎麼配呢。我也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好看一點,不過剛才一路上我聽到好多人都偷偷說我漂亮,你說呢?」   原虎漲紅了臉癡癡的道:「好,好看。」   小蘭臉上忽然露出疑惑之色,說道:「你用過那塊玉嗎?我感到又很強的法力殘留在你身體四周。」   原虎將剛才的事對她說了,然後道:「我以前決不會有這麼厲害,但剛才確是輕易打倒了那幫人,這跟那塊玉有關嗎?」   小蘭道:「我不知道,也許那塊玉比我們想像中更加神奇,你只帶在身上幾天就身輕體健,真不簡單。等採到九葉靈芝,我帶你去我西王叔叔那裡,讓他給看看這塊玉吧。」   原虎奇道:「西王叔叔?」   小蘭笑道:「就是西方妖王啊,他待我可好了。天都山這一片都屬他管,他一定知道這塊玉的來歷,到時再傳你用法,你受益就不止這樣啦。」   見她這麼為自己著想,原虎聽了心下感動。小蘭又道:「黃泉那件事很奇怪,也得告訴他。真可笑,五大鬼使之一竟記不得我爹的壽辰。」 原虎撓撓頭道:「不知道我猜得對不對,不過我看他並不是記不得,而是故意以此來試探你,如果你有一句答錯,我們就性命不保了。」小蘭仔細想了一下,恍然道:「你說得對。」突然她沉默不語,只望著天上呆呆的出神。   原虎奇怪的問:「怎麼了?」   小蘭不答,半晌,像是自言自語的道:「你們人類很聰明,真的。你知道嗎?剛才你一語道破黃泉的計策時,我突然有種很可怕的感覺。你們人多,又聰明,第一次看到你們的城市時,那種震撼的感覺我到現在還記得。我們妖族永遠也不可能有你們這樣的成就。出名狡詐的鬼族跟你們相比也只是狡猾,但不夠聰明。龍族雖然強大,但數量太少。精怪又很孤僻。神州遲早是你們人類的天下。我很害怕,有一天,我們會不會成為敵人呢。」   原虎心下暗歎,這不也是自己剛才所擔心的嗎。他肯定的道:「一定不會。」   小蘭抬頭望向他:「你怎麼這麼肯定?」   原虎點點頭道:「你看,現在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五族不正和平相處嗎?哪裡那麼容易就會變成敵人。所以我才保證!」   「如果人族與妖族打了起來,你又會幫誰?」小蘭問。   原虎想不到她會這麼問,想了想,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小蘭露出會心的笑容:「我也保證。我就算死也不會跟阿虎成為敵人。」   然而此刻,兩人都不知道,為了彼此間的一個承諾,他二人付出了何等的代價!   在集上買了一些火把,繩索之類的必需品後,原虎與小蘭繼續向天都山而去。   而在此刻,那位小和尚乾明,正站在位於文慶集外的一片參天密林內。   密林是由無數合抱粗的古木所成,密密層層的樹葉擋住了陽光,就算在白天,林內仍黑得有如夜晚。林內極靜,只有不時的幾聲夜梟叫聲響起,令人毛骨悚然。   乾明似是一點也不受黑暗的影響,毫不遲疑的在林中穿行著,邊行邊看,最後來到一株大樹下立定。   咋一看此樹似乎與別的樹沒有兩樣,但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此樹周圍極黑——是一種比黑暗還要深得多的黑暗。   「就是這裡了。」乾明自言自語道。揚手對準大樹一揮,好似有什麼猛烈的撞了大樹一下,樹身劇烈的搖晃起來,然而過了半晌仍沒什麼別的動靜。   「還不出來嗎?那別怪我下辣手了。」乾明對樹叫道。難道,樹裡還藏有什麼東西?   樹身一下停止搖晃,異狀突現!樹身鼓起一個明顯的包向外伸出,有如活物一般扭得幾扭掙脫樹體,樹周黑暗立刻被此物吸收,漸漸成形。 一個身著白麻布袍全身枯瘦得有如骷髏的男子立在那裡,雖似隨便的一站,給人的感覺卻像站在墳場中一般陰森。他瞪著血紅的雙眼看著笑嘻嘻的乾明:「小子,你知道我是誰?」   「知道,五大鬼使的黃泉.百鬼嘛。」乾明大大咧咧的回答。         ∼第九章∼     「膽子不小啊,知道我是誰還敢來惹我。」黃泉冷笑道。   乾明翻翻雙眼笑道:「就是知道你是誰才來惹你,看來用本相趕路挺費力的嘛,竟要到這裡來當縮頭烏龜。」   黃泉眼睛一稜爆喝道:「好膽!竟敢跟蹤本座,是否活得不耐煩了。」   哪知乾明噗茲一聲笑了出來,捧腹道:「哈哈哈~~~今天你是第二個跟我說這句話的人,只可惜第一個色厲內荏,只會耍嘴皮子而已,希望你不要像他才好。」   黃泉眼中怒意大盛,全身一股陰氣噴湧而出,如狂濤怒浪般向乾明捲去。四周樹木似是抵受不住,不住的猛烈搖晃,漫天樹葉紛紛撒下。   乾明雖笑容不變,但卻明顯沉靜下來。他身體微向後仰然後猛的俯前,身體四周像是有股無形氣罩向外一震,只聽啪啪爆響,黃泉方湧來的陰氣全被震散,只餘下滿天樹葉仍不住下落,紛紛揚揚在二人四周飛舞著。   見他竟能擋住此擊,黃泉頗感意外:「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法力,難怪敢來招惹本座。只可惜,你找錯了對象!」   話音剛落黃泉已現身乾明身後一掌向其頭頂拍落,乾明沉腰坐馬雙手上舉架住這掌,接著整個人弓背向黃泉懷中猛撞進去。   黃泉咭咭一笑身形不見,跟著又在乾明面前現身向他一掌擊去,仍保持後撞的乾明左腿拄地腳跟猛力一扭旋身一腳踢向黃泉面門。黃泉當然不能被他踢中,否則臉往哪兒放?他雙手迴繞圈住乾明後踢的右腿一擰向地上摔去。乾明在著地前雙手抓住地面然後大力一絞,整個人風車般急旋起來。黃泉再抓不住他的腿,無奈錯步移向側面舉拳往乾明腰間猛砸。   乾明抓地的雙手急忙將重心移往橫向,整個人就那麼以雙手為中心由左至右在空中一個急掃,不但避過黃泉一拳,雙腳還齊向他頭部掃去。   黃泉左手擋住乾明這腳,又向他腰間踢去。乾明雙手改抓為推就藉著反彈之力翻往遠處。這幾下兔起鶻落迅快異常,兩人均不由對對手重新估量,一時立在原地沒再二度交手。   別看他們都是又拳又腳的肉搏,其實二人均將法力注入其中,一招不慎就會受傷,比之以法術相鬥,又另有一番凶險。   初戰未果,黃泉口中默念雙手快速的不住伸抓好像在空氣中攝取什麼,接著手掌合攏放在胸前再左右拉開,一團灰濛濛的氣團在胸前出現不住滾動。   似是認得他的架勢,乾明一驚道:「喂,不用吧?我不打了,停,停!」   黃泉陰慘慘道:「晚啦,『玄陰爆氣』!」   雙手向乾明猛推。那氣團化為一團霧狀向前方噴去,乾明周圍全被氣霧籠罩。乾明首次露出凝重神色,他兩腳弓步立定,雙手交叉護住頭臉。氣霧急湧而至,然而好像沒什麼效果,四周毫無異狀。就在此時,首先是乾明左側一棵大樹樹身輕炸出一個指頭大小的洞,接著又一個,十個,百個,千個,萬個......   丈許內的樹木全被一點點炸成木屑,無數碎片不住四下激揚,如子彈般釘射四周,威力實在驚人。   地上也被炸得千瘡百孔,只乾明立身處方圓一尺沒有影響,似有個罩子護住一般。爆後,乾明這才立身站定,只見他雙手衣袖啪啪輕響,各有三個小洞炸開。乾明愁眉苦臉的看著衣服上的破洞道:「倒霉透了,不僅要洗,還要補了。」   黃泉顯是想不到乾明竟能接下此招,對他道:「以你的法力該不是無名之輩,為何我從未聽說過有你這麼個人。你到底是誰,為何找上我?」   乾明笑道:「這才對了,都那麼大的人了,打來打去很好玩啊?我是誰你就不用管了,至於找上你麼,你可想知道『癸陰瓶』的下落?」   黃泉立刻神色大變,厲聲喝道:「你究竟是何人?怎會知我鬼族中事!」   乾明道:「我不僅知道,還知道此瓶失蹤時有人在附近見過天元宮的護法使者,你以為是天元宮偷了去,又怕鬼王知道,才這麼巴巴的趕來,是不是?」   不愧為五大鬼使,黃泉瞬間便冷靜下來,沉聲道:「是又如何?」   乾明搖頭晃腦的道:「可笑啊可笑。你不想想,此瓶為鬼族至寶,能聚斂天地玄陰之氣助你們修煉本相,以達魂魄成鋼,不壞不滅之地。天元宮偷去何用?區區一個護法使者又如何能從你身旁盜取?說你們鬼族狡猾,我看啊笨得可以。」   黃泉並不理會他的嘲諷,問道:「小師傅可否見告此瓶下落,若然本座將感激不盡。」   對他的態度乾明似乎非常滿意,嘻嘻一笑,這才驅前用一種明顯帶著暗示的語氣道:「這才像樣。你想想天下除了你們鬼族,還有何物陰氣最重?」   黃泉略一思索,脫口道:「蛇。」   乾明目中精芒不易察覺的一閃,繼續道:「那有哪只蛇能有本事盜去此瓶?」   黃泉自然不知道他已慢慢走進了對方的套,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恨聲道:「北方妖王!」   他猛的抬頭對乾明道:「如果此事屬實,本座必將重謝。但此事非同小可,關係兩族,還望你跟本座前去面見鬼王。」   乾明當然不會答應,大頭一搖道:「哈,謝羅。沒興趣!我還有事呢。」   黃泉瞳孔猛的收縮,又是一股無形陰氣破體侵向乾明,同時陰測測的道:「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對他的「死纏爛打」乾明深感無奈,兩手一攤歎氣道:「真是麻煩。你試試看?我不信你還有閒心在這兒乾耗著。」   黃泉拿他沒法,的確如乾明所說,他兩人要想分出勝負實非一時半會兒可以辦到。眼前之事刻不容緩,權衡利弊下黃泉猛一咬牙道:「好!只望你不要欺騙本座,否則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你!」一聲厲嘯現出本相隨即隱沒消失。   乾明看著他離去的方向低聲自語道:「終於開始了。大哥啊大哥,是否真能如你所願呢......」         ∼第十章∼     天都山,位於西嶺山脈與其北方支脈交會處,為西嶺三山最高者。它佔地寬廣綿延數百里,山勢險峻,奇峰秀麗,林木茂盛。香柱,亞天兩峰最為高絕,遠望猶如兩把利劍直插雲霄,獨冠天都群峰之上。   天元宮就位於香柱峰頂,分為四個主建築群分處四方。宮內宮殿華麗,屋舍眾多,讓人不由感慨人力之偉大,竟能於此極峰之頂完成這麼浩大的工程。而最引人注目的則是在天元宮中心位置聳立的一座九層石塔,此塔造型古樸,塔身破損嚴重裂紋處處,似乎早已荒廢。它突兀之極的立在那兒,但給人的感覺仍像是凌駕於眾生之上,霸道無比,反倒顯得天元宮像是它的陪襯一般。   由於位置極高,宮外不時雲霧籠罩,整個天元宮多了份虛虛無無飄飄渺渺之感,更添神秘。為方便接待四方朝拜者以及外客,另於香柱峰半腰處修了一座別院,未經允許,外人決不能擅自闖上。   原虎此時正身處於一座山峰頂上呆呆望著遠處的香柱峰。峰頂雲霧瀰漫,只能隱隱看見一些紅牆綠瓦,但這已足以將原虎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小蘭也學他望向香柱峰,說道:「我第一次看見也嚇了一跳呢。真想不出你們人類是怎麼在上面修這麼多房子的?」   原虎沒有回答,雙目仍直勾勾的望著遠處的香柱峰頂,魂不守舍的道:「真美啊!真想上去看看。」   好像聽了什麼極好笑的事情般,小蘭忍不住咯咯脆笑,一邊道:「這我可幫不了你,未經允許就連王公大臣也上不去,更別說我倆了。」   原虎大是驚訝,轉頭問道:「天元宮不是只是所道觀嗎,怎麼有這麼大架子?」   小蘭定定的看著滿臉訝色的原虎,好半天才歎道:「只是所道觀?我真的對你沒話說了。天元宮與界羅國的『武神道場』,新豐國的『五行宮』並稱為神州三大派,在你們人族中地位極高。掌教趙青陽更為你們人族七大高手之一,聽說已到了『凌空虛渡』之境,實力深不可測。這在我們妖族是連小孩都知道的事。」   又是新鮮名詞!原虎大感興趣,忙追問道:「七大高手?是哪七個?什麼是凌空虛渡?」   並沒有因原虎的無知而有任何不耐煩,小蘭耐心的解釋道:「你們人族七大高手是其他四族公認的七個最強的人,至於你們人族是怎麼看的我不知道。據我所知這七個人是天元宮掌教趙青陽;武神道場的『武神』唐烈;五行宮宮主孫韻音;號稱神州最神秘的兩個組織:散花樓樓主姬散花;『天道』殺手團的首領李七;以及極東國的六皇叔鄭清浪;和七大高手中最不為人所知的遊俠方錦書。我爹說,他們單打獨鬥未必是他的對手,但以修為而論,已極為難得。因為你們人族除非得登仙班,否則再怎麼也活不過二百歲,七大高手中的鄭清浪已足有一百四十多歲。其餘的人成名最晚者也有十餘年,不像我們四族,不出意外活個幾百歲不成問題,像我們遇見的黃泉和我爹修為更已近千年。可見你們人類真是了不起。」   她頓了頓,又道:「凌空虛渡就是不借外物僅憑本身真氣或法力御空而行,是比武藝中的『神行追影』和道法中的『御劍飛昇』更高的境界,但到底高到什麼程度,我也說不上來。」   原虎專注的聽她講完,由衷的讚歎道:「小蘭你懂得真多,不像我,什麼都不知道。以後我還得多向你討教哩。」   聽原虎這麼誇獎,小蘭十分開心,有些得意的笑道:「好歹我也活了七十多年,平時又愛纏著爹爹和哥哥詢問這些事,當然知道一些了。其實你很聰明的,多在外面走走自然就會曉得了。」   沒想到原虎注意的卻是另一些問題,他失聲驚呼道:「七十多年?」   小蘭心道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但她還是解釋道:「是啊,我還算好的了,生下來爹就幫我開了竅,只修煉了五十多年就有了靈智。不像那些自修的,有些光開竅就要好幾百年呢,更別說有靈智了。所以真的算起來,我其實才十多歲。」原虎誇張的拍拍胸口,吐口長氣道:「原來是這樣,嚇我一跳。不然我真的是跟個老太婆在一路了。」   小蘭終於聽出原虎是在取笑她,不滿的嘟著嘴道:「你說誰是老太婆?」   原虎哈哈一笑跳開道:「活了七十多歲,不是老太婆是什麼?」   小蘭裝出生氣的樣子,指著原虎道:「跟你說了我其實只有十多歲,你沒事就來欺負我。別走!」縱身向他撲去。兩個就這麼嘻嘻哈哈的你追我趕向山下跑去。   由他們所在的山峰折而向西,漸漸遠離香柱峰。翻過數個山頭,就來到小蘭所說的那處山谷。   此谷位於兩座山頭之間,位置隱蔽,谷內沒有大些的樹木,只有一些亂石及野草,再有就是一處水窪。窪內水流清澈,似是另有源頭。九葉靈芝就在一塊巨石之下。   小蘭上前將其摘下,原虎仔細的看著這枚能換來數兩黃金的靈物。它不過半尺,通體紫黑,彎彎曲曲的芝幹上生有九片血紅的小葉,小小的芝傘上有圈圈金色的渦線,十分搶眼。   天下靈芝共分四類:三葉靈芝最為常見;六葉靈芝已是極為難得的珍物;而九葉靈芝則為可遇而不可求的寶物,成長極緩,成形往往就要上百年,原虎他們這枚雖未完全長成,藥效大減,但已是稀罕之物;還有一種號稱『芝仙』的成形靈芝更是珍中之珍,它們為靈芝修煉之物,具有人形,能動會跑,遇土即沒,極難採摘,故也算得上一類妖怪。據說凡吃了它們,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效,為無價之寶。   小蘭對原虎道:「本來不想採它,但為了你弟弟,也只好對不起它了。咱們走吧。」   原虎高興的點點頭,二人向右側山上爬去。   剛上得山頂,只聽一聲嬌脆的女聲喝道:「別走!」   接著一位白衣黑髮,羅衫飄飄,樣子極為美艷的少女由二人頭頂一躍而過,立在兩人身前瞪著他倆。少女圓睜杏目,好像極為生氣,不容二人開口搶先道:「小偷,快把靈芝交出來!」   原虎奇怪的對小蘭道:「咦?這是別人種的嗎?」   小蘭搖頭道:「不是,它肯定是無主之物,怎麼會有人將九葉靈芝種在這種地方。」   那少女打斷二人道:「那是我先發現的,只因有事耽擱,晚來一步,竟被你們偷走。快還來,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小蘭冷笑道:「此等靈物誰采誰得,你憑什麼說我們是小偷?你先發現為何你不採,分明是眼紅我們要來強搶。妖狐族什麼時候都改行當強盜了?」   妖狐,難道她也是......原虎吃驚的看著眼前這位美貌少女,最近怎麼老是碰到這些怪事。   那少女微微一楞,仔細看看小蘭,冷冷道:「哎喲,一隻小蛇妖竟會跟人在一起,是不是怕自己太醜,竟附在別人身上。你還真是不要臉!」   小蘭臉色大變,呵斥道:「你說什麼!」   那少女回道:「你以為我在說什麼?」   原虎見越鬧越僵,對小蘭道:「她也是你們一族的嗎?實在不行就給她吧,別傷了你們的和氣,我再想辦法就是。」   小蘭搖頭道:「妖狐根本不算我們妖族一夥的,今天她侮辱了我,想要就自己憑本事來拿。」   那少女冷笑道:「你以為我怕你不成?」忽地急撲而上。   小蘭一把將靈芝塞給原虎道:「拿好,別過來。」迎上前去,頃刻間兩人便鬥在一起。   兩位少女均生得嬌艷如花,肌膚勝雪,一青一白兩道人影不住的交相纏鬥。二人衣衫長髮隨風飛揚,動作又是那麼輕盈美妙,看去真有如飛天漫舞,綽約如仙。只有不時一兩聲嬌聲呵斥才顯出二人實是在全力相搏。   漸漸小蘭似是不支,嬌喘吁吁不住倒退。那少女邊鬥邊道:「行了,你修為看來還未到百年,是鬥不過我的。你只要乖乖交出靈芝,我可以饒你跟你情人一條生路。」   原虎一聽急忙道:「你別胡說,我跟小蘭可是好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種......」   那少女笑道:「哈哈,聽到了嗎?人族無不薄情寡義,你還為他這麼拚命。」   小蘭一咬牙喝道:「閉嘴!」徒地雙手白光突現一抓向少女抓去。   那少女大驚下猛的避過,小蘭一抓隨即跟進。少女無奈惟有用手格擋,只聽「哧啦」一聲,少女猛的飛退,雙手鮮血淋漓,點點血花飛濺空中。   少女低頭舔舐傷口,雙唇隨即一片血紅,傷口也漸漸收縮不再流血。她面容罩上一層寒霜,恨聲道:「是你先下的手,那就別怨我了。」         ∼第十一章∼     她雙腿彎曲蹲下,上半身前俯幾乎貼地,兩手支撐身體,雙眼眨也不眨的望定小蘭,神態沉靜,猶如捕獵前的一隻野獸。倏地,她雙腿一彈貼著地面快速衝前,瞬間來到小蘭面前。接著雙腿猛力一扭一個旋身移至小蘭身側。小蘭這才剛剛向前遞出一爪,可見她何等迅速。   她一拳擊中小蘭腰肋將她擊飛,在小蘭跌至半空時又凌空一拍,小蘭又向上騰起數尺。那少女一躍幾個翻滾跳至小蘭上空用力一蹬,小蘭如炮彈般急墜而下,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又滾了幾滾。她張口噴出一口鮮血趴在地上不住咳嗽,眼看已無力再鬥。   那少女落回地面看著地上的小蘭,緩緩伸出右手,五根指甲猶如鋼爪般彈起。她森然道:「你不是愛附在人身上嗎?今天我將她的身體大卸八塊,看你還不現形。」   原虎在小蘭落地時已準備搶上,無奈被少女擋住,此時見小蘭似有性命之憂,大急叫道:「使不得!」   那少女冷笑一聲一把推開原虎,向地上的小蘭撲上。原虎被一股大力推得不住後退,急切間看到情勢危急已不容多想,伸腿向一塊石頭踢去。此石竟如出膛炮彈般應腳急射而出,猛砸在少女背上。少女顯想不到原虎有如此大力,悴不及防下被砸得踉蹌幾步幾乎跌倒。   少女轉頭盯著原虎,頭髮無風自動,面容緊繃,看來已怒到極點。她一步步向原虎走來,怒道:「你......」突然雙目一紅,大叫道:「我要殺了你!」對準原虎一爪抓下。   誰料剛一抓到原虎胸前,一道青氣所成的符咒突現擋住此爪。辟里啪啦一陣脆音,此符化為一道閃電順著少女手臂纏繞而上,少女顯出極怕的神色:「伽,『伽南護體』!你究竟是什麼人?」用盡全力一下抽開手,神態狼狽,顯然受了不輕的傷。   她驚疑不定的看著一臉莫名神色的原虎道:「閣下真人不露相,胡鈴領教了。」抓著被電擊得衣衫碎裂焦黑一片的右手後退幾步,接著轉身急躍穿入林中不見。   雖不明白怎麼回事,但見她終於離開,原虎這才吁了口長氣,趕緊向仍倒在地上的小蘭跑去。   他抱起傷重不醒的小蘭問道:「你怎麼樣?」   小蘭臉色慘白如紙,雙目微閉,剛要回答卻忍不住哇的一聲又噴出一口鮮血,這才斷斷續續的道:「沒,沒事。你扶我到,到那邊。」   原虎忙將她扶起至旁邊一株大樹下。小蘭盤膝而坐,手捏法結閉目不動,不一會兒呼吸漸漸平順。原虎這才放下心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太陽光輝由明轉昏,由亮至暗,天色漸黑。四周益漸沉寂,清冷的山風嗚嗚刮過,樹木枝葉紛紛發出唱和的鳴響。   原虎守在小蘭身邊坐起又坐下,不住在四處走動。一方面生怕那只妖狐去而復反,另一方面也實在是為小蘭的傷勢大為擔憂。她怎麼還不醒過來?但也不敢去打攪她。看她神態安詳,臉色也漸趨紅潤,當不致有大礙。   咕~~~~肚中空響一聲緊接著一聲,原虎暗暗叫苦。今早至現在滴米未沾,實在也餓得緊了。為了忘記這難挨的感覺,他只有拈起草莖在口中不住咀嚼,一面仍小心的注視著四周。   正在這百無聊賴時,背後突然傳來一聲輕笑。原虎大喜回頭,只見小蘭坐在那兒含笑看著他。   「你沒事了吧?」原虎問道。   「嗯。」小蘭點點頭,旋又掩嘴笑道:「本來還有一會兒的。可是呀,卻被有些人肚子打鼓的聲音吵醒羅。」   原虎這才驚覺自己實在忍不住餓,正蹲在地上用樹枝畫著想像中的雞鴨魚肉,嘴角還掛著一股口水。他臉上一紅,趕忙擦掉口水站起道:「是,是嗎?你也餓了吧,我這就去找吃的。」說完逃命似的向林中跑去。   「阿虎。」小蘭忽然叫住他。   「什麼?」原虎回頭。   「謝謝你。」小蘭臉微微一紅垂頭道。   「啊?啊…」原虎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又趕緊走入林中。   「啊~~~~」原虎搓著手高興的看著小蘭轉動著架在火堆上的山雞,一邊發出讚歎的聲音。自從上次輕易逮到野兔後,原虎只要想吃東西就會有幾隻野物在附近任他捕捉,時間一長他也就習以為常。   小蘭忍著笑撕下一隻雞腿遞給原虎,原虎立刻埋頭大嚼,臉上一副幸福之極的表情。正當吃得不亦樂乎時,忽的他發現小蘭並沒有吃,卻拿著一根棍子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撥弄著火堆,好像有什麼心事。   「怎麼了,不好吃嗎?」原虎奇怪的問。   小蘭卻像是沒聽到似的,正當原虎再要開口時,小蘭突然幽幽的道:「今天你跟那只妖狐說,我們,我們是好朋友?」   原虎不虞有它,隨口道:「咦?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啊,有什麼不對嗎?」   小蘭手突然一抖,火堆中立刻飛舞出無數火星,星星點點極是好看。她緩緩轉頭望向原虎,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終於還是輕輕歎道:「不,沒什麼。」說著抓過一塊雞肉吃了起來。   原虎雖然仍有疑惑,但還是放下心來。然而他卻沒發覺,急忙轉頭的小蘭眼角,似有什麼晶瑩一閃。   飽餐後原虎心滿意足的用一根雞骨剔著牙。小蘭對原虎道:「你擊退妖狐的那道『伽南護體』是怎麼來的?那可是相當高深的佛家法術啊。」   原虎趕緊起身道:「啊。你不提起我還差點忘了。」於是將乾明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小蘭。卻將乾明要求除去小蘭的事隱過不說。然後道:「他為了感謝我就畫了這道符,只是我根本沒想到它會有用,所以一直沒放在心上。想不到它竟真的救了我一命。」   小蘭仔細詢問了乾明的模樣和他為原虎畫符的情形,微微沉吟道:「他真的只有十五六歲?竟能凝氣成符,如此看來這人決不簡單。」   今天雖發生了不少事,但原虎好奇的性子仍是沒改,聞言問道:「這個什麼『伽南護體』到底是什麼啊?」   小蘭也一如既往的詳細解釋道:「『伽南護體』是一種佛門法術,能將施術者的法力通過符印增強結於體外,在受到外力衝撞時能自動發揮作用。雖只能用一次,但因為能施於任何人身上且消耗法力不多,故為大多數佛門弟子常用。不過跟別的法術一樣,大部分人均需以各類符紙為媒畫上印咒,再注入法力藏於身上方可使用。乾明能純以『氣』凝結成符,可說是相當了不起的境界了。」   她頓頓又笑道:「你一出門就交了這麼個朋友,運氣可真不錯。不過以他的能力,怎麼會受那幫凡夫的欺凌?倒真叫人想不通。」言下頗有些想不通。   原虎心中卻想的是他要除去你,還叫朋友?乾明這麼厲害,下次可千萬不能讓小蘭跟他碰上了,只好勉強笑道:「哈哈,是啊……」   兩人於避風處安穩過了一夜,次日早上小蘭提議帶原虎去找西方妖王問清那塊玉的來歷。原虎卻想盡快回高陽贖出小寶,因此有些躑躅道:「可是,我還得去贖我弟弟呢。」   小蘭做個放心的手勢,對他道:「走吧。到時我保證你能及時趕回去。」不由分說拉著原虎往前而去。         ∼第十二章∼     兩人翻過數個山頭,小蘭一路上不時閉目凝神似在感覺什麼,然後又拉著原虎上山下坡,竟是毫不遲疑,就如這路走過千百遍似的。最後兩人來至一塊石壁下,此石壁高約百丈,寬不見邊,有如將一座山頭從中間劈開般。表面光滑,只稀稀拉拉長著一些雜草之類的植物。   小蘭伸手按上石壁,嘴裡唸唸有詞,漸漸一片柔和的白光覆蓋掌面。此時奇事發生了,以小蘭手掌為中心,石壁表面如水波般鼓蕩起來,越動越快,最後石壁出現一個高可及人的大洞,洞內漆黑一片,深不見底。   原虎張大了口吃驚的看著,這又是怎麼回事啊?   小蘭回頭一笑道:「走啊,楞在那兒幹什麼?」   原虎跟著小蘭踏進洞內,小蘭手指發出陣陣微光勉強充作照明。走了大約一刻鐘,前面有光透入,原虎大喜加快腳步,等走到洞那頭,眼前所見令原虎目瞪口呆。   他們站在一個小坡頂端,後面正是來時的洞口。頭頂處可望見青天白雲,原來他們竟是在一處空了的山腹中,山頂不知何故已被揭去,如此奇景真可謂鬼斧神工方可造就。陽光灑下並沒有因角度問題而造成陰影,洞內亮如白晝,極是巧妙。   坡下是一塊平地,只見數百棟簡陋之極的木屋,茅草屋等雜亂無章地散在四周,屋間不時見各種具有人形的妖類來來往往。更有無數的動物或在眾妖腳下穿行,或在地上打盹,還有的互相撲咬為戲,吱吱哇哇的獸吼震天價響,十分混亂。天上各式鳥類不住旋飛,密密麻麻直如炸窩馬蜂一般。   突然原虎看到一位商人打扮的人挽著一隻高大的妖怪有說有笑的由一間茅屋中走出。此妖身長近丈,虎頭人身,全身披著黃黑相間的濃毛,外穿一件獸皮製成的短衣,手工極為粗糙,背上還背著一把大刀,看來可怕之極。   然而此人卻毫不害怕,他舉手與虎妖互擊三下似是立下什麼誓約,然後二人親熱的打過招呼分手。一路上眾妖對他也是見怪不怪的,沒有絲毫異樣神態。   「這...這...」原虎瞪著小蘭說不出話來。   小蘭似對他吃驚的表情極是欣賞,含笑看了好一會兒才解釋道。原來這裡是天都山左近群妖聚集的一處場所。因為妖族非常傾慕人族文化,故人族物品在妖族很受歡迎。以前如有需要眾妖就會做法往人類城中攝取,但現在越來越多的妖怪喜愛這類東西,再任它們偷取長此下去必會招人族之忌。故妖皇下令於各處建立類似此處名為「腹莊」的場所作為與人族交換物品之地。   妖怪將在山中收集的奇珍異寶各類靈藥拿來此處向遠道而來的人族商人換取物品,大家各得所需皆大歡喜,故兩族對此均采默認態度。由於害怕無知人眾誤闖此處,每處集所均下了障眼法,此處就有。在外面看來也不過是一處普通的山壁而已,只有很少獲得許可的人族商人可以進入。   小蘭笑著對原虎道:「所以在這裡人可一點也不希奇,運氣好的話你說不定還能看見龍族的人,他們的物品在這裡可是極珍貴的。不過因為龍族太高傲,除非有特殊需要,不然不大會有龍族的人來此處罷了。而且有時連鬼族的也會出現喔。」   她說完,又指著那隻虎妖道:「你看見的那隻虎妖大概是作保鏢生意的。你們人族商人在這裡換得所需後一般都會聘請他們保護回去,因為他們不僅路熟,而且法力高強,可比你們人族的鏢師厲害多了。最重要的是收費低廉,一般只要些人族常見的東西就可以了。」   原虎再愣神看了下方群妖好一會兒,才問道:「那些妖怪這副模樣怎麼保護人啊?他們可靠嗎?」   小蘭聽了對原虎正色道:「你別小看我們妖族中人。雖然也有一些無恥宵小之輩,但我們大部分妖怪可是有很強的自尊心。自從妖皇下令後,到現在為止幾乎沒有幾個妖怪再去偷過東西,因為我們都明白公平交換所需之物才是正途,偷東西是老鼠才做的事(鼠妖:抗議!抗議歧視!)。那些保鏢的妖怪在進入你們人類聚集處時自然會變為人的模樣,當然我們妖怪只有在需要時才會變為人的樣子,平時我們更喜歡自己的面目。」   她頓了頓又道:「這些妖怪都非常盡責,曾經還有妖怪為保護僱主而死的呢。」小蘭一口氣說完看著原虎,胸口不住起伏,顯得極為激動。   原虎心下歉然,他知道剛才的話傷害了小蘭,他道:「對,對不起,我......」   小蘭轉顏柔聲道:「別說了,我知道你是無意的。我只是想你知道我們妖族跟你們人族一樣,也有血,有肉,有尊嚴。只是你們成見太深不肯主動瞭解我們罷了。」   原虎點點頭對小蘭道:「我明白。以後我再不會用以前的陳見來看你們,我保證!」說完學那個人類商人伸出右手。   小蘭也伸手與他互擊三掌,高興的道:「我相信你,我們下去吧。」   下到集內原虎才真正感覺到什麼叫大開眼界。大路上眾妖來來往往,有的赤身裸體,更多的則是穿著各式簡陋的衣物。他們見到原虎與小蘭果然毫不奇怪,仍是自走自的。原虎儘管心中發毛,但仍努力做出平常的樣子,甚至還對幾個看著他的妖怪笑了笑。   有些妖怪的手裡抬著各類貨物向四處走去,原虎看了看有布匹,傢俱,各色雜用等人族之物與原木,藥材,奇花異草怪石等大概為妖族之物。大街兩邊還不時可看到各種妖怪席地而坐,面前放上一些寶石,藥材,古董等物,不住叫賣:「寶石便宜了,只要楠木大櫃一個,快來看看啊......」「人參,靈芝,雪蓮,首烏......只要布三丈,機會難得,快來啊~~~」「界羅皇族墓裡的正宗古董,要什麼換好商量......」......   「喂,那位小兄弟,快來快來。這裡有只金釵給你小情人正合適......」原虎搖手拒絕了那個熱情的「商妖」後隨著小蘭繼續走,後面仍傳來那妖的呼喊:「不要沒關係,想要時密我啊(作者自扇耳光一下)」   再看看兩旁木屋內,才知小蘭所言非虛。只見大部分的木屋均有人在內,他們衣著鮮亮,身上佩玉帶金,看來都很有錢。或與幾個妖怪討價還價,或埋頭算帳,或指揮一些人或妖搬裝貨物,情況熱鬧之極竟絲毫不亞於人類繁華的市鎮。   原虎側身讓過一群大搖大擺穿街而過的鴨子後對小蘭道:「這裡還有妖怪給人做工嗎?」   小蘭一邊走一邊道:「當然了,找不到什麼東西交換又有需要的妖怪多會來這裡給那些人做工。事先會講好做多久,報酬是什麼(一般沒妖怪要銀子,因為沒用)到時拿上東西就走人。所以他們都是臨時工,沒有做長的。不過因為這類妖怪非常多,所以也不愁雇不到就是了。」   原虎心下慨然,想不到在他所知道的世界之內還有如此奇妙的所在。看大街上人妖之間和睦相處,大家均未把對方當作異類看待,一般的說話,一般的交易,這讓原虎感到自己以前對妖怪的看法多麼可笑。這樣,有多好啊!   走了一會漸漸出了鬧市區,原虎奇怪的問:「小蘭,我們要去哪兒?西妖王在這裡嗎?」   小蘭回頭道:「西王叔叔可不在這裡。要是他跟七萬西妖軍在離人族都市這麼近的地方,早就引起人族的恐慌啦。你跟我來就是了。」   原虎沒法,只好悶聲不響的跟著她走。         ∼第十三章∼     正低頭走時,原虎感覺自己被什麼拉住,他奇怪的回過頭去,只見一個頭戴書生帽的山龜妖正一臉媚笑的盯著他。原虎大奇:「幹什麼?」   龜妖將他拉得側過身子在他耳邊道:「上好的白兔,梅花鹿,百靈,喜鵲,公子有沒有興趣?」   原虎搖頭道:「不了,我不餓。」   哪知那龜妖笑得更歡了,小聲道:「公子是第一次來吧?沒關係,跟我來,包你滿意。」說著就將原虎向一邊的小屋拉去。   不明白對方想幹什麼,原虎大急道:「干,幹什麼?我說了我不吃。」一邊使勁甩著衣袖想要掙脫。   龜妖卻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死死掉著原虎,不斷死皮癩臉道:「公子別急啊,去了就知道了。」   正在鬧得不可開交時,小蘭衝上來一把推開龜妖道:「你幹什麼。阿虎,我們走。」拉著原虎就想離開。   原虎正待答應,屋內突然衝出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妖夾著股庸脂俗粉之氣一湧而至,團團將原虎圍住。原來這就是那些白兔,百靈,原虎再傻也明白她們是幹什麼的了。   她們七嘴八舌的道:「公子,別理她,我們耍子去也。」「來嘛,包你滿意又舒服。」「啊喲,公子是不是看不慣我們的樣子?沒關係,姐妹們,變化了。」   群妖將身子一搖紛紛變過。原虎一看幾為絕倒,這不變倒還有三分順眼,一變之下可乖乖不得了。雖然人人均成美女之容,但多了些鳥嘴啊,兔唇啊,鹿眼啊之類不該有的東西,反倒噁心起來。   原虎不敢再糾纏下去,排開眾妖剛要走,那只龜妖衝上來一把抱住他,不住哀求道:「公子,你就不想嘗嘗鮮?機會難得呀,噢~~~怕沒東西給是不是?沒關係,今天看您第一次的份上,你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得了。」   小蘭在前面嗔道:「阿虎,你敢答應他,看我以後還理不理你。」   原虎哪還敢再猶豫,抬起一腳將還在夾七夾八鬧個不停的龜妖踹個四腳朝天,趕緊溜之大吉。   「到了,就是這裡。」小蘭指著一座木屋道。   這座木屋跟別的沒什麼兩樣,只在門口掛了幅布簾,上面繡了只沖天而起的大鵬。原虎一臉疑惑的隨小蘭走入,屋內有一隻狗妖正坐著打盹,一聽到有人入內立即站起迎上前笑道:「二位要雇『驛鵬』嗎?」   小蘭點點頭。狗妖道:「隨我來。」帶著兩人穿過屋子來到一處空曠的操場上。只見操場上立著數根幾人合抱粗的巨木製成的桿架,上面站著幾隻巨大的大鵬正在休息。   看到三人走入,一隻毛色黑亮的大鵬飛了下來立在眾人身前,帶起的勁風刮得原虎幾乎站立不穩。狗妖從旁搬來一個木欄牢牢的綁在大鵬身下,欄內有三個座位,坐入關好欄門即不會擔心會摔出欄外。   原虎今天雖然已看過太多奇事,但仍忍不住指著大鵬結結巴巴的道:「我,我們,該不會......」   小蘭一把將原虎推入欄內坐好,自己隨即坐入關好欄門,這才對他道:「就是這樣,你猜對了。」   原來妖物分佈極廣,要來往各處需花費大量時間,又非所有妖怪都有能力騰雲駕霧飛行。故為方便眾妖,在各處修煉的大鵬便擔起了「驛站」之職。只要將一些法力注入大鵬體內充作「報酬」以助它們修煉,便可以迅速的來往各處,深受眾妖歡迎。   小蘭將手按在大鵬腹部,閉目默念,一道白光由手掌傳入大鵬體內,小蘭道:「麻煩了,『赤牙城』」   大鵬昂首呱呱兩聲,緩緩展開近五丈寬的翅膀,輕輕扇動,突然雙腿猛的一彈離開地面,雙翅大力扑打著。操場上霎時狂風四起飛沙走石,產生的強大氣流托起大鵬向高空升去。它輕易的找到上升氣流,雙翼展動間在原虎驚聲大呼中沖天而去。   大鵬雖身負二人但仍毫不費力的急速飛行著,不一會兒就離開「腹莊」飛到了天都山外圍向西而去。   這可苦了它身下的原虎。原虎被撲面而來的勁風吹得面部肌肉都扭曲起來,呼吸極為困難,惟有緊抓著身前的木欄苦苦相撐。小蘭一瞥眼已注意到,她抬手在原虎面前劃了幾個圓圈,原虎立覺迎面的風小了許多,呼吸頓時順暢起來。他感激的沖小蘭笑笑,開始仔細觀看起四周的景色。   在他身下,無數的田野湖泊一掠而過,在極高的地方看去,地上一切都如縮小般可愛起來,極速移動中各種色彩不住滑過,構成一種非常奇特的觀感。在左側,西嶺山脈群山如一條碧綠的巨龍般沉睡於大地之上,他們就像飛行於它身側的一隻小蒼蠅般微不足道。   在前上方,厚厚的雲層密密綿綿一望無際,就如天上也有一座大海一般,讓人不由得感慨大自然那種驚心動魄、至奇至偉的美。   小蘭感受到原虎的震撼,轉頭對原虎道:「我雖然坐過很多次,但每次上天仍然像第一次般驚歎不已。」   原虎深有同感的點點頭:「太美了。我從未在這麼高的地方欣賞過大地,平時看慣覺得毫無奇處的地方,現在好像都變得不平凡起來。小蘭,真要謝謝你,要不是你,我恐怕一輩子都見不到這麼漂亮的景色哩。「   小蘭聽了露出一個極燦爛的笑容,對原虎道:「我帶你去看一個更漂亮的地方。」說著拍拍大鵬的腿,向上指了指。   大鵬展動雙翼迅速上升,不一會兒就接近了雲層。近看雲層更覺它的闊大,他們就如飛到了一塊一眼望不到邊的厚毯之下一般,感覺到一種沉重的壓迫感撲面而來。突然大鵬已鑽入雲層,二人立即被四面八方湧至的白雲裹住,四處都是茫茫一片,眼睛什麼也看不到,只感覺雲霧與皮膚接觸的濕滑感和自己在不斷上升,上升……   倏地,二人眼前一亮,大鵬已飛出雲層,兩人呼吸頓止。他們就像從海中鑽出的小飛魚一般,呆呆的看著在腳下一鋪千里的雲海。與它相比,大鵬只是微微的一個小黑點。   頭頂的太陽濃濃的噴薄出熱浪灼烤著二人,原虎從未見過這麼大,這麼圓的太陽,給人的感覺如此之近,就像飛在它身邊一樣,千里雲海均被染成一片金黃之色。原虎頓覺心中開闊許多,一股浩然之氣油然而生。他與小蘭緊握雙手驕傲的看著一切,現在這裡是屬於他倆的黃金之海!   正在二人感慨不已時,小蘭忽然又驚又喜的指著左前方道:「快,快看……」   原虎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所見令他終生難忘。   一隻龍,真正的龍!青色的鱗片如碧水洗磨的寒玉般覆蓋在它修長的軀體之上,湛射出有如深海之淵的水晶般幽遠瑩潤的光澤。它六足緊貼腹側,頭部龍角高聳,頜下幾縷長鬚隨風不住擺動。以幽雅得猶如在舞蹈的動作在雲海中載沉載浮,身子不住盤扭著,但給人的感覺是那麼自然和諧,光看它的扭動就像是在欣賞一種曼妙的舞蹈。   只見它一下沉入雲海,半截身子卻顯露在外,幾下竄動又在另一頭鑽出;又或者整個飛離雲層在半空做著各種複雜之極但又賞心悅目的姿態,那麼無拘無束,旁若無人。   兩人忘乎所以的呆看著青龍翱翔天際的曼姿妙態,渾然忘記自己身處何處。   過得良久,小蘭才道:「龍啊……真美。「   原虎也喃喃道:「太神奇了,這,這就是龍嗎!」   青龍似乎注意到了在旁窺看的二人,它悠然向這處望望,接著輕擺幾下鑽入雲中再未出現。然而就在它走後許久兩人才回過神來,看著空空的天際均感意興闌珊,現時周圍的美景與剛才所見相比實在微不足道。   小蘭指揮大鵬降下雲層徑直往西妖王所在「赤牙城」而去。一路上二人都沒再說話,只靜靜回味著剛才那動人心魄的一幕,久久不能自己……         ∼第十四章∼     順西嶺山脈向西在臨近大海偏北處,一座拔地而起的孤峰如破土而出的長槍般矗立於數山環繞之中。山頂一棵巨樹孤立,四面橫生的枝葉巨傘般撐開覆蓋大半個山頭,遠遠即可看到,巍為奇觀。   小蘭與原虎就徑直向峰頂而去,繞著山峰盤旋幾圈後,大鵬俯衝而下收翅立於一根樹枝之上。小蘭跳下對原虎道:「到了,走吧。」   原虎四下看看,奇怪道:「到了?這裡什麼也沒有啊。」   小蘭將他一把扯下來道:「走就是了,跟我來。」原虎沒法,只好跟上。   大鵬見二人已下,巨爪一蹬騰空而起,整棵巨樹立刻搖晃起來,原虎一個不穩差點從樹上栽下。   跟著小蘭順樹枝走到末端,這裡已伸出峰外。小蘭閉目靜立一會後道:「嗯,就在這兒。」   原虎仍是摸不著頭腦,不住打望,希望可以明白小蘭的「到了」是指什麼地方。哪知小蘭竟一把拉著原虎縱身一跳,兩人立即從樹端迅速往下落去。   「哇~~~~~!!」反應過來的原虎發出一陣大叫,口鼻隨即被風灌滿做聲不得。他只覺心跳奇速,似乎已快蹦到喉頭,惟有本能的閉上雙眼,腦中亂成一團。   也就在原虎剛剛在腦中形成「這下完了」時,他突覺自己踏上了實地。咦?   原虎大奇,自己在做夢吧?山有那麼高啊,怎麼這麼快就到底了,自己好像也沒變成肉餅。正在胡思亂想,一個聲音叫道:「啊!是北二小姐。」原虎再忍不住睜開雙眼。   他此時正立於一塊石地上。回頭看看,他們原來是在峰頂下方幾米處,一片水波般的東西將兩處隔開,峰上情景清晰可見。心下不禁暗罵自己愚蠢,怎麼就想不到這裡有障眼法?   前方則是一片巨形城牆,全以未加修飾的紅色花崗岩堆砌而成,極為粗糙。雖沒有高陽城城牆那麼精緻,但其雄偉則尤有過之。此時在城門處的一名妖兵向他二人奔來,他穿著副一看就知道是人族製作的鎧甲,手持長矛,雖看起來有點不倫不類,但已是原虎目前所見穿戴最為整齊的妖怪了。   待到他走到近前,小蘭問道:「西王叔叔在嗎?」   看來小蘭的身份在妖族中很是尊崇,那名妖兵極為恭敬的道:「妖王在城中,這位是?」說著看看原虎。   小蘭看似隨意的道:「他是我交的人族朋友,這次有些事我要找西王叔叔。」人卻悄悄向原虎移近少許。   這麼說等於給了原虎入內的資格,妖兵再不說什麼,點頭道:「是。請二位跟我來。」說完領頭向前行去。   原虎饒有興味的打量著四周,邊走邊問衛兵道:「這裡以前有人來過嗎?」   由於是小蘭請來的客人,那名衛兵很合作的答道:「有過,但不多。大部分外族只允許在山下的『腹莊』,沒有特別邀請不准進入城裡。」言下之意是若不是因為小蘭,你可別想進去。   原虎又問:「那有沒有人會誤闖此處?」   那衛兵聳聳肩道:「想自殺也不會爬這麼高吧。不過以前的確有人誤闖進來。」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   原虎被勾起了興趣,忙追問道:「那後來呢?」   衛兵回頭沖原虎一笑:「當然是殺了,敢從山上往下跳的反正也不想活了吧?」   「……」原虎還待再問,他們已走入城中。   城內不大,房屋也多以紅色花崗岩而建,形式樸質,遠沒有人族房屋那麼精美,放眼望去卻有一股粗曠之氣。   城內走勢依山而定,漸漸向上。在最高處一座比其他房屋都大得多的「豪宅」俯瞰著全城。它也是城內唯一可算得上做過裝飾的房屋,牆面光滑不再額角崢嶸,屋頂也有一些刻花彫飾,還有兩扇黑漆柳釘大門。但落在已見過高陽城中各式華宅的原虎眼中仍是簡陋之極,想來那裡應該就是西妖王的宮殿了。   果然衛兵領著他們向上徑直走去。一路上眾多妖怪來來往往,穿戴都還算整齊,其中居然還有數名身著綢緞或手持折扇裝模做樣的扇啊扇的,也有不少身上戴著各類衣飾如佩玉,香袋等,看來此處還是妖界的「高尚住宅區」   眾妖雖不免對原虎多看幾眼,但卻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神態,由此可見妖皇與人為善的政策已深入人心,眾妖均不以見到異族為意。如果一隻妖怪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人類城中,原虎搖搖頭,實在不敢想像。   到得屋外,衛兵向守衛道明來意後對二人道:「小人只能送到此處,請二位在此等候妖王傳召。」在小蘭二人道謝後走回。   不一會兒先進入通報的守衛出來對二人道:「妖王有請。」   原虎與小蘭跟衛兵進入大屋中。一想到即將見到的是威名赫赫,統帥天下四分之一妖眾的西方妖王,原虎心頭不由砰砰直跳。屋內空間很大,光線昏暗,沒什麼裝飾,只壁間束束火把上的火焰不住跳動著,將眾人映在地上的長長身影弄得閃動不止。來到一扇大門外,衛兵上前打開躬身對二人道:「請進。」   門後即是一座寬廣的殿堂,長寬達數十丈,高約六七丈,九根數人合抱的巨大石柱支撐著殿頂。而一個直徑達一丈左右的巨大水晶球正高懸於大殿正中,不住輕浮旋轉著,發出的光芒輝映全殿,叫人歎為觀止。   自門口起一條黑絨地毯直伸至殿尾,兩旁均羅列著一些桌椅,此外全殿竟空無一物。但也正因如此,走入其中的人更顯渺小。   在地毯盡頭的石台之上,坐著的正是天下聞名的西方妖王。   他是一隻狼妖,身量極大,全身灰白的毛髮蓬鬆發亮,面部線條硬朗,目光銳利,神態沉靜威嚴的審視著走入的二人。雖穿著件黑色長袍,但仍難掩那股撲面而來的凜冽霸氣。   原虎與小蘭走至石台下,小蘭剛要說話,西妖王揮手阻止,然後饒有興味的打量著原虎。原虎給他看得心頭發毛,正不知他要幹什麼時,西妖王對他道:「看著我。」   原虎一楞抬頭與西妖王目光想觸。立刻那雙黃色的狼眼將原虎目光緊緊吸住。   這是種很難形容的感覺,原虎在他雙眼直視下有種想跪下頂禮膜拜的衝動,雙膝已開始身不由己的下彎。然而他心頭卻始終有種力量在抗拒著:別跪,站好。   就這麼昏昏懵懵的堅持了好一會兒,原虎腦中突然一涼,立時清醒過來,那種感覺也消失不見。   西妖王徒地呵呵大笑,剛才那威嚴的神態霎時一掃而空。他對原虎道:「好小子,有一套。」   小蘭跑上石台摟著西妖王粗大的頸項不依道:「西王叔叔,我說怎麼今天一見就裝模做樣的,原來是想著方兒戲耍阿虎。」   西妖王顯然對小蘭極為寵愛,任由她在身上賴著撒嬌,笑道:「聽說你帶了個人來,還是個大小伙子。我就很想看看是個什麼人,竟能讓小幽蘭動了心。」   小蘭臉刷的一下紅了起來,對西妖王道:「西王叔叔,我們,我們只是朋友」   西妖王一楞旋又大笑道:「啊,是叔叔不好,哈哈哈哈~~~~」   小蘭感興趣的問道:「你剛才在幹什麼啊?一直盯著阿虎,你覺得他怎麼樣?」   西妖王正色道:「不卑不亢,心如赤子。我刻意發動氣勢迫他屈服,沒想到全無作用,僅憑此點,此子將來必然非同凡響。」   原虎一直為西妖王態度的大轉變而驚訝不已,此時一聽不好意思道:「嘿,西妖王過獎了,我只是個普通的獵戶」   西妖王笑道:「我看人決不會錯,就憑你剛才那種自然隨心,不迷外惑的氣魄,就比我見過的好多所謂人族高手強得多了。」   原虎撓頭道:「這,我只是自然而然的就…西妖王的話我實不敢當。」   西妖王仰天一陣長笑對原虎道:「對!就是這自然而然四字。你如果是硬撐著不受我氣勢所迫,倒不會受我如此讚譽了,這四字正是你過人之處。上來說話。」         ∼第十五章∼     等原虎走上,西妖王回頭對小蘭道:「我還沒問你呢,幾天不見你怎麼會頂了副人的軀體,還帶了個人到我這兒來。你難道不知道妄佔人類身軀乃妖族大忌嗎?」聲音到後已逐漸轉厲。   小蘭委屈得小嘴一扁道:「也不問問人家就罵人,你怎麼越來越像我爹了。」   她還是將佔據此女軀體的原由仔細說了一遍。   西妖王聽了臉色頓和,他拍拍小蘭的頭道:「哦,原來如此。算叔叔錯怪你了。」旋又冷哼一聲道:「區區一個天元宮護法竟如此不分青紅皂白,難道真當我妖族中人好欺負麼!」   小蘭對他道:「叔叔你以後有機會一定要為我討個公道。對了,還有件事。」   他將原虎所擁有的那塊玉石之事對西妖王細述一番,然後道:「我想請叔叔看看這塊玉有什麼來由,最好能幫幫阿虎教他如何修煉。」   西妖王大感有趣,道:「哦?竟有此事。若真如你所說,倒是個罕見的寶物。哈,還不承認,你對這小子「小蘭已撲上摀住了他的嘴。   西妖王無奈只好住嘴,轉向原虎道:「拿來吧。」   原虎不敢推辭,伸手入懷道:「多謝西妖王」   西妖王打斷他道:「你叫我『銳齒』好了,這是你們人族給我起的名字,我也很喜歡被人這麼叫。你不是妖族中人,不必這麼拘泥。」   原虎道:「嘿,西妖王,這」   西妖王道:「銳齒!我沒你們那麼多臭規矩。這樣吧,我也不叫你小子,也叫你阿虎好了。記住,叫我銳齒。」   原虎哭笑不得惟有應道:「是。」說著掏出玉石。   大殿之內的空氣突然沉寂下來,一種讓人感覺壓抑之極的氣息悄然襲遍每一個角落。而究其來由,正是石台之上的西方妖王。他凝目盯著原虎手中的玉石,面容平靜不見喜怒,但是那股氣息正自身上不住散發。   原虎與小蘭心下忐忑已極,不知西妖王在見到此石時為何竟會有如換了一個人般。西妖王抬手虛抓,玉石應抓飛至他掌中,妖王拿起玉石仔細打量著,喃喃點頭道:「是它」   突然猛的抬頭厲聲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會擁有此玉?接近小幽蘭有何目的?快給我從實招來,否則休怪本王不客氣!」   原虎被西妖王發出的強烈氣勢迫得後退兩步,但他卻知道西妖王並沒打算出手,至少現在不。剛才一問正是給他機會解釋,但自己若有絲毫隱瞞不實被他聽出,恐怕明年今日小蘭就要來給自己上墳了。當下唯有原原本本將經過細述一番。   西妖王靜靜聽他講述,不作表示。但原虎卻不敢去看小蘭的反應,因為自己曾對她隱瞞了此事。   講過後西妖王低頭沉吟一會兒道:「嗯,你知道高陽城陶定,當所言非虛。」   又伸手(爪)搭在原虎頭上點頭道:「確是沒半點法力,看來你說的是真的。」   一直面無表情的小蘭這時插話道:「叔叔,這到底是什麼啊?你別賣關子了。」   西妖王又一次仔細打量掌中玉石一番,全身靠入椅內緩緩道:「你們不知道,這塊玉石來歷非比尋常,乃是統管七千里西嶺山脈的山神之玉!」   「山神玉?」原虎小蘭齊聲道,他們是第一次聽說這名字。   西妖王點頭道:「山神乃天界委任掌管下方山土的神使,此玉即為信物。一方山神所轄範圍不一,但神州三大山脈西嶺,鐵帶,青壁之山神位階最高,而尤以西嶺為甚。地域內一切花木動物均為山神所管,也就是說」他盯著原虎緩緩道:「擁有此玉,七千里西嶺山脈萬物皆聽命於你。若再得到天界認可,西嶺十五萬山鬼還可任你指使。到時你,就是這方圓七千里的皇帝,是絕對的支配者!」   原虎與小蘭聽得目瞪口呆,愕然相顧,都想不到此玉來歷竟如此驚世駭俗。   原虎更是感慨不已,自己竟然帶著這麼個東西東奔西走,還一無所知。   妖王又道:「你說的事很有價值。想不到有人如此膽大包天,竟敢殺害山神!此舉等於開罪整個天界,那幫人所做之事也極可疑,看來神州快要有場大亂了。我得立即向妖皇稟報。「   他又笑道:「那陶定本來就是出了名的糊塗,居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任你這凡人帶在身邊。若被他人得去不過若非如此,你又哪裡有命站在這裡,小蘭恐怕也會慘遭毒手。嘖嘖,世事果真難以預料。」言下不勝感慨。   小蘭突然問道:「西王叔叔,照你這麼說,我們,我們豈不是都要聽命於阿虎?」   西妖王笑道:「哪有此事。人的皇帝只能管人,妖皇也只能管妖。山神所管也只是山中那些凡物而已,天界再大,哼!也不見得真的就是萬物之主。」他又問原虎道:「現在你準備拿它怎麼辦?」   原虎一楞,撓撓頭道:「這是山神老大爺叫我轉交給陶定先生,等回去我當然還是還給他啦。再說這東西關係這麼重大,可不能讓別的人得了去。」   西妖王顯是想不到他會這麼回答,仔細看著他,似乎要將原虎看個穿透。他徒然發出一陣長笑道:「你真是有趣啊,好!我就搏他一搏,希望真的沒看錯你。我要立刻面見妖皇,此玉就交由你繼續保管。寶物重緣,嘿嘿,也不見得真要還了回去。」   他將山神玉交還原虎道:「此玉性屬土木,一物竟能包含兩種屬性,嘿,真的不凡。它乃由土木精魄構成,只要使用得當,法力夠深。移山接木只屬平常,甚至改變土石之質,點石成金;冬綻桃李,枯木逢春也未嘗不可。你記住,只要將此玉貼身,凝神感應此玉之氣,等到了有一天你能與它溝通,自然會明白怎麼使用它。嘿,此玉雖佳,於我等也不過爾爾。」   原虎見他如此灑脫,將神妙無方的山神玉視如糞土,心下極是欽佩,道:「西...銳齒叔,我看這玉還是你保管吧。我一無所長,如果丟了,那可就......」   銳齒啞然笑道:「銳齒叔?也好。阿虎,你我一見投緣,今日別後當會再見。記住,神物雖妙,運用存心;物由人使,莫被物役。我對你言盡於此,你好自為知。」   說著站起又道:「我立刻就要出發,你在這兒自便。小蘭她......唉~~~」拍拍原虎肩膀,大步離開。   銳齒走後,氣氛一下尷尬起來。小蘭不說話,原虎自也不敢開口,兩人就那麼站著。突然小蘭轉身就往殿外走去,也不理原虎。   原虎大急,趕緊幾步搶上拉住小蘭道:「小蘭,你,你聽我說。」   小蘭一下回頭,已是珠淚欲滴,負氣道:「還有什麼好說的?你把這事瞞著我,敢怕是怕我吞了你的玉吧!現在好了,你高興了?山神大人!」   原虎的頭立即漲大幾倍,他就知道她會為這生氣,卻想不到有這麼激烈,看來是真的傷心了。他解釋道:「我怎麼會騙你呢。而且,當時我也不知道這塊玉的來歷啊。老大爺叫我帶話,我又怎能再跟第三人說。那時我為弟弟的事正惱,沒跟你細說,是我不對,你就原諒我吧。」   小蘭哼的一聲轉過頭,卻沒再走。原虎又趕緊道:「你還在生氣?那我......我只好打個地洞鑽進去,沒臉見你羅。」說著拿出玉石心頭默念,人開始向下沉去。   小蘭見他一下下矮下去,一臉悔恨不禁又偷眼瞄她的可笑神情,忍不住嗤的一聲笑出來,對原虎道:「你要當老鼠,那是你的事。只要你以後不再騙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原虎大笑道:「我怎麼會再騙你?欺騙朋友可是會遭天譴的哦。我是老鼠,那你就當母老鼠吧。」一把拉住小蘭一同沉下去。   小蘭一聲驚呼已躲避不及,惟有不住捶打原虎,大殿內響徹二人嬉笑之聲。至此芥蒂完全冰釋,兩人關係又更親密一層。         ∼第十六章∼     正當二人鬧得不可開交時,一名豹妖大踏步走進來對二人道:「在下西妖王座下赤牙城總管。妖王臨去吩咐,二位若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在下。」   只見他身材與原虎相若,豹頭環眼,身穿一件製作極精良的鎖子甲。動靜之間從容不迫,特別是能讓人感到他此刻雖靜靜的站著,但下一刻隨時能動如雷霆,端的是儀表非凡。   小蘭與原虎在他目光注視下不約而同臉上發燒。尷尬的從地裡爬起。原虎道:「不敢。總管能否為我安排一隻『驛鵬』,我還有要事去辦。」   豹妖微笑道:「原兄叫在下『斑』吧。你能得妖王如此推重,今後我還要跟你多親近親近哩。驛鵬之事我馬上去辦。」   小蘭此時也已站起,聽他們這麼說,忙對原虎道:「我陪你去。」   想起當日劉府的凶險,原虎猶有餘悸,不由皺眉道:「我們才從高陽城逃出,如果那個羅長春還在那兒怎麼辦?」   小蘭道:「不礙事,我......」突的住口不言,捂著小腹臉色微變。   「怎麼了?」原虎心下一驚,趕緊伸手扶住她。   斑也快步上前,關切的問道:「二小姐受了傷麼?誰幹的?」   原虎這才想起那名跟他們爭奪靈芝的美艷少女,想不到她下手如此之狠,小蘭的傷竟還未痊癒。   見小蘭一副難受的模樣,斑輕輕對她道:「二小姐,讓我看看可好?」說著伸手抵住小蘭背心,一道金色和光微微由掌沿透出。過得一會兒,小蘭哇的噴出一口污血,軟軟委頓倒下。   見狀斑反而鬆了口氣,伸手扶住她對原虎道:「不礙事,剛才只是因淤血未散,現在吐出,明天就會好了。」說著招來兩名侍女將小蘭扶入內堂休息。   一直送小蘭被帶離,他這才回頭對原虎道:「原兄,你可知此事是誰幹的?」   原虎將那名妖狐少女與他們爭奪九葉靈芝將小蘭打傷之事告訴了斑。斑沉吟道:「奇怪?妖狐族向來安分守己,這次怎麼會這麼蠻不講理,還將二小姐傷得這麼重。哼,這事定要向妖狐族長老問個明白。」語氣已是微有怒意思。   原虎此刻也對那少女下這種狠辣大為不滿,接口道:「那個少女臨走前似乎自稱胡鈴。」   斑微微錯愕道:「姓胡?那麼她是妖狐長老一脈的了。這更沒道理了,妖狐一族有靈藥無數,為何會為區區一枚九葉靈芝與我們結下仇怨?」說著露出思索的表情。   原虎聽他這麼說,似乎內裡別有內情,問道:「聽斑兄所言,這妖狐族似乎不是受妖皇所管,小蘭好像也這麼說過。他們不也是妖怪嗎?為何......」   斑苦笑道:「原兄有所不知......」   原來天下群妖之中有二族並不受妖皇號令,其中一族即為妖狐族。因妖狐族不但天生靈力高強,比起其他妖怪修煉容易得多;而且他們更喜人族文化,不但每隻妖狐都有人類名字,且平常還愛以人的面目出現,故被其他妖族視為異類漸漸疏遠。但因為他們勢力龐大,也沒人敢去招惹。久而久之就與妖皇達成協議,妖狐族名義上受妖皇統率,但實際卻是自管自事,兩邊誰也不犯誰。   妖狐生下來一般只有一尾,個別天分極高者會有二尾。以後隨修為每提升一層,就會增加一尾。到了三尾就能變化人形,這時才被允許出族活動。而妖狐最高長出九尾時,就到了傳說中天狐的至高境界。千萬年來能達此境界者惟有一人,不過也於數千年前在南瞻部洲失去蹤跡。   現任妖狐族族長胡冥也不過才七尾而已,但其修為據說比妖皇也只略遜一籌。妖狐族長老一脈才准姓胡,其餘隨個人喜歡而定,故一家姓氏各不相同在妖狐族並不奇怪。也因此當斑聽到那少女自稱姓胡時會如此緊張,因為若妖族與妖狐族因這事而出現誤會那可大大不妙。   而另一族則是生活於東勝神州海外花果山的猴妖一族。此族為當年妖中之仙齊天大聖孫悟空所遺一脈,當年孫悟空西去成佛後,猴妖族一直盤踞花果山等待他的歸來,並公然放話不受任何人的節制。因念在齊天大聖的面上,眾妖也沒再去打擾他們。至今他們仍由當年孫悟空座下馬流二元帥,崩芭二將軍率領,於花果山上苦苦等待,從不准任何族人踏足神州土地,極是神秘。   原虎至此始恍然大悟。斑對他道:「本來妖族中事不該對外人多言,不過一則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二則原兄為妖王看重,以後說不定還有需仰仗原兄之處,所以才將這些不值掛齒之事見告,倒叫原兄見笑了。」   原虎拱手道:「斑兄說哪裡話,你相信在下,這些事我自會守口如瓶。」   斑面露驚異之容,道:「妖王眼光果然不凡,多謝。」   原虎四下打量一番空闊得過了份的大殿,道:「這裡......一直都這麼空嗎?」   斑笑道:「難怪原兄奇怪,有時小弟來到這裡都覺得怪不舒服的。老實說,妖王他性子粗曠隨和,不喜講排場,故在這個專門召集下屬的大殿內只放了些用得上的東西,說什麼放那些無用的擺設只是浪費。所以他連衛兵也不要,還說真有人殺得了他,再多的衛兵也只管個屁用。哈,不過小弟正是欽佩妖王這一點,所以這裡就......你明白啦。不過妖王當時要在這裡召見你,還真嚇了我一跳,可見他對你很看重。」   原虎心下感動,一時默默無語。斑又道:「不知原兄何時起程,我好去準備。」   原虎驚醒過來:「啊,什麼?哦不了,小蘭受了傷,我還是留下來陪陪她吧。等明天她好了再說。」   斑眼中露出讚賞之色,道:「那我去為你安排房間。」說著告辭而去,剛走得幾步回頭低聲道:「原兄見寶不貪,小弟極是佩服。」   兩人相視一笑,均生出知己之感。   原虎坐於斑為他安排的客房內的床上。跟大多數妖族房屋一樣,這間房子粗糙簡陋,屋內傢俱極少,只有一張床,一張椅子,四張凳子,此外還有一套茶具,此外就別無他物。屋內四壁空空不見裝飾,只壁上火把熊熊燃燒,火光照得全屋紅亮一片。   從近屋頂處該是充作窗戶的洞口可望見夜空。今夜無星無月,漆黑陰沉,只隨風吹進陣陣山野氣息和聲聲獸吼,令人感到此處的神秘悠遠。   原虎全力凝神將心思放在掌中的山神玉上,試圖達到銳齒所說的「溝通」,但無論他怎麼努力,雜念均紛至沓來。小寶,母親,小和尚乾明,青眼人,還有......小蘭。在數次失敗後原虎終於放棄。這只是第一次嘗試,如果成功了倒才奇怪。反正我也不怎麼想使用這塊玉的神力,算了,且由它吧。   原虎心情一下輕鬆下來,將玉放入懷中,躺了下來。明天,明天小蘭的傷就好了,我該讓她陪我去嗎?我跟她......在一起很快樂啊。此時小蘭一言一行一顰一笑均清現眼前,原虎沒來得臉一紅,趕緊甩甩頭制止自己再想下去。我們只是朋友!   小寶......那晚的夢究竟是真是假,原虎現在也糊塗起來。他掏出那枚九葉靈芝放在眼前輕輕轉動著,一股淡淡芝香充盈鼻端。有了你,小寶真會沒事嗎?因為小寶,我得到了神妙無方的山神玉,這究竟算幸運仰或不幸?那認識小蘭呢......原虎長歎一聲,熄滅火把。多想無益,還是睡吧。   劈啪!一聲驚雷炸響,一瞬間閃電的強光溢滿屋內,映得一切纖毫畢露。一點,十點,百點......雨點紛紛而下,霎時變成充盈天地間的綿密奏鳴,狂風夾著雨水由壁洞湧入,為屋內帶進一股清新的雨香。   原虎起身睜眼瞧瞧復又躺下。唉~~~多事之秋......         ∼第十七章∼     鬼域,為鬼族生活之地。鬼族將自身陰氣釋出於一定範圍內,就成為能使一般生物無法靠近的「結界」,而鬼族則能進出自如。鬼域內不管日夜昏暗陰森,草木不生,時常陰風慘烈,各類鬼族中人就於內修煉活動。   由於鬼族素來不喜外人打擾,而「鬼域」又實在太過「顯眼」,所以所有「鬼域」外都會有一層障眼法隱蔽。神州之上共有六處鬼域,分由鬼王與五大鬼使所管。   此時在最大的鬼域之內,黃泉.百鬼正跪伏於地上,頭埋得極深動也不敢稍動,似乎甚是恐懼。   在他前方,一團濃烈得猶如岩漿一般的黑氣不住翻騰滾動著。突然,黑氣內發出一陣低沉渾和的聲音:「百鬼啊百鬼,本王念你有功將『癸陰瓶』賜於你使用。沒想到你不但將它丟失,還妄圖欺瞞本王,難道你以為真的可以矇混過去嗎?」   百鬼在地上顫聲道:「屬下不敢。只是當時事情緊急,未及向鬼王稟報,還望,還望鬼王恕我擅專之罪。」   原來這團黑氣正是統御天下鬼眾的無間鬼王。他道:「饒你?你丟瓶後不但隱瞞此事,而且也未能將其找回,可說有罪無功,怎麼饒你?」   百鬼急聲道:「屬下雖未能找回『癸陰瓶』,但卻查到是誰偷了去。」   「哦,是誰?」鬼王道。   百鬼忙將乾明一事說出,又道:「因為此事太過重大,又得鬼王傳喚,小人不敢輕舉妄動。為今該如何,還望鬼王示下。」   鬼王哈哈大笑道:「百鬼,枉你身為五大鬼使,腦袋是木頭做的麼?那小和尚來歷不明,你竟會相信他。此事擺明是挑撥之計,虧你還有臉說!」   黃泉渾身一顫,身子伏得更低了。無間鬼王不再理他,轉頭問道:「烈窮,你怎麼看?」   應聲而出的是一位丰神俊朗,廣額秀目,清須葛巾文士打扮的人(鬼),除了膚色蒼白灰沉些外,賣相倒也甚好。他想得一想對鬼王躬身道:「鬼王,請容在下先問百鬼一些話。」   黑氣內淡淡的唔了一聲,顯是答應:「問吧。」   烈窮微微低首:「謝鬼王。」轉而對百鬼道:「百鬼兄,你為何不將那小和尚帶來此處面見鬼王,而任他離開?如今憑你一面之詞,叫人如何相信?」   雖然兩人職位相同,但此時容不得百鬼不答,他忙道:「當時事態緊急,那小和尚法力又是出奇的高。要將他制服非一時半會可辦到,所以我就……」   烈窮皺皺眉頭打斷他道:「那依你之見,那小和尚比你如何?」   百鬼心下微怒,但表面卻立刻答道:「他能接下我五層功力的『玄陰爆氣』,實非同小可。不過我有自信能將他制服。」   烈窮略有所思的點點頭,轉頭對無間道:「回鬼王,百鬼雖有失瓶欺上之罪,但念他平日辦事忠心立功無數的份上,只要他能將那小和尚帶回問個明白,就請鬼王算他將功折罪,饒他一回。」   無間鬼王沉吟一會兒,道:「也好。聽到了嗎?限期十五天,找不到人就別回來。」   百鬼急應道:「是!謝鬼王大恩,屬下馬上去。」跪地倒退三步隱沒不見。   等他消失後無間鬼王不屑道:「蠢材!」   過得一會兒鬼王又再開口,這次卻是問烈窮道:「北妖王盜去『癸陰瓶』一事,你覺得可能性有多大?」   烈窮不假思索的便道:「屬下以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唔……」鬼王略為沉吟,由於從外表看他只是一團黑氣,故難知喜怒。烈窮雖跟隨他這麼多年,在無間思考時也不敢打攪,只靜靜的侯在一旁。也不知過得多久,無間終於道:「不管是誰,盜去『癸陰瓶』就是死罪!七剎。」   一位身材極為惹火的美女應聲而出。她杏眉檀口,皮膚白膩,那雙勾魂攝魄的翦水雙瞳顧盼間秋波橫轉。一席柔順潔白的薄衣將她渾身曲線勾露無遺,舉手投足有股讓人血脈賁脹的氣息噴薄而出,端的是艷光四射,哪裡還有半分鬼氣?   無間鬼王對她道:「你立刻動身前往北妖王的『傲龍城』,務要將此事調查清楚。若東西真在他手上……」說到這裡,一條黑氣由鬼王處射出閃電般抽在旁邊的大石上。巨石初時毫無異狀,接著開始稀稀點點的往下掉落細沙,緊跟著由點成片,由片成塊,不多時一塊大石就成了堆碎粉。   七剎望也不望那堆碎石,只躬身一拜:「屬下明白。」正要起身,忽聽一個聲音道:「我也去。」   隨著出現的是一個樣子普通,神情木訥,若放入人群中恐怕會立刻消失不見根本無法叫人留有印象的人,只有那雙灰白濃濁的無眸雙眼顯示了此人的不俗身份。   鬼王顯然頗為意外,他奇怪的問:「大羅,你說你也要去?」   這正是位列五大鬼使的幽都.十二.大羅。據說他已有百年沒有出過手,是五大鬼使中最為神秘的一位,甚至有傳說他的修為已接近無間鬼王。是真是假暫且不談,單看他這許多年未做過寸功仍穩列鬼使之位,而其他四使均毫無異議,就可知他決不簡單。只真叫人想不到他的法相竟這麼不起眼。   對鬼王的問話大羅似沒聽見,只呆呆的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對於他這種「大不敬」,七剎與烈窮似都已見慣,沒任何驚異的表示。鬼王倒是嘿的一笑,好像早知他會有這樣的反應,毫不在意的道:「既然你要去,那也由得你。」   大羅聽了微微點頭,就如來時一般靜靜消失。七剎也對鬼王躬身一拜,於原地消失不見。   等他們走後,此地又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鬼王不開口,烈窮自然也不敢說話,只恭敬的站在鬼王身邊。「重屍辦的事,怎麼樣了?」鬼王突的開口道。   烈窮立即答道:「還沒有消息。」   「恩…我要靜一靜,你下去吧。」隨著這句話,黑氣的翻湧漸漸變緩,最後慢慢融入背後的黑暗之中。   烈窮微微躬身,隨即身形也消失不見。   鬼域之外天清日朗,鳥語花香,光從這裡看誰也想不到陰森恐怖的鬼域就近在咫尺。烈窮悠悠然負手而出漫步至一棵大樹下,油然道:「事已辦成。無間動疑,七剎與大羅已趕往北妖王處,估計不日就會有消息傳回。」   樹上一陣響動,一人輕盈翻下立於烈窮身側,竟是正被鬼王通緝的乾明!他嘻嘻一笑道:「我就知道烈窮大哥辦事準沒問題,我大哥正等著這消息呢。想不到連大羅都出手了,有意思。那麼現在就看『那人』的了。」   烈窮顯對他的「親熱」稱呼極是不耐,冷冷道:「誰是你『大哥』?給我記住,要是你們敢騙我,我要讓你們這輩子後悔做人!」   乾明仍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伸伸舌頭道:「哪敢啊,『烈窮大哥』你都不知我對你多麼尊敬。好了,『大哥』不喜歡我在這裡聒噪,那我就走羅,我真大哥還在等我呢。」言下之意烈窮仍是個「假大哥」。   烈窮對他道:「你小心點,黃泉正瘋了似的到處找你,你如果被他抓到,那大家都得死!」   乾明滿不在乎的聳聳肩道:「他?還早著呢。」說著轉身幾下縱躍跳入林中。   烈窮負手望天,毫不受烈日直射的影響。良久,他喃喃道:「無間啊無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忽的一陣狂風過處,烏雲蔽日,山雨欲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西嶺山脈內的一座大山深處,妖狐族少女胡鈴正站在一處水潭邊。她仍是那副美艷絕倫的樣子,只臉色有些蒼白,顯然原虎那記「伽藍護體」傷她不輕。她俯身望向潭內,微微一歎道:「我失敗了。」   咦?她在跟誰說話?只見潭中水波輕晃,粼光閃閃,游魚輕戲,並沒有怪異之處。然而就在她說話後不久,潭內深處一張由水凝成的朦朧人臉漸漸浮上,飄在胡鈴腳邊,開口道:「怎麼回事?」   胡鈴摸摸仍有些行動不便的右手,答道:「我被人打傷了,靈芝也沒拿到。」   那臉面露訝色,問道:「哦?是誰幹的?」   胡鈴搖搖頭:「不認識。一個是只蛇妖,連變化也不會,附在一個女子身上。另一個是個人族年輕人,就是他用『伽藍護體』將我打傷。」說著臉現煞氣,顯是想起當日之事。   那臉默然片刻,整張臉在水中極為怪異的左右搖搖:「恩…算了。別人應該不知道此事,可能是巧合,別管它。你一定要盡快再找到一枚九葉靈芝。」   聽他這麼說,胡鈴有些焦躁起來,一腳將岸邊一塊大石踢入潭中,激起的水波立刻將潭水攪得模糊不清:「突然間叫我上哪兒去找?你該不是耍我的吧。」   那臉絲毫不受影響,仍靜靜的浮在胡鈴腳邊,微曬道:「是誰在短短七年內助你修到四尾?你要還不相信我,那也由你。」頓了頓又道:「我騙你有何好處?『九芝天華丹』能助你提升修為達到五尾,於我何用?放心,我純是為你好。現在一切齊備,只差一枚九葉靈芝,你要盡快找到。」   胡鈴終於意動,點頭道:「我明白了,我會盡量想辦法。那麼我走了。」轉身準備離開。   那臉叫住她,又囑咐道:「記住,此丹奇珍,千萬別讓你族人得知,以免多生枝節。」   胡鈴冷冷的哼了一聲,淡然道:「我省得。」轉身而去。   等她走後,那張臉突地詭異一笑:「崑崙……」接著四散沉入水中,潭裡又恢復原來平靜的樣兒。只一隻寒鴉「呱」的一聲驚起,漸飛漸遠……   ※※※   命運的轉動並無一人察覺,眾人均在這股洪流中飄往各自的方向,身不由己。當各條激流會於一處時,一個足以吞噬整個神州的巨大漩渦形成了,並緩緩加快……         ∼第十八章∼     原虎倏地睜開雙眼,耳內充盈著晨間鳥兒們歡快的鳴叫,雨後清新的陽光溫柔的遍灑屋內,門外過道不時傳過侍衛婢僕們走過的腳步聲。股股不知名的清香由外飄至,攪得原虎肚腹發出渴望的響聲。   這一切,這一切…對了!我是在「赤牙城」中。在一陣短暫的迷惘後原虎清醒過來,以前的一切,真像一場夢啊。   起身穿戴好,門外傳來「得得」的輕敲聲。接著一名侍女打扮的兔妖推門而入,她裝扮得體,容貌(請大家盡量往可愛的兔子形象上想),端著一盆熱水一張毛巾放在桌上對原虎道:「二小姐請公子洗梳後到她那裡共進早膳。」   觀其行動舉止有度,言語輕和,竟絲毫不亞於人族大家的婢女。原虎從未被人叫過公子,也從未被人(妖)服侍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嘿,這,我自己來就成了。」說完毛手毛腳的胡亂抹了幾把,衣襟上濺了不少的水。   那兔妖忍不住微微一笑,轉身先走幾步道:「公子請隨我來。」   出門向右,一路上都是石磚砌就的房屋甬道,唯一不多的裝飾就是庭院中栽種的一些花草。雖長勢極盛,但失了修剪,反而給人一種極亂的感覺。就偶爾有一些雕花木欄,卻也破損不堪,顯是此處根本沒妖會修。   看見原虎不住張望的樣兒,那兔妖回頭笑道:「窮山惡水,倒叫公子見笑了。」   原虎趕緊道:「不不,我覺得很好啊。」頓了頓又忍不住道:「我看你說話,好像在我們人那裡住過吧?」這倒不假,光以言談優雅,舉止從容而言,小蘭跟她相差實不可以裡計。   那兔妖很是高興,對原虎道:「公子真聰明。我以前跟總管在你們人族的城市住過一段時間,還讀了一些書呢。公子叫我小月好了。」   原虎不好意思的抓抓頭:「那你也別叫我公子,怪彆扭的,叫我原虎好了。」   小月似乎甚為高興,腳步輕輕的彈了兩下,回頭道:「我叫你原公子吧。你真隨和,就像總管一樣。」   二人說著來到一處門口種著一株百合的屋外,小月推門道:「就是這裡,原公子請進。」   朱粉不深勻,閒花淡淡香。細看諸處好,人人道,柳腰身。   小蘭今天換上一席白衣,髮挽雙髻,斜插一隻荊釵。臉上薄施脂粉,配上那清麗可人的玉容,盡現少女美態。   看見原虎進來,她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阿虎,好不好看?」   原虎只呆呆的望著她,半晌不答。小蘭見他反應奇怪,也好奇的盯著他,一會兒兩人似同時醒悟過來,不約而同的臉上飛紅。原虎趕忙上前幾步坐入她對面,道:「好,好看。」   小蘭也忙掩飾尷尬,拿起一個饅頭遞過去:「餓了吧?這個吃。」   原虎接過埋頭大嚼,倒把一旁的小月弄得想笑又拚命忍住,樣子古怪之極。   好不容易二人平靜下來,席上氣氛才恢復正常。小蘭一邊吃一邊道:「好看吧?我可打扮不來,這全是張嬸為我打理的。「   原虎這才注意到小蘭身後站著一位年過半百的大嬸。小月接口道:「張嬸九年前被惡霸弄得家破人亡,想在山裡尋死。恰好總管路過,不但救了她,還出手誅殺那個惡霸。張嬸了然一身,就住了下來。」   原虎這才明白。小蘭又道:「我看你這身衣服很破了,就讓張嬸給你找了一件。」說著從桌下拿出一件青布衣衫。它已給洗得有些泛白,看來有些年頭了,但針腳細密做工精細,顯然當初縫製的人用了不少的心。   張嬸在後哽咽道:「這是當初給我小兒子做的,我保存了九年,今天就給公子穿吧。他死的時候,也跟公子一般大哩」   原虎心下黯然,恭敬接過道:「謝謝張嬸。」將衣服小心放在身旁。   小蘭卻指著衣服對他道:「你穿上一定好看,快穿給我看看。」   原虎不禁愕然,在這裡?小蘭見他沒有動,又催促道:「快點啊,快把身上那件爛衣服脫了吧。」   原虎這才注意到身上衣上發出的陣陣異味,臉色尷尬。但最讓他難堪的是小蘭不住的催促他脫衣,不由脹紅了臉。   小月拚命忍住想滾在地上大笑的衝動,對原虎道:「原公子,嘻…這,這邊請。」這才解了原虎的困,將他帶往屋外。就連張嬸也忍不住有了笑意,只有小蘭一臉不解的樣兒。   終於洗過澡換過衣服,原虎又回到屋內。小蘭一見就道:「我就說嘛,你穿上一定好看。」   原虎想起剛才的事就心有餘悸,趕忙岔開道:「吃過飯我就回去了,請幫我準備好一隻大鵬。」   小月在背後道:「原公子放心,總管已安排好了。」   小蘭嚷道:「我也跟你去。」   原虎知道拗不過她,二來其實自己也很想跟她在一起。想來只要小心些,不會有什麼事吧?於是道:「好吧。」   小蘭十分高興,一下跳起拉著原虎衝了出去:「我們走。」   由城門處出來又來到那株大樹下,斑早已等在那裡,旁邊站著一隻金色大鵬。   見二人出來,他走上前來。原虎心下感動,這些人,對我真好。   他抓著斑的手重重一握:「我走了,請替我向西妖王告別。謝謝你們這些天的照顧。」   斑雙目中射出真摯的感情,抱住原虎肩頭道:「保重!」   原虎充分感受到他那如兄弟般的真情,點點頭道:「你也是。」   小蘭這時走上來對斑道:「我也走啦。如果以後我爹找來,你可別告訴他我在哪裡。」   斑苦笑應道:「是。」   兩人坐上大鵬,原虎拍拍鵬頸:「高陽城,謝謝。」   大鵬低吟幾聲拍動雙翅騰空而起。原虎低下頭,見斑與隨後趕來的小月也正仰頭望著他們。剛揮得幾下手,大鵬已飛遠,只餘下山巔的兩個黑點仍在那兒。   大鵬載著二人由赤牙城斜飛向東直向天都山而去。在小蘭法術施為下原虎可以如常的觀看下方景物,或與小蘭談笑,一路極是愜意。   正當二人為能回到高陽城「贖」出小寶而高興不已時,突然遠遠的一道紅色閃光由對面急射而至。原虎大奇:「那是什麼?」   小蘭面色緊張起來,低聲道:「那是法術高強者正御劍而行。不知是誰。」   正說間紅光已射至二人身前,徒地剎定。兩人一看不由心下叫苦,來者正是二人千方百計想避開的羅長春。他此刻正穩穩站於桃木劍之上,冷冷看著他倆。   羅長春冷笑道:「你果然是妖邪一夥。竟能騙過我將她救走,好本事!不過今天我到要看你們往哪裡跑!」   兩人均不答話,只苦思脫身之計,但急切間哪想得出,不一時已是額頭見汗。   大鵬也感到來者的威脅,「呱」的一聲大叫急撲而上,雙爪往羅長春抓去。   羅長春冷哼一聲:「找死!」化為一道紅光在大鵬身周繞上幾圈,大鵬在慘叫聲中碎為幾塊,一蓬血雨飛濺半空。   小蘭急中生智,雙手泛出白光連揮幾下,帶起大蓬鮮血潑向羅長春,接著拉住原虎由高空急墜而下。   羅長春自重身份,若被濺到臉往哪兒擱?無奈下只好運起劍光格開鮮血。就這麼緩得一緩,已是追不上二人。   他心下一凜:「不好,莫要損壞小姐身體。」忙運劍急忙撲下。         ∼第十九章∼     由數百丈高空墜下,原虎心裡緊張之極,看著地面如飛般接近,他直是張口欲呼,卻什麼也叫不出來。就在墜地的那一剎那,小蘭運勁護住全身,然後將原虎拋向空中。轟!地上頓時被砸得泥土飛揚。   原虎在半空力道消解,落下地來已經沒事。「小蘭!」他狂吼一聲向小蘭跑去。   只見小蘭口鼻中全溢出鮮血,臉色死灰,已是不省人事。一身素淨的白衣滿是污泥,襯上星星點點的血花,甚是觸目驚心。微探鼻息還有氣,原虎稍稍放心。   紅光降下羅長春來至二人身旁。一見大怒道:「大膽妖孽,竟敢損毀小姐身軀,今天饒不得你!」   急切間原虎伸手做攔阻之勢,也不管是否有用,急道:「等一等,我有話說。」   羅長春哼的一聲木劍一揮,原虎腳上已被割開一道大口,鮮血泊泊流出。他這才道:「還有什麼好說的?如果讓我發覺你在拖延時間,下劍必取汝之頭。」   原虎急喘幾下按下焦急之心,原原本本的將小蘭附身一事說出,又道:「小蘭此舉純是善意,還望道長明鑒。」   羅長春不屑道:「妖怪還會救人?一派胡言。」   原虎氣道:「你,你怎的如此不講理,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殺人。妖怪怎麼不會救人?」   羅長春色變道:「大膽!我看你是被妖邪迷了心,世上容不得你,去死!」   一劍揮下,原虎本能的用手擋在身前,已被劍所傷。   「哦啊啊~~~~」中劍處巨痛鑽心,而越流越多的鮮血則讓原虎感覺頭昏眼花,視界開始模糊起來。   羅長春見一劍未功,緊接著又是一劍揮下。原虎抱著小蘭,另一手已受傷,眼見避無可避擋無可擋就要斃命。危急間心中只轉過一個念頭:要救小蘭!就在此刻奇變頓生。   他懷中綠光一現,羅長春立腳處土石如鋼針般向上直衝,前後左右紛紛射向羅長春。   而在自己周圍的土地如波浪般捲起包住二人,迅速向地下沉去。   乍逢此變,即便以羅長春之能也鬧了個手忙腳亂,待得擊潰土針後,原虎二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羅長春臉色鐵青的看著兩人消失處,背上一處傷口雖已運功收斂,但仍有滴點鮮血滲出。自己竟連續兩次栽在這麼個小子手上,心中的挫折屈辱感熊熊燃燒著他的頭腦。   「小子!天涯海角,我都要殺了你!」   羅長春發出一陣爆雷似的大吼,滿山鳥獸驚散,一片大亂。他運勁於劍在身前身後疾砍數十下後,化為紅光破空而去。等他走後許久劍氣才發,周圍十餘株大樹轟然倒地,地上也龜裂出道道劍痕,威力實在驚人。   在山神玉力障包裹下的原虎抱著小蘭直沉而下。由於失血過多,原虎已陷入半昏迷狀態。待將到一定後力障倏止,就那麼包著兩人在漆黑如萬丈海淵的地底深處屹然不動。跟著原虎懷中的山神玉有了反應,一道熒熒綠光由小至大緩緩充滿整個障壁,二人均被吞沒其間。接著那顆力障結成的圓球就如活了般開始有節奏的一收一鼓。   時間,靜靜流逝   也不知過得多久,原虎的意識如沉在水底的浮木般漸漸升上,一切都混混沌沌。就在接觸到水面的那一刻,他又回復了自我。   放眼所見皆是一片朦朧的綠,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原虎茫然轉頭四顧,我好像沉到了地底……此時綠光收斂由濃至淡,由淡至無。   原虎終於認出了自己曾待過的那種空間,也肯定自己確是得山神玉之助來到地底後,才如釋重負般長吁口氣。又逃過一劫!   小蘭…原虎忽的想起身受重傷的她,忙轉身找尋。小蘭靜靜的躺在自己身側,白衣上的斑斑血漬仍是那麼刺眼。所幸她口鼻已停止流血,只在白淨的臉上留下道道褐色的結痂。呼吸也已趨於平穩,但仍昏迷不醒。   原虎愛憐的伸手為她揭下血痂,心中感激不已,若非為我,你何至於此。   突的他感覺有些不對,細細一想才發覺自己所受劍傷竟已痊癒,破裂的衣衫下膚色如初,連疤痕也未有一個。   攻擊羅長春的那陣土針,將自己帶下地底,還有小蘭大見起色的傷。原虎從懷中掏出玉石,都是它干的吧?這是你第三次救我們了。   他對著玉石喃喃道:「你真的很奇妙。但是我得到你是否該覺慶幸呢?我見識了自己從未見過的事,認識了很多人和小蘭,但我真正想過的,還是以前的平靜生活啊。」   待在此處也不是辦法,小蘭的傷還要想法醫治。原虎長身而起抱著小蘭隨便對準一個方向就走。地底雖伸手不見五指不辯方向,所幸也沒什麼阻礙。原虎抱著走到哪兒是哪兒,別再碰上羅長春的心情一路走下去。   雖未窺得修煉法門,但得山神玉之助,原虎體能已大幅提升。抱著小蘭走了個把時辰也不覺如何累。看看差不多了,他向上走去。   頂上是一座小坡的腳下,周圍稀稀拉拉的長著幾株松樹,地面覆蓋著少許疏草,四週一片寂靜。枝上幾隻鳥兒好奇的看著這位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吱吱喳喳的叫個不停。茫然望著四周,原虎又開始犯愁,雖暫時安全了,但自己也完全迷失了方向,連西妖王的「赤牙城」在哪一邊也不知道。小蘭又昏迷不醒,我該往哪兒去?   但待在這兒也不行,原虎只好抱著小蘭向坡上走去,見步行步吧。   走著走著,他突然聽見山坡那頭隱隱傳來陣陣獸吼和人的呵斥之聲,看來坡那邊有人在。原虎不禁大喜,如能得人指點方向,說不定就能找到路了。想到這裡連忙加快腳步。   上得坡頂向下看去,只見坡下四隻巨熊人立而起正圍攻著兩人。其中一人年紀與原虎相仿,身高馬大,濃眉大眼,四方臉,樣子極是威猛,正拿著一把大刀力抗四熊;而另一位身量一點不比第一人來得小,臉上鬍子拉碴,已有三十餘歲。   他手中同樣拿著一把小一號的刀,卻不上前,只躲在那青年身後作勢揮來揮去,口中吆喝不止。   最奇的是四熊斗了許久竟一直保持著人立形態,而且攻守有度,一點也不似尋常野獸。   那青年刀法極是厲害,每刀劈出必將巨熊逼得後退。其中二熊身上還帶了傷,但他也僅只於此,不能再做寸進。   正斗間,青年回頭怒道:「死徒弟,只管吆喝怎的?還不給我上!」   後面中年大漢一邊舞刀一邊道:「師傅有所不知,我把後面守得緊了,正是為師傅免了後顧之憂。」   青年一邊抵擋巨熊攻擊,一邊怒罵道:「放屁!後面又沒有敵人,守什麼?」   大漢手下絲毫不停,答道:「現在沒有,安知一會兒也沒有」   青年正待再罵,巨熊攻上,他只得住嘴對付前面。那大漢也仍舊一面上三下四左五右六的自顧舞刀,口中一邊咿呀!啊啊~~噢!的怪叫個不停。   原虎有求於人自不能做壁上觀,況且野獸襲人也正該出手相助。暗付以自己現時身手就算不能有什麼作為,當也可自保。計議已定,他輕輕放下小蘭,俯身拾起一塊拳大石頭對準一隻巨熊全力扔去,跟著又拾起一塊,人向坡下衝去。         ∼第二十章∼     石塊結結實實的擊中那只巨熊的頭部,以巨熊的皮糙肉厚仍不免大吼呼痛,攻勢緩得一緩。那青年已瞅準空隙一刀戳入巨熊腹內,再反腕向左一揮,巨熊肚腹頓時被割開一道大口,大吼聲中仰天倒下,腹內肚腸隨著一股熱血一湧而出。   其餘三熊見同伴已死,無不大怒,不要命的擁上,青年頓時手忙腳亂。原虎此時已跑近戰團,先將手中石塊擲向中間的巨熊,自己則繞到左側熊旁一腳踢去。中間巨熊頭部又被擊中,一時只感暈頭轉向,口中嗚嗚不止退得一退。   青年大叫:「好手勁!」先揮刀逼開右側的熊,接著合身撲上將巨熊捲入刀勢之中。只聽得噗噗噗三聲利刃過肉之聲,巨熊粗頸被連砍三刀,仰天而倒,眼見不活。   原虎只覺自己的腳就如踢到石牆上一般,一陣巨痛。巨熊則渾若不覺,舍下青年反手一爪向原虎抓來。原虎大駭低頭避過,狼狽退往一邊。   青年見狀叫道:「巨熊皮肉粗厚,兄台用這個。」先反手三刀逼開右側撲上的巨熊,跟著一把抓過中年漢子手中仍舞得不亦樂乎的大刀扔給原虎,還順腳將他踢了個狗啃屎。   原虎接過刀,見刀身寬厚,作鐵黑之色,刃口則極薄,明亮中帶一抹青色,顯然很是鋒利。握在手中十分沉重,怕不有五十來斤。這才知道那看似不中用的中年人能將此刀舞這麼久,當也非泛泛。   原虎不會刀法,惟有先就地一滾先避開巨熊粗爪,一個跟斗翻至巨熊身後狠揮一刀劈斷巨熊腳跟筋腱。巨熊再立不穩一下撲倒,原虎舞刀由上至下猛砍,巨熊頭成兩半,倒地而死。以往在山上獵熊時,原虎與父親均是先設法斷其腿再行獵殺,今日一試果然奏效。   青年此時也收拾了另一頭巨熊。他上前對原虎抱拳道:「多謝兄台拔刀相助,在下界羅武神道場門下雷行雲。」頓了頓看看正哼哼嘰嘰從地上爬起向這邊走來的中年漢子,又道:「這個沒用的傢伙是我新收的徒弟,叫燕九。未敢請教兄台高姓大名?」   原虎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以這種江湖口吻對他說話,頗覺新奇,也學著他道:「不敢。在下原虎,適才路過出手相助份屬應當,兄台不必客氣。」說著將刀遞給走來的燕九。   燕九嘟嘟噥噥的接過刀隨手甩了甩上面的血漬,反手插入背上鞘中。雷行雲皺眉道:「徒兒,怎麼這麼沒禮貌,快向原兄道謝。」   燕九顯然對雷行雲很害怕,只得微微拱手隨口道:「多謝原......」突然盯著原虎的眼睛越睜越大,最後直是要鼓出來一般。   「怎麼了?」雷行雲奇怪的問道。燕九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偷偷看了雷行雲一眼趕緊道:「沒,沒什麼,多謝原兄。」   原虎也很奇怪他剛才的反應,看樣子他似乎見過自己一般,不過自己卻不記得認識這麼號人。雷行雲見他奇怪的看著燕九,哈哈笑道:「原兄一定奇怪我怎麼收了這麼大一個徒弟吧?其實我這次是奉師命出外遊歷增長見聞。幾天前在路上這傢伙向我打劫被我教訓了一頓,誰知他卻說要拜我為師學習武藝。我見他說得這麼可憐又死纏活賴的求了我一天,師門又不禁門下收徒,這才答應了。」   原虎見他誤會只有唯唯答應幾聲,這才道:「不知雷兄要到何處?」   雷行雲道:「我沒什麼目的地,走到哪兒算哪兒,這次準備到海鏡港去看看。」   原虎一聽大喜。海鏡港乃傲來國最大的海港,從海鏡坐船隻要幾天就可到高陽城,到時即「贖」了小寶,還可讓陶定治好小蘭的傷,再好不過。當下對雷行雲道:「實不相瞞,在下的一個朋友受了傷,我又在山中迷了路。現在幸好碰到雷兄,不知可否同路?」   雷行雲也喜道:「當然可以。不知怎麼我對原兄一見如故,正想邀原兄一道走哩。你的那個朋友呢?」說著四下看看。   原虎走回坡頂將小蘭抱下,對兩人道:「就是她,她叫小蘭。」   雷行雲一見小蘭那清絕姿秀,因受傷略有幾分蒼白的玉容就如遭雷擊般張口結舌呆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眼中盡露傾慕之色。   原虎有些奇怪,低聲叫道:「雷兄,雷兄,可以走了吧?」   雷行雲這才一震魂魄歸位,問道:「她,她是你朋友?」   原虎點頭道:「是啊。她受了些傷所以昏迷不醒,我正想帶她去找大夫。」   雷行雲又讚歎的看了小蘭一眼,道:「好漂亮。不,我是說你是去海鏡找『藥神婆』吧?嗯,她一定可以治好小蘭。」   藥神婆?聽名字似乎是個很厲害的醫生,再聽她能醫治好小蘭的傷,原虎連忙追問。   雷行雲奇怪道:「怎麼,你不知道嗎?『藥神婆』住在海鏡港,用藥神妙無方,無論什麼傷病在她手裡均可治好,只是收錢多了些。她來歷神秘,於多年前突然現身海鏡,之後就一直住在那裡,甚至有傳說她是從海外別的大洲來的哩。」   一聽在海鏡就有人可以治好小蘭,原虎大喜:「那太好了,如果找到她,小蘭的傷該沒問題吧?」   雷行雲拍拍胸口,似乎自己就是那個藥神婆:「一定沒問題,現在我們就走。原兄,你抱得累不累?」   原虎搖搖頭表示沒關係。雷行雲略感失望,回頭正要招呼燕九,卻見他目不轉睛的狠盯著原虎,不禁揚手就是一掌:「大膽!色迷迷的盯著人家幹什麼?沒見過美女啊?」   燕九瘁不及防挨個正著,苦著臉道:「你自己不也一樣,幹嘛只打我?為師不尊!」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我們走吧,師父!」   就這樣,一行四人向海鏡而去。   在雷行雲的一再慇勤要求下,他們用樹枝山籐紮了個簡易擔架,由原虎與雷行雲抬著小蘭。燕九正暗笑師父犯賤沒事找罪受時,已接過雷行雲丟過來的重逾六十斤的大刀。這下可有得受了,背著一百多斤的武器翻山越嶺,當晚上休息時已生生只剩了半條命。當然心中也將自己未來的師娘,師母,師祖母等操了無數次。   當晚他們在一片樹林邊的空地歇下。看得出雷行雲也有很豐富的宿營經驗,這處地勢較高,背對山壁,周圍空闊,在邊緣則全是稀稀拉拉的矮小灌木,一旦有人接近己方很快就可以發現,而在左側不遠處就有水源,可以說非常理想。   由原虎生了火後,雷行雲掏出乾糧與原虎分吃,燕九也掙扎著從地上爬起接過食物大嚼起來。   在夜色火光的隱映下小蘭更添一份神秘幽柔的美態,以至三個大男人一邊吃一邊不時偷瞟幾眼。原虎還好些,雷行雲與燕九早已癡了,吃乾糧的動作就如嚼蠟一般機械。   雷行雲也發現了燕九的樣子,皺眉道:「徒兒,為師有些口乾,快去給我找點水來。」   燕九當然心知肚明他是不喜自己在這裡,心下暗罵:干!流那麼多口水當然口乾了。嘴上卻道:「是,我就去。」   等燕九走入林內,這才將不滿浮上桌面,口中小聲咒罵著(不敢大聲),一邊極沖的踢樹打石四下搜尋。突然聽見頭上傳來種密密的嗡嗡聲,他舉火把一照,臉上立現陰陰的笑容。   「師父,有東西了。」不一會兒燕九手抱著一個由衣服裹就的大包跑回。   雷行雲奇道:「這是什麼?我不是叫你去找水嗎?」   燕九不答,逕直將包丟過來道:「你自己看看吧。」   原虎也好奇的湊過道:「我也看看。」   見他也過去,燕九更是高興。哼哼,是你自己上去的,倒可稍解我心頭之恨,跟著後退幾步離二人遠遠的。   雷行雲打開包,內中早已被惹得怒火朝天的蜂群立刻齊飛而出,兩人嚇得拋下蜂窩就要逃走。但奇怪的是蜂群正要衝下對二人發飆時卻突然不約而同的齊齊飛開,似乎對什麼很是畏懼。   「咦?」燕九見狀不禁大奇。這下可好,在半空漫無目的亂旋的蜂群終因他這一聲找到發洩的目標,照準方向一擁而上。   「啊~~~~」燕九的慘叫劃破長空,淒厲到極點。   「師,師父,救命啊~~~」「哇,你別過來,走開。」「你,你太無情了。」「屁話,你是自作自受吧!」三人就在火堆邊你追我逃躲避著蜂群,一邊交換著沒有意義的對話,亂成一團。   燕九幾下急衝抱住原虎,兩人滾在一起:「不管了,要死一起死。」然而蜂群卻並未衝上,在二人上空繞上一陣後,終於心有不甘的飛走。   三人這才長吁口氣,好險!再看看始作俑者,早已是鼻青臉腫,不成人樣,被叮成了個腫頭豬。見他這樣雷行雲與原虎早忍不住哈哈大笑,再懶得去找他算賬。燕九摸摸臉,苦道:「怎麼這麼倒霉,我的俊臉啊。」   突然雷行雲一擺手道:「有人!」   原虎與燕九也都聽到了對面樹叢中傳來的沙沙之聲。此刻深更半夜,難道又是日間所遇巨熊?三人均注視聲音來處,極是緊張。響聲越來越大,由暗轉明,來者終於現身。         ∼第二十一章∼     在火光的照映下,只見來者身高足有丈餘,四肢粗壯之極,遍體黑色硬毛,只在腰間圍上一塊虎皮,目露凶光,狠盯著三人。正是日間巨熊,只不過現在如人而立,還「穿」有衣物,看來怪異之極。   雷行雲喃喃道:「天,天啊,我沒做夢吧?」   燕九瞇著腫得足有雞蛋大的雙眼想努力搞清楚對方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原虎反而最先鎮定下來:「不好,這是妖怪!」   熊妖開口了,聲音沙啞難聽,而且說話斷斷續續極不順暢,可見乃是剛有靈智不久,仍未習慣。它道:「你們...殺...殺我孩兒...死!」   原虎這才明白它是為日間四熊報仇而來,難怪那四熊不平常,當是開了竅正在修煉中的熊妖。   由於小蘭等人的關係,原虎對妖族印象並不如普通人那麼又厭又怕,他先制止抽刀出鞘的二人,認真對熊妖道:「我們殺了你的兒子很是對不起,但是它們襲擊我們在先,我們才下殺手。若能有所補償,能辦到的我一定盡力。」   熊妖卻毫不理睬,大吼一聲撲上:「賠命...死!」   雷行雲一把推開原虎道:「跟它廢話什麼,講不通的,上!」揮刀迎上。   這只熊妖果非日間四熊可比,見雷行雲刀勢沉厚先一掌拍在刀身,雷行雲只感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打來,手中刀再握不穩,一下蕩飛。接著熊妖反手一掌打在他胸口,雷行雲立如風中敗絮般拋飛開去,倒在地上縮成一團。   見最厲害的雷行雲都不是它一合之將,原燕二人大驚失色。燕九止住前衝的勢子又在原地舞起刀來,一邊道:「別,別過來。我只是斷後的,哇~~~你怎麼都不聽人講啊......」   原虎從火堆拾起一根燃木向熊妖扔去,大叫道:「有一隻熊是我殺的,你要報仇衝我來好了。」   熊妖大怒,舍下兩腿發軟的燕九,向原虎撲去。原虎以靈活之極的身法連避熊妖兩爪,一邊思付此事該如何了局。到現在他仍有些可憐痛失四子的熊妖,所以也並未想過怎麼將它殺死。唉~~~要是小蘭在就好了。   這時正追逐著原虎的熊妖突然注意到了火堆旁的小蘭,一震停下。「女人...好...好久沒吃了......」它喃喃自語道,並向小蘭走去。   原虎這才真正著急起來,大叫道:「不可!」衝了上去。   熊妖一掌橫掃,原虎低頭急避,腹部早中一腿,一股鑽心巨痛襲遍全身,原虎往後拋飛,幾乎背過氣去。   熊妖彎下腰仔細審視著小蘭,甚為滿意,用爪輕撫著小蘭全身,著迷道:「好啊......」   原虎幾次掙扎爬起均告失敗,眼見小蘭就要被它傷害,心急如焚。急切間手按在地上嗔目大吼道:「給我住手!」   奇變頓生,熊妖腳下土地又如上次般冒起無數土針,它的腳掌立被刺穿,身上也釘了數枚,鮮血急湧而出,染紅全身。   吼~~~~!熊妖仰天發出一聲怒吼,受傷使它再顧不得小蘭,盡力拔出腳掌,但卻沒向原虎去,只在原地呆呆發愣,顯然一時仍弄不清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時一直在遠處「斷後」的燕九見狀,以為有機可乘,先熟練已極的舞出幾個刀花,大喝道:「呔!妖怪休要猖狂,我燕九來也。」跟著飛身而上。   「啊~~~~!」燕九此刀竭盡全力以雷霆萬鈞之勢砍向熊妖頸側。此時看似身受重傷的熊妖猛一抬頭右掌一拍將燕九這刀化解,接著順勢伸手一把抓住燕九衣領提了過來。一人一妖臉對臉四目交投。熊妖道:「是你...傷我...?」   燕九此刻的勇氣早飛到九霄雲外,本已嚇得不成人樣的臉孔更是扭曲,他牙齒咯咯打顫,道:「不...不...不是我。」   熊妖顯然也不大相信這個膿包能傷得了自己,又問:「這刀...你...也殺我...孩兒?」   燕九惶然道:「不...我...不是...沒有...我不是...」心下不禁暗歎這次死定了,因為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熊妖本已提起左掌待一下斃了他,突然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你...跟人...不太像。」   「啊?」燕九愕然,旋又想起自己的臉早被蜂群蟄得大變。此時有了一線活命希望,他一急之下急智頓生,對熊妖道:「我...其實是...是豬!」   「豬?」這回輪到熊妖吃了一驚,它仔細審視燕九臉龐一番道:「不...不像。」   燕九大急,忙道:「我真的是豬妖,只是長得有點像人,所以這兩個人捉了我去,你看我被打成什麼樣了。熊哥,救我啊~~~」   熊妖側著頭似在思索他這話的真假,燕九心下揣揣,此時命懸一線,只有求老天別讓這只蠢熊看出破綻了。終於熊妖有了結論,它放下燕九道:「你...看好女人...我...殺他們。」   燕九霎時感動得直想哭,愚蠢...多好啊!忙道:「是,是,熊哥快上,我來斷後。」並已開始舞動大刀。熊妖則向縮成一團半天未有動靜的雷行雲走去。   走到他身側,熊妖抬腳向他頭部踩去。就在腳將及腦時,一直半死不活的雷行雲突的一下滾開避過,整個人彈弓般彈起雙掌擊在熊妖腹上:「斷金掌!」   熊妖想不到他竟還有餘力反撲,瘁不及防下挨個正著。此掌力道異乎尋常的大,熊妖一個不穩身不由己竟向後連退。   「你......」熊妖怒道,正待站定上前,忽覺左足一涼,身子向前撲倒。它大訝回頭,只見才剛加入的盟友「豬妖」正得意洋洋的持刀看著自己,而自己的左足早被他砍斷。   熊妖被這一連串的打擊弄得蒙了,一邊試圖爬起一邊道:「豬...你...?」   「你爸爸才是豬。」「落水熊」此時不打更待何時?燕九接著一刀將熊妖腦袋劈成兩半。   「我爸爸...不是豬。」這是熊妖最後一句話。   看著這連自己都不相信的戰果,燕九激動萬分,甚至連臉上浮腫的面皮都發出了紫光。「哈哈哈哈~~~我是無敵的,你這只死妖怪,還敢罵我是豬(他早忘記是自己說的了)看我不殺了你......哇!」正當他準備多加兩刀繼續「鞭屍」時,被斜飛而來的一塊石頭擊中「豬頭」,慘叫一聲倒了開去。   雷行雲第二次爬起甩甩手:「蠢貨。」再不理他,走過去將原虎扶起。   「沒事吧?」雷行雲問道。   「不,沒什麼。」原虎道。他舉起手放到眼前,剛才無意中使出土針時,那一瞬的感覺......好像感覺到點什麼,又好像沒有。原虎搖搖頭,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他與雷行雲一同走向小蘭,在確認她沒事後,二人終於完全放下心來。互看一眼:好險!又感余痛仍難消受,兩人就在火堆邊坐下,那熊妖一擊之威至此!   雷行雲忽道:「看原兄剛才的反應,你曾見過妖怪嗎?我以前只在道場裡聽長輩說起過,還看過一些典章裡的記載,見到活的,今天還是第一次。」   原虎點點頭:「嗯,我確是見過一些妖怪,所以能第一眼認出來。老實說,我還見過鬼族的人哩。」當下將以前的事揀些無關緊要的說了。   雷行雲聽得悠然神往,感慨道:「天下之大果真無奇不有,看來師父要我出來遊歷並非是沒有道理的。」   原虎從他的樣子看到了第一次聽小蘭講起五族之事時的自己,不禁對雷行雲多了幾分好感。   「恩…原兄,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不知當講不當講?」雷行雲忽然道。   原虎道:「現在大家是朋友了,雷兄有什麼不妨直說。」   雷行雲拍拍腦袋道:「哈!對,我們是朋友了嘛。我想問的是小蘭她是怎麼受的傷?誰會對這麼個女孩子下如此重手?」   原虎看著火堆邊的小蘭,歎道:「不瞞雷兄,其實我們是因為一些事與天元宮護法使羅長春結了怨,小蘭正是被他所傷。我們好不容易才得脫身,他現時恐怕正四處搜尋我們哩。」   雷行雲一拍大腿道:「哼!不管什麼事,一個堂堂護法使竟對女人下此辣手,也不害臊。他若來了,我雷行雲第一個不答應。」   原虎心下極為感動,他乃「武神道場」弟子,不會不知天元宮的勢力,更何況對方是天元宮四護法使之一。自己剛才那番話明明不盡不實,可他仍然表示願站在自己這一方,實是難得。   當下道:「雷兄不必如此,對方勢力龐大,你何苦為我們惹下這不明的麻煩,不如……」   雷行雲打斷他道:「原兄說哪裡話。老實告訴你,我這人啊,從小有什麼事看不慣,對方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所以雖得『武神』收為親傳弟子,卻到此刻仍是道場裡份位最低的『風』輩弟子……不說這些了,現在大家是朋友,稱呼就不要這麼見外了吧。你叫我行雲好了。」   原虎點頭道:「對!那你叫我阿虎就成。」   兩人相視,盡皆大笑,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這妖怪這麼厲害,不知會不會再來同伴?」雷行雲擔憂的問。   原虎想起剛才情景就猶有餘悸,不由自主的左右看看:「看它孤身前來該不會有吧?不過還是小心些好。快睡吧,養足精神明天趕快離開這裡。」   雷行雲答應了,二人合衣睡下,不時已鼾聲大作。   「喂…你…你們把我給忘了嗎?」不遠處黑暗中,一個在地上抽搐不止的人型物體發出了微弱而又不平的抗議。         ∼第二十二章∼     此後的兩天,三人一直在山區中打轉。到了這天中午,他們終於踏上了通向海鏡港的官道。眼看目的地就在眼前,幾人精神無不大振,均加快腳步。   「師父,吃飯了。」一路上燕九怒瞪著因飢餓而變得呆滯的雙眼,一直對雷行雲要求道。   終於在第N次後雷行雲再不堪忍受:「吃,吃個屁!就知道吃,你乾脆變豬好了。咦?」待驚覺自己腹中也響如雷鳴,師父架子再端不下去。   雷行雲嚥下唾沫道:「恩…吃吃也好。徒兒,告訴為師,哪兒有館子啊?」   「我不知道。」燕九聳聳肩道。   「你……」   原虎在一旁看得好笑,這二人,哪點像師徒?   又走得一陣,三人均不約而同的看到了前方一所房子上高掛的「食」字大旗。   幾人臉上立即洋溢著幸福的表情快步衝去,好久沒吃新鮮的熱食了。   這是一家孤零零矗立在路邊的小飯館,門面不大,內外一進一間,外表頗有灰塵,看來已有些時日,當是專為出城遊玩或遠來客商準備。雖則如此,此刻它在三人眼中卻無異於門面堂皇的高檔酒樓。   來到飯館門口,這才發現門前正聚集了一大群人在議論紛紛。燕九可不管這些,幾下擠上前問道:「怎麼了?不吃飯別把路也給擋了啊,讓開讓開。」   一人回頭道:「想死了你?現在裡面是黃將軍包了的,他不吃完誰敢進去?」   「管他什麼黃將軍,黑將軍,老子要吃飯天王老子也擋不得。」燕九說著抬腳就要衝。   「徒兒,怎麼了?」雷行雲在後問道。   燕九頭也不回:「沒什麼,裡面有人包場子,大伙都被趕到了外面。」   原虎與雷行雲放下擔架,原虎問剛才那人道:「請問裡邊是誰?大伙都在外面等他。」   那人小心看看左右,拉著三人到一邊道:「你們是外地人吧?告訴你們,裡面的人是海鏡港副守備將軍黃銳。他乃海鏡一霸,平日胡作非為無人敢過問。今天出來遊獵到此吃飯,這不,大家正吃著就被趕了出來。我們行李還在裡面啊,不然早走了,也不知掉沒掉。」言罷一臉憤憤不平之色。   三人這才注意到在最裡面擋住眾人的果真是些官兵打扮的人。   雷行雲雙眉一剔就要上前,原虎忙制止他,示意現在不可輕舉妄動,雷行雲想了一下只好作罷。三人隨眾人一起在外等,過得半晌,前面的人一陣騷動,紛紛道:「出來了,出來了。」   原虎等注意向前看去,只見當先數名武官開道,隨後一名將軍服色的人踱出。   他長得也算高大,但肢體肥胖,兩眼無神,腳步虛浮,肥肥的臉上五官都擠在了一處,一副酒色過度的模樣。飯館掌櫃正慇勤的跟在身後媚笑著。   隨著他出來,眾人立即讓開一條通路。黃銳在護衛簇擁下正心滿意足準備蹬馬上鞍,忽的一陣忽忽悠悠的聲音傳進眾人耳內:天~下~無~敵,捨~我~其~誰。   大家齊齊向聲音來處看去,只見一名高高瘦瘦,黑衣紅褲白鞋打扮怪異的男子正一邊長吟一邊晃晃蕩蕩的向此處走來。最奇的是他背後竟左右各插了一面竹旗,上書「天下」「無敵」四字,眾人從未見過這等奇事,均好奇的看著他走過來。   待到走近,這才看清他的長相。他鼻直眼正,闊口大耳,樣貌算得上英俊,但可惜一臉瘋瘋癲癲。咋一看有三十來歲,仔細一看卻又像四五十歲,叫人分不清他的實際年齡。   他徑直走到黃銳面前一揖到地道:「黃將軍好。」   黃銳見他穿戴可笑,哈哈大笑道:「那瘋子,來向本將軍討賞嗎?」   那人搖頭晃腦道:「是也,非也。」   黃銳笑罵道:「媽的!什麼是啊非的,少在老子面前掉書袋。」   那人連連道:「是是。我他媽的正是想向你這王八蛋要他媽的點東西,只怕你龜兒子不肯給,你媽的明白了嗎?」   眾人均想不到這人竟敢對黃銳如此說話,一時全都楞住了。還是黃銳的侍衛先反應過來,齊齊拔刀出鞘,只等黃銳一聲令下即將他分屍。 黃銳也是一楞,跟著不怒反笑:「好,說得好!今天你逗得老子開心,待會兒留你全屍。說吧,要什麼?」   那人笑笑不答,接著奇事發生了。黃銳見他身子好像變淡了一些,跟著竟扭曲起來,就如同映在水中的倒影被投石入水激起的波紋攪亂一樣。正想開口,突然他發現了一件怪事:他看見了自己的屁股……這是怎麼回事?   他接著順自己的背往上看,赫然發現——自己頸上沒有頭!   「……」張口欲呼,接著眼前一黑,萬事皆空。   那人悠然提著黃銳的頭道:「要汝之頭,謝了。」這時黃銳面前那人的幻影才完全消失。   「天啊!是,是『神行追影』!」雷行雲低聲道。   那人立即轉頭望向他,微笑道:「識貨。」   接著轉身對呆立當場的眾侍衛道:「我要的東西取到了,各位,後會有期。」施施然由仍立在原地的黃銳屍身後走出。   一名侍衛突的揮刀上前道:「站住!你殺了黃將軍,今天還想走麼?」   那人回頭笑道:「我殺人從不白干。今天誰敢阻我,明天我就上他家收錢去,你們誰要試一試?」   在他目光注視下眾侍衛雖仍不免裝腔作勢,卻已無一人再敢上前。那人這才滿意的一笑繼續悠然而行。先前侍衛又道:「閣下殺人,可敢留下萬兒?」   那人這次頭也不回,只淡淡道:「天道,李七。」   ……!在這裡知道天道名號的無不勃然變色,不知道的也從旁人臉色猜到此人來頭不小。一時全場鴉雀無聲,氣氛怪異。   「不好!」李七忽然身體一震,停下腳步。   眾人無不臉若死灰,敢情此人要殺人滅口了。甚至有人還想:這才對嘛,哪有殺手殺了人不幹掉目擊證人的。   哪知李七道:「唉~~又做了賠本生意,新鞋被血弄髒了。雖然是七文銅錢的地攤貨,不過…」他提起仍在滴血不止的黃銳首級道:「殺你我才收了五文銅錢啊。」在眾人驚愕神色中揚長而去。   彭!黃銳的無頭屍身帶著大蓬鮮血倒下。   等李七走後半晌,眾人這才回過神來。黃銳的侍衛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副守備將軍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取去首級,這還得了?恐怕等著他們的輕則免職,重則充軍發配,想到這兒各人無不惶惶然。幸好內中數人當兵多年,首先鎮定下來,一邊派人回城中飛報海鏡城守,一邊組織人保護現場,並由圍觀者中扣下幾人當「人證」。   直到此刻眾人才真的炸了窩,誰願留下跟這事扯上關係?一個不好被誣為殺手「同黨」那才叫飛來橫禍。一時連留在這飯館內的行李包裹也不及拿,一哄而散。   「你幹什麼?」雷行雲扯住正要邁步的燕九問道。   燕九覺得很奇怪,理所當然的答道:「人都走了,當然是去吃飯了。搞了這麼久,你不餓啊?」   「老天瞎了眼,我怎麼有你這麼個蠢徒弟。」雷行雲露出一副快要暈倒的表情,將萬千個不情願的燕九扯回,與原虎抬著小蘭趁亂溜之大吉。   「我說師父,那個什麼李七是誰啊?怎麼大家都很怕他。」邊行邊啃著乾糧聊以充飢的燕九問道。   雷行雲道:「他是天下七大高手,『天道』殺手團的首領,怎麼能不怕?沒想到今天居然遇到了這個傳說中的人。」   燕九一臉恍然道:「難怪。不過『天道』又是幹嘛的?」   雷行雲沒好氣的罵道:「你,你這麼蠢難道不害臊嗎?殺手團當然是殺人的了。」燕九怒道:「怎麼?不知道也有罪嗎?你不告訴我,我怎麼曉得。」   原虎打圓場道:「行雲,其實我也只知道有個『天道』殺手團,其餘的一概不知。趁現在有機會,你就多講講吧。」   雷行雲道:「看看,學學阿虎,不懂就問。」(燕九:我不也在問嗎?沒見過你這麼當師父的。)   「天道」殺手團與散花樓並稱為神州兩大最神秘的組織。對於這個組織在何處,規模有多大,主要成員是些什麼人,對外界有什麼聯繫等世人一概不知。連如何聯絡其殺手為自己殺人,知道的人也極少。故世人對其多次的所謂「圍剿」均難動它分毫。   天道分為「天」「地」兩大部,以「地」部高於「天」部,每部殺手又分為上品,中品,下品,下下品四級別,與一般人的習慣不同,品級高低反其道而行,李七就是地部唯一的下下品殺手,於此也可見李七性格一斑。   天道接手的任務幾乎從未失手,並且範圍不限,下至販夫走卒上至王公大臣一律皆殺。也曾有手下提出在接任務時應加以選擇,免得天道品位太過低下。李七隻淡然道:「無論什麼身份,被殺掉皆成死人,那有什麼好分的。」故天道依然如故。   多年來死於天道之手的人多不勝數,甚至傳說它還有過針對鬼族與龍族的刺殺行動,故有人推測其內部殺手可能正有這三族的人存在。提起天道,神州上人無不談虎色變。對於其首領李七,眾人只知道他名列人族七大高手,性格瘋瘋癲癲好出風頭,行事全憑喜惡。他有過親自誅殺一調戲婦女的土霸的記錄,也曾親赴極東國刺殺同為七大高手的鄭清浪,這也是人族七大高手間唯一有過的交手。那一戰過程無人知道,但看事後二人均安然無恙,當可推知李七高下。   其餘如他的習慣,愛好甚至年齡等均知之甚少。但觀其能憑一己之力將天道發展壯大至此,這人當不如表面般簡單。   最後雷行雲道:「『神行追影』是僅次於凌空虛渡的習武之人至高境界,達此境界的人能憑超常的速度製造『幻象』(殘像拳?)惑人耳目。我師父武神的那招『滅魔七殺』就是使出七個『幻象』並配合『心欲刀』而成,端的是厲害無比。看剛才李七舉重若輕的樣兒,他的修為也當真了不起哩,只不知他跟我師父誰厲害些。」說到這裡一面嘖嘖讚歎,臉上現出想像二人比試時的神往表情。   原虎也聽得心潮澎湃,如果有一天我也有他們那般本事......   只燕九絲毫不以為意的挖著鼻孔道:「武功再高又有什麼了不起?那個李七還不是混口飯吃而已。」當先而行。   原雷二人相視一笑,隨後跟上。         ∼第二十三章∼     一路上不時有面色凝重的隊隊官兵拍馬向三人來路急馳,帶起大蓬煙塵,這當是接報後由城內去往事發地的官差與守軍。雷行雲待一隊人馬馳過的煙塵小些後,對原虎道:「看來我們得快些趕路了,發生這麼大的事,海鏡很可能提早關閉城門。」   原虎點頭應是,燕九在額上抹下一把灰黑的塵汗後抱怨道:「真是,吃灰都吃飽了,快趕路吧,早點進城我要大吃一頓。」三人抬著小蘭加快腳步。   過得約莫半個時辰後,海鏡城門終於在望。比起原虎所見的高陽城與赤牙城,海鏡城牆比前者多了分高大厚實,又比後者多了分精巧美觀。它通高八丈有餘,牆上箭垛重重,軍旗不住飛揚。城上主樓高達三層,如蹲伏在城牆上的巨獸般俯視著四周,而由兩邊望去城牆則一眼不見盡頭,不時有隊隊巡邏官兵來來往往,顯出威武雄壯的氣勢。   城門由兩扇包鐵黑色巨木所成,完全打開可並五騎來往,頂部直達城牆頂端,內部一甬道貫穿城牆通到城內,即深且闊,可想在打仗時,任何敵人想要將它攻破均需付出慘重的代價。   看著那如鐵桶一般的軍容防衛,雷行雲讚歎不已:「早聞海鏡守備總帥大將軍鄧廣洋乃傲來兩大名將之一,治軍極嚴,今日只見幾十年未有戰事的海鏡城防仍具如此規模,當知世人所言非虛。只奇怪他怎可容忍黃銳這種手下?嘿,真真奇怪。」   三人不多時已走到城門口,立時嚇了一跳。在城門兩邊各排有約五十名守軍形成一條長長的「人牆」,且在入口處有專人對進出之人嚴格盤查,看來黃銳之死在城中已掀起滔天巨浪。   雷行雲與原虎看看他與燕九所攜的大刀,均心下叫苦:這下怎麼辦才好?   在原虎的提議下一行人暫時避往道旁樹林內商量對策。雷行雲苦惱道:「怎麼辦?沒想到入城處盤查得這麼嚴,我們帶著這兩把刀過去不被抓才怪。」   燕九卻滿不在乎:「這有什麼難的?丟了不就成了。」   雷行雲一掌打過去道:「哇!你這孽徒,當初你拜師時我是怎麼對你說的?」   燕九急低頭避過咕噥道:「什麼『刀乃武魂,未可輕棄,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嘛,我怎麼看不出這把破刀有那麼大本事。」   雷行雲大怒,將手中配刀拍得啪啪作響:「這是我武神道場弟子的武魂,你懂不懂?現在遇到這麼點小事就想棄刀,你還有沒有出息啊你!」   燕九嚇得腦袋一縮,卻又低聲道:「什麼這啊那的,這把刀是老子在你逼迫下扛了三天糧袋差點累死,掙得幾兩銀子去鐵匠鋪打的。」   「你說什麼?」   「不,沒什麼。」   在二人爭吵之時原虎一直沉默不語,最後他看看擔架上被這幾天的奔波弄得滿面污垢,仍昏迷不醒的小蘭後,終於下定決心。他抬頭對二人道:「我有進城的方法。」   雷行雲一聽停止對燕九的「轟炸」,道:「阿虎,先說好,要我棄刀可不成,其他我可一概聽你的。」   原虎點頭道:「這個當然。只是此事關係重大,且我有許多難言之隱不能對二位解說,希望你們能在事後嚴守秘密,並不要向我追問。不是我不相信你們,因我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以後有了機會,我一定全部會告訴你們,希望你們能理解。」   雷行雲默然半晌,長出口氣,拍拍原虎肩頭道:「大家兄弟,不說這些。」   在逼燕九發過誓後,依原虎的吩咐二人抬著小蘭站在原虎身周。原虎則默然靜立將全副心神集中於懷內的山神玉上,並試圖回憶起那晚殺熊妖時無意中使出「土針」那一瞬的感受。   但過得許久也無異狀,原虎並不放棄,全力凝神,此次並非以往般試過便算,而是關係小蘭。故此原虎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突然,一種說不清道不明而又實實在在的感覺在他心頭升起。那就像是有一根看不見的絲線將他與懷內的山神玉連在一起,透過它,原虎已能隱隱約約的把握到點山神玉的什麼。   快來了,就是這種感覺,原虎暗想,並努力想透過自己的精神將這根「線」明確化。漸漸,奇跡出現了,這根「線」在原虎腦海中逐漸變大,變大,變大。最後原虎由明返虛,整個人的意識慢慢順著這根變大的「通道」遊走著,當他在那種渾渾噩噩完全不由自主的狀態下清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棵巨大的綠色樹木前。   此木通體呈現透明膠質的形態,但每一處,每一個細節又那麼真實,無論是樹皮的皺折,還是葉片的晃動,甚或汁液在樹木脈絡內的流動……四週一望無垠無邊無際空曠悠遠,連一絲聲音也無,天地間只剩下原虎,樹,和綠。   原虎抬眼看看四周,雖身處這麼一個詭異之極的環境內,他卻沒有一絲恐懼和疑惑,心中一片寧和平靜,似乎這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原虎走前幾步輕撫樹身,觸手處溫暖柔和,好像這樹本身就是一個活著的動物。用力按了按,樹身應手下陷,原虎再加一把勁,奇事出現了。   隨著手臂的深入原虎竟漸漸被此樹吸向體內,然而他臉上卻沒有絲毫訝意,神色平靜,成竹在胸,似乎早已捕捉到什麼。隨著整個人進入樹身,原虎意識又再漸模糊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外來的神秘力量進入他的腦部。這股力量象山一樣雄大,又如水一般平和,它如有意識的觸手般探察著原虎身體每一處器官,每一個細胞,在它的觸碰下,原虎感覺自己化為億萬般分解開來。   倏地,這股力量在原虎體內加速流動起來,就如平靜的溪水變成了湍急的大江。   它以不可思議的高速流遍原虎身體每一個部分,一遍又一遍,越來越快。原虎感覺這股力量似乎要將自己撐爆一般,急速的流動刮得全身說不出的疼痛,忍不住高聲大叫起來。   就在這快要將他吞滅的力量中原虎意識開始消失,一點點,一點點的向無邊的黑暗中沉沒下去。就在此時,一點清涼在他腦中忽現,如花朵般慢慢綻開迅速襲過全身,將他的意識拉了回來。原虎痛苦的呻吟一聲睜開眼,那棵巨木已然不見,只剩自己立在這無邊無際的曠野中。   剛才的一切現在清晰可憶,與先時不同,原虎這時有一種充實的感覺。怎麼說呢,就如一個餓了許久的人吃過一頓飽飯,雖然「飽」的感覺說不清,但本人卻明白,自己與餓極時已有天淵之別。   突然原虎一震,已明白了一切。剛才,就在剛才!他已順利的跟山神玉做了全面的接觸,那股充盈體內的力量,正是山神玉那無窮無盡綿綿泊泊的神威。他終於明白銳齒所說:只要能與山神玉溝通,就知怎樣使用它。   現時體內的山神玉的力量,雖不至於使他能一步登天,但一條枯竭的河道與水流充沛的大江已不可同日而語。如果說以前原虎是從山神玉「借取」力量的話,那麼現在他已完全擁有了這股力量,以後所需做的,只是將這片寶藏發掘出來而已。   原虎心中的狂喜實非筆墨所能形容,他已與懷中的山神玉建立了牢不可分的聯繫,人即玉,玉即人。而自己則從未有過如此自信滿滿,掌握一切的感覺,因為,現在的他,體內蘊藏的力量已非當世任何一人可比!   從震懾狂喜中平靜下來,原虎明白此行目的已達,是出去的時候了。他靜立,將心神四下擴展,以他為中心迅速充滿這處空間的每一個角落。當到達盡頭與此處融為一體後,原虎完全明白,這裡是山神玉內與自己精神合而為一所製造出的幻境,目的正是為引導自己這位「主人」的到來。原虎略一用力,心神再次擴展,將這處空間包裹起來,接著由至大化為至小迅速縮回原虎體內。   一剎那,外界的一切又重回到身旁。風刮過皮膚的感覺,陽光照在身上的溫暖,樹枝搖動的沙沙聲,鳥兒的鳴叫……一切的一切,即熟悉又陌生。原虎已能清楚的感受到這與以往的不同,那種本質上,細節上,巨微不遺的全盤掌握。他並不驚訝,這是獲得力量後應有的反應,再細細感受一次這種前所未有的敏銳靈覺後,他睜開眼睛。         ∼第二十四章∼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燕九那張挨得極近幾乎鼻子貼著鼻子的臉,見到原虎突的張眼,二人同時驚叫一聲退開。   「你…你幹什麼?」原虎驚魂蒲定不禁問道。   那邊燕九也是一副受驚過度的表情:「什麼我幹什麼?我還要問你幹什麼呢!說什麼有進城的法子,卻叫我們陪你呆子般站了半天。」   原虎這才想起剛才只顧與山神玉做接觸,早忘了時間,不好意思的一笑:「嘿,對不起,剛才一時失神,現在再來過。」說著走到二人身邊。燕九雖仍是一副不信他的表情,但仍與雷行雲抬起小蘭。   原虎再次凝聚心神,幾乎在同時懷中的山神玉有了感應,通過它,原虎感到自己腳下的泥土就如身體的一部分般如臂指使。隨著他的思想,四旁泥土迅速翻起捲向三人,沒等雷燕二人明白怎麼一回事已將他們完全包裹,接著這顆巨大的泥球向地下沉去。不一會,四周恢復原狀,就好像此處根本不曾有三人來過一般。   這個包裹三人的「壁障」與以前並無二致,內裡漆黑一片,區別就在於這是由原虎有意識所造出的,由這也可以看出得到山神玉的力量後原虎已與以前大不相同。   在漆黑一團中燕九終於歇斯底里的爆發了:「救,救命啊……這是哪裡?發生什麼事了?我要出去!」   雷行雲雖仍能保持冷靜,但聲音也止不住的顫抖:「阿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原虎安慰他們道:「我們現在來到了地下,相信我,這決沒有危險,等通過城牆我們即可回到地面。」   燕九一聽更不得了:「什麼!在地下?要是這裡垮了怎麼辦?話說回來,我們到底在什麼裡?我不要被活埋,我要出去……哇!」   聽風辨位,雷行雲毫不留情的一下將他擊昏,道:「丟人現眼。阿虎,我們走吧。」並掏出一個火折點燃,這幽閉的空間被昏黃的火光稍微照亮。   在定好城牆的方位後,由原虎抱著小蘭,雷行雲拖著昏去的燕九前進。與前次一樣,四面仍是伸手不見五指。雷行雲四處看看,感興趣道:「阿虎,你這不是土遁吧。土遁該可看見地面。」   原虎點頭答道:「嗯,其實我什麼法術也不會,這只是無意中學回的一些異能。能逃過羅長春的追殺,還有那晚能傷了熊妖都靠它了。」   雷行雲還想再問,猛的記起剛才答應過的話,又吞了回去。雖沒看見,但憑大幅提升的敏銳感覺,原虎仍注意到了,他道:「行雲莫怪,以後若有機會,我一定將此事合盤托上。」   雷行雲大訝:「難怪從剛才起我就感覺你像換了個人一般,只是太過突兀不敢肯定。剛才你失神的那一會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原虎淡淡道:「沒什麼,只是領悟了一些以前難明的事。」   雷行雲知他沒說實話,也不怪他,只感慨不已。   燕九也甦醒過來,隨二人走得一會恐懼之心漸去,漸漸感覺新奇起來。又過得一會兒,最活躍反就是他了,不住在壁障內東張西望,直恨不得鑽了出去。不久,三人估摸該到城內,於是向上行去,快到地面時,燕九搶著道:「我先去看看,別要從大街上冒出去才糟糕了。」說著搶先伸出頭。   「咦?」他與一位井邊打水的婦人面面相覷。乍見地上冒出一顆人頭,婦人驚得失手打翻水桶。看著張大了口嚇得呆了的婦人,燕九自以為瀟灑的笑笑(婦人:人…人頭要咬我)一咬牙朝燕九狠命踩下。「啊!」緊跟著在城中不知名的某處一位婦人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燕九退回抹抹鼻血道:「有人。」於是三人又向前走,待得一會兒,燕九又搶先冒出頭去。   「哦……?」只聽四週一片哼哼之聲,無數又粗又短的肥腿在他頭邊踩來踩去。這次輪到燕九呆了一呆,已有一隻豬伸頭與他嘴對嘴拱了拱。   「……」又驚又急下燕九用力一咬,然後縮回。「哼…哼…噢」城中不知名的某一角一隻豬發出了痛苦的尖叫。   燕九吐掉嘴內的豬口水道:「有豬。」於是三人又向前走。待得一會兒,燕九冒出頭去。   「啊……?」眼前一片灰黑,口鼻立刻呼吸不得,股股濃煙嗆得他暈頭轉向,要…要死了,燕九強撐著縮回頭去。   「有…噢…噢…有…煙…煙…」城中不知名的某處地下,某人發出了難過的喘息聲。   三人繼續向前,待得一會兒,在另兩人默默注視下燕九硬著頭皮冒出頭去。幾乎在同時他又縮了回來一言不發率先而行,雷原二人只得跟上。這股味……莫非?二人均想:可憐啊……   也不知是第幾次,三人且走且停,又經歷了水溝,車碾,洗腳水,頂到殮房死人屁股……後,燕九終於崩潰。   「不要,死也不上去了,為什麼是我?你們怎麼不去?」他蹲著抱頭叫道。二人無話可說,誰也沒叫你去啊。將小蘭交給雷行雲,原虎冒出頭去。   這處是兩座大宅高牆間的僻靜小巷,從兩宅內伸出的樹木枝葉被陽光折射所投在地上的蔭影班駁陸離,地上落葉四散,隨著陣陣微風輕輕旋舞。知了有一聲沒一聲的慵懶鳴叫著,從兩端巷口隱隱傳來街市上車水馬龍的喧鬧,使此處有種隔絕人世的奇異氛圍。原虎轉頭看看四周空無一人,返回對二人道:「上去吧。」   請繼續期待《東勝神州志》續集         ∼第一章∼     「不至傲來不知神州之盛,不觀海鏡不知天下之廣。」   海鏡作為傲來乃至神州最大的對外海港,每天均有無數海外之客漂洋過海匯聚此處,再由這裡取道神州各國各方。同樣每天也有無數神州子民由此處冒葬身大海之險坐船去往其餘三洲。   無論是商人,求學者,求取功名者,由神州逃往海外或由海外逃到神州的各國罪犯,四方遊歷之士,懷揣藏寶圖的尋寶者,騙子,奇人異士……均在這喧嚷繁盛叫人著魔的大都市中來來往往,使得這裡成為一塊充滿機會與奇跡,財富與白骨的迷幻之地。   在傲來統治者的刻意經營下,海鏡海運業空前繁榮,無數滿載奇貨異寶的大船由外開進,也有無數裝滿傲來土產的船隊向海外三洲進發,隨之而來的則是不斷充盈傲來國庫的滾滾財源。   當然,還有無盡的犯罪,欺詐以及海盜。然而這都不重要,在神州乃至四大部洲的人心中,海鏡永遠是那個魅力無窮,可怕而又極具吸引力的魔都。甚至有人宣稱:四洲有的,海鏡有;四洲沒有的,海鏡亦有。於此可見一斑。   「其餘三國亦無時無刻不在覬覦著這塊肥肉,若然海鏡出了亂子,整個傲來都要隨之震動,所以才要由鄧廣洋前來鎮守。」雷行雲最後補充道。   他們抬著小蘭由小巷中穿出立刻被捲入大街上的人流之中,海鏡居民恐怕是神州上最能見怪不怪的人,原虎一行絲毫沒有引起別人的注目。   「現在我們該到哪兒呢?」原虎問道。   雷行雲還未作答,燕九已搶著道:「當然是找家客棧吃飯睡覺了,哎喲~~~這幾天累都累死了。」   雷行雲斥道:「少吃一會兒要死啊!先陪阿虎找了『藥神婆』再說。」   原虎勸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們還是先休息吧,找人的事明天再說。」   在燕九凌厲目光的瞪視下雷行雲也只好答應,一行三人向最近的一家「如歸客棧」行去。   「什麼?這麼貴。」雷行雲聽老闆報價後皺眉道。   客棧掌櫃慇勤笑道:「客倌說哪裡話。若在平日自然不是這個價,但三日後乃東海龍族五公主與『霜雪珠』現身之日,現在城中處處擠滿前來碰運氣的人。若不是今早這兩間房的客人因惹到『龍船會』被迫搬走,客倌恐怕有錢也未必找得到房呢。」   原虎一行人大感興趣齊聲詢問,掌櫃為招得生意自是言無不盡。原來海鏡位處東海龍族領地旁,由此龍族亦順理成章成為海鏡海運的保護者,每年海鏡均會舉辦大型祭祀活動祈求保佑。就在七日前龍族突然通過各國皇室召告天下將會於三日後在海鏡將不世奇寶「霜雪珠」贈於有緣人。   屆時龍族五公主亦會現身,據說無論任何人,什麼身份,只要能過得五公主法眼,就有機會獲贈此珠。所以神州各地聞得消息的人無不拚命前來欲碰碰運氣,再過兩天海鏡人恐怕會更多。   雷行雲大是興奮,當下痛快掏出銀子要了兩間房,將兩人拉到一邊道:「這『霜雪珠』據說是萬丈海底陰寒之氣所凝,乃至陰至寒之物,無論對於修道者還是習武之人均大有幫助,若將它鑲於兵刃之上,立時即成神兵利器。傳說此珠還與神秘之極的密境『崑崙』有極大的關聯,我以前只在一些典籍上看過隻言片語,沒想到現在竟有機會一睹。」   聽到這裡本來不甚在意的原虎也動了興趣,燕九更是連連叫嚷非去不可。向老闆問明三日後地點所在,三人抬起小蘭準備進房。   老闆這時注意到擔架內昏迷不醒的小蘭,再看看原虎等三個大男人,不禁露出疑惑之色,先阻住三人,小聲道:「三位恕我冒昧,不知這位是……小店向來清白,若你們…嘿,還請另尋住處。」   三人均大感頭痛不知該如何回答,正在為難時,燕九咳咳吸引掌櫃注意道:「這個麼,我乃城外燕家莊的燕員外,她乃我第九個小妾,因生病特叫這兩個僕人抬來找『藥神婆』醫治。」   老闆上下打量這位衣衫襤褸一臉凶相像土匪多過像員外的人,哪裡會相信漂亮的小蘭會是他的什麼「九小妾」,心中對原先的猜測越發肯定,賠笑道:「這個…這個…」   忽的禁口不言,因為燕九大眼一瞪,露出副要將他吃了的兇惡表情,手更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抽動著那把駭人的大刀。抽出,退回,抽出,退回……刀鞘相擊發出的聲音每響一下老闆的臉就白一層,終於他垮著張猶如搽了層厚厚白灰毫無血色的臉頹然道:「沒,沒什麼,客倌請自便。」   在將小蘭安置好後,三人來到隔壁那間客房。   「哈哈哈~~~那個掌櫃被我一嚇就成那樣…咦,你們幹什麼?」燕九詫異的看著雷行雲與原虎分搭在他肩上的手。   「僕人……」   「九小妾……」   「啊?什,什麼。不是,我只是急中生智,哇…你們要幹什麼……*?#%¥#」   雷行雲拍拍雙手用腳挑了挑趴在地上的燕九道:「別裝了,快起來。」   燕九隨腳哼了哼卻動也不動,雷行雲不再理他對原虎道:「阿虎,我們走吧,累了一天也該好好吃一頓了。」   燕九立刻殭屍般立起,一聲不吭向樓下大堂衝去。   「你慢點吃好不好?」雷行雲對狼吞不止的燕九道。   燕九哪會理會他,自顧吃個不停。雷行雲咕噥一聲對原虎道:「有這種徒弟……真是。」   原虎能說什麼,不置可否的笑笑。   「在想小蘭的事嗎?」雷行雲問。   「嗯。」   雷行雲拍拍他肩膀道:「放心,『藥神婆』治人從未失過手,小蘭一定會沒事。」   原虎長吁口氣道:「但願。算了不想了,吃東西。」   雷行雲拿起酒壺給原虎斟了一杯。原虎一楞道:「這…我從沒喝過。」   雷行雲頗感意外:「阿虎以前從未喝過酒嗎?江湖兒女哪有不喝酒的,來,先干為盡。」一仰頭盡飲杯中酒。   原虎有些猶豫的拿起酒杯,注視著杯中明晃晃的酒液,咬咬牙,閉目一口喝下。   一股又熱又辣的感覺自喉頭升起,原虎滿臉通紅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正吃個不亦樂乎的燕九見狀哈哈大笑,「哇……」早被雷行雲一拳擊中倒了開去。   「你……」燕九跳起怒道。   雷行雲斜瞟了他一眼:「幹什麼。」   燕九大聲道:「告訴你,我忍你很久了。我是你徒弟,不是給你出氣的,武功你沒教多少,只會打我,算什麼師父啊你。」   雷行雲不屑道:「你就是為這個?」拿起一根骨頭拋往旁邊一桌叫道:「那邊的,這人想跟你們較量較量。」   從天而降的雞骨將桌上碗碟內的湯水濺得四處飛揚,遭這無妄之災的幾個大漢立刻怒目而起。   「你幹什麼?」完全不明白雷行雲在做什麼,燕九小聲問道。   雷行雲輕鬆道:「今天為師考教你的武藝,別怕,給我上。」   燕九一聽嚇了一跳:「你瘋了,對方有四個人。」   雷行雲抓住他腰帶一送一縱將他拋了過去:「少廢話。」         ∼第二章∼     身不由己燕九趔趄來至幾人身前,「哈哈,你們沒看見嗎?全是那人幹的,不關我事,找他去好了……」燕九一邊後退一邊道。   那幾人一聲不吭將他圍住,燕九急了:「說了不關我事,你們聽不懂人話啊?」   就在這時左邊與前面一拳一腿已至,燕九一個旋身避開,還待再說,後面一人操起板凳當頭砸下。誰知燕九竟有如腦後生眼般側身讓過並擋開右面那人的腿。四人大是意外,想不到這傻乎乎的漢子還有些本事,當下四人同時撲上,燕九再無暇說話,狼狽閃避。   原虎初時也頗為不解,及至看到燕九在四人圍攻中雖趨避得甚是狼狽,動作難看。但過得許久四人竟無法沾他衣角一下,大是驚訝,不禁對燕九有些刮目相看。而雷行雲則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兒,含笑看了好一會揚聲道:「徒兒,他們比我出拳速度如何?」   燕九驚喜道:「對啊,哈哈…打我啊,我閃,我閃,我再閃,打不到…哎呀,打中我了。」   見這蠢徒弟居然興奮成那樣,連還手都不懂了,雷行雲沒好氣道:「豬啊你?不懂還手是不是。」   一語驚醒夢中人,燕九興奮道:「哈哈,我都忘了,給我去死!」   他低頭避開一人的橫踢,同時抓住他駐地的腿猛的提起在半空一掄撞中剛要撲上的一人,兩人慘呼中滾作一團。接著橫腿一撐踢中另一人小腹,伸手架開另一人打來的板凳然後一拳擊中蹲下那人的下巴,那人騰空而起倒了開去。   燕九轉身得意道:「來啊小子。」   最後一人見同伴全部倒下大是驚慌,一發狠猛的揮著凳子撲上。   「我擋,我擋,我擋,打不到,哈哈,我再擋,媽的,手好痛,不陪你玩了。」   燕九猛喝一聲擊中揮來的板凳,二指厚的木凳竟中分而斷,嚇傻了的對手輕易便被燕九擊昏過去。   「這,這是我幹的?」燕九激動的看著倒了一地的四人。   雷行雲在這邊揚聲道:「看到了吧?你以前這麼能打?好好想想究竟是誰的功勞。」   燕九哈哈笑道:「原來我是習武天才啊,什麼不學都這麼厲害,哇哈哈哈哈~~~~哇!」一個酒壺飛至擊中他的腦袋,燕九披面流血而倒。   雷行雲低罵道:「朽木不可雕。」   一邊的掌櫃嚇得面如土色,喃喃道:「糟了,糟了……」   雷行雲隨手拋出一錠銀子給他道:「掌櫃的放心,這裡一切損失算我帳上。」   掌櫃並不去接,只是連連跺腳道:「你們闖禍了,這四人是『龍船會』的,一會兒就有人來給他們報仇,你們快點走吧。」臉上儘是恐懼之色。   雷行雲滿臉不屑的擼擼袖子:「管他『龍船會』『蛇船會』來多少我打多少。」   掌櫃大急,不住眼惶惶的左右張望,好像這龍船會馬上就會從他背後跳出來,一面道:「『龍船會』是海鏡水運第二大幫,你們惹不起的。就算你們不要命,小店還要做生意,求求你們還是快走吧。」   原虎起身對雷行雲道:「若真的如此何必給老闆添麻煩,不如……」   雷行雲大手一揮:「管他,大不了一會兒在外面開打就是,真怕了他們不成?搬出去這麼晚上哪兒找住的,我們不怕小蘭怎麼辦?」   原虎一想也是,就不再說什麼。雷行雲對掌櫃道:「老闆放心,一會真有人來我們一力承擔,決不連累你們。」   掌櫃不敢再說,不然龍船會的沒到這裡恐怕已先遭了他們的殃,只好苦著張臉指揮人收拾殘局。   不知何時地上四人已溜走,本來熱鬧的大堂被他們一鬧,客人也走了個精光。只靠屋角一桌一位書生打扮的青年據案而飲,似是對剛才發生的事不聞不見。   原虎等也沒多注意,雷行雲又要來一壺酒,與初嘗酒味的原虎細細斟飲,頗為自得。二人邊喝邊吃,不覺天色完全黑了下來。   遠遠的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店外突的大亮,也不知有多少人奔至圍在客棧門口,人人均默不做聲,只餘下偶爾幾點火把發出的啪啪聲輕響。原虎等心叫來了,不約而同放下酒杯。   雷行雲將燕九弄醒道:「快起來,麻煩來了。」   「嗯?」燕九迷迷糊糊的起身四下張望,待見到門外重重人影,本能的想要縮到後面,突然想起剛才自己以一敵四的英姿:對啊,我是高手嘛。當下挺挺腰板道:「那又怎麼樣?」   雷行雲啪的一拍桌子長身而起道:「說得好!今天我倒要看看這幾個人能把我們怎麼樣。」   一人由門外緩步跨入,他個子不高,但肩寬體厚顯得很是結實。穿著藍色的布袍,在胸口處繡了三朵浪花。   「是不是他們?」他轉頭向隨後跟進的一人問道。   那人正是先時被燕九打傷的其中一個。那人道:「回古副堂主,就是那人。」說著向燕九指了指。   燕九頭一揚:「是老子又怎麼樣?」還示威似的向前幾步。   那壯漢翻翻眼睛道:「你是否活得不耐煩了,膽敢挑惹我們『龍船會』。」   燕九誇張的笑了幾聲:「老子活得好得很。少廢話,痛快點說要怎麼樣吧。」   那壯漢雙目一稜道:「好膽!聽好了,你留下左手,另兩人一人一根手指。自覺點,省得我們動手。」   燕九仰天打個哈哈:「笑話。」   那壯漢似是早知他會這麼回答,淡淡留下句:「敬酒不吃吃罰酒。」轉身即要離開。   突然一直在屋角的那位書生徒然一聲長笑,立時吸引眾人注意。   古副堂主也停步回頭看著此人。原虎趁機打量了他一番,只見他二十左右年紀,眉清目秀,生得文質彬彬,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臉上更有股讀書人的呆氣。   那書生立起慢慢走至眾人身旁先團團施禮道:「在下岳昊來,剛才在下也一直在側,不知可否聽在下一言?」   眾人均不解的望著他,這人當真讀書讀呆了麼,竟看不出現在情形的凶險硬要置身事內。古副堂主嘿嘿一笑道:「有屁快放。」   岳昊來道:「是是,不過在下只會說話,現在是萬萬不會放屁的。」轉頭對原虎三人道:「當時情形我看得一清二楚,是你們挑惹人在先,究其原由就是你們不對了。」   燕九忍不住道:「放屁!放屁!」   岳昊來微微一笑道:「在下說了不會放屁。」又對古副堂主道:「不過傷人事小,你們硬要殘人肢體卻也不對了。這樣吧,不若由在下做個和事老,只要他們賠償了醫療費,大家握手言和如何?正所謂化干戈……」   古副堂主聽他夾七夾八說個不休早已不耐,當下一掌打了過去罵道:「化你個頭!」   哪知岳昊來一下低頭避過,速度竟快得出奇。   燕九也不客氣一拳擊出道:「你也滾吧。」   古副堂主一下架住回頭喝道:「給我上!」   同一時間大堂的窗戶無不粉碎,眾多藍衣打扮的幫眾手執兵刃由破洞中紛紛搶入,四周立刻一片喊殺之聲,顯然他們早有準備,一個不對就暴起動手。其實只看這些人毫不顧忌此刻城中因黃銳之死而形成的緊張氣氛,還敢聚集這麼多人打鬥生事,就可以知道龍船會在海鏡的勢力實是非同小可。   雷行雲踢出一張凳子將一個由窗戶翻進的幫眾撞得飛回街上,接著緊搶幾步左右開弓將跑在前面的幾人打了回去,叫聲:「來得好!」掄起一個倒霉傢伙在身週一旋,四方之人慘叫聲中齊齊滾為一團。雷行雲知道此刻敵手眾多,如不能乘此奪其志氣,那麼最終自己三人定會被圍攻落敗。   他虎吼一聲不退反進,硬生生將身前湧進的十餘人逼得倒退回去,隨手操起根木凳,在對方驚呼聲中跳入街上眾人間。這一下立如虎入羊群,人群頓時大亂,凡是靠近雷行雲身側的人均非他三合之將,片刻之間已倒下七八人。         ∼第三章∼     此時原虎見燕九雷行雲二人均未露敗象,轉頭對岳昊來道:「岳兄沒事吧?」   岳昊來輕鬆笑道:「哈哈,還好。」   原虎注意著已一片大亂的長街,一邊道:「此事並非三言兩語可以解決,不過岳兄肯仗義執言在下仍非常感激。現在事已至此,岳兄還是暫避一下為妙。」   岳昊來連聲道:「是,是。」說著退到剛才桌子旁坐下,眼睛卻仍是望向這處。   燕九與古副堂主都屬於猛攻型,邊鬥邊怒吼連連,但急切間卻誰也奈何不了對方,算是鬥了個平手。其實無論力量速度還是武功招式燕九均勝對手一籌,但古副堂主勝在經驗豐富。燕九以前雖然也打過不少的架,但那只是一般地痞間的廝鬥,現在這種以武藝較量反而非他所長。在古副堂主手下還中了幾掌,好在他挨打挨慣了,渾不當一回事,兩人就這麼相持著。   雷行雲那邊則更是輕鬆,一條板凳上下翻飛,對付這些普通角色直如砍瓜切菜一般,只這片刻間眾幫眾又有近十人倒下。如今對方完全被雷性雲的氣勢所壓制,只要他走到哪兒,眾人就自動讓出一個圈子,顯是被他打怕了,哪裡還敢再上?只偶爾幾個不要命的想施偷襲,自然被雷行雲輕鬆料理。   看來根本不用自己出手了,原虎站到門口斜依門上,剛才喝的幾杯酒,現在還有點頭暈呢。突然圍住雷行雲的幫眾紛紛退卻,只見一位中年壯漢與一位長衫老者慢慢走至。二人也是一襲藍袍,但胸口繡的是四朵浪花。   那中年壯漢看看倒了一地的龍船會幫眾,皺眉道:「聽說有幾個人跟我會為難還頗有些本事,看來倒還不假。」   那老者卻面無表情,似乎根本不為所動,只緩緩道:「你上還是我上?」   雷行雲見他倆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心中有氣,忍不住插嘴道:「我看你們還是一起上好了。」   兩人相視一笑,似是覺得雷行雲的話甚是可笑,中年壯漢道:「也好,免得麻煩。」突然幾步衝至雷行雲身側一拳擊出,又快又狠,一股勁風隨即湧至。   是個高手。雷行雲一驚,輕視之心盡去,當下凝神接戰也是一拳遞出,碰的一下大響二人各自震退兩步,均不由對對手刮目相看。   大漢讚道:「有點門道,可惜你錯惹了『龍船會』!」緩緩由背後抽出一雙鐵拐又再撲上。   雷行雲的大刀放在大堂內桌上,此時自不及取出,但他夷然不懼仍以雙拳迎上,當下二人又鬥在一處。至此原虎才知雷行雲除刀法厲害,拳腳工夫也頗為了得。他雙拳倏進倏退靈動如神,在對手雙拐間穿進穿出絲毫不落下風。二人又鬥得一陣大漢一拐向上一拐向下齊齊擊向雷行雲頭部,雷行雲毫不閃避竟出掌擊向大漢胸口以攻對攻,大漢露出一絲嘲弄神色,明眼人都可看出在雷行雲雙掌擊上前鐵拐就會將他打個腦袋開花。   誰料雷行雲雙掌徒然加速,似一陣輕煙般穿入大漢雙手間結結實實印在胸口,直快得不可思議。「斷金掌!」大漢簡直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拋飛開去摔在幾丈開外。   雷行雲輕哼一聲,轉頭對老者道:「該你了。」   話音未落那大漢竟一躍而起,雷行雲大是驚訝,當初此掌連熊妖都不免吃了大虧,難道他剛才仍未盡全力?卻見那大漢從胸前掏出一雙鐵拐,赫然已被雷行雲雙掌擊彎。大漢咂舌道:「好厲害。」拋下鐵拐又從左右大腿處變戲法似的掏出一雙來握在手上。   雷行雲看看腳邊剛才被他一掌打掉的鐵拐,苦笑道:「你到底還有幾雙?」   大漢雙拐交擊,哼道:「老子外號『萬拐金剛』,不服氣啊。」揮拐又上。   這次他小心多了,展開一套綿密的拐法與雷行雲纏鬥,再不跟他硬拚,二人一時相持不下。見過雷行雲的厲害後在旁觀戰的老者不再怠慢,他掏出一張黃符口中唸唸有詞,最後指向雷行雲喝道:「火符,燃!」   正斗間的雷行雲雙手衣袖竟無端端燃燒起來。「哇!搞什麼……」驟然間雷行雲大是驚慌,攻勢緩得一緩,大漢已乘機一拐擊中他的腹部。雷行雲悶哼一聲不住退後,先狠揮幾掌逼開大漢,這才手忙腳亂的撲滅雙手火焰。   「不好,那老頭會使法術。」雷行雲心頭叫糟。看他的法力雖不怎麼高深,但若被那大漢纏住他在一旁不住施法,可也大是不妙。   大漢此時佔盡上風,嘿嘿獰笑幾聲緩步走上。此刻他自是有恃無恐,雷行雲卻不住退後。原虎見是時候再不能觀戰,跳入戰圈道:「行雲,我來對付那老頭。」   對原虎的本事雷行雲自是心中有數,聞言點頭道:「小心點。」上前又與大漢鬥在一起。   那老者見來的是個毛頭小子,輕蔑道:「不自量力。」又執出一張黃符念得幾句喝道:「氣劍!」脫手甩出。   一道似有若無的氣劍向原虎電射而至,帶起陣尖銳的破空嘯聲。原虎第一次遇到這類法術,不禁有些手忙腳亂,好在本能使他低頭急閃,耳邊一涼,竟堪堪避過,臉上卻被劍氣衝過的氣流刮得生痛。好,好厲害!若不是在吸收了山神玉力量後自身靈覺大幅提升,剛才才能全憑感覺避過這一道無形劍氣,換了以前的他,恐怕這一擊就倒下了。   那老者對原虎能避開此擊也大為驚訝,當下雙手各執一符喝道:「地焰陣。」立時以原虎為中心四方四道火焰貼地迅速向他竄至。這又是什麼?原虎吃了一驚,跳起避過。誰知這四道火焰竟猶如活物一般湧向他落腳處。原虎大驚,百忙中不及細想對地面道:「起。」懷中山神玉立生感應,地面竟真的隆起一塊,原虎借它之助彈往遠方,避免了烈火焚身之厄。   「咦?」老者想不到原虎竟有此異術,而且不用符不唸咒,就輕易改變地貌,不知比自己高明多少。不過看他現在運用不熟,此時不除將來必成大患,殺心一起又甩出兩張符,地面共有八道火焰向原虎包圍而至。   身在重圍,無論是躲是逃最終均會被燒到,原虎立時手忙腳亂,雷行雲百忙中回頭忙叫道:「阿虎,近攻!」   原虎得他提點心神領會,此時他對山神玉的運用已頗有心得,當下使勁一揮造出一道土牆阻住火勢,接著拚力一躍向老者跳去。在快要著地時又造出一個落腳點躍向下一處迅速接近老者。   老者有些驚慌起來,控制八道火焰已是他的極限,此時已頗感吃力,若原虎近得身來自己根本毫無還手之力。他咬咬牙散去火焰掏出一張符,瞅準原虎躍在空中的一剎那扔出:「氣劍!」氣劍奇速,頃刻間已飛至原虎身前,原虎身在空中避無可避,惟有狠下心雙手迎向氣劍。   老者大喜,心想這下你的手不廢了才怪。原虎雙手與氣劍相觸,體內蘊藏的山神力隨即發動,一團綠光暴現炸響,氣劍立時消散無蹤。不過由於是被動應招,原虎感覺雙手又痛又麻,極不好受。媽呀!好痛,原虎拚命甩動雙手,腳下卻一刻不停向老者奔去。   老者心中震驚無比,氣劍雖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法術,但由於法力集中故穿透力極強,連石牆也能打穿。現在原虎竟能毫髮無損的接下,這小子究竟是什麼人?不過已不容他多想,老者連掏出五張符紙準備做孤注一擲。   我的娘,又來?原虎心下叫苦,奔行間對準老者手一揮,地面立刻冒出一根巨刺刺向老者。老者顯想不到他還有這招,惟有狼狽閃避,無奈這一下突如其來毫無徵兆,饒是他閃得快左手仍被掛中立時見彩,手持的符紙也掉落地上。   老者又驚又怒正準備不顧一切扔出剩下三張符紙,原虎哪會由他,手臂又揮,老者身前身後左右七八根巨型土刺斜斜穿出射向老者,老者如何閃避?無奈長歎一聲閉目待死。這些土刺卻未穿過他的身體,只前後交錯將他夾在中間,老者立刻動彈不得,就如被上了一道枷鎖。   原虎長長鬆了口氣,剛才那招他冒險而為實是迫不得已。真正以意念操控土石也不過是今天才開始,對完成這麼大難度的動作他一點信心也沒有,所以用足全副心神。還好成功,如果一個錯手殺了人就罪過了。   他快步上前將老者擊昏,那些土刺隨即消散,老者順勢倒在地上。終於成功了,原虎長吁口氣,這才感覺太陽穴陣陣疼痛,腦袋也是不住發暈。怎麼了?酒勁現在還沒散嗎?腦子越發昏暈,眼前發黑,站也站不穩,原虎只好扶住邊上一棵大樹不住喘氣。         ∼第四章∼     那邊大漢見原虎打倒老者早亂了陣腳,被雷行雲幾下逼開連鐵拐都掉了一根。雷行雲道:「到這份上了還要打麼?投降吧。」   大漢怒道:「降什麼降,就是到這份上才要打。」隨手甩開鐵拐,又自腰間摸出一對道:「來呀,老子還沒敗哩。」   雷行雲一副沒好氣的表情道:「好,我就成全你。」又衝上。   大漢道:「誰成全誰......」突的發覺雷行雲身子詭異之極的晃得幾下竟已無聲無息的來至他身側,如鬼如魅,匪夷所思到了極點。大驚下不及出招,雷行雲雙掌又印上胸膛。「斷金掌」!大漢心叫:「完了」。應掌拋飛,就此人事不知。   「呼......」雷行雲伸手抹抹額上的汗,沒想到還要使出這招。突然一陣鼓掌之聲自身後傳來,一人朗聲笑道:「好一個『鬼步神行』,好一個『斷金掌』。武神道場門下果然不同凡響。」   一位長身玉立神情瀟灑的青年應聲而出,他二十七八年紀,長相英俊,同樣身著藍色錦袍,胸口繡上六朵浪花。   又來一個?還是識貨的,雷行雲露出戒備神色。那人見狀雙手高舉道:「且慢,在下龍船會『龍腹』吳宗之,來此並無惡意。只聞得武神道場門下與我們有點小誤會失和動手,特來此向各位致歉,不知此事閣下可否給個面子一筆勾銷?」   雷行雲當然不是不知趣的人,經此一役對龍船會再不敢小看。看來他們是以浪花多少劃分等級,兩個四朵的尚且如此,這個六朵該比自己只高不低,遂抱拳道:「如此最好,說來此事我們也有不是之處,還望見諒。」   吳宗之笑道:「哪裡。以後閣下回到道場,請代我家『龍頭』向『武神』前輩致意。」又轉頭對原虎道:「閣下操控土石之技在下生平僅見,神妙無方,當非泛泛,敢問閣下是何派門下?」   原虎此時頭暈稍緩但仍感吃不消,吃力笑笑道:「微末小技,何足,何足掛齒。」   吳宗之也不追問,道聲:「告辭。」對眾人揮手道:「走。」自有幫眾扶起大漢老者頃刻走個乾淨。   這時古副堂主連滾帶爬的由客棧內衝出,只見他鼻青臉腫衣衫破爛,全身上下大汗淋漓,直如從水裡撈上一般。燕九追出道:「別走啊,再來打過。」   古副堂主氣喘如牛,像見到鬼一般不住後退,一下由台階上滾下,他啞聲道:「你,你......別過來,累,累死我了,不來了,求求你饒了我吧。」轉身向龍船會去處衝去,跑得幾步一跤跌倒,掙得幾下又爬起雙腳打閃東倒西歪的跑掉。   燕九呵呵大笑衝他道:「慢走不送啊。」   雷行雲走上扶起原虎道:「如何?」   原虎搖搖頭道:「不礙事,只是頭暈得緊。」   雷行雲點頭道:「看來你是使岔了勁,休息一下該會沒事。」說著就要將原虎扶入客棧內。   那書生岳昊來此時走了出來對雷行雲等道:「失敬失敬,原來幾位竟是界羅武神道場弟子,難怪不把那些人放在眼內了。」   燕九面有得色,得意道:「好說好說,就是再多來些人我也不怕。」   雷行雲狠狠瞪他一眼,道:「剛才之事已過,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閣下仗義執言我很感激。」剛才一役他已看出天下英雄實不可小看,這龍船會只不過是一個地方幫會,但幫內人才濟濟好手眾多,若一味鬥下去自己一行決討不了好。剛才那些人對自己客客氣氣實是看在武神道場面上,不願樹此強敵,自己可沒什麼好得意的。   岳昊來哦了一聲也不以為意,指著原虎道:「這位兄台沒事吧?」   雷行雲今天頗受挫折,心情本已不好,若非看在他剛才不顧危險為己方說話的份上理都懶得理他。剛才那番話已隱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思,哪知這書生卻毫不知趣,一味說東道西,當下冷冷道:「他沒什麼,只是使岔了氣休息一下就成。」   岳昊來卻絲毫不以為忤,微微一笑道:「看他的樣子倒跟在下連夜苦讀竭盡心神時的樣子差不多,卻原來只是岔了氣,倒叫你們見笑了,哈哈哈......」   原虎一直頭暈不止,腦袋中如天翻地覆般一片混亂,此刻聽了他這幾句話心中一動,隱隱把握到什麼。但此時此地卻又不容他仔細思量,只勉強抬頭對岳昊來道:「在下沒什麼,倒叫岳兄費心了。」   雷行雲對岳昊來瞪眼道:「我們累了要回去休息,岳兄自便吧。」   岳昊來笑吟吟讓過一邊道:「是是,正巧大家住同一間客棧,那就明日再來討教。」逕直走入。   雷行雲暗暗叫苦:看來明天也沒得清淨了。回頭見燕九仍立在那兒傻兮兮的笑個不止,只感到深深的沒力。沒好氣叫道:「走啦!」也不理他聽見沒有將原虎扶入。   此時客棧掌櫃已知這三人大有來頭,似乎龍船會也懼他們三分,哪還有半點不滿,只是慇勤接待。   雷行雲將原虎扶回房內又仔細查看一番這才自去安息,不一會兒雷燕二人伏在桌上鼻鼾之聲此起彼伏,當已睡熟。原虎獨自躺在床上,頭暈雖已減退不少,但陣陣襲來仍讓人煩悶不已。正在床上翻來覆去苦惱時突的想起岳昊來的話:跟在下連夜苦讀竭盡心神時的樣子差不多。   當時他已略有所感,原虎勉力壓下頭暈細細回味這句話,腦中突的靈光一現已明白關鍵所在,正是這「竭盡心神」四字。觀自己現時情況身上無傷,此時也是精力充沛,當然不會岔了氣,何況自己根本沒有修習內功,何來氣可岔?只是頭暈不止,太陽穴陣陣疼痛,正如一個人盡心盡力之後精神耗損過度一般。   明白之後原虎立刻行動,他在床上坐好,不理頭暈如何將心神導向體內的山神氣,立時感覺體內那股莫然無匹薄然浩大的力量正在各經絡之間穿行不止,活力儼然跳動不息。跟著他試著將這股力量引向頭部,立時由其間分出一股直接竄上頭頂,竟不理會經絡束縛。   此時若有任一習武者在此當會嚇個半死。要知任一內力均是遵循人體經絡運行,無論那人內力如何高強充沛仍不脫此,而內勁所循經絡路線不同也正是各門內功根本不同所在。原虎體內的山神氣平日倒還循規蹈矩,一到要用時竟如此乾脆直接,想到哪兒就到哪兒,端的是驚世駭俗。   原虎卻毫無所覺,只道這是天經地義之事一般。待到力量貫達頭頂後,原虎立覺頭暈減少許多,心中一喜:果然有效。於是將那股力量留於頭部任其在腦內各處自然流動。那股力量凝於頭部中心,接著從中分出數小股就如無數小觸手一般在原虎腦內撫動不息。原虎感覺清爽無比,只覺頭清目明無比舒服,就那麼任其撫弄,不一會沉沉睡去。   原虎卻不知道就因岳昊來那隨意的一句話,竟使他在誤打誤撞下進一步窺得山神玉的運用法門。原來山神玉內的力量既非內力,也非法力,而是山神玉內特有的不知名的力量。此力不依物性,無論神鬼人妖怪皆可得,一旦進入主體之內就會與那人融會為一體,生生不息。   原虎自從得到它,平時即依人體構造潛伏於經脈之內,但如需使用就「原形畢露」,可直接來往於身體各處,勁隨意動,如臂指使,厲害無比。其實哪是什麼如臂指使,這股力量根本就是與使用者一體,乃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山神玉內的那股力量一旦與使用者結合,對使用者幫助極大,就有些像一人擁有絕世內力一般,好處實不可盡數。而山神玉本身則又是使用者操控土木的關鍵所在,使用者運用山神玉控制土木才當真是「如臂指使」,幾乎想怎麼便可怎麼,但運用它卻需要大量耗損精神力。原虎今天不知此節胡亂使用,精神嚴重透支,這才會感覺頭暈不止。   這還算他運氣不錯及時運用山神力緩解,否則再多來幾次恐怕會傷及腦部,輕則癲狂,重則有可能終生癱瘓,實是危險無比。但經此之後,原虎卻也無意中找到了順利運用山神玉的法門,那就是與體內山神力結合起來以山神力那無方妙用來補充精神耗損。   想通了這個,原虎就如脫胎換骨一般,自身力量又進一步提升。實際情況當然不是那麼簡單,他也還不可能一步登天,以後要想進一步發揮山神玉的力量就需要越來越大的精神力,同時也需要同樣多的山神力來支撐,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原虎現時只是初窺門徑,要想發揮自己體內的那股力量就需要刻苦修煉,但無論如何,他現在就像擁有一座寶藏,只待自己去慢慢發掘了。         ∼第五章∼     一夜無事。到了清晨原虎已完全恢復,且更感精力充沛神采奕奕,顯然經過昨晚的鍛煉,山神玉已將他的精神力量提升不少。不多時雷燕二人相繼醒來,見到原虎沒事,雷行雲大喜,三人一同到樓下大堂用早膳。   剛點上菜岳昊來不知如何已一屁股坐入席內,向原虎拱手道:「看兄台精神旺碩,當知已然沒事,恭喜恭喜。」   雷行雲立刻皺起眉頭,這人憑也麻煩。   原虎卻對他頗為感激,若非他無心提點自己恐怕現在仍在為頭痛煩惱呢。忙還禮道:「岳兄不必客氣。在下原虎,這兩位是武神道場門下雷行雲和他弟子燕九。」   岳昊來恍然道:「我說原兄操石之技雖妙卻不像武神道場的手段,卻不知原兄從何處習得?」   原虎一笑道:「這個恕在下不能說。」   岳昊來也不見怪,對雷行雲道:「武神道場武技高絕,昨晚在下可是大開眼界,不知......」   雷行雲揮手打斷他道:「你到底是幹什麼的?怎麼見面就問個不休?」   岳昊來哈哈笑道:「對,對。只是在下生來好奇,一年前有感『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才立志行遍四洲開拓眼界。幾天前聽說海鏡有霜雪珠現世,這才趕來,在下無理詢問還請原諒則個。」說著立身團團一揖。   聽他立志行遍天下增長見聞,倒與自己想法相合,原虎好感大增,起身還禮道:「哪裡。只是我們有些極厲害的對頭,怕將岳兄牽連進來所以才會如此,也不是有意隱瞞什麼。」   雷行雲臉色頓和,也還了個手禮,燕九卻理也不理,只顧吃個不停。   岳昊來奇道:「龍船會嗎?他們乃海鏡第二大幫,實力僅次於『東海盟』。『龍頭』徐業乃一代豪雄,手下『龍頸』『龍爪』『龍腹』『龍尾』或武或道,均為難得人才,且幫眾眾多,實是不可小看。昨晚那青年吳宗之正是『龍腹』,傳聞他年紀輕輕已盡得『水行道法』真傳,在海鏡罕有敵手。若是他們,三位可要小心了。」   這下連燕九也留上了心,難怪昨晚那幫人如此厲害,能在海鏡這處揚名立萬確是不簡單。   想到連那麼厲害的傢伙都敗在自己手上,燕九不禁一臉得色:「管他什麼,昨晚還不是......唔!」卻是雷行雲隨手抓個饅頭堵住了他的嘴。   雷行雲淡淡道:「我們對頭不是那些人,諒他們也不敢招惹武神道場。」   岳昊來面露訝色:「不是?唔...莫非是神州五大派?此處地近天都山,可是天元宮?」   原虎三人無不大驚,立刻對他刮目相看。此人看似書獃一個,竟可憑雷行雲一句話推測出事實,智計實非同小可。   雷行雲面色一沉湊近岳昊來沉聲道:「這事可不是開玩笑的,岳兄與我等萍水相逢,此事聽過便算,否則定會惹來天大麻煩。」   岳昊來滿不在乎道:「在下了然一身,倒也不懼怕他們什麼。」   原虎知這人實有些呆氣,否則昨夜也不會莽莽撞撞的出頭。當下道:「岳兄萬勿如此,此事不關你事,貿然惹上實屬不智。」   岳昊來還想說什麼,但見雷原二人臉色鄭重,當下長長出口氣道:「好吧。不過三位以後若有用得到在下處,只管開口,說起來我......」   雷行雲伸手打斷他道:「多謝岳兄好意,但此事不宜外人插手,還請岳兄體諒。」   至此岳昊來再不好說什麼,只得答應。頓頓他又道:「不過此次不世異寶霜雪珠現世,聽說海鏡東海盟,龍船會均志在必得,其餘小幫會雖不敢明著競爭,暗地裡也是磨拳擦掌躍躍欲試,其餘從神州各處趕至的各路豪傑也無不覬覦此寶。屆時海鏡必有一場大亂,各位到時仍需小心龍船會趁機報復,說到底他們也非善男信女,該不會就此隱忍。」   原虎細想一下,也道:「說得對,他們是地頭蛇,沒理由那麼輕易放過我們。想來該是為了爭奪霜雪珠不想多惹事端。到時一旦東西沒到手,我們可要小心了。」   雷行雲點頭應是:「我們會小心的了。」   燕九卻毫不在乎:「怕什麼,只憑我燕九就可打發他們。」   岳昊來讚道:「燕兄昨夜大顯身手打得他們屁滾尿流,當然不懼。」   燕九頓時眉花眼笑,深覺此人知我。   雷行雲卻不願跟他糾纏下去,淡然道:「卻不知岳兄今天有何打算?」   岳昊來立時會意,起身告辭道:「今天還有幾處名勝要訪,就不打擾幾位了,告辭。」   待他走後,雷行雲問原虎道:「阿虎覺得此人如何?」   原虎沉吟道:「他該不如表面般簡單,無論如何盡量別將他牽扯進來。」   雷行雲點頭道:「此人智計過人,知一行三。無論他有何目的,我們少惹他為妙。」   只燕九一臉不解,這書生人不錯啊,幹麼不理他?但對他而言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想想便算,跟著便埋頭飯桌。   看著徒弟將桌上飯菜一掃而盡,雷行雲道:「吃飽了麼?那麼去找藥神婆吧。」三人結帳起身。   他們自樓上將小蘭抬出,雷行雲招手喚來掌櫃。   「幾位有何吩咐?」自昨晚一役掌櫃對三人態度大變,慇勤得不得了。   雷行雲道:「你知道藥神婆住在何處嗎?」   掌櫃臉上現出古怪神色,半晌始道:「三...三位當真要看大夫麼?」   燕九大聲喝道:「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這麼婆婆媽媽作什?看病還有假?」   掌櫃嚇得臉白如紙,連聲道:「是是。只是若是平常毛病我勸幾位還是另外尋個大夫好了,不如由在下介紹......」猛抬頭見燕九凶巴巴的神色,只得住口。   原虎道:「掌櫃好意心領,不過我們確是要去尋藥神婆。」   掌櫃仍是絮絮叨叨道:「唉...找誰不好......」   燕九悶哼一聲猛的抽出刀來,掌櫃直驚個魂飛天外,顫聲道:「幾,幾位出門右轉順大街走到港口當可看見。」   燕九伸手拍拍掌櫃臉頰笑道:「這才乖嘛。」掌櫃一臉哭笑不得。   三人出門依掌櫃所指而去。那掌櫃看著三人背影忍不住長歎一聲:「唉~~~~也不知是第幾批了......」回身慢慢踱回房內。   三人在街上慢慢而行,原虎忽道:「剛才那掌櫃行為怪異,似是有什麼話想說,莫非這『藥神婆』有什麼古怪?」   雷行雲想想剛才情形,也覺有些不對:「不知道,也許真有什麼古怪。不過小蘭傷勢絕非普通大夫可以醫治,真有問題也只好去試試了。」   燕九大聲道:「管他!那個什麼藥神婆想來也不過是個老太婆而已,到時就算真有什麼只要我拿刀一嚇,還怕她不乖乖就範?」言畢得意非凡,忍不住就在街上哈哈大笑。   行人見他對拿刀威脅一位老太婆「就範」如此興奮,一時紛紛側目,更不時小聲議論。只聽嗡嗡密話聲中「變態」「不知廉恥」「戀老癖」之類不絕於耳,顯已將燕九當成了飢不擇食的「色情狂」。   「他們幹什麼?」燕九忍不住回頭問道。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雷原二人已抬著小蘭避得遠遠的,眼中更是種「你別過來,我們不認得你」的神情。他終於醒悟,不禁又羞又急,哇哇大叫,瘋了一般向兩旁路人撲去,街上頓時大亂,一片雞飛狗跳。   好容易勸住抓狂的燕九,三人才得重新上路,燕九對於剛才的出醜尤自不甘心,口中仍罵罵咧咧。原雷二人自不去理他,約過得半個時辰三人才走完長街來至港口,海鏡之大可見一斑。   只見港口景象又有一番不同,由原虎三人所處街口起左右兩邊無數艦船一字排開,船與船之間無數小船往來馳駛,夾在大船壁間就有如行在長長夾道之中。各船桅桿林立叢生,放眼望去直有如叢林,面面白帆展動不止,在藍天白雲襯托下極是賞心悅目。海鷗等各色海鳥在眾船上空不住旋飛,呱呱叫聲直吵人耳。   碼頭上更是興盛,各處人頭湧動熙熙攘攘。水手的吵鬧聲,搬貨苦力的號子聲,商販間討價還價的爭吵聲以及無數不知名的聲音構成一種奇異的哄鬧,在人的耳朵中翻動不休。三人初至此處一時竟被弄了個暈頭轉向,更顯出了海鏡這大港名不虛傳,充滿生機與活力。         ∼第六章∼     雷行雲不住叫苦:「完了完了,此處如此之大,讓我們上哪兒去找?」   原虎也緊皺眉頭,以前雖也聽聞海鏡港口之大冠絕神州,實際看到仍是不敢相信會如此大法,此處只船隻恐怕就不下數千艘。三人茫然在街口呆立一陣,原虎拉住一位路過的老人,看打扮應是位碼頭工人,他拱手道:「大叔請問藥神婆住在何處?」   那老人呆了一呆,上下打量三人一番後竟也顯出了副與客棧掌櫃相似的神色道:「你們找…嘿!」   三人心叫不好,看他如此,這藥神婆該不止是有一點古怪了。原虎正要開口相詢,那老人迅速道:「由此處往下走就可見到。」言畢竟匆匆跑掉,似乎生怕惹上什麼似的。   原虎與雷行雲相視苦笑,然而已到這個地步當然不能打退堂鼓,三人抬起小蘭依老人所指行去。   雷行雲一面避開各色人等一邊道:「阿虎,一會兒若有什麼古怪你們就聽我號令趕快離開,千萬不可久留。我估計今天有點懸。」   原虎點頭應是。燕九雖也想說上兩句場面話,但想起那老人的古怪行徑,竟說不出口。走了半天三人仍未看見有哪所建築像是與藥神婆有關,一路一邊儘是連綿不絕的倉庫貨棧,另一面就是緊緊挨靠的各色船隻,單調已極。   「還沒到?莫非走過了?」原虎不住打量四周,忍不住道。   雷行雲也是一臉茫然:「不會呀,我一路留意,沒發現有什麼不對。」   二人正摸不著頭腦,忽聽燕九在前歎道:「哇,好漂亮!」   雷行雲正在心煩,聞言不禁有氣,罵道:「現在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看美女……」突的住口不言。   只見前方不遠處停著一輛華麗之極的馬車,既長且闊鑲金嵌玉,由車前四匹毛色相同的白色健馬拉拽,在此處出現端的大非尋常。三人大喜,難道藥神婆就在前面?連忙跑去。   待到跑近前更見馬車不凡,車身貴重裝飾的反光直晃得三人眼都睜不開。車前數名衣飾華麗的壯漢分站各處,將半條路口堵死,無論什麼人想要靠近馬車均會被他們擋下。想來該是保鏢之類的人物,可見此車主人來頭不小。   一見三人奔近眾漢無不露出戒備神色,一人排眾而出對三人喝道:「什麼人?站住!」   燕九哪會理他,幾步搶上一腳踢出道:「滾開點,羅皂什麼!」   那人側身閃開大怒道:「哪兒來的鄉巴佬?活得不耐煩了!」一眾大漢伸手握上腰間刀柄向三人虎視耽耽,情勢立時沉重起來。   燕九夷然不懼:「哼哼,話先說在前頭,趕快讓路,否則莫怪我不客氣。」   原虎二人此時已經趕上,原虎向眾人身旁的建築看去。只見這房子與別處倉庫並無兩樣,極是簡陋,但門上卻刻了個大大的「藥」字,內裡更不時飄出陣陣藥香,想來就是此處了。   他向雷行雲打個眼色,放下擔子走上對眾漢道:「我等亦是前來求醫的,並無惡意,剛才純屬誤會還請諸位見諒。」   車旁一名錦衣老者走出,看看原虎身後的小蘭一眼,嘿嘿笑道:「既然如此,你們退到那邊去,一會兒莫衝撞了我家夫人,否則……哼哼,等我們走後自會讓你們進去。」神態極是傲慢。   自昨晚大發神威,燕九就一直以高手自居,聽老者竟敢對自己這麼「放肆」,大怒道:「放屁!老子看該你們退開才對。」   老人神色一變冷聲道:「好膽!來呀,給我將他們趕走。」眾大漢應了一聲向原虎等逼近。   見對方如此霸道,雷行雲也動了真火,冷笑一聲走上就要動手,眼看眾人間衝突已不可避免。   「且慢!」突地一聲脆喝阻住眾人。只見一名樣貌秀美的少女由屋內走出,她約莫十六,七歲年紀,明眸大眼模樣十分秀麗,一頭青絲編成條烏油油的大辮子拖在背後,很是可愛。   此時她一臉怒氣道:「幹麼在我婆婆門前大呼小叫的?」聲音既甜且脆。   眾人立時停手,燕九更目不轉睛的盯著她。而那老者似乎早認得她,先伸手阻住眾人,賠笑道:「姑娘莫氣,這有三個不識好歹的鄉巴佬,我們正要打發他們。還望姑娘恕罪。」   那少女轉頭對原虎等道:「你們在這兒幹什麼?」   聽她詢問,雷行雲咕噥道:「好個俊俏的小妞……」   「你說什麼?」哪知那少女耳朵極尖,杏眼一瞪叉腰喝問道。   不想會被聽見,雷行雲駭了一大跳,忙道:「不…沒什麼…嘿!我說我們是來求醫的。」   少女猶自不甘心,疑惑道:「真的?」   雷行雲給她盯得心中發毛,硬著頭皮道:「這個…大丈夫一諾…那個…不虛。自然是真的。」   所幸少女不再追問,對他們道:「即是來求醫的,就抬上病人隨我進來吧。」雷行雲這才長吁口氣。   三人大喜,抬上小蘭就要走人。那老者攔住少女道:「姑娘,我家夫人還在裡面啊。」   少女沒好氣道:「那又怎麼樣?她又不是第一回來了,我們還能吃了她不成?」   老者老臉微紅:「不,不是,可……」   少女再不理他,領著三人向內走去。   待三人經過身旁時老者陰測測的道:「三位膽子不小啊,以後在海鏡可要小心了。」   原虎等自不會怕他,昂然而過。燕九忽回過頭來笑道:「小心,小心什麼?小心你老母麼?」那老者霎時漲紅了臉,直氣得鬍鬚亂抖。   雷行雲淡然道:「徒兒啊,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說過了麼,人是人他老母生的,妖是妖他老母生的,不可以隨便問候別人的老母。」   燕九低首應是,一臉乖巧:「是。不過師父啊,那老頭我一見如故,實在…嘿,實在忍不住,所以才輕輕的問候了那麼一下。」   雷行雲釋然道:「這樣啊?那恕你無罪。」   燕九道:「謝師父。」只把原虎聽得苦笑不已。這兩師徒一搭一檔,直把老頭氣得哇哇亂叫,偏生又不敢得罪那少女,一點辦法也無。   走著走著那少女忽回頭道:「幾位大俠膽識當真不凡,小女真是佩服已極。」   雖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但被一個美女誇獎,燕九仍是喜不自禁:「原來我名頭那麼響嗎?連你這小姑娘也知道我『膽識不凡』。」言下深感當初投對了師門,這武神道場果然厲害,自己才入門幾天,名頭已然傳到了這兒。   不料那少女搖頭道:「這倒不是,只是剛才幾位不但不怕那些人,還敢出言挑惹。這等膽識小女子在海鏡這許久,還是第一次得見。」   原虎心頭泛上不詳的預感,趕緊問道:「那些人?他們究竟是誰?」   少女哦了一聲道:「怎麼幾位不知道嗎,他們就是海鏡第一大幫『東海盟』的人。今日是保護盟主『海鏡王』韓紹南的小妾前來求我婆婆治病。」   又對燕九道:「剛才那被你問候老母的老人乃韓紹南的親信,韓府大總管丁行。聽說他不但在東海盟頗有權勢,為人還有些記仇哩。幾位竟視他如無物,小女子領教了。」   當下雙手合於胸前作祈禱狀,眼中露出無限憧憬,油然讚道:「啊~~~~原來這就是英雄啊。」   原虎三人面面相覷,同時苦笑。我們這是什麼命啊?才來海鏡一天就同時開罪了此處兩大幫派,也不知這算不算本事。   言談間四人已走入屋內。進得裡面藥香更見濃烈,內裡不見天日昏暗無光,只壁上盞盞油燈充做照明,昏昏晃晃倒給此處增加了種神秘的氣氛。那少女領著三人來到一處廳堂模樣的地方,道:「在這裡等一下。」說著走入內裡一間小屋。   原虎等此刻惟有放下心事靜靜等待。無聊中原虎四下張望,見此處不甚寬大,四壁空空,只正中一張木桌上稀稀拉拉的放了些藥草和一些不知名的陶陶罐罐。此外就是他們坐的幾張板凳,想來是為等人準備的,在昏黃的油燈映照下倍感陰森。   正在胡思亂想的當兒,只聽裡面一把蒼老的聲音道:「回去多休息休息就沒事了。」另一人含糊應了一聲,接著腳步聲向此處而來。   原虎三人立刻站起,緊盯房門。終於要見到這位名揚天下以用藥見長的「藥神婆」了。         ∼第七章∼     門板打開,卻是一個青衣小婢當先行出,手裡還提了盞燈籠。跟著一個模樣可人的紅衣小婢扶著一位身型高挑,麗衣雪膚風華絕代的美麗女子款款而出,想來該是韓紹南的那位寵妾了。看她秀眉微顰,走動間一副弱不經風,柔若無骨的樣兒,確是我見猶憐。   經過眾人身旁時陣陣幽香飄入三人鼻間,竟將屋內濃烈的藥味也壓了下去。突地那紅衣小婢抬頭惡狠狠的沖三人道:「看什麼看?」   三人嚇了一跳,都想不到會無端端招來此女惡言相向。燕九嘿的一聲,有人鬥嘴那是再好不過,更何況還是個俏妞兒。卻聽那女子幽幽歎了口氣輕聲道:「小晴,在這裡的都是患病的可憐人,莫再口出惡言了。」   三人聽了竟無端端心頭一蕩,霎時滿面通紅,均想:這夫人聲音好美。那小晴垂頭應道:「是。」但仍回頭狠盯了三人一眼。   待到那夫人一行出屋以後,三個大男人仍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兒。剛才那少女探出頭來奇道:「咦?怎麼你們還在這兒?進來啊。」   雷原二人滿不好意思的搖搖頭,抬起小蘭扯上猶張大了口的燕九進入屋內。   內屋佈局又有一番不同,此屋頗大,靠牆左面排排木架相繼擺放,上面有無數小抽屜,當是放藥所在。右面則十數爐子一字排開,爐中烈火熊熊,正自煎熬著藥物,充滿屋內的藥香當由此而來。前方一張巨大長桌橫放,竟有幾張床大小,也不知是幹什麼用。   而旁邊一張小几椅內正坐著一位鶴髮童顏的老太太,她銀絲滿頭,身型微胖,保養得頗為不錯。手中抓著一根木杖,此刻正笑吟吟的看著三人,極是慈祥。   原虎長舒了口氣,這當是藥神婆無疑了。看她這樣就如自己已去世的老奶奶一般,哪會有何古怪?心頭大石頓時放下。那少女跑過去偎在她懷裡撒嬌道:「這三個人就會看女人,若不是我叫他們,恐怕他們現在還站在那兒呢。」   三人都老臉一紅,頗為尷尬。那老人憐愛的拍了拍少女的頭,呵呵笑道:「我孫女婷兒就是這麼口沒遮攔,三位莫怪。卻不知哪位要找老身看病?」   原虎與雷行雲將小蘭抬上,原虎道:「這是在下朋友,因為受了傷以至昏迷不醒,還望前輩施以援手。」   小蘭受傷已有多日,至此刻滴米未沾,容貌已大見憔悴。加上風塵多日,三個大男人又不便為她擦洗,身上風塵僕僕,已不復往昔秀色。原虎心頭一酸,語氣已有些哽咽。   哪知藥神婆一見之下眼中精光一閃,竟頗有意外之色。原虎奇道:「怎麼了?」   藥神婆不答,反深深看了原虎一眼,嘿的一聲不再說話。原虎正奇怪她為何如此,倏的醒悟到她已一眼看穿小蘭的真實身份,這藥神婆果然大不簡單。   原虎不敢怠慢,起身拱手道:「這位姑娘是為救在下而傷,若非為我,她也不至於此。她待我情深義重,我決不在意她的出身。今日無論付何代價我也在所不惜,只望前輩肯念她救人行善,能施以援手,在下感激不盡。」他語氣誠摯,已暗中承認小蘭身份,說到後來想起以往種種,字字感人肺腑。   藥神婆先是一楞,爾後笑看原虎半晌不語。原虎心中突突直跳,深怕她也如別人一般深有成見,那今天就要糟了。所幸藥神婆開口道:「小子不錯。不過這話我聽得多了,念你一片至誠,只望莫反悔才好。」顯已答應出手。   原虎大喜道:「多謝前輩。」   藥神婆伸手撫上小蘭手腕沉吟道:「是受外力震盪所傷,唔…傷得不輕啊…   咦?」突的面現訝色,急急坐正認真把脈,面色漸漸凝重起來。   原虎三人無不暗暗心驚,看她這樣定有什麼重大變故,別是小蘭沒救了?藥神婆緩緩點頭道:「不錯,不錯。」抬頭對原虎道:「她受傷後還有何人為她醫治?」語氣急促,顯然心中激盪不已。   原虎一楞:「沒人啊。」   藥神婆猶不相信,急急追問:「真的?」   原虎肯定的點頭道:「不敢欺瞞前輩,真是沒有。」   藥神婆哦了一聲,甚是失望。她旋又頹然自語道:「這麼多年了,還妄想什麼……」歎了一聲對原虎道:「拿來吧。」   這藥神婆說話總是這麼突兀,原虎又是一呆:「什麼?」   藥神婆伸手指向原虎胸口道:「那裡的東西啊,別以為我不知道。」   原虎心中一凜,她竟如此神通廣大,已看出自己身藏山神玉?藥神婆又道:「先還口口聲聲說為她不惜一切,現在竟連枚靈芝也捨不得。」   原虎更是莫名其妙:「靈芝?」   藥神婆傲然道:「還有什麼,當然是你身上的那枚九葉靈芝。哼,天下間還有什麼藥材能瞞得過老身的鼻子。」   原虎這才醒悟,這靈芝是為贖回小寶準備的,小蘭受傷後一直擱在懷裡幾乎將它忘了。此時他自不會吝嗇,忙取出遞上。   藥神婆笑道:「想不到你身懷此寶。有了它,我保證還你個活蹦亂跳的大美人。」   原虎臉上一紅:「有勞前輩了。」   燕九在旁插嘴道:「喂!老太婆,藥都我們自己出了,診金該少算點吧。」   藥神婆道:「這個自然。三天後各位就來接人,診金麼......就這個數吧。」說著伸出五指。   雷行雲掏出五兩銀子遞上道:「還望前輩多多照應。」   藥神婆卻不接,只笑瞇瞇的道:「呵呵,年輕人憑也性急,誰說是五兩了?」   燕九十分驚訝:「不是五兩,難不成還是五十兩麼。」   哪知藥神婆竟點了點頭。燕九失聲道:「五十兩!你不如去搶......」   雷行雲伸手攔住他,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道:「我徒弟也口沒遮攔,前輩莫怪。」   藥神婆仍搖了搖頭。這回連雷行雲也搞不懂了:「前輩不是說五十兩麼?」   藥神婆笑道:「是啊。」   雷行雲看著手中的銀票:「那這......?」   原虎突的想起一人,身高體壯,虯髯光頭。心裡一驚,顫聲道:「莫非...莫非...是五十兩...金子?」   藥神婆還是那副笑瞇瞇的慈祥樣兒:「還是你聰明。」   乍聽此數,連雷行雲也不免大吃一驚,燕九更是怒叫連連,他吼道:「什麼!五十兩金子?你就算打劫也太離譜了吧,藥還是我們自己出的呢。」   婷兒小嘴一嘟冷笑道:「別在那兒鬼叫,早給你們減了一半診金哩。這種傷本該收一百兩金子的。」   對方的漫天要價實在是太離譜,雷行雲沉聲道:「前輩收費也...嘿,太貴了點,不知可否少些?」   婷兒不屑道:「嫌貴?也不先打聽打聽就敢上門,上門就別嫌貴。」一時三人鬥嘴不止。   原虎呆呆站在那兒,心頭反反覆覆只有四字:五十兩金子!整個人生氣就如同被這四字抽乾了一般,全身漸漸出現石化狀態。藥神婆還是那副樣兒,笑瞇瞇的偎在椅內看著眾人鬥口,也不作表示。   雷行雲此時道:「若然如此,我們不治總成了吧!徒兒,我們走。」   聽得此言原虎稍稍回復了一絲生氣。是呀,此處不成還可以去陶定那兒,陶定再扯也不會收這麼多吧。其實並非捨不得這些錢,只是一下拿這麼多出來對自己來說根本不可能,何況還有小寶在等著他,不能把時間全耗在這個「錢神婆」身上。         ∼第八章∼     三人抬上小蘭剛想離開,卻見婷兒伸手一攔阻住去路:「那留下診斷費三十兩金子。」   「什麼!」燕九直跳起丈餘,輕功無端大增,吼聲更是震天:「你說什麼?」   婷兒理所當然的道:「凡是我婆婆看病,治與不治都要收三十兩診斷費。不看也可以,把錢留下。」   原虎聽到瞬間完全石化,表面更開始絲絲龜裂。雷行雲終於忍不住道:「好啊,敢情是遇上黑店了,那我們也用不著客氣,徒兒。」   燕九會意,猛然抽出大刀獰笑道:「小妞兒,識相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婷兒卻是夷然不懼,想來這種場面也不知遇上多少回,冷笑道:「早知道你們想賴帳,大黃小黃,快出來。」說完退往一旁。   三人摸不著頭腦,什麼大黃小黃的,藥名麼?突然聽到頭頂處傳來陣陣悶吼,跟著兩道快得不可思議的黃影直撲而下。三人只覺眼前一花面前已赫然立著兩隻黃色異獸,它們大僅如貓,尖頭細尾爪牙鋒利,全身生滿黃色甲片,正對著三人低吼不止。   「靈獸!」雷行雲驚叫出聲。   所謂靈獸正是區別於尋常野獸而已通靈的獸類。此種野獸天生帶有一定的妖力或極有靈性,且大多數生具異能,可說十分厲害,普通人根本非其對手。兼之各類靈獸各懷其寶,因而也成為各族爭相逐殺的對象,數量極為稀少。   靈獸種類不一各有特異,而其中翹楚就是號為萬獸之靈的麒麟和萬禽之長的鳳凰了。然而物有利弊,雖然靈獸天賦稟異,但也注定它們比尋常野獸更難修煉為妖,異能越大越是如此。因此還能偶爾聽聞各種低等靈獸之妖,高一些的則從未有過,再高如鳳凰麒麟一類更是不可能了。   婷兒得意道:「這是我十歲那年婆婆為煉製一味靈藥上山捕捉的,我沒捨得殺一直養到現在。不知有多少嘴比你們硬上十倍的人被它兩打發過,我勸你們還是乖乖奉上診金,免得一會兒又要多加上一筆醫藥費了。」   原虎等連妖怪都殺過,自不會將這小小靈獸瞧在眼內。雷行雲哈哈大笑抽刀出鞘道:「那我倒要見識見識這兩隻畜生有什麼本事。」   婷兒露出個「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表情,對二獸道:「上!」   雖然已有準備但仍難估計兩獸行動如此之快,幾乎在婷兒下令的一剎那已撲至三人身前,速度簡直幾可比擬雷行雲的「鬼步神行」。三人大駭出招,雷行雲與燕九一直劈一橫掃攻向其中一頭,原虎則向另一頭踢出一腳。   兩獸吱吱低叫,三人只覺眼前黃影一閃二獸已撲向面門,就眨眼的工夫爪子已到眼前。雷行雲大叫一聲長刀反挑,那靈獸後腿在刀身一蹬,已借力躍過雷行雲頭頂跳往身後,落地時輕點一下又迅速撲上,簡直如同鬼魅。   而此刻燕九那一聲「媽呀」才叫出口。雷行雲悶哼道:「好傢伙。」也不回身聽風辯位反手就是一刀,誰知只覺小腿一涼,那靈獸已由他胯下鑽過,還順爪抓傷了他。緊接著在雷行雲分神的一剎斜斜撲上直衝燕九腦側。   多時訓練終於顯出成果,燕九在此攸關之時終使出救命本領。他腳下一扭身子錯轉並折腰後仰,及時避過此爪。那靈獸一擊不中身子在空中硬生生下折,竟轉了個直彎,仍撲向燕九臉部,匪夷所思處連雷行雲也大為歎服。   這等不用借力半空急轉方向的功夫,恐怕連多年練武之人也未必辦到,靈獸果然不凡。眼見瘟神緊追不捨,燕九直直倒向地上,右腿順勢上踢以阻其勢。那靈獸瞅準腿勢抓上燕九來腿,有如旋風般在腿上急繞一圈又反撲向雷行雲,慘叫聲中燕九已然掛綵。   頃刻間兩人已經帶傷,雷行雲輕視之心盡去,對準靈獸劈出一刀,那刀隱帶風雷之聲,顯已用上真力。靈獸似也知道此刀厲害,半空中斜墜而下直奔雷行雲下盤,雷行雲哪會容它放肆,雙腿交錯扭身避過,對準靈獸前衝之勢一刀猛劈。   靈獸嚇得尖叫一聲急急返身逃竄,誰知竟又有一刀從天而降急掃其頸,靈獸低身趨避從刀鋒間間不容髮的閃了出去,跳往遠處,一時驚魂莆定,竟不敢再上前。雷燕二人得勢不饒獸,一左一右合身而上,兩把刀此起彼伏就在靈獸身前身後招呼,直殺得它叫聲震天,情勢大為逆轉。   這邊原虎獨鬥一獸則不容樂觀,原虎從未習過武藝,僅憑修習山神玉之力而大副增強的體能與此獸周旋,在靈獸前轉後繞進退如電的攻勢下早已狼狽不堪。然而獸畢竟是獸,速度再快行動再詭異久了仍難免露出破綻。過得這多時原虎已隱隱把握到它行動的規律,何況他乃獵戶出身對野獸的行動本就有些瞭解。   這時見它又左彈右跳向他撲來,於是提氣對其來路一拳擊出,體內神力發動,此拳竟帶出一股勁風。果不其然那靈獸彈身跳上半空跟著斜撲而下,動作快絕。原虎不避反進,跨步進身一腿飛踢半空靈獸,那靈獸使出凌空換向的本事就那麼再次騰空跳往原虎身後。   原虎駐地之腳扭轉,身子滴溜溜轉了半圈,剛好在靈獸落地前將它截下,舉高的腿當頭壓下,雙手更由左右夾向半空靈獸。那靈獸見上左右三路被封,無奈只有加速下落。就在其觸地的剎那,原虎身子後仰向地,雙手撐地漂亮一翻,駐地一腿借勢變為向前遞出,靈獸終避無可避慘被踹中,翻翻滾滾摔往遠處。   同時另一靈獸也被雷燕二人砍得奔竄掙命,逃逃跑跑與它會合,二獸三人又成對持局面。婷兒顯想不到二獸會被打得如此狼狽,啊的搶上幾步叫道:「大黃小黃,別害怕,快上。」   二靈獸聽得主人呼喚低吼幾聲進前幾步,大有再次一拼之意。燕九嘿的一聲笑道:「還來?好,老子今天就活剮了你們。」   原虎見二獸靈動迅捷,真要將它們收拾下還不知要費多少工夫,眼見小蘭還躺在擔架之上昏迷不醒,心中煩悶只想將此事快些了結,當下攔住燕九道:「讓我來。」不顧燕九驚詫的目光從容迎上二獸。   二獸見只一人迎上也大感驚奇,竟反退了幾步,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反倒是雷行雲一臉從容,原虎既然如此做當有相當把握。婷兒氣道:「就他一個人還怕什麼?快上!」   二獸不再退縮,再次雙雙撲上。原虎夷然不懼,只靜靜站在那兒看著二獸,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待到二獸撲至身前,奇變頓生。只見原虎腳下斜斜突起兩根石刺直指二獸咽喉,二獸哪見過這怪事,驚得滿身鱗片倒豎,急忙後退。   原本偎於椅內似是莫不關心的藥神婆突的直起身子,眼中精光閃爍,面色因激動而通紅,直直瞪著那兩根石刺,有如換了個人般。婷兒也大是驚異,她顫聲道:「這...這是什麼?」   只見兩石刺有如活物般直直追逼,片刻不離二獸咽喉三寸,二獸無論如何閃避兩旁均有石刺突出將其逼回,二獸惟有不住倒退,片刻已退到牆角。石刺慢慢抵向二獸喉嚨,它們見逃避無門頃刻就會喪生於這兩根怪刺之手,只嚇得尖聲顫叫,眼中滿是乞憐之意。   婷兒尖聲叫道:「快停手,別殺它們。」眼中珠淚欲滴,顯然對二獸很是關心。其時石刺已然抵住二獸咽喉,只需輕輕往前一送就能結果它們的性命。二獸不敢稍動,連絲毫聲息也不能發出,只是睜大兩對獸眼盯著原虎,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婷兒又轉頭對藥神婆道:「婆婆,快救救大黃小黃,他們要殺了它啦。」   燕九呵呵笑道:「小妞兒,知道我們厲害了吧。勸你們乖乖的治好小蘭的病,否則...哼哼......」   藥神婆自椅內起身向三人走來,笑瞇瞇道:「否則,否則怎樣啊?」   燕九大刀一揚:「否則我就......」聲音倏止,就那麼保持笑容直挺挺倒了下去,碰的一聲雷行雲跟著摔倒。   原虎在藥神婆開口時只感腦中一眩,緊跟著立時清醒過來,誰知就這麼短短一瞬,雷燕二人已著了道。   原虎知道他們是中了迷藥,只這藥神婆足不抬手不動就迷倒二人,手段實可稱得上神出鬼沒。見她又向自己走來,原虎駭然退開道:「你,你把他們怎麼了?」   哪知藥神婆口唇顫動,一言不發,神情竟顯得激動已極。她怎麼了?帕金森綜合症發了嗎?原虎奇怪的想。藥神婆走近自己緩緩伸出手來似是想要摸他,原虎大驚,哪敢要她觸碰,趕緊跳開。藥神婆渾若未覺,只是自顧道:「十六年了,終於讓我等到了......」   看這樣子真不是要對自己動手,原虎小心翼翼問道:「你...你幹什麼?」   婷兒也從未見過自己的婆婆這副樣兒,急跑上來搖著藥神婆的手道:「婆婆,你,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藥神婆回過神來,對她溫言道:「乖孩子別怕,婆婆沒事。」已恢復平日從容。   她回頭對原虎道:「剛才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恕老身無知之過。山.神.大.人!」   乍聽此言,原虎大驚失色,退後幾步失聲道:「你,你說什麼!?」         ∼第九章∼     藥神婆呵呵笑道:「到了這地步還想隱瞞嗎?大人也太小看老身了。」   沒想到會被人識破身份,原虎只感魂飛魄散。山神玉關係重大,若因此有失如何得了。他腦中一片混亂,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藥神婆見他仍不回答,以為原虎還想隱瞞,又道:「剛才檢查大人朋友我已感到她體內殘存的山神之氣,那時已有懷疑。直到得睹大人神技,這才對大人身份產生懷疑。四十年前我曾見過山神出手,世上除卻山神玉,還會有什麼能如此輕易的操控土石呢?所以就算別人看不出,老身倒可一目瞭然。剛才我所使乃是由『迷仙草』內提出的迷藥,無論你如何神通廣大也不敵,也只有身懷山神勁氣不畏任何草木之毒的你,才不會在乎老身這區區旁門左道。由此老身雖愚,對大人身份倒還不曾懷疑,不知大人以為然否?」   原虎惟有苦笑,這老太婆其奸似鬼,只怪自己考慮不夠周全,毫無顧及的胡亂使用山神玉。現下證據鑿鑿,還怎麼抵賴?不過以後可一定要多加小心了。他歎道:「我不是山神。」   藥神婆嘿的一聲不言,顯然不信。原虎又道:「不過我確是有山神玉。」   藥神婆頗為意外,奇道:「山神玉乃山神信物,珍貴無比,不知...小哥是從何處得到?」   原虎自不會告訴她,搖頭道:「其間頗有隱晦之處,請恕我難以盡言。」   藥神婆毫不在意:「那也沒什麼,老身也無意知道。只是老身有一請求,不知小哥可否答應?」   原虎心道來了,她這麼苦於揭穿自己的身份,當不會只是說這幾句話,必定有所求。眼下受制於人,只好淡淡道:「前輩有話不妨直說。」   婷兒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插嘴道:「婆婆,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藥神婆伸手撫上她的臉頰柔聲道:「乖孩子,今天累壞了吧?來,聽話,睡一會兒......」   婷兒臉上顯出迷茫神色,說道:「我...我...婆婆...你一定要救大黃小黃...我真要睡啦...」聲音漸至不可聞,軟軟癱倒在藥神婆懷中。   見她連自己的孫女都給弄暈,原虎大是奇怪:「你幹什麼?」   藥神婆將婷兒放在椅內道:「我現在要說的話有些不方便讓這孩子聽到,所以讓她睡一會。」   原虎略微放心,但對她所要求的事又多了幾分好奇。他道:「等等。」轉身收回威脅二獸的石刺。   乍獲自由,二獸仍楞在那兒,接著發出歡叫之聲跑向藥神婆,圍著她轉個不停,似是在向主人訴苦。藥神婆正要開口,被它們這麼一打斷露出不耐之色,皺眉略一揮手,前一刻仍活蹦亂跳的二獸一聲不響立即硬邦邦的躺倒在地。   雖已見過多次原虎仍是一驚,這老太婆下藥手段無影無形,若非自己擁有不懼百草之毒的山神玉,否則早跟它們一樣神遊天外去了,不禁慶幸。   哪知藥神婆接下來的話仍讓他震驚不已,只聽她道:「老身想借小哥的山神玉一用。」   原虎失聲道:「什麼!?」   藥神婆再次道:「我知道這個要求很讓你為難,不過老身確是有非借不可的理由,並且」她憐惜的望著婷兒,沉聲道:「此事關係到這丫頭今後的幸福,所以老身可以不惜任何代價。老實說,老身雖老朽無能,但在這世上做不到的事…嘿!恐怕還不多。你有什麼要求不妨直說,就是」   她頓頓道:「你想要做皇帝,老身也有辦法可以控制當今傲來聖上,如何?」   原虎心道這還得了,連連擺手道:「我不想要什麼,只是這山神玉非我之物,我只代為保管,此間事了即會歸還,前輩的要求恐恕難從命。」   藥神婆走近道:「那麼這樣如何,等我治好她的傷以後,你帶上山神玉隨老身去一個地方。到時只需你用山神玉為老身做一件事即可,剛才我說的話仍然算數。」   原虎撓撓頭有些為難的道:「不是我不想幫前輩,只是前輩能不能先告訴我是什麼事?」   藥神婆盯著原虎好一會兒始道:「你要幫我救一個人。」   原虎好奇心頓起:「是什麼人?」   藥神婆轉頭看著昏睡不醒的婷兒,緩緩道:「就是這孩子的父親」   原虎驚問:「什麼?」   藥神婆苦笑一下道:「其間過節我不想多說。她的父親也就是老身之子十六年前被囚於一處以玄石之精所成的牢籠中,十六年來我費盡心機都無法將其破除,想不到終叫我遇上了你,只要用山神玉我孩兒一定可以脫困。」   原虎深深吸了口氣以讓自己能好好消化一下剛才的話。老實說若依以前的自己恐怕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但自從得到山神玉後經歷這麼多事他已成熟許多,考慮也周全了些。雖然對藥神婆他並沒有多大的惡感,從內心來說也很想幫她,但對方被人用什麼玄石之精的牢房(聽名字就知道不簡單)關了十六年之久,那也該是個大有來頭的人。自己若貿然將他放了出來,不知會有什麼後果。   忍不住問藥神婆道:「那他為什麼會被關起來?」   藥神婆眉毛一剔不悅道:「這似乎不關小哥的事。到底幫與不幫全憑小哥一句話,老身決不勉強。」   原虎臉上一熱,想起婷兒自小無父,自己父親也死得早,小寶對父親恐怕連印象也沒了吧?心理一軟,遂點頭道:「好!我幫。」   藥神婆露出感激的神情,輕撫著婷兒的頭喃喃道:「孩子孩子,你爹就要回來了。」又轉頭對原虎道:「大恩不言謝,以後小哥若有需要老身處儘管開口。她的傷也包在老身身上,三日後我保她痊癒。診金麼就當是煩勞小哥的報酬好了。」   原虎這才真鬆了口氣,喜道:「那就有勞前輩了。」   轉身剛要走,這才想起倒在地上的師徒二人,又道:「那他們」   藥神婆只上前用枴杖一人敲了一記,雷燕二人發出模模糊糊的呻吟聲醒轉過來。   燕九起身茫然四顧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站著的「罪魁禍首」,先反射性的「抽刀」耍了幾個刀花,這才發覺刀早掉地上,此時手內空空。但怒字當頭可顧不了許多,他大喝道:「老巫婆,剛才你對我幹了什麼?」   藥神婆心情愉快,並不生氣,笑瞇瞇道:「你想知道?那要不要我再示範一次給你看啊?」   燕九想起她的詭異手段,臉色蒼白起來,顫聲道:「你,你要幹什麼?」   雷行雲也看出這位「慈祥」的老人實是位前輩高手,自己師徒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先一步擋在燕九身前恭身道:「先前我等無知冒犯前輩,還望恕罪。但也希望前輩能高抬貴手,因我們實是付不出醫藥費。」   藥神婆呵呵笑道:「沒事沒事,年輕人這麼敢做敢說很難得啊。不過這些事我跟他已經解決了。」說著向原虎一指。   雷行雲一楞,低聲對原虎道:「阿虎,怎麼回事?」   原虎也低聲答道:「這裡不方便,等會兒出去我再慢慢說。」又對藥神婆道:「前輩,那我們三天後再來,告辭。」   藥神婆含笑點了點頭。原虎與雷行雲拉上一頭霧水的燕九施禮離開,三人走後屋內又恢復寂靜,只餘下不時輕跳的火苗搖動著地上的陰影,屋角火爐發出的聲響靜靜迴盪。藥神婆如同一座雕像般默然而立,良久始長長一歎自語道:「十六年了…你可曾想到會有今天?你風光太久啦,趙青陽啊趙青陽。」         ∼第十章∼     三人自藥神婆小屋出來,東海盟一行早走個乾淨。不等雷行雲開口,原虎指著處該是專為碼頭上窮苦工人開設的破爛酒家道:「到那處吧,我慢慢講給你們聽。」   雷行雲皺眉道:「阿虎我答應過你,現在也不想勉強,你實不必……」   原虎不答,只徑向酒家走去。雷行雲與燕九對看一眼起步跟上。   原虎拿起酒壺親為雷燕二人斟滿,捧杯道:「來,這是為我隱瞞了朋友這麼久的賠罪。」   三人舉杯一飲而盡,原虎靠回椅內沉思道:「這要從那時…」當下原原本本將自己從山上尋弟到被羅長春打下在山內遇上雷燕師徒之事說了一遍,沒有一絲隱瞞。雷燕二人哪會想到原虎經歷豐富若斯,一時無語愕然當場。   好一會兒雷行雲才吁口氣道:「想不到你竟身懷如此異寶,也難怪你要隱瞞。老實說你能對我們如此坦承我很高興。」   原虎感激的點點頭,雷行雲沒有責怪自己刻意隱瞞,還這麼體諒自己,深感此友沒有交錯。燕九卻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他道:「小蘭她真是那個?」   原虎正色道:「這件事我沒有隱瞞就是想告訴你們天下人對妖怪成見太深,其實只要多接觸妖族中人,當會發現他們與我們一樣有血有肉有情有義,並非以前所認為的那樣。我所接觸的妖怪無論是小蘭還是西妖王或是斑,均值得一交。哈,哪天帶你們到『腹莊』或『赤牙城』見識見識。行雲,那斑總管與你性子相近一般豪爽,你們一定能成為朋友。」   雷行雲與燕九同時大聲叫好,三人熱切討論著治好小蘭後要好好出去遊歷一番,氣氛熱烈。   雷行雲等眾人靜下後又問原虎:「阿虎,你究竟怎麼跟藥神婆談的?她會免費醫治小蘭。」   原虎道:「這件事很奇怪,其實…」又將二人昏迷後發生的事細述了一番。   雷行雲沉吟道:「她會認識山神玉?這藥神婆來歷果然不簡單,但她究竟想做什麼?真的是為救個人這麼簡單嗎?」   原虎點頭道:「看她樣子該不會是騙我。」   雷行雲拍拍原虎肩頭道:「這山神玉關係重大,我們一定要小心才行。再說這難保不是她為奪玉所耍的伎倆,我們連她兒子是正是邪都不知道,放出來也不知會有什麼後果。我看此間事了後我們陪你走一趟吧,也好有個照應。」   原虎深切的感受到雷行雲對自己的關心。雖然三人認識不到幾天,但雷行雲慷慨豪邁,燕九雖有些小小缺點,實則直爽率真,兩人均是值得一交的朋友。彼此幾天相處下來原虎更深深體會到這點,也才會下定決心對二人推心置腹的袒露心事。聞言感激道:「嗯。大家朋友別的也不說了,謝謝。」   雷行雲仰天大笑道:「對!就這話。」   燕九也大聲道:「我早看那老太婆不爽,到時她敢玩什麼花樣的話,哼哼…」看來他早忘了先前在她面前的糗樣。   三人又是一番熱鬧後始酒足飯飽的出得小店。現下閒得無事,只等小蘭治好傷和參看二日後轟動天下的霜雪珠現世,所以一副輕鬆的樣兒,邊走邊討論著這兩日去哪兒遊玩。燕九提議道:「我看那個姓岳的書生像是讀過幾天書的樣兒,又清楚這裡的風景,乾脆叫他帶我們去玩好了。要不然由我帶路,一樣有得玩兒。」   說著露出三十歲的人那種不懷好意的笑聲。   雷行雲搖頭道:「這姓岳的來歷不明,還是別跟他攪在一起比較好。」待聽到後一句露出興奮之色,一邊發出心神領會的笑聲一邊道:「這倒也不錯。好徒兒,難道你?」   燕九一聽師父贊成大是高興,低聲道:「一路上早有留意了,怎麼樣?徒弟沒收錯吧?」   雷行雲早忍不住嘿嘿道:「那就看你到時是不是真的上道啦。」   師徒二人對看一眼,忍不住同時仰天哈哈大笑,狀甚得意。   原虎卻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奇道:「你們幹什麼?幹嘛笑得那麼奇怪?」   燕九湊過頭來低聲道:「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就嘿!明白啦?」   原虎總算明白過來,尷尬道:「這個不太好吧?」   雷行雲大力一拍原虎肩頭:「怕什麼,二十好幾的人啦,連這個也沒見識過,不會太遜了吧。」   燕九也附和道:「就是就是。不過師父你好像也是初哥吧?」   「你說什麼?」   「不,沒什麼。我是說到時師父會鈔,大家好好樂一樂。」   「媽的,什麼時候不是我會鈔了?不過這種事麼我是不會吝嗇的,哈哈哈哈~~~~」師徒二人又同聲大笑,引得行人紛紛側目。   原虎雖不好意思,其實心下也蠻期待的(只要是正常小伙子,誰不期待)不過想起小蘭總覺得這麼做很是不該,思想激烈鬥爭了好半天終於下定決心,嚅囁道:「這個我還是不去了。」   雷行雲哂道:「有什麼不好意思?小蘭那裡我替你隱瞞好了,哈哈哈哈~~~」   原虎大羞,臉紅得如火燒一般,還待再說,卻聽得燕九「咦」的一聲停下腳步。   「又有什麼?」雷行雲問道。   燕九向前指了指,只見前方擠了一大群人不知在爭看什麼,半條街都給堵住。   三人現在是閒得發慌,見有熱鬧可看哪還會客氣,一起擠將過去。   「讓讓,借光借光。」燕九不理身旁的人不滿的聲音,一邊奮力向前擠去,原雷二人隨後跟上。好不容易擠到前排,只見一群惡漢團團圍住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子,個個目露凶光,看來該是什麼幫會中人,卻不知怎麼會與這人幹上。   那位男子雖在眾人環伺下卻仍是一副輕鬆樣兒。其實也不是輕鬆,只是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有氣無力的立在那兒,也不知是嚇傻了還是真沒把眾惡漢放在心上。   此時一惡漢發話道:「小子你是否不知死活,竟敢惹上我們『斧頭幫』兄弟,今天不教訓教訓你叫我們今後怎麼在海鏡混?」   眾人這才發覺眾惡漢腰間均掛了把短小的手斧,不過實在太小,真叫人懷疑那玩意兒怎麼拿來做武器。那人等了半晌始答道(真不是一般的遲鈍啊):「我管你們,不好混就不要混羅。」   眾人紛紛搖頭,此人這麼回答無異引火上身。果然眾惡漢勃然變色,先前那人怒喝道:「好小子!兄弟們,給我打!」   圍觀的人均露出不忍之色,看來此人是凶多吉少了。正在這當兒終於有人喝道:「住手。」   人們紛紛向聲音來處看去,想瞧瞧是誰這麼大膽。只見一位青衣青年立時成為「萬眾矚目」的中心,卻不是原虎是誰。一時被這麼多目光注視,原虎不由一楞,下面的話竟說不出口。   卻見燕九笑嘻嘻道:「好啊,好久沒幹這以多欺少的營生了,還真有些看不過去。」低聲道:「讓我來。」越眾而出。   見竟有人敢管閒事,惡漢無不摩拳擦掌向原虎怒目而視,然而見是形象威猛身負大刀的燕九來出頭,不由退了幾步。不過畢竟己方人多,當然不能示弱,那位似是領頭的喝道:「呔!連我們斧頭幫的閒事也敢管,你是誰?」   自從在昨夜一戰發現自己的實力後,燕九自信許多,根本不把這幫色厲內荏的小毛賊放在眼裡。他不屑道:「什麼斧頭幫?聽都沒聽過。廢話少說,儘管上吧,老子正手癢,就看看你們斧頭有什麼花樣。」   那人愕然道:「你說什麼啊?我們叫斧頭幫,又不用斧頭當武器。」   燕九奇道:「怎麼斧頭幫不用斧頭嗎?那你們腰上掛的是什麼?」   那人露出副沒好氣的表情道:「誰告訴你斧頭幫要用斧頭的。天字一號房旁邊非得是天字二號房嗎?」接著拍拍腰間道:「這是我們的標誌。」   燕九索性操起雙手道:「標誌?怎麼那麼醜,不找個好看的。」   不料眾惡漢同時垂下頭去,那人露出痛苦之色:「還不是因為窮…」突見眾人一臉可憐的望著自己一行,猛的回過神來怒道:「呸!呸!我在說什麼啊?好小子!你竟敢嘲笑我們,兄弟們,給我打!」眾惡漢舍下那人一窩蜂向燕九衝來。   燕九好整以暇的打了個呵欠,當他閉上嘴巴時已有兩人來至身前揮拳出擊。   看來這幫人確有些當混混的本錢,若是昨天的燕九恐怕早嚇得退了回去,但現在卻對面前二人視若無睹。只見他張嘴似又要打個呵欠,就在拳將及面之時面色一凜,猛的虎吼一聲。他面前兩人首當其衝動作竟凝固下來,周圍的人也不好過紛紛掩住雙耳。   雷行雲點頭讚道:「可以啊。看來我還低估他了。」就這麼一句話的當兒,衝前的兩幫眾已往後直飛出去,一招間已被燕九收拾。燕九得意大笑,剛想說兩句場面話,這麼一耽擱已被隨後而來的人圍住。   在原虎目瞪口呆中雷行雲沒好氣道:「蠢貨!」   雖說燕九對付這十幾個人該沒什麼問題,但這是指運用正確的戰術,也就是游鬥,盡量不被對手合圍而言的。因為就連雷行雲在昨夜的打鬥中也是滿場遊走以一擊幾,他也無法同時對付十幾個人,何況燕九,看來這場打鬥燕九是注定會失敗了。   原虎剛想下場卻被雷行雲阻住,他道:「先別急,給他點教訓反而有好處。」   原虎一想也對,若不在今天教曉燕九這個道理,以後說不定會吃大虧,於是退回靜靜注視場內變化。         ∼第十一章∼     燕九卻不知現下自己已到這麼危險的地步,仍在那兒大放厥詞:「一起來好了,免得老子麻煩。」   眾幫眾一擁而上,燕九極快的踢倒前面一人,剛得意道:「我…」背後已不知中了幾腳,一個趔趄差點跌倒。   他迅速回身怒道:「誰打我?」卻又沒頭沒腦的挨了幾下。   他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妙,然而此刻為時已晚,不論他怎麼掙扎均有拳腳四面八方向他身上打招呼。到後來燕九連動都動不了,只有抱頭屈身護住要害任人圍毆。眾惡漢圍住他打了個痛快,直感到這傢伙一點反應也無才罷手。   先前領頭者得意道:「看到了吧?敢惹我們斧頭幫的人就像他一樣。」手下紛紛出言附和,一副趾高氣昂之態。   原虎看看倦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燕九,歎口氣走下場來。   那人認出是先前出頭的人,獰笑道:「好啊,老子正要找你,想不到你自己來了。想怎麼......」不料原虎一點也沒表現出受害者應有的合作,抬起一腳撐在他臉上。   「.......」本來注視著老大精彩表演的幫眾們被這突發事件弄得全呆起來,一時竟不知該做何反應。   原虎正是要這一剎的時間,體內山神力發動,他以常人難以企及的速度衝入人群之中,以最為有效的手法無情打擊著對手。終於在他擊倒第三人時幫眾清醒過來,開始有組織的反擊。   眾人迅速散開,形成三到四人不等的小組集結到原虎周圍並開始向原虎逼攏。這是一種非常有效的策略,原虎無法一次就解決一個小組,只要略有耽誤就必定會同時面臨眾人圍攻,發揮不了他速度的優勢,那麼下場恐怕也會跟燕九一般。這麼一個小小幫派在實戰中也能有這麼高水準的表現,看來在海鏡這一塊地方混確是要些本事。   原虎沒受過正統的武術訓練,他唯一可依靠的就是自己充盈著山神力大副擴展的體魄以及長期獵戶生涯所學的簡單有效的技巧了。他先向場外面露憂色的雷行雲打個放心的手勢,接著將注意力轉回場內,按下緊張的心,正式開始面對這場較量。   隨著對手的逼近場內外均一聲不吭,只有斧頭幫眾接近時的腳步聲靜靜響著。原虎忽的猛吸口氣,斧頭幫眾立刻緊張起來,誰都知道這是他動手的前兆。果然原虎在吐氣的同時已衝向他面前的三人,那三人立時停步擺出防衛的架勢,一人在前二人微微靠後,形成一個三角陣預備接下原虎的攻擊。   同時原虎後方兩組也加快腳步迅速拉近彼此間的距離,意圖在第一時間完成對原虎的合圍。幫眾們臉上均露興奮之色,因為誰都以為那三人會擋下原虎那一擊,其實原虎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在一招間擊倒三人,所以他緊接著做出了個震驚全場的動作。   就在到達三人有效攻擊距離的一剎原虎猛的一個直折轉向左方接近的另三人,身形不僅沒有停滯反而加速,一下將彼此距離縮短到面對面的程度。斧頭幫眾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後方的雷行雲啊的叫出聲,這種全力提氣轉向的方法正是在藥神婆處那兩隻異獸所用,沒想到原虎竟也懂得。   其實這道理說來並不複雜,在提氣全力衝刺時人的力道灌注雙腳,利用踏地的衝力達到極速,要改變方向只需改變衝力的方向即可。然而普通人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止步減速將舊力消解再生新力,練武之人無論功力高下都需改變內氣流向借之影響外力達到目的。可無論如何都會有一個停滯過程以適應氣行變化,也只有原虎體內那股不依常規隨心所欲的山神氣才能如此輕易自然的做到這一點,無怪眾人會驚歎如斯。   原虎早在與二獸打鬥時就注意到這招的好處,在直衝中隨意變化方向,不僅能使敵人摸不著頭腦,更可以給自己更大的變化空間,在對敵中每能出其不意掌握主動。現下現學現賣不僅立刻改變被動局面,而且更利用山神氣的特點,使自己能在轉向時加速,可說比二獸又進了一步。   面前三個因急於趕來而散失隊形的幫眾面部不受控制的扭曲起來,原虎一腳踢倒最前一人,接著雙手按上另一人胸口運力猛推,淬不及防下連同後面一個一起被原虎推往後方,再次拉大與同伴的距離。原虎倏的停步,貼在一起的兩人在慣性作用下同時跌倒,原虎跨步一腳踩上上面那人腹部,疊在一起的兩人立時面露苦色,眼白一翻昏死過去。   隨後的兩組七人急急止步,雖然是在極度的震驚中他們仍做出了正確的判斷,如果仍是分為兩撥的話,在原虎神鬼莫測的速度與變化下這無異於自討苦吃。所以他們合攏一處並重整陣腳,以圖利用人數優勢作最後一搏,一次性壓倒對手。這種做法絲毫沒錯,並且還值得稱道,因為這是在他們的頭領缺陣的情況下。但他們卻忘了(其實是根本不知道)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原虎現在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原虎沒有放棄這一機會,在他轉身的同時人已衝到因停步而暫時混亂的人群中。   「.......」太快了,根本沒有反應時間,一剎那本就混亂的人堆中更有如滴入水滴的滾油一般炸了開來。每個人都試圖讓自己與同伴平靜下來,也都無可奈何的發現同伴正接二連三的被打倒,然後輪到自己。短暫的騷動後已經有四人倒在地上再無法起身,而另三人卻成功退到了一邊。   「你...你是誰?」(原諒我吧,又一句沒水準的台詞)剩下的三人身體不受控制的抖顫起來,現在別說戰鬥,恐怕要他們好好站著完整的說出一句長話也難。   原虎沒理他們,只看了躺了一地的人一眼,緩緩道:「這並不重要吧,現在你們還想繼續嗎?」   那三人張口想說些慣常的檯面話,終又忍住。只默默扶起老大,與那些傷得較輕者與昏迷的人互相扶持一下走個乾淨。雷行雲也大步走上,讚歎之情溢於言表,他大力拍了一下原虎肩膀讚道:「厲害!」   原虎微微一笑,與雷行雲將被人揍得七葷八素的燕九扶起。「恩...幹什麼?再來打啊......」燕九睜開迷濛的雙眼喃喃道。   別的不說,他的挨打工夫倒也頗為了得,竟沒什麼外傷。雷行雲皺皺眉頭,伸手撫上燕九腦門,一股柔和勁力傳入,燕九慢慢清醒過來。   睜眼看看因熱鬧已過而散個一乾二淨變得冷清的四周,燕九終於明白過來,他嘿嘿乾笑道:「打完了?」   啪!頭上立時重重吃了記。雷行雲怒道:「打完了!平時不好好學藝,現在只會給我丟人。」   燕九頭縮了一下道:「要不是那幾個傢伙把我圍住,我會被他們打?」   啪!立時又是一記。雷行雲罵道:「你以為自己有多少斤兩,能對付兩個毛賊就成高手了?別人不打你這種傻瓜打誰!」   燕九漲紅了臉道:「我...我不是說了嘛,如果沒被他們圍住,我......」   雷行雲伸手做出要打的架勢,燕九立刻反射性的縮了縮頭。雷行雲沒好氣的放下手道:「那你為什麼不能不被他們圍住?」   燕九露出一絲迷茫,隨即眼睛一亮大叫起來:「對呀,不被圍上我不就贏定了嘛。哈哈哈哈......我真是一個天才啊......」   雷行雲又好氣又好笑,低聲道:「算了,由他吧,我對這蠢貨無語了。」原虎只笑笑,這對師徒啊。   轉頭這才發覺先前那位男子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場激烈的打鬥竟絲毫沒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兒。等靜下來原虎才有心仔細的打量了他一番,此人頗高,比雷行雲還高幾乎半個頭,人很瘦,但一眼瞟去竟給人一種極剽悍精幹的感覺,隨即又被他身上那種散漫的氣息掩蓋。膚色為健康的古銅色,似乎常年奔波在外,全身風塵僕僕。他長臉長眉細目闊口,一隻鷹鉤鼻,面相頗為特異。現在用那雙似閉非閉的細長眼絲毫不讓的與原虎一行對望著。   「你看什麼?」燕九不耐煩的叫道。剛才的出醜讓他此刻仍渾身不爽。   「看人。」依然是那遲鈍的回答,要死不活的語氣。   「廢話!我是問你看著我幹什麼。」燕九開始挑惹了,絲毫不顧自己剛才為何打架。   「我沒看你。」那人斬釘截鐵的道。   「胡說,你明明盯著我...好哇,你罵人!」燕九擼起袖子準備動手了。         ∼第十二章∼     原虎並不想再生事,忙伸手攔住燕九對他道:「現在沒事了,海鏡並不太平,兄台還要小心才是,告辭。」轉身便欲離開。   那人緩緩點頭,轉過身,忽然長長的歎息了一聲。這聲歎息中竟似包含了無數的憂愁與傷心,無數苦痛的回憶,那麼悠長深邃,直如一把長槍直直插入原虎內心最深處。原虎只覺心中猛的一痛,忍不住緩緩轉身。心中不願記起的回憶被勾起,小寶,小蘭,那些憂傷擔心的夜晚,母親在家鄉的苦望......竟都隨著這聲歎息呈現心頭。   原虎生出同病相憐的感覺,若非有絕大傷心事,人又怎會發出如此寂寥的歎息呢。他叫住那人道:「敢問兄台有什麼心事嗎?」   那人一震止步,臉現苦色,竟就那麼呆呆望天,好半晌始自言自語道:「我在找一把劍。」   原虎不由一楞,找一把劍?怎麼心喪若死至此。那人苦笑一下看了原虎一眼,似在奇怪眼前這少年人。隨即面色一暗又轉身欲去。原虎雖不明白,但直覺毫無理由的想幫助這人,他急急道:「且慢,不知兄台可否聽我一言,我也許有辦法。」   那人搖頭黯然道:「沒用的,我找遍了天下四洲,找了很久,太久了,找不到了......」說著又是長長一歎。   原虎的心又是莫名一縮,好像這人極度的悲傷也傳到了自己身上。他定定心神繼續道:「不,你聽我說......」將兩日後霜雪珠之事說了一遍,接著道:「聽說東海龍王遍藏天下奇珍,兄台可以利用這機會向龍王討尋,說不定會有轉機哩。」   一語驚醒夢中人,那人臉上現出不可抑制的喜色,自顧道:「東海龍王,東海龍王......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連齊天大聖的武器都是從那處來的。」一剎間似乎整個人都從此話上得到生氣一般。   就如同一個已經絕望的人突然得到希望,這名男子身上那種要死不活的神氣消散很多,可以看得出他又有了一些可以期盼的目標,一種使人生活的動力。他感激道:「謝謝,真的很感謝。將來若有機會必當回報。」   原虎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那人走了幾步忽又停下道:「我挺喜歡你們的,乾脆這樣,這兩天我跟你們一起吧。」   「什麼!」燕九輕功又一次提升,他跳起怒道:「你做夢!我們憑什麼要養你......」話未說完已有一塊黃黃的「暗器」擊在他張開的大嘴裡。   「唔......」燕九趕緊捂嘴掏出暗器,「你這個卑鄙的......」隨即他吃驚的住口,因為他發現這枚暗器竟是錠金子!   「就算你們吃的是龍肝鳳髓,也夠了吧?」那人緩緩道。燕九現在可沒空答他,只狠狠咬了金子一口,隨後摀住嘴跳個不停。   原虎看了雷行雲一眼,雷行雲無所謂的聳聳肩:「我沒意見。」   原虎點點頭,對那人道:「可以。不過要說明的是,我們幾個都有一身麻煩,跟我們在一起恐怕不會太平。」其實這並沒什麼問題,那人能獨自走遍天下尋劍,怎麼也該有自保的能力。   果然那人道:「自保的本事我還是有的。」   原虎走上對他道:「那麼歡迎。我叫原虎,他叫雷行雲,那是他的徒弟燕九。」不知怎麼,他似乎很高興能跟此人走在一起。   那人也上前道:「叫我楚劍好了。」   楚劍?很奇怪的名字,出於禮貌原虎並沒說什麼。雷行雲也示好的向他點點頭,只有燕九仍站在一旁傻笑不止。「嘿嘿嘿嘿......發了,今晚可以大幹一場了。」   楚劍打出詢問的神色,原虎苦笑一下:「沒什麼,他沒事。」   雷行雲毫不客氣的一把搶過金子順帶敲頭一記:「為師管帳,拿來。」   「你...太...」   「什麼?」   「不,沒什麼。」燕九放棄抵抗的念頭,乖乖隨眾人離去。   回到客棧已是下午時分,此刻顧客寥寥,大堂中沒坐幾個人,掌櫃正趴在櫃檯上埋頭算帳。當原虎一行跨入時,他手一抖趕緊站起,因為他實在想不到這幾個人不但毫髮無損的自藥神婆處回來,甚至還多了個人。   「你...你們...沒事?」好半天他才艱難的擠出這句話。   燕九大眼一稜立刻將他壓了回去。「快點上菜,有什麼好的就端出來,老子餓了。」燕九吼道。掌櫃對他最是畏懼,趕緊下去吩咐。   「我們不是才吃過?」雷行雲皺眉道。   燕九大刺刺的挑張桌子坐下:「剛才吃得太差。再說今天有額外收入,不吃白不吃。」   雷行雲剛要斥責,楚劍已坐了下來道:「呵呵,反正我也餓了,不吃白不吃。」   沒辦法,雷行雲與原虎也只好坐下。不一會兒酒菜依次上桌,果然不錯非是碼頭那間小鋪可比,四人也不再客氣,全力投入戰鬥。霎時風捲殘雲,桌上不一會兒已杯盤狼籍。   「啊~~~~」暖洋洋的午後,連吃兩頓,飽得直叫人提不起勁。如果不是有要事在身,這種生活還真是享受,原虎懶懶的靠在椅內想。   「哦~~~」雷行雲舒服的打了個飽嗝,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燕九仍在做最後的掃蕩。從出門以來就在一直不停的奔波中,好久未享受過這麼平靜的時刻了。突然雷行雲探起身來對原虎道:「阿虎,問你個問題。」   「什麼?」原虎動也不動,在椅中隨口答道。   「你從沒練過武藝嗎?」   「是啊,我從沒學過,怎麼了?」   「嗯。果然跟我想得一樣,那麼你僅僅是靠速度與力量在打鬥。」雷行雲撫著下巴沉吟道。   「什麼?」原虎好奇的問。另兩人也停下注意過來。   雷行雲道:「我是說,你雖然很厲害,但那僅是憑本能在格鬥,沒有技巧。如果碰上真正的高手是不行的。」   原虎抓抓頭道:「是啊。我也不是沒想過,但是我從沒練過武,這也沒辦法啊。」   雷行雲指著自己道:「什麼沒辦法,我可以教你。」   原虎呆楞了一下,雷行雲是武神道場門下,武藝厲害是不必說了,就連燕九也不是吃素的。如果自己向他學習武藝,該能變得更強吧?但是...怎麼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呢?   燕九最先反應過來,他歡呼道:「太好了!我終於有師弟了。」不懷好意的盯了原虎一眼,「放心,我不會欺負你的,哈哈哈......」   對!就是這裡不對勁,原虎釋然。他對雷行雲道:「這個...我很願意。但我並沒有加入武神道場的打算,嘿,所以......」   雷行雲搖頭道:「你誤會了,我並沒讓你加入武神道場。」   不加入?那學什麼,原虎不明白了:「是嗎?可是你又說要教我武藝。」   雷行雲解釋道:「是這樣......」原來武神道場不僅收徒授藝,而且還負責界羅國軍隊的訓練工作,也會教授普通民眾強身健體之法,包括一些運功法門與粗淺的拳腳工夫。這些普通的入門工夫在各地武館都有教授,只是武神道場做了一些改進,並不需要加入道場就能學習。   最後他道:「所以我可以教你,雖作用有限,但以你的基礎,應該會有些幫助的。」   原虎與燕九露出截然相反的表情,他喜道:「真的?哈,太好了,什麼時候開始?」   雷行雲抬頭看看天色:「時間尚早,人又吃飽。益早不益遲,現在就來吧。」說著與原虎向外走去。   半路突然回頭道:「對了。乖徒弟,小蘭那間房你跟楚劍一起住。」   啪!燕九手中的碗跌落地上,他茫然轉頭看看在一旁的楚劍。後者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燕九隻感一陣天旋地轉。         ∼第十三章∼     由此刻至晚飯時分,雷行雲盡力教授那些入門的基礎功夫。原虎本就有些基礎,加上吸取山神力後體能大異常人,一點就透,所以沒費多少功夫就學會摸透。雖然對於一個武人來說這些功夫根本不值一顧,但對一直以來只靠體力戰鬥的原虎來說卻無異是開啟了一扇從所未入的新天地。由此刻開始原虎始學會在戰鬥中運用技巧,配合上他那超乎常人的速度力量,體內山神力那隨心所欲的運勁方式,神鬼莫測的土石操控之技,整個人與往日幾不可同日而語。   看著原虎輕巧的完成最後幾個動作,雷行雲滿意的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這些入門的東西對你真如小菜一碟,今日一下午已經足夠。以後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沒想到自己一個下午就完成了訓練,原虎心情大好,開玩笑道:「是嗎?不怕我以後想通了加入武神道場,那時你就得小心羅。」   雷行雲親熱的一拳擊了過去:「那我可求之不得。」二人相視大笑,充滿相知相得之意。   看看天色差不多,兩人走回大堂。燕九早已叫上一桌美味佳餚正自顧吃個不亦樂乎,早習慣徒弟這種不敬,雷行雲也不生氣,逕直走上坐下。而頗為意外的是,岳昊來也在桌上,笑吟吟的端著杯酒。   看見兩人走來,岳昊來搶先笑道:「主人莫怪小弟唐突,只是在下一人吃喝未免冷清,這才冒昧不請自來,還望見諒。」   雷行雲也不理他,只自吃起來。燕九含糊不清的道:「別怪我,我趕了他,他不走。」   原虎哈哈一笑道:「大家出門在外萍水相逢,本該多親近親近才是。」   燕九也插話道:「就是,人多熱鬧些嘛。」這麼一來二去桌上漸漸熱鬧起來,三巡酒後幾個大男人更親熱得有如一家人一般。   突然岳昊來說道:「聽說你們今天惹上了『東海盟』?」   這人消息倒靈通,原虎奇道:「岳兄如何得知?」   岳昊來得意道:「我這人一刻也閒不住,沒事就愛往人多的地方鑽。今日下午偶然聽到幾個『東海盟』幫眾講起在藥神婆處有三個抬著一名少女的人惹怒了大總管丁行,弄得他回去大發脾氣,說以後一定要報這個仇,我一猜就是你們。」   原虎苦笑道:「想不到傳這麼快。」   燕九插嘴道:「怕什麼,他還能吃了我們不成?」   岳昊來正色道:「燕兄此言差矣。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們在海鏡一日就不可不防。雖說背後有武神道場撐腰,但象東海盟,龍船會這種數一數二的大幫會實有不可輕辱的實力,一個不小心恐怕就要糟糕。」   原虎與雷行雲對望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憂色。岳昊來的話實是不錯,他們雖有武神道場在背後,但這畢竟是個虛無縹緲的名頭,一旦真出了事,難道還指望武神道場千里迢迢跑來救他們不成?此刻他們開罪海鏡兩大幫會,處境實已到極危險的地步,兩幫會現在不動他們,也只是為二日後霜雪珠不願節外生枝而已。   看見兩人被他的話打動,岳昊來微微一笑,又道:「二位知否,你們今天還做了件不該的事。」   原虎一楞,隨又無奈道:「說吧,反正壞消息也夠多的了。」   岳昊來道:「聽燕兄說你們還惹上了『斧頭幫』的人。他們雖不如東海盟那麼大,但其首領乃海鏡太守溫成同的侄子,他手下很多幫眾是由海鏡退役守軍招攬而來,與整個海鏡官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種幫會最是麻煩不過。」   原虎長歎一聲,自己這一行真跟「倒霉」幹上了,恐怕再呆個幾天沒準會跟整個海鏡地方幫會為敵,難怪那些人那麼能打,原來是退役官兵。   雷行雲冷哼一聲:「怕什麼,難道還會比東海盟跟龍船會要糟。」   岳昊來搖頭道:「不然。這種小幫會沒機會染指霜雪珠,反而能一心一意來報復各位,再加上他們與當權者的關係,恐怕連官府也會牽扯進來。昨天才發生黃副將軍被殺一案,官府四處尋找兇手,城內看似平靜,實則私底暗潮湧動。如若他們栽贓陷害,倒不可不防。」   原虎露出沉思的表情:「應該不會吧。昨日李七行兇有目共睹,再說我們若是兇手又怎會還在城中大搖大擺四處走動,再怎麼說也有王法管著,要陷害我們該沒那麼容易。」   雷行雲點頭稱是。岳昊來也不再爭辯,舉杯哈哈笑道:「算我多慮了,實是該罰。」   雖說這樣,但此事卻一直縈繞原虎心頭,揮之不去。他隱隱感到這事確非自己想的這麼簡單,按說此時城內外鬆內緊,但昨晚與今日自己一行連著大鬧幾場卻不見半個官兵出面干預,確是奇怪。但若說會給人這麼陷害確也太過牽強,想得一會兒沒個結果乾脆放下心事,與眾人開懷痛飲。   自昨日初嘗杯中滋味,原虎立即發覺自己愛上此物。俗話說「借酒澆愁」,自己煩心事本就不少,不知不覺間就已經離不開它了。   席上大家樂也融融,但原虎卻發現楚劍大多時只是捧杯兩眼茫然望著對面牆壁,雖能毫不遲滯的與眾人言談調笑,但心卻根本不在這裡,就像是具會說會動的活雕像,顯得與週遭格格不入。在初遇時此人一副心若死灰的頹喪樣兒,雖在得到少許希望後變得正常一些,還不時講兩句笑話。但原虎卻直覺感到那並非變化,只是被他刻意表現的「活力」給遮掩,他只是在自欺欺人似的「表演」正常而已。   原虎不由心下唏噓,此人究竟有什麼過去?自己呢?自己現在這樣又何嘗不是遮掩?   注意到原虎看著自己,楚劍轉頭望過去,兩人目光相觸,楚劍不由一震。那目光,那麼似曾相識,也許,這就是自己為何會與這幫少年人呆在一起的原因吧。從這名青年的眼中,他看到了,雖沒自己這般嚴重,但確確實實有著與自己相似的哀傷。二人有會於心,舉杯對飲,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桌上其他人並未注意到兩人間的這段小插曲。不久後吃飽喝足,燕九站起身,先得意的環視一周,然後以刻意壓低的聲音曖昧道:「哈,想不想來些飯後餘興節目?要的趕快跟我來。」   眾人莫名其妙,只雷行雲興奮的起身道:「現在就行了嗎?」   燕九點頭:「其實黃昏就開門了,現在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雷行雲高興的拉起原虎道:「那就快走吧。」   一時間三人明白過來,原虎漲紅了臉道:「我...我看我還是算了。」   雷行雲不悅道:「怕什麼,別掃了大伙的興,快走。」原虎自是不許,二人就在那兒拉拉扯扯。   岳昊來卻拉住一臉猴急的燕九道:「燕兄,你們是不是要去...嘿,那兒?」   燕九得意的點點頭:「對頭。」   岳昊來湊近道:「卻不知你們要去哪一間?」   燕九奇道:「怎麼,你一個讀書人也有興趣嗎?」   岳昊來理所當然的道:「『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這等地方正是我輩必經之地。」   燕九撓頭道:「是嗎?我們要去的是『群玉院』,我白天早就看好了。」   岳昊來皺眉道:「不是小弟多嘴,只是若你們晚上要去那兒,這麼還在這裡吃飯?」   燕九大惑不解:「怎麼,有什麼不對?」   岳昊來笑道:「燕兄有所不知,若要去那種地方消遣的話,最好就是在那裡叫上幾個姑娘一桌酒菜,再請人吹拉彈唱跳舞表演。到時偎紅依翠耳娛目樂,那吃飯才叫享受。」   燕九大驚:「什,什麼!有這等規矩?我卻不知,這可如何是好。」   岳昊來安慰道:「無妨。其實吃倒在其次,最重要是姑娘漂亮,不是我說的話,群玉院...嘖嘖。」言罷搖頭,歎息不止。   燕九此時已把他當作神一般崇敬有加,當下虛心求教道:「那裡不好嗎?」   岳昊來不置可否的道:「也不是太差,過得去吧。不過我知道有一家『怡香樓』,那兒的姑娘...嘿!而且那有個『五朵金花』,個個國色天香多才多藝,正好我們一人一個。」   燕九早聽得兩眼放光,急不可待道:「在哪,在哪?快帶我們去。」旋又頹然道:「可是錢是我師父出,他可不一定讓你去,這可怎麼辦。」   岳昊來笑道:「沒關係,錢我自己有,只求大家一起去圖個熱鬧。」說著遞上一錠金子。   燕九不能置信的接過,滿臉不兮。怎麼最近的人都這麼沖,動不動就是金子。不過現在無暇感慨,他拿上金子向仍與原虎糾纏不休的雷行雲走去。   附在耳旁向雷行雲如此這般一番,果然雷行雲面露喜色,毫不客氣的將金子收入袋內,然後對原虎道:「阿虎,還是走吧。你沒聽到嗎?五朵金花在等著咱們啦,差你一個怎麼行。」   原虎駭然道:「什...什麼五朵金花?」早被雷行雲燕九一人一邊架住,不由分說就往外走。   原虎大急,不斷叫道:「別開玩笑,我不去...放我下來。」哪會有人理他。岳昊來楚劍欣然跟在後面,一行五人浩浩蕩蕩向怡香樓而去。         ∼第十四章∼     五人由岳昊來指點,架著一臉不甘的原虎穿街過巷。路上行人聽著一行不斷傳出的諸如「放開我,我不去」「放心,我們是上怡香樓,又不是去斷頭台」「一會姑娘來了,保你打都打不走了」......此類的話,無不瞠目結舌駭而趨避,一面大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上青樓這種事竟也如此這般當街聒噪。   原虎雖大力掙扎以示清白,無奈單拳難敵四手。在幾人熱心勸慰(挾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強詞奪理胡說八道)下,終於被激發人類潛藏的天性——從眾而屈服,答應陪眾好(損)友去見識見識。楚劍雖自始至終未發一言,但他似乎對原虎受窘的樣子十分欣賞,一路跟隨大隊,含笑將原虎的無力抵抗瞧了個夠。   由一條橫街轉入此條大街後行人明顯增多,不時有轎子或架架華麗的馬車在路人中飛馳而過,留下一陣馬蹄音及不少抱怨之聲。空氣中飄蕩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絲竹之音,想聽卻又不真切,像微風一般吹過人耳,卻又叫你把握不住它來至何處。   海鏡這種大城不僅城池寬廣,且城內街道整潔寬闊,可容數騎並行。排水系統巧妙設置於地下,故雨天亦不會有積水。這種大路兩旁每隔一丈就有一條木桿撐起盞盞風燈,一到夜晚就由專人點亮,為路人提供照明。夜間登高,就可看見城中縱橫數條光帶璀璨生輝,是為海鏡一景。   原虎與眾人饒有興味的看著路邊鱗次櫛比的酒館青樓,無不嘖嘖讚歎。此時正是海鏡夜晚最為熱鬧的時刻,酒館內燈火通明人聲喧沸,青樓外眾女迎送鶯聲燕語,路上人頭熙攘接踵摩肩,顯示出這座大城不遜白日紙醉金迷的夜生活。身處其間如真似幻,讓人幾疑身在夢中。   隔得老遠就可看見前方一座兩層紅木小樓,造型美觀,雕花木飾無不極盡精巧之能事,上面五顏六色的燈籠在夜色中特別顯眼。樓後一大片地方都由不低的圍牆圍上,內裡蔥蘢的草木在夜色中映出大塊大塊的黑影,數座小樓點綴其間,既給人一種身處花間,尋幽探勝的獨特感覺,又不失和諧,足見當初設計者定然煞費了番苦心。此刻內裡燈光耀眼人影憧憧,一片熱鬧景象。   「那就是怡香樓。」岳昊來指著前方欣然道。   眾人精神大振,果然是個好地方。走到近處只見門口分站三四位武裝大漢目光灼灼掃視行人,一副不善的樣兒。燕九愕然道:「他們是幹嘛的?妓院還要人站崗嗎?」   岳昊來未及回答,一位半老徐娘已經迎了出來:「哎喲,這不是岳公子嗎,您又來啦?這幾位是?」   在四人注視下岳昊來頗為尷尬,乾咳一聲道:「今日跟幾個朋友來玩玩,他們......」指著門口那幾人。   那叫春娘的老鴇狠白了他們一眼,氣道:「今天太守老爺在這裡宴客,這四個瘟神就杵在這兒,客人都嚇跑了,真討厭。」說完上前親熱挽起岳昊來手臂就往裡拖。   岳昊來邊走邊問不一會已打聽清楚。原來海鏡太守今夜包下這裡的一座小樓,因此園內好大一塊地方均被大批人馬封鎖起來,老闆娘為此頗有怨言。   一路上均為碎石小徑,兩旁遍植花草,每隔一段就有一座石製燈台,清幽雅致。晚風習習中行於其間,聽著四周小樓內傳出的彈琴唱曲,喝酒行拳的喧鬧,別有一番叫人感到親切的氣息。想到呆會兒能於此間攜美而飲,盡興而歌,五人無不心懷大暢。引眾人來到竹林間一座精緻小樓內裡的一間房內坐下後,春娘笑道:「五位稍坐,姑娘一會兒就到。」   這間房一如它周圍的環境般,佈置得極為清雅,打掃整潔,窗明几淨,四壁雖只有了了幾幅花鳥山水,但放於此間卻一點也不嫌單調。屋子正中是一張楠木製的八仙大桌,上鋪繡有百花圖案的錦織桌布,富麗中又帶有幾分別緻。而桌上一瓶新鮮的白玉蘭正含苞待放,淡淡香氣直入鼻端,似乎醇酒美人未到已先將人熏得醉了。如此環境,也難怪岳昊來大力推薦,果然非一般庸脂俗粉之地可比。   岳昊來站起將春娘拉到一邊道:「老闆娘,我們幾個朋友今晚是慕五朵金花之名而來,可否請她們前來一會?」   春娘面現難色:「不是我不安排,可今晚她們被太守老爺包下,實在走不開。」   岳昊來悄悄遞上一錠金子道:「幫幫忙嘛。」   春娘白他一眼,眉花眼笑道:「好嘛,待我試試看。其實我們怡香樓哪位姑娘不是盼著侍侯岳公子呢。」作勢撞了他一下,這才帶著陣香風而去,看得旁邊四人暗暗心驚。   俗話說「人不可貌相」,可真是不假。這岳昊來平日一副書獃樣兒,但他非但見事明瞭,沒想到還是個花叢老手。看他跟老闆娘這麼熟絡,定來了非止一次,甚至連眾女「芳心」也一舉俘獲。他此刻猶如吸了白粉般興奮,大談海鏡人物景致,口舌生風,真有名士之風。   不一會侍婢陸續端上酒菜,又有五位妙齡少女前來作陪。雖沒想像中五朵金花那般艷麗,但也屬上品,個個青春勃發美麗動人,加上慇勤口甜,侍侯得五人大為舒服。   五人中岳昊來最是熟絡,與眾女言笑無忌;雷行雲略有生疏,但也是舉止從容豪言縱笑;燕九則早已忘乎所以,最為投入;原虎就慘了,漲紅了臉眼鼻觀心,不敢越禮,偏偏陪他的女子又有些頑皮,就愛粘上他挨挨碰碰,令原虎叫苦不迭;楚劍則仍與平日一樣,態度不溫不火恰倒好處,可明顯心神又不知到了何方。   只聽一位姑娘對岳昊來道:「聽說諸位大爺今晚是專為五朵金花而來呢。」言語中有著明顯的醋意。   眾人均露出注意神色,要看岳昊來怎生招架。只見他不慌不忙舉杯一飲而盡,哈哈笑道:「有道是『春蘭秋菊,各攬勝場』,各位姑娘個個貌美如花,我們哪還有心思去想別人呢。」輕輕一個「御」字訣,不僅避開正面攻勢還誇了在座諸女,人盡皆歡,果有非凡能耐。   果然眾女齊聲嬌笑作態不依,席上自然又有一番熱鬧。   這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春娘領著兩位美女進入。此二女均二十左右,生得雪肌玉膚明眸皓齒,她們並未多做打扮,但自有一股意濃態遠的卓約風致,此時在眾人席前盈盈而立,立時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春娘笑道:「來,芝芝,香碧,見過眾位大爺。」   二女向眾人輕輕一福。岳昊來拍拍身旁的姑娘道:「哈哈,你們可算來了,快過來,先罰三杯。」   他身旁女子立知他先前的話是騙人的,但也沒辦法,只好與另一女起身相讓。   春娘道:「不瞞各位,芝芝跟香碧是我好不容易從太守大人那兒要來的。那邊催得緊,今次只能為大夥兒彈只曲兒。要不是為了岳公子,我還真不敢做這事兒哩。」言罷「幽怨」的橫了他一眼。   眾人不可避免的露出失望之色,就連原虎也有些不捨。芝芝向眾人微微一笑,俏聲道:「今次確是有些不便,還望各位多多見諒。等會兒由我彈琴,香碧唱曲兒,就算向各位賠罪了。」   這樣五人自也不好說什麼,只得答應。芝芝走向廳角微微調了調琴,叮叮鼕鼕彈了起來。   琴聲悠揚,如絲絲清風片刻充盈房內,直透眾人心底。一時人人閉目靜聽,鴉雀無聲。這時香碧那慵懶閒適,清甜空靈的唱音恰倒好處的響起,與琴聲相和,霎時猶如一幅素色的圖畫被圖上了色彩,立刻生動起來。   「美女妖且閒,採桑歧路間。柔條紛冉冉,葉落何翩翩!攘袖見素手,皓腕約金環。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體,珊瑚間木難。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行徒用息駕,休者以忘餐……」   不知不覺時間靜靜流逝,然而眾人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完全沉浸在兩位絕色美女用琴音與歌喉編織而成的夢幻之中。待到琴終曲罷,幾人仍是一副陶醉神色,紛紛低首回味剛才那不屬人間的柔美曲聲,久久不能自己。屋內靜到極點,惟有窗外風吹竹林的陣陣濤聲遍響,似也為剛才一幕醉心而和。   一曲雖終,餘音繞樑。這芝芝和香碧果有驚人藝業,連不韻音律的原虎都聽得忘記所有,而慣聽她們歌聲的春娘也是呆呆出神,更不要說其他人了。就這麼安靜許久,最後終於由岳昊來打破沉寂。他緩慢的鼓掌聲響,眾人終於驚醒過來,隨即掌聲響成一片,卻沒有一個人說話,因大家都知道,無論說什麼都不足以表達剛才所聞,也只有盡力鼓掌才能稍稍表示自己此刻的心情。   倏的楚劍目中精光一閃,抬頭低喝道:「有人!」   幾人立時驚醒過來,此刻才聽見密集足音在門外過道響起,接著碰!的一聲房門大開。         ∼第十五章∼     一名二十多歲神情傲倨的青年領著五六人當先而入,看見芝芝香碧在屋內,眼中怒意一現,戳指喝道:「大膽!春娘你是否不想開店了,竟敢偷偷帶芝芝跟香碧來這裡!」   春娘被這突來的打擊嚇得呆了,竟不知如何回答。那青年轉頭見桌上五人個個神色自若,竟似沒把他放在眼裡,沉聲道:「你們是什麼人?」卻見他背後一人悄悄上前附耳說了句什麼,那青年目光一凜,仔細打量起五人來。   原虎等心叫不好,原來這人正是日間那群「斧頭幫」的領頭者。岳昊來也低聲向眾人道:「此人正是斧頭幫幫主,海鏡太守的侄子溫英。依仗其舅權勢,平日在海鏡橫行霸道為非作歹。」   看來已經確定眾人身份,溫英冷笑道:「好哇,原來是你們,真可謂冤家路窄啊。」   雷行雲一使眼色,燕九笑嘻嘻的站起:「原來你就是斧頭幫幫主,失敬失敬。」   溫英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只哼了一聲沒有做答。燕九又道:「難怪能帶出那麼一幫廢物,真是什麼山聚什麼鳥,哈哈哈~~~」   斧頭幫一行勃然大怒,紛紛喝罵不止,氣氛立時緊張起來。   春娘嚇得花容失色,趕緊出來打圓場道:「各位大爺息怒,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溫英擺手制止她道:「少廢話,還不把人帶到我舅舅那去!」   春娘無奈的看了岳昊來一眼,後者回以一個放心的笑容。頃刻屋內眾女走個一乾二淨。   溫英這才走上兩步威脅道:「自己老實點跟我們走,別自討苦吃。」哪知座上五人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兒。   溫英大怒,罵道:「找死!」手下一人越眾而上伸手就掀桌子。雷行雲不慌不忙伸手按上桌面,那人連使幾道勁,直如蜻蜓撼石柱一般。燕九大笑叉住那人頭面一推,哈哈笑道:「滾吧你!」那人如破口袋般直跌開去。   溫英面色大變,撮指發出一聲尖嘯揮手道:「上!」全面開打。   雷行雲大喝一聲將桌面舉起扔向對手,巨大的台桌與滿桌酒菜將當先兩人撞得倒飛回去,餘勢不止直滾入人堆中,破碗湯汁滿天亂飛,場面大亂。   溫英刷的拔劍在手叫道:「不知好歹的東西,操傢伙!」斧頭幫眾執出各種兵刃向五人圍過來。   雷行雲冷哼一聲站起與燕九拔刀在手,原虎等也擺開架式預備迎戰。忽的背後樓下隱隱傳來陣陣喧嘩聲,接著由竹林中湧現大批手執火把官差打扮的人圍住小樓。原虎一行面面相覷,這是怎麼一回事?   溫英搶到窗前向下大吼:「這五人聚於此處,可能想對我舅舅不利。他們還跟昨日黃副將一案有關,快將他們抓起來。」樓下頓時一陣騷動,不斷有人大聲呼喝。   他又轉頭得意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今日我舅舅宴客你們也敢來生事,正好新仇舊賬一起算!」   原虎等大叫不妙,想不到無意踏入局中,竟使下午的猜測成真。   「怎麼辦?」燕九回頭問道。   原虎腦中念頭急轉,迅速道:「他們也沒料到此事,乘對方毫無準備,趕快衝出去。他們有意栽贓,決不能落到對方手裡。」   岳昊來趕緊一指左手方道:「那走這邊,那處圍牆離這裡最近。」   雷行雲道聲:「好!徒兒,開路!」與燕九向窗戶搶去。   溫英冷笑一聲攔在窗前,舉劍向雷行雲刺去。「噹!」刀劍交擊發出一聲大響,雷行雲運勁猛推,溫英武功竟也不弱,堪堪與雷行雲相抵。燕九又當頭一刀削到,溫英無奈只得退開。   「快走!」雷行雲揮刀架住與手下撲來的溫英回頭大喝道。楚劍與岳昊來忙到窗邊,原虎拉住一名斧頭幫眾的手順勢奪下對方手上單刀,接著由右向左一旋,那人與後面的同夥撞做一團,潰不成軍,解了後顧之憂。   雷行雲連著五刀逼開溫英等人退到窗口,原虎乘機扔出手上單刀,溫英大駭低頭急避,乘這當口五人紛紛跳下樓去。四周立刻圍上一批人馬,外圍火把照得周圍一片大亮,他們已被趕來的人團團圍住。   雷行雲抬腳踹開身後大門叫道:「快進去。」領頭衝入,餘下四人忙跟著跑進。   外面官兵紛紛呵斥著向門口湧來,有的更由臨外的窗戶翻進房內以阻截五人,小樓頓時響起一片男男女女驚恐的尖叫。雷行雲轉身拉上木門對四人道:「你們先走,我擋一會兒。」   岳昊來搖頭道:「不行,現在不走就沒機會了。」伸手入懷掏出一張符紙貼在門上,口中唸咒用手一指,木門立刻熊熊燃燒,外面官兵紛紛驚叫,無人再敢闖上。眾人大喜,想不到岳昊來竟會道術。雷行雲舉刀行前,一行人沿木廊狂奔。   碰!前面一間房門碎裂,幾名官差已然闖入截在眾人身前。雷行雲大喝一聲急步搶入人堆中,一個旋身,兩名官差一聲悶哼已然掛綵退往一旁。餘下一人則被雷行雲一腳踢開,迅速通過。誰料此時後方燃燒大門被溫英劈碎帶人闖進,緊接著前方三間房門大開七八名官差湧入過道,五人又被包圍。   原虎人急智生運腳踢開右方一間房門對眾人道:「這邊。」接著微微勾手,石製地板輕微隆起,跑在最前面的人立刻被絆倒,後面的人收勢不及在狹窄的過道中滾做一團。岳昊來也掏出符紙打出一道「氣劍」,一名斧頭幫眾慘被擊中,後面追兵也被暫阻。   不理房中嚇得縮做一團的顧客與侍女,五人由窗戶翻到外面,來到小樓之後。果然此處現在還沒有官差,機不可失,眾人立刻向東狂奔。卻聽溫英在樓內狂叫:「他們在後面!」   五人大叫不妙,果然立刻由樓角轉出一隊官差向五人衝來,接著他們身側窗戶也不斷有人翻出。雷行雲大叫:「快走!被圍住就晚啦。」不理左方翻出的人直向前面殺去,欲在包圍網形成前搶先衝出去。原虎則自動移到左側擋住這邊,岳昊來與楚劍仍在中間,並掏出了幾張符紙做好準備,燕九則墜到隊後真正做起了「斷後」之職。   兩方人馬不斷接近,就在雷行雲距對方不足兩丈之遙時,岳昊來搶先出手。左方地上立刻燃起一道火牆,長約一丈,高二尺,烈焰逼人,左方追兵惟有繞開,為五人爭取到一線空隙。接著三道「氣劍」電射而出擊倒三名官差。雷行雲則乘對方因驟逢道士而慌亂時反手插刀,身形化為一道輕煙標入人叢。「斷金掌!」前方官差隊形潰散,亂做一團的人更給了雷行雲良機,斷金掌頃刻就擊倒數人。   此時左方敵人終成功分兩撥前後繞開火牆,向眾人身後與左方追到。雷行雲優勢持續不了太久,一旦敵人反應過來他們將再沒機會。必須立刻跟上支援,惟有合五人之力才有可能闖關,在這關鍵時刻原虎迅速分析形式做出了正確判斷。   「哇!」「我踩到什麼了?」「好痛。」後方敵人紛紛驚呼,卻是原虎悄用山神玉製出土針刺穿後方追兵的腳。自從上次被藥神婆識破後,原虎已不敢再明目張膽的使用山神玉了,以免被別有用心者瞧破,縱在此危機之時也只能做些小打小鬧。招呼莫名其妙的燕九回隊,讓他帶領楚岳二人迅速與雷行雲會合以做支援,自己則越眾而出向左方追兵撲去。   以閃電般的速度避過兩把大刀,再順著一根長槍「游」到敵人陣內,原虎一把抓起驚駭欲絕的官差掄向一旁,再搶下唯一會用的武器——長槍(就是說與自己以前用慣的獵叉有些相似)刺向前面一個用單刀的官差。沒有招式,只是單純的快,這名官差連反應的時間都欠奉就被挑中大腿,慘叫跌往一旁。   原虎左移兩步避過對方主力,退到人少處一招「橫掃千軍」,一股勁風隨掃狂飆,打得眾人七葷八素。乘此時機原虎閃電出槍猶如毒蛇吐信伸縮不止,乾脆利落的連挑七八人,竟無一合之將。   滿意的看看戰果,原虎準備退向後方同伴處。心中警兆忽現,不及細想忙低頭旋身移向後方,緊跟著一把長劍掠過剛才站立處,可謂險到極點。「是你!」來人正是自剛才一直被眾人耍得團團轉的溫英,他眼中露出怨毒神色,一聲不吭挺劍攻來。而十來名斧頭幫眾則補上將兩人圍住,原虎大歎,惟有拋下逃跑念頭專心禦敵。   連續四記搶攻均被溫英用巧妙招數逼開,雖然無奈,原虎也不得不承認低估了對手,可能沒什麼應變之才(因為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但他的實力卻絕對在燕九之上。原虎槍身後縮擊在一名欲由後方偷襲的幫眾小腹上,一面急思對策,決不能再拖下去了!   猛聽到一陣極熟悉的破空嘯聲,原虎大叫不好,原地一個後翻躲開,剛才所站之地立刻裂開一道小口。而同時前方傳來雷行雲的慘哼聲和燕九的大罵。原虎急抬頭,果然房頂上站了兩位身著道袍的中年人,冷冷盯著下方。   該死,對方竟也有道士。其實這並不奇怪,既然有這麼多官差護衛,那麼有兩名道士是理所當然的事。然而這對原虎等人來說則無異噩耗,有這麼兩人居高臨下用道術攻擊,他們根本連一點機會也沒有。二名道士又開始低聲唸咒,其中一人指間黃符扔出後竟憑空化為一隻巨大的鱗爪伸向雷行雲等。   岳昊來念聲響起,一面紅光擋在他們頭頂,不斷阻著巨爪下抓之勢。眾官差則看呆了眼,一時忘了攻擊。而另一名道士喝道:「土行.流沙井!」原虎腳下土地開始軟化為流沙,並發出絲絲的吸吮之聲。哪知原虎絲毫不受影響,穩穩立於流沙之上,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兒。那名道士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其實他哪裡知道,身懷山神玉的原虎根本無懼任何土行術法,即使五行宮主孫韻音親至,用此道法也莫奈他何。   前方傳來岳昊來大叫:「是中級『符鬼』法術,我堅持不了多久,快解決他。」   而那名道士則喝道:「蠢材,還不快上!」眾官差醒悟過來,又向四人圍攻。此刻幾人性命全靠岳昊來支持,剩下三人自動圍在他身邊,再無法做寸進。而這期間攻擊原虎的的道士則連換兩種法術,由「流沙井」變為「地荊刺」再化為「石牢術」,均如泥牛入海,一絲效果也無。直急得他暴跳如雷(當土行道士遇上山神,世上最悲哀的事莫過於此)。其實這人能在頃刻間連用三種法術,當也在中級水準左右,實非泛泛,可惜所遇非人罷了。   既然對方奈何不了自己,那就換我主動進攻。原虎後退兩步,猛的運勁擲出手中長槍,直向那名「式鬼」道士(『式鬼』道術,道術一種。是利用法術操縱各種施術者『飼養』的鬼怪的道法。這些『鬼怪』中低級者是由道士本身法力所化的幻影,高級者則由施法者捕捉的妖鬼族煉化而來,故極招妖鬼兩族之忌。所幸高級『式鬼』法師極少,鮮有能驅役鬼妖者現世,一般中低級者只能幻化式鬼而已)電射而去。溫英一直注意著原虎行動,見狀忙丟出手中長劍將其截下,又揮手讓手下向兩手空空的原虎攻去。   原虎暗叫可惜,無暇再顧道士,惟有專心禦敵。雖然奈何不了他,但雷行雲他們就危險多了,得趕在這名倒霉的土行道士反應過來聯合對付四人前將其收拾,否則雷行雲等連反抗機會也無了。   原虎閃電插入三名斧頭幫眾之間,下身不動上身迎風擺柳般前後左右急晃幾下,三名幫眾慘被撞得拋跌開去。乘這機會他晃過身前兩人向小樓奔去,一路試圖攔阻者均莫名摔倒,場面一片混亂。見用土行道術對付不了他,那名道士開始換用單純燃燒法力的法術,前後四道「氣劍」發出罩住原虎全身,勢要他無法前進。   原虎不想多做糾纏,索性脫下外袍山神氣貫注其上望空一甩,只聽劈啪爆響不止,漫天布片飛舞,卻成功截下氣劍。「怎麼可能?」道士瞪大雙眼,原虎卻沒閒情理他,加快腳步。   背後響起兵刃破空之聲,原虎側身避開,卻是溫英又換了把長劍挺身攻來。對這人不能掉以輕心,原虎惟有強打精神應付,這麼一耽擱那幫陰魂不散的斧頭幫眾又圍了上來。突的岳昊來慘叫一聲,擋住鱗爪的紅光四分五裂,鱗爪毫無阻滯的撲下一把攝起楚劍。   岳昊來急道:「楚兄!」回頭對雷行雲道:「護住我,我要行法。」執出四張符紙開始專心唸咒。   燕九殺得興起一把夾注對手刺來的長槍,運力一掰狂吼一聲竟將槍桿折斷,將斷槍一把捅入對方小腹。鮮血濺上頭臉,配上他猙獰的面容,猶如鬼神現世。再顧不上防禦,被激起凶性的燕九撞入人堆,頃刻身被數創,對手卻也倒下四人。所幸他筋肉甚厚都只是些皮外傷,但也鮮血淋漓,也顧不上什麼招式,面對四面八方向他招呼的兵器燕九不閃不避,只專注於眼前一人,砍倒他!再找上下一人,再砍倒他!再找一人......漸漸他周圍倒下一地傷者,燕九執刀昂然立於其間,狀如修羅剎神。這些官差平日哪曾見過這般人物,心志被奪不知不覺退開一大片空間。   雷行雲則冷靜得多,他知道現下唯一機會就是專心唸咒的岳昊來。若讓他發出這個法術(看上去應該很厲害),眾人就有機會了。故他緊守方寸之地,以最簡單的動作抵禦來者,以節省體力。他先運刀御開對方兵刃,接著長刀閃電吐出,對手必中招掛綵。御開,出刀,御開,出刀,御開,出刀......雷行雲不斷重複著這看似枯燥機械的動作,卻每每見效,竟無人能接下第二刀。   到這時雷行雲的真正實力才得以顯現,手中長刀猶如黑白無常的奪命索一般,不斷製造著對手的傷亡(沒有死人就是了),一滴滴鮮血順著刀尖淌下,在地上積成一灘。   對手的韌性顯然超乎官差們的想像,同伴一個個倒下,而對手卻像狂風巨浪中的小舟一般,雖驚險萬分,卻始終屹立不倒。漸漸官差們開始動搖,敢於上前的人越來越少,最後終無一人再敢進攻,只形成一個包圍圈圍住三人。   雙方不約而同的住手,紛紛喘著氣盯著對手,不發一言。偌大一塊空地出奇的靜謐,只餘下岳昊來吟唱般的唸咒聲,地上傷者痛苦的呻吟,偶爾火把發出的爆響,還有就是不遠處原虎打鬥的呵斥聲隱隱傳來,氣氛詭異。   那名式鬼道士咭咭一笑,道:「一群廢物。這傢伙差不多也完了,就讓我來招呼你們吧。」說完得意的看著抓住楚劍懸於半空的鱗爪,一面揮手示意鱗爪放下楚劍向雷行雲等攻擊。不料鱗爪如釘在空中一般,動也不動,道士皺皺眉頭,催發功力,卻仍無效果。這時只聽半空爆響一聲清音,猶如長劍出匣,鱗爪中心強光閃起,就如萬千把劍電射而出,鱗爪應聲碎為無數塊,消散不見。   楚劍墜下地來垂頭束手,靜靜立在那兒,道士死死盯住楚劍那晶瑩流轉,好像鍍上一層水晶的右手,失聲道:「金行.身化劍!你...你是金行道士?」   此言一出全場無不嘩然,要知從剛才起楚劍與眾官差打鬥,雖不如雷行雲那般出眾,但也有不錯的武藝,若說他竟會法術的話,那簡直匪夷所思。天啊!一個道士竟會武藝。一般來說很少有人能武道兼修,就算有,也是超一流高手的境界。普通道士最多會一點輕身功夫,比如岳昊來,像楚劍這樣確足令人驚訝。(這個麼,咱們比起西方好像就差點了,別人還有魔劍士呢),如此看來楚劍的實力,絕對遠不止此。   楚劍抬頭露出個古怪的笑容,緩步向小樓走去。攝於剛才的威勢,竟無一個官差膽敢阻攔,此刻土行道士也再顧不上原虎,開始對楚劍準備著一個法術。而那名式鬼道士則咬破舌尖噴出口鮮血,雙手迅快無倫的將血霧畫為一道符印,喝道:「符鬼.血修羅!」   那道符印幻化為一名巨大的血色巨人,渾身上下被剝了皮似的粘粘糊糊,落下地來,眾人立覺腳下一震,官差們露出敬畏神色,紛紛退開。土行道士法術也已完成,指著楚劍道:「土行.地縛陣!」楚劍腳下土地猶如蔓籐般捲起纏住他全身,將他包個嚴嚴實實。而那名血修羅則挾驚天威勢揮拳擊向毫不能動彈的楚劍,拳力激起的巨大風聲清晰可聞。   眼見楚劍就要被擊實,雷行雲大叫:「楚劍,快躲!」楚劍卻渾若未聞,只呆看著巨拳由遠而近。剛到楚劍身前三尺,血修羅水缸大的拳頭竟突然消散,就像是香灰凝成般,風一吹就沒了,接著沿手臂走上波及軀幹,最後整個人就像沙捏般頹然散為一地,消失無影。   楚劍則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走出束縛,此刻眾人才看見那道地縛陣也和血修羅一樣散了一地,重歸塵土。兩名道士嚇傻了似的看著楚劍漸漸走近,口中只喃喃道:「金行最高階.劍神護體!天,天啊,這連五行宮金天雄大長老也不會啊。」   楚劍行至樓下,輕輕提氣躍上樓頂,似笑非笑的看著兩人,也不說話。他此刻之威震懾全場,連原虎那方也不由自主的停下打鬥,仰頭看他如何處置兩名道士。二道士卻似乎連害怕也不會了,呆頭鵝般看著這煞神接近。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岳昊來終於完成法術(你總算完成了),在唱咒聲終止的一剎那,天上風雲變色,怡香樓上空迅速聚起大團厚厚烏雲。   接著電閃雷鳴,不斷有閃電劈下,越來越快,越來越多,最後竟漸漸凝聚成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之形。四條雷電神獸在眾人頭頂盤旋飛舞,眾人被這異象嚇得慘白了臉,不斷顫抖著,似乎世界末日來臨一般。那兩名道士則幾乎要哭出來了,啞聲道:「火行高階.四界神雷!我們究竟惹上了些什麼人?」   咚!終於一名官差受不了這麼刺激的場面昏了過去,跟著傳染似的不斷有人倒下,不一會兒場上倒有大半人不能正常站立了。雷行雲臉色蒼白的對岳昊來道:「昊來,不用這麼誇張吧?停手好不好。」   岳昊來不理他,血紅著雙眼陰惻惻的道:「嘿嘿嘿嘿~~~我要劈死你們。行雲別怕,頂多重傷,死不了的。哈哈哈哈~~~」   燕九嘶聲道:「天啦,誰來阻止他,這傢伙發狂了!」         ∼第十六章∼     幾名官差試圖上前,還未近身就被閃電擊得烏七八黑,呈半焦狀倒在地上。場面越加混亂,不斷有人哭爹叫娘滿場亂跑,也有人呆在原地,念叨著些沒人聽得懂的話。有限幾個能保持冷靜的卻又無法制止岳昊來,而大多數人則簡單明瞭,往地上一暈,聽天由命去也。   天上四獸愈動愈烈,隨時有下擊的可能,到時恐怕場上除岳昊來,所有人都得趕去投胎。原虎人急智生,遠遠叫道:「楚劍,阻止他!」   楚劍聳聳肩,正要有所動作。此時不遠處黑暗中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念道:「玄武冰鏡!」立刻四周聳起一層晶瑩剔透的冰鏡,將眾人罩在其中,此刻四匹電獸正挾雷霆萬鈞之勢直撲而下。接觸冰鏡的瞬間,亮起一陣眩目的強光,劈啪爆響之聲不絕於耳。等到人們可以視物時,「四界神雷」已然不見,天上烏雲也漸漸散去。大難不死,眾人似仍不敢相信,呆了一陣後才不禁歡呼起來。道法破解後岳昊來也清醒了,死死盯著聲音來處的那團黑暗,道:「好道法,閣下可否出來一會?」   卻聽另一面傳來陣陣鼓掌之聲,一行人高舉燈籠緩緩行來。當先一人身著便服,長鬚三縷,氣度不凡,背後站著一位仙風道骨之態的中年文士。四周官差小心提著燈籠為其照路,迫於剛才之威,眾人早已罷鬥,兩邊人馬分了開來。溫英恭敬的走上前去對當先那人道:「舅舅。」此人正是海鏡太守溫成同。   溫成同擺擺手示意他下去,對原虎一行道:「眾位好身手,令本官大開眼界,真可謂英雄出少年。」   雷行雲冷哼一聲道:「原來你就是溫成同。有什麼話就講,少在那兒拐彎抹角的。」   溫成同絲毫不以為忤,哈哈笑道:「這位小哥快人快語,我喜歡。好!我也不客氣了,不只各位可否想過為官府做事,以眾位身手,當前途無量呵。」   不知為何,也許因為溫英的關係,原虎等對溫成同均無好感。原虎拱手道:「我等鄉野小民,哪有什麼本事,大人過獎了。大人之邀,恕難從命。」   似是早料到會有這回答,溫成同一點也不驚訝,反而笑瞇瞇看著眾人,一言不發。這時他背後那位中年人突然對楚劍道:「『劍神護體』即使在五行宮中也已失傳,不知閣下學自何處?」   楚劍亦正眨也不眨的打量著他,沉聲道:「跟閣下有關係嗎?」   那人不答,又對正以水行中柔波冰心術為燕九療傷的岳昊來道:「身懷二行道術並不希奇,這位小哥卻精通水火相剋之術,在五行宮中也屬佼佼者,為何我卻從未聽說有小哥這號人物?」   一般來說,五行道法中精通兩種道術並不希奇,很多人都擅長一種道術並涉及另一種。但五行相生相剋,若要同時會兩種相剋道術的話,那麼對五行道法非有極高深的修為不可。在以五行道法出名的五行宮中,除了宮主孫韻音以其天縱之才超越歷代,精長火,木,水並達到中階土行,掌握四種道法以外。就只有程抗北大長老精擅土木二行,稍涉水行;還有陸文夫大長老深得火行真髓,並可熟練運用金行。其餘人要麼只專一樣,如擅長金行的金天雄大長老。又或雖會兩行,但並不相剋。可以說,岳昊來能使出高階火行道法,又使用水行,已非常了不起了,難怪那人會對他如此在意。   岳昊來反問道:「可否請剛才以中階『玄武冰鏡』接下我『四界神雷』的人出來一見?」   那人搖頭道:「不行。我這位朋友不愛見生人。」岳昊來嗤的一聲,又專心為燕九治療。   那人接著指著原虎道:「恕我眼拙,不知小哥以什麼方法,土行道術竟對你無用。」   雷行雲見他這麼旁若無人的指指點點,早心頭火起,打斷他道:「閣下臉皮之厚,廢話之多也是我生平僅見。對於閣下名頭我卻也沒聽過,失敬失敬。」   那人哈哈大笑道:「武神道場門下果然不凡,你跟那人武藝很不錯,膽量也很可嘉啊。」竟是一副長輩教訓後輩的口氣。   燕九不理身上傷勢,怒起罵道:「老子武藝好不好關你屁事,膽量麼,罵罵你還是敢的。」   那人對溫成同笑道:「此間五人皆可算少年英才,不為大人效力不覺可惜了麼。」   溫成同裝模做樣的歎口氣道:「是啊,可是他們不答應我,我又能怎麼樣呢。」   那人搖頭晃腦道:「某雖不才,但相信憑在下與我那位朋友,將他們留下來慢慢考慮一下大人的提議,還是可以做到的。」   溫成同笑得更歡了,點頭道:「那就有勞歸藏先生了。唉,現在找個人才真不容易啊。」此人竟是在山中擊殺「山神赤松」的歸藏!卻不知他為何會來到此處。原虎當然不會認識他,歸藏也不會想到山神玉正在他對面青年的懷中。   聽他如此說,五人再度緊張起來。自剛才說話伊始,歸藏就掌握著場上主動,眾人不由自主被牽著鼻子,任他談笑風聲。   楚劍顯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低聲道:「小心此人。」   原虎等紛紛點頭表示明白。歸藏雖隨隨便便的站在那兒,但眾人在他注視下無不心生警兆,連燕九這麼神經粗大的人,竟也神情肅穆,不敢稍有懈怠。好像站在他們面前的不是個人,而是只充滿危險的洪荒巨獸。   歸藏仍是那副輕鬆樣兒,輕輕踏前一步,五人不禁身上一緊,心臟霍霍跳動。不止歸藏,那位隱藏在黑暗中的人也對五人構成不小壓力。楚劍倏的越前,小聲道:「我負責拖住他,你們快走。」   原虎變色道:「那怎麼行!」大家都明白對上這人有多可怕。   楚劍頭也不回:「我有辦法脫身,別管我。」   原虎想起懷中山神玉,暗付五人中反而以自己脫身機會最大,拉住楚劍道:「我來。」不理四人,毅然走上面對歸藏。   由於靠前緣故,歸藏注意力自然大部分放在了他身上。首當其衝,原虎那心悸的感覺大增,經山神氣強化的靈覺不住的提醒他眼前這人有多危險,決不可與他對敵。快走,快走!原虎幾乎是花上全身力量不讓自己露出膽怯之色,但仍止不住微微顫抖。   歸藏再踏前兩步,原虎體內山神氣生出感應,幾乎是有意識般自動迫發體外。立時以原虎為中心,一股狂湧氣勁席捲而出,山神玉為保護主人,造出一個類似保護圈的氣場,以阻止外來威脅的臨近。   原虎周圍的人只感覺一陣寒氣侵體,渾身汗毛直豎,如受驚的野獸感覺到不安的氣息,不由自主的退到氣場以外。歸藏則是最直接的感受者,但他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自己會有退縮的意識,所以仍不信邪的繼續前進。令他驚訝的是,隨著離這年輕人越來越近,他心中懼意也漸漸增長,終於大到他不得不認真考慮後果的地步。   就在氣場邊緣,歸藏止住腳步。他心中念頭急轉,但最後仍只有一個結論——若貿然踏出這一步,勢必將遭到極可怕的反擊,一定要慎之又慎!   月淡風高,夜黑如墨。四周靜極,只陣陣風吹竹林的沙沙聲響起。歸藏將頭轉向一旁望著深黑的角落,半晌後回過頭來,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只見他輕輕提起左足,極緩慢的,以似是分割了的動作般,向前邁出。在這一刻,全場的人都有一個奇怪的感覺,天地好像一下全空了,什麼也不剩,一絲聲息也無,人們眼中只有歸藏那踏出的一腳,以及靜靜立於他身前三尺之外的原虎。   眾人眼睛都不由自主隨著這一腳而動,好像它就是牽動人們的命運之線。就在這一刻!在歸藏腳踏實地的那刻,一切都將見個分曉。   「住手!」一聲暴喝傳來,一切都隨這一喝被打回原形。天又是天,地又是地,人又是人。眾人齊齊向聲音來處看去,只聽陣陣急雨似的馬蹄聲急傳而至,自一位由暗處走出的錦衣中年豪漢身後馳出上百名黑甲騎兵,分左右將場上諸人包圍起來。接著四周各片屋脊上翻出數十名弓箭手,張弓搭箭指向場中,場上立時瀰漫一股兵危戰凶的氣息。         ∼第十七章∼     眾多官差被一連串突然打擊早弄得懵了,驚慌得不住張望著四周,像群沒頭蒼蠅。雖被打斷,歸藏終究未踏出那一步,他臉上不易察覺的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表情,緩緩收回左腳。原虎這才覺渾身一輕,力場消散。雖不明白怎麼回事,但他們直覺感到這群不速之客只是沖溫成同而來,對他們並無惡意。   果然溫成同面色一沉,隨即仰天打個哈哈,朗聲道:「王副將,這是什麼意思?」   那名中年漢子大聲答道:「奉我家大帥之命,前來捉拿與黃副將之死有關的嫌疑人等。」   溫成同冷笑道:「笑話!本官明查暗訪將這五人楸出,正要擒獲。你們這麼半路殺來,難不成還想縱犯逃離?」   王副將絲毫不讓,回道:「大人見笑了,只是黃副將乃我軍大將,他的死關係重大,大帥十分重視,欲將疑犯帶回親自審問罷了。」   溫成同怒喝道:「胡說八道。由來捕捉人犯乃官府之職,何時輪到軍方插手!」   王副將躬身道:「大人差矣。此案非同一般,且這事明確衝我軍方而來,又怎說不關我事?若不能查個水落石出,叫我們怎安眾將士之心?」   溫成同笑道:「那有何難,就由本官將這幫人帶回去,一月內保證給大帥一個準確答覆。」   王副將搖了搖頭。溫成同怒意大盛,沉聲道:「好膽!今天本官若要帶走這五人,你又能如何?」   王副將抬抬手,四周百名騎兵一起執出掛於馬上的長刀,動作整齊劃一,氣勢儼然。與剛才那些官差相比,果然大是不同。   溫成同臉色難看,卻也不敢隨便發作,乾笑幾聲,道:「王副將,難不成為了幾名人犯,真要破臉不成?」   王副將還是一言不發,給他來個狗咬烏龜——無處下嘴。溫成同拿他沒法,前思後想,終軟下來。他也不愧官場久混,一旦做出決定就恢復常態,哈哈笑道:「好,好。既然是鄧大帥要的人,本官又怎麼會這麼不識相?還請王副將代我轉告,就說本官祝他早日查出真兇,走!」率先而行。歸藏走了幾步,又回頭,恰好楚劍亦正盯著他。歸藏一楞,隨即明白了什麼似的笑笑,跟著溫成同走了。   轉眼眾人走個乾淨,只剩原虎五人被孤零零圍在場中央,與上百名神情肅穆的騎士大眼瞪小眼。王副將這才走上對眾人抱拳道:「剛才多有得罪,還望各位見諒。」   雷行雲還了一禮,但仍疑惑的道:「不敢,你們這是......?」   王副將輕鬆一笑:「哦,各位不要多心。我家大帥其實早從黃將軍隨從口中得知幾位那時在場,開始只是想找各位瞭解一下當時情形,後來得知各位在海鏡中的行跡,越有相見之意。今晚知道你們在此有些麻煩,特派我前來相助。」   原虎等大為意外,想不到竟得到名震天下的鄧廣洋的賞識。燕九當場就呵呵笑了起來。原虎拱手道:「大帥錯愛,我等自是感激,但當時情形我們也是旁觀,並不知道什麼。」   王副將呵呵大笑道:「原兄哪裡話,大帥對少年英雄最是喜愛,無論如何也必定會與幾位相識。」   眾人也很想見見這位威震天下的無敵統帥,雷行雲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不敢違命,還請王兄帶路。」   王副將叫左右牽過五匹馬讓他們代步,看來除原虎外四人都有過騎馬經驗,利落翻身上馬。原虎剛想表示不會,那馬竟自動走上幾步低下頭來拱他。王副將笑道:「看來這匹馬與原兄還挺投緣。」眾人又笑,原虎見它一副溫順模樣,咬咬牙學他人甩蹬上馬。說也奇怪,就如同以前學過一般,原虎一點沒有勉強的感覺,輕輕鬆鬆就騎上與別人並行。   一路上從攀談中得知王副將叫王泰,乃鄧廣洋手下騎兵營副將,是他心腹之一。這次黃副將軍之死在軍中發生極大波瀾,因黃銳是由傲來國兵部直接委派而來,可說是當朝安於海鏡監視鄧廣洋的人,且他乃當朝太師黃仲文的第三子,外界早有傳聞他被黃仲文安排在鄧廣洋身邊,隨時尋機接下海鏡軍權,可說是一個十分敏感的人物。現在他一死,謠言四起,大部分均猜測乃鄧廣洋所為,故軍中反對勢力藉機發難,形式對鄧廣洋極為不利。也難怪鄧廣洋急於查出兇手,才會注意上原虎等。   眾人想不到這中間會有許多過節,原虎想起當日黃銳飛揚跋扈,李七為民除害,當時只覺大快人心,誰知竟會引出這一連串後果,看來天下有很多事,都不是表面表現的那樣簡單。這麼看來雇李七殺人的人背後動機也頗耐人尋味。原虎一邊思付邊自語道:「若我是鄧大帥,對黃銳這種人只需將他擺在沒什麼實權的位置上好好供著,就不怕他興風作浪,還可封住兵部的口,又怎會殺他呢?唔...恐怕這件事一開始就是沖鄧大帥去的。」   雷行雲等臉現訝容,像第一次認識原虎般盯著他。這也難怪,原虎在幾人間並不經常說話,時常略顯拘謹,與能言善道的岳昊來比起來毫不顯眼,他剛才能一言道破其中關竅,確是非常令人驚訝。其實原虎只是不愛說話,平日沒有表現機會,他人並不如表面看起來那麼笨拙,論思慮細密也不在岳昊來之下。只是從小長於小村之中,少有接觸外界險惡,才有高陽被騙一事,如今出門在外見得一些,又在海鏡幾日,才智已漸漸有所展露。王泰則大力拍下手歎道:「照啊。本來我們都以為是有人出於義憤才買兇殺人,以至惹上這麻煩,經原兄一語,看來實情該是如此。」   岳昊來向原虎投以佩服的一瞥,點頭道:「這黃銳平日在海鏡目中無人為非作歹,本來就遭人怨恨。但老實說若要殺他,又怎會請出李七這麼誇張,而且當日之事我也有所耳聞,那李七行事雖也瘋癲,但那次未免太過做作。嗤!只收五文錢,好像他是為義憤而做,別的不說,他李七可絕不是願做虧本生意的人。」   一席話說得眾人紛紛點頭,岳昊來這番分析入情入理,本來一件可算歹毒的嫁禍案,在他面前立刻破綻處處,這看似呆傻的書生果然不凡。王泰由衷佩服道:「真慶幸找上幾位。大帥為此事苦惱了幾天,始終不得其解。老實說大帥確是如原兄所說,給黃銳安的職位是行軍副指揮,名頭雖響,卻沒什麼實用,平日對他的胡作非為也能忍則忍。這黃銳雖討厭,卻無甚必死的惡行,我們還奇怪誰這麼大膽敢殺軍中要員,現在看來,嘿,真是居心叵測啊。」   岳昊來道:「買兇下手者極可能是平日對大帥之職覬覦的人,卻不知王副將可猜出是誰?」   王泰苦笑道:「大家這麼談得來,叫我名字好了。在海鏡對大帥職位垂涎者不計其數,但有實力問鼎的人只有四個。除死去的黃銳,一個就是那太守溫成同,他掌管海鏡已久,在此處勢力根深蒂固,一直力主朝廷破例讓海鏡軍政合一,頗有野心。另一個是軍中騎兵營指揮使齊應賢,他乃前任守備將軍副手,前任走後按該由他接任,故對大帥一直不滿,軍中很多人都屬他一系,我在他手下當差,都不知受了多少次拉攏。最後一人乃海鏡水軍指揮海成,他手下水軍負責保護商貿船隊,打擊海盜,責任非同小可,故在海鏡地位舉足輕重,加上從職中獲利豐厚,本身實力極大,龍船會就是由他一手扶植,並與龍頭徐業乃拜把兄弟。唉,這些事在海鏡早不是什麼秘密,只沒想到今日衝突終於表面化了。真可笑,大帥常自感慨當年打仗之時多麼直爽痛快,哪像現在成日勾心鬥角,若非念及先帝恩德,早已告老還鄉。這幫人卻在一旁爭個你死我活。」   原虎等也自感歎不已,國家久無戰事,官員們竟變成這樣!當年簽下休戰協定的先帝們,怕也始料未及吧?原虎道:「這麼看來,一時是查不出什麼來了,除非能抓到李七,問出幕後主使者。」說完自己都感好笑,李七是何等樣人?怎麼會被人制住。   果然岳昊來道:「若是如此,天道早就不知被毀多少次了。」眾人也感無奈,一時默默無語。突然原虎叫道:「不好!」   眾人愕然,齊齊轉頭望向他。原虎道:「李七這次出手殺黃銳,還作假掩飾,這就表示他與主使人有一定的勾結,至少也大有關係,否則以李七為人,怎會受人擺佈。若李七參與其中......」言下之意是與鄧廣洋為敵的恐怕有整個天道組織。   眾人只覺背上涼颼颼一片,均想到這可怕的後果。王泰色變道:「不好!這樣說,大帥危險得緊。這事必須盡早告訴大帥,各位對不住了,我們要快些。」當先拍馬急馳。百餘名騎兵隨後跟上,原虎等騎術欠佳的緊隨隊後。   急馳中岳昊來突也叫了聲:「不好!」原虎等大驚,先前那聲不好引出這麼段駭人事實,現在岳昊來又會有什麼驚人發現?雷行雲定定神,問道:「怎麼了?」   岳昊來神情肅穆,一臉凝重的道:「傳聞南瞻部州有兩個姓徐和姓寇的小子,此二人聰明絕頂武藝高強,乃天下第一等的人物。他們生平卻有一大怪病,號曰『青樓霉運病』!」   燕九驚道:「青樓霉運病!?」   岳昊來點頭,沉聲道:「此病顧名思義,就是說只要一上青樓,必定倒霉。剛才我猛然想起本來我們好好一場風花雪月的事,最後竟落個被人砍得四下逃命的下場,就越想越不對,最後終於想起這種怪病!」   一滴豆大汗水滑下燕九臉頰,他顫聲道:「也...也就是說?」   岳昊來黯然點頭,道:「對!從一切症狀來看,我有十足把握是患上此病。唉,此病不論天氣環境,時間地點,只要走入青樓,必定發作。特別是我們這種主角級的人物,更是如此。雖不致丟命,但...以後想再享風塵之樂,難矣......」言罷搖頭不止,不勝惋惜。   燕九早已面無人色,急道:「怎麼辦?怎麼辦?」   岳昊來歎道:「能怎麼辦?以後不上青樓了唄。否則因此落下個二等殘疾什麼的,才倒血霉了。」   一直冷眼旁觀的楚劍突然轉頭對雷行雲道:「你從來不管徒弟嗎?」   雷行雲面無表情,半天始道:「......現在我不認識那傢伙。」一夾馬腹標前。楚劍又望向原虎,原虎聳聳肩:「別看我。」跟上雷行雲。楚劍嘿的一笑,搖搖頭,隨後跟上。留下後面岳燕二人還在呼天搶地哭爹叫娘......         ∼第十八章∼     海鏡太守府內,溫成同與歸藏正坐於內府一座小廳中。這小廳佈置簡單,除桌椅之外便別無它物,但其位置隱蔽,四周崗哨重重,顯是專門用作密商之用。這時歸藏問坐於他對面的溫成同道:「你真打算放棄那五人?」   溫成同搖頭:「當然不會。那五人乃罕見人才,我怎會白白放過。只是現在鄧廣洋成眾矢之的,我決不能與他破臉,以讓別人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哼!若我猜的沒錯,黃銳之後定是鄧廣洋,他一死,我的嫌疑自然最大。那人心計好深,竟想出如此一石二鳥之計。」   歸藏沉思道:「這麼說我們還要保護鄧廣洋?」   溫成同歎口氣,無奈道:「對。往日我雖恨不得他早死,但現在卻要保護他不遭天道毒手,想想真叫人喪氣。」   歸藏欣然道:「能忍一時之氣,海鏡終會是你的,到時與尊上之約還望你不要忘記。」   溫成同點點頭:「這個自然。各取所需,皆大歡喜。我又怎會忘記。」   對他的坦承歸藏似是十分滿意,臉露笑容。溫成同又道:「保護鄧廣洋之事就拜託那位了,對了,他呢?」   歸藏道:「去看望一些人。」   溫成同訝道:「他一天到晚沉默不語,想不到在海鏡竟有認識的人。算了,反正只要霜雪珠現世之後,鄧廣洋的死活我就不管了,這幾天還要多拜託他。」歸藏點點頭,自顧望著窗外搖拽樹影,心中感慨萬千:「竟會遇上那種人,有多久了?記也記不清了......」   港口,藥神婆小屋依然散發著那股濃濃的藥香,從窗中透出的微微火光閃爍不定,使整棟縮在陰影中的小屋給人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在小屋對面一艘大船的桅桿頂上,一名戴著佛祖面具,一襲道袍的怪人正迎風而立,注視著下方小屋。港口晚風勁急,大船隨波浪輕輕晃動,而到了最高處的帆頂簡直就是劇烈的搖擺,那人卻如釘子般穩扎於上,動也不動。過得良久,小屋木門打開,婷兒提著一袋東西走出來,後面跟著大黃小黃。看見她,那人明顯全身一震,眼中射出難以言喻的光芒,雙拳握得咯咯作響,似是極力在忍受什麼。   婷兒將那袋東西丟在牆角,抹抹額汗,自語道:「真悶,婆婆說最近城裡要出大事,不准我出去玩,成天呆在屋裡,煩死了。對不對,大黃小黃......?」   只見二獸身子後縮,露出警惕樣兒,望著前方高空低叫不止。婷兒疑惑的道:「怎麼了,有什麼東西嗎?」   大黃小黃眼中警色更甚,全身鱗片都豎了起來,模樣十分怕人。婷兒也緊張起來,慢慢轉頭望去,然而什麼也沒看到,只有冷風呼嘯中搖動的支支桅桿。再看二獸,已恢復平常,在那兒東嗅西嗅,婷兒作出個莫名其妙的姿勢,轉身回屋。然而她與二獸均未看到,在屋頂高空中,那人身子懸空,將他們舉動全瞧在眼內。等她進屋後良久,那人才慢慢放鬆,隨風飄入漆黑的夜色中......   同一時刻,海鏡城外,一片不大的密林中,一名男子正負手望天。這片樹林位於海鏡城外西側一座小丘之後,平日人跡罕至,加上陽光不透,地表落葉逐年相積漸至腐爛,底下已變成一層厚厚的黑色軟土,林內終年飄蕩著一股爛木的氣味。此時半夜三更,這人究竟在此做什麼?   林間陰影覆蓋此人全身,使他有如荒野中的一尊雕像,深沉而凝重。背後樹叢嘩嘩響中,一名花衣花褲的瘦高男子大搖大擺的走來,踩得地上落葉沙沙作聲。「如何?」站著那人突然問道,卻不回身。   那男子不答,自顧走近,月色照上他,只見一臉的嬉皮笑臉,不是李七是誰?李七大大咧咧的轉頭看看四周,抓頭道:「窮山惡水的,真不知你在看個什麼勁兒?難道大反派都要這麼賣酷嗎?」   那人卻並不理會李七的玩笑,只冷冷重問道:「如何?」   李七低聲道:「無聊。」這才答道:「安排好了,鄧廣洋活不過霜雪珠現世之日。」   那人仍不放心,叮囑道:「千萬別出差錯,只有鄧廣洋死了,溫成同才會落敗,我才能掌握海鏡軍權,到時對你的保證也才能生效。」   李七無所謂的笑笑:「那事麼?我不在乎,跟你合作主要是為了好玩。」聲音突然放沉,緩緩道:「但你要記住,決不能懷疑天道的能力!」   那人肩背微微一聳,乾笑道:「那就好,為保安全,我們以後別再見面了。」   李七大咧咧的道:「好啊。」那人自走入林間不見,始終未回過頭來。   李七卻仍站在那兒,突然道:「出來吧,還要躲到什麼時候。」   話音剛落,他右方樹後走出一名男子。這人全身包裹在黑布之內,襯上漆黑的夜色,渾身上下充滿神秘味兒。李七見狀皺眉道:「為什麼你每次見我都這副打扮?四周又沒別人,你還信不過我的靈覺嗎?我是個殺手,也不見像你這麼藏頭縮尾的。」   蒙面人慢慢走近,一邊道:「我這人啊,小心一點好。別怪我多嘴,真沒問題嗎?」   李七這次沒有不悅,答道:「是兩個地部上品殺手,該不會有問題,不過實在不行,我會親自出手。」   蒙面人滿意道:「好。鄧廣洋乃傲來名將,不可小看,不過只要他一死,海鏡就是你我二人的,可憐那個傻瓜,自以為得計,到最後卻要替別人做頂罪羔羊。」李七與他相視,同時仰天大笑,笑聲直揚上天際,在落葉四飛的林間迴盪......   傲來英武十四年,距霜雪珠現世還有兩日。天下名港海鏡城內,蘊藏著大亂前的最後一絲寧靜。攪動神州的大漩渦越轉越快,不管察覺還是一無所知,芸芸眾生都被捲入其中,不由自主......   海鏡守備大將軍鄧廣洋,五十七歲。受傲來先皇隆景帝賞識,自隆景十九年加入軍中,以弱冠之年追隨當年大將蘇伏龍大帥,在對界羅戰爭中屢立戰功。二十七歲時在那場關乎傲來半座江山生死的「金城大戰」中,於蘇伏龍戰死之際臨危受命,設伏於鑄兵山「斧劈峽」,成功擊潰界羅新豐三十萬聯軍。自後接掌傲來兵馬總帥,與現駐於「止戈原」重鎮楚江關,與鄧廣洋並稱「傲來雙虎」的劉豪飛一道展開對界羅新豐的反擊。   隆景三十五年,三國大戰於「止戈原」,在鄧劉二人巧妙配合下,新界兩國聯軍大敗,劉鄧二人趁勢分兵攻入兩國,幾乎改寫神州形勢。此戰終惹得龍族出面周旋,於次年定下著名的「止戈原之盟」,此後神州再無戰事。六年後隆景帝死,英武帝登基,鄧廣洋不見喜於新帝,於英武十一年奉旨駐守海鏡。   鄧廣洋一生征戰,雖不敢說百戰百勝,卻也鮮有敗績。隆景帝曾贊曰:廣洋深諳兵法,侍上誠,御下恕,有令萬夫效死之能。每逢大戰則愈有奇謀,生平戰無過,堪為將師表!   聽岳昊來口中將這位前輩名將的實際娓娓道來,眾人無不露出崇敬神往的表情。燕九難得的讚道:「這老傢伙真厲害。嗯,為表尊敬,見面就不叫他老傢伙了。」惹得四人苦笑不得。   岳昊來一臉神往,油然道:「每逢大戰則愈有奇謀。鄧大帥一生少嘗敗績,真真不愧名將之號。」   原虎則注意的是另一方面,他若有所思道:「生平戰無過…以前常聽村中長輩講,打仗最是慘烈,且打來打去到最後還是老百姓生靈塗炭。行軍打仗中能做到不掠民財,殺無辜,古往今來又能有幾個人!我最佩服鄧大帥這一點。」   雷行雲在馬上笑道:「我是界羅人,在我們界羅,說起鄧廣洋,老一輩的人亦尊崇有加。當年他率軍攻入界羅,秋毫無犯,所以直到現在,師父還經常教導軍中子弟,為將當以鄧廣洋為榜樣。」   眾人此時馳入鄧廣洋在海鏡的府邸。鄧府位於海鏡城正中心,因當年設計時有考慮到戰爭之用,故鄧府高牆深院,一切均按照海鏡城防縮小修築,儼然一個城中之城。在鄧廣洋嚴厲治軍的手段下,縱在此和平時期府周守備仍毫無鬆懈,遠遠望去便可見府門處燈火通明,兩列雄壯軍士筆直而立,不時有巡邏士兵往來經過。隔得老遠就可感到那股肅穆之氣,似乎一走入鄧府範圍,人就已經不在海鏡,而在金鐵交鳴,衝陣殺將的戰場上了。可以想見,就算海鏡真的發生戰爭且被攻破,此處也足以抵擋一陣。   在門前廣場下馬後,一群親兵上前將馬牽走,王泰領著五人徑直入內,一路衛兵肅然行禮,可見王泰深得軍心。府中頗大,但十分簡樸,少見什麼華麗裝飾,衛兵也不甚多,但個個虎背熊腰,槍桿般直立,都是軍中精銳。穿過數道門戶,在一座花樹掩映的小廳前停步,王泰吩咐二名親兵一些事後,這才帶領眾人進入。         ∼第十九章∼     這座小廳可能是鄧府中專為接待賓客所用,打掃乾淨,四壁掛有書畫等飾物,但都是些猛虎臥崗之類的豪放圖畫,沒有一般花草蟲魚的風雅之物。在正對大門的牆上掛著刀劍兵器,一眼望去立感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雖於這類地方不甚適合,但可以想見鄧廣洋豪興仍不減當年。正中一張黑木大桌,雕工粗糙,又沉又厚,足可容十餘人就坐,但奇怪的是放在這裡卻讓人感覺非常和諧。   坐下不久,就有勤衛兵送上茶水,隨後一名高個大漢走了進來。王泰對眾人道:「這是府內侍衛長鍾震。」鍾震向眾人點點頭,在王泰身前立定。   王泰笑道:「鍾侍衛長平日沉默寡言,老黑著張臉,我們都習慣了,可不是沒禮貌。」又將天道一事對鍾震講了,然後道:「不論如何也要增加府內防務和大帥衛兵。今次事急從權,不能再由著大帥性子了,一切後果我來負。」   鍾震由始至終未發一言,這時搖搖頭道:「我的職責,我來負。」語氣生硬。   雷行雲一翹拇指,對他道:「好漢子!」鍾震目中閃過一絲光芒,似不經意的抬頭看了看雷行雲,隨後大踏步走了出去。   約一盞茶時分,大門打開,在兩名男子陪同下一位健壯老者走了進來。這老人身材不高,但長相威武,獅鼻虎目,鬍鬚戟張,走動間龍行虎步氣度不凡。眼中精光閃閃,卻殊無霸道之意。跟在他身後兩人雖也長相不俗,但一看到三人,無論任何人均會將注意力放到前方那老者身上。不用介紹,眾人均知是鄧廣洋來了,慌忙站起,齊齊躬身道:「大帥好。」   燕九卻不跟眾人行禮,只站在那兒盯著鄧廣洋。鄧廣洋也不以為忤,還頗有興趣的回看著他,就在眾人摸不著頭腦時,燕九才醒悟過來似的道:「原來你就是鄧廣洋啊,啊,不...老家...不不,大帥好。」   徒弟失態,雷行雲不禁怒道:「你說什麼!你還真敢叫啊。」   鄧廣洋哈哈大笑,制止他道:「沒事沒事,老夫以往在軍中,最喜歡的就是這種直爽漢子。」聲音竟出奇的溫和,與他外表大不一樣。   見鄧廣洋並無責怪之意,燕九越發膽大,故意失聲道:「『喜歡』直爽漢子!?難道......」眾皆愕然,雷行雲面子再掛不住,抬腳就踹了過去:「鬧夠了沒有。」   一番吵吵嚷嚷後,終於坐定。隨鄧廣洋而來的二人也是他的心腹大將,高而壯實的是步兵營指揮譚逸,長得一派斯文的則是幕僚李郁文。鄧廣洋環視一周,對眾人道:「你們那天在場,就請小兄弟詳細講講,大家一起聽聽,看能不能發現什麼新東西。」   原虎點點頭,就仔細的敘述起來,雷行雲時不時插上兩句,不一會就講那日所見講了個清楚。鄧廣洋與另兩人對看一眼,略顯失望,看來這些東西他們已聽別人講過多次,而原虎所述亦只大同小異。鄧廣洋沉默一下,便即恢復常態,呵呵大笑道:「好,公事辦完了。其實我今天找幾位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這兩天連惹海鏡幾大幫會的青年英雄是什麼樣。一見果然了得,來人,上酒,我與幾位喝一杯。」   有人端上酒來,鄧廣洋與眾人同飲一杯後,擊桌歎道:「想我當年初入軍中,也是意氣飛揚,一心想要干番大事。後得先帝賞識,有幸升到兵馬大帥,等到簽定盟約,我回到朝中,才第一次接觸官場。嘿!我老鄧生平只會打仗,不懂逢迎,結果...就到這兒來了。」說著雙手一攤,又道:「但我不後悔,沒有仗打是好事。我只想不到太平這麼久,當官的竟都變了樣。今天一聽溫成同在怡香樓找上你們,我就派王泰去了,哼,那傢伙想什麼我不知道?你們落到他手裡,就毀啦。」   眾人又是感激,又是慚愧。原虎不好意思道:「其實我們去那......」鄧廣洋大笑,拍拍原虎親切道:「年輕人,什麼大不了的?灑脫一點。我當年在青樓中可號稱『十人斬』,一次可戰十人。眾兄弟都說我沙場上下都是這個」比比大拇指,又得意洋洋道:「就是現在,也可以......」   王泰乾咳一聲,打斷他道:「大帥......」鄧廣摸摸腦袋,笑道:「好好,不說了。老羅,才老是碎叨這些往事,年輕真不錯。」   為寬鄧廣洋的心,王泰道:「大帥不必煩惱,其實我今天與他們討論過這件事,得出一些有意思的東西,還請大帥與幾位參詳一下。」   鄧廣洋感興趣道:「哦?竟有此事,說來聽聽。」   王泰就一五一十的講他們討論得出的結果講了出來。鄧廣洋這次是真的說不出話了,呆了良久,他才吁口氣對譚李二人道:「你們看呢?」   李郁文點點頭:「我看很可能是真的。」   鄧廣洋靠回椅內,緩緩道:「老實說,我早猜到這次事是衝我而來,只沒你們看得那麼透。想不到一個又臭又爛的守備將軍之位,還這麼搶手。想找殺手對付我?我倒想見識一下,千軍萬馬都傷不了我,區區幾人能奈我何。」   王泰知道他的脾氣,連忙勸道:「大帥萬勿如此,那些殺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決不可小視。」   鄧廣洋點點頭:「我知道,只說說罷了。你做得很好。」   王泰明白他是指增加守衛一事,低頭道:「還請大帥恕我擅專之罪。」鄧廣洋擺擺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事急從權,為將者,臨事決斷是基本素質。」   他轉過頭對五人道:「我果沒看錯人。你們雖未親歷,但分析判斷有如歷歷在目,如此才智,將來成就必定非同小可。哪像我們這幫老軍油子,行軍打仗還可以,玩這個...就差遠羅。」   譚逸也露出感激神色,接口道:「五位今次瞧破敵手詭計,可說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在下先謝過了。那麼還敢請教,各位認為誰的嫌疑最大?」   岳昊來道聲不敢,看著鄧廣洋道:「我們對海鏡事務不熟,無法妄加推測,不知大帥認為誰最可能?」   眾人都望著鄧廣洋,等他作答。說來也對,做這種猜測,確只有當事人最有資格。鄧廣洋沉吟片刻,道:「若我身死,溫成同最有可能坐上來。因按傲來律法,守備大將若因故不能行權,太守可暫接軍職,以免生出變亂。以他手段,只要坐上來,該有辦法穩坐下去。」   似是與心中所想相符,岳昊來長舒了口氣道:「大家還記得在溫成同身邊那個叫歸藏的人麼?」   今晚對著歸藏的可怕感覺自是誰也不會忘記,雷行雲眼中不可抑止的露出害怕的神情:「當然。那傢伙很厲害,不,太厲害了。當他看著我時,我一點鬥志也沒有,只想逃跑。」   岳昊來深深的點點頭:「我也是。還有那一直隱在黑暗中的人,一點不比那歸藏差,卻始終不現身。」   譚逸有些明白了,緩緩的道:「你們是說,那兩人就可能是天道的殺手?」   雷行雲點頭應是:「有可能。這樣的人,除了師父,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此語一出,眾皆嘩然。要知道,唐烈號稱「武神」,乃天下七大高手之一,要是歸藏實力真與唐烈相近,那該是何等駭人的事。李郁文皺眉道:「竟有此事?他們難道比得上武神唐烈?」   雷行雲沉吟道:「這不敢說,但就算差也差不了多少。」   王泰吁口大氣,肯定道:「那他們該是天道的人無疑,否則溫成同一時上何處招攬這種高手。」   一直默不做聲的楚劍,這時突然開口道:「不。決計不是,至少那歸藏決不會是天道中人。」   此語一出,眾人都驚訝的望向他,均奇怪楚劍為何如此肯定。李郁文奇道:「怎麼楚兄認識他麼?」   在大夥兒目光注視下楚劍仍是那副樣兒,沒有絲毫不安,他只搖搖頭:「不,我是第一次見他,但我知道,天道裡不會有他那種人。」   李郁文越發奇怪,追問道:「那就奇怪了,楚兄可否解釋一下。」楚劍卻又閉上嘴,再不置一言。         ∼第二十章∼     岳昊來插嘴道:「我相信楚劍。但溫成同嫌疑仍是最大,何況還有那藏著的人身份不明。」又將眾人的注意力從楚劍身上拉了回來。   大家紛紛點頭,原虎突然道:「你們想過沒有,我們想得到的別人也想得到。若大帥真有意外,那人人都知溫成同最有嫌疑,溫成同會做這種自找麻煩的事嗎?」   岳昊來大力拍了下手,由衷歎道:「小弟對阿虎真佩服已極,他的話每每能切中要害。其實深想一層,溫成同在另三人中可能性確是最小,因大帥真遭毒手,別人也可借此將溫成同趕下台,畢竟最直接的受益者就是他。」   李郁文贊同道:「對,此話對極。那嫌疑犯就剩下兩人,會是誰呢?」   王泰摸著下巴,沉吟道:「會否是齊應賢?他在軍中勢力最大,按該接任可能性會大些。」   譚逸跟著說道:「海成也不小啊,再且他家財萬貫,正有此財力與天道勾結。」眾人一時陷入瓶頸,討論良久也得不出個所以然。   鄧廣洋一直聽著眾人的討論,此時笑道:「天不亡老夫。無論是誰,此人心機不可謂不深,想出此一石三鳥之計。即除了我,還除了兩個競爭對手。但有幾位相助,仍叫我有了防備,怕他也始料未及吧。」   原虎等紛紛謙讓,鄧廣洋又道:「聽說你們在海鏡有些小麻煩?」   連這些事鄧廣洋也知道了?幾人這時才真的感到他在海鏡並非一味處在下風。雷行雲躬身道:「多謝大帥關心,但我們會解決的了。」   鄧廣洋不高興的擺擺手:「什麼話!你們幫了老頭子大忙,我怎可沒有表示。明日我向那幫地頭蟲打個招呼,看誰還敢再招惹你們。只要到霜雪珠現世之日,看誰還能動我。」   原虎等十分感動,鄧廣洋對他們愛護有加,就如一個親切的長者,使他們象小輩般受其照料。岳昊來問道:「大帥說霜雪珠現世之日就會安全,怎麼一回事?」   王泰解釋道:「是這樣,按慣例,龍族若到一城有事要辦,該處守備將軍要負護衛之責。其實這並沒什麼用,但龍族為表接受好意,仍會住進將軍府中。此次來的是東海五公主,自有大批龍族護衛,到時一旦住進來,誰還敢來生事?所以其實是大帥沾他們的光罷了。」   岳昊來讚道:「此計大妙。天下確是無人敢惹龍族中人。這麼說大帥只要過了明後兩天就成了,但對手一樣會想到此節,可以預料,這兩天定會異常危險,大帥定要慎之又慎。」   王泰傲然點頭表示知道,冷哼道:「這我明白。哼!要殺大帥,除非我死了。」   原虎卻並不太在意,他對眾人道:「大家也不必太過擔心,我們其實還有一個幫手。」眾人大奇,紛紛詢問。原虎分析道:「你們想想,溫成同該不會坐看別人對大帥下手吧?他該會千方百計保住大帥平安才對,否則他自己也難逃罪責。他手下有歸藏那種高手,要辦到該不會太難。」   譚逸明白過來,大喜道:「對啊!如此一來,就算對手是天道,挨過兩天也不是問題了。」   岳昊來又提出了另一個問題:「那就成了,但大家想過沒有,若五公主完事走後還沒找出幕後黑手,又該怎麼辦?」   鄧廣洋笑道:「這不必擔心,到時老夫就向朝中告退,由得他們去爭。唉!老夫其實早有此意,這幾年仔細想過,早不願再為官了,反正天下太平,我老頭子也屬多餘。若非有霜雪珠一事攔著,一月前我就這麼做了。」言語中不勝唏噓。眾人明白他的無奈,昔日縱橫沙場的無敵將軍,如今在這種官場的骯髒鬥爭中,又能怎樣呢?以前他多次做過這種表示,王泰等只是有些傷感,也不勸阻。原虎卻觸動頗多,同時暗下決心,一定竭盡所能幫助這位如自己長者一般的老者,不讓他在這種卑劣的暗鬥中受到傷害。不經意接觸到雷行雲的目光,竟讀出他也正有此意,二人明白對方心思,頗感欣慰。   鄧廣洋見大伙有些消沉,大聲道:「來,來。喝酒!這些事明日再去煩惱,今天認識幾位,老夫高興得很。一起喝個痛快,醉了就睡我這兒。」率先舉杯,眾人也舉杯相陪。在鄧廣洋刻意調動下,不一會兒席上氣氛熱烈,觥籌交錯,酒水飛濺。   鄧廣洋搖搖空了的酒壺,叫道:「來人,上酒,這麼點怎夠?」   一名親兵端著三瓶酒,低頭走了進來。原虎正想起身接過,突的發覺不對。這酒來得怎麼這麼快?就好像一直有人在外等著這機會一般。再看這親兵,便發覺他有些刻意掩飾的味兒,原虎疑心大起,剛想喝問,已聽楚劍喝道:「站住!」   那親兵乖乖停下,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楚劍指著他手上的酒壺,冷笑道:「沒什麼。只請你教教我,怎麼樣在走路時,瓶中酒液可以晃都不晃一下?」   話音剛落,雷行雲已隨手甩出桌上瓷碟。碟子迅速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割往那親兵咽喉。同時兩道氣劍則一上一下射向那人。碰!酒壺碎裂,酒液碎片四下飛射,立時隱去那人身形。接著傳來碟子落地破碎聲及氣劍遠去聲,顯未擊中目標。此時燕九王泰等人才反應過來,紛紛跳起向前衝去。   不對!原虎心中警兆忽現,抬頭上望。果然那人已附於廳頂樑上,手上還扣了一把藍晃晃的飛鏢。見竟有人能這麼快發覺自己身形,那人楞了一下,隨即毫不猶豫的甩出手中飛鏢。   十餘把飛鏢流星般下射,大部分均向鄧廣洋而去,果然是天道的殺手,竟會這麼快下手!要想推開鄧廣洋已是不及,原虎人急智生,抓住桌面往上一掀。一陣急雨般聲音響過,飛鏢盡數釘在桌上,同時由於台桌阻擋,原虎又失去刺客身影。   「保護大帥!」雷行雲大吼。由於武器均在廳外,眾人現在手無寸鐵,雷行雲操起一根凳子捉在手上,站於鄧廣洋身側。這時桌子才摔落地面,濺起一地狼籍。眾人急忙四望找尋,然而廳中已沒了殺手身影,楚劍從房梁躍下道:「沒有。」剛才那一剎那工夫,他竟已躍了上去,反應可謂快極。但仍讓刺客走脫,天道殺手果名不虛傳。   眾人不敢鬆懈,這刺客神出鬼沒,難保他沒有藏在一側,伺機而動。原虎運起全副靈覺四下探察,四周動靜立刻一點不漏盡收心底。風吹落葉的聲音,夜裡小蟲的鳴叫,一滴露珠滴落地上的響聲,還有廳內眾人緊張的呼吸聲也清晰可聞......倏的,原虎感到腳下輕輕一顫,好似有什麼東西在敲擊地面,又是一下。原虎看看周圍的人,他們卻一無所覺,仍是緊張的注意四周。   這是什麼?原虎將注意力放於腳下,地面傳來的信息立刻豐富起來。燕九在原地輕輕跺腳的聲音象大鼓敲打一樣響,地上一隻酒杯在微微左右滾動,一隻蚯蚓剛從窗下花台中露出頭來,地底一隻老鼠匆匆而過的竄動聲......還有,那一下一下有節奏的響聲。其實原虎並不知道,他因懷藏山神玉的關係,對土地震動特別敏感,並能從中感受別人無法察覺的細微信息。就這一點而言,甚至連七大高手都及不上他。   是心跳!原虎突的明白過來,這一下又一下的聲響,是人的心跳聲,而且是有人趴在地上,才會讓自己感到這麼大的震盪。震源就在...原虎一下盯住摔在地上的台桌面「在那兒!」說話間他率先衝了過去。台桌一下橫起向原虎壓去,原虎不閃不避雙掌印上桌面,體內山神勁吐,透過桌身擊在貼於桌後的殺手身上。沒有任何徵兆,甚至連勁力透過桌身應有的感應也無,就那麼直接被打中。殺手眼中射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噴出一口鮮血,倒飛出去。原虎牛刀初試,山神氣的威力竟大得異乎尋常,心下信心大增,忙追了過去。   其實並非刺客不濟事,而是山神氣實在太過神妙。普通勁力想隔物而擊並非難事,但這「隔物」也就是勁力通過障礙擊往目標的過程中,不僅會有損耗,而且會被對手感應到而作出防禦。但山神氣並不會,其實也不是不會,而是山神氣的性質與普通勁力大不相同,它的特質決定了它有極強的穿透力。想想看,它可隨意在人體內流動,不受經絡限制啊!   若將普通勁力在物中傳播比做人在水中行走的話,那麼山神氣就如同在空氣中跑,這其中差別相信不言而喻了吧?所以若非二人實力有極大差距,根本就難以感應得到。故而在瘁不及防下,連這刺客也吃了大虧。         ∼第二十一章∼     在半空巧妙一翻,落地後刺客艱難穩住身形,剛一抬頭,原虎一掌又至。無奈下刺客舉手與他對擊,雙掌相觸,刺客只覺對手掌中似乎無甚力道,微微一楞。等感覺臂內經脈大疼時,不知何時對方的勁力已侵到了肘上。刺客大驚,怎會這樣?急運功相抵,原虎另一手卻又無聲無息印到自己胸口。刺客露出驚駭欲絕的表情,忙使出救命本領,原虎只感對方衣服一下陷了下去,手掌不由自主跟著推前,來不及發力。   就遲得這麼一剎,那刺客身形左右急晃兩下,帶得原虎手掌錯開,原虎急吐勁道,但只有三層擊實。饒是如此,加上剛才不及防護侵入臂內的山神氣,也夠那刺客好受的。他又再噴出口鮮血飛退開去,並且右手不自然的垂在身側,顯已不能再用。這時燕九與王泰趕了上來,與原虎一同兩度追去,但這次刺客退勢急速,身形不落已橫過半個大廳,只須再退五尺即可越窗而逃。   見原虎等人仍在遠處,自己該可平安逃離,刺客心中舒口大氣,腳下輕點,就欲轉身越窗而出。倏地,一隻冰冷的手搭在他脖子上,從上面傳來的感覺不是一隻肉手,卻像是把吹毛斷髮的利刃。同時,一把冷冰冰的聲音道:「站住!」   刺客只感全身僵硬,半根手指也不敢稍抬,乖乖站定。是楚劍,他悄無聲息的截斷刺客後路,成功將其攔下。原虎等鬆了口氣,身形減緩,鄧廣洋喊道:「制住他,該可問出些東西來。」眾人均心下甚喜,剛才雖驚險萬分,但現在活捉了刺客,相信對找出誰為幕後黑手會大有幫助。   只聽那刺客冷哼一聲,沉聲道:「你們以為可活捉我嗎?」口中開始急念一段古怪的咒文。岳昊來感覺不對,忙提醒道:「阻止他,有古怪!」   然而為時已晚,刺客雙目怒睜,叫道:「自爆殉道!一起死吧!」楚劍大叫:「趴下!」將刺客往旁一推躍了開去。屋內各人不顧骯髒,急忙趴在地上,不料那刺客全身突的冒出一股濃煙,迅速瀰漫全廳,並發出陣陣中人欲嘔的惡臭。刺客則乘機穿窗而出,發出陣長笑:「哈哈哈......首領教的救命法子果然有效,再見了!...哎呀,給我讓開!」接著傳來一陣打鬥之聲,卻是與趕來的衛兵交上了手。   楚劍臉色陰沉,一言不發站起跳出廳外,接著王泰等也紛紛站起向廳外跑去。原虎掩住鼻子正要退出,突的心中一震。因他又感到了那熟悉的顫動,廳內還有刺客!看來是利用剛才的混亂乘機潛進來的。   在大廳門後,原虎迅速判斷出他的位置。大廳內現下濃煙瀰漫目不能視,且惡臭撲鼻擾人心神,加上大多數人均在廳外,現在出手確有很高的成功機會。原虎凝聚耳力,立刻聽到鄧廣洋那沉重的呼吸聲,他正由譚逸摻扶,雷行雲保護向廳門口走去。   「快站住,門後有刺客!」原虎大叫一聲,向大門處衝去。大門突然飛出向驚愕的鄧廣洋一行砸去。   雷行雲最先反應過來,他一把抓住鄧廣洋護在身後,接著雙手擋下帶起巨大風嘯的門板。沒人?捲伏在門角的刺客並未乘機出手,而是利用這一剎又潛到了廳內別處,好深的機心!被發覺後並不倉皇出手,而是耐心的尋找下一個機會。這刺客無論智計耐力均極可怕,眾人再不敢動,在原地站定。   目不能視,凝聚心神也無法感應到刺客蹤跡,沒有呼吸聲,也沒有殺氣,他就像在空氣中消失了,一點存在的跡象也無。但幾人均知他仍在屋內,不斷給廳內眾人製造著心理上的重壓,幾人感覺自己就像無助的獵物,不知獵食者何時會出現。廳內一片死寂,只有各人濃濁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原虎用盡各種方法仍無法找出刺客,正焦急間,倏的心中一動,後退兩步,按上牆壁。   腦內立刻出現一副立體的大廳結構圖,鉅細無遺,奇妙處怎也說不清。而他手中正清晰的傳來那一下又一下的震顫,幾乎同時原虎已在腦中勾勒出那刺客的位置。他正趴伏於左面靠門的牆上,距鄧廣洋不過一丈,一動不動,靜靜等待著出手機會。無暇感慨自己這奇異的能力,原虎心中已有計議。   他跑到鄧廣洋身邊,裝著惶然道:「大,大帥,我們快出去,我再也受不了了。」扶著鄧廣洋就向門口走去。雷行雲與譚逸茫然不解,只好跟著。一行人漸漸接近大門,原虎似乎已看見那刺客正嘲弄的看著自己的狼狽相。他心中暗笑,算準時機,裝著腳下一個趔趄向前跌去,隨後伸手按上牆壁穩住身形,著手處正在那刺客身旁,陰勁暗吐。   果然那刺客並未動手,因鄧廣洋並沒進入最佳攻擊點,他準備在這老頭一腳跨出大門的一剎出手,那時正是人的心神最為鬆懈的時候。所以當他發覺侵體的勁力時,那種由獵手變獵物的感覺令他倍受打擊。   他終明白今次的刺殺行動已徹底失敗,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明白自己怎會被發覺行跡。他與同伴均受過最嚴格的訓練,貴為天道地部上品殺手,以往從未有過失手。他們能最大限度的縮身於極狹小的空間內,也可以無聲無息的潛行隱蹤,他們能屏住呼吸達一柱香的時間,也可以隱藏殺氣,甚至能收縮毛孔防止體氣外瀉,即使一隻狗站在他身旁,也無法嗅出一點氣味。但先是縮身於桌內的同伴,再是自己兩次被輕易找出,自尊心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這刺客發出一聲震天長嘯穿屋逃逸而去。   原虎明白這是最後機會,這刺客受了自己一記重擊,傷得不輕,要能抓住他,今晚努力便未白費。他留下句:「照看好大帥,我去去就來。」緊跟著跳上屋頂。此刻外面喧嘩聲漸漸平息,當是第一名刺客已成功逃離。楚劍燕九仍在屋外不及回來,雷行雲要保護大帥,全看自己了,原虎算準方位,孤身緊跟追去。   月色下那刺客淡淡身影迅速在各座房頂穿行,巧妙地避開處處哨崗,毫無阻滯的向大帥府外而去。原虎就沒他那麼好技術了,剛跳上一座屋頂即被眼尖的衛兵發現,下面又是一陣混亂。此刻顧不上解釋,原虎將衛兵們拋在身後,經這麼一鬧,刺客發覺被人跟蹤,加快速度施展反追蹤之術,在各處屋頂小巷內彎來拐去,妄圖甩開原虎。可惜他無論怎麼惑敵,原虎總能緊緊吊住他,窮追不捨。二人你追我趕漸漸靠近北面城牆,這處有著大量海鏡平民居住,房舍眾多,岔巷重重,極適合躲藏隱蔽,看來這名刺客對海鏡的環境非常熟悉。萬籟俱寂的深夜,在如浪濤一般的重重屋頂上,原虎在夜風吹拂下如飛般穿房過戶,恍惚就如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前面不遠處的刺客倏的翻過一戶人家的牆頭,接著沿巷急奔的腳步聲密集響起,在夜裡分外響亮。哼!又來了,原虎體內山神氣轉旺,奔行這許久不見一絲疲態,他腳下加力,直如足不點地般穿過庭院,躍上牆頭。人在半空他已感到不對,那刺客不知如何竟已反身折回,手中各持一把漆成黑色的短刃向他刺去。原虎深吸口氣,施出今天領悟回來的移位本領,體內山神氣湧向身體左側,帶得整個人移往左方,避過雙刃。   那刺客吃驚不小,但動作卻不遲疑,雙足點上牆頭,扭身向原虎追去。原虎剛一落地立刻一個翻身躍而往後,在半空又一個轉折落到左側,成功避開刺客兩次閃電出手。那刺客見對手靈動如斯,不再正面進攻,他身形左右搖晃接近原虎,越來越快,叫人分不清究竟會從哪面攻來。原虎雙目眨也不眨的緊盯晃動接近的刺客,神情凝重。   突然刺客左手揚起,短刃割向原虎頸側,原虎伸手格向對方手腕,同時左手擋下對手悄悄刺向小腹的一記刺擊。心念忽動,在不急思索下出腿,眨眼工夫兩人雙腿在半空交踢三記,刺客雙手變招,短刃回縮,旋身而右改以肘擊向原虎頭側,原虎伸腿踢向對方側面。哪知在間不容髮的工夫刺客竟又不可能的轉了回去,反手一刀刺出。原虎一腿仍在中途無法移身避開,無奈只有雙手按向刺客出刀手腕,這時刺客左腿閃電踢出,鞋尖鑲著一塊尖鐵,只要被踢實,立有性命之憂。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原虎仰身向後,左腿揚起逼開刺客,一個翻身躍開。刺客得勢不饒人,又再撲上,腳踢拳打刃刺肘擊,整個人似化為一個人形兵器般對原虎展開進攻,只見漫天拳影從各個角度向他不住擊去。原虎連閃避時間也無,全憑過人反應與剛學回的一點入門拳腳苦苦相抗。   在上百記如疾風驟雨的攻擊過後,刺客首先堅持不下,反躍分開,不住喘氣,面現痛苦之色,顯是內傷發作。原虎這才發覺全身都出了一陣冷汗,剛才的攻勢殺得他猶有餘悸,竟不敢乘勢反擊。其實他也太過托大,真比實力,這名殺手實高上他一籌不止。在帥府之所以一直佔了上風,一是己方能手眾多,二是自己幾次瞧破對手的行跡,無意中破了一個殺手最為厲害的本領,使對手信心大減,佔得先機。   若一開始就這麼單挑的話,原虎早落敗身亡了。現下由於刺客有傷在身,加上志氣被奪無心戀戰,原虎才能與他堪堪戰個平手。但這樣,他仍差點受傷甚或身死,直至此刻,二人均一言未發。刺客徒的猛吸口氣,露在面罩外的臉驟然變得無比蒼白。看來他是強行壓下傷勢,準備做最後一搏了。   原虎知道到了性命交關的時刻,收攝心神,將全副注意力放在對手身上,一點不漏的將他每一個微小動作盡收眼底。那刺客雙手揚起,兩把短刃投向原虎,原虎微一側身避過,卻見那刺客自懷中拿出一顆彈丸掰開向地上一摔,又是一股濃煙瀰漫開來。他想逃走,原虎想也不想就衝了上去。   在進入煙霧的一剎,感官被惑,對手雙掌已按上胸膛。又中計了!比起經驗,他確是差了一大截,原虎想起那名刺客的救命招數。上身急忙後仰,接著急速左右晃動,同時雙手遞出擊向對手。那人也料不到原虎有此奇招,忙送出掌力,接著閃電後退。原虎只感胸口如中雷擊,一道如錐子般的內力衝入經脈,他知道自己變招不夠快,仍有五成勁道打在身上。一邊退卻,一邊化解,所幸山神氣渾厚無比,輕易衝散對手內勁,沒有攻入心脈。原虎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再看四周,那刺客已不見蹤影。   由於濃煙的關係,這戶人家的狗開始大叫,緊跟著周圍的狗互相呼應,響成一片,已有人家點亮了燈。原虎知道此處不應久留,忙翻上屋頂向大帥府行去。內功非刺客所長,加上只中了一半的勁道,原虎傷得並不太重,山神氣又極具療傷神效,原虎受創經脈不時已被修復。剛才一戰雖驚險萬分,但他將從雷行雲處學來的拳腳功夫在實戰中融會貫通,並學會在戰鬥中隨機應變創些奇招禦敵,於今後對敵大有幫助,也可算小有收穫。不多時已到鄧廣洋府邸,原虎仍由牆外而入,少不得又有一番驚擾。   見他平安回來,雷行雲等舒口大氣,紛紛責怪他不該單獨追去。原虎想起剛才情景,也是猶有餘悸:「我沒事,但被他被跑掉了。」   岳昊來安慰他道:「沒關係,今次沒人受傷,可算十分幸運了。」眾人已移往另一處宅第,四周增加不少守衛,就算刺客再來,也不會那麼容易得手了。   李郁文後怕道:「今天才知這些刺客果有非凡本領,若非有幾位,恐怕真要糟糕。」的確,剛才若只有鄧廣洋這方的人在,那刺客恐怕已經得手了。   譚逸則道:「幾位小哥一身本領,何不效於大帥麾下,也好為百姓盡一份心力。」說完熱切的看著眾人。   五人露出為難神色,又不好當鄧廣洋之面拒絕,頗為尷尬。鄧廣洋呵呵大笑,道:「別人不願就不要相強。五位小哥青年才俊,當以天下為志,留在海鏡陪我這行將就木的老頭子,才真是屈才了。」譚逸微微臉紅,低頭應是。   鄧廣洋又道:「天色不早,大家都累了,今晚就住在這兒吧,也讓老夫盡盡地主之宜。」五人齊聲道謝,隨後跟僕人到客房休息。   躺在床上,原虎細細回味今日所發生的事,其豐富多采,勝過以往自己在村中一月。一下又是興奮,又是擔憂,原來出來闖蕩天下就是這樣的啊!等所有的事都結束了,自己一定要出來好好遊歷,見識這個世界。就在這些紛至沓來的念頭中,濃濃睡意襲來,原虎不一會進入深沉夢鄉。   請繼續期待《東勝神州志》續集         ∼第一章∼     第二天一大早,五人辭別鄧廣洋回到客棧,按慣例叫上一桌早餐後,開始商量今後行止。原虎與雷行雲先說出相助鄧廣洋之意,岳昊來隨即贊同道:「我也有此意。這二日反正無事,正好可查查,還幫鄧大帥解了圍,何樂不為。」楚劍沒有意見,燕九則最愛熱鬧,自然雙手贊成。   「那先幹些什麼呢?」一邊扒拉著早飯,燕九含糊不清的問。   岳昊來左手指節輕敲桌面,思付道:「真要說查,其實這事一點頭緒也沒有。昨晚那兩刺客手腳乾淨,也沒留下什麼線索。我們又不能明目張膽到別人府上去,只好到處走走碰碰運氣了。」眾人紛紛點頭。當下決定由楚劍與岳昊來走一頭,原虎與雷行雲師徒走另一頭,四處打聽打聽。   幾人分手後,原虎等優哉游哉的走在海鏡大街上,他們又不可拉著人問天道的事,只有在街上閒逛。到後來真成了遊玩一般,東走走西看看,樂得其所。海鏡繁華大盛高陽,街旁店舖林立,還有販賣各種奇珍異貨的攤販一家緊挨一家,叫賣聲此起彼伏。街上行人往來如織,不少是奇裝異服的他鄉客,使此處憑添不少異域風情。   三人在各處攤間撿撿看看,大感有趣。這時燕九正蹲在一個外州打扮的商販攤前,伸指戳著一隻水缸裡的奇異烏龜,它背甲火紅,雙目如漆,露在外面的皮肉則為青色。那賣者見生意上門,忙唾沫橫飛的介紹:「客倌真有眼光,這是西牛賀州來的靈獸——火甲龜。其肉珍貴無比,吃一口可增壽十年......」   也許被鬧得惱了,那火甲龜突然脖頸一長咬住燕九食指。「媽的!好痛,這東西咬住我了。」燕九大驚,連忙縮手,那火甲龜卻甚為固執,竟不鬆口,一起被拉出水缸。燕九將手放到眼前,與火甲龜大眼瞪小眼。他甩甩手,火甲龜跟著晃晃;再甩甩,又晃晃。燕九心頭火起,將手搖得風車也似,只見他手端一團紅影旋啊旋的,煞是好看。   那商人卻再看不下去了,急匆匆跑出來吊著燕九手臂急道:「不要啊,我的火甲龜吶!」   燕九才不會管他,一把將其甩開:「放手,我要把這只烏龜砸爛。」   「客倌,是火甲龜!不要摔...哇!你拿刀幹什麼?」在商人驚叫聲中,燕九沉臉拔出後背大刀,作勢欲往火甲龜砍去。   只聽不遠處「噗嗤」一聲嬌笑,一個清脆的女音道:「白叔,那人可真有趣。」眾人無不循聲看去,只見隔邊一個賣小首飾的攤前一位十四,五歲的青衣少女正含笑看著狼狽的燕九。她生得極是明媚,身材修長,面容嬌好,笑起來臉頰各有一個淺淺的酒窩,配上垂在肩上的兩條長辮,一股活潑精靈的少女氣息立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她背後站著一位四十多歲,白衣長鬚,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當是她口中的白叔。   「有什麼好看的!」聽見有人取笑,燕九再顧不得砍火甲龜,回頭怒吼道。   那少女卻不怕他,反狡詰一笑,指著燕九道:「烏龜咬王八,當然好看啦。」   「你,你敢罵我。」燕九額頭青筋爆跳,若非對方是這麼一位小姑娘,他早大打出手了。   誰知那商人卻搖搖頭道:「這位小姐,你這就說錯了。」   一聽有人助陣燕九大喜,甩手用火甲龜敲了他頭一下:「對啊,她怎麼錯了,你說給她聽。」   那商人走上前搖頭晃腦的道:「我這可不是烏龜,而是珍貴靈獸火甲龜,小姐莫要搞錯了。」才一說完,頭早被火甲龜敲了數記。那商人卻顧不上叫痛,只一個勁的喊:「不要用我的火甲龜打人啊~~~~」   燕九不理慘呼的商人,走前幾步,脊背一挺,立時變得氣勢迫人,有如換了個人般,他沉聲道:「小妞兒,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我勸你就不要再惹我了。」   那少女不料這吊兒郎當的漢子會突然變得威風凜凜,竟一時無語。待見他指上那只火甲龜伸直了脖子正悠悠晃啊晃的,再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燕九拿她沒法,剛才的氣勢一下不見,又打回原形。這時那少女背後的男子緩步而出,一聲不吭凝視著燕九。觀這人氣度不凡,步履沉穩,站在那兒雖無甚動作,但讓人自然而然就將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燕九見他光盯著自己卻不吭聲,不禁皺眉道:「你要幹什麼?」   那少女卻微露擔憂表情,忙拉拉那人衣袖道:「白叔,他是跟我鬧著玩的,你別認真嘛。」那叫白叔的人似乎很聽少女的話,聞言點點頭,又站回少女身後。   燕九可不打算這麼放過他,他大刀一揚,主動挑惹道:「幹嘛?進進出出的,想學它做縮頭烏龜啊?」說著對他晃晃手上的火甲龜。   「客倌,是火甲龜......」   「閉嘴!」   那人卻再不理他,只默默站在那兒,似乎根本沒把他看在眼裡。燕九大為惱火,正待發作,忽的想起怎麼自剛才就不見原虎跟師父說話?回頭四處找找,卻見雷行雲與原虎正站在一處書畫攤前,搖頭晃腦的仔細欣賞。   「師父!」燕九對兩人吼了一嗓子。   二人似未聽見,仍對著一幅山水指指點點。   「阿虎!」燕九加大音量,又對原虎喊道。   卻見原虎毫無所覺,指著一副鴛鴦戲水圖自顧道:「啊,行雲快看,這對野鴨子畫得很不錯。」   「唔,不愧是獵戶出身,阿虎你真有眼光。」雷行雲在一旁不住點頭讚歎。   「師父...阿虎...」   「行雲,快看快看,天氣真好啊。」只見原虎放下圖畫,又拉著雷行雲看天。   「不錯,今天的太陽好亮啊。」雷行雲自然是連連附和,自此兩人就像聾了一般,對燕九的呼喊充耳不聞。   「哇哇哇哇哇!!!!!」終於,燕九快要抓狂了。   不能再對這丟臉的事裝作視而不見,雷行雲歎了口氣,轉過身來:「徒兒,什麼事?」   「咦?!」待與那少女四目相對,雷行雲發出一聲驚呼。那少女則眼睛越睜越大,一臉不信的樣子。忽然她發出一聲歡呼,笑顏如花,撲上來抱住雷行雲手臂:「行雲哥,你怎麼在這兒?」   「......」剛要說話的燕九張大了口,傻不哩嘰的呆楞當場。   對少女大膽的舉動雷行雲大感尷尬,有些慌亂的低聲道:「快放手,別人看著哩。」   那少女卻極是高興,仍抓住他道:「我才不管呢。能在這裡看見你真好,行雲哥,你沒呆在道場裡嗎?」   雷行雲努力的推開她,一邊回答道:「我奉師父之命出來遊歷......」待見到少女背後的中年男子,雷行雲啊的驚呼一聲,忙恭敬施禮道:「白師叔。」   燕九則徹底傻了,他望著曾被自己比作「烏龜」的中年男子,神不守舍的喃喃道:「白,白師,師叔?」   雷行雲順手一拳打在他頭上怒道:「這是你叫的嗎?沒大沒小,還不叫師叔祖!」   燕九知道要糟,只得恭恭敬敬的喊了聲:「師叔祖。」沒想到那人並不提起剛才的事,只不置可否的淡淡應了聲。   突然雷行雲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對燕九道:「對了,你剛才好像在跟誰吵架,還罵人烏龜,難道....?」   燕九心道完了,硬著頭皮道:「沒...沒有,我怎麼會跟人吵架呢。」   那少女卻不放過他,抬起頭衝他扁扁嘴:「怎麼沒有?你還叫我小妞呢。」   燕九又怒又急,指著她道:「你這小妞兒!添什麼亂啊你。」頭上又著一下。   雷行雲鐵青著臉把燕九拉到身前喝道:「住嘴!她是界羅御賜江州郡主,還不快道歉。」   那少女衝他拌個鬼臉:「原來你是行雲哥哥的徒弟啊,那也算我的小輩了,還不叫我師姑?」   燕九氣得兩眼翻白,偏又不敢辯駁:「你......」   這時那位白師叔突然問燕九道:「你加入我門下多久了?」   師叔祖詢問哪能不答,燕九惟有壓下怒火,歪頭想想:「快二十天了吧。」   那人一愕:「二十天?」隨又點點頭:「你剛才用的是『如意心法』吧?二十天能到這種地步,資質還算不錯。」   雷行雲見燕九沒甚反應,小聲道:「白師叔從不輕易誇人,還不謝謝師叔祖。」   燕九卻理所當然的一拍胸口:「我資質本來就很好,哪要他說,幹嘛要謝謝他?」雷行雲為之氣結。   那小郡主從雷行雲身後探出小臉衝他吐吐舌頭:「你最不錯的是不要臉。」   燕九知道這小女孩招惹不得,索性別過臉去,不再理她。那少女卻不願這麼輕易放過他,轉到他面前又道:「你還沒叫我師姑呢,快叫,快叫!」   原虎這時才逮到機會問雷行云:「行雲,他們是誰?」   雷行雲低聲解釋,原來武神道場位於界羅西部重鎮江州,那裡周邊一帶屬四王爺周源封地,而此女則為周源愛孫,御賜江州郡主周靈月。她自小就喜舞刀弄劍,所以被唐烈收為不記名弟子,在道場中最愛纏著雷行雲。那名中年男子名叫白閒舟,是武神唐烈的師弟,現為周源貼身侍衛,從小看著周靈月長大,對她最為喜愛。   其實武神道場不僅訓練界羅軍隊,門中弟子也多有加入軍職者或被界羅權貴聘為府衛,與界羅上層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在朝中影響力極大。唐烈即為界羅王朝衛國宗師,而雷行雲的師兄,唐烈大弟子齊務北,則是現任界羅兵馬大元帥,在界羅,武神道場勢力可說一時無二。   雷行雲看看四周圍觀的路人,對幾人道:「有什麼事邊走邊談吧。」         ∼第二章∼     周靈月放棄對燕九的「剿殺」,跑上來親熱的挽著雷行雲的胳臂道:「武神爺爺終於肯讓你出來遊歷啦。我就知道你的武藝最棒。」凡武神道場弟子,在武藝未得師父認可前,不得出門派一步。雷行雲乃唐烈親傳,現能出外遊歷,可說已得到了唐烈的「畢業許可」,確有相當業藝在身。   雷行雲回頭看見跟在周靈月身後的白閒舟,躬身道:「請師叔先行。」   白閒舟毫不在意的擺擺手示意沒有關係。雷行雲知他現在是周靈月的保鏢,不會與自己講究師門輩分,遂不再堅持,轉頭問周靈月道:「你們又怎麼會在這兒?」   周靈月俏皮的努努嘴:「那還用說,當然是來看熱鬧啦。我在家裡聽說霜雪珠的事,就跟爺爺說要出來玩,爭了半天爺爺也不准。後來我說不來了,他反而答應了,說怕我一個人偷跑,反而有危險。這不,就讓白叔陪我來了。」   雷行雲啼笑皆非,知孫莫若爺,這周靈月任性貪玩,偏又天真可愛,連唐烈都畏她「纏功」三分。若不答應她,她確有很大可能會獨自偷跑,現在海鏡一片混亂,極不安全,但有白閒舟陪這她,也不致有什麼危險。雷行雲放下心事,正好看見周靈月正目不轉睛的打量著原虎,看得後者頗不好意思,遂介紹道:「他叫原虎,是我在路上認識的好朋友,這人是我才收的徒弟,叫燕九。」   周靈月饒有興味的對原虎道:「你會武藝嗎?好不好?」   原虎早見識過她的厲害,心道還是低調為好,遂微微一笑:「蒙行雲兄教過點入門功夫。」   一旁的白閒舟突然插嘴道:「你身上力量不小,卻亂而不正,很奇怪。」這白閒舟不愧為武神師弟,竟一眼將原虎看穿,山神氣雖威力驚人,原虎卻仍未能運用純熟。   周靈月立刻來了興趣,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兒:「哈,還裝。連白叔都說你厲害,一會兒我們較量較量。」   雷行雲見好友「有難」忙加以援手,他問周靈月:「你打不打得過我?」   周靈月想也不想就搖搖頭:「當然打不過啦。」   雷行雲哼的一聲揮揮手:「那還比什麼!」   周靈月討個沒趣,有些無聊的左顧右盼,待看見後面的燕九,她眼珠一轉,指著他道:「你是行雲哥哥的徒弟,我當師姑的也有指導之責,一會我們比畫比畫。」   突有橫禍飛來,燕九嚇了一大跳:「什麼!我?」   周靈月一副吃定了燕九的表情:「對,就是你,就這麼說定了。」不理燕九的抗議,對雷行雲道:「行雲哥哥,你住在哪兒?」   雷行雲不知她又想做什麼,只得答道:「城東的『如歸客棧』。」   周靈月仰著頭有些苦惱的道:「我在城北的『安居客棧』,很遠呢......」突然她興奮的一拍手:「好了,我搬到你那兒去。」   雷行雲心叫這還得了,到時被她纏上,自己這幾天別想辦事了,忙道:「不行,那間客棧早客滿了。」   周靈月眼珠一轉,突然神神秘秘的湊近雷行云:「我有辦法。」   雷行雲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打斷她:「你有什麼辦法?別胡鬧!」   周靈月俏臉一沉,有些不悅道:「你是不是不想我過去?」   雷行雲見勢頭不對連忙解釋:「怎麼會,你知道我住哪兒,可以過來找我嘛,何必非要搬過來呢。」   周靈月哪會聽他的,馬上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不對不對!你就是討厭我,是不是?」眼中淚珠兒打轉,我見猶憐。   雷行雲心下暗歎,自己在此招下已不知敗過多少次,雖明知是假,仍不能免。頹然道:「好吧,好吧。你有辦法就過來吧。」   果然周靈月立刻破啼為笑,雀躍道:「好啊,我們快走。」   原虎含笑旁觀,這周靈月天真爛漫,發乎自然,雖有些任性,卻只叫人覺得應好好遷就愛護她,一點不會厭煩。與小蘭的溫柔純真,又別有不同可愛之處,倒與小寶的調皮有幾分相似。記得以前小寶闖了禍,也是這麼纏著自己討饒......想著二人原虎倏覺心口一痛,難過已極。   燕九則暗暗心驚,暗付有這麼個師姑爬到頭上,自己今後日子還怎麼過?一時間只感長路漫漫,唯多艱辛。幾人各懷心事,回到如歸客棧。   此時楚劍與岳昊來還未回來,原虎等就坐於大堂中等待。周靈月突然向旁邊一桌的兩人走過去問道:「二位是住在這兒的嗎?」   那兩人見這麼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詢問,詫異的互看一眼,其中一人回答道:「是啊,姑娘有什麼事嗎?」   周靈月二話不說掏出一張銀票拍在桌上,笑道:「五百兩,買你們的房間,立刻搬,幹不幹?」   那兩人俱吃一驚,楞得片刻,還是其中一人反應較快,馬上拿起銀票驗明真偽,跟著起身向樓上跑去,生怕遲了一點她會反悔。周靈月此舉立在大堂中引起一陣騷動,堂中客人交頭結耳,議論紛紛。周靈月卻舉不驚人死不休,她又拿出一張銀票放於桌上,高聲道:「五百兩,還要一間房,誰幹?」   眾人立刻炸窩也似,奮力上前。終有一組人成功搶到銀票,興高采烈的上樓收拾行李去也,搶不到的自然唉聲歎氣,大歎倒霉。見慣她這些胡鬧舉動的雷行雲倒還沒什麼,原虎與燕九則倒抽口涼氣,面面相覷。一千兩銀子,相當於五十兩金子,周靈月竟只買下兩間客房,王孫貴胄,確非普通百姓可以想像。   周靈月得意洋洋的走回,邀功似的望著雷行云:「如何?」   雷行雲能說什麼,自是沒好氣的讚道:「好辦法!不過你不覺太浪費了麼?」錢財露白乃江湖大忌,周靈月嬌生慣養自然不懂,但有白閒舟保護,這方面倒也不必擔心。   周靈月卻滿臉不在乎:「能跟行雲哥哥住一起,這點錢算什麼。」   噗!原虎一口茶水噴了燕九一臉,咳嗽連連。燕九背過身去伸袖抹臉,雙肩卻抽動不止。見二人舉動古怪,周靈月奇怪的問:「他們怎麼了?」   雷行雲尷尬萬分,只好隨口掩飾:「沒什麼,可能茶太燙了。」   周靈月疑惑的點點頭,正好看見那幾人提著大包小包的下樓走了,就對掌櫃的招招手。客店掌櫃連忙走來:「姑娘有何吩咐?」   周靈月遞給他五十兩銀票,指著樓上道:「將那些房間好好收拾乾淨,我們一會兒搬進去。」   那掌櫃一臉肉痛的接過銀票:「唉,姑娘要房間何不早說。小人住的屋子又乾淨又寬敞.....」唸唸叨叨的走開吩咐人打掃房間去了。         ∼第三章∼     這時岳昊來與楚劍也回來了,岳昊來看見在座的周靈月與白閒舟,微覺奇怪,走上來問道:「剛才那些人幹嘛走那麼匆忙?又有人來惹麻煩嗎?這兩位是?」   雷行雲起身為眾人介紹,岳昊來本性不改,立刻開始稱讚起周靈月:「沒想到能看見周姑娘這麼漂亮的人物,倒真叫小弟羨煞行雲了。」   周靈月瞪了雷行雲一眼,喜滋滋的道:「是嗎?可是有人可不這麼想呢。」   雷行雲只好裝著沒聽見,拉住楚劍問道:「怎麼樣?」   楚劍搖搖頭,原虎在一旁也道:「我們也是,這麼亂跑終非良策,我們得想個辦法才好。」眾人紛紛點頭,這麼瞎撞確只是在浪費時間。   岳昊來正想說話,周靈月打斷他們道:「吃飯了吃飯了。有什麼事都先放一邊,今天本姑娘做東,大家朋友有緣相聚,好好喝一杯。」   大家見她那故作老成的樣子,無不啞然失笑,當下吩咐上酒上菜,眾人開懷吃喝。大家均喜周靈月的天真可愛,不住拿話逗她,周靈月雖貴為郡主,卻從不自端身份,任性而又不會太過,與眾人言笑自如,頗有江湖兒女風範。一頓飯下來,各人早已熟絡得有如老朋友一般。   飯後周靈月與白閒舟回客棧取行李,原虎五人則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行動。討論半晌後卻仍拿不出一個好辦法,這時兩名家丁打扮的人在一名老者帶領下走了進來。那老者著兩家丁在門口等候,自己向五人走來,先躬身一拜:「我家老爺有請五位少俠到府中一聚。」   五人面面相覷,岳昊來忙起還禮:「不敢,請問你家老爺是誰?」   那老者恭恭敬敬的道:「我家老爺乃海鏡太守溫。」竟是溫成同。他昨夜對眾人有明確招攬之意,遭拒絕後又想用強,現在來邀五人,決非好意。   五人大感為難,湊在一起低聲商議,原虎對此事有些擔憂:「他找我們此去不知有何用意,若又要強逼我們加入,在他府上,加上那個歸藏,可不太妙。」   岳昊來卻搖頭示意沒事:「我想不會,現在青天白日,加上有鄧大帥為我們撐腰,他現在決不會做出與鄧大帥破臉的事。」   雷行雲表示同意岳昊來的意見:「對!正好我們要探察天道的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看可以去看看。」   燕九則絲毫不以為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哪顧得了這麼多。」   議計已定,原虎抬頭對等在一旁的老者道:「好,我們去。」   與眾人出來,老者問道:「不知五位少俠騎馬還是坐轎?」只見街道左面五頂轎子一字排開,另一邊五匹鞍蹬齊全的健馬亦由五人牽著等候,這溫成同排場果然不小。   原虎與眾人對看一眼,童心忽起,笑道:「我們走路。」五人齊聲大笑,不理老者驚愕的目光,當先而行。老者一呆之後連忙跑上為五人帶路,任得五轎五馬跟於身後,引起一路圍觀。   溫成同位於海鏡的太守府位置遠離鬧市區,四周環境清幽雅靜,林木蔥蘢,遠遠望去,有如山中仙府。此府不依時下常見的四方格局,而是前方後圓的佈局,從正門而入便是一個有如花園的小廣場,正對大門的木製廳房像是第二道大門一般,將前後兩部分隔開,轉過其後才算真正進入府中。廳房以後以一條漢白玉磚石為軸劃為東西兩塊,盡頭一直到達溫府中心靠後的主建築群,再往後就是溫成同內宅的私園了。海鏡衙門另在他處,溫成同派有專人辦公,只看這點,就知他在海鏡隻手遮天,為所欲為。   府中各處均廣植奇花異草,行在其間眼觀花,鼻聞香,僅此便是一大享受。原虎五人在老者的帶領下沿條石小道經溫府左側折而向後,漸漸進入一片鳥鳴樹幽,曲徑蜿蜒的園林勝地,此處由數個各具特色的小園組成,每園內均有一座造型別緻的小樓,由外看去,便像進入了瓊宮仙境,直叫人歎為觀止。   一路走入,五人除了驚歎還是驚歎,這裡美倫美奐,佈局精巧,可想見溫成同為購置此府,花了不知多少錢財。在其中一處園口,溫英帶著幾名斧頭幫眾守在那兒,也許知道是舅舅請來的客人,溫英雖面色不豫,但也不敢阻攔,乖乖讓五人進入。   走了幾步,燕九忽然走回,對溫英皮笑肉不笑的道:「怎麼你舅舅不是養狗看門的嗎?還是你的作用只是跟狗一樣?改天我送你一隻吧,還可以讓你輕鬆輕鬆,哈哈哈哈......」這才大笑著闊步而入。溫英氣得臉色鐵青,想發作又不敢,只得狠狠盯著燕九背影,樣子古怪已極。   在那老人的帶領下,五人走入這座精緻小園的主樓內,溫成同與歸藏已在內等著他們。坐定奉茶,溫成同慢悠悠的開口道:「今日請五位來,不為別的,只是想跟各位剖明情勢,希望幾位會有正確選擇。」   雷行雲眉毛一挑,反問道:「什麼選擇?」   溫成同笑笑,神定氣閒的道:「現下海鏡暗潮洶湧,鄧廣洋已為眾矢之的,不久便會覆亡。縱然不死,亦難有所為,海鏡軍政大權遲早為我手中之物。到時海鏡一地,任我所為,幾位是聰明人,相信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一些,那麼何為正確選擇,我不用多說了吧?」   原虎跟岳昊來交換一個眼色,沉聲問道:「你是要我們放棄大帥,加入你手下?」溫成同含笑點頭。   岳昊來用個舒服的姿勢靠上椅背,油然道:「既然你這麼直接,我們也不拐彎抹角。別以為我們什麼也不知道,也許你說得對,鄧大帥真將位置不保,但若說大權一定會落入你手,恐怕言之過早吧。海成,齊應賢,這二人呢?天道暗中伺伏,也許哪天就輪到你也未可知,叫我們怎麼相信你?」   對他咄咄逼人的詢問溫成同不怒反笑,拍手擊桌道:「問得好,我果沒看錯人。來人,送上來。」一名僕人端上一個木盤,內有一物,上蓋黑布,顯得頗為神秘。溫成同手拿黑布,先環顧眾人,見人人均露出好奇神色,甚為滿意,這才揭開黑布。原虎等忍不住驚呼一聲,原來盤內盛著一顆人頭,仔細看看,正是昨晚那裝作兵僕襲擊鄧廣洋的殺手。   溫成同示意僕人將托盤端到眾人間,這才道:「這人相信各位認得吧,在他死前已吐露一切,究竟誰為幕後主使我已知道。至於另一人麼,我也掌握了他的極大罪證,到時只要將其公之於眾,他們必會身敗名裂,怎麼跟我爭?」   觀這殺手滿臉痛苦之色,死前必定受了極大的折磨,雖是敵人,原虎亦心下不忍,伸手蓋上黑布。溫成同能抓住這殺手,還知道昨晚的刺殺行動,當有在鄧廣洋府中安下眼線。自打一開始溫成同就處於上風,處處佔得先機,五人都感被他牽著鼻子走,均覺氣餒。   雷行雲將視線從刺客頭顱上收回,冷哼道:「好,照你所講,我們相信你有能力掌握海鏡。但這又如何?我們若還是拒絕你呢。」   溫成同仰天大笑,伸出兩根手指:「年輕人,性子不服輸,我喜歡!我已說過,你們是聰明人,否則我也不必為你們費這許多氣力,所以我也相信你們會作出正確選擇。二天!只二天!到霜雪珠現世之日,我希望在此處可再見到你們。」   原虎等知道是走的時候,也不再多說,起身告辭。         ∼第四章∼     等五人走後,一直沉默不語的歸藏對溫成同道:「你確信他們會回來?」   溫成同理所當然的點頭道:「當然。這種年輕人出來闖蕩江湖,無非為功名利祿,早先只是錯投鄧廣洋罷了。」   歸藏卻不以為然的搖搖頭:「我看不然,他們沒人會是屈居人下的人,鄧廣洋也不行。」   溫成同微微一愕,奇道:「是嗎?那他們為何會替鄧廣洋做事?」   歸藏輕捻長鬚,沉思片刻這才答道:「這世上,有一種人,他們不會為任何人所用,也不貪圖功名虛物。看似胸無大志或桀驁不遜,其實做事全憑自己心中的『原則』,縱死不回。很可惜,我觀這五人,都屬此種之列。」   溫成同不禁默然,半晌始歎道:「就算是真的又怎樣?當鄧廣洋下台那日,東海盟與龍船會,不,海鏡幾乎所有大小幫會均不會放過這五人。到時他們休想生離海鏡,只有我能救他們。人,只有到了絕境,才會露出本性,不是嗎?」   歸藏卻露出些微憂慮表情:「千萬別小看他們,這五人有著我們估測不到的強大實力。想對付他們,決非易事。」   溫成同用力一捶桌面,冷哼道:「那我就會親手毀了他們!不能為我用,也不能留到日後來妨礙我,堅持自己的『原則』?那他們就要為此付出代價!」   走上大街,岳昊來擊掌長歎:「這溫成同果然不簡單,他找我們去如此直白的剖明形勢,反而逼得我們不得不認真考慮他的說話。」   一直默然不語的楚劍忽然道:「你們準備怎麼辦?」   幾人互相看看,原虎有些為難的撓撓頭:「我等小蘭傷好了,還得去接我弟呢。哈!怎麼為他辦事?」   雷行雲斬釘截鐵的道:「看那傢伙就不順眼,懶得理他!」   燕九聳聳肩表示同意:「我也一樣。」   岳昊來則笑嘻嘻的表態:「小弟散漫慣了,想做也做不來咯。」   楚劍看著四人,眼中慢慢露出笑意:「說得好。」   噗嗤!燕九首先忍不住笑了出來,接著就如傳染一般,人人臉露笑容,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倏的不約而同捧腹大笑,在街上滾作一團......   盡情笑過後,等大家平靜下來,原虎忽然道:「我剛才想到一個主意,也許可以改變現下不利局面。」   雷行雲大感興趣:「哦?說來聽聽。」   原虎指指身後溫府:「夜探。」   燕九一楞:「夜探?」   原虎點點頭解釋道:「我們乘夜到三人府中探察情況,現在離霜雪珠現世不足兩日,那些人必會加緊動作,如果攻其不意,應會有收穫。」   岳昊來想了想表示同意:「確是好辦法,至少比起現下亂撞來得好多了。我們才從溫成同處出來,他該不會想到我們會乘夜回去,至於海成與齊應賢,大家至今連面也未見過,他們也不會對我們有多少防備。」   雷行雲有些躊躇道:「可就算如此,這三人府中防衛也該緊密,我們有把握成功嗎?」   他的疑慮不無道理,但原虎早想好解決辦法,他道:「這點我也想過,所以我想到藥神婆處走一趟。」   岳昊來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藥神婆用藥神妙無比,有她幫助,我們成功機會定會大上許多。」   雷行雲望望天色已近黃昏,遂道:「事不宜遲,那我們快走吧。」   楚劍卻搖搖頭:「不,你們去。我與昊來到鄧廣洋處,溫成同今天透露的事,對他會有些用。」岳昊來表示同意,五人即分兩撥,分了開來。   原虎三人不多時又來到藥神婆小屋外。這藥神婆平日收費奇貴,本就沒有多少顧客,大多時均像現在一般,冷冷清清。原虎上前敲門,不一會兒婷兒來開了門,見到是三人,不由一楞:「是你們?又來幹什麼?哈哈,終於被別人打傷了吧?是誰,是誰?」一臉幸災樂禍的不住打量三人。   雷行雲不禁莞爾,對婷兒笑道:「我們今天有事來找藥神婆,還請姑娘領路。」   婷兒奇怪的看了他們一眼,轉身道:「走吧,難得你們幾個傻瓜又來送錢。」   三人隨她走到內裡,藥神婆正在那張椅內坐著閉目養神。原虎上前施禮道:「前輩。」   藥神婆緩緩睜開眼睛,對於他們的到來卻不奇怪,只道:「又來幹什麼啊?」   原虎答道:「我們想找前輩幫個小忙。」   藥神婆稍微直起身子,有些感興趣的道:「小忙?說來聽聽。」   原虎並不怎麼想把夜探之事到處宣揚,因此有些含糊的道:「我們晚上準備到一些地方去,可那裡戒備森嚴,因此想向前輩買一些合用的藥物。」   藥神婆何等精明,一聽便知原虎說得不盡不實,便故意做出為難的樣子:「喲,一些地方,哪兒啊?你們這麼不清不楚,叫我怎麼幫你們。」原虎大為躊躇,這事十分隱秘,怎可隨意洩露。   燕九在一旁早已不耐,忍不住高聲道:「老太婆就是婆媽。幫不幫就一句話,問那麼多幹什麼。」   婷兒怒道:「幹麼罵我婆婆!」   燕九做出一副你能把我怎麼樣的無賴樣兒:「罵了又怎麼樣,你這小妞兒,昨天的帳我還沒跟你算呢。」   藥神婆似笑非笑的盯著他道:「俗話說好了瘡疤忘了疼,昨天的苦頭今天就忘了麼?」   燕九下意識的後退幾步,道:「你什麼......?」倏的驚覺自己張大了口,卻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頓時臉色灰白。雷行雲按住驚恐的燕九,望向藥神婆。   藥神婆明白他的意思,做個放心的手勢:「沒事。他太聒噪,我只是叫他安靜一會。怎麼樣?說不說隨你。」後面一句卻是對原虎說的。   原虎暗想,如果沒有藥神婆的幫忙,今晚之事無論如何不能成功,那還不如搏一搏,賭她與海鏡這次的內鬥沒有瓜葛。於是他道:「是溫成同,海成和齊應賢的府第。」   藥神婆沉默下來,一會才道:「初生牛犢不怕虎,你們有此膽量,我怎可不幫忙。但要記住,玩火自焚,別對自己太有信心,這三處無異龍潭虎穴,縱有我的藥物相助,一個不小心也會萬劫不復。」   藥神婆這番話便如一盆涼水,令原虎心下一驚,他們確將這次夜探看得太過簡單。其實這三人在海鏡個個勢力龐大,決非易於之輩,幸好有藥神婆提點,否則真怕要糟,想到此處不由抹了一把冷汗。   雷行雲顯也想及此點,他躬身道:「多謝前輩。」   藥神婆欣慰的點點頭:「孺子可教也。婷兒,去拿三十五,七十二,一百三十三盒內的藥來。」不一會兒婷兒拿來三個瓷瓶。   藥神婆拿起一個青蓋的道:「這藥粉灑些在身上,可以讓狗聞不出你們的氣味。」   又拿起一個黃瓶的道:「這裡面的藥粉隨風送出,可讓上百人昏迷睡上一整夜,省著點用。」   再拿起那個紅蓋的道:「這瓶藥粉最是厲害,可輕易蝕穿金屬,若要偷什麼東西,最適合不過。」   原虎接過三瓶藥物,鄭重放入懷內。藥神婆掐掐指頭道:「三瓶總共七十二兩,大家熟人,不要零頭,就七十兩吧。」   原虎先前並非沒有想過錢的問題,但現在聽到數目仍感一陣眩暈,他吃力道:「前輩,現在我們還沒錢,可不可以以後......」   見他的窘樣藥神婆似乎十分開心,哈哈笑道:「很久沒遇到你們這麼有趣的年輕人了,這幾瓶藥,就算我送你們吧。」原虎這才鬆了口氣,連忙道謝。   雷行雲突然問道:「前輩,那種藥還有沒有?」   藥神婆微覺奇怪:「什麼藥?」   雷行雲指指燕九:「這傢伙真的很聒噪,我不勝其煩,所以希望再買一些剛才那種藥,以後好用。」   燕九聽見,眼睛瞪得快突了出來,指著雷行雲張大了口,又跳又「叫」。藥神婆隨手從懷內摸出個瓷瓶:「當然還有,不過這可不送,就十兩吧。」   雷行雲大感失望道:「那沒辦法了,這傢伙還值不了那麼多錢。」婷兒在一旁早笑彎了腰。   突然原虎有些難為情的對藥神婆道:「前輩,我還想看看...小蘭。」   藥神婆這次倒很爽快:「可以。不過她現在正被我以藥水浸泡療傷,身上可一絲不掛啊。」   原虎的臉騰的一下飛紅,大為尷尬,嚅囁道:「這...這...還是...算了吧。」   燕九卻快步走上,扶著原虎肩膀堅定的搖搖頭。「?」原虎正自不解,雷行雲早走上當頭一下,罵道:「你胡鬧也該有限度吧!丟不丟人啊。」燕九口不能言,只有無聲的抱頭忍著痛。   就在這當兒,隔壁突然傳來東西打翻的響聲,接著大黃小黃的叫聲響起。婷兒立刻指著右邊一扇小門道:「有人偷偷進來了,是藏藥室。」   藥神婆冷笑一聲長身而起:「偷東西竟偷到我頭上來了,我倒要看看誰這麼大膽!」         ∼第五章∼     婷兒打開旁邊一扇木門與藥神婆走入,原虎等也跟著進去。這裡面一排排木架重重而立,上面分門別類放著無數藥物,草木金石鳥獸怪物不一而足,使整間室內充盈著濃郁的藥味。而在室中,一名白衣少女正用不可思議的高速與二靈獸纏鬥,兩黃一白三道身影在室內飛來舞去,煞是悅目。地上幾排木架翻倒,狼籍不堪。   婷兒撮指一嘯,二靈獸往後躍開退到婷兒身旁。那少女也停了下來轉身面向眾人,一臉冷艷,膚若冰霜,不是胡鈴是誰?自上次在天都山誤傷她後,就一直不見蹤影,想不到竟會在此處重又相見。胡鈴也看到站在後面的原虎,秀眉一剔,目中射出冰冷神色,正待開口,藥神婆已道:「小姑娘,膽子不小啊。」   雖被發現胡鈴卻毫不畏懼,她環視身前眾人,冷笑道:「少嚇唬人,我今天只要一枚九葉靈芝,你該不會沒有吧?」   婷兒衝她做個鬼臉:「當然有,不過想要就拿錢來。」   胡鈴不屑的哼了一聲:「笑話!本姑娘要的東西,還從沒用過什麼錢。」   藥神婆本來今天心情不錯,哪知不知從什麼地方來了這麼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惹得她暗自生怒。她面有慍色道:「好大的口氣,老身倒想看看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胡鈴深吸口氣身子微微一俯,沉聲道:「好!待會兒別後悔才好。」眾人只覺眼前一花,胡鈴已到藥神婆面前,一把向她咽喉抓去。五人大驚,剛才看胡鈴可與兩靈獸比拚速度,大家預料她定是以速攻見長,以自暗中防備。哪知仍低估了她,沒想到竟可快成這樣,比起兩靈獸,幾快了一倍不止。   原虎等人不及反應,眼見她就要抓上藥神婆喉頭,無不驚呼。藥神婆也露出錯愕神色,腳下卻絲毫不緩,微一錯步,移開身體。胡鈴心中更是震駭無比,她這段時間得那神秘人之助法力大進,這才敢到海鏡來偷取九葉靈芝。藥神婆的大名她早有耳聞,自然不敢大意,因此剛才全力偷襲,就是為不給她用藥的時間,哪知明明就那麼點觸手可及的距離,仍給她輕易避開。心中念頭一閃而過:要糟。果然只見藥神婆杖頭輕點,自己立感全身無力,手腳一軟,倒在地上。   藥神婆收回枴杖,俯視著倒在地上的胡鈴道:「老身一時大意,竟未看出來。妖狐族的小狐狸,為什麼要來偷我的藥?這些東西你們族內還少了麼?」   除原虎外另三人聽到她是妖狐無不驚奇萬分,紛紛走上仔細打量胡鈴,都想看看這冷艷的少女哪點象妖怪。胡鈴臉色煞白,目光露出強烈恨意,怒道:「老太婆,要殺要剮隨你便,幹麼這麼侮辱我!」   藥神婆揮手示意幾人退開:「快說,為什麼要來偷東西?」   胡鈴倔強的別過臉去:「妄想!快放了我,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藥神婆眼中精芒一閃:「不客氣?你現在能做什麼。好!不說是吧?那我就讓你現原形,也讓他們開開眼界。」   胡鈴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下,眼中露出害怕神色,隨即被更加強烈的怒意掩蓋。她揚著頭,咬牙道:「你還是殺了我吧。否則我今後一定會讓你後悔今天做的事!」   藥神婆冷哼一聲,不去理她,正欲施為。「住手!」原虎猛的叫道。   眾人一楞,齊齊回頭看著他。其實從剛才起原虎就想勸解,但藥神婆面和心硬,他一直開不了口,及至後來越鬧越僵,眼看兩人就會成為生死冤家,原虎終忍不住。雖然胡鈴曾打傷小蘭,又想搶奪他的九葉靈芝,但原虎卻並不怎麼恨她。他知道這妖狐心高氣傲,今日受了這番侮辱,日後必定不會善罷甘休,不知為什麼,自己很不願見到兩人就這麼結仇,於是就喊了出來。   看見眾人視線射到自己身上,藥神婆更是目光不善,原虎頭皮發麻道:「請前輩放過她吧。」   藥神婆慢條斯理的道:「我還當你要說什麼呢,我憑什麼要聽你的。」   地上的胡鈴也道:「假惺惺!誰要你幫我說話。」   藥神婆轉過身去不再理他:「看看。好心沒好報,妖怪就是這種不知好歹的東西。」   原虎並不放棄,他走到藥神婆身邊懇切的道:「前輩為什麼也說這種話?你不是也答應幫小蘭療傷嗎?可見前輩對妖族並非有那麼深的成見。她偷東西固然不對,但還請前輩高抬貴手,饒她一次。」   藥神婆未及答話,胡鈴已怒道:「你們人類最是虛假不過,誰要你來可憐!」   藥神婆冷冷的指著胡鈴:「你也看見了吧?別人根本不承你的情,你的勇氣我很佩服,但有些事,不是一個人就改變得了的!」手一翻已多出一把亮晃晃的藥粉,就欲灑下。   原虎大驚,知道若不阻止,事情就會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他心念一動,體內山神玉立生感應,胡鈴身體周圍土層翻起,如罩子般將她蓋住。藥神婆收回藥粉,森然道:「小伙子,別太上臉,你今天非要跟我作對是不是?」   原虎退了一步,躬身道:「請前輩明鑒。我一直都以為妖族與人,不,神州五族並無什麼不同,大家同生一處,為何不可和和氣氣的相處?我一介平民,自然無力改變什麼,也不曾奢望能改變什麼,我只知道,某些事我會盡力去做,不為什麼,只求『無愧於心』四字而已。」他這番話言辭誠懇,發於肺腑,藥神婆不再出言譏諷,雷行雲露出讚賞之色,微微朝原虎點點頭。   半晌,藥神婆拍拍手掌:「說得好,說得好。不過要我放過她也成,將山神玉交給我,今天的事可一筆勾銷。」   原虎一楞,沒想到她會提出這種要求,心念電轉,一咬牙搖頭道:「恕難從命,此玉關係太過重大,我不能擅自將它交給任何人。」   藥神婆語含嘲諷的道:「怎麼你不是想我饒她麼?話才出口就想反悔嗎?」   雷行雲再忍不住,沉聲道:「前輩何出此言。阿虎救她全無私心,只為對得住自己的信念,但事有輕重,前輩以此相挾,何異趁火打劫?」   藥神婆聽完他的話,臉上似笑非笑不做表示,忽然她伸手在腰上掏出一物往地上一撒,原虎等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嚇得齊齊往後退開。   蓋住胡鈴的土罩忽然碎裂,胡鈴翻身而起冷冷打量幾人,原來就在剛才,藥神婆已隔罩解了她的禁。她活動活動手腳,狠狠盯著藥神婆道:「今天的事我記住了,你以後小心點。」   藥神婆又露出她招牌的慈藹笑容:「隨時奉陪。」   原虎見她們仍互有敵意,對胡鈴道:「胡姑娘,前輩也是無心,大家何不握手言和。」   胡鈴回頭瞪他一眼:「誰要你做和事佬?你竟敢把我埋在土裡,以後我再找你算帳。」一躍上了房頂,由天窗翻出。   婷兒沒好氣的道:「妖怪就是妖怪,救了她還不知感激。」   藥神婆呵呵笑道:「別人的事不用你操心,婷兒,送客。」逕自而出。雷行雲則拍拍發楞的原虎,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拉著燕九走了。只剩莫名其妙的原虎呆在那兒,摸不著頭腦。   走出小屋,三人均覺今日收穫不小,無不欣喜,雷行雲道:「有了這三種藥,今晚的事有把握多了。」   原虎點點頭,燕九「啊」的一聲,大聲道:「糟了,忘了找老婆子要解藥,我今後......咦?」這才發覺不知何時竟已可開口講話。原虎與雷行雲對看一眼,均想這藥神婆實在不可估測,用藥方面神奇無比,剛才還表現出不凡的武藝,看來海鏡一地臥虎藏龍之說,實非偶然。         ∼第六章∼     成功完成任務,三人趕回客棧。岳昊來與楚劍已在那兒等著他們,周靈月與白閒舟也搬回行李,七人於是照老規矩開下一桌飯局,邊吃邊聊。聊著聊著話題自然而然便轉到了一日後那粒倍受關注的霜雪珠上,此時岳昊來正說道:「......這霜雪珠其實並非只有一粒,只因它乃於萬丈海淵中至陰至寒之氣凝結而成,往往需歷千百載始得,故十分珍貴。它本身亦極神妙,據說任何物體在它一尺之內無不結霜,故需用產於極東國境海外員嶠山的『灼玉』成匣而盛。若是將它置於屍身之上,則可萬年不腐,其餘種種,不可盡述。而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則是它與秘境『崑崙』的密切關係。」   這點原虎也聽雷行雲提過,再次聽岳昊來說起,他不禁好奇道:「崑崙?那是什麼地方?」   見眾人亦露出傾聽之狀,岳昊來談興大發,他先好整以暇的喝口酒,這才說道:「『崑崙』可說是神州,不,是四州最為神秘的所在。他究竟在哪兒,有多大,什麼樣,住著些什麼人等等均一無所知。我所知道的,也只是由古書上所得的隻言片語:崑崙......有增城九重,其高萬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上有木禾,其修五尋。珠玉樹,璇樹在其西;沙棠琅玉千好在其東;絳樹在其南;碧樹,瑤樹在其北。旁有四面四千門,門間四里,裡間九純,純丈五尺。旁有九井,玉橫維其西北之偶。北門開以納不周之風,頃宮,璇室,縣圃,淳風,樊樹,在崑崙閡閱之中。疏圃之池,浸浸黃水,黃水三周復其原,是為丹水,飲之不死......」   「什麼什麼?你剛才說...不死?」雷行雲嚷道。   岳昊來點點頭,語氣變得又低又緩,充滿神秘味兒:「對。古書上對崑崙的記載各有所異,光怪陸離,除更添其神秘之外,一無所用。但!無論哪一種記載,均有提到同一種東西——不死藥。傳說崑崙山上有位西王母,西王母能制不死之藥,食者不老不死。」岳昊來停了一下,待眾人好好消化這一句,才接著道:「但崑崙太過神秘,不僅沒有那處的人出外活動,而且...甚至連那裡」他指指頭上:「也不知崑崙所在。所以,至今仍沒人能得睹其藥真面目。」   「切,那說不定根本就沒什麼崑崙和不死藥嘛。」周靈月吐吐舌頭道。   岳昊來擺擺手以示不然:「不!確實有人去過崑崙。南瞻部州一位叫周穆王的君主,曾駕八匹神駒到過崑崙,並得西王母賜以不死藥,這在南瞻部州乃人盡皆知之事。」   「那他人呢?沒對別人說過崑崙的真面目嗎?」燕九也被這神奇的傳說勾起了興趣。   岳昊來笑著解釋道:「怪就怪在這裡,當他回到家中,對最親近的人說過此事,就再也不見。那時天上地下為解崑崙之謎者不下萬人,找了他三年,此事甚至驚動天界。但此人就如消失一般,再未出現,聽說直到現在,仍有人在尋他哩。」   周靈月失望道:「那不是白說了,仍沒什麼線索嘛。」   岳昊來一拍桌子:「不。線索還是那霜雪珠,歷史上此珠曾有兩次出現,一次在北巨蘆州,現世一陣便即不見;而另一次,」他環視眾人,一字一句道:「就在南瞻部州,而擁有者,正是那周穆王!當年他得到霜雪珠之後,不多時即去了崑崙。」   燕九不以為然的道:「這又能說明什麼,也許只是湊巧罷了。」   岳昊來點點頭:「一次也許不能說明什麼,但在北巨蘆州出現後又消失的那粒,你們知道是什麼人奪去了嗎?」   原虎知道此中定有重大關鍵,忙問道:「是什麼人?」   岳昊來身微俯前,緩緩道:「奪珠者,一赤身而五色之尾,正是最神秘的靈獸之一——鳳凰。另一虎身人面,九尾,名曰陸吾。」   「那又是什麼?」越聽越覺糊塗,周靈月不禁皺眉道。   岳昊來對她做個等等的手勢:「別急,你聽我說。這鳳凰傳說為崑崙山的靈鳥,平日並不輕易出現,這也是它神秘的原因;而最重要的是那陸吾,他正是司職保衛崑崙山的守護神!」   「什麼!?」此言一出舉座皆驚。原虎叫道:「如此說來,這霜雪珠當真與崑崙有極大關聯了。」   雷行雲肯定的道:「不錯,這事我也曾聽說,但不知有這許多曲折。我一直以為崑崙單只是一處神秘所在,並不知道不死藥的事。若實情當真如此的話,龍族此舉就頗耐人尋味了。」   原虎明白雷行雲指的意思,勃然變色道:「若真與不死藥有關,那這次霜雪珠重新現世,豈非會天下大亂。」   岳昊來眼望屋頂,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此刻歎了口氣道:「正是如此,這些天為此珠而來海鏡的人越來越多,各人無不志在必得。之所以沒有亂起來,不過因為沒人敢先動手成為眾矢之的罷了,但這情況也只能持續到一日以後了。」   周靈月咋舌道:「吃了可以不老不死的神藥,那些人不爭個頭破血流才怪。」   雷行雲無奈的一笑:「何止是頭破血流......」   原虎眼中露出憂慮之色:「龍族不是一向主張和平的嗎?為何又會弄這東西出來攪風攪雨?」   燕九怪聲怪氣的道:「誰知道那幫四腳蛇在想些什麼。」   岳昊來靠入椅內,悠悠然的道:「恐怕除了他們自己,沒人會知道,只有到那天再看了。」   眾人知道他說的是實情,一時都不開口,氣氛沉悶。   周靈月忽然打了個呵欠,眾人這才發覺談了許久,天色竟已很晚。周靈月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困了,先去睡了。」離席上樓,白閒舟也跟著起身離去,席上只剩下他們五人。   原虎知道時間差不多了,從懷裡掏出那三瓶藥粉道:「這是從藥神婆那處要來的,對今晚之行該會有幫助。」接著講明用法,並將它們各分為三份。   岳昊來大喜接過:「太好了,有這三種藥,行事就容易多了,該怎麼分配?」   原虎暗付自己身懷山神玉,無論多大危險都該有法逃命,溫成同府上有歸藏與那神秘人,正該自己去,就道:「我去溫成同那兒。」   岳昊來表示同意,跟著道:「那麼我與楚劍去海成處,行雲與燕九去齊應賢府,如何?」   雷行雲點頭道:「可以。」   誰知一直默不作聲的楚劍忽然道:「不,我也去溫成同那裡。」   「咦?」岳昊來不想楚劍會反對,忙問:「楚劍,有什麼問題?」   原虎也奇怪,楚劍自從昨夜之後又變得沉默寡言,原來雖也常心神不屬,至少還能與眾人應對。但現在不僅常常半天一言不發,而且坐在眾人之中,越發顯得格格不入,連剛才談論霜雪珠與崑崙之事,他也只做旁聽。原虎直覺感到他主動要求去溫成同府定與此有關,遂點頭道:「行,我們一起去。」   雷行雲最終決定道:「那好,計劃改一改,昊來去齊應賢府,我們去海成府。」海成與龍船會關係密切,該比齊應賢危險一些,因此岳昊來雖獨自行動,安排卻也合理。岳昊來點頭贊成:「就這麼辦吧。」   原虎起身道:「好,大家準備一下,這就出發吧。」突的發覺另四人都坐著沒動,奇道:「怎麼了?」   雷行雲露出古怪表情:「你就這麼去?」   「對啊,還要什麼嗎?」   燕九做出個「暈了」的表情:「我說阿虎,你還真是菜鳥中的菜鳥啊。」   岳昊來笑著起身拍拍原虎肩膀:「幸好我早有準備,大家跟我來。」         ∼第七章∼     眾人隨他上樓,岳昊來自房中取出五個包裹,一人分了一個道:「大家回房去準備吧,一會兒在屋頂集合。」   原虎與雷行雲回到房中,打開包裹才知道是一套夜行裝備。包括黑色衣褲,一卷繩索,鐵鉤,幾個火折和一些刀傷藥與繃帶。原虎暗笑自己剛才竟然想就那麼去夜探,難怪眾人要那麼看著自己了,虧這個辦法還是自己提出來的呢。看岳昊來準備如此充分,難道也是個精於此道者?看來走江湖,自己要學的還很多啊。   在穿戴過程中,雷行雲邊教了他一些夜行的常識,比如如何透過紙窗而不被人發現等等。不一會兒兩人穿好,翻出窗戶來到屋頂。   另三人已在那兒,見兩人出來,岳昊來迎上將一卷圖紙交給原虎與雷行雲,道:「這是從鄧大帥那兒要來的三人府第的佈局圖,旁邊簡單注有守衛及換班時間等情況。大帥說不一定完全準確,記得隨機應變。」   原虎接過圖紙,一時只感汗顏,這麼重要的事自己竟沒想到,要是一行人當真兩眼一抹黑的去什麼「夜探」,會成功才怪。   看出原虎的窘困,岳昊來笑道:「我也沒想到這件事,這還是楚劍向大帥要來的。大帥對我們十分感激,要我轉達他的話:為他這老頭子不值得冒那麼大的險,千萬注意安全。」原虎心下感動,點點頭表示明白。   這時從屋簷下突又翻上一人,眾人大驚,齊齊回頭,卻是白閒舟。雷行雲不敢怠慢,上前躬身道:「師叔,我們......」   白閒舟擺擺手制止他道:「我只是來看看是否有什麼人想對郡主不利,你們的事我管不著。」轉身欲走,忽又回頭對雷行雲道:「小心點。」這才下了屋頂。   五人這才跟著鬆了口氣,岳昊來看看眾人道:「好了嗎?那大家出發吧。」五人分為三組各自向目標進發。   原虎正欲跟上躍往遠方的楚劍,卻被雷行雲拉住。他訝然回頭,聽雷行雲道:「楚劍似乎有些不對勁,阿虎,多看著他點,還有,小心。」   原虎一陣感動,心頭湧起千言萬語,到嘴邊卻是一聲:「你也一樣。」兩人四手重重一握,各自出發。原虎走至屋簷旁,深吸口氣,跟著躍入矗立在深沉夜色中的無邊屋海中。   追隨著楚劍那迅捷的身影,原虎越過重重屋瓦直向溫成同府方向行去。此刻雖已夜深,但對於繁華喧鬧的海鏡而言,卻仍未到沉睡的時刻,很多酒肆店舖仍是燈火通明,不少行人亦正在大街之上徐徐而行。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兩人離開這些區域,盡量在居民區中行進。勞作了一天,大部分人家早早熄燈就寢,遠遠望去,無數房屋黑壓壓一片,深沉而靜謐。   原虎在其中穿越,感受著那種萬籟俱寂,唯我獨行的奇異氣氛,盡情領略夜行人世界中種種異於白日的風情。他似乎明白有些人為何會喜歡在夜間活動了,因這裡確有他獨具的特異魅力。   實際上,原虎從未受過任何有關輕身工夫的訓練。他之所以可以追上昨夜的殺手,跟著楚劍輕鬆的飛簷走壁,全靠體內山神氣對體能大副的強化作用。也正因為如此,他可以跳得比一般輕功好手高,跑得比他們快,氣脈也比他們悠長,但在姿勢的優美靈動,種種身法變化上就顯露了原形,簡直連最普通的初學者也不如。   只見原虎雙腿略曲,縱身一跳躍上三丈多高的小樓頂上,兩腿結結實實的踩在瓦面,雖刻意收攝力道,仍發出很大聲響。接著躍向下一處屋脊,著陸時左腿一伸右腿一蹬整個人在空中一個跨步,橫過兩丈多的空間,然後手攀上一棵大樹的橫枝,就借反彈之力蕩向遠處......不僅姿勢不雅,而且身法笨拙,有時簡直手腳並用,全無一點高手風範。   托他一路發出的聲響,引來了好幾起江湖人物的注意。幸好現下情況特殊,沒人會多管閒事,只紛紛奇怪何處來了這麼一位行動如風,輕功卻極其醜陋的高手。   兩人速度極快,不多時就來到位於僻靜地區的溫府附近。原虎趕上楚劍,隱伏於一棵高大的樹木枝葉間,靜靜等待宜於行動的後半夜的到來。   「起步時別想著是在跳,少用腿部的力量,將內息貫注雙腿,帶動身體離地,在空中別運內力,就由得起跳時的勁道將你帶向目的地。只要能將初始力量控制得當,會快速省力得多。」望著前方溫府的楚劍突然道。   「呃?」原虎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的輕功,應該從未學過吧。落地時也不要收縮肌肉,這樣沒什麼用。要試著將內息以柔勁運注雙腳,在觸地剎那再向上提,將下墜力道緩衝掉,可以消除大部分聲音。多用幾次,很快就會掌握。」楚劍仍自顧自似的說道。   原虎這才知道楚劍是在指導他的輕功,抓抓頭道:「是嗎?還有呢?」   楚劍又接著道:「跑動時要注意腳步運用,要與呼吸規律吻合,就會快上許多。至於身法運用上面就麻煩一些,因為關係到腰腿各部分的配合運用,且各類輕功各有奧妙,一時半會兒也講不清。不過我見過你那種急速運動中突然轉向的身法,雖然現在還比較粗糙,但非常有效。只要你多加揣摩,說不定可以發展出屬於自己的獨特身法。」   原虎低頭將他剛才的話沉思了一會兒,半晌始抬頭道:「有點難......」   楚劍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道:「當然不會容易,你只要將這些話記在心裡,總有一天會明白的。屆時,天下能追上你的人就不太多了。」   楚劍剛才所講的正是大部分輕功身法的共有道理,不過他並非一個好師父,只是想當然的將這些一股腦的傾瀉而出,也不管原虎接不接受得了。要知道,別派在教導徒弟時,總會由淺入深,運用各種方法使徒弟能明瞭其中關竅,並依各人修為在日後實踐中以期運用自如。現今他竟想讓原虎於這些基本道理中自行參悟,也不知是天真呢,還是對原虎太有信心。   幸好他教的傢伙也不是什麼好鳥,得到山神玉內的力量不過區區三日,原虎整個人已有如脫胎換骨般。雖不能說是一流高手,但以他現時之能,也已遠遠超過一般水準的江湖人物。一方面固然是那神秘莫測的山神玉的關係,但原虎本人也頗令人驚訝,不但在短短時間內獲得山神玉的力量,並掌握到它的運用法門,還自行發掘出山神氣的種種妙用,屢屢發揮出超水平的實力。要是現在銳齒再看到他的話,定會吃驚不小。也許,原虎天生就與山神玉有緣也說不定......   時間飛快流逝,楚劍自那以後就不再言語,原虎也自顧思索著剛才的新學。突然他長身而起:「我去去就來。」跟著躍入林內陰影中,迅速遠去。楚劍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悠然自得的坐於樹枝之上,好像根本不在乎原虎去了何處。   半個時辰後,原虎猛的由下面翻上樹枝,汗流滿面,似乎剛才才做了劇烈的運動。見楚劍投來的目光,他笑笑道:「有些想法,這裡不太方便,就到遠處練習了一下。」   楚劍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如何?」   原虎道:「有點收穫,不過自己練怎及實際鍛煉,時間到了嗎?」   楚劍跳下樹枝,留下句:「來吧。」   兩人按圖所示,悄悄潛行到溫府後花園牆外,在身上灑上一些防止獵狗的藥粉後,輕輕躍上牆頭。後花園是溫成同家眷所在,不會有太多衛兵,所以一到晚上就會放出許多獵狗代為警戒。原虎摸出一塊石子輕輕扔出,果然三隻半人高的大狗呼哧呼哧的由黑暗中衝出,圍著石子不住打轉,半天才肯離去。原虎暗呼厲害,又拿出一塊抹上藥粉的石子扔出,那三隻獵狗又再衝出,卻對那塊石頭視而不見,只在附近嗅來嗅去,一邊發出疑惑的嗚嗚聲。兩人放下心來,待獵狗心有不甘的再次離去後,進入園內。         ∼第八章∼     花園大且闊,奇花異草不計其數,在黑暗中構成重重疊疊的黑色屏障。幾條碎石小徑上磨光的石頭微微發光,將花園分割為一塊又一塊的區域。風吹草動的聲音中夾雜著幾隻獵狗四處巡梭的粗喘聲,在這無星無月的後半夜,有若鬼蜮。   兩人唯一露在黑布內的雙眼交換一個眼色,開始沿著一片花圃向園中摸進。原虎盡量運用剛才所學的提氣輕身之法,所幸並未在劇烈活動中,沒有發出足以讓獵狗警覺的聲響。楚劍則輕鬆得多,駕輕就熟的在各種掩護物中交錯前進,並聽聲辯位繞開四處走動的獵狗。   原虎這時才知道夜行並非那麼愜意,不僅要屏息靜氣不發出一點聲響,動作更要小心翼翼,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耗子似的在各種物體後躲躲閃閃,那種偷偷摸摸見不得光的感覺實在不好受。若非有楚劍在前帶路,恐怕自己走不了三步就會行跡暴光了。兩人走走停停,來到了圓心的池塘處,然後背靠池壁略作休息。並非體力不支,不過行了這一段,都有些心神疲憊。戴著頭套不好開口,兩人都以簡單手勢交流,楚劍攤開圖紙,指著花園外的一處房舍示意目的地就在此處,並要原虎記下路徑。   就在原虎專心記憶圖紙時,背後傳來巨大水響,似有什麼東西破水而出,兩人全身一緊,立即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一片黑影移過兩人頭頂,將他倆籠罩其中,並繼續向前延伸。背後傢伙的身影在兩人面前漸漸顯形,它巨大的蛇頭有水桶粗,青黑的鱗片閃著幽幽的螢光,不住吞吐著蛇信,警惕的目光四處掃射,粗大的身軀在頭後分為兩條,體側生有紅色的膜翅,腹下巨爪搭在池壁上,離兩人頭頂不過一尺之遙。   兩人抬眼看著在頭頂晃來晃去的怪物,無不叫苦。誰想溫成同會這麼大煞風景,在美輪美奐的花園中養著這種東西,無怪獵狗總不會靠近這邊了。不過藥神婆的靈藥對它似乎也有效,雖憑本能知道有入侵者,但怪物卻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只有無視眼皮下的兩人,在四處搜尋。   時間一點點過去,它卻一點沒有退縮的意思,兩人久不活動,渾身上下憋的難受,汗水漸漸濕透全身。原虎只感渾身上下有如蟲爬蟻咬,再堅持不住,輕輕挪動一下發麻的腿。「卡」骨節輕響。那怪物原本一副要睡著的樣子,這時突然一顫,全身猛然左右擺動,帶起巨大的風聲,池水翻湧而出,淋了兩人一身,聲勢駭人已極。   幸好它似乎沒有發聲的習慣,動自動,聲音卻沒有大到足以引起外面守衛警覺的地步,而獵狗則由於害怕而一聲不吭。原虎知道必須當機立斷,否則一旦弄出什麼事來就晚了。他對楚劍做了個伸手在脖子上一抹的動作,楚劍會意,舉起右手,上面立刻晶瑩流轉,已被施上金行道法。原虎向前就地一滾,那怪物幾乎就在同時轉頭向他咬去,反應快絕。   後面楚劍則趁勢出手,一道亮光閃過,由下而上切過怪物身體,剛才還霸道強橫的身軀立時癱軟下來,大蓬鮮血飛濺四方。而與身體分離了的頭部則依然張大了口向原虎撲去,至死不休。   一切全在眨眼工夫,原虎在地上仍未起身,只能眼睜睜看著目露凶光的蛇頭飛至。這危急時刻山神玉終顯露功效,就在原虎意念剛起之時,一根石刺破土而出刺穿蛇頭,在原虎尺許遠處截止其勢。哪知怪物極是凶悍,雖被串在空中,蛇頭仍掙扎扭動不止,巨口連連空咬。   原虎鬆了口氣站起,抹了抹額上不知是什麼的水,楚劍目中閃過訝色,卻沒說什麼,只揮手叫原虎快走,原虎跟在他身後沒入黑暗之中。石刺消散,彭!蛇頭掉落地面。   由後一切順利,兩人順風順水穿過後花園,繞過家眷婢僕住所,來至目的地左方一棟屋頂上藏身。前面是一座獨立的小廳,表面上看不出與這裡眾多的房舍有什麼不同的地方,但它離四周建築均極遠,四周又無樹木,孤零零的立在那兒,總讓人有點彆扭的感覺。而且想要靠近它就得穿過那片空曠的空地,到時再難隱藏身形,極易被人發覺。用輕功又跳不了那麼遠,兩人犯難,一時不知如何再進。   忽然原虎想起岳昊來為兩人準備的繩索鐵鉤,連忙取出,兩人將兩根繩索連在一起,然後甩動鐵鉤鉤牢小廳屋頂,再將這頭栓緊,架好一道天橋就。兩人迅速飛身而出,在繩索上連點三次借力到了對面趴在屋頂上。就快達成目的,他們均有些緊張,一時竟有些不知該怎麼接下去的樣子。原虎很快平靜下來,伸手揭開屋瓦,露出個供人容身的小洞,打著手勢要從這裡下去。   楚劍倏的一震,像察覺危險臨近的動物般雙目炯炯發亮,竟就那麼長身而起。原虎嚇了一大跳,連忙打手勢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因他沒有感到有任何不對,但很明顯楚劍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楚劍沒理他,目光閃閃的盯著遠方沉沉黑暗中的某處,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   原虎再顧不得,拉下頭套迅快道:「怎麼了?」   楚劍也拉下頭套道:「他來了。」   「誰?」   「我必須去見他,我今晚來就是要來見他,他也正等著我。」   原虎越發糊塗了:「到底是誰?」   但楚劍似乎並不想說明,只對原虎道:「別管我,你一個人能幹好,天亮我們在客棧碰頭。」說完頭也不回的離去。   原虎張口想叫住他,旋又忍住。憑直覺他感到楚劍並非故弄玄虛,而是在這府中某處真有什麼人在等著他前去,再說他也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幾天相處,他對楚劍有著充分的信心。   好了,該干自己的事了。   原虎壓下對楚劍的擔憂重又回到洞口,底下廳內靜悄悄的一片漆黑,好像個混沌幽深的無低怪獸,張大了口等著他跳下。原虎心中莫名一動,他皺皺眉頭,伸手按上瓦面凝定心神,果不其然,陣陣有規律的顫動清晰的傳至手上,下面埋伏有人!他仔細辨別震顫的間隔,最後認定有四人分處東南西北四角貼牆隱匿,很顯然,這四人已發現了自己這個入侵者,正等著自己下去哩,因為他們的心跳都些微有些急促。   不能用迷藥,下方空氣不流通,久不散開的話,自己下去也許也會著道。雖聽藥神婆說身懷山神玉的自己不畏百草之毒,但誰知道這迷藥是從什麼東西裡提取的。略一遲疑原虎已有定義,他抓起自己的頭套揉成一團用力扔下,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聲響,但足以引起廳內四人警覺。   乘四人心神全被吸引的剎那,原虎迅速溜下屋子,無聲無息的沿牆壁潛至內中一人背後。憑著神奇的山神玉,他可以有若目睹的把握廳內眾人的動向,剛才頭套著地之時,四人心跳驟然加速,但隨後又恢復平常,顯出四人均是訓練有素之輩。若非原虎有此奇招,今晚恐怕就會栽在他們手裡。   原虎輕吸口氣,雙手按上牆壁勁力提升,一股柔和氣勁由左手發出緩緩穿過石壁直刺那人後腦,在毫無所覺下那人昏厥過去,哼都未哼一聲。就在他軟倒之時,原虎右掌操控牆壁一左一右伸出兩根石刺夾住他將其固定在原處,不至因倒地而發出聲響。整個動作由制敵到善後一氣呵成,充分顯示出原虎技巧的高明。   原虎放下心來,又有幾分得意。自己對山神玉的運用越來越得心應手,剛才那麼難的動作也配合得天衣無縫,就如操練過多次一般。另三人至此仍一無所覺,渾然不知已有一個同伴被入侵者給擺平,還在那兒等待原虎下去。   原虎依法施為,不一會兒另三人就一一被放倒於地。原虎滿意的拍拍雙手,接著再次躍上屋頂,由小洞跳下。廳內很黑,只有些微光線從頂上破洞中透入,依稀可以視物。不過這並難不倒原虎,在以前做獵戶的日子裡,他就經常在夜間行獵,練就了副好夜眼,加上現時身上的山神氣,功聚雙目後更是清晰。據資料顯示這座小廳是溫成同存放機密物件的地方,在不能抓住他拷問的情況下要想找些什麼的話,只有這處最為合適。         ∼第九章∼     小廳坐北朝南,這點就頗為奇怪。四面牆壁各開一扇窗戶,又高又大,門卻很小,只容一人進出。內部東西不少,左面一排三個大鐵櫃,邊上重重疊疊放著十幾口破鐵皮箱,另外幾處都雜亂無章的堆放著些書架,几案等東西,甚至還有幾匹綢緞。只在廳中有一套整齊的桌椅,那些暗藏的守衛卻不見人,估計是在設計巧妙的暗壁裡。總之,這裡一切都顯著不合理,看來,主人是要用這些繁亂的東西來迷惑入侵者的眼睛,讓其無從下手。   不過這種障眼法當然難不倒原虎,也許這堆垃圾裡真有些有價值的東西,但他知道,他要找的一定隱藏在別處。原虎蹲下手按地面,全廳結構立時被摸個一清二楚,跟著他嘴角逸出一絲微笑,一個地下密室清楚顯示腦中,無所遁形。   原虎走到密室上面,它很隱蔽,表面看不到一絲痕跡,原虎也懶得費心去找什麼機關,他運起山神玉整個人開始往下沉。當沒至腰部時,原虎突然如遭電噬,全身鬚髮皆豎,一陣鑽心裂肺的痛楚襲遍全身。   原虎不敢怠慢,連滾帶爬的返回地面,整個人捲縮在地上不住顫抖,體內山神氣自動迫發遍流全身,不斷吞食化解著侵入原虎體內的異能,過得好半晌他才緩過勁來,手腳卻仍感麻木。原虎暗罵自己大意,這種重要所在怎麼會沒有守護的陣法。這護陣十分厲害,幸好自己是運用山神玉時碰上,預先被沖解掉一部分,已是如此難受,若是平時遇上,不定有多慘呢。   在平日與岳昊來的接觸中他知道了一些關於陣法的簡單知識(見註釋一),如果沒有對此有極高深的研究的話,根本拿它沒辦法。(註釋一在最末尾)   因此原虎明白自己想要破掉這道護陣是不大可能的了,用強的話,自己現下夠不夠資格不講,就算成功了,引起的響動也會使今夜的夜襲大計破產。但他卻並不打算放棄,原虎後退幾步,估計來到護陣有效範圍外,然後再次運用山神玉進到土裡。這次他毫無阻隔的沉了下去,到了約兩丈深時,原虎停止沉勢並向前移動,憑著對周圍結構的精確把握,他準確的移至密室下面,並向上升去。正面突破不行的話,我就從後面來。   開始一切順利,但當他剛要接觸那間密室邊緣時,異變突起。原虎感到上方土層一陣似水的波動,然後一股奇異的能量迅速擴散開來,他知道又碰上了護陣,看來設置這道陣法的人想得相當周到,在下方也有護陣防止有人以土遁潛入。現在這股能量還未對原虎有什麼實際傷害,所以他決定不管這些,仗著山神玉的力量強行進入。   原虎繼續上升,這時才感到不對,四周的土層像水結成冰一樣凝固起來,他竟無法再移動分毫。他明白自己又一次著了道,不過他不知道的是,這個陣法所含的法術正是專破土遁的「指地成鋼」之法,能使土遁者法術失去效用,活活被困在地底,任人處置。原虎這時才覺得問題有點嚴重,他提升體內勁氣加速催逼山神玉破開土層,試圖逃出去。   山神玉得到全面發揮,其中綠光越來越亮,到最後直如一顆夜明珠般照亮了整個壁障內的空間。原虎體內山神氣也是全力運轉,就如江潮怒湧般在經脈間循環不休,不斷供給著山神玉所需能量。他四周勁氣鼓蕩,衣衫脹得猶如充了氣,還不斷發出辟辟啪啪的爆響聲。兩股能量互相拉扯著,誰也不肯相讓,原虎在其間就像風中勁草,搖擺不定。   終於,禁錮原虎的能量有所鬆動,他這才像陷在泥潭中的人般,一點一點,艱難的移了開去。也不知過了多久,甚至連體內看似無窮無盡的山神氣也出現了枯竭之兆時,原虎終於掙脫出來,重又回到地面。但他還來不及為自己重獲自由而歡呼,久未出現的頭痛又一波波襲來,原虎腦袋裂開似的,直感兩眼發黑。他不敢怠慢,連忙提氣入腦,哪知只覺體內虛虛蕩蕩,山神氣竟沒剩下多少。勉強提起一絲,也是斷斷續續,好像隨時都能散去,不過頭疼總算緩解,原虎由明返虛,就在那廳中靜坐,療起傷來。   在原虎為進入密室大費周章,甚至差點丟掉小命時,楚劍則來到了溫府內一處偏僻的房舍外。   「出來吧。」他對著前方房舍間的一片暗影沉聲道。   由屋後應聲轉出一人,竟是歸藏,難不成楚劍來就是為了見他?果然歸藏道:「我果沒看錯,你也想見我吧。」   楚劍緩緩走近:「難道你不是?」   歸藏也向楚劍走來,兩人走到一起面對而立,他道:「我們本來就不多,有時許久也見不到另一人。現在既然認出彼此,當然應該會會面。」   楚劍深深的盯著歸藏道:「就這麼簡單?我看未必。」   歸藏一副早知瞞不過你的表情:「很好,那我就開門見山好了。我不管你跟那小子來幹什麼,也不管你為何到神州,只要你不妨礙我的事,那麼我們就依規矩,互不相干。」   楚劍奚落道:「不妨礙你?是不妨礙那個溫成同吧。」   歸藏不屑的哼了一聲:「他算什麼,沒有任何人能指使我,我跟他只是一時合作,事後你就算殺了他也不關我的事。但是,現在卻決不能破壞我的事。」   楚劍故作愕然道:「這我就不懂了,他跟你是合作者,怎麼又不關你的事?」   歸藏對楚劍擺擺手:「他不過是我們計劃中的一小環,有他辦事可以方便一點。只要你不來妨礙到我,怎麼對他都沒關係。」   楚劍微微一驚,追問道:「你們?還有人嗎?你們究竟有什麼計劃?」   歸藏不耐煩的打斷他:「你問得太多了。若不是因為你,我早就下手將你們除去,現今像我們這樣的本就不多,我不想因為一些誤會又再少一個。所以才這麼不厭其煩的對你說明,你別不知好歹。」   楚劍也臉色轉冷:「你既然知道我們人少,為什麼還要違反規矩出來攪風攪雨。」   歸藏長歎一聲道:「你不會明白的,難道要我一輩子做縮頭烏龜?嘿,我辦不到。再說,為了尊上,縱死又如何。」他突然抬頭道:「你呢,你不也出世了嗎?」   楚劍神色一黯,低聲道:「我只是來找一件對我很重要的東西。」   「什麼?」   「一把劍。」   歸藏一愕,突然明白過來似的大笑道:「難怪你會劍神護體,難怪...難怪...我真太傻了,難怪初見你時你要隱藏實力,你我何等樣人?又怎屑去修煉什麼法術。哈哈哈......」就那麼轉身而去。   楚劍呆在原處,臉上憂色重重,好半晌始喃喃道:「事情...開始有點麻煩了。」   淒冷的夜風呼嘯吹過海鏡各處角落,即使是徹夜不眠的花街柳巷,那些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頹廢氣息;鶯歌燕舞,喧鬧嘈雜的靡靡之音,也掩蓋不住漸漸囂於塵上,籠罩整個海鏡,甚至全神州的亂流。只要是有心人,都或多或少的有所察覺。在今夜,神州各處,都有不同種族,不同地域的人不約而同的舉首望天,為這股深深攪亂自己心境,不知來自何方的氣息而不安。有人明白,有人不全明白,更多的人,則是一無所知。   亂世...真要來了麼?天知道。不,不,也許,連天也不知道呵......   註釋一:這些陣法都是利用特定的法寶或法器來形成一個「界」,並使之充滿強大的能量,能夠隔絕或保護物體(現在這個);禁錮指定對像(如原虎遇到過的『縛妖陣』);遮掩(障眼法)以及其餘的效用。這種「組合」的力量非常強大,能將極少的啟動能量倍增幾十上百倍,並持續很長時間。並且大多數陣法對使用者要求並不嚴格,只要能用正確的法器做出正確的排列,甚至一個普通人都能控制運用(當然只是大多數)。   而對於陣法破解則有以下幾個途徑:1,用強過它的力量將其擊破;   2,操縱者發出失效指令;   3,破壞法器排列;   4,陣法碰到能使其失效的特定條件(如縛妖陣中被困者死亡)。   第三種看似簡單,其實卻是一項相當精密的作業。因為所謂「法器」,可以是任何東西,只要施術者為其注入法力,使其達到成為法器的條件(諸葛亮的八陣圖就是以石為法器)。但即使找到了也不能隨意攪亂,因為若不能依特別次序加以解除的話,被破壞的陣法內的能量就會暴走,會給解陣者造成極大的危險。因此,若非對陣法有高超的認識並有很深的法術修為,一般的人是很難和平破解一道陣法的。         ∼第十章∼     「呼!」原虎猛喘口氣由靜坐中醒來。體內山神氣的大量耗失,使得他這次療養異常困難,平時輕易可辦到的事,這回竟需集中全部心神。亦因此,他才在未及全部恢復前放棄。   頭仍有點暈,但已不礙事。原虎默默檢視體內,出乎他的意料,山神氣不僅沒有因他的療傷行為而更為枯竭,反而有所增加,現在已恢復到平日的六成。抬頭看看天色,已經快要天亮。   不能再擔擱了,必須盡快離府。原虎並不擔心楚劍,他絕對有自保的能力,還不如多擔心擔心自己來得有用。原虎心有餘悸的望望那密室之處,不禁打了個哆嗦。   還是別去動他了,不然遲早把小命搭進去。下次有機會可以讓岳昊來來看看,也許會有辦法。原虎一邊想一邊準備躍上屋頂離去。剛要起步,他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停下。   若這麼走了,溫成同他們大概會猜到自己發現密室,既然如此,還不如……原虎迅速行動起來,他書架內的書甩個滿地;扯散那幾匹綢緞;還順手揣一些文件在懷裡,佈置成一副侵入者狂翻亂找的樣兒。   當然,這一切都是悄悄的進行,沒發出一點聲音。原虎也不必擔心會擾亂那幾個陣法,因為只要有人侵入,大多數是會動一動這些東西的,除非溫成同不想要這個小廳和密室,否則就不會把這些擺設定為法器。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原虎可以說是近乎完美的做好了一切,直到……   「汪汪汪汪……」窗外驟然響起一陣驚天動地的狗吠聲,在本應靜悄悄的夜裡分外刺耳。原虎突的驚出一身冷汗,怎麼回事?擦上藥神婆的藥不是會掩住氣味嗎?怎麼會被巡夜的狗發覺。   百忙中仔細的摸摸身上,才不由苦笑。原來剛才在花園內搏殺那隻怪物時,池中的水潑濺到身上,已將藥味沖淡不少。怪物死後自己又染上不少的血,狗兒巡邏到左近不被發覺才怪。   溫府守衛行動十分的迅速,狗叫聲才起,已從四面八方湧來火把,看來各處衛兵均是將作為重點注意區。原虎迅速戴好頭套,伸手在牆上一拍收回土刺,消滅最後一點痕跡。碰!傳來四個守衛倒地的悶響他這才躍上屋頂。   彷彿變魔術般,剛才還靜悄悄黑漆漆的夜晚,一剎那就人聲喧嘩火光耀眼。 在圍住小廳的數十支火把的照耀下,剛上屋頂的原虎就像上了戲台的演員暴露在眾人視線之下。   放眼望去,小廳四周不知有多少人,在明滅不定的火把光芒中,就如一群幽靈。而遠處還有星星點點的火把向這處彙集。看見原虎現身,下方的守衛也是一陣騷動。   「快放下兵刃,乖乖束手就擒。交由我家老爺前或可讓你少吃點苦頭,不然,哼哼……」內中一人大吼道。   會聽你的才怪。原虎知道不能有一絲的猶豫,否則守衛越聚越多,封死所有的通路後,想走也走不了了。他揀起兩塊瓦片脫手而出,擊倒兩名持火把的人,這才飛身而下。   那一邊的人因為光線一時變黑,加上原虎不由分說就跳下,急忙亂哄哄的散開,等待原虎落地。哪知原虎雙足在因漆成黑色而未被眾人發現的繩上一點,越過身下翹首以待的守衛,一個起落就到了包圍圈的外圍。   眾守衛大嘩,忙轉身追來。原虎又一個借力已躍近那一頭的屋頂,又要再一下就能安然逃離,哪知不遠處的黑暗中似有什麼一閃,跟著一道無形的風刃直射而出,頓時將原虎賴以逃生的繩索切斷。   再無可憑,原虎唯有落地。左右及後方圍來的守衛仍有一定距離,只要他可以及時越過前方的屋頂,進入後花園中,逃生機會就大上許多。原虎沒跑幾步,後方人群中突然一聲大喝:「哪裡走!」一人持劍越眾而出,直刺他後心,正是溫英。   又是這陰魂不散的傢伙,對他自不能掉以輕心。此時原虎已有豐富的戰鬥經驗,他不轉身,只縱身向前一躍,在要落地時腳步一錯,一個旋身到了溫英右側,一拳擊出。   溫英大駭,這刺客身法怪異,明明自己的劍快要刺入他的背心,哪知不知怎麼竟會到了自己身邊。不過他變招也極快速,硬生生收住腳步回劍撒出一扇劍光護在身側。只要原虎勢子不變仍敢擊來,保證要廢他一條手臂。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原虎也嚇了一跳。畢竟他只學有一點粗淺的拳腳,一遇上這類精妙招數仍有些心慌。但他慌而不亂,抽拳,下蹲,掃腿。連串動作一氣呵成,溫英再怎麼說也是匆匆變招,躲閃不及下滾跌開去。   剛要起身,原虎背上肌肉一緊,想也不想就順勢一個翻身向前滾去。背後蹲身處傳來啪啪幾聲悶響,已被幾片風刃切開數道口子。直到原虎重新站穩,他才發覺自己已被逼著回到了包圍圈。   前面是神色不善的溫英,周圍則是目露凶光的眾守衛,還有那位隱藏在人堆裡的木行道士(木行主要以風為主),情況可不怎麼妙。原虎只覺手心出汗,心臟急速的霍霍而跳,包圍圈越收越緊,漸漸將原虎夾在其中。   原虎猛的向前一衝,自然所有人都對他的這一舉動作出了反應。前面的溫英擺好架勢,對原虎這無異於自殺的愚蠢行為報以一絲冷笑。左右兩側的人則向中間夾攏,後方的人快步跟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原虎體內的山神氣全力向後背急運,他整個人就在急速前衝中像片敗葉般,輕飄飄的被帶得向後退去,撞入後方收勢不及的人堆中。前面幾人直接口噴鮮血倒了開去,撞在後人身上,又引起連鎖反應,後方所有人撞成一團。   整個包圍圈立時大亂。本在前方的溫英等人反而被急忙轉身的左右方守衛給擋在了外面。而左右方的人則互相擁擠著施展不開,暫時失去了行動力。勝負往往就在這一線之間,原虎用力吐勁,加大混亂。然後在身下一人頭上一踏,借力躍起。   「木行?旋風柱!」自左側人堆中一個聲音叫道。隨即一股螺旋風柱呼嘯著直搗原虎的胸口。   原虎心叫來得正好。在空中轉身弓背,迎上風柱,在及體的一剎那,挺直身軀。背上衣衫立時碎開個大洞,肌膚也扭曲起來,煞是可怖。原虎強忍鑽心的巨痛運勁於背,以反方向扭轉,並順勢借風柱的力量飛往前方屋頂。   終於風柱之力被扭反,集中強勁的風力潰散開來,四下狂吹。原虎背上也裂開一條大口子,既深且長,鮮血噴出,隨著勁風散入空中。霎時全場飛沙走石,人人不由自主閉眼掩面,火把也紛紛熄滅,混亂之極。   等到重新燃起火把,原虎早已不知去向。眾侍衛無不面面相覷,均說不出話來。誰想得到這刺客竟可在幾乎必敗的環境中利用敵方優勢反敗為勝,平安離去?溫英臉色鐵青,好半響才道:「走!跟我去見太守。」         ∼第十一章∼     不多時,溫成同與歸藏來到小廳之內。看著滿地狼籍,溫成同額頭青筋暴跳,猛的轉過身來對身後垂頭肅立,噤若寒蟬的一眾手下咆哮道:「一群飯桶,這麼大群人還抓不住一名刺客。要是他是為我人頭而來,我還有命麼?統統給我滾!」   眾侍衛如獲皇恩大赦,急急退了出去。溫成同深呼吸了幾口氣緩和情緒,對身旁的歸藏道:「還好機關隱秘,看來這刺客並不知道密室所在。」   歸藏踢開滿地的散碎物件走到密室處蹲下,四面撫摸一陣後道:「沒有絲毫破壞痕跡,看來該是如此。但這人將這些東西隨意丟棄,毫不在意。一定是沖它而來,只是未找到罷了。」   溫成同猶有餘悸的點點頭:「我安排的四個暗哨被暗中收拾,後園中的『肥遺』被切下頭顱。這一切均做的無聲無息,好一個高手。」   歸藏站立起身,緩緩走了兩步道:「無妨,縱他有通天本領,想要打『地宮』的主意也是妄想。哼!我還巴不得他來動動這護陣,陰焦布下的『坎雷噬體』還從未留下過活口。」   溫成同長歎一聲,後悔道:「真是失策,只顧著讓他保護鄧廣洋,這處要緊所在卻又被人施襲,若他在此,刺客又怎會逃脫。」   歸藏明白他的焦急心情,勸道:「無妨,聽說明日黃昏龍族中人就會到達海鏡。那時陰焦就可以脫身,刺客再大膽,諒也不敢白日前來。」   溫成同惟有點點頭:「只好如此了,但我那幫手下實在太過無能,根本靠不住。明日就到最後關頭,對手什麼都可能做得出來,不能不叫人擔憂啊。」   溫成同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他們雖有把握獲勝,但對手無一易於之輩,任何差錯都有可能導致功虧一簣。歸藏安慰他道:「放心好了,我們一切佈置妥當,最後的勝利終會是你的。」   溫成同無可奈何的笑笑:「我知道。唉,可惜這入口不能移動,否則我們也不必為它這麼操心了。哼!不管是誰,敢欺到我溫成同頭上,就絕不會有好下場!」拂袖而去。   歸藏也跟著走出,心中卻暗暗道:「別再來了,別再逼我用最後手段……」   在一處人家高牆的陰影中傳來一聲呻吟,跟著原虎面色蒼白,跌跌撞撞的移出。那記「旋風柱」給他造成的傷口流了不少的血,加上他急切逃跑不及包紮,整個後背給染紅一片。雖然體內山神氣療傷神效,自發收斂傷口,但一路奔馳下來,仍然讓他大感吃不消。   因此一出溫府,原虎就急忙取出岳昊來準備的刀傷藥灑上傷口,再用繃帶對付著包裹了一下,暫時止住流血。他不敢再運勁奔行,將僅餘的山神氣全運到後背傷處,勉力支持。失血過多加上先前頭暈未復,原虎只感天旋地轉,一路磕磕碰碰,像學步未久的三歲孩童。   天快亮了,必須盡快回到客棧。否則這副樣兒被人看到,不知又會生出什麼麻煩。原虎扶著牆穿過一條小巷,竭盡全力獨立走過人的街道。剛到對面,只覺雙腿一軟,連忙扶住牆壁,大口大口的喘氣不止。現在他眼前乍陰乍暗,金星亂舞,全身乏力,就想移動一根手指也難。   沒辦法了。原虎背靠牆壁緩慢坐倒。管他媽的,看見就看見吧,老子是走不動啦。忽聽背後屋頂「格」一聲的一聲輕響,傳來衣抉破風之聲。原虎不由一愣,追兵這麼快就來了?當下勉勵奮起精神立起身體,全神戒備。   一條黑影從天而降落於原虎身前。藉著微光雙方打個照面,俱都大吃一驚。這人竟是與原虎有過一面之緣,久未見面的小和尚乾明。他顯然也認出了原虎,臉上露出錯愕神色。跟著將原虎推入黑暗中急急道:「別動。」飛身躍上對面屋頂。   緊跟一股陰風刮至,冰寒入骨。原虎不由自主倦縮身體蹲下,全身如墜入冰窖。一名白麻布衣瘦高男子如幽靈般輕飄飄而至。他倏的停下,眼光轉到地上的原虎處,貪婪的吸嗅著由他傷口處傳出的血腥味。眼光漸漸轉紅,面現猙獰之色。   原虎並不知道他就是黃泉?百鬼,黃泉也早忘了他。他只從熟悉的陰風中認出對方是鬼族中人。陣陣危險氣息不住湧來,原虎體內山神氣生出感應,本快乾涸的勁氣竟如無中生有般越轉越快,霎時佈滿全身。   「咭咭,追了快十天,好久沒吃過新鮮血肉了。」黃泉舔著嘴唇,自言自語道。   原虎心中一凜,知道自己的血腥氣激起了這鬼的凶性。自己現在身受重傷無力反抗,處境可有些不妙。感同身受,山神氣越趨加快。原虎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猛的起身,一點不讓的與黃泉對峙。   黃泉也沒料到這個血流滿身,眼看只剩半條命的青年像換了個人似的,並本能感覺到從對方身上隱隱發出的威脅氣息。他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仔細打量起原虎來,同時一股陰氣逼出向原虎湧去,試探他的虛實。   又是那種冷到骨髓的感覺。原虎不敢怠慢,急運全力將陰氣拒於體外,外表還要裝做漫不在乎的樣子,實在苦不堪言。黃泉不斷加催陰氣,但無論怎麼進逼,原虎均如沒事人似的。他更覺對方高深莫測,心念急轉,反而不敢輕易下手。   奇變突起,就在黃泉全力對付原虎時,對面屋頂上一直作壁上觀的乾明出手了。他急撲而下,手結法印直擊黃泉。幾縷黃色柔光由他手印中溢出,輕如絲,軟如水,飄飄揚揚似緩實快繞在黃泉四周。   黃泉沒料到這個逃了七八天的小鬼頭竟然敢主動出手,再看看他的手勢,懼色更甚。「梵音佛結!」剛才還輕柔平和的光帶圍著黃泉急轉起來,最後形成一道「繭」將他包在其中。忽然一切頓止,天地萬物彷彿都停頓下來,感覺玄之又玄。   剎那繭內強光暴射,週遭仿如到了西天佛界,竟響起紛紛揚揚的禪音梵唱,直擊人心的最深處。禪唱越漸急促,最後變為無意識的嗡嗡呢喃,在四周繞來繞去,淨化一切暴唳之氣。   一聲厲嘯由繭內傳出,將佛音阻滯片刻,接著一道人影破繭而出迅速遠去。一切又恢復原狀,夜黑風高,靜寂中帶著黎明前的躁動。剛剛的一切突來突去,不留一絲痕跡,就有如一個不真實的夢幻。   乾明呼出口氣:「好險,還好將他嚇走了。」從房上跳下來到原虎身邊。   見原虎仍是張口結舌沒有回過神來的樣子,他拍拍原虎笑道:「別發呆了,『梵音佛結』直擊人心,是有點怪,多挨幾次就習慣了。」   原虎哦哦的答應幾聲,這才道:「十幾天沒見了,那鬼族人是來追你的嗎?」   乾明頗感意外:「你竟然認得他是鬼族的人,不簡單啊。他就是五大鬼使之一黃泉?百鬼。」   「什麼!他就是黃泉。」原虎泛起古怪的感覺,他只見過黃泉的本相,今次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法身。沒想到二人再次相遇,會在這種情形下。   乾明更是奇怪:「你認識他?」   原虎含糊其辭的道:「以前見過他一面,不過是本相,法身還是第一次見。」   乾明靠牆坐了下來,油然道:「真沒看出來,你本事挺好嘛,見過鬼使本相還可以活到現在。難怪剛才能跟他對上了。哎喲,累死我了。」   原虎也學他般坐下:「沒什麼。有些原因他沒對我下手,剛才也沒認出我來。對了你怎麼會被他追?」   乾明聳聳肩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有些事得罪了他,本想躲上幾天。沒想到七八天前不知怎麼被他盯上,沒辦法,打又打不過,一路追追逃逃,快跑了大半個傲來了。聽說海鏡會有龍族到來,而且這兒人多,他不敢太放肆,就跑了來。哈!竟會遇上你,你又是怎麼回事?」   提起傷勢,原虎痛苦的皺皺眉頭:「學藝不精,被人打傷的。」   乾明看了他半晌,由衷的道:「你很不錯了。我剛遇上你時,跟現在可是天差地遠。你不是吃了仙丹吧?十多天就像脫胎換骨似的,剛剛我還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有,跟你的哪個妖怪呢?」   想起小蘭原虎就心下難受,忙岔開話題道:「什麼仙丹,你送我粒吃吃。只不過有些好運罷了。」   乾明抓抓光頭:「說起好運,剛才還真好運。若非黃泉以為我倆是一夥的來算計他,哪會那麼容易跑掉。嘿,我敢打賭,這次後他再忘不了你了。」   原虎心下一驚,這的確是個問題,惹上黃泉可非什麼好事。但一轉念旋又釋然,自己麻煩本就不少,多一個又何妨。遂淡淡道:「管他那麼多。我還記住他了哩。」   乾明定定看他片刻,忽的哈哈大笑,起身拉起原虎道:「有意思。你住哪兒?我送你一段。你知否你現在的樣兒可把人嚇個半死。」   原虎跟著艱難的起身,呻吟道:「你不說還好,我現在全身都痛。就在城東的『如歸客棧』。要送我就快點,天要亮了。」   乾明被他壓得齜牙咧嘴,痛苦道:「大哥,別全靠上來呀,逃了七八天,氣都沒喘一口。剛才那記『梵音佛結』把小弟最後的家底都抖了出去。我好心幫你,你也出點力嘛。」   原虎不理他的抗議道:「我有什麼辦法。好人做到底,你辛苦辛苦好了。」二人就這麼互相摻扶著你一言我一語搖搖晃晃走入濛濛微亮的城內。         ∼第十二章∼     「如歸客棧」外不遠處的巷角,乾明放下原虎,誇張的伸個懶腰:「終於到了。這麼點路你自己可以走了吧?」   聽他的意思要一個人離開,原虎一呆:「你不跟我進去嗎?」   乾明對他搖搖頭:「黃泉盯得我很緊,不知什麼時候又會來,我可不能連累你。」   原虎暗付這話倒也不假,但他勢不能就這麼拋下乾明不管,皺眉道:「這是什麼話。我有幾個朋友武藝都不錯,大家一起未必怕了他。」   乾明嘻嘻一笑指著他道:「就你這樣?看好你自己吧。你以為五大鬼使是吃素的?真心幫我的話,借幾兩銀子來花花。」   原虎兩手一攤表示愛莫能助,到海鏡後一切吃住全靠雷行雲,他兜內早空了不知多少天。   乾明一下洩了氣:「唉,看來跟我一樣窮。我怎麼不認識些有錢的朋友,走了。」揮揮手轉頭就走。   原虎還待再勸,乾明走得極快。早已轉入街頭人流中不見。此刻天色已明,街頭巷尾有不少行人。原虎身上披著件路上隨手抓來的衣服蓋住血跡,才不致惹人生疑。   當下他搖搖頭不再去想,慢慢走回客棧。一跨進門檻,大堂裡喧嘩吵鬧的聲浪撲面而來,比較昨晚經歷原虎幾有重回人世的感覺。一眼望去,楚劍與岳昊來正焦急坐於面向門口的一張桌上,二人懼都無恙。他們看見了原虎,面露喜色,同時站起迎上。   原虎心頭一鬆,萬般疲憊同上心頭,似乎連最後一點力氣也用盡,身子一軟倒在楚劍懷中。   楚劍扶住原虎身體,從滑落的衣衫下看到原虎染滿血跡的後背,手上沾滿由傷布中侵出的鮮血,駭然道:「怎麼回事?」   原虎苦笑一下:「被發現了,好容易逃了出來。行雲和燕九呢?」   岳昊來搖搖頭:「他們還未回來。別說了,快上樓,我給你療傷。」   大堂中人誰也未注意到門口三人的異狀,楚劍為原虎蓋上衣衫,扶他回到房中。岳昊來劃開原虎的衣服,咬牙道:「忍著點。」小心的撕下已被血痂粘在傷口上的繃帶。   原虎背部一陣巨痛,忍不住又是一陣呻吟。他背上傷口是被「旋風柱」撕裂而成,又長又大。事後只草草處理,看起來觸目驚心。深深的傷處皮開肉裂,向兩邊醜惡的翻開。傷口中鮮血混在紅色的肉裡仍不住滲出,而凝結成褐色的血痂則團團塊塊糾結在一起。更是惡形惡狀。   岳昊來不由驚叫道「天啊。傷成這樣,你竟可以堅持到現在。」   楚劍握住原虎的手,重重的握了一下,小聲道:「對不起。」   原虎知道他是在表示愧疚之情,不該昨夜留下他一個人,搖搖表示不在意   岳昊來已運起中階水行道法中專用療傷的「碧波盈體」,雙掌放於原虎傷口處,從中透出水樣的淺藍光紋。原虎感到背部一陣清涼,痛楚漸漸消失,大為受用。   「碧波盈體」是較「柔波冰心術」更為有效的療傷法術,加上岳昊來法力高強,不多工夫,原虎背上的傷口就已癒合,傷處長出新肉留下一條紅紅的印子。岳昊來吁口氣道:「好了。不過別做太劇烈的運動,免得撕裂傷口。其實你最嚴重的是失血過多,今天一定要好好休息,我一會兒去抓點生血的藥……」卻聽窗戶「砰」的一聲粉碎,撞進兩個人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許久未歸的雷燕師徒。燕九抱著雷行雲滾倒於地,在地板上印出片片血跡。三人大驚,楚劍與岳昊來搶出扶起二人。他們均渾身浴血,面色蒼白,夜行衣滿是被厲刃割刺的傷口,都受了不輕的傷。   岳昊來與楚劍手忙腳亂的脫下二人的衣衫,一見之下屋內三人無不倒抽一口涼氣。燕九受傷輕一點,但身上大小傷創竟有七八處之多,在肌肉虯結的身體上橫七豎八的分佈著。最嚴重的是左腋下的一處,由腋下一直劃到腹側,煞是可怖。   雷行雲只有二處傷口,但無一不是重創。右臂三角肌被利刃刺入後再劃開,傷幾見骨,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右手都不能再用。而另一處則在胸口,不知被誰重擊一掌,胸肌竟下陷成一個紫青色的手印,骨頭也斷了幾根,整個人已昏迷。   岳昊來見燕九幾處傷創血流不止,決定先為他止血,卻被燕九一把推開,他叫道:「他媽的快救我師父!老子沒事。」   岳昊來叫楚劍先去找些木板先為雷行雲接骨。自己則從隨行包裹中取出針線,自語道:「縫衣服的只好將就了。」雷行雲肩傷實在太大,光用法術根本無法使之癒合,只有先將其縫起來。   在岳昊來為雷行雲縫傷時,楚劍掰開桌子,舉手卡嚓幾下劈成薄薄幾塊木板。接骨正骨是一般行走江湖都會的技藝,楚劍為雷行雲接骨時觸手胸傷,只覺被絕大掌力擊中而成的一團淤血,並非中了毒掌什麼的,略放下心事。他綁好木板,岳昊來也開始治療肩傷。   燕九歇下後,精神鬆懈下來,全身巨痛。別看他平日有些膽小怕事,真正大事臨頭卻極為膘悍。只見他咬牙切齒,額頭汗珠不住滴落。雖失血過多而全身無力,仍捏緊雙拳苦苦支撐,不肯示弱,只喃喃道:「他媽的師父,你可別死啊,你還沒把功夫全教給老子,不能死啊……」   原虎有心相助,無奈傷後連多動一下都感吃力,只能焦急的躺在床上看著別人忙活。燕九看著楚劍處理好雷行雲的傷,才肯讓他為自己治療。岳昊來連用法術,體力法力也接近燈枯油盡的地步,卻不住拚死催力,堅持一一治好燕九大小傷創,才面無血色的倒入後面的椅內,大口喘氣。   休息一會兒,原虎下床將雷行雲扶上躺下,自己與燕九坐在一旁。岳昊來沉吟一會兒,取出筆紙寫下一大篇藥名,拜託楚劍去買藥。楚劍走了一會兒,周靈月卻不知怎麼得到消息跑入房內,一見雷行雲那駭人的模樣,早成淚人似的,趴在床頭不住哭泣。   岳昊來對跟著步入的白閒舟道:「還請去看看行雲兄的胸傷,對這類傷在下並不怎麼在行。」   白閒舟點點頭走過去,伸手按於傷處,沉吟一會疑惑道:「奇怪。行雲確是中了極剛猛的掌力沒錯。但我輸入掌力花解他的淤傷,卻毫無效果。」   岳昊來聞言問道:「會否是他內傷太深,一時半會無法消解?」   白閒舟肯定的搖頭:「不對。中了掌力若由淤血,其實反而輕一些。因沒損傷經脈,只傷了皮肉。只要散去淤血就無大礙了。但行雲這團淤傷極是凝固,我竟無法散去。」   眾人默然。若白閒舟也束手無策的話,那別人也不知該怎麼治療了。周靈月聽到他的話抬起頭道:「那,那怎麼辦?白叔,你一定要想想辦法。」   為安慰她白閒舟顯得很有信心:「郡主請放心,老夫一定會治好行雲的傷勢。」   岳昊來也在一旁極力勸慰:「姑娘不必擔心,我已開了一些活血化淤的藥。一會兒行雲服後,加上白前輩的內力施治,定可治好傷勢。」   周靈月這才漸漸放下心事,轉頭對岳昊來道:「不管什麼藥,多少錢我也出的起。請岳大哥多費心了。「   原虎暗道若實在不行,可以把雷行雲交給藥神婆醫治。但現在這種非常時刻,眾人的傷勢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如非到萬不得已,還是自己悄悄治療為好。   周靈月哭了一陣,忽然抹抹眼淚衝了出去。不一會兒掌櫃就帶上幾個夥計進來幫助收拾房內血跡污物,並帶原虎燕九到新房歇息。原來剛才她出去又用大把銀子買下兩間客房,並買通掌櫃負責眾人起居飲食等。   岳昊來看著夥計忙前忙後,不一會客房收拾乾淨,他似是漫不經心的道:「掌櫃,這裡的事還希望你別說出去。「   掌櫃何等精靈,立刻會意,連聲答應:「是是,小的知道。無論什麼人問起,小人都會說不知道。」   中午時分,楚劍買藥回來,他將藥交給掌櫃,上樓來查看各人的傷勢,一邊說道:「街上很平靜,沒聽說有什麼人在捉拿刺客。所以我買這麼多藥也沒惹人懷疑。」   岳昊來終於露出放心的表情:「看來到了最後時刻,他們都小心起來,我們沒偷取什麼,他們也不想多生枝節。這樣也好,可以省去許多麻煩事。」         ∼第十三章∼     周靈月與兩個夥計帶著大堆食物走了進來,笑道:「開飯了,大家都餓了吧?」食物豐富清淡,極適合傷後體虛的人食用。眾人忙了一個上午,腹中早如山響,無不叫好。」   周靈月放下飯菜,先端起一小碗米粥來到雷行雲床前,一匙一匙細心的餵進雷行雲口中,並輕輕擦拭乾淨流出嘴角的殘汁。自從知道雷行雲受傷而傷心過後,她顯出少見的堅強,上下打點將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令人刮目相看。   這邊廂也吃得熱火朝天。燕九身體本就不錯,經岳昊來醫治已經好了很多,此刻開懷大嚼,一點也不像個傷患。原虎受傷雖重,但經過一上午休息,體內山神氣恢復許多,並自發醫療傷處,因此他也能夠正常進食。   幾人風捲殘雲,吃的比平時還快。飯罷,原虎問道:「燕九,昨晚是怎麼回事,現在給大家說說吧。」   燕九點點頭,整個人靠入椅內,表情似乎又回到那場血戰當中,沉聲敘述著昨晚之事:「昨晚我與師父到了海成府上,等到半夜從側院潛入,向海成宿處摸去。哪知府裡守衛竟比圖上所示嚴上許多,我們過了許久才潛進內府。就在那時被人發覺,師父和我趕緊退走,最後還是被他們堵住。我們打傷了很多守衛,我也受了兩處傷。後來來了兩個很厲害的傢伙,兩人上來就圍攻師父。老實說,師父根本就不是他們聯手的對手。打了一會兒師父右手就受了傷,他要我走,回來報信。嘿!老子怎麼會一個人走。就跟他一起打那兩個人,結果還是不行,我腋下也中了一刀。後來師父拿出那瓶可以讓人昏迷的藥出其不意迷倒其中一人,我們乘機越牆逃走。哪知,媽的!越牆時老子腳一軟沒過去,又被人圍上。師父跳回帶上我往外走,就被另一個傢伙打了一掌。老子氣瘋了,要拚命。昏過去前師父震碎那瓶藥,那些人再不敢過來,我就背上師父,一路逃了回來。他媽的,要是當時我輕功能再好一點,師父也不會……」說到這裡已泣不成聲,轉頭過去看看躺在床上的雷行雲,雙目發紅。   岳昊來靜靜的聽罷,這時問道:「那兩人長什麼樣?」   燕九一邊回答一邊用手比畫著:「用劍的傢伙四五十歲,又乾又瘦;用掌的是個老頭兒,也很瘦小,那對手掌倒挺大的。」   岳昊來對幾人介紹道:「果然是那兩人。他們就是『龍船會』的『龍爪』曾子務和林葵。這兩人一劍一掌,在海鏡極有名氣,乃『龍船會』兩大鬥將。難怪可以將行雲傷的如此厲害。」   燕九握緊拳頭狠狠的道:「我管他什麼『龍爪』『雞爪』,師父的仇一定要報。」   岳昊來拍拍他以示安慰:「這個自然,但當務之急則是要把傷養好。若再等二天鄧大帥身死或是失勢,我們就會成為海鏡各方勢力的眼中釘,在這之前定要想個對策。」   眾人經他提醒想到其中嚴重後果,無不大凜。以前對此非是沒有打算,但總以為這事還很遙遠,所以並未真正放在心上。經昨晚一役,他們見識到了敵手的強大勢力,才發覺若是對方真正放手來對付眾人,他們根本連一點反抗餘地也沒有。   原虎對坐在對面的白閒舟道:「前輩,此間之事全因我等而起,還請前輩帶同靈月先行離開,免得牽連其中。」   白閒舟還未作答,坐在雷行雲床邊的周靈月搶先道:「白叔,我不走。行雲哥受了這麼重的傷,我一定要留下來照顧他。」   白閒舟點點頭,淡淡道:「保護郡主乃老夫職責,他們若敢對郡主下手,定斬不饒!」   原虎還要再說,岳昊來插嘴道:「靈月乃界羅郡主,身份特殊。諒對方也不敢對她怎樣,且說不定還可靠她將行雲帶離海鏡。」   原虎歎了口氣。話雖如此說,但雷行雲怎會拋下他們單獨離去?他不走,周靈月自然不會走。那時形勢一片混亂,她萬一有個閃失怎麼辦?但這番話現在說出是不會起什麼作用的。他暗暗決定,下來一定要單獨跟白閒舟談談,必要時不惜強迫也要將她帶離。   這時交給掌櫃煎的藥已好,一個夥計端了上來。周靈月上來端去餵雷行雲,原虎燕九也一人一大碗。藥很苦,聽岳昊來說是補血理氣的藥,對傷勢頗有些好處。   等眾人吃完藥,岳昊來沉吟道:「硬來是不行的,我們是否該安排好一些退路?在有危險時可安全離開這兒。」   燕九大眼一翻,頗不以為然:「怎麼退?海鏡到處是他們的人,我們放屁他們也知道是香是臭的。」   岳昊來不由失笑道:「燕兄倒可放個香屁來讓小弟見識見識。你說的對,這確是個問題。」   一直都悶聲不向的楚劍這時突然道:「鄧廣洋!」   經他提醒,眾人大喜。現在能幫他們的的的確確只有鄧廣洋了。無論怎樣,現在他在海鏡還有很大的份量,要安排幾個人悄悄離開該非難事。   岳昊來迅速做出決定:「那麼一會兒我與楚兄就去見大帥,請他代為安排。明日霜雪珠出世以後,乘對手無暇顧及我們大家傷也好些了,就可離開。」   原虎暗忖自己還要去藥神婆處一趟。按說小蘭傷後日才會痊癒,但現在時間緊迫,只好讓藥神婆想想辦法,看是否明日可以治好。   他想起溫府那處秘密的地下密室,乘此機會正好問問岳昊來。遂將此事細細講出,問岳昊來道:「你怎麼看?」   岳昊來咋聽此事,非常吃驚。等原虎說完,他又反覆問了許多問題,陷入沉思中。半響,他才慢慢道:「這的確很奇怪,不過不到現場我也不好說。而且現在情勢緊急,我們總不能再回去一次吧?只好算了。」   原虎一想也是,只略感失望。他們這次可說損傷慘重,卻一點有用的東西也未找到。現在本有一根線索,還不得不放棄,想想真不甘心。   楚劍長身而走道:「事不宜遲,你們好好休息。昊來,我們走吧。」   岳昊來點點頭,跟著起身。這時門「砰!」的一聲大開,一名高大漢子大步邁入,身後跟著一臉惶急的客棧掌櫃。   眾人一驚,那人陡然發出一聲長笑:「各位,收穫如何?聽說三府昨夜被鬧個天翻地覆啊!」赫然正是王泰。   接著他用鼻子用力嗅嗅,再看看幾人身上重重紗布,駭然道:「怎麼回事?」   岳昊來對後面左右不是的掌櫃道:「沒事了,你下去吧。」   原虎則一臉苦笑:「你也看到了。」   王泰走到桌前坐下,道:「怎麼樣,要不要緊?」   原虎歎了一聲答道:「我與燕九沒什麼大礙,但行雲就……」   王泰走上去探視一番,在房內來回走了幾步,油然道:「我這次奉大帥之命來。就是請你們到帥府去住兩天。昨日岳兄、楚兄走後,大帥曾說,那三人無一易與之輩,你們雖英雄了得,恐怕也撈不了好去,還極有可能惹上天大麻煩。事情為他而起,大帥自不能坐視不理。請你們去,至少還可保得數日平安,也算大帥對你們略盡一份心意。我初還擔心你們不肯來,現在看來,說什麼也得跟我走了。」   燕九上前摟著王泰肩膀親熱道:「王兄什麼話嘛。我們像那麼高傲的人嗎?帥府有吃有住還免費,你都不知道這裡房價有多貴。」   岳昊來亦十分高興:「我們也正有事要求大帥,正好你就來了。」   王泰喜道:「如此最好,快收拾收拾跟我走吧。」又看看坐在雷行雲床邊的周靈月,撓撓頭道:「她是你們請來的婢女嗎?快給她些錢打發她走吧,大帥府什麼都有……。」   待見到周靈月一臉慍色對他怒目而視,忙住口不言,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啊……啊,明白了明白了。他就是行雲的哪個什麼知己吧?哈哈哈……得罪得罪,一起來,一起來。」一邊手忙腳亂的幫眾人收拾細軟。   不一會收拾整齊,由楚劍與王泰小心的抬著雷行雲下樓。客棧掌櫃突然見到他們收拾東西下來,忙搶上去問道:「幾位要走了麼?若小店有什麼招呼不周的地方,請儘管提出……」   王泰揮揮手打斷他道:「少廢話了。若有人問起,你就說人由鄧廣洋鄧大帥接去。」再不理張口結舌呆在原地的掌櫃,與眾人出門去。         ∼第十四章∼     在王泰跑去僱車的空隙,原虎對岳昊來道:「我要去一趟藥神婆處,下午我會來帥府找你們。」   岳昊來眉頭大皺:「非去不可嗎?你一個人受了這麼重的傷,要不,我陪你去吧。」   原虎笑笑搖頭:「有些私事。再說現在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麼樣。我一個人去就成了。」   楚劍拍拍他肩頭:「小心。」   原虎點點頭,轉身走入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流之中。他因山神氣恢復不少,身體已能自如活動,只臉色有些蒼白。除還不能做太劇烈的運動外,一切與常人無異。天上陰沉沉的,厚重的雲層低低的壓在人們頭頂。下午的陽光呈現出一種死灰的蒼白,灑在人們面上身上,恍惚看去,竟如同一街的行屍走肉。   原虎緊緊衣襟,默默的走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滿面于思,露出與二十餘歲少年並不相稱的沉鬱表情。自得到山神玉以後,發生了太多一個普通獵戶少年無法承受之事。使得原虎在短短一個月之內迅速成長起來。他必須面對太多以前從未經歷,甚至無法想像的事情。他的心志也由此得到全面成長。人,也許正是在這種環境中才最能發現自己真正的才能。   海鏡繁華依舊,明日即是霜雪珠現世之日。一路上可看見不少臉色各異的江湖人物低聲談論著走過。即使是一般民眾,也因這百年難見的盛世而顯得興奮不已。整個海鏡像臨死前的迴光返照般,充斥著異樣的活力。也只有少數一些知情人,才能夠看到他背後的朽壞吧?   這條路已走過幾次,原虎輕車熟路的來到目的地。這裡如上次一樣,仍無一人。似乎連碼頭工人,也寧願遠遠的繞開它走路。原虎敲門,婷兒開門見是他,有些不悅:「又是你,又來白要藥嗎?那個滿嘴髒話的大個子呢,沒一起來嗎?」   原虎唯有苦笑,自第一次那件事後,這個小丫頭一直對他們沒什麼好印象,見面就像冤家似的冷嘲熱諷。不過原虎卻並不覺得如何惱怒,反倍感親切。對著這個全無心機的小丫頭,他甚至又恢復了久違的頑皮的少年心性,一臉促狹的道:「什麼白拿?我都是跟你奶奶打好了欠條的。怎麼,想他嗎?」   婷兒露出不屑之色,一邊讓原虎進來,一邊道:「欠條?我怎麼不知道。奶奶的診金一向都是我來掌管的。那個大個子麼,好久沒看見他的糗樣了,還真有點想念呢。」   原虎搖頭失笑。不知為何,他似乎發現像周靈月、婷兒這種十五六歲的少女特別喜歡捉弄燕九,也真不知該說他幸運還是不幸了。他邊走邊答道:「我打的欠條又不是錢,你當然不知道了。怎麼回事,好像除了第一次,我每次來都沒看見別的病人?」   婷兒有些奇怪:「不是錢,那是什麼?我們這裡如果天天都有人來,那才怪了哩。」   原虎一想也對。光診斷費就三十兩金子,除非金子象石頭一樣多,否則確不可能有多少人會上門。像他們這種冤大頭,不是常常都可以碰到的。他隨口答道:「是幫她一個忙。」   婷兒自言自語的猜測道:「幫忙?幫什麼?啊,我明白了,你身手不錯,我婆婆一定是要你幫她去採什麼藥吧。難怪她最近老抱怨身體不好。」   原虎知道藥神婆並不想讓婷兒知道這件事,樂得她誤會,並不加以解釋。還在那處小廳,他見到了藥神婆。藥神婆看見他來了並不如何驚訝,反道:「果然沒討到好去,受的傷挺重啊。」   原虎臉上一紅。想起昨日自己那自信滿滿的樣子,慚愧地道:「我確是有些小看對手了。不過這個教訓,我是不會忘記的。」   藥神婆讚許的點點頭:「你知道就好。怎麼樣,要不要我幫你治治傷?」   原虎嚇了一跳,心道這還了得,駭而搖手道:「不……不必了,現在我已經好多了。」   藥神婆笑瞇瞇的道:「確是不用。若說療傷,世上沒有比你體內的山神氣更具神效的了。」這點倒是不假,且不說被羅長春打傷那一次,就這次。昨夜新傷,流了那麼多血。雖有岳昊來法術治療,但到第二天原虎就可照常行動,若非親見,仍是說出去任誰也不會相信。   原虎若有所悟的點點頭,接著道:「其實,我這次來,是想問前輩一件事。」   藥神婆恩了一聲:「是什麼?」   「海鏡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前輩想必也有耳聞了吧。老實說,我們現在處境不是很好。因此,我希望前輩可以盡快治好小蘭的傷,不知行不行?」   藥神婆沉吟一會兒,有些為難的道:「這恐怕很難。這種傷以往我只需用半天就行了。但她不是普通人,這傷不僅損了肉體,也傷了附在體內的『她』。我又不可逼她現形,因此治療起來很是棘手。不過我會想想辦法。」   原虎聞言大為感激:「謝謝前輩。前輩之約,我決不敢忘。」   藥神婆點點頭:「那就好。對了,想見見她嗎?」她突然說道。   原虎聞言一呆,旋又有些頹然道:「可……可前輩不是說她……」   「那是昨天,今天你可以見她了。」   原虎雙目立刻射出熾熱的神色:「那就有勞前輩了。」   藥神婆從椅內起身,由婷兒摻扶著,打開旁邊一扇門。哪知立刻從裡傳出一陣怒罵:「死老太婆,快放開我。否則我一定不會饒過你。喂,聽到沒有?快放了我!」竟是胡鈴,她此刻全身被縛,放在門後地板上。   原虎吃驚不小,忙問怎麼回事,藥神婆淡淡道:「從昨天到現在已是第四次了。這隻小狐狸真是有夠難纏。放心,綁她一會兒,我自會放了她。」   原虎無可奈何的看了一眼地上對眾人怒目相向的胡鈴,道:「胡姑娘,你為什麼那麼執著於一枚九葉靈芝呢?」   胡鈴瞪他一眼,轉過頭去不作理會。   藥神婆繼續向裡走,邊道:「走吧,別管她。」   原虎也知這事現在沒有閒心去理會,跟著藥神婆到了裡屋。屋裡燈火微弱,但卻並不妨礙原虎的視線。小蘭一襲青色素衣,面容平靜的躺在一座灰白色不知什麼材質的石台之上,烏黑發亮的青絲披散腦後,更襯得她面白如玉,容姿清麗。   看來藥神婆祖孫已為她仔細清洗過,傷勢也大見好轉,往日那種蒼白的病態已從身上消失不見。現在她猶如一尊沉睡中的完美雕像,讓人不敢逼視。原虎心中湧起萬千複雜難言的感情。只見他臉色忽明忽暗,目光激盪。站在那兒只呆呆看著石台上靜躺的小蘭,半天未有下一步動作。   終於,他吁出一口氣,似將心中久久鬱結的什麼給吐了。屋中因這一歎而又顯得陰沉許多。他上前單膝跪下,執起小蘭的一隻手抵在額頭,就這麼陷入沉思,久久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時光似乎也因他而停滯。見壁上油燈內的火光又昏暗了許多,原虎才喃喃道:「小蘭,我來看你了。」   他探手輕撫著她的秀麗玉容,慢慢沉聲道:「現在發生了很多事,我也受了傷。你知道了一定又會傷心吧?不過我不在乎,我只想你快點好起來,我們一起離開這裡。你不是要陪我去遊歷天下嗎?我一定會等你。」   跟著在小蘭秀頰上深情一吻,原虎起身離開,再沒回頭。從出門的一刻起,他又要重新回到海鏡凶險的爭鬥中去。剛才那片刻的平靜,也不知何時再會擁有。   出門時胡鈴已經不在,也不知何時被藥神婆放走。門外藥神婆仍坐在那張椅內,婷兒卻不知到哪兒去了。原虎走上前懇切的道:「小蘭還望前輩多加照料,我要走了。」   藥神婆無言的點點頭:「半月之後,天都山亞天峰頂,老身恭候大駕。」   原虎道聲不敢,告辭離去。出得門來,才發現天色已近黃昏,他在小蘭身上不知不覺竟呆了一個下午之久。陡然一陣海風吹來,原虎不禁打個哆嗦。回頭再看一眼孤立於身後的小屋,他緊緊衣服,頭也不回的走入大街,顯得那麼形只影孤……         ∼第十五章∼     原虎加快腳步轉入一條橫巷,走至半途又轉身回到大街,接著進入一家臨街店舖,不理店主人的喝罵由後門穿出,在複雜的居民區快速行進,再走入另一條街道的人流中去。自剛才出門後不久,他就發現有人跟蹤他。也許是他出客棧時就一直跟著他,但那時他心事重重,並未發覺。從藥神婆處出來後感覺輕鬆了許多,自然而然的會留意四周的情況,結果就發現了跟蹤者。   他不嫌麻煩地在各條大街小巷穿來插去,就是希望能擺脫那人。但對方顯然比他有經驗的多,加上他重傷未癒,不能全力奔行,因此始終甩不掉對方。   漸漸的他有些焦躁起來,他回帥府並非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但有這麼個跟屁蟲在身後,卻始終如梗在喉,讓人不快。倏的心中一動,有了主意。他先以一座客棧為中心四處轉了一圈,果然又發現了三名跟蹤者分散各處,悄悄的跟著他。看來在海鏡對他們有興趣的人還真不是少數。   憑著過人的靈覺,他將這四名暗樁的行動一點不漏的把握。然後憑巧妙的行動路線將對方引到了同一線上。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四人並非一家,在互相發覺後都有些不知所措,一邊緊惕地注意對方的行動,一邊仍吊著原虎。   這結果大出原虎意料,對方並非如他所願的內訌起來以給他乘亂溜走的機會,看來得另想辦法了。他注意到旁邊那處橫巷是剛才走過的,又長又深,心中有了計較。   原虎倏的閃身進巷,快步走到三分之一長時停下腳步。因巷內四周均無遮掩,那幾人不敢跟進。加上巷道窄深,四周高處也無法看進。因此他們必定會守住出入口等著原虎出來。   原虎發動山神力,身子沉入地面,整個人就那麼消失在巷內,不著一點痕跡。果不其然,約一柱香的工夫,由巷內兩邊及邊牆上奔進四個氣急敗壞的人。看著空無一人的小巷,他們即惱怒又迷惑不解,恐怕想破腦袋,他們也不會知道原虎是怎麼擺脫他們的。   小巷不遠處空無人跡的破爛房舍內,原虎探出身來。他滿意的看看無人的四周,輕鬆的拍拍身上的灰塵,轉身走向另一面的大街。   到了鄧光樣的府上太陽已西沉至半天。金黃的餘輝遍灑城內,說不盡的閒逸平和。把門的士兵不等吩咐就帶原虎進了門,將他帶至一處美麗花園中的精緻小舍。   還未進門,就聽裡面傳來雷燕二人師徒的吵鬧聲:「他媽的,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你掛了呢。」燕九驚喜的聲音震天價響。跟著是眾人吵吵嚷嚷的問候聲,還夾雜著周靈月幾聲哭音。   雷行雲溫聲道:「我這不是醒了麼,還哭什麼。」跟著聲音一變怒喝道:「你還敢說,要不是你平日不好好學功夫,我會受這麼重的傷麼?」   燕九高聲怪叫:「還好意思說。平時要你教我點什麼就只會推三阻四的,你以為該怪誰?」   雷行雲怒道:「哇!孽徒啊,還敢頂嘴,我……咳!咳!咳……」可能是觸到傷口,大咳不止。   屋內頓時一片混亂,周靈月尖叫道:「臭燕九,還不滾出去!」   原虎心中泛起溫暖的感覺,大步走了進去。進門後一看,果然大伙都在,團團圍著半靠在床上的雷行雲。鄧廣洋赫然在王泰與李郁文的陪伴下,含笑坐於一旁。   看見原虎進來,眾人不免又是一陣吵鬧。原虎上前,與雷行雲四目交投,二人虎目懼是一紅,「沒事吧?」   雷行雲抬抬左邊胳膊,道:「死不了!」與他互相伸手對擊一掌,相視而笑。   原虎這才上前對鄧廣洋一躬:「大帥。」   鄧廣洋十分高興,他笑著擺擺手道:「不必多禮。跟你們這幫年輕人在一起,我老頭子都感覺年輕了幾十歲。」   岳昊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子胡鬧,倒叫大帥見笑了。」   鄧廣洋故意把眼一瞪:「什麼話。你們安心養傷,在我這裡,看誰還敢對你們怎麼樣。」   原虎正要說話,一門衛兵推門而入,至鄧廣洋身前躬身道:「稟報大帥,東海龍族五公主一行已從東門入城。」   屋內頓時安靜下來,各人面面相覷,均想:「終於來了!」   龍族五公主,姓敖名晶。乃當代龍族族長敖政親生愛女,自幼聰慧過人,對武藝道術天分極高。無論什麼一學就會,近幾年已隱為除下落不明的老族長敖廣、當今二太子敖武下的龍族第三大高手。加上姿容美艷,見聞廣博,遇事待人落落大方,能言善辯。所以龍族每有重要對外事宜均會派她出面,像每十年一次的龍族前往天庭述職,近幾十年均以敖晶為代表,深得上界信任。故此次攜霜雪珠現世,由她出面實屬意料之中,也足見龍族對此事的重視。   李郁文上前對鄧廣洋建議道:「大帥,我們是不是該去迎接一下?」   鄧廣洋點點頭。敖晶身份特殊,地位尊崇。且自己還有要「借助」她的地方,無論於公於私,都該前去迎接。遂起身道:「你們好好養傷,我去去就來。」   哪知楚劍也站起身來:「我也去。」   原虎明白他是急切想要向敖晶打聽所尋物品的下落。楚劍這人外冷內熱,如今敖晶一行剛入城,若楚劍貿然前去。衝撞了敖晶是小,弄的鄧廣洋在其中難堪就有些不好辦了。他也知道勸不住楚劍,但自己跟去,至少可以盡量避免這類事的發生。於是跟著起身道:「我也去。」   楚劍一楞,似乎明白了原虎的用意,他伸手止住原虎道:「不必了,我明白該怎麼辦。」   岳昊來看出原虎是擔心楚劍,他身上有傷確實不方便,於是道:「要不我去吧。小弟正想看看這位龍族出了名的美女。」   燕九是個愛熱鬧的,雖不明白怎麼回事,但也不甘人後的道:「我也去,我也要去。」   雷行雲一拳敲在他頭上,怒喝道:「去個屁!給我老實呆著!」   原虎暗想這事岳昊來不知內情,還是得自己陪楚劍去,於是對他道:「一會兒她就進府了,岳兄盡可看個飽,不過現在你還是留下照顧行雲吧,這種小事我去就行了。楚劍,走吧。」   楚劍明白拗不過他,惟有苦笑一下,與原虎隨鄧廣洋出門而去。   在帥府前廣場一行人騎上備好的馬匹,逕直向東門馳去。敖晶入城的消息看來傳的極快,一路上可看見不少的人往東門湧去,道路擁塞。好在鄧廣洋平素在海鏡威望極高,眾人一見鄧廣洋的騎隊,紛紛自動讓路,使得他們可以毫無阻隔的通過。   遠遠的原虎即可感到前方有數股極強大的力量在不住的接近。其給自己的壓迫感,除了西妖王、黃泉。歸藏等少數幾個人外,就以此為甚。   轉過頭,恰好楚劍也望了過來。他也一幅瞭然的表情,二人均從對方的眼睛中讀到:龍族果非虛傳!原虎遊目四顧,身旁眾人面色平常,均一無所覺。看來這次除自己二人外,沒人可感覺到龍族的接近。   突地一絲寒意掠過心頭,原虎只感一股邪氣侵體而來,渾身竟打了個寒顫。這決不是龍族那股力量所致,這是在——那裡!他倏的轉頭望向左側一座酒樓的屋頂,大喝道:「快停!」         ∼第十六章∼     瞬間發動。原虎話音剛落,鄧廣洋等人愕然望向他時,楚劍已騰身而起,手對準酒樓頂一揮,人卻向右側前方人群中撲去:「給我出來!」   砰!似被什麼巨物撞中,樓頂立刻被炸開一個大洞,碎瓦翻飛。一道人隱以肉眼難見的高速自碎屑灰塵中飛身而起,直直撲下。同一時前方人堆中兩道人影交纏糾錯鬥成一團,氣勁爆響喝斥之聲不住傳來。   鍾震拔出腰刀躍起迎向撲來的刺客,二人在空中互拼兩記,落往下方的人群中。立刻有幾騎突前將刺客圍住。加入戰團,配合絕妙,不愧是由海鏡軍中精選而出。   鍾震刀法大開大闔,氣勢威猛,當是長於戰陣中搏殺的那種。雖在這類一對一的江湖打鬥中並不如何出色,但威力絕大,在騎兵配合下,刺客幾招之內就只有招架的份,無法再對鄧廣洋構成威脅。   這時那邊幾聲慘哼,另一名刺客捂胸連退,看來已被楚劍重創。眾人無不鬆了口氣,鄧廣洋喝道:「抓活的。」   此時變異突起,二刺客竟伸手掏出幾粒彈丸向人多處扔出。立時在人群中炸開,不少路人受到波及,被炸得倒下一片,痛苦的呻吟叫喊聲立時響成一團。   街上立刻大亂,被這突然而至的異變驚呆的人們終於反應過來,不約而同的四下亂跑,妄圖避開這無妄之災。鄧廣洋等的馬隊受到衝擊,再難保持陣型,逐漸散亂開來。而兩名刺客也乘機溜掉。   王泰大叫:「保護大帥!」奮力策騎至鄧廣洋身邊,並努力控制四周驚散的騎士。幸虧這些都是親兵隊中的精銳,很快就鎮定下來,一部分圍在鄧廣洋四周,另一部分則四散隔開驚慌的人群,場面很快得到控制。   然而從刺殺一開始原虎就感覺到不對勁。太容易了!「天道」刺客的厲害他在鄧府中曾見識過,對他們那種神出鬼沒,變化莫測的刺殺手段原虎現在想來仍不寒而慄。若非自己憑著山神玉早一步發覺他們的行蹤,次次先發制人,否則到現在己方能有幾個人活著都成問題。   但這次,殺氣太重了!似乎就是有意讓他們發現似的,這決不符合天道殺手的作風。且此次來的殺手武功太弱,輕易就被眾人制住。按理說有了上次的經歷,鄧廣洋等定會加強隨行戒備,天道若要再出手,應該來一些更加厲害的才對,怎麼……   忽的一個念頭閃過,原虎大凜:調虎離山!此時隨行中武藝高強的楚劍鍾震等均在外圍,護衛騎兵也只得一部分留在鄧廣洋身邊。加上眾人因先前刺客被制,龍族也即將到來而心頭鬆懈,若有高手乘機突然發難,後果實不堪設想!   原虎越想越驚,再顧不得自己有傷在身,策馬向鄧廣洋驅去。   剛至他的身側,還未及開口,奇變已生!毫無徵兆下,一道青色人影猶如虛空中現世的妖魔一般憑空出現在鄧廣洋馬頭左側,同一時間此人左右兩邊的騎兵身首竟無端分離,大蓬鮮血飛濺半空。其詭異之處,令在場所有人都驚至不能做任何反應。李七!   一切都如一個噩夢般不真實起來,在現場所有人的注視之下,李七腳步輕移向鄧廣洋行去,似緩實快,一眨眼間已來至他的身旁,神態輕鬆得就如同在大街上漫步一般。   李七對鄧廣洋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右手抬起慢慢劃向他的頸側。而此時,在他氣勢所攝下,在場的人均如同有人中邪一般呆立當場。無聲!無息!眼睜睜看著李七從容完成所有動作。   千鈞一髮!原虎倏的驚醒過來。然而此時已不及再上前阻止,人急智生下原虎對著地面猛一揮手。氣隨意動,懷中山神玉立生感應,鄧立腳下地面竟如地震般猛抖幾下,神乎其神至不可思議。   李七露出古怪的表情,身體本能的跟著移動以保持平衡,劃向鄧廣洋的那招失去準頭,再無以為繼。其實也難怪他,任何人咋逢此異變也無法保持鎮靜,即使身為七大高手的李七亦不能例外。   而鄧廣洋胯下坐騎受這突如其來的驚嚇,長嘶而立,跑向一邊。其餘人等也終於回過神來,齊齊發出呵斥之聲,更有數人向李七衝殺過去。   「停下!」原虎與楚劍連忙大叫。   李七冷哼一聲,雙手彈琴般連連撥動。衝上的人像被無形的刀劍劈中似的,身體各處受創濺血,慘跌開去。   一擊不中,李七怒意大盛,一股如有實質的凝練殺氣狂湧而出直直罩向鄧廣洋等人。受此所逼,眾人均心臟急跳,手足冰涼,兩耳嗡嗡鳴響,完全不能做出任何反抗的動作。惟有呆呆看著李七又一次攻上。   原虎拚命催動體中山神氣以圖衝開李七殺氣的緊鎖,無奈對手太過強大,加上自己重傷未癒,山神氣不繼,無法成功。剛才所做,已是他目前能力的極限。   眼看李七迅速撲至,穿過完全沒有阻止能力的眾人直殺向束手待斃的鄧廣洋,楚劍面目陰晴不定,最後似終有決定。他雙目一凜,身體周圍一股罡氣由內而外的一震,纏繞著他的殺氣頓時消散。   剛要有動作,一聲低呼傳來:「青冥縛幕。」   立有一道灰青色光幕隔在李七與鄧廣洋之間,表面波紋水般閃爍不定,看起來甚為怪異。李七見狀加速標前一拳擊在幕上,光幕似如活物般順勢往後一凹,隨後反捲向前裹向李七。   「彫蟲小技!」李七冷然道。四肢縮於身前向外一擴,辟啪聲連番響起,光幕片片碎裂,又待再上。   「李七先生,難道你真不把小女子放在眼內麼?」一把甜美的女聲遠遠傳來,不疾不徐,並不見如何提高聲線,但一聲聲清楚傳入眾人耳內,就好像那位美女在你耳畔噥噥低語一般。   雖在此生死攸關,命懸一線的危險境地。各人仍不住的泛起神往表情,生出欲一睹聲音主人的慾望。   殺氣頓消,李七停下哈哈一笑:「豈敢豈敢。不知東海五公主玉駕光臨,未能遠迎,還望恕罪。」   說話者正是仍在遠處的敖晶,只聽她笑道:「折殺小女子了。本來李先生做什麼也輪不到我來管,但鄧大帥與我此行大有干係,不知李先生可否看在小女子的面上,就此罷手呢?」   李七轉頭對著鄧廣洋,又似對著敖晶道:「我李七要殺的人,從來沒有誰可活下去。今天雖有她代你出頭,又暗中有高人相助,但此事別妄想揭過,鄧老頭,出入小心點了。」   忽地揚聲道:「朋友可否出面一見?」長街靜寂無聲,哪有人回答。李七又高聲再問一遍,隨後仰天大笑,慢步離去,由始至終視近百官兵,眾多高手如無物。         ∼第十七章∼     眼見這煞星終於走了,在場的人無不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誰想得到李七竟厲害若此,在眾多護衛環伺之下仍從容殺人,說退就退,如入無人之境。若非有原虎的奇招與那神秘者暗中襄助,鄧廣洋早已死了兩次不止;更想不到他膽大若斯,竟敢於在龍族眼皮下進行刺殺行動,絲毫不顧忌敖晶一眾。原虎至此方知「天道」李七,七大高手,盛名之下,果無虛士。   鄧廣洋神色黯然的看著一地或傷或死的侍衛,喃喃道:「虎落平陽,宵小猖獗……」隨後又長歎一聲,分外有英雄遲暮的無奈之感,帶頭馳去。自有人留下收拾現場。   終於見到龍族一行。他們由五名侍衛前後開道,敖晶香駕居中,由兩名壯漢抬著。車駕輕紗籠罩,內裡隱隱約約的看不真切,倍添神秘。另有兩名清秀可人的婢女隨侍一旁,但最引人注目的則是不疾不徐的跟在敖晶車駕後面的二人。   他們均身材高大,虎背熊腰,濃黑的長髮間兩隻犄角顯露於外。赤露著上身,極是健壯,耳、頸、腕等處都佩帶有金器。雖看上去不過三十歲來年紀,但那種沉凝的神態與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強烈的危險氣息,卻能讓任何人不敢對他們生出輕視之心。當是龍族直系高手無疑。   隊伍雖區區十二人,但無論是實力還是其背後代表的勢力,均足以應付任何敢對他們有歹意的人。   兩方接近,鄧廣洋率先下馬躬身道:「老夫恭迎五公主大駕光臨。」原虎眾人也隨之下馬迎接。   敖晶於內微一擺手:「鄧大帥萬勿多禮。我今次前來海鏡辦事,還要多麻煩大帥哩。」   鄧廣洋苦笑一下,歎道:「實在慚愧,我這守備將軍自身難保,公主客氣了。」   敖晶正要答話,又有一隊人馬驅來,帶頭者赫然是溫成同。他來至近前,滾鞍下馬恭敬的道:「海鏡太守溫成同,迎接五公主來遲,望請恕罪。」   對他敖晶卻沒什麼好臉色,只淡淡道:「溫大人多慮了,你我位屬不同,小女子又怎能治你之罪?大人能來,我已很感激了。」   溫成同乾笑一下,抬頭對鄧廣洋道:「大帥,剛才來路上怎麼一地死傷血跡?你這個守備是怎麼當的竟在此刻發生這種事,難道不怕衝撞了五公主麼?」   敖晶打斷他道:「這事怨不得大帥,溫大人可知此事是何人所幹?」   溫成同一副好奇的表情:「是誰?」   敖晶一字一字的慢慢道:「『天道』李七!」   溫成同臉色大變:「竟是此惡賊!他前幾日下手殺了黃銳將軍,官府捉拿他未果,想不到今日又敢當街行兇,真是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   敖晶帶些揶揄的道:「怎麼溫大人事先不知麼?」   溫成同聞言一鄂,連忙道:「公主說笑了,在下聽聞公主一到海鏡就急忙趕來迎接,剛才在路上看到事發現場才知此事,怎麼會事前知曉?若知道,又容李七如此放肆?」   敖晶哦了一聲,淡然道:「既是如此,那麼請溫大人快去捉拿兇手,李七剛走不久,大人也許還有望追上。」   溫成同臉色一沉,隨即恢復常態,再躬身一拜:「公主說的是,我們走!」帶頭上馬馳去。   原虎與楚劍交換了個奇怪的眼色,均不知敖晶為何會對溫成同如此的不客氣,看來其中定有些不為人所知的原因。   鄧廣洋跟著翻身上馬以示帶路之意:「那麼還請公主移駕至守備將軍府中歇息。」   「慢著!」楚劍突然道,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下策馬進前。   原虎心叫不好,楚劍畢竟還是忍耐不住,要向敖晶打聽消息了。看來要阻止已然不及,他惟有走上幾步,以觀其變。   見楚劍近前,那兩名龍族高手露出警惕之色,現場本已緩和的氣氛又再凝重起來,一股沉重的氣息壓迫全場,令所有人感覺心頭煩悶,不舒服之極。周圍那些因欲睹龍族一行而再度在街邊圍攏的群眾,受此壓迫,竟不由自主再次退到一旁,個個臉露莫名驚恐之色,不知發生何事。   敖晶仍是那慣然的淡淡語氣:「不知公子有何事見教?」   楚劍並不理會那兩名龍族高手的威脅,再近前道:「不敢。在下只是想向公主打聽一件東西的下落。」那兩名高手面色一變,雙雙踏前,而二人每走一步,現場的沉重氣息就加重一分。   敖晶這才有些意外:「什麼東西?」   「一把劍!」   敖晶微微沉吟道:「劍?唔……,若是劍的話,我父王收藏四洲名劍不下千把,不知公子問的是那一把?」   楚劍一聽雙目霎時亮了起來,他顯得頗為激動,不由自主前進數步道:「叫……」   原虎大急。此時那兩名龍族高手面色不善,盯著靠近的楚劍,一副隨時就要動手的樣兒,而楚劍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渾然不覺,仍步步靠前。   原虎知道像這類保鏢,都會在心中有一個距離線。若對方不理他們的警告跨過了這個距離,無論那人有何目的,他們均會出手,且是必致對方死命的全力出手!楚劍顯然已快要接近那根線了。   看鄧廣洋等個個呆若木雞,已完全被此情景驚住。是呀,誰想得到楚劍會如此大膽(遲鈍),對方是龍族啊,且是皇族!就連當今皇上,在與龍族特使見面時,仍會保持一定的距離,以示尊重,可楚劍……   眼見情勢危急萬分,若再無人阻止勢必會造成流血衝突。而最適合發話的敖晶卻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兒,不作任何表示,任由危險升級。原虎心一橫,快步上前抓住楚劍:「且慢!」   就在原虎伸出手的瞬間,現場危險氣氛立達頂點。兩名龍族高手雙目收縮,全身立即充盈著一股爆炸性的力量,眼睛死死的盯著原虎的手,眨也不眨,如滿弓之矢,蓄勢待發。   「什麼?」楚劍一愣,回過神來奇怪的看著原虎。   「你們退下。」敖晶終於開口。兩人依言退後,那股沉重的氣息隨之消解,眾人立覺心頭一鬆。   原虎也是長吁了口氣,這才驚覺身上竟已被冷汗浸透。好傢伙,這兩人給自己的感覺竟絲毫不亞於李七。這幾天也不知是撞那門子邪了,盡遇上這種等級的高手。若非運氣好再加上山神玉,自己早死了不知多少次。   楚劍則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差點闖下大禍,還連累原虎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連聲問道:「為何拉住我。」   原虎不由苦笑,真是個沒自覺的傢伙。他只好胡謅道:「這個……五公主遠來勞頓,我們還是先回帥府再說吧。」   楚劍不由大皺眉頭:「現在……」   所幸敖晶這時也插入道:「公子的事,到府後小女子單獨與你相商,可好?想來公子也不願公之於大街之上吧。」   由於一眾人等圍在街心,堵塞了交通,兩邊行人與圍觀群眾越具越多。但一方乃是龍族,另一方則是本城守備將軍,誰也不敢出言斥責。楚劍四下看看,終於點頭道:「好吧。」         ∼第十八章∼     由鄧廣洋親衛在前開路,一行人開撥向鄧廣洋府上行去。   原虎抽空騎上與李郁文並行,低聲問道:「李先生,為何龍族這麼重要的人來到海鏡,只有我們與溫成同前來相迎,其餘人呢?」   李郁文小心看看後方,也小聲道:「你有所不知。龍族向來自視甚高,不屑與外族打交道。所以他們到一地若有人前去巴結迎接,不但得不到好,反會遭龍族之厭。我們鄧大帥因在名義上負有保衛職責,私下在龍族中口碑也還算好,所以才會前來。沒看見溫成同嗎?興沖沖的來,結果還不是自討沒趣。徐業、韓紹南、海成那些個人久居海鏡,怎會不知?他們不是不想來,實是不敢來。」   原虎聽得呆了起來,龍族竟自傲至此。再想想剛才楚劍危急時,敖晶那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心中不由對龍族的印象打了個折扣。   李郁文突然對原虎抱怨道:「那個楚劍是怎麼回事?他知不知道剛才差點害死現場所有的人。那兩名保鏢乃蛟龍所化,天性冷酷殘暴,嗜殺成行,只對龍族皇族的人忠心耿耿。若是將他們惹火後果實不堪設想。」看他還有後怕的樣子,似乎剛才受了不小的驚嚇。   原虎也知方才有些不妙,卻沒想到有那麼嚴重,只好簡單的解釋道:「楚劍因一把劍遍尋天下而不獲。今次龍族乃他最後的希望,所以才會有些失態。」   李郁文理解的點點頭,又歎了口氣悄聲勸道:「唉……聽我一句話。別看剛才大家言談親切,其實龍族從未真正在乎過我們人的性命。他們肯幫你,只不過是因你還有用罷了。勸勸楚劍吧,別抱太大希望了。」言罷搖頭,策騎行開。   原虎看著一邊極力抑制,但仍難掩喜悅之感的楚劍,心頭一窒,叫我怎麼說得出口呵。算了,等等吧,這是楚劍最後的希望了,不管怎麼說讓他試試吧。原虎壓下心事,默默騎行跟隨大隊。   在天色將黑時,一行人終於回到府內。敖晶謝絕了鄧廣洋設宴的邀請,帶屬下到府中一所別院住下,再不出門。只約了楚劍一個時辰後與敖晶一談。   原虎與楚劍回到小舍,岳昊來等正等得不耐煩,見二人回來,忙將他倆拉進去,擺下遲到的晚餐,按老習慣邊吃邊談。   眾人坐定,已是焦急難耐的岳昊來搶先拉著原虎問道:「怎麼樣?」   原虎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麼,惟有苦笑道:「沒看見。她的車駕被遮住了,隔得又遠,看不清楚。不過她的聲音倒是滿好聽的。」   大家包括在一旁照料雷行雲的周靈月無不露出失望之色。這也難怪,對於這位近期聞名天下,神秘之極的龍族美女,誰沒有興趣一睹芳容?連周靈月這樣的女性,也動了好奇之心。   看來岳昊來甚是失望,大力拍桌歎道:「我剛才沒有瞧見,本以為可以從阿虎這裡得到隻言片語,沒想到……不行!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看看。」   原虎想起那兩名蛟龍保鏢,駭然道:「你想幹什麼?千萬不要亂來。」   看他著急的樣子,岳昊來大感有趣:「放心。我又只是說說而已,我無論怎麼胡來,也不會去招惹龍族的,反正明天她總要露面嘛。」   雷行雲見楚劍回來後似乎開朗不少,插口問他道:「楚劍,你的事如何了?」   的確如此,此刻楚劍臉上有種以前沒有的神采,整個人顯得有生氣多了,他答道:「她約我一會兒去談。」   得知事情終有結果,雷行雲也代他高興:「有著落了嗎?」   楚劍仍只淡淡應道:「還不知道。」話雖這麼說,但無論是誰,均可看出他其實頗為高興。   眾人紛紛向他道喜。原虎不忍掃大家的興,只好悶不作聲,端起飯碗吃著以掩臉上憂色。   大門一下大開,不見人影的燕九撞了進來,人還沒到就大聲嚷嚷著:「好傢伙,死了幾個,傷了十幾個,你們這趟損失不小啊……」   眾人愕然望著他,雷行雲皺眉道:「你在說什麼?」   燕九不答,逕自坐入席中先海吃胡喝了一陣,才含糊不清的道:「剛才閒的無聊,想出去看看那個什麼五公主。誰知人沒看到,卻碰到了送傷員回來的侍衛。一打聽,才知道半路遇上了李七襲殺大帥,死傷不少侍衛。聽說圍觀群眾也有好些人遭了殃……咦?阿虎沒跟你們說嗎?」看見雷行雲等越聽越驚,燕九不禁大奇。   岳昊來趕緊向原虎詢問:「真的嗎?」   原虎點點頭,將經過細說一遍,最後道:「本想吃過飯後再跟你們說。這次真的很危險,若非有那神秘人暗中相助,加上敖晶,李七幾乎得手。」   周靈月有些不信的吐吐舌頭:「哪個李七真有那麼厲害嗎?」   一直不開口的白閒舟突然道:「李七的實力還不止如此。」   周靈月更是奇怪,拉著他不住的問:「白叔你怎麼知道?他難道還比得上武神爺爺嗎?」   白閒舟卻不願再答,岳昊來想的則是另一個問題:「天下七大高手,想來定不會差到那去。這個先且不談,李七竟會膽大到在龍族眼皮下殺人,對像又是大帥這種與龍族此行有一定關係的人,依龍族的習慣,這事定不會就此罷休。這就奇怪了,究竟是什麼使李七如此有恃無恐?」   原虎細細一想,也覺有理。在見識過龍族此行的實力後,他對龍族龐大的勢力已有了深刻的印象。也相信天下決不會有人肯輕易去招惹他們,而實情正是如此。但李七這次的行動,對龍族全不放在眼內,究竟是為什麼呢?   雷行雲想了想,猜測道:「這會否是李七的策略?我們都以為他不敢在龍族面前出手,他反其道而行,成功機會該會大很多。」   對他的話岳昊來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這麼說也不無道理。但他可以選在大帥出府後不久動手,還避開了與龍族正面衝突。現在他這麼做,即使成功了,惹下龍族這個大敵,也該算得不償失吧。」   原虎有些遲疑的說道:「會否是他故意借這次刺殺向龍族挑釁,只是未成功罷了。」但看他的樣子,恐怕連自己也不敢相信。   此語一出,眾人無不大驚,全都面色古怪的看著原虎。這也難怪,這話實在太過嚇人。好一會兒後,岳昊來才捧頭痛苦道:「雖不願承認,但我越想越覺有可能。天那!李七究竟得到了什麼人的支持,竟敢這麼做。若他真有這個實力,以此人性格,可怎麼得了?」   雷行雲不能置信的咋舌道:「不會吧。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無論有什麼人撐腰,他這樣直接挑釁,也的不到什麼好處。」   隨即幾乎所有人腦中靈光一閃,都想到了龍族此行帶來的——霜雪珠!眾人表情古怪的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還是原虎最先開口:「若真為它,那麼做什麼也不嫌過分。但……以李七之能,不必做得這麼明顯吧?」   岳昊來默然片刻,有些洩氣的擺擺手道:「好了好了,李七要做什麼,憑現在這點蛛絲馬跡,我們想破腦袋也猜不到。不過,暗中幫忙的哪個神秘人,我倒可以猜到是什麼人?」   周靈月已被他們一連串的猜測搞得糊塗了,現在終於聽到一個自己能明白的,連忙問道:「到底是誰啊?」   岳昊來沒有回答,而是先對眾人道:「還記得在『怡香樓』那夜嗎?」   雷行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說……溫成同身邊的……」   岳昊來撫掌歎道:「正是他。這次雖未親見,但當時情形與他當日用中階的『玄武冰鏡』接下我的『四界神雷』時幾無兩樣,都是暗中出手,難尋其跡。也只有他,才能用區區中級法術擋下李七。天下竟有這等人物,怎地以前從未聽過?」經他這麼一說,眾人皆覺有這可能。   雷行雲想起當日情景,不由長吁了口氣:「我們猜得果然沒錯,溫成同果然不會坐視鄧大帥被害。無論如何這次也全靠他,才能躲過李七毒手。」   原虎說出自己的擔憂:「雖是如此,但這種運氣也不會再有了。龍族一到,可以說鄧大帥在海鏡已空前孤立,他們一定會加快奪取霜雪珠與謀害大帥的步伐。而且溫成同有這種手下,對我們也實在不妙。」   想到其後一連串的後果,岳昊來也再樂觀不起來:「阿虎說得對。我們一定要充分利用這三天的時間,為自己留下後路,我這就去找大帥。」   一直默然不語的楚劍也起身道:「我要去了。」         ∼第十九章∼     眾人知道他心急去見敖晶。等二人出去後,席上安靜下來,一時各人想各的,只有燕九渾若無覺的吃個不停。   「行雲哥,怡香樓是什麼地方?」周靈月忽然問道。   「晤……」雷行雲剛夾了塊菜入口,咋聽此言差點噴出,訝然望著她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聽你們剛才說起,就一直想問了,那裡……」   「就是妓院!」一直埋頭大嚼的燕九突然道,然後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大吃。   「什、什麼?妓……是不是就是那種地方?行雲哥,你怎麼可以……」周靈月一聽就急了。   「不是,我……你個死徒弟,看我怎麼收拾你!」雷行雲頓時慌了手腳,先小聲對燕九惡狠狠的威脅道。既而見到周靈月珠淚欲滴,小臉通紅又氣又苦的樣兒,越發不知所措,想解釋又不知從何下嘴,難挨已極,惟有求助的望向原虎。   原虎能怎麼樣?在雷行雲可憐巴巴的目光下,他只有拋開兄弟義氣,硬下心腸別過頭去。行雲,原諒我……   周靈月情緒越來越激動,雖未到放聲大哭的地步,但那種極力壓制下的小聲咽泣,更讓雷行雲感到難受。這名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輕人此刻就像犯了錯事的小孩子一般,漲紅了臉手足無措的呆坐在哪兒,右手停在半空,似乎想放在周靈月的肩頭安慰,卻又不敢。   而肇事者燕九仍在哪兒開懷大嚼,還不時看看雷行雲與周靈月一副有趣的樣兒。   「混帳!看你幹的好事,還敢在這兒吃,現在叫我怎麼收場?」雷行雲一把抓住燕九衣領扯到眼前,舉掌敲在他頭上,小聲道。   燕九一臉壞笑的摸著被擊處,亦小聲道:「師父,我們談個交易如何?」   「什麼!?反了你,還敢跟為師談交易!」雷行雲大怒,舉掌又待敲下。   「那師父還想不想搞定她?」燕九急忙舉手護頭,並指指周靈月。   「什麼?」   「嘿,我有個辦法可以讓靈月郡主不會再怪你,但作為交換,師父你不能再敲我的頭了。會敲傻的啊。」   「你……我打!」看他小人得意的樣子,雷行雲就氣不打一處來。   「哇!好狠啊你。算了,我不管了,你自己看著辦吧。」燕九捂著痛處,齜牙咧嘴的道。   周靈月見自己哭了半晌,雷行雲竟不來安慰一下,連解釋也沒有一句,還不住跟那個討厭的燕九小聲嘀咕。心中氣苦,越發傷心,索性放開了嗓子,大哭起來。   雷行雲立刻丟盔棄甲,敗下陣來:「好,我答應你,什麼辦法?」   奸計得逞,燕九大喜:「這是你說的,可不能不算。其實很簡單,就是……」猛一拳打在雷行雲胸口。   「啊!」雷行雲不受控制的慘哼一聲,臉色慘白的捂著胸口倒回椅內,額上冷汗立刻滾下。   周靈月畢竟只是個小女孩,在聽到雷行雲毫無虛假的呼痛聲後,對他的關懷之情立刻蓋過小性兒,連眼淚也不及抹,忙上前扶起他道:「行雲哥,你、你怎麼了?傷口痛麼?」   雷行雲狠瞪了一眼在一旁掩嘴偷笑個不停的燕九,不用假裝的費力道:「好像傷勢又發了,快,扶我去躺一會兒。」   周靈月早把什麼「怡香樓」的事拋到九霄雲外,她攙扶著雷行雲回到內屋躺下,細心的為他蓋好被子,並坐到一旁服侍。   這就是燕九的法子?原虎看的目瞪口呆,但不得不承認的確十分有效。燕九得意的衝他眨眨眼,既而將注意力又轉回了桌上。小廳另一頭椅內的白閒舟則始終不發一言,悠閒的坐在那兒,時不時喝口清茶,悠然自得,就如沒有看到。   原虎搖頭失笑,看來連白前輩也有意成全他們兩人。周靈月是個很細心的女孩,有她照顧雷行雲,沒什麼好擔心的。只是,此情此景,又使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小蘭,小蘭……原虎自斟一杯,一飲而盡。現在,實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呵。只是這杯中之物,能使人暫時忘掉這些煩惱嗎?   「原公子在嗎?」屋外突然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   原虎一愣,放下酒杯走出門外,認出來者竟是五公主敖晶隨行的一名婢女,愕然道:「我就是原虎,不知……」   那名婢女向原虎一福,柔聲道:「我家小姐想請原公子前往一敘,不知公子肯否賞光?」   什麼,敖晶想見自己?這事原虎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呆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忙道:「不敢,我這就去,請先行一步。」   燕九早前腳跟後腳跑了出來,這時指著自己道:「你家小姐有沒有請我去?」   那婢女對他微微一笑:「小姐沒說。若要請燕公子,我自會前來相邀。」   燕九失望之情溢於言表,隨之又撞撞原虎,促狹的道:「喂,該不會是那小妞兒看上你了吧?」   「燕公子!」   「哈哈哈……」燕九不理一旁氣憤的婢女與膛目以對的原虎,大笑著回到屋內。   原虎早習慣燕九這愛玩鬧的性子,對一旁的婢女道:「他從來都是這樣的,對五公主並無惡意,還望見諒。」   幸而那婢女並不如何生氣,只在轉身帶路時看似隨口道:「雖則如此,還請轉告燕公子,這種玩笑以後莫要再開。若被童氏兄弟聽到,他可能已經沒命了。」   不多時兩人來至龍族一行暫居的小院。這是一所極精緻的院落,坐落於府中花園一角,遠隔別的房屋,環境清幽,花木婆娑,頗為怡人。一道造型古趣的圍牆圍起了三間房舍。三房成品字型佈局,房間建得頗為精緻,中間小院植遍花草,其間還有個池塘,上植清蓮,下養游魚。一座小亭飛跨池上,別俱匠心。   原虎隨那名婢女走入小院,立刻就被這如詩如畫一般的美景所吸引,不住轉頭四顧。   見他的樣兒,那婢女淡然道:「這座小院造得還算可以吧,原公子以為呢?」   原虎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嘿,老實說我可不懂這些。只是一進來就覺得這處有點不同,怎麼說呢……這裡看起來很舒服,一下就把我吸引了。整個人在裡面,好像心情也很愉快似的……到底是什麼,我卻又說不上來了。」   那婢女有些吃驚的望著他,半晌才道:「有諸於內而形於外。原公子能夠自這裡有所感觸,從環境中引領到心境的變化,當也是胸有丘壑之人。欣賞園林藝術講的是個悟字,只要能領悟到其中真意,懂與不懂,反而未必重要哩。」   這名婢女談吐幽雅,見識亦自不凡,態度謙恭中又帶著一股高貴之氣。原虎暗忖連一名侍女尚且如此,五公主敖晶的神韻當可想見,對即將見到的這位美女。又多了幾分嚮往。   進入中間房舍主廳,那婢女向客座一指:「請公子在此等候,公主一會就到。」   原虎點頭坐下,接過奉上的清茶,四下打量。這座廳堂佈置的雅而不俗,簡而不繁,傢俱雖少卻恰倒好處,給人一種空間廣放的感覺。幾幅山水字畫是其中唯一的裝飾。原虎雖與此道一竅不通,但也可感受到主人那股清幽曠達,心無塵垢的情懷,與外面環境配合絕妙。   小廳左側一道窄門通向裡間,此時珠簾垂掛,悄無聲息,感覺神秘。   就在原虎左顧右盼,無聊得打發時間之時,一陣輕響,敖晶撩開珠簾走了出來。         ∼第二十章∼     原虎終於在近距離看到了這位龍族美女。她有著一張近乎完美無暇的清秀臉龐,膚色如玉,眼波流轉顧盼生姿。柔絲般的長髮盤成一個複雜的髮式,卻沒有任何多餘的飾品,只斜插一根玉簪,但給人的感覺,卻比卻比滿頭間珠翠還要來得賞心悅目。   一襲潔白的衣裙,一如她的人一般,清雅脫俗,不帶絲毫煙火之氣。「鳳凰山下雨初晴,水風清,晚霞明,一朵芙蕖,開過尚盈盈。」她的出現,就像一朵潔白的芙蓉花盈盈盛開於廳堂之內,一時竟讓原虎生出風雅淨,明月離塵的錯覺。   也許對初見之人的這種「失態」早已習慣,敖晶對原虎的反應只微微一笑,走過坐下。體態纖柔,玉步輕移,無論是靜是動,敖晶總能展現出那種卓爾不群,風情萬種的高雅氣質。如此美女,是已叫任何人一見難忘。   直到她在自己前方小几前坐下,原虎才魂魄歸位,暗叫一聲慚愧。自己非是沒見過美女,又或意志薄弱之人,小蘭、胡鈴、韓紹南的那位小妾以及周靈月無不是難見的美女,但比起敖晶均差了一籌。單論姿色體態幾女均無多大差距,但她們卻獨獨少了這種不食人間煙火,叫人一見立生自慚形穢之心的仙女般的獨特氣質。   為掩飾尷尬,原虎搶先開口道:「不知五公主請我前來有什麼事?」   敖晶不答,反深望他一眼,以問答問的道:「原公子可以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原虎一愣,這才想起她邀請自己當然有事相詢,欣然點頭:「請講。」   「公子跟楚公子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朋友。」沒想到會是這個事,原虎想也不想就脫口道。   「那你們認識有多久了?」   這也要問?但原虎還是依實答道:「算上現在,有三天了。」   敖晶微微一愕,「三天?」她默默然片刻,又道:「原公子瞭解他嗎?」   原虎想起楚劍一貫的沉默寡言,暗付自己對他還真是瞭解不多,遂搖頭道:「不。除了知道楚劍是為了尋劍而來,我們對他一無所知。」   敖晶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繼續道:「才認識三天,對對方一無所知,可今日你卻能為他冒生命危險。童氏兄弟要殺你易如反掌,這一點你應該清楚。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這次輪到原虎感到奇怪,她叫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問這些?不過他仍然道:「為什麼?嘿,老實說我從沒想過。認識楚劍幾天不要緊,對他來龍去脈知不知道也不要緊。我只知道,我有危險時他也不會袖手旁觀,這已經足夠了。」   敖晶微微一笑,深深的凝視著他:「那你知不知道,楚劍今晚就要離開,因我已告訴他所尋之物的下落。但我說的沒錯的話,此時正是你們一行最為危險,最需要夥伴的時候吧,那麼你還會堅持你剛才的話嗎?」   原虎長出口氣,由衷道:「太好了,楚劍終於找到了。」   看他樣子不似假裝,敖晶不由訝然:「你一點也不怪他?」   原虎有些為難的撓撓頭,認真的道:「第一,這些麻煩是我們惹來的,本就與他無關;第二,雖不甚明瞭,但我卻可以感受到他為尋物受到了極大了痛苦,而所尋之物對他有著超乎想像的重要。他也一定不願留下我們,現在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相信他的抉擇,而且我相信昊來、行雲、燕九也一定可以理解。」   敖晶一言不發,認真打量原虎,似在觀察他剛才那番話的真實程度,最後輕輕吁口氣道:「楚劍果然說得沒錯,原虎,你真的是個很會為別人著想的人。」   原虎被他看得心理發毛,正渾身不自在,乍聽此言,傻呆呆的道:「他,這麼說我?」   敖晶別有深意的嫣然一笑:「不止是他,這一點現在我也相信了。」   對她的話原虎頗覺不好意思:「嘿,這……其實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那麼,可以請原公子告訴我,李七即將殺死鄧廣洋時,地面那陣古怪的震動是怎麼一回事嗎?」突然,毫無徵兆的,敖晶將話轉到另一個方面。   原虎心裡一驚,隨即暗歎無論怎麼小心掩飾,還是被人注意到了。然而連當事人李七都認為是那神秘人搞的鬼,當時敖晶遠在他處,究竟憑什麼可以認定是自己做的呢?   他決定裝傻,裝做奇怪道:「什麼震動?」   敖晶怫然不悅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抑或原公子認為我真是那麼好騙嗎?」   原虎老臉微紅,知道裝下去只是自取其辱,無奈道:「那只是迫不得已下的一點彫蟲小技罷了,公主怎麼會對此感興趣?」   敖晶眼中精芒一閃而沒,面上卻冷笑道:「彫蟲小技?原公子說得好輕鬆。只輕輕揮揮手可使地面震動,且只是在李七與鄧廣洋腳下。如果這都算彫蟲小技的話,五行宮也只得算小孩的遊戲場了。」   在她的步步緊逼下原虎毫無招架之力,只好兩手一攤:「那麼,公主究竟想說什麼?」   敖晶嘴角泛起一絲輕笑,盯著原虎一字一字的道:「據我所知,天下惟有一物可做到這點,原公子可知是什麼?」   原虎暗叫不妙,這外表溫柔賢淑的女子實則頗不好對付,不僅詞鋒尖銳難以招架,且言談往往奇峰突起,叫人難以捉摸,與她談得幾句,原虎立刻感到處在下風。   他當然不會從實招出,硬著頭皮道:「是什麼?」   敖晶看似不經意的攏攏秀髮,動作風情萬種撩人已極,看得原虎不禁又是一呆,她淡然道:「西嶺山神赤松是你什麼人?」   原虎頓時放下心來,敖晶再怎麼厲害,也非無所不知。雖有懷疑,但她仍想不到原虎會在機緣巧合下得到山神玉,只猜想原虎與山神有關係而已。機言巧辯並非原虎所長,若不是這樣,他還真不知該怎麼搪塞了。   當然表面上他卻做出震驚的樣子:「你……如何得知……」   敖晶滿意的笑笑,舉手示意他放心:「原公子不用慌張,山神乃天界委管土地的神使,而我們龍族則掌管海域,說來可算一家。我此問並無別的意思,只想證實猜測。」   原虎裝出唯唯喏喏的樣子:「是。我受山神之命來海鏡,隱瞞身份只是不想節外生枝,並無意欺騙公主,還望見諒。」   敖晶點點頭,突的臉色一變:「難道你是為那處而來……」   跟她說話思路跨度實在太大,原虎又一次感覺自己像個傻瓜似的摸不著頭腦:「什麼?『那處』?」   敖晶見他驚訝並非作偽,放下心來,又自知失言,忙掩飾道:「不,沒什麼。你我份屬不同,你來幹什麼我也管不到,不用請罪。」   原虎暗道你知道就好,嘴上當然恭敬的道:「多謝公主體諒。」   敖晶不置可否的輕哼一聲,態度竟來了個180度的大轉變,瞬間變得拒人於千里之外,淡淡說了句:「現在證實了原公子的身份,我就放心了,公子請吧。」竟是毫不客氣的表示送客之意。   原虎越發搞不懂這個女人了,她一會兒淺言輕笑,溫柔可人;一會兒言辭辯給,尖銳如刀;一會兒熱情大方,溫婉可親;一會兒又冷若冰霜,難以接近。就像眾多矛盾的結合體,隨時都可讓你看見她不同的一面,叫人搞不清究竟那一個才是真正的她。再配上她絕世姿容,反構成種別具一格,極富吸引力的特異魅力。   見原虎仍無動身的意思,她秀眉輕皺道:「原公子還有什麼事嗎?」   原虎一下回過神來,同時心中暗下決定,應道:「啊……是,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但不知當不當講。」   敖晶並未做什麼表示,只漫不經心的道:「公子請講。」   原虎深吸口氣,努力平靜下來,看著敖晶道:「恕我冒犯,『霜雪珠』乃不祥之物,此番出世勢必引起天下大亂。據我所知,神州太平之世乃龍族一手促成,難到你們還想將它親手破壞嗎?望公主能告訴我。」   話音剛落,兩股凜冽殺氣從屋外左右兩方狂湧而至,緊緊鎖盯原虎。這兩股氣息他並不陌生,正是不離敖晶左右的那兩名蛟龍保鏢。   敖晶臉色瞬間變得又冰又冷,與剛才簡直判若兩人:「公子可知剛才之話已犯我龍族,若我一聲令下,立保你橫屍當場。」   原虎暗暗催動山神氣,努力抵抗那兩股迫人氣息,勉強支撐著笑笑:「我……當然知道。公主位高權重,自非我等小民可以比擬。我雖只是個老百姓,無權無勢,說出的話也沒有什麼份量,但……」原虎捂者狂跳不止的胸口,痛苦的急喘幾口氣,費力接道:「卻不代表我不可以問……不可以知道。因為……這不僅是你們,是達官顯貴,是皇上的神洲,也是我們……生活的地方!」   強撐著說完最後幾個字,疲憊虛弱的傷體無法再對抗二蛟蓄意發動下凝如實質的無匹殺氣。原虎只感天旋地動,心跳的速度已到自身無法符合的地步,耳不能聽,口不能言,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慢慢委頓下去。   敖晶臉色陰晴不定,最後幽幽一歎,輕聲道:「算了。」   沒有回答,殺氣立消。小廳又回到那種閒逸雅致的氣氛,似乎剛才的事根本不曾發生過一般。   山神氣在外力消解後全速運作,迅速復原著原虎的身心。過了好一會兒,原虎痛苦的呻吟一聲,慢慢抬起身來。臉色雖仍白得嚇人,但他眼中已漸漸有了神彩。   就像一個氣球漸漸充起了氣,原虎捧著頭坐了起來,苦笑道:「我還沒被殺死嗎?」   敖晶仍是一臉冷若冰霜,靜靜看著原虎,冷哼一聲:「這不是你現在的身份該問的,今天便算作是一個教訓吧。」   原虎倔強的抬起頭來:「為什麼?」   敖晶目中射出複雜難言的神色,似是憐憫,似又是無限的悲哀,就像有萬千話語被梗隔在喉,不得吐出。一時之間,她身上那股冷傲之氣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淡淡的哀愁,說不清,道不明,卻又深深的感染著周圍的一切。就連原虎,也是似乎受到了影響,心頭莫名一窒。   她最後深深歎了口氣,一種深厚的疲倦爬上,她似也不再有那麼艷光照人了。敖晶輕聲道:「有很多事,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我累了,公子請便。」言罷站起,逕直走進房內。   原虎回想著她剛才的神態,這也是她眾多面具中的一個嗎?抑或,這才是這位一直以來明艷動人,機果幹練的五公主的真面目……他搖搖頭努力使自己不再去想,站起對著珠簾道:「告辭。」   內裡傳來似有若無的一聲輕哼,算是回答,原虎不再逗留,大步走出小院。         ∼第二十一章∼     清新的夜風吹過,原虎深吸口氣,感覺舒服已極。今晚與敖晶一晤會是他終生難忘的經歷。不僅是差一點便死在那二名蛟龍保鏢的手上,更因為敖晶這名叫人捉摸不透的獨特美女,給他流下了深刻印象。明日就是「霜雪珠」現世之日,這名龍族公主究竟會做些什麼呢?   原虎向自己一行居住之處行去,走到半路,見楚健在前面一棵樹下獨倚,寂然望著夜空,神情落寞。   等原虎過來,他轉過頭黯然一笑:「我要走了。」   與平日刻意掩飾不同,現在原虎可以很清楚的感到他的離愁別緒,自己心中也不由一窒:「我知道了,他們呢?」   楚劍緩緩向他走來,一邊道:「我已告訴他們了。在這裡等你,是想跟你談談,一起走走吧。」   原虎轉身與他並行,訝然道:「你似乎有什麼心事,不是已經有了劍的下落了嗎?我們是好兄弟,你不妨說出來,看我們可否幫忙。」   楚劍搖搖頭,隨又有些難以啟齒的道:「沒什麼。我立刻就要動身,只是現在海鏡鬥爭已到了最危險的時候,留下你們,我有些不放心。你們……不會怪我吧?」   原虎明白他的心情,多年所尋之物有了下落,自然恨不得立刻趕去;可又不忍在這種時候拋下他們,故十分矛盾,他強打精神笑道:「什麼話。再說這些麻煩都是我們惹來的,本就與你無關。放心去吧,你找了這麼久,好容易有了線索,千萬別再丟了。我們應付得來的。」   楚劍臉色稍稍緩和,長長出了口氣,道:「謝謝你們。我知道不該,但你們每個人都說同樣的話,我很感激。我楚劍少有與人打交道,沒想到交的第一批朋友就如此肝膽相照,上天待我不薄。」   原虎也動了感情,目中射出真誠的神色,拍拍楚劍肩頭:「一路小心!」   楚劍點點頭,忽的臉色一正:「阿虎,聽我說。」   原虎知他有話要說,轉頭望向他,靜待下文。   「你是個很善良的人,很會為別人著想;雖然從外表看來感情很平和,也不善表達,實則你是一個內心感受極豐富的人。有什麼危難也敢於一個人去承受,決不會拋下別人。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是我們的幸運。但從另一面來說,你也是個很心軟的人,對敵人也如此。而且你總顯得有些猶豫,似乎在逃避什麼,不會主動去面對敵人。只有當他們找上門來,才會反擊。知道嗎?你其實很聰明,總能在如亂麻一般的迷團中看出關鍵所在,才智比之昊來亦不遑多讓。而且你身上的那股力量非常強大。別驚訝,在溫府見過你出手後我已知那是什麼。雖然我不知你從何處得來,但我相信你定會好好使用它。只要你能夠主動積極的去開發利用,一定可以發揮出比現在大上十倍、百倍的力量……」   楚劍突然抓住原虎肩頭,繼續道:「你應該知道,現在海鏡的複雜凶險,已遠非我們可以想像。若我一走,即便有鄧大帥,亦隨時可讓你們全部覆亡。聽我一句,行雲有傷在身;燕九雖然厲害,仍還不行;昊來法術強大,但獨木難支。不能再逃避了,若你不能好好發揮自己的力量,那你們只有一死!」   原虎額頭冷汗參參而下,自己確實一直都在逃避。因他天性淡泊平和,不喜爭鬥,一心只想待小蘭傷好後與她離開此處共游天下;再加上潛意識中一直以為山神玉不屬於自己,從未主動用它修習;更怕被人看破被搶去,故只在有危險時被動使用它的力量。楚劍這番話如當頭棒喝使他清醒過來。是啊,不能再逃避了,鬥爭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原虎心中一動,西妖王銳齒的話閃過心頭:「寶物重緣,也不見得真要還了回去……」該據為己有嗎?   原虎拳頭暗暗一緊,心中已有了議定,他倏的抬頭道:「楚劍,真要感謝你,我現在已完全想通了。」   楚劍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難得露出一絲笑意:「好!想通就好,你是一個敢負責任的人,有你這句話,我可稍微放心了。記住,現在你們一行命運擔在你與昊來肩上,只要你能發揮真正本事,你們就有希望掙脫。」他頓了頓,眼中突然露出種奇怪的神色,喃喃道:「若你真的掌握了這塊玉,那你肩上背負的責任,將是你不能想像的大……算了,若當真如此。只能是天意……」   「該說的話我都已說盡,想必你也明白了。好了,送君千里,終需一別,走了。」楚劍轉身揮揮手,大步離開。   原虎呆呆站在原地,仔細回味著剛才一席話,心中感慨萬千。責任啊……,雖然不願,但若真的來了,就一定要背起它!原虎眼中射出堅定的目光,走回居處。   見他回來,岳昊來快步迎上:「楚劍走了。」   原虎點點頭道:「我在路上遇到他,已跟他談過。」   岳昊來跟著沉重的吁口氣:「要靠我們了……」   原虎不由自主也發出一聲歎息:「是啊,要靠我們了……」   岳昊來突然嘿的一聲,露出曖昧的笑容:「敖晶,見過了?」   雖然知道並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但原虎沉重的心情仍被岳昊來的好笑表情沖淡不少,他由衷的道:「見過了,的確很美,像仙女一般。他是一個很獨特的女人,身上有種說不出,叫人捉摸不透的東西。而且外秀內慧,非只是花瓶,絕對值得一見。」   岳昊來露出神往的表情,「真想明天快點見到她……」他注意到原虎一臉倦色,遂拍拍他道:「對了,大家都很累了,燕九已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原虎點點頭,一陣疲倦湧上心頭。他猛打個哈欠,這幾日大大小小的事接踵而來,自己幾乎沒有喘息的時間。明天就是最後期限,今晚該可好好休息了吧!   深夜,鄧府,無星無月。   在經過幾日勞頓後,所有人都進入了深沉的夢鄉。諾大一個府邸寂靜安詳,只有偶爾巡夜士兵整齊的腳步聲稍作驚擾,隨即遠去。府東花園乃鄧府最為偏僻所在,在漆黑的夜色下園內一切化為一團團的黑色交加疊錯,幽暗靜謐。此時,牆頭忽的閃過兩道黑影,輕盈翻過高牆無聲無息落入院內。二人全身上下被黑色緊身衣緊緊包裹,連頭也罩在黑色的頭套內,只露出一對眼睛極是神秘。再仔細一看,二人體態高佻,豐滿的胸部,纖細的腰身,修長的雙腿在緊身衣下勾勒無疑,竟是兩個女人!   兩女似是對鄧府環境極為熟悉,駕輕就熟的潛行在各類遮掩物體之間,並輕鬆避開所有明崗暗哨,迅速向龍族暫居小院摸去。觀其行動舉止,竟有著極高超的夜行技巧與經驗。   此刻龍族居住的小院也是一片沉靜,內外空無一人不見一個守衛,好像完全不加設防。難道龍族所有人都已經睡下,將守衛工作全交給了鄧府的侍衛?   當然不可能!其實明眼人一眼即可看出這座小院外鬆內緊,在平靜的外表下深藏著巨大的危險,任何想要妄闖它的人,均會為自己的大意付出沉重的代價。   兩女已來到小院之外,伏身於一處花叢中靜靜觀望良久,最後同時起身,向小院行去。         ∼第二十二章∼     她們的步伐輕巧得猶如捕獵時的獵豹,矯健中充滿無限的美感,且不會發出一點聲音。呼吸又細又長,一般人就算將耳朵貼近也聽不到,顯然都有著不俗的武藝。兩女行動時總是穿行在一塊塊大大小小的陰影內,最大限度的不使自己的身形暴露在哪怕一絲一毫的光線中。且每走幾步就會停下來仔細觀察四周,簡直比出洞的耗子還要小心謹慎。   就這麼行行停停,兩女不一會已來到牆根下,縮入圍牆投下的陰影中。   她們拿出一個一頭闊大,一頭窄小的奇怪物體,將寬的那頭緊貼牆上,耳朵湊近細小那頭,凝神靜聽。約半刻鐘,其中一女向另一女打了些奇怪的手勢,然後兩女順牆前行十餘丈,來到小院南側牆外。   兩女身體拔空而起,越過圍牆,著地時順勢一滾,不僅完全消除落下的聲音,還來至院中小池處。她們在池邊陰影中蹲下,一女拿出一把漆成黑色的細絲,一頭還連有一支魚鉤大的小鉤。她稍微理順一下,脫手甩出。   小鉤帶著細絲直直向前飛出,鉤在敖晶居住的主房門外柱頭上,然後一女將這頭繫在池邊假山,絲線即將主廳與假山連接起來。只是絲線掛得極低,離地不足一尺,她們究竟想要幹什麼?   隨後就有了答案,一女守在池邊注意四周動向,先前那女抓住絲線,雙腿纏上,竟就這麼貼著地面順絲爬了過去,悄無聲息的來到了敖晶居住的房外。整個過程神不知鬼不覺,如此匪夷所思的技巧,如非親見,實難想像。   此女落地後像貓一般四肢並用來到門外,又取出那個奇怪物體靜聽房內聲響。好半晌才收回,又拿出一個小瓶。她自小瓶內倒出一些白色細粉均勻抹在門上,隨後雙手輕按抹了粉處,用力一吸,立刻吸下一大堆碎屑。木製的門在頃刻間,竟已被藥物蝕成了比麵粉還細的粉末。   吸得幾次,木門已開了一個大洞。她再仔細觀察一番四周動靜,一貓腰,以一個無比優美的動作竄入房內。由始至終,均未發出任何聲響,亦可見她的手段多麼高明。   房內更加黑暗,夜晚本已微弱的光線幾乎全被阻隔在外,內裡伸手不見五指。這名女子卻好像對屋內一切擺放陳設極是熟悉,她輕巧熟練的穿過各件傢俱,一個閃身進了內房,密垂的珠簾晃也沒晃一下。   內房一般漆黑,若有光線的話就可看出此屋擺設與外間一樣簡單雅致,房東靠牆一張繡榻錦帳低垂,敖晶在裡睡得正熟。   女子行動越發謹慎,一舉一動均比剛才小心十倍。她躡手躡腳的摸向屋角放置的一口樣式奇特的小木箱,蹲下身來,用手仔細的,逐寸逐寸的將它摸了個遍。   隨後她自懷中掏出數張符紙貼於箱上,然後再運起一道黃符,立有一道風幕如罩子一般在箱外緩緩流動,除非用手去觸摸,否則決難發覺。女子拿出一塊黑佈置於箱上,接著伸手運起一個法訣向箱子一指。   若在箱內就可看見,貼於箱上的黃符逐漸開始發亮,同時箱上也隱有紅光流轉,並逐漸與符紙上的光糾纏在一起,越轉越快,接著啪的一下輕響,兩光同時消散,符紙上的咒文也跟著消失,變為一張普通黃紙。   然而由於風幕隔絕了聲音,黑布阻住了光,在全無聲息下箱上守護結界就被破除,這名神秘的女賊敢在龍族五公主身側行竊,果有非凡技藝。   她又靜待一會兒,然後扯下黑布,收好黃紙,掏出一根精巧的鋼針隔著風幕專心致致的對付起鎖孔來。龍族物品向來以做工精細,構造精巧聞名。這口箱子能在敖晶臥室之內,自非同一般,當是龍族器物中的上品。不僅外有結界,箱鎖也是精心打造。   這名女賊手拈鋼針,迅速以一系列複雜之極的動作掏、捻、刺、挑、撥等在鎖眼內工作著,熟練得就如練習過千百遍一般。終於,鎖中彈簧一跳,箱子開啟。自然,就這一點微小之聲亦被風幕吸收。   她在面罩下露出一絲輕笑,打開箱子,將先時那塊布放入箱中,然後包住一物取出。即便隔著幾重布帛,她仍可感到其上傳來的股股暖意,並且她知道,一旦拿開黑布,內中之物還會發出淡淡瑩潤的紅光。因為它,正是盛載那枚天下人人欲得之的霜雪珠灼玉匣。   女賊迅速將玉匣包好負於背上,準備循原路回去,還未起步,黑黑的角落裡傳來一聲輕歎:「你還想到哪兒去……」   發話之人正是敖晶,她不知在何時已自床上起身,隱身於房內最黑暗的角落中,等女賊事畢要溜時才一語道破。她對著小指也不敢稍動的女賊道:「由始至終無聲無息,連一點哪怕最微小暴露行跡的破綻也沒有。我想不到世上還有你這樣的賊,可在我眼皮之下和整夜守於屋外的童氏兄弟身旁將霜雪珠盜出。呵,若你一開始就要取我性命,我恐怕已經沒命了。」   這時女賊才慢慢回身與敖晶藏身的方向相對:「我的目標是『霜雪珠』,不會傷害任何人。」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兩女這樣的氛圍下對話,份外給人奇異的感覺,敖晶此時道:「我當然知道。『除了人命,任何東西都能偷到』的散花樓,你們的本事我到現在才真正領會到,只沒想到會在自己身上。若你剛才入內哪怕動了一點傷人之心,現在就是立死之局,我決不會給你說話的機會。」   來歷被人揭穿,這女賊卻一點也沒露出驚慌的神態,她反而還有閒情問道:「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可能感到已操控局勢,敖晶居然破天荒的答道:「一個小伎倆而已,箱內放了一些特殊的香粉,別族的人根本聞不到,但對我們龍族中人,即使遠在數十里之外,也一樣氣味濃烈。所以剛才你一打開箱子,這裡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你的存在。」   女賊似是放了心,呼了一口氣,道:「還好。」   這次輪到敖晶大為不解,她有些愕然道:「還好?」   「這次失敗並非我技藝不到家,這種事,任誰也想不到的,所以我說還好。」   黑暗中沉默一下,跟著敖晶由極暗處緩步走出:「你的技藝可算得上完美,若不是這小小機關,恐怕要到明天我才會發現霜雪珠被盜。那麼你又想不想得到,今晚你是否能夠生離呢?姬散花!」   來人竟然是散花樓樓主,與李七同列人族七大高手的姬散花!   「除了人命,任何東西都可以偷到手。」這是散花樓的名言。作為與「天道」齊名的神州神秘兩大組織之一,其一切在外人眼中均是個迷。人們所知道的是,散花樓基本可算得上是一個盜賊集團,它會根據客戶委託去進行偷盜行動。因其成員個個身手不凡,故不論任何物品,不管是什麼,藏在哪兒,藏於何人手上,均很難逃脫其手心。神州一直流傳著這麼一句話:「天道奪命比閻王還准,散花樓看上的東西連神仙也保不住」。雖有誇張成分,但散花樓的厲害亦可見一二。   散花樓成員大多是年輕貌美的女性,其內部共分三個階層,分以朝花、午露、夕霧為名,能進至夕霧層的,均是組織長老級的高手。更因散花樓勢力分佈極廣,遍佈神州各地,兼之其「業務」的特殊性,散花樓還收集了大量的隱秘情報。傳說其專管情報的「鳳翔閣」中秘閣卷的秘密檔案,記有當今神州最大的幾個秘密。但因某些特殊原因,散花樓並不將收集的情報對外公開,故真假與否,也不得而知。   姬散花,散花樓當代樓主。神秘無比,年齡、相貌、武功、出身等均不得而知。神州之上,就連真正見過其面目的人,也不會超出十個。自七年前接掌散花樓後,在她推動下,散花樓勢力與日俱增,並漸漸隱於人們視線之外,成為最為神秘的組織之一。   姬散花一直喜居幕後策劃,並不常出手。七年之內她一共也只親自參加過四次行動,但每一次均將散花樓聲譽推到一個更高層次。特別是三年前她率人潛入「五行宮」盜取鎮宮之寶「五蘊精魄鼎」,在被五行宮發現後仍從容帶領手下安然撤出,是役「散花樓」聲勢之盛,達到頂點。   也因此,「散花樓」與「五行宮」結下深仇,五行宮宮主孫韻音放出話來:凡知散花樓蹤跡者,賞黃金萬兩;尋回「五蘊精魄鼎」者,五行宮另一異寶「五行天書」可借觀一年;有擒殺姬散花者,五行宮藏書閣可對其永遠開放。但即管有如此條件,三年之內,人們甚至連散花樓的毫毛也摸不到一根,亦可知散花樓之名,絕非虛傳!         ∼第二十三章∼     身份被道破,她徒然發出一陣清脆的長笑:「我還是小看了你,敖晶果然不是好騙的。」竟無視內外數名高手的逼迫。   敖晶也不由展露笑顏,柔聲道:「若非你親至,我實在不敢想像天下還有第二個人有如此技藝。出門之時就有想過會招來一些毛賊,卻想不到竟把你的大駕給驚動了。」   姬散花好整以暇的將已負在背後包有灼玉匣的包裹解下,一邊道:「我也想不到會失手,現在女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好對付了。」她又笑了笑:「好在以前已失過一次手了,這次也不算太丟臉。」   敖晶陡然俏臉一沉,語氣瞬間變得有如寒冰:「我不管你是第一次還是第二次失手,但這次你要想活著出去,就得乖乖為我辦一件事。」   姬散花薄薄絲布覆蓋下的臉隱現一個亦嗔亦怒的動人表情:「不出所料,難怪你會跟我說這麼久。」   敖晶走上一步加大對她的壓迫力:「只有你的身份才配浪費我這麼多時間,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如何選擇了吧?」   哪知姬散花竟幽幽一歎:「唉,你是我見過除了孫韻音妹子外最聰明美麗的女孩子,可惜還是嫩了一點。若是她,定然一開始就將我制住才談條件,而不會任我自由活動至現在。」   敖晶絲毫不為所動,臉現不屑道:「那又如何,你以為現在還可以逃走嗎?」   姬散花像對最心愛的情人蜜語般柔聲道:「所以我說你現在還不如孫家妹子,她從不會低估任何對手的,因為……」她忽柔媚一笑,雖隔著面巾,但敖晶仍深深感受到了她的萬種風情:「七大高手,若存心要走,沒人可以攔得住。」   一絲不祥的感覺掠過敖晶心頭,她突然揚聲道:「抓住她!」   一團熾烈之極的紅色強光由姬散花懷中爆起,霎時充滿了整間屋子。由於是在深夜,明亮對換的強烈效果尤為明顯,加上事出突然,即便以敖晶之能,也在一剎那目不能視。   但她慌而不亂,一把撒出一大團灰濛濛的白灰,飛身而起先一步堵住門口。這時一物夾著一團勁風直撞而至,敖晶視線仍是模糊,不及細辨下發掌向來物擊去。   嘩啦!同一時間幾聲巨響過後,屋頂與牆壁薄紙般破開幾個大洞,童氏兄弟與兩名侍衛衝了進來。姬散花咯咯笑道:「哎喲,要殺奴家麼?小妹妹小心,不要打破了。」   敖晶已先一步感到來物微帶有一股熱氣,心裡一驚,變掌為抓將來物接住,果然正是那只灼玉匣。她迅速打開匣子,一股寒徹通骨的凍氣直衝而出,一時之間整間屋子如墜冰窖,奇冷無比。   霜雪珠沒事,敖晶已放下大半的心,她對場中諸人叫道:「霜雪珠沒事,活捉她。」   這邊姬散花已與來眾接上了手,她的功夫詭變異巧,以速度見長。只一眨眼工夫已滴溜溜在屋中旋了一個大圈,與每個人甫一交手即抽身而退,進退奇速,靈動如神。   童氏兄弟這時也顯出了真正本領。他兩人扼守東西兩角,每當姬散花欲從何處逃走,即劈出一掌,屋內隨即一陣風雷之聲,強絕的罡風橫掃四周。無論姬散花怎麼變化身法,亦不得有絲毫可乘之機。比起那兩名徒勞追趕的龍族侍衛,要高明上不知多少。   就在敖晶話音剛落之時,姬散花身形倏的加速向東南角的童氏一人衝去。他見狀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舉拳劈去,一股強絕大力如鐵柱般直搗而出,直直撞向姬散花胸口。   這次姬散花沒有閃避,她雙手回抱成圈迎上掌勁,在觸體的一剎那抽身飛退,直向西角撞去。她難道想同時接下兩名蛟龍的攻擊,即便身為七大高手,此舉亦無異於自殺。   雖有些詫異,但西角的動作絲毫不緩,也舉掌擊出,又是一股大力衝向姬散花背心。就在這一刻姬散花有了動作,已至屋心的她腳步一挫,整個人不可思議的扭轉過來,圈於胸前的雙手一扭一送,先那股掌勁旋轉著發出,迎向撲面而來的一擊。   兩勁相會,一正一反一直一旋,霎時就交融匯合併形成一股垂直向上的衝力,而早等著這一刻的姬散花輕鬆一躍,整個人就順著此力直衝上天,撞破屋頂逃逸而去。   當屋內眾人發覺不對時,已然不及。童氏兄弟何等厲害,他兩人的勁力交匯一起無比強橫,屋內就如升起一股巨大的龍捲風,功力稍差的兩侍衛立被吹得立足不穩,就連敖晶等一時也無法上前阻止,只得眼睜睜看著姬散花逃走。   先以突如其來的強光阻止敖晶在第一時間纏住自己,並果斷丟下霜雪珠,令敖晶不能對自己生出殺心,這才憑著超卓的武藝在童氏兄弟合擊下從容逃走。無論是對形勢的把握,對敵時的冷靜沉著還是層出不窮的奇功異技,姬散花均無愧七大高手之稱。   敖晶看著破了個大洞的屋頂,靜靜享受著清爽夜風的吹拂,歎道:「在你們跟我的合圍之下仍可全身而退,看來我還真小看人族中人了。」   童氏兄弟中的一人忽道:「她受傷了。」   敖晶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她身上已沾上了『龍鱗粉』,絕逃不過我們的追蹤。童威,你現在就去找出她的落腳處,此間事了,我們再去拜會她。哼,凡敢惹我龍族的人,無論是誰,我均要她以十倍償還!」   童氏兄弟雙目同時發亮,剎那充滿狠暴陰冷的精光。其中一人點了點頭,消失在天邊的夜色中。   敖晶又對那兩名侍衛吩咐道:「她應該還有一名手下就在左近,你們去把她找出來。」   那兩名侍衛躬身應是,齊齊走出。屋裡只剩下敖晶與童氏兄弟餘下的那人,敖晶癡癡仰望著漆黑深沉的夜空,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童猛,你下去吧。」,敖晶忽道,童猛無言的點下頭,悄悄退出。   拿起灼玉匣,敖晶緩緩伸手撫摸,眼中露出複雜難明的神色,喃喃道:「為什麼要把你送來,為什麼要找上我,你……本就是不該存在世上的東西啊……「   無奈的歎息隨著夜風靜靜的消散於空氣之中,沒有帶起一絲漣漪。霜雪珠現世的前一夜,最後一個妄圖者亦被擊退。但,為何她的語氣之中,仍帶著如此之多的不安與苦澀呢?         ∼第二十四章∼     一個機冷,燕九忽的醒來,迷迷糊糊的坐起。唔……是晚飯酒喝得太多了麼?他爬起走出屋外。   寒風吹來,放眼望去儘是一片片濃厚而又模糊的黑影,四周靜悄悄的聽不到一絲聲息。哪怕是跺跺腳,發出的聲響也大得出奇。   走到牆角,燕九解開褲子就撒尿,嘩嘩的聲音遠遠傳了開去。呼……,渾身打個冷戰,燕九閉著眼舒服的歎了口氣,嘟噥的轉過身準備繫好褲子回屋。   忽感風聲一緊,眼前一花,一個黑影從天而降落於自己身前。   「……」不知來的是誰,燕九剛張口欲呼,來人已迅速轉至他背後摀住了他的嘴。   同時一股微溫的如蘭之氣直衝耳孔:「大哥哥,小女子正被壞人追趕,救一救我好麼?」是個女人!?   等等,從薄薄衣物下傳來的感覺…… 二團軟軟的,又有結實的彈性,熱乎乎的貼在自己赤裸的背上,難道……?燕九腦中嗡的一下,一股熱血直衝而上。他尷尬的發現,自己竟有了男人最原始的反應,媽的……自己還沒繫好褲子呢。   平日雖大大咧咧,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看見美麗女子就兩眼發直,也經常夢想能上青樓大戰一番,但一到現在這種實質性的場面,特別是自己竟……無疑已被這個神秘誘人的女子看個一清二楚,燕九仍覺得渾身不自在。   他頗有些尷尬的結結巴巴道:「美女……嘿,可不可以先讓我繫好褲子……」突然那女子側耳一聽,渾身一震,不理燕九的反應急聲道:「快,快躲起來。躲哪裡……對了,你的床在哪兒?快帶我去!」   「什,什麼……床?這不太好吧?」燕九大驚失色,這個女子竟比自己還要急?   「別什麼了,快走!」那女子幾乎是連拉帶拽將燕九推進了屋。   燕九隻覺做夢一般,稀里糊塗的跟著進去,將女子帶進自己的房間。   「快!」她一下鑽入被中,順手將燕九也拉進來,蓋好被子。   過不得一會兒,兩條人影落在屋前,正是那兩名龍族侍衛。只聽其中一人問道:「如何?」   另一人四處看看,驚訝的道:「明明瞧見她逃到這邊,四處找遍了卻也沒發現別的痕跡,奇怪了……」   先一人指著原虎等人歇息的房子道:「定是躲到附近的屋裡。哼,無論如何也要搜她出來,就從這裡開始。」   那人點點頭,忽的揚聲道:「屋內的人聽著,我們抓一名小賊,要進來搜搜。」   正雲裡霧裡不知身在何處的燕九猛的驚醒過來。抓賊?莫非……低頭又見那名女子在被窩中楚楚可憐的看著他,清澈的大眼中全是乞求之意。心裡一軟,到了嘴邊的話又縮了回去。   別屋傳來陣陣響動,顯是所有人均已醒來。岳昊來首先開口問道:「是龍族的朋友麼?」   屋外兩侍衛傲然答道:「你們知道就好,別妨礙我倆辦事。」   聽兩人態度傲慢,雷行雲心頭有氣,當下冷冷將他們頂了回去:「兩位好大的面子!說搜就搜,須知這裡不是東海龍宮。」   屋外人頗感意外,竟有人敢不給龍族面子!其中一人頗帶威脅意味的道:「你聽清楚我剛才的話了嗎?」   原虎也頗覺有氣,沒容他說完就接口道:「聽清了。你我均非此間主人,兩位說搜就搜。嘿,未免太過霸道了。「   那人不由大怒,高聲道:「你們好大膽子!那盜賊妄圖偷取公主的『霜雪珠』,我們親眼見到她來到此左近,你們難道想包庇嗎?」   另一人則在一旁吼道:「跟這些人囉嗦什麼!進去!」   霎時間屋內發出數股強大的氣勢將兩侍衛阻於屋外。兩人想不到此屋會有如此之多的高手,受氣勢所攝,竟不敢再動。   雷行雲雖有傷在身,但虎威尤在,氣勢絲毫不減,他冷哼道:「有但強闖試試。」   岳昊來怕鬧大於鄧廣洋面上過不去,忙出言緩和氣氛:「兩位只知他在左近,可曾親眼見到賊人進我們屋子?若沒有的話,則恕難從命。」   兩侍衛對看一眼,不知該如何作答,現在進退兩難,兩人大是猶豫。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白閒舟道:「老夫乃界羅武神道場『武神』師弟白閒舟,奉命保護界羅江州郡主。我可保證沒人進過這間屋子。」   兩侍衛終於色變,心有不甘的跺腳道:「好,我們走!不過我告訴你們,若賊子真在你們這裡,別怪我們龍族不客氣。」轉身離開。   早已在旁,卻一直不敢插嘴的鄧府當值侍衛們終於鬆了口氣,忙跟著告退。唉……真倒霉,兩邊都不能得罪,怎麼偏偏在我們輪班時發生這種事?還是閃先。   兩人走後雷行雲仍餘怒未消:「好霸道啊。」   原虎則鬆了口氣,聞言苦笑道:「對方勢大架子大,能怎麼樣?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向霜雪珠下手了。」   岳昊來誇張的打個呵欠:「這可不奇怪,沒人來才怪了。哎喲,只可惜吵了我的好夢。」   自己何曾在睡覺時被這麼莫名其妙的打擾過,周靈月已是非常惱火:「那兩個傢伙夠討厭的了,你們怎麼還說個沒完沒了。行雲哥哥,你有傷在身要多休息,不准再說了。」   岳昊來連聲賠笑道:「是、是,我們睡了。哈,燕九,你沒事吧?怎麼一直不說話?」   燕九從剛才起就一直提心吊膽的,直到聽到兩侍衛走後才鬆了口氣。陡然聽到岳昊來的問話,一驚忙道:「沒,沒事。我也要睡了。」   原虎遂道:「那麼都睡了罷,明天事還多呢。」   各人睡下。估摸著大家都睡著了,燕九才對那女子道:「喂,他們走啦。」   那女子翻身爬起,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那我也要走了。」   燕九一呆,心中竟然有些捨不得,問道:「你要走了?」   「是呀,他們還在到處抓我,我不能再留在這裡了,得趕快離開。」說話間女子已經下了床。   燕九有些含糊的道:「要不,嘿嘿,你就躲這兒,明天他們離府了你再走吧。他們再敢來,我保護你。」言罷豪氣干雲的一拍胸口。   那女子嫣然一笑,在燕九臉上輕輕一吻:「多謝你啦。你真是個好人,我走了。」   雖隔了層布料,但她雙唇那溫暖濕潤的感覺仍是那麼清晰,燕九不覺已經癡了。   走了兩步,她忽的回頭小聲笑道:「呵呵,好人,你下面很大喲。」留下一臉驚愕莫名的燕九穿窗而出。   直到她走後許久,燕九才回過神來。他伸手摸摸臉頰,忽的撲到床上扯起被子蒙住頭:「他媽的,老子今天怎麼了?平時不是這樣的啊。不想了,快睡快睡……」   一夜無話……   請繼續期待《東勝神州志》續集         ∼第一章∼     這一天終於來臨了。當翌日第一縷陽光照臨海鏡之時,整座城市都沸騰起來,無數經過漫長等待的人們從城中各處蜂擁而出,向預定的地點海鏡閱兵操場而去。   鄧府一大早開始就處在強烈的緊張氣氛中。昨夜的盜竊事件讓府中侍衛感覺極為丟臉,不但兩名飛賊逃脫,而且自己一方居然幾乎是最後才知道的人。幸好霜雪珠沒事,龍族也表明不再追究,否則真是萬死莫辭了。   府前廣場上兵馬早早集結完畢,自鄧廣洋一行上下全副披掛(這只是表示對龍族的尊重和對此次護送的重視,基本上守衛仍靠龍族一行)。原虎等也騎馬跟在一旁,他們將作為鄧府賓客前往觀看,故不必編在大隊之內。   過不多久龍族一行終於出來,仍是昨天的樣子,敖晶深坐香駕內,婢女侍衛各伴左右,只那兩名蛟龍保鏢少了一人。鄧廣洋一聲令下,鄧府士兵一部分當先而行,待龍族隨著出發後,剩下的才開撥上路,一眾浩浩蕩蕩向目的地而行。   原虎等人跟在大隊之旁,緩緩策騎。見岳昊來騎在馬上,眼睛仍不時瞟向前方的車駕,原虎知他還念念不忘窺看敖晶,打趣道:「昊來不必這麼心急吧?到了閱兵場就可看見她了。」   岳昊來一愣轉頭:「什麼?哦,是啊,哈哈。」   看他似乎在隱瞞什麼的樣兒,原虎奇道:「怎麼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岳昊來恢復常態,打個哈哈掩飾道:「沒什麼。」   原虎還想再問,正好燕九騎上來拉著他問長問短,他也就將這件小事拋在腦後。   海鏡閱兵場位於海鏡城西部,佔地極廣。每一邊闊達數百丈,除北側有一座高台外,其餘三面空無一物,連樹也未栽一根,極是空曠。   當初建此閱兵場的目的是為了演武壯兵,以振軍威。後隨和平的到來,此一功用大大降低,久而久之,這裡就成了海鏡民眾日常集會的場所。若趕上什麼節日祭典之類的,此處人山人海,熱鬧已極。   雖早預感到今天會來很多人,但原虎仍被眼前景象嚇了一跳。   他們是從東側臨近的大街來至閱兵場的,由此處望去眼前黑壓壓的儘是人頭,一眼望不到邊。各種服色打扮的人接踵摩肩緊緊挨在一起,平民、武者、書生、商人、道士……各種各樣。當然還有不少服飾相似的幫會中人一群一群的集結,在他們周圍會自動形成一片無人地帶,而範圍大小,正顯示了幫會的實力。更可笑的是販賣各種小吃玩意的小商販熟練的在人群中穿來擠去,兜售著自己的商品,簡直將這裡當成了廟會。   人多事多,這話一點也不假。這麼多人挨在一起,摩擦自是少不了。你踩了我,我撞了你,張三偷了李四錢包,王五摸了那家姑娘……爭吵之聲不絕於耳。更麻煩的是若哪兩個幫派有了爭執,那更是不得了,連帶他們周圍一片都不得安寧,被無辜捲入的人向外閃避,又加劇了混亂。   場內的士兵努力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不斷勸解甚至是粗暴的維護著秩序。無奈人太多了,這裡已聚集了十萬以上的民眾,所以無論怎麼加派人手,場面也只稍解得到控制而已。   被巨大的吵鬧聲轟個措手不及的原虎一眾目瞪口呆的亂哄哄的閱兵場,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無論如何,人多了就有一種壓迫感,很壯觀呀…這是原虎的第一個念頭。   鄧廣洋對著混亂的場面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他向身側的鍾震揮揮手。   鍾震會意,深深吸口氣,猛的大聲道:「龍族五公主到!」真可謂聲如雷鳴,他這一喊,竟將場上的聲音全壓了下去,遠遠的,還有回聲來回震盪:五公主到…五公主到……   場上一下靜了下來,靜至落針可聞。隨即人們興奮了,爆發了,每一個人都努力的向這處看來,看不到的自然會向前擠,於是人潮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波動,並漸有擴大之勢。   鍾震又蓄了口氣,暴喝道:「鎮定一點!士兵,維護秩序!」   由鄧廣洋一行中又分出一部分騎兵進至場中。騎兵無論是從威懾力還是氣勢上都比普通士兵大上許多。所以雖然不多,但靠這一面的人群總算平靜了下來,隨後像傳染一般,整個場上也漸次平靜。   鄧廣洋這才揚聲道:「開道,護送五公主入場。」   「搞什麼,一個破珠子逮誰不是送,簡直是吃飽了撐的……」此時原虎聽見燕九小聲咕噥道。   人群自動分出一條通道,兩邊的人爭相觀看行列,特別是居中的龍族一行人。一般的百姓很難有機會看到傳說中的異族,何況是在民間幾被奉為神的龍族。人們熱切的議論著,無不表現出莫大的興趣。   好容易走完這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敖晶一眾與鄧廣洋登上高台,坐入已準備好的椅內。溫成同等一些海鏡顯要人物早已等在那裡,見敖晶到來齊齊施禮問候。   隨行官兵散於四周警戒,原虎等則下馬立於台側觀看。此處是一個小坡,較場內高上一些,視野不錯看得很遠,算讓他們揀了個便宜。   敖晶真面目終現於人前,其實在她出轎登台之時,下方早就騷動起來,無論男女老幼僧俗道儒,無不露出迷醉神色為她的絕世姿容所震懾,爭相擁前欲一觀真切。(你可以想像一下現代fans對偶像瘋狂追捧的場面,不過人數變成了十萬之多……)   場中維護秩序的士兵再一次受到嚴峻的考驗,他們互相連接在一起拚命抵擋著一陣又一陣人流的衝擊,個個面現痛苦之色(媽的,老子也想看啊)。其實離台稍遠一點的人根本就看不清敖晶的樣子;再遠一點就只能看個模糊的人影;還遠一點,那更什麼也看不到了,只有前面人的後腦勺。也不知他們到底是來看霜雪珠,還是敖晶?   岳昊來樣子也不比下邊的愚男愚女們好多少,他癡癡盯著敖晶,兩眼放光,張大了口只差一灘口水吊在下巴上,十足副登徒浪子模樣。   「在搞什麼,一個不好就會出亂子啊。」雷行雲從初見的驚艷中很快鎮定下來(估計有大部分原因要歸於身旁的周靈月)。   原虎點點頭,此次霜雪珠現世被龍族鬧得沸沸揚揚,引起天下側目,現在卻弄得如同一場兒戲般,龍族究竟在想什麼?   「還不是敖晶幹的好事,她事前所說『無論何人,只要能過得她的法眼,即可獲贈霜雪珠』,搞得現在什麼人都跑了來。呵,若非這裡不夠大,人還會更多哩。」岳昊來看來也平靜過來,一旁接口道。   「怎麼?看夠了麼?」周靈月似笑非笑的對他揶揄道。   岳昊來一本正經的搖頭晃腦:「敖晶果沒讓我失望,確是一流美女。不過看久了,還是我們靈月郡主耐看。」   周靈月臉上一紅,啐道:「你……」   卻聽雷行雲斷喝道:「看那邊!」   只見離主台前不遠處一道結結實實的人牆擋住了激動的人群。這道人牆由幾組人組成,個個均是身高馬大的健壯青年,人潮受他們所阻,再難逾越一步。   「看,那就是韓紹南。」岳昊來指著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道。他身材中等,穿一襲白衣,臉白無須,面目陰沉,靜靜坐在一張椅內看著台上的敖晶,毫不理會周圍的吵鬧。此人氣度不凡,屬於那種雖在千百人中,但你絕對可以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他的人。   而在他周圍環伺著五人,其中一個就是與原虎等有過「一吵之緣」的丁行。另四人也是一副高手之風,氣度沉凝,看來決不好惹。   而在他右側遠處,一名三十餘歲身高體瘦,作儒生打扮的人亦坐於一張椅內,端著一杯茶,不動聲色的看著前方。聽岳昊來介紹,此人正是龍船會「龍頭」徐業,只想不到竟是這麼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毫不引人注目,與韓紹南屬不同類型的人。   在他周圍也站著幾人,其中一個正是那「龍腹」吳宗之;還有兩人,一個是個配劍的中年漢子,另一個則是個乾巴老頭,只手掌粗大,想必就是那「龍爪」了,看到他倆,雷行雲與燕九雙目不約而同的亮了起來,顯是勾起舊恨。還有一名白鬚葛巾的老者,樣貌清奇,像是個飽讀詩書的老儒,正是以智謀見長的「龍頸」宋山。   再往右看,則是兩名軍官打扮的男子坐在一起,不時交頭接耳,言笑甚歡。矮個粗壯的那人,是騎兵營指揮齊應賢;高壯粗豪的那人,則是海軍指揮海成。看兩人此時親密模樣,一點也不像在暗中正為守備將軍一職鬥個不休。   整片廣場最前沿就是這四人無所顧忌的據案而坐,他們在海鏡地位即可見一斑。其實,今次爭奪霜雪珠最有力的,也正是此四人。   這兩人是誰,大家看到本卷最後一章就知道了,呵呵。         ∼第二章∼     看到下面混亂的場面,龍族一行無不面露厭惡之色。敖晶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微微歎了口氣,對童猛略一點頭,率先站起,童猛手捧灼玉匣跟在身後。   走至台邊,敖晶緩緩道:「大家請聽我一言。」聲音溫柔平和不甚響亮,但於萬人吵鬧聲中直透而去,一字一句清晰傳入眾人耳內。音波彷彿帶著一股奇異的魔力,場上立時安靜下來,人們屏息靜氣,等待她的下文。   岳昊來又是一臉陶醉的感慨道:「人美,聲音也美,嘖嘖……」   待下方安靜下來,敖晶才接著道:「此次我受父王之命攜霜雪珠前來海鏡,就是為它尋找真主,寶物重緣,所以今日場內無論任何人,只要與此珠有緣,即可獲贈。」   剛等她說完,韓紹南立刻站起揚聲道:「請問公主,何謂有緣?」聽到他的話所有人均露出注意之色,因此一句正問到了關鍵所在。   似乎早料到有此一問,敖晶從容一笑:「這就要問『它』了。」說著指指童猛手中的灼玉匣。   「它?」韓紹南一楞,隨即皺眉道:「公主可否說清楚一點?」   敖晶露出一絲厭煩之色,語氣已微微有些不快:「凡寶物皆有靈性,懂得挑選主人,這次正是由它自行選擇。」   下面立刻一片嗡嗡的議論聲。這說法未免太玄了,無論如何有靈性的寶物,要它在十數萬人之中找到所謂「真主」,都不禁讓人懷疑它的真實性。   徐業咳嗽一聲,緩緩站起道:「公主用這種方法…未免太過兒戲了吧?」   敖晶取過灼玉匣,冷冷答道:「是否兒戲,大家見過就知道了。」不理下面的人,打開匣蓋。   立刻一道寒飆狂湧而出,左近之人無不感覺身上一寒,齊齊打個冷戰。霜雪珠果然名不虛傳,即使是在此艷陽高照下,隔得老遠的原虎等人也感覺到了它的凍氣。   再顧不得其他,眾人死死盯著敖晶手上的玉匣,等著她的下一步動作。   原虎與雷行雲,岳昊來對望一眼,均感到有些不對勁。怎麼好像敖晶把霜雪珠當個累贅似的,急於將它送出去?   要知道這事最初是由龍族傳出的消息,在搞得天下側目後,若就這麼草草收場,對一向愛面子的龍族而言,絕對是個不小的羞辱;若說這麼做是害怕有人來搶奪,那更說不通,還有什麼人能讓龍族感到害怕?何況真是如此,就不會將它帶出來。   幾人越想越覺不安,這事由始至終都透著詭異,不僅因為龍族那模稜兩可的態度和前後不一的行徑,還因為圍繞著這事的關鍵—霜雪珠那迷霧一般的牽連與傳說。   其實場中最為鬱悶的是韓徐等有實力爭奪霜雪珠的大豪們(至少他們這麼認為)。儘管事前已聽說什麼「只要有緣即可獲贈」的話,但人人都以為這不過是說說而已,這種寶物,當然要靠實力去爭奪。但敖晶這一手將他們的如意算盤全都打亂,一切佈置都派不上用場,只能傻看著珠子落到那個什麼狗屁「有緣人」手上。   敖晶拿出霜雪珠,絲毫不受它那無匹凍氣的影響,立刻吸引所有人的視線。霜雪珠是一顆大如雞子的圓珠,呈灰白色,無甚光澤。最怪的是由始至終它上面都籠罩著一絲絲的霧氣,看來奇異無比。   她將珠子在身前緩慢一晃,算是對眾人展示一番,這才淡淡道:「諸位請看。」同一時霜雪珠如燃燒一般光華大盛,霧氣像火焰似的濃烈起來,灼灼升騰,情景怪異已極。   不知她在幹什麼,眾人面露奇怪神色,靜觀敖晶如何施為。   霜雪珠表面冷霧越趨濃烈,道道氣絲不住發散四周,漸漸越來越多的氣絲向原虎這一邊傾斜,最後轉而集成一束直直向前面延伸,如有生命的活物般靈活繞過前方眾人,最後竟然來到原虎身邊停下。   「咦?」不明就裡的原虎看著自己面前的氣束,奇怪的對雷岳等人道:「它幹什麼?」   誰知敖晶聲音竟遠遠傳來:「恭喜公子,此珠已認定你為真主,請前來受贈。」聲音卻殊無一絲喜悅之意。   「什麼!?」原虎一行無不驚叫出聲。這未免太扯了吧,明眼人都可看出這根本就是敖晶在以法力控制氣絲,根本就是她選的原虎。   當然,這邊立成全場焦點,無數包含驚訝,妒忌,不解,甚至怨毒的目光齊刷刷射了過來。同時被這麼多人盯著,任何人都不會好受,原虎甚至已感到額上的汗正不斷滲出。   似是怕還有人不知道,敖晶又重複了一遍:「請原公子上台受贈!」   「怎麼辦?」以岳昊來應變之能也感措手不及,不禁色變。   燕九四望周圍齊刷刷的目光,氣急敗壞的低罵道:「這臭婊子究竟想幹什麼?這次被她害死了。」   雷行雲思付片刻,一拍原虎肩膀:「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先去拿了再說。」   原虎猛一咬牙,點頭道:「行雲說得對!」硬著頭皮走下斜坡。   像走上斷頭台的死刑犯,在眾人目光的「殘殺」下原虎步上高台,來至敖晶身旁。   「公主,你究竟想怎麼樣?」原虎藉機湊近敖晶低聲問道。   敖晶一邊將霜雪珠裝入匣內,一邊小聲道:「昨夜與公子一談,我明白公子是值得所托之人,兼且公子身份特殊,正該獲得此珠。」   沒想到對方這麼看得起自己,原虎不由苦笑:「怎麼講?」   敖晶將玉匣遞上示意原虎收下,同時道:「此珠一出,為禍必然不小。公子乃山神那處的人,現在惟有將它交給山神保管,才能得保平安。不知公子肯為天下冒此險否?」   原虎猶豫起來,他現在身上麻煩本就不少,若再加上這顆霜雪珠,可以說幾乎所有覬覦它的人都將會與自己為敵。那麼自己平安離開海鏡的機會將會小上許多,而且勢必會連累雷行雲等人。我還有很多事啊,小寶還在高陽城等著自己,小蘭也……   他看看正關切的望著這邊的鄧廣洋等人以及遠處的夥伴們,心中一歎,我也許真是個不知死活的傻瓜……接過玉匣。   敖晶眼露讚賞之色,看了他好一會兒始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公子真非常人也。」   原虎一旦下定決心反感輕鬆不少,他自嘲道:「我是一個呆子加笨蛋才對。」   敖晶不答,只別有深意的笑笑,轉頭對下方道:「原公子得獲霜雪珠,我等此間事已了卻,即日就將離開。」她語氣突然轉冷道:「但在我們離開之前,卻不希望有任何人打它的主意,否則就是與我龍族為敵。」   一直狠狠盯著原虎的韓紹南等人聞言垂下目光,開始盤算別的主意。原虎明白這是敖晶能為自己做的最後一點事,然而雖然爭取了一點時間,但又能怎麼樣呢……   他搖搖頭甩開這些惱人的想法,都到這一步了,想也沒用。他迎上鄧廣洋關切的目光,點點頭表示放心,準備走下。   「慢著!」突的底下傳來一陣斷喝。         ∼第三章∼     眾人無不一楞,誰這麼不知死活?竟敢在這關頭來撞槍口,齊齊向發話的人看去。只見一白鬚道裝的老者輕飄飄自人從中躍上高台,顯有著不俗的武藝。   原虎一見心下叫糟,來者竟是一直對自己窮追不捨的羅長春。想不到他也來到了海鏡,今天自己這麼「萬眾矚目」,想不被他發覺也難。   羅長春先躬身對敖晶施禮道:「天元宮護法使羅長春拜見公主。」   敖晶身子微側,竟明表不受此禮,她一臉不悅道:「羅道長當真這麼不給龍族面子,現在就要搶奪霜雪珠麼?」   羅長春怒色一閃而逝,連忙道:「不敢。在下非是為此,只有一些事情想問這人。」他轉過頭對原虎道:「小子,你竟能兩次由我手中逃脫,的確值得誇獎。不過……」他森然道:「我不管你有何妖術,若你今天不交出那名妖孽,就休想離開這裡。」   原虎暗暗叫苦,這老不死的千不該萬不該竟在這時蹦出來。跟他解釋毫無用處,自己又勢不能將小蘭交給他,現在四面強敵環伺,要頭疼的事數也數不清,若被他纏上,自己恐怕真要「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對方表明不是為霜雪珠,敖晶也沒辦法,她眼珠一轉,對羅長春道:「道長可否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看我能否幫上忙。」   羅長春明知她是在維護原虎,也不敢不答,遂道:「這小子勾結妖孽強佔高陽城太守女兒的身體,為禍世間。老夫受人所托找回小姐,還請公主明鑒。」   這事對敖晶而言根本不值一哂,她毫不在意的對原虎道:「真的嗎?」   原虎不知她想幹什麼,惟有如實答道 :「是。不過這其中有一些誤會,羅道長不肯聽我解釋。」   敖晶回頭對羅長春笑道:「既是有誤會,那不如道長與原公子一會兒隨我回去,大家坐下來慢慢講清如何?」   羅長春面色一沉就要發作,但想起對方身份終是不敢,他強壓怒火道:「此事並不關公主的事,為何公主定要置身事內?」   敖晶拂然不悅道:「道長這話是什麼意思?」   羅長春心裡一驚,龍族出了名的霸道強橫,自己剛才只圖口快,差點就闖下大禍。無論如何在此不宜再生事端,反正他們就要離開,只要自己盯緊一點,也不怕這小子飛上天去。他無奈道:「一切謹聽公主吩咐。」   敖晶滿意的笑笑,正要說話,突聽背後童猛喝道:「什麼人?站住!」   幾人愕然轉頭,只見五個人不知何時悄然來到台側。這些人樣貌打扮均極普通,但由於在高台與韓紹南等人之間有一片無人空地,他們這麼突兀之極的出現在此處,仍覺搶眼。   被人喝破,那五人露出古怪的笑容,竟十分陰冷深沉。就在此時,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他們閃電般躍起,齊齊向敖晶撲去。身形僵硬偏又迅快異常,竟帶著幾分鬼氣。   龍族實力終顯現出來。同一時間童猛與後方侍衛飛身而起截往五人,雙方於半空相接,幾下氣勁爆響連般響起,眾人落下地面,但仍有兩人脫身而出攻向敖晶。想不到這些人強橫至此,數名龍族高手都攔不住他兩,敢以區區五人前來行刺,果有不凡身手。   敖晶對迅速接近的兩人似若未見,面容不見一絲變化。待兩人接近到身前五尺之時,她右手似緩實快的輕抬而起,口中低喝一聲:「破!」一道無形氣勁吐出,像一把重鐵錘般狂搗向行刺者,一個嬌小女子,出手竟霸道若斯!   兩人中那穿灰衣的人倏地止步,雙手合於胸前一推一收再向外側一擰,已將此擊化解,跟著灰影一閃,他已來至敖晶右側,一拳擊向她肋下;而另一名身材矮胖的人卻腳步一挫,毫不遲滯的繞過敖晶,目標—竟是手捧灼玉匣的原虎。   由襲擊開始至此刻實在太快,除龍族外,餘下的人甚至連反應的時間也欠奉。那名矮胖的人剎時進至原虎身側,右手揚起直抓灼玉匣。   手至中途徒地一把桃木劍搭上手腕,立時一股灰黑輕煙冒起,被觸皮膚燒傷般發紅起泡。那人如遭雷擊,立刻抽回手,躍往一旁。   羅長春收起木劍,冷笑道:「我果沒猜錯,又是群頂著人皮的妖邪。」   那矮胖者開口,聲音尖銳怪異,讓人聽得極不好受:「我們目標只是霜雪珠,天元宮真要插手麼?」   羅長春跨前一步,大聲道:「我羅長春生平最憎恨妖邪為禍,我不管你們幹什麼,只要害了人,定誅不饒。」.   那人面上一股黑氣浮上,霎時臉若死灰,顯已怒到極點。他緩緩道:「既是如此,也沒什麼好講的了……」極速標前,直取原虎。   人們終於反應過來,鄧廣洋站起,大聲指揮下方守衛士兵將高台團團圍住,因他知道這種事普通官兵再多也沒用,只會徒增死傷。現在圍住高台,也只是阻止下方有人煽動群眾製造混亂而已;那邊岳昊來等也迅速向這處趕來,無奈被民眾與官兵擋著,一時不得靠近。   餘下的韓徐等人則抱著看好戲的樣兒,樂得讓這幫不知死活的人去搶,反正只要沒有龍族阻礙,他們自信可敢在任何人手上爭奪霜雪珠。而那些民眾則最為高興,期盼已久的霜雪珠現世如此平淡,讓所有來看熱鬧的人無不大失所望,現在終於有了一些有趣的事,人人無不睜大了眼,吵鬧聲震天價響,竟比敖晶出現時還要興奮。   原虎也回過神來,他退後一步反手將外衣解下包上玉匣,迅速將其負於背上,同時靈活的避過那幾記撲抓。這群人行動笨拙僵直,與其陰險狠辣的動作大相其異,卻偏又快得出奇,若非原虎這些日子有了豐富的實戰經驗,本身實力又有了大副提升,幾在第一下就被他得手。饒是如此,也只有閃避的份兒,而無還手之力。   見這人竟如此狂傲,完全不將自己放在眼內,羅長春大是惱怒。他手執木劍,口中低聲唸咒,對準矮者後背一指:「破魔炎。」一道青色碧光由指端吐出,毒蛇般直噬那人。   矮者估料不到原虎會有水準以上的實力,幾下撲空,漸漸有些焦躁起來。正欲加力全力一擊,忽覺不對,不及細想下猛的轉身,青炎已至眼前,慌舉手擋格。   蓬!青炎擊實,一時碧光大盛,叫人不敢直視。那矮者發出一聲尖銳之極的歷嘯,由碧光中飛竄而出,兩手衣衫盡碎,臂上肌膚竟如旱天龜裂的土地般裂痕處處,極是嚇人。   羅長春得勢不饒人,提起木劍躍起直刺矮者胸口。那矮者面目一霎變得說不出的扭曲詭異,不顧傷勢的迎上木劍,任由木劍刺穿其左掌亦一把抓住劍身,右掌一下拍在羅長春胸口。   羅長春應掌飛跌而下,同時手中木劍大力一絞,那人左手到肩剎那化為一堆碎肉骨塊,卻沒有一滴血留下。奇怪的是整只左臂不見,那人卻只像是失去了件微不足道的東西般,毫不在意,也沒有痛苦之色,反咭咭一笑,順勢向原虎衝下。   那邊灰衣人已與敖晶過了百餘招,敖晶武藝一於她那複雜多變的性格般,時而強霸,時而柔和,時而靈動迅捷,時而拙然質樸,正邪相雜,變化無方,讓人難以招架。可她卻越打越是心驚,自己身為龍族第三大高手,一向罕逢敵手,可對手與自己交手百招,無論自己怎麼變化招式,均絲毫佔不了上風,他究竟是何人?   童猛則越來越是惱怒,眼見公主與那灰衣人纏鬥許久,自己卻不能上前協助,反與五名侍衛被這三個貌似普通的人拖住不得分身,一向心高氣傲的他如何受得這等侮辱。只見他徒地仰天長嘯,發出的竟是聲聲高亢的龍吟,同時身體亦起了驚人的變化,古銅色的肌膚化為赤黑色的龍鱗,雙眼轉為深紅色,手指漲大伸長如鷹爪,指甲根根突起,銳如鋼針,由腦後沿背樑脊骨暴突,至股後化為一條長尾,整個人已七分像龍,三分像人。         ∼第四章∼     那五名侍衛知他這是狂化的前兆,也是僅次於原形最能發揮力量的模樣。(非在萬不得已,龍族的人並不會以原形與人爭鬥,而事實上也很少有需要這麼做,因他們實是太強了)蛟龍天性殘暴,平日尚可保持理智,但一旦怒至極點而狂化的話,那就非常危險了。對皇族的極端忠誠可使他認得主人,但對其他活物,那就只有—殺!就算自己人亦不例外。   知道這可怕後果的五名侍衛齊齊跳出戰團,不敢再上前一步。而那三名侵襲的人也不阻止,因他們已本能的感受到,真正的危險就在眼前。   「嗚~~~」童猛一聲狂吼,已掠起撲向身前一名瘦高個子,隨之而起的那股強絕氣勢,使他看起來就有如一隻洪荒巨獸,恐怖已極。同一時另兩人也有了動作,長著八字鬍的那人由左側繞來,全力攻向童猛腹側;另一名模樣木訥有如老農的人則雙手向外一分,兩團黑氣現於掌上不住滾動,他對準童猛一揚手,右手氣團發出尖銳破空嘯聲擊向童猛後背,左手那團則像鞭子般抽往他的右腳。   瘦高個子全神貫注的盯著童猛的來勢,隨後身體略略仰後,整個人就如一根蓄勢已滿的弓弦,猛的彈出。碰!兩人猛然相交,其威勢之大,直如兩山相撞,發出的沉悶巨響,震得下方的人全摀住雙耳,一臉痛苦。   兩人身手相抵身形霎時停頓,就如兩座充滿力感的雕像,靜立於場中。緊跟著八字鬍那掌,木訥漢那團黑氣擊在童猛身上。一絲鮮血滲出嘴角,童猛卻渾若未覺,疼痛反而更激發了他的凶性。他突地裂嘴一笑,有如負傷的野獸般低低悶吼一聲,瘦高個心裡一悸,恐怖感不可抑制的襲上心頭。   終於動了,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接著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如同決堤的江濤怒潮,瘦高個只感對方手上傳來一股無可匹敵的大力,再也穩不住身形,被推而向後。   八字鬍大驚失色,這傢伙竟頑強至此!他趕緊跟上雙掌不斷拍擊童猛後背,試圖化解同伴危機,而面目木訥那人則全力收縮手中氣索,以阻童猛去勢。無論童猛如何瘋狂,也知道長久下去必然是自己首先受不了,但他也不會白白挨打。   背後長尾悄然捲住八字鬍的足踝,猛然一擺,八字鬍再立不穩,失足跌倒。趁此空隙,童猛改推為收,一把將瘦高個抱入懷內,雙臂環繞猛擠,頓時骨骼碎裂聲連般響起,童猛還似不夠,竟對準那人頸項一口咬下,一揚頭連皮帶肉撕掉半塊脖頸,狀如瘋獸,已全然不似人類打法。   八字鬍見狀大驚,顧不得起身,就地順勢一爪抓在童猛小腿肚上,五股艷紅的龍血噴泉般自指洞中噴出,濺他一頭一臉。然而還來不及得意,一腳從天而降踩在他頭上,霎時頭骨爆裂,眼珠迸突,已成一灘爛肉。   童猛連斃兩人,猛轉過頭來,血紅雙眼猛盯著木訥漢子,口中還咬著八字鬍的大塊頸肉,樣子駭人已極。木訥漢卻並不如何害怕,反是下面圍觀者不住發出驚呼。童猛動了,目標卻是與敖晶纏鬥不休的灰衣人,木訥漢不及細想猛抽氣鞭,不料童猛身子在半空一飄,整個人就似沒有重量般藉著他後拉之力全力向木訥漢衝來。   木訥漢反應也極快,他丟下氣索身子讓往一側,同時已推出兩團氣球擊向半空中的童猛。然而他卻忘了一件事,忽然一團紅紅白白的物體打在自己臉上,視線一時受阻,他急伸手扯下一看,竟是那塊頸肉。心感不妙,童猛已逼至自己身前,雙手抓住胸口,手指深入肌肉扣住胸骨大力一扯,竟將整塊胸骨全部撕下。一時大塊大塊的骨肉飛濺半空,心肺臟器一股腦的滾出,童猛嘿嘿冷笑,一腳踹開木訥漢屍身,準備向那個該死的,膽敢冒犯公主的灰衣人殺去。   原虎越來越覺吃力,他本就有傷在身,加上對手比他強上許多,在全力躲避一陣後,體內山神氣開始有了不繼的徵兆。幸而矮胖者只剩一隻手,原虎那種全速中突然轉向的身法也頗為怪異,他才能撐到現在。   連續格開矮胖者四記狠抓後,「哧啦」一聲原虎左臂衣袖撕裂,一道長長血痕現於手上。原虎趕緊提起僅餘山神勁氣,腳下加速,幾下行雲流水般的旋身轉折已退至台側。   矮胖者本以為原虎已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現在見他這麼「威猛」,不禁一愕,難道這小子剛才竟未出全力?就在這麼一猶豫的當口,原虎解下灼玉匣脫手向遠處的雷行雲甩去:「行雲,接住!」   矮胖者大驚,想也不想掠起撲向雷行雲。原虎當然不會讓他這麼容易脫身,跟著躍起。這麼做其實很冒險,沒了灼玉匣,原虎現在只是一名無足輕重的擋路者,矮胖者在逼急了時定會對他下殺手,以原虎目前的狀態來說,他實已將自己推到了極危險的地步。   果然見原虎斜斜向自己撲至,矮胖者陰陰一笑,右掌凌空一拍。一股凜冽透骨而又不帶一絲風聲的詭秘寒氣剎那侵入原虎體內,一瞬間原虎只覺體溫驟降至冰點以下,一切生機似都已斷絕,各種感官漸漸好像不屬於自己,緊接著腦中轟然一響,由半空直墜而下。   體內山神氣已不可思議的高速全力運作,原虎猛的清醒過來,也就在這時,他明白了對方的身份,因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了。不過不是感慨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這條小命。原虎身子翻得兩翻,再運用山神玉將地面變軟,以緩解下墜的衝擊。饒是如此,落地後他仍噴出一口鮮血,腳下一軟,再無力爬起。   那股陰毒寒氣再次在體內出現,在原虎經絡間瘋狂竄行,一點點奪去他的生氣。原虎知道體內不足的勁氣已不足以及時化解這股寒勁,若還想活下去的話,就決不能再使用山神氣。他拋下外事,就地盤膝坐下,開始療傷。   解決掉那名不自量力的礙事者後,矮胖者右手再出,改掌為爪,一股吸攝之力直取半空中的灼玉匣。本來向前拋飛的玉匣在空中略微一頓,接著向後飛回。矮胖者臉現狂喜之色,他幾認定此匣已是囊中之物。   「氣劍」「降雷術」隨著兩聲斷喝,一道氣劍以極速打在灼玉匣底,將其擊得直飛向上;同時一道落雷狠狠擊在矮胖者身上,剎時一股皮肉焦臭味瀰漫開來,矮胖者發出一聲慘呼直墜而下。   出手者正是岳昊來,他以極快的速度完成兩道法術,完全粉碎矮胖者奪珠的美夢,還將其重創。一時間所有爭鬥都停止下來,全部的人都眼定定的望著在半空中翻翻滾滾的灼玉匣,全場靜至沒有一絲聲息,氣氛怪異已極。   升到頂點,灼玉匣開始下落,不約而同的所有人再次發動。敖晶與灰衣人又鬥在一起,一灰一白兩道人影閃電般在台上飛纏交錯,氣勁爆響,已成生死之搏;童猛剛想加入戰團,心中警兆忽現,背後已挨幾下重擊,他訝然回頭,發現先前被殺的三人屍體竟全部站起,三具殘缺不全的死屍再次向自己攻來;台下韓紹南等人雖不敢明搶,卻指使一眾手下悄悄聚至灼玉匣的下落地點,準備一有機會就趁亂搶奪;這邊岳昊來等一眾也加快腳步,排開擋路群眾向高台奔去……   整個閱兵場一片混亂,事情開始向不受控制的方向發展著。         ∼第五章∼     山神玉不愧為不世奇出的異寶,原虎體內勁氣雖只剩若游絲,但就憑著這絲氣勁,在經脈游動間卻不斷吸納著侵體的寒氣,最後化為一股以山神氣為裡,陰氣為表的氣束。原虎對外面的喧鬧鬥爭不聞不問,集中全副心神控制這股氣束,試圖將它排出體外。   就在快要成功之時,原虎突覺身體一輕,已被人帶起飛至半空。他忍不住睜開眼睛,赫然發覺竟是羅長春,他一手抱著自己,正向台下人堆中躍去。   原虎立刻明白他的意圖。被那矮胖者打下後,他即隱在一旁等待機會,看到現在一片大亂,人人注意力均被霜雪珠吸引,再無暇顧及這邊。他就乘自己重傷無力反抗之際,意圖將自己擄走。   想到他的凶狠與蠻不講理,原虎清楚知道若他得手,自己會是什麼下場,還有可能連累小蘭。現在只有自己能救自己了,他腦中靈光一現,悄悄將手貼於羅長春小腹氣海上,跟著猛地吐勁,那股氣束自掌中直湧而出,刺入羅長春氣海穴中。   羅長春正將心神放於四周,以防有人阻攔,何況他也萬萬沒有想到手中這人還有餘力反抗,所以等他感覺不妙時,為時已晚。那股陰毒之極的寒勁剎那在氣海中爆發開來,整個丹田之氣都被引動,發瘋似的四下亂竄。羅長春只覺渾身經脈都扭轉過來,體內法力內勁不受控制的攪為一團,在身體中鬧了個天翻地覆;而最為要命的是,一股來歷不明的氣絲竟由小腹直貫頭部,瞬間就如一枚鋼釘被強釘入腦,他一下只覺天旋地轉,再抱不住原虎,慘哼一聲墜落場中。   原虎已將體內最後一絲氣勁也排了出去,現在的他,空空蕩蕩連動一根手指也難,等若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嬰孩。從這種高度落下不死也得重傷,媽的!真好運啊……他苦笑一聲,無奈的感慨道,緊跟著落下。   突地一道白色身影自下方人群中直衝而上,攬住原虎輕飄飄投往遠處。待到落地,原虎這才看清救下自己的人竟是妖狐族少女胡鈴。她仍是那副冷傲的模樣,不理周圍驚訝的人,一把將原虎放下。   原虎來不及說話,只感腳下使不出半分力氣,就要跌倒,慌亂中雙手本能的向前伸出,想要抓住什麼穩住身體。忽感觸手處溫溫軟軟,一種奇特而又很舒服的觸覺自手心傳來。他奇怪的抬頭,一看之下幾乎魂飛天外。   胡鈴滿面紅霞呼吸急促,似嗔似怒的狠狠盯著自己。而自己的手,赫然抓在他的酥胸之上,隔著白衣深陷那團軟肉之中,難道……原虎大叫一聲,趕忙道:「胡姑娘,我不是故意的,對,對不起。」   胡鈴卻沒有一如往常的發怒,反而別過頭去,小聲道:「那…你還不放手?」   原虎這才驚覺自己一急之下,竟還抓著沒放。忙收手道:「對…對不起,我…呃?」失去依靠,他又向一邊倒去。   胡鈴伸手扶住他,一股勁力傳入原虎體內,借它之助原虎感覺恢復了一些體力,已可勉強站穩。胡鈴等他站好後又變回以往那種冷若冰霜的神情,冷冷道:「這是謝你那天替我說話,我決不欠人的情。真搞不懂你是怎麼想的,自身難保了還要收下那顆珠子。」   原胡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多謝姑娘了。哈,也許我本來就是一個傻瓜吧。」   胡鈴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似的盯著原虎,半晌始道:「你們人真奇怪。算了,我可不想捲進這事,得走了,你自己好自為知吧。」轉身閃入人群中不見。   原虎看著她離去的地方,又將手舉到眼前,剛才那令人難忘的消魂感覺似乎還殘留在掌內。他臉微一紅,現在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趕緊向高台擠過去。   他現時體內勁力全失只餘走路的力氣,連一個普通人也不如,再回去幾是必死無疑。但原虎卻似沒想過這些,他只知道,無論怎樣都必須過去,去到那裡,去奪回那顆會給天下帶來無窮災禍的霜雪珠。何況,那處還有他的朋友,長輩,兄弟……至於危險,去他娘的!   很多人,一重一重,有的要過去,有的卻又向外,混成一個巨大的人潮漩渦。原虎,就在其中艱難的行進著。走上兩步,又被擠回三步,又走上兩步……他感覺高台離自己越來越遠,似乎已永遠不可能到達。而身體內那僅寸的氣力也漸漸散去,虛弱無力正一點一點的吞食著他的身心。   期間他數次試圖由山神玉內提取勁氣,均以失敗告終,那塊神妙無方,似有無窮威力的山神玉,竟在這關鍵時刻變成了一塊普通的石頭!?無奈下原虎惟有放棄這想法,繼續艱難的,一點一點的,向前擠著。   突然前方人群大亂,一名渾身皮焦肉爛,面目猙獰有如地獄惡鬼的人由人堆中站起,瘋狂殺戮著周圍的人。凡被他抓住的人均像被抽乾了似的變為具具乾屍,死狀極慘,正是被岳昊來轟下地來的那名矮胖者。   每「吸食」一人,他都像恢復一分。雖然身上外傷並不見好,但從他散發出的那股氣勢,卻讓人明顯的感到此人正漸漸擺脫傷勢。四周百姓無不驚恐萬分,炸窩似的四散奔逃,只望離這惡魔越遠越好,哭爹叫娘之聲響成一片。混亂由小而大,外面的人雖不明白怎麼回事,但今日詭異之事實在太多,想想也不會是什麼好事,於是也跟著外逃。   久積的慌亂全面爆發,終於演變成了全場的動盪,人們叫喊著,爭相向出口湧去,稍微慢點的人無情地被後面的人推倒踩在腳下。維護秩序的士兵們徒勞的阻擋著人潮,反而被驚恐的民眾給踩踏而死。十萬之眾就如退潮的海水,發狂似的向四方出口流去。   原虎在動亂之初就被人推倒在地,幾乎耗盡的體力無法讓他在混亂的人群中再保持站立。起先人們還懂得繞開那些摔倒的人,但到後來,迅速傳染的恐懼如烏雲般籠罩在每一個人頭上,在巨大的壓力下沒人可以保持冷靜,人們只想著一件事:逃出去,逃出去就會沒事,凡是阻在前面的人,都該死……   一腳,兩腳,三腳……早已失去知覺的原虎被奔過的人當墊子般踩著,鮮血自他口鼻流出,手腳多處骨折,情況已與死人無二。場內這樣的慘況太多了,幾乎每隔幾步就有一個躺在地上的死屍,大部分都是被自己的同胞踩死。因此誰也不會注意到,場中一角,一名浴在血泊中的青年,正緩緩向地下沉去。   完全沉入地底的一剎,懷中山神玉有了動靜,他「吐」出無數根綠色的氣絲,一層一層纏繞在原虎身周,迅速將他包裹,就像具被染成綠色的木乃伊。緊跟著一個圓形壁障形成將他吸納入內,隨後繼續下沉,並開始有節奏的一收一鼓。   一切就像又回到了當日被羅長春打傷時的情形,只這次只餘原虎在內,孤身一人,在這虛無的空間中飄飄蕩蕩……   昏昏沉沉,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包裹在原虎體外的那層氣絲發出一聲脆響,就如硬殼般四散破碎。同一時原虎也睜開眼睛,甦醒過來。   一如上次一樣,他的內外傷完全康復,體內再次充盈著山神玉那股龐然浩博的力量,生生不息。原虎猛然吸了口氣,竟比平時深長了近三倍,他一驚停下,這是怎麼回事?   默默察視,原虎驚訝的發現,經過這次受傷,耗盡勁氣以後,再得到山神玉的治療盡勁氣,自己體內蘊藏的山神氣又有了進一步大的飛躍,比以前強上了許多。   其實,原虎並不知道,當他如這次般完完全全的用盡山神氣時,身體就處於一種「空虛」狀態,能夠最大限度的吸取山神玉體內的勁氣,這也正屬於練功法門之一;而這一過程又恰巧是在他身受重傷接受山神玉治療時進行,體內經脈在吸收勁氣的同時不斷被山神氣擴充,強化著。也就是說,他現在身體的「容積」已比以往大大增加,換言之,他的功力又再加深了一步。   因禍得福的原虎卻並沒有什麼喜悅之情。因對他而言,無論自身力量如何強大,也不值得高興。雖說以現在的情勢,自己當然應越強越好。   當務之急是盡快上去,現在上面不知已亂成什麼樣子了。記掛著行雲等人,還有那枚惹事的霜雪珠,原虎操動壁障,迅速上升。         ∼第六章∼     清冷的月輝照在頭上,寂靜無人的演兵場在深沉的夜色中越發顯得空空蕩蕩。偶爾遠處小巷中一二聲犬吠傳來,和著陣陣陰風在場中迴響不止,更使此處有了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原虎大半截身子露出地面,張大了口茫然四顧。這,這怎麼了?若非那處高台就在前面不遠,他幾疑自己來到另一個地方。人呢?天怎麼黑了?我,究竟昏迷了多久?   爬出地面,原虎有些苦惱的抓抓頭。看時間,自己最少已在地下呆了半天之久。但憑著先時的記憶,自己昏過去前場中已經大是混亂,許多人都被踩死踩傷,現在這裡完全看不出一點痕跡。那麼,也許已經過了一到二天了。   怎麼會這樣?現在得趕快找人問個明白。對了,回大帥府!這裡的事若完,行雲他們一定會跟鄧廣洋回去。事不宜遲,原虎看準方向,立刻向鄧府走去。   剛走到場邊,從對面的街道中行出一隊官兵,為首兩人高舉燈籠,將原虎照了個一清二楚。   「什麼人?竟敢違反齊將軍宵禁令,跟我們回去!」一名軍官模樣的人一見原虎孤身一人,大喝道。   宵禁令?齊將軍?怎麼回事?原虎有些模不著頭腦了,他呆楞原地,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那軍官卻以為原虎被嚇傻了,揮揮手,兩名士兵向原虎走去,其中一個還從腰間摸出一卷繩索。   原虎這才感覺有些不對,他退後一步,伸手阻住二人道:「等一下,有話好說。我是鄧大帥府中賓客,現在有要事要趕過去,可否通融一下?」   那知眾官兵一聽之下,無不勃然變色。那軍官一下拔刀在手:「原來是鄧府餘孽,殺了!」眾人一捆而上,原虎身前二人也加快腳步,向他逼近。   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事發生了,原虎心中不安越發強烈。他腳下加力,驀然插入那兩人間,雙肩左右一撞,以將兩士兵擊飛出去。跟著一把拉住左面飛出那人手臂一掄,已將他向跑來的眾人扔去。   最前面一人慘叫一聲,被同伴撞倒在地不省人事。想不到點子這麼硬,還來不及反應,原虎已如影隨形般緊跟而至,目標是手持燈籠的兩人。   兩聲悶哼幾乎同時響起,火光熄滅。眾官兵眼前驟然一黑,不由自主的各人停下腳步,徒勞的四下張望著(儘管什麼也看不到),口中不住呼喝。   「不要亂!」軍官大聲呵斥著手下,突覺後腦一股大力猛然一擊,就此人事不醒。   當眾人眼睛終於適應黑暗後,他們驚訝的發現原虎已然不見,而同時失蹤的還有……自己的長官。   原虎挾著昏迷不醒的軍官在房舍間飛速奔馳著。此次功力大進,他已可毫不費力的帶著個人全力奔行。算準已遠離那隊巡邏士兵,他徒然一個側翻進到一戶人家後園,將軍官仍到牆角,跟著伸手按上他的頭腦。   一股勁氣傳入,受此刺激軍官緩緩甦醒。他睜開眼睛看到原虎站在身前,而自己又在這麼個陌生的地方,已然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你想怎麼樣?」他知道非此人對手,掙扎也沒用,故作鎮靜的問道。   「宵禁令是怎麼回事?為何你一聽大帥之名就要殺我?齊將軍是誰?」原虎此刻心急如焚,懶得跟他囉嗦,開門見山的問。   那軍官露出錯愕神色,奇怪的看著他,似乎原虎問得十分幼稚可笑。原虎見他不答,焦躁的撿起一塊石頭,用勁一握,竟一把捏成幾塊。他顧不上驚訝自己為何如此大力,沉聲道:「快說!」   好厲害,惹不得!那軍官忙道:「齊將軍就是騎兵營指揮使齊應賢將軍。這幾日海鏡城中大亂,他下令一到黃昏後閒雜人等就不准在街上隨意走動,若有違者就抓起來。」   竟是齊應賢?原虎心下大疑,追問道:「這些事不該鄧大帥管嗎?怎輪到齊應賢來下令,鄧大帥怎麼了?」   那軍官又露出那種奇怪的表情,他小心翼翼道:「大爺今天才進城嗎?不會呀,那天後城門早封了,你怎進來的……」   原虎眉頭一皺,這傢伙夾七雜八的在說什麼?他並不習慣脅迫人,只抓住軍官衣領一把將其提了起來,怒道:「少廢話!快說,鄧大帥究竟怎麼了?」   那軍官暗想小命要緊,惟有老實答道:「是,是。鄧廣洋,不,鄧大帥因通敵賣國事發,已經帶著手下逃走,齊將軍正大力搜捕他的餘黨。剛才大,大爺自稱鄧府賓客,小人才以為……並非有意對大爺不敬。」   什麼?!鄧大帥通敵賣國,這決不可能。難道現在海鏡主事已是齊應賢?其他人呢?原虎只覺腦中亂成一團,無數疑問紛紛沓來,他深吸口氣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快說明白點。」   軍官不敢怠慢,連忙一五一十的說出原委。原來原虎已在地下昏迷了三天!當日他昏過去後,在眾人齊力合為下奪取霜雪珠的那幫鬼族不敵敗走,因失去原虎蹤跡,雷行雲自願代為保管,並得到龍族默許。   隨之乘此機會,鄧廣洋當眾宣佈隱退之事,並表示回到朝中就會想當今聖上推薦新任守備總帥人選。哪知在當天晚上,龍族莫名離城,齊應賢突然發難,聯合海境內外守軍迅速控制海鏡城。鄧廣洋棄府而逃,海成與徐業被殺,龍船會土崩瓦解,剩餘人等與東海盟向齊應賢投降,溫成同則不知去向……   原虎聽得呆了起來,沒想到短短三天之內,海鏡竟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故。這位軍官位階不高,再問也問不出什麼,原虎反手一掌將他拍暈。   鄧大帥、王泰、行雲、昊來、燕九、靈月……原虎從未像現在這一刻般想念與擔心著他們。雖然鄧府那裡肯定不會有人,但現在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下定決心後他全力展開身法,再不顧忌會否暴露行蹤,在各處房頂如飛般穿過,直奔向鄧府而去。   約小半個時辰後,原虎來到目的地,並在鄧府外圍慢下來,他趴身於一處屋頂,注視著前方大片房舍。現時鄧府空無一人,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深沉黑暗。雖並未遭刻意破壞,但大門崩壞一半,牆頭還留有多人翻進爬出的痕跡,路邊散落一些雜物,仍使人可以想見當日鄧府中人倉皇走避,以及齊應賢指使大批的人攻入府中的的混亂情景。   確定四周沒人後,原虎縱身而下,由圍牆躍入府內。藉著月色府中情景清晰可見,房屋門窗破損殘敗不堪,傢俱雜物散了一地,均蒙上一層淡淡灰塵。所有值錢物品都不見,花徑內種植的花草被踐踏得一塌糊塗,死多活少。配上原虎此刻心境,顯得分外淒涼。   原虎默默站在前幾日他們一行人住過的小樓外,直想放聲大哭一場。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自出家門後,小蘭、行雲、燕九,到後來的岳昊來、楚劍,他一直都能找到知心朋友,也習慣了與夥伴們在一起的日子。此刻他們生死不明,自己驟然孤零零一人,他只感前所未有的孤單,而對夥伴們的關懷之情也火燒般煎熬著他,想起自己在海鏡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怎麼去找?天啊……原虎情不自禁的捧起了頭。   突然原虎露出警覺之色,他猛的抬頭望向後方。一片樹叢中正有兩人不疾不徐的向自己走來,觀其步伐氣度,是兩名高手無疑。呼……也好,就在他們身上開始找吧。   兩人面目漸漸顯露,竟是龍船會的「龍爪」曾子務與林葵。他二人看清原虎也是一呆,使劍的曾子務隨笑道:「我就知道鄧廣洋的餘孽還會回來,果沒白等。」   用掌的林葵對原虎道:「小子,躲了三天,終於肯露頭了麼?」   這兩人可不好對付,當日雷行雲與燕九在他二人合力之下也身受重傷,但現時情形必不能退後,原虎哼的一聲踏前一步,沉聲道:「聽說二位已成了齊應賢的走狗,不知可否算龍船會的餘孽呢?」   二人臉現愧色,隨即被狂怒取代,林葵喝道:「臭小子,死到臨頭還在嘴硬!」   曾子務把劍一揮,直指原虎:「跟他囉嗦什麼,待會到了大牢,看他還能猖狂到幾時。」   兩人多年配合。話音剛落已同時躍起,一掌一劍分左右向原虎攻至。原虎提聚勁力,一拳向曾子務拍出,功力大進後果然不凡,一股狂飆隨之湧出向其刮去;而他人已向林葵迎上。   曾子務感覺湧來勁力非同小可,更知若花時間化解勢會失去先機,他長劍一挑迎上勁氣,在接觸的一剎手腕一翻人已借勢彈高,勢子不改刺向原虎後背。   這邊原虎與林葵交手數回,林葵雖招式簡單,但掌力渾厚,加之經驗豐富,原虎幾從一開始就被他壓著打。這時曾子務劍勢已到,若兩人連手將他捲入其中,今日必定凶多吉少。   不能再隱瞞了。原虎深知此次非同往昔,刻意隱藏就是自尋死路。念頭一起,勁隨意動,山神玉立生感應,一根石刺破土而出,直刺林葵小腹;同時背後如長眼睛般冒出另一根,架住曾子務的長劍。   乍見之下,兩人俱都大吃一驚,搞什麼東西?林葵急側身閃避。原虎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他身子跟著一旋變為正對側身的林葵,一掌拍向其胸。同時左手連揮,數枚土針飛出,由不同方位攻向收劍後撤的曾子務。   這下情況立時不同,在他這種隨心所欲神出鬼沒的攻擊方式下,強如龍爪的二人,也鬧了個手忙腳亂。勉強架住原虎攻胸的一掌,雙腿已被悄無聲息伸出的的石刺刺傷,顧得腿時,胸腹又連挨兩掌,林葵哇的噴出口鮮血,不住退後。而那邊的曾子務,連身都近不來,只能氣急敗壞的躲避著不斷出現的石刺、土針,一面哇哇大叫。   先收拾一個,再向另一個打聽情況。原虎拿定主意,腳下不停的向傷退的林葵逼近。林葵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栽在他的手上,露出絕望的神情,強行壓下傷勢準備一搏。   忽聽一聲「風刃」,原虎心念閃動人已側翻而出,剛才落腳處緊跟著被一道「風刃」劃開。著地後他又連著幾個跟頭避開如影而至的四道「氣劍」。他站穩身形隨即手一揮,一道土牆顯於身前,與追至的一團火球相撞,轟一聲的炸個粉碎。   啪啪啪……一陣鼓掌之聲傳來,數人現身小樓左右,其中一人讚道:「好身手,難怪『龍爪』也要在你手上吃了大虧了。」   定睛一看原虎暗暗叫苦,來人大多數為老朋友了。發話的正是東海盟大總管丁行,他身後站著四人。有二人他都認識,一人是那晚溫府以「旋風柱」將他打成重傷的木行道士;還有一個竟是溫英;另兩人在兩日前的大會上也見過一面,是東海盟的高手。         ∼第七章∼     原虎很快鎮定下來,他輕鬆的拍拍身上灰塵:「原來都是熟人了,想來找我敘舊嗎?」   溫英是一見他就有氣,戳指怒道:「原虎,你今天死定了,還不束手就擒!」   原虎故意露出訝然之色:「閣下不是溫太守的侄子嗎?怎會跟他們在一塊?」   溫英臉色一變,有些畏懼的看看身旁丁行,大喝道:「少廢話!」不等丁行有所表示,搶先揮劍而上。   他這麼一動,另三人也跟著有了動作。木行道士執出一道黃符開始唸咒;另一火行道士也準備著一個法術;剩下那人則揮刀隨溫英搶上。只有丁行站在原地,注視著場中變化。   曾子務猶豫了一下,沒有加入,只喊了一聲:「小心他的妖法。」上前扶住重傷的林葵。   丁行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冷冷回道:「閣下好有心啊,守在這兒想吃獨食。若非我們聽到打鬥聲趕來,這小子恐怕已經被你倆抓去邀功了吧?」   這擺明是反話,現在勢不如人,曾子務悶哼一聲也不反駁,默默扶著林葵走到一邊,助他療傷。   溫英水平趕曾子務可差遠了,原虎作勢向一旁衝去,他不知是計,跟著轉身。瞅準空隙,原虎使出自己的獨特身法,身形直直轉折,速度不減反增,霎時已衝至溫英身側。   怎麼這麼厲害?溫英大駭,忙回劍刺出,同時他身後的同伴也一刀斬向原虎頸側。原虎一把抓住溫英手腕向上一提,借其劍架開那人的刀,同時使溫英腳底地面一凸,溫英立失去平衡。原虎就勢一拉一扯,慘叫聲中已將他扔向後方。   使刀那人乘原虎扔人空門大開之際一刀搠向原虎胸口,又快又狠,比之溫英又厲害許多。原虎仰腰後折,腳步一滑整個人成弓字避開,跟著挺身而起反肘擊向那人頭部。那人反應也不慢,反腕回刀,向前遞出一招右劃原虎腹側。原虎左掌下拍刀身,跟著提膝撞向此人背後。那人一個前翻避開,就地一滾退出戰團。   丁行臉色微變,據他所知此子武藝不過泛泛,比之同行的雷行雲尚差上一截。但他先將橫行海鏡大名鼎鼎的龍爪一人擊成重傷;又一招收拾「斧頭幫」幫主溫英;使刀那人名叫張復,乃東海盟二輩幫眾中的一流好手,竟也不是他的對手。據曾子務說他還會什麼「妖法」?突然失蹤的這三天,他究竟去了哪裡?居然有如換了個人一般。他忽然對原虎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暗暗下定決心務必要將他生擒,好好問個明白。   原虎自然不知丁行轉念間想的這許多,打了這麼久,他對自己的力量越來越有信心,對山神玉的運用越發得心應手,早不是先時那個原虎。從入城到此刻不過五天,但日日危險緊迫的環境壓力下,他的潛力也得到空前發揮,以他現時能力,加上山神玉之助,實力甚至已遠超雷行雲。   丁行微一努嘴,那兩名道士會意,將準備好的法術對準原虎扔出。一股強力「風柱」與三道烈焰瞬間出現幾乎同時向原虎擊去。丁行也出手了,他大鳥般飛起撲來,速度之快毫不亞於那股風柱,轉眼間已躍臨原虎頭上。   原虎明白真正的強敵來了,他不可能同時避開或接下這三種攻擊,幾在剎那間已有了決定。他大喝一聲手臂上揮,十餘枚土針破土而出射向半空的丁行,同時人影一晃,俯身避開風柱,任憑那三道火焰打在身上。   呃?不是土行道術,果真是妖法不成?丁行微一錯愕,幸好心裡早有提防,腰一扭,整個人斜衝飛開,避過土針。下面原虎硬挨一道「地焰陣」也不好受,他身上衣衫著火,高熱使他幾乎無法呼吸,他就勢在地上幾個翻滾,撲滅火焰。   哇哇哇……我的衣服啊。機不可失,若那兩個臭道士再放下一個法術的話,自己豈非會變成裸體?原虎動作絲毫不見停頓,立刻翻身而起向那兩名道士衝去。   眾人大為驚訝,挨了「地焰陣」一擊非但沒有受傷,還能立刻反擊!丁行剛一著地立喝道:「阻住他!」溫英與張復應了一聲迅速向原虎迎上,而那兩名道士也趕緊收攝心神,準備下一個法術。   看著不斷接近的二人,原虎深吸口氣不斷提聚功力。不能在這兩人身上耽擱,否則今次必定要遭!一丈、五尺、二尺……一刀一劍同時出手閃電般向原虎劈來。原虎身體鬼魅般左右換晃幾下,硬是從刀劍空隙中擠了進去,而胸口與左臂也不可避免的掛綵。   張復與溫英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原虎是怎麼「卡」進這看似毫無間隙的攻擊中的。再來不及招架,原虎肩頭分別撞上兩人,已然瓦解他們聯手攻勢。   山神氣自動湧向身上創傷,收口止血,而原虎幾個起落來到木行道士身前。沒人想到他會來得這麼快,木行道士臉色大變,猶豫一下終於決定還是繼續,又接著唸咒。原虎自不會給他機會,一拳擊往他腹部。   突的腦後勁風襲來,力道沉厚,若不閃避非受重傷不可,原虎暗歎一聲收招回身。碰!飛速而至的丁行一掌擊在原虎封格的手臂上,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湧來,原虎再無力站穩,向後飛躍。那邊火行道士法術完成,「烈焰鞭!」脫手甩出一條「火鞭」抽往原虎,而溫英與張復則由左右繞向原虎退路。   丁行果然厲害,一招間已讓原虎陷入包圍之中。半空中的原虎心急如焚,丁行來得如此之快,掌力之猛大出他的意料,以至一個不慎已陷入絕境。若任憑此情況發展下去,落地的那一刻,必是重傷被擒之局。   腦中閃過婷兒那只靈獸的影子,好!是生是死就靠這一搏了。半空中的他看準「火鞭」來勢一把將其抄住,霎時鑽心痛由掌心傳來。原虎顧不上叫疼,借力一扯已橫飛向那名火行道士。丁行冷哼一聲:「找死!」,躍起迎上。要知原虎這麼做雖可暫時避開後面等著他的溫張二人,但也因此自己在空中完全被這條「火鞭」牽引,再難做出任何動作。說「任人魚肉」也不為過。   原虎等的就是這一刻,他體內山神氣剎那間連續全力前衝後退達三次之多,帶得整個人在半空頓的一頓,緊跟著將全身力道聚到腳下,猛的放出。就是這麼一頓,已然扭轉局勢。丁行眼巴巴看著必中的一擊落空,而原虎在自己左方有如神助般身形一滯,隨即竟不落反升,人已越過自己向那名目瞪口呆的火行道士撲去,自己則無奈下落。   還在半空,原虎心念操動一塊拳大石塊離地飛起,將那名早不懂反應的火行道士打暈。而自己在落地同時扭腰回身,卻是繞開丁行回撲向那名木行道士,只要再將他解決,自己並非沒有機會贏!   眼見就要成功,豈知非但功敗垂成,還被這臭小子擺了一道,折損一人。丁行幾要氣炸了肺,他怒喝一聲不再保留,全力向原虎殺去,不用活捉了,殺了他!   木行道士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自己已經完成法術,後面有張復與溫英搶上護衛,丁行也全力趕來,我還怕你這小子不成?他對著原虎使出法術,同時人向後面退去。   「龍卷咒!」一股龍捲風平地出現向原虎捲去,場內立時飛砂走石目不能視,強大吸力引得樹木猛烈的向場中搖擺,一些較輕的物體已開始慢慢向風眼移動。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能再有任何行動,只能護住頭臉等待法術消失。終於,龍捲風漸漸變小最後散去。各人急看場中,先前原虎立足處竟被強風吸掉一層地皮!地下紅色的土壤外露,煞是觸目驚心。   溫英到處望望,疑惑道:「人呢?」   木行道士不滿的盯了他一眼,傲然道:「在此風之下,他恐怕早已身死,屍骨無存了……」忽的看到張復與溫英兩人驚恐看著自己身後,臉上表情就像活活見了鬼。   呃?剛想回頭,一股大力擊在腦後,木行道士眼前一黑,昏了過去。原虎吁了口氣,跨過木行道士身體,向溫英與張復走去。這一下太過詭異,除非知道山神玉底細的人,否則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原虎是怎麼無聲無息來至木行道士身後的。溫張二人不可抑制的發起抖來,驚叫一聲轉身逃去。   丁行畢竟非兩人可比,雖滿心疑惑,但他已隱隱猜出這與原虎那奇特的控石之技有關,暗忖就算沒那兩個草包,自己該也可勝他,當下冷哼一聲迎上。   就在這時鄧府四周突的傳來無數人的腳步聲,數十根火把正向這邊行來,每根火把周圍黑壓壓全是人影。剛才那道龍捲風威勢實在太大,終於驚動周圍士兵。   原虎知道再不能逗留,轉身欲逃。丁行哪會容他逃去,幾在原虎轉身的剎那他人已撲了過來,伸手按向他的肩頭。原虎沉肩避開,就勢撞了過去,同時右手連彈幾下,幾根土刺冒起扎向丁行的腳。丁行使出一套奇特的步法,身形行雲流水般循一定規律移動,幾下轉折竟來到原虎左方,橫腳撐向他的小腹。   還是第一次遇上這麼奇怪的身法,原虎施出急行換向之術,體內山神氣移向左側,人手不抬足不動已右移一尺。什麼!?丁行嚇了一跳,這小子古怪招數層出不窮,究竟從哪兒蹦出來的?手腳卻絲毫不緩,立刻跟進拍向原虎後腦。   原虎腳下一滑旋轉了半個圈,已與丁行相對,雙掌推出。就怕你不來,丁行大喜,暗想:只要兩人這一掌對實,以自己功力,必可將他拖至援軍趕到。想也不想跟著遞出雙手。   兩人四掌相對,丁行立覺不對,怎麼對方掌上輕飄飄的一點力道也沒有。忽的看見原虎嘴角露出嘲弄一笑,身子後仰,似欲退去。好狡猾的小子,竟想借我的掌力退走,豈能讓你如意。丁行強行收回掌勁,他自然遠未到掌力收發由心之境,這麼一下已受內傷。   緊接著讓他驚駭欲絕的事發生了,原虎非但未退,雙掌還不可能的湧出兩股強絕力道逆行穿透自己經脈。一瞬間丁行終明白原虎的真正用意,他到這一刻都還未放棄制敵。他準備先以退走假象引人上當,然後一舉將丁行制服,其應變之能,以及在危險臨頭時的大膽果絕,足以讓每一個見慣平日原虎的人驚歎不已。   雖不甘心,但這兩股掌力太強,加上自己先收回內力,經脈空虛,已無法抵禦。丁行狂噴一口鮮血,飛跌開去。他至此刻仍不明白,原虎究竟怎樣做到將內力控制自如的。四面八方都有人圍了過來,最前面的人連臉都可以看清了,原虎知道機不可失,趕緊上前抓住丁行,只要將他帶走,該可知曉很多事。   然而久不出手的曾子務偏在這時揮劍攻上,原虎心叫可惜,自己雖可勝他。但也非一兩招的事,看來無法如願了。他毫不遲疑的退開,在包圍網形成前從容逸去。   遠遠的溫英看著剛才一切,只感頭皮發麻。他忽的記起了在舅舅身邊,那名叫歸藏的神秘男人曾這麼評價原虎等人的話:「千萬別小看他們,這幾人有著我們估測不到的強大實力。想對付他們,決非易事。」第一次見面時這個原虎在自己眼中武藝只算二流,才幾天功夫,竟然……再想想下落不明的雷行雲等人,溫英心裡一顫,我們,說不定真惹到了些不得了的人……         ∼第八章∼     在漆黑的夜色中原虎飛快的奔行著,雖只瞭解大致情況,但他已知道鄧大帥與行雲等現時還未遭毒手,先放下了一半的心。剛才在眾人齊心合圍下原虎展現了驚人的心智實力,也讓他對自己有個重新的認識。以前在夥伴中還沒有發覺,原來自己不知不覺已到了這種程度,也使他更加有信心與敵人周旋下去。雖然現在幾乎整個海鏡都是敵人,自己只要一個不慎,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他下一個目的地是藥神婆處,小蘭必定已經醒來,三天下落不明,她一定正在為我擔心吧,想到這裡整個心都熱了起來。而且自己也迫切需要有人告訴這三天海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腳下加速,如飛般穿越空無一人的大街小巷,向碼頭而去……   半個時辰後。   原虎呆立於已成一片廢墟的小屋前。以前那座陰暗神秘,充盈著藥香的小屋,現在已變為一堆燒得漆黑的斷磚殘瓦。想不到連藥神婆也遭了毒手,原虎生出天地(海鏡)茫茫,竟無處可去的感覺。其實也怪自己疏忽,當時帶小蘭求醫就與丁行發生了衝突,隨後又幾次前來,只要有心人,當可查出藥神婆與自己一行的關係。唉,不過藥神婆乃老江湖,手段又高,定不會有什麼危險。原虎記起與她之約,看來只有到那時去亞天峰頂,再見小蘭了。   在這裡呆著也沒意思,原虎明白今晚已再查不出什麼,不如留待體力明日再想辦法。可到哪兒去休息呢?忽的腦中靈光一現,他找到附近一處廢棄的倉庫,在裡面一個角落慢慢沉入地底,就在力障裡睡起了大覺。再沒有比這裡更安全的了。   翌日,原虎由那座倉庫中悄悄出來,混跡於碼頭上的人流中。昨晚一覺真是舒服無比,今早起來自己感覺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看來以後倒可多在裡面睡睡。   仔細考慮過後,他發現自己現在的當務之急並非是去打聽行雲等的下落,而是先解決吃穿這兩大難題。縱然山神玉療傷奇效,但也醫不了肚餓,算算也有近四天沒有吃飯,腹中現在正可謂「聲如雷鳴」。還有就是衣服,外袍當日用來包裹灼玉匣,混亂中早已不知去向,內衣在昨晚打鬥中又是火燒又是地上蹭啊磨的,早爛得不成樣子,加上自己蓬頭垢面,真有幾分像乞丐。幸好現在是在大批碼頭苦力中,大家誰也好不了哪兒去,倒不怎麼顯眼。若到了大街之上,恐怕只要自己隨便找個牆角一坐,就會有人扔錢過來。   思來忖去,終還是只有做賊一途。原虎歎了口氣,沒辦法,就當從權吧。他轉入一條橫街,準備找一家看來比較富裕的就下手。東轉西轉,好半天後終看中一家屋瓦光鮮寬廳大堂的人家。瞅瞅左右無人,一下躍進牆去。   不出所料,後院寂靜無人,原虎悄悄摸到屋後靜聽,屋中也一個人沒有,他翻開窗戶溜了進去。東翻西找一陣,搜出一件合身的衣衫和幾十兩碎銀。畢竟不慣白天做賊,原虎只帶上這些與屋中豪華擺設並不相稱的「戰果」匆匆離開。   找家澡堂舒舒服服的洗了次澡,換上乾淨的衣裳再到一家館子裡美美吃上一頓。等到自己都覺得懶洋洋想睡了時,他這才大搖大擺的走上大街。   在吃飯時他曾刻意偷聽左右鄰桌人的對話,卻沒得一點有價值的消息。大概是齊應賢禁令甚嚴,所以人人均避諱甚深,不敢說及一點有關這幾天變故的話題。而原虎也不敢自己主動去打聽,怕惹人懷疑。   現在最快最有效的方法當然是直接摸到齊應賢府上,在那裡定會有收穫。可是就算要做,也得等到晚上。再說無論現在多麼厲害,自己這個「夜探」的菜鳥級人物,想獨闖齊府,恐也凶多吉少。原虎在大街上邊行邊想,連著幾個辦法都難以進行下去。唉,要是昊來在就好了。   忽的眼角一個熟悉的人影一閃,跟著轉入一條橫街。原虎心念一動,已記起這是當日自藥神婆處出來後曾跟蹤過自己的三個人之一。雖不知他具體屬哪邊人馬,但不論怎樣,跟上去也比在街上傻逛強。主意打定,忙綴了上去。   這個人很警覺,普通人可能難以發現,但他在走動間忽快忽慢。有時一小段路要走上半天,還不時停下借買東西觀察周圍情況。有時卻快得出奇,大步流星,但當你匆忙跟著他轉過一個街角時,卻往往發現他正站在某個小攤前看著轉角處,顯然有著極高明的跟蹤與反跟蹤經驗。   幸而原虎經過不斷吸取山神氣後,本身靈覺大為提升。就靠著超越常人的敏銳感覺,他緊緊「鎖定」那人,不緊不慢的躡在他後面,一路穿越大街小巷,最後漸漸走入海鏡城北面的住宅區域中。   這裡可算海鏡的「貧民窟」,很多貧苦人家都在此安家落戶。人員混雜房屋殘破,小巷中污穢骯髒,東搭西建的臨時房舍隨處可見,擁擠不堪。也正因如此,反最適合見不得光的人躲藏,各屋間有無數暗道狹隙,不要說初來的人會暈頭轉向,就連很多長住於此的人,也無法盡識每一處地方。   進到這裡後原虎不敢怠慢,全力集中精神跟著此人,在各處百般一樣又卻百般不一樣的小道、長巷、破屋、爛房間穿來插去。就在自己快要被旋暈了時,那人終於停了下來,走入一間與別處小屋毫無二致的木板房中去。   原虎吁了口氣,好險,差點就跟丟了。他不敢直接走過去,左右看看,斜插入一條充滿腐臭的,污水長流的小巷中,悄悄來到那間木屋背後。將呼吸放細放長,直至微不可聞,他這才蹲身於窗台下,凝神靜聽屋內動靜。   「這兩天官兵查得很緊,打聽不到別的消息。」這時只聽屋內一人道。   「失散的弟兄們有聯絡了嗎?」一個年輕的聲音道。原虎皺了皺眉,聽起來好熟,但卻想不起是誰。   「沒有,我又不敢留下暗記,沒辦法跟他們聯繫上。」先時那人道。   一個粗豪的聲音大聲道:「要不是那兩個狗賊叛變,我們也不至於……」   那年輕的聲音道:「現在急也沒用。當務之急還是要救出宋爺,有了他,我們才有機會翻身。」   先時那人道:「可是宋爺被關在齊應賢府上,就我們幾個人能行嗎?」   那粗豪的人似乎甚為惱怒,罵道:「你怕死就不要去!我就算死了,也不放過齊應賢那混蛋。」   先時那人也怒道:「誰怕了?我只說要好好計議,否則白白去送死,也不見得是好漢子。是不是,吳大哥?」   那粗豪的人哼了一聲。原虎卻一下想起屋中人是誰了,那個年輕的人正是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龍船會的「龍腹」吳宗之。聽聞龍船會已被齊應賢滅了,「龍頭」徐業身死,沒想到吳宗之還逃了出來隱身於此。他們商量著要去救的,自是有「智囊」之稱的「龍頸」宋山了。   屋中的人又開始議論,原虎卻沒心思聽下去。他心念急轉,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再考慮一番,終下定決心,只見他伸出手,輕輕在窗沿上敲了兩記。   「咯咯!」這兩聲輕響就像有著巨大的魔力,屋內立刻靜寂無聲,落針可聞。這種前後強烈的對比變化,份外讓人覺得詭異。   三個呼吸的時間,但對屋內屋外的人來說均有如一個時辰般的漫長。估計裡面的人有了適應的時間,原虎這才輕聲道:「裡面的朋友,在下並無惡意,可否進來一談?」   又隔了一會兒,吳宗之道:「請進。」   原虎慢慢站起,緩緩拉開窗戶,輕輕躍了進去。腳未著地,兩件兵刃已向他招呼過來,左刀右斧,均是高手。原虎體內山神氣扭返,整個人憑空後退,貼著牆壁滑開半尺,隨後腳步轉錯間已退至小屋另一頭,揚手道:「等一下。」   那兩人想不到這麼都打不著他,還被他在眨眼間跑到那邊,均知此人武藝之高,兩人聯手也非其對手。他們對看一眼,卻又攻上。   這下有時間看清,使刀的就是那名被跟蹤的男子,使斧的則是個牛高馬大、一臉絡腮鬍的漢子。吳宗之並未參與打鬥,只站在一旁看著二人攻擊。原虎一個跨身踏前一大步,猛的切入兩人進攻路線間,封死他們所有攻勢。隨後一掌拍在那漢子斧面上,山神氣生出粘勁,一牽一引將他帶向一旁。另一邊則隨手造出根土刺將使刀那人避到牆角,無法動彈。   他這麼做其實是經過充分的考慮。他們與龍船會失和不過因為一件小事,現在雙方均屬落難之人,這麼一點小芥蒂已可忽略不計。對方現在正在困難時,而自己也急需幫助,雙方該有合作餘地。自己先才出聲相告,就是想表明我有不可忽視的實力,能夠不被發覺的接近,但卻無意危害你們,所以才明示加上進來後不傷一人,以吳宗之的才智,當可明白原虎的意思。   果然吳宗之伸手阻止欲待再上的兩人道:「不用打了。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原兄,今日來此有何見教?」   原虎收回土刺,對著惡狠狠盯著他的兩人,舉手退後兩步示意不必再打,這才道:「你們需要幫助,我也需要,就這麼簡單。」   吳宗之哦了一聲。他也明白,自己三人若真想去齊府救人,是不可能成功的。自己擅長的是道法,非是武藝。那兩人乃龍船會中五朵浪花級的高手,卻在一招間被原虎制住,若得他之助,事情成功率會大上許多。   他也非婆媽之人,一想通就乾脆道:「好。原兄助我救人,卻不知我們能為原兄提供什麼幫助?」   原虎找張椅子坐下,舒服的伸個懶腰:「請吳兄將這三日發生的事詳細告之。」         ∼第九章∼     那漢子對吳宗之道:「大哥,這人來歷不明,你怎麼能隨便答應他。」   吳宗之舉手示意他不必再說,斥道:「你還看不出來嗎?他若要害我們,這裡早被齊應賢包圍啦。不用多說,我意已決。」   那粗豪漢不敢再說,氣哼哼的與另一個坐到一邊。吳宗之也坐下,訝道:「怎麼原兄會有這麼奇怪的要求,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原虎不知該怎麼對他解釋,苦笑道:「霜雪珠現世那天大亂時我因為一些原因失去知覺,直到昨天才甦醒過來,且孤身一人,所以急於知道這三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行雲和大帥他們到哪兒去了。」   吳宗之露出釋然表情,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那天人群大亂,控也控制不住。後來我們才知道那幾個敢在龍族手上奪珠的人竟是鬼族高手,與敖晶對敵者正是赫赫有名的血海?重屍。乘亂龍頭帶我們也加了進去,伺機搶奪霜雪珠。後來那條蛟龍現了原形。」說道這兒吳宗之臉上露出恐懼之色。「太可怕了,那情景我簡直一輩子也忘不掉。那東西簡直不分敵我,很多人都死在它手上,它周圍全是屍體。那四名鬼卒捨了附身的人現出原形,但在我們合攻下終於還是死了三個,跑了一個,重屍與敖晶兩敗俱傷,也退走。霜雪珠仍落回龍族手上。」   「後來敖晶將他交給你兄弟雷行雲保管。鄧廣洋在那時宣佈要棄職隱退。不妨告訴你,我家龍頭與海成是拜把兄弟,一直都在助他奪取此位。當時因龍族的人在場,沒人敢反對,大家都散了。鄧廣洋與龍族回府,準備過幾天跟養好傷的敖晶一道離開。就在這時,料想不到的事發生了。」吳宗之臉色忽的變得無比蒼白,似乎接下來要說的事,定然非常可怕。   「就是在當天晚上,溫成同邀約海大人與齊應賢到他府上,同時被邀請的我家龍頭和韓紹南等一些海鏡頭面人物,名義是赴溫成同五十壽宴。我們都心知肚明是怎麼一回事,但還是去了。就在宴會上溫成同突然拿出一個據說是『天道』殺手的人頭,並指海大人勾結『天道』殺手組織殺害黃銳,謀害鄧大帥,證據確鑿,就要在宴上逮捕他。更令我們吃驚的是,溫成同竟還拿出一封文書,可以證明齊應賢乃界羅武神大弟子,界羅現任兵馬總帥齊務北的堂兄,有勾結外敵之嫌,也要一併逮捕。」   「就在這時,李七出現了,我這時才知道海大人確是已與李七達成秘議,海大人當場要李七殺了溫成同。但萬萬沒想到,李七,他竟一出手就將海大人的頭摘了下來。就在我們還摸不清頭腦時,曾子務與林葵那兩個狗賊,趁龍頭不備,就……同時外面突然出現了很多士兵,開始圍攻溫府。到那一刻所有的人才明白過來,原來真正與李七勾的,是齊應賢才對。海大人與溫成同,一開始就已經注定失敗了。」吳宗之說到這裡聲音有些哽咽,看來徐業的死,對他打擊非常大,另二人也難過得垂下頭去。   他強打精神,伸手在臉上抹了兩把,略帶些倦意的繼續道:「後來我才知道龍族那晚突然不告而別,原因不明,齊應賢才敢乘溫府夜宴之機發難。溫成同在兩名神秘高手的保護下不知去向,我與他兩人拼了半夜才僥倖逃出。韓紹南當時就降了齊應賢,東海盟與龍船會素來水火不容,他藉機帶人剿滅了我們總舵。宋爺失手被擒關在齊府,兄弟們死的死、散的散,活下來的都不敢露面,唉……」他終忍不住,強忍已久的眼淚流出。「男兒有淚不輕彈!」原虎明白他的感受,只默然不語。   吳宗之很快將情緒調整過來,擦擦眼淚,又道:「齊應賢蓄謀已久,暗中收買很多軍中將官,當夜迅速控制海鏡,封閉城門碼頭,所有人均不能進出。城內則嚴行宵禁,更派大批人滿街搜抓敵對的人,弄得人心惶惶,現在整個海鏡已是他的天下。」   原虎急忙問道:「大帥呢?行雲他們呢?」   吳宗之搖搖頭道:「不知道。那晚逃出後我們就躲在這裡,只派蘇景出去打探消息。」說著向被原虎跟蹤的男子一指,「他的追蹤術很不錯,人也機警,可惜還是沒防住你,事後很多消息都是他打探出來的。」   看見原虎望向自己,蘇景知機的接口道:「鄧大帥的府上也遭了襲擊,但聽說齊應賢的人進去時,裡面已不見一個人影,也沒傳出大帥和你的朋友被捉的消息,我想他們應該沒事。」   雖沒明確答覆,原虎總算是鬆了口氣。他對吳宗之和蘇景道:「謝謝你們。今晚救人的事你們準備怎麼做?」   吳宗之從一個小櫃中拿出一幅圖道:「這是齊應賢府邸的地圖,這兩天情況特殊,警衛該會嚴上許多,所以這上面標的警衛佈置就沒什麼用了。但仍對我們有些幫助,這裡就是牢房。」他指著東北角的一處地方道。   這與他們幾人上次從鄧廣洋處得到地圖一模一樣,看來海鏡主要頭頭們互相之間都有對方府上的地圖佈置。記下位置後,原虎問道:「該怎麼過去呢?」   吳宗之指著西面道:「這裡是齊府花園,裡面有個小湖,有暗渠通向外面,我們可以從這裡潛進去。然後順著圍牆來到牢外,在平日這一段路守衛會比較少,但現在就不知道了。」   得知有這麼多情況不明瞭,原虎眉頭大皺:「情況這麼不明,你認為會成功嗎?」   那豪漢忍不住拍案而起道:「早知你不肯誠心幫我們,若是害怕就早點滾開!」   吳宗之厲聲喝止他道:「宋盛,坐下。原兄不是這樣的人。」   原虎摸著下巴沉吟道:「放心吧,我答應過的事一定會做到。唔……這樣吧,我看還是我一個人去好了。你們在外隨時掩護我。」   什麼!?三人全呆了起來,原虎竟想一個人獨闖齊府去救人!他不是自大到找不著北了,就是個無可救藥的白癡。   宋盛冷笑一聲,一副把原虎當傻瓜看的樣子:「不要被我罵了膽小就充好漢,你要想死我可以借你斧子,但千萬別連累我們。」   蘇景雖沒說什麼,但也可看出他認為原虎在說瘋話。   吳宗之雖沒明說,但也疑惑道:「原兄有把握嗎?嘿,老實說,齊府現在守衛嚴密無比,若憑一個人實在……」   原虎不答,逕直走到屋心,在眾目睽睽下沉入土內,然後又無聲無息的從吳宗之背後冒出,這才對張大了口不知該作何反應的三人微笑道:「你們覺得這招怎麼樣?」   好半晌吳宗之才懂回答:「小弟真是服了,原兄竟有如此奇術,無怪乎敢視齊府如無物。」   原虎不置可否的擺擺手道:「其實我本不敢去。但現在有了三位相助,這才敢冒險一試。」這話倒不是謙虛,他這土行之術並非萬能,否則也不會在陰焦的「指地成鋼」法下吃了大虧。   吳宗之感興趣道:「哦?原兄有何計劃,不妨說來聽聽。」   原虎不答,卻反問道:「聽聞吳兄精擅水行道法,不知可否在今夜弄些障眼的東西?」   吳宗之聞言一呆,隨即有會於心的笑道:「沒問題。」   原虎也嘿然一笑:「那就好辦了。」他拉過齊府地圖,開始細細佈置起來。   原虎決定孤闖齊府並非有勇無謀之舉,相反是經過仔細考慮後才做出的決定。要知宋蘇二人武藝不夠高強,吳宗之則不適合做這類事,去了用處不大。自己仗著山神玉之助,反而可以輕易進出齊府,到時只要有了吳宗之弄出的障眼之物,他們再在一旁伺機製造些小混亂,自己去救個把人出來,該不是難事,說不定還可以順手牽羊從齊府中得到些有價值的東西,甚或打探出行雲等的行蹤。   當日各人自去做準備。當夜色降臨時,一行四人悄悄離開城北「貧民窟」來到海鏡碼頭處。   由於齊應賢封鎖港口的緣故,夜間碼頭空無一人,只有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船隻默默隨海浪一起一伏,偶爾一兩聲不知名的吱呀聲響才稍微打破夜空的寧靜。   來到一處隱暗的角落,吳宗之著三人在一旁等候,他執出八張符紙夾在指間,開始對著海水默念。初時毫無異狀,漸漸,原虎覺出了變化。周圍逐漸開始開始出現一絲淡淡的霧氣,皮膚也可以明顯的感覺出空氣的潮濕,越來越濃,越來越廣。如果這時有人站在高處看著海鏡城的話,他就會驚訝的發現,一片奇異的濃霧正由碼頭而起,逐漸吞食了半個海鏡。   好半晌後,吳宗之停下來抹抹額上的汗水,頗有些吃力的笑道:「好了,只可籠罩半座城,這已經是我法力的極限。幸好齊府也包括在內,原兄的要求已經辦到。」這時霧已濃得一尺開外就難見人影。   原虎不禁暗暗咋舌,吳宗之說得輕鬆,實則製造這場大霧所需法力極強,他定然已有高階水行的道行。龍船會藏龍臥虎,若不是這次變故來得太猛太快,要將他們滅掉談何容易。一想起自己差點就要與他們為敵,原虎就生出古怪想法,也不知該不該感謝齊應賢?   吳宗之滿意的看看四周(儘管什麼也看不見)道:「現在就算有人發覺不對,要將這霧散去,也非一時半刻可以辦到,我們該有充分時間行事。」   原虎滿意點頭道:「走吧,按計劃行事,別走丟了。」         ∼第十章∼     藉著大霧掩飾,原虎悄悄翻越圍牆進入齊府,體內山神氣瞬間全力運作,全身靈覺提到最高點,一絲不漏的將週遭情形把握於心。霧氣雖為他行動帶來方便,但也有弊端。別人看不見他,同樣,若遇上比原虎更高明的對手,那麼情形立即可以逆轉,他將很有可能成為別人的獵物。再者,這霧來得這麼詭異突然,是人都會覺得不對,府中守衛定會加強戒備,想要侵入霧氣難以影響的大牢,難度又將增加。   事前已將府中地圖記熟,原虎小心翼翼的循定好的路線移動著,路上碰到好幾起巡邏哨兵,均被他事先發覺從容避開。越是接近牢房守衛越是嚴密,到最後幾乎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要想向前一步,都需要付出加倍的小心。   原虎藏身一株大樹上,仔細打量著前邊的建築。借強得足以穿透濃霧的火光看來,這是一座很大的石屋,前面是一個小院,後面的建築為密不透風的單層石屋,窗戶又小又高,全用拇指粗的鋼條加固,從它的結構規模推測,主要牢房應在地下。   原虎有些犯難,山神玉雖可在地下暢行無阻,但卻什麼也看不到,所以他無法利用它侵入地牢,因很易被人撞見,從牢裡逃出倒還方便。且這裡的守衛,實在太、太嚴密了。明哨有四處,四人立於小院門口,兩隊人則沿牢房做圓圈運動,隊與隊的間隔不超過一盞茶工夫,還有幾人則在屋頂上注視四周動靜。暗哨則有三處,分處牢房四周,明暗崗哨交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監視網,任何想要接近的人,都逃不出他們的視線。雖因濃霧天氣警戒效果大打折扣,但想侵入,也是難之又難。   忽聽門口一名衛兵抱怨道:「見鬼,這霧來得太古怪了。」   另一人道:「是啊,老子在海鏡住了十幾年,還從沒見過晚上起這麼大的霧。」   一名似是頭頭的衛兵喝罵道:「住嘴!專心點,剛才接到上頭命令,這霧來得太怪,張老二要帶手下來加強守衛。」   先那人笑道:「哈,張老二忍了五、六天,沒想到還是去不成翠紅那兒。」   另一人道:「難不成你還想替他去……」   幾名衛兵互相開著低俗的玩笑,低聲笑罵著。   真是天助我也,原虎心中已有計較,他輕輕溜下樹來,藉著大霧掩護,攻其不備,輕易將三處暗哨收拾掉,然後找了一個與自己身材差不多的,將他衣服換上,靜靜侯在一旁。   不一會兒,濃霧中閃現一點紅光,一隊人舉著火把慢慢行近,想來該是那個張老二帶來的人了。原虎乘他們走過身邊之時,神不知鬼不覺的悄悄墜在在隊尾,低頭跟著前一人。由於大霧關係,視線極差,加上原虎幾乎沒發出一點聲音,那些人只顧走路,根本未察覺已多了個人。而在牢外警戒的,則更不知道原虎是半路插進去的「冒牌」。   漸漸走近,守在牢外的一個人已先招呼道:「張老二,翠紅的被窩暖不暖和啊?」他的手下立即發出陣附和的笑聲。   領頭的人罵道:「媽的,別提了,老子人還未出門,命令就來了。都是這該死的霧惹的。」   那邊的人起哄道:「『小別勝新婚』,張老二你最好一個月不去,那她就更想你了。」「我說啊,一年不去最好……」「去,你懂什麼,女人最巴不得你天天去……」   張老二也不生氣,回頭對手下道:「各人站好,熬過這一夜就好了。」牢外領頭的人也喝止手下。只是誰也沒發覺,就在剛才眾人分神的剎那,大霧中一道模糊的人影已溜進了院中。   防外不防內,院裡反沒一個守衛。原虎摸到牆邊房頂上衛兵視線不及的死角,將手貼於壁上,凝神探察查。借山神氣之助,他憑過人的靈覺已將屋內的動靜摸個一清二楚:正對門口處幾個衛兵正在高聲談笑,房內東面和北面各有幾人,還有一人正由南面向西面走去。原虎悄悄行至空無一人的南邊,懷中山神玉發動,整個人緩緩穿牆而過。   內裡是一個單獨的房間,五六張床鋪排成一排,看樣子該是守衛休息之處,此時漆黑一團,一個人也沒有。原虎走至門邊聽聽動靜,然後悄悄拉開門閃了出去。外面是一條長長的過道,在約四丈外一個轉角,牆壁兩邊各有三間房。原虎不敢稍有怠慢,迅速穿過過道,確定沒人後轉過彎。   這邊則一直通向一處小廳,該是整座牢房的中心,廳中間一張桌子上四人正在喝酒。由此處過去的長長過道一覽無餘,毫無遮掩,沒辦法,原虎只有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幸好四人正喝得高興,加上原虎身穿衛士服色,倒沒惹人懷疑。走到小廳後原虎四下張望,已發現通往地牢的入口。就在他左面,一道鐵門緊閉,從門上小窗透出的火把光芒中可隱隱看見一條長長的斜梯通向地下,即深且長,就如洪荒怪獸大張的巨口,貪婪得等著吞食進去的人。   這名傻站著東張西望的「同夥」終引起懷疑,一人沖原虎道:「你在幹什麼?」   這麼一來其餘三人都將視線放在他身上,另一人疑惑道:「我怎麼好像沒見你?」   原虎慢步走過去,順口胡謅道:「我是上面派下來加強守衛的。」   四人哦了一聲,又埋頭喝酒,忽的一人發覺不對,戒備道:「等等,你是從哪兒進來的?」又這處可看見大門,任何人進門都逃不過他們的視線。   原虎故作神秘道:「噓,小聲點,猜猜我剛才看到什麼……」一邊走上幾步。那幾人被勾起好奇心,一時忘了繼續追問,均感興趣的道:「什麼?」   「就是……其實我是奸細。」「呃?」話才出口,原虎已閃電撲上。在這麼近的距離內四人根本連反應時間也沒有,只覺眼前一花,兩人已橫飛出去,「碰」的摔在遠處人事不醒。原虎右手倏的一伸掐住另一人的喉嚨,那人張大了口才驚覺連一絲聲音也發不出。而原虎左腳一蹬,最後一人也拋飛開去,抓住頸項的手則順勢往下一抹,那人已白眼一翻,軟軟倒下。   在幾人身上翻出鐵門鑰匙,再花些時間將他們搬到旁邊一間小屋藏好,原虎打開鐵門,向下走去。   通往地下的甬道很長,花了好些時間才走到頭。盡處又是一道鐵條做的門,後面則是獄卒休息的地方,裡面光線昏暗,並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此時,正有五人在裡面,兩個躺在床上似在休息,而另三人正圍著一張爛木桌子口沫橫飛的大聲聊天。   試了試發現這道鐵門只能從裡面打開,原虎只得伸手敲敲鐵條,正在聊天的一人露出不耐煩的神情,走了過來。   「幹什麼?沒到老子吃飯的時間呀。」   「快開門,我有要事傳達。」原虎裝出一副「老子是上頭來的,你少廢話」的樣子,大大咧咧的道。   誰知那人根本不買他的帳,眼睛一翻:「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   原虎飛快的揚下手又放下,說道:「有公文傳達,你到底開不開門?」   那人走近幾步:「什麼?我沒看清,你再拿出來看看。」   什麼嘛,跟從小聽的故事裡那種一騙就上當的「豬頭型」獄卒一點都不同,怎麼這麼警覺?原虎無法,只好裝作傲然道:「老子沒時間跟你耗,不開算了,有問題自己跟上頭去解釋。」作勢就欲離開。   那人有些慌了,迅快道:「大哥,別呀,有話好說。我開不就得了,暗號?」一隻手已掏出鑰匙。   剛一臉高興轉過頭來的原虎又傻了:「什、什麼?暗號?」   那人停了下來,有些戒備道:「你不會不知道暗號吧?沒暗號誰來了也不准開門。」   原虎忙掩飾的打幾個哈哈:「我當然知道,別浪費時間了,快點開門,我還有要緊事要辦。」心中暗想:經驗還是不足啊,在上面就該問個清楚才下來,這下好了,該怎麼糊弄過去?   誰知那人堅決的搖搖頭:「不行,你先說暗號。」   原虎沒好氣道:「好,你過來點,我這幾天嗓子疼,有點說不出話,暗號是……」喉嚨跟著發出一陣莫名其妙的聲音。   「什麼?」那人不由自主的走上幾步。   「就是……其實我是奸細。」一會兒時間這句話已對人說了兩次,看來我還是不適合幹這勾當啊,原虎心下感慨。   「什麼!」那人臉色大變,剛要退開招呼同伴,原虎手臂一長將他抓了過來緊貼門上,山神氣侵入體內經脈,那人只覺胸口一窒,渾身如遭電擊的猛震一下昏死過去。   「喂,老兄,怎麼了?」原虎故意大聲道,一邊奪下鑰匙彎過手臂打開了門。   另幾人見同伴貼在門上,腦袋奇怪的聳拉著,無不大奇,當下就有三人走了過來。「老王,幹什麼?喝醉了麼?」   突然老王的身體打橫飛了過來,那三人不及細想伸手去接。哪知觸手之處竟好像摸到塊燒紅的烙鐵,如同被千斤巨石撞上,三人連同老王飛跌開去,滾作一團。   睡在床上那人這才警覺的翻身而起,但腦袋立被一塊黑忽忽的「暗器」擊中,又倒了回去。原虎收回丟出鑰匙的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第十一章∼     四下環顧一番,他推開旁邊木門走出小屋,迎面一條長長走道,兩旁均是一間緊挨一間的牢房,這裡惡臭更加濃烈,幾乎熏的原虎背過氣去。無數呻吟叫喊之聲混成一團,深深刺激著他的耳膜。在寥寥幾隻火把的微光裡,深沉的黑暗中大群人緊緊蜷縮,有的似昏似睡的趴在地上;有的則滿懷恐懼的看著他,漆黑的臉上只有蒼灰色的眼白閃閃發光;還有的一見人過來就衝上抓住牢門,將臉死死的往外擠,一面大喊冤枉。   原虎身處其間猶在人間煉獄,一種無處不在的幽閉恐懼像附身的惡靈緊纏著他,使他一刻也不願多呆在這裡,只望早早離開。時間緊迫,他無法一間一間去找,於是提氣揚聲道:「『龍頸』宋山宋老爺子在嗎?我是來救你的。」   獄裡立刻炸了鍋,剛才還死氣沉沉無精打采的人全都擠到了牢門,拚命的伸出手叫喊著「我就是宋山」「我是」「我是宋山的兒子,你救救我吧」「我知道宋爺關在哪兒,你先放我出去我帶你去」……原虎幾乎被突如其來的巨大聲浪給掀翻,他目瞪口呆的看著像無數破敗谷草般伸出牢門的手在過道中晃動著,此舉真是失策!   別無他法,他硬下心腸不理這些人的呼喊,走回剛才的房間,伸手拍醒內中一人:「宋山關在哪兒?」   「什麼?」那人迷迷糊糊的醒轉,一時還沒弄清發生了什麼事。   「龍船會的『龍頸』宋山關在哪兒?!」不知是否受這裡氣氛的影響,原虎脾氣特別暴躁,他不耐煩的怒喝一聲,一拳砸在身邊床沿,嘩啦一聲,那床立刻散架,化為一堆爛木。   那人嚇了一跳,忙道:「在……在單間牢房裡,」猛見原虎臉色不豫的盯著他,又道:「還,還是小人帶大爺去吧。」   跟著獄卒穿過過道,打開盡頭的一扇門,迎面是一個不大的房間,三面各有兩間牢房,用的均是厚實的鐵門,只在上面開扇小窗遞送飲水食物,不似外面都是些鐵條柵攔,嚴密已極。看來這裡就是專關重犯的單間牢房了。   那獄卒指著左邊第二間道:「宋山就關在那處。」不等原虎說話即乖巧的上前打開門。   裡面一個衣衫破爛白鬚白髮的老者正斜靠床上,聽見開門聲音有些意外的抬頭望向這裡,正是宋山。   不等他說話,原虎搶上前對他道:「宋老爺子,我是受吳兄之托前來救你的。」   「宗之麼?他在什麼地方?」宋山驚喜交加的道,撐起身望向原虎身後。   原虎解釋道:「我是一個人進來的,吳兄在齊府外接應。」   得知這個少年人竟獨自來救自己,宋山大是驚訝:「就你一人?真是英雄出少年,想不到江湖上年青一輩還有你這樣的人物。」   此刻身在敵營不可久留,原虎扶起他道:「時間緊迫,有話先出去再說。」   宋山只是精神有些萎頓,身上並沒有受什麼酷刑,跟著原虎走出牢外,突然他想起什麼似的道:「我記得你是鄧廣洋的人吧?前天一個鄧府中人被抓,好像就關在那兒。」說著指著對面一間牢房。   能被關在這兒都是些重要的人,會是誰呢?原虎不由緊張起來,還未開口,旁邊的獄卒立即上前開了門。看來此人察言觀色還頗有一套,只不知是否生辰犯了太歲,淪落到此守大牢。   原虎幾步搶了進去,一個渾身皮開肉綻的大漢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將他翻過來一看,竟是鄧府侍衛長鍾震,偌大一條漢子被折磨得面無血色,口唇乾裂,滿臉都是傷痕。原虎忙按住他胸口輸出一道真氣,所幸他受的傷雖重,卻只在表皮。不一會兒鍾震眼睛動動已醒轉過來。   「鍾侍衛長,是我啊。」原虎輕輕搖著他道。   鍾震凝目望了他一會兒,散亂的目光逐漸凝聚,虛弱的點點頭,看來已認出原虎。他吃力的想抬起身子,不知觸到那處傷口悶哼一聲又躺下,無力道:「大帥呢?」   原虎一顆心沉了下去,鍾震竟也不知道!他將鍾震抱起道:「鍾侍衛長放心,出去後先養好傷,我一定會找到大帥。」   這兩日定遭了極嚴的拷打,鍾震幾乎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他聽了原虎的話只哼了一聲,隨即無力的閉上眼睛不再動彈。   原虎抱著鍾震走出,正準備招呼宋山一同出去,忽聽外面傳來一陣不尋常的吵鬧聲,仔細一聽竟是大批衛兵已進了地牢,正吵吵嚷嚷的在尋自己。   宋山臉色微變:「怎會這樣?」   原虎知道定是上面被收拾的幾人被人發覺,才引來這麼多衛兵。反正自己有地行之術,也不愁跑不出去。剛想拉著宋山一同潛入地裡,卻聽宋山道:「快,這裡過道狹窄,那些衛兵施展不開,你先擋住他們。這處是齊應賢的私牢,當初設計時並未曾想過會有今日抓這麼多人,現在人員爆滿,他們大多為反對齊應賢叛亂的人,我去放出他們,可為日後打倒齊應賢大大助力。」   原虎一想不錯,答應一聲,伸指一彈就將那名「乖巧」的獄卒弄暈過去,奪過鑰匙塞在宋山手裡,將鍾震放在地上:「鍾侍衛長,你等一下,我去為你出口惡氣。」當初進來時他就發現這牢房外面守衛嚴密,裡面卻稀鬆的緊,且這裡這麼多人一旦衝出去,有濃霧掩護,不將齊府鬧個天翻地覆才怪。   剛一出門,那些衛兵已發現了他,紛紛大叫:「在那兒,抓住他。」舉刀衝了過來。   這過道最多只容三人並行,加上有的衛兵竟提著紅纓槍、流星錘、狼牙棒等兵器,故他們人雖多,原虎卻只需一次對付二人。閃過當頭砍至的二把單刀,原虎一腳蹬飛左邊那人,強大的衝擊力帶得後面幾人也拿樁不住,滾作一團。同時他一把扯過右面那人將他舉起打橫,當作盾牌一樣向前衝去,幾下已將逼上的眾衛兵迫退一丈有餘。   狹路相逢勇者勝!現在比的不是速度技巧,只有夠狠,力量夠大,才能戰勝!故原虎不再保留,招招均用全力,而對方人多反成了致命弱點,大批人擠在這麼處狹窄的地方,你推我擠,亂成一團。   後面衛兵終勉強穩住陣腳,齊心合力抵住原虎,使他再無法推進。這可苦了中間那位,兩方施力下他就如同被兩座大山夾在中間般辛苦,白眼一翻,一股泡沫順嘴角流出,昏死過去。後面使長兵器的衛兵則將武器伸過人堆縫隙來捅原虎,那幾個用流星錘的更誇張,將流星錘高高揚起,越過眾人頭頂來打他,場面極為混亂。   原虎閃得幾下,終是身法施展不開,帶了幾道小傷。他把心一橫,猛大喝一聲,體內山神氣爆發,又將眾衛兵擠退幾步。隨張開雙臂,看準幾件兵器來勢一把將其挾在腋下,運勁一拗,竟將它們全部掰斷,槍頭、狼牙棒頭掉落一地。然後伸手抄住砸向頭頂的流星錘猛的一扯,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驚呼一聲凌空而起,身子在牆頂一撞,摔到後方不省人事。   見他如此勇猛,眾衛兵不由退了幾步,這時後面有幾人大喝道:「讓開!」排開衛兵衝了過來。   是高手!原虎明白這麼大鬧終引出齊府高手,他不敢怠慢,後退幾步,讓出一些空間。進來的一個是個使雙刀的矮個漢子,另一個是個目光陰狠的瘦子,手裡握著把短刃,該是擅長近身肉搏那類的。最後一個赫然又是溫英,見到原虎他也是一呆,旋露出恐懼之色,悄悄退到二人身後。   「還以為是高手,看來又是些沒用的貨色。」原虎裝出不屑狀,沖兩人道。   「你什麼意思?」那矮漢一呆,還沒交手,這人就這麼肯定我們不行?   「那傢伙在我手上走不過一招。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們跟他一起出現,當然好不到哪兒去。」原虎指著不住想藏身的溫英道。   溫英本想罵原虎胡說,然後很威風的走上說句場面話。誰知偏偏身體不聽使喚,不僅話說不出口,還又退了兩步,一副畏頭縮尾的模樣,大大加強了原虎話的真實性。   那矮漢為之氣結,大聲道:「我們不是跟他一夥的!」揮刀搶上。   那瘦子雖不發一言,目光卻更陰沉了,似恨不得將原虎碎屍萬斷,緊跟矮漢撲上。   交手才知道這兩人必是專門練過合擊的功夫,配合經驗非常豐富。瘦子攻擊時決不離開原虎身週一尺,劃,刺,扎,割……將短刃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同時身體拳擊膝頂,無一不是可怕的武器,加上身法快捷進退如電,每當你要甩開他時,他又不可思議的轉到另一處緊粘著你,很不好應付。   而那矮漢刀法大開大闔威猛無倫,每當瘦子退開或稍有破綻時。便即適時補上,兩人聯手威力,比之「龍爪」亦只稍遜一籌。原虎剎那已被逼得後退丈餘,先前爭取的地盤又給奪了回去。   再退下去可不是辦法,他體內山神氣運轉,人已向左橫移半尺,貼上石壁順其遊走,堪堪避過矮漢劃來的雙刀,腿向後反踢化解瘦子扎向腰肋的短刃,來至兩人身後。二人動作毫不停頓,矮漢旋身反刀斬向原虎雙腿,而瘦子竟一下躍上石壁雙腿借力一蹬跳到原虎頭頂,短刃往下直刺,即快且狠。   避得了上避不了下,眼見原虎就要中招,矮瘦兩人不由面現喜色。就在這時意料不到的事發生了,一道石刺破土而出擋住矮漢刀勢,當!的一聲濺出點點火星,在昏暗的牢房裡煞是悅目。同時原虎腰一扭伸手抓住半空瘦子的手腕運勁一甩將他摔向對面。   碰!的一聲悶響,瘦子撞上牆壁,人還未落地已被如影隨形而至的原虎聳肩撞上,力道之沉猛,所有的人似乎都覺得牢房跟著晃了兩晃。胸骨碎裂聲爆豆般響起,瘦子叫都沒叫一下,就爛泥般的癱倒在地。   雖有些不夠正大光明,但每次突然使出山神玉的操石之技效果都非常理想,總能反敗為勝。原虎不理腳邊的瘦子,轉身向那矮漢走去。楞了楞,那矮漢才有些驚慌的道:「你,你這是什麼妖法?」   原虎當然不會答他,那矮漢平日定是極為悍勇,猛一咬牙竟搶先揮刀而上,但失去同伴聯手自然遠非原虎之敵,三五招後原虎瞅準他招式破綻撞進刀勢之中一掌拍在其胸口,那矮漢連人帶刀拋飛出去,與瘦子昏在一起。   在這時宋山已將第一扇牢門打開,裡面呼啦一下湧出幾十個人,宋山大叫:「大夥兒快衝出去啊,遲了就來不及了。」   那些人聞言一齊向前方的衛兵衝去,根本不懼他們手中的兵刃。頃刻雙方撞在一起,初時仗著有兵器,加上身體強壯,普一交手眾犯人便被砍倒十餘人。但在這裡遲早也是個死,與其困死,不如衝上去拚死!眾人無不抱著這樣的想法悍不畏死的拚命向前衝,人數雖急劇減少,但那股猛烈的氣勢,竟逐漸將佔優勢的衛兵迫退。         ∼第十二章∼     仍在牢裡的犯人們終於覺醒過來,明顯現在乃獲得自由的最佳時機。他們紛紛湧到牢門,伸出手去拉扯死死擠在過道裡的衛兵們,有的衛兵措手不及被抓了過去,立遭無數雙手的圍攻,身上衣服頭髮片刻被扯個乾淨,掐肉挖眼掏耳,甚至有的人死命咬住能拖進鐵條內的部分,一口撕下塊肉來。   衛兵們也不示弱,不住狠砍著犯人們伸出的手,斷臂和著飛濺的鮮血滿地都是,雙方受傷的人發出的慘叫充塞著整間地牢。衛兵後方大亂,仍平安無事的人都不敢再靠近兩邊牢房,拚命的往裡擠,推推攘攘的越發混亂起來。加上衛兵每退一步,便多一間牢房的人被放出,漸漸犯人人數超過衛兵,眾人齊心合力下終將衛兵們擠了出去。   原虎回後面抱起鍾震,再出來時宋山已放出最後一間牢房的人,還有的犯人摘下壁上火把開始放火,不一會兒火勢漸大,濃煙充塞室內,使人呼吸不暢。他們趕忙順甬道跑回地面,幾百名犯人到這裡開始四散逃命。某些不安分的還到處放火破壞,沒多久濃霧籠罩下的齊府閃現數點紅光,越來越多,最後連成一片赤色強芒,穿破大霧直衝向天。整座齊府全力忙於抓人救火,亂成一團,喧嘩吵鬧聲即使隔個老遠仍可聽到,半夜醒來的人們無不驚訝於此,當晚大半個海鏡都沒有成眠。   礙於大霧的關係,無論犯人還是衛兵均像無頭蒼蠅似的在府裡衝來撞去,反造成更大的混亂與破壞。大多時雙方幾乎是鼻子碰到鼻子才認出對方,若遇上衛兵比犯人多,犯人就一哄而散,逃入濃霧中不見蹤影;若是遇上犯人比衛兵多,他們就群湧而上一陣痛扁,奪下兵器錢物又去尋別人的晦氣;還有的則直接闖到齊府各屋舍中大肆劫掠,殺人放火無所不為,一出胸口惡氣。   後來據傳齊應賢家上至八十老母下至八歲幼女外加九個大小妻妾順帶丫鬟婢女甚至燒火做飯的老媽子都無不被輪姦數十次後再被殺。無奈此事畢竟太過玄奇,信的人不多,但此後半年這仍成為海鏡街巷間茶餘飯後最流行的話題。還被人編成評書一天三次不停的說。   跑出府外的人則藉著大霧之便輕易逃脫,是晚內亂齊府損失之慘重,據齊府內傳出的消息,齊應賢氣得整整三天沒吃下飯。   原虎帶著宋山駕輕就熟的循原路返回,吳宗之與蘇宋二人早等得不耐煩,見他們出來,大喜迎上:「宋老,沒事吧?」   宋山脫困甚為高興,呵呵笑道:「沒事沒事。宗之,他是你朋友嗎,怎地沒聽你說起過?」   吳宗之略有些尷尬,低聲道:「他就是原虎。」   宋山哦了一聲,仔細看看原虎笑道:「被關了幾天,牢裡昏暗,竟真沒認出來。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現在我們共同的敵人就是齊應賢這狗賊。」   宋盛聽著府內傳出的叫喊聲興奮道:「裡面是怎麼回事?」   這是宋山的得意之作,他揮揮手道:「給他造了些亂子,夠那狗賊忙活幾天了。」   吳宗之扶住宋山勸道:「為免夜長夢多,我們回去再談吧。」宋山點點頭。   幾人轉身正要走,原虎忽的心中一動,要想探聽消息今晚正是大好機會。他將鍾震交給宋盛,對眾人道:「你們先回去,我去去就來,幫我好好照顧他。」   吳宗之訝然望向他:「原兄哪裡去?」   宋山已明白原虎的意圖,拍拍他肩膀道:「有膽量!齊應賢有你這樣的敵人,可要倒霉了。」   原虎苦笑一下:「前輩過獎了,等我回來再說這話吧。」轉身躍入圍牆。   將齊府地圖迅速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原虎找準方位沒入濃霧中,向齊應賢平日辦公之地摸去。憑著過人的靈覺他避過在府中作亂的犯人與四處奔命的守衛,借大霧掩飾毫不遲滯的直直穿越大半個齊府,到達目的地。   齊應賢辦公之處位於齊府北面,是一座掩映於花叢樹影之中的兩層小樓,環境清幽雅致,極是舒適。原虎背靠一株大樹默默調息,剛才到達這一截後守衛突然增多,且個個都是高手,很多誤闖過來的犯人都被格殺。原虎幾是用足全副心神,百般小心才到達此處,仍好幾次差點被發覺。   憑感覺他可肯定小樓就在前面,深藏霧氣之中。但就這麼段短短距離,卻像龍潭虎穴般令他不敢稍越雷池半步。好半天了,無論原虎用什麼辦法都沒查出有埋伏,但這更使他不敢貿然出動,沒有危險往往就是最大的危險!   時間一點點過去,霧氣似乎也淡了些,這意味著機會亦正一點點消失。原虎越發焦急,好幾次他都想不顧一切衝出去算了,大打一架也比這麼死耗著強,但都被他以極大意志力忍了下來。我決不能拿生命去開玩笑,我還有很多事要做,還有很多人在等著我……   想起那日在鄧府小廳發現天道殺手的方法,他決定做最後一次努力。原虎靜下心來,將雙手按在地面調勻呼吸,體內山神氣緩緩流動,不一會兒整個人已進入物我兩忘的虛無境界,指間觸覺無限的擴大,周圍百尺內哪怕是最輕微的震動也逃不過他的感覺。然而許久仍無異狀,原虎卻並不焦躁,他心中一片寧和,反更加用心的去感受,似乎可以一直保持這樣,直到永遠。   終於,原虎眼皮微不可查的抖動一下,因他已經感覺到,那似有若無,幾乎算不上心跳的心臟跳動……好半天後,又是一下,有一個…不,是兩個。唔…左方三十尺外有一人,前方也有一個,感覺到後原虎很快判斷出他們的位置。   回復常態後原虎不禁慶幸的抹把冷汗。還好沒有冒失的衝出去,這種神乎其神的潛形方式他太熟悉了,除了天道殺手,還有誰可以這麼徹底的抹去自身存在的痕跡?沒有呼吸,沒有體氣,不動,不出聲,甚至連心臟跳動都減弱到可有可無的程度。若不是原虎力量提升後這方面的感覺也大副提升,他根本不可能發現對手。   他們比之刺殺鄧廣洋的那兩人又不知高明了多少。原虎有些犯難,以自己目前的程度要偷偷越過兩人進到小樓幾是不可能的,他們感覺之靈敏並不比自己差多少,且潛蹤隱跡又非自己所長;地行之術也不能用,因霧氣關係不能目測距離,地下又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總不能走一段就冒出頭來吧,不被發現才怪。左思右想半天後原虎無奈的發現,不解決這兩人,今晚他只有回去睡覺得了。   我一定是瘋了,對,肯定是瘋了!我竟會想去幹掉那兩人,為什麼我要這麼拚命?為了鄧大帥?為了朋友?還是看不慣齊應賢想要扳倒他?又或者,自己天生骨子裡就有一股喜愛冒險,不甘平淡的熱血?否則為何自己現在不止是害怕,還有些隱隱的興奮呢。得到山神玉後,自己老實外表下的那層東西,才真正被挖出來吧?   原虎再次確認兩人位置後,發動山神玉悄悄潛入地下,向兩人的中心位置移去。到達大致地點後,他升到離地面只有一點的地方開始默默準備。在地行時就人就像在水中游,只要足夠小心,沒有任何動靜,只有在破土而出的剎那才有可能被發覺。再深深吸口氣,原虎下定決心,做吧!   隱在左方的那名刺客正全神注意四周動靜,身為地部中品殺手,多年艱苦的訓練使他對這種外人難以忍受的潛形像呼吸般容易自然。這霧來得太古怪,不過對他而言早不用靠眼睛去辨別敵蹤,聲音,氣味,殺氣,一點微小的震動都逃不過他敏銳的感覺。看來是沒人過來了,外面那些傢伙已足以應付。對自己竟來幹這種看門狗的工作他多少有些不滿,雖然自己對首領是絕對忠心的。   忽然,心中無端端出現危險信號,要成為一名頂尖的殺手,必須要有常人所沒有的直覺。但,且不說現在根本沒有一點動靜,危險從何而來;就憑我們兩個在這兒,還有什麼人敢來送死?一個人對自己太自信不是好事,頂尖的殺手也不例外,這次他就要為此付出代價了。   毫無徵兆下一根土刺從下方直射而上,畢竟多年訓練及殺手經驗沒有白費,幾在刺尖捅破衣服的剎那他已反應過來,在這類生死關頭人的本能勝過一切,根本沒有思考,他四肢一緊人已猛的彈起,速度之快,簡直不比蓄意而為下差多少。無奈他的對手是原虎,是可如意操控土石的山神玉。石刺也閃電般追了上去,誓要將他刺穿。那人狂吼一聲使出壓箱底本領,身體在半空觸電似的一個撲騰人已移向一旁,避過石刺。   這樣都能閃開,此人實力之強已達驚人地步。但他畢竟不是原虎,不能隨意使用體內勁氣,這一下勉強施為立成強弩之末,所以當第二根石刺射向他時,終難逃穿體之厄。   那人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眼睜睜看著石刺沒入胸膛由後背穿出,卻無法阻止。他大叫一聲,全身抖動一下就鐵板似的摔往下方,一命嗚呼。   當那人飛身而起時另一名刺客已然發覺不對,但直到同伴被殺那刺客才有了動靜,他由隱身處一躍而起,飛速向這邊跑來。原虎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在地底默默計算著那刺客的行動,當刺客跑到原虎上方,一腳騰空而另一腳則剛剛著地,舊力已消新力未生的剎那,他探出手去。         ∼第十三章∼     一雙手沒可能的自地下伸出,倏的抓住刺客著地一腳,無論時機角度均拿捏得恰倒好處。在平日自己絕對有數種方法可輕易避過這種詭異的襲擊,但這次,對手完全掌握了自己的行動。刺客無奈的看著那雙手抓上他的腳,然後一聲清脆的骨碎聲響起。   怎麼可能!我是最優秀的刺客,怎會被人偷襲,那人剎那只感七分惱怒,兩分驚訝,還有一分…害怕!但他畢竟非普通人可比,在這種處境下仍瞬間判斷出對手藏身位置,手腕一翻一把匕首變魔術般現於手上,直刺入地上兩手間偏左的地面。   碰!他摔倒在地,揚手抽出匕首,只見上面染滿血跡,人卻一刻沒有停留的幾個翻滾避開頻頻破土而出的奪命石刺,單腳立起一躍竟達兩丈遠近,在濃霧中迅速消失。   可惜他仍犯了與同伴同樣的錯誤—低估了對手。作為殺手的自尊他決不允許自己在被人偷襲後就這麼跑掉,剛才只因心急同伴的死才會被對手得逞,若是刻意隱藏行跡的話,他有絕對自信不會被發覺。   所以當他發現自己再次被狙殺時,心中那份從未有過的挫敗感與恐懼,使他無法再保持冷靜。怎可能,我怎可能被發現的,胸口中了原虎透土擊來無可察覺的一記掌勁,他發狂似的用匕首在地上猛刺,卻什麼也沒刺中。這時原虎卻猛的自他背後躍出,合身撲上。   縱在情緒失控的狀態下刺客的反應仍可算一等一的快,原虎剛躍離地面他已扭腰回身,匕首斜劃原虎腰肋,同時另一手甩出三把飛刀打向原虎胸口,又快又狠。重傷了還這麼厲害!原虎不敢怠慢,右腳抬起格開他持刀的手,雙手迅快連揮幾下將飛刀擊飛,腳下不停人已強行撞入刺客懷中,腦袋稍稍後仰,然後狠命撞在對方臉上。   ……!那刺客臉上立刻開了花,臉骨破碎,但即使在倒下那刻他仍不忘還了原虎一掌。原虎被他臨死反撲傷得不輕,吐出小口鮮血捂著肩上傷口就地坐下。我的媽呀,太可怕了,以後再不敢這麼冒險了。若非在今夜這種特定的環境,以偷襲方式重創對手信心再加以格殺,平日要戰勝一個也難,何況是兩人!他這算是種賭博,籌碼是雙方的命,而自己持的就是山神玉,以及賭對方不會出聲示警和對自己能力的信任。   待靜下心來看著兩人屍體,原虎心底泛上種奇怪的感受。我殺人了,殺的是活生生的人,會說話,會走路,跟我一樣的人,而非什麼野獸。剛才還會跑會跳的兩人如今已是毫無生命的兩具冰冷肉塊,跟一撮土,一塊石頭沒什麼分別。原虎突然覺得很害怕,我究竟怎麼了?我,在剛才竟毫不猶豫的殺了兩個人!我何時變得這麼冷血瘋狂?這還是我嗎?那個原虎?他有些慌亂的摸摸懷中的山神玉,得到了它,什麼都變了,難道現在,連我也變了麼!   潮濕的霧氣使原虎不禁打了個寒戰,也使他混亂的心逐漸平靜下來。銳齒的話突的在耳邊響起:神物雖妙,運用存心。物由人使,莫被物役。物由人使,莫被物役……細細回味,頓覺眼前豁然開朗。對!你再怎麼有靈性,也只是塊石頭,我才是你的主人,我是—原虎!   原虎嘴角逸出一絲輕笑,心中迷惑一掃而空,在如今情勢下又怎再容像以前般婆婆媽媽,只要不違背自己心中的原則,行事問心無愧,就沒什麼好迷惑的,該做什麼就去做!   粗略檢視一番,傷無大礙。原虎迅速站起向小樓行去,時間無多,得趕快了。也許是太信任裡面的兩人,小樓裡連一個守衛也沒有。原虎悄悄翻越窗戶進入其中,點亮蠟燭,在大霧裡只要不走到跟前,這麼點微光是不會被發現的。   一樓是個書房,排排書架整齊排列,一張大木桌上放齊筆墨紙硯,案頭還有一疊公文,有的已批閱了一半。原虎隨手翻了翻都是些又抓了哪些人以及軍資供應等東西,沒有自己想要的,再匆匆巡視一遍,他走上二樓。   二樓東西則少得多,一些架子上擺了些古董字畫,壁上掛有刀劍等兵器。原虎轉了一圈,目光被放在牆角的一個大鐵箱吸引。這鐵箱外表毫不起眼,四四方方的一塊沒有一點裝飾,甚至連漆也沒上。可原虎卻知這裡面裝的東西定不尋常,因他用手試過後發現鐵板竟有一掌那麼厚,箱內只有一小塊空間,必裝有貴重物品。   沒鑰匙,用強是打不開的,要偷走整座箱子更是說笑,這玩意兒重逾千斤,且也沒時間容許自己這麼做。正在犯難間原虎猛的想起一物,忙掏了出來。這是上次藥神婆送自己的藥,一瓶防狗的用了,還有一瓶是迷藥,另一瓶則可蝕穿金屬,上次用過後揣在懷裡差點都忘了,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原虎提起瓶子疑惑的晃晃,有沒有這麼神啊?不過沒辦法了,試試吧。他打開瓶塞放在鼻子下聞聞,立刻扔下瓶子捂著鼻子閃到一邊,哇,好臭……!突的原虎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情景,那口箱子上面,正慢慢現出一個大洞,而這一切,正是他扔到上面的瓶子裡漏出的藥粉干的。   哇啊啊啊啊……原虎猛的撲上撿起瓶子,但已經只剩一半,他不禁心疼不已。真是失策,好幾十兩黃金啊,就這麼沒了。珍而重之的將藥瓶放進懷內,原虎伸手進洞掏出箱裡所有的東西。   箱裡空間果然很小,一共只放了兩封信和一張圖,原虎隨手打開一封,見這是李七與齊應賢勾結往來的書信,現在這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沒什麼用,原虎隨手將它丟在一旁,又打開第二封信,一看之下立刻目瞪口呆。   只見上面寫著:堂兄敬啟,聽聞兄已控制海鏡,為弟不勝欣喜。現大軍業已開赴,不日即會到達,特飛鴿傳書告之,一切小心,切記!切記!落款赫然是—齊務北!   齊務北,界羅兵馬總帥,唐烈大弟子,竟真是齊應賢堂弟。原虎只覺額上冷汗滲滲而下。大軍業已開赴,莫非,莫非一開始齊應賢就打算投降界羅?難怪他這麼有恃無恐,否則他以這種方式奪取海鏡,也得不到朝廷承認。那麼說李七很可能就是前來協助他的。   沒想到會發現這麼個絕大秘密,原虎也不知該怎麼辦,猶豫再三還是將信揣入懷內,然後打開那張圖。這畫的大概是什麼地方的地圖,上面標注了些奇怪的數字與符號,一道紅線在迷宮般的圖上彎來繞去,最後指向中心。此圖材料特殊,非紙非絹,又輕又薄卻極有彈性,異常結實。原虎無心細看,胡亂將圖揉成一團放入懷中,離府而去。   回到吳宗之等躲藏的小屋,天已微明,那場霧氣也消散不少。鍾震受到吳宗之治療後傷勢好了許多,已沉沉睡去。宋山也在休息,只吳宗之與蘇宋二人在等他。見原虎回來,吳宗之看著他肩上的傷道:「沒事吧?」   力量增強後山神氣療傷的功能也加強,這時傷口早不再流血,已經結了疤。原虎搖搖頭表示沒問題,走到床前探望鍾震。吳宗之在後面道:「我已經為他治療過了,只要多休息一下就會沒事。」   原虎點點頭,吳宗之有些驚訝的道:「有什麼發現嗎?原兄好像有些心事。」   原虎確正在想那封信的事,聞言道:「沒什麼,可能有些累了。」   吳宗之釋然道:「原兄去休息吧,忙了一夜,有什麼事起來再說。」頓了頓又小聲道:「謝謝你救出宋爺。」   原虎也小聲道:「也謝謝你治好鍾侍衛長。」兩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之中。   蘇景正換上一身普通的平民衣物,打開門道:「我出去探聽一下消息。」現在宋盛對原虎早佩服得五體投地,跟著出去道:「我去買些吃的回來,等會兒起來吃。」   中午除鍾震外所有的人都起來,宋山大概也練過些武,休息這麼會兒精神恢復很多,宋盛買回些滷肉熟食,還打了兩壺酒,一幫人圍坐一起慶祝大功告成。   先喝過一杯,蘇景先道:「我去街上打聽了一下,嘿!昨夜鬧得可真精彩,整個海鏡的人都知道了,齊狗賊辛苦抓了一夜仍讓大半的人跑掉,齊府還差點被燒成白地。很多老百姓都拍手稱快,稱昨晚那場霧是老天爺降下的,為的是懲罰齊狗賊。這次損失這麼大,我看夠他擔心一陣的了。」   眾人呵呵大笑,宋盛興奮道:「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這是我們做的,昨晚真像場夢一樣。哈,真是痛快,我宋盛生平除了龍頭跟吳大哥沒服過別人,現在又有了一個,原大哥,我敬你一杯。」這人十分憨直,也不管年齡大小,張口就叫大哥。   原虎知道不宜拒絕,遂笑道:「叫我大哥可不敢當,你以後叫我名字吧,不然叫阿虎也成。其實要不是吳兄那場大霧,哪會這麼容易成功,說起來還是大家齊心合力的結果。」他這麼一說人人均覺與有榮焉,宋盛更是高興,仰頭又喝了一杯。   吳宗之待眾人靜下來,轉頭對宋山道:「宋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第十四章∼     此語一出,龍船會另兩人均露出注意神色。宋山在龍船會裡資歷最老,人又足智多謀,他們這麼千方百計救他出來,就是等他拿主意。宋山沉吟片刻,忽的擊桌一歎道:「宗之,你在龍船會幾年了?」   吳宗之不明就裡,但仍恭敬答道:「四年了。」   宋山端起酒杯放在眼前慢慢轉動:「那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吳宗之不明就裡,恭敬問道:「什麼話?」   宋山靠回椅背上,眼望屋頂,緩緩道:「神龍見首不見尾。」   龍船會各人莫名其妙的互相看看,吳宗之抓抓頭道:「嘿,宋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宋山眼中露出緬懷之色,他道:「你們可曾知道,我們龍船會領頭人物除龍頭大哥,我,你,龍爪外,其實還有一人。」   「什麼?」此語一出吳宗之等人大是驚訝,趕忙道:「怎會還有一人,他是誰,在哪兒?」   宋山想了想,緩緩道:「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就在這句話裡。我也只是曾聽龍頭大哥說起過,他還有一個親生弟弟。大哥是龍頭,他弟弟便是龍尾,但就連龍頭大哥也不知道他在哪兒。但我想,此次大哥被害,龍船會面臨生死存亡之機,他一定會出現。」   龍船會還有一個神秘人物叫「龍尾」,這眾人自是從未聽過,吳宗之有些疑惑道:「此人即是龍頭大哥的親弟弟,為何從未聽龍頭提起過,而且他為何要離開龍船會?」   宋山歎了口氣,無奈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我們要對付齊應賢,重建龍船會,有此人相助會容易得多。」   蘇景有些擔心的接口道:「我們從未見過他,那該怎麼去辨認他呢?」   宋山示意無妨,用手比畫著說明道:「你們還記得龍頭背上的文身嗎?那是幅青龍出雲圖,首露尾藏;聽大哥說他弟弟背上有一幅相同的文身,不過是幅青龍入雲圖,首藏尾露。只要見到背上有這個文身的人,那就一定是龍尾。」   吳宗之點頭表示明白,又問道:「可我們現在勢單力薄,要找他談何容易。我看當務之急還是要想法召集失散兄弟,這事如何進行,還要請宋爺拿個主意。」   宋山撚鬚沉吟半晌,一拍手道:「這事我也考慮過,因那兩個叛徒的關係,舊日聯絡暗號已不能再用。唔…我看先這樣,你叫蘇景想辦法把我脫困的消息放出去,還要讓全海鏡的人都知道昨晚那場大霧是宗之所為,好讓等待消息的兄弟們有所依籍,振奮大家的鬥志。至於如何聯絡舊部的事,以後咱們再慢慢商量。」   幾人大喜,無不點頭稱善。宋山這主意非常巧妙,如此一來龍船會雖滅,但在海鏡人心中仍造成極大的影響,看來只要想出合適的聯絡方法,重建龍船會也非難事。這次讓宋山跑掉,對齊應賢來說可算非常失策,從此以後,海鏡反對勢力又多了個大大麻煩的人物。   吳宗之這才對原虎道:「原兄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不等原虎回答,宋盛即大聲插嘴:「原大哥不如也加入我們一起對付齊應賢那狗賊吧。」   宋山斥道:「宋盛不要亂說,原小哥還有要事要辦。」   原虎對眾人點點頭:「的確,等鍾侍衛長醒來,我們還要一同去尋鄧大帥,祝你們早日重建龍船會。」   宋盛毫不掩飾的露出失望之色,旋又興奮道:「等我們成功了,你一定要再來啊,到時我請你喝酒。」   原虎很喜歡他這種直爽的性格,應諾道:「好,就這麼說定了。」   吳宗之亦舉杯道:「那我祝你早日尋到鄧大帥,安然離開海鏡。」原虎舉杯與眾人對飲一番,今日一聚,將來不知會否再有機會。   齊府內,齊應賢面目陰沉的立於小樓之上,看著被蝕個大洞空空如野的鐵箱不發一言,李七站在他旁邊。   好半晌後齊應賢怒喝道:「連這裡都被人摸了進來,還偷走書信和寶圖,你們這幫飯桶養來何用?說啊!我齊府還有哪個地方是安全的?」   後面大批侍衛跪在地上動也不敢動,噤若寒蟬。   李七伸手摸摸被蝕開的洞口,奇道:「我的兩名手下也被殺了,究竟是何人幹的,竟可一連殺死兩名地部中品殺手,難道是七大高手來了?」   齊應賢也很奇怪何處來了這麼個高手,他鼻子一哼沉聲道:「昨夜那場怪霧很明顯是針對我而來,哼!若讓我知道是誰幹的,定要他後悔活在這世上!」   李七手指一夾,竟硬生生在掌厚鐵板上留下兩道指印,亦可見他動了真怒,他收回手道:「敢殺我天道中人,這人武功膽量均非泛泛,可惜我要讓他明白,錯惹下我天道李七會有什麼可怕後果!」   這時跪在後面的其中一人突然抬頭道:「報,報告,我知道這人是誰。」卻是溫英,那晚他趁亂溜出地牢,撿了條命。   齊應賢一聽,蹬蹬走上幾步一把將溫英提起大聲道:「是誰?快說。」   溫英畏懼的縮了縮頭,顫聲道:「昨晚我跟他交過手,差一點就殺了他,要不是那傢伙跑得快,我就……」齊應賢一把將他扔了出去,怒喝道:「少在那兒廢話,快說是誰?」   溫英不敢再吹牛,忙道:「是,是呆在鄧廣洋身邊那個叫原虎的小子。」   「竟是他!?」齊應賢一愕,他看了李七一眼道:「這小子我有印象,當日敖晶最初就是把霜雪珠交給他,此人武藝相當不錯。霜雪珠現世那日失蹤不見,三日後突然出現,與他交過手的丁行與林葵現在還重傷在床,聽說他不止武功怪異,還會種奇特的操石之技。」   李七露出感興趣的樣兒,他道:「哦?他武藝竟高到可以連殺兩名中品殺手?那我倒要見識見識。」   齊應賢卻搖了搖頭:「我看你還是專心對付鄧廣洋吧。若與務北的書信真落到那個原虎手上,一旦交於鄧廣洋,以這老傢伙的統兵才能,他日若趕在務北前殺來,那可就後患無窮了。那小子我叫韓紹南去抓他回來,到時任你處置便是。」   李七想了想表示贊同:「也好,當然以保護海鏡為先,否則我也沒好處。」   齊應賢回頭對一眾侍衛暴喝道:「還不快下去!一群飯桶,若找不回書信跟寶圖,你們也別回來了。」   侍衛們如獲皇恩大赦,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齊應賢走到小樓前望著外面,遠處是齊府昨夜混亂後的一片破亂之相,剛剛撲滅大火的房舍猶在冒出股股青煙,精心種植的苗圃被破壞得不成樣子,地上還散亂的陳橫著死去的犯人和衛兵的屍首,一些人正忙碌的收拾著。   「辛苦努力二十年,如今目標總算快要達成,無論任何人想要阻礙我,都得死!」他咬牙切齒的自語道。   到傍晚時分鐘震終於醒來,高階水行道法果然厲害,加上鍾震身體本來就好,他人已回復大半。原虎走到床邊先探視他的身體,才問道:「侍衛長是怎麼被抓的,怎麼沒跟大帥在一起?」   鍾震從原虎口中得知鄧廣洋安然逃出,已放下心來,他回憶道:「那天半夜突然有大批士兵來進攻,大帥當機立斷與王泰他們循府內密道離開,你朋友也一道離去。我留下來抵擋,後來因寡不敵眾被擒。」   原虎生出一絲希望:「你知道那處密道通往哪裡嗎?」   鍾震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是府後不遠處的一戶人家,那人曾受大帥恩惠,十分可靠。」   終於得到一絲線索,原虎不由大喜:「那說不定大帥他們還在那處躲藏,我現在立刻去看看。」向鍾震問明地點,原虎囑咐他安心靜養,出門而去。鍾震知道他現在武藝大進,盡可放心讓原虎去查探。         ∼第十五章∼     現在並未入夜,原虎不敢展開身法,只在街上緩緩而行。走到一半時天黑下來,畏於齊應賢宵禁令大街上不多時已空無一人,家家店舖大門緊閉,一派蕭條。看看左右無人,原虎輕輕躍上屋頂,全力奔行。   只一會兒又回到鄧府外,這次他謹慎得多,只沿外圍小心移動,並不穿府而過。繞了大半個圈子後原虎來到目的地,隨即失望的發現這只是一戶普通人家,小小的一個院子和三間瓦房,根本沒地方住下那麼多人。再仔細確認一遍的確是這裡,院裡那口井正是密道出口,井旁有棵梧桐樹。   這麼說來鄧大帥他們已經離開,原虎有些犯難,難得的一條線索也斷了。最後他還是決定去搜查一下,能有收穫也說不定。但他不敢直接去問房主,因沒法證明身份,他肯定不會說的。實在不行只有明日把鍾震帶來看看,也許還能問出什麼。   悄悄溜進院內,原虎沿井壁爬下,果然在靠近底部的地方找到一個橫向的洞口,他捲著身子爬了進去。初時洞壁潮濕且生滿青苔,越到後面越發乾燥,又爬了一段距離後他來到一處較寬敞的空間,想來已進入主幹道了。   掏出火折點燃,這裡是個兩人寬約丈高的通道,前方很深,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原虎仔細的探察四處,一邊向前走去,約百餘尺後走到盡頭,仍是一無所獲。盡處是個向上的豎道,頂上蓋了塊石板,也不知是鄧府何處。原虎不敢再上去,若破壞了偽裝被人發現密道才得不償失。   沿原路走回,原虎又不甘心的檢查了一遍,甚至連地板都用手仔細摸過,生怕漏掉什麼,但還是沒有發現,爬出水井,原虎有些沮喪的靠坐在梧桐樹下,難道大帥他們已經出城了?   因手上粘滿泥土,他正準備擦乾淨,忽的楞住。藉著月光他發現手上除井壁的濕泥與地道內的灰塵外,還有些銀灰色的鱗粉,雖然很少,但因反射月光而閃閃發亮,故十分搶眼。這是…原虎猛的記起那次同雷行雲逛街,自己曾在街上看到過這種細粉,聽雷行雲說這叫「月光粉」,抹在器物上能在晚上反射月光,十分美麗,是種很好的裝飾品。當時那店主還介紹這種東西海鏡只有一家「勝隆貨棧」有從海外進貨,很是少見。自己在地道中粘了這種粉,說明曾有粘了「月光粉」的人進過地道,灑有在內。地道又未被齊應賢發現,那只能是大帥他們。原虎興奮的站起,不及回去通知鍾震,他向碼頭飛速行去。   到達碼頭後原虎卻又發現了新問題,碼頭這麼大,貨棧少說也又近千個,鬼知道那家「勝隆貨棧」在哪裡,但若要他就這麼回去卻又心有不甘,好容易有了發現怎可輕易放棄。想了半天他還是決定用最苯的法子,一家家去找。   由這處開始一路向左找了數十家後,原虎就大喊吃不消,這麼下去,不得到天明?哪知就在這時,他發覺了有些不對。由於封鎖港口,所以一到晚上這裡就沒人,且由於不用交卸貨物,船上的人也一大早就睡下,所有的船都是黑燈瞎火一片。但原虎卻聽到一些匆忙的腳步聲和船劇烈搖晃的吱呀聲在他前方響起,若非此時夜深人靜,加上他耳朵靈敏,根本不會發覺。   有問題。仔細辨別一陣原虎循聲音摸過去,聲音來處是與海鏡碼頭緊挨的運河上傳來的,這條運河連通高陽河,平日傲來國內運往海外的商品均循此條運河運入海鏡城中,平時也可做商旅往來之用,齊應賢封閉海鏡所有進出入口後,這條運河就被一道粗鐵閘截斷。   遠遠即可看見運河中泊有一條中型木船,船外站著一些人,還有人正不斷向船上運送著什麼。由於天黑加上所有人都不發一言,原虎並不能確定他們是什麼人,正當他要再靠近看個清楚時,意料不到的事發生了。   以那處為中心運河兩岸遠遠近近的屋舍間突的亮起無數火把,大批人由屋中衝出向木船迫攏,各處屋頂還翻上許多箭手引弓搭箭指向場中。火把光芒照得遠近一片雪亮,緊接著唰刷兵刃出鞘聲響成一片,這處立刻充滿一股肅殺之氣。   原虎不敢再靠過去,他悄悄隱於一片屋脊之後靜觀場中變化,而就在他前方屋頂正有四名箭手。將木船嚴密包圍後,幾個人才由眾人後越眾而出,領頭者竟是韓紹南。   突聽場中一人怒喝道:「潘遠,原來是你出賣了我們!我平日有哪點虧待你,你要這麼做?」   卻聽韓紹南得意笑道:「鄭老闆說哪裡話,潘小哥知道跟齊將軍做對沒好下場,這才棄暗投明。我看鄭老闆也是條漢子,何也不學學潘小哥?識時務者方乃真丈夫,鄧大帥,你說是麼?」   被圍者內中一人悶哼了一聲,正是鄧廣洋。原虎心中一動,幾乎躍起,隨之按下這不智之舉,凝聚目力向場中看去。大帥,王泰,李郁文,譚逸,行雲,燕九等人都在,個個一言不發的看著四周,周靈月赫然也在內,正害怕的靠在白閒舟懷裡,卻獨不見了岳昊來。   另一個似是齊應賢手下武官的大漢叫道:「那個叫雷行雲的,我們不想與武神道場為敵,只要你交出霜雪珠,今晚可任你安全離開,決不食言。」   雷行雲仰天大笑,拍拍背上包裹道:「且不說這不是我的,我只代我兄弟保管。就算是我的,也不會交給你們。要?可以,自己憑本事來拿吧。」反手抽出背上大刀橫刀作勢,威風凜凜。   燕九也跟著抽刀出鞘,比畫幾下,想了想轉頭對雷行雲道:「師父,一個破珠子給他們好啦,阿虎不會怪我們的。」   雷行雲瞪了他一眼,一個爆栗打在燕九頭上,怒道:「給,給個屁!你要是怕就給我滾,我怎麼收了你這麼個徒弟。」   被罵燕九腰板一挺,辯解道:「誰怕了。我只是擔心小師姑,呆會兒打起來,她受傷怎麼辦?」   雷行雲一呆,看看後面害怕得縮成一團的周靈月,想起這幾日她陪自己東躲西藏,受盡驚嚇,現在眾人行蹤已被發現,呆會兒勢必會有場廝殺,自己死了不要緊,若連累了她可如何是好,想到這裡心中憐意頓生。   他想了想,揚聲對那武官道:「這個女孩是界羅江州郡主,這次是無意中捲入此事,你們最好讓她離開。」   那武官低聲詢問手下一番後點頭道:「好,我可以答應,但是你要將霜雪珠交出來。」   雷行雲眉頭大皺,怒道:「你……」   周靈月一直害怕的看著,這時突然高聲道:「不,行雲哥,我不離開。」   雷行雲轉頭愛憐的看著她,柔聲道:「你在這兒很危險,還是快走吧,我會回界羅去找你的。」   周靈月眼淚流出,帶著哭音道:「不!我知道這次是不同的,這次我如果走了,我,我怕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對她的話雷行雲極是感動,將刀一劈大喝道:「好,靈月,今日若有人敢傷害你,我決不饒他!」轉過頭對眾官兵道:「廢話少說 ,來吧!」   那武官低罵了一聲,又高聲道:「現在是最後機會,誰要投降的趕快過來,我可保證他的性命。一會兒真打起來刀劍無眼,可別後悔!」   場中的人均是鄧廣洋的親兵,對他忠心耿耿。此語反激起他們同仇敵愾之心,眾人齊齊大吼一聲抽出兵刃,動作整齊。那股視死如歸的氣勢,使敵人無不猛然一震,神為之奪。   那鄭老闆也揮手大叫道:「弟兄們,咱們受大帥恩惠,這條命早就是大帥的了,今天有人要動大帥,我們答不答應?」   那些碼頭工,船夫打扮的人一起大聲答道:「不答應!」   鄭老闆唰的執刀在手道:「是漢子的跟我上啊,今天跟這幫狗賊拼了!」與眾手下揮刀不要命的殺了過去。   那武官臉色一變,怒道:「不知好歹的東西,殺了他們!」一揮手,身後眾官兵跟著殺上,屋頂上的弓箭手也立即站起準備放箭。         ∼第十六章∼     原虎從頭至尾將這幕看個一清二楚,自己的好兄弟,尊敬的長輩就要遭難,自己卻苦無解救辦法,他直心急如焚。此刻千鈞一髮,再無轉圜餘地,他勢不能再躲下去,由藏身處一躍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前面屋頂。幾聲慘叫中四名箭手跌下房去,他這才揚聲大喝道:「住手!」   場內各人無不愕然,齊齊轉頭望向他。雷行雲等紛紛驚喜道:「阿虎!你沒事吧?」「你這幾天到哪兒去了?」「可擔心死我們了。」原虎沖眾人點點頭,示意自己沒事。   見他現身,韓紹南目中精芒大盛,恨聲道:「好小子!你總算出現了。」那武官則喊道:「原虎,快交出齊將軍的信與寶圖,否則……」   原虎哪會理會他的威脅,故意接口道:「否則,否則怎樣?」身子猛的一晃人已到隔壁屋頂上,幾招間上面弓箭手就跌了下去。動作之快,這些普通士兵根本連反應時間也沒有。   他似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般拍拍手,這才好整以暇的對武官道:「我若要逃走,你們根本攔不住我。」   韓紹南微微示意,幾名東海盟幫眾悄悄鑽進人堆,向原虎這處靠攏。這一切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原虎揚聲道:「韓幫主,你若再逼我的話,小心我毀了圖。」   韓紹南拿他沒法,冷哼一聲示意那幾名幫眾回來。武官則道:「那你想怎樣?」   原虎拍拍胸口示意圖信在自己身上,對武官道:「我們做個交換,我交出寶圖與信,他們留下霜雪珠,條件是你要讓他們全部都離開,不准為難。」   那武官與雷行雲幾乎同時道:「不行!」   武官以不容商量的口氣道:「誰都可以走,就只鄧廣洋必須留下來。」   雷行雲則大聲道:「阿虎,不能將霜雪珠交給他們,你忘了這珠子的禍害嗎?」   這事原虎當然明白,但此刻哪裡還顧得了這許多,他勸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你們安全離開,霜雪珠的事以後再說。」   他跟著轉頭對那武官道:「不行,鄧大帥也要一起走,否則我就毀掉圖。」   那武官猶豫半晌,一咬牙道:「好,鄧廣洋可以走。但是你也必須乖乖跟我們回去見將軍,否則我沒法交代。」   沒有任何猶豫原虎已點頭應道:「沒問題。」   聽他竟然答應這樣的要求,雷行雲越是惱怒,他大叫道:「不成,阿虎你可知這麼跟他們回去與送死有何分別!」   原虎深深的歎口氣,對雷行雲道:「這顆霜雪珠是我拿的,本就不該連累你們。現在生出這麼多事,一切責任由我來負。走吧,行雲。謝謝你替我保管它,現在是我收回的時候了……」   不等他說完雷行雲已大聲的打斷他道:「放屁!放屁!放屁!放屁!什麼叫一切責任都由你負!你還當不當我們是兄弟?我雷行雲這次出來遊歷最高興的事就是認識了你,你要還當我是兄弟的話,就給我下來,大傢伙並肩作戰,是生是死都殺他個痛快!」   燕九也豪氣干雲的道:「就是,別婆婆媽媽的像個娘兒,大傢伙兒一起殺了這幫狗日的再一起走!」   一席話直說得原虎熱血沸騰,他只感眼眶濕濕的,伸手抹了抹,這就是兄弟啊!他現在真想一口答應,下去與眾人一起,不管生死都在一起!但,正因為你們是我的好兄弟我才不能讓你們死,自己惹出的事就要負起責任,無論如何都要讓行雲他們安然離開。原虎暗暗下定決心,正待再說,忽的心中警兆一閃而過,他不及細想翻身而起。   在他立腳處屋瓦碎裂,兩人手持利刃沖天而起,在半空身形一轉向原虎緊追而去。原虎落至旁邊屋頂抬腳踢起瓦片擊向那兩人,腳下卻運勁墜入屋中,落地後不僅不逃反雙腿一彈又飛躍向上。   那兩人揮手格開瓦片,一個墜到屋外向內衝去,另一人則直竄向屋頂大洞,意圖兩面夾擊。哪知就在屋頂那人雙腳落到洞口的剎那,他驚恐的發現,原虎像從黑暗中出現的惡魔般,沒可能的由漆黑的洞中一躍而上,一掌擊在自己胸口。   哇!他不能置信的看看印在胸上的那一掌,噴出口鮮血飛墜而下。原虎知機不可失,坐馬沉腰,山神氣全湧向腳下,咯咯咯幾聲木頭暴裂聲響,隨後整個房頂嘩啦一聲全塌了下去,一時間煙塵漫空,聲勢駭人。   一道人影迅速自塵灰中飛身而起,正是那名進屋的人。當他離開煙塵視線恢復的剎那,他看見,夜空中,明亮的火把光芒照射下,原虎躍臨自己頭頂,對他微微一笑。隨後頭上一股轟然巨力擊來,眼前一黑炮彈般飛墜回去,轟的一聲濺起無數磚瓦碎片,再沒能從這廢墟中出來。   原虎雖解決兩敵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能趁他分神悄然潛至自己身邊而不被發覺,只能是天道殺手無疑。他體內山神氣向左一帶,人已輕飄飄降至旁邊屋頂上,轉頭四下探望。若今晚李七也來了,那就什麼也別說了。   所幸並未瞧見李七的人,實際上他也沒看見第三名天道殺手。但他卻可以感覺得到,在黑暗中,不為人所注意的角落,正有數雙眼睛正狠狠盯著自己,只要稍有不慎,就會為他們所趁。天道的參入大大增加了變數,原虎先時的打算落空。因就算鄧大帥現在離開,也很有可能遭尾隨的天道殺手的暗算,原虎大感頭痛,急思對策。   這邊軍官也大是意外。今次接到那個潘遠的密報知道鄧廣洋的藏身之處,便與韓紹南帶人匆匆趕來,一同跟來的還有幾名協助自己的天道天部下品殺手,剛才樂得拖延時間就是等他們出手,沒想到竟被原虎兩三招收拾掉。雖已派人回去通知齊應賢,但援軍也要過一會兒才能趕到,這段時間裡可不能讓他們跑了。   他眼珠一轉心中已有計較,揚手讚道:「原虎好身手,你可知剛才那兩人是天道天部的下品殺手,竟被你輕易打倒,若傳出去你立即會名揚天下。你又何苦與我們作對,只要交出信圖我可讓你離開,犯不著為這糟老頭子拚命。」   原虎正想罵他囉嗦,忽的明白了對方的意圖,這樣拖延下去對自己決沒好處,呆會兒齊府援軍一來就無論如何也走不了,現在一拼反還有些機會。他主意打定,自不容武官再胡說下去,截斷他道:「廢話少說,今晚就憑本事來拿!」提氣衝向前面屋頂上的一群箭手,搶先發難。   那武官計策被識破剎時臉色難看已極,狠狠一揮手道:「給我上,一個不留!」四方官兵蝗蟲般揮刀撲上,喊殺聲震天價響。這邊鄧府兵將與鄭老闆手下一眾毫不畏懼,反迎向前。兩方人馬莆一接觸立有數人被砍倒,鮮血飛濺中兵刃撞擊聲響成一片,齊府官兵人數雖眾,無奈敵手均為悍不畏死之輩,即使身上中刀也勇猛拚殺,往往一人可擋數人。有的人身受十餘刀渾身浴血仍不斷殺敵,還有的即便手足折斷也撲上去抱住對手,為同伴製造殺敵機會。也因為這樣,區區幾十人才能擋住數百人的瘋狂圍殺。   現在任何武功都已沒用,雷行雲等人也與別人無異,在人堆中揮刀砍殺,一面極力避開敵人的攻擊,一面想方設法製造對手的傷亡。所有花巧招式都不如橫砍直削來得實用有效,在這裡只有夠強夠狠才有可能生存。不一會三人上下染滿鮮血,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逐漸散開淹沒在人海中,成為這場瘋狂殺戮中普通的一員。         ∼第十七章∼     原虎則專對付外圍弓箭手,他在各處房頂上不斷遊走,所到之處總會有數人慘叫著從屋頂跌下。他此時早不留手,每招都出全力,在無堅不摧的山神氣下這些普通士兵往往數人中便有一人斃命,剩下的也是重傷倒地,再無力爬起。   他第一次在最近距離感受到了殘殺的可怕,就在自己眼前,每一刻均有人死亡,痛苦的叫喊聲與鮮血肉塊交相而起,不斷在自己眼前耳內交織。原虎此時早已麻木,心中沒有一絲對被殺者的憐憫與殺人的猶豫,他只知道,我不殺人,就會被殺;我不殺人,他就會去殺別人;我不殺人,今晚行雲大帥就別想安然離開。   現實的殘酷,江湖最真實的一面,就在今夜,離家不過一月的原虎終親身體會。在不斷的殺戮中,曾經的年少心性也逐漸遠去;每當一人死在自己手下,他就感覺那個老實,純真,真正的原虎亦隨之淡去一分。這種轉變,究竟是成熟,抑或瘋狂?   在他身後,大批好手正緊追不捨,遠近仍存的弓箭手們也顧不上下方的混鬥,齊齊張弓搭箭向原虎射去,務要在第一時間將這直接的威脅解除。此時原虎那怪異的身法才真正顯出了威力,只見他在各處房舍間左衝右突,每在半空中突然轉向。那些追隨其後的人無奈的發現,每當他們自認已將原虎圍住時,他已不可思議的逸出保衛網,轉眼在另一處殺傷幾人,又溜不見,簡直比條泥鰍還滑。   那些箭手也是越來越驚,他們往往對著原虎射出陣箭雨後,眨眼他就出現在自己身側,毫不留情的給予自己與同伴無情的打擊。現在的原虎已化身為一個幽靈般遊走場內的死神,不可捉摸,無法觸其分毫,他卻能毫無徵兆的出現於任何地方,留下大片死傷後又消失無影。   漸漸的房頂上能安然站立的人越來越少,終於不知是誰首先喊了一聲,仍活著的七八名箭手一起扔下弓箭跳了下去。原虎見目的已達,倏地立定,那十餘名在身後疲於奔命的好手們立刻從各處趕上,將他圍個嚴實。   下方的廝殺仍在繼續,但終究人少,雷行雲他們已被壓制到了一角,仍然活下來的人圍成一圈,死命抵擋著來至四面八方的攻勢。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帶了傷,雷行雲右手傷勢復發,本已癒合的傷口重又爆裂,鮮血染紅大半條手臂,改以左手握刀。胸口的傷更使他痛苦不已,每運勁劈出一刀,甚至每呼吸一下,都有股鑽心的疼痛扯動全身,他臉色煞白,靠極大的意志力忍耐著,竭力堅持不倒。   燕九的悍勇也極驚人,這個平日喜愛胡言亂語有些懦弱的漢子,到了這種關鍵時刻才真正顯示出自己性格中的另一面。他雙手持刀,每出一招必見對手鮮血,看來這幾天雷行雲必是好好訓練過他,比起怡香樓那夜他功力又見精進。進退間也非一味猛攻,而懂得避開要害,別看他現在渾身通紅跟個血人似的,實則傷勢遠非表面那麼重。   王泰與譚逸李郁文等也自不弱,行軍打仗那套在此最為有用,招式簡單明瞭,但殺傷力卻極強。鄧廣洋早已親身上陣,手中一桿長槍不斷吞吐,每殺一人就大喝一聲,聲壯氣烈,絲毫不見老態。似乎當年那個千軍萬馬中殺將奪帥,不可一世的將軍又回來了。白閒舟將周靈月護在身後,他的武藝在場中可算最高,妄圖上前的人幾乎沒人能接下他第二招,無不口噴鮮血拋跌開去,亦以他這處最為輕鬆。正因這幾人,他們這方才可抵擋到現在。   原虎卻知道他們現在不倒全憑一口氣撐著,一旦這口氣消解,就再也無力回天。他左右看看不斷進逼的十餘好手,深深吸口氣,那十餘人立刻不約而同的停步擺出應戰姿勢,在見識了原虎剛才驚人的實力後,再沒人敢對他掉以輕心!   轉瞬發動,原虎飛撲向左方最靠近自己的五人,他這麼一動立即帶動全場,另三方的人齊齊向他追攏,務求在第一時間以人數優勢將原虎壓倒。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初遇楚劍時原虎獨鬥斧頭幫眾的情景,只原虎已遠非昔日的原虎,而對手也遠非昔日普通幫眾可比。隨著原虎的接近那五人臉色越發凝重,人在半空原虎提起體內勁氣猛的一拳擊出,此擊夾帶他復出後大增的功力,一陣勁風隨之湧起,破空尖嘯刺得人耳鼓生痛,聲勢極是駭人。   而在他刻意施為下身子因拳勁的阻力一滯,在半空頓了一頓,就這麼一下,後面追兵對他的攻擊阻截全都落空,幾人收勢不及越過他衝到前方,另幾人的攻擊則全落到他身前空處。   原虎倏的探手抓住衝過身邊的一人,與他一同墜往下方,而這時硬擋原虎拳勁的五人悶哼聲才響起。還沒落地被他抓住的人已重傷萎倒,原虎舉起他的身體運勁擲出,同時人向後方混亂的場內衝去。那些人接過同伴身體紛紛跳下追上,但就這麼緩得一緩已與原虎拉開很長一段距離。   剛要跑到場中,一人突由左方斜衝而至,原虎眼角霎被一片白茫茫的劍光灌滿。大駭之下他急急一個側翻避過,剛一落地還沒看清對手面貌那片劍芒又如影隨行而至,原虎只感背上立被冷汗打濕。他只有全憑感覺閃避,等到好不容易緩過神才驚覺身上已多出四五道創口,且又被後面追上的人圍住,而韓紹南正持劍站在身前,一臉傲然的看著他。   韓紹南輕揮長劍,身前立即灑出一片光幕,輕捷靈動,揮灑如意,劍法已達大成之境。他冷然道:「自廢手足,交出信圖,我可留下你性命交由齊將軍處置,否則今夜就是你的祭日。」   原虎絲毫不為所動,搖頭道:「本以為能與徐業齊名的韓紹南也算個人物,可沒想到不僅貪生怕死,且還狂妄自大。」   被揭破自己一直不願提起的愧事,韓紹南惱羞成怒,怒喝道:「找死!」再不多講揮劍而上,周圍手下也紛紛逼近。   此時再無轉圜餘地,除了硬捍別無他法。原虎後退一步,體內山神氣全力運轉,他狂吼一聲催發山神玉,只見他胸前綠光暴閃,身周土地排山倒海般直衝而上,猶如平地捲起滔天巨浪。此舉立即震懾全場,所有人均不由自主的停下望著眼前駭人情景。   攻上來的人瘁不及防下死傷過半,韓紹南肩頭也微帶輕傷,他連忙揮劍擋住接連不斷的土刺等物一面飛退。趁這機會原虎一個箭步衝進圍攻雷行雲等人的士兵中,立如虎入羊群,剎那間已有十餘人飛拋開去,直直在數百人中殺出一條通路來。   這邊立時大亂,原虎大叫:「快衝出去,遲則不及!」   雷行雲等意會,合力殺散驚慌失措的敵兵,順河道向小船移去。但對方畢竟是受過正規訓練的士兵,在短暫的慌亂後立刻醒悟過來,展開有效的反擊。一部分衝向雷行雲等圍追堵截,另一部分則將原虎孤零零圍在中央。   雷行雲這邊只剩二十餘人且大多帶傷,剛跑得幾丈便被追兵圍上來。這次換鄧廣洋衝前,其餘的護住兩邊,他手中長槍直挑橫掃威力無比,在這麼多人合圍下仍不見弱,帶動整隊人繼續向前。饒是如此稍微走得慢的一旦掉隊就會被湧上的大批敵人無情砍殺,頃刻又有四五人斃命,留下一路死屍血跡,觸目驚心。   這邊原虎則全力拖延,他不逃不避,借助山神玉不時製出的奪命土刺將百餘名敵兵死死拖住,為雷行雲等人爭取了極寶貴的時間。礙於他的「妖法」厲害,儘管人多敵兵卻也不敢過分接近,只有在外圍用長槍等兵器對他刺擊,這麼一來韓紹南反不易靠攏,只能在外面哇哇亂叫。   不一會兒原虎身被七八處創口,浴血披身,而敵人也損失近二十人。突的遠處鄧廣洋悲叫一聲:「譚逸!」接著傳來譚逸的一聲慘叫。原虎一驚,就這麼微一分神,他突感腰下一涼,一個冰冷異物已進入自己身體。   原來就在他分神的剎那,這名早已伺機在旁的天道殺手已悄無聲息的潛至身側,一擊得手。看著他眼中閃爍的陰冷興奮的光芒,原虎怒火沖天,腰下肌肉一緊夾住短刃。那刺客一抽刀紋絲不動立感不妙,剛想撒刀撤身退走,已被原虎一掌拍在頭頂,頃刻斃命。伸手拔出短刃,一道血泉噴出,原虎只覺腦中一陣眩暈,差點不支栽倒。   那邊鄧廣洋等人已上到小船,以此船為依托抵擋住敵兵進攻,形勢一時僵持不下。雷行雲見遠處原虎搖搖欲倒的樣子,不由心急大叫:「阿虎,快過來!」燕九則回船艙拿出些圓圓滾滾的東西點上火扔入下方人群,立即一陣爆炸聲響,眾官兵哭爹叫娘倒下一片,原來先時往船上裝的竟是炸藥,預計在靠近鐵閘時將其炸毀,逃出城去。   山神氣湧向傷口收斂止血,原虎一手摀住腰傷一手連連揮動,地面土層波浪般起伏不定,那些士兵立足不穩紛紛跌倒。原虎趁機一腳踏在一名士兵背上借勢而起躍向遠處。背後兵刃破空聲響,卻是韓紹南擲出手中之劍刺向原虎,原虎反手一把抄在手中,勢子不減逸向那艘木船。   還未落地已感不對,原虎背後汗毛莫名的齊齊倒豎,似是有什麼巨大危險已臨。不及細想他揮劍向後,只聽砰!的一聲巨響,長劍霎時被炸個粉碎,原虎人也被衝力逼得落下地來。         ∼第十八章∼     回頭一看,原虎只覺心中冰涼,連叫完了。齊應賢在李七陪同下站於一處房頂,而在他們之下大批官兵潮水般湧出向這處殺來。李七手中拿著幾個石子不住拋上拋下,見燕九又扔出一枚炸彈,他伸指彈上尚在空中的石子,嗖的一聲尖嘯過後那枚炸彈炸於半空,火光映紅週遭一片,就如煙火般好看。   原虎自然知道李七一來意味著什麼,拋開手中劍柄大叫:「別管我,快開船!」   雷行雲如何肯拋下他,怒聲回道:「閉嘴,要走一起走!」回頭對白閒舟道:「白師叔,快帶靈月離開,再不走就真來不及了。」一個翻身跳下木船向原虎跑去。   周靈月臉色煞白,撲到船沿喊道:「行雲哥,快回來。」卻被白閒舟一把拉住。她轉頭對白閒舟道:「白叔,你快去救他啊。」   白閒舟沉著臉搖了搖頭:「屬下以郡主安全為第一要務。」周靈月聞言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淚眼模糊中她看見雷行雲且殺且行,義無返顧的向獨自面對大群揮刀而上的官兵的原虎跑去,天地間剎那無聲無息,一切都似不見,只剩他倆高大的身影孤零零立於場中。   燕九低聲咒罵了一聲:「他媽的,老子怎麼拜了這麼個師父!不管了,拼了。」反手插刀回鞘,捧上一大箱炸藥,咬了一隻火把跟著跳入場中。剛一落地四周官兵就圍了過來,燕九雙目圓睜,將手上火把放在那箱炸藥上喝道:「他媽的想死就給老子過來!」那些官兵嚇了一跳,又忙不迭的退了回去。   雷行雲一邊廝殺一邊笑道:「好徒兒,為師真沒白疼你,哈哈…咳!咳!咳!」卻是胸傷發作,肺有如火燒般灼痛,雷行雲剎時臉色煞白,忍不住猛烈的咳嗽起來。   燕九一邊小心翼翼的走近一邊道:「還說,跟著你屁好處沒撈到,還幾次差點死掉,我燕九有你這師父定倒了八輩子的霉。那邊的給老子退回去,媽的!叫你們滾回去耳朵聾啦?」甩手就是一顆炸彈,那邊幾個妄圖撿便宜的立被炸個人仰馬翻,還活著的則連滾帶爬跑了開去。   原虎再次與韓紹南交上了手,韓紹南換把長劍展開一套綿密劍法將原虎裹入其中,劍勢翻翻滾滾無窮無盡,重傷之下的原虎連反擊也有所不能,只能竭盡全力在招式間閃避求存。那邊生力軍已湧入場內將原虎雷行雲等圍個結實,剩下的則繼續向木船殺去。   鄧廣洋一擺手中長槍,豪氣頓生:「咱們也下去,難不成還要讓這幫年輕人為咱們死麼?」   李郁文一把將他拉住跪下求道:「請大帥坐船離開,這邊由我們擋住。」   鄧廣洋眉毛一剔正待再說,那邊李七長笑一聲:「不必爭來爭去了,想死還不容易嗎?」轉頭對齊應賢道:「我先為你殺了鄧老頭。」扣住一粒石子運勁彈出,一聲銳嘯石子挾雷霆之勢射向鄧廣洋,去勢奇疾。   李郁文急急跳起推開鄧廣洋,只聽嗤的一聲石子穿胸而過,一股血箭由胸口標出,李郁文張大了口似想說什麼,卻終沒說出口,仰天倒下。鄧廣樣抱住他的屍身老淚縱橫,譚逸與李郁文早在從軍之時就跟隨他,這麼多年來一直不離左右,今次遭難先後身死,怎能不傷心?   王泰又急又氣,跳起怒道:「王八蛋,我跟你們拼了。」躍下木船向迎面而來的百餘官兵殺去,狀如瘋虎。其餘的人也毫不猶豫的跟著跳下,雙方又鬥在一起。   一擊未功,李七皺皺眉頭,正待再出手,突的黑暗中一人朗聲道:「水行高階.水龍吟!」河道裡河水一陣翻騰,一條五丈多高的水龍沖天而起,撲扭作勢,栩栩如生。緊跟著它身上水鱗化作片片冰刃急射而出,下方官兵頓時傷亡慘重。   奇變頓生,所有人無不一楞,這時碼頭那邊黑壓壓大批人湧了過來,隱隱還可聽見「快,霜雪珠就在那邊」「快去搶啊」之類的叫喊。卻是幾次炸藥鬧得動靜太大,那些為了霜雪珠而來卻一無所獲,這幾日一直繃緊了神經注意任何有關它的動向的江湖人物全被引了來。   此變數大出齊應賢的意料,他頃刻間已有決定,先對李七道:「李先生請快殺了鄧廣洋。」一面調手下去阻攔殺來的江湖中人。   那些人明白今晚可能是奪得霜雪珠的最後機會,個個悍不畏死的拚命向前衝,與上前阻截的官兵一交手就混斗一起,雙方中的道士也毫不客氣的施法對轟,一時間碼頭這邊喊殺聲響徹夜空,各行道法你來我往互相在對方人堆中炸開。天道的殺手們則趁亂在黑暗中狙殺那些漏在一邊落單的人,不時有臨死前的慘呼響起。   李七也不再有所保留,他腳下輕點人已大鳥般躍起,驚人的橫過十餘丈的距離往木船投去,若被他到船上,鄧廣洋今晚必性命不保。所有人均焦急萬分,無奈都被官兵纏著無法脫身,只得眼睜睜瞧著李七幽靈般劃過半空。倏的那條水龍有了動作,它的頭高高揚起閃電般噬往李七,其威勢直與真龍無異。   李七不屑的冷哼一聲,右手探前抵住龍頭一扭一轉,一聲轟然巨響後整條水龍潰散,漫天水幕灑下,底下的人無不被淋個精濕。李七順手抄起一把水對準船右黑暗中一甩,叫聲:「出來。」   那團水化為一道凌厲水箭直射而下,隨即一聲大叫,一人捂肩踉踉蹌蹌跑出,竟是吳宗之。「吳大哥!」那頭幾人喊道,卻是蘇景與宋盛,他們奮力排開阻路官兵向這處跑來。在兩人帶動下那幫江湖人眾突破防線殺入場內。   這麼一來場中官兵再不能保持對原虎這方的優勢,被那些人一衝擊雙方便即鬥在一起,幾人殺紅了眼不分好歹扯住韓紹南便即開打。原虎大呼幸運,這韓紹南武藝之高自己目前還差他一籌,剛才鬥得一陣好幾次死中還生,忙趁機溜開向木船跑去。韓紹南見自己差點便可殺了他卻被這幾人纏住,氣得七竅生煙,無奈對手自也不弱,一時仍脫不開身。   李七因這一阻落下地來,反悠悠然負手向木船行去,在他氣勢所攝下每到一處身周便自動散開一個圈子,竟無人敢來阻他。眼見就要到木船邊,鄧廣洋毫不畏懼的揮展手中長槍,竟要主動迎上。突的一人自旁排眾而出,一言不發揮刀直劈李七,卻是鍾震。看來他是與吳宗之一同來到這邊,見鄧廣洋有危險,便奮不顧身的出來保護。   李七眼中露出讚賞之色,輕輕鬆鬆避過鍾震全力幾刀,搖頭歎道:「匹夫之勇,不過是條漢子。」伸指在鍾震喉頭一彈,鍾震脖子立刻爆開一個血洞,鮮血流過半身。   他死死盯住李七,艱難舉刀走了兩步,終於還是心有不甘的撲倒在地。那邊燕九扔了幾顆炸彈過來:「炸死你個狗日的。」卻全被李七接過扔了回去,還差點把燕九給炸飛。王泰雷行雲原虎等人迅速將李七圍住,人人一臉決絕表情,勢要阻止李七去殺鄧廣洋。   對於竟有這麼多人敢來阻攔自己,李七也大是詫異,他看得出這些人很清楚前來阻止自己的下場,但卻沒有一個人退縮,儘管有些人臉上不可抑制的出現恐懼之色。他踏前一步,身周幾人立刻退開數尺,如臨大敵般全神戒備。   李七環視四周,冷笑道:「我李七生平從不虧本殺人,想活命的就快滾。」   王泰面色凝重的橫刀於胸,沉聲道:「你就算將這裡的人全殺了又怎樣,誰想動大帥就得問過我們。」   李七像聽到這世上最荒謬的笑話般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最後竟成仰天狂笑。原虎等卻絲毫不敢鬆懈,這人行事無常,任何時候都可能動手。果然,正在大笑的李七忽的一晃,人影輕煙般在場中一繞,立有數人頸血狂噴,人頭落地。   好可怕的出手!王泰勃然變色,大喝道:「快上!」與原虎雷行雲等撲了過去。李七動作快絕,如影如魅,在人群中往來穿插,每過一處必有人噴血倒下,原虎等連他的邊也沾不上。不過一會兒工夫阻攔他的人死傷貽盡,只剩原虎等三人。   看著一地死屍血流成河,三人頭皮發麻,這李七太可怕了。李七輕蔑的看一眼呆立的三人,轉身又向木船走去。王泰醒悟過來,大喊一聲:「站住!」舉刀猛砍他背。         ∼第十九章∼     雷行雲則一個錯身繞到李七身側,左手大刀削向他脖子。李七頭也不回腳下向旁輕輕一跨,動作雖不大卻避過兩人攻擊,跟著伸指彈在雷行雲刀身,雷行雲立刻如遭電擊,飛跌開去。李七另一手則反向抓住王泰持刀手腕一扯,王泰不由自主身子在半空繞個大圈來到李七身前,眼見李七一掌向自己頭頂拍落,卻無力反抗。   原虎大急,急運山神玉,李七身周冒出數根土刺齊齊扎向他全身各處。李七咦了一聲,掄起王泰在週遭一旋,撞得土刺盡數破碎。他隨手丟開鮮血狂噴的王泰,轉過身來:「我記起來了,你叫原虎。就是你殺了我兩名地部中品殺手。」   「是又怎麼樣!」原虎不欲跟他羅皂,腳下不停人已合身撲上,同時雙手向前一推,李七腳下土層蔓延而上將他下半身包個結實。   李七不閃不避,任由土層把他封住,還猶有餘暇的笑道:「果有些鬼門道。」跟著向前一步,包住他的土層沙砌般塌落,竟絲毫不起作用。他手臂一長抓住原虎前胸將他提了過來,至此原虎才明白彼此間的差距,在李七面前,自己根本連個嬰兒也不如。   李七仔細審視原虎一番,緩緩道:「現在沒空跟你算帳,你先躺一會兒吧。」手上加勁,原虎立覺一個無股抗拒的大力湧入體內,在經脈間大肆破壞,他口鼻鮮血泉湧般溢出,四肢一鬆萎倒在地。   李七滿意的笑笑,正待轉身,忽的一人大喝一聲攻到背後,兵刃破空聲大得出奇。哦?還有這種高手。李七訝然回頭一把抄住刺來長槍,赫然是鄧廣洋。王泰在遠處焦急大呼:「大,大帥!」無奈身受重傷,在地上拚命扭動想要過來卻幾次掙扎均未爬起。   鄧廣洋面對李七毫不畏懼,大聲道:「我鄧廣洋一生縱橫沙場,殺敵無數,難道今日在你這宵小面前還要做縮頭烏龜不成!只可惜大丈夫不能馬革裹屍,死得其所!」聲氣滄然,昔日烈士雄風猶衝霄漢。   李七長歎一聲:「鄧大帥不愧人傑,手下沒有一個貪生怕死之輩。可惜成王敗寇,就讓我李七送你一程吧。」握住手上槍桿一縮一伸已搗入鄧廣洋胸口,鄧廣洋大喝一聲,蹭蹭走上幾步,槍身穿過身體由後背伸出,滴滴鮮血順其滴落地下。他怒目圓睜,發須倒豎,猛的一口血噴在李七身上,臨死猶屹立不倒。   李七由始至眾未有動作,直到鄧廣洋死去,他才撮掌成刀割下鄧廣洋頭顱提在手上,反手向齊應賢扔了過去:「齊將軍,鄧廣洋已死,望你將他屍身好好安葬。」   齊應賢一把接過,看著鄧廣洋死不瞑目的臉,忍不住仰天大笑:「鄧廣洋啊鄧廣洋,你終於還是死在我的手裡,如今海鏡再無人可以阻我齊應賢,哈哈哈……」   王泰目眥欲裂,大吼一聲猛的站起向李七走了兩步卻又跌倒,就此暈去。地上原虎拚命咬住嘴唇,眼淚流出,到最後鄧廣洋終還是死在齊應賢手上。想起以往種種,這名豪爽老將對自己幾人愛護有加,他第一次最深切的感受到一種憤恨,一種對自己無能,對敵人的切骨之恨。要是,要是我的武藝再高一點就好了。心情激盪下體內山神氣高速流動,使被李七震斷的經脈奇跡般連接起來,他狂喝一聲竟一躍而起,揮掌撲向李七。   李七終於第一次感到了震驚,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原虎體內各主要經脈全被他以重手法震斷。但現在,他怎可能還能站起,且功力似還猶勝先前!饒是如此李七的反應仍絲毫不慢,他輕鬆化解原虎此掌後又在他胸口拍了一掌,雖只三層功力,原虎仍是禁受不起,再一次飛跌開去。   緩緩的,吃力的,在李七驚訝目光的注視下,原虎又再爬起身來,揮掌撲上,跟著又飛跌回去。他哇的吐出口鮮血,腹下傷口裂開,傷勢已極嚴重,但原虎卻毫不猶豫的再爬起身。   看他不顧性命的樣子,李七眉頭大皺:「小子,找死麼?」   原虎盯著李七狠狠一笑,猶如負傷垂死的野獸,連李七亦感到一絲心驚。看著原虎不顧性命的又一次撲上,李七悶哼一聲:「都是蠢貨,好,我成全你!」手臂一緊,骨節劈啪爆響,他已準備認真對付這個不知死活的奇特年輕人了。   忽的一人從天而降與李七對了一掌,啪的一聲兩人各退一步,卻是白閒舟。他擋住原虎道:「事已至此,徒死無益。快走吧,好好代我照顧行雲跟靈月。」說著抓住原虎將他一把扔回船上,回頭冷冷看著李七。   李七亦正盯著他,高手間的直覺告訴他面前這人絕對有實力與自己一拼,他很狂,卻不傻。所以他再沒理會原虎的去向,將全副心神放在了白閒舟身上。   雷行雲已在船上,身上負傷多處,虛弱無力的靠在船沿,任周靈月為他處理傷口。燕九傷得輕一些,仍在不住扔著炸彈阻止底下官兵靠近。經過慘烈一戰後。這方活下的只剩他們四人了。這時只見人影一閃,卻是吳宗之跳了上來。   見他向自己走來,雷行雲吃力的笑笑:「吳兄是來拿霜雪珠的麼?」   吳宗之不答,迅速將置於地上的灼玉匣打開,然後口中默念,掌中精光一閃已出現一個水團,他小心翼翼的將霜雪珠放於水團中,水團立被凍成一塊晶瑩剔透的冰球。他將冰球扔回給雷行雲道:「這個冰球可暫抵霜雪珠大半寒氣,短時間內帶在身上亦無妨,灼玉匣借來一用。」   說著跳入場內將灼玉匣望空一甩,大叫道:「霜雪珠就在這兒,快來搶啊!」   這群江湖人與官兵已殺紅了眼,很多人甚至都忘了當初來這兒究竟為了什麼,只拚命的殺!殺!殺!場中現在屍橫遍地,到處都有各行道術攻擊留下的痕跡,還活著的人仍在不顧性命的廝殺,反沒多少人顧到原虎這方。   聽到吳宗之的叫喊,眾人抬頭上望,眼尖些的立刻認出了灼玉匣,立有數人沖天而起撲向它。越來越多的人向場中彙集,在灼玉匣將要下落的地方擠成一團,到手的人才一落地便被下方的人砍為數塊,跟著灼玉匣在無數人手中輾轉翻滾。沒人可以持有它超過五個呼吸的時間,不是被人搶走就是自己先變為屍體再被人拿走,雙方瘋了似的拼搶著,甚至有人為了它不惜殺害自己的同伴……   吳宗之看著場中地獄般的情景,害怕的吁了口氣,轉身對木船施了個法術,一道水流推著木船緩緩起行,他對原虎道:「此道法術可帶你們走出三十里外,海鏡已非你們應留的地方,保重了。」   原虎感激的點點頭,吳宗之此舉引開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出意外他們應可平安逃離。他對吳宗之抱拳作別:「大恩不言謝,吳兄今日之助我會銘記在心。」   吳宗之笑著擺擺手:「舉手之勞,就當報答原兄救出宋爺。這次就是他散佈謠言引來這些江湖中人的。」再看一眼已漸行遠的木船,他對原虎揮揮手,轉身走入黑暗中,離開此處。   「白叔,白叔還沒上來。」周靈月突然叫著撲到船舷邊看著下方,白閒舟已與李七斗在一起,兩道人影兔起鶻落,閃電般在場上你來我往,氣勁爆響聲連般不斷,根本分不清誰人是誰。   雷行雲忍著傷痛歎道:「你還不明白嗎,若非為我們,師叔何至於此。若他早一步帶你離開,也不會有現在了……」忽的臉上肌肉一抽,再說不下去。   原虎也自感慨不已,白閒舟外冷內熱平日沉默寡言,從來都是默默隨在周靈月身後保護,自己與他說話加起來都沒超過十句。但此次為保住幾人性命,竟是奮不顧身的代他們擋住李七,他知道,今後再也不會看見這名令人肅然起敬的高手了。   周靈月呆看了一陣終於明白過來,她哇的一聲撲在雷行雲懷裡放聲大哭:「哇,是我不讓白叔帶我走的,我怕走了,就再也看不見你了。哇…都怪我,都怪我害了白叔,若不是我硬要來這裡,白叔又怎會死…哇……」雷行雲默然無語,只伸手撫上周靈月脊背,無聲的安慰著她。   這條載著三名傷痕纍纍的年輕人和一名悲痛欲絕的少女的小船,帶著一船的憤恨與無奈,傷心與失望,緩緩向城外駛去,永不回頭……         ∼第二十章∼     轟!燕九扔出的一箱炸藥成功將鐵閘炸開,小船順利駛出城外。再不會有人注意這方了,所有的人都加入到爭奪那只空匣的鬥爭中,人性最醜惡的一面在這枚稀世珍寶前展露無遺,可,這該怪它嗎?   出城的剎那,三人無不感覺心頭一鬆,偌大一個海鏡就像一座活生生的煉獄,三名年輕人在其中遍嘗歡樂,痛苦,傷心,憤怒,相聚,別離,還有生和死……只不過短短十天,但對他們來說,卻有如十年那麼漫長,殘酷的現實在他們身心均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不同了,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他們均與十日前不同了,但,這種變化對他們今後來說,是幸運,抑或…痛苦的開始?   原虎走回靠到雷行雲身邊道:「為何不見昊來?」   雷行雲漫不經心的將那只裝有霜雪珠的冰球放在手上把玩,答道:「昨天晚上齊府大亂,是你做的吧?他出去打探消息,回來後就告訴我們你有可能又出來了。今天下午又出去尋你,說好若沒找到就晚上一起走,因我們實在不能再等。沒想到他沒回來,齊府的人反而殺至,接著你就來了。」   原虎回頭望望夜色中的海鏡城,吁口長氣道:「今晚這處鬧得這麼大,昊來很聰明,該會知機離開,只不知以後我們何時會再見面了。」雷行雲點點頭,又專注的把玩著冰球。   氣氛一時陷入沉默,所有人都不說話。原虎知道大家都是在極力避開談及一件事,那就是鄧大帥的死。本來所有人都可平安離開,沒想到因龍族的突然出走而使一切都亂了套,大帥的死可說是他們來海鏡最大的一個失敗,這個失敗今後一生都無法從他們腦中抹去,雖然這並非是他們的錯。   一直坐立不安的燕九再忍受不了這能把人悶出鳥來的沉默,沒話找話的問原虎道:「阿虎,這幾日你究竟上哪兒去了?我們怎麼也找不到你。」   原虎也很高興能打破這尷尬的悶局,他馬上答道:「說來奇怪,這幾天……」忽然所有人都面色一變,因他們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至,顯有大批人馬正追在船後不住接近。   原虎起身到船尾探看,在天上月亮的微光中可隱隱看見後方幾十人正飛速趕至。由於這船的船夫全在剛才一役死掉,現在全靠吳宗之的法術推動,行駛極緩,根本無法甩開追兵。再過得一會兒來人距船已不過六七丈遠,原虎凝聚目力下赫然發現領頭者竟是韓紹南,不禁對這人有些佩服。他很冷靜的沒加入到爭奪灼玉匣的死鬥中,而是看準原虎等勢單力孤,只要從他身上搶回信圖,仍會是大功一件,一幫之主,心計確是不凡。   燕九也認出了他,不由色變:「媽的,這吊靴鬼居然還跟在後頭,現在又不能打又不能逃,怎麼辦?」他一語道出實情,原虎三人一身的傷均自不輕,根本無力再戰,周靈月又是一個女子,也不能應付這麼多人,何況還有一個韓紹南。等他們追上了船,幾人只剩束手待斃一途。   雷行雲悶哼一聲拄刀試圖站起:「能怎麼辦?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他娘的一個!」這一動又牽動傷口,臉上發白坐了回去。   對他的話燕九大感不以為然:「人死了還賺個屁啊,我看不如把珠子交給他們得了,這玩意兒再金貴也比不上命值錢啊。」   原虎沉聲道:「怕就怕他們得了東西還要殺人,以我們現時情況,根本沒資格跟他們講條件。」   幾人無不心頭一震,因原虎的話決非空穴來風,大有可能發生。   周靈月抱住雷行雲喃喃道:「那,那怎麼辦?」   原虎摸摸懷中圖信,知道除了用這個來引開他們再別無他法。雷行雲等身份特殊,加上別人以為霜雪珠不在他們身上,該會沒事。他對燕九道:「好好照顧行雲跟靈月,我去引開他們。」不等雷行雲說話,已跳上船舷展動手裡信圖:「韓紹南,你要的東西就在這裡,想要就跟我來。」一下躍到岸上,提起體內殘餘勁氣沒命狂奔,迅速消失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韓紹南也知道為難船上的人沒好處,當機立斷對手下眾人道:「追!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小子抓到!」眾人立即轉向向原虎逃走的方向急追,霎時不見人影。   雷行雲已知道原虎想幹什麼,但現在他連想站起亦有所不能,只能無奈的靠在這兒看著他引開追兵。想起自己孤身一人出來遊歷,當時意氣飛揚,似乎天下再沒什麼能難倒自己。可現在才知道,原來我根本什麼也不是,眼睜睜看著朋友為自己走入危險,卻什麼也做不了。剎時間,心中只感荒謬已極,武神道場天下無敵,那我這個唐烈的親傳弟子,究竟算什麼……?   徒地他不可抑制地仰天狂笑,聲氣悲傷直上天際,卻殊無一點歡娛之意,大滴眼淚順眼角不住滑落。「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燕九紅著眼默默走到一旁,不住用手狠捶著船沿,手破見血亦無所覺。周靈月則拚命的將雷行雲抱住,邊哭邊叫道:「行雲哥,我求你不要笑了,不要再笑了,嗚……」   夜風呼嘯,毫不留情的刮過蒼茫大地,河水淙淙中木船默默行駛,絲毫不為剛才那一幕有所變化。在他們面前,人世間的一切悲歡離合,亦不過是一場夢幻罷了……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上原虎時,昨夜之事就如一場最不真實的夢幻,在陽光下被擊個粉碎,煙消雲散。經過一夜費力奔逃,重傷的他已幾乎燈枯油盡,韓紹南一夥的追蹤之術大出他的意料。昨晚他先還故意不時現身引他們追上,而等到估計差不多真個可以逃命時,他才無奈的發現,自己根本甩不掉他們了。   也許在海鏡連使控石之技已引起對方的警覺,追蹤自己的人裡必有土行道士。因他每次想要潛進土裡躲藏時,都會感到一股奇異的法力散佈四周地層,使他不敢輕舉妄動,以他現時情況,根本沒法掙脫「指地成鋼」之術。   他現在趴在一條山中小溪旁,大口大口貪婪的喝著清澈的溪水,全然不顧衣衫頭髮被打個精濕。晨間的陽光透過樹木將斑斑點點的光輝遍撒每一處地方,不因任何事而有所偏私,鳥鳴幽幽,樹葉婆娑,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但原虎卻完全無法融入其中,不僅因他渾身血跡,衣發散亂的怕人外表,還因他此時的心境,那種危險死亡隨時籠罩的心境。   倏地,他驚覺的抬起頭,過人的靈覺並未因重傷而有所減退,他已感到後方一里開外,韓紹南等又追了過來。無奈的歎口氣,原虎戀戀不捨的看一眼小溪,又踏上逃亡之途。現在的他幾乎每動一下全身都火辣辣的痛,特別是腹下的傷口,仍不時有血水滲出,而被李七連擊幾掌也使得呼吸有些不暢,可能已傷及肺部。但原虎仍咬緊牙關堅持著,他很清楚對方必也疲憊不堪,現在比的就是意志,他要活下去,就必須堅持,死也要堅持!   越過對面的一道丘陵,下方一條寬闊的大道橫於眼前,可能是某座城市通往海鏡的官道。原虎急促的喘息一陣,剛準備下去,此刻腦中突的一陣眩暈,眼前發黑,心叫不好時人已失足滾了下去。一路天旋地轉,壓碎無數草葉,原虎重重跌在官道旁,等到他終於緩過神來爬起,已陷入韓紹南等人的包圍之中。         ∼第二十一章∼     一腳重重踹上小腹,原虎慘哼一聲向後摔去,屈身在地昏迷過去,小腹傷口徹底爆開,鮮血泊泊流出,頃刻染紅小片地面。韓紹南一眾也個個面色憔悴,眼布血絲,昨晚的追逐對他們並不好受。   冷冷看著地上原虎,韓紹南對手下兩人道:「搜出圖信,廢掉他的手腳帶回去。」兩人應了一聲,其中一人上前搜身,另一人拔出刀捉住原虎右手就要下手。就在這時,眾人突然聽到一陣輕盈鈴聲響起,叮叮咚咚甚是悅耳,似乎有一股吸引人心的異力,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停下手,向聲音來處看去。   右手不遠處,一名綠衣少年騎著匹青驢悠悠行來,在他身旁則是一名赤足紅髮,樣貌如鬼的黑丑大漢,那鈴聲,正是由驢頸所掛的小鈴所發,隨其步伐不住輕響。兩人走得也不見如何的快,但就在眨眼間,已來至眾人身前。   韓紹南心下大凜,這條官道筆直一眼可望到數里開外,先才下來時自己特意看過,兩邊都沒有人,這兩人怎的突然就冒了出來,自己竟一無所覺?他心下生疑,不敢怠慢,拱手道:「在下海鏡韓紹南,奉齊應賢將軍之命來抓此要犯,絕非攔路宵小,兩位若要過路,請自便。」以他身份肯這麼下氣說話已非常難得。   驢背上那名十七八歲的少年卻笑著搖了搖頭,對著原虎一指,模樣甚是文雅。猜想他的意思,韓紹南臉色一變,道:「莫非你想帶走他?」   那少年仍不說話,只點點頭。韓紹南再忍不住,沉聲道:「我不管你們是誰,但此人是齊將軍親點要犯,我勸兩位還是莫要插手,免得引禍上身。」   那醜漢突的巨眼一瞪,踏上一步,韓紹南等人立覺腳下土地被什麼人抓住猛鬥一下似的,劇烈搖晃起來。以他功力,竟也立足不穩,手下那幫人則早在地下滾作一團,好容易站定,他驚懼的退後幾步,問道:「你,你是什麼人?」   那少年笑著對醜漢搖搖手,那醜漢再瞪一眼韓紹南,這才退回。韓紹南只覺胸口如被一道無形巨錘猛撞一下,幾乎當場就要暈去,臉色煞白的又後退數步。那少年手腕一翻,不知如何手上已多了一條柳枝,青枝綠葉,就如剛從樹上折下一般。   他甩手將柳枝插於道旁,開始高聲吟哦:家住蒼煙落照間,絲毫塵世不相關。斟殘玉瀣行穿竹,卷罷黃庭臥看山。聲音溫文柔和,甚為動聽。   令人不敢相信的事發生了,當他念第一句時,那支柳條迅速抽枝發芽;念第二句時,柳條已變為一棵小樹;當他念到第三句時,小樹變為腰粗大樹;當第四句念完時,綠蔭萌萌,柳絲迎風輕擺,樹身盤扭如虯,一株巨柳已然成型。   剛才還空無一物的道旁一息之間突然變戲法般出現一株大樹,其奇異處怎也說不完。韓紹南一眾目瞪口呆的看著柳樹,天下間最奇妙的事現於眼前,他們反不知該作何反應。   過得半晌,隊伍裡那名土行道士突然喃喃道:「『彈指震山,朝夕成林』…大,大神饒命,大神饒命……」他忽的對兩人跪下不住磕頭,然後翻身爬起瘋了般逃入後方林內。受他感染,其餘的人一聲發喊也齊齊逃個乾淨,韓紹南額頭冷汗滲滲而下,夢囈般重複道:「『彈指震山,朝夕成林』『彈指震山,朝夕成林』……」忽然明白什麼似的,牙關打顫,轉身沒命逃跑。   那少年這才跳下驢背上前扶起原虎,伸手按上他胸口,一道熒熒綠光霎時覆蓋他全身。醜漢在後問道:「如何?」聲音粗洪,極是響亮。   少年手下不停,只淡淡回道:「我們感應沒錯,確是在他身上。」   醜漢眉頭緊皺,似是有很大的疑難難以解決,他道:「赤松已死,神玉未交回天庭,反到這個小子手上,你怎麼看?」   少年收手站起,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區區一月時間,他已吸取神玉之力,並與神玉建立聯繫,只差未與其融為一體罷了。」   那醜漢大是吃驚,難以置信的道:「什麼!?不到一月?這麼說神玉已認他為主,這怎麼可能?」   少年兩手一攤表示無可奈何:「這是事實,我的感應決不會錯。」   「但他不過是一名凡人罷了,根本沒資格擁有神玉。」   少年看了醜漢一眼:「要收回嗎?若要神玉再歸為『無』,只有殺了他。」   醜漢沉吟半晌,呼口長氣:「我無所謂,你說呢?」   少年低頭思考一陣,抬頭道:「現在神州大亂,天庭勢微各族並起,我們還應否聽命於上?」   醜漢神色一動:「你是說……」   少年看著原虎點點頭:「天生此人,與山神玉之契合絕無僅有,且西嶺已經一月沒有主事,那幫山鬼蠢蠢欲動,我們何必浪費這個人才?重找一人且不說有沒有這麼適合,能讓神玉認他為主也不知要多少時間,若西嶺控制權被天庭乘機收回,神州之亂更會加大十倍。三大山脈若去其一,僅靠你我二人之力,如何收拾,不如助他一把,全當賭博。」   醜漢明白少年的意思,他有些擔心的道:「你要助他吸融神玉?他一個凡人,能不能擔起這麼重的擔子?」   少年長歎一聲,顯出與外表決不相稱的內裡,看著原虎道:「你得到山神玉的那刻,大概已注定要背上這個包袱了,世上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希望你以後能明白此點。」手掌一緊,身上綠光大盛,一點綠色精芒現於原虎胸前,順頭游上腦門,隱於其內。那少年身上綠光消解,吁口氣道:「成了,我們走吧。以後就靠他慢慢去體會運用了。」   醜漢走得兩步又停下:「為何不告訴他實情?」   少年若有所指的緩緩道:「一下告訴他太多反有負面效果。時機一到,他自會知道該做什麼,唉…也許什麼也不知道,反會幸福一點。」騎上青驢,與醜漢憑空消失道上,只剩原虎孤零零躺在路旁柳樹陰下。   過得許久,原虎身子微微一動醒轉過來。唔?我記得暈過去前已被韓紹南抓住,怎地還在這兒?身上的傷…難道又是被山神玉所救?對於這種情形他早不陌生,搖搖頭站起。突然似想起什麼,伸手在胸口一摸,不由臉色大變,山神玉…不見了。   不…不對。原虎有種感覺,山神玉並未失去,因他的直覺告訴他,山神玉仍在身上。原虎疑惑的伸出手,心中試想著控制面前一塊土地,幾在他念頭剛起的同時,地面隆起,隨後按原虎的意圖隨意變換形狀。比之以前意使氣,氣動玉,玉控石來得簡潔容易得多,原虎收回手,地面又恢復原狀。再摸摸渾身上下確認山神玉不在後,一個古怪念頭升上他的腦際:山神玉難道在我體內?   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無論如何自己已經逃出,當務之急是回到高陽贖出小寶,其他的以後再說。原虎望向海鏡城的方向,最後深深看一眼那令他終身難忘的地方,轉身大步向高陽城而去,再不回頭。   傲來英武十四年六月,一個足以震動整個神州的日子。這一月,海鏡守備大將鄧廣洋身死,騎兵營指揮使齊應賢佔領整個海鏡;這一月,界羅隨發五萬大軍循海路向海鏡挺進,神州三十年和平局面受到最大挑戰;這一月,霜雪珠現世後再次下落不明,據傳被人秘密帶回武神道場;這一月,龍族聲明不再理會人族事務,局勢更顯複雜;這一月,不只人族,妖鬼兩族開始活動頻繁;這一月,還有很多不為人所知的事正悄然進行;這一月,不過是個開始;這一月,原虎,二十二歲,對自己的未來一無所知……   請繼續期待《東勝神州志》續集         ∼第一章∼     三天後,海鏡與高陽城間的群山之中,一名衣衫破爛的年輕人正坐在一棵樹下默默打坐調息。他,正是逃出海鏡的原虎,自那天莫名其妙的融合了山神玉後,他的力量又見精進不少,只用三天時間就走完大半路程,估計再兩天就可回到高陽。這幾日在山野之中原虎利用休息時間不斷對體內山神氣進行發掘融會,對土石操控之技亦越發得心應手,更令他驚喜的是,就在昨天,他無意中發現了自己另一種獨特的能力。   那時他也在調息勁氣,無意中注意到腳下一株乾枯的小草,一時玩心大起,試著將山神氣注入草中。誰知在不斷注入勁氣後,那株小草竟抽條發芽,綠葉重生,長有人膝般高長,極是神妙。乍驚乍喜下原虎不斷拿各種植物做實驗,他發現輸入山神氣不止能使枯草重生,而且自己只要注入足夠多的山神氣,還能使斷枝再續,花苞立即開花,甚至能使未完全長成的樹木明顯長大。對自己這項能力雖一時還不知有什麼用處,但越深入的去瞭解山神玉,原虎越覺得它的妙用無窮,自己目前所掌握,怕還不足其能力之萬一。   調息完畢,原虎神清氣爽的站起,現在他每天只需吃很少一點東西就可以保持精力。就在他剛準備動身趕路時,忽然一股非常奇特的氣味飄入鼻端,這是一種似藥非藥,似香非香的味道,若有若無,若非他感官比之以前大為靈敏,很可能會忽略過去。仔細搜索一番不得要領後,原虎一時好奇心起,暗想去看看也費不了多少工夫,便展開身法循氣味奔去。   哪知氣味來源非常遠,原虎跑了近百里才將其找到。自己嗅覺決不可能靈敏到這個程度,莫非是這氣味有古怪,能傳得特別遠?現在他已進入西嶺山脈之中,在他面前是一個十分隱蔽的小谷,香味正是從其中傳出。原虎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去看看,於是他輕輕躍上一株大樹向裡看去。   這片山谷四圍都是長著高大樹木的小山坡,只在向著原虎這面留有一個很狹小的豁口,由於小坡比之四面並高不了多少,因此走在外面很容易就會把這裡忽略過去。若不是被那股異香引來,原虎也根本找不到這兒。   現在山谷正中有一個用泥土和石頭簡單搭建起的灶台,底下烈火熊熊,正燒著上面一個青銅製的古怪容器。這容器形似一個狐狸頭骨,上面遍佈複雜的花紋和不知名的文字,很是詭異,而香氣,正是由內而發。一名白衣少女背對原虎仔細照看爐火,不時用內氣催旺減弱的火焰,卻不知是誰。   原來是有人在這兒煉藥,看了一會兒沒什麼特別的,原虎正準備離開。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一陣奇異的聲響,那是巨大的物體排擊空氣的噗噗聲,並迅速傳近,換言之,正有大型鳥類向這處飛來。底下那少女顯也聽到,她抬頭四下張望,這下看清了她的面貌,原虎不由有些意外,因她,正是妖狐—胡鈴。   忽的整座山谷被一片黑影籠罩,一物從天而降落於谷內。它是一隻略小於大鵬的怪鳥,渾身上下赤紅如火,毛羽閃亮,似有一層晶瑩流光在它全身游動,非常奇特。它的腳爪如墨,鋼鐵般堅硬,尾後拖有九條長長的赤羽,火焰般躍動不止,而最引人注目的,則是它頭頂那一顆晶光四耀,內裡有如一團火焰在燃燒不止的丹珠,一看便非凡品。此時這怪鳥正死死盯著爐上的古怪容器,一副大感興趣的樣兒。   胡鈴也很意外,不住打量著這只古怪的鳥,喃喃自語道:「這,這是什麼東西?「那怪鳥躍近兩步,警覺的看了胡鈴一眼,隨又被香味吸引,側頭盯了容器半晌,終於忍不住一低頭,閃電般向其啄去。   胡鈴早覺得這怪鳥有些不對,一見之下趕忙出手,搶先一步抱起容器躍往一旁。轟!的一聲那個土爐已被啄個粉碎,這怪鳥見容器被搶走,似是憤怒的仰天長鳴,聲音清脆高亢直上雲霄。它翅膀一扇,爐內殘火竟憑空竄起一丈多高,全向胡鈴湧去。   這扁毛畜生還會法術?胡鈴嚇了一跳,趕緊一個後翻躍出三丈多遠,剛才立足處火花四濺,立被燒得焦黑一片。一擊未果,怪鳥又仰頭發出一陣長短不一的鳴叫,更嚇人的事出現了。青天白日連一絲烏雲也不見,半空卻接二連三的落下道道閃電,全往胡鈴身上招呼。胡鈴不敢怠慢全力展動身法,一道白色影子飛速在谷內遊走,數道閃電追於其後不住下劈。谷內霎時碎石紛飛,火光四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嗆人的硫磺味,只片刻功夫整片山谷便被破壞得不成樣子。   好容易閃電劈完,胡鈴拿著容器氣喘吁吁的站定,大是狼狽,她惡狠狠的瞪著怪鳥怒道:「死畜生,搶我寶丹不成還敢行兇,今天不把你拔成禿毛烏鴉,本小姐就不姓胡。」說著她飛快將容器置於懷內作勢欲上,那怪鳥也不甘示弱的躍前兩步,眼睛卻盯在胡鈴胸前,身上赤羽發出一陣火樣光華,準備應戰。   胡鈴首先發動,幾在她身形移動的剎那已突進至怪鳥跟前,伸手向它胸羽抓去,那怪鳥不閃不避,尖嘴閃電啄向她的頭部,若被啄中,不開個大洞才怪。胡鈴腳步微挪,整個人轉到怪鳥左側,手腳不停,目標是怪鳥尾後長長的羽毛。怪鳥尖聲一叫,渾身羽毛倒豎,從其間竟噴出灼熱火焰,胡鈴瘁不及防下全身都被烈焰包圍。怪鳥則輕輕躍到一旁,得意洋洋的等著胡鈴被燒死。   突的那團火焰內一道光華向外猛然一震,烈焰四散碎開,胡鈴身周被一圈白光護住,未傷分毫。她撣撣身上塵屑,不屑道:「彫蟲小技!」又欲撲上。   那怪鳥見這招奈何不了她,搶先展開雙翅對著胡鈴大力一扇,立有一股火熱罡風平地捲起,谷內飛沙走石,連遠處的原虎亦感到一陣灼膚之痛,這究竟是什麼東西,竟有如斯威力!   胡鈴身如敗草,輕飄飄隨風往後一蕩,隨後其身子詭異的左右晃動數次,在半空劃下一道半圓軌跡,竟又不可能的來到怪鳥身後,探手捉住它的尾羽用力一扯。怪鳥發出痛楚嘶鳴急轉過頭,額上丹珠射出道色濃如漿的紅光擊在胡鈴身上,胡鈴不及躲避,悶哼一聲拋飛向後,但仍將怪鳥一根尾羽給帶了下來。   羽毛被拔,怪鳥惱怒不已,腳下一蹬飛躍半空,雙爪狠狠抓向躺倒在地的胡鈴。胡鈴掙扎著想要避開,誰知剛動一下,體內有道無可抵禦的火熱異氣在肺腑間衝撞不已,極是痛苦。她啊的慘叫一聲摀住胸口卷在地上,額上霎時大汗淋漓。   若被抓上胡鈴非死不可,原虎不能再作壁上觀,他雙腿在樹枝一蹬借力飛身而起,流星般投往谷內。同時一根石刺迅速破土而出刺向半空怪鳥,此著大是怪異,怪鳥雙翅反向急急拍動止住勢子,腳爪準確抓住石刺輕鬆將其抓個粉碎。就這麼緩得一下,底下胡鈴已被原虎抱走。   原虎手抵在胡鈴背上輸入山神氣,著手處如觸烙鐵,那股異氣竟循原虎臂上經脈向他體內侵入。原虎深吸口氣加催勁氣,將那道異氣硬生生逼了回去,胡鈴身有所感,張口噴出一道紅艷異常的鮮血。原虎知那股異氣已被排出,便放緩山神氣讓其在胡鈴體內緩緩流動,只一會兒胡鈴傷勢便無大礙。   「是你?」胡鈴帶著些許驚喜道。原虎正待答話,兩人心生警覺同時向旁急躍,又是一團火球擊在兩人立腳處,炸得火花一片。   「這只扁毛畜生究竟是哪兒來的!」胡鈴盯著半空怪鳥怒道。   原虎指著她胸前道:「它似乎對你剛才煉製的東西有興趣,那究竟是什麼?」   聽到這話胡鈴立刻臉有慍色,微怒的瞪了原虎一眼:「你偷看我!」   這叫什麼話?原虎不由一愕,但他知道胡鈴性格剛烈,言語稍有不對就要翻臉,自己犯不著跟她吵,當下只是微微一笑。哪知胡鈴竟是不依不饒,她拉住原虎追問道:「你剛才究竟看到了什麼?」   突的谷外傳來一聲悠揚的長呼「飛~~~~`焰~~~~~飛~~~~~~焰!」聲氣沉厚,雖然所隔極遠,但仍震得兩人耳朵嗡嗡作響。   天上怪鳥一聞此聲,立刻仰天長鳴,似作回答。原胡兩人面面相覷,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一起看著谷外,靜觀其變。過不一會兒,只見一股狂風湧來,其勢翻翻滾滾,無窮無盡,直攪得谷中樹摧草折,飛沙走石,一片大亂。原胡兩人知道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東西正向此處而來,無不心下大凜,凝神戒備         ∼第二章∼     狂風過後,不知何時谷中已站著一隻異物,虎身人立,頭上一張廟裡降魔金剛般的兇惡面孔,身後九條虎尾毒蛇般閃動。怪鳥則像見到親人般飛撲到他身前,伸嘴輕啄他的手背。那異獸亦溫和伸手輕扶其背,忽的看到它只剩八根羽毛的尾巴,大驚道:「這…飛焰,你的尾巴怎麼了?」聽其聲音,正是剛才大呼之人。   怪鳥甚是通靈,轉頭盯著胡鈴咕咕低鳴幾聲,似在指就是此惡人所為。那異獸倏的抬頭瞪著胡鈴,銅鈴巨眼射出兩道有如實質的凌厲目光,胡鈴心裡咯登一下,竟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虛。異獸大聲吼道:「為何傷它……」   忽的他住口不言,鼻翼抽動,徒地滿臉怒色,暴喝道:「九芝天華丹!難怪飛焰會無故走離,原來是你這隻小狐狸在搞鬼。說!你引來飛焰,究竟想幹什麼?」   他一開口原虎就知道要糟,果然胡鈴面色一沉,怒道:「你剛才說什麼?我在此好好煉藥,是這隻畜生前來搶奪,你是什麼東西,敢來罵我!」   那異獸更加憤怒,戳指喝道:「是你將飛焰引來,還敢狡辯!」   胡鈴似乎急著要走,難得的沒有翻臉動手,只微微冷笑一聲:「你傻的吧,誰引這畜生來了?本姑娘還有事,沒空跟你囉嗦。」轉身便欲離去。   見胡鈴竟對自己如此輕慢,異獸氣得哇哇叫道:「氣死我也,氣死我也。傷了飛焰,就想這麼走麼?」躍身而起直撲胡鈴。那只怪鳥見他出擊,跟著飛上半空,雙翼展動一團火球飛射胡鈴。   異獸普一出手胡鈴便已驚覺,她身子閃電般反折,整個人後發先至,異獸還在半空她已一掌拍到其胸口。   「停下!」原虎連忙大喝。胡鈴也許毫無所覺,但原虎從其一出現便知這異獸大不簡單,自己與胡鈴根本非其對手。果不其然,胡鈴一掌拍上異獸胸口如中敗革,竟發出啪的一聲怪響。她這才感覺不妙,胡鈴的反應亦不可謂不快,拍在胸口的手掌一圈一推,借勢便要退開。異獸豈容她說走便走,巨爪一探抓住胡鈴肩膀猛的往地上一摜,胡鈴身子立如流星般墜下,狠狠砸上地面。   這時怪鳥發出的火球才擊中胡鈴剛才所站地面,烈焰騰起半天高,可見她的速度快到何等程度。胡鈴自地上翻身而起,人還未站穩又被緊追而至的異獸抬腳踢出數丈,一口鮮血噴在半空,煞是觸目驚心。雖不知怎麼回事,但原虎總覺得不能任看胡鈴被殺,他飛身撲前一把抱住她,一股巨力由胡鈴身上傳至,以原虎現下功力竟得花好大力氣才能站穩。   背後勁風呼嘯,原虎看也不看,施出移形之法,整個人抱著胡鈴橫移三尺,避過怪鳥巨爪。異獸也不問他為何會插手,手下絲毫不停橫拍而至,怪鳥緊跟著張口噴出一道火焰。原虎將胡鈴往上一拋,雙手合於胸前山神氣全力湧出,毫無花巧的與異獸對了一記,身側土層隆起一道土牆擋住火焰。   就如被只瘋牛撞中,原虎全身大震向後飛跌,而那異獸見原虎身側土牆忍不住咦了一聲,微微退後一步又緊緊追上。原虎觸地前雙手後撐,以掌為基點整個人在半空橫掃一周,手臂一推已自異獸頭上躍了過去,落地時正好接住胡鈴。   那怪鳥並未參與追擊原虎,而是盯住拔羽仇人—胡鈴,見被原虎搶先救下胡鈴,它怒叫一聲撲了過來。對這隻畜生也不能掉以輕心,原虎看準它的來勢大喝一聲一拳擊出,山神氣勁自拳端湧出,鐵柱般搗向怪鳥。   怪鳥雙翅收攏擋住此擊,此拳包含原虎此刻七層勁力,非同小可。拳勁擊實,怪鳥雙翅羽毛大片落下,呱的一叫摔落於地,等到想爬起時,早被原虎製出的土牢制住,絲毫不能動彈,連嘴也被巧妙封起。原虎吁口氣將胡鈴放下,轉身面對異獸。   異獸看著原虎,眼中射出怪異神色,似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他全身骨骼啪啪連響,身形暴長,一步步向原虎走來。每走一步地面便輕顫一下,原虎知道這是他全力出手的前兆,不敢有絲毫怠慢,體內山神氣全速催發,身上一股迫人氣勢狂湧而出,狂濤怒浪般向異獸捲去。   與氣勢接觸的剎那,異獸若有所阻般微微一頓,氣機牽引下原虎已閃電出手。在他人撲起的同時,異獸腳下一股土石長索般高高揚起纏住他的手足,一根巨大石刺緊跟著刺向他小腹。   異獸悶哼一聲手腳往內一縮一放,石索立碎,腹下石刺更無端裂為碎屑,但饒是如此仍慢了一步。跟進的原虎手掌印上異獸胸膛,山神氣狂湧向他體內,異獸一驚,急運勁氣相抗,同時雙臂一合緊緊圈住原虎猛勒。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向內擠壓,原虎身上骨骼立刻咧咧作響,全力掙扎幾下毫無作用,他情急之下頭向後一仰,猛的向前撞上異獸鼻端。   啊!異獸大叫一聲放開原虎,摀住鼻子連連退後。原虎這才得脫困,他不由鬆了口氣,好險,差點就被勒死,剛想退開心中警兆忽現,還未明白怎麼回事已有數道長槍般的物體刺向他身子。原虎也可算應變奇速,身子左右急晃數下,那些物體已盡數被卸在一旁,但他手臂仍被帶出一道大口。大驚之下原虎全速向後飛退,等到丈餘開外才看清襲擊他的乃是異獸的九條長尾。   這時頭上一陣疼痛,原虎竟覺有些發暈,這才知道異獸腦袋也堅硬得緊。異獸這時也已站定,他吃了小虧竟不怒反笑,對原虎大聲道:「厲害厲害,小小年紀竟有此功力,果然不愧為……」突然間臉色大變,望著原虎身後驚呼道:「你在幹什麼!?還不快住手!」   原虎訝然轉頭,一見之下也是大吃一驚。在他後方,胡鈴已經醒轉,剛才顯然受傷不輕,她現在臉色煞白,一道血跡順嘴角流到白衣之上,恰似點點紅梅襯於白雪,竟有種說不出的美。但這都不是重點,兩人如此吃驚,是因為胡鈴的右手,竟赫然放在絲毫不能動彈的怪鳥頸上。   怪鳥不能行動,性命受挾眼中露出乞憐之色,不住可憐的眨巴著。胡鈴此刻面容冷狠異常,顯然已怒到極點,對異獸的喝止她絲毫不加理會,只對他恨聲道:「我胡鈴長這麼大從不吃虧,別人若傷了我,我便要他十倍償還!」   眼見事情要遭,原虎忙叫道:「胡姑娘,快住手!」但已然晚了一步,胡鈴手掌下揮,利刃般割過怪鳥頸項,怪鳥連慘叫也來不及發出,就那麼頭首分離,鮮血噴泉般噴湧,頃刻斃命。   異獸仰天長嘯,聲如裂帛,直穿雲霄。他悲叫一聲:「飛焰。」不及理會胡鈴,搶上將怪鳥死屍抱起。就在此時更驚人的事發生了,他懷中死鳥竟騰的一聲無端自燃,片刻便化為一堆白灰。見此情景異獸反吁了口氣:「還好,沒傷及靈珠。」他小心翼翼的從白灰裡撿出怪鳥額頭的那枚丹珠放入懷中,跟著長身而起怒視原胡二人,在他身周,空氣中竟有數道電流纏繞。   原虎知他狂怒之下已生殺心,一把將胡鈴拉在身後,全力戒備。媽的,才幾天啊,難道又要拚命?異獸踏前一步,在其強大的壓迫力下,原虎與胡鈴不由自主退後丈餘。   正待出手,異獸突然警覺的望向四周,觀其神情,似乎在每塊山石樹木背後都藏著巨大的威脅。他默然片刻,最後終於停手對原虎點點頭道:「好,不愧為西嶺山神,今日算我不敵。但你們不要忘記,妄殺靈鳥,崑崙決不會善罷甘休!」一陣狂風過後,已然不見。   原虎不及追究他為何會突然罷手,他更在意的是剛剛那句話…靈鳥…崑崙…虎身人面,九尾!隨即原虎震驚的發現,剛剛那只異獸,不正是岳昊來口中描述的秘境崑崙守護神,陸吾嗎。那麼被胡鈴殺死的,他只感眼前一黑,完了完了,那一定就是最高等的靈獸之一,崑崙山的靈鳥,鳳凰了。   看見原虎臉色忽晴忽暗,胡鈴奇怪的問:「怎麼了?」   原虎還能說什麼,唯有苦笑道:「我們這次結下麻煩的對頭了。」   胡鈴有些不高興的道:「這是我一個人做下的,不關你的事,你怕什麼。」   原虎又好氣又好笑,越與胡鈴接觸,越發現在她剛強的外表下其實頗為單純,什麼叫不關我的事,那東西已認定我也有份了。但他並不想說破,只問她道:「你現在怎麼辦?」   胡鈴擦淨唇邊血跡,沒好氣道:「還能幹什麼,當然是先療傷了。」忽想起什麼似的摸摸胸口,喃喃道:「這丹藥一定有古怪,不行,得去問問他……」   原虎一時沒聽清楚,奇怪的追問道:「什麼有古怪?」   看來胡鈴並不願說,她有些不耐煩的揮揮手:「沒什麼,我走了。」走出兩步,又停下,猶豫片刻對原虎小聲道:「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不等原虎反應,輕輕躍入旁邊林中不見。   原虎看著她離去的方向,有些好笑的摸摸頭,我到底在幹什麼啊,還嫌麻煩不夠多麼,怎的又跟崑崙拉上了關係。唉,算了,不知為何,對胡鈴他一直都狠不下心來不管,海鏡如是,今次也是,算了,做都做了,要煩也留等以後吧。   原虎出谷後全力向高陽城趕去,只是,他並未發覺,在他身後林木間的陰影中,正有無數雙眼睛在注視著他,從中透露出的神色既有尊敬,亦有渴望,更多的,則是讀也讀不出的複雜難明……         ∼第三章∼     兩日後,原虎終又回到闊別已久的高陽城。即管此時海鏡叛亂的消息已傳遍天下,但從外面看來,整個高陽與上次他來的時候相比並沒有多大變化。城牆上仍只有一隊守軍懶洋洋的站立,城門口除多了幾名士兵不時盤查過往商旅,仍舊允許自由進出,一點沒有緊張氣氛。唯一有些顯眼的,大概就是城外碼頭因海鏡封港而滯留於此的大量貨船吧,他們密密麻麻的堆擁在河道上,有的開撥向來路駛回,還有的則剛從外面趕到,正努力擠入隊列中去。   原虎突覺有種很親切的感覺,在海鏡經歷過太多,想起一月前離家初到高陽的情景,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一想起家,原虎的心就不由自主熱了起來,一個月了,媽不知有多擔心我跟小寶哩,快帶小寶回家吧。他再忍不住,拍拍身上灰塵大步向城門走去。   「幹什麼的?」剛想進去,守在門口的一名士兵喝問道。   「我是城外河灣村的人,要進城去找我弟弟。」原虎老老實實的答道。   「找你弟弟?你身上是怎麼回事?」那名士兵疑惑的上下打量他一番,問道。   原來從海鏡逃出後原虎就沒有更換衣服,渾身上下血跡乾涸後成為塊塊難看的褐色污漬,加上這幾日在山野中摸爬滾打,衣衫更被扯得破爛不堪。他又沒好好洗過澡,在外人看來,原虎簡直比乞丐還要骯髒。   從士兵眼神原虎明白了怎麼回事,他眼睛轉得兩下已有了主意,當下裝作可憐道:「回官老爺,小人以行獵為生,上次在山中打了隻鹿,血跡就是鹿身上的。因為家裡窮沒法買新衣,所以才一直穿在身上,這次進城就是找弟弟借些銀子。」   士兵剛等他說完就不耐煩的揮揮手:「好了好了,進去進去。」   原虎進得城內,城裡仍是那興盛繁榮的樣兒,一點不因海鏡之事而有所改變。他略為回憶一下道路,便信步向「妙手醫館」行去。剛轉過主街一個街角,便聽前面飯館內傳來陣辟里啪啦的物體摔打之聲,隨後一個圓嘟嘟的灰色球體從內滾了出來,啪的一聲摔在街心。一群夥計廚子打扮的人氣勢凶凶的衝出圍住那個物體便不住踢打。   這情景怎麼似曾相識?原虎心內升起古怪念頭,走過去分開人群。果不其然,小和尚乾明,正可憐兮兮的抱著頭蹲在地上,破破爛爛的灰色僧衣滿佈腳印。正奇怪眾人為何停手,乾明抬起頭正好看見身旁原虎,高興的跳起抓住他手臂,似乎生怕原虎會跑掉:「施主,救命啊。」   原虎大為歎服。在海鏡他就見識過乾明的厲害,即便以自己現時功力,比他該也只低不高,可怎麼幾乎每次見到他,他都會被些普通人欺負?轉眼看見那幫飯館夥計惡狠狠的盯著自己,顯將他也當成了這個「小禿驢」的同夥,原虎無奈道:「你們為什麼打他?」   其中一似是大廚的人答道:「這小子敢到廚房裡偷食,被我們抓個正著。」   乾明馬上反駁道:「什麼叫偷!小僧向你們化些齋飯填肚子,各位施主太沒佛心,連粒米也不肯施捨,小僧這才自己動手。」   一個夥計大聲罵道:「放屁,你個小禿驢偷的儘是雞鴨魚肉,還盡挑好的,一樣素菜都沒動,這叫什麼化緣!?」   乾明立刻啞口無言,原虎制止又待動手的眾人,在乾明可憐兮兮的目光注視下無可奈何的道:「他吃了多少,我來付錢。」   一個掌櫃模樣的人拿起算盤劈劈啪啪的撥弄一番:「二兩銀子。」   原虎拿出在海鏡竊得的銀子幫乾明付了賬,那幫人才放過他倆走回。見他竟有二十餘兩的「巨款」,乾明立刻兩眼放光,貪婪的盯著銀子,毫無一點出家人的樣子。原虎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拿了錠約十兩的銀子遞了過去,乾明老實不客氣的接過揣入懷中,露出個心滿意足的表情:「哈~~終於不用偷東西吃了。」   原虎繼續向妙手醫館走去,乾明則自然而然的跟在他身旁。「黃泉呢?他沒追你了嗎?」原虎問道。   乾明笑嘻嘻的道:「那天晚上打跑他後,一出海鏡又被他給吊上,五天前終於好好打了一場,我們都受了點傷,不過總算把那傢伙給甩掉。到現在再也沒見過他。」他雖說得輕描淡寫,但原虎卻知當時情形必驚險萬分。黃泉是何等樣人,能將他打傷,乾明厲害可想而知。   突然他盯著原虎道:「在海鏡收穫不小嘛,整個人都變了。」   「什麼?」原虎不由一楞。   乾明認真解釋道:「才一個月時間,跟我當初遇到你時完全不同了,不單指你的力量,還有你整個的人都不一樣了。」   原虎明白他的意思,心中感慨萬千,兩人默默走過數條街巷,誰也不說話。忽然原虎問乾明道:「以你的武藝,為什麼卻總被那些普通人欺負?」   這次換乾明一楞,他臉上笑嘻嘻的表情漸漸消失,露出種與年齡決不相襯的   沉鬱表情,過得半晌,乾明神色一黯,似是自言自語道:「我是個孤兒,從懂事開始就被我師父收養作了和尚。師父總說我不是普通人,哈,也難怪,因我天生身上就有股很強的力量,別看我現在這麼厲害,其實我從小就不愛修煉。」   說著拳頭一緊,在他手臂周圍的空氣竟猛的一陣爆響,他又繼續道:「師父死之前告訴我,我不該是這個世上的人,等到有一天,我自然會明白我是從哪兒來的。他說我人太小,力量太強,怕我受人蠱惑做什麼壞事,就要我發誓不論任何情況都不能對普通人出手,所以,你明白啦。反正那些人也傷不了我,被打幾下我也無所謂。從那以後我就出來無所事事的到處遊蕩,為的就是等那一天的到來,我倒想看看我究竟是從哪兒蹦出來的!」最後乾明咬牙切齒的揮舞著手道。   原虎想不到他小小年紀經歷竟如此複雜曲折,一時默默無語。乾明卻很樂觀的笑道:「哈,這是我的事,對大哥都沒說過,沒想到卻跟你說了。啊,說出來就舒服多了。」   聽到他的話,原虎一呆:「大哥?你不是孤兒嗎。」   乾明搖搖頭解釋道:「沒什麼,出來後結拜的,我也好久沒見過他了。」   原虎還想說話,一抬眼才發現已來到妙手醫館外。妙手醫館門面還是那麼大氣堂皇,大堂內生意興隆,數名患者坐成一排等著坐堂大夫問診,夥計在藥櫃與大夫間來回奔跑,大聲報藥名,櫃上夥計則手忙腳亂的抓藥稱量藥包,一派繁忙景象。就要見到小寶了,原虎心頭一熱,邁步走了進去。   一如上次一樣,立有一名夥計迎了上來,看看原虎與乾明,一個滿身血跡,一個一身灰塵腳印。他慇勤的對兩人道:「兩位…是看病麼?外傷還是內傷?刀傷還是拳腳傷?」   乾明衝他惡狠狠道:「你才有傷,信不信我扁你成拳腳傷,我們是來……」再說不下去,回頭對原虎小聲道:「我們來幹什麼?」   原虎對目瞪口呆的夥計道:「煩請通報一聲,我是來找陶定先生的。」   夥計啊的醒悟過來,忙道:「是,兩位隨我來。」帶原虎與乾明走入後堂。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們又被領入上次那間廂房,夥計則出去通知陶定。乾明四下打量一番,老實不客氣的往床上一攤,伸個懶腰歎道:「啊呀呀,好久沒在床上睡過了。」看見原虎正盯著他,他嘻的一笑道:「哈,最近沒什麼事,你不會忍心拋下我挨饑受餓吧?放心,你做什麼只管做,我不會妨礙你的。」原虎拿他沒法,只好隨他。   過得一會兒,一陣沉重的足音向此處走來,不用說,定是陶定來了,原虎不由自主的站起。碰的大門撞開,金剛般粗壯的陶定立於門口,銅鈴大眼在屋內一掃,暴雷也似的喝道:「別把我屋子給弄髒了,還不快去洗乾淨!」甩手將一套新衣服扔到不知所措的原虎頭上,走進一把將乾明拎起扔了出去:「你也給我去洗。」回頭看見原虎抱著衣服仍傻站在那兒,吼道:「還不快去?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有多髒?」   舒服的洗個熱水澡,換上乾淨衣服,原虎與乾明回到廂房,還沒進門,一個小孩子已飛撲出來抱住原虎:「哥哥哥哥,你終於來了,想死我了,嗚……」不是小寶是誰。   原虎眼淚也忍不住流了出來,一把抱住小寶哽咽道:「是哥哥沒用,到現在才來接你,來,快讓哥哥看看你,這些天你沒事吧。」   小寶白了些,也胖了些,身上乾乾淨淨,看來這些日子不僅沒有受苦,還被陶定養得頗好,一點沒有一月前那個滿山亂跑的野孩子的樣子。   陶定聲音從屋內傳出:「還不給我進來,你弟弟又沒少塊肉,哭哭啼啼的幹什麼?」   原虎帶小寶走進屋內,看他坐下,陶定伸出手來:「拿來。」   原虎在身上摸索半晌,苦著臉道:「這…本來有的,可又沒了,能不能再給我些時間,我一定想辦法湊到五兩黃金。」   陶定不耐煩的打斷他道:「現在我沒空跟你說錢的事,快把東西交出來。」   「東西?」原虎一楞,旋即明白陶定指的是山神玉,他無奈的兩手一攤:「沒啦。」   「沒了!?」陶定騰的站起,大聲吼道。   小寶有些害怕的看了陶定一眼,小聲道:「陶叔叔,你怎麼對我哥哥那麼凶?」   陶定看看小寶,想說什麼又忍住,最後擺擺手道:「沒什麼。」他轉頭示意原虎站起:「你跟我來。」   原虎拍拍小寶的頭道:「放心,哥哥沒事,我去一下就來。」打個手勢讓乾明在這兒等候,跟陶定走了出去。         ∼第四章∼     兩人轉過天井從一道側門走入一座滿植花草的小園,陶定轉過身道:「好了,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虎想了一下,似在考慮措辭,好一會兒才道:「怎麼說呢,當時我被人打暈了,醒來時山神玉已不在身上,但我有個感覺,就是山神玉並未丟失,而是…而是…在我身體裡。」   「什麼!?」陶定一剎變得說不出的驚訝,他急急追問道:「你說在你身體裡,這怎麼可能!」   原虎摸摸頭道:「我也很奇怪啊,但那種感覺,我真的覺得山神玉就在我身體裡,而且,我仍然可以控制土石。」   聽到最後一句,陶定的臉都白了,他一把抓住原虎肩膀,幾乎把整張臉都湊了過去:「你…你說你可以控制土地?快做來看看。」   原虎正奇怪他怎麼那麼大反應,聞言隨手向腳旁揮揮手,地上一塊隆起,若有生命般掙掙扭扭,越長越高,待到與陶定頭齊平時,頂部散開如蓋,就如一個土製荷葉驟然出現園中,極是神妙。   陶定呆子般張大口望望頭頂土蓋,又對原虎道:「那麼,你能控制花木生長嗎?」   原虎點點頭:「可以,我才學會,還不太熟練。」跟著散去土蓋,蹲下身子伸手撫上一株小草。體內山神氣流出傳於其上,翠綠的小草猛的一個機靈,竟筆直豎了起來,抽條長大,只一會兒工夫就可明顯看出它比之前茂盛許多,碧油油的幾可滴出水來。   現在陶定的表情已不能說是驚訝,簡直可說是震驚,他也學原虎般蹲下,手機械的一遍又一遍撫過小草,半晌始自語道:「現在我相信了,媽的,這麼一來肯定大出那幫人的意料。」   原虎大感奇怪:「什麼那幫人?」   陶定突然現出一副心灰意懶的模樣,他沖原虎搖搖手:「沒什麼,此事就到這兒,你對誰也不要說。你弟弟也可以帶走,有什麼事我自然能找到你。」   雖滿心疑惑,但對於能順利帶小寶回家,原虎仍感高興。他認真的對陶定道:「陶定先生,謝謝你。」   陶定似已不願再多說,只道:「沒事,早點帶你弟弟走吧。」頓頓又隨口道:「你還有聽過那塊奇怪的石頭的事嗎?」   原虎記起陶定是指自己來報信裡提到的那個石頭,搖頭道:「沒有,怎麼了?」   陶定摸著下巴沉吟道:「沒什麼,只是我去那兒雖有發現一些奇怪的痕跡,但卻沒找到你們說的那塊石頭,所以有些奇怪。如果你再有聽到關於它的傳聞,一定要告訴我。」   原虎點點頭表示明白:「知道了,如果有消息我一定告訴你。」   兩人回到廂房,得知可以隨哥哥回家,小寶先現出很高興的樣子,隨即就有些捨不得的拉著陶定的手道:「陶叔叔,我要走啦,你一定要來村子裡看我哦。」看來雖說是被扣下作「人質」,其實這些天來小寶與陶定已有了相當的感情。   陶定難得的一副溫情的模樣,他摸摸小寶的頭,柔聲道:「有機會陶叔叔一定來看你。」雖是「柔聲」,實則也跟普通人大聲說話差不多了。   再話別一番,三人出得妙手醫館。來到大街上,原虎將小寶拉到身前,對他道:「小寶,你跟乾明哥哥在這兒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乾明為人極好相與,就在剛才片刻工夫已跟小寶混得極熟,當下拍拍腰桿對他道:「來,讓大哥帶你去買吃的。」   小寶高興的應了一聲,隨乾明向路旁一個賣雜色玩意兒的小攤走去,走了幾   步,他回頭對原虎道:「哥哥,你要快點回來啊。」   原虎心口一酸,應了一聲,轉身飛快向高陽城守劉風府上而去。   依原路來到劉府外,原虎輕而易舉的越過圍牆,以他現在功力,即便是在白天,他也能輕鬆之極的在府中穿行,而不虞被人發現。找了一陣,他來到校場後劉風辦公的官衙外,乘府中侍衛不注意的工夫溜了進去。   劉風的書房是個不大的單間,書架上只寥寥擺了幾本充門面的書,一張楠木方桌上堆了些公文,靠桌右手一個大櫃,看樣子是存放宗卷的地方。奇怪的是書房北面牆角竟擺了個兵器架,上面十八般武器樣樣具全,件件擦得雪亮,在正午的陽光下反射出森寒的白光。看來這個劉風也是個愛武鄙文的老粗,原虎不禁有些好笑。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原虎剛要潛入地下暫避,忽的心中一動,迅速拉開大櫃鑽了進去。不知為什麼,他很想見見這名差點害死自己跟小蘭的人,而且,他還是「小蘭」的父親呢,我的天,什麼亂七八糟的。   大門打開,兩人走了進來,一個是原虎見過的李管家,他還是那副肥肥胖胖的商賈樣兒。另一人則身著便服,濃眉大眼長得頗為威武,只是現在一臉憂色,大概便是那劉風了。   兩人走入,那人一下坐入椅內,隨手拿起本公文翻了翻又丟在一旁,對恭敬站在桌前的李管家道:「怎麼樣了?」   李管家微微躬身答道:「回老爺,羅長老傳來消息,說在海鏡本已差點抓住拐走小姐的那個妖人,可惜又讓他乘亂給跑了。」   劉風聞言不悅的悶哼一聲:「說什麼一個月便可帶回蘭兒,現在時間過了又說追丟,他一個護法使是吃屎的啊!」他越說越怒,到後來直將桌子拍得震天價響。   原虎卻聽得有些好笑,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成了妖人?只是,他女兒名字裡也有個蘭字嗎?   李管家卻嚇了一跳,先四處看看,這才小心的道:「老爺,天元宮的人不能亂罵的啊,而且這次羅長老仗義出手,原該感謝他才是。放心吧,羅長老本事很大,一定會找回小姐的。」   劉風無奈的長歎一聲:「唉∼這兩天海鏡大亂,蘭兒在那兒可不要出什麼事才好。對了,夫人怎麼樣了?」   李管家微露憂色,答道:「夫人還是那樣,不愛吃東西,只一直喚著小姐。」   劉風有些疲倦的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起身道:「走吧,去看看她。」李管家答應一聲,兩人隨即出了書房。   等他們走後,原虎自書櫃中鑽出,心中對劉風的恨意已減退不少,無論怎樣,他也只是個擔心女兒的父親罷了。將那封信往桌上一扔,他迅速離去……   西嶺山脈深山裡的一處水潭前,胡鈴滿臉怒氣的站在那裡,對潭內不住叫道:「快出來,你快出來!」   一如上次一樣,一張水凝成的人臉緩緩浮上:「怎麼了?」   胡鈴冷哼一聲質問道:「你讓我煉的九芝天華丹究竟是什麼東西?」   那臉滿是訝異表情:「怎麼?吃了你的修為還未到四尾嗎?」   胡鈴一掌拍在身旁石上,立刻石屑紛飛:「那怎的會將崑崙山的靈鳥也給引了來!」   那臉的嘴角不易察覺的揚了一下,仍奇怪的問道:「崑崙山的靈鳥…那不是鳳凰麼?怎麼會,後來怎樣了?」   胡鈴不耐煩的道:「還能怎樣,我殺了它,那個叫什麼陸吾的也跑了,揚言要找我算帳。你還未答我,怎會將鳳凰引來?」   那臉沉吟一會兒,說道:「我也不知道,難道是配方出了問題?唔…我得回去看看,這樣吧,我們暫時就不要見面了,等我找出原因後再找你。」不等胡鈴反應,四散沉入水中。   胡鈴連叫幾聲都不見回應,知他已走,煩怒的將潭邊石子不斷踢入潭中,清澈的水潭立刻變得渾濁。她忽的想起什麼,咬咬牙,轉身躍入林中……         ∼第五章∼     當原虎帶著小寶與乾明回到久別的河灣村時,時間已近黃昏。無論外面的世界翻起如何的滔天巨浪,這座小村莊未受絲毫影響。靜謐,悠閒,晚飯的炊煙屢屢升上天際,在中途消散不見,幾聲家犬空闊的吠叫在村中迴響,村外田中一個村民正收拾好農具,拉著耕牛向村中走去,落日的餘輝在他們身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金黃……這一切本對原虎再熟悉不過,可現在他只感既陌生又親切,這裡,才是我真正的家啊。   再忍不住對家和母親的思念,原虎一把抱起小寶向村中跑去,乾明望著下方寧靜的山村,神情竟似有些癡了,呆了一呆,這才追著原虎跑過去,一路上灑下小寶高興的咯咯笑聲。   「娘!」還未到家門口,小寶已掙扎著下地跑向自家土屋,一邊大聲叫道。   屋內沉寂了一下,突的傳出光噹一聲物體摔落的聲響,大門打開,原嬸不能置信的看著夕陽照應下在遠處含淚看著自己的兒子,以及飛撲過來的小寶。   小寶一下撲入她懷中,立時放聲大哭:「娘,我好想你啊…哇……」原嬸眼淚馬上掉了下來,摟著小寶不住摸著,好像要將他全身每一處都看個仔細。   原虎慢慢走上,對原嬸道:「娘,我回來了。」   原嬸恩的點點頭,撫著原虎肩頭道:「娘知道你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看見跟在原虎身後的乾明,問道:「這是你的朋友吧?」   一直看著這一幕的乾明竟有些扭捏,失去平日一貫的嬉笑,他認真的道:「大娘你好,我叫乾明。」   原嬸滿臉高興的對他點點頭道:「你們還沒吃飯吧,來,不要客氣,快進來,我去做飯。」說著已抱著小寶進屋。   乾明望著她的背影,感慨道:「有個媽媽,真好。」   原虎想起他從小就是個孤兒,對他道:「你可以把這裡當你的家,我娘為人很好的。」   乾明臉現一絲喜色,忽的不知想起什麼,輕微一歎,隨又恢復那一貫笑嘻嘻的表情,向屋裡跑去:「大娘,我這個和尚不吃素的,你不要單獨為我做素菜啊。」   時光彷彿在這一刻永遠凝固,此情此景似乎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原虎一瞬間生出這種感覺。他的心情也隨之完全放鬆下來,臉上不由現出微笑,跟著走入屋內。   晚飯在其樂融融的氣氛下進行著,當問起原虎這一月究竟在幹什麼時,原虎撒謊道為湊足醫藥費自己在一艘貨船上打工,隨其去了一趟海鏡,乾明就是在半路上認識的。原嬸信以為真,便不再追問什麼。飯後小寶久不見母親,一定要跟原嬸一起睡,原嬸自然是欣然答應,回屋哄小寶睡覺去了。   原虎卻總也睡不著,他爬上屋頂,嘴裡叼著根草棍,躺下看著天上的星星,以前每當他有心事夜裡睡不著覺時,便會習慣性的到這裡仰望夜空,心情自然會平靜許多。然而不知是否早沒了往日的少年心性,他今夜無論怎樣也平靜不下來,腦海中思潮起伏,各種各樣的事一起湧上心頭。   身旁一整風響,乾明也翻上屋頂學他般躺下,問道:「有心事?」   原虎點點頭:「我還有些事情要去辦,恐怕,明日又要離家。」的確,再過幾日就是藥神婆之約,他已答應人家,不能不去。而且,我又可以見到小蘭了,原虎一想起這個,心裡便止不住的一陣溫暖。等幫完藥神婆的忙,我就帶小蘭回家見見母親,然後我們就像以前約定的那樣,出去遊歷天下,去界羅看行雲,去赤牙城拜會銳齒……這樣多好啊,有山神玉之助,我們還可以去很多以前不能去的地方。   山神玉…山神玉…忽的,猶如一盆冰水當頭淋下,原虎腦中一震,所有溫馨的想法全不翼而飛。有了山神玉,我還可以過上以前的生活嗎?原虎內心隱隱感覺到,這恐怕再也不可能了……   見原虎臉上忽明忽暗,卻不答話,乾明奇怪的搖搖他的身子:「喂,你沒事吧?」   原虎驚醒過來,伸手抹抹臉頰:「不,沒事。」   乾明把大頭湊過來道:「你要去哪兒?我陪你去吧,反正最近沒什麼事做。」   原虎慢慢坐起,答道:「我要去一趟天都山亞天峰。」   乾明一聽身子不自然的扭動一下,道:「哇,我最怕爬高了,會頭暈,還是你自己去,我不去了。」   原虎不虞有他,點頭道:「那你在這兒等我好了,事畢之後我就回來。」   乾明卻像沒聽到,自顧望著天上群星,原虎也滿懷心事,也沒注意到乾明的異常,只深深吸口夜風中的清新空氣,就那麼躺下,再不願想任何事。   翌日,當原虎對母親說起又要出門時,出乎他的意料,原嬸並沒怎麼驚訝,她只深情的替原虎整整衣襟:「我的阿虎長大了,你有自己的事,要做便去做吧,小心點。」   一剎那,原虎幾乎又要流下淚來,他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掏出身上大半銀子放在桌上,頭也不回大步離開。他不敢轉過身子看母親擔憂的面容,他怕會忍不住,他也並未叫醒熟睡的小寶,因他知道,弟弟一定捨不得讓自己走。一個月前,同樣是這樣的清晨,原虎在母親目送下離家,那時,他並不知道未來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那麼這次呢,他會知道嗎……   亞天峰,位於天都群山內,與天元宮所在的香柱峰並列為天都兩大最高峰。此峰位於香柱峰西側六十里外,與其遙遙相對。山勢拔地而起直插雲霄,四面均為寸草不生的絕壁,峰北一道飛泉由石壁縫隙內噴薄而出,直如白練掛於天際,讓人歎為觀止。   亞天峰頂終年雲遮霧罩,難得一窺真容,更因其陡拔險峭,飛鳥難上,自古便有:「飛仙直上觸青雲,亞天世間第一峰」的美譽。   四日後,原虎來到亞天峰腳下,一如所有第一次見到此峰的人一樣,他也不禁感歎大自然的神工造化,如此奇景,比之香柱峰頂天元宮的人為奇跡,又別有一番自然震撼。雖說此峰難渡,但以原虎現在功力加上山神玉之助,自然不會太難。   他伸手按上石壁,在山神氣作用下石壁應手凹進去一塊,原虎借力雙腳踏上石壁,同樣也在觸腳處凹進一塊,有如天生的階梯。靠此之助他毫不費力的攀緣而上,但就算這樣,等到達峰頂時也花去他一個時辰的時間,身上衣衫大半被汗水打濕。   呼~~~~我的媽呀,差點累死,原虎抹抹一臉的汗水,四下打量。亞天峰頂是個五丈見方的平台,上面生著些奇形怪狀的短小植物,平台正中一塊巨大的黑色巨石孤零零的矗立,怕不有上萬斤重,除此再無他物。由於此處實在太高,雲層反而在峰下,峰頂天青氣朗,視野開闊,由此處而望,四下群山全與雲霧混成一片,只有不多幾處峰頭自雲中探出一小截,遠處天元宮所在的香柱峰,亦比此處矮上少許。   原虎遙遙觀望一番,立覺心中豪氣頓生,胸懷大暢,所有憂傷煩惱與此景相比都顯微不足道,忍不住提聚功力仰天長嘯,盡展英雄情懷,嘯聲悠勁綿長聞達四里,過得半晌,周圍的回聲才隱隱傳了回來。   原虎大樂,又深吸口氣準備再來一次,忽聽背後一人笑道:「幾日不見,原小哥功力又見精進,剛才長嘯中氣十足,已達內外交融,神功自給的極高境界,可喜可賀。」         ∼第六章∼     原虎回頭,見說話者正是藥神婆,她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後,正坐於一塊石上,手裡拈著一株紫花青蕊,紅莖白葉的不知名小草,笑著望向自己。就算剛才自己陶醉在四周壯闊的風景之中,戒備力大減,她能悄無聲息的來至身後,仍讓原虎極為吃驚,光看以她年紀能攀上此峰,就大不簡單。   原虎躬身施禮道:「拜見前輩。」   藥神婆卻沒回答,只看著手中怪草,自顧道:「此草名為『石生花』,秋日傳種,冬日始發芽,又喜長於惡石夾縫之中,生平環境最是險惡不過,往往到了春季時節,萬中難活一株。然而一旦長成,它生命力卻又最是頑強,即便大旱十年,冰凍三尺,亦難傷其分毫。加之其性活肌生血,拔毒清神,為傷藥中聖品,沒想今日在此絕頂讓我發現。」   原虎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突然提起手中小草,於是並不答話,只靜候一旁等待下文。   藥神婆將其珍而重之的放入腰間革囊,又道:「不過若非在如此險惡環境,亦不能造就此奇珍。海鏡十日就是那冬日苦寒,岩石壓迫,現在小哥終於破繭長成,假以時日,試問天下間還有誰能傷你?」   原虎這才明白她一番話的意思,不由臉紅道:「前輩過讚了。」   哪知藥神婆臉色莊嚴道:「我看你還是沒明白,此草珍貴不在於它難以長成,而在它的療傷聖效對人大有用處。若不能做成傷藥,它便在此活上千萬年,也不過枉然。」   原虎始恍然藥神婆這話的真義,她是說自己如這萬石花一般好不容易從無比險惡的環境中鍛煉出來,便該利用自己條件做一些有用的事,而不該藏私自惜。原虎明白是明白,卻不知該如何作答,只默默想著心事,不發一言。   見他模樣,藥神婆臉色轉和:「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你自會選擇。老身剛才那番話,倒是顯得強人所難了。」   原虎忙道:「不敢。多謝前輩提點,但我仍需時間考慮明白。」藥神婆露出一絲笑意,滿意的點點頭。   原虎四下望望,疑惑道:「前輩,小蘭呢,她不是一直跟你們在一起嗎?」   藥神婆枴杖一拄站起身來道:「她走啦。」   原虎大為驚訝,連忙問道:「走了?前輩知不知道她去了哪兒?有沒有留下什麼話?」言語間極是迫切。   藥神婆露出思索神情,緩緩道:「那時在海鏡,有天晚上突有許多人將我的小屋包圍,要我交出小蘭。反正就快要救出孩兒,我也早不想在海鏡那地方呆下去,乾脆棄屋而走。哼!算那幫狗東西運氣好,否則定讓他們全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我想反正今日會遇見你,便帶上還在昏迷的小蘭離城,第二天她便甦醒,一醒過來就不顧一切要回城尋你,這時突然有個叫斑的豹妖找到我們。與小蘭談了一會兒後他們就一道離開,也沒說去哪兒。不過走之前她要我告訴你:我有事不得不走了,但仍然會在遠方想著你。嘿,你們小兩口感情停深啊。」   聽得小蘭已經沒事,原虎立覺放心。但隨即心頭止不住的一陣悵然,她就這麼走了,我又不知何時方能與她相見。自己與小蘭在劉府內意外相識,一同逃出高陽,正是她,帶自己進入神州大地上豐富多采的另一個世界。若說山神玉改變了自己的人生,那麼,改變自己內心的人,便是小蘭了。   與她相聚不足一月,且是離多聚少,但不知為何,自己每每在失意或遭逢困難時,總是第一個想到她。「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驀然回首,原虎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在第一眼見到她時,已愛上她了啊。   藥神婆久歷世事,自然看出原虎與小蘭間的那份感情,她蔚然一歎道:「情之一物,最是傷人。情到濃處情轉薄,也許正因為你們都在第一眼都喜歡上了對方,才沒發覺這份感情的存在吧。」   原虎若有所悟的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謝前輩幾次三番提點於我,如此大恩,原虎沒齒不忘。」   藥神婆仰望天際,眼角卻隱有淚光:「誰又沒年輕過呢,想當年我跟老頭子…唉,算了,真的是老了啊。」   她轉過頭對原虎道:「小哥是信人,想必已將山神玉帶來了吧?」   原虎有些為難的撓撓頭:「這個…前輩,山神玉已經不在了。」   藥神婆驚道:「被搶走了不成?是誰幹的?」   原虎忙解釋道:「不,不是,只是它現在好像在我的身體裡。」   藥神婆乍聞此語的震驚並不下陶定,她臉露古怪表情:「怎麼會?才不過一月,以往,就算百年不能融為一體也不少見啊……」   原虎見她言語古怪,小心提醒道:「前輩?」   藥神婆一愕回過神來:「啊?哦,那麼請小哥移開這塊石頭。」她對峰頂正中的那塊黑色巨石一指道。   原虎依言走上手按巨石,體內山神氣全力催發,巨石竟如一團麵粉般逐漸軟化,前面部分向內凹進,漸漸露出下方一個黑漆漆的深洞,內裡一股冰寒之氣直衝而出。見原虎就似毫不費力的完成此舉,藥神婆驚訝不已的點點頭,喃喃道:「果然。」   她走到洞口對原虎招招手:「跟我下來吧。」   洞中伸手不見五指,藥神婆從腰囊中掏出一把藥粉抹在杖上,杖頭立刻發出一團碧油油的螢光充盈洞內,雖然依舊很黑,但對功力高如原虎者,已然足夠視物。他們站立處是一條筆直延伸而下的通道頂端,一排粗糙但明顯是人為的階梯延伸向下。竟有人能在此絕頂修築這麼一個地下秘道,無論哪一方面都讓人既感驚奇又感佩服,更多的,則是向下一探究竟的強烈興趣。   藥神婆當先而行,原虎緊隨其後,兩人向下走去,越是往下,冰寒之氣越發凍人,到後來簡直如三九寒冬穿件單衣爬到雪山之巔,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已被凍斃。但原虎體內山神氣自發運轉全身,熱能由內而外佈滿身體,竟是絲毫不感寒冷,藥神婆行動自若,也不畏寒。約莫過個一柱香的時間,兩人走到盡頭。   盡處是一個廣闊的空間,方圓足有三四丈,高約五丈,頂部無數鐘乳巨岩倒垂而下,五顏六色千奇百怪,十分壯觀。中間是一個大池子,池中的水呈深青色,偏又異常清澈透明,那股無匹寒氣,正是由池中水所發。池心一個小小高台,離水大約一丈,很是搶眼。   藥神婆回頭道:「這池中乃萬年玄冰液,是天下至寒之物,比之霜雪珠亦只差半籌。人若沾上一點立成凍屍,百年不朽,小心別掉下去了。」搶先躍往石台,原虎隨後跟上。   人還在半空,只聽躍上石台的藥神婆徒地發出一聲驚慌之極的尖叫:「怎麼沒有了,怎麼會沒有了?」   原虎大是奇怪,是什麼竟使藥神婆如此慌張?山神氣移向身後,身形加速向石台投去。躍上石台,只見台中心有個極深的凹洞,內壁光滑異常,顯是原來放了什麼東西,藥神婆正盯著這個凹洞不住叫道:「人呢?怎的不見了!怎的不見了!」   原虎拉住她道:「前輩,冷靜一下,什麼不見了?」   藥神婆一臉焦急的大聲道:「我兒子,關我兒子的『玄石精牢』就放在這裡的,十六年了,我來過無數次,近兩年心灰意冷才沒再來,怎的就不見了?」言語惶惶,與平日大異。   原虎忙安慰道:「前輩不要急,你再仔細想想,還有什麼人知道這裡,興許是他把你兒子救走了。」   藥神婆得他提醒,露出思索的表情:「還有什麼人知道?只有趙青陽……」   原虎一呆,趙青陽,不是天元宮掌教,人族七大高手麼,怎麼藥神婆的兒子會跟他扯上關係?他勸道:「趙青陽是人族七大高手,他一定有辦法救出你兒子,你何不去問問他,興許真是他做的。」   哪知藥神婆仰天發出一聲悲笑:「他?他會救我兒子?當年若不是他,我兒子怎會年紀輕輕便被關在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我又怎會十六年不見親子?婷兒又怎會從小便沒有爹娘?趙青陽又怎會救他出去?」   突的她一呆,似回過神來般自語道:「對,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怕我兒子揭穿他當年陰謀,把他趕下掌教之位,所以便搶先一步來把我兒子害死。對,一定是這樣!」   對藥神婆的話原虎越發糊塗,他問道:「前輩,你說什麼,什麼陰謀,什麼害死你兒子?」   藥神婆不答,只怔怔的不知想些什麼,忽的她仰天尖叫道:「趙青陽,你害死我兒子,我決不會放過你!」神情癡狂,極是嚇人,也不招呼原虎,一躍上岸向洞外狂奔而出。   原虎想要攔住她,卻遲了一步,連忙大叫:「前輩,等一下。」藥神婆哪裡肯聽?原虎無奈,惟有緊緊跟上。         ∼第七章∼     跑出洞外,藥神婆縱身一躍跳下山崖,每當落到一定距離她便伸出枴杖在山壁上一點,借力蕩到下一處地方,稍阻下落之勢。她以這種「Z」字形交替下落,不一會兒便隱入峰下雲層中不見,如此身手,非有絕頂的身法與過人的內力不可做到。亦可見她現在心情之焦急,幾乎連命都可以不顧。   原虎緊跟著跑出,順手一掌拍在巨石上將其恢復原狀阻住洞口,當看見藥神婆那麼奮不顧身的跳下,他頓時傻了,不要吧,難道又要叫我玩命?但藥神婆現在精神狀況很不穩定,自己又勢不能扔下她不管。楚劍說得對,我就是太心軟了,總有一天會吃大虧的,原虎憤憤的想,腳下卻一步不停,緊跟著躍下亞天峰。   身子躍離峰頂的剎那,原虎只感腦中轟的一下空了,心臟似乎一直提到嗓子眼,張大了口卻什麼也叫不出,全身的重量都在一瞬間失去,感覺身體都不是自己的。隨後心臟再狠狠落回原處,一切感覺又重回身上,腦袋也開始重新運轉,但迎面直灌的狂風仍使得他發不出一點聲音。 就這麼短短工夫,他已落下幾十丈,可見下墜之勢何等勁急。原虎伸手一勾,山壁打橫支出一根石刺,他抓上石刺身子繞著它旋幾個圈消解下墜的力道,又脫手向下落去,等落到一定距離,又依法施為,就這麼且落且停,緊追藥神婆而下,約一柱香工夫後,終於踏上實地。 我的媽呀,原虎腿一軟差點坐倒在地,這次比之上次冒險殺那兩名天道殺手還要驚險萬分。緊繃的神經一旦鬆弛下來,原虎才感覺全身乏力,連抬根手指的力道也欠奉。不知道藥神婆從哪兒來的勁,一落地腳步不停立刻向天元宮方向衝去,看得原虎心驚不已,這,這還是個老人嗎? 咬咬牙,猛力提起體內山神勁氣,手腳迅速活絡過來,原虎全力追了上去:「前輩,等一下。」 藥神婆奔行奇速,六十里山路轉瞬即過,兩人已行近香柱峰下。原虎越發焦急,天元宮非同小可,豈可輕闖?藥神婆現在神志不清,若任她這麼闖上的話,非惹下極大禍事不可,原虎猛吸口氣,山神氣剎那在體內經脈急轉三次之多,足不點地人已如輕煙般飛速逸了過去,攔在藥神婆身前。 「前輩,聽我說……」   原虎話還未說完,藥神婆大叫一聲:「讓開!」已一杖打了過來,原虎伸手格上枴杖,手臂幾下翻轉已與枴杖纏在一起,隨後努力將它夾住又道:「前輩,冷靜一點……」   藥神婆抽了幾下難動分毫,乾脆放下枴杖一掌擊過去:「讓開!我不想傷你。」   原虎身形向右橫移一尺避開此掌,腳下一錯向後轉了個圈又攔在她身前:「你這麼闖上去,於事無補……」   藥神婆哼了一聲掏出把藥粉灑了過去,原虎知道厲害,忙縱身向後躍開,轟!的一聲,藥粉落地爆出一團青碧火焰,空氣中頓時瀰漫一股中人欲嘔的惡臭。   原虎揮出一股掌風吹散飄向自己的惡臭煙霧,又道:「不如好好走上找趙青陽問個明白……」   藥神婆根本不理會他的話,狠狠道:「小子,胡鬧也要有個限度,你不是我對手,快給我讓開!」又待再上。   忽聽背後有人喝罵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敢直呼我們掌教的名字?」   另一人跟著道:「好臭,你們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竟敢在天元宮腳下放肆!」   原虎轉頭看去,卻是兩名道士站在那兒,一個三十餘歲,又瘦又黑,臉上儘是麻子。另一個卻是個半老頭子,鬚髮花白。   藥神婆冷笑道:「我在天元宮時,你們兩個還未出生哩。快滾開,兩個看門的囉嗦什麼!」   兩人臉色大變,那麻子唰的抽出背上長劍怒道:「瘋婆子,你說什麼!」   原虎眼看鬧僵,忙解釋道:「我們有些事要上山找趙前輩,並非有意冒犯。」   那老頭跟著執劍在手走上一步:「好大的口氣!哪來的土包子,掌教是你們說見就見的麼?」   藥神婆拾起地上枴杖,對原虎道:「看到了吧,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你對他越客氣,他就越不把你當回事。小子,學著點了,對這種傢伙,就得來硬的。」從原虎手上抓過枴杖撲了上去。   那兩人齊齊喝道:「站住,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忽的住口不言,身子癱軟一起倒了下去。   藥神婆毫不停留的衝過兩人身旁,向山上而去,原虎呆了一下,也跟著跑上。至此藥神婆神妙無方的用藥工夫方完全展露,一路上,凡是有想阻攔她的人,無論多少,只要一接近她身前三尺無不盡數昏迷,連一點反抗都來不及做。反觀藥神婆,足不抬,手不動,只顧向上趕,根本看不出她是怎樣用的藥,甚至一些上山朝拜的人也無辜遭殃,暈倒在山路之旁。   就這麼一路上衝,直到香柱峰半山腰的天元宮別院,都沒有遇到一點有效的抵抗,如入無人之境。在見識了藥神婆的厲害後,現在已經沒有一個人敢來阻她。兩人越過別院踏上通往天元宮的山道。突的原虎感到兩股強大的力量正至峰頂向這處趕來,速度之快簡直就如在飛一般。藥神婆似也有所覺察,她停下腳步,靜等來人現身。   來人的確是在飛,一青一白兩道虹芒劃破長空直向這處投來,原虎曾在羅長春身上見識過,知道這是極為高深的「御劍飛昇」之法,那麼來的當是天元宮護法使一級的人物了。果然藥神婆神色一凜,不再像先前那麼肆無忌憚。   來者落下地來,光芒收斂不見。青光裡的人是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臉上一副嬉皮笑臉的神情,長身玉立,青衣葛巾,頗為瀟灑;白光裡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大漢,一臉嚴肅,濃眉大眼不怒自威。   兩人均長劍在握,對藥神婆一臉戒備神態。那中年大漢沉聲道:「你們是何人,為何硬闖我們天元宮?」   藥神婆卻不答他,反問道:「天元宮第四代護法使『枯木長春,初月恆圓』你們是哪兩人?」   兩人一楞,奇怪的對看一眼,大漢答道:「前輩為何對天元宮的事如此熟悉?在下衛恆圓。」聽藥神婆竟知道他們的身份,他對這老人越發摸不透,言語已有些恭敬起來。   那青衣青年嘻嘻一笑:「我是寧初月,這是我自己煉製的寶劍『快馬』。」言罷一拍手中長劍,似乎對此事頗為得意,隨時都不忘提上一句。   天元宮四大護法使已到其二,亦可見藥神婆這番硬闖實已引起相當大的震動。對這兩人藥神婆卻並不怎麼害怕,她將手中枴杖一揮:「我這次是來找趙青陽的,不關你們的事,讓開!」   衛恆圓眉頭大皺:「前輩若再這麼直呼我們掌教的名諱,請恕我不客氣了。」   藥神婆面無表情,冷冷道:「即便第三代護法使來了,我也不放在眼內,何況你們,還不讓開!」   衛恆圓臉色一沉,正待說話,忽聽背後一人朗聲道:「原來是藥神前輩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聲音清朗出塵,極富磁性。   寧衛二人毫不遲疑的齊齊轉身向後一拜:「恭迎掌教!」   原虎心頭一震,人族七大高手之首,天元宮掌教趙青陽,終於來了。         ∼第八章∼     一名長身玉立,著淡青布袍的中年男子在一個全身枯瘦如朽木的黑衣老者陪同下,緩緩向此處行來。他走得並不甚快,但步履徐徐間卻能轉眼跨過數丈的距離,偏身形又是那麼飄逸,絲毫不顯做作。這種緩慢與極快間的強烈對比,份外使人印象深刻,不消片刻,趙青陽便來到眾人身前。   他長著一張修長文雅的臉龐,寬額秀頰,一雙丹鳳眼黑白分明。目光中總是帶著一股淡淡的暖意,任何人在他注視下都不會感到拘謹。鼻樑挺正直達山根,頜下三縷長鬚隨風輕揚,如此人物卻全無一點七大高手的霸氣,倒像個飽讀詩書的文士雅客。雖在眾人間只隨意的負手而立,但立時有如鶴立雞群,讓人一見難忘。   趙青陽先對一旁的原虎微微一笑,向他點頭示意,才對藥神婆恭敬的一拱手道:「不敢請問藥神前輩有何事找晚輩?」   自他來後,藥神婆也冷靜下來,至少在表面已恢復平日模樣。聽他這麼問,她只哼了一聲道:「少來這一套,我問你,你到底把我孩兒弄到哪兒去了?」聽語氣,她竟似早已認識趙青陽。   趙青陽一楞,臉現訝然:「你孩兒?」   藥神婆語含諷刺的冷笑道:「趙掌教貴人多忘事,區區十六年,就把自己的師弟忘記了麼?」   趙青陽這才明白過來,他答道:「陳師弟因犯師門大過被囚於亞天峰頂『澈寒窟』思過,晚輩又怎會弄他到哪兒去?」   藥神婆神情突又變得說不出的憤怒,她大叫道:「什麼犯師門大過?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麼。當年若非你,他又怎會受誣被囚,至十六年來不見天日,與父母妻子隔絕,我家老頭子也受牽連失蹤。現如今你還不肯放過他,趙青陽,你好狠毒的心腸!」   趙青陽身後三人無不臉色大變,那黑衣老者暴喝一聲「大膽!」長劍出鞘便準備出手。   趙青陽伸手攔住他道:「枯木,不得無禮。」黑衣老者再憤憤的看了藥神婆一眼,心有不甘的退了回去。   對藥神婆的指責趙青陽毫不在意,他還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當年之事門中已有公論,無論如何前輩也曾是我派中人,請勿再胡言。前輩所指,陳師弟似發生了什麼事?」   藥神婆雖仍一臉不兮,卻也不再提,只道:「好,過去的事老身早已認了,不提也罷。我問你,我孩兒現在何處?天下知道他被囚之處的只有天元宮的人,若不是你幹的,還有誰?」   乍聽此話,趙青陽不由大訝:「陳師弟難道已不在『澈寒窟』了麼?」   藥神婆再忍不住,怒道:「趙青陽,我孩兒被關十六年,早對你掌門之位構不成威脅,你為何還不肯放過他?怎麼到現在還在裝糊塗?」   趙枯木忍不住又大喝道:「你這老太婆是否瘋了,這裡是天元宮,豈容你一直胡言亂語,若敢再對掌教不敬,休怪我不客氣!」   衛恆圓也面色不豫,卻不似趙枯木那般激動,他轉頭對趙青陽道:「掌教,這究竟是……」   趙青陽歎了口氣,對他道:「藥神前輩乃二代護法使陳漠雲的妻子,當年也是我天元宮中人,說起來還是你們的長輩。他的兒子陳餘風是我師弟,十六年前因犯教規被囚,此事在宮中少有人提起,除長春外,你等均為半路加入本宮,所以不知道。」   不容他說完,藥神婆打斷他道:「過去那檔子事還提來做甚,我早已不是天元宮的人,你不必在這兒假惺惺對我前輩長前輩短的,我只要你告訴我孩兒的下落,立刻便走,決不多留一步。」   趙枯木見她一再對趙青陽不敬,掌教雖一直對藥神婆客氣有加,不予計較,但他是個火暴脾氣,如何忍得住?對趙青陽一拜:「掌教,她也說自己非宮中之人,現在一直對你不敬,便讓屬下教訓她一下。」說完便想動手。   趙青陽仍攔住了他,他對藥神婆道:「前輩,我想這其間定有誤會,能否靜下心來告訴晚輩究竟發生了何事?」   藥神婆現在情緒激動,本就聽不進勸,加之她已認定趙青陽跟陳餘風失蹤有關,更加不會理會他的說話,冷冷道:「發生了何事?你自己最為清楚,還來問我做甚?」   藥神婆一直口口聲聲認定自己加害了陳餘風,饒趙青陽修養再好也不禁有氣,他眉毛一剔道:「前輩一直指責我加害陳師弟,不知有沒有證據,若只是想當然的話,未免……」言語間已漸漸不客氣起來。   這時一直在旁未說話的寧初月突然對原虎道:「這位兄台與藥神前輩一同前來,不知是否知道事情始末,能不能告訴我們?」   經他這麼一問,原虎立知道這是個打破僵局的好法子,不禁對他多看了兩眼。他將自己在「澈寒窟」中所見講了一遍,卻隱去自己是受藥神婆之托去打開石牢,只說是受藥神婆邀請協助上亞天峰採藥。   寧初月聽過後對原虎笑道:「兄台能登上亞天峰頂,身手不錯啊。」   趙青陽卻關心的是另一件事,他沉吟道:「陳師弟當真已不在『澈寒窟』中了麼?奇怪,究竟是何人,竟能連『玄石精牢』一同帶走。」   藥神婆用枴杖指著趙青陽道:「除了七大高手,誰還有這個能耐,何況只有你知道我孩兒被關在那裡,不是你又是誰?」   此舉已是大為不敬,趙枯木怒喝一聲:「亞天峰頂乃本宮禁地,你私闖已犯了禁規,何況現在不但硬闖天元宮,還出言侮辱掌教,豈可容你!」一劍直刺藥神婆。   陳餘風無故失蹤,藥神婆痛失愛子早已心神大亂,若不是對趙青陽忌憚三分,早動起手來,也不會拖到現在。趙枯木搶先出手,那是再好不過,除趙青陽,別人他還未放在眼內。   她腳下輕輕一點,人已向後逸出,身法輕捷靈動,根本不似一個老人。人還在退勢中途已揚手撒出一把藥粉,趙枯木本待追擊,鼻中突然聞到一股異香,已知不妙,忙提氣屏住呼吸揚手打出一道掌風吹散藥粉,但就這麼一緩,藥神婆已退到兩丈開外。   見到最後還是動了手,原虎大急。現在他們在別人地盤上,對手又是天元宮的護法使,他們的厲害他從羅長春身上已充分感受到,何況還有一個七大高手之首的趙青陽,怎麼能討了好去?而且從目前看來是藥神婆無理取鬧在先,自己不能幫她,勸又勸不了,只得眼睜睜看著他們鬥成一團。所幸趙青陽雖沒有出言制止,但也沒加入幫手,也只是看著趙枯木與藥神婆相鬥。   藥神婆不止用藥厲害,杖法也頗了得。她一根枴杖舞得虎虎生風,化為一團灰影在身周不住盤繞,陣陣勁風直逼四方,連數丈之外得原虎等人也受其所迫,不由後退幾步。   趙枯木將內勁注入劍身,其劍表面幻出一道灰濛濛的長芒,竟達到傳說中的「劍氣」之境。但畏於藥神婆用藥之技了得不敢過分靠近,只在一旁用劍氣攻擊。場中兩團灰光互相纏繞,不斷發出辟里啪啦的爆響,兩人身週一丈之內摧枯拉朽,山道之上的青石板寸寸碎裂,樹木草葉全被絞為碎片,被氣勁吸引在兩人周圍旋飛,聲勢極其驚人。   見久不得近前,趙枯木左掌舉起對準藥神婆猛的一推,同時口中暴喝一聲:「破!」剎那,全場之氣都似隨著他此掌狂湧而起一股腦捲向藥神婆,一陣凜冽勁風狂吹,所有人的衣衫鼓蕩不止,咧咧作響。   藥神婆輕蔑之態盡去,神情凝重。雙手回縮握於杖身中心,隨後將枴杖大力往地上一拄,借此迎向趙枯木此掌。碰!的一聲巨響,勁力砸上杖身,藥神婆頭上銀白髮絲如飛般揚起,怒目咬牙死死抵住,隨後將枴杖往上一掀將勁道御開,同時一大團泥塊被撬出砸向趙枯木。   想不到這老太婆竟能接下自己全力一擊,趙枯木大是愕然,見泥塊飛至,不及細想先揮劍將其絞碎,霎時眼前一片塵灰,待恢復視野再定睛一看,前方藥神婆竟已不見人影。忽的心中警兆大盛,頭頂一道黑影籠罩不斷擴大,趙枯木迅速舉劍上撩,隨即鐺!的金鐵交鳴之聲大響,趙枯木手腕一麻幾乎連劍也握不穩,悶哼一聲不住退後。   藥神婆一招得手絲毫不緩,手中枴杖在頭頂旋得一圈又當頭砸下。趙枯木右手仍酸麻不已,大駭之下劍交左手格擋,一擊之下又連退數步。藥神婆杖力奇猛,一個天元宮護法使竟被擊得連還招之力也沒有,眼見她又舞杖跟進,趙枯木猛一咬牙將手中劍望空一甩,竟以一對肉掌穿入藥神婆杖影中展開近身肉搏。   這麼一來情勢又自不同,枴杖屬長兵器本就不利近攻,趙枯木招式之中又帶上強絕內勁,不消數招已將藥神婆逼得左支右拙,大為狼狽。趙枯木雙掌在藥神婆身周連拍數下,掌勁交織成一道氣網封死她所有進退之路,緊接著他右掌直拍藥神婆胸口,左掌卻自右掌下穿出後發先至擊到肋下。   前後左右皆被封阻無法閃避,連移動亦有困難,藥神婆眼看就要中招,她收回枴杖橫於胸前,跟著整個人原地轉動起來。似緩實快,連人帶杖倏的化為一陣平地旋風直衝向天,一股絕大吸力以她為中心捲向四方,山道之上立時飛沙走石,趙枯木不由自主反加速向她標了過去。   藥神婆不僅不躲,反以此奇招反客為主,趙枯木不知此舉虛實不敢貿然行險,收回掌勁全力向後急掙,意圖脫開吸力。沒想到先前發出的七八道掌勁被藥神婆這麼一攪全混到一塊,勁道失控下霎時全亂了套,他身體周圍七八種不同勁力或吸或放,或拉或扯,分別往不同方向散逸。趙枯木身在其間感受最是深切,就好像同時有數人在數個方向拉扯他一樣,極不好受,一時便如漩渦中的小舟,搖擺不定。   正當趙枯木全力與自己的勁力相抗時,忽感小腹氣海中一麻,全身內勁微微一滯,接著麻痺迅速傳遍全身,只在一個呼吸的工夫經脈間便空空蕩蕩,一絲內力不出來。趙枯木知道定是藥神婆借風勢放出什麼古怪藥物,自己與她實實打上一陣,竟在不知不覺中忘記藥神婆最危險之處乃是她那出神入化的用藥之技,霎時叫苦不迭,心中剛感到一絲後悔,那些力道已全施在身上,他哇的噴出一口鮮血拋飛開去。 一名長身玉立,著淡青布袍的中年男子在一個全身枯瘦如朽木的黑衣老者陪同下,緩緩向此處行來。他走得並不甚快,但步履徐徐間卻能轉眼跨過數丈的距離,偏身形又是那麼飄逸,絲毫不顯做作。這種緩慢與極快間的強烈對比,份外使人印象深刻,不消片刻,趙青陽便來到眾人身前。   他長著一張修長文雅的臉龐,寬額秀頰,一雙丹鳳眼黑白分明。目光中總是帶著一股淡淡的暖意,任何人在他注視下都不會感到拘謹。鼻樑挺正直達山根,頜下三縷長鬚隨風輕揚,如此人物卻全無一點七大高手的霸氣,倒像個飽讀詩書的文士雅客。雖在眾人間只隨意的負手而立,但立時有如鶴立雞群,讓人一見難忘。   趙青陽先對一旁的原虎微微一笑,向他點頭示意,才對藥神婆恭敬的一拱手道:「不敢請問藥神前輩有何事找晚輩?」   自他來後,藥神婆也冷靜下來,至少在表面已恢復平日模樣。聽他這麼問,她只哼了一聲道:「少來這一套,我問你,你到底把我孩兒弄到哪兒去了?」聽語氣,她竟似早已認識趙青陽。   趙青陽一楞,臉現訝然:「你孩兒?」   藥神婆語含諷刺的冷笑道:「趙掌教貴人多忘事,區區十六年,就把自己的師弟忘記了麼?」   趙青陽這才明白過來,他答道:「陳師弟因犯師門大過被囚於亞天峰頂『澈寒窟』思過,晚輩又怎會弄他到哪兒去?」   藥神婆神情突又變得說不出的憤怒,她大叫道:「什麼犯師門大過?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麼。當年若非你,他又怎會受誣被囚,至十六年來不見天日,與父母妻子隔絕,我家老頭子也受牽連失蹤。現如今你還不肯放過他,趙青陽,你好狠毒的心腸!」   趙青陽身後三人無不臉色大變,那黑衣老者暴喝一聲「大膽!」長劍出鞘便準備出手。   趙青陽伸手攔住他道:「枯木,不得無禮。」黑衣老者再憤憤的看了藥神婆一眼,心有不甘的退了回去。   對藥神婆的指責趙青陽毫不在意,他還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當年之事門中已有公論,無論如何前輩也曾是我派中人,請勿再胡言。前輩所指,陳師弟似發生了什麼事?」   藥神婆雖仍一臉不兮,卻也不再提,只道:「好,過去的事老身早已認了,不提也罷。我問你,我孩兒現在何處?天下知道他被囚之處的只有天元宮的人,若不是你幹的,還有誰?」   乍聽此話,趙青陽不由大訝:「陳師弟難道已不在『澈寒窟』了麼?」   藥神婆再忍不住,怒道:「趙青陽,我孩兒被關十六年,早對你掌門之位構不成威脅,你為何還不肯放過他?怎麼到現在還在裝糊塗?」   趙枯木忍不住又大喝道:「你這老太婆是否瘋了,這裡是天元宮,豈容你一直胡言亂語,若敢再對掌教不敬,休怪我不客氣!」   衛恆圓也面色不豫,卻不似趙枯木那般激動,他轉頭對趙青陽道:「掌教,這究竟是……」   趙青陽歎了口氣,對他道:「藥神前輩乃二代護法使陳漠雲的妻子,當年也是我天元宮中人,說起來還是你們的長輩。他的兒子陳餘風是我師弟,十六年前因犯教規被囚,此事在宮中少有人提起,除長春外,你等均為半路加入本宮,所以不知道。」   不容他說完,藥神婆打斷他道:「過去那檔子事還提來做甚,我早已不是天元宮的人,你不必在這兒假惺惺對我前輩長前輩短的,我只要你告訴我孩兒的下落,立刻便走,決不多留一步。」   趙枯木見她一再對趙青陽不敬,掌教雖一直對藥神婆客氣有加,不予計較,但他是個火暴脾氣,如何忍得住?對趙青陽一拜:「掌教,她也說自己非宮中之人,現在一直對你不敬,便讓屬下教訓她一下。」說完便想動手。   趙青陽仍攔住了他,他對藥神婆道:「前輩,我想這其間定有誤會,能否靜下心來告訴晚輩究竟發生了何事?」   藥神婆現在情緒激動,本就聽不進勸,加之她已認定趙青陽跟陳餘風失蹤有關,更加不會理會他的說話,冷冷道:「發生了何事?你自己最為清楚,還來問我做甚?」   藥神婆一直口口聲聲認定自己加害了陳餘風,饒趙青陽修養再好也不禁有氣,他眉毛一剔道:「前輩一直指責我加害陳師弟,不知有沒有證據,若只是想當然的話,未免……」言語間已漸漸不客氣起來。   這時一直在旁未說話的寧初月突然對原虎道:「這位兄台與藥神前輩一同前來,不知是否知道事情始末,能不能告訴我們?」   經他這麼一問,原虎立知道這是個打破僵局的好法子,不禁對他多看了兩眼。他將自己在「澈寒窟」中所見講了一遍,卻隱去自己是受藥神婆之托去打開石牢,只說是受藥神婆邀請協助上亞天峰採藥。   寧初月聽過後對原虎笑道:「兄台能登上亞天峰頂,身手不錯啊。」   趙青陽卻關心的是另一件事,他沉吟道:「陳師弟當真已不在『澈寒窟』中了麼?奇怪,究竟是何人,竟能連『玄石精牢』一同帶走。」   藥神婆用枴杖指著趙青陽道:「除了七大高手,誰還有這個能耐,何況只有你知道我孩兒被關在那裡,不是你又是誰?」   此舉已是大為不敬,趙枯木怒喝一聲:「亞天峰頂乃本宮禁地,你私闖已犯了禁規,何況現在不但硬闖天元宮,還出言侮辱掌教,豈可容你!」一劍直刺藥神婆。   陳餘風無故失蹤,藥神婆痛失愛子早已心神大亂,若不是對趙青陽忌憚三分,早動起手來,也不會拖到現在。趙枯木搶先出手,那是再好不過,除趙青陽,別人他還未放在眼內。   她腳下輕輕一點,人已向後逸出,身法輕捷靈動,根本不似一個老人。人還在退勢中途已揚手撒出一把藥粉,趙枯木本待追擊,鼻中突然聞到一股異香,已知不妙,忙提氣屏住呼吸揚手打出一道掌風吹散藥粉,但就這麼一緩,藥神婆已退到兩丈開外。   見到最後還是動了手,原虎大急。現在他們在別人地盤上,對手又是天元宮的護法使,他們的厲害他從羅長春身上已充分感受到,何況還有一個七大高手之首的趙青陽,怎麼能討了好去?而且從目前看來是藥神婆無理取鬧在先,自己不能幫她,勸又勸不了,只得眼睜睜看著他們鬥成一團。所幸趙青陽雖沒有出言制止,但也沒加入幫手,也只是看著趙枯木與藥神婆相鬥。   藥神婆不止用藥厲害,杖法也頗了得。她一根枴杖舞得虎虎生風,化為一團灰影在身周不住盤繞,陣陣勁風直逼四方,連數丈之外得原虎等人也受其所迫,不由後退幾步。   趙枯木將內勁注入劍身,其劍表面幻出一道灰濛濛的長芒,竟達到傳說中的「劍氣」之境。但畏於藥神婆用藥之技了得不敢過分靠近,只在一旁用劍氣攻擊。場中兩團灰光互相纏繞,不斷發出辟里啪啦的爆響,兩人身週一丈之內摧枯拉朽,山道之上的青石板寸寸碎裂,樹木草葉全被絞為碎片,被氣勁吸引在兩人周圍旋飛,聲勢極其驚人。   見久不得近前,趙枯木左掌舉起對準藥神婆猛的一推,同時口中暴喝一聲:「破!」剎那,全場之氣都似隨著他此掌狂湧而起一股腦捲向藥神婆,一陣凜冽勁風狂吹,所有人的衣衫鼓蕩不止,咧咧作響。   藥神婆輕蔑之態盡去,神情凝重。雙手回縮握於杖身中心,隨後將枴杖大力往地上一拄,借此迎向趙枯木此掌。碰!的一聲巨響,勁力砸上杖身,藥神婆頭上銀白髮絲如飛般揚起,怒目咬牙死死抵住,隨後將枴杖往上一掀將勁道御開,同時一大團泥塊被撬出砸向趙枯木。   想不到這老太婆竟能接下自己全力一擊,趙枯木大是愕然,見泥塊飛至,不及細想先揮劍將其絞碎,霎時眼前一片塵灰,待恢復視野再定睛一看,前方藥神婆竟已不見人影。忽的心中警兆大盛,頭頂一道黑影籠罩不斷擴大,趙枯木迅速舉劍上撩,隨即鐺!的金鐵交鳴之聲大響,趙枯木手腕一麻幾乎連劍也握不穩,悶哼一聲不住退後。   藥神婆一招得手絲毫不緩,手中枴杖在頭頂旋得一圈又當頭砸下。趙枯木右手仍酸麻不已,大駭之下劍交左手格擋,一擊之下又連退數步。藥神婆杖力奇猛,一個天元宮護法使竟被擊得連還招之力也沒有,眼見她又舞杖跟進,趙枯木猛一咬牙將手中劍望空一甩,竟以一對肉掌穿入藥神婆杖影中展開近身肉搏。   這麼一來情勢又自不同,枴杖屬長兵器本就不利近攻,趙枯木招式之中又帶上強絕內勁,不消數招已將藥神婆逼得左支右拙,大為狼狽。趙枯木雙掌在藥神婆身周連拍數下,掌勁交織成一道氣網封死她所有進退之路,緊接著他右掌直拍藥神婆胸口,左掌卻自右掌下穿出後發先至擊到肋下。   前後左右皆被封阻無法閃避,連移動亦有困難,藥神婆眼看就要中招,她收回枴杖橫於胸前,跟著整個人原地轉動起來。似緩實快,連人帶杖倏的化為一陣平地旋風直衝向天,一股絕大吸力以她為中心捲向四方,山道之上立時飛沙走石,趙枯木不由自主反加速向她標了過去。   藥神婆不僅不躲,反以此奇招反客為主,趙枯木不知此舉虛實不敢貿然行險,收回掌勁全力向後急掙,意圖脫開吸力。沒想到先前發出的七八道掌勁被藥神婆這麼一攪全混到一塊,勁道失控下霎時全亂了套,他身體周圍七八種不同勁力或吸或放,或拉或扯,分別往不同方向散逸。趙枯木身在其間感受最是深切,就好像同時有數人在數個方向拉扯他一樣,極不好受,一時便如漩渦中的小舟,搖擺不定。   正當趙枯木全力與自己的勁力相抗時,忽感小腹氣海中一麻,全身內勁微微一滯,接著麻痺迅速傳遍全身,只在一個呼吸的工夫經脈間便空空蕩蕩,一絲內力不出來。趙枯木知道定是藥神婆借風勢放出什麼古怪藥物,自己與她實實打上一陣,竟在不知不覺中忘記藥神婆最危險之處乃是她那出神入化的用藥之技,霎時叫苦不迭,心中剛感到一絲後悔,那些力道已全施在身上,他哇的噴出一口鮮血拋飛開去。         ∼第九章∼     趙枯木是四名護法使中唯一專修武技者,想不到竟會在此上被藥神婆打個大敗,後面幾人無不大驚,她竟厲害若此!只趙青陽仍是那副樣兒,絲毫不為所動。藥神婆再不理會摔到一邊的趙枯木,一揮枴杖向前攻去,目標,正是趙青陽:「趙青陽,還我孩兒!」   後面寧初月與衛恆圓臉色齊齊一變,衛恆圓手結法結便準備施法,趙青陽伸手攔住他道:「你們不是她對手,退下。」緩步走上:「前輩,我念你曾是本宮耆宿,對你一再容讓,若你仍一意孤行,休怪晚輩不客氣了。」   見到是他,藥神婆不敢大意,悶哼道:「少廢話,若不還我孩兒,休想我罷手。」杖頭對著趙青陽輕點數下,跟著沉腰坐馬一下向前急刺,又疾又狠,用的竟是槍招。   趙青陽不慌不忙伸手在身前一圈,只聽哧的一聲輕響,他身前空氣便似凝固一般,跟著雙手一團一搓已在胸前結成一個氣團,隨後一揚手向藥神婆推了過去:「前輩所賜不敢接受,還給你。」   見偷偷下的藥已被他識破,藥神婆抖手收回氣團內的藥粉。手腕加勁,刺向趙青陽的枴杖在中途急旋,借旋勁力道更是強勁,便如一道灰色閃電只閃得一下已到趙青陽胸口。趙青陽右手按上杖頭人卻向後急退,待到杖勢已盡他順勢一扯,藥神婆舊力已盡新力未生,就這麼一下枴杖便差點脫手。但她豈是等閒,跟著踏前一步握杖之手一扭一轉,不知怎麼已將枴杖自趙青陽手中甩脫,隨後又向前刺出。   見枴杖被她奪回,趙青陽眼中一亮,讚道:「好!前輩果然不凡。」腳下仍後退一步,由始至終都與藥神婆保持著一個枴杖的距離。同時他拇指扣住食中二指向前一彈,有任何唸咒的動作,兩道氣劍射向藥神婆,破空尖嘯聲激得人耳鼓生痛。   這一杖再刺不下去,藥神婆枴杖回縮並向上一抬,時間角度拿捏得十分精確,兩道氣劍全被擋下,鐺!鐺!兩聲爆音幾乎同時響起,氣劍在杖身炸開,帶起的風嘯四下飛捲,威力之大,遠非原虎以前所見可比。即便如此藥神婆仍牢牢抓住枴杖沒有鬆手,她自懷中掏出一把藥粉在枴杖上一抹,杖身立刻泛起一股明黃色。她持杖又再攻上,枴杖舞成一團黃光片刻不離趙青陽左右,對此趙青陽似也有所忌憚,只左避右閃,一時並未還手。   看得一會眾人便瞧出端倪,凡是被藥神婆枴杖掃過之處,泥土石板立刻焦黑一片,甚至還出現一道道熔化似的溝痕;樹木花草則發黃枯敗,不復生機。原來她在杖上抹的竟是腐蝕性極強的藥物。趙青陽閃得一陣,雙手猛然一緊,手掌霎時亮起一層晶瑩的青光。他伸手前抓,輕易的便在團團杖影中將其抓個結實,體內勁力提升通過枴杖湧向對面藥神婆,藥神婆只感一股龐然無匹的巨力通過杖身傳至,急運全力相抗,兩人如此一來已成以內勁較量的地步。   突的趙青陽開口道:「前輩,陳師弟之事真的並非我所做,還望前輩罷手如何?」   藥神婆想不到自己需以全力相抗,他竟還能有餘閒輕鬆開口說話,知道自己確非趙青陽的對手。但他性子極為剛烈,決不肯向人低頭,何況她一旦認定這事是趙青陽干的,不到最後決不會罷休,哪裡肯於此時罷手不鬥?她反而全力催勁,臉上一紅一白瞬間轉換三次,已是拼著內傷不要命的打法。   可惜趙青陽實在太強,藥神婆已拼著使出超過身體承受能力的氣勁,仍難撼動他分毫。兩人就那麼耗著,一邊一臉輕鬆,游有餘刃;另一邊頭頂蒸氣化為一道白煙升騰而上,嘴角滲出血絲。高下已然立判。   可是此種內力相拼最為危險不過,現在除非一方受傷落敗,否則誰也不能主動收手。但若再繼續一會兒,藥神婆非受極嚴重的內傷不可,甚至還有可能丟命。原虎急自急,卻絲毫插不上手,況且另兩名護法使一直都注意著這邊,自己只要稍有輕舉妄動,他兩人便會出手。   終於,還是兩人間的枴杖支撐不住,漸漸向上彎成了弓型,最後啪的一聲折斷。半截杖身反撞回藥神婆胸口,她新舊內傷一起迸發,噴出一口鮮血向後不住退去,已難有再戰之力。趙青陽手臂紋絲不動,握在他手中的另半截枴杖內中勁力衝撞下,枴杖立斷為數截。趙青陽將手中斷杖彈出擊在藥神婆胸口正中,這一下藥神婆再站不穩,往後摔在原虎腳邊。   衛恆圓此時躍上將傷重至不能動彈的藥神婆扶起,連點他身上數處穴道,然後對趙青陽躬身道:「掌教,該如何處置?」   趙青陽看一眼被寧初月扶著昏迷不醒的趙枯木,道:「她打傷本宮護法使,自不能就這麼放了她,況且,本座還有些事要問問她,就先帶回宮去吧。」   衛恆圓答應了,便準備將藥神婆帶走。這時原虎再也忍不住,叫道:「等一下。」   三人齊齊回頭看著他,衛恆圓皺眉道:「你還有什麼事嗎?」   原虎也不知為何會這麼說,按理今日是藥神婆不對在先,不僅打傷趙枯木,還不住指責趙青陽,言語頗有侮辱之處,天元宮的人擒下她並不算過分,何況自己與她非親非故,真想不出有什麼好說的。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不能任藥神婆被帶走,故才會叫眾人等等,聽衛恆圓這麼問,他微微一楞,才道:「這,前輩只是無心冒犯,還望趙掌教高抬貴手,饒過她這一回。你不也說了麼,前輩也曾是天元宮的人,再說她現在傷成這樣,也算抵過了吧。」   趙青陽並不生氣,反微微一笑:「你叫什麼名字?」   原虎老老實實的答道:「我叫原虎,不知趙掌教有何見教?」   趙青陽走到原虎身旁,蔚然一歎:「你很有勇氣,但這不是抵不抵過的問題。國有國法,教有教規,雖說前輩曾是我宮之人,但也是以前的事。她現在打傷枯木,又對我出言侮辱,我若輕易放過她,以後還怎麼面對宮中屬下?前輩的傷你大可放心,我們一定會妥善治療,一旦將事情弄清楚,我們就會放了她。」轉身便要走。   原虎急忙攔住趙青陽道:「可是前輩還有一個孫女在等著她,前輩是她唯一的親人,還請趙掌教三思。」   衛恆圓不耐煩的打斷原虎:「這並不關你的事,掌教破例放過你,你還在這裡囉嗦什麼。」   趙青陽制止了他,對原虎道:「若這只是我個人的事,我也不會為難前輩,但我肩上負有整座天元宮,我的一舉一動都關乎他的聲譽利益,因此你的要求我不能答應,原小哥應當明白。」   原虎知他說的是實情,頓時啞口無言。這時大概是提到了婷兒,藥神婆渾身一震迷迷糊糊的抬起頭來,斷斷續續道:「婷兒…文慶集…照顧…」傷勢復發,腦袋重又垂了下去。寧初月見狀伸手撫上她的背為其暫時療傷。   趙青陽又對原虎道:「你還是走吧,這不是你可以管的事。」率眾人向山上走去。   走了幾步,寧初月忽回頭對原虎笑笑:「你叫原虎是吧?我記住了,希望以後還能再見。對了,亞天峰頂為本宮禁地,你以後最好不要再去。」這才轉身跟上眾人。   幾人離開不久,下方別院處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當是下面的人見藥神婆上來後久無動靜,正試探著向這處趕來。原虎不願跟他們碰上,現在應先去文慶集找到婷兒,那處很亂,她一個小女孩獨自在那兒說不定會有危險。   原虎再看一眼頭頂並望不到的天元宮,躍入道旁林內迅速潛去。         ∼第十章∼     三十里的距離轉眼便到,原虎重又回到文慶集。雖然小蘭已經不在,自己也非當初那個原虎,但文慶集依然是那個樣子,混亂,嘈雜,破敗,主街兩旁木板搭成的房屋在下午昏黃的陽光下拖出一條條歪歪扭扭的陰影。每棟屋子下都或多或少有一群無所事事的人或躺或坐,無聊的看著街道上過往的行人。店舖裡的夥計毫無精神的靠在門板上,擺地攤的商販叫賣也是有一聲沒一聲,顯得有氣沒力。只有一些上天元宮朝拜的人在販賣各類登山必需品的店舖中與老闆討價還價,或是有說有笑的結伴行過,為此處稍添一點生氣。一切的一切,即熟悉,又顯得那麼陌生。   原虎不禁生出物是人非的感慨。他來到當初初遇乾明的那間茶鋪,問老闆道:「老闆,你知不知道幾天前來了一對祖孫,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還帶了一對黃色的異獸,他們住在哪裡?」   茶鋪老闆奇怪的望了他一眼,見是個二十餘歲穿著普通的青年,遂不耐煩道:「文慶集一天來往的人那麼多,我哪知道。你去街那頭的『文慶客棧』問問看,很多來這兒的人都住那處。」說完便匆匆去招呼剛進鋪內的客人。   原虎對老闆道聲謝,來到不遠處的文慶客棧。它是文慶集內唯一一家客棧,店面自然比不上高陽海鏡裡的同行,但在集內也算過得去。一間不大的木房充作大堂,外面還刷上一層油漆,不過因時間久遠大部分都已剝落。堂中稀稀擺有三四張桌子,一名夥計正趴在桌上打瞌睡,大堂盡處掛了道藍布簾子,裡面便是住人的地方。   見他走入,掌櫃沖夥計喊了一聲:「小七,還不快起來,有客人了。」   打瞌睡的夥計一下驚醒,忙將一條髒兮兮的毛巾搭在肩上便向原虎跑來:「客官,您打尖還是住店?我們這兒吃住齊全,客房乾淨……」   原虎伸手打斷他道:「幾天前你們這兒是否有一位老人帶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前來住店,小姑娘還帶了兩隻黃色異獸。」   聽他這麼一問,掌櫃與夥計無不露出古怪神色,掌櫃上下打量他半晌,試探著問道:「客官,您,您與她是什麼關係?」   婷兒果然在這裡,原虎頓時鬆了口氣,他道:「我是受她婆婆之托前來接她的,她現在在哪兒?」   掌櫃有些為難的道:「她就住在本店,只是……」   見他言語奇怪,原虎奇道:「只是什麼?她出了什麼事麼?」   掌櫃忙道:「沒有沒有,她怎麼會有事,但是我們就……」   掌櫃說話總是吞吞吐吐的,原虎正想叫他一次說清楚,突然一名夥計連滾帶爬的由內裡衝了出來,捂著臉不住叫喚。   小七忙上前扶起他道:「小五哥,小五哥,你沒事吧?難道又是她……」   那個叫小五的夥計對掌櫃哭訴道:「掌櫃,我不幹了,她嫌飯太鹹,我不過回了句嘴,她就大打出手,還叫那兩隻畜生來咬我,嗚…」只見他鼻青臉腫,兩隻眼圈全是烏黑色,一道鼻血流出順嘴角分淌到下巴上,全身衣服破破爛爛,似是被什麼野獸抓傷,額頭上還有兩排細密的牙印,樣子又是可憐,又是好笑。   掌櫃氣得連連跺腳:「唉,不是叫你們不要去惹那個小姑奶奶嗎?她要什麼就給她什麼,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要把她當王母娘娘一樣供著。你看你,回什麼嘴啊你?這不是自找麻煩嗎,唉,這下惹了她,該如何是好?」   小姑奶奶…難道就是婷兒?原虎正要開口詢問,恰好裡面傳來一陣清脆的女聲道:「掌櫃,你給我進來!還有剛才端飯的那個夥計,你也給本小姐一起進來!」同時還示威似的響起兩聲獸類嘶叫,不是婷兒是誰?   掌櫃的臉一下變得煞白,瞪著小五道:「你,你看,這下怎麼辦,這下怎麼辦……」嘴裡一面碎碎叨叨的埋怨,腳卻已開始向裡面移動。   那個小五則幾乎完全嚇傻了,張大了口呆在那兒,連反應也沒有。小七推了他一把:「小五哥,怕,怕什麼,你去啊……」自己的聲音卻也忍不住發虛。   小五反應過來,一下跳起就想跑,卻被掌櫃眼疾手快一把拖住,駭然道:「你幹什麼?「   小五一臉驚恐的道:「小二哥兩天前被她打傷,到現在還起不了床,我這麼去不是送死嗎?」   掌櫃也急了,劈臉便是一巴掌:「你跑了倒沒事,我怎麼辦?客棧怎麼辦?我們四人以往在南瞻部州何等威風,怕過誰來?難道現在還虛火這小妞不成?」   小七也在一旁勸道:「小五哥別怕,去便去,她能怎地?我們阮家兄弟怕過誰?」   小五聽後信心大增,堅定道:「好!小七說得對,宋大哥,我們一起進去!」   掌櫃點點頭,兩人臉上現出十分決絕的表情,手挽手走了進去。原虎在一旁看得好笑,也跟著走了進去。裡面是一個天井模樣的地方,十分破舊,對面的一間廂房房門大開,門外摔著一堆飯菜碎碗,想來便是婷兒住的地方了。   果然掌櫃與小五來到門外,也顧不得地上骯髒,一起拜下道:「姑娘叫我們前來,不知有什麼吩咐?」在外面說得雖好,但一到這裡兩人仍是一副怕極了的樣兒,還盡量將身體後縮,努力讓對方顯得靠前點。   原虎走到一側向屋內看去,裡面是個精緻的小間,婷兒正氣鼓鼓的坐在椅子上,大黃小黃趴在她的腳邊。聽見掌櫃的話,她道:「我問你,我一天給你的住店銀子是多少?有沒有虧待你?」   掌櫃戰戰兢兢的道:「是,是一錠大銀。已經很多了,沒有虧待,沒有虧待。」   婷兒轉了轉身子,又道:「那你給本姑娘吃的是什麼?這種東西大黃小黃也不肯吃。我問你,你到底有沒有用心伺候本姑娘?還有你旁邊的那個夥計,竟敢對我回嘴,你自己說,本姑娘該不該教訓你?」她一個小姑娘家做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偏被她教訓的兩個大男人弓著身子連屁也不敢放一個,這場面真是要多滑稽便有多滑稽,原虎忍不住幾乎當場就要笑了出來。   掌櫃這時答道:「這個…還請姑娘見諒,文慶集是個小地方,一時找不齊姑娘要的那些東西。但我已加緊去買了,還請姑娘多多包涵…小五他冒犯了姑娘,實是該罰,該罰。喂,還不說話?」最後一句卻是對小五說的,掌櫃使勁扯了扯他的衣襟。   小五一楞,才明白掌櫃是跟自己說話,忙賠笑臉道:「是,是,該罰。」   沒料到婷兒壓根兒沒打算放過他,她道:「這是你自己說的哦。剛才你跑得太快,大黃小黃沒咬夠,正好你在這兒,就把剛才的補上吧。大黃,繼續!」   小五一聽魂飛天外,雙腿打顫想跑又不敢,急道:「掌櫃,怎麼辦?」   掌櫃退後幾步,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他,歎道:「為了客棧,你就暫時委屈一下吧。」   大黃此時已閃電般竄了出來,對準小五剛要下口,一瞥眼卻見到站在一旁的原虎,嗚嗚低吼幾聲又竄了回去。婷兒在房內訝道:「大黃,怎麼了?」   探頭一看也見到了原虎,立即將他認了出來,驚喜道:「是你。我婆婆回來了嗎?」立刻從房內跑了出來。   原虎有些難以開口:「這…藥神前輩出了些事,所以拜託我來看看你。」   沒想到婷兒的反應卻相當的大,她大聲道:「我婆婆出事了,她怎麼了?現在在哪裡,你快告訴我!」   原虎忙道:「你別急,藥神前輩沒出什麼事,只是現在不能回來,詳情我們進屋再談吧。」說著走入屋內。房裡充滿一股令人舒服之極的清香,奇怪的是外面卻一點聞不到,可能是藥神婆獨家配製的香料。   婷兒再沒心情理會外面兩人,對他們道:「本姑娘現在有事,你們快滾。」   兩人如獲皇恩大赦,忙不迭的跑了出去。婷兒走進來對原虎道:「好了,我婆婆究竟有什麼事,她不是找你幫忙採藥麼?怎地你一個人回來了?」   原虎一面想著合適的措辭,一邊道:「藥神前輩因為一些小誤會與天元宮的人發生了爭執,現在被暫時,暫時扣留在天元宮,得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所以拜託我來看看你出什麼事沒有,你不用擔心她……」   哪知話還沒說完,婷兒已大聲道:「不可能,你說謊!」   原虎愕然,難道藥神婆已把一切都告訴她了?婷兒接著道:「我婆婆本事那麼大,怎麼可能被人抓起來,你一定是在說謊!」   原虎解釋道:「不是,你聽我說,前輩她不是被抓起來……」   婷兒大叫一聲打斷他的話,不住搖著頭道:「不對不對,你一定是在說謊!婆婆不會出事的,不會的,不會的……」到後來聲音哽咽,已要哭了出來。   原虎立感一個頭兩個大,婷兒非常聰明,他那麼隱瞞仍被她猜了出來,想想她其實也非常可憐,十六年來未見親生父母,一直由藥神婆撫養長大,現在藥神婆突然出了事,剩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無論她表面如何堅強,仍受不了這打擊。   大黃小黃十分通人性,感受到主人的悲傷,兩隻靈獸一起偎在婷兒腳邊輕聲低吼著,似是在安慰主人。原虎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安慰她,自己又一向不善言辭,只得道:「天元宮的趙掌教很通情理,你放心吧,你婆婆一定沒事的。」   哪知不提還好,一提正勾中了婷兒心中的傷心處,她再也忍不住,叫了聲:「婆婆!」眼淚便滾滾流了出來,趴在桌上放聲大哭。   跟雷行雲一樣,原虎也最受不得女孩的眼淚,被她這麼一哭,他立刻慌了手腳,在一旁乾著急又不知該怎麼辦,想說話又怕惹得她哭得更厲害。唉,這時若昊來在,他一定有辦法哄得婷兒開心,就算是燕九也說不定比自己有辦法。海鏡的家被人燒燬,想想還跟自己脫不了關係,她一個人住在這陌生的地方等親人回來,哪知等到的卻是這麼個消息,叫她如何能不傷心?也好,讓她痛快的哭一場吧,這樣說不定還是好事。原虎默默坐到一旁,任婷兒哭泣。   哭了一會兒婷兒聲音漸漸小了下來,最後只剩下無聲的抽泣,肩膀不住抽動,更讓人覺得憐愛。正當原虎以為她沒事了時,不料婷兒突然站起,一言不發便往外走,臉上猶自掛著幾滴淚珠。         ∼第十一章∼     原虎嚇了一跳,不知她想幹什麼,忙道:「你到哪兒去?」   婷兒抹了一把眼淚,頭也不回的道:「我要上天元宮找我婆婆。」   天元宮是何等地方,連藥神婆都闖不上去,何況是她這麼個小姑娘。原虎攔住她道:「那處不是你說去就可以去的地方,你別胡鬧了。」   婷兒瞪他一眼:「你讓開!他們抓了婆婆,我一定要去救婆婆出來。」臉上的表情十分認真,顯是下定了決心,決不是在說笑。   原虎雖十分感動,但卻知這不是她一個小女孩做得了的,搖頭道:「沒用的,你去了連你婆婆的面也見不到。何況,你若出了事,不是更讓你婆婆擔心嗎?」   婷兒越發焦急,大聲道:「那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婆婆被抓起來,我什麼也做不了。我知道去了沒用,但若沒有婆婆,我一個人怎麼辦?婆婆……」觸到傷心處,她再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當一個人被押在妙手醫館,小寶一定也哭過很多回吧?不知怎的,原虎突然這樣想。他們祖孫被逼離開海鏡,不也是因為要保護小蘭麼?其實說起來,藥神婆對自己一直都很照顧,想起她在亞天峰頂拿著「萬石花」對自己苦口婆心的一番教導,而自己卻什麼也沒為她做過,還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天元宮帶走而無能為力。連婷兒這樣一個弱小女子都敢有這樣的決心,自己一個大男人還怕什麼!   天元宮!一個多月前我只能對你心懷仰望,但現在我已不是那個初出世間的原虎了,該做什麼便去做吧!自從與山神玉融為一體後,原虎的信心比以前增強許多,思想也漸趨成熟,再不似以前那般拘謹。雖然老實又有些刻板的個性沒改變,但現在的他,已敢去做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闖一回天元宮又如何!   一旦下定了決心,他反覺心裡很平靜。原虎走上拍拍婷兒肩膀道:「別哭了,我去幫你救婆婆出來,你就在這兒等我吧。」   「你?」婷兒一臉疑惑的抬起頭來,這個人去救我婆婆?   看她不相信的樣子,原虎不由啼笑皆非。其實也難怪,他一直以來給人的印象就是個好好先生的樣子,從來都是一臉的平和,沒有絲毫主動攻擊性。其實只要深入去想,在海鏡那段日子,原虎做的哪件事不是膽大包天:惹下龍船會,東海盟;獨鬥天道殺手;夜探溫府;接下霜雪珠;大鬧齊府;甚至與李七作對……天下有幾個人敢像他這麼幹?也許正像原虎自己評價的那樣,在他骨子裡,其實正有著不安分與喜愛冒險刺激的血液。只是平日被他的外表與平和的個性掩蓋了,加上生性不喜鬥爭,多數時候又都是迫不得已,別人才看不出來。   他忽的輕鬆一笑:「不相信我麼?也許不能成功,但我答應了就一定會去。」   婷兒看著原虎,忽然發現這個自己一直以來都不大看得起的人,竟有種讓人不由得去信任他的奇特魅力。他剛才那一笑透露出強大的信心,給人的感覺,好像天下沒有什麼事他不敢去做,也沒什麼事他做不了。一時被這突然之間的巨大反差弄得呆了,反而說不出一句話來。   原虎看她仍不說話,以為她還不相信自己,有些苦惱的撓撓頭道:「真麻煩,怎麼對我這麼沒信心?在別人眼裡我真這麼沒用嗎?」   婷兒一下醒悟過來,忙道:「不,不是,我相信你。真是,真是謝謝你。」   原虎哈哈笑道:「那我可得努力了,不然辜負了你的期望,那才丟臉。」抬頭看看外面天色,太陽漸漸西沉,不知不覺間已到了晚上時分。要干就趁現在,他回頭對婷兒道:「我去了,你就在這兒等等,明天我一定回來。」出門而去。   婷兒追至門口看著原虎大步離開的身影,道:「你小心一點。」   原虎回頭對她一笑,做個放心的手勢,揭開布簾走了出去,再也看不見。   出了文慶集原虎刻意挑僻靜的林間接近香柱峰,到它腳下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夜間的密林依然生機勃勃,各種鳥獸的鳴叫此起彼伏,灌木樹叢在黑暗中結成各種奇形怪狀的陰影,偶爾有一兩隻不知名的動物由其間竄出,便發出一連串的沙沙聲響。夜風呼嘯,夏日的炎熱夾在內中遍吹四方。   這一切獵戶出身的原虎自是再熟悉不過,穿著由集內臨時買來的黑色衣褲和頭罩,他便如回到自家後院一般,駕輕就熟的在林間穿行。這與城市中的夜行又大是不同,在城市中的要訣是秘與輕,要盡可能的不被對方發覺,一切都需小心翼翼,不能稍有差錯;而在林間,則要避免驚動野獸,由於林內可供藏身的地方很多,只要能熟知獸性,避開各類野獸行走的路徑不去驚動它們,便可達到潛蹤隱跡的目的。   原虎不多時已摸到香柱峰腳下,由這裡望上去,半山腰的天元宮別院只是一個發著亮光的小點,而頂上則根本望不到。他不由山道上去,也不走道旁的密林,天元宮號稱神州三大派之一,明崗暗哨不計其數,守衛十分嚴密,他還沒自信到可以全數避過,何況自己的夜行工夫實在不怎麼樣。   他選擇的是香柱峰後山,那處是一片幾乎垂直的峭壁,加之平日日照較少,壁上幾乎沒生有什麼可供助力的大型植物,只有寥寥不多的一些野草。而且壁上石縫間不時有水滲出,大部分石壁都十分滑溜,可說是根本不可能攀爬。   但這自然難不倒原虎,有山神玉之助,亞天峰都不在話下,何況是比之猶有不及的香柱峰。沿用上次的方法,原虎發動體內山神氣在石壁上造出一個又一個可供借力的石階,向峰頂的天元宮攀爬而上。   月明星稀,夜風習習,四下一片寂靜,整座香柱峰都籠罩在一片深沉靜謐的氣氛中,只有別院的燈火閃亮,似在提醒那裡仍有人在活動。自然誰也不會想到,在香柱後山,那道人力幾乎不可攀登的絕壁上,正有一名青年迅速的向上爬去。他的手腳著壁處,那裡總會神奇的冒出一塊岩石供他助力,等到他離開,又恢復原狀。其神奇處,若非親見實在難以想像。   山神氣循環不休,為原虎提供了幾乎無窮無盡的體力,使得他可以一直保持最快的速度,只用了大半個時辰他便越過半山腰的別院向峰頂挺進。越是接近峰頂原虎越是小心,雖然他走的是最為偏僻的路徑,但他也不會自大到認為天元宮可任他來去。   七大高手他見識過兩人的實力,無一不是他難望其項背。本來藥神婆的實力已極是驚人,但仍被趙青陽輕易擊倒,何況還有兩名實力不亞羅長春的護法使,而且鬼才知道天元宮裡還藏了些什麼狠角色。   香柱峰頂天元宮本院的輪廓他已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大片沉厚的黑影伏於其上,便像沉睡中的巨獸,只要稍有驚擾便可隨時爆發出能夠吞噬一切的力量。原虎,正是要去他的眼皮下進行自己的活動,若一旦驚動它的話,便是萬劫不復的下場。想到這裡,即使在極高處凜冽勁風的狂吹下,他也禁不住背上滲透一片冷汗。   因快到峰頂的緣故,這裡的山風非常大,刮過石壁的嗚然聲完全掩蓋周圍的一切,原虎雖然可以穩住身形,但也不由自主的生出一旦掉下去,該怎麼辦的可怕想法。他現在只想離開這裡越遠越好,於是加速催行山神氣,更加快速的向上爬去。就在快到峰頂的地方,原虎倏的停下不動,因他體內的山神氣出現陣陣波動,雖然不明白怎麼一回事,但原虎的本能告訴他,上面一定有不對勁的地方。   原虎由手中輸出一股山神氣,像蛇一般緩緩試探著沿頭頂的山壁向上延伸而去,初時並無異狀,然而就在山神氣快要到達頂端之時。忽然,這短短近十丈的山壁竟然無端端浮現數百個血紅色的詭奇咒文圖案,密密麻麻的滿佈整個山體,若然有人身在其中的話,根本無法避過。   原虎暗呼幸運,若不是自己小心,幾乎便著了道,誰又能想到天元宮竟小心到這個程度,連這種地方都下了咒文陷阱。幸虧山神氣並非實物,因此只是讓這些咒文自動「現形」而沒有觸發它們,否則必定討不了好,自己受傷還沒有什麼,若引起天元宮的警覺才真的麻煩。   由此原虎越發對今晚的行動不敢大意,外圍尚且如此,天元宮內的凶險也就可想而知,不過這也激發了原虎體內不服輸的那股勁頭,越是難闖,他反越發覺得熱血沸騰,既已來到這裡,就斷然沒有中途退縮的道理。   再順著山壁遊走一番,原虎更加確定沒辦法躲過這些陷阱攀上峰頂,而自己又對這類東西一竅不通,沒法破解,再說也沒多餘的時間允許自己這麼做。左思右想之後,原虎決定行險由石中穿過這一段。   目測好距離之後,原虎整個人沒入峰石內,如同在瀑布中的魚一般逆流而上,這不同於在平地中穿行,逆行向上需要耗費很大的勁氣,像香柱峰這麼高的山峰,他根本無法這麼一直「游」上來,所以才採取攀爬的笨辦法。   估計大概可以後,他又鑽出石層,密集的咒文陷阱已被他甩在腳下,現在峰頂就在他頭頂三四丈高的地方,一道青瓦白牆將天元宮與這處隔絕開來,內外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分開它們的,也不過是這堆白灰磚塊而已。   原虎加速向上,很快來到牆外,他手貼牆上探察一陣確信後面無人後,便鑽了過去。大概天元宮外有一道隔絕山風的結界,內裡幾乎感覺不到什麼風,到處一片靜悄悄。   原虎現在所在的地方在一排緊挨牆壁的房舍後面,房舍內黑漆漆的,顯然裡面的人都已睡著。由於不知天元宮的佈局結構,他惟有自己摸索找出藥神婆所在。現在人已深入虎穴,他運起全副心神將注意力放於四周,不敢有絲毫鬆懈。會不會有人像我這麼不要命敢獨自一個人來夜闖天元宮?原虎一邊小心翼翼的在各處偷偷摸摸的行進,一邊禁不住生出這樣的想法。   可能習慣於將大部分守衛力量放於宮外,而且也料不到會有原虎這種「瘋子」,在宮內潛行許久,原虎仍未遇上一個守衛。但他仍是越行越是心驚,天元宮的佈局大概隱含五行八卦一類的陣法在內,原虎發覺自己在宮內轉了半天,卻總是在同一塊區域晃悠。無論他用什麼方法:認定一個目標直行過去,或是以一個地點為中心用旋轉繞圈的方法行進,最後都會悲哀的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出發點。在不知第幾次失敗後,原虎終於決定暫時放棄這徒勞的努力,靠在一處牆角休息,並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   不能再像沒頭蒼蠅似的游來蕩去,否則不被發現才怪,而且得想個辦法破解眼前的局面。原虎一邊想著一邊遊目四顧,注意力自然而然被宮中那座怪異的高塔吸引。雖從沒來過天元宮,但一如第一次見到這塔的人一樣,原虎自然便感到了它的不尋常之處。並且也生出了一探的想法,就算沒有收穫,也比亂闖強。         ∼第十二章∼     既然已找定目標,原虎便不再怠慢,他起身向高塔行去。這次他仍採取的是直線走法,不過是真正的「直線」,遇到房屋牆壁等便穿過去。由於山神氣的奇特性,並非使用法力穿牆,故天元宮內雖有眾多修道者,但對此均一無所覺。此舉果然有效,迷陣再不起作用,原虎只用一會兒工夫便來到石塔之下。塔周圍的建築都與它保持了一段不小的距離,更顯它的顯眼。   抬頭上望,石塔筆直矗立,雖只九層,但那種凜冽霸道的氣勢卻不由讓人覺得它高如萬丈,似乎可直達雲霄。原虎輕手輕腳的繞石塔走了一圈,並未發現大門,事實上,整座塔既無門也無窗,就如內裡是實的一樣。但實情當然不是這樣,剛才原虎已運用山神氣探察過,塔內有很大的空間。   此處當是天元宮內重地,而且必定有防止入侵者的機關陣法等物,但原虎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夜行者,這些東西即便是最簡單的他也一竅不通。原虎當然清楚被發現後是什麼下場,但至此反燃起了他偷入的強烈慾望,現在趕他他反而都不會走了。深深的吸一口氣,原虎剎時將體內山神氣的運行提升到最高狀態,隨後開始行動。   無聲無息他腳下土地開始上隆,頂著原虎越升越高,最後直到與塔頂齊平的位置,然後原虎將山神氣佈於體外,隨時注意任何有異的動靜,一點一點的穿越外層,進到塔內。他捨去下面八層而直接走最上便賭的是沒人會在這麼高的地方布下機關,因為除非會飛,無人可以直接到達這個高度。何況塔外還沒有任何入口,一試之下果然成功。   由於密封,塔裡沒有一絲光線,但奇怪的是不覺氣悶,當有隱秘的換氣孔之類的東西。原虎不敢燃火,若有光線透出的話那便糟糕了。現在他唯一可依靠的,便是對固物有極強感知能力的山神氣了。蹲下手按地面,剎時原虎便將這層所有物體的位置摸個清楚,此間中心有一堆類似桌椅的東西,在他右面也有一堆一堆壘起來的大型固體,可能是些箱子之類,左邊…等等,不對!原虎心中一動,催發山神氣向四周延伸,果然,從他腦中映出的此層佈局圖,顯示就在他左方,有大約三分之一的空間被堵牆隔離起來,可能是密室之類。   也許密室設計得很巧妙,用眼去看的話反而不容易發現,但在這種情況下遇上擁有山神玉的原虎,反被他誤打誤撞的找出。原虎小心避開地上散亂的雜物來到密室外。他不敢輕易去觸摸外面那堵牆,因為上面極有可能有護陣之類的東西。自在海鏡溫府內吃過此類事物的大虧後,再碰上他總會小心許多。   思考一陣,原虎發覺要想進去的話仍只剩行險一途。他定定心神,再細想一番行動細節便發動山神氣沉到下一層。來至頂上密室的下方,他順著牆壁爬到上層天花板上,一咬牙穿了過去。沒事,原虎長長鬆了口氣,這麼好的運氣不是時時都有的,下次找個機會一定要惡補一下這方面的知識,否則遲早會吃大虧。   這間密室不大,壁上一排鑲有四顆大如龍眼的碧綠珠子,發出幽幽的螢光照亮整個空間。室內空無一物,只有在原虎右手邊壁中凹進去的一塊內裡放置了一個古怪的瓶子。這瓶子半人多高,外表刻有許多奇形怪狀的花紋,粗看像一朵朵的黑雲,仔細一看又像一根根變異的血管浮於瓶上,再換一個角度,竟好似無數扭曲的死屍重疊在一起,可眨眼工夫,瞬又化為別的古怪圖案,叫你看不明也摸不透,但目光卻被緊緊吸引總也離不開它。   瓶子是被一塊水晶樣的透明物體封存起來,被珠子發出的螢光染成碧色,更添其怪異之處。在那塊透明物體外,還用硃砂畫了一道圖案複雜的符印,一切看起來都露出一股怪異神秘的味兒。   一看就知道有很厲害的護陣,原虎圍著它從左轉到右,從右轉到左,卻遲遲不敢下手。怎麼辦?雖然他今夜來此的目的是尋找藥神婆,只無意中到了這兒,但無論任何人看到這麼個東西都會難耐好奇之心吧。原虎內心掙扎許久終於還是決定放棄,這件不相干的事危險太大,萬一弄不好就麻煩了。就在他準備離開時,倏的背後一股強絕勁風湧至,有人偷襲!原虎不及回頭,身形微微向左一晃,但幾在同時人已向右逸出,半空一個轉錯回過身來,然而,卻一個人也看不到。   怎麼回事?我太過敏了麼?原虎奇怪的想,忽的背後汗毛齊齊一豎,他駭然轉頭,然而仍是一個人影也不見。原虎向前走兩步,再猛的轉頭,同時運起全副靈覺四下探察,還是沒發現。他額上汗水滲出,原虎幾可肯定,在他背後一定有人!只是來人武藝太高可以完全消去所有痕跡,且無聲無息跟在自己身後,便如隱形一般。難道,是趙青陽?隨即他便否定這想法,若真是他,自己根本就不可能發覺他的存在,但來人武藝仍遠在自己之上。   一定要讓他現形,否則可真是一敗塗地。原虎雙腳微微叉開,身子側向右面,雙眼分看兩邊,盡可能的將視野擴大,然後以順時針方向慢慢轉動。當轉完一圈後,他猛的迅速一個旋身,同時背後地上石針根根突起刺向四方。果然,眼角一個黑影微微一閃,躍到旁邊。   原虎立刻跟著轉頭,來人形跡暴露。這是一個發須花白衣衫襤褸的矮胖老者,他的皮膚有一種長期不見陽光的慘白色,雙眼半睜半閉瞇成一條細縫,但內中精光閃閃。老人大半張臉都被濃密的發須遮掩,一個大大的酒糟鼻頭露在外面,看起來甚為可笑,此時正盤坐在牆角饒有興趣的看著原虎。   見原虎轉過頭來,他一笑道:「年輕人能偷偷摸摸進來果有些本事,這麼快就找到老夫的行蹤。」聲音卻甚是清亮,與其外貌大相其異。   原虎見他不像是對自己有惡意的樣子,否則便不會事先發出股勁風示警,但他是誰?剛才進來時四下看過,這裡面根本就沒別人,這處又是密封的,難道,他也會像自己般穿牆?老人見他不說話,又自顧道:「你剛才穿牆製出石針那手很厲害啊,我完全看不出你怎麼做的。嗯,看這程度該是到土形最高階了吧?三十年未出江湖,沒想到竟有了你這樣的少年高手。」言語之中又是欽佩,又似有些遺憾。   原虎試探著道:「前輩如何稱呼?為何你也會在這兒?」   那老人聽他這麼問,立刻腰板一挺,神態變得說不出的傲倨,傲然道:「『后土神君』這名字你聽過沒有?」   原虎一呆,答道:「晚輩才出江湖,前輩的名字,嘿,並未曾聽說。」   老人臉色一黯,臉現唏噓道:「唉,真的變了。想當年『后土神君』之名天下誰人不知,沒想到現在…嘿嘿……」苦笑一下,搖頭長歎。   原虎見他竟如此頹喪,想來當年也必是個大大有名的人物,不由好奇心起,問道:「那前輩怎麼會在這兒?找上晚輩有什麼事嗎?」   老人剛要回答,忽的不知念頭又轉到了什麼地方,一臉興奮道:「你剛才怎麼做的?我很久沒見過有人用土形術法這麼流暢了。」說著手放在身前虛按兩下,立刻一股石頭長蛇般立起隨他手掌搖擺不定,說來就來,除了原虎的山神玉,還從沒見過有人控石會這麼輕鬆隨意。但原虎立刻注意到老人嘴角迅快動了幾下,當是在唸咒,但用土形法術到了這個地步,也是相當駭人了。   老人得意洋洋的道:「我到這個程度用了四十年,你多大了?」   不等原虎回答,他突的臉現疑惑:「等等,這種…我好像在哪兒見過……」就那麼苦思起來。   見他有些神志不清,偏武藝術法又那麼高,原虎不願招惹他,而且今晚要做的事還未完成呢,於是他對老人拱手道:「前輩,晚輩還有事要做,告辭了。」轉身便想走。   眼前一花老人已攔在他身前,搖頭道:「不成,好久沒人跟我講過話了,今天你得陪我好好談談。」一副喜不自勝的樣子。   原虎哭笑不得,今夜夜探怎會遇上這檔子事,他道:「晚輩真的有事要做,沒時間陪前輩講話。不如,改天我再來陪前輩吧。」   哪知老人瘋自瘋,卻一點也不笨,他搖頭道:「不成,你走了就不會回來了。」   原虎見騙不過,就想來硬的。他忽的向老人身後一瞪,故意道:「咦?那是什麼?」趁老人轉過頭去的當兒,人便向地板沉下去逃走。   老人奇道:「什麼?」忽覺不對,轉過頭來原虎已沉下一半,他道:「哈哈,有趣。」手對原虎一指,地板以原虎為中心四面水波般一蕩向他聚攏,就像用手抖毯子般,原虎竟被一下彈了起來。   老人大笑道:「把你捲起來,定!」三束石索高高彈起向原虎捲去,立刻見將他五花大綁。誰知剛一落地本該不能動彈的原虎毫不費力的便掙脫,又向牆邊衝去。         ∼第十三章∼     老人大感有趣,道聲:「不要走。」輕輕一躍便到原虎身後伸手向他抓去。原虎手足不動身形右移一尺,突然又退後與老人齊肩,同時地上幾股石刺從不同方向扎向老人,而原虎則肩膀一聳撞向他。老人口中默念左手在身週一揮石刺潰散,右手按上原虎肩膀猛一發力,砰的一響原虎彈開。老人剛要追擊,卻發現雙腳不知何時又被幾股石束圈住,他皺皺眉頭雙腳一抖弄散石束。雙手舉起猛的向外一分,口中唸咒之聲已可聽見,原虎只感整層石塔抖了兩下,兩股石浪翻起捲向原虎,眼看就要將他吞沒。原虎伸指在頭頂劃了個圈,石浪隨他這麼一劃全湧到頭上混為一團旋轉不止的石球,他控著石球向前一甩,石球反捲向老人。   老人咦了一聲,顯得頗為驚訝,喃喃道:「高階也不行嗎?」伸手按上捲來的石球一震便將其還原,雙手迅快的結出數個法印,口中高聲吟哦:「土形最高階.息壤!」   塔層之中霎時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原虎身周的石板迅速起泡冒起,剎那氾濫至周圍所有地方,然後迅速回縮便如一層硬皮般覆於原虎身上。土形最高階之一的息壤顧名思義,就如上古鯀治水所盜取的神物一般,會自行生生不息,並會依施術者的意願任意變化。雖沒什麼殺傷力,但做束縛之用卻幾乎無法化解,無論用任何方法,被其纏住的物體都無法掙脫,可說一旦中此術,那麼那人就可以做好跟它一輩子的打算了。   被覆上的原虎變成一具略具人形的石條硬邦邦摔在地上,老人得意道:「好了,把你的頭露出來,先關你半年陪我說夠了再說。」說著便對原虎一下指去。   哪知覆在原虎身上的息壤突然沙砌般分解散為一堆石沫,原虎翻身爬起長長吁了口氣道:「呼,好險,差點悶死了,這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見此情景老人張大了口呆在原地,驚至完全不能動彈。原虎雖然奇怪,但卻知這是逃走的最佳機會,抬腿便想溜走。老人驀然抬頭叫道:「山神!」   原虎立時如遭雷轟,全身一震邁出的一腳便凝在那兒,一老一少一人一個造型呆在當場,看起來甚是好笑。   半晌,老人古怪一笑:「我猜對了?哈,沒想到四十年了,又讓我見到了山神,難怪息壤不起作用。」就那麼手舞足蹈的雀躍不止。   原虎心中卻另有一番感受,自從在海鏡他再不顧忌的使用山神玉後,直到現在老人是除藥神婆外第一個識破他的人,最初習慣性的震驚過後他便恢復常態,有什麼好顧忌的,山神玉現在已在自己身體內,還怕什麼人來搶!他對老人道:「前輩,晚輩並非什麼山神,你認錯了。」   老人停下奇道:「什麼,你不是?不可能,天下除擁有山神玉的人,沒人可這麼輕易破解我的法術。我決不會認錯,你裝也沒用。」走上兩步直直瞪著他,似乎這樣便可看出原虎是否在說謊。   原虎拿他沒辦法,只好道:「晚輩只是湊巧得到山神玉,但不是什麼山神。」   老人一聽眼都快突出來了,道:「什麼?!你有山神玉卻不是山神?怎麼會!你是說,你已經可以使用山神玉內的力量?」   原虎理所當然的點點頭,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老人呼吸驟然急促起來,盯著原虎道:「快,快把山神玉給我看看,嘿嘿,我想看這寶貝已經很久了,今天終於給我逮到機會。」伸手便向原虎懷內抓去。   原虎後退一步避開老人此抓。老人不悅道:「你躲什麼,我又不要你的,只看看罷了。」   原虎有些為難的抓抓頭:「不是晚輩不願意,只是…現在沒法拿出來。」   老人大眼一瞪:「為什麼拿不出來。」   原虎摸摸胸口:「山神玉,似乎已在晚輩體內,嘿,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哪知老人反應出奇的大,就像陶定第一次聽到這事一樣,他幾乎是用吼的道:「融入體內?」隨後喃喃道:「融入體內?那豈不是已經……」   他徒地抬頭問道:「你得到山神玉是什麼時候的事?」   原虎想了想,答道:「大概快兩個月。」   老人沉吟片刻,緩緩道:「才兩月?怎麼會這麼快。有古怪…山神玉只能傳一人,上代山神難道已經死了?怎麼回事,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原虎見他又開始自言自語,這一來還不知要多久。自己今晚已在這兒耽誤了太多時間,再不走就晚了。怕老人阻攔,他不敢出聲打擾,人悄悄向牆壁移去。   才走了兩步,老人一下抬頭。不好!原虎一驚拔腿就想逃走,無奈武藝仍差了老人一大截,念頭才起已被他攔住。   這次老人卻一臉嚴肅,與先時瘋瘋癲癲的樣子大不相同,他伸手阻住原虎沉聲道:「你為何會夜闖天元宮?」   原虎跟他磨了這麼久,也不必隱瞞什麼,遂答道:「晚輩是來救一個人。」   老人看著他道:「進來這麼久還未被發覺,你本事不錯啊。你在外面幹什麼我不會管,否則也不會任你在塔內呆到現在。現在我要想些事情,你可以走了。   先是鬧翻了天也要留下他,現在又輕易放他走,原虎越發感到這老人難以捉摸。但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能走當然最好,原虎對老人一躬身拜道:「多謝前輩,晚輩告辭。」   誰知老人卻呵呵一笑,沒頭沒腦的道:「先別忙謝我,呆會兒別向西邊跑,宮內高手多半住在那處。你大概是從南邊過來的吧?(原虎點點頭)嘿,小子運氣還不錯,那處都是些低級弟子,被你蒙個正著。你跑的時候就從來路走,也許還有一線機會能活著出去……」   原虎聽得一頭霧水,疑惑道:「前輩,你,你在說些什麼?」   老人呵呵笑道:「老夫被關在塔內三十年,同時也看守此塔以抵當年之過。現在你偷進塔內,打也打過,談也談過,也該老夫盡盡職了。」   原虎泛起不詳的預感:「什,什麼盡職?」   老人對他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容,然後自懷內掏出張符紙夾在指間向著塔壁一甩,咻!一隻紅色小箭現出穿壁射往外面,帶起尖銳的破空尖嘯響徹夜空,即使在塔內也清晰可聞。老人還猶有餘暇的解釋道:「此塔有特殊陣法保護,裡面翻了天外面也察覺不到,只有這特製的示警小箭可以穿出報信…對了。」老人忽的皺眉道:「此箭一經發出整個天元宮都會驚醒,現在塔下應已聚集不少的人,你怎麼還不跑?」   ……完全沒有任何語言的原虎哭笑不得的看著一臉「善意」對他提醒的老人道:「多謝前輩,晚輩知道了。」身子猛的一閃移到塔壁邊穿了出去,後面還傳來老人的聲音:「快點跑啊,還能活下來的話記得有空再來陪陪我這老頭子……」   穿出高塔的瞬間,清新的夜風撲面而來,隨即陣陣嘈雜的喧嘩聲傳進耳內,下方星星點點的火光以及其中的無數人影映入原虎視線。深深吸口新鮮空氣,他精神一震,人已向下落去。   巨獸已被驚醒,求生的本能燃起原虎體內無匹的鬥志,當落到第三層時下方已有十餘道氣劍射向他,原虎體內山神氣全湧向左側,人被帶得飛速移向右方將襲來氣劍全數避開。這一著大出底下眾人的意料,當他們亂哄哄趕往原虎下一個落點時,原虎已安然著地。   這邊只有為數不多的七八人,而且直到原虎落地還有一半的人不知該做何反應。原虎閃電切入衝上來的幾人間幾下將他們打個七零八落,腳下不停越過剩下的人向塔外圍的房舍群衝去,只要進入那處他活著出去的機會將會大上許多。   現在來阻攔他的人還只是些低輩弟子,很多人對這類情況缺乏應變,故雖鬧得凶,缺乏近身格鬥能力的他們卻不敢上前阻擋,實際對原虎威脅並不是很大。剛到房舍與石塔間的中心點,後方又是數道氣劍夾著些火球風刺之類的初級法術射來,原虎頭也不回反手一揮,一道土牆升起將其盡數擋下,人卻加速標前。眼看就要進入房舍,黑沉沉的角落裡突有兩名中年道者衝出,兩把長劍向原虎當胸刺來。   觀其招式氣度來人已可稱得上高手,原虎深吸口氣,雖在極速衝刺中身形仍微微一頓,接著奇跡似的又原速衝上插入兩劍之間。兩人大駭,一左一右分向中間劃到,變招不可謂不快,無奈原虎後發先至,雙手舉起猛的分拍劍身,兩人正奇為何此招毫無力道,山神氣已悄然穿入手臂經脈逆行至肘。兩人再拿不穩劍想要退開,原虎已進至他們之間,肩頭左右一撞兩人打著旋跌到一旁。然而就這麼稍一耽擱,後面及左右兩方已有四五人追到一丈內,前方也隱隱傳來破風聲響,眼看原虎就要被包圍。   原虎蹲下雙手按上地面猛的大喝一聲,周圍土石便像炸了似的盡數沖天而起,在他身周半丈之內全是漫天沙石紛飛,直如平地刮起了場沙暴,目不能視,內中的天元宮眾無不叫苦連天,紛紛護住頭臉再不能有任何動作。   好容易等到石落塵滅,裡裡外外的人均驚訝的發現,原虎竟奇跡似的消失無蹤。眾人面面相覷,一個似是領頭的老者大聲道:「來人必定還在宮內,大夥兒仔細搜查,我已派人去通知護法使,到時不怕他飛上天去!」宮眾齊齊答應一聲,便結成數組在各處仔細搜查,周圍火光大亮,鬧成一團。         ∼第十四章∼     就在離眾人不遠一間堆放雜物的小屋裡,原虎貼牆蹲下緊張的注意外邊動靜。剛才趁亂他地行至這兒躲藏,並準備伺機逃出宮外。今晚遇上那個連名字也不知道的老頭兒,以至全盤行動一敗塗地,現在還得為自己的小命擔憂。由於是在修道者眾多的天元宮內,原虎並不敢以地行術逃出,因為若在地下呆得太久,很有可能被發現,到時中個「指地成鋼」什麼的,便只有乖乖束手就擒了。因此他只能時入時出,就這麼悄然向外側移動。   所幸是在深夜,別人又料不到他有此奇招,因此一路無事,眼見不一會兒就可到天元宮最外側的圍牆。就在這時他突的聞到一絲異香,仔細辨別發現竟與婷兒房中所用香料一樣,難道藥神婆就在左近?原虎心中一動,今晚也不定就無功而返,他再不顧仍身在重圍之中,便向香味來處潛去。   正所謂藝高人膽大,即便是號稱神州三大派之一的天元宮,原虎仍可趕在高手到來之前從容逃逸,只這一項,若以後傳出便可使他名揚天下。一路上不斷有人向石塔處趕去,其中不乏高手,可誰也沒注意到就在各間房舍角落的陰影中,正有一人向宮中深處悄悄移動。   越是深入人就越少,大概誰也想不到入侵者膽子會這麼大,被發現了不但不逃,反會向宮中深進。但原虎卻絲毫不敢大意,因為沒見到人就不代表沒有危險,現在他無疑是將自己送到了巨獸的牙縫之中,只要一個不小心惹出如護法使這一級的高手,他便別想出去了。   過不一會他便找到香氣來源,那是一所並沒什麼特別的普通房屋。內裡還亮著燈火。原虎悄悄觀察一陣確信周圍沒有其他人後,便移至房屋旁邊穿了進去。果然藥神婆在裡面,才半天未見,他原本紅潤的臉色竟變得說不出的灰敗,精神委頓的坐在椅內,兩眼無神,看起來就如突然老了十歲一般,連原虎進來她也未發覺。   原虎走近藥神婆身旁,悄悄道:「前輩。」   驟聞人聲,藥神婆一震抬頭,見是原虎,她有些不敢相信的道:「是你?你怎麼找到這兒的?」跟著警覺的看看四周,拿起桌上火燭一口吹滅。   屋中一下陷入黑暗,但自然影響不到原虎視物。原虎道:「我是聞到前輩所焚的香料找來的,婷兒也曾用過相同的香料。」   一聽婷兒,藥神婆精神一振,抓住原虎的手道:「你找到婷兒了?她還好麼?」   原虎道:「她沒事,就是想前輩得緊,我是受她所托來帶前輩出去的。事不宜遲,趁現在我們快走吧。」   藥神婆慘笑一聲搖頭道:「晚啦,我現在武功盡失,全身的藥物也被搜走,只剩這提神的香料,他們甚至都不必派人來看守我,我怎麼走?」   原虎想也不想背對著她蹲下道:「那由我負前輩出去。」   藥神婆嘿的一笑道:「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你能平安找到我都不知有多好運,還想背我出去?趕快走吧,否則連你也會被擒。」   原虎急道:「前輩怎麼這麼說,我有辦法找到這裡,就有辦法帶前輩出去。前輩難道不想見婷兒了麼?你如果留在這裡,她怎麼辦?」   藥神婆認真的看著原虎,跟著長歎一聲道:「我如何不想婷兒,但勉強為之只會害了我們兩人。」她脫下身上外袍交給原虎道:「這袍內層裡記有我一生用藥心得跟秘方,另有我獨門內功心法,只要用『金松草』泡水打濕便可顯形,你把它交給婷兒讓她好生研習。」   原虎接過外袍,接著勸道:「前輩,不如讓我試試能否……」   藥神婆打斷他道:「你還不明白麼!有我這個累贅是不可能逃出去的。放心,現在他們還不會加害我,我不會有事,出去後好好幫我照顧婷兒。」   儘管不願承認,但原虎知她說的是實情。他一咬牙道:「好,前輩放心,我定會將這交到婷兒手上。」   藥神婆微笑著拍拍原虎肩膀:「你是個心地很好的孩子,我當然信得過你,否則也不會把它交給你。快走吧,一切小心。」   原虎點點頭,將外袍揉成一團負於背上離開屋子。還是失敗了啊,畢竟我一開始就想得太簡單了,以我現在單槍匹馬,又怎能從天元宮中救走一個大活人。第一次,原虎感到自己一個人力量的不足,要是行雲昊來他們在就好了。   認準方向,原虎開始向宮外行去。為了不受宮中奇異佈局的影響,他遇屋穿屋遇牆穿牆,幾乎是呈一條直線的向前移動,這樣雖然快,但也很容易被人發現。行得一會兒眼見最外圍的牆已在眼前不遠處,原虎大喜,然而就在此時,頭上一人突然道:「閣下夜闖天元宮,就想這麼走了麼?」   還是被發現了!原虎一震停下,同時感到周圍有五人慢慢靠攏,已將他給圍在中間。他緩緩溜目四顧,不由暗暗叫苦,五人之中有兩人他已見過,發話者正是護法使之一的衛恆圓,另一個自然就是寧初月了,另外三人有兩個是道裝打扮的老者,還有一個手持鐵杖的黑大個,雖比不上護法使,但他們也是極少見的高手。此刻五人無不一臉不豫的狠盯著他。   衛恆圓又道:「現在若你束手就擒,我可保證不傷你性命,到時交由掌教發落,你或可還有一線生機,否則莫怪我們不客氣。」   原虎默默估量形勢,一個護法使他已不是對手,何況兩個,再加上另三人,自己逃走都幾成不可能的事,難道今夜真要以此收場麼?他瞬又壓下這令人氣餒的想法,不管了,無論如何都要拚一拚!   見他不答話,衛恆圓臉一沉道:「閣下真想……」   徒地那黑大個大聲道:「這人不知死活,衛護法使不必跟他多說,就讓我來成全他!」鐵杖在手中一揮便向原虎砸去,勢子又沉又猛,霎時風嘯之聲大作。   其餘四人自重身份,見他搶先出手便紛紛退到一邊,將原虎所有退路封死。好!先解決掉你再說。原虎看準鐵杖來路一下搶進,伸手便向杖身中間抓去。大個鐵杖改砸為刺,向原虎當胸搗至。原虎腳下一錯避過,誰知還來不及還手,大個鐵杖又橫掃而來,原虎無奈之下惟有上身後仰硬生生避過此掃。不料大漢使杖極是精妙,鐵杖剛至原虎上方又改為當頭砸下,變招又快又準,毫不拖泥帶水。這一下避無可避,眼見便要擊中,黑大個露出興奮之色,手臂一沉,鐵杖勢頭大盛,似乎這麼一下就要將原虎攔腰打為兩段。   後方衛恆圓驚道:「留下活口!」   原虎雙腿向後一蹬,整個人借衝力一下標出大個杖勢,緊跟著雙手撐地雄腰一扭人已倒立而起,一個倒翻閃過大個緊隨而至的一記橫掃,人還在半空體內山神氣扭返身子向左橫移,反來至大個左側。後方寧初月一拍手喝了聲彩:「好!」衛恆圓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皺眉道:「初月……」   見必殺一擊竟然落空,大個怒喝一聲,杖勢又變。沉重的鐵杖在他手上便如毫無重量般急旋不止,瞬間將他身子完全包裹,他整個人便如同化為一個渾身長滿鐵杖的致命怪物,步步向原虎緊逼過去。場中風聲嗚然,便如平地刮了一場颶風一般。   若在平日原虎就會退到一旁看他舞到精疲力竭最後癱軟倒地的可笑樣兒,但現在他四周的後路都被人封得死死的,所以只能實打實的硬捍這可怕的招數。大漢舞杖越走越近,原虎只能以小身法在狹窄的場內不住遊走閃避。大漢見狀一聲發喊,杖舞更急,施於杖上的真力便如一個逐漸膨脹的球般越來越大,不斷侵蝕著可供原虎活動的空間。   無奈下原虎惟有行險一搏,他右腳在地上輕輕一踏,山神氣自踏腳處傳導而出直達大漢腳下。大漢忽感腳底土層怪異莫名的抖了幾下,在不名就裡下他本能的跨出一步以穩住身形,哪知跨出那腳突然被什麼東西一絆,一瞬間整個人失去平衡,不及細想他將全身力量墜於腳部。原虎等的就是這個時機,他看準機會一下切入漫天杖影中,立即從中傳出幾聲氣勁暴響,跟著便聽原虎悶哼一聲,霎時兩人分開,原虎手捂肩膀不住後退。   大漢怒喝一聲:「你……」再接不下去,嘴角逸出一絲鮮血,跟著噹啷一聲鐵杖落地,他的胸口這才傳出卡卡幾聲骨裂之聲,大漢手捂胸口仰天倒下。就在他們相鬥的短短時間周圍已全被趕至的天元宮教眾圍住,火把將場中照得大亮,人人神情肅穆不發一言,只有辟辟啪啪的火把爆響聲不時響起。   兩名教眾搶上將受傷的大漢扶下,寧初月又笑著拍了幾下掌,剛想說話,衛恆圓看了他一眼,這才對原虎道:「閣下好身手,當非泛泛之輩,究竟為何要闖我天元宮?」   原虎用刻意改變的聲線道:「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這話倒是說得衛恆圓一呆,他啞然失笑道:「說得好,我的確是多此一問。那麼就讓我來領教閣下的高招好了。」說完便要下場。   寧初月突然道:「等一下。」轉頭對衛恆圓道:「老衛,這傢伙讓給我,正好我也好久沒活動筋骨了。」說著誇張的扭動四肢,全身傳出一陣咯咯的骨節聲響。   衛恆圓點點頭道:「也好,記得抓活的。」讓到一邊。   寧初月走下場對原虎笑道:「我叫寧初月,是本宮護法使。」跟著一拍背上長劍道:「這是我自己煉的劍,叫『快馬』,你身手不錯,來,我們較量較量。」腳下馬步一分便擺個架勢。         ∼第十五章∼     對手換為名震天下的天元宮護法使,原虎絲毫不敢大意,他立刻處於最高警戒狀態,山神氣極速在經脈內遊走遍佈體外,雙眼眨也不眨的緊盯著寧初月,決不放過他任何一個動作。寧初月腳在地上一跺道:「準備好了嗎?我來了……」倏的人影一閃,不知如何竟已來到原虎身側,一拳向他胸口擊去。   好快!原虎心裡一驚趕緊轉身面對寧初月,也是一拳遞向他的胸口。寧初月笑笑,變拳為掌,變掌為抓,左右一晃就到了原虎胸前。這又是什麼功夫?原虎那一拳再擊不出去,腳用勁一蹬向後退去,雙手回到胸前一縮一放布出一道氣圈阻住寧初月。   寧初月眼中露出讚賞之色,右手抓住背上長劍閃電拔出對準原虎凌空一劍下劈,幾在同時一道如刀氣斬已至原虎身前,要多玄有多玄。原虎大駭,腦中念頭才起已有五道土牆隨他退勢一重一重擋在身前。誰知氣斬太過銳利,土牆便如薄紙般不起作用,氣斬幾乎毫無阻滯的便追上原虎。   原虎右手一抖,全身山神氣都湧到腕上,他的手腕霎時被一道柔和綠光包裹,並發出絲絲霞輝。他看準氣斬右手向外猛揮,啪的一聲大響,氣斬硬生生被擊得改變方向,原虎手腕剎那幾乎完全失去知覺,他摀住手腕忙以山神氣加緊治療,以期盡快恢復。   寧初月哈哈大笑:「好,能接得住我的『虛空斬』,再看看這個。」手中快馬一旋,以劍尖觸地對準原虎一挑。哪知這一下全無任何特異之處,只挑起幾粒石子飛出丈遠。原虎正在奇怪,忽敢腳下土層有了異動,似乎正有什麼以極高的速度對準自己直衝而上。   沒有思考時間,幾乎是靠本能原虎猛的向旁一躍,隨即他剛才立足處數道劍氣交織成一個大網破土沖天而上,土地被斬出縱橫交錯的幾條大溝,煞是觸目驚心。原虎全身冷汗全冒了出來,太可怕了,這就是天元宮護法使的實力!看藥神婆打倒趙枯木還沒什麼直觀印象,這回換自己親身去感受,原虎才真正體會到他們的強大。   寧初月這時也是頗為驚訝,他這招「地行殺」乃是生平三大絕技之一,將劍氣注入地底,憑著對其精確的掌控將它送到對手腳下再突然放出,每每能殺敵於無形中,無往不利。哪知這次原虎竟能事先發覺避開,其實不是他失手,只怪他遇上了擁有山神玉的原虎,他能從震動中感受到人的心跳對地底的衝擊,何況是這麼大動靜的招數。   一擊未果,寧初月反大感興奮:「好厲害,沒想到你竟能躲過這招。不怕,我還有三四招沒用過呢,來,我們一一試過。看我這招『萬劍訣』。」說著將快馬望空一甩。   還來?原虎可不會那麼笨當他的「活體標靶」,他大聲道:「有來有往,看看我這招!」深吸一口氣,雙手虛按地面跟著往上提,眾目睽睽之下一個三尺見方的大土包慢慢隆起。在場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這個怪異的「土包」,不知他要幹什麼。   這時一個老者忽的面色一變:「不對!他沒用符也沒唸咒,這不是土行道法,大家小心!」   話音未落,原虎兩手繞著土包撫動一圈,土包光滑的外表驟然突出無數根小刺,看起來就如一個團成一團的大刺蝟。原虎左右看看,大喝道:「接我這招,放!」雙手向外一分。   一瞬間土包瘋狂的旋轉起來,同時不斷的向四周放射著銳利的土針。場中立刻大亂,衛恆圓等人自不會在乎這區區土針,但圍在外面的普通教眾便慘了。站在最前面的人立馬被釘成了「馬蜂窩」,鮮血四濺。後面的嚇得拔腿就跑,但才轉過身就被隨發而至的土針釘個正著,只一會兒場中便倒了一地的人,呻吟叫疼之聲大作。   幸好原虎手下留情,射出的土針雖利卻不甚大,被它刺中只是受傷而不致命,但中得多了自也不會好受,幾乎便失去了行動能力。土針射到衛恆圓等一眾高手面前就自動轉向或潰散,絲毫不能威脅到他們。但看到低一級教眾的慘象,天元宮已是吃了一個大虧,身為護法使的衛恆圓如何能夠嚥得下這口氣。   他拔劍在手斜斜向外一揮,劍身精光猛然暴閃,彷彿就在劍周圍形成一個真空地帶,強大的吸力將場中所有土針全引了過來。衛恆圓運劍在頭頂一旋,劍後跟著大蓬密密麻麻的土針,便如被蜜吸引的無數馬蜂。最後他長劍猛抖,劍身精光射入土針群內霎時在其中炸開,土針全碎為無數塵泥。這時他旁邊的老者已揚手打出一道術法,一道龍捲風捲著所有沙塵消散無蹤。場中重又清靜下來,只餘受傷教眾的呻吟聲響起。   土針剛起之時原虎就想開溜,不料寧初月一直留意著他,原虎才剛起步便被他追上。此人的劍法比之韓紹南又不知高明了多少,幸好原虎吸融了山神玉後實力又提升一個層次,否則早已落敗被擒。他現在全憑移形身法與控石之術堪堪抵擋寧初月的攻勢,寧初月則很是輕鬆,幾乎是隨意的便將原虎圈入劍勢之內卻又不急著擒下他,倒像是想好好看看原虎狼狽不堪的樣子。   衛恆圓也看出來了,他揚聲道:「初月,還不擒下他幹什麼?」   寧初月一邊進攻一邊答道:「等一下,他控石的技巧很奇特,我從來沒見過。」   衛恆圓沒好氣道:「只要抓住他,還怕問不出來?別耽擱時間了,快一點。」   寧初月卻並未聽他的話,自顧道:「再等一等……」他兩人一問一答,完全不將原虎放在眼內,便當他如甕中之鱉一般。   此時寧初月快馬長劍正刺向原虎右肋,同時左手凌空劈出一掌阻住他向左閃避,原虎若不想受傷便只有後退或制石擋住這一劍。但出乎寧初月的意料,原虎身子硬向左一晃,掌力正中胸口。他露在頭罩外的臉立時變得蒼白無比,腳下卻不停幾個轉挫人繼續向左,幾乎轉了半個圈子,來到寧初月右後側。   哼!寧初月身子跟著轉動,同時手中長劍行雲流水般灑下一片光幕護在身周,眼看就要與原虎面對,寧初月忽聽後方衛恆圓叫道:「小心!」同時他感到腳下一空,就如突然走到虛空之中一般。   大驚之下他看著腳底,駭然發現在他身週一尺內的土地竟已下陷為一個無底的深洞,而自己已墜下到了膝處。同一時洞中兩側數枚石刺正向他刺來,頭上那可惡的小子也正一腳撐向他的面門。   寧初月知道自己太過低估原虎,大意之下反被他咬了一口,且是重重的一口。他終於認真起來,長劍向右一刺扎入洞壁,同時口中大喝一聲:「破!」一股罡氣由內而外爆向四周,霎時衝散石刺並向洞口衝去,將原虎迫得退開。他人也借長劍反彈之力躍向洞口,哪知剛出得半個身子,洞口竟閃電合攏硬生生將寧初月夾住,只露半身在外,而原虎,已飛腳踢向他胸口。   右手帶劍被夾在身下,只剩左手在外,寧初月一時不得掙脫,眼看便要中招。那邊衛恆圓終於出手,他連人帶劍化為一道白光標了過去,只瞬間便到原虎身前一掌擊中他胸口,原虎胸口骨裂聲響起,飛拋而後。   後方兩名老者趕上來對著寧初月低聲唸咒,夾住他的土地緩緩向開,同一時數名天元宮高手飛身撲向原虎,欲將他擒下。衛恆圓看著半身在外對他報以苦笑的寧初月沉臉道:「為何會如此大意,竟著了那小子的道?」   吃了虧寧初月卻似毫不在乎,他笑嘻嘻道:「他控石之術神出鬼沒,我以前從未見過,所以才多留意了兩眼。擒下他可得好好問一問。」   這時忽聽前方悶哼聲響,兩人訝然轉頭,卻見原虎不知如何竟已穩穩站起,一手捂著胸口不住咳嗽,另一手卻連連揮動,石刺土針土索等物不斷此起彼伏,一眾高手被逼得不能近身,淬不及防下還有兩人受了輕傷。   「哼!負偶頑抗。」對於原虎中了自己一掌還能這麼頑強,驚訝之餘衛恆圓也無名火起,他手結一個法訣對準原虎,口中低念幾聲喝道:「五丁破邪!」原虎背後一個天神力士的虛影無端立起,兩隻巨手向身下原虎猛力一拍,然而原虎卻如中實擊般狂噴一口鮮血,打濕頭罩,腳下一軟便向後倒下。   此時另一名天元宮高手擊出的風柱也打到仍在半空的原虎身上,原虎整個人便如斷線風箏般高高拋起落往幾丈外的圍牆處。   「等等!快抓住他。」衛恆圓忽的感覺不對,無論那道風柱如何厲害,平平打到怎會將人拋得那麼高,且還是落向圍牆外,難道是那小子故意借力逃走?   其實原虎受傷並不如表面看起來那般嚴重,至少還未到失去行動力連那道風柱也躲不過的程度。自從與山神玉融合後自身療傷能力已大大加強,所以即使衛恆圓全力一擊他仍能保持清醒。他知道有此人在側,以他「御劍飛昇」的速度自己無論如何也躲不過,於是索性裝作受重傷借那記風柱之力開溜,哪知仍被經驗老道的衛恆圓給識破。   聽他喊叫,原虎急運體內殘存的山神氣施出移位本領,人加速落往牆外。衛恆圓冷笑一聲:「天真。」,便欲趕上將其截下。   此時剛恢復自由的寧初月忙叫:「我來!」人已化為道青光趕上原虎。   這時原虎剛剛越過圍牆,離成功僅一步之遙,見寧初月趕到,他知道這次是徹底失敗了,現在他連抬手力氣也沒有,惟有乖乖束手就擒。   寧初月伸手向他抓來,原虎眼睜睜瞧著他的手到了胸口,卻一點辦法也沒有,突的只見寧初月臉上古怪一笑,已觸到他衣服的一抓忽化為掌,砰!的一聲原虎身形向香柱峰下急墜……         ∼第十六章∼     「不好!」衛恆圓見狀大叫一聲,身化白光剎那衝上半空直直一頓便向墜下的原虎趕去。然而宮外山風奇疾,早不知將原虎吹到何處,加之四下一片漆黑,如何還能找得到?只一會兒他踏劍升上與寧初月並立,責道:「你怎的將他一掌打下去了?」   寧初月聳聳肩道:「我剛要抓住他,哪知這小子竟還想對我偷襲,我沒辦法,只好給他一掌,卻忘了這裡已是半空,所以就……」   衛恆圓無可奈何的擺擺手道:「算了,此人身手非常厲害,控石之術更是我生平僅見,可惜仍落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走吧,這事還得向掌教報告。」率先躍入宮內。   寧初月再看一眼原虎落下去的地方,嘴裡低聲說了句什麼,也跟著跳進牆內。   此時在香柱峰半山腰,原虎正飛快的向下落去,雖然腦子仍然清醒,可惜身體卻絲毫不聽使喚。難道就這麼摔成一灘肉泥?原虎無奈的想著。真不甘心啊,要是能再見小蘭一面就好了……就在這時山壁上突的飛出兩條石索,就像章魚的觸手般靈活伸向原虎在他身週一繞便捆個結實,跟著向後急抽,山壁便如水般一下將原虎吸納進去,瞬又恢復原狀。   山風依舊,然而原虎卻如同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般,再沒留下一絲痕跡,不禁讓人懷疑,剛才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天元宮主殿內,趙青陽負手而立靜靜聽完衛恆圓的報告,好半晌才沉吟道:「你是說,他控制土石如臂指使,卻又不是用的土行道法?」   衛恆圓躬身道:「是,屬下看得很清楚,他既沒唸咒也沒用符,說來就來,且可做出種種不可思議的變化,端的是神妙無比。」   趙青陽緩緩點頭:「竟會是這樣?據我所知五行宮也沒這種高手…難道!」他臉色徒地一變,對衛恆圓道:「最先發現他是在哪裡?」   衛恆圓答道:「似乎是在石塔內,當時塔裡射出示警小箭我們才知道。」說到這兒他臉現愧色,因被人偷進宮中他竟未及時發現。   趙青陽卻未在意,繼續問道:「看到他的臉,認出此人了嗎?」   衛恆圓頭垂得更低了:「此人甚難對付,連王慶也受了重傷。屬下無能,沒能揭開他的面罩。」   站在一旁的寧初月也道:「屬下該死,失手將他打落山峰,,否則便可以……」   趙青陽擺擺手道:「這不關你們的事,現在我要去石塔一趟。枯木被打傷,長春又不在,以後還得多辛苦你們了,快下去休息吧。」   寧初月與衛恆圓齊聲道:「掌教言重了,此乃屬下份內之事。」退了下去。   趙青陽抬頭望著窗外,喃喃道:「操控土石,操控土石……」轉身走出殿外。   石塔外的廣場現在已被打掃得乾乾淨淨,一點也看不出原虎曾把這裡攪了個天翻地覆。趙青陽走至塔外伸手在塔壁輕敲三記,塔身漸漸現出一個門洞,趙青陽走入後重又閉合。石塔第一層是個頗為乾淨的地方,不知是否經常有人打掃,一點灰塵也看不到,完全不似頂層。   他剛走入,便從頭上傳來塔中老者的笑聲:「掌教,好久不見了啊。今天親自給老頭兒送夜宵來了麼?」說著還傳來兩聲誇張的鼻子抽動的聲音,在這幽閉黑暗的空間裡聽來甚為怪異。   趙青陽卻完全沒有不適的表現,只淡淡道:「他是為瓶來的嗎?」   對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老人卻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道:「不是,只湊巧發現罷了,我已將他趕了出去。」,原來說的是原虎。   趙青陽又道:「此人控石之技甚妙,前輩土行道術已達至境,可知他的來歷?」   這一次老人非常乾脆的答道:「不知道,我也沒見過。」   趙青陽沉默片刻,突然道:「會不會是……?」   老人不由奇道:「是什麼?有什麼事竟可令掌教都吞吞吐吐的。」   似乎猶豫再三,趙青陽終斷然道:「會不會是山神!」   這次輪到老人沉默了一會兒,半晌他的聲音重又響起:「不可能,那只是個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人,不會是……」   聽他這麼說,趙青陽似乎得到什麼安心的東西,長長舒了口氣:「陳護法使說得對,那瓶子還望你使好生照看。」   那老人聲音苦澀,似乎很不願聽到「護法「二字,慢慢道:「三十年前我已不是什麼護法使了,現在只是個可憐老頭,掌教以後勿要再這麼叫。看守此塔是我的職責,只要此瓶在塔內一天,我便會盡責。」   趙青陽也不勉強,點頭道:「那樣就好。」轉身便欲走出,才剛起步他忽又停下:「那個地方,有什麼異動嗎?」   黑暗中老人長長一歎:「三十年了,一點變化也沒有,進又進不去,真不知你們為何還念念不忘。」   趙青陽卻沒有回答,只無言的點了點頭,快步走出。   出得塔外,他轉頭望著身後高高矗立的石塔,喃喃道:「快了,就快成功了。決不能讓任何人發現瓶在我們這裡,決不能……」   高絕的香柱峰頂,如凌宵天城一般的天元宮內,人族第一高手趙青陽,發出了這樣意義不明的話語。在他身上,在石塔中,不,是整個天元宮之內,究竟隱藏了些什麼秘密?這對本已瀕臨大亂邊緣的神州大地,又會有什麼樣的影響……時間,大概只有時間才能解釋,可真到那時,一切還可以挽回麼?   當原虎被拉入山壁的剎那,一個類似山神玉的壁障般的東西就將他緊緊包裹,身處其間頓感全身傷痛大減,甚為舒服受用。這不是由自身山神玉造出的,但感覺又是那麼熟悉,還有,究竟是什麼人救了我?   恍惚間原虎努力睜開眼睛,終於隱約看到前方一個人形的黑影在石中飛速移動,而這個壁障,正是由他所牽引,其行動自如處,便如同人在空氣中一樣。原虎大訝,怎麼回事,那人也有山神玉麼?而且在土石之中速度比我還要快,他到底是什麼人。想要出聲卻又傳不出去,且亦無法動彈,他便任由前方的神秘人帶著,在土石之中遊走不休,不知將要去到何處。   終於,在不知過了多久後,那人終於停了下來,兩人漸漸升上地面。剛一到地表原虎才發現現在已是早上,晨曦的和光遍灑林間,鳥鳴幽幽,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也不知這是第幾次死裡逃生了,也只有在這一刻,人才能真正的感受到活著,究竟有多麼美妙。   不由自主的原虎伸了個懶腰,這才發現身上的傷,竟都已被壁障給治好。他感激的道:「多謝你,你是誰……」忽的臉色大變,不由自主的退後數步。   此時那個神秘人轉身面對原虎,他這才看清這人極為高大,約有八尺,全身赤裸,只在腰間圍有一大篷青葉。渾身肌膚呈暗灰色,偏頭臉上又長著紅色的鬚髮,他臉形跟普通人並無什麼不同,高鼻廣目,但眼睛為青綠色,現在面無表情的站在那兒看著原虎,倒有七分像鬼,只三分似人,難怪原虎會如此驚訝。   這個怪人聽見原虎詢問,走上兩步突然恭敬的跪了下去:「西嶺山鬼—石煉,拜見山神大人!」聲音沉厚,但極為流利。   什麼?西嶺山鬼?山神?誰啊?原虎一時之間完全被他給搞糊塗了,剛要問他說的什麼,忽的想起,自己身上不正是西嶺山神的那塊山神玉嗎?銳齒也說過,只要能運用山神玉內的力量,便可以驅使西嶺山脈內的十五萬山鬼,難道……他艱難的咽口口水:「你剛才說,說來迎接山神,難道就是我?」   跪伏地上的石煉恭敬道:「大人吸融山神玉已十日有餘,小人到如今才來迎接,確是罪該萬死,只是事出有因,並非我等有意怠慢,還望山神恕罪。」   啊啊啊啊啊!搞什麼啊?原虎忙道:「等等,慢漫說,我,我什麼時候成了什麼山神了?你們,你們為什麼要來迎接我?」   石煉解釋道:「本來大人得到山神玉內的力量,小的便該前來,但那時未得天界命令,故不敢輕舉妄動。大人十餘日前與神玉融為一體,這表示你已登上山神之位,故上界直到如今仍未做表示,但我們已決定不管上面,依照規矩前來迎接山神。拖到現在讓您吃了不少的苦,還望山神恕罪。」說完又一下磕下頭。   原虎卻不敢貿然受這大禮,他讓開一步對石煉道:「等一下,你起來說。我跟山神玉融為一體,就表示我已是山神?」   石煉依言站起,點頭道:「是。山神玉乃山神信物,能與山神玉合二為一者,無論是什麼人,都表示他已登上山神之位,我們山鬼一眾必無條件聽命於您。本來依慣例天界會很快給您下委任令,但到如今仍無動靜,我們實在不能再等,所以決定不再理會。」   原虎一聽頭都大了,他道:「這玉是山神老大爺交給我帶給陶定先生的,只不過我無意中才吸融了它,怎麼就變成山神了?你不會搞錯吧?」   石煉認真道:「決計不會。赤松大人因意外身死,以至我們全體山鬼沒了領導,陶定便是天界在人間的聯絡人,他要您將神玉交給陶定,便是要求天界盡快為我們委派下一位山神。天幸大人便是這人,我們不致再群龍無首。」   陶定是天界的人?難怪……不,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原虎連連搖頭道:「我只是誤打誤撞罷了,我根本沒有想過要做什麼山神。對了,該怎麼把山神玉拿出來?還是交給陶定先生吧,那個天界會給你們派個合適人選的。」   聽到原虎的話,石煉臉現驚容,趕緊道:「大人千萬別這麼說,山神玉乃無上靈物,自會擇主。別人就算修煉一世也別想得它一分力量,大人不過一月便能與其同化,這乃前所未有之事,正說明您才是我們的真主。再說除非山神身死,否則山神玉是無法再拿出來的。」   啊?不會吧!原虎急道:「難道沒有別的辦法?我,我真的不行啊。」   石煉突然一下跪倒,懇求道:「大人!赤松大人意外身亡,整個西嶺現在一片大亂,半數山鬼不思職責,還有不少互相殘殺。西嶺如今實已到了最為危險的地步,若再無人主持大局的話,不出一月,半數山頭都會弄至不可收拾。還望大人以大局為重,惟有您一聲令下,方可使他們重歸職位。」   原虎還想辯解,石煉又道:「無論如何山神玉已與大人融為一體,還請大人明白山神之職干係重大,七千里西嶺,無數飛鳥走獸花草樹木,都會因大人一句話而存!望大人能以此為重,一句話,只要一句話就行!」說完又對他重重磕頭不止。         ∼第十七章∼     原虎不由自主捧住頭,痛苦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要找上我,我已經被迫做了很多事,我很累了,我只想安安靜靜的生活,為什麼還要給我壓上這個擔子?我,我根本不想當什麼山神啊!」   他突然間只覺心頭無比煩躁,種種情緒一齊湧上心頭,原虎怒道:「我只是個普通的獵戶,就因為這塊玉,我離開了家;就這塊玉,我跟小蘭不得相見;就這塊玉,現在我又要當上什麼山神!難道我一生都要賣給它嗎?!」   石煉在一旁靜靜的聽著,並不答話,直到原虎發洩完了,他才道:「屬下相信大人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在這之前,我會一直跟著服侍您。您不必馬上答應,但請您親口說一句話,至少,可以暫時安撫它們的心。」   原虎長歎一聲,正確的選擇,什麼才是正確的選擇?我還能有什麼選擇?他突然感到極度的疲憊,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在心裡,一種可以吞噬他整個人,萬念俱空的疲憊。原虎緩緩道,感覺自己的聲音似乎從天際傳來,聽在耳內有種不真切的恍惚,好像是另一個人在說:「怎麼說?」   石煉道:「請您手按地面,將全部山神氣注入地下,然後說一句『回位』即可。」   原虎依言手按地面,霎時楚劍的話掠過心頭:若你真的掌握了這塊玉,那你肩上背負的責任,將是你不能想像的大……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啊!自己決不是個逃避責任的人,但,這次會否太大了呢?也許,我的一生都會被這責任束縛吧?沒錯,楚劍評價得對,我真是個容易心軟的大傻瓜。   山神氣注入地底,原虎口中低聲道:「請諸位『回位』。」他明白,當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不管現在答應與否,有些東西他再也無法迴避了。   就在他送出這句話的同時,原虎腦中突的一震,因他感覺到,在四周,整個天都山,不,是廣大至無邊的整個西嶺,無數的生靈都因他這句話而雀躍不已。一瞬間,他們的精神以山神氣為媒連接在一起,興奮,激動,狂喜……種種情緒閃電般掠過他的心頭,在這其中,原虎彷彿看見,西嶺每一處,樹影下,石縫中,土地裡……每一名山鬼都對著他恭敬下跪,臉上露出對原虎的無比尊崇。   外人看來西嶺仍如以往的平靜,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可感受到,整個山脈都動了起來,那是興奮,是因迎接自己的主人而動。同一時刻,西嶺每一個山頭,每一處秘谷,每一片樹林,司職山鬼們不約而同的發出只有他們才能聽見的仰天狂呼,緊接著百獸嘶吼,飛鳥長鳴,直到許久才逐漸平靜。   這種精神上的衝擊實在太過突兀,原虎雕像般蹲在那兒,好半晌都沒有反應,而石煉,則一直紋絲不動的恭敬跪在他身旁。等到原虎慢慢站起,那陣狂呼似仍在他耳邊迴響,那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擁有了什麼,自己掌握到何等的力量,那是龐大到可粉碎一切的權力,以及無數生靈對他絕對的忠誠。   原虎轉頭看著跪在腳下的石煉,道:「起來吧。」   石煉起身肅立一旁,原虎問道:「你會變化嗎?」   石煉點頭道:「會,不知大人要我變作什麼?」   原虎對他擺擺手:「以後別再叫我大人了,叫我名字就成。你要跟著我,就變成普通人的樣子吧。」   石煉點點頭,但仍稱原虎為大人,道:「大人,現在我們要到哪兒去?」   原虎知他不會改口,遂不再堅持,解下背上藥神婆的外袍:「先去找一個人,走吧。」   石煉此時已完成變化,他的鬍鬚頭髮都變成普通的黑色披散腦後,皮膚也成為普通色澤,只眼珠仍是青綠色,不過不仔細看決不會注意。他現在成了一個頗具吸引力的成年人類男子,高大,健壯,雖不英俊卻自有一股能吸引人的豪邁味兒,只有腰間那一蓬青葉有些煞風景。   原虎也不由驚歎道:「真厲害,一下就跟我們一模一樣。現在你只差一身衣服,唔,走吧,只有到文慶集再想辦法了。」   找準方向,原虎才知道已被石煉帶到香柱峰百里之外,天都山的邊緣。等他找回昨晚藏好的衣服換上,兩人再回到文慶集時,已是中午時分。看見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帶著個穿著古怪的男人進來,集內的人無不大訝,紛紛圍上指指點點,大感稀奇。   原虎並不想多惹事端,故對他們毫不理睬,只快步向集內販賣衣物的店舖走去。原虎未做表示,石煉更對這些人視而不見,面無表情的緊緊跟在他後面。幸虧石煉長得頗為威武,那些人看只看,卻不敢真個上前惹事。兩人走入店舖,原虎對一臉驚愕的老闆道:「老闆,請給他找一套合身的衣服。」   石煉換好衣服後更顯得一表人才,完全沒了以前那個怪異山鬼的影子。原虎這才滿意道:「好了,這樣就差不多了,跟我來。」   回到文慶客棧,大堂裡仍是那個樣子,不見別的客人,也不知是不是刁蠻的婷兒所致。原虎徑直向裡面走去,夥計小五剛想喝問他,石煉轉頭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噤若寒蟬不敢再發一言。走到婷兒的房間外,原虎問道:「婷兒姑娘在裡面嗎?我是原虎。」   房門一下打開,婷兒衝出叫道:「婆婆……」待看清原虎身後並無藥神婆的影子,他頓時一臉失望,幽幽道:「你沒帶我婆婆回來,是嗎?」   原虎黯然道:「對不起,天元宮守衛太嚴,我找到前輩,卻無法將她帶出。」說著將藥神婆的外袍遞給婷兒,再將她的話轉述一遍,最後道:「前輩雖被關在宮內卻並未受苦,你可以放心。」   婷兒顫抖著接過外袍,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不住道:「婆婆…婆婆…我該怎麼辦…哇……」   外面掌櫃與夥計探頭進來一看,又趕緊縮了回去,生怕成為婷兒的出氣對象。   原虎默然站在一旁任她哭泣,過了一會兒婷兒漸漸收止哭聲。她默默撕開袍子將內裡一層扯出,回屋拿起一個包裹將其放入裡面,然後招呼一聲兩隻異獸便向外走去。原虎忙叫住她道:「婷兒姑娘,你要去哪兒?」   婷兒轉過頭道:「我婆婆已經不在了,我還留在這兒幹什麼?」   原虎一時反不知該如何開口,半晌才對她道:「藥神前輩曾托我照顧你,若是你不嫌棄的話,可以到我家去住……」   婷兒奇道:「你家?」   原虎頗有些為難的抓抓腦袋:「啊,不,你別誤會。我是說,你年紀這麼小,一個人行走江湖頗多不便,到我家裡住,會好一些…我媽人很好,她一定會歡迎你。」   婷兒看他慌忙解釋的樣子,忽的撲哧一笑:「真的嗎?「   原虎一楞:「當然是真的。」   婷兒吁口氣,狡黠道:「那好吧,你這麼誠心邀請本姑娘,去住一兩天也無妨。」   原虎哭笑不得,不愧是藥神婆的孫女,跟她打交道真要費不少的心力。他道:「事不宜遲,我們就走吧。」   婷兒這才注意到一直默默站在原虎身後的石煉,她問道:「他是誰?」   原虎不知該怎麼跟她解釋,乾脆道:「他叫石煉,是我才收的下屬。」   婷兒一臉揶揄的道:「下屬?你又不是什麼大將軍,收什麼下屬,真是裝神弄怪…咦?大黃小黃,你們怎麼了?」   只見兩隻異獸趴在她腳邊,滿是敬畏的望著石煉,一動不敢動。石煉輕輕對它們說了句聽不懂的話,兩異獸如獲大赦,這才敢爬起。婷兒疑惑道:「你對我的大黃小黃做了什麼?」   石煉不說話,也不理她。婷兒有氣,大聲道:「喂!幹麼不說話,你是聾的嗎?」   哪知石煉索性別過頭去,便當她不存在一般。婷兒氣了一陣拿他沒辦法,氣哼哼的當先走出。   原虎也頗為奇怪,問石煉道:「剛才怎麼回事?」   石煉道:「那兩隻靈獸叫遴,因感應到我的真實身份才害怕成那個樣子。西嶺內靈獸很多,像此類低等靈獸經常受我們驅使。」   跟藥神婆她們打了那麼久的交道,原虎才第一次知道這兩隻靈獸的名字,他頗感興趣的道:「對了,你們成天呆在山裡,再多給我講些這種事。」對於這類奇獸異聞原虎一直都很有興趣,加上他乃獵戶出身,更希望多知道這類的事。   石煉恭敬的答應一聲,便與原虎並肩而行,一邊對原虎細細講述。   西嶺山脈廣大無邊,除無數尋常野獸生存其間外,更有眾多靈獸。由於靈獸強於普通鳥獸,且有很多特異能力,因此管理山頭的山鬼經常馴養或驅使一些中低一等的靈獸為其服務。若有需要,還可以以提供靈草仙果或別的條件與高等靈獸達成協議,互相利用。所以山鬼均會獸語,剛才石煉便是以獸語告之兩靈獸無事,以消其懼心。   最後石煉道:「大人身上山神氣隱藏很深,反不易使靈獸察覺,加之您與靈獸一類交往不多,所以它們才沒對您做出反應。」   「哦?那我該怎麼做才能像你們一樣驅使靈獸呢?」原虎此時已完全入迷。   石煉道:「只要您將山神氣輸進靈獸體內跟它們建立溝通,便可讓它們為您所用,不止靈獸,任何鳥獸都可用此法驅役。」   原虎聽了大覺好玩,躍躍欲試道:「真的?那可要找機會試一下。」心中暗道早知道有這一招,便不用怕那些看門護院的狗了。   「對了,我還想問……」原虎一路上不住問石煉各種他感興趣的事,石煉自是知無不言。在到家的這段時間裡原虎從石煉處知曉大量以前聞所未聞的奇聞異事,大大開闊了眼界與知識,反倒把婷兒冷落一旁。多次想找原虎說話解悶,但均被著迷的原虎不由自主冷落,到後來一氣之下婷兒乾脆賭氣不再理睬他們,自與大黃小黃玩耍。         ∼第十八章∼     數日後,三人再次回到河彎村。當看到隨原虎而來的石煉與婷兒,村中的人無不好奇的出來觀看,特別是對美麗可人的婷兒與她身邊的兩隻靈獸,村中的年輕人與小孩子分別表現了極大的興趣。相對的,一臉粗豪的石煉則沒多少人注意,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原虎一邊走,一邊回頭對婷兒笑道:「我們村子很小,平日也沒什麼人來,所以一旦來了陌生人,大家都是這樣。」   婷兒故作不屑的撇撇嘴:「哼,本姑娘才不會跟他們計較哩。」   原虎知她只是嘴上這麼說,所以絲毫不以為仵。走到家門外他高聲大喊道:「媽!小寶,我回來啦。」   聽到他的聲音原嬸很快迎了出來,看見跟他身後的婷兒與石煉,她高興道:「你回來了。快進來,還沒吃飯吧?他們是?」一面將他們向裡邊迎去一邊問道。   原虎還未開口,婷兒搶先笑道:「伯母您好,我是阿虎哥帶來暫住幾天的,我叫婷兒。」說著竟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子遞了過去:「伯母,這是我的食宿費。」   她這話模稜兩可,原嬸只得啊啊的答應幾聲,搖手道:「不用不用,婷兒姑娘太多禮了,你儘管住就是,哪裡要這麼多錢。」堅持不收。   石煉則對原嬸恭敬一禮:「主母,小人叫石煉,是大人的屬下。」   什麼?什麼主母?大人?屬下?原嬸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一下呆住。原虎立感頭大,這個石煉,到底在說些什麼啊!不過自己自然沒辦法跟母親解釋這其中原委,只得乾笑兩聲引開話題道:「媽,小寶呢?」   原嬸不虞有它,答道:「他呀,回來沒幾天又到處野去了,這個時候大概是跟乾明上山玩兒去了吧。」說到這兒原嬸臉現幸福的笑容。   原虎頓時放下心來,看來乾明這幾日已與家人混成一片,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寧靜安詳的日子,他這幾日緊繃的神經這時也放鬆下來,心頭一陣寧和,隨母親一同向屋裡走去。   進屋前他悄悄走到石煉身邊小聲道:「以後你不要在我家人面前說你是我的下屬。」   石煉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   原虎知道解釋不清,乾脆沉聲道:「不准就是不准,反正不要這麼說。」   石煉遂不再多問,答應一聲:「是。那麼大人,我應該怎麼說?」   原虎側頭想想,手一揮道:「就說是我的保鏢…也不行,嗯…這樣吧,乾脆你就說是我的徒弟。」他想既然雷行雲可以收比他大的燕九為徒,那自己有這麼個「徒弟」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石煉自然不會有異議,應道:「是。」   不一會兒乾明與小寶回來,看到原虎小寶自然是大喜若狂,跑上來扯住原虎不住問這問那。婷兒送了小寶一顆海鏡出產的「琉璃珠」作為見面禮,立刻將這野小子收買,圍著她姐姐姐姐的叫個不停,當然,大黃小黃也隨之成了他的玩物。幾日不見看來乾明過得不錯,他現在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容才真正符合他的年齡,與原虎打過招呼後,他奇怪的看著立在一旁的石煉:「他是誰?」   原虎怕石煉再說出什麼下屬的話,忙道:「他是我新收的徒弟。」   「什麼?!」沒想到此話一出,一屋的人都不約而同的望著他。   「你不是說……」婷兒迷惑道。   原虎人急智生,忙解釋道:「我是說,石煉要拜我為師學習打獵。」   哦!眾人這才釋然,不過仍有些疑惑的盯了他們兩人一眼,只有原嬸信以為真,對原虎認真道:「阿虎,別人要學你可要認真的教啊。」原虎只有唯唯應是。   乾明忍住笑將原虎拉到一旁道:「喂,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那傢伙是變化過的吧?但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卻不屬於任何一族,你究竟是從哪兒撿回來的。」   乾明不愧是乾明,一眼就看出石煉的偽裝,原虎只得道:「他是西嶺山中的山鬼,這次還多虧他救了我。」   乾明不由大是奇怪:「西嶺山鬼?那不是傳說中掌管山土的怪物麼,怎麼會救了你還跟你走到一塊兒?你這次出去不會是跟天元宮結了什麼怨吧?」他突然緊張的問道。   看他的神情原虎微覺奇怪,正要回答,恰巧原嬸這時叫開飯,原虎趁機對乾明道:「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   這頓飯有乾明與小寶兩人,加上不甘寂寞的婷兒不時與他們鬥鬥嘴,氣氛十分熱烈,原嬸更高興的連連說家裡好久也沒這麼熱鬧了。席間原虎注意到,儘管吃得不多,但石煉確是將這些飯菜吃了下去。飯後他私下問他,得到的回答是:既然大人不願在外人面前暴露我們的身份,那我自然要裝得跟普通人一樣。原虎這才發現,石煉並非表面看起來那麼木訥笨拙。   其後半月是原虎過得最為悠閒快樂的日子,沒事便練練功或幫母親幹幹家務,偶爾還會重操舊業上山行獵,當然,完全不用山神玉的幫助。在這其間他向石煉學習了很多自然界的奇異知識,並在他的指導下將山神玉的運用到了更高層次,現在他施展地行之術,已可在一丈範圍內看到東西,再不似以往般睜眼一抹黑。   而婷兒也完全融入這個家庭之中,與村中很多少女成了好朋友。而在當事人婷兒極力否定她是原虎帶回家的媳婦兒並得到原虎認可後,更惹得村中未婚青年們心癢難奈,每天都有人藉故上門,實則就為見她一面。若非大黃小黃在一旁「礙事」的話,恐怕早有些臉皮厚的在原虎家旁結廬而居了。   可惜這樣的日子終會結束,這天當原虎拎著兩隻山雞從山上下來時,原嬸告訴他有人找。原虎剛想問是誰,已見陶定從屋內走了出來。原虎並不奇怪他是怎麼找到這兒的,他如果真是從天界來的,自然有辦法。原虎只是有種不好的預感,隨著陶定的到來,這種平靜的生活恐怕不會再長了。   見到跟在原虎身後的石煉,陶定目光一凜,顯然已知曉他的身份,但陶定卻沒說什麼,只對原虎點點頭,示意讓他跟著。三人走到村外靠近山中的一片蔥綠竹林中,陶定停下四處看看,滿意的對原虎道:「好了,這處風景不錯,離家也近,能死在這兒也算不枉。」   「什麼,什麼死?」原虎奇怪的反問道。   陶定沒有回答,他緩緩走上兩步,忽的搖搖頭歎道:「此舉實是無奈,原小兄當心了。」         ∼第十九章∼     「呃?」原虎此刻仍沒明白陶定是何用意,正想讓陶定說個明白,忽的眼前一花,一股勁風已擊到面前。   現在的原虎實戰經驗已極為豐富,雖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人已本能的一個倒翻離開原地,還在半空他已發現竟是陶定一拳向自己擊來!雖然揮空,然而只聽空氣中陡然一聲炸響,足見此拳威力之大。   「陶定先生,你做什麼?」落地後原虎急忙問道,陶定為何要襲擊自己?   「別問了,接招吧!」看來陶定並不打算回答,他暴喝一聲,人已高高躍起向原虎撲來。   「大人,小心!」這邊石煉反應也極為迅速,他一個跨步擋在原虎身前,巨掌虛抓一番,隨即向陶定一揮。   立刻,石煉面前的土地突起一根長長石刺向陶定扎去,同時石煉伸掌在石刺上一拍,人也跟著躍起:「犯山神者,殺!」   雖然陶定無緣無故的向自己出手,但原虎卻並不願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與他做殊死之搏,畢竟,他也是小寶的救命恩人。原虎對石煉大喝一聲:「手下留情!」同時對陶定道:「陶先生,可是有什麼苦衷?」   石煉聞言,本向陶定擊出的一拳改爪向他胸前抓去。面對前後兩擊,陶定雙目一凜,猛的大喝一聲,渾身衣衫向外一陣鼓蕩,刺到面前的石刺竟然無端潰散,重新化為泥沙掉落地面。同時,他粗壯的手臂以不可思議的靈活後發先至的穿入石煉雙手間,一把抓住石煉的手腕向下一摜。   石煉龐大的身軀似沒有重量般,在半空劃了一個半圓,向地面飛墜而下,陶定借下摔之力身形再次加速,閃電般向下方原虎撲來,竟是絲毫不理會原虎的話。   原虎見陶定一臉決絕的神情,便知此刻無法以言語解決。他後退一步,道了聲:「陶先生,得罪了。」同時看準陶定來勢,身子突地橫移兩尺反來至陶定右側,人已躍起向他腹側攻去,而身邊土地還各伸出兩條石索高高揚起向陶定捲到。   原虎這移形之法無論何人初次見到也要鬧個手忙腳亂。果然,陶定露出驚疑之色,但天界之人豈是泛泛,陶定手下絲毫不慢,向兩邊一伸已準確的把石索抓在手中,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石索便如有生命一般幾纏幾繞反把他的手給捆個結實,同時向兩邊一拉!   陶定瘁不及防,身子立刻成個大字形攤在半空,原虎那一拳也擊上他的軟肋。哼!陶定只感一股奇異的勁氣錐子般貫入自己體內,由中拳之處直直向自己後腦竄去,剎那陶定已明白原虎用心,他是想以此招將自己弄暈擒下。   陶定毫不慌張,他深吸一口氣,原虎立感侵入的山神氣在陶定胸間一滯,瞬間便化為無形,同時陶定本硬如鋼鐵的腹部肌肉突然變得有如棉花一般柔軟,自己的拳頭竟然向內陷了進去。   大駭之下原虎本能的想要抽出拳頭,這時陶定臂上肌肉鼓起,幾乎沒費什麼力氣便掙脫石索束縛,雙手猛然向內一合,向被自己鎖住不能動彈的原虎頭部拍來,觀其先時威勢,此擊若然拍實,原虎想不死也難。   就在此刻,陶定背後無聲無息的升起一片黑影,正是被他摔下地的石煉,只見石煉那張本是木無表情的臉變得說不出的猙獰,顯然已極為憤怒。躍臨陶定頭頂,石煉依樣畫葫蘆,也是兩手一合向陶定頭部拍去,然而他的動作比之還要分出勁氣化解原虎的山神氣的陶定要快得多,如果兩邊勢子不改,石煉必定能先一步重傷陶定,而陶定再要想傷原虎便沒那麼容易了。   陶定顯也想及此點,他拍向原虎的兩手中途換向向上一舉,已架住石煉此招,同時胸腹一收一鼓,原虎已被這反震之力推往後方。直到此刻原虎才知道陶定實力究竟到了何等程度,只見他架住石煉的手一翻已然抓住他的手腕,使得石煉一時再無法做進一步攻擊,而同時他還一腳向退後的原虎面門撐去,觀其近身格鬥之時的靈活敏捷,與他那顯得笨拙的身軀簡直毫不相稱。   原虎無奈,只好將雙手封在胸前,半空中無法借力,就這麼一下已被踢出老遠。借此反推之力陶定將石煉壓在背下一起向下落去,兩人體重再加上陶定的刻意施為,力道何止千鈞,剛一接觸地面立刻就砸出一個大坑,泥土碎石四下飛濺。   陶定放開石煉雙手剛要翻身而起,石煉卻又一下抱住他的腰,同時四周土層浪花般向兩人一翻便壓了下來,頃刻間便將他們包裹個嚴嚴實實,地面土墳般隆起一個大包。裡面立刻傳來一陣氣勁交擊的脆響和兩個人的悶哼之聲,突然,土包猛的向上一聳,表面龜裂出絲絲裂縫並逐漸擴大,隨著一聲轟響,一道人影頂破土包沖天而起,落地後一個趔趄幾乎摔倒。   「石煉!」待看清這人原虎不禁驚呼出聲,只見石煉的胸口深深的凹進一個手掌形狀的洞,幾乎就要被打穿。   石煉對原虎做個手勢示意他不要過來,並表示自己不要緊。果然,石煉胸口充氣般慢慢向外鼓起,不一會兒已回復原狀,根本看不出曾受過傷。山鬼乃山體本身精氣所化,嚴格說來本就沒有實體,因此無論受到什麼傷害,只要沒有傷及本體,便可以依托地氣很快復原,更何況石煉是西嶺眾山鬼之內的佼佼者,此地又在西嶺界內,如此小傷的確難以把他怎麼樣。   「陶定先生呢?」原虎沒見陶定出來,疑惑的問道。   「大人小心,此人極難對付,屬下雖已傷他,但仍給他跑掉。」石煉一邊說一邊緩緩蹲下身子手按地面,顯在以「感覺地震」的特殊方式搜索陶定蹤跡。   就在他手按上地面的剎那,石煉神情一變,大喝一聲:「大人,腳下!」人已彈起向原虎衝去。   同時原虎也發覺了不對勁,他感覺自己身後的土層一陣異樣的震動,似乎正有什麼高速向地面直衝而來,像極了天元宮那晚寧初月的招數。頃刻間他已明白過來,是陶定!他竟然藉著「地遁」反過來襲擊自己這個山神。   若被陶定偷襲成功,那自己這個山神也不用混了。原虎哼了一聲,腳下猛然一挫人已轉過身來,同時右腳對著地面一踏。立刻,以他為中心四周土層猛的一震,若是身在其中的陶定就必定可以感覺到,土地比之平時要嚴實許多,施展地行之術也加倍困難。這一招原虎是從自己的剋星「指地成鋼」法術得到的靈感,沒想到現學現賣還真的發揮了作用。   石煉見狀身子一矮,人已經鑽入土中,同時原虎也不斷向地下施加壓力,務要乘此機會將陶定制得動彈不得。果然,慢慢的,腳下震動越來越是微弱,到最後完全沒有了動靜,只餘下石煉在逐漸向陶定接近。石煉畢竟是山鬼,因此在原虎刻意制約土地下仍能行動,饒是如此也顯得異常困難。   忽然,毫無徵兆下,一股絕強的電流自原虎腳下直衝而起,同時傳來陶定一聲暴喝:「雷霆將官.震雷.破!」一時間,便如有千百斤炸藥在地面之下爆炸,霎時土石紛飛,巨大的衝擊力將地面炸出一個大坑,無數電蛇自地下竄出漫天狂舞,石焦樹摧,辟啪暴響之聲不絕於耳。   原虎慘哼一聲,在不及提防下被爆炸的衝擊轟得直飛上天,體內巨大的電流幾乎將他電得暈去,若不是近來山神氣的修為已大有提升,恐怕這麼一下他就要受不輕的傷。饒是如此,在目前的情況下他也全身麻痺,幾乎動彈不得。         ∼第二十章∼     陶定灰頭土臉的身影跟著飛身而出,目標正是暫時失去行動能力的原虎,雖說剛才在石煉及原虎手上吃了虧,但對他卻完全沒有影響,而且還在一招之間扭轉局勢,天界之上的雷霆天將果然非同凡響!   原虎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他全力運轉體內山神氣,以圖盡快恢復活動能力。山神氣的治療能力確實非凡,原虎雖因身體麻痺而摔上地面,但幾乎在下一刻人已恢復大半,一個鯉魚打挺敏捷的翻身而起。   此時陶定緊隨而至的一拳已到身前,原虎腳步微錯側身避過,跟著回身一個反踢直取陶定面門。他的動作雖因麻痺未消而有些遲滯,但陶定想不到原虎能夠這麼快復原,因此完全沒有防備他的反擊,這麼一下大出他的意料。陶定左手架住原虎這腳,右手跟進便抓向他的腰間,原虎念隨心動,地上立刻此起彼伏的冒出數根石刺分別扎向陶定身體各處。   陶定這一抓再無法繼續,他縮手化掌凝力一推,便如同強風刮過積灰,這些石刺全部在頃刻間無聲無息的消散不見。原虎知道陶定近身格鬥的厲害,他乘此機會伸手在陶定推出的勁氣之上一拍一頂,人已借勢飛退開去。   眼見連續兩次都讓原虎跑掉,陶定心中不禁有氣,他雙目一凜,口中低聲念頌,立刻在他身體四周出現無數電流環繞,同時他的雙手一抖慢慢向上拉起,只見兩團泛著青色強芒的電球現於手上,並不時發出爆響之聲。   「九劫神法.天雷!」隨著他的怒喝,兩手電球對著原虎一下甩出。電球去勢極為勁疾,幾乎眨眼功夫就到了原虎面前,眼見避無可避,原虎把心一橫,一個呼吸間已將山神勁氣全數湧到雙手之上。   立刻,他的手泛出一層有如實質的青綠光套,看準電球來勢,原虎兩手一併猛然迎上!兩道光的軌跡閃電般對撞一起,立刻一股強絕的勁風四下狂吹,凝實的電球硬生生被撞個粉碎,無數耀眼的火花圍著原虎閃爍不止,遠遠看去就如煙花般光彩奪目。   然而身在其間的原虎卻一點也不好受,雖有山神氣的保護,但他的雙手此刻仍如要撕裂般難受。在不住衝擊著自己薄弱防線的電流面前他幾乎沒辦法再作任何思考,唯有本能的拼盡全力力保不失,幾乎是超常運轉的山神氣在他體外自動形成一個晶瑩透明的氣罩,阻擋著外面灼熱的火花。   漸漸的,原虎原本黑色的眼珠慢慢變為綠色,渾身肌膚異乎尋常的鼓起,青筋畢露,足見他此刻已然拼盡全力。終於,隨著最後一股電流的炸響消失,原虎成功的抵住陶定此擊,此刻的他一副力竭之後的頹態,顯然已用盡全身力氣。   看到原虎平安擋下此招,陶定竟露出欣喜的笑容,他低低念了聲:「好小子。」跟著緩緩向勁力幾乎透支的原虎走去,此刻只要陶定再次出手,原虎必然沒辦法抵擋。然而奇怪的事,此時的陶定竟一絲殺氣也無,看他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與先時拼盡全力也要殺了原虎的架勢大不相同。   就在陶定快要走近原虎身邊之時,忽見原虎面前土層一陣波動,隨後石煉已立在原虎身前狠狠瞪著自己。陶定最為頭痛的就是這個山鬼,不但普通攻擊難以傷他分毫,而且真要打起來自己也未必能討了好去,本以為剛才使出「震雷」能把他阻擋在地下一會兒,哪知他這麼快就掙脫出來。   面對陶定,石煉沉聲說道:「天界之事本輪不到我這區區山鬼來管,但若再對山神大人不利的話,休怪我等得罪了。」   聽到這話陶定不由停步,他仔細打量了石煉一番,頗帶威脅意味的道:「哦?難道與天界開戰也在所不惜?」   石煉不答,只緩緩蹲下手按地面,原虎立知他非是說笑,因這,正是召集山鬼的手勢,看來石煉已下定決心,為保山神勢將不惜一切代價。   哪知出人意料的是,這時陶定非但沒有搶先出手,甚至還高舉雙手後退一步,同時嘴裡叫道:「等等,我不打了。」   然而石煉並不為他這怪異舉動所動,仍向四周送出召集指令,立刻原虎就感到有數股與石煉相似的氣息向此處高速而至,當是最近幾處山頭的山鬼正奉命趕來。他知道此刻若不當機立斷,陶定定然會死在眾多山鬼手上,到時恐怕真會引起軒然大波。想到這裡,原虎走上對石煉道:「石煉,快停下。」   沒有任何猶豫,石煉依言站起,但仍有些不解的望著原虎:「大人……」   原虎搖搖手示意無妨,他揚聲對陶定道:「陶定先生,你並沒打算殺我,是嗎?」事實確然如此,當原虎因抵擋「天雷」而耗盡勁氣的時候,陶定並未乘機出手,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陶定並未對原虎下必殺之心。   陶定不以為然的撇撇嘴,縱聲笑道:「非是我不想殺你,只是你這小子果然厲害,竟然連『天雷』也傷不到你。再打下去你的手下還不把我給生吃了?」說到這兒他略有警惕的看看四周,看來陶定也注意到了四周潛藏的山鬼。   隨後他有些無奈無奈的攤攤手:「識時務者為俊傑,先時我已錯過殺你機會,現在就犯不著把小命也搭進去了,哈哈。」說到這兒他豪爽的大笑起來。   原虎當然知他是在說笑,奇怪的,經過剛才一番生死之搏,自己對陶定卻沒有生出一絲怨恨之心,要知道,剛開始時陶定確然是對他下了殺手,只是不知為何忽然間改變了主意。   「好了,打也打過了,現在你可猜出我是為何而來?」陶定忽然問原虎道。   原虎微微一笑:「陶定先生想必是為山神玉而來吧?」   陶定不答,忽然長長一歎,自顧道:「既然山鬼已找上你,那麼你應知道我的身份了。唉,近百年天界勢微,眾仙為一己之私明爭暗鬥鬧個不休,整個修仙界已是一片混亂。再加上十餘年前二郎顯聖真君封閉神眼宣佈隱退南瞻部州,天宮再無一人能約束眾仙,形勢更加不堪。我陶定就是看不下去,所以才借口下凡來當這個什麼『聯絡人』,人間雖然瑣事繁多,但也能落個清淨。直到這次我才真的感到上面真的不行了,山神身死這麼重大的事,居然一拖再拖,導致被你這小子撿了便宜,即便如此,處理指令仍到昨天才下達。」   他突的盯著原虎道:「你可想知道上面是怎麼答覆的?」   聽他以這種平靜的口氣述說著平日只能想像的天上的事,偏偏內容卻又不能給人一點好的印象。原虎忽的生起個想法,原來所謂的天界仙府,也不過如此,大概,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樂土吧。這種事聽得太多,也親歷過不少,看來無論在哪裡,都不過是一個樣罷了。   原虎根本不在乎什麼「處理指令」,只隨口答道:「殺了我嗎?」   陶定哈的一笑,指著原虎道:「有種!我就喜歡你這一點,如果你還是一副惶惶不安的孬種樣兒,倒是浪費老子一番苦心了。」   原虎皺眉道:「這是天界命令,陶定先生仍敢違抗嗎?」   哪知陶定轉頭看看四周,出人意料的道:「我當然不敢。若他沒找上你的話那還好辦,但現在你已貴為西嶺山神,今天只要我動你一下,不被撕個粉碎才怪。唉,不是我陶定不賣力,而是你們這幫老傢伙又慢了一步,說來說去還是自己的命重要。」他忽的抬頭望著天上,喃喃道。   原虎有些不明白:「那麼陶定先生的意思是……?」   陶定輕鬆的笑笑:「哈,還能怎麼樣,只好不理了。」   原虎卻知陶定下這個決定絕對不會輕鬆:「先生這麼做不怕惹下大麻煩?」   陶定有些吃驚的看著他,道:「你竟還在為我著想?我本來是要來殺你的啊。」隨即又滿不在乎的道:「怕什麼,比起這個,執行命令才更危險哩。放心吧,有這些傢伙保護,上頭根本就奈何不了你。何況青壁,鐵帶的那兩人也不會坐視不理,那些老傢伙如今自顧不暇,根本就沒能力對付你們。現在天界在整個下界的影響力已是前所未有的低,就連四海龍族也漸漸有了不臣之心,更別提其他了。」   原虎聽到陶定這麼大刺刺的談論著天界的種種不是,便像個對時局不滿的人在議論朝廷的種種。他不禁感到好笑,原來那裡也跟下面沒什麼兩樣啊,難怪銳齒會說:天界再大,也不見得真是萬物之主!   這時陶定忽的問道:「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小和尚呢?」   原虎一呆,他怎麼又問起乾明來了?但他依然答道:「一直住在我家裡,怎麼了?」   陶定微微沉吟道:「不,沒什麼。只是上次見到他,我總有個錯覺,從他身上,我似乎感應到了很熟悉的氣……算了,不管了。」他大力甩甩頭,自語道。   原虎莫名其妙,遂也不再理會,他問道:「先生以後打算怎麼辦?」   陶定向他別有深意的一笑:「暫時不想回高陽了,又沒什麼地方好去,就先在你家住段時間吧。」   「什麼!」原虎失聲道。   陶定對他的反應很不滿意:「什麼什麼的,別忘了你還欠我五兩金子的疹費,就當是借住的錢了。哈,放心吧,有我在,就算真有什麼事也可以幫你頂一陣,你該感謝我才對。」再不理會呆若木雞的原虎,逕自向他家走去。   過了好半晌,石煉問道:「大人,此人用心不明,要不要屬下去趕他走?」   原虎搖頭道:「不,陶定先生並無惡意,就這樣吧。」說完不禁搖頭苦笑,自從自海鏡回來後,短短一月家裡竟多了四個「食客」,母親或許不會在意,但清楚知道自家財力的原虎卻明白,若長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家裡就會破產。   看來無論變成什麼樣,自己貧窮的本質仍未改變啊。原虎發出這樣的感歎,我們年輕的山神大人在為此煩惱一陣又不得要領後,便決定不再想他,把煩惱留待以後去費神,自己帶著石煉向家裡走去。   請繼續期待《東勝神州志》續集         ∼第一章∼     海鏡,月過中天。   自從齊應賢叛亂並封城,再加上月前那場導致海鏡守軍和大批江湖人物死亡的血腥之夜後,諾大一個海鏡城就像個遭受重創的垂死之人,往昔的喧囂與繁華剝落,便只剩下現今暗夜下那一大片毫無生氣的沉寂。整座城市幾乎全籠罩在黑暗之中,片片屋舍的輪廓相互重疊構成一種極為怪異的圖景,置身其中,彷彿隨時都有被吞噬的可能。   偶爾一處的光亮並不能給這裡帶來絲毫生氣,反倒像健康肌膚上的瘡癬,給人一種病態的不協調感,似乎只有完完全全的死氣沉沉,才是海鏡應有的氛圍。   前後月餘對比變化之大,完全可以使任何一個曾經來過海鏡的人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雖然軀殼仍在,那個巨大的,華麗的軀殼,但他的靈魂卻早已不知所蹤了……   當初環境優美的溫府如今已是海鏡最為破敗的幾個地方之一,殘垣斷壁,爛窗碎瓦 ,幾乎看不到一幢完整的房屋。整個府中唯一可算完好的恐怕就只有那一棵棵庭樹,他們仍一如既往的矗立著,似在見證此處昔日的榮光。   然而今夜此地卻來了一名不速之客,一個全身頭臉均包裹在黑色衣褲中的人敏捷的由外牆翻入府內,一邊警惕的注視四周動靜,一邊迅速向當初原虎與楚劍曾夜探過的那幢小樓移去。   過得一會兒他來到目的地,以前那幢孤立的小樓早已被毀壞得不成樣子,只剩一堆焦黑的磚木堆在原處。黑衣人皺眉看著眼前的廢墟,隨後他蹲下手按地面,同時口中低吟,只見他手掌邊緣閃現一道柔和的光芒,而似乎作為回應,在他前方廢墟中也有一絲光亮透出。   黑衣人見狀收回手掌,走到先時發亮的地方移開磚木,然而底下只是塊普通的泥地,並未見什麼異狀。但黑衣人卻低頭仔細審視,還不時伸手在上面摸摸弄弄,一邊不住點頭,難道這塊土地真有古怪?   過了好一會兒才見他吁口長氣,自語道:「好厲害,想不到竟有人能布下如此陣法。」他沉吟一下,隨手撿起一塊石頭便開始在地上畫起來。   黑衣人的動作甚為熟練,只用片刻就畫下一道似符非符,似咒非咒的複雜圖畫。隨後他於圖邊站定,雙手以食指至小指內屈互扣,拇指重疊於上結成一個法結,凝定心神專心對著這道圖畫唸咒。   隨著又細又長几如蚊吶的咒聲響起,地上圖畫漸有七色光華隱隱流動,隨之光華越來越亮,越來越熾,到最後圖畫竟亮得有如數十枝火炬一同在發光,周圍十餘丈皆被照得有如白晝。然後那塊泥地便有了異動,只見原本平整的地面漸有八個小包鼓起,並越趨脹大,且不住左右扭動,便像地下有什麼東西要掙脫而出一樣。   見此情景黑衣人唸咒更急,地上圖畫光華更熾,而似乎作為回應,那八個小包扭動得也更為劇烈。可無論怎麼動,卻就是掙脫不出,黑衣人露在頭罩外的臉已有顆顆汗滴流出,顯然已漸漸疲憊。見久不盡功,黑衣人雙手一翻,法結變為拇指支前並抵,食中二指內屈交叉,小指無名指支前相抵,口中低喝一聲:「咄!」   隨他這麼一變一喝,地上圖畫反光華大減,迅速內斂縮至一點,然後猛的炸開,並發出一聲輕響,黑衣人的臉更驟然變得無比蒼白。終於那八個土包脫出地面,只見八道青色光團一下飛至半空,在黑衣人頭頂旋了一周便齊齊向他衝去。   黑衣人見狀大驚,忙抽身飛退,同時執出兩張黃符脫手甩出。那八團光球卻像是有意識般向兩旁一分避開符紙,然後又緊追而至。黑衣人似早料到會這樣,他左右手一勾一引,兩道符紙竟輕輕一飄回飛而至,當追到那八道光團背後時,唰!的自燃。   黑衣人口中喝道:「天羅咒!」,兩道符紙各分出一白一紅數條光絲結成一個網,後發先至的將光團盡收其中。   那八團光球立成籠中之鳥,無論怎麼衝撞也脫不出光網的束縛,黑衣人合掌於胸,靜默片刻後猛的一壓:「滅!」,光網向內猛收,只聽吱!吱!幾聲蟲鳴般的鳴叫,光網與那些光球一併消散。   他這才伸手抹了把汗,喃喃道:「好傢伙,竟馴養雷獸為法器,要不是見機得快,恐怕真要糟糕。」   重又走回先前那處,黑衣人對著圖畫又念了句咒語,只見地面水波般一蕩,由中心現出一道小口漸漸擴大,最後成為一個三尺來寬的洞口,底下則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他蒙臉的面巾現出一個「笑」的痕跡,似乎甚為滿意,走到洞口邊再警惕的四下看看,這才跳下。   等他落到實地時身旁已自動生出一個發出暗黃光華的小球,照亮周圍空間。這是一個長高寬各約兩丈的密室,內中空無一物,只在室中有一個與先前黑衣人畫的圖畫類似的古怪圖案,並在一旁鑲有一塊閃亮的晶石,在晶石左方一尺處另有一個凹洞,中間用一條溝槽相連。   黑衣人慢慢走到那塊圖案前審視一番,點頭自語道:「原來四處入口之一在這裡,嗯…這麼久了,不知『他』怎麼樣了。哼!以為瞞住我我就進不去嗎,你們不准我插手,我倒偏要去看看。」   他蹲下身開始認真研究起那幅怪圖,一邊掐指點算一邊點頭或搖頭,只見他眉頭忽舒忽皺。口中還不住的喃喃自語,整個人已完全投入其中。時間靜靜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黑衣人突然起身有些憤怒的伸手在空中虛晃一拳,低聲罵道:「該死!邱弘濟布的陣果然名不虛傳。」   眼見強闖無望,黑衣人有些失望的歎了口氣,準備離開。忽的上面傳來一聲微微的驚歎聲:「咦?怎麼入口已經被打開了?」   聞聲黑衣人心裡一驚,他右手迅速在自己胸前比畫幾下便靜靜退到密室一角,只見他身形逐漸變淡,最後與角落的黑暗歸為一體,就好像憑空消失一般。幾在他隱身的同時就有一人跳了下來,接著密室裡亮起道幽幽的螢光,光源來至那人手持的一顆龍眼大的珠子。   這人身量頗高,雖然也是蒙頭蒙臉透著股神秘味兒,但無論氣度動作均自不凡,當是大有來頭的人物。他顯然也是衝著室中那幅怪圖案而來,此人同樣走到圖前仔細審視,一面在四周檢查,過得一會兒他才起身道:「不行,完全不懂啊,看來得韻音親自來一趟才成。」   然後這人又在密室四周轉了一圈,似在觀察這裡的環境,黑衣人正奇怪他怎地如此麻煩,忽聽那人說道:「障眼法不錯啊。」   ……!饒是黑衣人反應如何迅速,聽到這麼句沒頭沒腦的話仍不禁呆了一呆,跟著一個念頭劃過腦際:被發現了!   果然,話音才落那人已閃電般撞了過去,目標正是黑衣人藏身之處。   黑衣人知道遇上了強敵,他不敢怠慢,忙舉手一揮:「風刃!」兩片銳利的風刃憑空出現斬向撞來那人,同時他人則貼牆移向一旁。哪知那人卻勢子不改硬以肩頭迎上風刃,噗噗兩聲響過風刃竟然潰散,絲毫沒傷到那人。   料不到對手強橫至此,黑衣人微微一愕,但他慌而不亂,雙手在眨眼間完成數個複雜的結印向前一推,一道發著青光的「氣符」脫手飄向那人「水行高階.冰封三尺!」   凝氣成符!黑衣人竟達此境界,何況他使的還是高階道術,那人也不敢硬架此鋒。他幾乎立刻便抽身後退,速度快絕,當那道氣符飄至他先前立腳處時他已在五尺開外。跟著氣符炸開,瞬間一股無匹寒氣佈滿整個密室並集中向他湧去,既厚且密,根本避無可避。   那人雙目一凜,兩手回到胸前環抱成圈立刻聚起一團氣勁對著湧來的寒氣一推,兩勁相交隨即捲起一道漩渦沖天而起,剎那密室內狂風大作,似乎所有空氣都隨之抽離,使人口鼻不能呼吸。   那人正專心對抗侵來的寒氣,突感一絲異動穿透狂風直刺而來,他大驚之下不及多想身子移向一側,馬上有幾道氣劍打在牆上。然而就這麼一洩勁,那人右手立被冰封並迅速沿臂蔓延而上,他左手按上右肩一發勁,封冰立碎。而他人則低喝一聲硬卡進那道融合了他氣勁的狂飆中,身子順反方向一轉!   轟!一聲震雷般的巨響,本來凝聚的氣旋慘被撕碎,只見洞口衝出的狂風帶得地面磚木四散飛落,塵土騰起半天高。兩道人影同時由煙塵中穿出落到園中,相對而立。   那人與黑衣人默默對視,均在估量對手高下,一時誰也不感搶先動手。正在此時只聽一聲震天長笑由遠而近迅速接近,兩人訝然轉頭均是面色一變,顯已認出來者是誰。   黑衣人輕鬆一笑:「麻煩來了,失陪。」往後一步退到一小塊陰影中,跟著便消失不見。   那人並不阻止他的行動,他只是看著已經閉合恢復原狀的密室入口,若有所思的道:「連『式鬼』道術也精通,此人道法已不下韻音,難道是從那裡……」         ∼第二章∼     此刻趕來之人閃電般幾個起落已來到園中,他看見在場中獨自沉吟的那人也不奇怪,反饒有興味的左右看看,好奇道:「本來發覺有高手打鬥這才巴巴趕來,就你一個嗎?」赫然竟是天道李七。   哪知那人也是一副從容態度,竟對著李七笑笑:「李兄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聽他語氣,好像跟李七極是熟悉。   果然,李七聞言一呆,隨即意味深長的道:「哦,原來是方兄,四年未見,想不到竟會在此相遇。」   那人點點頭,揭下面巾。面巾下是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額角寬廣,顯出他過人的智慧;那一對斜斜入鬢的濃眉則為他憑添一股風流之氣;雙目中的深邃目光似乎能把一切看透;而他神態中又有股淡淡的,卻總也化不開的憂鬱氣質。種種加諸一起構成了此人獨特的成熟魅力,極為引人。   以李七為人之傲亦跟他稱兄道弟,這人身份決不簡單,方兄……難道他就是七大高手中最為神秘的遊俠方錦書?果聽李七道:「方錦書素來遊歷天下行蹤不定,今天怎麼有空到海鏡一會。」   方錦書,其人是人族七大高手中最為神秘的一人,他生平喜好四方遊歷,行蹤不定,行事低調,從未聽說過有什麼大是大非之舉,因此提起七大高手,他也最不為人所知。就連散花樓「鳳翔閣」的「秘中秘檔案」中關於他的資料也只有寥寥幾句:方錦書,七大高手之一,生平事跡一概不詳。並在背後補充道:凡能提供更多資料者,贈黃金萬兩!由此可見他之一斑。   反觀七大高手其餘六人,不是一派宗主便是背後深有勢力,無一不是天下響噹噹的人物,方錦書能以區區一己之身與他們並駕齊驅決非僥倖。照最普遍的說法,方錦書出道於十七年前,此後其人便一切成迷,他之所以能登上七大高手之列,竟然是龍族現任族長敖政力薦,而七大高手其餘六人也從未有過異議。因此各種猜測便應運而生,最為人信服的一個版本是方錦書曾與敖政力戰,由此相交,故受其推薦,真假雖不得而知,但方錦書確有能榮登其列的實力,卻再沒人懷疑。   這人是方錦書!那麼剛才那個蒙面的黑衣人能與身為七大高手的他鬥成平手,甚至猶有過之,那麼此人實力豈不是更為驚人?卻不知是誰。   方錦書搖頭失笑道:「李兄太抬舉了,小弟只是性子有些野不慣安定而已。不瞞李兄,小弟這次到海鏡是為一個東西而來。」   「哦,是什麼?」李七大感興趣:「在我記憶中能使方兄動心的東西似乎不多啊。」   聽李七這麼說,方錦書眼中露出緬懷之色,他低聲自語道:「不多嗎?是啊,世上除了她,還有什麼值得我動心。」他隨又抬頭道:「不知李兄有沒有聽過關於寶藏地宮的傳說?」   李七剎時露出個大感荒謬的表情,他不屑道:「寶藏地宮內遍藏五族奇珍異寶,天下誰人不知。不過這等無稽之談且不說近百年沒有一個人找到,就算真有,對我李某來說也不過一堆糞土而已。財寶是靠雙手掙回來的,妄想揀這種便宜只是蠢人的行為,難道方兄對它也有興趣?」   方錦書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又道:「聽聞海鏡即有此宮入口,不知李兄有沒聽說過?」   李七大大咧咧的擺擺手:「這事兒別問我,早跟你說過我沒興趣。不過……」他忽的想起什麼似的道:「齊應賢那傢伙早段時間一直在嚷嚷著丟了副什麼寶圖,好像跟這個有關。」   「什麼,寶圖!怎麼丟的?」方錦書一聽忙問道。   料不到他反應這麼大,李七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過還是答道:「是個叫原虎的小子偷去的,他武藝很怪,操控土石隨心所欲,頗不簡單。」   「原虎?」方錦書默念兩遍,點頭道:「多謝李兄告之,小弟還有要事,以後再謝,告辭。」轉身就欲離開。   「等等。」李七忽然出言阻攔道。   方錦書聞言訝然轉身:「李兄還有何賜教?」   「四年前我赴極東國刺殺鄭清浪,被那老兒聯合龍族設伏,若非方兄出手相助,嘿嘿,恐怕我也不能全身而退。」李七忽似自言自語般悠悠然說道。   不知李七什麼意思,方錦書隨口答道:「舉手之勞罷了,其實不用小弟多管閒事。他們也傷不到李兄一根毫毛。」   李七傲然笑笑,隨意活動了下雙手,又道:「那次見識了方兄絕技,我就一直念念不忘,總望有一日能與方兄切磋切磋,不想今日在此不期而遇。擇日不如撞日,不如……」說著李七身子一晃,人已出現在方錦書右側一拳擊出:「就較量較量好了。」竟是說打就打,毫不留情。   面對李七的突然出手方錦書一點不見驚奇,他竟還猶有餘暇的笑笑:「微末之技,怎感在李兄面前獻醜。」右手抬起似緩實快與李七擊來的拳硬拚一記,碰!的一聲大響兩人各退一步,方錦書跟著踏前上身猛的向前一傾。奇事發生了,明明他人在前方,但卻有一股氣束由李七腦後直搗而至,大是匪夷所思。   李七雙目霎時亮了起來,而對背後氣勁他不閃不避,也是踏上一步。隨後氣勁擊中他頭部,然而卻並沒有預想中的骨裂肉碎聲,那道氣勁毫無阻滯的便穿了過去。這時李七人竟又毫無徵兆的現身於方錦書身後也是一拳擊其後腦,到這時先時那道殘影才消散,神行追影!   方錦書腳下一轉人已面對李七,一手成爪搭向他擊來手腕,而另一手則直搗李七面門。李七上身向左一傾,沒有可能的移開尺許避過這拳,大違人體構造,而遞出那拳突然穿花蝴蝶般左移右晃,剎那在方錦書抓來那手周圍繞了幾個大圈。   呃?方錦書感覺那隻手臂一緊,似有一根無形繩索捆綁於上,他明白這是李七獨有的「柔絲氣索」,以體內勁氣發出成絲繞於敵人身上再凝實收緊,收發自如,無堅不摧,每每能殺人於無形,乃李七生平絕技之一。中了此招只要稍有疏忽,便是斷手斷腳的下場。   方錦書不敢怠慢,另一手撮掌成刀狠劈身前空處,只聽微不可察的一聲輕響,氣絲與李七聯繫被切斷,方錦書臂上壓力驟減。而他腳下也絲毫不給李七喘息機會,閃電踢出十餘腿,配上他獨門的「移氣換勁」之法,每腿的氣勁都從不同角度攻向中央李七。防前不防後,防左不防右,方錦書能用獨特手法瞬間轉移氣勁力道方位,因此他的武藝最為靈活多變,僅此一項,便足以使他穩立七大高手之列。   即便以李七之能也不能同時擋下所有攻勢,更無法向任一方位閃避,眼見他便要中招。此時李七那驚人實力終得以顯現,只見他身形化為一道朦朧灰影硬在一尺方圓的空間內前趨後避,雙足更幾乎不動,不但避開所有勁氣,最後還成功脫身,一個翻身向後退開。   高手之爭往往便爭此一線,方錦書又怎容他有喘息機會,剛要追去,心中警兆忽現,不及細想趕緊立定,但肩,胸,腹三處衣衫仍給李七臨退布下的鋒銳氣絲割破。李七落地雙足一點又緊沖而上,人到中途竟不可思議的一化為三,叫人難辨真偽。   以「神行追影」化身幾個幻象並非不可做到,「武神」唐烈那招「滅魔七殺」便可同時化身為七。但李七這兩個幻象不僅栩栩如生,與真人無二,且最難得是居然可一直保持與真身同行同動,比之普通幻象又不知高明幾許。能將身法運用得這般出神入化,恐怕連唐烈也要甘拜下風,由此可知李七之能決非虛傳。   面對如此奇招,方錦書幾招破解氣絲封鎖向三道人影各擊出三拳,九拳氣勁卻不依直線軌跡,竟如水中游魚般互相交叉前進不斷變換位置,誰也不知哪道會攻向何方,讓人無論躲閃還是化解均有無從下手之感。   兩人交手至今由最初的互相試探到現在的全力相搏,均無不各出奇謀妙招以圖壓倒對方,同時兩人也都帶著些須興奮之心。姑且撇開七大高手的身份不談,以他們現在境界能尋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真是談何容易,今日能互相盡情發揮一較高下,真乃可遇不可求的幸事。   因此打鬥雖烈卻無一絲殺意,這並不是說他們這算純粹切磋,畢竟武藝到他們的境界舉手投足都有莫大的殺傷力,何況全力出手?只是兩人並不以殺死對方為目的,反倒是在盡情享受這種高手相較的樂趣。   李七本身加兩道幻象齊齊向中央聚攏,以眨眼高速互換幾下位置再迎上九道拳勁。然而大出方錦書意料,九勁輕易從不同方位摧枯拉朽般將三個「李七」撕裂,原來這三個都是幻象!   李七人呢?方錦書急運全副心神四下探察,就在此時,一如當日刺殺鄧廣洋一樣,李七毫無徵兆的由虛空中現身方錦書身前,大笑一聲雙拳同時擊來:「小心了,方兄!」   方錦書不驚反喜,臉上現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也是雙拳迎上:「李兄客氣。」   四拳相對,卻遠不如表面看來般力道沉猛,甚至連一絲聲息也無,就那麼無聲無息的粘上。他們同時發力,身子傾前面面向對,對視半晌後兩人又不約而同的仰天大笑,好像世上再沒有能使他們像此刻般這麼歡愉。隨即氣勁湧出,碰!聲音之巨幾如平地起個炸雷,剎時以兩人為中心一股絕大勁力狂湧而出,便如同席捲一切的颶風瞬間充斥整個場內。幾乎所有的磚瓦木石都被捲起四下飛舞,木折草摧,連地皮都差點被刮起一層,過得許久才恢復平靜。   風沙漸息,等到視野恢復時才驚見方李二人已不知所蹤。而園內一切也全然變了模樣,先時兩人立足處竟出現一個一丈見方的大坑,可知兩人最後一擊威力何等驚人。   離溫府兩條街的一座廢屋外,方錦書由遠處緩緩走來,還未近屋已有兩人迎了出來。一人是個四十餘歲的男子,長相醜陋,身形矮胖,一頭稀疏的頭髮竟如火般赤紅,整個人給人一種性烈暴躁的感覺;另一人則是個六十餘歲的老者,面容清瘦,頜下幾縷白鬚在風中微微抖動。兩人都是一席青袍,胸口印有白綠黑赤黃五色標誌,顯是屬於同一門派的人。   兩人見到方錦書齊齊躬身一拜:「方大俠。」   方錦書微微點頭示意,那男子急切問道:「找到了嗎?」   方錦書點頭應是道:「已經找到入口了。」   兩人均面露喜色,那老者道:「那是不是現在就由我們前去解陣?」   方錦書搖搖頭:「不,這個陣法很複雜。我雖然對此瞭解不多,但也知道不是你們可以破解的,就算韻音親至也很難說……」   聽得方錦書這麼說,那男子不由一呆:「那該怎麼辦?」   方錦書擺擺手示意無妨,他說道:「沒關係,我已經打聽到那幅載有地宮進入之法的地圖的下落。」   老者聞言面露狂喜之色:「那幅圖?竟然還在!真是天助我們,卻不知在何處?」   方錦書沒有回答,卻對兩人道:「還要麻煩二位通知宮裡,盡快查出一個叫原虎的青年的下落,圖就在他手上。」   老者與男子對望一眼,都看到對方眼裡的疑惑。原虎?怎地從未聽過這人,不過兩人仍恭敬應道:「是。」   此時遠處忽的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顯是方李二人打鬥的響動驚動了海鏡守軍,現在他們正出動搜索四周。   方錦書微微皺了皺眉,對兩人道:「留在這裡也沒用,我們走吧。」轉身離開。   那男子突然問道:「方大俠,剛才那是……」   方錦書隨手撣了撣衣衫破損之處,笑道:「哦,碰到個故人,跟他敘了敘舊。」   老者聞言一呆:「怎麼方大俠在海鏡還有朋友嗎?不知是何人。」   方錦書頭也不回的淡然道:「天道.李七。」   老者與男子剎時大驚失色,愕然相對均說不出話來,半晌那男子才有些吃力的吞了口口水,拉著老者跟上已步入黑暗長街中的方錦書……         ∼第三章∼     同一時刻,遠在界羅江州府的武神道場也浸沐在同一片月色之下。這是一個由多組建築組成的龐大建築群,正門闊達三丈,五丈來高,上掛書有「武神道場」的巨額牌匾,兩根三人環抱的柱子立於兩側。大門乃用粗糙的烏木所製,沒有任何裝飾,由於年代久遠已成深黑之色,一眼望過去就有一股粗悍強硬的氣息撲面而來,僅此一項便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由大門開始左右圍牆均又高又廣一眼望不到頭,道場內建築大致可分為進門後百丈見方的演武場,演武場左面的低輩弟子居處,右面的雜役居處,以及後方的道場主建築。再深進則包括了典籍樓,戒律園,武庫等重要建築以及道場內長老一級的居所,甚至還包括了一座百米高的小山,兩座人工湖及一座鑄造場,光從這裡就可以想像道場廣大至何等程度。   在整座道場正中的「戒兵山」腳下,典籍樓東,武庫以西,寒光湖畔有一座深藏於白楊綠柳中的獨立小院。從外表看來此處極不顯眼,白牆灰磚青瓦,院中一口深井,一株古榕,三間廂房,與尋常市井人家並無二致。但就在這裡,卻住著整座道場之主,人族七大高手之一,天下聞名的「武神」唐烈。   唐烈,界羅東城人氏,生於一戶普通農戶之家。七歲拜入當時界羅「刀尊」劉銘正門下,初五年資質駑鈍,僅為外室記名弟子,連旁聽一年一度由劉銘正主持的「論刀大會」的資格也沒有;又五年,終成正式弟子,編入最低等的「基」輩,平時半日練武,半日干雜役;又三年,在「刀尊門」與「天河幫」的大戰中初露頭角,以悍不畏死之氣連殺天河幫兩大護法,再在當年「論刀大會」中挫敗所有競爭者,成為同輩翹楚,得以進入劉銘正親信「掌刀樓」;此後七年內唐烈終日混跡於門內「武尊閣」中,默默無聞,再未有任何驚人之舉,但每年甑選大會又總能保住留任「掌刀樓」的資格;28歲那年中秋夜與劉銘正一席長談使之大為欽服,從此對唐烈委以重任,死後更以掌門之位相托,但遭唐烈拒絕;劉銘正死後唐烈遂離開刀尊門,不知所蹤,但於十二年後突然出現,連敗界羅所有宗主掌門,三年之內重振刀尊門,後將之改為「武神道場」,此後二十餘年其勢力威望不住增長,終成為天下三大派之一,而唐烈也被人尊以「武神」之名。   縱觀唐烈一生,由籍籍無名到一代宗師所用時間在七大高手中最長,比之孫韻音十八歲道成,二十歲接掌五行宮,二十三歲天下聞名更不可同日而言。但他對武道一途追求最為孜孜不倦,從無懈怠。凡遇疑難,無論對方何輩何人均虛心求教,更從不以身份驕人,授徒傾盡全力不藏私心,由來受人景仰。   鄭清浪曾如是評價道:「唐烈於武道資質與常人無二,然其韌性最長,潛心修習每能有所得,久積之下終能悟道,故成就不世之名決非僥倖。此人此事,堪為天下武人典範!」   就在此刻,唐烈正獨立院中負手望天,滿臉俱是沉思之色。他今年已近七十,但從外表看來仍只五十餘歲,頭髮黑亮如昔,只兩鬢微有星霜。他身量中等,但雙手極是修長,面容古拙,雙目不怒而威,僅是站在那兒未有任何動作便自有一股凜冽霸氣散發而出。   月前愛徒雷行雲帶著徒孫燕九跟周靈月意外回到武神道場,一同帶回的還有那枚霜雪珠,雖然海鏡之事他也早有所耳聞,並對齊應賢膽敢對武神道場的人下手惱怒不已,但隨之而來的事卻讓他無暇顧此。不知是誰傳出的消息,齊應賢血戰半夜得到的不過是個空匣,而真正的珠子卻已被雷行雲帶回了武神道場。此後每日都有不知死活的江湖人物上門,或公然叫門索要,或蠻不講理的企圖強搶,或潛進偷竊,源源不斷不得片刻安寧,一月來道場生擒殺傷的已近千人。   儘管道場中大部分精銳已隨齊務北遠赴海鏡,由於齊應賢,李七立下此大功,在界羅王室周旋下唐烈也暫時不能對他們怎麼樣,但留守的三位長老及兩百弟子仍足以應付這些人。而最大的麻煩卻是來至界羅皇帝,聽聞風聲的他也數次派人索要,若非唐烈身份特殊說不定早已上門強搶了,饒是如此,近來使者言語態度也漸漸開始不耐煩起來,顯然「長生不死」的誘惑力已使皇帝失去耐心。唐烈深知霜雪珠之害,故一直力抗不屈,但今日那使者竟敢當他的面口出不敬之言,足可知皇帝態度!所以唐烈才憂慮若此。   行雲真是帶回個不小的麻煩啊,交又不能交出,當然也不能丟掉,難道…真要行險試試那個?唐烈心中思緒萬千,深感眼前形勢之憂。不,還不到時候,再看看吧,他搖搖頭否定剛才的想法,不禁又深歎口氣。唉!還是以前那段專心求武的日子好啊,怎麼會去當那什勞子「護國宗師」!   突然唐烈臉上似有所覺的微微一動,抬頭望著左方遠處,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他默然片刻,隨後輕身一縱躍出小院向那個方向而去,卻沒驚動任何人,好像在那裡有什麼人在等著他一樣。   唐烈身法一如他的人,簡單明瞭,沒什麼多餘的動作,一縱身便是七八丈,頃刻就穿越半個道場來到流經道場外的「少明江」畔。月色下江水淙淙,樹搖影動,一人背對著他立於江側一塊大石之上。說來也怪,那人立處周圍一片空闊,完全暴露在月光之下,但他連同那塊大石卻籠罩於一片奇異的陰影中,泛出森森鬼氣,極為神秘。   唐烈來到此人身後三丈立定,同時那人也轉過身來。這是一個長相頗為特異的男子,臉形秀雅,神態從容,長身玉立的迎風而站,全身衣衫獵獵作響,說不出的瀟灑。但駭人的是他臉上那雙眼睛,又圓又大,赤紅色的瞳仁幾乎佔去整個眼球,而在眼眶周圍股股血筋浮現放射四周,立時將整個人襯得詭異可怖之極。   見他的樣子,唐烈臉色一變,旋又恢復平靜:「我武神道場與鬼族素無瓜葛,不知血海鬼使找唐某有何事?」   原來這正是血海.重屍的法相,當初在海鏡為掩人耳目他是附身於人屍之上。聞言他哼了一聲:「武神明知本座為何而來,又何必諸多廢話!」聲音竟出奇的柔和動聽,與外表大相其異。   唐烈知曉海鏡之事始末,自然也知道重屍率手下與敖晶搶奪霜雪珠不成的事,看來他是聽到外界傳聞,便趕來向自己索要。唐烈聞言搖搖頭:「我想鬼使是誤會了,外界皆傳霜雪珠落到武神道場,實則絕無此事,唐某也正為此煩惱不已。」   重屍冷笑道:「想不到連天下聞名的武神唐烈也這麼不老實。霜雪珠是否在你手上本座自然心裡有數,本座再問一遍,你交是不交?」   唐烈一生在江湖中打滾,自不會將重屍這區區威脅放在心上。他不怒反笑:「交又如何?不交又如何?」   這次輪到重屍一呆,想不到唐烈竟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隨即便勃然大怒,雙目紅光大熾,陰森森道:「武神可曾想過你剛才的話的後果?」並示威性的踏前一步。   唐烈絲毫不為所動,仍在原地冷靜的看著重屍。其實依他性格,若在平日說不定比重屍還要先動手。但最近武神道場因霜雪珠得罪大批武林中人,實不宜再樹下鬼族這一強敵,但他又不能交出霜雪珠,所以才反其道而行,以強硬態度迫使對方相信東西確不在他手上。   果然重屍露出疑惑之色,難道真不在他這裡?要知道為搶奪霜雪珠,他已冒險惹下龍族,雖然對方現在仍奇怪的沒有任何表示,但留待以後終究是個隱患。若說他絲毫不畏再與唐烈為敵那是騙人的,唐烈背後不僅有武神道場,且一旦真個交惡,其餘人族自也不會坐視不理,到時恐怕會演變成人鬼兩族間的爭鬥。這自然是他不願看到的,所以即便以他鬼族之尊這次孤身前來也只是想談,而非開打。何況這次匆匆趕來,根本沒親自做過查證,故他也不能肯定霜雪珠是否真在武神道場。   猶豫片刻後重屍終於緩緩點頭道:「好……本座便信你一次,但如讓本座發現武神有意相欺的話,決不甘休!」身周陰影忽的轉濃,漸漸將他身影掩去。   「且慢!」哪知就在此時,一個聲音突然道。         ∼第四章∼     唐烈與重屍無不大驚,要知道以他二人之能竟有人能悄無聲息的來至如此之近的距離,直到出聲才讓兩人驚覺。就算剛才兩人各懷心事導致不能集中精神,但來人定也是相當級別的高手。   「什麼人!」重屍露出戒備神色:「快給本座出來!」   「呵呵,血海鬼使不忙發火,何不先聽我一言?」說話間漸漸由河中浮上一具人形的物體,仔細一看竟是由水凝結而成,眼耳口鼻甚為模糊,但確確實實是由他在發話。   兩人知道這是由法力凝成的「傀身」,也就是說真正說話的人因某些原因不欲現身,所以才用法術造出這個替身代替自己。由於只要法力足夠高,施術者可以在很遠的距離遙遙操控,因此只要本人不願露面就很難把他找出來。   「哼!」重屍現出極為惱怒的樣子:「竟敢在本座面前耍弄這種彫蟲小技,若還不現身,休怪本座不客氣!」   那「人」慢慢走上岸來,對重屍的威脅充耳不聞,只淡淡說了句:「血海鬼   使還想要霜雪珠嗎?」   重屍本已舉起的手立刻放下,眼睛因驚訝而瞇成一條縫:「你說什麼!」   神秘人卻沒有答他,卻轉向一旁的唐烈:「武神既有膽量收下霜雪珠,為何連承認的膽量也沒有?」   唐烈知道對方定是有備而來,決非重屍那麼好打發,他沉聲道:「閣下何人,為何這麼肯定霜雪珠就在唐某手上。」   重屍疑惑不定的看著兩人,最後決定靜觀其變,他咭咭冷笑一聲退到一旁,唐烈心叫不好,看來重屍已然動疑,今晚的事恐怕難以善了。這時那神秘人緩緩走上一步:「我是誰這不重要,兩位只要在此等上半個時辰?到時我自會拿出證據。」   唐烈傲然一笑:「笑話!閣下如此藏頭縮尾,是人是鬼也不知道,憑什麼要我們相信你的話。」   重屍也被這神秘人的態度惹怒,他冷笑一聲威脅道:「我敢肯定這人不是鬼,但我可很快讓他變得是!」   面對人鬼兩族頂尖人物的威脅,神秘人竟絲毫不見害怕,反仰頭哈哈笑道:「血海鬼使千萬別中了唐烈的挑撥之技。鬼使可知近來界羅皇帝屢派使者前往武神道場,而道場內的『隱龍閣』七年來再次封閉,守衛更多達平日三倍?」   重屍聞言一呆,旋又陰森森的道:「這又如何?你最好有令本座滿意的解釋。」   神秘人神定氣閒的道:「請鬼使想想,傳聞霜雪珠與有不死之藥的崑崙大有關聯,試問哪個皇帝不想長生不死?若非有極重要的事物,專放道場重要物件的『隱龍閣』又怎會封閉?」   重屍神情大為凜然,沉聲道:「你是說……」   那神秘人點點頭:「鬼使想得不錯,那使者正是界羅皇帝派來向唐烈索要霜雪珠,不過唐烈一心想要佔為己有,所以拒不交出,我說得對嗎,武神?」最後這句卻是衝著唐烈所說。   重屍樣子一下變得說不出的猙獰可怖,他一字一頓的道:「武神,可有此事?」   此刻唐烈心中無比震驚,要知道界羅皇帝派使者前來索要霜雪珠一事極端機密,因皇帝也不願霜雪珠來到界羅的事外傳,因此所派之人乃貼身心腹,每次均化裝前來,真正知道內情的決不超過五人,這人是如何得知的?再者武神道場內的『隱龍閣』歷來為存放機密的要地,外界就連知道這麼個地方的人都極少,就連道場內也僅限長老一級才能知道裡面究竟藏有什麼,看這人若無其事說出的樣子,難道道場之內已經出了叛徒?   事已至此再隱瞞就太可笑了,唐烈冷哼一聲:「是又如何!」   霎時間重屍全身一股陰氣已怒濤般狂湧而出,受其所制,週遭十丈內的樹木竟劇烈的搖晃起來,樹葉雨點般紛紛灑下,還未落地又被陰氣激揚上天,在三人身周頭頂不住旋飛。而少明江內的江水在其作用下也反常的泛起滔天巨浪,飛濺的水沫直達七八丈高,拍岸之聲響如雷鳴,彷彿颶風中的大海,聲勢駭人已極!同時重屍尖聲叫道:「唐烈,你好膽,竟敢欺騙本座!」看他樣子顯已怒到極點。   鬼族生性高傲,心眼極小,一旦與之結怨,哪怕只是一點小事也必糾纏到底。更何況五大鬼使乃是族內僅次於無間鬼王的人物,平日別人躲避惟恐不及,今天被唐烈當小孩般欺騙,這個屈辱叫他如何不怒。   唐烈深知對方的厲害,何況一旁還有個居心叵測的傢伙,他知道重屍此刻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故也不再解釋,只凝神戒備。   「鬼使還請息怒,反正半個時辰後就可以得到霜學珠,實在犯不上與唐烈翻臉,若有閃失豈不划算。」神秘人突然在後高聲說道。   他這擺明了是在刺激重屍,若在平時重屍自然聽得出來,但現在他早被怒火沖昏了頭,這麼一說不異火上澆油。只聽他狂吼一聲:「住嘴,我要殺了他!」人已閃電撲上。   唐烈暗歎一聲,若他與重屍開打,最後必定是兩敗俱傷之局,這神秘人區區幾句話就完全改變形勢,輕易坐收漁人之利。最可怕的是他竟能夠得知那麼多隱秘之事,這人無論心計武功均極可怕,比起重屍更要危險十倍。但此刻與重屍一戰勢不能免,故雖然不願,但唐烈發現自己惟有無奈的按照這人的安排走下去。看著重屍不斷接近,他在霎時收攝心神,將這些惱人的想法全部拋開,全力應付即將到來的惡戰。   還在中途重屍舉手一拳轟向丈外的唐烈,一股陰勁應拳直搗而出,激得兩邊沙塵不住飛揚,同時一股徹骨陰寒隨拳風直侵前方。唐烈緩緩左移數步,右手輕舉看似漫不經意的伸指在空中輕輕一圈,劈啪炸響聲中,好像一面看不見的盾牌將重屍的陰勁截下,在自己身前炸開。消散的勁風吹舞四方,刮得唐烈衣衫不住飛揚。   這麼一下初試,兩人明白雙方實力都在伯仲之間,越發不敢大意。   重屍身子微閃一下便現於唐烈左側一把抓向其肩頭,正是鬼族特有的詭奇身法,唐烈不避反進,一聳肩撞了過去。重屍陰陰一笑,右手倏的脹大數倍且發出股碧綠鬼火,看來甚為詭異。   兩人身體相觸,立時由重屍身後湧出一團陰黑之氣裹住兩人,跟著從內中傳來一種奇異的呼嘯,竟似幽冥地獄中無數冤魂一起號哭,聞者莫不毛骨悚然。呼嘯聲漸大,霎時便蓋過週遭一切聲響,恍惚間使人幾疑到了陰間鬼界。   突地黑氣中一絲青光閃現,雖在氣團中顯得那麼微不足道,但卻如一點星火以燎原之勢迅速擴大,最後暴閃一下,氣團立刻摧枯拉朽般被撕個粉碎。一道人影自青光中狂衝而出,只一閃便到了十丈開外,正是重屍!只見他神情大變,惡狠狠的盯著前方青色光華,一副如臨大敵之態。   光華驟斂,唐烈現身,手中一把晶瑩剔透的青色怪刀靈活的在指間律動,隨後手腕一震便消失不見,正是他仗之以橫行天下的「心欲刀」。心欲刀嚴格來說並不是一把「刀」,而是唐烈以螓至先天的無上真氣凝於體外而成,隨心所欲,如意指使,故名為「心欲」!且由於它是真氣所凝,所以心欲刀實際上是沒有實體的,也就是說只要唐烈不將其凝實,用一般兵器根本無法格擋,它可以穿過任何物體在及體剎那傷人,防無可防,這也是心欲刀最可怕的地方。   凝氣體外使之傷敵並不是什麼特別的技巧,只要功力到達一定程度,任何人都可將真氣放出。但惟有唐烈能將真氣化為真正意義上的利器,收發由心,這除了有極深厚的內力修為外,還要有一套特別的功法方可行。   七大高手中方錦書對真氣力道方位的操控最為擅長;李七的「柔絲氣索」雖也是以真氣化為武器,但他只能在一瞬間做到,且事先需以極高明的眼力及武藝使對手落套,故他主要還是憑自己過人的身法制敵;只有唐烈,他對真氣的把握已達空前絕後的境界,雖及不上山神氣之於原虎,但純以武學上的修為而論,已是無人能及。         ∼第五章∼     唐烈一開始就使出成名絕技,可見他在神秘人與重屍的威脅下亦不輕鬆。重屍肩上一道細口自動收攏消失,經過這番交戰後他反冷靜許多,但眼中恨意卻有增無減,摸摸肩頭,他道:「久聞武神唐烈心欲刀威名,果是不凡。」   說著右手平舉胸前漸漸化為一把漆黑無光的奇形利刃,最上端與肘相連。他接著道:「正好本座煉有一把『幽泉刃』,便向武神討教!」話音剛落人現唐烈身前五尺,一刀直刺其胸。   唐烈似早知道他會在何地出現,幾在重屍現身的剎那他已一掌擊了過去,一掌一刃閃電劃過,眼看兩人就要兩敗俱傷之時,只見他們以眨眼高速在半空一纏一繞,啪的一聲兩人各退一步。唐烈左臂揚起對著重屍一揮,初無異狀,但手到中途已有一把青刀現於掌中劈了下去,所有動作一氣呵成,毫無阻滯。   重屍已吃過心欲刀的虧,故絲毫不亂,他上半身水中幻影般微晃一下,竟無端端消失不見!只留下下半身立在原處,心欲刀劈過空處沒有任何效果。雖不知怎麼回事,但唐烈反應卻毫不見慢,他眉頭微皺右手亦現一把青刀迅速在身前布下一道嚴密刀網,人已向後退走。   果然,從重屍半截身體的陰影中突然衝出他的上身,幽泉刃狂斬唐烈雙腳。此時唐烈刀網剛達腳下,兩刀首次相交,一方為氣所結,另一方則是法相的一部分,故並無金屬交擊之聲,只發出一聲微微鈍響。此番若唐烈反應稍慢一線就是殘肢斷體的下場,可謂險至毫釐。   重屍陰沉一笑,上身退入陰影中又從腰上冒了出來,人已復原。他左右一晃再次現身仍處退勢的唐烈身後,行出無蹤,如魅似幻,將鬼族中人那詭密奇變的特點發揮到極至。幽泉刃直削唐烈後腦,同時左手一推,一大把游絲狀的陰氣鋪天蓋地的由四方捲向唐烈。   唐烈冷哼一聲,整個人硬生生在半空一頓,同時屈身環手凝氣向外一震,轟!的大響中體內真氣反衝而出,那些陰氣絲全被吹得亂了方向,再構不成任何威脅,但重屍幽泉刃已到唐烈腦際,甚至已觸其髮絲。   眼見即可將對手斬於刀下,重屍露出興奮之色,哪知出人意料的事發生了,幽泉刃砍入唐烈頭部,卻沒有預期中一剖為二骨血飛濺的場面,反如中空氣般直透而出。   「神行追影!」重屍驚叫出聲,能在全力迫發真氣的剎那使出神行追影,且還能騙過自己,這唐烈實力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當重屍心中大感不妙時邊上一直作壁上觀的神秘人也大叫道:「小心!」同時重屍感到左方那股熟悉的,霸道卻又輕逸靈動的氣息直衝而來,霎時重屍眼角全被青色光芒填滿!   ……!值此際重屍身為五大鬼使的驚人實力終得以發揮,他狂叫一聲,人在一剎竟如沙砌般分崩離析,碎為寸塊。唐烈一刀斬入其中,所有碎塊如狂風中的敗葉四散分離飄往各處,最後又閃電般衝往唐烈身前五丈處重聚為一,重屍再現!   一時兩人都盯著對方不發一言。突然,一道鮮血由唐烈額上淌下,頃刻劃過臉頰,顯然剛才在重屍刀下他仍不能全身而退。重屍外表看來雖毫髮無損,但只見一絲裂紋出現在他左胸處,隨後迅速蔓延半身,便如鍍上的金箔脫落露出內裡的泥胎,一時重屍半身片片剝落,露出裡面一層如黑水晶般閃爍不定,色澤深淺不一的物體。襯著另一半正常身體,更顯得詭異可怖,想不到唐烈一刀之威至此,竟然破了重屍法相,逼其露出一半的本相。   剛才一戰雙方雖各有損傷,但總的來說是重屍落了下風,法相本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這下被破已受傷不輕。唐烈此戰所表現的實力驚人的高,已大大超出人們對他的評估,甚至直追龍族敖晶。要知道,當初重屍與她交手數百合都無損傷,但也不能說唐烈的實力已遠超兩人,畢竟他也受了傷,且當初為奪珠重屍對敖晶是以拖為主,並非像今次般真個性命相搏。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鬼族最大的實力要本相才能發揮!   唐烈正深知這一點,所以雖傷了重屍,他反更不敢大意,全副心神剎時全面提升,一點不漏的將重屍牢牢鎖定,決不放過他哪怕是最微小的一個動作。重屍面部完全扭曲,根根血筋賁起,再配上那左右不同的形體,真與廟堂中所繪的惡鬼無二。   此時他右半身融化似的變得模糊一團,然後慢慢消解變淡,最後整個人都變得如左半身一樣,已然現了本相!但現出本相後重屍並不急於攻上,反在那兒隨意的舒展著身體,好像一個被束縛多年的人一朝得脫,要好好享受這輕鬆的感覺。   漸漸唐烈感到不對,隨著重屍的動作,在自己周圍好似有什麼在向他收攏,身體也變得沉重起來。看出唐烈已經發覺,重屍對他古怪一笑,瞬間身體化為股輕煙一下消失,跟著在唐烈前後左右同時出現四個「重屍」,舉拳轟向中心。   唐烈猛哼一聲,屈身下蹲反執心欲刀,以腳為軸心由左至右大力一轉,心欲刀後發先至迅速在四重屍腰上劃過,而他人則一彈沖天而起,同時揮掌下擊,一層氣勁將腳下完全封死轟往下方。   方纔一擊並未對重屍造成任何影響,他們的拳頭在中心會合後粘在一起隨後向內一收,四人融為一束黑影直追而上,輕易就衝過唐烈的氣勁層來至他身側,再化為人形。唐烈料不到重屍本相詭變若此,此刻人在半空無法施為,他不假思索一抬手便直插過去,意圖搶得先機。   哪知重屍此刻就如水做泥捏般,根本沒有固定形態,唐烈此拳擊到他不閃不避,反在胸上現出個大洞一下將唐烈的手吸了進去,跟著兩臂一揚分左右直刺唐烈雙耳。唐烈雖右手被制無法閃避,但他臨敵經驗何等豐富,他右手一屈迅速將兩人距離拉近,左掌又起拍向重屍面門。   重屍半身又化為股黑影順唐烈左臂纏繞而上,由他左肩繞過從右頸處穿出,尖端變得如針般銳利,在唐烈面門前略一停留便閃電刺了下去。這等貼身搏擊之法簡直匪夷所思,就好像你在跟一灘水搏鬥,有力使不上,而對方則可從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向你發出致命攻擊,那種喪氣感覺分外使人難受。   初遇之下連唐烈也有些束手無策,眼見就要被擊中,他雙目一凜,暴喝一聲身子在半空沒可能的狂旋一周,巨大的離心力擊將刺來的黑束甩開,而他人則加速下落,只要踏上實地,他就有辦法將這麵團似的傢伙擺脫。   唐烈的意圖重屍如何不知,雖被甩開但唐烈右手仍牢牢卡在他體內,以此為基點,他皮筋般延長丈許,隨後反以更快速度回刺而至,幾乎眨眼就到了唐烈眼前,竟是不死不休之勢!   左右手均被制住不能動彈,眼見唐烈就要命喪此擊之下,誰知意料不到的情況發生了,只見唐烈不僅沒有閃避,反還將腦袋迎了上去。就在重屍化身的尖刺及腦的剎那,他竟然張口將其咬住,然後猛的吸氣一噴,和著真氣的勁鳳將尖刺吹得盪開,藉著這一瞬之機他終於安全踏上地面。   腳一落地唐烈不容重屍有再次進攻的機會,雙腳一分站定,跟著身子竟如同被抽乾般癟了下去,隨後瞬間鼓脹,無數氣絲竟沒可能的從他全身毛孔散射而出,紛紛揚揚的將纏在唐烈身周的重屍裹個結實,猛的收緊!就像無數把心欲刀一同砍上重屍身體,這是何等威力!即便以他本相的變化無方也經受不起,頃刻間便碎為無數小塊,間中還夾雜著重屍痛苦的尖叫。   唐烈不愧武神之名,真氣運用已達此驚世駭俗的地步,若非親見,恐怕誰也想不到他竟能將全身毛孔也當作制敵利器,重屍在瘁不及防下就吃了大虧。然而這招威力雖大卻是拼著耗損真元才能使出,因此就算是唐烈,在一瞬間也出現了回氣的空隙。五大鬼使豈是等閒,雖被擊潰,但重屍身體碎片不僅沒有消散,反乘此機會在眨眼間繞著唐烈極速旋轉起來,化為一道黑布似的東西將他完全籠罩,鋪天蓋地的壓了過去。   立刻,黑罩內傳來急雨般的氣勁暴響之聲,表面也呈現出無數奇異的波蕩扭動,顯然兩方交手正疾。哼!哼!兩人悶哼聲不斷響起,最後,如同將死之人臨死前的掙扎,黑罩異常劇烈的掙動幾下向後退開,在唐烈身前稍遠處再度化為人形。   「哈哈哈……唐烈,最終你還不是難勝本座。」重屍略有幾分得意的笑道,聲音卻無復清朗,有種受傷後的沙啞。   唐烈卻不答話,突然他雙膝一彎哇的吐出口鮮血,血液竟微帶綠色,顯然在重屍的陰氣之下傷得不輕。不等摔倒他已站起,深吸口氣默默運功調息。   由開始至此刻不過短短工夫,但兩人間的戰鬥你來我往,奇謀妙招層出不窮,無不力求壓倒對手,唐烈展現的實力雖然極是驚人,無奈現出本相後的重屍太過厲害,最後仍然不敵。在他們這種級數一旦分出勝負,敗的一方就幾乎不可能再翻盤,因此重屍並不乘勝追擊,而是退到一旁緩緩融入一棵大樹的陰影內。   立刻,大樹微微的抖動起來,樹葉紛紛枯黃掉落,這是鬼族特有的療傷方法,藉著吸取天地萬物的精氣以恢復體力或治療傷勢。對鬼族來說,法相受傷再重也只是皮毛,但本相一旦受傷便很難復原,這也是他們最忌本相被觀的一個重要原因,剛才重屍雖以本相壓倒唐烈,但受傷非輕,故需要在第一時間靜養以把傷勢壓到最小。   場上瞬間安靜下來,只聽見傷重的唐烈偶爾濃濁的喘息和少明江內江水流動的嘩嘩聲響,除此之外甚至連風聲也奇異的停頓下來,氣氛甚為古怪。那神秘人自兩人開打後就再未發一言,現在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就像尊透明的泥塑,也不知他心中在打什麼主意。         ∼第六章∼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突然,那神秘人微微一動,同時唐烈也睜開眼來,重屍亦由已經枯死的的大樹陰影內悄然滑出,三人都轉頭看著同一個方向。那是一片稀疏的樹林,因長期被江風吹拂,所有的樹木都長得歪歪扭扭,在月光下泛出怪異的陰影,它背後則是武神道場的外牆。   一道黑色人影幽靈般自林內飄出,躍動間全無一絲人氣,就如同與空氣融為一體,無聲無息的來至三人身旁。來者是一個女子,黑色勁裝裹體,曼妙的身體曲線暴露無遺,雖然看不見面目,但那麼隨意的一站,給人的感覺就如同暗夜中怒放的黑牡丹,充滿神秘的誘惑力。   雖然面對重屍唐烈這等名震天下的人物,但她卻絲毫不見緊張,只微微皺了皺眉頭,看來會遇上他們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你要的東西我已經帶來了。」她自背後解下一個包裹,話卻是對著那神秘人所說。   神秘人終於開口說道:「好,解開給我看看。」   黑衣女子形狀姣好的眉毛不經意的一挑,但她還是依言解開包裹,內裡是一個貼有數張火焰符咒的小盒子。也許已經預感到裡面裝的是什麼,重屍不自禁的走上兩步,赤目異彩連連,唐烈心裡一動,立刻大感不妙。   神秘人微微頷首示意黑衣女子繼續,盒子打開,立時一股無可匹敵的陰寒之氣噴薄而出,幾在同時江畔潮濕的泥土就結了一層薄冰,而寒氣來源,赫然就是盒內那顆毫不起眼,色澤灰白不住冒著絲絲霜氣的圓珠。至此眾人已經知道,這個當然就是天下人人皆欲得之,於海鏡失蹤月餘的————霜雪珠!   到這時一切皆已明瞭,這神秘人不知如何得知今晚重屍會來找唐烈索珠,於是乘唐烈離開道場之機派人前去盜取,而他則到這裡拖住兩人,並挑起唐烈與重屍間的爭鬥。現在他將霜雪珠公然擺出,不但令唐烈無法辯駁欺騙重屍的事,令兩人間再無轉圜餘地,而且他也看出唐烈與重屍均勢必不會對珠子放手,這麼一來,不異已將唐烈逼入絕地!   「武神祇要將霜雪珠交給本座,以往一切我都可以不再追究。」重屍對唐烈熱切的說道,果然,自從霜雪珠出現後重屍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它。   「鬼族生命幾近無限,又要這霜雪珠何用?」唐烈終於問出這一直以來的疑問。的確,鬼族中人只要不出意外,幾乎能夠無限的活下去,所以他們這麼拚命的爭奪霜雪珠,甚至不惜冒開罪龍族人族之險就非常令人費解。不死藥對他們一點意義也沒有,難道會是為了崑崙?這也不合常理,總之這麼大張旗鼓的動作對鬼族而言乃是極為奇怪的事。   「哼,這是鬼王的命令,總之霜雪珠我一定要帶走,唐烈你最好想清楚。」連月來追尋的東西就在眼前,重屍已漸漸失去耐心。   唐烈忽的轉頭對神秘人道:「閣下這麼千方百計將霜雪珠偷到手,不會只是為了看看吧?」   重屍立刻一臉緊張的轉頭狠狠盯著他,恐怕那人只要說個不字他就會搶先撲上去。神秘人舉手後退一步以示對霜雪珠決無興趣,這才道:「鬼使請儘管將此珠帶走。」   重屍並非傻瓜,他當然不會相信這人會將霜雪珠拱手讓出,因此對他的話重屍只是冷冷一笑:「你未免太過小看本座,快說你究竟想要做什麼?若讓我感到有一句虛言,定殺無赦!」   神秘人默然片刻終於道:「既然如此,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重屍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他點點頭:「說來聽聽。」   「我確無意與鬼族爭奪此珠,只是此間事了之後,望能借霜雪珠一月,到時定然歸還,此舉正是為了顯示我的誠意,隱瞞身份也是迫不得已,還望鬼使見諒。」他似乎認定重屍會得到霜雪珠,這麼說等於無形中抬高了他的身價,同時也解釋了自己為什麼偷出霜雪珠後又會把它讓給鬼族。   果然對他的話重屍非常滿意,他道:「這個本座不能做主,但我會代你向鬼王請求,能成與否就看你的運氣。」   那人大為高興,喜道:「能有鬼使此話,我就放心了。」   最後的努力也宣告失敗,唐烈不得不暗歎此人心計之深根本無懈可擊,幾句話就徹底打消重屍對他的疑慮,別看他現在對重屍態度謙卑,實則根本就將其玩弄於股掌之中,可歎重屍還沾沾自喜。但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唐烈知道他與重屍已進了此人布下的死局,故雖然不願,但也只能無奈的繼續走下去。   重屍向黑衣女子走去,頗不客氣的說道:「拿來!」   面對鬼族頭等人物,女子並無驚慌之態,她冷哼一聲並不理他,只望向一旁的神秘人:「你雇我偷得此珠,現在想怎麼樣?」   想不到連一個小小女人都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重屍簡直怒到極點:「快拿來!」他暴喝一聲,跟著身子一晃現於女子身側一把向霜雪珠抓去。   誰知女子閃電般將盒子蓋上,手中錦布一纏一甩已負於背後,腳下行雲流水般幾個旋繞,人已迅速退開,重屍這抓竟然落空!重屍不由一震停下:「你不是普通盜賊,究竟是什麼人!」   神秘人呵呵笑道:「鬼使說笑了,散花樓主姬散花又怎會是普通盜賊。」   一瞬間,所有的人都望著遠處的女子,場上立刻呈現一種微妙的氣氛,重屍的眼睛更是瞇成一條縫:「哦,難怪能輕易從武神道場偷出霜雪珠,原來是姬樓主親自出手。」   竟然是海鏡盜珠不成,久未露面的姬散花!這麼看來,當初自龍族手裡盜珠很可能也是受此人所雇。身份被揭破,姬散花絲毫沒有動怒,只是用一種奇怪的語氣對神秘人道:「你究竟想怎麼樣?」   就在這時,突聽林內傳來一陣衣衫破風之聲,跟著有人喝道:「有人說話,賊子就在那兒。」緊接著已有三人先後自林內躍出,速度快絕,顯是武神道場有人發覺霜雪珠被盜,先行一路追了出來。   再看來人,先出的兩人赫然是留守的三大長老中的石弘和宋蒼,他們均為唐烈師弟或師叔伯一輩人物,武功高絕,在道場中地位僅次於唐烈。這次面對每日上門索珠生事的武林中人,就全由他兩人和另一個長老王烈雲帶領弟子打發。跟著而出的,卻是雷行雲!海鏡一役對他影響極大,回到道場後他就拋開一切發狂似的勤練武藝,在唐烈親自指導下,短短月餘已然突飛猛進,只看他這次能緊跟兩個長老而不落,便可知他的實力比起以前已判若兩人。   三人看見唐烈在場無不大喜,齊齊恭敬一拜:「掌門。」   身材矮小乾枯,已年逾六十的石弘脾氣最為暴躁,他暴喝一聲:「好賊子,看你往哪裡走!」幾人已迅速將姬散花團團圍住。   見武神道場的人追出,神秘人不但不驚,反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他向重屍一指:「還請姬樓主把霜雪珠交給鬼使,剩下的報酬我自會送上。」   看來他似乎想把水越攪越渾,在眾人面前將姬散花的身份暴露,那麼無論事後結果如何,姬散花都已脫不了干係。   姬散花毫不遲疑的將背上包裹丟給重屍,一邊向後退走:「好,不過今晚之事我會記住的。」她自然也明白對方的用心,故選擇立刻離開。   「慢著!」雷行雲等人亮出兵刃,阻住姬散花退路。   「你們退下。」唐烈示意三人不要阻攔,他跟著問道:「姬樓主,托你盜珠的人究竟是誰?」   姬散花瞬間已退入林中,只留聲音遠遠飄來:「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我們都被他擺了一道,武神小心了。」         ∼第七章∼     宋蒼是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他在眾長老中年紀最小,但為人謙和,足智多謀,他望著姬散花離去,疑惑道:「掌門,難道她是……?」看來他已最先注意到姬散花的身份。   重屍目的已然達到,自也不願再留在此處,他咭咭一笑,也準備退走。   唐烈踏上一步將手在他面前一攔:「血海鬼使,此珠關係極為重大,還請留   下再走,若鬼使有別的要求,唐某願稟力相助。」   重屍冷笑一聲:「唐烈你未免太過小看本座,若要此珠就自憑本事來拿。」說著將霜雪珠往胸前一按,已將其收入體內。   唐烈回頭吩咐雷行雲等人道:「看著那人,別讓他走了。」跟著仰天大笑:「好,血海鬼使,如此唐某只好得罪了!」手腕一震執出心欲刀,搶先攻上。   自持先時已將其重創,重屍並不如何將這戰放在心上,他身體微微一搖竟一分為二,人分左右迎上唐烈。這是一種分身法,化身越多就越分散自身力量,但遇上比自己弱小的敵人卻能大佔便宜,重屍就欲以此招盡快解決唐烈。   左右兩重屍一個化成股黑束毒蛇般向唐烈纏去,另一個則手持「幽泉刃」直刺其後腦,唐烈心欲刀閃電將襲腦那刀架開,跟著手肘一縮便欲回砍纏來的重屍,無奈終究還是慢了一步,身體一緊已被纏個結實。另一重屍面露得色,幽泉刃毫不停留的一刀劃來,意圖給唐烈來個一刀兩斷。   唐烈深吸口氣,雙腳在地上重重一踏,身子又枯瘦下去,似乎還想用先時那招破解重屍的束縛,哪知纏在身上的黑束竟也跟著一緊,不但仍然制住唐烈行動,還令他無法及時回氣。唐烈露出大驚之色,咬牙後退一步,似乎想再次發力掙脫,但重屍又怎會給他機會,頃刻間幽泉刃已然及腦。   接下來的變故快得令所有人都不及反應,只見唐烈腳下土地突地龜裂,並瞬間坍塌下去,揚起滿天塵土的同時他人已跟著落下。重屍萬萬想不到唐烈有此奇招,幽泉刃無奈的劃往空處,人也撞入塵灰之中。跟著只聽一陣密集的刷刷聲響,無數無形氣刃由內漫天飛射而出,當是唐烈放出那積蓄已久的破體真氣,觀其威勢甚至猶勝受傷以前。   塵土中傳出重屍痛苦的尖叫之聲,法相再次受傷對他已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一道黑影跌跌撞撞的由內衝出,正是傷上加傷的重屍。這時的他法相已不復那黑色水晶般的晶瑩光澤,而呈現灰暗的色調,全身上下有近三分之一都是一塊塊的濃濁白斑,就像被剝去外殼後留下的醜惡痕跡。   唐烈跟著一步步走出,他走得如此之慢,甚至每踏一步都要花極大心力,剛才那招在重傷後勉強施為已大耗他的真元,不過若非如此也不能一舉扭轉局勢。現在他跟重屍一樣傷勢極重幾乎已失去戰力,真算是名副其實的兩敗俱傷。   但唐烈這方還有兩名武功僅次於他的長老,因此唐烈奪回霜雪珠的把握仍很大。從未見過唐烈受這麼重的傷,那邊監視著神秘人的三人無不露出擔憂神色。雷行雲忍不住叫了一聲:「師父!」   唐烈緩緩搖頭示意自己不要緊,接著對惡狠狠盯著自己的重屍說道:「事已至此,鬼使還認為自己可以帶走霜雪珠嗎?」他的聲音斷斷續續,這麼看來傷勢遠比表面來得嚴重。   重屍也好不到哪裡去,過了半晌他才陰森森的道:「好...今次算武神贏了,不過不要以為我鬼族會這麼罷手!」這刻他不禁深悔因托大而沒帶手下前來。說著手腕一翻,霜雪珠已握在掌中,重屍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終於一跺腳,將其丟在唐烈身前。跟著身體慢慢淡去,最後消失不見。   呼……唐烈終於鬆了口氣,他艱難的走上幾步準備拾起霜雪珠,哪知就在此時心中警兆突現,沒有多想,他立刻放棄拿起霜雪珠的企圖,人已向後退去。這時那邊兩位長老也警覺的望過來,宋蒼更立刻展動身形向這處衝來。   以霜雪珠為中心,周圍一丈之內的土層瞬間下陷,霜雪珠也被吸入其中,跟著轟的一聲全面炸開,就如同那裡事先埋好了千百斤火藥。唐烈雖事先反應過來,但傷重的他卻無法及時退走,眼看就要被捲入爆炸之中。宋蒼見勢不妙,一吸氣,身子詭異的閃動幾下,竟然後發先至穿過爆炸的氣浪救下唐烈,正是武神道場特有的步法「鬼步神行」,不過由他使出,比之當日雷行雲海鏡所用又高明許多。   就在宋蒼和雷行雲的注意力被突如其來的爆炸吸引的時候,一直默然不動的神秘人突然發難。只見「他」水凝的身體頃刻間化為無數水箭激射身旁兩人,同一時後方少明江內的江水也捲起滔天巨浪湧向場內,一剎那情勢變得混亂已極。   原來一切都是他在搞鬼!在遠處目睹一切的唐烈不禁深感後悔,這人由始至終都極為低調,再加上他只以「傀身」出現,無形中使自己對其放鬆警惕,以為他不過只會耍耍嘴皮子,誰知竟是這麼個深藏不露的道法高手。   「快!霜雪珠還在原處,別讓它被搶走。」雷行雲自然知道那神秘人打的什麼主意,他這麼大費周章其根本目的仍是為了那顆霜雪珠。   宋蒼不禁猶豫了一下:「可是掌門你……」   「快去,要我死還早得很!」唐烈大喝一聲。   宋蒼不再遲疑,立刻飛身向爆炸地點衝去。那邊石弘自腰間抽出一雙鐵拐,舞動間已將水箭全數擋下。「快!護住掌門!」他頭也不回的大吼道。   雷行雲答應一聲提氣向唐烈躍去,這時只聽後方石弘暴喝一聲:「斷金掌!」舉手一推,一層無可匹敵的氣勁狂衝而出,空氣中竟然響起雷鳴般的悶響,氣勁撞上倒捲而下的江浪,硬生生將其逼了回去。江中霎時猶如炸開了鍋,激濺的水花直衝天際,轟然回落後大量江水漫過兩岸,其勢如同決堤一般。不愧身居長老之職,一掌之威竟然若此!   宋蒼來到爆炸之處,剛才還好好的地面這時已變成闊達兩丈,深近丈餘的巨坑,其勢連他見了也暗暗驚心。躍入坑底宋蒼毫不遲疑的一掌拍擊地面,掌力直透而入,只見一物噗的一聲破土而起,正是被吸入地底的霜雪珠。宋蒼大喜,剛要躍起接住它,誰料轟的一聲巨響,頭頂土層竟突然坍塌壓下,無數土石滾落,同時一個沙土凝成的「人」自坑旁冒出,一把將霜雪珠抄在手中。   宋蒼大是駭然,究竟是什麼人?道術竟強到這等收發由心的地步!不過這種招數自然奈何他不得,宋蒼腳下略一用力已衝出坍塌的巨坑,但就這麼一耽擱,已失去奪珠之人的蹤影。   「哼,給我出來!」唐烈眼力何等高明,只見他抖手一甩已有一團氣勁脫手砸往前方一棵樹下,樹底地面猛的一抖,一個泥土凝成的人形現身而出,跟著被緊隨而至的氣勁轟個粉碎,但霜雪珠卻已被它搶先甩上半空。   霍啦啦…樹上樹枝樹葉全數飛起,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操縱著,一陣翻轉之後赫然再次組合成一個人形,勢子不改仍向半空中的霜雪珠抓去。眼看就要得手,突然一線黑影閃電般由下而上直劃而過,毫不遲滯的將它劈成兩半,卻是下方雷行雲將手中大刀丟出。這「人」瞬間分解成無數枝葉漫天落下,而雷行雲則乘這機會一躍而起抓向半空霜雪珠。   「小心!」唐烈知道這時已到奪珠的關鍵時刻,隱藏之人實在非同小可,雷行雲一個不好就可能喪命。為了愛徒他再顧不得傷勢,勉力提氣向那處躍去,而宋蒼和石弘也全力奔向場中。   然而還是遲了一步,就在雷行雲快要將霜雪珠抓在手中之時,一道人影自一旁疏林中斜斜衝起,轉瞬劃過數十丈的空間來到雷行雲身側。看來此刻那神秘人終於還是忍不住現身出來了。         ∼第八章∼     大敵在旁雷行雲絲毫不見慌亂,他右手迅快的在腰間一抹一揮,一道青影毒蛇般竄出打在霜雪珠上,一下將其再擊得飛揚上天,卻是他及時解下的腰帶。雖然現身,但神秘人被一團煙氣籠罩,面目看不真切,眼見好事一再被這小子打斷,他惱怒的悶哼一聲,屈指輕彈,已有一股強絕風柱狠狠擊在雷行雲身上,雷行雲立如斷線風箏般直墜而下。   神秘人在空中略一停留,輕巧的一個轉身再向上飛去,所用的是木行道法中的高階「御風之術」。石弘躍起接住墜下的雷行雲,宋蒼則提氣一縱直撲半空的神秘人。來人是武神道場長老一輩的人物,神秘人也不敢大意,他五指張開對準迅速接近的宋蒼,口中低喝一聲,只見他週遭空氣一震,霎時腳下疏林內所有樹木枝葉均齊齊向上豎起,場中也飛砂走石,一股龍捲風竟由他掌中直射而出,彎彎扭扭捲向宋蒼。   人在半空無從借力,宋蒼不敢硬接這招,無奈之下唯有把身子一側,雙手按上龍捲風風身。立刻一陣絕強的吸力湧來,宋蒼差點拿捏不住,情急間雙手順風勢一扭,在反作用力下人已遠遠退了開去,只是這麼一來,再失阻其奪珠的機會。龍捲風衝上地面,頃刻間樹搖石動,沙塵漫空,五步之內難以見人,已為那人逃離創造了絕佳的機會。   神秘人看著下方混亂情景,發出幾聲得意的冷笑,他正欲將霜雪珠揣入懷中離開此地,倏地心中一驚,大駭回頭。唐烈,不知何時幽靈般無聲無息的躍至此人身後,手中心欲刀高舉:「閣下在我武神道場撒野也夠了吧!」   沒有片刻猶豫,神秘人腳下一挫人已閃電後退,然而仍是慢了一步。唐烈心欲刀直追其胸,口中暴喝道:「把霜雪珠給我留下!」青芒閃過,一蓬血霧飛濺,神秘人慘叫一聲,霜雪珠脫手而落。   神秘人雖法力高強,輕易將道場兩大長老玩弄於鼓掌之上,然而他卻犯下了一個最大的錯誤。唐烈就算與重屍拼至兩敗俱傷難有再戰之力,但他仍是唐烈,人族七大高手,天下聞名的武神——唐烈!只要他仍有一口氣在,就決不能對他掉以輕心。可惜神秘人由始至終都太順利,得意之下終嘗此苦果。   霜雪珠得而復失,神秘人如何肯輕易放棄,他顧不得傷勢,反手八道氣劍甩向唐烈,人已向下衝去。他並不指望能傷人,只求能阻唐烈片刻,那他就有絕對把握再奪回霜雪珠。   唐烈重傷之下勉強退敵,已接近強弩之末,他手腕一翻,心欲刀化為一面圓形氣盾,悉數將氣劍擋下,隨後將氣盾往神秘人一甩,此刻他力道已盡,人往下方落去。氣盾發出破空尖嘯直割神秘人後頸,他自不會把這區區招數放在眼裡,頭也不回一隻氣劍甩出,氣盾已被擊得改變方向,再無任何威脅。   探手一抄,神秘人再將霜雪珠握於掌中,此刻唐烈力竭落地,宋蒼、石弘、雷行雲均在遠處,一時根本無法及時感到,再無人能夠阻他離開。神秘人身形一轉,再升丈許,人已向場外逸去。   雷行雲猛一咬牙,將背對著石弘,迅快道:「快,石長老,全力擊我後背。」   石弘一愣,已然明白雷行雲的想法,他也非婆媽之人,情勢也容不得他多問,只叫聲:「小心了。」雙掌按上雷行雲背脊,猛的發力。   掌勁透體的剎那,做好準備的雷行雲虎腰一弓一挺,人已借力直衝向已到十餘丈開外的神秘人。石弘掌力非同小可,雖已借衝力化去不少,雷行雲內腑受傷仍然不輕,他的臉霎時變的無比蒼白,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已到嘴邊。雖可借噴出淤血緩解傷勢,但雷行雲心裡一動,又硬生生將其壓了下去,傷勢又重一分,隨著他的接近,神秘人回過身來。眼見又是這死纏爛打不要命的年輕人,他心下暗怒,悶哼一聲便準備停下將雷行雲收拾再走。   不容對方發招,雷行雲壓制已久的一口血猛然噴出,瘁不及防下神秘人眼內全是一片血紅,就這麼一愣神,雷行雲已衝入他的懷中。砰砰砰…悶響連般響起,近身之下神秘人根本無法招架,霜雪珠再次脫手落往下方。雷行雲不顧傷勢連續發招,內息運行已經紊亂,突感腦袋眩暈,人已力竭。不過他極為悍勇,雙手一緊已死死抱住神秘人,無法承受兩人重量,神秘人跟著墜往下方。   半空之中神秘人大力一旋,已將雷行雲甩了出去,此時石弘已躍起接住霜雪珠。眼見一切苦心佈置到最後全被這小子破壞,奪珠無望的他將全部怒氣全發洩到雷行雲身上,他突地狂叫一聲:「小子,我要你陪命!」加速向落地的雷行雲衝去,右手一晃已裹上一層鋒銳的劍形冰塊,目標正是雷行雲的胸口。   唐烈暗叫不好,霎時心中已有決定,只見他全身骨骼辟啪暴響,一個呼吸間人已橫過七八丈的距離,鼓蕩的真氣脹得全身衣衫氣球般膨脹,在他身周竟隱有風雷之聲。為了救下雷行雲,唐烈竟運用霸道心法強行壓下傷勢!   兩人不住接近,中心正是極速下墜的雷行雲,那邊石弘和宋蒼齊齊驚呼一聲全力趕來,無奈最終仍是慢了一線。接下來的一切都只發生在眨眼之間,唐烈猛的收勢立定,口中高聲叫道:「滅魔七殺!」一瞬間人一分為七,從不同方位角度向神秘人攻去。   這是唐烈最為強大的一招,雖看似是運用神行追影造出六個幻覺惑敵耳目,再以真身攻擊。實則七個分身每一個都是實體,乃是唐烈運用無上身法在轉瞬之間分移七個不同方位,由於其間空隙是在太短,等於是同時移動,便給人造成七個人的感覺。由於這招太過耗損真元,縱在平日唐烈也不輕易使用,何況現在重傷之下!但為救下愛徒,再則也實在惱恨此人陰險,欲乘此機會一舉將其除去,所以唐烈拼了性命之險,用出此招。   瞬間七人將神秘人圍在中間,鬼魅般左閃右移,一時之間更有如化身無數,叫人根本無從分辨究竟有幾個唐烈。不約而同的,唐烈七個分身齊齊執出心欲刀,在一片耀眼的青芒之中將神秘人裹入其中。   遭遇此招,神秘人籠罩在身外的煙氣徒地變濃擴大,反把唐烈和雷行雲給包裹起來,並從中傳出他的高聲吟哦:「式鬼秘法.最高階.降神!」式鬼法術除了驅役鬼僕之外,修練到高階還能夠招請神明降身,雖然只能維持極短一段時間且有相當的危險,但威力卻非常大。不過神州罕有聽說式鬼法術能修到頂極的人,這人竟能使出「降神」之技,可說大出人的意料。   天際瞬間被急湧而至的烏雲覆蓋,隨後一道奇異的紫紅色電光直擊入濃煙之中。頃刻間無數電蛇由煙障內恣意蔓延而出,左近無不遭其噬咬,地面變得焦黑,樹木起火,就連少明江也騰起滾滾水氣,一股極濃的硫磺氣味瀰漫開來,場面可怕已極。受其所阻,意欲上前支援的宋蒼和石弘全都不得靠近。   在雷神附體之下神秘人體外被一層耀眼的電光包裹,只露出兩隻血紅雙眼,恍惚間真如雷神降世。唐烈七個分身內中一個抱住已經昏迷的雷行雲並向外衝去,而另六人高舉心欲刀同時劈入神秘人護體的電光之中,傷重之下仍選擇硬架此招,唐烈幾乎是拿命在拼。   濃煙內電光剎那暴閃,完全蓋過煙障阻隔,週遭霎時亮得有如白晝一般,跟著地動山搖,在一陣震耳欲聾,不似人聲的吼叫中一道略具人形的紫紅煙氣衝入天際。隨之慘叫聲才響起,那神秘人跌跌撞撞的退了出來,全身上下無不血霧狂噴,乍看之下猶如血人一般,在狂叫聲中迅速遠去。武神唐烈的「滅魔七殺」果然非同凡響,剛才一招之間已破了那人的降神之術,逸去的那股煙氣正是雷神之靈,降神若遭強制破解,對施術者實有無法想像的傷害,這次那神秘人若沒幾個月的修養,休想再走動一步。   連敗兩大超級高手,唐烈從外表卻看不出有什麼損傷,他抱著雷行雲緩緩走出,面對宋蒼和石弘擔憂的目光,他緩緩搖了搖頭:「此人實力之強遠超我的想像,恐怕已不下於我們七大高手,能擊退他實屬萬幸。你們聽著……」突然他臉色變得無比灰敗,整個人呈現嚴重的萎靡之態,此刻的唐烈完全像個垂死老人,那裡還有一絲武神的樣子。   宋蒼和石弘心感不妙,連忙上前將他扶住,唐烈猛烈的咳嗽一陣,竟咳出不少鮮血,喘息半晌,他才繼續說道:「我如今已經燈枯油盡,恐怕…恐怕已撐不了多久,快,救醒行雲,我有話對他說。」   宋蒼不敢抗命,忙按住雷行雲後背輸入一道真氣,雷行雲緩緩醒轉。誰知一睜開眼就看到奄奄一息的唐烈,雷行雲突然明白過來,悲叫一聲跪在唐烈面前:「師父!」   唐烈愛憐的摸摸雷行雲的頭頂:「你沒事就好。石弘,把霜雪珠拿來。」   石弘將霜雪珠遞上,雷行雲看著這顆害死無數人的珠子,心中悲憤已極,明知是個禍根,自己竟還把它帶回道場,如今連師父也受其牽連。瞬間,悲傷、自責、後悔……無數念頭紛紛掠過心底,雷行雲再控制不住自己,放聲大哭起來:「師父,是行雲不好,是、使我害了您……」   唐烈微微一笑,跟著痛苦的閉起眼睛,好一會兒始說道:「傻孩子…習武之人若無扶濟天下之心,又怎配稱一個『俠』字。你這次出外遊歷,做得最好的事,就是…就是帶回這顆霜雪珠……我唐烈縱然再貪生怕死,也知道若放任它流落在外,必然生靈塗炭。如今道場再沒有保護它的能力,那還不如把它毀掉。」他突然雙目一凜,瞬間那個神威凜凜的唐烈又再回來:「武神道場『風』輩弟子雷行雲聽令!」   雷行雲立刻恭聲應道:「弟子在!」   「即日起由你接掌武神道場,不得有違!」   沒想到師父竟會在此將掌門之位傳給自己,雷行雲一時竟呆了起來。   見他沒有回答,唐烈又大聲喝問了一遍:「雷行雲,還不接令!」   知道師父從來都是說一不二,雷行雲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弟子聽令。」   唐烈再轉頭對宋蒼和石弘二人道:「你們身為長老,以後務必全力輔佐行雲,道場若有人不服生事,定誅不饒,明白嗎?」   宋蒼與石弘對看一眼,齊齊躬身下拜,哽咽道:「遵命!」   像了卻一件很大心事,唐烈長長鬆了口氣,他招招手示意雷行雲近前。雷行雲靠近唐烈,只聽唐烈小聲吩咐道:「鬼族只是受人利用,千萬別去報仇生事,但你務要找出幕後黑手,此人一日不除,神州一日難安……」   雷行雲紅著眼睛答道:「徒兒必定將他找出,為師父報仇。」   唐烈歎息著搖搖頭:「我唐烈平凡之身,死何足惜。記住!這麼做不是為我一人,你能明白,我就放心了。」   雷行雲埋下了頭:「徒兒知道。」   唐烈笑笑,突地手上加勁,霜雪珠發出一聲脆響,已被唐烈捏成碎粉。倏地,唐烈左手一探捏住雷行雲的喉嚨,在他驚訝的目光中把他拉了過來,右手滿把霜雪珠的碎粉跟著餵進雷行雲口中。霎時一股凍寒徹骨的冰冷氣息瀰漫雷行雲全身,他渾身哆嗦著,體表已慢慢凝起一層白霜。   唐烈對驚疑不定的宋蒼和石弘擺擺手,示意不要緊,然後握住雷行雲雙手脈門送入自己體內僅存的真元。一股暖流飛快衝入雷行雲經脈肺腑之間,與霜雪珠的無匹寒氣交相融會,最後同歸於丹田之下,再無聲息。   唐烈湊到雷行雲耳邊道:「隱龍閣內,『烈炎武經』,這是為師能留給你的最後的東西。光大武神道場,切記,切記……」話到這兒嘎然而至。   「師父!」在聞聲趕來的數百道場弟子面前,雷行雲抱住唐烈屍身哭倒在地……   傲來英武十四年八月初,人族七大高手,有「武神」之稱的唐烈意外於武神道場外少明江畔身死,此事立刻震驚天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雷行雲,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接掌下一代掌門之位,自此,在無數人的注視之下,武神道場走入亂世中的坎坷道路。   沒有人可以預測這件事究竟會給神州帶來怎樣的影響,只是,逐漸吞沒神州的亂流,越發的激盪起來……         ∼第九章∼     傲來,高陽城外河灣村。   村子東頭兩三里外有一片生於河畔的草地,由於受到近旁河水的滋養,碧油油的青草細密的覆蓋地上,遠遠望去猶如一塊綠毯,十分惹人喜愛。這裡地勢略高,就像一個小坡,由此處而望大半個村子都可盡收眼底。草地背靠大山,前方是水流清澈的小河,右方則是一片密密的小樹林,此刻從樹林那頭正傳來在河畔洗衣的村中婦女們一陣又一陣歡快的笑聲。   此刻,在這塊景色宜人的草地之上,正有一高一矮兩個人在激烈的搏鬥。高速的移動使人看不清兩人的臉,只見兩道人影兔起鶻落般飛纏交錯著,氣勁爆響聲爆豆般密集響起,足可見這兩個人身手的不凡,只是在這個偏僻的小村子怎麼會有這樣的高手?   突地兩道人影分開各自退開幾步,這才看清矮的那人是個二十餘歲的青年,此刻他滿臉大汗淋漓,不住喘著氣,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高的那個卻是個虯髯滿面,身材高大的壯漢,只見他走到青年面前,恭恭敬敬的道:「大人。」   這兩人,正是原虎和石煉,他們這兩個多月一直住在村裡,過著頗為悠閒的半隱居似的生活。自從陶定到來以後,先一刻原虎還有些擔心天界會來找麻煩,不過似乎真像陶定說的那樣,上面根本無暇顧到這裡,於是在平靜月餘以後,原虎終於把這些惱人的事完全拋開,全心享受起這份安逸起來。   閒下來時,原虎花了很多時間在向石煉學習搏鬥以及運用山神玉上,雖然他在這方面興趣不是很大,但在潛意識裡他卻知道,這樣的修煉非常必要,因總有一天會用到的,現在的日子並不會長久。   「厲害啊,最後我還是輸了。」原虎笑著抬起頭,掛滿汗珠的臉龐泛出年輕人特有的活力。   「哪裡,大人已經進步很多,在下差一點就贏不了。」石煉感慨的說道。   原虎一躍起身,舒服的升個懶腰:「好吧,我們再來。」   石煉點點頭,默默走到一旁等待原虎出手。原虎擺開架勢正準備開打,突然後面傳來小寶的呼喊:「哥哥,哥哥。」   原虎停手轉過身,只見小寶飛快的從樹林內向這裡跑來,小臉因劇烈的運動泛出一片潮紅。   「怎麼了?」原虎迎了過去。   「有個叔叔從村子外來找你,娘要我來叫你快回去。」小寶飛快的說道。   有人來找?原虎奇怪的與石煉對望一眼,在這個時候誰會找到這裡,不過奇怪歸奇怪,原虎倒沒有什麼不好的感覺。他一把抱起小寶:「好吧,我們回去看看。」展開身法飛快的向村子跑去,一路留下小寶歡快的笑聲。   石煉略等原虎起行,這才緊緊跟在他的身後,三人一前一後迅速沒入樹林。   「媽,我回來了。」原虎在屋外放下小寶叫了一聲,跟著向屋內走去。   「客人在屋裡,快進來吧。」原嬸在裡面應道。   這幾日陶定回去高陽,說是有些事要辦;乾明自然不會呆在屋裡,只有在吃飯的時候才會準時出現;婷兒則帶著大小黃上山去了,說是要去採些草藥,最近她對藥神婆留下的用藥心得發生了很大興趣;就連小寶,也在落地後立刻跑沒了影兒。所以此刻屋裡除了原嬸一個人也沒有。   家裡「食客」雖多,但原嬸卻很高興,的確,自從這些大大小小各有古怪的人到來以後,才給這個屋子帶來了真正「家」的感覺,對於他們,村裡的人也表現出非常歡迎的態度。而原虎一直擔心的「破產」問題倒沒有出現,因為在婷兒執意讓原嬸收下一錠金子後,就徹底的結束了他的顧慮。   自己是真的留戀這樣的日子啊,不知屋裡的這個人會給現在的生活帶來怎樣的變化?原虎甩甩頭,壓下心裡雜亂的念頭,舉步進屋。   一個神情瀟灑,長相頗為英俊的中年男子靜坐於堂屋裡,望著門口方向。雖然周圍環境極是簡陋,但看他泰然自若的神情,就像身在一座富麗堂皇的大屋裡,就連他手中端著待客的粗陋茶水,似乎也變成上等美酒。不是在海鏡出現過的方錦書是誰!五行宮勢力果是不凡,短短月餘就找到原虎住的地方。   原虎自然不知道對方就是名震天下的遊俠方錦書,但他在踏入屋內看見對方的那一刻起,就直覺感到這人身份決不簡單,而且也沒有惡意。這樣的人為什麼會來找我?這個想法自然而然就寫在了臉上。   方錦書自然看出來了,他友好的沖原虎笑笑:「你就是原虎吧?」   出乎方錦書的預料,面前這個少年並沒在自己面前有絲毫侷促之態。雖然曾想過他能在海鏡自齊應賢手上奪下地宮寶圖,多少也有些本事,但像方錦書這樣的人物,就算沒有刻意表現也會自然而然生出一股氣勢,很多江湖成名人物雖外表沒有反應,但在心中也多少有些觸動。而面前這個原虎,怎麼看也像個普通的鄉下少年,要說有些特別,也只是一見之下很易令人心生好感,自己卻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氣勢對他有什麼影響。   方錦書自然不知道原虎閱歷之豐富遠超他的想像,出外月餘已見過無數神州各族響噹噹的大人物,加上他性子不卑不亢,銳齒刻意施為尚不能令他屈服,何況方錦書無心散發的氣勢?兼且現在原虎已是八千里西嶺之主,若要論權勢,除了人族皇帝和其餘各族族長,誰能和他比?要不是他天性謙和沒有絲毫霸道之氣,恐怕反倒該輪到方錦書大吃一驚了。   原虎微微點點頭坐入方錦書對面:「是,你是誰?」   方錦書剛要回答,正好石煉走了進來,方錦書心裡一驚,立刻抬頭望著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雖然一時還不能確定石煉的身份,但方錦書自然察覺到他並非人類,不,應該是不屬於神州任何一族。   相對於方錦書的驚訝,石煉只是略微瞥了對方一眼,便默默走到原虎身後站好。這麼一來,無論誰都可以看出原虎絕非普通鄉下少年那麼簡單,方錦書這才第一次有些留心起來:「我叫方錦書。」   「什麼!你就是遊俠方錦書?」原虎露出非常驚訝的表情,他自然知道坐在他面前的這個中年人是何等身份。不過真正令他吃驚的還是方錦書竟然會獨自一個人來河灣村找自己。   方錦書只是笑笑,沒有答話。原虎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哈哈,有些想不到方大俠竟會到這兒來,有什麼事嗎?」   方錦書看似漫不經意的問道:「聽說你到過海鏡。」   原虎也是一愣,他去過海鏡並不是什麼秘密,霜雪珠現世那天很多人都見過他,只是方錦書這麼問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也是為霜雪珠而來?知道隱瞞也沒用,他點頭應是:「是啊,怎麼了?」同時心裡打定主意,如果方錦書真是為霜雪珠,自己就來個抵死不認。   「那你有沒有在齊應賢府上得到一幅圖?」方錦書跟著問道,然後留神觀察原虎的反應。   原來是為這東西啊,原虎頓覺鬆了口氣。雖然也曾聽說那是幅甚勞子「寶圖」,不過原虎對這一類事卻並沒怎麼放在心上,因此他輕鬆答道:「啊,是那個啊,確實在我這兒。」   方錦書不由直了直身子:「能給我看看嗎?」   原虎答應一聲走進內屋,不一會兒拿著那張奇怪的圖走出,自回來後他就隨手把圖扔在枕下,若不是方錦書提起,原虎幾乎要把它給忘了。一邊遞給方錦書,原虎一邊說道:「若對方大俠有用,就請拿去吧。」   方錦書正要展圖細看,聞言抬起頭:「你知道這是幅什麼圖嗎?」   原虎毫不在意的答道:「聽韓紹南說過,似乎是幅什麼『寶圖』。哈,不過我自己的麻煩已經夠多了,所以也從沒想過要用它做什麼。想必方大俠一定有重要的事要用上它,只管拿去好了。」   「那為什麼這麼相信我,不怕我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嗎?」方錦書忽然用一種大感興趣的語氣說道。   原虎有些為難的拍拍腦袋:「嘿,這個我也說不上來,不過直覺感到方大俠不是這樣的人。所以……」   方錦書盯著原虎看了半晌,突然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竟會有你這樣的人。這麼說來,倒是我在杞人憂天了。」   「你說得對,這圖確實對我非常重要,不,不是對我,而是對整個神州。所以就算你相信我,我也希望你明白,我要這圖並不是為了我自己。」方錦書接著道,說著他忽的伸手拍向原虎肩膀。   毫無徵兆下,本是一旁靜立的石煉閃電般切入兩人中間,一掌直擊方錦書面門,另一手卻抓向他拍向原虎的手掌。         ∼第十章∼     這下變故大出原虎與方錦書意料,兩人均為之一愕。要知方錦書這一拍全無惡意,純是出於長輩對後輩的喜愛而發,原虎當然也明白,因此並未躲避。然而石煉卻會錯了意,他一心只想保護原虎安全,因此任何有可能威脅到山神的舉動他一概不會放過。   肩頭的琵琶骨本就是人身要害,若被方錦書拍實,只要他稍有異心,原虎都會吃不小的虧,說不定還會受其所制。所以石煉一見方錦書的舉動,想也不想,幾乎是本能的就出了手。   吃驚歸吃驚,方錦書畢竟是人族七大高手,原虎還未來得及阻止,已見他上身微微一側,已避過石煉此拳,同時左手抬起握住石煉的拳頭,而拍向原虎的那手靈巧的幾下翻轉,已將石煉另一臂纏住。   石煉此舉本是為了阻止方錦書,若對方就此收手倒也罷了,現在他竟然膽敢「反擊」,這更使他相信方錦書對原虎不懷好意。只見石煉雙目一凜,全身肌肉猛的鼓起,咋看之下似乎整個人都大了一圈,他本就生得威武,這一下更顯得威風凜凜。   方錦書只感雙臂一股大力傳來,以他之能竟也拿捏不住,纏住石煉手臂的那手被一下震開。但他並未因此而亂,整個人反乘勢向後急退,待退到盡頭之時,以握住的石煉拳頭為基點,向左一繞,反把石煉右臂反扭向後方,一招之間便反守為攻,實是叫人歎為觀止。   原虎有心出言阻止,卻怕驚動屋內的母親,就緩得這麼一刻,二人已交上了手,他不敢再遲疑,連忙壓低了聲線對石煉道:「趕快住手,方大俠沒有惡意。」   然而高手之爭,豈是說停就能停得下來的,此時出言,縱然二人有心罷鬥,也非立即可以辦到。   眼見石煉右臂就要被反扭身後受人所制,忽的,石煉喉間一聲悶哼,整條右臂鋼條般硬生生凝定半空,方錦書竟感難以撼動其分毫。正想加力之時,忽覺腳下一絲寒風冒起,大叫不妙,他對敵經驗極為豐富,當下也不看是何物襲擊自己,足下輕點人已向後飛退開。   幾在他身形挪動的同時,三條石刺分左中右三方齊向他方才立身之處刺到,待見三刺就要交匯一處之時,刺尖忽的融合一起,跟著如有生命般化為一束轉變方向向後退的方錦書追去。   方錦書微微抿嘴一笑,雙手五指箕張合圍成環狀便迎上石刺,然而還未相交,奇跡似的,半空的石刺便如沙砌一般分崩離析,重又化為塵土歸於不見。   方錦書訝然抬頭望去,剛好見原虎收回放於石刺基部的手。而石煉也已恭敬的跪在地上,低聲道:「屬下未能及時罷手,還望大人責罰。」   原虎不由暗歎,石煉雖說對自己言聽計從,從來不敢違背,然而於方才終還是不肯吃虧。方錦書退後之時他本就該跟著住手,然而為了扳回一城,還是忍不住一招追了下去。   他搖了搖頭示意石煉起身,跟著對方錦書抱拳道:「方大俠,石煉他實是無心,還望不要見怪。」   剛才幾下短兵相接,兩人你來我往,誰也未佔到便宜,更難得是深有默契般一點聲音也沒發出,石煉足以為方錦書勁敵,他的實力由此可見一斑。然而最讓方錦書吃驚的是,石煉對這少年竟然如此恭敬,他不由再次仔細打量起原虎來,似乎想看透原虎的真正虛實。   「呵呵,方才交手甚是痛快,以後有機會還要向石兄多多討教。」方錦書撣撣衣襟,拱手對原虎道。   「多些方大俠。」原虎抱拳還禮,同時心下深感慶幸沒讓母親看到剛才一幕。   方錦書忽的想起什麼,身子竟然一震。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旁的石煉一眼,然後別有深意的對原虎說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最近一些關於西嶺的傳聞似乎是真的……如果你真的是…恐怕以後我還要借助原小哥的力量,今次的事有機會定然回報。」   原虎知道方錦書已從石煉身上隱隱猜出自己的身份,只是還有些不確定,他既然已經擔下了這個擔子,自然也不會刻意去隱瞞,因此他答道:「方大俠想得沒錯,借助不敢,若以後有我能幫忙的的地方,定然義不容辭。」   方錦書嘴角慢慢逸出一絲微笑,跟著擴展至整張臉,他倏的起身哈哈大笑道:「好!有山神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還有要事,告辭!」   原虎急忙做出要他小聲的手勢,跟著小心的望望裡間,發現母親沒有聽見,這才鬆了口氣。看見方錦書一臉不解的表情,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嘿…其中內情一言難盡,我母親並不知道我是…我也不想讓她擔心,所以……方大俠還是叫我阿虎好了。」   方錦書露出瞭解的表情,走出兩步,忽又回過頭來:「最近各族活動異常頻繁,神州越來越不太平!你身份特別,雖說應該不會有人敢動你,但萬事小心……據傳為爭奪霜雪珠,武神唐烈已死於武神道場外,唉!可惜,我連他一面也未見過。」言罷長歎一聲,似為同為七大高手的唐烈感慨不已。   什麼!原虎立刻呆了起來,唐烈竟然已經死了!那行雲……他急忙問道:「那武神道場現在怎麼樣了?」   方錦書奇怪的看著他,不明白為什麼原虎反應如此之大,不過他還是答道:「似乎沒出什麼事,聽說接任掌門的好像是個叫雷行雲的年輕人。」   聽到好友沒事的消息,雖然不清楚他怎麼會接任武神道場的掌門,但原虎總算放下心來。同時,他也感到一陣莫名的悲哀,雖沒見過唐烈,但從雷行雲日常言語中,原虎已對這位位列七大高手的老人產生了由衷的敬佩。如今驟然聽到唐烈身死的消息,原虎也不由感慨萬千。   行雲,現在的你,肯定比我悲傷萬倍吧……在心中默念著好友的名字,原虎腦海中重又出現夥伴們同在海鏡那段雖危險萬分,但卻快樂無比的日子,記憶之清晰,有如歷歷在目。同時,他強烈的產生了去界羅看看行雲和燕九的願望。   「多謝方大俠,我會小心的了。」原虎感激的對方錦書道。   方錦書點點頭,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終還是沒有出口,他拍拍原虎,大步離開。   目送方錦書的身影消失在村子盡頭,原虎歎了口氣,回過身卻看見原嬸不知什麼時候也站在自己身後,同樣看著方錦書離去的方向。   「走了嗎?」原嬸沒問方錦書來做什麼,只輕輕問了句。   「是的,方大俠已經走了。」   「快下雨了,去叫小寶他們回來吃飯吧。」原嬸突然說了句毫不相關的話,慢慢走回裡屋。   母親,已經發覺了什麼吧?原虎用擔憂的眼神看著母親的背影,心裡忽然這麼想。這麼看來,現在平靜的日子也快要結束了啊……   他對一旁靜立的石煉落寞的笑笑:「走吧,去叫小寶。」跟著向村中走去。   咯咯咯咯∼∼∼不知誰家的小孩子發出一陣無憂無慮的歡快笑聲,接著便   飄入漸漸變大的勁風中消散不見,轟隆!遠遠的,一聲悶雷傳來……         ∼第十一章∼     自方錦書離開後的十幾天,原虎加倍珍惜與家人在一起的日子,與他一席交談之後,原虎已隱約感到神州的局勢正逐漸混亂,而自己這個新任山神並沒法長久的置身事外。   因此他一有機會就盡量幫助原嬸幹活兒或者陪著小寶一起玩耍,與石煉的練功也停止下來。奇怪的是,無論是原嬸還是小寶似乎都有預感似的,並未對原虎近乎刻意的行為有任何異樣的表示,就這樣,一家人在這種和睦的氣氛中度過了最後平靜的生活。   「阿虎,有人找。」   這天,原虎正在後院打理幾張新獵的獸皮,母親忽然在前屋呼喚道。聽到這話原虎的手不易察覺的微微一顫,動作瞬間停滯下來,猶豫片刻,他很快答應一聲,起身與侍立在旁的石煉走了出去。   自家屋前擠了不少村中的年輕小伙子,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望向屋裡,一臉好奇神色,看見原虎和石煉走來這才紛紛散去。原虎微微有些奇怪,前幾次村中來人雖然都是來找自己,但無論是身高體壯一臉凶相的陶定還是溫文儒雅,風流倜儻的方錦書,都沒引起鄉親這麼大的興趣,究竟這次來的是什麼人,竟會引起大家這麼大的注意?   正當他想進屋之時,忽然之間感到一股奇特之極的氣息由屋中散發而出,這股氣息並沒有什麼實實在在的東西,也沒有引起原虎不快或危險之類的任何感覺,但它就像一根細細的絲線,輕輕的縈繞在原虎心中,無法捉摸,但又不住的提醒他自己的存在。在這以往從未有過的感應面前,原虎不由自主停下腳步,臉現古怪。   石煉也跟著停了下來,並輕輕說了句:「是妖氣。」   什麼!?這麼說,屋裡的人是……原虎驚訝的回過頭,在不斷發掘並逐漸與山神玉的力量融會之後,他終於能夠感覺到妖氣的存在了。但原虎並沒多為這一點做出感歎,因為他的思緒立刻飛到了另一個方面,難道,是小蘭來找我了?一瞬間,原虎現出無法抑制的激動之色,迅速分開人群走入屋內。   「小……」待看清屋內的人,原虎已經衝到嘴邊的話立刻嚥了回去,一陣失落不由自主的泛上心頭。因為雖然來者有一個外表是女人,但卻並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小蘭。   來人有兩個,一個是一名看起來有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外表普普通通沒有任何值得別人注意的地方,身著得體的青色錦衫,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內不作稍動,咋一看就像個大街上隨處可見的老實小商人。   另一人則是個漂亮之極的女人,她大約二十五六的樣子,一張俏麗的瓜子臉不施脂粉,精緻的五官就如同上天最為完美的雕塑,找不出一絲瑕疵。與她素淨的外表不同,這個女人的眼睛極是明艷,顧盼間霞光流轉,熠熠生輝,再加上她那妖嬈的體態,雖在麗裝的包裹下,卻不住散發著驚人的誘惑力。難怪會引起屋外小伙子們這麼大的轟動了,這個小村子何曾見過這樣的女人。   乾明也在屋裡,此刻正頗不友善的看著這一男一女,待原虎進屋,乾明立刻迎了過來,拉著他到一旁小聲道:「來的是兩個妖怪!」   原虎知他對妖族向來都有偏見,也不以為怪,只是點了點頭:「我知道。」   乾明微微一愣,然後露出明白的神情,他繼續道:「那就好。哼!他們看來沒有惡意,又是來找你的,否則我早下手將他們除去!我要走了,在這兒多呆一會兒都難受,記住,妖物無不陰險狡詐,你可要多留個神了。」言罷再狠狠的看了一眼後面兩人,這才大步離開。   對他的話原虎唯有報以無奈的苦笑,待乾明離開後,那個中年人咳嗽一聲,迎了上來:「閣下就是原虎吧?」   原虎點頭應道:「我就是,你們是?」同時對中年人做個請入座的手勢。   那中年人依言坐回,跟著介紹道:「在下胡成,她叫胡薇。」說著向那個女子一指,然後小聲道:「想必我們的身份閣下已經知道了吧?」   原虎點點頭,突的腦中靈光一閃,已知這兩人是什麼來頭了,從他們的名字他有十足把握可以肯定,這兩個妖怪定是狐妖一族的,而且還是狐妖族長老一脈。跟著原虎不禁大是疑惑,有妖族的人來找他已經非常不尋常,何況還是獨成一系的狐妖族,自己從未與他們有過瓜葛,唯一接觸的只有胡玲……等等!難道是胡玲出了事?不過這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看來這個叫胡成的狐妖非常懂得察言觀色,故一直都由他代表說話,就在原虎腦中念頭紛轉之時他已有所察覺,馬上主動湊過來小聲說道:「不瞞原兄,我們並非普通妖族,而是狐妖一族的人,我們的事恐怕你也略有耳聞。」說著他稍微看了看靜立在一旁的石煉,又接著道:「這次前來不為別的,只因本族中有人出了點事,而她事前曾與原兄有過接觸,所以我們來就是希望能從你這裡瞭解一些情況。」   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胡薇也道:「就是胡玲這個小丫頭。」她的聲音慵懶甜膩,聽在耳內讓人不由自主的就是一陣臉紅心跳,非常具有挑逗性。   果然是她,想起這個心高氣傲,冷若冰霜的妖狐少女,原虎不禁苦笑,她還真是會給自己惹麻煩啊。這次居然連族裡的長輩都給弄上門來了,不知道又闖下了什麼大禍。想到這兒,他自然而然的就問道:「她出了什麼事?」   哪知胡成卻臉現猶豫之色,遲疑半晌他才道:「本來我們對原兄不該有什麼隱瞞,但是此事關係我狐妖一族今後的命運,因此……」說到這兒他微微頓了頓,意即不欲在這個場合下說出。   「那你想我怎麼幫你們?」因著胡玲的關係,原虎並不想強人所難,所以對胡成的閃爍其辭並未生氣。   胡成露出感激之色,他吸了口氣,然後緩緩道:「我們族長想請原兄到本族一行,到時族長將親口解釋。」   什麼!聽到他的話原虎不禁微微直了直身子。自己曾從斑的口中瞭解到不少關於狐妖族的事,這一族雖然喜愛人族文化被稱作妖中異類,但對外族的戒心也非常高,根本不會輕易邀請外人到它們的聚集之地,除非真有什麼大事發生了。看對方的樣子還不知道自己山神的身份,但為了邀請一個普通人竟會出動兩名長老級的人物,大有志在必得甚至不惜用強的意思。   果然,看到原虎猶豫的樣子,胡成又別有所指的道:「我們知道原兄曾幾度救過胡玲,定有非凡本領。但這次事關重大,如果不能請到原兄一行,我們再無面目回見族長,還請原兄體諒。」   胡成話音剛落,只聽石煉冷哼一聲,跟著踏上一步,聲音雖輕,但立刻一股沉重的氣息壓向兩人,同時兩人腳下的土地不易察覺的微微向外一分。胡成和胡薇立生感應,他們驚異的抬頭望著這個一直默不作聲的大漢,齊齊露出高度戒備的神態,首次生出不可小覷之心。   「離開,否則定不饒恕!」對於有人竟敢威脅山神,石煉自然作出相應的回應,若不是原虎沒有表示,他早已搶先出手。   胡薇還是那副風情萬種的媚人樣兒,外表絲毫看不出生氣的樣子,但她盯著石煉的雙眼卻猶如罩上一層寒霜,慢慢冷卻下來。同時,石煉渾身肌肉微微一緊,整個人已繃得猶如拉滿的弓,可以想見,只要對方稍有異動,他必然會在第一時間爆發。   一瞬間,屋內氣氛變得極為奇怪,四人之間誰也不說話,就這麼默默看著彼此。忽的,胡成輕輕的舉了一下手,示意石煉自己有話要說,這才對原虎道:「剛才的話還請原兄見諒,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原兄能否成行確有極大關礙,著急之下我才會無意冒犯。原兄曾幾次幫過胡玲大忙,說起來對我族也有大恩,只望原兄能看在胡玲份上,屈駕走上一趟。」胡成一見石煉出手就知道己方硬來決討不了好,這麼下去對兩方都沒好處,故立刻決定來軟的,腦子不可謂不快。   果然,他這麼一說原虎反不能不認真考慮,他本來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加上對胡玲也無惡感,既然她出了事會找上自己,那麼這個忙就不能不幫。「看來,這一天還是來了啊。」原虎在心底輕輕的歎了口氣。         ∼第十二章∼     「好,我可以隨你們走一趟。」原虎對胡成道。   胡成臉現喜色,立刻站起一拱手:「多謝。原兄今日義助之恩決不敢忘。那麼何時可以起行?」   原虎下意識的回頭望了望裡屋,遲疑了一下說道:「等我一下。」並示意石煉不用跟來,這才轉身走了進去。   原嬸在廚房裡默默的準備著晚飯,一股原虎極為熟悉的飯菜清香飄滿空氣之中,對外面的事她似乎毫無所覺,但原虎卻知道母親一定有所察覺。「娘……」走到背後,原虎輕輕的喊了一句。   原嬸的動作略微停了停,然後又繼續動起來。「你要走了嗎?」   「是……這次我會很快回來的。」原虎腦中本已擬好的說辭這時卻一句也不見,面對母親簡單的一句話他嚅囁半天才蹦出這麼一句。   原嬸歎了口氣,跟著轉過身來,她的面容很平靜,一雙眼睛愛憐的看著有些手足無措的原虎,柔聲道:「我的阿虎已經是個大人了,娘知道你有自己的事要做,去吧,不要為娘擔心,小心一點。」   看著母親,一瞬間原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強忍著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答道:「是,我會的。」他知道,這次出去恐怕短時間內再無法回到這個家了,以後操持家務照顧小寶都將落到母親一個人的肩上,而自己這個作兒子的卻什麼忙也幫不上,叫他怎麼能不傷心。但是,我還是不得不這麼做啊!一時之間,原虎深深的感到什麼叫做身不由己。   再不敢面對母親,原虎幾乎逃難似的離開廚房,家裡有乾明,至少安全問題不必擔心,這一點多少讓原虎有些欣慰。出屋後原虎找到在村旁一棵大樹下坐著出神的乾明,說出自己這次的遠行並拜託他好好照顧家人,出乎他的意料,平日嘻嘻哈哈的乾明並未向他打趣或者要求一起去,而是很爽快的答應下來,別看乾明一副賊也忒忒的模樣,原虎知道托他辦事非常可靠。   「還是那句話,妖物均不足信,你一定要小心。」臨別之時乾明認真的對原虎說道。   原虎嗯了一聲,拍拍乾明肩膀:「你也好好保重。」轉身大步走向候在一旁的胡成三人。   最後一段平靜的生活終於結束,原虎,不得不又一次捲入神州的糾紛之中。多年以後當他回想起今日之事,也曾想過,如果自己沒有答應狐妖族的邀請而繼續留在山村的話,又會怎麼樣呢?是不是一切都將不同?但無論如何,在這一刻,原虎對自己再次踏足神州確實沒有任何預感……   出了村子,四人並沒有立刻起行,而是轉入村旁的一座大山之中,約行了半個時辰後他們來到山腰一片開闊的林間空地,三隻大鵬正等在那兒。看見原虎等人,它們齊齊鳴叫一聲站起身來,胡成解釋說道狐妖族離這裡很遠,為了趕時間,所以雇了三隻驛鵬。   原虎點點頭走上前去,這是自己第三次乘坐驛鵬了,前兩次都有小蘭在身邊,這次卻已只剩自己一人。心有所感下原虎的手不自覺的撫向驛鵬的翅膀。   「小心!」胡成急忙叫道。驛鵬並非普通的大鵬,而是已經開竅正在修練的鵬妖,原虎這麼貿然觸碰它們很可能會受傷。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大鵬並沒有對原虎的行為表現出不安的樣子,而任由他撫上自己巨大的翅膀。胡成與胡薇互相交換一個驚異的眼神,然後走上道:「時候不早,我們快些上路吧。」   原虎答應一聲收回思緒,他打開驛鵬頸下的木欄坐了進去,然後拍了拍它的頸羽輸入一道山神氣,驛鵬快活的高聲鳴叫了一聲,緩緩張開寬近五丈的翅膀,只等原虎說出目的地就要起飛。   石煉默默走上便要坐入原虎身邊,胡成見狀連忙說道:「原兄,我們族長只邀請你一人,所以……」   沒容他說完石煉就硬邦邦的頂了回去:「我不會離開大人身邊。」   胡薇秀眉一擰,不快之色溢於言表。方才在原虎家裡石煉就對他們出言頂撞,她在狐妖族內身份極是尊貴,平時只有自己呼喝別人的份,哪裡被這樣冒犯過?剛才因要請動原虎,因此對石煉忍了下來,現在她再也不能視而不見。   胡薇嘴角牽動,露出一個冷酷之極的笑容,整個人立如一朵艷麗的毒花一般,散發出致命的誘惑力。然而縱然她美如天仙,也難以打動石煉分毫,可是她渾身散發而出的危險氣息,卻讓石煉大為警覺。   胡薇慢慢走近,臉上笑容漸濃,冷酷之色卻有增無減,石煉卻好像渾然未見一般,只是看著前方出神。原虎也發覺氣氛有異,他抬頭望向近前的胡薇,剛想出言詢問,然而就在這一刻,異變突起。   本是蓮步輕移的胡薇,突然之間身形一晃,人已閃電般向石煉衝來,右手一探已抓向他咽喉。同時,石煉腳下如觸手般冒起數條石索分散揚起捲向胡薇,石索表面佈滿無數尖銳的小刺,只要被其捲上,恐怕會被撕得粉身碎骨。   兩人動手以前均是毫無徵兆,這一下發動卻勢如閃電,頃刻間胡薇已突進至石煉身前,右手牢牢扼住石煉喉頭,五指深陷而入。對於這麼出奇順利就能制敵,胡薇也是一呆,旋即她就發覺不對,石煉被貫穿的咽喉未見一滴鮮血,被破開的洞口還緊緊將自己五指吸住。而這時,毒籐般的石索已盡數捲到身邊。   想要抽身退避已是不及,胡薇臉色微變,左手快速捏個法印,口中嬌喝一聲:「煉雲訣!」霎時一團紅光由指尖暴起迅速覆滿全身。   石索纏到胡薇身上,卻怎麼也無法突破紅光的範疇,跟著石索表面迅速滾燙髮紅,甚至有些石刺也被融化,這「煉雲訣」的溫度竟是出奇的高!近在咫尺的石煉也有些抵受不住,他身上衣衫已開始捲曲發焦,無奈之下,唯有一掌拍向胡薇,意圖能將胡薇震開。   胡薇也極不好受,這石煉大是古怪,自己右臂被制,若他使出什麼致命招數,當真不易抵擋,因此藉著這機會,胡薇一掌迎上,也順勢借力退開。   由於是胡薇搶先出手,而且也不知道這狐妖究竟在耍什麼把戲,原虎並未出言阻止,反正以石煉實力,也不致出甚大礙,因此他只在一旁靜觀其變。而在胡成這方來說,當然也不希望再有別人跟入族中,加之狐妖生性高傲,自也不肯先示弱於人,於是也並未干涉胡薇的舉動。   胡薇一退,身上的「煉雲訣」跟著消散,石煉又怎肯放過這大好機會?只見他兩腳在地上重重一踏,人也跟著追上。   還在退途胡薇已將兩手一攤,全身妖力全數聚於雙手,剎時白光大熾,她的兩掌就如包裹上一層發亮的水晶一般,異彩連連。遠遠的,就連原虎也感到上面散發出的驚人妖氣,可以想見,如果真被抓上,縱然是石煉那般怪異的身軀,恐怕亦不能安然無恙。   可能是想及此點,石煉面現遲疑之色,本來去勢甚急的他,身子竟緩了一緩。就這麼一剎那胡薇已然察覺,她一下收止身形,雙腳一蹬便準備反撲而上。   此刻,驚人的事發生了,胡薇後踏的雙腳根本沒有踩上實地,竟然一下踏空,失去平衡下,整個人往後便倒。饒是胡薇冷酷鎮靜也不免大吃一驚,她一邊努力穩住身形,一邊向後看去,這才赫然發覺不知何時自己身後的土地下陷,已成為一個兩丈方圓,深足數丈的大坑。   這,這究竟是怎麼辦到的?一時間腦中無數疑惑紛至沓來,而最讓她擔心的,則是對手的行動。果然,石煉又怎肯放棄這大好機會,幾在胡薇失足的同時,他已合身撲上,一拳狠搗她的面門。若是岳昊來在此,定要大歎此人絲毫也不懂憐香惜玉之心,怎可對美女的如花嬌顏下手。   眼看胡薇已經避無可避,後方胡成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然而胡薇畢竟是妖狐族中高手,就算大意之下一時失手,也不至於全然沒有招架之力。只見剎那間一條白影自她身後揚起,閃電般纏住石煉擊來的右手,藉著他揮拳之力順勢一拉,人已高高躍起越過石煉頭頂,化險為夷,同時反把石煉拉向深坑。   萬萬沒有料到這妖怪還有這等古怪救命招法,石煉不由自主跌向深坑,眼看就要栽到自己一手布下的陷阱裡,忽的一根石刺自深坑邊緣冒起,石煉伸足在其上一踏,跟著腳下一擰,人已躍起轉身,再次與胡薇相對。   或許他不知道剛才胡薇究竟是用的什麼,但一旁的原虎卻看個一清二楚,不由得暗叫糟糕。原來那條白色事物不是別物,正是胡薇的狐尾,方才危急之下她將其伸出纏住石煉的手,才得以化解危機。         ∼第十三章∼     原虎和胡鈴打過幾次交道,知道狐妖族人心高氣傲,最是難以忍受侮辱,如今在與石煉對敵時竟被逼得用上了代表妖怪身份的尾巴,等於變相現了原形,這時胡薇的心情,恐怕再不能用簡單的「生氣」來形容了。   果然,待見到胡薇現在臉色,原虎也只有暗歎奈何。此刻的胡薇,面容平靜不見一絲波瀾,雙目如同充血一般,一半眼白都已變為赤紅,嘴角牽動,露出滿口銀牙,便如野獸怒狺一般。同時,一股任再遲鈍的人也能感覺得到的危險氣息悄然瀰漫四周,顯然,胡薇殺機已起。   此刻胡薇雖然怒火攻心模樣大變,然而渾身上下反充滿一股野性不羈的奇異魅力。其誘人處,一邊旁觀的原虎只感熱血沸騰,口乾舌燥,若非這些時日修煉得勤,功力大有進步,恐怕便要迷失本行了,但因如此,他也忘記出言相阻。   石煉自然不會受其影響,他只奇怪短短片刻間,為何這狐妖便像要和自己拚命似的。但這想法也只一掠而過,自己生平怕過甚來?加上山神沒有阻攔自己,一剎那他已決定,殺了這只不知好歹的狐妖!   「住手!」就這在如箭在弦之時,胡成終於開口道。   他這一聲立將原虎游離的心神拉回,暗罵自己一聲心志不堅後,原虎也阻止了即將出手的石煉。   「胡成,為何阻我?我要殺了這無禮之人!」胡薇怒氣沖沖的道。   「你忘了族長交代的事了嗎?」胡成知道普通勸誡胡薇是不會聽自己的,只好抬出了族長。   果然,聞言胡薇臉色微微一變,便不再言語,只對石煉悶哼一聲:「今次算你走運,這筆帳以後遲早向你討還。」   石煉哪會理她,只默默走回原虎身邊。見對方肯罷手,原虎不禁長長鬆了口氣,倒不是怕了對方,且不說打不打得贏,現在四人身處西嶺地界。在自己地盤上,只要喚出山鬼,原虎自信就算再來十個胡薇,也得一起了帳,只不過因著胡鈴關係,他也不願與狐妖族的人鬧僵。   胡成看著石煉,臉上忽明忽暗,大是奇怪,終於,他拱手對原虎道:「我們失禮之處,還望見諒,便請歸屬一同前往吧。」   原虎點點頭,道聲不敢,便與石煉一同坐入驛鵬腹下。   胡薇雖依言罷手,但卻止不住滿臉疑惑之色,不明白胡成為何今日對這個大個子一再容忍。   胡成搖手示意她此刻不便解釋,自己已上了一隻驛鵬,胡薇沒法,也只好跟著坐入最後一隻驛鵬。   「翠霞山白石嶺,走!」胡成輸入一股法力後,說出目的地。   呱!三隻驛鵬齊齊高叫一聲,巨爪猛力一蹬離地而起,在翅膀扇動的巨大風聲中向天際飛去。   地面迅速縮小,一個呼吸間三隻大鵬已離地百丈,從這裡看下去河灣村只是一根銀色絲線旁的幾個小點。原虎眷戀的回望著帶給自己無數快樂回憶的家鄉,娘…是否在家門口看著自己的離去呢……,原虎搖搖頭,他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為了減輕心中的憂慮,他開始留神看著腳下景色。   大鵬閒適的在上升氣流中滑動著,只不時拍動兩下翅膀,無數山川河泊一掠而過,在原虎腳下交織出一塊塊絢爛的圖畫。當時曾讓原虎大吃苦頭的撲面勁風如今對他已構不成任何影響,原虎自然而然的就能在勁急的風中自由呼吸,山神氣自發運轉全身,使他絲毫感覺不到高空的寒冷,身體也沒有任何不適。   突然,大鵬迅速飛入一片無際的雲海之下,頭頂厚重的雲層像是隨時會塌下來一般緊緊壓在他們頭頂。大鵬並未進入雲層,但也沒有遠離,而就緊貼著它的邊緣飛翔,若是有人在高空遠遠看去,就會看到在萬里雲海之下,正有三個微不足道的小黑點緩緩移動著。   原虎出神的望著頭頂好一會兒,「我帶你去看一個更漂亮的地方。」小蘭的話突然掠過心頭,原虎憶及當日情景,不自覺的微微一笑,伸手拍拍大鵬頸項。大鵬叫了一聲略微低下頭等待原虎的指示,原虎舉起手剛要向上一指,突的看見身旁一臉奇怪的石煉,不由一震停下,物是人非啊!他最終還是把手放了下去。大鵬等了一會兒見原虎沒有反應,又繼續跟著另兩隻大鵬向前飛去。   三隻大鵬飛離河灣村周圍群山,過天都,然後沿西嶺北向支脈一路北飛,約兩個時辰後折而向東,逕直越過傲來國都傲來城,在靠近傲來東北邊境的一片廣闊山林降落下來。這次飛行足足用了近四個時辰,原虎上午離家,到黃昏之時已遠在萬里之外,其間奇妙之處若非親歷,怎也說不明白。   待四人下地後,三大鵬振翅高飛迅速遠去,原虎一直目送它們的身影消失天際,似乎也在送走自己與家最後的粘聯,這才開始仔細打量四周。此地早已遠離西嶺地界,他們此刻置身於一片廣袤群山中的一處山嶺之巔,這處並非最高,因此由這裡看去四周都是連綿起伏的群山,各個大大小小的山頭重重疊疊將這片山嶺包圍起來。   由於時近黃昏,光線有些黯淡,四周山林覆蓋著成片茂密的森林,在夕陽的餘輝之下呈現濃綠得近乎黑色的色調,以至於使得原虎有被黑色的海洋包裹的感覺。周圍很寂靜,只有偶爾一兩聲獸吼鳥鳴為此處增添一些聲響,逐漸來臨的夜色一點點的吞噬著殘存的光線,山風也漸漸加巨,原虎的衣角和他腳下枯草擺動的幅度也越來越大。原虎不自覺的緊了緊衣襟,並非覺得冷,而是被這悲涼的景色觸動心境,他不欲再在這裡多呆下去,回頭示意胡成帶路離開。   胡成帶領眾人向山嶺背後走去,藉著昏暗的光線,原虎看到在這片嶺上有很多裸露在地表的白色石塊,奇怪的是無論是在草叢中,樹下還是泥地裡,這些石塊都那麼光滑潔淨,沒有一絲污垢。估計這裡叫做白石嶺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看到原虎注意這些石塊,石煉在背後低聲解釋道:「大人,這些叫『明鏡石』,最不沾染塵垢,縱然浸於污泥中拿起仍是光潔如新,質地堅硬,在人族是非常珍貴的石材。此石西嶺不多,在西嶺西脈的杜棲山有一些,但遠不及此。」他是西嶺十五萬山鬼之首,對西嶺方寸之地都極是熟悉。   胡成聞言回過頭來笑道:「這位兄台真是見多識廣,這明鏡石在人族可謂異寶,傲來皇帝耗費萬金也不過求得百斤,若不是此地偏遠荒僻被群山阻隔,早被那些貪得無厭的人給開採貽盡了。」   石煉微微點頭,似是很認同他的話,見原虎不解的望過來,石煉答道:「杜棲山正是傲來明鏡石最大的來源地,現在仍有數百工匠每日漫山尋采。若不是剩下的盡都深埋地底,也早被開採乾淨。」   胡薇也一臉憤然的說道:「我族聚集地本在鐵帶山脈的合谷原,誰知百年前界羅皇帝為了打仗派人去開採鐵礦,族長不欲與人發生衝突,被迫帶我們遷徙到此。十年之前我再回到那兒,早已被破壞得千瘡百孔,遍地都是挖出的礦石,連一根綠草也難見,可笑那些人猶不停息,我一怒之下弄塌礦坑,哼哼,也算給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個教訓。」說到這兒她雙目泛上赤紅,顯然怒到極點。   對他們的話原虎唯有默然,妖族在人眼裡無不陰狠狡詐,凶殘成性,而人在妖的眼裡又何嘗不是些貪得無厭,肆意破壞自然的討厭角色呢。雙方從不肯認真的去瞭解對方,就連喜愛人族文化,外表看來與普通人無疑的狐妖尚且這麼認為,更不要說一般妖怪了,而人,則根本不會改變自己心中的看法。   一時間人和妖都默默想著心事,誰也沒有開口。一行人由白石嶺後山向下,路上都是茂密的樹林,但卻有一條蜿蜒小徑時隱時沒的現於雜草灌木之間。也許是為了打破這沉悶的氣氛,胡成主動說道:「我們遷移到這兒的時候就有了這條小路,除了你們人族,別族誰也沒有在野外開路的習慣,嘿嘿,真不知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會是什麼人修了這條道路。」言罷不住搖頭感歎。   原虎也自感慨不已,這個地方人跡罕至是不必說了,否則狐妖族也不會選擇在這裡隱居,但在他們之前竟還是有人先一步到來,而且還開出道路。這人很可能在這裡一直居住到死,因為此處滿山明鏡石一直不為外界所知,但觀現在,一切都已了無痕跡,想起這位不知何故歸隱深山的前人,一時間原虎不禁悠然神往。   走了約一頓飯的功夫,四人來到山腳下,這裡是一處夾於兩個山嶺間的小谷,他們背後就是白石嶺,前面則是一個比白石嶺略低的不知名山嶺。小谷內因日照不足的關係生滿低矮的灌木,一條連小溪也稱不上的淺流流過其中,因此地面沉積的枯草敗葉就被浸得腐爛發黑,腳踩上去就發出咯吱的悶響,空氣中也瀰漫著一股微帶草木清香卻並不令人討厭的腐敗氣息。   天色幾乎完全黑了下來,但對這裡四人完全造不成影響,原虎當然知道狐妖不會住在這麼個環境惡劣的地方,這裡的一切其實都是狐妖下的障眼法。果然,胡成回過頭對原虎笑笑:「已經到了,請等等。」   不知是否刻意,他和胡薇的眼睛在夜裡都發出幽幽的碧光,配合他們人類的外表,看起來就份外詭異。胡成與胡薇分左右走到一旁,同時舉起手開始高聲唸咒,這時他們發出的已不是人的聲音,而是狐狸一類野獸尖銳的嘶叫!   在這萬籟俱寂,無星無月的漆黑夜裡,一處群山之中的幽秘山谷,兩個人高舉雙手發出尖亢的野獸嘶吼,再沒有比這更詭異奇特的事了。原虎默默站在一旁看著胡成與胡薇,心中充滿這種神秘而又奇異的感覺,不管原虎怎麼不願意這次出行,但在此刻,他已完全沉浸在這種氛圍之中。         ∼第十四章∼     漸漸的,胡成與胡薇之間的空間怪異的扭曲了一下,就像是有人用手抓著向外撕扯,隨後又恢復原狀,跟著又是一閃,這次空氣中慢慢破開一個小口並逐漸向兩邊分開,並從裡面透出一陣強光。看來裡面就是傳說中狐妖一族的聚集地了,原虎已被眼前的奇景吸引,並不由自主的向內望去。   洞中忽的一道白影一閃,原虎正在奇怪這是什麼,只見一個只有十二三歲,面容嬌俏可愛的小女孩已從那個僅有三尺許的洞口躍了出來。她身著一席雪白的羅衣,雖然年紀尚小,但已可見其長大後肯定是個絕色美人,尤其是那雙眼睛,簡直跟胡薇如出一轍,充滿了狡黠和艷光,只是因年幼而多了分胡薇沒有的純真。最令原虎意外的是她隨意披散的頭髮,就如她的衣服一般,白勝雪,柔如絲,在洞中光線的輝映下反射著陣陣光華,整個人看來就如一朵雪中白梅,芬芳而艷麗。   她一出來沒有理會繼續施法的胡成與胡薇,而是徑直來到原虎跟前定定的看著她,反倒把原虎嚇了一跳。「喂,你就是爺爺找來的那個人嗎?」她毫不客氣的開口問道,聲音清脆動聽,非常悅耳。   石煉眉頭微皺,正要開口呵斥,卻被原虎攔下。對於這麼個粉雕玉琢般的可愛女孩兒,誰也忍不下心來苛責,更何況原虎知道雖然狐妖生下就已有靈智,但要修到變化人形卻十分不易,必需要到三尾。別看這個小女孩一副未成年的模樣,恐怕實際年紀比原虎還要大許多,看她稱族長胡冥做爺爺,看來也是長老一脈的,現在原虎到了狐妖地界,實不益為這點小事招惹他們。   「是啊,你叫什麼名字?」雖然是這麼想,但原虎實在無法把這個可愛的女孩兒當成大人來對待,因此不自覺的就帶上哄小孩的語氣。   「哼!你怎麼敢這麼跟我說話。我問你,你叫什麼名字?」不知平日是否被嬌縱慣了,小女孩兒根本不買他的賬。   原虎不由啼笑皆非,他雖貴為山神,脾氣卻還是像以前那樣沒變,出奇的好,也沒什麼架子,特別是對婷兒這樣的小女孩一點辦法也沒有,不過這也是他難能可貴的地方。不想多做爭辯,他老老實實的答道:「我叫原虎,這下你該告訴我你叫什麼了吧?」   哪知這小女孩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她完全不理會原虎的回答,轉而對一直默默立於原虎背後的石煉發生了興趣:「喂,大個子,你是誰?」   石煉可不是原虎,不僅對她的話一點反應也沒有,甚至連瞥一眼的興趣也欠奉。見竟有人用這種態度對自己,小女孩不禁大怒,伸手使勁扯住石煉的衣袖:「喂,我在問你的話啊!」   原虎知道要糟,石煉不同別人,雖是山鬼,但卻極為傲氣,除了原虎不會對任何人買帳,被小女孩這麼冒犯恐怕會立即發作。他連忙對石煉猛打手勢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對主人的話自然不能不聽,石煉總算強壓下心中的厭惡,只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仍沒有說話。小女孩絲毫不知剛才差點就被石煉給出手教訓,還猶自不依不饒:「你還不說!」   她剛一抬頭,正好與石煉下望的目光接觸,兩道有如實質的凜冽電光直射入女孩的心底,竟使她機泠泠的打了個冷戰,到了嘴邊的下一句硬生生又嚥了回去。面對這個一臉冷漠的大個子,女孩下意識的退了兩步,再沒有招惹他的勇氣,也許是從沒遇到這樣的事,她半天沒說一句話,只在一旁鼓起腮幫子生悶氣。   惡人自有惡人磨,石煉把她壓得老老實實,原虎自是樂得耳根清淨。這時那個洞口已擴大至足有一丈方圓,胡成與胡薇收回法力,周圍又再寂靜下來,只剩洞中強光將谷底映得大亮。   「胡叔叔!」那個女孩一見胡成施法完畢,大叫一聲就撲了上去。   「喲,這不是雪兒嗎?你怎麼知道我們要回來。」看見她,胡成立刻堆起滿臉笑容,伸手把她抱了起來。   「雪兒天天在等你們呢,胡叔叔你不在,雪兒在村裡好無聊。」這個叫雪兒的女孩看來與胡成最為熟絡,已在他懷裡撒起了姣。跟著才對胡薇做了個鬼臉:「薇姨,雪兒只是來迎接胡叔叔,可不是私自出村哦。」   本已扳起面孔的胡薇聽她這麼一說,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立刻艷媚橫生:「真拿你這個小鬼頭沒辦法,可別讓族長知道了。」   胡雪兒得意的點點頭:「爺爺三天前進了『碧雲窟』修煉,不會知道的。」   胡成與胡薇驚奇的互相看了一眼,胡成趕緊問道:「族長怎麼在這個時候進了碧雲窟,他不是要見原兄嗎?」   雪兒撇撇嘴,有些不高興的說道:「誰知道,那天下午爺爺突然就說要進去,本來答應助我修練也沒做呢。」她轉頭看看原虎:「這個人真的可以讓爺爺放出鈴姐姐嗎?」嘴上這麼說,眼裡卻儘是疑惑之色。   胡成小聲斥責道:「不得無禮,這是族長請來的客人。」   雪兒卻一點也不怕,反還示威似的將小臉一揚,鼻子裡哼了一聲,也不知她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   胡成拿她沒法,抱歉的對原虎笑笑,這才解釋道:「一入碧雲窟,最少也要七天才能出來,不知族長在想什麼,竟在這個時候進去。」   再怎麼好脾氣,原虎也不禁有些生氣:「你是說要我等四天。」   胡成一下語塞,原虎是他們請來的,現在主人卻要客人無故等上四天時間,無論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也難怪原虎有氣。但事已至此,怎麼也不能讓原虎再離開,饒是他老於世故能言善辯,這時也有無從下手之感:「這個…還請原兄見諒,那一天我和胡薇剛好奉命出村尋找原兄,此事確實不知。不過族長既然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所以,所以還請原兄耐心等待幾天,我們必會竭誠招待……」說到這兒自己都感覺底氣不足,腦門已微微滲出汗來。   就在快要鬧僵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在五人周圍響起:「呵呵,原小兄何必著急,既來之則安之,明天我自會對你有所交代。天色已晚,還請村中歇息一宿。」聲音清脆響亮,聽起來像個與原虎差不多大的年輕人所說,不過最為奇怪的是根本分不清這聲音是從何處而來,就如同直接在人耳中響起一般。   難道這就是狐妖族長胡冥?原虎看了石煉一眼,後者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聲音從何處傳出。果然,胡成與胡薇齊齊躬身一拜:「參見族長。」   胡雪兒也高興的叫了一聲:「爺爺。」   既然胡冥已親口相邀,原虎自不能就這麼甩手而去,他仰頭答道:「既然族長這麼說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胡冥呵呵一笑,道聲:「請!」   見爺爺對這個人也這麼客氣,胡雪兒驚異的看著原虎,不敢再胡鬧,胡成將手向洞口一迎:「原兄,請!」   原虎點點頭,舉步踏入洞中。一瞬間,一陣強烈的光線射入眼中,原虎不由微微閉上雙目,走了大約三步,光線減弱,他睜開眼睛。   無論事前對狐妖族聚集的地方有怎樣的猜想,原虎也想不到會是這個樣子。在他面前,一條不輸於海鏡主街的寬闊大道橫於眼前,兩邊無數高高豎起的竹竿一字排開,上面懸掛的風燈將大街照得有如白晝。   街道兩旁房屋鱗次櫛比,或氣勢恢弘,或小巧玲瓏,又或風格別緻,雖然排列在一起不免有雜亂之感,但無一不是精美的建築,比起海鏡高陽這些大城中的高屋大廈也毫不遜色。仔細一看,酒樓,飯莊,藥材,綢緞,古玩,傢俱,百貨……種種一應俱全,各所房屋中無不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隔著窗紙只見幢幢人影來來往往,歡歌笑語爭相響起,聲與彩,光與影交相混雜,濃稠如水,人若突然走入其間,立刻被厚厚的包裹起來,聽不見,看不到,呼吸不得……   原虎現在就是這種情況,突然由荒蕪冷寂的曠野來到這熱鬧絲毫不下於海鏡主街的地方,而且只有幾步距離,就像一個路邊乞討的乞丐突然住進了皇宮裡,幾疑讓人走入夢境之中。   隨後進來的胡薇看到原虎有些找不著北的樣子,露出一絲笑容,難得的主動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了?」   原虎一震清醒過來,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嘿,怎麼會這樣。」   胡成也走上前來,對原虎哈哈笑道:「這裡就是我們住的地方了,怎麼樣,還不錯吧。」言語中深以為豪。   而胡雪兒則在胡成的懷中沖原虎吐吐舌頭:「哼,鄉巴佬。」   原虎真是哭笑不得,自己堂堂一個人竟然被妖怪罵作鄉巴佬,再沒有比這更荒謬的事了。看來傳聞中狐妖族喜歡人族文化並非虛言,不,何止是喜歡,這裡簡直跟人類的城市沒有兩樣,也不知這幫狐狸是怎麼在這樣的深山中修築起這些建築的。步入大街,這個感受愈加明顯,此時原虎才知道什麼叫「俊男美女」四字,看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男女,無不是衣帽光鮮,風度翩翩的一等人物,就連偶爾幾個老者也都鶴髮童顏,怎麼看怎麼順眼,配上周圍光怪陸離的景象,簡直就如傳說中的仙境。         ∼第十五章∼     不過妖終究是妖,無論外表多麼美麗英俊,穿得如何光鮮得體,可在原虎眼中總是與真正的人不同,不僅是這處濃烈得無處不在的妖氣,還在於他們的神態。怎麼說呢,就像是一副副畫中的人全都活了過來,雖然外表漂亮,但大多數卻總給原虎一種「努力裝作是人」的做作感覺,不論一蹙一笑還是一個微小動作,他們都像在遵守什麼規則,一個人這麼做還不奇怪,但如果千百人走路,點頭,微笑都是一個模式,就未免有些詭異了。這樣看來,胡成與胡薇實在是自然得多,就連胡雪兒,也因稚氣而沒有感染這樣的習氣。   事實上雖然崇慕人族文化,但大多數狐妖其實並未真個到人類社會中去生活過,因為在他們眼中人類都貪婪狡詐,根本不屑與其為伍。但他們在心中又對人的模樣十分喜愛,故有能力的紛紛變做人形,在這樣的矛盾之下這些狐妖唯有向真正到過人類中的少數同類學習人如何走路,說話,穿衣,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狐妖族中這種「千人一面」的奇怪現象。比起來,那些保持本身形態的的妖怪倒還順眼得多,至少,原虎不會不自覺的用人的標準去衡量他們。   走得久了,原虎又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或許是本為妖怪的原因,那些在酒樓中吃喝玩樂的狐妖高聲縱笑,放浪形骸,旁若無人的狂熱樣兒簡直令人吃驚。而在街上的行人卻又是彬彬有禮,互相謙讓,偶爾一兩個醉鬼衝入街中翻滾打鬧,他們也只微微避開,絲毫不以為怪。還有些不能變化人形的狐狸也公然穿著錦衣麗袍混跡其間,或在酒樓中海喝豪飲,偶有爭鬥,兩方竟會紅著眼睛嗤牙咧嘴的互相咆哮,這時那裡還有一點人的樣子。   或許是見慣了,胡成等人根本不覺奇怪,神色自若的在前面領路,反倒是原虎盡情的將狐妖百態看了個遍。一行人緩緩走過大街,就在將要轉入一條橫巷中時,一個在街上跌跌撞撞的醉鬼向原虎倒了過來,原虎趕緊伸手扶住他。哪知他抬起頭看了原虎一眼,竟猛的掙脫原虎的攙扶退到一旁,臉上寫滿驚恐:「人!他是個人!」   經他這麼一喊,立刻呼啦圍上來一大幫狐妖,人人俱是一臉緊張,有幾個甚至流露出明顯的敵意,張著嘴從喉嚨深處發出一陣陣低吼。低聲議論更如潮水一般氾濫開來「這個人是怎麼進來的?」「快看,是個人啊。」「人…都該死……」「這就是真正的人啊!」「人啊,好恐怖啊好恐怖。」……   原虎身後的石煉立刻走上一步緊挨著他,一臉戒備的看著周圍情緒逐漸有些失控的狐妖,他此舉立刻招致狐妖們更大的反應,他們開始試探著圍了上來。石煉一言不發便準備動手,任何可能對山神的威脅他都不會放過,而當事人原虎則冷靜得多,他知道胡成決不會允許這幫狐妖對自己出手。   「住手!」果然,隨著一聲斷喝,胡成排開眾妖走了過來:「這是族長請來的貴客,你們怎可無禮,還不退下去!」   看來胡成在族中地位甚高,一眾狐妖驚疑不定的互相看看,頃刻間已有大部分散去,但還有一些不肯離開,仍一臉敵意的瞪著原虎。胡成還待呵斥,胡薇在其後冷冷說道:「還想讓我再說一次嗎?」   剩下的狐妖終於心有不甘的離去,這邊頓時冷清下來。胡成抱歉的對原虎說道:「族中總是有一些關於人不好的傳聞,所以他們才會如此,還請原兄見諒。」   沒等原虎回答,胡薇已冷冷的接了一句:「也不見得是不好。」   原虎心下暗歎,本以為狐妖喜愛人族文化,該對人有所瞭解才是,哪知比一般妖怪還要排外,偏又喜歡變作人樣,也真是諷刺了。此事過後,幾人不再言語,原虎也沒心情再去看「村」中景致,隨著胡成來到橫巷中一處旅館模樣的地方。   進去後,胡成低聲對一個老者吩咐幾句,然後對原虎道:「請原兄與貴屬在此歇息一晚,族長既已說了,明日定會見你。德叔在族中德高望眾,你住在這兒也不會有人再來騷擾。」跟著與胡薇告辭而去。   胡雪兒也隨著他們離開,走到門口時她又回過頭來:「你一定要讓爺爺放鈴姐出來哦,不然我決不饒過你。」說罷偷偷看了石煉一眼,飛快的跑開。   等三人走後,那叫德叔的老者迎了上來:「年輕人餓了吧,老朽這就去準備飯菜,你稍等片刻。」   原虎連道不敢,不一會兒德叔端上晚飯,立刻一室皆香,菜餚竟是出奇的精緻美味。看見原虎驚訝的樣子,老者頗為自得的撚鬚笑道:「老朽當年在傲來住了六十餘年,還曾冒險在傲來皇宮當過七年御廚,對這烹調一道頗有心得,可惜族中沒人懂得欣賞這些佳餚。哼哼,難道做菜就不算你們人的文化嗎,你是個人,倒給我說說看。」看來他對此一直深以為憾。   原虎立刻對眼前這隻老狐狸肅然起敬,要知道皇宮中藏龍臥虎,奇人異士數不勝數,何況還有龍族中人,這德叔以妖怪之身混跡其中七年而不被發覺,這需要何等的修為!他面對一桌很可能只有當年皇帝才可能享用的菜餚,為難的撓撓腦袋:「這個…我只是個鄉下的獵戶,這些菜別說吃,平日見也沒見過。不過我看那些城裡的富戶喜愛山裡的野味,吃得也千奇百怪,想來做菜算是吧。」   老者立刻眉花眼笑,像遇到知音一般不住慇勤的招呼原虎:「快吃,快吃。」一邊替他夾菜,還不住問他感覺如何,味道怎麼樣等等。對於只稍微動了動筷子的石煉卻連理會的興趣也欠奉。   可惜他這番好心算是拋到水裡了,原虎哪裡分得出好壞,只是一個勁的埋頭大嚼,只不時嗯嗯啊啊的敷衍幾聲。可能很久沒人肯定自己的手藝了,德叔並不在乎原虎是否真心,只是在一旁看著原虎狼吞虎嚥,就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就這樣,這頓飯倒也算賓主盡歡。   飯罷,德叔將兩人帶到客房,囑咐一番夜間不要亂跑之類的話後逕自離開。原虎也吩咐候在一旁的石煉自去歇息,而他,則躺在床上呆呆出神。   算上上次赤牙城,這次是他第二次在妖族的地盤過夜,也許是這座建在深山中的繁華市鎮給自己的印象特別深刻吧,原虎怎麼也無法靜下心來睡覺。由頭頂的窗戶望出,漆黑的天空掛著一輪彎月,由於客房靠近圍牆,淡淡的月光被外面街道透入房中的燈火給掩蓋,隱隱的喧鬧聲一刻也沒有停止,再聯想自己呆的地方,感受特別奇妙。   忽然,原虎心中微微一動,就在剛才,一個奇異的感覺傳入自己心底,就好像有什麼人在呼喚自己外出。原虎遲疑片刻,還是翻身爬起披上外衣走出房間。   房外是一個佈置得頗具匠心的中庭花園。在左邊靠近中央的位置,一株古拙的婆娑綠柳植於階下,千縷柔條在夜風中微微輕擺,一副明鏡石砌成的桌凳擺在柳樹下,上面還隨意的擺放著兩盒棋子。其餘的空間則幾乎完全空出,略微生有青苔的石板在夜色中散發出微微的潮氣,但在右側最上角卻又有一個水池,池子不大程彎月形,周圍用鵝卵石圍了一圈,池中一座惟妙惟肖的假山上有水珠不斷滴滴答答的落入池中,為這靜謐的夜憑添一絲動人的聲響。   淡淡的月光射入中庭,所有的物體都如同披上一層薄霜,帶有種朦朧的不真實感。就在綠柳下,石凳上,一名綠衣男子背對著原虎靜靜的把玩著桌上的棋子,清脆敲擊聲自他手上不斷響起。後面石煉的房間吱呀一聲打開,原虎知道石煉也發覺了,他向後擺擺手示意石煉不必過來,自己信步走下石階。   來到石桌旁,原虎坐入他的對面。那人這才抬起頭來,出乎原虎的意料,這是一個約十七八歲的少年,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此時正專注的看著自己。原虎從他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妖氣,知道對方雖然外貌年輕,但定然是狐妖族中的高手,能將本身妖氣完全掩蓋。   原虎實在弄不明白這麼晚了怎麼還會有人找上門,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對方並無敵意,不由自主的他把眉毛一挑,露出詢問神色。那少年再定定的看了他好一會兒,這才收回目光,露出很開心的樣子:「真讓我吃驚。」   「什麼?」原虎被他的話弄得摸不著頭腦。   「才短短三個多月,你適應得很快啊。」少年仍然自顧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我見過你嗎?」原虎越發的疑惑起來。   「你是第一次見我,而我……」那少年狡黠的一笑:「是第二次見你了。」   怪了,難道除了胡玲,我以前還見過第二個狐妖族的人嗎?原虎百般思索不得其解,苦笑著抓抓腦袋:「別再打啞謎了好不好?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那少年卻不回答,反把棋盒向原虎一推:「來一局如何?」   原虎越發弄不明白眼前這個少年到底是高深莫測還是莫名其妙,他搖搖頭:「我不會這個。」   少年也不以為忤,哈哈長笑而起,伸手撫上一旁綠柳,大笑道:「柳啊柳,你修練了七百年,可曾見過這麼有趣的山神?」   驚人的事發生了,似乎真聽懂了少年的問話,柳樹竟輕輕的左右搖擺,枝條隨之發出沙沙的輕響,而這肯定不是風造成的。原虎心中也無比震驚,知道他山神身份並沒什麼大不了,方錦書當日也猜測到,但這個少年竟能這麼肯定,好像他親眼見過似的,這就令人奇怪了。   「你究竟是誰?是怎麼知道的?到底找我做什麼?」原虎忍不住問道。   等原虎一口氣問完,那少年才擺擺手笑道:「不急不急,我今天只是來看看你。其他的等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說著沖原虎別有深意的一笑,後退兩步,竟然就那麼隱去不見。         ∼第十六章∼     原虎呆看著少年剛剛坐過的地方,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不由啞然失笑,什麼跟什麼啊?他童心忽起,也學著那人拍拍身旁柳樹:「柳啊柳,你又見過這麼莫名其妙的人嗎?」   哪知那柳樹真的又再一次左右搖晃,反倒把原虎嚇了一跳。忽的背後傳來德叔的笑聲:「老朋友啊,小心被他看見,你能否得道可全繫在他身上了。」   那柳樹立即不住抖動,顯出很害怕的樣子。原虎一臉驚訝的回過頭指著柳樹道:「這棵樹真的……?」   德叔正站在屋簷下含笑看著他,他先對柳樹說道:「我只是開個玩笑,別當真嘛。」說也奇怪,那柳樹立即停止了抖動。   德叔這才對原虎道:「別小看了它,在我們遷移到這兒以前,它就已經在這處修煉了。你以為我老頭子擺兩盒棋子在桌上幹嘛,除了他,還有誰會陪我下呵。」   原虎一臉不信的回過頭,樹還會下棋?似乎看出原虎的疑惑,柳樹一根枝條輕輕一晃,已靈巧的捲起一顆棋子遞到原虎面前。德叔也呵呵撚鬚笑道:「他不止會下棋,還會耍賴,偷子哩。」   柳樹大概是生氣了,枝條一鬆就把棋子扔到地上,原虎看得好笑,忽的想起自己身上的山神氣對植物生長大有幫助,今天跟他也算有緣,何不幫他一把。   他回頭對柳樹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現在我輸些氣給你,可願意?」   柳樹立刻不住上下擺動,就如是在點頭一樣。原虎伸手按上樹身,一股山神氣傳入柳樹體內,只見柳樹猛的一抖,所有枝條竟筆直豎了起來,顯然原虎輸入的山神氣對他大有助益。德叔在一旁歎道:「如今你得兩人之助,何其幸運,想來修成之日已經不遠了。」   此時為表感謝,柳樹將所有枝條伸來輕撫原虎,因此他並未聽出德叔話語中的異樣。再拍拍樹身,原虎向靜立一旁的德叔點點頭,吩咐石煉回房後,他才走回屋內。經過剛才這麼一鬧,原虎反倒拋開心事睡意大起,躺在床上不一會兒便進入香甜的夢鄉。   第二天一大清早,原虎還在夢中已被一陣猛烈的拍門聲弄醒,不滿的咕噥了一聲,他穿衣起床,打開門一看竟又是胡雪兒。早間的晨曦將和光溫柔的灑在這個女孩的臉上,使得她吹彈可破的粉嫩臉蛋猶如透明一般,就連臉頰上的汗毛也清晰可見,雪白的頭髮也被鍍上一層淡金,更添她身上那種清新純樸的氣息,與昨夜相比,又具另一種動人的美麗。   胡雪兒絲毫不知片刻間原虎已將她欣賞了個夠,猶在那兒叉腰嗔道:「快跟我去見爺爺,這麼早了還睡懶覺!都不知自己有多幸運,竟能夠進到碧雲窟。」   原虎對她真是一點辦法沒有,只好唯唯答應一聲準備隨她出門。一旁房門打開,石煉靜靜走出來到原虎身側。看到石煉胡雪兒就有些發怵,她將原虎拉到一旁,扯扯示意他彎下腰,跟著墊起腳尖湊到他耳旁道:「我不喜歡這個呆呆的大個子,你不要他跟去好不好。」   原虎鼻中立刻充盈著她身上的芬芳,幽幽蘭氣吹在耳洞中弄得原虎又是癢癢又是舒服,竟把他鬧了個面紅耳赤。哇啊啊啊啊∼∼我在幹什麼,對方只是個小女孩啊!原虎趕緊跳起壓下心中綺念。   「你幹什麼!?」雖然不怎麼明白原虎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想來該是不好的意思,胡雪兒立刻拉下了臉。   原虎又怎能對她說實話,只好嗯嗯啊啊半天企圖糊弄過去。幸好這時德叔又及時出現,他親熱的摸著胡雪兒的頭笑道:「小雪兒,到我這兒來也不先來看看德爺爺我,看我以後還給不給你做核桃酪和蘇黃糕點。」   原虎忍不住就要大呼來得好,果然,看見她胡雪兒立刻換上一副撒嬌的笑臉:「德爺爺,雪兒怎麼會不來看你呢,把他帶到碧雲洞我就回來陪您下棋好不好?不過……」她眼珠咕嚕一轉:「您可要先做好點心啊。」   德叔被她逗得呵呵大笑:「好個雪兒,原來你念念不忘的還是我的點心啊。」   他忽的轉過頭對原虎正色道:「碧雲窟為本族長老一脈的修煉地,自遷移至此後從未允許外人進入,今次族長特准你進入,可見定有極重要的事相商,只望你力所能及下勿要推辭。」   原虎向德叔一拱手道:「如果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定然不忘此話。」   德叔感慨的拍拍原虎肩膀:「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好了,族長喚得急,本來做好了桂花松子粥和象鼻饅頭,也不敢留你吃早飯了,快去吧。」   哪知雪兒歡呼一聲已跳了起來:「啊,有松子粥喝,德爺爺你怎麼不早說,在哪裡?快拿給雪兒吃。」說著已拉住德叔的衣袖,似乎生怕他藏私。   德叔促狹的沖原虎眨眨眼睛,打趣道:「這個我可不敢,族長要見原小兄,你又要給他帶路,我怎麼敢留你吃早飯?可是會被族長罵的喲。」   胡雪兒漲紅了小臉,支吾了半晌才跺跺腳:「這事…這事其實也沒那麼急啦。我們吃過早飯再去也沒關係的。」   德叔故意扳起面孔道:「這怎麼行?小孩子哪能為了好吃說謊,快去!以後德爺爺再做給你吃……噗哧!」說到最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本來還想爭辯的雪兒立刻明白過來,她不依的使勁拽著德叔的衣袖鬧道:「好啊,德爺爺原來你取笑雪兒,快拿松子粥來道歉。」   德叔連連告饒:「好了好了,德爺爺認錯就是了,我就這麼幾件衣裳,被你扯破了我還穿什麼啊。」   胡雪兒使勁把他往飯堂拉,一邊道:「扯破了叫成叔出去給您買就是,雪兒不管,我一定要吃粥。」   德叔回過頭對原虎露出個無可奈何的笑容,並示意他跟上來,幾人先後步入飯堂。雪兒好死賴活也要吃的桂花松子粥果然名不虛傳,摻和桂花熬出的粥呈現蜜糖一般的色澤,散發出桂花特有的芬芳氣味,僅這兩樣就讓人胃口大開。粥不稀不稠,口感極佳,一勺餵入嘴中如吸瓊漿,再加上其中清香微脆的松子,幾乎要讓人把舌頭也吞下肚去。   原虎幾乎一口一碗大呼過癮,頃刻間就與雪兒把滿滿一鍋給吃個精光,還猶自意猶未盡。德叔笑瞇瞇的看兩人吃飽,這才站起收拾碗具,一邊道:「好了,已經把你們餵飽了,老夫也不敢再留你們,快些去吧。」   原虎與胡雪兒答應一聲,齊齊告別德叔出門向碧雲窟而去。   可能已得到胡成等人的吩咐,今日一路行來路上眾狐妖並為對原虎露出什麼異樣神態。白天的狐妖城鎮才真正像人居住的地方,沒了昨夜那種近乎瘋狂的喧囂和浮華,每一個狐妖都各自做著自己的事,商販叫賣,酒樓迎客,買主賣主間賣力的討價還價……穿行在熱鬧的大街上,幾乎讓原虎有來到高陽城的感覺。   忽然前方一陣騷動,很多人都擁向一條小巷口,還不時聽到眾人的議論聲「快看,藏家兄妹要走了。」「他們終於要走了。」「誰是藏家兄妹?」「嗨,就是大哥去了海外那個啊。」……   胡雪兒驚訝的叫了一聲,顯然她也認得這個什麼藏家兄妹,她急急的對原虎說道:「快去看看。」人已經飛快的向那處跑去。   原虎也動了好奇之心,但他走過去時人已是裡三層外三層,說也奇怪,看到他,眾狐妖無不露出古怪神色,紛紛自動讓開一條道路,原虎竟順利的走到最裡層。被眾人圍著的是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男女,看來就是眾人口中的藏家兄妹了。   這時年紀稍大的那個少年正對胡雪兒說道:「雪兒你不要勸我,我們已經得到族長的許可了。這次我們一定要去找大哥。」   雪兒有些著急的對另一個少女道:「阿騾,扶桑國那麼遠,你不要去了好不好,留在這裡陪我玩吧。」   那個少女的臉微微有些發紅,但她很快就堅決的抬起頭來:「不,這次阿騾已經下定決心了,一定要跟驢哥去找到大哥。」   「你……」胡雪兒一下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阿騾小聲的說了一句,跟著與少年拿起足有他們人那麼大的包裹擠開人群,很快就消失在街道盡頭。圍觀的狐妖目送他們離去,又再七嘴八舌的歎息一番,這才逐漸散去。   「這是怎麼回事?」由始至終原虎都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胡雪兒有些不高興的一腳踢開路邊一顆石子,這才對原虎解釋道:「阿騾和他哥哥藏驢的大哥很久以前去了海外扶桑國,他們兄妹一直都想去找大哥,這次族長終於同意了。哼,還虧阿騾平日跟我玩得那麼好,走都不跟我說一聲。」   原虎這才瞭然,想起他們兩兄妹這麼奇怪的名字,他隨口問了一句:「他們的大哥叫什麼名字?」   胡雪兒氣猶自未消,又低低的罵了一句「死阿騾。」這才對原虎道:「一直聽阿騾叫他馬大哥,對了!是藏馬,妖狐藏馬!」   「……」         ∼第十七章∼     不一會兒兩人走出狐妖市鎮向北面一處山坡爬去,一路上不時可以見到路邊的草叢中或樹下有一尊尊的雕像,這些雕像以各種材料雕成,其中還有幾尊用的是明鏡石。它們都以狐狸為原形,雕刻成各種奇異的形象,或扭曲,或可怖,或精巧,或鈍笨……走得一會兒原虎就看出端倪,雖然這些雕像有新有舊,看似隨意的擺放在山野之中,但每四尊都恰好形成一個一個個或大或小的方陣,而每八個都正好面向四方,似乎是一個什麼陣法。   看見原虎注意這些雕塑,前面帶路的胡雪兒回過頭得意的笑道:「這可是德叔親自擺下的『護陣』,你再怎麼看也是枉然。」   後方石煉聞言哼了一聲,走上對原虎道:「回大人,這是『混天四極陣』的一種。這些雕像均為法器,每四尊為一圍,取其『威壓四向』之意,每八尊為一周,取其『眼觀八方』之意,是極厲害的護佑之陣。」   看見胡雪兒驚訝得眼珠都快掉下的樣兒,原虎不禁暗暗好笑。別看石煉外表粗魯木訥一副頭腦簡單的模樣,實則作為西嶺眾山鬼之首,他千百年來閱歷之豐富,神州還沒幾個人能比得上,心中所藏何止千萬!雖跟石煉接觸只短短數月,但原虎已從他那裡學到不少以前聞所未聞的知識,若他連這個什麼「混天四極陣」也認不得,那才真的奇怪了。   自此胡雪兒對石煉由害怕改為又敬又怕,雖然嘴上不說,但她的眼裡已不由寫上一個「服」字。   這座山坡並不高,只過了約一柱香的功夫他們就來到頂端,坡頂是一大片荒蕪的平地,沒有樹,甚至連草也沒長几根。平地東頭有一個隆起大約兩丈的土包,面向原虎這面便是一個大洞,洞口隱隱泛出青碧色的煙霞,內中朦朦朧朧,看來這就是胡雪兒口中那個碧雲窟了。   洞口有兩個黃衣男子肅然而立,觀其威勢氣度亦只略遜胡成胡薇一籌,想來定是狐妖族中護法一類的高手。看見原虎等三人走來,兩人均露出戒備神態。   在這裡胡雪兒也不敢亂來,她走上恭恭敬敬的對兩狐妖道:「遵照族長吩咐,我已將原虎領來,請讓他入內面見族長。」   看來已事先得到胡冥吩咐,他們並未多加盤問,只點點頭讓開身。原虎望了望深不見底的碧雲窟,吸了口氣邁步走入。   石煉自然也跟上前,兩人卻將手在他身前一攔,似乎只讓原虎一人入內。但石煉根本未加理會,他面容不變,就如同沒看見一般毫不停留的直走過去。對他的行為兩男子立刻有了反應。只見他們齊齊跨前一步,兩人四手向石煉一推,已有一股大力直衝而出,普一出手就毫不留情。   石煉舉起雙掌迎上,三人交接,只聽轟的一聲巨響,立有一股勁絕的罡風四下狂吹,碧雲窟前沙塵飛揚,三人腳下泥土也因勁力對撞而翻起一層,看起來甚是觸目驚心。兩個狐妖眼中不可抑制的露出驚異之色,剛才雖看似雙方勢均力敵誰也沒退一步,但己方卻是以二對一,嚴格說來已是輸了一著。自己能蒙族長選來守護碧雲窟,在族中已是相當的高手,誰知今日這人竟能毫無花巧的接下二人合力一擊,這讓心高氣傲的兩狐妖如何嚥得下這口氣?   他們對看一眼,又是全力揮掌擊出,已然動了真格。石煉自然不會退縮,他左足在地上重重一踏,地面竟也跟著震動了一下,同時雙肩略略向後一收,轉眼間雙手已閃電迎了上去。   想不到三人說打就打,胡雪兒嚇得立刻尖叫起來。三人六掌瞬間合在一起,奇怪的是,這次卻沒有如上次般發出震天價的巨響,只有一聲如拍掌般的脆音響起。三人一下凝定,連身上衣服也未揚起半點皺褶,隨即,三人腳下的土地發出一聲喀嚓嚓的鳴動,已然四分五裂,原來腳下泥土再也承受不了三人間那巨大的力量糾纏撕扯,慘被紊亂的力場扯得碎裂。   三人間的較量當然不會就此結束,幾在土地碎裂的同時,六掌分開,石煉與兩狐妖各自退後三步,這一下竟然又是勢均力敵。兩狐妖對看一眼,默契的分左右躍起,一由上而下,一直取下盤,向石煉攻到。   這次的狐妖族之行真是處處不順,聽到胡雪兒叫聲後原虎回過頭來,目睹了三人之間的爭鬥。自己雖說是胡冥請來的客人,可是不知是故意還是妖狐根本不懂待客之道,處處為難自己,若非原虎脾氣一如既往般隨和,恐怕早拂袖而去。現在已到「碧雲窟」門口,又生出事端,原虎也不禁無名火起。   他冷哼一聲:「強主欺客,這便是狐妖族的待客之道麼?」體內山神氣迅速後移,人已後發先至來到躍起那名狐妖身後,探手抓住他的後腿一拖一擰。   那狐妖正全力對付石煉,當感覺不對之時,後腿已被抓住,跟著只覺一股大力一扯,身子已是不由自主的向後摔去。   而另一邊,石煉已與襲其下路的妖狐交上了手。妖狐攻擊本就以快見長,加上這狐妖不知使了什麼咒法,全身簡直就如沒有重量般,化為一股黃煙繞著石煉不住打轉。到後來轉動漸趨快速,就像一塊黃色布幔圍在他的四周,連石煉的人影也看不見。同時,一連串幾乎分不出聲點的擊打聲從中不住傳出,如同夏夜急雨,又何止有千百下。   妖狐族實力果是非凡,眼見石煉半天未有動作,原虎擔憂之下就想上前施援,這時背後勁風忽起,卻是方才被自己摔出的妖狐又再撲上。對他自不能不管不顧,原虎只好暫時扔下石煉,轉身對敵。   才剛轉身,原虎眼中已俱是碧綠色的無名焰火,只見那狐妖於半空屈身向自己衝來,張口噴出漫天綠焰,鋪天蓋地的向自己湧來。   這綠焰雖多,然而卻無一絲火焰應有的溫度,便如冷的一般。原虎卻絲毫不敢大意,知道這類邪法最是歹毒霸道,若自己被其沾身,恐怕便不是燒著衣服毛髮這麼簡單。當下心念急轉,一道土牆已高高聳起擋在身前,隨即綠焰噴上土牆。   一陣腥臭的焦糊臭氣瀰漫開來,原虎定睛看去,不由暗呼厲害。那綠焰就像粘稠的液體一般,一層層緊緊吸附在土牆上不住燃燒,且絲毫不見熄滅跡象,反有越趨濃烈之勢,而厚實的土牆竟也抵擋不住,開始龜裂。   原虎不敢怠慢,連忙幾個旋身移開,否則真被這綠焰纏上,還不定有多麻煩。此刻只聽後方石煉一聲怒吼,跟著是那妖狐的尖聲慘叫,隨即一陣辟里啪啦的拳腳交擊聲響起,一道黃影由原虎身旁急掠而過,正是圍困石煉的狐妖。他外表雖無大礙,但只觀其急促的呼吸和微微踉蹌的步子,原虎便知他在石煉手下定是吃了不小的虧。   直至此刻,雙方才分了開來,兩狐妖狠狠盯著原虎與石煉,看神情簡直恨不得生吞了兩人。整個山頭重又安靜下來,只剩綠焰燃燒的怪異光線閃動,把四周鍍上一層詭異的暗綠色。   由交手至此刻不過片刻功夫,直到雙方一起退開,胡雪兒才反應過來似的,衝著「碧雲窟」裡大聲叫道:「爺爺,快叫他們別打啦。」   而此時,從洞中也傳來胡冥的呼喊聲:「楊光楊亮,還不退下。」   聽到主人的喝止之聲,兩狐妖不約而同的抽身後退至洞口站好,似乎根本不懼對方會乘機攻擊,而原虎也示意石煉與自己一同退後幾步,表示不會再出手。   「原小兄,此次邀你入內已是違了族中禁令,因此還請你一人進入,貴屬下盡可放心留在洞外等候,本人可擔保你絕無危險。」胡冥在洞中對原虎道。   原虎當然知道,否則也不會與石煉兩人來到這幫狐妖的老窩,不過弄至現在這樣他心裡也不禁有氣,當下大聲回道:「既是族中禁地,為何族長又要在這裡見我?這個特例倒並不用專門為在下而開,我還是回去等候族長大駕便是。」說著轉身就要離開,根本不理在一旁拚命向他打手勢,示意他留下的胡雪兒。   這次本是胡冥邀原虎前來,但他不僅先躲到這個碧雲窟中不見,這次又只允許原虎一人入內,可說不禮貌到了極點,也難怪以原虎這麼好脾氣也要生氣。可能胡冥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跟著說道:「本人也知此次不對在我,故有不當之處還請見諒。不過我確有不得不在碧雲窟內想見的理由,還望原小兄體諒則個。」   看到一旁胡雪兒苦苦相求的模樣,又想起今早德叔的一番話,原虎無奈歎了口氣,他吩咐石煉道:「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來。」   「大人!」見原虎真要一人進去,石煉不放心的叫道。   原虎揮揮手打斷了他,石煉遂不再言語,而是默默走到一旁靜候。原虎對著一臉擔憂的胡雪兒笑笑,做個放心的手勢,這才慢慢走入碧雲窟內。   踏入洞口的一剎,立有一股奇異的感覺撲面而來,似乎就在一瞬之間原虎經由這裡步入了另一個世界,洞外的一切,聲音,光線等等都被一絲不漏的隔絕在外。原虎回頭看看,洞口只有一股淡淡的青碧煙霞繚繚繞繞,雖看起來只薄薄一層,但偏偏令原虎無法看到洞外情景。   或許是有什麼隔絕的陣法吧,與石煉呆了數個月的時間,原虎對這方面多少有了一點認識,否則剛才也無法看出那些雕像的古怪之處。一邊走,他一邊仔細打量著這個號稱狐妖族禁地的洞窟,與想像不同,碧雲窟與其他普通洞穴相比並無什麼特別之處。   一道階梯順蜿蜒的通道將他帶往深處,陰冷的石壁非常粗糙,不時有水從縫隙中滲出滴在地上,為這個幾乎完全寂靜的地方增添了一點枯燥的聲音。由於這個原因,石板很滑,本該完全漆黑的洞裡很奇怪的有著微弱的光線,因此勉強可以視物,但原虎總也無法找出光線的來源。除此之外洞裡再別無他物。   走了大約三百步,原虎來到洞窟盡頭。這裡景象又有一番不同,一個闊達近三十丈的巨大空間現於原虎面前,此處非常明亮,無數千姿百態的巨大石筍由洞頂吊下,其內部竟隱隱發出各種顏色的光線,赤橙黃綠青藍紫……不一而足。也因此,這個巨大洞穴內的一切都被各種色彩覆蓋,往往一塊石頭都有數種顏色,乍見之下就像進了大染缸,給人以眼花繚亂的異樣感覺。   洞穴四壁也非空無一物,而是佈滿各種奇異的雕刻圖畫,這些圖畫大都有著粗獷凌亂的線條,初看似乎非常混亂難懂,但只要注視一會兒便會不由自主被其吸引。圖畫各種內容都有,戰鬥,獵殺,建造,破壞……所表現的內容都是以狐妖族為主,線條雖然簡單,但勾勒得異常傳神,相信只要細加琢磨,肯定是瞭解狐妖族非常有用的資料吧。         ∼第十八章∼     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正背對原虎仰望洞壁的圖畫出神,這時轉過身來對原虎微微一笑:「原小兄,歡迎到來,在下妖狐族族長胡冥。」   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年紀與自己差不多大的俊秀青年,此人長得眉目清秀,唇紅齒白,舉止神態極是溫文儒雅,配上一身雪白的長衫,像極了王公貴胄家的公子哥兒。一直以來印象中的胡冥都該是個仙風道骨的白鬍子老頭,哪知竟會這麼年輕,巨大的反差使原虎不禁張大了口,一臉吃驚的樣子。   也許自己的模樣已經使很多人露出過這種神態,胡冥看來極為開心,他走上前極為親熱的拉著原虎向洞中一副桌椅走去:「來來來,這邊坐。怎麼樣,我的樣子還過得去吧?」   原虎突的明白過來,不禁暗罵自己愚蠢,狐妖幻化人形從來都是依自己喜好而定,大也可,小也可,美也可,丑也行。因為大多數狐妖並未到過外界,因此他們不自覺的便會依自己年齡變出相應人的模樣,比如胡雪兒就是一副小女孩的樣子。自己不知不覺受其影響,因此看到胡冥外表這麼年輕,就不由自主的大吃一驚了。但這並不是說他們不能變成別的模樣,如果有需要,胡雪兒也完全可以將外表變得更大一些,甚至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也非難事。   果然,兩人坐入椅內後,胡冥笑著對原虎道:「原小兄別看我外表年輕,不瞞你說,我可是已經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了,哈哈哈……」說著自己先大笑起來。   看到胡冥這麼好相與,原虎稍微放下心事,不過雖知道對方年齡比自己大上許多,但看到一個與自己差不多的年輕人一口一個「原小兄」,心裡總感覺彆扭。也許是看出原虎想的什麼,胡冥露出個孩子般的頑皮笑容,他眨眨眼睛對原虎道:「你知道嗎?上次南妖王榕公那白鬍子老頭兒被我叫『榕世兄』,弄得差點翻臉。其實真的論起年紀,我還要大上少許,我最喜歡看到的,就是別人在我面前露出你現在的樣兒,哈哈哈……」說完又是一聲長笑。   不知他說的是不是真心話,但原虎確實被弄得哭笑不得,不過想想也是,若不能時刻保持這樣的心態,就算外表變得年輕,也只是個心境蒼老的少年罷了,決無法像胡冥這般自然。想到這裡,原虎開始對這位狐妖族的族長有些佩服起來。   看見原虎也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胡冥笑意更盛:「怎麼樣,的確很有意思吧?對了,原小兄知道我這次為何邀你前來嗎?」忽然,他像是不經意的問道。   原虎心裡一凜,暗道來了,表面卻不動聲色:「聽說是與胡鈴有關?」   胡冥笑容收斂,蔚然一歎道:「是啊,這丫頭總是給我添麻煩,以前我還能夠容忍,但這次是在太過,所以我才將他囚禁。」   原虎有些奇怪,她闖禍跟自己有何關係?但這話自然不能出口,因此他問道:「族長邀我前來,可是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地方?」   胡冥不答,卻反問道:「原小兄可知什麼是『九芝天華丹』嗎?」   九芝天華丹?原虎不禁愣了一下,這名字聽起來怎麼這麼熟?但他怎麼也想不起在哪兒聽過,因此他搖了搖頭:「不知道。」   胡冥自衣袖中摸出一顆拇指大小的藥丸放於桌上,這藥丸呈淡紫色,外表毫不起眼,但拿出它的同時,立有一股淡淡異香充盈洞內。見原虎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胡冥解釋道:「這便是九芝天華丹,原小兄可知,只要我一將此丹放於碧雲窟外,香味立可飄揚千里。」   原虎再非以前那個沒見過世面的原虎,他知道能被胡冥特意提起,這個丹藥必定有它的古怪之處,什麼香味能飄千里云云,倒也沒什麼奇怪。因此他並沒多大的表示,只問道:「這又如何?」   胡冥微微一笑,繼續道:「不但如此,此丹極是珍貴,不僅煉製費時,而且還需包括九葉靈芝在內的多種靈藥。一旦煉成,對我狐妖修為大有裨益,更重要的是,此丹還能吸引某種極難見到的靈獸……」   原虎心中隱隱一動,似乎想起了什麼,他露出思索神色,問道:「是什麼?」   胡冥拈起九芝天華丹,一字一句的說道:「鳳凰!」   原虎啊的一聲,已經想起胡冥指的是什麼事,當日逃出海鏡後自己曾在一處小山谷見過胡鈴煉製這種丹藥,當時就引來鳳凰和崑崙守護神陸吾。最後胡鈴殺死鳳凰與崑崙結下大怨,自己也被牽連其中,事情過去幾個月都再沒任何音信,因此自己已漸漸將其淡忘,想不到到後來還是出了事。   他沉聲問道:「族長找我前來可是為了崑崙一事?」   胡冥滿意的笑笑,說道:「當日胡鈴回到族中我就感覺她有些不對頭,但怎麼問她也不肯說實話,想起這丫頭平日就愛搗亂,我也沒多追問。直到在她身上搜出本族煉藥至寶『神農藥爐』,我才發現她竟然在偷偷煉製九芝天華丹!由於此丹太過危險,自兩百年前本族就禁止族人私自煉製,因此我將她囚禁,當時還未想到她竟會闖下如此彌天大禍!誰知……」   說到這兒胡冥微微頓了頓,這才接著道:「三天之前,一個自稱崑崙守護神陸吾的傢伙找上門來,為了不驚動族人,我私自出外見他。當時那陸吾口口聲聲要我交出殺死鳳凰的兇手,我自是不明白他所指何事,言語不和下動起手來。雖最後將其擊走,但我也受了不輕的傷,回來後越發感覺不對,最後想到胡鈴外出的古怪行徑,這才明白必是她惹下的禍,曾聽胡鈴說起原小兄那日救過她,故立刻派胡成與胡薇前來尋你,而我也因傷勢進到碧雲窟靜養。」   至此原虎才釋然,原來事情始末竟如此曲折,看來靈鳥鳳凰的死對崑崙是個不小的刺激,這麼快就找上門來要人。此事與原虎也有一定干係,因此他對胡冥道:「我明白了,不知族長有何事需要我幫忙?」   胡冥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原小兄不愧信人,此次找你前來主要是想詳細瞭解當日情況,因胡玲這丫頭什麼也不肯說。」   原虎遂把當日情形以及胡鈴爭奪九葉靈芝的事詳細對胡冥說了一遍,最後道:「胡鈴幾次三番強取九葉靈芝,我一直不知她究竟想要做什麼。但那日引來鳳凰後,看她吃驚的樣子,該確是不知煉製這丹藥會有這樣的後果。」   當聽到胡鈴因搶奪九葉靈芝而打傷小蘭時,胡冥氣得連連拍手:「可惡,可惡,怎地將北妖王的二小姐也打傷了!雖說現在妖族大亂,但這麼做遲早會惹得妖族找上門來,胡鈴這丫頭真太亂來了!」   什麼?妖族大亂?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原虎大驚之下連忙追問。胡冥雖不知原虎為何會如此緊張,但他仍答道:「怎麼你不知道嗎?四個月前北方妖王『逆鱗』被鬼族五大鬼使中的陰風.七剎與幽都.十二.大羅聯手擊殺於其居城『傲龍城』外。隨後妖皇派遣使者前去質問無間鬼王,卻被無故殺死,目前整個妖族已宣佈對鬼族開戰。此事被隱瞞極久,直到半月前妖皇宣佈選拔新的北方妖王才被暴出,立刻哄傳天下,為防北方群妖無首,妖皇破例在傲龍城設擂台舉行比武競技,神州妖族任何一妖只要能在此會上勝出,即可晉陞為北方妖王。此時妖皇與剩下三位妖王均在傲龍城中,只要新的妖王選出,必將立刻對鬼族開戰。」   小蘭的父親竟然死了!直到這時原虎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仔細想來數月以來神州動亂頻頻,先有霜雪珠現世,再是海鏡叛變,唐烈也死於武神道場外,現在北方妖王又被鬼族殺死,妖族與鬼族大戰一觸即發。而且這兩人都是跟自己大有關係的人的親人,可笑自己卻什麼也不知道,均是由別人口中得知。   算算時間,逆鱗身死之時不正是海鏡叛亂發生,藥神婆帶小蘭離開海鏡的時候嗎?「我有事不得不走了,但仍然會在遠方想著你。」想起這句話,原虎突然明白,小蘭必是接到北妖王的死訊,這才不得不離開自己匆匆趕回,可恨自己卻什麼忙也幫不上,還在村裡悠哉游哉的過日子。   忽然之間,原虎強烈的思念起小蘭來,她現在一定很傷心吧?自己不在身邊,她這些日子又是怎麼過過來的?想起小蘭對自己的情意,他直感心如火燒一般,簡直一刻也等不了,真恨不得肋生雙翅馬上趕到她的身邊。   也許已隱隱察覺到什麼,對原虎現在焦急的模樣胡冥並沒有露出奇怪的神色,他長身而起對原虎道:「感謝原小兄能為我解決這個麻煩,現在我已知道胡鈴必是受奸人迷惑。唉∼∼她這孩子哪點都好,就是太過心高氣傲,最見不得別人比她強,這才做下傻事。雪兒乃是本族五百年來第一個出生便有雙尾的天才,加上又是我的孫兒,故最得大家寵愛,可小鈴總是把自己的妹妹認做競爭對手,為了提升修為竟做出這樣的事,唉∼∼」言罷又是一聲長歎。   至此原虎才知道胡鈴也是胡冥的孫女,他本想詢問胡冥會如何處置胡鈴,轉念一想這是他族中家事,胡冥自會作出妥善安排,遂不再開口。現在原虎最心急的是小蘭那方的情況,眼見事情已了,便起身告辭道:「族長,我現在還有要事,若沒事的話便就此告辭。」   「呵呵,無妨無妨,只是以後若還有幫忙之處,還望原小兄萬勿推辭。」胡冥做出送客手勢,陪原虎走向洞口。   「不敢,如果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族長儘管開口就是。」原虎連忙回答。   「那麼如果此事無法圓滿解決,我狐妖一族極有可能再次遷移,到時如是到西嶺,就望山神多多照顧了。」胡冥眼中喜色一閃而過,漫不經意的答道。   原虎心中一凜,隨即泛起無奈苦笑,暗道自己就是太過心軟,這次又被胡冥擺了一道。他根本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卻在套出自己答應保護狐妖族的承諾後才予以揭破,這下以後無論發生何事自己都無法置身事外了。不愧是狐妖族的族長,真是個老狐狸!   其實就算狐妖族真發生什麼事,原虎也不會坐視不理,胡冥使這小心眼倒顯得多餘。這時已來到洞口,似乎怕原虎對自己所為有所不滿,胡冥搶先對他微一拱手:「我有傷在身,就不多送了,山神,請!」         ∼第十九章∼     原虎本想勸他不必多心,轉念一想胡冥此舉無非是為了本族利益,便不再多言,還以一禮走出洞外。見他出洞,胡雪兒歡快的叫了一聲迎上前來:「怎麼樣?爺爺答應放了鈴姐嗎?」   原虎摸摸她可愛的小的腦袋,笑道:「族長沒說,不過你姐姐一定會沒事的。」   顯然對原虎的回答很不滿意,胡雪兒立刻嘟起小嘴:「你們都是這樣,只會用這句話來搪塞雪兒。不理你了,我去看鈴姐姐去了。」說著轉身跑下山坡。   原虎望著她逐漸轉小的背影,心中不無感慨。胡雪兒一派天真可愛,她雖然這麼關心自己的姐姐,卻哪裡知道,胡鈴等於間接為了她才犯下大錯啊。   留在這裡已沒什麼意義,原虎決定向德叔告別後便離開。「小蘭,我馬上就來看你。」心中默默念道,原虎轉身走下山去。   「這就要走了?呵呵,老夫還有很多拿手菜沒做給你吃呢,怎麼樣,要不要再考慮考慮?」看到原虎來向他辭行,德叔這麼打趣道。   原虎現在哪裡還有心情吃飯,只好不理德叔一臉的期望拒絕道:「我還有要事,德叔的好意我就心領了。」   「哦,原小兄這麼著急,是要到哪兒去啊?」德叔大感興趣的問道。   「我想到傲龍城去一趟,看一位朋友。」原虎說出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   「看來你已經知道北妖王被害的事了,那麼老夫就奉勸一句,雖說北妖王是被鬼族殺死。但他們已經對所有的別族有了戒心,包括我們,你此去可要打起十二分小心了。」聽了原虎的話,德叔微微沉吟道。   原虎感激的拱手謝道:「多謝德叔提醒,我會記住的了。」   德叔呵呵笑著拍拍原虎肩膀:「記住就好,其實以你又怎麼會出危險。好了,不耽擱你的行程,趕快走吧。」   此刻原虎的思緒早已飛到萬里之外的傲龍城,因此並未聽出德叔話語中別有所指,他再施禮後離開德叔的屋子。也許已得到胡冥吩咐,來到那天進來的地方,胡成與胡薇早已等在那裡,他們為原虎破開籠罩在外的「障眼之術」,胡成親熱的對原虎揮手道別:「原兄慢走,在下不送了。」   原虎也很喜歡這個能言善辯的狐妖,他對胡成點點頭:「成兄不必客氣,還有……你不要總板著臉,你笑起來其實很漂亮的,再見了。」最後一句卻是對一旁的胡薇所說。   想不到原虎會主動跟自己說話,胡薇微微一愣,隨即千嬌百媚的衝他一笑:「還以為你老實,原來也這麼油嘴滑舌。」她這麼一展顏,立有一股驚人的誘惑力撲面而來,原虎不由自主的心中一蕩。   不愧是狐狸精!原虎暗呼厲害,他不敢再多留,與石煉跨出。身後的洞口消失不見,一切又恢復原狀,咫尺之隔的狐妖村落再度變為一片雜草叢生的野地,如果不是這兩日的經歷清晰可憶,原虎幾疑自己做了個不真實的夢。   再稍站一會兒,原虎突然喚道:「石煉。」   「是,大人有何吩咐?」石煉立刻恭敬答道。   「你可知這附近哪裡可以雇到驛鵬?」   「此處並非西嶺地界,屬下並不清楚,不過請大人稍候。」石煉說著提起左足在地上重重一踏,跟著厲嘯一聲。隨著他這一腳地面猛的晃動起來,週遭山林一片大亂,鳥鳴獸吼之聲響成一片。   正奇怪他在做什麼,忽見自己左面土地一陣聳動,跟著一個赤髮漆身,貌醜如鬼的怪物已恭敬跪在原地。這怪物身高足有一丈,全身漆黑骯髒,只在腰間圍有一塊獸皮。這時他已高聲說道:「白石嶺當值山鬼拜見西嶺山神大人!」   原來這就是山鬼,看他樣貌打扮,還真沒辱沒了這個「鬼」字,不過仔細想想,當初石煉又何嘗不是這副德行。一想起自己手下竟有十五萬這樣的傢伙,原虎就不禁有些發怵。神州之上唯有西嶺,鐵帶,青壁這三大山脈的山神最大,其餘不在其地界的山嶺就算有山神,也低了一等,在這三大山神面前只有乖乖聽候差遣的份,更不要說是一個小小山鬼。   石煉問道:「離此地最近的『腹莊』在什麼地方?」   山鬼恭敬的回答道:「回山神大人,離白石嶺以西七十里的『望月峽』即有。」   石煉點點頭:「很好,退下吧。」山鬼再恭敬沖原虎磕了個頭,這才隱去不見。   第一次,原虎直接的感受到自己手上的權利,堂堂管轄一處山土的山鬼,在自己面前就如臣子見到皇帝一般恭敬有加。雖然自己並不怎麼在乎這些,但剛才,確實在一瞬間,原虎感到一陣由衷的享受快意。   隨後兩人全力向山鬼所說的腹莊趕去,雖然七十里對原虎來說並非一段很長的距離,但此處在群山環繞之中並沒有任何現成的道路,原虎幾乎全是在山林灌叢中艱難行進,倒也吃了不小的苦頭。很快,他就感到前方一陣陣濃烈的妖氣撲面而來,雖然放眼望去還是一片片的山嶺,但原虎知道腹莊一定就在附近了。   果然,在轉過一處山坡後,一條峽谷現於眼前,這峽谷兩壁高聳,其上生滿各種植物,內中峽道彎彎曲曲看不真切,使得那條闊約四丈的峽口像一頭巨獸張開大嘴,讓人不敢輕易進入。來到峽谷面前原虎就感到不對,因為在他眼裡本該空無一物的峽谷口的空氣像是有什麼牽動似的,不時微微扭曲一下,隨又恢復正常。他知道這就是腹莊入口處的障眼法了,隨著修行的提升,雖然原虎無法完全將其看透,但已能感覺出它的存在,而非以前般一無所覺。   石煉走到峽口前默立,隨後緩緩伸出手去,奇異的事發生了,只見他的手就像伸入一汪寧靜的水面,身前的空氣立刻激起一層層水樣的波動。隨後波動漸漸趨烈,然後猛地向外一擴,已然現出一個高可容人的洞口,而同時,一陣陣原虎熟悉的喧嘩吵鬧聲撲面而來。   「大人,請!」石煉走到一旁,躬下身將手一迎。         ∼第二十章∼     原虎點點頭邁步走入,這是他第二次來到腹莊,此處與天都山那處並無多大區別。仍是一座連著一座的簡陋茅屋,很多衣衫華貴的人族男子在其內忙碌的清點著各種各樣的貨物,街道兩旁形形色色的妖怪來來往往,動物嘶叫震天價響,一派繁榮而又混亂的場面。   但很快原虎就發覺不同的地方,不說有近三分之一的茅屋中空空如野,而且大部分的商人並未有售貨的跡象,看起來反而像是在搬遷的樣子,匆匆忙忙的將各種貨物打包封存,也沒看見幾隻妖怪在為商人幹活。更重要的是,大街上的妖怪再沒以前那麼友善,可以很明顯的看出他們對人族商人投去的目光帶著惡意。   看來北妖王的死已經影響到這裡了啊,原虎感慨的想,忽然他與一隻匆匆而過的狼妖撞了一下。「啊,對不起。」原虎道了個歉正想走開。   「站住!」誰知那狼妖突然大聲吼道。   原虎依言停下,那狼妖惡狠狠的盯著他道:「你們這些貪婪的人族,幾十年來藉著做生意不知佔了我們多少便宜,今天撞了人還想走麼?」他的挑釁立刻引來大群妖怪圍觀,同時原虎也注意到所有的人族商人都遠遠躲在一旁不敢近前。   雖然佔便宜跟撞人似乎沒什麼關係,但原虎自然知道對方是在故意找茬,他不動聲色的對那狼妖道:「哦?那你想怎麼樣?」   或許很少看到在自己聲色俱厲下還有人能夠這麼冷靜,狼妖微微一愕,然後便勃然大怒:「還敢嘴硬,今天我就要殺了你!」言罷四肢蹲地一個縱身撲上。   沒想到現在人妖的關係竟已惡化到隨時喊打喊殺的地步,旁邊眾妖也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原虎心下暗歎,為何會搞成這樣?眼看狼妖就要撲到動也不動的原虎身上,後面好心的人族商人忍不住發出驚呼聲,就在這時,斜下裡一條人影極速衝出,眾人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只聽砰!的一聲,狼妖已遠遠摔了開去。   在石煉緩緩收回揮出的拳頭時眾妖不禁一陣驚歎,本來看似被吃定了的兩個人竟然反過來把狼妖給打了開去,原本的期待不由化作一陣失望。那邊狼妖翻身而起,蹲在地上一陣仰天長嚎,瞬間化為一隻身軀巨大,青背灰毛的巨狼,竟然現了原型!它衝著石煉嗚嗚的低吼幾聲,強健的後肢一彈,已高高躍起撲了上來。   石煉看著閃電接近的狼妖,面容不見一絲變化,就在狼妖前爪快要及體的剎那,石煉腳下輕輕一轉已移到狼妖身側,隨即大手探出緊緊扼住狼妖頸項,硬生生將其巨大的身軀凝定半空。狼妖現出痛苦的神色,四肢瘋狂的抓撲著石煉的臂膀胸口,雖然衣衫破裂傷痕纍纍,但石煉卻未流一滴鮮血,看他的樣子,似乎根本不在乎這些傷。   一旁數妖見同類被制,再也不能作壁上觀,紛紛咆哮著移上前來,看架勢大有一擁而上的意思。石煉不屑的冷哼一聲,回頭兩眼一瞪,群妖在他凌厲的目光下,氣焰頓時消減不少。同時原虎也暗暗做好準備,當真有哪個妖怪不識趣膽敢出手,他就將其打發。   果然還是有不要命的,一隻狗妖不知是無畏還是太過遲鈍,看不出雙方間實力的巨大差異,嗷嗷的吠叫幾聲便準備撲上來。原虎哪會讓他如意,這狗妖還未動身,忽覺腳下一凸,似有什麼頂了自己腳底一下,大奇之下正想看個明白,突然一陣大力從腳下湧上,他便如踩在一個強力彈簧上一般,慘叫一聲已不由自主的飛上半空,足有五六丈高,跟著摔入一間茅屋後,再也沒了動靜。   眼見狗妖不知中了什麼邪法,莫名其妙的彈上半空,圍觀眾妖再也沒有出頭的了,反不約而同的退後一圈,畏懼的看著這方。他們卻不知實是該感謝這個年輕人,若非他,貿然出手的群妖恐怕大半都要死傷在石煉手下。   這時狼妖的抓撲越來越緩,越來越沒力,最後,只見它渾身抽筋似的一陣猛抖,狼眼暴突,口中紫色的舌頭耷拉下來,身體像繃緊的弓弦被突然砍斷,鋼針般豎立的體毛一鬆,便完全沒了動靜,竟已被石煉活生生掐死!   石煉體表的傷口已自動收斂合攏,若不是破爛的衣服,誰也看不出他曾遭過攻擊。他看看手中狼妖的屍身,大手一揮已將其扔了開去,跟著轉身緩緩走回原虎身後。此時才傳來嚓!的一聲悶響,狼妖屍體被地面伸出的一根石刺給串在半空,隨後鮮血順著石刺流到地面,很快凝成一灘。   看著若無其事擊殺狼妖的石煉,眾妖不可抑制的露出恐懼之色,不知誰首先一聲發喊,頃刻間眾妖便跑了個乾淨。對於石煉的狠辣出手,原虎雖有些不忍,不過不得不承認這招的確很有效,現在再沒妖怪敢來惹他們了。   正當原虎想找個人問明驛站在何處時,難得的一個商人主動的向他招手:「這位大俠請過來,在下有事相求。」   原虎走過去,那商人矮矮胖胖,一臉精明之色,眼珠不住的四處亂轉,一副奸商模樣。見原虎走來,他一臉媚笑的搶先道:「不知大俠可有興趣賺筆銀子?」   原虎一見他就想起當初在高陽被李管家騙去的事,心中立刻一陣厭惡,他沒有回答,而是問道:「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妖怪和你們的關係弄得這麼差?」   也許是害怕石煉再次發威,商人瞥了瞥他,這才縮頭縮腦的答道:「唉∼還不是怪那個什麼北妖王的死,本來前幾天還好好的,那個東妖王啄風突然詔告所有的妖怪,說我們人族商人來這裡做生意是欺壓他們妖族,佔他們的便宜,還要我們在月底全部搬離腹莊。結果這些妖怪也不知吃了什麼迷藥,信了這些鬼話,還開始無緣無故的找我們的麻煩,這些天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了,聽說離開的商隊也遭了襲擊。嘿,大俠身手這麼好,可不可以為我做個護隊?價錢方面好商量……」最後他終於結結巴巴的說出自己的目的。   原虎卻根本沒理他,他的思緒已經轉到另一個方面,北妖王的死影響竟然這麼迅速,雖也曾想過會借此對別族抱有戒心,但結果竟這麼激烈,這是他始料未及的。原虎感到自己越來越有必要去傲龍城一趟了,至於去做什麼,他卻又心裡沒底,只是腦海中似乎一直有個聲音提醒自己,必須要去一趟。   原虎向商人問明驛站所在,便立刻向那處走去,身後那商人猶自不死心的喊道:「大俠,萬事好商量,金子,我給你金子…不要走啊,我分你一半貨物……」說著自身後一口木箱中捧出幾塊金錠,以顯示自己並非虛言。   可惜原虎已沒心情再理會這些商人的死活,只在經過那狼妖屍身時,他順手伸指輕彈石刺,人則毫不停留的走過。只聽砰!的一聲,石刺潰散,狼妖屍體重重的砸在地上,立刻被海潮般翻起的土層掩埋,頃刻間地面復原不留一絲痕跡,而原虎則早已走得不見人影……   不消片刻,自驛站雇得兩驛鵬後,原虎與石煉向北妖王逆鱗居城,位於西嶺山脈北端最高峰的雪山上的傲龍城而去。   請繼續期待《東勝神州志》續集         ∼第一章∼     西嶺三大山之一的雪山位於西嶺北向支脈之末,傲來國最北端,由無數大大小小的山嶺組成,地闊達六百里,整山常年冰封雪凍,其上更有萬年不化的玄冰,可說進入此山地域,就到了一片雪的世界。   雪山周圍甚少有人居住,除了傲來朝廷在雪山山腳以北六十里置了一處「北域鎮」,算是象徵性的對周圍地界進行管理,偌大一處地方,便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山客獵戶散居四周。   由於傳說雪山境內曾有罕世靈獸-暴雪貂不時出沒,因此也吸引了不少人進山捕捉。此貂珍貴非常,不但其皮是與東海員嶠山所產的「灼玉」並列的御寒奇寶,其腦內丹珠,更是修煉水行道法的絕佳法器,傳說擁有此珠,即使是普通人,也能隨意召喚暴風雪,而自己則安然無恙。然則暴雪貂每次出沒必然伴隨滿天暴風,在數百里茫茫雪野中不要說捕捉,就連找到它也極為不易,再加上雪山之內環境惡劣,刮起暴風來頃刻間便可埋沒一切,因此這些山客自然是是進的多,出的少。幾百年來,唯有五行宮的鎮宮之寶「五蘊精魄鼎」內鑲有一顆,其餘充斥市上的,便只是些魚目混珠的假貨了。   自與石煉在「望月峽」雇得驛鵬向雪山進發後,短短大半天之內氣候便變得嚴寒無比,特別是在高空之上,不但空氣稀薄難以呼吸,而且冰冷的狂風撲面吹來,幾乎可以把人給立刻凍僵。幸而原虎與石煉均是非常人,對這一點酷寒並未放在心上,但望著下方一掠而過的雪原,原虎還是止不住心驚。若在幾月之前,光是這麼騎在驛鵬身上,自己恐怕就要吃不消了。   此刻已近深夜,高掛中天的月亮射出的月光被下方的積雪吸收再反射回來,使四周呈現出一片朦朦朧朧的光暈,因此即使在半空也不影響視物。漸漸,驛鵬開始向前方一處山嶺降了下去,雖然表面看來這處山頭並沒有什麼異樣,但按以往經驗,原虎知道他們已經到了目的地-傲龍城外。   快要落下地面時,驛鵬開始猛烈的反向扇動著翅膀,寬達五丈的翅膀扇出的勁風有如平地掛起一陣暴風,厚厚的積雪被吹得四下狂舞。原虎兩人立刻被裹入其中,由於走得匆忙,現在原虎身上還是離家時所穿的單薄春衣,雖然他並不畏嚴寒,但大團大團的雪花不住從領子袖口鑽進去,然後被原虎的體氣蒸發,絲絲冰涼的感覺刺激得本有些疲倦的他精神不由一振。   驛鵬終於落定,原虎與石煉走下,積雪立刻埋過腳踝,原虎反射性的跺了跺腳,然後順手拍拍驛鵬的頸項以示感謝。大鵬呱的長鳴一聲,把頭挨過來親密的在原虎身側蹭了蹭,然後展動翅膀沖天而起。   好容易等它再次揚起的雪塵落下,原虎才開始仔細的打量四周,他們此刻身在一座山頭的半山腰的空地上,從這裡望去,周圍被幾座大大小小的山嶺包繞著,顯然此處位於雪山深處。兩人身後是一片稀稀疏疏的樹林,粗壯的雪松和纖細但頑強的白楊等樹木交雜而生,在明晃晃的月光下有如一個個靜立的士兵。地面的積雪雖被大鵬弄得十分凌亂,但仍可以看出這裡曾有大量的生物活動的痕跡,並且更加引起原虎注意的就是,從剛才起,就無時無刻不圍繞在自己身周的那股濃烈得有如實質的妖氣!   「快給我出來!」果然,正當原虎觀察四周的當兒,石煉已經發現在他們周圍藏著的人,並出言呵斥。   一陣唏唏嗦嗦的響動過後,兩人附近地面的積雪破開,十餘個全副武裝滿臉戒備的妖怪圍了過來,而從後面的樹林內又走出數名妖兵,頃刻間原虎兩人已陷入重重包圍。   兩人何等樣人?他們什麼陣仗沒有見過,故雖被眾多妖怪圍住卻絲毫沒有驚慌之態,還一點不讓的與眾妖們對視著。   或許是被兩人鎮定自若的態度震懾,眾妖好半天都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靜靜的立於兩人周圍。終於,一名似是領頭的牛妖走了上來,大喝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何深夜擅自來我傲龍城。」   石煉哼了一聲正要答話,卻被原虎搶先一步攔住,原虎拱拱手答道:「我與你家北二小姐有故,近日聽說北妖王不幸身亡,特來拜見。」   原虎並不打算說出自己山神的身份,畢竟此時妖族正在舉行重要的甑選新的妖王的大會,他若以山神的身份前來拜會,恐怕會引起初逢大變的妖怪們的疑心。說到底這裡仍屬於西嶺地界,正是屬於自己管轄範圍,而自己這個山神名義上還是代表天界,此時此地出現身份不可謂不敏感。   而且連他自己也想不出一個合適的到這裡來的理由,真要找一個,也僅是擔心現在的小蘭,迫切想見見她而已。因此原虎才自稱她的故人,便是想在不驚動別人的情況下見她一面。   那名牛妖露出疑惑之色,眼前這個少年很明顯是人族中人,但從他身上隱隱散發出的氣卻如同這周圍的大山一樣,充滿著異樣平靜的渾厚爆發力,叫人琢磨不透自己面前究竟站著個什麼傢伙。而站在他身後的那個大個子卻絕不屬於五族中任何一族,自己可以感到他此刻樣貌是變化過,但以自己近三百年的修為竟然也無法看出這人的原形究竟是什麼。對方雖只兩人,但牛妖的心底卻不可抑止的生出自己面對著千軍萬馬的古怪感覺。   由此他越發不敢大意,此刻傲龍城內妖皇與剩下的三大妖王齊集,可說妖族重要一些的人物全都在此。而自北妖王身死後妖族便不再輕易相信任何別族的人,誰知道眼前這兩個摸不清底細的傢伙是不是來對二小姐不利的。牛妖定了定神,把手一招後退一步,四周的妖兵們全都圍了上來,他將手中鐵棍一挺,大喝道:「我乃東妖王啄風座下黑角將軍,負責傲龍城外守衛,若今日你等不說出自己真實身份,休想跨進傲龍城一步!」   場上氣氛立刻緊張起來,充滿劍拔弩張的味兒。原虎還好,石煉卻最容不得有人對原虎出言不遜,果然,牛妖話才出口,石煉已是勃然變色,怒哼一聲便準備搶先動手。在西嶺地界之內,還從沒人敢這麼對山神說話!   但原虎卻不欲節外生枝,正要開口解釋,忽的眾妖背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怎麼回事,為什麼這裡這麼吵鬧?」說著已有人向這處走來。   原虎探頭一望,立刻驚喜的叫道:「斑總管,是你嗎?」   那邊沉默了一下,隨後來者大聲笑道:「是原兄弟麼?你怎麼會在這兒?」正是西妖王座下赤牙城總管,豹妖——斑。   原虎與斑在赤牙城一見如故,相交雖只一天,所言不過數句,但對彼此卻相當的欽佩,今日在此意外相見無不大喜。斑還是老樣子,渾身上下充滿精幹強悍的氣勢,一身打制精良的鎧甲襯得他威風凜凜。   走到原虎面前,一人一妖互相打量著對方,忽的不約而同的緊緊抱在一起,兩人都不是感情細膩之輩,只是用不停拍打對方寬厚的背部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欣喜之情。斑把頭稍稍後仰仔細看了原虎一番,忽的咧嘴一笑:「好傢伙,差點認不出你了。」   「哦?我變得有那麼大嗎?」原虎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我不是指你的樣貌,而是你這個人的氣質。」斑說到這兒頓了頓,又接著道:「比起半年前我見到你時,你整個人都不同了,現在面對著你,我感覺自己就像面對著整個遼闊無邊的西嶺山脈一樣,無法一眼盡穿。」   原虎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斑又湊過來小聲道:「聽聞西嶺近來山神再現,我和西妖王就猜有可能是你,現在看來…嘿!以後我該改口叫你山神大人啦。」說著錘了原虎胸口一下。   「哪裡的話,斑兄仍當我是朋友的話,還是叫我原虎吧。」原虎認真的道。   斑看著他,似乎在辨別原虎這話的真偽,最後露齒一笑道:「好!」   「那麼,你為什麼到這兒來?」斑突的問道。   聽他這麼問,原虎不由一愣:「這…我,聽聞最近北妖王出了事,我只想來看看小蘭,我很擔心她。」   斑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終於歎了口氣:「當初在海鏡是我找二小姐回去的,若不是北妖王出了事,我看她並不想離開。這些日子二小姐整日愁容滿面,我已經很久沒見她露過笑臉了,北妖王身死,她受的打擊很大。現在你來了就好了,快去看看她吧。」   原虎一顆心早已飛到小蘭身邊,他急急的摟著斑的肩膀:「快,帶我去見她。」   斑點點頭,轉身對候在一旁的牛妖道:「這人與我家大王乃是熟識,這次確是來探望北二小姐,還請放行。」   看來斑在此的地位甚高,既然他已這麼說了,眾妖紛紛讓開道路,原虎向猶有些不甘心的牛妖友好的笑笑,隨斑向後方的傲龍城走去。         ∼第二章∼     傲龍城的入口是一處很寬敞的峽口,平日被障眼法遮住,遠遠看去只是一處掛滿冰稜的雪牆,就算有普通人誤闖到此處也不會走近,更別說識破它了。斑走到雪牆下將手按了上去,念過咒語後峽口便露了出來,一陣溫熱之氣從中衝出。   三人正要舉步走入,忽的後方一陣狂風大作,霎時間飛雪漫天飄揚,瘁不及防下吹得人極不好受。原虎訝然回過頭,發現正有五隻驛鵬從天而降,剛才的狂風正是這五隻大鵬降落時扇動翅膀所造成的。   五隻驛鵬巨大的身軀頃刻間佔滿了山坡空地的大部分空間,數名各類妖怪紛紛從上面走下,然而他們下地後卻並不離開,反在空地上排成一排仰望夜空,似乎在等什麼人的到來,就連那五隻驛鵬也沒有立刻飛走,而是靜靜立在原處。   正當原虎大惑不解時,忽聽夜空之中傳來一陣拍擊翅膀的撲撲之聲,並迅速由遠及近。但這又不是驛鵬飛行的翅膀聲,因要小得多,而且頻率也更快一些。漸漸,原虎已可以望見,一物正迅速向這裡飛來,他雖有人形的軀體,但背上卻生有雙翅,自己聽到的撲撲聲正是這人飛行發出的聲音。   剎那間這怪人已飛到空地上空,在底下等候的眾妖包括守衛傲龍城的牛妖一夥齊齊躬身下拜,口中呼喝道:「恭迎公子。」那些大鵬也唱和似的呱呱大叫,一時間,本來一片安靜的山嶺四下迴響著這些妖怪的高呼聲。   原虎這才看清這是一隻鳥妖,準確的說是一隻鷹。只見它呈人立,鋒銳如鐵的腳爪緊緊抓著地面,背後翅膀收攏伏於背上,卻在兩隻翅膀根部生出一雙粗壯的手。這妖穿著一襲天青色的錦袍,渾身流出出一種鷹類特有的高傲與尊貴的氣息,此刻他正用自己那雙銳利的鷹目灼灼打量著四周,對周圍妖物的頌迎之聲恍若未聞,顯然這妖地位尊貴,已習慣這等場面。   待見到遠處的原虎等人,他的眼中精光一閃而過,跟著便叫過小心候在一旁的牛妖低聲吩咐起來。斑此刻不屑的哼了一聲,便準備帶原虎入城。   原虎卻對這只妖怪發生了興趣,一直以來他見的妖怪上至地位尊崇的西妖王銳齒,下至在腹莊中擺地攤的低等妖物,從沒有像這只鷹妖這麼裝模作樣的。照剛才看到的架勢,倒像極了自己以前在高陽城瞧過的大官出行,也像現在這麼前呼後擁,對一貫簡約粗鄙的妖怪來說,確實比較少見。   「斑兄認識這個妖怪嗎?」原虎頗有興趣的問道。   斑停下腳步,再仔細打量了那只鷹妖一番,這才答道:「當然認識,在我們妖族,除了東妖王啄風,誰還喜歡這麼裝模作樣。這個傢伙就是東妖王的獨子,排雲城的少主人,叫天驕。」   別的不說,光就他流露出的那種目空一切的傲慢氣質,倒也不枉了叫這麼個名字,而且原虎也知道眼前這妖絕不是那種只會庇護在老爹威名之下的二世祖,而絕對有他的真才實學。因就在剛才與他望過來的目光接觸那短短的一剎,原虎已直覺感到這妖怪有著非凡的修為,決不會在斑之下,不,甚至還要超過。   果然,斑接著道:「雖然這傢伙不招我喜歡,但他的修為卻非同小可,在整個東域妖族內,除了東妖王,就數天驕的實力最強。而這次他也是選拔新的北妖王呼聲最高的人選之一,只沒想到他這麼晚才到傲龍城。哼!還是和他老爹一樣,這麼喜愛擺排場,這次我王和南妖王都只帶了數名隨從,這東妖王卻幾乎把排雲城給搬了來,甚至連妖皇陛下也只帶了四大近衛。」說到這兒斑又憤憤的低哼了一聲,顯然對東妖王這種行為十分看不慣。   一樣米養百樣人,看來這話真的不假,套用在妖族身上也一樣適用。原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便準備和斑一起走進峽內。就在這時,不約而同的,原虎,斑與石煉猛的轉身一齊望著山嶺那頭,而同時,那邊的天驕也抬頭望著同一方向,面露警惕之色。   初無異狀,只有一絲微風輕輕吹拂在林間,但慢慢的,這陣風越來越大,最後變為一股鋪天蓋地的狂風直向這處湧來。這種風原虎曾看到過,當日在西嶺初遇崑崙守護神陸吾時,他便是駕著這種狂風而來。而原虎也知道,妖怪之所以要設立驛鵬,便是因為大多數妖物修為不到,無法運用法力飛行,所以才借助驛鵬之力。但對於那些有能力飛行的妖怪來說,驛鵬便顯得多餘,比如西妖王等,或者天生生有翅膀的妖怪,比如面前的天驕。   而妖怪飛行時不像人族道術精深的道士運用御劍飛昇之法那樣身化為光,而是在行動起始之時都會帶起很大的一陣風,就像現在這樣。來者必然是修為極其精深的妖怪,卻不知是誰。   另幾人也存了和原虎一樣的想法,因此人人無不伸長了脖子目不轉睛的盯著怪風吹來的方向,欲一看究竟來者何人。要知道,在妖族中,能獨立運用法力飛行的妖怪也少之又少,想不到今日竟然意外遇到。   怪風漸漸刮近,隨之慢慢停息下來,待得漫天風雪漸止,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空地邊緣。這是一名虎妖,他身穿一件綠袨頂撉澈C銅古甲,身背一把巨型長刀,粗壯雄偉的身軀至少有兩丈上下,遠遠看去就如一尊鐵塔般矗立當場,帶著一種無以倫比的壓迫感。虎妖兩隻精光閃閃的巨大黃色瞳仁靜靜打量著四周,顧盼間威勢橫生,真應了「虎視眈眈」這句話。   緩緩的,虎妖向這處走來,也許被他的氣勢所震懾,牛妖這時才想起自己的職責,他將手中長斧一挺,指揮手下攔在虎妖面前,大喝道:「你是哪處妖怪?快快報上名來,否則休想入城!」   虎妖皺了皺眉頭,低聲道:「妖皇詔告天下,傲龍城比武選拔新的北妖王,凡我妖族皆可參加,為何不要我進去。」他的聲音低沉渾厚,渾不似一般妖怪講話那麼沙啞難聽。   牛妖大聲答道:「若想入城皆要報上所屬何方妖王,這也是妖皇陛下的規定。」   這時天驕走了上來,上下打量著虎妖,同時虎妖也在打量著他。「大膽,這是東妖王公子,不得放肆。」見虎妖對自己主上不敬,牛妖大聲呵斥道。   天驕卻笑著擺了擺手,對虎妖一拱手:「閣下修為如此高深,為何我從未見過你,這次前來傲龍也是為這北妖王之位麼?」   虎妖無聲的點了點頭,這才道:「在下山野之中一無名小妖,公子當然沒聽過我的名字,這才前來不過撞撞運氣而已。」說著走過天驕身邊,竟是理也不理牛妖的喝問。   「哼哼,以你修為,又怎會是撞運氣?何不報上你的名字,他日擂台上好相見,本人從不殺無名小輩。」或許被虎妖的態度惹怒,天驕眼中一剎出現濃烈的殺機,盯著虎妖背影,他恨恨的道。   虎妖略停了停,頭也不回的答了一聲:「薛甲。」便徑直走過峽口,不一會兒,他的身影便於內消失不見。   當他走過原虎三人身旁之時,三人竟齊齊自發凝神戒備,這名叫薛甲的虎妖令三人不約而同的感到一股危險的氣息。這類氣息原虎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但以往都是在西妖王,李七又或者歸藏這等絕頂高手身上感受到,沒想到這次傲龍城外一名隨便出現的虎妖竟也有這等修為。   望著薛甲的背影,斑長長出了口氣:「呼∼∼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他的修為已不下四大妖王任何一個,看來這次大會不會太平了。」   原虎不由點點頭,照此看來,天知道還有多少深藏不露的妖怪會在傲龍城現身,北妖王之死所引發的波動,遠遠沒有表面看來那麼簡單。   久待於此也不是辦法,斑招呼了一聲便領著原虎與石煉向峽內走去,約莫兩百步的距離便走到盡頭。一剎那間,原虎眼前豁然開朗,一塊四山之間的平原現於自己眼前,這塊平原大約十里見方,被前後左右幾座山嶺夾於其間,唯一的入口就是三人進來的峽道,位置極其隱蔽。   放眼望去平原地勢幾乎沒有起伏,大片房屋分佈其間,與妖族別的城市差不多,這座城市的佈局也相當的凌亂。有些地方的房屋要麼擠得快要皺成一團,要麼就是稀稀拉拉雜亂不堪,而建築本身也參差不齊,有平民窟似的窩棚,也有造得極為奢華的大宅高廈,但總的看來城北要比城南繁華許多,這從房屋的分佈井然有序就可以看出來。   由於地處雪山,城中自然也覆蓋著積雪,蜿蜒曲折的街道,重重疊疊的房頂和分部城內的樹木無不銀裝素裹,雪白一片,這種整齊的潔白極大的沖淡了城市給人的那種凌亂的印象。一條貫穿城內的小河則完全封凍,冰面反射著天上的月光,就如同一條纏繞城市的閃亮絲帶,倍添其美麗。值此晚間,一片白雪世界中萬點火光閃耀,恰如天上星河,很快,原虎就被眼前難得一見的美景吸引。   城的正中稍微隆起一塊,上面建有一座相當大的宅第,據斑介紹,這就是北妖王逆鱗的府邸了。這所大宅建造得相當精緻,紅牆綠瓦,房屋佈局也極其講究,一眼看去便知道當初修建肯定花了極大工夫,若不是知道此處是北妖王的城池,乍見此屋,原虎幾乎要以為他來到哪個大富商在山間的豪宅。雖比不上赤牙城內銳齒的宅邸那麼氣勢恢弘,粗曠霸氣,但由於位置特殊,比起其他地方要高上少許,因此此屋仍能顯出自己的與眾不同之處。   小蘭就在那裡面啊,原虎想到這兒,不禁對它又多看了幾眼。   斑此時正笑言道:「建這座城時,北妖王剛剛即位,那時他的脾氣在妖族內是出了名的愛惹是生非,為了建好傲龍城,妖王竟從人族攝來大批工匠,在這雪山之內整整與世隔絕了三年之久,直至此城初具規模才放他們回去,為這事妖皇差點撤了他,你現在看到的北城就是那時所建。只可惜那些倒霉的工匠,回到人族竟沒一個人相信他們的話,哈哈哈∼∼∼」說到這兒,斑忍不住放聲大笑。   原虎聽了也覺好笑,想不到脾氣溫柔的小蘭的父親竟是這麼膽大妄為。三人一邊說著一邊沿石階走下城去,到得城中,可能是因為將要舉行選拔北妖王的大會的緣故,大街上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各種妖怪,雖然此刻眾妖對原虎這個人的出現不可避免的流露出奇怪甚至是不友善的神情,但由於有斑陪同在旁有說有笑,因此倒也沒妖敢來惹麻煩。         ∼第三章∼     踏著皚皚白雪進入城內,漸漸的周圍熱鬧起來,妖怪也越來越多,很多妖怪主營的酒館內喧聲震天 ,燈火通明,大街之上不時有三三兩兩的妖怪橫眉怒目的結群而過。原虎從來沒見過這麼多妖怪出現在自己四周,長毛的,帶角的,嗤牙的,咧嘴的,會飛的,能跑的,簡直是各色各樣,應有盡有。   而很多遠道而來的妖怪在城內沒有住地,便就那麼直接臥倒雪地上呼呼大睡,渾不理周圍的吵鬧,還有很多妖怪則把大街當作了比武場,當街便較量起來,周圍則圍了一圈加油叫好的,而更多的則更似漫無目的的游來蕩去,哪兒熱鬧就往哪兒鑽……整座傲龍城內呈現出一片異常喧鬧混亂但又活力異常的奇景,讓初到貴境的原虎大開眼界。   似乎對此種情景司空見慣,斑沒有絲毫異常神色,逕直領著原虎向城內走去,而且城內也看不到維持秩序的妖兵,妖族那種沒有束縛,熱愛自由的本質在此刻得到最好的體現。不知為何,原虎對這嘈雜混亂的環境不僅不覺厭惡,反有一種親切的感覺,置身於這些放浪形骸的妖怪當中,使原虎充分體驗著這些日常嘯傲山林,無拘無束的妖族們特有的生活方式,特別是在規矩眾多的人族社會呆得久了,這種感受就份外明顯。   七彎八繞一陣之後,斑帶著原虎來到城中一處似是驛站宿館模樣的地方,原虎注意到此處周圍妖怪明顯減少,大門處還有妖兵執勤。斑帶他走入,立有一隻上身半人半蛇,下身蛇尾在地上纏來拐去的蛇妖迎了上來。   「總管,這位是?」蛇妖看著原虎疑惑的問道。由於口中蛇信吞吐不止,因此這蛇妖說的人族話語不清不楚,還夾雜著絲絲之聲。   「他叫原虎,是我西王請來的貴客,這些日子就住在你這兒,你可要給我好好招待他。」斑對蛇妖說道。   「是是,貴客請裡面走。」蛇妖慇勤的答應著,一邊將三人迎向內裡。   邊走斑邊介紹道,這處本是北妖王建於傲龍城內專門安置來訪的外族客人之用,因此原虎來到後他就把原虎安排在這處住宿。這裡面的人員上至館監下至廚子都曾在人族呆過一段時間,比起伺候功夫,在妖族內也算得上一等一,因此北妖王專門安排他們來此工作,原虎住在這兒也不會感到不便。   說到這兒那蛇妖回過頭對原虎笑道:「那是那是,今後貴客若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小的我一定設法辦到。」   原虎忙道聲不敢。很快來到客房,走入一看,原虎不由暗暗佩服。比起赤牙城內那粗枝大葉的佈置,這裡面的擺設實在順眼得多,不僅傢俱齊全完好,打掃得也乾淨,甚至還在桌上還放了一盆鮮花,簡直和人族大城裡的客棧沒有區別。   很自然的,原虎臉上流露出滿意的笑容,蛇妖見到更為高興,一邊舉手擦拭著已經很光潔的凳子讓原虎入座,一邊道:「唉∼∼小的這裡已經很久沒有客人了,這房間一直空著。今天總算有貴客到來,您一定還沒吃飯吧,小的我這就吩咐下去為您準備。」不等原虎回答,一溜煙的竄了出去。   斑滿意的四下打量一番,對原虎道:「今天天色已晚,你就先安心住在這兒,我會吩咐守衛別讓那些不懷好意的傢伙來打攪你。明天我帶你去見妖王,呵呵,他可是時常還念叨著你呢。」   知道西妖王還記著自己,原虎心下一陣感動,他拉住斑,有些難以啟齒的說道:「這…不知道小蘭她在哪兒?」   斑聞言哈哈大笑,拍拍原虎肩膀道:「放心,我又怎麼會忘了你到這兒來是為了誰。我一定會告訴她你來了,明天你就能見到她了。」   原虎這才鬆了口氣,想了想又道:「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我的身份,因恐怕會引起誤會,還望斑兄替我保密。」   斑理解的點點頭:「這個我明白。」   兩人還待再說,這時外面傳來蛇妖慇勤的招呼聲:「貴客,飯菜準備好了,小的立刻給您送進來。」   斑替原虎大聲回道:「拿進來吧。」又對原虎道:「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我先走了。」說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吃過這遲來的晚飯後,石煉被帶往隔壁房間,原虎也躺下準備休息。外面眾妖的喧嘩穿過牆壁清晰的傳入原虎耳中,不知是因快要見到小蘭心裡興奮還是被這吵鬧聲所擾,原虎一點睡意也無,睜大了眼睛望著帳頂,腦海中思潮起伏。   雖然自己目前已貴為西嶺山神,但對於未來將要做些什麼卻一點頭緒也無,從自己獲得的點點滴滴的情報中原虎已經知道,現在神州正逐步向混亂的邊緣滑動。無論是海鏡之亂還是唐烈的身死,又或者這次崑崙與狐妖一族結怨,以至最近鬼族襲殺北妖王,這些看似獨立無關的事件似乎都有著某種神秘的聯繫,雖然原虎還不知道這其中究竟有什麼關竅。   想到這兒原虎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以前的夢境,那名青眼人,究竟是誰?他究竟對小寶做了什麼?或者那根本就是自己的幻覺…還有前任山神的死,神秘失蹤的「魔胎」……一切的一切都讓原虎捉摸不透,現在他腦海中就好像有一團亂麻,雖然線頭很多,但自己就是無法理出一個頭緒。唉∼要是昊來在就好了,他那麼聰明,一定可以幫自己出謀劃策,原虎開始強烈的思念起這名好友來,他並不但心岳昊來的安全,因他絕對有自保的能力,但這麼久了都沒有關於他的消息,不知他現在究竟身在何方。   現在自己來到傲龍城,但見過小蘭以後,又該何去何從?雖然原虎直覺感到自己應該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去做,但他目前卻又無所事事的東奔西走,就連離開村子也是應狐妖族的邀請,這裡的事情了結以後,難道又回河灣村麼……   就在這個當兒,窗外一聲輕輕的腳步聲打斷了原虎的思緒,他驚覺的抬起頭來,隔壁已傳來石煉的喝問:「誰!」   「阿虎……」一聲幽幽的歎息,低得幾乎蚊吶一般,但聽在原虎耳內卻有如晴天霹靂,一剎那,原虎腦中紛繁的念頭一掃而空,他翻身而起,一顆心不由自主的霍霍狂跳起來。   太久了,無數次在腦海中,他強烈的思念著這個聲音,無數次在夢裡,他與這個聲音的主人相見,雖然每次醒來都是一場夢幻,但這只能使他的思念之情越來越熾。使勁定了定神,原虎確定這並非在做夢,他失魂落魄般走到門口,但雙手放到門上卻遲遲不敢推開它,似乎生怕這一開門,這聲音的主人就會像夜半的精靈般消失不見。但終於,強烈的思念還是戰勝了擔憂,原虎深深的吸了口氣,伸手一推。   吱呀……房門緩緩打開,這一刻整個時間都緩慢下來,院中的情景隨著中分的門板一點點呈現在原虎眼內,隨之,深深印刻在腦中的身影也出現原虎面前。   在積雪覆蓋的庭院中,一棵華蓋擎天的古松下,小蘭撐著一把繪有一枝臘梅的油紙傘,在漫天飄散的風雪中盈盈而立。   她嬌小的身軀被一襲淡青色的大裘包裹著,罩在頭上的風帽使得她只露出一張雪白的俏臉,玉容仍是那麼美麗,但卻清減不少。不少雪粒撒上她的雙肩,甚至額前的髮絲間也有不少,這使得小蘭更像是一尊雪塑的女神像,渾身上下均是一股卓約出塵之氣,讓人不敢生出絲毫褻瀆之心。   但此刻在原虎眼內,已經沒有風雪,沒有庭院,沒有古松,就連外界妖物們的喧嘩吵鬧也在看到小蘭的瞬間消失無影。在他眼裡,天地之間只剩下小蘭,小蘭,小蘭,小蘭……他朝思夜想,夢寐以求的小蘭。         ∼第四章∼     而就在原虎推開房門的剎那,靜立的小蘭那雙有如最最清澈的湖面的雙眼,在剎那也不由自主起了一陣波瀾,她以微不可查的聲音再次喃喃唸了一聲:「阿虎…」身子更微微向前挪了一步。但瞬間她和原虎又同時停了下來,似乎有一股巨大而又無法抗拒的力量迫使著這兩人停止了自己的一切動作。   就這樣,原虎和小蘭,一在庭院中,一在房門口,一動不動的互相凝視著彼此,似乎要在這一刻將許久不見的對方的身影牢牢印刻在自己腦海中,永不忘記。   忽的,一陣嘩嘩聲響,古松承受不了頂部厚厚的積雪,一陣抖動過後大塊大塊的雪團紛紛落了下來,有一部分打在小蘭的傘上,她的身上也濺了不少。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終於打破兩人間那種神秘而又讓人渾然忘我的深情凝視,小蘭微蹙眉頭瞪了原虎一眼:「真是,快來幫幫我啊。」   「啊…啊?哦,哦,好,好。」原虎語無倫次的答應著,快步走下石階。   剛才兩人間雖然未交一言,但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相思,痛苦和想念卻又盡都在那深深的一望中讓彼此得到瞭解。「夜半無人私語時,此時無聲勝有聲」,剛才那種消魂蝕骨,純以心來交匯的奇特經歷感受,兩人一生都將無法忘懷。   幫助小蘭撣掉雪花,原虎終得以在觸手可及的距離看著小蘭俏麗的臉龐,鼻端聞著她身上的淡淡幽香,一瞬間幾乎又要迷失自己。   「小蘭……」他握著小蘭微微有些冰涼的柔荑,終於叫出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名字。   小蘭任由原虎握著自己的手,雙眼中也不由自主燃起一堆情火,兩人自從高陽城內意外結識,便一起結伴遊歷,其間多少風風雨雨,人事變化,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盡述。雖然他們在一起也是離多聚少,更難有互述衷腸的機會,但他們卻從不會懷疑對方對自己的情意。此刻,分隔許久,歷經磨難的兩人終於再得相見,又怎能讓他們不激動?   「阿虎,陪我走走好嗎?」小蘭輕聲要求道。   原虎自然大點其頭,此刻別說陪她走走,就算是陪小蘭上刀山下地獄他也是心甘情願。兩人牽著手相視一笑,展動身法躍出驛館圍牆,幾下輕點身影便消失在漫天風雪之中。過得一陣,石煉走出房間,追著原虎離去的方向飛身而去,雖是不懂人間感情的山鬼,但石煉也知道不該立即追上去保護原虎。   小蘭拉著原虎徑直向城外奔去,腳下的房頂如飛般掠過,冷冷的風吹拂著,使得兩人衣襟飄揚不止,雪花被他們行動時帶起的勁風引帶,在兩人身周旋舞不休,遠遠望去真有如一對神仙中人。   雖然此刻傲龍城內百妖群集,但卻沒有任何一個妖怪注意這兩人,很快他們就出城並向緊靠城邊的一座山嶺爬去。漸漸爬高,眼看就要到山頂的時候,小蘭終於停下,叫了一聲:「就是這裡了。」   原虎凝目望去,不由得暗暗讚歎。這是靠近山頂的一處斜坡,此刻兩人正站立在一塊突出山外的巨石之上,山石大約兩丈見方,光滑平整,就如一個巨大的平台一般。石台左側生有一棵參天巨松,樹幹幾乎有五人合抱,青翠如蓋的樹頂幾乎覆蓋整個石台,在飄揚的風雪之下盡展不畏嚴寒,傲然而立的雄姿。   站在石台上,下方傲龍城盡收眼底,雖在進城之時原虎已仔細看過雪城美景,但此刻再觀,仍覺美景如斯,實是人間難得。更何況,小蘭正陪在自己身邊。   小蘭拉著原虎走到石台盡頭,掃開積雪坐了下來,她望著下方的傲龍城,展顏笑道:「我小時候最喜歡和哥哥來這裡,聽哥哥說,他最初發現這兒的時候,松樹還沒有現在這麼大。那時無論我們有什麼不高興的事,到這兒坐一坐,就覺得心裡舒服多了。可惜後來哥哥越來越忙,再也不和我到這兒來了,今天你是第二個和我一起來這兒的人。」說到這兒,小蘭回過頭看著原虎的眼睛。   原虎心裡一陣感動,他拉著小蘭的手點了點頭:「嗯,以後只要你願意,我一定天天陪你到這兒來。」   小蘭露出開心的笑容:「你可要說話算數。」   但忽然間,她的笑容又不見,代之而起的是一臉淡淡的愁容:「不可能啦,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這不可能啦。但你這麼說,我還是很高興。」她忽的把頭埋進原虎的懷中,喃喃的道:「阿虎,阿虎,你能來找我,我真的很高興……」   原虎緩緩伸手撫摸著小蘭的頭髮,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是啊!小蘭說得對,我現在真的還能隨時陪小蘭來這兒坐坐嗎?不…從當上山神的那一刻起,這就已經注定是不可能的了……   忽的,懷中的小蘭發出輕輕的啜泣之聲,原虎有些訝然的望下去,卻見她早已在自己懷中睡著,一行清淚卻自眼角流了下來,緩緩劃過臉頰,旋即就被夜鳳吹乾,在臉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跡。   「爸爸…嗚…爸爸……」小蘭緊閉著眼睛,不住的低聲呻吟道。   原虎長歎了口氣,他明白小蘭雖為了見自己強自忍耐著,但太過疲倦的她終還是在睡夢中流露出自己的傷心。原虎愛憐的為小蘭擦乾臉頰上的淚痕,並為她緊了緊身上的裘襖,便緊緊的摟著她,似乎生怕自己一旦放手,小蘭就會消失不見。   兩人靜靜的偎依在一起,任由雪花慢慢覆蓋彼此的身體,在高懸的明月下,就如兩尊恆古以來就在這兒的雕塑,還將到永遠……   就這樣,由深夜到天明,當清晨第一縷曙光照上兩人的身體之時,小蘭醒了過來。她微微動了動身子,閉目假寐的原虎立刻覺醒,他睜開眼望著懷中的小蘭,恰好小蘭這時也正抬頭上望,兩人目光接觸,俱都相視一笑。   小蘭有些迷糊的四處望了望,這才發現原虎竟摟著自己在這兒坐了一夜,待再見到原虎身上厚厚的積雪,幾乎要變成個雪人,她愛憐的伸手撫摸著原虎有些微涼的臉頰:「傻瓜,你怎麼在這兒坐了一宿?」   原虎抱著小蘭站起身來甩甩頭,這麼一動,他身上的雪塊立即嘩嘩掉落,兩人這才注意到原虎的頭上和肩頭後背竟然結了一層薄冰!看到小蘭又是心痛又是驚訝的樣子,原虎笑著安慰道:「沒關係,不礙事。」這確是事實,現在吸融了山神玉的他,對這一點小雪根本不放在心上,別說坐一宿,就算把原虎埋在雪堆裡,也對他造不成任何傷害。   小蘭可不這麼認為,她嘟著嘴有些氣道:「什麼不礙事,你看你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要是生病了怎麼辦?」   原虎放下她,走到巨岩盡頭對著初陽美美的伸了個懶腰,只在這片刻之間,他身上的冰雪已被體氣蒸乾。此時金黃的晨光遍撒各個山頭,銀裝素裹的傲龍城也被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積雪反射著明晃晃的陽光,使得整座城市在原虎眼中就如同活過來般亮起一圈七彩的光暈。下方城內隱隱傳來昨夜還未消盡的喧嘩和不知名的鼓點之聲,四處走動的妖怪就像是一隻隻小螞蟻般看不真切,在清晨的薄霧之中時隱時現,此刻的傲龍城,比之昨夜又有一番引人之美。   忽的,原虎心中豪情頓起,他回頭示意小蘭捂上耳朵,隨後深吸一口氣,對著下方的傲龍城陡然發出一陣長嘯,嘯聲猶如一條巨龍,自他口中而出,隨即便在四處山谷間盤旋迴響,其勢綿綿泊泊,無窮無盡,直欲永遠也不會停歇似的。此刻才顯出原虎體內山神氣的過人之處,這一嘯不僅吭如龍吟,高揚入雲,更難得的是其勁頭一直未有消竭之勢,這麼許久仍然是越拔越高,漸漸,在聲聲回音的互相激盪之下,四面山嶺竟發出一陣隆隆之聲,似乎這大山也要屈服在原虎這一嘯之下。   終於,嘯聲止息,但四山迴響仍在繼續,就在此時,下方傲龍城內不知哪個妖怪應和似的也發出一陣嘯聲,其音沙啞低沉,雖不似原虎這般清越激揚,但內裡充盈著的那股野性與不羈,仍能使聞者心血激昂。   漸漸,兩個,三個,十個,百個,千個……越來越多的妖怪加入到這長嘯之中,一時間,整座寂靜的山谷都充斥著群妖的吼叫。便如無數悶雷同時炸響,各種各樣的巨大聲音彼此交相混雜再一起向四周擴散開去,遇到周圍山嶺的阻擋再反射回來,無數鳥獸驚起,就連山上的積雪也在音波之下紛紛垮落,雪崩那驚心動魄的巨大轟鳴聲加入內中更添其勢,到最後,天上風雲變色,雲層消散,彷彿連上天也為這巨響瑟瑟而抖,其威勢之劇如非親見,根本難以想像。   待得最後一絲聲音也平靜下來之後,整座山谷簡直完全變了模樣,到處是一片樹木傾折,積雪散亂的狼藉之態,好像剛有十萬天兵天將在這兒進行過一番大戰似的。小蘭猶自臉色蒼白的捂著耳朵,還未從那陣驚天動地的群嘯中回過神來。   原虎卻感胸中舒暢已極,這些妖怪們那種想做就做,絕無絲毫忸怩作態的性情深深打動著他,剛才雖無任何言談交流,但原虎卻覺得自己與妖族距離又近了不少,這純乎一種感覺,那是男人之間才能明白的交流方式。   「你還好吧?」似乎終於想起小蘭,原虎有些歉然的走過去問道。   小蘭眨了眨眼睛,這才慢慢放下手,嗔怪的瞪了原虎一眼:「真弄不明白你在想些什麼,為何突然放聲大叫?我的族人居然也跟著和你發瘋,要不是我及時捂著耳朵,恐怕要被震暈啦。」   看著她臉色蒼白的樣兒,原虎也覺不忍,趕緊對小蘭賠禮道歉。幸而小蘭並非真的怪他,又責備兩句後她忽的問道:「看你剛才那陣長嘯,功力已不在斑總管之下,才這麼短短幾月,你究竟是怎麼修煉的?」   原虎對小蘭自不會有任何隱瞞,當下他便原原本本將小蘭昏迷之後所發生的一切說給她聽,但不知為何,他卻沒說出自己已身為山神,因他總覺得,這件事只會給兩人帶來不快樂。原虎說得並不動聽,但小蘭卻跟著他的敘述又是害怕,又是驚訝,又是興奮,又是好笑……似乎自己當時就跟在原虎身邊隨他一起經歷那些磨難和危險。   等他終於講完,小蘭這才長長的吁了口氣:「真沒想到我受傷期間竟然發生了那麼多事,但只要阿虎你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   原虎嗯了一聲握住小蘭的手,柔聲道:「小蘭你可知道,每當我受傷或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我就會想起你,只要想到以後還能再見你,我就什麼也不怕了。」   小蘭深情的撫摸著原虎的臉頰,喃喃的道:「我這些日子也天天想著你,現在終於又見到你,我,我真高興。」   凝視著面前那張觸手可及的俏麗面龐,原虎只覺心神激盪,似乎為了面前嬌嬈,此刻自己就算死了也值得。緩緩的,兩人的臉越來越是接近,終於,這對飽經磨難的情人的唇結合在了一起……   一切都是那麼順其自然,當與小蘭那溫潤的嘴唇接觸,鼻端嗅著她身上那股處子芬芳的剎那,原虎徹底迷失了自己。一瞬間,外界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他全身心都沉浸在這來之不易而又無限美好的一吻之中,   良久,唇分,但兩人仍緊緊抱在一起,似乎就這麼抱著對方就能使這些日子的分離之苦得到補償。忽然,原虎臉上現出一抹微笑,女生畢竟臉嫩,小蘭臉色飛紅的瞪了原虎一眼:「有什麼好笑的?」   原虎自然不好意思說自己那一笑是為剛才那終得償心願所發,趕緊解釋道:「沒,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很好笑的事。」   可惜他並不慣說謊,小蘭一眼便看穿,她哼了一聲故作惱怒道:「別想騙我,真是,你跟海鏡那些油嘴滑舌的朋友都學壞了。」   原虎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旋又興奮道:「行雲昊來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改天我帶你去看望他們,你們一定能成好朋友。」   小蘭笑著答應了,忽的她又皺著眉頭看著原虎,正當原虎心裡七上八下以為她還未原諒自己時,小蘭拉了拉原虎的衣服說道:「你的衣服又該換換啦,看看你,又髒又臭,難聞死了。」   「哦,那剛才誰還把我抱那麼緊?」原虎一邊躲避著小蘭的追打一邊笑言道。   打了一陣小蘭發現自己現在根本沾不到原虎的邊,終於放棄努力,雙手插腰微嗔道:「阿虎,你究竟換不換?」   原虎立刻投降,他忽的攔腰將小蘭抱起,高聲笑道:「換,當然換。來,我抱我的小蘭下山,肚子好餓啊。」說著飛快的向山下衝去,一路上留下小蘭咯咯的嬌笑聲。         ∼第五章∼     兩人走回城內的時候太陽已高高掛在天空,不知是自己和小蘭走在一起還是已得到斑的叮囑,群妖對他已沒有昨晚那樣的敵意,看他的眼神也多少帶了一些親近,走在來來往往的眾妖之中,原虎感覺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初到腹莊的情景。   但當他被小蘭拉進一件成衣鋪時,便顧不上感慨了,面對無數高掛的綾羅綢緞,錦衣繡服,原虎幾乎要花了眼。他沒想到在妖怪的城中竟然還有做工這麼精細的服裝,有很多衣物的精美昂貴更是自己從來沒見過的。   看原虎張大了嘴吃驚的樣兒,小蘭解釋道:「這些都是從人族商人那兒交換所得,雖然沒有狐妖族那麼崇慕人族文化,但這些東西還是很受我族歡迎的,你別看這兒是妖城,你們人族最新的東西都能在這兒找到。」   這一點原虎以前在腹莊便深有體會,只是要他把這些華麗的衣服上身還真不習慣。這時老闆,一隻穿得比原虎好上不止十倍的豬妖迎了上來,媚笑著對小蘭點頭哈腰:「二小姐想要些什麼衣服?小得最近才從腹莊購了一批好綢緞。」   小蘭搖搖頭,對老闆道:「不是我,你給他挑一些合適的衣物。」   豬妖轉頭看著原虎,一瞬間臉現疑惑之色。也難怪,與他比起來,原虎的穿著確實太寒酸了點。不知是否久與人打交道,豬妖立刻就換上一副笑臉:「是是,不知公子喜歡什麼款式?」   原虎正被他手指(豬蹄)和頸項上的珠玉金鏈晃得有些撐不開眼,聞言忙側了側頭答道:「啊,隨便,你找一件和我身上的差不多的就成了。」   豬妖立刻面現難色,顯然這麼廉價的衣服自己店裡根本沒有,但傻子也看得出原虎和小蘭的關係非比尋常,二小姐可不能得罪,這麼左右為難下,片刻間他一張豬臉竟漲成了豬肝之色。   看豬妖一副可憐兮兮,幾乎快憋得口吐白沫的可憐模樣,原虎甚覺心下不忍,想不到自己買件衣服竟然給他造成這麼大的困擾。   正當原虎想拉著小蘭離開的當兒,豬妖的兩隻咪咪小眼忽的發出一陣賊亮的光,他突的猛一拍蹄子,尖叫道:「想起來了,公子請稍等,我去去就來。」不等被他的一驚一詐嚇得目瞪口呆的原虎回答,便急急跑入後堂。   不一會兒豬妖捧著一套普通布衣走了出來,原虎接過一試,竟然十分合身,小蘭圍著原虎轉了兩圈,也不由讚歎道:「阿虎,你還是穿這些衣服好看。」   等兩人走後,豬妖這才慶幸的抹了抹額上的汗珠:「幸好還留有一些準備做抹布的破爛衣裳,不然還真交不了差……」   回到驛館,還未進門那蛇妖已經迎了上來,他先對小蘭恭敬施禮,然後對原虎道:「貴客回來了?斑總管在裡面已經等你個把時辰了。」   想不到斑這麼早就來了,看來一定有重要的事,原虎對蛇妖點點頭表示感謝,跟著快步走入。斑正坐在他的房內悠閒的望著窗外雪景,聽得原虎推門的聲音,他回過頭來。一眼看到隨在原虎身旁的小蘭,他促狹的眨眨眼睛:「二小姐好快啊,昨夜我才告訴原兄到來,你就把他給拉走了。」   兩人立刻一陣臉燒,小蘭跺足怒道:「斑總管,你在說什麼?」   原虎也尷尬不已,為了掩飾,他不等斑再說,搶先問道:「斑兄等了我這麼久,是有什麼事嗎?」   斑點點頭,說道:「妖王今午想見見你,我也正好想找你再聊聊,所以就來了,不過看樣子這些天都聊不成了,哈哈哈。」說著他盯著兩人,臉上又現出作弄的表情,跟著他又道:「幸好你現在回來,否則我還不知上哪兒去找你們兩呢。」   想起西妖王銳齒曾對自己的幫助教導,原虎也很想見見這位久未謀面的長輩,他驚喜的道:「北妖王想見我?那太好了。」   斑抬頭看看天色,長身而起道:「我看時候也差不多了,咱們這就走吧。」   跟著笑著對小蘭道:「對不起了,二小姐,我要借原兄用一會兒。」   小蘭滿臉不在乎的哼了一聲:「你們要去就去吧,我可要回去休息了。」可接下來的話卻又露了餡兒,她道:「阿虎,完了後你來找我吧,我家就是山丘上的那所屋子。」不理斑一臉想笑又拚命忍著的表情,轉身走了出去。   等小蘭走後,斑望著她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語,正當原虎摸不著頭腦時,斑歎了口氣,對原虎道:「真要謝謝你,原兄,二小姐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高興過了。」   原虎想起昨夜小蘭在夢中仍在哭泣的樣子,心下感慨不已,一時竟默默無語。斑理解的拍拍原虎肩膀:「只要她沒事就好,我們這就走吧。」   原虎點點頭,隨斑走出驛館。出驛館後一直往右,不多時兩人已來到城西,這裡看來也是老城的一部分,街道寬闊乾淨,房屋排列也很整齊,路上也少有看到恣意吵鬧縱樂的妖怪,不像別的地方那麼凌亂。   最後兩人走到一處不大的宅子前,斑示意原虎隨他進去,難道西妖王就住在這麼個地方?原虎不禁有些愕然。見原虎愣在原地,斑解釋道,妖族行事很隨意,並不像人族那麼多規矩,因此即使是四大妖王也只在城中隨便選了一處宅邸居住,只妖皇住在城中心的北妖王府。   原虎這才釋然,隨斑走近宅中,一路上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加上門口的守衛,他一共只看到二十六名侍衛,但無一不是修煉精深的老妖,散發出的妖氣也特別濃烈。而這座府邸也貫徹了西妖王那一貫的大大咧咧不喜排場,不僅地方不大,算起來只相當於海鏡鄧府四分之一的面積,跟普通富戶的宅子差不多,而且很有些破破爛爛,無論是房屋還是別的什麼都相當陳舊,顯出一副年久失修的樣子。   只一會兒工夫兩人來到府中主屋外,這時從裡突然傳出西妖王那豪爽的長笑之聲:「原小兄,好久不見,快快請進。」   聽見銳齒仍是這麼稱呼自己,原虎心裡湧上一股親切熟悉的感覺。一陣激動下,快步走上推門而入,跟著躬身一拜:「原虎見過西妖王。」   銳齒正大馬金刀的坐於對門的一張太師椅內,雄偉的身軀幾乎快要把椅子給撐爆,他仍是那副睥睨傲視的霸氣模樣,兩隻巨大的狼眼灼灼打量著面前原虎。忽的,銳齒眼內一道精光一閃而沒,他長身而起扶起原虎,大笑道:「士別三日,真當刮目相看。原小兄如今修為之深,早勝往昔,況且現在你地位已不在我之下,不必行如此大禮,快快起來。我這麼叫如今的山神大人,不會介意吧?」銳齒半開玩笑似的說道。他深知原虎底細,只一眼便看穿他現今身份。   原虎依言站起,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哪裡,妖王過譽了,不瞞你說,妖王不這麼叫,我還不習慣呢。當年你對小子的提點之恩,我決不敢忘。」   銳齒又是一陣長笑,他拍拍原虎肩膀做個提醒的手勢:「什麼妖王妖王的那麼生分,你忘了當時我是怎麼跟你說的嗎?」   原虎嘿了一聲,說道:「是,銳…銳齒叔……」   銳齒讚賞的點了點頭:「身居高位而不忘本,好!」跟著對外大聲吼道:「拿酒來!」跟著拉著原虎走到廳內一張圓桌旁坐下,斑也跟著坐入。   不一會兒一名妖兵送上酒來,銳齒親自提起酒壺為原虎斟滿一杯,他再打量了原虎一番,舉杯歎道:「當時初見你之時,我便知你將來必然非比尋常,卻也不曾想到你竟能如此之快的走到這一步。來!此杯權當我祝你榮登!」   面對西妖王的一番話,原虎心底不由暗自苦笑。榮登?如有選擇,自己根本不想坐上這個位置啊。但這只在心裡想想便罷,他自不會不識趣的放到桌面上,原虎趕緊站起舉杯應禮,道聲不敢,一飲而盡。   斑在一旁也笑言道:「昨夜當我向妖王說起你來到傲龍城的時候,妖王當時便想來找你喝酒,幸虧我勸妖王等到今日,原兄,你說該怎麼謝我?」   原虎知道他還在取笑自己和小蘭夜出的事,不由苦笑道:「難道斑兄還不肯放過我麼?」   銳齒卻聽得一頭霧水,他打斷兩人問道:「什麼謝不謝的,斑你究竟在說些什麼?」   銳齒和斑名雖主僕,實則情同父子,在他面前斑也顯得相當隨意,他聞言笑對銳齒道:「妖王可知原兄為何會來到傲龍城?」   「為什麼?我看他總不會是專門來看我的。」銳齒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   斑先看了一旁想要出言阻止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一臉窘迫的原虎一眼,這才笑道:「妖王忘了原兄當時是和誰一起來我赤牙城的嗎?」   銳齒微微一愣,跟著恍然大悟似的呵呵大笑道:「我說嘛,我這個老狼就不會有這麼大的吸引力,當時我就看你們倆關係非比尋常,現在看來果然不假。」   接連被取笑,原虎又不能反駁,自己確是為小蘭而來,因此也只好一臉哭笑不得的把苦笑寫在臉上,他有些誇張的作揖告饒道:「兩位就饒了我吧。」   一時間桌上一片沉默,突的,毫無預兆下一人兩妖不約而同的放聲大笑,氣氛充滿不羈胡鬧的熱鬧味兒,就在這一笑之間,彼此距離又拉近一步。         ∼第六章∼     待笑過後,銳齒微歎了口氣,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自從逆鱗死後,這小丫頭便未露過笑容,猛毒這小子又忙於爭奪北妖王之位,沒空理會他妹妹,現在有你照顧她,我就放心了。」   原虎想起昨夜之事,正色答道:「是,我一定會照顧好小蘭。」   忽的,銳齒轉頭對一旁的斑道:「聽說昨夜啄風的兒子天驕也到了傲龍城,是不是?」   沒想到銳齒會在這時候突然問這個,斑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便答道:「是!昨晚我和原兄正要進城的時候,他和屬下剛剛到。」   銳齒嗯了一聲,沉吟道:「他帶了多少人?」   斑想了想,肯定的道:「大概有十七,八名,據屬下觀察,他們的修為均在兩百年以上。」   「哼哼,這麼說來,加上啄風早先帶來的『鐵羽軍』,排雲城的精銳幾乎全部來了。」銳齒微微冷笑著道。   斑似乎明白了什麼,臉色微變的道:「妖王的意思是?」   「不,別胡亂猜想。」銳齒揮手做個阻攔的手勢:「我只是有些奇怪,現今我族與鬼族交惡,一旦決出新的北妖王人選,開戰只是早晚的事。在這個時候啄風竟放心自己城中精銳盡出,實在叫人放心不下啊。東邊正是五大鬼使之一的九幽.烈窮管轄的鬼域所在,此鬼出名狡詐多智,我看他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那我們是否該提醒妖皇,讓妖皇命令東妖王把兵調回去?」斑建議道。   銳齒想了想,搖頭道:「不必,啄風一直以來深藏不露,但只看他兒子天驕便知他頗不簡單,我們不必多管閒事。再則這事妖皇也必然有所察覺,妖皇沒有表示,必然有他的道理。」   斑點頭應是,這時銳齒又回過頭來對原虎道:「原小兄可還記得你和小蘭在高陽城外遇見黃泉.百鬼一事?」   把客人晾在一邊只顧自己說話,銳齒這樣看似不禮貌,但原虎知道妖族並不像人族這般諸多規矩,銳齒粗曠豪邁,由來都是想到什麼便說什麼,並非故意對自己冷落。因此他絲毫不以為意,只靜靜坐在位子上,沒有搭話。   聽到銳齒的問話,原虎想也不想,立刻便答道:「是,我記得。」根本不用回想,凡是與小蘭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在原虎腦海中都歷歷在目,宛如剛剛發生,他又怎麼會忘記?   銳齒點了點頭,盯著原虎一字一句的說道:「那你可知道,這件事和逆鱗的死,有直接的聯繫。」   「什麼?」原虎不由失聲叫道,那已是半年之前的事,竟然會和北妖王逆鱗的死聯繫到一起,真的是匪夷所思。   銳齒點點頭,他忽然道:「你可知鬼族為何要襲殺逆鱗?」   原虎聞言搖了搖頭,北妖王被殺一事他是從妖狐族長老胡冥口中得知,因為擔心小蘭,當時他沒有細問便趕緊趕到傲龍城。直到現在他也只是知道北妖王是被鬼族五大鬼使的幽都.十二.大羅和陰風.七剎聯手殺死,但至於究竟為什麼他便不得而知了。   銳齒一口喝盡杯中的酒,歎了口氣道:「也罷,這事遲早會傳遍天下,我便和你說了吧。你可知『癸陰瓶』是何物?」   原虎再次搖頭:「不知道,聽起來似乎是個寶物?」   銳齒苦笑了一下:「寶物?對別族來說這東西根本一文不值,但對鬼族來說卻是一等一的要緊物件。鬼族乃孤魂野鬼吸收天地陰氣所化,雖然修煉不易,但無不出名難纏,最重要的是若不傷其本相,根本難以奈何他們。因此本相也是鬼族中人最弱的一點,這『癸陰瓶』能聚斂天地陰氣直接修煉鬼族本相,若到高深的『魂魄成鋼,不壞不滅』的境界,可說天下再難有什麼能傷得了他們。因此此瓶鬼族歷來奉為至寶,只有無間鬼王與五大鬼使方有資格使用。」   原虎不知銳齒為何會突然提起這個鬼族的寶貝,但他知道此物定然和北妖王逆鱗的死大有關聯,於是並不說話,只靜等銳齒下文。   果然,銳齒接著道:「當時在赤牙城小蘭對我說了這事,我便感到奇怪,在報告妖皇並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後發現,黃泉出現在天都山一帶,竟是為了找回無故丟失的鬼族至寶-癸陰瓶!」   竟是這麼回事!原虎心中一凜,難怪當時看起來黃泉會那麼焦急,竟然不惜用本相趕路,原來是為了尋找這個什麼癸陰瓶。不過這事又怎麼會和北妖王的死有牽連?難道是北妖王偷了癸陰瓶?但這也說不通,據銳齒說,這東西在別族手裡根本一文不值,要它何用?況且北妖王也定然不會做這種引發兩族爭端的事。   就在原虎思前想後的時候,銳齒已經做了回答:「不知受到何人挑撥,鬼族竟然相信癸陰瓶是被逆鱗盜去,可笑他們把這寶物看得重逾性命,全天下都知除了鬼族,別人根本不能使用它,就他們自己不明白,還以為誰都在覬覦此寶。」   以後的事不用說原虎也明白了,既然有了懷疑對象,那麼鬼王定然會派人前去查看索要,於是幽都.十二.大羅和陰風.七剎便來到傲龍城。只是這麼重要的事,他們定然會調查清楚再下手,殺死一名妖王必然會引來妖族全面的報復,這一點鬼族不可能不顧忌到。兩鬼使究竟憑什麼確定癸陰瓶在北妖王手上呢?否則決不會妄然襲殺他,這一點確實非常奇怪。   思考片刻,原虎緩緩對銳齒說出自己的疑惑。想不到原虎僅從這麼短短幾句話便推測出如此之多的事,銳齒和斑愣愣的看著他,均深覺這人能於短短幾月領悟吸融山神玉,登上山神之位,確非僥倖。   銳齒一拍桌子大聲道:「對啊,對於襲殺逆鱗一事,我們無不深覺意外,要知逆鱗並非初剛得道的小妖,要殺他談何容易?何況就在傲龍城外,如沒有充分的準備,恐怕兩鬼使要沾他的邊也難。」   聽了銳齒的話,斑插嘴道:「照這麼看來,難道鬼族早有殺北妖王之心?」   銳齒搖搖頭道:「不可能,借無間一個膽子他也不會做出這麼不智的事。但我看恐怕是大羅他們一早就找到了什麼線索,而確定癸陰瓶正是逆鱗所盜,因此才有後來的襲殺之舉。」   原虎也覺銳齒這話有理,既然一開始就受了挑撥,那麼挑撥者再製造一些假證據嫁禍北妖王也是很正常的事。所謂關心則亂,本族至寶丟失,鬼族在心理上已入了迷局,這時只要有人從旁挑撥,行這區區計謀也並非不可能。   只是鬼族做得這麼徹底也大出所有人的意料,想到這兒原虎不由想起小蘭曾對自己說過的世人對鬼族的評價:鬼族雖出名狡猾,但僅止於此,跟人比起來,他們便顯得不夠聰明了。想到這兒原虎不由暗歎一聲,事實看來確是如此。   他知道現在最為關鍵的一是癸陰瓶的下落,二就是在鬼妖兩族間進行挑撥的這人了。若能把他找出來,很多事情就可迎刃而解,而且很有可能癸陰瓶也是這人盜去的。想到這兒原虎對銳齒說出自己的想法,銳齒也深以為然。   斑卻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他道:「話雖這麼說,但我們連這人是什麼人都不知道,怎麼去找他出來?這簡直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啊。」   原虎沉吟片刻,慢慢道:「若想知道這人是哪一族的,倒也不是太困難。」   「哦?願聞其詳。」聽他這麼說,銳齒和斑都露出感興趣的樣兒。   原虎點點頭,一邊說一邊伸手比劃著道:「其實只要想想什麼人能從中得利,就不難看出了。鬼族和妖族可以首先排除,因兩邊開戰對自己根本沒好處;龍族我想也可以排除,因龍族歷來自視甚高,難與別族打交道,而且恐怕他們也不屑用這等計謀;怪族恐怕也要排除,這一族雖神秘難測,但少與外界接觸,而且我也想不出他們有什麼理由這麼做。神州五族已去其四,那麼答案就很明顯了,最有可能做這事的自然是……」說到這兒原虎忽的住口不言,一臉尷尬的盯著面前聽他分析的銳齒和斑。   答案自然很明顯,最有可能做這種事的當然就是神州第一大族,在別族眼中出名陰險狡猾,讓他們深為忌憚的——人族!由於分析者自身所屬種族的關係,原虎自然會覺得尷尬萬分。   一時間桌上一陣沉默,兩妖一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不說話,氣氛古怪已極。最後,還是斑打破了沉默,他苦笑一下,說道:「這個…原兄確是厲害,竟能看得如此透徹。這個這個,聽起來真是很有道理……」說到這兒他再也說不下去,桌上氣氛再次陷入沉默。   忽然銳齒大手一揮,他這突然的動作把心中思潮起伏的原虎給嚇了一跳,銳齒正色對原虎道:「原小兄不必自責,哪族沒有宵小之徒?況且究竟是不是人族所為還未確定,我們又豈是心胸狹隘之輩,因為這個就胡亂責怪人。放心,我銳齒雖然只是一個妖怪,但何謂是,何謂非總還分得清楚。」   斑也站起對原虎道:「妖王說得有理,還望原兄別往心裡去。」   原虎看著面前兩妖,不由感慨不已,連妖怪都這麼深明大義,再想想自己遇到的諸如溫成同,齊務北一流人物,真是讓人慚愧。不過話雖這麼說,但他對自己剛才一番分析還是頗有信心,因真要說起來,確實只有人族最有可能從中挑惹是非,只是不知是誰罷了。         ∼第七章∼     忽的,原虎腦中想起一個人來,那就是現在住在河灣村他家裡的小和尚乾明,初見他時他正是在天都山附近,等再次在海鏡遇他,他已被黃泉追殺。問他原因也只對自己含糊過去,當時自己也沒在意,現在想起來,這個來歷不明,武藝道術修為奇高的小和尚確實有相當之多的疑點。   難道,就是他盜去了癸陰瓶並挑起妖鬼兩族的紛爭?以乾明的身手,確有能力做到,再聯繫他平日對妖族憎惡的言行,原虎越想越覺可能,想到自己竟然「窩藏」了這麼個敏感人物,一時間只感腦中紛亂如麻,不一會兒額上竟然冷汗直冒。   注意到原虎的異樣神色,斑關切的問道:「原兄怎麼了?」   原虎一下驚醒過來,連忙掩飾的笑笑:「不,沒什麼。」剛才剎那他已決定,若沒弄清楚事實以前,還是不要把乾明的事講出去,妖族並非善男信女,天知道到時他們會做些什麼出來。況且實在很難想像乾明會有這麼深的心計。   銳齒也並未追問,他大聲的道:「沒事就好。咱們許久未見,一見面就拉你談這些個聽著煩心的話題,甚是過意不去。來!這杯酒就算本王向你道歉。」說著舉起面前酒杯遞向原虎。   原虎連道不敢,與妖怪接觸雖不到一天,但他已深知在他們面前不必講那麼多繁文縟節,雖然自己本身性格並不是豪爽一類,但這麼直來直去仍大合他的心意。知道推脫無用,原虎爽快的舉杯與銳齒相敬:「銳齒叔說哪裡話,若能幫得上忙,我十分高興。」   銳齒一口喝乾,似乎覺得有些不過癮,竟然一拍桌子大吼道:「今天本王高興,上酒!快些換大碗來。」   看著妖兵端上來的酒罈和三隻海碗,原虎只覺頭皮發麻。雖說在海鏡初嘗杯中滋味以後自己便喜歡上了這東西,可像今天這樣豪飲仍是第一回,想起一會兒還要去找小蘭,不知道自己撐不撐得住?   見原虎有些猶豫,銳齒有些不高興的大眼一瞪:「怎麼,陪本王喝酒這麼不高興?現在就想走?」   可恨這斑似乎存心要自己出醜似的,明知原因也不幫忙解釋一下,還笑呵呵的主動為自己碗中斟滿。原虎無奈,唯有瞪了不懷好意的斑一眼,端起酒碗毫不猶豫的一口飲盡。   出乎意料,一碗酒順利下肚,自己一點不適的感覺也沒有,甚至臉上紅都不紅一下,自己什麼時候這麼能喝了?難道山神氣還能增加酒量?   沒想到原虎竟能面不改色的幹完一碗,銳齒和斑無不相顧愕然,銳齒拇指一伸,道聲:「爽快。」立刻陪了一碗,隨後斑再次為兩人滿上。   就這樣你一碗,我一碗,到最後銳齒似乎不是在喝酒,而是有意沒意的和原虎較起酒量來。西妖王此刻就像個不服輸的孩子,好像不把原虎給灌醉,自己就輸了他一截。   原虎倒是越喝越起勁,碗碗不拒。終於,在不知喝到第幾碗,只見一室空酒罈滾來滾去的時候,銳齒終於不支,手一軟,酒碗墜地,就那麼傾金山,倒玉柱般直直栽到桌底。   ……斑望著在桌底鼾聲大作的銳齒,一臉苦笑的道:「原兄真是海量。」   原虎看著一地酒罈也覺駭然,自己竟喝了這麼多?他有些怨怪的對斑道:「你還說,剛才若你幫我說兩句話,哪會喝這麼多!」   斑一下扛起銳齒龐大的身軀走向內室,一邊道:「原兄又不是不知道妖王的脾氣,我的話哪會管用。我看妖王今天輸給了你,以後肯定會時時尋機會找回場子,原兄可得小心點了。」   聽到這話原虎立感頭大,若是如此可怎麼得了。抬頭看看天色已然過午,想起小蘭的叮囑,他唯有暫時拋開這惱人想法,對斑一拱手:「斑兄,我還有事,得告辭了。等妖王醒來,就,就說我也醉了吧。」   斑看著原虎深感憂慮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對妖王忠心耿耿,怎麼會拿話騙他,等妖王醒來,我當然要說原兄你不僅沒醉,而且還活蹦亂跳呢。」   誤交損友。原虎不禁搖搖頭,自己交的朋友怎麼都以看自己出醜為樂?看來以後真得小心了,最好別讓銳齒逮到和自己一起喝酒的機會。   出得府來,外面涼風一吹,原虎體內酒氣翻騰,化作股股熱氣由肚腹間走遍全身,一時只感舒服無比。後面腳步微響,石煉不知從什麼地方走出,又亦步亦隨的默默跟在原虎身後。   「石煉,你喝過酒嗎?」前面的原虎忽然問道。   「不,沒有。」石煉立刻回答。   「是嗎?哪天有機會,我請你喝吧。」   石煉微微一愣,隨即低下了頭:「是,感謝大人關愛。」   雖只寥寥兩句話,卻讓石煉感覺自己對這位新山神大人又親近不少……   北妖王的府邸突出在外,非常好辨認,原虎毫不費力的便在諾大的傲龍城找到通向它的道路。城內熱鬧的情況仍在繼續,那些妖怪似乎有用不完的無窮精力,喝酒,較勁,吼叫……就連走在其間的原虎都能感受到那股活力對自己的衝擊。   忽然,一隻獾精和豺妖走到原虎兩邊,不約而同的撞到他的身上。   「啊,疼死我了,你們人走路都不長眼睛嗎?」獾精立刻捂著肩膀叫了起來。   不知是否曾跟人族的小混混學習過,就連找茬的方法也是一摸一樣。原虎卻不覺如何意外,該來的始終要來,雖然在斑和小蘭陪著自己時沒有妖怪敢來惹事,但就不代表自己獨身一人時也會這麼平安。   見原虎沒有言語,還以為對方已經怕了。豺妖越發得意,他大聲的向四周起哄道:「快來快來,這人傷了我兄弟就想逃跑,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他。」   見有熱鬧可看,渾身精力無從發洩的眾妖立刻呼啦圍上來一片,將兩人兩妖圍在中央。喊著肩膀疼的獾精也不再裝腔作勢,與豺妖並排一起示威性的望著原虎,一副隨時都會動手的模樣。   既然對方意圖已經這麼明顯,石煉微微踏前來到原虎身前,對於這兩個膽敢對山神無禮的傢伙,他準備像收拾望月峽腹莊內的狼妖那樣,立刻殺掉!   然而原虎卻另有想法,石煉要殺掉這兩個妖怪實是輕而易舉,但此刻他們身在妖城,萬事都不能不有所顧忌,而且這兩妖也罪不至死,教訓一下就可以了。不知為何,大概是喝酒的關係,原虎只覺微微有些興奮,似乎很想找些什麼來發洩一下,面前兩妖正是極好的對象。   他揮揮手示意石煉退下,輕聲說了句:「我來。」走到兩妖面前。   一點不知自己剛剛逃過死難,兩妖猶在那裡不知死活的叫囂不已。本來對著石煉這個目露凶光,一語不發的大個子還有些發怵,見換上貌不驚人的原虎,兩妖無不大喜,似乎已經吃定對方。   「剛才不小心撞到二位,還請見諒。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就此和解如何?」雖知沒用,但原虎仍做了最後一次努力。   果然,他越是客氣,兩妖就越以為原虎怕了他們。獾精冷笑一聲:「現在求饒已經晚了,今天我兄弟……」   可惜話還未說完他已被原虎搶先一腳撐在臉上,慘叫一聲飛跌往後方。圍觀眾妖齊齊發出驚歎之聲,想不到剛才還想談和的原虎動起手來竟這麼乾脆,說打就打,毫不猶豫。豺妖呆了一下,直到獾精墜地的悶響傳來他才反應過來,不由後退一步吼道:「狡,狡猾的人,我要你死!」兩手一攤,數根鋼針般鋒利的銳爪彈出掌外,跟著直撲而上。         ∼第八章∼     若是以前原虎,面對兩妖攻擊定會手忙腳亂,可惜他早非吳下阿蒙,在河灣村的那段日子他時常與石煉做各種格鬥練習,再結合以前的實戰經驗,在這一項上可說頗有收穫。豺妖速度快極,瞬間已撲到原虎面前,兩爪分左右閃電抓向他的頸側,若被抓實,定然是身首分離的可悲下場。   原虎盯著豺妖來勢,就在他爪快及身的剎那上身猛的向後一仰,立刻拉大與豺妖爪子的距離,而兩手則後發先至交叉抓上豺妖手腕,又快又準,就如同豺妖自動把爪子送上去一般。緊跟著原虎雄腰一扭,腳下轉錯間人已回過身去,抓著豺妖的手順勢一拉一扯已將他摔了出去,整個動作便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   圍觀眾妖又是一陣驚歎之聲,對獾精那一腳還可說是出其不意,而一招之間就把豺妖摔出去,這就再不能說是僥倖了,其間手眼配合,身形變化若有一點差錯都可能前功盡棄,而原虎卻輕易做到。現在每個妖怪都明白了要殺掉原虎並非那麼容易,甚至獾豺兩妖自己還有可能要糟。   就在豺妖落地的剎那那邊獾精才爬起來,可見剛才動作何等的快。獾精並未立刻進攻,因他也看出原虎並非想像中那麼好對付,他遙遙向對面灰頭土臉爬起的豺妖使了個眼色,豺妖會意,兩妖分兩邊謹慎的向原虎慢慢接近過來。   原虎不再面對豺妖,而是側對著他站立,這樣就可把兩妖的動作盡收眼底。兩妖不斷接近,同時兩股妖氣就如活過來的毒蛇般左右蔓延過來,逐漸纏繞在原虎身周。然而身在其間的原虎卻如同被石化了般一點反應也沒有,若不是他還睜著眼睛,幾疑讓人以為他已經睡著。就在雙方還有十步之遙的時候,兩妖齊齊一聲獸吼撲了上來。   豺妖貼地直衝,一抓向原虎胯下抓來,同時獾精高高躍至旁邊一座房頂,張口噴出一股妖氣,轉眼便籠罩原虎頭頂並緩緩下壓。此時看似不動的原虎左手不易察覺的微微向地下勾了勾指頭,瞬間對著頭頂凝練的妖氣直衝而上。   驚人的事發生了,就在原虎拔身而起的剎那,幾股土索自豺妖身旁高高揚起,初遇之下豺妖根本無力閃避,石索如有生命般幾下翻轉已準確的將其捆個結實,使他再不能對原虎構成威脅。而這時原虎已躍至妖氣下方。   看著不斷接近的原虎,獾精露出陰狠的表情。雖然豺妖莫名受挫,但他卻一點不覺擔心。自己妖氣乃是結合山中毒物的毒素精心修煉而成,不論你是何物,一旦接觸便會皮肉潰爛,頃刻化為一灘爛肉,根本無法解救,就算石頭也能蝕下一層皮來。對自己這門功夫獾精可說極為有信心,唯一的弱點就是速度緩慢難以控制,很易被對手逃開,因此他才會一次放出那麼多,沒想到原虎竟然主動送上門來,那真是再好不過,他來得越快,那便死得越快!   眼見原虎就要與妖氣接觸,忽的他作出一個任誰也想不到的動作。只見他面對漫天翻翻滾滾,色呈紫紅不斷下壓的妖氣不僅不避,竟然還胸腹一收,張大了口猛吸一口氣,似乎要把這些妖氣全給吸入肚中。   雖不明白他在做什麼,但獾精也知道他這是在自尋死路,心道你要找死可怨不得我,兩手一攤一壓催動妖氣加速下沉。受原虎吸氣引動,一股粗粗的妖氣柱離開氣團向原虎搗來,很快便接近他的面門。   一股腥臭直衝鼻端,以原虎現下功力也覺有些頭暈,原虎不由心道一聲厲害,若真個吸入腹中,自己說不定當真要死翹翹了。他當然不是獾精以為的那樣在求速死,而是以自己獨特的方法來解決這團妖氣。   只見他雙手連連在胸前圈動不止,似乎正在做什麼東西,而同時本到他面門的妖氣轉而下沉,就像被吸入一個容器般在原虎胸前凝成一團,不住翻滾著。包住妖氣的正是原虎不斷施放的山神氣,他利用山神氣在體外凝實且不易散失的特點想出此種方法對付獾精難纏的劇毒妖氣,效果果然相當的好。   從這裡就可看出原虎實已今非昔比,不但對自身的山神氣和控石之術越發運用自如,更重要的是能在瞬間根據對方所用的招式想出相應對策,克敵制勝,這在以前是他難以做到的,由此刻開始,原虎終於進入高手之列!   獾精終於覺得不對,無論他釋出多少妖氣,都被原虎依樣畫葫蘆來個照單全收,現在他胸前的妖氣團越發凝聚,簡直就像個晶球般閃閃發光。獾精卻心痛不已,這裡面已包含自己大半妖氣,照這個速度下去,不用多久自己就得燈枯油盡。   想到這兒他終於放棄用妖氣殺死原虎的努力,轉乘原虎全力收納妖氣的當兒主動下撲,半空一個轉折已攻向原虎身側。這鬼頭鬼腦的傢伙果然狡猾,不過原虎豈會讓他得逞,體內山神氣猛的大力催動,一剎那完全將妖氣收入其中,隨後原虎將氣團往空一甩,人已回過身面對獾精。   萬萬料想不到原虎這麼快就解決自己的妖氣,獾精立刻手忙腳亂,近身格鬥非己長項,對上一招制服豺妖的原虎,他一點勝算也無。情急之下自然而然的他又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只見獾精大嘴一張又欲噴吐妖氣,原虎眼疾手快,右手快速伸過一把就摀住獾精的嘴。   噗……一陣漏氣之聲響過,無法從嘴裡宣洩的妖氣自獾精的耳孔,鼻腔,甚至眼眶之內齊齊噴出,原虎不欲沾上妖氣,一揮手將獾精扔了出去。飛拋開去的獾精帶起幾股細細的毒氣在半空畫出一束美麗的軌跡,配上他殺豬般的慘叫聲,倒也頗為有趣,此時已有妖怪哄笑起來。   幸虧這妖氣本是獾精體內產生,因此他已有一定免疫,然饒是如此仍讓他吃盡苦頭,跌落地上後根本無力再爬起,就那麼捂著喉嚨不住的翻滾號叫。忽的身後傳來一陣啪啪的破碎聲,原虎回過頭卻見豺妖已掙脫石索束縛,正頸毛倒豎,嗤牙咧嘴的狠瞪著自己。   獾精的慘狀歷歷在目,此刻豺妖已知自己犯下極大錯誤,然而眾目睽睽之下又由不得他打退堂鼓,進退不得下豺妖也只好不住裝腔作勢,希望能有意外轉機。此刻圍觀妖眾已看出豺妖膽怯,一時間噓聲四起,原虎見狀正想主動作罷,忽聽身旁傳來一聲尖銳的喝聲:「住手!你們在幹什麼?」   原虎訝然轉身,只見一名蛇妖率領數名妖兵正排開圍觀妖眾氣勢洶洶的向這處走來。這蛇妖的蛇身足有水桶般粗細,暗青夾雜著金色條紋的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下身雖為蛇尾,但離地而起的上半身卻長得和人差不多,還穿了一件甲冑,兩隻粗壯的長滿鱗片的胳膊從身體兩側長出。   從他散發的濃烈妖氣原虎就知這蛇妖大不簡單,且還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覺。其修為即使在此刻眾妖群集的傲龍城內也屬一流,正測度這蛇妖該不會和死去的北妖王有什麼關係時,腦中忽的靈光一閃,原虎已知曉他的身份。   果然,周圍近百妖怪看見蛇妖紛紛發出一陣低聲的議論聲:「不好啦,是北妖王的兒子猛毒。這下那人可有苦頭吃了……」   來者正是北妖王之子,小蘭的兄長猛毒,難怪原虎會覺得他的妖氣有股熟悉的感覺。猛毒走到近前,先大聲對獾精和豺妖說道:「妖皇曾有嚴令,大會期間不得在城中尋隙生事,你們可知罪?」   早在猛毒到來的時候豺妖便像洩了氣的皮球般悄悄走到一旁扶起獾精,此刻在他嚴厲的喝問面前兩妖無不瑟瑟發抖,露出極為驚恐的樣子。豺妖眼珠一轉,忽的指著對面原虎道:「猛,猛毒大人,是這個人類搶先襲擊我們,這裡的兄弟都可以作證。」說著向四周大聲叫道:「你們說是不是?」   「住口!」猛毒猛的大喝一聲,聲線竟無一絲方纔的尖銳,便如悶雷般傳了開去,壓下周圍所有聲音。他走上一步,盯著豺妖道:「若是這人襲擊你,為何這麼多族類都只站在一旁看熱鬧,沒有幫你倆去把他撕碎?」   「這…這…」饒是兩妖狡猾無比,此刻也說不出話來。在猛毒的瞪視下他們就如兩隻被捕食的青蛙一般,方才威風蕩然無存。   「違反妖皇禁令還妄圖欺瞞過關,我妖族竟有你們這種像人一樣無恥的敗類!來啊,給我帶下去,廢了他們修為,打回原形!」猛毒一招手,後面妖兵上前一把摁住兩妖便拖了下去。   「猛毒大人,饒命啊,饒命啊∼∼」兩妖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住掙扎扭動著拚命求饒。要知妖類修為極為不易,要想修到二妖這般地步,除了機緣巧合,至少也得百年以上,如今被打回原形,恐怕這一生都只能做獸類了。   不理逐漸遠去的二妖的哭喊號叫,猛毒轉身面對原虎,兩隻有如藍晶的藍色眼仁一瞬不瞬的盯著原虎,毫不掩飾的流露出對人的厭惡之情。   在與猛毒目光接觸的剎那,原虎竟覺心臟一陣猛跳,不由暗暗吃驚,自己與他素未謀面,怎麼猛毒卻像很怨恨自己的樣子?對方畢竟是小蘭的兄長,原虎笑了笑,拱手道:「多謝你出手相助,我……」   猛毒一揮手打斷原虎的話,冷然道:「你根本不用我幫助,你要殺他們綽綽有餘,為何不動手?而要在我近百族類面前羞辱他們?」   「這……你誤會了,我只是……」料不到對方竟會這麼想,原虎不由愕然。   猛毒冷笑一聲轉過身去,淡淡道:「不必再說,那是他們罪有應得。不過我也警告你,人類,千萬不要太得意,若讓我抓到你違禁的話,我決不會放過你!」說完不容原虎回答,帶領妖兵迅速離去。         ∼第九章∼     原虎呆愣原地,不由苦笑不已,想不到自己和小蘭的哥哥竟會在這麼不愉快的情況下見面,看樣子猛毒似乎在什麼事情上對自己誤會很深,看來呆會兒見到小蘭得好好問問她,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惹了她老哥。   猛毒出現後圍觀的妖眾便紛紛散去,現在整條大街竟只剩原虎和石煉孤零零站在街心,忽的一陣唏唏嗦嗦的響動,一隻豺和一隻獾匆匆自原虎身邊跑過,在經過他身旁之時停下腳步怨毒的看了他一眼,跟著跑入一條小巷不見。   原虎歎了口氣,回頭對石煉道:「走吧。」繼續向城中北妖王的宅邸走去。   沿小徑直上矮丘,約小半個時辰後,原虎已站在這棟大屋外,走到近前更覺此屋建得實是頗為精巧。一丈多高的外牆被白灰刷得雪白,青色的牆瓦覆蓋著一層積雪,無數條冰稜自瓦簷垂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遠遠看去就如同一條條精緻的水晶。由此處望進去,宅內建築高低不齊蓋著積雪的屋頂形成一層層白色的波浪,夾雜著時不時冒出頭的園樹,便像一根根支出浪頭的礁石。一些鳥兒如喜鵲等不住在樹木間飛來飛去,每落到枝頭就會微微抖落一陣雪粉,歡快的鳴叫充盈在冬日午後那慵懶的氣氛之中,叫人別有一番舒服的感受。   大宅門口放著兩尊石雕,不是人們常見的石獅子,竟是兩隻盤身昂頭,張口吐信的巨蛇,這也算種妖族特色吧。大門外兩隻蛇妖正在站崗,看見原虎從剛才起就在屋外不住張望,其中一名蛇妖上前喝問道:「猶那人,你在這兒做什麼?」   原虎一下回過神來,啊的應了一聲說道:「我是來找你家二小姐,不知可否能為我通報一下。」   「找我家小姐?」那妖兵上下打量了原虎一番,再看看他身後牛高馬大,面無表情的石煉,越發不敢大意。況且從未聽說過傲龍城內有人族,現在妖皇就在府內暫住,可千萬別出什麼亂子。   想到這兒他反而後退一步,一挺手中長槍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來這兒幹什麼?快說,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看他一臉戒備如臨大敵的樣子,原虎不由苦笑不已,究竟什麼跟什麼啊?在這兒不能硬來,他只好耐心解釋道:「我叫原虎,與你家二小姐有約,你進去問一聲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也不知這妖兵是否才修煉成形不久,腦子不大靈活,對原虎的話竟一點反應也沒有,仍那麼直愣愣的瞪著他。   原虎真是哭笑不得,他想了想,只好後退幾步吸了口氣,對著屋子猛的大喊道:「小蘭,我來啦,你快出來!」這一喝立刻打破午後懶洋洋的閒適氣氛,宅內鳥雀紛紛驚起,發出一陣慌恐的鳴叫之聲,樹枝搖動下積雪紛紛掉落。   「你,你幹什麼?」被原虎這突如其來的大喝嚇了一跳的妖兵趕緊結結巴巴的喝問道,另一名一直觀望的蛇妖也趕緊衝了過來。緊跟著宅門大開,呼拉拉湧出一群妖怪呈一個半圓將原虎圍了起來,如臨大敵般緊緊盯著他。   想不到自己一喊竟然惹得對方如此興師動眾,原虎只好微舉雙手以示自己沒有敵意,並示意石煉不要輕舉妄動。   「什麼事?」一名似是領頭的熊妖沉聲問守門的蛇妖兵。   「這個人在門口大喊大叫,然後…然後……」蛇妖連忙說道,可惜原虎除了大喊大叫以外再沒別的什麼可疑舉動,這蛇妖然後了半天再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熊妖眉頭一皺,對蛇妖的不知所謂大感不耐,乾脆示意他別再說,自己上前問原虎道:「我是妖皇座前近衛統領悍,你是什麼人?」   原虎正要回答,忽的小蘭的聲音自門後傳來道:「住手,這個人是我找來的。」   眾妖紛紛回頭,只見小蘭快步從府內跑出,來到原虎面前拉住他的手對悍說道:「悍統領,這人是我約來的,還不讓路。」   既然正主兒已經出來了,眾妖自然不好再說什麼,向小蘭行禮後紛紛讓開,原虎終得以和小蘭進府而去。   「我爹被鬼族殺死在傲龍城外,加上妖皇就在府中,所以他們才這麼警惕,剛才的事阿虎你別往心裡去。」一邊走小蘭一邊對原虎道。   知她說的是實,原虎點了點頭:「我明白。」   步入府中,其間景色又有一番不同,屋舍雅致,迴廊曲折,由大門而入經一條主道轉往後面主體部分,路上隨處可見精心養護的花草,修剪得極為漂亮的庭木,碎石小徑積雪掃盡,才剛落下的雪花融化後將一顆顆小小的鵝卵石洗得發亮,走在上面微微有些滑腳。顯然這些路徑均是經過精心設計,眾多房屋與花草樹木夾雜一起不僅不覺突兀,反而還有身在畫中的優美感覺。可以想見,在任一間屋子中推開窗戶,眼內必然都是一副絕佳的庭園美景。   道路被刻意弄得蜿蜒曲折,然而卻不會讓原虎有不耐的感覺,因每到一處轉折都會用房屋,假山,小林等巧妙的遮掩起來,只有當你轉過時才能看見下一處景致,端的是匠心獨運。一路上甚少遇見別的妖怪,只有數名妖兵分站各處,乍一看防衛似乎很鬆散,但只看剛才府內侍衛反應迅速的模樣,便可知這其實是內緊外松,任何人想闖入這裡都會付出極大代價。   虧得如此,原虎才能不受打攪的仔細欣賞一路景致,行在其間,身子在暖暖的午後冬陽照耀下,感覺真是說不出的舒服。看來北妖王擄來人族工匠修築傲龍城的傳聞是真的了,否則以妖族來說,怎麼也不可能修建出這麼美麗的宅邸。   見原虎不住的東張西望,並不時發出驚歎之聲,小蘭有些驕傲的笑道:「很漂亮吧?每個第一次來的人都讚歎不已呢,連妖皇也讚不絕口。可我爹總是說,很後悔當初把屋子修成這樣,七彎八折,到處都是能藏人的地方,外人很容易侵入。可真要拆了另起一座他又捨不得,真有意思……」說到這兒小蘭忽的停下腳步,望著左面一個地方不再說話。   原虎察覺到小蘭的不對,訝然停下,問道:「怎麼了?小蘭。」   順著她的眼光望去,對面一片疏林之後是一座人工湖,現在湖面已經結冰,滑如明鏡的冰面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些奇形怪狀的石頭分佈小湖四周。小湖對面是一座建得極精緻的竹屋,一樹怒放的臘梅妝點窗外,小屋裡似乎沒有人,從開著的窗戶望進去屋裡空無一人,幾排擺滿書卷的書架在和光下靜靜而立。   好一個幽靜所在,原虎不由暗暗讚歎,可以想見住在裡面的人定然是風雅之士,不過妖怪裡也有這等人物嗎?   「那裡,是爹生前最喜歡的地方。」小蘭忽的幽幽道。   原虎心裡一緊,轉頭看著身旁小蘭,卻見一串淚珠已自她眼中流出,悄然劃過臉頰。原虎不由伸手握住小蘭的柔荑,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那麼握著,兩人靜靜站在小徑之旁望著小湖旁的竹屋,良久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小蘭擦了擦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真是…阿虎,你想到那兒去看看嗎?」   原虎點了點頭,跟著小蘭順一道石階走下主道,沿著湖邊來到竹屋外。竹屋很小,大概只有四丈見方,全是用一根根拇指粗細的翠竹搭建而成,由於時間久遠,很多竹身已開始發黃。應該有人時常打掃,竹屋內一塵不染,除了剛才看見的書架以外,屋內就只窗下有一張乾淨的書桌,此外再無他物,陽光順竹間縫隙射入屋內,形成萬千條細細的光絲,身在其間就如置身陽光的森林。   原虎讚歎的望著四周,雖然自己並非風雅之士,但也知道能弄出這麼間小屋的人,必是胸中大有丘壑。忽的,原虎注意到那張書桌上有一個牌位似的東西,不由大訝,他知道妖怪是不興供奉這一套的,那麼這到底是什麼?   好奇下原虎上前拿起起一看,發現這真的是一個靈牌,被供者正是小蘭之父,死於傲龍城外的北妖王-逆鱗。   「小蘭,這是?」原虎奇怪的回頭問道。   小蘭表情複雜的看著原虎手中牌位,歎了口氣道:「這是父親的牌位,是我做的。為這事我還和哥哥大吵了一架,他說我自從附了人身過後,就變得很奇怪,連人族的奇怪習俗也帶了進來,非要我丟掉它。我只好把它放這兒啦。」   頓了頓,她又說道:「也許哥哥說得沒錯,自從附上這個身體後我發現自己真的變得很奇怪,行為和以前也很不同,與我的族人越來越格格不入。我,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像一個人啦…我時常在害怕,要是哪天我失去了這個身體,我該怎麼辦?我好害怕再變回原來醜陋的樣子,那樣我寧願死掉……」說到這兒小蘭不住的搖著頭,臉上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看得出附身越久,給她照成越大的困擾。   原虎不由暗自歎息,小蘭為何附身自己是知道的,還不是為了救失去三魂七魄的高陽城守女兒,要不是她,恐怕這個軀體早已變成一堆枯骨,為此更惹來天元宮高手羅長春的追殺,幾次險些送命。沒想到越是與人的身軀共處久了,反而越給小蘭照成不利的影響,現在的她一定也很苦惱吧。   那自己呢,自己喜歡小蘭,是因為這美麗的外表嗎?如果小蘭沒了這個軀體,變回妖怪的樣子,自己還會這麼喜歡她嗎?原虎不由捫心自問,然而良久他也無法得出一個肯定的結論,毫無疑問,小蘭的外表一定是自己喜歡她的原因之一,但自己還喜歡她的善良,她的天真無邪,她的溫柔……   啊啊啊啊啊∼∼∼難怪別族會認為我們人是最奇怪的動物,我甚至連自己的心意也弄不明白。原虎不由捧住腦袋苦惱的想著。         ∼第十章∼     啊啊啊啊啊∼∼∼難怪別族會認為我們人是最奇怪的動物,我甚至連自己的心意也弄不明白。原虎不由捧住腦袋苦惱的想著。   不知道自己一番話同樣給原虎造成不小的影響,小蘭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把靈位放回桌上,拉著原虎走到桌前,跪下對靈位恭恭敬敬的道:「爹,女兒又來看你啦。他就是我時常和你說起的阿虎,是個很好的人吧?」   原虎也學小蘭般跪下,對著靈位正色道:「原虎拜見北妖王。」   見原虎並未嘲笑自己的行為,反而還學自己般給靈位跪下,小蘭露出欣喜的笑容,正待說話,忽聽外面有人叫道:「二小姐,二小姐,你在嗎?公子有請。」   小蘭啊的一聲匆匆站起,急急對原虎道:「不好啦,我哥哥來了。你就呆在這兒千萬別被他看見了,我去去就來。」說完應了一聲便匆匆跑了出去。   原虎正想說自己已見過猛毒,小蘭已跑得沒了影兒,似乎對自己這個哥哥很有些畏懼。原虎沒辦法,只好走到竹屋一角坐了下來。   竹屋再次沉寂下來,難得有這麼清閒的時候,原虎背靠牆壁悠然的欣賞起窗外的雪景,一時只感心中一片寧和,好像剛才的煩惱全都隨著陣陣吹進屋內的微風消散不見。到後來原虎乾脆躺在地板上閉起眼睛,時間一點點過去,就在原虎感覺自己似乎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的他心中一震,猛的睜大眼睛坐起,而同一時默立在他身旁如同一尊雕像的石煉也緊張的望著竹屋門口。   因就在剛才,兩人同時感覺到一股濃烈至極的妖氣正向此處接近,這是迄今為止原虎感覺到的最強大的妖氣,比之西妖王亦強上許多。來的究竟是誰?   忽然間兩人只覺眼前一暗,一尊龐大的軀體已經擋在竹屋門口,由屋門處射入的光線竟全被阻隔在外。由於逆著光線的關係,來者模樣一時看不真切,但那如山般雄偉的身軀以及隨之散發而出的強霸氣勢卻給原虎留下極之深刻的印象。   來者在門口頓了頓,這才緩緩踏入竹屋,就在他的腳踏上地板的剎那,原虎竟覺整座屋子都向下沉了沉。待來者走入,原虎才終於看清他是一隻獅妖,對方怕不有丈餘高下,一身黃金鎖子甲襯得他威風凜凜,石煉的身材已算雄壯,但跟他比起來仍覺小了一號。   獅妖碩大的頭顱上金黃的鬃毛如爆炸般向四周膨脹,然而非但不給人以雜亂的感覺,反更為他增添了一種霸道強橫的氣勢,雙目顧盼間不怒而威。而他每走一步,那無比的壓迫感都會讓原虎有竹屋將會隨之垮塌的錯覺,隨著獅妖每一下呼吸,竹屋內的空氣似乎也跟著一收一鼓,換作普通人,恐怕僅僅在從獅妖出現到現在這麼一點時間內,就會因受不了他氣勢的壓迫而倉惶逃出去吧。   走到原虎二人身旁之時,獅妖微微側過頭看了兩人一眼,就那麼一瞬間,原虎感覺自己就像被當頭倒下一盆炭火,外界雖冰寒刺骨,但他後背一陣灼燒,竟然出了一股熱汗。此刻身在近前,獅妖那無處不在,便像三伏烈陽般不斷向外怒放的妖氣更讓原虎明白了什麼叫做真正的強大。與之比起來,李七那用以鎖敵的凜冽殺氣亦要遜上一籌,在獅妖目光的瞪視下,雖只短短剎那,但原虎確實有了身體麻痺不能動彈的感覺。   然而在獅妖看來,面前這個望著自己的少年人和一臉緊張的大漢竟然絲毫沒受自己氣勢的影響,也不禁令他暗自吃驚。要知道,普天之下在初見自己之時仍能不動聲色的人,千餘年來也是寥寥可數。   剛才說來雖長,其實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獅妖看了看兩人,便徑直走到放著北妖王牌位的桌前,盯著牌位矗立良久。原虎也不吭聲,只靠著牆壁側頭望著屋外,似乎在他眼裡已根本沒有獅妖的存在,但他卻非常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絕逃不過對方的耳目,正如獅妖也一樣。石煉則微微挪動步子站到原虎身旁,剛好擋在他與獅妖之間。   忽的,獅妖伸手取下壁上一根竹管,手指微微用力將其捏破,然後取出三根細竹籤。原虎不覺大訝,他在做什麼?接下來獅妖的舉動卻大出原虎的意料,只見他捻著三隻竹籤微微一晃,已將其點燃,隨後熄滅火苗,竹籤頭立刻升起一股青煙,便像三隻點著的香一般。   獅妖拿著冒煙的竹籤對北妖王的牌位拜了拜,便將其插在木桌之上。至此原虎才明白這隻獅妖竟是學人族般在拜祭北妖王,然而他心中疑團更增,要知道妖族雖喜人族物品,但對人族文化卻不屑一顧,小蘭偷設靈位在他們看來已是離經叛道的行為,現在這獅妖卻若無其事的焚香拜祭,可說非常奇怪。   獅妖拜祭完畢,轉身來到原虎身前,就在原虎摸不透他又要做些什麼的時候,只見他身體一沉,已然盤膝與原虎相對而坐。   「很奇怪嗎?」獅妖沉聲問道,他的聲音一如他的體形,非常渾厚,充滿王者之風。   「什麼?」原虎暗暗打量著獅妖的體形,正在想恐怕自己站著也沒他坐著高,忽的聽到對方的詢問,不禁反問道。   「剛才我學你們人那樣拜祭死者。」獅妖指了指青煙繚繞的竹籤。   「嗯……我覺得沒什麼。不過被別的妖怪看見,一定會很吃驚吧?」原虎沉吟片刻,決定老老實實的回答。   出乎意料,獅妖竟然點了點頭:「是啊,被別的族人看見可是會相當困擾。」   「那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原虎忽然來了興趣,問獅妖道。   獅妖愣了愣,忽的大笑起來:「因為我覺得這麼做沒什麼啊。」頓了頓獅妖又道:「我一直認為你們人族的這個習俗很有趣,在我們妖族看來,死了就是死了,再也不值得去想。但你們不但要下葬立墳,而且還時常會去紀念,所以我們一直不明白,對著一個木牌…」說著獅妖指了指北妖王的靈牌,又道:「…和一個土包究竟有什麼意義?」   原虎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會坐在這兒與一隻妖怪討論拜祭死人的問題。他呆愣片刻,見獅妖帶著些許期待的望著自己,似乎在等自己的回答。這才想了想,正色道:「我們人族有一句話叫『睹物思人』,指的是看到一件物品,就會想起擁有這個物品的人。所以在人死後,為了紀念他,便會設立靈位,埋葬的時候也會立墳,我們拜祭,就是為了不忘卻已死去的人。」   「死都死了,為何還不忘記?」獅妖頗有些奇怪的問道。   「這……」原虎不由語塞,他並不是一個善於講大道理的人,面對獅妖的詢問一時只感難以措辭。思考片刻原虎這才答道:「我講不好,但我知道,每個人生前都有親朋好友,活著的時候他活在親友身旁。當他死了,只不過身體在這個世上消失,而人,卻活在親友的心裡。」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所以你們拜祭死人就是為了讓他們繼續活在自己的心裡?」獅妖問道。   「也不完全是,因這很難解釋清楚,但如果你這麼認為也沒有錯。」原虎有些苦惱的撓了撓頭,自己的嘴真笨。   「唔……我想我有點明白了。」獅妖摸著下巴思付道。   「你為什麼會問這個?」原虎忽然好奇的問道,與外表給自己的感覺不同,交談起來才發現這獅妖心思非常細膩,而且十分平易近人,原虎還是第一次遇到對這些事感興趣的妖怪。   「呵呵,今日突然想起老朋友,不知不覺就到這兒來了。不知為什麼,一時興起就學起你們人類來。」說到這兒獅妖再次轉頭看了看北妖王的靈位。   一直到此刻,一人一妖之間也沒詢問過對方的身份來歷,反像在旅途中不期而遇的兩個行者一般,悠閒的坐著聊起了天。越與之交談,原虎越發覺這獅妖與其他妖怪大不一樣,但究竟哪裡不同他卻又說不上來,真要說,大概是他很少看到求知慾和好奇心這麼強,這麼愛思考的妖怪吧。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由遠而近的傳來一陣吵鬧之聲,只聽一聲怒喝聲道:「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那個人現在是否就在父親的竹屋裡?」這聲音的主人原虎今天才見到過,正是小蘭的兄長猛毒。   這時小蘭哀求的聲音響起道:「哥哥,阿虎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住嘴!」猛毒斷喝一聲打斷小蘭的話,他怒氣沖沖的道:「為了這人,害你幾度受傷,還差點死掉,你還為他說話!當初真不該偷偷助你外出,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裡還像個妖怪,我看你是被這狡猾的人迷昏了頭!」   小蘭繼續求著猛毒:「哥哥你怎麼說我沒關係,但千萬不要傷害阿虎……」   忽聽砰的一聲,接著是物體落水的聲音響起,似乎是猛毒在氣極之下將湖邊巨石踢入水中,只聽他冷然道:「哼!我這就去把他趕走,再求妖皇招來這個女人的三魂氣魄,到時你立刻給我去閉關修煉,決不准再出城一步。」   聽到這兒原虎不禁大感頭痛,難怪猛毒對自己這麼不友好,原來除了看不慣人類外,還把自己當作小蘭受傷和改變的罪魁禍首。   「可是我還有事要做……」這時小蘭極不情願的回答道。   「別給我找借口,有何事我去幫你做!大會完後你立刻去修煉,聽見沒有……咦?」猛毒說著忽然露出疑惑的聲音。   緊接著一陣唏唏嗦嗦物體磨擦地面的聲音迅速接近,片刻間猛毒已來到竹屋門口。看到原虎果真在內,他惡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正要說話,忽的看到原虎身前坐著的獅妖,猛毒不由臉色大變,想也不想便躬身拜了下去:「妖,妖皇,您怎麼在這兒?」         ∼第十一章∼     ……這與原虎對坐了半天的獅妖竟然就是統率天下妖眾的妖皇!原虎心頭不由生出古怪感覺,其實他並不覺如何意外,自第一眼見到妖皇起他就知這獅妖絕對不簡單,定是妖族內大有來頭的人物。只是萬沒想到身份尊貴的妖皇會獨自跑到這兒來,還一本正經的問起自己拜祭死人的問題。   見到猛毒,妖皇不由皺了皺眉頭,沉聲道:「起來吧。」   「是。」猛毒答應一聲直起身子退到一旁,在妖皇面前他再不敢胡亂發脾氣。   這時小蘭也急匆匆的趕到,看到妖皇她驚呼一聲便要學哥哥般拜倒在地,妖皇似乎對她也頗為喜愛,立刻擺擺手示意不必。小蘭深深的鞠了個躬,跟著退到猛毒身旁站好。   「你們兩兄妹為什麼吵架啊?」妖皇笑呵呵的問小蘭道。   「這,我們……」小蘭偷偷看了看一旁的原虎,俏臉微紅,卻說不出話來。   「回妖皇,屬下是來趕這個人類離開的。」猛毒狠狠瞪著原虎大聲答道。   「哦?為什麼?」妖皇微微直了直身子,不動聲色的問。   「因為這人,害我妹妹幾次差點送命,現在她頂著一個人族女子的軀體,行為也變得非常古怪,再不像一個妖怪。這一切,都是這人害的,現在他竟然還敢到我傲龍城來,請妖皇准許,屬下這就趕他出去。」猛毒瞪著原虎咬牙切齒的道,看樣子若不是顧及妖皇在一旁,他早已動手。   聽到這只蛇妖竟敢口口聲聲說要趕山神離開,石煉眼中現出狂怒神色。他怒目圓睜,剛想暴起動手,忽覺腳下被什麼碰了碰,一低頭發現原虎背著手輕輕對自己搖了搖,遂不再動彈。   這一切都被妖皇看在眼內,他嘴角不易察覺的露出一絲輕笑,反問猛毒道:「行為奇怪?你倒說說,怎麼個奇怪法?」   「難道妖皇還不知道麼?這事早已成傲龍城內笑柄,小蘭她竟然、竟然學人族般給父親立了個靈牌,現在它就在……」猛毒說著一抬頭,忽的看到桌上那三隻猶在冒著青煙的竹籤,猛的張口一聲狂嘶。   「又是你!你竟敢這麼做!」猛毒對原虎怒聲道,兩隻蛇眼幾乎快噴出火來。立個靈位已使他難以忍受,現在竟還多了三隻「香」!這簡直是對妖族的莫大侮辱,看猛毒的樣子,恐怕立刻就要動手了。   「住手,那是我做的。」妖皇淡淡的道。   「什麼,您說什麼?」猛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有的話……)   「那三隻竹籤是我放上去的。」面對猛毒驚愕的樣子,妖皇毫不在意的說道。   「妖皇,為什麼您也……」猛毒有些洩氣的道,無論他如何大膽,也不敢衝著妖皇發脾氣。   「猛毒,你知為何這幾百年來,我妖族勢力越來越不如人族嗎?」妖皇沒有理會他的疑問,反而話題一轉問到了這個上面。   不想妖皇會突然問起這個,猛毒不由一愣,隨即他目光中流露出狠毒之色:「那是因為人族詭計多端,加上人多勢眾,還拉攏龍族,因此才漸漸坐大。但在屬下看來他們只不過是虛有其表罷了,想我妖族雖少,對著他們卻無一不是以一頂百,只要妖皇一聲令下,滅掉人族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   原虎不由暗暗歎息,猛毒的話完全不對,人族的聰明雖是其餘四族公認,但決不僅僅只是猛毒所認為的「詭計多端」,如今神州人族勢力漸長也絕不是因為「人多勢眾」這麼簡單。只看妖族雖然排斥,然而在喜好人族器物的同時,他們也在不知不覺中身受人族文化的侵蝕,狐妖族更是大張旗鼓的學習接受,看來猛毒的見識並不像他的修為那麼高啊,不,恐怕大多數妖族都是這樣……   果然,妖皇搖著頭輕輕歎息道:「唉,猛毒你若不能明白我為何要這樣做,是永遠也不會知道人族強大的真正原因的。」   「是,屬下知道了。」猛毒低下了頭答道,然而即便連原虎也聽出他對此話根本不以為然。   妖皇眼中掠過一絲感歎之色,他不再說什麼。隨即猛的站起,原虎也連忙跟著起身,妖皇對原虎道:「你是叫原虎,對吧?」   「是。」原虎現在對妖皇已是極感佩服。   「咱們聊了這麼久,我還沒問你到我傲龍城來究竟所為何事?」妖皇似是不經意的淡淡問道。   「不敢有瞞,我其實是來看望小蘭的。只沒想到因我一個人竟然造成這麼大的麻煩,我準備今晚就離開。」在知道因自己,小蘭和猛毒鬧得極為不開心以後,原虎大感不好受,雖然捨不得,但他還是準備離開。   小蘭沒想到原虎這麼快就要走,啊的一聲捂著嘴驚呼出聲。原虎歉然的看了她一眼,暗暗歎了口氣,卻沒有說話。   「呵呵,貴客遠道而來,我怎可不盡地主之誼?今晚我將在府內設宴,若不嫌棄,原小兄就一塊兒出席吧。」妖皇笑呵呵的對原虎道。   「這……」原虎想不到妖皇會邀請自己,頗有些躊躇。轉眼看見小蘭拚命向自己打眼色,暗道就算和小蘭多呆一個時辰也是好的,便乾脆答應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妖皇,怎可讓這個人類出席我們的宴會?」猛毒卻完全傻了眼,連忙出言阻止,想讓妖皇收回成命。   「走吧,他若是真的想來,誰也阻止不了。原小兄,今晚再見。」妖皇擺擺手示意猛毒不必再說,率先走了出去。   一瞬間,原虎忽然明白妖皇其實早已看穿自己的身份,最後那一句話便是點明這一點。傲龍城地處西嶺地界之內,在這個地盤上,確實沒有誰能阻止得了自己這個山神自由來去。這時外面猶自傳來猛毒不甘心的聲音:「妖皇怎麼這麼說?只要您一聲令下,他敢強闖,屬下決不會放過他……」   「你真的想走?」等妖皇走後,小蘭忽然幽幽的問道。   「唉∼∼怎麼會……只是我若在這兒,你們兄妹只會鬧得更不愉快。以後等你哥哥氣消了,我再來找你吧。」原虎無奈的道。   「不,我哥哥跟我爹一樣,話一出口就不會再改啦。大會完後,我就得去修煉,恐怕、恐怕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也不能再出來……」小蘭搖著頭痛苦的道。   幾十年……一個人又有幾個幾十年?這才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差距啊,或許是同時想到這個,兩個人之間出現一陣不尋常的沉默。   「我等你……」原虎忽然說道。   「什麼?」小蘭不能置信的抬起頭看著原虎。   「我說我等你,不論是十幾年還是幾十年,我都等你。」原虎扶著小蘭的肩膀認真的道,「只要你不嫌棄到時候我變個老頭子就成了。」   「嘻嘻,你這個人真是……」小蘭被他的話逗得露出難得的笑容。隨即感動得把頭埋進原虎的胸口,幽幽道:「你能這麼說我真高興,真的。不管你變成什麼樣,你在我眼裡都是那個阿虎。」   原虎也不由抱緊了她,這一刻,兩人忘卻一切惱人的事,在他們眼裡,只有懷抱中深愛著的對方,其餘皆為虛幻。良久,小蘭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抬起頭對原虎道:「阿虎,你答應我一個請求,好嗎?」   「好。無論你讓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原虎想也不想,立刻回答。   小蘭露出感動之色,不由伸手輕撫著原虎的面頰,深情的道:「你對我真好。阿虎,你答應我,你離開傲龍城的時候,帶我一起走!」   什麼!?千想萬想原虎也想不到一向溫順的小蘭竟會對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這麼公然的違反身為現在家長的猛毒的命令,幾乎等於背叛妖族,小蘭對自己已情深若此!能有這樣愛著自己的人,我多麼幸運啊!此刻在原虎心中,因這一句話充盈著無邊的幸福之情,以至於他除了更加緊的抱著小蘭外,幾乎沒辦法再說一個字。   「果然還是不行,你現在是山神,不知有多少大事要去做,又怎麼能帶著我呢……」見原虎久不說話,小蘭誤以為他是在為難,不由喪氣的道。   「不,小蘭,我太高興了。你能這麼說,我太高興了。我一定會帶你走的,而且在我有生之年永遠也不離開你,不…下一世,下一世的下一世我也不會離開你……」原虎在小蘭耳邊喃喃的道,連他的聲音也因激動而失去一貫的平靜。   兩人再次緊緊相擁,一旦做了決定,在他們心中就如放下一個壓了兩人許久的重擔一般,只覺無比輕鬆。原虎並不但心怎樣帶小蘭離開,這對現時的他來說根本不成問題,而他也不在乎私帶小蘭離開可能引起的後果,對他來說,現在只要能和小蘭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事。至於小蘭,則根本沒想過這問題,對她來說,由愛情導致的信任令她相信,只要原虎答應,就一定可以做到。         ∼第十二章∼     等兩人再走出竹屋之時,太陽已經西斜,不知何時退到屋外的石煉走上兩步,默默隨在二人身後。在雖有些沉鬱,但愈加明亮的夕陽照耀下,四周的白雪都發出一道道金燦燦的暗紅亮光,似乎所有的積雪都燃燒起來一般。萬道晚霞像用五顏六色的油漆隨意塗抹的圖畫,把天空妝點得異常絢爛,原虎驚訝於此地的美麗,在每天不同時候都能讓人有新的驚歎。但無論什麼,也比不上陪伴在身邊的小蘭唇邊那一抹動人的微笑,此時此刻,原虎心神皆醉……   一個時辰之後,北妖王府內,赤牙城總管斑急匆匆的走向一座掩映在花樹叢中的精緻房舍,來到門口後他猛的推門走了進去。   「原兄,究竟怎麼回事?妖皇為何會讓你也參加今晚的宴會?」一進門,斑就大聲嚷嚷著。   此刻在房內,原虎正悠閒的躺在一張軟榻上,吃著一旁小蘭為他剝好的柑桔,舒服得忘乎所以。被斑闖進這麼一吼,還不習慣如此親密的兩人齊齊嚇了一跳,原虎啊的一聲坐了起來,極為尷尬的道:「啊,是斑兄,你、你怎麼來了?」   見二人一副作賊被抓的模樣,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走到桌旁隨手拉了張椅子坐下,打趣道:「才見面一天,你們就這麼親密了,速度可真夠快的啊。」   「斑兄別取笑了,看你這麼風急火燎的模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原虎不敢讓斑再說下去,唯有趕緊岔開話題。   果然斑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皺著眉頭問道:「你已經見過妖皇了?」   原虎點點頭,仔細把今天下午與妖皇見面的情形說了一遍。然後奇怪的問道:「有什麼問題嗎?怎麼斑兄很緊張的樣子。」   「哦,原來是這樣,只是意外相遇嗎……」斑沒有回答,自顧沉吟道,隨後他抬起頭對原虎道:「原兄可知今晚要參加的宴會是什麼樣的?」   「是什麼?妖皇只是邀請我參加,其餘的我什麼也不知道。」原虎看斑的模樣,隱隱覺得其中內情恐怕並不簡單。   「今晚妖皇設宴,乃是為後天舉行的選拔新一任北妖王的大會作準備,出席的除了三大妖王外,都是妖族中的重要人物,可不知怎麼竟會讓你也參加。妖王知道這事非常吃驚,趕緊叫我來問問你究竟怎麼回事,沒想到連你也稀里糊塗的……」斑對原虎解釋道,說完又是一臉苦笑,看來他也深感迷惑。   這麼說今晚的這個什麼宴會根本就是妖族族內的私事,妖皇怎麼會讓自己也去參合?原虎大覺奇怪,無論怎麼看自己也不像個妖怪吧?難道是為了我和小蘭的事?也不對,就算是這樣也不至於在那樣的場合說,他越想越是糊塗,同時越發感到妖皇行事的高深莫測。   「阿虎,現在該怎麼辦?」小蘭聽斑這麼說,也不由緊張起來。   「沒事。」原虎安慰的拍了拍小蘭的手,再怎麼說妖皇也不至於害自己,這除了對他感覺上的信任外,妖皇真要這麼做也大不必費這等周章。可以肯定的是,目前自己決不會是他的對手,連跟任一個妖王相比也差了很多。   「我看我還是去吧,說不定妖皇真是誠心想邀,並無他意。」原虎這麼說道,雖然這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   「唉∼∼也只好這樣了,其實妖皇既已這麼說了,原兄不去還真不成。看看時間也差不多,我們這就走吧。」斑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對原虎道。   原虎點點頭,回頭對一臉擔憂的小蘭道:「別擔心,我呆會兒就回來。」說著與斑一同出門而去,石煉緊隨其後離開。   天色已漸漸黑了下來,三人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見。小蘭追到門口目送著三人離去的方向,咬了咬牙,下定決心似的也跟著跑了出去……   妖皇設宴的地方位於北妖王府中心一座巨大的廳殿之內,此殿建得極為華美,飛梁畫棟,雕簷斗拱,金黃色的琉璃瓦即使在深夜也老遠可以望見。大殿外有一處相當巨大的廣場,全以尺寬丈長的條石鋪就,既平且整,更把盡頭的殿房襯托得雄偉壯麗。殿房四周遍植花木,有青翠的松樹,筆直的黑杉,高瘦的白樺,孤寒的臘梅……這些樹木巧妙的形成數塊區域把大殿包繞其中,你無論在哪一區域都只能望見殿房的一部分,更添人一窺全貌之心,可說極盡巧妙之能事。   此刻在斑的帶領下,原虎和石煉正匆匆行走在一條林間小道之上。大殿內明亮的燈火透過樹木縫隙時隱時現的照上三人,在他們身上留下一道道一現即逝的光斑。由於這宴會全是妖族要人參加,一路守衛十分森嚴,時不時就會從花間樹後探出一雙警惕的眼睛。   其實這麼做根本沒有必要,因為恐怕得集齊神州其餘四族所有高手才能威脅到與會的這麼多老妖怪,一邊暗自咋舌撲面而來的妖氣之濃烈,原虎一邊這麼想到。幸虧有斑帶路,否則他只身前來不知要經過多少盤查。   很快,原虎只覺眼前一陣耀目的火光一亮,他已走出樹林,站在廣場之上。   隊隊妖兵排成整齊的隊列分佈廣場四周,盡頭高大的廳殿便像一盞巨大的燈籠,放射出的燈火把近郊照得透亮。斑一刻不停的拉著原虎向廳房走去,一路妖兵均恭敬的對他行禮。   三人剛踏上殿前石階,一名猴妖急匆匆的迎了上來將手一攔:「斑總管請留步,他們是誰?」說著一指他身後的原虎及石煉。   「這是妖皇請來的重要客人,還不快讓路。」斑對猴妖喝道。   「這……小的怎麼沒接到通知?」猴妖一邊躬身一邊道,但仍擋在三人身前。   斑眉毛一剔正待說話,目光忽的越過猴妖,一下拜倒:「妖王!」   猴妖向後望去,也連忙拜倒在地:「小得參見西妖王!」   只見西妖王銳齒正闊步自階頂走下,經過猴妖身旁之時他擺擺手吩咐道:「這裡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待猴妖領命離開後,銳齒有些擔憂的對斑道:「怎麼樣?」   斑會意,低聲答道:「原兄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因此屬下決定先帶原兄前來。」   銳齒摸著下巴沉吟片刻,忽的對身旁原虎道:「妖皇知道你的身份了麼?」   原虎想起下午妖皇臨走前的那句話,遂點點頭道:「我想已經看出來了。」   「唔……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妖皇是打算……」銳齒暗自思付道。   「什麼?」不明白銳齒所指為何,原虎奇怪的問道。   「沒什麼,有何事呆會兒便知。」銳齒搖了搖手,又道:「無論如何,今晚發生任何事我都會照顧你,放心好了。」銳齒豪邁的拍了拍原虎肩膀。   「多謝銳齒叔。」原虎感激的道。有銳齒這句話,那該可省去許多麻煩。   「好了,進去吧。」銳齒回頭看看大殿,拉著原虎率先而行。越是接近殿門,妖氣便越是濃烈,到後來簡直凝成一道看不見的牆,雖還不至於影響他的行動,但原虎每進一步都越感吃力。走過這短短幾丈距離,對他來說就像圍著下方廣場跑了幾圈一樣,心臟竟急速的跳了幾下。         ∼第十三章∼     踏入殿門的剎那,原虎終於看清內裡景象。大殿大約二十餘丈見方,七八丈高下,空間廣闊得叫人吃驚。可能是施了什麼法術,沒見一隻燈燭火把,但光線卻有如白晝。殿內大約聚集了數百名妖怪,以殿心為中心分兩邊分佈,沒有桌椅板凳之類的東西,個個均是盤膝席地而坐,面前擺上酒罈食物,甚至是整豬整羊,就那麼就壇而飲,撕肉而食,場面顯得極其粗曠。   就在原虎踏進殿門的剎那,原本喧嘩吵鬧的大殿徒地安靜下來,所有妖怪均不約而同的轉頭向原虎望來,數百道包含著各種情緒的目光齊刷刷的射在他的身上。換作以前的原虎,定會因此揣揣不安,但現在他不僅絲毫不慌,還從容不迫的借此機會仔細打量起殿內情形。   正對大門盡頭有一處石台要高出其他地方少許,妖皇正坐於其上,也只有他面前擺有一張矮几。在他下方不遠處依次鋪有三張精美的地席,其中一張空著,另兩張上坐有一隻鵬妖及一隻樹精,原虎猜想這可能就是一直未能謀面的另兩個妖王,東妖王啄風以及南妖王榕公了。不但是因為這兩妖位置特殊,而且在整個大殿之內除了妖皇,就只有他們的妖氣最為濃烈,雖只不動聲色的坐在那兒,但卻讓原虎瞬間就在百餘股妖氣中注意到他們。   東妖王啄風異常的高,可能比妖皇還要高上少許,坐在那兒直如鶴立雞群,能使任何人在第一眼就注意到他。他鷹嘴如鉤,兩隻腳爪漆黑似鐵,可以想見任何物體都能被它一抓而碎,全身硬如鋼片的羽毛髮出黑黝黝的光澤,便像一隻傲立於萬丈山顛的雄鷹,充滿睥睨萬物的霸氣。此刻他正神情默然的抬頭望著殿頂,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與周圍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   南妖王榕公則是與啄風完全不同的另一個類型。他是一隻少見的樹妖,無數樹根交纏盤扭在一起組成了他的軀體,有些地方還生出細小翠綠的葉片。榕公外罩一襲寬闊的白袍,神情閒適的半靠在地上悠然喝著美酒,滿是樹根莖須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看起來就像個仙風道骨的修真仙人。   不知是否感應到原虎望過來的目光,兩妖不動聲色的向這處投來一瞥,隨即又自顧做著自己的事,好像根本沒有看過原虎這個人。其餘妖怪就沒他們那麼好修養了,一時間議論之聲嗡嗡響起,若不是銳齒拉著原虎的手顯示出他們關係不尋常,恐怕當場就要有妖怪吵了起來。   妖皇遙遙向此處做個手勢,銳齒會意,拉著原虎大步走入,斑與石煉緊隨其後,兩人兩妖旁若無人的穿過大殿中心,來到三大妖王右側一處地席,銳齒拍了拍原虎示意他就在這裡坐下,然後走回自己的坐位。   從群妖越發大聲的議論以及投來的驚訝目光可以看出,這個位置似乎相當尊貴,大概僅次於三大妖王,因除了他們和自己這裡,所有的妖怪都沒有地席。   這時斑悄悄坐到原虎身後,小聲道:「妖王擔心原兄可能不懂我們的規矩,弄出不必要的麻煩,特地吩咐我來幫助你。」   原虎回過頭,同樣小聲道:「多謝。斑兄與妖王關心之情,實在無以為報。」   斑理解的拍了拍原虎的手:「何必客氣?大家心照不宣。」   一人一妖相視而笑,均感這個朋友沒有交錯。原虎再低聲吩咐石煉沒有他的命令,不得輕舉妄動。因雖有西妖王照拂,但今晚這宴會定然不會太平,若有妖怪出言不遜甚至挑釁,自己或可忍耐,但石煉脾氣原虎卻是深知,恐怕立刻便會動手,如今情勢不甚明朗,原虎決定先靜觀其變。   就在下方妖怪們的議論越來越是大聲,幾乎要把殿頂都給掀翻之時,妖皇突的瞪眼向下方掃視一周。雖未說話,但在他有若實質的凌厲目光下,所有妖怪都不約而同閉上了嘴。妖皇這才緩緩道:「既已到齊,這就開始吧。」   「等等。」一聲尖銳的聲音響起,眾妖循聲望去,卻見是東妖王啄風所發。   「啄風,你還有何事?」妖皇看著他道。   啄風回身恭敬的道:「屬下有一事不明,宴會開始之前妖皇曾說將有一名貴客到來,卻不知是誰?」   妖皇皺著眉頭道:「他已經來了,就坐在你身旁,難道啄風你還沒看到嗎?」   啄風回頭看了原虎一眼,繼續恭敬的道:「今晚之會乃是討論我妖族族內事務,卻不知妖皇為何要請一個人類前來,還奉為貴賓?屬下不解,還望妖皇解答。」   「啄風,妖皇此舉自有他的用意,我們何必追問!」一旁的銳齒大聲的道。   「西妖王哪裡的話,我決不敢有這個意思。不過這事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相信大家也都一樣,因此才貿然提出,還望妖皇莫怪。」面對銳齒的喝斥啄風一點沒有不快的表示,仍只對妖皇恭敬說道。   他的話在下方再次引起一陣議論聲,大多數妖怪均紛紛點頭稱是,說來也難怪,妖皇這麼做連當事人原虎也搞不懂,更別說他人了。   妖皇擺擺手示意欲待再說的銳齒坐下,這才道:「啄風你不用心急,這事呆會兒我自然會對大家解釋。人族有句話叫做來者是客,我們不僅不盡地主之誼,反還在這兒吵吵嚷嚷,難道不顯得我妖族太過小氣了麼!」   妖皇這麼一說,底下眾妖再不敢出聲,啄風也只好放棄追問,一躬身老老實實的坐回道:「妖皇教訓得是,屬下知罪。」   妖皇微微抬了抬手表示無妨,待啄風坐下後,他這才問道:「選拔北妖王將從後天開始,現在進入傲龍城的妖怪已有多少?」   一名馬妖自下方群妖中站起,恭敬的對妖皇道:「回稟妖皇,自昭示神州妖族至今,共有三萬四千一百二十六名別處族類進入傲龍城。」   「準備參加大會的有多少?」妖皇繼續問道。   「回妖皇,有意參加者共五千三百一十二名,經屬下等挑選,有資格參與的只剩一百四十七名,其餘修為均不滿五百年。」   「所有安排都做好了麼?」妖皇滿意的點了點頭,又接著問道。   ……   時間一點點過去,妖皇不住與眾妖討論著後天妖族大會的事,著手安排一切事宜。原虎越來越是搞不明白,這究竟關自己什麼事?為什麼妖皇要找自己來這兒干坐?最令他尷尬的是,有些事涉及到妖族族內機密,報告者礙於原虎在旁,說話時無不吞吞吐吐,甚至有些還明顯流露出希望原虎離開的意思,雖都被妖皇喝止,但原虎卻頗感不快,漸漸,他臉上不耐的神色越來越重。         ∼第十四章∼     終於,所有事情都已安排妥當,妖皇舉杯站起,大聲的道:「此次北妖王被鬼族無故襲殺,實是我妖族奇恥大辱。選出新的北妖王關係對鬼族一戰之事,定要慎之又慎,還望諸位同心協力,興我妖族!」說著率先舉杯一飲而盡。   「剿滅鬼族,興我妖族!」底下群妖齊齊站起大聲呼道,一時間「滅鬼興妖」的呼喊聲震屋瓦,每個妖怪臉上均是一副激憤難耐的表情,似乎恨不得立刻殺向鬼族,可以想見今次事件已觸怒全體妖族,除了一戰再無他途。   待眾妖情緒稍稍平定,妖皇忽的做出一個震驚全場的舉動,只見他邁步走下石台來到原虎面前,竟然一彎腰對原虎行禮道:「此事前後想必山神已然清楚,到時還望為我妖族主持公道。」   ……一瞬間大殿內靜至落針可聞,所有妖怪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望著原虎,妖皇的話無疑每個妖怪都聽得清清楚楚,然而看他們的表情卻似乎沒一個聽懂。這個一臉呆愣的人類是山神!?妖皇不是喝糊塗了吧?   在場最為吃驚的則是被當場捅破身份的原虎,雖然這並非什麼秘密,然而妖皇的行為仍讓他大感愕然。最奇的是妖皇對自己提出的要求,主持公道?這、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或許是為了解除眾妖的疑惑,又或許根本只是說給原虎聽,只聽妖皇繼續說道:「西嶺山神掌管八千里西嶺山土,由來以維護下界和平為己任。如今鬼族無故對我妖族下手,襲殺北妖王於傲龍城下,我妖族百餘年來從不主動生事,現今受此奇恥大辱,對鬼族一戰乃是不得已而為之。還望山神能以一貫公正立場,為我族主持公道!」   至此原虎終於瞭解為何妖皇會不顧眾妖反對,一力堅持要自己參加這個宴會了。根本就是看中自己這山神的身份,意圖拉攏自己,以便在對鬼族開戰時借助十餘萬山鬼之力。可笑自己竟然還一直迷惑不解,不過想想也是,除了現在這個山神的身份,自己還有哪點會被他看重呢?   本來這請求可在私下對原虎講明,然而妖皇果不愧為妖皇,為了使原虎不致推脫拒絕,竟然想出在這個場合對他說。要知道,若原虎真是一個普通人倒也罷了,參加這次妖族內部會議只不過是不合時宜,但他現時身份卻是西嶺山神!從這一層意義上來講,他光是出現在這裡已是非比尋常,若此事傳揚出去,山神出現在妖族族內宴會上,而這次會議乃是選拔新的北妖王,並為以後對鬼族開戰作準備,恐怕立刻就會引起軒然大波。   況且妖皇目的也很明顯,當著妖皇,三大妖王以及近百妖族重要成員的面,原虎已將妖族此次重要大會所有事項聽了個遍,可以說他已然捲入這場糾紛裡,難以置身事外了。   還是不夠小心啊,原虎在心中無奈的苦笑道。自從得到山神玉以來自己也經歷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事,對於世間險惡多少也有些認識。然而自己畢竟太過年輕,雖然對自身頭腦計謀方面有相當的自信,然而在耍心眼這一項上仍然不是妖皇這等活了千餘年的老妖可比。雖說此舉未免不夠光明正大,然而不得不承認確實非常有效,現在原虎可說是被逼入了一個死胡同,或許身居高位者,使用這些非常手段乃是必然之舉吧。   原虎心中還在感慨萬千的當兒,妖皇卻不打算給他思考緩和的時間,只見他又大聲的道:「上任山神赤松在時,處事公正嚴明,深得西嶺界內眾人愛戴。還望山神你能繼續公正處事,不致讓我等失望。」   可惡!原虎暗暗的道。這根本就是胡說八道,山神雖說統領西嶺界內一切生物,然而銳齒早已把話挑明,人的皇帝只能管人,妖皇也只能管妖,真正受山神管轄的,不過是十餘萬山鬼以及無數飛鳥走獸罷了。山神哪有機會去別族「公正嚴明」的處事?至於受「愛戴」云云更是不知所謂。但妖皇這麼正經八百的講出,卻又令原虎無法反駁,誰讓山神名義上是這樣的呢。   面對妖皇的咄咄緊逼,原虎簡直毫無招架之力,哇啊啊啊啊∼∼以後再不能貿然答應這種事了,否則就像現在這樣,被人擺了一道還不知怎麼回事。   正在犯難的時候,忽聽一聲熟悉的聲音響起:「啟稟妖皇,屬下有一事不明。」眾妖齊齊轉頭望向發話者,卻見正是北妖王之子,猛毒。   「猛毒你有何問題?」妖皇眉頭不易察覺的微微一皺,但仍示意猛毒說話。   「回妖皇,據小人所知,這人乃是傲來高陽城外的一名普通獵戶,因誤會與小人妹妹結識,這才與我妖族接觸。我妹妹不知受他什麼花言巧語的迷惑,不但幾次三番以性命相救,而且現在還對這人念念不忘,如今這人竟然以尋我妹妹的名義混入傲龍城,實是居心叵測。試問若他真是西嶺山神,面對一個天元宮護法使還要小蘭搭救?這點我一直弄不明白,還望你這『山神』解答!」猛毒咄咄逼人的話引來周圍妖眾陣陣點頭,特別是他最後加重了「山神」二字,明眼人都可看出他其實根本不相信原虎會是什麼山神。   然而此刻原虎卻恨不得抱著猛毒親上兩口,在這關鍵時刻經猛毒這麼一攪和,妖皇勢必不能再苦苦相逼,自己可算暫時逃過一劫。   果然,面對理直氣壯的猛毒,妖皇有些無奈的苦笑了一下,這才答道:「我與幾代山神均是相識,自見他第一眼起便已知曉這人身份。況且一直緊隨他的這個高大漢子也是由山鬼所變化,此人確是山神無疑。」   既然妖皇已經這麼說了,猛毒自不能再糾纏下去,正當他準備施禮退下時,卻見一旁東妖王啄風卻又站了起來,走上幾步對妖皇一拱手道:「妖皇,屬下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唔,啄風你說。」妖皇自然知道啄風要說的必也是和原虎身份有關,但東妖王身份非同一般,即便不快,也不得不讓他說。   啄風道:「謝妖皇。」跟著向原虎一指:「雖說前些日子西嶺山神身死確是不爭事實,然而據我所知,一代山神身死,下一任山神若想得到山神玉的承認,少則數十,多則上百年才能辦到。但前代山神赤松死了僅僅不過半年,又怎會這麼快又冒出一個?況且就算跟著他的的確是山鬼,也不能證明他就是山神,若真有居心叵測之徒妄圖假冒來我妖族生事,要尋一山鬼隨行並非難事。」   「啄風,你是什麼意思!你是在說妖皇故意欺瞞大夥兒?」見啄風旁若無人的大發議論,銳齒再忍不住,站起大喝道。   「西妖王哪裡的話,我只是想不明白,這才對妖皇提出,並無他意。」啄風一點也不動怒,心平氣和的對銳齒說道。   那邊為自己身份的真偽幾乎快吵了起來,這邊原虎卻一點不動聲色,他本就不欲攪進妖族內務,現在能有機會脫身,自然樂得讓他們爭個夠,最好是把自己認做普通人,那就再不用為這事煩心。只是這樣一來,恐怕就再不能在傲龍城呆下去了,是不是該想想怎麼帶小蘭一起離開……   正當原虎在胡思亂想的當兒,一旁妖皇對一直未作表示的南妖王榕公道:「榕公,你怎麼看?」至此妖皇已認識到,若不說服屬下,借助山神之力的計劃就得付諸東流了。這也難怪他們懷疑,畢竟對鬼族一戰非同小可,若拿不出確實證據,他們根本不會接受這個來歷不明的人。且妖族不同人族,妖皇也不能如人皇般隨心所欲的行事,他用強命令的話只會更糟。         ∼第十五章∼     榕公在妖族內資歷最老不過,見多識廣,深受妖皇敬重,若能得他支持,事情就會好辦許多。面對妖皇的詢問,榕公緩緩的道:「屬下當然相信妖皇判斷,然而這事畢竟太過重大,還請妖皇能拿出一個能讓我們信服的證據。」   證據?山神獨一無二的就是他那隨心所欲的控石之技,然而原虎是被自己下套才進了這局,難道還指望他主動展示?妖皇無奈的想到。   正當他一籌莫展之時,卻聽啄風對原虎說道:「聽聞山神任意操控土石之技。普天之下獨一無二,若小哥你能證明給我們看,我們自然相信你的身份。」   鬼才會證明給你們看!原虎心裡暗罵,表面上卻一拱手說道:「今次我來這宴會實是一場誤會,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諸位多多包涵。現在看來我再留在這兒也只是多餘,若無他事,這就告辭了。」說著站起身來。   「等等!」卻聽猛毒大喝一聲,越前攔在原虎身前:「你就想這麼走了麼!如今我族機密被你聽去,誰知你這人會不會宣揚出去。」   雖說對方是小蘭的兄長,然而幾次三番咄咄相逼,看現在架勢,更似乎要扣留自己,饒是原虎脾氣再好,也已然動怒。強壓下心中怒火,原虎緩緩的道:「我可以人格擔保,今晚之事決不會洩漏出去。」   「哼哼,你們人類最無信義,叫我們怎麼信你。」猛毒冷笑道。   「哦?那你要怎麼樣?」原虎問道,語氣已不覺轉冷。   眼看就要鬧僵,原虎身後斑急忙道:「猛毒兄,我可做保證,原兄決不會是沒有信義的小人。若今晚之事當真洩露出去,你拿我問罪便了。」   「斑你這話就不對了。若無事還好,當真洩露出去壞我妖族大事,拿你問罪又有何用?」啄風在一旁緩緩的道。   「哼!那我也擔保如何?」那邊銳齒悶哼一聲站了起來。   見斑和銳齒這麼毫無保留的信任自己,原虎大是感動。此刻由不得他再逃避,否則怎對得起他們。原虎深深吸了口氣,一瞬間人已平靜下來,他對啄風和猛毒淡淡道:「兩位怎麼才會相信我不會將今晚的事洩露出去?」   「若你是山神,那當然沒話說,我啄風再如何狂妄自大,也不敢懷疑山神會做這等卑鄙之事。」啄風道,跟著語氣一轉,直盯著原虎冷然道:「但若你只是個普通人,為安全起見,我們決不能冒險,只好請你在此多住些時日,等我妖族滅了鬼族,到時小哥想去哪兒也沒人攔你。」   話已至此,啄風的意思已相當明顯,要麼原虎證明自己是山神,否則就得被軟禁。這東妖王竟如此霸道,完全不顧忌若對方真的是山神的話,他這麼做恐怕會引起絕大麻煩。   原虎在這時心中一片平靜,對方把話挑明了的話,他反而擬定相應對策,不似先才般沒底。「東妖王要我如何證明?」原虎微微望著他道。   啄風正要答話,猛毒已搶著道:「聽聞山神法力無邊,操石之技更是神出鬼沒,如果不嫌我身份低微的話,何不較量較量?」   自剛才開始妖皇便刻意保持沉默,任由啄風和猛毒對原虎發難,似乎想以此逼迫原虎表白身份。現在看來這麼做無疑相當有效,至少面對猛毒的挑戰,原虎除了應戰別無他途,而這,正是最好證明他身份的途徑。   真是,雙方畢竟不同族,隔膜太深,事情演變到最後還是只有以武力解決。這雖不是原虎願意看到的,但他也並非怕事之人,面對崇尚武力的妖族,太過忍讓只會讓對方越加看輕自己,想到這兒,原虎已有決定。   「大人,讓我殺了他。」背後石煉忽的以微秘聲線傳入原虎耳中道。雖已得吩咐不可輕舉妄動,但石煉再也按倷不住殺心。   「退下,這事由我來解決。」原虎同樣以密音答道。除非真的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否則他決不願不懂手下留情的石煉代自己出手。   「好,我答應你。」原虎轉頭對猛毒道。   「原兄,不可。猛毒修為非同小可,還是由我和妖王出面證明好了。」斑見一貫好脾氣的原虎真要動手,不由大是擔憂。   「斑兄放心便是,自保之力我還是有的。」原虎對斑說道,並遙遙向望過來的銳齒做個放心的手勢。本來正欲說話的銳齒理解的點點頭,遂不再言語。   「哥哥,不要!」就在這一觸即發之時,忽的傳來小蘭焦急的呼喊聲。只見她由殿門處飛撲而入,後面猴妖一臉尷尬的追趕著。   「你來幹什麼!快出去!」猛毒臉色一沉,大聲喝止道。   「哥哥,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小蘭不顧他的呵斥,大聲的道。   「住嘴!這兒輪不到你說話,還不出去!你竟然對這個人迷戀成這樣,還像個什麼樣子!」此刻已有低聲議論聲起,猛毒只覺丟臉已極,氣急敗壞的道。   小蘭對自己的關心原虎很是感激,然而她畢竟太不懂事,不知自己這麼做實是在火上澆油,若猛毒方才挑戰還只是意氣用事的話,現在恐怕已生了殺心了。   他只好安慰小蘭道:「小蘭,你放心,我們只是切磋切磋而已。」   「不,阿虎,你打不過我哥哥的。」小蘭滿臉俱是憂色,看來對於兩人的較量,她已認定原虎會落敗。   小蘭又轉過頭懇求猛毒道:「哥哥,我知道你對我見阿虎很不滿,我求求你,不要比了,以後無論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話。」   啪!猛毒猛的一掌扇在小蘭的臉上,他氣得一揮手怒道:「你為這個人竟然這麼說,還不快給我到一邊去!」   一剎那,原虎只覺體內熱血似乎脫韁野馬般極速流動起來,腦中轟然一震,一切顧忌已然拋在腦後。他拉過小蘭,用手愛憐輕撫著她臉上紅腫的掌印,輕聲道:「放心,我只要他交還打你的一掌。」   跟著邁步走入殿中空處,一轉身對猛毒道:「來吧,就讓我看看閣下是否只會打女人!」   斑扶著小蘭退到一旁,猛毒緩緩進到場中,一人一妖面對而立。由於雙方都是戰鬥經驗極豐富的高手,因此誰也沒急著出手,而是靜靜的觀察著對方,以對其實力做一個大致的評估。   啪、啪、啪…猛毒的尾尖輕輕敲擊著地面的石板,發出一聲聲看似雜亂,實則隱有規律的聲音,在廳殿廣闊的空間之內迴響。旁觀的群妖無不屏息靜氣,靜靜看著他倆,到目前為止沒有誰認為原虎會贏,只看他能堅持幾招而已。   漸漸,猛毒尾尖的敲擊越趨激烈,到最後就如戰場之上的戰鼓般,一聲聲直送入原虎心底,竟使本來平靜的他生出一股熱血沸騰,激昂彭湃之感,一剎那,原虎幾乎想隨著鼓點聲衝了過去。   幸而在身形挪動的瞬間,原虎猛的驚醒過來,強制壓抑下這股衝動,人仍穩穩站在原地。在別人眼內原虎或許由始至終均一動未動,然而他剛剛霎時的猶豫卻完全落在一直緊盯著他的猛毒眼內。   敲擊兀止,同時猛毒粗大的尾部一收一彈,眨眼間已突進至原虎身前,兩手一探分左右抓向原虎雙肩。此刻正是原虎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在穩定心神的剎那,最是疏於防備,猛毒不愧北妖王之子,無論時間機會均拿捏得極為巧妙。   不好…這個念頭閃過腦際的時候,原虎的身體幾乎是同時做出了反應。只見他腳下一挫,整個人側了過來,身體立刻拉大與猛毒雙手的距離。   高手之爭往往便是這一線之差,猛毒的雙手剛要觸到原虎前胸後背之時,忽感腹下一陣勁風吹來,大駭下低眼一瞄,竟是原虎右手曲肘向自己小腹撞來。若自己勢子不改,勢必會與原虎一起中招,然而這次原虎卻算錯了一步,猛毒對原虎可說極為痛恨,加上他性子剛烈,怎肯搶先撤招?就這麼,雙方同時擊中對手。   碰!的一聲大響,猛毒被原虎一肘撞得倒飛出去,同時原虎臉色一青,也結結實實的挨了猛毒一記。但他並不打算給猛毒以喘息之機,深吸了口氣,強壓下鑽心的痛楚一躍而起,人已撲了上去。   飛跌的猛毒突然不可思議的在半空加速,一下標出三丈多遠,落地之時尾巴一卷一盤已穩住身形,張口對著原虎一噴。一股由萬千卷閃亮的五彩氣絲結成的氣束脫口而出,在半空倏的分開向原虎捲到,便如爆開一朵煙花,煞是好看。   原虎卻知這煙花可是會要人老命,還未與其接觸一股刺鼻的腥味已撲面而來,顯然這氣絲均含有劇毒。哼!原虎目光一凜,體內山神氣向腳下加速一沉,人已於半空高高躍起避過氣絲,跟著一折繼續向下撲去。   猛毒雙手一合,跟著向原虎一指,同時尾巴大力一甩人已撲向半空原虎。似是受到指引,分開的氣絲重又聚合在一起,如有生命般頭端一揚,已向原虎追去。料不到這東西竟還能向自己追來,原虎現出驚訝之色,再要移氣換形已是不及,原虎無奈下唯有屈身抱膝,整個人縮作一團,跟著氣絲捲上將他完全包住。   碰!緊隨而至的猛毒躍至包住原虎的氣團上空,雙手狠狠一擊,氣團應掌飛墜而下,重重的撞在大殿石板之上,於石屑紛飛中發出一聲驚心動魄的巨響。         ∼第十六章∼     「阿虎!」小蘭不由大呼一聲,便想搶入場中,卻被斑拖住不得動彈。   「二小姐不用擔心,原兄沒這麼容易被打倒。」斑不住安慰小蘭道,然而他也是一臉憂色,話雖這麼說,可原虎受傷看來是免不了的了。   一擊得手,猛毒跟著落回地面,然而還未著地,令他吃驚的事發生了。只見他身體下方的石板沒可能的扭動幾下,就像破土春筍般冒出無數小刺,跟著這些石刺便像毒蜂一般脫離石板向他電射而來。一時間猛毒前後左右全是漫空飛射的石刺,直如暴雨一般向他打去,根本避無可避!   面對如此奇招,四周妖眾無不齊齊驚歎,啄風與榕公對望一眼,均看到對方眼內的駭然之色,難道那小子真的是山神?   猛毒畢竟非一般妖怪可比,吃驚歸吃驚,可他手上卻絲毫不慢。只見他身體一卷已變為一個圓盤模樣,於半空不可思議的飛速旋轉起來,凡是接近圓盤近前的石刺無不像碰到一堵無形牆壁,紛紛被彈開。   待石刺散盡,猛毒繼續下落。可惜事情並未這麼瞭解,下方石板再動,五束石索高高揚起,交錯著向猛毒捲來,同時那些被彈落地面的石刺竟一起豎立,對準猛毒再次射去。猛毒臉上終於不可避免的現出驚駭之色,雖知這定是原虎搞的鬼,但他被「五毒瘴氣」所包,還受自己一掌,怎可能還有行動的能力?   五束石索交纏著來到猛毒身前之時,忽的向四方張開,便像一隻大手攤在猛毒身下,同時回射的石刺也齊齊趕到。待石刺進入石索的包圍之內時,突的加速向中心猛毒標去,而石索則剎那回縮向猛毒倒捲而去,竟是封死他所有退路。   身周儘是石刺,四方退路則完全被石索封鎖,加上久在半空,再無餘力,猛毒無奈的發現,自己完全沒了閃避的餘地,除了硬架此招再別無他途。他終於明白小看原虎有多麼可笑,想不到大意之下的代價竟如此沉重。   猛毒徒地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叫,藍色的蛇眼竟瞬間變為妖異的紫紅色,同時一股金青交雜的凝練妖氣佈於體外。噗噗噗噗……暴雨般一陣急響,石刺紛紛打上猛毒身體,不斷將凝實的妖氣擊得迸射分散,便如同在猛毒身周炸開一朵朵的金青小花。石刺打盡,猛毒身周的妖氣也被擊得七七八八,再無復先時充盈,這時石索捲到,一下將猛毒包個結實。   區區石索又怎能困住猛毒?只聽一聲輕微的爆裂聲響,困住他的石索表面出現一絲裂痕,伴隨著不斷的卡卡爆響聲逐漸擴大,石屑下雨般紛紛掉落。終於,一聲歷嘯,石索猛的四分五裂,猛毒已然脫身。   就在石索裂開,視線恢復的剎那,猛毒看到了一個令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情景。在他下方,包住原虎的「五毒瘴氣」已被撕得四分五裂,漫天俱是一片片的五彩殘氣飄散。而本該身中劇毒,動彈不得的原虎,卻已不可能的自瘴氣之上躍身而起,雙掌擊向自己胸口。   ……!不管願意與否,現在根本無法再有任何動作的猛毒唯有眼睜睜的看著原虎雙掌印上自己胸膛,滿臉俱是不甘之色。   按實,勁吐。原虎體內山神氣剎那間全速湧向雙手,自兩方皮膚交接處怒潮般狂湧入猛毒體內。初次與變幻莫測,穿透力極強的山神氣接觸,猛毒初時也只覺原虎這一掌似乎無甚力道,正想乘機反擊之時,這才發現手足已根本不停使喚,而那股山神氣,早已散入猛毒全身經脈。嘶啊!猛毒一聲痛苦的大叫,張口噴出一股鮮血,已向下飛墜,轟!的一聲摔落地面。   先時一切只發生在頃刻之間,待到下方眾妖反應過來之時,猛毒已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本以為猛毒必勝之局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場,全場許多妖怪為猛毒的喝采之聲硬生生凝定嘴邊,張大了口呆呆看著被打落的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原虎先時一戰已把山神玉的運用發揮到極至,在不及閃避猛毒的「五毒瘴氣」之時,他乾脆將計就計,將山神氣佈於體外免受瘴毒侵襲,同時硬挨猛毒一掌。然後在對方大意之下,完全憑借氣機感應操縱土石攻敵,其準確自如處簡直宛若親見。無論是料敵應變還是對山神玉的掌控,原虎都充分顯示出自己的過人之處。   見猛毒半天未再動彈,原虎不由暗想難道是自己出手太重,將他打成重傷?雖知以猛毒功力這不太可能,但對方怎麼說也是小蘭兄長,愛屋及烏下原虎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準備蹲身察看。   「小心!」正在這時,後方突的傳來斑的呼喊之聲。   同一時原虎也感到不對勁,想也不想,他雙腿一彈已準備向後退開。忽的,他只覺有什麼東西纏上自己雙腳,身子一下失去平衡,人已摔倒在地。大駭之下原虎急忙看去,發現纏住自己雙腳的竟然是猛毒的尾巴,就在剛才走過去的時候,它不知何時已悄然伸到自己身後,自己疏忽之下竟然沒有發覺。   這時他才感到有些不妙,雙腳被制,他已無法動彈。而這時看似暈去的猛毒粗尾一拉,已藉著反彈之力閃電般撲了過來,對準原虎頸項一口咬下。   看著他嘴內像內彎曲的毒牙,被咬上了那還得了,原虎急忙伸手死死按住猛毒肩膀阻止他下咬之勢。一人一妖你來我往,就那麼較起勁來,正在相持不下之時,猛毒眼內忽的閃過一絲狡詐之色,肚腹一收一鼓,已向原虎噴出一物。   不好!原虎心裡叫糟。忘了他還會噴毒,可惜自己被死死按住不能動彈,唯有眼睜睜看著一大團「五毒瘴氣」夾雜著一顆精光四射,內裡像有一團青焰在不住燃燒的奇異珠子向自己面部擊來。   原虎不知道的是,猛毒打得興起下,竟然噴出自己常年修煉的內丹。這內丹是修為五百年以上的妖怪方能擁有之物,乃其體內精華所凝,最是霸道不過,可說無堅不摧,然而一旦受損,妖怪本身也會受極大的傷害,須花很長時間修復,故非到萬不得已,從不輕易示之於外。若被這一下打實了,任他有十個原虎恐怕也得一起了帳。   雖然不知這為何物,但原虎本能的感到巨大的危險就迫在眼前,身體雖來不及反應,但山神玉救主之能隨即全面發動。一點青綠光芒由原虎額頭閃現,瞬間一團有如濃漿一般的青光脫體而出,迎向猛毒內丹。而在兩人身周,大片石浪翻捲而起湧向他倆,頃刻就將之包了起來。   內中轟然一震,霎時間整個大殿都搖晃起來,包住原虎與猛毒的石層薄紙般四分五裂,一股刺眼得讓人不敢直視的青光剎那充滿整個空間,並繼續向外逸去。大殿周圍種植的所有樹木均無風自動的劇烈搖晃起來,積雪合著斷枝殘葉紛紛撒下,青光去勢不止,片刻間已照遍整個北妖王府,在這深夜之中,整個傲龍城都目睹了這一奇景,而直衝雲霄的青芒則連整片六百里雪山也清晰可見。   青芒越熾,過得良久方才漸漸消退下來,等到可以見物時,眾妖忙向殿心看去,所見場面無不令他們大吃一驚。只見猛毒趴在地上不省人事,原本青金色交雜的閃亮鱗片此刻有若敗瓦般灰暗無光,任誰也知他已身受重傷。         ∼第十七章∼     原虎安然無恙的站在一旁,額上綠光還未完全消退,一點綠芒正在眉心閃耀不止。至此比試結果已然分曉,雖然猛毒被打成重傷,然而眾妖卻也不能怪原虎出手過重,畢竟是猛毒挑戰在先,再用內丹傷人在後。   「哥哥!」小蘭悲呼一聲搶上抱住猛毒,大殿之內像這才反應過來似的一陣慌亂,妖皇及妖王等紛紛圍了上去。   「還好,只是內丹受損,沒有傷及性命。」妖皇收回按在猛毒胸口的手說道。   「妖皇,現在該怎麼辦?」南妖王榕公悄悄的道,並指了指仍站在那兒的原虎。很奇怪,雖然贏了,但原虎卻像呆過去般,直到現在也未有動作。   「我實在太大意了,以為他新任山神之位,可以好好利用,誰知如今竟落得如此結果。只望他千萬別翻臉,否則我妖族實難同時與兩方為敵。」妖皇此刻不禁自責道,同時也深悔不該任由猛毒等人逼原虎表露身份。   然而真是怕什麼,什麼就來。就在這時,大殿又是沒來由的一陣震動,外面樹木紛紛劇烈的搖晃起來,唰唰的聲響直如怒潮拍岸一般。同時,在場所有妖怪都有一個奇怪的感覺,似乎自己腳下的大地活了過來,正以此種方式展現著自己的憤怒,殿內的一些石板已微微開始龜裂。   「這,這是怎麼回事?」眾妖無不驚慌的望著四周,想要找出這山搖地動的原因,一些執勤的妖兵已忍不住驚恐的呼喊起來。   「這是山鬼所為,只因我們冒犯了山神。」銳齒平靜的說道。   經他這麼一說,眾妖紛紛向原虎看去,果然,只見他雖然沒有任何行動,然而奇跡似的他身週三尺之內地面紋絲不動,甚至連灰塵也未揚起半星,與周圍一片大亂的情形形成鮮明對比。   「妖皇,事已至此,我們是不是……」啄風眼珠一轉,忽的對妖皇悄聲說道,並撮指成刀做了個下斬的動作。   「不可亂來,難道你還未感受到麼?」妖皇眉頭一皺,對啄風道。   啄風心裡一驚,這才注意到,大殿四周出現數十股極為強大的怪異氣息,非妖非怪,不在神州五族之內,正是由山巒精氣所化的山鬼之氣。而同時,越來越多的山鬼正向傲龍城匯來,其數量怕不有數千之多。   「如今恐怕整個雪山的山鬼皆已在此,難道啄風你真想與天界為敵嗎?」銳齒見啄風終於注意到山鬼的出現,微微冷笑的對他道。   「西妖王何時變得如此膽小怕事?反正赤松死了,天界這麼久也未有表示,再殺一個又有何妨?以傲龍城現在軍力,就算再來幾萬山鬼也一樣應付。」啄風大不以為然的說道。   跟著轉身對妖皇一拜:「妖皇,一不做,二不休,還請速速定奪,遲恐不及。」   「住嘴!啄風你這麼做可有想過後果?如今與鬼族之戰在際,若再殺死山神,萬一惹出天界干預,我妖族恐怕會有滅族之禍。」銳齒見啄風似乎執意要下手,連忙阻止道。   「西妖王你是否太過天真,看如今情形,你以為他會不計較嗎?與其留此禍端,不如早做了斷,到時這些山鬼自會散去。天界現今勢微自顧不暇,又怎會來管我們。」啄風一揮手指著原虎說道。   就在這幾句話間,地面顫動已越來越是劇烈,外面城中已有妖怪發覺不對,不斷有呼喊之聲傳來,同時城外聚集的山鬼也越來越多。   「妖皇,請快快決斷,殺還是不殺。否則一旦亂了軍心,就再難以收拾了。」一直沒有開口的榕公此刻對妖皇道。   「小蘭,你過來。」出乎眾妖王意料,妖皇竟然叫過在一旁照料猛毒的小蘭。   「是,妖皇有何吩咐?」小蘭聞言走了過來。自原虎將猛毒打成重傷,小蘭心裡就完全亂了套,一方是自己心愛之人,一方是自己親生哥哥,她自是不欲任何一方受傷,然而弄到現今這個結果,恐怕最傷心的還是夾在中間的她。   自從地震開始她就已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在照料猛毒的同時仍時時留意原虎那方情形,見他由始至終均如失神一般默立不動,不禁也深為擔心。他卻不知方才短短一會兒功夫,原虎就差點死在啄風的提議之下。   「你去讓他撤走所有山鬼,若他不再計較,本妖皇可以為方纔之事向他道歉。」妖皇緩緩對一臉驚容的小蘭道。   「妖皇!您在說什麼?憑北二丫頭又怎可能讓那小子平靜下來。」啄風見妖皇叫來小蘭竟是為此,不能置信的道。   銳齒卻深知小蘭對原虎的影響力究竟有多大,不禁大感妖皇英明,竟能於不多時間看穿兩人關係,並善加利用。   妖皇對啄風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然後對小蘭道:「記住,此事關係重大,務必盡力而為。」   剛聽到妖皇的要求,小蘭也極為吃驚,然而很快她就明白了妖皇的用意,在場除了她,確實再沒第二人能夠勸住原虎。她微微點了點頭,慢慢向原虎走去。   「站住!」就在小蘭快要來到原虎身邊之時,地面突的冒出一圈石刺將她圍住,同時石煉威脅的聲音傳來道。   「讓我見阿虎,我有話要跟他說。」小蘭大聲的對石煉道。   「大人現在很憤怒,囑我不得讓任何人靠近,否則立殺無赦。小姐還是快離開吧。」石煉搖了搖頭,對小蘭說道。   「不,讓我見阿虎,不然我決不會離開。」小蘭毫不畏懼的跨出石刺的包圍,又向前走了幾步。   唰!一根石刺閃電般破土而出抵在小蘭胸口,石煉沉聲道:「小姐莫要再靠近,否則我決不會手下留情。」   「阿虎,阿虎,你聽得到嗎?我是小蘭,快讓我過去。」小蘭知道石煉並非說笑,只要自己再走一步,他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自己。無奈下唯有對原虎喊道。   「聽到了,我不想殺你,你快走吧。」低著頭的原虎終於開口說話,然而令小蘭驚訝的是,原虎的語氣竟是那麼冰冷無情。   阿虎決不可能對自己這麼說話,小蘭深深的相信。她咬了咬牙,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抬頭對原虎淒然一笑道:「我要過來啦,你真的要殺了我就動手吧。」說著微微吸了口氣,緩慢,然而卻異常堅決的的向前邁出了一步。   起腳,前邁,落地……小蘭這個動作異常清晰而緩慢的劃過狹窄的空間,然而這短短一步之遙,卻是連接著生與死的距離。時間似乎也因這一腳而停滯下來,石煉瞳孔猛的收縮,兩眼眨也不眨的盯著小蘭的動作,就在她右腳落地之時,石煉悄然呼出一口氣,一揮手,一根石刺冒起直刺小蘭的心口。   小蘭微微閉上了眼睛,臉上卻平靜依然,沒有絲毫害怕的神情,似乎安然受這石刺貫胸之厄。突聽啪的一聲脆響,身體卻並未傳來被刺穿的痛楚感覺,小蘭訝然睜開眼睛,卻見那根石刺在自己身前兩分之處硬生生凝定,隨後碎裂崩壞。   「我已經說過了,快走!」一直低著頭的原虎終於抬頭看著小蘭。         ∼第十八章∼     只見原虎表情冷漠,以往臉上那種善良而又略帶一絲憂鬱的神色已然不見,語氣也像這遼闊雪山一般,充滿著冰冷得叫人害怕的威嚴。似乎在這短短時間,以前那個原虎已被什麼不知名的東西附身一般,讓小蘭感覺如此陌生,以至於要不是模樣未變,小蘭幾乎要以為自己面對的是另一個人。   「阿虎,求求你,住手好麼。我哥哥並非故意想要傷你,一切都因我而起,要怪你就怪我好啦,我只求求你住手好嗎。」小蘭看著面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原虎,不禁大是哀傷,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該死…都該死……」原虎忽的喃喃說道。   小蘭驚訝的看著他,顫聲道:「阿虎,你、你剛才在說什麼?」   原虎忽的對她冷然一笑,臉上竟帶有一種嗜血般的瘋狂神情:「區區卑賤妖族,竟妄圖傷我山神尊貴之軀。石煉……冒犯山神者,該當如何?」   石煉聞言恭敬的道:「凡犯山神者,殺!」   最後那一聲直如平地焦雷,一下把週遭所有聲音都蓋了過去,遠遠的竟隱有回音傳來。剎那之間一切都沉寂下來,隨後,所有在外候命的山鬼齊聲叫道:「凡犯山神者,殺!」其聲便如一股巨大的洪流,浩浩蕩蕩的傳遍雪山每一個角落。   「不,你不是阿虎,阿虎決不會說出這種話。」望著原虎,小蘭臉色唰的雪白,她不住的搖著頭道。   「我當然不是原虎,我是西-嶺-山-神!」   霎時,這話就像帶著無比的魔力一般,大殿之內眾妖都像中了定身法似的呆看著天神般傲然立於殿心的原虎,一時無法再做任何反應。   妖皇愣了片刻,不由喃喃道:「這下糟了……」   石煉臉上不可抑制的出現喜難自禁的狂熱神情,他面對原虎跪了下去,頭深深的埋在地上,表達著自己無比的尊崇之意。若有人此刻在半空下望的話,就可以看到周圍大山之上,密密麻麻的無數山鬼面對傲龍城敬畏的跪倒……   「不,你是原虎!是我的阿虎!不是現在這個山神!」小蘭忽的生出一股不畏一切的勇氣,向原虎撲了過去。   「找死!」原虎冷冷的看著小蘭撲來,語氣不帶一絲感情,似乎自己壓根就不認識她。跟著他眼睛一凜,一把銳利石刀彈離地面毫不猶豫的割向小蘭咽喉。   「原兄,不可!」一直擔憂的看著兩人的斑見原虎竟真的下了殺手,不禁大吃一驚,忙飛身撲上護住小蘭:「二小姐,小心!」   然而終是慢了一步,只見石刀便像砍進最為潔淨無暇的積雪中一般,沒入小蘭雪白的脖頸之中,跟著毫不遲滯的穿了出來,篤!的一聲陷於殿中木柱。   「……」小蘭動作突的停頓下來,身子還保持著向原虎撲去的樣子。跟著,她的脖子隱隱現出一線血痕,逐漸加粗擴大,終於,噗!的一聲,一股血霧激噴而出,霎時在身側撒出一片觸目的半圓血花。   小蘭的眼神逐漸渙散下來,她最後望向冷然看著這一切的原虎,無限哀傷的笑了笑:「你…還是出手了。那就快醒來吧,不要讓我白白死去……」   原虎哼了一聲,背著手揚起了頭,竟是完全不為所動。看著他這個樣子,小蘭淒然一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然而,不知是否奇跡,一滴溫熱的鮮血不可思議的高高濺起,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原虎眉心閃動的綠芒之上。剎那,就好像從最深的惡夢中醒來一般,原虎渾身轟然一震,猛的轉頭望向小蘭這邊!   「小蘭!!!」原虎不能置信的望著眼前一切,狂呼一聲撲上抱住小蘭。   小蘭頸上鮮血已浸透她大半身體,原虎抱住她的手頃刻便被染紅,顧不得再說什麼,原虎手掌按上她頸上大得嚇人的傷口,催發全部山神氣開始治療。   隨著山神氣大量湧向雙手,原虎兩掌綠芒大盛,一團晶瑩透明的螢光流轉於上,看去直如玉琢一般。然而不知是否傷口過大,失血過多,平日療傷神效無比的山神氣此刻竟再無回天之力,抱著小蘭逐漸開始變得冰冷的身體,原虎額上汗如雨下,忽的,他頭也不抬的叫道:「石煉,快來!」   石煉聞言會意,走上蹲在小蘭身邊,也將手掌按上她的傷口。山鬼雖然並非身負山神氣,然而西嶺精氣所化的他們,體氣卻與山神氣相當接近,故療傷之效。此刻地震已經停止,大殿之內一片狼藉,所有妖怪都一言不發看著原虎與石煉救護小蘭,一時整個空間內鴉雀無聲,只餘原虎手上的綠光照亮四周。   山神氣源源不絕的自傷口湧入小蘭體內,散佈到她身體每一個部分,收斂傷口,癒合皮膚,甚至催生骨髓造血。只見她頸上創口慢慢的收攏起來,在綠光照耀下逐漸變淡消失,血早已止住,此刻傷口大小已不到先時三分之一。   然而眼看就要成功之時,小蘭忽的猛力一掙,張口咳出大量鮮血,肌肉牽動下,剛剛癒合還很脆弱的頸傷再次崩裂開來,前功盡棄。原虎見狀大驚,不敢有絲毫猶豫,深深的吸了口氣,全身衣發無風自動,一股股綠氣自全身湧出籠罩身周,雙眼瞳孔竟然變為青綠之色,雙掌綠芒再熾,比先時又亮上許多。   原虎這樣已是不顧身體承受能力的催運山神氣,除海鏡第一次使用山神氣導致身體不能承受以來,他從未過度使用過它,頂多只是將其用盡。山神氣雖然極為神奇,然則物極必反,若不加節制的使用,就算原虎是山神,恐怕也會在事後身體崩潰,永為廢人!   這一點原虎如何不知,然則小蘭幾次三番以性命相救,此次為了點醒自己,竟被失手重傷。此時原虎心中痛苦得有如刀絞,不住的深深自責,如有可能,他真恨不能代小蘭去死,故為了救她,就算事後有任何嚴重後果,原虎也全然不顧。   「大人,不可!」石煉見原虎已是不顧性命的架勢,連忙跪下苦苦勸道。   「石煉,還不快幫手!」對他的話原虎未加理會,只沉聲吩咐道。   「大人,您乃萬金之軀,何必為一個妖怪……」石煉還待再說。   「我叫你幫手!」原虎轉頭猛的暴喝一聲。   「是,屬下遵命。」石煉渾身一顫,露出極為害怕的表情,忙趨前幫忙療傷。   然而此刻合二人之力竟也難以再起效用,原虎越發焦急,不明白為何會如此,要知道此刻所用山神氣之巨,他有絕對信心能將比這大上十倍的傷口治癒。   正焦急間,原虎忽的明白過來,自己看到的只是小蘭這個「人」的軀體上的外傷,而附於其內的「蛇妖」小蘭也被方才一擊所傷,自己忙於治療外傷,一時竟忘了這點。雖說一人一妖是兩個軀體,然而畢竟是「妖怪」小蘭在維持這個人身,兩者實是大有關聯,若不同時治療,當然難以治癒。   想通此節,原虎信心大增,可要同時進行兩邊,自己與石煉實是力有未逮,猶豫了一下,他已有主意。只見原虎將手按於地面,沉聲說道:「我以山神之名命令爾等,立刻將氣盡數交於吾身。」   隨他一聲令下,聚集在傲龍城外的所有山鬼立即毫不猶豫的將氣通過土地向原虎輸來。剎那,就如無數條小溪匯入大海一般,源源不絕的氣彙集到原虎身上,只見聚在他雙手的綠芒頃刻間猛增十倍以上,如罩子般將他與小蘭包了起來。   至此內裡便如凝固一般再無一絲動靜,由於小蘭是已故的北妖王逆鱗之女,身份非比尋常,故包括妖皇在內所有妖怪都緊張的注視著這團光罩,等待結果。約一柱香的功夫過後,緩緩的,凝練得有如實質一般的光罩開始慢慢縮小變淡,終於在猛閃一下之後迅速回縮於一點退入原虎體內。         ∼第十九章∼     眾妖急忙看去,原虎緩緩站起,他面色灰敗,整個後背幾乎都被汗水打濕,可見方才傾力療傷實是頗為辛苦。而他懷內的小蘭臉上已隱見紅潤,頸上傷口消失不見,呼吸也很平穩,看來已然沒事。   感同身受下,眾妖無不暗暗鬆了口氣,原虎將小蘭遞給候在一旁的斑道:「斑兄,麻煩你了,請好好照顧她。」   斑點點頭接過小蘭道:「原兄放心。」說著抱著小蘭向外走去。   待斑離開後,殿內再次陷入沉默,眾妖均望著原虎,看他接下來會怎麼做。方才一陣大亂已經證實對方就是山神,那麼猛毒行為可說是對他極為的不敬,而原虎也親口表示過不會善罷甘休。剛才因為救護垂死的小蘭,所有人都暫把這個問題拋諸腦後,現在又不可避免的面對了。   然而原虎卻像呆了一般,只是望著斑離去的方向,一臉憂慮。既然當事人沒做表示,眾妖更覺心底忐忑不安,不知這位被惹怒的山神究竟在作何打算。而在啄風暗自吩咐下,殿外已悄悄聚集大批妖兵,緊張的氣氛就如平靜水面之下的暗流一般,悄然流遍大殿每個角落。妖皇眉頭一皺,便準備開口。   這時卻是石煉解了眾妖的疑惑,只見他對原虎恭敬的跪下道:「大人,是否要將這些膽敢冒犯您的妖族全數殺死?」   他這話一出,殿內的緊張空氣立刻由暗轉明,便像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一般凝定在空氣之中。不由自主的,殿內殿外,甚至連傲龍城內的所有妖族均感到一股莫名的壓抑之氣緩緩在心底鬱結。突的,啄風眼內精光一閃,悄然揮手便準備吩咐妖兵搶先動手。   「不…我很累,想去休息了……」就在這一觸即發之時,原虎終於說話。   想不到原虎竟會這麼說,包括石煉在內眾妖無不目瞪口呆。   「妖皇,看來此人已耗盡法力,此刻正是天賜良機,請准許屬下動手。」聽原虎這麼說,啄風嘴角牽出一線冷笑,傳音對妖皇道。   「如不嫌棄,山神就在此地歇息吧。」妖皇饒有意味的看了看原虎,忽的道。   妖皇這話又讓眾妖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妖皇瘋了麼?竟還留這個瘟神住在傲龍城!這豈不是引狼入室,況且對方又怎會答應。   然而出乎眾妖意料,原虎竟然點了點頭:「多謝妖皇。」跟著吩咐石煉道:「石煉,讓他們都回去,已經沒事了。」   石煉聞言不解道:「大人,此地異常凶險,不如讓大家在外隨時等候……」   「不,讓他們都回去,妖皇決不會對我不利。您說,是嗎?」原虎搖了搖頭道,最後一句話卻是對妖皇所說。   妖皇看著原虎,眼中毫不掩飾的流露出欣賞之色,他仰天大笑道:「好!山神果真好膽量,西嶺有你作主,實是我等之福。請!」說著吩咐身旁一名妖兵在前引路,帶原虎到府中客房休息。   原虎看了看仍在昏迷的猛毒,歎了口氣,淡然拱手道:「妖皇過獎了,我只是不願因這等小事引起爭端而已。」說著隨妖兵走出殿外。   石煉無奈,也只好暗暗散去聚集城外的山鬼,跟著原虎走出。   待兩人走後,殿內妖眾這才真的鬆了口氣,這時一名牛妖猶有餘悸的望了望原虎離去的方向,不甘心的對妖皇道:「妖皇,難道真的就讓他留在這兒?」方才原虎所展示的絕大法力以及手下山鬼的強大勢力已深深印在這些妖眾的腦中,自此再沒人敢小看這名外表謙和的人類少年。   「此人雖為山神,卻並非狂妄自大之輩,而深知進退之道。若現在動手,只會讓我們兩敗俱傷,到時就算沒有惹出天界,也只會白白便宜鬼族。放心,我有絕對把握他不會亂來。」妖皇擺了擺手,自信的說道。   「呵呵,妖皇所言極是,我觀此人也並非外表那麼簡單。為打消我們的疑慮,竟毫不猶豫的撤走所有山鬼,如此果斷實屬少見,目前我族主要敵人乃是鬼族,實不宜再樹下如此強敵,難得對方肯主動示好,何必再去多事。你說是嗎?東妖王?」南妖王榕公微微一笑,也慢條斯理的開口道。   「妖皇所言極是。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還請妖皇准許屬下暗中派人監視此人行動,以防意外。」東妖王啄風對妖皇躬身道。   「銳齒,你怎麼看?」妖皇沉吟一下,對西妖王銳齒道。   「想必妖皇也知道,我與此人大有淵源,屬下敢以項上人頭擔保,他不會是言行不一的宵小之輩。」銳齒毫不猶豫的答道。   妖皇豪邁一笑,擊掌大喝道:「好!能讓銳齒你如此信任,這個新任山神果非尋常。啄風你也不必去監視他,我倒要看看他是否真沒讓我看錯。」   三大妖王均已這麼說,底下一干妖眾自然再不會有異議,妖皇滿意的道:「今晚之事已經過去,今後誰也不得再提起,也不准有誰借口再去惹他,否則立殺無赦。後天大會如期進行,決出北妖王之後即刻與鬼族開戰,不得有誤,明白了嗎?」   「謹遵妖皇吩咐。」眾妖齊齊恭敬跪倒在地,轟然應諾。         ∼第二十章∼     「唔……」原虎捧著頭自床上痛苦的坐起,窗外艷陽高掛中天,射入的強烈光線晃得他幾乎睜不開眼來。   頭疼欲裂,昨晚過度使用使用山神氣的後遺症終於發作,初時尚可忍受,然而在回來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晚之後,便逐漸顯現出來。   原虎知道後果嚴重,不敢怠慢,忙就那麼盤膝坐於床上開始調節體內紊亂的氣息,同時分出一股徑上腦際以緩解疼痛。他現時對其的掌控早已今非昔比,很快,沒費多大勁整個人就由明返虛,進入那片由山神玉構建的奇異世界裡去。   悠遠無垠的空間無聲無息,似乎連空氣也凝固下來,原虎便像初生的嬰兒一般由無邊的天空緩緩沉下,意識在其間載沉載浮。天地正中,那棵碧綠透明,彷彿恆古以來便矗立在那兒的巨木緩緩張開枝葉,就如同歡迎回家遊子的母親,深深的將原虎吸納其中。跟著,巨木開始有節奏的一收一鼓,將這扣動人心的異響逐漸傳遍整片天地之間。   時間在他沒有察覺之下靜靜流逝,原虎在其內盡情的吸收著山神玉源源不絕供給的氣息,體內混亂的氣流漸漸理順。整個人隨之輕鬆下來,全身充滿著一股說不出的舒適之感,一時間,原虎真想就永遠呆在這兒,再不離開。   快要完成時,忽的隱隱約約聽到外界石煉厲聲喝喊道:「什麼人?站住!」   不會吧?這麼快就有妖怪上門來找麻煩?原虎不由大奇,正好調息得也差不多了,原虎睜開眼來,想要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念頭才起,原虎的意識已飛速漲大擴展至極限,將山神玉內那奇異的世界完全包納起來,然後迅速回縮於一點。頃刻間,眼、耳、口、鼻、意充盈著外界豐富的信息,原虎已然醒來。   睜眼瞧去,只見石煉高大的身軀擋在門前,便像一扇門板般擋住原虎的視線,而透過縫隙望去,外面似乎有一個嬌小的身影。   咦?看起來怎麼這麼熟,怎麼傲龍城也有自己認識的人嗎?原虎不由大訝,跳下床來向石煉走去,一邊道:「石煉,怎麼回事?」   「大人。」石煉聞言恭敬轉過身來,說道:「此妖妄圖乘您調息之時闖進來。」   「哦?真有妖怪來找麻煩?」原虎邊走邊想,目光順勢越過石煉向外看去。   「小月!你是小月?」突的,原虎臉上現出不能相信的神情,驚奇的叫道。   門外,一隻女婢打扮的兔妖端著一盆熱水,一隻白毛巾在門口盈盈而立,臉上一副拿死硬的石煉毫無辦法的氣苦模樣。雖然只是一隻妖怪,然而無論其神態氣質,卻與人類嬌俏的小家碧玉毫無二致,實在是非常溫柔可人。   「啊,原公子,你醒過來啦?」看到原虎,兔妖驚喜的叫道。她正是在西妖王的赤牙城與原虎有過一面之緣的兔妖小月。   「你怎麼會在這兒?是和斑兄一起來的麼?」原虎笑呵呵的說道。   「是啊,是斑總管帶我來的,只是原公子沒有見到罷了。」小月說著端著水走進屋中。石煉在原虎的示意下靜靜的退到一旁。   小月熟練的放下水盆,將毛巾浸在內揉搓幾把,擰乾遞給原虎,一邊道:「我早上就來過了,不過那時你還在睡。後來再來想看你醒來沒有,卻被這個嚇人的大個子給當賊一樣攔在門外。」說著她向一旁靜立的石煉做了個鬼臉。   原虎不由大感好笑,石煉忠心耿耿,就是不懂變通,想想跟自己這麼久確實得罪了不少人。他接過熱毛巾捂在臉上,頓時一股舒服感覺傳遍全身,原虎隨口問道:「那我就代他向你道歉咯。小月,是斑兄叫你來的嗎?」   「不,是二小姐叫我來的。她本想邀你一起用早膳,知道你沒醒,就讓我現在來,請你到她那兒去。」小蘭接過原虎遞回的毛巾,一邊道。   「小蘭!?她,她已經醒了麼?」原虎聞言連忙追問小月道。   「是啊,二小姐早就醒來了,她可不像你那麼懶。」小月知道原虎脾氣隨和,並不會高高的擺架子,所以放心的和原虎開著玩笑。   看來她並不知道昨晚發生之事,聽到小蘭已經醒來,那麼應該沒事了,心裡頓覺一陣輕鬆。要、要是小蘭出了什麼事,我、我……   見原虎突然發起呆來,小月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真是,從沒見過你這麼懶的人,自從認識公子你開始似乎你就每次都在睡覺,難道還沒睡醒麼?」說著她又細心的將毛巾擰乾,遞給原虎。   聽到小月的話,原虎回想起以前在傲龍城的情景,心底浮上一股熟悉親切的感覺。加上知道小蘭已經痊癒,一時間所有煩惱不快似乎都因之一掃而空,原虎的心情變得說不出的愉快。   他笑著接過熱毛巾仔細擦著臉,一邊對小月道:「那是因為我有很多事要做嘛。不過真是要謝謝小月你了,還來服侍我這懶人。」說著就想自己去搓毛巾。   哪知小月一把將毛巾搶了過來,一邊嗔怪道:「別,還是我來,我可還記得上次你笨手笨腳的,弄得滿身滿地都是水。跟我來吧,二小姐還等著你呢。」   一剎那,時光似乎又回到半年多前,那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在赤牙城那間簡陋的石室之內,原虎初到貴境。那時,真的是很懷念啊。   然而感慨在原虎心中只是一閃而過,畢竟他早已不復當年心性。收拾心情,原虎跟著小月走出房外,外面陽光耀眼,不覺間時間已到正午。   原虎所在的廂房位於北妖王府靠西的位置,周圍花樹掩映,鳥鳴清幽,環境極是優雅。碎石小徑積雪掃盡,微帶水汽的石子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房頂枝上的白雪已化去不少,到處充滿著一股欣欣向榮的蓬勃朝氣。   原虎隨小月沿石徑向府北而去,穿過一座植滿臘梅的美麗花園,不多時已來到一座獨立於一個池塘邊的畫樓之旁。池塘不大,呈彎月形,水清石淨,一些枯黃的樹葉飄浮其上,不時有兩三個水泡自水底冒起,不知是否游魚所吐,在午間偶爾傳出的鳥鳴聲襯托下,顯得說不出的清幽雅靜。畫樓雖只兩層,然而建得極為精美,青瓦秀牆,窗欄被精心的雕成鏤空的雪花圖案,淡青色的錦帳低垂,擋住外界視線,兩座花圃分於房門兩側,內裡數種不知名的鮮花在這苦寒時節仍盡情怒放,為週遭空氣平添一絲若有若無的芬芳氣息。   看來這裡就是小蘭在府中的香閨了,想到即將進去,原虎竟覺一陣面紅耳赤,心臟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起來。憶起昨晚自己失手下對小蘭做出的事,原虎又不禁有些躊躇不前,自己還將她的哥哥打傷,小蘭還會原諒自己嗎?   見原虎帶著一臉憂慮夾著高興的複雜表情呆立門外,小月奇怪的回過頭來:「怎麼了,原公子?我們快進去吧,二小姐正在裡面等著你呢。」   原虎一下回過神來,嗯啊的隨口應道,終於還是鼓足勇氣踏上石階,在暗紫紅色亮漆層刷的精美房門前微微猶豫一下,伸手將其推了開來。   隨著房門中分而開,屋裡情景盡入原虎眼內。這是一間佈置得極為精巧的廳房,地板上鋪著厚厚的白熊皮,四面窗簾低垂,將屋外寒風盡數遮擋,一隻盤龍金漆大銅盆內燃燒著熊熊炭火,熱氣將房內烘得暖融融的。正中一張不大的紫檀木圓桌,上鋪潔白的繡錦桌布,此刻,數道精緻的菜餚放於桌上,發出誘人的香味。正對大門的牆上掛有一副巨大的「空谷幽蘭」圖卷,畫風清新雅致,然而極為傳神,當是人族名家精品。最讓原虎驚訝的是在屋北角一張小几上,竟然放著一盆含苞待放的百合,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竟可以使其在這時節開放。   小蘭慵懶的靠在一張鋪著錦墊,以刻花石榴木所製的木榻之上,山神氣療傷之能果真大為神效,看她現時樣兒,已全無大礙,只是因傷勢剛剛痊癒,玉容還有些蒼白。她身著一襲素白綴紗連身繡裙,只在胸口部分點飾有一枝繡工精美的梅花,看起來格外醒目,她外披鼠灰夾銀短毛風衣,玉足不著鞋,只鬆鬆的套著一雙鴉頭羅襪,微微斜放於地的雙腳被又長又密的白熊毛遮去大半。   此情此景,似如人間仙境,又怎能不讓原虎癡迷沉醉。         ∼第二十一章∼     看著原虎癡癡看著自己的傻樣,小蘭輕輕抿嘴一笑,輕快的跳下木榻,在原地一個旋身,立刻衣袂飛舞,便像一朵白蘭倏然開放,給人驚艷之感。   「阿虎,真要謝謝你,你看,我全好了。」小蘭開心的道。   原虎心裡一陣刺痛,傻丫頭,是、是我傷的你啊。他蔚然一歎,緩緩的道:「小蘭,我昨晚……你真的不怪我嗎?」   小蘭微微一笑,來到原虎面前,輕撫著他的面頰,柔聲道:「傻瓜,我永遠也不會怪你的。況且阿虎你也不是有心的,不是嗎?況且,就算你是,我也……」小蘭說著輕輕低下了頭,拳頭嗔怪的在原虎胸口輕錘一下。然而她說這話時語氣卻誠摯無比,顯然完全發自內心,絕非做作。   雖然知道小蘭定然不會真個責怪自己昨晚的行為,原虎仍像放下一個沉重的包袱般,心底鬆了口氣。跟著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小蘭,真是待我太好了。   似是感受到原虎此刻心境,小蘭衝他露出個迷人的笑容,跟著伸指在唇邊微微一晃,似是在說:「你不必多說,我心裡明白。」   原虎也理解的點了點頭,跟著揉了揉肚子,做個苦臉的表情。小蘭一愣,跟著將臉埋在原虎胸前,被他誇張的動作逗得啞然失笑,雙肩更是不住抽動,顯然忍笑忍得極是辛苦。   就在這宛如遊戲一般的無聲小動作裡,兩人用此種方式完成了彼此之間心的交流,一切誤會與擔憂都在這一笑之間消解。   「一看就知道你餓了,快來,看看我都準備了些什麼。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小蘭拉著原虎來到桌旁坐下,指著那些散發出誘人香氣的菜餚道。   清拌豆腐,香松裡脊,醋溜鯉魚,粉絲三鮮湯……這些都是極為家常的菜,然而做工精細,用料考究,色香味樣樣俱全,還未入口已引得人食指大動,顯然出自廚藝高手之手。沒想到這些日子不見,小蘭竟學得這麼一手好菜,原虎驚訝的想著,自然而然的,他的眼睛便向小蘭看去。   「嘻嘻,我可沒那麼大本事。不過做菜的高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猜猜是誰?」小蘭會意,連忙辯解道。   此刻屋裡除了他倆,便只有石煉和小月,那麼廚師是誰,已經呼之欲出了。原虎對一旁得意的望著他的小月道:「真沒想到,小月你做菜竟然這麼好吃,難怪斑兄要帶你來了,想必這傲龍城內的飯菜根本不能入口吧。」   得到原虎誇獎,小月顯得極為開心,她笑顏如花的道:「公子過獎了,斑總管可沒那麼挑剔。他帶我來,是服侍二小姐的。」   原虎這才恍然,不由暗暗欽佩斑的細心,這豹妖事無大小均能細心兼顧,並且做得滴水不漏,實在是妖族不可多得的人才。   「來,別說那麼多了,快吃吧。」小蘭親手夾起一塊魚放入原虎碗中。   一則真是餓了,二則這飯菜確實極為美味,再加上小蘭陪侍身邊,原虎胃口竟出奇的好。本來自從吸納山神玉之後,他就算數日不吃東西也無大礙,但原虎只要有機會,仍會每日三餐按時進食,似乎他就靠這些細微的小事時時提醒自己,他首先是個正常的人,而非什麼不食人間煙火的山神。   美人在側,玉食在前,廳房雅淨,爐火溫暖,人生自此,夫復何求?現在原虎才有些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會不顧一切的追求金錢與權勢,就衝著能夠每日過著這樣的生活,已足以讓大多數人為之付出一切了吧?   正當原虎飯飽之餘在那兒胡思亂想的時候,小蘭忽的拉了拉他的袖子:「阿虎,我求你一件事,成嗎?」   「什麼事?能做到的我一定答應你。」聽小蘭這麼說,原虎略微有些驚訝,但嘴上卻毫不猶豫的答應道。   「你能用山神氣把我哥哥的傷治好嗎?雖然妖皇和銳齒叔叔已經幫他療過傷,但因為損了內丹,他到現在還沒完全好。明日就是大會之期,哥哥執意要參加,我怎麼勸他也不聽。所以我想求阿虎你能幫幫我,我知道哥哥昨晚想要殺你,但阿虎你是個好人,所以……」小蘭看著原虎忐忑不安的說道。   原來是為這事啊,原虎心裡隨即釋然。自己當然不是那麼小氣的人,雖然昨晚之事是猛毒挑起在先,也是他先下的殺手,最後落得傷重難治可說是他自找的。然而對方畢竟是小蘭目前唯一的親人,且這事很大原因是猛毒對自己誤會所致,原虎早已沒放在心上,現在聽小蘭這麼請求,他自然答應下來。   小蘭見原虎答應,高興得一下從椅內跳起抱住原虎,由衷的歡喜道:「阿虎,我就知道你會答應我的。」   見能使小蘭這麼開心,原虎也大為高興,正想乘勢抱著小蘭親她一下,突然猛的醒悟過來還有外人在旁,他忙故意大聲咳嗽了兩聲,用眼神向一旁努了努。   小蘭也明白過來,立刻面紅耳赤的退到一旁,連忙掩飾的對小月道:「小月,快去、快去把門打開,我和阿虎要出去。」   「是,二小姐。」小月答應一聲走去打開了門,忽然回頭對原虎道:「原公子,剛才我聽你咳得那麼厲害,是否感染風寒?我去為你找一件冬衣吧。」   為什麼赤牙城的妖怪都那麼愛挖苦我?現在連一向溫柔的小月也學了斑的樣兒,原虎不禁哭笑不得的想著。以他現時功力,又怎可能感染風寒。   「不,不必了,我只是嗓子有點癢。小蘭,我們這就走吧。」原虎害怕小月再取笑自己,匆匆答了一聲,拉著小蘭趕快走了出去。   從小蘭住處向右,穿過一座花園,就來到猛毒的住所。比起小蘭閨房的精緻,猛毒住的地方就顯得簡陋多了,這只是一間極其巨大的單獨瓦房,面積恐怕有普通房屋三倍那麼大,簡簡單單的立在一處空地上,顯得相當的陳舊。   遠遠的,原虎就感受到一陣陣強烈的妖氣撲面而來,令他意外的是,不只有猛毒,東妖王啄風以及南妖王榕公的妖氣也夾雜在內。屋門外數名道行不低的妖兵正警惕的注視著走近的他,顯然是兩妖王的護衛。   「你們在這兒做什麼?」小蘭對一名守門的妖兵道。   「回二小姐,東妖王和南妖王正在看望公子。」那名妖兵恭敬的答道。   「呵呵,可是二丫頭和山神來了?快快請進。」這時,南妖王榕公在內說道。   妖兵恭敬的為原虎打開門,原虎正要邁步走入,忽感小蘭偷偷的拉了他一下,原虎訝然回頭。「呆會兒我哥哥可能會說些不好聽的話,阿虎你可千萬不要生氣。」小蘭悄悄的在原虎耳旁道。   原虎拍了拍小蘭的臉頰,對她深深一笑,跟著走了進去。   這房間極是空闊,便像個室內練武場一般,除了進門右手盡頭那一張石榻以及掛於牆上的各式兵器以外,便再無他物。此刻,猛毒正盤膝坐於石榻之上調息修煉,東妖王則將手按於其背,顯在助他療傷。   榕公笑呵呵的迎了上來,對原虎道:「山神可是來為猛毒療傷的?那可太好了,有你相助,想來明日之前他該可沒事。」   原虎對這面貌慈祥的南妖王甚有好感,連忙施禮道:「不敢,南妖王不嫌棄,就叫我原虎好了。猛毒兄的傷勢因我而起,我來是應該的。」   榕公聞言哈哈大笑道:「我與鐵帶,青壁也曾有過一面之緣,山神不必過謙。難得山神你不計前嫌,實是讓我甚為欣慰。」   說著榕公回頭對石榻上的啄風道:「東妖王,既然山神已經來了,我看你就不必在那兒費勁兒了。」   啄風聞言睜眼冷然瞧了原虎一眼,隨後默默點頭,下得榻來。「呵呵,他就是這麼個脾氣,山神莫怪。我們還有事要辦,先告辭。」榕公又對原虎道。   原虎道聲不敢,一拱手目送榕公走了出去。待啄風走過他身邊時,不知是否原虎的錯覺,那一剎那,他從對方的目光中感到一股殺氣閃現。   「大人……」石煉皺眉望著啄風的背影,欲言又止的道。   「我知道,不必擔心。」看來這並非自己的錯覺了,這東妖王對自己確有殺心,卻不知為何。原虎對石煉點了點頭,走入屋內。   原虎還未近前,猛毒已睜開了眼,他冷冷的對小蘭道:「你帶他來幹什麼?」   小蘭擔憂的看著猛毒有些黯然無光的眼仁,說道:「哥哥,我是讓阿虎來助你療傷的,如果有他幫忙,你的傷到明天就可以好啦。」   猛毒卻毫不領情,冷哼了一聲道:「誰知這人又打的什麼主意,我不用他來這兒虛情假意,你快帶他走!」   「可是明天就是大會之日,哥哥你這樣……」小蘭滿臉俱是憂色。   「那又怎樣!我一樣能參加。昨晚技不如人,我猛毒認載,不過也不用你在這可憐我!」猛毒狠狠的盯著原虎道,忽的臉上泛起一片紅暈,忍不住大咳起來。   「哥哥。」小蘭驚呼一聲,連忙上前扶住猛毒。   「猛毒兄,我能問你一句話嗎?」原虎待猛毒好點了,忽的說道。   猛毒抬頭,愣了片刻,哼的一聲道:「哼!你究竟想說什麼?」   「不知猛毒兄明日準備到大會之上做什麼?」原虎好整以暇的說道。   猛毒聞言一下沉靜下來,過了半晌才不屑的道:「那還用說,當然是爭得北妖王之位,我決不會把父親的傲龍城拱手讓給別人。」   「那麼猛毒兄認為憑你現在這樣,能有幾分勝算?」原虎繼續說道。   「當然……」猛毒說了半句便即住口,顯然他已清楚原虎背後所指。   「看來猛毒兄也很清楚,憑你現時這樣,根本沒辦法獲勝,對吧?」原虎至此一句未提療傷之事,只是旁敲側擊的讓他明白帶傷參賽的後果。   果然,猛毒臉色變了變,但他終究還是不肯服軟:「那又如何?這是我的事。」   原虎忽的哈哈大笑起來,似乎猛毒這句話甚為可笑。此舉果然吸引了猛毒的注意力,只聽他沉聲道:「你笑什麼?」   原虎面容一下變得嚴肅起來,他正色對猛毒道:「我們人族有句話叫『成王敗寇』,不知猛毒兄你聽過沒有?若只因你我之間一點誤會而致傲龍城易主,不知這是否是你事後願意看到的?要知天下並無後悔藥可賣,我話就說到這兒,還望猛毒兄三思。」   猛毒畢竟不是傻瓜,原虎話已說到這份兒上,他有怎會不知其中厲害。沉吟半晌,猛毒終於咬牙道:「那好!不過不要妄圖我會感謝你,若我當上北妖王,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你!」   原虎哈哈一笑,走上石榻坐於猛毒身後:「這事到時候再說吧。」   ……   約兩個時辰之後,原虎與小蘭走出屋外,看了看正坐於石榻上運功調息的猛毒,原虎對小蘭道:「放心吧,猛毒兄明日一定可以痊癒。」   聽了這話,小蘭明顯的鬆了一口氣,她感激的將臉埋在原虎胸前,動情的道:「阿虎,你對我真好。」   原虎感慨的撫摸著小蘭的秀髮,柔聲道:「傻丫頭,該這麼說的人是我才對。」   小蘭閉上了眼睛,喃喃的道:「哥哥雖然嘴裡那麼說,可是我看得出,他是很感謝你的,只是他不慣說出來罷了。」   原虎聞言點了點頭道:「我明白。猛毒兄為人快人快語,毫不做作,是值得一交的朋友,將來我們一定能成好友。」   小蘭嗯了一聲,喜道:「你能這麼想那就好了,你都不知道,當哥哥要和你比試的時候,我都不知有多害怕。」   原虎忽的抱住小蘭,對她道:「小蘭,你真的會隨我一起走嗎?」   小蘭認真的點了下頭,說道:「嗯。可是我很擔心哥哥,不知為何,這幾天我老覺得心裡有些不安。只要大會一結束,我就可以和你離開這兒啦。」   原虎輕輕的在小蘭額上一吻,笑道:「那我也留在這兒陪你好了,正好可以多嘗嘗小月的手藝。」   小蘭高興的應道:「那真是太好了,你想吃什麼?我這就回去吩咐她做。」   原虎正待答話,忽感頸上一絲冰涼,不由抬頭望去,只見紛紛揚揚,停了一日的大雪再次漫天撒下……   請繼續期待《東勝神州志》續集         ∼第一章∼     薛甲靜靜蹲立於一塊突出的巨型山巖之上,俯瞰著下方的傲龍城。   清冷的晨風四下吹拂,帶得他身上濃密的體毛波浪般起伏不定,薛甲舒服的抖了抖身體,一陣雪花如雨般灑落地面。   有多久了?像現在這般無拘無束的以妖的形體出現,薛甲早已記不清楚。自從敗於尊上之手後,他便變化人形一直忠心跟隨,這段日子如此之久,以至於他差點忘記自己身為一名妖的事實。   然而現在,在回到自己族人中間後,薛甲驚喜的發現,自己身上妖族的血脈仍然是那麼強烈,就如一個久別的遊子回到家鄉,他幾乎是抱著一種珍惜的心情來享受這種闊別已久的感覺。   靜立不動的龐大身軀就如同一件最為傑出的雕塑,凝定的肌肉下充盈著難以想像的爆發力量。薛甲便像自己的本尊,林中之王-老虎一般,威嚴的矗立著,黃色的巨大瞳仁掃視四周,在他身周十丈之內,竟然沒有一絲聲息!一切都是那麼自然,似乎這股與生俱來的孤傲與霸氣,已經統治了周圍的一切。   忽的,下方傲龍城隱隱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無數黑點自城中各處湧向城北一處空曠的場地,似乎是有什麼聚會。是時候了,薛甲默默起身,尊上交代的事一定要完成,再留戀的看看身後的山林,薛甲走至岩石邊緣,一個縱身躍入漫天雪花紛飛的半空之中…….   「山神可還為前日之事怪我?」在傲龍城原逆鱗府中一處佈置簡潔的花廳之內,妖皇背負雙手站於窗前看著中庭雪景,緩緩的道。   此刻城中萬妖喧嘩,吵吵嚷嚷的聲音一直傳到府中深處,形成一種奇特的鳴響,無處不在的充斥於花廳之內。清晨的陽光自花廳各扇雕花木窗中射入屋內,在凜冽的寒意中帶上一絲溫暖氣息,人呆在其中,便不由自主的感到心氣平和。   妖皇那雄偉如山的身軀卻把將欲由身前射入的陽光全數阻隔,從而在自己身後形成一塊巨大的陰影。由原虎的角度望去,因為逆光的關係,妖皇傲然而立的身體變成一塊看不真切的黑色影子,在影子邊緣是光線折射而成的光暈,就如同在其外罩上一層光圈一般。配上妖皇低沉渾厚的嗓音,一瞬間,原虎心中充斥著一種無法言寓,便如面對巍峨高山一般的感覺。   「不敢當,妖皇叫我阿虎好了。前晚之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相信妖皇也是迫於無奈,並非真個有意對我不利。」原虎坐於妖皇身後一張花犁木椅之中,收回望向妖皇的視線,淡淡的答道。   今日一大早他就接到妖皇的邀請,才來到這裡。誰知妖皇似乎一點不為即將召開的妖族大會擔心,反而背對自己欣賞起窗外雪景來。一直過了良久,就在原虎似乎也快融入花廳內靜謐閒適的氣氛中時,他這才開口說話。   唔…….妖皇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但仍然沒有轉過身來,他接著道:「山神能夠明白就好。說來慚愧,想我妖族雖然興亡,人才輩出,然而以往殺戮太過,一直樹敵不斷,還多次被天界干預,長此下去,恐怕今後神州再難有我族立足之地。因此自我接掌妖族以來,一直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策略,以期給我族一個平和的發展機會。並努力學習人族文化,希望能對族人潛移默化,在其中找到妖族興盛繁榮之機……」   說到這兒妖皇頓了頓,長歎了口氣,才又接著道:「無奈,數萬年以來的習慣豈是朝夕之間就可改變?此舉反而讓別族以為我族已然衰落,如今連鬼族都敢貿然殺我妖王,辱我使者,實是讓我始料未及。此次一戰勢在必行,但我並不欲就此將戰端升級,因此還多有借助山神之處。」   默默聽妖皇說完,原虎也是感慨萬千。論個體,人在神州五族中只屬末尾,然而數千年來其勢力不斷膨脹,已隱是神州之冠,其文化更是影響深遠。面對這情況,其餘四族族均認為這不過是人族狡詐陰險,數量眾多的虛假現象罷了,也因此,在四族眼內,人族名聲一直不好。   然而妖皇妖皇恐怕是妖族內絕無僅有的遠見卓識者,已然看出人族坐大絕非偶然,因此才希冀從人族那裡找出妖族中興之道。他的舉動無時無刻不是在為妖族未來打算,身受外族甚至自己族人誤解仍不為所動,實是令人敬佩。   至此原虎終於明白妖皇的意思,在現在情況下,無論妖皇多麼不願,但對鬼族一戰已是如箭在弦,不得不發。天界如今在下界影響力越來越弱,說不定會借此機會一舉打擊妖族,重新建立對下界的絕對統治,甚至其餘三族也會乘機對妖族下手,到時妖族恐怕再難承受一次千年以前齊天大聖率萬妖造反失敗的損失。因此妖皇才有前晚之舉以及今日的表明態度,那就是希望借助自己山神的特殊身份,一方面安撫天界之心,另一方面則做出姿態,阻止別族異動。   不得不承認,妖皇實在看得很遠,也非常精明,竟能在見到自己的當日便下此決定,並在使詐不成之後立刻由暗轉明,剖析態度,務要自己答應下來。從自己山神的立場來說,自是不欲見到任何紛爭,然而一旦爭戰不可避免,原虎還是能夠明白孰輕孰重,那就是答應妖皇的提議,將戰爭限制在自己可控的範圍內!   或許原虎自己沒有感覺,然而,在他下此決定的時刻,他已真正的從一名山神的角度開始思考問題,而不再是那名人族小子——原虎。再默然考慮半晌,原虎輕吁口氣,點點頭對妖皇道:「妖皇希望我做些什麼?」   「好!」妖皇旋風般轉過身來,滿頭濃密的金黃鬃毛隨風舞動,「山神果沒讓我失望。我只希望在我們與鬼族開戰之時,山神能夠代我們向天界表明態度,使其再無干預借口。同時在西嶺範圍之內,能夠關注其餘四族動靜,防止其乘我不備向我族開戰。我不敢奢望山神出兵助我,只望能做到這兩點,便感激不盡。」   向天界表明態度……原虎不由暗自苦笑,自己這個山神都還未得天界承認,怎麼幫妖族說話?不過想起陶定乃是天界的人,到時請他幫忙,想來應該不難,至於能否做到,便只有聽天由命了。另一個要求倒不難辦到,只是想不到自己成為山神以後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幫著妖族打仗,也只能感慨造化弄人。   想到這兒,原虎抬頭答道:「沒有問題,我答應你。不過也希望妖皇能遵守承諾,不會將戰端引到神州別處,以至生靈塗炭。」   妖皇聞言陡然發出一陣豪爽的長笑之聲:「好!能得山神之助,我族此次再無憂矣。山神放心,我妖族雖非聖賢,然而也不是使奸耍詐的小人。」說著將又厚又大,粗若樹幹的巨爪向原虎伸來。   原虎也伸出手去,與妖皇緊緊相握,一人一妖,終達成共識。   望了望窗外天色,妖皇親手將廳門拉開,說道:「時辰已到,山神,請!」   原虎點點頭,微微一笑,邁步而出,走入廳外的那一片雪白的世界中去……         ∼第二章∼     在原虎來到傲龍城的兩天之後,天下關注的妖族選拔新一屆北妖王的盛會,終於如期舉行。地點是位於城北的一處巨大的開闊場地,妖族並沒有佈置會場的習慣,因此源源不絕前來的與會妖眾便隨意的分散四周,甚至會場周圍的房屋樹頂也坐滿妖怪,天空更有數千各種禽妖來回飛翔,一時望去,四周全是黑壓壓一片各種猙獰可怖的妖頭,倒也巍為奇觀。   會場正中是一塊高高隆起,大約三十丈見方的巨大土台,很明顯是用土行法術臨時建起,想來這就是比武時的擂台了。而在土台北端,搭有一座大約十丈長,五丈高的木台,上面放有一溜座椅,應該是與會的妖族重要人物所坐,而正中一張顯得特別寬大,還鋪有獸皮,想來該是妖皇的位置了。   原虎作為「貴賓」,自然也受到妖皇邀請前來觀禮,但他對此並無興趣,且也不願莫名其妙的扯進其中,本欲拒絕。然而小蘭因為擔心兄長,執意要出席,並請求原虎隨她前往,原虎猶豫之下終於答應。   他此刻坐於妖皇右側第三位,背後石煉侍立,小蘭因為身份特殊,坐在了原虎身旁。在原虎左邊是一名年老的熊妖,兩眼腥松的倚在椅內,一直不言不動,簡直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再往上就是西妖王銳齒,東南妖王位於妖皇左側,由此就可以知道妖皇對原虎是多麼看重。   十萬妖眾鬧哄哄的聚集四周,吵鬧的聲音幾乎翻天,無數強弱不一的妖氣會聚一起,有若實質一般覆蓋住周圍一切,幾乎要把原虎給壓得透不過氣來。如此之多的妖怪,如此之強烈的妖氣聚集一處,恐怕神州數百年來,這還是第一次。   眼前情景不由得又將原虎帶回當日海鏡大會,就在那一次,天下矚目的霜雪珠藉由龍族之手現於世間,也就在那一次,原虎身受重傷,與夥伴們分離,並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失去尊敬的鄧大帥。   現在這一刻與當日何其相像啊,原虎不由自主的感歎道。隨即,他為自己有這樣的想法而大吃一驚,同時心中難以抑制的泛起一股不祥的感覺。難道,今日之會也會像那時一樣,慘淡收場麼……   我究竟在想些什麼啊?原虎很快搖搖頭揮去這令人不快的想法,今次大會在妖族內部舉行,除了自己,其餘都是妖怪,在這麼多妖眾面前,恐怕沒有哪族能夠搗鬼,又怎麼可能會出現意外?   就在原虎胡思亂想的當兒,只聽一旁妖皇微微一咳,已站起身來。咳聲雖輕,但幾乎所有的妖眾都聽個明明白白,剎時間,本來鬧做一團的會場立刻靜至鴉雀無聲,其整齊劃一處,恐怕連人族訓練最好的軍隊也要望塵莫及。   「今天,我們為何會聚集此處?」出乎底下所有妖怪的意料,妖皇並未立即宣佈大會開始,反而沉聲問出了這樣的話。   一時間,眾妖無不露出奇怪的神色,雖然沒有一妖發言,然而從他們的面部表情仍可以看出,對妖皇這句問話均感迷惑不解。妖皇微微一頓,便自顧自的接著說道:「數月之前,此城主人,北方妖王-逆鱗慘死於傲龍城外。一直以來,我們都認為自己是神州最為強大的種族,以自己身為一名妖怪而深深自豪。然而,直到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在別族眼中,我妖族已是任人宰割的弱小之輩!」   說到這兒,妖皇威嚴的掃視下方,只見大多數妖眾均是一臉憤然之色,顯然已被他的話成功的激起敵愾之心,他又繼續道:「想我妖族自盤古開天闢地之日起便傲立於四州,族中能人異士層出不窮,數萬年來有哪一族能夠企及?勢力之大已足以與天界抗衡。然近千年來先有九尾妖狐失蹤於南譫部州;再有齊天大聖孫悟空受誘,皈依了那個狗屁佛祖;平天大聖牛魔王也遭天界擒拿,至今下落不明。接二連三之下,早已元氣大傷,現在,連一個小小鬼族也膽敢前來挑釁,你們說,對這等不知死活,背後傷人的鼠輩,該不該饒?」   說到最後,妖皇越發慷慨激烈,一時之間聲震四方,遠遠的被群山反彈回來,滿場俱是「該不該饒?」「該不該饒?」的回震之音,聞者莫不熱血沸騰。   這次遭鬼族無故暗算,眾妖本就憋了口氣,發誓要討回面子,再加上妖皇這麼一番激昂的言詞,誰還能忍受得住?也不知是誰首先一聲發喊,剎那間十萬妖眾一起大聲喊道:「犯我妖族者,殺!」「犯我妖族者,殺!」「殺!殺!殺!」……驚天動地的叫喊聲震耳欲聾,便如一連串炸雷驚起於群山之間。   感受到這呼聲之中的怨怒之氣,原虎也是暗暗心驚。妖族如今萬眾一心,誓要滅了鬼族,恐怕這兩族一開打,神州其餘三族也無法置身事外,到時禍端一起,還不知要鬧到何等程度才會罷休。幸好妖皇也早已料到此點,所以今早才找自己前去,只望到時戰事能像兩人預料般,在可控範圍之內吧。   忽的,他感到一旁伸來一隻冰涼的小手握住自己,大訝回頭看去,這才發現是小蘭的柔荑。只見小蘭失神的望著下方山呼海嘯的眾妖,一臉蒼白,只是不自覺的死死握住原虎的手,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原虎明白小蘭現在的心情,然而卻苦於一點辦法也無,只好反手將她的柔荑握住,並輕輕搖了搖,以示自己對她的支持。小蘭身子微微一震,似乎醒過來般望向原虎,嘴唇微動,似是欲言又止,然而最終卻什麼也沒有說。   這時妖皇抬了抬手,示意下方眾妖安靜下來,這才道:「北妖王已死,北方妖眾無人統領,如今情勢危急,所以今日之會,只要誰能最後勝出,將可破格登上北妖王寶座,帶領大軍,踏平鬼族!我妖族從來不講那麼多臭規矩,因此交手時以擊敗對方為準,不必容情,還望爾等自知。現在,大會開始!」隨著他一揮手,此次甑選北妖王之會便正式開始。   隨著妖皇的話出口,下方妖眾立刻安靜下來,無數目光的焦點均聚往場地中心的土台之上,因為在這裡,將會誕生妖族歷史上最快繼位的妖王。從前日夜宴原虎已經知道,為了節約時間,同時也為了避免妖族產生無謂死傷,事先曾對所有有意參加者進行過測試,只有通過的人才有資格參加比武。小蘭的哥哥猛毒自然也在其中,經他治療,猛毒的傷已於昨日痊癒,只不知今天他能否奪冠了。   由於事先已安排好上場秩序,因此眨眼間已有兩名妖怪跳上擂台,原虎定睛一看,發現其中一名赫然就是東妖王之子-天驕。而另一名,則是一個膀大腰圓,威風凜凜的熊妖,聽小蘭低聲說,是來自西邊的妖怪。   上台之後,天驕傲然望了一眼對手,極有風度的做勢行禮,然後將手一攤,道了聲:「請!」觀其舉止,若非身為妖身,真如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一般,連原虎也忍不住在心底喝了聲采。   熊妖卻沒那麼好耐性,只見他將頭一仰,發出一陣沉悶沙啞的吼叫,連回答也省了,已然合身撲上。行動之時帶起的勁風,連遠在高台上的原虎也能感覺得到,能夠通過測試參加大會的妖怪,果有非凡才能。   面對來勢洶洶的對手,天驕鷹喙一咧,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只見他兩隻如鐵腳爪大力一蹬,在翅膀扇動間已然沖天而起,迅速直飛向天,轉眼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熊妖萬萬想不到對手會來此招,本以為必勝的一擊扑空,偏偏自己又不擅長法術,不能跟起追擊,不由得焦躁的抬起頭對著天空怒吼連連。   天驕在天空輕盈的滑翔幾圈,忽的兩翅一震,已挾著千均之力直撲而下,目標正是擂台正中的熊妖!他這一下由被動轉為主動,又藉著高空之利,其勢端的是雷霆萬鈞,轉瞬之間已劃過百丈空間來至熊妖頭頂,身體與空氣的高速磨擦下,竟隱隱帶起一股風雷之音,更添其威勢。   憑著自身神力,熊妖相信只要天驕不再像方纔那般飛起,縱然對手如何攻擊也能將其擋下,因此面對衝來的天驕,他不驚反喜。只見熊妖大喝一聲,渾身粗硬的體毛根根倒豎而起,就如身體在剎那之間脹大一倍,兩隻巨掌舉起,身體微微下蹲,已做好準備接下天驕這一擊。   眼見兩道黑影就要交接一起,忽的,天驕本如電射般下擊的身軀在接觸熊妖的剎那一個不可思議的轉折,竟然向旁一掠,已然滑到其身側。在如此速度下還能在近距離內輕巧的改變方向,除了有極好的技巧之外,還得有極大的法力相助,否則任天驕身而為鳥,恐怕也得一頭栽下地面。   萬萬料不到天驕竟有如此奇招,熊妖心裡雖驚,身體卻完全做不出反應,仍然保持雙手上舉的姿勢,而天驕已借衝力狠狠蹬在其腰間。砰!這一下力道何止千百斤?熊妖的身體自腰部出現一個怪異的扭折,隨後向旁栽倒,土台立刻被砸出一個深坑,此刻衝力猶未止歇,熊妖在慣性之下繼續向旁滑出,將土台犁出一道又深又長的溝壑,飛揚而起的塵土便如黃龍一般,翻騰不止。         ∼第三章∼     哦∼∼想不到天驕竟能在一招之間就重創對手,下方妖眾無不發出驚訝的歎息聲。天驕得意的笑了笑,兩腳一抖已把才纔自熊妖腰間抓下的熊毛抖落,翅膀一扇便將其吹散。   就在此刻,那邊被擊倒的熊妖一個翻身已然爬起,只見其半個身子都沾滿塵土,便如同被黃色的染料塗過一般,腰間出現兩塊拳頭大的白斑,卻是被天驕抓下熊毛的痕跡,雖在外表看不到什麼傷害,但已是狼狽不堪。   此刻,已有妖怪忍不住笑了出來。原虎卻看得暗暗點頭,雖然在一招就吃了不小的虧,但這熊妖的實力也非常驚人,那麼重逾千均的一擊竟未對他造成絲毫傷害,別看此刻天驕看似佔了上風,真正打到最後,勝負恐還未可知呢。   「看來這熊妖快要輸啦。」小蘭的想法也和大多數妖怪差不多。   「不,還不一定。」原虎搖了搖頭,對她說道。   小蘭大奇,正想追問為什麼,卻聽一邊的西妖王銳齒笑著接口道:「原小兄好眼力,這熊妖鐵巖在我們西邊妖族大大有名,雖然於法術一道不甚精通,然而卻練得一身鋼筋鐵骨,尋常攻擊根本難傷其分毫。啄風老兒,令公子看來還有一番苦戰啦。」最後這一句,卻是對另一頭的東妖王啄風所說。   「哼,有勞西妖王關心,犬子還應付得來。」啄風冷冷的回了一句。   此時場上戰端又起,這次卻換作熊妖鐵巖主動進攻,仗著不畏攻擊的身體,鐵巖每一擊均是全力以赴,出手間大開大合,拳腳帶起的嗚嗚風聲一直響個不停。天驕心氣高傲,自然不會如常人般先避其鋒再尋隙反擊,反而以攻對攻,一時間土台之上你來我往,拳腳相擊的爆響不絕於耳。   短短一會兒便有了端倪,天驕雖說法力修為比熊妖高了不少,然而這般近身格鬥卻犯了以己之短攻敵之長的兵家大忌,且根本沒時間讓他使用法術,時間一久,他已漸漸處在下風。   不少妖怪都看出這一點,一時底下議論聲紛紛響起,連銳齒也一副大感興趣的樣兒,不知天驕接下來會怎麼辦,只有啄風仍然不動聲色,似是對自己的兒子有絕對的信心。   這時兩妖間的戰鬥已進入白熱化階段,在鐵巖看似無窮無盡,威力無比的攻勢之下,天驕已被逼至土台邊緣,終於不得不展開小巧身法盡力閃避。然而此刻鐵巖已佔上風,自然不會再給對手翻盤的機會,由此攻勢越盛,拳頭直如暴風驟雨般向天驕身周招呼,天驕幾次想要飛起都被截下,可以說,若再沒有奇招反擊,天驕已是必敗無疑!   原虎在傲龍城外與天驕曾有過一面之緣,對他的實力也算有所瞭解,知道其決不會就這麼輕易的被擊敗,因此不管天驕處境如何危險,他仍認真的注意天驕每一個動作。很快,原虎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只見天驕每閃過熊妖一次攻擊,嘴唇就微微動一下,好像在念著什麼。說是咒語卻又不像,因為唸咒施法若被打斷就會前功盡棄,難道是在祈禱?很快原虎就笑著搖了搖頭,這怎麼可能。   「阿虎,你在做什麼?」小蘭注意到原虎的奇怪動作,好奇的問道。   「啊,沒什麼。對了,小蘭你看,天驕每次閃避嘴唇都會動一下,你看他在幹什麼?」原虎將自己的發現指給小蘭看。   小蘭順著原虎所指觀察了一下,也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回大人,那是『合咒』。」侍立身後的石煉忽的說道。   「哦,那是什麼?」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詞,原虎好奇的追問道。   「『合咒』是一門高深的咒術,能夠將連續的咒語分為數段念出,使出的法術效果卻是一樣,最適合在打鬥中使用。這是當年我妖族驕傲齊天大聖在大鬧天宮,被十萬天兵天將圍困時所創,若無極高深的法術修為和分心二用的靈巧心思,根本使不出來,現在妖族會的人也是極少。貴屬很不一般啦,竟連這也曉得。」出乎意料,回答原虎的竟是那名似乎一直睡著的年老熊妖,此刻他精神抖擻的睜大了眼看著下方動靜,一邊漫不經心的對原虎說道。   「啊…過獎了,多謝指點。」原虎愣了一愣,忙向熊妖道謝。能坐於妖皇身側第二位,這老熊妖來歷肯定不簡單。   「天驕使的是什麼法術?」原虎又向石煉問道。   「回大人,隔得太遠,看不出來。其實只要修為足夠,『合咒』能夠使用任何法術,甚至像『三昧真火』或者『五雷天罡正法』這類高深仙術。看來他快要完成了,從其使出的法術就能看出這個天驕的修為究竟到了何種地步。」對原虎的提問,石煉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隨後又解釋道。   原虎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專心注意著下方天驕的動作。果然,隨著天驕的閃避,他嘴唇唸咒的頻率越來越快,終於,只見他歷嘯一聲,雙掌騰的冒起一股耀眼的白色電光,腳步一頓停下向熊妖腰間拍去。   打了這麼久,雖然成功的將對手逼到絕境,然而無論自己怎麼進攻,卻再也摸不到天驕的一根毫毛,鐵巖已是焦急萬分。忽然之間對手雙掌莫名親妙的冒出電光,且向自己打來,雖不明就裡,但他卻不驚反喜,暗付憑自己的身體,什麼樣的攻擊接不下來?正好借這機會一舉收拾了對方。   只見鐵巖猛的大喝一聲,將兩隻巨爪高高揚起便向天驕後背拍落,完全是一副以攻對攻的強硬架勢。一瞬間,兩道白光直擊,一道黑影下落,均閃電般向對手擊去,已是到了最後見分曉的時刻。   「不好,這是『掌心雷』,那個鐵巖要遭。」小蘭已認出天驕所使的法術,不由輕輕的低呼了一聲。掌心雷是相當厲害的火行法術,威力巨大,唯一的缺點是不能遠距離傷敵,而必須由施術者將法術印到敵手身上,天驕能以合咒使出這等法術,法術修為已到了相當駭人的程度。   砰!一陣巨響,天驕雙手不偏不倚的印在鐵巖腰間先時被其抓掉體毛的那兩塊白斑上,立刻一片耀目的強烈光線暴起籠罩兩妖,叫人不敢逼視。在場所有的妖怪均下意識的瞇起了眼睛,但沒有任何妖怪的目光有片刻離開過土台,均欲在第一時間知道這次交手的最終結果。   終於,強光漸漸弱了下去,天驕與鐵巖的身影重又出現眾妖面前。只見天驕還是保持雙掌抵在鐵巖腰間的姿勢,而鐵巖兩掌也按於天驕背上,兩妖均一動不動,讓人一時無法判斷究竟誰勝誰敗。   但高明如原虎者已然明瞭局勢,鐵巖那兩掌根本沒有擊實,而是在天驕背部毫釐之處凝定不動,顯然再無以為繼。相反,天驕的掌心雷卻結結實實的印在鐵巖身上,那裡又是方才遭過重擊之處,饒是鐵巖鐵骨銅皮,也要經受不住。事實也是這樣,因鐵巖那旺盛的妖氣,已漸漸弱了下去。   辟里啪啦!一陣火花自鐵巖中掌處冒了出來,鐵巖渾身一震,倏地雙目怒睜,兩手拚命向下壓去,似乎要給天驕最後一擊。然而此刻他哪裡還有絲毫力氣?兩掌在天驕背部毫無威脅的抹了一抹,便無力的垂了下去。   此時掌心雷的威力終於爆發,只見熊妖鐵巖就如同被奔騰的洪流迎面撞上,腰間著印處剎那炸開兩個血洞,漫天噴射的血花濺了天驕一頭一臉。而他龐大的身軀向後倒飛而出,劃過十餘丈的空間一頭載入下方圍觀的妖眾之中,眼見不活。   「哈哈哈哈∼∼∼」成功制敵,天驕得意的仰天大笑,滿身鐵巖濺上的鮮血不住向下滴落,並很快在其身下結為一灘,看起來甚是可怖。   除了原虎和小蘭微露不忍之色,對死去的熊妖沒有任何妖怪露出同情,似乎在交手中被對手殺死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很快就有妖兵入場抬走熊妖的死屍,而另一些則用土行道法修復受損的擂台,幾乎在片刻之間便做好一切,再看不出方才一場惡鬥的絲毫痕跡。         ∼第四章∼     原虎默默估算了一下,以天驕現時表現出的實力來說,與猛毒並差不了多少,兩妖就在伯仲之間。但看天驕方才一戰,很可能還隱藏了實力沒有發揮出來,這麼看來,真要打起來,猛毒的情勢實在不容樂觀。   可能小蘭也想及此點,只見她面露憂慮之色,將目光轉向靜立下方的為兄處。在看了方才天驕的驚人實力後,不少參會的妖怪均有些變色,猛毒雖外表平靜如昔,但他的目光卻沒有一刻離開走至一旁休息的天驕,顯然也在心中默默估算彼此之間的實力,並暗想應對之策。   「別擔心,小蘭,你哥哥一定會贏的,何況有我在,他一定不會有事。」原虎默默握住小蘭的手,安慰她道。   「嗯。」也不知小蘭是信以為真還是為了讓原虎相信她不再擔心,總之她應了一聲轉過頭來,臉上已掛著一絲笑容。   此後的比試無驚無險,各種各樣的妖怪在擂台上你來我往,令原虎驚訝的是,幾乎八成失敗的妖怪均身受重傷,似乎雙方不止是簡單的比試,而是有著深仇大恨一般在以性命相搏。這時他才見識到妖族那種與生俱來的悍勇,實是非同小可。失敗者很快就被抬走,經過簡單的善後處理,接下來的參賽者便自動跳上土台,就這樣,不一會兒,百餘名參加比武的妖怪便只剩下不到一半。   就在當一名狼妖剖開一隻蛤蟆精的肚子,取得比試的勝利,得意洋洋的下台之後。忽的,原虎只覺心裡一震,不由自主的直起了身子望著下方,同時,無論是他身邊懨懨欲睡的老熊妖還是一直不動聲色的妖王們,均或多或少的露出注意神色,而令他們動容的,是同一名妖怪。   在下方,一名身高體闊,威風凜凜身著青銅古甲,身背巨型長刀的虎妖正越眾而出,緩緩向擂台走去。其身上散發的妖氣之強烈,幾乎與台上的妖王們不相上下,只見其雖只是漫步而行,但走動間一股迫人氣勢隨之散發四周,竟將附近圍觀的妖眾逼得退開數步。虎妖走過的地方就如同大風刮過的麥田,出現一陣又一陣的波動,這等威勢,實是駭人。   台上台下的妖怪們都無可避免的現出驚疑之色,無論如何遲鈍的妖怪,都能夠感覺到,這名虎妖的實力絕對不輸任何妖王,然而怎地從未聽說過妖族還藏有這等高手?此時虎妖已經走上土台,略略活動四肢,便準備開打。   「等等。」忽然,一直靜坐未動的妖皇揚聲說道。   由開始到現在,還沒有哪名妖怪能驚動妖皇,僅憑這一點,就知這虎妖肯定不簡單。聽到問話,虎妖不由轉頭望去,妖皇緩緩對其說道:「你的名字?」   虎妖微微遲疑了一下,但仍然沉聲答道:「薛甲。」   果然,正是原虎與斑在傲來城口遇到的那名虎妖——薛甲。他果真前來參加大會,只沒想到其作風如此低調,只看眾妖的反應,便知他入城以後根本沒有引起任何妖怪的注意,也不知他是如何隱藏那一身無匹妖氣的。   下方妖眾又是一陣騷動,這很明顯是一個人族的名字,除了狐妖一族,普通妖族根本不會這麼取名,也難怪他們如此驚訝。   果然,妖皇皺了皺眉頭道:「這是一個人的名字。」   薛甲一點不讓的與妖皇遙遙對視,沉聲道:「是。」   「為何?」對其無禮妖皇並未生氣,反而似頗有興趣的問道。   一瞬間,薛甲眼中現出一絲緬懷之色,似乎多年以前那個聲音重又出現耳邊「從今以後,你就叫薛甲吧……」薛甲…薛甲…不知不覺,已經這麼多年了啊,連自己的妖族本名,也早已不知忘到何處。   「因為,我只有這一個名字。」薛甲像是喃喃自語般的答道。   恐怕妖皇也料不到薛甲會有這麼個絕妙的回答,一剎那,他竟然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但旋即妖皇便恢復常態,他點點頭道:「很好,我妖族還有你這等人才,實乃天幸。開始吧。」重又坐回椅內。   薛甲轉過身,重與自己的對手相對。他的面前是一隻足有四丈來高的龐大象妖,手持一根粗若水桶的純鋼長棍,光他的身體就幾乎佔去三分之一的擂台,其給人的壓迫感就如面對一座小山一般。本來象妖的出場也足以引起一陣不小的轟動,可惜他面對的是薛甲,對方無論是氣勢還是妖力都遠遠超過了他,再加上妖皇橫加打岔,方纔他孤零零的站在擂台上,幾乎已被眾妖給遺忘。而且妖皇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他已肯定薛甲會是這場比試的勝利者。   在這一連串的打擊之下,對像妖的心理影響是難以估計的。雖然面對的是似乎自己一腳就能踩扁的薛甲,但象妖卻總感覺自己才是那只毒蛇面前的青蛙,會被對方任意宰割,這麼一來,氣勢上又再矮了三分。   「動手吧。」薛甲一點沒有搶先出手的意思,而是對像妖道。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這一點象妖還是明白的,對方如此托大,縱然佛還有三分怒火,何況象妖實力本就不弱。只見其仰天嘶吼一聲,聲浪硬是硬生生震下不少天上的飛鳥,擂台上空盤飛的一眾鳥妖在瘁不及防下也是暈頭轉向。   純鋼長棍轉瞬舉至頭頂,像妖運足力氣向前一踏,立刻,土台一陣山搖地動,連帶四周的妖眾也跟著倒了一地。在一陣沉悶的嗚嗚風聲中,長棍終於挾著萬均之力直劈而下,棍還未到,勁力已先將薛甲面前壓出一道淺溝。   這廝全力出手果然不凡,原虎大為歎服,雖然風頭全被虎妖薛甲給搶過了去,但象妖畢竟也是有資格與會的妖族高手,薛甲恐怕有些過分托大了。按現在情形,在這麼一擊面前除了閃避以外,已別無他途,可是如此一來薛甲就會盡失先機,此消彼長之下,要再想扳回局面大概就沒那麼容易了。   像妖恐怕也打的也是這個如意算盤,他見薛甲一動未動,似乎被嚇傻了一般,越發的得意,吼叫聲幾快翻天,幾乎已把吃奶的勁也傾注到長棍之上。   突然,像妖的嘶吼嘎然而止,似乎被什麼給突然打斷,只見他白白淨淨的一張臉由白轉紅,再由紅轉白,如此數次,便如變魔術一般,倒也煞是好看。同時一雙手凝定半空不住微微顫抖著,似是在和什麼較勁,順他的手望去,眾妖這才發現,長棍盡頭被一隻虎爪輕輕托著,竟是薛甲以一手之力輕鬆接下象妖那本是必殺的一擊。   這、這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了,誰又能想到虎妖能耐竟然大到這種地步,力氣居然絲毫不輸以此見長的象妖。至此眾妖終於明白,像妖已不可能再有機會了。         ∼第五章∼     當事人自然不會這麼認為,像妖倔勁一上來,也不管自己現在這樣會不會被對手乘機攻擊,反而把全部力氣放在奪回長棍上。只見他一腿前曲一腿後伸成弓步狀,兩手分握鋼棍中間及尾端,兩條臂膀肌肉隆起,青筋根根外露,一條純鋼長棍在其施力下漸漸彎曲吱呀作響,這大塊頭的力氣果然有夠恐怖。   然而薛甲仍只一手輕輕鬆鬆的捏著長棍另一頭,像妖便無論如何使勁,也如同蜻蜓撼石柱一般,沒有絲毫效果。終於,薛甲似乎是厭煩了這種拔河似的相持,只見他右手一伸一屈,那根純鋼打製的長棍就像皮筋一般猛然向中間弓起,然後大力一彈。像妖只覺兩掌之中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向外一掙,再也拿捏不住,長棍脫手在自己胸口撞了一下,他再無法站穩,仰天倒下,在一陣驚天動地的顫動之後,土台一角愣是被壓個粉碎。   啊∼∼眾妖均不約而同的發出一陣驚歎之聲,雙方實力差到這種地步,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上方妖皇與三名妖王微微互看了幾眼,全都不動聲色,也不知面對突然殺出的這匹超級黑馬,他們有何想法。   薛甲將手中奪得的長棍旋了一周,然後隨手往身邊一插,只見長棍就像插入麵粉一般,毫無遲滯的直直沒入土中,只露三尺來長的一截在外。這麼一下,眾妖連驚歎也發不出了,只是直直的盯著傲然立於台上的薛甲,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倒在地上的象妖慢慢爬起,一步步走回台上,來到薛甲身前站定。一時間,兩妖誰也沒有說話,只是在那兒站著,就在觀戰眾妖有些不明所以之時,像妖終於出手,只見他向薛甲緩緩伸出一掌,似是要用什麼掌法克敵。   鑒於先前兩人間的實力差距,此刻誰也不看好像妖,見他不知死活,居然敢搶先動手,無不抱著看好戲的心情,看薛甲怎麼收拾他。然而出乎意料,像妖並非攻擊薛甲,他的手在中途一轉,卻抓住了薛甲身邊的那根長棍,然後開始向外抽動。薛甲似乎也知道象妖的目標並非自己,所以由始至終並未有一點動作,而是任由象妖重將長棍奪回手中。   「住手吧,你不是我的對手。」薛甲待象妖退到一旁擺開架勢時,緩緩說道。   也不知象妖是沒聽到還是腦子不太靈光沒有聽懂,總之薛甲話音剛落,像妖又是一聲大喝,鋼棍舉至頭頂一招力劈華山,又向薛甲攻到。哦∼∼見象妖終於還是出手了,觀戰眾妖無不發出一聲不出所料的歎息,就在這聲歎息聲中,鋼棍挾著萬均之力再次來到薛甲頭頂。   隨後,情況一如上次,鋼棍在薛甲手中凝定不動,像妖開始努力的回奪。面對契而不捨的象妖,薛甲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冷不丁將手一鬆,像妖在瘁不及防下,一下失去重心下向後栽倒,同時薛甲身形閃電般一晃,已後發先至的進至象妖身前,一掌印在其小腹之上。   像妖身在半空無從借力閃避,這一下可是挨得結結實實,只聽一聲如中鐵石的鳴響,像妖龐大的身軀在半空劃過一個又大又長的弧度,隨後重重摔在擂台四十餘丈開外,連象牙也折斷一根,再也無力爬起。   一招克敵,薛甲卻沒一絲得色,只是如來時一般,在萬妖又驚又佩的目光中默默走下土台,立於下一輪比試的眾妖之中。   原虎暗自在心中歎了口氣,有了這薛甲參賽,恐怕已根本沒有別的妖怪的機會了,連天驕也決非其對手,更不要說猛毒。想到這兒,原虎心裡一動,將頭轉向一旁,恰好見到天驕悄悄退到會場邊緣,正與一名牛妖竊竊私語,好像在指示什麼事情,觀其模樣,似乎一點不把薛甲對自己的威脅放在心上。   原虎總覺得看那牛妖很眼熟,苦苦思索下忽的記起來,這不就是那晚自己初到傲龍城,在城口攔住自己盤問的守門牛妖麼?似乎叫什麼黑角,還是東妖王啄風座下的將軍。這個時候他不去守門,跑這兒來做什麼?   這時天驕似已交代完畢,黑角行了一禮之後匆匆離去,天驕也走回隊列之中。原虎越想越不對勁,以天驕的心高氣傲和對北妖王之位勢在必奪的架勢,不可能感覺不到薛甲對自己的威脅,又怎會還有心情做別的事?而且黑角負責守衛傲龍城,本就不該在這時擅離職守,就算有什麼勁急事情需要報告,也該對妖皇講,而不應找上天驕。   猶豫半晌,原虎還是無法全然釋懷,他微一沉吟已有定計,將頭稍稍向後仰去,侍立一旁的石煉立刻會意的湊過頭來。   「悄悄跟上那隻牛妖,看看他去做什麼,然後立刻向我報告。」原虎以微不可查的聲線對石煉說道,並以眼神指了指已走出很遠的牛妖。   石煉點了點頭,後退幾步至木台邊緣,隨後輕輕躍下,落地同時已沒入土中消失不見,整個過程悄無聲息,真稱得上是神不知,鬼不覺。   石煉既去,原虎也就放下心來,將注意力重又放回擂台之上,安心等待他的消息。這時進行的是第一輪最後一場比賽,正在較量的兩妖之一正是猛毒,對方則是一隻蠍子精。自己的哥哥出場,小蘭自然不會再注意其他事,只見她全神貫注的看著台上纏鬥在一起的兩個黑影,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一起,一臉緊張之色,呼吸更隨著台上情勢變化時緩時急,簡直比自己動手還要來得認真。   兩妖都是善於用毒的高手,因此只鬥得一會兒便各自使出看家本領,猛毒仍用的是「五彩瘴氣」,只見他張口一噴,一層鋪天蓋地的五彩氣絲盡數向蠍精湧去,這回不比那晚,氣絲在陽光映照下折射出千百道五光十色的華彩,一時場上便如燃起無數焰火,盡在光華籠罩之下,端的是艷麗無比。   蠍精卻知這氣絲外表看似華麗,卻有著致命的危險,他並非原虎,自然不敢硬受一下,何況四周皆被氣絲包圍,除非潛入地下,否則也無從逃起。但蠍精自有應對之法,他身後那條又黑又亮,便如一條抹上油的皮鞭一般的尾巴猛的翹起,尾尖倒鉤在陽光下閃動著陰冷的光芒。   此刻,眼見瘴氣就要湧到蠍精身邊,蠍精突的全身趴在地上,高高豎起的尾巴大力向下一甩,已抽在土台之上,尾部的倒鉤釘入土中。同一時,在其身周,數股碧綠的煙氣猛的冒出,並努力向外擴去,綠煙普一與瘴氣接觸,兩邊便各不相讓的較起勁來,均努力的想要吞噬對方,佔據四周空間。   但猛毒畢竟妖力更勝一籌,五彩瘴氣源源不斷的向內進逼,綠煙根本沒有抵抗的餘地,很快便被壓縮至蠍精身周方寸之地,若非此刻綠煙濃度極高,否則根本再無法支持,但被攻破也是遲早的事。   這蠍精一開始便用錯了策略,猛毒的使毒本領本就極其出名,若想對付,就該學原虎一般,用別的方法。他卻不自量力的以毒攻毒,落得現在苦苦死守的下場也就不是什麼令人意外的事了。   但蠍精卻一點也不驚慌,而是趴在原地默默注視著遠處的猛毒,根本不為迫在眉睫的危險所動。原虎奇怪的看著蠍精,不明白他為何那麼有自信,忽的腦中出現當初在天元宮與衛恆圓對敵時的情景,那時他將長劍插入地下,結果劍氣卻自自己腳下冒出,防不勝防,難道……   「不好!」原虎身子一震,不由得輕聲叫了一聲。   小蘭不解的回過頭來,自己哥哥快要贏了,阿虎卻在喊什麼不好,什麼意思?就在此時,異變突起!一股濃烈的綠煙猛的衝破猛毒身前的土層,鞭子般直射到猛毒身上,強大的衝力將猛毒彈至半空。綠煙並未因猛毒的彈起而減少對其的殺傷,而是像附骨之蛆一般緊緊的纏上將猛毒裹住,於是只見一個綠球飛上半空,隨後落地狠狠砸在擂台之上。   「啊!」小蘭驚呼一聲,不由自主站起身來。         ∼第六章∼     隨著猛毒中招,一瞬間所有瘴氣均迅速消散不見,擂台重又回復清明。蠍精站起身來,小心翼翼的向猛毒走去,雖然他對自己的綠煙極有信心,一旦被其纏上,中招者立刻就會全身酥軟無力,並漸漸會被自皮膚滲入的毒氣弄至昏迷,最後一命嗚呼,任你是大羅金仙也逃脫不了。然而猛毒畢竟是北妖王之子,北邊一帶年輕妖族中的最強者,誰知道他是否還有能力反抗?   但綠球之內毫無動靜,好像猛毒已經昏迷,蠍精不放心,隔得遠遠的又加了幾層綠煙,這才放下心來。想到自己日夜苦修練得這一手絕技,如今一招克敵,雖然見識過天驕和薛甲的利害之後他已不再奢望奪取北妖王之位,但能戰勝猛毒,也是一件大大露臉的事,想到這兒再忍不住,蠍精唧唧大笑起來。   小蘭一臉驚慌,忍不住就要跑下台去看看哥哥怎麼樣了,卻被原虎一把拉住:「等等,小蘭。猛毒他不會就這麼被打倒的。」   果然,原虎話音未落,就像清晨起霧一般,擂台各處慢慢的冒起一絲絲薄薄瘴氣,並慢慢彙集到一起,越來越多,越來越濃,似緩實快,不一會兒就將蠍精團團裹住。蠍精見事不妙,正想如剛才般放出綠煙自保,誰知還未趴下,只感身下有什麼東西纏住自己一甩,已被一股大力給扔出老遠。   「怎、怎麼可能,中了我的蠍毒,怎麼可能還能動?」蠍精爬起身來,才發現將自己摔出的是猛毒自綠氣中伸出的尾巴,旋即不能置信的大聲叫道。   只聽嗤啦一聲,包裹住猛毒的氣球破裂,猛毒赫然已沒事人一般站起身來,眾妖這才發現他身外竟包裹著一層凝實的瘴氣,難怪他不受蠍毒的影響,原來是將這個作為保護衣。這一招倒是從當日原虎身上現學來的。   「哼!人族雖然可憎,但確實很聰明,這一招還真有效。」猛毒手捏一個法訣在身上一拍,散去瘴毒,神色不善的盯著蠍精說道。   蠍精現在前有猛毒,周圍又是越逼越近的毒瘴,端的是情況不妙已極。只見他兩隻綠豆小眼咕嚕嚕轉得兩下,忽的出乎所有妖怪的意料,一下趴了下來,口中高聲道:「我打不過你,我認輸了。」   下方立刻響起一陣不屑的嗡嗡聲,妖族自尊心極強,在這等大庭廣眾之下,那是寧願戰死也不會服輸認低。這也是先前那麼多妖怪明明打不過,卻仍要堅持不退,落個重傷甚至身亡的原因。現在蠍精這麼做,難怪會招致眾妖的鄙視。   蠍精可不管這些,在一片噓聲中仍是告饒不止,就在他感覺功夫做足準備站起之時,突然只覺眼前一花,一大片黑影向自己湧來。說時遲,那時快,在他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以前,忽感身上一緊,已被什麼勒住舉至半空,跟著越收越緊,自己身體表面的硬殼在重壓下不住辟啪作響,很快便裂痕處處。   「啊啊啊∼∼∼」蠍精只覺得腰間被壓上一座大山,幾乎快要折斷,眼前金星亂冒,腦中也是一片嗡嗡鳴響,根本無法正常思考。終於,隨著一陣可怕的啪咧聲,蠍精硬生生被擠為兩截,像個被壓爛的雞蛋般,體內黃黑的濃水四下噴濺,流得滿擂台都是,再掙得兩下,終於卷為一團,一命嗚呼。   猛毒收回尾巴,一把提起蠍精半截身子,厲聲喝道:「就是因為有你這種妖族敗類,鬼族才敢欺上頭來,實在死不足惜!」或許是想到父親的無辜慘死,又或者是覺得因他而在外人面前盡失本族顏面,猛毒簡直怒不可恕,手中猛一施力,已把蠍精半截殘身捏個粉碎。   由此大會第一輪比試全部結束,半數妖怪或死或傷,經過稍事修整以後,很快就進入下一番較量。現在剩下的儘是妖族中的精銳,較量起來幾乎都是旗鼓相當之輩,因此戰況更趨激烈,死亡人數也直線上升。   不過其中最為出色的,仍然是薛甲、天驕以及猛毒三妖。薛甲的強大仍然具有壓倒一切的力量,他的對手,一名得道已久的鵬妖,利用先天優勢飛至半空連使數種木行妖法,甚至最後用出木行的高階法術:颶風之鏈。仍然奈何薛甲不得,反而在心膽俱喪下被薛甲一記凝練得驚人的氣劍給打下地來。   相較起來,天驕和猛毒就費了一番周折,不知是否巧合,天驕的對手是一名鱷魚精,有著不輸於第一輪那只熊妖的堅厚表皮,加上一雙利爪,一條鋼鞭也似的長尾,著實讓天驕鬱悶了一陣。不過最後在其張開血盆大口,準備給天驕來個一分為二之時,卻被早已準備好的天驕一記「炎雷」打了進去,自己反而被一分為二,屍體更燃燒不止,最後只剩得一張鱷魚皮留在台上。   而猛毒就要棘手一些,他遇到的是一隻□妖,□本就是毒蛇天生的剋星,雖然妖怪之間比的是修為實力,這一點幾乎不再具有什麼影響。然而□生而具有很強的抗毒本領,加上修練中的強化,猛毒的「五彩瘴氣」居然奈何他不得,反而在其靈動如電的攻擊之下吃了些虧。   不過猛毒畢竟是猛毒,模仿能力真的是出奇的強。既然間接使毒奈何不了對方,他便以硬挨一下為代價,一把抓住□妖,仿著天驕幹掉鱷魚精的方法,硬是對著其頭部噴了一陣瘴毒。這麼一來□妖抗毒能力再強,也要喊經受不住,待瘴毒散去,眾妖這才發現,如此近距離遭受大量瘴毒的結果就是,□妖整個腦袋被瘴毒蝕得只剩下一層發黑的頭骨,配上完好無損的身子,真是可怕已極。連在看台上的原虎也感駭然,暗道幸好有山神氣護體,否則那天晚上被猛毒如此來一番,自己的下場恐怕也比那□妖好不了多少。   由此大會無驚無險的進行下去,到第二輪比試結束以後,剩餘的妖怪已只有區區二十餘名。不過能一路過關斬將留到現在的,無不是修為精深的老妖,個個的妖氣都有如海潮般,張揚充盈,翻翻騰騰的向四周放射,在他們聚集之處,就好像用妖氣做了個罩子一般。   就在第三輪剛開始後不久,就聽得觀戰的妖眾突然爆發出一陣興奮的竊竊私語,似乎聽到了什麼極為令人激動的事。原虎不明所以下,悄悄詢問下才得知,原來就在這一輪,天驕竟然和薛甲提前相遇,這兩妖都是妖族中的頂尖高手,彼此之間的戰鬥定然異常精彩,難怪得知這一消息的妖眾興奮至斯。   這麼一來原虎也來了興趣,雖然照目前來看薛甲應該會取得最終勝利,然而天驕畢竟也非等閒之輩,相信薛甲要想戰勝他,也會頗費一番周折。並且這一點對猛毒也極為有利,無論天驕還是薛甲任何一方落敗,另一方實力也該隨之減弱,如此一來猛毒贏的機會自然大增。   想到這兒原虎轉頭向三妖看去,發現他們的神態也是各有不同。薛甲仍是那副平靜樣兒,從他外表看不出絲毫內心變化,三者對敵,他的贏面最大,自然最為輕鬆;而天驕卻高高的揚起頭,根本不看另兩妖一眼,可是從其越發熾烈的妖氣散發來看,顯然其心情很是激盪不定;猛毒則就簡單多了,默默坐於原地調息,渾然不理週遭情況,看來他和原虎想得一樣,並不準備浪費這難得的機會。   終於,眾妖期待的那一刻到來,就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薛甲和天驕默默對視一番,不約而同的邁步走上土台。兩妖一是東妖王之子,東邊妖族年輕一輩第一高手;另一個則是本次大會神秘出現的妖族高手,其實力之強,恐怕已達到四大妖王的水平。如今兩方為奪妖王之位,即將真刀真槍的較量一番,這麼高級別的比試即使在妖族也極為少見,不待動手,圍觀妖眾已興奮得大聲喊叫起來。         ∼第七章∼     「阿虎,他們誰會贏?」小蘭也隱隱感到此戰對自己哥哥能否如願關係重大,因此破例拉住原虎問道。   「我不知道,不過那個薛甲贏面應該會大一些。」原虎搖了搖頭說道。高手相爭,功力並非唯一判別標準,只要稍有不慎,即便實力強於對手,也可能落敗。   「啊。」也不知小蘭聽懂沒有,她應了一聲,便將注意力放到擂台上。   「呵呵,我族很久未有這麼熱鬧的場面了,機會難得啊。」原虎身旁的老熊妖突的坐直了身子,兩眼一下變得神光充沛,顯然對此戰也甚為關注。   而另一方的妖皇以及三大妖王也或多或少露出注意神色,特別是東妖王啄風,愛子遭遇強敵,他死死的盯著台上薛甲的背影,少有的露出些許緊張之態。   此刻在擂台之上的天驕內心也是感慨萬千。當初在傲龍城外初見薛甲之時,他就直覺感到這虎妖肯定是自己勁敵,然而畢竟只是一面之緣,事後他也沒怎麼將此事放在心上。如今在親眼見識薛甲的強大後,他才深悔當初沒有足夠重視,而錯失摸清此妖底細的機會。   然而此時說什麼也是枉然,天驕暗思破敵之策,腦中念頭急轉下得出一個結論,若欲致勝,便只有先發制人一途。否則若讓薛甲掌握場上主動,那自己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想到這兒,他身子稍稍向後一傾,兩腳前後輕分,同時全身羽毛微微豎起,妖氣更不斷凝聚,已然做好出手準備!   略等一會兒,比武終於開始。沒有任何言語,天驕瞬間便全力發動,大部分妖怪連他身形如何動作也未看清,只覺台上一陣清風微微一晃,已失去天驕的蹤影。同時,薛甲身側的空間一陣扭曲,就如同那處出現一個無底深洞將所有空氣盡數吸去一般,在那一側剎那飛砂走石,修為稍淺一些的妖怪甚至不由自主的被扯動幾步。天驕突然由扭曲之處現身而出,好似隱藏在幽冥深淵之中的惡鬼現於世間,一手彎曲成爪抓向薛甲頭頂,另一手稍一抖動已燃起一團青色熾焰,隨後轟然炸開湧向薛甲四周,一下便封死薛甲所有進退之路。   直到此刻天驕的實力才終得以顯現,普一出手便達此駭人之勢,原虎默默估算了一下,發現若以出手的准與狠來說,自己輸了天驕不止一籌。因著本身性格和山神氣的特點,原虎由來都是後發制人,越戰越勇,打鬥中講究的是靈活多變,出敵不意。要他像天驕這般,一招之內便達到攻勢頂峰,且毫不留情的給予對手致命攻擊,就有著相當的困難。   一直靜立未動的薛甲倏地有了行動,在天驕右爪還未觸身之時猛的一個大跨步撞入青焰之內,身體立刻被青焰吞噬包圍。天驕一爪抓空,動作卻毫不遲滯,只見他右手變爪為掌,伸出對準熊熊燃燒不止的青焰一推!   立刻,青焰便像澆了油的火一般燃勢更盛,滾滾熱浪逼得擂台邊緣的妖眾不住後退。天驕似乎知道這點火勢還不足以傷到薛甲,右掌抽回與左掌合到一處,以兩手拇指支前並抵,食中二指內屈交叉,無名指,小指支前相抵,瞬間結為一個複雜法印,然後對準青焰歷喝一聲:「破!」   剎那間,在其所指之處那一點好似有一股強力無匹的能量瞬時炸了開來,迅速由點擴大至至面,再由面向外擴張。雖無任何爆炸之聲,然而所有的妖均感到那股能量流的衝擊,隨後強烈的罡風平地而起,連坐於看台上的原虎也感同身受,不由自主身子往上震了震。   「這是……是『翻天雷印法』!」小蘭失聲叫道,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翻天雷印法是火行高階法術之一,然其使用時必須以純正無匹的道家法力為基,配以秘傳法印,才得以施展,加之其威力實在太過巨大,因此一般均為修為精深的道家高手降魔除妖時所用。沒想到今日竟然在天驕手裡使了出來,難怪小蘭如此驚訝,也不知這傢伙是如何練就的。   「翻天雷印法」的威力果然大得驚人,在其爆發的衝擊之下本來燃勢正旺的青焰竟然硬生生給吹至無影無蹤,只在擂台正中留下一個燒得焦黑的淺坑。然而令天驕不能置信的是,本該在其雙重攻勢之下身受重傷的薛甲也跟著散去的青焰消失不見,難道他已被青焰燒成了灰燼?   這當然不可能,天驕略一思索已然明白薛甲藏身何處。既然地面之上不見蹤影,那麼,其肯定是在地面之下!天驕冷哼一聲,嘴裡迅速念了幾道咒語,對著那處淺坑一指,雖然表面看來毫無異樣,然而原虎卻一眼看出那正是自己的大剋星——「指地成鋼」之法。如果薛甲真在地底,縱然此法不能完全困住他,也會大大限制他的行動,到時便只有任天驕宰割一途了。   果不其然,在完成「指地成鋼」的同時,天驕兩掌一翻,掌心已然耀起一陣眩目的白光,正是先時用以殺死熊妖鐵巖的「掌心雷」。跟著他腳踏奇步,身形一晃已來到淺坑左側,毫不猶豫的雙掌下擊!   轟!自淺坑中心而起,半徑八尺之內地面先微微向下一陷,隨後充氣般鼓起,跟著完全炸了開來,騰起的沙石足有七八丈高,下雨般向四周灑去,經這麼一下,擂台正中已完全被開了一個大洞。   除了原虎所坐的這側看台似有什麼阻隔,飛落的沙石盡數被彈開意外,周圍圍觀妖眾無不被其籠罩,一時天昏地暗,目不能視,抱怨之聲大起。雖然自一開始天驕就佔了上風,屢屢得手,然而此刻身在台上的他,卻一點也得意不起來。因為直到此刻,他仍感覺不到一絲薛甲的妖氣,他真的憑空消失了不成?   看不到敵人,自己攻勢再強也是枉然,如今敵暗我明,天驕感覺自己就如站在一處完全黑暗的環境之中,感官完全斷絕,而敵人則蟄伏在他的身邊,隨時可能發動致命的襲擊。想到這兒,他的額頭已全是冷汗。   「哼!心如冰清,萬魔不侵。我教你的,你已全然忘記了麼?」就在這時,坐於高台之上的東妖王啄風忽然冷冷的說道。   得他提點,天驕渾身一震,恭聲道:「孩兒不敢忘。」說著只見他緩緩的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全身緊張的樣子一掃而空,神態變得說不出的輕鬆。   天驕不愧東邊年輕妖族之中的翹楚,略一提醒便能做出最佳判斷。如今他放鬆精神全力感受薛甲的妖氣,相信縱使薛甲藏得再深,也難再隱下去。   突然,閉目凝神的天驕猛的睜開眼睛,渾身肌肉繃緊,羽毛倒豎,一股凜冽妖氣全數湧向擂台東側一角,而他也跟著轉了過去。就在同時,本是空蕩蕩毫無一物的角落空間如水泛波般一蕩,出現一陣異常的波動。就在天驕的妖氣湧到之時,一把袑騑頂憿A刃口卻泛著一抹血紅的長刀自波動中心直劈而出。   「隱身法!」下方紛紛傳來圍觀妖眾的驚呼聲。「隱身法」是一種相當高級的法術,能夠隱去施術者的身形及一切信息,除非對手感知能力很強或法力遠高於施術者,否則將很難被發現。妖中之仙,齊天大聖孫悟空便是使用「隱身法」的大行家,他甚至能在施法的狀態下隨意行動,而不像一般人那般不能動彈。薛甲會用「隱身法」並不奇怪,但他能在方才天驕那波及全場的法術攻擊之下仍然保持施法狀態,雖及不上孫悟空,但也極為難得了。   在長刀之下,天驕的妖氣便如薄紙般被劈個支離破碎。但這也為他贏得了反擊的時間,只見天驕歷嘯一聲,肋下翅膀一扇已然騰空而起,瞬間飛臨薛甲隱身之處的上空,雙手再結「翻天雷法印」的手印。   嘎!在天驕的鳴叫聲中,手印已印上波動之頂,「翻天雷法印」的威力以此為基點全面爆發開來。只見本是緩緩發散的空間波動倏地如開鍋之水一般沸騰起來,內裡好像有什麼燃燒似的紅光大熾,隨後長刀閃電縮進,跟著只聽薛甲那沉厚渾和的嗓音叫道:「咄!不動明王咒!」   「佛、佛法!?」這次連原虎身旁的老熊妖也忍不住驚呼道。         ∼第八章∼     「不動明王咒」乃是佛家法術中至高無上的「明王降魔咒」中的一種,此咒一經使出,施咒者身上便能加持不動明王之神威,凡此任何外力及諸邪魔道均不能傷其分毫,端的是第一等的防禦法術。天驕能使純正道法已夠讓人驚奇的了,但畢竟道家法術流傳極廣,且門支甚多,故神州之上修習法術者大部分均習道法,如五行道術及降魔道術等等。但佛門最重正邪之分,修行者心念但有一絲駁雜便可能前功盡棄,所以佛門法術雖然威力絕大,但能夠使得好的卻少有其人。薛甲能以區區一個妖身使出佛門法術,端的是驚世駭俗。   「不動明王咒」一經使出,一道似實還虛,飄渺若無充滿佛門正氣的透明光帶便縈繞在薛甲藏身的波動之外。天驕的「翻天雷法印」普一與其接觸,本是霸道無比的一擊,卻像打在一層棉花上一般,法力盡如泥牛入海,一點效果也無。   原虎先時見識過「翻天雷法印」的威力,自付就算自己,也難以挨那麼一下,但薛甲竟然輕輕鬆鬆就將其破掉,實在厲害。天驕一擊未果,他也知道在「不動明王咒」面前,自己任何法術也難以起到效果,因此翅膀一扇便準備退開。   薛甲佔得便宜,自然不許天驕這麼輕易就離開。只見其纏繞在外的光帶一下抽離,久未現身的薛甲終於散去「隱身法」,自虛空之中出現,手上長刀挾雷霆萬鈞之勢直追半空天驕,大有將其一擊斃命的氣勢。   面對現身的薛甲,天驕不驚反喜,只見他翅膀反向一拍,本是勁急的去勢瞬間收去。跟著看準長刀來勢腳爪在刀側面一勾一引,整個身體以刀為中心在半空旋了一周,變成倒立對著薛甲,同時一爪向其小腹抓去。   薛甲微微側身避過此擊,握刀之手一擰一收,天驕搭上的刀面已變為刀刃,且快速向後抽動。天驕無奈只好撤腳,否則四根腳趾得盡數報銷在這一抽之下。但他也非泛泛之輩,長長的翅膀一下張開,硬是在離地數尺之處凝住身形,跟著身體靈活的一晃已正了過來,翅膀鼓動間已退開數丈。   「好!」天驕有守有攻,於方才一戰絲毫未落下風,薛甲不由大聲叫了一聲好。他也不含糊,運刀身側一個跨步直進,同時刀劈身前。   薛甲這一刀自然不是在做無用功,雖出刀之時相距甚遠,但天驕一點不敢大意。他盯著薛甲手中長刀在空中劃出的軌跡,一邊凝神準備反擊的法術。突然,前方薛甲一下消失不見,就在天驕心中一驚之時,忽的他感到身前身後兩股凜冽無匹的刀氣向自己襲來,轉瞬間已逼近自己身邊毫釐之處。   幾乎在同時天驕已判斷出這兩道刀氣全不是幻覺,而是實實在在的能致自己於死地。在圍觀眾妖眼裡,剛才一瞬本在天驕身前數丈處的薛甲身影一晃已分別現於其身子前後兩方,一刀上撩一刀下劈向天驕攻去。   這絕不是簡單的「神行追影」,兩個薛甲都是真的,如此一來就只有一個解釋,他用的是「分身術」!分身術,顧名思義就是能將施術者一分為二,甚至一身化數,從而達到擾亂敵人耳目,或者從各個方位攻敵,使其避無可避,難以招架的上乘法術。雖然「分身術」的一個缺點就是分身的同時會分化自己的力量,而分身受損,本體也會跟著受傷,但如對付比自己弱小的敵手,卻極為有效。   面對兩個薛甲,天驕終於露出一絲慌亂之態,他展開的翅膀一收圍攏在身上,好像想以此抵擋薛甲長刀的攻擊,同時天驕本人身子一縮變得像個圓球也似,以圖盡量減少著刀之時的衝擊。   噹!噹!兩聲金鐵交鳴之音幾乎是同時傳出,天驕不愧鐵爪銅羽,薛甲這兩刀只是砍下數片羽毛,並沒預期中將天驕一刀兩斷的效果。因兩刀力道相對,故著刀的天驕身子仍在半空,兩個薛甲同時回刀一揚,便準備再攻。   就在此時,先時正面面對天驕的薛甲腦中一驚,似是感到有什麼危險臨近一般,舉至頭上的長刀在掌中一轉,順勢已向自己身後劈去。同一時刻,在他身後也出現一個天驕,兩掌一伸按住薛甲腰肋兩側,口中尖嘯一聲:「颶風之鏈!」   在天驕話音未落之時,只聽薛甲身側傳來一陣裂帛一般的奇異聲響,跟著自天驕掌按之處起,似有萬道利刃翻騰而起向薛甲全身滾去,一陣辟里啪啦的撕裂聲響中,薛甲身外所披的那件引人注目的青銅古甲片片而碎。而在此刻,另一薛甲也將捲縮成球的天驕一刀劈得向地上砸去,順著刀刃,終有一絲鮮血滴落。   方纔雙方之間你來我往,互不相讓,極盡詭奇之能事,一時變化真非筆墨所能形容。天驕的表現已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遭到薛甲分身術的攻擊,無法招架之時,他不惜冒生命之險,竟然也使出分身術以攻對攻,在近距離下施展出木行高階道法「颶風之鏈」,給了薛甲不小的打擊。同時由於分身術分弱自身的力量,在薛甲第二刀之下終於受傷。   但無論是臨敵表現,法術運用還是危急關頭的應變能力,天驕均已達到相當之高的水平,如果此次大會沒有薛甲半路殺出的話,北妖王一位絕對非他莫屬。   互中一擊之下,兩人同時收去分身各自退開,薛甲在「颶風之鏈」的直接攻擊下粉碎的青銅古甲被其用妖力凝聚,故看起來就如沒有損毀一般,而從其外表也看不出方才一擊究竟對他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天驕則有些狼狽,連中薛甲大力三刀,特別是最後一刀將其重創,他右邊的翅膀稍稍有些傾斜,看來已暫時無力再使用。而薛甲刀氣對他本身傷害也不小,天驕那鋒芒畢露的凜冽妖氣現在已稍微有些黯淡下來,此刻他少有的沒有再主動攻前,而是蹲伏一旁狠狠瞪著薛甲。   薛甲將長刀一轉,已收入背後鞘中,他看了看一副桀驁之態的天驕,沉聲道:「認輸吧,你並非我的對手,能鬥到此刻已非常難得。」沒有人會覺得他這番話是在故弄玄虛,事實上,在展現出自身實力以後,薛甲說任何話都不會過分。   面對薛甲的勸告,天驕傲然一笑,冷然道:「我天驕從不知道該怎麼認輸,況且,誰勝誰敗,恐怕還未可知。」   「哦?」薛甲一愣,隨即微微一笑退步將手一攤:「那麼,請出招。」   無論是誰,都看出現在兩人間的戰鬥實已到了隨後時刻,沒有第二擊,接下來的出招將全力以赴!   天驕點了點頭,緩緩直起身子:「很好,只望你不要後悔才好。」說著雙腳輕輕一彈已漸漸離開地面。他並沒有扇動翅膀或者使出飛行法術,換言之,這純是靠自身強大的妖力將身體帶離地面。   面對這定然是強大法術的先兆,薛甲卻像是在欣賞一般,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兒看著,既不動,也不說話。天驕漸漸升至約四丈高下,此刻在其周圍數條血紅色的閃電纏繞不止,發出陣陣劈劈啪啪的爆響,同時會場上空的雲層迅速低沉陰暗下來,空氣中微微帶上一股潮濕的氣息。   原虎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潮氣,體內山神氣竟自動緩緩流動佈滿全身,顯然已從其中感受到相當的危險。猶豫了一下,原虎一把摟過小蘭,同時山神氣大量逸出體外,將小蘭也包裹其中。小蘭先微微一驚,隨即便順從的偎依在原虎懷中。         ∼第九章∼     天驕此刻便如一隻鬥雞般,全身鐵羽倒豎,兩隻金黃的鷹眼泛上一層紅潮,加上身周赤煉毒蛇一般的電流竄動閃躍,模樣真是說不出的猙獰可怖。薛甲也終於有了行動,只見他似是循著某種步法,由左至右,再由右至左緩緩走了大約十步,便停留在方才站立之處,一雙虎爪粗大的指節靈活之極的變幻出各種排列形狀,隨著動作的進行,一根根透明的絲線撒網般緩緩散佈在擂台周圍。   也許是感受到天驕即將出手的巨大危險性,圍在四周的的眾妖自動讓出一個大約十丈見方的圈子,使得擂台看起來更加空闊。就在此時,一陣狂風毫無預兆的自四方刮起,頃刻間夾裹著大片雪花的寒風掃過全場,同時也大大影響了眾妖的視線,而擂台,也在風雪包繞下變得模糊一團。   狂風倏起忽止,在群妖還來不及抱怨的時候,會場重又變得一片寧靜。而方才被刮起的大量雪花,這時才紛紛揚揚的降了下來,一時間有如瑞雪初至,到處都是鵝毛一般的雪片飄揚,把本已清掃乾淨的會場重又裹上一層銀裝。   一片雪花夾雜在眾多雪花中悠悠下落,它那幾乎沒有重量的身體使其在空中保持了極緩的降落速度,任何一點外力都有可能改變它的方向。眾多同伴均各自落往不同的地方,而它,也在一隻冥冥中看不見的手的牽引下,落到兩妖站立的擂台之上,著地時還無聲無息的彈了一下……   根本沒有約定,然而對持中的薛甲和天驕,還是不約而同的將精神放到了頭頂那朵緩緩下落的雪花之上,沒有誰能說明白為何兩妖會在無數雪花中挑中這一片,但在那一剎那,他們的心神已全部傾注其中,並隨著它的下落不住交纏相鬥,試探著彼此的虛實。   在雪花落地的瞬間,並沒有誰能夠注意到,它落下的那一點,恰好在兩妖直線位置的中間,不偏一分,不差一毫,便似事先已演練過萬千次一般。而同時,就在雪花落地後因反彈力騰起的剎那,就好似因此而開啟了一個隱秘之極的信號,天驕和薛甲出手了!   天驕於半空尖嘯一聲,身周赤紅電流盡數湧到手上,跟著他兩手併攏,指尖突出,對著下方薛甲一甩。出乎意料,電流並未射向薛甲,而是像一根絲線般直衝向天,穿入雲層。轟隆隆,立刻,低厚的雲層裡傳出一陣轟鳴,緊接著,就如被兩隻巨手撕開般,雲層中心裂開一道「大口」,四道有若萬馬奔騰之勢的瀑布般的紅色電流直瀉而下,最後交合成一道粗大「電柱」直取下方薛甲。   原虎先還以為天驕會使岳昊來曾用過的「四界神雷」,至此才發現自己錯了,這道法術威力之大,已遠遠勝過火行高階的「四界神雷」,甚至已超出火行最高階的「三昧真火」或者「雷公錘」!   不過眨眼之間,雷柱已臨薛甲頭頂,其足以毀滅一切的力量毫無保留的散佈於空氣之中,刺激著數萬妖眾的神經,原虎毫不懷疑,若被其正面擊中擂台,連帶方圓數里之內,所有物體都將化為飛灰。而直面法術的薛甲竟然臉露讚歎之色,似是在為天驕此招喝采不已,他看似漫不經心的緩抬一手,口中微微念了句什麼。然而令人難以置信的事發生了,只見像被什麼所阻,雷柱懸停在他頭頂半尺之處,再無寸進,也沒有爆發,就這樣,場上竟在這無比緊張的一刻奇異的靜止下來。而這時,彈起的雪花才又穩穩的落回地面……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麼會這個法術,不可能…決不可能……」坐於原虎之旁的老熊妖這時才像回過神來般,口中哆哆嗦嗦的不住念叨著,一臉難以置信之態。原虎這才注意到,連帶妖皇在內,看台上的妖怪們臉色都不正常起來。   天驕使的什麼法術啊?這麼誇張。原虎好奇心忽起,低頭問小蘭道:「那天驕使的是什麼法術?怎麼他們全都這麼驚訝?」   小蘭茫然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也從沒見過。」   原虎不禁有點後悔派了石煉出去,若他在這兒,肯定能給自己解答。想到這兒,他不由擔心的向遠處望了望,怎麼去了這麼半天還未回來,難道真的有事?   「不是…不是天驕,是那個虎妖薛甲,他竟然、竟然會……」這時,老熊妖像是自言自語般喃喃的說道。   「什麼?」原虎奇怪的轉過頭去,是薛甲?他會什麼?   「天羅咒……」像是費了好大的力氣,老熊妖終於吐出這幾個字。   「天羅咒」,這並非普通道法,乃是天界獨有的仙法之一種,與「地網咒」齊名,均為禁錮之術的無上奧義。受術者只要被它定為目標,便再難以逃脫,而一旦受其所困,那便等於入了絕境,縱然你有天大本事也掙脫不了。最為可怕的是,「天羅咒」和「地網咒」結合起來,便成了仙術至高之法的一種:天羅地網。一旦施展開來,只要法術夠強,上達九天,下至黃泉,天地人三界,陰陽兩境均在其籠罩範圍內。當年也只有齊天大聖率萬妖造反之時,天界集合所有神仙天將之力施展過一次,雖然沒有困住孫悟空,但栽在這個法術上的妖怪,卻不計其數。如今重見此法,難怪識貨的妖怪會如此驚慌失措。   這薛甲行事真是每每出人意表,先是佛法,現在居然又使出了仙術,還是高級那種,也不知這妖怪背後究竟還藏有怎樣可怕的實力。難怪天驕那看似驚天動地的法術在他面前毫無效果,其實早在天驕攻擊以前,已在不知不覺中被薛甲布下的「天羅咒」給捕捉。除非天驕法力遠超薛甲,否則在「天羅咒」內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威脅到他的舉動,而這一點,顯然不用說也一目瞭然。   雷柱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給一點一點的消融,不過一會兒功夫,便消失不見。天驕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現下的處境,他沒有做無謂的掙扎,反而很瀟灑的在半空將腿一盤,作出一副隨你怎麼處置的模樣。   「投降吧,你自己也知道,根本沒機會再戰勝我了。」薛甲雙手環抱,對著半空的天驕慢慢說道。   天驕神情嚴肅的緩緩搖了搖頭:「我天驕乃東妖王啄風之子,只有戰死,沒有投降。你若想取勝,就殺了我吧。」   薛甲目中精光一閃而過,他喝了一聲:「好!」右手一翻已抽出背後長刀。   此舉立刻換來圍觀眾妖的紛紛議論之聲,也不知是為薛甲那超出想像的實力還是為天驕的高傲。原虎也料不到天驕性烈至此,他偷偷看了看坐於另一側的東妖王啄風,不由大歎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縱在此危急關頭,啄風仍是一副淡然處之的樣兒,似乎馬上要被殺的不是自己的兒子。   薛甲長刀舉過頭頂虛對天驕,場上氣氛霎時變得無比凝重,所有妖怪的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沉重起來,無數雙視線死死盯著薛甲手中之刀,如果目光也有實質的話,那把刀早不知被熔化了多少次了。   「慢!」隨著一聲吸引全場注意力的斷喝,妖皇終於說話。   薛甲微微將頭側向看台,靜待下文。妖皇原本看著他的目光沉凝下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指了指天驕道:「何處所學?」   薛甲沒有絲毫猶豫,將頭一昂,口中吐出一個字眼:「上!」   眾妖又是一片嗡嗡的議論聲,薛甲已經很乾脆的承認了,自己的「天羅咒」乃是自天界所學。妖皇輕哂了一聲:「這麼說,是他們派你來的?」   薛甲緩慢的搖了搖頭:「不是。」   「那麼究竟是誰?」妖皇徒地暴喝一聲,一股烈如火,耀若陽,凝如山的無匹妖氣轟然爆發開來,直向遠處薛甲湧去。連身旁原虎,雖非直對其鋒,仍是給震得心頭一陣狂跳,妖皇出手,果然非同小可。         ∼第十章∼     面對妖皇的怒火,薛甲眼皮不易察覺的輕輕閃動數下,只見他閉目垂頭,就如入定一般,低沉的聲音遠遠穿了開去:「敢問妖皇,我勝了沒有?」   到了此刻他還在意自己打贏沒有?幾乎有大半的妖怪都認為薛甲一定是嚇瘋了。沒想到看似應該怒極出手的妖皇竟然仰天一陣狂笑:「好!是你勝了。我一向唯才是舉,只要你能勝到最後,北妖王一位,定是你的。」   薛甲向妖皇躬了躬身,再不提殺死天驕一事,轉身走下擂台。   身在「天羅咒」內的天驕突感身週一松,已發覺不知何時咒法已經解除,然而自己卻痛失此陣,再無角逐北妖王之位的資格。   「父親……」面對看台上的啄風,他不由低下了頭。   「下去吧,你打得很好。」東妖王啄風輕輕的說道:「沒有丟我排雲城的臉。」   聽聞此言,天驕眼中閃過抑制不住的喜色,對妖皇一禮,跟著下台。   直到此刻,下方眾妖的歡呼聲才如山般響起。兩妖之間的對決精彩異常,很多妖怪甚至已對接下來的比武興味索然,是啊,在見識了如此高水準的戰鬥之後,誰還有心情去看別的妖怪間的比試呢?   至此沒有誰再懷疑薛甲將會最後奪得北妖王一位,雖然還有一個猛毒,然而縱然他實力與天驕相差無幾,也難再有機會取勝。猛毒倒是很鎮定,仍如以往般沉定神凝,坐於地上暗自調息,也不知他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阿虎,我哥哥已經贏不了他了嗎?」小蘭也從方才薛甲那壓倒性的勝利中看出猛毒再難獲勝,但還是有些猶有不甘的問道。   面對小蘭期待的目光,原虎很想告訴她否定的答案,然而這麼說,連小蘭也不會相信。就在這時,原虎心裡微微一動,轉過頭去,恰好看到石煉正悄悄立於看台後方一角,向自己打著手勢,似是有什麼事要說。   難的真的有情況發生?原虎再顧不得安慰小蘭,他騰的站起身來,面對其餘幾妖驚奇的目光遙遙對妖皇道:「妖皇,我有些事情要辦,得離開一會兒。」跟著摸了摸小蘭的頭髮,示意她在這裡等著自己。   原虎並非妖族中人,名義上還是妖皇請來的「貴賓」,他要做什麼妖皇自然不能過問,他點了點頭:「山神有事儘管前去,不知有什麼我們能幫上忙的?」   原虎還了一禮,說道:「不敢有勞。」說著縱身一躍已下了看台。   這時,坐於看台另一側的啄風盯著原虎的背影,若有所思的伸指在椅背上輕輕一點,指尖立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光乍現即沒……   「有什麼發現?」原虎走到石煉身邊,看看四下無人連忙問道。   「大人,有些事很奇怪,屬下不敢妄下結論,請跟我來。」說著石煉轉過身。   原虎回頭迎上小蘭詢問的目光,微微一笑表示沒什麼大事,跟著隨石煉走去。出了會場,兩人立刻加快腳步,此刻傲龍城中大部分妖怪均聚集在比武會場,城中只有少部分巡邏的妖兵。原虎為妖皇貴賓,自然沒人敢攔他,因此二人幾乎是急速展動身法穿城而過,很快來到城東一片山嶺之下。   這片山嶺緊挨傲龍城東,呈「凹」字型,兩邊高高聳起約有百丈高下,上面密密生面松,櫸,白楊等樹木,滿覆積雪,因此樹林顯得很幽深。由下望去,茂密的林木遮擋了陽光,不出百步光線就變得十分黯淡,林內有若黃昏。   兩座山頭之間內凹的一塊形成一處淺淺的山谷,原虎很快就發現谷道內厚厚的積雪上滿是凌亂的腳印,似乎有大量的人在這裡活動過,再仔細看看,腳印少有穿鞋,全是各類獸爪,應當是妖族中人無疑。   面對原虎詢問的目光,石煉徑直帶著原虎向一側山頭爬上,這時他的動作變得十分小心謹慎,腳步移動時竟只在雪地上留下一個小小的淺坑,竭力不弄出任何聲響,看樣子應該是小心的在避開什麼東西的注意。原虎深吸了口氣,也跟著石煉潛行而上,此刻他功力早非往昔可比,在體內山神氣的巧妙運作下,整個人變得有如狸貓般敏捷,以絲毫不下石煉的輕盈緊隨而上。   很快,兩人已迅速沿山頭正對峽谷的那一側繞行過去,在半山腰一株巨大的古松枝葉間蹲身隱藏。這時已可清晰的聽見下方不時傳來的聲響,有咳嗽聲,腳步移動時踩上積雪的咯吱聲以及兵器的撞擊聲。但總的來說下方非常安靜,如果不是在這麼近的距離,在谷外根本沒法聽見。   原虎悄悄撥開一根松枝,向外望去。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副驚人的情景,正下方,山谷背後一處開闊的空地之上,一眼看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妖怪腦袋,怕不下五千之眾,他們排列整齊的立在那兒,在耀眼的陽光下各種兵器閃閃發光。原虎很快就發現,這些妖怪並非普通妖兵,從他們散發的妖氣就可感到,當是修練到了一定程度的精銳,而且訓練有素。   如此一來事情就很奇怪了,對鬼族的戰爭還沒開始,也沒聽說有什麼人要來襲擊傲龍城,那麼在這麼個隱蔽地方伏下數千精銳妖兵,究竟是何用意?看他們均整齊的穿著青色的鎧甲,應該是屬於同一個地方,那麼究竟是誰的部隊?   答案很快就明瞭了,在石煉的指引下,原虎很快看到立於隊伍前方的牛妖黑角,此刻他似乎在焦急的等待什麼,在低聲吩咐身旁一名妖將後,帶著數名妖兵徑直轉入山後不見。黑角在此,這麼說,這支部隊應該是隸屬東妖王啄風的了。但此處乃是北妖王管轄的傲龍城,縱然現在北妖王身死,也該不到啄風的部隊前來,而且還偷偷摸摸的藏在這麼個地方,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正當原虎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倏的,西妖王銳齒的一句話閃過心頭:「加上啄風早先帶來的『鐵羽軍』,排雲城的精銳幾乎全部來了。」排雲城精銳盡出?而且斑也說過,現在傲龍城的防務幾乎全由東妖王一系的人馬負責,這麼說……原虎突的感到一陣寒意自後背升起,剎那間全身冰涼,此刻腦中所現的事實太過可怕,竟使他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石煉,不好……」原虎拍了拍正仔細注意下方動靜的石煉一下。   「大人,何事?」石煉奇怪的回過頭來,小心翼翼的問道。   「東妖王啄風,恐怕要造反了……」   就在此刻,兩人背後的山林中傳來一陣密集的踩動積雪的咯吱聲,看來有不少的人正迅速接近此處,一定是有人發現了他們上來時留下的痕跡。   「快走,被發現了!」原虎明白過來,立刻與石煉跳下古松沿山腰向下奔去。         ∼第十一章∼     此刻再顧不得潛行隱蹤,兩人均是全力展開身法,一時間身後兩條雪龍滾滾而起,無數林木在耳旁如飛般倒退,只頃刻間兩人已接近山腳。事情緊迫,他們務求在敵方大部隊發現自己以前逃出包圍圈,而且原虎此刻所想,就是回去盡快告訴妖皇此事,雖然照現在情況來看,恐怕已有些晚了。   正奔行間,忽的前方一棵倒臥雪中的松樹倏然立起,跟著樹幹奇異的彎下,便如一根鞭子似的向兩人橫抽而來。顧不得驚訝怎會發生這麼奇怪的事,原虎伏低身體,兩腳一蹬身體已如炮彈般直射而出,在被抽中前間不容髮的躲了過去,著地時雙手撐地一扭一送,借力又再倒飛數丈,正想接著跑,卻發現已被數名神色不善的青甲妖兵給圍個嚴嚴實實。   躍起躲過的石煉這時也來到原虎身旁,低聲問道:「大人,怎麼辦?」   因前晚之事,為表明態度,雪山周圍所有山鬼已得原虎吩咐離開,此刻未受召喚,根本無法趕來。而且原虎也不準備這麼做,在他看來於東妖王謀反一事,只要提醒一下妖皇就成了,有他和另兩大妖王在傲龍,不能突然發難的啄風根本無法成功,所以此刻他還不欲西嶺的勢力也攪和進去。   「這麼點人還攔不住我們,不必召喚山鬼。你幫我拖著他們,我趕回會場。記住,事完之後立刻趕來和我會合。」原虎度測形勢,吩咐石煉道。   石煉點點頭,迎著那些妖兵迎面走上,這些妖兵果真訓練有素,似乎已發覺原虎的意圖,不僅沒有一擁而上,反而呈扇形扇開將前方所有進路封死。   但這樣又怎麼攔得了原虎?石煉微微蹲身手按地面,跟著暴喝一聲,只見他面前立刻有如怒潮拍岸一般,厚厚積雪全數翻起向四周捲去。一時間漫天雪粉有若一道幕布,將妖兵與兩人完全隔了開來,同時石煉彈身一撞已穿入雪幕中。   此招早在妖兵的預料之內,事實上,換了任何人也會借助這有利條件逃走。因此妖兵在散開四周時已將妖氣散出覆蓋全場,這樣即使不用眼睛,原虎等人也無路可逃。然而令他們驚異的是,就在雪幕暴起的一瞬間,原虎的氣息突然消失不見,僅餘石煉。妖兵們顧不得追索,因為這時石煉已攻到身前。   借助雪幕掩護,原虎順利潛入地下快速行進著,由於修煉山神氣的緣故,他已能在地底一丈範圍內看見東西。現在他正藏身於地面七尺之下,一面注意著地表動靜,一邊躲開妖兵向山下潛去。此刻在地面上石煉已與眾妖兵交上了手,雖是以一敵眾,憑借遠超對手的實力及操控土石的技巧,石煉完全佔了上風,若不是得原虎命令拖延片刻,恐怕這幾名妖兵早非死即傷。   遠遠的,又是一陣吵鬧聲傳來,看來注意到此處動靜,敵方又有增兵。石煉怡然不懼,伸手抓住一隻鼠妖咽喉狠狠往地上一摁,對方立刻腦漿迸裂,跟著他騰身而起,不僅不逃,反而向追兵來的方向奔去。還沒見過這麼悍勇的傢伙,眾妖兵一剎那竟猶豫了一下,這才一起追了上去。   原虎不敢遲疑,加快速度潛向山腳,就在此時他忽的感到身後似有什麼東西向自己的腳捲來,大駭下回頭一看,竟是幾根粗粗的樹籐破開土石,毒蛇般向自己趕來。頃刻間樹根追上原虎,一下捲上他的腳踝,原虎回身抓住樹籐大力一扯,竟然無法將其扯斷,隨後另幾根樹籐分左右竄來,原虎知道在地下自己難以奈何這些東西,無奈下唯有向地面移去。   呼啦!地面破開,原虎一躍而出,樹籐跟著追上。直到此刻原虎也不知道這些東西究竟從何而來,人在半空他幾個翻滾抓住頭頂一棵樹木的橫枝,繞著它轉了幾圈已將纏住自己的樹籐纏在上面,著地時大力一扯!   咯啦啦∼∼一陣難聽的磨擦聲響,樹籐終於被拉斷,原虎身後也傳來一聲痛苦的低鳴。敵人在那兒,原虎迅速回身,順著抽回的樹籐一看,這才發現它們全是由方纔那棵襲擊自己的松樹上而來。原來這是一隻樹妖,偽裝成普通樹木尋機襲擊,稍不注意下原虎差點被他給矇混過去。   既已退敵,原虎也不想多做糾纏,轉身便欲跑開。誰知這樹妖甚是執作,竟然將樹籐一甩又追了過來,原虎接連幾次閃過它們的糾纏,人卻只跑出不足百米。原虎暗道這麼一味躲閃也不是辦法,忽的他發現前方有三棵大樹呈「品」字型緊緊挨靠在一起,心裡一動已有了主意。   原虎迅速跑近三樹,隨後展開小巧身法靈活的在三樹間穿來插去,樹妖自然不會放過他,幾根樹籐也追於其後一點不放鬆。就這樣,只見一道灰影,數條黑影在三顆大樹間不住穿插,就如變戲法般好看。眼見時候差不多了,原虎一下躍出三樹之間,手撫樹身,全身山神氣盡數湧出,口中低喝一聲:「合!」   在山神氣的作用下,三樹立刻緊緊圍攏一起,而在其間纏了不知多少回的樹籐,則被緊緊夾注。樹妖這才發覺不妙,趕忙拚命抽拉樹籐,妄圖脫困,卻哪裡動得分毫?原虎輕輕躍後一步,衝前方氣急敗壞吱吱亂叫的樹妖揮了揮手,大笑道:「慢慢拉吧。」轉身幾個縱躍,已消失在茂密的樹林之內。   看來所有妖兵均被石煉引去,一路上再沒有人攔截原虎。他並不擔心石煉,只要沒有天驕或者妖王那一級的妖怪,那些妖兵再多,也奈何他不得。當務之急是得盡快趕回會場,原虎打起精神,飛一般進入城中,直奔比武會場……   方纔兩人在城外窺探之時,會場中的比試已接近尾聲,自天驕敗給薛甲之後已毫無懸念可言,不過短短工夫,便已決出四強。也就在這時,原虎進入會場。   「等等。」猛毒與另一名妖怪正要開打,原虎急忙躍上看台,出言阻止。   經他這麼一喝,所有妖怪均望向這處,不明白這個人究竟想幹什麼。妖皇也頗覺奇怪,他訝異的問道:「不知山神有何事如此緊急?」   原虎並未急於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坐於妖皇身邊的啄風,揚聲道:「我有一事不明,不知東妖王可願為我解答。」   妖皇臉上詫異之色更重,但他並未說話,而是靜待啄風的回答。啄風這時才瞥了原虎一眼,慢吞吞的道:「來者是客,山神儘管問好了。」   「慢著!原虎,你無故擾亂我妖族盛會,還對我父親無禮,究竟意欲何為?」原虎還未開口,一直立於下方的天驕卻搶先喝問道。   「天驕,退下。讓他問好了,我也想聽聽他究竟想知道些什麼事。」啄風對天驕揚了揚手,天驕張了張口,欲言又止,終還是依言退到一旁。   此時在場所有妖怪都感到這一人二妖之間的異樣氣氛,因此無不凝神靜氣盯著這處,想看看原虎究竟在玩些什麼花樣。原虎稍稍退後一步,同時運轉山神氣佈滿全身,以防這父子二妖暴起發難,這才一字一頓的道:「那麼請問東妖王,城東外那座山谷中秘密隱藏的數千排雲城妖軍精銳,究竟是做什麼的?為何發現我在窺探後,不顧一切想要將我擊殺?」   此言一處,立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下方妖眾就如炸鍋一般,驚歎,不解,議論,叱罵……什麼反應都有,整個會場立刻亂作一團。         ∼第十二章∼     原虎這麼做也有他自己的考慮,看方才山谷中妖軍的樣子,恐怕早已準備在那兒,隨時準備發難。若原虎悄悄將此事告之妖皇,固然不會引起現在的混亂,但妖皇為免離散人心,定會先暗暗調查事情真偽。但如此一來,將會耽擱不少時間,一旦啄風有所察覺的話,恐怕會不顧一切作亂,從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現在他這麼公開質問,便是要給啄風一個措手不及,逼他在十餘萬妖眾及另兩個妖王面前公開表態,相信這麼一來,他再難玩什麼花樣了。   「啄風!阿虎所說可是真的?你究竟想做什麼?」西妖王銳齒首先忍不住,騰的自座位上站起,對啄風怒目而視的喝問道。   縱然到了這個時候,啄風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兒,好像十餘萬妖眾的迷惑,原虎的質問,西妖王的怒氣所針對的並不是他一般,其城府之深,著實讓原虎佩服。過了半晌,啄風才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千算萬算,仍是小看了你。」   跟著他站起身,走至看台邊緣,這才回頭對銳齒道:「對,他說得沒錯。」   啄風這麼乾脆的承認,反倒讓下方的眾妖有些無所適從,一時間議論驚歎之聲反而小了許多。妖皇終於說話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止不住的失望和疲憊:「為何要這麼做?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嗎?」   啄風仰天大笑,他忽的旋風般轉過身來,厲聲說道:「你當然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這數百年來,你委我重任,一直禮敬有加,當然不會對不起我。」   「那為何你要如此做?」妖皇被他說得愣了一愣,接著又問了一遍。   「你沒有對不起我,但你從來可曾想過,有否對不起我整個妖族?」啄風的聲音忽的變得又低又沉,兩眼霎也不霎的直視妖皇。   「啄風!你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銳齒大喝一聲上前幾步。   「慢!讓他說,我究竟有哪一點對不起妖族?」妖皇伸手阻住便欲動手的銳齒,緩緩的道。   啄風點點頭,沉聲道:「很好,今天當著這麼多族人的面,我就給你個明白。」   他轉過身,先威嚴的掃視下方一番,等眾妖都安靜下來,跟著揚聲問道:「今天,我們為何會在這兒?」   這正是大會開始時,妖皇的第一句話。同樣的,下方沒有妖怪回答,啄風吸了口氣,突然將手往後一指,厲聲道:「那是,因為他!」   他所指的,正是妖皇。不待眾妖有所反應,啄風已繼續說道:「大家有否想過,為何近千年來,我妖族勢力一直萎縮?為何連鬼族這等跳樑小丑,也敢任意欺到我們頭上?那不是因為別的,正是因為有了這個妖皇!」   「啄風!你不要太過分,事已至此何不乖乖束手就擒,等候妖皇發落?這麼胡言亂語,像什麼樣子!」銳齒大聲打斷他道。   「哼!」啄風輕蔑的冷笑一聲,慢慢道:「西妖王,有什麼話何不待我講完再說?到那時若你還指責我胡言亂語,我絕無二話。」   銳齒也並非婆媽之輩,他看了妖皇一眼,乾脆的道:「好!我不管你想說什麼,但呆會兒若還想玩什麼花樣,須得先問過我!」說著退到一旁。由始至終,妖皇都沒說一句話,也不知他現在究竟在想些什麼。   啄風在看台邊緣緩緩走動兩部,接著對下方道:「大家可曾想過,自妖皇接掌妖族以來,奉行什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治族之策,表面說得好聽,乃是為我族尋求休養生息之機。然而大家看看,從此以後,我妖族為遵此條禁令,就如馴羊忠犬一般,再無復以往的悍勇豪氣,甚至有時別族欺到頭上,也不敢反抗?為何?還不是為了這條狗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說到這兒啄風頓了頓,又跟著道:「其後妖皇大力倡導族人學習人族文化,由此人族那種驕奢淫逸之風日盛。且自『腹莊』開設以來,無數人族奸商湧入,以一換百,甚至以一換千,搜刮走我妖族多少財富?人族器物我也喜歡,可大家想想,以往遇到此事,我們哪個不是各憑本事自人族那兒奪取?想當年大聖爺造反天界之時,一夜盡劫傲來國所有兵器庫,那是何等的豪氣?現在,還有誰這麼做!還有誰,敢這麼做!我妖族自開天闢地以來,就是靠著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傲立於四州之上,如今若連這股精神也丟了,亡族之禍,已近在眼前!」   說到這裡,下方眾妖已是熱血沸騰,個個臉露激動昂揚之色,會場氣氛已漸漸倒向啄風這邊。乘熱打鐵,啄風又揚聲繼續道:「大家想必都很清楚,如今其餘四族是怎麼看我們的?妖族再非以前那個出過孫悟空,牛魔王,藐視天界,獨霸神州,無人敢撇其鋒的妖族!而是學人不成,反喪其志,膽小怕事,忍辱偷生的妖族!這一切的根源,就是他!若非妖皇的錯誤決定誤我妖族近千年,我族又怎會孱弱至此?北妖王又何至身死!我,又何必背負不忠不義的萬年臭名,做這造反宵小?如今事敗,我啄風死算不得什麼,只望大家能自我這番話中覺醒,恢復我妖怪本色,光大我族,我便於願足矣。」   原虎在一旁聽得暗暗心驚。與外表的深沉不同,想不到這啄風詞鋒竟然如此厲害,一番鼓動帶煽情之下,他已成功挑起眾妖對妖皇的仇視。話雖說得好聽,他似乎已準備為眾妖的覺醒而犧牲自己,可只要還冷靜的人都能看出,他早把矛頭引向了妖皇,不僅自己不會被處罰,恐怕妖皇本人地位反而要糟。   果然,不知是誰第一聲發喊,一時間便如傳染一般,至少有數萬妖怪齊聲喊道:「光我妖族!光我妖族!」還有的已明顯喊出支持啄風的話語。   「慢著!大家不要受東妖王的蠱惑。你們可有想過,這近千年來,是我妖族損失人口最少的時期,也是我妖族最為繁榮的時期。除了遭受天劫等以外,死亡的族人比以往少了十倍不止,而我妖族勢力表面看似萎縮,實則影響力卻大大增加,就連人族皇帝,也曾因領土問題與我們主動接觸。這在以往,何曾有過?大家都冷靜一點。」就在這時,斑站了出來,大聲勸導眾妖道。   「斑總管,你這麼說究竟有何居心?現在人人都知道妖皇乃誤我妖族的大罪人,你卻偏要歪曲事實。」天驕在一旁陰陽怪氣的說道。   「你……究竟是誰在歪曲事實?」斑氣得全身發抖,質問天驕道。   「這就要大家來說了。對了,聽說你與那人族山神一直稱兄道弟,關係曖昧不清,這次他上傲龍居心也大為可疑。難不成,便是你向他洩我族中機密,讓他在這兒攪風攪雨的麼?」天驕自然希望越亂越好,說著已連原虎也扯了進來。   天驕這麼一說,有些頭腦發熱的妖眾已向斑圍了過去,若非原虎在高高的看台之上,前日夜裡又曾大發神威,恐怕也已受了攻擊。         ∼第十三章∼     原虎見事態已漸漸不受控制,若任其發展下去,定會一發不可收拾。他忙向妖皇看去,卻發現妖皇只是用一種悲傷憐憫的目光看著得意的啄風,未置一詞,似乎由始至終,啄風在他眼裡都是一個失敗者。   過得一會兒,妖皇才平靜的道:「無可否認,啄風你實在不簡單,恐怕為了今日之事已策劃多時。但想要扳倒我,僅做到這個地步怕還未夠。」   啄風咭咭一笑,冷笑道:「這我當然知道,所以才盡出排雲城中精銳,並想方設法騙得你的信任接管傲龍防務。只可惜被這小子發現,沒能給你一個驚喜。」   說著他將手一揚,仰天歷嘯一聲,聲音直衝雲霄:「兒郎們,還等什麼?都給我出來!」話音未落,只聽會場四方傳來一陣陣整齊劃一的腳步之聲,頃刻間自各處湧出近萬青甲妖兵,將會場圍了個水洩不通。   難怪啄風要接管傲龍防務,這麼一來他無論想在城中做什麼,都只是舉手之勞。只看現在眾妖兵出來得這麼突然,就知事先沒任何人發覺,看來原虎所見的山谷藏軍,也只是一小部分罷了。但…別人不知,難道妖皇也一點沒有察覺?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本來已呈爆發之勢的眾妖反而靜了下來。他們人數雖多,可面對的畢竟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妖兵精銳,加上雖然被東妖王鼓動得有些發昏,但妖皇近千年來的積威也不是說去就去的,因此除了鬧一鬧,還真不知下一步該做些什麼。而本有極強戰鬥力的與會眾妖,早已死傷大半,餘下的在這情況下也只保持緘默,靜待事態發展。就這樣,整個會場又沉寂下來。   妖皇轉頭看了看四周隊形嚴整,蓄勢待發的眾妖兵,感慨的道:「啄風你實在是個人才,萬事謀定後動,幾乎做得滴水不漏。只可惜……」   啄風暗暗提聚妖力,同時冷冷的接口道:「只可惜什麼?」   「只可惜,你想乘此機會將我與剩下妖王一網打盡,這想法非常正確,卻沒考慮自己吃不吃得下。」妖皇歎了口氣,用極為遺憾的口吻對啄風道。   他說著將手一揮,一直坐於椅內未有動作的南妖王榕公會意的點了點頭,長身而起,揚聲道:「是時候了,你們也都出來吧。」   隨著榕公的說話,只聽會場周圍地面一陣顫動,同時地表數千個小包慢慢鼓起,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努力衝破地表掙脫出來。驚人的事發生了,就像數百年的光陰瞬間流過,數千株細苗破土而出,抽枝展葉的不住向上生長。只不過一會兒功夫,空曠的會場四周便亭亭如蓋的立起千餘棵各類樹木,一時便恍如來到園林一般,其神奇處,若非親見,怎麼也說不明白。   原虎卻知這根本不是普通樹木,從其散發的妖氣來看就知,這全是樹妖。想來全是南妖王榕公的手下。難怪面對啄風的叛軍妖皇有恃無恐,原來竟在咫尺之地藏有這麼一隊生力軍。也不知這些樹妖究竟用的什麼方法,竟然能化身為種子藏於地底,完全斷絕一切信息,連自己這個山神也未發覺。   不愧是妖族幾個領頭人物,均非泛泛之輩,不過一會兒功夫,會場之上的情況便已瞬息萬變,少點腦筋還真應付不過來。   這麼一來兩方便成勢均力敵之勢,但妖皇這方有兩大妖王及山神原虎,加上此地畢竟乃是北妖王所轄的傲龍城,可以說啄風已絲毫沒有勝算。   妖皇重又坐回椅內,平靜的道:「啄風你大舉調動排雲城兵將,我又怎會沒有察覺?只念如今妖族勢微,我不願再生禍亂,故一直沒有點破,只希望你能迷途知返。哪知最後你還是做了,難道這妖皇一位對你當真如此重要麼?」   啄風並不為所動,只是漠然答道:「我自負修為才智均不下你,為何要屈居於你之下?再說,現在誰勝誰負,恐怕猶未可知。」   妖皇沉重的歎了口氣,回頭吩咐榕公道:「東妖王的叛軍便委託榕公的軍隊阻擋一陣了,既然東妖王執迷不悟,我也只好使出下策。」說著已有一股濃烈的妖氣直衝而出籠罩台上,到了最後終是談崩,要以武力相見。   榕公得妖皇吩咐,恭敬的低頭應是道:「是,謹遵妖皇所命。」然而他話雖如此說,卻既不下令,也不見移動一步,還是穩穩坐於椅內。   妖皇不禁奇怪的回頭看了一眼,然而還未說話,奇變頓生。就在妖皇回頭的瞬間,一直蓄勢待發的啄風歷嘯一聲閃電逼近,直取妖皇。而同時,西妖王銳齒帶著一股勁風自斜裡截上偷襲的啄風。一剎那一黑一灰兩道影子交擊在一起,兩妖均為妖族頂尖人物,這一下威勢何其之大?只聽得一陣山崩地裂的巨響,霎時之間已有一道絕強妖力炸了開來,看台頃刻土崩瓦解。   原虎抱著小蘭與看台上各妖急忙躍離,各人均想不到啄風悍烈至此,如今居然還敢主動出擊。妖皇微頓半空,跟著便欲加入戰團,忽覺一陣頭暈體虛,大驚之下仔細一看,赫然發覺自己心臟的部位穿出一根紅葉紫莖的奇異樹籐。自傷口流出的鮮血不及滴落便被紫籐吸盡,再回頭一看,紫籐另一端竟然連在南妖王榕公掌中,此時他正得意的看著妖皇,一臉神秘莫測的微笑。   「榕公,難道你也……」妖皇不能置信的回過頭去。   至此形勢已完全明瞭,難怪啄風一直這麼有恃無恐,原來與他密謀造反的,還有南妖王榕公。他們一個在明吸引妖皇注意,另一個則在暗隨時準備策應,如此處心積慮的謀劃,實在令人佩服。現在終於見到效果,妖皇萬沒想到自己為保萬全而安排下的伏兵,竟會將自己逼上絕路。一個不慎下終至全盤失敗。   「呵呵,妖皇請恕老臣無禮了。」榕公笑呵呵的說道,跟著手掌箕張,紫籐在妖力催逼下倏然漲大,並開始蔓延出無數細枝竄入妖皇全身。   「妖皇!」正與啄風相鬥的銳齒見狀大驚,猛的一拳將啄風逼出丈遠便欲回身救援。啄風哪會讓他如願,於退勢中輕飄飄一旋,已後發先至的攔在銳齒身前。   「西妖王何時也學會臨陣退縮了?」啄風陰測測的說道。   「我叫你讓開!」銳齒暴喝一聲,緩緩伸出左爪,只見其筋肉賁起,狼毛根根倒豎,整隻手爪幾乎漲大一倍,其上數道灰白色的電流纏繞爆響。   面對盛怒之下的銳齒,啄風絲毫不敢大意,嘴裡一邊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西妖王何不與我們一同舉事,共同振興妖族?我擔保事後你仍能穩坐西妖王一位。」一邊迅速提聚妖力,以擋銳齒全力一擊。   銳齒厲聲喝道:「廢話,你們這麼做只會毀了我族。我銳齒怎是背主求榮之輩,咱們手上見真章吧!」說著右臂一緊,跟著大力向前一揮。   妖王出手,果然非同凡響。只見纏繞於銳齒臂上的電流化為一張大網向前直罩過去,一路之上全是空氣爆響的辟啪之聲,連遠在一旁的原虎也能感受到此招餘威,更別說直接面對的啄風了。   啄風飛退數尺,背上翅膀一下張開,對著罩來的電網一扇,同時雙手在胸前扭動幾下交錯合在一起,再猛的向兩旁一分!只見翅膀扇出的狂風在啄風兩手一分的剎那,迅速凝聚一起化為一道十字型的風刃迎上電網。   吱啦!一陣難聽的鳴響聲中,電網被割裂開來,余招失去控制,向四下飆散。一時間看台這處就如起了一陣颶風,地面幾乎所有物體均被捲上半空,隨後被四處發散的電勁撕得粉碎,漫天殘物飄散,場面一片大亂。   就在此刻一道黑影沖天而起,目標直取妖皇身後的榕公。榕公見狀不慌不忙將左手一揮,一條樹籐離體直甩而出,靈活的繞向襲來的黑影。那道黑影在樹籐及體的剎那猛的一彈又再高飛數丈,跟著臨空下擊。   這時只聽下方天驕大喝一聲:「斑總管,咱們來較量較量如何。」說話間翅膀一震已電射而出,將下擊之中的黑影攔下,雙方於半空速快交手幾合同時向旁一分,眾妖這才發現欲襲榕公的原來是赤牙城總管斑。         ∼第十四章∼     偷襲不成,斑一言不發原地蹲下,尋機而動,整個身體立如繃緊的彈簧,充滿蓄勢待發的強絕力道。天驕則展動翅膀在斑的上空緩緩盤旋,一刻不停的監視著他,在他身周不斷出現一個個小小的旋風,就像無數鑽子似的不住拉扯著四周的空氣,一股嗚嗚的風響便如厲鬼淒嚎一般連般響起。   榕公在得手下為了盡量打擊妖皇,幾乎把所有妖力都傾注到那根紫籐之中,通過這根「管道」,他清楚的感覺到妖皇的生命力和妖力正如決堤般迅快散失。眼見多時謀劃即將成功,一向老謀深算的榕公也禁不住大笑起來。   忽的,榕公只感掌中紫籐開始急速顫動,越來越快,到最後簡直不可收拾,連他的右臂也幾乎跟著振動起來。大駭之下榕公急運妖力相抗,然而催逼過去的妖力就如石沉大海,竟然一點效果也無。此刻本該虛弱得連站也站不住的妖皇猛的抬頭直視過來,眼中神光電射,竟如沒事人一般。   這一下直把榕公嚇得魂飛魄散,妖皇乃妖族第一人,榕公從沒有懷疑過妖皇的實力。因此自偷襲得手後他就沒有一刻放鬆,盡一切方法削弱妖皇,這也是他與啄風聯手時商定好的策略。誰知即使這樣,好像對妖皇的傷害也不大,眼見一切努力似都白費,又怎能不讓他心驚膽戰?   妖皇抓住穿透自己身體的紫籐大力一扯,隨著一股鮮血濺出,紫籐被拉出數尺,其上沾滿血液的紅色小葉便如蛆蟲一般蠕動不止,每片葉片正中都有一個小洞,不住開合著,看起來極是噁心可怖。紫籐被拉,榕公不由自主前移了數尺,等他明白過來時,紫籐已再被妖皇拉出許多,而他們間的距離已不足五丈。   如果挨近那還得了?榕公不假思索急忙加力回奪,妖皇等得就是這一刻,只見他腳底一蹬,已藉著榕公回奪之力直標過去。同時胸腹鼓動,發出一聲響徹全場的獅吼,其音量之大,音波就如一柄鐵錘直搗而出,雖沒有實際的傷害,但瘁不及防之下,榕公亦覺一陣頭暈目眩。   不好!急切之間榕公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若妖皇乘機攻擊該怎麼辦?他可不會傻到和盛怒之下的妖皇直接衝突,因此沒有絲毫猶豫,榕公撒手撤開紫籐。不過他也並非完全不留後手,就在甩出紫籐的剎那,他將一股妖力注入其中,紫籐毒蛇便掙得幾掙,已準確的自妖皇背部傷口中竄了進去。   所幸妖皇並未追擊,而是幾個起落退到一旁,體外騰的冒起一股隱約閃動不止的赤紅妖氣,而自胸背兩個傷口之中不斷有紫黑色的煙霧緩緩逸出。   「呵呵,妖皇你中了我的『附骨血籐』,此刻它正在您體內生根發芽。即便是您,恐怕也得三五個月才能清除乾淨,所以我勸您還是別費力氣的好。」雖被妖皇耍了一道,榕公卻並不生氣,因他知道自己一擊已經奏效,而且是大大的奏效。現在的妖皇,恐怕妖力已不足三分之一,方才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妖皇微微皺了皺眉頭,果然不再嘗試。雖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但從他臉上絲毫看不到氣餒之色,整個人傲然立在那兒,仍是那麼神威凜凜。   見妖皇已經暫時脫困,銳齒不再與啄風做無謂爭鬥,迅速退回妖皇身邊,斑也立於銳齒身旁,一時間,兩方再成對持之勢。   妖皇重傷,自己與榕公的人馬已控制整個局面,盡佔上風之下,啄風擺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態勢,緩緩對四周道:「我為妖族冒此大險,天幸一切順利。還望大家以自己性命為重,不要貿然犯險,事了之後,我自當給各位一個交代。」他這麼說,等於是在警告在場所有妖怪不要偏幫妖皇,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果然,在此種局面之下,加上先時啄風一番鼓動,竟然沒有一個妖怪站到妖皇這邊。啄風滿意的點了點頭,揚聲對妖皇道:「妖皇,西妖王,事已至此,何必再做無謂抗爭,只要你們束手就擒,我可擔保你們性命無礙。」   妖皇沒有理會他,而是緩緩掃視四週一番,目光落到立於一旁的老熊妖身上,問道:「黑風長老,連你也任由他們叛上作亂麼?」   老熊妖仍是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含含糊糊的答道:「對不住了,妖皇。老兒我過了這近千年的平淡生活,忽然很懷念當初跟大聖爺舉旗造反的快活日子。如今您不肯做,我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東妖王身上了。不過您放心,這麼多年來您對我的尊敬照顧老熊絕不會忘記,呆會兒打起來,我兩不偏袒就是。」   妖皇徒地哈哈大笑起來,似乎聽到最為可笑的事情一般,笑聲卻殊無歡愉之意,而是充滿英雄末路的悲涼。笑過之後,他面色一正,厲聲道:「想不到我近千年來為妖族費盡心力,如今竟是眾叛親離,連一個敢站出來的也沒有。很好,即是如此,你們何不一起上來,也讓我看看與整個族人為敵,究竟是什麼滋味!」   他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聲色俱厲,無數妖怪問心有愧之下,無不悄悄低下頭去。就在這時忽聽一個少女尖聲叫道:「哥哥,你說話啊,怎麼你也跟他們一樣……」一見之下,卻是與原虎站在一起的小蘭。   由始至終未發一言的猛毒聞言露出焦躁之色,他厲聲道:「住嘴,你懂些什麼!竟然又和那個人混在一起,還不給我回家去!」   小蘭此刻表現得出奇的勇敢,她不僅沒有離開,反向妖皇的方向走了幾步,一邊道:「若是父親還在,決不會容許東妖王作亂,難道哥哥你真的怕了他們不成?我雖然連變化人身的修為也沒有,但何為『忠信』,卻還明白。」   被她這麼一頓搶白,猛毒氣得不住發抖,卻偏找不出話來反駁。啄風微微一笑,接過話頭道:「猛毒賢侄不必擔憂,我們決不會傷害令妹。」   跟著他望向原虎,揚聲道:「山神,此乃我們妖族家事,還望你不要貿然插手。先才之事我可忽略不究,就此離開如何?來啊,恭送山神!」說著兩名青甲妖兵越眾而出向原虎走去,將手一迎,做出送客之態。   啄風的話不無道理,這確實不關原虎的事。但原虎看著身受重傷的妖皇,以及孤立於他背後的銳齒與斑,這全都是他在妖族尊敬與親近之人,又叫他如何能夠撒手不管?這時妖皇等也望了過來,然而從他們的目光中,原虎看不到一絲求助挽留之意,三妖神情俱都一片寧和,平靜中帶有不容侵犯的威嚴之意。   即使在這等情況之下,他們也不願使原虎為難而向他求助。原虎不由大是感動,再想起妖皇今早對自己的一番話,若是任由好戰的啄風上台,神州必受其亂!想到這兒,原虎已然下定決心。   這時正好斑想要開口勸他離開,原虎一伸手阻住了他,轉身對啄風道:「東妖王好意我心領了。然而我與西妖王有舊,與妖皇有約,正如小蘭所說,在下雖只區區之身,但也懂得『忠義』二字。事到如今,唯有一戰。」   說著徑直走到妖皇身旁而立。在經過小蘭身邊時,他悄聲道:「小蘭,這裡很危險,你先離開。事後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小蘭卻堅定的搖了搖頭,伸手輕撫原虎面頰道:「傻瓜,阿虎都已經決定留下來了,我又怎會離開呢?你這麼做,我真的很高興。」   原虎心裡蔚然一歎,不再說什麼,反手緊緊握住小蘭的柔荑,同時心裡暗下決心,呆會兒無論什麼情況,也要保護小蘭無恙。   這時背後有人拍了拍自己肩膀,原虎回過頭去,發現是斑。他沒有說什麼,只是沖原虎點了點頭,一人一妖,一切已盡在不言之中。         ∼第十五章∼     原虎這麼做,啄風不怒反笑,他大聲道:「很好,山神果是忠義之人。也不枉妖皇對你如此看重,既然如此,呆會兒就別怪刀劍無眼!」   跟著啄風轉頭望向場中,對一直冷眼旁觀的虎妖薛甲道:「閣下身懷絕技,正是妖王不二人選。呆會兒還請助我一臂之力。」在他計劃之中,是要等天驕名正言順的奪取北妖王之位後再反,誰知橫裡殺出這麼個薛甲,加上原虎一番折騰,弄得計劃大變。所幸現在目的達到,他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個人才,所以出言籠絡。   哪知出乎他的意料,薛甲竟搖了搖頭:「我確為北妖王之位而來,但如今再要來也無甚用處。你們的事我沒興趣,多謝好意。」說著轉身就欲離開。   「慢著,這麼就想走麼?恐怕沒那麼容易。」自敗於薛甲手中,天驕一直耿耿於懷,這時見他竟這麼不識抬舉,冷笑一聲攔住他道。   「讓他走。」啄風卻只是擺了擺手,示意薛甲放心離開。   「可是父親……」天驕不明白父親怎會如此放任薛甲,訝然叫道。   「這虎妖修為恐不在我之下,現在局勢未定,不宜多生事端,讓他離開也好,天知道他究竟是誰派來的,背後有何目的。等大局穩定之後,再慢慢收拾他不遲。」啄風低聲對氣急敗壞的天驕解釋道。   跟著他微微一笑回過身來,一揮手指著妖皇原虎等人道:「現在,給我殺!」   話音剛落,卻聽包圍著會場的排雲城妖兵之中傳來一陣慌亂的呼喊:「怎麼回事?是誰?有奸細……」一時間本是隊形嚴整的包圍網出現一陣波動。   雖然不知怎麼回事,但妖皇何其老謀深算,怎肯放過這個機會?他揮手對眾人叫了一聲:「走!」跟著便領頭向外闖去。   見妖皇已動,啄風也顧不得追查原因,只得匆匆喊了一聲:「不要慌!一隊二隊原地守候,不得妄動,三隊嚴查奸細,第四隊給我截住他們。」   跟著又回頭對榕公道:「榕公,依計行事。」說著率天驕及眾妖兵追了上去。   榕公會意點頭,先對眾樹妖吩咐道:「封鎖會場!」隨後只見他穩穩立於地上,全身冒出無數根籐向地下蔓延而生,整個身體漸漸化為木形並逐漸向上生長,不一會兒已現了原形,卻是一棵大得驚人的虯結巨榕。   此刻原虎一行已闖到會場中央。在妖皇的積威之下,所有妖眾無不自動讓出一條道路,而圍著會場的妖兵又被來歷不明的襲擊者搞得手忙腳亂,幾乎無法阻擋。唯一能對他們的逃離構成阻礙的,便只有榕公手下的樹妖了。   從四面八方不斷有樹籐竄出纏向他們,但在妖皇及銳齒面前便如麵條一般,通常是還未近身就被撕個寸寸碎斷。斑與原虎則墜到隊尾斷後,小蘭緊緊挨在原虎身邊。一人四妖勢如破竹一般直向會場外的傲龍城衝去。   突的,前方地面一下隆起,百餘股股樹籐合成一擰破土而出,便像一陣潮水一般像居於最前的妖皇捲到。妖皇在重傷之下連用妖力飛行也有所不能,因此他沒有飛起躲避,而是迎面而上,一下撞入樹籐之中。   頃刻間,裹住妖皇的百股樹籐中心便如起火般紅光迸射,跟著所有樹籐俱都向內一收,隨後扭曲起來,在一陣樹妖痛苦的嘶叫聲中盡數被扭得粉碎。   妖皇一刻不停的自漫天碎籐中穿出,領著原虎等繼續前行。原虎在後看得暗暗咋舌,重傷之下尚有如此威勢,這妖皇的實力真是深不可測,如果不是事先偷襲,恐怕啄風和榕公也不敢造反。   忽的,身旁小蘭驚呼一聲,被一根自腳邊悄然竄出的樹籐給纏住了腳,原虎毫不遲疑的一把將她抱起,跟著撮掌成刀一劈而下。樹籐極韌,竟然未斷而只破了一道口子,原虎見一擊未果,性起之下,乾脆一手抱著小蘭,一手拉著樹籐,全速運轉體內山神氣,硬是隨著妖皇等人向前跑去。   這麼一來這只樹妖可就遭了殃,只見不遠處一棵槐樹轟然倒下,在地上翻滾著被拖拽向前,地面被犁出一道深深的印痕,一路上還有不少樹妖被撞翻在地。   終於,槐樹妖自己切斷了那根樹籐,才免於繼續受這拖拽之苦。原虎得了便宜自然不肯就這麼罷休,他一甩手將樹籐自地下盡數抽出,隨後反手一揚將其甩出,又把那倒霉的槐樹妖給纏個結實,在其痛苦的尖叫中繼續向前拖動。而在他身後,就像一輛戰車駛過,擋在前面欲圖追擊原虎的妖兵們無不被撞倒在地。   此刻一人四妖已近會場邊緣,還沒遇到什麼有效的抵抗,啄風和天驕只在不遠處吊著他們,似在等機會下手。而在他們前方,排雲城的妖兵正亂作一團,只有少數有閒兼有膽量上前阻止他們。   妖皇抓住贏面刺來的兩隻長槍,手腕一縮一伸已將槍桿倒撞回去,兩妖被自己的武器給捅了個透心涼,噴出一股鮮血仰面倒下。就這短短功夫,七八名妖兵從四面圍到,還有兩妖揮刀向原虎和斑砍來。   原虎要照顧小蘭,因此只是一腳踢中那妖兵的手腕,將他的刀蕩了開去。那妖兵正欲再上,忽的面色一變,一柄刀尖已自胸前透了出來,他不能置信的回過頭去,發現殺死自己的竟是一名同伴。身後妖兵冷冷的抽回長刀,那妖兵喉頭咯咯響動幾聲,終於一命嗚呼。   怎麼自相殘殺?原虎猶在納悶,卻聽身旁的斑驚喜的叫道:「是你們!」   那名妖兵簡單施禮道:「屬下救護來遲,還望總管及妖王恕罪。」   原虎突的明白過來。難怪一開始就沒看見銳齒和妖皇的隨行護衛,原來他們見機不對,竟然搞到東妖王的叛軍的衣服,混入其中搞起了破壞。這確然比直接現身硬碰硬來得有效得多,作為妖怪能有如此急智,實是難得。   前面銳齒呵呵大笑著回過頭來:「我說你們這幫兔崽子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怎麼一會兒功夫一個都沒見到蹤影。原來是搞起這名堂來了。」   那妖兵回身砍翻一名欲施偷襲的妖兵,一面答道:「回妖王,兄弟們都混進了叛軍之中,還請乘這機會盡速離開。妖皇的親衛弟兄也跟我們在一起。」   「好!你快回去。」銳齒滿意的點了點頭,大聲吩咐道。   那妖兵答應一聲,又轉身向混亂的叛軍隊伍跑去。由於他們均為妖皇與妖王的近衛,乃是妖族中千中挑一的精銳,人數雖少,但在叛軍之中採用暗殺等各種手段極盡破壞之能事。對方根本無法分清究竟誰是自己人,誰是奸細,疑神疑鬼之下,甚至有不少枉死在自己同伴手下,混亂已呈漸漸不可收拾之態。   忽的,一直靜觀其變的啄風終於出手,他兩翼扇動中閃電般自遠處一掠而入混亂的隊伍中,等到再升起時,手上已抓著方纔那名妖兵。跟著他在半空大聲叫道:「有奸細混入,你們給我三個一組站好,發現身旁誰有異動,就一起給我殺了他!今日但凡有擒殺妖皇與西妖王者,重重有賞!」         ∼第十六章∼     啄風的軍隊不愧訓練有素,經他這麼一吩咐,雖在混亂中,也很快按三個一組自動分了開來。這樣一來妖王侍衛再無法輕易搗亂,只要一有動作,很可能就會被身旁的叛軍殺死。   啄風見混亂很快就平息下來,咭咭一笑,手上加勁已一把將那名妖兵的腦袋捏個粉碎。他隨手甩開妖兵屍體,殘忍的舔了舔手中鮮血腦漿,緩緩的道:「妖皇,您今日就安心的葬身在這兒吧。」說著升高數丈,直撲而下。   現在的妖皇可無法抵擋啄風的全力一擊,不等妖皇說話,銳齒一下轉到他前面叫道:「妖皇快走,這裡交給屬下。」說著躍起迎上啄風。   啄風出手,場上局面再次改觀。穩定下來的叛軍以三個一組紛紛撲了上來,那處天驕帶領一眾妖兵也殺了過來,後方樹妖封死所有退路,猛毒等一眾參會的妖怪也開始有了動作。原虎與斑交換一個眼色,斑接過小蘭,原虎則將手中樹籐大力一扯,暴喝聲中硬生生把那槐樹妖給甩上半空向前面一眾妖兵砸去。   兩聲轟響幾乎同時響起,半空中銳齒與啄風硬捍一記,在兩妖王的妖力衝擊下,下方眾妖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道當空砸下,不少妖兵拿捏不穩,慘叫著翻倒在地。就在這時原虎扔出的那樹妖落入妖兵之中,巨大的樹幹一下將嚴整的隊形砸散,然而槐樹妖的苦難遠未結束,在原虎手中的樹籐的操縱下,樹妖身不由己的開始在妖兵隊伍中左搖右蕩,不少妖兵都被撞翻砸傷。   終於,不知是誰一刀砍斷樹籐,原虎感覺手裡一輕,已失去對樹妖的控制。反正擺弄了這麼大半天,原虎也感覺有些力氣不繼,此刻妖皇與斑帶著小蘭已經殺入群妖中。天驕也趕到頭頂,原虎想也不想,將樹籐一甩向天驕抽去。   天驕於半空靈活的避開樹籐,卻不理會原虎,而是轉身向前方的妖皇衝去。原虎豈會讓他如願,他雙腳一蹬高高躍起,同時身后土地一陣翻騰,數十支石刺破土而出橫七豎八的向背後追兵刺去。在突如其來的攻擊之下,追兵一陣慌亂,原虎在一根石刺之上借力一踏追上天驕,一拳轟向他後腦。   天驕旋風般轉過身來,抬手對著原虎一推。立有一股灼熱得如同烈火一般的勁風迎面向原虎吹到。滾滾熱浪傳來,連原虎的發稍都有些發焦捲曲!暗道一聲厲害,原虎遙遙向地面一勾手,一根石刺離地直升上來,同時原虎體內山神氣盡數湧到下半身,人已向下沉去,堪堪避過熱風。   在不斷升上的石刺上一點,原虎又再騰身而起,繼續向天驕撲去。然而就在這時,三名鳥妖已團團將原虎圍住,同時下方兩名妖兵靈活的在石刺上借力幾個起落,向原虎殺來。原虎再顧不得天驕,他極速運轉體內山神氣於半空一個轉折,意圖搶先衝出包圍網。哪知這招對別人大是有效,而對能在天空靈活飛翔的鳥妖來說,卻根本不夠看,只見他們扇動幾下翅膀,仍是牢牢圍住原虎。   力道已竭,原虎開始向下落去,正好那兩名妖兵來到他的腳下,同時揮刀上劃直取原虎腰部。而那三名鳥妖,一個併攏腳爪向原虎頭頂抓來,另一個則飛到一側襲擊原虎背部,剩下一個兩翅一展,翅上羽毛便如飛針一般向原虎射來。   這一番配合滴水不漏,完全封死原虎所有閃避還擊之路,在這樣的攻勢之下要想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剎那之間原虎已做出取捨。只見他狂喝一聲,身體於半空極速旋動起來,同時雙腳分左右踢中下面兩妖砍向腰間的兩刀。頃刻間,撲向他頭頂的鳥妖已抓住他上架保護頭部的右手,而射向原虎的鳥羽也盡數釘到他身上,不過因為原虎身體的旋動插入較淺。只有背後傷勢較重,慘被那鳥妖給撕開一道口子,原虎鼓足力氣一震,山神氣湧出體外迫開兩鳥妖。   他顧不得喊疼,左手順勢抓住頭頂鳥妖雙腳借力一個翻身而起已緊緊撞入他的懷中,背部一弓一彈,山神氣自鳥妖胸口湧入其體內。那鳥妖慘叫一聲隨著原虎一起向下墜去,原虎殺得性起,順手拔下釘在自己身上的鳥羽一把插入那鳥妖腦中。這時另兩名鳥妖於半空一個盤旋分別抓住下墜的兩個妖怪將他們帶上半空,飛臨原虎頭頂之後將其居高臨下扔了下來,同時自己也分左右向原虎攻到。   兩名妖兵發出奢血的狂吼高舉長刀當頭劈下,原虎見勢不妙,一個翻身將鳥妖屍體舉到頭上一下拋出,而他則乘此機會向下墜去。可惜另兩鳥妖豈會讓他如願?他們加速盤旋飛到原虎身下將翅膀對準原虎大力一扇,一陣狂風向上急吹,原虎在身不由己之下,再次向半空拋飛而上。   嘩啦!鳥妖屍體被兩妖輕易斬為三段,兩妖在漫空鮮血碎肉之中舉刀直撲而下,而身後兩鳥妖也向原虎後腦抓來。此刻情勢危急,原虎身在半空完全無法發揮山神氣的優勢,不禁有些著急起來。   就在此刻,忽見下方一道銀光一閃,一隻長矛已閃電刺穿一隻鳥妖並向原虎身側飛到。不及細想,原虎伸手一把抓住長矛借力向前一彈,人已後發先至的迎上撲來的兩妖兵。做夢也想不到會橫裡殺出這麼個東西,兩妖慌忙之下趕緊出刀,原虎看準刀勢手腕一翻已分別抓上兩刀脊向下一拖,兩妖瘁不及防之下反被帶得向下墜去,但顧前不顧後,這一下又被鳥妖得逞,原虎背上再添一傷。   五妖已去其四,剩下一名鳥妖再不能對原虎構成威脅。原虎終於成功踏上實地,同時心裡也禁不住後怕,還是地上好啊,剛才差一點就沒命,以後再也不隨便上天了。若不是斑最後及時甩出那只救命長矛,恐怕自己就得橫著落地。   不過地上也非安全,片刻間四方已圍上數百妖兵向原虎殺來。原虎明白最艱苦的時候已經到來,若自己不能撐過這一段,說不定就會葬身於此,何況還有小蘭在等著自己。想到這兒他心裡爆發出無匹的鬥志,面對四面圍上的妖兵,原虎一下撞入群妖之中,身體一旋已自身周冒出無數石刺向四方突去。   群妖本就站得密集,還來不及展開發動攻擊已被原虎搶了先,這麼一下造成的破壞實在不小。剎那間已有數十名妖兵非死即傷,一些妖兵的屍體被石刺貫穿頂上半空,現場一片慘叫呼疼之聲,鮮血如雨點般遍撒四周。   原虎一擊得手下一著接著跟進,他將手一揮,數十石刺排為一條縱列向前直直突去,霎時就在群妖中貫穿一條通路。原虎劈手奪下一隻長槍,藉著眾妖混亂之機直撲而入,由威力無比的石刺開路直向前方陷入苦戰的妖皇和斑殺去。   一路之上凡有妖兵想要阻攔,均被原虎挑翻在地,憑著旺盛的山神氣,原虎勁力直如源源不絕一般,絲毫沒有衰竭的跡象。忽然石刺去勢一滯,已被一隻身堅皮厚的犀牛精用身體給硬生生阻住,乘這機會十餘名妖兵揮舞著各種兵器左右撲來,三隻樹妖也揚起七八根籐條向原虎捲到。   面對強敵原虎怡然不懼,他握於槍身中央的手回縮至柄,接著一擊橫掃千軍由左至右大力一蕩。石刺混合著土針隨長槍蕩勢而起向四面八方放射,一時間以原虎為中心只見無數黑影怒蜂般傾瀉而出,剎那湮沒半片天空,威勢實在驚人。   眾妖哪見過這陣仗,嚇得趕緊趴在地上躲避這水銀瀉地一般的攻擊。原虎於漫天石刺土針之中騰身而起一槍挑向那只犀牛精,山神氣貫注槍尖,犀牛精那連沉重鋒銳的石刺也無法刺破的堅硬外皮竟一下被貫個通透!在其悲聲嘶鳴中原虎運勁一拗,可惜犀牛精實在太過龐大,白蠟桿的槍身中分折斷。   原虎隨手拋開斷槍,在露於犀牛精體外的槍桿上一踏越過他的頭頂,落地時身周突起五根石刺準確的刺殺欲上前阻攔的妖兵,跟著向十餘丈開外的斑和小蘭衝去。此刻斑也陷入苦戰之中,本來妖兵們也奈何他不得,但他需要分心保護較弱的小蘭,因此便有些力不從心。幸好方才啄風吩咐過不得傷害小蘭,加上一些銳齒護衛現身與斑一同作戰,妖皇又吸引大部分敵人,兩妖才能撐至現在。         ∼第十七章∼     原虎奔行極速,眾多妖兵畏於其方才威勢,不敢過分攔阻。原虎很快就將彼此距離拉近至五丈,眼看雙方就要匯合。忽的,他感到身後一股熟悉的腥臭氣味襲體而來,原虎不敢大意,腳跟一挫已回身護住自己面門。   果不其然,剛轉過身,一大蓬五彩瘴氣已襲到身前。原虎不敢戀戰,身子一矮暫避其鋒,隨後腳一蹬已躍起衝出瘴氣籠罩。忽的頭頂被一片黑影蓋住,隨後黑影越來越大,原虎不用抬頭也知是猛毒居高臨下向自己攻來。   這下麻煩了,猛毒遠非那些普通妖兵可比,若被他纏上,可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解決的,在其他妖兵助陣下,說不定自己還會吃大虧。原虎雙手上舉硬接猛毒一拳,在對方全力一擊下原虎身體就如炮彈般直墜而下,砰的摔落地上。   猛毒冷笑一聲也跟著落地便欲追擊,然而他和周圍的妖怪驚奇的發現,原虎竟然已不見了蹤影。知道他是乘機潛入地下,可猛毒卻一點辦法也沒有,突然前方丈餘處地面一陣翻騰,原虎破土而出,後面緊隨十餘根樹籐緊追不捨。猛毒將手一揮,帶領一眾妖兵跟著追了上去。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前後均是如狼似虎的追兵,原虎終於感到一絲氣竭。此刻整個會場已經一片混亂,眾多妖兵圍著三個點纏鬥不止。一是與啄風激鬥正酣的銳齒那處,再就是天驕帶領的妖兵正圍攻重傷的妖皇與斑以及百餘侍衛,最後就是離得最遠的原虎這方了。而在影響之下十餘萬妖眾也不能全然保持冷靜,有同情妖皇這方的乘機起哄試圖越搞越亂,也有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拚命向外衝,以至於大部分的妖兵都放在了維持秩序上,但現場仍然一點點滑向不受控制的邊緣。   「哼!」原虎悶哼一聲,被數股樹籐纏住了腳,一時間於原地動彈不得。猛毒見機順手奪過一名妖兵的大刀就砍了過來。   「哥哥,不要!」不知怎麼遠處小蘭剛好看到這一幕,對猛毒尖聲叫道。   畢竟是兄妹,猛毒微微猶豫了一下,但一邊的妖兵動作可不慢,霎時就有數把刀,七八桿長槍劈刺過去。原虎人急智生,身周冒起一堵土牆擋住大部分攻擊,而他人在原地一陣急閃,間不容髮的躲過剩下的刀槍。   呼∼∼∼還未來得及回口氣,土牆倏然四分五裂,猛毒彈身直進,手中刀光白練般一閃,已然劈在了原虎肩頭!   呃!原虎被沉重的刀勢劈得跪倒在地,大刀砍入肩頭寸許,已然傷及鎖骨。他感覺左肩一陣劇痛,整條手臂都似失去知覺一般再抬不起來。猛毒一下抽出大刀,原虎又是一聲慘哼,一股鮮血自肩頭標落。   此時原虎被猛毒砍傷,又被近百妖兵團團圍住,已經無路可逃。猛毒走到原虎身旁,緩緩舉起大刀對準原虎脖子就要劈下。那邊小蘭見狀萬分焦急,拚命想要過來阻止,然而在數百妖兵圍困之下,她和斑根本脫身不得,唯有眼睜睜看著原虎命懸一線。   奇怪的是,面對猛毒即將劈出的致命一刀,原虎出奇的沒有絲毫害怕的感覺,甚至連對猛毒的怨恨也沒有。這並非故弄玄虛,因為他心裡有一個奇怪的感覺,那就是正有人全力趕來救援。所以他靜靜望著自己頭頂的雪亮大刀,面容平靜不見一絲波瀾,好像這不是致命的武器,而是天邊一道美麗的彩虹一般。   「你不怕死?」猛毒見狀也不禁呆了一呆,頓住手腕奇怪的問道。   令所有妖怪大感驚訝的是,原虎竟然笑了一笑:「當然不是,不過,我知道自己絕不會死在這兒。」   看著自信滿滿的原虎,猛毒剛要譏笑他癡心妄想,忽的心頭掠過一絲不安。還沒明白過來究竟怎麼回事,只見以原虎為中心方圓三丈之內的土地猛然往下一沉,跟著已出現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原虎隨著躲避不及的眾妖兵一起墜下不見了蹤影,猛毒若非見機得快及時退走,恐怕也要跟著掉了進去。   「這是……」猛毒望著自己面前的深坑倒吸一口涼氣,驚至說不出話來。忽的,他腦中閃過一個人的模樣,已然明白這是誰搞的鬼。難怪從方才起就沒看見一直寸步不離原虎左右的石煉,除了他,也沒別人能在地下搞出這麼大動靜了。   深坑中傳來無數妖兵掙扎呼痛之聲,僥倖得脫的妖兵們害怕再來一次,紛紛躲得遠遠的,造成整個會場之上空出一大片空地。周圍的樹妖無不拚命將根蔓深入地下查找原虎石煉二人的蹤跡,但一時間了無動靜,哪裡還找得到?   忽的,一個樹妖慘叫一聲,不斷扭動身體拚命想要抽出自身樹籐,不用看也知道定是在地底吃了兩人的虧。其餘樹妖見狀紛紛圍攏將樹籐伸入同一處地點,猛毒與妖兵們也小心翼翼的圍在四周,只等樹妖拖出二人就將他們亂刀分屍。   然而隨著越來越多的樹妖開始拚命扭動掙扎,原虎二人現身的跡象卻一點也沒有。猛毒看著四周上百憋足了勁拚命向外拉動籐條的樹妖,不覺大是駭然。這數百樹妖合在一起的力道何其的大,難道僅憑受傷的原虎和那個石煉就足以抗衡嗎?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又容不得猛毒不相信。   就在樹妖努力,群妖戒備之時,忽見遠處正在苦鬥的斑身旁地面隆起,兩道人影飛身而出。同時便如盛開的花朵一般,四周群妖之中一蓬蓬的石刺炸了開來,凡在其周圍的妖兵無不慘被波及,一時間本是井然有序的圍攻隊伍一片混亂。   做夢也想不到本該被眾樹妖困於地底的兩人竟然會奇跡似的出現在另一處,這邊所有妖兵都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如果那邊兩人是真的話,那這些蠢貨樹妖究竟在拚命的拉個什麼勁兒?   很快猛毒就明白過來,人族果然狡猾無比,他們都被原虎石煉擺了一道。眾樹妖根本沒在地下困住兩人,現在他們拚命拉的根本就是彼此,所有數妖的樹籐都被原虎二人給結在一起,難怪怎麼拉動也沒有效果。   「給我追!」猛毒不理那些還在賣力的樹妖,帶著一眾妖兵追了上去。   「阿虎,你、你沒事吧?」乍見原虎出現在自己身旁,小蘭又驚又喜。待見到他血流如注的肩頭,又大為心痛。   「屬下救援來遲,以致大人身受如此重傷,實是罪該萬死!」石煉一邊拔動雙手不斷製造石刺土針阻殺敵人,一邊向原虎請罪。   在不斷修習之下,原虎身上的山神氣療傷神效也大為提高,身上一大數小几道傷口全都收斂止血,雖然肩頭仍疼痛不止,然而左手倒也活動無礙。   他知道石煉為了擺脫那些妖兵定也費了不少不少周折,哪會去責怪他,當下一腳踹翻一個意圖偷襲的妖兵,一邊道:「沒關係,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阿虎,情勢危急,你快帶著二小姐退到城中,這裡我來抵擋。」斑一邊抗敵 一邊大聲道。現在他和妖皇已被越來越多的妖兵隔開,大部分侍衛也都圍在妖皇身側,幸而妖皇餘威猶在,普通妖兵再多也奈何他不得。   這時混戰已進入白熱化階段,整個會場全是擠做一團的群妖,而在原虎他們這方地上則伏屍處處,只不過片刻間已有數百妖兵殞命。原虎看了看四周不斷嚎叫著撲殺過來的群妖,咬了咬牙對石煉道:「石煉!」   石煉聞言恭敬答道:「在。大人有何吩咐?」   「給我召集雪山所有山鬼,入場平亂!」原虎將手一揮,斷然吩咐道。         ∼第十八章∼     石煉無聲的點了點頭,不顧四周凶險原地蹲下,手按地面開始召集山鬼。然而很快,他的臉上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石煉身子震了一下,右掌陡然用力,五指均都陷入土內,看得出他已經全力以赴。然而過了半天,仍無一點動靜。   「怎麼了?」看到石煉的模樣,原虎忽的感到一絲不安。   「大人,不知為何,所有山鬼,全無反應……」石煉頓了頓,終於說出原虎最不想聽到,此刻也最不該發生的事。   原虎望了望眾人身週一眼望不到頭的妖兵,如果沒有山鬼助陣,遲早會被圍殺而亡。他顧不得戰況危急,也學石煉般蹲身於地手按地面,開始向四周送出山神氣,召集山鬼。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山神氣在傳送到一定距離以後,再也無法送出,而被一道強大的力量給阻住,難怪山鬼們沒有回音。   究竟是什麼,竟能阻擋自己與石煉全力催發的山神氣?原虎舉目四望,很快就把目光落到傲然聳立於會場正中那株亭亭如蓋的參天巨榕之上,南妖王——榕公!果然是他,難怪他沒有加入圍攻,原來一開始啄風與榕公就把原虎這意外因素算入其中,為了防止原虎召來山鬼,他們甚至不惜讓榕公現出原形控制住整個傲龍的土地,看來啄風確是膽大包天,他恐怕已準備好將這新任山神再殺一次。   該死!對方是一方妖王,那麼無論如何也無法衝破他的封鎖,現在唯一的辦法,只有全力突圍,在榕公控制範圍之外再召集部下們了。   主意打定,原虎一把撕下衣襟胡亂包在肩頭,隨後對石煉道:「我們一起向外衝,呆會兒你不用管我,只需全力保護小蘭。」   哪知石煉竟然搖了搖頭,正色道:「大人,請恕屬下不能答應,我的職責是全力保護您的安全。」   原虎避過一名妖兵迎面砍來的一刀,順手奪刀回身將兩名妖兵劈為四截,這一下扯動左肩傷口,劇烈的疼痛使他不由焦躁起來。原虎右手提刀,面上因濺上鮮血而顯得極是猙獰可怖,他怒聲喝道:「叫你做你就做!」   山神發怒,石煉不敢再多說,他一個箭步趕上緊隨斑身邊的小蘭,將她攔腰抱起道:「得罪了,蘭小姐。我帶你出去。」   小蘭正在稀里糊塗之時,忽的明白過來,她臉色蒼白的回過頭去叫道:「阿虎,阿虎你怎麼辦?你快過來啊。」   原虎此刻已與斑靠在一起,死死抵住石煉身後大部分的妖兵。石煉乘此間隙已開始向外衝去。由於原虎與斑才是主要目標,群妖又得妖皇吩咐不得任意傷害小蘭,因此只有很少一部分妖兵追了去,剩下的便如蟻聚一般圍在原虎四周。   「快放我下去,我要和阿虎在一起!」小蘭不住錘打著石煉要他放下自己。   「蘭小姐,大人吩咐我帶你離開,請理解大人一片苦心。」石煉沉聲勸道。   小蘭的動作一下停頓下來,是啊,自己一無所長,全靠別人保護自己,留在這兒只會給阿虎添麻煩,還是離開比較好。可是,她望著幾乎快被群妖淹沒的原虎與斑孤單的身影,眼中淚珠再也不受控制的流下……阿虎,要是、要是再也見不到你,那我就算活下來,還有什麼意義?   「阿虎∼∼∼」小蘭徒地尖聲叫道,聲音穿透一重又一重阻隔,縱然在這喧天的喊殺聲中,也清晰的傳入原虎耳內。「答應我,一定要活下來,來找我!」   「我答應你!」原虎也高聲答道,「我一定不會再和你分開。」   很快,石煉與小蘭的身影便消失在群妖之中,再也不見。   「斑兄,只剩咱倆了啊。」原虎與斑背靠背的站在一起抗敵,一邊道。   「呵呵,能與原兄共同進退,確是痛快。」斑此刻也受了不少的傷,一身鎧甲破損處處,流出的鮮血與體毛結在一起,看起來煞是可怖。   一人一妖互相扶持,沒了後顧之憂,實力便完完全全的發揮出來。原虎運用山神氣不斷製造著致命的土針石刺,加上凡是近身的妖兵均非在石煉處艱苦訓練過的原虎的敵手,不過一會兒功夫,在原虎手下便死傷不少;斑彈出掌內五爪,便如十把鋼刀一般,意圖上前的妖兵無不被抓個腸穿肚破。   這時早已不用什麼法術,一是在這激鬥之中根本沒有時間唸咒,二是敵我混雜一處,很容易就誤傷了自己人。因此雙方就像變回最原始的狀態,用著各種武器,甚至自身尖銳的爪牙殺傷對手。   整個會場獸嘶鳥鳴,間中夾雜著樹妖樹籐被折斷的痛苦尖叫聲。在原虎的操縱下,一大蓬一大蓬的石刺不斷在群妖中炸開,每一次均帶起大蓬鮮血飛濺,死傷妖怪的殘肢斷體四處飛落。妖兵們被激起悍勇之氣,完全不顧同伴的死,前赴後繼的狂叫著向原虎和斑攻到。   原虎似乎又回到了當日逃離海鏡之時的那場血戰,不過境況又要凶險萬倍。他和斑現在已顧不得什麼招數閃避,每一處都有敵人,每一處都是砍來的刀劍,刺來的槍矛,你根本沒辦法招架。只有權衡輕重選擇對自己傷害最小的攻擊,不消片刻一人一妖身上大小傷口加起來至少也有幾十處。   幸好兩者無不是修為高深之輩,傷口雖多,卻不能對他們造成大礙。不過他們也並非一味死鬥,在刻意施為下,雖然極緩,但他們一點點的向另一處正帶著近百侍衛與天驕一眾死鬥的妖皇移去。自讓原虎跑掉以後,猛毒奇怪的沒有再來纏鬥,而是到了妖皇那處,否則原虎和斑定會吃力不少。   妖皇這處又是不同。天驕可不管什麼敵我,為了殺死妖皇,各種法術一一使出,甚至還用過一次「四界神雷」和「天風萬刃」這類大面積的殺傷法術。雖然不少侍衛都死在天驕手下,但更多的自己人也因此歸天。   這處的妖兵並不只是排雲城叛軍,還有不少傲龍城的部隊。他們本就不欲反叛妖皇,只是在目前少主猛毒的帶領下,才加入圍攻,現在被天驕不分青紅皂白就殺傷不少弟兄,漸漸的已是面有怒容。   妖皇在重傷之下妖力已不足平日三層,然而不愧為妖族修為第一,沒有任何妖兵是他一合之將,連天驕也不敢上前硬拚,只是遠遠的圍著妖皇尋找機會。看到緩緩向自己移來的原虎和斑,妖皇命令二十名妖族侍衛前去接應。雖戰得許久,然而眾侍衛絲毫不顯疲態,他們排成一根釘子樣自群妖中直穿而入,在其如虹的氣勢面前,本是密集的妖群便像豆腐般被切開,很快,他們就與原虎會和。   「斑總管,山神,請隨我們來。」領頭的是一名精幹的鹿精,他手上的精鋼長槍染滿鮮血,渾身緊繃的肌肉充滿著無限的爆發力,令人一見之下印象深刻。   「原來是掠影侍衛長!」斑一見他驚喜的叫道。   這掠影是妖皇親衛首領,修為極是精深,只看其久戰之下絲毫不減的妖氣以及睥睨萬端的氣勢,便明顯與其他侍衛不同。   「正是在下,快走吧。」掠影略略點頭算做答應,跟著指揮一眾妖衛開路,再次殺入群妖之中。原虎與斑跟於其後,他們發現這些妖衛不僅修為很深,而且彼此之間配合絕佳,雖只區區二十,但聚合一起彼此照應,縱是成百上千妖兵也無法抵擋。很快,他們一行又殺回妖皇身邊。         ∼第十九章∼     這時妖皇剛剛接下天驕一道法術,胸口「附骨血籐」一少妖力節制,又再瘋狂生長。妖皇連忙催動妖氣阻止,但已晚了片刻,身上血液又被吸去一些。   「唔……」連續失血之下,妖皇也有些受不了。他捂著胸口動作一滯,一直等待時機的天驕見狀大喜,一振翅已飛臨眾妖頭頂。   「他不行了,都給我上!」天驕歷嘯一聲,指揮下方群妖再次向妖皇瘋狂進攻。同時他手結印法直撲而下,正是威力絕大的「翻天雷印法」!   「不妙!」此刻掠影正在一旁應付群妖,斑正和猛毒鬥在一起,妖皇因「附骨血籐」而暫時無力抗避,眼看就要傷在天驕手下。原虎咬了咬牙,暗道一聲拼了,全力催發體內山神氣聚於雙手之上,躍起迎了上去。   見又是這個不知死活的山神阻礙自己,天驕簡直怒不可恕。他兩手倏然併攏身前,「翻天雷印法」威力盡數展開,只見一道赤紅光華全數聚於天驕手上,隨後猛的向原虎撞去。原虎兩手也因凝練的山神氣由綠轉碧,最後直如覆上一層剔透的青碧水晶一般,看起來華麗無比。   赤碧兩道光華猛的對撞一起,原虎正面硬捍「翻天雷印法」,這才知道那虎妖薛甲究竟厲害到何等程度,竟能輕鬆接下此招。雖然已將體內山神氣盡出,然而與之碰撞的剎那,原虎只感一道帶著電勁的大力直直衝來,霎時整個身體都麻木至毫無知覺,兩條手臂的衣袖盡數寸碎,隨又被法術強大的衝擊力撕為灰燼。   噗啦!一聲裂響,原虎肩上包著的布條粉碎,傷口再次崩裂,一股鮮血被巨大的壓力迫出體外。原虎感覺整個人都快被「翻天雷印法」那壓倒一切的霸道力量給摧毀,在這股衝擊面前,他本該被彈得遠遠的,然而法術強絕的衝擊力中又帶有一股吸力,將原虎緊緊控制在法術威力的範圍之內。   雙手凝練的山神氣幾乎快要散開,原虎感覺自己就像被由裡而外的翻轉一遍似的,全身皮肉骨血都不屬於自己,撕心裂肺的痛楚一陣接一陣的衝撞著他的神經,若不是在山神氣的鍛煉下原虎抗力大大加強,恐怕就會就此瘋掉。   此刻山神氣的強韌終於體現,天驕全力一擊「翻天雷印法」竟然完全無法攻破原虎的防禦,雖看著他一臉極端痛楚的模樣,似乎隨時都會在法術之下粉身碎骨。然而,總像有一層東西隔著,天驕無論怎麼催逼法力,原虎總是能死守最後一道防線。半空中一青一赤兩道光華此消彼長不住對抗著,放射的強烈光芒幾乎映遍整個傲龍城。   漸漸,赤芒盛極而衰,緩緩消解下去。原虎雖沒有刻意進逼,然而山神氣何等神妙?一感覺與自己對敵的力量變弱,立刻排山倒海的壓了過去。此刻天驕法術耗盡,正準備抽身後撤,尋機再戰,忽感一直處於守勢的原虎掌中勁力剎那高漲,盡數向自己湧了來,由手臂貫穿入體。   天驕這一驚非同小可,正欲全力運妖力相抗,又發覺怎麼湧入氣勁一點威脅也沒有?暗道原來這小子已是強弩之末,方才迴光返照,還真把自己給嚇了一跳。於是他決定保留實力以對付妖皇,想著又收回本已運出的妖力。   但就這麼一來,天驕已犯了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就在他收回妖力的剎那,突感自己雙臂內就像有萬頃洪流猛然衝破堤壩爆發,一股強絕霸道而又綿綿無盡的勁力順臂直侵入自己體內。待到天驕醒覺時,山神氣已侵到其肩,快要散佈到整個身體,這一下天驕簡直魂飛魄散。他怪叫一聲,不顧一切的提起被山神氣死死壓住的妖力想要將它們逼出體外。   可惜為時已晚,本來被成功壓制下的在與薛甲戰鬥中的傷勢此刻也爆發,傷上加傷下天驕只覺雙臂猛然一脹,體內無處宣洩的兩股勁力破開肌膚阻隔,沖炸而出。一道道血箭四射標飛,一生自負的天驕萬萬沒想到一天之中會兩次吃大虧,對方還是自己一向瞧不起的原虎,內急外攻下,他吐出一口鮮血,筆直墜下。   幸好原虎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整個人在「翻天雷印法」的衝擊下昏昏沉沉,方才傷敵幾乎全靠山神氣自發所為,否則他再給天驕補上一下,天驕恐怕不死也只剩半條命。失去憑依,原虎也由半空落下,被妖皇眼疾手快地放出一道柔和的妖力接住,沒有受傷。   天驕正好跌落與斑苦鬥的猛毒身旁,他此刻重傷已幾乎沒有再動之力,於是他拉住猛毒,指著前方半趴地上運功回氣的原虎道:「快,給我殺了他!」   猛毒突然露出很奇怪的表情,他緩緩走到天驕身後,應道:「是,謹遵吩咐。」   天驕心頭劃過一絲不安,他猛的回頭,啞聲道:「你……」   猛毒一下抓住天驕無力的身軀,將手按於他的天靈蓋,然後站起對著全場大喊道:「都給我住手!」   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眾妖包括原虎這方均萬萬沒有想到,已經背叛的猛毒會反過來脅持天驕。在場大部分都是排雲城的妖兵,一見少主人被制,無不乖乖住手罷鬥,那方正於銳齒酣鬥的啄風見愛子有難,也停下手來,銳齒乘機回到妖皇身邊。   「猛毒!你瘋了不成?」啄風雖怒,於外表卻一點看不出來,仍是用他那一貫陰沉沉的腔調說道。   猛毒冷哼了一聲,以實際行動回答了啄風的質問。它提掌在重傷的天驕胸口大力一拍,現在的天驕如何經受得住?只聽他一聲慘呼,全身竟因疼痛而顫抖起來,跟著身體緩緩委頓下去,再次傷上加上,他幾乎已沒了行動的能力。   由於猛毒的反常行為,一時間整個會場的形勢又再大變。原屬於傲龍城的眾妖唯猛毒馬首是瞻,此刻自然而然聚在他的身邊;啄風與榕公的屬下則在外圍再圍成一個圈子包圍住他們;原虎與妖皇一行人數最少,處在雙方包圍中心。   「屬下為等待時機,方才口出不敬之言,以致冒犯妖皇,還請妖皇恕罪。」猛毒沒有理會啄風的喝問,而是押著天驕慢慢退往妖皇處,一邊道。   「慢著,不得靠近!」掠影一擺手中長槍,攔在猛毒一眾身前。在未明瞭局勢之下,作為妖皇侍衛的他絕不敢完全相信猛毒。   「掠影讓開。逆鱗素來對我忠心耿耿,我相信他的後人也決不會背叛我。」妖皇擺擺手示意掠影讓開道路,讓猛毒過來。   掠影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退到一旁。方才猛毒只是追殺原虎,確實沒有參與圍攻妖皇,但這就說明他並無謀逆之心,卻也太過牽強。   「妖皇信任,屬下萬分感激。方才小妹在場,屬下唯恐他遇害,加之勢單力微,於妖皇不能起太大作用。因此萬不得已唯有假裝順應叛逆,尋找機會。現在天驕被我所制,還請妖皇趕快離開,這裡由屬下抵擋。」猛毒恭敬的對妖皇道。   銳齒回身也對妖皇道:「情況危急,『齊天城』離此處太過遙遠,妖皇請趕快到屬下的『赤牙城』,治療傷勢,以便將來誅除叛逆。」   原虎經過一陣回氣,終於由方才「翻天雷印法」的打擊中回復過來,他友好的對猛毒笑笑:「猛毒兄能這麼做,小蘭知道一定很高興。」   哪知猛毒並不領情,他冷冷的答了一句:「方纔算你命大,如果有機會,我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         ∼第二十章∼     原虎想不到猛毒對自己的成見仍然這麼深,以後有他在中間,自己和小蘭恐怕還得有一堆麻煩啊。摸摸猶在疼痛的肩上,他也只有苦笑無語。   猛毒這時又招招手叫過另一隻蛇妖,吩咐道:「傲龍城已被叛逆佔領,無法再呆下去。你率領所有兵將隨妖皇回到『赤牙城』,明白沒有?」   「少主,那您……」那蛇妖低頭領命,跟著又小心翼翼的道。   「別管我,由我制著天驕斷後,你保護妖皇離開!」猛毒不容置疑的喝道。   「是!」那蛇妖不再多說,走到妖皇跟前道:「妖皇,請跟隨小人離開此處。」   妖皇點點頭,在眾妖兵環衛下慢慢向場外走去,經過猛毒身旁時,他淡淡的說了句:「逆鱗有子女如此,當可瞑目了。」   猛毒聽得此言,一下低下頭去,聲音中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謝妖皇!」   在原虎走過他身旁時,猛毒低聲道:「好好照顧小蘭,否則我決不饒你。」   原虎聞言呆了一呆,跟著對猛毒認真的點點頭:「請放心。」   看著一直以來欲殺之而後快的妖皇一眾緩緩經過自己身旁,偏偏顧忌愛子安危不敢輕舉妄動,啄風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等到妖皇一行離開包圍圈以後,猛毒這才抓著天驕向外行去,身邊跟著最後幾名妖兵。   這時忽聽自被制後一直不言不動,任猛毒擺佈的天驕冷笑道:「猛毒兄好耐性啊,一時不慎,竟會著了你的道。」   猛毒手上略微加勁,天驕立刻嗤牙咧嘴。他淡淡應道:「天驕兄哪裡的話,比起你們父子二人,我還差得遠啊。」   「過獎。不過有一句話,我想猛毒兄還是知道的好。」天驕說罷,嘴唇忽的迅快動了幾下,似乎小聲的對猛毒說了些什麼。   哪知猛毒的反應竟然出奇的大,只見他就像聽到什麼無比震驚的事一般,猛的轉過頭望著天驕:「我父親難道是你們……」   天驕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點頭道:「沒錯,不過猛毒兄想要殺我,恐怕也得有命離開這裡才行。」說著右手按上自己胸腹。   嗤啦!猛毒猛地感到自天驕頭頂傳來一道尖銳的電勁,雖對他完全構不上傷害,然而在不及提防下,心神本能的轉移到刺痛的手上。天驕等的就是這一刻,只見他將頭一扭,雙腳猛的一蹬就欲向外掙脫。   猛毒豈會讓他如意,幾乎在瞬間便伸手追了過去,雖是出其不意,然而重傷下的天驕又怎會是猛毒的對手?還未逃開三尺,便又被猛毒抓在手中。在天驕逃脫的剎那,一旁的啄風也出手,他身形一晃,幾乎化作一道清風直向猛毒標來,然而終究是慢了一步,只差少許,還是讓天驕重落入猛毒掌握中。   「站住!否則我殺了他!」猛毒五指用力,指尖刺破天驕頭皮,立有數道鮮血流下,同時威脅躍躍欲試的眾妖。   就在此刻,奇變頓起。猛毒忽覺自己腳下地面一凸,似有什麼正高速衝上。然而他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一條生滿血紅色小葉的紫色籐條便如毒蛇一般破土而出,頃刻間便將猛毒心臟部位穿透,隨後捲著天驕送往遠處。   南妖王——榕公!   「……」猛毒不能置信的看著穿透自己身體,不斷吸取血液妖力的紫籐,完全無法作任何反應,他身旁的妖兵見狀大驚,揮刀便像紫籐砍去。   「猛毒!」離開的妖皇立刻發現猛毒的遇害。原虎大叫一聲便欲上前,然而卻被斑死死拖住,拉著他迅速向外衝去。   情勢再次逆轉,對猛毒啄風自是恨極,他甚至不及去追趕妖皇一行,而是直取而上,一把抓住猛毒蛇頸一撕。東妖王含怒出手,猛毒豈能抵擋?他覆滿青金色鱗片的粗頸便如泥捏一般,立刻被撕去大半,險惡的傷口暴露在外,然而由於榕公紫籐吸盡血液的關係,略呈灰白的肌肉竟無一滴鮮血流出。   另幾名妖兵也被榕公隨後伸出的幾根紫籐給刺殺,猛毒連遭兩大妖王攻擊,終於不支而倒,晶亮的雙目迅速黯淡下來。他猶有不甘心的伸出一手,似乎還想反擊,卻被啄風含怒一腳踏下,將他右手踩個粉碎!   猛毒此刻連叫疼也無法,他勉力抬頭望著傲立自己身旁的啄風,忽的整個身體一下鼓了起來,並迅速變大,不一會兒便脹得一個巨球也似,連體表肌膚也被撐得變做透明一般。   明白猛毒是在做最後一搏,啄風毫不畏懼,他冷笑一聲,兩手分開,嘴裡迅速念動一道咒語。立刻,一道又一道天青色的透明薄膜樣的物體出現在他兩手之間,並層層壓下覆蓋在猛毒身周,將他緩緩包裹起來。   「啊!!!」猛毒拼盡最後力氣狂喝一聲,身體猛然炸了開來,瞬間全身化為齏粉,一團濃烈之極的瘴氣向外急衝而出。然而遇到啄風布下的青膜,瘴氣根本無法衝出,只在青膜包裹下不住衝撞翻騰著。漸漸瘴氣似被青膜吸收,越來越是稀薄,青膜也變為五彩之色。隨後天驕將手一拍,青膜向內收縮為一點,啪的一聲脆響後消散不見,猛毒不惜犧牲己身的最後一擊竟然沒有絲毫作用。   「給我攔住他們,殺……一個也不留!」啄風這才轉過身,指著迅速向場外突圍的妖皇一行惡狠狠的下了死令。   得令的群妖們蜂擁般嚎叫著向退走的妖皇一眾追去,妖皇等這時已經退到包圍圈邊緣,眼看就能逃離,哪知還是頓生突變。銳齒立刻帶領百名妖皇侍衛擋在眾妖身前,厲聲道:「斑,快帶妖皇到『赤牙城』,這裡由我擋著!」   確實,現在他們一行中,除了身為西妖王的銳齒,再沒有誰能擋住這麼多妖兵。斑雖欲回身相幫,卻知根本毫無作用,他恭敬的沖銳齒的背影鞠了一躬,悲聲道:「妖王請保重。」說著抹去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帶頭向前衝去。   嗷∼∼身後隨著一聲震天的狼嚎,銳齒已經現了原形,一頭碩大無朋的青背蒼狼立於場上,他這麼做已是下了必死的決心。眾多妖兵在其面前顯得那麼渺小,就好像巨狼身前的老鼠,銳齒龐大的軀體擋住大半去路,凡是膽敢近前的妖兵均被他輕易撕成粉碎。一時間礙於銳齒無匹的氣勢,竟沒有一名妖兵能夠通過。   有了銳齒斷後,原虎等人就輕鬆多了,擋在前面的妖兵本就不多,在原虎及掠影等妖面前根本無法阻擋他們。在傲龍城眾妖的護衛之下,眼看妖皇即將順利進入城中。忽的,前方數棟房屋之中再次湧出千餘妖兵攔住去路,帶頭的赫然是牛妖黑角,他們正是原虎在城東密谷中所見的排雲城伏兵。   「妖皇,請恕在下無禮了。」黑角一揮手中鐵棍,指揮眾妖就殺了上來。         ∼第二十一章∼     此刻大部分妖皇侍衛都隨銳齒在後抗敵,妖皇身邊只剩幾百傲龍城妖兵。不待妖皇吩咐,那名蛇妖立刻帶眾妖兵迎了上去,雙方一接觸立刻就殺作一團。然而這方畢竟人少,對方等候已久,又有黑角這樣的高手帶隊,以逸待勞下很快就將傲龍城妖兵壓制住,跟著就分了一股妖兵前來圍堵妖皇。   原虎見勢不妙,示意斑護著妖皇趕快撤入城中,他隨手取過身旁一名妖皇侍衛的鋼槍便迎了上去。斑無奈的看著原虎孤身殺向衝來的妖兵,忍著心裡強烈的悲憤對隨著他的十餘名侍衛道:「快去相助!」   一眾侍衛得令,立即跟著原虎的腳步殺了過去。原虎與排雲城妖兵迅速接近,當雙方距離拉至兩丈之遙時,原虎猛喝一聲,手挺鋼槍一躍而起直向妖兵群中撲了過去。由於用力過猛,肩上的傷口竟隨之撒出一串血花。   砰!一蓬石刺在毫無徵兆下自最前面一群妖兵之中炸開,霎時間十餘妖兵慘被無序突起的石刺扯了個四分五裂,後面妖兵收勢不及又紛紛撞了上來,再次造成大量傷亡。乘著妖兵暫時混亂之機,原虎就如神兵天降一般直插入眾妖最為密集的部分,然後手展鋼槍在原地大力一旋。   一道致命的旋風平地而起,凡在鋼槍範圍之內的妖兵無不被攔腰掃斷,剎那間飛濺的熱血便如一朵徐徐開放的死亡之花,以一個近乎完美的圓弧向外噴灑,濺了周圍的妖兵一頭一臉。   從未想過有人能在一擊之下如此狠辣,這些平素悍勇的妖兵在原虎面前也不由得害怕起來。原虎收回橫掃鋼槍,看準一個方向直標過去,猛的衝開血幕,就如自阿鼻地獄之中現身的惡靈,把三名驚愕至不懂反應的妖兵穿成一串,隨後鋼槍一縮一抖,把他們仍瞠目結舌的屍身給甩了出去。   恐怕連原虎本人也沒意識到,自那晚因憤怒而在山神氣的影響下現出山神本性的一刻起,他已經在氣質上有了些許的改變。當然,他還是他,絕沒有被山神氣所控制,可以說,平常他和最先在河灣村打獵的原虎在性格上毫無二致。   然而,當他在極端憤怒或者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山神氣本能的護主能力就開始影響原虎。因此他人雖然還是清醒的,然而在不知不覺間對敵人會變得非常心狠手辣,對山神氣的發揮運用也能達到極至。就像現在這樣,平常的原虎決不會做得這麼狠,以至於連以剽悍聞名的妖兵也畏之如惡虎。   在原虎氣勢的影響下,後方趕來增援的妖皇侍衛也加倍的悍勇兇惡起來,十餘侍衛以百人的威勢殺入混亂的敵方之中,立刻又掀起一陣腥風血雨。眾妖萬萬沒有想到己方在一個照面之下,竟會在一個人手裡吃如此大的虧,偏偏想要反擊又無能為力,就這樣,在原虎帶領下,十幾個侍衛竟然硬生生阻住數百妖兵。   那方黑角見狀,再顧不得其他,越眾而出直取原虎,他已看出,若想順利追殺妖皇,非得先過原虎這關不可。此刻這邊原虎一眾壓倒性的優勢暫時仍在繼續,數百妖兵硬是被壓制得一步步向後退縮。正當殺得興起之時,原虎忽感身側一股大力直搗而來,嗚嗚的風響不用刻意去聽也清晰可聞,不及細想,原虎揮手間造出數根石刺逼退身前妖兵,跟著挺槍回身。   噹!一聲巨響過後,黑角蓄滿力道的一棍竟把原虎上架格擋的鋼槍給打彎。不愧為啄風坐下將軍,黑角得勢不饒人,絲毫不給原虎喘息的機會,揮舞著鐵棍旋風般將原虎捲入其中。原虎一被黑角纏上,這方局勢立變,沒了他,眾妖兵很快就反攻回去,十餘侍衛只能結作一團苦苦死撐。   「你們這些笨蛋!快去殺了妖皇,別理他們。」黑角見數百妖兵圍著那些侍衛殺個不亦樂乎,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大聲命令道。   眾妖兵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繞開眾侍衛向已經入城的妖皇追去。就在此刻,忽有不少穿著平民服色,拿著簡陋武器的妖怪自各處房舍間湧出,擋在追擊的妖兵身前。妖兵此刻也殺紅了眼,那管你是什麼人,凡是擋在前面的一律殺無赦!沒有任何言語,連喝問也免了,兩邊立刻就殺作一團。   然而這群妖怪明顯不是受過嚴格訓練的軍隊,完全是靠著一股悍勇之氣與精銳的排雲城妖兵搏殺,他們不懂得互相配合,幾乎都是各自為戰,而且搏鬥中也毫無章法可言。因此雖然人數與追擊的妖兵差不多,然而往往是一個對付好幾個配合絕佳的妖兵,故不一會兒功夫就被屠戮大半。   眾妖兵暗喜這妖皇果真已經無路可逃了,阻擋己方的部隊素質竟然如此之差。情況一如上次,妖兵們很快就將這些妖怪殺得四散奔逃。   然而還沒等他們臉上笑容拉下,又是一群妖怪自城中衝出阻住他們的去路。雖然這些妖怪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但這麼一撥接一撥的殺出來,也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已有的妖兵開始暗罵怎麼這麼沒完沒了的。   不知為何,這方殺得起勁,會場中已被多數妖兵成功壓制住的群妖們卻又漸漸開始騷動起來。其實並非大部分的妖怪,而是聚在會場一個角落的一些妖怪明顯的顯出群情激憤的模樣,他們看著幾乎是成片的倒在妖兵刀下的那些妖怪們,個個眼中幾乎要冒出火來。   「他娘的!排雲城欺人太甚,還殺了少主,我們跟他們拼了!」不知是誰首先一聲發喊,那片角落的數萬妖怪一呼而起,浩浩蕩蕩的開始向四周衝擊。   原來那些妖怪全是傲龍城的居民,為了掩護妖皇逃走,竟奮不顧身的出面阻擋排雲城的妖兵。加上啄風殺了猛毒,在傲龍城內恣意妄為,如何不叫傲龍城眾妖心裡怨恨?久忍之下終於爆發,整個會場局勢再一次扭轉。   在數萬妖怪的衝擊之下,那些妖兵根本無法抵擋,混亂像火種投入熱油裡一樣迅速蔓延,不消片刻就波及整個會場。所有的妖怪,不管願意與否,都不由自主的隨著動亂的潮流向四方湧去,十餘萬妖怪一起行動那是何等的威勢?由上面俯瞰就可以發現,無數妖怪像攪渾的水一般糾纏一起,根本無法恢復平靜。         ∼第二十二章∼     此刻在銳齒身邊的侍衛幾乎已傷亡殆盡,銳齒本人在啄風以及眾多妖兵的圍攻下也是傷痕纍纍,巨大的狼軀之上佈滿刀傷劍痕,還有不少法術攻擊之下的灼傷。然而不愧是威震天下的西妖王,即便以一己之身,仍死守路口不退一步,讓千餘妖兵,東妖王啄風難做寸進。   此刻場上的混亂已經影響到這方,在眾多妖怪的衝擊之下,本來井然有序的隊伍也漸漸無法保持完整。很多妖兵不得不回過身去應付那些排山倒海般湧來的群妖,甚至連啄風也在他們面前無能為力。   眼見局勢已漸漸不受控制,啄風焦急的望著被分割為一塊又一塊徒勞的在滾滾「妖流」之中掙扎的部下,不由長歎欲殺妖皇的意圖算是泡湯了。既然已經沒辦法辦到的事,啄風也就不再去想,他很快將注意力拉回場中。至少,也要讓銳齒把命留在這兒,否則一但他也回到赤牙城,那麼這次計劃大有可能功虧一簣。   當然,還有那個山神!啄風怨毒的目光投向遠處正與黑角鬥做一團的原虎。今次失敗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小看了這個半路殺出的山神原虎和傲龍城眾妖對妖皇的忠誠程度,才導致本是萬無一失的計劃數次出現不可彌補的意外。先有天驕重傷於原虎手下,再有猛毒背叛使他們失去殺死妖皇的最好時機,而自己最後的伏兵,也因原虎阻撓而發揮不了任何效果,以致妖皇成功逃離會場。現在傲龍城群妖不顧性命的這麼一鬧,要殺妖皇已是癡心妄想。   「不必管其他人,給我殺了銳齒和那人族小子!」啄風終於失去了一貫的冷靜,只見他振翅飛於半空,手結法印嘴裡迅速念起咒語,一陣陣逼人的妖氣自身上不住向四周散發,並逐漸在身體周圍凝結環繞。   驚人的事發生了,啄風雙肋之下和背部竟倏然長出四條手臂,而他的脖子周圍也生出兩顆腦袋,分別與另兩雙手對應。三頭六臂!啄風使出的這個法術是相當高深的「分身術」中的一種,它不像別的分身術那樣會消弱本體的力量,反而,在使出這道法術以後,本體功力會以倍數增強,在打鬥中更能夠面面俱到,很多強大的仙或者妖比如哪吒或者孫悟空等,都極喜歡運用這法術。   但使這法術也要付出相當之多的法力,因此在先才佔據優勢時啄風一直沒有用,因事後光恢復就需要相當的工夫,啄風叛亂之後還不知會有多少變數,他並不欲冒這個險。現在雖然仍算成功,但妖皇順利逃離,可說已種下無窮後患,啄風在惱怒之下已起必殺之心,所以才這麼不顧後果的使出此招。   面對狂怒之下的啄風,銳齒反而哈哈大笑道:「東妖王終於認真了麼?那我銳齒怎可不捨命陪君子!」話音剛落,他已恢復妖身,身體一震也現出三頭六臂,並順手奪過一把鋼槍,兩把長刀主動向啄風撲了過去。   「哼!」啄風悶哼一聲,銳齒在先時抵抗中已耗去大部分妖力,現在他這麼干已是不顧性命之險。然而就是這樣才危險,困獸猶斗尚且令人畏懼三分,何況是妖族之中一等一的西妖王銳齒!   「你們都去給我殺了那小子!這裡我來應付。」啄風吩咐手下眾妖道,跟著六手一揮,已有六把漆黑的奇形長劍現於手上,迎上銳齒。   兩妖王就如兩道旋風一般對撞而上,雙方均欲置對方於死地,傾盡全力之下,整個會場發生了最為強烈的一次爆炸。在兩妖中心方圓數十丈之內一股強烈的能量席捲開去,範圍之內的一切物體,包括躲避不及的妖兵以及四處亂衝的眾妖均慘被撕扯為粉碎。漫天的塵土就如蘑菇一樣升上半空,然後再向四周壓了過去,濃濃的灰塵覆蓋一切,加上心慌之下的眾妖們互相踐踏砍殺,慘叫呼號響成一片,塵煙中萬點火星般不斷綻放的血紅,混亂終達致最高點。   「喝啊!」原虎終成功接下黑角不知第幾次的猛攻,肩上的傷口血肉模糊一片,連他自己也不敢看現在究竟成了什麼模樣。   那十餘名應景的侍衛早已死傷乾淨,傲龍城留下斷後的數百妖兵也差不多死光了,現在的原虎隻身面對數百妖兵,已經無路可逃。幸好黑角堅持要一個人收拾這人族小子,其餘妖兵只是緊緊圍著原虎防止他乘亂逃跑,原虎才能支撐到現在。但受傷後連番的逃命格殺下,他也感到了相當的疲憊。   「小子,受死吧!」不用看也知道原虎目前的筋疲力盡不是裝出來的。黑角揮舞手中鐵棍當頭砸下,意圖就在這招了結原虎性命。   原虎望著向自己的腦袋砸來的鐵棍,暗道就算躲過這次也還會有無窮下著,乾脆將心一橫,準備搏他一搏。只見他在鐵棍快要擊中自身之時猛的向旁移了一步,步幅卻沒大到足以躲開攻擊的地步。黑角見狀以為原虎真的再無力氣閃避,一喜之下不渝有它,仍是照原勢筆直砸了下去。   砰!一聲巨響,鐵棍果真結結實實的砸上原虎身體,然而效果卻並非黑角想的那樣將他一分為二。只見原虎單膝蹲跪於地,鐵棍擊在他另一邊未受傷的肩膀上,被原虎用右臂給夾住。黑角很快就發現了不對,自己力若萬均的全力一擊並沒有直接傷害原虎,大部分力道都給原虎製出的一截石柱給接了下來,而他則蹲下做勢,差點騙過以為得手的黑角。   「狡猾的人!」黑角不及多想,大力一抽就像跟著給原虎來第二下。   原虎等的就是這一刻,他抓住鐵棍借黑角反揚之力一下躍起向包圍圈外衝去,同時身下土地冒起無數小刺飛射四方。突如其來下眾妖紛紛本能的護住頭臉,原虎乘機在棍身一按,身體倒立高高揚起,一扭身已飛臨包圍圈之頂。   「可惡…唔!」黑角又被擺了一道,他有心追擊,然而面對漫天飛來的小刺,也只有無奈先顧著這邊,讓原虎平安逸出包圍圈。   原虎人還在半空沒有落地,忽覺背後一陣風嘯,情知有異,趕緊回身雙手交叉架在身前。啪啪!兩聲響後,兩道氣劍狠狠擊在原虎臂上,立刻一陣鑽心疼痛傳來。不用看也知是誰,正是重傷於原虎手下的天驕。   遠處天驕在兩名妖兵摻扶下收回甩出氣劍的手,跟著皺眉捂著胸口,看來著實傷得不輕。幸好重傷之下他已沒剩多少妖力,這兩道氣劍並不能對原虎造成什麼實質的傷害,應該說是為了報仇的含恨出手吧。   原虎差點被氣劍的衝擊給撞了回去,幸好他很快穩住身形平安落於眾妖後方,跟著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敵人都想不到的事。原虎脫困之後竟然沒有立刻逃跑,反而向著天驕那方飛快奔去。         ∼第二十三章∼     原虎的打算也很簡單,那就是他準備乘亂再次脅持天驕,然後逼迫東妖王放他和銳齒一道離開。他並不怕榕公的偷襲,如果是從地下的話,根本不可能瞞過自己對土地的敏銳感覺,況且榕公應該也沒多少精力來對付自己,這從他偷襲猛毒之後就一直再沒有任何行動就可以猜到。   「攔住他!」天驕立刻明白了原虎想要做什麼。換作以前,他自然毫不畏懼,定然還會嘲笑原虎不自量力。然而現在的他根本無法與原虎為敵,一時手快的結果就是惹來這個煞星,也不知天驕現在作何感想。   扶住他的一名妖兵趕忙上前阻攔,卻被原虎輕易避過,一刻不停的繼續向天驕衝去。眼看就要得手,忽聽後方黑角猛喝一聲,一件沉重之極的物體霎時向原虎背後砸來。現在不能被任何事阻住自己!原虎想也不想一拳揮向後方,只聽嘎巴一聲骨裂之聲,原虎右臂已然折斷,一條鐵棍隨之掉落地面,發出一聲悶響。   原來他方才一拳打飛的,竟是黑角全力擲出的鐵棍,難怪原虎的手會被折斷。幸好只是一件鈍器,若是把刀,他還指不定會慘成什麼樣呢。   強忍住劇烈的疼痛,原虎用僅能活動的左手抓住另一妖兵刺來的長槍一拖一拽將他帶往自己身後,左肩傷口的劇痛使他忍不住又哼了一聲。現在原虎全身沒有一處不是傷痕纍纍,體力也漸漸到了極限,若再不能抓住這最後機會制住天驕,恐怕他也沒辦法活著離開了。   原虎拋開一切阻撓,左手全力跟進向目瞪口呆怎麼也無法相信的天驕頭頸抓去,眼看即將得手。忽的橫裡一股沉重之極的力道抽來,原虎早知榕公會出手相助,一直蓄勢待發的山神氣貫註腳底,一根巨大石刺破土而出攔在自己身前,榕公的紫籐打在上面,原虎則一貓腰自籐下竄了過去,繼續向天驕襲去。   所有的阻攔都已經被甩在身後,原虎知道自己就要成功了,心裡也禁不住一陣狂喜。然而就在此刻,忽的他只感背後一陣劇痛,不知何處一道強絕的衝擊迎面撞來,原虎再無法避開,噴出口鮮血摔往遠處……   功敗垂成!   攻擊原虎的正是東妖王啄風,他三頭六臂之中的一頭二臂正面對著原虎這方,而另兩頭四臂卻與銳齒做著激烈的廝殺。只聽啄風內中一頭對著原虎冷冷的道:「人族果然狡詐無比,可惜你尋錯了對象!給我殺了他!」   數十名妖兵迅速將天驕護在一旁,剩餘的在黑角帶領下氣急敗壞的趕上將傷重倒地的原虎圍個結結實實。由於自己的疏忽,差點害天驕落到原虎手上,黑角又怒又愧之下,對原虎自是恨之入骨。啄風命令剛下他便大力一腳將原虎踢出丈遠,原虎忍不住一陣劇烈的咳嗽,又噴出不少鮮血。   「拿刀來!」黑角吩咐手下遞上一把鋼刀,接過後緩緩走到原虎身旁提起對準他的脖子就準備劈下。   看著自己頭頂明晃晃的鋼刀,原虎甚至連閃避的力氣也沒有。看來這次真的是完了,他在心底無奈的想到。原虎並不怕死,然而一想起遠在家鄉的母親,小寶和現在不知在何處等著自己的小蘭,他仍覺很不甘心。   「小子,害怕了是嗎?如果你求饒的話,我可以考慮讓你死得痛快一點。」黑角注意到原虎眼中的神色,頓時便有了一種主宰他人生死的快感。   原虎並未理他,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只靜靜的閉上眼睛。他這一舉動立刻讓黑角感受到很大的侮辱,他怒吼一聲,揚起鋼刀便準備結果了這不知好歹的人族小子。哪知就在此刻,忽聽自己身後的妖兵們一陣慌亂的喊叫,間中還夾雜著爆豆般的勁力爆響以及啄風的歷嘯之聲。   還未等黑角明白過來,他忽覺身下一涼,似乎有什麼自那處一掠而過,接著眼前一花已不見了原虎的蹤影。   「怎麼回事……」黑角正欲詢問身旁的妖兵,哪知發現他們全都驚恐的看著自己的下半身,就好像那裡多長出了一條腿。   黑角莫名其妙的跟著低頭下看,隨即絕望的發現,哪是多了條腿,他的大半個腰部不知為何,竟已全部不見!鮮紅的血肉暴露在空氣中,股股鮮血已在他的身下匯成一灘,方才遭受的攻擊實在太快,直到現在他還沒有痛楚的感覺。隨即,一陣錐心的疼痛自傷口傳來,黑角只覺眼前一暗,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銳齒抱著原虎退到包圍圈邊緣,同時緩緩輸入一股妖力為他治療傷口。面對西妖王,沒有哪個妖兵膽敢上前,只是圍在四周做勢不止。   「唔……西妖王!?」原虎很快就恢復一些,當他發現自己沒死而是在銳齒的身旁之時,忍不住驚呼了出來。隨即他就發現,銳齒狀態也好不到哪裡去,昔日睥睨四方,神采飛揚的西妖王,如今也是傷痕纍纍,神情萎靡。最嚴重的是胸前背後兩道赤紅色的傷口,呈放射狀佈滿前胸後背,極是可怕。   「銳齒啊銳齒,我啄風一直都很欽佩你。哪知今天你竟如此愚蠢,為了這人族的小子,竟然不惜受我一記『無間業炎』,現在你自身尚且難保,也不過救他一時罷了。」啄風收去三頭六臂的法術,向他倆緩緩移來。   「哼哼,啄風老兒,你老實說,你我實力,究竟如何?」銳齒毫不在意的摸摸身上致命的法術傷口,卻向啄風問了這麼個問題。   啄風沉默了一下,答道:「當在伯仲之間。」   「哈哈,算你還老實。那麼我再問你,若我拚死一搏,你又有幾分勝算?」   看著忽的變得一臉決絕的銳齒,啄風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預感,他不能置信的道:「難道你……銳齒,你瘋了不成!?」   銳齒忽的回過頭悄聲對原虎道:「如今能救我妖族者,唯有你山神。只望你莫要辜負我以死相救。可惜啊,不能再跟你鬥一次酒……」在原虎還沒明白過來之前一下將他高高舉起猛的運勁擲了出去:「記住,趕緊逃走,這裡由我擋著。」   身不由己之下原虎已身在半空,後方陡然傳來一聲淒厲震天的狼嚎,跟著一陣光華大盛,間中夾雜著無數驚呼以及兵刃撞擊之聲。原虎的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他不敢回頭,因怕見到那慘烈的情景,然而他知道,為了掩護自己不惜拼上性命的銳齒,恐怕再也沒機會逃離,而自己,亦又將失去一位可敬的親長。   銳齒這一擲力道奇大,原虎就像飛一般越過眾妖的包圍圈以及會場邊緣的重重屋舍。也不知銳齒用的什麼方法,就連天空中飛翔的鳥妖也被阻在後方,原虎順利進入傲龍城中,跟著向下落去。   現在城內一片大亂,數不清的妖怪無序的東奔西走,還有的則乘火打劫,不住打砸著店舖。大街上隨處可見丟棄的雜物,碎裂的屋瓦傢俱以及妖怪的伏屍,不少妖兵也開小差偷溜進城裡,於是爭鬥也就不可避免,殘殺的妖怪比比皆是。   不過這樣的環境對原虎而言卻再適合不過,他看準城門方向便傾盡全力向那處跑去。所幸眾妖都忙著逃命或者搶劫,根本沒誰有閒心理會這個神色匆匆的人,加之原虎均挑偏僻的小巷移動,有時甚至直接穿房而過,盡量避開這些混亂狀態下的妖怪,因此一路之上倒也平安無事。         ∼第二十四章∼     很快,原虎就穿過城市來到城門處,一看之下不由暗暗叫苦。難怪城中還聚有這麼多妖怪,城門處竟還守有為數約千名的排雲城叛軍,阻擋著眾妖出城的道路。很多妖怪聚集在城門口高聲叫罵,然而眾妖兵根本不為所動,只是緊緊靠在一起堵住窄小的城口,任你人數再多也無能為力,兩邊就這麼僵持著。   原虎卻看得心急如焚,自己在城裡多呆一刻便多一分的危險,傲龍城周圍全是高山,又不能用地行術出去,已經實在不能再等了。他最後把心一橫,迅速想出一個主意,然後默默自我檢視一番,估計大概有五成勝算,跟著自身旁屋中取出一件寬袍披在身上,向眾妖身後移去。   面對訓練有素的妖兵一字排開明晃晃的兵器,眾妖儘管鬧得震天價響,卻沒有誰敢真的上前。就在這時,不知從群妖中何處飛出一根頂端削尖的木棍向一名妖兵射去,立即將其刺傷,跟著一個沙啞的聲音大叫道:「大夥兒跟他們拼了!」   居然遭受襲擊,高度緊張的妖兵不禁勃然大怒,不由分說齊齊上前殺傷數名前排的妖怪。這一下可不得了,妖怪本來悍勇,現在又有人帶頭,一呼百應之下本是畏縮不前的群妖們爭先向城口湧去,立刻引起一場大亂。   不用說,帶頭搞怪的正是原虎,他見目的已達,悄悄退至一旁潛入土中。現在已沒有任何妖兵有暇顧及地底,原虎順利的自城口的通道中冒出身來,還順手打暈一名發現自己的妖兵,跟著向城外狂奔而去。   不長的通道轉眼即過,原虎眼前一亮,終於來到城外。不出他的意料,城外那片山嶺之上並沒有多少妖兵,只有大約七八名擔任警戒。他們也想不到會突然從城中蹦出一個大活人來,吃驚之下甚至連手邊的武器也來不及撿起。   殘餘的勁氣已經不多,原虎知道必須速戰速決。他一蹲身霎時進至眾妖身前,左手略略一揮已製出數根石刺分別刺向最前面幾名妖兵。就在對方手忙腳亂之時,原虎一個掃腿擊倒一名試圖抓住自己的猴妖,跟著整個身體壓了上去。   呃啊!右臂的骨折被觸到,原虎忍不住痛叫一聲,不過他也成功將猴妖擊倒。而這時已有兩名妖兵被石刺貫穿,另三名則被刮帶受傷,最後方僅餘的兩名妖兵這才來得及撿起武器向原虎衝了過來。   原虎伸腳在地上一隻長槍的槍身一撥一勾已將其挑了起來,跟著左手單握槍尾向前一推。長槍閃電向稍微靠前的一隻馬妖刺去,那馬妖連忙揮刀格擋,哪知原虎毫不猶豫的棄槍標前一下撞入馬妖懷中,左肘連續三個撞擊將其擊飛。而原虎也被隨後趕到的一隻兔妖給砍傷腰側。   原虎顧不得察看傷勢,他一矮身抄起下落的長槍回身一掃,狠狠打在兔妖背上,兔妖一個趔趄向前倒去。原虎一刻不停挺槍擲出,將其釘死地上。短短片刻功夫,八名妖兵非死即傷,且還是在原虎身受重傷之下,如此戰果,確是驚人。   此刻背後通道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大約有十餘名妖兵的樣子,看來城中守軍已經發現外面的異樣,準備趕過來察看。此處不宜久留,原虎轉身就欲進入林中,這時背後一隻受傷的妖兵勉力爬起舉刀向原虎背後扔來。   原虎聽得風聲,一個轉身避過,但由於失血過多後的無力,這麼急切的避讓使他腳下一軟就欲跌到。原虎大驚,趕緊扶住身旁的一棵樹,就在此時,忽感腳下地面一陣輕顫,已有數條紫色長影穿出分別向原虎四周刺來。   又是榕公!想不到他的樹籐竟能延生到這裡。雖然原虎一直都沒忘了他的存在,但這老傢伙偷襲還真會挑時候,又是選在原虎氣力不濟的危急關頭。不過這一招的確非常管用,儘管人已經驚覺,但原虎傷痕纍纍的身體卻一點跟不上腦袋的反應,他只有眼睜睜看著紫籐向自己身體各處要害毒蛇般刺來,卻完全沒有一點辦法避免這慘被貫穿的下場。   難道在最後關頭仍是功虧一簣麼?原虎不甘心的想到,這時耳旁忽的傳來一聲熟悉的暴喝:「大人小心!」跟著一道黑影自他身後林內如飛般掠出。   噗噗噗!幾聲悶響,榕公的紫籐盡數刺在黑影之上,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這黑影當然就是先時護送小蘭出城的石煉,將小蘭妥善安排到一處安全的地方之後,他立刻趕回尋找原虎,所幸終於在這危急關頭趕上。   雖未直接傷害到原虎,但榕公對自己的「附骨血籐」有著無比的自信,只要刺入對方身體,那他就死定了。一刻不停的榕公開始吸取石煉的法力血液,哪知令他不能置信的是,他竟無法從對方身上得到任何東西!   石煉沒事人一般一把抓住身上的紫籐大力一扯,啪啦啦幾聲脆響,紫籐盡數斷裂,綠紅相間的液體四下飛濺。榕公目前的狀態已將大部分妖力用在控制傲龍周圍土地,防止原虎召集山鬼上,所以本身實力變得很弱,這也是他為何一直不出手,只是忽施偷襲的原因。因此石煉才能這麼輕易的傷到他。   榕公發出一聲呼疼的尖叫,霎時所有斷籐縮入地下再也不見。最後的威脅也已解除,至此,原虎終於平安的自這次妖族內亂中逃離。   「屬下罪該萬死,在這等時候不在大人身邊,以致您受到如此傷害,請大人責罰。」石煉看著幾乎體無完膚的原虎,慌恐的跪下請罪。   自通道中追出的數十妖兵正好目睹石煉擊走榕公的一幕,嚇得趕緊又退了回去。安定下來,原虎這才感到身上的傷痛幾乎已不能忍受,他腳步虛浮的靠著背後的樹幹緩緩問道:「我沒關係。小蘭還好嗎?」   石煉點點頭站起身:「大人放心,蘭小姐平安無事,我這就帶您去找他。」說著俯下身子背起原虎,迅速的跑入密林內不見。   兩旁林木如飛般掠過,石煉背著原虎翻過一座又一座山嶺,迅速將傲龍城拋在身後。原虎回頭看著逐漸消失在視野中的城池和幾股沖天而起的滾滾濃煙,心裡不由感慨萬分。自己來這裡只不過短短三天時間,然而卻幾經出生入死,還莫名其妙的捲入妖族叛亂之中,差點把命也給搭了進去。真可笑,自己前來傲龍城的最初目的,不過是想要看看小蘭而已啊。         ∼第二十五章∼     石煉此刻正背著他由一座山頭向下行去,在半山腰突然轉折向右,又行過一段之後,進入山腰一處內凹的隱蔽所在。這裡地方不大,入口處橫臥一棵倒塌的巨大雪松,雖然已經枯死許久,然而茂密的殘枝仍然很好的將此處遮掩起來。   內裡是兩塊有如刀削一般的山巖夾著的空地,內深五丈,寬約兩丈,頂部可以看見有如一條縫一般的天空。山凹裡光線黯淡,積雪混雜著殘枝敗葉覆蓋地面,一道小泉順石壁留下,在岩石凸起處掛有一溜溜的冰稜。   此刻,小蘭正背對原虎坐在一塊岩石上,她垂頭看著地面,手裡捻著根樹枝輕輕的轉動著,顯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喀喇!石煉踩斷一根枯枝,發出一聲輕微的脆響。小蘭聞聲一臉緊張的轉過身來,待看到是石煉,明顯的鬆了一口氣。跟著一瞥眼間,她已發現了剛從石煉背上下來艱難的靠在石壁上的原虎,不由驚呼一聲已撲了上來。   「阿虎,阿虎……你傷得重不重?怎麼會這樣,真是嚇死我了。」小蘭一把將原虎抱住,閉著眼不住喃喃的說著,似乎生怕一睜開眼睛,原虎就會消失。   原虎輕輕撫摸著小蘭的柔髮,雖只分開短短數刻,然而兩人都知道,這中間的凶險,已不異於一場生離死別。「小蘭,我沒事,我沒事。你看,我答應過來找你,這不就來了麼。別傷心了……」原虎不住的安慰著她。   「可是你傷成這樣,我…我……」小蘭心疼的用指尖觸摸著原虎一身的傷口,一邊低聲的道。   「別擔心,很快就會好的。」原虎牽著小蘭到岩石上坐下。   「阿虎,我哥哥呢?他怎麼樣了,他最後仍然背叛了妖皇嗎?」小蘭突然望著原虎道。   原虎本已緩和的表情重又沉痛起來,如果可以的話,他很想騙小蘭。然而,撒這麼個一捅就破的謊言,對小蘭的傷害更大。他強忍著內心一陣陣的絞痛,沉聲道:「不……猛毒兄和西妖王,為了掩護妖皇,都已經……」   聽得自己最後一個親人也已遇害,小蘭不能置信的摀住了嘴,跟著大滴大滴的淚水倏然而下。這種無聲的哭泣最是傷身,原虎的心也跟著一陣陣發苦,他輕輕摟住小蘭,不住的道:「小蘭,別這樣,小蘭,你就哭出來吧,你哭出來吧……」說著,原虎自己的聲音也漸漸開始哽咽。   「嗚嗚嗚嗚嗚……哥哥,哥哥……」小蘭愣了半晌,突然趴在原虎肩頭盡情的放聲哭了起來,哭聲在山凹之內不住的盤旋縈繞,久久不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經過一天的身心交悴,小蘭疲倦已極,終於沉沉睡去。原虎細心的替她掃盡地上穢物積雪,隨後脫下自己破爛不堪的外袍為她蓋上。示意一直靜候一旁的石煉隨自己走到外面。   此刻已近黃昏,天邊一抹艷紅的晚霞為四周群山抹上一層胭脂之色,幾近暗赤的夕陽照耀萬里,壘壘層雲有如火燒一般覆滿天空。原虎極目四顧,心中頓生寧和安詳,同時充滿對這壯麗山河的敬畏之情。方纔的生死廝與爭權奪利,在它們面前,就如燭火之於烈陽,根本不值一哂。   「石煉。」忽的,沉醉於景色中的原虎頭也不回的喚道。   「是。」不敢打擾原虎,一直默立於他身後的石煉趕緊答應。   「除去必要守衛,能立刻召集多少山鬼?」   「回大人,大約十萬!」石煉想也不想的答道。   「好,立刻給我喚他們來。」   「是要包圍傲龍城麼?」石煉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此刻再回去已沒有意義。告訴他們,三日後天都山以西五百里候命!」原虎一擺手,大步走回山凹內。   看著吧,西妖王,我不會讓你白死的……   傲來英武十五年四月,東南妖王叛亂奪取妖皇之位,此事立刻天下哄傳。此役猛毒身死,西妖王銳齒殞命,北妖王逆鱗一脈僅餘小蘭一人,妖皇重傷,在斑的保護下匆匆逃往赤牙城。而妖族大部分精銳戰力也在此戰消耗殆盡,啄風與其子天驕重傷,四大妖王僅餘其二,自此妖族實力大減,再無復往昔風光。   這件事對神州影響絕大,直接導致了後來一系列動亂的開始。   然而,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一個自傲龍城中逃出的年輕人,也開始以自己的方式改變著神州後世的歷史。   這一年,原虎,正式以西嶺山神之姿,介入神州糾紛!   請繼續期待《東勝神州志》續集         ∼第一章∼     舉世震驚的東南妖王叛亂已經過去差不多七天,東妖王啄風在傲龍一役之後以雷霆萬鈞之勢迅速掃平妖族內反抗勢力,並聯合南妖王榕公一同瓦解了妖皇居城「齊天城」內妖皇親兵的反抗,在極短時間內使亂作一團的妖族恢復了平靜,從這一點上來說,不得不承認啄風手段的高明。   對於逃往赤牙城的妖皇一眾,啄風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在平定妖族的第二天,立刻命令手下親信大將鵬精-飆率族內殘存的精銳大軍八萬浩浩蕩蕩的向赤牙城進發,意圖在妖皇養好傷勢之前一舉將其撲滅。   同時在他的命令下,神州之上所有腹莊的驛鵬全部停止接送職責,而彙集到傲龍城等候啄風調遣。妖族這一異常舉動很快引起其餘四族的戒備,人,龍,鬼族紛紛派出小規模部隊陳兵與妖族勢力交界處,密切觀察妖族舉動,還有傳言神秘莫測的怪族也有族人現身。一時間,神州之上各種謠傳紛紛而起,雖然人族普通民眾並不知曉這一事態,然而人族四國高層統治者卻無不大為緊張,皇帝頻頻召集統兵將領商量對策,整個神州就如一鍋煮開的沸水,充滿不安的悸動。   此刻,在西嶺山脈以東的群山之中,正有一隊妖兵在做著急行軍,他們正是啄風排遣前去剿滅在赤牙城妖皇殘眾的軍隊。在一隻身軀龐大的鵬精帶領下,八萬餘妖兵排著整齊的隊列在山嶺中埋頭疾行,除了陣陣腳步聲和先頭部隊披荊斬棘的聲音,幾乎沒有一名妖兵說話,顯出極其良好的紀律。天空更有不少鳥妖來回盤旋飛舞,偵察著四周動向,並為部隊指引方向。   忽的,在隊伍前方負責開路的一群妖兵驚異的發現,在轉過一處山口之後,前方兩山間出現一片奇異的空地。這塊地方正中沒有一根草木,兩旁緊挨山腳處卻有大片植物緊緊挨靠生長在一起,地上毫無一點砍伐拔除的痕跡,似乎是那些植物自己長腿跑到了一邊,如此異像與周圍環境顯得格格不入,看起來極為怪異。   幾十名妖兵驚疑的看著面前的異像,同時感覺背脊一陣陣發涼,似乎周圍群山之間正有無數雙眼睛在監視著他們的活動。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一名妖兵敢貿然踏入這塊空地,先頭部隊停下來,後面的隊伍也跟著止步。   自負責偵察的鳥妖的報告,領頭的鵬精飆帶著一隊妖將很快趕了上來:「怎麼回事,為什麼不繼續走了?」   「回將軍,前面實在太過怪異,屬下不敢擅自行事,還請將軍定奪。」一名妖兵轉身對飆報告了情況。   「唔……」飆認真的打量著眼前的奇怪景象,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然而八萬大軍全都在後等待命令,啄風更是吩咐他以最快速度趕往赤牙城,情勢根本容不得飆多加考慮,很快他就有了決定。   「你們幾個,繼續前進。」飆吩咐開路的妖兵道。   既然主帥有令,再怎麼害怕眾妖兵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他們摸出兵器緊緊靠在一起,一邊注視著四周動靜,一面慢慢走入空地之中。然而一直到這些妖兵來到空地中心也未見有什麼動靜,慢慢的提著的心放下,他們紛紛直起身子,步伐也漸漸加快。就連飆也在心裡鬆了口氣,看來是自己太多疑了。   然而突然之間,異變已起。在開路群妖中間,毫無先兆之下無數石刺破土而出,眾妖幾乎連反應的時間也沒有,全數被貫穿當場,一個活口不剩。殺死眾妖兵之後,石刺瞬間消散,除了緊緊倒在一起的屍體,整片空地看不出絲毫異樣。   「何人偷襲?快給我出來!」飆對著周圍猛的一聲暴喝,同時身旁妖兵齊刷刷執出兵器凝神戒備,氣氛一下變得無比緊張。   然而四周山林仍是一片平靜,風吹草動,樹搖影斜,一聲聲清脆的鳥鳴不住傳來,在溫暖的陽光之下一切都顯得那麼寧和安詳,若非眼前一堆觸目驚心的屍首,誰也無法將此情此景與死亡聯繫在一起。   忽的一旁樹叢之中嘩啦啦一陣響動,精神處於高度緊張狀態的眾妖無不趕緊面對那個方向,一副如臨大敵之態。然而緊跟著卻是一隻野兔跳了出來,迷惑的看了看眼前眾妖怪,跟著便蹦蹦跳跳的穿過空地鑽入另一邊的樹叢中。   飆一咬牙,揮揮手示意身邊的妖兵跟著自己,隨後緩緩走入前面這塊空地中。地面很乾燥,黑色的泥土散發出股股令人舒服的氣息,前面群妖屍體流出的鮮血在五六尺的距離就被土地吸收,在混著泥草清香的微風吹拂下就連血腥味也淡化不少。   飆卻知這看似平靜的土地下潛藏著巨大的危險,此刻正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一旁窺探著自己,雖然他根本不清楚他們的身份,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對方帶著很強烈的敵意。漸漸靠近同夥的屍體,眾妖的精神也越來越緊張,一名妖兵在慌亂下踩到一塊石子,一個趔趄差點栽倒。   飆剛想斥責他小心一點,突的感覺腳下土地中一陣異常的波動,似乎正有無數物體高速衝上。   他立刻驚覺過來,大喝一聲:「小心,快退!」已然掠起退往後方。   但別的妖兵顯然沒他那麼快的反應,那一瞬間他們的心神全被幾乎摔倒的同伴吸引過去,飆的提醒只讓他們愣了愣,就遲得這麼一下,慘禍再次發生!   噗啦啦啦……一陣陣骨穿肉裂的悶響連般響起,眾妖兵再次被離地而出的石刺給貫殺,傷口噴濺的鮮血匯成一團血紅色的霧氣將他們盡數籠罩,從中不住傳出臨死前的慘呼,情景倍添詭異。   這時一些後方候命的妖兵已隱隱聽到慘叫,雖礙於命令沒有過來,然而不安的猜測議論之聲卻漸漸傳了開去,帶隊的妖將們連忙大聲呵斥,以穩定軍心。飆這時已無法去管後方的異動,他看著瞬息間連殺數十妖兵的這塊詭異空地,只感頭皮發麻。襲擊發生之時他已用足全副心神尋找敵人蹤跡,然而卻一無所獲,似乎對方全都消失在空氣之中,又或者根本就不存在。   「究竟是何人?擋我妖族去路!」無奈之下,他只好再次向四周大喊,試圖引出這些看不見的敵人。然而情況一如上次,一點回音也無。   「哼哼,原來是些只敢躲在暗中傷人的鼠輩。」飆內心焦躁,外表卻不動聲色,冷冷一笑開始用激將法。   「你們還不明白嗎?還是盡早離開吧。」隨著一聲歎息,在飆右側山壁一塊突出的岩石上,一名青衣少年緩緩現身而出,他身後則跟著一名高壯的巨漢。   「原來是你!」飆看著山壁上的少年恨聲道。同時心裡奇怪對方怎麼會是個人。   這少年正是七日前逃離傲龍城的原虎。他知道啄風必定不會放過妖皇等,所以讓石煉召集山鬼候命。在探得妖軍行軍路線後,他便在此截擊,以保赤牙城及妖皇等平安。飆當日並未參與傲龍叛亂,所以根本不認得原虎。   「就憑你一人也想擋我妖族大軍之路,哼哼,未免太過不自量力了吧?」對方已經現身,還不過區區兩人,雖然不明白原虎是怎麼殺了自己手下的。然而飆暗道在我八萬大軍面前,任你有通天本事也得被撕成碎片,因此不知不覺之間語氣已大有輕視之意。         ∼第二章∼     「如今妖族已經四分五裂,難道你們還想繼續自相殘殺下去?」原虎望著下方如一條長龍般展開的妖族大軍,心中直感為何為了區區權勢,連一貫團結的妖族也會弄至如此田地。   「小子,我不管你是誰,這事也輪不到你管。今天你殺我兵將,難道還想活著離開麼?」飆冷然一笑,向後揮了揮手,在後方候命的百餘妖兵會意,散開沿著山壁向原虎包抄過去。   原虎看著下面一臉猙獰慢慢圍了過來的妖兵,有些哭笑不得的聳了聳肩膀,隨後向石煉點點頭示意。石煉會意,不易察覺的輕輕將腳在地上點了點。   就在同時,那些往上爬的妖兵感覺自己腳下的山巖像活過來般不住扭動著,儘管妖兵個個身手不凡,然而還是立足不穩,紛紛慘叫著跌了下來。想不到原虎竟有此本事,飆剛剛緩和下來的臉色再次一變。   他咬牙切齒的暗道一聲:「好膽!」跟著一聲歷嘯「你們給我上,殺了他!」   後方漸漸圍了上來的數千妖兵聞言齊刷刷執出兵器,便欲向原虎殺來,天上鳥妖也不住盤旋做著下撲之勢。只見以原虎為中心四面八方潮水一般黑壓壓的妖怪湧了過去,立於其中的他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淹沒碾碎。   「都給我停下!」石煉見狀怒目圓睜,一聲暴喝之下,竟然硬生生制住群妖行動。   「還等什麼,還不上去……」飆在心裡也暗自吃驚這大漢一人竟有如此千軍萬馬般的威勢,正要呼喝妖兵再上,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嚥了回去。   因為飆吃驚的發現,自周圍群山之上,無數的人正從泥土中紛紛冒起。滿山遍野密密麻麻,不過一會兒功夫還是空無一物的山頭竟全被這些突然出現的怪人佔滿,粗看之下怕不有十萬之眾,不知不覺間這八萬妖兵竟已陷入了重重包圍。   這些傢伙個個青面獠牙目露凶光,極是剽悍,身體只簡單的圍有一些樹枝獸皮之類,裸露在外的肌膚有灰有黃,粗壯已極,雖然手無寸鐵,然而只觀其氣勢,對於他們強大的破壞力便沒有任何人敢懷疑。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群妖在這突然的變故面前無不現出驚惶失措之態,一時間個個愣在原地張皇四顧,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這也難怪,突然之間自己周圍無端端出現這麼多怪物,換了誰也會吃驚不小。而且慌亂很快就感染後面的部隊,以為遭到偷襲,領兵妖將紛紛命令手下擺出防衛姿態,一時間各種兵器碰撞的響聲大作,夾雜著眾妖將怒斥之聲,情況越發混亂。   飆開始也有些驚慌,然而他畢竟是一軍統率,很快就鎮定下來。先吩咐眾妖將穩定部隊,跟著他對原虎沉聲道:「閣下究竟是誰?為何要管我妖族中事?」   原虎搖了搖頭,淡然道:「我是誰並不要緊,只要將軍今日撤軍,並保證不再進犯赤牙城,我會擔保你們安然無事。」   飆不屑的冷笑一聲:「笑話,閣下以為自己是何人?居然命令起我來。我受東妖王之令誅殺妖皇殘黨,便一定要屠平赤牙城!」說著面色徒地變得冷狠無比,竟是要不顧一切吩咐八萬妖軍動手!   「慢著!將軍乃是領兵之人,應該看得出如今情勢,恐怕將軍一聲令下,你所有部下都得橫屍於此,卻不知於你東妖王究竟有何益處?」原虎見狀一聲斷喝止住了飆。他並不欲與對方真個廝殺,雖說他們說起來都是叛軍,然而那些妖兵卻是無辜的,再則妖族如今已實在經不起任何消耗了。   果然,在原虎一喝之下,飆醒悟過來似的渾身一震,他轉頭看看四周無數山鬼,臉上決絕的氣焰已漸漸消止下來。原虎這方佔盡地利和人數上的優勢,而且方纔的突然出場在氣勢上也完全壓倒對方。可以說,真的要打起來,妖軍是必輸之勢。   飆也並非真的傻瓜又或只會一味死拚的亡命之徒,如何看不出來?他猶豫半晌,終於頹然歎了口氣:「很好,雖不願承認,但我已經輸了。我們回去。」跟著他對後面一眾候命的妖將吩咐道。   「多謝將軍。」原虎心裡也鬆了口大氣,拱手為禮道。   「將軍……」飆身後一名妖將面露為難之色,欲言又止。   「我知道,回去後我自會向妖王解釋。」飆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   走了幾步,飆忽的又回過頭:「閣下年紀輕輕竟有如此氣魄膽識,手下更掌握有極大勢力,不知可否見告尊姓大名,日後也好…等等…難道你是……」飆說著似乎想起什麼似的再次打量四周無數山鬼,面色大變。   「回去請告訴東妖王,在下西嶺山神——原虎!」原虎微微一笑,淡然道。   「……」飆無言的點了點頭,再次深深的看了原虎一眼,一揮手帶領妖軍自原路撤離。不過半個時辰,八萬妖軍就已消失在茫茫群山之中。   原虎一直目送最後一名妖兵消失在他的視野內,這才放心的鬆了口氣,轉身和石煉走下山崖。方才原虎兵行險著,以先發制人的絕大氣勢壓倒對方,避免了一場血戰。然而儘管計劃周密,他也只有五成把握,幸好成功,否則真的殺將起來,妖軍故不免全軍覆沒,自己山鬼這方也會損失慘重。   「阿虎,他們走了嗎?」小蘭這時自一處山巖後走出道。自傲龍一役之後她就一直跟著原虎,一來是因為原虎不放心讓她一人前往赤牙城,二來則是兩人都不自覺在潛意識裡做著同一件事,那就是不願再與對方分離。   「嗯,真是萬幸,他們肯主動撤走。」原虎笑著點了點頭。   「太好了。」小蘭不禁歡呼了一聲,她是妖族中人,無論如何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族人流血。   「大人,下一步該怎麼辦?」石煉這時向原虎請示道。   「唔…留下一萬山鬼駐留此處,防止對方返回偷襲,另外吩咐西嶺各處嚴加防範,密切注意啄風等的動向。我們先往赤牙走一趟。」原虎沉吟片刻立刻就下了一系列命令。山鬼對山神有著絕對的服從,很快石煉便安排好一切。   「阿虎……」小蘭這時輕輕喚了一聲。   「什麼?」正要動身,原虎聞言立刻轉過頭來。   「我們…不,沒什麼,我們快走吧。」小蘭眼睫毛微微閃動兩下,最後卻只是搖了搖頭,並先一步走到原虎前面。   原虎此刻腦中正想著怎麼應對啄風對赤牙城的襲擊以及如何幫助妖皇重振妖族,腦中各種念頭紛至沓來糾纏不清,因此並未聽出小蘭語氣之中的異樣。他隨口答應一聲,和石煉一起跟了上去。雖然現在已是山神之尊,但原虎仍不願帶過多隨從,反正在西嶺之內也沒人能再奈何他,因此還是只有石煉隨行。         ∼第三章∼     妖族一場內亂成功的拖延甚至是瓦解了對鬼族的戰爭,事實上實力大減的妖族已無法對任何一族再構成威脅,鬼族不反攻過去已經謝天謝地了。然而奇怪的是,啄風似乎並不擔心鬼族這一方面的威脅,不僅在妖族大會時盡調排雲城中兵將,即便在叛亂成功以後,也將余兵用作平亂和追殺妖皇,而沒往妖鬼兩族邊界調遣一兵一卒,也虧得如此,他才能迅速蕩平反抗勢力。   此刻,在無間鬼王的鬼域之內,五大鬼使之一的九幽.烈窮正恭敬立於鬼王身前,似乎正等待無間的訓示。   鬼域仍是那副陰風慘慘的樣兒,濃厚的陰氣在空間之中四處飄蕩,以至於十步開外便是一團團不明的混沌物體阻隔了視線。時不時響起的一聲聲似鵠若梟的奇異鳴叫,更添週遭詭異的氣氛。一道道似人非人的黑影像融於這黑暗之中的霧氣一樣,只隱隱現出一些模糊不清的輪廓,並流水一般靜靜的飄來蕩去,陰冷的風終年不息,然而鬼域內卻早沒有任何可以刮起吹走的東西,因此陰風刮過冰涼陰冷的萬古岩石,所發出的空洞嗚鳴就成了鬼域內最主要的聲音。   在一團混沌霧氣也似的無間面前,烈窮每一次都感覺自己由內到外被鬼王看了個通透,根本無法保持任何秘密。這一次無間無端召他前來,然而自己到了以後,卻又什麼話也不說。自己明明是個鬼,然而,烈窮卻總覺得久違了的怦然心跳的緊張感覺重又回到自己身上。   無間沒有表示,烈窮自然也不敢說什麼,於是他只好默默恭立於無間身前,最令烈窮難受的是,平日早習以為常的陰風,現在刮在他的身上,竟有股寒意籠罩全身。按理說鬼是沒有感覺的,然而,烈窮的確「感覺」到了!   「烈窮,可知今日我召你前來,所為何事?」突的,無間那模糊不清的聲音響起道,在這幽暗的空間內聽起來格外空洞。   「回鬼王,屬下不知。」烈窮一下驚醒過來,連忙答道。   「烈窮啊,妖族現下元氣大傷,正是我族的決好機會。我問你,東妖王啄風的排雲城精銳盡出,為何你卻遲遲不將它拿下?」無間的語氣似乎永遠是那麼不緊不慢,讓人根本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這…回稟鬼王,雖然妖族確已元氣大傷,然而還余兩大妖王與十多萬精兵,勢力不能小覷。若無周詳計劃,貿然與之交戰,雖能勝利,與我鬼族也大是不利。」烈窮猶豫了一下,向無間鬼王解釋道。   「哦?還有呢?」聽了烈窮的話,無間卻並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烈窮面色越加緊張,連忙繼續道:「加之神州五族鼎立由來已久,勢力劃分清楚。現在妖族雖弱,然而其餘四族任何一族將其吞併,必然導致力量失衡,這定是任何一族不欲見到的。若我鬼族貿然出頭,恐成為其他三族共同敵視的對象,因此…因此在未得鬼王明示下,屬下才沒有出兵。」   「這麼說,烈窮你一切都是為我妖族著想了?」無間淡淡的道。   聽不出鬼王這話究竟是揶揄還是誇獎,烈窮一低頭道:「小人身為五大鬼使,為了鬼族,由來不敢有半分怠慢。」   「呵呵,九幽鬼使不愧為我鬼族第一智囊,設想得真是周全。」無間仍然用那種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道。   無間越這麼說,烈窮越發感覺不對勁,然而究竟有何不對,他卻又說不上來。因此只有繼續見招拆招的回答道:「謝鬼王誇獎。」   「烈窮鬼使,那我再問你,既然你沒有奪下排雲城,那麼你手下九成鬼兵俱都在外,為何不在鬼域候命?」無間突然之間話鋒一轉。   烈窮深埋的頭下臉部不易察覺的一抽,全身更是如墜冰窖,一股絕望只感升上心頭。然而在外表他卻絲毫不動聲色,自然的抬起頭答道:「回稟鬼王,屬下害怕啄風亡命之下先發制人,也怕別族乘此機會來鬼域搗亂,因此將鬼兵派出分守四方,以確保萬無一失。如鬼王認為不妥,屬下立即將他們召回。」   「不必了,烈窮你此舉做得很對,對我鬼族另四族一直深有陳見,時時不忘與我們為敵。你此次沒有擅自專權惹上麻煩,做得很好。」無間毫沒來由的竟又改口誇起烈窮來。   烈窮明顯輕微的鬆了口氣,然而他還是一點不敢鬆懈,謹慎的道:「鬼王過獎了,如無鬼王明示,屬下斷然不敢自專。」   「很好,不過烈窮你有一點卻做得不怎麼好。」無間緩緩的道。   「是哪一點?請鬼王明訓,屬下這就去改正。」烈窮趕緊誠惶誠恐的道。   「你既是派出鬼兵監視各族動向,防範來襲,為什麼不將他們分散各處,而全部聚到本王鬼域之南三百里?那處近來有大批妖兵活動頻繁,你們兩方竟然完全沒有發覺,我鬼族士卒何時變得如此沒用了?」無間陰測測的道。   烈窮剛鬆懈下的心神再次提起,慌張之下竟一下向無間鬼王跪倒,急切道:「屬下鬼域無論如何也毫不足惜,然鬼王卻不能有一點驚擾。因此屬下得知有大批妖兵聚集附近,害怕他們對鬼王不利,再顧不得其他,便命令手下妖兵趕了過來,沒想到令鬼王如此生氣,罪該萬死,屬下這就叫他們回去。」   這一次無間沒有立刻回答,沉默半晌以後,無間鬼王忽然問道:「烈窮啊,你有沒有聽過人族一句話?」   烈窮不知無間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正要開口詢問,無間鬼王已自顧自的說道:「聰明反被聰明誤!」   完了!一瞬間,烈窮腦中只有這一個念頭。不愧為五大鬼使之一,列窮的反應迅速之極,無間話音剛落,烈窮已長身而起,一振雙臂自體間噴出一股濃濃陰氣擋在身前,而身體則一閃已退到數丈開外,轉身便欲逃離。   然而烈窮還未跑出第二步,忽的自身前沉沉的黑暗之中湧出一股絕強力道,將前方數丈範圍盡數封死。這股力量非常大,且來勢迅速,烈窮根本來不及轉換身法閃過,唯有將雙臂在身前一架硬捍一記,以他鬼使之力竟也被推了回去。   能夠做到這一點的,除了無間鬼王之外,當然只有與烈窮同樣身份的——鬼使!「大羅!」烈窮穩住身形,又驚又懼的道。   緩緩的,自前方翻滾不息的陰氣之中慢慢走出一名灰衣漢子,極其普通的外表,木訥的神情,渾濁有如充滿濃液的怪異雙眼,正是五大鬼使第一高手,傳說實力接近無間鬼王的幽都.十二.大羅!   正是他,與另一鬼使陰風.七剎合力襲殺了北妖王逆鱗,直接導致後來一系列事件的失控。只看他如今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似乎一點傷也沒受,就可知這大羅實力究竟可怕到了何等程度,不亞無間之言,並非虛傳。   「烈窮啊烈窮,你實在太會演戲了。我每一次發難都被你應對得滴水不漏,若不是知道究竟,恐怕真要被你矇混過去。我不得不承認,你實是我鬼族一等一的人才。」無間此刻在後面神定氣閒的道。   前有無間,後有大羅,且還是在鬼王的鬼域內,誰知道在外埋伏了多少伏兵?烈窮知道自己今天已不可能逃出,索性轉身面對鬼王,不去理會後面的大羅。   「鬼王過獎,屬下本以為隱秘之極的事,竟全被鬼王洞悉得一清二楚,真正該佩服的,是屬下才對。」烈窮似乎已忘記了自己目前的處境,竟然還猶有閒暇似的與無間侃侃而談。   「哼。可惜你聰明之處不好好用在正途上,為了能在族內造成混亂乘機奪位,你竟然私結啄風榕公,不惜私盜『癸陰瓶』嫁禍北妖王逆鱗,意圖挑起兩族紛爭,到時你就可在亂軍之中取我而代之,真是好深的心計啊。」無間冷冷回道。   「因此鬼王您才將計就計,假意上當,派遣大羅與七剎順勢殺了逆鱗,讓我們以為得計。如今啄風依計劃反叛,妖族內亂下元氣大傷,您再剷除我這個叛逆,妖族在無以憑依下,只會任由我族宰割。不知屬下妄自猜測,對與不對?」烈窮緩緩的將無間所為細細道出。   「你總算不負智謀之名。」無間不置可否的輕哼了一聲。         ∼第四章∼     「所以現在屬下對鬼王真是由衷敬佩。一直以來屬下自負才智,凡事爭先出頭,以為可以將世間一切玩弄於鼓掌之上。如今看來,不過是小聰明而已,鬼王您這樣大智若愚才是真智慧,可笑啊可笑……」烈窮說著仰天大笑,笑聲卻殊無歡愉之意,充滿了不甘,悲憤與無奈。   「交出癸陰瓶,我可以考慮給你個痛快。」無間說著緩緩向烈窮逼近一步。   「很可惜,癸陰瓶並不在屬下手上。」烈窮搖了搖頭,否認道。   「胡說!若不是你,還有誰能自黃泉手上盜走?」無間語氣徒地變得凶狠無比,那一團混沌的氣團中更浮現一雙血紅雙眼。   「到了目前這一步,屬下撒謊也沒用,何必欺騙鬼王。」面對盛怒之下的鬼王無間,烈窮卻表現得出奇的冷靜。   「那究竟是何人盜去?」無間再移近數尺,繼續追問道。   「屬下並不知情。」烈窮仍是搖了搖頭。   「好膽!死到臨頭還執迷不悟,究竟盜瓶者給了你何種好處?現在你還在維護他!」只聽無間一聲怒喝,一股陰氣如湧潮一般泛起向四週一震。   以烈窮之能,在這股陰氣吹逼下也禁不住晃了晃身體,他立刻便穩住身形,慢慢道:「我知道鬼王不會相信,可願聽屬下解釋原委?」   無間鬼王平日雖深沉陰冷不顯喜怒,實則性格異常粗暴殘忍,若不是癸陰瓶乃鬼族第一等要緊事物,恐怕他早殺了烈窮。如今聽得烈窮這麼說,他強忍怒氣道:「很好,我倒要看看你還能編出什麼謊話。」   烈窮直到現在還不忘對無間先施一禮,顯出他過人的鎮定功夫,他道:「約一年前,屬下與啄風同時被一個人約至西嶺山脈一處隱秘山谷……」   「一個人?什麼人?」無間略顯驚訝的道,有人竟能同時邀約妖鬼兩族頂尖人物,此人來頭也必定不小,且一定有什麼令他倆心動的條件。   「屬下不知。此人周圍有一層障身之法,以屬下和啄風的修為,竟然也難以看透,屬下只是從此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得知他是個人。當時,他向我們提出了一個令我們難以抗拒的條件……」說到這兒,烈窮頓了頓。   「就是嫁禍逆鱗,使你們能夠叛上作亂。」無間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是。當時屬下和啄風自然不會相信此人的胡言亂語。然而當他詳細說出計劃之時,卻又使我們不由得怦然心動,他向我們保證,將在數月內盜取癸陰瓶,我們便可依計行事。否則就當沒見過他。」烈窮露出回憶的神情,緩緩道。   「那他這麼做究竟可得到什麼好處?」無間立刻問出了關鍵所在。   「當時屬下也百思不得其解。問那人,他只說事成之後讓我倆幫他一件事,具體什麼卻又沒說清楚。」烈窮對無間鬼王說道。   「哼!愚蠢,連對方目的也未搞清就貿然相信,烈窮你確是愚蠢之至!」無間毫不留情的斥責著烈窮,此刻二鬼這麼你問我答的對話,根本不像一會兒將會有一方以死收場,倒好像烈窮如以往般在向無間報告情況。   「鬼王教訓得是。然則當數月後癸陰瓶真個失蹤時,已容不得屬下不信。如此機會千載難逢,屬下也就決定暫不顧忌其他。」烈窮一低頭道。   「那這麼說來,黃泉被那個小和尚用計挑撥,使我們相信盜瓶的乃是逆鱗,也是你們計劃的一部分?」此刻,一個攸關兩族命運的絕大陰謀已漸漸浮出水面。   「是。為了避免鬼王起疑,我們決定從黃泉身上著手,只由屬下在一旁推波助瀾,便可將計劃順利進行下去。沒想到鬼王早已看穿。」烈窮很快便做了肯定答覆。要是黃泉在此,聽到自己由始至終都是一顆棋子,不知會做何感受。   「那個小和尚現在身在何處?」無間明白要想再找回癸陰瓶,還是要自乾明身上下手。況且令他想不到的是,在這個計劃中竟然還有另一方的存在,這個神秘的人的身份如果不盡快查出而任由他躲在暗處的話,說不定會對無間造成無法估量的危害,故無間表現出很大的耐心。   「那個小和尚在……」烈窮緩緩的道,聲音到最後越來越低。   「在何處?」無間有些焦急的問了一句。   忽的,本來服服帖帖的烈窮身形一晃,竟一下消失不見。幾乎在同時他又出現在無間身側,跟著像是從中炸裂開來一般竟然一下四分五裂碎為萬千塊細微的碎片,向四面八方迸射開去。   事實上烈窮一直沒有放棄求生的希望。然而無間鬼王實力與他相差委實不小,加上有個不輸無間大羅在旁,恐怕他只要稍有異動就會被二鬼圍攻身亡。所以他借無間急於找回癸陰瓶和知道幕後第三方的心理,裝出老老實實的模樣緩緩用言語吊著無間,盡量拖延對自己下手的時間,並給無間一種錯覺,就是在鬼族兩大頂尖高手的包圍下,烈窮已經認命,不會再做無謂的反抗。   烈窮蓄勢已久,此刻一發簡直是迅如閃電,只從無間那毫無做作的怒斥之聲就可以知道,他對烈窮這麼突然發難逃跑確實沒什麼準備。烈窮此刻所為可以說行險之極,他在躍出的瞬間散去自己法相,而將本相化作萬千碎片分散四方。這樣固然可以增大逃跑機會,然而也等於將自己的防守完全瓦解,使得敵人可以輕易傷害到他的本相,即使能夠逃出也會元氣大傷。   「好膽!」無間畢竟是無間,雖然被烈窮弄了個出其不意,然而他也在轉瞬間有了行動。只見他體外那團混沌陰氣猛的膨脹開來,跟著無數細幼的游絲自其中散發而出,準確的刺向一片片四射的碎片。頃刻間,就有小半碎片被游絲刺穿,跟著那些氣絲一下翻捲將碎片包裹,隨後大力一收,便將碎片撕裂消滅。   本相受損,烈窮不可避免的發出痛苦的尖嘯,怪異的是那聲聲尖嘯全自萬千碎片中發出,便如涓涓細流匯聚一潭,霎時整個場中均充斥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奇異嘯聲。嘯聲有高有低,或近或遠,重重疊疊直往耳膜裡鑽入,就如有無數烈窮在一起高聲慘呼,聽起來分外詭異。   雖然如此,然而烈窮的救命招數豈是那麼容易破解,無間雖攔截不少,但大部分碎片仍躲了過去,並迅速向四周陰沉昏暗的空間中飛去。但此處除了無間鬼王,還有一個大羅。他外表雖然一副木訥呆滯的樣兒,但一旦動起手來卻絲毫不慢,就在無間出招的同時,只見他竟一步退入身後濃烈的陰氣之中,消失其中。   緊跟著,就在列窮的無數分身快要成功逃離的一刻,周圍那終年翻滾不休如霧似氣的滾滾陰氣突的加速動了起來,就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後方瘋狂撥弄。幾乎是在頃刻間,陰氣便如颶風一般開始瘋狂吹動旋轉,剎那間本來一直死氣沉沉的場中狂風大作,那些碎片無不被強大的風力給吹了回來。   大羅!只有他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攪亂鬼域內大量陰氣的流動,從而把烈窮的逃跑大計完全破壞。短短一刻間,場地周圍的陰氣動得越加的激烈,到最後直如一道屏障一般將此處完全封了起來。   乘此機會無間釋放出更多的陰氣絲線刺向那些被擋回的碎片,很快又消滅不少,看來若繼續這樣下去,烈窮的本相很快就會消耗殆盡。毫無辦法下,只見那些碎片倏的全數聚往一個方向,跟著全部粘在一起,很快就恢復為烈窮的模樣。   只是在本相連連受損下,烈窮此刻面色蒼白若死,雙目中早沒了那份神采飛揚,而是一種絕望的神情,在原地不住顫抖,全無一份以前的從容瀟灑之態。   「烈窮啊烈窮,你始終還是不曾死心。可惜我既已決定要將你除去,又怎會給你一點機會?」無間收回佈滿場中的游絲,蔚然一歎道。   「…….」烈窮並不答話,只是惡狠狠的看著漸漸移近的無間。   場外旋轉呼嘯的陰氣慢慢止歇下來,大羅又一步步悄無聲息的自其間移出,默默站在烈窮身後。         ∼第五章∼     「現在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快說,那個小和尚究竟身在何處?否則我讓你魂魄俱滅,永世不得超生!」無間沉聲道,聲音雖然平淡不見一絲火氣,然而內中的份量卻一點不輕。   「哈哈哈∼∼鬼王太小看屬下了,當初既然走了這一步,屬下就早有心理準備,永世不得超生又如何?與其在千年後輪迴轉世變做那些廢物,我倒寧可從這世間永遠消失。」面對威脅,烈窮絲毫不驚,反仰天長笑。   「好!那我就成全你。」無間歷喝一聲,身外混沌氣團倏地如張大網一般撒開向烈窮罩了過來,同時後方大羅也合身撲上。   儘管已絕無生機,但烈窮又怎肯坐以待斃?只見他在鬼王的陰氣就快及身的剎那,突的一掌猛拍於其中心,跟著烈窮渾身一震,蒼白的面龐變得幾乎有如透明一般。而同時,他也抽身而退,雙手極速晃動中已布下一層又一層的陰氣,以圖暫時攔阻鬼王的追擊,而自己則倒著迎向衝來的大羅,。   面對迅速接近的烈窮,大羅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兒。就在兩人就快接觸的剎那,只見大羅身體一陣輕輕的顫動,就如同高速晃動下的物體出現虛影一般,他的身體表面也分出兩道輕擺的影子。漸漸的擺幅越來越大,倏的一震,大羅已化身為三,除中間那個勢子不改迎上,另兩個一轉已分左右向烈窮攻到。   辟啪!烈窮後背突的冒出兩手拍向大羅,卻被大羅中間的分身一下架住,並順勢雙臂一繞已將其纏上。鬼族的分身術一樣會削弱本體的力量,若在平時,任大羅怎麼托大也無法以分身接下烈窮全力一擊。然而在方纔的打擊之下,烈窮早已元氣大傷,法力不剩平日一半,如何是大羅對手,這一擊偷襲不成,反而還將自己給陷了進去。烈窮大驚,正欲掙扎,已接連挨了大羅分身兩下重擊。   一擊腰肋,一擊前胸,傷上加傷之下烈窮忍不住又是一聲慘呼。然而他也算強硬之極,不僅不回招防衛,反而整個身體一下融化似的張開,反而將三個大羅全給纏住,隨後開始向內猛收。這麼一來烈窮等於是在拼著兩敗俱傷攻擊大羅,可見他確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甚至已完全放棄逃走的念頭。然而此刻的他又怎有資格做此等消耗?更何況,背後還有無間鬼王。   面對烈窮的「死纏爛打」,大羅面色絲毫不變,只是在烈窮纏繞中強行將三個分身合而為一,隨後提聚法力開始相抗。只見一道灰濛濛的光華現於大羅體外,雖看起來不甚顯眼,然而已如一團黑色爛泥也似的烈窮怎麼收緊也奈何不得他分毫。此刻只聽後方烈窮布下的陰氣嗤啦一聲輕響,已然碎裂,如一團霧氣一般的鬼王無間輕飄飄移了出來。   「自尋死路!」無間輕哼一聲,一股陰氣脫體如鞭子般抽向烈窮,啪!的一聲響後,竟然在他黑色的軀體上留下一道白印。   烈窮身體如觸電一般一陣抽搐,再也無力束縛大羅,流水般滑落地面退開,隨後在一丈開外攤作一團。跟著在那攤像黑色的油一般的物體中心慢慢升起一束黑線,越長越高,並向兩旁膨脹開來,最後還原為烈窮法相模樣。   「啊…呼呼∼∼」烈窮痛苦的呻吟一聲,竟然跪倒地上不住發著抖。   出奇的,大羅和無間鬼王都沒有乘這機會進逼,而是在一旁靜靜看著不住掙扎的烈窮,大羅那一貫木無表情的雙眼中,竟似有一點憐憫之意。   終於,烈窮站了起來,他此刻已是狼狽不堪,其法相簡直比最為低等的孤魂野鬼還要難看。若此刻一個不知情的人得知這就是堂堂五大鬼使之一,號稱鬼族「智囊」的九幽.烈窮的話,還不知會吃驚成什麼模樣。   「烈窮啊烈窮,一直以為你很聰明,不想到了絕境中竟會如此驚惶失措。若非先時妄圖用那種愚蠢之極的法子逃跑,你又何至於狼狽到這等地步?恢復法相也會這麼困難,甚至連最低等的孤魂也不如,還像個鬼使麼。」無間冷冷的道。   「……」烈窮現在已不再答話,他木然看著無間和大羅,忽的面露一抹詭異的笑容,張口狂呼一聲,身子一彈,瞬間化做一根鐵柱般直搗過去。   不用無間吩咐,大羅自動迎身上前。還在半途他已緩緩的將雙手一攤,在烈窮擊中自己的剎那猛的在身前合攏。只見他雙手之中出現一團漆黑的氣團不住翻滾扭轉著,烈窮與這氣團相觸,便如野獸鑽入陷阱,被牢牢吸附於上,竟無法動彈分毫。大羅一點點的催生著這團黑氣,慢慢的將烈窮完全包了起來,烈窮化身的黑束在其內瘋狂的掙扎著,試圖掙脫,然而現在的他根本無法鬥過大羅,漸漸掙動越來越微弱,最後便認命似的平靜下來。   大羅小心翼翼的將氣團送至無間面前,恭敬的低聲道:「屬下已將烈窮擒獲,請鬼王定奪。」   無間身外的混沌氣團一剎那劇烈的動了起來,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跟著從中傳出無間不屑的聲音:「這等叛逆,格殺勿論。大羅你又何必耗損自己的本元冒險將他困住?根本不值得!」   說著無間的氣團之內倏的伸出一隻乾瘦焦黑,有如埋在地下上千年的乾屍一般的爪子,毫無阻滯的伸入那團烈窮怎麼也衝不破的氣團,抓在黑束之上。   「鬼…鬼王饒命!」突的,本來安安靜靜的烈窮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再次開始扭動起來,其程度之激烈,幾乎快把氣團給撐破。然而無論他怎麼掙扎,無間的手始終牢牢制著他。   「住口!想不到今天殺一個鬼使,我竟連體外的『玄屍之氣』也不用散去,鬼族就是有了你這等敗類,才會一直積弱!」想起烈窮由一開始的虛張聲勢到後來故作強硬,再到現在的哀聲求饒,簡直出盡醜態,無間就怒火朝天。   「幽冥鬼爪!」隨著無間一聲低沉殘忍的悶哼,那只抓住烈窮的枯黑瘦手倏的變得肌肉飽滿,顏色更呈艷紅,詭異無比。緊跟著臂上肌肉就如波浪一般開始前後鼓動,表面突起一層層鼓包樣的東西不住輸往無間所在的氣團之內。   「啊啊啊啊!!!」隨著無間的手不斷吸取著烈窮的本元法力,烈窮開始聲嘶力竭的慘呼起來,其聲音之慘烈,很難想像這會是一個鬼族中人所發,一個人縱然受盡世間萬般酷刑,也難以叫的如此淒厲。   空間中迴盪著烈窮的狂叫和無間吸取他本元時那種好似蛇游蟲爬一般的絲絲聲,也只有大羅等鬼族中人才會習以為常似的視而不見,換作神州其餘任何一族,恐怕都難以忍受那份毛骨悚然的怪異氣氛。   「饒、饒命……」烈窮最後一聲狂呼,跟著只見一團有如黑水晶一般的晶亮異物自他體內硬生生給吸了出來,隨後消失在無間掌中。   這就是所有鬼族中人的「內核」,是隱藏在本相之中更深一層的東西,也是所有鬼族中人修煉成形的基本核心,其重要程度就相當於人的心臟。本相被毀,鬼族相當於「死亡」,也就是以前辛苦修煉全會毀於一旦,但只要能聚攏魂魄,便可以重新修煉或者輪迴轉世。然而一旦其中的「內核」損毀,那麼就等於是被「完全毀滅」,也就是通常所謂的「魂魄俱滅」,自此就會完全自這世間消失,這也是鬼族人最為害怕的一件事。   能夠吸取一名鬼使級別的鬼的內核,自然對無間補益極大,只聽那團混沌氣團內傳出一聲滿意之極的呻吟,跟著無間隨手將烈窮的殘骸向旁邊一扔,然後對大羅道:「毀了它。」   大羅默默點頭,他緩步走至變做一塊破爛黑布一般的烈窮殘骸面前,久久默然無語。跟著大羅將手輕輕一招,一條陰氣脫手而出捲起那團早已不知是什麼的殘骸,並慢慢將其包裹起來。當氣絲結成一個氣團的時候,大羅抓住氣團,竟把它給吸入體內。   無間一直默默注視著大羅的舉動,這時忍不住嘿了一聲:「這是做什麼?」   「總算族人一場,我不欲烈窮再遭踐踏。」大羅淡然答道。   「哼哼,大羅啊大羅……」無間不住歎道,也不知他究竟想說些什麼。   大羅並不在乎無間的反應,做完這一切,他又恭恭敬敬的默立於一旁,等候無間指示。無間也不再追究,過得一會兒,他沉聲道:「烈窮受誅,你立刻去接管他的部隊和鬼域,另外派人前去通知黃泉,讓他繼續給我尋找那個小和尚的下落。雖說如今妖族元氣大傷,我鬼族也不輕鬆,五大鬼使只剩其四,七剎與重屍重傷至今未癒,烈窮餘黨也未伏誅,消滅妖族一事還得推遲一陣。不過此次機會千年難遇,哼哼,滅妖一事勢在必行,誰敢妨礙,定誅不饒!」   待無間說完,大羅默默一個躬身,消失在陰氣之中。   無間忽然無端端笑了起來,先是有些壓抑的咯咯低笑,慢慢越笑越是大聲,到最後直是肆無忌憚的仰天狂笑,笑聲迴盪在鬼域之內,夾雜於陣陣陰風中,竟慢慢變得有如厲鬼慘叫一般。緊跟著,四面八方,無數小鬼迎合似的跟著笑起,各種千奇百怪的笑聲交織在一起,一時間群魔亂舞,混亂已極。   「妖族!!!」突的,無間一聲狂呼,將所有笑聲都給壓了下去,一剎那群鬼笑聲倏止,鬼域再次恢復死一般的靜寂,前後對比之強烈,感覺分外奇異……         ∼第六章∼     「啊!」原虎一下自夢中驚醒,他猛的坐起,不住的喘著氣,額上汗水直下。方才原虎夢見自己獨身一人被啄風和榕公帶領無數妖兵團團圍住,石煉小蘭和手下山鬼全都不見蹤影,無論他怎麼呼喚也不現身。   那些妖兵全都呼嘯著向他殺來,然而無論他怎麼殺也殺不盡,於是原虎拚命的向外突圍,但每一次明明已快要逃出,前方又莫名其妙出現無數妖兵擋住去路。漸漸的原虎體力越來越是不支,就在此刻,小蘭忽的出現於亂軍之中,微笑著向自己走來。原虎趕緊叫她離開,然而無論他怎麼喊,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小蘭緩緩走到他身前,正當原虎想要抱住她的時候,卻見小蘭一下變做天驕模樣,跟著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捅在他的肚子上……接著原虎就驚醒過來。   「呼呼……」原虎腦筋慢慢變得清醒,喘息也漸漸平復。他抹去額上汗水,跟著爬起身來。   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是西嶺之內一處山腰上,離赤牙城尚有數天的路程。此刻已是深夜,周圍群山完全籠罩在沉沉的夜色之中,高懸天際的月亮有大半都被雲層遮擋,少許清冷的光輝完全奈何不了這無邊的黑暗。然而對於原虎來說,這點光線已足夠讓他清晰無礙的視物,於是乎,這看似一片寧靜的夜間世界背後的躁動與活躍,在他面前也就完全無所遁形。   在原虎的眼中,夜色下的世界就如活過來一般變得無比的清晰生動起來:前面林中,一隻獵豹以優美的姿態蜷縮在樹幹上,注視著下方那頭出外覓食的野豬;貓頭鷹定定的立在樹梢頂端,嘴裡還叼著剛捉的灰鼠;一條蟒蛇懶洋洋的順著樹幹降下地面,鼓鼓的腹部還在微微顫動;而在林子深處,兩團巨大的黑影扭打翻滾著,咆哮夾雜著木枝斷裂的聲音,攪得周圍一片混亂……   原虎深深呼吸了一口夜風刮來的清新空氣,頓覺腦子清醒許多,涼快的夜風刮過他的身周,令人十分舒服。幾隻小蟲大膽落在他的肩頭,又唧唧叫著飛開,弄得他腳邊一隻想要出洞的地鼠趕緊縮回頭去。原虎饒有興味的觀察著這些平日不曾注意的細節,甚至不顧露水打濕褲腳。   小蘭還在一旁熟睡,而石煉,原虎不用回頭也知道,在自己起身的一刻,他已默默跟隨在自己身後。由於這裡是西嶺深處,因此三人根本不但心會有什麼危險,夜間露宿也未派人放哨,再說石煉根本不需要睡覺。   遠望群山,原虎心裡不由感慨萬千,想起這近一年來的遭遇,就如同做夢一般。自己本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獵戶,誰知在機緣巧合下遇到垂死的山神,得到這塊山神玉,命運就像跟他開了一個絕大的玩笑,帶著他慢慢走上一條自己永遠也不可能預計的道路。想起這些時日所經歷的一切,或凶險,或詭奇,分分合合,其間有笑,也有淚,雖說好幾次險些喪命,並身不由己的背井離鄉,然而也因此認識很多真正的朋友,還有...自己的摯愛小蘭。現在想想,也不知是否值得。   很久沒時間和機會讓原虎這麼靜下來好好的回想過去了,一時間他腦中紛紛繁繁,萬千念頭盡皆而起。原虎一會兒想到死去的山神,一會兒想到發生在小寶身上的怪事,一會兒想到仍陷身天元宮的藥神婆,一會兒又想到如今妖族的嚴峻形勢以及自己究竟該做些什麼……就這麼,他就好像呆掉一般,靜靜站在崖邊苦苦思索,為自己,也為別人,石煉沒有打攪他,只一如既往的默默站在原虎身後。   忽的,原虎一下自沉思中驚醒。他轉頭望向山頂,心頭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奇特但很熟悉的感覺。這感覺他並非第一次有,上一次在狐妖族過夜的那晚,他就是被這個感覺驚醒,從而見到那名奇怪的少年。如今這個感覺又起,難道是…他又在左近呼喚自己?   原虎很快便決定前去看看,他來到熟睡的小蘭身旁,細心的為她披上自己的外衣,跟著提起山神氣,一縱身向山頂行去。石煉一刻不停,默默展開身法跟上。   這座山並不高,以原虎現在的速度,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山頂。山頂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清冷的月光根本無法照進林內,由外看去整個樹林一片漆黑,在晚風輕輕的吹拂下,枝葉搖動的沙沙輕響很是動聽。   原虎站在林邊瀏目四顧,卻看不到一個人影。然而此刻心頭那種感覺越發強烈,原虎知道對方肯定就在附近。正當他考慮是不是該進林內找找的時候,突的,一陣涼意自腦後升起。原虎完全沒有時間考慮,本能的一下回頭。   離他五丈開外一株巨大的杉樹橫臥於地,巨大的樹身覆滿苔蘚,樹葉落盡,乾枯的枝椏四面戟張。此刻在樹身上,一名面目清秀的青衣少年正悠閒而坐,正是原虎那晚見到的那名神秘少年。在他身旁,一個貌醜若鬼,身著血紅短褂的高壯大漢立在那兒,灼灼的目光不住打量著原虎二人。   原虎收回方才自動迫發的護身氣勁,因為憑直覺,他感到這兩人對自己並無惡意。果然,拿少年見到原虎的舉動,高興的笑了笑道:「我們又見面了。」   「是。」原虎淡淡的應了一句。雖說對方沒有敵意,然而在不明就裡的情況下他並不欲多說話。   「但是你可知道,我們卻並非只見過一次。」那少年見原虎有些戒備的模樣,善意的對他笑了笑,又道。   不止見過一次?原虎有些糊塗了,這少年他只在狐妖族見過一次,他後面的那名壯漢,卻是今晚第一次看見。雖然從兩人身上隱隱散發的氣息原虎可以感到一陣莫名的親切感,似乎他們的來頭與自己大有干係,然而原虎可以肯定以前與他們確實沒有見過面。   「我知道你不會記得。」正當原虎努力回憶的時候,那名壯漢開口了。   「不錯,那時你正昏迷不醒。等你醒來時我們已經離開,你不記得我們也是理所當然的。」那少年一下跳下樹身,緩緩的道。   「昏迷不醒……」原虎開始努力的回憶,然而他曾遇過的凶險不計其數,很多次都是徘徊在生死邊緣,這麼一點提示並不能讓他想起什麼。   「海鏡城外,那時你被一群人抓住……」那少年又接著道。   「啊!」原虎一下記起,當日逃離海鏡之時,他被韓紹南帶「東海盟」幫眾追殺,結果失足摔下山而被抓住,後來被韓紹南打得暈了過去。當時本以為必死,結果當他自昏迷中醒來的時候,韓紹南一眾卻不見蹤影,而自己身上的傷不但完全痊癒,而且山神玉也奇跡似的消失不見。當時還以為山神玉被韓紹南等人搶走,後來原虎發現自己仍然能夠無礙的使用山神氣和控制土石,這才知道山神玉竟已被自己吸納入體內,當時還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就是這兩人幹的?   「你們究竟是誰?」看來這兩人的來頭決不簡單,原虎沉聲問道。   「我們和你是一樣的人。」這時那醜陋的大漢也說道。   一樣…剎那間原虎已知道面前兩人的真身身份。難怪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氣給原虎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除了山神,還能有誰!   「原來是青壁,鐵帶二位山神大駕光臨。」原虎長長呼出口氣,緩緩道。   「你總算想起來來了。我正是青壁山神幻柳,他是鐵帶山神魍鬼。」那少年隊笑笑原虎道,並指了指身旁的大漢。   青壁,鐵帶是神州之上和西嶺齊名的另兩大山脈,這三條山脈橫亙整個神州大地,此三山山神則共同承擔著維護東勝神州四方山土安穩的重責。因此青壁,鐵帶二山神手上的勢力絲毫不亞於西嶺山神原虎。如今兩人秘密來到西嶺境內,定然是有重要之極的是找原虎商量。   「這麼說,山神玉是你們弄進我身體裡的了?」原虎對二人點了點頭,問道。很奇怪,原虎對他們的身份並不怎麼感到驚訝。似乎他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是我們做的。」鐵帶山神魎鬼很乾脆的承認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若非如此,原虎或許並不會被迫當上這什勞子山神,那麼他現在的命運說不定將會大不相同。所以原虎對這件事一直非常在意。   「我們其實並不想這麼做,畢竟這是強人所難。然而近來神州情勢危急,在別無選擇下我們只好出此下策,還望你見諒。」青壁山神幻柳對原虎解釋道。   見原虎沉吟不語,幻柳和魎鬼對看了一眼,隨後像達成某種默契,幻柳不易察覺的點了點頭,跟著他對原虎道:「西嶺山神可願聽我仔細說明?」   原虎默然半晌,終於輕吁了口氣,點頭道:「好吧。」         ∼第七章∼     幻柳抬頭看看天色,跟著將手一迎:「天色尚早,請來這邊坐著細談。」   原虎隨兩人走到斷樹旁,幻柳一屁股老實不客氣的坐了上去,原虎也跟著坐在稍遠的地方。只那魎鬼還是站在一旁。   待幾人坐定,幻柳並不急說話,而是側頭想了想,似在考慮該從哪兒開始。很快他就抬起頭對原虎道:「你可知山神的來歷和職責?」   這一點原虎曾在赤牙城時聽銳齒說過,他點點頭道:「山神是天界委派下來管理下方山土的神使吧?」   幻柳一拍手道:「對!天界為管理下界,於是將能夠隨意操控木石的法寶山神玉賜給最初的山神,以控制三大山脈眾多山鬼和萬物生靈,這也是歷來山神均需天界任命的由來。最早之時,山神在神州有著絕對的權威,後來隨著五族慢慢強大以及天界影響力的減弱,山神勢力也逐漸減小,後來就形成如今局面。」   緊跟著他又道:「然而天界一直不甘心自己影響力在神州的減弱,於是千方百計意圖重振威信。自然,通過山神就是他們達到這一目的的最好手段。」   「你的意思是……」原虎心中似乎隱隱把握到些什麼。   「別急,你聽我慢慢說。」幻柳對原虎做個手勢,示意原虎聽他說,跟著繼續道:「我和魎鬼前段時間得到情報,近些時日天界活動頻頻,很不尋常。後來經我們調查之下,發現一個可怕的事實。那就是,天界為了重新樹立在神州的絕對統治地位,有意破壞神州目前平和的局面,以引起五族互相殘殺,從而削弱他們的實力,為天界能夠重新入主神州創造條件。而此次霜雪珠通過龍族之手意外現於世間,背後就很可能是天界在搗鬼。」   「什麼!?」原虎禁不住驚呼出聲。此次霜雪珠現世的確將神州搞得一團大亂,不僅海鏡因它間接易主,傲來與界羅維持數十年的和平完全被打破,而鬼族也參與其中,人族七大高手之一的唐烈身死,狐妖族則和霜雪珠的來源地密境崑崙結怨,這些事件內中一件已足以讓神州亂得難以收拾。難怪龍族在霜雪珠一事上態度古怪,原來背後竟有天界搗鬼。   「嗯。我們調查了很久,可以肯定霜雪珠一事背後主使就是天界。而且不止這樣,近來神州還有兩股神秘的勢力在暗中秘密活動,很可能會乘此次機會攪風攪雨。一是鬼族至寶癸陰瓶的失蹤,此事在鬼族引起很大震動,而妖族叛亂很可能也跟此有關。而另一個就是……」說到這兒幻柳頓了頓,看著原虎一字一句的道:「西嶺前任山神-赤松之死。能夠殺死山神並自西嶺消失不見,對方實力已在我們想像之外,然而自從此事之後他們卻再無一絲動靜,我們調查許久也發現不了一點蛛絲馬跡,實在令人擔憂。如今神州亂局已起,情勢實在不容樂觀。」   原虎正要說話,忽感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骨節摩擦的辟啪響聲,他訝然轉頭,發現是石煉,他正緊握雙拳,聲響正是自他拳上發出。原虎當然明白石煉此刻的感受,赤松是前任西嶺山神,被人殺害,作為山鬼的石煉卻連兇手也不知道,此刻聽到幻柳重提此事,自是又怒又愧。   原虎先反手拍了拍石煉,示意他冷靜下來,這才答道:「赤松前輩的仇人,我們西嶺一定會想方設法找出。不過這與你們對我所做有何關係?」   幻柳看了一旁魎鬼一眼,答道:「原虎你可知道,你實是自有山神玉以來能夠最快得到它的認可,並吸納其中山神氣的人。然而若想成為西嶺山神,僅僅這樣還不夠,還必須將山神玉吸收,與其合為一體,才能得到西嶺所有山鬼的認可,在沒有天界任命的情況下正式成為山神。但要達到這一點,就算以你之能,沒有數十年也休想辦到。可是西嶺若長久無主,勢必分崩離析,不知要鬧出多少亂子,更重要得是,神州三大山脈如缺了最大的西嶺,根本不可能阻止這次大亂。」   「你是說,你們這麼做,是希望我能和你們一起扭轉目前亂局?」原虎很快就明白了幻柳的意思。   「不錯。此次事件大部分均發生在西嶺境內,也只有你能完全發揮能力去阻止。在鐵帶,青壁以外,我與幻柳只能帶出一部分山鬼,勢單力孤,因此在別無選擇下,我們只有讓你盡早登上山神之位。」魎鬼在一旁沉聲道。   「等一等,為何你們會這麼相信我?如果我利用手上勢力亂來呢?那豈不是會更糟。」原虎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因為當時我們別無選擇,只好搏一搏,希望不會看錯人。後來看你這些時間一系列的所為,我們知道並沒有押錯。」幻柳笑著對原虎道。   「原來你們一直跟著我。難怪你會在狐妖族現身與我相見。那麼為什麼不將此事早一些告訴我?」原虎看著幻柳有些不滿的道。也難怪,自從知道自己成為山神竟是這兩個傢伙在背後搗鬼,原虎總有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想來無論什麼人遇到這樣的事,也不會感到愉快。   幻柳來到原虎面前拱手一恭到地,正色道:「關於此事,我再次向你道歉。當時我們沒有顧及你的感受擅自決定,確是不該。然而如不這麼做,西嶺十餘萬山鬼,百萬鳥獸,以及神州五族無數生靈必將遭受極大禍事,希望你能念及此點,不計前嫌,盡到自己的一分責任。」   這與石煉勸說自己就任山神的說話幾乎毫無二致,責任…責任……雖只簡單兩個字,而其中的沉重含義,卻早已將原虎壓得喘不過氣來。為了這個責任,他已經失去太多自己珍惜的以及得到太多自己並不願得到的。如今又是這個責任,使得他不得不再次投身於神州的亂局之中。   「如今能救我妖族者,唯有你山神。只望你莫要辜負我以死相救。可惜啊,不能再跟你鬥一次酒……」銳齒臨死之前的話閃過心頭,原虎不由得長歎一聲,就算是為了西妖王的臨終囑托,自己也不能置身事外啊。也許,自從他得到山神玉的那一刻起,這一切就早已在冥冥中注定。   「我們並沒有跟著你,畢竟青壁鐵帶也非太平無事。我們只是希望你能用自己的眼睛去瞭解神州目前的局勢,我想這比我們用嘴告訴你更能讓你明白自己該做些什麼。」幻柳見原虎仍然默然不語,在一旁說道。   「那麼,山神不是天界委派下界的嗎?為何你們要阻止天界的圖謀,而不是去幫他們?」原虎的疑問不無道理,山神乃天界神使,確實沒理由做出這樣的事。   「我們是由天界委派沒錯,然而首先我們的職責乃是維護下界平安。此次上界為一己之私,不惜鬧得天怒人怨,生靈塗炭,實在太過分。況且自前幾代山神起,我們早與天界聯繫日少,所謂的委派不過是名義而已。畢竟神州是我們的生長之地,而非遠在萬里天外的那處。」幻柳說著抬眼看了看頭頂。   他跟著又道:「只看這次天界有意瞞著我們,赤松身死和認定新山神一事也是一拖再拖不作表態。就知他們是刻意默認現狀,希望下界阻力越少越好。我們甚至懷疑赤松乃是天界派人所殺。」幻柳說到最後微微沉吟道。   原虎看著面前等他答覆的幻柳和魎鬼,好半天沒有說話。他也在考慮,畢竟這件事並非市場買菜,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原虎接下來的決定直接影響著神州日後的局勢,他必須充分考慮到其中的後果。所以良久以後,他才下定決心似的點了點頭:「呼∼∼我明白了。你們希望我怎麼做?」   聽他這麼說,幻柳不由自主現出一個十分高興的笑容,也露出明顯的鬆了口氣的模樣。魎鬼則在一旁輕輕道了句:「好漢子!」   「其實這次你阻止西妖王啄風追殺妖皇,就做得很好,這等於在阻止妖族繼續內亂下去。我們此次前來,除了向你剖明情勢,便是希望你能阻止鬼族即將對妖族的出兵。」幻柳對原虎說出了他們的要求。   「鬼族對妖族的出兵?」原虎從未聽過此事,大為驚訝的問道。   「沒錯。妖族如今因內亂而實力大減,根本無法再與別族抗衡。鬼族決不會放過這個消滅世仇的機會,近日已積極向兩族邊界集結鬼兵。若讓鬼族滅掉妖族,神州亂勢將永無法再恢復。因此我們希望你能阻止鬼族出兵。」幻柳解釋道。   原虎想起前幾日妖族還信誓旦旦的要對鬼族用兵,誰知如今卻反有被對方滅掉的危險,不由感慨真是世事無常。因著小蘭和銳齒等的關係,即便沒有幻柳的請求,他也不會坐視不理。稍稍考慮了一下,他就道:「那我將山鬼派到鬼族地界之外,讓他們知難而退,而且就算真的打起來,也能擋住他們。」   「不,我們希望不要讓西嶺勢力直接介入。況且眾多山鬼還要守護各處,不宜長期離開。否則恐怕天界也會直接派兵干預,到時將會變得更加不可收拾。」幻柳搖了搖頭,否定了原虎的打算。,   「那我該怎麼辦?」原虎有些糊塗了,難道叫自己上門去勸鬼族罷兵不成?         ∼第八章∼     「我們也在為此事為難。現在界羅和傲來為了海鏡也即將開戰,新豐似乎有意與界羅聯手,此間事了之後魎鬼就得去設法阻止。而我也要辦一件極之重要的事無法脫身,因此你只能自己想辦法。」幻柳無奈的攤了攤手,對原虎道。   原虎聞言不禁陷入沉思,若不讓西嶺介入,那麼光憑妖族現下的實力無論如何也無法與鬼族相抗。而神州別族之中,人族幾國即將開戰,自顧尚且不暇,況且他們也不可能去幫助妖族抵禦鬼族;怪族行蹤神秘,但人數實在太少,實力相對較弱,以他們一貫與世隔絕的作風,自也幫不上什麼忙。   龍族呢?龍族勢力龐大,對人族深有影響,且和天界聯繫密切,絕對有能力阻止鬼族。但龍族生性高傲,對本族利益以外的事向來漠不關心,況且這次禍亂的源頭之一霜雪珠就是天界通過他們現於神州,那麼天界更不可能允許龍族插手了。想到這兒原虎本已升起的一絲希望又消失不見。   我該怎麼辦才好?自己不能直接插手,又找不到幫手,根本不可能阻止得了鬼族嘛,這兩個傢伙還真是替自己找了件好差事啊。想到這兒原虎不禁苦笑,自他當上山神起,似乎從未從這個位置上得到過什麼享受,反而頻頻疲於奔命,出生入死,現在又攤上這麼件苦差,難道自己天生就是勞碌命?   就當原虎在那兒東想西想,感慨萬分的時候,幻柳對他道:「現在還不用急。目前鬼族的黃泉.百鬼在神州四處奔波,不知在做些什麼,一直沒有回族,而血海.重屍和陰風.七剎分別在界羅和傲龍城身受重傷。因此在準備妥當以前,鬼族暫時不會有什麼行動。在這期間你可以仔細考慮。」   原虎聞言略鬆了口氣,但想到這個問題終究無法避免,他還是禁不住頭痛。這時鐵帶山神魎鬼忽的對他道:「你對山神氣的修煉如何?」   原虎呆了一呆,這才明白魎鬼是想知道他的實力程度。他抓了抓頭道:「應該沒什麼問題,我對山神氣的運用非常順手。」他這話一點沒有誇大,自海鏡之後,原虎運用山神氣的心得全都是從生死邊緣的實戰而來。雖然來來去去就是那麼幾招,但配合上他獨特的控石技巧,往往實力比他高的對手也難以招架。   魎鬼示意原虎把手拿給他,原虎依言伸出手讓魎鬼握住。頃刻間,原虎只感覺從對方手上傳出一絲與自己略有不同的山神氣自臂上經脈而入,迅速遊走他的全身,並與他體內的山神氣互相感應,但卻再無別的動作。   「怎麼樣?」幻柳在一旁關切的問道。   「非常驚人,短短時間,山神氣幾乎全部得到開發運用。對土石的控制也到了相當的水平,雖離改變土石之質的境界還差不少,但已足以抗敵。」魎鬼一邊測探一邊說道,臉上滿是驚訝之意。   「哦?那真的是非常了不起。」幻柳聞言也相當的驚訝,他想了想,對原虎道:「那你在控制草木方面,有沒有什麼問題?」   草木?原虎一愣,這個還真沒怎麼用過。待魎鬼放開手後,他走到一旁蹲下,右掌撫上一株小草,開始催動山神氣。在山神氣的作用下,只見那株草不住的抽芽長葉,很快就長到原虎腰間那麼高,極為神奇。   比之以前又進步不少啊。原虎拍拍手掌站起,有些得意的望向幻柳。   哪知幻柳竟皺了皺眉頭,似乎很不滿意。他對原虎道:「雖然你對山神氣的修煉和土石操控令人驚異,但你似乎在控制草木這方面很弱啊。」   「這樣還不行嗎?」原虎奇怪的問道。在他看來,控制草木遠沒有操控土石來得有用,也就是像剛才那樣讓植物異常生長或者控制一下樹木,頂多就到傳說中的什麼枯木逢春的境界。既不能制敵,也不能防身,因此他也從未想過修煉。   誰知幻柳卻當真搖了搖頭:「當然不行。你可知道,西嶺山神的山神玉最為神奇,青壁山脈的山神玉主控草木,鐵帶山脈的山神玉則主控土石,唯有西嶺山脈的山神玉兼有兩方面之長。你雖然在操控土石方面有了極高境界,但竟然放棄了控制草木這方面,也就是說其實只發揮你體內山神玉一半的功用,實在可惜。」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原虎抓了抓腦袋:「這個,控制草木有什麼用?」   幻柳對他微微一笑,並不回答,而是把手按上身旁橫臥於地的那棵枯死的巨衫,緊跟著全身衣衫一震,顯然已在向其輸入山神氣。漸漸的,巨杉乾枯的枝條漸漸長出新芽,並抽發成葉片,跟著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很快巨杉便重新亭亭如蓋,枝繁葉茂。更驚人的事發生了,自巨杉斷裂的樹基處竟開始慢慢長出根根樹根,並向地下延伸,隨後,在山神氣和樹根強大的力量作用下,巨杉漸漸立起!不過片刻功夫,一棵倒臥的枯樹便重新煥發生機,挺立當場!若不是原虎全程親眼所建,實在不能想像短短時間竟能讓一棵樹發生這麼巨大的變化。   不過這麼作,也不過是自己催長小草的變相嘛,只是更為厲害,原虎還是看不出能有什麼用。看到原虎的樣子,幻柳也不生氣,而是微微一笑,對原虎道:「你以後自然會知道,這一招將會有極大的用處。」   跟著幻柳也示意原虎伸出手。原虎依言而為,只見幻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在原虎臂上一抹,跟著退開一步。原虎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手臂被幻柳摸過的地方出現一個小紅點,然而卻毫無異樣的感覺。正想問幻柳怎麼回事,卻見幻柳神秘的衝他一笑,緊接著對著原虎的手臂一指。   呃啊!原虎突覺手臂一緊,跟著自他臂上那處紅點內竟冒出一根樹籐,而且以紅點為中心,皮膚下突起一條條蚯蚓一般的異紋向四周蔓延,很快就佈滿整條手臂。剎那間原虎的右手就如同自裡面灌入泥漿,又沉又脹,再也無法動彈。   見到原虎模樣,石煉目光一沉,悶哼一聲:「大膽!」向幻柳一拳擊出,同時自幻柳身前突起數根石刺扎向他的小腹。   雖然幻柳也是山神,但由於所屬不同,所以石煉根本不會買他的帳。因此當看到他傷害原虎時,他便像對待其他威脅到山神的人一樣,毫不猶豫的狠下殺手。   面對石煉一擊,幻柳毫不慌張,他哈哈一笑彈身向後,同時身旁巨杉活過來般伸下數股枝條,擋住石煉控制下追擊過去的石刺並掩住他的身形。   石煉目光一凜就欲追上,卻被原虎一把拉住:「石煉。快住手。」   原虎知道幻柳對自己沒有惡意,這麼做只是讓他更直觀的感受到控制草木的妙用。否則就不是在手上演示,而往他要害招呼了。何況幻柳和魎鬼真要害自己,原虎也絕無逃脫的可能。   石煉依言退到原虎身後,原虎本想拱手道歉,卻發現自己右臂根本不能動,只好苦笑道:「這一招真厲害。方才石煉無禮之處,還望見諒。」   幻柳哈哈大笑著走回,毫不在意的擺擺手:「沒事沒事。若有人突然對我做這樣的事,我的貼身山鬼也一樣會出手。感覺如何,能自己解決嗎?」   原虎想了想,試著將左手按在右臂上,然而無論他用何種方法,都無法解除臂內的怪異植物。看到原虎辛苦的模樣,幻柳適時的提醒道:「你試試往臂內輸入山神氣,自那些植物脈絡內鑽入,然後向外拉動。」         ∼第九章∼     原虎依言而為,向自己右手注入山神氣,在山神氣充盈臂內植物的脈絡之後,開始控制山神氣向體外拉動。自然,植物也跟著山神氣自手臂那個小孔外移,然而成功是成功了,可植物在身體內摩擦移動引起的劇痛卻讓原虎差點叫出聲來。   幻柳示意原虎停下來,他滿意的看著已被原虎移出體外的部分籐蔓,然後對他道:「就是這樣,沒想到你運用山神氣這麼純熟,竟然一次就掌握了。不過這麼硬來的確非常疼,所以還有一種方法就是讓體內植物死亡,隨後再做處理。」   跟著他彎腰自地上拔起一株小草,捻在指尖輕輕一晃,前一刻還綠油油的草葉立刻萎縮下去,迅速發黃變枯,了無生機。他笑著對一旁目瞪口呆的原虎道:「你只要將注入它們的山神氣扭轉,將其脈絡全數破壞,那麼任何植物都只有枯死。要做到我這樣,則還需要通過山神氣將它們內部的水份全部導出,就可以讓其枯死。這一點需要多加練習,不過以你對山神氣的掌握,應該不是難事。」   原虎看著幻柳手上的枯草想了一陣,然後從自己臂上掐下一截籐蔓注入山神氣。立刻,斷籐一個激靈,竟筆直的豎了起來,原虎靜下心,將自己的心神順著山神氣導入斷籐內,漸漸的,在原虎心中出現了一個籐蔓內部結構的虛景,每一條脈絡,每一根通道都確切無誤,就如同他能用山神氣清晰的模擬出房屋構造一般。還是第一次這麼直觀的觀察植物的構造,原虎在感慨山神氣神奇的同時,一面細心摸索著,很快他就大致明瞭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在原虎的控制下,本是和緩的在斷籐內流動,為其提供源源不絕的生機的山神氣突然像暴漲的洪水般狂湧不止,迴旋,拉扯,逆流,衝撞,用盡一切可能破壞著斷籐內部結構。在山神氣面前,斷籐脆弱的脈絡很快就變得支離破碎,雖然現在外表還看不出什麼,但很快這根斷籐就會完全枯萎。   第一步已經成功做到,原虎信心大增。他再掐下一根斷籐,先依法施為破壞它的內部,然後開始試著導出其內的水份。很快原虎就感到了相當的困難,要從植物內部將水份剝離,就需要控制山神氣緊緊將這些水份吸附,然後才能將其引出來。然而水份是有實體的東西,要用山神氣完全吸住它,就等於是完全靠氣勁去控制物體,自然難以辦到。每一次當他千辛萬苦的用山神氣吸住水份的時候,只要稍稍一動,就會使氣勁潰散,從而功虧一簣。   原虎不斷的嘗試,不斷的失敗,很快他的額頭就出現細密的汗珠,而腦袋也因過於專心致志的控制山神氣而有些發暈。雖然體內的山神氣依然充沛,然而原虎卻有些氣力不繼,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幻柳很快就制止了原虎的努力,他對原虎道:「你不用急,這本就不是能夠一揮而就的事。今天你能做到這一步已經相當的了不起,以後隨時注意練習,相信很快你就能掌握這種技巧。」說著他將手按在原虎臂上,原虎只感一股柔和之極的山神氣自皮膚傳入,與魎鬼的霸道和自己山神氣的變幻充盈截然不同。   很快的,原虎臂上肌膚弓起的紋脈就消了下去,隨後幻柳將手一抽,原虎只感手上小口處一麻,一股東西飛快的湧出,被幻柳植入的蔓籐已然消失不見。   原虎甩了甩手,發現已活動如初,全無異樣。他大感興趣的問幻柳道:「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你能不能教我?」   哪知幻柳一改臉上溫和的笑容,正色道:「不錯,接下來我就會教你怎麼在別人體內植入各種植物。不過我希望你能記住,此招陰損非常,且難以消除,一個不小心就非死即傷,希望你學得以後,若非萬不得已千萬不要胡亂使用。」   原虎總算明白幻柳為何要在他身上動手,一來是便於教導,二來恐怕就是要讓他親身感覺中了這招的痛苦,那麼以後在使用之前,想起今日,當能三思而後行。他鄭重的點了點頭:「請放心,我會記住的。」   幻柳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他摸出一顆不知名的種子攤在掌心,對原虎道:「山神氣控制草木最基本的就是能夠加速草木的生長,因此你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在植入種子之前,先將它用山神氣包裹起來,同時用一根氣絲將其與你連接,這樣即使沒有在土地裡也能控制植物的生長。」   說著他一下將種子拋上天空,然後一抖手,奇跡發生了。只見種子在半空之中迅速開始抽條發芽,等到落地時,已儼然一棵小樹模樣。雖然今晚不斷見到各種難以想像的怪事,當小樹落到腳邊時原虎仍然嚇了一條。   「就是這樣,種子才能在別人體內發芽生長。而你只要運用純熟,則可以通過增加減少變化山神氣來控制種子生長的速度以及方式,甚至能夠預先注入山神氣使其留待以後某一時刻定時發芽。使用方法有很多,你只要明白這個最基本的道理,以後就能根據自己需要加以變化運用。」幻柳一邊講解一邊控制著手上的種子做出各種奇妙的變化,一會兒發芽,下一刻卻又縮了回去,甚至在毫無預兆之下突然生長,或者長著長著自己枯萎,看得一旁原虎歎為觀止。   「然後就是選擇種子的問題。一般來說,你可以在敵人體內植入任何種子,然而一來這麼做很難控制,二來也難以達到目的。所以我都會使用一些有特殊效用的植物的種子。就像剛才,那種籐蔓能夠分泌麻痺的黏液,植入體內會迅速麻痺對方,這也是我最常使用的;有的植物有劇毒;有的則能吸取血液;甚至還有的能夠在體內爆炸。西嶺之內奇花異草不計其數,你只要多加留意,當會找到不少合用的。」幻柳每介紹一種種子,就會遞給原虎一些讓他自己看。   原虎仔細看著這些種子,它們最大的約有黃豆般大,最小的則只有芝麻大小。若手快的話,被植入的人根本難以發覺。剛才植入原虎體內,能夠產生麻痺效果的種子只有米粒那麼大,很圓,淡青色;而那種有劇毒的種子最小,血紅色,拿在手裡就像一隻紅螞蟻一般;能夠吸血的植物種子最長,有小手指指甲蓋那麼長,但很細,純黑色;最大的種子就是號稱能在人體內爆炸的那種,是白綠紫間雜的顏色,表面有一些突起,看起來非常詭異。   說起種子,正努力鑽研藥神婆秘笈的婷兒不是正住在自己家裡麼?到時候讓他給自己一些有用的種子,應該不是難事吧。想到這兒,原虎不禁一陣興奮,第一次發現山神氣除了控制土石還有這麼多奇妙的用處,原虎就像突然進入一座收藏豐富的寶庫,內力全都是無比誘人的寶藏,他直恨不得能一次將其挖盡。   「我沒有多餘的時間能夠慢慢教你,只有將運用原理對你大致說一下,你若想運用純熟就必須要多加練習。相信以你在山神玉上的資質,短期之內定會有所成就。不過最後我還是要再說一次,這類招數陰毒無比,若非到了必要關頭決不能輕易使用,望你切記。」幻柳嚴肅的對原虎道。他自然不知道剛才原虎心裡還想著怎麼多去搞一些有用的種子以使自己新學招數物盡其用。   幻柳的聲音就像一個警鐘,將原虎硬生生給拉回現實,他聞言心裡一驚,背上竟出了一陣冷汗。原虎心裡暗暗吃驚,自己何時對這些害人的招數這麼感興趣了?剛才竟還想著怎麼多去收集一些種子。原虎啊原虎,難道你竟連自己一貫的原則也沒有了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殘忍!原虎不住責問著自己。   也難怪他會這麼想。幻柳教給他使用種子的方法,是希望在以後遇到危急之時能夠保命克敵,而不是將這個當作主要的制敵手段。而一貫善良平和的原虎竟會在其面前暫時迷失了自己,這完全不符合他一向寵辱不驚原則堅定的性格,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原虎今天總算明白這一點了。   一點不知道片刻之間原虎已經歷了一場天人交戰,幻柳見原虎站在原地一直發呆不語,奇怪的問道:「你怎麼了?」   原虎啊的一聲反應過來,連忙道:「哦,沒什麼,我會記住的。」   幻柳不豫有他,從身上掏出數個不同顏色的小布袋交給原虎,對他道:「這是一些種子,你留著用。我們不能長久離開自己的轄地,況且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迫切需要解決,現在就必須走了,望你好自為之。無論我們三人各自的事有沒有辦成,三個月後在止戈原楚江關會合,再決定以後該怎麼辦。」   原虎接過這幾隻布袋,拿在手裡卻好像重逾千鈞,他輕輕掂了掂,想說什麼終還是沒說出口,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此刻天際已微現曙光,四周黑沉沉的群山也隱隱現出一絲輪廓。一些早出覓食的鳥兒開始嘰嘰喳喳的叫了起來,森林中不時傳出一兩聲獸類嘶吼,山腳下一處水潭邊,大小獸類鳥兒聚在一起飲水,還有更多的由各處密林中走出加入。終於,東邊一座高山之巔突的現出一點紅光,跟著越來越亮越來越大,緩緩的,朝陽自那處升了起來,隨後霞光萬縷輝耀四方,就像逐漸揭去由暗夜蒙上的一層黑色薄紗,群山之上的黑暗一點一點被光明驅退。   三人本要離開,然而在如此壯麗的日出情景面前,他們都不由自主停下腳步,久做山神,幻柳和魎鬼肯定已不知看了多少次類似的景象。但是看兩人臉上神情,卻毫無一點不耐和厭倦,而是充滿了一種敬畏的虔誠。   當第一縷晨光照到原虎身上的時候,幻柳誇張的打了個呵欠:「呵呵,我們真得走了,你自己保重。」魎鬼也伸手拍了拍原虎肩膀,算作道別。   看著幻柳和魎鬼的身影消失在山腰轉角處,原虎長長的吁了口氣。儘管有些難辦,不過他總算有了明確的目標,無論如何,想想辦法該怎麼解決鬼族的事吧。         ∼第十章∼     一夜未睡沒有給原虎造成絲毫影響,他一邊思考著一邊向山下走去。很快就有了決定,暫不管其他,先到赤牙城將小蘭安頓好,再辦別的事。   走到山腰宿營處,小蘭仍在熟睡。原虎走到小蘭身邊坐下,看著她在溫和的陽光照耀下清秀的面龐,心裡不由一陣溫暖。無論怎樣,縱然是為了小蘭,他也不能坐視不管妖族之事,雖然自己因得到山神玉經受了諸多磨難,但能因此而結識她這位紅顏,以往種種便再也微不足道。   想到這兒他不由自主伸手撫上小蘭的面頰,觸手處一片溫軟。輕哼了一聲,小蘭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原虎,她溫柔的展顏一笑:「我們要上路了嗎?」   「嗯。快起來吧,我們得盡快趕到赤牙城。」原虎點了點頭。   待小蘭起身,原虎自一旁的行李中拿出乾糧與她分吃,跟著三人便繼續向赤牙城趕去。每天閒下休息之時原虎就會潛心練習幻柳教給他的控制草木之法,雖還不能自由的吸出植物之內的水份,然而在別的方面他已頗有心得。   四日之後,三人終於進入赤牙城地界。通過此地山鬼的報告,原虎知道赤牙城三十里內已被妖兵層層把守,顯然是斑為了防止啄風的追兵所布。雖然原虎與斑是熟識,又有小蘭跟隨身旁,然而此時乃是非常時期,他不願生出不必要的誤會,於是決定先由小蘭先去說明一下,他再進去見妖皇。   於是三人走向一處有妖兵守衛的地方,這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是通向赤牙城所在的那座高山的必經之路。從外面看來樹林一片寂靜,鳥鳴蟬唱,沒有絲毫異樣之處,然而隔得老遠原虎就感到從中傳出的濃烈妖氣,顯然裡面藏有不少妖兵。   果然,三人還未走近,只聽嘩啦啦一陣響動,頃刻間自樹林之中衝出數十妖兵阻住他們去路,跟著不知怎麼從後面由出現十餘名妖兵,在一片兵刃的閃光之中,三人已被包圍起來。見闖入者是三個人類,眾妖兵露出明顯鬆了口氣的模樣,一名似是帶頭的狸妖正要喝問,忽的轉頭盯著小蘭,面露疑惑之色。   這名狸妖的的鼻子努力抽動了幾下,在做了最後確認之後,他不禁奇怪的對小蘭道:「怎麼回事,你也是妖怪,為何要附在人的軀體上?」   小蘭正待答話,忽聽林內傳出幾聲驚喜的叫聲:「二小姐,您是二小姐?」   跟著幾名妖兵一臉熱切的跑出來到小蘭身前,立刻在圍著原虎等人的妖兵中引起陣小小的騷動。狸妖臉色一沉,對那幾名擅自跑出的妖兵厲聲道:「你們在幹什麼?還不趕快回到隊列!」   一名跑出的蛇妖不顧狸妖的喝罵,只是一個勁的對小蘭道:「太好了,二小姐您竟然平安無事。我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呢。」   這幾名妖兵正是當日護送妖皇逃離傲龍城的傲龍守軍,如今在這裡見到故主,叫他們怎能不激動。那狸妖聽得他們這麼說,一愣之下已知道小蘭身份,他立刻恭敬的一躬身道:「原來是北二小姐,請原諒小的方才無禮。」此次為保護妖皇,猛毒身死,傲龍城兵民幾乎折損殆盡,此舉已贏得所有妖族的尊敬。   小蘭擺擺手示意無妨,跟著對他道:「妖皇和斑總管已經平安入城了嗎?」   狸妖點點頭道:「是,五日之前斑總管和眾位弟兄保護妖皇來到城中,如今妖皇正在城內養傷,斑總管負起城內一切事務。我們正是總管安排在此守衛。」   小蘭轉頭對身旁的蛇妖道:「現在從傲龍逃出的族人還有多少?」   那蛇妖聞言黯然低下了頭,有些哽咽道:「回二小姐,自出城之後一路追殺逃亡,跟著我們逃出的兩千弟兄,還剩、還剩不足五百。如今被分配各處守衛。」   原虎在一旁聽得也唏噓不已。那日一片大亂,若非傲龍守軍和妖眾拚死抵擋啄風的叛軍,縱有銳齒相救,他也絕難活命。想不到唯一逃出來的兩千妖怪如今也剩下不到五百之數,此役可說已將傲龍全滅。   那蛇妖忽的又抬起頭來,興奮道:「現在二小姐還活著,真的是老天開眼。請您一定要帶領我們殺了啄風那個叛徒,重振傲龍城!」   聽到蛇妖這麼說,小蘭身子微微一震,她轉頭看了看原虎,跟著垂下了頭,似乎是害怕面對周圍射來的那些熱切的目光。   那蛇妖還以為小蘭仍沉浸在悲痛之中,他又道:「二小姐不必難過,只要能殺了啄風那個叛賊,弟兄們泉下有知,就一定會瞑目的。」   小蘭咬了咬牙,抬起頭似是想說什麼,但她的目光一接觸蛇妖企盼的眼神,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她只是不置可否的輕輕嗯了一聲,跟著對狸妖道:「我們現在想見斑總管,你能幫我們通報一聲嗎?」   狸妖很爽快的對小蘭道:「沒問題,二小姐請稍侯,小人這就去報告斑總管。」   跟著他的目光落到後面的原虎和石煉身上,微微有些遲疑道:「他們是?」   「他們是我的朋友,這次我能平安無事,全靠他們的保護。」小蘭說道。   狸妖立刻對原虎肅然起敬,四周眾妖兵也發出一陣讚歎的呼聲。能從傲龍城平安將小蘭帶到這裡,不用說也知道他定然有非常驚人的本事。   面對狸妖敬佩的目光,原虎微微笑了笑,對他道:「一會兒你就對斑總管說,你們二小姐和原虎前來找他,他自會明白怎麼回事。」   一聽原虎這麼說,狸妖更加不敢怠慢,他由衷的道:「原來您和我們家總管也是熟識,請原諒小人方才無禮,我這就去通報。」   說著狸妖著手下帶原等虎等到樹林內休息,他則急匆匆向城內趕去。約半個時辰之後,只聽林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及眾妖兵的敬禮呼喊,跟著斑熟悉的妖氣傳了進來。原虎和小蘭立刻迫不及待的站起向外走去。   還未出樹林就看到斑在一眾剽悍的妖兵護衛下闊步走入,數日不見,斑明顯消瘦不少,臉上寫滿疲憊,身上還留有不少當日所受的傷,但看起來仍是那麼精幹。他看到原虎等人,眼裡也不可抑制的現出激動之色。   斑幾步走到小蘭跟前一下跪了下去:「二小姐,您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在擔心您。請隨在下趕快進城。」   接著他起身來到原虎面前,一人一妖互相打量著對方,俱都沒有說話。最後,還是斑一下抱住原虎厚實的肩膀:「謝謝你。」   原虎臉上現出發自內心的真摯笑容,他一拳打在斑的胸口:「你這傢伙,怎麼也給我來著一套!」   可能是被打中傷處,斑在粹不及防下疼得倒抽一口涼氣,看著他嗤牙咧嘴的痛楚樣兒,原虎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斑無可奈何的看著大笑不止的原虎,嘴裡不知咕噥了一句什麼,然後竟也忍俊不禁似的隨他笑了起來。         ∼第十一章∼     一旁眾妖兵無不愕然以對,不明白這一人一妖究竟在笑些什麼。也只有曾經共同患難過的原虎和斑才會在這充滿充滿惺惺相惜,相知相得之意的笑聲之中瞭解到對方的心意,一切千言萬語也就在這笑聲中傳遞給彼此,再無需多言。   「好傢伙,才一見面就給我下這麼重的手。」斑說著一拳回敬過去。   原虎靈活的避開斑玩笑似的一拳,然後一把抓住斑的肩膀:「怎麼跟小孩兒似的,這麼一下就哭爹叫娘,這可不像你啊。」   面對原虎的「關切」,斑唯有苦笑:「大哥,你以為人人都有山神氣啊,無論多重的傷休息幾天又可以活蹦亂跳,我的傷現在才好了一半。」   比起療傷神效,自然沒有什麼能和山神氣相比,也難怪斑會這麼說。原虎伸出手握住斑的手腕,對他道:「是否要我助你療傷?」   斑搖了搖頭,一拍胸口笑道:「我還不至於那麼窩囊,修養幾天自然會好。」   既然他這麼說,原虎也不再提,他沉默了一下,忽的低聲道:「銳齒叔為了讓我逃走,留下孤身抗敵,現在恐怕已經……」   斑臉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不見,他黯然歎了口氣:「我已經知道了,妖王他重傷啄風,殺死數百妖兵,終因寡不敵眾,死在亂軍之中。可惡!我總有一天會殺了啄風榕公這兩個叛賊,為妖王報仇!」斑說著狠狠的一揮拳。   「妖皇還好吧。」原虎不想斑太過激憤,唯有岔開話題。   「嗯,妖皇雖傷重,卻無性命之險。榕公的『附骨血籐』非常麻煩,妖皇正在城中療傷,恐怕最少也得一月方可將其清除。」斑憂心匆匆的道。   附骨血籐?原虎想起那詭異的紫色毒籐就不寒而慄,忽的他想起,這不正和幻柳教自己的把植物植入敵人體內的原理一樣嗎?雖然他還不能達到幻柳的境界,然而控制山神氣將附骨血籐吸出妖皇身體,相信還是辦得到的。   想到這兒他連忙對斑道:「快帶我去見妖皇,我能對付那個血籐。」   斑不由一愕:「你能對付?」旋即他想到原虎山神的身份,也興奮起來:「真的?那太好了,快,快跟我進城去見妖皇。」   說著他吩咐妖兵繼續守衛,便迫不及待的拉起原虎的手向赤牙城所在的那座高山走去。一路上原虎又遇到或明或暗數道關卡,它們將任何可能通向赤牙城的道路封堵得嚴嚴實實。原虎自付換了任何敵人,除非會飛遁地,否則要想神鬼不知的偷襲赤牙都是不可能的事,不過以斑的精明,有怎會沒想到這一點。   從這裡就可看出斑的才能確實非凡,那日啄風沒有在意這個小小的赤牙城總管實是他的極大失誤。能在短短數日之內佈置出如此滴水不漏的防禦,斑卓越的組織才能和戰略眼光展露無遺。此次妖族內亂妖皇親信幾乎全數死光,但老天總算待妖族不薄,還留下了斑這個人才在他身邊。   由原虎抱著小蘭,他們很快就來到峰頂。那棵高大之極的巨樹仍然挺立如昔,如華蓋一般的樹冠遮掩整個山頭。走入其下就好像走進一片茂盛的樹叢,連陽光也被阻擋在外。斑走到峰頂另一頭的懸崖邊念出幾句咒語,很快就打開遮住赤牙城的障眼法,隨後向原虎他們招了招手便跳了下去。   原虎來到斑方才站立的地方,正要跟著跳下,忽的也不知哪兒來的念頭,他一下閉起了眼睛。在躍離懸崖的一瞬間,因眼睛看不見,原虎感覺自己就像是墜往萬丈高崖下,情景似乎又再次回到原虎初到赤牙之時,迎面而來的狂風灌滿口鼻,一瞬的失重感覺令原虎腦中一片模糊,心臟也彭彭狂跳。   然而當時那種緊張害怕的心情卻再也無法找回,在預料中原虎雙腳踏上實地,他睜開雙眼。赤牙城那以紅色花崗岩砌就的雄偉城牆展現眼前,此刻在城牆上下數百妖兵正緊張的忙碌著,有的正加固修補城牆,有的則忙著佈置各種守城器械或者調配物資,到處呈現一片忙碌景象。   斑一邊帶原虎等向城內走,一邊解釋道:「雖然赤牙城已經非常堅固,但啄風接下來的進攻一定勢在必得,所以能多增加一分把握也是好的。」   原虎側身避開一名匆忙跑過妖兵道:「這個我想你暫時不用擔心了。」   「哦,為什麼?」斑回過頭奇怪的問道。   「九天前,啄風已經派出大概八萬妖兵循天都山支脈方向向赤牙城進發,領頭的是一隻鵬妖。」原虎輕描淡寫的說道。   「八萬!?」斑不禁驚呼一聲,他自然完全無法像原虎那樣輕鬆。赤牙城總兵力也不足兩萬,根本抵擋不了那八萬妖兵。他絲毫不奇怪原虎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西嶺一地任何事本就不可能瞞得過他。   「領頭的是一隻鵬妖?那一定是啄風座下大將軍飆了,此妖在東地非常有名,尤其擅長攻城作戰,如果是他前來,赤牙城就危險了。不行!我得再去看看有什麼地方需要改進,我讓手下帶你們去見妖皇吧。」斑越說臉色越難看,到最後已想丟下原虎等人立刻回去加固城防了。   正要起步,斑突的發現原虎正看好戲似的盯著他,而小蘭則在一旁偷笑不止。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麼?」斑奇怪的左右看看,疑惑的問道。   「斑總管,你沒聽清阿虎的話嗎?他已經叫你不用擔心了,你還在那兒緊張個什麼勁啊?」小蘭忍不住提醒斑道。   「啊!」斑這才想起原虎的話,他略微愣了一下已明白過來。「你已經把他們給打發了?哈哈,真有你的,這下可幫了我們大忙了啊。」斑興奮的叫道。   「別高興太早,雖然這次他們被我迫退,但我想啄風一定不會死心。我已派山鬼把守西嶺各處,防止啄風再舉兵攻來。但聽說啄風已命令驛鵬全到傲龍集合,恐怕他會動用驛鵬從天上偷襲。」原虎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哼,這一點倒不用擔心。就算聚齊神州所有的驛鵬也載不了多少妖兵,不是我自誇,那麼點人在赤牙城面前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況且現在啄風忙著鞏固自己的勢力,也決不會冒這個險損兵折將,一旦妖皇傷癒,借他個膽他也不敢再來。」斑對原虎解釋道,他面上神情明顯輕鬆下來。   「那就好,我也總算放心了。」聽斑這麼說,原虎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   「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防衛工作還是不能鬆懈。你去告訴他們加快進度,一定要在預期內完成整個防務。」斑對身旁的妖兵吩咐道。   此時他們已進入城中,城內沒什麼變化,只是此刻這裡就像變成一個巨大的建築工地,到處都是忙忙碌碌的妖怪跑來跑去。赤牙城內的妖族居民不是手執武器變做士兵就是忙著將石材木料等物資四處搬運,甚至有很多花崗岩造的民居被拆除就地改建成各種防禦工事,敲敲打打的聲響和眾妖勞動時的呼喊匯聚一起,將此處熱火朝天的景象推到了頂峰。   斑見原虎正不住四下張望,笑著道:「當時我預計若啄風大軍攻來,恐怕會打巷戰。從城外搬運材料入城修築防禦工事費時費力,很可能來不及,所以我乾脆直接從城裡下手。赤牙城內居民都是自發行動起來幫助建設。」自得知啄風無法再進攻赤牙城後,斑整個人顯得輕鬆很多,心情也跟著大好。         ∼第十二章∼     他們邊說邊向位於城內中心小山上的銳齒府邸走去,府門前有不少妖兵守衛。其中一名狼妖看到斑,立刻跑上恭敬的道:「報告總管,沒有異常!」   斑對他點點頭道:「快開門,我們要進去見妖皇。」   那狼妖應了一聲,著手下打開沉厚的府門,斑領著原虎等人走入其中。妖王府內光線昏暗,每隔數尺才有一隻火把充作照明,內裡看不到一個妖怪的影子,只餘他們走動的腳步聲空洞地在石壁過道內迴響。   原虎等自門後主道走入,穿過當日他們面見銳齒的那座大廳,折而向後進入一條向下的甬道,慢慢走入府邸深處。越是走入,府內就越發的陰暗,到後來幾乎每隔數丈才象徵性的點上一隻火把,往往才走出黑暗步入火把光明的範圍沒幾步,就又沒入黑暗之中。幸好原虎等都能無礙的在黑暗中視物,倒也沒什麼大的影響。這處的石壁明顯是直接在山巖上開鑿而成,表面極為粗糙,通道內濕氣很重,才走進不到一會兒原虎的褲腳鞋子已全被打濕。   終於他們來到盡頭一扇巨大的石門外,這道門差不多有三丈高,五丈來寬,佔據整個石壁,宏偉非常。由於在石門兩邊分別插有五六根火把,因此這兒反而一片大亮,可以看見整扇石門做得非常精細,表面打磨得很光滑,刻有不少複雜的雲紋圖案,與周圍簡陋粗糙的石壁大異其趣。   還未走近原虎已看到妖皇的親衛隊長鹿妖掠影正抱著鋼槍獨自斜靠門前,冷冷打量著眾人。斑走上對他道:「掠影隊長,妖皇怎樣了?」   「妖皇正在內裡療傷,你來做什麼?」掠影淡淡應道,將目光轉向原虎等人。   「這是北妖王的二小姐,他是西嶺山神原虎,傲龍城中你們應該見過。原兄剛護送二小姐回到城中,他有辦法解除妖皇體內的附骨血籐,請放行讓我們進去。」斑對掠影道。由於掠影只聽妖皇命令,所以在他面前斑也只有好言以待。   哪知掠影竟搖了搖頭:「不行,任何人不得打攪妖皇。」   料不到掠影會拒絕,斑不由呆了一下,他連忙解釋道:「骨血籐陰毒無比,妖皇若想將它除去至少得一月時間,此舉定會使妖皇元氣大傷。原兄能為妖皇除此大患,還請隊長盡快放我們過去,不然……」   「不行,妖皇命我把守此處,不得放任何人過去,斑總管還是請回吧。」掠影不容斑再說,一揮手打斷了他,做了個請離開的手勢。   原虎走上對掠影道:「那麼這樣吧,還請掠影隊長代我們通報妖皇一聲,請妖皇定奪如何?我們在這兒等著便是。」   誰想掠影還是搖了搖頭,硬邦邦的道:「妖皇靜修療傷期間不會見任何人,你們還是回去吧。」   這掠影軟硬不吃,眾人還真拿他沒辦法。小蘭心頭有氣,忍不住高聲對他道:「阿虎在傲龍城拚死保護妖皇,還迫退啄風跟著派來的軍隊。現在他主動為妖皇療傷,你竟然死守著大門不放,難道還怕我們進去害了妖皇不成?」   掠影這一次乾脆閉上眼睛來個不理不睬,一句話也不再說。   小蘭秀眉一剔正待再言,卻被原虎拉住,他道:「掠影隊長只是遵守妖皇命令,既然如此我們就先離開吧。」   斑無奈的點了點頭:「那只好如此了。原兄先去休息,我還有些事要辦。」   幾人說著就準備離開,這時卻聽門裡傳出妖皇那沉厚渾和的聲音:「山神既來,何必急著就走。掠影,讓山神進來吧。」   聽到妖皇的聲音,小蘭和斑立刻回身恭敬的道:「參見妖皇。」   妖皇呵呵笑道:「蘭丫頭你沒事就好,斑,你快帶她下去休息,明日再來見我吧。」斑答應一聲,與小蘭一同退了下去。   掠影伸手按上鐵門,猛一發力,只聽一陣沉悶的吱嘎聲響,石門緩緩中分而來,從內裡湧出大股白霧,頃刻間便籠罩四周。原虎向掠影點點頭,大步而入。   不出所料,裡面是一個完全配得上外面巨門的廣闊空間,甚至比銳齒接見他們的大殿還高廣上許多,空空蕩蕩。白色的霧氣充盈其內,使得數步開外就模糊一團,由於空間實在太大且沒有任何東西,原虎一下就迷失其間,沒了方向感。   但原虎並不驚慌,因就在他進入殿內的同時,便已感受到妖皇那股若隱若現的妖氣,靠著它的指引,原虎邁步向內走去。隨著深入殿中,四周的霧氣將他完全吞沒,漸漸的原虎的感官似乎也全被這濃厚的霧氣給封了起來,沒有聲音,沒有光線,一切都被無窮無盡的白霧替代。到最後甚至連原虎的思想也凝固起來,他腦中一片模糊,只知道追隨著妖皇的妖氣向前走,向前走……   此刻的他已完全失去任何概念,包括時間,空間,方向……也不知過了多久,走了多遠的距離,在原虎的潛意識中甚至生出會永遠走下去的感覺。若非有妖皇那如絲線一般的妖氣牽引這他,原虎恐怕真會永遠迷失其間。   此刻若有人在一旁觀察的話,就會驚訝的發現,原虎現在的樣兒可說非常怪異,他一臉木然,眼中混混沌沌,毫無一絲神采,甚至比廟裡的泥塑還不像一個活物。而他的步伐呆滯,機械一般向前挪動,每走出一步都會費上許多時間。   就這樣,原虎緩慢,但卻實實在在的一步步走入大殿深處。終於,就在連妖皇的妖氣也快不能引導他的時候,原虎突覺腦中一個激靈,就像昏睡中忽的被迎頭潑下一盆冰水,瞬間他便完全清醒過來。   一切感官頃刻便回歸原位,原虎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走出霧氣的包圍,身後就像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完全將滾滾白霧阻擋,形成一道壁壘分明的氣牆。而在前方,則是大殿盡頭,在原虎眼前,兩頭望不到邊的石牆中心,有一座高高的石台,此刻妖皇正坐於其上灼灼打量著下方的原虎。   數日不見,雖然從外面看不出絲毫曾身受重傷的痕跡,但原虎從妖皇散發出的妖氣就能感覺到,現在的妖皇實已到了燈枯油盡的程度。難怪方才指引原虎的妖氣那麼微弱,原來並非妖皇刻意為之,而實是力有不逮。   妖皇向原虎讚許的點了點頭,示意他走上石台。原虎縱身一躍而上,一看之下不禁驚呼出聲。原來剛才從他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妖皇上半身,還未發覺什麼異樣。但此刻走上石台,才赫然發現妖皇自腰部以下全被從皮膚中鑽出的附骨血籐附滿,還有不少血籐在筋肉之中左突又拱,不住顫動盤扭著,就好像有無數蚯蚓在皮下竄動,看起來極為詭異,以原虎的見多識廣也不禁一陣心驚。   看到原虎吃驚的樣兒,妖皇毫不在意的道:「沒什麼。我運功將附骨血籐全給逼到腰下,所以暫時完全動彈不得,不過便能騰出手操縱陣法了。」   「陣法?」原虎不由一愣。   「對,就是你來時的那道『絕心霧陣』。凡是進入其間的人都會在內迷失本性,最後永遠徘徊其間不得而出。如果沒有外界指引,幾乎不可能自行走出。所以我才勉力釋出一絲妖氣為你引路,不過你確實非常厲害,能在我維持不了多久的妖氣消散之前走出霧陣,否則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妖皇對原虎解釋道。   原虎不由轉頭看著後面那層濃厚的霧氣之海,想起方纔那種人事不知,混混沌沌的可怕經歷便不寒而慄。他絲毫不懷疑妖皇的話,如果剛才真沒有及時走出來,恐怕真的會永遠徘徊霧陣之內,死後連魂魄也無法得脫徹底變做遊魂。妖皇這最後一道守護屏障確是非凡。   「以我現下妖力無法替你打開陣法,只有冒險出此下策。嘿嘿,想我修煉成型至今已逾千年,幾時曾如此狼狽過。」妖皇看著自己雙腳冷笑道。   原虎俯身扯下一截附骨血籐捏在指尖。榕公的看家玩意兒果然極是厲害,那截斷籐似乎完全沒有一棵植物應有的伏貼,而是毒蛇般瘋狂的扭動著,籐上幾片血紅的小葉也不住扇動,完全像是一種活物。難怪以妖皇之能也奈何它們不得,事實上能夠將這些血籐盡數逼到腰下已需要極強大的妖力。   「能解決麼?」妖皇看著沉思的原虎問道。   「不知道,以前從未見過這麼可怕的東西。請妖皇稍侯,我先試一下。」原虎答道,跟著開始向斷籐內輸入山神氣。         ∼第十三章∼     隨著山神氣充盈血籐脈絡之中,血籐內部構造也在原虎腦中逐漸清晰起來。比起別的植物,這血籐並沒什麼異樣之處,然而在其脈絡中每一處與外面葉片相連的地方都生有數個奇異的血色小瘤,原虎試著將山神氣輸入過去,竟然在其中感受到了妖氣,而且這些血瘤竟然對原虎的試探有排斥反應。也就是說,這些血瘤是有生命的活物!難怪附骨血籐一旦進入宿主體內便會自行吸取妖力和鮮血,並生生不息,看來就是這些有生命的奇異血瘤在搗鬼了。   按照幻柳所教的方法,原虎急速把山神氣貫入血籐並向反方向扭動,將其內部的脈絡攪得支離破碎,很快還掙動不止的血籐立刻萎縮下去,再無復生機。見此情景原虎一下信心大增,看來這玩意兒也沒那麼難收拾嘛。   他隨手丟開斷籐來到妖皇面前道:「妖皇,可願讓我一試?」   妖皇自然不會拒絕,反正也不會出現更糟糕的情形。他毫不在意的示意原虎儘管動手,一邊道:「你只管做便是,我還受得了。」   原虎盤膝坐到妖皇對面,伸手撫上妖皇雙膝。普一與妖皇身體接觸,覆滿妖皇兩腿的血籐便自動纏上原虎雙手,並拚命向他身體裡鑽去。原虎毫不慌張,立刻迫發山神氣佈滿雙手,那些血籐便再也奈何他不得。   緊跟著原虎便將山神氣以那些血籐為通道盡數輸了進去。這一次並不比那一小截血籐,原虎輸入的山神氣受到相當的阻礙。妖皇體內的血籐似乎知道這股山神氣將會對它們不利,無數血瘤中全都自發行動起來,釋出的妖氣匯聚一起竟是出奇的頑強,先時還好,到後來原虎每輸入一股山神氣都要付出加倍的努力。   這就像一場爭奪戰,原虎的山神氣與血籐裡的血瘤爭奪著血籐內的空間,每一個血瘤就是一名敵兵或一個堡壘,而原虎每消滅一個就會耗去一部分山神氣。就這樣原虎提聚山神氣一點一點的侵蝕著本屬血籐的地盤,雖然消滅獨個血瘤非常簡單,但大量血瘤的阻力也不可小看,加上血籐這些日子吸了不少妖皇的妖力和鮮血,可說得到充分的成長「養料」,極其頑強,越到後來原虎越感艱辛。   不過血籐再怎樣自也也無法鬥過能操控一切植物的山神氣,在原虎全力運轉下,山神氣絲毫不顯枯竭,反越來越是強盛,以無匹之勢迅速席捲血籐內部,很快就充盈大部分血籐空間。也許是自知勢盡,最後一部分血瘤突的將妖氣盡數釋出,只見本已被原虎壓制下去的血籐在妖皇體內突然瘋狂掙動起來,他腰下的血籐一下冒起並向四周狂扭,妖皇本就千瘡百孔的雙腿慘被撕得鮮血淋漓,粹不及防之下妖皇眉頭一皺,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原虎也被搞得有點手忙腳亂,他咬了咬牙,說了聲:「妖皇,得罪!」隨後深吸口氣提起體內所有山神氣猛的貫入血籐之內。山神氣如怒濤般一湧而入,將掙扭不止的血籐全給壓了回去,由於注入的山神氣太多,有一部分血籐直接炸了開來,鮮血般的汁液四下飛濺。而在此之下,妖皇也極不好受,部分山神氣衝入他的體內,本就虛弱的妖皇怎經受得起,他不由噴出一口鮮血。   不過原虎終於成功制住血籐,做到這一步已讓他大是吃力,背上衣衫竟全被汗水給打濕。他騰出一隻手抹了抹汗,哪知就這麼鬆懈了一下,附骨血籐一掙,竟大有再次奮力一博之勢,原虎嚇得趕緊縮回手按上血籐,努力重新將其控制。   「妖皇,一會兒可能會有些麻煩,請務必忍耐。」原虎對妖皇道。   眼見折磨自己多日的附骨血籐就快得到解決,就連妖皇也不禁有一絲緊張,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緩緩對原虎道:「山神儘管動手吧。」   原虎點點頭將注意力轉回血籐上,要一次破壞這麼多的植物他還是第一次,一個不好引起血籐反噬或山神氣暴走,恐怕會危及妖皇的性命。可惜已沒有時間再給他練習,原虎只好祈求自己對山神氣的操控真如魎鬼說的那麼好了。   緩緩的,原虎開始加速催動血籐之內的山神氣,由於山神氣本身的關係,這麼做等於是在「喂養」血籐。只見那些血籐倏的漲大數倍,血紅色的葉片盡數舒展開來,直似要滴出血來。原虎一下感到控制血籐的壓力倍增,趕緊加大催逼山神氣將蠢蠢欲動的血籐給壓了下來。   由於血籐變得粗壯,它們再次將妖皇雙腿的傷口撕裂,一些葉片立刻開始吸血,妖皇眉頭禁不住抽動了一下。原虎不敢怠慢,待山神氣加速到一定程度後,最關鍵的時刻便到來了。他將手掌一合,跟著猛的分別向不同方向扭反,而血籐之內運行的山神氣便跟著向反方向一擰!   本來向著同一個方向流動的山神氣在原虎刻意施為下,就像激流的河水遇上礁石阻擋,霎時激起滔天巨浪。血籐之內山神氣本就極為充沛,這麼一下突然扭轉方向,大量支離破碎的山神氣瘋狂的向四周衝撞,本已習慣山神氣運行的血籐脈絡完全無法經受這樣的變化,在逆行的山神氣之下紛紛碎斷。   最困難就是這一刻。由於血籐內山神氣實在太多,因此原虎很難完全控制,一些山神氣撕裂血籐內的脈絡後開始衝擊外壁,如山神氣盡數湧入妖皇體內的話,以妖皇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受得住。   原虎也明白這一點,因此他幾乎是用足全副心神控制著在血籐內亂衝亂撞的山神氣。無奈血籐實在太多,糾纏繁複,現在想一點狀況不出已不太可能,原虎唯有盡力多控制住一些散亂的山神氣,以讓妖皇少受一點傷害。   只聽噗的一聲,終於一股山神氣衝破血籐外壁炸了開來,幸好這段血籐在妖皇體外,因此並未對他造成什麼傷害,但濺出的血紅汁液卻噴了他們一頭一臉。不知下次會否還這麼幸運,原虎在心底暗自想到,緊跟著又是一股山神氣衝破血籐炸出,這次卻在妖皇體內,只見妖皇大腿徒地標出一股血箭撒向四周。   接下來就如爆豆一般,不斷有小股山神氣脫離原虎的控制炸開,一時間噗噗之聲響個不停,鮮血合著血籐汁液濺得到處都是,妖皇也極是頑強,竟連哼都未哼一聲。原虎對山神氣的掌控真是非常純熟,他成功的將大部分山神氣置於自己的控制之下,並逐漸將其分導歸流,隨後收回體內,而那些脫離控制的小股山神氣固然讓妖皇吃了不少苦頭,卻無法對他造成太大傷害。   終於,爆炸聲漸漸止歇下來,隨著大量山神氣的回流,原虎也越來越是輕鬆,當最後一絲山神氣流入原虎體內的時候,他終於如釋重負般長長鬆了口氣。現在周圍早已一片狼藉,石台上到處是鮮血和血籐汁液,並溢出向下流去,石壁上星星點點也被染滿,空氣中充滿血腥味和血籐汁混合的怪異味道。   原虎和妖皇早如血人一般,妖皇臉上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不住向下滴淌,他那頭濃密的金黃鬃毛也盡數粘在一起,看起來甚為可怕。在山神氣的衝擊下那些血籐全被殺死,現在就像一堆爛草一般粘在妖皇身下。妖皇伸手抓住血籐,一咬牙猛的一扯,只聽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吱聲,一大把血籐已被妖皇扯出體外。這麼一來妖皇整個下身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早已分不清哪塊是肉,哪塊是碎爛的殘餘血籐,大量鮮血自撕得血肉模糊的傷口中噴湧而出。   或許是被這些血籐折磨得久了,妖皇絲毫不顧這麼做會讓自己的傷勢越來越嚴重,只是拉住血籐不住撕扯著,三下五除二就將它們盡數扯出體外。原虎在一旁直看得頭皮發麻,妖族就是妖族,被逼得狠了,縱然是妖皇這樣的人物,也會不由自主流露出其本性悍勇的一面。   原虎待妖皇將血籐扯盡,趕緊將手覆上妖皇爛成一團的雙腿輸入山神氣,在山神氣神奇的療傷之能下,妖皇雙腿傷口迅速止血並癒合結痂。不過方才大量的失血卻沒辦法用山神氣補回來,只有靠妖皇自己修養。   等一切做完,原虎也顧不得骯髒,一下靠倒在滿地血水之中,連續使用山神氣令他非常疲憊。要是能盡快掌握吸出植物內水份的方法,今次就會輕鬆多了,妖皇也不會受那麼多罪,看來得加緊練習,誰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原虎一邊默默回氣調息,一邊想到。   妖皇也不言語,他閉上雙眼開始修養,以盡快恢復一些妖氣。大殿之內再次沉寂下來,只有血水滴落石台那枯燥的聲音不時想起,再有就是久散不去的血腥異味飄蕩在空氣之中,與滿地鮮紅一起表明著方纔曾發生的一切。   過得一會兒,原虎猛的睜眼一下坐起,迎面而來的是妖皇強烈的妖氣。他不禁暗暗吃驚,難怪啄風這麼忌憚妖皇,一旦除去血籐,才這麼短短功夫他竟已回復到這等程度,實在難以想像妖皇妖力究竟深到何等地步。   妖皇也跟著睜開眼,此刻他的眼裡已恢復一些神光,而非像先時般那麼黯淡。妖皇扭了扭脖子,稍微愣了一下,然後竟一下站了起來。原虎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不明白妖皇究竟要做什麼,忙跟著站起。   妖皇毫不在意腿上一些傷口再次撕裂流血,他俯身撿起一把血籐握在掌中仔細打量了一番,忽的仰天狂笑:「啄風啊啄風,枉你費盡心機,竟連榕公也拉了過去。若我此次身死倒也罷了,從現在起不出一年,我定要你嘗到後悔的滋味!」說著妖皇巨爪一緊,已將血籐捏個粉碎。   他轉頭望向原虎,抱拳為禮道:「大恩不言謝,若非山神幾次三番相助,我恐怕早已成傲龍城中一堆朽土。今後山神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我能做到就決不推辭。」以他的身份肯說出這番話,足見妖皇對原虎的感激。         ∼第十四章∼     有了妖皇的保證,等於說今後整個妖族無論發生何事都會站在原虎這邊,加上原虎本身擁有的西嶺眾山鬼,說他已成整個神州最有權勢的人毫不為過。不過前提當然是妖皇能夠重新掌握妖族大全,也就是說原虎若想這個保證實現,還得幫助妖皇誅除啄風等叛逆才行。這妖皇能當上一族之長,玩弄心計的本事實在可怕,不動聲色就表達出自己的意圖,換了腦筋差點的人,不知不覺就會著道。   原虎對妖皇這種本領自是感受諸多,如何聽不出他話中之話?然而雖然他對權勢毫無興趣,不過讓溫和派的妖皇領導妖族自然比一心想通過征戰來重新恢復妖族昔日「榮光」的啄風要好上萬倍,所以就算沒有妖皇的保證他也會幫助他重新登位。但自然不是人人都能理解原虎的苦心。   「妖皇言重了,我沒有別的要求,只望妖皇重新登位以後莫要忘了當日清晨對我說過的話。」原虎苦笑一下,對妖皇道。   妖皇一愣,隨即眼中不由亮起讚歎之色,他嘿了一聲,不知是否為自己一時枉做小人而感歎:「好!山神果真不愧人中之傑,我再多說反顯得小氣了。當日所言句句皆是發自肺腑,若有一句虛言,定叫我不得好死!」   原虎將手伸了過去:「若是如此,我答應今後幫助妖皇復位。」   妖皇也伸出巨爪緊緊與原虎相握:「好!」   一人一妖這麼一握,代表了山神與妖族正式合作的開始。兩方這種坦誠相見的合作一直維持了近百年之久,並在今後的日子裡深深改變神州歷史的發展。   最主要的事情已經談妥,接下來的再也無關緊要,妖皇也迫切需要靜修療傷。一旦附骨血籐盡去,他再恢復妖力已不是難事。循著妖皇控制「絕心霧陣」開出的一條通路,原虎順利走出廣闊的石殿。   推開石門,迎面便是掠影望來的目光,雖然他沒有表示什麼,但當原虎說了一句已經成功之後,從其眼中明顯的可以看到一絲喜色。   循甬道重回銳齒府中,出乎原虎的意料,本該去休息的斑和小蘭正在出口處等著他。一見原虎全身浴血的模樣,小蘭禁不住驚呼出聲,直到原虎一再解釋自己並未受傷並驗明以後,她這才露出放心的笑容。   「妖皇怎麼樣了?」待小蘭安靜下來以後,斑問原虎道。   「附骨血籐已被全部取出,相信幾天之後妖皇就可恢復。」原虎答道。   斑一下長長的鬆了口氣,他誠摯的道:「太好了,阿虎,真得謝謝你,今次妖皇和赤牙城能夠無礙,全靠你的幫助。」   原虎拍了拍斑的肩膀,淡淡道:「我這條命是銳齒叔所救,若連他臨終所托也做不到,那真是枉自為人了。」   提到銳齒,斑不禁沉默了一下,隨後他抬起頭笑道:「不提這些了,看來你也累了,好好洗個澡快去休息吧,你不知現在你身上有多臭。」   原虎提起袖子聞了聞,不由眉頭大皺,斑不提醒還好,這麼一說,他連忍耐片刻也覺得難受。一時童心忽起,原虎伸手抹下一把血水便向斑抹了過去:「哈哈,這可是為了為助妖皇療傷才沾上的,你居然說我臭,我叫你也嘗嘗。」很奇怪,他現在想的竟然是療傷這麼些天,妖皇怎麼能夠忍受這股惡臭。   就在原虎動作剛起之時斑就猜到他要幹什麼,他自然不會讓原虎如願,斑一閃身靈活的避開,一邊道:「敬謝不敏,你還是自己留著當寶吧。」   原虎哪肯放過他,哈哈一笑就追了上去。一個掌管八千里西嶺山脈,十五萬山鬼的山神;一個赤牙城總管,目前妖族正統軍隊最高負責人,竟然像小孩子一般,你追我趕的互相打鬧起來,哪裡還有一點符合他們身份的樣兒?或許是在巨大的壓力之下忍得太久的緣故,一人一妖此刻好像完全變回兒時模樣,在走廊甬道中你追我逐,肆無忌憚的高聲嬉笑著,這恐怕在今後再不會出現在他們口中的毫無做作的笑聲在府中迴盪,久久無法散去……   小蘭含笑看著打鬧的二人,不知不覺間眼中竟然有淚光閃動,她已深深的被原虎和斑這種苦中作樂的樂觀精神以及笑聲中包含的些微無奈所感動,還有什麼比眼前情景更能打動她的嗎?悄悄抹去淚花,小蘭輕輕縱身跟上。   當斑為原虎安排住處的時候,奇怪的,原虎竟脫口而出要上次前來赤牙時所住的那間簡陋的石室。斑只微微愣了一下便明白似的點點頭,吩咐妖兵前去打理。   舒舒服服的洗過澡後,原虎住進上次來赤牙城時的那間屋子,屋中一切未變,仍只有那麼簡簡單單的幾件簡陋傢俱,石牆上大開的窗洞也沒有窗框。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聽著外面城中的喧嘩敲打聲,漸漸的,原虎迷迷糊糊的快要睡去。   忽然,他只聽房門吱呀一聲輕輕打開,跟著一個人影慢慢走了進來。   是誰?原虎不禁奇怪,這麼晚了還會有誰來到自己房中?他稍稍抬起身子看去,藉著由窗洞中射入的黯淡的光線,發現進來的人竟是小蘭。儘管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原虎還是立刻起身點著燭火,剎時屋內一片大亮。   「小蘭,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嗎?」原虎一邊問道一邊示意小蘭坐到桌邊。   然而小蘭卻一動未動,仍站在原地。在紅紅的燭火掩映下,她嬌柔的身子在牆上拖出一條細細的影子,影子微微晃動著,顯然小蘭的身體也正在輕輕發著抖。   「你怎麼了?」察覺到這一異樣的原虎趕緊起身快步向小蘭走去。   然而還未走攏,原虎身子一震已停了下來,跟著竟登登後退了兩步,似乎看到什麼讓他無比吃驚的事。因為在他面前,小蘭正緩緩解開自己外衣的帶子,猶豫了一下,她微一束手,外衣已滑落在地。   「小、小蘭…你,你在做什麼?」原虎立刻面紅耳赤,下意識的轉過了頭。   現在小蘭只穿著一件貼身的純白長衫,身體的曲線在薄薄衣料的勾勒下暴露無遺,她的胸口因緊張而不住起伏著,雙頰緋紅,仔細一看,她的鼻尖竟隱有細密汗珠。看來雖是主動,但小蘭的心情卻一點不比原虎來得輕鬆。   「阿虎,我……」然而很顯然,她並不知道該怎麼準確的表達自己的想法。   「晚上風大,你有什麼事先穿上衣服再說吧,小心著涼……」原虎仍然不敢轉過頭,他說著就脫下自己的外衣準備走上給小蘭披上。   「阿虎,你說我、我漂亮嗎?」小蘭忽的問道,她有些激動的走上一步,完美的身體在燭光照耀下更加耀眼,一陣陣如蘭的幽香直衝原虎鼻端。   「很…很漂亮,你還是快把衣服穿上吧。」原虎看著石屋另一面,不敢回頭。   「阿虎…我曾聽別人說,人族一個女孩若是喜歡一個男人,就會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她,包括……她的身體。」小蘭沉默了一下,又繼續道:「我很喜歡你,你一定知道,對不對?我希望你能像對一個普通人族女孩那樣愛我。就在剛才,我忽然很害怕,害怕我們今後再沒有這樣的機會,我很害怕我們會分開……所以不知為什麼,我突然想來找你,希望你抱抱我,你一定覺得我很不要臉,對不對?」   「不…沒有,我……」原虎急忙轉過頭結結巴巴的解釋著。這時外面忽的吹進一陣狂風,屋中光影明滅不定,他轉身想去護住快要熄滅的燭火。   小蘭忽的自後面一把抱住原虎,將臉緊貼他寬厚的背部:「阿虎,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你會離開我……你能抱抱我嗎?就這麼一次也好,我真的很喜歡你……」到最後她的聲音只是變做一聲聲模糊的低吟。   原虎感受著後背溫香軟玉的觸感,耳旁是小蘭如麝蘭香的呼吸之氣,一時間渾如身在仙境,腦中嗡的一聲,竟無法再做任何思考。但男性的本能還是促使他一下轉過身將小蘭緊緊抱住。   隨著燭光最後一次猛烈的搖晃,蠟燭熄滅,屋中立刻陷入一片黑暗。靜寂中只有兩人急促的喘息聲想起,這樣的情況氣氛非常曖昧,原虎畢竟是一個正常的年輕男子,此刻怎能絲毫不動心?他伸手撫上小蘭柔嫩的臉頰,緩緩將頭湊了過去。感受著越來越近的男性氣息,小蘭的呼吸也急促起來,原虎嗅著近在咫尺的如蘭呵氣,再也忍不住,重重的吻上小蘭雙唇。   嚶叮∼∼小蘭發出一聲動人心魄的呻吟之聲,也許是受到這種氣氛的影響,她不像平日那麼矜持,而是熱烈的回應著,讓原虎享到無邊艷福。   良久,唇分。   「小、小蘭,你真的不後悔?」原虎努力振起自己最後一絲神志問道。   「嗯……」小蘭這時早已不懂得回答,只是緊緊抱著原虎。她緊緊閉住雙目,長長的睫毛不住輕顫,雙頰紅得就如抹上一層胭脂。   美人如玉,柔體在懷,原虎已無法再多加考慮。他長長呼了口氣,一甩手揮出一股氣勁將微開的房門關實。再定定看了一眼依在他的懷中,嬌羞無限的小蘭,原虎顫抖著雙手伸向小蘭貼身衣服的排扣。   忽然,毫沒來由的,原虎腦中突然閃過一個模糊的片斷。這並非什麼清晰的圖像,只是一團在他腦中一閃而過的影子。但他卻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原虎開始試圖抓住這個影子並把它清晰化。經過一番努力,他終於將其把握,那陣黑影也漸漸顯出廬山真面目。這道影子是一個中年男子的模樣,而原虎幾乎立刻就記起他是誰:高陽城中,那個擔心自己女兒的城守——劉風!   原虎一直沒有下一步動作,小蘭奇怪的抬起頭來,卻發現他正在出神。雖然很害羞,但小蘭還是問道:「阿虎,怎麼了?」   原虎從沉思中回過神,這才驚覺自己背上竟然出了一陣冷汗。他心中所有的情慾都消失不見,代之的則是腦中一陣陣的發寒,我究竟在做什麼?   原虎板著小蘭的肩膀,讓她抬起頭面對著自己:「小蘭,你聽我說。」   小蘭這時也清醒過來,她似乎預感到什麼,儘管身子因這預感而微微有些發抖,但她仍然勇敢的看著原虎。   「我不能這麼做,不,是我們不能這麼做。因為…因為……」原虎認真的道,但在說出原因時,他卻顯得十分猶豫,好像有什麼難以啟齒。   最後,原虎皺了皺眉頭,終於還是下定決心說了出來:「這不是你的身體、」   儘管已有了些許心理準備,但小蘭的臉剎那還是變得慘白。她一下掙脫原虎的懷抱退後幾步,眼裡已滿是痛苦之意。   原虎當然知道自己這幾句話對她的傷害有多深。小蘭一直以來都很在意這件事,在傲龍城中她就曾經很苦惱這副軀體帶給她的煩惱。一方面她因這個美麗的軀體而驕傲,但同時心裡卻知道,這身體終究不是自己的,總有一天會還給她本身的主人。她曾經問過原虎是否因這個身體而喜歡她,那時候原虎因猶豫而沒有正面回答,雖然當時小蘭沒有表示什麼,但她決不會就此忘記。而當剛才原虎再一次捅破這層傷疤的時候,帶給小蘭的痛苦就可想而知。   明白歸明白,原虎卻又不得不做出這痛苦的決定,他想再走上抱住小蘭,但終於還是放棄了:「小蘭,你聽我說。我很喜歡你,我可以為你付出一切,這一點我從沒有懷疑過。但是,現在我抱住的不是你,而是一個也叫『小蘭』的人族女孩的身體。我們沒有權力這麼做,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對她的身體做出任何的傷害,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原虎越說越是懊喪。   小蘭苦笑著搖了搖頭,她將手舉至眼前仔細打量著,那神情就像是在看著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物體:「是啊,阿虎,你說得對,我確實不應該這麼做,我只不過在代她保管這個身體而已。哥哥說得對,我只是一個醜陋的蛇妖,怎麼配擁有這麼漂亮的身體。一直以來,我不過在癡心妄想罷了,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原虎忽的變得焦躁起來,他一步走上抱住小蘭,大聲對她說道:「你聽我說,我所喜歡的小蘭,是那個善良,樂觀活潑的小蘭,她可以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冒生命之險,為了救我不惜受致命的重傷,這才是你,不是外面這個身體。縱然你變回妖怪的模樣又怎樣?你在我心中依然是最美的,我以前曾經猶豫過,但現在我不會了,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喜歡的是你,這一點決不會變!」   聽著原虎這一番真心剖白,小蘭剎那露出極為感動的神情,她將頭埋在原虎的懷中,動情的道:「阿虎,你能這麼說,我真的很高興。能夠知道你這麼想,我就算立刻死了也願意。我現在心裡很亂,想一個人靜一靜,今晚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好嗎?」小蘭說著輕輕後退一步,再次掙脫原虎的懷抱。   也許心裡已明白原虎所說,但畢竟還是不能馬上釋然啊。原虎無奈的看著小蘭黯然離開,心裡有如刀絞一般陣陣做疼。今晚,究竟是誰錯了?   呆立半晌,他忽的感到身體一陣發涼,這才注意到由窗洞中不住貫入的夜風。雖然已臨近初夏,但此處夜晚仍然很寒冷。不知不覺已經深夜了啊,原虎長長歎了口氣,再次躺回床上,卻已再也睡不著……         ∼第十五章∼     就這麼左思右想,迷迷糊糊中原虎迎來第二天的清晨。他被一陣拍門聲喚醒,打開門一看,發現是斑站在門外。   看到原虎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樣,斑不由笑了起來:「怎麼昨晚沒有睡嗎?」   原虎啊的一聲抹了抹臉:「不,不是,只是這些天有點累罷了。」   斑不豫有他,點了點頭,對他眨眨眼睛:「猜猜我帶誰來了。」   「什麼?」原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奇怪的問道,並向斑身後望去。   只見一道人影一下閃了出來,跟著一盆帶著滾滾熱氣的開水已遞到原虎面前。「小,小月!?」原虎不由驚呼一聲,原來斑所說的就是兔妖小月。   自傲龍別後就一直沒了她的音訊,原虎一度曾十分擔心。後來種種的事接連而來,忙碌下原虎又將她逐漸忘卻。現在看著小月安然無恙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咋喜之下原虎將昨晚的事一下拋在腦後,不住問著她怎麼會在這兒。   原來就在當日啄風叛亂那天清晨,小月正好受斑的吩咐到傲龍城外的腹莊辦事,僥倖逃過一劫。後來她見勢不對已不能返回傲龍城,於是便直接趕回赤牙城,由於追兵全被斑等吸引,一路無驚無險,說起來比斑一行還早到幾天。也幸好如此,否則在當時的混亂之下,小月十有八九不能倖免。   「原公子快些梳洗吧,每次見你都是這副模樣。」小月笑著把臉盆遞給原虎。   原虎暗道一聲慚愧,忙接過胡亂擦了把臉,隨後跟著斑走了出去。   一邊走斑一邊擔憂的對他道:「昨晚我已用傳心術與留在傲龍城中的弟兄取得了聯繫。飆確然已帶著大軍退回城中,但聽說啄風並沒有因此而大發雷霆,反而立刻派軍隊開赴出城,此後就不知去向,也不知會做些什麼?」   原虎想起幻柳對他說的話,吁了口氣對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啄風的軍隊已開赴到妖鬼兩族的邊界。」   「鬼族邊界?他把軍隊派到那兒做什麼?」斑奇怪的道,隨即他臉色一下大變,吃驚的看著原虎,不能置信的道:「難道說,鬼族已經……?」   「對,我已經得到可靠的消息,鬼族正集結大軍準備進攻妖族。這事本準備昨天和你說,後來因妖皇的事沒來得及。」原虎冷靜的對斑道。   「糟糕!我怎麼沒想到,如今我族實力大減,無間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這下該如何是好?」斑停下腳步,一拍手滿臉懊惱的道。   「我也正為此煩惱,因為某些原因,西嶺這方面不能直接出面,所以我得另想辦法阻止鬼族此次出兵。」原虎跟著停了下來,對斑說道。   「阿虎,我能否問你個問題?」斑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奇怪。   「什麼?你有話說就是了。」原虎四下看了看,隨後坐到路旁的一塊石頭上。   斑坐到原虎身邊,想了想,正色對原虎道:「阿虎,你能否老實告訴我,為何要一直這麼維護妖族?自啄風叛亂以後,你不惜動用山鬼擋住他派出追殺我們的妖軍,否則現在赤牙城恐怕早已易手;現在你又要阻止鬼族對我妖族用兵。我並非胡亂猜忌的人,不過我希望你能坦白告訴我,阿虎莫要見怪。」   原虎明白斑的心思,斑並沒有懷疑原虎的用心,不過現在他擔負著保衛赤牙城殘餘妖族的責任,肩上的重擔令他萬事都不能不小心一點,因此才會這麼問。   原虎呼了口大氣,用指節輕輕敲著石頭,緩緩的道:「我明白。是啊,為了什麼?有時候我也不知道。小蘭是我的愛人,而銳齒叔則救過我的命,臨終前他也曾拜託我維護妖族平安,光是這些就已足夠令我做出現在的事。不過我並不想瞞你,我只所以會做這些,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我的身份。」   「你的身份……山神?」斑跟著重複道,隨即他明白什麼似的點了點頭。   「是。山神的職責是維護下界平安,儘管說來有些好笑,不過對這件事我卻很認真在對待。如果不阻止鬼族,神州勢必出現不可收拾的亂局,對我而言,我不希望看到任何無端的殺戮,並且我也答應過別人,一定要制止此事。總之可笑也好,多管閒事也好,我認為自己必須負起這個責任。」原虎感慨的站起對斑道。   斑跟著起身,他認真的看著原虎,似在分辨他話中真假。最後斑目光柔和下來,他拍了拍原虎肩膀道:「我相信你。有什麼我們這方面能幫忙的?」   原虎搖了搖頭:「不,暫時還不用,你們盡快休養招募兵馬就成。」   「聽你說,似乎你不打算讓西嶺直接介入,而要另想辦法,為什麼?現在神州還有哪族肯幫忙對抗鬼族?」斑記起原虎的話,不解的問道。   「唔…我也很為難,然而我必須這麼做,否則有可能把上面引出來,到時事情會更糟。」原虎沉吟道,說著他撇眼望了望頭頂。   斑略微一愣便明白了原虎指的是什麼,不禁色變道:「此話當真?」   原虎點了點頭:「很有可能。明白跟你說了吧,這是青壁和鐵帶的山神告訴我的,這一次鬼族將對妖族用兵也是從他們那兒得知。」   「連青壁和鐵帶山神也出山了?」斑當然知道這兩人的身份和此舉意味著什麼,如此一來事情可能已嚴重到超出他想像的地步。   「嗯,前些日子他們主動找上了我,並委託我前去阻止鬼族。聽他倆說,他們也有很迫切的事要去辦,最近傲來和界羅可能也要打起來了。」原虎淡淡說道,同時心裡不由有些吃驚,因為剛才說起傲來和界羅有可能開戰的時候,他的口吻自然而然就是一副局外人的樣兒,似乎他根本不是人族中人。   「海鏡一失,傲來和界羅交惡並不奇怪。只是這麼一來在短時間內神州五族幾乎都無法太平了,真是很奇怪。」斑也不覺原虎語氣有什麼不對,自顧沉思道。對人族近來發生的事他自然略有耳聞,所以立刻就指出問題根源,不過連斑也注意到最近神州一系列不尋常的世態,看來幻柳和魎鬼並沒有危言聳聽。   原虎考慮片刻還是決定不將這一切可能是天界在背後搗鬼的猜想告訴斑,因這樣只會徒增他的煩惱,而於事情沒有任何幫助。他笑著摟上斑的後背:「最近的事本就不少,我們還是先考慮怎麼阻止鬼族吧。」   斑當然不會真的去刨根問底,他的思緒很快就轉到這個問題上,兩人一邊低聲商議一邊向宅邸之外走去。在妖皇修養期間赤牙城所有事務都由斑負責,他今天找來原虎是同他商量一些赤牙防衛上的事務。雖然原虎於此並不在行,不過真的說起來赤牙城還是靠他在保護,所以斑才會徵詢原虎的意見。   在城中四處查看一番並商量了一些發生緊急事態時的應對方法後,不知不覺已到了午間。這時小月找到兩人,說是小蘭在府內等他們一起用午飯。斑自然欣然答應,但有了昨晚之事,一想起要見小蘭,原虎忽然感覺有些彆扭,但他卻沒有理由拒絕,猶豫得一下,已被斑拉著向府中走去。   不知是否湊巧,小蘭的房間也是上一次他們到赤牙城住的那間。走入房內,桌面上已擺滿佳餚,不用說,這肯定是出自小月的手。   不過最令原虎驚訝的是小蘭此刻的神情,落落大方,看不到絲毫異樣之處,反而他下意識的在躲閃小蘭投來的視線,顯得有些奇怪。   斑看到原虎的模樣,不禁詫異的問道:「你幹什麼,怎麼眼睛老是晃來晃去?」   原虎連忙掩飾的道:「啊?我在看桌上的菜,真是餓壞了。」說著一屁股坐下。   斑莫名其妙的搖搖頭,先對小蘭一禮道:「多謝二小姐相請。」這才入座。   小蘭站起對斑微還一禮,淡淡道:「斑總管客氣了,現在早已沒有什麼二小姐,總管不嫌棄的話,今後也叫我小蘭好了。」   原虎看著小蘭說這番話時平靜無波的面容,心裡不由一抽。又有誰能知道,在這些話的背後,她承受著怎樣的悲痛。不知是否他的錯覺,經過昨晚,小蘭似乎已成熟不少,神情之中再不似以前那麼天真無邪。   斑猶豫片刻,終於還是應道:「是,二小…小、小蘭。」   小蘭乾脆的答應一聲,落座後舉起酒壺為原虎斟滿一杯,跟著舉杯道:「這一杯是我感謝阿虎你當日不計前嫌為我哥哥療傷,救我脫險以及為我妖族做的所有的事。此恩情無以為報,唯有奉上薄酒略表心意。」   原虎端起酒杯看著面前一臉認真的小蘭,不由歎道:「唉,小蘭你何苦如此,你和銳齒叔對我的恩情,我所做的這麼點事根本難抵萬一。」   小蘭不答,只靜靜的看著原虎,隨後嫣然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第十六章∼     待原虎喝過,小蘭再提壺為斑斟上一杯,並親手遞到他的手中,然後道:「斑總管,這一杯是我為感謝你收容照顧傲龍城中逃出的子民,若非總管,他們恐怕……」說到這兒她雙目一紅,再也無以為繼。   斑慌忙站起,惶恐道:「二小姐這麼說我萬萬不敢當,當日如果沒有他們拚死相助,我和妖皇恐怕早已身死,該是我虧欠他們才對。這杯酒我不敢擅飲,便借此機會以慰他們在天之靈。」說著他小心端起酒杯將杯中酒輕灑於地。   小蘭點了點頭,傾斜杯口在身前由左自右一劃,也像斑一樣將杯中酒灑到地上。三人看著酒漬慢慢消失在磚縫之中,誰也沒有說話,無不感慨頗多。   接下來桌上氣氛便顯得有些沉悶,原虎和斑都悶頭吃菜,小蘭卻幾乎連筷子也不動。或許是為了打破這個悶局,小蘭夾起一道菜放到原虎碗中,笑著道:「阿虎,你嘗嘗這個,裡面有一樣材料與我們可有很深的淵源呢。」   原虎不解道:「很深的淵源?是什麼?」說著吃了一口,細細咀嚼其中滋味。   越嚼原虎臉上神色越是疑惑,他不能置信的道:「難道…是那個東西?」   斑見原虎奇怪的樣兒,好奇下忍不住也吃了一口那道菜,不過他幾乎立刻就辨別出其中的東西:「九葉靈芝?這…怎麼會在菜裡?」   跟著斑飛速動筷將桌上每道菜都細嘗了一遍,嘴裡不停的道:「紫丁草、回仙花、生血籐、六葉靈芝、這個是…天香果!怎麼全是藥材?」   經斑這麼一說,原虎才發現原來每道菜裡都有一樣乃至數樣藥材,名字全是他聞所未聞,想來定是珍貴無比。方纔他和斑全都魂不守舍,雖在吃菜其實完全等同嚼蠟,若不是小蘭提醒,恐怕吃飽了也不會知道究竟是個什麼滋味。   這時正好小月端著一碗湯走了進來,聽到斑的話,笑著道:「這全是蘭小姐的主意,她說你們傷後體虛,需要好好調養,不過藥你們肯定不會吃,所以就吩咐我把這些全都做成了菜。為了它們,我可是快把赤牙城藥庫的存貨給掏空了。」   把珍貴無比的九葉靈芝等靈藥當作食材,這確是少見的大手筆,眼前這貌似普通的一席其價恐怕已在千金之上,不過最令原虎感動的還是小蘭的良苦用心。   難怪小蘭說這道菜和他們有很深的淵源,當日正是為了采一枚九葉靈芝去贖回小寶,原虎和小蘭遠走天都山,也才有了後來一系列令他難忘的事。   看到原虎的神情,小蘭掩嘴笑道:「你終於想起來了,我還以為你忘了呢。現在想起來真的是很好笑,我為了那枚沒成型的靈芝,還和狐妖族的打了一架,現在卻隨隨便便把它當菜來吃,也不知那個叫胡鈴的狐妖現在怎麼樣了。」   突的,原虎只覺腦中靈光一閃,人已猛的跳了起來,他不顧小蘭等驚訝的目光,大聲笑道:「哈哈,我終於知道該怎麼辦了!太好了,小蘭,真要謝謝你的這道好菜。」興奮之下原虎竟一把抱起小蘭就在屋中打起了轉。   小蘭被原虎抱著,在斑和小月的面前不由面紅耳赤,她本欲讓原虎放她下來,但一見原虎臉上發自內心的歡笑,心裡一軟,本該掙扎的雙手反而輕輕扶住了他的肩膀。就這麼任由原虎抱著自己在屋中轉動,到最後她也禁不住笑了起來。   待原虎高興過後,小蘭才笑問道:「阿虎你究竟知道了什麼,這麼高興?」   原虎忍不住又是一聲大笑:「謝謝你小蘭,我終於知道該怎麼去阻止鬼族了。」   「哦,阿虎你已經想到辦法了嗎?」斑一下站起,又驚又喜的問道。   「為什麼要謝謝我?我什麼也沒做啊。」小蘭見原虎一直口口聲聲的感謝自己幫他想到了辦法,不禁大是不解。   「嗯,我已經想到了。小蘭你怎麼沒做?要不是你安排的這些菜,我也不會突然想起來。」原虎高興的道,困擾多日的問題突然得到解決,難怪他興奮若此。   「說了半天,阿虎你究竟想到了什麼辦法?」斑拉住原虎急切的問道,此事關係妖族未來的生死存亡,他自然極為關心。   「若想阻止鬼族而又不動用西嶺的力量的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請狐妖族出面幫忙。」原虎對斑解釋道。   「狐妖族?是他們啊……」出乎原虎的意料,斑在聽了他的話後竟有些遲疑。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對斑的態度原虎大為詫異。   「記得我曾跟你說過吧,狐妖族名義上雖受妖皇管轄,其實他們一向都是各自為政,與我們互不相干,而且大多數妖族中人根本不承認他們還屬於妖族。只看這次我族發生這麼重大的事而狐妖族卻一點表示也沒有,就知他們根本不會在乎妖族會怎樣。阿虎,你這個辦法恐怕行不通。」斑皺著眉頭對原虎道。   「是啊,恐怕不成的,狐妖族才不會在乎我們的死活。」小蘭也在一旁道。   「但別族卻不會這麼認為,一直以來實力相對較弱的狐妖族能夠保持超然的姿態,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有妖族的存在。不管你們之間關係如何,在別族眼中狐妖族和妖族始終還是一體,如果妖族真的被鬼族所滅,他們接下來必定不會放過狐妖族,我想這一點狐妖族長胡冥應該能明白。」原虎自信滿滿的道。   其實早些時候原虎也沒有把狐妖族看做妖族的一部分,甚至在下意識中將他們遺忘。原因除了在狐妖族見到的他們那種與世隔絕而又不問外事的生活方式給了他很深的影響外,就是胡冥對妖族的態度了。記得當日胡冥告知他逆鱗被鬼族襲殺時的口吻,就和一個外人在談論一件最新的逸聞沒有兩樣,顯然他根本認為妖族之事與自己無關,恐怕所有的狐妖族人也是這麼想。   正因為此,原虎才一直沒有想起目前妖族還留有這麼股勢力,一直到小蘭提醒他才恍然大悟。也許在平日狐妖族一定不會理會妖族死活,但原虎堅信此刻狐妖族已沒有選擇,一旦妖族真的被滅,唇亡齒寒下狐妖族也必定難以幸,胡冥決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因此他才決定請出狐妖族前去壓制鬼族。   「這麼說來,也有可能。阿虎你準備怎麼做?」斑贊同的點了點頭。   「你要負責赤牙防務,只有我親自走一趟了,而且此事只有我向胡冥陳述厲害,才有可能讓他答應。」原虎考慮了一會兒,很快做了決定。   「嗯,這樣也好,你準備什麼時候走?」斑對原虎道。   原虎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道:「此事宜早不宜遲,我看我現在就走好了。」   「現在?」斑吃了一驚,「怎麼這麼急?現在已過了中午,還是明天走吧。」   原虎猶豫片刻,終於還是搖了搖頭:「不,這幾天我心裡總感覺有些不安,似乎有事要發生。而且就算早半天也是早,我還是馬上走。」   斑拗不過他,只好答應,他離席起身匆匆向外走去,一邊道:「既然如此,我這就去幫你準備旅途要用的物品,阿虎你先把飯吃了。」小月也隨他走了出去。   待斑和小月走後,房中重又沉寂下來。縱然面對一桌佳餚,原虎現在卻哪裡還有吃飯的心思,他只是心不在焉的有一口沒一口扒拉著,一邊不時望著窗外。小蘭坐到他對面,支著下巴看著原虎不說話,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原虎被看得怪不好意思,正想開口,小蘭已搶先道:「阿虎,你又要走了嗎?」   「你知道,這次我非走不可。」原虎點點頭,無奈的道。   「你還記得在傲龍城曾對我說過的話嗎?」小蘭突然似笑非笑的說道。   「什麼?」原虎驚訝的放下筷子,同時心裡升起一股莫名的不祥感覺。   「那時當我要你帶我離開傲龍城的時候,你答應了,還對我說,以後都不會再離開我,是不是?」小蘭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對原虎吐了吐舌頭。   糟糕!原虎心裡閃過這個念頭,小蘭這時提起此事,目的當然不言而喻。   「小蘭,你聽我說,這次我必須經過啄風他們的控制區,狐妖族又在西嶺之外,我無法讓山鬼護衛,實在太過危險。你還是在赤牙城等我吧,只要說服狐妖族出兵,我立刻就趕回來。」原虎可不願讓小蘭跟著自己去冒險。   「我可不會拖累你,再說這次又不是去拚命,只要小心點,是不會碰上叛軍的。」小蘭一點不被原虎「甜言蜜語」的保證騙倒。   見小蘭一心要去,原虎不由大為焦急。他何嘗願意再和小蘭分開,然而他也非常清楚此行的危險,如果帶上小蘭,他可不敢保證能保護她周全。   原虎還待再說,小蘭卻輕輕伸出手封住了他的嘴,她正色道:「阿虎,這次我一定要跟你去,我再也不想和你分開了,一刻也不,就算有天大的危險我也要和你一起承擔,你明白嗎?」她說到最後斂去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決絕。   原虎認真的看著小蘭的雙眼,終於,他知道現在已無法打消她的念頭,就算仍然拒絕,她也會自己跟上來。原虎呼出口氣,唯有點頭道:「好,我帶你去。」   小蘭嫣然一笑,起身向內屋走去,一邊道:「我這就去收拾行李。」   「小蘭。」原虎忽然道。   「什麼?」小蘭回過頭。   「昨晚我……」   「噓……」小蘭不等原虎說下去,豎起手指在唇邊輕輕一吹,「你說得很對,昨晚的事是一個錯誤,我們忘了它好麼?」   原虎微微一愣,隨即無言的點了點頭。望著小蘭走進內屋的背影,他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我和小蘭,究竟怎樣才能有個結果……隨即原虎很快搖搖頭甩去這惱人的想法,現在還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當得知小蘭也要跟原虎一起去的時候,斑也大吃一驚,他同樣試圖勸說小蘭打消這個念頭,然而在小蘭「堅定不移」的目光注視下,也落個無功而返。   「蘭小姐,你一路上要小心啊。」赤牙城門口,小月一邊幫著小蘭收拾一邊道。在赤牙和傲龍都是由她照顧小蘭的飲食起居,主僕間已有了很深厚的感情。   由於所有的驛鵬都被啄風召到了傲龍城,現在妖族出行只能靠兩隻腳,原虎和小蘭也只能走著去狐妖族。而且這麼一來斑這方的情報網幾乎陷入停滯,畢竟能夠在兩城之間使用「傳心術」的妖怪少之又少,且還要冒很大的風險。   「小心,如果被鬼族知道,無間一定不會讓你平安到達狐妖族。蘭小姐也要你多費心照顧了。」斑擔心的道,在別人面前,他仍稱呼小蘭為蘭小姐。   「嗯,我知道,等妖皇修養出來後,你就告訴他我去了狐妖族,這些日子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原虎點頭應道,一邊看著石煉將行李負在背上。   在謝絕了一些原傲龍城的妖兵隨行的要求後,原虎石煉和小蘭正式離開赤牙城向狐妖族進發。他們將由傲龍城向東走到天都山境內,隨後向北取道西嶺北向支脈,在到達支脈中段的時候再折而向東一直走到狐妖族所在的丹霞山白石嶺,那時就出了西嶺地界,無法再由山鬼保護,而在此之前,都將十分安全。   由於不用擔心安全問題,原虎一行只用五天就到了天都山,在文慶集補充一些旅途的必需品之後,他們一刻不停的順西嶺北向支脈進發,約十五天後到達預定地點。雖然途中遇上好幾起啄風的叛軍,不過在山鬼事先警告下,均有無驚無險的躲過。由於明日將正式離開西嶺,當晚他們便找了處山谷住下。   這是一處由石煉挑選的背山小丘,位置高出周圍不少,視野開闊,地點非常理想,而且四周均有山鬼警戒,今晚也是他們在西嶺渡過的最後一夜。   這一晚群山非常安靜,甚至連夜間的動物們也沒有活動,只有風吹樹搖的沙沙聲不時響起,顯出一種異樣的氣氛。感覺到不對的原虎自夢中驚醒過來,他來到立於小丘邊緣警惕的注視著下方的石煉身旁。   「發生什麼事了?」原虎一邊觀察四週一邊問道。   「回大人,沒發現什麼,山鬼也沒傳來警訊,但氣氛很不尋常,恐怕會出什麼事。」石煉對原虎略一躬身,回答道。   「嗯……」原虎回頭看了看熟睡的小蘭,考慮了一下,又道:「吩咐山鬼把監視範圍向四周擴大十里,一有異常立刻回報。」   「是。」石煉答應一聲正要傳令下去,忽見小丘南面的密林中冒起一股藍光。   這突如其來的光芒乍閃即逝,卻在瞬間照亮半個天空。奇怪的是這道閃光沒有引起任何騷動,山林中安靜如昔,但也更加說明了事情的不尋常。   沒有任何猶豫,原虎和石煉立刻飛身向閃光之處奔去,同時原虎吩咐自四周土地中現身的山鬼道:「留下一半保護小蘭,另一半跟我來。」馬上有一半山鬼重又沒入土中,而另一半則緊緊跟上飛奔的原虎和石煉。   那處地點距土丘大約五里,原虎帶同一眾山鬼不過片刻就趕到事發地。然而奇怪的是,當一眾山鬼散開在周圍檢查一番後,他們卻沒發現任何異常,就在此時,北邊的樹林中又是一陣藍光閃過。   「分兩路,左右包抄上去。」原虎命令道,自己帶一部分山鬼從左路行去。   然而當兩方在林中匯合後,仍然一無所獲,現場甚至沒有一根折斷的樹枝。石煉皺皺眉頭,低聲吩咐身旁一名山鬼幾句。那山鬼點了點頭,一下沒入林中不見。片刻後,只見他抓著一隻松鼠跑回,並將松鼠交到石煉手上。   石煉抓住松鼠舉到眼前,隨即掌中冒出一股綠光將松鼠包繞,本來還不住掙扎的松鼠一接觸綠光便安靜下來,並慢慢垂下頭似乎睡著一般。石煉看著掌中松鼠,不住點著頭,一會兒功夫他將松鼠往地上一放,道聲:「去吧。」   跟著他回頭對原虎道:「回大人,這只松鼠很害怕,似乎這附近來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因此周圍的樹林中所有的動物飛鳥都不敢出來活動。」   「可怕的東西?」原虎不由愕然,難道是妖族和鬼族在附近活動嗎?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這傢伙行動非常迅速,十分難以捕捉。   「這樣,我和石煉呆在這兒,你們兩人一組向四周散開,小心點,有什麼發現立刻傳訊給我。」原虎吩咐周圍的山鬼道。   一眾山鬼得令後立刻各自散開,原虎則和石煉跳到旁邊一棵大樹上注意四周動靜。沒想到在離開西嶺之前還會碰上這麼檔子事,由於不知道是否衝他們來,因此原虎一點不敢大意,務要弄個明白。   時間一點點過去,然而那陣藍光再沒有出現,山鬼也沒有訊息傳回,但原虎知道那個神秘的東西並沒有離開,因為樹林之中仍舊靜寂如昔。突的,原虎腦中莫名一涼,他猛的站起望向自己右側,這正是山鬼傳回的危險信息。   「快跟我走!」原虎兩腿一屈已借樹枝反彈之力躍往下方密林,石煉緊跟而上,同一時刻下方樹林中出現數道波浪般的痕跡急速向同一地點移去。   此刻,那方再次藍光大盛,並且不似先才的靜寂無聲,而在樹木折斷聲夾著這一聲聲尖銳的鳴叫。聽到這叫聲,石煉不禁臉色微變,他低聲對原虎道:「大人小心,如果屬下沒有記錯的話,這確實是個很麻煩的東西。」   原虎還沒來得及細問他們已來到藍光附近,此刻在密林中間出現一塊大約十丈見方的空地,其上的所有樹木全被硬生生折斷並被拋到四周,整個場地就像被龍捲風刮過般一片狼藉,橫七豎八的斷枝殘葉看起來觸目驚心。兩名山鬼正圍著一團耀眼的藍色光團不住打著轉,阻止其衝出這塊場地。   這團藍光大概有一頭牛那麼大,中心部分是藍得近乎一團火焰一般的實體,亮得幾乎無法直視,根本無法看清內中是什麼。外面部分就像太陽的光暈,越向外就越淡,並自中心分出很多觸手樣的光條不住向四周揮舞。這些光條並非虛影,而是有實質的東西,它們在揮舞過程中會不時捲起樹幹等物體扔向四周,而且看得出山鬼很害怕這些觸手,在阻止怪物行動時會很小心的避開。   「這是……」原虎看著這個左衝右突不住尖叫著的光團道。   「大人,這是一種極少見的靈獸,名叫『蚇光』。它們本體只有蒼蠅般大小,平時蟄伏於地下可達百年之久,但一旦受驚就會發出極耀眼的藍色光芒,這些觸手含有很強的腐蝕性,我們山鬼也不敢輕易接觸,非常危險。」石煉解釋道。   「該怎麼讓它安靜下來?」聽說不過是區區靈獸,原虎立刻放下心來。   「很難,此物本體極小並隱藏在光團之中,幾乎無法找出。而且它行動如風,一旦光芒消失便難以再找到,所以我們才連續兩次撲空。」石煉對原虎道。   「那究竟是什麼讓它如此驚恐?」原虎聽著蚇光發出的尖叫,皺眉道。   「屬下也很奇怪,蚇光是一種很危險的靈獸,幾乎沒有什麼能威脅到它,但這一次它顯然是被什麼給逼到現在的地步。」石煉看著場內四處飛舞的觸手道。   眾山鬼陸續趕來,蚇光被圍個嚴嚴實實,由於原虎沒有表示,他們只是不住驅趕著它留在原地,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雖然面對的是個極危險的東西,但它和原虎卻沒有什麼關係,原虎大可以一走了之,不去理會它。   不過原虎總是不能放心,他在意的是在背後令蚇光如此驚恐的東西。他四處看看,對石煉道:「蚇光一直不肯安靜,那個東西一定還在附近,我們等它現身。」   石煉點點頭,與原虎站到一旁。不一會兒,原虎有些疑惑的看看四周,對石煉道:「你有沒有覺得突然冷起來了?」話才說完他就自嘲的一笑,這麼問石煉根本無法得到答案,山鬼是不會有冷熱這些感受的。   果然,石煉搖了搖頭:「抱歉,大人,我不知道。咦?」突然,他疑惑的蹲下身子,折下一根草葉遞到原虎面前,草葉上的露水竟已結成了冰!   這不是自己的錯覺,溫度的確在降低。原虎目光一凜,向周圍看去,發現四周的草木竟漸漸開始覆上一層白霜。換言之,一定有什麼東西造成這一切,並逐步逼近此處。不知是否受到寒氣的影響,蚇光的掙扎越發劇烈起來,它體外的藍光暴漲,幾乎晃得原虎睜不開眼來,那些觸手也越發的粗長,瘋狂晃動著。   突然,蚇光的觸手捲上一隻山鬼,並迅速將其包了起來。驚人的事發生了,山鬼土黃色的皮膚立刻起皺冒泡,就像是落入水中的泥像,竟然漸漸融化。不過片刻功夫那名山鬼就完全消失,只在地上留下一灘渾濁的泥水。   「可惡!」一名山鬼喪命,原虎大感不好受,他不願再有山鬼莫名其妙的死在這個蚇光觸手下,於是大聲命令道:「你們快退到一邊去。」   按照原虎的吩咐,其餘山鬼紛紛向後退了幾步,哪知乘此機會,蚇光突然將觸手在身週一繞,變成個藍色光球模樣,猛的向原虎這方撞了過來。   兩邊距離實在太近,根本不容原虎閃避。「大人,快退後!」石煉大叫一聲猛的護在原虎身前,張手就向光球推了過去。   在石煉就快與蚇光接觸的瞬間,蚇光突然如扇子般大張向他罩了過去,石煉悶哼一聲毫不畏懼,竟勢子不改向光球中心推去。他這麼做等於是在自殺,先時那名山鬼不過片刻就被蝕為一灘泥水,石煉這麼衝進去,哪還會有命在?   但就緩得這麼一緩,已給了原虎足夠的行動時間。只見他將手對著石煉一揮,立刻一股土浪翻起及時將石煉包了起來,同時原虎高高躍起來到蚇光上空。   「給我退回去!」原虎一聲斷喝,對準下方蚇光斜斜推出一道氣牆。   哪知蚇光一個倒捲捨去石煉,跟著光團一抖已將觸手盡數往原虎纏去。嘩啦!石煉掙破裹住他的泥土,揮起一陣土浪向蚇光湧去。   山神有難,後面的山鬼全都不顧一切的撲了上來,原虎看準觸手來勢,將山神氣運到雙掌將手護住,一把將其抄住。立刻,從掌中傳來一陣刺痛,以原虎現在的山神氣修為竟也無法完全隔絕,這蚇光果然厲害。   此時石煉揮出的土浪已湧到蚇光身前,然而土浪就像穿雲過霧般直透而過,沒起什麼效果。蚇光再次分回部分觸手捲向石煉,原虎見勢不妙,再向掌中催入一股山神氣,在落地後大力一揮手,硬是將蚇光給扔了回去。   山鬼們立刻再次死死將其圍住,原虎這時才有機會看自己的手掌,一見之下大為駭然,兩掌之中竟各有一條黑色的印痕,皮膚已被蝕爛。幸虧山神氣神效非常,自動湧向傷口治療,片刻功夫掌中痕跡就逐漸變淡,慢慢消失不見。         ∼第十七章∼     就在此時,忽聽南面的樹林中傳來一聲細長的嘶叫,叫聲迅速接近,但一時半會兒卻無發看出究竟是什麼東西。咋聽這個叫聲,蚇光就像見了貓的老鼠,立刻停止沖脫包圍的企圖,身外的藍光一陣陣波動,就如在發抖一般。   原虎知道正主兒來了,他和石煉悄悄移往聲音傳來的方向,並示意山鬼退到一旁。突然,蚇光體外的藍光向內一收,竟在瞬間消失不見,石煉說得果然沒錯,藍光斂去之後,原虎瞪大雙眼看了半天也沒發現它的正體,看來蚇光是想逃走。   幾乎在同時,一道細小的白影自林內猛撲而出,同時一股徹骨的寒風吹過,瞬間原虎感覺自己就像站在雪山頂上的風口一般,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那道白影躍入場中原地旋了一圈,突然閃電般向空中一撲,這時只聽半空傳來一聲尖銳的哀鳴,正是蚇光的叫聲,難道它已被那道白影給吃了?   白影落地之後原虎終於看清它的模樣,這是一隻長得像老鼠的怪東西,身子比老鼠略長,通體閃閃發亮的白毛。它的雙目呈金色,非常醒目,額頭正中有一塊淡青色的骨質突起,兩隻耳朵又細又長,一條大大的尾巴在身後甩來甩去,不過最令原虎吃驚的是,充斥場中的徹骨寒氣正是由這個怪物身上所發。   能讓蚇光那麼害怕,並一個照面就吃了它,看來這東西個頭雖然不大,來頭卻肯定不小。原虎好奇的問石煉道:「這又是什麼東西?」   石煉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這個怪東西緩緩道:「這,這是暴雪貂……」   暴雪貂?原虎發現這個名字很耳熟,略一思索就想了起來,在去往傲龍城的路途上,石煉為他介紹雪山之時,就有提到這種十分罕見的高級靈獸。傳說它能隨意製造暴風雪,顱內丹珠更是修煉水行道法最為珍貴的法器,身外的皮則是最好的御寒之物,難怪它還未到就先帶起一股寒風,這東西果然不愧暴雪之名。   不過聽說暴雪貂一向只在雪山境內出沒,難得一見,現在怎麼會在離雪山有千里之遙的此地出現?原虎和石煉對看一眼,均大為不解。   飽餐美味之後,暴雪貂這才發現自己已陷入重重包圍,它立刻豎起渾身皮毛,嗤牙咧嘴的對眾山鬼做勢欲撲,並尋隙向外衝去。   不知為什麼,原虎幾乎沒加考慮的就吩咐山鬼道:「抓住它。」   山鬼得令,立刻散開封住暴雪貂可能的進退之路,隨後控制泥土在其周圍製出一道柵欄並逐漸向內收攏。暴雪貂見勢不對,在包圍圈中略略後退幾步,然後閃電般向前衝出,在柵欄邊高高一躍已衝了出去。   一名山鬼伸手去抓它,暴雪貂張口噴出一股白氣,那山鬼土黃色的手臂立刻就被凍成灰白色。暴雪貂躍起在他手上一撞,他的手便像冰塊般碎為粉末。   好厲害!原虎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同時也在奇怪這只暴雪貂怎麼不乾脆造出一場暴風雪乘亂逃開,還在這兒和山鬼們你追我趕。   「大人,你看,那貂的脖子上面……」石煉小聲的提醒原虎道。   順著石煉手指的方向看去,原虎很快發現在暴雪貂的脖子上有一道奇異的灰色光圈。這個光圈很淡,如果不是石煉提醒,在夜裡很難發現,不過很明顯這東西並非暴雪貂自己長的,而是有人給它套上的。   原虎注意到,每當暴雪貂噴出凍氣的時候,那道光圈都會閃爍一下,而暴雪貂則會發出一聲低叫,現出很痛苦的樣子。恐怕它一直沒有拿出看家本事,就是這個光圈在搗鬼,說不定它在這裡出現也和此有關。   「那是什麼東西?」原虎問石煉道。   石煉看了一會兒,用不確定的語氣道:「屬下也不太清楚,似乎是某種禁制一類,能阻止暴雪貂發揮本身的靈力。不過施放這個禁制的人一定是個道法高手,能用這麼小的東西封住暴雪貂的靈力且不對它造成傷害,需要很高的技巧。」   從雪山而來,又是道法高手,難道是天驕或者啄風?不過他們抓暴雪貂做什麼,原虎百思不得其解,最後還是決定先把它抓起來再說。   「石煉,我們上!」原虎擼擼袖子對石煉道,準備來個速戰速決。   石煉微一點頭,一彈身向暴雪貂直撲過去,原虎緊隨其後,取的則是石煉右邊的方向。此時暴雪貂正因剛噴出一口凍氣而被禁制弄得頭腦有些發暈,石煉來到它身後這才驚覺,它吱的一聲尖叫向一旁躍開,卻正好落到原虎的面前。   在暴雪貂還未落地之時,原虎腳踏弓步,矮身向前一傾,右手準確的抄向暴雪貂的落點。或許想不到還會有一個人埋伏在這裡,暴雪貂不由驚聲尖叫一聲,然而已來不及避開。就在此刻,只見它自喉間發出一聲悶叫,雙目陡然大張,額頭那塊淡青色的骨質突起竟向外掙了一掙,越發向外突出。   嘶!隨著一聲鳴響,暴雪貂的身周竟然噴出一陣白霧,頃刻就將原虎籠罩起來。在這陣不亞於霜雪珠的寒氣的白霧中,原虎只覺感官在一瞬間就離體而去,就在他快要失去知覺的剎那,體內山神氣突然自發運起向外一掙,原虎感覺它們就像衝破了自己體外的某種東西,身體一下又恢復感覺。跟著掌中一緊,已握住一團溫熱的柔軟物體,一看之下才發現是已昏了過去的暴雪貂,足見剛才的變故說來話長,其實不過是剎那工夫,甚至連原虎的動作也未影響。   握著暴雪貂因驟然使用靈力而被禁制弄暈的身體,原虎心裡想的卻是,能夠發出這麼劇烈的凍氣的靈獸,身體卻出奇的溫暖。雖然成功抓住了它,對於接下來該做些什麼原虎卻毫無一點考慮,他握著暴雪貂的身體發了一會兒愣,直到石煉小聲的詢問他現在該怎麼辦,他才反應過來。   「唔……你先試試能不能替它解開這個禁制。」原虎將暴雪貂遞給石煉,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只暴雪貂很可憐,下意識的就想幫助它。   石煉點點頭,接過暴雪貂正要動手,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大喝:「住手!」   話音未落,一名白鬚皓髮,身形高瘦的老者已緩緩自林內步入場中。他身著華麗的錦袍,頭戴高冠,大袖飄飄,雖只站在那兒沒有任何動作,但身上自然而然的就流露出一股高貴之氣,使人一看便知他定是生長於貴胄之家。這老者並沒有尋常老人的頹萎之態,相反顧盼間神采奕奕,且皮膚細滑結實並隱泛光澤,整個人活脫脫便如畫上走下的老神仙。   看見石煉手上的暴雪貂,他面色一沉道:「你想做什麼?」   石煉何等樣人?哪會去理會老者的問話,他一聲不坑將手放到暴雪貂的頸部,便準備試著解開制住暴雪貂靈力的那個禁制。   老者可能是慣常對別人頤氣指使的那類人,石煉的反應顯然使他非常惱火。他悶哼一聲道「拿來!」跟著已倏的一把抓向石煉手中的暴雪貂。   這一抓又疾又快,幾乎只見老者手肘一晃就已到了石煉身前,竟是有著不俗的武藝。面對老者突然一擊,石煉一聲不響將身子微側避過此抓,同時以左足為基身子一旋轉了個圈,右足順勢跟進踢向老者的後背。   幾在兩人動手的同時,那邊的山鬼已向這方圍了過來。老者低頭避過石煉此腿,同時腳下一錯已轉到石煉身前,左掌舉起一下拍往他的胸口。   這一掌剛起之時已隱有風雷之聲,同時掌中白光大熾,辟啪聲中竟有絲絲電勁溢出,顯然此掌中含有極厲害的法術。石煉將暴雪貂一把交於左手,右手毫不相讓的迎了上去,同時老者身後毒蛇般竄起數條石刺齊齊向他後背紮下。   「大膽!」老者輕斥一聲,左掌在中途微微一晃斜斜截往石煉手肘,跟著他嘴唇快速動了動,舉起右手猛的向身後一揮。   啪啦啦啦,一連串尖銳的脆響之後,那些石刺全被憑空出現的一道道青色圓形氣盾所阻,同時還有十餘氣盾如飛刀一般割向已來到他身後的山鬼,稍阻其勢。   碰!終究還是老者快了一步,在石煉擊中自己之前拍上他的手肘,掌中法術爆發,硬生生將石煉的右手自肘部打斷。石煉被爆炸的衝力帶得不由自主在原地打了個旋,而老者則乘此機會快步跟進再次抓向暴雪貂。   就在這時,忽聽唰唰唰幾聲響,再有數條石刺自老者身周破土而出。這些石刺是後方山鬼所發,不過他們修為尚淺,無論石刺大小還是冒起的速度都大大不如原虎和石煉,但是勝在數量眾多,出其不意下仍讓老者鬧了個手忙腳亂。   這老者果然不簡單,雖遭偷襲卻絲毫不亂,他瞬間止住急速前移的身形,堪堪與幾條石刺擦身而過。另幾條石刺則在刺上他的身子前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卸到一旁,只在老者身上的寬袍上留下數道口子。   老者眉頭一皺,迅速轉身面對眾山鬼,右手平舉胸前捏出個法訣,嘴裡開始唸咒,同時左手五指拔弦般迅速晃動幾下,已甩出數道氣劍打向山鬼。原虎在一旁看得大為驚歎,能夠不必唸咒隨手打出數道氣劍的人,他也只見過趙青陽和天驕數人而已。更難得的是這老者同時還在準備另一道法術,這種分心二用同時施展兩道法術的絕高技巧,比起天驕所用的「合咒」亦不逞多讓。   氣劍去勢勁急,從其發出的破空尖嘯便知威力極大。果然,這些氣劍打上山鬼之後,無不在他們身上留下不小的洞,有幾名連中數道的甚至被擊得倒飛出去。對山鬼們原虎卻不怎麼擔心,這種純粹的物理傷害並不能對他們造成多大影響。果然,雖然個個「開腸破肚」,但山鬼們的動作卻毫不停滯,仍繼續向老者衝來。   「咦?」老者首度臉色微變,他目光一凜,縮回左手與捏著法訣的右手相握,身上的寬袍無風自動的向外一震,同時只見他雙手之上騰起一股青色的火焰。   「焚天真火!」隨著老者一聲斷喝,青焰脫手而出化為一塊幕布似的火牆罩向山鬼。不過這些火焰很奇怪,原虎近在咫尺也感受不到絲毫熱氣。   對區區火焰,西嶺群山精魄陰氣所化的山鬼自然不會在乎,他們甚至連遮擋一下也省了,任由火牆罩上身。呼∼突然間場中青芒大盛,這些青焰罩住山鬼後聚攏一起龍捲風般衝向高空並急速轉動起來。先時因礙於蚇光之威而一直沒有動靜的飛鳥走獸們咋受此驚嚇,終於驚得奔逃亂竄,鳥鳴獸吼之聲響成一片,一時間林中有如大難降臨,亂得無以復加。   被焚天真火捲上半空的山鬼雖一時無礙,但有些人皮膚已漸漸如失水的泥土般龜裂,情況殊不容樂觀。原虎終於無法再做旁觀,他飛身躍入場中,反手向老者揮出一股山神氣,而人則直向那道火焰龍捲風趕去。   面對如鐵錘一般直搗而來的山神氣,老者不欲多做糾纏,輕輕一彈便向後退走,準備先奪下暴雪貂再說。哪知山神氣如有生命般在半空一個回轉,竟分為兩條向老者胸口和小腹擊去。此著大大出乎老者的意料,他無奈之下唯有硬架一記。   原虎現在的修為非同小可,此著雖因敵我未明下情急解圍而未用全力,但也讓老者大不好受。原虎來到焚天真火前面,深吸一口氣,對準火柱底部猛的一拍,山神氣自掌心狂湧而出,硬是將火柱基部摧斷,原虎緊跟著再急發幾掌讓火柱無以為繼,終於半空青焰迅速消減下來,最終消失不見。   那邊老者臉色一白,終成功化去手上的山神氣。見搶奪暴雪貂卻數次被擾,他不由怒氣勃發,老者抖抖雙手甩去手腕的酸麻感覺,兩掌一合便準備施法制敵,哪知咒語還未念幾句,忽感背後勁風驟起,不及細想,老者趕緊向旁急閃。   唰唰唰,自他剛才站立之處接二連三的突起數股石刺追向閃躲的老者,同時一個人影自地下飛速衝出一拳轟向老者面門,正是石煉!老者萬萬想不到這個方才被他的法術廢去右手的大漢竟還能再戰,且而絲毫沒有察覺他何時遁地來至自己身前。由於勢子已盡無法再移動分毫,老者唯有放棄施法,雙手交叉護住頭部。   砰!的一聲大響,老者被石煉一拳打得飛了出去,石煉拔身而起便準備追上。   「住手!」身後原虎大喝一聲,石煉立刻停下,一聲不吭回到原虎身邊。   那邊老者踉蹌落地,臉上泛起一股紅潮,瞬又消去,顯然已被石煉所傷。   現在是原虎這方佔了上風,老者自然不會主動再鬥。他輕哼一聲,絲毫不見狼狽之態,右手撣撣衣襟卻不說話,神情大是傲然。   「請問這只暴雪貂可是前輩之物?」雖佔上風,但原虎對這老者絲毫不敢輕慢。只看他能同時對付自己、石煉和一眾山鬼,而且接連傷人,自身卻僅僅吃了一點小虧,就知這個老者實力之強,遠超他的想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老者沉聲道。   「如果此貂是前輩之物,我自會交還前輩;如果不是,前輩可否告知為何要千里迢迢將它自雪山驅趕來此?說不定在下能幫上小忙,畢竟若無前輩所下的這道禁制,我也無法順利捉住它。」原虎對老者拱拱手,誠摯的道。   他這番話入情入理,給足老者面子,果然,老者雖敵意猶在,但臉上神情已漸漸緩和下來。他淡然道:「它雖非我之物,但老夫自雪山千里追它至此,不惜以蚇光誘其現身,自是對它勢在必得。你只要將它交還,方纔之事我可既往不咎。」   他這麼說,倒像是給了原虎很大的情面。石煉面色一沉就欲發做,卻被原虎輕輕攔了下來。原虎也不生氣,只微微一笑對老者道:「可是為了前輩的傷?」   「哦!你是如何看出?」老者不由一愣,大是驚訝。   原來這老者身上竟已受了不輕的傷,如此還能有現在的戰績,他的真正實力確實深不可測,難怪高傲若此。山神氣最具療傷神效,這老者外表看起來雖沒什麼事,但每次施法他的雙眼都神光黯淡,很不正常,故稍做觀察原虎就大致瞭解。再加上這老者對暴雪貂只捕而不殺,絕非為了它顱內的丹珠,定是為了療傷。   「如果前輩信得過在下的話,可否讓我看看前輩的傷?說不定我會有辦法。」原虎走上一步,誠懇的對老者道。   老者輕輕一哂,正待說話,目光突然落在石煉本該斷掉現在卻完好無損的右臂上,心裡不由一凜。他放眼看過去,腦中慢慢回想,那些突如其來的石刺,石煉奇異的遁地之術,還有面前這些山鬼的怪模樣……   忽的,老者似乎想起什麼,面容一驚,盯著原虎道:「閣下可是…西嶺山神?」   既已被看破身份,原虎自然沒隱瞞的必要。他對老者道:「不敢,正是在下。」   「呵呵,難怪小小年紀就英雄了得,還能指使這等屬下,聽聞近來西嶺出了一位新山神,想來就是你了。」老者撚鬚笑道,態度已大為好轉。   「不敢請教前輩是……」原虎對老者躬身一禮。   「老夫極東鄭清浪。」老者淡然答道。         ∼第十八章∼     「啊,原來是鄭前輩!方纔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難怪這老者厲害若斯,原虎萬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地遇上這位人族七大高手,不由正色道。   鄭清浪,人族七大高手之一。為極東國現任皇帝的六皇叔,他是人族七大高手之中成名最久,年紀最大的一人,現年已整整一百四十四歲。   鄭清浪自幼聰慧過人,雖生於皇家卻極喜修仙一道,二十五歲離家出海尋道,於西牛賀州逢明師得授一身奇技,精通各類秘術及水木兩行道法。十餘年後回到神州,四方遊歷,尋師問道,終於六十九歲道法大成,成為人族最早的七大高手,七十餘年以來地位無人可以動搖。很多成名的人族高手均曾向他求教,同為七大高手的「武神」唐烈正是其中之一,鄭清浪聲名之盛,由此可見一斑。   鄭清浪近二十年聲勢日隆,隱於極東國潛心研習登仙之術。其實以極東國偏偶小地能於近百年間免遭戰亂之苦,除唯一與其接壤的新豐不敢貿然發兵以遭眾怒以外,很大程度便取決於鄭清浪的個人威名及遍佈神州的影響力。   聽得原虎這麼說,鄭清浪毫不在意的搖搖手道:「山神哪裡的話。說起來還是老夫太過在意這暴雪貂,情急之下搶先出手,該由老夫陪不是才對。」   以鄭清浪之尊肯這麼說,不由使得原虎大生好感。旋即他又奇怪道:「鄭前輩看來傷勢不輕,究竟是被何人所傷?」   鄭清浪像聽到什麼極為好笑的事一般,突的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山神誤會了,前陣老夫練功不小心岔了氣,所以才有此傷。」   原虎不由大感尷尬,他啊啊幾聲岔開話題道:「晚輩身具的山神氣對療傷大有神效,若鄭前輩不嫌棄的話,就讓我看看吧。」   鄭清浪略微猶豫片刻,便即乾脆的答應下來。原虎走上握住鄭清浪手腕,自脈門處輸入一股山神氣進入鄭清浪體內,仔細查看起傷勢來。   哪知不看還好,待山神氣在鄭清浪肺腑經脈之間遊走一遍後,原虎越來越是心驚。原來鄭清浪外表看來雖毫無異樣,體內卻猶如颶風刮過一般亂作一團,經脈散亂得猶如一堆亂麻,五臟六腑受傷也極深,若換了一個普通人,恐怕早已死了十次不止,現在全靠鄭清浪絕強的法力支持才暫保無礙。   高手就是高手,一次練功岔氣竟會這麼嚴重,原虎不由暗自咋舌。同時他對鄭清浪的尊敬又添了幾分,要知雖用法力將散亂的經脈內臟維持住,但其中巨大的痛苦卻是常人難以想像的,鄭清浪不僅言語行動如常,甚至還能發揮出不俗的實力,這一份忍耐功夫和定力,就沒幾人能夠做到。   「鄭前輩,得罪了。」原虎示意鄭清浪坐下,跟著提聚山神氣輸入他體內。   原虎根本沒有學過任何醫術,也沒修習過內功,所以他對如何治療內傷一無所知,對經脈等也全然不懂。不過他用山神氣療傷卻比任何神醫還要有效,正因為他不懂這些,所以可以拋開一切規矩定律,用最為直接的手法去治療。內臟受傷就修復內臟,經脈散亂則將其整理接駁完好,在別人看來這麼做簡直驚世駭俗,對原虎而言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當然,還得有山神氣做後盾才能辦到。   原虎利用源源不絕的山神氣,由鄭清浪右手開始一點一點的修復著他體內之傷,一開始由於不懂經脈走向,進度非常緩慢。察覺到這一點的鄭清浪便乾脆按著原虎的山神氣所到的部位跟他講解該怎麼修復,這麼一來兩人一個講一個做,原虎療傷效率大為提高,兩個時辰之後就將鄭清浪體內經脈整理得順順貼貼。   時間有限,這已是原虎所能做到的極限。不過將散亂的經脈重新歸位對鄭清浪的幫助之大自然不言而喻,在此基礎上以他的法力修為,此後的傷勢已可以很快痊癒。這次療傷對原虎自身也有不小的裨益,通過鄭清浪的指導和親自實踐,他對人體的經脈已有了相當的認識,對他以後可說有決定性的幫助。   鄭清浪乘熱打鐵,立刻開始運功調息,爭取多恢復一些。原虎則站起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手腳,不知不覺已折騰了一夜,看天色已快到黎明。   「阿虎,你沒事吧?」身旁突然傳來小蘭的聲音。   原虎大訝轉頭,發現剛才在他為鄭清浪療傷之時,小蘭也已來到這裡。手下負責保護她的山鬼確是盡職,現在還將她眾星捧月般圍在中間。   「你怎麼也來了?」原虎趕緊走了上去。   「你們鬧那麼大動靜,我早就醒了呢,不過害怕過來會妨礙到你們,所以一直呆在土坡上。等到這邊安靜下來了,我才過來。」小蘭笑著道。   「嗯,遇上了些棘手的事,不過已經解決了。」原虎摸了摸小蘭的頭髮。   「他是誰?」小蘭悄悄指著盤膝坐在地上調息的鄭清浪問道。   「他就是鄭清浪前輩。」原虎悄聲對小蘭道。   「啊!」小蘭摀住嘴驚呼一聲,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兒看到這名傳說中的人族七大高手之一,當初原虎第一次聽到鄭清浪之名就是小蘭告訴他的。   「大人,還要解開它的禁制嗎?」這時石煉湊上來問道。   小蘭一回頭就看到了他手上的暴雪貂,不能置信的道:「我的天,這是暴雪貂!為何會出現在這兒?阿虎,你是怎麼抓住它的。」   「這是鄭前輩為治療傷勢從雪山驅趕而來,不小心被我撞上。」原虎解釋道。   說著他回頭對石煉道:「等會兒問問鄭前輩是否還需要它再說。」   「呵呵,山神有心了,老夫的傷勢已不要緊,這只暴雪貂就任你處置吧。」後面鄭清浪一聲長笑站了起來,對原虎道,跟著一揚手已解了暴雪貂頸上禁制。   「啊,真的?阿虎,我們留著它好不好?它真可愛。」小蘭一聽極是興奮,自石煉手中一把搶過暴雪貂緊緊抱在懷裡。   「這……」原虎不由有些躊躇,這東西的厲害他是親身領教過的,有禁制尚且這麼難纏,現在禁制解了,天知道會發生什麼,將它帶在身邊簡直危險已極。   鄭清浪望向小蘭,眼中閃過一絲訝色,顯然已看出她的真身,不過他卻沒做任何表示,只笑著對原虎道:「山神要否我將這禁制之法教你?自然能降服它。」   「不,多謝前輩好意,不過這暴雪貂生來便即自由自在,我不會為一己之私給它加上這些束縛,等它醒來我就會就放了它。」原虎正色對鄭清浪道。   「好,果然不愧西嶺山神,也只有你才會為一隻獸類如此著想,老夫確是自愧不如。不過我奉勸你一句,暴雪貂只有在雪山那種環境才能發揮出最大靈力,此地離雪山有千里之遙,一路凶險無數,若你就這麼放了它,此貂一定難以平安回去。所以在你能確認可以安全將它送回之前,還是帶在身邊為妙,傳聞山神氣能與百獸溝通,待會兒你何不試試?」鄭清浪笑著拍拍原虎肩膀。   這句話立刻提醒了原虎,如果能夠先已山神氣安撫受驚的暴雪貂,再派山鬼帶它回到雪山,確實比這麼放了它要好。只是小蘭可能要生一陣子悶氣了。   「對了,山神這是要到哪兒去?」鄭清浪看似隨口的問原虎道。   「哦,我準備前往狐妖族走一趟。」原虎回答道。   「狐妖族?丹霞山白石嶺離此地路途遙遠,且不在西嶺範圍之內,你去那兒做什麼?」鄭清浪一聽之下大是驚訝。   原虎自然不好告訴他此行目的,正猶豫該怎麼婉拒之時,鄭清浪已搖著手呵呵笑道:「山神不必放在心上,老夫只是隨口問問罷了,老夫離開極東已久,得立刻趕回去,今日相助之事日後必當回報。」   聽到這話,原虎心頭一塊大石總算落地,他拱手為禮道:「不敢,今日能見前輩一面已是我極大榮幸,回報一詞萬勿再提,慢走不送。」   鄭清浪再次哈哈大笑,豎起拇指由衷讚道:「好個山神!好個山神!」在長笑聲中輕輕向後退了一步,消失在一棵樹木的陰影中。   待鄭清浪走後,原虎這才回過身,他盯著石煉手中的暴雪貂猶豫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按鄭清浪所說試一試。他先讓小蘭離得遠遠的,否則一會兒這東西發起飆來可不是鬧著玩的,跟著從石煉手中接過昏迷的暴雪貂。   輕輕輸入一股山神氣進它腦中後,原虎放下暴雪貂退到一旁。不一會兒,地上的暴雪貂微微動了動,隨即雙目大睜,敏捷的跳了起來。它先迷茫的左右看了看,立刻就發現自己的境況與先時沒有改變,仍在眾山鬼的包圍之中,要說唯一有什麼不同,那就是脖子上那個限制自己靈力發揮的東西似乎不見了。   不愧是最高等的靈獸之一,沒有絲毫猶豫,暴雪貂已決定了接下來該怎麼做。只見它渾身的毛一緊,自喉間發出聲尖細的嘶叫,額上那顆突起開始隱隱發亮。   幾乎在同時,一陣冰冷的寒風隨之刮來,原虎身後的樹木齊齊向前一傾,在一陣辟里啪啦的聲響中枝葉下雨般急墜,地上塵沙四下飛揚,甚至連一眾山鬼也不禁舉手遮住了眼睛。或許是感受到即將隨著這股寒風中而來的巨大破壞力,叢林中一片大亂,無數鳥兒像被火把驚起的蝙蝠般成片飛起,由於這些小小的黑影實在太多太密,幾乎像給森林的上空罩上一塊黑色幕布。同一時林地中低矮的灌木叢劇烈的搖動著,大大小小的動物在其間瘋狂的鑽來竄去,各種嘈雜的聲音吵得人心煩意亂,在這一剎那,整個森林竟有一種末日來臨的慌亂。   「快帶小蘭離開!」暴雪貂的威勢比想像中厲害得多,原虎回頭大聲吩咐保護小蘭的山鬼。就這麼短短功夫,氣溫越發的低,天上已不時飄下點點雪花。   小蘭剛說了一句:「阿虎,小心……」已被山鬼簇擁著退了下去。   此刻情況越來越是糟糕,本來清朗的夜空已烏雲密佈,且厚厚的雲層還不住的層疊擠壓在一起,由其中隱隱傳來隆隆的悶雷聲,刺骨的寒風大得原虎鬚運山神氣到腳上才能穩住身體,風中已開始夾雜著點點冰粒。   忍受著大量自衣領袖口鑽入的冰粒在皮膚上融化帶來的冰涼不適感,原虎運出一股山神氣慢慢向暴雪貂送去。現在暴雪貂的情緒很不穩定,原虎要與它溝通,首先就得設法使它平靜下來,因此這股山神氣的勁道非常柔和。   山神氣很快就傳到暴雪貂的頭部,一霎那,就像接通了一根紐帶,原虎感覺一股帶著憤怒,恐懼和驚慌等情緒的東西直衝腦部,與自己的精神合而為一。   原虎的身體像觸電似的一震,忍不住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已在毫無防備下被這些負面情緒深深的影響。一時間,他的腦海就好像被這些外來的東西所佔據,臉上不由一會兒驚慌,一會兒害怕,一會兒則流露出極度憤恨的猙獰之態。   那些負面情緒正是此刻暴雪貂的感受,原虎以前從未試過用山神氣去與別的動物溝通,如今貿然嘗試,竟反過來被影響。暴雪貂是最高等的靈獸之一,自身精神力量本就比普通動物要強,因此其影響力也特別大。   「不好!」一直守護在原虎身邊的石煉低呼一聲,一個箭步衝前便想喚醒他。   哪知還未近到原虎的身,只見地上突地冒起一根石刺將石煉小腹貫穿,跟著原虎殘忍一笑,一掌擊在石煉胸口,硬生生將他和石刺一起擊飛。   「呵啊……」原虎緩緩吐出一口氣,剎那竟使石煉有對著一頭野獸的錯覺。   這點傷對石煉而言自然不算什麼,才一落地他已翻身而起,胸腹之上的傷口也消失不見。「你們退下。」石煉對周圍有些驚惶失措的山鬼道。   「大人,千萬不要受外物所惑。」石煉焦急的大聲道。         ∼第十九章∼     暴雪貂造出的狂風已逐漸化為足以吞滅一切的暴風雪,此地恐怕是自開天闢地以來頭一遭遇到這種天氣。方圓十里之內,林中許多樹木在凜冽勁急的狂風下被連根拔起,在半空飛舞一陣又撞上別的樹木,於是兩樹在震天巨響中碎為數塊。嗚嗚的風聲幾乎壓過一切別的聲音,許多沒來得及逃出這場風雪範圍的鳥獸不是被凍得暴斃便是只能躲在角落中瑟瑟發抖,地上的積雪已逐漸漫過原虎的腳踝。   不能再拖延下去,否則一旦原虎完全喪失理性,所造成的破壞就不是這區區暴風雪所能比擬的了。石煉顧不得別的,再次向原虎走去。   他是山鬼,當然不會做出任何可能傷害山神的事,因此石煉等於是毫無防備的走向情緒極不穩定的原虎,還未走到他身旁,就連連被原虎的石刺所傷。   「大人!快醒一醒!」石煉高聲叫道。然而回應他的,卻是更多的攻擊。   一邊竭力護住頭臉,石煉努力走上一把抱住原虎,在他耳邊道:「大人,凝神於心,氣清則神自和,外惑解,方能救己救人。大人,千萬勿忘!」   「呃啊啊啊啊∼∼」原虎雙目已漸漸化為赤紅之色,也不說話,只是自喉間發出一陣陣非人的低吼。而本該在造出這場風雪就乘亂逃走的暴雪貂,由於精神已和原虎聯繫在一起的緣故,仍只是呆在原地,沒有動彈。   噗啦啦啦∼∼石煉緊抱下的原虎瘋狂的扭動著,地上不斷突起石刺扎向石煉的身體,而他也不斷揮掌擊打著石煉的腹背,石刺撕扯身體的聲音以及原虎揮掌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恐怖的聲浪。在這樣瘋狂的攻擊下,也只有石煉能忍受得住,換了別的修為較低的山鬼,恐怕早已經散為一堆碎土。   在石刺與原虎的雙重打擊下,石煉的身體就像一條破麻袋般,千瘡百孔,無數黃色的組織四處飛濺,雖沒有一滴鮮血,但其場面卻能使每一個看到的人觸目驚心。石煉沒有反抗,他甚至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只是竭盡所能的緊緊抱著原虎,不斷在他耳邊重複著那幾句話,一直不斷的重複著……   漸漸,似乎這些話終於傳進原虎耳內,他的動作慢慢緩和下來,神情也由不穩定的暴怒變得呆滯,而相應的,暴雪貂一直緊崩著的身體,也漸漸放鬆。   現在石煉和原虎全身均是厚厚的積雪,幾乎成了兩座雪人。而在暴雪貂身周數尺之內卻沒有一片雪花,在地面積雪中形成一個不大不小的空地,頗為怪異。   「凝神…解外惑…救己…方能救人……」原虎不住喃喃重複著這幾句話。   在石煉的引導下,原虎眼神漸漸恢復清澈,就在這時,忽有一根斷枝被風吹來,一下砸到暴雪貂貂的身上。受到驚嚇的暴雪貂本能的將身子一縮,額上本已黯淡下來的突起再次閃亮起來。在它的影響下,原虎低吼一聲,雙臂奮力向外一振,竟將石煉猛的彈了開去。   「大人!!」見原虎真的要失去理智,石煉不顧一切的大喝道。   就在此刻,只見原虎額頭一點綠芒閃現,跟著一下大亮,便像根綠色的絲線般直貫暴雪貂額上那塊淡青色的骨質突起。剎那間,就如同在燃燒的火焰上澆上一盆冰水,暴雪貂閃亮的骨突立刻黯淡下來。   好像剛剛從夢中驚醒,原虎雙眼回復平日的理性光芒,他一下捧住頭,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方纔的經歷對他也並非沒有影響。而暴雪貂則趴伏於地,抬起眼睛望著原虎,神情竟是出奇的順從,奇跡般,滿天風雪竟在瞬間止歇下來。   現在發生的情況,只有原虎才能明白,雖然剛才貿然與暴雪貂溝通差點令他喪失神智,然而最終山神玉強大的力量還是成功使暴雪貂平靜下來。換言之,也就是原虎成功的用自己的精神影響了暴雪貂的精神,這也是山神玉「控制」動物的原理所在。雖然普通的「控制」並不能持久,然而這次意外事件反而使得這一人一獸之間由此建立了一種可說是牢不可破精神上的聯繫,原虎以差點變成野獸的代價換來頂級靈獸暴雪貂的忠誠,也算得上一種意外之喜吧。   儘管暴風雪已停,然而這麼短短時間內森林已被破壞得不成樣子,到處是覆著積雪的折斷樹木,地上的雪幾達腿肚,因氣溫的降低,原虎呼氣時竟在嘴邊形成道道白霧。天上的厚厚烏雲還未完全散去,雲層中偶爾還傳來聲聲悶雷。   看著面前馴服的趴在地上的暴雪貂,原虎心裡不禁泛起陣陣古怪的感覺,這麼個小東西,還真不能小看。他抖了抖身上的積雪,向著暴雪貂微微伸出手,趴在地上的暴雪貂立刻歡快的鳴叫了一聲,後腿在地上輕輕一點,已敏捷的跳到原虎手背上,隨後順著手迅速跑到他的肩上,就在那兒蹲坐下來。   「大人……」這時石煉擔心叫了一聲,他身上的大小傷口已全部復原,不過由於剛才受到的傷害實在太嚴重,即便是他也不能完全無礙,皮膚隱呈鐵青之色。   「我已經沒事了。剛才真要謝謝你,若不是你捨身相救,我恐怕已心神盡失。」原虎說著走上前扶住石煉,他這番話完全發自肺腑,毫無做作。   石煉立刻做勢便欲跪下,一邊低頭道:「大人千萬別這麼說,沒有事先提醒大人這麼作的危險,是屬下極大失職。大人若因此有什麼不測,屬下便是萬死,也不足以謝罪。」   「難為你了。」原虎知道再道謝只會讓石煉更加難受,便只輕輕說道。   「阿虎,你沒事吧?」這時小蘭也在一眾山鬼的護衛下走了過來。一看到原虎肩頭的暴雪貂,她忍不住歡叫了一聲,跑上就向暴雪貂摸去。   「小心!」原虎忍不住提醒到,雖然暴雪貂已完全對他馴服,但他可不敢保證它對小蘭也會服服帖帖。   哪知出乎他的意料,暴雪貂真是通靈無比,它似乎知道小蘭與自己主人的關係。不僅任由小蘭撫摸,最後乾脆一下跳到小蘭肩頭,緊緊把頭挨靠在她的秀髮邊不住撒著嬌,逗得小蘭咯咯嬌笑。   「阿虎,我們留下它好不好?」小蘭記起剛才原虎說的要送暴雪貂回雪山的話,便向他央求道。   原虎知道就算現在趕暴雪貂走,它也不會離開了,再說小蘭也這麼喜歡它,於是便點了點頭:「好,不過你可要好好照顧它啊。」   話雖這麼說,其實原虎打算的是讓暴雪貂當小蘭的「貼身保鏢」,這小東西力量強大,一直呆在小蘭身邊的話,會化解很多危險。此去狐妖族路途遙遠,說不定會發生一些他不能控制的事,對小蘭多一些保護總是好的。   小蘭此刻完產沉浸在得到暴雪貂的興奮之中,哪會知道原虎的「如意算盤」。似乎感染到小蘭的快樂心情,暴雪貂不住在小蘭肩頭游竄著,更逗得她樂不可支,這麼一來,反而讓原虎省去使他們互相接受的功夫。   這麼一會兒功夫,森林又逐漸恢復了平靜,天色漸亮,黎明的晨光慢慢驅退林間的黑暗,映照著四周的積雪,竟有種別樣的美麗。昨晚匆匆逃離的動物又陸續回來,樹林內也慢慢恢復了活力,早起的鳥兒在覆雪的枝頭不住來回跳躍,抖落一陣陣雪粉,無論怎樣的災禍,在大山那無限的包容力下最終都將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陽光照到臉上的時候,原虎微微瞇了瞇眼睛,他舒服的伸了個攔腰,對小蘭和石煉道:「好了,天亮了,我們繼續上路吧。」   再往前就出了西嶺地界,山鬼們已不能隨行。不約而同的,全體山鬼對原虎恭敬的跪下,以此表示對山神的恭送。   原虎現在已習慣了這些場面,他也不說什麼,只微微歎口氣,轉身對著初升的朝陽走去,小蘭和石煉緊隨其後。   一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陽光照耀的盡頭,眾山鬼仍恭敬的長跪不起……   請繼續期待《東勝神州志》續集         ∼第一章∼     「如何?」原虎趴在草叢中,悄聲問一旁的石煉。   「回大人,前面道路已被不少妖兵阻截,為數恐怕有上百,周圍數里全在他們的監視之下,無法悄悄通過,若要繞道避開則需多費數日功夫。」石煉用手指了指兩人前面一片偌大的樹林答道。   「看清楚是哪兒的了嗎?是否專門來攔阻我們的?」原虎稍微探頭出去望了望,卻什麼也沒發現。   「從服色看大部分是東妖王的軍隊,不過有兩隻樹妖。看他們的樣子,只是在附近警戒,並非專門針對我們。」石煉回答道。   原虎不由放下心來,隨即又有些犯愁,他本想悄悄自地下通過不驚動對方,但既然有樹妖在,那麼是行不通的了。目前時間緊迫,又容不得他們多耽擱幾日,而且誰知別的路上是否還有妖兵攔阻?看來也唯有硬闖一條路可走,但願不要驚動啄風他們才好,否則定會後患無窮。。   「先退回去。」原虎向石煉打個手勢,率先向後退去。   此刻三人一行離開西嶺已有七日,他們目前身在傲來國北部一處平原之中。自啄風叛亂後,為防別族對其乘隙下手,啄風派出大量妖兵以幾名或數十為一隊廣佈整個妖族勢力範圍之內,原虎一行一路行來已遇上幾起,幸而均靠石煉引導事先避開,沒有暴露行跡。但這次若要前往狐妖族的地界卻必須通過前方的樹林,不知啄風是否擔心狐妖族會有什麼異動,在此地擔任警戒的妖兵竟有上百之多。   兩人悄悄退到後方一個小土丘下面,小蘭正在那兒等著他們。「怎麼樣,能避開他們嗎?」見到兩人走回,小蘭迎上前問到。   「不行,這次得硬闖了。」原虎搖了搖頭,隨後示意石煉和小蘭到他身邊。   「小蘭,等一會兒我們行動的時候,你就從旁邊繞開樹林。」原虎對小蘭道。他並不擔心小蘭的安危,正舒服的趴在她肩頭睡覺的暴雪貂足以應付任何危險。   「現在就要做嗎?」小蘭有些吃驚,她原以為原虎會等到晚上。   「嗯,越快越好,你先準備一下吧。」原虎點點頭道。其實對能以氣機鎖敵的妖兵而言,白天黑夜影響都不大,因此原虎並不想浪費時間。   小蘭不再說什麼,她輕輕拍醒肩上的暴雪貂,然後接過石煉背負的行李。   原虎蹲到地上簡單的畫了一個草圖,然後指著圖上一個小圓圈對小蘭道:「前些天我已經打聽過,前邊三十里外有一個小鎮,事後我們就在那兒會合。」   等小蘭記住後,他長身而起,對石煉道:「一會兒盡量把動靜鬧大一點,等小蘭通過以後,你往東,我往西,甩掉追兵就立刻趕去小鎮,明白了嗎?」   見石煉無聲的點了點頭,原虎用腳抹去地上的地圖,眼裡閃過一道精光,笑道:「那好,有些天沒活動了,我們就去大幹一場!」   也不加掩飾,原虎和石煉大搖大擺的向樹林走去。由於林前就是毫無遮掩的平原,因此兩人很快就被發現。林內立刻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一隊妖兵跑了出來,為首的一名羊妖正要喝止對方,哪知這兩個人並不像普通人見到妖怪那樣手酥腳軟,跌坐地上瑟瑟發抖,任他們擺佈,反而分左右高高躍起向他們直撲而來。   一來由於實在太過突然,二來原虎二人去勢奇疾,所以直到原虎撲到他身前,羊妖滾在喉嚨裡的話都沒有發出來。碰!原虎可不管這麼多,兩手按在羊妖胸口猛一發力已將其擊得倒飛回林內,撞斷幾棵樹後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那邊石煉也收拾了兩名妖怪,這時群妖才反應過來,一聲發喊招呼林內的同伴,跟著舉起各種武器圍向兩人。原虎一閃身避過一名妖兵砍來的單刀,順勢抓著他的手腕將其甩了出去。乘著前面妖兵避讓之機,他伏身一竄已輕鬆逸出眾妖包圍,向林內奔去。   正所謂藝高人膽大,以原虎此時修為根本不把區區百餘妖兵放在眼內,因此當他看著自林內殺出阻截自己的數十妖兵之時,非但不感害怕,心裡反還隱隱生出一股興奮的感覺。就在雙方快要接觸的剎那,原虎體內山神氣轉旺,身形倏然加快直標入群妖之中,隨後他雙手環抱胸前,整個人就如一把威力巨大的撞錘向四方迅快的晃動幾下,慘叫聲中數名妖兵被撞得高高拋起落向四周。   料想不到這名看似普通的人族青年手下竟如此威猛,群妖不由自主向外退了一步。原虎接下來的動作卻絲毫不慢,只見他腳底一挫,身體藉機回轉跟著右腳向後直直踢出,將一名妖兵護身的盾牌踢個粉碎,餘勢不止下這名妖兵炮彈般射入林內,一陣唏哩嘩啦的亂響後再沒了動靜。   原虎在數十同伴包圍下如入無人之境,一眾妖兵終於回過神來,當下就有幾名妖兵挺槍刺出,後面的則舉刀砍來。原虎看準槍勢一旋身直插而入,堪堪避過,跟著他伸足將一柄刺到身前的長槍踩在腳下借力順勢一彈已高高躍起,並在半空中抓住兩名妖兵的手腕一個翻滾落到眾妖後方,一掄將這兩名妖兵摔了出去。   原虎並非喜歡無謂殺戮的人,因此這些妖兵均傷而不死,在他事前吩咐下,連一向出手狠辣的石煉也只是將這些妖兵打至不能反抗,而沒有取其性命。饒是如此,這數十妖兵在二人面前也毫無還手之力,不過一會兒功夫就倒下大半。   唰唰,兩道樹籐破土而出分別捲向原虎雙腳。自得知此處有樹妖後,原虎無時不在防備,一見樹妖終於出手,他靈活的躍起避過樹籐,跟著倒縱身體退往身後的大樹。兩道樹籐緊追不捨,妖兵們也跟著殺了上來,原虎背靠大樹,待樹籐將要將他捲住的剎那迅速一矮身,泥鰍般竄到樹後。   啪啪兩聲,樹妖只在樹幹山留下兩道深深印痕,然而樹妖的樹籐最是靈活不過,一擊不中,立刻在樹身一繞追了過去。原虎等的就是此刻,他看準樹籐來勢一伸手將其抓住,跟著向後猛拉,同時不斷製出石刺等物阻住欲上前的妖兵。   這一拉力道何止千斤,只聽一陣吱吱的痛苦叫聲自林內傳出,那兩個樹妖被原虎拉得被迫向這處移動。突的,地上又竄起數根樹籐分別捲向原虎,卻是樹妖在情急之下將剩餘的樹籐全部使出,而他們在失去憑依下則轟然倒地,林內激起一陣煙塵。原虎將兩手的樹籐舉至身側,堪堪擋住其中幾條樹籐,跟著右腳一踏將剩下一條樹籐踩在腳下,腳跟扭動幾下已製出三道石刺緊緊將其夾住。   乘著樹妖攻勢受阻的瞬間,原虎閃電般將襲向自己的樹籐盡數夾在腋下,隨後躍起再用兩腿夾住,雙手則在幾股樹籐盡頭亂七八糟的打了幾個死結。這一招對付樹妖的方法是學自當日傲龍城內那一場大戰,那次幾百樹妖都栽在這一招下,今日再用,效果果然大好。如此一來兩樹妖等於是被縛住手腳,百般掙扎扭動均無法掙脫,原虎得意的大笑幾聲,再向此刻方才得脫石刺之厄的妖兵走去。   看到事態不妙,只聽林內傳出一聲冷哼,緊跟著一道白色電光擊出直取原虎,同時餘下妖兵大叫著一起殺出。正主兒終於來了,原虎知道出手的定是這些妖兵的頭子,他打得興起,面對電光竟不閃避,一抖手凝起一股山神氣便向電光迎去。   啪!的一聲脆響,那道電流竟被原虎打得飛上半空,很快消散不見。不過原虎也不好受,一時痛快的代價就是右手又酸又麻,幾乎使不上力道。林內傳出一聲驚訝的叫聲,跟著一道黑影閃電撲出,竟越過先衝出的群妖來到原虎面前。   「慢著!」隨著一聲大喝,所有妖兵都聞聲住手,並退到一起。   「你們是何人?為何要襲擊我們?」發話者是一名精瘦的豹妖,雖沒有斑那麼引人注目,但從方纔那道法術看來,修為也自不弱。   「喂喂喂,你可要搞清楚,是你們先神色不善的衝出來,我們才被迫動手的。誰知道你們一大幫妖怪想要幹什麼,莫不是想攔路搶劫?」他們的目的正是要拖延時間,因此這豹妖的問話正中原虎下懷,乾脆來個插科打諢。   「這……」豹妖不禁愣了愣,一般妖族性子本來就直,豹妖竟未聽出原虎話語中的揶揄之意。他居然認真想了想,然後答道:「我們不是攔路搶劫。」   「哦,那你們攔住我們的去路,究竟想做什麼?」原虎拚命忍住笑問道。   「你們準備去什麼地方?為何不走一旁的大路,卻要走這荒野之地?」豹妖沒有理會原虎的問話,反而問他道。   心道會告訴你才怪,原虎大大咧咧的答道:「哦,我們是出來踏青的,無意中走到這兒,誰知就遇上你們攔路。」   「這樣…那好,你們過去吧。」哪知豹妖沉吟一下,竟然一擺手讓開了路。   連自己都沒想到隨口一句漏洞百出的謊話竟能順利過關,原虎反而呆了起來,早知這樣何必這麼麻煩,直接帶小蘭編個理由就能過去了嘛。他生怕豹妖反應過來,連忙示意石煉跟著自己向林外走去。         ∼第二章∼     「等等!」就在原虎走出不到五步的距離,那豹妖突然喝道。   這傢伙還沒想像中那麼笨嘛,原虎暗歎。本就沒指望這麼容易過關,原虎心裡毫不驚慌,他堆起笑容轉過身:「什麼事?」   「哼哼,別以為我什麼也不知道,現在已近盛夏,還踏什麼青?你們武藝高強,見到我們神色如常,絕非普通人,快說,究竟是做什麼的?否則別怪我不客氣!」那豹妖終於察覺到面前這兩個傢伙的異樣,大聲喝問道。   「既然被你看破了,那我只好說咯。」原虎裝作無奈的歎了口氣,然後一字一句緩緩的對豹妖道:「我們…就是來找茬的!」話音未落人已飛身直撲豹妖。   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明察秋毫」得意,突然聽到原虎老實的答話,豹妖不由大吃一驚。招呼手下防範的手才揮到中途原虎已欺近身前,豹妖無奈之下只好回手迎上原虎推來一掌,嘴裡只來得及喊了一聲:「攔住他們……」   倉惶出手畢竟不能抵擋原虎的有備而發,豹妖話都沒說完就被一掌擊得向後退去。不過這已足以讓剩下的妖兵反應過來,他們立刻揮舞兵器搶上向原虎二人衝了過來。原虎估算了一下,應該還要再鬧騰一會兒,於是不退反進,一下倒穿入殺上的妖兵群中,立有數股石刺冒起刺傷不少妖兵。   那邊石煉接住反身殺上的豹妖,更使原虎沒了後顧之憂,只見他在群妖之中左衝右突,拳腳並用,似乎打得甚為開心,這渾然不像生死搏殺,反倒如遊戲一般。眾妖兵雖多,卻根本無法觸及原虎一根毫毛,反而在他隨意揮灑,有如天馬行空無跡可尋的搏擊之術下潰不成軍。   「你…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見自己眾多手下就如待宰羔羊一般,根本不是這兩個人的對手,豹妖終於露出驚慌之態。   「我說了,我們是…來找茬的!」原虎一邊回答一邊順手搶過一隻長槍,倒轉槍身猛的打在一名妖兵胸口,跟著縮手回握槍頭前部原地大力一旋,圍在他身周的妖兵立刻倒下一片,餘下的不敢再逼近,紛紛自動退開一個圈子。   豹妖一咬牙,一彈身向後退走,目標是放置在不遠處一塊鏡子樣的白色水晶。由於水晶深掩在一片小灌叢之中,只露出一小部分,林內光線黯淡,原虎直到此刻才注意到。略一思索他便已明白這定是妖族各個警戒部隊之間用來互傳訊息的工具,見無法收拾原虎,豹妖是準備召喚援軍了。   原虎哪會讓他如意,抬起一腳踹翻擋在身前的一名妖兵,跟著提起長槍對準那面晶鏡猛的擲出。對原虎的動作豹妖早有防備,只見他閃電搶上攔在長槍之前一把將其抄住,跟著指揮剩下的妖兵攔住原虎,自己則反身再向晶鏡奔去。   忽聽身後幾聲悶響,跟著一陣勁風迅速吹近。豹妖心知不妙,剛一轉身卻只見滿眼俱是尖銳的黑色石刺向自己刺來,他不敢不防,唯有壓下搬救兵的企圖原地一立護住身體。跟著只覺耳旁風聲呼嘯,已有一道黑影掠了過去,豹妖心叫不好,然而此刻石刺紛紛射到身上,卻又讓他無法動彈分毫。   嘩啦!背後傳來一聲豹妖最不願聽到的清脆聲響,卻是石煉已一拳將晶鏡打個粉碎。見目的已達,時間也差不多了,原虎迫退四周妖兵,向石煉打個呼哨,騰身越過群妖,向左邊林內飛速奔入,霎時沒了蹤影,石煉也退入右方密林內。   豹妖臉色鐵青的看著一地晶瑩碎片,半晌自牙間狠狠道:「快去稟報飛蝠將軍,就說有可疑人物強闖過關,請他時刻注意。你們幾個跟著我追!」說著帶著一眾尚能行動的妖兵向原虎離去的方向追去。   原虎全力展開體內山神氣,直如足不點地般在林內飛奔,不過片刻功夫就已出了密林。前面是一條寬闊的大河,河對面不遠則是一座幾乎與河流平行的大山,山雖不高卻很亙長,大河彎彎曲曲的流到山勢盡頭拐個彎不見。   在心頭大致盤算了一下方位,原虎反手折下一根樹枝脫手擲向河中,同時人幾個縱跳來到河邊屈膝凝力猛的一躍,身形斜斜而起投向大河,這一跳竟然橫過十餘丈左右的距離。饒是如此,因為河道實在太過寬闊,此跳也不過越過三分之二的河面。恰好此時原虎方才擲出的樹枝落到腳下,自己功夫到沒到家,就看這一下了。在心頭暗祈一聲,原虎伸腳點上樹枝,在接觸的一霎那將全身的山神氣盡數提起,一時間整個人仿若紙紮般變得空空蕩蕩,竟然沒有沉入水中。   樹枝在水面略略沉下隨又浮起,同時原虎身子也跟著一彈,待騰空後施出臨空換氣的本領,就借這微末的反彈之力投向對岸。居然真的成功了!這一刻原虎高興得忍不住就想縱聲長嘯,憑借在海鏡時楚劍教的一些輕身功夫的基本知識,自己摸索就能達到類似輕功中最高的「登萍渡水」的境界,確實值得他驕傲。   嘩啦!在原虎腳踩實地的同時,後方樹林一下破開,豹妖帶著一群妖兵也追了上來。看到原虎人已在對岸,豹妖不由愣了愣,顯是想不通他怎麼過去的,不過這自然難不倒他。豹妖抓過身旁一名妖兵的單刀一揮便即將身旁一棵腰身粗的大樹砍斷,不待他吩咐,一名豬妖跑上抱起斷樹拋入河心。   群妖跟著也向河內躍去,巨樹的浮力自然大大高於樹枝,因此這些身法笨拙的妖怪也能一個個無礙的借力越過大河。原虎正為這幫妖怪的大手筆看得目瞪口呆,突然發覺第一名妖兵已成功到了河岸上空。他順勢抬起一腳將這倒霉的傢伙撐了回去,在後方撲通落水的大響聲中反身逃開。   這麼一來又成了你追我逃的架勢,不過原虎輕身功夫要大大高於這幫妖怪,因此幾乎是他帶著對方在山和河之間的狹長空地上繞圈子。豹妖雖拚命調動手下四方圍堵,卻哪裡能摸著原虎分毫,不消片刻眾妖已近精疲力竭。   看看也差不多該是擺脫他們的時候了,原虎轉身奔向大山,豹妖立刻追了上去。哪知剛到山腳下只見原虎倏的撞向一塊巨石,立刻便沒了蹤影。豹妖在巨石四周找尋半天卻了無一點痕跡,運用針對土行遁法的索敵之術也毫無效果,兩隻樹妖現在還困在林內,無法幫忙,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原虎在眼皮下輕鬆逃離。   不一會兒,離此地約兩里外的山腳下,原虎自地下鑽出。左右看看確信已擺脫對方,他微微一笑,向預定目的地的小鎮行去。   三十里的路途轉瞬即過,很快前方小鎮在望。這是位處傲來北地,受傲來國鎮北府所轄的一處小地方,名為定山鎮。它最主要的用途原是作為鎮北府到國都傲來城和重鎮楚江關之間的驛站,後來逐漸發展起來作為旅人歇腳的必經之地。   定山鎮以縱橫成十字型的兩條主街為中心,稀稀落落的房屋充塞分出的四塊區域,鎮內最大的建築是東北面那座酒樓,其他房屋無不又破又爛,似乎大風一吹就能刮倒,比之天都山下的文慶集還要不如,真是名副其實的窮鄉僻壤。   原虎步入鎮中略略感覺了一下就發現小蘭的妖氣,石煉已在她的身旁。由於他們這些日子為了趕時間,盡在荒郊野外趕路,少見人煙,此刻驟入鎮內,看著身旁來來往往的行人,真有種重回人世的親切感。   確定方位後,原虎信步向小蘭所在的位置行去,很快就到了鎮中最大的酒樓「不忘歸」下。他正要走入,忽的心中一動,不由抬頭上望,恰好與小蘭看過來的目光相對。只見二樓臨街的圍欄邊,小蘭正安閒坐於桌旁,手中拿著幾粒花生漫不經心的逗弄著暴雪貂,石煉則挺直腰板昂然立於她的身後。   此刻小蘭深情脈脈的低頭看著街邊原虎,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歡喜。她身上一席白衣雖微沾塵灰,卻絲毫無損她清秀出塵,卓約不凡的高貴氣質,街邊多數行人均不由駐足觀望,暗自驚歎小鎮何時來了這麼一位仙女般的人物。   原虎感受著小蘭秋波中傳遞而來的情意,一時間幾乎渾然忘我,陶醉在這迷人的感受之中。忽的酒樓上傳來一陣推動桌椅的聲響,原虎驚醒過來,卻見幾名灰衣大漢簇擁著一名錦衣少年來到小蘭身旁,周圍客人全被粗暴的趕走。   這是怎麼回事?原虎一怔,小蘭臉上則露出不解的神色。其實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一定是小蘭的美色引起那位公子哥兒的垂涎,所以對方上前挑撥來了。小蘭是妖怪,自然從未遇過這類惡行惡狀的狂蜂浪蝶,而原虎自出道後一直都是和別族上層人物打交道,雖遍歷風險,卻也少見這些最為低三下四的不入流角色,故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   「這位姑娘,小生這廂有禮了。」不等小蘭開口,那名公子哥兒就唱戲文般說出句文縐縐的酸話,然後一躬到地。果是鄉下地方的土霸,一點新意也沒有。   「啊,你有什麼事嗎?」見對方彬彬有禮,小蘭心生好感,微笑著問道。   「姑娘你真是『美目盼兮,巧笑倩兮』,這一笑簡直比天仙還要美,真是醉倒小生。不知姑娘可有榮幸到府下,小生必定竭誠款待。」這傢伙也不知從哪兒學來這些,好好的詩詞自他口中而出,真有說不出的彆扭。最倒胃口的是他說話同時頭部還如背誦三字經的幼童般不住劃著圓圈,裝出一副飽讀詩書的模樣。   「這可不成,我還要趕路呢。」小蘭仍沒看出對方的本意,搖頭拒絕道。   「不好,那位姑娘這次可要糟糕。」原虎忽聽身旁一名擺麵攤的老頭道。   「哦,老伯,這是為何?」原虎不由轉頭問道。         ∼第三章∼     那老頭先左右看看,然後小聲對原虎道:「我看你是外鄉人才敢告訴你。那位公子名叫賈究鄢,是本鎮『砍山幫』的少主,一向貪花好色橫行霸道。那位姑娘那麼漂亮,被他看上哪還走得脫,唉∼∼」言罷不住搖頭歎息。   原虎一聽之下卻幾乎要笑出聲,自己一向與別族打交道多過與人,一時還真沒看出,原來這就是戲文上說的什麼專門調戲良家婦女的浪蕩子。他自然不會擔心小蘭的安危,不說一旁的石煉,光小蘭自己就足以打發這幫傢伙。   這片刻間那賈究鄢幾番糾纏未果,已漸漸有些不耐。若非面前美人不同那些庸脂俗粉,強來未免太過煞風景,他早如以往般動手強搶了。似是奇怪原虎怎麼還不上來,又被對方纏得緊了,小蘭忍不住再向原虎看來。   順著小蘭的目光,賈究鄢也注意到原虎這面生的外來人,雖然不信佳人等的就是這衣著寒酸的窮小子,不過他自然而然就把氣轉移到了原虎身上。   「姑娘可是等的那位兄台?」賈究鄢向原虎一指。   「是啊,阿虎,你怎麼還不上來?」小蘭不渝有它,點頭應是,並有些嗔怪的對原虎招呼道。   聽著小蘭親暱的稱呼,賈究鄢不由妒火中燒。暗道一聲算你小子倒霉,敢和本公子爭女人。他有心賣弄,招呼一聲手下,率先一縱身躍下酒樓,在半空還花哨的一個翻轉,姿勢倒也好看。   待到落地賈究鄢抬頭一看,卻發現原虎已沒了蹤影,正奇怪人哪兒去了,忽感肩頭被人輕輕拍了一下。賈究鄢大驚轉頭,發現原虎正好端端站在身後,不明白對方怎麼神不知鬼不覺跑到自己背後,他不由退了兩步。   「你是在找我嗎?」原虎微微一笑,對他道。   這時賈究鄢的手下也來到街上,自然而然就把原虎給圍了起來。賈究鄢本已有些消減的氣焰再次高漲,他哼哼冷笑一聲:「你可是和那位姑娘一起的?」   原虎知道好戲來了,這些天急著趕路,甚為無聊,難得今天遇到個無知的傢伙上演這麼出花絮,原虎童心忽起,倒想看看對方能玩出什麼花樣,反正耽誤不了多少時間,所以他也並不急著將賈究鄢打發。   「是啊,我和小蘭約定在這兒碰面。」原虎老老實實的答道。   「啊,原來她叫小蘭……」賈究鄢立刻露出色魂予授的表情,旋即面色一冷,掏出一錠大銀遞給原虎。   「做什麼?」這下原虎真的是摸不著頭腦了。   「拿去,這兒沒你的事了,快給我離開。」賈究鄢不耐煩的說道。   這傢伙還真是拽得可以,原虎面對他真是不知說什麼好。見原虎沒有伸手去接,賈究鄢以為他嫌少,咬咬牙再掏出一錠:「拿去,趕快滾!」   此言一出,一直有如泥塑般不言不動的石煉猛的睜開眼睛向賈究鄢瞪來,並準備跳下動手。先才這傢伙雖出言調戲小蘭,但石煉看事標準自然和普通人不同,因此一直沒有理會他,現在竟敢出言辱及山神,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賈究鄢突的激靈一下,渾身不由打個寒戰,他當然不知這是石煉殺氣所致,只奇怪的看看四周,暗罵一聲見鬼。原虎微微向石煉示意不要插手,然後嘻嘻一笑:「這錢我可不敢要,我和小蘭還要趕路呢。」   賈究鄢一點不知自己剛從地獄打了個滾回來,一把收回銀子,猶自不知死活的對原虎叫囂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你是本地『砍山幫』的少主吧?」原虎抓了抓腦袋,這幫名真是難聽。   「知道就好,我勸你乖乖滾到一邊去,否則本少爺發起火來,你今天豎著走進來,就得橫著被抬出去。」賈究鄢一招手,一干手下立刻逼近。   看來也差不多,和一般地痞沒什麼兩樣嘛,原虎不想再耗下去,不理氣勢洶洶的眾人,轉頭對小蘭喊道:「小蘭,快下來吧,我們該上路了。」   「找死!」賈究鄢面色一沉,不由分說便一拳打了過去。   哪知只聽碰的一聲,原虎沒有應拳而倒,反倒是賈究鄢莫名其妙的騰身飛起,結結實實的落到街邊哼哼唧唧不住抖動,看來摔得不輕。   「少,少爺!」一眾打手驚呼一聲,一半向賈究鄢跑去,另一半則搶上攻擊原虎。這麼些小角色哪裡是原虎對手,幾乎一個照面便潰不成軍。   小蘭這時已走下酒樓來到原虎身旁,看著躺倒一地的打手,她微微皺了皺眉頭,對原虎輕聲道:「阿虎,我們走吧,別理這些人。」   原虎點點頭,帶著小蘭就準備離開,這時賈究鄢突然掙扎著爬起,對扶著他的打手瘋狂叫道:「快,快去叫劉護法來,今天他們休想出鎮!」   一名打手得令後立即跑開,本在一旁圍觀的百姓聽到「劉護法」三字,立刻發出一陣嗡嗡的議論聲,似乎這個劉護法大有來頭。   管他什麼牛護法馬護法,原虎渾當沒聽見,三人不理一旁裝腔作勢的打手徑直向鎮外走去。可惜定山鎮實在太小,「砍山幫」的總舵就在隔壁那條街,隨著一陣亂哄哄的腳步聲響,援軍已然趕到,將原虎等人去路堵個嚴嚴實實。   原虎對小蘭做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沒辦法,都是因為你太漂亮。」   雖然這種情況下實在不宜發笑,但得愛人誇獎,小蘭仍然打自心眼裡高興,她笑顏如花的格格笑道:「這怎麼能怪我?」   美人如玉,這一笑真有傾國之色,原虎心中一蕩,幾乎忍不住就要伸手摸摸小蘭的臉蛋。可惜這二人在這兒渾然忘我的親親我我,有人卻不幹了,剛被手下扶回,賈究鄢立刻對一名道裝打扮的老者道:「劉護法,就是他們!」   被稱作劉護法的老者約莫六十來歲,乾巴巴的滿臉皺紋,有如風乾的桔皮,要不是頭髮還算烏黑,幾乎會讓人以為他已七老八十。一身道袍乾乾淨淨,手裡拿個拂塵,要是站到道觀裡,幾乎和那些施符作法的道士沒有兩樣。   劉護法先對身旁一名年輕道士道:「道友稍侯,待我打發這些人再與你論道。」   跟著走上前一甩拂塵對原虎道:「閣下因何前來本鎮?還打傷我家少主。」   原虎撓了撓頭,哈哈一笑道:「我們只是路過,再說是他先動的手。」   「胡說!是這小子見小蘭姑娘對我有意,嫉妒之下忽施偷襲,否則我哪會被他打傷!」劉護法還沒說話,賈究鄢便在後面大叫大嚷道。   聽到他的話,原虎和小蘭不由目瞪口呆,像這麼不分事由的顛倒黑白,也不知那個賈究鄢怎麼說出口的。且不說有這麼多百姓目擊,當事人小蘭就在面前,也虧他能毫無愧色的嚷得那麼理直氣壯。   「哦,竟有此事?」劉護法露出驚訝神色,霎時便沉下臉。   到了現在原虎連解釋也懶得做,他大大咧咧的一擺手:「信不信由你,我們要離開了,還請讓開路。」   劉護法伸手攔住原虎,沉聲道:「且慢,不管如何,閣下傷我少主,那是萬萬不能就這麼離鎮,否則我們砍山幫面子何存?如若現在就和我們回去面見幫主,聽候他的發落,或還有一線生機,否則……」說完哼哼冷笑兩聲。   就知道你這老傢伙不懷好意,原虎心裡暗道。當初他初涉江湖之時連天道殺手都敢挑惹,這麼一個區區地方小幫會哪會放在眼裡。原虎隨手一拱說道:「對不起,我們還要趕時間,以後有機會再來定山鎮再說吧。」   「好膽,那就別怪老夫不客氣!」劉護法說著一招手,後面幫眾紛紛執出兵刃。一時間場上嗆啷鐵器銳響之聲大作,氣氛立刻緊張起來。   石煉一聲不吭立刻走上擋在原虎和小蘭身前,對這些人原虎也不想浪費精神,只是悄聲吩咐石煉道:「適可而止,記住,盡量不要傷人。」   「給我上!」劉護法終於露出一臉冷狠之色,後退一步大聲喝道。   立刻便有一干幫眾揮舞著兵器攻了上來,石煉不動聲色伸足在地上輕輕一踏,他面前的土地便跟著晃了晃,那些幫眾立足不穩下紛紛跌倒。   「哦?」劉護法見狀露出詫異之色,顯是看不出石煉動了什麼手腳。   還未等那些幫眾爬起,他們在石煉一踏之下再次跌回地上,如是再三,竟沒有一個人能站穩片刻。吃盡苦頭的幫眾們終於知道石煉大不簡單,一時間眾人無不露出遲疑之色,再無一人敢貿然上前。   「怕什麼!這只是小小騙術罷了,想老夫當年降龍伏虎,滅妖無數,有我在此,容不得他放肆,你們快上!」劉護法對面露畏色的幫眾呵斥道,然而他們只是持著兵器在石煉面前揮舞作勢,仍不肯上前。   「沒用的東西,退下!」劉護法怒喝一聲,待到一臉如逢大赦的幫眾退到一旁,他將拂塵插回腰間,反手自背上執出一把桃木劍,跟著不知從哪兒摸出幾張符紙串在劍上,手捏法訣對著石煉一指:「呔!休要猖狂,看我法術制你。」   跟著劉護法也不管敵人就在面前,便開始搖頭晃腦的念起咒來。只見他舉劍於胸,腳踏北斗七星奇步,由左至右,再由右至左來回走動,口中咕咕噥噥不住念叨些諸如「轉天罡,誅邪魔」「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之類的普通經文,然而半天也未見有什麼動靜。似乎連石煉也懶得乘機對這乾巴老頭兒下手,否則劉護法這麼不知死活的在他面前折騰,已不知被打倒幾回。   終於,就在原虎快要無聊得打呵欠的時候,劉護法冗長的施術終於結束。只見他的桃木劍霎時亮起一陣紅光,且越來越熾,到最後直如火燒一般,雖是白天也映得週遭一片血紅,看著倒也似模似樣。可惜原虎一眼便看穿這東西根本華而不實,其威力不會比一道普通的「烈焰鞭」強上多少。   不過對於後方砍山幫眾以及遠遠圍觀的百姓而言,卻再是神奇不過,他們眼中無不露出又敬又畏之色。劉護法對本次施法大是滿意,特別是原虎三人只懂呆看著他,定是已嚇得傻了,於是他將木劍向石煉一揮,大喝道:「降妖神火.著!」         ∼第四章∼     一道赤焰離開劍身翻翻滾滾向石煉湧來,在一干幫眾百姓的驚歎聲中剎時便到石煉眼前。然而石煉接下來的表現卻一點也不配合,只見他漫不經心的將手一揮,那道所謂的「神火」就像狂風中的一點火星,立即消散得無影無蹤。   剎那場上靜至落針可聞,由於變故實在太過突然,所有驚歎的人嘴巴都來不及閉上,劉護法甚至還保持著揮出火焰的瀟灑姿態。過得半晌,哽在眾人喉間的下半句驚歎終於發了出來,不過這長長的尾音顯然已換了對象。   「你…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竟能破老夫的降妖神火?」劉護法總算自震驚中緩過勁來,他的表情就像看到平生第一大奇事一般,滿臉的不相信。   「什麼叫『竟能』…是你太過差勁罷了。」原虎不由苦笑,看來已經有了相當的震懾效果,於是他示意石煉退下,自己走上前。   「我說了,我們只是路過,無意生事。我們還要趕路,今天的事就此揭過如何?」原虎對猶自滿臉「震驚」之色的劉護法道。   至此無論劉護法如何狂妄,也知他們全幫加在一起也非原虎等人對手。無奈先前把話說得太滿,就此認低似乎太損本幫聲譽,想到這兒他不由向後方隨他前來的那名年輕道士望去,似是盼他出手援助。   然而那名一直冷眼旁觀的年輕道士卻並不理他,反傲然將頭轉向一邊,劉護法無法,只好一咬牙對原虎道:「閣下可敢留下萬兒,今後咱們砍山幫定當找回這個場子。」   看你們的樣兒就知道會一輩子爛在定山鎮,怎麼來找回這個場子?不過對方既已服軟認輸,原虎自也不會再把事挑起來。他想了想,說山神恐怕他們也不會明白,於是他拱了拱手道:「在下高陽原虎,隨時候教。」   哪知他這話一出,本來已轉身準備離開的那名年輕道士倏的轉過身,一臉訝容的盯著原虎,再看看他身後的小蘭,終於色變。原虎並未注意到那人的異樣,他回身拉上小蘭就準備向鎮外走去。   忽的,石煉停步低喝一聲:「不好,大人,有妖怪!」   原虎幾在同時也感覺到,正有大批妖氣迅速接近小鎮,定是先才樹林內的妖怪發現了他。「趕快將他們引開,以免傷及無辜百姓。」原虎立刻吩咐道,說著一把抱起小蘭縱身一躍,已越過眾人頭頂與石煉迅速向鎮外跑去。   正不明白原虎三人為何這麼匆匆離開,忽聽街道盡頭不知誰驚恐的喊了一聲:「妖怪啊∼∼」話音未落,已見數十妖怪氣勢洶洶的向此處飛奔而來。   一干人哪見過這等陣仗,剎時街上就炸了窩,無論是百姓還是砍山幫眾無不驚恐的四散奔逃,反應快動作也快的馬上搶進街邊的屋子,死死關上了門;反應慢點動作卻快的立刻擠進屋子之間的狹巷逃到另一條街;反應快動作慢的乾脆躺倒地上裝死,暗自祈求菩薩保佑;反應慢動作也慢的就只有傻呆呆站在街心……   頃刻間街旁房屋緊閉,地上躺著數十雙目緊閉,臉色蒼白身子卻不住發抖的「死人」,以及兩位泥塑般昂立於街心的「勇士」……   「妖,妖怪…這世上,真的有妖…怪……」劉護法兩眼呆滯,不住喃喃念道。   那邊賈究鄢少幫主有心倒下去,然而方纔還要人摻扶才能立穩的身子此刻卻煞是爭氣,渾身上下硬得金槍也似,愣是不倒。可惜身體主人卻大為辜負其軀的「堅強意志」,賈究鄢臉上涕淚橫流,對劉護法哀嚎道:「劉護法,救命啊……」   幸而眾妖來勢雖猛,卻並不打算對這二位怎樣,一刻不停已自他們身旁掠了過去,只有一名妖兵將賈少幫主的頭當作墊腳石踩了一下。   待群妖去得遠了,眾人這才出門的出門,爬起的爬起,臉上卻還是止不住驚恐之色,自然也就對能夠由始至終屹立不倒的劉護法和賈究鄢大是佩服。   那名年輕道士輕輕自一條小巷轉出,看著群妖離去的方向冷冷念了兩句:「原虎原虎,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一提氣向另一個方向奔去。   這一邊被眾人圍在中心不住誇獎的劉護法和賈究鄢忽的腳下一軟,不約而同齊齊倒地不省人事。「劉護法!?」「少,少幫主!?」場上又是一陣大亂。   原虎抱著小蘭與石煉一道迅速離開定山鎮,為了不致牽連鎮中百姓,原虎並沒有潛地躲藏,甚至沒有施展全力奔行,而一直遠遠的將追擊眾妖吊著。就這樣兩幫你追我趕,不知不覺已行過數十里的距離。   此刻身後的定山鎮早已望不見蹤影,原虎等人跑到了平原盡頭。左方橫亙的山勢已盡,那條大河在山盡頭一拐彎注入一座廣闊的湖泊。湖泊右邊,在原虎前方五六里遠的地方是一片佈滿樹木的茂密丘陵地帶,起伏不平的地勢叫人無法一眼望穿,丘陵綿延伸展,範圍竟可能廣達百餘里。   原虎和石煉不約而同都慢了下來。小蘭奇怪的問:「為何不走了?如果跑到裡面,他們應該很難找到我們吧。」的確,前面的地形對他們而言是絕佳的掩護。   「不,恐怕沒這麼簡單。他們在附近廣佈眼線,前面也許埋伏得有伏兵。」原虎有些憂慮的搖了搖頭,這麼一來潛地一途也將難以施行。   「不會吧,我沒有感覺到妖氣啊?」小蘭有些不信。   「所以我也只是猜測。這樣吧,石煉你走前,時刻注意周圍異動,我和小蘭跟著,咱們一口氣衝過去。」原虎說著高高躍起再觀察了一番前方地形。   「就走那座湖和丘陵的交界處,那兒遮掩少一些,有埋伏也容易發覺。」原虎很快定出路線,隨後他將懷中小蘭摟得更緊了些:「害怕嗎?」   「不,我知道和你在一起,一定不會有危險的。」小蘭臉色微紅的答道,自她眼中流露出的是對愛人絕對的信心。   原虎輕輕嗯了一聲,道一句:「走吧。」石煉立刻閃電衝前,略等一等,原虎隨後跟了上去,縱然多抱了一個人,這區區百餘里對他而言也不過小菜一碟。   只見一前一後兩道黑影如飛般向前方湖泊奔行而去,速度快得驚人。很快後面妖兵追了過來,那名豹妖看著前方原虎三人,露出一絲冷笑,他對後面個個面露疲態的妖兵一招手,一行很快追了上去,路線卻是與原虎平行的丘陵之內。   呼吸著迎面而來微帶水汽的河風,原虎與石煉迅速接近湖泊邊緣。近看才感覺這座湖大得驚人,波光粼粼的水面與視野盡頭的地平線連成一片,吹刮而來的風將湖畔的樹劇烈搖動著,發出唰唰的巨響。湖和丘陵之間的狹長空地長滿各類過膝的雜草,土地因飽吸水份而鬆軟異常,這多少影響了原虎的速度。   很快他們就行到湖畔的中央地帶,至此一切仍無異樣,不過原虎並不敢有絲毫大意。果然,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原虎突感腦中一涼,前面已傳來石煉一聲大喝:「大人小心!給我出來!」說著人一個跨步斜衝,直取右邊密林。   嘩啦!水響聲中原虎左側的湖水沖天而起,便如暴風之中的怒濤般捲起三丈來高直向原虎湧來,同一時巨浪中殺出兩隻蛤蟆精舉著三股鋼叉向他襲去,而他面前的雜草叢中則突竄數股樹籐,撒網似的罩向原虎身周。   果然還是中伏了,原虎千算萬算仍算漏了一點,那就是妖兵會利用這座湖泊作為武器攻擊他。面對三方攻勢原虎夷然不懼,只見他緊摟小蘭腳步一挫斜斜而起,再於半空轉向投往一旁樹林,同時自他挫腳之處一股土浪翻滾而出迎向水濤。   轟的一聲巨響,土浪將波濤擊個粉碎,同時將那兩隻蛤蟆精也撞回湖中,大量泥沙飛濺入湖,再次激起滔天水花,本來清澈的湖水變得渾濁無比。   唰啦啦,襲來樹籐全自原虎身側掠過,險到毫釐。原虎氣湧足底沉身墜地,跟著不繼續跑向林中,反而向樹籐破土之處直撞了過去。或許預見到事將不妙,埋伏在林內的樹妖急忙倒轉樹籐分刺原虎後背,無奈還是晚了一步。   原虎來到樹籐盡頭右腳在地上大力一踏,同時口中暴喝一聲:「給我出來!」   自他踏腳處為中心方圓半丈內土地就如被兩隻無形巨手抓住猛抖一下,地上雜草竟然全數連根拔起彈向半空,同時隱藏在地下的大段樹籐也跟著被震起。原虎快步進前雙腿分開將震到半空的樹籐盡數夾住,然後將腿一併猛的向旁一扭!   這一下用盡全力,饒是樹妖體軀笨重也不由自主被扯得飛出樹林,一下摔落湖畔。但原虎後背卻被樹籐猛的抽了幾下,他立足不穩,踉踉蹌蹌的向前跌去。就在這片刻功夫林內已傳出連串氣勁爆響及呼號慘叫之聲,數名妖兵骨折肉裂的拋跌出來,已無再戰之力,這自然是衝入林內的石煉在大發神威。   那兩隻被土浪撞回湖內的蛤蟆精帶著滿身泥水再次衝出湖面,鋼叉直刺原虎。此刻原虎驟失重心,雙手又抱著小蘭,委實難以招架。然而此時場上每個人都忘了原虎這方還有一個重要的戰力,甚至連原虎也沒注意到。         ∼第五章∼     只聽吱的一聲低鳴,一道白影自小蘭懷中閃電竄出順著刺來的鋼叉幾下彈躍已到了兩蛤蟆頭頂,正是暴雪貂!對這麼個小東西蛤蟆精並未多加在意,勢子不改仍是刺向原虎,可惜這一大意便要了他們的命。暴雪貂張口對著兩蛤蟆精噴出一股寒氣,當日受禁制所困暴雪貂口吐的凍氣就已讓原虎大感頭痛,如今這兩隻蛤蟆哪裡經受得住,幾乎在接觸凍氣的剎那便成了兩陀綠色的冰塊。   「好傢伙!」原虎又驚又喜,忍不住大聲讚道。   暴雪貂得意低叫兩聲,再次竄回小蘭懷中。乘此機會原虎重又站穩身形,並靈活避過後方樹妖勉強甩來的樹籐,對著林內大喝道:「不要戀戰,快走!」   石煉自林內應聲衝出,手上還抓著一名鼠妖。原虎提氣迅速向前跑去,一路靈活避開自林中殺出的阻截妖兵,有石煉在前開路,雖看似情況凶險,實則幾乎難有妖兵能近原虎之身,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繼續向前推進。   很快就到了湖泊後段,只要能在此將追兵拋到身後,那麼進入丘陵內,要打要躲便任由原虎選擇。因此原虎振起精神,體內山神氣越趨轉旺,抱著小蘭仍能一縱數丈,修為到了這種程度當真駭人。   妖兵打的主意正好與原虎相反,若能在此將他截下,憑借四周的開闊地型和大湖這道無法逾越的屏障,定能將原虎困死。因此他們無不奮起全力追了過來,一旁林中還不斷有妖兵跳出阻攔,無奈都慢了一步。   就這麼你追我趕,原虎石煉逐漸到了湖畔與密林銜接的最後一段,至此妖兵的阻截也越發頑強。為了盡快開道,石煉已不能保持全身而退,身上多處斷斷續續被刀砍槍刺,對他雖無甚大礙,但也可看出妖兵截擊之猛烈。   很多妖兵雖不會高段法術,但由四面八方不斷而來的氣劍或者火焰冰刺什麼的仍讓原虎大感頭痛。幸好有蛤蟆精的前車之鑒,不少妖兵並不敢過分接近,加上石煉接下大部分攻勢,因此原虎與小蘭現在仍沒受到絲毫傷害。   一腳踢出數根石刺逼退自右前方逼近的幾名妖兵,原虎一下躍起在半空幾個翻滾避過由下而上捅來的兵器。落地之後一刻不停再次躍起,這次卻取的左前方的路徑,剛好自兩股繞道而來的妖兵縫隙之間穿過。剛一落到湖畔,他腳旁的湖水突然開了般沸騰起泡,原虎感覺不妙正要退走,忽的湖水已有了異常變化,兩股腰身粗的水柱活過來般離湖而起,一由後,一自上而下向原虎襲來。   憑直覺原虎感到這與先才的巨浪是同一個人在施法,然而這種水柱不比水浪,靈活多變很難防衛,再要運用山神玉控土抵禦已然來不及。原虎不及細想,身子略略一矮已對準向頭頂壓下的水柱直衝而上。   暴雪貂果然不愧通靈的頂級靈獸,它的表現再次讓原虎慶幸當初在無意之下將其收服,咯啦啦…隨著一陣刺耳的銳響,襲向原虎後背的水柱在它口吐的凍氣下凝成一條盤繞扭曲的冰柱,再無任何威脅。在沒有後顧之憂下原虎上衝之勢越加迅疾,只見一道黑影在水柱中化為長長一束直貫而過,嘩啦一聲水響,原虎懷抱小蘭帶著滿天水花衝開水柱斜斜投向下方密林。   臨空轉向,原虎輕易避開投向自己的數道氣劍及一些兵器,眼看就要達到目的。忽然頭頂被一片突如其來的黑雲籠罩,並迅速自他上方無聲無息的滑過,原虎不由心中一凜,這是什麼?決不是鳥妖,因為根本聽不到一絲扇動翅膀的風聲。   眼角一花,原虎迅速扭頭,剛好看到一團黑影滑到自己身後,心頭不由大叫不好。果然,背上傳來一下重擊,跟著就是陣鑽心劇痛,原虎忍不住慘哼一聲向下墜去。直覺感到攻擊自己的奇異敵人又緊跟追來,原虎豈能讓他再次得逞?心念普動,地上已高高揚起一股石刺衝向原虎,原虎全憑氣機鎖定背後敵人動向,就在對方再次擊中自己的剎那,他一腳伸出勾上衝上的石刺,腳尖陷入石中隨後繞著石刺在半空一個大翻轉,已來到敵人身後。   對方終於現身,原虎這才明白為何他能在空中全無一點聲息的行動。這是一名猴子大小的蝙蝠精,兩張膜翅展開足有兩丈來寬,身上全無一絲披掛,只在眼上蒙有一塊黑布。萬沒想到眨眼間原虎竟會來到自己身後,蝙蝠精驚愕下竟然冒冒失失的轉過頭來。   「小蘭……」原虎輕喚一聲。此刻他單足勾住石刺頂端,一腿微曲,懷抱佳人在半空之中有如金雞獨立,勁風拂衣獵獵作響,真有說不出的瀟灑。   小蘭會意,嘻嘻一笑伸手扯下蝙蝠精蒙眼的布條,驟見陽光,蝙蝠精痛苦得慘叫一聲蒙住了臉,可惜他忘了還有一個原虎。原虎左腿伸出輕輕在蝙蝠精小腹一點,山神氣吐,這一下看似輕巧,其中力道何止千均,再次慘叫一聲,蝙蝠精斷線風箏般自半空直直落下,結結實實的摔在地面動彈不得。   「飛蝠將軍!」幾名妖兵立刻搶上將其扶起,原虎這才知道誤打誤撞下竟然將對方領頭大將給重傷。這麼一來眾妖兵群龍無首,已現混亂之態。   原虎自石刺頂端一躍而下,礙於他一招擊倒飛蝠的威勢,在他周圍的妖兵不由自主退了兩步。此刻離開正是絕好時機,要是對方反應過來,又得有一陣麻煩了。招呼石煉一聲,原虎迅速向密林內跑去。   好事多磨,這話當真一點不假,正當原虎以為能夠逃出升天之時,前方近在咫尺的樹叢霍啦一聲破開,先時那名豹妖帶著數十名妖兵擋在原虎前面,他對原虎冷冷一笑,陡然揚聲道:「不要慌!都聽我的,把這人給我拿下!」   雖然受阻,但原虎並未感到氣餒,他低頭看著懷中小蘭微微一笑:「難受嗎?」   「不……很、很舒服。」小蘭俏臉微紅,輕輕搖頭答道。   「好!那我們衝!」原虎豪情頓生,仰天一聲長笑,拔身直向群妖躍去。   欺原虎雙手不得便,數名妖兵率先搶出手挺長槍分刺他全身各處,原虎忽的將小蘭往半空一拋,騰出雙手已抓住最先刺到的兩隻槍頭借力一個倒翻躍起接住小蘭,隨後落到搶出的那數名妖兵身前。由於手持長槍回轉不便,這些妖兵竟無法再做第二次攻擊,幸而後面同伴見勢不妙,紛紛搶上向原虎攻來。   原虎夷然不懼,身子略矮一下撞入一名妖兵懷中頂著他不住退後,就在後方殺上的妖兵來到他身前的時候,他肩膀一聳猛然發力,已將這名妖兵彈了出去。乘周圍妖兵驚愕之機,原虎頓身伸腿在四週一掃,隨著他腳跟過處,一片片石刺水花般濺了開來,不僅迫退這些妖兵,還傷了不少。   豹妖臉色鐵青,己方人數眾多,誰知竟還奈何不了這抱著個人雙手不便的小子,究竟對方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忽的他想起曾聽參加傲龍一役的弟兄講起的一個人族小子,操控土石神妙無方,連天驕少爺也傷在他的手上,年紀正和此人相若,當時自己還不相信一名人族少年會這麼厲害,難道面前這人就是他?   豹妖回想今日連番與他交手的種種,竟越來越覺有可能,再看前面一眾手下拚死抵擋也阻不了他前進,後方飛蝠將軍手下心志早喪,在那名大個子面前潰不成軍,難不成今天當真沒辦法拿下此人麼?   不過這畢竟只是在心裡想想,豹妖作為妖族那股捍勇之氣猶在,只聽他大喝一聲,雙手霎時覆上一層晶亮的紅光,伏低身子閃電向原虎衝去。原虎忽感背後傳來一陣灼熱的妖氣,心知必是來了高手,他也不回身,反而橫腿一撐踢飛身側一名妖兵,跟著順勢向旁跨出一步,緊跟著以著地那腿為基點身子滴溜溜轉個半圈,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由卻敵到完成身形移動不過眨眼功夫。   哪知豹妖畢竟不同普通妖怪,竟能及時根據原虎的變化而變招,身子中途一折還是攻到原虎面前。剛一回身便見兩團紅光分化虹芒擊向自己小腹,原虎大是駭然,他不及細想屈膝抬腿一下頂開其中一道,同時吸腹折腰意圖避過另一道。無奈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左邊肋骨被劃開一道口子。   這還是開戰以來原虎首次受外傷,這道小口子對他而言幾乎微不足道,不過豹妖一擊得手接下來的攻勢便綿綿不絕,很快便將原虎裹入。加之一旁妖兵在側不住乘隙攻擊,饒是原虎一時也大呼頭痛。   再這麼下去不知何時才能扳回劣勢,原虎一瞥眼間忽見正在小蘭懷內舒舒服服趴著的暴雪貂,不禁有氣。這小東西每次都要到自己危難之時才肯出點力,看來這次還是得靠他了。傳出一股山神氣,原虎向它發出命令:給我出手!   畢竟是主人,暴雪貂不敢再偷懶,一下自小蘭懷中彈起,豹妖手下妖兵還未見識過它的厲害,根本不以為意,甚至都沒妖兵想到去攻擊它。暴雪貂竄到眾妖腳下,嘴角賤賤的一裂,跟著擺頭張口向四周噴出一陣無匹寒氣。   眾妖正加緊對原虎的圍攻,忽感腳底就像踩到冰河之中,奇寒徹骨,瞬間便失去知覺。大半妖怪驚呼一聲栽倒在地,此刻低頭看自己的腳均不由暗暗叫苦,所有妖兵的雙腳都結上一層白霜,就像到冰窟中浸過一般,若不是腳板還明明白白擺在那兒,真會以為這雙腳已離體而去。   這麼一來眾妖兵自然無法再圍攻原虎,忙著搞定雙腳都來不及,豹妖雖還能勉力支撐,不過也再形不成威脅。一擊得手,暴雪貂得意跳回小蘭懷中,身子捲伏趴下,大尾巴蓋上身子,竟然睡起覺來。         ∼第六章∼     目的已達,原虎也不去理會一旁搖搖欲倒的豹妖,抱著小蘭自他身旁一掠而過,剎時穿入林中。後方石煉將追兵打發,緊跟而上。果然不出原虎所料,所有妖族追兵全被甩在湖畔,林中再無一個敵人。   「大,大人……」一名妖兵勉力爬起來到豹妖身旁,靜候他的指示。   豹妖狠狠盯著原虎離去方向,亦是無可奈何,他想了想吩咐妖兵道:「趕快通知妖王,就說幾名可疑人物衝破我們的包圍,向狐妖族的方向去了,很可能是妖皇派去請救兵的,要妖王務必小心防範。」   待手下去後,豹妖吩咐場上尚能行動的妖兵扶起同伴慢慢退走,大部分妖兵多少都帶有傷,雖沒有死去的,但很明顯是原虎手下留情。區區兩人就能造成這樣的後果,難道妖族當真氣數已盡?豹妖不敢再想下去,長歎一聲,跟上隊伍……   追兵威脅盡去,原虎放下小蘭,三人迅速穿越這片廣袤的丘陵。等到了丘陵邊緣之時,天色已黑,於是他們決定今晚就在這兒露宿。   找到一處背風的山丘底部,石煉升上火,開始燒烤獵來的野味。原虎今日雖奔行一天,連番廝殺,卻絲毫不感疲憊,坐在火堆旁,他開始檢視身上傷勢。   背上被蝙蝠精打的一掌沒有大礙,那飛蝠將軍行動雖然詭異,幾次施展的水系道法也相當厲害,不過實際肉搏能力卻遜色許多;腰側被豹妖抓傷的傷口也早已結痂癒合,只有從微帶血跡的破裂衣衫處才能看出他曾受過傷。   原虎今日表現可說相當驚人,前前後後百餘妖兵圍追堵截,他懷抱小蘭,僅用兩腳和控石之術禦敵,在石煉協助下進退自如,幾乎沒有受到一點傷害。僅以這番修為而論,他已當得上神州的一流人物,雖與人族七大高手以及妖王等還差不少,然假以時日,超越他們也並非不可能的事。何況他從一名籍籍無名的山村獵戶走到今天這一步,僅用一年時間,就速度來說,便無人可比。   這時坐在火堆旁一直看著原虎的小蘭忽的幽幽歎了口氣,原虎愣了一下,奇怪的轉頭問道:「怎麼了,小蘭,累了嗎?」   小蘭輕輕搖搖頭,她忽然道:「阿虎,今天我什麼忙也幫不上,反成了累贅害你受傷。我,我真不知道當初是不是不該強求和你一道出來。」   原虎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傻丫頭,怎麼說這樣的話。今天雖然危險,我卻還能應付,何況和你一起,我感覺很高興。否則只是和老是悶聲不響的石煉一道趕路,這些天悶也會把我悶壞咯。」   聽了原虎的話,小蘭忍不住噗哧一笑,她不由輕輕打了原虎一下:「真是,你怎麼把石煉抬出來做擋箭牌,他哪會像你這麼油嘴滑舌。」說著她向一旁忙著燒烤食物的石煉望去,卻見石煉渾不在意,就如沒聽見一般。   原虎抓住小蘭的手,正色柔聲道:「我後半句自然是在開玩笑,不過前半句卻是我的真心話。和你在一起,我真的感到非常開心。」   小蘭俏臉飛紅,輕輕掙脫原虎的手,臉上卻儘是甜蜜之色:「真是,我知道啦,那麼只要你不嫌棄我,我今後就一直陪著你,免得把你悶壞。」   說著小蘭伸手過去輕輕摸了摸原虎腰側受傷後衣服上的破洞,笑道:「不過我既不會煮飯,也不會幫你縫補衣服,和我一起你就準備挨餓受凍吧。」   原虎哈哈一笑指著石煉道:「有石煉在,我怎麼會餓著,不過他似乎還不會縫衣服,改天我一定找人教教他。」說完自己已忍不住哈哈大笑。石煉雖一如既往的默不作聲,不過仔細看的話,就可發覺他磐石般的面部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   小蘭也不由掩嘴輕笑,嗔怪的對原虎道:「讓石煉學著縫衣服,真虧你想得出來,虧你還是掌管八千里西嶺山脈的山神,一點也不正經。」   原虎求饒似的對小蘭連連做舉手投降狀,嘴裡不住的道:「好了好了,那還是由你去學吧。東西快好了,我們先吃飽肚子再說。」   兩人接過石煉遞上的食物坐下慢慢吃了起來。漫天星光下,漆黑一片的原野上就只有他們燃起的篝火是唯一的光源,不住跳動的火焰忽明忽暗。今日雖發生這麼多事,但和小蘭開開玩笑卻讓原虎感到無比放鬆,日間的疲累似乎都隨著打鬧消失殆盡,火光雖然微不足道,卻讓原虎感到一絲家的溫馨……   第二天三人繼續趕路,過了這片丘陵,離狐妖族所在的丹霞山白石嶺便越來越近,大概不到五天就能到達。見已行過大半路程,一行人無不精神大振,原虎更是在心裡暗暗鬆了口氣。一路上幸好沒出什麼大麻煩,沒讓小蘭受到一點傷害。   這天中午三人正在一處疏林中小歇,石煉忽然疑惑的抽了抽鼻子,原虎注意到石煉的表情,走到他身旁問道:「怎麼回事,有什麼異常麼?」   石煉悄悄回答道:「回大人,屬下聞到有屍體腐朽的氣息,附近恐怕有死屍。」   「哦。」原虎不甚在意的應了一聲,這裡荒山野嶺,說不定是什麼動物被虎豹咬死沒有吃盡,殘屍腐爛發臭。他以前是獵戶,知道這種情況並不少見。   不過經過前幾天的事,原虎覺得還是小心為妙。於是他吩咐石煉道:「你過去看看,有什麼異常立刻回來向我回報。」   石煉點點頭,迅速沒入林中不見,原虎走回依靠在一棵樹下閉目養神。過不一會兒,石煉已自林中回來,他臉色凝重的對原虎道:「大人,你快來看看!」   跟著石煉向北走了七八里地,他們來到一片樹林中的空地。面對橫七豎八分佈在大約五丈見方的場地上的十餘名妖兵屍體,原虎不禁默然無語。空地上的地面和四周的樹木滿佈兵刃劈砍以及法術灼燒的痕跡,地上還散落有不少兵器,顯然這些妖兵死前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搏鬥。   「是狐妖族干的嗎?」由於此地臨近狐妖地盤,加之妖族與他們一向不和,原虎自然而然就想到極有可能是狐妖族發現受到監視後下的手。   石煉聞言搖了搖頭:「屬下曾粗略檢視過屍體,這些妖兵並非死在妖法上,身體也沒有狐爪抓過的痕跡,應該不是狐妖族所為。」   原虎一想也是,狐妖族一向行事低調,不大可能為了這麼點事便狠下辣手,這也不符他們一貫的行事作風。他再問石煉道:「那你能看出是什麼人幹的嗎?」   石煉走上翻過一名狗妖的死屍,指著他脖子上的傷痕道:「大人請看,這雖然是刀劍傷,不過邊緣切口較鈍,應該不是鐵劍,。再則傷口周圍焦黑,這是同時被法術所傷留下的痕跡,我想殺他們的人用的應該是附上法術的木劍一類。」   隨後他再指著一旁一隻仰倒的猴妖屍體說道:「他胸前的創口既深且闊,傷勢留下的痕跡一直放射到後背,應該是死在一種很厲害的法術上面。」   「你的意思是說……」原虎不由道,同時心裡已隱隱猜測到一點端倪。   「他們一定是死在人族道法精深的人之手。」石煉乾脆的道。   果然,只有人族的道士才會使用木劍同時附著法術傷敵。不過究竟是什麼人,會來到這麼偏遠的地方殺死這些妖兵?而且從現場的痕跡看來,並非只有一人。   「這些妖兵大概死了多久了?」原虎問石煉道。   「屍體已有些腐爛並開始發臭,最近天氣炎熱,此地又在林中,想來不會超過三天。」石煉一邊檢查著妖兵屍體一邊對原虎道。   三天……那差不多是他們到定山鎮的後兩天,難道同時還有人前往狐妖族,受到妖兵攔阻所以才狠下殺手?不過人族的人怎麼會去到狐妖族,他們的隱居地極之隱秘,該少有人知才對。原虎沉吟半晌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看來究竟事實如何,只有等有機會見到這些道士們才能瞭解了。   回頭一看,他發現小蘭正看著滿地妖兵死屍呆呆發楞,原虎明白她是在暗自傷心。雖然目前來說兩方是敵對關係,然而畢竟是小蘭的族人,見到他們無端身死,讓她怎能不起兔死狐悲之感。這也是為什麼原虎對他們總是傷而不殺的原因。   一時間原虎也不知怎麼安慰小蘭,唯有默默走上將她摟住:「別傷心了。」   小蘭眼圈微紅,輕輕的嗯了一聲,將頭埋在原虎懷中。再呆在這兒只會徒增小蘭難過,故雖然有滿腹疑問,原虎也決定立刻離開。三人繼續前進,一直到幾個時辰後離開那兒許久,小蘭的情緒才慢慢平復下來。   此時他們離丹霞山已不足兩百里,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明天最遲後天就能到達。按說快要到達目的地原虎應該感覺輕鬆才是,然而不知為何,自中午見到那些慘死的妖兵,他心裡總是隱隱感到不安,似乎會有什麼事發生。   正趕路間,忽聽前方一座山丘後傳來陣陣喊殺聲以及兵刃撞擊的銳響,其中還夾雜著股股妖氣。原虎和石煉對望一眼,均不約而同的想到林內死去的妖兵。   「小蘭,你留在這兒,石煉,我們去看看。」原虎大聲對小蘭說道。   看來小蘭也隱隱猜到發生了什麼事,她堅決的搖了搖頭:「不,我也要去。」   原虎正想勸她留下,忽的想起若將她獨自留在這兒終是不妥,萬一有個意外,自己根本無法救援,還是呆在他身邊安全一些,遂點了點頭。         ∼第七章∼     三人立刻快速向山丘跑去,剛到山腳,突然一名妖兵踉踉蹌蹌自丘後搶出,只見他右臂被齊根砍斷,身上傷痕處處滿是鮮血,竟是受了極嚴重的傷。   原虎立刻跑上將他抱住,低聲問道:「怎麼回事?是誰幹的?」   那名妖兵目光本已渙散,聽到原虎問話抬起頭,哪知一見之下他就像遇到最為可怕的事物一般,驚呼一聲:「人、人…不要殺我!」身子扭動掙脫開去。   果然是有人在襲擊他們,原虎正待再問,忽然自山後一道黃色光華直射而出,瞬間飛臨妖兵頭頂一旋便將他腦袋砍了下來,濺出的鮮血幾乎落到原虎身上。後面小蘭看到這殘忍的一幕,不由一聲驚叫閉上眼睛。   緊跟著黃光迅速飛回落入轉出的一名年輕道士手中。突然見到原虎三人,那名道士不由愣了一下,突然,他盯著原虎的眼睛一凜,脫口叫道:「是你們!?」   什麼?原虎呆了呆,難道這名道士認識自己嗎?他正想詢問他為何要下此毒手,忽聽那名年輕道士已揚聲叫道:「羅護法,趙護法,正是他們!」   什麼羅護法,趙護法?原虎正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已然明白己方碰到什麼人了。「小蘭,快走!」他一聲大喝,拉起小蘭就準備退走。   無奈終是晚了一步,只見一道赤紅光華自山丘背後電射而出,一下落到原虎身後,隨後再有三名老少不一的道士飛奔而出。紅光消散,露出一名發須花白,精瘦健爍的老年道士,不是與原虎和小蘭大有淵源的天元宮護法使羅長春是誰?再看隨後轉出的那三名道士,有一個黑衣打扮,枯瘦如木的老者,正是與羅長春並稱「枯木長春」的另一護法使趙枯木。   原虎這下唯有暗暗叫苦,在這個節骨眼上怎麼會遇上他們?羅長春就不說了,見到他和小蘭那是肯定會先除之而後快。趙枯木也對自己沒有好印象,兩名天元宮護法使可比前些天那些妖兵難對付。不過自己沒想到會遇上他們,但看那名年輕道士的反應,似乎早就知道他們三人會走這條路。   他將目光一掃已然明白,隨趙枯木一同走出的另兩名道士中,有一人他曾在定山鎮見過,正是與砍山幫劉護法一同出現過的那名年輕道士。想來他在自己自報姓名的時候將他認出,從而通知了在附近的羅長春一行。   果然,看到原虎望向自己,那名年輕道士微微冷笑道:「你沒有想到吧?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在定山鎮威風八面,卻暴露了自己的行藏。」   「妖孽!爾等幾次三番僥倖逃脫,可曾想到會有今天!」羅長春暴喝一聲。   原虎明白彼此之間陳見太深,跟他講道理是沒用的,為今之計只有盡快突圍,相信到了狐妖族的地界,天元宮一眾再如何猖狂也不敢亂來。想到這兒他開始暗自提聚山神氣,準備放手一搏,石煉明白原虎心意,也微微移動幾步。   這麼一來,雖然雙方誰也沒有明顯動作,但場上氣氛卻已暗暗凝重起來,此刻只需一個引子,兩邊必定會爆發一場惡戰。哪知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小蘭忽的越眾而出,逕直向羅長春走去。   「小蘭,你做什麼?快回來!」原虎一驚,忙焦急喊道,並伸手去拉她。   對小蘭的行為羅長春也大為吃驚,他雖然不信修為低微的小蘭能對自己怎麼樣,然而前幾次總是莫名其妙栽在原虎手中,也由不得他不小心。   正當羅長春準備先發制人之時,忽聽小蘭對他道:「為什麼要殺我族人?」   羅長春冷笑一聲,本待不去理會她,但見小蘭神色肅然,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一股讓人不可小看的聖潔氣質。他呆了一呆,不由答道:「天下妖物無不狠毒殘忍,害人不淺,人人得而誅之,你又何必問我?」   聽了羅長春的話,小蘭不由露出一絲慘笑,她低低念了兩句,又問道:「敢問羅道長,你這些天所殺的我的族人,可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羅長春手中木劍一揮,冷哼道:「是妖怪怎會不去做惡?縱然現在沒有,將來也必定害人,早一天剷除,便少了一分危險。」   小蘭陡然發出一陣長笑,然而這笑聲充滿哀傷和無奈,羅長春被笑得惱了,不由怒道:「你笑什麼?」   小蘭倏的止住笑聲,抬頭看著羅長春,神色滄然之中又帶有無限悲涼,似乎她在可憐羅長春一般:「我只笑你雖身為天元宮護法使之尊,然而卻心胸狹隘,是非不分,就連三歲幼童也有所不如。」   「你……」羅長春幾乎氣得說不出話來,但以他的身份,又怎好和小蘭鬥嘴?   「羅護法,跟這妖怪有什麼好說的?殺了她便是。」這時趙枯木突然說道。   「哼,趙護法所言極是。你強佔高陽太守愛女之軀,已犯下滔天罪孽,竟還敢來指責我,妖物果是該殺!」羅長春說著手中木劍一抖,已將法力運於其上。   「不好!」原虎知道羅長春隨時可能動手,他快步搶上抱住小蘭便向後退走。   這樣一來,場上微妙的平和狀態終被打破,羅長春怒斥一聲,左手捏個法訣在劍身一抹,喝道:「破魔焰!」已有一道青碧火焰直向原虎射去。   同一時背後的趙枯木反手執出一把鋒銳的青鋼長劍,與那名年輕道士和另一中年道士合身撲上,最先斬殺妖兵的那名道士則再將手中劍望空一招,也飛向原虎。山神受攻擊,石煉自然不會坐視,就在羅長春破魔焰剛剛擊發之時他也一掠而上,目標則是直取攻向原虎後背的趙枯木三人。   雙方都是高手,行動何其迅捷?原虎左手摟著小蘭,右手凝聚山神氣向破魔焰拍去,只聽轟的一聲破魔焰受阻,在原虎身前散成一片。想不到許久未見,在羅長春眼中不值一哂的原虎竟也有了如此功力,他輕輕咦了一聲,手下卻絲毫不慢,左手法訣再變,做出一系列複雜變化後一下指上木劍,人則同時向原虎躍來。   此刻最重要的就是保護小蘭安全,原虎不欲多做糾纏,順勢藉著破魔焰炸開的衝力便想退離。忽的暴雪貂尖聲一叫,原虎也感覺頭頂一股勁風直插而下,快得出奇。他不敢看個究竟,把心一橫,右腳在地上大力一蹬,人已側翻而出,隨後未等身子落地便臨空換氣再次躍起翻往後方,同時在身子四周布下三堵土牆。   只聽一連串唰唰聲響,在他方才立足之處以及布下的土牆上已留下數道又深又長的劍痕,一道黃光連連追著原虎,卻終是慢了一線。原來是沒有攻上的那名道士操控的飛劍,他見竟不能傷到原虎,也相當驚訝。   這時石煉與趙枯木三人已戰在一起,趙枯木是天元宮四大護法使之中唯一專精武技者,但初一對上幾乎不懼任何外傷的石煉反而有些無所適從。另兩名道士修為明顯比圍攻原虎的羅長春等低了一籌,因此雙方尚能堪堪戰個平手。   原虎雖暫避飛劍,但羅長春卻又殺了上來。他的木劍之上帶有一束凝練紅光,一揮之間竟能撒開半丈來長,倒如一根鞭子一般,鋒利無匹,地上輕易就被割出道道裂痕。這時不比前些日子對付眾妖兵,原虎為保護小蘭異常吃力,何況後方還有一名操控飛劍的道士時刻威脅著他,幾次三番都只差毫釐避過二人圍攻。   小蘭也看出是自己連累了原虎,因此數次要求他放下自己。原虎哪會這麼做,只是打起精神避讓,一來二去,他和小蘭竟被漸漸逼向石煉那方。   原虎暗叫不妙。趙枯木等人全靠石煉擋著,才無法圍攻原虎,但若然太過靠近他們那方,他們將能很輕易的尋隙攻擊他,那時可會大大糟糕。不能再讓事態這麼發展下去了,原虎急思對策,看來得先解決那名較弱的操控飛劍的道士才行。   自己與石煉無法騰出手,那麼唯一能自由行動且能做到的,當然就只有暴雪貂了。原虎口中輕嘯一聲,跟著向後方忙於控制飛劍的那名道士努了努嘴。暴雪貂立刻會意,只見它自小蘭肩頭一躍而下,繞開追來的羅長春便向那道士竄去。   羅長春看著暴雪貂,雖一時間沒有認出這只頂級靈獸,但本能的感到不妥。他將劍上虹芒收回,反手一劍便向暴雪貂揮去,暴雪貂躍起避過砍來的劍芒,羅長春等它跳到半空之時,左手對它一拍,一股帶著隱隱雷鳴的白光已罩了過去。   吱!暴雪貂慘被轟個正著,瘦小的軀體一下彈到數丈開外,小蘭見狀不由心疼的驚呼一聲。一擊得手,羅長春遂不再理會被擊出的暴雪貂,再專心致志的對付起原虎來。哪知他實在太過小看暴雪貂,那一記「雷鳴擊」只用上三成法力,對付一般靈獸自是綽綽有餘,卻還無法傷到暴雪貂。   微微晃了晃腦袋,暴雪貂翻身爬起,繼續向操控飛劍的道士竄去。羅長春立刻注意到暴雪貂的異樣,他眉頭一擰,便準備再做攻擊。原虎哪會讓羅長春如願,先避過半空飛劍一記劈砍,他摟著小蘭向前跨上一步,同時右手一揮數股石刺突起向羅長春刺去,做出開戰以來的首度主動反擊。         ∼第八章∼     曾在原虎這招下吃過大虧,羅長春不敢大意,無奈下他唯有將注意力拉回,劍芒揮動間輕易將石刺擊潰。這麼一會兒暴雪貂已然竄到操控飛劍的那名道士腳下,那道士也發覺了這只「不速之客」,雖不甚在意,但還是騰出一手抓向它。   暴雪貂不閃不避仍那道士抓個正著,隨後伸舌在他手掌上輕輕舔了舔。那名道士正想用力將暴雪貂捏死,忽覺手掌一陣冰寒,並迅速沿手臂蔓延而上,不由訝然低頭看去,哪知這一看之下不禁讓他魂飛魄散。   他的手掌此刻已被一層寒冰裹住,毫無知覺,而且自肘以下前臂連衣袖也全結了一層白霜,霜氣還在向上蔓延。道士一時還未想到這就是小小暴雪貂搞的鬼,他還以為中了敵人的暗算,連忙分出一半法力湧向手臂阻止寒氣上湧,這麼一來原虎頭頂的飛劍攻勢立刻弱了許多,壓力也隨之減輕不少。   羅長春閱歷豐富,一眼便看出這是道士掌中暴雪貂所為,他一邊加緊揮動劍芒攻擊原虎,一面大聲喝道:「快把你手上的那只靈獸殺死。」   那道士也一下反應過來,然而他一手正操控飛劍,另一手全被凍住形同殘廢,哪裡還能殺死暴雪貂。正當他想揮手將暴雪貂甩出,暴雪貂已自他掌中掙脫,沿僵直的手臂幾下跳到他的頭頂,然後對準腦門心噴出一口白氣。   道士連慘叫也來不及發出,整張臉已變得有如死人般慘白,他的眼中霎時失去神采,面部罩上厚厚一層白霜,喉間咯咯叫得兩聲已栽倒在地,竟已被凍死!   料想不到暴雪貂威力若斯,饒是羅長春鎮定功夫了得也不由心神大亂。原虎乘機一把接住由半空落下的飛劍脫手向羅長春擲出,同時人則像一旁逸去,到現在他想的仍然是先保證小蘭的安全,而非克敵制勝。   羅長春收攝心神揮手劈開長劍,同時人劍合一化為一束紅光向原虎直衝過去。「御劍飛昇」之術迅捷無比,原虎還沒跑出三丈羅長春已到了他身後。   不好!原虎知道同伴的死已讓羅長春動了真火,他不及細想一下將小蘭向前拋出,自己則閃電轉身將山神氣佈於雙手,向羅長春直推過去。哪知「御劍飛昇」的速度大出他的想像,只見那道紅光在原虎身前一頓,跟著直直向上轉折已越過他,目標直取原虎身後的小蘭。   現在趕去救援已然來不及,原虎唯有盡力趕上。所幸羅長春顧忌高陽太守之女的身體,不敢直接攻擊小蘭,而是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將其制住,然後對原虎喝道:「給我退回去!」   原虎無法,只好止步。小蘭在羅長春手上毫無反抗之力,或許她已想到落到他的手上會有什麼厄運,小蘭臉色蒼白,但卻很硬氣的一聲不吭。羅長春終於得手,禁不住露出得意之色,他不想耽擱時間以致生出什麼變故,因此將木劍一橫架到小蘭頭頂便開始唸咒,打算先講小蘭逼出這個軀體。   隨著羅長春唸咒聲起,木劍之上精光流轉,小蘭立刻面露痛苦之色,她雖然強自忍耐,但劇烈的痛楚還是讓她狠咬銀牙,面上肌肉也有些扭曲。原虎看在眼裡,心裡有如火燒般焦急,但卻又不敢妄動,只能眼睜睜看著小蘭受苦。   「快住手,你這麼做只能害了她們兩個!」原虎對羅長春大聲喝道。   羅長春哪裡肯聽,他微一冷笑,唸咒之聲反而更急。那一方石煉有心上前幫忙,但這次反而輪到趙枯木等人將他纏住。看到原虎的模樣,羅長春冷然道:「小子你別急,等我收拾這個妖孽,接下來就輪到你。」   這時暴雪貂悄悄竄到羅長春身後,並小心翼翼的向他移去。羅長春早就暗自注意這個危險的小東西,怎會讓它得逞,暴雪貂還未走近,羅長春已喝道:「孽畜,還想偷襲麼?」向它反手揮出一團火焰。   暴雪貂自持本身寒氣無匹,不僅不避,反而突出一團白氣迎上火球。但這團火焰只是羅長春的障眼法,就在暴雪貂的凍氣與火焰交接瞬間,他已伸指彈出三道氣劍擊向暴雪貂。火焰熄滅,暴雪貂還來不及高興,氣劍已飛到它的面前,羅長春修為何等精深,這三道氣劍不禁威力絕大,速度也快得驚人,即便連暴雪貂的敏捷反應,也只堪堪避過其中兩道,跟著被第三道掛傷後腿。   暴雪貂後腿受傷,又礙於羅長春法術厲害,一時只在他身後嗚嗚不止,暫時不敢上前。羅長春回過身,忽感自己右手像被蚊子叮過似的微微發癢,但他攻擊暴雪貂時一直注意原虎動向,很清楚原虎站在原地連手也未抬一下,並且這陣麻癢很快就過去,故他也沒在意,所以他自然也沒看到,原虎悄悄收回的右手兩指。   此刻石煉陷入苦戰,若非他不懼一般刀劍攻擊,挨得幾下也沒關係,早已命喪趙枯木的劍下。而原虎礙於小蘭安危不敢上前,暴雪貂也被擊退,只要再過半柱香的功夫,羅長春必定能成功將小蘭自這個軀體中趕出。   想到為了這隻小小蛇妖,自己前前後後耗費近一年功夫,幾次受傷,一世英名差點毀於一旦,如今終於能一雪前恥,羅長春差點便想仰天大笑。這時的他對付原虎和小蘭早已不是為了解決高陽太守之女,倒是報仇的意味居多。   原虎看著臉上已毫無血色的小蘭,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他輕輕吸了口氣,暗想如今成敗便要看自幻柳那兒學來的技巧管不管用了。他緩緩抬起右手,同時瞬間將山神氣提聚到最大,並向體外緩緩散佈開去。   原虎的動作立刻引起羅長春的警覺,他雖然自信在這麼遠的距離足以應付原虎任何攻擊,但仍厲聲喝止道:「給我老實點,快退回去!」   話音未落,羅長春突覺自己手臂之內似有萬千條蚯蚓在一起竄動,跟著一股麻痺感覺傳遍全身。他這一驚非同小可,自然而然便將法力運到手上意圖壓制,然而臂內的異樣感覺卻越來越是強烈,此刻隔著寬大的袍袖也能看到手臂皮膚下有一條條的東西在扭來竄去,煞為可怖。   從未經歷過這種事,羅長春臉上剎時露出極為驚恐的表情,還未等他驚呼出聲,只聽霍哧哧一陣皮膚撕裂的駭人聲響,自他右臂之上倏的竄出數條青綠細籐,衣袖也給扯破。這些綠籐衝破羅長春皮膚後猶自毒蛇般扭動不止,甚至還在生長。   原來就在剛才,原虎迫於無奈之下,唯有乘羅長春對付暴雪貂之際悄悄將幻柳贈於自己的一顆足以使人麻痺的種子射入他的臂內,跟著以山神氣遙控籐蔓生長,以達出奇制勝的目的。他這麼做其實很冒險,自從由幻柳處習得這個技巧後,由於個人的一些原因,原虎對它很是抗拒,平日也未多花功夫練習使用,此次情況實在太過危機,他才貿然一試。幸好一舉成功,要是失敗的話,他真不敢想像盛怒之下的羅長春會對小蘭做出怎樣的事。   驚慌之下羅長春已停止對付小蘭,任由她的身體滑倒於地,羅長春不住用木劍揮砍這些籐蔓,但只削去露在外面的一截,新的很快又長了出來。這時只見羅長春的手滿佈無數孔洞,由其中生出大量綠色蔓籐扭動不止,雖沒有一滴鮮血流出,然而光是這副情景看起來就足以讓人毛骨悚然。   察覺這邊的異樣,趙枯木等人望了過來,俱都大吃一驚。看到羅長春右手的可怕樣兒,趙枯木霎時只覺一股涼氣由後背升起,背上竟起了層雞皮疙瘩。原虎他曾在天都山香柱峰見過,那時隨藥神婆而來的他看起來還是個懵懂少年,哪知才不到一年,竟學回一身奇技,甚至連羅長春也奈何不了他。   「羅護法,你不要緊吧?」趙枯木高聲問道。   這時羅長春哪懂答他,只是一個勁忙著抓扯臂上籐蔓,這時他整個右邊身子幾乎完全麻痺,全仗一身精純的法力才阻止麻痺蔓延全身。雖然成功達到目的,但羅長春並未倒下,小蘭就在他的腳邊,原虎一時也不敢過分逼近。   趙枯木有心救援,但己方三人卻被石煉死死拖住,這個奇怪的大個子非妖非怪,不僅能隨意操控土石,而且不畏刀劍。自己已在他身上劈刺不下十次,但每次傷口都在瞬間癒合,完全莫奈他何。身旁兩道士雖不住使用法力攻擊,但一來由於修為尚淺,二來他倆大部分心神倒放到了躲避石煉的石刺土針攻擊之上,甚至有時還需趙枯木分心幫他們化解,故並沒發揮什麼作用。   想到自己和羅長春身為神州三大派之首的天元宮護法使,如今卻被這兩個來歷不明的傢伙克得死死的,甚至還折損一人,羅長春也受了不輕的傷。以趙枯木的陰沉性格心裡也不由怒火中燒,他眼內射出怨毒神色,攻勢越發猛烈起來。   其實這時石煉也大不好受,他受三人圍攻,雖然外表看不出,但每中一劍都會耗去他一份真元,為將對方完全拖住以盡可能減少原虎的負擔,他甚至會主動承受他們的攻擊。鬥得這麼久,石煉已漸漸有些吃不消,何況這裡並非西嶺,他只能自土地中吸取很少一部分精氣,消耗遠遠大於補充,若非他身為西領山鬼之首,修為深厚,加之對山神的忠誠之心,恐怕就要敗退下來了。         ∼第九章∼     那一邊四人仍處於膠著之勢,這方原虎又不敢輕舉妄動,兩邊倒有些成了消耗戰的架勢。不過在原虎狠心施為下,羅長春手上的籐蔓瘋長,已將他右臂完全裹住,大有吞噬整個人的架勢。羅長春第一次遇到這種奇招,全無一絲應對之法,否則以他的修為法力,當不致如此狼狽不堪。   就在這時,一直趴伏羅長春身後伺機而動的暴雪貂見有機可乘,踮起受傷的後腿,一點一點向他移了過去。此刻羅長春哪還會注意身後動靜,只是在對付手上籐蔓的時候勉強打起精神提防原虎衝上救人。   慢慢移近,暴雪貂胸腹鼓起深深的吸了口氣,跟著對準羅長春後背噴出一大蓬寒氣。由於惱恨羅長春先時辣手傷它,暴雪貂這一口當真是用足全力,寒氣還未噴到,羅長春後背已先結了一層冰霜。   驟然受襲,羅長春狂叫一聲不由自主躍了起來。暴雪貂的寒氣非同小可,他只覺一股徹骨冰寒由後背深入肺腑,霎時間似乎連腦袋也給凍住無法思考,全身除了一陣陣的冰涼,再感覺不到其他,甚至連臂上籐蔓帶來的痛楚也消失不見。   羅長春這一躍全靠受襲瞬間自發而起的法力使然,但人在半空就幾乎被凍僵,去勢自然也無以為繼,飛出兩丈左右的距離後,他就如一塊鐵板也似直挺挺的摔了下去,哪還有絲毫天元宮護法使的風範。   不過暴雪貂這一口含怒而出的寒氣卻也無意中幫羅長春解了臂上籐蔓之苦。現在他全身顫抖,發間結滿冰屑,凍僵的肌肉好像死人般慘白,要多狼狽有多狼狽,然而在這陣急凍下,他臂上的籐蔓卻也盡數被凍死,軟沓沓的耷拉下來。   原虎雖有些不忍,不過還是鬆了口氣。他趕緊搶上抱起小蘭,運出山神氣探視她的傷勢,一顆心不由沉到谷底。由於要盡快將小蘭趕離這副軀體,羅長春用極霸道的重手法將法力直接輸入壓制小蘭的原形,隨後強行將她和這副身體分開。這麼一來這個身體雖能無礙,但其內的小蘭卻會受極大的傷害,甚至會神形俱滅。所幸羅長春還差一點未能成功,然而此刻小蘭也已性命垂危。   眼看就要到達目的地,沒想到仍是出了事,還害得小蘭差點送命。一時間原虎真是悔恨交集,不住責怪自己當初為何沒有堅持讓小蘭留在赤牙城,本以為憑自己現在功力足以應付沿路任何危險,哪知遇到真正的對手,還是吃了大虧。   小蘭受傷比原虎自己受傷更令他難受百倍,他也顧不得去理會一旁要死不活的羅長春,只是抱著小蘭的身體拚命輸入山神氣希望能夠將她治癒。然而這種原神受損非比一般外傷,甚至比小蘭在傲龍所受的傷還要嚴重,原虎雖然拼盡全力,仍然只是暫時得保她一時無礙,而無法將小蘭治好。   情急之下原虎不由心神大亂,再加上那邊趙枯木三人的打鬥聲吵得他甚為不耐,自然而然的他就將怒火發洩到他們身上。   只見原虎放下小蘭長身而起,臉上現出狂怒之下幾近失去理智的駭人神情,陡然大喝道:「石煉,給我殺了他們!」跟著人已向趙枯木飛奔過去。   所幸他腦中還留有一絲清明,並沒有對已全無反抗能力的羅長春下手。那邊趙枯木本已快要衝破石煉的攔阻,哪知先是羅長春重傷倒地,接著原虎含怒出手,本佔優勢的己方反而一下處於下風。只從原虎的氣勢他便知對方功力當在自己和羅長春之上,何況還有那手恐怖之極能使人身上長出籐蔓的怪異功夫,聽到原虎說要殺了他們,趙枯木幾乎魂飛魄散,這麼一來自己哪還會有命在?   閃電衝前,原虎不等到趙枯木身後便一拳擊出,隨之一股山神氣應拳直搗而出,本是虛無的氣柱竟然帶起一股沉厚的風嘯。同時他另一手也沒閒著,伸指幾下連彈射出數顆種子,總算他還沒使用那幾種能立即致人死命的植物種子。   兩面夾攻下,趙枯木再顧不得身份,只見他一下脫離石煉的掌勢就地一滾,堪堪自原虎的山神氣柱下滾過,同時反手揮劍擋開射向自己的兩粒種子。不過另外兩名道士就沒這麼好運,剛躲過石煉的石刺攻擊,一人已被種子射中大腿,另一人慘被射中小腹,種子均是一閃而入,在他們體內消失不見。   想到方才羅長春的慘狀,兩名道士臉都白了,一瞬間已完全失去反抗的意志,只是徒勞的抓撓著自己被射中的部位,想要將種子弄出。   既已得到原虎吩咐,石煉自然不會手下留情。趙枯木一旦離開,他對付這兩名道士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何況這兩個傢伙猶自不知死活的在拍打自己的身體。   只聽一聲利器貫肉的悶響,那名中年道士已被石煉的石刺穿了個透心涼,他慘呼一聲噴出口鮮血,緩緩栽倒在地。而就在同時,兩人體內的種子也在原虎操控下發作生長,剩下的那名年輕道士大腿一下猛鼓,跟著竄出大蓬籐蔓霎時包裹整條腿。最為駭人的是中年道士屍身的小腹上也爆發出大片綠籐,自他胸腹的孔洞中爭先恐後的湧出,跟著蔓延全身,片刻功夫原地就只剩一個綠籐覆蓋的人形。   剛剛自地上爬起的趙枯木一見之下差點昏了過去,他也非膽小之人,然而連番力戰下本已心神疲累,再加上原虎的逼迫,兩道士此刻慘狀對他的震撼勝過平常十倍。原虎得勢不饒人,緊跟著已向趙枯木追擊過去,一彈指又是數枚種子,同時右腿飛起踢向趙枯木的胸口。   趙枯木畢竟實力還在,他拍出一道掌風震歪種子來勢,跟著右手長劍凝出大片劍氣在身前一圈,守得滴水不漏。面對無堅不摧的劍氣,原虎就如沒看到一般,將山神氣凝結到掌上,竟然一把向劍幕中心抓了過去。   趙枯木大是吃驚,心道任你如何了得,在我劍氣之下還不得手臂盡碎?然而只聽得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山神氣和劍氣互不相讓的較起勁來,雖然均為破解對方,但趙枯木的劍勢卻被原虎攻破。   不待對方變招,原虎撥開趙枯木長劍一掌擊了過去,趙枯木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匆忙舉掌相迎。原虎掌到中途一沉一繞已避過趙枯木的阻截,跟著印上他的胸膛,一擊得手,他卻不做跟進,反而倏的退開數丈。   正在奇怪原虎一掌為何如此無力,趙枯木腦中忽的一驚,連忙向胸口中掌處看去。這一看之下他的身子幾乎癱倒,在他胸口正中,六個小眼如梅花般散成一圈,不用說,趙枯木體內也被原虎植入了種子,且有六顆之多。   「不、不要殺我!」後面剩下的那名年輕道士坐倒在地,不住對石煉哀求道。   或許是預感到今日已然難以活命,趙枯木一下硬氣起來,他隨手拋開長劍冷哼一聲斥責道:「住嘴!不過一死罷了,這般求饒,哪還像我天元宮弟子!」   那年輕道士聽到呵責,臉上現出愧色,他果然不再言語,但害怕之下身子仍是忍不住瑟瑟發抖。原虎怒急攻心,確然打算一個不留的殺死他們,但趙枯木這麼一說,他反而有些遲疑,一時沒有下手。   這時守在小蘭身旁的暴雪貂輕叫一聲,原虎回頭看到昏迷不醒的小蘭,想起小蘭幾次嚴重受傷都是羅長春所為,怒火一下重又點燃。他猛一咬牙,緩緩抬起手臂對準趙枯木,已是準備發動植入他體內的種子。   看到原虎動手,石煉也面無表情的向年輕道士走上一步。自知難免,趙枯木長歎一聲,閉目待死。就在此刻,忽聽後面一人大喝道:「原兄,請住手!」   原虎不由回頭,正好看到一男一女向此處飛奔而來,仔細一樣,不是狐妖族的長老胡成和胡薇是誰?不知他們有何事,原虎不由住手靜待他們過來。   「原兄,還請手下留情。」到了原虎面前,胡成急忙說道。   此處距離狐妖族隱居的丹霞山白石嶺不過百餘里的路程,若天元宮兩大護法使死在這兒,恐怕狐妖族難脫干係,定然後患無窮,故胡成才出聲攔阻。不過令原虎奇怪的是,他們怎麼會知道自己在這兒和天元宮交戰?   看出原虎的疑問,胡成連忙解釋道:「自傲龍之亂後,我們狐妖族的地位便微妙起來,先是妖族派兵在附近密切注意我族動向,別族也多少有族人出現,天元宮一眾半月前就已到來,我們豈可不防?故族長也派出不少族人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今天天元宮與你們打起來,我和胡薇接到回報就立刻趕來。」   原來如此,原虎總算明白。想想也是,胡冥何等精明,有外人在他地盤活動,他怎會不知?正想答話,忽的原虎一下想起件事,不由對胡成道:「既然你們一直在監視天元宮動向,那他們幾次三番屠殺妖族兵將,你們怎麼不阻止?」   胡薇冷笑一聲,似是原虎這個問題愚蠢之極:「妖族死活與我們有何關係?再說那些傢伙在這兒不也一樣不安好心?我們不出手對付他們已是萬幸,天元宮幫我族清理門口,正是求之不得之事,怎還會去阻止。」   原虎看到一臉冷漠的胡薇和默不作聲的胡成,心裡不由感到一陣寒意。為何會這樣?天元宮對妖族的極度極端仇視代表了大部分人族對妖族的態度,但兩邊畢竟不是同類,還情有可原。但狐妖族與妖族份屬同源,彼此之間的仇視竟也達到這麼冷血的地步,甚至恨不得對方全都死絕,原虎想起就不寒而慄。   他並沒有因此懷疑這次到狐妖族會達不到目的,他仍舊相信胡冥必定會答應自己的提議。然而讓他感到可怕的是各族之間對彼此長期而又根深蒂固的仇恨,這種仇恨並非像這次神州危機那樣,能有辦法化解,相反,這種深植於各族人心中的仇恨才是神州最大的危機,只要這個仇恨存在一天,那麼神州就永不會太平。   掌管八千里西領山脈,統領十五萬山鬼,在外人眼中,原虎手握的勢力恐怕不下神州任何一族。但直到現在,原虎才明白自己的力量究竟有多麼渺小,渺小到他幾乎看不到任何化解這種仇恨的希望。   一個人畢竟只是一個人啊!原虎心裡發出這樣無奈的歎息。         ∼第十章∼     見原虎並沒有明確表示要放過趙枯木等人,胡成怕他真的一怒殺了天元宮一眾,遂再次請求道:「原兄,還請看在我們狐妖族的面子上,暫且息怒。」   原虎經過胡成和胡薇的橫加打岔,也漸漸冷靜下來。他看看一旁猶自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羅長春,害怕得幾乎要崩潰的年輕道士以及狼狽不堪的趙枯木,也覺有些不忍,從前威風八面的天元宮護法使如今落得如此田地,當真是世事無常。   「算了,你們走吧。」原虎歎了口氣,向趙枯木擺了擺手。現在他氣消心靜後,也不想太讓狐妖族為難,畢竟這次去還是有求於他們。   趙枯木看著原虎,似乎想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他走上將羅長春抱起,招呼年輕道士一聲便準備離開。「等等!」原虎忽然喝道。   本已勉力爬起的年輕道士一聽雙腿一軟,竟又跌回地上。趙枯木緩緩轉身面對原虎,沉聲道:「你又想做什麼?可是已改變了主意?」   原虎沒有答他,而是走到趙枯木身前將右掌按上他的胸口。他這一舉動立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趙枯木冷笑一聲,也不躲避喝罵,反而坦然站在原地,倒也甚是硬氣。胡成卻以為原虎果真改變主意要殺他們,驚呼一聲便想上前阻止。   原虎手掌一觸即收,待他再攤開時,掌中已多了六粒種子。他不理會胡成驚訝的目光,再徑直走到年輕道士身前蹲下,將手覆上他的大腿。由於這些蔓籐不像榕公的附骨血籐那麼詭異頑強,加之是由原虎一手控制,故沒費多少功夫,道士腿上的綠籐便盡數枯死,雖籐根還留在他體內,但修養數月便無大礙。   「謝、謝謝。」年輕道士試著站起身,感覺已好了很多,不由對原虎道。   原虎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這時的他年紀雖未必比對方大,但不知怎麼,他此刻的神態動作卻無不流露出一股少年老成的味兒。曾在數月之前還見過原虎的胡成立刻注意到這一顯著變化,臉上不由現出大訝之色。   「技不如人,無話可說。若小哥能勞駕將他們埋葬,不致暴屍荒野,當感激不盡。」趙枯木走了兩步,忽然回頭對原虎說道。   原虎點了點頭,不待他動手,石煉已經輕輕揮手,那兩名身死的道士旁邊的泥土立刻波浪般捲起將他們屍身覆住,跟著壘起一個土包。   趙枯木眼中露出感激之色,他正色對原虎道:「多謝,今後必當回報。」他這話一語雙關,既是表示會感謝原虎所做的,又意味著今後會想辦法找回場子。跟著他抱著羅長春,與那名一瘸一拐的年輕道士慢慢離開。   待他們走後,胡成向原虎一抱拳道:「原兄定是有事來找我們族長的吧?」   原虎點點頭,說道:「不知胡族長現在可能見我們?」   胡成將手一迎,笑言道:「這個自然,狐妖族隨時歡迎原兄大駕。」   原虎也不由笑了笑,他走到小蘭身旁小心將她抱起。胡成看到趴在小蘭胸口上的暴雪貂,微微眨了眨眼,卻沒多做表示,只問道:「這個姑娘,可是受了傷?」   原虎嗯了一聲,愛憐的審視著小蘭秀麗的面容道:「是被天元宮的人打傷的。」   胡成看出小蘭和原虎的關係定不一般,遂不再說什麼。胡薇反而皺了皺眉頭:「這個小丫頭是妖怪?怎麼受了這樣的傷還不放棄這個身體?」   胡成瞪了她一眼,示意胡薇不要說話,他當先行道:「原兄請跟我來。」   原虎也沒在意胡薇的話,只是默默跟上胡成,一行人快速向丹霞山白石嶺而去。幾人都是修為精深之輩,這百餘里路程不多時便走過,翻過幾座山頭,他們便來到了當初乘坐驛鵬降落之處。只見四山蒼翠,靜寂依舊,白石嶺上明鏡石也還是那麼一塵不染。似乎人世間縱然過上千百年,這處也永不會變化。   不過原虎還是很快注意到在白石嶺四周蔭蔽的狐妖族衛兵,雖然他們將妖氣隱藏得很好,但原虎幾在一瞬間就確定了他們的位置和人數。看來妖族驚變對一向不理世事的狐妖族也決非沒有影響,事實上,影響還相當之大。   在胡成胡薇的帶領下順那條小道下山,一行人到達兩嶺之間的山谷,這裡自有守衛的衛兵替他們打通障眼術。隨著隔絕兩處的障眼法破開,令原虎驚訝的是,那股由狐妖族聚集地內突然而出的喧囂對他依然是那麼震撼。雖已有心理準備,不過巨大的聲浪仍讓他腦中嗡的一聲,原虎搖搖頭努力清醒過來,邁步而入。   外面雖是明崗暗哨一派緊張,不過族內看來卻沒什麼明顯變化。此刻不過下午,天空依然艷陽高掛,然而街道兩旁的酒肆之內卻生意紅火,喧囂震天,大街之上也是狐來狐往,一派繁華氣象。   原虎不由搖了搖頭,真不知這些狐妖們日常的生活是否都是這麼醉生夢死,又或者長期與外界隔絕,這些動輒活了幾百歲的妖怪除了流連於醉醒之間,再也找不到別的事可做,所以狐妖族內才總是這樣一番景象。   這一點倒極有可能,像胡成胡薇這樣經常外出的狐妖看起來就很正常,就連胡鈴也好上很多,想到這兒他不由想起上次之事,不知胡鈴現在是否還被關著。   胡成一面走一面對原虎道:「原兄的朋友既然已經受傷,那我們先到德叔那兒去把你的朋友安頓好,我再帶你去見族長。」   原虎也正有此意,於是一行人很快來到德叔的住處。對於原虎的到來德叔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他就像歡迎老朋友一樣笑呵呵的將原虎迎進宅內,也不問他為何前來,只表示今晚將做桌好菜招待他。言語不多,卻不由讓原虎感到一陣溫暖。   經過庭院時,那株巨大的垂柳忽然舒展枝條輕撫原虎肩頭。原虎知道它認出自己,並以此表示對他的歡迎之意,遂輕笑著拍了拍樹身。   將小蘭安頓好,德叔忽然對原虎道:「這隻小蛇妖可是受了傷?」   原虎點了點頭,德叔呵呵一笑道:「老兒我除了做菜拿手,對醫術一道也小有研究,不知可否讓我看看?」竟是主動表示願為小蘭療傷。   雖然神妙無方的山神氣也難醫好小蘭,但原虎知道德叔乃是得道千年的狐妖,修為深不可測,或許他真有什麼辦法也說不定,於是很乾脆的說道:「那麼就有勞德叔了。」說著讓到一旁靜待德叔施為。   德叔坐到床沿,右手輕輕搭在小蘭的手腕上,閉目凝思。過不片晌,他似乎發現什麼大是奇怪的事,眉頭微微一皺已輕咦了一聲。   原虎生怕小蘭已是沒救了,一顆心頓時懸到半空:「小、小蘭可是有什麼不妥麼?」面對千萬妖兵他尚能鎮定自如,但一旦關乎小蘭,他便再難平心靜氣。   德叔撚鬚沉吟片刻,似乎有些猶豫是不是該告訴原虎,突然他轉過頭對原虎道:「這個小蛇妖究竟是誰?」   縱有滿腔疑問,原虎卻也不好過分逼問德叔,只好答道:「北妖王逆鱗之女。」   「逆鱗?」德叔眼睛微微睜大,頗有些意外的重複了一遍。   「對,正是被鬼族兩大鬼使合力殺死的北妖王。」原虎不渝有它,回答道。   「呵呵,這可真是有趣了,原來北妖王早已知道,卻不知這小丫頭是否也知道。」德叔忽然喃喃自語道,但似乎並非因為小蘭的身份而驚訝。   原虎心內疑惑更重,幾次想要發問終還是忍住,憋得甚為難受。德叔明白原虎所想,他笑呵呵的對原虎道:「不必心急,到時候你自然會明白。」   明白什麼,你連什麼事也沒說,我怎麼去明白?原虎不禁暗道,不過面上當然不敢表露出來。他想了想,又道:「德叔,那小蘭的傷……」   哪知德叔一下站了起來,轉身向外走去。原虎這一驚非同小可,沒、沒救了?   德叔回頭對原虎道:「這小丫頭的傷有點麻煩,我先去弄幾味藥,你們等等。」   ……這、這個死老頭子。原虎不禁在心裡暗罵,差點把我嚇死。   過不一會兒德叔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紙包,內裡放著幾種原虎不認識的草藥,發出一股糅合了各種怪異氣味的淡淡清香。坐回小蘭身邊,德叔將草藥撿出搓掌一揉已將它們全部變為碎粉,跟著他將粉末放入桌旁一個盛滿清水的磁碗內,再手握磁碗運用法力煎熬,不消片刻已熬成一碗藥湯。   待喂小蘭喝下後立見奇效,她本是蒼白的面容已有了血色,呼吸也平緩下來。德叔這才吁口氣道:「幸好你先為她治療過,護住了元神,否則定會麻煩許多。」   「有勞德叔了。不知什麼時候能夠醫好?」原虎感激的對德叔施禮道。   德叔笑呵呵的站起,並示意原虎不必如此:「順利的話,大概十天左右吧。」   原虎這下才真的放下心,胡成見時候也差不多了,遂對原虎道:「原兄……」   原虎知道他是想帶自己去見胡冥,反正小蘭已經安頓下來,他再沒什麼好擔心的,於是對德叔道:「德叔,我還要去見胡族長,小蘭就麻煩你多照顧了。」   德叔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原虎不用擔心,跟著語重深長的對他道:「原小哥可還記得你上次來我族內,曾答應過老夫的話?」   原虎略一思索已然記起,當日初到狐妖族,德叔曾對他說「若以後狐妖族有什麼事需要幫忙,請原虎不要推辭」原虎當時滿口答應下來。   難道狐妖族真的有什麼緊要事需要自己幫忙不成?原虎心裡疑惑忽起,不過德叔不把話挑明,原虎自也不會當場詢問,他點點頭道:「當然不敢忘記。」   德叔不由哈哈大笑道:「原小哥果是信人。」頓了頓又補充道:「今晚無事就到這兒來吧,看老夫再給你露一手。」   原虎答應一聲,跟著胡成和胡薇走出。終於要再見這位狐妖族族長了!         ∼第十一章∼     上次原虎是在「碧雲窟」與胡冥見的面,他還未到過胡冥在族中的宅第。照原虎的想法,狐妖族人無不喜好奢華,作為族長的胡冥居處定然應該極盡奢豪之能事才對,因此但胡成和胡薇帶他來到這片竹林掩映中的茅屋外時,原虎臉上的驚訝可說非常明顯。   這座茅屋大概只相當於兩座普通廂房大小,茅屋用切成兩半的竹片搭建,由於時間久遠,竹片已呈灰色。屋頂覆蓋著金黃的稻草,一些稻草順著屋簷垂下,隨風不住輕輕擺動。茅屋前面是一個簡易的花壇,內種幾種普通野花,此刻開得甚是絢爛。屋後及屋左則各有一大叢蒼翠的綠竹,緊緊挨靠的竹子幾乎密不透風,高高揚起的梢頭在盡處垂下,恰似一把大傘蓋在茅屋上空。陽光穿過竹間空隙灑下,在茅屋四周點綴上一個個小小的光斑。聲聲蟬唱不知從何處傳來,配上照得人懶洋洋的下午陽光,分外有一種避世獨立,安靜閒適的隱居味道。   就在這時,忽聽茅屋內傳來胡冥那甚是清脆的聲音:「數月不見,原小兄修為又大有精進,實在是可喜可賀。」   原虎想起胡冥明明是得道已久的老妖,卻偏要變做少年模樣,臉上也不禁露出笑容。他揚聲答道:「胡族長過獎了,今日貿然前來,希望沒有打攪族長清修。」   胡冥哈哈大笑,茅屋蓬門吱呀一聲無風自開,只聽他道:「快快請進。」   原虎向胡成和胡薇二人拱拱手表示感謝,跟著向茅屋走去。胡冥又吩咐道:「你們退到林外等候,等我喚你們再進來。」胡成胡薇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走進屋內,原虎仔細打量。只見茅屋中陳設一如它的外表般簡單。擺設除了屋子正中一桌四椅,便只有右面靠牆幾排放滿古籍的書架,以及窗下一張書桌了。左邊用隔板再分出一個小間,低垂的布簾叫人看不清內裡,想來該是胡冥的臥室。   放下手中書卷,胡冥自書桌旁長身而起,示意原虎坐到屋中桌旁。他親手提起茶壺為原虎斟了一杯茶,笑道:「這是我用忘仙草混合自種的茶葉特配的飲品,喝了最是提神醒腦,山神不妨試試。」剛才在屋外有胡成胡薇在,胡冥不便暴露原虎身份,因此直到現在才改口叫他山神。   原虎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既然胡冥不問他的來意,原虎也不在意,他乾脆來個開門見山:「無事不登三寶殿,族長當知我這次前來是有要事相商。」   胡冥自斟一杯微微喝了一口,這才道:「可是為了近來妖族之事?」   原虎點點頭:「想必族長也有所耳聞,傲龍叛亂後妖族勢力大減,現在神州各族之間的平衡狀態已被打破,鬼族更是蠢蠢欲動,首當其衝的就是妖族。」   「哦,是啊。妖鬼兩族由來不和,這倒也不奇怪。」胡冥漫不經心的答道。   原虎卻知胡冥絕不是像他外表那樣漠不關心,否則他根本沒資格做這族長。他這麼說不過是做出一種姿態,以便在原虎道明來意以後多點討價還價的餘地。   這個原虎倒不在乎,一會兒只要他講明厲害,事關狐妖族生死存亡,也由不得胡冥不答應。故他只是笑笑,繼續道:「族長可知近來鬼族的動向?」   胡冥點點頭:「這個自然,鬼族最近似乎正在修整,看來會有什麼大的動作。」   這老狐狸消息果然靈通,原虎暗道。既然這樣倒也免去他許多口舌,原虎對胡冥道:「想必族長知道,北妖王死在鬼族手中後,妖族曾準備一旦選出新的北妖王,就對鬼族用兵,不過因為啄風叛亂而沒有達成。」   胡冥微微揚了揚眉毛。道聲:「此事天下皆知,這又如何?」   原虎知道勾起了他的好奇心,遂繼續說道:「鬼族向來最為記仇,妖族實力大減,為何鬼族反而一點動靜也沒有,族長能猜出這是為何嗎?」   胡冥何等樣人,原虎只是略加提點他已明白這事意味著什麼。以他的鎮定功夫,此刻也不禁微微變色,其實胡冥倒也曾想過這個可能,不過一旦鬼族吞併妖族,勢必引起神州其餘三族的猜忌。這種犯大不諱的事,極有可能讓鬼族偷雞不成蝕把米,因此胡冥只覺可能性不大,加之鬼族近來老老實實,他竟忽略過去。   原虎貴為西領山神,身份非同小可,比他只高不低,這番話由他口中說出,份量與胡冥自己猜測自然大不一樣。胡冥身子微微伏前,沉聲問道:「這事山神從何處得知?可有把握?」若然鬼族真的遭殃,狐妖族決不能倖免,正如原虎的打算,胡冥對此事大為緊張,一反方才漫不經心的樣兒。   「這是鐵帶,青壁兩位山神告訴我的。」原虎不緊不慢的答道。   自此胡冥再無懷疑,他一下靠回椅內,緩緩道:「那麼山神此來,可是要我們狐妖族出兵幫助妖族對付鬼族?」   如果就這麼叫狐妖族出兵為妖族拚命,縱然兩族沒有世代仇恨,也不大可能。原虎對胡冥說道:「當然不是,只是希望族長能做出與妖族共同進退的態勢,必要時陳兵鬼族邊界,如此一來,相信鬼族絕不敢再貿然行動。」   胡冥臉色稍和,不過這仍然打動不了他:「曾聽山神為敗走的妖皇攔阻啄風派去的八萬妖兵,為何此次山神不親自幫助妖族迫退鬼族?」   原虎早知他有此一問,他看著胡冥的眼睛,慢慢說道:「山神名義上仍是代表天界,此刻下方大亂,若然山神勢力貿然插手各族事務,恐怕會招來天界干涉。」   胡冥臉色再變,經過千餘年休養生息,神州各族早已漸漸擺脫天界影響,若是此次天界真的乘亂再插手進來,甚至重新統治五族,相信沒有任何人願意看到。   胡冥點點頭,似已認同原虎的解釋。。他想了想,又再問道:「如今啄風叛亂成功,妖皇退守赤牙城,就算我真幫妖族解了這次危機,赤牙城破也是早晚的事,最後仍不免便宜啄風。此人野心勃勃,若他在妖族勢力穩固,我族一樣不會安生。」   原虎不由呼了口氣,胡冥不愧以狡猾聞名的狐妖族長,果然思慮精密。他撓了撓頭,對胡冥道:「這一點族長盡大可以放心,這麼說吧,我已答應妖皇,一旦鬼族威脅消解,我將運用手中山神勢力助他復位。這只是妖族內部事務,就算西嶺插手其中,諒天界也找不到發難的借口。」   這是原虎和妖皇達成協議以後,他首次對外人言及此事,此話一出,胡冥又是一驚。他摸了摸臉,不由苦笑道:「山神果然是非常人,今日的話每每出人意料,我得到的驚訝足抵百年了。不過山神你為何會這麼盡力維護妖族?」   原虎也不由微微笑了笑:「雖然聽起來可笑,然而山神職責就是盡力維護下屆山土平安,這一次神州發生這麼大的事,在其位,謀其事,我就決不能置之不理,這一點另兩位山神也與我有同樣想法。再則妖皇一向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念治理妖族,由他當政,無論是對妖族還是對神州其餘各族都是好事,所以我才決定幫助妖皇復位。這一點,相信族長也願意得見吧?」   胡冥歎道:「山神年紀輕輕,竟有如此胸襟謀略,實在由不得胡某人不佩服。」   原虎聽他口氣,似已答應了,不由喜道:「這麼說,族長……」   哪知胡冥卻搖了搖頭:「可惜我還是不能答應山神。」   原虎不由大是驚訝,奇道:「哦,族長可否告知為何?」   胡冥苦笑一聲站起身來:「山神似乎忘了,我狐妖族早已惹下一個大敵。」   原虎正自奇怪,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已然明白,不由脫口道:「崑崙!?」   胡冥漫步走到窗前,看著已有些西沉的太陽,點頭道:「自上次事件以後,我狐妖族也不太平起來,雖然崑崙並沒有公然上門,但種種跡象表明,這不過是遲早的事。在這樣的情況下,試問我怎麼能再派兵到別的地方?」   胡冥這麼一說,原虎不由呆了起來,這一點他事前確實沒有料到。然而這件事原虎是親身經歷了的,又不能說胡冥借口推脫,難道…真的行不通嗎?   就在原虎大為失望的當兒,胡冥忽然神秘一笑:「其實也不是全無辦法解決。」   這老狐狸,果然狡猾!原虎暗道,他知道胡冥自是要自己幫忙作為交換了,反正他也預料應該不會太過順利,倒也並不如何驚訝,乾脆順著胡冥的口風問道:「哦,這麼說來族長是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咯?不知可有我能幫忙的地方?」   孺子可教也。這是此刻胡冥眼中明白無誤流露出的意思,他大步走回道:「山神果然快人快語,其實也很簡單,我助你阻止鬼族,你助我阻止崑崙。」   「阻止崑崙?怎麼做?」想不到胡冥會提這樣的要求,原虎不由皺眉道。   「其實也很簡單,我希望山神能替我到崑崙走一趟,向對方說明這次的事純屬誤會。如能打消他們對付我族的念頭,那麼我自然能助你對付鬼族。」胡冥坐回原虎面前,提出他的要求。   「為何要我去?」原虎感到很奇怪,這件事應該身為族長的胡冥前去才合適。   「本來是該我走一趟,不過聽山神這麼一說,我必須留守防止鬼族搶先對我族發難。但這麼一來,族中再無夠資格前去崑崙的人選,正好山神到來,你身份特殊,見識亦自不凡,加上與崑崙無甚仇恨,做這個中間人正合適。」胡冥對原虎道。不過他一口氣說出這麼大堆道理,很難讓人相信他這只是臨時的主意。   原虎知道要打動這頭老狐狸不付點代價可不成,看來這去崑崙是免不了的了,幸好離他和鐵帶青壁約定的日子還有一陣,時間應該來得及。因此他並不說破,只微微沉吟道:「如能幫狐妖族解決這個難題,我自是願意走一趟。」         ∼第十二章∼     胡冥大喜,轉身從屋中書架取下一卷發黃的古老圖卷,攤開對原虎道:「世人皆道崑崙神秘無比,難以尋找。我遍查族中典籍,終於找到前往崑崙的方法。」   他這麼一說,原虎也不由動了好奇心。自從在海鏡聽岳昊來說了關於崑崙的種種事跡以後,原虎一直對這個四州之上最大的謎團嚮往不已,如今聽胡冥說已找到前往崑崙的辦法,他立刻就湊了上去:「那該怎麼去?崑崙在哪兒?」   見原虎這麼「熱心」,胡冥不由「老懷大慰」,他一邊攤開圖卷一邊道:「據我考證,崑崙根本不存在四州任何一個地方,不,甚至不在這個世界。」   「不在四州上?不在這個世界?」原虎喃喃的重複了一遍,他完全不明白胡冥在說些什麼,不由抓抓腦袋道:「那是在陰間嗎?還是在九天之外?」   「呵呵,山神別急,聽我慢慢道來。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根據我的考證,我們四州和天界所在的這個世界之外還另外存在別的世界,就像,就像是幾座湖泊挨在一起。四州和天界所在的世界就是其中一座,而我說的別的世界就是另外的湖泊。我的意思你明白嗎?」胡冥說到這兒,問原虎道。   原虎略微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胡冥便繼續道:「而我們就像這湖裡的魚,只能生活在這座湖泊裡,而無法越界到另外的湖泊,因為魚是不能上岸的。」   「你的意思是說,崑崙所在的那個世界,我們從四州任何一處,甚至天界用普通方法根本沒辦法過去?」原虎試探著對胡冥道。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見原虎能夠很快理解,胡冥也很高興。   「族長可是發現了什麼方法能穿越這兩個世界的阻隔?」原虎問到了重點。   「不錯。如果魚要從一座湖泊到另一座湖泊,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在這兩座湖之間挖一條能讓魚游過去的水渠,而我,已找到這條水渠的位置。」胡冥在桌上擊掌一歎,不無得意的對原虎說道。   跟著他示意原虎走到自己身邊,然後指著那幅圖卷道:「千餘年前,我族有一位長老曾經遍游四州,他在遊歷的記述中曾經提到這麼一件事。在東海員嶠山上,有一處上古留下的法陣,他在無意中將這個法陣開啟,結果到了另一個奇異的所在,結果被一名人面,虎身九尾的怪人帶同一群四角羊獸給趕了出來。後來這份記述只是被當作普通異事束之高閣,再無人理會,我也是前不久才看到。」   「人面,虎身九尾的怪人?那、那不就是……」原虎已明白胡冥為何那麼肯定他已經找到前往崑崙的路徑。   「不錯,如果這份記述沒有錯的話,那麼那名怪人正是崑崙守護神-陸吾!而那名長老所到之處,定是崑崙無疑!」胡冥非常肯定的說道。   至此原虎再無懷疑,他看著圖卷問道:「那族長知不知道這個法陣究竟在員嶠山的什麼地方?又如何開啟?」   員嶠山乃是位於極東國以東數百里的大海中心的一座孤島,可以說是神州最為偏僻的所在。島上出產一種神奇的玉石—「灼玉」,是天下最為耐寒的寶物之一,龍族就是用它做的玉匣來裝霜雪珠。員嶠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沒有具體位置,要找一個小小的法陣還是會費點功夫。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法陣的開啟方法,能夠聯通神州和崑崙,這法陣想來應該不會那麼容易通過才對。   胡冥很快指著圖捲上代表員嶠山的那個圖形說道:「這個沒問題,據那位長老記載,這個法陣是在員嶠山西邊最高的那座火山的火口內。至於開啟的方法卻沒有詳細載明,山神祇有到時候再隨機應變了。」   什麼?隨機應變?這叫我怎麼隨機應變?胡冥說得輕鬆,聽的原虎卻一點也不輕鬆,他的臉上自然而然就流露出為難的神色。   胡冥也知道自己這麼說很不負責任,他又補充道:「山神盡可放心,崑崙會跟我族為難,應該就是自這個法陣進出神州。也就是說,只要你們到了那兒,定然有崑崙的人主動出來與你們會面。」   原虎暗想難怪你要讓我代跑一趟,這根本就是去撞大運嘛,可恨自己還不得不走這一遭。看來狐狸就是狐狸,時刻都在算計別人。   胡冥裝做沒注意原虎的反應,繼續對他道:「當然山神這次為我族涉險,我們也不能坐享其成。我會派胡成和胡薇隨你前去,胡成見多識廣,胡薇頗會一些奇技,定會對山神此行大有幫助。我會吩咐他倆一切聽你吩咐。」   「算你識相。」原虎心裡暗道。胡成和胡薇的功夫他已見識過,都非常厲害,有他們跟隨前去,不僅一路有個照應,而且會在很多地方幫上忙。   這時只聽胡冥又說道:「我也會讓胡鈴也隨你們一起前去……」   「等等,胡鈴?為何她也要去?」原虎一聽大為奇怪,胡鈴修為雖然不弱,不過比起胡成胡薇自然差了一大截,這麼跟去可沒什麼用。   「這次我們與崑崙的誤會就是因胡鈴誤傷靈鳥鳳凰而起,若要講和,胡鈴自然要跟隨前去才能顯示我們的誠意。而且她自知道我有這個打算以後,也一再主動表示要親自前去崑崙謝罪。」胡冥這麼對原虎解釋道。   原虎卻覺得有些不對,他雖與胡鈴只接觸過幾次,卻知這只狐妖生性高傲,縱然犯了什麼錯,也絕不會主動低頭認錯。恐怕這次絕非胡鈴主動要求前去謝罪,胡冥應該用了什麼手段迫她才對,不過這是他們本族內的事,原虎自也不好插手。   原虎想了想對胡冥道:「此去崑崙吉凶未卜,族長可有曾想過,崑崙為洩憤說不定會對胡鈴下毒手。她修為未夠,我恐怕難以擔保她的安全。」   原虎這麼說是委婉的提醒,希望胡冥打消這個念頭。哪知胡冥竟然毫不在意的說道:「此事是胡鈴惹出的禍,她自然要擔起責任。一旦有什麼危險,山神祇需盡量保她平安就行,一切都以與崑崙講和為重。」   聽了胡冥的話,原虎一時竟說不出話來,胡冥這麼說的意思就等於他早就做好了犧牲胡鈴平息崑崙怒火的準備。然而原虎卻無法怪他,畢竟為了胡鈴一人任性惹出的禍,的確不該由狐妖全族來承擔,胡鈴並非小孩子,自然要擔起這個責任,不過胡冥這麼直白的說出,仍讓原虎心底感覺一陣不舒服。   難道這就是一個領導者所必須具備的?在必要時可以犧牲小部分,保全大部分?那麼自己能否做到呢?原虎不由想到,他很快就得出結論,那就是,他沒辦法下這種狠心。那麼這麼說的話,自己根本就沒有當山神的資格,儘管到目前為止,原虎做得非常好。然而他也知道,難保哪一天不會出現類似胡冥遇到的情況。   那時,自己又該怎麼辦?是改變自身,適應這個位置?還是拋開自己應該肩負的責任,繼續保持自己的本性?原虎左思右想,卻無法得出一個具體結論。   只有事改變人,人改變不了事……倏的,原虎心頭掠過這句不知從哪兒聽來的話。事情真的會改變人麼…那麼自己終有一天會變得如胡冥等人這麼殘忍嗎?原虎只覺心中一陣發寒,竟而不敢再想下去。   胡冥卻不知自己一個決定竟會讓原虎在片刻之間天人交戰,思慮萬千。他很快站起向原虎伸出了手:「今次雖說只是做了個交易,然而我卻知道無論哪一方面對我們狐妖族都是大大有利的事。我胡冥也並非不知好歹的人,無論怎樣,我們一族已受了山神莫大恩惠,今後如有什麼事,我族能幫上忙,就絕不推辭。」   胡冥這麼一說,也就等於表明態度會在今後絕對支持原虎。換句話說,這是繼妖皇之後,神州第二個有莫大影響力的部族表示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會絕對站在原虎這方。如此一來,原虎無論是手中掌握的勢力還是對外的影響力,在整個神州之上,已再無第二個人能夠比擬。   不過對原虎而言,這只會讓他感到困擾而已。他也跟著站起伸手與胡冥相握:「多謝族長好意。我只望族長能念在同源份上,以後與妖族好好相處。」   胡冥這次卻沒有回答,他略微沉默了一下,跟著一笑:「多謝山神好意,我自會好好考慮。」雖這麼說,但畢竟沒有正面答應下來。   原虎心中暗歎,不過他也知道這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事,故也沒有特別感到失望。他拋開心中煩悶,也將手重重一握。   原虎和胡冥外表雖都是二十來歲的少年人,然而一個是西嶺山神,一個是狐妖族族長,均為神州之上響噹噹的第一流人物,今日所談也直接關乎神州未來事態走向。就這樣,兩人這麼一握手,已正式達成此項足以改變神州各個勢力形勢的協議。自此,原虎前往狐妖族的目的也完全達到。   「山神準備何時動身?」胡冥的目的達到,心情也愉快得很。   暗暗估算日期,兼且員嶠山遠在萬里海外,原虎覺得還是越快動身越好,以免多生變故。因此他答道:「如果可能的話,我準備明天就出發。」   胡冥自然沒有異議,他點點頭,跟著對著屋外長嘯一聲。         ∼第十三章∼     胡成和胡薇聽到族長呼喚,立刻來到茅屋外候命。胡冥著他倆進屋,跟著吩咐道:「明天你們隨山神到族外辦一件事,路上聽候他的吩咐就成。」   胡薇奇怪的抬起頭道:「山神!?」胡成卻沒感覺如何驚訝,事實上他早已隱隱猜出原虎身份,不過胡冥從沒有明說,原虎也沒做表示,故他一直裝做不知。   「不錯,原兄弟正是西嶺新一屆的山神。以前我不便明說,明天你們要與山神一同行動,所以我這才告訴你們。」胡冥點點頭對胡薇道。   胡薇不由打量了原虎一番,似乎在說真看不出你竟隱瞞得這麼好。這時胡成輕輕拉了她一下,兩人一同對原虎拱手為禮:「見過山神。」   原虎也抱拳還施一禮,說道:「不敢,以前瞞著二位實非有意,還望見諒。」   胡成見原虎仍如以往般不端架子,心生好感,不由笑道:「山神哪裡的話,我們怎會見怪?」胡薇卻撇了撇嘴,顯然並非「不會見怪」。   「不知族長這次派我們出外,究竟所為何事?」胡成這時問胡冥道。   「是這樣,明天你們跟隨山神,帶著胡鈴這丫頭一起到崑崙走一趟,向對方解釋清楚這次的事,盡量化解這場干戈。」胡冥向胡成說道。   「族長不是要親自走一趟嗎?」胡薇對於胡冥讓原虎這個外人代表本族前往崑崙感到很驚訝,同時也看得出,她並不想一路都被原虎管著。   胡冥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他沉聲對二人道:「這次山神帶來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所以我不能離開族內,只好請山神代勞。」   胡成心裡一動,連忙問胡冥道:「族長,是什麼消息?」   胡冥站起來回走了兩步,對他道:「恐怕過不了多久,鬼族就會對妖族用兵。」   胡成和胡薇貴為族中長老,自然知道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麼,齊齊一驚。胡冥這才接著道:「所以此次我必須在族中鎮守,不能前往。這次我族有崑崙之困在先,再有鬼族威脅在後,情勢危急實已到了間不容髮的地步。你們此去務必盡心竭力幫助山神,將崑崙與我族的誤會化解,那便是一件最大的功勞。」   胡成和胡薇都不是不不顧大局的人,當下兩人一起應道:「謹遵族長吩咐。」   「好,你們下去準備準備,另外也吩咐胡鈴明日啟程。」胡冥笑著擺擺手。   待兩人下去以後,胡冥跟著對原虎拱手道:「那麼此事就有勞山神多費心了。山神若有什麼需要可儘管提出,無論是靈丹妙藥或者神兵利器,我們應有盡有。」   對這些原虎一樣也用不著,他搖搖頭道:「有胡成和胡薇的幫助,已經足夠。」   胡冥也不再說什麼,他親自為原虎打開屋門,將手一迎:「既然如此,山神請好好休息,若有需要隨時可向我提出。」   原虎點點頭走出門,忽然他想起一事,忙回頭對胡冥道:「還真有一件事要麻煩族長。隨我一起來的小蘭是北妖王逆鱗之女,不慎在半路受了重傷,據德叔說大概要十日才能醫好。這期間就有勞族長多照顧她了,另外,若她醒來見不到我,請務必讓她在此地等我回來,不要擅自離開。」   原虎知道現在神州很不太平,小蘭若然隻身回到妖族,很可能半路遇到危險。就算有狐妖族高手陪同保護也非萬全,否則這次自己也不會讓她受傷了。因此他覺得還是讓小蘭留在這兒等自己回來一道離開比較保險。   對這事胡冥自是滿口答應,原虎這才放心離開,招呼等候在外的石煉一同回到德叔的大宅。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清脆之極的少女嗓音:「德爺爺,你今晚做這麼多好吃的,是誰來了?還有屋裡那個漂亮姐姐是誰?」   這不是那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胡雪兒是誰?原虎一想起她就大感頭痛,自己千軍萬馬也不怕,就對這樣的刁蠻少女吃不消。今晚若有她在,可有得頭疼了。   果然,只聽德叔哭笑不得的道:「我的好雪兒啊,你要吃就吃,不要攪得整盤子都是手印好不好?德爺爺做得很辛苦的。還有你問就問,不要老是抓德爺爺的鬍鬚啊,這樣很疼…也不要把你德爺爺的衣袖當抹嘴布……」   原虎面前出現一副胡雪兒扭著一臉無奈的德叔不住問這問那,還不時伸手在桌上抓東西吃的場景,饒是今天經歷了頗多波折,又與胡冥談判半晌,心力憔悴疲倦得緊,他的臉上仍忍不住露出輕鬆的笑容。   他定了定神,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稍去倦容,這才走了進去。這時在前廳之內,一張楠木八仙桌上擺滿十幾道精美的菜餚,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可惜其中大半都被攪得稀亂,就像有成群猴子剛剛用過餐一般,不用說,這定是胡雪兒的傑作了。這麼一來,色香味三者之中便只剩下香味二者,色已被破壞殆盡。   胡雪兒正吊在德叔身上伸手去拉他的鬍鬚,德叔整個人被扯得歪向一邊,身上衣衫皺皺巴巴幾乎快要破裂,還得偏過頭躲避胡雪兒的小手,真是苦不堪言。   忽然,看到走進廳內的原虎,胡雪兒就像發現什麼有趣之極的事物一般,立刻放過德叔,向原虎跑了過來:「啊!原來是你,你怎麼來了?」   說著胡雪兒就想依法炮製粘到原虎身上,原虎暗道這我可吃不消,輕輕一個轉身避開她。哪知他不避還好,他身上可不怎麼乾淨,胡雪兒縱然抱住也會立刻離開。但這麼一避反倒惹得胡雪兒起了爭勝之心,她一下撲空立刻跟著轉身向原虎再撲過去,竟然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兒。   原虎無奈下只好再連連躲避,可惜廳門前空間實在太過狹小,來來去去只有巴掌大的地方,原虎怎麼也避不開胡雪兒的糾纏。胡雪兒正玩得起勁,忽的一下撞上一個人,大怒下正要開口呵斥,哪知一抬頭見是石煉,立即乖乖住嘴。   對別的人她盡可撒嬌戲耍,但對這個不苟言笑的大個子,胡雪兒卻極是犯沭。見石煉一雙銅鈴大眼直瞪過來,胡雪兒一時間竟然不敢再鬧。   原虎終於鬆了口氣,這才走入對德叔施禮道:「德叔你好。」   德叔呵呵笑著示意原虎入座,一邊歎道:「可惜這一桌美味都給這個小丫頭破壞,現在只好委屈委屈你,將就著吃了。」   胡雪兒在後面一聽可不高興了,她快步搶到德叔身邊,作勢就欲向他的鬍鬚抓去:「德爺爺,你可不要冤枉好人,我只是每樣都嘗了嘗,看看好不好吃。」   原虎倒不在乎,反正他只要有吃的都能湊合,何況這一桌美味,至於菜色是否好看,反倒在其次。胡雪兒哪肯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也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入椅內,也不待德叔說聲可以吃了,便自顧大嚼起來。   德叔向原虎露出個無可奈何的笑容,跟著親自夾了一條獐腿肉放到原虎碗中,笑言道:「快吃快吃,別被雪丫頭給搶光了。看看老夫手藝進步沒有。」   原虎聞著滿桌飯菜香氣,一下被勾得饞蟲大動,遂也不再客氣,伸筷掃蕩席間。他和胡雪兒直如風捲殘雲一般,不消片刻就已吃個七七八八。   見到自己做的食物這麼受歡迎,雖然原虎和胡雪兒的吃相與這一桌好菜的優雅名字絲毫扯不上關係,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但德叔亦是樂得撚鬚微笑不止。   「啊∼∼呃……」胡雪兒一下丟下碗筷,肆無忌憚的大打飽嗝,與她外表嬌俏的可人樣兒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叫人大跌眼鏡。   見到原虎目瞪口呆的模樣,德叔大笑道:「這丫頭邋遢著呢,還會在吃飯的時候挖鼻屎,今天有你這個外人在這兒,她已經很收斂了。」   被德叔戳破自己平日的醜事,胡雪兒不由俏臉飛紅:「德爺爺,你怎麼……」   小報一仇,德叔大感快慰,他正色對胡雪兒道:「只要雪丫頭你答應我今後再也不來扯德爺爺的鬍鬚,不來偷吃我做的菜,我就幫你保密。」胡雪兒皺著眉頭猶豫半晌,竟是難以決斷。看來德叔的美味對她當真有極大吸引力。   原虎看著猶自苦苦思索的胡雪兒,忽的心中一動,正想問她胡鈴現在怎樣了,突然間屋外傳來一聲高聲呼喊:「原虎,你快給我出來!」   驟聞之下德叔和胡雪兒都不免一呆,原虎卻一下苦笑起來。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原來他已聽出,在屋外高聲叫喊的,正是胡鈴。   胡雪兒也聽出來了,她歡快的叫了一聲:「啊,鈴姐姐,爺爺放你出關了?」   德叔與原虎交換了一個眼神,原虎知道胡鈴定是來詢問自己有關他代替胡冥前往崑崙的事。他向德叔告了個罪,起身向外走去。   這時胡雪兒早已跑了出去,等到原虎來到屋外庭院時,正好看到胡雪兒圍著胡鈴親熱的不住問這問那。胡鈴一臉冷冰冰的神色,只是偶爾敷衍幾句。胡雪兒又哪裡知道,胡鈴這次闖下大禍,正是和她有直接關係,又怎會給她好臉色。   看到原虎走出,胡鈴打斷胡雪兒的問話,對她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睡覺吧。我和這個人還有一些事情要談。」   胡雪兒一臉依依不捨的神情,她小聲的道:「那雪兒回去了,鈴姐姐以後可要來找我玩啊。爺爺能放你出關,我好高興。」說到最後她又露出天真的笑容。   等到胡雪兒離去,原虎不由對胡鈴道:「你被胡族長關起來後,雪兒一直求我讓族長放了你,她一片好心,你又何苦對她這麼冷淡。」   胡鈴哼了一聲,冷冷的對原虎道:「我的事,不用你來管。我問你,這次你為什麼要代替族長到崑崙去?」   什麼!?原虎不由一愣,就是為了這件事,胡鈴怎麼會生這麼大氣?他莫名其妙的道:「現在鬼族態度不明,族長只能鎮守族內,所以我才代替他前往崑崙。」   哪知胡鈴面色一沉,對原虎道:「這是我們族內的事,為何你要插手?」   原虎總不能告訴她這是一個交易,這下還當真難以回答。見他半天沒有答話,胡鈴的神色忽的變得甚為激動,她大聲對原虎道:「這是我惹下的禍,我自己會去崑崙,要殺要剮隨便他們。你為什麼又要強自出頭?這樣顯得你很英雄嗎?」   原虎一時間被胡鈴質問得啞口無言。糟糕的是又不能對她說明事實真相,難道自己要說是因為想去見識見識崑崙風光,所以才承擔下來嗎?   胡鈴惡狠狠的對原虎道:「今晚我就去和族長說,崑崙我一個人去就夠了,不用你假惺惺。我胡鈴絕不欠任何人的情!」   原虎看著胡鈴滿臉怒氣,卻別有一番動人美態的俏臉,心裡卻想到胡冥曾斬釘截鐵的表示可以犧牲她,又叫他如何能對她不管不顧?他不由歎息一聲。   胡鈴臉頰忽的莫來由的微微一紅,她後退一步:「你歎什麼氣。」   原虎想起這個倔強的美麗狐妖以往種種,深知她外表雖然裝得可怕,實則心地卻相當的單純。他認真的對胡鈴道:「這次去,無論如何我會保你周全。」   聽了這話,胡鈴竟爾沒有嘲笑原虎不自量力,她微微的低下頭去,隨後抬起,臉上又罩上那層冷若冰霜的表情:「你一定要去送死,那也由得你,不過休想我聽你的命令。」說著她轉身一下自牆頭躍了出去,霎時消失不見。   「唉∼∼胡鈴這小丫頭其實很可憐,在族中也沒有什麼知心朋友,所以才總是裝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也只有雪兒丫頭最是愛纏著她。真的說起來這次的事也不能全然怪她,然而為了全族安危,族長這麼狠心也是迫不得已。山神這次就多費心照顧她吧。」德叔在原虎身後突然說道。   這一點原虎何嘗不知。他應了一聲,對德叔道:「請德叔放心,我明白的。」   這一夜原虎一直在昏迷的小蘭房中坐到很晚也沒有睡覺。當第二天的晨光照進房內之時,原虎在小蘭額頭深情一吻,邁步走了出去。         ∼第十四章∼     胡鈴與胡成和胡薇已在庭院中等著他,德叔也在一旁。原虎先走上對德叔道:「小蘭就有勞德叔多多照看了,多則兩月,快則一月,我必定回來。」   德叔拍拍他的肩頭示意原虎放心,胡成這時對他道:「山神何時可以動身?」   原虎轉頭看向胡鈴,她哼的一聲別過了頭:「族長已經說了,我就聽你的吧。」   原虎遂對三人道:「事不宜遲,那我們現在就出發。」說完徑直向外走去。   這時忽然聽到一個稚嫩的女聲大聲道:「笨傢伙,你可要照顧好鈴姐姐啊,否則我絕對不饒過你。」卻是胡雪兒一大早坐在門外一棵大樹上為他們送行。   原虎不由哭笑不得,胡鈴卻一下漲紅了臉:「小丫頭,誰讓你多嘴的?」   胡雪兒衝她扮了個鬼臉,笑道:「嘻嘻,鈴姐姐你可要多保重。成叔,薇姨,你們也一樣。」說完一下跳下樹梢,剎時便跑得沒了影兒。   不知從何處得到消息,一路上凡是遇見他們的狐妖,紛紛祝他們一路順風,或者友好的點頭示意。雖然沒有人山人海送行的熱鬧場面,但對這些成日醉生夢死萬事不關心的狐妖來說,此舉已經相當難得。   由胡成打開通道,一行人走到外面。由於上員嶠山必須經由極東國出海,因此他們得先越過新豐國進入極東,然後再想法出海前往目的地。此行路途達萬里之遙,還要穿越兩國,不知會遇到多少凶險。好在一行人幾乎個個都可算第一流的高手,因此縱然敵人再強,當也能夠自保,何況是否真會有人與他們為敵也還是個未知數,因為目前原虎要上崑崙的事,應該只有狐妖族內的人知道才對。   可惜原虎等人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們啟程的同時,狐妖族內一座普通的民居中,一名中年男子外貌的狐妖,正對著一盆極之清澈透明的古怪液體默默唸咒。隨著他的咒語聲起,盆中液體逐漸渾濁起來,並漸漸變幻出各種色彩,隨後盆中液體一下升起,逐漸變化為一個人的形體。   「有什麼重要的事嗎?」那個人形陡然開口道。原來這名狐妖正用一種法術在向外傳遞訊息。   「是的,昨日西嶺山神意外來到。」狐妖似乎對盆中液體凝成的人甚為尊敬。   「哦?西領山神,可是個叫原虎的年輕人?」人形似乎非常驚訝。   「是的,正是此人。」狐妖恭恭敬敬的應道。   「他來幹什麼,可是要求狐妖族出兵對付鬼族?哼,那這次他可是白費心機了,狐妖族無端惹上崑崙雖然大出我的意料,然而卻也對我的計劃大有幫助,有崑崙在後,狐妖族絕不敢輕舉妄動。」那人形自信滿滿的冷笑道。   「不,若是為此,屬下絕不敢驚動您。這一次原虎已和族長達成了協議,他助族長前往崑崙,設法平息崑崙的怒氣;而事成之後,我族則出兵助妖族對付鬼族。」跟著那狐妖原原本本將流傳到族中關於此事的消息向那人說了一遍。   「哈哈哈∼∼原虎啊原虎,我畢竟還是小看了你。」哪知那人陡然大笑起來。   「主人,這事關係到您的計劃成敗,您準備怎麼做?」狐妖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做得很好,今後狐妖族有什麼異動,記得及時通知我。哼哼,西嶺山神原虎!縱你有通天本領,與我天界作對,也只能慘淡收場。」那人形冷喝一聲,霎時消失不見,只剩下跪倒在地的狐妖和滿盆急轉不休的清澈液體。   五天之後,無間鬼王的鬼蜮內,忽然來了一名不速之客。   當無間被驚動之時,這名黑衣蒙面的男子已闖過數百鬼兵的阻截,悠悠然行至鬼蜮中心。看他不緊不慢的模樣,視這神州各族深深恐懼,陰風怒號好像另一個地獄之處有如閒庭綠園一般。此時血海和七剎還在各自的鬼蜮內養傷,黃泉在外,大羅前往接管身死的烈窮鬼蜮以及軍隊未歸,此刻鬼蜮內只有無間鎮守。   然而看這人能毫髮不傷的徑直闖進來,一身本領也相當的駭人了。   當無間現身時,那人很快停下,對無間施禮道:「在下見過無間鬼王。」   深裹於濃濃陰氣之內的無間絲毫不動聲色,就在那人剛剛直起腰時,一束陰氣化成的長鞭猛的抽離無間身體,向那人捲去。那人不慌不忙一把將氣鞭抄在手中,絲毫不懼陰氣強烈的腐蝕。   想不到對方竟然如此大膽,無間冷然一嘯,體外陰氣一漲便準備催發力道。哪知那人手心一團白光微微一閃,跟著一道光絲順著無間的氣鞭傳了回去。   「等等,難道你是……」無間就像從光絲上得到什麼信號,倏的驚呼道。   他阻止了一旁蠢蠢欲動的鬼兵,並將他們遣散下去。等周圍再無一個閒雜,重又恢復冷清的時候,無間才沉聲對那人道:「不知天界來人,找我究竟有何時?」   被道破身份,那人只是微微笑了笑。看他的體形聲音,果然就是那日與狐妖對話的神秘男子。他左右看了看,忽的道:「這許多年來,鬼族當真興旺啊。」   無間摸不透這個來自天界的傢伙話中真意,只哼了一聲沒有答話,靜待下文。那人很快跟著道:「聽聞近來鬼族休養生息,準備一舉滅掉妖族,可有此事?」   無間沉聲問道:「這麼說來,天界是決心插手此事咯?」   那人呵呵一笑,搖搖手道:「鬼王勿要誤會,我們絕無阻止你的意思。今日我貿然前來,不過是想告訴你一個消息罷了。」   「究竟何事,何不說來聽聽?」無間說著微微前移,顯已動了好奇心。   「如今妖族積弱難返,鬼王若是要對他們用兵,自然能穩操勝卷。不過鬼王有否想過,一旦狐妖族出兵,妖族也並非沒有一拼之力。」神秘人不緊不慢的道。   「我當是什麼事。如此閣下就不必費心了,妖族與狐妖族由來不和,他們斷無出兵相助之理。」無間冷笑一聲,看來並不把這話放在心上。   神秘人並不氣餒,他繼續用那種緩慢的腔調說道:「以前自然不會,不過……」   「不過什麼?」無間心裡微微一動,不由自主的問道。   「鬼王可知道原虎這人?」神秘人卻沒有答他,反而反問道。   「這又是誰?和此事有何關係?」無間語氣已漸漸有些不耐。   「鬼王別急,聽我慢慢道來。原虎此人本是西嶺之中一個無名獵戶,然而他曾在無意之中得到神妙無比的山神玉,現在的身份是新的西嶺山神!」要知由於原虎一向低調的緣故,神州之上知道他身為山神的人本就不多,更不要說清楚他成為山神之前的事,神秘人竟能完全知曉,實在相當奇怪。   「哦?真有此事?」妖族一半領地位於西嶺之內,鬼族也有兩個鬼蜮在其中,自然由不得無間不重視,不過他仍想不到這和他對妖族用兵有什麼聯繫。   「鬼王只要稍加打聽,當可知道,當日傲龍叛亂,正是由於此人,啄風才沒能殺掉妖皇。事後他派去追擊的八萬妖兵也被原虎率山鬼迫退,使得妖皇殘眾得以在赤牙城苟延殘喘。」神秘人對無間詳細的解釋了當日之事。   「你的意思是說,妖族背後有此人在給他們撐腰,若我族發兵,這個原虎定會率西嶺勢力阻止我們,對不對?」無間很快就明白了神秘人的意思。   「可以這麼說,但也不完全對。原虎確實想助妖族抵禦鬼族,然而他卻不會親自插手,以免我天界借口干預。鬼王可知數日前原虎親自到了狐妖族,與族長胡冥密談半晌,跟著在第二天就帶同三名狐族中人離開。」神秘人對無間道。   「他們可是定下了什麼協議?」無間已隱隱猜到一些端倪。   「不錯。據我所知,此次原虎出外是為胡冥辦一件事,只要辦成了,胡冥會立刻發兵幫助妖族抵禦鬼王。」神秘人立刻證實了無間的猜測。   自此這個神秘人幾乎已把原虎的全盤計劃盡數講給無間聽。這件事對鬼族自然重要無比,若原虎當真請動狐妖族,無間滅掉妖族的計劃便再難以施行,而且就算他趕在狐妖族出兵以前對妖族發動進攻,也難保不會陷入腹背受敵的窘況。   而如先對狐妖族用兵,則很可能拚個兩敗俱傷,啄風定會乘機反噬,無間也無必勝把握。也就是說,他當真想滅了妖族,在現時情況下,就必須先阻止原虎。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究竟有何目的?對你又有什麼好處?」無間語氣突的沉冷下來,並逼迫向前,大有威脅之意。   哪知那神秘人毫不動容,他哈哈一笑道:「鬼王說笑了,這事對我當然大有好處,我這麼做自然也有我的目的,不過不便告訴鬼王罷了。」   對方這麼直白的承認,無間反而一時沒了話說。那神秘人又道:「總之該說的我都已講明,究竟應該怎麼做,鬼王自己斟酌吧,告辭。」   說著他轉身慢慢向外走去,這倒不是神秘人本領高強至能夠無視無間的存在,他知道在現在的情況下,無間縱有萬丈怒火,也絕不會招惹自己。果然,一直到神秘人身影消失,無間也沒採取任何行動。他只是靜靜的立在原地,身外的氣團不住旋動,帶起一股不大不小的陰風。   半晌,似是無間發出什麼信號,一名鬼兵無聲無息的跪倒在無間面前。   「快給我召回黃泉,就說我有要事吩咐!」無間默然片刻,冷冷的吩咐道。   鬼兵深深的點了點頭,隨後站起後退兩步,悄然消失在呼嘯的陰風之中。   「原虎…不自量力!」無間冷笑一聲,隨後也於原地消失不見。         ∼第十五章∼     幾乎在同一時刻,千里之外的天都山天元宮內,位於宮中的一座大殿內燈火通明,此刻正有兩人一坐一站,在商量著什麼事情。   「你究竟何時才肯把它給我。」站著那人這時正緩緩說道。看此人身形高長,精瘦如鐵,一張臉淡漠得幾乎沒有表情,渾身更散發出一股刀劍般銳利的氣勢,不是當初曾在海鏡城中與原虎等人一塊兒聯手抗敵的楚劍是誰?   當時他從敖晶口中得知自己要尋找的劍的下落,隨後辭別原虎先行一步離開海鏡城,之後就一直沒有消息。誰知今晚竟會在天元宮之內出現。   「你放心,我說過的話,一定算數。不過你不會忘記曾答應過我的事吧?」坐著的人回答道。仔細一看,此人正是天元宮掌教趙青陽。   聽他們的談話,楚劍要尋找的劍正在趙青陽這兒。果然,楚劍默默點頭道:「這個自然,我答應為你辦三件事。如今已幫你取得東海深淵內的『水柔鋼精』和藏於鐵帶山脈主峰萬碧山之巔的三隻『金烏箭』,如今還有一件事。」   「很好,最後一件事,我希望你為我殺一個人。事成之後,劍自然會給你。」趙青陽不動聲色的看著面前的楚劍說道。   「是誰?」楚劍淡淡的道,看他的樣子,似乎已沒有任何事能打動他。   「你認識一個叫原虎的人吧?」趙青陽稍稍頓了一下,突然道。   乍聽此言,楚劍面上雖沒有任何變化,然而他眼內的瞳孔卻輕微的一收。這一微小的變化自然沒有逃過趙青陽的眼睛,他笑道:「果然沒錯,看來你們是認識了。這次我要你殺的人,正是原虎!」   說完趙青陽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楚劍,等待他的反應。楚劍仍舊是那副漠然的表情,但一開口,語氣卻低緩很多:「為何要殺他?」   「你不需要知道為什麼。我只問你,做是不做?」趙青陽加重語氣問道。   大殿內的氣氛一下沉寂下來,兩人誰也沒有說話,趙青陽看著楚劍,楚劍卻直直望著前面的牆壁。過了半晌,楚劍似乎終於下定決心,他重重的一點頭:「你要我殺他,我就為你殺他。不過事後你若膽敢食言的話,我決不會放過你。」   趙青陽陡然哈哈大笑,他長身而起走到楚劍面前:「很好,你果然沒讓我失望。原虎現在正經由新豐去往極東國,我希望能在一月之內聽到你的好消息。」   楚劍不再答話,轉身默默走向殿門。「等等。」趙青陽忽的叫住了他。   楚劍緩緩轉身,卻見趙青陽右手一晃,不知怎的掌中已多了把造型高古的連鞘長劍,一甩手向楚劍扔了過去:「拿著,這是你應得的。」   楚劍一把將劍抄在手中,剎那間臉上現出激動無比的神色,他像是捧起最心愛的愛人一般,小心翼翼的把劍舉到眼前端詳著,撫摸著,一向冷漠的他雙手甚至不住顫抖。顯而易見,這把劍正是楚劍踏遍四州辛苦尋找之物。   楚劍脫下外袍小心的將劍包裹起來,隨後抱在懷中,看他一臉癡迷的樣子,竟像是抱著久別的妻子一般。趙青陽一直注意著楚劍所有的動作。略有所思。   「為什麼?我還未替你殺了原虎,為何要把劍給我?」楚劍沉聲對趙青陽道。   「怎麼,現在就得到你夢寐以求的東西,你不高興嗎?」趙青陽反問道。   「不……不過我要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做。」楚劍遲疑一下,隨後質問道。   「楚先生是信人,我知道你既已答應了我,就一定會殺死原虎。所以我現在將劍交給你,也是一樣。」趙青陽這麼答道,雙目中微微透露出一絲狡黠。   楚劍聽到他這麼說,臉色不禁一變,他看了看懷中古劍,再望向一直微笑著盯著他的趙青陽,竟而半晌沒有說話,似乎有什麼事難以決斷。   「如果你覺得這樣不妥,那麼也可以先將劍還給我,待殺死原虎以後我再親手將它交給你。如果這麼做令你能好受一點的話。」趙青陽略有所指的道。   楚劍現出猶豫難決的複雜神色,這在一向乾脆的他臉上出現,給人的感覺份外強烈。趙青陽不再說話,只是悠閒的坐在椅內,等待楚劍的回答。   「好!我定會為你取得原虎首級!」楚劍終於還是做出了決定。   趙青陽眉毛一揚,眼中射出果不出我所料的得意神情。他將手一展,做個「請」的動作,楚劍哼了一聲,大踏步離開。等到楚劍走後,趙青陽才收回目光。   像剛經歷了一場苦戰般,趙青陽整個人靠回椅內,輕輕喚了聲:「初月。」   「掌教有何吩咐?」立刻,四大護法使之一的寧初月自殿後轉出。   「你傳我的命令,到塔中放陳漠雲護法使出來。」趙青陽略一沉吟道。   「陳護法使…他不是?」聽到趙青陽的吩咐,寧初月不禁大吃一驚。   「現在已顧不得師父的禁令了,如今情勢緊急,容不得我出半點差錯,否則計劃定會功虧一簣。你們四人修為雖深,卻仍嫌薄弱,若能加上陳護法使的力量,則必定能夠萬無一失。」趙青陽不無遺憾的對寧初月道。   「屬下無能,不能為掌教分憂,實是慚愧。」寧初月面現愧色,低下頭道。   「呵呵,初月快別這麼說,你們四人一直對我忠心耿耿,這些年也著實辛苦你們。要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想違背師父之命。」趙青陽說著伸手扶起寧初月。   「不過陳護法使他老人家肯再次出山嗎?」寧初月有些擔心的道。   「這個我自有分寸,藥神婆現在仍在宮中,武功盡廢。我只要將她醫好,相信陳護法使在感激之下,定會答應為我天元宮,不,為我人族盡一份心力。」趙青陽對寧初月解釋道。其實他這麼說只是借口而已,其根本就是用藥神婆逼陳漠雲就範。也不知當初趙青陽一意擒藥神婆上山,是否就是為了今天。   這一點寧初月又如何不知,面上微現不豫之色,不過他很快就將這種神情隱去,臉色恢復如常。他微一施禮正要下去,忽的想起什麼,又頓住身子。   「初月可還有什麼事嗎?」趙青陽溫和的問道。   「掌教,您派那個來歷不明的人去殺原虎,可靠嗎?而且您還把劍也給了他,看樣子似乎他和原虎有舊,屬下怕他……」寧初月猶豫再三,終於還是問了出來。   「呵呵,你可是怕他得了劍,私下放了原虎?」趙青陽笑著反問道。   「是,因此屬下才萬分不解,為何掌教不等他將事情辦成才將劍給他。」   「你是怕他拿了劍不替我做事,可我反而怕他將劍交還給我,那樣我才真的只得另想辦法去對付原虎了。」趙青陽笑著對寧初月道。   「這……屬下實在不解,還望掌教明示。」寧初月一臉迷惑的問道。   「你可知楚劍此人外表雖然冷漠,實則極重情意。看得出他與原虎交情非同一般,這次勉強答應,卻未必真的下得了手。而此劍又是他志在必得之物,到時左右為難下,恐怕他會聯合原虎前來強搶,那時才真的後患無窮。因此我乾脆反其道而行,先行將劍交給他,這麼一來他反而無法推脫,非得去殺了原虎不可。所以當時我最怕的,就是他將劍還給我。」趙青陽對寧初月解釋道。   「掌教英明。不過此次原虎竟能將羅護法打成重傷,還殺我們兩名弟子。據屬下觀察,羅護法身中的奇術非常可怕,整條手臂之內全是那種奇異的植物。也不知此人從何處學到這等怪異功夫,與我們在香柱峰初見他時,早已大大不同,縱然楚劍有心殺他,恐怕也未必能夠辦到。」寧初月說出心中另一個擔憂。   「你所慮倒也合情合理。不過你還不知楚劍實力,據我看他的本領不在任何一個妖王或者鬼族鬼使之下,否則怎能在龍族眼皮低下為我取來異寶『水柔鋼精』?那三隻『烏金箭』所藏甚深,兼有鐵帶山鬼和靈獸看管,仍給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取了出來。所以我才讓他前去殺了原虎,哼!我的計劃決不能被此人破壞,鬼族必須與妖族交戰!」趙青陽說到後來猛的一揮手,顯已下了必殺原虎的心。   「不過掌教,這個原虎的身份來歷似乎大不簡單,對我們通風報訊的那個神秘人也裝神弄鬼不肯言明,屬下恐怕其中有詐。」寧初月仍有些擔心。原來前往鬼族挑動無間對付原虎的那個神秘人,已先一步來了天元宮,那這人究竟是誰?   經他這麼一說,趙青陽也思及此點,他沉吟片刻,緩緩道:「難道那人就是想借我們的手殺了原虎?不……長春他們在丹霞山外遇到的正是他,後來狐妖族的人也現身勸解,這個原虎定是前去請求狐妖族出兵。我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也不管那個神秘人背後有何目的,是怎麼得知我們的計劃的。只要能將計劃順利進行下去,我可以做任何事!更不怕事後帶來的任何後果!」   說完趙青陽一下長身而起,快步向殿外走去:「如今不用再想那麼多,縱有任何危險我趙青陽也能一力抵擋。陳護法還是由我親自去請,你先下去吧。」   寧初月看著趙青陽充滿傲氣與自信的肩背,心裡感覺似乎這個人不會被任何困難壓倒。當初他第一次聽到掌教提及這個瘋狂而又大膽的計劃時,除了震驚,沒有任何信心能夠辦到。然而後來一系列的事情證明了趙青陽謀劃的正確,如今妖族積弱,鬼族只要能與妖族交戰,實力必定也會大減,到時天元宮再聯合人族各大勢力除去鬼族,那麼離整個人族獨霸神州,就指日可待。   這正是趙青陽策劃這個龐大而又細密的計劃的目的,也是他生平宏願。正是他派人盜去鬼族至寶「癸陰瓶」,挑起這一切爭端。原虎在天元宮塔內看到由陳漠雲看守的那個瓶子便是「癸陰瓶」,只他不知道罷了。也是他,秘密聯合啄風和烈窮挑起他們造反之心,更可怕的是,啄風和烈窮直到現在也不知道趙青陽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不知不覺就充當了他完成計劃的工具。   雖然啄風叛亂成功,烈窮卻意外被無間識破身死,不過這對趙青陽的計劃沒有絲毫影響,只要鬼族能如期吞併妖族,那麼趙青陽這數年來的苦心謀劃便能大成。哪知就在這關鍵時刻忽然殺出個原虎,一下將趙青陽的步調打破,這才逼得他不顧一切要殺了原虎。否則以趙青陽的謹慎,怎會在不明瞭任何事情的情況下就相信那個神秘人所說?   「原虎,原虎……」寧初月抬頭望著殿外明月高懸的夜空,喃喃歎道。   雖只和他有數面之緣,但想起這個不到一年前還籍籍無名,本領與自己差上許多的少年,如今竟已成了如此人物,寧初月心中也不由感慨世事無常。這個人,會給天元宮,或者神州帶來怎樣的變數?寧初月忽然起了強烈的好奇心。   這裡和鬼域發生的一切,身在數千里外的原虎自然不會知道,此刻他正身在新豐和傲來邊界的一片山嶺中臨時宿營地的火堆旁睡得正香。   忽的,原虎一下睜開眼,猛的坐起身來。一旁不需要睡覺擔任警戒的石煉立刻走到他的身旁恭敬的詢問道:「大人,發生了什麼事?」   原虎卻茫然的搖了搖頭,他只是在突然之間覺著心臟一陣急促跳動,似乎有什麼不好的預兆,這才本能的驚醒。不過這麼沒來由的事,原虎自然不會說出來。   這時胡成等人也陸續醒過來,紛紛不解的望著他,原虎不由一陣尷尬:「不,沒什麼,大家繼續睡,哈哈哈∼∼∼啊、啊欠!」忽的原虎打了個噴嚏,他不由迷惑的揉了揉鼻子,真的有人在談論我麼?         ∼第十六章∼     按照原虎與胡成等商議的計劃,為了節省時間,他們將沿最短的路線直接穿越新豐全境,而且盡量不進入任何城鎮,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對於這次出行,胡成和原虎有著同樣的憂慮,那就是雖然到目前為止他們也想不出會有什麼人會來對付他們,但這次前往員嶠山決不會一帆風順。   新豐國是神州第二大國,國土相當於傲來國的三分之二,國力殷實,人民生活富足,全國上下大都崇文弱武,因此新豐國的文化在神州最為繁盛。不過也由於這個原因,新豐國的軍力比之小小的界羅要差上許多,屢次與傲來交戰都是敗多勝少,故由來都是與界羅聯手對抗傲來,兩國互相扶持,倒是傲來吃虧時多。   提起新豐,就不能不說神州三大派之一的五行宮。五行宮乃是四百年前神州聞名的術法天才俞晉北所創,經過這許多年來歷代宮主的潛心鑽研和發揚光大,在五行術法這一個領域已是冠絕神州。如今神州大半的五行道法都是自五行宮中傳出,宮內弟子便及神州各地,其中更不乏開宗立派的一代宗師,因此日積月累下其影響力不斷擴大,五行宮也終得以躋身神州三大派之一。   五行宮這一代的宮主孫韻音傳聞才二十餘歲,接任五行宮主一職不過數年,是為人族七大高手中最為年輕的一個。孫韻音少有外出行走,更從未離開新豐半步,然而就是在她的領導下,五行宮勢力如日中天,就連當年姬散花親率散花樓精銳偷入五行宮中意圖盜取宮中兩大異寶「五蘊精魄鼎」和「五行天書」也遭識破慘然敗走。雖然盜得「五蘊精魄鼎」,但也惹來無窮後患,在孫韻音親自頒令:凡知散花樓蹤跡者,賞黃金萬兩;尋回「五蘊精魄鼎」者,五行宮另一異寶「五行天書」可借觀一年;有擒殺姬散花者,五行宮藏書閣可對其永遠開放。   故此,神州之上為討好五行宮以及得到獎賞的人多如牛毛,雖至今未沾到散花樓半點蹤跡,但也給姬散花帶來不小的麻煩。更有甚者,神州之上一直有這樣一個傳聞,那就是散花樓根本沒有盜得「五蘊精魄鼎」,而是孫韻音為斷了神州別的打此主意的人的歪念,乾脆順水推舟嫁禍給散花樓。如此一來不僅報了散花樓盜寶之仇,而且不費任何功夫就找來無數高手替自己與散花樓為難。既然「五蘊精魄鼎」沒被盜去,那自也永遠找不回來,那些空頭承諾當也更不需兌現。   在這樣的情況下,有苦自己知的散花樓卻連辯解的辦法也沒有,因這樣反而更著行跡。雖然這個消息並未得到雙方任何人的證實,然而依孫韻音一貫鬥智多過鬥力的行事作風以及姬散花向來不肯吃虧,卻任由孫韻音的「追剿令」壓在頭上的不合理表現,這麼有板有眼的傳聞但不是完全空穴來風。   胡成長期替狐妖族在外辦事,見聞廣博,兼之口才又好,簡直活脫脫又一個岳昊來。這一段江湖之上的奇聞逸事自他口中道來,不僅原虎聽得津津有味,就連一路之上一直保持著冷冰冰的神情的胡鈴,也不由露出注意傾聽的模樣。   此時一行五人已經完全進入新豐國內,想到或許可能遇到五行宮的術者,他們盡量避開大些的市鎮,盡在遠離人煙的荒野中行進。每天至少要趕八個時辰的路,好在每人修為都相當的精深,這麼幾乎不停的奔行並沒有出現不適。   不過就在昨天,胡薇終於提出了抗議,要求原虎在下一個市鎮稍做停留,理由是身為一個女人,自然有女人必須要做的事。既然這麼說了,原虎自然不好拒絕,況且胡鈴雖沒有表示什麼,不過原虎也看得出,她也很贊成胡薇的提議。   五人腳程迅速,按照胡成不知從何處購得的新豐地圖,再過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就會來到一個叫雅安的小城。這個小城距離新豐西南部第一大城市雲全城大約三百里,地處群山懷抱之中,城內周公河,青衣江穿城而過,環境相當的優美。   當站在一處山坡望著下方秀麗的小城時,胡薇忍不住向小孩子一般歡呼起來,與她平日艷媚的外表大相其異,倒有幾分小女兒家的嬌態。   望著下方有如丹青描繪的美麗小城,原虎也感心情大好,一洗連日來的疲勞。經過簡單商議,他們決定在這個小城耽擱一天,然後立刻動身去往極東國,路上再不做任何停留。沿山坡下到城中,迎面就是橫架於一條清澈河流之上的石橋。橋身大約一丈來寬,全用厚重的青條石壘就,上面青苔斑駁,看來已有些時日。   過了石橋就算正式進入城中,小城本就不大,緊挨著石橋的街道用石板鋪就,表面相當的光滑,被青苔染成深綠色,石板之間的縫隙還不時看到碧油油的小草努力長出,看來此處雨量甚是充沛。街道兩邊全是白牆黑瓦的平房,層層發黑的瓦片層層疊疊的壘就,一眼看去連綿不絕。臨街都是一些販賣雜活的小商舖,很少看到住家,奇怪的是做生意的叫賣聲非常少,似乎每個店主都在坐等顧客上門,不過正因如此,整條街道充滿一種難得的閒適和靜謐。   這種景致和傲來大大不同,相比之下原虎在傲來所有的城鎮所見均是一番忙忙碌碌的景象,與此處的安逸確是大異其趣。相比之下無論是見多識廣的胡成和胡薇,又或者矜持的胡鈴都神色如常,不像原虎這樣左顧右盼,大感稀奇。   很快原虎又發現一個有趣的地方。他們一行五人有兩個女眷,嬌媚的胡薇和冷艷的胡鈴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她們的到來自然立刻在街上引起轟動,很多路人和做生意的紛紛跑上圍觀。不過看自看,卻沒有任何人有絲毫不禮貌的舉動和言語,這一點比起原虎曾在傲來的一些遭遇,自然好過許多,看來新豐民眾性情淳樸,民風樸實一說,確實沒錯。   沿著街道走不一會兒,一行人就發現一間小小的「雨城客棧」,客棧門面不大,臨街只有一個數十尺見方的廳堂,不過卻很乾淨。眾人信步走入,胡成出手定了五間客房,付錢時,原虎大感興趣的問道:「掌櫃,這間客棧為何叫雨城?」   「呵呵,客官有所不知,這個小城雅安四面環山,就像在一個盆子中也似,自古便多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兩百來天細雨不斷,故名為雨城。今兒個客官們來得巧,正巧碰上雨停,否則定然被淋個透濕。」掌櫃笑呵呵的解釋道。   原來如此,不過這麼多雨水,也難怪小城會這般清秀。原虎深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的道理,想來天下還不知有多少有趣的地方,有趣的事,有趣的人。若然此生得閒,能攜小蘭遍游天下,那是何等的樂事?   來到後院各人房間安頓好,胡薇立刻向胡成討了些銀子,拉著胡鈴跑到街上買換洗衣服去了。原來這些日子盡在荒郊野外趕路,二女一直不得潔淨身體,換洗衣服髒了也不及洗,雖是妖怪,也早已憋得難受,這才要求原虎入城小息。   原虎是個粗線條的人,自然沒有注意到這些,等他明白過來,也不由感覺好笑。不知是否因為這個人的身體在作怪,兩女也如人族少女般這麼愛乾淨,在原虎的潛意識中一直是把她們當作妖怪來對待的,他倒不認為妖怪需要時時洗浴。   胡成看著有些發楞的原虎,乾脆一把扯起他:「走吧,山神,咱們也逛逛去。」   小城不大,難得的是街巷依山而建,彎來繞去別有一番風味,給人感覺便大了許多。胡成與原虎並肩而行,一邊注意觀察小城風物,石煉則隔後三步左右不緊不慢的跟著兩人。原虎知道胡成肯定有話對自己講,因此靜等對方開口。   果然,待走到一座橫跨小河的石橋之上,胡成停了下來,倚著石欄欣賞起小河兩岸的風景,嘴裡卻看似漫不經心的道:「對於此次崑崙之行,山神有何打算?」   暗道來了。原虎也學他般將身體靠上石欄:「胡先生可有什麼建議麼?」   「山神客氣了,如果不嫌棄,就叫我一聲『成兄』吧,胡先生的稱呼未免太過生分。此行前我們曾得族長吩咐,一切聽從山神安排。」胡成眼望河水苦笑道。   「好,那我就叫你成兄。老實說我沒有任何打算。」原虎老老實實的回答。   「難道山神事先一點計劃也沒有嗎?」看胡成的樣子,他是真的大吃一驚。   「我不知道關於崑崙的任何準確消息,有的只是各不相同的道聽途說。再則這次崑崙與你們狐妖族為敵,這個仇恨究竟到何種程度,就連胡族長也說不清楚,那我更無法猜測崑崙的態度。最重要的是,就連這一次能否順利進入崑崙也還是個未知數,你叫我怎麼打算?」原虎一臉哭笑不得的反問道。   其實這也是胡成擔心的,五人此去崑崙,卻沒有任何可供參考的情報,簡直等於盲人騎瞎馬。他本以為山神見多識廣,因此寄希望於原虎,希望他會有一個解決辦法。可他哪知面前這個山神上任還不到一年,見識比之胡鈴也大大不如,連胡成自己都理不出個頭緒,更別說原虎了。   「那山神現在的打算是……」胡成試探著問原虎道。   「還能有什麼辦法,只有見步走步了,一切等到進入崑崙再隨機應變吧。」原虎聳了聳肩。他並非這麼隨便的人,但現在的情勢,卻又逼得他只能這麼想。   聽原虎這麼說,胡成也唯有無奈的點了點頭,一時間真讓他感覺有些茫然。   兩人再在橋邊呆了一會兒,想起前路未明,大感興味索然,在胡成的提議下,原虎三人又再返回客棧。這時胡薇和胡鈴也已回來,兩女各提兩個大包裹,從中露出不少衣衫邊角,原虎和胡成對看一眼,便即不發一言的準備走開。   「原虎,給我站住。」忽的胡鈴一下叫住準備回房的原虎。   難道自己又在無意中得罪了她?原虎大是驚訝,不由回過身。   眼前忽的飄來一團青灰色的物體,原虎一把抓住,卻是兩件男性衣物。只聽胡鈴冷冰冰的道:「你難道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臭嗎?」說完徑直走入房中。   原虎抓著兩件衣服呆愣原地,好半天也沒反應過來。胡成也拿著兩件衣服走了過來,他苦笑道:「鈴丫頭給我們一人買了兩件。」   跟著他摸了模原虎的衣服,再看看自己的:「哈,你的正合適,我的卻小了。」   「啊?」原虎聽出胡成似乎話中有話,正想問他,卻見胡成豎起手指做了個禁聲的動作,隨後拉起他向外走去:「掌櫃,最近的澡堂子在哪兒?」         ∼第十七章∼     由於只能在小城耽擱一天,因此入夜以後五人紛紛回房休息。原虎躺在床上正迷迷糊糊的想著崑崙的事,忽聽外面驟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大叫:「有鬼啊!!」   他一下驚醒過來,自床上翻身爬起衝了出去,一邊叫道:「石煉!」   由於石煉不需睡覺,比原虎還先出房,他應聲來到原虎身邊:「大人?」   「快去看看怎麼回事。」雖然還不敢確定是否真的出了事,但原虎卻一點不敢大意,聽聲音傳來的方向,離這兒並不太遠。   石煉點點頭,一下躍出旅店就向出事地點奔去。這麼短短功夫胡成等三人全都出來,看到原虎,胡成趕緊走上問道:「出了什麼事?」   「不知道,我已經派石煉去查看了。」原虎搖搖頭,但心中卻總覺有些不安。   然而過了半晌再沒有動靜,但石煉也沒有回來覆命。這時附近的住戶和旅舍內的房客紛紛醒了過來,不少人已經開始大罵是誰這麼缺德,半夜吵鬧。   原虎正在奇怪,忽然自東西兩個方向同時傳來數人的大叫:「鬼、鬼啊!這裡也有。」聲音相當的淒厲和恐懼,看來絕非惡作劇這麼簡單。   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嚇到,一時間喝罵的人竟全都沒了聲息。原虎立刻明白怎麼回事,果真有敵人來了,而且還想將他們分散。   胡成也想及此點,他皺了皺眉道:「究竟是什麼人在這兒裝神弄鬼?我們就在這裡等他們來好了,看看對方能玩些什麼花樣。」   胡成的提議非常正確,對方既然這麼幹,自然有充分的準備,如果原虎等人按著他們的安排分散開來的話,必然會遭到極大的危險。   不過原虎卻不能這麼做,他一邊向客棧外走去,一邊對三人道:「你們在這兒等著,小心戒備,石煉恐怕已經遇到了麻煩,我去尋他回來。」   「不可,貴屬本領高強,定然不會有什麼危險。敵人未明,而且他們的目的正是要分弱我們的力量,山神也看出來了吧,為何還要出去?」胡成連忙阻止道。   「正是這樣我才必須出去看看,對方如果沒有達到目的,恐怕會對這個小城的百姓下手。成兄不必擔心,我我很就會回來。」原虎說完就準備出去。   「哼,死幾個人算什麼。山神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如果中了敵人的計,影響這次去崑崙的事怎麼辦?」胡薇在一旁冷冰冰的說道。   胡成在人族走動較多,也比較世故,他當然明白原虎的想法。因此當胡薇話一出口他就心知要遭,果然,原虎立刻回過頭,臉上少有的露出極力壓抑憤怒的表情,他冷然道:「死幾個人對你而言的確算不得什麼,不過你們狐妖的性命卻也不像你想像的那麼金貴!」   胡薇大怒,俏臉立刻罩上一層寒霜,看樣子幾乎馬上就要和原虎動手。胡成趕緊出來打圓場,此刻東邊又是一聲慘叫,似乎已有人受傷,原虎再顧不得別的,留下一句:「你們就呆在這兒。」一縱身已躍出客棧後的小院向出事地點飛奔去。   這邊胡薇怒氣猶自未消,她杏眼一瞪,沖左右向這處望來的其他房客怒喝:「看什麼看?都給我回房呆著去!」在她凌厲氣勢的逼迫下,那些普通人怎受得了?一個個不由自主全部縮身回房,再不敢向這兒看上一眼。   這時胡鈴忽的咬了咬牙:「不成,我還是得去看看。」一跺腳向院外躍去。   胡成大驚,連忙道:「鈴丫頭,你做什麼?」胡鈴沒有答他,轉眼間已越過圍牆,跟著一陣輕微得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迅速消失,顯已去得遠了。   這裡剩下胡成和胡薇面面相覷,胡成苦笑了一下:「這個丫頭,真是太胡來了。沒辦法,咱們也去看看吧,總比在這兒傻等著強。」   胡薇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兩人幾乎同時起身,也躍出小院向聲音來處跑去。這麼一來恐怕效果連布這個局的人也會大吃一驚,五人竟前後分成了四批!   原虎不過片刻就來到聲音傳出的大致地點,這裡是一片眾多屋舍組成的民居。由於害怕,所有的人家都不敢掌燈,也不敢發出一絲聲響,整個地方靜得落針可聞,氣氛甚是詭異。原虎在屋頂迅速將四周巡視了一番,卻什麼也沒發現,凝神感應下也沒有任何異常的氣息。他正在想接下來該怎麼辦時,忽聽自己右手那邊不遠處,又傳來一聲大叫,不過這一次,卻是臨死前的慘呼。   原虎心裡一凜,幾乎沒做任何思考就向那方奔去。很快他就在另一條街的一處屋角下發現一名死者的屍體,看穿著和掉在地上的燈籠,是一名更夫。   原虎迅速將屍體檢查了一遍,發現這人渾身呈現一種詭異的青白色,雙眼圓睜,但瞳孔淡得幾乎沒有了顏色,滿臉都是驚恐之極的表情,好像在臨死之前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原虎摸了摸屍體,冰冷得嚇人,他雖然不敢完全確定,卻已想到是什麼人嫌疑最大。看著面前這名無辜慘死的更夫,原虎心中已然燃起一股怒火。他想了想,一下起身迅速沒入無邊的夜色中。   現在整個小城都陷入一種難以言明的奇怪氣氛,似乎有一群看不見,摸不著的怪物已悄悄進城,並在城中四處遊走。普通百姓在這種氣氛影響下,嚇得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紛紛瞪著驚懼的雙眼凝神靜聽屋外動靜。   不知何時開始,城內慢慢罩上一層薄薄的霧氣。這霧並不濃,然而卻充塞城中每一處空間,將遠遠近近所有物體都包繞著,朦朦朧朧下,一切都顯得虛幻起來。霧氣似乎也帶來寒冷,現在已是初夏,夜晚本該十分涼爽才對,然而自霧起之時,溫度就驟然下降。跟著一陣陰冷的可怕氣息悄然在霧氣中散播開來,地上雖然片塵不起,然而所有的人都感覺自己站在冬日的曠野,被一股股冰寒的冷風狂吹。不少人開始牙關打戰,跟著立刻摀住嘴,拚命壓制。   原虎越來越相信自己的猜測沒錯,他現在正蹲身於城中最高的一座三層小樓頂部,凝神靜氣,時刻注意四周任何一點可疑的響動。他不知道石煉和胡成他們如何了,自己一個人身處這種靜若鬼域的可怕環境中,心中自然而然就生出一股絕望和恐懼的感覺,原虎就好像化身成為一尊雕像,再沒動過一下。   那種能令人窒息的死寂像流沙一樣自四面八方壓向原虎,時間一點點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的,全身僵硬有如泥塑的原虎眼皮微不可察的輕輕跳動了一下,他已倏的站起身,一躍而入下方街巷內河流般緩緩流動的霧氣中去。   剛一著地,原虎已扭動身子輕輕一彈向小城北面跑去,山神氣迫發體外,在他身前兩尺的霧氣全部自行分開讓出一條通路。為了節省時間,原虎逢屋穿屋,見牆過牆,不過片刻已來到北城一處三條街道的交界處。   此時一名身體高高瘦瘦,穿著麻布白袍的男子正背對著他,懷中抱著一名僅著肚兜的少女,這人頭部深埋,看來正對這名少女做著什麼。看到這個背影,原虎剎那間忽然有極其熟悉的感覺,但他顧不得多想,暴喝一聲:「放下她!」   那名男子應聲轉過頭來,原虎一見之下,不由大吃一驚。因為這人,正是身為鬼族五大鬼使之一的黃泉.百鬼。再看他懷中的少女,和先前那名更夫一樣,渾身皮膚青白,面上因恐懼而肌肉扭曲,已然一命嗚呼。   「原來是你們!為何要這麼做。」原虎心頭怒火大起,沉聲走上一步。   「哼哼,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我奉鬼王之命殺你,連日追蹤法力多有損耗,正好你今天進城歇息,這些人不過是些補藥罷了。」黃泉隨手扔掉少女的屍體。   「……」想不到一次停留竟會給這個與世無爭的小城帶來如此災禍,原虎看著少女死不瞑目的屍身,心裡一陣內疚。在這個時候,原虎心裡反而一片平靜,不過這並不代表他已平息了怒火,相反,他從沒有像現在這麼想殺死一名敵人。   黃泉看出原虎看似平靜下隱藏的滔天憤怒,不過他自然不會在乎。他咭咭一笑,對原虎道:「你想殺我也不必急在一時,我先給你看樣東西如何?」   跟著黃泉輕輕一拍手,無聲無息的,自原虎四周悄然出現四名面無表情的漢子,從其身上散發的氣息可以知道,對方也是鬼族中人。   原虎心下一凜,大為驚訝。要知道,依他現在的修為,縱然不去刻意探察,也能自然而然的感受周圍哪怕最為微小的氣息。這幾名鬼兵修為不弱,但藏身原虎身周如此之近的距離,他竟然沒有發現,可說奇怪已極。   原虎不知道的是,黃泉一行追上他們直到現在才現身動手,一個原因是要將他們五人分散各個擊破。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黃泉需要時間把小城雅安佈置成類似鬼域的環境,以使他們在戰鬥中發揮最強大的實力。   雅安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以黃泉身為鬼使的實力,也無法一次將這麼多陰氣引入城中。因此他一方面派手下擾亂原虎一行,另一方面則不斷襲擊無辜百姓,吸取他們的生氣補充自己消耗的法力,就這麼一點點的,竟硬是用自身陰氣將這座小城充塞,從而在此處模擬出一個簡單的鬼域來。         ∼第十八章∼     能做到這一點,黃泉的修為確實驚人,鬼域是最適合鬼族發揮實力的地方,無處不在的陰氣能夠最大限度的為他們提供保護和支持,因此這幾名鬼兵藏身在原虎附近與四周陰氣融為一體,連原虎也沒辦法察覺。   頃刻間身陷重圍,原虎很快鎮定下來,他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四名鬼兵,立刻發現自己右面一名鬼兵挾著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這女子身體癱軟,看樣子不像死去那麼僵硬,應該只是昏迷過去,長長的頭髮垂下遮住了臉,看不清模樣。   原虎正想問黃泉女子是誰,腦中一驚,已明白她的身份,他不能置信的驚呼道:「胡鈴!?」在他看來胡鈴此刻應該呆在客棧中和胡成他們在一起,怎麼會出現在這兒?還被黃泉挾持。這麼看來,胡成他們難道已出了什麼不測?他自然不知道,胡鈴是一個人追著他跑出,連胡成也沒攔住。   「你究竟想怎麼樣?」 原虎一邊暗自盤算,一邊問道。既然對方只是抓住她沒有殺,而且還特意讓自己看到,那麼自然是用胡鈴做人質來要挾自己了。   「自己了斷,我們可保證在你死後不攝取你的魂魄,並放了這隻小狐狸。否則定然將你生魂煉化,永為我族奴役。」黃泉陰惻惻的盯著原虎道。   「哼哼,鬼族膽子真是夠大,你們可知道殺死我的後果?」原虎自然不會答應對方自以為是的要求,不過胡鈴也一樣要救。他的主意是等待胡成胡鈴到來,胡鈴失蹤,他們必定會出來尋找,所以他用話套住對方,意圖拖延時間。   黃泉何等精明,立刻看穿原虎的企圖,他緩緩上前兩步,冷冷的道:「你是在等那兩隻老狐狸吧?現在他們恐怕已不知到哪兒了,我勸你還是省點功夫。我知道你是西嶺山神,可惜當初在海鏡沒殺死你,不過今天也是一樣。」   原虎大叫不妙,雖然不知鬼族怎麼知道自己一行的行蹤,不過看黃泉的樣子,看來鬼王為了滅掉妖族,已準備不顧一切。現在的情勢說什麼都是枉然,只有在手底見個真章,不過光黃泉一個原虎已有些吃不消,何況還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加上另四個修為不淺的鬼兵?   自出道以來原虎幾乎每一場戰鬥都是以少對多,以弱對強,如今的形勢對他而言倒也並非絕境。不過對方手上有胡鈴為人質,卻讓他多了不少顧慮,正是看準這一點,黃泉才這麼肆無忌憚。原虎不逃,則只有死在他們手中,原虎逃走,則失信於狐妖族,鬼族危機自解。別的不說,這一手確實玩得相當的漂亮。   原虎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逐漸圍上的鬼兵,心中急思對策,他自然不會逃走,不過要在顧及胡鈴性命的同時應付對手,也難以辦到。一時間,以原虎對敵經驗的豐富,竟也大感頭痛,他終於還是決定,先奪下胡鈴再說。   這些念頭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不過眨眼工夫,原虎向黃泉一揚手:「等等!」   這次反而輪到黃泉一愕,他居然真的停下。原虎做出把心一橫的模樣,對他道:「是否我自己了斷,你們就會放了她?」說話同時身子微不可察的向旁一斜。   黃泉並非白癡,自然決不可能相信原虎會真的自行了斷。他這麼說,不過想要戲耍原虎罷了,因此當原虎表示會自殺時,他極為不屑的啐道:「我們自然會放了她,不過殺你要是由我親自來!」跟著閃電一晃已移到原虎身體傾斜的方向。   哪知他這麼出其不意的一招,卻反而讓自己大吃一驚。被識破後原虎不僅沒有逃向這方,反而打橫一移,向挾著胡鈴的那名鬼兵撞去。黃泉以己度人,自然認為原虎會逃跑的可能性大一些,加上原虎這麼裝模作樣一番,他更是深信不疑。   不止是他,那些個鬼兵也跟著黃泉而動,三名稍稍移到黃泉後方左右,封死原虎從那處逃跑的所有可能性。而挾著胡鈴的鬼兵則退往後方,準備好好看管這個有用棋子。這一切都很完美,不過前提卻是原虎確實會從那方逃跑……   萬沒想到原虎會突然向自己衝來,那名鬼兵本能的便想舉掌應敵,這時才發現自己還挾著個人,無奈下他只好用僅能騰出的手向原虎一掌擊了過去。原虎的目標是胡鈴,他可不想和這鬼兵硬拚浪費時間,只見他在急衝中身子忽的一矮,跟著已如游魚似的自鬼兵掌底穿過,來到對方身下。   鬼兵大驚,急忙閃身退後,底下則一腳向原虎撐來。後面黃泉受了愚弄,氣得七竅生煙,一聲怒嘯閃電衝前,人未到,一股捲裹著大股陰氣的狂飆已至原虎身後。原虎知道能否成功就只有這一個機會,他左肘下沉擋下鬼兵這一腳,身子瞬間立起,剛好衝入不及退後的鬼兵懷中。   鬼兵大駭,生怕原虎乘機致自己死命,不假思索的放開胡鈴舉掌向原虎推來。面對前後接連而至的攻擊,原虎深吸口氣,體內山神氣湧向身體左側,在鬼兵和黃泉擊中自己的瞬間橫向移開。跟著他一把抱住胡鈴連著幾下轉錯退到場外,立刻伸掌撫上胡鈴頭頂,輸入山神氣將她救醒。他並沒打算逃走,因為如果帶著個胡鈴,那無論如何也快不過黃泉,還不如乾脆一拼,置之死地而後生。   那名鬼兵只覺眼前一花,已失去原虎蹤影,跟著就是一股無匹狂飆襲到自己身前。萬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鬼兵心中的驚駭實在難以形容。他雙掌已出,且用上十成力道,根本無法收勢閃避,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自己與黃泉全力一擊對上。   唰啦!一陣陰風倏的狂捲而起,身在其中的鬼兵如何擋得黃泉這一招?只見他一身不吭向後便倒,雙手齊齊折向身後,胸口破開一個大洞,內中露出一層深黑色的奇異物質,顯然本相已大受損傷。   在己方佔盡優勢下不僅沒傷到原虎一根毫毛,反而被他順利將胡鈴救走,並折損一名手下,黃泉首次感到對付原虎絕非那麼簡單的事。   這時原虎已將胡鈴救醒,她很快清醒過來,一見周圍異樣的環境和前面神色不善的黃泉等人,胡鈴略加思索已明白怎麼回事。這時原虎還摟著她,胡鈴掙扎兩下想要下地,哪知原虎太過緊張注意黃泉的動向,竟而沒有發覺。   「你還想抱我到什麼時候?」胡鈴不由回過頭,俏臉含怒。   原虎嚇了一跳,連忙鬆手,大是尷尬的問了句:「你、你沒事吧?」   不用說胡鈴也知是原虎救的他,不過她自然不會去說什麼感謝的話。胡鈴轉過頭,臉色立刻有如寒冰:「就是你們偷襲我?」   如今胡鈴雖被救醒,但黃泉他們仍然佔優勢。面對胡鈴氣勢洶洶的質問,黃泉不怒反笑:「小狐狸,好大的火氣啊。就是我們做的,你又能怎麼樣?」   胡鈴一向心高氣傲,吃不得半點虧。黃泉這麼當面嘲笑,叫她如何忍得下這口氣?幸好她也知道彼此之間的差距,沒有立刻上前動手,只是含恨道:「這個仇總有一天我會向你們鬼族十倍討還!」胡鈴這話認真之極,連黃泉也不由一怔。   不過黃泉很快便冷笑一聲:「等你活過今晚再來報仇吧。」一閃身搶先攻上。   「胡姑娘小心!」原虎情知不妙,一步上前推開胡鈴,恰好黃泉出現在他身側,兩人不約而同的舉掌互擊一記,各自退開。   與黃泉初一交手,原虎剎時只覺一股奇異的冰寒之氣沿兩人身體接觸的地方竄入他的體內,一時手臂有如冰封,竟然大感難受。而黃泉的手掌有如一團充滿彈性的軟泥,難以著力,原虎山神氣還未能盡出便分了開來。   原來這就是鬼族啊。這還是原虎第一次正式與鬼族交手,他也終於明白鬼族與別族的不同之處。要知他現在修為已遠超天元宮護法使那一級的高手,雖然還比不上黃泉,然而一拼之力卻還是有的。黃泉卻一開始就存了輕敵之心,故雖在有利於他們的環境內,卻先被原虎截走胡鈴,再有這麼一下偷襲失敗。   見連續兩次未果,黃泉也不由心頭一凜。有了第一次的教訓,他這一掌用了足足八成力道,並在兩人交接剎那將體內陰氣直貫而入。滿以為縱然不能一擊斃敵,也能讓原虎受傷,哪知原虎只是初受掌力時皺了下眉,竟完全沒事。   不待原虎有喘息之機,黃泉冷哼一聲:「給我殺了他們!」後面三名鬼兵立刻撲了上來。不過這次黃泉卻沒有馬上攻上,而是後退一步,消失在瀰漫的陰氣中。   原虎立刻回頭對胡鈴喝道:「你快走!去通知成兄!」   胡鈴卻嬌叱一聲,反而一步搶前向鬼兵攻去。原虎知她性格,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走的了,無奈下只有跟上盡力保護。見竟是胡鈴搶前,三名鬼兵陰笑一聲,一起揮掌攻上,原虎體內山神氣急速運轉,搶在胡鈴之前擋下兩名鬼兵的攻勢。   碰的一聲,兩名鬼兵雖比之黃泉尚差了一截,不過詭寒的陰氣仍讓原虎大不好受。出乎意料,那兩名鬼兵一與原虎對上,掌心生出一股吸力,原虎竟沒辦法擺脫。那邊胡鈴獨鬥剩下一名鬼兵,幸而回到族內之後她的修為大有提升,目前已接近五尾,一時之間還不致落敗。   猛的想起消失不見的黃泉,原虎已明白對方想做什麼。他不敢再拖延,全力提起山神氣猛的向外一推,兩名鬼兵再拿捏不住,一下向後退開。   就在這時,黃泉已無聲無息的現身原虎背後,右掌輕輕按上他的背脊,事前一點徵兆也無,端的是神出鬼沒。若讓黃泉印實自己哪裡還有命在?原虎幾乎不加思索的運起體內山神氣佈於體外,同時整個人奮力向旁一滑。   就像吃滿風的船帆,原虎的外衣猛的鼓起,由於有山神氣充盈在內,整件布袍變得又韌又滑,黃泉一掌之下,兩道氣勁糾纏相交,剎時布袍已被攪得寸碎。不過因得這麼稍微耽擱,原虎則成功的移到一旁,瞬間折身反踢。   見自己必殺一擊竟會被這麼化解,黃泉大感愕然。而且原虎的捍勇也大出他的意料,在剛經歷生死關頭後,原虎不僅不乘機退到一旁稍做喘息,反而一刻不停的反擊,一時間黃泉也不由得匆忙變招應付。   被原虎震退的兩名鬼兵跟著上前,一下一上分取原虎後腦和後腰。這時原虎一腿剛到黃泉頭側,只見黃泉身子微微晃了晃,原虎這腿已然自他身體穿過,不過擊中的只是一截殘像罷了。心中一凜,原虎陡地大喝一聲,身體四周齊唰唰聳起一圈石刺,跟著像投石入水激起的漣漪般一層層的向外盪開。   鬼族法相也有實質,如果受傷仍會損傷本體,面對突如其來的石刺,兩妖兵尖叫一聲,一起向後退開。就在此時原虎腳下忽的出現一道黑影,乍看似乎是他的影子,不過今晚無星無月,四周又被陰氣籠罩,人哪裡會拖出這麼濃的陰影?   果然,影子中間一下拱起,就像鋪在地上的黑布下有什麼東西頂著,一雙手自急速升上的影子兩側突然冒出,分抓原虎腰側。緊跟著影子頂端一下露出黃泉的臉,陰沉一笑,倏的張大口衝著原虎噴出一股濃濃的陰氣。   鬼族果然詭異,跟他們打交道真是少點膽子也不成。看到自己身下突然冒出這麼個東西,原虎唬了一跳,幸而他年紀輕輕,對敵經驗卻相當豐富,面對面前這麼根「人棍」,原虎右膝抬起一下頂住陰影,跟著不顧抓向自己腰側的兩爪,雙手聚起所有山神氣猛的拍了下去。只見一道輝耀全場的綠色光束拖出一條明亮的軌跡,一下迎上黑影頂端,並成功將噴向他的陰氣壓制住。   眼看黃泉就要抓上原虎,原虎頂住他的右膝忽的一下伸直,兩人距離立即拉開。就乘著這小小的空隙,原虎整個上半身一下俯前,幾乎已盡提體內所有山神氣到了手上向黃泉壓下。他賭的是黃泉不敢和自己兩敗俱傷,所以必然先行避讓。   黃泉臉現無可奈何的怒容,他身體所化的黑影迅速縮回,但抓向原虎的兩手卻猛的暴長,終將他抓傷。就好像潑在地上的水,黑影流到原虎身前三丈許的地方,幾掙幾扭再次回復黃泉的原形。剛才一記交手雖說是原虎吃虧,不過黃泉卻也沒佔到什麼實質性的好處,這對他的身份而言,不啻是個極大的侮辱。   「西嶺山神,果然不同凡響。你們去殺了那只狐妖,這裡我來對付。」黃泉凶狠的面容一下沉凝下來,他回頭低聲對後面兩名鬼兵吩咐道。   胡鈴雖能應付一名鬼兵,然而這已是她的極限,如果另兩名鬼兵加入的話,恐怕不出十招她就會殞命。原虎大急,不及細想立刻就想上前阻止。         ∼第十九章∼     黃泉哪會讓他如意,咭咭一笑,剎時已出現在原虎身側,右掌倏的漲大數倍一下向原虎腦袋罩來,五根手指鋼絲般纏向他的脖子。面對黃泉千奇百怪的招數,原虎已沒有時間去吃驚,他沉腰坐馬身子一矮,跟著右手抬起,左掌向旁推出。   黃泉身子突然拉長,呈現一個怪異的扭曲,剛好避過原虎左掌。而他抓向原虎的手卻有如萬千絲線般一下將原虎上架的右手緊緊裹住,跟著向內猛收。   哼!原虎忍不住痛哼一聲,此刻他的右臂像是伸入冰水,凍寒徹骨,並且緊收的力道幾乎要將他的手臂勒斷。他不敢怠慢,腳底迅速移位,反而轉到黃泉身邊,同時右臂則狠命向下一拉,逼得黃泉不得不分心應對。就在黃泉整個人不由自主歪了歪的時候,原虎一腿撐向他的身體,而左掌卻向身後一揮。   唰啦啦∼∼一陣密集的聲響,胡鈴身邊無序的突起一股又一股石刺,跟著數道土浪自她身周揚起,排山倒海的向四方壓去,圍攻胡鈴的鬼兵瘁不及防下立刻手忙腳亂。乘此機會,原虎沖胡鈴大聲喝道:「快走,遲則不及!」   由於將大部分山神氣用去幫助胡鈴,原虎這一腳幾乎沒什麼威力,純是擾敵性質。黃泉立刻察覺,他冷笑一聲:「小子,自己找死麼?」忽的從腰上分出一股黑束,幾下轉錯又將原虎的腳給纏住。   這麼一來,原虎等於是完全被黃泉所制。本待乘此一招將他殺死,黃泉眼珠轉了轉,又再改變主意。他本是柔軟如水的身體一下硬得有如百煉精鋼,等到完全束縛住原虎以後,黃泉大口一張,竟一下向原虎的脖子咬去!   ……!身體根本動彈不得,看著黃泉向自己脖頸襲來,原虎竟連轉頭也有所不能。不過他也當真了得,即便在這生死一瞬的關頭,依然冷靜如昔,並立刻有了行險退敵之策。只見原虎勉強提起一股山神氣傳到自己腰間,跟著讓黃泉不能置信的事發生了,就在他還差少許就能達到目的之時,忽的自原虎腰部爆發出一大蓬綠色的奇怪東西,迅速蔓延他的全身,且向黃泉纏來。   黃泉心裡一驚,不知這是些什麼,動作本能的頓了頓。這時那些東西已纏住了他,黃泉這才發現是無數奇奇怪怪的籐蔓,也不知是從哪兒鑽出來的。   原來為了保命,原虎竟想到利用幻柳交給自己的種子退敵。他向其中一部分傳入山神氣,那些種子立刻開始瘋狂生長,並包住他半個身體,一些還纏住黃泉。雖然被唬了一跳,不過黃泉豈會在乎這區區籐蔓,在他眼中原虎不過利用這種小把戲苟延殘喘而已。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再一次狠命咬下。   此時已有很多籐蔓纏住了黃泉,遠遠望去兩人渾身都是毒蛇般不斷蠕動的綠籐,當真觸目驚心。正要吸盡原虎體內生氣的黃泉忽的發現對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還未明白怎麼回事,只聽一聲轟然大響,跟著黃泉滿眼俱是火焰。   原來纏住黃泉的綠籐是原虎從未使用過的那種能夠爆炸的種子所發,在原虎有意施為下,他的身體被一層又一層的籐蔓包裹,恰似一道保護傘,為他抵擋爆炸帶來的大部分衝擊。黃泉就沒這麼好運了,綠籐在他身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現在突然炸開,沒有任何防備下,以黃泉之能,也感覺自己快被爆炸的衝擊撕裂。   這怪籐也當真了得,不僅威力巨大,爆炸時竟然還有火焰,真的和炸藥沒什麼區別。黃泉慘叫一聲,再也無法制住原虎,被拋往一邊,而原虎也被炸得飛起,體外大部分綠籐均被扯斷,露出的身體衣衫被火焰燒得焦黑。   無論是胡鈴還是鬼兵均被這陣爆炸驚得呆了,都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也虧得如此,沒有依言逃跑的胡鈴才沒再被鬼兵擊殺。   重重摔落地面,原虎身上的綠籐自行枯萎脫落,他身上衣衫被燒得破破爛爛,半邊臉全被燻黑,身體也受了不大不小的傷。比起他來,黃泉就沒這麼好運了,他被炸開的籐蔓包裹,像個火球也似直直彈出七八丈遠。等他爬起時外表雖一如往常,不過這只是他勉力維持住法相的完整不致太過丟臉罷了,從其反常的臉色和大為減弱的陰氣,原虎知道黃泉這一下挨得相當不輕。   果然,吃了大虧,黃泉並沒有立刻衝上報復。他惡狠狠的死盯著原虎,怨毒的目光幾乎能凝成一道光束。從沒有想過精心佈置下會是這個結果,黃泉心裡的沮喪和不甘比之身上的傷還要令他難受十倍。   這麼大的響動,被引開的石煉和胡成等肯定已經驚覺,兼之黃泉受傷,如今要再殺原虎已是不可能,黃泉縱然有千百個不願意,也唯有自牙關裡迸出一聲:「我們走!」隨後和三名鬼兵消失在瀰漫四周的陰氣之中。   連原虎運用籐蔓解圍時都沒想過會有這樣的結果,他不禁大呼幸運,今晚若非這些種子,恐怕真的要和胡鈴一起變做殭屍了。   見胡鈴走來,原虎笑了笑,勉力爬起,剛想問她有否受傷,忽感喉嚨一陣奇癢,忍不住大咳起來。胡鈴少有的露出一絲笑容,伸手輕輕的扶住了他:「看你的樣子,真像戲台上的大花臉。」   聞著胡鈴身體傳來的幽香,原虎心中一動,正想調笑兩句,卻聽背後一陣唏嗦聲響。兩人大驚,一起轉頭看去,發現是那名被黃泉全力一擊打成重傷的鬼兵,只見他整個胸口全被打穿,雙手斷作幾截,不住掙扎著想要逃開。看他樣子傷得連維持基本的法相也有所不能,原虎心下不忍,正想放過他,卻見胡鈴走了上去。   「我說過,你們對我所作,我必將十倍償還!」胡鈴陰沉著臉居高臨下的看著苦苦掙扎的鬼兵,全力一掌拍在他的頭頂。   原虎想要阻止已然來不及,在一聲響徹夜空的尖叫聲中,鬼兵本相被完全破壞,魂飛魄散下於原地消失不見。   原虎本已在喉嚨的喝止聲不得已又嚥了回去,他不由苦笑了一下,胡鈴性子這麼剛烈,以後還不知要闖出多少禍,自己又能維護她到何等程度,到時還會否像今晚這樣幸運呢?   只聽一陣衣袂破風聲響,卻是胡成等人終於趕來……   (卷十完)   請繼續期待《東勝神州志》續集         ∼第一章∼     看著在胡鈴摻扶下,一臉灰黑狼狽不堪的原虎,胡成嚇了一跳:「怎麼回事?為何城中全是陰氣,來的是什麼人?」   原虎一邊默默運起山神氣療傷,一邊答道:「我們行蹤暴露了,來的是五大鬼使之一的黃泉.百鬼。」   「哦!」雖早已隱隱有些預感,但聽到原虎這麼說,胡成還是不由眉頭大皺。這次前往崑崙本就是件苦差事,鬼族再摻和進來,不啻是個大大的變數。   「這次我們出行,鬼族為何會知道我們的行蹤?」胡薇奇怪的問胡成道。   「這件事只有狐妖族內的人知道,我想恐怕你們族人之中已有了內奸。」這麼一會兒,原虎傷勢已然無礙,他隨手脫去燒爛的外衣,一邊答道。   「你懂什麼,我們……」聽原虎懷疑本族,胡薇立刻沉下了臉。   「不,山神說得很有道理,鬼族這麼快就追上我們,消息一定是在我們走後立刻從族內洩漏出去。」胡成伸手攔住胡薇,微微沉吟道。   「唔……」連胡成也這麼說,胡薇雖仍是怒容難消,卻也沒再反駁。   「鈴丫頭,你怎麼會在這兒?」說著胡成轉頭望向胡鈴,少有的面容肅然,厲聲喝問道。   胡成與胡薇被鬼族引開在城中兜了個大圈子,直到聽到爆炸聲才趕來這兒,哪知胡鈴已經先到,再看原虎狼狽的模樣,胡成已大致猜到怎麼一回事。雖然胡鈴深得他的愛護,但這次因為任性險些闖下大禍,作為狐妖族這方此次的領頭人,不由得胡成不出言訓斥。   聽到胡成的責問,胡鈴不由微微變了臉色。儘管也明白是自己害得原虎受傷,但她卻從沒認真去想過這件事,直到這時想起前因後果,才隱隱有些內疚。   「這次前去崑崙路途遙遠,更有諸多凶險,臨去之時族長的吩咐你都忘記了麼?如若是為別的事倒也罷了,但此次關係我族生死存亡,哪容你再任性妄為?如果這次害得山神有個好歹怎麼辦?或者你出了岔子怎麼辦?別忘了這次帶你出來為的是什麼!」看來胡鈴的行為已大大觸怒胡成,這名一貫帶著溫和笑容與人為善的狐妖,竟當面怒聲斥責起胡鈴來。   「當然沒忘,到了崑崙,我自然會以死謝罪。在這之前成叔大可放心,我絕不會有什麼三長兩短。」胡鈴以一種冷靜得可怕的語氣回答道。   跟著她轉頭望向原虎:「你也放心,我以後決不會再拖累你,你說什麼,我聽著便是,這下你該滿意了吧?」說著眼眶微微一紅,不待原虎回答已轉身一下躍起,向著客棧的方向迅速行去。   「胡、胡姑娘……」聽著胡鈴絕決的話,原虎心頭不由感到一陣莫名難受。   其實由始至終,胡鈴都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壓力,無論是族長胡冥還是胡成,都將「本族生死存亡」的責任加諸她的頭上,以至於讓這高傲的狐妖生出「以死謝罪」的自棄想法。沒有人曾真的關心過她內心的感受,他們想到的,只是怎麼讓胡鈴去為自己的錯誤補救,而根本不在乎胡鈴將為這個補救付出怎樣的代價。   一開始胡冥就表示可以犧牲胡鈴,而胡成恐怕也抱著這樣的想法,所以在斥責中才會提醒胡鈴別忘了為何帶她出來。而他所惱怒的,看來也並非胡鈴的任性,而是一旦胡鈴出事可能給此次崑崙之行帶來的影響。說到底,在他們眼中,胡鈴不過是一件重與崑崙修好的工具而已。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出口太重,胡成眼睜睜看著胡鈴離去,竟一時無言。一旁的胡薇眼中也露出無奈的神色,她微微歎了口氣:「我跟著她,別出什麼事才好。」說著幾個縱躍緊緊追了出去。   待到場上重又安靜下來,胡成與原虎面面相覷,好半晌,他才道:「我的話,是否重了點?唉,平日我沒這麼容易激動,今晚不知為何……」   原虎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唯有道:「成兄不必太過自責,說到底,你也有自己需要擔心的事。不過此次解決崑崙的事,難道非得犧牲胡姑娘嗎?」   「這個我自然也不想,然而靈鳥鳳凰對崑崙非同小可,鈴丫頭失手殺了它,恐怕並非那麼容易解決。對我而言,自是不願犧牲任何一個族人,但這次的事,已不是我和族長單方面能夠決定的,事關全族,族長他也有自己的難處,還望山神能夠理解。」胡成蔚然長歎道,語氣中透露出深深的無可奈何。   這一點原虎倒是能夠瞭解,一旦背負上其他人的期望和責任,很多事都將身不由己了,因此他也曾深深擔心有一天自己是否也將像胡冥那樣作出自己並不願意的決定。原虎並不能預測自己的身份能在崑崙發揮多大的影響,然而一旦事情真的變糟的話,那時自己還能保護胡鈴周全嗎?他不敢想,也不能去想。   既然我已決定保護胡鈴,就盡量去做吧,多想無益,反會增添煩惱,原虎這麼想到。就在這時,他忽感前方不遠處地底一陣波動,一道黑影已破土而出。   來者正是失蹤已久的石煉,只見他手中緊緊提著一名皮膚青白,兩眼黯淡的男子,從其渾身散發的陰氣來看,竟是一名鬼兵。   「屬下無能,受敵所惑以至現在才趕到,請山神責罰。」石煉來到原虎身旁,不由分說便跪了下去。   石煉竟能活捉一名鬼兵,看來也經過一番苦鬥,難怪以他之能現在才趕到。原虎搖了搖頭:「此次對方有備而來,當然不能怪你,起來吧。」   石煉依言站起,打量了四週一番,惶恐道:「想必大人已經遇上黃泉了,幸好您沒有出事。今晚意外遭逢鬼族襲擊,屬下感到非常奇怪,因此奮力擒下一名敵人,一問之下才知竟是黃泉.百鬼親自前來。」   「那除了黃泉,可還有別的鬼使前來?」胡成在一旁緊張的問道。   「據他所說,只有黃泉一個。」石煉搖頭道,仍是緊抓著那鬼兵。   聽了石煉的話,原虎不禁在心頭暗鬆了口氣,若是只有黃泉一個,當還不難對付。他想了想,對石煉道:「你可有問他為何會知道我們的行蹤?」   石煉點頭道:「屬下問過,這鬼兵也不怎麼清楚,不過似乎是一名神秘的人族男子親自前往鬼域告訴鬼王,因此他才和黃泉一道被派出追殺我們。」   人族男子?原虎不禁和胡成對望了一眼,眼中無不流露出不解和擔憂的神色,這麼看來,是有人在背後專門算計他們。這麼一來,恐怕不止鬼族,很難說以後還會出現怎樣的敵人,這對他們而言,自然不是一個好消息。   「山神可能猜出是什麼人在背後搗鬼嗎?」胡成望向原虎。   原虎苦笑一下,擺擺手道:「我完全不知道,現在我也糊塗了。」   胡成默然片刻,忽的問石煉道:「你能確定這名鬼兵所說屬實麼?」   石煉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傲然道:「這個當然,在我面前,諒他不敢有假。」要知鬼族中人全是陰魂修煉而成,全身感覺俱失,可說不懼任何嚴刑手段,也不知石煉是用什麼方法逼他開口,且一點不怕他以謊言相欺。   「那就好,看來這次去往崑崙,果然不能一帆風順。」胡成自言自語的歎道,跟著他看著原虎:「山神,下一步該怎麼辦?」   由於黃泉遠去,小城之中的陰氣開始逐漸散去。久未有動靜下,一下膽大的居民已開始試探著走出探察情況,如果原虎他們繼續呆在這兒,遲早會被碰上,到時恐怕又會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因此原虎微一沉吟,很快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立刻趕回客棧,今晚就出城。」今晚因為他們,小城居民無辜受到牽連,死傷甚多,原虎心非常是難過。雖然就這麼一走了之很不負責任,然而在現在的情勢下,卻是最好的選擇,他們在城中多留一刻,就會為這兒多增加一分危險。   胡成明白原虎的心思,點頭同意道:「好,回去收拾一下,我們這就走。」   幾人剛要起步,石煉忽的道:「大人,這個鬼兵該如何處置?」   原虎看著那名萎靡不振的鬼兵,暗道現在不可再有婦人之仁,放了他不僅會為己方多增加一個敵人,還可能危害小城居民。因此他一咬牙,乾脆道:「殺了!」   石煉聞言毫不遲疑的舉掌拍在鬼兵臉部,一陣綠芒閃過,那名鬼兵已化為一團焦黑的薄影,隨之消失不見。待石煉完事,原虎招呼一聲,一行人立刻展開身法向「雨城客棧」飛奔而去,消失在淡淡的陰氣之中。   不過片刻工夫,幾人已回到客棧。不知是否有些預感,住在他們四周的房客隨一言不出,但紛紛躲在窗後偷看著幾人,一面議論紛紛。原虎不去管他們,逕直走到胡薇身邊問道:「胡姑娘怎麼樣了?」   「我沒事。」話音未落,胡鈴已自後堂走出,臉上帶著一貫的冷傲。   原虎知道她心裡仍是存有芥蒂,不過現在並非計較這麼多的時候,他很快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這就出城,你們趕快收拾一下。」   胡薇微微一笑,變戲法似的自身後提出兩個包裹:「山神不必擔心,我和鈴丫頭早已收拾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難怪別人都說狐狸狡猾,狐妖族的人果然八面玲瓏,心思機巧,和他們在一起倒可省下很多工夫。一邊感慨,原虎抓起一個包袱隨手拋給石煉。   「幾,幾位客官,小、小店小本經營,你、你們……」忽的,只聽一陣結結巴巴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卻是掌櫃畏畏縮縮的站在門口。   原虎和胡成對看一眼,胡成走到掌櫃身旁,遞過一錠銀子:「掌櫃收下吧。」   「不、不。」掌櫃慌張的搖了搖手,惶惑道:「小的怎麼敢收幾位大仙的錢。」   原虎幾人在客棧之內高來高去,竟使這沒見過市面的掌櫃以為他們是神仙。原虎心感有趣之下,在一旁笑道:「我們不是什麼仙人,掌櫃收下吧。」   掌櫃這才接過銀子,猶豫一下又道:「聽說城中鬧、鬧鬼,已死了好幾個人,不知各位大仙、大仙可願為我們……」   聽到這話,原虎臉上的笑容一下斂去,神色黯然,默默不語。胡成見狀對掌櫃道:「這個你不必驚慌,那些鬼怪已被我們趕走,現在我們正要去追著誅殺他們,以永保此城平安,掌櫃盡可讓城中百姓放心。」   「是,是。多謝大仙,多謝大仙。我這就告訴大傢伙兒去……」掌櫃聞言臉上現出驚喜之色,一面不住點頭哈腰,一面退了下去,嘴裡猶自絮絮叨叨的道:「我就知道這些仙人不會見死不救,這下再不怕那些妖魔鬼怪……」   對他的話,原虎真不知該是該笑還是該哭,明明是自己為他們帶來災禍,現在竟反而被他們千恩萬謝。待到掌櫃離去,胡成走了回來,安慰似的拍了拍原虎肩膀:「普天之下每多愚民,往往將自己心中所想當作事實,方纔我不過撒了一個他希望聽到的謊言罷了。山神不必太過在意,反正我們離去,鬼族也不會再來滋擾這兒,就讓城中之人沉浸在這個謊言中,對他們也未嘗不是好事。」   原虎沉默片刻,忽的站起:「成兄,我們受族長所托前往崑崙,是否也是在給狐妖族編造一個謊言?我為神州四處奔走,是否也是在欺騙自己?」   胡成聽到這話不由微微一愣,他一本正經的看著原虎的眼睛,忽的咧嘴一笑:「第一個問題,我從未想過這麼多,對我們而言,只要遵照族長吩咐辦事即可。而第二個問題,還是山神你自己給自己做個回答吧。」   原虎也反看著胡成的雙眼,隨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大笑一聲,當先推門而出:「成兄所言極是,但願這次崑崙之行,我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覆。」   當晚一行五人出城後一刻不停開始趕路,由於這次事情的影響,原虎一路之上都顯得悶悶不樂,直到多天以後才重又展露笑容。         ∼第二章∼     這天中午總算發生了一件讓原虎高興的事。原來這天午後正在他們休息之時,被原虎留在狐妖族內陪伴保護小蘭的暴雪貂,不知怎麼竟然追上了他們,並在右腿之上綁著一封小蘭給原虎的信。   「阿虎,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的傷已經好啦。你一聲不響的又拋下我一個人,難道已經忘了你對我的承諾嗎?不過我知道我跟著你,只會變成累贅,所以這次我就原諒你吧,但決不能有下次哦。你不用擔心我,我在狐妖族很好,德叔每天都做好吃的給我,我會安心等你回來。暴雪貂留在我的身邊沒有什麼用,所以我就讓它趕來啦,順便帶來這封信,你自己一定要保重,萬事小心。」   小蘭不會寫字,看來這封信定是德叔代筆的了。雖然沒什麼你情我意的噥噥情話,且只有寥寥數語,但原虎卻能深切的感受到字裡行間小蘭對自己的情意和關心,每看一次,她的音容笑容都妨如出現自己眼前。   此後幾天,只要有閒原虎都會把這封信拿出寶貝一樣的看著,直到有一次胡鈴在一旁冷冷的諷刺他何不把這張紙吃了,原虎才不好意思當著眾人的面觀看。不過貼身放在胸口的信紙,卻時不時會伸手去摸一摸,按一按,似乎這樣,也能在這些簡單的動作中看到遠在數千里之外盼著自己歸去的小蘭。   還有一個問題也一直困擾著眾人,那就是這麼多天,追蹤他們的鬼族一行再沒有現身,似乎自上次以後就憑空消失一般。這自然不可能,而且越是這樣,眾人越發不敢大意,鬼族的記仇和執著是出了名的,這麼看來對方不出手倒還罷了,動手的話,就絕非像上次那麼容易應付。   這時他們已漸漸行過新豐國的中部,估計再有不到十日就可離開新豐國境,進入極東。為避免再牽連無辜百姓,原虎等人再沒有進過一座城鎮。   屈指算算,鬼族動手應該就在這幾天了,否則到了極東國留給他們的時間將會更少。這時五人都存了一個心思,那就是要在離開新豐之前將這群追兵解決,以免除後顧之憂,因此眾人不約而同的開始有意的放緩腳步,休息時則盡量運功調息,以應付隨時都有可能到來的惡戰。   這一晚五人在一片樹林內歇息,此處地勢平坦,右方是一片廣袤的草原,視野開闊,樹林位於草原邊緣,佔地數十里,林木稀疏,難以隱藏行跡,對於他們而言自是再理想不過。況且有石煉和原虎在,鬼族也無法在這樣的地方偷偷接近。   自黃昏開始原虎心頭就隱隱覺得不安,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將要發生。他靜坐一會兒卻只是越感心煩意亂,於是叫過石煉低聲吩咐幾句,石煉立即退下在四周開始佈置起來。妖族特有的敏銳感覺也使胡成等人有所警覺,他們無不時刻留意周圍動靜,一時間林內瀰漫著一股大不尋常的靜謐氛圍。   漸漸夜深,圓月高掛中天,整片樹林被鍍上一層清冷的銀輝,無聲無息的林內充滿著不安的氣息,在表面的平靜之下卻是膨脹得隨時都可能爆發的張力。偶爾一聲怪異的夜梟呼鳴會暫時打破這種寂靜,但緊跟著又會在扇動翅膀的響聲中再次還原。   原虎緊閉雙眼靜靜靠坐在一顆大樹之下,呼吸深沉均勻,好像已經睡著。但隨著他每一次的呼吸,身上的肌肉都會不易察覺的一鬆一緊,從而使他整個人處在一種隨時能爆發全力的姿態中。狐妖族的三人則或坐或站,神態輕鬆自若,絲毫不見緊張之色,只有不時閃動精光的雙眼顯示他們無不處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狀態。而石煉則不見蹤影,該是深藏於林內某處。   倏的,毫沒來由的,一股異樣的狂風自林間刮起,片刻就充斥整片樹林。不過這股風卻沒有帶起哪怕是一片樹葉的搖動,所有的草木反而在剎那間靜止下來,一時就好像整個樹林被什麼給凝固在這一刻。   不過風刮到身上的陰冷卻是實實在在的感覺,對於這種怪風原虎自是再熟悉不過。他陡地睜開雙眼,爆喝一聲:「石煉!」   話音剛落,只見以幾人身周為中心方圓數十丈內的土地忽如蕩起的水波般,霎時一大片綠色瀰漫開來,跟著越來越密越來越濃,竟在眨眼工夫長起大蓬長可及膝的茂盛青草。還在幾個狐妖心裡不解之時,忽的眼尖的胡成已經注意到,在幾人左右的草地中,一下浮起數個長草包繞的人形。   立刻胡成便已明白原虎的用意。他讓石煉事先在周圍廣撒草種,當鬼族來襲之時則迫使其瞬間生長。這麼一來用陰風做掩護意圖偷偷接近的鬼族在這片等於禁區的草地中根本無法掩藏身形,因鬼族只可令自己「看不見」,而不能「消失」。   既已得手,原虎自不會給鬼族喘息之機,就在對方剛剛顯形之時,他已閃電般暴起直標向前,目標正是離自己最近的那名被長草纏身的鬼族。同時嘴裡大喝:「胡姑娘,你就留在原地戒備,防止敵人乘機偷襲!」   狐妖族一眾反應也不慢,聽到原虎的呼喊,本已展動身形的胡鈴微一遲疑,這時胡成與胡薇已掠了出去。她咬了咬牙,終於還是沒動,緩緩退回背靠一棵大樹凝神注視場中變化。   原虎瞬間欺進那名鬼族身前,突的他身周的青草再猛然一竄,又再長高許多,正好將原虎身形全部隱去。這時只聽啪啦啦一陣撕裂的脆響,那鬼族已將纏著自己的青草振斷,觀他正是在小城雅安隨黃泉一同與原虎交過手的其中一名鬼兵。   觸眼所及全是過人高的長草,同時也無法感知原虎的存在,那名鬼兵也不由有些慌神。他不及細想,團身一躬同時提聚體內所有陰氣盡數向外放出,霎時間只見那片長草中心有如捲起一陣帶著劇毒的狂風,被吹得四下散倒的青草盡數發黃乾枯,蒼翠欲滴的嫩綠草地之中立刻爆出一片礙眼的黃色。   滿以為這麼一下定然能讓原虎現身,甚至傷到他,哪知陰氣散去,身周仍是毫無動靜,只在遠處傳來同伴與那兩名狐妖對敵的氣勁爆響。鬼兵心下一驚正待退走,忽的只覺腳下一滯,兩條腿不知何時已深陷泥地之中。   這鬼兵反應可謂快極,身子幾乎是順勢一倒已緊貼地面,跟著身體猛的拉長並向旁一擺,已退到另一邊,隨後一下冒起試圖奮力向外掙脫。可惜他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在這樣的環境中,這片草地對之原虎石煉,就等如鬼域對之他們鬼族一樣,能使二人發揮最大的戰力!   就好像漲潮一般,本只是包裹著鬼兵雙腿的泥土一下漫起迅速包裹其全身。可憐這名鬼兵所有餘力全部用在方纔的掙扎上,這片刻間空有一副詭奇多變的法相而不能用,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泥土將自己覆蓋。   包住鬼兵,那座土包就像有人在地底拉動一般,以眨眼高速一下回縮,甚至地面還像麵團般向下一沉,這才回復原狀。緊跟著,那處地面猛振幾下,隨後就好像有什麼在地底爆炸一樣,那裡的土地一下凸起,伴隨著一聲轟然大響,甚至連枯萎的草也被連根彈起,散了一地。   喀喇,隨著地面破裂的脆響,一道黑影被高高拋起落向遠方,掉落地面後一動不動。仔細看去,正是方纔那名被原虎拉入地底的鬼兵,只見他四肢齊齊折斷,從胸口往上連著半個腦袋全部一團黯淡的灰黑,顯然本相已然大損,不僅無法恢復法相,甚至可能已經就此「身死」。   能隨黃泉出來追殺原虎的鬼兵,自然也是鬼族中的佼佼者,現在幾乎一個照面便給原虎重傷,如此戰果,就算是利用山神氣的優勢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也足以讓在場所有人大吃一驚。長草中分,原虎不知何時已現身出來,他瀏目四顧,很快就將場上情況盡數掌握。   這麼一會兒,前方胡成和胡薇與三名鬼兵暫成膠著之勢,右面石煉則將一名鬼兵迫得不住後退,但根本不見黃泉的影子,也感受不到他的氣息。這只有一個解釋,要麼黃泉根本沒來,要麼就是他根本不在這片草地的範圍內。   原虎並不擔心,他有絕對自信只要黃泉一踏入這片草地的範圍就會被自己給發現,現在首要的,自然是解決這幾名前來送死的鬼兵。   微一俯身,原虎提聚體內山神氣緩緩布在身體四周,跟著迅速向與胡成胡薇戰作一團的三名鬼兵衝去。在山神氣的影響下,凡是原虎過處,其周圍三尺之內的青草無不瘋長,將他身體完全遮蓋,形成最好的掩護。如由高處看出,當可看到一條綠色的草龍閃電般直向前標出,在其身後拖出一條長長的草帶。   驚覺背後駭人的威勢,加之原虎一招重傷同伴的先例,三名鬼兵均顯出一絲慌張。不過畢竟非普通鬼族可比,一名鬼兵忽的直搶上前,全力接下胡成胡薇的攻勢,另兩名鬼兵則一下退後轉身面對衝來的原虎。   不待原虎迫近,一名鬼兵倏的立定,整個身體爛泥般軟軟癱下,待到再次成形之時,已化為一個詭異的頭顱。跟著怪頭張開口,一張嘴竟幾乎佔去整個臉孔,同時一大股濃濃的陰氣噴向草龍。就在這時另一名鬼兵也繞了一個大圈子來到草龍背後,他卻沒有急著出手,只是凝神注意著草龍,似乎在等待什麼。   迎上陰氣,本是氣勢如虹的草龍就好像撞上一堵看不見的牆,草葉激揚四下飄飛,卻怎麼也衝不過去,並且草龍頭部的青草全部乾枯發黃,並向後蔓延開去。鬼兵全力一擊果是不凡,這時守候在旁的另一名鬼兵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精芒,只聽他長嘯一聲,身形飄忽一閃,已撞入枯黃的草叢中。   咯啦啦啦……立刻從中傳出一連串怪異的聲響,這時前方的鬼兵身體一下復原,也隨之衝入草叢中。此刻,以草龍頭部中心一丈方圓所有的青草海潮般齊齊向內收縮,跟著再向外伏倒,如此不斷反覆,就好像同時有兩個力道在拚命拉扯。   同時這些青草也一齊發黃枯萎,但在下一瞬卻又青翠如初,像變戲法般不斷交替變幻,伴隨著如狂風刮過空洞的巨大「嗚然」之聲,情景極為詭異。   明白原虎正與那兩名鬼兵苦苦相抗,胡成一下架住拚死阻住他們的那名鬼兵,同時對胡薇大喝道:「快去幫山神!」   胡薇與胡成一起不知經過多少陣仗,彼此配合默契,就在胡成話音剛落之時,胡薇已彈身退後,跟著在轉身一霎向草龍中心揮出一道刺目的白光。   縱然夜晚月光明亮,但這道白光仍是耀眼非常,幾乎在胡薇揮手的同時,白光已衝入草龍之中。奇怪的是,白光閃入後,周圍長草的擺動突然停止,所有青草無不齊刷刷向空直立。隨後,一點綠芒悄然在失去動靜的草龍中心閃現,跟著迅速漲大,在一聲轟然巨響聲中,草龍中心一股狂飆以雷霆之勢向外狂捲,沿途所有的青草無不被連根拔起,跟著撕得粉碎拋灑空中。   一旁的胡薇初一接觸這股狂飆,也被逼得不禁退了兩步,心裡不由暗自咋舌。這時兩道黑線一般的怪影忽的自狂飆中心電射而出,在半空掙得兩下化作兩個人形落地,正是方才兩名鬼兵。只見他們法相之上遍佈裂痕,面色灰黑,看來在剛才一擊之下受傷不輕。這時飆風漸止,漫天草葉仍是飄灑不停,方才草龍所在的地方這時已化為一片禿地,其上原虎傲然而立,身上衣衫猶自獵獵飄動。         ∼第三章∼     此刻來襲的五名鬼兵已重傷其三,另兩名情況也殊不容樂觀。儘管取得勝利,但原虎卻一點不覺高興,因最應該出現的黃泉,此時仍不見蹤影。   「石煉,擒下他,問問黃泉在什麼地方。」原虎頭也不回的對石煉道,這時與石煉相搏的鬼兵已毫無還手之力,落敗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咋聽此言,出乎意料的是那名鬼兵絲毫不覺慌張,反而不易察覺的陰陰一笑,就這麼一下已被石煉一把抓住後頸。跟著石煉手中突現一陣黯然的青綠光線,並緩緩籠罩鬼兵全身,看來他就是憑借這種奇異的法術制住鬼族。   果然,被那陣綠光籠罩,那名鬼兵立如被抽去身上所有氣力,乖乖垂下了頭任由石煉將他抓著走了過來。見同伴被擒,與胡成相鬥的那鬼兵再無心戀戰,幾下急躍退到受傷的兩名同伴身邊,三鬼兵狠狠的望著原虎一行,卻又不走開。   胡成和胡薇攔在他們身前,防止鬼兵暴起傷人,原虎則示意石煉開始詢問。   就在這時,原虎忽然心裡一動,隱隱感覺似乎有什麼正悄然接近,然而觀四周毫無任何動靜,因此他很快將注意力放到鬼兵身上,並未多加注意。   「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否則你該知道我有辦法逼你開口。」石煉沉聲說道。   被抓住的鬼兵眼睛一翻跟著閉上,似乎打定主意不會合作。石煉也不說話,只冷笑一聲,手臂一緊,那團黯淡的綠光猛然大亮,並逐漸滲透進鬼兵的身體中。立刻,本是一臉漠然的鬼兵顯出極其痛苦的模樣,變做普通人模樣的軀體驟然失色化為純黑之色,只剩一個人形模樣,跟著又恢復原狀,就這麼不斷轉換著,任誰也可看出他正極力抗拒石煉掌中的綠光。   隨著他恢復正常法相的時間越來越斷,顯然已快要支撐不住。就在這時,場上突的傳來一陣奇異的長嘯,霎時間有如萬鬼齊哭,本是清風明月,靜寂無聲的樹林立如時換了個模樣,讓人禁不住生出來到地獄的錯覺。   這個長嘯似乎是個信號,嘯聲乍起,一旁半天未有動作的三名鬼兵立刻奮不顧身的衝了上來。原虎正要吩咐眾人小心,忽覺身旁傳來一陣異樣的波動,似乎正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迅速凝聚。大訝之下他不禁回過頭,眼見的是被石煉抓在手中的鬼兵體內正有一團青碧色的光團迅速漲大。   本能的感覺到危險,石煉手一揚便準備將鬼兵扔出,一晃眼看見身旁原虎,石煉立刻一把將鬼兵緊緊抱住蹲下身子,同時口中大喝:「大人小心!」   話音剛落,石煉懷內的鬼兵已炸裂開來,隨之而起的是一股強絕至難以形容的濃烈陰氣。便如大海之上的颶風被濃縮在這尺許的範圍內,剎那間產生的撕扯力竟將地面也給拉開數條大口。首當其衝的原虎一瞬只感腦中轟然一震,跟著身子不由自主的飛上半空,同時全身如墜冰窖,好像生氣全給這股陰氣暴風給吸盡。   爆發中心的石煉反而給濃烈的陰氣掩去身形,一時間生死不知。最初的強爆之後,陰氣立即以不可阻擋之勢向四周蔓延,只見一團模模糊糊的灰白氣牆迅速向周圍推移,凡是它過處,樹摧草枯,同時還伴以詭異的呼嘯,整片樹林飛砂走石,一尺之內不辨五指,情況混亂到無以復加。   離得較遠的胡成與胡薇反而有足夠的時間閃避,不過這陣爆炸威力實在太強,他們多少也受到波及。兩狐妖被陰氣迫得不住退後,身上發衣散亂狼狽不堪,縱有心上前探察原虎等人的生死也有心無力。   就在這時,陰氣之中終於傳來久違的黃泉那尖冷的嗓音:「玄陰爆氣!」   猶如火上添油,在猶未停歇仍是肆虐不止的陰氣風暴中,再次捲起一股凜冽玄異的能量。初時毫無異常,但緊跟著,只聽一聲輕微的爆響,似乎有什麼東西炸開,跟著一點、兩點、十點、百點、千點……如同疾風驟雨,不過片刻工夫這小小的爆炸聲爭相而起,便似雨打芭蕉,密集的聲響迅速連成一片,到最後根本分不清其間的間隙,從而形成一陣滲透人心,帶著濃厚死亡氣息的轟鳴。   這一次的威勢猶勝方纔,不過一會兒爆炸已蔓延近十丈方圓,但見沿途樹木土地接連不斷的炸開一個個雞蛋大小的坑洞,似乎正有無數看不見的怪物瘋狂啃咬著沿途一切物體。漫天不知名的細小塵屑飄揚半空,混著狂吹的陰氣充塞每一寸空間,爆炸也不斷蔓延蠶食四周,恍惚間就有如末日來臨。   黃泉乘亂來的這麼一下果有相當效果,「玄陰爆氣」是他的看家絕技,當年在天都山下對付乾明之時不過使了一半功力,已是當者睥睨。現今全力而發,配合那名鬼兵不惜粉身碎骨而爆出的陰氣暴風,立刻將局勢完全扭轉。   胡成胡薇知道厲害,急忙向後急退,偏偏這時那三名鬼兵現身於後擋住他們的去路。這麼一來前後受敵,二人不由心下叫苦。交手數招兩狐妖仍是衝不出去,這時爆炸已蔓延過來,見勢不妙,胡成不由分說一把抱起胡薇將她扔到半空,自己則回身阻住三名鬼兵,同時硬受後背的玄陰爆氣。   陰氣一下將胡成包裹,跟著玄陰爆氣湧到,從中立時傳出一陣辟里啪啦的密集爆響。幸好三名鬼兵也害怕受到殃及,立刻抽身後退,但其中一名鬼兵仍是瞅準機會在胡成胸口結結實實的擊了一掌。   終於,四下吹舞的陰氣漸漸停息,黃泉的玄陰爆氣也勢盡而止,充塞場中的塵埃碎屑緩緩落地,清冷的月光再次照了進來。縱觀樹林,這時已完全變了模樣,但見所有樹木只剩下殘留地面的短短一截樁子,上面也是千瘡百孔,樹幹以上全部被玄陰爆氣化作碎粉。地面泥土裸露不見一棵青草,也是無數孔眼,看起來惡形惡狀極是觸目驚心,大量的碎屑粉末鋪及地面,更多的則仍瀰漫半空。   黃泉立於方才原虎站立之處,冷然看著四周,在他腳邊石煉趴伏不動,全身滿佈爛洞,整條右臂齊肩不見,左臂也僅餘肘部以上,生死不知。在稍遠處原虎蹲跪於地,臉色極之蒼白,身上衣衫破開幾個小洞,隱隱浸透鮮血,看來受傷不輕。數丈開外胡成則捂著胸口,嘴角溢出一縷血絲,後背一片血肉模糊。只有胡薇稍好有點,但也神態狼狽,她守在胡成背後,防著一旁虎視眈眈的鬼兵。   場邊,胡鈴呆呆看著這一切,半晌沒有說話,看來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呆了。由於她離得最遠,幾乎沒有受到波及,不過黃泉絲毫沒有理會這隻小狐妖,對他而言,胡鈴根本構不上任何威脅。   由佔盡優勢到一敗塗地不過片刻功夫,原虎不禁深恨自己太過托大,對手是赫赫有名的鬼族鬼使,結果上一次輕易取勝使得自己有些輕視於他,現在原虎終於嘗到這麼做的後悔滋味。那名鬼兵自爆剛起時黃泉便不可思議的現身場中,事先沒有絲毫徵兆,一切都來得太快,等到原虎能作正常思考的時候,所有人都深受重傷,難再有一拼之力了。   「咭咭,小子,不得不承認你真是讓我吃驚,本以為能輕易達成鬼王吩咐,哪知竟會浪費我這麼多工夫。」黃泉得意笑道。他完全控制局面後,臉上再次泛起那種原虎並不陌生的貓玩弄老鼠的殘忍表情,「聽聞鬼族有一種合身之法,能將兩名鬼族中人合而為一,可是如此?」這時胡成忽的插口道,因著受傷的關係,他的聲音大是低沉。   黃泉愣了一下,有些意外的看著胡成:「你這狐妖見識倒也廣博。可惜我怎會與一名小小鬼兵合身?本座凝縮本相於他的內核之中,本是想找個機會給你等一個驚喜,誰知你們竟會想要擒下他,如此天賜良機我怎可放過?正好藉機讓你們知道惹上我們鬼族,下場只會比死還要痛苦!」   經胡成和黃泉這麼一說,原虎總算明白黃泉怎麼會突然現身場上而令他無法察覺了。看來黃泉的本意是附於那名鬼兵體內,再讓手下單獨前來偷襲以麻痺己方,等待機會合適時則突然而起殺傷原虎。哪知自己千萬不該竟會挑上這名鬼兵讓石煉將他活捉,結果黃泉乘勢不知用什麼方法讓這名鬼兵自爆,再乘勝追擊全力使出玄陰爆氣重傷眾人,一舉翻轉局面。   「如此隨意犧牲手下,鬼族果然不愧是鬼族。」胡成用譏諷的語氣說道。那名鬼兵的所為絕不會是自願,畢竟魂飛魄散對於鬼族中人而言,是比「死」還要令他們恐懼萬倍的事。加之他們性格使然,就算有無間之命也斷然不會盡忠得這麼徹底,這定是在他體內的黃泉搞的鬼了。   聽出胡成話中的譏嘲之意,黃泉的臉一下變得扭曲無比,他緩緩轉頭看著胡成,恨聲道:「能為我鬼族而死,是他的福氣。閣下放心,你這麼看得起我族,我呆會兒定會好好對你表示謝意。」   即便以胡成的飽歷世事,聽了黃泉殘忍酷虐的話,心頭也不禁泛起一絲恐懼。   「石煉你怎麼樣?」這時原虎掙扎著站起,忍著劇痛著呼喚倒地不起的石煉。   黃泉漫不經心的伸腳一挑,跟著嗤的一笑:「這山鬼倒還頑強,現在還沒有斷氣。也好,我就送他一程吧。」說著抬起腳對準石煉的頭踩下。   「石煉!」原虎見狀目眥欲裂,無奈身上負傷,雖奮力撲出,終是晚了一步。   眼看石煉腦袋就要被踩碎,忽的本是趴倒的他身子猛的一滾,在間不容髮之際一下避開,跟著屈膝彈起一頭向黃泉懷中撞去。原虎大喜,連忙加速向黃泉衝去,也不管以自己目前的狀態,是否是他的對手。   「找死!」儘管有些意外,不過黃泉輕輕一轉便從容避開,右手撮攏化為一把錐子模樣,對準石煉頂心便插了下去。   此刻忽聽背後一聲嬌斥,跟著一股勁風襲來,黃泉心裡微微一動,放棄殺死石煉的打算,轉身便是一掌。砰!一聲大響,飛撲而上的胡鈴與黃泉結結實實的硬拚一記,這一招她蓄勢待發,四尾狐妖全力一擊自是非同小可,黃泉身體一震,但仍是一步未動,反而一催勁將胡鈴反給震飛,一跤摔落地面。   「呃啊∼」她慘叫一聲,渾身不住發抖,看來給黃泉的陰氣傷得不輕。   記起胡鈴的重要性,胡成不假思索便向這方急奔,他一動,那邊三名鬼兵也跟著追上,卻被胡薇竭力攔住。這時原虎也趕到石煉身旁,他顧不得查看石煉傷勢,鼓足餘勁就向黃泉撲去,務使黃泉不能跟著擊殺胡鈴。   這些人困獸猶鬥,雖難以給他造成危害,但幾次三番,仍是讓黃泉大感不耐。他眼珠一轉,在原虎就快擊中自己之時忽的身體中分而開,三團焦黑的軟膩物體水銀般滑向左右兩邊及後方,跟著幾下蠕動成形,已變做三個黃泉。   原虎一掌撲空時就被黃泉突如其來的怪招數弄得不知所措,一時間反不知該追擊那一邊為好。這時石煉掙扎著爬起,兩臂斷處一陣起伏已重又長出新的肢體,但這麼一來他的眼中越發的黯淡,顯是元氣大傷。   「大人小心了,這是分身之法。」石煉淡淡說道,一步移到原虎身前擋著:「一會兒由屬下拚死攔著他,大人立刻離開這兒。」   「你說什麼!?不行,我決不能走。」原虎臉色微微一變,斬釘截鐵的說道。   「屬下職責就是保護大人平安,西嶺再不能重又失去山神,望大人以西嶺千萬生靈為念。」石煉再次勸道,語氣已大為焦急。   「就是如此我才不能離開,否則不止西嶺,神州一樣難以倖免。」原虎知道自己今天這麼一走的話,與狐妖族合作之事此後休想再談,到時連鎖反應之下,神州大亂一起,就算逃得一時性命,最後西嶺終不可能置身事外。   「今天誰也別想逃,都給本座乖乖把命留在這兒。」這時三個黃泉一起說道,兩個一左一右面色不渝的向二人逼近,另一個則向胡鈴走去。         ∼第四章∼     分身術會削弱每一個個體的力量,這一點原虎不是不知道,但以他們現下的力量根本擋不住黃泉,這也是他為何這麼肆無忌憚的原因。原虎與石煉微退兩步,他目光一凜。低聲喝道:「上!隨機應變。」   石煉聞言悶聲不響向左邊的黃泉撲了上去,原虎緊跟著一下竄出直取右方的黃泉。似是早料到二人不肯束手就擒,兩個黃泉同時冷笑一聲,一個一把抓住石煉用力摜出,跟著緊追而上。另一個則微微向旁斜移然後兩手乍分為數十條觸手模樣的東西直向原虎捲來,竟意圖將他活捉。   原虎大訝,他不是奉命來殺自己的嗎,怎麼這時還有閒情抓活的?不過他略一思索便即明白,看來黃泉仍沒有放棄那晚的努力,也就是吸取原虎一身的精氣。   想歸想,原虎動作卻絲毫不慢,他腳下一頓硬是剎住身形,跟著身體四周蓮花盛開般層層鋪出道道石刺刺向四方,料想不到傷得這麼重原虎仍有這般身手及體力,一面感慨他的頑強,也更加劇了黃泉吸取原虎精血的想法。   黃泉收回兩手觸鬚倒縱一步,堪堪避過石刺,身子還未勢盡他已閃電般撲回一下擠入原虎護身的石刺圈內,兩臂張開就向原虎抱了過來。原虎急欲後閃,哪知那圈石刺這時反成了他的阻礙,再要收回勢又來不及,眼看他就要被抱個正著。   人急智生,原虎管也不管黃泉,一反手就拍向自己腰間。看到原虎的姿勢,黃泉立刻想到那晚所吃的虧,現在優勢佔盡他可不想再挨一下,幾乎是不假思索黃泉怪叫一聲便退了出去。   「嗯,山間夜晚蚊子就是多,好癢。」原虎的手順勢在腰間抓了抓,裝模做樣的打了個呵欠,同時退出石刺圈外。   就這麼莫名其妙被擺了一道,黃泉幾乎氣得七竅生煙。他不怒反笑,陰惻惻的道:「好小子,膽子倒不小。你放心,我呆會兒不僅會讓你後悔做人,也會讓你後悔作鬼!」跟著不再多說,一閃身移了上來。   原虎唯有苦笑一下,瞅準黃泉來勢拼盡全力一蹲身跟著游魚般向旁一滑,間不容髮的晃至黃泉身側,隨後一拳向他腦側轟去。也不知是他身法太快還是黃泉反應不及,原虎這一拳竟無驚無險的順利打上黃泉腦袋,這個結果自己都大吃一驚,不過沒有時間讓原虎考慮,他拼起體內殘存的所有山神氣湧到臂上,然後一股腦向黃泉體內壓去,大有一招定勝負的意思。   然而山神氣就如石沉大海,竟沒有給對方造成一絲反應,原虎心道不好,想要抽身而退時,這才發覺自己的右臂已死死陷在黃泉腦內,再也拔不出來。這時黃泉的胸口忽然現出他的臉孔:「小子,這下看你怎麼逃。」   說話間黃泉整個身體一下倒捲,手化腳,腳變手,原虎陷在他腦內的手這時已移到腹部。跟著自頸子處幾扭幾晃,黃泉一下冒出頭,沖原虎得意一笑。   原虎心裡連叫失策,自己怎麼沒想到鬼族法相是可以任意變化的,特別是黃泉這一級別的人物更是隨心所欲。方纔他全力一擊也不能說絲毫沒傷到黃泉,不過在對方事先準備和有意施為下,已將傷害程度減到最低,這比起制住原虎吸取他一身精血來說,自然根本算不得什麼。   就在原虎奮力掙扎時,黃泉已就勢將原虎另一手纏住,這下原虎才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絕境。一旁石煉雖奮不顧身想來救援,卻根本無法衝破黃泉的攔阻,自己反而又受了不小的傷,已是搖搖欲墜。胡成則忙著幫助胡鈴禦敵,對他來說達成狐妖族與崑崙和解關鍵的胡鈴自然比原虎的生死重要,何況他們也只是勉力支撐,落敗身亡只是遲早的事。   黃泉這次學乖了,一句廢話不說,張口對準原虎的脖子就咬了下去。在心裡暗祈一聲老天保佑,原虎做出現下他唯一能算得上自救的行動。   眼中微微閃現一絲應該算狡黠的目光,跟著眼珠子再順勢向下瞥了瞥,原虎變做出一副完全聽天由命的模樣,同時人則瞇著眼偷偷注意黃泉的反應,心裡緊張得有如火燒油煎。現在能夠祈求的,只有鬼族真如傳說中那麼狡猾了。   黃泉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原虎的小動作,仍是勢子不改咬了下去,原虎看著近在咫尺且迅速接近的利牙,一顆心立即沉了下去。突然,黃泉微微頓了一下,似是在猶豫著什麼,這一動作之細微幾乎完全無法察覺,然而根本逃不過一直注意著黃泉動向的原虎。   退開,快退開……心裡不住的碎碎念,但表面卻仍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兒,原虎都不知裝得多麼辛苦。終於,黃泉在將要觸及原虎頸項的剎那怪叫一聲退了開去,不過看得出他非常不甘心,仍從身體牽出一根黑束緊緊纏著原虎右臂。   好險∼原虎幾乎要哀叫出聲,他利用黃泉多疑的心理再次躲過一劫,不過這一回真的是險過剃頭,再來一次他都不敢保證是否還會出現同樣的結果,同時他心裡也發誓這輩子再不會冒同樣的險。不過這麼一來他已再沒有任何迴旋餘地,黃泉就算再笨也該看出他根本是在虛張聲勢。事實也是如此,且不說原虎現在沒剩多少能發動那些種子的山神氣,經過上一次消耗,種子的儲存也所剩無幾。   果然,黃泉才一退開臉上就顯出後悔的表情,不過他很快就平靜下來,同時半是欽佩,半是憤怒的直盯著原虎。如果說方纔他對原虎只是恨之入骨的話,現在恐怕就是恨不能吸其血,食其肉,寢其皮,拆其骨了。   「能連騙我兩次,你的確不簡單。不過呆會兒當你受世間一切酷刑之時,我會讓你用萬倍的悔恨來償還。」黃泉自言自語的緩緩點頭道。   騙你實在太容易了…剛在心裡念叨一句,原虎突覺臂上一緊,跟著一股絕強的拉力向前一扯,幾個踉蹌,原虎身不由己的被拖向黃泉。   不敢有絲毫怠慢,原虎奮起全力相抗,無奈現在的他哪是含怒出手的黃泉的對手,眼看就要再次落入對方掌中。突然黃泉背後一下捲起一陣凍寒徹骨的寒風,跟著只見一道白色影子閃電一竄已撲到黃泉腳下。   暴雪貂!這個小東西的行事作風原虎早已領教多次,沒有確定主人真到生死邊緣,沒有確定敵人完全沒有注意到它,這傢伙是決不會出手偷襲的。果然,恐怕黃泉一開始就沒注意到它的存在,暴雪貂到了他的腳下,他才微現驚訝表情。   不過看黃泉的樣子根本沒把這麼個老鼠似的靈獸放在眼內,不過同樣多次證明,輕視暴雪貂的傢伙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一口咬住,輸入寒氣,抽身躍離,這一連串動作幾乎是在瞬間完成,等到黃泉驚覺自己右腳被寒氣凍得結結實實的時候,原虎已撮掌成刀一下斬斷纏著他的那股黑束。   鬼族本身就是陰氣所聚,本不該會受寒氣影響,但暴雪貂是直接咬開黃泉的法相輸入自身那無匹的寒氣,鬼族中人的本相本就十分脆弱,受不得傷害,故黃泉一下就著了道。也虧得是鬼族,還是黃泉這樣的鬼使,換做別族任何人,被暴雪貂直接來這麼一下,重則丟命,輕的這條腿也廢掉了。   沒想到還有這麼個東西窺伺在旁,黃泉的好事接二連三被打斷,這一氣幾乎讓他發狂。顧不得重新抓住原虎,黃泉先收回黑束,跟著運起功力到腳下迅速逼出暴雪貂輸入的寒氣,只見他右腳一陣蠕動,已恢復如初。   不過緩得這麼一緩,原虎已贏得喘息之機,黃泉正要再想抓著原虎的辦法,腦中忽的閃過臨走之時無間的吩咐。想起自己自丟掉癸陰瓶以來便不斷犯錯,早已惹得鬼王不快,這次是唯一將功贖罪的機會,如果再因貪圖小便宜而失手的話,後果黃泉想也不敢想。憶起被鬼王打至魂飛魄散的烈窮,終於促使黃泉下定了決心,立即殺死原虎的決心!   忽覺身體一緊,原虎的心瞬間狂跳不止,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一愣,隨後很快就找出原因。面前的黃泉仍是那副殘忍冷漠的樣兒,但從他看自己的眼神和與先時大不相同的氣勢看來,已是對自己下了必殺之心。   看樣子也許真是逃不過了…此刻原虎一點不感害怕,竟還笑了笑。與鬼族敵對的所有人都到了生死邊緣,自己能撐到什麼時候也很難說。   那邊黃泉不再言語,緩緩走上兩步,暴雪貂有心再來一次偷襲,哪知還未躍近,被黃泉反手一揮便隔了開來。如不能直接傷到本相,暴雪貂的寒氣對黃泉威脅可說小之又小。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發制人,原虎腦中念頭剛起人已搶先衝上,同時只見他伸手在腰間一抹隨後一抖,已轉瞬冒出一大蓬怪異的籐蔓纏住右臂。認得這正是當日晚上讓自己大吃苦頭的東西,黃泉略微遲疑了一下,不過他很快森然一笑,迎著原虎的喉嚨一把抓出,看也不看原虎臂上的籐蔓。   看來真得拚命了。原虎暗道自己就算死了也不能讓黃泉全身而退,聚起山神氣貫入綠籐之內,霎時間那蓬籐蔓再次暴長,自原虎臂上蔓延而出捲向黃泉。這麼一來黃泉固能殺死原虎,自己這個分身也非受重傷不可,但一向高傲惜身的黃泉這一次竟似毫不在乎,看來殺死原虎已是他現下第一等大事。   同一時刻,想要不顧一切回身救援的石煉被黃泉另一分身一爪貫穿其胸,跟著抓住他的左手一扯,已將石煉整條左臂連帶半片肩膀撕下,隨後摔在地上狠狠踩住再也動彈不得;胡成護著胡鈴被黃泉連擊數掌,幸而黃泉的分身只餘其三分之一的功力,胡成還能活命,但也受傷不輕;只有後方胡薇好一些,在三名鬼兵的圍攻下尚能支撐一陣,不過一旦這邊敗亡,她也難逃厄運。   綠籐邊緣已觸及黃泉身體,但黃泉的手也只差數寸就能洞穿原虎嚥喉,眼見今晚即能達成目的,黃泉心中閃過一陣狂喜。哪知這時偏偏再次出現打岔的,只見林內左後兩處幾乎同時亮起一青一金兩片光華,瞬間,十餘道如刀的風刃帶著巨大的破空呼嘯直射而出,目標直取黃泉三個分身。同一時刻場中原虎諸人身外盡都浮現一層散發著淡淡金光的東西,便如一層罩子一般。   叮!金光剛起,黃泉的手已抓到原虎嚥喉,哪知同出雙方意外的是,碰上那層金光,黃泉竟沒能穿透,反還發出一聲金鐵交鳴的清音。這時那些怪異的風刃也已襲到,黃泉從其破空鳴響直覺感到這道法術的厲害,哪還敢稍做停留,一抽身向後急躍。雖不明白究竟怎麼回事,但意外逃生的原虎哪會容黃泉這麼輕易離開,觸及對方身體的籐蔓急急延生,總算有一部分纏到黃泉身體上。   由於急避風刃,黃泉竟沒能來得及處理這些綠籐,一瞥眼見到原虎衝自己咧嘴一笑,不由心叫不妙。轟!不出所料,綠籐再次炸了開來,黃泉一如當晚那般結結實實的受了一下,不過不同的是那晚是意外,這次卻是無奈,其間心境的微妙變化除了黃泉自己,誰也無法明白。   發出一聲狂呼,明白有強敵出現的黃泉不敢再托大分身,急忙合聚一起再次化為原形。方才遭襲饒是他見機得快,其中一個分身也被風刃狠狠切了一下,另一個則被原虎的籐蔓炸傷,雖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傷,但佔盡優勢下仍落了這麼個下場,一時間以黃泉也不禁生出風水輪流轉的古怪想法。   「是誰,膽敢偷襲本座?」從剛才的法術就可知道來人道法高強之極。黃泉這一問看似毫不示弱,其實以他性格沒有立刻撲出去斃了偷襲自己的人,便知現在他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鬼族鬼使駕臨新豐,未能遠迎自是我等失禮。然而黃泉鬼使無故殺我新豐百姓,為所欲為,可有曾把我五行宮放在眼內?」隨著一聲不卑不亢的低喝,自四周林內行出十餘名或俗或道打扮的人來。         ∼第五章∼     五行宮?這三個字一出口,即便以黃泉的陰沉也不禁大吃一驚。作為神州三大派之一,五行宮在新豐的勢力和影響力絕不亞於武神道場之於界羅。事前也曾有想過在新豐活動可能會惹起五行宮的注意,但這麼快便與對方接觸,且五行宮如此明顯的表現出對自己的敵意仍是讓黃泉大為訝異。   「這麼說來,五行宮是決意在我手上討個公道咯?」黃泉是高傲慣了的,儘管清楚現在不宜立刻破臉,可被對方這麼一說仍讓他火冒三丈。   「不敢,不過如鬼使能立刻離開新豐國境,我等自會既往不咎。」五行宮一行人中一名黑衫儒服,滿臉書卷氣息的中年男子踏出一步,抱拳道。   「好大的口氣,你在五行宮居何位置?」黃泉冷冷一笑,反問道。   擺明了黃泉的意思就是除了宮主孫韻音,別人還沒資格和他說話。那中年男子也不生氣,淡淡應道:「五行宮長老蕭若水見過黃泉鬼使。」   黃泉這麼說,蕭若水身旁一名身材高瘦,干黑似鐵的老者卻立現怒容,跟著沉聲道:「在下五行宮長老金天雄。不知鬼使滿意否?」聲線沙啞,有如鐵挫。   聽到對方自報身份姓名,黃泉微現訝容,看來五行宮一次出動兩名長老定是極少有之事。乘著五行宮橫加插入,原虎這邊的人重又聚攏一起,胡成聞言也大是詫異,他小聲對原虎解釋道:「五行宮有五位長老,個個身負驚人藝業。那蕭若水精擅水行及木行道法,金天雄則專攻金行道法,俱已到了隨心所欲的至高境界。看來這次五行宮對黃泉所為大為不滿,竟會一次派出兩名長老,如能挑動他們趕走黃泉,當對我們大是有利……」說到這兒似是傷勢發作,胡成大咳不止。   胡成雖刻意壓低聲音,但場上都是何等樣人,他的話自是被聽個一清二楚。黃泉眼內閃過一絲狂怒,他回頭狠狠盯著胡成,隨即轉頭對蕭若水道:「好,今日我給五行宮面子,只要殺了這幾人,我立刻離開,絕不停留。」   胡成的話對五行宮一眾卻似沒什麼影響,蕭若水眉頭微皺:「鬼使能答應,我等感激不盡。然而今晚我們既已到了這兒,自不會讓鬼使再傷一人,否則我五行宮顏面何存?還望鬼使見諒,能放過他們。」   在黃泉看來自己先讓一步已是給了五行宮天大面子,哪知對方竟會得寸進尺。他目光數變,終於還是忍了下來:「這些人與我族有極大恩怨,我千里追蹤今晚才將他們堵在這兒,他們並非新豐百姓,此事也不關五行宮之事,你們還是不要妄然插手的好。」黃泉竟會開口辯駁,以他的身份而言也真夠難為了。   哪知金天雄大力搖了搖頭:「既在新豐國內,又被我們撞上,豈有不管之理。鬼使還請立刻離開,只要他們離開新豐,你們的帳我們自然不會理會。」   明白今晚五行宮根本就是直接衝著自己而來,黃泉一下仰天長笑,聲音尖銳淒厲,聞者無不大感難受。笑聲倏止,黃泉厲聲對五行宮一眾道:「很好,既然五行宮決意置身事內,我就陪你們玩玩。動手吧!」   蕭若水一把攔住手結法印準備出手的金天雄,低聲道:「金長老,請等等。」跟著他抬頭對黃泉說道:「事已至此,那也不妨把話挑明。今晚這些人我們一定要帶走,鬼使非要硬來,我五行宮當然奉陪,不過鬼使最好考慮清楚。」   聽蕭若水這麼一說,黃泉心裡一動,暗自估量雙方形勢。己方除了自己和一名鬼兵,其餘兩個深受重傷,可說相當不利。對方五行宮有兩大長老,隨行看來也不弱,且這是在他們的地頭,再加上那個難纏已極的原虎。真的動起手來,自己殊無把握殺得了原虎,而且一個不小心可能還會吃大虧。   黃泉思付半晌,終於還是覺得此刻動手太過冒險,想到這兒,他緩緩點頭道:「好。今晚算我認栽,不過你們最好不要忘記今晚之事,我鬼族總有一天會讓五行宮連本帶利加倍償還。小子,過得初一,不過十五,你們也要小心了。」黃泉最後一句話是對原虎所說,跟著他一揮手,帶同三名鬼兵消失在林木的陰影之內。   眼看著黃泉消失在林內,原虎才長長的吁了口氣,今晚若非有五行宮意外出現,恐怕己方沒有一人能活著。想到這兒他轉過頭,鄭重其事的對蕭若水抱拳道:「承蒙搭救,不勝感謝,日後若有機會必當回報。」   哪知蕭若水連忙還禮笑道:「山神哪裡的話,黃泉自持身為鬼使以為可來我新豐為所欲為,縱然沒有山神,我們也不會讓他猖狂下去。」   「哦?你們知道我的身份了?」聽到對方口稱山神,原虎大感意外。   「是,其實山神一行進入新豐國境本宮就知道了,不過看你們每次均是避開城鎮不停趕路,當是身有要事,因此沒有前來打擾。後來鬼族意外出現,宮主料到黃泉恐會對你們不利,加之不滿黃泉所為,故派我和金長老率眾出宮,看能否幫上什麼忙。剛才若非林內大亂,我們還找不到這兒。」蕭若水忙對原虎解釋道。   「你們宮主?她又是怎麼知道我的?」原虎越發不解,聽蕭若水口氣自己的身份似乎是孫韻音告訴他們的,但自己從未和她見過面,她又是如何得知?   「咦?怎麼山神不知道嗎?青壁山神幻柳先生和我們宮主是熟識,就是他將你和貴屬的容貌告訴宮主的,因此山神一進入新豐我們就認出了你。」這次輪到蕭若水大為驚訝,似乎原虎的疑問非常奇怪。   青壁山脈大部分均在新豐境內,山神幻柳和孫韻音相識是很正常的事。不過原虎卻不明白幻柳為何要把自己的樣貌身份告訴孫韻音。   見原虎默然不語,蕭若水繼續道:「臨走之時宮主特意吩咐,如能見到山神,還請山神移駕五行宮一行,宮主將有要事相商。」   「你們宮主找我?什麼事?」原虎聞言不禁抬頭問蕭若水道。   「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況且這次山神及貴屬都受傷不輕,急需治療。本宮雖不敢誇口,但一些靈藥對這類傷勢卻頗有好處。」蕭若水又道。   原虎聞言不禁大感躊躇,己方每一個人的確都傷得不輕,特別是石煉,方才一戰對他的損耗已到了驚人的地步,看他現在模樣幾乎難以維持變化,想要養好傷勢沒有十天半月恐難辦到,其間是再難動手了。況且這次可以說是五行宮救了他們,對方誠意相邀,確實不好回絕。孫韻音一向聲名甚好,如在平時去看看也無妨,不過有狐妖族之事在先,時間緊迫,哪還容得他們到別的地方?   原虎還在猶豫的當兒,胡薇已經冷冷道:「貴宮好意心領,今晚恩情改日我們自會報答。現在我們時間緊迫難以分身,恐怕恕難從命。」   蕭若水也不生氣,呵呵笑道:「狐妖族的朋友言重了。如果你們只是擔心時間問題,這個在下絕對可以保證,此行不僅不會耽誤你們的行程,反而還能省下不少時間。況且幾位朋友的傷確實不宜久拖。這樣吧,你們隨我們到五十里開外的地方,到時如果山神再拒絕前往,我們絕不勉強。」   蕭若水這番話合情合理,原虎再無法推辭,遂點了點頭道:「也好,請先行帶路。」蕭若水微微一笑,與金天雄當先而行。   「石煉,怎麼樣,能挺得住嗎?」原虎擔心的對石煉道。   「大人放心,屬下沒事。」石煉面色灰敗,勉勵支撐著答道。   「好,你自己當心點。」原虎說著握住石煉的手,送出體內殘餘的一部分山神氣,這才隨著五行宮一行而去。   胡薇看了看胡成,見他微微點頭,便不再說什麼,也跟了上去。就這麼兩撥人一前一後迅速向草原之中而去,背後留下已被毀壞得不成樣子的樹林。   五十里路程轉瞬即過,遠遠的原虎就望見前面草原中燃起一堆火把,邊上似乎站著不少人,心裡不禁奇怪,難道孫韻音就在那兒等著自己嗎?   待到走近原虎這才看見火把圈圍的中心所有雜草都被割去,地上用硃砂等物畫了一個一丈見方的法陣,其上圖案複雜無比,也不知是做什麼用的。邊上站著七八名青衣打扮,年齡不一的人,每一個人胸口都印有白綠黑赤黃五色標誌,看來他們都是五行宮眾無疑了。   見到蕭若水一行,一名年輕人趕緊上前施禮道:「見過蕭長老,金長老。」   「準備得怎麼樣了?」蕭若水指著地上的法陣問道。   年輕人恭敬的道:「已經準備妥當,屬下探查過完全沒問題,隨時可以使用。」   乘著這個當兒,原虎回過頭問石煉和胡成道:「地上那個是什麼玩意兒?」   石煉仔細看了看,搖了搖頭:「屬下不知,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東西。」   胡成也搖頭道:「這肯定是個法陣,但究竟用來做什麼我說不上來。」   這時蕭若水走了上來,見原虎一直盯著那個法陣看,便笑著解釋道:「山神不用擔心,這是我們五行宮近來練成的一種陣法,能夠在兩地之間傳送人和物,最是方便不過,呆會兒就請山神使用這個,不用半個時辰就能到達五行宮。」   竟然還有這樣的東西?一聽之下不僅原虎,胡成等人也現出大感興趣的模樣。原虎指著那陣法道:「用這個就能立刻到五行宮?」   蕭若水答道:「也不能說立刻。這陣法是本宮根據上古遺跡留下的遺物加以變化研究而成,由於時日尚短,使用還不盡人意。這陣法佈置不能有半點差錯,每次需耗費大量人力,且使用一次之後便即作廢,下次使用又得另畫。另外這陣法傳送的最遠距離不過兩百里,故為了今晚之行,宮主早已吩咐沿途準備,否則我也不敢誇口能在半個時辰之內讓山神到達五行宮了。」   原虎撓了撓頭,有些開玩笑似的道:「這東西你們才搞出來沒多久,不會出什麼問題吧?比如把我們送錯地方,或者半路消失?到了下一個地方如果人過去了,衣服還留在這兒,甚至少只手和腳什麼的,那怎麼辦?」   哪知原虎本意只是開個玩笑,蕭若水聽了竟然沉吟不語,一副認真考慮的樣兒。原虎與胡成面面相覷,不禁駭然道:「喂,我說,不會真的出什麼問題吧?」   「山神請放心,本宮試驗多次,沒有任何毛病。如果山神還信得過本宮,就請即刻出發,否則在下絕不勉強。」蕭若水立刻正色對原虎說道。   原虎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道:「蕭長老這話可不敢當。正好我從沒碰見過這種東西,如果不親自試試,怎麼對得起自己。」   說著他回頭問胡成道:「成兄怎麼樣,可願跟我們去?」   胡成也大笑應道:「山神有這興致,我們當然奉陪。如果這樣真能在半個時辰內到五行宮,即便耽擱兩天,我們也算賺到了。」         ∼第六章∼     胡成表了態,胡薇和胡鈴自然沒有異議,於是在蕭若水的帶領下,他們五人與蕭若水,金天雄一道站在陣法正中。先時與蕭若水說話的那名宮眾施了一禮,隨後走到陣法一角開始默誦咒語。不過片刻,構成陣法線條的硃砂開始隱隱發出紅光,隨著那年輕人唸咒之聲愈速,紅光也越來越是熾烈,最後讓人簡直無法逼視。當整個陣法變得猶如火焰構成一般之時,七人腳下突的冒起一道耀眼的白芒,隨即將眾人身形遮掩,隨後陣法的紅光開始減弱,待到陣法中心的白芒消散以後,其上的原虎等七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白光突起之時原虎只覺眼前白茫茫一片難以視物,遂本能的閉上眼睛。剎那之間他只感身體一震,腦子裡似乎有什麼攪動了一下,整個人天旋地轉,差點栽倒。不過這感覺很快過去,等到原虎腦中恢復正常時,他心裡一動,因為剎那間從聲音,皮膚感覺等傳回的外界信息清楚的告訴他,自己已不在那片草原中了。   果然,睜睛所見,七人仍然站在那個陣法內,不過地點已完全改變。他們現在處身於一片寂靜的荒山之中,地點則是半山腰一座破敗的廟宇前,幾名同樣身著青衣的五行宮眾正恭敬侯在一旁。   「山神覺得怎樣?可有什麼不習慣?」蕭若水向不住打量四周的原虎問道。   「啊,沒什麼,我很好。」原虎收回目光答道。   「那好,我們繼續起程吧。」蕭若水點點頭,跟著向一名青衣男子示意。   那人也如先時般走到陣法邊上開始唸咒,不過片刻白光閃現,陣內七人又一次消失。這次有了經驗,原虎很快就克服頭暈的問題,他本想睜眼瞧瞧傳送的剎那自己究竟身在何處,然而不知為何,任憑他怎麼努力也張不開眼。   這次他們又身處一座不知名的城中一處道觀模樣的地方的後院,同樣早有幾人隨侍在旁。蕭若水看了看幾人反應,發現沒有什麼不適,便徑直示意開始傳送。   在唸咒準備的間隙,胡鈴忽的湊過頭來:「喂,我們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我們是怎麼過來的?」   這還是那晚之後胡鈴第一次主動找原虎說話,聞著鼻端傳來的少女清幽氣息,原虎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睜不開眼睛。」   胡鈴哦了一聲縮回頭,看樣子似乎有些失望。原虎正想乘這機會好好跟她說說話,化解兩人間的小芥蒂,這時傳送又再開始,原虎眼前白光一閃,後面的話只有縮回肚內。這一回他全力睜開眼睛,甚至用上了山神氣,然而情況一如既往,等他好容易能視物的時候,傳送已經完成。   這樣如是再三,待到傳送第五次的時候,原虎仍然沒辦法看清自己是怎麼到下一個地方的。這一次他乾脆用兩手撐著自己的眼皮,躍躍欲試準備再來一次傳送的時候,卻聽蕭若水道:「到了,歡迎諸位前來五行宮。」   啊?原虎一聽之下差點失望得叫出聲,同時心裡不禁暗恨路怎麼不長點。這時忽聽身旁傳來噗哧一笑,回過頭去,發現是胡鈴掩嘴看著自己,一臉難得的笑容,與她平素冷若冰霜的樣兒大相其異,竟有種說不出的美感。   原虎這才發現自己還撐著眼皮,想來模樣確然不怎麼看好。他趕緊放開雙手,但目光還是無法從胡鈴臉上移開。胡鈴愣了一下,似乎察覺到什麼,立刻恢復一貫冷艷的模樣,俏臉微紅道:「你看什麼?」   「啊,沒什麼。胡姑娘,你笑起來很好看啊,幹嘛非要總板著臉。」原虎連忙移開目光,嘴裡想也不想就衝口而出道。   胡鈴正要說話,卻聽胡成感慨道:「今天我方才明白人族為何能穩坐五族之首,霸佔神州大半土地。就以今日這個陣法而言,便沒有任何一族能做得出來,我們或許在使用法術上能超過你們,但絕沒有你們這樣的創造能力。」   這樣的話已不是胡成第一次說,光原虎就曾從小蘭及妖皇口中聽得類似的言論,但這次算是用這陣法親身感受了一回,自有一番感慨。   這時蕭若水與金天雄當先引路,在五行宮迎接的人帶領下,五人第一次踏上通往這個號稱神州三大派之一,天下道法至尊的五行宮的階梯。   五行宮位於新豐國偏東,青壁山脈以北的仙羽山上。比起武神道場的威嚴雄偉,天元宮的縹緲險峻,五行宮給人的感覺則是清雅協致,一派卓而不群的出塵氣質。整個五行宮依仙羽山半山腰的走向而建,以最大的和諧融入到山勢之中,毫無一絲刀工斧琢的匠人之氣。放眼望去,就好像萬億年前當這座仙羽山成形之時,五行宮便跟著出現一般。   整座五行宮綿延數里所有宮殿的屋頂均以白綠黑赤黃五色而建,偏是搭配和諧,毫無突兀之感。宮中屋舍之間遍植花草樹木,與山體很好的融合一起,一時間真難分辨是房屋建在山上,還是青山嵌在宮中,從而構成一幅最為美麗的畫卷。   雖是夜晚,但五行宮中燈火通明,卻又絕非蠟燭燈籠一類的光線,也不知是什麼這麼亮,使得整座宮殿群在燈火之中有如瓊瑤仙境,又或海市蜃樓,呈現出一種不真實,偏又能打動人心的美態。   一條彎彎曲曲的盤山小逕自山腳通往宮中,小徑旁遍植的樹木竟然發出一股淡淡的青綠光線,就如路燈般將小徑籠罩在柔和的光線中。因得如此,就在半山上輝映出一條宛如長蛇般的青綠光帶,煞是好看。   比起五行宮來,狐妖族那種大紅大綠,喧囂嘈雜的夜景便顯得俗不可耐。   或許是見多了第一次來到這兒的人那種癡醉沉迷的模樣,蕭若水也不催促五人,只靜靜侯在一旁,約莫過了一會兒這才道:「幾位,請隨我們來。」   眾人這才魂魄歸位,答應一聲隨蕭若水等沿階而上,但他們一路上仍是貪婪的欣賞著觸目所及的一切,不願有絲毫遺漏。   小半個時辰之後一行人進入宮中,眾人身處其間更加直接的感受到五行宮所特有的那種靈幻仙氣。由於是深夜的關係,宮內大部分地方均是靜悄悄不見一人,在蕭若水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一座黃瓦為頂的大殿中,隨後便有人前去稟報。   過了一會兒,蕭若水想了想,又招手喚來幾名宮眾悄悄吩咐幾句,跟著他對眾人道:「既已來到宮中,諸位請先歇息,我已吩咐下去準備療傷所用的『天水池』,相信各位的傷勢到了明日便會無甚大礙了。」   這時一名宮眾匆匆跑上躬身道:「宮主有請山神前往『養心閣』一行。」   這麼晚了還要見自己,難道孫韻音真有什麼要緊的事不成?原虎與胡成等人對看了一下,一下站起道:「也好,成兄你們就安心養傷,我去去就來。」   見原虎站起,石煉也跟著起身,誰知一個趔趄差點重又倒回椅內,顯然他的忍耐也已到了極限。原虎見狀擺擺手示意他不必跟來:「在這兒已經沒什麼可擔心的了,石煉你好好修養,不用再跟著我。」   石煉猶豫片刻,終於點了點頭:「是,大人請一切小心。」   隨著蕭若水走出大殿,兩人折而向右慢慢行入五行宮深處,在轉過一處遍植奇花異草的苗圃後,忽的迎面吹來陣帶著清新潮氣的涼風,不由令原虎大感舒服。   叮咚水響中,一個清澈見底的半圓水潭現於眼前,潭水清涼,其下卵石清晰可見。潭後的山壁之上幾道清泉自石縫中流出,淅淅瀝瀝的滴落潭中,激起的水響聲在這靜謐的夜裡宛如一曲最為動聽的樂曲,大有洗盡塵俗之感。   小潭側畔,一株垂柳下矗立著一棟簡易的白色石屋,與沿路所見那些造型精妙,各有特色的屋舍大不相同。就著月光仔細一看,原虎這才發現整棟石屋竟全是由「明鏡石」所築,清亮光潔的石體不著一絲塵埃,當真有「心如明鏡」之姿。   來到屋前,蕭若水走上一步,恭恭敬敬的道:「啟稟宮主,西嶺山神來了。」   屋內應了一聲,跟著傳出一把清致婉約,不帶絲毫雜質的年輕女子的聲音:「貿然相邀,山神肯賞光前來,本宮不勝感激。還請進來說話。」   蕭若水施了一禮,便徑直退下。原虎左右看看,卻未先進屋,而是走到水潭邊蹲身下去,捧起大把涼水舒服的擦洗著頭臉,絲毫不顧濺濕胸前衣衫。再大口喝了幾捧水,臉上的水跡被夜風一吹,陡然升起一絲冰涼,原虎精神隨之一振。   理了理散亂的頭髮,原虎這才走到養心閣前,微微遲疑了一下,開門而入。         ∼第七章∼     隨著屋門打開,石屋中情景便一點點現於原虎眼前。這座石屋內的陳設一如它的外表,簡單之極,一桌四椅,一個在石壁上直接雕琢的壁架,除此之外便只有迎面牆上一幅書有「何必絲與竹,山水有佳音」的條幅了。   原虎默念條幅,耳畔傳來一旁水潭隱隱約約的叮咚水聲,一時間心有所感,大覺此言不虛。   「此幅乃方錦書先生所贈,山神以為如何?」耳畔傳來孫韻音那清麗的嗓音。   原虎微微一笑轉過頭去:「在下俗人一個,哪裡懂得欣賞。不過這『山水有佳音』幾字真是絕妙得緊。」   石屋右手盡頭,一名面容清秀,約莫二十出頭的美麗少女正專心的伺弄著屋角一盆翠白莖葉,有如玉琢一般的奇異植物。她不施粉黛,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天然而生的清麗氣質,就有如皎皎明月,卓而不群,又或如構成這屋的明鏡石一般,纖塵不染,叫人不禁感慨世間怎會有如此純潔的女子。   小心翼翼的剪去一片翠葉,孫韻音終於站起面對原虎。從正面看去,孫韻音並非國色天香之容,也沒有那種明媚入骨的風姿,反而就像那種青山造就,綠水洗成的小家碧玉,叫你面對著她,油然便升起一股關切愛護之心。但她身上散發出的卓約之氣,又讓人不敢生出絲毫褻瀆,這兩種氣質在孫韻音身上完美的結合到了一起,從而形成一種原虎從未見過的引人魅力。   如非在此時此地,原虎是決不會相信面前這個少女就是名震天下的五行宮宮主,人族七大高手之一的孫韻音。   「西嶺原虎,見過孫宮主。」原虎自然的抱拳施了一禮。   「嘻嘻,豈敢。小女子哪裡當得山神如此抬愛,我與幻柳大哥乃是以兄妹相稱,山神若不嫌棄,就叫我一聲孫妹子好了。」孫韻音噗哧一聲忍不住笑道。   「啊?」沒想到兩人間第一句竟是這話,原虎不由愕然。   「小女子今年恰好二十一歲,想必山神不會比我小吧?」孫韻音甜甜的道。孫韻音十餘歲出道,幾年之間就登上人族七大高手之位,這在神州之上縱非絕後,也是空前之舉。難得她當此大任,還保留著一份毫無做作的小女兒家嬌態。   「這個…我是要大上兩歲啦,不過……」原虎有些為難的抓了抓腦袋。   見到原虎憨厚為難的模樣,孫韻音忍不住又是掩嘴一笑:「山神之事我自幻柳大哥那兒多有所聞,你幾次三番不顧性命之險搭救他人,難得靠的全是一顆拳拳赤子之心,這比之許多自命俠義之人的所為更加叫人欽佩。因此對山神我早就傾慕已久,難得這次你來到新豐,我就貿然相邀,害得山神馬不停蹄趕到這兒不得休息,我現在可是心裡有愧呢。」   聽到孫韻音對自己這麼大加讚賞,原虎頗感不好意思。這時孫韻音又道:「既然山神覺得突然,那就稱我本名韻音如何?」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韻音也不用叫我山神這麼彆扭,叫我阿虎好了,我的朋友都這麼叫我。」原虎長笑一聲,順勢坐入身後椅內。   「嗯。」孫韻音點點頭走了過來,一邊道:「想必阿虎你也猜到了,如果只是見你一面,我決不會這麼大張其事。實不相瞞,今次找你前來,確有要事相商。」   原虎心道果然,突的他目光一凜,注視著孫韻音雙腿:「你的腳?」   孫韻音坐入原虎對面,見他注意自己的腿,遂大大方方的微微撩起一絲褲角,只見裡面露出的並非血肉,而是一截打磨光滑的木頭。孫韻音淡然道:「我一生下來就沒了雙腿,是師父自野外將我撿回撫養。從小我不能像別的孩子那麼到處玩耍,反而能專心致志的修習道法,進境頗快,總算能無愧的接下這個宮主之位。」   原虎聞言大是感慨,又有多少人會知道,宛如天之嬌女一般的孫韻音竟然是個天生殘疾。不過正所謂有得必有失,如非這樣,恐怕她也難以年紀輕輕就有這麼高深的修為,坐上七大高手之位。   「這雙木腿伴我多年,倒也沒什麼不習慣。我本可以用道法醫治,然而方錦書先生總是說,我如此年紀便得到別人一生難以達到的成就,已是太過奢侈,這雙腿就是上天為懲罰我而奪去的,如我再將它治好,恐會遭到天妒。嘻嘻,不知怎麼,我也覺得他的話有道理呢,所以就決定這樣一輩子啦。」孫韻音輕輕拍著自己的木腿說道,言語自若,毫無一絲悲傷或者怨恨。在她看來,自己的殘疾好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就好像別人有一雙正常的腿一樣。   原虎心下慨然,他本有心相助,聽得孫韻音這麼說反而不好再開口。未免尷尬,他轉移話題道:「韻音這次找我來,有什麼要事商量呢?」   孫韻音似是也不願再說,她點頭道:「確是有些事。阿虎可還記得方錦書先生從你那兒要去的那幅神秘的地圖?」   「你是說那幅據聞是能進入傳說中埋藏有無數寶藏的地宮的地圖?」原虎憶起那是當日方錦書突然到來,鄭重其事向自己要去的東西。   「不錯,那地圖確實能通向一處神秘所在,然而卻不是世人口中傳說的埋藏有無數寶藏的地方。」孫韻音搖了搖頭,對原虎說道。   「哦?究竟是怎麼回事?」原虎微微一愣。說老實話,對這個什麼地宮之類的地方他並不怎麼感興趣,縱有珍寶他也不想得到,因此早已將它忘記,今晚若非孫韻音提起,他也不會記起這麼件事。不過能被孫韻音為它特別將自己找來,那地圖又是從齊務北的寶箱中盜得,難道真有什麼隱秘不成?   「此事說來話長,幸好今晚還有時間……對了,聽聞你和黃泉大戰一場,還未歇息就趕到這兒,身上的傷無礙吧?這是我特製的『還神丹』,你吃了它對身上的傷該有些幫助。」說著孫韻音遞上一粒白色的丹藥。   「我沒事,這點傷不算什麼。」原虎搖搖頭示意孫韻音儘管說。確實,到現在不過片刻,他和黃泉交手所受的傷已好了大半,山神氣的神效可不是蓋的。   孫韻音也不堅持,收回丹藥,這才說道:「這要從我師父那時說起。當年他老人家整理本宮歷代相傳的書卷時,無意中發現對那處地宮的描述。當時他並不甚在意,然而有一天一名門下弟子在海鏡城發現一處上古遺跡,師父一時興起便秘密趕去觀看,哪知一看之下竟發現和那個書卷中的描述一模一樣……」   「等等,海鏡?你是說,那個遺跡就在海鏡?」原虎心裡一動,連忙問道。   「是的,根據我的調查和方錦書先生傳回的消息,那個遺跡後來被海鏡太守溫成同所建的府邸掩蓋。怎麼了?」孫韻音奇怪的問道。   「不,沒什麼,你繼續說。」原虎搖搖頭。他心裡想的是原來當初害得自己差點掉命的就是這個東西,這麼說來,那個神秘的歸藏和陰焦也在打它的主意。   孫韻音繼續說道:「師父為了揭開這處遺跡之謎,遍閱經典,哪知越是追查下去,越是發現這處遺跡不簡單。可惜直到他老人家身死,也未解開這處遺跡之謎。這時因著我師父關注的關係,神州之上對這處地方也生出無數傳聞,所謂的藏寶一說就是那時傳起來的。後來我接替師父的遺願,卻又無意中發現原來關於這處遺跡還有一副至關重要的地圖,輾轉打聽下方知落到齊務北手中,又被你盜去,這才有方先生上門索要一事。」   原虎聽得愕然以對,誰想到這其中竟還有這許多曲折。他這時也生出了興趣,問道:「既然圖已落到齊務北手裡,他怎麼不使用它進去?」   孫韻音搖搖頭:「哪有這麼簡單。師父研究這處遺跡總是偷偷前去,就怕引起世人貪婪之心,多生變故,因此神州上傳得雖響,其實知道這個遺跡究竟在哪兒的並不多。再者這副地圖複雜無比,我們得到這麼久也才在月前解讀完成。」   「這麼說,真有什麼極之重要的東西在裡面咯?」原虎大致也猜到了一些。   「不錯,何止重要,這裡面的東西,對於解救此次神州之難,可說將起到關鍵性的作用。」孫韻音點點頭,正色對原虎說道。   「哦?什麼東西這麼重要?」原虎追問道。   「不,不該說是個東西,應該說…裡面的人……」哪知孫韻音更正他道。   「什麼!?人?」原虎越聽越是吃驚,幾乎一下要從椅中跳起。   「嗯,山神請聽我說。通過研究古籍以及解讀那地圖,我越來越有理由相信那個遺跡所通往的地方不是埋藏寶藏的地宮,而是…一個牢房。」孫韻音緩緩道。   「那麼裡面關的是什麼人?」原虎想了想,決定不管其他,直接問這個問題。   「這次神州之亂的起因,除了妖鬼兩族的矛盾外,還有很重要的一個就是自龍族手上現世的霜雪珠。如果能讓龍族公開站出來說明一切,那麼因此而引起的矛盾自然迎刃而解,加之龍族在人族間的影響力,界羅新豐傲來諸國因海鏡城而即將到來的大戰也會消弭化解。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那處牢房裡關的,正是龍族失蹤已久的一個極重要的人物。」孫韻音向原虎解釋道。   「如果龍族真的肯出面的話自是最好,不過以龍族的高傲,自己做過的事又怎會推翻?再說誰有那麼大權力讓龍族這麼做,族長麼?」原虎不無擔心的道。   「沒錯,山神可曾聽過東海老龍王——敖廣?他於很久之前無故失蹤,龍族這才選了敖廣之子敖政擔任新的族長。但若論起在族內的影響力,這麼多年過去,敖政仍是無法和敖廣相比。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那個地牢之內關的,正是龍族失蹤數百年的敖廣!」孫韻音終於說出了這個讓原虎大是驚訝的事實。   「敖廣!?這、怎麼可能。」原虎喃喃的道。關於龍族的這件事,他是從與岳昊來的閒談中得知,卻沒想到有一天真的能親自接觸。   「據方先生所說,這處遺跡還有別的厲害人物在打它的主意,況且當日海鏡太守溫成同建府於上,也不能說完全是巧合。因此一發現進入其中的關鍵,方先生和幻柳大哥已經先行一步到了海鏡,過些日子我也準備親自走一趟。今日和阿虎說起此事,是希望你如果可能,也能隨我走上一遭,如此一來相信順利救出敖廣就決不是問題。」孫韻音誠懇的向原虎請求道。   如果真能救出敖廣得到龍族的合作,其意義自然不言而喻,也難怪孫韻音這麼著緊。不過原虎現在的事也絕不可能分身,他唯有兩手一攤道:「可惜我現在也有非做不可的事,無法與韻音一起回到海鏡。」         ∼第八章∼     「嗯,聽聞阿虎你和狐妖族的人一起,又惹上黃泉,究竟是怎麼回事?看我們五行宮能否幫上什麼忙。」孫韻音略微想了想,問原虎道。   原虎考慮了一下,覺得經過這麼一鬧,自己和狐妖族合作的事遲早也會讓世人知道,再說孫韻音與幻柳關係大不簡單,也算自己這邊的人,告訴她實情也無妨。遂將自己與幻柳、魎鬼分擔合作,共同化解神州危機的協議對孫韻音說了,也解釋了自己和胡成等人來到新豐的原因,最後他道:「剩下的你也知道了,我們也不知究竟是誰向鬼族告的密,這次如非你們,恐怕真要糟糕。」   「原來如此……」孫韻音沉吟道,她很快抬起頭:「既是這樣,阿虎你的事也刻不容緩,我不再強求,咱們就分頭行動。從明日起直到你們離開新豐國境,我都會派人隨行護送,安全方面應該沒有問題。但到了極東我就沒辦法了,到時你或可向鄭清浪前輩求助。鬼族決不會這麼輕易罷手,況且說不定還會有別的變數,你定要一切小心。」   原虎微微一笑,站起身道:「多謝,總算能安穩一段時間了。對了,雖說這次有你和幻柳以及方前輩一道前去,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但失蹤的溫成同手下有兩個極厲害的人物,一個名叫歸藏,一個名叫陰焦,他們來歷神秘,本事絕不在七大高手之下,似乎也在打那處遺跡的主意,你們定要多加提防。」   「我記住了,這次帶你們前來的那種陣法就是我研究遺跡內的法陣所得,但也不過得窺其中的皮毛而已,如果不知道用法,仍你有通天之能也無法進入。所以只要能順利進入地牢,再封閉法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孫韻音笑著道。   「那好,這樣的話,我就告辭了。」原虎擺擺手示意不必相送,逕直走出。   出得門來,呼吸了一口帶著水氣的新鮮空氣,原虎長長的吁了口氣,今晚總算不虛此行,如果孫韻音那方能解決龍族之事,自己就能輕鬆很多。而這次前往崑崙如果也能順利的話,那麼一舉化解神州的危機將不再是遙不可及的事。想到這兒他心裡連掃數月以來的陰曤,少有的出現輕鬆愉悅之感。   行至潭邊,一名五行宮弟子自一旁走出,對原虎躬身施禮:「蕭長老著小人再次等候,客房已安排妥當,山神請隨我來。」   原虎點了點頭,隨他行去。二人一前一後循原路返回,再繞過剛才眾人休息的大殿,片刻功夫來到一個佈置精巧的小院落外。   那名弟子將手一迎說道:「山神請進,如果有什麼吩咐儘管叫小人。」   「隨我來的那些人現在在哪兒?」原虎走了兩步,想了想又回身問他道。   「蕭長老怕山神擔心,因此為他們療傷用的『天水池』就安排在內,現在他們都在房裡療傷,山神進去就可看到。」那名弟子連忙答道。   原虎點了點頭,這才走入。小院左右及前面各有三間廂房,院中簡單植有一些花樹,倒也清靜。走到院中,原虎心裡一動,舉步來至一間廂房外推門而入。只見屋子中心用八塊顏色各異的玉石圍成一個圓圈,八石的間隙內畫滿複雜的圖案,一個呈青色的水球浮在八玉之間緩緩流動,卻又不落下地來,似乎圈中有什麼力量托住一般。看來這就是五行宮所說的那個什麼「天水池」了。   胡鈴盤膝坐於水球中,隨著水球緩緩轉動,一副神態安詳的模樣。這玩意兒效果應該不錯吧?原虎放下心來,悄悄關上房門,自找了間空屋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原虎就被外面的說話聲吵醒,起身一看,胡成,胡薇和胡鈴全在院中,每人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看來傷勢已然無礙。   他推門出去,胡成立刻迎了上來:「山神,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看來胡成還真是心急啊,不過事關本族,原虎也能理解。他笑道:「看來你們都沒事了,那麼今天就走吧。對了,石煉呢?」   前方樹下的泥土一陣蠕動,石煉現身而出應道:「大人,我在這兒。」   「咦?你沒用『天水池』療傷嗎?」原虎大感詫異。   「那東西對我沒用,此處地氣充足,對我的傷勢大有幫助,現在已經沒事了。」石煉對原虎解釋道,對大山精氣所化山鬼而言,療傷的最好辦法就是吸取地氣。   「五行宮所在的仙羽山位於新豐偏東,距我們昨晚遇襲之處有千餘里之遙,這麼一來就等於省下了好幾天的時間,即刻動身的話,三天之後定能進入極東。而且這麼一來定會大出黃泉的意料,說不定還能甩開他的糾纏,對我們大是有利。」胡成這時掏出地圖,一邊細查一邊興奮的說道。   受到他的情緒感染,胡薇和胡鈴也不由露出笑容。原虎哈哈一笑,跟著說道:「昨晚孫韻音已經答應派人與我們隨行,直至到達極東,所以這幾天的安全完全不必擔心。待向蕭長老說一聲,我們這就走吧。」   世事果真每出意料,昨晚原虎一行還差點被黃泉襲殺,人人身負重傷,情況可說糟糕到了極點。哪知不過一晚,眾人不僅傷勢盡復,而且還少走了千里路途,並受到五行宮的隨行護送,其間的起伏變化,若非親自感受,實難盡述。   在孫韻音的安排下,由五行宮另一名精擅木行及金行道法的長老葉天明親自帶領一眾弟子護送原虎等人向極東國趕去。三天後,眾人到達兩國邊境,由葉天明出面,五人無驚無險的通過邊界,正式踏上了極東國的土地。   極東國位於新豐以東,正如其國名一般,乃是處於神州最東邊的土地上,三面臨海,只有西邊一地與新豐交界。極東國國土極小,縱然是最長的南北兩邊,穿越也用不了三天。由於地域的限制,極東一直甚為積弱,國家收入基本靠海運業維持,而且一直受新豐節制,名義上是一個獨立國家,實際早已淪為新豐的附庸國。人族七大高手之一的鄭清浪,即為極東當今皇帝的六皇叔。   越過邊界,當天眾人趕了一陣路,晚上就在一處荒野歇息下來。進入極東國,此行的目的地可以說就近在咫尺了,相對來說,追殺他們的黃泉應該也會在最近幾天動手,因此對眾人來說既是興奮,又是緊張。   拿出葉天明提供的極東地圖,胡成一邊看對原虎解釋道:「你看,我們現在在這兒,如果要到員嶠山的話,最近的地方是到極東國都『連海城』搭船出海,順利的話,三天之後我們就能上島。」   此地離連海城不遠,依他們的速度,明日下午就可到達。原虎想了想問道:「到了連海城,如果黃泉再故技重施怎麼辦?」   「這個山神大可放心,連海城除了有鄭清浪坐鎮,龍族與極東關係一直甚好,也派駐得有人,縱然給黃泉天大個膽子,他也不敢在那裡鬧事。我擔心的,反而是今晚黃泉會否前來,因如果出了海,他的時間就所剩無幾了。」胡成笑著道。   「嗯,那麼明日就到連海城搭船。為防萬一,除了石煉,我們四人分兩撥分守上下夜,上半夜就我和成兄好了,你們早點休息吧。」原虎站起身對三人說道。   當夜無驚無險,沒有任何人來騷擾。看來他們一夜之間到了千里之外的五行宮,已將黃泉遠遠拋在後面,這麼一來只要時間抓緊,完全甩開他當不是問題。這個好消息給了五人相當大的鼓舞,老實說自上次與黃泉交手後,就沒人願意再和這個神出鬼沒的鬼使對敵了。   第二天五人緊趕慢趕,終於下午順利抵達極東國都連海城。連海城位於極東以北,是一個相當繁榮的海運城市,由於地理位置的特殊,這座城市多與外州做生意,特別是西牛賀州,當年鄭清浪就是從這兒出發前往西牛賀州拜師學藝。   比起海鏡,無論是規模和繁容程度,連海城都小了一號,不過仍然算得上一座多姿多彩的繁華都市。交納象徵性的一點入城稅後,五人進入城裡。   連海城佈局嚴謹,東南西北四個區域各自有著不同的建築設施。南城以碼頭貨倉等為主,北城多為酒肆客棧等場所,東城則為皇族及官員居住地,西城則以各類百貨市場居多,民居則夾陳其間,井井有條。從這一點來說,就比海鏡任意發展的城市格局要好一些了。   按原虎的想法,多呆一會兒便是多分變數,不如立刻到碼頭找船出海,以免夜長夢多。他的提議自然得到胡成等人大力贊同,幾人立刻徑直朝南城碼頭而去。   哪知到了碼頭一問,竟然沒有一艘船願意出海到員嶠山。幾人仔細打聽總算大致弄明白,原來這段時間是東海一年一度的汛期,海上時常會有風暴,眾船家在近海捕魚尚且提心吊膽,哪裡還敢深入。因此無論胡成饒其如簧之舌怎樣提高價錢,也沒有船夫敢冒這性命之險,甚至他們想乾脆買下體積龐大,經耐風雨的貨船,也沒有水手願意應召,鬧了半晌,竟是無功而返。   眼看天色幾近黃昏,原虎唯有無奈道:「看來今天無論如何是走不成了,乾脆找家客棧休息一晚,明日再說。」   胡成還有些不甘心,但試了最後一次仍然碰壁後,只好答應。五人悶悶不樂的離開碼頭,向北城走去。經過西城的時候,這裡白天的市場還未散去,夜市的一些攤位又準備開張,顯示出連海城過人的繁榮與熱鬧。走入其間,耳畔不住傳來眾商家極具鼓動性的吆喝,無奈幾人心情不佳,也沒有興趣理會。   走著走著,忽聽胡鈴略顯驚訝的咦了一聲,原虎回過頭去,卻是暴雪貂不知怎麼自胡鈴肩頭跳落地面,再也不肯走了。自追上原虎一行之後,這個小傢伙就粘上了胡鈴,原虎總算又多瞭解了它的一項脾氣,那就是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孩。   對於這個外表可愛的東西,胡鈴也頗喜愛,因此少有的任由暴雪貂成天趴在她的肩上。這時它突然跳了下去,不由得她不感驚訝。   原虎走上兩步正想呵斥它快走,順著暴雪貂放光的雙眼看去,卻意外的發現在它前面是一個販賣各種靈獸的攤位。一名粗壯大漢見幾人停在自己攤前不走,以為來了生意,立刻振起精神開始大聲叫賣:「幾位好眼光,快請看看,小人所販靈獸都是極品。看這個『火光鼠』,個大皮亮,少說也有百年以上;再看這個『走鱗』,小的親自試過,能負百斤,行動如飛;還有這個…咦?你們怎麼了?」         ∼第九章∼     大漢正在賣弄口舌,突然發現自己攤上所有靈獸無不露出驚恐萬狀的模樣,有的縮做一團瑟瑟發抖;有的則不住張牙舞爪,吱叫出生。要不是所有靈獸均被下了禁制難以行動,恐怕這個小攤早已翻了天。   這一切,自然是它們面前不懷好意的頂級靈獸暴雪貂的傑作。暴雪貂奢吃各類靈獸,當日在西嶺就是被一隻蚇光給引出受擒,跟著原虎以後還未開過葷,今天驟然見到這麼多美食,哪裡還忍得住。而那些可憐的靈獸在暴雪貂面前本能的感受到大有生命危險,不鬧做一團才怪。   那大漢猶未明白怎麼回事,他看了看暴雪貂,驚喜的道:「啊,這是什麼靈獸?我還從未見過,客官可有意出讓?價格咱們好說。」   原虎怕它真的惹出什麼事來,一邊道:「這個不賣。」便準備抓起暴雪貂離開。   哪知暴雪貂輕輕躍到一旁,仍然緊盯著那些靈獸,根本沒走的意思。這時那大漢咬咬牙,又道:「這麼著吧,我用一個少見的靈獸和你交換如何?這東西是我幾月前從一個西牛賀州的商人那兒購得,一直捨不得賣,今天只好拿出來了。」   說著他從身上掏出一個小瓶,瓶中一團微微綠芒不住撞來撞去。大漢得意道:「這個東西來歷可就大了,客官可曾聽說靈獸蚇光?我這個……」   大漢剛把瓶子拿出來,原虎就心叫不妙,連忙大喝一聲:「小心!」   哪知仍是晚了,只見暴雪貂猛的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將大漢手中瓶子撞落摔碎。跟著在蚇光飛起的剎那,輕輕躍起準確的將它一口吞下,然後滿意的哼叫一聲,再打個飽嗝,這才重又躍回胡鈴肩上舒服趴著。   ……一瞬間場上靜至無聲,然後那大漢嚎叫一聲,捶胸頓足道:「我、我的蚇光啊∼看你這東西幹的好事,別走,趕快賠我!」說著他不由分說拉住了原虎。   「多少錢,你別激動,我賠就是。」原虎自知理虧,連忙說道,跟著狠狠瞪了一眼趴在胡鈴肩頭閉目養神,似乎根本不關它事的暴雪貂。   「誰要你的錢了,我這東西不賣。把你那知靈獸賠給我,否則你今天休想離開。」大漢死死拽住原虎的衣服,一邊乾嚎一邊嚷道。   「誰叫你什麼不好拿,偏偏拿出那麼個東西,放在暴雪貂面前不是自尋死路麼!」一邊在心裡埋怨,原虎一邊好言相勸,賠盡了小心。   突然惹出這麼個亂子,原虎真想把這傢伙賣了得了。不過他知道暴雪貂的脾氣和本事,真賣了它,也沒人能降服,到時連海城恐怕會天下大亂。然而那大漢似乎也是鐵了心非暴雪貂不要,就這麼兩方僵持著,一時難以解決。   大漢夾七夾八不肯干休,胡薇面色一沉終於忍不住,她冷哼一聲就準備走上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就在這時忽聽一把清越傲然的聲音說道:「這裡怎麼回事?為何這麼吵鬧?」   圍觀的人群一聽此聲,立刻一陣騷動,連那大漢也停止了吵鬧。跟著人群自動分開,只見一名身著青色錦袍,長身玉立,面如冠玉的英俊青年緩緩走了過來,在他身後跟有一隊衣著光鮮的隨從,顯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   雙方打個照面,那青年微微一愣,胡成已抱拳道:「沒想到會在這兒看到六太子,不知近來族長可好?」   那青年輕輕咳了一聲,淡然道:「原來是胡成兄,家父很好,多勞有問。哦?這次貴族來的朋友們不少嘛,你們到這極東之地,究竟所為何事?」   一邊胡薇在原虎耳畔悄聲解釋,原虎一聽之下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這名青年竟然是當今東海龍族龍王敖政的第六個兒子,六太子敖銘。聽聞龍族與極東關係不錯,不過連龍族的六太子都在這兒出現,仍是一件讓人很驚訝的事。   看來敖銘在極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四周圍觀群眾顯然都認得他,看他的目光充滿敬畏和崇拜。感覺到原虎在打量他,敖政亦轉過頭來:「這位是?」   原虎抱拳行禮,朗聲道:「在下西嶺原虎,與敖晶公主也曾有過一面之緣。」   敖銘仔細打量了原虎一番,目光隨後落在石煉身上,輕咦一聲,顯已看出什麼來。不過他面色如常,並沒做什麼表示,只問那大漢道:「怎麼了?」   「回、回太子殿下,是這麼回事……」想不到敖政竟會屈尊問自己這個平頭百姓,大漢霎時露出受寵若驚的模樣,連忙將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   「唔……這也難怪,你可知那是什麼靈獸?西嶺雪山之上有名的暴雪貂你也不認識,還敢把蚇光拿出來招搖,今日它沒吃盡你所有靈獸,你就該謝天謝地了。這樣吧,我這兒有一條『青靈豚』,比你蚇光價值只高不低,你拿去,就不要再糾纏不休了。」敖銘說著把手一招,已握著一隻淡青色發著微光的奇形靈獸。   「這,這怎麼敢當?多謝六太子,多謝六太子。」大漢千恩萬謝的接過青靈豚,嘴裡不住嘮嘮叨叨。這青靈豚乃海中靈獸,極為少見,它最大的特點是極喜收集各種發光的物體,連海城附近沉船頗多,隨便一隻青靈豚在數月內就能找到不少寶貝。大漢白得一隻,讓他怎能不喜翻了天。   從未想過龍族中人竟會這麼平易近人,原虎大感吃驚。這時圍觀的人群一邊羨慕大漢的好運,也不忘不住稱讚敖銘的好心。原虎聽了一會兒總算聽出個大概,敢情自來到連海城,敖銘不像別的龍族使者那麼深居簡出,反而極喜外出,加之曾幫助過不少百姓,他在連海城的口碑已快追上皇叔鄭清浪。   原來真的是凡事都有例外啊,龍族也會有這樣的人。原虎正在感慨的當兒,胡成已向敖銘道過謝,看來兩人之間頗有些淵源,見敖銘就要離開,原虎心裡一動,揚聲叫道:「六太子請留步。」   「哦?你還有何事?」敖銘依言停下,奇怪的問道。   「六太子仗義相助,我不勝感激。如今我們幾個想出海到員嶠山,無奈沒有船隻肯行,不知太子能否幫我們這個小忙?」原虎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   「好膽!休要得寸進尺。太子為你解圍已是你的福氣,你這人怎麼這麼不知好歹,還有諸多要求。」原虎話音剛落,卻聽敖銘一名隨從怒聲喝道。   「你退下。既是這樣,那你可否告訴我出海所為何事麼?」哪知敖銘並不生氣,隨聲喝退那名隨從,和顏悅色的問原虎道。   那名隨從正在氣惱主人怎麼對這麼個陌生小子如此客氣,卻聽原虎毫不猶豫的搖頭道:「對不起,恕難奉告。」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那隨從下巴都快掉下。   更令他吃驚的還在後面,敖銘居然又是一笑:「那就算了。你既有所求,我自會盡力,這樣吧,你們隨我來,很快該就會有結果。」   那名隨從與同伴面面相覷,終於明白面前這個貌不驚人的人族小子定也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恐怕身份還不在自己主人之下。   聽到敖銘肯幫忙,胡成等人無不大喜,幾人正要隨敖銘一道離開。原虎忽的停下腳步,猛的轉過頭去,臉上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察覺到他的異樣,胡成悄悄走過來問道:「怎麼了,山神可是看到了什麼。」   「不,沒什麼…這樣吧,你們先隨六太子前去,我有點私事需要去辦,晚上自會來找你們。石煉,你不用跟著,也跟他們去。」原虎沉吟了一下,對眾人道。   「這……」胡成不禁遲疑道,他又不好追問,一時現出為難的表情。   「六太子,此事勞你多多費心,對不住,我只有晚上再來向你告罪。」原虎遙遙對也是一臉疑惑的敖銘一拱手,跟著便轉身大步走入人流中。   敖銘歎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當先而行,胡成等人猶豫一下,起身跟上。   原虎迅速在密集的人流中穿行著,滿臉不敢相信和驚喜的表情,剛才他一定是看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突然他一下停步,跟著轉身走入路邊一座簡陋的茶棚。   這茶棚只在四周圍上一圈竹編的蓆子作為遮掩,到處俱是破爛的孔洞,幾名苦力打扮的漢子正坐在裡面喝茶閒聊。天色漸晚,茶棚裡光線黯淡,然而掌櫃卻只肯在幾張桌上掌上油燈,昏黃的火苗無力的映照著棚內一切,顯得極為寒酸。   原虎走入四處看了看,跟著大步走向茶棚最深處的一角,那裡已有一人坐於桌內,全身都隱在黑暗中,看不清究竟是誰。   「客官,您要點什麼?」掌櫃懶洋洋的走了上來,極不情願的放上一盞油燈。   「隨便。」原虎頭也不回的將掌櫃打發走。   先前那人在油燈昏暗的燈火下總算露出一點輪廓,黑瘦似鐵,滿臉于思,不是在海鏡告別而去,與原虎近年沒見的楚劍是誰?只見他看到原虎卻沒什麼歡愉之態,眼中反有濃重的憂色,在他後背緊緊綁有一把長劍。   重見楚劍,原虎卻高興得緊,他臉上綻開發自內心許久未露的真摯笑容,不住的道:「楚劍,你怎麼也會在這兒?剛才我突然在人群裡見你,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追著過來,果然是你,你背上的劍…已經找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恭喜啊!我真為你感到高興。咱們有多久沒見了?啊,快一年了吧?當年我,你,行雲,燕九和昊來一起在海鏡城中的日子,我現在還記憶猶新,那時我們……咦?你怎麼不說話,可是有什麼不對嗎?」自顧自己高興的原虎終於發現楚劍的異常。   「我們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你有什麼為難的儘管和我說。今時不比往日,我說不定能幫你呢。」原虎見楚劍還是沉默不語,關切的道。   哪知楚劍仍是一言不發,原虎還待追問,卻見楚劍長身而起,留下一句:「今晚二更,城東十里海邊,我等你,一個人來。」跟著便走出茶棚。   萬萬沒有想到與楚劍的會面竟是這麼個結果,原虎半天沒有回過神來。這時掌櫃拖長的上菜聲在他耳旁響起,總算將他拉回現實。原虎皺了皺眉頭,隨手扔出一兩銀子,若有所思的走了出去,留下身後對這兩個客人愕然以對的掌櫃。         ∼第十章∼     與楚劍意外相逢的興奮心情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疑問,看來一切只有到今晚二更再見到他,才能見個分曉了。原虎一邊感應石煉的氣息,一邊在連海城大街小巷穿行,很快來到極東皇宮所在的東城。   剛到通入東城的街口,兩名衛兵將路一攔,喝問道:「什麼人?」   原虎一愣,還未答話,卻見兩人匆匆自內行出,一個錦衣大漢大聲道:「不得無禮,這是我們六太子的客人,還不放行。」正是敖銘的一名隨從。   另一人卻是石煉,見到原虎,他明顯的露出放下心來的表情。原虎知他特意在這兒等著自己,心下感動,微微向石煉一頷首。   那隨從走上一面為原虎引路,一面不住的道:「公子請隨我來,我家太子早已等候多時。嘿,公子勿要怪我剛才有眼不識泰山,聽到你來了,竟連鄭清浪先生也到了太子府上,您可真有面子。」   「鄭清浪前輩?」原虎憶起這名道法高深的老人。身為極東國的六皇叔,他的府邸也在連海城,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能再見到他。   敖銘的府邸在東城正中,離皇宮不遠,佔地寬廣,四周均有戒備森嚴的士兵守衛,氣派甚大,儼然另一個皇宮般。由此也可看出極東皇室對龍族使者的重視。   隨著那名隨從走入,不一會兒三人來到一處花樹掩映的待客花廳外,還未進門就聽鄭清浪那爽朗的聲音傳出:「山神快快請進,西嶺一別不過月餘,想不到咱們這麼快就能在連海城相見,當真是有緣。」   原虎收拾心情,這才邁步而入。只見花廳內鄭清浪與敖銘分坐上首左右,胡成等人則坐在下方兩溜椅子的右手邊,雖是敖銘所請,但顯然兩方並不能融洽的談到一塊兒,反有點壁壘分明的味道,氣氛略顯尷尬。   見原虎進來,無論是敖銘還是胡成一方均暗自鬆了口氣。胡成不待敖銘招呼,熱情的起身讓出一個坐位,顯示他是我們一方的人。原虎心情不太好,也沒管那麼多,逕直走下坐入,這才對鄭清浪施禮道:「鄭前輩,你好。」   原虎已落座,敖銘便不再說什麼,他一邊吩咐隨從給原虎上茶,一邊笑道:「這裡告訴山神一個好消息,鄭皇叔願意親自送你們出海。」   原虎微微一愕,轉頭看向胡成,卻見胡成點了點頭,顯然早已知道。原虎不明白鄭清浪怎麼會想起與己方一道出海,唯有先道:「鄭前輩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這次前往員嶠山是為了辦一些私事,不敢有勞前輩大駕。」   鄭清浪陡然哈哈大笑起來,他邊笑邊道:「山神此去員嶠山,恐怕不是為了辦私事這麼簡單吧?怎麼,信不過我老頭兒麼?」   胡成這時接口道:「鄭先生聲譽在五族一向讚譽有加。不過此去是我們狐妖族內部的事,還望先生明白你我人妖有別,我們的事實不宜先生插手。」   看來胡成這話定是先才已說過一次,鄭清浪不慌不忙的道:「胡成先生此言差矣。此去的目的自是為了你們狐妖族,不過這件事的關礙可涉及整個神州啊,那裡能說是你們族內的私事呢?老兒不過不自量力,也想盡一份心罷了。」   原虎心裡一動,聽鄭清浪的語氣,似乎已經知道他們這次去員嶠山的目的,這又是怎麼回事?他與胡成對望一眼,顯然他也有這樣的疑惑,原虎不禁道:「鄭前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能否說清楚一點?」   鄭清浪又是一陣大笑:「怪我怪我,急著向你們表明態度,忘了說明原委。山神請看這個。」說著掏出一封信向原虎拋了過來。   原虎奇怪的接過,打開一看竟是孫韻音寫給鄭清浪的信,信中大致解釋了原虎等此行的目的,並說明此事非同小可,懇請鄭清浪能夠施以援手。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原虎總算瞭解了,同時也深以孫韻音的關心感動。   他隨手把信遞給胡成,抱拳對鄭清浪道:「既是這樣,鄭前輩肯助一臂之力,我自是感激不盡。不過這次畢竟事關狐妖族,我還得問問他們的意見。」   胡成胡薇把信看完,二人低聲商議一番,胡成遂站起道:「感謝鄭先生好意,這樣的話,我狐妖族承你的情了。」他這麼說,不啻是答應鄭清浪一同前往。   其實也不由胡成他們不答應,鄭清浪一貫在五族口碑甚好,加上孫韻音的信任,平日請還請不來,這次他主動請纓,說起來該是狐妖族的福氣才對。加上這次前途未卜,黃泉又在一旁窺探,有鄭清浪的加入,等於為這次出行的成功加上一個重重的砝碼,胡成胡薇自是樂得接受。   敖銘果然與一般龍族不同。幾人這麼說,其實都沒把話挑明,自是有瞞著他的意思。敖銘不僅沒顯露出絲毫不快,反而大方的道:「今天天色已晚,諸位就在府中休息好了,無論有什麼事,明日再出發也不遲。」   原虎心下過意不去,隨著敖銘走出花廳,一邊拱手道:「六太子,對不住了,待此事結束之後,有機會我定會將原委詳細解釋給你聽。」   敖銘大笑道:「山神哪裡話,鄭先生我一向是信得過的。能讓鄭先生這麼著緊,定是事關重大,你也不必為難了,我也非小氣之人。」   「不過有一事我一直不明白,我與六太子素未謀面,但太子一直誠心相幫,這是為何?」原虎猶豫了一下,還是對敖銘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敖銘似是早料到他有此一問,邊走邊道:「我與山神確是從沒見過,但家姐從海鏡回來後,曾向我提到你,說你是個很奇怪的人,只是她那時還不知你是山神罷了。其實這些時日山神的所做所為已漸漸在神州傳了開去,特別是你在妖族義助妖皇,很是讓人欽佩。今日聽你自報姓名,我就認出了你。」   敖銘頓了頓,接著道:「在我看來,神州五族和睦相處比什麼都重要,故我很看不慣族內一些做法,所以在族內並不得志,這才申請派調極東。如今神州態勢危急已不是什麼秘密,可惜我身處此處,無法做些什麼,山神與狐妖族的朋友突然到來,我猜可能就是與此有關。呵呵,現在鄭先生也願意主動出面,我更無懷疑了,目前所做對我不過舉手之勞,山神就不必總是掛在嘴邊。」   「對了,我想問六太子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鬼使神差的,原虎忽的興起一股衝動,幾乎沒加考慮,他脫口而出道。   聽到原虎語氣中的不尋常,敖銘愣了一下,這才道:「請,但講無妨。」   「聽說東海龍族老族長敖廣失蹤多年,不知如果他重回龍族,還能執掌大權嗎?他對別族的態度,又是怎樣?」原虎沉默片刻,悄聲說道。   胡成鄭清浪等人無不是老於世故的人精,自方才原虎追上敖銘開始,他們就刻意保持一段距離沒有跟來,現在兩人邊說邊行,已走出老遠。驟然聽到原虎的話,敖銘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震,他猛的回過頭來,睜大雙眼直直盯著原虎,似在琢磨對方話中的意思。原虎沒有躲避他的目光,坦然以對。   「山神可是話中有話?」敖銘並沒回答,而是反問道。   「我只是隨口問問,如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原虎淡淡的道。他自然不會把孫韻音潛入地宮的事對敖銘細說,不過對方是個聰明人,他這麼稍稍提點,敖銘當可以明白他的意思。   半晌,兩人間呈現一片死一般的寂靜。終於,敖銘長長吁了口氣:「若爺爺能回到族中,絕對能重登族長之位。而對於別族爺爺雖無什麼好感,卻也一貫奉行和平相處的原則,這麼說,山神滿意了嗎?」   原虎既沒點頭,也未搖頭,只笑了笑,逕直走前。敖銘咬了咬牙,快步追上道:「今晚山神的話對我族某些人而言,絕對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但對另一些人而言,也是天大的壞消息。我這麼說山神明白嗎?」   「那對六太子而言,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呢?」原虎笑著問道。   「你說呢?」敖銘看了原虎一眼。   「無論如何,你聽到你想聽到的,我也聽到我想聽到的。此事就此打住如何?」原虎答道。其實他這麼說,等於已經給了敖銘一個肯定的答覆。   「好,多謝山神。」敖銘臉上顯出一個有會於心的微笑。   兩人的談話看似不著邊際,其實已互相傳達了很多訊息。原虎此舉雖是一時衝動,不過絕不魯莽。如果順利的話,孫韻音一行救出敖廣定在這幾月之內,在這之前先確定敖廣出山所帶來的結果是否一如他們預料,就顯得很重要了。   敖銘身為龍族六太子,他的話應該具有相當的真實性和代表性。並且原虎也不怕他騙自己,剛才突然詢問,敖銘絕沒有撒謊的理由,他的態度也並非作假。這麼一來對龍族那方面原虎總算能放下心,看來只要崑崙之行順利,說不定真能一勞永逸的解決這次神州危機呢。一時間原虎與敖銘各懷心事,俱都心情大好。   當晚鄭清浪回皇宮向皇帝辭行並做準備,而敖銘則在府中設宴款待眾人。連海城地處海邊,席上自是以海鮮為主,這讓從來沒接觸過海味的原虎大飽口福,加上敖銘不住慇勤相勸,一時賓主盡歡。   飯後,憶起今晚的約會,原虎抬頭看看天色,發現時間差不多了,於是起身告罪道:「我今晚還有一些事必須出城一趟,這裡先離開,明早再與你們會合。」   「是什麼事?山神可要我們同去。」胡成驚訝的問道,雖說到了這兒應該不會再發生什麼事,不過卻也大意不得,誰知道黃泉會不會突然冒出來。   「不,突然遇到一個老朋友,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原虎說著就向外走去。   「山神,如果真是你的朋友,就請他到這兒來如何?這麼晚約你單獨出城,恐怕……」敖銘微微皺了皺眉頭,欲言又止的道。   原虎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充滿自信的道:「你們不用擔心,這個人絕不會加害於我。石煉,你也別去,這是命令。」他跟著制止準備跟來的石煉。   原虎已經這麼說了,石煉再沒辦法堅持,只好應了一聲退到一旁。原虎再做了一個讓大家放心的手勢,這才出門。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屋內眾人無不面面相覷,臉上大有擔憂之色。         ∼第十一章∼     拿著敖銘交給他的手函,原虎順利出城,很快就到了城東十里之外的那片海灘。在夜色中,沙灘上眾多礁石呈現各種千奇百怪的黑影,就如靜靜蹲伏的怪獸。嘩嘩的海潮聲不緊不慢的衝上退下,為此處的靜謐帶來一絲單調的聲響,原虎很快就看到背著他獨坐海邊的楚劍,臉上不由現出笑容,快步走了過去。   「我來了。」一下躍上礁石,原虎毫不客氣的坐到楚劍身邊。   見到原虎,楚劍終於露出一絲笑容,他點點頭,也道:「你來了。」   「是啊。真沒想到會突然碰見你,海鏡一別,你一切還順利嗎?」原虎既沒問楚劍為何會深夜約他來此,也沒提下午的事,反倒拉家常般問起楚劍來。   「嗯,我已經找到它了。」楚劍一拍背上的古劍,語氣大見愉悅。   跟著他自身後拿出一罈酒,隨手拍去泥封猛灌一口,再遞給原虎:「為祝我們久別重逢,來,這是我敬你的。當日在海鏡,若非你的鼓勵和提醒,我恐怕永遠也找不回這把劍。」原虎不問,楚劍竟然也絕口不提今晚為什麼找他來。   原虎含笑接過,毫不猶豫的喝了一口,又將酒罈遞還楚劍:「這些事不必再提,我一直再想,何時有機會,我們幾個朋友能再相聚。」   「唉,是啊,那段日子是我外出尋劍以來,最為快樂的時光。可惜過去的東西,已經再也找不回來啦。」楚劍一聲歎息,便不再說話,只是喝酒。   「雖說我們現在分散各處,昊來更下落不明,不過我相信總有一天會再次聚首,楚劍為何如此悲觀?」原虎喝了一口,若有所思的問道。   「你真的沒看出,我是為什麼找你而來嗎?」楚劍接過酒罈,淡淡問道,然後仰起脖子大口喝了起來。   「不,我希望你親口告訴我……」原虎自楚劍手中取過酒罈,也學他般大口猛喝,他的臉很快泛起一陣紅潮:「你約我來,為了什麼?」   面對著原虎直盯著自己的眼睛,楚劍無言的點了點頭,他長身而起,隨手一甩,酒罈砸在身後的礁石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那你聽好,我是來殺你的。」楚劍一字一句的緩緩道。   「我知道。」原虎抹去嘴邊的酒漬,跟著站了起來。   「今晚我若身死,你就將此劍折斷,與我合埋一處。」楚劍取下背上古劍,用布小心翼翼的裹好放在礁石上,躍到沙灘上面對著原虎。   「……出手吧,念在往日交情,我會讓你十招,絕不還擊。」   原虎默然片刻,這才跟著躍下,他長歎一聲道:「如果換做以往,你要殺我,我不會反抗。但現在已有我必須要做的事,我決不能死,所以你小心了!」話音剛落,原虎幾下騰挪已到楚劍身旁,一拳擊出。   楚劍果然信守承諾,面對原虎這一拳,他並不反擊,只輕輕一個轉身避開。原虎左腳一抵地面,緊跟著腳跟一挫整個人已反轉身子,同時右手招數不變,一個擺拳打向楚劍的頭部,而左手則悄悄伸到腋下輕輕一彈。   楚劍上身後仰避過原虎這一拳,隨後在肩上一抹已抓著剛才原虎彈出的那粒種子:「這個對我沒用,你應該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原虎笑道,突然手指遙遙一點,只見楚劍手中的種子突然發芽,瞬間密密麻麻的綠籐已纏住了他。然而綠籐長勢還未盡起,只見楚劍身體白光一閃,似乎突然冒出無數的刀劍,綠籐已自動碎為寸塊掉落沙灘。   就在此時楚劍才驚覺眼前已失去原虎蹤影,他心裡微驚,原地一點高高躍起,其勢就如沖天而起的飛劍,又快又疾。楚劍才起,他腳下的沙地一下爆開,大股黃沙浪湧般高高捲起追向半空楚劍。   山神出手,非同小可。雖然只是區區沙浪,楚劍卻絲毫不敢大意,他左右手交叉放在胸前向下一按。沙浪擊來就似遇到一堵由利刃組成的牆壁,一時只聽唰啦之聲大作,滾滾黃沙不住向兩旁拋飛,宛如半空綻開一朵煙花。   忽見黃沙中一點黑影直衝而來,楚劍略一皺眉,收回下按雙手,跟著在沙浪邊緣一拍,身子掠向一旁。哪知那團黑影衝上,卻只是一塊礁石,而非楚劍以為的原虎,楚劍大驚,知道自己已經上當,當下不敢怠慢,沉身向下墜去。   突見那塊礁石表面水波般一蕩,原虎沒可能的自內裡現身而出,居高臨下一腳向楚劍撐來。楚劍眼中閃過讚賞之色,嘴裡叫了聲好,卻見他身體表面忽的泛起一股晶瑩流轉的金屬之色,原虎一腳撐上只發出一聲金鐵交鳴的大響。   借一撐之勢,楚劍加速下落。原虎則反身彈起,與逐漸回縮的黃沙一同落地。   「年餘沒見,你的進境驚人啊。」楚劍揉了揉肩膀,由衷讚道。   「所以我勸你不要死撐,否則恐怕十招未完你就要受傷。」原虎撇了撇嘴。   「笑話!還有五招,儘管來吧。」楚劍哼了一聲,甩甩手做出迎敵姿態。   「好,你可別後悔。」原虎哈哈一笑。看這二人架勢,倒還真不像拚命的。   微微踏前兩步,兩人俱都死死盯住對方,突然,原虎右腳重重在沙地一踢,又是一大股黃沙標前。見對方故技重施,楚劍右手輕輕一轉,跟著猛的一掌擊前,只聽轟的一聲大響,湧來黃沙全被這掌擊散,漫天漫空揚得到處都是。   正要借此掩護近前的原虎一愕,隨之苦笑一下,一彈身高高躍起,卻又從半空攻向楚劍。楚劍目送著原虎來勢,待他來到自己身前五尺將落未落之時,忽的一掌拍向地面,掌力雄勁,帶起的反彈之力如旋風般湧到原虎腳下。   不由自主,原虎被帶得拋而向後,這一次主動進擊又無功而反。不過原虎並不氣餒,剛一落地,只見他雙膝一屈一伸,身子已閃電標前,帶著身後一股滾滾沙龍直衝過來。楚劍略顯詫異,他不能反擊,唯有縱身而後,跟著一折身便欲退到一旁。但原虎來勢何等勁急,只見他深吸口氣,體內山神氣盡數湧到腳上,一瞬間整個人直似沒有重量般,一飄已到了仍在退勢的楚劍身前。   想不到原虎勢快至此,楚劍大吃一驚,本能的舉起手便想一掌推出。好在他總還記得自己的承諾,這一推的兩掌立刻改為向旁分開,跟著一左一右兩道勁風驟然向兩旁狂吹。原虎在身及風勢的剎那突然絕沒可能的一矮一晃,已消失在楚劍的視野內,而他身後的滾滾沙龍來勢不止,一下捲了上來,再被楚劍拍出的勁風吹拂,立刻瀰漫周圍所有空間。   楚劍眼前突然全是黃滾滾一片,明白自己終於還是著了原虎的道。此時自己右腰處突有一束黑影帶著股強勁的力道突來,他不及細想,迅速原地左移。   一雙手掌無聲無息的自漫天沙塵中伸出按在楚劍的肋下,這時楚劍心裡的震駭簡直難以形容。眼角餘光一瞥,這才看清襲向自己右腰的黑影是一根聚在一起的沙棍,真正的原虎早已在左邊等著自己上鉤了。   兩掌勁吐,以楚劍之能,在原虎蓄勢待發的掌勁衝擊下,也拿捏不住,身子一偏拋飛而後。原虎正欲追擊,倏的心裡一驚連忙收勢,卻是楚劍在半空中還不忘布下層層銳利的氣勁,原虎想要追擊的話就必須先解決這些勁氣,不過那時已失去乘機取勝的機會,還不如現在止步再另做打算。   還未著地,楚劍身子輕輕翻轉已穩穩站住。他拍了拍左腰中掌處,布片飄飛中衣衫出現兩個大洞,內裡呈現兩個清晰的掌印,在他黝黑的皮膚上煞是顯眼。   「如何,還不還手嗎?」原虎遠遠的沖楚劍叫道。   「還有最後一招,你自己好自為之。」楚劍悶哼一聲,略一吸氣強行壓下傷勢,腰間凹陷的掌印慢慢鼓起,直至消失不見。   原虎不再說話,一邊蓄勁提氣,一邊緩緩迂迴靠近楚劍。這時楚劍已完全不敢小看原虎,他凝神定氣,眼睛一眨不眨,片刻不放的緊盯著原虎所有動作。   越是靠近楚劍,原虎動作越發加快,就在他離楚劍恰好一丈的距離時,忽的只見人影一陣扭曲,原虎已憑空消失。楚劍微微冷笑抬頭上望,正好見到以迅捷無論的身法躍至自己頭頂的原虎雷霆般直衝而下。   只要撐過這一招楚劍就能還手,那時他有絕對自信能斬原虎於自己掌下。因此楚劍越發不敢大意,身子微退一步,已做好接招的準備。   哪知就在這時,他忽感自己腳下的沙地內似乎有什麼拚命蠕動,一瞬間,在楚劍身週三丈之內無數的籐蔓沖天而起,宛如冬眠復甦的毒蛇般四下狂舞。一時間整個沙灘都是縱橫交錯,彎曲盤扭的綠籐,在昏黑的夜色中看起來詭異無比。   這個原虎,不知何時竟然在楚劍身周灑下這麼多種子,並能夠巧妙的運用山神氣使它們同時生長爆發,看來他操控植物的能力又再大進。儘管楚劍根本不怕這些東西,不過驟然而見,仍是吃驚不小,就這麼一猶豫,所有綠籐齊齊改變方向盡數向他捲來,鋪天蓋地好不嚇人,而原虎也距他頭頂不足一丈距離。   電光火石!所有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楚劍原地不動,屈膝團身隨後猛的立起,雙臂向外一振。只聽唰唰聲響,一霎那整個海灘金光大盛,就好像有無數的人拿著刀劍一起舞動。來勢洶洶的綠籐還未挨近已盡數被攪得粉碎,一時間各種顏色的汁液碎末四下飛濺,場中好像打破數十口染缸一般。   揮手彈開向著自己衝來的幾片金光,一邊感歎楚劍這一擊之威,原虎右手回縮撮掌成刀,對準楚劍咽喉猛的插下。忙於對付無窮無盡的籐蔓,楚劍根本顧不上招架原虎的攻擊,他突然站直身體,垂下雙手定定看著原虎插向自己咽喉的掌刀,臉上不僅沒有絲毫恐懼悔恨之色,反而雙眼中有一種解脫的神情。   兩人迅速接近,一晃眼已交接一起,那些未被金光切碎的綠籐也捲了過來,很快將二人包裹。整個沙灘立刻安靜下來,先才驚天動地的威勢就好像海中的氣泡,一下消失至無影無蹤。只有潮水拍擊海岸的單調聲響還在不住迴盪。   包住二人的綠籐圍成了一個球,漸漸的,本是深綠色的籐球開始變色,越來越黃,並逐漸萎縮,就好像有什麼抽去它們的水份一樣。不過一會兒工夫籐球完全枯萎,再也無法維持原狀,枯籐辟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第十二章∼     兩人再次現出身影,原虎掌刀凝定在楚劍咽喉一分之處,卻沒有插進,楚劍則一臉平靜的看著原虎,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為何住手?」楚劍沉聲問道,聲音有種說不出的意味。   「你都不想殺我,難道還要我來殺你?」原虎故作驚訝的道,說著咧嘴一笑,收回右手退到一旁:「你別想做得那麼偉大,讓我背上殺友的惡名。」   楚劍看著原虎嘻嘻哈哈的樣子,再難保持嚴肅,不由苦笑道:「我已答應別人定要取你性命,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不能食言。」   「就是把劍給你的人?」原虎心裡一動,回頭看著礁石上的古劍。   「是。否則沒人可以指使我。」楚劍長歎一聲,無奈道。   「那人是誰?」原虎這時心裡想的是,果然不止鬼族想要阻止自己前往崑崙,只沒想到這人心機如此深沉,竟不親自出面,反讓楚劍前來。   「我已失信於他,就不能再說出此人的身份。方才和你較量十招,你的武藝已到了相當的境界,我就可以放心了。不過我要告誡你一句話,那就是你絕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人,現在你好比身處一條橫置於萬丈高崖的獨木橋上,只要稍有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誰也救不了你。因此你定要對任何人時刻保有戒心,你明白嗎?」楚劍搖了搖頭,隨後正色對原虎道。   原虎沒有答話,默然片晌疲憊的呼了口氣,忽的他一笑轉頭:「至少你,昊來,行雲和燕九我是絕對信任的,我相信你們絕對不會加害於我,不是嗎?」   楚劍拿他沒法,只好不再說。他回身取回礁石上的古劍,跟著對原虎道:「該說的我已經和你說了,以後全靠你好自為之,動手吧。」   「什麼?」原虎奇怪的反問道,不明白楚劍什麼意思。   「我已說過,我答應別人取你性命,自然不能食言。如今不能殺你,便只有為你所殺,你快動手吧,記得將這把劍折斷與我同埋一處。」楚劍淡然道。   「……」原虎看著楚劍,眉頭慢慢擰起,只見他的表情由不解轉為驚訝,再由驚訝轉為憤怒,片刻之間,原虎已是怒火沖天。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不會死在這兒,你也一樣不會,什麼狗屁承諾,那人不過是在利用你!記得在海鏡初次見你,你為尋劍踏遍四州,當時整個人心灰意冷,懊喪若死,足見此劍對你的重要。難道你的目的,就是找到它以後,再把它折斷和你埋在一起嗎?如果是這樣,你又為何要尋他?」記憶之中,原虎從沒有像現在這麼憤怒過,他一連聲的責問著楚劍,為他的迂腐感到極端生氣。   楚劍被原虎的質問弄至啞口無言,他眼裡泛起一陣迷茫。自然,看得出他是絕不願就這麼身死劍折,不過因著不能殺死原虎的關係以及一種自我安慰及贖罪似的心理,也就是為了「報答」那人贈劍之恩,因不能完成他的囑托,唯有以死相謝的想法,他才不住要求原虎殺了自己。   這種「自殺」的思想在楚劍看來似乎很正常,但已把原虎徹徹底底的激怒了。他滿臉通紅,不住在楚劍身前走來走去,連責問及勸導他的聲音也是顫抖的,可見原虎多麼激動。原虎不住的罵著:「愚蠢!愚蠢!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想……」   忽的,他停了下來,沉聲問楚劍道:「這把劍,本來是你的,還是那人的?」   楚劍一愕,脫口道:「自然是我的,我和它,自誕生那天就在一起……」言罷深情的撫摸著劍身,一臉依依不捨之態。   「對啊,這不就結了。這本就是你的東西,只因不知什麼原因才落到那人手中,你不過是要回自己的物品罷了,又怎麼值得你用性命去交換?這樣不是太可笑了嗎?那個人由始至終提出的都是無理的要求,你為他千里迢迢跑來這兒,已經夠對得起他了。楚劍,醒醒吧,你並不想死,而且你也和我一樣不能死在這兒,這點你很清楚,不是嗎?」原虎一拍手,再次勸解楚劍道。   楚劍默默摩挲著劍身,認真考慮著原虎的話,半晌,他抬起頭道:「如果就這麼走了,我總覺得過意不去,畢竟,劍是從他那兒得到的……」   原虎想不到楚劍竟仍是這麼頑固不化,正待破口大罵,卻聽楚劍又道:「不過,我也並非沒為此劍付出什麼。我已幫他做了兩件極困難的事,想來已經足夠了。你說得對,我絕不能就在這兒死去。」   「這麼說,你相通了?」聽到楚劍的話,原虎驚喜交加的叫道。   「你這一張口變得這麼厲害,我怎麼能不相通。不愧久和各族領頭的打交道,我看你是越來越油滑了,山神大人。」楚劍一臉苦笑的答道。   「嘿嘿,原來你知道了。」原虎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自己真的這麼會說嗎?   「從在海鏡第一次看你出手,我就猜到你的身份了。這年餘我在神州各處奔波,也時常注意你的消息,因此才會叫你小心不要輕易信人。你啊,現在對很多人來說,可是個危險人物呢。」楚劍感慨的拍拍原虎肩膀。   「早就不知有多少人想殺我,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放心,我沒那麼容易死。倒是你,現在準備怎麼辦?」原虎自信的拍拍胸口,跟著問楚劍道。   「我既是為劍而出,現在找到了它,自然就要回去了。」楚劍轉頭望向茫茫大海,看他模樣,心神早已飛向遙遠的家鄉。   「嗯,本還想留你多呆上一陣,咱們好好敘敘舊。不過想想我自己都沒時間,還怎麼留你?只好祝你一路順風了。」原虎自嘲似的一笑。   「是啊,你我均是身不由己之人。不過現在我已經解脫了……」楚劍說著一擺手中長劍:「你我相交其實只有數日,然而彼此知心,勝過多年。每次你有危險之事,我總是匆匆離去,反是你每每幫我大忙,嘿……」   原虎伸手打斷楚劍:「才說大家相交貴在知心,怎麼又說這麼見外的話?」   楚劍嘿然一笑,跟著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只見他的五指慢慢陷入胸口的肌膚內,然後向外一扯。奇事發生了,就像自麵團裡拉出一股面一樣,楚劍抓著自己一團肌肉慢慢向外拉升,在這同時,他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似乎失血過多一般。緩緩的,楚劍越拉越長,最後他猛一用力,已把那團肌肉扯了下來。   楚劍不住喘息著,看來這麼做很是傷他的元氣。過得片刻,他將那團黑黝黝,似肉似鐵的東西在手裡一搓,打開手掌時,已握著一把毫不起眼的連鞘匕首。   「我是什麼人,想必你也猜出來了。我這就要回南瞻部州,咱們恐怕再也不會再見,這把匕首是我身上之物,削金斷玉不過輕而易舉,留給你做個紀念,以後若有人拿著這把匕首來南瞻部州,我自會鼎力相助。」楚劍說著遞上匕首。   原虎默然接過,一時間一言不發,心裡滿是離愁別緒,楚劍灑脫的道:「咱們是朋友,隔上千萬里,幾百年,也還是朋友。你又何苦在乎這一時聚散?好了,走了。」說著擺擺手,逕直大步離開。   「楚劍……」原虎忽的反應過來,大聲叫道。   楚劍一下回身,似是等著原虎說話、原虎向他揚了揚匕首:「一路保重。對了,楚劍不是你的真名吧?你究竟叫什麼?」   「在下干將,這是我的妻子,莫邪。」楚劍笑著揚了揚手中古劍,跟著轉身走入一大片礁石的陰影中,直至完全消失不見。   楚劍離去之後,原虎獨自坐於海邊靜靜沉思,腦海中波濤起伏。直到東天發白,他才拍拍身上沙土站起身來,大步向連海城走去。   再次到達敖銘府時,天已大白。昨晚他與楚劍在海灘一戰,在座諸人無不是少有高手,自然都感知到,見原虎面色不豫,也沒人去多事問他。   「山神回來,咱們這就出發吧。」見到原虎,敖銘招呼一聲走了上來。   「六太子,已經準備好了嗎?」原虎勉強打起精神問道。   「船已泊在碼頭,一應器具飲水食物都安置妥當。此船是目下連海城能找到的最好的船,極耐風浪,加上鄭清浪先生親自掌舵,定能順利到達員嶠山。」一面帶領眾人向碼頭走去,敖銘一面介紹道。   不多時一行人來到城南碼頭處,遠遠的原虎就看到一艘巨型帆船靜靜停靠那兒。此船比之周圍所有木船均大上不少,漆上油漆的船身在陽光下散發出黑黝黝的光澤,帆桿極高,可以想見呆會兒揚帆之時定是巍為壯觀,不過最為引人注目的,則是鑲嵌在船首那條栩栩如生的青色巨龍。   「近來天氣惡劣,卻也為那些亡命的海盜帶來不少便利,不少前來避風的商船都遭了劫。你們雖不會畏懼他們,但若被纏上恐怕也會生出不必要麻煩,因此我叫人裝上這具代表我們龍族的船首像,相信再沒什麼人敢來招惹。」見眾人不約而同都看著船首那只青龍,敖銘笑著解釋道。   這時一名水手打扮的壯漢走了過來,對敖銘恭敬施禮道:「太子,一切都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出發了。」   原虎細細觀察,發現這名水手身周隱隱泛起一股青紅之氣,雖面目與常人無二,但雙眼炯炯有神,偏偏眼珠卻不會轉動,顯然是水族變化的。再往船上一看,竟見整船都散發出這種氣息,濃濃烈烈,直衝起數丈之高。   胡成等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們互相交換一個疑惑的眼神,自是不解為何整船水手都是水族所化。敖銘將那壯漢拉過,對眾人介紹道:「苗濤是我的部下,這次就由他為你們領航。沒辦法,東海汛期非同小可,一個不小心就會有性命之險,我自不能叫普通人族水手前去送死。他們水族長於東海之中,對海中各處瞭如指掌,現在也只有他們,能將你們平安送達員嶠山。」   敖銘心思細膩至此,特別是他愛護那些普通水手的舉動,讓原虎大感欽佩。這時胡鈴忽的在後面道:「你們龍族掌管整個東海,只需要施法讓這次汛期停止幾天,待我們到了員嶠山再恢復就成,又何須這麼麻煩?」   聽了胡鈴的話,敖銘先是一笑,跟著正色道:「姑娘此言差矣。先不說我們龍族沒有這個能力,縱然有,也不敢違背天地自然的規律,作出這等事來。東海雖為我們所管,但卻並不能任由我族為所欲為,我族能夠行雲布雨,也只是遵照天命,職責所在,尚且不敢稍有改動。而這海汛自天地之初便自存在,萬億年來生生不息,帶動它的乃是天地造化運行的自然力量,已非我們所能窺及。」   敖銘這一番話說得嚴肅無比,自然帶有一股讓人不敢辯駁的力量。胡成聞言點了點頭,對胡鈴道:「六太子所言極是,上到天庭,下至九幽,雖都有移山填海,奪天地造化的絕大力量,然而比起宇宙自然之威,仍是微不足道。就如身為山神的原兄,在西嶺內可說唯他獨尊,卻也不能違抗這最基本的自然之力。」   敖銘與胡成的話給了原虎很大的啟示,一直以來,世人都以為神仙是無所不能的,他們又哪裡知道,神仙不過也是凡人修習而成,而他們修行時所憑依的,就是那些自天地生成之初就存在的自然之力。神仙們平日飛昇,翻雲覆雨,也不過是對這些力量的運用罷了。龍族掌水,山神掌山,道理也在這兒。   見提議不成,胡鈴不以為然的道:「好了,既然這樣,我們坐船過去就是。」   敖銘呵呵笑道:「胡姑娘不必氣惱。我雖不能停止這次海汛,然而卻可以為這艘船施一點小小法術,保證再大的風浪也奈何它不得。再有水族隨行領航,只要不迷失方向,你們一定能夠順利到達員嶠山。」   「哦!果真如此那真是太好了。」聽敖銘這麼說,胡成驚喜的叫道。         ∼第十三章∼     敖銘微微一笑走到船邊,舉起手掌按在船身,同時嘴裡開始急速唸咒。片刻,一道光華自他掌沿溢出並逐漸覆蓋整個船體,就像為這艘船鍍上一層薄膜。   待到光華完全覆上船身,敖銘這才停止施法,他滿意的拍拍船體,回頭道:「這道法術能讓此船在風浪之中也能穩如平地,且能一直浮在水面。這樣一來風暴就再不會對你們有什麼影響,我能做的只有這些,願你們一路平安。」   原虎走上一步,代表眾人拜謝道:「六太子仗義相助,我們決不會忘記。」   胡薇在後面也道:「我狐妖族也承你這次情了。」   招呼一聲,一行人告別敖銘登上了船。鄭清浪早已在船上等候多時,並藉機熟悉這艘大船。他自小長於極東,對這航海一道極為精通,年輕時更獨自一人駕舟去過西牛賀州,此次由他親自掌舵,那可說萬無一失。   到得船上,苗濤便率領一眾水族熟練的工作起來,起錨的起錨,解纜繩的解纜繩,揚帆的揚帆,看樣子竟受過極專業的訓練,也不知這些長在海裡的生物怎麼會去學人族的操舟之術。這樣一來,站在甲板上的原虎一眾反而顯得多餘,無奈下,眾人只好下到底艙,老老實實的做起乘客來。   船身微微一震,顯然已起航。其後就一直沒有動靜,連搖晃也不曾有一下,看來敖銘的法術果不是吹的,拜其所賜,從沒坐過海船的原虎一點不覺難受。   行程順利的話,兩天之後就可到達員嶠山。胡成和胡薇身負重任,自然而然就緊張起來,二人在各自船艙中閉門不出,一直默默運氣調息。反是原虎和胡鈴覺得無所事事,在下面悶了幾個時辰,終於忍不住再次回到甲板上。   此時已到午後,慵懶的陽光均勻撒在船身,帶著腥潮氣味的海風不住吹刮,船上三隻船帆吃滿風,鼓得直欲脹裂。天海一線,後方連海城早已消失在地平線以下,舉目望去全是一色的蔚藍,波濤拍打著船體,發出陣陣有節奏的嘩嘩聲響。   「真漂亮啊。」胡鈴歡快的叫了一聲,趴在船舷不住四望。   原虎緩步走至她的身邊,也學她般靠在船舷,笑道:「當初在海鏡城,我也只是在岸上眺望過大海,遠沒有這麼直接。現在我總算明白什麼叫大海茫茫了。」   胡鈴一頭秀髮被海風吹得不住四揚,有幾縷輕拂在原虎臉上,為他帶來一絲奇異的感受。胡鈴絲毫未覺,自然而然的輕輕攏了攏頭髮,竟有股少見的嬌嬈之態。原虎在這麼近距離下欣賞著她白皙的脖頸,一時目眩神迷。   這一刻,原虎很自然的就融入到眼前情景之中,胡鈴淡淡的聲音似從天外傳來:「曾聽族中長老說,比起大海來,四州簡直微不足道,但我從來不相信。今天總算有點信了,雖然才這麼一會兒,但我卻有種海路永遠沒有盡頭的感覺。」   半晌沒有聽到原虎回答,胡鈴奇怪的轉過頭,發現原虎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她臉上一紅,但隨即又轉過了頭,心裡怦怦跳個不停。   就在這時,忽聽噗哧一聲銳響,在他們左方的海面突然噴起一束高高的水柱,直揚起有十餘丈高。水柱升到盡頭,再散開噴濺而下,水珠在陽光映照下匯聚成一片七色的幕光,就有如在海面撐開一把七彩斑斕的巨傘,巍為壯觀。   緊跟著,第二道,第三道…..接二連三的水柱在遠近紛紛噴起,兩人前方整片海面好似變成一個水柱組成的叢林。散開的水花被海風帶來,霎時就濺濕兩人衣衫,但原虎和胡鈴都沒有理會,二人均被眼前這從未見過的奇景驚呆了。   轟隆!突然一聲如雷巨響,海面破開,一條巨大至難以形容的怪魚帶著沖天水花高高冒起,隨後再狠狠砸上海面,帶起的巨浪兩下激揚,其勢有如排山倒海,煞是驚人。驟然而見,胡冥竟忍不住驚叫一聲,她肩上的暴雪貂也尖叫不止。   緊跟著這些巨魚不斷破開海面,砸起的浪花在連續衝撞之下,幾乎要將整個大海給翻轉過來。雖然有敖銘的法術保護,這條船一直巍然不動,然而在震耳欲聾的拍擊聲中,原虎和胡鈴仍不免有心驚肉跳之感。   「公子莫怕,這些大魚叫鯨,體形雖大,性子卻極是溫和,最喜追著海船嬉戲,但從不傷人。」一名水族的水手看到二人目瞪口呆的模樣,哈哈大笑道。   果然,雖不住躍起沉下,看似莽撞,但這些鯨魚只是在海船外圍胡鬧,沒有一條試圖衝撞過來,那水手所言自是非虛。胡鈴這時也放下心來,鼻端一哼道:「長成這樣,比之靈獸『象軀』不知大了多少倍,真不知它們一天要吃多少東西。」   那水手聞言又道:「鯨魚雖大,在海中卻也不算什麼。西海有種海靈獸『鮑濤』,最是兇惡不過,平時蟄伏海底,一旦浮上連小島也能吞下。最大的海獸叫『鯤』,長於北海,傳說其軀有幾千里大,背上久積之下覆蓋土壤,生滿花草樹木,百獸俱齊,甚至還有人說那裡還生活著人,名字就叫『鯤族』,隨著鯤遨遊四海,奇異無比。就算咱們東海的『逆潮獸』也比鯨大上不少呢。」   胡鈴聽了調皮的吐了吐舌頭:「乖乖,海上可真多大傢伙。」   或許是被眼前奇景感染,又或者胡成等人不在身邊,自到了這茫茫海上,胡鈴心情便開朗許多,言談舉止再不那麼冷傲。原虎有心逗她,正想說兩句笑話,海上奇變又起。只見海濤之中,大群生有兩翅的尺許小魚紛紛衝破海面飛至半空,跟著展開肉翅拚命向前滑翔,一時間海上銀光閃閃,就如飛擲出無數飛刀。   原虎正想問那名水手這又是什麼,卻聽那水手啊的一聲,急忙叫道:「公子注意看,馬上就有好戲要上演啦。」原虎與胡鈴聞言,連忙凝神注意海面。   那些飛魚飛出不久,只見它們方才出水的地方浪花一卷,一條奇異怪獸跟著竄出,只見它身體大約十丈寬,卻只有薄薄一層,就好像一條厚毯一樣。這條「毯子」一躍而起,竟也如飛般在海面迅速滑行沒有落下,怪獸很快追上拚命逃竄的飛魚,白色的腹下突然裂開一道長長狹口,數十條躲避不及的飛魚就這麼被吞下。   一邊追,一邊逃,待到雙方勢子盡了重又落入海中之時,怪獸已吃下不少飛魚。過了片刻,那群飛魚再次躍出海面,怪獸也跟著飛出追去,就這麼兩邊一來一往,不一會兒就去得遠了。隱隱的,還有不少飛魚反射的銀光映來。   這時那水手才解釋道:「那小的叫飛魚,肉肥鮮美,喜歡上萬條群居游動,是很多海獸的美食。後面那毯子模樣的怪獸叫『魟』,天生就是飛魚的剋星,也只有它能追著飛魚躍出海面飛翔。公子運氣真是不錯,就連我們這些慣常住在海中的,也難有機會見到魟出海追食飛魚的場景呢。」   至此原虎和胡鈴早已被大海的雄奇偉闊,千姿百態所折服,哪裡還懂得答話。就這麼,兩人趴在船舷盡情觀看,一直到了晚飯時分,這才意猶未盡的回到船艙。   晚飯不知是誰當真弄了兩條飛魚,原虎一嘗果然極為鮮美,自然又有一番感慨。飯後,他前往船尾看望操舟的鄭清浪,因著在西嶺差點被鄭清浪給捉住的關係,暴雪貂對他是又恨又畏,一見鄭清浪就嗤牙咧嘴叫個不停,加之胡鈴也不喜與陌生人打交道,所以原虎便帶上石煉獨自走了出去。   值此黃昏時分,艷陽西沉,一半消失在海的盡頭,還有一半卻露在外面,為整片大海撒上一片暗金色的霞光。天邊赤雲層疊,有如火燒,幻化出各種千奇百怪的形態,微風習習,吹得原虎神清氣爽,暗道航海原來是這麼舒服的。   船尾,鄭清浪正悠閒的斜靠在船舷邊閉目養神,看他享受的樣兒,絲毫不以為苦,看來事隔多年再次重操海舟,給了鄭清浪不少美好的回憶。   「鄭前輩,一切都還順利嗎?」原虎走到鄭清浪身邊問道。   「啊,你來了啊,來,這兒來。」鄭清浪微微睜眼,指了指自己身邊。   原虎依言走到鄭清浪身旁靠上船舷的欄杆,舒服的歎了口氣。哪知他這聲歎息還未出盡,已聽鄭清浪自言自語似的道:「風暴快來了……」   「什麼!?」原虎猛的一個機伶,幾乎跳了起來。   然而鄭清浪只是閉著眼睛仰頭享受吹拂的海風,原虎耐著性子等了半晌,見他仍沒什麼表示,忍不住道:「鄭前輩,你剛才說……」   「我說暴風就快要來了。」鄭清浪一下站起,指著船右邊的天際道:「你看,那邊雲下已逐漸開始發黑,海風也開始變強,今晚肯定會有暴風雨。」   原虎順著鄭清浪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火紅的雲霞下海天灰黑一片,雖然海風究竟有沒有變強他不清楚,不過依鄭清浪豐富的經驗,應該不會有錯。   「那我們怎麼辦?」想到海上風暴可摧毀一切的傳聞,原虎不禁有點發怵。   「這是早就預料到的事,不來我才奇怪呢。放心吧,不會有事的。」鄭清浪說著一擼袖子,神情竟然大見興奮。看來即將來到的暴風雨又把這位七大高手拉回年輕的時候,看著鄭清浪一副樂在其中,滿是期待的模樣,原虎唯有苦笑。   「呆會兒風暴來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這船雖有六太子法術保護不會出什麼問題,不過顛簸搖晃是難免的了。你還是下去,這裡交由我負責就成。」鄭清浪說著一把脫下寬大的外袍,一副準備大幹一場的樣子。   原虎知他說的是實情,自己在這兒的確幫不了什麼,只好告罪一聲走回船艙。果然,大約兩個時辰後,艙外的風聲海嘯逐漸加大,並伴隨著滾滾雷聲,在狂吹的勁風下,此船再不能保持一貫的平穩,微微搖晃起來。這還是因著敖銘的法術,已將搖晃減到最低,否則在這樣的風浪中,原虎等人可就要慘了。         ∼第十四章∼     後半夜,風暴到了最大的時刻,儘管船仍能大致保持平穩,不過那種一上一下的驟然顛簸卻讓原虎知道,此時的木船在巨浪中定是落葉般被拋來拋去。嗚嗚的風聲大得離譜,就好像在人耳旁吹刮般,雷鳴電閃連般響起,倏來倏去的強烈白光將艙中一切映得有如雪原一樣。   底艙尚且如此,上面的情景足可以想見了,原虎好幾次想要爬上去看看,不過猶豫再三終於還是決定老實呆著。這樣的環境下根本無法睡覺,原虎躺在床上耳聽風刮雷鳴,身感海船顛簸,就這麼一驚一咋,迷迷糊糊磨到天光才睡去。   在夢中原虎猶自感受著船身的搖晃,不知過了多久,他悠悠醒來,起身一聽,船外仍是風吹浪湧,不過已小了許多。想了想,他終於起身向甲板爬去。   剛一打開艙蓋,一瞬間原虎就被劈頭蓋臉的風雨淹沒,耳不能聽,眼不能視,鼻不能聞,難受得幾乎要死去。好容易定下心神,原虎爬了出去,但直貫耳鼻的雨水仍讓他大感難過。在灰濛濛的風雨中原虎辯明方向,便一步一滑的向船尾走去。石煉自然緊隨其後,不過看他的模樣,對這種天氣甚是忌憚。   狂翻暴湧的浪濤似乎隨時都能將這船給翻轉,但每一次它都能平安的顛簸於浪尖波谷之間。不過這兒不比底艙,瘋狂的搖晃拚命折磨著原虎的雙腿,好幾次,他都差點被甩出船去,全靠湧到足底的山神氣,原虎終於堅持走到目的地。   鄭清浪渾身上下早已精濕,發須的水小瀑布般不住淌下,也不知他在此已奮戰了多久。不過這位老人絲毫沒有疲倦之態,他緊緊把著船舵,就像磐石般矗立在鋪天蓋地的風浪中,雙目神光電射,猶如海神一般。   在他身旁,水族的水手們各自默不作聲的忙碌著,看他們輕鬆的樣兒,這陣風暴好似家常便飯。見到原虎琅琅蹌蹌的走來,鄭清浪默默對他點了點頭,便重又把注意力放在船舵上。   「你看,再過一個時辰,我們就能駛出這陣風暴的圈子。哈哈,一天兩夜,這風暴有夠長,也有夠帶勁!」鄭清浪忽的一指前方,哈哈大笑道。   聽鄭清浪這麼說,原虎才知道,原來他們已在這陣暴風雨中掙扎了整整一天兩夜,這麼說,現在已是第三日的黎明時分了。鄭清浪果然好豪氣,這事在他口中道來,就像在說剛剛出去散了會兒步般。   受到鄭清浪情緒的感染,原虎瞬間豪情頓起,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跟著大笑道:「晚輩不才,獨自躲在艙下睡覺,這最後一個時辰,就讓我陪著前輩吧。」   鄭清浪轉頭看了看原虎,眼中露出讚賞的笑意,他大叫一聲:「好,果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江湖中有你這等人物,咱們老頭子真該歸隱了。」   說話間木船大起大落的繼續向前駛去,漫天遍地的暴風雨中,猶自不住傳來這一老一少豪情萬丈的長笑……   一個時辰後,果如鄭清浪所言,他們駛出暴風區,整個海面一下變得天青氣朗,陽光明媚,叫人不敢相信就在不久以前,這艘船還在狂風暴雨中掙扎。   經過苗濤仔細校正航線,木船再次升起風帆,全速向員嶠山駛去。   由於暴風雨比想像中大一些,他們耽擱了不少時間,不過仍然於下午在茫茫大海中見到了員嶠山的身影。原虎在很久以後猶自清楚的記得,當幾束滾滾黑煙在地平線露出,並逐漸佔據自己的視野時,當時的他,有多麼高興。   員嶠山,位於東海之上,方圓十里,呈不規則的長方形,東西長,南北狹窄。島上三座火山終年濃煙滾滾,因此整座島熱得驚人。整個四州只有這個島上出產珍貴的「灼玉」,此玉內含極高的火勁,縱然深埋於冰雪之下萬年亦不會消退,故為驅寒聖品。而由灼玉精華凝結成的「玉熔」,則是修煉火行道法最佳的法器,縱然在員嶠山上,也萬中無一。傳說五行宮至寶五蘊精魄鼎上,代表水行鑲嵌的是暴雪貂顱內丹珠,代表火行那面鑲嵌的,就是一塊奇大的玉熔。   除了灼玉,員嶠山還生有一種罕見的靈獸「冰蠶」,此物居於火山深處,極為難見,長數寸,黑色,有角又有鱗。傳說此物一見冰雪即會吐出五彩蠶絲,由此絲織成的錦不畏世間一切火燒,神奇之極。然而此蠶一生蟄伏員嶠山的火山下,別說捉,見也難見,就更不要提在這個火熱的地方找什麼冰雪了。   員嶠山所產灼玉為極東國帶來大量收入,故在整個員嶠山上有為數大約一千人的專職玉工,常年在此挖掘玉石。每年到了東海汛期,此處便即與世隔絕,只有到了汛期結束,才會再有人來。因此當原虎他們的船駛入挖玉人聚集的小鎮外的碼頭時,那些人臉上的驚訝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當船靠岸,呼啦一下圍上一大片好奇的玉工,原虎等人下船時,立刻有眼尖的認出鄭清浪,想不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到這兒來,少不得又引起一陣轟動。由於不知還能不能找到崑崙入口,苗濤等將船駛入一處安全的湖灣,隨時準備返航。   由於有鄭清浪,事情就好辦很多,他在極東威望無人可及,普通老百姓早把他當神仙來對待。因此原虎等人突然到來也就不再那麼惹眼,對那些玉工來說,恐怕鄭清浪就是步行從極東走過來,他們也不會覺得奇怪。   玉工推舉出一個代表來向鄭清浪請過安,得到不准再來打擾的暗示後,果然再沒一個玉工前來。經過一番商議,眾人都覺連夜上火山探查比較好,於是在小鎮稍做休息,他們就向著可能有崑崙入口在的,位於島西最大的那座火山而去。   上島之初,原虎就驚訝於這裡的炎熱,而隨著越來越接近火山,簡直熱得他受不了,空氣中到處瀰漫著刺鼻的硫磺味兒。看胡成等人的樣子,也是難受之極,反而石煉和鄭清浪神色自若,暴雪貂也一副精神十足的模樣。   作為島上三座火山最大的一座,這個火山被玉工們稱作「天火盆」,足見其的凶險。到了山腳,放眼望去寸草不生,觸目皆是深黑色的火山岩,滾滾熱浪自四方逼來,竟沖得原虎有眩暈的感覺。   看出幾人的不對,鄭清浪自懷內摸出幾顆雪白色的丹藥遞給諸人:「這是我調製的『雪玄丹』,最能解除火毒,你們吃了它,應該會好一些。」   原虎接過丹藥吃下,果然感覺心裡火燒似的焦躁消失無蹤,空氣中的灼悶似乎也沒那麼嚴重了,雖感覺熱浪不減,不過已經能夠忍受。   當初胡冥介紹時,對於那個前往崑崙的法陣究竟在火山何處並未講明,只籠統的說在火山口內。不過眾人一見火山口那濃煙滾滾,不時滾出一陣岩漿的可怕模樣,便沒人會想要真的到那裡去查探。   幸好有原虎隨行,這一點自然難不倒他。爬到火山中部,原虎手按山石,全力逼發體內山神氣,不過多時,已將整座火山的內部掌握個鉅細無遺。迎上眾人期待的目光,他笑著向上指了指,跟著當先領路,不用說,是發現一些端倪了。   由他們所在這一面轉向火山山陰,由於天色已是黃昏,這一處完全照不到陽光,一片漆黑。一路上原虎不時蹲下手按地面,確定那處法陣的位置,就這樣走走停停,小半個時辰後,他們來到山背後一塊微向內凹的巨岩旁。   這塊巨岩與別的岩石並未二致,雖然有些向內凹進,不過幅度並不大,如果不是原虎將眾人帶來這兒,絕不會有人注意。鄭清浪隨手甩出一團青亮的火球,將這裡照亮,胡成則走上仔細檢查了一番,不過看他模樣,並沒發現什麼。   「真的就是這兒?這塊岩石並無雕琢痕跡,應該是天生的。」胡成疑惑的道。   「是的,據我探查,在這後面有一個很規則的巖洞,絕對是人工開鑿。」原虎肯定的答道。說著他走上一步,手按岩石向外一扯。   就像拉開布簾般輕鬆,表層黑色的山巖分開,露出下面一扇緊閉的石門。這石門四四方方,約九尺高下,表面佈滿奇特的花紋,在四周的火山岩中特別顯眼。   看來這石門不知在什麼時候,被火山噴發的熔岩覆蓋,待岩漿冷卻後就將它完全遮掩,所以才會與周圍環境融合一起,如果不是原虎,外人休想發現。應該就是這裡了,胡成與胡薇交換一個興奮的眼神,快步走了上去。   「小心,這門可能有法陣保護。」鄭清浪連忙高聲提醒道。   胡成心裡一驚,趕緊示意胡薇退後一步。他緩緩伸出右手嘴裡輕誦幾句,同時只見他的手掌發出一陣青色強光,跟著青芒匯聚成一隻手爪模樣,並漸漸向前延伸。待到那只光爪觸到石門的時候,胡成右手拿捏作勢,那只光爪也隨著相應而動,就這麼,胡成仔細將門檢查了一遍。   過不一會兒,胡成收回光爪,對眾人道:「的確有法陣遺留的痕跡,不過應該在被熔岩覆蓋的時候就遭破壞,現在已經沒有大礙。」   胡薇走上一把推開石門,只見門後是一條黑洞洞極深的甬道,從中竟透出一股冰寒之氣。幾人互望一眼,都不敢大意進入,鄭清浪想了想,來到洞口將手一招,隨後五指靈活結出幾道法印向洞中一彈,口裡低喝一聲:「流螢飛焰!」   由鄭清浪指尖射出一條細若游絲的明黃光線直貫而入,光絲過處,每隔一尺便亮起一道拳頭大的黃色火團,就如均勻的點上一道道火把。火球挨個亮起,漸漸深入洞中,到最後只見到隱約一溜光點連成一串,這個洞竟是想像之外的幽深。   藉著挨近洞口的幾個光團,眾人仔細打量這個甬道。只見它呈半圓形,高約七尺,表面光滑,刻有不少複雜難解的花紋符號,卻不是咒文一類,想來內部應該沒有陣法機關。整個甬道筆直,內部一塵不染,看來已被封閉多時。   原虎向眾人點點頭,沉聲道:「我來開路。」跟著當先走入,石煉緊隨其後。鄭清浪暗用指尖扣出一個保護用手印,這才走了進去,隨後胡成一行魚貫而入,走在最後的胡薇順手關上石門,並打上一道「封閉」的法結。   除了眾人的腳步聲和呼吸,整個甬道靜得讓人心悸。原虎將山神氣遍佈週身,隨時留意上下左右石壁的動靜,一邊在前帶路。不過看來當初的設計者並沒想過在這裡面布什麼機關,一路行下一點沒事,很快,眾人就看到前方透出的紅光。   看來出口就在眼前,一行人不由自主加快腳步,眼前紅光越來越亮。原虎幾步跨出洞口。迎面而來的,是一股難以形容的灼熱,撲面的熱浪幾乎把萃不及防的原虎給沖了回去。他定了定神站定身子,不由被眼前情景給驚個目瞪口呆。   原虎現在身處的地方是一長溜突出山壁兩尺左右的狹窄山道,腳下幾百丈則是奔流不止的沸騰熔岩,岩漿匯成一大片闊達數里的火紅色湖泊。由這裡望下去,流動的岩漿不斷迸發出沖天火焰,滾滾熱浪撲上,幾乎要把人給點著。   由那處甬道,他們竟然進到了火山腹內。饒是原虎怎麼鎮定,面對眼前自然的偉力,也不禁心驚肉跳,後面陸續出來的人也和他一樣勃然變色。   鄭清浪一面用手阻擋熱浪,一面焦急的大聲道:「此處不宜久留,趕快離開!」他的聲音在極端灼熱的空氣中被扭曲得嗡聲嗡氣,奇怪已極。         ∼第十五章∼     原虎放眼看去,這條嵌在巖壁上的石道綿延伸展,一直通到三百餘丈開外的山壁另一個石洞前,也不知當初怎麼在這樣的環境中將它開鑿出來。他不敢怠慢,趕緊領著眾人順石道前行,一行人在這狹小的石道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遠遠望去就好像一群螞蟻,且一個不小心就會跌落熔岩湖中,險之又險。   等到再次進入新的石洞中時,所有人都汗透浹背,除了熱浪的灼烤,更多的則是因害怕而出。不知這些甬道是用什麼修築,進到其中再次變得涼爽無比,稍事休息,再次由原虎開路,眾人一刻不停的向內深入。   這條甬道明顯短得多,在轉過一個彎以後,他們終於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那處據說可以通往密境崑崙的法陣前面。   眼前是一個深廣的空間,高七八丈,長寬約有二十餘丈。整個石室應該是藉著當初火山形成時天生的巖洞開鑿而成,四壁均是千奇百怪的扭曲火山岩。洞頂,一顆原虎曾在赤牙城見過的巨大水晶球緩緩飄浮,發出柔和的光線。在眾人面對那方的盡頭,是一對與石室同高的巨型石雕,雕刻的均是崑崙守護神陸吾的形象,雄偉非常。石像雕工雖然簡陋,但面目栩栩如生,有一種粗曠的美感。   由石像以下一直通到他們進入的洞口,有一條用白色石頭鋪就的道路,在黑色的火山岩裡很是顯眼。這條石道兩旁每隔一段距離各有一尊頭頂四角,面目如羊但卻像人般直立,長著鷹爪的怪獸雕像,全是就地取材用火山岩雕成,表面都未打磨光滑,更顯得猙獰可怖。除此之外,石室再無一物,極是空曠。   石道盡頭,陸吾神像之下是一個不高的寬闊石台,由原虎等人的角度看不清石台上有些什麼,不過想來那個法陣應該就在那處了。   眾人均露出興奮之色,畢竟近月辛苦很快就會有個結果。在鄭清浪仔細檢查,確信這個石室沒有異樣以後,他們沿著白色石道根快走上石台。果不其然,石台正中刻有一個圓形的法陣,符紋交錯簡直令人眼花繚亂,在法陣正中面對山壁那一側稍微偏上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孔洞,孔洞之下則是一個細小的石眼,不知通向地底何處,此時孔眼中一片火紅,一股熱氣直透而上。   胡成和鄭清浪都是陣法的大行家,兩人一上石台就圍著這個法陣仔細研究起來,但觀二人臉色越來越是凝重,顯然對於解開它並沒什麼把握。過了半晌,兩人幾乎是同時一聲長歎,站起身來。   「怎麼樣?」胡薇心裡泛起不詳預感,趕緊問道。   「沒辦法,這種法陣太過複雜,我連它的運行原理也搞不清,更不要說將它發動了。」胡成搖搖頭道,一臉疲憊和失望。   「老夫也差不多,不過想來這種法陣的運行,應該和這裡有關。」鄭清浪也頹然搖頭歎道,說著手指那處怪異的孔洞。   鄭清浪這麼一說,眾人自然而然就圍了過去,胡鈴將手放到那個孔眼上,跟著一下縮回,駭然道:「好燙,這底下究竟是什麼東西?」   原虎湊近仔細看了看,沉吟道:「看這樣子,似乎這個洞通到火山底下的岩漿湖,所以才會有這麼大的熱氣。不過,這個到底有什麼用?」   他的問題自是無人能夠解答,一時間眾人全都默默無語,忽的,鄭清浪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唉,我真糊塗,怎麼就沒有想到!」   聽他的語氣似乎有什麼發現,原虎連忙問道:「鄭前輩,你想到了什麼?」   「你們還記不記得,當初霜雪珠現世之所以引起那麼大的轟動,就是因它和密境崑崙有莫大的關係。」鄭清浪對眼望他的眾人說道。   「這個我們都知道。不過這和眼前這個法陣有什麼關係?」胡成不解的問道。   「如果我沒猜錯,所謂的莫大關係,不是指霜雪珠和崑崙本身有什麼聯繫。而是指霜雪珠乃是進入崑崙的一個關鍵。」鄭清浪解釋道。   「你的意思是?」原虎小心翼翼的問道,看樣子,鄭清浪的話還沒人聽懂。   「你們看,霜雪珠是天下至陰至寒之物,而這個火山內的岩漿則是至熱之物,這兩者一陰一陽,正好相反。這個孔眼通向火山底的岩漿湖,正好將熱氣全部引上,而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這裡就是發動此陣的關鍵!」鄭清浪走到孔眼邊,一邊比劃一邊道:「我想,在陣內鑿出這個小洞,就是為了放置霜雪珠!」   「啊!你的意思是說,利用陰陽交匯的能量發動這個陣法?」胡成大叫一聲,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錯。當霜雪珠放入這個洞中,它的寒氣會立刻與岩漿的熱氣相沖,這個陣法必然有一套特別的設置,能使這一冷一熱兩股力量交匯流轉,從而產生出強大的能量。這股能量就是發動這個前往崑崙的陣法的關鍵所在,因此才會有霜雪珠與崑崙有莫大關係的說法。」鄭清浪終於讓眾人明白怎麼一回事。   「也就是說……」胡薇面色一變,欲言又止的道。   「也就是說沒有霜雪珠,根本無法開啟這個陣法。」原虎苦笑著替她說完。   原虎這話讓一時間因窺破陣法奧妙而帶來的興奮情緒重又低落下去。胡成猶自不肯甘心,他試探著道:「聽聞霜雪珠目前在界羅武神道場,我們……」   「沒用的,武神道場那枚霜雪珠早被臨死的唐烈毀去,目前神州上根本沒有第二枚。這一點我當初怎麼沒想到!」鄭清浪滿是懊惱的說道。   「不對,記得胡族長說,當初狐妖族那名長老也曾開啟此陣,但那時的他應該沒有霜雪珠。這麼說,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可想。」原虎陡然叫道。   這句話重又燃起眾人的希望,所有人都露出沉思表情,鄭清浪邊想邊自語道:「這話不錯,其實仔細想想,只要能找到和霜雪珠一樣的替代品,仍然能夠模擬出陰陽交匯的情景,從而發動陣法,不過找什麼來代替呢……」   就在此時,在場所有人突的露出警覺的表情,胡成驚道:「這股氣…是黃泉!」   「不好,他也追來了,我們快出去看看!」原來就在片刻前,所有人都感到洞外傳來黃泉那股濃烈的陰氣。看樣子他似乎在洞外搞什麼鬼。   來不及追究黃泉是怎麼進來的,目前眾人心裡只有一個可怕的想法,那就是,以黃泉之能,在這麼個危險之極的地方,實在難以想像他會作出什麼樣的事來。不用招呼,所有人瞬間跳下石台就向洞外狂奔而去。   就在同一刻奇變突起,白色石道兩旁的石像之中,突然有三座活過來般高高立起一下跳下基座,攔在一行人身前。最前面的原虎大吃一驚,急速前衝的身形瞬間退回,剛好避過一尊石像的一擊。   後面鄭清浪反應可謂快極,手一抖便甩出三道氣劍打在石像身上,無奈石像極其堅硬,儘管被打得石屑紛飛,卻並無大礙。狐妖族三人則乘這機會在地上一蹲一彈已靈貓般躍上兩旁石像,隨後借力高高撲起直取後方的石洞。   兩尊石像見狀一下筆直升上半空,一尊直接壓向胡成,還有一個則自其背後射出兩條灰濛濛的怪異氣索抽向胡薇和胡鈴。   這兩條氣索一出,在場所有人立刻知曉來者身份,鄭清浪大喝一聲:「鬼族妖孽,還不給我現身!」說話間欺身直進,一束白亮的電光暴射而出。   這三尊石像之所以能夠活動,自然不是因為崑崙的防護機關,而是黃泉手下最後三名鬼兵附了上去。他們一使出鬼族特有的陰氣,立刻就露了餡兒。   鄭清浪含怒出手確是非同小可,電光打上石像身體,便聽轟隆一聲,整個石像瞬間四分五裂,同時一道深黑的人形影子自碎石中狂衝而出。而在另一邊,胡成按住向自己壓來的石像身子巧妙一翻已到了它背上,跟著掌聚紅光狠狠拍下。   片刻間已有兩名鬼兵被逼離石像,剩下一個見勢不對也抽身而出,三鬼兵齊齊攔在洞口不發一言,大有拚死阻擋的意味。三名鬼兵自然不放在眾人眼內,他們擔心的是洞外不知在做什麼的黃泉,耽擱這麼一會兒,他的陰氣已愈加濃烈。   「石煉,胡兄,趕開他們。鄭前輩,咱們出去看看。」原虎一聲招呼,與鄭清浪飛身撲前,得到命令的石煉與胡成等人則迅速越過兩人擊向鬼兵。   或許自知根本無法阻擋眾人,在一名鬼兵眼神示意下,他身後兩鬼兵突的退入石洞中,而他則倏的將身體張開,像一張網似的罩住了洞口。   「不好,妖孽要毀去通道,快阻止他們!」鄭清浪驚呼一聲,不及細想在兩掌間運起一道威力絕大的法術,猛的擊了出去。   同一時刻石煉,胡成胡薇也一併打上攔路鬼兵,三大高手一起施為,他怎麼經受得起?只聽一聲尖銳的慘叫,鬼兵用身體化成的黑網被撕個粉碎,已神形俱滅。而原虎則一刻不停自鬼兵身體中穿過,一下閃入石洞中。   刷啦!只聽風嘯驟起,一大股勁急的陰氣自通道中狂湧而出,跟著整個甬道劇烈的搖晃起來,碎石自裂開的石縫中不住掉落。原虎悶哼一聲一掌按上石壁,不顧迎面狂吹的陰風,山神氣不斷注入其中,將散裂的石壁重新凝合起來。   為防鬼兵乘機傷人,石煉衝上護在原虎身前,而胡成與鄭清浪則各自運起道法攻敵。胡成一聲:「照妖術.惡鬼顯身!」自嘴中噴出一束白芒射入甬道中,立刻將隱在其中的兩鬼兵身影照個纖毫畢露。   得胡成之功,鄭清浪凝起一團翻滾不止的黑色氣團對準鬼兵猛的推出:「式鬼道法.囚邪!」氣團去勢極快,到了二鬼兵身前時自動分為兩團,倏的張開已將躲避不及的鬼兵包裹其中。吞下鬼兵,氣團表面不住波浪般起伏,顯然他們在內掙扎甚劇。鄭清浪冷喝一聲將手一招,已把兩氣團給吸了回來。   胡薇自後面趕上,兩手一緊竟化為獸爪模樣,她嬌喝一聲:「鄭先生,讓我來!」兩爪自氣團中直透而入,跟著氣團內強光驟起驟滅,但聽一聲輕響,整個氣團連同其內的鬼兵盡數化為兩股淡淡的黑煙,消散在空中。   「狐妖族的朋友好身手。」見胡薇能直接穿透自己的氣團一舉殺死鬼兵,鄭清浪禁不住讚道。三人各逞奇能,瞬間擊殺兩鬼兵,確實厲害。   「鄭先生過獎了,您的道法精奇,才讓我們佩服。」胡薇兩爪重又還原為蔥蔥玉手,她就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般,臉上不見一絲得色。   這時原虎成功的將即將崩塌的甬道重新固定,他呼了口氣,淡然道:「沒事了,我們快走!」當先而行,後面五人緊緊跟上。         ∼第十六章∼     被鬼兵阻得片刻,外面黃泉的陰氣隨著滾滾熱浪自甬道吹進,形成一種奇異的壓力,弄得諸人心頭不舒服已極。這個甬道能隔絕熱量,因此外面岩漿湖那麼強的熱浪也進不來,如今甬道中大見煩悶,想必岩漿湖已起了極大的變化。思及此點,眾人心裡均感不妙,急忙加快奔行腳步。   一出甬道,原虎只感外面溫度比方才進來時要高上許多,滾滾的熱浪幾乎要將他的衣服點著。強運起山神氣壓下身體的灼燒之感,原虎舉目四顧,立刻看見連接兩個山洞的石道中部,久違的黃泉正漂浮至半空,在他身周大股灰黑色的陰氣不住向石道下的熔岩湖散發著,不用說,這異常的狀況就是他引起的了。   鄭清浪等人跟著跑出,無不被外面的高溫給弄個措手不及,功力稍差的胡鈴全靠在她肩上的暴雪貂才能忍受下來。他們也一眼發現自顧在石道上施法的黃泉,順著他催逼的陰氣向下看去,眾人駭然發現,火山底部本還算平靜的熔岩湖這時正瘋狂的翻騰著,火浪濺起足足有數十丈高,聲勢大是驚人。   「他在幹什麼?」看到黃泉的怪異行徑,胡鈴禁不住拉了拉胡成問道。   原虎也覺奇怪,按說鬼族陰氣雖強,但黃泉這麼不惜血本的向熔岩裡注入,就像將紙投入火中,根本是有去無回,難不成他還想將這些熔岩冷卻?   「似乎底下的活動比剛才劇烈多了……」胡薇指著下方說道。   「不好…快去阻止他。黃泉他準備和我們同歸於盡!」鄭清浪若有所悟的一抬頭,臉上已勃然變色,大叫聲中他已飛身躍前直向黃泉衝去。   「鄭前輩,究竟怎麼回事?」見到鄭清浪焦急的模樣,原虎心裡升起不詳的預感,他不及多想跟著撲出,一邊大聲追問道。   「就像我剛才所說,陰陽二氣交互作用會產生巨大的能量。黃泉向熔岩裡逼發陰氣,正是這個道理。他的陰氣雖然不能與下方熔岩等同,但已足夠將平靜的岩漿引至爆發的臨界,也就是說,他想要引起這座火山的爆發……」鄭清浪一面急奔一面大聲叫道,當他說出最後一句話時,人已到了黃泉身側十丈之處。   這個距離雖遠,卻已足夠鄭清浪準備道法。只見他一面捏指結印,嘴裡默聲唸咒,同時腳下一刻不停的急奔。只要他越過這十丈距離,道法足可完成,到時瞬間一擊必然是雷霆萬鈞之勢,黃泉絕難抵擋。   天大威脅已近在咫尺,黃泉竟然絲毫未露驚慌之態,反而猶有餘遐似的轉頭對著鄭清浪陰陰一笑。鄭清浪專心攻敵沒有注意,原虎在他身後卻看得很是清楚,他正自對著怪異的一笑不解,忽的瞧見鄭清浪腳下石道,已明白怎麼回事。   「鄭前輩,小心!」原虎大喝一聲,猛的一下撲出抓向鄭清浪的衣襟。   同一刻,只聽一陣細微的噗唰唰聲響,自黃泉身側十丈之內的石道竟全如麵粉堆砌一般,盡數化為細粉落了下去。一時間漫天黑色的塵埃充斥十丈空間,在熱浪的沖迫下翻騰不休,就如山野中的瘴氣,既濃且厚,將兩邊完全遮擋。   幸虧原虎發現及時,剛巧不巧抓住鄭清浪一截衣服運勁一提,同時自己足尖勾住殘存的石道盡頭一擰,二人同時飛躍而起,落到安全地帶。方才變故來得突然,驚險萬分,饒是鄭清浪身為七大高手,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由心驚肉跳。   石煉第一時間趕到,發現原虎無礙,這才放下心來。胡成等人也陸續而來,看到眼前遮天蔽日的滾滾黑塵,無不相顧駭然。原虎站起走到殘餘的石道盡頭抓下一塊石頭輕輕一搓,石塊徹底化為細末,連稍微大些的石粒也沒有。   「好狡猾的黃泉,他事先用陰氣將這一段石道腐蝕,只要有人踏上去就會立刻坍塌。而且碎屑還能為他起到保護遮掩的作用,這麼一來我們根本拿他沒辦法。」原虎一把扔出滿手石粉,憤憤的說道。   「山神能否利用一旁山壁的岩石再造一條道路?至於這些煙塵,我和鄭先生可以用木行道法將他們刮開。」胡成想了想,向原虎提議道。   「唔……我試試。」原虎點了點頭,將手按上石壁催發山神氣,過得片晌,只見斷道上下的石壁唰唰落下一陣粉末,便再無動靜。   「這些石壁也早已被他的陰氣腐蝕,無法操控。」原虎放棄努力,頹然歎道。   眾人的心一下沉了下來,如此一來他們根本無法靠近黃泉身邊,加上滾滾煙塵,這十丈距離竟如天塹一般,再也無法逾越。下方熔岩的翻騰越加激烈,轟隆隆的衝擊聲就如雷鳴,照此下去,火山隨時會爆發。   原虎這邊加上鄭清浪後,黃泉再也無法勝過他們,為了完成鬼王命令,他竟不惜自毀近千年的道行,拼著與眾人同歸於盡,這份執著烈性,也相當令人欽佩。不過這麼一來,這座火山被強行引得爆發,勢必牽連員嶠山另外兩座火山,連鎖反應下,不僅整個員嶠山,周圍海域內的無數生靈,甚至幾百里海外的連海城,也會遭受極大損傷。黃泉此舉大是有違天和,恐怕他身亡之後魂魄也將永墜地府。   「得趕快阻止他,否則不止我們,島上上千玉工也會盡數身亡!」原虎大是焦急,在原地不住打轉,反而鄭清浪要顯得平靜得多。   「對方是黃泉,在這兒用法術根本傷不了他,能怎麼辦?」胡成皺眉看了半晌,仍找不出一個可行的辦法,不由苦笑道。   原虎抬頭看看頭頂,再咬了咬牙,忽然對鄭清浪道:「前輩呆會兒能用木行道法將這些礙事的煙塵給弄沒嗎?」   「可以,雖然有些費事……你是想?」鄭清浪緩緩點了點頭。   「嗯,我有一個想法。成兄,一會兒還得借助你的幫助,請把我送到上方三十丈以上的地方,我想那裡的石壁應該沒有被黃泉腐蝕。」原虎轉頭對胡成道。   「大人,不可,還是讓我去吧。」石煉立刻變了臉色,伸手阻止道。   「不,只有我去才行,呆會兒你在一旁隨時接應。」原虎揮揮手道。   石煉還待再說,突然整個山腹一陣搖動,大量碎石紛紛落下,熔岩湖也湧動得更加劇烈。原虎臉色一變,大聲道:「來不及了,再不快點,火山真會爆發。」   說著他示意鄭清浪和胡成做好準備,跟著在眾人擔憂的目光下深深吸了口氣,一下躍起。這一躍足有七丈來高,待他升到盡頭的時候,胡成蓄勢待發的一擊對準半空猛的打出,但見一股凝練如鐵柱般的妖氣對著原虎腳底直衝而上。   原虎伸足在妖氣之上一點,山神氣全力提起,加上妖氣本身的衝力,整個人就如鷂子般沖天而起,毫不費力的升到三十丈的預定高度。這時下方鄭清浪也打出一道「旋風柱」,風柱向著煙塵直貫而入,在鄭清浪的全力操控下,很快將大部分石粉吸納其中,隨後向下方搗去。   視野再次恢復,令眾人驚訝的是,不止他們這邊,黃泉連自己身下的石道也一併毀去,他全靠釋放出的陰氣緊緊抓著後面山壁穩住身形。如此一來,原虎落下去根本沒有立足之處,被腐蝕的石壁也無法供他使用,危險之極。   一著料錯,全盤皆錯!石煉第一個反應過來,他衝到斷道盡頭聲嘶力竭的大聲叫道:「大人,快下來,那邊根本沒有立足之地啊!!」   下方情景原虎也看到了,忽然之間確實讓他有點手忙腳亂,不過處在他的高度,整個熔岩湖的情況盡收眼底,也讓原虎更清楚的認識到,如果不把握這次機會,恐怕就再沒有時間阻止黃泉引動火山爆發了。   迅速在心底擬定一個大膽之極的新方案,原虎一把抓向山壁,然而結果讓他心裡再次一涼。原來,觸手之處,竟還是石粉!   現在已不容他後悔,原虎大喝一聲:「石煉,給我一塊石頭!」同時他盡量將手插入石壁,以減緩自己下落的速度。   從原虎身側不斷落下的粉末,眾人已猜到是怎麼回事,這一驚簡直非同小可。石煉急速反身自石壁山掰下一塊大石,用盡渾身力氣向原虎擲去。   然而石頭還未到原虎手上,忽見下方全力引動熔岩的黃泉突的分出一股陰氣,迅速而準確的抽上大石。噗唰一聲,石頭被這股陰氣打得四分五裂,原虎傾盡全力好容易才抄住其中幾塊。   不過黃泉這一擊竟沒能將石頭給化作粉末,看來他也到了燈枯油盡的地步。原虎心裡雪亮,如果自己能平安到達下方給黃泉一擊的話,必能將他殺死!   一邊想,原虎將手中僅有的碎石向旁一甩,整塊石頭在他山神氣的作用下變做指頭粗細的一條長棍直插入山壁中,延伸幾丈後終於觸到沒被黃泉陰氣腐蝕的巖壁。原虎勁貫其中,以這根細小的石棍為媒介,終於將山神氣送達堅硬的岩石上,只見腐朽的巖壁一陣聳動,一根粗長的石刺終於冒了出來。   有它之助,原虎信心大增,他控制石刺帶著自己向下方黃泉猛突過去,同時自石刺上分出無數細小的石針搶先射向黃泉。黃泉不愧五大鬼使之一,即便在現在的情況下,他的護身陰氣仍能將原虎的石針盡數彈開。不過原虎能順利得到堅硬的岩石仍然大出黃泉的意料,看著急速衝來的原虎,究竟是回身自保還是不顧一切的引動岩漿?黃泉臉上一時出現難以決斷的樣兒。   很快,黃泉冷笑一聲,竟再不管原虎,專心對付起熔岩來。原虎明白勝負就在這一瞬之間,眼望著下方不斷接近的黃泉,他的心完全平靜下來,現在在他眼內,什麼都不再重要,只有殺死黃泉這個目標,佔據了他整個心思。   這邊看著原虎的諸人也不由自主露出緊張的表情,誰都知道,今天能否活命,就全靠原虎這一擊了。兩方不斷接近,到了黃泉頭頂五尺左右的距離,忽然毫沒來由的,原虎賴以憑借的石刺竟無端粉碎。原虎這時也打紅了眼,大喝一聲猛的跳下,張開雙臂就向黃泉抱去,這時早沒了什麼章法,一切都化為最原始的攻擊。   黃泉咭咭一笑,腦袋轉個一百八十度完全回過來對著原虎,同時身周有一半陰氣反向沖原虎捲來。原虎外袍倏然鼓蕩而起,內中充滿了山神氣,黃泉的陰氣一時間也莫耐他何。在陰氣的包裹下,一人一鬼就好像完全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誰是誰,由石煉這邊只能看見一團灰濛濛的氣團裡兩道模糊的影子。   氣團之中,原虎和黃泉糾纏不休,鼎鼎大名的山神鬼使,這時也只能像街邊無賴那樣手掰足踢,只差沒用牙齒互咬了。不過黃泉畢竟已將所有陰氣都用在引動熔岩上,強弩之末的他如何會是原虎的對手?要不是原虎得不斷防著這麼近距離下的陰氣對自己的侵蝕,早已一舉解決戰鬥。   不過漸漸的勝利的天平還是倒向了原虎一方,黃泉幾番掙扎也未能扳回局面,終於讓他認識到這次恐怕已徹底失敗。不過依他脾氣,自然不會這麼罷休,就算死也要拉個陪葬的,中選者,自是原虎無遺了。   收回支撐著二人的所剩無幾的陰氣,原虎與黃泉一起墜向下方的熔岩中。驚覺過來的原虎拚命想要掙脫黃泉的糾纏,但這時黃泉整個人化做泥漿水般,盡數粘粘乎乎的貼在原虎身上,根本無法擺脫。         ∼第十七章∼     看到原虎又驚又怒的模樣,黃泉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小子,沒想到這趟任務會把我也給陪進去,不得不承認你的厲害。不過別忘了一旦惹上我們鬼族,便是至死方休。我要你和我一同進地獄…….」   原虎悶哼一聲:「對不住了,我還有自己的事,你安心上路吧。」說著他努力抬起左手,讓黃泉不敢相信的事發生了,只見原虎掌中,突的冒出一根石刺。   「這,怎麼可能!」黃泉驚叫一聲,原虎手中怎麼還會剩有石頭?   原來在最開始原虎為阻下落之勢而將手插入石粉似的石壁中的時候,就順勢抓了滿把的石屑,這期間運用山神氣努力將其凝結一起,現在終於派上用場。   對著近在咫尺的黃泉的頭,原虎將石刺狠狠插了進去,黃泉受傷,努力凝聚的法相再無法維持。只聽一聲淒厲已極的狂呼,黃泉整個身體完全散了開來,露出其中黑黝黝的本相,而在外包著兩人的陰氣,也一下消失。   帶著滿眼的不甘與不相信,黃泉脫離原虎的身體,筆直墜了下去。這時人已落下百丈有餘,由底下衝上的巨大熱量幾乎將原虎頭髮都給燒焦。不敢再有停留,原虎將掌中石刺一下插入石壁,故技重施的引出內裡沒被黃泉腐蝕的山巖,隨後就藉著一根根連續不斷突出的石刺迅速向上升去。   就在原虎還有數十丈就要到達安全地帶的時候,忽的下方熔岩湖略微向內一收,跟著爆起一股滔天火浪,滾滾岩漿直向原虎身後噴來。此時原虎正努力向上攀援,萃不及防下,身周左右已全是火熱的岩漿,根本沒有躲避的餘地。   眼看他就要被岩漿淹沒,上方的暴雪貂忽的自胡鈴肩頭彈起,向著原虎直撲而下。同時它額頭的骨突暴起陣青碧色的強光,暴雪貂一張口,一股無匹的寒氣噴向幾乎濺上原虎身體的岩漿。寒氣與熔岩相觸,立刻帶起一陣濃濃的水汽,絲絲的聲音不住想起,一時間暴雪貂和原虎均被罩在其中,生死不知。   胡成等人想不到本已脫險的原虎會再遇上這麼檔子事,吃驚之餘也是大為擔心,無奈下方水汽籠罩,加之熔岩湖中火浪翻騰,根本無法探查,唯有焦急等待,希望有奇跡發生。就在這時石煉面色一喜,似是有所發現,跟著就縱身躍下。   看石煉樣子,似乎原虎沒事,鄭清浪與胡成不約而同的運起一道木行道法向下打出,很快就將水汽驅盡。這時才看到,原虎仍是緊緊攀附於半空的石壁,臉上猶自驚魂未定。在他身體周圍,所有的岩漿瞬間凝結,變做一大堆千奇百怪的黑色石頭,最近的離原虎已不足四寸,當真是險之又險。而解救原虎的大功臣暴雪貂,此刻正得意洋洋的蹲在原虎的肩膀上。   石煉跳下將原虎拉了起來,兩人一貂就藉著剛剛凝成的石頭,終於再次上到山道上。由原虎獨自出擊到此刻回來,總共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但其間數次生死懸於一線,當真險到毫釐。待到腳踏實地,原虎細細回想,一陣後怕油然而生。   「你這傢伙真是不到我快丟命,你是不肯出手。不過這次多虧了你。」原虎欣慰的拍了拍暴雪貂的小腦袋,臉上卻是副又愛又恨的表情。   得到表揚,暴雪貂更是得意萬分,它吱吱叫了兩聲,便離開原虎肩膀,趴回胡鈴的香肩,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原虎拿它沒法,唯有苦笑。   這時底下的岩漿湖轟隆幾聲大響,再次爆發出數股沖天的火浪,這一次的勢頭比先才還要猛烈,岩漿幾乎要濺上石道。眾人連忙退後幾步退到石道內側。   「難道說火山還是會爆發?」看著越發動盪的熔岩,胡薇臉色大變。   「不,山神方才做得很及時,如果再耽擱一會兒,這火山就真的會爆發了。」胡成臉上卻顯得很輕鬆,他仔細的看了看下面,對胡薇道。   「那現在這樣……」胡鈴不解的看著不斷噴發的熔岩。   「這是火山本身在疏導黃泉引動的能量罷了,剛才差一點到爆發的臨界點,熔岩湖內聚集大量的陰陽之力。黃泉喪命,人為的引動消失,現在就是火山自己在平息自己,別看勢頭很嚇人,卻完全沒必要擔心。」這時石煉沉聲解釋道。   既然身為山鬼之首的石煉都這麼說了,眾人終於完全放心。但原虎一句話又讓他們大感喪氣,原虎道:「雖然這個已經解決,但去往崑崙的陣法仍是不能開啟,難道這一次我們真的只能無功而返?」   「呵呵,這一點山神不必擔心,就在剛才,老夫已想到可以替代霜雪珠的東西。」原虎話音未落,鄭清浪忽的撚鬚大笑道。   今日對他們一行七人來說,真的是驚險不斷,但驚喜也不斷。鄭清浪這一番話對狐妖族的三人而言不啻天降福音,重又燃起他們本已低落的希望。   「鄭先生,你有何辦法,請快說。」胡成雖努力保持鎮定,語氣也大見焦急。   「這個,還得從它身上想辦法。」鄭清浪指著胡鈴肩頭的暴雪貂道。   「吱?」暴雪貂本能的感到一陣危險,身上的毛齊齊倒豎,一下站了起來。   「鄭先生是說,要取它顱內丹珠代替霜雪珠?」這種事想到與沒想到其實就如隔了一層紙,經鄭清浪稍一提點,胡成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   「是的,暴雪貂顱內丹珠作用不下於霜雪珠,當真是天助我也,雖無霜雪珠,但此貂盡能解決我們的問題。」鄭清浪看著暴雪貂高興的道。   被鄭清浪不懷好意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暴雪貂明知不是他的對手,也本能的擺出一副威脅的模樣,嗤牙咧嘴作勢不止。然而它很快就發現,不止是鄭清浪,包括原虎在內的所有人,都用這種眼光看著它,這一驚簡直非同小可,暴雪貂幾乎就想跳下胡鈴的肩頭,就這麼逃走算了。   因著暴雪貂最喜和自己膩在一起的關係,胡鈴自然而然對它生出一股憐愛之心。她退後一步,用手微微護著它問道:「那陣法需要霜雪珠發動,用暴雪貂顱內的丹珠代替只是一時猜測,鄭先生究竟有幾分把握?」   鄭清浪笑著道:「這個不必擔心,我說了,之所以需要霜雪珠,不過是要借助它的陰寒之氣與火山熔岩的熱氣融合,從而以陰陽交匯產生的能量發動陣法而已。因此只要寒氣匹配,暴雪貂的丹珠一樣可以用。」   這麼一來胡鈴再沒話說,暴雪貂甚是通明,它立刻明白自己最後一道保護傘也失去作用。權衡利弊下,它悄然縮向後面,跟著一個轉身就想逃跑。   哪知原虎早就注意到它的動作,暴雪貂剛剛起步,已被原虎抓在手中。換做別人它可以毫不留情的攻擊,但原虎是自己主人,被他抓住只有乖乖認命了,一時間暴雪貂不禁大起後悔之心,早知就多巴結巴結,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個下場。   「鄭先生能否想個辦法,不殺死暴雪貂就取出它顱內的丹珠?再怎麼說,它也救過我好幾次。」原虎抓著暴雪貂走回,向鄭清浪求情道。   「什麼?」聽到原虎的話,鄭清浪微微一愕,隨即他放聲大笑起來:「原來是這樣。這小東西當真狡猾,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竟連你也差點騙過。靈獸體內的丹珠雖然珍貴無比,不過根本不必殺死它們才能取出,只要靈獸自己願意,隨時能把它吐出來,只不過會傷些元氣罷了。」   鄭清浪的話讓原虎又驚又怒,他不禁把手中的暴雪貂舉至眼前:「你…還真是持寵生驕啊。既然這樣,就給我放聰明點,乖乖把丹珠交出來!」   胡鈴也心下有氣,在一旁幫腔道:「你再不老實,我就真的劈開你的腦袋!」   詭計被識破,暴雪貂低叫兩聲,認命的老實下來。已耽擱不少時間,眾人不再遲疑,沿原路返回,再次來到石室之內的那處法陣前。   在原虎的示意下,暴雪貂跳落地面,只見它拉直四肢,眼中泛起一片血紅,喉頭發出咕咕的鳴響,渾身緊繃,顯然正在運力。緊跟著它額上的骨突慢慢向後縮回,最後完全消失不見,只留下淺淺的一個凹痕。最後,暴雪貂發出一聲大異平常的悶吼,又沉又厚,幾如虎嘯一般,忽然整間石室溫度急速下降,已有一顆不住散發著絲絲寒氣的白色珠子自暴雪貂嘴裡吐了出來。   這就是傳說中暴雪貂的丹珠了,從其散發的寒氣而看,果真不輸於霜雪珠。原虎俯下身將它撿起,整隻手一陣麻痺,竟失去知覺,緊跟著一片白霜迅速覆上。暗道果然厲害,原虎山神氣運上手臂,稍解凍傷,隨後把珠子交給鄭清浪。   暴雪貂吐出丹珠後,完全委頓下來,顯然方纔之舉大傷元氣。它依依不捨的看著交到鄭清浪手中的珠子,不住嘰裡咕嚕的低叫著。   鄭清浪明白它的意思,不禁笑道:「這畜生真是小氣,我又不會貪了它,用完自然會還給你。」這一下暴雪貂才完全老實下來。   鄭清浪用兩指輕輕拈著丹珠,將它小心翼翼的放入陣法內的孔洞中,跟著立刻退了出來。眾人凝神靜氣,俱都望著那個小孔,忽的只見丹珠略微往下一沉,跟著它發出的寒氣與地底透上來的熱氣交融一起,一股紅百糾纏的光束筆直升起。大約升到一丈左右的時候,光束分開,分別注入下方法陣的左右。   就像是瞬間活過來般,地上法陣的每一條刻痕都發出一陣炫目的白芒,所有的光芒匯聚一起,再次在半空將陣法重現。就這樣,地上的陣法和半空由光組成的陣法之間,一道道銀蛇樣的閃電不住扭動著,發出辟里啪啦的爆響。   一行人都被眼前的奇景驚呆了,識貨的鄭清浪更是不住喃喃自語,顯然心中佩服到了極點。兩道閃電脫離陣法的羈絆,分別打上後方巨大的陸吾神像。電光沿著神像蔓延而上,光芒過處,神像之上竟現出一條條經脈樣的紋絡,並被電光充滿。   就這樣,原本靜靜而立的神像,因著這些紋絡而發出輕微的抖動,所有的光紋漸漸覆滿神像全身,最後全向神像的眉心匯聚。隨著越來越多的電光湧向此處,神像兩眉之間由淡而濃,最後凝聚的光團幾如一面鏡子般真實。   不約而同的,在眉心匯聚的光團脫離神像直向下方飛射而來,準確的嵌入兩道陣法之間。只聽轟的一聲炸響,一瞬間整間石室都被亮至讓人無法逼視的白芒充滿,所有人本能的閉上眼睛,但仍感眼皮下白茫茫一片。   許久,眾人總算緩過勁來,睜開眼睛。在他們面前,地上與空中兩道陣法之間,一個橢圓形,好像一道門一樣的光球靜靜立在那兒。光球外圍是一圈雪白,跟著向內顏色逐漸變深,最裡層一片約丈長,五尺寬的部分完全是深黑之色,由內中不住散發出條條電流,看起來詭異無比。   明白這就是通往崑崙的那扇「門」了,所有人無不露出肅穆神色,滿懷敬畏的望著眼前的東西。在原虎的默許下,暴雪貂小心翼翼的移了過去,張口吞下浮在洞外的丹珠,這才滿意退回。   由於失去「陰」這部分的能量,整個法陣的運行受到阻礙,光球微微向內收縮。不過這已足夠眾人進入其中,原虎大有感觸的深深吸了口氣,回過頭問道:「就要進去了,大家準備好了嗎?」   沒有人回答,但這股沉默代表的則是默認。原虎微微一笑,率先走到光球前,再定定的看了它一下,這才邁步走入……   請繼續期待《東勝神州志》續集         ∼第一章∼     當原虎整個人沒入光球的剎那,一如當日利用法陣傳往五行宮一樣,眼中立刻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但這陣白光卻相當的柔和,故原虎並沒有被迫閉上眼睛,他也很想看看在這樣神奇的傳送下,究竟是怎樣的情景,因此原虎努力壓下身體和心頭的不適,注意起自己身周的變化。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茫茫白光中,只有一些七彩的光束不住從自己身邊掠過,此外就再無什麼特異的地方。相反,這時原虎整個人有種身體被麵條般拉長的古怪感覺,同時瞳孔也不住放大收縮,使他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一團軟泥,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來揉去。漸漸這種感覺越來越甚,此次傳送歷時比五行宮的陣法久得多,所以後續的一些不適感也慢慢表現出來,身體的變化令原虎腦中開始出現眩暈,同時身體被拉扯的幅度和頻率越來越高,讓他幾乎就要昏過去。   終於,毫無徵兆的,充斥視野的白光一閃而沒,原虎陡覺身體一震,方纔那種飄飄蕩蕩的虛無感消失不見,整個人再次有踏上實地的感覺。不過他的眼睛並未能及時調整過來,因此仍不住出現陣陣由內而外擴散的黑暈,腦裡的眩暈也讓他幾乎立足不定,人不由自主的一個踉蹌向旁倒去。   幸而原虎神志尚還清醒,連忙分開雙腳努力穩住身子,同時自腳下傳來的感覺清晰無誤的告訴他,此刻踩的再不是那間密室內的石板,而是實實在在的泥地。這麼說來,終於來到崑崙了!   原虎提聚山神氣化解腦中的眩暈,晃了晃腦袋,這才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廣闊至難望邊際的黑色大平原,平原之上寸草不生,放眼望去看不到一絲綠色,但土地卻又是最為肥沃的黑泥,散發出一股原虎熟悉的清香。天空覆滿厚重的烏雲,凝練得似乎將要一股腦壓下的雲層不住翻滾流動著,好像有生命一般,視野中平原盡頭與天相接,便再也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只在中間留下一絲狹窄的灰線。勁急的狂風自四面八方而來,嗚嗚的風嘯就是此地唯一的聲響。   原虎所站的地方是平原中觸眼所及唯一隆起的一座土丘,大約十丈方圓,十五丈高下,站在其上,四周荒蕪而蒼涼的景色盡收眼底。在他腳下,一組如同那密室內陣法的痕跡正緩緩消失,胡成與鄭清浪等人分散在土丘之上,也如原虎般呆呆望著下方的平原,滿臉的震撼和驚奇。   「這、這就是崑崙嗎?」胡薇喃喃自語道。   畢竟是七大高手之一,鄭清浪最先回過神來,他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傳聞中崑崙有增城九重,其高萬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奇花異草不計其數,珍禽靈獸遍及其間,當是大大繁盛之地,怎會如此荒涼?」   「那這兒是什麼地方?」胡成也迷惑的道。確實,此地無論怎麼看也與傳聞中的崑崙相去甚遠,難道他們被傳送到了別的地方?   原虎俯身抓起一把黑泥在手中細細捻動:「這兒的泥土倒和神州沒有兩樣。」   就在這時,忽聽石煉叫道:「小心,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同時眾人也感應到,確實有大量的生物高速向這兒移來,其散發過來的氣息很強,卻不是神州任何一族。雖然不知對方是敵是友多少讓眾人心裡有些沒底,然而此處既然有其他人存在,那麼就能打聽清楚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這又讓他們感到一陣欣慰。   就在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中,來者終於出現在一行人的視線內。只見從遠遠的天邊,一大群黑點迅速飛來,隱隱的還可聽見翅膀拍擊的撲撲聲響,看來來的東西不是會飛,就是乘坐著某種能夠飛行的怪獸。   待到飛近,可以看清過來的是一群約二十隻怪異的飛獸。這怪獸大如牛,頭像鳥,至頸間均是雪白的羽毛,身體及四肢卻像馬一般的修長,腳底是長著指蹼的爪子,還有鱗片。在這怪獸的身側長有展開達兩丈的肉翅,拍擊間響聲大作。   每隻怪獸的背上都坐著一個怪人,他們和眾人曾在密室中所見的那些雕像一模一樣,面目如羊,頭上頂著四隻角,身體卻和人一樣筆直坐立,手掌如鷹爪一般。這些怪人身體不著寸縷,體表長滿灰白黑顏色不一的粗硬體毛,有的還提著造型怪異的刀矛等武器,正神色不善的冷冷打量著眾人。   飛獸停留在土丘上空,展動肉翅緩緩滑翔著,卻不下來。飛獸背上的怪人也不說話,只是居高臨下的觀察著原虎一行,不過看他們的模樣,原虎也很懷疑這些傢伙究竟會不會說話。   卻聽一旁鄭清浪低呼一聲,帶著些許驚喜小聲道:「沒錯,這裡定是崑崙無疑。那些怪人,在記載中正是守衛崑崙的衛兵,名叫『土嶙』。」   聽他這麼一說,胡成等也露出歡喜之態,他抬起頭朗聲對頭頂盤旋的土嶙喊道:「我們自神州而來,在下狐妖族的長老胡成,這次奉族長之命前來,專為化解我族與貴境的誤會,還望帶我們前去拜見崑崙的西王母。」   聽到胡成的話,那些土嶙面無表情的互相看了看,也不知他們聽懂沒有。一隻長著灰黑混雜體毛的土嶙拍了拍他坐下飛獸的頭,那飛獸收攏翅膀降落下來。   待到落地,那土嶙坐在飛獸身上對眾人道:「我不管你們從哪兒前來,速速回去,否則呆會兒這『大雷原』雷暴一至,你們將屍骨無存。」   這土嶙的聲音非常遲緩沙啞,但明白無誤用的是神州的語言。雖然對方很不友善,然而只要言語能夠溝通,那麼一切都好說,反正來之前,眾人也從沒想過會順利取得對方信任,因此被拒絕反而是意料之中的事。   胡成也不氣惱,他和善的笑笑,繼續道:「我們此來並無別的意思,只想將我們之間的誤會解釋清楚,此舉對雙方俱是有利,還望閣下能行個方便。」   那只土嶙卻根本不為所動,仍是冷冷的道:「我知道你們,殺死飛焰,打傷陸吾統領,對此事西王母非常生氣。但這些都輪不到我來管,我們的職責只是清除擅闖崑崙的人。我再說一次,趕快回去,否則雷暴一至,你們想走也走不了。」   說話間只聽半空隱隱傳來一聲沉悶的雷鳴,土嶙抬頭望望,不理欲待再說的胡成,冷笑一聲拍拍胯下飛獸便升上半空,跟著一眾飛獸掉頭循來路飛回。   想不到對方說走就走,胡成準備好的一大堆說辭完全派不上用場。他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漸漸遠去的眾土嶙,著急道:「怎麼辦?」   原虎目測了一下那些飛獸的飛行速度,己方只要全力奔行,跟上並不是問題。他心道事到如今只好做回無賴了,便對眾人道:「跟上他們,總能找到西王母。」   這也是目前唯一可行之道,因此所有人都表贊同,鄭清浪為修為稍弱的胡鈴施了一道「神行法」之後,一行人立刻向著土嶙追了上去。只見六人一條線般前後排開,躍離土丘在廣闊無垠的黑色平原上急速飛馳,很快就追到眾土嶙尾後。   這時天空低垂的烏雲滾動越發劇烈,其中轟隆的悶雷聲也逐漸多了起來,風勢越來越大,並帶起大量的水氣,這一切,都是暴風雨將至的徵兆。   奔跑間,原虎忽的想起那個土嶙再三的警告「如果雷暴一至,你們想走也走不了了……」這裡似乎叫做「大雷原」,再看這片平原連一根綠草也沒有,他心頭忽的掠過一陣寒意,難道說,那個雷暴就是指……   辟啪!整個天地間忽的亮起一陣耀眼的白光,跟著就是一聲巨大的打雷聲響,在這一刻風勢達到頂點,已有一些雨滴砸到了原虎頭上。不過最讓他覺得不安的,則是遠處一道自天空直射而下的樹根一樣的落雷!   分叉的落雷覆蓋方圓十餘丈的土地,整片泥土幾乎快給翻了過來,霎時空氣中傳來一股濃烈的臭雞蛋般的氣味,甚至一些細小的土渣直接飛濺到眾人身邊,威勢煞是嚇人。所有人均不約而同停下腳步,呆愣的看著遠處騰起的大股煙塵。   轟隆轟隆!這邊餘勢未消,那邊又接連幾個炸雷落下,遠遠近近的打在平原之上,最近的離六人不過百餘丈遠。這時天空的烏雲有如墨染,天色幾乎完全黑了下來,豆大的雨點密集撒下,頃刻間就將眾人淋得落湯也似。   「不好,此處非常古怪,繼續留在這兒恐怕要遭!」鄭清浪驚呼道。   說話功夫又有數個落雷自天上砸了下來,不用說也知道,這就是所謂的「雷暴」了,照這樣下去,六人遲早會被炸個粉身碎骨。   胡成快步跑上,大聲問原虎道:「山神,現在該怎麼辦?」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循原路退回,不過這麼一來誰知道還能不能再來,等若完全前功盡棄。而最重要的是,誰也不知道該怎麼退回去……還有一個辦法則是跟著前方已幾乎看不到身影的土嶙離開大雷原,不過看這落雷的頻率,眾人很有可能中途就被劈死,原虎思前想後,竟無一點可行的辦法。   就在他苦惱之時,忽的腦中靈光一現,那些土嶙乘坐的飛獸速度並非快得不能追上,而且他們在半空飛行,更易遭受雷擊。但看剛才那傢伙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他們定有避開落雷的辦法。如果要想活命,就只有著落在他們身上!   這時已不容原虎再有思考餘地,他迅快對幾人道:「石煉,還有鄭前輩請隨我來,我們去抓幾個土嶙,讓他們帶我們離開。成兄,你和胡薇在這兒別動,最好佈一個守護陣法避免雷擊,我們會盡快趕回來。」   胡成等人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這麼做勢必會再次觸怒崑崙一方,對他們此行目的大為不利。因此胡成有些遲疑的道:「這麼做是否有點…….」   他話音未落,只聽辟里啪啦一陣亂響,雷暴來了次總爆發,遠遠近近數不清的落雷同時砸來,將他們四周全部罩住,一時間天空中的閃電亮得人眼都睜不開,被炸起的土塊以駭人的勢頭在半空亂飛。六人雖個個身手不凡,但在這樣的情勢下,也不禁齊齊趴在地上不敢稍有動彈。直到這陣猛雷過去,才爬起身來。   「你們快去,我怕堅持不了多久。」胡成二話不說,立刻手結法印開始布起守護陣法。現在什麼都無所謂了,只有保住小命才最重要。   原虎點點頭,向石煉打個眼色,三人運起全力,便如離弦之箭一般直向土嶙離去的方向衝去。一邊奔行,原虎一邊有些歉意的對鄭清浪道:「累得鄭前輩與我們一起犯上性命之險,我在這兒先向你道歉。」   鄭清浪輕拈鬍鬚,呵呵大笑道:「山神哪裡的話,老兒我能在有生之年親至密境崑崙,已是無憾,這區區雷暴又算得什麼。倒是山神你臨機決斷,年紀輕輕便有大將之風,才叫人刮目相看。」只見他迎著漫天風雨昂首奔行,渾然不顧四周頻繁下落的炸雷,談笑自若,果然有老當益壯的前輩風範。   受鄭清浪的豪情感染,原虎雄心頓起,他也大笑道:「前輩謬讚,我怎當得起。好!如此我不再多說,呆會兒前輩見機行事,速戰速決。」         ∼第二章∼     三人何等修為,全力奔行不多時已漸漸趕上飛離的土嶙。只見半空雷電雖急,但沒有一道落到土嶙的頭上,縱然有,在那只奇異飛獸的上空也自行劈到別處,原來那些飛獸竟有驅避雷電之能。不過這顯然影響了它們飛行的速度,因此原虎三人幾乎沒費多少工夫就來到這些飛獸的腳下。   上方的土嶙們也發現了腳下三人,不過他們並沒有做出攻擊或別的舉動,仍駕馭著飛獸繼續向前飛行。或許在他們看來,下方追上來的三個人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用不了多久就會在這片平原上化為飛灰。   見時機已到,原虎對石煉打個眼色,石煉倏的立定,在躍起的原虎腳底一托,已將原虎送上半空,炮彈般向一隻飛獸射去。同時鄭清浪也運起一道木行道法,飛向半空,待送走原虎,石煉揮揮手製出一股土浪捲向空中,而他人則藉著這股土浪一躍而起。就這麼三人先後迫向空中的飛獸群。   料想不到這些人竟然膽大若此,土嶙無不顯出大怒之色,當下就有一半土嶙駕著飛獸迎了上來。原虎最先與對方接觸,三隻土嶙飛臨他的頭頂,兩只用手中的長矛直刺下來,還有一隻則指揮飛獸抓向他的肩膀。   原虎打起十二分精神,看準長矛來勢一把抓去,哪知對方也非省油的燈,長矛微微後縮避過這一抓,隨後大力一頂,以更加迅疾的勢道再次戳下。原虎低估對方,這一下就落了下風,加之他人在半空根本沒有閃避的餘地,不由大叫不妙。   這時那只飛獸爪子已挨上他的肩膀,原虎一狠心,乾脆任由它抓住自己,同時伸手摸出懷中楚劍所贈的短劍連續揮擊,間不容髮的擋過兩隻長矛。肩上如預料般傳來一陣劇痛,看來已經受傷,不過贏得這小小的喘息之機,原虎一擰腰弓身而起,雙腿藉著腰力反而踢向抓著自己的飛獸的頸部。   駕馭飛獸的土嶙大喝一聲,俯下身子抓向原虎的腿,同時另兩名土嶙再次迫上刺向原虎腰側。就在頭頂土嶙的爪子快要抓上原虎雙腿之時,突然生出令他不敢相信的變故,只見原虎併攏的雙腿倏的分開,就如一把鉗子似的準確夾住他的的手臂。跟著原虎運起山神氣聚到肩膀向外一震,那飛獸痛苦的嘶鳴一聲鬆開爪子,他立刻屈起上半身抱住飛獸的脖子,正好以毫釐之差避過土嶙刺來的第二擊。   雙腿用力,原虎爆喝一聲向下一扯,竟將土嶙拉下飛獸,向地面落去。這一下用力過猛,連飛獸也被帶得向下一沉,原虎不敢怠慢,連忙翻上飛獸的背。另兩名土嶙大驚,再顧不得圍攻原虎,齊齊飛下去救那名墜地的同伴。   這時石煉和鄭清浪也各自搶上一隻飛獸,鄭清浪是制住了一名土嶙,坐在他的身後,令四周土嶙投鼠忌器不敢上前。石煉則和原虎一樣,直接把飛獸背上的土嶙趕了下去,這時剩下的土嶙們紛紛圍了上來,虎視眈眈的盯著三人。   這麼片刻工夫天空雷暴越加的激烈,每一刻都有數百股雷電劈下落到廣闊的平原上,在半空看來甚是驚人。雖然飛獸有避雷的異能,但眼看無數閃耀著耀眼白光的雷柱在自己身前身後不住閃動,仍讓原虎心驚不已。   翻上飛獸的同時,原虎就分出山神氣試圖控制它,幸好這東西已被土嶙馴化過,故只在原虎初上之時一陣驚慌,很快就在他的安撫下平靜下來。   先時與他們說話的土嶙見原虎竟能這麼快控制飛獸,也大為驚異,他沉聲說道:「你們好大膽子,我已警告過讓你們離開,想不到你們竟然前來搶奪『避雷獸』,現在縱然避過雷暴,你們也休想再活著離開崑崙!」   原虎急著去救胡成等人,無暇和對方解釋,只得快速道:「我們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等出了這片大雷原,我定會向你們請罪。」說著一扯避雷獸向後飛去,石煉則緊跟而上,鄭清浪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使得他身前的土嶙也乖乖的駕著避雷獸跟著原虎他們向來路飛了回去。   那名土嶙看著消失在暴風雨之中的原虎,冷然道:「我們走,趕快報告陸吾統領,集結人馬在旒圃池等著他們。」剩下的土嶙在他帶領下迅速飛走。   沒過多久,原虎三人駕著避雷獸回到胡成等的身邊,只見他和胡薇胡鈴正高舉雙手撐起一個青白色的光罩,苦苦抵禦著不住在四周劈落的炸雷。三名狐妖臉上滿是豆大的水珠,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光罩周圍的土地被雷劈得惡形惡狀,看來已遭了不知多少下。見到飛來的原虎,他們臉色俱是一鬆。   「山神再不來,恐怕只能找到三張燒焦的狐皮了。」胡成沖原虎露出一個苦笑,難得的拿自己開起了玩笑,也足見原虎回來得多麼及時。   六人分乘三隻避雷獸,終於在大半個時辰之後走出大雷原。這裡的地域很奇特,兩塊毫不相關的區域就像被生拉硬扯到一起,之間完全沒有過渡,比如說現在,在六人身後不遠還是焦土千里,電閃雷鳴的大雷原,可前方卻又是一片廣闊的水澤地,大大小小的湖泊水潭緊緊挨靠。在水潭之間的沼澤地中長滿各種奇異的植物,許多原虎見所未見的飛鳥走獸徜徉其間,水潭中還不時冒起一些水獸的頭顱,仰天吼叫兩聲又沉入水中,充滿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天空湛藍,白雲飄飄,若非大雷原的打雷聲還在背後響起,恐怕誰也無法相信剛才眾人還差點死在裡面。不過如此美麗的景色並未能讓一行欣賞多久,因為就在前方,天空中密密麻麻一大片黑點正嚴陣以待,卻是數百土嶙乘坐著各種怪異的飛獸封鎖了天空。地面上也有不少土嶙集結,看來對於原虎領頭的這群闖入著,崑崙已經出動不少守衛的部隊,誓要在這兒將他們攔下。   在半空六人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過對方的,在原虎的示意下,三隻避雷獸降落到兩座水潭間的草地上,隨後被鄭清浪釋放的土嶙立刻帶著避雷獸飛了過去。   在一大片翅膀扇動的響聲中,半空的土嶙迅速圍了過來,後面緊跟而至的則是或徒步,或騎著怪獸的同伴,聲勢倒也相當的大。在六人前方約三十丈的距離停下,一名騎著只渾身青色,翅膀生有美麗花紋的大鳥的土嶙越前飛來。   「你們擅闖崑崙,還搶奪避雷獸,已犯了我崑崙禁令,立刻束手就擒,否則定殺無赦!」那名土嶙居高臨下對六人厲聲喝道。   「看樣子,是要把咱們抓起來啊。」原虎有點無可奈何的撓了撓頭。   「要不乾脆讓他們如願好了,說不定會把我們帶到西王母那兒,現在再起衝突,可能會更糟。」胡成想了想,對眾人提議道。   「不行,如此只會讓對方看輕我們,有害無益。老夫絕不會受此辱!」鄭清浪看著半空土嶙,冷哼一聲,大有決不屈服之意。   「鄭前輩說得對,這樣一來我們將處於極其不利的局面,再要和談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再說誰知道他們把咱們抓起來,會不會先關個十天半月。」原虎附和著鄭清浪的話,有道是一不做二不休,要硬就乾脆死硬到底。   原虎和鄭清浪都這麼說了,胡成想想也覺有理,於是他也走出對那名土嶙道:「我們從神州而來,只為和談,絕沒有別的意思。方才不過為了保命,才不得已為之,如能帶我們面會西王母,定當面謝罪。」   聽胡成這麼說,那土嶙也不答話,逕直拍拍青鳥飛回隊伍中。眾人正摸不透他的意思,忽聽對方陣中傳來一陣低沉的號角聲,跟著天上地下的土嶙們就像得到進攻的信號,一起緩緩的向眾人這邊壓了過來。   「不好,看來要翻臉動手。」原虎低聲道,看來對方也是鐵了心要擒住他們。   無奈之下,六人只好作出迎戰的準備,不過這兒是對方的地盤,他們又人多勢眾,能夠堅持多久,實在沒人能夠保證。   鄭清浪不愧久經風浪,他絲毫不顯慌張,反冷靜的觀察敵方陣營,不一會兒他輕聲對原虎道:「山神掩護老夫,擒賊擒王!」說著伸手指了指。   順著鄭清浪所指方向,原虎看到一名飛在隊伍最前方,騎著一隻長著翅膀,手提鐵矛好像隻猴子似的怪獸身上的土嶙。他的毛色不像別的土嶙那樣是灰黑白三色,而是相當耀眼的金黃色,這讓他在一眾土嶙中顯得相當引人注目,加上他飛在最前方,應該就是這幫土嶙的頭子了。   原虎點點頭,再低聲對幾人吩咐一下,這才對鄭清浪道:「前輩小心了。」   鄭清浪沒有回答,他望著那只土嶙,右手握拳,將拇指豎起,左手則握在右手的拇指上,食指翹起彎曲,結成一個古怪的法印,同時嘴裡輕聲疾唸咒語。   原虎知他正在做準備,便不再說話,也凝神注意著對方逼近。一時間天空中眾怪獸翅膀扇起的狂風四下亂吹,地上坐騎吼叫聲此起彼伏,配上緩緩逼攏的土嶙,空氣中充滿一觸即發的危險氣息。   終於,土嶙來到六人前方五丈左右的距離,領頭的那只土嶙慢慢舉起了手,隨著他這一舉,場上的氣氛立刻緊張到了極點!就在他將要向下一揮命令攻擊的剎那,一直默聲唸咒的鄭清浪忽的雙目暴睜,大喝一聲:「木行.天風萬刃!」   他話音未落,只見半空之中無數銳利的風刃爆發開來,向四方激射而去,有的甚至就在土嶙的身旁出現,一時間半空之中怪獸嘶吼,土嶙驚喝,亂作一團。立有數十隻土嶙和怪獸被突如其來的風刃割傷墜下地來,飛撒的血花到處濺落。   乘此機會,鄭清浪腳底騰起一股旋風,人已向那只土嶙飛去。原虎回頭大喝道:「成兄,掩護鄭前輩,石煉,跟我來!」說著伸腳在地上狠狠一踏,十餘隻潛地而來欲施突襲的土嶙還未躍出地面,就被原虎封在了地底。   胡成答應一聲,疾退到一旁的水潭邊伸手一指:「妖法.狐.冰幕!」隨著他的喝聲,水潭中的水沖天而起,升到半空已凝作一堵結結實實的冰牆,緊跟著冰牆突的炸開,化為無數細小的冰屑鋪天蓋地的向半空土嶙吹去,帶起一股冰冷的寒風,這一下本已混亂的土嶙部隊更是潰不成軍。         ∼第三章∼     地面的土嶙部隊沒受到什麼攻擊,這時已殺了上來,百餘隻龐大怪獸衝來的威勢相當驚人,巨大的腳步聲幾乎連大地也快顫抖起來。深深吸口氣,原虎壓下心中的恐懼,回頭對胡薇道:「把水潭裡的水運過來,石煉,阻住他們!」   胡薇答應一聲,運起法力對著另一座水潭一抬手,轟隆一聲大響中數丈見方的一個水球離潭而起,迅速向原虎這邊飛來。那邊石煉隻身上前,蹲下身子雙手虛按地面猛的向上一掀,奔上眾怪獸腳下的土地好像一張毯子般猛然抖了幾抖,萃不及防下最前面的幾隻怪獸立足不穩紛紛栽倒,後面收勢不及跟著倒下。   原虎待水球到了自己頭頂,雙手迅速攪動幾下後對準半空水球一揮,只見隨著他的手勢,兩大股不住旋轉湧動的泥土離地而起與水球混作一團,並迅速攪拌起來,很快水球就成為一大團粘粘糊糊的泥漿。   原虎對著後方趴在胡鈴肩頭的暴雪貂一個呼哨,暴雪貂會意,立刻跑了過來,而他則脫手甩出那團泥漿,然後將兩手向旁一分。泥漿球飛到正漸漸恢復隊形的敵方上空,跟著忽然張大,好似一張桌布般向下蓋去,頃刻間就將下面的怪獸土嶙們淹沒。暴雪貂正好跑了過來,也不用原虎吩咐,張口就是一股凍氣噴了過去。   在暴雪貂無匹的凍氣下,泥漿瞬間凍結,這比之原虎單純用泥土阻止對方的效果要大上許多,這種凍土堅若鐵石,就算土嶙能夠掙脫,也非一時半會兒能夠辦到。就這麼在原虎的指揮下,幾人配合默契,竟一個照面就將大部分地面敵人給收拾,這樣的效果,如非親見,實難相信。   就在這邊收拾停當的時候,那方鄭清浪也大顯神威,他在胡成冰幕的配合下很快就用數十片風刃迫開圍上的土嶙,然後就近凝起吹舞半空的冰屑結成一個冰箍,把那個領頭的土嶙連同胯下怪獸一起給封凍起來,然後全身而退。   真個較量,原虎一行六人決不可能是數百土嶙怪獸的敵手,然而在幾人精妙的配合下,將妖法,道術以及山神氣的運用發揮到極致。這效果比之單純的法術疊加又大了許多倍,再加上攻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竟而得到這麼大的戰果。   鄭清浪的猜測果然不錯,他擒住這只土嶙後,所有尚能活動的敵人都顯出不知所措的樣子,只是把他們圍個密不透風,卻沒再進攻。不過看他們的眼神,可說已將六人恨之入骨,一副必殺之而後快的模樣。   「帶我們面見西王母,我們可保證不傷他性命。」鄭清浪高聲叫道。   沒有回答,所有土嶙均用仇恨的眼神看著他們,六人大感不妙,原虎來到被冰箍束縛不得動彈的土嶙面前說道:「吩咐你的人帶我們去見西王母,到時候我們會立刻放了你。」   哪知那土嶙極為不屑的閉上眼睛,大有隨你怎樣的架勢。難道這樣也不行?鄭清浪沉默片刻,一咬牙道:「如今也顧不得許多了,我唯有用式鬼道法的離魂之術,強行迫他開口。不過這麼一來可能令他腦子受到極大損傷。」   「等等,鄭前輩,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原虎急忙攔住他道。   「不行,看眼前之勢,這是唯一可行之計。」鄭清浪答道。誰都知道,這麼一來等於是給了對方極大的侮辱,彼此之間可能將再無任何轉圜餘地。   就在這時,忽聽半空中土嶙一陣騷動,他們紛紛向後望去,滿臉驚喜之色,似乎正有什麼重要人物前來。原虎與鄭清浪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看著前方,靜觀其變。不多時,眾人只感一陣狂風刮至,緊跟著一大股煙塵自遠方滾滾而來。   這股風令原虎泛起熟悉的感覺,他向後望了望,發現胡鈴也露出思索神色。很快他就想起,忙低聲道:「大家小心,陸吾來了。」   陸吾是崑崙的守護神,法力高強,眾人聞言無不心中一凜。果然,煙塵刮過,在眾人面前已多了一個虎身人立,面目如鬼魁梧之極的怪人,九條長尾在身後不住甩動,不是曾與原虎有過一面之緣的陸吾是誰?   看到原虎和他身後的胡鈴,陸吾呆了一呆,隨即大怒道:「原來是你們!想不到你們竟能夠找到崑崙,究竟有什麼企圖!」   見終於來了個肯說話的,雖還不知究竟能否解決問題,但眾人無不在心底舒了口氣。胡成走上前,再次開始他已失敗多次的講和:「我是狐妖族的長老胡成,這次自神州前來,是希望能夠化解和崑崙的矛盾,請你帶我們去見西王母。」   哪知陸吾脾氣一點不比他的手下好,胡成話未說完,他已大喝道:「你們狐妖族殺死飛焰,我要你們交出兇手,那族長又將我打傷,這樣還有什麼好談的?」   胡成連忙解釋道:「那時我族長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時誤會,這才和統領動手。事後得知追悔莫及,所以才派我們前來,希望化解干戈。」   「等等,你們是怎麼來的?」陸吾還待再說,忽的想起一事,急忙問道。   「我們是從東海員嶠山火山口內的那個陣法而來,我族中一位長老曾在千餘年前無意到此,留下了記載。」胡成不知他的意思,唯有老實答道。   「員嶠山……那裡的陣法竟還能用?這麼說,你們手上有霜雪珠了…快把它交出來!」陸吾不住喃喃自語,臉上神色忽的變得緊張無比。   「我們沒有霜雪珠。」原虎心道這霜雪珠果然是進入崑崙的關鍵。   「不可能,沒有霜雪珠,你們怎可能引動陰陽二氣,發動陣法來到此處?我再說一次,趕快把霜雪珠交出來!」 陸吾不理會原虎的話,再走上一步。   「哼,須知世上並非只有霜雪珠才能引動陰陽二氣。」鄭清浪在一旁冷冷道。   「哦?快說,還有什麼東西,你們用什麼進來的?」聽到鄭清浪的話,陸吾竟比先才還要緊張,一連聲的追問道。   雖然不知道陸吾為何會這麼著緊,但原虎想如能乘機博得他的好感,說不定會讓事情有所轉機,於是他招呼暴雪貂過來,對陸吾道:「統領可知這是什麼?」   「我對你們神州的靈獸所知不多,別和我兜圈子,趕快說你們是怎麼來的。」陸吾匆匆看了暴雪貂一眼,就不耐煩的催促原虎道。   接連被陸吾這麼呼來喝去,縱然這次是狐妖族有求而來,脾氣急躁的胡薇也不禁微微變色,她正要譏嘲幾句,卻被眼明手快的胡成趕緊摀住了嘴。   「它名叫暴雪貂,是神州上的一種頂級靈獸,能呼喚暴風雪,顱內丹珠則是不輸於霜雪珠的寶物……」跟著原虎將他們如何利用暴雪貂的丹珠代替霜雪珠引動陣法,從而進入崑崙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等他說完,陸吾將信將疑的打量著蹲在原虎肩上的暴雪貂,忽的,他突然出手一把向暴雪貂抓去。這麼突如其來的攻擊令得所有人俱都大吃一驚,原虎不加思索一把架住陸吾這一抓,暴雪貂乘機對著陸吾的手張口噴出一股凍氣,同時靈活的躍向後方。陸吾這一動,後面躍躍欲試的土嶙們全都一擁而上,這邊鄭清浪見勢不妙,也和胡成等搶了過來,眼看雙方又要打起來。   「你們退下!」這時陸吾喝退土嶙,鄭清浪等隨即也停下腳步。   「好傢伙,真是厲害。」陸吾捂著被凍得覆上一層白霜的手腕歎道「現在我信了,這小東西的內丹一定不遜於霜雪珠。」   「是啊,我第一次遇上它,也吃了不小的虧。」原虎見氣氛有所緩和,乾脆乘熱打鐵希望藉機拉近彼此的距離,也好去見西王母。   「把這小東西交給我,我可帶你們去見西王母。」哪知陸吾把臉一板。   「什麼,為什麼?」原虎大是愕然,不明白陸吾怎麼突然又對暴雪貂感興趣。   「我不能放過任何有可能威脅到我們崑崙的東西,這只暴雪貂顱內丹珠與霜雪珠無二,你把它交給我,我可滿足你們的要求。」陸吾指著暴雪貂道。   見陸吾已經提出的條件,要交換的又是與他們無關的暴雪貂,當下胡成就差點脫口答應,幸好想起此貂是原虎所養,這才硬生生止住。一時間幾對眼睛全都望向原虎,看他怎麼回答。   這無疑是一個契機,原虎也有些意動,然而想起這小傢伙雖然有些持寵生驕,但也幾次三番救過自己性命,再則它的精神已與自己聯繫在一起,從某種意義上說,暴雪貂就等同一個山鬼,叫原虎如何忍心犧牲它?或許已經從陸吾的話中預感到什麼。暴雪貂輕輕趴到原虎腳邊,可憐兮兮的望著他,一副哀求模樣。   原虎深深的吸了口氣,已然下定決心,他對陸吾搖了搖頭:「不行。」   此言一出,不僅陸吾,胡成這方臉色也大是難看。當下胡薇就沉聲道:「山神莫忘了自己究竟為何而來,難道真連這麼個靈獸也捨不得麼?」   陸吾也道:「今天無論如何我也要殺了這小東西,取出丹珠。所以我奉勸你還是現在就把它交給我,以免一會兒翻臉動手。」   原虎脾氣再好,這時也不禁怒火中燒,他倔勁上來,當下便說:「陸吾統領既然有興趣,不妨劃下道來,如果你夠本事,就來搶試試吧。」   沒想到面前這小子竟敢跟自己這麼說話,何況還是在崑崙,這麼多手下的面前。陸吾不怒反笑,當下哈哈大笑道:「好,有膽,給我殺了他!」說著將手一招,後面待命的土嶙便駕著各種怪獸逼了上來。   場上形勢再次危險到極點,胡成滿頭大汗,著急的不住對原虎道:「山神,請再想想,請再想想。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鄭清浪一直沒有表態,只是饒有興趣的看著劍拔弩張的雙方,眼中光彩連連,也不知這位老人現在究竟在打些什麼主意。   胡薇則直接退到一旁,冷然道:「這是你個人的事,山神,恕我兩不偏幫了……咦?鈴丫頭,你做什麼?」卻是胡鈴悶聲不響的走到原虎身邊與他並立。   原虎突然有一種很想笑的衝動,正如胡薇所說,自己究竟為何而來?現在到了這個地步,狐妖族的兩大長老竟置身事外,難道自己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破除哪怕一絲人族和妖族間的成見?在對方眼裡,自己和狐妖族真的完全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所以一旦自己所為不合他們的利益,他們就能毫不猶豫的不管不顧?但胡鈴出人意料的舉動再次讓原虎感到一絲溫暖,正如小蘭和斑他們一樣,妖族總會有一些願意與人族親近的人,只要還有這些妖怪的存在,不,或者說神州五族之中還有這樣的人,原虎感覺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就不是白費!   「謝謝你。」原虎呼了口氣,對胡鈴微微一笑。   「你說過來這兒要保護我的,可不要食言啊。」胡鈴臉上還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艷模樣,但她的話語,卻已不再那麼冰冷。   「好…石煉,就讓他們看看西嶺的本事。」原虎提聚起體內山神氣就要出手。   突然,只見本是滿臉怒容的陸吾神情微微一變,臉上儘是疑惑和不解的神色,他眼神不住閃爍,並不住點頭,就像是在聽什麼人的訓示一般。看見他奇怪的模樣,原虎心下起疑,便示意石煉不忙搶先出手。   片刻,陸吾忽然一招手,本已圍上的土嶙再次退了下去,他抬起頭盯著原虎看了半晌,最後很不甘心的歎了口氣:「跟我來,西王母要見你們。」         ∼第四章∼     這個變化來得實在太過突然,先時用盡手段也無法達到目的,如今本已沒了希望,西王母卻突然表示想見他們。眾人無不愕然,還是胡成最先反應過來,他忍不住高興的拍了下手,露出種絕處逢生的喜悅。   也不理會六人反應,陸吾回頭高聲道:「牽六隻化蛇過來。「立刻有土嶙牽上六隻長著豺狼頭顱,蛇的身體,兩翼生著寬大羽翅的怪獸走上。   「騎上去,我的部下會帶你們到增城,我在那兒等你們。」陸吾冷冷的說道,跟著他想了想又道:「一路上最好別耍什麼花樣。」隨後自身下湧起一股狂風,霎時間人已不見了蹤影,想是先到增城去做迎接六人的「準備」了。   陸吾一走,場上就剩下六人面對著神色不善的土嶙,幾人面面相覷,還是鄭清浪呵呵一笑道:「還看什麼,這就走吧。」率先跨上一隻化蛇。   於是眾人紛紛騎上,胡成悄悄走到原虎身邊,小心的道:「山神,方纔我……」   「算了,你也是為你們狐妖族,不必在意。」這時原虎怒氣已消,剛才胡成胡薇的行為也就沒怎麼放在心上,反正他也並未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胡成還想說什麼,但猶豫了一下終還是忍住,騎上了最後一隻化蛇。在一隻土嶙的呼喝下,六隻化蛇齊齊尖鳴一聲,展動翅膀輕輕巧巧的飛了起來。而一眾土嶙則駕著各式怪獸在六人上下左右的空中不緊不慢的飛行著,看樣子說是帶路,其實根本就是監視,就這樣,一行人懷著不同的心情向前飛去。   連綴大小湖泊水潭的沼澤在眾人身下一掠而過,反射著天上陽光的水面就像一顆顆的珍珠,不少怪獸自長草叢中或水中抬起頭望著天上的過客,吼聲不斷。化蛇飛行極速,不一會兒就到了一座巨大的湖泊上空,這座湖泊的湖水竟是淡淡的紅色,表面水汽氤氳,虛無縹緲,讓人看不真切。   原虎極目看去,竟無法望見湖泊盡頭,足見其廣大。在湖面的煙霧中,有無數大大小小的虛影晃動,從中不時傳來一兩聲鳴叫,也不知裡面都是些什麼怪物。原虎有心詢問,無奈先時與眾土嶙結怨太深,想來對方也不會理會自己,唯有作罷,只是凝目下望,希望能看個真切。   忽然,煙氣中一束粗大的黑影對準原虎直衝而上,還未明白怎麼回事,原虎眼前已多了條長長的脖子,由下至上逐漸變細,頂端是一個小小的蜥蜴樣的頭顱。不過這只是相對怪獸的脖子而言,與它的頭相比,原虎連同化蛇還不及其十分之一。怪獸頭頸還在不住淌著淡紅色的水,看來是剛從湖水中冒出,它好奇的打量了驚訝不已的原虎一番,發出一聲低沉悠遠的悶吼,便又縮了回去,底下立刻傳來重物拍擊水面的嘩啦聲響以及不少動物受驚的吼叫。   相比目瞪口呆的原虎,化蛇卻相當平靜,仍是跟著隊伍不緊不慢的飛行。這時他身旁一隻土嶙突然道:「你最好飛高一點,別老是盯著下面。旒圃池裡凶獸不少,剛才的『蛇龍』性格溫順,不會傷人,要是你遇上喜食飛獸的『犀蛆獸』或者出來捕獵的『飛蛹』,恐怕連命都難保。」   原虎啊啊的答應幾聲,雖有些不甘心,但想到此處異獸不少,別真要惹上什麼麻煩才好,便駕著化蛇再升上數十丈。約大半個時辰後,一眾人越過旒圃池繼續前進,緊靠著旒圃池的,是一大片廣闊的奇異密林,底下樹木密密層層,呈現各種怪異的姿態,不止是綠色,紅、黃、橙、紫……種種色彩互相混雜一起,就好像在眾人眼前展開一塊巨大的萬花筒,奇異處怎麼也說不完。   密林盡頭,遠遠的就可望見一座高聳雲霄的山峰,自半山腰以上雲霧繚繞,從中隱隱現出不少紅牆綠瓦,看來那兒就是陸吾口中的增城了。漸漸飛近,原虎等人才感到這座山峰的巨大,遠遠的他們就被迎面而來的那種充塞天地之間壓倒一切的氣勢給俘獲,面對這座高山,每一個人都生出自己微不足道的感覺。   一頭扎進厚厚的雲霧,原虎立刻被撲面而來的白雲包裹,一尺之內便再也看不清任何東西,只從身邊隱隱傳來的翅膀扇動聲他才知道自己仍是和大隊一起飛行。飛著飛著,原虎忽的感到似乎有什麼巨大之極的東西從自己身旁無聲無息的滑過,然而他卻看不見任何東西,可是背後猛然滲起的雞皮疙瘩清晰無誤的告訴他,在他身旁,正有什麼可怕之極的生物在盤繞著,窺視著他。   「別動,『糜龍』負責包圍增城,監視一切穿過雲牆的生物,你只要沒有太大的動作,它們不會攻擊你。」這時一個聲音在原虎耳旁道,正是先才那只土嶙。   就在這時,雲霧中猛的滑過一段大得離譜的黑影,其粗怕不有十丈方圓,長得更是望不到頭,偏偏行動時沒有一點聲息。同時原虎鼻中嗅到一股中人欲嘔的腥臭,暗道一聲厲害,他連忙收攝心神穩穩坐在化身背上,不敢稍有異動。   再過一會兒,一隊人終於脫離雲牆。原虎驟覺眼前一亮,視線重又恢復,隨即被眼前所見弄至說不出話來。就在他們面前,雲牆與後方山體之間隔有約千丈的空隙,在這段空間中,無數奇異的鳥獸翱翔天際,除了他們已見過的青鳥,避雷獸和化蛇外,更多則是見所未見的異種。這些異獸就像蜂窩外的蜜蜂,密密麻麻的圍著直頂到天際的山峰飛翔著,原虎甚至生出他們會一頭撞進去的錯覺。   更令原虎覺得震撼的是,前方高達萬仞,上頂天,下立地,有如擎天之柱的山峰上,自半山腰起,整座山峰的巖壁全部被一層一層,重重疊疊的房舍宮殿所覆蓋。紅牆綠瓦,飛簷樓閣,百丈高塔,斗井雕欄……這些縱然在神州最繁盛的都市也難得找到幾座的或精美,或霸氣,或莊嚴肅穆,或別具匠心的建築,此刻以一種多得充塞你的視野,佔據所有空間的姿態沿著山體層層而上,其間飛瀑直下千尺,花樹掩映,甚至還有順山勢流淌的溝渠小溪,所有的一切構成了一座完全構建在山巖上,有著震撼人心的偉力與奇異和諧美感的巨大城市。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出現的壯闊景色所震撼,眼望著一直沿山體蔓延到雲霄的重疊房舍,鄭清浪禁不住老淚縱橫:「增城九重…增城九重…那些記載,又怎能形容其萬一?老夫有生之年能到此,縱死也無憾矣。」   原虎等人也露出敬畏的神色,一個個說不出話來。忽聞身後一聲「哞∼昂」的怪異低吼,原虎禁不住回過頭。只見一個頂生十餘隻粗若巨木的尖角,鷹喙,覆滿黑色鱗片的蛇頭自雲牆中冒出,它再發出一聲方纔的悶吼,幾下盤扭又升高百餘丈,跟著再一頭扎進雲牆中。隨著這一動,怪獸的身子也有一段露出,它的身體像蛇,但粗大得讓原虎有面對一座小山的感覺,青紅綠三色巨鱗交錯,表面生滿大大小小的瘤子,腹下全是密密麻麻不住蠕動的觸手,便像只放大萬倍的千足蟲,也不知這樣的東西是怎麼飛起來的,隨著怪獸出現,一股腥風撲面吹來。   這一隻怪獸還未完全隱沒,在雲牆上下又有數十隻大小不一的同種怪獸紛紛現身,最大的一隻竟比原虎方纔所見還要大上十餘倍,但見它們在雲牆之中鑽進鑽出,嚇得四周飛舞的鳥獸齊齊驚聲嘶叫,其情景當真讓人毛骨悚然。   「是糜龍,糜龍竟然現身了…….」土嶙們無不露出極其驚訝的表情,一時間交頭接耳,看來這種叫糜龍的生物現身是件很少見的事。   這時前方增城之中再次升起一大隊飛獸,卻是另一隻土嶙部隊,為數約有上千。很快對方飛近,一隻同樣身體金色的土嶙當先叫道:「奉陸吾統領之令前來迎接各位貴客,請雖我們下去。」說著新來的隊伍再次在原虎等人外圍了一圈。   看來陸吾對己方還真是重視過頭了,竟擺出這麼大陣仗。原虎與鄭清浪相視苦笑,無奈只好在對方的列隊「歡迎」下向增城降落下去。   他們落下的地點是整座山峰的中下部,這處沒什麼房舍,而是全部開鑿為一整片闊大的平台。平台之上停歇有不少異獸,背上鞍蹬齊全,看來全是土嶙的坐騎,並不時有大隊小隊的土嶙駕著飛獸起起落落。這邊千餘人降落,也只佔去平台一小塊地方,並且六人一下化蛇,立刻就被趕來的土嶙給圍住。   這些土嶙全部騎著一種長得像狗,但四肢極長,並在足底生有吸盤的異獸,在打量六人一會兒後,一名土嶙牽過六匹同樣的異獸,並示意一行人騎上。隨後在對方的圍拱下,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向山上出發了。   這異獸奔跑速度很快,特別是足底的吸盤很適合爬山,因此一路行上如履平地,千餘丈的高峰轉瞬即過,漸漸接近山頂的部位。他們一路都是行進在各處分割成塊的屋舍間類似道路的地方,因此原虎只能看見路兩旁的房屋,未能深入,饒是如此,沿路所見也足以讓他大開眼界。   路上不時有土嶙乘著這種異獸行過,還有徒步的,有的背負包裹,有的扛著各種東西,似乎都是百姓之類,難道說崑崙的居民全是這樣的東西?不過很快原虎就發現有長得像人的了,那是迎面而來的一頂四匹飛馬所拉的車架,但四面開通能一眼望進去。裡面所坐是一名身披霓裳,長得就像極美的人族女子,但面刺紅色異紋,神態端莊高傲,赤裸的足部竟是一對爪子的怪人。   見到她,一路之上所有土嶙紛紛行禮,足見其身份高貴。看到原虎一行,她只是好奇的瞟了一眼,並沒什麼表示,跟著兩方交錯而過。原虎向鄭清浪看去,後者搖了搖頭,表示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人。不過隨著他們漸漸上到山峰上部,這樣的「女子」便越來越多,所有的人都穿著華麗,神情間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樣,並且原虎沒有看到長得像男人的傢伙,難道這兒只有女人?   很快他們來到一座華美的宮殿外,這裡的衛兵已不是土嶙,而全部換做那些長相秀美的女子,她們個個身著鎧甲,手執兵刃,配上如花容顏,別有一番英姿颯爽的美態。土嶙頭領跑上恭敬的對一名衛兵行禮,跟著向六人指了指,似乎在做交接,然後他走回一聲呼哨,土嶙們騎上異獸,轉眼就退了出去。   「這地方怎麼這麼古怪?」後面胡鈴忍不住小聲問道。   「我也不知道,呆會兒見機行事吧。」原虎苦笑道,一路上他已看到太多奇景怪事,早就有些麻木,恐怕就算面前這些美女衛兵突然全部變做面目猙獰的怪獸,他也不會太過驚訝了。   「眾位貴客是否需要休息?」一名面上刺著像漩渦般雲紋的女衛士走上問道,她說著流利的人族語言,聲音嬌脆很是好聽,態度也相當的客氣。。   「不了,能否立刻帶我們去見西王母陛下?」看到胡成和胡薇的焦急模樣,原虎再悄悄徵得鄭清浪的同意,於是對那名女衛士道。   「那好,請隨我來。」女衛士一擺手,當先而行,並示意六人跟上。   跟著這名衛士,六人徑直走入前面的宮殿,這座宮殿非常華麗,由門口至殿尾大約三十餘丈,一條織繡著精美鳥獸圖案的地毯一直延伸至末。兩旁十二根粗大銅柱掛著一圈宮燈,兩旁每隔十步就站著一名衛士,殿末是一座三丈來高的鑾台,高高的寶座上端坐著一名盛裝婦人,而在她腳下慵懶的趴著一隻丈長怪獸。   看來那個婦人就是傳說中能夠煉製不死藥的西王母了,一時間諸人各懷心事,隨著帶路的女衛士走了過去。走到近前他們才發現,鑾台之下左邊立著一名頰刺青色水紋的女官,一席柔軟薄袍將其身體線條勾勒無遺,在她肩頭,一隻火紅色的幼鳥蹲立;而右邊,就是神色不善的老朋友,崑崙守護神陸吾了。   「神州狐妖族長老胡成胡薇,帶同胡鈴奉族長之命,拜見西王母陛下。」胡成也算年久成精了,一瞬間確定鑾台上婦人的身份,立刻恭敬拜了下去。         ∼第五章∼     那名盛裝婦人微微點了點頭,柔聲道:「我知道你們的來意。能找到這兒,也算不容易了,你們的事,我呆會兒會跟你們談。」   說著她將頭轉向原虎和鄭清浪,微笑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是山神吧?不知是神州那座山脈之主?這位老先生是?」   鄭清浪見她詢問,不卑不亢的拱手呵呵一笑,朗聲道:「人族極東國鄭清浪,不值一提,今日能拜會西王母,實是三生有幸。   原虎注意看過去,卻發現自己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將西王母的真面目看個清楚。她的臉沒有任何遮掩,但原虎卻總不能在心中對她的模樣形成具體的印象,就好像這刻看著她,但無論如何也記不住,這種感覺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忽然他發覺胡成等人都神色奇怪的看著他,這才驚覺自己只顧目不轉睛的打量西王母,還沒回答她的問話,此舉極不禮貌,立刻引來陸吾怒目而視,旁邊那名女官反而仍是神色淡然,不顯喜怒。   「在下西嶺原虎,這是我屬下石煉,拜會西王母。」原虎趕緊抱拳一禮。   「原來西嶺山神已經變了人。兩千八百年前我曾和當時神州的西嶺山神『無祈』有過交往,對他很是欽佩。沒想一晃這麼多年過去,已是物是人非,你可是從他手上接的山神玉?」西王母微顯意外的道,說著露出回憶神色。   無祈?這又是誰?原虎一邊求助的往石煉看去,一邊答道:「我的前任是『赤松』前輩,他於一年多前身死,我這才接管西嶺山神之位。」   石煉則跟著說道:「小人初次成形之時,西嶺山神是『羽仙』大人,跟著是『赤松』大人,然後是原虎大人,無祈是誰,小人也沒聽過。」   「石煉已是現在西嶺山鬼之中修行年月最高的。」原虎在一旁補充道。   「想不到歲月匆匆,如今已沒人記得他了。」西王母有些傷感的唏噓道,跟著她凝目注視原虎:「山神能在一年之內得到山神玉的承認,登上山神之位,據我所知,四州之上也未有先例,比之當年無祈亦猶有過之,當真是英雄出少年。」   這樣誇獎的話,原虎已自不同的人口中聽到很多次,然而現在他面對的是據說地位能與天界玉帝平起平坐的西王母,光看她活了那麼久,也知大不簡單。這樣的話自她嘴裡說出來,份量自然又不一樣,因此原虎心裡也感到一陣驕傲。   「諸位遠道而來,我本該略盡地主之誼,但因崑崙本身的關係,我們並不怎麼歡迎外人闖入,因此我的子民們對你們有一點小小誤會,還望不要放在心上。」頓了頓,西王母柔聲對眾人致歉道。   聽西王母的語氣,似乎對己方並無惡感,也絲毫沒有提起與狐妖族的矛盾,難道此次歷盡千辛萬苦才得到這兒,終於能苦盡甘來了麼?想到這兒原虎不由向胡成望去,發現他也微露喜色,看來和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   「西王母陛下,那這次我們間的誤會……」胡成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哪知他話還未說完,陸吾立刻打斷了他,反身對著西王母躬身一拜道:「王母,飛焰被那只狐妖族的小狐狸用『九芝天華丹』誘出殺死,讓您的『九儀反生陣』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此舉已不容我們善罷甘休。加之屬下前去狐妖族索要兇手,反被他們族長無禮打傷,這次這些人來,恐怕也未必安得什麼好心。」   「九儀反生陣」?諸人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東西,似乎胡鈴殺死鳳凰就與此有莫大干係,而且還對西王母影響不小。原虎與胡成面面相覷,跟著他望向鄭清浪,卻見他露出苦苦思索的表情,似乎在努力回想什麼。   「西王母,這個『九儀反生陣』是?不知我們可能做些什麼補救……」胡成心裡暗叫不好,本以為雙方只是單純誤會失和,哪知橫裡竟又殺出這麼個東西。   「補救?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拿什麼來補救?你能有辦法讓它在三年之內長為成鳥麼!」陸吾冷笑幾聲,忽的指著女官肩上的那只紅色幼鳥怒聲道。   原來那就是被胡鈴殺死的鳳凰轉生,像這類頂級靈獸長成極其不易,別說三年,就算三十年也難以辦到。胡成一時語塞,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九儀反生陣?難道,就是四大天師合力煉製,傳聞能夠起死回生,使時光倒轉的陣法?」鄭清浪忽的失聲叫道。   「哼,算你有些見識,王母為此陣準備百年,最後只需成年鳳凰血便可引動。哪知、哪知這個狐妖竟把飛焰殺死……」陸吾越說越氣,連聲音也顫抖起來。   「鄭前輩,這個九儀反生陣究竟有什麼作用?」原虎悄悄問鄭清浪道。   「傳聞九儀反生陣是天界四大天師張道陵,葛仙翁,邱洪濟以及許旌陽共同煉製的一種絕頂陣法,能聚天地之氣讓陣中時間倒轉,最是神奇不過。四大天師煉成之初便即力竭,此後再沒有施展,沒想到今日竟會在這兒再次聽到。不過我所知道的也只是一些傳聞,究竟具體如何,我並不清楚。」鄭清浪對原虎說道。   四大天師也只是煉成,沒有施展,還能讓時光倒轉?聽起來似乎很神奇啊,原虎對這類法術並沒什麼概念,因此只是驚歎一番,並沒有像鄭清浪那麼大感觸。   忽的,他的耳中傳來鄭清浪的密音:「使用這種陣法有違天地運行之理,因此四大天師才不肯施展,就連西王母也準備達百年之久,可見此陣厲害。如果我沒有猜錯,崑崙定是有極其重要的人物將死,因此西王母才想利用此陣倒轉時間延續其性命,所以那陸吾才會對殺死鳳凰的狐妖族恨之入骨。」   「什麼!?」原虎一下轉頭望著鄭清浪,滿臉不敢置信的神色。這個猜測非常大膽,但也很有用,看來崑崙之內定是有些非常變故。   「崑崙不是有不死藥嗎?為何西王母還要費心弄這個九儀反生陣?」原虎也以密音詢問道。他對山神氣控制自如,吐出一根氣絲凝聚聲線對他而言輕而易舉。   「老夫也在奇怪,難道說傳聞中的不死藥有什麼問題,或者根本不存在?」鄭清浪迷惑的答道,他的聲音裡有一種很奇怪的意味。   這時場上的爭吵也到了白熱化,陸吾不住要求西王母不要輕易放過狐妖族,甚至準備將胡成等人扣押下來。可憐胡成百般辯解也無濟於事,真的只差把肚子剖開來表示誠心了,西王母卻一直沒有任何表示,任由下方爭吵。   「你們別說了,鳳凰是我殺的,一人做事一人當,本姑娘任由你處置,這下你滿意了吧。」一直皺著眉頭的胡鈴忽的對陸吾大聲叫道。   「虧你還敢來,我自然不會放過你。不過你們狐妖族也非好東西,我看你們此次前來,恐怕不止想講和,還打有別的主意吧?」陸吾冷笑道。   「你說誰不是好東西!?」胡薇面色一沉就要發作,總算她想起族長派自己和胡成前來的目的,硬生生將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原虎見勢不對,連忙站出對鑾台上西王母道:「王母,我以山神的身份保證,胡姑娘絕非有心殺死鳳凰,更不知會引起這麼嚴重的後果,還望你能明察。不知此事我可能幫上什麼忙?西嶺雖不如崑崙,但只要我有的,必定雙手奉上。」   「還是那句話,只要你能讓飛焰在三年之內長為成鳥,我陸吾向你磕頭認罪都可以,否則一切都是枉然。」陸吾並不領原虎的情。   山神氣可以使植物加速生長,對動物自然沒這個功效,原虎有些為難的撓了撓腦袋,還待再說,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唯有僵在那兒。胡成那方連受陸吾呵斥,胡成知道再怎麼解釋也打消不了陸吾的念頭,因此也不再說,只是看著在鑾台上沉思不語的西王母,看她最後如何示下。   這時,一直泥塑般不言不動的那名女官忽的開口對原虎道:「山神,方纔你說,願意盡力提供幫助,這話不知是真是假?」   「啊,真有我能幫忙的地方,一定全力以赴。」原虎愣了一下,依實答道。   聽她這話,陸吾奇怪的道:「女魅,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個叫女魅的女官淡淡道:「我突然有一個主意,可能會對事情有所幫助。」   「什麼主意?你的腦子裡又在想些什麼?」陸吾滿臉不解。不過非只是他,在場所有人都露出副急欲知道的表情。   「你別急,待我問問王母看行不行。」女魅說著嘴唇微動,顯正以密音相詢。   一直閉目沉思的西王母突然輕咦了一聲,並坐直身子,顯然這時女魅所說的事定對她有很大震動。這一來胡成等人越發的緊張起來,眼巴巴的看著女魅和西王母,就連陸吾也受到感染,露出一絲焦急之色。   「嗯…說不定可行。」這時西王母突然喃喃自語的道,隨後她對原虎道:「山神,我又一個不情之請,不知一會兒可與你單獨相商?」   西王母這麼一說,等於是事情已出現轉機,不知胡成等,就連原虎心裡也不由鬆了口氣,他毫不猶豫的道:「沒問題,但憑王母吩咐。」   西王母對疑惑的陸吾道:「我知道你也很著急,一會兒也跟我來好了。」   然後她這才對胡成等人道:「其實對於鳳凰一事,我並不怎麼怪罪狐妖族,不過它牽連太過廣大,因此陸吾才會這麼焦急。現在我們有個辦法可以一試,需要山神幫忙,請狐妖族和人族的朋友先下去歇息可好?」   說著後面兩名女衛士走上將鄭清浪等引向殿外客舍,胡成有心還想說些什麼,但終於作罷。鄭清浪在經過原虎身邊時小聲道:「不知他們想做什麼,你見機行事,有什麼困難可找我商量。」原虎心下感激,連忙點了點頭。   胡鈴走過時則道:「要我死或什麼你儘管答應,反正我來就沒準備活著回去。」   對她的話,原虎唯有無奈苦笑,他拍拍胡鈴的香肩示意她不必擔心:「不會有事的,我既然答應保你周全,就一定可以做到。」   等到幾人全部下去,西王母將手向殿後一迎:「山神,請隨我來。」   看到跟在原虎身後的石煉,陸吾眉頭一皺正要說話,西王母擺擺手阻住他道:「山神山鬼從來形影不離,讓他跟著去吧,沒有關係。」   在女魅的帶領下,幾人來到大殿後一處似是議事廳的地方,西王母屏退侍立門口的兩名女衛士,這才對原虎道:「我為何找上山神,你應該已猜到了吧?」   「可是要借助我的山神氣?」原虎點了點頭,在西王母示意下坐入身後椅內。   「據我所知,山神氣不僅能操控土木,在療傷這一方面也極具神效,如果氣息充足的話,就算內腑盡碎,手足折斷也能復員如初,不知是不是?」侍立在西王母身後左側的女魅這時插嘴問道。   原虎知道現在做些無謂的謙虛也沒什麼用,乾脆點頭答道:「不錯。」   「那就太好了,我們正是打算借助山神氣的奇效,希望還能做一些挽回。王母,現在是否可以對山神做下說明?」女魅向西王母請示道。   「我想,那位鄭先生已經把大致的事對山神講了吧?」西王母忽然笑道。   原虎微微一驚,這才知道西王母已經把他和鄭清浪間的密語聽了去。他遂點頭道:「是的,不知西王母想用九儀反生陣救什麼人?」   「這個陣法是我留給自己用的。」哪知西王母輕輕一歎對原虎道。   「什麼!?這、這怎麼可能?」原虎大吃一驚,幾乎要跳了起來。         ∼第六章∼     「你以為神仙就不會死了?」西王母似笑非笑的看著原虎的反應。   「這…是,我一直都以為神仙會永遠活著。」原虎迷惑的道,難道自己錯了?   「這個世上,又怎會有不死的人?神仙也一樣,不過比凡人活得久一些罷了。否則我崑崙的不死藥,又怎麼會連天界也覬覦。」西王母蔚然歎道。   「說起不死藥,王母為何不自己服用,卻還費力弄這個九儀反生陣?據鄭前輩說,此陣有違天和,用的話似乎不太好。」原虎突然想起道。   「哼,都是你們這些凡間的人胡亂傳說,所以才搞得我們崑崙將自己封閉起來,與世隔絕。這個世上既沒有不死的人,又怎麼會有不死的藥?就連西天法力無邊的大如來佛祖也有死期,再追求不死,不是太可笑了麼!」陸吾忽的冷笑道。   「這麼說崑崙有不死神藥,都是假的咯?」原虎還似有些不相信。   「我知道你們下界是怎麼傳說的,當年南瞻部州那個周穆王無意中闖入崑崙,容王母好心收留,給他吃了些強身健體的異果,所以比普通人多活了幾年。結果他回去後依王母吩咐閉口不提這裡的事,反而在愚夫胡亂傳說下變成吃了什麼不死藥。後來為免麻煩,王母將他再次接來崑崙,所以世人才找他不到,真的算起,他不過活了三百一十七歲,離不死可天差地遠。你要不信,他的墳還在第四重增城,恐怕屍骨已化為朽土不知多少年了。」對原虎的話,陸吾極為不屑。   想不到在四州甚至天界流傳了這麼多年的崑崙不死藥之說,其真相竟是這麼簡單荒謬,一時間原虎又是驚訝,又是好笑。原來是這樣,所有因爭奪霜雪珠而喪命的人,不過是在爭奪一個虛無的東西,原來四州所有的人都不過是一群最大的傻瓜罷了。可笑的是,這樣的事,縱然他回去後說出真相,也不會有人相信,或者沒人會願意相信,因為「不死藥」的傳說太寶貴了,可以為太多人帶來利益,也足以為太多人帶來希望,如果假的東西所有人都認為它是真的的話,那麼,它就已經是真的了,這一刻,原虎忽的明白了這個簡單卻又並不簡單的道理。   「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想起在海鏡那些人為爭奪霜雪珠的種種醜行,想起為此珠無辜喪命的人,想起武神唐烈,原虎沒法不笑。   陸吾見原虎竟在此肆無忌憚的縱聲大笑,不由勃然大怒:「你笑些什麼!」   西王母揮揮手阻止陸吾:「你不明白我們並沒有的不死藥對那些只有百年壽命的人而言,是多麼寶貴的東西。人一生匆匆,有太多想做而沒時間去做的事,因此他們對無限的生命才這麼渴望。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編造不死藥的傳說,但我想會有這麼多人深信不疑,並非不死藥本身,而是所有人對生命的渴望追求。現在這個夢想突然破滅,所以沒人能保持平靜,是麼?」最後一句她是對原虎道。   「我並非為不死藥而笑,而是為那些仍然上當而追求它的人,為為了它無端送命和付出一生的人而笑。如果可以選擇,我決不會要不死的生命,因為我覺得,有時候活得太久,也並非什麼好事。」原虎忽的收止笑聲,正色對西王母說道。   西王母定神看著原虎,好半晌才淡淡的道:「難怪山神能於一年內得到山神玉的承認,不止有非凡手段,原來思想竟也這麼大異常人。」   「那麼王母呢,我想你已經活了幾千,或者幾萬年了吧?為什麼仍然不惜違背天理也要延續自己的壽命?對神仙而言時間仍未足夠嗎?」原虎突然反問道。   「大膽!你可知你在跟誰說話?」陸吾勃然大怒道。   而女魅則黯然呼出口氣,緩緩對原虎道:「山神恐怕還不知道吧?在沒有不死藥的傳說以前,崑崙雖隱於世外,卻也沒像現在這麼難以找到,並且仍在四州所在的世界中。但自從不死藥的傳說傳開以後,便不斷有各族尋藥的前來,甚至連天界也蠢蠢欲動,長此下去,崑崙勢必遭受極大災禍。因此王母以她的通天法力將整個崑崙搬運至這處,但這裡並不適合我們生存,王母為保崑崙萬千無數生靈性命,唯有不惜損耗真元,用自身法力將崑崙包裹起來,這才使得崑崙得以在這個世界留存。不過縱然這樣,崑崙的生靈仍受到很大的影響,還不到三千年,原本與四州無異的鳥獸盡數變做現在的古怪模樣,就連我們這些隨王母一塊兒來的,身體也出現奇異的變化。」說著,女魅看了看自己爪子般的雙腳。   「正因為這樣,大大減短了王母的壽命,這已是王母第四次使用九儀反生陣,帶來的後果則是王母法力大減,需要使用此陣的次數越來越多,所需時間也越來越久,這次竟然準備達百年!哪知竟被那只無知的狐妖殺死最重要的鳳凰,以至功虧一簣,你說我怎麼不怒?」陸吾接著女魅的話說道。   至此原虎才明白崑崙為何會突然消失而到了這裡,為何殺死鳳凰會令陸吾這麼憤怒,原來其中竟有這麼多的曲折。同時他也對西王母這種博大的胸懷肅然起敬,心裡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幫助西王母延續壽命。   「好,要我做什麼,王母請儘管開口,我絕對全力以赴。」原虎長長的吁了口氣,抬起頭對西王母認真的說道。   「那就有勞山神了,說起來,我這是第二次承你們西嶺山神的情呢。當初為完整的將崑崙搬運至此,我暗中請來四州的山神助我穩定整個崑崙的山土,那時東勝神州的西嶺山神,南瞻部州的秦嶺山神,北俱蘆州的子桐山神和西牛賀州的雍陽山神均出了極大的力,事後同時拒絕我奉上的『蘊仙果』,並再也絕口不提此事,山神你真有當初他們的風範呢。」西王母嘴邊溢出一絲微笑,完全沉浸在對過去之事的追憶中,眼裡滿是唏噓和感慨。   「王母為崑崙萬千生靈,不惜損耗自己的生命,如此高義無論換做是誰,都會鼎力相助,比起先輩所為,我又算得什麼?只恐我得到山神玉不久,無法完全發揮它的效用,有負王母所托。」原虎心下激盪,說著說著乾脆站起恭恭敬敬的對西王母躬身一拜,以表達自己的尊敬之情。   「呵呵,山神不必過謙,你能運用山神氣一次將百餘土嶙全給封凍,可說已完全掌握了山神玉內的力量,如果這次不能成功,也只是我的方法不對罷了。」西王母笑著對原虎道,並微微抬身示意他坐回椅內說話。   原虎想不到自己在旒圃池的所為已全被西王母知曉,恐怕也是在那時她認出自己是山神,才會讓陸吾帶己方到增城來吧。他頗不好意思的撓頭道:「那時只是一時情急之下不得已為之,還望西王母不要見怪。」   「嗯,這個我明白。好了,客氣話就不要多說了,女魅,你就對山神說說該怎麼請他幫忙吧。」西王母轉頭對侍立身後的女魅說道。   「是這樣,九儀反生陣的作用是引動陣內時間倒轉,但這麼做並不能延續王母的壽命。所以我們將成年的鳳凰鮮血放入陣中,鳳凰能浴火重生,它的鮮血對減緩所有生靈肉體的衰老均有奇效,因此蘊含了九儀反生陣倒轉光陰的力量的鳳凰血,便能延續王母性命。但飛焰被那狐妖族的女孩殺死,雖及時重生,但幼鳳的血氣太弱,無法使用,因此我們希望能借助有療傷神效的山神氣,將它注入鳳凰血中,增強它的活性,以便能保存足夠九儀反生陣的能量。不知道山神有沒有問題?」女魅很快簡單扼要的對原虎解釋了為何需要借助他體內的山神氣。   「大致是明白了,不過我該怎樣將山神氣注入鳳凰血呢?這種事我以前可從未做過。」原虎仔細想了想,對女魅道。   「這一點山神儘管放手施為,如果有什麼困難,我到時再看能否幫你解決。」西王母輕輕接過女魅肩上的幼鳳,一邊對原虎道。   跟著西王母捏住幼鳳的雙翅,食指尖輕輕在它翅下一劃已放出一滴鳳血。鳳凰血比之人血要艷紅許多,流淌在女魅事先放置的杯碟中幾乎像朵火苗也似,隨後西王母將碟子遞給原虎,示意他開始準備。   原虎吸了口氣壓下略顯緊張的心情,跟著將體內山神氣提到右手上並凝起一股到食指尖端。他小心翼翼的把手指湊過去,恰好以不差毫釐的力道與那滴鳳血相觸,跟著山神氣透過指尖皮膚開始向鳳血內注入。   一開始還算順利,鳳血果然有很強的容納性,原虎已輸入不少山神氣,但鳳血表面仍無一絲變化。然而漸漸的,鳳血之內的山神氣便開始不受原虎控制起來,大部分在其中逗留一會兒便四溢而出,而僅能剩下的小部分也分散開來,根本無法達到要求。原虎漸漸有些焦躁起來,他一狠心,猛的加大輸入勁氣,哪知只聽啪的一聲輕微炸響,不堪負荷的鳳凰血竟被過多的山神氣給擠個粉碎。   原虎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他驚呼一聲連忙收止力道,可惜本就很少的一滴鳳血炸成無數的血珠後,頃刻就濺得沒了蹤影。旁邊西王母不緊不慢的舉起手在半空中虛抓一下,不知怎麼已將鳳血重又聚攏,再次置於小碟中。   「山神不必著急,你不要光顧輸入山神氣,這樣輸進再多也沒有用。你可以試著以山神氣為媒探詢這滴鳳血之內的變化,找出最為適合的方式將山神氣與它結合。」西王母將小碟向原虎輕推了過來,並指點他道。   原虎想起幻柳教自己控制植物的情景,暗想說不定可以用那方法試試,於是他點點頭,再次將食指尖觸及鳳血。這次他只將很小的一根氣絲注入其中,以保持自己對山神氣絕對的控制,隨後就凝神用這根氣絲探尋起鳳血之內的情景來。   很快他就發現,鳳血內部是由無數小得不能再小獨立的類似水滴的東西構成,這些東西緊緊挨靠,並互相吸引,從而構成整滴鳳血。令他高興的是,所有這些獨立的「水滴」內部都有一定空間,可以容納自己的山神氣。   漸漸的原虎腦中開始有了具體的想法,他先做個深呼吸穩定自己的心緒,然後將氣絲分散開來分別注入這些細小的空間內,待用盡後再注入下一條氣絲。就這麼緩緩施為,最後竟成功的將山神氣完全注入,由於這些獨立的個體都有單獨的空間,就算偶有洩漏也無關大局,就這樣,他成功完成了這次嘗試。   「好的,成功了。」原虎長長出了口氣,語氣裡有掩飾不住的得意。   「山神請試著令其中的山神氣活動起來。」女魅有些緊張的對原虎要求道。   原虎點點頭,他閉上眼睛,完全將心神放入面前這滴鳳血內,並將自己和其中的山神氣聯繫起來。跟著他試著先令一個空間內的山神氣緩緩而動,隨著山神氣的流動,包容這個空間的小個體也呈現出一定的活力,看來是成功了。   這讓原虎信心大增,他試著一次控制十個,沒有問題,接著是百個,也輕易做到。而在原虎全力施為時,一旁陸吾和女魅均神情緊張的看著他,看來這一步能否成功將至為關鍵。就這樣原虎逐漸加快令鳳血內山神氣流轉的進度,終於在半柱香的工夫內成功使鳳血內大部分山神氣全部自發的流轉運行起來。   終於,鳳血本身也出現變化,本是靜靜呆在小碟內的鳳血顏色逐漸加深,由火苗一樣的艷紅逐漸變做深紅,最後直如黑色一般,由其中隱隱透出一股亮光。   「成、成功了!」女魅與陸吾對看一眼,均驚喜的叫道。   現在這滴鳳血就像粒暗紅色的寶石般,靜靜的發出閃爍的光澤,同時一股給人以火般燥熱感覺的異香悄然遍傳室內。         ∼第七章∼     「王母,成功了,這下崑崙生靈終於有救了!」此刻在心情激盪下,一直冷靜淡然的女魅也禁不住聲音顫抖。   陸吾則走到原虎身前瞪著他:「我已說過,如果你能令鳳凰在三年內長成,我就給你跪下。現在你雖沒做到,效果卻是無二,受我一跪!」說著竟真的屈膝跪了下去,嚇得原虎連忙伸手扶住他,嘴裡連聲道此是小事一件,不值一提。   女魅正色對原虎道:「山神可別這麼說,你可知道如果不能成功的話,王母唯有將自己『冰藏』,等到百餘年後飛焰再次長成,才能施展九儀反生陣。失去王母法力保護,恐怕整個崑崙將有三分之一的生靈難以存活,陸吾這一拜你絕對受得起,我在這兒也給你拜下了。」說著不理原虎阻止,女魅也拜了下去。   成功喚起鳳血的活性,西王母也心情大好,她笑瞇瞇的道:「此次我能延續性命只是小事,崑崙生靈得以賴山神而存,這讓我們怎麼感謝也不過分。不知山神可有什麼要求?除了沒有的不死藥,其餘我均可滿足你,崑崙也頗有些對修為極有幫助的仙果或上古神器,山神需要可儘管拿去。」   原虎搖了搖頭對西王母道:「這正是我要請求王母的,目下神州一片大亂,各族之間爭端並起,即將有極大禍事發生。不瞞王母說,這次我與狐妖族一道前來只是個交換,如果我能成功解決崑崙與他們的矛盾,狐妖族將助我化解神州的亂局。因此我只有一個請求,就是希望崑崙能與狐妖族握手言和。」   「嗯,原來如此。其實我崑崙久不與四州發生糾葛,本來也不會揚言與狐妖族為敵。只是這次飛焰的死關係太過重大,陸吾情急之下才會不顧一切,現在既然已能解決,我們自然不會再尋他們的麻煩。」西王母立刻答應道。   「如此那就太好了。」經歷這麼多曲折終把事情給解決,原虎打心眼裡高興。   「王母,還有一件事,就是他們這次能進來……」這時陸吾忽然對西王母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讓山神將那只暴雪貂交出來,以免以後再有人利用它潛入崑崙,是不是?」西王母看著陸吾道。   「是…屬下也知這個要求無理,不過您正是為了避開四州之人的糾纏,才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將崑崙搬移到此。如果除了霜雪珠,還有別的方法能進入崑崙,那麼一切不都白費了麼,我也是為了崑崙安全,還望山神能理解。」陸吾低著頭,面有愧色的答道,最後一句他卻是對原虎所說。   這麼一說,原虎也不禁有些為難,以陸吾崑崙守護神的立場而言,他這麼做的確無可厚非。但顱內丹珠對暴雪貂重逾性命,一旦失去它將生不如死,且暴雪貂本身無辜,叫他怎麼下得了手?一時間原虎大感躊躇,不知該如何是好。   西王母看出原虎為難之處,她有些責怪的對陸吾道:「山神已經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你怎麼還能提出如此要求?」跟著她轉頭對原虎道:「這樣好不好,不知山神能否答應不將暴雪貂的丹珠能代替霜雪珠以及使用那種傳送陣的方法的秘密講出去,並在回去以後代我毀去那處密室?」   這一點原虎自然能夠接受,他連忙點頭答應,陸吾也就不再說什麼。   西王母這才露出放心的笑容,她有些唏噓的感歎道:「當年初由四州到此,我心裡仍是難以割捨,所以才造了不少那種傳送陣法散佈四州各處,以方便隨時回去看看。誰知就這樣也難以阻擋那些求不死藥的人,最後唯有憑記憶毀去一部分,剩下一些則連我也不知道在哪兒,造成不小的隱患。」   「王母準備什麼時候開啟九儀反生陣?我好有個準備。」原虎忽然問道。   「我們本以為沒了希望,所以將陣法封閉,目前也需要些時間將它重新開啟,這幾日還要收集飛焰的鮮血,可能最快也要三日後。」女魅想了想答道。   「三日後的午夜正是丹泉潮湧之期,正好合適。」陸吾也插口道。   「那麼就三日之後吧,耽擱山神這麼久,你一定也累了,請下去歇息,三日後再勞煩你多多費心。」西王母點了點頭,站起身對原虎道。   原虎道一聲不敢,便帶著石煉隨被陸吾召來的女衛士向宿處行去。   他們住的地方是這座宮殿旁的一處院落,挨靠來時道路不遠,四周被很多赤紅色枝幹,黃邊紫葉的怪樹包繞,顯得非常幽靜。院落門口有兵甲齊全的女衛士守衛,或許已得到吩咐,見到原虎前來均很恭敬的向他行禮。   院子中胡成正焦急的走來走去,胡薇靜靜靠在一棵樹下,顯然正等著原虎的消息。見他回來,胡成立刻走上問道:「如何,事情怎麼樣了?」   原虎欣慰的對他道:「幸不辱命,西王母已答應不再和狐妖族為難。」   這個消息終於讓胡成懸了半天的心放下,他興奮得連連搓手:「太好了,太好了,說來起真要謝謝山神你,要不是你從中周旋,事情也不會這麼順利。」   「我既已答應了你們族長,自然會盡力辦到。不過我還有些事要幫西王母辦,沒法立刻離開,成兄如果急的話,可以……」能夠化解崑崙和狐妖族的矛盾,避免一場無謂干戈,原虎也感到非常高興,不禁深覺這一月多的辛苦沒有白費。   「這樣啊,不知原兄還要耽擱幾天時間?」胡成微微一愣問道。   「或者三五天,或者七八天,我也說不清楚。成兄不必管我,反正這兒已不會再有什麼事,你就和胡姑娘她們先回狐妖族去吧。」原虎看出胡成急欲回去報告喜訊的心思,便乾脆做個順水人情,讓他先行離開。   「那麼這樣吧,胡薇,你帶著鈴丫頭先走,等山神辦完事,我再和他一起離開。」胡成總算還有點人情味,考慮了一下對後面的胡薇道。   胡薇點了點頭,她正要轉身離開,忽然又回身走到原虎身邊道:「由始至終我也不喜歡你們人族,以後也不會,但這次我還是要感謝你為我族做的一切。」   原虎知道胡薇脾氣,這已是她能做的最大限度,因此他笑著道:「我也知道你不喜歡我,不過沒有關係,今後說不定咱們還得一塊兒做事呢,哈哈。」   胡薇被他的言語逗得噗哧一笑,但立刻又板住了臉:「如果是為我狐妖族,我可以任你差遣,否則你想都別想命令我。」說完不理原虎。轉身向屋子走去。   「胡薇就是這樣,她其實也很佩服山神,你別見怪。」胡成連忙打圓場。   原虎點點頭表示不介意,他正想去見鄭清浪,忽聽身旁屋子裡傳來胡鈴驚訝的聲音:「現在就要我和你回去?為什麼?我不走……」   說著胡鈴大步出屋來到原虎跟前,杏眼一瞪,不待原虎說話便搶先道:「我問你,你是不是嫌我一路上礙手礙腳,所以現在要趕我回去?」   「不…其實是…我……」原虎心道好刁蠻的丫頭,心裡一急,便有些結巴。   「不是什麼,那你為什麼要薇姨現在就帶我走,你很想我離開麼?」見原虎半天沒「不」個什麼出來,胡鈴越發認定自己的猜測,聲線陡然提高許多。   「鈴丫頭,不准胡鬧!山神已經和西王母談好,現在事情辦完,我們自然要離開,你又不是來遊山玩水的。」胡成眉頭一皺,低身喝道。   「那成叔你怎麼又不回去?」哪知胡鈴根本不怕胡成,反問道。   「我、我是留下來看看還有什麼能幫山神的,小姑奶奶,你別鬧了好不好?趕快和你薇姨回去吧!」胡成苦笑不得,連連跺足歎道。   「既然這樣,我也要留下來,這兒這輩子也不知能不能再來了,我得好好玩玩,反正也沒事了,沒有關係吧?」胡鈴不由分說逼視著原虎的眼睛問道。   「不…沒關係……」原虎無奈回答,同時心裡暗歎女人真麻煩。   由於順利解決和崑崙的爭端,胡成胡薇心情俱都大好,因此對胡鈴的吵鬧也就不甚在意。他們低聲商議一番,最後決定由胡薇先回去報信,胡成和胡鈴則留下來,等原虎把事辦完後一起回去。   目的達到,胡鈴便放過對原虎的逼問,高高興興的和暴雪貂回房去了。原虎看著她嬌好的背影,心裡升起一種很奇異的感覺,胡鈴這樣蠻不講理並沒讓他覺得厭煩,相反,原虎還從中感到一絲樂趣。他突然有些疑惑的撓撓頭,該不會她對自己……心裡想法才起,他忙甩甩頭將其揮去,現在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叫過胡成胡薇,將西王母要他保密的要求對二人說過後,原虎這才喚過一名女衛士將女魅找來,對她說明胡薇的去意。女魅滿口答應,跟著便帶著胡薇徑直離開,鄭清浪聽說女魅要送胡薇離開,便表示自己對崑崙的奇異法術很有興趣,希望能隨行前去看看,女魅也答應下來。走之前原虎特別向鄭清浪表示晚上想去找他,得到肯定答覆後他這才有時間回房歇息。   當晚他來到鄭清浪的宿處,將私下和西王母會談的內容一點不漏的告訴了他,準備聽聽鄭清浪的意見。哪知當說到崑崙根本沒有傳說中的不死藥時,只見鄭清浪手不由自主的一抖,竟然將手中的茶杯一下摔落地碰個粉碎。   「鄭前輩,你怎麼了?」原虎見狀大奇。   「沒有…原來所謂的不死藥,根本就不存在……哈哈哈,原來這幾千年,四州所有的人都上當了,根本就沒有不死藥…..哈哈哈∼∼」卻見鄭清浪忽的喃喃自語道,跟著仰天狂笑起來,情景倒和原虎初聽這個消息時一樣。   原虎想起自己,便即釋然,他靜靜坐在一旁等著鄭清浪回復過來,哪知鄭清浪似乎因這個消息而受了不小的刺激,竟然一直狂笑不止,情緒顯得頗為激動。   「鄭前輩?鄭前輩?你沒事吧?」原虎這才有些擔心起來,連忙扶住鄭清浪。   「不,沒事,我沒事,只是覺得這個消息有些突然罷了。」鄭清浪啊的一聲止住笑聲,眼神重又回復清明,他對原虎擺了擺手。   原虎雖還有些懷疑,但仍坐了回去。鄭清浪大力喘了幾口氣,似乎這才將心情完全平復下來,他問道:「這麼說來,西王母究竟要你幫什麼忙呢?」原虎注意到,他的聲音有些干涉嘶啞,可能是剛才笑得太久了吧。   原虎於是將西王母要自己嘗試用山神氣喚起幼鳳鮮血的活性,從而開啟九儀轉生陣助她延續壽命的事說了一遍。這次鄭清浪聽得非常仔細,還反覆詢問了許多細節,原虎儘管有些不解,但也一一做了回答。   「這麼說,西王母已經利用九儀轉生陣和鳳凰血為自己延壽很多次了?」最後,鄭清浪長長的舒了口氣,但仍不忘問了這麼一句。   「是的,聽陸吾說,這已是第四次了。」原虎想了想回答道。   「第四次,這麼說,很有效啊……」鄭清浪沉思著,嘴裡不易察覺的喃喃道。   「鄭前輩,你說什麼很有效?」原虎不解的追問道。   「啊,我是說既已是第四次,那說明這個陣法的確能延續西王母的壽命,這次你的山神氣將是成功的關鍵,你有沒有完全把握?」鄭清浪一下驚醒,忙說道。   他這麼一問,原虎不渝有它,想了想肯定的點頭道:「我想沒有問題,一滴和一杯都差不多,不過需要費一些時間罷了,我定能完成。」   鄭清浪眼裡閃過一絲精光,他似乎漫不經意的問道:「那西王母有沒有告訴你,究竟何時會發動九儀反生陣,在什麼地方?」   「似乎是三天後,地點我不清楚,不過聽陸吾提到什麼丹泉,或者就在那兒吧。鄭前輩,你問這個做什麼?」原虎心下起疑,為何鄭清浪今晚這麼古怪?   「呵呵,只有三天,你這些天就多休息休息吧,乘機陪那小狐狸逛逛崑崙,我看她似乎對你有點意思啊。」鄭清浪忽然轉口提到了這件事。   原虎立覺大窘,心裡一點懷疑早被鄭清浪的取笑衝到九霄雲外,他急忙辯解道:「鄭前輩你誤會了,她只是想留下來玩玩,我們……」   「呵呵,我初見你之時,你就和一隻漂亮的小蛇妖在一起,看來山神你很受妖怪的歡迎啊。」鄭清浪不理原虎的辯解,繼續取消他道。   原虎越覺窘迫,有心分辨卻不知從何說起,一張臉立刻漲得通紅。鄭清浪見狀忽的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人不風流枉少年,這又沒什麼。好了,不取笑你了,你早些去休息吧,如果有什麼難題記得來找老夫。」   見鄭清浪終於放過自己,原虎心裡暗自鬆了口氣,哪裡還敢逗留,忙告辭而出。待他走後,鄭清浪有些神不守舍的坐回椅內,輕輕拈著鬍鬚獨自在房中沉思。   半晌,他忽的冷哼一聲:「九儀反生陣……」一揮手熄滅桌上燭火,整個房間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並漸漸與外面的夜色融為一體……         ∼第八章∼     接下來的幾天胡鈴果然纏著原虎在崑崙四處遊玩,原虎拗不過她,只好放下心事專心領略起崑崙那大異於神州的美景來。在這期間他也刻意注意一些可能對自己有用的植物,先後發現一些諸如能夠自果莢中噴出煙霧一樣的粉末的「修蓮」;莖桿的分泌物有極強粘性的「明膠草」;還有一種叫「鐵線籐」的植物,它的莖蔓異常結實,就連原虎也要費很大的勁才能扯斷,並且能長得很長。   這些可能在將來用得上的植物,原虎都保存了一些種子,就這樣他一邊遊玩一邊找尋,三天下來還頗有收穫。鄭清浪則一直把自己關在房內沒有露面,原虎詢問下得知這是他空閒下來就修練的習慣,因此也沒再去打攪。   就這樣三天時間很快過去,原虎和胡鈴也幾乎把崑崙能去的地方逛了一半,其間美景異獸更讓他大開眼界,如果不是與西王母約定之期已到,原虎還真有些樂不思蜀。這天晚飯之後,陸吾如約前來,帶著原虎出門而去。   他們所在的地方位於增城的上部,位置已相當的高,而陸吾卻帶著原虎騎上那種腳底有吸盤叫「巖豚」的怪獸繼續往山上爬去。這一晚天氣相當的好,西王母的法力保護著崑崙,這個大得無邊的「罩子」頂端便被刻意做成類似天空的模樣,白天有雲,夜間也會有星辰,就連颳風打雷下雨也似模似樣。   但見此刻天上繁星點點,一望無際的夜空有如綴上無數珍珠,清新的夜風不住吹拂著原虎的衣衫,舒服已極,一時間令他根本忘記自己並未身在神州土地。   越往上行,各種屋舍宮殿就越是稀疏,有時行上許久也難見到一座,守衛卻越來越多,四周也開始露出這座山峰的本色,到處是嶙峋怪石,植物則變得很矮,幾乎貼著地生長。快要到山頂的時候空氣已非常稀薄,沿路甚至能見到積雪,不過這對於原虎來說自然根本算不得什麼,反而是巖豚行走間越發的吃力。   很快,兩隻巖豚齊齊哀鳴一聲,再也不肯向上,陸吾也不在意,他一躍而下:「山神,後面的路咱們就自己走吧。」說著一拍巖豚屁股,自有守衛上前牽住它。   原虎也跟著下來,暢快淋漓的吸了口冰冷的空氣,大笑道:「正有此意。」   兩人展開身法如飛般向峰頂縱躍而去,反還比巖豚快上許多。一路之上由女衛士和土嶙混雜組成的守衛見到兩人均恭敬行禮,約小半個時辰後峰頂已然在望,這裡已沒有任何植物,有的只是冰冷的岩石和厚厚積雪。   到得峰頂,這裡是一處方圓十餘丈的平台,峰頂正中有一口不大的泉眼,內裡正翻湧著紫紅色清亮得有如透明漿液一般的泉水,看來就是「丹泉」。此處只有早在等候的西王母和女魅,丹泉周圍的積雪已清除乾淨,一旁的石地上鑿刻有一道複雜的陣法,這個陣法每一部分都有不同的顏色,一眼望過去似乎本身就在緩緩轉動,但再仔細看卻又靜至如初,相當的神奇,應該就是「九儀反生陣」了。   原虎走至頂峰邊緣向四周望去,只見下方厚厚的雲牆緩緩流動著,沿著山勢一直延伸得看不見盡頭的屋舍亮起無數燈火,有如給這座山峰披上一件最為華美的外衣。雲牆之後,遠方一望無際由各種顏色混雜的廣闊叢林一直伸展到天盡頭,在靜謐的星空之下一切都被鍍上一層神秘色彩。這處比之西嶺的最高峰「亞天峰」還要高上幾倍,原虎站在山頂,整個人幾有「觸手摘星辰」的錯覺。   這時,半空中五顆最為明亮的星星漸漸並排到一起,後面丹泉內的水越發的沸騰起來,並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女魅抬頭看了看,跟著自懷中摸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銀質容器,這個容器表面用某種紅色的金屬篆刻有一隻振翅欲飛的火鳳凰,在夜色中隱隱發出暗紅色的光澤,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時間到了,山神請動手吧。」說著女魅走上將容器交給原虎。   原虎接過,發現裡面裝有大半壺鮮血,當是這三天自幼鳳身上收集而得。他就地盤膝坐下,把容器夾在兩腿之間,跟著攤開手掌一左一右貼著容器,便凝神聚起氣來。由於有前些天的經驗,這一次不過是血液多了一些,注入山神氣的方法還是一樣,因此原虎心裡毫不遲疑,一開始就分出數股氣絲向容器內游去,勿要在最短時間完成。一時間他整個人渾然忘我,心神已完全放到手頭的容器上。   西王母三人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等著原虎完成手頭的事。時間一點點過去,原虎額上汗水越來越多,他的背則早已濕透,足見辛苦。不過刻在容器表面的火鳳凰卻越來越亮,先時淡淡的光澤這時已變做流轉的光輝,映紅週遭一片。   終於,只見那隻鳳凰突的爆發出一團烈火一樣的光華,整個容器簡直就像燒起來一般,空氣中已完全充斥著那股燥熱的異香。原虎倏的睜開眼睛,一下將容器扔給女魅,自己卻趴在地上不住喘氣,為這麼多鳳血注入山神氣比他想像的要辛苦得多。特別是要一直凝聚氣絲並用足全副心神控制每一道山神氣,還不能出一點差錯,這簡直比與黃泉大戰一場還要累,剛才幾乎已把他體內勁氣全部掏干。   原虎對關切的走上前的陸吾擺擺手示意自己不要緊,跟著便盤膝坐下不再說話,以盡力爭取盡快回復體內山神氣。那邊女魅小心翼翼的將不住升騰著火氣的容器放到九儀反生陣正中,便悄悄退到一旁。   西王母漫步走至陣邊,將兩手的拇指支前並排,然後把食指支前相抵,無名指則內向交叉,中指回扣,小指纏在一起,已做成一個複雜的法結,隨後她就慢慢念起咒語來。低沉有如頌唱著一首神秘的歌曲一般的唸咒聲逐漸充斥整個天地,似乎受到咒語的感召,天空中的繁星開始以先前數倍的亮度和頻率閃爍著,峰頂之下的雲牆也快速流動起來,其中不住傳出糜龍低沉的巨吼。   彭!九儀反生陣正對西王母黃色的那一部分突的亮起一股黃色的光華,立刻屬於這部分的花紋和符咒有如活過來般浮動起來。緊跟著彭彭彭連續數聲,陣法內每一個不同顏色的部分都騰起相應的光芒,一時間一道亮眼之極的七彩華陣在峰頂升起,隨後所有的顏色依次演動,越動越快,最後如飛般旋轉起來。   急速轉動的陣法將所有顏色融合在一起,從而形成一種無法以言語形容的情景,好像這道復活過來的陣法立刻就要破空飛去。西王母的唸咒聲越加低緩,但每一個音符,每一段咒文似乎都蘊含著巨大的魔力,讓人不由自主就將心神全部放到上面。丹泉內的水沖起數丈高,但凝聚一處並不散開,如果仔細看的話,當可看見自天空中一束幾近透明的光線正筆直射入丹泉水內。   噗的一聲,冒起的丹泉水中一團內部閃動著無數電絲的水球向陣法飛去,同時剩下的水重又流回泉眼中。這個水球與陣中心的容器方一接觸,便爆發出比初時亮上百倍的強芒,就連女魅和陸吾也不由閉上眼睛。轟隆隆如悶雷一般的巨響不住傳來,萬千種色彩像激盪的水波般不住自陣心散射,峰頂風雲突變,狂風吹刮,一切都陷入一種人力所不能控制的混亂中。   峰頂的岩石開始不受控制的震動起來,原虎已無法靜心回氣,唯有暫時穩住自己的身子再說。這時陣內的色彩流動開始呈現不規則的散亂,突然,所有的光華就像被揉成一團的彩布一下拋開,流光全數溢撒開來,中央的銀器陡然一震,像是被什麼衝撞了一下,隨後匡噹一聲落下地來。   這時所有的光彩也跟著散盡,天空中繁星重又慵懶的一明一暗,下方雲牆也靜止下來,一切重又恢復平靜。看來已經完成了,原虎這才勉力睜開自己的眼睛,剛好看到衝上的陸吾扶住搖搖欲墜的西王母。   女魅拾起銀器,這時銀器上那只紅色的鳳凰刻紋已變得雪白幾乎透明,而銀器反而血紅一片,怪異之極。女魅小心的打開瓶塞,立刻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溢了出來,同時還可看見一絲絲似有若無的金黃煙氣。   「王母,成功了!」女魅驚喜的叫道,趕忙向西王母走去。   或許是引動陣法已耗去身上所有的殘餘法力,這時的西王母全靠陸吾摻扶,雍容華貴的身體表面像是被攪動的水面上的倒影,一陣陣散亂的波動。甚至有一刻,原虎看到的是一隻虎面人身,披散著一頭亂髮的怪物。   他不敢相信的咋了咋舌,難道在這個地方,西王母已變成這副模樣?難怪自己看她的時候一直無法清楚的記住她的模樣,看來她是在自己身體表面施了一種強大的「惑眼術」,這時法力不濟,才又不小心讓原虎得窺廬山真面目。   想到這麼想是對西王母很大的不敬,原虎乾脆低下頭不去看她。那邊哪知原虎心裡轉了這麼多念頭,西王母虛弱的抬起手接過銀器,臉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哪知就在這時,低著頭的原虎倏覺心頭一寒,一股非常熟悉的感覺湧了上來。由於絕對不會想到會在這裡出現這樣的感覺,他不由自主抬起頭向這感覺的源頭,丹泉邊的一團陰影看去,剛好陸吾也是一臉疑惑的望向同一個地方。   不好……原虎腦中剛剛本能的出現這個念頭,異變已起!   只見那團陰影突然膨脹起來,像塊黑布一般猛的就像西王母罩了過去。這一下突如其來,在場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直到黑影到了西王母身前,女魅和陸吾才幾乎同時一聲呵斥,陸吾抱著西王母向後疾退,而女魅則不加思索一掌迎上。   女魅這一擊卻並能如預期般將黑影拍散,反而那黑影向內一收,跟著一下纏住女魅的手臂,又再分出一股勢子不停的向抱著西王母的陸吾追去。由於絕想不到會有別人出現在這兒,最近的守衛都在峰下,一時根本趕不上來。原虎幾在女魅出掌的同時就向前趕去,這時恰好截住追向陸吾的那團影子。   哼!悶哼一聲,原虎猛的一腳踩去,由於在給鳳血注入山神氣時使用過度,事後又沒能及時回氣,原虎此刻只剩下四成左右的勁氣。不過由於中了女魅一擊,又強行分出一股,這黑影也未能及時避開,原虎一腳踩上,隱隱聽得一聲輕微的尖鳴,同時自腳底傳來股熟悉的陰寒,令他的心一下沉入谷底。   見原虎制住偷襲者,陸吾停下身子便欲呼喚下方守衛,哪知令他不敢相信的事發生了。就在他回頭的一剎,再有一團黑影自他身側詭異的突起,隨後向他懷中的西王母捲去。情況太過突然,陸吾想也不想本能的就把抱住西王母的手往後一移,同時身後九尾齊出,連同剩下的一隻手全力向捲來的黑影擊去。   「不好,在你身後,小心!」耳旁傳來原虎的爆喝,陸吾眼角飄過一團黑影。   他這一驚可非同小可,連忙把身體一旋,硬受了黑影一下撲擊,同時退到一旁低頭急看。幸而西王母沒有受傷,陸吾心裡剛想鬆口氣,卻猛的發現本是握在西王母手中的銀器已不見了蹤影。         ∼第九章∼     「快,鳳血已被奪去,你快追。」西王母指著峰下對陸吾道。   陸吾又驚又怒,他猶豫一下,將西王母交給女魅,道聲:「保護王母。」人已向峰下衝去,同時仰天狂吼道:「有人潛入奪去鳳血,不惜一切代價攔住他!!」   原虎將自己踏住的黑影抓起一看,發現竟是一小堆炭灰,夜風一吹便即消散不見。但剛才自腳底傳來的陰寒他卻絕對不會認錯,一邊追著陸吾躍下峰頂,他一面在心底不住問道:為什麼,為什麼鬼族會在這兒出現!?   幾方都去得極快,原虎躍離峰頂之時那神秘的鬼族和陸吾都不見了蹤影。由於自己只剩四成的山神氣,原虎根本無法及時趕上,他只有希冀陸吾能截住對方,或者下方的守衛能發揮作用了。就在這時下面隱隱傳來一陣陣呵斥打鬥聲,原虎急忙提起勁氣,幾乎足不點地般飛馳而下,一路帶起不少山石滾落。   在一段山腰轉角處不大的空地上,周圍團團圍著大批土嶙和女衛士,且還有不少自下方聞訊趕來。空地中心陸吾正和一名高高瘦瘦穿著白麻布袍的男子戰作一團,可能是實力相差太遠的緣故,沒有一名土嶙或女衛士上前,只是封住所有去路。一股混和了陸吾火熱勁氣和鬼族陰氣而引起的風嘯不住狂吹,飛砂走石。   看到與陸吾交戰的那個鬼族背影,原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咬牙排開外圍土嶙,恨聲怒喝道:「黃——泉!竟然是你!」   那鬼族男子聞聲轉過頭,當真就是已在員嶠山火山中死去的鬼使黃泉。他看到原虎,嘴角露出一絲陰狠的笑意:「山神別來無恙否?」   「陸吾統領小心,這是神州鬼族的五大鬼使之一黃泉.百鬼,法力極高,很難對付。」原虎說著一躍便加入戰團,舉起手就向黃泉的胸口抓去。   「怎麼,想以少勝多嗎?」黃泉怡然不懼,咭咭一笑對著原虎噴出一口陰氣。   「住嘴!現在誰跟你講公平?快把西王母的鳳凰血交出來!」原虎急怒之下,想也不想揮手就迎上陰氣。可能是與陸吾交手無法全力應付的關係,原虎只感對著自己吹來的這股陰氣並不怎麼強,以他現在功力竟一下就給打散。   原虎加入後黃泉立刻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在陸吾和原虎的圍攻下不住退後。看來他雖然沒死,但在那座火山中定也受了不小的傷,看他現在的實力大約只有平時一半,就算沒有自己相助,陸吾取勝也只是時間問題。   為免黃泉將較弱的自己作為突破口乘機逃跑,原虎乾脆退出戰團,反正看現在情形他也跑不了。陸吾明白他的心思,攻勢越發猛烈,這時黃泉已只有招架之力,一邊注視場中情景,原虎心頭也漸漸升起幾個疑團。   第一就是黃泉是奉鬼王之命來追殺自己,為何會仍在重傷之時就貿然現身?這跟本就是找死。第二是剛才為何不向自己出手?最後一點,也是最讓原虎不解的是他為何要搶去對他根本無用的鳳凰血?難道他不知這樣只會惹怒崑崙嗎?   今晚的事處處透出古怪 ,看來只有等陸吾擒下黃泉再親自問他了,不知道石煉對付鬼族的方法在鬼使身上有沒有效。這時越來越多的衛兵跑上,胡成胡鈴和石煉也聞訊趕來,看到黃泉,他們同樣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就連胡鈴肩上的暴雪貂也倏然一驚,渾身毫毛倒豎,對著黃泉不住低聲鳴叫。   「大人,你沒事吧?」石煉來到原虎身邊關切的問道。   「我沒事,對了,一會兒擒下黃泉,你能不能讓他開口?」原虎答道。   「對方是鬼使,我只有盡力一試……」石煉皺了皺眉,並未做肯定回答。   哪知石煉話還未說完,場中情景再次大變。本已快被陸吾制服的黃泉忽的一下團身躬腰,隨後只見他的身體一下炸開化為無數細小的碎片向四方飄去。這一下措手不及,場中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還是原虎等人最先反應過來,知道這是黃泉情急之下分散法相的逃命之術。   趕緊招呼眾人務必攔住每一塊碎片,原虎一面凝神感應黃泉的本相究竟在何處。用到這一招,黃泉確實已到了強弩之末,像這麼不顧一切的放棄本相,已足以令本是重傷的他再次元氣大損,沒有幾十年休想復員。   原虎眼角忽的閃現出一道黑影,正高速往山下衝去,原來不知什麼時候黃泉的本相竟然已逸出本是密不透風的包圍圈。一邊感歎不愧是五大鬼使,再怎麼受傷也絕不好對付,他一邊招呼眾人追了上去。   去了法相,只剩本相的黃泉去得極快,眾人盡力追趕也只能勉強吊著他。幸好越往下守衛越多,雖然無法攔住他,但也阻延了黃泉逃走的速度。就這麼追追趕趕,雙方逐漸接近增城中上部原虎他們住的地方。   隱隱看見前面黃泉轉入兩座宮殿的狹巷裡,忽的從中傳出鄭清浪的喝聲:「什麼人?黃泉!?竟然是你!站住,你居然還沒死!」跟著就是一陣氣勁爆響。   見鄭清浪已攔著黃泉,眾人無不精神大振加速趕去,原虎高聲喊道:「鄭前輩,他奪去了西王母的鳳凰血,快截住他,別讓黃泉跑了。」   然而還未等一行人趕到,只聽鄭清浪忽的悶哼幾聲,似乎受了傷,隨後又是一陣亂響,便再沒了動靜。原虎飛速趕至,藉著窄巷內微弱的光線他發現鄭清浪赫然靠在牆上不住喘息,胸前衣衫被陰氣腐蝕掉一大片,他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染紅小半鬍鬚,看來受傷不輕,而黃泉已不見了蹤影。   「石煉你快追!」原虎吩咐一聲,自己則跑上去握住鄭清浪的手腕。   觸手處一片冰涼,原虎輸入的山神氣立刻探查到鄭清浪體內經脈中竟全是陰氣,想不到他竟傷得這麼重,原虎大驚下連忙盡力為他化解。幸虧鄭清浪自身法力高強,在原虎幫助下侵入他經脈的陰氣很快消解,這時前去追擊的陸吾等也趕了回來,但看他們臉色,顯然已讓黃泉成功走脫。   果然,陸吾臉色鐵青的道:「一點蹤跡也沒有,讓他跑掉了。」   原虎向石煉胡成等望去,見他們也搖了搖頭,不禁暗叫不妙。鬼族極擅隱匿,特別是黃泉這樣的頂尖人物,如果他有心潛藏的話,要再找到他簡直難比登天。   原虎唯有安慰陸吾道:「陸吾統領不必擔心,這裡是你們的地盤,黃泉環境不熟,相信只要多多加派人手,一定可以很快把他找出來,我們也會助你。」   陸吾長歎一聲:「可惜王母因引動九儀反生陣而法力盡失,否則這個黃泉哪裡逃得掉。我們與神州鬼族素無瓜葛,他們的鬼使怎會來搶奪鳳血?」   原虎臉色略現尷尬,他滿臉歉意的解釋道:「這黃泉本是奉鬼王之命來追殺我的,我本以為已將他殺死,想不到他竟然會突然出現在崑崙,還會作出這樣的舉動。總之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統領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奪回鳳血。」   因這次原虎幫了大忙的關係,陸吾對他的態度大有改觀,再說他也並非不講道理。聽原虎這麼說,陸吾也沒再多說,只道:「這個怪不得山神,說起來我疏於防範也有責任。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可有什麼好辦法將他找出來麼?」   原虎搖了搖頭:「沒有什麼有效的法子,只有加派人手仔細搜索每一處地方。不過這次黃泉傷上加傷,決計無法逃離崑崙,恐怕他會先找一處隱秘的地方潛藏養傷,統領定要特別留意那些陰氣旺盛的所在。」   陸吾點了點頭,便走到一旁叫過人吩咐搜查事宜,原虎這才有暇問鄭清浪道:「鄭前輩,你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鄭清浪捂著胸口忍痛答道:「我本在房內靜坐修習,忽聽山上傳來異響,但那時正是行功緊要關頭,無法離開。等到我能行動時,你們已追了上來,我不知怎麼回事,便乾脆趕到這裡等你們過來,沒想到恰好碰到黃泉,交手時一時大意反而被他所傷,讓他逃掉。對了,黃泉不是喪生火山了嗎,怎麼還活著?」   「我也不知道,西王母九儀反生陣剛成他就突然現身搶走鳳血,我們一直追到這兒,後面的鄭前輩就都知道了。」原虎將前因後果對鄭清浪講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鳳血雖能延人壽命,但對鬼族一點作用也沒有,黃泉怎麼會把它給搶去?這麼做只會惹惱崑崙吧。」鄭清浪聽後沉思一下,奇怪的問道。   這也是原虎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連鄭清浪也這麼說,他更覺事情不簡單。這時胡成突然道:「你們一直在說鳳血什麼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隱瞞什麼,於是原虎將這事前前後後的一切仔細對他解釋了一番。胡成這才終於明白為何崑崙會這麼爽快的答應不再與狐妖族為難,果然原虎在其中功勞不小,自然少不得又有一番道謝。   忽然胡成像想起什麼,臉色微變:「不好,難道黃泉知道鳳血對西王母的重要性,因此把它奪去,以此來要挾崑崙攻打我族,以使鬼族順利吞併妖族?」   他這話一出,眾人無不大驚,但仔細一想卻越來越覺極有可能。想到這其中的嚴重後果,胡成幾乎連臉都綠了,一個勁的嗟然長歎。   再討論一會兒也沒什麼解決辦法,折騰一夜眾人都有些倦意,特別是原虎和鄭清浪,於是他們唯有放下心事暫時回去歇息,只希望陸吾能盡快將黃泉找到。   正準備離開的時候,一直靜靜趴在胡鈴肩頭的暴雪貂忽然冷不丁的向鄭清浪撲了過去,被眼疾手快的原虎一把抓住。看著猶自在自己手中掙扎尖叫不已的暴雪貂,原虎大是不解,怎麼今晚連它也這麼奇怪?   「呵呵,這貂定是記著老夫將它從雪山趕出來和逼它吐出丹珠的仇,見我現在受傷不輕,想乘機報仇吧。」鄭清浪渾不在意的呵呵笑道。   原虎不禁氣惱的拍了拍暴雪貂的小腦袋:「你可真會找機會,給我老實點。」   當晚眾人就在擔憂和忐忑中度過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天消息傳來,陸吾調動一切人手搜尋一夜也毫無所獲,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西王母並無大礙,正在閉關調養身體。現在事情發展大出原先預料,特別是與狐妖族的前途息息相關,一大早胡成就自發跑出去幫助尋找黃泉去了。   然而一連兩天過去,他們找遍增城內每一處地點,現在搜索範圍已擴大到增城以外,但仍是一無所獲。黃泉就像在空氣中消失一般,再未露過一點蹤跡,其間女魅用「天眼」搜索數遍也毫無發現,西王母則閉關未出,無法借助她的神通。   就這樣在連續沒有結果的搜索下,眾人越來越是焦躁,陸吾的臉色也越發難看。這一天再把黃泉可能藏匿的地點篩過一遍之後,原虎開始仔細回想這些天來發生過的事,希望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可惜想來想去還是一片空白。   「唉∼黃泉你究竟躲到哪兒去了?」原虎忍不住長歎一聲。   這時恰好胡鈴帶著暴雪貂走到他的身邊,見原虎苦惱的樣兒,她有心開解,便道:「聽說狗啊什麼的動物鼻子最為靈敏,你們人族獵戶打獵就會利用它們去追蹤獵物。你何不讓這傢伙聞聞黃泉在什麼地方?」說著輕輕拍了拍暴雪貂。   「呵呵,它又不是狗,鬼族中人也不會留下氣味,怎麼聞?」原虎被胡鈴逗樂了,不禁笑道,突然他的笑容凝止下來,定定的看著暴雪貂。   「怎麼了,它難不成真能找到黃泉?」胡鈴見到原虎的模樣,大是奇怪。   「不,恐怕不行…管他的,試試好了。」原虎念叨幾聲胡鈴聽不懂的話,跟著他對著暴雪貂伸出手:「到我這兒來……」         ∼第十章∼     當晚,原虎找來陸吾,女魅,胡成和鄭清浪等人,說是有要事相商。待眾人來齊以後,原虎首先開口道:「這樣找下費時費力卻毫無結果,長久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在想能不能讓黃泉主動現身?所以找大家來商量一下。」   「他身受重傷,出來就會被擒,怎麼肯主動出現呢?」胡成不解的問道。   「所以我們就得製造一個讓黃泉不得不現身的局面。」原虎解釋道。   「山神的意思是說,用計騙黃泉出來麼?」女魅略有所悟的道。   「嗯,我就是這麼想的。只是究竟怎麼施行我卻沒什麼具體的辦法,所以請大家來商量一下。」原虎點點頭,並望著眾人說道。   「想法是不錯,不過如果沒什麼值得讓黃泉動心的東西,恐怕很難把他誘出來啊。」陸吾皺了皺眉頭,看來他對這個計劃並不怎麼看好。   「這樣的話,現在能讓黃泉心動的恐怕只有離開崑崙這一條了,畢竟憑他個人無法辦到,而他絕對想盡快回到神州。」鄭清浪想了一下,敲著桌子道。   「好主意,說不定我可在這個上做做手腳。」女魅附和鄭清浪的提議道。   「但法術方面黃泉也是大行家,他該能看出是陷阱吧?」原虎抓了抓頭。   「那我就真的把傳送陣法開啟,這樣就沒問題了。」女魅很快道。   「但是有些冒險啊,一個不好真讓黃泉逃回神州的話,要奪回鳳血就更困難了,所以我們絕不能讓他離開崑崙。」原虎仍然表示反對,他的話不無道理,一時間眾人想到失敗的嚴重後果,也深覺此舉賭得太大,很不值得。   「那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辦法嗎?」鄭清浪邊想邊緩緩的道。   「我的想法是,能不能利用黃泉奪去的鳳血做做手腳?」原虎忽的提議道。   眾人無不面面相覷,顯然都沒聽懂原虎話裡的意思。胡成疑惑道:「鳳血?已經被黃泉奪去的東西,怎麼還能讓他主動跑出來?」   原虎忽的有些興奮起來,他迅速對眾人道:「是這樣,我們猜想黃泉之所以搶去鳳血就是為了以此要挾崑崙。所以鳳血對他跟對我們一樣重要,我們可以故意放出一些諸如鳳血無用,他搶去的是假的之類的消息,這麼一來黃泉勢必會現身再來搶奪真品,到時我們再設個陷阱抓住他,你們看可好?」   他這話一出,胡成和鄭清浪無不眉頭大皺,胡成道:「哪會這麼容易啊。據你所說西王母引動九儀反生陣的時候黃泉就躲在一旁,那他也該知自己搶去的絕對是真的鳳血,用這種假消息想引他出來根本不會成功。」鄭清浪也表示贊同。   見自己的計劃原來這麼破綻重重,原虎有些失望的望向女魅和陸吾,卻發現他倆並沒有說話,而是以眼神在交流著什麼,看來該是在決定一些東西。   片刻後,女魅悄悄點了點頭,隨後她對眾人道:「現在我要和大家說一些事,這是崑崙一件極大的秘密,我們本不想透露,不過可能會對找出黃泉有幫助,所以希望大家聽後不要洩漏出去。」她這麼一說,原虎等紛紛點頭表示明白。   女魅這才呼了口氣,繼續道:「是這樣,黃泉光搶去鳳血的確沒什麼用,因為光喝下鳳血的話,並不能延續壽命。只有將鳳血裝盛在崑崙另一件寶物『輪迴盤』中放置一年時間,待它吸收了『輪迴盤』之內的六道之氣,才能發揮最大效果。我們為怕黃泉連『輪迴盤』也搶去,所以一直嚴格保密。山神所說的計劃,其實並非不可行,只要將『輪迴盤』的消息放出去,就可以……」   女魅的話再次在眾人之中引起一陣不小的震動,經鄭清浪低聲解釋原虎才知道輪迴盤是一件傳說中極神奇的寶物,據說冥冥眾生六道輪迴都可以在這個盤中觀測到,沒想到會在崑崙,還是發揮鳳血功效的關鍵之一。   「這麼說來,此計便大有可能成功了。」鄭清浪露出很興奮的神情。   「嗯,具體怎麼實施我們再商議一下,這次可能是奪回鳳血最後的機會,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知道有可能搶回鳳血,陸吾終於提起精神。   接著眾人便開始仔細商量引出黃泉的各種細節,從如何不著痕跡的透出消息到陷阱的佈置都反覆斟酌,終於到深夜,所有計劃都安排妥當。   「就按此實行,一切都拜託大家了。」臨去之時,陸吾鄭重的囑咐道。   接下來的兩天,崑崙中漸漸開始流傳著種種傳聞,大意便是對於失去鳳血西王母並未如何在乎,因為有原虎在,能隨時激起幼鳳血的活性,只要利用九儀反生陣再來一次,還是能重新製出一份鳳血。真正重要的是藏在璇室之內的輪迴盤,只有它才能發揮鳳血的功用,這幾天陸吾已加派人手把守等等。   誰也不知這些傳聞是從哪兒流傳出的,且誰也無法說清它的真假,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傳聞出現的那一天,在明在暗的人,便都對它注意起來……   自放出消息後,陸吾就將一個假的輪迴盤放置在璇室中,然後原虎等人便依計劃潛伏在璇室四周,等著黃泉的到來。然而黃泉也並非輕易上當之輩,三天過去始終沒有現身,見這麼拖下去不是辦法,在一致商議以後,他們決定用真的輪迴盤換下假輪迴盤,並在當晚撤去璇室周圍所有守衛,只靠原虎幾人伏擊黃泉,總之是破釜沉舟行險一搏。他們並不擔心黃泉不會來,他一定有辦法打聽到消息。   這一夜終於來臨,當晚黃昏時分女魅拿著真的輪迴盤當著眾人的面放在璇室內的桌架上,陸吾則撤去所有守衛,隨後原虎等全部分散埋伏在璇室周圍。在事前胡成曾問為何知道黃泉今晚一定會來,原虎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他肯定會來,因為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今晚再無法成功,我們就放棄這個計劃,再另想辦法。   夜深,萬籟俱寂。原虎靜靜伏在自己的位置,一眨不眨的看著前方璇室。為了保持最好配合,每個人隱伏的地點都經過精心挑選,能夠互相照應,雖然原虎現在望出去只能看到一團漆黑,不過他知道別的人一定同樣全神貫注的等待著。   這是一個陷阱,黃泉肯定知道,不過他也知道這是一個對他大有機會的陷阱。真的說起來,黃泉真來的話,原虎等並無絕對把握能抓住他,所以他也相信黃泉一定願意賭一把。不能殺死自己,他的全部希望都在手中鳳血上了,因此他和己方一樣,不得不做這件事,也決不容失敗。   來了,當一陣微風刮過自己頭頂的時候,原虎知道黃泉已經來了。他並沒看到對方,也沒覺察有陰氣飄來,這純是一種感覺,但原虎絕對相信自己這刻的感覺。瞬間,他整個人立刻處於最高的興奮狀態,全部精神都向四周散去,心無雜念,只是靜靜等待著黃泉現身的那一刻。   過得許久,四周仍是毫無異狀,不過原虎並不心急,現在的他就像最為老道的漁夫,為了等魚上鉤,可以平心靜氣的一直等下去。毫無徵兆下,遠處忽的傳來一聲歷嘯,跟著便是一連串氣勁交擊之聲。原虎不由大驚,因他已聽出這是由胡成埋伏那方傳來的,聽那聲音,胡成已經被偷襲受傷。   是黃泉!這次埋伏地點非常隱蔽,且所有人都最大限度的隱藏可能暴露自己的痕跡,他怎麼會找到?而且在所有設伏的人中,胡成是實力最弱的一個,現在發生的事只有一個解釋,黃泉根本全盤知曉己方計劃,正將計就計各個擊破!   原虎無法再藏下去,他猛的從藏身處站起,迅速向胡成埋伏的地方衝去。雖然有些措手不及,不過他並不怎麼擔心,自己這邊還有陸吾女魅鄭清浪和石煉,每個人都是頂尖高手,勝算一樣很大。只要胡成能堅持到他們趕去!   來到胡成埋伏的地方,原虎一顆心立刻沉了下去,女魅和陸吾最近,已經先到這裡,女魅正手按胡成的後背為她療傷。看著凌亂的四周和一地鮮血,顯然胡成遭襲時根本毫無準備,受傷之重,恐怕已難以有再戰之力。   鄭清浪和石煉也前後趕到,看到胡成的樣兒,陸吾皺眉道:「怎麼回事?」   「不知道,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的計劃已全被黃泉知曉,這下反而我們在明,他在暗處。」原虎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對幾人說道。   「這怎麼可能?」鄭清浪不禁色變,這次計劃應該只有他們幾個知道,黃泉難道是神仙?否則怎麼會事先洞悉一切?   「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陸吾咬牙切齒的道。本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突然間才發現自己其實才是被算計的一方,這種變化分外讓他覺得難受。   「現在怎麼辦?」胡成勉強抬起頭虛弱的問道。   一想到黃泉就隱身在周圍,能夠隨時從無邊的黑暗中現身攻擊自己,眾人就覺得不寒而慄。最重要的是,黃泉是怎麼知道己方計劃的,如果不能弄清楚這一點,他們將再無機會對付他,甚至還有可能在他手上吃大虧!   「除了我們,究竟還有誰知道佈置?」原虎壓下緊張心情,冷靜的問道。   「沒有別人了,就我們幾個……」陸吾仔細回想,仍是搖了搖頭。   「等一下,這件事你有沒有報告西王母?」鄭清浪忽的問道。   「當然,否則我怎敢擅自行動…等等,難道你是說!?」陸吾臉色變得鐵青。   「雖然難以想像,但只有這個可能。」鄭清浪看著陸吾,緩緩的點了點頭。   「怎會!?我們在王母閉關的地方安排下重重守衛,黃泉絕不可能進入。」聽出鄭清浪話裡的意思,女魅也勃然變色,她不能置信的叫道。   「那我再想不出黃泉還能從哪兒得知計劃。別忘了,那晚一樣守衛眾多,還有你們在場,黃泉仍神不知鬼不覺的搶去鳳血。」鄭清浪加重語氣道。   「可惡,不可能…不可能……要是王母真有個三長兩短,我絕不會放過鬼族!」陸吾終於有些信了,他不住恨聲說道,在原地走來走去。         ∼第十一章∼     「事到如今再顧不上黃泉,你們趕快回去看看王母是否真的出事了。我帶著石煉和鄭前輩這就去把輪迴盤拿出來,只要小心防備,他絕無法從我們這兒將它搶去。」原虎很快就有了決定,連忙對陸吾和女魅說道。   眾人自然沒有異議,陸吾和女魅急急帶著重傷的胡成離開向西王母閉關的地方趕去,原虎則和鄭清浪石煉一道到璇室中去拿輪迴盤。一路之上原虎都在深深後悔,後悔自己太過小看黃泉,想不到他竟膽大至此,連西王母都敢下手。   打開璇室的門,只見輪迴盤還好端端的放在桌架上,這多少讓原虎鬆了口氣。他和鄭清浪互看一眼,連忙走了過去,哪知就在快要到桌架旁的時候,久違的黃泉終於由一根立柱的陰影中現身出來。   陰氣狂湧,兩道黑影自地上的影子中掙脫而出,出其不意的向原虎和石煉攻來,同時鄭清浪大喝一聲:「什麼人!」已向另一邊低垂的幕簾後衝去。   看來黃泉終於還是不甘心放棄輪迴盤,他的舉動行險之極,要知道這兒三人都是第一流的高手,一個不小心他將偷雞不成蝕把米,連自己也給搭進去。   原虎和石煉不約而同的齊齊出手截向對著他們襲來的黑影,同時一旁的布簾後也不住傳來呵斥打鬥之聲,兩道人影如飛般交纏糾錯在一起。   「鄭前輩小心了,黃泉恐怕要拚命!」原虎一把抓住纏上自己右手的黑影向旁一扯,人已反身撲上,同時向著布簾內大聲叫道。   「黃泉以分身之術以一敵三,絕不是我們的對手。留活口,讓他把鳳血交出來。」鄭清浪在布簾內回答,跟著便大喝一聲,看來戰鬥正酣。   原虎向石煉使個眼色,跟著便專心對付起眼前黃泉的分身來。果如鄭清浪所言,重傷之下再使分身術,黃泉甚至無法維持自己分身的法相,攻擊他和石煉的黑影像條蛇一般四處繞來繞去,雖然無法傷到原虎,但要收拾他一時也頗為不易。   忽的,那團黑影衝著原虎放出一股濃濃的陰氣,霎時間原虎視線受阻,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乘著這個機會,那影子靈活的在地上一彈,繞過原虎身側猛的向桌架上的輪迴盤射去,原虎一直都防著他來這一手,哪會容他如願?他屏住呼吸將體內山神氣猛的迫出體外,只見一陣勁風刮過,籠罩他身前的陰氣盡數散開,原虎則一個跨步進身抄手便抓住黑影的尾巴一拉一扯,將其拖了回來。   黑影迅速回縮順著原虎手臂纏繞而上,同時一股陰氣由皮膚向他體內侵去。如果是平時,黃泉這樣定會讓原虎大感頭痛,可惜現在他的陰氣連三成都不到,如何傷得了原虎?原虎迅速將山神氣聚到臂上向外一振,破體而出的勁氣竟一下將黑影完全彈開,原虎不容他再有喘息之機,跟著緊緊逼上一把扼住了他。   聚到掌中的山神氣像把鉗子般緊緊卡住黑影,使得他百般掙扎扭動也無法脫出原虎的掌握,後面石煉那邊的戰鬥也基本結束,攻擊他的黑影被包裹在一團青氣中。原虎向鄭清浪那方望去,恰好看到布簾內爆出一團強光,一聲臨死前的淒厲尖鳴由其中傳出,看來黃泉第三個分身已被鄭清浪給收拾了。   呼啦一下布簾掀開,鄭清浪緩緩走出,至此黃泉終於被他們給擒住,原虎轉手將掌中的黑影交給石煉,自己則向鄭清浪走了過去。然而他還沒開口,忽見鄭清浪滿臉驚訝的望著自己身後,似乎在那兒出現了什麼極古怪的東西。   原虎不由自主也回頭望去,接下來的剎那,場中再次出現變故。本已被石煉牢牢控制住的兩團黑影突然聚合到一起,隨後就在石煉的懷裡爆發開來,瞬間一股猛烈之極的狂飆刮起,霎時充滿整座璇室。強大的能量被堅固的牆壁阻擋,只能由敞開的門窗宣洩,一時間猛烈的衝擊使得整間屋子都抖動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原虎措手不及,他無法明白黃泉怎麼會以毫無意義的自爆結束自己的性命。不過這陣爆發威力確實強勁,原虎被氣浪沖得不住退後,他已無暇再去擔心石煉的身死,只是氣沉雙腳,想要穩住自己的身形。   忽的他感到背後被一雙大手托住,回頭一看卻是鄭清浪扶住自己,心裡鬆了口氣,原虎正想說兩句感謝的話,突然令他不能置信的事發生了。   鄭清浪本是慈祥的臉在下一瞬變得無比陰狠,由於這種變化從未在他臉上出現過,原虎不由呆了一呆。就在此刻,鄭清浪已輕輕說道:「山神安心去吧……」   說話同時,一股鑽子般冰冷的怪異勁道由鄭清浪左手而出向原虎心臟鑽去,而他的右手則以一道掌心雷在原虎後腰一拍,轟的一聲大響,原虎炮彈般直射而出,狠狠撞在璇室的牆壁上,頹然倒地,眼見已是不活。   此時四下吹舞的勁飆逐漸散去,石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看來身處爆炸中心的他受到最猛烈的衝擊,原虎則背靠裂開的玉牆,腦袋耷拉在一邊。鄭清浪嘴角閃過一絲冷笑,也不去查探二人生死,逕直走上就向輪迴盤抓去。   可惜他的喜悅並沒能持續多久,手還沒摸到盤子,心中警兆已現。自他腳下,一蓬石刺紛紛繁繁的破土而出,同時一股凝練無匹的氣柱由後方向鄭清浪背心搗至。無法想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鄭清浪一瞬間便決定放棄輪迴盤,腳底一挫退往一旁,可惜躲過氣柱,他的肩膀還是被大量石刺給帶傷。   急急回頭,最讓鄭清浪不願看到的事呈現在他眼前,本該重傷甚至身死的石煉和原虎好端端站在門口,冷冷的看著他。而後面的院中,已經離開的陸吾和女魅不知什麼時候也回來了,就連被他親手打傷的胡成,也沒事般站在那兒。   幾經周折,做足千般工夫,沒想到最後被算計的,仍然是自己,一時間鄭清浪簡直無法適應這個變化。他伸手在肩膀一按止住血,狠狠打量眼前幾人。   「為什麼?鄭前輩,為什麼?」原虎忽的開口道,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失望和傷心,面對曾是自己最信任的前輩,原虎實在希望剛才的一切都是假的。   「為什麼?我為了什麼,你應該很清楚。」鄭清浪微微冷笑道。   「難道說,鳳血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原虎黯然一歎,心中湧起千般滋味。   這時陸吾等三人也自外面走進,分別站在鄭清浪左右,隱隱形成包圍之勢。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原虎的哀傷,陸吾的憤怒,女魅的冷靜,胡成的訝異以及鄭清浪的怨恨和石煉的面無表情,構成一種非常微妙的氣氛。   「哼哼,你年輕力壯,又怎麼會明白我的心情?老夫今年已有一百四十餘歲,活得太久了,如果不能成仙,離死的日子將屈指可數。但這百餘年來我從未停止過修行,可惜始終難窺仙班,你可知道,極東能存於神州之上,全是因我關係,老夫一死,十年之內極東必滅!所以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我還有很多事要做…….」鄭清浪突的開口道,並越說越是激動。   「所以你就來到我崑崙,伺機奪取鳳凰血?那你可又知道,你一個人活了,崑崙無數生靈卻會因你而死。」女魅靜靜的道,語氣中卻壓抑著極大的怒氣。   「哼哼,老夫本意只是來偷取不死藥,哪知來了才知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不死藥,實在是諷刺之極。幸好天不亡我,要怪就怪你們在這個節骨眼上煉此能夠延壽的鳳血,老夫當然要取了過來。」鄭清浪毫無愧色的說道。   「這麼說你在極東根本就是故意幫助我們,好藉機潛入崑崙?」原虎想起在極東之時鄭清浪堅持要和己方一同前來,不由脫口問道。   「我本不知你們要去員嶠山做什麼。可笑孫韻音那丫頭聰明一世,還是在此事上栽了個大跟頭,她好意寫信央我相助你們,沒想到卻正好幫了我的忙,老夫那時正愁沒辦法前往崑崙呢。」鄭清浪仰天大笑道。   「等一等,那個騙鈴丫頭煉製九芝天華丹的神秘人是不是你?」胡成似乎從鄭清浪的話裡想起什麼,忽然大聲喝問道。   「不錯,正是老夫。事已至此,索性我就對你們說個明白。此事老夫謀劃已久,恰好碰到那只急欲提升修為的小狐狸,我就將計就計騙她煉得九芝天華丹引出鳳凰,果然以她的性子一下就和崑崙結了怨。此後一切順利,我本來只等著崑崙和狐妖族打起來,老夫就乘亂來盜不死藥。哪知橫裡殺出個山神……」說著鄭清浪看向原虎「老夫不得不佩服你,幾乎將我的計劃全部破壞。不過現在怎樣都沒有關係,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說著他又是一陣長笑。   今天由鄭清浪口中親自說出,原虎終於明瞭一切前因後果,不由暗自驚歎鄭清浪心機之深沉,當真驚世駭俗。他這一連串計中計,竟差點引得狐妖族和崑崙莫名其妙的交戰一場,最可怕的是由始至終鄭清浪本人都隱於幕後,只通過連番手段操縱他人達到自己的目的,這種謀略確實天下無二。縱然在最後自己對他有所懷疑,可是也要等到真的受了攻擊才能確定。   鄭清浪所說的實在太過驚人,不止原虎,胡成和陸吾也驚得目瞪口呆,誰又能想到,原來兩大勢力竟會被一個人輕而易舉的玩弄於股掌之上?想不到自己由始至終都做了面前這個老頭的棋子,脾氣火爆的陸吾一時竟忘了說話。   「那在界羅武神道場挑撥唐烈和重屍兩敗俱傷,出手奪取霜雪珠,致使唐烈身亡的……」原虎大口喘息兩聲,再次沉聲問道。   「不錯,也是老夫。為了來到崑崙,我秘密雇了姬散花在海鏡和界羅偷取霜雪珠。雖然不知鬼族為何也會搶奪此珠,不過為了萬無一失,我乾脆挑動重屍與唐烈一戰,可惜唐烈的厲害仍是大出我的意料,最後死了也沒讓我把霜雪珠得去。不過就算這樣,我還是來了這兒。」鄭清浪傲然哼了一聲,看來對此事頗為得意。   ……這時原虎的心裡簡直是震驚,不止崑崙和狐妖族,就連鬼族和散花樓也被鄭清浪擺了一道,同為七大高手的唐烈更因此身死。他實在無法想像,如果這樣的計謀一開始是向自己而來的話,自己還能不能勝到最後?   「為什麼…聽聞武神對你極是尊敬,一直奉你為師長,你竟毫不猶豫的將他害死。難道區區一個霜雪珠比這麼多人的性命還要重要?」原虎心中的震驚化為對鄭清浪的恐懼,恐懼又變做憤怒,他指責的聲音因此而顫抖不已。   「一個霜雪珠當然值不了這麼多性命。但不死藥可以!能夠延續老夫生命的鳳凰血可以!為了得到它們,就算再死十倍,千百倍,老夫也在所不惜!」鄭清浪嘶聲大吼著,神態之中隱隱透露出一絲癲狂。         ∼第十二章∼     看著眼前這個殘忍而貪婪的老人,原虎實在無法將他和一路上自己認識的鄭清浪聯繫起來。難道說死真的是那麼可怕的事?為了活著的執念和貪慾竟能把一個人改變得這麼徹底,不惜作出如此喪盡天理的事。原虎無法明白,他不知這是否是因為自己還太年輕的緣故,那自己如果有一天離死不遠的時候,會明白嗎?   想到這兒,原虎不禁打了個寒戰,不敢再想下去。這時鄭清浪略停了停,忽的說道:「說了這麼多,也讓老夫來問問你,你是怎麼,何時識破老夫的?」   「跟他廢話這麼多做什麼?你這老匹夫壞事做盡,還有什麼資格說話!」陸吾突的一聲大喝打斷了鄭清浪的問話。   鄭清浪斜斜瞥了陸吾一眼,冷然道:「你枉為崑崙守護神,修為高則高矣,卻是個十足的糊塗蛋。這次若非有他,恐怕你們和狐妖族一直打到死,也不會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沒資格說話的,是你才對。」語氣中儘是輕蔑之意。   想起前因後果,陸吾不由語塞,他漲紅了臉有心駁斥,偏偏一個字也說不出口。鄭清浪再不理會他,轉頭對原虎道:「說吧,我自認一直都沒小看過你,卻也想不到你會這麼快將我識破,還把我逼到如此地步。」   原虎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我一直沒有識破過你,有的只是懷疑,雖然我一直都很希望這個懷疑是假的。最開始是在你搶去鳳血受我們圍攻的時候,咋一見黃泉,我非常驚訝,但那時的黃泉弱得不像話,他搶奪鳳血的舉動也很不合理。鬼王讓他殺我,只是為阻止狐妖族牽制他滅掉妖族,在這樣的情形下,鬼族決不可能與崑崙結怨,再說黃泉也沒那麼大的膽子擅自做這種事。」   「老夫用式鬼道法中的『式鬼』假冒黃泉,就是為了引開你們的注意力,沒想到竟是這麼破綻重重,實是失算。」鄭清浪長歎一聲道。難怪黃泉處處透著古怪,還能憑空消失那麼久,原來不過是鄭清浪造出的一隻小小式鬼而已。   「那些都是我事後才想出來的,當時確實被你給騙過。第二次讓我懷疑是在那條窄巷,你取過式鬼帶來的鳳血後故意受傷。如果真是黃泉,以他那時的狀態,怎麼可能傷了你還從容逃去?後來我再聯想到那一夜你聽到沒有不死藥時的反應以及特別詢問我關於九儀反生陣的事,才隱隱有些猜到。那晚我本該早就懷疑上你的,可惜仍然敵不過你的老辣,被你幾句揶揄的話就弄得手忙腳亂,否則又何至於生出後來那麼多麻煩?」原虎說著長歎一聲,似是非常遺憾。   「那你決定利用這個計劃對付我,又是什麼時候?」鄭清浪不為所動的問道。   「說起來你恐怕又會感歎天意。促使我決定試探你的,正是差點被你殺死的暴雪貂。」原虎忽的笑了笑,抬起頭道。   「暴雪貂?」鄭清浪不由揚了揚眉毛,原虎的話果然令他大是意外。   「對,雖然你利用式鬼行動,完全沒有露面,但暴雪貂這樣的靈獸,對於某些東西的敏感本就比我們人高。它差點死在你手上,又在一起那麼久,因此對你可說印象深刻,所以在那晚一見假黃泉的時候,就非常激動,後來更試圖攻擊你。其實它根本什麼也不知道,這麼做全是本能使然,我想到它的異動,便決定試一試,別忘了我是山神,這兒和它是連在一起的…..」說著原虎指了指自己腦袋。   跟著他又道:「雖然沒問出什麼,但暴雪貂告訴我,那個東西讓他又怕又恨,還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所以它才會在當晚舉止失常。」   「哈哈哈,天意,果真是天意。」鄭清浪也不由哈哈大笑起來「所以你才決定假借對付黃泉,用什麼輪迴盤的謊言來試探我,對不對?」   「輪迴盤的確是假,不過鳳血也不是那麼好喝的,就連王母也只能在每年陰氣最重的那日喝下十分之一,以壓下鳳血中的燥熱。你這樣的凡夫俗子,恐怕三十年也沒法喝完。」一直沒說話的女魅忽的冷冷說道。   「哼,就算喝一百年又怎樣?越久老夫越高興,還要謝謝你告訴我這麼有價值的事。繼續說下去。」鄭清浪冷笑一聲,又對原虎道。   「其實決定很好下,一旦有了懷疑,陸吾和女魅是崑崙這邊的人,當時又在場,自然不可能,成兄是為化解干戈而來,也可以排除。想來想去,仍是只有前輩嫌疑最大,但我一直不能…不,是不敢…或者說不願相信和確定就是前輩,這才找了他們一起演了這齣戲。」至此原虎終於將事情始末對鄭清浪說了一遍。   「當真是英雄出少年!想不到我謀劃多年的計劃卻被你陰差陽錯的給攪個稀爛。我不管你是運氣也好,聰明也罷,總之由不得我不佩服,西嶺出了你這麼個怪物,嘿嘿…….對神州也不知是福是禍。」鄭清浪豎起拇指,正色對原虎道。   「如果可以,我倒寧願這一切都沒發生。」面對誇獎,原虎色卻毫無得色,「哼,你以為我鄭清浪會隨便誇人麼?普通人想讓我罵一句也難,你如果還是這樣想,就仍當不得『英雄』二字。為達目的,哪裡顧得了許多?死幾個人又算得什麼?大丈夫要做事,就要做得徹徹底底,瞻前顧後不過一介庸才而已。老夫從不為自己所為後悔過,所以你也不要總是婆婆媽媽,咱們現在已是生死之敵,你殺我,我殺你,天經地義。」鄭清浪一甩衣袖,傲然對原虎道。   「什麼叫英雄?我從不覺得自己是英雄,如果照前輩所說就是英雄的話,那這英雄不當也罷。對我而言,沒有什麼比人命更重要,縱然你有天大理由,濫殺無辜也是不該,天地雖大,一樣是由無數細小生靈組成,否則一切又與地獄何異?我在神州四處奔波,不惜犯上性命之險不是要當那什勞子英雄,我只不過希望神州各族能夠和睦相處,永不要再起無謂爭端而已。」原虎被鄭清浪一番話惹得心頭熱血翻湧,終於大聲說出一直藏在自己心裡的話。   「哼,各族和睦?你以為自己做得到嗎?」鄭清浪不屑的道。   「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我去不去做,又是另一回事。」原虎沉聲答道。   這一次鄭清浪沒有出言譏諷,他認真的看了原虎好一會兒,忍不住長歎道:「說得好。你如果不是至情至善之輩,就是比我還要毒辣百倍的大奸大惡之徒。不過怎樣也好,成王敗寇,現在說什麼也是枉然。我們今日所為,是非曲直千百年後自會有後人評說。來吧!想要鳳血,就憑自己本事來拿。」鄭清浪把手一揮。   「鄭先生以為自己還有勝算麼?」見鄭清浪到了這時仍擺出一副絕不服輸的姿態,胡成忍不住說道。   「哼,只要老夫還未身死,最後結果便未所知,別小看人族七大高手的手段。」鄭清浪說著在懷裡一摸,手中已拿著那個裝著鳳血的銀器。   「快把它交出來!」陸吾目光一凜,低喝一聲就欲搶上前動手。   「站住,你信不信我會立刻毀了它。」鄭清浪冷冷的晃了晃手中銀器,此舉果然讓陸吾乖乖停住腳步,站在原地狠狠瞪著鄭清浪。   「你捨得嗎?」女魅在後面說道,並緩緩上前一步。   「比起現在就送命,我自然捨得。事已至此,我們做個交易如何?」鄭清浪不動聲色的說道,確實,在幾人包圍下他絕沒有逃生的可能。   「你想用鳳血讓我們饒你一命?」陸吾立刻明白鄭清浪想做什麼。   「饒我一命?你要搞清楚,這是個等價的交易。」鄭清浪傲然說道。   「我們沒工夫跟你耍嘴皮子,說說你想怎麼做吧。」女魅淡淡的道。   「好!很簡單,你和我一起到大雷原,其他人不准跟來。只要你將傳送陣法打開送我回神州,我自然會將鳳血交還於你。」鄭清浪很快說出自己的條件。   「你倒是好打算,這樣的條件你以為我們會接受嗎?」陸吾冷笑一聲。   「那你想怎樣?」鄭清浪也不氣惱,平心靜氣的問道。   「我們一起去,你只要將鳳血交出,我可保證放你離開。」陸吾想了想道。   這次鄭清浪只哼了一聲,連話也不答,看來根本沒打算答應。兩邊都明白在這個問題上絕不能讓步,原虎這方佔優,鄭清浪逃離的機會便會大減,而他們去的人少了,一個不小心又會讓鄭清浪帶著鳳血離開。所以兩方都費盡心機討價還價,務要為自己這邊營造出最為有利的局面。   「那這樣如何,我和女魅跟你一起去,你總該滿意了吧?」眼看雙方一直僵持不下,但畢竟鳳血對崑崙這邊更為重要,陸吾猶豫半晌,終於無奈的做出讓步。   「也好,我諒你們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不過不是你,我要他跟我前去。」對陸吾的提議鄭清浪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跟著他向原虎一指。   「我?」見鄭清浪指名道姓要自己跟著去,毫無心理準備的原虎不由一愣。   「對,要都是崑崙的人和我前去,我可不信他們會信守承諾。在這裡只有你和我沒有直接厲害衝突,所以還是你跟我去一趟吧。」鄭清浪緩緩說道。   他這麼一說,原虎這邊幾人不禁面面相覷,心中接連轉過幾個念頭,原虎終於還是點了點頭答應道:「既然前輩看得起我,我跟你走一趟又有何妨?」   「大人…我也跟你一起去。」石煉見原虎答應下來,連忙說道。   「不,你就在這兒等著我,不會有事。」原虎知道鄭清浪不會答應,拒絕道。   「好,我果沒看錯山神,既然這樣,我們現在就走吧。」鄭清浪哈哈一笑道。   「慢著,我還有幾句話要和山神說。」這時陸吾忽然插嘴道。   鄭清浪也不在意,只揮了揮手示意他趕快說。陸吾帶著原虎走到屋外,他先回頭看了看,這才說道:「這次又要勞煩山神犯險,我心裡很過意不去,崑崙多次承你的情,大恩不言謝,今後我們定會回報。」   同時原虎耳內傳來陸吾悄悄送來的聲線:「山神請注意聽我說。大雷原每日會有兩次雷暴,分別在清晨及黃昏,一會兒到了那裡你務必要拖延時間,等到雷暴一起便伺機奪回鳳血。這裡有一顆『避雷珠』能防雷電侵襲,你帶在身上,定會有用。鳳血對我們重要之極,絕不能有失,此次萬事拜託,以後如有差遣,我一定不敢推辭。」說著陸吾悄悄將一顆深黑色大如雞蛋的珠子塞在原虎手中。   「陸吾統領客氣了,我自當盡力而為。」原虎接過避雷珠,一語雙關的道。   陸吾欣慰的點點頭,這才和原虎一起走回:「我這就去準備飛獸,你們隨我來。」說著向女魅使個眼色,當先出門而去,眾人跟著他陸續走出。         ∼第十三章∼     一出璇室,只見外面密密層層圍著不少土嶙,劍拔弩張個個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看到一行人出來,紛紛神色不善的讓到一旁。鄭清浪神色自若的走在其間,對幾乎觸到自己身體的各種兵刃根本連正眼也不瞧上一眼,就這麼一路向下,他們逐漸來到當日初到崑崙之時,那處停滿飛獸的廣場上。   陸吾著手下牽過三隻避雷獸,示意鄭清浪乘它們離開。哪知鄭清浪卻搖了搖頭:「這東西飛得太慢,我等不及。再說誰知道你會在坐騎上玩什麼花樣,還是三人共乘一匹保險一點,就用那個吧。」說著指指右手邊一隻身軀龐大的怪獸。   陸吾臉色微變,似乎當場就要發作,但他咬了咬牙終於還是忍了下來,他吩咐手下道:「好,你們去把『翼象』牽過來。」   這種叫翼象的飛獸非常龐大,它頭頂長角,唇上生著一根長長像鼻,體表覆蓋著黑色的硬毛,身長足有兩丈,就算坐上十人也綽綽有餘,兩隻收攏的膜翅緊緊貼伏體側。待三人坐上他的寬背,鄭清浪示意女魅靠前駕馭翼象,原虎坐在中間,而他自己則在最後。反正在到大雷原開啟陣法以前也不怕鄭清浪對他們下手,二人也沒什麼表示,任由鄭清浪的安排。   「鄭先生,如果你能僥倖回到神州的話,請記住,我狐妖族決不會忘記你的所作所為。」就在這時,胡成忽然走上前對鄭清浪說道。   「哼,老夫怕過何來?想要報仇儘管衝我來吧,走!」鄭清浪說著猛的一拍翼象。收到指示,翼象悶吼一聲猛的展開長達近十丈的膜翅,一股猛烈的勁風隨即在場上刮起,胡成萃不及防下不由捂著眼連連退後。   緩慢而有力的扇動幾下,翼象龐大的身軀漸漸騰空,忽的只聽它一聲長嘶,兩隻柔軟的膜翅一下變得堅硬無比,表明更浮起一股股血筋。隨後兩翼斜斜一展,翼象載著三人沖天而起,迅速向圍在曾城外圍的無邊雲牆飛去。   「快準備飛獸,我們跟著他們。」待翼像在半空的影子只剩一個小黑點的時候,陸吾大聲吩咐眾土嶙準備飛獸,場上又是一陣忙亂。   翼象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不過片刻工夫就飛離增城的範圍,一頭扎進雲牆之中。三人立刻被厚厚的雲層包裹,原虎忽的發現身後鄭清浪掌間暴起一團晶亮的青芒,不由大驚,難道他竟想在這樣的環境下動手?   「坐著別動,現在我不會對你出手。」鄭清浪淡淡囑咐一聲,猛的將雙手高高舉起,同時掌中的青芒化作四射的電流不住往雲牆之中射去。   隆隆……隨著鄭清浪掌間的青色電流越來越多的射入雲牆中,白茫茫一片的雲牆內竟隱隱傳來陣陣悶雷聲響,跟著雲氣也逐漸開始變作灰黑色。   「你瘋了,竟想在雲牆內引動雷電!這麼做我們都會死在這兒的!」女魅突然間明白了鄭清浪想做什麼,不禁大驚失色。   「想活就老實駕馭翼象,小心!」鄭清浪並不理會女魅的喝喊,繼續向雲牆內輸送電勁,忽然他大叫一聲,同時一股龐大的黑影向翼象猛的衝來。   「哞∼昂!!!」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吼,一隻受驚的糜龍自勁急避開的翼象身側一掠而過,強烈的腥臭熏得原虎幾乎背過氣去。翼象也受驚不小,本來平穩的飛行還是不住左右顛簸。女魅沒法,只好將手按上翼象的頭部,運用法術封了它的視聽,隨後專心致志的駕著翼像在雲牆中躲避發狂亂舞的糜龍。   原虎悄悄回頭,發現鄭清浪正全神貫注引動電流,不由將眼睛向他略微鼓起的胸口瞧去。   「何不動手試試?或許你能搶到手。」鄭清浪突然淡淡的道。   原虎本已有心出手,這時才知鄭清浪一直都注意著自己的動向,不由暗歎一聲回過頭去。機會只有一次,絕不能失敗,他暗自告誡自己。   這麼片刻工夫本是風平浪靜的雲牆已被鄭清浪攪得一片大亂,悶雷聲像戰鼓般不住想起,受驚的糜龍們發狂似的吼叫著,在雲牆中四處翻騰。為了躲避這些糜龍,女魅駕著翼像在它們如山的龐大軀體間左穿右插,有時甚至只差少許的從糜龍狠咬的齒縫間滑過,當真險到極點。   辟啪!終於,第一道閃電終於劈落,一瞬間灰暗的雲牆內一片雪亮,原虎甚至連糜龍軀體上的肉瘤也看得清清楚楚。閃電更加刺激了糜龍的狂態,它們甚至開始互相糾纏嘶咬,一時間軀體相撞的悶響和糜龍的狂叫響作一團,原虎唯有緊緊摀住自己的耳朵,在這片有如地獄一般的雲海內苦苦煎熬,只望快些出去。   啪!一道雷電突如其來在他們體側炸響,原虎在威力無比的衝擊之下差點被震飛。翼象右翅慘被燒傷一片,它哀號一聲,不由自主向下墜去。   「不好,我們要落下去了。」女魅驚呼一聲,拚命試圖穩住翼象。   「你快封閉它的痛覺,山神你為它療傷,我來助你。」鄭清浪大聲對二人道。   說著他手捏法訣,猛的大喝一聲:「龍卷咒!」一股大得異乎尋常的龍捲風自下捲起,在鄭清浪的巧妙施為下,翼象恰好處在龍捲風的風眼內,四周平衡的風力暫時將它托起。這時已不容原虎和女魅考慮,他們一個趕緊用法術封住翼象的痛覺,原虎則運用山神氣以最快速度將翼象右翼的傷口治好。   不住哀鳴的翼象終於平靜下來,並撲騰著翅膀試圖繼續飛行,可惜它的右翼受傷實在太重,搖搖晃晃的根本無法穩定身形。   鄭清浪一咬牙,將手一揚,同時對二人道:「小心坐穩了。」   還來不及問他究竟想要做什麼,在他們周圍飛旋的龍捲風突然消失,翼象身子一偏又向一旁滑去。就在這時原虎忽感自己身後一股強絕的大力高速衝來,不由回頭望去,這一看幾乎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見剛才那道龍捲風由直豎變為橫轉,就像一條鐵柱般向他們衝來,在凝練有勁的風力影響下,本是充塞四周的雲氣硬是被排開一條通道。龍捲風來勢奇快,一下就將掙扎的翼象捲住,然後帶著他們急速向前衝去。   在急速旋轉的風勢中翼象就好像漩渦裡的落葉,根本沒有一點自主能力,就那麼不由自主的隨著風向飛速旋轉著。天旋地轉下原虎早沒了方向感,這令得他腦中一片混亂,整個人在急旋中幾乎連思考的能力也失去,他唯有本能的死死抓住翼象背上的長毛,避免被大的異乎尋常的離心力給甩了出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原虎只覺身體一輕,人已重又趴回翼象背上,隨後一股清新的涼風吹來,使得他混亂的腦子清醒不少。急忙抬頭看去,他這才發現龍捲風已消失不見,他們終於衝出了地獄般的雲牆。   不過還不是高興的時候,或許已被一連串的折磨弄昏過去,身下翼像一點反應也沒用,正帶著三人往下方無邊的叢林內急速墜去。最前面的女魅也趴在翼象身上一動不動,現在保持清醒的只有原虎和鄭清浪而已。   「你將她救醒,剩下的我來應付。」鄭清浪推了原虎一把,示意他趕快動手。   又是你來?原虎心裡不由慘叫一聲,真是要命,鄭清浪不會再來一次龍捲風吧,那到時自己都不知還能不能堅持下來。不過想歸想,原虎還是立刻扶起昏迷的女魅手按她的額頭,向她腦中輸入一股山神氣。   在山神氣的作用下女魅很快甦醒過來,她只向四周看了看就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不過讓原虎佩服的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她神色竟一點沒變。突然也不知鄭清浪做了什麼,翼象慘叫一聲醒過來,立刻拚命扇動翅膀想要飛起。   幸虧出了雲牆,周圍風勢穩定也沒有亂劈的閃電和發狂的糜龍,翼象掙扎半晌,終於能勉勉強強繼續飛下去。這麼一來三人終於不約而同長舒了口氣。   女魅專心駕著翼象繼續向大雷原飛去,原虎望向身後,只見廣闊的雲牆外側烏雲飛快旋動著,從中不住傳來閃電的光芒和陣陣雷鳴,糜龍的狂叫就算在此處也清晰可聞。看來鄭清浪的目的終於達到了,在這樣的情形下,陸吾根本無法跟來。這麼說,最終還是得靠自己啊,原虎在心底暗自歎息一聲。   一時間三人各懷心事,坐在翼象背上默默向前飛去。這時已是黎明時分,由高空看去晨曦中的崑崙又別有一番美景,但誰還有心情欣賞?   偏偏擺擺,其間數次靠原虎和鄭清浪輸入的勁氣維持,翼象終於還是飛到了目的地。當望見大雷原那一片廣闊無際的黑土時,它終於再也堅持不住,一頭栽了下去,所幸這一段飛得很低,三人及時躍下地來,有驚無險。   「到了這兒,我們就走著去吧。」女魅看了看趴在地上不住顫抖的翼象道。   鄭清浪點點頭,率先行入大雷原中,原虎和女魅互望一眼,便緊跟而上。   三人速度極快,半個時辰後那座孤零零聳立在荒涼的大雷原之中的土台便遙遙在望,抬頭看看天色,女魅忽然低聲對原虎道:「小心,還有一個時辰……」   原虎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緩緩點了點頭,並悄悄伸手摸了摸懷中的避雷珠,但願這玩意兒真的像它名字那麼神奇吧。隨後他便提氣加快腳步。   上得土台,女魅便開始準備開啟傳送用的法陣,鄭清浪看了原虎一眼,逕直走到土台一角望著天際,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原虎四處看了看,乾脆順勢盤膝坐在地上閉目養神,一時土台之上變得非常安靜,只有嗚嗚的風嘯刮響。   時間一點點過去,風勢逐漸加大,天上的烏雲開始不住滾動,原虎知道雷暴就快來了,便深吸口氣站起身來。鄭清浪還是背負雙手仰頭沉思,似乎一點沒發現天地中的異變,這時女魅在地上畫的陣法也接近完成。   雖然三人間並沒有刻意表現出什麼,當土台上的氣氛卻漸漸凝重起來,一股暗流一般的氣息悄然傳遍每一個角落。原虎再次悄悄伸手摸了摸懷裡的避雷珠,跟著向鄭清浪緩步走去。轟隆……這時,天際傳來第一聲悶雷。   「前輩,陣法已經準備好了,請過來吧。」原虎慢慢的道。   鄭清浪聞言回過頭,原虎忽的發現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不由心裡一驚,難道他已經看出端倪?沒容他多想,鄭清浪向陣法走去,原虎便跟了過去。   女魅立在陣法旁輕輕念了幾句咒文,地上的法陣便亮了起來,但光芒遠沒有在石室中那麼耀眼,一團白邊內黑的光球漂浮在陣法之上。   「我已經依言開啟陣法,快把鳳血交出來吧。」女魅面無表情的說道。   鄭清浪沒有答他,而是立在陣邊仔細觀看起來。片刻,他的嘴角浮起一絲嘲弄的笑意:「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兩個咒文似乎位置反了,是嗎?」   女魅臉上立刻現出不能置信的表情,她驚道:「你怎麼會…難道是那天?」   原虎也想起來,女魅送胡薇回神州的時候,鄭清浪曾要求一同前去,原來在那時他就已經開始計劃逃走的事,而將陣法記個清楚,這個老人實在不可小看!   「鄭先生果然老謀深算,這樣也騙不了你。你等一下,我這就把它改回來。」女魅說著蹲下身,作出改動陣法的樣子,同時暗暗向原虎使個眼色。   哪知事情的發展還是大出二人的預料,只見本是靜立不動的鄭清浪忽的身子一晃,人已向女魅急衝而去,同時一道厚厚的火牆倏然在原虎身前騰起。原來鄭清浪的打算也和原虎他們一樣,根本沒想過乖乖遵照協議。   萬沒想到鄭清浪會突然在這個時候動手,蹲著的女魅急忙一躍退後,可惜她現在的動作根本不利於行動,根本無法避過蓄勢而發的鄭清浪。         ∼第十四章∼     火牆剛起,一股灼灼熱浪便把原虎逼得退後幾步,他知道事情要遭,也顧不上躍起避過,只是將山神氣運出佈於身前,便一個猛衝撞入火牆之內。   只見火牆表面一鼓,跟著中分而開,原虎已衝了出來,急忙睜開眼睛,他恰好看到鄭清浪追上斜著身子退後的女魅,聚起一道掌心雷向她拍去。   女魅無奈只有勉強提起雙掌迎上,但見一道白芒迅速在空中劃出一條光跡,鄭清浪的掌心雷已狠狠拍在女魅手上。一個準備已久,一個匆忙相抗,其間差別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何況鄭清浪身為人族七大高手,這一擊足有開山之力。   轟!一聲不輸於天上打雷的巨響隨著兩人掌間的電光暴起,女魅慘叫一聲身子後仰一下撞上土台,跟著被鄭清浪連續發出的十餘道氣劍接連擊中身體。在這樣連續的打擊下女魅身體勢子不止,幾下翻滾已到土台邊緣,急切間只見她左掌撐地身子就勢在地上劃個半圓,這才勉強站起身來。   氣勢盡奪,原虎不由自主停下準備上前相助的腳步,滿臉駭然的立於鄭清浪身後一丈之處。女魅不住顫抖的掌心一片焦黑,臉色蒼白已極,額上冷汗直冒,雖然還勉力支撐著不倒,但任誰也可以看出鄭清浪這一下將她傷得極重。   一擊得手,鄭清浪便再不管女魅,緩緩回身看著原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嗎?不過這樣也好,現在只剩你我二人,你如果想奪回鳳血,儘管一試。」說著他拍拍微鼓的胸口,示意東西就在此處。   單獨和鄭清浪較量麼?原虎腦中忽的閃過當初在海鏡,李七談笑殺人,無可匹敵的身影以及自己被他嬰孩般隨意擺佈的情景。現在我就要和這樣的人交手了,會有勝算嗎?原虎不住問著自己。   他默默舉起右掌放到眼前,天元宮,自己獨自闖過;曾被認做厲害無比的護法使,現在一樣被自己輕易擊敗;就連妖族叛亂,在千百妖怪的圍殺下,自己也照樣死裡逃生……是的,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原虎了啊。想到這兒,原虎心中忽的充滿無比信心,只要有山神玉在身,我就能戰勝一切敵人!   他倏的抬起頭,拱手鄭清浪一禮道:「既如此,請恕晚輩得罪了。」   鄭清浪瞇著眼看著原虎微妙的前後變化,神色古怪的點頭道:「很好,很好。   劈啪!第一道落雷終於由滾滾黑雲中直劈而下,整個天地似乎都在它的強光中化為白茫茫一片,豆大雨滴開始灑落,雷暴終於來了!   原虎由始至終都目不轉睛的看著鄭清浪,渾不理會週遭發生的一切,他深深吸了口氣,心中最後一絲焦躁也在雨水的沖刷下消失無蹤。這時的他,已將全副心神放到即將與鄭清浪的一戰中,雨也好,雷也罷,再沒什麼能對他造成影響。   在原虎的逼視下,鄭清浪本是輕鬆的神態不由變得凝重起來,他不禁暗暗驚訝於這個年輕人帶給自己的壓迫,同時極瀟灑的一擺手:「你是晚輩,動手吧。」   原虎默默點了點頭,跟著提起右腳向旁斜跨一步,瞬間將二人間的距離拉近一尺。隨後他再次作出向前跨越的姿態,就在整個人由靜到動變化的剎那,鄭清浪身體四周已暴起一圈圈的土刺,犬牙交錯的齊齊向他身前身後衝去。   這樣的招數自然傷不了他,只見鄭清浪微微晃了晃身子,不知怎麼人已退出土刺的圈子到了一旁。然而還沒站穩,他赫然發覺原虎竟已經到了自己的身側,抖手對他甩出一團山神氣,同時抬腳斜踢他的左耳。   面對逼近的原虎,鄭清浪不假思索便彈指打出三道氣劍,幾乎不分先後向對方胸口射去。同時身體向旁傾斜,剛好避過原虎的氣團,並順勢轉向一旁。   原虎非常清楚自己的優勢和鄭清浪的劣勢,所以他一開始就用近身快攻,務必使鄭清浪沒有餘暇使用大的法術。面對向自己射來的氣劍,他不閃不避一揮手將其打散,人則跟著鄭清浪轉了半圈,一個大跨步近前又是一拳擊出,同時自他身前一連串的土刺迅速向前蔓延,根本不給鄭清浪喘息之機。   近身搏鬥畢竟不是鄭清浪所長,在原虎連續毫無間斷的攻擊下,他逐漸有些手忙腳亂起來,幸好七大高手實力仍在,所以到目前為止還能勉力支撐。   鄭清浪也明白原虎打的什麼主意,要是面對別人,他有絕對自信能擠出唸咒施法的時間。可是原虎所有的格鬥本領全是自實戰中得來,每一招都以實用為上,毫無花巧,自然破綻也就極少,鄭清浪一時之間竟然完全無法脫身。   原虎這時運用山神氣的技巧已非常巧妙,每當鄭清浪費盡功夫將他逼退的時候,他便適時的製出一股土刺讓鄭清浪窮於應付,同時人則再貼上去。這樣的打法雖然有些無賴,但對上鄭清浪這種以法術見長的對手,卻非常有效。   想自己堂堂一個七大高手竟被小輩逼得無法還手,鄭清浪不由怒氣勃發。他乘再次迫退原虎的時候,一狠心咬破自己舌尖噴出口鮮血,同時手指在血霧中劃了幾下。但就這麼一耽擱,腿上已被原虎造出的石刺給掛傷。   原虎記起在海鏡那夜一名式鬼道士曾使用過同樣的法術,心裡連叫不好,沒想到自己再怎麼努力,仍是讓鄭清浪有了喘息之機。可他哪裡知道,式鬼道法本就極陰毒,像鄭清浪這樣不通過唸咒就強行召喚式鬼,對施法者本身有著相當大的傷害,能夠將鄭清浪逼到這個地步,原虎已足以自傲了。   血霧並未在漫天風雨中消散不見,而是像磁石一般瘋狂吸聚著周圍的雨水,頃刻間一個血紅色的人形逐漸現於當場。原虎曾見過這種叫「血修羅」的式鬼的厲害,因此想乘對方沒有完全凝成就將其擊潰,他微一矮身迅速向前衝去,同時順手抄起一把泥土握在掌中,整個人自下而上猛的撞入血修羅的懷中。   腳下大力一踏,原虎一挺肩山神氣盡數而發,這一撞幾有千均之力,他有絕對自信能將血修羅撞離土台。哪知肩頭與血修羅身體相觸,卻只感一團柔軟竟毫不著力,原虎這才猛地想起這血修羅是由水凝成。   想要退開已來不及,他驟覺眼前一片血紅,整個人已被血修羅給包住,這就等於是讓水給淹了,原虎呼吸頓失。血修羅利用自身的浮力將原虎抬離地面,這麼一來原虎根本沒有借力的地方,任他在血修羅體內千般掙扎也脫身不得。   自己不過一時大意,就立刻由佔盡上風變做絕對的劣勢,原虎這才知道與七大高手過招果然不是鬧著玩兒的。胸口氣悶的感覺越來越甚,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肺就快要爆了,再不想辦法出去,肯定會給淹死在這麼個噁心的東西體內。   幸好這時鄭清浪似乎覺得原虎已必死無疑,因此根本沒有出手的意思,只是站在一旁看著。原虎想起自己手中那塊土,暗道能否活命就看它了,跟著勉強提起一絲山神氣送到掌中,在山神氣的作用下,那團土立刻拉長向地面延伸而去。   噗的一聲土刺穿透血修羅的身體抵在地上,鄭清浪也發現了原虎的小把戲,雖然不知道原虎憑借這支比繡花針粗不了多少的土刺能做些什麼,當他這時已再也不敢小看這個年輕的山神,因此立刻彈出一道氣劍射向那根土刺。   不過終究還是晚了一步,藉著這個土刺,原虎已將足夠的山神氣輸入地面,只聽轟隆一聲,一根粗大之極的土柱自血修羅腳下冒起刺入他的體內。土柱穿入血修羅身體以後,就如樹木開枝散葉一般向四面八方伸出無數分支,在這樣密集的穿刺之下,血修羅的身體被分割成一片片的碎塊,根本無法再聚攏一起。   原虎終於脫困,他一面喘息咳嗽著不住退後,一面連連揮手製造土刺擋在身前,以防鄭清浪乘機攻擊。在不斷突出地面看似雜亂無章,卻又很仔細的封閉了原虎前方每一點空間的石刺面前,鄭清浪苦笑一下,終還是放棄追擊的打算。   這時大雷原之上的落雷越來越是密集,不斷有炸雷劈在土台四周,濺起無數泥土碎塊。原虎好容易恢復過來,心道自己比之鄭清浪終還是差了一些,現在也管不得那麼多,看來不用點非常手段,是無法戰勝對方了。   想到這兒,原虎悄悄伸手在自己腰間一抹,隨後伸指不易察覺的向四方輕彈幾下。現在雨勢極大,雖對他和鄭清浪沒有影響,但多少對視線有些妨礙,因此原虎可以肯定鄭清浪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動作。   看原虎已經散去身前的土刺,鄭清浪手裡結出一個法印,便開始急念起咒語來。原虎知道真正的考驗來了,從現在開始,他要面對的將是鄭清浪層出不窮威力無比的各種法術,如果不能堅持到時機到來,最後落敗的肯定是自己。   這個時候再主動貼上去絕對是找死,原虎決定以不變應萬變,就在這裡等著鄭清浪施法。看原虎絲毫沒有行動的意思,鄭清浪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他將手結的法印稍稍做了點變化,跟著一揚手便向原虎推來:「木行.旋風柱!」   一束水桶般粗的風柱自鄭清浪身前直搗而出,捲起滿天水花筆直向原虎射來。對這道法術原虎還算熟悉,瞬間他就想好了破解之法。只見他兩手一緊一張,已泛起一股隱隱的綠芒,跟著原虎看準旋風柱來勢猛的將其接住。   凝練的風柱在原虎手中被阻,猛烈的旋轉和推進的力道使得原虎不由退了好幾步,他深吸口氣穩住身體,跟著雙手便向一左一右不同方向扭轉起來。   對付旋風柱的辦法,就是將其凝練的風力給扭散,現在原虎所做一點沒錯,只是他忘了最重要的一點,而且是足以令他致命的一點。那就是,這道旋風柱是鄭清浪使出來的,而鄭清浪,是人族七大高手之一……   只見鄭清浪聚在胸前的手突然向外一分,跟著他退到一側再次開始結印唸咒。而就在鄭清浪手分的瞬間,正被原虎死命扭住的風柱突然碎為無數薄薄的風刃,向四面八方散射開去。這一下變故令原虎措手不及,現在他體內大半山神氣全部湧到手上,根本沒有時間和餘力抗衡這些風刃。   眼看原虎就要被撕成碎片,突然他的體表亮起一層白光,所有的風刃與之一觸就像揮刀砍在抹了油的盔甲上般,紛紛滑了開去。風刃爆發得極快,瞬間原虎就被割了千百下,不過因著那層白光的關係,他竟然毫髮無損。   原虎自然知道是誰救了自己,他急忙轉過頭,果然發現女魅痛苦的捂著胸口半蹲在土台邊緣,舉起焦黑的右掌對著自己。看到原虎無礙,她勉強笑了笑,跟著吐出口鮮血,再次不支栽倒在地,這一次她連撐起身子的力氣也沒了。   見這個半死不活的女人竟助原虎逃過一劫,鄭清浪冷哼一聲,頃刻間完成第二道法術。他舉起右手緩緩在身前劃了個圓圈,圈內所有雨水像是被什麼托住,全都凝在半空。跟著鄭清浪舉起左掌在圓圈中心一推「水行.冰針幕!」   霎時間所有的雨滴都變做一根根細得肉眼難辯的冰針,鋪天蓋地的向原虎射來。打出這道法術,鄭清浪再次結出手印,開始準備第三道,看來他根本不管擊出的法術能否傷得了原虎,只是不斷聚結,不斷施放,就以這種連續不斷的攻勢將對手完全瓦解。這樣的攻擊非常可怕,在層出不窮的法術面前,任何人都沒有反抗之力,只能被動的化解一道,隨後面對下一道,直至力竭而亡。   剛剛自風刃下逃生的原虎大氣還沒來得及喘上幾口,就得應付冰針幕,他將雙手一掀,一道土牆冒起橫在他的身前,不過有了上次的經驗,原虎再不敢小看這些細細的冰針。因此土牆剛起,他已退了一步,又再掀起一道,就這麼一連製出三道厚達五尺的土牆,原虎這才站定抹了把臉上雨水。   忽然原虎注意到雨水中似乎有什麼晶瑩一閃,不及細想,他幾乎是本能的就仰身向後,隨即面龐上拂過幾絲冰冷寒風,左臂上則傳來一點麻癢。   毫無疑問,那是幾支冰針,而且自己還中了一下。三道土牆,一共厚達一丈有餘竟仍無法完全擋住這些細細冰針,原虎心中的駭然簡直難以想像。         ∼第十五章∼     這種冰針非常陰毒,一旦進入人的體內就會順著血管穿入腦,心臟等重要部位,中者不是立即死亡就是發狂。不過原虎體內的山神氣卻正是這類東西的剋星,因此這枚冰針才一進入他的體內,就被自動迫發的山神氣給絞碎熔化。   對此原虎自身並沒什麼感覺,他只是震駭於鄭清浪法力的強勁,一邊自腳下伸出一股山神氣進入地下,原虎暗暗告誡自己,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就可反擊……   前方還未消解的土牆表面忽的冒起無數的泡沫,原虎知道鄭清浪第三道法術來了。現在他的精神高度緊張,或許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在鄭清浪法術的連續攻擊下,他已不自覺的形成了一點恐懼心理。因此他只是被動的去應付接連而來的法術,卻沒想過怎樣在法術未至之前就將其攔下。   就像現在,土牆的異動說明它正暫時阻擋著即將到來的法術,但原虎卻只是看著土牆一點點分崩瓦解,而沒想過乘這個機會先將法術阻住,這就是那一點恐懼心理在作怪。要不是一開始原虎就擬定了反擊計劃,恐怕他真的會呆呆站在這兒,直至被鄭清浪連續不斷的法術給弄至崩潰,最後慘死當場。   終於,只聽啵的一聲,土牆中心被蝕開一個大洞,然而卻沒有任何東西鑽出來。原虎正在奇怪,忽然他發現,地上同樣有一道寬約半尺泛著泡沫的古怪痕跡正向自己衝來,對這玩意兒他有些犯怵,於是便輕輕一躍退往一旁。   哪知這麼一下就差點要了原虎的小命,背後突然傳來女魅焦急的大叫:「這是式鬼道法的『腐蛆』,不要躲,趕快用山神氣將它們全部包起來!」   話音未落,只聽嗡的一聲,一大團密密麻麻小如芝麻的黑點自地上盡數冒起向原虎撲來。光聽名字就知這不是什麼好東西,原虎趕緊揚手製出一股土浪向其捲了過去,而自己則高高躍起準備退到後方再作打算。   腐蛆如有生命般向兩旁一分避過土浪,跟著倒捲而上繼續撲向躍起的原虎。不敢讓這些東西近身,原虎唯有施出臨空換氣的本領移往一旁,才一落地,他隨即沉腰坐馬,運起山神氣對著自半空黑雲般罩來的腐蛆用勁一推。   在他的刻意施為下,大面積噴出的山神氣驟然捲起一股強勁狂飆,腐蛆根本無法抵禦,在這股勁風前被吹得七零八落。想起女魅的話,原虎手上絲毫不停,連續不斷的揮出一股股氣絲,很快將四散而未及聚攏的腐蛆分割包繞起來。   分散的氣絲很快連在一起,只見半空中出現數個大大小小的氣團裹住無數黑點,腐蛆在其中不斷衝撞著。原虎將手掌一緊,氣團開始收縮,內中黑點在山神氣的擠壓下紛紛爆裂,一時間場上密如爆豆的聲響連般響起。   見原虎這麼快就收拾腐蛆,鄭清浪也不由露出意外之色,他念到一半的咒語嘎然而止,為防止原虎乘機反擊,他唯有將這道未盡完成的法術打了出去。   自他手中三條凝作蛇樣形狀的火焰飛射而出,交纏糾錯著向原虎撲來,凡是挨到這些火蛇的雨水全部化作團團水汽。但見以三火蛇為心,四周裹上一層濃濃水汽的長束破開漫天雨幕驟然而至,威勢極之驚人。   原虎正專心應付腐蛆,乍見第四道法術已至,心裡也不由對鄭清浪毫不給人喘息之機的法術攻勢感到一絲氣喪。幸而他驚而不亂,面對火蛇原虎鎮定的將手向下一壓,半空氣團全部下移擋在火蛇來路前,兩方霎時交撞一起。   刷啦!一團火光在半空暴起,跟著火浪四卷覆蓋週遭大片空間,順帶將其中腐蛆盡數化為灰燼。原虎知道恐怕沒這麼容易就解決,因此他一面再提聚股山神氣到了手上,一面凝神注視著猶自燃燒不止的火浪中心。   果然,就如魚兒破水,一條火蛇帶著水汽的外衣自火浪中倏然飛出,還未挨攏便自動散為數十股火箭從各個方向向原虎射來。被動挨打這麼久,原虎也有些憋氣,只見他微微後退一步,看準火箭來勢陡然一聲暴喝人已迎著滿天火箭而上。   佈滿山神氣的雙掌連連揮動,原虎硬是將一枝枝火箭給打飛開去,在他身前就像放焰火似的,不住有團團火花向四周彈去,接連不斷煞是好看。   頃刻間所有火箭全數被原虎硬捍擋開,他甩甩有些微麻的手,同時看到鄭清浪正好完成第五道法術,正作出準備施放的手勢。恰好這時原虎探知到自己這邊的佈置也已完成,他猛的蹲下手按地面,盯著鄭清浪沉聲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前輩,也試試我的手段如何?」   以為原虎又想玩些土刺土浪之類的把戲,鄭清浪毫不理會的冷笑一聲。就在這時他陡覺自己腳下的土地微微一顫,跟著數十條粗若拇指,黑如精鐵的怪異籐蔓破土而出,瞬間便將措手不及的他給捆個結實。   之前完全感受不到腳底的異樣,鄭清浪這才知道原虎一直沒做反擊,卻是在暗中操縱這些黑籐以極隱秘的方式延伸到自己腳下,待時機一到就將自己制住。   雖然暗自驚訝於原虎的高明手段,但鄭清浪並未將這區區黑籐放在眼內,他一邊暗自將已準備好的法術凝在指尖等待原虎過來,一邊深吸口氣將胸腹一收,然後運起全身力道嚮往猛撐!然而黑籐並未如預料中那般寸寸碎斷,甚至還將他纏得更緊,鄭清浪這才知道這些黑籐竟如此堅固,不由有些慌張起來。   忽的鄭清浪看見原虎自懷中掏出一把短劍,以為他是要上來用短劍殺死自己,不由心裡暗笑一聲你還是太嫩,便暫時放棄繼續掙脫的打算,凝起法術專等原虎過來。誰知原虎卻只是將短劍對著鄭清浪頭頂一拋,人卻仍站在原地。   這是什麼,飛劍之術麼?一時間鄭清浪心中大訝,就在這時一道炸落土台邊緣的落雷令得鄭清浪心中一驚,同時也終於讓他明白原虎想要幹什麼。   好個狡猾的小子!再顧不得用法術傷敵,鄭清浪將手腕一轉對著自己,跟著一彈指。但見一束青碧有如鬼火的怪異火焰自他指尖發出,霎時籠罩鄭清浪全身,在這些火焰的燒灼下,困住鄭清浪的鐵線籐迅速焦萎下去,頃刻便斷了大半。   本來用來傷敵的「焚天真火」卻用到自己身上,縱然以鄭清浪的深沉,也不由勃然大怒。一面忍受著焚天真火的傷害,他一面騰出已能活動的右手對著快要飛臨自己頭頂的短劍彈出一道氣劍,將短劍重又彈回原虎這方。   想不到這樣也無法制住鄭清浪,原虎深知機不可失的道理,他深吸口氣,心裡暗想自己能否活命,就得看陸吾有沒有騙人了。乘鄭清浪還未完全掙脫,原虎一躍而起就向他撲了過去,同時伸指彈出股山神氣再次將短劍給射了回去。   以為原虎要利用最後時機攻擊自己,鄭清浪冷哼一聲對原虎甩出數片風刃,便想利用原虎躲避的空隙掙脫退走。哪知面對風刃原虎根本不避,只是護住頭臉硬闖了過來,這麼一來他的身上立添幾道深深的傷痕。   鐵線籐終於完全斷裂,但鄭清浪已來不及退走,便如一道旋風般原虎衝上一把將他死死抱住。鄭清浪終於色變,忍不住狂叫起來:「混、混帳小子!!」   辟啪!飛臨二人頭頂的短劍及時引下一道落雷,粗大的雷柱透過短劍向下方直劈,兩人頃刻間便全籠罩在雷柱的白光中。自然之力比之任何一種法術都要厲害千百倍,就算是原虎和鄭清浪在其面前也毫無相抗之力。   兩人同時發出痛苦的慘叫,衣衫發須無不在猛烈的電勁中焦曲起來。原虎一瞬間只感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傳遍身體每一寸空間,似乎每寸筋肉都將散作碎片,比起天驕曾給過他巨大傷害的翻天雷法印,這道落雷還要強勁數倍!   懷中的避雷珠終於發揮了作用,一陣咯啦啦的挫響,避雷珠顯然也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不過它所釋放的異力總算減輕原虎不少的痛楚。雷擊只是一剎,但對原虎和鄭清浪而言卻不啻過了許久,終於只感身體一輕,兩人齊齊向後彈開。   看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渾身冒煙的二人,女魅不由目瞪口呆,她從沒想過會出現這麼慘烈的戰鬥。忽的一個鯉魚打挺,原虎已站了起來,只見他頭髮被燒焦不少,外衫碎為好幾片勉強掛在身上,被風刃割傷的地方竟已被雷電給燒得漆黑冒煙,傷口觸目驚心。現在還能站起來,自然並非原虎功力深厚的緣故,大半還是要歸功於他懷中的避雷珠。   幾個趔趄原虎一屁股再坐回地上,他晃晃腦袋,用猶自不住顫抖的手摸出懷中避雷珠,珠子在雷電的強壓下已出現數道深深裂痕,幾快碎裂。一面用山神氣療傷止痛,原虎一面站起身搖搖晃晃的向鄭清浪走去。   鄭清浪仍舊一動不動,原虎對這個老人根本不敢存有絲毫小看之心,他先將山神氣佈於體外做好防護,這才小心翼翼的將鄭清浪身體翻過來。只見他的模樣比原虎更加狼狽,頜下鬍鬚盡數被燒沒,只剩一些毛莊,滿頭白髮半黃半焦,本是清瘦的面龐黑了一半,寬大的外袍儘是一個個焦黑的窟窿,嘴角鼻孔滿是血絲,如果不是還有輕微呼吸,原虎幾乎會認為他已經死去。   看來已經沒有危險了,原虎順利的從鄭清浪懷中摸出盛著鳳血的銀器,起身準備走回女魅那兒。可惜千算萬算原虎的經驗還是不夠老道,驟覺身後勁風一起,原虎只覺背上被一股大力猛的一撞,忍不住噴出口鮮血拋飛開去。   拚命喘著粗氣的鄭清浪收回拍出掌心雷的右手,走上俯身拾起原虎掉落的銀瓶再揣入懷中。他為了能一擊得手,竟能忍耐到原虎拿走鳳血完全失去戒心的那一刻才暴起動手,就對敵時的忍耐和心計而言,原虎確實還差了一截。   不過在落雷下重傷仍是不爭的事實,鄭清浪這一記掌心雷居然沒將原虎打至昏迷。原虎喘息幾聲再次爬起身,他瞪著鄭清浪將手一攔,大有誓不罷休之勢。這時二人在接連的打擊之下均身受重傷,但鄭清浪身為七大高手,成名達數十年,卻落得和籍籍無名的原虎一般下場,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令他無法接受。   原虎的糾纏不休也令鄭清浪非常惱怒,對敵這麼久,他對原虎的韌性有著深深的體會,心知如果不把這個年輕人徹底解決,自己決計無法平安回到神州。加之耽擱這麼久,誰知道陸吾會不會設法穿越雲牆追來,想到這兒鄭清浪把心一橫。   既然你要找死,我就成全你!只見鄭清浪猛一咬牙,身體周圍忽的騰起一股奇異的濃煙將他完全籠罩,只從中露出一雙詭異的血紅雙眼。緊跟著整個土台上瀰漫起一股詭異之極的氣息,大雷原上本是四處肆虐的雷暴竟在這一剎完全停止,土台之上的厚厚雲層開始急速轉動起來,泛起一個巨大的漩渦。         ∼第十六章∼     原虎心中忽的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似乎有個聲音不住告誡他趕快逃離這兒,有心乘鄭清浪施法的空隙搶先出手,哪知無論他怎麼努力,竟無法動彈分毫!   「式鬼道法.降神.有請九天雷神!「濃煙中突的傳出鄭清浪聲線扭曲的大吼,立刻自天空烏雲形成的漩渦正中一道艷紅似血的雷電直劈而入濃煙中。   頃刻間土台上紅光大熾,一條條虯結扭曲的電蛇自濃煙中肆意交纏綻射,在其強大的威勢下土台被灼出一條條的深痕,濃煙周圍五尺內滴雨不沾,所有的雨水都被籠罩在外的高熱給蒸發。緊跟著一道道電流開始順著濃煙交錯蔓延,漸漸的無數電流結做一個高達丈五的人形模樣,而籠罩鄭清浪的那束濃煙則被這個「電人」裹在胸腹間的位置。在這道驚人的法術影響下,雷暴完全止歇,似乎所有的雷電都被吸引到這個電人的身上,天地間只剩暴雨仍下個不停。   鄭清浪所用正是當初在武神道場外殺死唐烈的式鬼道法最高密義「降神」!使用降神之術對施術者本身真元有極大傷害,雖威力無可匹敵,但維持時間卻很短,而且一旦被強行破解,施術者會有性命之險。在現在身受重傷的狀態下強行使用降神之術,看來鄭清浪已對原虎恨到極點,不顧一切也要將他殺之而後快。   當初使用降神法被唐烈硬給破了,鄭清浪內腑受損經脈全斷,要不是仗著法力高強勉強保命恐怕早已身死。後來全靠原虎才將傷勢治癒,現在他卻再用這招來對付原虎,其間的變化不能不讓人大歎世事無常,難以測度。   雖然從未見過降神法,但任何人面對其爆發出的強絕威勢也會明白這已非人力所能匹敵。耳中忽的傳來咯咯的怪響,究其來源原虎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開始牙關打戰。他強行壓下心中無邊的恐懼看著傲立身前,身裹無數電流的鄭清浪,心裡卻古怪的冒出一絲興奮,並不住刺激著他已有些麻木的神經。   這種恐懼和興奮交雜的奇異感受並非第一次在原虎身上出現,海鏡齊應賢府襲殺天道殺手;獨闖天元宮鏖戰兩大護法使;傲龍城中面對千萬妖兵……這種感覺都曾出現過。也靠著這種不斷刺激著他神經的怪異感受,原虎才能壓下面對死亡的畏懼,在比自己強大的對手面前爆發出十二分的實力。   就像現在,儘管那個不住提醒他趕快逃跑的聲音越來越大,但另一個聲音卻促使他留在原地:要戰勝,要戰勝對手!來吧…我不是第一次做這麼瘋狂的事了,原虎一邊自言自語道,一邊微微俯身,嘴角竟露出一絲笑意。   「找死!」見原虎居然一步不退,鄭清浪悶喝一聲揚手就向原虎打來。他能夠在降神於身的情況下保持神志清醒,也當真難得了。   現在鄭清浪體外全是雷電纏繞,原虎如何敢招架?他猛的一抽身已急躍而開,跟著轟的一聲炸響,在他方才立足處已被鄭清浪的「電臂」砸出一個焦黑的深坑,四處飛濺的泥土打得原虎生疼,臉上被劃出不少血口。   看著那道半丈長,深達兩尺不住冒煙的大坑,原虎不由在心底倒抽一口涼氣,乖乖,要是挨得一下哪裡還會有命在?根本不給原虎喘息之機,緊跟著鄭清浪踏上一步將手一展,數十股辟啪作響的電流盡數向原虎捲來,空氣中立刻傳來一股濃烈的硫磺氣味,被電流蒸發的水汽頃刻將兩人間的空間完全籠罩。   原虎還是不敢招架,他一躍而後並布出一道土牆攔在身前,在強勁的電流面前厚厚的土牆立如紙糊般四分五裂,隨後來勢不止的電流頃刻就追到原虎身邊。人急智生,原虎想也不想猛的一個後仰直直躺倒於地,緊跟著電流猛然下擊,地面立刻傳來一連串爆炸聲,滾滾水汽混著泥漿濺起數丈高。   哪知縮回電流後鄭清浪才發現地上根本沒有原虎的蹤影,略一思索他便即明白原虎是乘那一剎潛入土中躲避。經過降神之術的加護,鄭清浪的感覺大大加強,幾乎沒有猶豫,他將凝成自己右臂的所有電流全數聚在一起,隨後向身前一插!   熾白得有如一段水晶樣的電束毫不費力的沒如土中,地面一陣動盪,跟著鼓起一個半丈見方的土包。土包就像充氣的皮球般猛的向上一頂,跟著立刻回縮,連帶著四周數尺見方的地面也跟著向下一沉。轟!一聲震天炸響中一股土浪高高揚起,緊跟著一道黑影自土浪中退出摔落地上,不是原虎是誰?   幾下翻滾消去身上的勁道,原虎立刻站起,方纔那一擊威勢雖大,卻沒對他照成什麼傷害。不過連潛入地底數丈深也被鄭清浪輕易逼出,自己究竟還能憑什麼戰勝?他一面加速回復損耗的山神氣,一面急思對策。   鄭清浪很快收回凝成一束的右臂高揚半空,跟著對準原虎一甩。粗大的電流鞭子般向原虎抽來,原虎還是只有避開一途,就在人剛起步的剎那,忽聽背後傳來一聲低低的驚呼,他這才想起重傷至絲毫不能動彈的女魅就在自己身後!   不能躲!原虎這個念頭剛剛才起,他已收回腳步沉腰一蹲,隨後舉起雙手架在自己頭頂!電鞭倏至結結實實的抽在原虎身上,一剎那他幾乎有整個人都要散架的錯覺,猛烈的電流傳遍身體每一寸地方,他的衣衫甚至燃燒起來。   呃啊!慘叫一聲原虎炮彈般飛彈向後,滾得幾下便趴在女魅身邊一動不動。「愚蠢!」對原虎的行為,鄭清浪報以一聲不屑的冷哼。滿以為這麼一下必能讓原虎送命,哪知卻見他掙扎幾下竟又爬起身來。   這個人是否是鐵打的?鄭清浪心裡不禁生出這樣的疑問。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原虎為何能在數次雷擊下還生蹦亂跳,因為只聽啪的一聲,已碎為幾塊的避雷珠自原虎胸口落下。   「哼,老夫真是大意,想不到你竟帶得有避雷珠。不過現在,我看你還能用什麼避!」鄭清浪說著緩緩走近幾步,再次高高揚起自己手中的電鞭。   同時他分出一條電流迅快的在一旁的陣法上劃得幾下,已將女魅刻意弄錯的符紋糾正過來。只聽陣法中再傳出一陣異響,霎時光芒大盛,看來真正的陣法已被鄭清浪開啟,現在他只等殺了原虎和女魅就能立刻回到神州。   面對鄭清浪高舉頭頂的電鞭,原虎只感心中氣餒已極。避雷珠已碎,他決計再無法擋此一擊,就算能再活片刻,可根本連鄭清浪的身也近不了,簡直完全沒有勝算。難道自己和七大高手的實力真的差得這麼多,連還手也有所不能麼?   忽的他只感手中被悄悄塞入一個硬物,跟著耳旁傳來女魅的低語:「抓住機會,只要能傷到那團煙霧中鄭清浪的本體,就能強行破去降神之法。」   原虎低頭一瞧,這才發現女魅竟又塞給自己一顆避雷珠,難怪她重傷後卻絲毫沒受雷暴的影響,原來身上也帶了一顆。避雷珠在手,原虎再次燃起信心,反正也要死,乾脆拼了!想著他立刻在腦中擬出反擊策略,只見原虎悄悄在腰間摸出一顆種子握在掌心並用山神氣保護起來,跟著半立起身,作出出擊的姿勢。   看到原虎的動作,鄭清浪絲毫不覺驚訝,憑著一路上和原虎同行對他的瞭解,他很清楚原虎遇強愈強的韌性。特別越是到最後關頭,越是不能對他掉以輕心,由他和黃泉在員嶠山一戰就可見一斑。不過現在鄭清浪卻完全不擔心,因為他想不出原虎有任何反擊的機會,這不過是不甘失敗的垂死掙扎罷了。   電鞭揚至頂稍略微一頓,跟著以雷霆萬鈞之勢直劈而下。同一時刻原虎也動了,只見他左手抓住女魅的手猛的向旁一扯,已將她甩了出去,而他則順勢藉著這股力道彈身而起向鄭清浪撲去。   果然是找死!鄭清浪悶哼一聲將甩出的電鞭略往後一縮已向原虎後背抽來,同時他左手分出數股電流結成張網向猛衝而至的原虎迎面罩去。面對前後皆至的攻擊原虎不閃不避,只見他狂喝一聲身形陡然加速直撞入電網中心。讓鄭清浪不能置信的事發生了,強勁的電流絲毫沒能阻擋原虎前衝的勢子,雖然他的臉上露出痛苦萬分的表情,但確確實實,他硬是衝破了電網的阻擋來到自己身前。   雖然至此鄭清浪仍不相信原虎能對自己造成什麼傷害,但他卻本能的感到一絲心寒,此刻腦中一個念頭越發清晰起來:絕不能讓原虎貼近!將電網收回盡數布在身前,同時鄭清浪加快後方電鞭回縮的速度。   原虎倏的立定,隨後他不顧在自己身體周圍瘋狂肆虐的電蛇火花,深吸口氣舉起右手對準籠罩著鄭清浪,被保護在丈高「電人」胸腹間的那團煙霧一拳斜上擊出。啪!幾乎在同時,粗達半尺的電鞭終於抽中原虎毫無防備的背脊,只見原虎渾身猛的一震,霎時眼耳口鼻中鮮血飛濺,不過他的右拳還是狠狠打了出去。   背後傳來一陣又一陣錐心的劇痛,原虎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背部的肌膚全被電鞭撕裂,鄭清浪並未收回電鞭,而是將其纏在原虎身上,想就這麼將他化為焦炭。懷中的避雷珠再次發出即將碎裂的咯咯輕響,原虎努力振起神智將山神氣盡數逼到右手上,試圖在最短時間內衝破擋在鄭清浪身前的那張厚厚電網。   這是一場生死都只隔一線的相持,無論哪一方率先堅持不住,都必將落敗。儘管有避雷珠的保護,但長時間被如此大量的強勁電流衝擊,原虎的身體開始出現一些非常的變化。他的手臂逐漸開始起泡,背部被電鞭撕裂的傷口更是已被燒焦炭化,傷口觸目驚心,心跳快得幾乎要衝破胸膛,原虎只覺自己呼吸困難,身體每一條肌肉都在抽搐,耳內全是巨大的轟鳴聲,整個人已漸漸快失去意識。   若非從臂端傳來的一點點深進的感覺還支撐著他,原虎幾乎就想這麼被殺死算了,至少不用再受如此之大的痛苦。啪啦!懷中的避雷珠終於碎裂,立刻一股比剛才強勁數倍的電勁如絕堤之水般一股腦瘋狂湧入原虎體內。緊跟著只覺右手一輕,他終於穿透電網觸到了鄭清浪的身體。   鄭清浪知道自己已必勝無疑,他甚至能感到原虎身體快要裂開的哀鳴,這時的原虎根本無法再對自己造成任何有效傷害。猛的加大電勁的衝擊,原虎身體內外同時爆發出一股絕強的電流狂飆,他隨即在這股狂飆下被彈出數丈開外。   鄭清浪終於勝了,因此他根本沒注意到拋飛半空的原虎焦黑的臉上現出的一絲怪異笑容,也沒看到原虎被彈離時悄悄勾了勾右手的食指。鄭清浪這時也快到強弩之末了,不顧身上的重傷強行使用降神之術,他的法力幾乎已經透支,如果再不能擊敗原虎的話,他自己就會首先堅持不住,崩潰在法術中。   先殺了他,此子實在太過可怕!如果留他性命,不知將來還會對自己造成怎樣的惡果。察覺到原虎居然還沒身死,鄭清浪收回準備散去降神術的法訣,想先殺掉原虎再說,這麼一下猶豫,立刻使他犯上致命的錯誤。   忽的察覺衣角上似乎有什麼動了一下,鄭清浪不經意低頭看了看,這一看立刻讓他魂飛魄散。只見在他右邊衣襟上,一小截表面長著無數小圓球的怪異綠籐正不斷抽葉生長,片刻間已覆蓋他大半衣襟。是原虎!鄭清浪立刻明白過來,難怪他要拚命觸及自己的身體,原來就是為了放入這刻種子,煙霧保護著鄭清浪不受體外電流的影響,卻也恰好讓這顆種子有足夠的空間生長。   「好、好小子!!」鄭清浪一聲狂叫,跟著那團煙霧之內便猛的炸了開來。   爆炸一起,本來在他體外糾纏一起的無數電流突然四射崩散,整個土台都籠罩在這些瘋狂亂竄的電流中,鄭清浪淒厲的狂呼響徹半空,降神術終於被破了!   一團鮮紅的物體忽的自煙霧中彈出,仔細一看竟然是鄭清浪。只見他皮膚上每一個毛孔都在向外滲著鮮血,口鼻中更是血流如注,整個人有如在血池中滾過一般,才一落地他便掙扎而起,向那道陣法跌跌撞撞的跑去。   到了這個地步他竟還能行動!鄭清浪百多年的修為果然不是蓋的,不過這一次比在武神道場傷重數倍,就算鄭清浪還能活命,恐怕沒有數年修養也別想恢復過來,且法力恐怕只能剩到一半。見鄭清浪還想逃走,原虎拚命掙扎起身,順手把落在一旁的短劍抓在手裡,便幾步一趴的向鄭清浪追了過去。   此刻看二人連路也沒法好好走的狼狽模樣,誰還敢相信一個是堂堂人族七大高手,另一個則是神州三大山脈之一的山神?   鄭清浪離得較近,所以先一步到了陣法旁,不過看他竟然用了整整半柱香的工夫才越過這幾丈距離,就知他傷到何種地步了。先趴在地上喘息幾口,鄭清浪伸手在陣法上抹了抹,立刻那團光球開始緩緩收縮,他這才向裡爬去。   鄭清浪爬了幾步忽覺腳上一緊,卻是原虎努力追上抓住了自己的腳踝。他狠狠扭動幾下無法掙脫,乾脆回轉身用另一隻腳狠狠蹬著原虎,一邊氣喘吁吁的道:「小、小子,幹麼這麼拚命,難道你真的不怕死嗎?」   「把、把鳳血交出來。」原虎也拚命喘著氣,一邊隨著鄭清浪的腿爬了過去。   兩人就如街邊的地痞般扭做一團,原虎幾經努力終於把盛著鳳血的銀瓶自鄭清浪懷中掏了出來,跟著兩人抓著瓶子不住爭搶。究竟還是鄭清浪剩的力氣多一些,掙扎中他逐漸退入了光球中,光球越來越小,眼看就要帶著鄭清浪一起消失,原虎一狠心抽出短劍對著鄭清浪抓住瓶子的手一劃。   可惜他終究太過體弱,手一偏卻從銀瓶正中劃過,將鄭清浪的半個手掌給切了下來,瓶子卻也中分而斷。鄭清浪慘叫一聲,另一隻手飛快伸出將還盛著一半鳳血的下半截瓶子搶入光球中,跟著光球一閃已消失不見。   原虎眼睜睜看著掉落地上的另外半瓶鳳血逐漸滲入泥土中,心中一片冰涼,怎麼辦?這下該如何是好?想不到辛苦一場,還險些搭上性命,他終究還是沒能將鳳血給搶回。逐漸減小的雨水終於將最後一絲血跡也沖刷不見,呆愣在原地的原虎這才無奈的苦笑一下,又繼續掙扎著爬回女魅身邊。   接過原虎遞上的半個空瓶,女魅卻沒怎麼失望:「能搶回一半也好。」   「可是所有的血都已經滲進了土裡……」原虎提醒她道。   「這個不是問題,可以很輕易的再將它吸出來,誰說覆水不能再收?哈哈…咳咳咳……」見總算搶回一半鳳血,女魅心情出奇的好,一邊大咳一邊笑道。   聽她這麼說,原虎總算放下心,這時身體內外劇烈的痛楚讓他連一分鐘也無法忍受,一個翻身,他攤開四肢仰躺在女魅身邊,便再也不肯動了。   「哈哈哈……」不知怎麼,女魅竟仍然笑個不停。   「才搶回半瓶,有必要這麼高興嗎?」原虎皺眉苦笑道,現在就連說話,身體也是陣陣撕心裂肺的劇痛。   「不…我只是在想,如果鄭清浪知道我告訴他鳳血一年只能喝三十分之一的話是假的的話,他會有什麼表情。」女魅猶自邊咳邊笑。   「……」原虎霎時也覺荒謬無比,雙方你騙我,我騙你,最後一起落得這麼悲慘的下場,鄭清浪還是中了最大的一個謊言。   有機會,這麼說還有機會搶回另一半鳳血……原虎心裡忽的生出這個想法。隨即他痛苦的搖了搖腦袋,還沒吃夠苦頭麼?人都已經只剩小半條命了,居然又開始想怎麼去搶回另一半鳳血,難道自己真是個不折不扣的亡命之徒?   意識漸漸模糊起來,原虎睜大失神的雙眼望著烏雲翻滾的天空,整個人的心神卻已飄回神州,恍惚間他來到狐妖族德叔府上,看到小蘭正靜靜坐於庭院中那株擎天綠柳下,向自己不住微笑…微笑……   「天!這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原虎耳中最後聽到的,是胡成的驚呼聲。   請繼續期待《東勝神州志》續集         ∼第一章∼     連綴傲來、界羅、新豐三地的止戈原,本是近三十年前,三國君主為表止息干戈,罷兵修養之意而共同辟出的一塊廣闊平原。止戈原方圓兩百餘里,內中沒有一戶人家,三國在靠近自家邊境的險要之地分別設有邊防兵鎮,以備不測。   此刻,正有一隊綿延十餘里的隊伍默默行進在止戈原中,觀其方向,竟是向傲來名將劉豪飛守衛的楚江關而去。這隊人馬均表現出良好的訓練素質,隊伍雖眾,人數怕不下二十萬,然而除了腳步馬蹄聲,卻沒有一絲嘈雜,整齊的隊伍就如一條黑色的長蛇,靜悄悄的遊走在止戈原上。   看這些人的服色,很明顯來自兩個不同的地方,其中約有四成身著黑衣,剩下的則穿著青衣,如果有外人在一旁的話,當可認出,這只軍隊是界羅以及新豐的聯軍。他們於此時在此地出現,自然是兩國君主已達成協議,意圖乘著傲來海鏡叛亂自顧不暇之機,再次大舉入侵了。   這時,隊伍以西七八里外的一座山丘上,一名高大的壯漢正默默注視著行進中的隊伍。這壯漢面醜如鬼,身著血紅短褂,正是鐵帶山神魎鬼。   魎鬼臉上憂色甚重,自當日與原虎會面之後,他便悄悄進入界羅境內探聽對傲來用兵的消息,然而一直到兩國正式結盟出兵,他也沒有找到機會阻止。這時眼見如果再不干涉的話,雙方一旦在楚江關打起來,就再無挽回餘地,魎鬼終於咬了咬牙下定決心,準備冒險一試。   然而將全副心神放在遠方軍隊之上的他,卻沒有注意到在自己身後,一棵大樹的陰影中,有兩道微光乍閃即逝。   緊跟著,本來靜止不動的樹影無聲無息的搖晃起來,然而此刻卻無一絲夜風吹拂。緩緩的,樹影開始變長並向魎鬼延伸過來,就在其將要到達他腳底時,魎鬼終於察覺。他猛的轉過身,同時腳下一圈石刺伸展開來,將自己身周全數封死。   可是除了偶爾兩聲夜梟鳴叫,山丘山再無一絲響動,魎鬼凝神細查半晌仍無一點發現,他戒備的心這才慢慢鬆懈,難道是自己太敏感了?   還是辦正事要緊,魎鬼不再理會心中疑惑,迅速擬定好一會兒要做的事,轉身準備行動。哪知偏偏就在這時,他腳底的樹影突的暴長,頃刻間覆蓋週遭四五丈的範圍,緊跟著就如一塊黑布般猛的翻捲而起,將魎鬼包裹其中。   畢竟身為三大山神,魎鬼驟逢偷襲卻一點不亂,就在樹影翻捲而起的時候,他已一縮身沉入腳下的泥土中,準備先行避過。然而就在剛入土的剎那,魎鬼臉上現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因他忽的發覺,自己已完全不能動彈!   「指地成鋼!」這道法術魎鬼非常熟悉,只是他想不到施術者法力竟高強到讓自己中了陷阱才得發覺,這樣的人,翻遍整個神州也找不出三個。   「什麼人!」魎鬼怒喝一聲,雙手撐地便全力向上一拔,意圖第一時間脫困。   可這道指地成鋼的法術蘊含的法力極為驚人,魎鬼奮力掙扎,也只是脫出大半身子,小腿以下仍埋在土中。舊力消解,魎鬼還來不及第二次發力,猛覺面前黑幕中一道青光一閃,心頭立刻閃過一陣絕望,完了……   無邊的夜色中,山丘上高聳的黑影似乎與天地融為一體,然而又有誰能知道,看似一派平靜的它,其中正有一場生死搏殺!突然間,本是靜止不動的黑幕表面如水波般不住鼓蕩起來,一層一層的波動互相影響著,從而造成極其激烈的衝撞。由此可以想見,在黑幕中,魎鬼正經受著怎樣的打擊。   隨著波蕩越來越強,黑幕似乎已到了崩潰的邊緣,它不住扭曲著,好像隨時都可能坍塌。忽然,黑幕上方霍啦一聲裂開道大口,一個紅色的身影直衝而出,背後拖下一大蓬淺綠色的液體,跟著人影砰的一聲摔在地上,幾番掙扎才得爬起。   「仙術…你究竟是什麼人?」魎鬼臉色灰白,胸口上一道十字型的深深傷痕不住淌著淺綠色的血液,煞是觸目驚心。   「這個你不必知道。」隨著說話,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衣中的神秘人緩緩自一片陰影中現身。   「哼,看來天界終於還是插手了……」魎鬼猛的咳出一口血,吃力的說道。   「哦?你還不笨嘛,不過也到此為止了。」那名神秘人毫不在意的舉起右手,說話間一團灰濛濛的氣團現於掌心,不住滾動著。   「為什麼要這麼做?神州大亂對天界究竟有何好處?」魎鬼突的大叫道。   聽到魎鬼的話,神秘人不由一愣,跟著他便不屑的冷哼一聲:「明知故問!」一抖手將氣團拋起向蹲跪於地的魎鬼甩去。   氣團去勢極快,幾乎剛一脫手就到了魎鬼身前,不知是傷重至不能動彈還是別的原因,魎鬼竟沒有一點躲閃的意思。他於原地挺胸硬挨了這一擊,氣團立刻爆發開來,整個山丘頂上一陣勁風吹舞,竟揚起股不小的灰塵。   明白這股有如濃煙一般的灰塵是魎鬼的傑作,神秘人皺了皺眉退到一旁,同時右手食中二指輕彈。也沒見他什麼動作,本還濃厚之極的漫天塵土便消散無蹤,塵煙散盡,魎鬼原本所在的地方已空無一人。   「哼,好個機警的傢伙。」將神州三大山神之一的魎鬼偷襲打成重傷,神秘人卻只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輕哼一聲,散去一直凝在左手中的光團。   確定魎鬼確實已經逃走後,神秘人這才學魎鬼般看了看遠處仍在行進的軍隊,跟著他於原地盤膝坐下,手結法印開始念起咒來。   隨著神秘人的唸咒,在默默行進的軍隊周圍開始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並像有生命般跟隨著軍隊前進的步伐移動,始終籠罩在他們周圍。霧氣來得很緩,幾乎沒有人察覺自己身周的變化,直到濃霧將他們的視線完全遮蓋。   「怎、怎麼回事?」終於覺察出不對,開路的一隊士兵驚疑的互相詢問著,並停下腳步,這樣一來,本來井然有序的隊伍開始出現一絲騷動。   「安靜!安靜!」帶領各隊的將軍騎著馬在隊伍前後不住奔馳,一邊低聲安撫慌亂的士兵。不愧為兩國精銳士卒,很快整只隊伍再次安靜下來。   「前方是怎麼回事?」一名似是總帥的老將軍在幾名親隨的環伺下一面打馬上前,觀察著四周濃霧,一面問著自前面跑回的傳令兵。   「回報將軍,突然起了一陣濃霧,十步之外難見人影,故此開路先鋒停了下來,靜侯將軍示下。」傳令兵跪在馬前,恭恭敬敬的稟報道。   「混帳,楚江關就在眼前,怎能停下?區區霧氣算得什麼,傳我令下去,先鋒繼續前進,必須在天亮之前給我到達楚江關!」老將軍聞言怒喝一聲。   傳令官得到命令,連忙翻身上馬向隊伍前方馳去。過不一會兒,停滯的隊伍再次動了起來,一陣人呼馬嘶之後,便緩緩的繼續向前走去。   看到軍隊繼續開撥,遠處山丘上的神秘人蒙面的黑布下現出一絲陰冷的笑意。他雙手法結一變,嘴中唸咒聲由緩至急,相應的,從這兒可以看到,本是靜靜籠罩在軍隊四周的霧氣,也逐漸開始流動起來,並向一旁逸去。   奇事發生了,隨著濃霧的移動,被籠罩在其中的軍隊竟也隨著霧氣改變方向,本是筆直向前的隊伍開始偏向一旁,漸漸向止戈原的深處行去。   這次變向的幅度非常大,在正常情況下眾人決不會一無所覺。然而看靜靜前進的軍隊,每個人神色如常,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大大偏離了方向。就這樣,在神秘人製出的怪霧影響下,這只軍隊終於完全沒入止戈原深處的夜色之中。   「快了,就快到了……」專心操縱霧氣的神秘人,嘴中突的喃喃低語道。   約一個時辰後,本是井然有序的行軍隊伍再次出現小小的不安。按照事先擬定的路線,走了這麼久,早該到楚江關的外圍,然而雖然濃霧籠罩視野受阻,但每一名士兵都明白,現在他們完全沒有摸到楚江關的一點邊角。   「全軍停下!」忽的,幾名傳令兵騎著快馬在隊伍前後來回奔馳呼喊著。   隨後,總帥策馬來到先鋒部隊處,仔細詢問一番後命令道:「恐怕咱們已經在濃霧裡迷了路,你快派出八路快馬四下打探,務要弄清我們究竟身在何處。」   先鋒官一聲得令,立刻下去安排人手,那名老將軍徒勞的望著仍舊籠罩在隊伍四周的厚厚霧氣,長歎一聲道:「我領兵數十年,從未見過這樣的怪事,但願別出什麼亂子才好……」   哪知他話音未落,忽的聽到不少士兵驚喜的叫道:「霧散了,霧散了……」   果然,剛才還糾結不清的濃霧,現在卻以驚人的速度退散開去,不過片刻功夫就消失得一乾二淨,眾人視野重又恢復開明。在夜空微弱的光線映照下,他們不約而同的發現,幾乎大半隊伍正身處一大片佈滿大小不一的石塊的平原中。   由於這變化來得太過突然,正整裝待發的八路哨探齊齊勒馬愣在原地,不知還該不該再出去打探。老將軍最先反應過來,他不易察覺的打了個寒戰,多年戎馬生涯養成的敏感使他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悸。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探清周圍情況!」先鋒官怒斥一聲。   探子們這才慌忙打馬分八路向平原中馳去,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還沒騎出百步,只見所有的哨探不約而同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紛紛跌下馬來,緊跟著受驚嘶鳴的馬兒也顫抖幾下,倒在地上再不動彈。   目睹這一切的部分士兵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紛紛驚聲大叫起來,帶隊的軍官立刻怒聲喝止,整個隊伍前半端呈現一片不小的混亂。   相反,作為總帥的老將軍卻異常冷靜,他招呼一聲,便率先向離自己最近的幾名身亡哨探的屍體馳去。寸步不離他左右的親隨立刻跟上,先鋒官愣了一下,也連忙帶領部分士兵追了上去,並下令著人去探查其他哨探的情況。   來到屍體旁,眼前所見令所有人無不深感心寒。只見倒地不起的哨探全身呈現異常的青白色,眼內瞳孔淡得幾乎沒了顏色,臉上佈滿驚恐,似乎在死前見到極為可怕的事情,馬屍死狀也大同小異。   「這、這是怎麼回事?」一名親隨忍不住顫聲發問道。   「不知道,恐怕這附近有些不乾淨的東西…….」老將軍伸手捏了捏死屍,淡淡的道。他的話像帶有一股奇異的魔力,所有人均不由自主向四下望去,這些面對死亡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的職業軍漢,此刻卻有如首次聽鬼故事的小孩般。   後方再傳來數聲士兵的驚叫,不用說,那七路哨探的死狀也和這兒一樣了。   先鋒官忽的覺得身體發涼,頃刻間就如身處寒冬臘月,皮膚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四周卻連一絲涼風也沒有。他很快發現同僚們都不由自主的裹緊軍服,看來方才並非自己的錯覺,越來越覺得邪門,先鋒官就想建議主帥先離開這兒。   話還沒出口,他突然發現所有人都張大眼睛看著自己身後,似乎那裡出現了什麼怪物。這一瞬間先鋒官內心的恐懼達到頂點,他嘶聲大叫一聲,猛的抽出腰刀就向身後砍去,同時他只覺腦中一涼,便再沒了任何知覺…….   眾人眼睜睜看著先鋒官皮膚轉為青白,異常恐懼的倒地身死,再看著自他屍體上冒起的一名白臉白衣的詭異男子,竟而驚至無法動彈。還是一名曾修過些許道法的親隨先驚叫起來:「鬼、鬼族!?怎麼會在這裡…….」   可惜他的喊叫來得太遲,下一刻,眾人身周靜靜的冒出數名同樣詭異的男子,將他們包圍起來。而在這時,不止此處,所有身處平原內的士兵都驚恐的發現,在那些大大小小的石頭陰影中,正不斷有千奇百怪的怪人現身而出。   看來這裡早已駐下大量鬼兵,此刻受到突然闖入的人族軍隊滋擾,無不自藏身處現形。但見廣闊的平原內,就如雨後春筍一般,鬼兵們紛紛從陰影中冒起,夾雜在驚恐萬狀的人族士兵中間,很快雙方就糾成一團,再難分開。   令人奇怪的是,鬼兵們臉上的訝異絲毫不下於人族兵士,顯然對於對方的到來,他們完全沒有準備。鬼族駐紮處均有自發而成的「鬼域」遮掩保護,鬼兵越多,越難以闖入。看場上鬼兵數量,幾乎有五萬之眾,正常情況下區區二十萬人族士兵根本不可能踏入這裡,也就難怪鬼族也一般的驚訝了。   「你們是怎麼闖進來的?」包圍住總帥一夥的鬼兵中,一名突然問道。   這該怎麼解釋?在場諸人甚至認為完全無法和這些鬼氣森森的傢伙溝通,一時之間沒有人回答,反而無不抽出兵刃對著四周,一副要拚命的姿態。   「快說!你們怎麼……」那名鬼兵似乎完全不懼對方手中的兵器,再次尖聲問道。可惜他話還沒說完,只聽一名親隨發狂似的大叫一聲,已一刀劈來。   刀身毫無阻滯的劃過鬼兵的身體,卻沒有造成一點傷害。這名親隨呆愣的看著露出陰冷笑容的鬼兵向自己頭部伸出爪子,跟著便人事不省。   「給我…殺!」殺死那名親隨後,那鬼兵陡的尖叫一聲,聲震全場。   剛才還木頭一般呆愣立在原地的鬼兵,下一刻卻有如捕食的毒蛇,不約而同的向四周的人族士兵撲去。很快平原之上就傳來接二連三響作一片的慘叫聲,反應過來的士兵們連忙舉起各種兵器進行反擊。可惜這些普通利器根本無法對鬼族造成致命傷害,往往一名鬼兵身中數十刀,仍能拖著殘缺不全的法相殺傷敵手。平原之外的人族士兵趕緊開進增援,卻無法阻止戰況向一邊傾斜。   這樣的戰鬥簡直就是在屠殺,五萬鬼兵如同割麥子般將二十萬人族士兵放倒在地,死者不是被吸盡生氣,便是被殘忍的鬼兵當場撕裂。不過小半時辰,就有數萬人族士兵死於非命,而屠殺,仍在繼續進行。   誰也沒有發現,在戰場數里外的一棵大樹頂端,偷襲魎鬼,製造那場怪霧將人族軍隊引至鬼族駐紮地的那名神秘男子,正悠閒的依靠在樹杈上,像看戲一般注視著雙方的搏殺。   再等了一會兒,又有幾萬人族士兵或死或傷,鬼族也折損數千時,這名神秘男子才站起身,喃喃自語道:「差不多足夠勢均力敵了…….」   說著,他雙手一合,跟著向兩旁拉伸,同時掌中已出現七張完全用法力凝成的符,散發著微弱的金光靜靜漂浮在兩掌內的空間中。神秘人將符祭上半空,同時手結法印不住低聲念著咒語,但見七張氣符在半空不住的盤旋著,漸漸融為一張透明薄膜一般的東西,並不住擴大。神秘人將這層膜緩緩引上百丈高空,直至完全沒有一點痕跡,這才將手向遠處的戰場一指「仙法.煉金誅邪!」   隨著法術完成,遠方戰場上所有殘存的人族士兵手中兵器均不易察覺的閃過一陣微光。緊跟著雙方都驚異的發現,本來幾乎無法對鬼傷害鬼族的這些兵器,現在每一次砍到鬼兵身上,都給對方造成相當的損傷,效果竟無端大了數十倍!   沒有人有心情去追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人族士兵們很快就瞭解了手中兵器出現了怎樣奇異的變化,他們本已消失的信心頓失暴長,所有人懷著一樣的仇恨瘋狂對鬼族作出反擊。而眾鬼兵卻在這樣的變化下驚惶失措,他們無法明白剛才還任由宰割的人族士兵們,怎麼會忽然有能力置自己於死地了。   不過人族畢竟折損太多,因此雙方仍是堪堪戰個平手,這樣一來,戰場上的慘烈頓時增了十倍。不斷有人或鬼喪命,雙方都陷入一心置對方於死地的狂熱中,沒有人記得當初雙方是怎麼打起來的,又為何而戰!   持續的交戰使得人鬼兩族軍隊數量迅速減少,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名神秘男子卻在樹梢上拍著手不住縱聲大笑,深為自己的傑作而歡悅。   這場莫名其妙而又殘酷無比的戰鬥一直持續到黎明,當天際第一縷曙光照耀到平原之上時,雙方不約而同的住手罷鬥,跟著便陸續撤出戰場。   三天後,人鬼兩族這次史無前例的遭遇戰便迅速傳遍神州每一個角落。是役五萬鬼族精銳剩下一萬不到,而二十萬兩國聯軍也只活下4萬餘人。   這次打擊對鬼族極為沉重,因鬼族無法生育,因此數量本就稀少的他們將每一個族人的性命都看得無比寶貴。此次折損的鬼族軍隊是仍在養傷的陰風.七剎所轄,相當於七剎整個鬼域內一半的軍力。他們奉無間密令悄悄潛伏在止戈原,本來是準備隨時接應鬼王攻打妖族的行動,哪知卻撞上無意中闖進的人族聯軍,一番廝殺下幾乎全軍覆沒,可說是非常不值。   對這次的事件無間鬼王簡直怒不可恕,剛一聽到消息他便殺了報信的使者,跟著就將自己的鬼域鬧了個天翻地覆,隨後揚言要報復界羅和新豐。而知曉了這次偷襲行動的傲來一方面暗自慶幸,連忙增派軍隊鞏固邊防;一邊對鬼族表明立場,並表示會對兩國首先發起戰爭的行為有所表示。   面對兩方的壓力,吃了大虧的界羅和新豐唯有將苦果悄悄嚥下,在迅速組織第二次聯軍的同時,向無間鬼王派去了講和的使者。   但面對如此奇恥大辱,無間又怎會善罷甘休?歷盡千辛萬苦才得以進入鬼域的使者還來不及說一句話,便被無間吸了全身精血。緊跟著無間手下憤怒的群鬼將使者所有隨從連同作為禮物奉上的一百童男女給吃個乾淨。   當得以活命的唯一一名小官被挖眼刺耳,斬去雙手雙腳送回人族時,面對驚恐萬分的兩國高官,他來來去去只重複著一句話:「絕不饒恕…決不饒恕……」   這次事件硬給兩國壓了下來沒有傳出,但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可猜出鬼族決不會輕易罷手。一時間兩國之中謠言紛紛而起,特別是對鬼族全然不瞭解的普通百姓們,更被這些謠言弄得張惶失措,一股怪異的恐怖氣氛充斥在兩國境內。   沒有人可以解釋這次的意外遭遇,直到生還的聯軍殘兵不約而同提到那股怪異的霧氣時,才有人懷疑恐怕是有人在背後搗鬼。兩國再次向鬼族派出使者,希望能讓鬼族相信這次是有人從中挑撥,而非他們故意與鬼族為難。   使者一如意料,一去杳無音信,但隨後兩國境內傳來的消息顯示,本來頻繁活動的鬼族又消沉下去。看來第二次派遣使者總算起到效果,兩國皇帝均不由鬆了口氣。隨即便各自向武神道場和五行宮借出奇人異士外出徹底調查。   這次事件究竟會給人族與鬼族之間帶來怎樣的影響,沒有人能夠說清,但一直以妖鬼兩族為核心的亂流,終於徹底將人族扯了進去…….         ∼第二章∼     就在人族聯軍和鬼族軍隊意外交戰的那個夜晚,遠在止戈原數千里外的海鏡城,也有數人正悄悄進行著一件舉足輕重的事。   自原虎離開後不久,孫韻音著蕭若水以及另一名長老程抗北留守五行宮,而她則帶著金天雄長老悄悄潛入傲來境內,前往海鏡與方錦書,幻柳以及五行宮另兩位長老葉天明、陸文夫會和,共同探查原溫府下那處地宮的秘密。   由於地宮中很可能關押著龍族老族長敖廣,而能否救他出來又關係神州之亂,故這次行動非同小可,幾人雖無不是神州上數一數二的人物,但仍極盡小心,不使這次探查走漏哪怕一絲風聲。   這時的海鏡早已被界羅兵馬總帥齊務北親率的軍隊佔領,為防傲來軍隊反撲,城中處處重兵把守,每日戒嚴,既不准進,也不許出。在這樣的情況下,哪裡還有人敢來做生意?往日喧囂繁華的海鏡,如今已如一座死城一般。   不過這自然難不倒孫韻音,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離開五行宮外出辦事,但普通軍隊即使再多,也未放在她的眼裡。她唯一擔心的,只是潛伏在城中,至今仍立場難明的天道殺手團頭領李七而已。   用上各種方法,確信自己的行蹤沒有被任何人察覺,孫韻音這才來到原溫成同府邸的遺址與方錦書等人會和。幾人見面沒有一句廢話寒磣,而是由葉天明輕車熟路的打開隱藏進入地宮的那處傳送陣的密室外的障眼法,帶領眾人進入。   「如何?」見孫韻音蹲身探查那道傳送陣,方錦書緊張的問道。   「沒問題,和我們解讀出的那張地圖描繪的一樣,應該能順利打開。」孫韻音頭也不抬的答道,跟著示意陸文夫長老封閉密室。   陸文夫用秘術重新遮掩密室入口,狹小的密室內立刻陷入一片漆黑,沒有人說話,只是靜靜等待著。很快,黑暗中想起孫韻音天籟一般的念頌咒語聲,隨著複雜難明的咒語響起,地上的陣法立刻亮起一道細微的光芒。   不住閃動的微光將等候一旁的幾人緊張的臉龐映得忽明忽暗,同時斷續閃耀的光芒逐漸連接起來,重又組合成陣法的形狀。光芒的閃爍越發明亮,最後幾乎將整間密室照得雪白,最後亮到極致的強光迅速回縮,只在陣心亮起一團三尺方圓的圓形光圈,流轉的光線如水紋一般蕩漾著。   知道傳送陣已經開啟,等候的方錦書等無不露出興奮的神色,孫韻音盈盈起身,微微擦拭一下額上的汗水,對眾人道:「成了,儘管有地圖指明路徑,不過地宮之內定然遍藏凶險,大家一定要小心行事。」   幻柳淡然一笑,道聲:「我先進去,你們隨後再跟來。」說著毫不猶豫的一步踏入光圈內,身形立刻消失在其中。   等了片刻,方錦書也跟著進去,孫韻音這才回頭吩咐道:「葉長老,你和陸長老就在此等候,以防陣法失效,我和金長老進去就行了。」   葉天明和陸文夫聞言無不露出為難神色,略微遲疑一下,陸文夫躬身道:「還是宮主留在此地吧,相信我們三人加上山神和方先生,定能順利救出龍王。」   孫韻音微微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再說:「方先生和幻柳大哥不顧危險助我成事,我又怎能呆在這兒?再說關押龍王的地宮絕非那麼容易走通,我去了便多一分把握。你們聽令留在此處,以防有外人闖入,縱有什麼不測也好有個接應。」   葉天明知道孫韻音的脾氣,便不再多言,恭敬的道:「宮主一切小心。」   孫韻音與金天雄一前一後消失在陣中,下一刻二人已出現在一處陌生的地方。他們站立之處是一個三丈見方用青磚鋪成的平台,平台後方則是一處危崖,下方黑沉沉的看不出有多深,而在平台前方的山壁上有六條同樣用厚實青磚砌成的甬道,內裡沒有一絲光線,看不出究竟有些什麼。   整個空間完全處於地底,在他們頭頂二十餘丈的高空就是石壁,壁頂垂下無數粗粗細細千奇百怪的尖銳石柱,便像怪獸口中的利牙一般,似乎隨時都會坍塌下來。方錦書和幻柳早已等候在一旁,在他們頭頂半空浮著一個臨時製出的光球充作照明,昏昏黃黃的光線將幽暗的空間照得一片朦朧。   見到孫韻音和金天雄出現,方錦書立刻迎了上來:「該走哪一條路?」   孫韻音一邊從懷中掏出那張地圖,一面向幻柳看去。明白她的意思,幻柳搖了搖頭:「我和方先生仔細探查過了,沒有任何發現。」   孫韻音輕輕嗯了一聲,展開地圖看了看,便指著左邊第二條甬道說道:「應該是從這裡進去。」說著她輕輕揚起手對著那條甬道一拍「流螢飛焰」。   就像當日鄭清浪所施的法術一樣,一條細細的黃色光絲自孫韻音掌中飛出射入甬道中。光絲過處,每隔一尺便亮起一道拳頭大的黃色火團,就如均勻的點上一根根火把。火球挨個亮起,漸漸深入甬道內,到最後只見到隱約一溜光點連成一串。甬道內部平平無奇,觸眼所及儘是青色方磚,大概有四五十丈深。   待到法術完成,方錦書一擺衣襟,當先走入:「咱們走吧。」   就在四人進入甬道的時候,地宮外密室之內葉天明和陸文夫兩長老正在傳送陣旁盤膝靜坐。整個密室除了法陣中心的微弱光線照亮周圍一小塊範圍以外,其餘地方盡都一片漆黑,兩位長老的身影也是半明半暗,看不真切。   忽然,葉天明和陸文夫微閉的眼皮齊齊一跳,身子跟著震動一下。兩人睜眼互看一眼,沒有任何言語,陸文夫隨即便悄悄退入密室角落的黑暗中掩去身影,葉天明則輕輕一躍到了地面上。   沉沉夜色下破敗的溫府越發顯得荒涼,隨處可見的廢墟被浸染成大團大團的黑影,清冷的夜風呼嘯著自廢墟中間刮過,樹木搖動的沙沙聲響成了唯一的聲音。   葉天明走到一塊空地中央,警惕的注視著四周的動靜,從方才密室外覆蓋的障眼法傳來的異動使他得知,正有人企圖闖入,卻因無法破解法術而作罷。探查鎖敵並非修習道術之人所長,因此他略微查探一番沒有結果便即作罷。   葉天明很快自懷中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紙,在手裡微微一搖便將其點燃,同時他嘴裡沉聲默念,符紙燃燒剩下的灰燼立刻化為細沫順著吹拂的夜風傳遍周圍每一個角落。葉天明閉上雙眼,靜靜立於原地感受著法術傳回的信息。   突然之間,葉天明雙目暴睜,倏的轉頭望向自己左側一片樹叢,嘴裡大喝道:「什麼人,給我出來!」一直凝在手中的一道風柱已推了出去。   凝練的風柱瞬間打入樹叢,霍啦聲響中枝幹摧折,無數的葉片就如漫天紛飛的飛蛾,頃刻間便散了開來。兩道黑影自飛舞的樹葉中沖天而起,迅速投往一側的地面,同時數道肉眼難辨的黑點飛速向葉天明射來。   葉天明不慌不忙,輕退一步將手一揚一旋,已在身前布下一個光圈,黑點恰巧射到,立刻從光圈表面傳來一連串密集的叮叮金鐵鳴響。待到黑點全數濺落,他這才看到這些黑點是一些類似鐵蒺藜的暗器,但要小得多。   一面暗自驚訝這麼小的暗器竟有如此大的勁道,葉天明也很快猜出來者身份,不過結果卻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天道的朋友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見教?」葉天明拱手一禮,沉聲道。   那兩名殺手對看了一眼,其中一個冷冷道:「這話該我們來問才對,五行宮不在新豐好好呆著,卻悄悄跑到我們的地盤上來搞鬼,究竟想做什麼?」   「笑話,海鏡雖為界羅所佔,不過卻從未聽說過成了你們天道的地盤。既然你們來得,我們五行宮為何就來不得?」葉天明冷笑一聲說道。   「以前不是,現在卻是了。你以前沒聽說過,今日我就說給你聽,海鏡已是我們天道的地頭,不知葉長老還滿意否?」忽的,一陣清朗的男聲自後方傳來。   那兩名殺手聞聲忙齊齊向後躬身拜倒:「恭迎團長。」   天道.李七!竟連這個魔頭也來了,葉天明心中終於有些慌亂起來。不過他畢竟身為五行宮五大長老之一,深吸口氣便再次鎮定下來。   葉天明一拱手,不卑不亢的道:「在下拜見李七先生。」   在三名手下的環伺下,李七緩緩走入場中。他仍是一副懶懶散散的模樣,但舉止動作間卻難掩那股令人窒息的氣勢。跟著他的三名手下也無不是非同小可之輩,雖難見面目,但明顯比先兩名殺手高明得多,走動間全無一點聲息,葉天明甚至從一名最高大的殺手身上隱隱感覺到一絲妖氣!         ∼第三章∼     「好說好說,卻不知葉長老獨自在此,在做些什麼?」李七似是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但兩眼一睜,一霎不霎的向葉天明望了過來。   受到李七的逼視,葉天明心理咯登一下打個寒戰,他定了定神,這才說道:「奉宮主之命,到海鏡來辦些事情罷了。」   「哦?葉長老何不說說是些什麼事,看我能否幫忙。」李七淡然笑道。   「這是本宮私事,不敢有勞李七先生。」葉天明一邊敷衍,一邊急思對策。   「既是這樣,那你們宮主為何又找來方兄相助?」李七漫不經心的說道。   此言一出,饒是葉天明早有準備,也不禁大吃一驚。李七不愧為李七,看來一開始他便知曉了眾人行蹤,孫韻音秘密前來應該也沒能瞞過他,加之上一次與方錦書的碰面,李七應該不難猜到些內情,只是不知他究竟知道多少罷了。   「方先生與我們宮主交情非同一般,因此才幫些小忙,還請李七先生不要誤會。」一時之間心裡沒了底,葉天明唯有盡量拖延。   「哼,葉長老似乎還未明白啊。」李七說著走上一步「他們下到那處便再沒上來,你們又鬼鬼祟祟的在外布下障眼法,究竟在搞些什麼鬼?」   看來再隱瞞也沒用了,葉天明一咬牙,乾脆幾步退後背依一塊斷牆,朗聲道:「李七先生這麼一再苦苦相逼,是定要與我們五行宮為敵麼?」   哪知出乎他的意料,對自己的行為李七隻是發出一陣長笑,他一邊搖頭一邊笑道:「誤會誤會,葉長老,真是誤會。近來海鏡戒嚴,我們天道也負起部分城防之責。你們均是非常人,這麼突然前來,我自然要問個清楚,只要不危害我們天道在海鏡的利益,我李七又怎麼會來管你們的事?」   看李七一副毫無敵意的模樣,葉天明稍稍放下心,不過他仍不敢大意,一邊戒備,嘴裡一面強笑道:「李七先生千萬不要多慮,我們這次確實是……」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突見前方李七的身影如水波般晃了一下,竟而扭曲起來。這一驚簡直非同小可,葉天明剎時便知自己上了當,他不及多想,怒喝一聲反手向身後一拍,同時人則向前飛速縱躍開去。   可惜仍是晚了一步,葉天明只覺自己向後擊出的右手被一股大力蕩往一旁,同時心口一涼,已有一隻手臂穿了出來,掌心緊緊握著一顆不住躍動的心臟。   葉天明不能置信的看著那只握著自己心臟的手慢慢縮了回去,他張大了口,喉嚨裡啊啊幾聲,終是沒有說出一句話,隨即便栽倒在地氣絕斃命。   原來就在剛才,乘著葉天明被自己出人意料的長笑分散注意力的時候,李七已用「神行追影」之術製出一個虛影,而他的真身早已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葉天明身後。可惜葉天明那一剎心神鬆懈,加之李七動作實在太快,竟然沒有發覺,就這麼堂堂一名五行宮長老,一招之下就死在了李七手上。   「哼,不自量力。還有一個在那處密室中,跟我來。」李七抽出穿過斷牆的手,隨手拋開葉天明血淋淋的心臟,整隻手竟沒沾上一滴鮮血。   五名殺手隨著李七來到被障眼法遮掩的密室外,在李七的示意下,那名最高大的殺手自懷中摸出數張符紙小心的貼在周圍,然後站到一旁手捏法訣做好準備。隨後剩下的四名殺手分站四周,李七則蹲下身,逐寸逐寸的在地面摸捏起來。   很快,李七便停了下來,嘴裡喃喃道:「在這兒了……」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吸了口氣,舉起手掌在半空略微一頓,跟著便猛的一下擊在地面。   接下來的一切完全發生在一瞬間,就在地底傳來陸文夫痛楚的怒喝聲時,那名高大的殺手已經破掉了密室之外的障眼法,跟著四名殺手同時躍了進去。立刻,從中傳來一連串呵斥和氣勁爆響聲,密室外的地面不住震動著,泥土紛紛落下。   李七好整以暇的抱著雙肘站在一旁,似乎對密室內的響動充耳不聞。過了片刻,響動逐漸沉靜下來,但忽然之間,又是一聲沉悶已極的大響,連同地面也抖了幾下,一大蓬氣浪捲起泥沙灰塵自密室中沖天而起,聲勢極為驚人。   李七隨手對著煙塵滾滾的密室口揮了揮,那些塵灰便被一股勁風吹散,只見地面噗刷刷落下不少水點,仔細一看,竟然是滴滴鮮血。緊跟著沉寂的密室內亮起一束微弱的光芒,李七這才一躍而下。   此時下面一片狼藉,半間密室都坍塌下來,滾落的泥土幾乎掩蓋半個法陣,所幸陣法運轉如常,中心的光圈仍在不住流轉著。陸文夫並未身死,但整條右臂被齊根斬下,半個身子都被鮮血浸染透了,背上更交叉著數道深深傷痕,捲伏在密室一角一動不動,眼見只剩下半條命。   下來襲擊的四名殺手也傷亡慘重,最先的兩名殺手俱都傷得不輕,隨李七而來的兩人倒沒什麼事。見到李七,他們一言不發退到一旁,等待李七的檢視。   李七不甚在意的用腳踢了踢倒在地上的陸文夫,隨即就將注意力放到了地上的陣法上。他圍著陣法轉了幾圈,臉上越發露出大感興趣的模樣。   「能引來方錦書和孫韻音,看來這裡頭的東西定不簡單……」李七摸著下巴沉吟道。他稍稍考慮了一下,便已有了決定。   「你帶著他們守在這兒,遵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接近,界羅的人來了,就說我在辦事。明風、峭,你倆跟我下去。」李七對隨自己來的一名殺手吩咐道。   「首領,那這個人怎麼辦?」那名殺手指著陸文夫問道。   「我不是早就說了嗎,沒好處的買賣咱們盡量別做。既然這個老頭兒能在你們四人手下不死,也算有點本事,把他『明神穴』封了,丟到官衙,界羅那幫人自然會為他療傷。哼,我倒要看看事後孫家妹子怎麼解釋。」將五行宮兩大長老一殺一傷,這不啻已與對方結下大仇。但看李七的模樣,竟似根本沒放在心上。   那殺手一聲得令,便伸手在陸文夫後背疾點數下,封閉了他的法力。李七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一步跨入陣心光圈中,叫做明風和峭的殺手也緊隨而入。   他們三人也來到那處平台,看著眼前一字排開的青磚甬道,李七不由皺了皺眉頭。他微微將頭向後一仰,低聲喚道:「峭!」   那名最高大的殺手應聲而出,伸手依次在六條甬道的內壁摸了一遍,然後指著左邊第二條甬道說道:「這處有法力殘留的痕跡,應該是這兒沒錯。」   李七毫不猶豫的走了過去,一邊哈哈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方兄啊方兄,我倒要看看你這麼著緊的地宮,究竟藏了什麼寶貝。」   在峭製出的光團照亮中,三人身影逐漸沒入甬道深處,直至消失不見……   這時孫韻音四人自然不知道地面上發生的變故,他們早已離開那處甬道,依照地圖的指示來到地宮深處。這時他們正站在一面灰黑色的牆壁前,牆壁上分別有兩個一大一小的洞穴。大的有兩丈高下,十分寬闊,小的也有半丈見方。   「該走哪一條?」四人停下腳步,幻柳轉頭問孫韻音道。   「奇怪,照地圖所示,這兩條路都能通向地宮中心,我們該選哪一處?」孫韻音展開地圖,一邊看一邊詫異的說道。   「大路寬敞,咱們自然走大路了。」方錦書哈哈一笑,邁步就向大洞走去。   「方先生,先等一下。」孫韻音忽的叫住了方錦書。   方錦書不由訝然回頭,卻見孫韻音走到小洞口擺弄了一番,再用道小法術抹去眾人留在大洞口的痕跡,這才走回:「好了,咱們走吧。」   「妹子,你這是……?」幻柳見狀大為奇怪,不明白孫韻音究竟在做什麼。   「我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塌實,但願我這麼做是多此一舉吧。」孫韻音淡然道。   方錦書和幻柳驚訝的互望一眼,便不再說什麼,一前一後跟著走入洞中。   半個時辰後,李七三人也來到此處,峭一如上次般在兩洞口查探一番,便向小洞指了指。李七不由咕噥道:「大道兒不走,卻走小路,真不知他們在想些什麼……」一邊抱怨,一邊帶著手下低頭鑽入小洞…….   這大洞開口十分寬闊,哪知越向裡走,卻越是狹窄,到了後來,只容四人一字排開前後而行。走在最前面的方錦書邊走邊自嘲道:「當初這設計者定是專為整我這樣的人,才弄出這麼個怪洞。早知就走那個小洞,現在定然寬敞得緊。」   走在第二個的幻柳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洞就好比從根到頭的吃甘蔗,開始最甜,越到後來卻越苦。方兄忍耐一下,出去就好了。」   方錦書歎了口氣,唯有奮力向前擠去。就在這時,走在第三位的孫韻音忽的低聲道:「等一下,有點不對勁!」   幾人依言停了下來,幻柳左右看了看,奇道:「妹子,哪裡不對?」   孫韻音搖了搖頭:「我也說不上來,但從進入這個洞起,我的心裡就一直覺得不安。」說著她右手五指靈活的變幻出數個法訣,已準備好一道法術。   「韻音說得對,咱們恐怕真的進了不該進的地方……」這時,走在最前面的方錦書忽的回過頭來,幾人立刻注意到他的手中滿是淡紅色的黏液。   「這是!?」幻柳從方錦書手裡沾上一點,在指尖搓了搓。   「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不過現在兩邊牆壁到處都是。」方錦書苦笑道。   眾人心裡一驚,這才發現原本普通的石壁,這時已變得一團一團,有如賁起的肌肉般。其外表非常光滑,佈滿方錦書手中那種淡紅色黏液,在表面甚至還能看到血管筋絡一樣的條紋,這時正緩緩蠕動著,令人毛骨悚然。   「不好,這個山洞恐怕是未成年的『蜃』所化。咱們現在已經在它的肚子裡!」見多識廣的方錦書立刻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臉上勃然變色。   蜃是傳說中一種極其神秘的靈獸,據說其無形無質,卻又異常龐大,能將自己的身體化作各種形態,惟妙惟肖。活過千年的蜃甚至能變做一座城池,無論人獸一旦誤入其中,便成了它的果腹之物。   化作這個山洞的蜃應該還未長成,因此才會依托此處變做最普通的山洞,但饒是如此,對進入它肚子的幾人而言,也是相當凶險的一件事了。   「這妖孽…….讓我滅了它!」走在最後的金天雄脾氣最為暴躁,一見情況不對,立刻使出「身化劍」的金行法術,揮手向洞壁劈了過去。   孫韻音見狀大驚,連忙阻止道:「金長老,不能動手!」   可惜仍是晚了一步,金天雄散發著金光,有如利刃的手臂狠狠劈入洞壁中,立刻劃出一條大口,大股大股的黃色漿液噴濺而出。這一瞬間,整個山洞都搖晃起來,隱隱傳來一陣痛苦的低吼。緊接著,本還緩緩蠕動的洞壁開始急速抽動起來,滿佈光滑黏液的洞壁開始有序的向中間擠壓,並從表面分出無數枝條似的觸手瘋狂揮舞著,向身在其中的四人捲去,整個場面立時一片大亂。   「蜃已被激怒,咱們得趕緊離開!」一面揮砍著觸手,方錦書一面大叫道。   四人均不是等閒之輩,區區觸手自然奈何他們不得,然而蜃這種靈獸韌性非常之強,一旦進入它的肚腹,便再難逃出。而且它肚中分泌的這種黏液具有很強的腐蝕性,一旦接觸久了,任你是大羅金仙也要化作一灘血水。   「我來開路,咱們剖開它的肚子出去!」金天雄大聲叫道。他全力運起身化劍的法術,一條右臂金光燦燦,當真有如鐵打銅鑄一般。   「不行,這蜃變化無窮,而且身體無形無質,難以真個傷到它。強行突破根本跑不出去,得另想辦法!」方錦書一把扯斷數十股觸手,回頭阻止道。   「強闖不行的話,我用火攻如何?」孫韻音提議道。   「也不成,而且用火攻,咱們第一個受不了。」方錦書仍舊否決了這個提議。   說話間,整個洞內的動靜越來越大,觸手狂舞,向中間擠壓的洞壁好幾次差點壓上眾人。看來半天收拾不下這幾個獵物,蜃已經開始發起狂來。         ∼第四章∼     幻柳想了想,自懷中摸出一把種子向周圍撒出:「我來試試。」   這些種子還未落地,已在半空發芽生長,一時間整個洞內揮舞的觸手與大量籐蔓糾纏一起,互相拉扯起來,從而交織成大片大片密不透風的網。幻柳不住向四周輸送著山神氣,籐蔓長勢越來越是旺盛,很快就在局部將肆虐的觸手壓制下去,而且匯聚一起的籐蔓貼附洞壁生長,硬是將山洞給支撐起來。   「事不宜遲,趕快走!」幻柳招呼一聲搶到隊伍最前方,迅速向洞中奔去。   三人不再遲疑,連忙追了上去。一路上幻柳不住控制著籐蔓,使其追著四人的步伐始終壓制著蜃腹內的觸手,並將前路撐起擴大。就這樣,在幻柳綠籐的開路下,一行人沿洞狂奔,總算暫時免去了葬身蜃腹的危險。   跑了約一柱香的工夫,眾人便發覺自己始終都是在洞裡打轉,完全沒有脫離險境的跡象。明白這是蜃不住改變身體幻化成的山洞的路線,使四人彎來繞去都只在同一處地點來回跑,方錦書連聲叫停。   「不能再這樣下去,否則我們永遠也跑不出去。」方錦書對三人解釋道。   「得趕快,我種子已經剩下不多。」幻柳說著再撒出一把種子,最先那一批籐蔓這麼一會兒時間,已被蜃腹內的黏液腐蝕得七七八八。   「韻音,你能查明出口在哪個方向嗎?」方錦書想了想,忽的回頭問道。   見方錦書詢問,孫韻音一言不發將右手在半空一招,掌中已多了幾道氣符。她中指輕彈,氣符便向四周飄去很快貼在洞壁上,隨之消失其中。   「在這兒!」幾在氣符消失的同時,孫韻音已回過身指著右邊一處說道。   「好!金長老,你跟我開路,幻柳先生,後面的就拜託你了。」方錦書說著猛的舉掌一下拍在洞壁,隨著蜃痛苦的悶吼響起,洞壁立刻凹下丈餘。   方錦書才一出手,金天雄已跟了上去,不等洞壁反彈,他已一下劃出,凹下的洞壁再破開一條大口,同時幻柳指揮籐蔓立刻補上將破口撐住。就這樣,在三人絕妙的配合下,他們認準一個方向,硬是向前突進。   這次的效果便非常明顯,無論蜃怎麼變化,孫韻音總能及時找到出口方向,而方錦書三人則依樣開路。約兩刻之後,四人陡覺眼前一亮,已來到洞外。   洞外是一條湍急的地下河岸邊,淙淙的水聲充斥著整個空間,一股微帶潮氣的清風吹來,立讓四人覺得心中一陣清爽,在蜃腹中那股煩悶之氣一掃而空。   回頭看著還在不斷蠕動的山壁,四人大感心有餘悸,誰能想到會在這兒碰上這麼個麻煩傢伙?由此他們越發不敢大意,誰知道前路上還有多少未知的危險。   由於光線黯淡,幾人只能勉強看出面前這條暗河很寬,湍急的水流不住翻起一個個浪花。由於有前車之鑒,縱然以四人的本領,也不敢貿然下河探視。孫韻音用火行法術造出七八個火球依次甩出,將暗河兩邊照個通亮。   從他們這兒看去,暗河大約十丈來寬,烏沉沉的河水望不見底,對面也是一般的山壁,沒看見有出口。看來在蜃的肚中搗騰這麼一陣,四人已偏離了方向。   「怎麼辦?」看著一直延伸到兩頭黑暗中的山壁,孫韻音問道。   「無論如何,咱們先過河再說吧。」幻柳說著拋出一顆種子,迅速生長的籐蔓像有一股奇異的力量操縱著,竟然憑空橫過十丈的空間觸到河對岸,隨後大量綠籐不住糾纏一起,便結成了一座狹窄的拱橋模樣。   雖早知道幻柳操控植物的手段,但面對這神乎其神的技巧,孫韻音等仍不覺露出大為歎服的表情。幻柳卻像做了件最微不足道的事一般,當先走了上去。   過河後,四人聚在一起低聲商議到底該往哪邊走,分成兩組自然不行,然而無論左邊還是右邊均無法肯定究竟是不是正確方向,故討論良久也難以決斷。就在這時,忽的從幾人左側傳來一陣輕微的氣勁爆響聲。   聲音雖輕微,但四人幾乎同時驚覺。面面相覷中,方錦書有些難以置信的道:「不好,有人跟我們一樣進來了……」   不過既然那方有人,自然就有通路,雖然還不清楚對方究竟是什麼人,是敵還是友,但事到如今也只好先過去再說了。不待招呼,方錦書率先順河岸向左方跑去,孫韻音一揮手熄滅飄在暗河上空充作照明的火球,也跟了上去。   「妹子,你的腿不要緊吧?」幻柳稍退幾步與孫韻音並肩而行,關切的問道。   孫韻音由於先天的缺憾,雙腿是一對義肢,自進入地宮以來便在不斷的奔跑行動,加上她一向靜多於動,恐怕雙腿會吃不消,所以幻柳才會這麼詢問。   孫韻音微笑著搖了搖頭,她低聲道:「我已用『流風術』托起大半的體重,沒有關係,大哥儘管放心。」   幾人奔行極速,片刻功夫已穿越數百丈的距離,這時河岸離地下河越來越高,他們正沿著一條突起於山壁上的狹路漸漸往上行去。再過得百餘丈,四人已到了山壁頂端,在他們後方,一條一眼望不到頭的峽谷中地下河奔騰不息,而在前方,則是一大片空闊的石頭平地,盡頭隱隱有一大團黑影矗立。   想不到這處地宮竟如此廣大,甚至在其中還有高山峽谷的地形,也不知這處是在千億年前哪次山搖地動的變化中形成。另一幫人身份未明,四人不敢亮起一絲光線,因這無異於將自己一方完全暴露在對方眼皮底下。因此幾人俱都運功於雙目上,藉著地宮中那股來源不明的微弱光線打量四周情況。   很快他們就發現在他們前方十餘丈遠的地方,數十隻大小如虎的怪物趴了一地,不知死活。四人小心翼翼的走上,這才看見這些怪物身形如虎,渾身佈滿黃黑相間的條紋,但頭顱卻又像鹿,縱橫交錯的利齒突出嘴外,已全數斃命。   「這是靈獸『羆馬』,皮堅肉厚,極為兇猛,每次均是數十隻一起行動,非常不易對付。」方錦書一邊查看一邊對眾人道。   金天雄和孫韻音則注意起這些羆馬死亡的原因,過得半晌,孫韻音輕輕呼出口氣,有些忌憚的道:「我可肯定殺死這些羆馬的最多只有兩人,它們一半死於各種道法,金木水火土五行皆有,但看手法卻又是同一個人;而另一半則顯然是武藝極高的人所為,這些傷口極為怪異,有的似是利刃所傷,有的又像是法術留下的,但傷口卻沒有殘留一點法力的痕跡,非常古怪。」   聽孫韻音這麼說,一旁三人自然知道她話裡的份量。且不說第二人,光是那個能全部精通五行道法的人,便足以驚世駭俗了。要知道,縱然在以道法見長的五行宮,宮主孫韻音也不過只精通木水火土四種道法而已,那麼殺死這些羆馬的人其實力到了何種程度,便可想而知了。   「看來對方已經離開,我們要不要追上去?」幻柳四處看了看,低聲道。   「韻音,我們現在來到哪兒了?」方錦書站起身,對孫韻音道。   「剛才從蜃腹內強行突圍為咱們節省了不少時間,現在我們已經到了真正的地宮入口,就在前方。」孫韻音拿出地圖看了看,便指著前面那團黑影道。   「這麼看來,對方難道也有這個地宮的地圖?不好…留在密室內的陸長老和葉長老恐怕會有危險!」方錦書忽的想起此事,臉色不由大變。   眾人立刻明白過來,對方能夠進入這裡,最有可能是跟他們一樣,自海鏡的那道法陣中而來。而在四人認識的人中,根本沒有這等道法武藝高強的人物,自然對方是敵非友可能性要大一些,那麼負責留守的兩位長老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想及這個可能,饒是孫韻音鎮定多智也不由有些慌神,不過她很快就冷靜下來:「現在來不及想這麼多了,既然我們已到了這兒,遲早會遇上對方,到時自然可以問個明白。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救出龍王為妙。」   方錦書讚賞的點點頭:「韻音說得對,對方很可能來者不善,我們要小心了。」   四人起身繼續前行,很快隱藏在濃濃黑暗中的巨大建築逐漸現出自己的身影。這是一棟完全在岩石上開鑿的宮殿,宮殿極大,不下七八丈高下,高高揚起的四個簷角分別雕刻有一隻栩栩如生的青龍。整座大殿沒有一點木頭,無論門窗還是柱子都是灰黑色的岩石,現出一種極其粗曠且雄偉的姿態。   此刻大殿面向眾人的一正二副三道門已開了兩扇,只剩下最右邊一道偏門緊閉。看到這個情景,四人再次現出疑惑神色,難道還有第三批人進入這裡?   孫韻音摸出地圖仔細看了看,點頭道:「就是這裡面,和方才一樣,三道門均能通到最裡面。看來已經有不少人先咱們進去了。」   方錦書沉吟片刻,果斷的一拍掌道:「既然是這樣,咱們也別跟在別人屁股後面,就從那道偏門進去好了,反生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聽到方錦書的話,幻柳忍不住笑了起來:「方兄果然不愧遊俠之稱,心無拘束,隨時都能保持樂觀心性。也好,既然對方已捷足先登,咱們就走偏門好了。」   他們二人都這麼說,孫韻音和金天雄便再沒異議,四人登上石階來到緊閉的那道偏門前,方錦書伸手一推,光噹一聲石門大開,露出內裡黑洞洞的通道來。   「進到這裡,大家一切小心,先我們而來的兩幫人均非等閒之輩,此次恐怕會有意料之外的凶險。」方錦書並沒立刻走進,反而猶豫了一下,少有的收起一貫輕鬆自在的神態,鄭重的對身後三人說道。   按理說,人族七大高手已到其二,還有神州三大山神之一,加上法力高強的金天雄,無論什麼危險這四人也能輕鬆應付。但看他們現在的神情,竟全都顯得極為凝重,顯然對於那些意料之外的闖入者,沒人能以輕鬆心態去對待。   「走吧,方先生不是也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麼。我們此次前來並非為一己私慾,而是為神州千萬生靈,咱們自己光明磊落,還怕些什麼?」孫韻音忽的輕輕笑了一下,當先走入宮殿的通道中。   看著她嬌柔的背影,方錦書與幻柳交換了一個混著驚異和讚賞的眼神,雙雙跟了上去,一路留下方錦書爽朗的大笑:「韻音當真有你師父當年之風啊……」   不同於外,這條寬約丈半的通道修築得非常精細,地面水磨青磚鋪得平平整整,兩邊牆壁刻滿各種複雜難明的花紋,卻偏又非常好看。每隔半丈牆壁上都凹進去一塊,內裡放置著一盞油燈,金天雄檢查了一下,竟還有燈油。   既然有燈,孫韻音便收起半空用作照明的火球,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但眾人一路走去,每經過一盞油燈,其都會自動點燃。就這樣,燈火隨著四人深進的步伐,逐漸照亮這條已不知多久沒人踏足的青石通道。   走了不過片刻工夫,通道竟已到了盡頭,前面一大塊整石鑿成的石板將路完全截去。四人大奇,照地圖顯示,這條通道應該暢通無阻才對,怎麼會多出一塊石板?仔細檢查下,他們發現這塊石板與洞壁契合得天衣無縫,簡直連一絲空隙也沒有,顯然這是當初修建時就放置好的。經過方錦書的確認,石板厚約三丈,簡直就是一根石柱,看來也不能用強將之除去。而且在周圍也沒有機關一類的東西,也就是說這擋路巨石根本就是為了封死通路而存在。   「怎麼會這樣?」方錦書再將石板檢查一遍,皺眉道。四人修為都極深厚,雖然遇到難題,但沒人露出一絲焦躁之色,只是平心靜氣的想破解辦法。   「不成,這石頭是用法術加工過的,我又不擅操控土石,沒辦法將它移開。要是魎鬼或者原虎在的話,可能會有法子。」幻柳收回手,也搖了搖頭道。         ∼第五章∼     「嗯,大哥說得對,我的土行道法也不頂用,這塊石頭大有古怪。」孫韻音連試七八種土行道法,石頭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那乾脆咱們原路折回,走另兩條路如何?」方錦書建議道。   「不,我覺得現在的局面是最理想的。因為咱們最後到來,很可能另兩方都不知道我們的存在,這對我們非常有利。如果折回走另兩條路的話,對方定會首先發現咱們,如果沒有敵意還好,真的現在打起來,對我們絕沒有好處。」孫韻音想了想,隨即搖搖頭否定了方錦書的提議。   「唔…韻音說得也對,那好,咱們再想想辦法好了。」方錦書同意道。   「等等,這石頭表面有些不對!」就在這時,幻柳忽的叫道。   「大哥,你發現了些什麼?」孫韻音和方錦書立刻圍了過去。   「我經常和魎鬼呆在一起,也學了些辨別石質的方法。剛才我輸入山神氣,隱隱發現這塊石頭並非同一類石材鑿成,而是兩種石頭拼接成的,並且表面這種石頭並不太厚,大概只有一尺左右。」幻柳對兩人解釋道。   明白他的意思,方錦書二話不說屈指成爪,一把抓了下去,五根手指幾乎全數沒入石板中。幻柳一見,忍不住讚了聲:「好功夫!」   方錦書微微一笑,指上運勁,整個手掌也陷了進去,他頓了頓道:「幻柳先生說得不錯,裡面確實還有一層,且要結實得多,我用了全力也不過穿破少許。」   「方先生,那快掀開來看看。」孫韻音連忙對方錦書道。   方錦書緩緩吸了口氣,示意後面三人退開點,他這才略微退了一步,雙腳拉開成弓步站定,然後喉間悶喝一聲,屈起兩手猛的向外一拉!   只聽一陣嘩啦啦的破碎聲響,光滑平整的石板表面以方錦書的雙手為中心出現兩圈裂痕。很快裂痕匯聚一起,變得更多更細,不斷有碎石和細沙掉落地面。當石板表面的裂痕有如細密的蛛網般時,掉下的石子也越來越大。終於,一陣爆豆般的密響之後,厚達一尺,高約丈半的青石板竟硬生生給方錦書撕爛扯下。   不待地上騰起的煙塵散盡,孫韻音和幻柳連忙走上,一見之下兩人不禁駭然。只見除開外層那塊石板,內裡的石頭竟是最為上等的「鋼玉」,此玉堅逾生鐵,硬度極高,是最難開採的石材之一。現在佈滿花紋符咒的表明竟給方錦書的十指抓出十個深深的圓洞,方錦書功力之強,由此可見一斑。   「我說怎麼這麼硬,原來是『鋼玉』,我還以為久不修煉,自己的工夫生疏了呢,連塊石頭也抓不進去。」方錦書猶在後面嘟嘟喃喃的道。   露出的鋼玉表面刻滿符咒,咋看之下叫人眼花繚亂。破解符咒的活兒自然交給孫韻音來辦,她一甩手製出一個火球增加光亮,一邊喃喃自語道:「真奇怪,這個符咒地圖裡怎沒提到?但願別被方先生抓壞了才好。」   後面方錦書聞言悄悄扮個鬼臉,現出其不拘小節的一面,看得幻柳大是好笑。   孫韻音不愧當世第一道法天才,沒用一柱香的工夫她就直起腰欣慰的歎了口氣:「好了,這不過是上古『凝砌術』的一種,用來將這些鋼玉結在一起。」   說著她抖手製出幾張氣符分貼鋼玉表面,隨後玉指輕彈,每彈一下,一道氣符便自動炸開,將其覆蓋的那一部分咒文清除。待氣符盡數炸開以後,孫韻音胸有成竹的走上前,點破指尖用鮮血畫出一道道新的咒文將空白處填上。   隨著她填上最後一道咒文,只聽一串嘰嘰嘎嘎的異響從鋼玉中傳來。突然,只見石塊正中凹下一塊兩尺見方的石頭,跟著在其左邊一塊石頭退到一旁,隨後退下的石頭又下凹三尺,和另一塊縮進的石頭一起向上一抬…….   在四人目瞪口呆中,本是一整塊的鋼玉分成無數大大小小的石塊和石條,像有生命般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不住分解組合著,石塊摩擦的密集聲響充斥整個通道。從未見過這般奇景的四人無不呆愣原地,說不出一句話。   「好…好精巧的法術。」半晌,孫韻音才帶著無限敬佩喃喃道。   這時石塊的分解組合已經完成,剛才還密不透風的鋼玉中間已開了一條近丈高下的小道。千萬石塊以另一種方式組合一起,互相銜接的縫隙化作無數縱橫交錯複雜無比卻又極為好看的條紋,恍眼一看竟如一件雕鑿精美的藝術品般。   半晌,四人才帶著無限驚歎的表情穿過小道,構成石塊另一頭通道的材質竟全部由青石改作鋼玉,冰涼的玉性使得通道中泛起一陣陣寒氣。   再前進一柱香的工夫,看似無窮無盡的通道盡頭終於現出一點亮光。知道出口就在眼前,四人無不大喜,連忙加快腳步向前趕去。   行出通道,眼前是一座數百丈高廣的巨大空間,幾人所在的地方位於巖壁中央的一處小洞,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放眼望去只能隱隱看到對面。頭上黑沉沉的,也不知洞頂究竟有多高,下方近百丈則是一汪碧油油的深潭,潭中泛起的深寒之氣陣陣衝上,四人隔了這麼遠也覺身體一片冰冷。   潭心直直突起一根幾十丈方圓的石柱,粗大的石柱一直向上延伸到與四人差不多齊平的高度。在石柱和通道出口之間連接有一座籐編的吊橋,在深潭中寒氣的衝擊下顫顫巍巍的搖晃不止,而在遠處還有另兩座吊橋將石柱與洞壁相連。   這處空間被一種宛如臨近夜晚的黃昏般昏暗的光線照亮,卻無法查明來源。看來如果敖廣真被囚禁在此,就必然在對面的石柱中,四人毫不猶豫的踏上嘎吱作響的吊橋,這時每個人心裡都想的是,另兩幫人是否已經在對面了呢?   待到踏上石柱頂端,眼前情景令四人吃驚不小。只見寬闊的平台正中有一個近十丈見方的大口,一個非金非石,青中泛白的巨大龍頭昂然望向天空,龍頭栩栩如生,怒目圓睜,張大的口中似乎正發出高亢的龍吟,突見之下幾讓人以為它是活的。而在龍頭旁,正有三個人圍著龍頭站立。   察覺到孫韻音等的到來,三人警覺的回過頭,只見中其中一人是個五縷長鬚,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而另一人的打扮卻極為怪異,身著道袍,臉上卻扣著一張佛祖的鐵面具,這二人氣勢不凡,毫不下於己方任何一人。站在他們身邊的最後一人則是個一臉官氣的微胖中年人,身著團花錦裘,看來只是個普通人。   看到對方,孫韻音與方錦書和幻柳交換幾個眼色,明白這便是不知來歷的兩幫人中的一幫了。現在還未見另一幫人現身,不知對方是刻意躲藏起來還是路上有耽擱不及前來。這三人四人誰一個不認識,但看對方能進入這兒,便知絕非等閒之輩。兩幫人可能為同一個目的而來,也有可能各有不同目的,妙的是直到現在彼此也不知對方究竟是敵是友,就這麼互相對持著,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再加上一直沒有現身的第三幫人,使得此刻場上的情況非常微妙,看來他們非常清楚己方四人的身份,交換幾個眼色,那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立刻走了出來:「這幾位可是五行宮主孫韻音及遊俠方錦書先生麼?」   「不敢,不知先生怎麼稱呼?」對方態度友善,孫韻音也還之以禮。   「在下歸藏,這是我的朋友陰焦,這一位是原海鏡太守溫成同先生。」這三人正是海鏡叛亂當晚就失蹤近年的溫成同三人,想不到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孫韻音忽的記起原虎曾對自己提到過對方的名字,聽原虎說他們早就在打這處地宮的主意,並特別要自己小心。只看歸藏陰焦隱而不露,精華內斂的過人氣度,孫韻音就知這兩人實力決不在己方之下,萬一動起手來實是勝負難料。   「原來是歸藏先生,久仰久仰。」不知對方意圖,孫韻音唯有敷衍答道。   似是明白孫韻音的心思,歸藏略帶深意的微微一笑,卻又不說話,氣氛一下尷尬起來。方錦書想的卻是另一個問題,只聽他咳嗽一聲,將眾人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這才道:「不知幾位怎麼會在這兒,為的什麼事?」   他的意思很明顯,如果歸藏等人也是從海鏡那處密室進入的話,留守的長老葉天明和陸文夫一定會出手阻止。但見三人安然無恙的出現在這兒,那麼兩位長老極有可能凶多吉少。這麼一來縱然雙方本無仇怨,也會結下樑子。   聽方錦書這麼一問,孫韻音和金天雄立刻露出注意神色。或許是嫌方錦書管得太寬,戴著面具的陰焦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看來並不想回答。   知道還有一夥身份不明的人窺探在旁,孫韻音明白現在實不宜與對方失和動手,遂耐著性子解釋道:「陰焦先生誤會了,本宮有兩位長老留守在海鏡那處密室之內,如果幾位是從那兒前來,不知有沒有見到?」   歸藏陡然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不瞞孫宮主,海鏡那處密室我們早已發現,無奈總是無法解開其中那道陣法的秘密,所以離開海鏡便再未回去過。幾月前我們好容易又在界羅一處地方找到個相同的法陣,幾經周折才得以到此。五行宮果然名不虛傳,你們能破解那道陣法,實是讓我等自愧不如。至於我們為何而來……恐怕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樣的吧。」歸藏說著露出一絲狡黠表情。   此言一出,在場四人心頭無不一鬆,但對歸藏最後一句話,孫韻音卻又驚又疑,她故作淡然的道:「不知歸藏先生指的是什麼?能否說明白一點。」   歸藏再次大笑,他突的一揚手指著身後龍頭道:「難道幾位不是為它而來?」   至此孫韻音再無話說,這麼看來對方早就盯上這個地宮為的也是營救其中的龍王敖廣,要真是這樣倒好,怕只怕對方的目的並沒有這麼單純。   這時幻柳忽的說道:「咱們從未謀面,歸藏先生為何這麼肯定我們的目的?」   溫成同走上一步,撇著鬍鬚笑答道:「在下雖只是一介小官,然而對孫小姐和方先生的大名也早有耳聞,知道二位均是大仁大義的俠義之輩。幾位冒險進入地宮自然不是為其中莫須有的財寶,那麼真正目的為何,也就不難猜到了。」   溫成同不愧久在官場打滾,這一番話看似合情合理,其實等於什麼都沒說。更絕的是他這麼回答,孫韻音等就再無法繼續追問,難道還要斥他說瞎話不成?   孫韻音和方錦書對看一眼,深覺對方高深莫測,不僅來歷神秘,而且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孫韻音以傳音入密的功夫悄悄對方、幻二人道:「兩位怎麼看?」   方錦書同樣將聲音凝成一線答道:「這三人目的絕沒這麼簡單,自然不能相信他們。不過現在卻也不宜同他們翻臉,畢竟對方還未表現出敵意。」   幻柳同意道:「我看對方並不知道除了我們,還有第三方的人在一旁,咱們可以好好利用這一點。如果他們真是為救敖廣而來,我們不妨暫時合作。」   孫韻音想了想,微微點頭道:「幻柳先生說得對,另一幫人現在還沒現身,定然不懷好意,我們也不必告訴他們,自己提高警惕就行。」   他們三人這麼一番折騰,歸藏等如何看不出來?不過雙方彼此都知對方必然懷著鬼胎,便顧不得這麼多了。因此歸藏等只是侯在一旁等著四人商議,沒有絲毫不滿的表示。         ∼第六章∼     計議已定,孫韻音回過身道:「如果歸藏先生也和我們一樣,為救龍王敖廣而來,那咱們不妨合作,先生以為如何?」   歸藏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看來我果然沒有猜錯,宮主提議正合我心。」   跟著在場七人一起發出陣言不由衷的笑聲,歸藏接著道:「來時我們已經探查清楚,龍王敖廣正是被囚禁在這處石柱內。只是很奇怪,按說他這樣的重要人物,為何沒有人看守?一路上我們只遇見不少長在此地的野生靈獸。」   這一點孫韻音事先也曾想到過,但卻沒有深想,經歸藏這麼一說,她也越發覺奇怪。據她所知,敖廣是被天界囚禁於此,但自打進入這裡以後卻沒有遇到一個守衛,那些靈獸雖然兇猛,卻無法起到什麼大用,現在回頭一看,能夠一路走到這兒,是否太順利了呢?   不過想歸想,沒有阻礙總算是件好事,孫韻音渾不在意的答道:「這我也不清楚,或許是想不到有人能夠進來,因此根本沒設守衛吧。」   歸藏看來也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他點點頭走到那顆昂起的巨大龍頭旁,伸腳在地上稍稍一抹。只見隨著他腳刨開灰塵,一塊與地面契合得天衣無縫的石板露了出來。這石板與地面的石頭一個顏色,除了四邊幾條細縫外,簡直就和地板連成一體,加之有泥沙遮掩,如果不是歸藏,幾人休想看出端倪。   孫韻音心頭不禁又是一驚,這些細節自己手中的地圖根本就未標出,要麼歸藏手中有一份更加詳細的地圖,要麼就是他以前根本來過這兒。與方錦書等交換一個驚疑的眼色,她眼看著歸藏蹲下身攤開兩掌按在石板上。   隨著歸藏一聲輕喝,他的手掌就似用膠水粘在石板上,隨後他用力向上一提,只聽幾聲喳喳的摩擦聲,石板漸漸升了起來。這時幾人才知道歸藏功力究竟深到何等地步,這石板厚達尺半有餘,重量怕不有千斤以上,歸藏竟然只純用雙掌的吸力將其提了起來。方錦書在心中默默比較,也要自愧不如。   歸藏厲害若斯,那麼那陰焦也差不到哪兒去,特別是他很可能就是那精通五行道法之人。想到這兒孫韻音四人越發不敢大意,顯然此次有著想像之上的棘手。   提起石板,下面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深洞,從中不住傳上徹骨寒氣。陰焦一言不發走上前伸指輕彈,只見一束火線筆直向下射去,一直沒入洞中深處。   藉著火線照明,眾人可以看到洞下中空,中心一條望不到頭的龍身盤曲向下,看來露在石柱外的頭龍不過是這只整龍的一部分。在邊緣,圍繞著龍身修築有一條長長階梯通往下方,似乎這個洞一直達到最底層的水潭那裡。   歸藏先問了一聲:「溫先生,下面不比這裡,可還堅持得住嗎?」   溫成同拍拍自己身上的錦裘笑道:「這是火鼠皮大衣,暖和著呢。」   歸藏率先走了下去,陰焦跟著,溫成同在最後,看他們毫不猶豫的樣子,好像根本不怕孫韻音一方在背後搗鬼。越發摸不清對方的虛實,幾人只好乖乖跟上。   在陰焦那一束火線的照明下,七人順著階梯緩緩向下,底下深潭的水果然大有古怪,才不過下去數丈,溫度竟然已比石柱頂降了一倍不止。有如實質的寒氣順著洞壁向上冒起,就如千萬把錐子不住刺著眾人的身體,幸而幾人修為精深並無大礙,但溫成同就有些吃不消,不過一會兒他的鬍鬚眉毛就凝起一層白霜。   見他難受的模樣,陰焦退回溫成同身旁,摸出兩張符紙分貼他的前心後背,溫成同立刻露出受用的表情,他連聲感謝道:「多謝陰焦先生。」   陰焦仍是一副懶得說話的模樣,只徑直走回前面。但見洞中寒氣雖劇,然而陰焦用來照明的那束細細火線卻連晃也不晃一下,這是法力已到了『凝若金石,返璞歸真』的至高境界的表現。看他最多不過四十上下,修為甚至已超過鄭清浪。   再過一陣,在心裡默默估算一番,幻柳發覺他們早已進入水潭以下的部分,看來這個地洞還不知有多深。到了這兒溫度越發的低,幾人自身雖然不懼,但衣服外均多多少少不由自主的結上一層霜氣,走動時衣衫發出陣僵硬的扯動聲。   終於,約兩刻之後七人來到最下面,算算距離,由頂至此大約兩百丈高下。最下方是一處寬闊的溶洞,地面四方被修鑿得平平整整,中心有一汪兩丈見方的水池,內裡卻嵌著一塊碧綠的玉石,那陣能把人凍僵的徹骨寒氣正是那塊玉石所發,從洞頂延伸至此的巨龍尾巴浸入池中,鑲在玉石之內,龍尾尖端有一個小孔。   除此之外,從七人下來的方向對著的溶洞盡頭牆壁上浮刻著一個栩栩如生的怪獸頭顱,這怪獸頭如虎豹,但面生鱗片,額心兩根骨刺凸起,張口作勢,一副直欲擇人而噬的模樣。就如那條巨龍,怪獸也像活生生變做石頭一般,渾不似後天雕鑿而成,也不知是什麼人,能有這般巧奪天工的技巧。   而在兩邊則一順溜各排有九根形狀各異的石筍,每一根石筍上分別用不同顏色的顏料畫有一道符咒,左邊與右邊的符咒順序剛好相反。   明白這兒應該就是囚禁敖廣的根本所在,一時間眾人無不露出緊張之色。待下到溶洞中,七人便分了開來四處尋找可疑之處,不消片刻,幾人便均將注意力放到了分左右排列的那十八根石筍之上。   「沒錯,上面殘留有很強的仙術氣息,這應該是天界中人布下的禁製法陣。」歸藏在其中一根石筍上仔細摸了摸,肯定的點頭道。   「韻音,你有法子破解麼?」方錦書在一邊悄聲問道。   「這是仙術,我從未接觸過,恐怕沒辦法。」孫韻音緩緩搖了搖頭。   這時歸藏轉頭問陰焦道:「陰焦,你呢,能破解這道陣法嗎?」   「仙術並非我所長,如果薛甲在就好辦了,仙術他很拿手。」陰焦也搖頭道。   薛甲?這又是什麼人?聽口氣像是他們的同伴,而且精通仙術,說者無心,聽者卻不由感到一陣心寒,這幾人究竟是什麼來歷?背後有怎樣的勢力?   渾不知邊上幾人心裡正波濤洶湧,歸藏徑直摸著下巴沉吟道:「尊上曾說,當初他在天界和龍族修築這處地宮時,曾經偷偷潛進來探視過,發現這不過是對方爭權奪利,用來囚禁敖廣的所在,便只簡略的畫了一副地圖就出去了。或許在那幅地圖上能找到一些關於這個仙術陣法的蛛絲馬跡。」   溫成同插嘴道:「關於這副地圖神州倒是流傳已久,聽說落到齊應賢手上,後來又給人盜去,便再不知下落,這下叫我們上哪兒去找?」   這邊的對話傳入孫韻音等人耳內,幾人心裡升起古怪的想法,怎會有這麼巧的?猶豫一下,孫韻音乾脆的掏出地圖遞了過去:「歸藏先生請看,是不是這張?」   歸藏愕然接過,一見不由大喜:「對,正是這張地圖,原來落到孫宮主手上,難怪你們能破解海鏡那道陣法。陰焦,你看看這有沒有用。」   陰焦接過歸藏遞上的地圖前後翻看一遍,冷漠的道:「有一些圖畫與這些石筍上的咒文相似,但我也不敢肯定,只好先試試了。」   說著陰焦走到右面的石筍邊,對孫韻音道:「孫宮主,這事還需你幫忙,呆會兒請按我說的話,用『幻移術』將這些咒文交換位置。」幻移術是一種相當高深的法術,能夠將陣法上的咒文交換位置而不觸及陣法本身,只有在破解極為複雜高深的陣法時才會用到。由於幻移術純是用法力做轉移的媒介,因此極耗法力。   孫韻音點點頭表示明白,跟著就走到左邊一排石筍處做好準備。剩下的人則自動退讓到一邊,緊張的看著二人施為。陰焦微微抬手,掌中已騰起一團顏色變換不定的光焰,隨後一掌向自己身邊的石筍拍去。   「孫宮主,你將下數第四根石筍上的咒文移到與我相對應的位置。」陰焦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一推,掌中那團光焰已裹著石筍上的符紋落到下一根石筍上。在光焰化成的紐帶中,兩根石筍的咒文頃刻間就做了交換。   待到孫韻音依法施為完成那方的操作以後,陰焦再將兩根石筍的咒文做了交換,並指導孫韻音完成相應操作。就這樣,二人一個說,一個做,不斷用幻移術將場上十八根石筍上的咒文換來換去。只見數條光彩流轉的光帶在各個石筍間纏來繞去,就如在場中掛起無數綵帶,乍眼一瞧煞是好看。   「這是最後一次,宮主小心了。」半晌過後,陰焦平靜的說著,便運起幻移術一拍一揚,將最後兩根石筍的交換完成。在這麼長時間內連續不斷的使用幻移術,陰焦卻仍是一副輕鬆模樣,不由得讓人駭然這人的修為究竟深到何等地步!   就連孫韻音眼中也不由露出敬佩之色,她微微喘了幾口氣,抹抹額上汗水,這才運起幻移術將自己這邊的咒文交換完成。   隨著交換完成,只見所有石筍上的咒文倏然爆發出與其顏色相同的光華,兩排石筍上相同顏色的符紋發出的光華相互對應,從而在溶洞中交織出一張光網。隨後光網正中凝起一股九色光束,筆直射入溶洞盡頭牆壁上那隻怪獸的口中。   一瞬間,本是青灰色的石刻獸頭像被一隻看不見的畫筆迅速塗抹上顏色,黑色的鱗片,血盆大口,紅、青兩色骨刺……都在一眨眼間顯露出其本來面目。更驚人的事發生了,隨著一聲尖銳的吼叫,這顆獸頭竟而掙動起來。   「不好,這是陷阱!」歸藏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大喝一聲示意眾人小心。   這十八根石筍組成的禁製法陣禁錮的不是敖廣,竟是牆上那只不明怪獸,這一點眾人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幸好在場諸人都是見慣風浪之輩,吃驚之後便不約而同齊齊搶上,想要乘這怪獸未完全脫困將之收拾掉。   剎那工夫,孫韻音與陰焦的道法,方錦書與歸藏的腳踢掌擊同時打在怪獸頭上,背後堅硬的石牆受到波及也現出數條裂縫,緊跟著幻柳用一種隱隱發出金光的怪異籐蔓將怪獸的嘴給封了起來。按理說,就算是得道仙人,在五人全力一擊下也要吃不消,然而這怪獸竟似渾若無事,連血也未見一滴。   如此耐打再次讓眾人吃了一驚,不容怪獸有喘息之極,歸藏與方錦書再次衝上,而孫韻音和陰焦則在原地結印唸咒,各自準備著下一道法術。這時金天雄恰好也將金行道法完成,只見他對著牆壁上的獸頭一指:「金行高階.破天釘!」   隨著金天雄這一指,一道形似鐵錐的金光刺中怪獸額頭,隨即猛烈的旋轉著向怪獸腦中鑽去,歸藏與方錦書的攻擊也於這時分左右打上怪獸頭部。這麼一來饒是怪獸再能挨也要受不了,只見它自喉嚨裡發出一陣悶叫,巨大的頭顱猛的左右擺動兩下,額上兩根骨刺中紅色那根一陣閃亮,竟噴出一股青碧色的火焰。   「三、三昧真火!」法術即將完成的孫韻音一見之下不由驚呼出聲。   就在火焰剛起之時,方錦書與歸藏便感覺到這股火焰的驚人熱力,兩人抽身急退,無奈還是被去勢勁急的火焰給擦上邊。方錦書左前臂衣袖瞬間炭化消失,他的皮膚立刻現出一團焦黑,受傷非輕。而歸藏肩頭衣衫雖也被波及,但他的皮肉卻絲毫未見損傷,也不知此人究竟有何護體之術。   靈獸能操控水火並非新鮮事,然而這頭怪獸竟能噴出火行道術中最高階之一的三昧真火,當真是前所未聞之事。面對來勢洶洶的火勢,即便是孫韻音與陰焦也不敢當其鋒,放棄即將完成的法術向兩旁避開。         ∼第七章∼     三昧真火依附在沿途沾著的任何物體上熊熊燃燒起來,這也是三昧真火的特性之一,一旦沾上,不待燃盡絕不熄滅,而且不會產生一點煙。頃刻間小半個溶洞便籠罩在火勢中,乘此機會怪獸再大力一掙,背後牆壁裂縫又擴大不少。   陰焦冷靜如昔,他低聲對孫韻音道:「宮主滅火,我來對付這畜生!」   說著陰焦再不理洞中火勢,開始專心準備法術。陰焦雖是一副吩咐口吻,但孫韻音卻並不計較,她不消片刻便運出水行高階的「冰封三尺」,一團團灰白寒氣湧向地上的三昧真火,一冷一熱兩股力量立刻就較起勁來。   這時怪獸的嘴仍被幻柳控制的怪籐制住不得掙脫,金天雄的破天釘還在拚命向其腦中鑽動,情況仍對七人這邊有利。繞過怪獸身前的火焰,歸藏一步近前伸手在裂痕處處的牆壁上抹了幾下,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已有三指來寬的裂痕竟然小了許多。方錦書則隨手扯下一副衣襟裹住左手傷勢,然後運起全力一拳擊出。   這一擊他用上自己改變力道方位的絕技,本是向前的拳勁在他巧妙施為下改為側向,結結實實打在怪獸額上那根紅色骨刺之上。方錦書全力一擊豈同小可?但聽嘎巴一聲,那根骨刺竟而歪了歪,怪獸額上的肌肉也隨之抽動一下,看來就算沒有當即折斷,也足以使怪獸吃上大虧了。   果然,本因牆上裂痕修復而重被牢牢卡住的怪獸再次拚命掙扎起來,其劇烈程度使得幻柳束縛它嘴的怪籐崩斷差不多一半。幻柳見狀大驚,忙催動山神氣使籐蔓復生,好不容易才重又緊緊捆住怪獸的嘴。   見這是怪獸軟肋,方錦書自然不會白白放過,連連出拳狠擊在怪獸額頭的骨刺上,密集且強勁的拳勁使得怪獸完全無法發出第二道三昧真火。終於,從那根骨刺上傳來一聲清晰的斷裂聲,隨即它便無力的搭拉在怪獸額頭。   骨刺受損,怪獸臉上鱗片突然盡數倒豎而起,這使得它可怕的臉更顯詭異,歸藏全力壓制的石牆再無法制住它,一瞬間伴隨著一連串破裂聲,石牆轟然跨塌。歸藏在石牆碎裂的剎那彈身退後,臨退之時還不忘一把抓住怪獸斷裂的骨刺用力一扯,將其自怪獸額頭連根拔出。   金天雄的破天釘和幻柳的怪籐在怪獸掙脫束縛的一瞬便消散斷裂,一團巨大的黑影在地上激起的灰塵中一躍而起,猛的跳了出來。   至此怪獸終於完全現身,只見它的身體長約丈半,渾身起伏的健壯肌肉一如其頭部般覆滿黑色鱗片,一條生滿薄薄骨片的長尾在身後甩來甩去。在怪獸額頭,骨刺拔出留下的血窩中,泊泊紫血順鼻樑淌下,更添怪獸猙獰。   這時孫韻音已差不多熄滅溶洞中的三昧真火,金天雄怕怪獸傷到她,忙攔在她的身前。怪獸狠狠盯著眾人,在原地不住徘徊,喉間發出一陣陣低沉的悶吼,幻柳見到它額頭上的血窩,忽的心裡一動,悄悄自腰間摸出一顆種子。   怪獸被制時已是這般兇猛,現在脫身而出,還不知有多難對付。因此在場諸人雖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時之間竟也不敢輕易動手,這樣的事如果說出去,恐怕也不會有多少人會相信。   明白再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方錦書悄悄對身旁歸藏道:「歸藏兄,呆會兒你能制住它片刻嗎?只要我再拔下這畜生剩下的一根骨刺,它就該老實了。」   歸藏瞇起眼睛打量前面怪獸一番,點點頭道:「沒問題,動手吧!」   方錦書深吸口氣,倏然一個弓步踏前,右手藉著扭腰之力一拳擊出。就在方錦書動的剎那,怪獸也一躍撲起,然而它剛至半空,一股力道突從左方攔腰打來,將怪獸打得在半空一個翻轉。剛一落地,怪獸悶吼一聲正欲再次撲上,忽覺頸後一聲風響,脖子已被一雙手鐵箍般死死扼住。   乘著歸藏全力壓制下怪獸,方錦書閃電近前,一把抓住怪獸那根青色骨刺便拗動起來。後方幻柳則上前幾步將指尖夾著的種子一彈,恰好射入怪獸額上的血窩中,孫韻音用土行道法將怪獸四肢夾住。   感覺到幾人對自己的威脅,怪獸身後生滿骨片的長尾一下捲上抽在歸藏身上,隨後毒蛇般將他纏住。意識到怪獸這麼做恐怕沒什麼好事,歸藏不管方錦書就在怪獸前面,一把放開扼住怪獸的手就欲退開。   想不到歸藏會突然鬆手,方錦書大驚失色。怪獸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它張開血盆大口就向方錦書大腿咬去,同時被方錦書握著的那根骨刺開始閃動起來。方錦書不及細想,右腿急閃避開怪獸這一咬,正想鬆手,才驚覺自己雙手已被一股奇異的力量給膠著在怪獸的骨刺上。   劈啪!隨後一切都只發生在瞬間,那根青色骨刺陡然爆發出一片耀眼的閃電,便如虯結而生的樹根般向四面放射。首當其衝的方錦書和不及掙脫的歸藏同時被電光湮沒,金天雄也只來得及在孫韻音幫助下為方錦書施上一道金行低階法術「體甲」,兩人便無奈退走躲避電流,只陰焦不閃不避,仍在原地施法。   不過片刻工夫四下肆虐的閃電便充塞溶洞中每一處空間,也不知這怪獸何來這等異力,電流就如萬千條鞭子不住抽打著溶洞內的一切,石筍粉碎,地面洞壁留下一條條焦黑的痕跡。眾人無法完全避開,唯有運起自身法力苦苦相抗,法力較弱的金天雄還受了傷,而溫成同更是順著石階逃到洞外躲避。   立於原地的陰焦自然也無法倖免,然而奇怪的是他體外的道袍在這樣的衝擊下卻絲毫無損,儘管周圍電蛇不住閃耀,陰焦卻仍舊昂然直立,不露絲毫怯態。   忽然,那副佛祖的鐵面具下兩道精光猛然暴起,只聽陰焦怒喝一聲:「五行合一.禁錮乾坤!」陡然間眾人忽覺一股清涼之極的和風由自己身旁刮起,這股風給人的感覺柔弱之極,然而和風過處,肆虐不止的電流卻潮水般退了下去。   電光中心,怪獸身體兩側出現一道太極圖案,並飛速在其周圍旋轉起來,一下將它裹了進去。眾人這時才能看到,被捲入閃電狂飆中心的方錦書一把抽出手,琅琅蹌蹌退到後方,而歸藏全身上下全無一點狼狽之態,也從容抽身而退。   「方兄,不要緊吧?」幻柳見狀趕緊上前幾步扶住方錦書為其療傷。   「沒事,這畜生還真厲害,要不是我見機得快,非糟糕不可。」方錦書猶有餘悸的答道。輸入山神氣後幻柳便知他非是逞強,相較起身體遭受近距離電擊受的傷,方錦書被三昧真火灼傷的左臂傷勢還要嚴重一些。   「五行合一.禁錮乾坤…….想不到傳說中的五行合一法術真的存在,還有人能夠練成。」看著牢牢卡住怪獸的那道太極圖,孫韻音滿臉俱是不能置信之色。   五行合一法術是一種超脫於五行道術之上的高深道法,也是所有修習五行道術者追求的目標。傳說如想練成這種法術,自己就必須先精通所有五行道術,隨後經過刻苦修煉才有可能達成,而且還得有過人的悟性以及機緣。   由於光是精通所有五行道法對一般人來說就是無法企及的目標,因此神州之上五行合一的法術幾乎成了傳說。由五行宮開山祖師,道法天才俞晉北到現在,傳了七八代,仍沒人能達到這種境界,難怪孫韻音一見之下會如此吃驚。   五行合一法術威力絕強,決不是將五類道法簡單疊加所能比擬,不過自然也極消法力,難怪以陰焦的身手也需準備這麼長時間。不過神州之上第一次出現五行合一法術卻是用來對付一頭怪獸,也算得上一樁奇聞了。   「先生法力高強,小女子望塵莫及。直至今天,我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孫韻音忽的抱拳施禮,誠懇的對陰焦道。   正在默默回氣調息的陰焦聞言回過頭冷漠的看了孫韻音一眼,不見任何表示,似乎根本不把面前這位最年輕的人族七大高手由衷的敬佩放在心上。   六人費盡周章,好容易才將怪獸制服,這時才不約而同的想到難怪地宮內不需守衛。想來任何人縱然能來到此處,也無法戰勝這頭厲害得離譜的怪獸,換了今日在場兩幫人任一幫單獨到此,也只有逃走或身亡的下場。   被禁錮乾坤術制住的怪獸仍不斷掙扎咆哮著,在其周圍半丈的土地有如被犁過般盡數翻起,這畜生果然誇張,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活動。   「快把它收拾了,禁錮乾坤只能制它一時,難以制它一世。」陰焦淡淡說道。由於那十八根石筍幾乎全被電流毀去,無法將怪獸重新封禁,唯有將其殺死。   幻柳點點頭道:「交給我吧,這怪獸護體的勁力極強,如果不是陰焦兄將它制住,我還真難催生那顆種子。」說著他上前幾步走到怪獸身前。   「怪獸啊怪獸,不知你被何人封禁在此做看守,咱們六個打一個,說出去也不光彩。不過這地宮干係重大,你落得這麼個下場也不過遲早的事,只可惜你一身奇異本領了。」幻柳不愧山神本色,臨動手前還不忘絮絮叨叨說一大堆。   怪獸哪裡會聽幻柳的嘮叨?敵人在眼前,它只是咆哮得更加兇猛,幻柳說完,看著掙動不止的怪獸深深歎了口氣,一甩手背轉身。就在他轉身的同時,怪獸震天的咆哮嘎然而止,只見它額頭正中的那個血洞中一大片表滿長滿細小圓球的怪異籐蔓剎時冒了出來,迅速覆蓋怪獸整個頭部。   幻柳走了幾步,這才微微一勾手,只聽轟的一聲,那些籐蔓炸了開來。怪獸表面黑鱗雖刀槍不入,但皮下仍和普通獸類一樣,又如何經得起深入其腦中的這一擊?頃刻間怪獸半個頭顱隨著爆炸被掀飛,扭動幾下便一命嗚呼。   忽的幻柳注意到一團血紅的晶體自怪獸腦中飛出,他心中一動,一伸手將其抄住,這才發現這晶體燙得驚人。才一入手幻柳手掌便傳來一陣滋滋聲響,像極皮肉燒焦的聲音,幻柳嚇了一跳,連忙用山神氣護住掌心,這才感覺好受些。   這晶體大約鴿卵般大小,紅得直欲滴出血來,內中一紅一青兩條氣絲不住糾纏滾動,發出的紅光將幻柳一身白衣也給映得血紅。發現幻柳手中的異常,幾人紛紛圍了上來,好奇的打量著這塊古怪的晶體。         ∼第八章∼     「這是什麼?」方錦書輕輕拈起晶體,察覺到它異常的溫度,不由大奇道。   歸藏問明幻柳是從哪兒得到的,想了想笑道:「這是那怪獸的內丹。此怪獸既能放出三昧真火,又能引動雷電,內丹自是極陽極烈之物,難怪會這麼燙手。」   這怪獸恐怕是眾人見過最兇惡之物,它的內丹自然珍貴無比。不過在場諸人何等樣的身份?自然不會將這顆內丹放在眼裡,弄清它的來歷後幾人便將注意力放到溶洞其他地方,希望盡快找出敖廣究竟被囚在何處。   很快他們便在被怪獸弄塌的那堵牆壁後發現一塊平滑如鏡的玉石,玉石表面刻著一副圖。這副圖畫的是一條龍正被三個大袖高冠的人圍著施法,在龍的身體周圍纏繞了數條光帶,而龍的尾巴則浸在一個古怪的水池中。這副圖線條雖然簡單,但刻畫精細,其中那條龍的痛苦姿態更是被描繪得栩栩如生,但最重要的是,這副圖的背景正是這處溶洞!   一時間,圍著觀看的諸人無不露出古怪神色,隨後不約而同的轉過頭望著溶洞正中那條巨大的龍尾。「就是它麼?」幻柳最先喃喃說道。   「不會吧,難道敖廣一直就在咱們眼前?」方錦書也是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   「很有可能,難怪我一直覺得這條龍雕得太像真的了。」歸藏不由走上幾步。   「我也覺得應該就是它,我記得那條怪獸復活以前,樣子也和這條龍差不多。而且大家看看龍尾這個小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正是用來鑲嵌什麼的。」孫韻音一邊仰頭打量著面前這條龍雕,一邊肯定的道。   經她這麼一說,眾人都覺有理。看來敖廣應該也是被施了什麼法術,因此才會變得像石頭一樣。想到這兒七人不再遲疑,連忙聚攏到水池邊。   靠近水池,那股無匹的寒氣越發強烈,望著水池中的玉石,孫韻音皺了皺眉,自頭上拔下一根玉簪伸了過去。出乎眾人意料,觸及玉石的剎那,在它表面忽的蕩起一圈波紋,原來池中根本就不是什麼玉石,而是一泓碧水。   由於這池水實在太靜太稠,咋看之下就如一塊玉石一般,加之自進來後眾人注意力就放在那頭怪獸身上,竟沒人發覺。忽的,孫韻音臉色一變,連忙抽出玉簪,跟著她手一抖玉簪落地,只聽一聲輕微的聲響,玉簪竟摔為齏粉。   看著地上灰撲撲的粉末,孫韻音苦笑道:「這可是上等玉石…….」   方錦書微微俯身拈起一搓粉末,大驚道:「好冰的水,連石頭也給凍碎!」   能在這麼段的時間將上等玉石凍得一摔即成粉末,看來這池水比之天都山亞天峰頂天下至陰至寒的「萬年玄冰液」還要厲害。   「我曾在某本書中看到過,據記載天河極深處的水淵中有一種『冰晶』,至柔如水,其寒能碎玉裂金,難道就是這個東西?」歸藏沉吟片刻,忽的說道。   幻柳也隨之點頭道:「我也曾聽過冰晶的傳聞,那道禁錮法陣已被我們破除,看來現在唯一封禁敖廣的,應該就是這一池冰晶了。」   「冰晶至寒,怎麼才能將它的寒氣化解呢…….」金天雄問道。   「用法術肯定不行。世上萬物莫不相生相剋,冰晶寒氣再重,也一定有能克制它的東西,只要找到那種東西就好辦了。」方錦書轉頭對金天雄說道。   「問題是,這一時半會兒上哪兒去找?」溫成同自後面湊上來道。   對溫成同的話眾人盡都一時無語,是啊,連是什麼都不知道,又上哪兒去找?孫韻音眼珠忽的轉了轉,冷靜的對眾人道:「大家有沒有想過,有句話叫『毒蛇出沒之處,七步內必有解藥』。自古無論多麼厲害的陣法,佈陣時均要留下一絲活路,以免趕盡殺絕,有違天和。玉石上所繪的圖已告訴我們龍王囚禁之處,那我想佈陣者也一定在附近留下破解的關鍵,大家再仔細想想。」   孫韻音這話大有道理,七人均是才智高絕之輩,經她提醒自然一點就通。所有人都想起怪獸體內那顆至陽至烈的內丹來。   「看來就是它了。」幻柳不易察覺的退後兩步,摸出那粒內丹。   「不錯,當真是因果循環,凡事存在皆有它的道理。山神快將內丹拿出投入池中,乘早救出龍王吧。」歸藏笑著說道,並乘勢伸出手要接過內丹。   「不敢有勞,還是我自己來吧。不過現在我有句話想問問歸藏先生,不知當講不當講?」幻柳將內丹一把揣回懷中,神色如常的對歸藏道。   「呵呵,這個自然,山神有話儘管講。」歸藏索要不成,卻絲毫未顯不快神色。他順勢收回手摸著自己鬍鬚,一臉平靜的答應道。   「如今神州各族紛爭四起,一片大亂,想必歸藏先生早有耳聞。據我與魎鬼調查,造成如今的局面,並非哪一人單獨所為,而是有幾方勢力共同促成。一年多前據傳西嶺山脈有魔胎現世,結果前往調查的山神赤松身死,西嶺大亂,但兇手與那個魔胎從此消失,不知所蹤。這件事,不知歸藏先生知道些什麼嗎?」幻柳盯著歸藏的臉,一句一句緩緩說道。   歸藏平靜聽完,臉上露出毫無做作的訝異神色:「這事我自然聽過,不過就連幻柳山神也不清楚,我又哪裡會知道些什麼?」   幻柳卻絲毫不為歸藏的話所動,他繼續道:「據我們事後調查,現場並沒多少人活動的痕跡,連打鬥痕跡也非常少。這說明殺死赤松者只有寥寥數人,且修為之高,已遠超神州現時任一高手。不知歸藏先生與這些人相比,高下如何?」   幻柳這麼咄咄逼人,明顯是有所指,然而歸藏的修養竟也出奇的好,他還是平靜如昔,甚至還笑了笑:「山神一定有所誤會了,以為我們就是那些兇手?」   「我可沒這麼說,不過閣下與陰焦修為之高,乃我生平僅見。兼且來歷神秘,見識非凡,對這地宮又非常熟悉,故我才胡思亂想罷了。」幻柳淡淡的道。   這時兩人間的對話已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自然而然的兩幫人便分了開來。西嶺山神赤松之死一直是一樁懸案,沒想到幻柳竟會突然懷疑到才剛見面的歸藏等人頭上,但看幻柳冷靜沉著的模樣,卻又不像胡亂猜測。   「呵呵,對此事我們確是不知。這次大家意外相逢,為的卻是同樣目的,山神還是快救出龍王吧。」歸藏笑著擺擺手示意自己並不在意。   「那我最後問歸藏先生一句話,閣下方才口中所稱的尊上,是誰?」幻柳完全收起一貫的溫和神態,奇峰突起的對歸藏道。   這一次歸藏終於微微色變。他猛的記起在破解石筍組成的陣法時,自己曾無意中提到尊上曾潛入繪製過那幅地圖,想不到幻柳竟一直記在心中。他一貫小心謹慎,自認辦事毫無疏漏,這次卻因一句話露出馬腳,難怪會令他措手不及了。   「呵呵,山神多慮了,其實這不過是…….」歸藏很快恢復鎮定,笑著對幻柳解釋道。哪知他話還未說完,忽的身形一晃已閃電欺近,一把向幻柳懷中抓去。   歸藏說動手就動手,事前沒有一點徵兆,這一下端的是出其不意,快如閃電。但幻柳早有提防,他呵斥一聲,在歸藏的手臂上一搭一送,人已乘勢退到後方。   那邊歸藏話音未落,陰焦已在他出手的同時極有默契的向方錦書等三人打出幾道氣劍。由於使用氣劍不需事先唸咒,這一下突襲完全出乎幾人意料,加之陰焦法力高強,這幾道氣劍威力大得驚人,以七大高手的能耐,也是一番手忙腳亂。   至此雙方短暫的合作完全破裂,方錦書雙手一圈將襲來的氣劍彈飛,口中怒喝道:「好傢伙,就知道你們不安好心!大夥兒小心了。」   歸藏偷襲未果,也不再追擊,他冷笑一聲退回陰焦身旁:「哼,我們並不想與諸位為敵,只要你們交出內丹,我可保證讓你們安全離開。反正大家目的都是一樣,何必鬧得這麼僵?」說到最後,歸藏語氣又緩了下來。   「這樣的話,歸藏先生為何又出手搶奪?既然大家目的都是一樣,那還是由我們放出敖廣吧。」孫韻音微微一笑,毫不畏懼歸藏的威脅。   「呵呵,好!幾位藝高人膽大,看來咱們只好手上見個真章了。」歸藏也不生氣,反仰天長笑道。要知道孫韻音這方有兩名人族七大高手,還有一位山神,歸藏竟毫不猶豫的出言挑戰,要不是他有必勝把握,便是患了失心瘋。   儘管看起來己方實力佔優,但自見識過歸藏與陰焦驚人的實力後,卻沒人覺得他是在說大話。四人臉上露出少有的凝重神色,全身貫注注視著對方的動作。   整個溶洞內的徹骨寒氣似乎正被一種看不見,但不住互相糾結纏鬥著的奇異力量給擠壓出去。在互相對峙的兩方中間,空氣不住的辟啪爆響著,地面上的碎屑灰塵緩緩騰起半空。不會武藝的溫成同這時已退到溶洞盡頭,好整以暇的看著雙方,看他模樣,似乎對己方能夠取勝有著絕對的信心。   「幾位小…心…了!」這時微微俯身的歸藏突然說道,話音剛落,他的身影在原地一陣扭曲,跟著竟奇跡般契入四人中間!   歸藏一動,場上凝重的氣氛立刻被打破,陰焦一抖手摸出兩道符紙瞬間點燃,而他的人則一步退入身後一塊陰影中消失不見。   四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歸藏能快到如此地步,當他在四人中間現身之時,同時身體一陣急旋,一股震盪的狂飆隨之刮起向四方反射。無奈下四人唯有先行退後在做打算,歸藏等的正是這個機會,他腳下不停,身形化作一團灰影已瞬間追上實力最弱的金天雄,一掌向其胸口拍去。   金天雄大驚失色,他性子暴烈,一咬牙不顧歸藏拍來的掌勁,反而手合法印猛的向歸藏胸口推去,一副誓要與對手兩敗俱傷的架勢。   而仍在退勢的方錦書見狀冷喝一聲,腳下倏的踢出,一股大力卻自金天雄身前湧現撞向歸藏。同時幻柳一揮手,一圈石刺自歸藏腳下突起向他後背扎去。   歸藏微一側身,恰好避過方錦書這一擊,本是拍向金天雄胸口的一掌打上對方左肩。但同時金天雄的手印,幻柳製出的石刺也一併招呼到他身上。   嘶啦!哼!兩聲同時響起,歸藏後背衣衫被石刺帶出數條大口,然而卻沒傷到歸藏分毫,金天雄按上歸藏胸口的手印還來不及施出法術,陡覺中掌的左肩傳來一股難以抗拒的大力,整個人眼前金星亂冒,慘哼一聲已向後摔去。         ∼第九章∼     在三人合擊下仍被他傷了金天雄,歸藏實力果然非同小可。方錦書與幻柳對看一眼,一刻不停緊追而上,勿要令歸藏不能乘勢取了金天雄的性命。然而兩人剛一動,就覺腳下似乎被什麼抓住,竟硬生生給扯住腳步。   一見之下兩人這才發現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時已化作血紅色,竟是式鬼道法中的「定影」之術。不用說這定是消失不見的陰焦搞的鬼了,看來這人除了五行道法,不知還會多少奇門異術。   一直在一旁注意陰焦動向的孫韻音終於看出破綻,一直凝在掌中的兩道氣符已向一根石筍殘骸的影子甩去。氣符輕飄飄的一晃已緊貼石筍,緊跟著那塊小小的陰影表面忽的騰起一團如火的紅光,陰焦已自其中跳了出來。   「火行高階.炎雷!」陰焦剛一現身,孫韻音又是一道法術打出。只見一團表面裹著白色電光的火球自她掌間爆起,迅速擊向半空陰焦。   自信這一擊縱然不能傷到陰焦,至少也能限制他的行動,孫韻音已開始準備接下來的法術。哪知陰焦在炎雷及身的剎那輕輕伸掌一拍,整個人再次消失不見。   「火遁!」饒是孫韻音冷靜過人也要大吃一驚。能夠利用攻擊性的火行法術施展火遁,這簡直聞所未聞。至此孫韻音終於明白自己確和陰焦有著不小的差距。   心中雖然震駭,但孫韻音多年修行自不是無用功,她立刻放棄快要完成的法術,首次放棄凝氣成符,轉而自懷中掏出一張紙符貼在胸口。   啪啦!只聽一聲爆響,孫韻音體外彈出一圈淡青色氣罩,恰好擋住憑空而現的數道「旋風柱」。陰焦自孫韻音背後現身,一言不發甩出四張符紙,而他則擠破指尖彈出四滴鮮血到符紙上,嘴裡急聲唸咒。   擋下陰焦此擊孫韻音也不敢怠慢,她再次掏出兩張符紙,一張置於腳下,另一張則甩上半空。這時她終於明白為何以陰焦的修為卻一直使用紙符,凝氣成符雖然不必消耗符紙,但比起直接使用紙符自是慢了不少,特別是在實戰中,一刻時間往往就能決定生死。就像方纔,如果孫韻音還是凝符護身的話,一定會受傷。   兩名道法高手之間的拚鬥比的無非就是施法速度以及法力高低,此刻孫韻音與陰焦早已拋開一切外物,專心致志的將心神放到手中的法術上。這次仍是陰焦快了一線,只見他雙目圓睜,大喝一聲:「式鬼道法.幽冥血幕!」   浸染鮮血的四張符紙同時化為一團紅色灰燼,跟著四堆紅灰聚攏一起,倏的漲大變做一塊幕布模樣,劈頭蓋腦的向孫韻音罩了過去。孫韻音這時也完成手中法術,她毫不理會來勢洶洶的血幕,右手五指陡分:「水行.青冥縛幕!」   這一招陰焦曾在海鏡用來對付過李七,能攻能守,極是厲害。只見一紅一青兩塊氣幕霎時對撞一起。不過幽冥血幕的特性是「蝕」,而青冥縛幕的特性是「錮」,同為法術所成,血幕自然無法銷蝕對方。因此青冥縛幕不僅倒捲包住血幕,還帶著它一同撞向陰焦,大有加倍奉還的架勢。   這並不是說孫韻音法力已超過陰焦,不過是她所用法術恰巧將陰焦的法術克制住。法術被破,陰焦不動聲色的伸指在地上輕輕一攪,隨著他指頭旋動,一大團土石冒了起來擋在身前。包著血幕的青冥縛幕撞上石柱,立刻將之緊緊裹住,在內中血幕的作用下,堅硬的石柱立刻被蝕去大半。   這邊兩人法術相鬥正在緊要關頭,那一邊形勢卻不容樂觀。乘著陰焦用定影術限制方錦書和幻柳的行動,歸藏乘機追上受傷退後的金天雄。幸好金天雄及時在退勢中為自己施了一道「金身術」,才勉強擋住歸藏第二擊。   掙脫定影術,方錦書瞬間連揮數十拳,在他換移勁力的特殊功夫下,所有拳勁分化四面八方,如張網般向歸藏罩去,而他則一躍而起,居高臨下向歸藏撲去。   幻柳沒有協同攻擊,而是潛入地下消失不見。歸藏再怎麼厲害,在兩大高手的直接威脅下也不敢無視。他放棄追擊金天雄,身體在狹小的空間內連連晃動,竟將方錦書擊出的拳勁盡數卸開。跟著沉腰一坐,恰好接住撲下的方錦書兩掌。   喀喇!一聲脆響,方錦書全力一擊豈同小可,歸藏雙腳頓時陷入土中。還有一個未現身的幻柳在旁,歸藏不敢多做纏鬥,一提氣就欲拔出雙腳。   哪知這一拔不僅沒能起身,整個人反而再次陷下不少。歸藏心中一驚,這才發覺腳底泥土出奇的軟,那定是潛入土中的幻柳搞的鬼了。   在方錦書全力催壓之下,泥土已陷到膝蓋以上。明白不能再耽擱,歸藏全力上舉的雙手用力向旁一挫,方錦書再不能保持垂直下壓的姿態,無奈退到一旁。歸藏正想乘此機會脫困,哪知只聽唰唰數聲,在他身前身後突有十餘股曾綁過怪獸的淡金色籐蔓破土而出,頃刻間就將歸藏纏個結實。   方錦書與幻柳的配合可謂絕妙,就在歸藏萃不及防被纏住之時,方錦書恰好落地一扭身進至歸藏身前,兩掌分取他胸腹。這籐蔓連那怪獸也難以掙脫,一時之間歸藏又怎得脫身?眼看著方錦書雙掌擊到,他全無一點辦法可想。   「哼!」眼看避無可避,歸藏似是下了什麼決定。只聽他冷哼一聲,雙眼倏的變做一片青色,胸腹間竟無端破開一個大洞!   這一下簡直令方錦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能的感覺不對,他瞬間撤掌抽身,無奈還是晚了一步。就像一灘泥漿,歸藏整個胸腹的肌肉盡數捲了上來,將方錦書雙手牢牢纏住,同時歸藏陷入地底的兩腿也分做數十股向下插入。   方錦書畢竟不是等閒之輩,驚而不亂。一發覺無法脫手,他乾脆反其道而行。一邊快數攪動雙手不讓歸藏纏緊,同時他再次近前,撞向歸藏懷中。   纏住歸藏的籐蔓被他身體各處冒出的薄刃般的肌肉割斷,同時他除了雙腳仍在原地,整個人皮筋般向後猛拉,根本不讓方錦書近身。很明顯歸藏不是鬼族,然而看他任意改變身體形狀的樣兒,竟似比鬼族還要隨心所欲。   此刻地面破開,幻柳帶著大團泥土直衝而上,於半空一翻身落往遠處。看他身上衣衫破損不少,神情狼狽,顯然在地底吃了不小的虧。   「方先生,我來助你!」隨著一聲大喝,已緩過勁來的金天雄右掌一揮,一道刀形金芒橫過數丈空間,準確無誤的砍在歸藏拉長的身體中段。   金天雄身為五行宮長老的實力自是不容小視,這下全力一擊,在歸藏身體上留下不淺的一道傷痕。歸藏拉伸到極限的身體猛的一頓,跟著閃電般回衝而至!   方錦書明白終是躲不了,乾脆立定強行拉起雙手護在頭臉處,隨後運起全身功力盡數向外一震!剎時兩人對撞一起,兩股強猛勁道立刻交纏作一陣沖天狂飆,跟著凝聚的勁力向四方同時溢散,強勁的衝擊頃刻席捲溶洞中每一處空間。   這個溶洞本就不大,加上六人不住以武藝道法互相攻擊,在數十丈見方的空間內集聚的勁力無法宣洩,逐漸壘加一起。現在歸方二人全力衝撞不啻一根導火線,四散的勁力扯動洞中積蓄的殘力,再次爆發出一陣更為猛烈的勁風。   勁力在溶洞中來回衝撞著,一次比一次增強,打鬥的六人再無法攻擊對方,均不約而同的尋求自保。整間溶洞搖晃著,發出一聲聲讓人心驚肉跳的鈍響,好像這個洞隨時都會坍塌。在這陣地動山搖中唯一能保持不動的只有兩樣東西,一是敖廣被封禁的身體,再就是水池中的天河冰晶了。   就在六人以為溶洞真要跨塌的時候,震盪終於逐漸小了下來。洞中瀰漫著大量如霧氣般的塵灰,地上滿是細碎石屑,一片狼藉。孫韻音努力站起,凝起氣符甩出一顆風球很快將洞中塵灰吸盡。只見本分作兩隊相鬥的六人如今散落各處,歸藏和方錦書也分了開來,每人臉上均是驚魂未定的模樣。   等等!孫韻音忽的發覺不對,怎麼沒見陰焦!?她急忙四處查看,剛好見到幻柳腳下的影子微微鼓動一下。式鬼法術!只有式鬼道術中的「影藏」之法才能不受剛才那陣狂飆的影響,幻柳有危險!   「大哥,小心腳下!」孫韻音已來不及作出反應,唯有大聲提醒道。   話音未落,只見幻柳腳下影子利錐般突起,直向他的胸口刺去。幻柳也於瞬間反應過來,原地折腰後仰,堪堪避開這一下刺擊。   然而陰焦驟施突襲並非為取幻柳性命,就在幻柳折腰那一刻,上衝的影子裡突的冒出一隻手,準確無誤的抓上幻柳胸前衣襟,隨後一扯。   嗤的一聲幻柳衣衫破裂,揣在其中的怪獸內丹被這隻手抓著一甩,便化作一束紅光投往躍起迎接的歸藏。終於還是被對方得手了,剎時幾人心中一片冰涼!   可惜事情發展總是出人意料,就在歸藏的指尖還差少許觸及內丹之時,他心裡倏然一驚,已有一道快得驚人的灰影自一旁斜斜衝來,後發先至抓住內丹。   「什麼人!」歸藏怒喝一聲,右腕一翻一轉乘勢抓了過去。然而對方卻甚是滑溜,身子於半空倒折,借力在歸藏臂上一搭人已平安落往遠處。   這下變故來得實在太過突然,本以為穩穩到手的東西卻轉瞬間落入他人之手,歸藏心中不由大是驚怒。不過他與陰焦均是心計深沉之輩,在沒弄清楚忽然現身的人是什麼來歷之前,並不打算馬上動手。   來者穩穩落地,在原地瀟灑的一轉身面對眾人,嘴裡哈哈大笑道:「這麼顆小小內丹,諸位不惜爭來爭去,也分我李七一杯羹如何?」   來者正是尾隨孫韻音等人進入地宮的天道李七,他一開始也並不知道歸藏一方的存在,直到進入地宮中心那處石柱平台時,這才驚覺還有一幫人插了進來。而孫韻音一方雖然知道還有一幫人潛伏一旁,卻並不知道就是李七。   李七也真個膽大妄為,他本為好奇而來,能否救出敖廣對他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然而他從幾人對話中已知這事非同小可,在場六人身份武藝又絲毫不下於他,也不知李七究竟在想些什麼,竟會在這個關鍵時刻橫插一腳。現在他奪得內丹,等於把在場諸人都給得罪,而且立刻成為眾矢之的,可說非常不智。   「天道.李七!?」聽到李七的話,歸藏雙目一凜,沉聲道。   「不敢,正是在下。閣下雖然武藝不錯,不過如果想殺什麼人而又不方便出面的話,不妨照顧照顧我的生意。」李七似乎渾若未覺歸藏的怒氣,笑嘻嘻的道。   料想不到一直隱伏於側的人竟會是李七,孫韻音這邊雖早有心理準備,也吃驚不小。一邊暗歎自己終究江湖經驗太少,無論如何小心還是給李七發現行蹤,她一邊微微一笑,對李七施禮道:「李七先生,你好。咱們還是第一次見面。」   「呵呵,五行宮的孫韻音,對你我可是聞名已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那位該是青壁山神吧?久仰久仰。」面對孫韻音,李七也難得的客氣起來。         ∼第十章∼     跟著他雙眼一瞪,對孫韻音身旁的方錦書道:「方兄啊方兄,難怪上次會在海鏡見你。既有這樣的好事,為何不叫上小弟一起,未免太不夠意思了吧。」   「李兄說笑了,何謂好事?」方錦書知道李七的脾氣,搖頭苦笑道。   「還說不是好事?我李七又非第一天出來混,或是見識淺薄之輩,龍王敖廣在龍族的份量,我還是知道一些的。龍族一向講究恩怨分明,這次誰放了他,事後還不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李七輕輕掂了掂手中內丹,冷笑道。   李七果然是大智若愚之輩,一眼就看出關鍵所在。他一下將話挑得這麼明,在場諸人想到救出敖廣的回報,均不由心裡一動。孫韻音這方就是為央求敖廣助他們平定神州亂局才冒險前來,看來歸藏他們也定是有所求了。   「李七先生才智不凡,倒是算得精細。不過在下提醒你一句,這顆內丹太大太沉,恐怕你一個天道還吞不下去。」歸藏在一旁冷冷的道。   敢這麼跟李七說話,換做旁人,這麼不自量力早不知死了幾次。然而方才歸藏與陰焦表現出猶勝七大高手的實力,在場諸人只會覺得他這麼說理所當然。   「多謝提醒,我李七就喜歡啃硬骨頭,越硬越高興。」李七毫不在意的嘻嘻笑道。熟悉他的人如方錦書不禁對李七的行為大惑不解,要知李七身為殺手,最重自身性命。故他一向不會做虧本生意,現在看似佔了上風,實則隨時有可能萬劫不復,輸得一塌糊塗。究竟是什麼,會驅使李七也犯上性命之險呢?   「既然如此,那我就來向李七先生討教討教。」事已至此,歸藏也不欲多說。   「慢著。歸藏先生知道我一個人吞不下,那歸藏先生自己呢?現在還能獨吞這顆內丹嗎?」李七忽的面容一正,一揮手止住歸藏道。   聽了李七的話,歸藏不由心裡一驚,這才想起場上已非只有他們和孫韻一方了。本來他有六成把握自對方手中奪下內丹,現在李七橫加插入,立刻打破這個勢力平衡,可以說現在他的態度便決定了那方能最終如願。   暗道好個狡猾的傢伙,歸藏收住勢子,再次大笑道:「怎麼,李七先生不打算一個人要這顆內丹了麼?」   李七也笑著答道:「歸藏先生金玉良言,我又怎可不聽?」   「那李七先生究竟想怎麼樣?」一時間弄不清李七態度,歸藏試探著問道。   「呵呵,歸藏先生武藝高強,遠勝我李七,我自是不願得罪。」李七歎了口氣道,正當歸藏以為他想和己方合作時,哪知李七話鋒一轉,又道:「可是方兄是我至交好友,韻音妹子我又一向佩服,一般的不想得罪。唉,這可怎麼辦好。」   想不到面前這人全無一點七大高手的風範,滿口無賴言辭。聽他意思,根本什麼都沒說,歸藏修養再好,一剎也不由得想衝上去將李七活活掐死。與李七打過幾次交道的方錦書悄悄打個手勢讓幾人不忙說話,靜觀其變。   「李七你究竟想怎麼樣不妨明說,這麼吞吞吐吐算得什麼!」要不是害怕與李七鬧僵會逼得他與孫韻音等人聯手,歸藏早就動手搶奪了。   「呵呵,這個簡單。我與你們一樣,不過想借這次沾點光,求龍族一點事。所以無論那方,只要答應和我合作,我自然不會刁難。」李七大大咧咧的說道。   聽他這麼說,歸藏反而鬆了口氣,暗道你辛苦造成現在的局面,把自己顯得這麼重要,原來就是為這事兒啊。他回頭向陰焦使個眼色,這才問道:「李七先生想辦什麼事,不妨說出來聽聽,否則沒人敢貿然答應。」   李七卻沒回答,而是一把將手中內丹收入懷中,伸腳在身旁一塊石頭的影子上一踏一蹭。那道影子在他腳下扭曲一下,便風刮煤灰似的變淡消散。   李七轉頭對一直不動聲色的陰焦笑道:「這位陰焦先生不必跟我來這一套,我是做殺手的,這些個上不得檯面的把戲總還知道不少。帶上來。」   一陣腳步聲想起,溫成同在溶洞入口處現身。在他身後兩名全身頭臉都包裹在黑布裡的殺手默然而立,其中一人右手三指輕輕搭在溫成同脖子上。   「我是個小人,就不敢相信別人是君子。沒辦法,只好得罪歸藏先生的朋友了。」李七示意殺手押著溫成同走到自己身邊,一邊得意的對歸藏笑道。   投鼠忌器,歸藏冷哼一聲不再說話,李七這才道:「我李七曾無意中得罪過龍族三公主,這麼久一直想找機會化解誤會,這次就是個絕佳機會。再則海鏡是塊寶地,我是越呆越舒服,根本不想走了,因此想得到龍族保證,今後海鏡無論誰當家,都允許我李七的天道在其中隨意活動。」   海鏡是神州第一繁盛的都市,現在雖因戰亂蕭條一時,但它得天獨厚的地勢優勢注定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否則界羅千方百計奪得海鏡又有何意義?加之海鏡人口眾多,成分複雜,一旦藏身於內便如魚入大海,再難被找出來,而且一旦有事還能方便逃往外洲,對天道組織來說自是最理想不過的據點。   難怪李七會屈尊與齊應賢合作,原來為的就是海鏡這塊地盤。現在他如能得到龍族的保證,自然是想將海鏡作為永遠的老窩了。   「難怪閣下會做齊應賢的走狗,野心可不小啊。」溫成同不禁出言譏諷道。   「好說好說,溫太守當時在海鏡也曾風光一時,可惜棋差一著,落得個喪家之犬的下場。我李七不願學你,自然要把窩找好。」李七也不生氣,笑答道。   「你…….」溫成同被李七氣得直哆嗦,他張大了口似乎想反唇相譏,但一瞥眼看到一旁的歸藏和陰焦二人,又硬生生把話嚥了下去。   「怎麼樣,我李七的要求不過分吧?」李七一拍手,大聲對眾人道。   李七的要求真的說起來的確不算過分,不過天道組織名聲一向不好,在它手中不知死了多少無辜的人,如果再讓它得到海鏡作為永久據點,並得到龍族庇護的話,今後還不知會生出多少亂子。故孫韻音這邊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   「這個自然。李七先生只要將內丹交給我們,解救龍王時,我自然會把先生的要求一併提出。」歸藏當然不會管這麼多,立刻答應道。   「我想歸藏先生一定是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呆會兒由我來解救龍王,你想做什麼事可以向我提出來,我幫你求求老龍王好了。」哪知李七接來下的一番話再次氣得歸藏七竅生煙。   「很好…很好……..」歸藏怒氣勃發的面容突然恢復平靜,嘴裡淡淡的道。   「好……」李七也笑道。誰料他剛一開口,一道奇薄風刃突的自腳下衝起,將猶帶笑容的李七一分兩半,而歸藏也同時一躍而起。   「……什麼?」哪知本該被切作兩半,血濺當場的李七竟若無其事將話說完。   「哼!彫蟲小技。」歸藏自然知道這是李七神行追影之術弄出的殘影。他微一凝神已找出李七本體位置,整個人在空中蝙蝠般一旋就轉了個方向。   「咱們怎麼辦?」金天雄見那邊已動起手來,悄悄上前問道。   「事關重大,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尋機搶回內丹。」方錦書斷然道。   他的話得到眾人贊同,四人悄悄向地宮四周散去,一邊注意場中變化,準備一得機會就奪回內丹。這時歸藏與李七已閃電般纏鬥一起,二人均是以快打快,只見兩道灰影在場上兔起鶻落,糾纏飛錯,直欲融為一體。   這邊交戰,李七兩名手下明風和峭毫不客氣的將溫成同向陰焦一拋,隨即兩人緊貼著溫成同龐大的身體直逼而上。這兩人是天道組織內為數不多的幾名地部下品殺手之一,實力僅次於李七,絕對不容小覷。   陰焦雖以道法見長,面對這類善於潛蹤隱跡,速度快絕的殺手時非常不利,但他絲毫不露慌張神態。只見陰焦稍微退了兩步,一甩手執出兩道符紙在扔在腳下,立刻在他身體左右兩側各化出三名一模一樣的幻象。這六道幻象瞬間圍著中間的陰焦本體急旋幾下,便再也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   兩殺手眼中閃過驚異之色,他們反應也可謂快極。明風抓住溫成同後背一推一送加快其拋飛的速度,同時峭一閃身鑽到溫成同腹下,竟就那麼消失不見。   能成為天道內地位最高的地部下品殺手,果然有其真才實學。面對拋飛過來的溫成同,左方第三個陰焦終於伸手將其接住。然而陰焦似乎忘了藉著溫成同身體隱藏的峭,但見溫成同腿彎處白光一閃,峭現身而出,一把利刃刺入陰焦胸口。   可惜這次兩名殺手仍然算錯了,溫成同雖被陰焦穩穩接住,然而峭卻感到這一刀就像刺入空氣中,竟毫不費力的自陰焦胸口穿了過去。   這怎麼可能!幻象怎麼會把人接住?若是真人,又怎麼刺不中實體?一瞬間峭內心的震駭簡直無以復加,他以往雖殺人無數,早就鍛煉出一副鋼鐵般的神經,但這次的事實在太過詭異,由不得他不驚疑。         ∼第十一章∼     「快退,這是『仙鏡術』!」見峭還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後方明風沉聲提醒道。   仙鏡術是水行高階道法的一種,能夠為施術者製出數個幻象,極為逼真,絕難辨認。而仙鏡術區別於其他普通類似幻術的是,它能在法術發揮作用的同時將施術者「分解」開來,也就是說,它能把施術者身體各個部分分配到製出的幻象上,從而完成一些幻象不能完成的事。就像現在,這個幻象就有陰焦本體的一雙手,因此才能接住溫成同,而又不被峭的暗殺所傷。   可惜提醒仍來得晚了一步,陰焦是何等人,一有傷敵機會怎會放過?只見本是並排而立的七個幻象一下聚攏峭的周圍,瞬間由其中爆發出一陣眩目的強光,跟著光芒炸開,所有的幻象已全部消失,而峭也踉蹌連退數步。   令人驚異的是,自峭破裂的衣衫中竟然露出動物的皮毛,而他因受傷而扭曲的眉頭間也現出一團煞氣,一陣強烈的妖氣乍現即消。   無論是被殺手劫持還是被當作沙包般拋來拋去,一直到被陰焦放到地上,溫成同的臉色由始至終都未變過一下,看來他對自己能平安得救有著絕對的信心。   陰焦鐵面具下的雙眼忽的閃過一絲精光,他難得的開口道:「早就聽聞天道之內有妖族殺手,今日看來果然不假。以你本事,怎會甘當人的手下?」   峭冷哼一聲,伸手在衣衫破裂的地方抹了抹,裡面露出的皮毛便變成普通人的肌膚。他冷然道:「妖族人族都是一樣,一樣有該殺之人,不平之事!」   這時李七突在一旁接口道:「我也早就聽聞怪族不問世事,獨來獨往。想不到今日我李七不僅能親自與怪族交手,還第一次知道怪族也會做別人的手下,比起來,峭身為妖族的事就不值一哂啦。」說這話時他的眼睛卻盯著面前歸藏。   此刻李七右臂被歸藏化作團繩子似的雙手緊緊纏住,兩人正相持不下,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歸藏雙目一凜,低喝道:「閉嘴!」隨即加大拉扯力道。   難怪歸藏能像鬼族般隨意變化身體,且實力這麼高強,原來竟是號稱神州最神秘的怪族的一員。李七能一言道破,足見此人見識不凡。   李七卻又回過頭對後面孫韻音四人笑笑:「這歸藏果真厲害得緊,你們如果想搶回內丹可得快點動手,我都不知自己還能撐到幾時。」   那方明風與峭再次上前圍攻陰焦,兩道黑影在陰焦及身的法術中穿來插去。不比李七全憑自身本領與歸藏周旋,兩殺手實力雖比陰焦差了一籌,但他們憑借自身天生剋制修道者的速度以及詭異招式,堪堪與陰焦持平。   由此便可看出李七確有他張狂的本錢,他一出現就在不知不覺中引導著場上局勢變化。不僅將本佔上風的歸藏一方弄得焦頭爛額,還令得孫韻音這邊戰也不是,看也不是,完全無所適從。   不過雖能一時打平,李七這方實力終是不濟,如果沒有孫韻音他們的加入,內丹再次被奪不過遲早的事。因此李七不斷用言語或激或誘,想要四人下場幫忙,歸藏也看出李七圖謀,他明白必須速戰速決,一聲厲喝,攻勢陡然加急。   李七立刻感覺壓力增大,他再無法分神說話,唯有打起精神應付歸藏攻擊。直到這時歸藏身為怪族的優勢才表現出來,他的雙手各分為數十股,雨點般連續不斷從四面八方向李七胸口招呼,而且面對李七一些不怎麼有威脅的反擊,他都是挺身硬受,完全不做防衛。就這麼,不過片刻李七便險象環生。   李七也終於嘗到這種詭異攻勢的苦頭,他一向以出其不意,先發制人的攻擊見長,卻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應驗到自己身上。再一次間不容髮的格擋開歸藏連串刺擊後,李七忽的古怪一笑,竟毫不猶豫的掏出那顆內丹甩向孫韻音。   「宮主拿好了。」李七扔出內丹,立刻回身用兩臂夾住歸藏。   孫韻音自然知道這是李七情急之下拉自己入水的舉措,不過他們早就和歸藏一方打過一場,哪裡會在乎再來一次。她也不客氣,揮手甩出一條風帶就向半空內丹捲去。她一動,那邊方錦書與幻柳自然也跟著動手,兩人一左一右分向半空內丹繞去,務要保證內丹不落他人之手。   李七這一手完全在歸藏意料之中,但可氣的是李七丟了內丹倒也罷了,卻將自己的行動限制住,完全一副鐵了心將內丹送給孫韻音的架勢。知道自己再出手已來不及,歸藏轉頭怒聲喝道:「陰焦,看你的了!」   陰焦在原地倏的一側身,完全將自己前心後背暴露給明風和峭,他兩臂平展,整個人便如一個十字形,同時一團似有若無的淡淡青影自他頭頂直衝而出。   幾在同時明風與峭兩把利刃同時刺入陰焦身體,然而從手中傳回的感覺使得他們覺得自己好像刺中的是一截木頭,而非血肉之軀。   「這是土行『木革術』,用火磷粉!」峭看出端倪,低聲對明風道。兩名殺手抽出斷刃,手腕一翻已在上面抹了一層紅色磷粉,刃身立刻有如燃燒般紅光大熾。   那邊陰焦頭頂冒出的青氣後發先至來到內丹邊,竟比孫韻音的風帶還快上一線。青氣一陣翻扭化為兩條手臂模樣,其中一隻手抓向內丹,另一隻則一掌拍向後方欲再次攻擊陰焦身體的兩名殺手!   啪!風帶碰上青氣所化的手當即潰散,後方孫韻音臉色大變:「氣化三清!?」   明風和峭手中斷刃剛要再次刺入陰焦身體,兩人忽覺背後一股奇寒勁風狂湧而至。瞬間權衡利弊,兩殺手毫不猶豫的撤刃抽身,在勁風及體前退走。   而這時方錦書與幻柳也剛好來到內丹下方,方錦書一手脫下外衣沖天而起,外袍在手中旋得幾下已變做一根長鞭,毒蛇般抽向半空青氣。而幻柳卻徑直由掌中射出兩股籐條,一左一右捲向雕塑般直立的陰焦兩腿。   兩大高手配合絕妙,一出手便攻陰焦所必救,使他不得不分神禦敵。果然,半空青氣再變,由二再化為三,抓住內丹的那手迅速回縮,而另一隻手閃電下移,變做塊盾牌般擋在陰焦身體前方,分出的第三股青氣則捲向躍起的方錦書。   蓄滿方錦書本身勁力的長鞭狠狠抽中氣手,竟將凝聚的青氣打散一半,一抖之下內丹脫手,同時下方站立不動的陰焦身體也跟著震了一下。方錦書見狀大喜,根本不管捲向自己的青氣,一聳右肩硬捍過去,同時左手虛抓扯回內丹。   青氣撞上方錦書肩膀,他整個人於半空無可借力,慘被彈向一旁,同時肩頭撕裂,鮮血飛濺。不過這麼一來反而使得方錦書迅速靠近被他掌力抓回的內丹。   那邊幻柳攻擊陰焦本體的兩籐在觸及青氣的剎那由直射轉而向下,倏然沒入土中,跟著再在氣盾後鑽出地面,順利纏上陰焦雙腿,跟著用力一扯!   因元神出竅而身體無法動彈的陰焦只在身上施了一道「木革術」作保護,雖不懼刀劍,但被幻柳出其不意的一拉,急晃幾下險些跌倒。對於沒能弄倒陰焦幻柳也大為詫異,再加強力道,他這才看見陰焦搖搖欲墜的雙腳竟生出數十股樹籐樣的怪東西緊緊扣住地面,真是像極了一截木樁子。   機會稍縱即逝,連續兩次拉扯未果,回援的青氣立刻將幻柳的籐蔓割斷。心裡暗歎一聲,幻柳明白現在保護內丹最要緊,立刻回身追向落下地來的方錦書。   此刻孫韻音兩手各握一道法術正欲上前相助,忽聽背後傳來金天雄的大喊:「宮主小心天道小人!」她心裡悚然一驚,這才發現本是攻擊陰焦的天道殺手明風不知何時竟已與金天雄鬥在一起,本就傷得不輕的金天雄正險象環生。   好個天道,當真膽大之極!孫韻音在轉身同時已察覺到不對勁,她嬌斥一聲,因施了流風術而變得輕飄飄的身體瞬間退開三尺。可惜她仍快不過峭,突然現身的峭手中短刃急劃而過,在孫韻音左大腿上深深的割了一刀。   能夠傷到七大高手,峭心裡也不禁一喜。然而他很快就發覺不對,孫韻音本該血濺三尺的腿上竟無一滴鮮血流出,而她的表情也渾若無事,似乎根本沒割到自己身上。這時峭才想起,那一刀砍中的肌肉緊得離譜,就像塊木頭……..   想要退走,峭才發現自己身體剎那一頓,出現片刻麻痺。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孫韻音一直帶著溫和表情的臉,少有的現出憤怒之色,跟著兩隻纖手向中一合。   凝在孫韻音兩手的一青一紅兩氣團隨之交匯一起並急速轉動起來,下一刻已化作一根蘊含火勁的風柱筆直向滿眼震駭的峭胸口搗去!   同時蘊含木行與火行的「風炎柱」結結實實打在峭的胸口,伴隨著一連串骨裂聲,峭全身霎時燃燒起來,隨即像條破麻袋般摔往後方。   五行宮主含恨出手豈同小可?若非峭身為妖族,生命力比之一般人頑強得多,這一下就會要了他的命。不過這一下挨得不輕,峭恐怕已無再戰之力。   經過這麼一耽擱,孫韻音無法再趕去接應方錦書,加之金天雄情況殊不容樂觀,她唯有壓下擔心,趕去助金天雄禦敵。此刻陰焦所化的三條青氣正緊追半空方錦書,其中一條擋在幻柳身前,將他攔在半路,一時不得近前。         ∼第十二章∼     方錦書右肩受傷非淺,整條右臂都軟弱無力。他也真個了得,當機立斷彈出手中內丹,同時手指連彈數下。在他巧妙的施為之下,指力分由不同方向先後打在內丹上,就如變戲法般,內丹在半空前後左右不住移動。最後電射向下,在墜地前的剎那最後一道指力打上它,內丹緊貼地面向孫韻音飛去。   方錦書這一連串動作簡直只能以「神乎其技」來形容,他對勁力的操控已入化境,無人能及。勉強舉起右手擋下其中一條青氣的抽擊,方錦書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落下地來,他剛一落地立刻連封身上數處穴道,倚牆療傷。   貼地而飛的內丹去勢極速,很快劃過十餘丈空間飛近孫韻音,孫韻音一道降雷術逼開明風,隨即轉身準備接過內丹。可惜陰焦所化的青氣追得更快,幾在眨眼工夫就來到內丹上方,然後如網般散開將其罩在自己的範圍內。   不遠處幻柳見狀忙伸腳一踏,內丹下方的地面立刻凸起一塊在它上面一頂,平飛的內丹斜斜而起,剛好衝過青氣籠罩的邊緣,有驚無險的繼續投向孫韻音。   直至此刻,在場數名高手各逞奇技意圖奪回內丹,武技道法爭強鬥勝,場面精彩之極。陰焦最後的努力也宣告失敗,他果斷的收回青氣盡數退向自己體內。這時爭奪已到了最後階段,唯一在孫韻音那方的明風被金天雄的「纏仙網」拖住,不能靠近。看來內丹在眾人手中轉了一圈,還是要回到孫韻音這方。   此刻沉浸在各種情緒中的人都沒有注意到,相鬥正酣的李七與歸藏兩人,且鬥且行,此刻反而是除孫韻音外離內丹最近的一夥。歸藏則越打越覺心驚,按理說李七雖為七大高手,但在自己的全力攻擊下,至少也會受些傷。然而李七似乎隱藏著超乎尋常的實力,應對非常從容,而且還有意無意將兩人向這邊引。   「看來差不多了,歸藏兄,有勞相送!」李七忽的冒出這麼句莫名其妙的話。   歸藏來不及多想,因說話同時李七側轉身體,恰好將自己腰肋破綻暴露在他眼前。幾乎是下意識的,歸藏一掌拍了過去。歸藏出掌瞬間,李七竟做出一個他大為驚愕的動作,只見李七轉身躬腰,竟然把自己的屁股撅了起來。   啪!歸藏這掌結結實實印在李七屁股上,李七笑嘻嘻的臉上立刻一陣發白,看來已受了傷。但他在中掌瞬間一挺身,同時腳底一蹬,人已藉著歸藏掌勁炮彈般射向投往孫韻音的霜雪珠。歸藏掌力何等雄厚,也只有李七這樣的狂人才敢用上這一招,只要借力御力的時機稍有不對,李七定然是胯骨盡碎的下場。   不過冒上性命之險的效果也非常明顯,在兩大高手雙重力道的催動下,李七就如輕煙般微微一晃,轉瞬追上內丹,在場上所有人目瞪口呆中將其抓住。   可惜歸藏這一掌實在太強,李七再怎麼厲害也無法全數化解,他的身體在半空一直保持著一種很怪異的模樣。上半身半側,下半身則呈現一個扭曲的姿態,腰部上下身之間幾乎扭成一個十字。眾人都是武學大行家,李七現在身在半空無法借力,這樣的模樣只能有一個下場:力盡之後摔落地面,無法安然站立。   可以說李七為了搶回內丹,作出一個驚人但是非常愚蠢的舉動。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倒也罷了,頂多出下丑。但在他前面是蓄勢以待的孫韻音,後面是緊追而來的陰焦,幻柳等人,這些人怎會浪費機會?李七隻要摔倒在地,即便是瞬間無法動彈,便不僅保不住內丹,連自己也會搭在眾人隨之而來的反擊中。   然而李七畢竟是李七,似乎他今日出現在這裡,就是讓在場諸人不斷吃驚的。只見李七在半空的身體忽的一頓,不僅沒有摔落地面,整個人反以一個瀟灑的姿勢立了起來,隨後輕飄飄的升上半空。   立刻,幾大高手無不露出震驚之色,遠處調息療傷的方錦書抬頭看著李七飄在半空的身影,喃喃的道:「怎可能,李七已修成凌空虛度……」   凌空虛度是凌駕於武者的神行追影,道者的御劍飛昇之上的至高境界。達到這種境界,無論武者或者修道者,均不需借助外力,而純以本身內力或者法力御空而行,可說除了羽化登仙,凡人修煉到此,便是頂端了。縱然在七大高手之中,傳說也只有號稱第一的天元宮掌教趙青陽修成,且無人見過。   難怪李七會這麼有恃無恐,不惜同時得罪孫韻音和歸藏這兩幫人,原來他不知何時已得窺凌空虛度之秘。雖然不能說他已經厲害到能以一敵眾這麼誇張,但如果傳說屬實的話,那麼就算所有人都一起上,李七也能保命退走了。   李七這一手扮豬吃老虎確實玩得漂亮,在確認沒有確實把握保住內丹後,李七果斷的放棄到手之物,轉而重新將眾人盡數拉下水。三方因內丹再次開打,李七卻巧妙的保住實力,現在方錦書受傷非輕,陰焦與孫韻音也元氣大傷,金天雄不足為慮,真正能夠阻止李七的,不過只有歸藏以及幻柳了。   看來突然露這一手所收到的效果令李七非常滿意,他飄然傲立半空,居高臨下的笑笑,跟著在眾目睽睽之下直衝而下,目標直取凍住敖廣的天河冰晶池!   從最初的震撼中恢復過來,陰焦與孫韻音立刻凝神施法,但鬥得這麼一陣,兩人施法速度都明顯慢了下來。歸藏怒哼一聲迅速躍起阻攔,幻柳也彈出幾粒種子到水池邊的泥土中,隨後數股金色籐蔓如網般糾結一起罩向迎面而來的李七。   李七急速而來的身子微微一滯,跟著他雙手連連揮動,大股氣絲自他指尖散出,頃刻佈滿整個空間。不再隱藏實力的李七再次出手果然大不一樣,曾令怪獸大吃苦頭的金色籐蔓驟一接觸氣絲便寸寸碎斷,足見這些氣絲的鋒銳。   然而歸藏也當真了得,只見他躍起的身子在半空急旋幾下,整個人已抽長變為一束長鞭模樣,硬是擠入密不透風的氣絲網中。李七顯然也沒想到歸藏能穿入,他微微一愣便即一掌擊出,恰好抵在歸藏變做的長鞭頂端。   兩股強勁力道相抵,歸藏就像泥柱撞上石牆,立刻皺作一團。不過李七也不好過,他伸直的手臂回彎,人也後退數尺。噗啦!一聲輕響,皺成一團的長鞭變回歸藏模樣,伸展的雙手猛的向李七左右太陽穴拍去。   李七本身功力或許比歸藏高不了多少,但他勝在能自由於半空活動,歸藏無法久戰,唯有拼著本身強悍的體質,用上兩敗俱傷的打法。這一拍凝聚歸藏所有功力,如果李七挨實了,腦袋恐怕也會碎為幾塊。   這一刻李七終現出他的過人之處,只見他面容一正,舉起右手飛速在頭兩側來回一揮,硬是將歸藏拍來雙手阻了一阻。同時李七左手伸出抵在歸藏胸口,發力一震,強猛的勁力竟將歸藏硬若鋼鐵的胸口打得凹了下去。   終究不能如李七般穩站半空,歸藏唯有帶著滿臉不甘向後墜去。李七收回顫抖不止的右手,暗暗驚訝於怪族的頑強厲害,現在他的右手完全使不上勁。而歸藏受自己一掌,看似受傷非輕,其實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嚴重。   這時陰焦法術也已完成,他兩手平推,兩隻手腕的脈門竟噴出兩股鮮血:「式鬼道法.幽門開!」他的聲音沙啞,有著法力使用過度的疲憊。   隨著鮮血濺出,李七身體左右兩側突然現出兩塊五尺方圓,內中有如黑水晶般閃耀不止的圓球,兩球中心絲絲青白閃電不住閃爍。幽門開是式鬼道法中僅次於降神術的法術之一,傳說此術能通無間煉獄,被吸入者將永不能超生。   李七自然認識,他暗叫一聲不好,立刻向後急閃,無奈終究慢了一步。瞬間兩股絕強吸力自兩球中傳出,李七隻感渾身一震,便不由自主向左邊球中移去。他心下大驚,連忙氣湧右邊,哪知整個人反以更快速度移向右邊圓球。   如此反覆幾下,李七總算發現,只要自己身子稍稍偏向哪方,就會被哪個圓球吸去。而自己又脫身不得,唯有用盡全力在兩個圓球之間來回晃動,極是辛苦。兩道幽門吸力絕大,李七縱能保得一時,也遲早會被吸入。   「明風!」李七臉上汗珠大滴大滴的落下,不由陡然暴喝道。   話音未落,陰焦身旁無聲無息的閃現一個影子,跟著一束亮光刺向他的腰下。陰焦也真了得,明風才剛出現,他已咬破舌尖噴出小口鮮血,竟硬是用影藏之法退入明風的影子中。隨後明風的影子中心拉開一條大口,明風慘哼一聲,背上肌膚霍啦一聲撕裂,鮮血浸透黑衣,反而被陰焦所傷。   不過陰焦在操控頂級式鬼法術的同時再使用其他法術,且是用本身元氣強行施展,饒是他修為身後,這一下也吃不消。自踉蹌退走的明風身後現身,陰焦噴出口隱帶綠色的淤血,竟然就那麼跪倒在地,法術自然也無從維持了。   李七一覺吸力有松,便不住左右急晃,就向拔出深陷木樁裡的釘子般,硬是一點點擠出兩道幽門的範圍,脫身而出。在受到眾人連續的截擊下,李七高漲的信心也不由有所消減,他不敢怠慢,忙乘此機會撲向水池。   可惜他忘了還有一個孫韻音,在陰焦用式鬼道法對付李七的時候,她便連續使用了好幾種水行法術,不過目標並非半空李七,而是滿盛天河冰晶的那個池子。終於,連續不斷又換了三四種法術以後,孫韻音眼中終於閃過一絲喜色。   這時李七恰好掙脫幽門束縛,來至水池上空。眼見目的即將達到,他臉上現出狂喜的神態,一把掏出那枚內丹,李七就準備將其嵌入龍尾尖端的小孔中。         ∼第十三章∼     哪知忽聽背後孫韻音低喝一聲:「李七先生高興得未免太早了。水行低階.水起!」話音剛落,便見一直平靜無波的水池中天河冰晶一陣翻湧,隨後竟洪波般高高湧起,劈頭蓋臉的向李七卷去。   天河冰晶是天界之水,與普通凡水大不相同,因此一般的水行道法根本無法引動它。因為一般的水行法術在控制水的時候,會或多或少改變水的形態,而天河冰晶是無法改變的。反而水起這種無甚作用的水行最低級的法術,因只是單純的將水移動,卻能成功控制形態奇特的天河冰晶。   面對大股碧綠如玉,鋪天蓋地的冰晶,李七隻覺凍寒徹骨,難以自持。不過現在離成功只差一步,他又怎會放棄?心道再怎麼寒冷,也不過是一些水而已,李七聚起體內勁力,猛的一掌拍下,想將冰晶迫到兩邊。   可惜李七千算萬算也不會想到已達凌空虛度的至高境界的自己,會栽在一道水行最低等的法術上。大股冰晶在李七強勁的掌力拍擊下中分而開,如果是普通的水的話,李七便可從中穿過,直接到水池邊。可是冰晶能凍石為粉的寒氣怎是普通的水能比?因掌力四下飛濺的冰晶水滴,有一些濺到了李七身上。   一剎那,毫無徵兆的,李七感覺自己整個身體的熱量瞬間消失,就好像前一顆一刻自己還是血肉之軀,下一刻已成了一尊冰雕。從外至內,那股無可抗拒的寒氣眨眼間便浸遍李七身體每一寸空間,就連經脈間運轉不息的內力,似乎也在這股寒氣下凝結停滯,維持李七飄臨半空的力量消失,他一聲不吭直墜而下。   李七沒有吃驚或別的反應的時間,他的思想也在瞬間凝固下來,臉上猶自保持著得手時的狂喜。很快,就如塊石板般摔在地上,李七身體與地面接觸的清脆響聲讓人再也無法將他和血肉之軀聯繫起來。   動手之前也沒料想到天河冰晶威力若斯,以為至多不過限制李七的行動,哪知現在似乎已把他給凍死,孫韻音自己首先呆了起來。李七落地,那粒火熱內丹卻還緊緊握在他的掌中,因得內丹的作用,李七半條右臂還能保持原樣。   機不可失,霎時間所有人都冒出這個想法,不過現在幾乎人人帶傷,行動不便,還是被李七迫退的幻柳搶先一步將內丹抓了起來。   歸藏與陰焦眼中同時閃過一絲沮喪之色,他二人儘管修為過人,但現時一個法力枯竭,一個受傷不輕,早已難有再戰之力。互相交換一個眼色,他們悄悄退後向溶洞口移去,看來已打算離開。   「歸藏先生,真就這麼算了?」溫成同看出兩人意圖,悄悄跟上問道。   「事已至此,再逞強也無濟於事。唉,也許是天意,薛甲在妖族的謀劃莫名其妙遇上叛亂沒有成功。這一次我與陰焦一同前來,本以為萬無一失,哪知還是功敗垂成,還是盡早回去報告尊上,請他定奪吧。」歸藏長歎一聲,無奈道。   看來這次沒能親手解救敖廣,對溫成同也有不小的損失,他惡狠狠的回頭看了看趴伏地上的李七與孫韻音等人,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怨毒之色。在隨著歸藏離開溶洞之時,他不忘回頭低聲道:「海鏡…你遲早有一日會落入我手!」   歸藏等人離開,孫韻音他們自然也看到了,這兩個煞星肯自動離開對他們而言自是再好不過的事,故也沒人想去阻止。幾大高手狼狽已極的走上圍攏池邊,神色複雜的看著幻柳手中的內丹,進來之時雖也曾想過會遇上麻煩,然而誰能料想竟會到如此地步?方錦書和金天雄更是差點把命給搭上。   「他怎麼辦?」孫韻音指著池子不遠處一動不動的李七問道。   「李兄也算一代人傑,這次雖與我們為敵,但大家各有目的,也說不上誰對誰錯。現在他生死未卜,咱們也沒空管他,就這麼算了吧。」方錦書說道。   「但天道畢竟為神州一害,這次機會千載難逢…….」金天雄欲言又止的道。   「呵呵,那妖族殺手峭曾說,不管人族妖族,一樣有可殺之人,不平之事,這話卻也不無道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天道果真作惡多端,自有人替天行道,咱們何必現在乘人之危?」方錦書打斷金天雄的話,搖頭歎道。   「嗯,方先生說得有理,我們還是盡快救出龍王吧。」孫韻音也附和道。   「那我放進去了。」幻柳點點頭,深深吸了口氣環視三人。   「大哥小心一些,這冰晶寒氣太重,小心別沾上。」孫韻音小心提醒道。   幻柳將內丹夾在指尖,小心翼翼的對準冰晶下面龍尾末端的小孔,運力一彈。內丹射入天河冰晶裡,微帶起數個氣泡,跟著分毫不差的嵌入小孔之中。   哪知一鑲進小孔,本還紅光熾烈,內中青紅兩氣交纏流轉的內丹竟迅速黯淡下去,片刻就變做一顆普通石子模樣。怎麼會這樣?四人不由面面相覷,難道費了無數工夫奪得內丹,竟完全是無用功不成?   就在四人心中忐忑之際,忽見一絲紅線,一絲青線在龍尾尖端冒起,就如兩條青紅小蛇,沿著龍身的刻紋交纏上升。兩線過處,一如那隻怪獸復活的情景,本是青灰色石頭一般的龍身立刻恢復本來顏色,青碧如玉的龍鱗,精光閃耀的龍爪,肌肉糾結,色白如雪的龍腹…….便逐一呈現在四人眼前。   青紅兩線去得極快,不過片刻工夫便順著洞頂開口移出四人視線以外,照這樣下去,最多一柱香的時間,敖廣就會醒來。想起這幾年來的辛苦,進入地宮後的艱險,如今目的終於順利達成,在場四人均露出欣慰之色。   隨著敖廣身體逐漸恢復原狀,池中的天河冰晶也迅速消減下去,就像有什麼將其抽走一般。龍身還像石雕的時候便給人雄偉之極的感覺,這時恢復本來面貌,其震撼更是無以倫比,雖一動未動,但自然而然就有一股讓人不敢輕視的氣勢迫發而出。圍在周圍的四人竟在不知不覺之間步步退後。   終於,先是龍尾上的鰭膜左右擺動,跟著巨大之極的龍身肌肉鼓動,帶得表面的龍鱗如波濤般翻滾不止,道道青碧流光交錯映過。肌肉蠕動的同時,緊貼龍身的龍爪也緩緩舒展開來,緊合的五指張開,帶起連串骨節脆響。   龍王甦醒前的這番準備動作做了足足小半個時辰,好像已經感應到敖廣醒來,四人覺得這處溶洞,不,甚至整條石柱都在戰慄搖晃著,而他們早已退到數丈開外。突如其來的,在沒有任何徵兆下,一聲震耳欲聾的高亢龍吟自上方傳入。   龍吟高亢渾厚,瞬間巨大的音波充斥整個溶洞,結實的牆壁竟現出道道裂紋。四人無不死死捂著耳朵苦苦忍受著,在音震的衝擊下痛苦萬分。   這一聲龍吟也宣告敖廣正式醒來,粗長百丈的龍身緩緩順著石柱中心的孔洞升上,四人腦海中同時出現一個威嚴沉厚的聲音:「是誰救了我?」   四人面面相覷,然而還來不及回答,他們只覺身體一輕,已被一股溫和但不可抗拒的力量包繞起來,緩緩向上升去。不止四人,洞中沒有離開的明風與峭,還有昏迷不醒的李七也一同隨他們升了上去。   順那條曾放置敖廣身體的通道回到石柱頂端,眼前情景令眾人呼吸頓止。在地宮頂部與石柱間的廣闊空間中,一條百餘丈長的青色巨龍浮在半空,巨大的龍身交盤一起,青龍碩大的頭顱俯視下方,兩眼中有著不可違抗的威嚴。   「我再問一次,是誰救了我?」清醒的人腦海中再次想起那個聲音。   明白這是敖廣正以傳心術與眾人對話,定定心神,幻柳高聲答道:「是我們。」   「哦?你是山神?難怪能找到這裡。」敖廣立刻注意到幻柳的身份。   不同於山神這種神使,甚至不同於普通龍族,敖廣是齊天大聖那個時代便天下聞名的龍族之長。無論是他的修為還是資歷,都與天界仙人無二,因此在他面前,眾人都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自然便生出敬畏之心。   「我龍族一向有恩必報,這次你們助我脫困,說吧,人類,你們想要什麼回報?」敖廣威嚴的晃了晃腦袋,在眾人腦中說道。   心想不愧是老龍王,果真上道,沒什麼廢話就說到了點子上,一時孫韻音幾人均心中暗喜。自然在表面幾人還是一副敬畏神色,方錦書輕輕咳了咳,有些為難道:「此事說來話長,龍王,咱們能不能等會兒慢慢談?」   「不成,我剛剛甦醒,體內法力所剩無幾,急需修養恢復。你們趕快說有什麼要求,如果可行,我恢復後自然會為你們達成。」哪知敖廣搖了搖頭說道。   什麼!?還要修養,那得等到猴年馬月去了?敖廣體內神力驚人,正常情況下幾乎使用不盡。因此被囚禁後一旦消耗殆盡,恢復起來自然會消耗相當的時間,這個慢還不是對人而言,在龍的概念裡,十年八年就算快的了。   心裡不滿,嘴上卻極快。孫韻音將目下神州形勢以及己方求敖廣之事撿重要的簡單說了一遍,倒也有條有理。現在就不知敖廣會有什麼反應,四人忐忑不安的瞅著頭頂龍王的表情,暗自祈禱他真如傳說中那麼通情達理。   「如來如此…神州竟已亂到了這種地步。逆子!逆子!害我不夠,如今還作出這等糊塗事!他難道不知我族的根本不是在天上,而在神州麼!」敖廣怒氣勃發,連連歎氣,聽他話裡語氣,似乎自己被囚就與現在龍族族長敖政有關。   這是他老人家的家事,眾人自然不敢插嘴,只是靜若寒蟬的等待回答。片晌,敖廣終於點頭答應道:「很好,我答應你們。我敖廣雖不是什麼善心人,對四族也無好感,但我深知神州五族休榮與共之理,這麼窩裡亂鬥,只會便宜天界。一旦我修養完成,重回龍族,自然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對他的話,四人是喜憂參半。喜的是敖廣爽快答應,憂的則是等敖廣修養完成,恐怕黃花菜早就涼了。看出幾人臉上的變化,敖廣忽的對孫韻音道:「這個女娃,我看你道法修為不錯,可會布『南明離火陣』?」   「啊?會,不知龍王有何吩咐。」孫韻音愣了一下,連忙答道。   「這就好辦了,你多找一些跟你差不多的人,以天罡之數,按子夜星象布三十六道南明離火陣。然後用連陣之法將這些陣總和成一道大陣,在陣心放上一塊水魂精石,這樣的話,不出半年我就能完全恢復。」敖廣對孫韻音吩咐道。         ∼第十四章∼     聽了他的話,諸人無不露出苦笑,多找些和孫韻音差不多的人?上哪兒去找啊,由此也可看出在敖廣眼中,孫韻音一身傲人修為也不值一提。幸好五行宮修道者眾多,水魂精石雖然珍貴,也並不難找,應該沒有問題,孫韻音連忙答應。   敖廣點了點頭,這才望向李七一夥:「這人是誰?怎會也被天河冰晶凍住?」   「這……他也是和我們一起的,只因不小心才誤中冰晶寒氣。」孫韻音遲疑一下,這麼說道。聽她這麼說,明風和峭眼中不由露出一絲感激之色。   「此人修為很不錯啊,濺上天河冰晶竟還能留一口氣,也算難得。今日老夫脫困,就幫他一把好了。」敖廣說著目光一凜,兩眉間一絲青芒射到李七身上。   青芒自李七心口沒入,他本僵硬似鐵的身體立刻一震,敖廣道:「好了,我已用龍氣將他心血激活,以此人修為,數月之後就能恢復。我必須再次休眠,記住,趕快按我說的準備南明離火陣,盡快盡快……..」   說著敖廣身體外耀起一陣刺目的青芒,他巨大的身體不住縮小,最後變做拳頭大小的一塊晶玉落了下來。孫韻音伸手接過,只見晶玉中一條細如小指,但栩栩如生的青色小龍捲伏著,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其和方才威嚴的敖廣聯繫在一起。   小心翼翼的揣好晶玉,孫韻音回頭對明風道:「快帶著你們頭領走吧。」   明風和峭對看一眼,兩人默默點了點頭,由傷勢較輕的明風背起李七,兩人沿著連接洞壁與石柱的吊橋向外走起。忽然,峭回過頭對四人道:「你們一個長老陸文夫被我們首領擒下,已送往海鏡官衙,他性命無礙,你們可去接回。」   這時四人才想起留守在地宮外的葉天明和陸文夫,不用說李七自然是從那兒進來的,兩方一定發生了衝突。孫韻音忙道:「那葉天明在哪兒?」   不知是沒聽到她的話還是故意不答,峭已和明風穿過吊橋,進入巖壁上的洞中。方錦書明白孫韻音焦急的心情,安慰她道:「別擔心了,咱們也趕快離去,葉長老不會有事的。別忘了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們去做呢。」   孫韻音輕輕歎了口氣道:「我總有不詳的預感….沒事,我們走吧。」   四人循他們來路的那座吊橋向洞外走去,這次輕車熟路,加之沒有阻礙,小心避開蜃所化的那處山洞後,四人終於在一個時辰後重回海鏡。   當黃昏的陽光重新照到身上,呼吸著新鮮空氣時,四人均有恍如隔世的感覺。這時他們已在地宮中耽擱了幾乎一天一夜,出了密室,溫成同府荒涼如昔,但密室外狼藉的打鬥痕跡和幾灘鮮血,令四人心中再次一沉。   急匆匆趕到已被界羅接掌的官衙,報上姓名後,對方立刻抬出重傷的陸文夫。雖及時得到包紮,但陸文夫受傷太重,加之明神穴被封閉過久,真元已然受損。恐怕傷勢縱然痊癒,但他一身辛苦修來的法力卻再無法恢復如初了。   見到孫韻音,陸文夫連連自責失職,隨後便告訴她葉天明的死訊。葉天明的屍首已被界羅守軍拖去燒掉,骨灰恐怕早不知被墳場的風刮到哪兒去了。   萬萬想不到葉天明已被李七殺死,孫韻音剎時又悲又怒,竟一時無語。雖身為一宮之主,但畢竟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自小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老無故身亡,孫韻音心中一時情難自己,落下淚來,少有的露出她柔弱的一面。關切的看著她微微聳動的肩頭,方錦書似乎也能感受到孫韻音內心的悲傷。   他柔聲勸慰道:「人死不能復生,韻音還要看開一點。這個仇我們自然要找李七討回,但不是現在,目前最要緊還是趕快趕回五行宮,助龍王修養要緊。」   天道出名的行蹤詭秘,加之海鏡現在局勢不穩,恐怕就連與天道合作的界羅守軍也不知道李七的老窩在哪兒,更不要提人生地不熟的四人了。方錦書這話雖有些不近人情,但說的卻是實情,比起悲傷,的確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孫韻音統領神州三大派之一,自然不是不分輕重之輩,她舉袖抹抹眼淚,很快就恢復鎮定:「我們去問問看能否找回葉長老的一點骨灰,好帶回五行宮安葬。」   「宮主…葉長老屍身已被燒化,找不到了。」陸文夫沉痛的說道。   聽到這話,孫韻音眼眶又是一紅,她默默點了點頭,轉身走出官衙。這一次雖成功搭救敖廣,達成目的,但五行宮損失慘重。葉天明身死,陸文夫重傷,法力再難恢復,形同廢人,堂堂五大長老,實際只剩下三個。   出了官衙,孫韻音忽的一咬牙,揮手使出一道風行道法,同時揚聲大喝道:「李七先生,不管你現在身在何處,能否聽到,葉長老之仇,我孫韻音將來必將討還!」她清脆的嗓音在風行法術傳送下,頃刻遍及海鏡每一個角落。   一貫溫柔的孫韻音作出如此舉動,足見她因葉天明的死生氣到什麼地步。深深吸了口氣,借此平復下激盪的心情,孫韻音轉過身,臉上已帶上平日的笑容:「好了,讓先生見笑了,我們快回五行宮去吧。」說著當先而行。   因界羅與新豐目前的合作關係,界羅守軍並未追究眾人怎麼進來的,還順利打開城門放行。走到城外,孫韻音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著遠處天際。   「怎麼了,韻音還有什麼事放不下?」方錦書跟著停下,訝然問道。   「不,我只是在想,阿虎現在是否也順利達到目的了?」孫韻音喃喃道…….   同一時刻,遠在另一空間的崑崙山增城之上,原虎倏的睜開雙眼。   「山神,山神?」門外,胡成小聲的呼叫傳入原虎耳內。   自與鄭清浪一番死鬥,原虎幾乎丟了性命,幸好被及時趕到的崑崙山一眾救起,用了不知多少靈藥,才讓一隻腳已踏入鬼門關的他醒轉過來。這些時日他時昏時醒,山神氣一點一點修復著身體的創傷,如此七天,才完全恢復。   自床上起身,原虎晃了晃腦袋,這才想起今日是回神州的日子,只不知女魅找到新的傳送陣沒有。由於讓鄭清浪成功逃脫,他回去後定會毀去員嶠山上的法陣,因此眾人不敢再用,女魅恢復過來後就開始努力尋找神州上新的傳送陣。   打開房門,門外胡成與胡鈴,石煉早已等候一旁。說起胡鈴,原虎受傷幾乎死去的那些天,胡鈴表現出異乎尋常的關心和焦急,但當原虎脫離危險醒來後,她卻又死不承認,還刻意迴避開,說起來今日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看到原虎,胡鈴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隨即便罩上一貫的冷傲。原虎卻沒注意她的變化,他走出便向胡成問道:「女魅他們有消息傳回來嗎?」   胡成一邊與原虎並行,一邊答道:「我就是為這個才來找你的,女魅剛從大雷原趕回來,已經找到新的傳送陣了。她已準備好,我們隨時能出發。」   「太好了,終於能回神州了。我們趕緊過去。」原虎大喜,忙加快腳步。   在他養傷期間,陸吾已用法術成功找回灑落的鳳血,交給西王母飲用。不過由於藥性,西王母這些日子一直在閉關修養,原虎再沒和她見過面。   在第一次見西王母的那處大殿,女魅和陸吾早已等在那兒。由於曾共同卻敵,這時雙方已非常熟絡,一見面少不得又是一番驚喜。看到原虎期待的目光,女魅欣慰道:「總算沒讓山神失望,我已經重新接通了一處法陣,山神隨時能回神州。」   「那裡通往神州什麼地方?」原虎急忙問道。他心想能離狐妖族近點就好了,算算現在離與幻柳和魎鬼約定見面的時間已經剩下不多。   「很抱歉,這個我不知道。」哪知女魅竟搖了搖頭。   「什麼?怎麼會這樣?」料想不到會得到這樣的答覆,原虎不禁愕然以對。   「我以法術感知與崑崙這邊的陣法相同的波動,從而找到神州那一端陣法的所在。不過這樣我只能確定有沒有陣法的存在,而無法知道這處陣法究竟位於何處。」女魅明白原虎誤會了她的意思,連忙解釋道。   女魅這麼說,原虎隨即釋然,同時心裡暗祈出口別在什麼海外孤島才好。明白幾人迫切回神州的心情,陸吾大聲道:「乘雷暴剛過,我們這就快去大雷原吧。」   在陸吾安排下,不消多久一行人來到大雷原中已修復的土台上,土台正中傳送陣法已經開啟,連接神州與崑崙的那個光球靜靜漂浮半空。   離別時刻到來,眾人反而感覺沒什麼好說的了。陸吾拍了拍原虎肩膀:「一路小心。現在我無法離開,等王母閉關結束,我就來神州找你們。哼!鄭清浪這次做得實在太過分,我崑崙無論如何不能饒過他!」   原虎點了點頭:「嗯,今後說不定還需借助陸吾統領的力量。」說著他再向女魅道:「請代我向王母辭行。」然後招呼一聲,便準備帶石煉等進入光球。   「等一下,這兩隻化蛇你們帶上,可以代替腳力。」陸吾說著牽過兩隻化蛇。   神州所有驛鵬全被啄鳳召去,往來各地全靠雙腳,極不方便。現在有這兩隻化蛇,可說幫了原虎大忙。原虎毫不客氣的接過韁繩,向陸吾拱拱手道:「多謝。」   最後揮了揮手,一行人依次踏入光球。瞬間,在充斥兩眼的五彩閃光和頭腦中一陣熟悉的輕微眩暈中,原虎終於踏上回家的路途。         ∼第十五章∼     片刻,在事隔大半個月後,原虎終於再次踏上神州的土地。睜開眼睛,他們發現自己身處兩座高山間的一處隱秘小谷中,此處沒有人跡,高聳的山勢巧妙的將小谷掩藏,除了陣陣蟬唱,周圍再無一點聲息。現在是下午時分,強烈的陽光毫不客氣的照耀在眾人身上,帶來一陣燥熱之意。谷底落葉層層相積,散發出一股腐朽的氣味,逐漸黯淡下去的陣法便消失在這些落葉中。   疑惑的互相看了看,誰也不知這裡究竟是何處。在原虎示意下,石煉走到小谷中心,重重一腳踏上地面。很快,便有一名醜陋的山鬼現身而出。   一問之下眾人才知道,他們原來在界羅境內,這處山谷屬於鐵帶山脈一處遙遠的分支,山外六十里就是界羅重鎮,武神道場所在的江州府了。   雖然這處和狐妖族所在的丹霞山白石嶺一個南一個北,幾乎橫跨整個神州,然而有了自崑崙帶來的化蛇,便能大大縮短時間,故眾人並不怎麼擔心。送走山鬼,一行人也不耽擱,分別騎上一隻化蛇就準備馬不停蹄趕回狐妖族。   飛出山谷,原虎轉頭向右,已能隱隱看到江州府的輪廓和它邊上的少明江。這時他突然湧起一陣無法抑止的衝動,那就是到武神道場看望許久不見的雷行雲和燕九。自海鏡分手後他與兩人便再未謀面,然而心中思念卻絲毫未減,不同於了無音信的楚劍和岳昊來,原虎雖知雷燕二人所在,卻一直無法抽身前往探視。   現在江州不過在六十里外,不用片刻就能到達,想到只要自己轉個方向就能馬上見到雷行雲和燕九,原虎一顆心便不由自主熱了起來。   注意到原虎的異樣神色,胡成奇怪的道:「山神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   「啊,不,沒什麼,我們走吧。」原虎心裡一驚,本已湧起的探視之念頃刻消失無蹤。再戀戀不捨的看了看江州的城影,他輕拍化蛇跟了上去。   沒時間啊,現在已根本沒時間容他再去做別的事。對這種身不由己的情況,一年多來原虎已逐漸習慣,但這一次,他仍不由湧上一絲無奈和悲涼。   化蛇飛行極速,不過四天工夫,便已進入丹霞山境內。這時離原虎與幻柳,魎鬼相約在楚江關見面的日子,已不足十天。成功完成族長所托,再加上終於回家,胡成和胡鈴均露出異常高興的神色。而想起能見到小蘭,原虎也興奮不已。   這天下午,化蛇終於降落在白石嶺那處深谷中。四人還未下地,已自一旁鑽出一隊狐妖族戰士,他們紛紛高興的呼喊著:「胡成長老回來了!」   吩咐兩個戰士將化蛇牽到一旁好好照料,胡成便迫不及待的手結法印,準備打開遮掩狐妖族入口的障眼法。哪知他還沒動手,只見前面空間一陣扭曲,入口已自動開啟,呼啦一聲一大群狐妖已湧了出來。   最前面的是活潑的胡雪兒,他一跑出來便立刻向胡鈴撲了過去:「鈴姐姐,你終於回來了。」胡鈴這時心情也出奇的好,一把將胡雪兒給抱了起來。   後面陸續出來的有胡薇和一些原虎見過或沒見過的狐妖,看來都是族中長老一輩。他們走上親熱的與胡成打著招呼,不住問這問那,反把原虎晾在一旁。   最後慢慢走出來的,竟然是不問外事的老狐妖德叔,看到原虎,他露出慈祥的笑意。不過片刻就湧出這麼大群人,難得的是還來得這麼齊,原虎不禁懷疑他們是不是成天守候在此等著他們回來。遙遙向德叔施了一禮,原虎正想問小蘭的事,然而話還沒出口,他便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   自德叔身旁,一個身著白衣的苗條身影移了出來,深情款款的望著原虎,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小蘭是誰?看來她已完全恢復,玉容艷光如昔,飄飄羅衣片塵不染,便如芙蓉綻放,靈氣逼人。兩人互相對視著,中間雖隔了不少興高采烈的狐妖,喧鬧聲震天價響,但在他們眼中,此刻只有彼此,在他們耳中,也只有自己激烈的心跳聲。雖然分開不過一個多月,但兩人對彼此的思念只有更加強烈。   不用說話,不用擁抱,甚至不必有什麼動作,兩人只需一個眼色,在默默凝視中的神情流露,便完全理解了對方的思想,並傳遞著自己的欣喜和傾訴。他們這種心有靈犀的交流遠勝許多生活多年的恩愛夫妻,也更加難得,只有兩個人完全理解和信任自己的愛侶,才能達到這樣心靈交融的境界。   正當他們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中時,忽然一聲尖促的獸鳴令兩人回到現實。只見暴雪貂飛快從胡鈴肩頭躍下,歡叫著撲向小蘭,一下竄進她的懷中。   雖然被打斷,但兩人已明白對方的心,就在剛才的剎那工夫,兩個人的愛戀又再加深一步。小蘭咯咯笑著抱著不住向她撒嬌的暴雪貂,原虎在一旁含笑觀看。   「從離開那一天你就開始想她,怎麼見面又一句話也不說。」胡鈴冷冷的聲音在原虎身旁想起。她不知何時抱著胡雪兒走了過來。   原虎聞言收回看著小蘭的目光,淡然笑道:「我跟她已經說了很多了。」   「什麼?你們明明沒有開過口…難道用的是傳心術?不可能,那蛇妖連變化也不會,怎麼會用傳心術。」對原虎的話,胡鈴一臉的不相信。   原虎知道跟胡鈴說她也不會明白,遂笑笑道:「這個很難解釋,也許以後你有了天天都在思念的人,就能明白怎麼回事了。」   胡鈴聞言臉上微微一紅,她偷偷瞥了原虎一眼,發現他又回過頭看著小蘭,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她故意大聲哼了一聲,對原虎道:「笑話,本小姐會整天思念誰?雪兒,咱們走,這兩個人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不明就裡的胡雪兒自然滿口答應:「嗯,知道了,鈴姐,雪兒不理他們。」   待說夠了,四人這才在眾狐妖的簇擁下進入族內。看來他們這次成功化解與崑崙的矛盾在狐妖族中引起很大震動,沿路上都有狐妖夾道歡迎,弄得四人好像是得勝歸來的將軍。胡冥親率幾名族中資格最長的狐妖前來迎接,自然對此次最大的功臣原虎滿口感激,一時整個狐妖族都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   當晚狐妖族舉行了盛大的宴會,幾乎所有的狐妖都參加了這次狂歡。天性喜愛享受的狐妖乘這次機會盡情發洩著心中的興奮與激動,整個狐妖族似乎都沸騰起來。而就在一片歡騰中,原虎應邀悄悄來到胡冥的那所小屋。   「族長找我有事?」屋外巨大的喧鬧聲還不住隱隱傳進,原虎進門就看到胡冥臉色不對。同時在場的還有胡成等數名狐妖族重要人物。   「山神先看看這個,這是剛從人族傳回的消息。」胡冥遞上一張紙條。   原虎疑惑的接過打開,一看之下不禁目瞪口呆,他看了胡冥一眼,匆匆讀完紙條內容,再抬起頭時已是滿臉震駭:「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紙條所寫,正是發生在數天前止戈原上那場震驚神州的界羅新豐聯軍意外與鬼族軍隊廝殺的事件。胡冥自然知道這個消息關係重大,因此剛一收到紙條,就立刻找來族中長老商議,還將原虎也請了來。   「現在鬼族揚言報仇,已經殺了界羅派出的使者。從生還士兵的敘述來看,這次根本不是意外,很有可能有人在背後搗鬼。」胡冥神色凝重的說道。   現在鬼族與妖族的紛爭已經將人族也捲了進去,加上界羅新豐已經正式和傲來破臉,如果鬼族這個時候發難的話,界羅和新豐恐怕會有亡國之禍。人族作為神州最大的種族,任何變故都會影響到其他四族,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神州之亂會比預料中大上十倍,所以連一向自詡置身事外的狐妖族也感到了危機。   「族長知道是什麼人嗎?」原虎努力鎮定下來,冷靜的問道。   「不知道,現在鬼族和人族都在拚命調查,不過此人能神鬼不知的做出這樣的驚天之舉,應該不會輕易暴露身份。」胡冥搖搖頭歎道。   「嗯,族長想必已經有了應對之法,狐妖族準備怎麼做?」只看屋中這些個長老,原虎就知道他們一定有了對策,遂開門見山的問道。   「我們想立刻出兵壓制鬼族,不讓無間情急之下向妖族或者人族出手,同時派族中精銳秘密調查,想必其他幾族也會這麼做。找山神前來,一是告知此事,二是希望聽聽山神的態度。」胡冥也乾脆答道。鬼族因這次意外損失不少精兵,依無間性格,極有可能孤注一擲,向妖族或人族下手,狐妖族出兵一事已是刻不容緩。而這時出兵,就算有事,狐妖族損失也會最小,胡冥果然算得精細。   「嗯,如此最好,我還是依計劃到楚江關見了幻柳和魎鬼再說,事不宜遲,我明早就出發。」這次三個山神各有分工,原虎已經完成自己的任務,只不知另兩個山神怎樣。現在發生了這麼重大的事,原虎也迫切需要和他們見上一面。   「好,那麼山神一路小心。」胡冥點點頭道,頓了頓,他又道:「此次崑崙之行全賴山神周旋,我狐妖族欠你太多。我保證,這一次只要我胡冥有一口氣在,就決不容許鬼族動妖族和人族一根毫毛,山神儘管放心。」   身為一族之長,胡冥能作出這樣的保證非常不易,原虎點了點頭表示感謝,跟著他轉身對胡成等人抱拳道:「無法與大家舉杯同歡,只好等來日了。」   這些高傲的狐妖長老們紛紛站起向原虎辭行,從他們的臉上可以看出,他們對原虎有著發自內心的由衷敬佩。一一道別之後,原虎帶著石煉頭也不回的走出小屋,這時他強烈的想要見到小蘭,心中卻又為將要再次離開她而悲傷不已。         ∼第十六章∼     在宴會找到小蘭,不顧旁人驚訝的目光,原虎拉著她退出會場。小蘭沒有問為什麼,只是默默任原虎牽著手,兩人走到遠離狂歡會場的一處幽靜水潭邊,在潭邊的參天垂柳下坐了下來。   「你又要走了嗎?」不待原虎開口,小蘭已經幽幽說道。   「你、你怎麼知道?」原虎不禁大奇,訝然轉過頭看著小蘭。   「不知怎麼,你拉我出來的時候,我就預感到了。」小蘭黯然笑笑。   「嗯,我明天就要離開,我……」原虎一瞬間突然發現自己很對不起小蘭。   「你會帶著我一起嗎?」小蘭輕輕掩住原虎的嘴,自顧自的問道。   「我…不行,太危險了,小蘭,我…….」原虎越發的惶惑起來。   月光下,微微蕩漾的潭水將映在其中的月影攪為一團碎銀,夜風輕拂,晃動的萬條柔柳在兩人頭頂搖來搖去,萬籟俱寂,此情此景,怎不讓人心神迷醉?然而並肩坐在一起的兩人,此刻卻沉浸在濃濃的離愁別緒中。   「我…我想回赤牙城去。」小蘭低垂著頭,微不可聞的小聲道。   原虎木然的點了點頭:「嗯,那樣也好,在妖皇身邊,我也放心一點。」   緊跟著兩人之間再次陷入一片沉寂,沒人開口說話,他們都各自想著心事。   「小蘭,我答應你,這次的事完了,我就到赤牙城找你。」忽然,原虎一下坐直身子,轉身摟著小蘭的肩膀大聲說道。   「傻瓜。」小蘭看著一臉認真焦急的原虎,忽的展顏一笑:「我什麼時候都會等你,你放心去做事吧,等到你能平平靜靜陪我的那一天,你再到赤牙城來找我。在這之前,我會一直等你,不管有多久,要等到什麼時候。」   原虎定定的看著笑顏如花的小蘭,突然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在小蘭耳邊不住喃喃的道:「小蘭…小蘭…我對不起你,我會來找你的,你一定要等我…….」   小蘭任由原虎抱著,臉上一直帶著平靜而又溫和的笑容,半晌,她輕輕推開原虎:「傻瓜,我當然會等你。你可不許在外面喜歡別的人啊。」   原虎想不到她現在還有心情說笑,便也不由自主的笑了:「這個你可以絕對放心,我要是喜歡別的人,就天打……」一瞥眼見到小蘭氣鼓鼓的樣子,忙將後半句嚥了回去,這才跟著道:「我留一隻化蛇給你,再請胡族長派人送你。」   小蘭盈盈起身,點點頭:「嗯,我這就去為你收拾收拾,明天咱們一同出發。」   原虎也跟著站起,他剛想說話,忽的看到小蘭已是滿臉淚痕,這才知道她心中悲痛實是無以復加,方才一直忍耐,這時終於爆發出來。他一下手忙腳亂起來,慌張的用衣袖為小蘭擦拭淚痕,同時自己也感鼻子發酸。   小蘭安靜的站著,讓原虎為她拭淚,她沒有哭出聲,連抽泣也沒有一聲,然而這樣默默流淚卻更顯悲傷。最後緊緊抱了原虎一下,小蘭轉身跑入無邊夜色中。   原虎就一直呆呆站在原地,望著小蘭離去的方向,竟似已經癡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旁忽的傳來胡鈴的聲音:「她…走了很久了。」   原虎一點沒有吃驚的表示,他平靜的轉過身:「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一直站著。」胡鈴就像一個艷麗的幽靈,靜靜自樹後現身。   「你為什麼會在這兒?」原虎沒有答他,輕輕歎口氣問道。   「我能和你一起到楚江關去嗎?」胡鈴也沒有回答,卻又突然問道。   看到原虎微微驚訝的模樣,她有些手足無措的解釋道:「我想出去見識見識。」   「不行。」這一次原虎想也不想,很乾脆的搖了搖頭,拒絕道。   「為什麼?我有能力自保,不用你操心。」胡鈴愣了一下,急忙說。   「這不是能不能自保的問題,現在我們做的事並不是在玩,你要見世面也不該跟我一起。再說,胡族長也不會答應讓你外出。」原虎仍是搖頭拒絕了她。   「你…真的以為我是為了長見識才要和你一起去?我只想……」胡鈴一咬牙,似乎想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她頓了頓足,一副被原虎氣苦的表情:「你真的是個傻瓜。」隨後縱身一跳飛速躍入潭邊的樹林中。   原虎瞇著眼,直到林中迅速遠去的腳步聲完全消失,這才蔚然長歎一聲,慢慢沿著潭邊小路離開。   第二天,原虎走的時候,胡鈴沒有來送行。   胡冥安排了一名族中高手隨行護送回赤牙城的小蘭,一直看著他們乘坐的化蛇消失在天際,原虎才向一眾狐妖族人拱手道別,與石煉跨上另一隻化蛇,向位於止戈原邊,傲來的邊防重鎮楚江關飛去……..   楚江關是三國君主達成停戰協議後,近幾十年才發展成的新城。然而由於它重要的地理位置,傲來國君在建造初始就不遺餘力,使得楚江關牆高城深,是為傲來第一兵鎮。駐守它的將領是與鄧廣洋並稱「傲來雙虎」的大將劉豪飛。   雖說是個防衛用的的邊境兵鎮,但楚江關本身卻無異於一座大型城市。駐軍十萬,加上隨軍家屬,勞工以及自各地湧入的商人,手藝人和妓女等等,整個楚江關人口超過五十萬。劉豪飛的軍師張略成施政是把好手,在他的打理下,楚江關無論糧食武器還是軍資供應,均能自給自足一大半,深得朝廷信任。   約兩天時間原虎便穿越傲來東部,到達楚江關。在關外喚出當地山鬼照顧化蛇之後,他與石煉穿上事先從狐妖族拿來的衣服,扮作兩名行腳商販,便大搖大擺的向楚江關而去。哪知他們卻忘記了,此時正處於戰時的緊急狀態。   如果在平時,每日不知有多少他們這樣的行腳小販進進出出,兩人自然能順利混入。但由於界羅新豐威脅在即,首當其衝的楚江關當然不敢鬆懈,遠遠的就望見關門口有大隊軍士嚴加把守,仔細盤查進出客商。只見每一個進來或出去的人都拿著一塊巴掌大的小木牌,核對以後才能放行。   原虎猜想這可能是身份證明一類的東西,以防奸細混入。當初本想省事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才想出化裝混入的法子,哪知最後還是要用非常手段。現在若想進城,最普通的辦法自然是想辦法搞塊木牌,不過原虎自然有他自己的辦法。   施展地行術,他與石煉順利進入城中,在一處無人小巷上得地面後,原虎便感應到了幻柳的山神氣。今日離約定期限還有三天,看來魎鬼還沒到。   囑咐石煉小心一點,原虎便和他背上裝扮用的貨架,向幻柳所在的城中心走去。城裡面反不像城外那麼戒備森嚴,但見行人往來,商舖林立,滿街都是他們這樣的小販,極是熱鬧繁榮。人人臉上一片平和,根本看不到一點緊張害怕之色。   大街上不時有對對巡邏士兵走過,路人也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顯示出良好的秩序。一邊微微散發出自身山神氣告訴幻柳自己的到來,原虎與石煉匆匆穿越大街小巷,很快就到達城中心一座高聳的酒樓外。   這酒樓上下三層,裝飾豪華,進出的人無不衣著光鮮,呼朋引伴,很是高檔。幻柳正在其中,原虎想也不想,領著石煉就邁步走進。   「站住,你們做什麼?」哪知前腳才跨進門檻,原虎已被人叫住。   他愣了一下,轉過頭,已見一名店小二模樣的人急匆匆跑了上來,一邊做手勢把兩人向外趕,一邊大呼小叫著。難道自己的裝扮出了什麼破綻,原虎疑惑的與石煉對看一眼,一面在自身上下查看一番,沒什麼不對啊?   見兩人不僅沒有出去,還大大咧咧把門給堵了,店小二的臉立刻就沉了下來:「怎麼回事,叫你們兩個出去聽見沒有?耳朵聾啦?還不快走!」   「為什麼不讓我們進來?」原虎示意石煉別動,他客氣的向店小二問道。   哪知這普通一問卻引得周圍一片哄笑,店小二咕噥一聲「哪兒來的鄉巴佬」,一邊輕蔑的看了原虎一眼:「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嗎?整個楚江關頭一號的『貴雲樓』!就連張略成張爺也光顧過。看看你們那樣兒,兩個走街串巷的也想進來?」   原虎這才記起自己和石煉穿的是一身又舊又破的寒酸衣服,十足窮苦小販模樣,看來不是裝扮有破綻,而是太像了。想不到人都來到這兒,卻被攔在門口,對於以貌取人的店小二原虎大感哭笑不得,可歎他弄巧成拙,連解釋機會也沒有。錢原虎自然不少,但以他的打扮掏出個十幾二十兩的話,恐怕立刻會遭人懷疑。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解釋又沒法解釋,經歷無數大風大浪的原虎竟在這個地方一籌莫展,當真算得上陰溝裡翻船。見這兩個不識時務的鄉巴佬還愣在門口,店小二再懶得跟原虎廢話,出手就推,對像則是看起來好欺負些的原虎。   哪知無論他怎麼用勁,就如蜻蜓撼石柱,原虎晃也沒晃一下。心道看不出這鄉巴佬還挺結實,店小二回頭一聲呼哨,便有幾個大漢氣勢洶洶的走了上來。   原虎當然不會跟這些人一般見識,他也無意鬧事,唯有再對店小二解釋道:「我們進去是找人的,小哥就通融一下吧。」   對方面善好欺,後方又有同伴助陣,店小二越發張狂起來,可能平時難得有這機會,他推了幾下,竟舉拳向原虎的臉打去:「我叫你滾出去,聽見沒有!」   拳才剛揮起,小二忽覺身體一輕,人已騰雲駕霧般向後飛去,撞在湧過來的大漢身上,眾人立刻滾作一團,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來。不用說,這自然是石煉在略施教訓了,幸好有原虎事先吩咐,店小二才沒受傷。   這麼一會兒工夫門口已圍上不少看熱鬧的路人,他們本想看兩人怎麼挨揍,哪知只見石煉推了小二一把,就讓這幫人吃盡苦頭,一時間鼓噪呼好之聲大起。   小二在地上掙了兩下,便聲嘶力竭的叫了起來:「他們是來鬧事的,快報官!」   不好!原虎心知還是惹上事了,就在這時,忽聽背後傳來一聲大喝:「住手!」   眾人紛紛回頭,只見一身白衣,手搖折扇,宛然一個翩翩富貴公子模樣的幻柳自二樓下到大堂,一邊急急向原虎走來,一邊埋怨道:「表弟啊表弟,你看看你,怎麼又打架了!我不是讓你到這兒來就報上我的名字嗎?」   原虎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他裝出怒氣沖沖的模樣:「是他們先動手的!」   「住嘴!」幻柳大喝一聲,便轉頭對走過來的掌櫃道:「誤會誤會,今天我找表弟來問問家裡的事,哪知這小子跑江湖野慣了,在這裡也不老實。各位小二哥的醫藥費我負責賠償,還請掌櫃的不要見怪。」說著遞上一錠大銀。         ∼第十七章∼     看來這幾天幻柳已在此處種下了財大氣粗,出手闊措的印象。掌櫃眉開眼笑的接過銀子:「哪裡哪裡,該是我們賠罪才對。這幫不長眼的竟然衝撞了柳公子的表弟,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你們還不給我招呼客人去!」言罷一聲大吼。   吃了啞巴虧,小二和一幫大漢委屈的爬起身,各自做事去了。見事情就這麼解決,圍觀的人無不發出惋惜的歎息,也漸漸散去。幻柳向原虎使個眼色,讓他跟著自己,三人便一前一後上了三樓,進入一個雅致的包間。   「怎麼穿成這樣?準備改行做小販了嗎?」一入座,幻柳就打趣道。   「別提了,本想省些麻煩,所以才化裝進城。哪知你竟選在這麼個地方,反而差點出事,真是始料未及。」原虎苦笑著扔下背上貨架,哭笑不得的道。   「呵呵,看來你還得多學學,扮普通人雖然不引人注目,但很多時候都不方便。應該像我這樣,裝個有錢的公子哥兒,哪裡都吃得開。」幻柳哈哈大笑道。   原虎還能說什麼,唯有報以苦笑。頓了頓,他問道:「魎鬼還沒來嗎?」   「我正要告訴你,魎鬼不會來了。」幻柳立刻收止笑容,正色對原虎道。   「為什麼,他的事還沒有辦成嗎?」原虎哦了一聲,隨口問道。   「不,他受了重傷,目前正在鐵帶山脈療養。」哪知幻柳搖搖頭,對原虎道。   「什麼!?鐵帶受了重傷,是什麼人做的?」原虎不由大吃一驚。   「你應該已經知道止戈原上人鬼兩族間的那場大戰了吧。那晚鐵帶本是去阻止界羅新豐聯軍對傲來開戰,卻被一個神秘的人偷襲,差點丟命。好容易逃出,結果當晚就發生了那件事。」幻柳簡單扼要的對原虎說道。   「這麼說來,真的是有人在背後搗鬼了?」原虎勃然變色。   「嗯,而且消息很不樂觀,因為偷襲魎鬼的人,用的是天界仙術!既有可能天界按奈不住,已經插手進來了。」幻柳歎了口氣,憂心忡忡的說道。   天界……這個詞代表的是無比的神秘與強大。對於高高在上的這群人,神州雖沒多少人見過,但他們卻是實實在在的存在著,並從各方面影響著神州各族。想不到,現在對方終於還是現身了。原虎心中忽的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如果天界真的插手進來的話,以神州目前各族交戰猜忌的局面,己方還能成功麼?   「不過這次和韻音,方兄前往海鏡地宮,我們總算收穫不小。只要龍王能及時醒來,一旦龍族加入的話,我們也並非沒有成功機會。」幻柳忽的又興奮道。   「啊,你們已經救出敖廣?真是太好了。」原虎一聽不由大喜。   跟著幻柳就將這次在海鏡地宮內所發生的事詳細對原虎講了一遍,隨後總結道:「這次能順利解救敖廣,可說非常幸運。不過對於那兩個叫歸藏和陰焦的人,還有他們口中的尊上以及另一個叫薛甲的傢伙,我們卻不敢掉以輕心。事後分析,我認為他們很有可能就是一年多以前在西嶺孕煉魔胎,殺死赤松的人。」   陰焦,歸藏,薛甲……對這些人原虎卻不陌生,他再次記起在傲龍城妖族大會上大顯神威的虎妖薛甲,於是也將自己所知道的事對幻柳說了。   聽完原虎的敘述,幻柳長長的出了口氣:「竟會那麼厲害!看來他們口中的尊上一定更難對付。我想這幫人拚命拉攏各處勢力,一定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幸好那薛甲沒有成功,否則他一旦掌握一方妖族軍力,不知會造成多大的危害。」   「嗯,妖族叛亂後他就不知所蹤。我突然想到一個可能,薛甲也精通仙術,魎鬼是不是就是他打傷的,而非天界?不過這些人行蹤神秘,加之修為極高,還集合了妖、怪、人幾族。我想他們所進行的事雖然未必與此次神州之亂有關,危害卻一定不會小,甚至猶有過之。可恨我們現在分身乏術,難以調查他們。」原虎深深的歎了口氣坐靠椅內,緩緩說道。   「是啊,無論如何,越是深入調查,我越發現這次事件背後大不簡單。原本以為救出龍王就能解決大半問題,哪知還越加困難了。」幻柳也不由苦笑道。   「對了,這次你去崑崙,結果怎麼樣?」頓了頓,幻柳又問道。   「嗯,這次去崑崙雖說也遇到不小麻煩,不過總算不負所托。」原虎一下興奮起來,畢竟這次崑崙之行是他的得意之舉。一下從椅內坐直身體,原虎就從他和小蘭自赤牙城出發講起,詳細的將這次崑崙之行的始末對幻柳講了一遍。   其中的曲折驚險處自然讓幻柳大為驚歎,直到原虎講完,他還意猶未盡的追問了許多細節。最後才吸了口氣道:「真想不到,你會辦得這麼漂亮。當我從韻音嘴裡得知你為了拉攏狐妖族,前往崑崙的時候,便大為驚訝,不過怎麼也料想不到會有這麼多意外收穫。從龍族六太子的話可以知道,我們這次押寶是押對了,而且你們殺了黃泉,對鬼族是個不小的打擊,加上這次在止戈原損失的兵馬,相信無間再不敢輕舉妄動。不過最有收穫的還是你與崑崙結成的關係,有了他們的支持,解決神州之亂將又添一隻生力軍。只是萬萬沒料到天下聞名的鄭清浪,竟是造成狐妖族和崑崙矛盾的幕後黑手,可笑我和韻音真是太錯看他了。」   「看來這次你走了一趟狐妖族和崑崙,意義比救出龍王敖廣還要大。狐妖族那邊怎麼說,他們會遵守約定嗎?」幻柳不住讚歎著,最後問道。   「嗯,我來之前胡冥族長已經決定出兵,看來鬼族和妖族那一方面暫時不需要擔心了。」原虎肯定的點了點頭,再次給了幻柳一個好消息。   「太好了!這下我們終於能放心咯。」幻柳拍案大笑,跟著舉起酒壺為原虎斟了一杯:「來,我杯是我感謝你不顧性命危險,一力促成這麼多事。」   原虎舉起杯,想了想又將這杯酒遞給站在背後的石煉:「石煉,接著。這一次多虧有你捨命相助,否則我也無法順利從崑崙回來,謝謝你。」   石煉愣了愣,這才接過杯子,垂頭道:「大人厚愛,無以為報。」   原虎呵呵笑道:「記得在傲龍城,我曾答應過你,有機會就教你喝酒。可惜這麼久一直沒時間,今天藉著這個機會,我們三人就乾了此杯吧。」   「好,原兄,我敬你們兩個。」幻柳再為原虎斟了一杯,舉杯遙祝道。   原虎站起身輕輕與石煉碰碰杯,一口飲盡,他咧咧嘴大聲道:「好酒!」   石煉待原虎喝後,這才端起酒杯放到眼前看著杯中清亮的液體,一仰頭倒進嘴裡。他臉不紅氣不喘,全無一點初次喝酒的反應。   喝過,幻柳對原虎道:「現在解決了妖鬼兩族的事,界羅新豐和傲來之間卻又可能重燃戰火。一旦人族出了無法收拾的亂局,勢必影響別族,以前一切努力都會白廢,所以我們得盡快阻止三國間的戰火。五行宮在新豐有著無可估量的影響力,所以這方可以交由韻音和方兄,問題應該不大。而傲來唯有等敖廣甦醒以後,由龍族直接施加壓力。只有界羅是個大麻煩。」   界羅崇尚武力,歷代皇帝都以拓展疆土為最大榮耀,因此在三國之中,界羅最不好說服。加上他強佔傲來的海鏡城,兩方矛盾實已到了無法化解的程度,縱然新豐肯休兵罷手,恐怕界羅也不會善罷甘休。故幻柳深以此為憂。   原虎想起現在已是武神道場掌門的雷行雲,暗想如果要做成此事,還得從雷行雲身上著手,自己也很久沒見他和燕九了,突然間,原虎非常想到江州走一趟。   「界羅的事,我去辦吧,現任武神道場掌門和我很熟,我看能不能讓他想想辦法。」原虎很快就做了去界羅的決定,遂對幻柳道。   「嗯,此事我也曾有耳聞,如此就麻煩原兄了。不過你一定要記住,武神道場和界羅朝廷瓜葛極深,雖然你們以前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但你也一定要小心。既能坐上武神道場的高位,你的朋友就不得不屈從於很多事。」幻柳點點頭道。   他的話說得非常明白,原虎自然能聽出話中之意。他不由轉頭望向窗外天際,心裡喃喃的道:「行雲啊行雲,你是否真的會變呢……..」   再商議一番,兩人終於將要做的事全部安排妥當。幻柳還是趕回新豐,助孫韻音勸服新豐盡快罷兵,然後等待敖廣甦醒。原虎則前往界羅尋找雷行雲。   出得酒樓,此時早已斜陽西沉,整條大街撒滿黃昏的陽光,不少攤販準備收攤回家,本是熱鬧的大街顯出一絲蕭條之色。幻柳看著過往行人,感慨的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我今日為神州竭盡心力,說不定還會丟了性命,卻不知百年之後,還會有什麼人記得?」   原虎知道幻柳這是一時所感,並非後悔,遂笑道:「凡事不問回報,但求無愧於心。這句話我已記不起是從哪兒聽到的了,不過現在想想,卻深覺有理。天下大部分人之所以能無憂無慮,活得這麼開心,不過因為他們什麼也不知道。但我們卻知道了,還知道得不少,而且有責任,有能力去管,當然就不能如他們般視而不見。否則如何能無愧於心?至於百年後是名滿天下還是默默無聞,卻已不是我們該考慮的事了。」   「哈哈哈∼∼好個無愧於心,西嶺出了你原虎,神州之幸,神州之幸啊。」幻柳不由縱聲長笑,引來一路行人紛紛側目。他突的收止笑聲,正色對原虎道:「如今神州想殺你的人,不計其數,你一定要小心。君子愛顧其軀,不輕歷險地,這話並非沒有道理。我會知會魎鬼,讓他命令鐵帶山鬼全力助你。」   「嗯,你的話我記住了。」原虎答應道。同時他心裡也一陣感歎,愛護其軀,不歷險地,談何容易?   幻柳不再說什麼,他拍拍原虎肩膀,大步離開。一直目送幻柳身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中,原虎才突然喚道:「石煉,你知道西嶺哪兒有好鐵嗎?」   「回大人,西嶺以西,羅霄山中有幾塊玄石之精,能煉出絕佳玄鐵。」石煉毫不遲疑的答道。   「那好,咱們先回西嶺。我也該回家了…….」原虎說著抬頭望著天際,心裡浮現出母親和小寶的面容……   請繼續期待《東勝神州志》續集         ∼第一章∼     遍及整個神州的亂局並未影響到河灣村,當外界為一系列大大小小的事件而紛擾不堪的時候,河灣村一如它以往的樣子,安靜,祥和,時間在悠悠的歲月中緩緩滑過。當原虎第二次出門以後,小寶著實為他的不告而別哭鬧了一陣子,不過終究是小孩心性,沒過多久他便將對原虎的想念拋在一旁,與村中的小孩們瘋成一塊兒,只是偶爾在夢中,會呼喚一兩聲哥哥。   在這期間,婷兒捧著藥神婆留給她的藥經鑽研,已頗有一些成就。現在村中上上下下誰有個病痛,都是她一手解決,使得村民不再需要到高陽城就醫,婷兒女神醫的身份已得到全村的尊重。小和尚乾明則悠閒得多,他毫不客氣的將原虎的家當作自己的家,整日價除了準時回去吃飯,便到處東遊西逛,或者帶著村中頑童嬉戲,既不參禪,也不唸經,直讓村人嘀咕原虎從哪兒找回這麼個野和尚。   原嬸已經將全副心神傾注在小寶身上,她知道原虎已經長大,有自己的事去做,因此反而心緒平靜許多,沒有特別想念。現在她就像是原虎最可靠的「後勤部長」,專心將原虎引回來的這幾個人照料好,在她看來,這就是對兒子最大的支持。陶定只是一月回一次河灣村看望小寶等人,他雖然也為神州目前的混亂局面深感憂慮,但礙於自己的特殊身份,也無法可想。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去,而且在淳樸的村人心目中,也會一直這麼平靜的下去,不會出現任何變化。可是,沒有人能夠預料第二天究竟會發生什麼,因此河灣村也沒人會想到,打破他們平靜生活的人,終究還是來了。   這一天,久未有生人踏足的村口突然來了四名不速之客。   為首一人是一名高瘦的藍衫男子,他約莫二三十歲年紀,給人既不年輕,卻也不老的感覺。此人鼻樑高直,天庭飽滿,龍眉鳳目,可說頗為英俊,然而其渾身總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妖異氣質,卻又非常吸引人,令人不由自主就生出又敬又畏的古怪感覺。他步子邁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斟酌許久才邁出去,但轉眼就能走出老遠,這種緩與快的完美結合,在此人做來卻是那麼自然。   在他身後三人,便是曾在傲龍城震驚妖族的虎妖薛甲,以及在海鏡地宮之中差一點救出龍王的歸藏和陰焦。這三位頂尖人物此刻亦步亦隨的跟在那名神秘男子身後,神色間一片平靜,但從幾人刻意低垂的目光可以看出,他們對前面這人有著絕對的尊敬和崇敬。光從這一點,就不由得讓人對前面的男子生出好奇之心。   歸藏三人無不是非凡之輩,可是和這名神秘男子走到一起之後,他們身上那種引人注目的氣質就像完全被吸收了一般,就和三個普通的跟班差不多。因此所有看到這四個人的人,都會第一時間將注意力放到走在最前的藍衫男子身上。   此刻,正是在一路上村人驚訝敬畏的目光中,藍衫男子坦然帶領歸藏三人緩緩走入村中,逕直向原虎的家走去。來到門口,小寶正昂首拿著根棍子打院子中一顆李子樹上的果子,忽然他手一抖,不由自主茫然回過頭。   看到小寶,為首的那名藍衫男子忽的笑了,這個笑容就像一個人找回自己失去已久的珍寶,他忽的走上一步,對小寶伸出手:「我來接你了。」   小寶這時就像著了魔一般,對藍衫男子古怪的話語和舉動沒有一點反應。他目光渙散,似乎在初見男子的第一眼,魂魄就被抽去,變成一具任人擺佈的木偶。   藍衫男子招了招手,隨後再用那種神秘和緩的聲音說道:「快過來……..」   小寶終於扔下棍子,他走一步,頓了頓,然後便毫不猶豫的走向四人,並對男子伸出了手。神秘男子嘴角再次浮上那道令人費解的笑容,難道他早就和小寶相識?這個渾身散發著驚人邪氣的人,雙眼中忽然流過一陣青色的光輝。   「住手!」就在這時,半空突的傳來一聲大喝,這聲呼喊就如寺廟中的鐘鼓,帶著一股直透人心的異力傳遍全院,跟著一道灰色人影瞬間現於院心。隨著這聲呼喝,本是神色迷惘的小寶猛的清醒過來。   見到來人,小寶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撲了過去:「乾明哥。」   打斷神秘男子的正是寄宿在原虎家的小和尚乾明,當四人進村的時候他就感到不對勁,急忙從村外河灘趕回,哪知才到門外就見到這幾人的所為。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要對這麼個小孩子使用『迷魂術』?」此刻乾明露出少有的凝重神色,他一把將小寶護在身後,沉聲問道。   「小寶!」察覺有異的原嬸這時也跑了出來,拉起小寶就回到屋中。   神秘男子沒有理會已經退入屋內的原嬸和小寶,他露出頗感興趣的模樣上下打量著神色不善的乾明,突然問道:「你的佛門法術非常不錯,你和伽陀山萬法寺的明空老和尚究竟是什麼關係?」   聽到神秘男子的話,乾明明顯的呆了一呆,過了片刻,他才謹慎的道:「你怎麼知道我師父的名字?」   「呵呵,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故人之後。」神秘男子忽的笑了起來。   既然對方與自己師父相識,乾明一時間反不敢魯莽,他收回手中本已凝聚好的法術以示誠意,這才問道:「不知閣下怎麼稱呼?」   「我在兄弟七人中排行第四,別人都叫我獅駝王,也有人叫我青猊,隨你怎麼稱呼都成。」這名叫青猊的神秘男子輕描淡寫的說道。   哪知乾明一聽之下臉上竟然現出一陣不可抑止的狂怒,他咬著牙退後一步,一字一頓的說道:「青猊…青猊…就是你,殺了我的師父!?」   「你師父非常厲害,來到神州數百年,他是第一個差點讓我有絕望之感的人,可惜仍敗在我的手上。看到你那一聲蘊含佛法的『獅子吼』,我就猜想只有他才能教導出這樣的徒弟。」青猊慨然歎道。他對殺了乾明師父的事似乎一點也不在意,現在的語氣就像重提當年某件值得感慨的舊事。   「混蛋,還我師父命來!」乾明卻一點沒有聽進去,他爆喝一聲雙手猛的向身旁一分,全身隨之一震,兩條印著無數經文的青色氣帶圍著他急速繞動起來。   「『無相降魔咒』?想不到神州之上還有人會如此佛門至高法術。也好,就讓我來試試這道當年你師父差點降服我的法術,在你手中使來,能達到幾層威力。」青猊霎時間雙目青光大盛,渾身迫發出一陣凝如實質的強烈妖氣。   「尊上,還是讓屬下來對付吧。」這時一直站在他身後的歸藏忽的道。   他果然就是歸藏等不住提到的尊上,也就是在西嶺孕育魔胎,殺死赤松的幕後黑手。現在他居然會親自上門指名道姓的要帶走小寶,難道這個普普通通的小孩身上有什麼他感興趣的東西不成?還是說這是他早就蓄謀已久的行動?   青猊沒有回答,而是徑直走上三步,在離青色氣帶只有毫釐之差的地方停下,雙手各凝起一紅一黑兩道氣團。歸藏與薛甲陰焦對看一眼,便默默退到一旁。   乾明還在凝聚法力,此刻他兩腿分開半蹲於地,在飛纏繞錯的青帶範圍內,土地因承受不了這麼巨大的壓力而不斷龜裂,乾明雙腳已陷入土中達數尺之深。「無相降魔咒」的威力極其驚人,在乾明身周就如罩上一層密不透風的罩子般,青猊試探了一下,竟完全無法進入。他知道乾明已得此法的真傳,因此才能在施術的同時使出能保護自身的「金剛護體力」,便越發不敢大意。   這時從外面望原虎家的院子,便能見到青紅黑三色氣團沖天而起,在院子上空不住互相傾輾。村中所有的牲畜家禽無不驚恐萬分的大叫著,試圖衝破籠子逃到遠處,就連村外樹上的鳥兒,也驚叫著成群結隊飛離。所有的村民懷著無比恐懼的心情遠遠觀望著異象頻生的院子,一面暗自祈禱別殃及自身。   「妖怪!納命來!」突然間乾明沉聲喝道。他雙目圓睜,整個身子就像被什麼壓住似的向下一沉,同時大股蘊含佛門法力的氣飆四散吹舞。   話音未落,乾明已躍身而起直撲青猊。他的雙手收攏身後,以兩掌為基點各有一條印滿發光的經文符咒的青色氣帶狂舞著捲向青猊,同時充塞整個院子的勁力好像將此處與外界隔絕了一般,強烈的震顫撼動一切,碎石顆粒到處翻飛。   面對如此威力驚人的一擊,青猊不動聲色的將右手一招,掌中凝聚已久的紅色氣團霎時化作萬千條氣絲,鋪天蓋地的迎上青色氣帶。青紅二氣相交立刻就纏在一起,就如冰雪靠近篝火,凡是挨上青氣的紅色氣絲頃刻間就消散融解,不復存在。然而在青猊的掌中,源源不絕的氣絲交織成一堵密不透風的牆,無論青色氣帶怎麼進逼都無法攻破,一時兩邊成了膠著之勢。   滿面煞氣的乾明倏然將展開雙手收攏身前,低喝一聲:「降魔真言.解!」   隨著他的呼喝,一條氣帶筆直插入氣絲組成的厚牆中心,跟著飛速旋轉起來,很快纏繞成一個氣團。氣團初成,便由中心爆閃出一點又一點的強光,隨之氣團就爆炸開來,從中迸射出無數各種各樣的咒文,就如漫天流星,拖拽著道道閃爍的光軌將紅色氣牆撕得支離破碎。   就在氣牆碎裂的同時,乾明已強逼而上,硬是擠入纏繞的漫天氣絲之中,手中另一條青帶長矛般直抵青猊胸口。青猊臉上也露出凝重之色,他伸指一彈,左手黑色氣團電射而出,恰好攔在氣帶尖端。就好像將長矛捅入一個無底黑洞,氣帶扎進氣團中,便如石沉大海,再沒有一點聲息。   「哼!」乾明並沒有因「無相降魔咒」被對手輕易化解而打算放棄,他冷哼一聲,兩手迅速相握變幻數種佛門法印,同時人已炮彈般撞向青猊懷中。   在使出「無相降魔咒」後竟能毫不遲滯的再施另一種法術,乾明無論是在法力修為上還是對法術的熟練運用上,均已達到第一流的境界。可惜他這次面對的對手實在太強,可以說兩人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乾明根本毫無取勝的希望。   乾明就如燃燒起來般被一團紅得詭異的烈焰籠罩,他整個身體化為一團巨大的火球撞向青猊,其無匹的灼熱之力連遠遠站在院外的歸藏幾人也感覺得到。   「小子瘋了麼!?」青猊怒喝一聲。他自然知道乾明現在用的是什麼法術,想不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和尚對自己的憤恨竟到如此地步,不惜使用佛門為數不多的與敵同歸於盡的法術「六道業火!」。   轟!去勢勁急的火球嘎然而止,跟著發出一聲轟然巨響,青猊右手直伸,手掌抓住乾明的頭顱將他懸空吊起,硬生生止住其來勢。裹在乾明體外能焚燬一切的業火竟完全對青猊造不成一點傷害,反而在他強大的勁力擠壓下四下濺落。   後方陰焦已使出一道法術,火花般四射的業火殘焰還在半空便紛紛熄滅,這才避免整個河灣村遭受一場空前災難。不過施術者乾明卻已受到不小的傷害,不過片刻工夫,他身上衣衫盡毀,體外皮膚已快全被炭化,除了能勉強看出一個人形,青猊掌中所抓幾與一塊焦炭無疑,這道法術果然霸道無比!         ∼第二章∼     看著乾明觸目驚心的可怕模樣,青猊眼中沒有一絲波動,他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直伸的右手抓著乾明。片刻,青猊手掌開始加力,乾明被他捏著的腦袋傳來一聲聲骨頭挫響,焦黑脆化的表皮經不起這樣的壓力裂開一道道口子,從中露出還未被燒到的粉紅血肉,一些淡淡的紅色體液滲出,極是駭人。   乾明終於忍不住呻吟出聲,他身體顫抖,就如鉤上的魚無力的掙動著,青猊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五指漸漸收攏,骨頭難以承受的響聲越發密集。   「不要,不要殺乾明哥!」忽的,自後面屋中,小寶推開門衝了出來。   緊跟著原嬸也跟著出來,她緊緊的抱著小寶,好像野獸面前用自己羽翼護著雛鳥的老鳥一樣,雖然害怕,卻因母性的本能而與氣勢逼人的青猊對視著。   青猊本已鐵了心殺死乾明,但當小寶突然橫加打斷的時候,他不由自主被這個孩子給喝止了,這一點連青猊自己也感覺不可思議。他這次來就是為了帶走小寶,雖然有乾明出手阻止,但最後結果卻不會有什麼改變。然而當這個本該躲藏在屋裡母親懷中,被自己強行抓走的孩子主動跑出的時候,青猊不由自主對他刮目相看,他很清楚自己會對普通人造成怎樣的壓力,因此小寶的行為就更顯難得。   「你叫我放了他?」青猊似笑非笑的看著小寶。   「叔、叔叔是來抓我的吧…如果你放了乾明哥,我就跟你走。」小寶這一刻表現出超乎尋常的冷靜,他除了聲音有一些顫抖,竟一點不懼青猊。   「小寶,你說什麼。娘不會讓他們抓走你的。」原嬸再一次緊緊摟住小寶。她雖然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也知道這幾人不懷好意。   青猊竟然笑了,他不住的笑著,但笑聲裡卻沒絲毫嘲弄的意思。忽的,他的左手微微一揚,抱著小寶的原嬸就那麼昏了過去,小寶一驚,連忙想扶住原嬸,哪知自己卻不由自主浮了起來,毫無反抗能力的向青猊飄過去。   縱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僅有十二三歲的小寶也沒有哭鬧,他只是不住喊著母親,拚命想要回到原嬸身邊。自經過上一次被「扣押」在陶定那裡的事件以後,小寶似乎就成熟許多,原虎家的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種適應突如其來的大變的能力,小寶此刻表現已經遠遠超出同齡孩子的所為,不禁讓人覺得這個小子長大以後當非凡俗之輩。   青猊手一招,一團青氣就將小寶裹住浮在他的身前,跟著他一把甩開奄奄一息的乾明,對青氣中怒目而視的小寶道:「我已經放了這小和尚,跟我走吧。」   「混蛋,你究竟想對小寶怎麼樣?」忽然間,眼看隨時會氣絕身亡的乾明竟然勉強睜開眼睛,吃力的對青猊叫道。   青猊轉過身,淡淡的道:「如果他的哥哥回來了,告訴他,我在那處深谷等著他,不管他帶多少人來都沒關係。」說著他腳下倏然出現一團深黑暗影,青猊連小寶一起消失其中。隨他而來的歸藏幾人也陸續走入黑影中消失不見。   整個村子終於再一次恢復寧靜,除了滿院狼藉和趴在地上滿身燒傷的乾明,再也看不到一點青猊等人來過的痕跡。過得良久,只敢遠遠觀望的村民們才敢走過來,他們雖然不知原虎一家究竟惹下了什麼禍事,不過基於同村的情義,人們還是自發的幫起忙來。女人們將原嬸扶入屋中,剩下的一些人則手忙腳亂的用土法為乾明做簡單的治療,還有一些人則趕緊上山尋找外出採藥的婷兒。   當晚婷兒匆匆自山上趕回來的時候,原嬸已經醒了過來。這次突如其來的巨大變故並沒令她倒下,相反,原嬸也表現出相當的堅強,她默默打掃乾淨院子,然後就幫助婷兒醫治乾明。不知為何,原嬸這麼鎮定的很大一個原因竟然是她有很強烈的預感,自己的阿虎就快要回來了。對於這個行事神秘,已變得快讓她認不出的兒子,原嬸有一種打從心眼裡的信任感。   婷兒不愧已得藥神婆的真傳,當她第一眼看到乾明的傷勢時,手一抖,藥箱竟嚇得砸落地面。不過她很快就進入醫者的狀態中,盡一切努力搶救乾明,虧得如此,幾乎兩腳都跨入鬼門關的乾明才能渡過此劫。   原虎得知此事已是三天後,自在楚江關與幻柳告別,他與石煉乘坐化蛇日夜兼程趕往家鄉。因為與天元宮有不小的誤會,因此在進入天都山境內以後二人有意避讓,折而向南繞開西嶺然後才東進到達高陽。在城外喚出陶定,仔細詢問得知自他走後家中一切無恙,原虎懸在半空的心這才放下。   哪知回家看到的卻是這麼一副景象,原虎看到渾身裹滿草藥,躺在床上呻吟不止的乾明以及一臉淒苦的母親,就隱隱猜到一定發生了不尋常的事。   「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原虎努力使自己表現得鎮定一些。   「三天前來了四個我們不認識的人,把、把小寶給搶走了……..」看到兒子,原嬸終於露出三天來的第一絲笑容,斷斷續續的將當日經過給原虎講了一遍。原虎此刻已隱隱成了家中的支柱,看到他沉穩的面容,原嬸頓時覺得安心許多。   原虎心中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自從一年多前他把小寶自山上帶回家,晚上發生那件古怪的事以後,他就一直時不時的為這個弟弟憂心。今天在家裡沒看到他,他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沒想到還真的是小寶出了事。不過他畢竟已經過無數風浪,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做些什麼,特別是不能慌亂,以免讓母親更擔心。   由於原嬸那日連驚帶嚇,也說不清楚什麼,原虎只是知道一個大概。他知道還是得問乾明才行,因此細心安慰母親一番,表示自己一定會帶回小寶,然後就來到乾明休息的裡屋。在婷兒細心治療下,乾明包得一個粽子也似躺在床上,不時低聲呻吟兩聲,婷兒蹲在他的身邊搗鼓著一些草藥。   「婷兒你沒事吧?乾明怎麼樣了?」原虎對蹲在地上的婷兒道。   婷兒一驚抬頭,待看到原虎,她的眼中也不由閃過一絲喜色,隨後便故作不屑的道:「我沒事,這光頭也死不了,我看他的命簡直比蟑螂還要硬。」   「閉、閉嘴,誰是蟑螂…….」這時躺在床上的乾明也斷斷續續的開口了。   「給本姑娘安安靜靜的躺著。」婷兒說著站起身熟練的將乾明翻了一轉,拉下包在他屁股上的繃帶,將手中搗成一灘稀泥似的草藥啪的拍了上去。   「啊!」乾明觸電似的一抖,身子幾乎繃成一線,看來這草藥性子非常霸道。   「現在知道疼了?當初怎麼不顧惜自己點。」婷兒嘴裡一邊說著,一邊將藥泥糊滿乾明整個屁股。每糊一下,乾明就抖動一次,慘叫聲連原虎聽了也覺心驚。   好容易弄完,婷兒纏好繃帶,雙手托在乾明身下一掀,絲毫動彈不得的乾明就如翻煎餅般在半空旋了一圈,結結實實的砸在床上,這一下少不得又是一聲慘叫。不過以他的性格卻沒有出言辱罵,看來已經暗中吃了婷兒不少的虧。   看到婷兒這麼大大咧咧的炮製乾明,哪裡有一點醫者父母心的模樣?不過倒頗有藥神婆之風,空寂沉悶的屋裡讓這兩人一鬧,反而出現不少生氣。   原虎滿懷感觸的等婷兒做完治療,她擦擦額上汗水,端起換下的繃帶殘藥等穢物向外走去。經過原虎身邊時,原虎忽然小聲道:「謝謝你救了乾明。」   婷兒一下停住,她咬了咬嘴唇,頭也不抬的道:「他是為救你弟弟受傷的。對了,我也不是白做,這幾天的醫療費算你們十兩金子,一定不准賴帳啊。」這一句話立刻讓原虎目瞪口呆,婷兒嘻嘻一笑,才在乾明的怒吼中走了出去。   裡屋重又安靜下來,原虎坐到乾明身邊,歎了口氣:「謝謝你。」   「他是我的殺師仇人,我一定要殺了他!」乾明也沉靜下來,半晌才低聲道。   「對方究竟是誰?」原虎知道乾明的修為,能將他傷到這種地步,對方絕對是神州有數高手,難道是東南妖王親臨?還是無間鬼王跑來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傢伙是個妖怪,名字叫青猊。對了,隨他而來的三個人都稱他『尊上』。」乾明露出回憶神色,咬牙切齒的說道。   「尊上!?」原虎心裡悚然一驚,不會這麼巧吧?他連忙問道:「跟他來的三個人,是不是有一個是個中年文士,另一個戴副佛祖的鐵面具,穿身道袍,還有一個是個穿著青銅古甲,身負長刀的巨漢?」   「是啊,你怎麼知道?」乾明吃力的轉過頭,眼中滿是疑惑之色。   原虎沒有答他,他此刻心中思潮起伏。歸藏等人雖然少有在神州走動,然而每次出現,都必然與一件大事有關,無論是在西嶺殺死山神赤松,或者薛甲現身於妖族甑選北妖王的大會還是歸藏陰焦二人企圖解救龍王,背後都大有深意。而這三人全都聽命於一個叫「尊上」的神秘人,一直到現在還沒人清楚他的身份,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在自己家中,還帶走小寶!   原虎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找上小寶,難道是用來脅迫自己?還是小寶對他們大有用處……正想著,原虎腦中靈光一閃,已隱隱把握了些什麼。   「那個叫青猊的妖怪,長什麼樣子?」原虎越想越覺可能,忙向乾明求證。   「大概在二、三十歲之間,氣度沉凝,給人很深的印象…等等,你問這個做什麼?他是妖怪,這不過是他變化的一個模樣罷了。」乾明奇怪的反問道。   「沒什麼,對了,這個人的雙眼是不是青色的?」原虎擺擺手,繼續問道。   「這我哪兒有注意啊,當時盡想著報仇了。」乾明哭笑不得的道。   這樣…原虎本已肯定這個青猊就是當年自己在夢中見到的青眼人,那時他在小寶身上做了些什麼,想來現在才會重又回來。不過乾明這麼一說,他又不好下結論了,看來一切都得見到那人再說。         ∼第三章∼     「他有沒有留下什麼話?」原虎呼了口氣,決定暫時不再去想這件事。   乾明默然片刻,這才吞吞吐吐的道:「有倒是有。他似乎知道你會回來,所以讓我傳話給你,他會在那處深谷等著你,隨便你帶多少人去幫手。」   果然還是衝著自己來的!這麼一來原虎反而鬆了口氣,既然對方目的明瞭,他就不用再去胡亂猜測。自己這年餘在神州做了不少事,很多人對他恨之入骨,終於還是牽連自己的家人了啊。一瞬間,原虎心中不由怒火升騰,敵人無論怎麼對他都沒有關係,但他絕不容忍牽扯到自己無辜的親朋!   察覺到原虎神色有異,乾明駭然道:「你不會真的想去吧!?」   「你好好在這裡養傷,剩下的事交給我。」原虎拍了拍乾明肩膀,算是默認。   「不行!你不能去。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去了只是送死。」乾明掙扎著想要爬起阻止原虎,卻哪裡動得了分毫?這一下牽動傷口,忍不住又是一陣慘叫。   原虎當然知道乾明說的是實話,然而小寶被擄走,自己又怎能不去?就算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一樣得跳!因為這是他作為家中長子,小寶的哥哥的責任,一旦出了事,他就必須擔起這個職責,無論最後的結果會有多麼危險。   見原虎絕決的樣子,乾明知道阻止不了他,乾脆道:「那你等我養好傷,我陪你一塊兒去,再叫上陶定先生,這樣也好有個照應。」   原虎哪裡等得了這麼久?小寶被抓已經三天,他又怎麼有閒心磨磨蹭蹭。當下他強自按奈心神,故作輕鬆的道:「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你好好養傷就是。」   「難道你這麼去送死,就能救回小寶嗎?」乾明見原虎不聽,終於冷冷的道。   原虎的頭腦慢慢冷靜下來,終於,他頹然歎了口氣:「你說得對,我這就助你療傷。石煉,你通知這一帶的山鬼們密切注意那處深谷,一有情況立刻向我回報,但絕不能貿然靠近。還有,你派個會變化的山鬼到高陽城通知陶定先生,就說魔胎的事有眉目了。」原虎不愧久經變故,一旦決定下來,便立刻發佈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命令。   石煉得了吩咐,自下去準備,原虎則運氣山神氣幫乾明療傷,他的山神氣加上婷兒的草藥,乾明在三天內一定能夠痊癒如初。   「真好,你總算肯幫我療傷了。被那丫頭包成粽子,哎喲…這幾天憋死我了!」得到山神氣的滋養,乾明舒服的呻吟一聲,接來下的話卻讓原虎哭笑不得…….   得到通知的陶定第二天就趕來了,問明情況後他深為對方深不可測的實力而驚訝,同時也為困擾自己已久的魔胎一事終於有了著落而欣慰。這些天西嶺山鬼不斷有消息傳回,原虎得知對方的確在當初孕育魔胎的那個山谷,但因事先得到命令沒有過分靠近,因此他也不知道內中情形究竟如何。   又過了一天,在原虎精心治療下乾明的傷終於完全痊癒。幾人商議後都覺事不宜遲,因此當天下午便趕往那處山谷。以幾人腳力,不到一個時辰便來到目的地附近,詢問在外值守的山鬼得知沒有異常後,他們依次登上山頂。   似乎知道幾人會來,歸藏早已等在那兒。他斜依在一棵巨大的松樹下,瞇著眼眺望天際,直到一行四人上了山頂,這才轉頭望過來。   「西嶺山神,算起來咱們這已是第二次見面了。」歸藏對原虎和善的一笑。   「是,海鏡一別不覺已有年餘,歸藏先生一切安好?」原虎神定氣閒的對歸藏施禮道。此刻他心中一片平和,至少從外表看不出絲毫生氣的模樣。   而他身旁的陶定卻沒這麼好耐性,他巨眼一瞪,大聲道:「少在那兒婆婆媽媽的,你們究竟想幹什麼,不妨劃下道兒來,我陶定一定奉陪!」   對陶定的粗魯言語歸藏也不生氣,他微微一哂,緩緩走至懸崖邊:「尊上已在下面等候多時,請各位隨我下來。」說完縱身一躍而下。   「怎樣?」四人卻沒急著跟下去,比較謹慎的原虎先看著另三人問道。   「既然已經來了,就不要多想,下去再說。」陶定把手指掰得嘎巴作響。   「陶定先生說得對,咱們隨機應變就是。」乾明也附和道。   「那好,石煉,你吩咐周圍集結的山鬼隨時等我命令,我們就下去看看這個尊上是不是真有三頭六臂。」原虎也是這個打算,遂乾脆應道。   待聚集在附近的山鬼將這座山頭包圍之後,四人便來到懸崖邊同時下去,他們不敢大意,都不約而同的凝起護身勁氣,以防對方乘機偷襲。   懸崖下所有雜草殘枝都被清除得一乾二淨,因此本不甚寬敞的谷底就顯得空闊許多。青猊一眾在山谷盡頭的巖壁下或站或坐,等著四人到來,在青猊身邊,被一團青氣包裹著的小寶昏迷不醒,被放置在一塊平坦的山石上。   自第一眼看到青猊,原虎立刻就肯定他是那晚自己見到的青眼人。雖然他從沒見過對方的模樣,有的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但無論是從青猊身上散發出的氣質還是那雙雖不是青色,但一樣沉靜清澈的眼睛,都給原虎無比熟悉的感覺。   「果然是你!」見到青猊之後,原虎終於可以確信那晚並非他的幻覺。   「是,沒想到你還記得我。」青猊淡淡一笑,爽快的承認道。   「你們以前見過?」乾明大是驚訝,悄悄對原虎道。   「可以說見過,也可以說沒有。但這個人已經困擾我很久了,所以我們之間遲早要有一個了斷!」原虎半是對乾明,半是對青猊大聲說道。   「不錯,自打我選上你的弟弟起,我就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不過我卻從未想過會來得這麼快,而你則會以這樣的身份面對我,光這一點就讓我不得不對你刮目相看。」青猊說著竟喝彩似的鼓了一下掌。   「廢話少說,當初在此孕育魔胎,殺死西領山神赤松的,是不是你們?」陶定卻沒心情聽對方閒扯,他打斷青猊的話,走上幾步大聲喝問道。   青猊這才仔細打量起陶定來,隨後他毫不在意的道:「看來你就是天界派駐高陽的人吧?不錯,是我們做的,那又怎麼樣?」   陶定本就是個火爆性子,當下怒喝一聲:「好膽!」雙手一緊,兩隻手掌立刻纏繞著無數青色電流。他迅速舉掌於胸,手中電流匯成一團閃耀著青芒的電球。   一見陶定的手勢和手中呲啦作響的電球,青猊眼中閃過訝色。他揮揮手阻止想要上前擋截的薛甲,竟親自站起身來,顯然他對陶定的這一擊也不敢小視。   陶定聚勁極快,前後不過片刻便已完成,他悶哼一聲,一顆電球閃電飛出擊向青猊,強大的電力竟在空氣中拖下一條扭曲的軌跡。面對電球,青猊一步跨上,在陶定眼睜睜下猛然揮手一擊,只聽砰的一聲大響,電球竟硬生生被打上半空。   勁力極猛的電球在青猊一擊之下有如炮彈般彈射向天,頃刻就消失在悠悠白雲之中。陶定不能置信的看著青猊從容做完這一切,臉上的怒色已被驚疑取代。   「南方增長天王座下龐劉苟鄧畢辛張陶七大雷霆將官,你是哪一個?」青猊一邊輕輕轉動右腕,一邊淡淡對陶定道。   「陶定!」陶定微微對走到自己身旁的原虎擺了擺手示意沒事,一邊答道。   「哼,天界果然亂得可以,把守南天門的雷霆將官竟會到下界做這麼個無關緊要的閒差。你的天雷還奈何不了我,增長天王親自來還差不多。」青猊看來對天界相當瞭解,一眼就看破陶定身份。他用一副極為淡然的口氣說起天下聞名的四大天王,似乎與他們非常熟悉,而且根本沒將對方放在眼裡。   面對這名深不可測的對手,陶定已全然無復初來的衝動,他沉聲道:「縱然我奈何不得你,不過你也別忘了你曾做過些什麼,難道你妄圖憑你一人之力對抗整個天界嗎?」   聽到陶定的話,青猊忽的哈哈大笑,就好像陶定說了一個最有趣的笑話。半晌,他的笑聲倏然而止。「不錯,我正是要與天界為敵。」青猊輕描淡寫的說。   ……,陶定很想笑,但他卻本能的感到青猊非是說笑。要知道,以當年齊天大聖孫悟空的強橫,也是聯合整個神州的妖族才能與天界對抗,而且以失敗告終。眼前這個妖怪再怎麼強,難道還能超過孫悟空?孤身相抗,未免太可笑了吧?   至此陶定已完全摸不清青猊的底細,他也清楚的知道己方四人加在一起也不是青猊的敵手。事情已經超出他能處理的範圍,為今之計,就是盡快報告天界。   「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我們之間的差距。我之所以任你帶同伴前來,就是要你知道,你根本無法與我對抗,所以……」青猊不再理會陶定,轉過頭對原虎道。   「你究竟想怎麼樣?」原虎打斷青猊的話,直接問出這個問題。   「呵呵,你明白就好。那麼現在,我想和你單獨談談。」青猊不在意的笑笑。   「不能答應他,留下你一個人實在太危險了。」一直沒有說話的乾明低聲道。   他的話原虎何嘗不知,看來對方一開始就是抱著這個目的,擄走小寶也是強逼自己前來,這麼說他們應該不會傷害到小寶,而且暫時也不會對自己下毒手。反正答不答應結果都是一樣,那還不如乾脆一點,這樣至少陪自己來的陶定和乾明不會受牽連。   原虎腦中極快的轉過這些念頭,他抬頭道:「好,我答應你。」   「你……」乾明驚訝的抬起頭,完全無法理解原虎為何會這麼輕易就答應。   「你必須讓我的朋友安然離開,不准留難。」原虎對青猊高聲道。   「呵呵,這個自然。你們也暫到谷外,除非對方搶先動手,否則不得傷了他們。」青猊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並回過頭對侯在一旁的歸藏等人吩咐道。   乾明顯然不會相信這個殺師之妖的話,他還待再說,陶定已毫不客氣的一把將他夾起向谷外攀去:「小和尚,快走吧,這兒已沒我們什麼事了。」   乾明扭動幾下,哪裡能掙脫陶定鐵箍一樣的手?他也知道無法再勸服原虎,於是唯有衝著下面大聲喊道:「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妖怪的話都信不得!青猊,殺師之仇我遲早會報,如果你敢食言害人,我一定不放過………」就這麼叫著,陶定已迅速攀上懸崖,一翻身上了山頂,乾明的話便再也聽不見。         ∼第四章∼     這時歸藏等三人也早已離開深谷,谷底只剩下青猊,昏迷的小寶,原虎以及石煉了。見到石煉還沒離開,青猊微微皺了皺眉,原虎明白他的意思,回頭對石煉吩咐道:「石煉,你也上去,我一個人留在這兒就行了。」   「大人,恕難從命!此人乃殺死赤松大人的兇手,屬下絕不能留大人獨自在此。」石煉一下跪倒在地。   原虎知道山鬼對山神的忠誠,自赤松死後,石煉便無時不想著報仇,如今仇人就在眼前,雖礙於原虎不能出手,但他卻無論如何不會讓原虎單獨留下。   原虎正在為難之時,只聽青猊一聲長歎:「山鬼忠義,果然不凡。算了,讓他留下吧。我若有十餘萬這樣的部下,又何愁大事不成?」   「不得輕舉妄動。」原虎點點頭,還不忘對怒視青猊的石煉囑咐一聲。   石煉依言退到一旁,谷底再次沉寂下來,原虎找了一塊石頭坐下。青猊剛想開口,原虎一擺手打斷他:「你的目的已經達到,快放了我弟弟,讓他回家。」   青猊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在青氣中昏迷的小寶,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就算我現在放了他,你以為從此以後這個孩子就會平安無事嗎?」   原虎愣了一下,隨即便明白了青猊話裡的意思,他一彈身站起,對青猊怒目而視:「混蛋,你究竟對我弟弟做了什麼?」   「坐回去,我既然將你帶到這兒來單獨相商,自然會將一切對你說明,你現在這副模樣,只會讓我看輕你。」青猊不動聲色的看著憤怒的原虎,冷冷的道。   原虎看著青猊,咬牙半晌,終於還是坐了回去:「好,你說!」   「想必你還記得,前一位山神之死,是因為發現我在這裡孕育魔胎。而我之所以將魔胎安放到這麼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不過是因為想要找一個合適的『爐鼎』,因此便借魔胎自身散發的氣吸引『爐鼎』的到來。」青猊緩緩的道。   「你究竟什麼意思?」原虎不由眉頭大皺,雖然魔胎一事與他不無關係,但青猊這麼詳細的對自己說他怎樣孕育魔胎,仍然讓他非常費解。   並沒理會原虎的抱怨,青猊仍是自顧的道:「你的弟弟,也就是那個時候無意中到這兒。你可知為何後來所有的人都找不到那個魔胎了嗎?」   原虎心中這才一涼,他看著瞇著眼瞧著自己的青猊,腦中念頭飛轉,那晚青猊將什麼東西植入小寶體內的情景再次浮現,爐鼎…爐鼎……..   「你竟然把小寶!!!」原虎霎時間便明白過來。他只覺一股熱血騰的衝上腦際,此時哪還管得了那麼多?原虎怒喝一聲,已向青猊撲了過去。   原虎一動,石煉自然也跟著動了,他有意衝過原虎身旁,搶先一拳擊了過去。   「哼!」青猊站起身,看似毫不經意的舉起手,一把握住石煉的拳頭一拉一抵,已將他扔了出去。這時原虎蓄滿勁力的一擊已到了青猊胸口。   擊實!原虎感覺自己全力一拳如中鐵石,蓄勢待發的山神勁氣絲毫未能進入青猊體內,而是自拳端盡數散去,使得原虎不由自主被反震之力逼退了好幾步。這一擊帶來的後果令原虎整個右半身都失去知覺,被硬生生撞回的山神氣在他體內激盪著,讓原虎難受不已,雖然知道彼此的差距,但他也沒想到會有如此之大!   好容易拿樁站穩,原虎突覺眼前一黑,已被青猊的手覆到臉上。現在青猊只需輕輕吐勁,原虎就會裂腦而亡,不僅原虎,後方翻身爬起手按地面準備召喚山鬼的石煉也不由自主一動不動,眼睛死死盯住青猊按在原虎臉上的手。   「冷靜一點,我若想殺你不過易如反掌,所以別逼我出手。如果你真想找死,不妨等我把話說完,我自然會成全你。」青猊五指收攏,將原虎提離地面,原虎的怒火此刻已全然消散,他心中充滿著對青猊強大的畏懼。這種畏懼並不等於原虎膽小,而是一種本能,一個人的身體和精神在強大力量面前顫抖的本能,這種本能已經超過原虎所能控制的範圍,所以他才感到畏懼。   這種前所未有的體驗並非全無好處,至少它讓原虎重又冷靜下來,並明白到衝動和憤怒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所以他緩慢而又艱難的點了點頭。   青猊微微一笑,掌心吐出一股柔和的勁力,原虎只感身體一輕,已被送出數丈開外。他落地站穩,略一檢視就發現身體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好了,如果你想繼續跟我談,就坐下。」青猊一邊說著自己重又坐下。   原虎用手勢示意想要召喚山鬼的石煉住手,他一言不發重新坐回石上。   「正如你猜到的,現在你的弟弟已變成孕育魔胎的爐鼎,而且他體內的魔胎已經長成,只要我願意,隨時可以喚醒它。」青猊繼續說著讓原虎心驚肉跳的話。   「那你找我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嗎?」原虎冷冷的打斷青猊道。   「如果你肯跟我合作,我不僅不會喚醒你弟弟體內的魔胎,而且還會讓它永遠也不會醒來,這樣你的弟弟將和一個普通人沒有兩樣。最初我用來孕育魔胎的是高陽城主女兒的魂魄,現在也在你弟弟體內,我只要將這些魂魄解放,你的弟弟自然會醒過來,這才是我想讓你知道的。」青猊沒有理會原虎,慢慢把話說完。   他的話差點又讓原虎驚得跳起來。小蘭!?原來小蘭失蹤的魂魄竟是被青猊召去孕育魔胎,而且現在就在小寶體內!突然間原虎覺得非常荒謬,也許青猊並未有什麼感覺,但原虎卻從一開始就和這件事結下了不解之緣,縱然不是為了小寶,就算為了小蘭的魂魄,他也不能放任不管。   世事就是如此,有時候巧妙得會讓你不敢相信,又有誰能想到,一切的一切,其實都在自己身邊呢?這些念頭並未在原虎臉上表現出來,他心中雖百感交集,但外表卻平靜非常,甚至連老練的青猊也沒看出端倪。   「你的意思是,只有我聽你的話,你才會放了小寶?」原虎略顯嘲諷的道。   「不是聽我的話,而是我們一起合作。」青猊糾正了原虎的話。   「合作?合作什麼?」原虎發覺自己似乎正漸漸接近一件極之隱秘的事。   「我先對你解釋一下這麼多年以來,我在神州上正做著什麼樣的事吧。誠如陶定所言,我現在所幹的,對天界而言絕對是大逆不道的行為,說是對抗天界也差不多。但我一個人的力量絕對不夠,所以我才想到用上古秘法孕育魔胎,只要魔胎一成,將會給天界造成無比混亂。」青猊緩緩撫摸著身旁小寶道。   「那你為何要將此事對我說?我想不出能跟你合作什麼。」原虎雖覺青猊實在是膽大已極,也不由對他很是佩服,但他仍不明白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哼,若是只有一個魔胎,自然無法達到我的目的。所以我才派歸藏和陰焦去解救龍王,以獲得龍族的支持。再派薛甲前往妖族爭取北方妖王之位,以使我手上有一隻可用之軍。可惜這本是十拿九穩的事卻先後遭到破壞,所以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你。」青猊說著將手向原虎一指。   原虎心裡一驚,總算明白青猊為何要找上自己了。原來在數次失敗以後,他無法可施之下,就將目光定在原虎轄下的十五萬山鬼!難怪他會以小寶做誘餌將原虎引到此處單獨相商,還刻意表現出遠超他的實力,就是為了給原虎心裡造成重壓,使他不得不屈從青猊這個「合作」的建議。   「說來說去,你不過只是想要我手下的山鬼罷了。」原虎揶揄的對青猊道。   青猊並不理會原虎話中的譏諷,他繼續說道:「你是西嶺山神,雖可以在下界隨心所欲,但卻不得不受天界節制,據我所知,你現在仍未獲得天界承認吧?此事遲早會造成不小麻煩,而且如今神州大亂,很大程度上是天界在背後搗鬼,我想這一點你也非常清楚。如果不能讓神州永遠擺脫天界干預,縱然這一次能平安渡過,同樣的事今後仍會發生,你於神州往來奔波的事我非常清楚,也很欽佩你的勇氣,然而無論你怎麼努力,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罷了。如何,只要你肯跟我合作,我們定能將天界黑手徹底從神州清除出去。」   原虎靜靜聽完青猊的話,臉上卻無任何表示。半晌,他才歎道:「你說得對,如果不能讓天界徹底對下界死心,神州確實無法獲得永久安寧。不過我同樣很清楚,現在縱然聯合整個四州之力,也無法對抗天界,你的想法只會給神州帶來更大的災禍罷了。我只是個普通人,沒有你那麼大的豪情壯志,現在我只想努力將目前的亂局理順,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和平終究是和平。」   「真的無法對抗嗎?如今天界呈現前所未有的勢微之態,所以他們才這麼急欲干預下界,重樹威信,如今那上面早已是外強中乾,只要有一個人站出來推一把,這棵外表茁壯,內裡卻腐朽不堪的大樹一定會倒下。」青猊並未因原虎的話而洩氣,相反,他還是充滿信心的繼續說服著原虎。   「我真想不通,為何你會這麼自信能以一人之力與天界相抗。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天界縱然再怎麼腐朽不堪,千萬年以來積累的老底仍在,也絕非你一人所能推倒。」儘管原虎仍沒打算答應青猊,但也不由得被他的話所吸引。   「如果你肯跟我合作,我自然就不是獨自一人。而且歸藏,薛甲,陰焦,他們哪一個不是人中之龍?雖然我們目前仍顯勢單,但總有一天會獲得足以與天界相抗的力量。」青猊傲然答道,他身上那種自然而然散發出的強大自信絕非做作。   看來青猊一定有什麼可以憑持的東西,才使得他如此自信滿滿。忽然之間,原虎對這個來歷神秘,卻有著超乎想像的強大實力和志向的妖怪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不可否認,這種強大和自信使得青猊具有一種非常吸引人的領袖魅力,這時原虎才略微瞭解為何薛甲等如此出眾的人才會甘心為他所用。在這種魅力的影響下,原虎甚至一度產生了何妨答應他,也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的想法。   不過這種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原虎並未因此而昏頭。他很清楚自己堅持的決定沒有錯,現在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公開與天界對抗都是極端不明智的做法。         ∼第五章∼     「我想不出答應你,究竟會有什麼勝算。」原虎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自己心裡不禁大吃一驚。他本準備斷然回絕的,然而現在他這麼說,其實已鬆了口風。   青猊並不知道原虎心裡的天人交戰,看來他對自己能說動原虎非常自信,這就使得他將原虎目前的表現認做理所當然的反應。青猊陡然仰頭哈哈大笑起來:「你們人有一句話,叫『空手套白狼』,我現在對它倒頗有體會。也罷,反正我已經向天界來人暴露了我的身份,這件事遲早會驚動上面,將我底牌說於你聽也無妨。我已經不能再等了……..」最後,青猊忽的一聲長歎,竟顯出少許憂慮。   原虎沒有搭話,而是靜待青猊的下文,片刻後,青猊接著說道:「我問你,你知不知道,當年在神州,曾有七名神通廣大,志氣相投的妖怪結為兄弟?」   「啊?」原虎萬沒想到青猊突然之間又扯到另一個地方,不由大為驚愕。   「唉,這件事過去太久,如今這七兄弟死的死,走的走,各奔前程,也難怪沒多少人會記得。不過這件事在當時,可是轟動整個天下!」青猊霎時間露出唏噓不已的模樣,他半是感慨,半是驕傲的對原虎解釋道。   不等原虎說話,青猊又繼續道:「你聽好了,這七兄弟,老大叫牛魔王,號平天大聖;老二叫蛟魔王,號復海大聖;老三叫鵬魔王,號混天大聖;老四叫獅駝王,號移山大聖;老五叫獼猴王,號通風大聖;老六叫禺狨王,號驅神大聖;老七美猴王孫悟空,號齊天大聖!各兄弟雖修為有高下之分,但個個均有通天徹地之能,那時神州妖族聲名達到頂點,天界亦要避讓三分!一時之間三界四州,甚至連西天佛界也為之側目。」青猊眼中逐漸顯露出一種狂熱的神色,看他現在的模樣,似乎又一次回到數千年前那個激動人心的黃金時代。   其實在青猊說出牛魔王的名字的時候,原虎已經大為吃驚了。雖然他對神州過去的歷史不甚瞭解,但妖族之中最為傑出的人物之一大力牛魔王的威名,他仍是常有耳聞。待聽到連妖族有史以來最為偉大的妖仙齊天大聖孫悟空也是這七兄弟之一,原虎幾乎要驚呼出聲。如果神州過去真的曾有這面一個「夢幻組合」的話,為何現在他連聽都沒聽過?要知道這些傳奇,根本不可能因時間而淡去!   似乎看出原虎的疑問,青猊黯然一笑:「你以為,當下界出現這麼一個強大到能威脅任何勢力的聯盟的時候,別人會任由它存在嗎?就在這七兄弟結盟不久,神州另四族,加上天界,甚至佛界也插手其中,使用各種手段瓦解這七兄弟。可惜妖始終是妖,他們雖因彼此欽佩而結拜,但各自骨子裡那種桀驁不訓,絕不服人的性子仍在,就這麼在各方挑撥離間之下,前後不過數年便各奔東西。後來齊天大聖孫悟空率領萬妖造反,另六兄弟竟無一人相助,否則,又怎麼會失敗?」   沒想到數千年前,還有這麼一段驚人之極的歷史,一時間原虎聽得目瞪口呆,心中更是百感交集。青猊頓了頓又說道:「可笑他們先後被三界派出的人各個擊破,死的死,逃的逃,牛魔王遭天界擒獲,至今下落不明;鵬魔王讓西天佛祖收為坐騎;獼猴王被自己的七弟孫悟空殺死;蛟魔王、禺狨王流走外州,下落不明;而當年妖力與牛魔王不相上下的孫悟空,遭壓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後,被觀世音感化,取經成佛,可笑啊可笑!」青猊說到這兒,禁不住又是一陣仰天悲笑。   原虎遙想當年,那些天地間最為傑出的妖怪們,是何等的神威凜凜,天地皆懼?然而最後一個個卻落得如此下場,他心中也不由為他們感到惋惜。忽然他想起一事,忙問青猊道:「你只說了六個人,還有那個獅駝王呢?他下場如何?」   青猊忽的沉靜下來,他看著原虎,就在原虎被他盯得有點心中發毛的時候,忽聽青猊緩緩的,一字一句的道:「獅駝王,青猊。當年千辛萬苦逃脫天界追殺,因元神受損,秘密修養達千年之久。當他潛回神州之時,早已物是人非!」   「…….」如果說先前聽到的一切是吃驚的話,原虎現在的感受就只能以震驚來形容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那七兄弟中的獅駝王,竟然就是青猊!難怪他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這種傳說人物,自己哪能跟他比啊。   「所以你該明白我為何處心積慮都要與天界作對了吧?」青猊歎了口氣。   「你或者有自己的理由,而且你也有這樣的實力。但當年連齊天大聖率領百萬妖怪也做不到的事,你僅憑區區一雙手就想辦到嗎?」本來依照原虎性格,對青猊會尊稱一聲前輩,但青猊對小寶和小蘭做下的事,卻無論如何讓他難以服氣。   「我一個人嗎?現在或許是,但當年我們七兄弟若能有一半聯手,天界也絕對莫能匹敵。只要我能救出被天界擒獲,關押在三十三天離恨天之上的大哥,再找到流落外州的二哥和六弟,到時定能一呼百應,重振雄威!」青猊說著竟猛的一下站起,他現在所說的話,定然已令他憧憬已久。   直到此刻,原虎才真的瞭解青猊究竟想要做什麼。他的目的自然不是直接與天界作對,而是想乘天界勢微,並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到神州上的時候,去救出已遭關押數千年的大力牛魔王!然後再借牛魔王至今仍赫赫在外的威名找到失蹤的蛟魔王和禺狨王,跟著聯合神州乃至四州妖族,推翻天界!   這等於是再發動一次數千年前齊天大聖領導的萬妖造反!青猊的萬丈雄心確實讓原虎欽佩已極,可以說,如果能成功,說不定真能將天界打倒。然而原虎也知道,這樣一場天界與地界的全面戰爭,決不可能只是妖族與天界雙方的事,一旦爆發,所有種族均會被深深捲入,那時給神州造成的荼毒,會比現在嚴重萬倍!   見原虎沒有說話,青猊以為原虎還在猶豫,他有些迫切的道:「我早已偷偷潛入天界數次,現在上面外緊內松,一片混亂。就連天將第一的二郎顯聖真君也封閉神眼,歸隱南瞻部州灌江口,可說天助我也。只要你肯助我,縱然沒有魔胎,以十五萬山鬼驟然而發,定能順利攻上三十三天,救出我大哥後要走要留便隨你。此事一成,你山神原虎之名必然能遍傳四州,永垂千古!」   可以說,青猊的話很有道理,也非常具有煽動性。可惜原虎年紀雖輕,內心的成熟卻遠超外表,他已不是那種會被別人輕易打動的人,而凡是做事都有自己的考量。所以他很清楚這件事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也許青猊會成功,也許天界會被推翻,但在雙方爭鬥中將會死去的萬億戰士和無辜的人,卻再也無法活過來了。   幾乎沒怎麼猶豫,他搖了搖頭:「名揚天下,永垂千古固然好,但若是以千萬人的生命為代價,我做不出來。我現在只想化解各族間的糾紛,再還神州一個和平局面,青猊先生,請恕我不能答應。」   出乎意料,對他的話青猊並沒有特別失望或是惱羞成怒。他長吁一聲道:「當年我何嘗不是抱著跟你一樣的想法,因此七弟起兵之時尋我相助,我就用跟你幾乎一樣的理由回絕。可惜結果怎麼樣?七弟兵敗,我一樣遭到追殺,縱然修養千年,如今修為也只剩當初一半。相信我吧,你就算這次能成功,天界也不會善罷甘休的,說不定你自己也將有性命之險。長痛不如短痛,只要你能拋棄婦人之仁將事情一次解決,事後人們只會為你歌功頌德。」   歌功頌德?也許吧。婦人之仁?原虎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同意,如果說妄起刀兵,可以毫不猶豫的犧牲千百萬人的性命就不叫婦人之仁的話,那他絕對做不來。   「對不起,我還是無法接受。但我想問青猊先生一句話,如果真的成功推翻天界,你們又會怎麼樣?立刻解散大軍,各自回歸以前的平靜生活?還是繼續剷除異己,統領天下?」原虎再次搖頭拒絕,忽的他向青猊問道。   青猊顯然也曾想過這個問題,對原虎的問話他並沒表現出多少意外:「我自然不會再做無意義的爭鬥,或許我會傲嘯山林,歸隱做一名自由自在的妖怪;又或者我會遍游四州,尋道訪友,爭取修成正果。」   他的回答並沒能偏到原虎,原虎一針見血的指出道:「青猊先生之說了自己,我問的卻是你們。我想真到那時,已經不能由青猊先生作主了吧?大力牛魔王的野心我也曾有耳聞,他會安心罷兵嗎?還是會繼續無休止的爭戰!?」   青猊不由啞口無言,他愣了半晌,才頹然道:「你說得對,大哥決不可能輕易罷手的。但就算這樣,我們也必須去做,以後的事,唯有等以後再說。」青猊這時的模樣,倒不像在說服原虎,而是在說服他自己。   「為何非要找上我?這是你們妖族自己的事,應該找妖族幫忙才對。」原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青氣中的小寶,有些心有不甘的問道。   「他們?現在妖族自身難保,能幫上什麼忙?那個妖皇所為倒是不錯,放在以前還挺對我的胃口,可惜連自己的屬下也約束不了,如今如喪家之犬一樣被趕到赤牙城,我還能指望他們做些什麼。」青猊一聽原虎提到妖族就氣不打一處來。   青猊用這麼一副前輩的不屑口味教訓了妖皇一番,不禁令原虎哭笑不得。其實想想他說得也對,如今妖族這個局面,可說幾乎全靠原虎幫他們維持才能得保不失,哪還能幫青猊去對抗天界?   青猊忽的面色一正,看著原虎說道:「現在是我施行計劃的最好,也是最後時機。所以我才會毫無顧忌的將自己暴露在天界眼前,並對你揭了我的老底,這次不能成功,我可能將永不會再有機會。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答不答應?」   青猊說這話的同時,一股強烈得令原虎幾乎窒息的妖氣突的狂湧而出將他籠罩。原虎就如一個不會水的人突然被扔到河裡,不僅全身有一種難以忍受的壓迫感,而且眼耳口鼻都像給妖氣封閉大半,感官一下喪失幾乎所有功能。他頭腦中一片混亂,本能的想要揮手掙扎,但哪裡動得分毫?就連平常如臂指使的山神氣,這時也不聽使喚,被青猊的妖氣死死壓制,無法發揮作用。         ∼第六章∼     原虎身旁的石煉早已一臉痛苦的蹲跪在地,雖說這裡是西嶺地界,但現在卻完全被青猊控制著。原虎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仍然拒絕的話,青猊會將自己殺了滅口,那時小寶也難逃化身魔胎的命運,而小蘭的三魂七魄也將永遠消失。   一時間對自己生命的不捨,對小寶,小蘭命運的責任以及他必須要堅持的原則在心中天人交戰。從沒有哪一刻會讓原虎感到這麼難受,這麼難以取捨。他根本不能反抗,只能在是和不是之間做一個選擇。這時原虎深深的感到自己在青猊面前是多麼的無力,那麼,他真有足夠的理由屈服嗎?   原虎腦海中一會兒出現小寶天真的面孔對著他喊「哥哥」;一會兒又是小蘭含情脈脈的靜靜看著他;跟著他眼前又出現神州屍橫遍野,白骨千里的可怕情景。   小寶仍一如往常般讓哥哥救救他,小蘭則輕輕的問著原虎,你捨得就這麼離開我嗎?原虎的雙眼漸漸迷茫起來,是啊,他怎麼能丟下小寶不管?拒絕的話,恐怕家中的母親將再也見不到他和弟弟。小蘭….我又怎麼捨得離開你?我已經答應過你,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緩緩的,原虎的嘴唇開始蠕動,念叨著一些含糊不清的詞句。青猊仍保持著迫發強大妖氣的態勢,他很清楚自己的妖氣會給原虎造成怎樣的壓迫,同樣他也相信原虎一定會屈從,雖然比起令他心甘情願的答應,這未免有失風度,也不甚保險,但如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的確,原虎已經動搖了,他心中有無數念頭紛至沓來,告訴他答應青猊的要求,這樣,他,小寶,小蘭都將得救,母親也不會失去愛子。答應吧…原虎也這麼告訴自己,就在他腦中已為這個念頭屈服的時候,突然!就如晴空中一道閃電,河灣村的鄰居們,婷兒,以及所有他在高陽,海鏡和別的地方遇到的普通人們的臉佈滿他的腦海,跟著在下一刻化做無數骷髏……..不!   原虎兩眼失神,喉間咯咯的不住作響,他大口喘著氣緩緩站起身,努力張開了口…….青猊還在等著,等著原虎說出肯定的答覆,看來他已經要達到目的了。   「不…我不答應。」原虎緩緩的,但是堅決的說出這幾個字。   一瞬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青猊臉上輕鬆的神態一掃而空。他立刻現出暴怒的模樣,一張頗具魅力的面孔幾乎扭曲得不成樣子,同時他釋放的妖氣也成倍增加,幾乎將原虎壓得昏迷過去。這時的青猊,才真的像一名憤怒的妖!   「你再說一遍!難道你真的想死!」青猊憤怒的聲音有如雷鳴般響起。   原虎終於站定,他滿臉都是痛苦的表情,但他的眼睛,卻流露出極為堅定的神情,並未因青猊強大的壓迫力而有所動搖屈服。他剛要說話,忽覺喉頭一甜,已噴出一口鮮血,這一來原虎再支撐不住,又跪倒在地。   青猊一步一步緩緩的走到原虎跟前,他一隻手按上原虎頭頂:「你還不答應麼!」看他暴怒的模樣,令人絲毫不會懷疑他會一舉將原虎腦袋抓裂。   此刻原虎就像被萬斤巨石壓在身上,眼耳口鼻均不受控制的鮮血直流,他從沒想過竟有人能僅憑氣勢就將自己弄至如此田地!看來根本沒機會翻身了…原虎心裡自嘲的笑笑,經歷那麼多危險,想不到到頭來竟會死在這個地方。   雖然意識模糊,但原虎內心所想自然而然就浮現臉上。青猊驚訝的發現面前這個要死不活的年輕人竟還笑得出來,瞬間心中不由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受。   「大、大人……」石煉終於掙扎著半蹲起身子,向原虎伸出一隻手。   可惜石煉雖有心保護山神,卻連自己也顧不了。青猊看也沒看他一眼,只輕輕一揮手,石煉就如被一把大錘迎面撞上,胸口立刻凹下一塊,整個人中分而斷,上半身就那麼直挺挺倒貼地面,下身卻還保持著蹲跪的姿勢。   青猊仍低頭凝視著原虎,他稍微收斂身上的氣勢,讓原虎得以稍喘口氣:「何苦如此,他人死活與你何干?我知道你很想答應,不要再勉強自己了。」青猊歎了口氣,用很和善的語氣這麼對原虎勸道。   原虎渾身哆嗦著,他緩緩的,緩緩的抬起頭望著青猊,卻沒有說話。但他眼裡的鑒定神色卻清晰無誤的傳達著這樣一個信息:不!   青猊雙眼剎時青芒大盛,整個人就如撲向獵物前一刻的雄獅,渾身蓄滿蓄勢待發的強勁力量。他按在原虎頭頂的手掌因用力而青筋暴現,看樣子隨時都會抓下去,但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卻始終保持著這個姿勢,並未有下一步的動作。   漸漸的,青猊盛怒已極的表情竟開始鬆緩下來,隨之他也一點點收回手,看來他的心中正因什麼而漸趨冷靜。終於,青猊長長的出了口氣,隨著他這口氣,似乎所有的怒氣和不甘都隨之消散,而青猊終於完全放棄殺死原虎的打算。他將充斥谷底的無匹妖氣全數散去,一揮手退後幾步。   青猊散去妖氣的同時,原虎體內被壓制許久的山神氣立刻開始運轉起來,原虎耳鼻鮮血頓止,腦子也逐漸恢復清明,他呻吟一聲,重又站起身。   「石煉,你怎麼樣?」原虎沒有來得及追究青猊怎麼會放過自己,而是先向呈九十度斷折在地的石煉走過去。   石煉畢竟是石煉,青猊一擊對他傷害雖大,但妖氣散去,他驚人的韌性立刻表現出來。隨著一陣辟里啪啦的脆響,石煉折斷的腰部自行癒合完整,也站起身。   兩人並不因為青猊沒有動手而認為他會放過他們,原虎拍拍石煉肩膀以示寬慰,隨後就轉過頭望向青猊,眼中露出詢問之色。   青猊忽的一笑,他走至小寶身邊,伸手在小寶頭頂摸索一陣,只見他的掌中白光驟閃,等斂去之後,青猊已拿著一個青黃雜色的晶球模樣的東西。   「這就是那個高陽太守之女的魂魄,你只要找一個稍會式鬼法術的人,就能令她復原。」青猊說著一把將這個青黃色的小球扔了過來。   原虎連忙接住,這才發現這個小球是一團凝而不散的法力所結,並非真的是實體。他萬沒想到前一刻還要殺死自己的青猊突然間會這麼做,一時間不禁愕然。   「你弟弟體內魔胎無法清除,但我已將它封閉,只要沒有強到足以引發它的外力壓迫,魔胎將永不會甦醒。他一日後自會醒來,你可以放心。」原虎心中疑問還未解開,青猊竟又作出一個讓他大為吃驚的舉動。   「你又想怎麼樣?」原虎看了青猊半晌,終於忍不住問道。   「你們走吧,你若執意不肯,我縱然殺了你又有何益?哼!想我青猊縱橫四州數千年,如今落到如此田地,竟會拿一個小孩性命威脅他人,當真可笑,哈哈哈哈…….」青猊傲然答道,說到後來不由自嘲的大笑起來。   原虎這才知道最後一刻青猊仍是放不下心中最後一絲驕傲,這才放過自己和小寶。看到青猊英雄末路的模樣,原虎心中感慨,卻又不知說什麼好。   青猊又再揮了揮手:「快走快走,莫要等我改變主意。」   原虎伸衣袖抹了抹臉上血跡,猶豫一下還是走上抱起小寶,他走至懸崖邊,忽的又回過頭:「天界已經知道你的存在,你以後準備怎麼辦?」   「還能怎樣,難道要我再躲上一千年不成?你放心,縱然沒有魔胎和你相助,以如今天界的力量,想要殺我,哼哼,恐怕也沒那麼容易。」青猊冷笑一聲道。   原虎默然片晌,又低聲道:「我弟弟體內魔胎,當真無法可解?」   青猊愣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頓了頓,他又說道:「是我害了這孩子。不過他長大必是有福之人,說不定會有什麼奇遇能化解魔胎也不一定…….」   原虎知道青猊是在安慰自己,但自知道青猊的身份志向之後,他雖惱此人對小寶所為,卻也無法恨他。原虎看著青猊傲然挺立的身軀流露出的那一絲隱隱的頹然之氣,不知怎麼就想到了眾叛親離的妖皇,現在妖皇,是否也是同樣模樣呢?   原虎張了張嘴,但終於還是沒說什麼,他足下一彈拔身而起,跟著在巖壁上輕點幾下,便出了山谷。在上面焦急等候的乾明與陶定見原虎終於抱著小寶上來,無不鬆了一口大氣。   乾明很快迎了上來:「小寶沒事吧?咦,你的臉怎麼了?」他先關切的看了看小寶,忽的一臉驚訝的望著原虎留有血痕的臉說道。   「沒什麼…剛才你什麼也沒察覺到嗎?」原虎搖搖頭示意沒事,又問道。   「什麼也沒有啊,怎麼,是那傢伙?」乾明茫然道,跟著便有些激動起來。   「不,有點小誤會,但我沒事。」原虎生怕乾明再去找青猊的麻煩,連忙對他道。同時驚訝於青猊對妖氣的控制竟那麼精妙,在下方他差點被凝練的妖氣給逼死,而不過數十丈遠的這裡,就連乾明陶定這樣的高手也渾無所覺。   「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他!」乾明對青猊殺師一事仍是耿耿於懷。   「你們沒事就好。我還有些事要辦,必須立刻離開。」陶定這時也走上來,他憐惜的摸了摸小寶額頭,跟著警惕的看著一旁的歸藏等人道。   原虎知道陶定終究還是沒忘自己天界中人的職責,要回高陽向上面報告青猊的事。他無法阻止,畢竟各為其主,陶定的行為完全無可厚非。   陶定剛要回身,忽的又回過頭對原虎道:「無論那青猊在下面對你說了什麼,你最好從此以後忘了這個人,也永遠不要再提此事,切記!」這才大步離開。   原虎知道對青猊這樣的威脅,天界恐怕會立刻採取行動,陶定這麼說其實是為自己好,畢竟他的麻煩已經夠多,也實在不能再捲入青猊的事中了。望著他逐漸消失的背影,原虎忽然覺得,陶定,其實也是個很無奈的人…….   後面微微一聲響,青猊也上了山頂。乾明見到仇人分外眼紅,雖知此時不能動手,但他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極明顯的敵意,雙手更下意識的結出法印。   青猊仔細端詳著乾明,忽的他說了一句令原虎和乾明都極為不解的話:「小和尚,如果我沒有看錯,咱們很快就會見面,那時你大概就能如願吧。」   也不等乾明反應過來,青猊一言不發打個手勢,帶著歸藏等人便向相反方向走去。石煉這時沉聲對原虎道:「大人,是否要派山鬼截擊他們?」   「不,讓他們走吧。」原虎感慨的輕輕一歎。他忽然有一個很強烈的預感,今後恐怕再也不會見到這四個人了…….         ∼第七章∼     隨後原虎抱著小寶回到家中,然後盡量輕描淡寫的回答了母親的疑問。第二天中午小寶果然醒了過來,懂事不少的他並沒有因後怕而哭鬧,只是纏著久未回家的原虎。一時間,這個家重又充滿了生機和活力。   雖然此次回家發生了這樣的事,但原虎還是盡量拋開一切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不過如今情勢緊急,又怎能容他再獨享悠閒?因此三天後他便向母親告辭,結果在小寶苦苦哀求下又多留了一天,這天早晨,他終於收拾好行裝,準備出門。   知道留不住兒子,原嬸很平靜的送他到門口。小寶雖然也努力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但不過一會兒淚水就止不住在眼眶中打轉。   「哥哥,你什麼時候再回來?」小寶終於忍不住,一下撲入原虎懷中。   原虎輕輕的拍著小寶的頭,暗想自己這個哥哥實在不合格,近兩年來照顧弟弟的時間加起來也沒有一個月,可憐弟弟還這麼親自己。他不想騙小寶,乾脆老老實實的答道:「哥哥也不知道,但哥哥答應你,一有空就一定回來。」   幾天前乾明就表示想隨原虎出門,幫他的忙。乾明修為非凡,有他相助對原虎自是大有裨益,但原虎考慮再三,還是希望乾明留在這兒。一是鬼族之事還未解決,乾明是一個關鍵人物,若他被鬼族找到,一定會引起相當大的衝突;另一個原因則是這次事件以後,原虎深深的認識到自己的家人已不再安全,若哪一天啄風或者無間他們也找上來,恐怕不僅母親小寶,就連婷兒和整村鄉親也會遭殃。   因此原虎希望乾明能留在這裡,一是避禍,還有就是真的發生什麼事,有他在也能抵擋一陣。另外原虎也讓石煉吩咐附近山鬼暗中保護河灣村,嚴禁可疑人物出入,特別是妖鬼兩族,只要出現,就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他們。   雖然有這些措施,原虎仍不甚放心,他悄悄拉過乾明:「家中一切就拜託你了。附近還有山鬼保護戒備,必要時你可命令他們。」   「放心吧,就算拼了咱這條小命,我也不會讓小寶和原大嬸出事。」乾明笑嘻嘻的拍胸口保證到,他態度雖不嚴肅,但原虎卻知他說得出,就做得到。   再一一與家中人告別,又低聲安慰傷心的小寶好一陣,原虎這才戀戀不捨的告辭離開。他一直走了很遠,還是看到原嬸他們站在家門前向這方望來……   七日之後,界羅江州,這個因武神道場而聞名天下的重鎮,已迎來了原虎與石煉的身影。   他們乘著化蛇,只用三天不到就到達目的地。在城外安頓好化蛇,原虎與石煉便進城直奔武神道場而去。界羅不愧久經戰亂,雖然前不久界羅軍隊才在止戈原損失嚴重,但江州這裡卻一切如常,不見絲毫凝重氣氛。   江州是界羅西南部第一重鎮,由赫赫有名的四王爺周源統轄。江州城深牆闊,駐有重兵,遠遠望去便可見城頭招揚的軍旗和往來巡邏的軍士,雖沒有刻意製造緊張空氣,但自然而然就給人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入城以後他與石煉徑直穿過江州城,走上通往少明江邊武神道場的小路。從這裡開始就算武神道場的私地,因此沒過多遠就見道場弟子守住道路。   「站住!做什麼的?」一名身高體壯,滿臉麻子的弟子先一步走上攔住原虎。   「我是你們掌門雷行雲的朋友,特地從傲來前來,還請幫我通報一聲。」因這裡是雷行雲的地頭,雖然被阻,但原虎還是客客氣氣的答道。   「傲來!?」沒想到連一個普通道場弟子也有這麼強的警惕性,一聽原虎是傲來人,他立刻露出戒備神色,並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起原虎來。   原虎被他看得哭笑不得,正想解釋,忽然那名弟子一下指著原虎身後的石煉道:「那個大個子又是什麼人?他背上背的是什麼東西?」   「那是我特地帶來給你們掌門的禮物。」原虎耐著性子回答道。   包中裝有兩把長刀,是原虎採集西嶺內的「玄鐵精石」,再往傲來最大的冶金城市金城提煉出天下最為堅韌的「玄鐵之精」,請十位匠人花三天三夜鍛造而成。兩刀一把一百七十餘斤,一把兩百餘斤,普通人別說使用,恐怕就算拿也休想拿起,是他此次特別為雷行雲和燕九所備。   「禮物?打開讓我看看。」這弟子也實在太過盡忠職守,一點面子也不給。   原虎脾氣極好,他也不願和這個弟子較真,便回頭示意石煉取下用布帛包著的長刀。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自前面拐彎處傳來。   「小師姑,你別生氣啊,我師父他…….」隨著那粗豪的說話聲響起,從前面拐彎的地方走出一男一女,兩人先後快步向這處走來。   那男子身高馬大,滿面虯髯,粗壯已極,不是久違了的燕九是誰?而他口中的師姑,自然就是江州郡主周靈月了。只見燕九愁眉苦臉緊緊跟在怒氣沖沖的周靈月身後,一副想要說什麼卻又無從說起的模樣,簡直與一年多以前毫無二致。   燕九隻顧埋頭跟著周靈月,也沒看到原虎,而原虎驟見好友,一時也沒有打招呼。就這麼一個走一個跟,兩人很快就走到哨卡邊上。   「拜見師叔,拜見郡主。」兩個弟子再不顧原虎,連忙恭敬的施禮道。因雷行雲做了掌門,他的大弟子燕九在道場中身份也大幅提升,成了不少人的長輩。   「讓開!」看來周靈月心情相當不好,她走了幾步一把推向攔在前面的原虎。   這一下結結實實推在原虎胸口,不過周靈月哪裡動得了他?原虎連晃也沒晃一下,反倒是周靈月手臂一軟,差點栽倒在他懷裡,原虎忙一把將她扶住。   周靈月正在氣頭上,萬沒想到在江州竟會有人這麼不識趣,不僅擋了她的道,還害她出醜。她也沒仔細看究竟是誰,先一把格開原虎扶著她的手,回頭沖燕九道:「燕九!你是不是瞎了?還不敢快過來替我教訓這個人!」   誰知這個平時對她言聽計從的師侄此刻卻像中邪一樣,完全沒有反應,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她的身後。周靈月反而被燕九看得害怕起來,她忙疾走幾步退到燕九身邊,這才驚魂未定的去看究竟是什麼人擋了自己的路。   石煉她雖不認識,但原虎那張和善的面孔卻讓她覺得很面熟,就在周靈月還在努力回想的時候,燕九已經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歡叫迎了上去:「阿虎!」   兩個分別多時的好朋友緊緊的抱在一起,燕九這時只懂哈哈大笑,兩條粗壯的胳膊幾乎要把原虎給勒進他的體內。原虎雖然並不習慣這麼熱切的感情表達方式,但他知道燕九的脾氣,只是為重見友人而開心不已。   好半晌,兩個人才分了開來,燕九仍扶著原虎的肩膀:「好小子,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先告訴我一聲?師父見到你,一定很高興。」   原虎也笑道:「我才到,還沒進門就遇到了你。靈月,還記得我嗎?」   「啊,是你。我記起來了,你就是海鏡那兒的原虎吧。」周靈月被原虎一叫,往事湧上心頭,她本還怒氣沖沖的臉也不由露出真摯的笑容。   「走走走,快跟我去見師父。」燕九不由分說來著原虎就像裡面走。   原虎拗不過他,只好招呼石煉跟上,哪知才走了幾步,燕九又一臉尷尬的停下對原虎道:「你先等等我。」說著他轉身回到周靈月身邊。   「師姑,你看這…….」燕九彎下腰,小心翼翼的對周靈月陪著笑臉道。   「哼,你還記得我這個師姑嗎?」周靈月哼了一聲,順勢扯住燕九耳朵。   燕九外表雖威武不凡,但在周靈月面前卻像個小貓一樣。他疼得嗤牙咧嘴的告饒道:「師姑,阿虎在這兒,給我一點面子嘛。師父這幾天心情不太好,惹師姑生氣,你也不能把氣撒在我的身上啊。你看師父這一年多一直很想念阿虎,現在他來了,師父一見一定會很高興,那時他就不會再不理師姑了…….」   周靈月對燕九的話根本沒聽在耳內,直到他說到最後一句,她才鼻子一皺,放開燕九已經紅了的耳朵:「真的?你可不要騙我,否則我一定不放過你。」   「這個自然,我哪兒敢騙師姑啊。」燕九心裡一驚,嘴上卻毫不猶豫的道。   「那好,我就暫時饒了你。」周靈月滿意的道。她轉身欲走,沒走幾步忽的又回過頭:「阿虎,行雲這些日子有很多煩心事,你可一定要好好勸勸他啊。」說完她臉上微微一紅,這才順著小路向江州城內走去。   燕九望著周靈月消失在小路盡頭的背影,有些心情複雜的歎了口氣,然後轉身走回拍著原虎肩膀道:「還好有你,總算把師姑平安送走了。」   原虎與燕九並肩而行,一邊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唉,別提了。自從師父當了道場的掌門,同門中就有很多不服的聲音,但這是師祖臨終遺命,倒也沒人敢公開反對。最麻煩的是界羅皇帝想乘著師祖之死將道場收為己用,這段時間一直派欽差逼師父到朝中去,說是要封賞,其實根本就是要將師父軟禁。再加上那皇帝想長生不老想瘋了,三天兩頭派人來要霜雪珠,我們哪兒有啊?要不是周王爺一力護著,恐怕師父現在已經招架不住了。這不,因為連日心煩,師父就沒什麼好臉色,小師姑好心來找他出去散心,反被罵了一頓,結果卻是我跟著遭殃。要不是遇到你,今天真不知該怎麼收場。」燕九很快就辟里啪啦,長吁短歎的把事情始末對原虎講了一遍。   原虎知道雷行雲現在處境不妙,也不由感慨萬千,武神道場掌門之位,何等榮耀?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眼巴巴的望著,卻又有幾人能想到這其中究竟有多大的苦處。正如自己做山神一樣,統地八千餘里,轄眾十五萬餘,這又是何等樣的威風?其實自己只是個身不由己的可憐人罷了,甚至連普通百姓也不如。         ∼第八章∼     「啊哈,你這傢伙,已經做了山神,怎麼現在才來看我們。」原虎還在沉思,燕九已經恢復常態,他撞了原虎一下,笑嘻嘻的問道。   「你以為我這一年多輕鬆嗎?不知有多少次差點死掉。我又何嘗不想來看看你和行雲,無奈總是身不由己罷了。」原虎被勾起心事,不由長歎道。   「嗯,你小子最近在神州做了不少大事啊。可別小看我們道場的情報能力,要不是知道你確實抽不開身,我早就殺上門去咯。」燕九擠眉弄眼的對原虎笑道。   已經有很久沒和人這樣放鬆的開玩笑了,原虎一時心情大好。他稍退一步到石煉身後,將他所負的兩把長刀中較輕的那一把抽出遞給燕九:「這麼久沒見面,別說我小氣,來,這是我特意到金城為你和行雲定做的見面禮。」   「什麼東西?」燕九嘀咕一聲接過,跟著他臉色一變:「好沉!」   燕九解開包在外面的厚布,立即發現這刀和武神道場弟子專用的佩刀一模一樣,他似乎又想起當初為這把刀,和師父雷行雲鬥嘴的場面。燕九一面抽刀出鞘,一面笑著道:「又是這麼個傢伙,你用什麼做的?恐怕不下一百五十斤吧。」   原虎看著燕九輕鬆的挽起幾個複雜的刀花,暗想看來這一年多來他也沒閒著,與當初相比,燕九目前的功力早已有驚人的進步。要知道,就算這把刀略輕,但也有整整一百七十四斤。普通人別說舞動,就算拿也拿不起。   「我從西嶺采的玄鐵之精。」原虎邊走邊對舞個不亦樂乎的燕九道。   「哦,能這麼沉,應該是好鐵。哈,正合我意,道場的刀都太輕了。」不懂什麼叫玄鐵之精的燕九輕描淡寫的道,看來他根本不知手中這口刀的價值。   說著燕九忽的將刀劈向路旁一塊巨大的青石,只聽嚓的一聲微不可查的輕響,燕九手中刀毫無遲滯的自石頭中間劃過。燕九一下停步,他神色古怪的看看手中的刀,再望望那石頭,然後伸手按上石面輕輕一推。   嗄……隨著一陣摩擦聲響,那塊三人腰粗,數千斤上下的巨石表面逐漸顯現一條筆直的細縫。跟著細縫越來越長,越來越大,待到細縫將巨石整個包了一圈的時候,這塊石頭才在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響聲中一分為二。   看著砸在腳邊那半塊巨石,燕九半晌沒有說話,就在原虎以為他砸到腳的時候,燕九忽的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怪叫抱住原虎:「啊哈,阿虎你真夠朋友,竟然送我這麼好的東西!叫我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原虎畢竟還是不太適應燕九這麼過分的親熱,他努力拔開湊到耳邊那張鬍鬚戟張的大嘴,一邊苦笑道:「不必了,你快帶我去見行雲吧……」   順著小路走大概兩三里的工夫,武神道場那座雄偉的烏木大門便在眼前,有燕九帶路,原虎與石煉得以長驅直入,由正門沿道場中主路一直深進。過演武場,主建築群,再繞過典籍樓和武庫,一行三人就來到雷行雲現在所居的房舍。   為了懷念師父,雷行雲選擇了一所位於寒光湖畔,戒兵山以北的一座簡單小院,與當年唐烈所居的那個院子遙遙相對。這所院子只有面對正面一進三間廂房,其餘幾面都是高高的圍牆,院中無花無草,顯得相當的空闊。在院子西首有一座兵器架和幾塊巨大的石墩,其中幾塊石墩幾乎碎為粉末。   「這幾天師父心情不好,就拿這些東西撒氣。」燕九帶著原虎走入院中,一面指著那幾塊碎石墩和牆上數道深深的裂痕說道。   「燕九,你在跟誰說話?靈月走了嗎?如果她走了你也下去,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這時從正中那間廂房中,雷行雲那雄厚沉穩的聲音傳出道。   「師父,你快來看看我帶誰來了?」燕九大聲喊道。   「誰來了我也不見,你快下去!」雷行雲聲音陡然提高,顯得很不耐煩。   原虎靜靜立在院中,心頭因即將見到最好的朋友而思潮起伏,他揮手阻止正要說出他名字的燕九,然後平靜的道:「行雲,我來了,你也要避而不見嗎?」   廂房中立刻沉默下來,倏然,就如突如其來的暴風般,那扇緊閉的大門光當一下中分而開,雷行雲健壯偉岸的身軀出現在門邊。比起一年多前,他外表沒什麼變化,但原虎卻能從他身上那股隱隱散發而出的灼熱氣勁以及沉穩如山的氣勢感覺到,雷行雲的武藝修為有了質的提升,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籌而已。   雷行雲那雙因成熟而顯得深不可測的虎目緊緊盯著原虎,從中迸射出真摯的感情。兩個分別一年有餘的好友,就這麼靜靜對視著,似乎是在這種凝視中回想往事,也像是藉著這個機會好好試探對方的深淺。   終於,雷行雲面無表情的臉上破開一個燦爛的笑容,他大步走下台階向原虎走來:「稀客啊稀客,你這混蛋,終於捨得來看看我了嗎?」   「你才是啊,明知我沒有時間,還這麼說。當了掌門,這麼快就對我擺架子了?」原虎也不由得笑了,他一把扶住雷行雲寬厚的肩膀,一拳就搗了過去。   「好傢伙……」雷行雲被打得咧了下嘴,小聲嘀咕道,跟著也一拳回敬過去:「廢話,對誰我也不敢對你山神擺架子啊,不過你能來就好。」他最後正色道。   兩人再互相打量對方一眼,不約而同仰天大笑。   被雷行雲熱情的拉進屋子,坐定奉茶,三人便有說有笑的攀談起來,這時他們都隨著各自的回憶回到一年多前海鏡那段驚險刺激但又樂趣無窮的歲月中去。   一直到很久,雷行雲才看似不經意的問道:「昊來和楚劍,你還有見過嗎?」   原虎不打算瞞他,就將自己在極東與楚劍相會那一節仔細對他說了,並拿出楚劍臨走之時贈與的那把短劍:「這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現在他應該已帶著妻子回到南瞻部州了吧。至於昊來,至今我也沒有他的消息,或許已經在別的洲了。」   得知楚劍竟然是怪族,雷行雲和燕九自然又是一陣感慨,燕九更將那把短劍拿過去翻來覆去的看了半天:「嘖嘖,這傢伙居然是怪族,難怪那麼古怪。」   「再怪也沒你奇怪,收你這樣的人間極品為徒,我真是三生有幸啊!」雷行雲心情大好,難得的一巴掌拍在燕九頭頂,劈手奪過短劍。   「有我這樣的徒弟,是你的福分才對……」燕九苦著臉捂頭小聲道。   雷行雲不再理會燕九,他轉過頭道:「很奇怪,雖然一直沒有昊來的消息,但我卻總有種很奇怪的預感,那就是昊來還在神州,而且就在你我不遠的地方。」   聽到雷行雲的話,原虎心裡不由一驚,因為他也有過這麼奇怪的感覺。對於五個朋友中最為神秘奇特的他,原虎總有一種隱隱約約,但卻抓不實在的怪念頭。   「算了,我看昊來這傢伙外表雖然柔弱,其實本領非凡,這小子不現身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等他想見我們的時候,自然會現身出來。你們在這兒擔破了心也沒用。」難得的,燕九一拍桌子,正正經經的說道。   雷行雲和原虎相視一笑,燕九的話大有道理,他們的確沒必要操這份閒心。很快幾人的話題就慢慢轉到各自的際遇上,對於好朋友原虎自然沒有隱瞞,他詳細將自己逃離海鏡以後所經歷的種種對兩人講了一番。他這一年來遍歷神州,在各族中間打滾,甚至還去了傳說中的崑崙,經歷可說豐富已極,隨著他的講述,雷行雲和燕九簡直變成了聽故事的小孩子,臉上表情隨原虎的足跡,一會兒擔心,一會兒讚歎,一會兒激憤,一會兒歡笑…….不住變化。   終於,原虎講完,雷行雲和燕九也不約而同長舒了口氣。雷行雲看著一直默默站在原虎身後的石煉,感慨的道:「好傢伙,我們不在,你居然做下這麼多精彩的事。我還以為我們道場的情報準確,哪知連你一大半的經歷也不知道。」   原虎也不由笑道:「你不也一樣?如果不是從胡冥那兒得知你的消息,恐怕我到現在還不知你已經做了武神道場的掌門……」說到這裡原虎似乎想起什麼,他猶豫片刻,這才問道:「行雲,你知道是誰害死你的師父嗎?」   提起唐烈,前一刻還滿面笑容的雷行雲立刻沉下臉:「師父是為救我才…他老人家剛死那一陣,我簡直對鬼族恨到極點。後來我慢慢想通了,如果不是那個神秘人從中挑撥,師父也不會和血海.重屍兩敗俱傷。現在我只想找出那個傢伙,為師父報仇!」雷行雲越說越是激憤,猛一跺腳,竟將結實的青磚踩出數道裂痕。   原虎明白雷行雲的感受,他誠懇的道:「行雲,你聽我說,我知道是誰害死你的師父,但你要答應我,知道以後只找此人報仇,不能禍及無辜。」   原虎本以為能知道仇人,雷行雲定會激動萬分,哪知他這一刻卻表現得出奇的冷靜。雷行雲面無表情的點點頭:「這個自然,那個神秘人究竟是誰?」   原虎呼了口氣,便將自己在崑崙和鄭清浪之間發生的那些事對雷行雲講了一遍,然後道:「現在鄭清浪不知所蹤,我也正在找他。他在崑崙受傷頗重,現在很可能正藏於神州某處療傷,行雲千萬別因報仇而殃及極東百姓。」   雖然仇人是赫赫有名的鄭清浪,雷行雲卻沒表現出絲毫畏懼之色。他猛一拍桌子:「好個鄭清浪!枉師父身前還那麼尊敬他,誰知竟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總有一日,我要用這老匹夫的人頭祭奠師父英靈!」   原虎也道:「我也有筆帳要和他清算,如若發現他的行蹤,到時行雲可別忘了叫上我。不過在此之前,我卻有一些事需要行雲幫忙。」   這時燕九在一旁怪叫道:「好啊,我就知道你送我和師父厚禮準沒好事,果然是要我們幫你做事。其實阿虎你可太見外了,大家兄弟一場,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只要你開口,我們還能不管嗎?真是,忒小瞧我燕九了…….」   看燕九在那兒一本正經的絮絮叨叨,原虎忍不住哈哈大笑,他連連道歉道:「是是是,是我不對,既然這樣,燕九你就把刀還給我怎麼樣?」   燕九眼睛一翻:「東西都送出去了,虧你還有臉討還,這個山神真不地道。」   雷行雲卻在一旁聽得莫名其妙,他先按老規矩一巴掌打過去止住燕九繼續胡說八道,這才奇怪道:「什麼厚禮?不過燕九說得對,無論有什麼事你儘管開口就是,何必這麼見外。大家曾一起出生入死,難道也要耍這些俗套?」   原虎卻笑而不答,他先著石煉將刀取下遞給雷行雲,然後神秘兮兮的道:「究竟是不是俗套你先看了再說。先說好,一會兒我要討還,你可別捨不得。」         ∼第九章∼     雷行雲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他接過包著的長刀,臉色也是一變:「好沉,恐怕有兩百多斤,究竟是什麼東西?」他說著一把扯下刀外厚布。   「玄鐵!?」師父畢竟是師父,雷行雲可不像他徒弟那麼沒見識。   「玄鐵之精。」原虎笑著幫雷行雲把刀抽出,伸指在黝黑晦暗的刀身彈了彈。   雷行雲愕然轉頭望著原虎,嘴巴張得足能塞下一張桌子。他忽的興奮起來,拿著刀在身前虛劈幾下,立刻傳出一陣沉悶的風嘯,雷行雲越用越是喜愛,臉上簡直笑開了花,最後他將兩百餘近的長刀在指尖靈巧的轉動幾下,一下收入鞘內。   「無色無相,神物自晦。好刀,玄鐵之精,果然名不虛傳。」他由衷讚歎道。   「我說師父,何不試試你的『烈炎經』?」燕九突然在一旁提醒道。   雷行雲也轉頭對原虎笑道:「蒙師父厚恩,我得以修習道場神功『烈炎經』,雖已練成,但因內勁實在太過灼熱,無論什麼刀到我手中,一施展功夫就會被熔為鐵水。最近我正為這事兒煩惱,可巧你就送寶刀來了。怎樣,要不要見識見識?」   原虎哈哈一笑,率先起身向院內走去:「我正有此意。」   來到院中,雷行雲再次抽刀出鞘,他右手握刀平舉胸前,眼觀鼻,鼻觀心,默默提聚功力。就在原虎和燕九緊張的看著他的時候,雷行雲卻突然氣勢全消,他回過頭擔心的問:「我說,要是連這把刀也給毀了,該怎麼辦?」   兩人頓時為之絕倒,燕九酸溜溜的道:「也要師父你有那本事才行啊。」   雷行雲狠狠瞪了燕九一眼,重又開始提聚勁力,只見他渾身一緊,眉心立有一點紅潮乍現即逝,就在同時,已有一股灼熱的罡風自腳下平卷而起。當熱風剛起之時,原虎還感覺一陣暖和,哪知不過眨眼工夫,這股風所蘊含的熱力幾乎是成倍上漲,當第二道風吹來的時候,原虎甚至覺得頭髮都有些微微捲曲了。   此刻燕九早已退在一旁,他下意識的舉起手擋在身前,似乎這樣就能減輕雷行雲迫發出的灼熱勁氣。隨著雷行雲加速蓄勁,他的身體表面竟隱隱騰起一層火紅色的氣霧,剎那間原虎似乎又回到員嶠山的火山口中,面對著翻騰奔瀉的熔岩之河。雷行雲傲然立於院心,有如火神現世,在他身體周圍的落葉紛紛燃燒,就如一隻隻火蝶翻飛不止,而他腳下的泥土早已焦黑一片。   在灼熱得幾乎要將空氣也點燃的火勁面前,原虎也不由退了數步,他暗暗吃驚於好友此刻的功力。看來自己先時還小看了雷行雲,武神道場的神功果然非同凡響,不過短短一年工夫,雷行雲竟已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忽的,雷行雲大喝一聲,持刀右臂剎那變得通紅無比,而一層層火浪般的波動則自他的手臂傳向長刀。玄鐵之精果然是鐵中聖品,在如此灼熱勁力的衝擊下,它甚至連顏色也沒變一點,仍是那副黑黝黝,毫不起眼的模樣。   在火勁包裹中的雷行雲發衫飛揚,肌肉賁起,整個人就像怒目金剛,大了整整一圈。普通人別說對敵,恐怕看到他這副模樣也會嚇個半死。   「快停快停,房子要燒著了。」燕九突然指著雷行雲身後大聲叫道。   原虎一看之下也不由駭然,原來雷行雲有些靠近後面廂房,在他越來越旺盛的火勁之下,廂房一些窗戶的窗紙竟燃了起來。聽到燕九的喊叫,雷行雲長長的呼出口氣,充塞整個院子如岩漿奔瀉的火勁這才慢慢斂去。   揮手拍出一道勁風熄滅窗子的火,雷行雲欣喜的看著手中寶刀,忍不住仰天大笑:「終於被我找著了。此刀今後就名『天火』,必能隨我名揚天下!」   原虎記起方才雷行雲所言,正想取笑他,哪知雷行雲已先一步開口堵住了原虎的嘴:「先說好,還當我是兄弟的話,就別找我討還此刀。」   慢人一步,原虎已到喉嚨裡的話唯有硬生生打個轉又嚥了回去。兩個人表情古怪的互相看著,突又不約而同哈哈大笑,充滿知己的歡愉意味。   「現在我為這把刀命名為『驚鴻』,它一定能伴我燕九縱橫神州…….」燕九也迫不及待的抽出自己的刀做命名儀式,哪知原虎和雷行雲已把臂走回廂房,根本沒理會他一個人在那兒自作多情的折騰。   「喂喂喂,太不夠意思了吧。」燕九氣得差點破口大罵,總算在最後一刻想起師父惹不得,只好無奈的收起「驚鴻」,追著兩人回到屋中。   回到廂房中,原虎仍是為雷行雲的絕技讚歎不已,要知能發出這樣驚人的火勁,修習者本身經脈所受的衝擊簡直難以想像。但看雷行雲隨意施展,收發自如的模樣,顯然自身一定大有奇遇,否則無論如何也難以辦到。   聽到原虎的疑問,雷行雲擊節讚道:「阿虎果然好眼力。『烈炎經』是師父無意中得到的一本秘笈,傳說來自外州,此經本身威力驚人,但對修煉者自身的損害也極其可怕。縱然以師父那樣的功力,修煉一陣也唯有放棄,直到那日因爭奪霜雪珠師父不支,為保存道場,他才行險一試,將霜雪珠擊碎讓我服下。因有霜雪珠無匹寒氣充斥我的體內,剛好能與『烈炎經』的火勁相抵,我才能施展自如。你別看我自身勁力灼熱無比,其實我的經脈間卻極為寒冷。現在我只能運用『烈炎經』的勁氣,等有一天我能將體內熱寒兩股勁力合而為一,功夫必能再進一層!」   想不到其中竟有如此曲折,原虎一面為唐烈的大膽和雷行雲的好運而驚訝,一面也不由鬆了口大氣。既然霜雪珠已毀,崑崙那方又可以少一層顧慮了,而且此物留在世上只會帶來無窮麻煩,便宜了雷行雲也算是最好的結果。   「可笑皇上死也不信霜雪珠已毀,仍三天兩頭派人來要。要是他知道連長生不老藥也不過是騙人的玩意兒,恐怕會氣個半死。」雷行雲又不滿的哼了一聲。   原虎明白雷行雲的難處,做了道場掌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等於和界羅皇室難以撇清關係了。但他也沒法幫到雷行雲什麼忙,只好無奈的笑笑。   「算了,不說這些,這次你來究竟要我幫什麼忙?做得到的,我一定辦到,做不到的,老子也要辦到。「雷行雲大手一揮,豪邁的說道。   「嗯,我就不跟你客氣了。行雲知道神州近來發生的一系列事嗎?」原虎心中湧起一陣暖流,雷行雲的話雖聽似說笑,但原虎卻明白其中的份量。   「這個自然,你是說前不久才發生在止戈原那場人鬼兩族的大戰和半年多前的妖族叛亂吧?」雷行雲點了點頭,這些事在神州已不是什麼秘密了。   「不,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虎搖了搖頭,跟著他把這些日子自己親身經歷以及從幻柳等人處得到的情報對雷行雲複述了一遍。   雷行雲越聽越是吃驚,等到原虎講完,他不由倒抽一口涼氣,看來情勢複雜的程度遠超他的想像。可以說,目前的神州亂局不僅關係五族,連天界和崑崙也或多或少牽扯其中,對於第一次知道內情的人,無疑是相當大的震撼。   初時的驚訝過後,雷行雲那過人的鎮定和大膽就顯露出來,他竟隱隱變得有些興奮起來:「嘿,好傢伙。原來連天界也摻了一腳,說吧,需要我幫什麼忙?」   燕九也激動不已,他挽袖擼腕,一副準備大幹一場的模樣:「是去攻打妖族叛軍?還是殺進鬼族?天界我怕還去不了,因為我不會飛……..」   對這師徒二人原虎完全沒了言語,呆愣好半晌他才懂答道:「哪會讓你們去做這些。只是現在人族內部絕不能先打起來,否則必會晾成大禍,我知道武神道場在界羅影響力非凡,齊務北又是你的師兄,這才來找行雲你想想辦法。」   「原來是這樣。不瞞你說,在我師父那會兒,道場的確有很大的影響力,可是現在,皇帝還想將道場收為己用,我這個掌門也只能勉強保住,哪還能影響什麼。至於大師兄,他做了兵馬總帥以後,就與同門少有來往了。這也是我們道場的規矩,凡有軍職的弟子,都會自行減少和道場的聯繫。」雷行雲有些喪氣的道。   原虎來時就聽燕九說過這事,因此他也並沒感到特別失望,只是問道:「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嗎?此事關乎神州未來,如果行雲以道場掌門的身份對齊務北言明,我想他應該會明白事理的。再由他向皇帝進言,該能成事。」   雷行雲仍是搖了搖頭:「沒用,我雖只見過大師兄數面,但從別人的口中也知大師兄為人。他對界羅忠心非常,認準了的事絕難改變,如果沒有皇帝親自下令,他決不會幫我們,更別說反過去影響皇上了。」   「這樣啊……」這一年多出生入死的生活給原虎鍛煉出一副絕不輕言放棄的性格。雖然一時無法可想,但原虎沒有一點失望,而是積極思考解決辦法。   「等等,或許這樣可行。」雷行雲像是想起什麼。忽的叫道。   不待原虎說話,他已繼續道:「江州四王爺周源,與我師父是世交,在界羅軍隊中有著非同尋常的影響力。他為人明白事理,只要這事是對界羅好,或許我們可以請動他老人家出面,說不定能打動大師兄。」   周源對雷行雲也非常喜愛,界羅皇帝召雷行雲進朝一事就是他在上面擋著,否則雷行雲恐怕早丟了掌門之位。如果去求他,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哪知原虎還沒來得及高興,燕九已在一旁怪聲怪氣的說道:「師父,不是我說你,早知有這事,你幹嘛沒事就惹小郡主生氣?我看今天她是真的傷心了,沒個十天半個月不會原諒你,周王爺對小郡主的喜愛你又不是不知道,恐怕…….」   原虎渾不在意的笑道:「這事怎麼會和靈月拉上關係?周王爺對孫女再喜愛,也不會拿國家大事開玩笑吧。行雲,我們何時去找周王爺……」話還未說完,原虎一瞥眼看到雷行雲的臉,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第十章∼     只見雷行雲臉色變得凝重無比,簡直比如臨大敵還要如臨大敵,他緊抿嘴唇,沉重的搖了搖頭:「阿虎,你不知道,周王爺把靈月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平日我和她吵嘴,王爺不會管,但這次我們去求他,只要靈月稍稍從中作梗,恐怕事情就要糟糕。完了,你怎麼不早些來,今天我對靈月…….」   原虎這才慌張起來,他滿臉駭然的道:「這、這可怎麼辦?」以前無論遇上多麼強大的敵人,甚至七大高手原虎也能搞定。但這次卻是別人小兩口之間的問題,真的應了一句話:看著媳婦生孩子,有力使不上。   「我也不知道。靈月生起氣來,無論誰的話也不會聽。往常我都是等她自己消氣,這次可不能等。」雷行雲懊喪無比的拍著自己的腦袋道。   就在原虎和雷行雲有些亂了陣腳的時候,燕九在一旁得意的低笑起來。雷行雲正在氣頭上,一掌就拍了過去:「好小子,不幫忙想辦法,還敢看為師的笑話。」   「師父你不想讓小郡主消氣的話,就打吧,我認了。」燕九面不改色的道。   雷行雲的手硬生生在燕九頭側一寸止住,跟著行雲流水的變招改扇為拍,按在燕九肩頭:「好徒弟,我就知道你有辦法,快給為師講來。」   燕九毫不客氣的享受著師父態度的大轉彎,他一下坐入對面椅內,得意洋洋的笑道:「這個時候才想起我來了?別忘了平時都是誰在做小郡主的出氣筒……」   雷行雲強忍著用烈炎勁氣將面前這傢伙給燒斃的衝動問道:「廢話少說,你有什麼辦法?」   「哼哼,其實很簡單。既然是師父你惹小郡主生氣,自然就該去向她道歉,讓小郡主原諒你不就得了。」燕九搖頭晃腦的對忍得很辛苦的雷行雲道。   「哦?原來就是這個辦法啊……」雷行雲陰著臉向燕九走了過去。   「等等,我還沒說完。你以為光道歉就行了嗎?小郡主本是找你明日到江州一年一度的『集花會』去散心,卻被你罵了出來。你想讓小郡主消氣,明日就得主動帶她到花集上去逛逛,還得買些胭脂啊,水粉啊什麼的給她…….」燕九情知自己得意過頭恐怕要遭,再不敢作怪,忙竹筒倒豆般將主意一股腦講了出來。   「啊,還要買那些東西?」這一下雷行雲是真的愣住了。   「我就說你笨….那個,咳咳,那個不解風情。來,讓我好好教教你…….」燕九將大頭湊近雷行雲耳邊,如此這般如此這般的為他面授機宜。   原虎在一旁看著教授辦法的燕九和不住點頭的雷行雲,差點捧腹笑倒在地。這兩師徒啊,還是這麼有趣,雷行雲也不想想,燕九自己就是個大光棍,也不知哪兒學得這麼多花花腸子,居然反過來教起了他。同時原虎心中也流過一陣暖流,經歷了這麼多事,這些好朋友的本質仍沒改變,這一點遠比什麼都珍貴。   好容易雷行雲學會全套,他們再商量一番,準備明日由雷行雲將原虎引薦給周源,讓原虎以山神身份和他談。而雷行雲的責任就是陪小郡主去逛花集,不能讓她從中作梗,還得幫著說好話。第一次做這種肉麻的討好女孩子的事,雷行雲不知打了多少次退堂鼓,還是原虎和燕九對他曉以大義,他才最終下定決心。   這時天色已近黃昏,諸事安排妥當以後,雷行雲吩咐辦上一桌酒菜,這三個好朋友就像在海鏡時一樣,開懷痛飲,打打鬧鬧,言笑無忌。   晚上,原虎就睡在雷行雲房中,兩兄弟抵足而眠,又長談良久,這才各自睡去。時值半夜,萬籟俱寂,沉睡中的原虎猛的驚醒,他支起身子側耳細聽,發覺道場中隱隱傳來一陣嘈雜的喧嘩,似乎有什麼人偷入進來。   身旁一陣響動,雷行雲也醒轉,黑暗中他的雙目閃閃發亮。他很快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不禁勃然大怒:「真的欺我道場無人!阿虎,你繼續睡,我倒要去看看究竟是誰這麼大膽。」說著翻身而起,穿好衣褲就準備出門看看。   「大人……」窗紙上映出石煉高大的身影,他不用睡覺,整夜守候在外。   「外面怎麼回事?」原虎如何還能繼續睡覺?他也翻身爬起,並問石煉道。   「屬下感到一絲隱隱妖氣,似乎有妖怪進來了,正往這兒來。」石煉沉聲道。   妖怪?原虎和雷行雲立刻緊張起來,難道是東南妖王派人來追殺原虎?雷行雲操手摘下壁上的「天火」寶刀,打開屋門立在門口,便如一尊門神。   原虎也來到門口,並很快感覺到一股不弱的妖氣正飛速向此處而來。他有些奇怪,這妖氣頂多到胡鈴那種級數,竟然敢獨闖武神道場,未免太膽大了吧?   這時燕九氣急敗壞的喊叫聲也傳了過來:「截住他!師父…過來了!」   話音未落,只聽一陣微弱風響,一道白影自牆頭翻過進入院中。由於背對著月光,原虎一時沒有看清來人模樣,但從對方身上散發出的妖氣可以肯定這是一個妖怪無疑。然而令原虎奇怪的是,這股妖氣竟給他非常熟悉的感覺。   「原……」看到原虎,那妖怪欣喜的叫道。可惜話才出口,這方雷行雲已怒喝一聲,身隨聲走,就如一道閃電直向對方逼了過去。   雷行雲含怒出手,威勢自然非同小可。那妖怪後面的話再說不出來,只聽他嬌斥一聲,瞬間由靜而動,在雷行雲逼攏之前側身翻離。聽聲音,好像是個女的。   如今的雷行雲早已今非昔比,他天火刀根本沒有出鞘,而是在掌中一旋,折打退至他身旁的妖怪。兩百餘斤的長刀就如一柄鐵錘,帶起一股勁風直搗過去,那妖怪妖力雖然不強,然而身法卻相當靈活。天火刀才至中途,他已身化白影,不知怎麼再退數尺,跟著三挫兩旋,竟然到了雷行雲的身後。   「好!」雷行雲喝一聲彩,就那麼弓背挺腰,直向身後撞去。   這時燕九帶著追兵也趕了上來,見掌門親自出手,一行人就沒有上前,只是將小院圍了個密不透風。燕九一邊低喘著氣,一面給雷行雲打氣道:「師父小心,這小妞兒靈活得緊,跑得又快,千萬別讓她給溜了。」   果真是個女的,幾下交手,那妖怪身上白衣高揚,裙裾飄飛,長長黑髮柔絲般在腦後散開,縱然在激烈的搏鬥中體態也盡現婀娜,看來還相當漂亮。   這當兒雷行雲自然不會有憐香惜玉之心,何況對方還是個身份不明的妖怪。他就如腦後生眼一般,後撞身形陡然一頓,右足小退半步,足跟在地上一挫,整個人扭腰轉身,同時右手握住刀柄將天火抽出,在一聲清脆的嗆然聲中行雲流水的揮向身側。而在這時,那名女妖也恰好轉到那個方位,就像自己迎上刀口一般。   看著直向自己胸口劈來的利刃,女妖駭然止步,驚至完全不能動彈。她這一停下,恰好側臉面對原虎,月光照上,她的模樣清晰可見。   後面原虎也露出大吃一驚的表情,他不及細想,忙大叫一聲:「刀下留人!」   雷行雲的功力在這時表現得淋漓盡致,聽到原虎的話,他側揮的右臂手腕一震,長刀變戲法般在他掌中旋了一周,由刀刃變刀背,輕輕搭在女妖肩頭。   「胡鈴!?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原虎快步走了過來,滿臉驚異。   偷入道場的女妖,正是胡鈴。只見一向高傲剛強的她,這時卻像極了個受盡委屈的小女孩,緊抿著嘴看著原虎,眼眶微微有些發紅,卻不說話,我見猶憐。這一下死裡逃生,縱然是她也不禁後怕,身子微微顫抖,柔態橫生。   聽原虎這麼一說,雷行雲也隱隱記起這個曾在海鏡有過一面之緣的狐妖。看原虎模樣,看來兩人不僅認識,關係還很不一般,再看胡鈴目標正是原虎所住的小院,他基本上就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雷行雲沖原虎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收刀退後,並示意圍在邊上看熱鬧的道場守衛散去。   在這種事上,燕九比師父更有敏感性。他不耐煩的沖手下揮揮手:「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而他則跳下牆頭走到雷行雲身後。   原虎這時也知道胡鈴是來找自己的,在狐妖族她曾表示過想和自己一塊兒出來,當時原虎就拒絕了。想不到胡鈴真不是一般的膽大妄為,竟私自跑出來找他。   胡鈴對他的情意原虎不是不明白,只是他已有了小蘭,唯有狠心辜負美人厚愛。但現在胡鈴為他冒生命之險,原虎再怎麼也不能無視,他走到胡鈴身旁,關切的道:「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這一問,胡鈴努力維持的堅強外表再無法保持,她竟帶著哭音哼了一聲。   原虎大感不妙,他急中生智,連忙轉移話題:「你看你,一定又是偷跑出來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這又是何苦呢?」   哪知這話不說還好,這一說,胡鈴終於忍不住失了常態。她抬起頭,眼淚不受控制的滾滾而下,咬著嘴唇道:「你、你這個狠心的人,也知道關心我嗎?你知不知道,今晚、今晚為了找你,我差點就…….」   一旁的雷行雲和燕九終於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原虎一面頗為感動,一面也大為煩惱,他手足無措的安慰道:「這個…你沒事就好,這樣,別的先不說,你受了驚嚇一定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好不好?別的明天再談。」   哪知胡鈴仍是那麼倔強,她擦乾淚水看著原虎:「你究竟讓不讓我隨行?」   這都是哪跟哪兒啊?胡鈴竟會選在在這個時候「逼宮」,原虎急得直想跺腳。答應吧,自己現在做的事危險無比,怎麼可能帶上她;不答應吧?眼前這一關就絕對過不了,要是拒絕,性子剛強的胡鈴還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   這邊原虎急得團團轉,那邊兩個損友雷行雲和燕九卻高興得什麼似的,雷行雲甚至已經以主人的身份留客了:「胡姑娘,不嫌棄的話,今晚就住我這兒吧。」   胡鈴沒有理會他,仍是定定的看著原虎。這時她已恢復常態,方才委屈嬌柔的模樣一掃而空,但這樣反而給原虎帶來更大的壓力。   「好好好,我答應你就是。」原虎暗叫冤孽,唯有跺足長歎一聲。   「你…你總算答應了。你知不知道,為了找你,我跑了多少地方…….」胡鈴緊繃的面容不由一鬆,她有些無力的道,說話聲越來越低沉。   原虎顧不得避嫌,趕緊抱住胡鈴,在她體內輸入一股山神氣才發現胡鈴體內妖力損耗驚人,甚至已達燈枯油盡的地步。看來她為了找自己,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方才苦苦支撐,體力的耗盡才會造成她精神的虛弱,從而大失常態。         ∼第十一章∼     「好了,徒兒,為師去你那兒擠一宿,咱們別打攪阿虎了。」這時雷行雲忽的高聲說道,跟著拉起還不住回頭張望的燕九就向外走去。   「喂喂喂…….」原虎急得大叫,那兩人哪會理他?轉眼就沒了影兒。原虎看著懷中昏睡過去的胡鈴,不由無奈的歎了口氣,轉身走回廂房。   一夜無話,當第二天胡鈴醒來的時候,對在她床邊坐了一夜的原虎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已經答應了我,那就不准在半路丟下我獨自離開。」   原虎苦笑著答應了。事已至此,他也唯有希望胡鈴能知難而退,雖然以她的性格不怎麼可能。算了……胡鈴修為比小蘭強了太多,自己應該能照顧好她吧?   似乎很期望原虎和胡鈴間能發生什麼,清晨來叫起原虎的雷行雲師徒看到他們衣冠整齊的相對而坐,臉上失望的表情明顯得胡鈴也能看出。總算想起自己身份不易胡鬧太過,雷行雲乾咳一聲:「走吧,我們這就去見周王爺。」   周源的王爺府位於江州城西,由於江州是界羅重鎮,因此界羅皇室歷來都會安排皇族中的重要人物來此駐守。經過一代代的修葺,王爺府呈現出空前的規模,不同於界羅那種剛硬實用的建築風格,整個王爺府由不同時期多種建築風格組合而成。雖然在結構上顯得有些鬆散,但進入其中,卻能讓人很真切的感受到各國不同風格完美的結合在一起而帶來的新奇風貌。   看來雷行雲已來過府中多次,他在門口通報一聲,便帶著四人長驅直入,一路上守衛均會親熱的向他打招呼。由大門而入,走過外面周源並不經常使用的駐守議事大廳,四人轉向府後花園,向周源所居的「陶然居」而去。   周源是當今界羅皇帝的四叔,自小在軍務方面表現出過人的天賦,十五歲便加入軍隊歷練,屢立戰功,在界羅軍界有很高的威望。當今界羅皇帝繼位以後,便派他前來鎮守江州,周源不負眾望,脫下戎裝,在政務方面也有相當高的才能。特別是他眼光看得很遠,並能惜身自保,故雖大權在握,卻深得皇帝信任,二十餘年以來威震江州一帶,功名顯赫,皇帝親賜「江州王」之名。   因自小長於軍隊的緣故,周源為人隨和,舉止還有些粗魯,動不動就喜罵人,但他極知分寸,故並不引人反感。他處理公務或別的事都喜歡在自己居住的「陶然居」,弄得王爺府前威武肅穆的議事殿形同虛設,這也算周源的一大特色。   周源的「陶然居」在一處小巧精緻的園林之中,來到門外,雷行雲著守門的衛兵進去通報,乘等待之機他將周源的脾氣對原虎講了一遍,最後道:「王爺喜歡罵人,對誰都一樣,一會兒你少不得要挨一頓,千萬別生氣,也別放在心上。」   原虎點頭表示明白,並特別對石煉囑咐了一遍。就在這時,可巧不巧,周靈月竟從園林中走了出來。雙方打個照面,看到雷行雲,她眼睛立刻一亮,不過她總算想起昨天之事,鼻子裡哼了一聲:「喲,雷掌門怎麼有空到這兒來啊?」   雷行雲大為尷尬,昨日燕九傳授的機宜早已不翼而飛,周靈月又道:「掌門是找我爺爺有事吧?正好,我去幫你和爺爺說說怎麼樣?」   糟糕!三人腦中不約而同閃過這個念頭。燕九連忙乾咳幾聲,雷行雲一咬牙,忙走上拉住周靈月嚅囁道:「靈月,昨天是我不對,我、我向你道歉…….」   「昨天?昨天有什麼事?雷掌門的事才是大事,我這就去和爺爺說說。」果如猜測,周靈月抓准機會怎可放過,掙脫雷行雲的手就要再進園子。   不能再等了,原虎乘機公報私仇:「行雲,你不是說想要約靈月一起去逛花集嗎?怎麼還站在這兒?事情我自會對王爺說,你放心去吧。」   燕九在一旁也拚命對雷行雲用眼神示意「大事為重,大事為重」!雷行雲沒法,只好再拉住周靈月:「靈月,你、你願意和我一起去逛花集嗎?」   愛人相邀,雖知雷行雲必有所圖,但周靈月心裡也樂開了花。她雖千肯萬肯,但女孩兒家心理作怪,又想乘機壓壓雷行雲的氣焰。故周靈月扳起臉道:「你想去花集關我什麼事?以雷掌門的身份,難道還找不到女孩子做伴嗎?」   事情發展出乎意料,雷行雲萬沒想到周靈月會拒絕自己,不由有些慌張。幸好就在這時,周靈月一瞥眼見到原虎身邊的胡鈴:「這位姐姐是誰?好漂亮啊。」   見她一下又扯到胡鈴身上,雷行雲越發愕然,女孩子家的敏感立刻讓周靈月感到胡鈴和原虎的關係。也不知她怎麼想的,前一刻還死活不願意,下一刻卻像故意做給胡鈴看似的,親密的抱住雷行雲的肩膀:「行雲哥,我們走。」   雷行雲這時已完全糊塗了,牽線木偶般被周靈月拉著,自胡鈴身邊走過。見總算解決問題,原虎和燕九均不由長舒了口氣。女人啊…真難理解!   「王爺有請,請隨我來。」這時那名衛兵走出,對原虎一迎手。   原虎立刻整整儀容,著胡鈴石煉等人在外等候,他隨那名衛兵走入。「陶然居」是一座完全木構的精巧房舍,絳紅的塗漆在陽光下閃耀出沉鬱的光澤,居外兩棵參天古榕一左一右,就如兩道簾子般將屋子遮掩住,進入其中就感清涼一片。   陶然居內部寬大,順著正門兩排一溜紅木桌椅氣派非常,而在面對大門的主位臥榻之上,一名老者正舒服斜躺著,一旁小案上放著酒壺果品等物。   周源大約六十歲上下,但由於保養得好,皮膚光滑,頭髮幾乎見不到一根銀絲。他非常高壯,但也很胖,躺在臥榻上就如一座肉山。別看周源笑瞇瞇一副和善的模樣,但原虎從他高高豎起的眉毛就知道,此人一旦發怒,便有雷霆之威。   「西領山神原虎,拜見周源王爺。」原虎恭敬施禮道。   「呵呵,山神太客氣了。你能親自來見我老兒,何其幸哉,快快請坐。」周源半支起身子算是還禮,並示意原虎坐入一旁椅內。   「無事不登三寶殿,山神此來,所為何事?」待原虎坐定,周源開口道。   「我的來意,行雲一定已對王爺講了,不知王爺覺得怎麼樣?」原虎道。   「老頭子記性越來越差,見到行雲只顧高興,還真忘了他說的話,山神莫怪。請再對我講一遍如何?」哪知周源笑了笑,面不改色的搖頭道。   看來一定要自己親口說了,原虎也不生氣,他看著周源的眼睛,淡淡的道:「我是來解救界羅的。」原虎並非這麼喜歡虛張聲勢的人,但從見到周源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這個老頭是個不喜歡守常規的人,所以乾脆一狠心走走偏門。   「放屁!我界羅軍強馬壯,近來更奪得海鏡,稱霸神州指日可待,有什麼要你這山神拯救的?」周源猛的坐起,不由分說便破口大罵。   要不是事先得雷行雲囑咐,以周源王爺之尊突然說出這樣的粗口,原虎定會不知所措。不過現在他卻胸有成竹:「我是否放屁,王爺等我說完便知。現在神州發生的事,王爺該比我清楚。可以說,五族大亂,彼此之間矛盾糾結,難以理清。界羅雖奪得海鏡,但在傲來重兵逼迫下,根本不敢重啟海運,這與一座死城何異?加之前一陣止戈原大戰,界羅新豐損失慘重,更與鬼族結仇,這一邊傲來又準備興兵報仇,此事究竟對界羅有害還是有利,想必不用我說了吧?」   原虎侃侃而談,分析厲害,周源也未打斷他,而是端著酒杯沉吟不語。原虎頓了頓,讓周源消化一下他的話,又繼續道:「上一次三國交戰,生靈塗炭,若非龍族從中斡旋,恐怕還會打到現在。然而近來採取中立的龍族開始偏袒傲來,加之鬼族在後虎視眈眈,界羅其實已到岌岌可危之境。這一點王爺高瞻遠矚,一定也預料得到。我雖只是一屆山神,但也明白三國一旦重啟戰端,恐怕已不是三十多年前那麼好收場,界羅輕則元氣大傷,重則…….可能滅國!」   「那又如何?難不成你這個毛都還沒長全的臭小子還能平定不成?」周源不屑的哼了一聲。對原虎所說的情況,他確是非常清楚。   知道空口無憑的確難以打動周源,原虎誠懇的道:「我並非說客,恐怕也難以說出精彩的言辭。但我也絕非危言聳聽之輩,方才句句發自肺腑,其實我這次前來不為界羅,也不為傲來,甚至不為人族,而是為神州無數即將遭橫來之禍的無辜生靈。說來可笑,山神自責是維護下界平安,雖已遭到無數冷嘲熱諷,但我一直是堅持著這個信念在做,另兩山神魎鬼,幻柳也是如此,遊俠方錦書先生,五行宮主孫韻音,行雲,還有無數我認識和不認識的人,也是這樣…….」   說到激動處,原虎一下自椅內站起,他本以為周源會嘲笑他,至不濟會來兩句粗口。哪知周源只是平靜的看著他,淡淡道:「說下去。」   「現在孫韻音主動擔起勸服新豐國君的責任,我相信不久就會有消息傳來。傲來那邊,我們會請龍族一位重要人物出面,相信不是問題。只有界羅,唯有王爺的影響力才能止息干戈,因此我前來江州,希望王爺能用您的影響力,讓界羅國君罷兵休戰,只要人族不亂,神州就還有希望。」原虎一口氣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說得輕鬆,鬼族那方面你又怎麼辦?」周源仍是不見喜怒,淡然問道。   「以王爺的洞若觀火,應該知道近來狐妖族的異動。不瞞王爺說,我已請動狐妖族出面節制鬼族,只要狐妖族屯兵一天,鬼族就不敢輕舉妄動。因此只要三國之間不開戰給鬼族可乘之機,無間就不敢冒險。」原虎自信滿滿的解釋道。   「那麼,你覺得我會答應你嗎?」周源出人意料的這麼說道。   「我不知道。」原虎聳聳肩,坦然答道。   周源看著立在廳中的原虎,臉色喜怒難辯,但一雙風采不減的眼睛卻越瞪越大。突然,他發出一陣聲震屋瓦的長笑:「有意思,西領山神果然不同凡響,如果我老兒再不識抬舉,豈非罪過?山神請坐,我服了。」         ∼第十二章∼     以退為進,簡單明瞭,這種完全不多廢話,把思考推給對方的談判方法對周源這種見慣風浪,經歷過無數大事的人非常有用。因為其實他從一開始就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你用任何花言巧語也不可能改變,因此原虎直接講明利害,反而用驚人氣勢逼迫周源立刻表明態度,這麼一來周源也只好攤出底牌。   會這麼做不難,難的是,原虎本是求人一方,面對的又是名震天下的周源,他有這個反客為主,盡力一搏的膽量,才是真的難得。   不過這麼做也很合原虎性子,他本就不習慣誇誇其談,加之與外族打交道居多,縱然是出名狡猾的狐妖族,與胡冥談判時也只是講明利害,大家便心照不宣。所以他從雷行雲處得知周源經歷個性以後,就發現周源其實非常精明,也唯有「利害」二字才能真的使其心服口服,冒險一試,果然收效甚好。   「山神所言,我周源如何不知?實則我早為界羅擔憂久矣,無奈現在滿朝上下,無不放言開戰,僅憑我一人,非但不能阻止,也沒有援助。如今山神誠心相助,其實該感謝的是老夫才對。山神這些日子所為我已有耳聞,妖族內亂後全賴你一力看顧,鬼族才無機可乘,致使神州勉強維持安定。現在就連五行宮主,遊俠方錦書,還有另兩大山神都在奔走努力,我周源難道真是明哲保身之輩麼!」周源說著說著豪情頓生,一拍身旁小案,長身立起。   「那不知對阻止出兵一事,王爺有什麼好辦法沒有?」原虎試探著問道。   周源頹然搖了搖頭,又坐了下去:「說來慚愧,我雖有心阻止,但正如方纔所言,獨木難支,倒叫山神笑話了。不過對山神的提議,我卻能多少幫些忙。」   「王爺是說,齊務北大帥…….」原虎目的就是為此,所以倒沒特別失望。   「對,你的想法行雲已對我說了。別的不說,雖不能影響國君決定,但對務北,我還是能說上幾句。務北此人我很清楚,絕非愚忠之人,只要真的是為界羅,就有辦法打動他。現在我修書一封,你和行雲帶去海鏡,至少他不會故意為難你們,剩下的就要看你了。而朝中我也會盡力打點,縱不能有幫助,但短期內也不會拖你們後腿。記住!此事一定要快,遲則夜長夢多!」周源最後囑咐道。   周源能做到這一步,其實已非常難得。畢竟他雖為王爺,但也只是一方守將,私下與人協商圖謀與敵國罷戰,甚至影響統兵在外的大將,傳出去可是死罪。   兩人都是坐言立行之輩,周源立刻叫人取來筆墨修好書信交與原虎。再叮囑一些必要事宜,周源甚至主動催原虎趕快動身,原虎遂向他告辭離開。   就在將要出門之時,周源忽的叫住原虎。原虎以為他還有什麼話要講,耐心等著。哪知周源卻道:「行雲年少氣盛,雖為道場掌門,但歷練畢竟過少。山神和他是好兄弟,還望多照顧下他。唉,我就靈月這麼個外孫女…….呵呵,人一老,就有點囉嗦了,山神莫怪。」說到最後,周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這時周源沒有一點王爺的威嚴,完全是一個擔心孫女和未來孫女婿的普通老人。原虎心底忽的升起一股奇異的感受,他認真點了點頭:「王爺放心。」   出了園子,燕九等人立刻圍了上來,原虎做個一切順利的手勢,一行人便回道場等候雷行雲。看來是碰到難得機會,周靈月今天將主動送送上門的雷行云「使用」個夠,一直到臨近夜半時分,雷行雲才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道場。   「師父,陪師姑逛街很有意思吧?」燕九為雷行雲拉過一把椅子,打趣道。   「別提了,這輩子再不陪女人出去,我寧願練一天武。哎喲,我的媽呀,怎麼可能這麼累?」雷行雲感慨一聲,就放開四肢,死魚爛鱔般攤在椅內。   「對了,阿虎,王爺那邊如何?」雷行雲想起此事,連忙問道。   「事情比我預想順利得多,現在我已得到王爺親筆書信,如果行雲方便的話,明日一早,和我就上海鏡如何?」原虎說著將與周源商談一事對雷行雲說了一遍。   「這個自然,我們明早就出發,我這就去安排一下。」雷行雲欣然點頭答應,他說著就起身吩咐叫來道場內的三位長老,安排他走後的道場事宜。   聽說能去海鏡,燕九也興奮異常:「太好了,悶在這兒一年多,終於能再出去逛逛了。不過師父,師姑那邊你該怎麼去說?」   雷行雲愕然回頭,跟著他就露出極其為難的表情:「糟糕,我怎麼把靈月給忘了,突然要走,她肯定要鬧著跟來……燕九,明天一早你去跟她說。」雷行雲苦惱半天,終於還是決定行使師父權威,把難題踢給燕九去解決。   「什麼!?不要啊師父,會死人的!」本還想著看師父笑話的燕九一聽此言,立刻拚命抗議起來,無奈他怎麼拗得過雷行雲,最後唯有含淚答應。   不一會兒三大長老都來了,雖然雷行雲對他們絕對信任,但這次的事畢竟太過重大,因此他並未說明前往海鏡的目的。只是籠統的說,因答應為周源護送一批軍資去海鏡,因此要離開道場一段時日,這期間就由三大長老坐鎮留守。   這也是原虎和周源商量的,雷行雲畢竟是武神道場的掌門,這麼貿然前往海鏡,不可能不引人注意。為了避人耳目,正好周源籌措了一批軍資要運往海鏡,他們便以護送為借口一同上路,武神道場與軍方的合作由來已久,幫助護衛物質並不是什麼新鮮事,雷行雲一介掌門親自去雖然誇張了些,不過總還能說得過去。   三大長老無不是玲瓏八面之輩,雖有疑惑,但都不露聲色,恭敬答應下來。又再與長老們商量一些細節以後,雷行雲終於將諸事完全安排妥當。   跟著收拾行裝,連夜打點與運送軍資的隊伍的交接事宜,以及做些必要準備,眾人都是一陣好忙,這麼一直鬧到深夜,總算全部搞定。不過這麼一來,眾人卻都沒了睡意,就那麼坐在雷行雲的廂房內,等著雞叫。   「原虎,你已經答應我了,會帶我去吧?」   「知、知道了。我不會丟開你不管的……」   在燕九的竊笑中,原虎和胡鈴完成出發前最後一次對話。   當第一縷曙光照臨江州城的時候,護送軍資的隊伍便等在城外碼頭。他們之所以還沒走,是在等待去王爺府替師父向周靈月告別的燕九。   大概半個時辰後,燕九終於自城門跑出。走到近前,眾人無不嚇了一跳,只見他衣衫散亂,頭髮被揉得亂糟糟的,模樣狼狽已極。更可怕的是,燕九左邊臉頰上,有四道深深的抓痕,傷口邊緣還淌著小小的血珠。   不用說這也是周靈月遷怒之下的傑作了,雷行雲一面感歎有先見之明支使徒弟去送死,一面故作關心的問道:「徒兒你沒事吧?靈月怎麼說?」   燕九哪會上當,他極其「怨懟」的看了師父一眼,半晌才答道:「有我出馬,自然勸服了師姑。喏,這是師姑要我交給你的,說是她昨天為你在廟中求的護身符,她讓你一定小心一點。」說著燕九遞給雷行雲一個黃色的紙符。   雷行雲接過揣入懷中,他不禁回望了江州城高高的城牆一眼,這才大聲道:「啟程!」周靈月此次極明事理,這比一味糾纏哭鬧更讓雷行雲感動。   他們一行將沿著少明江順流而下,三天後到達界羅的海港離江港,從那兒換乘海船前往海鏡,前後大概需要半個月的時間。這次前往海鏡的有原虎,石煉,雷行雲,燕九,胡鈴五人,個個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加之界羅境內治安良好,因此完全不需要擔心盜賊劫船的事,所以每個人都顯得輕鬆無比。   少明江非常寬闊,激流險灘無數,但兩岸景色卻非常雄偉壯麗,原虎每日憑欄而望,欣賞沿路美景,倒也自在逍遙。他和石煉騎來的化蛇已自行飛回西嶺,由那處山鬼看管,以後需要隨時可以將之召喚到身邊。   離江港位於界羅西北方少明江的出口處,是界羅邊界離傲來的海鏡城最近的一個天然良港,從十餘年前開始就作為伺機奪取海鏡的橋頭堡而得到發展。離江港作為界羅最大的幾個軍港之一,能夠自行製造並修理軍船,如今等於是被孤立的海鏡一切軍資所需,都是離江港水軍負責供應。   戰爭並非只能帶來破壞,由於對海鏡的軍運任務繁重,離江港從沒有像這一刻那麼迎來如此之多的人。由界羅其他地方趕來補充的水軍部隊,各地前來的物資運送隊伍,一輛接一輛裝載著上好木料前往造船廠的車隊,還有各色人等,每日都如過江之鯽一般,順著離江港的城門來來往往。   他們一行拿出周源提供的身份證明,得以順利入城。城中人來人往,喧囂不已,路上的黃土被無數腳板踏來踏去,在上午的陽光下翻滾起半天高。派出兩個軍士去聯絡前往海鏡的軍船,在燕九的提議下,剩下的人準備找個客店先住下來。   順著大街一路走,看著雜亂無章但非常熱鬧的大街,幾人有些鬱悶的心情又逐漸開朗起來。從沒有來過這種十分破舊但比狐妖族還熱鬧百倍的地方,胡鈴不住好奇的東張西望,而她的美麗也吸引不少路人頻頻回頭。   正張望哪家客棧比較合適,燕九忽然倒吸一口涼氣,扯著雷行雲的衣袖悄聲道:「師父,你看那是誰?」說著指了指前面街角拐彎的地方。   雷行雲和原虎同時轉頭看去,兩人目光一凜,不由面面相覷。原來就在前面街角,敖晶的兩個蛟龍護衛之一的童猛,正漫不經心的依在牆上,向這處看來。見到兩人已經注意到他,他微微點了點頭,轉入身旁小巷不見,不過那意思卻非常明顯,顯然是要一行人跟著他到那兒去 。   童威童猛兩兄弟一向與敖晶形影不離,他出現在這兒,敖晶自然就在左近。自從海鏡一役之後,幾人就再沒見過這位性格多變的龍族公主,如今她突然出現在漓江港,會有什麼事呢?   雷行雲和原虎互相望望,他率先解下背上的天火刀,他向眾人使個眼色示意跟上,自己則率先向那處走去。         ∼第十三章∼     「等等,師父,會不會是個陷阱?」燕九可沒這麼豪氣,他趕緊攔住雷行雲。   「這裡可是我們界羅的軍港,諒龍族如何大膽也不敢在這兒公然用大軍圍剿我們吧?只要是單對單,我們怕過誰來?」雷行雲哼了一聲,繼續大步走去。   燕九有些為難的向原虎看來,原虎明白雷行雲的心情,不過他倒不認為龍族這次會有什麼惡意,對方應該是找己方有一些事商談。   「行雲說得對,他們決不可能在這兒公然動手。燕九,你和胡鈴留在這兒,萬一有什麼事發生,也好有個照應,我和石煉進去看看。」說著原虎拍拍燕九肩膀,並用眼色阻止想要跟去的胡鈴,帶著石煉走了過去。   走入小巷,在它的盡頭,久未謀面的龍族五公主敖晶,正靜靜坐在一棵槐樹下的石頭上,含笑看著走入的三人,童威童猛昂然立於她的身後。   發現周圍再無別人,雷行雲也明白對方這次不是來打架的,不過他的敵意並未因此而消失,他來到敖晶身前十步前站定,沉聲道:「五公主,你好啊!」   似乎根本沒聽出雷行雲的語氣不善,敖晶優雅的微微頷首:「雷掌門,你好啊。西領山神,咱們也好久不見了。」她跟著欠身對自後面走上的原虎說道。   對這個脾氣古怪喜怒無常卻又非常精明的龍族五公主,原虎並沒多少好感,他點了點頭:「海鏡一別已近兩年,五公主那晚匆匆而去,可還好嗎?」他至今仍對敖晶那日無故離開,導致海鏡後來一系列事的失控,間接害死鄧廣洋極為耿耿於懷。今天一見敖晶的面,原虎就別有所指的出言譏諷。   敖晶自然聽出了原虎的意思,不過奇怪的是她並未因此而生氣,甚至從外表看不到一絲情緒波動。她只是淡然道:「海鏡之事我也非常遺憾,但山神恐怕有所誤會了,我當日也是迫不得已才匆匆離開,而非故意這麼做。」   雷行雲看了原虎一眼,跟著道:「有意還是無意,現在怎麼說也沒用,我們總有一天會為大帥報仇。公主突然現身來見我們這些微末小民,不知有何見教?」   兩人連連對敖晶冷嘲熱諷,出言不善,然而敖晶至今還是不動聲色,這一點可說非常奇怪。反倒是她身後的童威童猛兩兄弟,冰冷的雙眼中露出毫不掩飾的殺機,但恐怕是得了敖晶事前吩咐,這二人並沒有一點動作。   這裡的異常已引起街上行人的注意,好幾個百姓都縮頭縮腦的聚在小巷口向這兒望來。敖晶皺了皺眉頭,對童氏兄弟道:「你們去守住巷口,別讓任何人進來。我有話和他們單獨談談。」童氏兄弟一躬身,一言不發走上前堵住巷口。   待童威童猛走後,敖晶有些疲憊的歎了口氣,她站起身,走到幾人身前與他們面對面站定,這才道:「現在龍族已經分成兩派了……..」   敖晶突兀的話一時讓兩人摸不著頭腦,他們愣了一會兒才品出這句話所包含的份量,無不勃然變色。龍族分裂?這恐怕是不下於妖族叛亂和人鬼兩族交戰的又一重大事件,特別是這話是從龍族尊貴的五公主敖晶口中親自說出,份量自然又大不一樣。   好半晌原虎兩人才緩過勁兒來,跟著就是無數的疑問。以團結出名的龍族真的分裂了?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他們之前完全無從得知,應該是龍族在嚴格保密,那敖晶為何又讓他們知道?究竟敖晶有什麼目的………   心中的疑問自然而然就反映在臉上,原虎一眨不眨的看著敖晶的俏臉,似乎要從她的臉上看出真偽:「公主這麼說,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們族內現在雖然已鬧翻了天,但是卻絲毫未向外面走漏一點風聲,否則恐怕又會引發無數的變故。我今天告訴二位,只是想你們明白,就連我族也發生了非常變故,整個神州形勢的嚴峻,自然不言而喻。山神,如果你要行動,就得快一點了。」出人意料的,敖晶竟然會說出這樣的理由。   原虎早非以前那個才出道的愣頭小子,初時驚訝一過,他已立刻冷靜下來:「我為神州奔走一事公主知道不奇怪,但你告訴我這些,當真只為提醒?公主由來辦事精明,大家明人不說暗話,有什麼不妨擺開了談。我雖對公主沒什麼好感,卻也沒有什麼成見。」   敖晶沉吟片刻,似乎在考慮從何說起,她緩緩的道:「實不相瞞,我族中因對目前神州局面是坐視不管還是參與其中,是任其發展,幫助天界一統下界還是協助四族平定亂局,維持現狀而爭吵不休。以至於分為兩派,現在兩派為自己目的各行其是,我族從沒有像現在這麼混亂過。我今天來提醒山神,就是要你注意,你恐怕又會多一幫敵人,而另一派卻因一些原因,不會主動幫你,山神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想不到內情竟然會如此複雜,看樣子敖晶說到這個份上,她也不會再提供更進一步的情報了,原虎想了想,乾脆問道:「那麼公主究竟是什麼態度,你們族長,又站在哪一邊?」   「我哪一邊也不是,這次前來,實則是受六弟所托,提醒山神一聲。至於我父親,這才是山神需要擔心的,他老人家以前本來並沒有明確意見,但幾個月前突然見了一名神秘之極的男子,此後就決定幫助天界,擴大亂局,這也是造成族內分裂的主因之一。現在他正積極與傲來接觸,恐怕近期就會有大的動作。」   敖晶提起她的六弟,原虎便想起在極東國臨海城見到的龍族六太子敖銘。原來是他從中周旋,原虎才得以知道這麼重要的情報。他不由笑道:「六太子可好?」   敖晶歎了口氣:「我六弟心腸極好,為這次族中分裂一事大是心灰意冷,他屬於維持現狀那一派的,現在正積極各方奔走,希望父王能回心轉意。」   敖晶說著頓了頓,她微微咬著下唇,像是下定決心似的小聲對原虎道:「聽六弟說,山神有我爺爺的消息,不知屬實?」   這個敖銘,還真是信任他的姐姐啊,竟連這個也給敖晶說了。不過敖銘自己也只知道一點,原虎倒不擔心會走漏風聲,他還是不能完全信任敖晶,因此只道:「確實,但我卻不能再說,公主自己心裡有數就可以了。」   現在龍族已經混亂到這個地步,敖廣等於說是他們搞定龍族最後的希望和王牌,原虎又怎能輕易說與別人知曉?敖晶似乎也明白這一點,原虎雖未明說,但她已非常滿意,臉上更露出一種交雜了擔憂,欣慰和期待的複雜表情。   「我雖不能幫山神什麼,但受弟弟所托,卻也不能坐視不理。我已為你找了一個好幫手,現在她正調查一些事,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我已托她到海鏡與山神會和,一切到了那兒你就會明白。」敖晶說著就向巷外走去,準備離開。   走了兩步敖晶又回過頭:「族中的人絕不會在東海本族的地盤對山神下毒手,你盡可放心前往海鏡。不過在別的地方,你一定要小心了,多保重。」難得的,敖晶也會說出這麼富有人情味的話,她招呼一聲恭敬等候的童氏兄弟,三人很快就走入大街上的滾滾人流之中,消失不見。   敖晶才走,燕九和胡鈴便急匆匆跑了進來,見到三人無恙,胡鈴鬆了口氣,燕九則大聲對雷行雲嚷嚷道:「嚇死我了,那兩個傢伙守在門口,你們又半天沒出來,我還真以為出了什麼事呢。那龍族小妞兒究竟說了些什麼?」   「這個等有機會再對你說,阿虎,如何,你覺得她說的是真是假?」雷行雲示意燕九不必著急,跟著問原虎道。   「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當務之急還是先趕到海鏡,辦好我們的事。剩下的,見到敖晶說的那個幫手再說。」原虎無奈的道。現在情勢越趨複雜,各種關係交織成一張網,原虎感覺自己被深深的陷入其中,不得掙脫。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也越來越難以分辨。   見步行步吧,自己畢竟還是一個普通人啊。原虎這麼感慨著,一邊意興闌珊的向巷外走去……..   當晚在離江港暫住一晚,第二天找到一艘前往海鏡的貨船,由雷行雲出面,五人順利登船,直向海鏡駛去。   一路上果如敖晶所言,平安無事,三天後,當海鏡碼頭出現在視野中的時候,原虎一直緊懸的心終於放下。要知道,如果龍族真的在茫茫大海上動手傷人的話,恐怕沒有人能逃得性命。   由於界羅封港,往昔熱鬧的海鏡碼頭早呈一派荒涼,除了幾十艘界羅軍船,連一艘貨船也看不到。靠港登岸,五人略做商議,便住進一家靠近碼頭的客棧,雖然久無生意,但客棧掌櫃對五人到來仍舊一副懶洋洋的神情,安排好客房便再不搭理,使幾人充分感受到海鏡目前的蕭條。   看看時間還早,雷行雲乾脆立刻帶著燕九去找師兄齊務北,轉呈周源的信。臨走之前他特別叮囑原虎不要隨便亂走,目前海鏡為防傲來的奸細,戒備森嚴,一到黃昏便即宵禁。而且無論是李七還是齊應賢,都對幾人不懷好意,如果被他們盯上,一定會惹來無窮後患。   等雷行雲離開以後,原虎乾脆搬張椅子坐在窗前,望著天空呆呆出神,不可避免的,一年多前在海鏡的那段歲月,便一一在腦中劃過。逝去的鄧廣洋,身陷天元宮的藥神婆,甚至和自己有過過節的龍船會一眾等等,這些塵封已久的記憶,都因原虎再次身臨海鏡而變得鮮活起來。   對腦海中紛紛掠過的片段,原虎突然產生了一股不可抑制的衝動,他很想再去海鏡城中走一遭,再去看看鄧廣洋府,藥神婆那早已成了廢墟的小屋,還有,那晚血戰的碼頭……不為別的,只是對自己以前的經歷的一種憑弔吧。   這個想法一旦起了念頭,就再也壓制不下。反正現在還有時間,而且只要不遇上李七,憑他和石煉的身手,也不會遇上什麼危險。於是原虎起身寫了一張紙條,大意說明自己的去向,讓雷行雲回來後見不到自己也不必擔心。將紙條壓在桌上,原虎帶著石煉拉開房門向外走去。         ∼第十四章∼     突然,一邊的門打開,胡鈴探出頭:「原虎,你上哪兒去?」   原虎知道瞞不過她,倒也不覺如何驚訝。心想反正就算不帶著胡鈴,她也會自己跟來,乾脆讓她一起去,還能有個照應。   於是他轉身對胡鈴招招手:「胡姑娘,我準備去城內逛逛,你去不去?」   見原虎居然主動相邀,胡鈴立刻綻放一個如花笑顏:「正好,我上次來就沒好好看看城內景色,就和你一起去吧。」說著幾步走到原虎身邊。   出門時原虎又向掌櫃囑咐,如果雷行雲回來見不著人,就告訴他自己出去逛逛,黃昏前一定回來。但看掌櫃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想來是不會代為傳話的了,不過原虎已留了字條,卻也不如何在意。   上次來海鏡不過十餘天,加之只在幾個地方打轉,原虎還真不知現在該怎麼走,又不能公然詢問鄧府位置,他乾脆信步而行,心想總會找到。就這麼,一行三人在原虎的帶領下,開始在海鏡清靜的大街四處閒逛,反正只要能和原虎一起,胡鈴哪管是否能「看看景色」,只是高興的隨行。   走來走去,除了遇上好幾起巡邏士兵,就連行人也沒見幾個。往昔處處喧囂繁華的海鏡城,目下一片蕭條,冷清得幾乎讓原虎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道旁商舖酒肆十家有七家關門閉戶,剩下的也沒什麼生意,店主們或坐或趴,不時抬起頭懶懶打量三人一眼,就再沒理會興趣。   一面暗自感慨,原虎也深深感受到戰爭帶來的的惡劣影響,更加堅定他化解神州之亂的決心。突然,不經意的一抬頭,原虎發現自己隨意亂走,竟然來到那一晚被兄弟幾人強拉去喝花酒的「怡香樓」大門前。   一震停步,原虎立在群玉院大門前,便再也不走了。怡香樓招牌仍在,門口那兩層精巧的紅漆艷麗小樓卻已蒙上不少灰塵,大門緊閉,內裡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顯然已人去樓空。事實上不止怡香樓,這條大街鱗次櫛比的青樓妓院,幾乎都是靜悄悄的,只在遠處有三、四家門前有幾個奴僕在打掃,似乎仍在營業,這條海鏡最繁華的大街之一,就如死了一般。   就是在這裡,原虎和雷行雲等第一次與海鏡太守溫成同對上,也第一次遇上歸藏陰焦,那一戰打得暢快無比,並在最後得王泰引薦,見到大帥鄧廣洋。突然之間走到這裡,原虎又被勾起心事,不由得連連感慨。   不知原虎為何望著這座落滿灰塵的小樓就不願再走,胡鈴等了一會兒,忍不住道:「怡香樓,這名字取得倒不錯,不過我們族裡比它漂亮的房子多得很,原虎你喜歡看,改天到我們族裡去,我帶你看個夠吧。」   原虎被她逗得笑了笑,他也不解釋,向胡鈴微笑示意,逕直離開。胡鈴奇怪的再看了一眼怡香樓的招牌,暗道難道原虎是喜歡這個名字,那以後回狐妖族之前,抓個會取名字的讀書人回去,讓他給族內每一座房子都取個漂亮名字。   既然找到怡香樓,原虎憑著點點記憶,循著那晚騎馬去往鄧廣洋府的道路,終於在半個時辰之後,再次回到鄧廣洋府門前。一年多了,這裡的破敗簡直無法想像,以往威風的大門破了半扇,還有半扇則搖搖欲墜的吊在那兒,從縫隙中望進去,滿眼只是及膝雜草和殘簷斷壁,蜘蛛網吊在房頂隨風飄揚。   看看四下無人,原虎從破門的缺口處走了進去,院子裡散發出一股腐敗以及野獸的腥臊氣,當是把這兒當窩的野貓野狗留下的。隨著原虎走動,雜草發出一陣沙沙聲,下午的陽光照射而入,一切都顯得有些晃眼。   走了幾步原虎就停下,他知道再進去也是這個模樣了,只會徒惹傷心。對鄧廣洋,他一直由衷敬佩,沒能保他平安離開海鏡是原虎心中一直以來的一個大遺憾。來之前的滿腔悲情在眼前殘破的精緻面前卻化作一股無奈,原虎帶著三分心酸,三分感歎,三分無奈和一分憤怒,矗立良久。   陡地,原虎腳底略微一頓,一股山神氣自他腳下向四面八方散去。頃刻間,只見本是破敗不堪的院子,所有的雜草全都縮入地底,露出被遮掩的花台和石徑,枯死的樹木抽枝長葉,重又婷婷玉立,就連地上的穢物磚石,也眨眼間被翻起的泥土掩蓋。不過剎那工夫,這個院子竟換了個模樣,地上乾乾淨淨,樹木蔥翠,草坪裡的青草寸許來高,青翠欲滴,直讓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雖然能憑借山神氣將院子整理乾淨,但四周的那些破敗房屋,這時反而更是扎眼,原虎也明白自己這麼做只是徒勞,他不由自嘲似的笑笑。不明白原虎為何會突然清掃這個破爛院子,胡鈴驚訝的看著他,滿臉奇怪。   突然之間一股心灰意懶湧上心頭,原虎不願再呆下去,正想帶著胡鈴和石煉離開,忽的從身後傳來一陣大喝:「你們是什麼人!?」   三人回頭,只見一隊界羅士兵站在門前警惕的看著幾人,為首的一名士兵又大喝了一聲:「你們是誰?怎麼會在這兒?這個院子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會突然遇上士兵,三人不由愕然,胡鈴眉頭一皺就想上前打發他們,原虎趕緊把她拉住。不過對他們的詢問還真不好回答,一時間原虎也有些犯難。   就在這時,再聽得後面一個人急匆匆的叫道:「啊呀,你們這幾個傢伙,早叫你們不要到處亂跑,怎麼就不聽啊?各位軍爺,他們是我店裡新來幫忙的夥計,這丫頭是我遠房外甥女,剛從江州過來探望我老頭子,年輕人頑皮不懂事,軍爺們前往不要見怪。」說著,一個灰衣老者快步從對街跑了過來。   似乎和這老者熟識,當時那名領頭的士兵就笑罵道:「原來是你,宋老闆。怎麼也不管好手下夥計,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城裡管得嚴。」   另一些士兵則目不轉睛的盯著胡鈴打趣道:「宋老闆,你的外甥女兒可真夠水靈的啊,什麼時候給咱們兄弟介紹介紹?」   宋老闆愁眉苦臉的道:「眾位軍爺不要取笑了,還請看在我老頭的面上,不要和他們追究。軍爺巡邏辛苦,這點銀子請去喝杯酒。」說著悄悄遞上一錠銀子。   得了銀子,領頭士兵哈哈一笑,拍拍老者肩膀:「既然是宋老闆的夥計,那就算了,下次一定叫他們小心一點。兄弟們,我們走。」一聲招呼,俱都散去。   自那自稱宋老闆的老者出現,原虎就不再說一句話,因他早已認出,這個老頭,赫然就是龍船會的「龍頸」宋山。當初龍船會被扳倒,宋山全虧原虎才得以脫困,說起來他們還是熟識,那晚之後龍船會餘黨就留下準備伺機殺死齊應賢,自此再沒消息。宋山真不愧智謀之名,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竟然搖身一變成了界羅來的生意人,還和這些士兵打得如此火熱。   待巡邏隊走後,宋山悄悄說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原小哥請隨我來。」   在宋山帶領下,一行人穿過對街,進入一家貨棧,一直進了後院的一間房,宋山才著幾人坐下。看到原虎,他明顯非常高興,一面吩咐人上茶,他一邊問道:「年餘不見,沒想到今日竟會在這兒見到你。原小哥重返海鏡,所為何事?」   原虎雖和宋山熟識,但這次目的非同小可,他自然不能明說,因此道:「我和朋友來辦一點事,這才冒險潛入。方才多虧宋前輩,否則真要糟糕。」   宋山是老江湖,原虎不願明說,他也不追問,自然而然的就把話題轉開:「你們一走近鄧府我就看見了,當時還不敢相認,只悄悄跟隨,後來見有了麻煩才出面,沒想到真的是你。呆會兒我讓原小哥見個人,他可想念你得緊。」   想念我?原虎大感愕然,正想問究竟是誰,忽的房門打開,一個漢子大踏步走入,與原虎相見,兩人均是一愣。原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鄧廣洋的心腹,與原虎等人大有淵源的前海鏡騎兵營副指揮使王泰!   那晚碼頭大戰,鄧廣洋以及手下譚逸、李郁文、鍾震等人盡數身亡,王泰卻被龍船會所救,撿回一條性命。他惱恨李七和齊應賢勾結,乾脆就加入龍船會,躲在暗處密謀復仇,兩人都沒想到還能見到對方,不由大是高興。   「阿虎!」王泰大叫一聲上前摟住原虎,不住親熱的拍打。   見到他,原虎也極為高興,他扶著王泰寬厚的肩膀問道:「近來可好?」   王泰雙目中湧起悲憤之色,他哼了一聲:「李七齊應賢一日不死,我都不會安心。阿虎,怎麼你又回到海鏡來了?」   原虎正為難該怎麼搪塞,宋山已在一旁道:「如果知道原小兄突然到來,宗之,蘇景宋盛他們一定很高興。我這就著人去找他們來,大家好好聚聚,有什麼話,大家到時候慢慢再說。」吳宗之,蘇景,宋盛都是龍船會剩下的殘黨,曾和原虎出生入死,算得上舊交。宋山這麼橫加打斷,算是幫了原虎一個大忙。   果然,王泰似乎明白什麼,就不再追問,而是拉著原虎的手向外走去:「走,我們先喝一杯。這段日子幸虧有宋老前輩坐鎮,我們成功在海鏡立穩腳跟,還和守軍建立不錯的關係,可笑齊應賢一心想剿滅我們,哪知我們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王泰等都知道原虎為人,對他無比信任,因此對己方之事毫不隱瞞。   原虎本想就此回客棧,哪知竟然遇上宋山王泰,加上還能見到吳宗之等人,他也感高興,心想反正給雷行雲留了書信,倒也不忙回去。本想讓胡鈴先走,但看她也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兒,乾脆就順其自然。   不多時,吳宗之,蘇景宋盛等先後到來,眾人相見自又有一番歡喜。雖然石煉和美貌的胡鈴很是惹眼,但眾人都知趣的沒有詢問兩人來歷,只有吳宗之脾性不改,對原虎打趣這是否他的夫人,胡鈴沒什麼表示,反倒是原虎弄個面紅耳赤。         ∼第十五章∼     大概事先得到過宋山的吩咐,沒人說起原虎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海鏡。擺上酒席,一番觥籌交錯以後,談起這一年多來的處境,宋山等人紛紛唏噓不已。有天道之助的齊應賢根本不怕暗殺,宋山等想盡辦法也奈何不了他分毫,反而折損不少弟兄。加之現在界羅軍方進入城中,要動齊應賢更是千難萬難,所幸在座之人都是心志堅毅之輩,卻還沒人有過氣餒之心。   原虎也簡單談了談自己這一年多的遭遇,所幸這時幾人都沉浸在惱恨齊應賢的情緒中,也沒人細問。原虎想起幻柳對自己說,李七前不久在海鏡的地宮中被「天河冰晶」傷得不輕,差點丟了性命,於是問道:「你們見過李七嗎?」   吳宗之答道:「天道在海鏡隱藏得極深,聽說就連齊應賢也不知道他們躲在哪兒。不過最近出去打探消息的弟兄回報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是什麼?」宋山立刻警惕的問道,他是目前龍船會在海鏡的頭領,又智慧過人,自然不肯放過哪怕一點可疑的消息。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近來從海鏡各大還在開業的店舖傳出消息,有一些人正秘密採購治療凍傷的藥材,甚至還出重金購買『火鼠血』。現在才不過初秋,哪裡會有人凍傷,你們說這個消息奇怪不奇怪?」吳宗之不由笑道。   他這麼一說,眾人都不由大笑。蘇景沉吟道:「或者什麼人被水行道法給傷了,因此才會採購治凍傷的藥。吳大哥,你有沒有查出這些人住在哪兒?」   吳宗之正要回答,一旁的原虎突然沉聲道:「各位,想不想乘現在殺了李七?」   原虎這句沒頭沒腦的話立刻引起眾人震動,在座諸人無不面面相覷,吳宗之神色古怪的看著原虎:「原兄,剛才你說什麼?殺了誰?」   「李七!你們聽我說…….」原虎將李七在海鏡地宮差點喪命的事,簡略對眾人說了一遍。最後補充道:「我想,這些採購藥材的人,極有可能是李七手下。聽說李七至少要數月才能恢復。現在距那時不足一月,他很有可能仍未痊癒,這是天賜良機,如果要對付李七,這是最好機會!」   原虎這麼說倒不是一時衝動,剛一聽到吳宗之提供的那個消息,他幾乎立刻就想到了李七。自在崑崙與鄭清浪鬥個兩敗俱傷之後,原虎已知自己實力正大幅追趕七大高手,加之目前有石煉和雷行雲這樣的第一流高手隨行,只要他的猜測屬實,那麼就不難找到李七藏身之處,而那時,也將是傷重難愈的李七喪命之日!   「如果是真的,那這自然是個極好機會。不過李七畢竟是七大高手之一,縱然重傷,也不是我們能對付的,何況天道老巢就在海鏡,貿然行事只會凶多吉少。」宋山有些驚訝的看著原虎,不明白他為何會這麼有信心。   「不,你們不用出面,這事我來辦就成了。你們知道現在武神道場掌門雷行雲嗎?他也和我一起來了,只要找到李七藏身處,我和他聯手,並非沒有機會。」原虎越想越覺此計可行,不由大感興奮,誰想來海鏡第一天就有這樣的收穫?   「我相信原兄,不過宋爺說得對,除開李七,還有天道的殺手們,怎麼解決?」吳宗之這時說道,自在海鏡和原虎合作過一次後,他對原虎超人的潛能深有印象,而且他熟知原虎為人,並非是個胡亂吹牛的人。   「這個可以慢慢考慮,並非沒有辦法。只要到時想法引開天道的主力軍,餘下的不難解決。現在重要的是,先查清李七藏在哪兒。」原虎答道。他曾想過動用山鬼,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因這麼做實在太引人注目,可能會帶來不小的麻煩。   「這個好辦,因我也有過疑心,因此曾派人偷偷跟蹤,但對方非常狡猾,我的人很快就跟丟,不過經過多方打聽,我還是能給出一個大致區域。」不愧是海鏡第一等的地頭蛇,吳宗之果然相當有辦法。   「哦,在什麼地方?」原虎大喜,連忙追問。   吳宗之著人拿來一副海鏡地圖,隨後用手指在一角劃了個圈。原虎注意看去,突的臉色微變,不禁抬起頭:「是那兒?」   「不錯,正是靠近城門那帶的河運碼頭,現在已被界羅軍隊封閉。」吳宗之點點頭,他明白原虎的意思。因為那裡,就是一年多前鄧廣洋被殺之處。   原虎沉默片刻,倏的站起:「事不宜遲,我先去看看。」   想不到他說做就做,宋山皺眉道:「李七始終是七大高手,原小哥這麼貿然前往,是否太過魯莽?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為妙。」   原虎做個手勢示意眾人不必再說,隨後他轉頭對胡鈴道:「胡姑娘,你先回客棧告訴行雲一聲,我辦完事就回來。」   聽他這麼說,胡鈴剎時沉下臉:「你又想拋開我一個人去麼?」   原虎心懸李七之事,並不想和胡鈴多說,他有些不耐煩的道:「你快回去,這次的事不是你能對付的,我和石煉去就行了。」   胡鈴瞪著眼看了原虎半晌,終於還是讓步,她極為不快的冷哼一聲,起身躍出窗外,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其實原虎方才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生怕胡鈴鬧將起來不好收場,見她竟肯聽自己的話,總算鬆了口氣。   「石煉,我們走。」待胡鈴去後,原虎也起身準備出門。   「阿虎,小心點,如能殺了李七,別忘了叫上我。」王泰一把拉住原虎。   宋山也道:「如果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原小哥儘管來這裡找我,唉……」言罷長歎一聲,顯然他對原虎的決定深以為憂。   原虎點點頭,揣上那張地圖,告別眾人,和石煉向當初那晚惡戰的碼頭行去。來海鏡之前原虎曾聽說一到夜間,就會有天道殺手潛伏各處協助界羅軍隊戒備,因此他行進間極為小心。不過以原虎現在的修為,除非李七親至,斷不致會被發現,一路穿行,避開幾處暗哨,約小半個時辰之後,兩人到達目的地。   潛伏在一處小樓頂端,前方碼頭現於眼底,由於封閉水運的關係,當初熱鬧的河運碼頭荒涼之極,竟無一艘貨船,一排排延展出去的倉庫,在深沉的夜色下靜靜矗立。來到此處,原虎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他自信縱被發現也能平安脫身,但如果打草驚蛇讓李七有了警覺,就等於是前功盡棄了。   待靜下心來,原虎便開始思付該如何著手尋找,這片碼頭區地域極廣,以他和石煉兩人,一晚是萬難完全搜索一遍的,而且還得小心不被天道發現。一時間,原虎不禁有些犯難,就在他努力思索辦法的時候,忽的心中一動,他發現,在自己右側,一個黑影以極為詭異的身份迅速向這裡移來。   幾乎在第一眼原虎就認出,這正是天道殺手特有的身法,暗道一聲天助我也,使個眼神,他與石煉無聲無息的溜下小樓,繞個圈子向那黑影綴去。那黑影行動間極為小心,伏高竄低,在各座倉庫間鬼魅般移動,只要稍有不慎就會跟丟。幸而原虎和石煉在跟蹤這一項上也是大行家,只從遠遠地皮傳來的輕微震動就毫不費力的將那殺手緊緊吊住。   漸漸一前兩後三人進入倉庫集中的區域,到了這裡殺手行動更加小心,而且一路上竟有數起暗哨,全是在令人想也想不到的隱秘之處,有幾次原虎和石煉還得用上地行術才能通過。直覺告訴原虎這次是來對了,他不由興奮起來。   約一柱香工夫,殺手來到一座和其他倉庫並無不同的破舊倉庫前,尖聲如老鼠般吱吱叫了幾聲,倉庫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他一閃身入內,再看不見。   到了這兒,原虎知道已來到天道在海鏡的核心之地了,他並不忙追過去,而是與石煉運用山神氣將週遭地界全部探查了一遍。果然,這座倉庫警戒極為嚴密,四面都有天道殺手潛藏,無論從哪一處方向靠近倉庫都無可能。   「大人,要不要我引開他們?」石煉用密音在原虎耳旁道。   「不,絕不能驚動他們。這樣,我潛地過去探查,你在這邊將土地穩住,切記不要露出一點動靜。」原虎想了想斷然道。他這麼做非常冒險,潛地之術固然神不知,鬼不覺,但天道也是這種潛行術的大行家,如果倉庫中真的聚集了天道精銳的話,原虎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成功。   做好準備,原虎緩緩沉入地底,他現在的修為已能在潛地時看到地面情況,加之有石煉在後方穩定土地,這一來真的是鬼神不知。逐漸靠近倉庫,原虎越發小心,很快,他無聲無息的潛了進去。凝目上望,原虎發現倉庫中有六人,但並沒有李七在內,不由有點失望。   「已經探聽好了嗎?」突然,一個年輕人的聲音道,原虎順著聲音來源看去,不由大吃一驚,說話這人,竟是天元宮護法使之一的寧初月!   天元宮怎麼會和天道攪在一起?沒想到尋找李七不成,竟會在無意中發覺這個秘密,這麼一來原虎來了興趣,又移近數尺,凝神靜聽。   「是,姬散花實在大膽,惹下天元宮居然往海鏡逃來,我們已鎖定她的藏身之處,決計錯不了。」一個天道殺手答道,觀其身形,正是方才被跟蹤那人。   姬散花!?那不是同為七大高手之一的散花樓主麼?怎麼她也來了海鏡,還惹得天元宮派人追殺?此刻所聽大出原虎意料,驚訝之下,原虎越發留意傾聽。   「好,那麼呆會兒還得有勞各位相助。」寧初月說道。   「首領已吩咐過一切聽從先生安排。」那名殺手點點頭道。   就在這時,倉庫一角被隔開的一個房間門打開,一個中年人和一個老者走了出來,那名殺手忙迎了上去:「趙掌門,陳護法使,李七先生的傷…….」   這時恐怕已沒什麼會比原虎所見更讓他吃驚的了,因為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天元宮掌教,號稱人族七大高手之一的趙青陽,竟也在這裡!   那老者揮了揮手:「李七不知被什麼所傷,凍傷竟深入骨髓,我用『潤物術』裹上本門聖藥將他包裹,但也要七天才能恢復。姬散花的行蹤打聽到了麼?」   寧初月恭敬的道:「已打聽清楚,還請掌門定奪。」         ∼第十六章∼     上面幾人對話,下面原虎卻連動也不敢動。因他已認出,這個老人,就是當年他獨闖天元宮時遇到的那位「后土神君」陳漠雲,這老頭土行修為已到鬼神莫測的地步,雖然奈何不了原虎,但恐怕他現在只要稍動一下,就會被發現。   「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出發,勿要將她擒殺。」趙青陽滿意的點點頭道。   原虎終於發覺事情不尋常,不知姬散花從天元宮偷去什麼東西,竟惹得趙青陽帶同天元宮精銳追到海鏡,還請出天道幫忙。趙青陽修為非凡,加之有陳漠雲,寧初月和天道殺手相助,恐怕姬散花此次真要糟糕。   答應一聲,趙青陽等人走了出去,倉庫中只剩兩名天道殺手守護。探知李七就在裡面,而且半月內才能痊癒,原虎目的已達,他權衡再三,終於還是決定暫時放開李七的事,而去跟著趙青陽一行,因他總覺得今晚之事,不會那麼簡單。   悄悄潛出,待到出了地面,原虎才驚覺自己背脊已全被汗濕。他對迎上來的石煉道:「剛才出去那一群人,往什麼地方去了?」   石煉指指西邊,原虎吁口大氣:「跟上去!」兩人展開身法,迅速追去。   由於有趙青陽這樣的頂級高手在,兩人不敢過份追近,只是遠遠吊著,就這麼勉強追趕,總算沒有跟丟。前方趙青陽帶著寧初月,陳漠雲以及四名天道殺手飛速掠過海鏡的大街小巷,很快來到一處房屋密集的居民區。   到了這裡,所有人都變得小心翼翼,他們悄悄圍攏一座黑漆漆,不燃燈火的小院,將四下出入口都守住。見趙青陽等停下,原虎打個手勢,也和石煉躲到稍微靠後的一間房屋陰影中,靜觀其變。   「是趙掌教麼?」突然,從那座小院裡傳出一個好聽已極的女聲。   一時間,圍著小院的諸人驚疑不定的互相看看,趙青陽哈哈一笑起身轉出:「姬樓主果然高明,正是趙某。」   「莫非掌教對小女子有興趣,為何一路從天都山巴巴的追到這裡?小女子真是榮幸之至,不如這樣,你遣開這些礙事的傢伙,我們好好親近親近如何?」雖被包圍,姬散花卻極為鎮定,她咯咯嬌笑著膩聲說道。   趙青陽雖被揶揄,卻不著惱,他朗聲道:「承蒙姬樓主看得起。不過這兒不是說話之地,還請姬樓主隨我回天元宮住個三五年,咱們慢慢再談不遲。」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倒像兩個互相傾心的男女在傾吐愛慕之意,若不是早知趙青陽對姬散花有擒殺之心,原虎定會大為奇怪。   聽得趙青陽這麼說,姬散花故作驚訝的哎喲一聲:「原來趙掌教真的是來請小女子的。不過小女子已答應了人,要在海鏡辦件小事,了結之後,不用掌教相請,我也回到天元宮去的。」言罷又是一陣蕩人心魄的嬌笑。   「是何事?不如我請天道的朋友幫你辦了吧,咱們這就走如何?」趙青陽說道,他言語間彬彬有禮,神情瀟灑不羈,端的是魅力不凡。   「怎麼,一貫號稱名門正派的天元宮,也和天道做了朋友麼?」姬散花沉默片刻,突的出言譏諷道。   趙青陽仍是不動聲色,一旁幾名天道殺手卻再也按捺不住,一名天道殺手大喝一聲:「賊婆娘,自個兒在那兒發春,真當我天道無人麼?」說著輕輕躍起,一溜輕煙似的進入院中,光是這一手輕身功夫就大是不凡。   一直到天道出手,趙青陽都是那麼從容不迫,似乎不會再有什麼事能讓他吃驚。進入院中,那殺手就像和沉沉夜色融為一體,消失不見,數個呼吸間,突從院子南邊的一間廂房中傳出一連串呵斥悶響,另兩個殺手使個眼色,又一起躍入。   還在半空,突有一件事物從院中飛出撞向兩人,對手是七大高手之一,兩殺手再怎麼托大也不敢掉以輕心,在半空互擊一掌,同時躍回。這一來一去身法竟沒有絲毫減緩,顯示出此次前來的天道殺手,當是地部之中的精銳。   那東西飛出小院,藉著微光,所有人無不大為吃驚,原來竟是方纔那名殺手的頭顱,短短數息就送了性命,至此再沒人敢對姬散花掉以輕心。   「既然姬樓主不肯,趙某心急,只好得罪了。」說著趙青陽擺個手勢讓眾人準備,同時一旁的陳漠雲快速結了幾個法印,對準地面一拍。   咯啦啦!忽然,從小院中傳來一連串木裂石碎之聲,跟著轟隆一聲巨響,院中幾間廂房竟轟然倒塌,騰起一片灰塵。就在房子倒塌的同時,趙青陽已拔身而起,閃電般撲入院中,一抖手甩出幾道其間擊入漫天煙塵之中。   煙塵中傳出一聲女子的尖叫,卻不是姬散花,當是她帶來的手下。趙青陽一動,後面的人全部跟著行動,只見幾道人影不分先後同時躍進小院,跟著內裡打鬥之聲大做。原虎在這邊看不到小院內的情景,又不敢過分接近,不由有些著惱。   嘩啦!一聲大響,院牆跨塌,跟著一個身材曼妙已極,臉蒙黑色絲巾的女子輕飄飄的退出,笑言道:「啊喲,趙掌教怎地出手這麼狠辣?」   趙青陽緊跟而出,左手一把抓向姬散花腳踝,右手則不斷變幻法印凝聚法術,同時嘴裡回道:「姬樓主是枝帶刺玫瑰,趙某想一親芳澤,自然要小心些。」   姬散花笑得花枝亂顫:「趙掌教嘴真甜,不知有多少姑娘上了你的當。」兩條玉腿回縮,身子竟毫無可能的在半空一個憑空倒翻。   趙青陽一把不中,順勢變抓為推,擊向姬散花小腹,同時右手五指箕張,向著姬散花一揮,一大股夾著冰屑的寒風直向姬散花刮去:「姬樓主,小心了!」   「趙掌教真會體貼人。」姬散花露在面罩外的媚眼如絲,也不知她有何動作,足尖輕輕點上趙青陽左掌手心,而在她身前,一道幾近透明的青光微閃。   兩人至此首次直接接觸,姬散花足尖剛一觸到趙青陽手心,隨即一扭人便退開,同時趙青陽的法術卻像遇到什麼阻隔,一陣嘩啦亂響竟倒捲回去。   「『雲波符』麼?姬樓主這下可要大大破財了。」趙青陽一聲冷哼,兩手圈於身前一滾,倒捲回的冰風便被吸入其中,消停下來。   乘這機會姬散花退開三丈站定,亭亭娜娜的擺出一個誘人的姿勢,將本身完美的曲線盡數暴露。她回了趙青陽一個嗔怪的眼神:「趙掌教既然知道,還出這麼重的手,真的沒有憐香惜玉之心麼?」   兩人一面「打情罵俏」一面卻做生死搏殺,你來我往儘是奪命招數,直看得原虎目搖神馳。特別是姬散花,極懂得利用自己的天賦本錢,一言一笑,甚至在打鬥中每一個動作都風情萬種,心志稍有不堅者,便會受其迷惑。就像現在,她只是隨便一站,在遠處的原虎卻心中一陣猛跳,不由嚥了一口唾沫,知道這是被姬散花吸引,原虎忙鎮定心神,同時大呼好厲害。   趙青陽卻絲毫不為所動,他神色和緩,完全看不出心內變化。聽到姬散花這麼說,他陡然一陣長笑:「姬樓主說笑了,趙某誠心相邀,怎會辣手摧花?」   姬散花幽怨的看著趙青陽道:「既然如此,掌教給小女子三天時間,三天之後,我一定上天元宮賠禮道歉,如何?」   「不成,姬樓主出了名的難找,這一放你走,趙某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你了。」趙青陽毫不猶豫的搖頭拒絕道。   兩人對話工夫,小院中卻是打鬥聲不斷,忽然一個女子尖聲大叫,充滿痛苦,顯然受傷不輕。姬散花似如恍若未聞,然而她的眼睛卻不由向那處瞥去。   就在她的眼珠轉動的一剎,趙青陽閃電近前,兩手一上一下分抓姬散花胸口小腹。天元宮以道法為主,然而趙青陽實為其中異數,武藝道法均達出神入化之境,難怪穩坐七大高手之首,這一擊又快又準,當姬散花驚覺之時,已到她身前。   畢竟是七大高手,一時失神遭襲,姬散花卻並不驚慌,她身子剎時一旋就向旁逸出,兩人立刻絞纏一起。但見一黑一青兩道影子好似兩股纏在一起的旋風,在場上捲來捲去,完全看不清人影。姬散花武藝以快速多變見長,趙青陽竟能絲毫不下的與她追纏相鬥,修為之高,實在驚人。   這邊兩人鬥個旗鼓相當,院內情況卻殊不樂觀,姬散花這次帶來兩名「夕霧」級的門中長老級高手,本足以應付一切意外情況。然而在三名天道地部中品殺手以及寧初月和天元宮耆宿陳漠雲的圍攻下,均受傷不輕。   其中一女右臂被擊斷,胸口一條觸目驚心的大口鮮血淋漓,眼見就會斃命,幸而在同伴相護下才得以勉強支撐。惱恨姬散花殺了同夥,三名天道殺手毫不留情,招招奪命,相反,陳漠雲和寧初月卻漸漸減少進攻,只是防著她倆逃走。   見已無可能脫身,受傷極重的那名女子突然從懷中摸出一張畫滿血紋的符紙。散花樓以偷竊出名,門中弟子少有修習道法,因此她們利用自己的雄厚資金以及偷竊之術,獲得不少威力巨大的法符,往往能讓真正的道術高手也斃命其下。方才姬散花所用的「雲波符」就是其中一種。   見對方情急拚命,又不知女子手中法符究竟蘊藏的什麼法術,圍攻幾人不敢冒險,無不退開幾步。哪知那女子突然將法符貼到同伴身上:「杜鵑,我不成了,你快去救樓主,這裡我來拖著。」說著將符用力一按。   只見叫做杜鵑的女子身體突然縮入腳下的陰影中,消失不見。「是式鬼道法的影藏之術,快追!」寧初月驚呼一聲。         ∼第十七章∼     同時那名女子再次摸出三張青色符紙,在自己傷口蘸上一些鮮血,脆喝一聲:「哪裡走!『天風萬刃』!」   剎時間,從這名蒙面女子身體上翻滾而出萬道銳利風刃,劈頭蓋腦的向寧初月等人捲去。「天風萬刃」是木行道法中極高深的法術,威力絕大,卻並不會傷到使用者,然而也不知這名女子用了什麼霸道法子,在法術施展的同時,她自身竟也被萬道風刃給絞個粉碎,漫天血肉細粉有如紅霧一般噴濺開去。   不過這麼一來「天風萬刃」的威力更見強大,頃刻間就有兩名天道殺手躲避不及,被切作數斷,連陳漠雲這樣的頂尖高手,萃不及防下也受了傷。這邊的異變立刻影響到趙姬二人的拚鬥,而被影藏術送出的杜鵑,也驟然出現在趙青陽身側,不顧一切的向他撲去。   「樓主,你快走!」清喝一聲,杜鵑手腕一翻,揮舞兩把匕首割向趙青陽。   「找死!」此刻趙青陽強絕的實力終於顯現,雖突遭圍攻,卻絲毫不亂。只聽他一聲冷哼身子急速旋動,一陣辟里啪啦的連響,眨眼功夫三人連交數十計,跟著杜鵑匕首噹啷墜地,幾個踉蹌後退幾步,卻已受了傷。   姬散花有心逃走,然而趙青陽卻絲毫不給她可乘之機,就如附在她身邊似的,緊貼不放,姬散花連換數種身法仍無法擺脫。從表面看來兩人相持似乎不分上下,然而趙青陽以一敵二,明顯勝了一籌,雖然還奈何不得姬散花,但明眼人都可看出,一旦陳漠雲寧初月等人參與圍攻,姬散花遲早會落敗。   雙方都想到這一點,因此打鬥越趨激烈,交手的氣勁爆響就如鞭炮般響個不停。鬧了這麼久,卻不見一個界羅守軍過來,顯然天道早已打通所有關節。為掩護姬散花逃離,杜鵑勉力壓下傷勢上前圍攻,卻沒起到多大作用,這時後方「天風萬刃」的法術效力漸失,被壓制的寧初月等人已緩緩向這方移來。   不知怎麼,原虎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那就是去幫助姬散花逃離。倒不是因為他起了同情之心,事實上他和姬散花還是第一次見面,不過這個想法突然而來,毫無道理可言,卻令原虎幾乎無法將其壓下。   稍猶豫片刻,原虎決定還是先做了再說,是對是錯以後再慢慢考究。主意已定,原虎先低聲吩咐一聲:「石煉,助我救出姬散花。」   跟著他深吸口氣,陡然一聲大喝:「姬樓主,想要脫困,就和貴屬別動!」   突然之間場上響起第三方的聲音,所有人無不大驚,特別是有姬散花和趙青陽這樣的高手在,居然都沒發覺,顯然此人修為也與他們相近。   說話功夫原虎已鑽入土中,來到姬散花腳下,握住她的雙腳一把拖入地下。跟著他在石煉指引下找到已然不支的杜鵑,也將她救了出來,快得一眾人連反應時間也欠奉。此間陳漠雲連使幾道針對地行之法的禁錮術,但在原虎和石煉合力下哪裡會起作用?反而將他嚇出一陣冷汗,暗驚哪裡來的這麼個土行高手。   出得地面,原虎低喝一聲:「此處不宜久留,快走!」帶著姬散花向外躍去。   猛聽得場中傳來趙青陽的一聲怒喝:「閣下何人,為何與我天元宮作對!」同時一束青光飛射而出,竟是趙青陽擲出自己的配劍。   姬散花意外脫困,大感得意,她咯咯一笑:「趙掌教連劍也不要了麼?那小女子就替你收下吧。」   一抄手抓住長劍,跟著她微一皺眉:「好重,奴家可不要。」一抖手,長劍碎為幾段,被她拋在地上,在原虎刻意製造的一陣土浪掩護下輕鬆逃個不見。   意外讓姬散花逃去,令一貫喜怒不顯的趙青陽極為惱怒。寧初月和陳漠雲小心翼翼的走上,隨著趙青陽上前查看。   抓起一撮被原虎化散的碎土,陳漠雲兩指不住捻動,沉默不語。趙青陽問道:「陳護法使,你可能看出這個人的來歷?」   陳漠雲眼珠不易察覺的微微一轉,跟著躬身道:「屬下慚愧,此人修為極高,能輕易破去老夫法術,但老夫卻難以摸到一點端倪。」   「嗯…….」趙青陽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這才道:「不知這人和姬散花是否早有聯繫,隱於一旁竟連我也沒發覺,功敗垂成,是我失策。不論如何,此人救走姬散花,就是我們的敵人,你倆在天道協助下立刻去多方打聽,勿要盡快找出姬散花行蹤,如果讓她將那件事宣揚出去,我天元宮必有大禍。」   「是!」寧初月和陳漠雲同時應了一聲,帶著僅餘的一名天道殺手離開。   半個時辰之後,原虎帶著姬散花和杜鵑,再次回到宋山藏身的貨棧。匆匆敲開大門,宋山見原虎去而復反,還帶著兩個蒙面的神秘女子,不由大奇,不過他並未多問,立刻將四人迎了進去,帶他們進入一間廂房。   「宋前輩,她受了傷,請你拿一些傷藥來。」原虎對宋山道。   待宋山離開,一直盯著原虎的姬散花突然道:「你是原虎?」   沒想到她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原虎不由一愣,跟著點了點頭:「是我。姬樓主怎麼會認識我?」   「嘻嘻,真是無巧不成書,沒想到我會被你救下。」不知怎麼,姬散花突然低聲嬌笑起來,這一下媚態橫生,看得原虎又是一呆。   不明白她為何發笑,原虎定定心神,又向姬散花望去,目光中露出詢問之色。姬散花這才正色道:「是敖晶叫我在海鏡等你的。」   「啊!」原虎不由自主的驚呼一聲,敖晶所說的在海鏡給他找的幫手,原來就是姬散花,也不知她用了什麼手段,能請出這個一向獨來獨往的七大高手。   「我本在等你進城,哪知卻先一步被趙青陽找到,幸好你及時出現,不讓可大大要遭。」姬散花輕輕吁了口氣,吹得面紗微微揚起,讓原虎難得的看到她雪白尖削的下巴「趙青陽為何會從天元宮追你到這兒?」原虎疑心大起,不會這著名的女賊從天元宮偷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吧?那自己的行為可就相當魯莽了。   「嘻嘻,小鬼頭真是油嘴滑舌,我還不是為了你。」哪知姬散花竟笑道。   「什麼!?」原虎不由失聲道,隨即大為尷尬的摀住嘴,滿臉不自然的表情。   「要不是敖晶叫我上天元宮,我怎會被趙青陽追殺?我查探那件事,最終都是為了要告訴你罷了。」敖晶千嬌百媚的橫了原虎一眼,微微嗔道。   原虎完全被她弄糊塗了,連忙搖手道:「等一下,你說什麼我完全不知道,敖晶叫你探查什麼事?姬樓主為何會聽她的調遣?」   「唉,也是我過於托大,年前我來海鏡盜去霜雪珠,事敗逃走,哪知卻被那只蛟龍綴上,讓敖晶發現了我散花樓的總部。沒辦法,這個要是傳出去,我散花樓數十年積累的財富資料可都保不住了,沒辦法,只好聽了她的話。」敖晶有些無可奈何的攤攤手,對原虎說道。   原來如此,原虎點點頭,又道:「那麼,你要告訴我什麼事呢?」   「鬼族失竊的『癸陰瓶』,就在天元宮!」敖晶忽的嚴肅下來,低聲對原虎道。   原虎心中一凜,隨即將這個意外消息在腦中消化一遍,立刻明白整件事的始末。挑起鬼族與妖族糾紛的罪魁禍首,原來就是趙青陽,這麼說來,乾明就是被他指使的了。雖然原虎暫時還不明白趙青陽有何目的,然而只要知道了趙青陽是幕後主使,那麼以後在應付這件事時,就會方便很多。而且現在連癸陰瓶的下落也知道了,恐怕勸服鬼族收兵罷戰,也將不是難事。   私自搶去癸陰瓶,還嫁禍給妖族,趙青陽可說膽大已極,這個計劃謀劃周詳,可說如果沒有原虎阻撓,現在妖鬼兩族定已兩敗俱傷。不過一旦這個秘密傳了出去,天元宮就會遭滅頂之災,難怪趙青陽這麼著緊,要親自追來。   「姬樓主可真的打探清楚了?」原虎暗道這事關係實在太過重大,畢竟還是問清楚些好。   「這個自然,那癸陰瓶就藏在天元宮中心那座破塔的頂端,被符咒封住,鬼族才探查不到。我就是進去的時候,被一個老頭兒發現,才露了餡兒。」說起這事,姬散花也不再調笑,很認真的答道。   原虎想起自己那次去天元宮,確實在塔頂發現過一個古怪瓶子,這下再無懷疑。他問道:「除了這事,敖晶還說了什麼?」   「沒了,她只告訴我,她懷疑天元宮有古怪,讓我去探查一下,知道癸陰瓶就在裡面後,就讓我來海鏡告訴你。另外,她讓我以後也協助你,如果有什麼要偷的東西,或者不方便出手的事,我可以替你辦。」姬散花說道,跟著她頓了一頓,又笑笑:「當然,你是西嶺山神,不會拿不出幾百幾千兩金子的酬金吧?」散花樓最擅收集情報,原虎的身份自然瞞不過她。   原虎被她弄得哭笑不得,然而姬散花肯幫他,那自是求之不得,原虎感激的道:「協助什麼的,姬樓主太客氣了。以後還要姬樓主多多幫忙才是。」   「先說好,我可不白幫,再說你又不是拿不出錢。敖晶這小妮子實在可惡,竟敢威脅我,不過這次趙青陽鬧得實在太大,再不收場的話,連我也不能安生,便宜你這小鬼了。」姬散花說著伸出一隻春蔥也似的百嫩玉手。   原虎愣了片刻,這才想起姬散花是要和自己擊掌為誓,這才伸出手輕輕和她拍了拍。姬散花手心柔若無骨,滑膩已極,原虎微微一觸,便感覺摸到最為溫潤的寶玉一般,心頭不由湧起一陣熱潮。姬散花由始至終沒有露過真面目,然而一言一行,一顰一笑,無不帶著莫大風情,如此尤物,實在少見。   「那麼山神,現在我們做什麼?」擊掌之後,姬散花問原虎道。   對這個突然加入的七大高手,原虎還真感難以應付,他撓撓腦袋,想了想道:「這裡不宜久留,我們天一亮就去找雷行雲,讓他安排住處,別被趙青陽和天道的殺手找到。至於以後做什麼,再慢慢商量不遲。」   「這次蓮花慘死,我散花樓損失慘重,全因李七的天道幫著趙青陽,這個仇,總有一天我會報。」原虎提起天道,姬散花就恨恨的道。   聽了她的話,原虎心中一動,暗付以後要暗殺李七,姬散花如能加入,更是十拿九穩。但這事他也不忙說破,只是安慰幾句。   坐不一會兒,天色漸明,城中逐漸開始有人活動。原虎和姬散花等辭別宋山,坐上由他雇來的馬車小心翼翼的回到碼頭客棧。他一夜未歸,雷行雲早等得不耐煩,見他終於回來,忙迎了出來。         ∼第十八章∼     「你昨晚哪兒去了?沒出事吧?咦,她們是誰?」雷行雲一把撈開馬車廂的布簾就大聲問道,待見到薄紗蒙面的姬散花和杜鵑,不由大是奇怪。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進去。」原虎對雷行雲使個眼色。   打發了車伕,幾人全都聚集到客房中,見原虎拋開自己,竟又帶回兩個女人,胡鈴立刻沉下臉。幸而這時人人都有許多話要問,也沒人注意到她神色不善。   簡單向雷行雲解釋過昨晚的事,原虎說道:「你能不能找處隱蔽點的住處?」   「這個沒問題,我們可以住到軍營邊,天道殺手再大膽,也不敢到那裡。」雷行雲很快答應下來。   原虎一聽大喜,知道雷行雲昨天見齊務北,一定相當順利。這時姬散花站起道:「折騰了半夜,我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下,你們什麼時候動身,來叫我就是。」   「姬樓主,能否請你幫我們辦一件事?」原虎心中一動,突然問道。   「山神還真會利用人,說吧,什麼事?」姬散花轉過身。   「哈,不敢。聽說散花樓情報網遍佈神州,不知道樓主能不能幫忙查出,鄭清浪現在藏在什麼地方?」原虎不好意思的摸摸下巴道。   姬散花聽到這個奇怪的要求,不由微微一愣,隨即點頭道:「我試試。」言罷帶著杜鵑走出客房,逕直去休息。   目送著兩女離開,一直目不轉睛盯著杜鵑的燕九忽然道:「奇怪,這個女的,我看起來怎麼這麼眼熟?」   沒有理會他的話,雷行雲感激的拍拍原虎肩膀,原虎讓姬散花找出鄭清浪,正方便了雷行雲報仇。過了一會兒,原虎問道:「齊務北那邊怎麼說?」   「我已經見過師兄,也把周王爺的信轉呈,師兄雖沒什麼表示,但他已答應今天晚些時候見你。」跟著雷行雲又道:「癸陰瓶藏在天元宮,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等把海鏡的事解決了再說。對了,想不想殺了李七?」原虎突然道。   雷行雲猛一下抬頭看著原虎:「怎麼講?」   原虎便將探聽到李七身受重傷,現在全無反抗之力的事對雷行雲講了,跟著道:「我已找到他的老巢,要動手就得乘這幾天。」   「趙青陽和他在一起,這該怎麼解決?」雷行雲擔心的道。   「只要設法將他引開就是,這個可以慢慢想辦法。李七絕對想不到我們已經找到他的巢穴,只要出其不意,我們有很大機會可成功。」原虎沉聲道。   「好,做了!」雷行雲默然片刻,斬釘截鐵的道。   隨後,在雷行雲的安排下,一行人悄悄住入界羅軍營旁的宿站,這裡專為接待由界羅前來辦事的軍方人士,天道絕不敢來滋擾。等到一切都收拾停當,已快到黃昏,再等了一會兒,雷行雲就帶著原虎去見齊務北。   帶著齊務北給的令符,兩人被士兵引到軍營中齊務北的住處。這是一個相當寬大的帳篷,一角擺有一張簡陋的木床,邊上累放著不少兵書,帳中是一副簡陋的桌椅,此外就只有一些木櫃,再別無他物,顯得很是簡陋。   不一會兒,齊務北走進帳中。原虎仔細打量,只見他約莫三十多歲,可能因長期戎馬生涯,有些顯老,本是清秀的臉上鬍鬚叢生,自有一股軍漢的味道。齊務北身材和自己不相上下,一身戎裝,雙目神采奕奕,走動間頗有威勢,應該身負不俗的武藝,他雖是唐烈大弟子,卻比起雷行雲差了一籌。   見他進來,雷行雲先起身行禮:「師兄。」他不是軍隊中人,因此便按本門輩分稱呼他。   原虎也跟著起身施禮道:「原虎見過齊將軍。」   齊應賢對雷行雲回了一禮:「見過掌門。」跟著才轉頭望向原虎:「你就是西領山神原虎?」說著坐到兩人對面,不一會兒親兵端上茶。   「正是,不知這裡說話,是否方便?」原虎左右看了看。   「沒問題,沒有我的吩咐,決不會有人接近。「齊務北點了點頭。   「那好,那麼王爺的信,齊將軍已經看過了吧?」原虎問道。   「大概的事,王爺信中已經說了,行雲也對我講過。不過我只是個統兵大帥,退兵一事輪不到我作主,除非皇上親自下令,否則我絕不會擅自行事。」齊務北不愧是帶兵的,一句話就進入正題,毫不拖泥帶水。   「這個自然,我只是希望將軍能向界羅皇帝進言,言明厲害,相信他不會不清楚這其中的輕重。」原虎直視著齊務北,坦然道。   「其實對這年餘神州所發生的事,我也有所耳聞,只是沒有山神這麼清楚。不過前些日子我國和新豐聯軍與鬼族意外交戰,確實對我界羅影響極大,周王爺一向極為精明,山神能夠說動他,那麼信上所言之事定然不虛,但是否真有滅國之禍,恐怕還言之過早。其實這次找山神來,我主要還是想看看你這個人,老實說,我齊務北閱人無數,今日一見山神,就知你不是喜歡誇誇其談的浮華之人,否則,我連見也不會見你。」齊務北出人意料的說道。   「師兄,阿虎這一年多來四處奔走,確是一片赤誠。這次神州局勢大亂,三國交戰已不止是人族的事,我們界羅如果再不懸崖勒馬,恐怕真的會有極大災禍。」雷行雲見齊務北這麼說,就在一旁幫腔道。   齊務北揮揮手示意雷行雲不必再說:「掌門,此事關係重大,並非我齊務北捨不得這個兵馬總帥,只要真的為了界羅好,縱然丟了性命也無妨。但山神這次所說畢竟牽扯太廣,我雖相信周王爺為人,卻也不得不謹慎。想我界羅經營數十年,千方百計才奪得海鏡,如果要和傲來罷戰,非得將它還回去不可,這可不是說辦就能辦到的。縱然我原意,皇上願意,恐怕朝中許多大臣也會不滿,這樣,給我幾天時間考慮,我再答覆你們。」說著站起身。   原虎知他有送客之意,便也跟著站起:「既然這樣,那我們就等著齊將軍。這事宜早不宜遲,希望將軍能盡快給我們答覆。對了,來海鏡之前,龍族三公主敖晶曾在離江港找上我們,據她透露,最近龍族族長正積極和傲來接觸。」   原虎暗道既然你要考慮考慮,那我乾脆再激你一下,反正這個消息遲早會傳出去,現在說出來,還能起些作用。   果然,一聽原虎這麼說,齊務北面色一凜:「此話當真?」要知龍族由來對三國毫無偏袒,是三國之間能維持現狀的最大保證,如果龍族突然捨界羅新豐而全力親近傲來的話,對另外兩國而言決不是什麼好消息。   「是,這事是敖晶在離江港親口對我和阿虎所說。」雷行雲肯定道。   「好,我會好好考慮,請!」齊務北不再多說,將兩人送出。   「阿虎,你看這次我師兄會答應麼?」回去路上,雷行雲問道。   「不知道,不過我看齊將軍其實非常精明,應該不會看不清這其中的厲害。總之這兩天在齊將軍答覆之前,我們就好好策劃下怎麼對付李七吧。」原虎答道。   這時天色漸晚,夕陽西下,一片燦爛金光遍撒軍營,遠遠近近的帳篷都鍍上一層金色,景色還頗有些漂亮。原虎和雷行雲一面交談,一面慢慢向住處走去。   就在這時,一隊人馬進入軍營,從兩人身邊馳過,原虎和雷行雲也沒加注意。突然,這隊人馬齊齊停下,跟著一匹馬跑了過來。   兩人有些奇怪的望過去,一見之下不由大感不妙。原來這隊人馬領頭的竟然就是多時不見的齊應賢,在他身邊,東海盟的韓紹南,原龍船會的「龍爪」曾子務,林葵以及溫成同的侄兒溫英,都隨在一旁,冷冷打量著兩人。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裡見到兩位。那晚一別,不覺年餘,雷掌門這麼快就做了武神道場掌門,真是可喜可賀啊。原虎,當年海鏡的舊帳,你不會就這麼忘記了吧?」言罷也不等兩人回答,一抖韁繩,放馬而去。   韓紹南也傲然打量了原虎一番,點點頭道:「當年算你運氣好,有人相救,不過你既然不知死活再來海鏡,那最好小心一點。」說著縱馬跟上韓紹南,一行人頃刻馳入軍營,留下原虎和雷行雲愕然當場。   「這傢伙好囂張。」雷行雲怒道。他再怎麼說也是武神道場掌門,齊應賢卻絲毫沒將他放在眼裡,好像雷行雲仍是當年海鏡那個無名小卒。不過界羅皇帝早已下令武神道場不得追究和齊應賢的矛盾,雷行雲也無法可施。   「怎麼會在這兒遇上他。」突然和齊應賢碰面,大出原虎意料,雖然以他現在修為,韓紹南等人早就不放在眼裡,但原虎仍隱隱有些不安。   「怕什麼,這些人難道還真能傷了我們不成?」雷行雲不屑道。   「不,我不是指這個,不過齊應賢和李七勾結,我們來到這裡的事一定會經他的口傳入李七耳內,再要殺李七,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原虎有些擔心的道。   「天道眼線遍佈海鏡,李七遲早會知道,早點晚點並沒什麼不同。只要對方不知道我們已發現他們的老巢,那就沒太大問題。」雷行雲拉著原虎繼續走。   「嗯,說得也是。那麼今晚就好好商量下怎麼行事吧。」雷行雲這麼一說,原虎也就釋然。的確,天道最大的資本就是藏得深,只要對方不知原虎已發現他們的行蹤,那麼己方行蹤是否暴露,對殺李七的行動並沒太大影響。   就這樣,一張獵殺名震天下的人族七大高手之一,天道李七的大網,便漸漸張開……         ∼外篇:天火,驚鴻。∼     金城位於傲來中部,高陽河的支流流金河畔,西嶺山脈三大山之一的鑄兵山下。鑄兵山比起天都山和雪山來說要小一號,但其中遍藏各種礦藏,尤以優質鐵礦居多,因此在它的腳下,便逐漸發展起了以冶鐵鍛造業為主的金城。   金城很大,但城中佈局是傲來所有城市最亂的一個,因為充斥在城中各處的官辦或私營的冶鐵廠,鑄造鋪等每天都爐火熊熊,濃煙滾滾。打鐵的叮噹聲和苦力吆喝的吶喊聲成為城中主要的聲音,所有的客棧商舖便像點綴一般分佈在這些場所之間,因此一眼望過去,你只能看到一股接一股的黑煙,一處挨一處的火光。   因為鑄造業發達的緣故,金城成年累月都籠罩在一片烏雲下,就算偶爾陽光破開烏雲,那太陽也是灰濛濛看不真切的一團。城中每一個地方都覆蓋著一層灰,初次前來的外人無不會被無處不在的塵灰弄得狼狽不堪。金城也是一個不會休眠的城市,無論白天還是黑夜,一天十二個時辰制鐵鋪內的爐火都不會熄滅,似乎會永遠響下去的打鐵聲也一直充塞人們耳內。   街道上,總是有來去匆匆的苦力抬著一箱又一箱的鐵製品奔向各處,金城外碼頭也總是停滿自各處來買賣的貨船,城外鑄兵山上的各個礦場的採石聲也不會止息。作為傲來最大的兵器供應地,金城每天送出的各種武器都數以萬計。   金城,就以它那種雜亂無章但永遠充滿活力的姿態迎接著四方賓客。   早上進城這兩人,一個是個看起來老老實實的年輕人,他同每天在金城進出的成千上萬的人沒什麼區別,穿著普通,慢慢的走在佈滿灰塵的街道上,一邊不住好奇的四下張望;而跟在他身後的則是一個虯髯滿面的壯漢,他拉著一輛大車,車中竟裝有兩塊一人多高的黑色巨石,總共怕不有萬斤上下。   大車粗壯的車軸不住嘎吱呻吟著,包著銅皮的車輪在地上壓出兩道深深的痕跡。這輛平日連三匹健馬也難以拖動的大車現在卻被那壯漢輕鬆的拉著,緩緩跟著少年身後,吸引著一路包含著驚訝和敬畏的目光。   少年邊走邊看,似乎一路在尋找什麼。這二人也不管沿途引起的騷動,逕直行入城心,很快來到金城最大,也是最有名的鐵匠鋪「王生記」附近。   遠遠的看到「王生記」那塊高高掛起,覆滿黑灰的大招牌,少年笑著對身後的壯漢說了句什麼,兩人便很快拉著大車走了過去。   這兩人,自然就是離開河灣村的原虎和石煉,依照石煉的指引,原虎在西嶺西部的羅霄山中找到兩塊玄石之精。他找了一輛大車,載上這兩塊重逾萬斤的巨石就往金城而來,並在進城以前就打聽好了城中手藝最好的鐵匠鋪。   「王生記」雖只是一個打鐵鋪,但規模卻相當大,幾乎佔據半條街的連串門面中爐火熊熊,精赤上身,滿身油汗的夥計們手持鐵錘將一塊塊鐵胚砸得震天價響。從農具到兵器的各種鐵器晾衣服般掛滿臨街一面,從鋪子望進去,還能隱隱看到深進的院子中堆積如山的鐵塊和各種礦石。   他們的到來自然也引起了王生記的夥計的注意,一名圍著滿是火燒洞眼的皮圍裙的大師傅領著兩個夥計忙跑了出來:「你們這是做什麼?」   原虎和善的對滿面驚訝的大師傅道:「我想找你們給我打點東西。」   「就用這個?這是什麼?」大師傅說著跳上大車,不住在石頭上摸著。   「這是我在山中找的礦石,還要麻煩你們把它提煉出來。」原虎在一邊道。   「你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無論什麼好鐵我們都有,也虧你這沒見過世面的公子哥兒肯折騰,居然把礦石也拉來了。」大師傅跳下車,斜眼瞥著原虎說道。   原虎知道這個師傅誤會他是養尊處優,喜歡鬧事的公子哥。他也不生氣,仍是和和氣氣的道:「就用它們。工錢要多少師傅儘管開口,只要盡快就成。」   大師傅眉頭一皺,正要再說,忽然他看著原虎身後臉色一變,立刻拋下原虎追上一個乾乾瘦瘦,穿一身乾淨的綢衫,提著個鳥籠向鋪內走去的老頭兒。   「大掌櫃的,您怎麼來了?」剛才還盛氣凌人的大師傅,這時卻滿臉堆笑。   那被稱為大掌櫃的乾巴老頭兒瞇著眼微微點頭算是回答,腳下不停又繼續向鋪內走去。忽的他看到那輛載著石頭的大車,一下停步:「那是什麼東西?」   「回掌櫃的,不知從哪兒跑來一個公子哥兒,居然拉來兩塊礦石讓咱們提煉。小的正想趕他們走呢。」大師傅點頭哈腰的對老頭解釋道。   「來者是客,只要他們出得起錢,要怎麼樣隨便他們。」那老頭哼了一聲。   「是,是,大掌櫃教訓得是。」大師傅忙抹了抹額上的汗水回答道。   老頭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似乎對原虎親自拉來著兩塊礦石的行為產生了興趣,他又一步一踱的向這邊走了過來。原虎知道這個老者身份不簡單,只是微笑著看著他,也不說話。等到老者走近,他像是突然見到什麼讓他極為震驚的東西,猛的停步,跟著匡噹一聲,手中鳥籠墜地,籠中那只畫眉嚇得不住驚聲大叫。   「大掌櫃,您、您這是怎麼了?」大師傅趕緊衝過來將他扶住。   老頭一甩手丟開大師傅,也不管地上張開翅膀在籠內拚命掙扎的畫眉,他走到車邊,顫抖著伸出手把兩塊礦石摸了又摸,好像能從上面抓下塊寶來一樣。那大師傅從沒見過掌櫃的這副模樣,還以為他突然中了邪,趕緊走上兩步將他拉開。   「混蛋,還不給我滾開!」哪知掌櫃的並不領他的情,一巴掌就甩了過去。   「大掌櫃,您這是?」別看這老頭身子乾瘦,手勁卻出奇的大,這一巴掌把大師傅給打得暈頭轉向。大師傅不由捂著紅腫的臉頰,委屈的問道。   「你這有眼無珠的蠢東西!知不知道這是什麼?」老頭兒劈臉又是一陣好罵。   大師傅總算知道自己為什麼遭殃了。這老頭正是「王生記」這一代的掌櫃,大名叫做王鐵砧,他從八歲開始就隨著上一代掌櫃,他的父親打鐵,六十年來沒有一日停手,直到最近才把生意交給兩個兒子,自己享上了清福。王鐵砧身板雖然不像他的名字那麼威風,由小到大都是這麼副乾乾瘦瘦,風一刮就倒的模樣,其實他手腕天生神力,能連操大錘三日不歇,現在還穩坐金城打鐵的第一把交椅。   一輩子和鐵打交道,王鐵砧自然接觸過無數的鐵和礦石,他雖然現在已不再幹這門營生,但幾十年來的眼力猶在,所以一眼就認出原虎拉來的是什麼寶貝。   「這…這是誰的?」王鐵砧激動之下,差點連話也快說不順溜了。   「是我的,還要麻煩掌櫃的把它們煉成精鐵,為我打點東西。」原虎應道。   這邊的動靜終於引起四周注意,無論是「王生記」內的夥計或者是街另一邊的生意人和路人,這時都圍了過來,此處立成水洩不通之勢。王鐵砧老掌櫃金城之內誰人不識?如今見他對兩塊平平無奇的礦石這麼大失常態,傻子也知道那是兩塊寶貝,這一下一傳十,十傳百,不過片刻半個金城都轟動起來。   「這、這兩塊寶貝全部煉出來?」王鐵砧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問道。   「是,至於需要多少工錢,掌櫃的儘管開口。」原虎微笑道。   「掌櫃的,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一旁的大師傅再也忍不住,小聲問道。   「蠢貨!虧你還跟我打了二十年的鐵,怎麼連它也不認識?這是玄石之精,你知道不知道?就這兩塊石頭,能值一百個王生記!」王鐵砧說著又激動起來。   金城內的人多少都懂一些礦石知識,王鐵砧這麼一說,周圍立刻一片嘩然。原來天下之鐵種類繁多,有生鐵、黑鐵、鍛鐵、鑌鐵、寒鐵等等。每一種鐵都有自己的特性,或堅硬、或柔韌、或脆而易折、或柔中帶剛……因此不同的鐵,也有高下之別,但其中最好的一種,則是非常罕見的玄鐵!   玄鐵可以說是所有鐵類中的精華,其性剛柔並濟,既韌且堅,普通凡鐵只要加入一點玄鐵,品質立刻大為不同,用它鍛造出的刀劍,立成利器。正因為玄鐵實在太過稀有,一塊純正的玄鐵,比同樣重量的黃金還要貴重許多,且有價無市。   但玄鐵也並非最好的鐵,因為在玄鐵中,還有一種幾乎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玄鐵之精」,顧名思義,正是玄鐵中的精華。如果是玄鐵是萬種無一的話,那麼「玄鐵之精」就是十萬、百萬之中也不一定能碰上。   王鐵砧一生打鐵六十年,經手的玄鐵沒有千斤,也有八百,但他也只碰上過唯一一次的「玄石之精」,且只有巴掌大小。當年他與父親像捧著祖宗靈位一樣接過那塊「玄石之精」,兩日兩夜不眠不休將其提煉成繡花針大小的一根「玄鐵之精」,後來應客人要求將其混入十二斤玄鐵中打成一把寶劍。王鐵砧至今還記得,劍成那夜,鋪中光華萬丈,一向冷靜的父親竟捧著那把寶劍放聲大哭。   眼前這兩塊不折不扣的「玄石之精」礦石,全部提煉的話,至少能煉出四百斤「玄鐵之精」,這讓打了一輩子鐵的王鐵砧,怎能不激動萬分?   大師傅這時也完全失了方寸,他臉漲得通紅,圍著大車不住轉來轉去,現出一副想要伸手去摸又害怕的模樣,可說與初時有天淵之別。   四周圍觀的人知道車上竟是這麼兩個寶貝,也不由騷動起來。他們拚命向前擠著,個個爭睹「玄石之精」的真容。這一下街上完全亂了套,人群一層一層壓向前面,還有無數的人聞風自城中各處趕來。要不是石煉凶神惡煞的守在一旁,加之「玄石之精」實在太重,恐怕這些人能把它們給生吞了。   王鐵砧一下反應過來,他一聲招呼,「王生記」內所有夥計操起懸賣的刀槍劍戟便趕了過來,很快將騷亂的人群隔在一旁。他這才定了定心神,對原虎恭敬的道:「此處太吵,貴客請進來說話。」跟著帶頭向鋪內走去。   原虎點點頭,示意石煉拉上大車,隨王鐵砧進入鋪內。一直進到最裡面的院子,原虎還能聽到街上的騷動聲和圍觀之人與鋪內夥計衝突的喝罵聲。   將大車停到堆放礦石的院子裡,王鐵砧竟然叫夥計把桌椅搬到車旁奉茶,直到坐入椅內,他的眼睛也沒有一刻離開那兩塊礦石,足見他對其的熱切之情。   「雖然這不該我們問,但不知貴客從哪兒得到這兩塊寶物?」王鐵砧又讚歎感慨良久,這才依依不捨的回過頭,對原虎道。   原虎搖搖頭道:「這個請恕我不能告訴掌櫃的。如果掌櫃真如此喜歡,那麼煉出鐵後,我送十斤給你,掌櫃覺得如何?」原虎生性豁達,他現在雖知這兩塊「玄石之精」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卻也不甚在意。反而他看王鐵砧是真心喜歡,乾脆一張口就送出十斤,他哪知這一下大方等於白給了對方幾百斤金子!   原虎話才說完,突然間王鐵砧就像傻了一般,張大了口瞪著他。半晌,他才自喉嚨裡發出一聲乾嚎,一撲騰跪倒在地,竟要給原虎磕頭。   原虎這一驚簡直非同小可,他趕忙扶起王鐵砧。縱然沒有落地,王鐵砧腦袋仍雞啄米似的不住做著磕頭的動作,看來原虎將他嚇得不輕。   又折騰半晌,王鐵砧才從這驚天大喜中恢復過來,他興奮得哆哆嗦嗦的道:「貴客如此高義,我王鐵砧終身難以報答。如今就算拼了這條老命,我也一定為貴客把事辦好。不知貴客想將煉出的玄鐵之精做成什麼東西?」   「兩把刀。」原虎簡明扼要的道,說著從懷內拿出一張制刀的圖紙。   匡當!王鐵砧這麼久一直處於激動狀態,也感到有些疲倦,現在他好容易穩下心神想要喝口茶,哪知一聽原虎的話,手中茶碗又不由自主落地摔個粉碎。   看到王鐵砧總是這麼一驚一咋的模樣,原虎甚至有些懷疑他會不會突然中風掛掉。其實他哪裡知道,自己的行為完全超出常規,又怎能不讓這個老頭吃驚?就像現在,他要將煉出的所有玄鐵之精打成兩把刀,就等於是用一座金山去買一間普通房屋,只要稍微知道一點玄鐵之精價值的人,都會被他嚇到。   「只、只做兩把刀?」王鐵砧不能置信的反問原虎道。   「啊,是啊,怎麼了?哦,對,自然要除去答應掌櫃的那十斤鐵。」原虎愣了一下,他還以為王鐵砧是捨不得自己的那十斤鐵,才會這麼失態。   「不瞞貴客說,玄鐵之精是天下異寶,這麼多,別說兩把刀,縱然是打制兩千把,也都是不世的神兵利器!貴客所為,實在太過浪費。而且這兩把刀就算真的打成了,每把怕不有兩百斤上下,又有誰使得動啊?」王鐵砧連忙解釋道。   「哦,這個不勞掌櫃操心,就打兩把刀。按這個圖紙打。」原虎堅決的道。   既然原虎已經這麼說了,王鐵砧也不再說什麼。他帶著滿臉惋惜的表情拿起桌上圖紙,一見之下不由微微咦了一聲:「這不是界羅武神道場的刀嗎?」   暗道王鐵砧果然見多識廣,原虎點了點頭:「不錯,請掌櫃就按這個樣式打製。一把大一些,一把小一些。不知掌櫃何時能夠完工?」   王鐵砧放下圖紙,掐著指頭算了半天,然後對原虎道:「煉鐵最少要四天,打刀最少六天,一共十天。」   「十天?掌櫃能快一點嗎?」原虎沉吟片刻,有些急切的道。   「不行,這不比凡鐵,著急只會毀了神物。我用十天已是最快的了,而且這十天『王生記』將要休業,所有夥計都必須輪班開工,所以不能再快了。」王鐵砧堅決的拒絕了原虎的提議。看他的表情,如果真把礦石毀了,他能找原虎拚命!   就在原虎為難的時候,立在王鐵砧身後的大師傅忽的湊近王鐵砧耳旁道:「掌櫃,我們可以用那個爐子……這樣一定能縮短一半的時間。」   「用『神爐』?不行,它的風箱沒人能拉動,何況還要不停的拉五天!而且離那麼近,也沒人能受得了。」王鐵砧似乎知道大師傅指的是什麼,大力搖頭道。   「掌櫃剛剛說什麼東西能縮短一半時間?」原虎還是聽到了,趕緊問道。   「是『神爐』,那是我們祖上就傳下來的一座爐子,傳說我們『王生記』的開山祖師曾用它造出無數鐵器。但自那以後這爐子就再沒人能用,別的不說,光是那一口風箱,就連十個大漢也拉不動,何況真要用它,就要不停拉上五天五夜,中途絕不能換人停手,所以根本用不了。」王鐵砧不住搖著頭道。   原虎回頭看了看石煉,忽的一笑:「掌櫃讓他去試試如何?」   王鐵砧一愣,不由仔細打量了石煉一番。他想起曾聽大師傅說,那萬斤玄石之精是石煉一個人拉入城的,那這人一定神力非凡,說不定…….   「那就試試吧,如果今天能再親眼看到神爐起火,那我這把老骨頭就算立刻入土,這一輩子也不算白活了。」王鐵砧終於站起身,答應道。   他們口中的神爐位於「王生記」最裡面一處破敗的院子中。神爐外表普普通通,是一口用黃泥和礦砂砌就的爐子,真要說有什麼特別,無非比普通爐子大一些而已,爐子邊有一口繡跡斑駁的風箱,還算完好的皮囊佈滿灰塵和蜘蛛網。   自見到神爐第一眼起,原虎就感到一股灼熱的火勁自其中散發而出。石煉走過去摸了摸爐子,悄悄對原虎道:「大人,這口爐子有古怪,其中不是被道法高手注入極強的火行法術,就是封印了火性靈獸的精魄,相當不凡。」   原虎點點頭,他走過去拉起風箱的把手一拉一鬆,立刻一股狂風自爐中吹出,院子內立即飛砂走石,樹木搖得幾乎快要折斷。這一拉讓原虎再不敢小看這口爐子,要知方纔他幾乎用上七成力道才將風箱扯動,難怪會有這麼強烈的巨風。   那邊王鐵砧等人因驟然而出的狂風無不捂著眼睛拚命穩住身形,好容易等風刮過,他們再看原虎的眼神又多了一層敬畏。誰能想到,這麼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竟能輕輕鬆鬆的拉動神爐的風箱?   最高興的還是王鐵砧,他本是抱著試試的心情領原虎前來,哪知這兩人竟都是深藏不露的絕頂高人,眼見神爐重燃在望,他幾乎興奮得要吼上一嗓子。   「關鋪,叫所有夥計都操傢伙來幫忙,給神爐起火!」王鐵砧莊嚴的吩咐道。   大師傅這時也一臉興奮,他高興的答應一聲就跑了下去。大約兩柱香的工夫,一陣忙亂之後,這個院子就被聞訊而來的「王生記」所有夥計給塞滿,人人敬畏的望著那口神爐,粗濁的喘氣聲直吹得人耳朵生疼。   王鐵砧讓人給爐內加滿最上等的精煤,隨後他手持火把走到神爐旁,莊嚴的跪下仰天禱告道:「『王生記』第七代掌櫃王鐵砧,今日重開神爐,望祖宗保佑,諸事順利,神火長燃不熄…….」隨著他的祈祝,整個院子一片肅穆。   說完,王鐵砧將火把往爐內一送!那邊站在風箱旁等候已久的石煉同時將風箱把手一拉一鬆,只聽轟的一聲大響,那一點火苗藉著風勢,竟一下竄起沖天青焰!毒蛇般的烈焰衝出爐膛,差點把王鐵砧給燒個正著。這個爐子果然神奇,能將一點小火在瞬間化為最純的青火,光這一點,就不枉「神爐」二字。   神爐已燃,在場所有人都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跟著眾人在王鐵砧一聲令下後便各自動了起來。添煤的添煤,制模的制模,還有一大半健壯的夥計將兩塊玄石之精用力打碎,然後分別投入闊大的爐膛中,這個破敗的小院一時間顯出一股井然有序而又極為嘈雜的活力。   「王生記」神爐重燃的消息頃刻間就傳遍整個金城,人們不分白天黑夜都聚集在緊閉的鋪門前,對著後方隱隱約約的火光和吵鬧聲指指點點,大聲議論。這時原虎帶來兩塊萬斤玄石之精的事早已傳開,人們懷著各自不同的心情眼巴巴觀望著,希望自己能第一時間得知這間哄傳金城的大事的結果。   此後五天,王鐵砧就如著魔一般圍著神爐打轉,就連吃飯也在爐邊。神爐那驚人的熱力即使壯小伙兒也難堅持三個時辰,而他卻整整呆了五天!似乎這個乾瘦的老頭殘餘的生命力已經跟隨著熊熊爐火完全被點燃了。   就在神爐開啟的第二天,有如黑金一般閃爍著迷人光澤的玄鐵之精就順著路口滾滾流出。早已侯在一旁的王鐵砧親自操起鐵勺將鐵水舀起,待稍微冷卻之後,他又親手掄起大錘,在「王生記」兩個最好的打鐵師傅的配合下,叮叮噹噹的打制起來。其間幫錘的師傅換了一拔又一拔,王鐵砧卻以令人吃驚的韌性堅持著。   他們用的是多次淬火,層疊鍛打法。這樣做出的武器最為鋒銳結實,但對打鐵師傅的手藝和毅力考驗也最大。而王鐵砧整整三天沒有停手!其間他不知疲倦的掄著大錘鍛打著鐵胚,似乎已經化為一架不知疲倦的機器,無論是誰,只要稍勸他歇息一下,換來的絕對是一陣臭罵,久而久之,就再沒人敢招惹他了。   第五天深夜,制刀終於到了最後關頭。當分為兩組的六名壯漢就要把已經打好的兩把刀從爐內夾出,最後一次淬火時。王鐵砧因疲倦而蒼白的臉孔忽的罩上一層艷紅之色,他嘴裡喃喃念叨著什麼,雙目因興奮而閃閃發光。他排開夥計迫不及待的走到爐旁,跟著做出一個讓全場震驚的舉動。   只見王鐵砧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利刀,毫不猶豫的一揮手砍下左腕,噴濺的鮮血盡數灑在兩刀之上。一瞬間,所有人都看到兩把刀亮起一陣耀眼紅光,雖然紅光咋閃即逝,但那一刻卻給在場諸人留下永不能磨滅的深刻印象。   「掌櫃!」那名大師傅最先反應過來,趕緊衝上抱住王鐵砧。   哪知王鐵砧竟一把將他推開,大喝一聲:「置刀!」隨後他在全場目光的注視下,不顧仍鮮血直流的左手,僅用右手操起平日需用兩手才能掄動的鐵錘,對著砧板上的兩刀一下一下,有力而又精確的敲擊起來。   一旁兩名師傅趕緊專心致志的用小錘合著王鐵砧的節奏錘打著,這一刻院中突的靜了下來,除了爐中火焰竄動的呼呼聲和錘打的叮噹聲,竟再無一絲聲息。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兒,呆呆的看著王鐵砧有如天神一般敲擊的身影,眼淚隨著他左腕不住揮灑的鮮血淌過這些漢子覆滿灰塵的臉頰。   終於,王鐵砧敲完最後一下,旁邊的壯漢立刻將兩刀放入水盆中。只聽嗤的一聲巨響,白色水霧衝起半天高。王鐵砧不住撫摸著已經完成的兩刀,禁不住老淚縱橫:「天啊!天啊!我王鐵砧精血已經溶入此刀,此生何憾?此生何憾?」   他原本紅光滿面的臉忽的變得蒼白無比,王鐵砧身子一晃,撲騰栽倒在地。一名大師傅趕緊抱起他,但下一刻又大哭起來:「掌櫃的走了!」   當晚,王鐵砧捨命制刀的傳聞立刻傳遍金城大街小巷,第二天「王生記」人人戴孝,金城內所有打鐵師傅都自發前來弔唁這個打鐵的傳奇人物。而那兩把刀,自然也隨著王鐵砧的死成為傳說,一直到很多年以後,還不住被人津津樂道……   對於王鐵砧的死,原虎一開始非常內疚,但王鐵砧的兩個兒子卻很能理解父親當時的心情,他們對原虎解釋王鐵砧含笑而逝,絕無遺憾,而且還感謝原虎令父親死得如此有價值。這樣原虎才稍解心中愧疚,他在為王鐵砧守了一天的靈以後,便帶著那兩把刀,和石煉踏上前往界羅江州的路途…….   請繼續期待《東勝神州志》續集         ∼第一章∼     第二天,早早的,齊務北就派了親兵來請原虎,料知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原虎和雷行雲立刻趕去齊務北的帳篷。   剛一進去,齊務北屏退衛兵,沉聲對兩人道:「昨晚我接到國內飛鴿傳書,龍族派駐朝廷的代表已經全部撤出,據說新豐也是一樣。」   原虎心裡一驚,暗道來得好快,這麼說龍族恐怕也會有大動作了,就怕真如敖晶所說,如果龍族在後挑釁的話,傲來和界羅、新豐非打起來不可!   「齊將軍準備怎麼辦?」原虎和雷行雲對視一眼,低聲道。   「我答應你的提議,不過山神真能保證傲來也肯退兵麼?」齊務北擔心的道。如果有龍族撐腰的話,是否開打就不是界羅和新豐能說了算。   「這個自然,相信過不了多久孫韻音和方錦書先生就能傳來消息。」只要能說服界羅,那麼剩下的就指望復原的敖廣能真的發揮作用了。   「好,我安排一下,三日後和你們一起回界羅面見皇上,到時還請你以山神身份出面說話,加上我和周王爺,一定能勸服皇上放棄海鏡。」聽得原虎這麼說,齊務北稍稍鬆了口氣,看來昨晚他得到消息時,就已下了決定。   「齊將軍深明大義,原虎感激不盡。」見終於達成目的,原虎大感欣慰。   「師兄,在離開海鏡之前,我們還有個事想請你幫忙。」雷行雲這時道。   「是什麼?」齊務北正準備出帳安排,聞言止步回頭。   「暗殺李七!」原虎一字一頓的沉聲道。   「怎麼說?」齊務北悚然一驚,但立刻就鎮定下來,幾步走回。   向雷行雲點點頭,於是雷行雲就將自己和原虎的計劃對齊務北講了一遍。想不到面前這兩個年輕小子竟然膽大到在天道的地頭去暗殺李七,齊務北又是吃驚又是讚歎,他不住問了許多細節問題,隨後敲著額頭考慮起來。   半晌,在原虎和雷行雲期待的目光中,齊務北點頭道:「也好,我幫你們。」   見齊務北答應,那麼所有的準備條件都已安排妥當,原虎乾脆道:「這事絕不能拖延,那麼就請齊將軍今晚子時準時發重兵包圍海鏡河運碼頭區,剩下的事我和行雲會解決。保叫李七做夢也想不到,會命喪海鏡!」   「好!山神年少英雄,務北佩服!」齊務北讚歎一聲,伸出手與原虎重重拍了一掌。至此,在原虎果斷高明的手腕下,短短兩天不到,一張奪取李七性命的大網就已編織完成,並緩緩向他籠罩過去。   辭別齊務北,原虎和雷行雲趕回客棧,找來姬散花商議。得知就連鎮守海鏡的齊務北大帥也肯發兵幫忙剿滅天道,姬散花不由對原虎刮目相看。跟著幾人很快就決定,晚間姬散花故意在城中現身,引出趙青陽後齊務北立刻發兵包圍碼頭,然後原虎,石煉,雷行雲,燕九,胡鈴以及杜鵑就負責刺殺李七。   下午幾人再去拜訪齊務北,並向他要來一份河運碼頭區詳細的地圖,原虎標出李七藏身之處,以便齊務北作出決定。不愧是專業人士,在他的佈置下,一萬兵馬將那處圍個滴水不漏,原虎暗付這次李七就算插上翅膀,也別想活命。   到安排完畢,天色竟已到了黃昏。忙了一天,原虎卻絲毫不覺累,反而精神奕奕,是啊,以前有何曾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竟能反過去刺殺七大高手?   告別齊務北回到住處,說起此事,眾人均覺精神大振。當下燕九吩咐備飯,大叫要吃飽了好去廝殺。儘管沒什麼胃口,但原虎等人還是拿起碗筷。就在這時,王泰也到了,原虎大喜迎出。   「怎麼樣,李七有什麼異動沒有?」原虎拉住王泰就問。   「沒有,我們偷偷監視一天,那裡沒有任何動靜。你這邊怎麼樣?」王泰隨著原虎走進屋內,他見原虎神色有異,便低聲問道。   「全部安排妥當,保證李七活不過今晚。」原虎當下就簡單將自己的佈置告訴王泰。王泰得知齊務北竟派了一萬兵馬幫忙,也大是興奮。   「我們今晚就會動手,王兄,還是請你回去繼續監視,等到界羅軍馬一到,你們就可撤離,剩下的就交給我們了。」原虎說著叫過石煉。   「我早說過,對付李七一定要算上我一份,讓我也去吧,就算丟了性命,我也要為大帥報仇。」王泰向原虎懇求道。   「唔…不如這樣,一旦李七遭襲,分散在城中各處的天道殺手一定會趕回救援,到時王兄就和外面的兵馬一併捕殺他們,可好?」原虎想了想,對他說道。   王泰也明白自己武藝實在太過低微,參與刺殺李七隻會成為累贅,便也不再堅持:「好,不過阿虎你一定要將李七的頭交給我,我要用它祭奠大帥。」   「嗯,石煉,你和王兄一起先去,等到趙青陽一離開,你就盡快通知我。注意前往別被李七事先驚覺了。」原虎對石煉吩咐道。   等王泰和石煉離開以後,過得一會兒,姬散花站起:「看來該奴家出馬了。」說著以一個曼妙的姿勢穿出窗外,消失在夜幕之中。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努力壓下波動的心情,眾人紛紛坐下休息,雖然外表鎮定,然而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露出緊張之色。此刻時間似乎過得特別慢,沒有人說話,屋中靜得就如空氣都凝固一般。燕九好幾次不耐煩的站起,焦躁的走來走去,隨即又坐回椅內,抓耳撓腮,極為不安。   突然,原虎微閉的雙眼倏然睜開:「行動了!」   眾人不約而同的齊齊站起,原虎走到窗口,望著天際有如璀璨玉帶般的廣闊銀河,深深吸了口氣。李七李七,你可曾想過會有今天?   「走吧,大家小心一點。」靜立片刻,原虎淡淡說了句,在他帶領下,一行五人依次離開宿站,全力展開身法向圍捕李七的戰場奔去。   不過一柱香的工夫,五人就靠近河運碼頭,到了這裡,為防天道安排的暗哨發覺,所有人都盡量小心翼翼。不一會兒,只見遠處一所房子角落一人遙遙向五人打個手勢,看來龍船會的人就在那處,一行人便悄悄潛了過去。   在那所簡陋的屋中,宋山,吳宗之,王泰,石煉等人全都在,見原虎等到來,石煉走上恭敬道:「大人,趙青陽已經帶著天元宮的人和三名天道殺手離開。」   抬頭看看天色,離子時約定動手的時間還有一陣,原虎走到破屋的窗前向外看去。從窗中望出,前面十餘棟房屋恰好露出一條空隙,將李七藏身的倉庫暴露,雖然隔得極遠,卻仍能看個清清楚楚,而不致暴露己方,極為巧妙。   默默等待,隨著離子時越來越近,眾人的心又漸漸懸了起來。突然,只聽遠處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馬蹄聲,由遠而近迅速接近。原虎一下站起,來了!   他開門走出,只見不遠處大隊黑壓壓的士兵紛紛奔來,隨後各自散開將所有出入道路全給佔住,就連房頂也站滿了人,看來齊務北已經依言動手了。這一萬名士兵人數雖多,然而行動間極是整齊,就連戰馬也沒胡亂嘶叫一聲,顯示出界羅軍隊良好的素質。等到所有士兵都已就位,跟著只聽一陣兵刃出鞘的脆響,隨後是連串響起的拉動弓弦的聲音,隨即一股肅殺之氣瀰漫開來。   原虎向屋內微微色變的龍船會一眾看了一眼,向前走出,只見一名軍官騎馬向他直奔過來,到了原虎面前立刻翻身下馬,恭敬的道:「小將羅成見過原虎大人,奉大帥之命,一萬士兵已經就位,請原虎大人吩咐。」   原虎暗道人多就是不同,自己膽子都要壯一點,他點點頭道:「一會兒我們動手,天道殺手必然回援,還請羅將軍小心。這裡龍船會的朋友請讓他們離開,如果有人願意留下幫忙,還請將軍多加照顧。」   羅成一聲得令,自下去吩咐。這時宋山帶著龍船會一行人也走了出來,他讚歎的看著遠近密密麻麻的士兵,感歎道:「原小兄竟真的能請動軍隊,這下老夫再無懷疑,呆會兒就拼了這把老骨頭,多殺幾個天道。」   吳宗之等也紛紛表示願意留下,原虎也不再勸,囑咐他們各自小心,跟著就對石煉等人道:「現在李七一定驚覺,咱們就再給他一個驚喜好了。」   「好傢伙,這下我的驚鴻可要大大露臉了。」燕九拔出驚鴻寶刀,興奮道。   「冤家,呆會兒真的打起來,你可要照顧我喲。」杜鵑在一旁膩聲道。   美女相求,燕九更是鬥志高昂,他靈活的揮舞幾下驚鴻,只聽破空之聲大作,倒也頗有威勢:「放心,一會兒你就跟在我身後好了。」   杜鵑身為散花樓「夕霧」級別的長老級高手,武藝非同小可,比起燕九隻高不低,她這麼說,倒有一半是在取笑了。見這個笨徒弟連這也看不出,還在那兒洋洋自得,雷行雲氣就不打一處來,不由一個暴栗就敲了過去。   而這時胡鈴突然看看杜鵑,又望著原虎,雖然什麼也沒說,但隱隱也有希望原虎保護的意思。她性格剛烈,自然不會像杜鵑那麼言笑無忌。   原虎看看了五人,跟著露齒一笑:「我們走吧。」率先而行。   李七藏身的倉庫沒有一點動靜,靜悄悄的就如無人一般。不過眾人並不奇怪,如果一遇上包圍就驚惶失措,李七也就不是李七了。使個眼色,讓燕九,杜鵑以及胡鈴在外面等候,武藝較高的原虎三人便緩緩走了過去。   想起趙青陽對付姬散花的法子,原虎深吸口氣一跺腳,一股山神氣直向倉庫衝去。緊跟著就如遇上地震一般,倉庫劇烈的搖晃幾下,轟然跨塌,一大蓬煙塵騰空而起。就在倉庫剛垮之時,三人已同時閃電般衝了上去!   剛一靠近倉庫廢墟,原虎已凝起一股山神氣直搗而出,同時人也跟進,務要在敵人慌亂之時給予對方最大的傷害。就在山神氣快要擊中廢墟的時候,突然嘩啦一聲,一大堆磚石衝上半空,一個青色人影驟現,只一揮手就撥開原虎的山神氣,跟著舉起兩掌向原虎當胸推來。   急切間看不清對方樣貌,原虎剎時只覺一股勁風當胸而至,不及細想下唯有硬架。哪知對方功力強到出乎想像,原虎悶哼一聲,只感喉頭一甜,噴出口鮮血不住退後,對方一擊得手也不追趕,只是立在原地冷冷看著他。   邊上傳來雷行雲和石煉的怒斥聲,跟著一陣拳腳交擊的連響,兩人也退了回來,顯然沒有佔到絲毫便宜。   怎麼回事?原虎定了定神,向對方看去,這一看不由驚到極點:「趙青陽!?」         ∼第二章∼     一招就傷了他的人,正是本該追姬散花而去的天元宮掌教趙青陽,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竟還在這裡,所有人均大驚失色。而擊退雷行雲和石煉的,則是三名蒙面的天道殺手,正是曾和李七一起到過海鏡地宮的天道地部下品精銳明風,峭以及幽合,原虎雖沒見過他們,但一望就知極不好對付。   趙青陽在這兒?那麼石煉看到的又是誰?李七哪裡去了?一瞬間原虎腦中轉過無數念頭,他本能的知道這事非常不對勁,但一時卻也無法弄個明白。   看著驚疑不定的幾人,趙青陽輕輕拍了拍手,陸續的,從倉庫廢墟中鑽出許多天道殺手,細數之下竟有二十多人。這些殺手很快佔據周圍有利位置,將六人包圍起來,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本是獵人的原虎等人,卻變成了獵物。   「趙掌教怎麼會在這兒?李七呢?」原虎鎮定的問道。   「哼,區區小兒也敢玩弄花樣。李七兄自然去追姬散花了,既然原小哥這麼愛玩,趙某就陪陪你好了。」趙青陽冷哼道,他還不知道原虎山神的身份。   至此終於明白,原虎果然還是上了當。李七扮作趙青陽的模樣,帶著陳漠雲和寧初月去追姬散花,反正姬散花也不敢跟他們交手,李七縱然傷勢未復,也不會有危險。而趙青陽,則專門在這裡等著原虎送上門。   心念電轉,原虎怎麼也想不明白對方怎麼會看破自己的計策,突然他想起昨天遇上齊應賢的事,暗道難道破綻就在此人身上?   果然,只聽趙青陽道:「上次楚劍不殺你,是我失策,不過既然已知道你自己送上了門,原小哥還想活著離開嗎?你對我的計劃可破壞得不小啊。」   是他!原虎這才知道是趙青陽找楚劍去殺自己,看來他早就對自己恨之入骨。想到這裡,原虎不由自主回頭看了看,暗道就算對手換成趙青陽,只要有那一萬名士兵,自己這方仍佔了極大贏面。雖然讓李七逃了有些可惜,不過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似乎看穿原虎心思,趙青陽冷笑道:「你還在指望那些士兵嗎?昨日應賢告訴我你也來了海鏡,我和李兄就在懷疑,誰知今天齊務北就開始調動大軍,哼,他的行動怎可能瞞得了在海鏡已久的應賢。姬散花居然敢主動現身,我們猜想更無懷疑,乾脆就陪你演出好戲。齊務北此人不知死活,李兄正去招呼他呢。」   「什麼!?不好!」原虎終於驚呼起來,李七竟乘著混亂之時去刺殺齊務北!現在己方全部出動,齊務北身邊空虛無人保護,李七極有可能得手。只想不到李七竟然已膽大到這個程度,連身為界羅兵馬總帥的齊務北也敢殺害。   「這就想走麼?急什麼,反正最後也是你殺的齊務北,事後應賢報告朝廷,誰也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趙青陽說著一閃身,又再逼近幾步。   像是回應他的話,突見包圍圈之外亮起無數火把,就如一條光帶又把此處圍了一圈,也不知有多少人。跟著齊應賢的大喊響徹夜空:「羅成將軍受奸人挑撥,聚眾造反,按我界羅軍令,立斬無赦。前面士兵立刻器械投降,否則格殺勿論!」   羅成帶領的士兵們一時間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不由一陣慌亂,羅成也知道今晚恐怕中了陷阱,他怒喝道:「齊應賢,我是奉總帥之令前來剿滅天道匪眾,你這是什麼意思!?」   「羅成意圖頑抗,給我殺啊!」齊應賢一聲大叫,圍在外面的士兵立刻衝殺上來。現在海鏡兵馬雖全歸齊務北調動,但齊應賢最早在海鏡做騎兵營指揮使發動叛亂時的舊部還在,今晚就是帶著他們來圍殺羅成。   頃刻間兩隊人馬就撞在一起,慘烈廝殺起來,再也顧不到這邊。原虎默默估算形勢,現在己方處於極端的劣勢,不僅刺殺李七不成,還反而被趙青陽算計,如果齊務北再遭了李七毒手的話,那真的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境了。   不能再耽擱,還是先脫身為妙。原虎回頭對燕九等人低喝道:「你們快走。」   燕九執出驚鴻怒道:「怎地還沒開打就要跑,我……」   雷行雲猛然回頭爆喝一聲:「叫你走就快走,別在那兒廢話!」   連師父也讓快跑,燕九這才真的意識到事不尋常,他自然不是悍不畏死到命也可以不要的勇士,當下拉著杜鵑的手就向外跑去,邊跑邊道:「師父,這可是你讓我走的,不是做徒弟的我不講義氣……媽的,你們給我讓開!」   見燕九要跑,圍在四周的天道殺手立刻上前阻截,雙方打作一團。原虎見胡鈴還站在原地,不由頓足道:「胡姑娘,你怎麼還不走?」   胡鈴咬了咬唇皮,終於還是轉過身:「你,你小心一點。」跟著輕輕一躍跳入正和燕九杜鵑打成一團的天道殺手中,嬌斥出手。   趙青陽自重身份,待原虎回過頭,他才笑道:「交代完了麼,那就受死吧。」   在趙青陽說話同時,明風等天道殺手已向雷行雲和石煉攻去。而趙青陽卻沒有立刻動手,他不動,原虎也不敢貿然攻上,兩人對立相持。   原虎忽的注意到,趙青陽雖手足不動,但垂在腿側的手指卻正靈活的做出一系列變化,知道他正在暗暗準備法術,不由暗惱自己怎麼會這麼大意,明白必須先發制人,他就想衝前先行動手。趙青陽哪會給他機會,兩手抬起一搓一推,只見一個兩尺見方的青色光圈脫手向原虎飛來,光圈中佈滿一道道白色光紋組成的咒文,中心一團拳頭大小的黑球,不住逸出絲絲電流。   原虎直覺感到面前法術不易對付,他退了一步,正待想法招架,突見那道光圈中的符紋盡數聚為一個個顏色各異的光點,跟著盡數脫出光圈向原虎湧來。霎時間,氣劍、火箭、冰錐、土刺、水針、風刃等等就如出巢黃蜂,鋪天蓋地的向原虎射來,一時間原虎滿眼都是密密麻麻的五行法術。   這麼多法術聚在一起還是首次看到,儘管都是些初階道法,但數量實在太多,原虎心下大駭,暗道這可沒法招架。他不及細想,一個後仰倒向地上,而同時身前泥土波浪般捲起,層層鋪疊擋在身前,立時就傳來一陣密集的轟擊破裂聲。   脊背剛一著地,原虎已縮身入土,趙青陽是使用法術的大行家,原虎不敢長時間呆在土中,他快速右行一丈,暗付已離開法術的籠罩範圍,便立刻鑽出。只見一旁自己造出的道道土牆全被轟成細小泥塊,趙青陽卻不見了蹤影。   原虎正在奇怪,突覺頭頂一股勁風直壓而下,不由大驚,雙手撐地擰腰倒翻,頃刻退走。跟著方才立足處一聲巨響,趙青陽天神般直直墜下,地面立時出現一個大坑。原虎腳下不停,彈身向後,正好來到正和雷行雲打成一片的幽合,明風身側,便順手將其迫開,與雷行雲並肩而立。   「你快找機會離開,盡快去保護齊大帥。」原虎悄悄對雷行雲道。   「那你怎麼辦?」雷行雲駭然道。他知道如果自己一走,留下原虎單獨面對趙青陽和這些天道殺手,簡直等於是讓他送死。   「我不要緊,但絕不能讓李七得手,快走,遲則不及。」原虎答道,跟著雙手一揚,掀起一大片土刺將又欲攻來的殺手迫開。   「好,你千萬小心。」雷行雲明白事關重大,便不再多說,一拍原虎肩膀倒縱退後,一路想要阻止他的天道殺手全被威勢巨大的天火迫開。   趙青陽今晚的目的只是想殺了原虎,其他人的性命他並不怎麼在乎,何況雷行雲是武神道場掌門,他也不想就這麼惹下一個強敵,因此並不阻止。在他眼色示意下,明風和幽合不動聲色的左右分開,將原虎圍了起來。   看著好整以暇慢慢走近的趙青陽,原虎嚥了口唾沫,心想我可不能輕易就死在這兒,他緩緩伸手入懷,摸出四粒種子伸指彈入地裡。這一微小動作自然逃不過趙青陽的眼睛,他也知道原虎有一種操縱植物的特異能力,和他交手時就刻意提防,一見原虎果真用了出來,更不敢大意。   由於側對明風和幽合,他們並未見到原虎使用種子,兩人配合默契,遙遙使了個眼色,就一起衝上。不愧僅次於李七的地部下品殺手,明風和幽合速度快絕,五六丈的距離頃刻便至,趙青陽卻並未跟上,而是靜觀其變。   面對衝上兩殺手,原虎也不躲閃招架,而是微微勾手。突然之間,在他身週一丈範圍內冒出大片籐蔓,便如從地下鑽出無數毒蛇,搖擺纏繞,極為駭人。   從沒見過這樣的事,明風和幽合悚然一驚,想要退走已然不及,霎時就被籐蔓給纏個結實。本來一般綠籐根本奈何不了兩人,然而這些籐蔓卻極為奇怪,一沾身就分泌出一種粘性極強的液體,堂堂兩個地部下品的殺手,竟然掙脫不開。   原虎這次所用是在崑崙採集到的新型種子,由於無法再回崑崙補充,他很是珍惜,這還是第一次用,立收奇效。趙青陽遠遠看到明風和幽合手忙腳亂的模樣,也暗自吃驚,想不到一經使出會有這樣的威力。   原虎見趙青陽不上來,也心歎可惜,不過他的目的只是逃跑,也不怎麼在乎。這四顆種子並非全是那種能分泌黏液的,還有另一種。原虎看看左右情形,由於有雷行雲幫忙,燕九幾人已逐漸衝破天道殺手的阻截,一旁石煉對付峭和四名天道殺手,仍能對付,明風和幽合暫被自己制住,而趙青陽一時也不敢上前。現在正是逃走的最佳時機,只要進入遠處交戰的兩幫人中,就可乘亂脫身了。   悄悄放出山神氣,在原虎的控制下,密密麻麻的綠籐中那種灰色莖桿上布有一個個針眼大得小洞,白底帶紅點葉片的籐蔓突然齊齊豎起,從籐身的小孔中噴出無數煙霧似的灰色氣體。這種籐蔓噴煙極多,不一會兒就將四周兩、三丈方圓的空間籠罩,使人目不能視,外面也無法看到內裡情形。   趙青陽這才有些驚慌,他兩手一搓,掌間冒出一團幾乎純青的火焰,就如一條青色火龍向原虎製出的籐蔓捲去。他所在意的時原虎可能逃走,至於其中明風和幽合是否會被燒死,趙青陽卻並沒想過。   以火對付植物,本是天經地義,然而趙青陽這道足以熔化石頭的火行高階「無間業焰」竟然一接觸煙霧就被熄滅,沒發揮一點作用。趙青陽固然大吃一驚,就連裡面的原虎也吃驚不小,他本以為這煙霧只能惑敵,哪知還能滅火。         ∼第三章∼     其實這植物噴出的並非煙霧,而是它莖蔓中儲存的無數肉眼難見的小小孢子,大量釋放就如煙霧一般。這種孢子性子極怪,無論什麼火焰一接觸就會被其熄滅。暗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原虎脫下外衣運勁於上,衣服立如迎風的旗一樣展了開來,在原虎大力揮舞下立刻扇起一團旋風。   在風力作用下,煙霧慢慢移向四周,原虎則乘亂向石煉那方撲出,幾下交手就迫開峭等殺手。「快跟我走!」大叫一聲,原虎就向外衝去,石煉緊跟而上。   一旁趙青陽見情勢逐漸無法收拾,心下大為惱怒,今晚反過來算計原虎,本以為必能將他立斃當場。哪知自己還沒正式動手,這個小子就搞出這麼多古怪玩意兒,眼看他就要平安逃離。略一思索,趙青陽想到既然這團煙霧不怕火,那麼一定怕水,他也不及多想,手捏法訣兩臂一振,嘴中迅速念起咒語。   只見一陣狂風從趙青陽背後湧到,在場上十餘丈的半空,緩緩凝起一團烏雲,跟著雨點灑下,由下漸大,竟然在這片區域下起雨來!   果然,一接觸雨水,瀰漫四周的煙霧就慢慢消散,孢子被水粘住,不一會兒地上就黑水橫流。被籐蔓粘住的明風和幽合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附在他們身體周圍的籐蔓全部燃燒起來,兩人也受了不小的燒傷,但總算也脫身。   原虎和石煉已逼近兩方軍隊混斗的場地,眼看就要脫身,這時棄了石煉的峭又帶著手下參與圍攻雷行雲,那邊形勢立見危急。原虎讓石煉過去幫忙,自己則轉身繞個圈子,意圖吸引趙青陽等人,好讓雷行雲一眾脫身。   他的計策趙青陽如何不知,暗道這是你自己找死,他不再保留實力,全力展開身法衝來。明風和幽合對原虎也恨極,一同圍上。   離原虎還有三丈,趙青陽身子陡然加速,瞬間逼至原虎身前兩尺,含怒一掌擊出:「小子,你究竟是什麼人!」   原虎只感一陣勁風撲面,呼吸不得,叫聲好厲害,雙手護在身前架住趙青陽此掌,餘力不消下被推得不住退後,反而又接近兩邊軍隊。原虎強行壓下胸口翻湧的氣血,低聲道:「在下西領山神原虎,見過趙掌教。」   趙青陽不由一呆,天元宮位於西嶺之中,如果原虎真是西領山神,傷了他必定會有無窮後患,一時間他還真不敢再吐勁。不過再一看原虎,想起自己苦心佈置全被這個小子攪得一塌糊塗,既然已經和他結了冤仇,那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西領山神,都不如殺了乾淨,至於有何後果,以後再說。   這下殺心一起,趙青陽全力發勁,原虎立刻險象環生。不過方才趙青陽稍一猶豫已給了原虎可乘之機,原虎再次在兩人腳下種上一顆種子。   明風和幽合已趕上來,不過趙青陽處於盛怒之中,他二人也不敢上前幫手,原虎對趙青陽露出一絲笑容:「趙掌教,咱們以後再見!」   趙青陽倏覺不對,腳下籐蔓已起,這是原虎在崑崙採集的第三種植物鐵線籐,當初用來對付鄭清浪尚且讓其手忙腳亂,這下突如其來,立刻讓趙青陽受困。乘此機會原虎收回相抗的山神氣就向後退走,然而趙青陽實在太可怕,縱然被鐵線籐纏個結實,仍能盡全力揮出掌中勁力,原虎只感兩臂一麻,差點就此栽倒。   見原虎脫逃,明風和幽合立刻追了過來,原虎吐出一口鮮血,山神氣恢復運行,這才感覺好受些,趙青陽隨時能脫身,他不敢耽擱,全力後撤。面對明風和幽合,原虎作勢摸出兩顆種子晃了晃,吃夠這東西的苦頭,兩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殺手也不覺心驚,明風還好一些,在海鏡地宮曾見過幻柳使用同樣的技巧,不過他知道幻柳是山神,已然懷疑原虎的身份,這下腳步反而比幽合還放慢許多。   原虎卻不用來對付兩人,而是向正和峭等殺手苦鬥的雷行雲那邊甩去,種子一落地就生根發芽,立刻讓一眾殺手手忙腳亂,那方幾人乘機在雷行雲和燕九開路下跑進兩軍混鬥場所,成功脫逃。原虎這才一跺腳,翻起一陣土石阻擋在自己身前,而人則全力向混斗的人群中衝去。   突的眼前白光一閃,原虎嚇了一跳,難道這裡還有天道殺手埋伏?卻是他已跑近兩方混戰的場地邊緣,一名士兵殺紅了眼,不分青紅皂白就舉刀砍來。   原虎順手抓住這士兵的手腕一扯將他摔往後方,人則泥鰍般溜進戰場中,立刻四面八方舉刀亂砍的人將他完全遮掩,再也看不到。知道已經脫險,原虎這才大鬆了口氣,今晚實在太險,差一點就丟了小命。   雖然仍是身處險境,不過這些普通士兵自然無法再傷到原虎一根毫毛,左一跑,又一跳的躲避著攻向自己的士兵,原虎一面利用山神氣向石煉傳訊。   他和山鬼之間自有一套溝通方法,不一會兒石煉就有了回應:「大人,行雲大人他們全部和我在一起,我們正在地底向外移動。」   原虎一聽大喜,忙對石煉道:「你帶著行雲他們到東面五里那座廢舊房屋中等著我,我馬上就過來。」說著一折身向戰場中心衝去。   果然,在他們方才監視天道躲藏的倉庫的那所房子附近,原虎找到正和羅成將軍一起苦戰的宋山等人。宋山是為了幫助原虎才陷入險境,原虎自然不能丟下他們不管,幾步衝了過去,原虎大喊道:「大家都沒事吧。」   一見原虎,所有人大為驚喜,羅成正指揮數百親兵抵抗四面八方的敵人,聞言怒道:「齊應賢好大膽,竟敢擅自調動兵馬。」按照界羅軍例,在海鏡只有齊務北有權調兵,其餘人擅自使用部隊是殺頭大罪。   「齊將軍有危險,李七正要去殺他,羅將軍快隨我出去。」原虎大聲道。   「不,我如離開,這裡一萬兵馬立刻會土崩瓦解,後果不堪設想。原虎大人,你快去保護大帥,這裡有我擋著,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事。」羅成搖頭拒絕道。   原虎一想也是,主將離開,底下士兵必定再無鬥志,要是讓齊應賢領著手下兵馬任意胡為,那才真的是災難。他點點頭:「那羅將軍小心了。」   亂軍之中不容多說,原虎走到聚在一起抗敵的龍船會殘眾身邊:「我們被趙青陽擺了一道,事情已敗,大家快隨我來。」說著不由眾人分說,一個土浪捲起將所有人包裹著沉入地下,緩緩向戰場外移去。   初次遇上此事,宋山等人無不驚訝萬分,不過這時他們對原虎的手段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驚訝讚歎一陣便也釋然。不多時,來到戰場外,眾人上到地面,就向和石煉約好的那處廢屋狂衝而去。   雷行雲等人早已等在那兒,這次雖然功敗垂成,難得的是己方居然一個也不少,總算不幸中的萬幸。原虎立刻對宋山道:「宋前輩,請你帶著他們到一處隱秘的所在躲一陣,我想今晚的事恐怕難以善了。」   「那阿虎你到哪兒去?」雷行雲一把抓住他肩膀沉聲道。   「我得和石煉立刻去保護齊大帥,他們就交給你了。」原虎說著就向外走去。   「等等,今晚的事我也有責任,他是我師兄,我也必須去。燕九,好好照顧杜鵑和宋山前輩。」雷行雲向燕九吩咐一聲,也跟了上去。   「得了,師父,你就放一百個心吧。」燕九得意洋洋的向杜鵑眨眨眼。   「原虎…….」胡鈴突然低聲道,跟著走了幾步。   「你跟著宋前輩去等我,聽話。」雷行雲武藝高強,胡鈴可就差了些,原虎自然不能讓她去,胡鈴話才出口,原虎已截斷她道。   「放心吧,別的不敢誇口,若要躲起來,保證齊應賢把海鏡翻過來也別想找到我們。倒是你們幾個一定要小心,李七可不好對付。」宋山自信的道。   「宋老爺子說得對,要殺此人以後有的是機會,千萬別胡亂逞強。」王泰走上拍拍原虎肩膀,跟著宋山走向屋外。   吳宗之等也向原虎告別,並留下聯絡暗號,胡鈴最後一個出屋,片刻眾人已走得乾乾淨淨。目送著他們消失在夜色中,原虎才轉過頭:「我們也走吧。」   「阿虎,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我師兄已經出事了。」雷行雲將天火插入刀鞘中,沉默片刻突然問道。   這裡打了這麼久,也沒見齊務北出來收場,光從這一點而言,就可知他並非平平安安,現在原虎所希望的,只是他還活著就好。   原虎忽的握緊拳頭:「要是齊大帥真的身死,我不殺李七,誓不為人!」   「走吧!」雷行雲安慰似的按住原虎肩頭,三人出門,立刻展開身法全力向齊務北的軍營衝去。   心懸齊務北安危,三人無不用盡全力,不多時就已回到軍營。遠遠的,他們就聽到營中傳出雜亂的呼喊,在火把的光芒下無數人影奔來奔去,竟已亂作一團。   不好!心知一定出了事,三人立刻衝入,立即就有士兵上前阻攔。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雷行雲走上一把抓住那士兵的衣領大聲道。   那士兵認得雷行雲,結結巴巴的答道:「雷、雷大人,小的也不知道,只聽說前面齊大帥那兒出了事,上面吩咐我們守住門口,不准任何人出入。」   雷行雲一把丟開士兵,和原虎等快步走入,越向裡走,士兵越多,人人手執兵刃神情嚴肅。但界羅軍隊紀律很嚴,這些士兵並不隨意走動,只是原地待命。   來到齊務北的軍帳外,只見這裡圍著數百精兵,由齊務北手下另一將軍方順率領,所有人都面色緊張的注視著緊閉的軍帳,不發一言。   「怎麼回事?」雷行雲來到方順身邊,低聲問道。   「雷掌門?我也不清楚,但半個時辰前,守在帳外的衛兵突然身死,據報告的士兵說,隔著帥帳,他看到好幾人的影子。我率領手下趕來的時候,帳內燈火全滅,大帥吩咐我們不能輕舉妄動,就再沒了聲息。」方順對雷行雲道。   雷行雲和原虎互看一眼,均大為奇怪,難道李七把齊務北劫為人質?他們不敢貿然進去,雷行雲隔得遠遠的大聲道:「師兄,我是行雲,你還在嗎?」   然而過了半晌也沒人回答,原虎和雷行雲越發感覺不妙,過了一會兒,原虎把雷行雲拉到一旁低聲道:「那邊形勢緊急,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從地下悄悄過去,就算李七真的在裡面,重傷下也難以發覺。」         ∼第四章∼     雷行雲同意道:「也好,探明情況就趕快出來,我們再想辦法。」   原虎點點頭表示明白,他還是吩咐由石煉幫助穩定土層,使他在行動時對土地的震動減到最低。悄悄走到一旁無人注意的角落,原虎潛入地底,向帥帳移去。   小心翼翼的到達帳中,由下向上看去,內裡漆黑一片,凝神感受也不覺有人,原虎不由大奇。他猶豫一下,決定還是冒冒險,於是緩緩鑽出地面。   頭部才一露出,原虎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他心裡猛然一驚,不及多想趕緊撩開帳門大聲叫道:「快拿火把來!」   突然見到原虎從帳中走出,圍在外的士兵無不大驚,一些緊張過度的已提著刀槍準備上前抓他。雷行雲搶過一名士兵手中的火把就跑了進去。   帳中亮起一團朦朧的黃光,跟著傳入雷行雲的悲呼:「師兄!」   方順大驚,他低聲吩咐道:「所有人跟我守在這兒,不准任何人接近,違令者斬!」跟著帶著兩名親隨急匆匆跑入帳內。   只見朦朧的火光映照下,帳中桌案上趴著一具無頭屍體,鮮血浸染大半桌面,看屍體的身材打扮,赫然就是齊務北無疑。   「怎、怎麼會…….」一見之下,方順驚至說不出話來,界羅兵馬主帥被害軍中,這事簡直駭人聽聞。   一旁原虎和雷行雲臉色鐵青,想不到最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看血液凝結的程度,恐怕齊務北一遭劫持就已遇害,兇手早已去了多時。   「是齊大帥嗎?」由於沒有頭,原虎心中還存著一絲僥倖。   「沒錯,一定是我師兄。可惡,李七實在太猖狂!」雷行雲咬牙切齒的道。   「兇手呢?我派人將大帳圍得嚴嚴實實,兇手怎會不見了?」這時,驚惶失措的方順半是自言自語,半是問兩人道。   「是那個叫陳漠雲的老頭,他外號『后土神君』,土行道法高深莫測,定是他帶著李七從地下悄悄潛入,然後離開。」原虎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什麼后土神君,究竟是怎麼回事?」方順莫名其妙的問道。   原虎皺皺眉頭,正要回答,突聽帳外又傳來一陣吵鬧聲。方順現在又驚又怒,正在上火之時,一聽有人竟敢不尊命令,立刻大怒,幾步走了出去。   「什麼人…鄭軍師,你怎麼來了?」帳外,方順憤怒的聲音突然化作驚訝。   鄭軍師?原虎和雷行雲奇怪的看了一眼,不知又有什麼事,也走了出去。只見帳外眾士兵將一群人攔住,那邊為首一人是個五十多歲,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方順正向他走過去,看來就是那個鄭軍師了。   「方將軍,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鄭軍師皺眉問道。   「這…此處不宜多說,還請鄭軍師到裡面說話。」方順尷尬的道。   「哼。」鄭軍師冷哼一聲,隨著方順走入帳中,一見齊務北竟已遇害,也吃驚不小。不過他比方順鎮定得多,立刻問起詳情。   方順將自己知道的全部對他說了,那個叫鄭天明的軍師是隨軍幕僚頭頭,深得齊務北信任。他突然指著雷行雲和原虎道:「這三人是什麼人?」   「這是武神道場掌門雷行雲,這兩人是和他一起來見大帥的。」方順解釋道。   「哦?」鄭天明側過頭,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三人,看樣子竟懷疑他們是兇手。   雷行雲現在脾氣已不像以往那麼暴躁,但也被鄭天明懷疑的目光看得頗不舒服,他正要說話,鄭天明突然問道:「大帥的屍體是誰發現的?」   原虎已隱隱感到不妥,但他還是依言答道:「是我。」   「沒發現兇手,本該在帳外的你卻突然從帳中冒了出來,大帥已然屍橫就地,哼哼……」鄭天明看著原虎不住冷笑。   「你說什麼!」雷行雲不由大怒,原虎趕緊拉住他,示意不能輕舉妄動。   「我說什麼?我什麼也沒說,不過你們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清楚。」鄭天明意有所指的道,看他的意思,竟要將這樁案子栽到原虎頭上。   在鄭天明的挑撥下,方順也不由半信半疑,就在這時,突然一名士兵飛馬來到帳前大聲叫道:「羅成將軍反叛,齊將軍已將他斬首!」   這個消息立刻引起一陣騷動,聽到叫喊的士兵無不大驚,跟著就響起一陣嗡嗡的議論之聲,方順更急得連連撮手:「這,這又是怎麼回事?」   「!!」原虎和雷行雲相顧失色,羅成死了?   「哼,如果我的消息沒錯,三位就是從羅成那兒趕來的吧?你們一來就發現齊大帥身死,未免…嘿嘿。」鄭天明忽的陰陽怪氣的道。   這下終於更無懷疑,鄭天明突然到這兒,就是為了栽贓三人,有膽子殺死齊務北,看來齊應賢這一年多已經買通不少軍官,此人野心果真不小。   果然,聽了他的話,就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方順好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他一步出帳大聲道:「來人啊,給我把這三人抓起來!」   「方將軍,你難道連我也信不過嗎?」雷行雲暴喝一聲。   「雷掌門,此事實在太過重大,還請你暫時委屈一下,一旦弄清楚,我親自向你賠罪。」方順恭敬的答道,跟著一揮手指使士兵上前。   鄭天明也在一旁道:「三位當真大膽,做下這麼件案子,竟還敢留在這兒。當真欺我軍中無人?但須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此事本來破綻甚多,真要調查,原虎三人嫌疑很容易就能洗脫。然而現在人人因齊務北驟然身亡而心神大亂,哪裡還會聽兩人分辯?加之不知現在軍中有多少人已被齊應賢收買,兩人真的束手就擒,等於自尋死路。   「就算被認做畏罪潛逃也沒法了,先脫身再說!」原虎低聲對雷行雲道。   「他媽的!」雷行雲怒罵一聲,但他也知道除此之外,再沒別的辦法了。   見十幾名士兵神色不善的漸漸圍攏,原虎低喝一聲:「走!」腳下一頓,帳中地面突然搖晃起來,不少細小泥塊翻起,立刻一片大亂。   乘此機會,原虎三人猛的衝出帥帳,在帳外士兵反應過來之前盡數竄入地底,跑個不見。跟著方順幾人氣急敗壞的從帳中跑出,明白已讓原虎逃走,他臉色極其難看,大聲吩咐道:「殺害大帥的兇手已經跑掉,給我調集大軍全城圍捕!」   鄭天明微微冷笑一聲,帶著手下轉身離開。   離開軍營,原虎和雷行雲均心情大壞,沒想到莫名其妙就成了逃犯,眼見天色微明,不能再肆無忌憚的在城中晃悠,他們找到與吳宗之約定的暗號,很快來到龍船會一眾秘密躲藏之處。   見三人平安歸來,所有人都大為欣慰,王泰忙問道:「事情怎麼樣?」   雷行雲長歎一聲,默然不語,原虎將遭受誣陷的事對眾人講了一遍,他最後道:「羅成將軍已被殺死,看來齊應賢收買不少軍官,齊大帥死後,他定能為所欲為。這個跟頭栽得不小,我們已成了全城通緝的要犯。」   「哼,這個齊應賢,實在卑鄙!」想起當年之事,吳宗之就氣憤異常。   「現在他調動大軍全城圍捕我們,大家更要小心,好在這裡一時三刻還不致會被發現。」宋山對眾人道。他久經風浪,終歸要鎮定一些。   「躲上一陣,我們就設法送你們出城,海鏡已不能再呆了。」宋山又道。   「不,一走就完了。我們必須證明自己的清白。」這時雷行雲突然道。   「但現在情勢實在太危險,你們還是先脫身再說。」王泰勸道。   「不,齊應賢是想做界羅的兵馬總帥!他誣陷我和阿虎,殺死兵馬總帥的罪名非同小可,不論是我們武神道場還是派我們來的周王爺,都會擔很大干係。齊應賢又買通不少軍官,朝中必然也有人給他說話,奪取海鏡他功勞最大,不出意外的話,朝廷必然會任命他做新的兵馬總帥。那時不但阻止界羅與傲來開戰的事會泡湯,而且我們也將永遠再沒翻身機會。」雷行雲向眾人解釋道。   他這話一說,所有人想到背後的嚴重後果,無不倒抽一口涼氣。吳宗之道:「這麼說來,絕不能讓齊應賢陰謀得逞。」   「對,而且我們還得趕在這幾天將他的奸計揭破,因為齊應賢一定會趕著向朝廷匯報此事。為了穩定海鏡大局,朝廷定會委任他全權負責海鏡軍務,那他以後坐上兵馬總帥的位置,就等於十拿九穩了。」雷行雲點頭補充道。   「那我們該怎麼做?要不直接去殺了他!」燕九在一旁聽得甚為不耐。   「這不可能,有天道殺手和趙青陽等人在,我們決不可能成功,反而還有危險。要解決這件事,還是得從齊應賢身上著手。」原虎想了想答道。   「怎麼做?去抓出齊應賢嗎?」燕九心想與其這樣,還不如一刀劈了他。   「不,記得上次在海鏡,我潛入齊應賢府偷到他和界羅的書信的事嗎?我準備再去一次,只要能抓住他和天道勾結的一些蛛絲馬跡,就有辦法破壞他的計策了。而且齊大帥被殺一事破綻很多,只要界羅朝廷肯細心調查,我們一定能洗脫冤屈。」原虎露出思索神態,緩緩說道。   眾人一聽不錯,為今之計也只有這個辦法,不過今時不同往日,齊應賢府哪裡還是那麼容易闖的?宋山沉吟道:「這事上,我倒有些辦法。」   原虎急忙追問,吳宗之解釋道:「是這樣,我們無時無刻不在處心積慮對付齊應賢,卻始終不得其法。上次你闖入他的宅子,造成不小的破壞,齊應賢後來招集工匠重修,我們也有兄弟偽裝成工匠混了進去,將齊府新的地圖畫出,準備留做將來用。你如果要去,可以給你,相信會幫上不小的忙。」   「如此最好,不過要順利潛入,還需要做一件事。」原虎感謝道。   「是不是要找人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宋山微笑道。   「宋爺果然高明。這個法子雖然老套,卻不愁他們不上當。雖然已經成功誣陷我們,不過齊應賢應該還是很擔心我們會搞出什麼亂子,所以定是千方百計想把我們抓起來。今晚行動之時派人去城邊搞些破壞,做出離城的假象,一定可以吸引一些高手前往,方便我們行動。」原虎笑著點頭道。   「那誰去合適?」雷行雲一想不錯,問道。   「我想齊應賢一定想不到我們敢闖入他的府邸,不過他應該也不會相信我們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開溜,所以不會讓主力去探查。擾敵的人就由燕九、杜鵑和胡鈴去吧,只要小心一點,應該不會有危險。而我們三個就去夜闖齊府,鬧他個天翻地覆,要叫齊應賢後悔惹上我們。」原虎對眾人分派道。   「也好,我也陪他們去吧,海鏡我比較熟悉,要打要跑都方便一些。」吳宗之也不由熱血沸騰,主動請纓道。   「嗯,就這麼辦,我們休息一下,晚間就行動。」原虎同意道。   「嘻嘻,這樣的事,怎可少了奴家?」突然,屋頂傳來一陣嬌笑。         ∼第五章∼     萬沒想到還有別人在,所有人無不色變,原虎低聲道:「是姬樓主麼?」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屋裡已多了一個人,正是昨晚去引走趙青陽的姬散花,不用說,她能找到這兒,定是杜鵑在路上留下什麼暗號了。姬散花打量鬆了口氣的諸人,微笑道:「你們昨晚栽得挺慘啊。」   此言一出,人人臉現尷尬。燕九不滿的哼了一聲:「你還不是一樣。」   姬散花是名震天下的七大高手,也只有燕九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敢跟她叫板,原虎趕緊出來打圓場:「我們剛才的話,姬樓主一定都聽到了吧,如果姬樓主肯幫忙,那就好了。」做這種事,他是大行家,確實要有把握得多。   「這個自然,我姬散花還從沒栽得這麼莫名其妙,今晚一定要向他們好好討回。」姬散花眼中怒色一閃而過,點頭應道。   「那就這麼辦,石煉你晚上在齊府外接應,隨時聽我命令,大家做好準備晚上就出發。」原虎說道。昨晚雖敗個一塌糊塗,但原虎絲毫沒有氣餒,而是在第一時間做好反擊的準備,頗有大將風度,宋山等均刮目相看,大為佩服。   這一天,海鏡城中到處是士兵挨家挨戶的盤查,大有將海鏡翻個底朝天的架勢。海鏡居民因界羅軍隊佔領,已吃了不少苦頭,再這麼一鬧,都是怨聲載道。宋山這處地方果然隱秘,前前後後來了三撥士兵搜查,都沒發現一點蛛絲馬跡。   白天就在眾人期待和緊張中過去,乘著休息時,原虎等已將齊府地圖牢牢記在腦中。等到兩更時分,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兩隊人馬悄悄潛出藏身處。   「你們一定要小心,現在城中到處是士兵,一旦感覺不妙就立刻脫身,絕不能戀戰。」臨分手之時,原虎對燕九等人囑咐道。   「放心吧,有我在,不會那麼容易被逮住。」吳宗之拍胸保證道。   「就是,你們顧好自己吧。」燕九也大言不慚的道。   「走了,我的大英雄。」杜鵑一把揪住燕九耳朵,將他拉開。   眾人都看得好笑,看來短短幾天,燕九已徹底被杜鵑給制得服服帖帖。原虎拿出幾張符紙交給胡鈴:「這是我向姬樓主要來的法符,你帶著,危急時說不定有用。千萬要跟大家一起行動,我就感激不盡了。」   胡鈴見原虎特意給她法符,本來甚為高興,但一聽最後幾句話,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她一把抓過符紙放入懷中,一言不發跟著燕九等離開。   「山神,我告訴你,不能這麼對女孩子的,看,惹她生氣了吧。等哪天有空,讓奴家教你幾手,保證管用。」姬散花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   原虎臉上一紅,他也不便解釋,唯有岔開道:「時候不早,我們快走吧。」   秘密奔行,一行四人不多時已到達齊應賢的宅邸,比起原來,新造的齊府更加雄偉闊大,顯然齊應賢這一年多來也撈了不少油水。順著齊府外牆繞了一圈,他們很快找到宋山提供的齊府地圖所標示的地方,從這裡進去是齊府堆積垃圾雜物的角落,平時少有人來,正是潛入的最佳地點。   悄悄翻入,四人何等樣人,全沒發出一點聲息,迅速確認方位以後,他們就向齊府深處行去,府中戒備很嚴,到處都是明崗暗哨,不過在姬散花這個做這種勾當的大行家的帶領下,四人始終有驚無險,順利行進。   這時他們身處齊府南側靠近中心的一處小庭院中,庭院四周是構造精美的木製迴廊,院中遍植花草,四人就隱身草叢樹影間。   「齊應賢的住處在左面,但他平日見客辦公的書房卻要從北邊去,我們該走哪條路?」原虎蹲在地上,悄聲對眾人說明形勢。   「兩邊都不能錯過,咱們分為兩組,分頭探查好了。」雷行雲低聲道。   就在這時,迴廊一頭忽的傳來一陣腳步聲,四人不敢再說,全都屏息靜氣,藏好身形。只見一道亮光慢慢向這處移來,卻是一個男僕提著盞燈籠,在他身後跟著兩個婢女,一人端著一個大銅盆,另一人則托著一個裝滿小瓷瓶的盤子。   隨著三人走近,一陣混雜著藥香和一股燥熱味道的古怪氣味傳來。等到三個僕人去遠,原虎正要說話,卻聽姬散花低聲道:「治凍傷的。」   「什麼?」原虎一時沒聽明白,奇怪的問道,「那盆中裝的是調製好的火鼠血,是用來治療凍傷的。」姬散花對他解釋道。   「嗯。那麼我和石煉一路去探查齊應賢住的地方,姬樓主就和行雲去他的書房吧。大家一定要小心,一有不對立刻離開。」原虎不在意的應了一聲,繼續道。   「等等,姬樓主,你的意思是不是李七可能躲在齊府?」雷行雲突然道。   他這麼一說,原虎也醒悟過來,不由暗罵自己大意。方才兩個婢女端的是治療嚴重凍傷的藥品,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可能是給李七用的呢?   「行雲說得對,我們快跟去看看。」四人無聲無息的跟上前面三人。   一僕二婢走得很快,順著迴廊轉過一座池塘,折而向西,正好走的是去往齊應賢住處相反的方向。大約一柱香的工夫,他們來到一座獨立的小院外,男僕走上前低聲道:「諸位大爺,吩咐的東西已備好送來了。」   只見小院的門打開,卻不見有人出來,內裡一個聲音道:「放下吧。」   婢女將托盤和銅盆放在地上,微微躬身就退了下去,三人走後,一個蒙面男子閃出半個身子,將托盤和銅盆拿了進去,小院大門又再緊閉。   伏在遠處的四人大為興奮,雖只是一瞬間,但所有人都認出那名蒙面男子正是天道殺手,那麼李七無疑就在那個小院內。   「現在怎麼辦?」沒想到竟能把李七給找到,雷行雲語氣中大見興奮。   「既然昨晚沒能成功,咱們今晚就再給李七一個驚喜好了,你們說怎麼樣?」原虎看了看姬散花和雷行雲,小聲道。如果今晚能殺了李七,對齊應賢絕對是一個致命的打擊,沒了天道相助,他根本不敢這麼肆無忌憚。   「正有此意,姬樓主覺得怎樣?」雷行雲轉頭看向姬散花。   「兩位都這麼說了,奴家自然照辦。」姬散花點點頭道。   「那好,咱們就上吧。」雷行雲躍躍欲試的緩緩抽出天火寶刀。   「等等,姬樓主,你一個人,能否調查齊應賢的住處和書房?」原虎突然道。   「可以啊,怎麼了?」姬散花略顯驚訝的轉過頭。   「那麼這裡交給我們,姬樓主盡量找出齊應賢作亂的證據。」原虎對她道。   見雷行雲奇怪的看著他,原虎解釋道:「如果能殺了李七固然很好,但我們這次的主要目的卻是找出齊應賢作亂的證據,洗脫我們的冤屈。」   原虎的考慮很周全,雖然有姬散花幫忙,殺死李七會更有把握,不過一旦鬧起來,卻再不能乘此機會找出齊應賢作亂的證據了。姬散花是偷東西的大行家,她親自出馬,必定會有所斬獲,而且就算只有原虎等三人,突然襲擊下,成功的機會仍然很大,因此原虎才決定分兩頭行事。   明白他的意思,姬散花微一退後,就消失在樹影中。又等了一會兒,確定小院四周沒有人後,三人這才自藏身處起身,向院子摸去。   天道殺手擅長的就是偷襲暗算,因此三人不敢從正面侵入,而是繞了很大一個圈子,來到院子後方。圍牆後就是主廂房,內中透出燈光,卻無法探知究竟有什麼人在裡面。向石煉和雷行雲使個眼色,著他們在原地等候,原虎縮身入地。   就如在水中緩緩游動般,原虎悄無聲息的來到房子地面下。由他這裡看出去,廳房中兩個蒙面的天道殺手正蹲在地上擺弄婢女送來的藥物,一旁坐著明風看著他們,而廳房左側布簾低垂,黑燈瞎火看不真切。   「怎樣,藥調製好了嗎?」突然,布簾揭開,鞘走出問道。   「快好了,首領傷勢怎麼樣?」明風站起,習慣性警惕的望望左右。   「很穩定,今晚換過藥,應該能好大半了。」鞘說著走上查看調製的藥物。   暗道李七真的在裡面,正是天助我也。原虎慢慢離開房屋範圍,鑽出地面,石煉和雷行雲立刻迎上:「怎麼樣,人在裡面嗎?」   「在,就在左邊的內房。這樣,石煉,你從地底攻過去,行雲,你從上面,我去廳房牽制他手下的殺手,務必要在第一擊就重傷李七。」原虎佈置道。   點點頭表示明白,雷行雲提著天火一步一步挨近左面的內房,生怕李七聽到動靜,而石煉則沉入地底。原虎深深吸口氣定下有些緊張的心情,對著雷行雲做出撮手一斬的動作,同時暗自向地底的石煉示意動手。   啪啦!率先從左面的內房中傳出打翻傢俱的聲音,石煉已搶先動手,緊跟著雷行雲一躍上了房頂,手中天火寶刀以雷霆萬鈞之勢直劈而下。首先驚覺的是廳房中的殺手們,然而他們還沒來得及入內救援,原虎已穿窗而入,人還沒落地,霎時整個廳房地面就如雨後春筍般橫七豎八的冒起無數土刺。   萬沒想到會突遭襲擊,明風等眼中均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原虎乘著眾殺手手忙腳亂之機一步突進至一名殺手的身前,兩掌抵住他的小腹山神勁全力吐出。只聽咯巴一聲脆響,那名殺手整個腰部幾乎折到腳跟倒飛而出,卻是脊骨已被原虎一擊打斷。跟著從李七修養的內房傳來一連串交斗呵斥之聲。   明風剎時明白對方是衝著首領來的,他顧不上參與圍攻原虎,轉身就向內房衝去。哪知人剛到門前還沒來得及撩開布簾,一把黑沉沉的大刀帶著灼熱的火勁直劈而出,明風大驚,一個倒翻避開,但肩膀仍挨了一刀,鮮血長流。   這時在其他房間休息的殺手被驚動,紛紛搶了過來,只見院中七八道黑影鬼魅般向受襲廂房移來。由於天道殺手從不信任任何人,這次李七無奈到齊應賢府上養傷,選的是最偏僻的一處地方,而齊應賢為了不惹惱李七,也吩咐周圍的人嚴禁過來此處,因此這一時半會兒還未驚動齊府的衛兵。   原虎幾個閃身避開鞘的糾纏,摸出兩粒種子撒到屋子前,頃刻間大蓬籐蔓沿著牆壁蔓延生長,將門窗全部封死。這些籐蔓都有極強的黏液,屋外殺手只衝進三人,其餘的都被阻在門外不得進入。   「哼!」突從裡屋傳出一聲悶哼,看來李七已在石煉和雷行雲夾攻下受了傷。   廳房中的眾殺手無不大驚,他們有心搶去救援,卻被雷行雲牢牢守著房門不能靠近,而原虎也全速在狹小的廳房中遊走,不斷用石刺土針等物牽制著他們。故天道殺手人數雖眾,一時間兩邊卻成了僵持之局。   明白這樣的局勢堅持不了多久,原虎陡然爆喝一聲:「速戰速決!」同時他人倏的倒撞入一名殺手懷中,屈起的背脊全力一挺,那名殺手慘叫一聲被撞向牆壁,隨後粘在附在外面的籐蔓上,再也動彈不得。   「呃啊!」只聽內裡傳出雷行雲一聲大喝,剎時紅光大盛,就如裡屋亮起無數火把一般,那道布簾竟然轟的一聲燃燒起來。   嘩啦!隔著裡屋和廳房的牆壁破開,兩個抱成一團的人影滾了出來,隨後各自分開。只見一人是石煉,他全身衣衫幾乎被割成橫七豎八一條一條的,肌膚上不少灰白色的傷痕,顯然是李七的傑作;而另一人全身纏滿繃帶,身形高瘦,露在繃帶外的皮膚帶著青白,散發出一股濃濃的藥味,不是李七是誰。   李七站起身又是幾個踉蹌,他右邊胸口一道長長刀痕,傷口邊緣和繃帶都成焦黑色,煞是觸目驚心。在他周圍的天道殺手立刻圍上將他護住。   自達到凌空虛度的至高境界以後,李七志得意滿,滿以為天下再無對手。哪知先有在海鏡地宮差點莫名其妙送了性命,今晚竟然有被人偷襲,平生還從未吃過這樣的大虧。他露在繃帶外的雙眼猶如困獸般,發出攝人的凶光。   一瞥眼間見到原虎,再看看封住屋子的怪異籐蔓,李七剎時想起一年多前海鏡那個夜晚,已然明白一切。他盯著原虎森然道:「原來是你!」         ∼第六章∼     「李七先生一生縱橫天下,由來稱心如意,現在也也該嘗嘗窮途末路的滋味了吧。」原虎用平靜得可怕的語氣說道,跟著走上一步。   「你!」李七繃帶包裹的臉霎時變得無比扭曲,雙目因憤怒泛起一陣血紅。   被籐蔓包裹的牆壁傳來一下又一下強烈的震動,屋外的天道殺手正全力破牆,自屋外隱隱傳來陣陣喧嘩,顯然又有不少人圍攏過來。如果不能在一柱香的時間殺死李七,己方必須全部撤退,片刻原虎就估算出所能利用的最大時間。   「石煉,堅固牆壁,行雲,咱們上!」原虎話音未落,人已直衝而上。石煉則依言退到牆壁邊,他伸手一抹,地面土層隆起,又將牆壁裹了一層。   李七在地宮內遭受天河冰晶寒毒至今未復,功力剩下不到四層,哪裡還是原虎對手,只好恨恨不已的退後。由於佔盡先機的緣故,原虎和雷行雲挾著這股雷霆萬鈞的氣勢直壓對手,特別是雷行雲,烈炎真氣最重用氣勢逼人,現在的情形足以讓他發揮出十二分的功力。   只見一道紅得有如岩漿一般的光軌劃破廳房中的空氣直劈向前方殺手,兩百餘斤的天火刀藉著雷行雲一擊之威,沉厚的刀風簡直能把一切撕碎。不敢直當其銳,明風護著李七飛速退後,其餘殺手則向兩旁躍開。   霎時間,雷行雲本是一往無回的這一刀令人不能相信的輕巧一折,轉而向右方殺手追去,一連串動作絲毫不顯拖泥帶水,顯示出他高強的功力。而就在雷行雲轉開的同時,自天火刀的火紅殘影中,原虎倏然衝出,直追李七而去。   明風放開李七主動迎上,他自腰間摸出兩把精光閃耀的匕首先後扎向原虎。兩道人影瞬間相交,隨即一刻不停又分了開來,原虎左肩右臂迸射出兩道鮮血,因他正急速運動而向後逸出。為了不耽擱殺死李七,原虎剛才根本沒有防禦。   明風一擊未果,腳尖一點又倒縱而至,身體在半空巧妙的一旋已回轉過來。不過這時原虎已逼近李七,李七眼見無法再避,他兩手舉起向身前一拉,原虎只覺好像有無數蜘蛛絲自李七掌間散出向自己籠罩過來。   他不敢因此停步,雙手運上山神氣全力護在身前,立刻一陣布帛撕裂的響聲充斥耳內,原虎的外衣眨眼間就千孔萬道,碎布片片翻飛。   李七重傷下還有這等威力,原虎不禁駭然不已。這時李七布下的氣絲已觸及原虎肌膚,他的身上不斷出現無數細小割痕,血珠不斷滲出。辛苦李七剩下不到四層功力,這些氣絲威力大減,僅能傷及原虎表皮,否則他這麼魯莽的硬闖,早已變成大大小小的肉塊了。   不過原虎終於還是因此慢了下來,後面明風頃刻追上,斷刃直刺原虎後背。這個可不能硬架,原虎無奈下唯有轉身,間不容髮的格開明風手腕。就在這一刻,原虎突感自己後腰被什麼微微壓上,眼角餘光一瞥不禁大叫不妙,原來竟然是李七去而復返,兩手按在自己的腰間。   勁力噴吐,原虎腰間漲痛,人不由自主向前衝了幾乎,乘此機會明風一刀捅向他的小腹。果然還是太過托大,原虎後悔不已,已無法再閃開此刀,原虎唯有一把將鋒利的刀刃抓住向旁一拉,人則急轉身子。   明風變刺為抽,原虎右手傳來陣鑽心劇痛,五根手指險些被廢,已無法再用。似乎是不甚甘心,原虎重傷的右手在明風小腹無力的一拍,人則退到一邊,這一下不痛不癢,根本沒傷到明風,只在他腹部留下一個血掌印。   原虎右手垂在腿側,掌中血流如注,不多時就在腳邊積了一灘,山神氣一時也無法止血,可見受傷之重。明風和李七眼中同時露出喜色,一左一右追了過來,看來是想要反把原虎給幹掉。雷行雲和石煉力戰鞘等數名殺手,已殺了一人,傷了兩人,但一時也不及回援,眼看場上形勢就要大變。   「哼!」原虎不易察覺的哼了一聲,竟也迎著兩人上前。   眼看他就要遭到圍攻,突聽明風傳出一聲驚恐之極的狂叫,在他小腹處,一大蓬籐蔓瀰漫開來,頃刻間就將明風身體吞沒。跟著包裹著他身體的籐蔓鼓起無數小包,轟然炸了開來,血肉橫飛間明風已屍骨無存。   就在剛才,原虎藉著在明風小腹拍了一掌的機會,將一顆種子打入他的衣衫內。這種會爆炸的籐蔓,除了對付黃泉時用過一次外,原虎嫌棄太歹毒,再沒用過。但這次如不狠下殺手,自己就會身死,這才再用。從沒遇到過將種子植到身上爆發的手段,可憐堂堂地部下品的頂級殺手明風,就這麼不明不白的送了性命。   李七驟見明風身亡,心中又驚又怒,天道組織內地部下品下手只有三人,向來是李七的左膀右臂,當初在海鏡地宮內面對孫韻音,方錦書這樣的七大高手,也只是受傷,哪知今晚明風竟會死在原虎手上。   原虎一擊得手,又轉而向李七逼上,這時屋外的人已將牆壁撞得裂痕處處,要不是既有籐蔓包裹,又給石煉加固,早已倒塌。舍下峭和剩下兩名殺手讓石煉獨自應付,雷行雲高舉天火也衝了過來。   李七明白現在自己已到了真正的生死關頭,他全力退後同時兩手分出無數氣絲割向身後牆壁,只見泥沙雨落般灑下。原虎和雷行雲去得極快,頃刻幾乎同時到了李七身前,原虎運起山神氣撮掌成刀,直向李七胸口插落。   雷行雲則高舉天火,怒喝一聲:「還鄧大帥和我師兄命來!」一刀劈下。   李七陡然怪叫一聲,不顧一切踢在雷行雲腰間,將他踢得偏了偏,這一刀隨之一歪,反而將牆壁砍開一個大洞。不過李七拚死一搏避過被雷行雲一刀兩半的下場,卻再避不開原虎一擊。只聽噗的一聲,原虎手刀自李七心臟部位直透而過。   「李先生橫行無忌數十年,早該想到會有今天了吧?」同時,原虎在李七耳畔輕聲道。   鮮血飛濺中李七狠狠抱住原虎左手,然後一聲大叫仰倒向後,自破洞中摔了出去。就在這時,大門終於被破開,齊應賢在陳漠雲和另一殺手幽合保護下踏入,正好看到李七被原虎掌刀殺死的場面。   「原虎!!」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李七會死,呆了一呆,齊應賢瘋狂叫道。   變故一個接著一個,齊應賢話音還沒落,只見他的書房那邊一道火光沖天而起,隨後不少人大叫:「有賊人溜進老爺書房,快捉賊啊……」   看來姬散花已經得手了,這把火來得還真是及時,原虎招呼石煉一聲,三人趕緊跨過地上李七的屍體,自後方破洞中退走。   自見到李七被三人殺死以後,竟沒有一個人敢追著過去,齊應賢臉色變了數變,終於現出頹然之態:「快跟我去書房…….」   當回到眾人躲藏的小屋時,出外誘敵的燕九一眾和姬散花已先一步回來,除了原虎受傷較重以外,其餘的人均平安無事。   說起李七已被原虎殺死,所有人都無比高興。不僅因為李七曾殺了在場的人不少的親友,還因為李七和他的天道對眾人是相當大的威脅,如今首惡已被誅除,天道殘眾已暫時翻不起什麼風浪了,也等於斷了齊應賢一臂。   「原小哥果真年少英雄,神州之上欲殺李七者不計其數,沒想到今晚被你一擊功成,老夫代先幫主謝過了。」宋山激動萬分,就要向原虎跪下。   原虎趕緊將他拉起,又是一番推讓,眾人高昂的情緒這才平靜下來。   「姬樓主,得手了嗎?」一面任宋山為他包紮傷口,原虎一面問姬散花道。   「嗯,東西在這兒,應該就是你要的。」姬散花甩過一疊信函。   原虎和雷行雲接過細細翻看,發現除了私自調兵的手書以外,還有他和界羅軍隊一些重要將領來往的書信。看了半晌,雷行雲拿起鄭天明寫給齊應賢的一封信怒哼道:「光憑這封信,就足以將齊應賢軍法處置!」   「齊應賢肯定已經發現這些書信遭竊,他定會千方百計設法奪回,從現在起大家最好不要隨便走動,以免暴露行蹤。」原虎回過頭對眾人道。   「海鏡發生這麼大的事,無論如何是隱瞞不了的。如我所料未錯的話,半月之內皇上就會派欽差前來調查,到時我們交出這些書信,保證齊應賢身敗名裂。」雷行雲說著將這些信收攏一堆,小心放在桌上。   「對了,你們那邊有沒有問題?」原虎又問吳宗之道。   「很順利,回來時也沒被跟蹤。不過我發現一見很古怪的事,還要請宋爺幫著斟酌一下。」吳宗之答道,說著他轉向宋山。   「是什麼?」宋山露出驚訝的表情,說著走上一步。   「是這樣,這次率眾前來的是天元宮那個護法使寧初月,我們還短短交過一陣手。那時燕九用刀劃破他背上衣衫,我看到,在寧初月脊背上有一副『青龍入雲圖』,和咱們幫主背上的文身一模一樣,不過是青龍入雲,見尾不見首……」吳宗之連比帶劃的將當時情形大致說了一遍。   他話還沒說完,宋山已現出激動無比的神色,他一把抓住吳宗之肩膀顫聲道:「你當真看清楚了?是和幫主一樣的『青龍入雲圖』?」   「是,我看得很清楚。就是因為宋爺曾經講過,背有『青龍入雲圖』的人,就是幫主的弟弟,咱們龍船會的龍尾。不過這事實在古怪,如果真是他,怎麼會成了天元宮的護法使?因此我才回來問問宋爺。」吳宗之對宋山說道。   龍船會幫主,「龍頭」徐業在一年多前的海鏡之亂被齊應賢殺死,龍船會因此土崩瓦解。為復興龍船會,宋山念念不忘的,就是尋找徐業下落不明的弟弟龍尾。傳說這人背上有一副和徐業一模一樣的文身,兄弟倆一個是青龍出雲圖,見首不見尾,一個是青龍入雲圖,見尾不見首。沒想到吳宗之竟會在寧初月背上見到這副文身,難道寧初月當真就是那個「神龍見尾不見首」的龍尾?   默然半晌,宋山突然道:「不行,這事實在太過重大,我必須親自去見一見這個寧初月。」   「宋爺!?」一聽他竟要去見敵人,吳宗之不由大驚。   「沒關係,我自有辦法和他單獨見面。咱們龍船會復興就著落在此人身上,如果他真是龍尾,就是幫主剩下的唯一親血,我無論如何也要親自確認才能甘心。宗之,明天你就帶原小哥他們到另一個住處,這裡不能再呆了。就算我有什麼不測,齊應賢也只能撲個空。」宋山斬釘截鐵的對吳宗之道。         ∼第七章∼     「既然宋爺心意已決,那我陪你去吧。」吳宗之說道。   「宋前輩,你們龍船會的事固然重要,但當務之急則是扳倒齊應賢。寧初月是否龍尾,以後還可慢慢確認,你實在不必……」雷行雲皺眉道。   「雷掌門不必再說,老夫這條命年前就該交出去了,苟活到現在,如能為幫主找到親人,死也瞑目。宗之,如今龍船會除了曾子務林葵那兩個叛徒,當初首腦只有你我二人,我已經老了,你還年輕,重建龍船會的重任就落在你的肩上,你還是留在這裡。」宋山依次對雷行雲和吳宗之說道。   「是,宋爺請前往小心。」吳宗之知道無法再勸阻宋山,唯有黯然道。   「明天你們轉移的住處不能告訴我,以防我出了意外,被齊應賢用酷刑拷問出來。這樣,如果我沒出事,明日黃昏我會在城北『鳴鶴樓』出現,到時你們來接我。否則就當我死了好了。」宋山吩咐吳宗之道。   見宋山忠心舊主,視死如歸,所有人皆不免黯然。吳宗之,蘇景宋盛等龍船會的人,已忍不住低聲啜泣,心中悲痛已極。   第二天,眾人告別宋山,在吳宗之帶領下到了新的住處。由於擔心宋山安危,這一天他們都坐立不安,好容易等到黃昏,吳宗之就要出門。   原虎擔心吳宗之有危險,便也跟著他,兩人急匆匆來到城北的「鳴鶴樓」。所幸一進門就見到宋山,但他們高高懸著的心還沒放下,兩人臉色又是一變,因他們看到,在宋山身旁,寧初月正悠然而坐。   出事了!這是原虎轉過的第一個念頭,不過他很快確定,酒樓中不多的幾座客人都是普通人,而在酒樓四周,也沒有異常。   「過去看看。」原虎對大驚失色的吳宗之低聲道。   畢竟見慣風浪,吳宗之很快就冷靜下來,兩人慢慢走到宋山所坐的那一桌坐下,向宋山點頭招呼道:「宋前輩,你還好吧?」   「宗之,快,快來見過龍尾,老天有眼,他真的是咱們幫主的弟弟。」見到吳宗之,宋山就激動萬分的向他招呼道。   吳宗之頗為奇怪的打量了寧初月一眼,但還是依言恭敬的用龍船會下屬謁見之禮對寧初月道:「龍船會『龍腹』吳宗之,見過龍尾。」   寧初月對吳宗之微微點頭,然後看著原虎道:「是你。」   「對,我們早已在天元宮就見過面了。」原虎淡然笑道。   吳宗之也跟著笑了笑:「你能來就太好了,我本來還想去找你。」   原虎眉毛一挑,不解的看著他,難道寧初月還想單獨來殺自己不成。似乎猜到原虎的心意,寧初月笑著搖手道:「不要誤會,我只是有些事準備告訴你。」   原虎沒有開口,靜等寧初月說話。頓了頓,寧初月繼續道:「這事你們一定很感興趣,跟你我也不必繞彎子,齊應賢想殺界羅欽差,嫁禍給你們。」   「!!」原虎心頭大震,想不到寧初月竟會給他這樣的消息,他自然而然滿臉疑惑的看著寧初月,實是不明白他怎麼會幫助自己。   「有件事我想應該先讓你明白。這次掌教率我們前來,一則是為了追殺姬散花,還有就是尋李七合作。我們天元宮由始至終和齊應賢一點關係也沒有,只因為李七夾在中間,才一起對付你們。李七雖殺了我的哥哥,但有掌教吩咐,我不會記仇,但對直接害死我哥的齊應賢,我並無好感,所以也沒有義務為他保守什麼秘密。」寧初月慢慢對原虎解釋道。   「那麼,你是怎麼知道的?可靠嗎?」原虎追問道,寧初月告訴他這事的原因暫且可以不管,但他一定要確定此事的真實性。   「我怎麼知道你就不必問了,昨晚你們偷走齊應賢作亂證據,加之李七身死,他已方寸大亂,為了保命,已不顧一切。哼,掌教昨天一早就回了宮中,否則你們怎可能這麼容易就成功刺殺李七。」寧初月對原虎道。   雖然謀害欽差是滅九族的重罪,但齊應賢為今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殺了欽差,再想辦法栽贓到原虎和雷行雲頭上,雖然不能萬事大吉,卻能再讓他殘喘一段時間。原虎心道好險,想不到齊應賢一察覺丟失書信,這麼快就做出這樣的決定。不過反過來說,這也是一舉扳倒他的最好機會。   「你們天元宮準備怎麼做?」原虎決定問明天元宮的態度。   「李七已死,我們已沒有繼續呆下去的理由,我和陳護法使明天就會離開。雖然我身為龍尾,但目前還不能離開天元宮,因此臨走之時告訴你此事,希望你能為我哥哥報仇。」寧初月端起酒杯淡淡的道。   「你們為何又要做那件事?」原虎忽的沉聲對寧初月道。   寧初月自然知道他指的是竊取鬼族「癸陰瓶」,嫁禍給妖族的事。他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這是掌教宏願,借此滅了神州之上的妖鬼兩族,讓我人族稱霸神州。現在事情敗露,我天元宮恐怕也…….」   「五族千萬年前就共同生活在神州之上,趙掌教一意孤行,不怕有違天和嗎?」原虎心中感慨不已,趙青陽是幕後黑手,固然讓他吃驚不小。但他冒著天元宮覆沒的危險做出此事,卻因為這樣的可笑目的,才真的讓原虎神傷。不過僅僅因為他的計策,就弄得妖族四分五裂,兩大妖王身死,而鬼族也少了兩個鬼使,成為眾矢之的,至此兩族再無和人族相抗之力,也難怪別族對人族這麼忌憚。   「哼,如果不是因為你,掌教早已成功,現在妖族鬼族恐怕也滅族了吧。掌教一直後悔當初沒在香柱峰上將你殺死,結果留下無窮的後患。」寧初月道。   「那你呢?」原虎出乎意料的問寧初月道。   寧初月沒有立刻回答,他輕輕轉動手中酒杯,好半天才道:「無論如何,我會至死跟隨掌教。嘿,其實今天和你私自見面,已是不該。」   「初月!」聽寧初月這麼說,宋山不由驚呼一聲。   「宋爺,請恕我無法顧到龍船會了。等此事了結而我還活著的話,再說吧。」寧初月自嘲似的笑笑,安慰宋山道。   「那乾明呢?你們為何又要將乾明牽扯進來?」原虎想起遠在河灣村的小和尚乾明,他不是天元宮的人,卻不知怎麼也會和這事牽扯上。   「乾明?他還活著?」哪知寧初月驚喜的叫了一聲,他說道:「乾明是我無意中結識的,我倆義氣相投,就結為兄弟。唉,是我對不起他,見他修為極高,就委託他去和烈窮接觸,結果被鬼族追殺,下落不明。你如果知道他的下落,就叫他一定不要露面,為了滅口,掌教一直有殺他之心,鬼族也在找他。」   「你放心,他很好。」原虎暗歎一聲,點了點頭道。   「嗯,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得走了,以後再見面時,說不定大家就是敵人,你好自為之。宋爺…唉……」寧初月長歎一聲,起身離開。   一直到寧初月走後很久,三人還呆呆坐著,各想心事。終於還是原虎先站起身:「宋前輩,宗之,外面不宜久呆,咱們先回去再說吧。」   三人回到秘密住所,見宋山沒事,蘇景和宋盛均自大喜,宋山因寧初月的事極感氣悶,留下吳宗之和他們說明情況,自己到裡屋休息。   原虎找來雷行雲等,將寧初月提供的情報說了,雷行雲勃然色變:「好毒!」   「嗯,如果讓齊應賢得手,又要費許多工夫才能解決。因此這次我們必須阻止他。只要當場拿住齊應賢的把柄,不愁他不認罪。」原虎說道。   「說得對,正所謂捉姦捉雙,捉賊拿贓……」燕九在一旁搖頭晃腦的附和道。   「你給我閉嘴,盡在這兒丟我們道場的臉。」雷行雲沒好氣的一拳打過去。   「冤家,你知道得還不少嘛。」杜鵑笑道,她捉住燕九的耳朵用力一擰。   耳聽著燕九大呼小叫的喊痛聲,原虎鬱悶的心情竟然感覺放鬆不少,他沉吟道:「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探明界羅的欽差什麼時候到。」   「這可難辦了,我們現在無法大張旗鼓的探查,只有派人監視齊應賢,從他那兒得到情報……」雷行雲話未說完,在座幾人不約而同轉頭望向姬散花。   「啊喲,又要奴家出馬麼?」姬散花嬌媚的笑道。   「有勞姬樓主了。」原虎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也只有姬散花,才有這個本事再潛到齊應賢身邊,讓他自己暴露自己的計劃。   「行了行了,奴家為山神辦了這麼多事,你可要記得給錢喔。不過跟你們這幫小鬼頭在一起,還真的挺有意思,等我的好消息吧。」姬散花咯咯嬌笑道。   原虎鬆了口氣,只要姬散花答應下來,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同時他也對敖晶感激萬分,她還真的給自己找了個好幫手啊。   接下來的五天,眾人都躲在秘密住處休息,姬散花和杜鵑輪番出去打探消息,不過這麼多天一點信息也無,所有人都不由有些焦躁起來。   所幸這一天姬散花終於傳回好消息,七天以後,界羅欽差將會乘海船來到海鏡,齊應賢就準備在那時動手。原虎和雷行雲頗為奇怪,由於不敢在本國以及龍族地盤做這件事,因此齊應賢必然會等欽差上岸以後再加以謀害,但從海路而來,登陸就是海鏡碼頭,齊應賢難道已膽大到在海鏡動手?   當下兩人找來大夥兒商議,但半天也沒個結果。宋山也頗為奇怪,他分析道:「我想齊應賢一定會在這期間弄出點事,讓欽差一行不敢直接在海鏡碼頭登岸。這麼說起來,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這兒!」說著他指著海鏡周圍地圖一處道。   這裡是海鏡城外十五里處的一個兵營,界羅守軍在這裡駐下一隊兵馬控制海鏡周圍的地盤,同時密切監視傲來軍隊的動向。如果不想在海鏡動手的話,那麼將欽差誘到這裡再出手,確實是最理想的地方。         ∼第八章∼     「我想齊應賢也不敢在兵營動手,因他不敢保證營中的士兵都會聽他調令,那麼很有可能是在回海鏡的路上。」雷行雲一面仔細觀看著那幅地圖,一面說道。   「嗯,宋前輩和行雲說得對。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將兵營到海鏡之間道路的環境完全搞清楚,最好能猜出齊應賢會在什麼地方動手,以方便我們做好萬全之策。這件事還要請龍船會的朋友幫忙了。」原虎點點頭,轉頭對宋山道。   「這個沒問題,這事就交給我們好了,這一年多我們龍船會也並非什麼都沒做。哼,齊狗賊,你也會有這一天!」見能夠扳倒齊應賢,宋山等均大為興奮。   「太好了,那就有勞宋前輩了。這次是扳倒齊應賢的最佳時機,一定不能有失,還請務必盡可能探查清楚。」原虎長長吁了口氣,高興道。   接下來的兩天,龍船會調動一切可以運用的人力手段,將軍營以及它和海鏡間道路的環境調查個一清二楚。而不出宋山所料,齊應賢找來親信海軍偽裝海盜,擊沉好幾艘界羅運送物資的海船,搞得再沒一艘船敢到海鏡碼頭。這下欽差的船隊一定會在城外軍營登岸,不過這一切自然都在原虎等人的算計之中。   跟著更加驚人的消息傳來,姬散花探聽到,這次前來海鏡的欽差竟然就是周源周王爺本人。齊應賢連他都敢謀害,可見實已到了窮途末路之境。   知道是周王爺做欽差,原虎和雷行雲又是高興又是擔憂。高興的是,周源前來,兩人就可盡快洗脫冤屈;而擔心的則是,如果一個不好讓周源出了事,無論於公於私,兩人都不會原諒自己,因此他們佈置時更加不敢大意。   就這樣,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齊應賢和原虎兩方也在為達到各自的目的而緊鑼密鼓的謀劃著,一股暗戰的漩渦,正悄然降臨海鏡……   終於,在界羅欽差到達的前一天,原虎一方和齊應賢幾乎同時開始了行動。當晚黃昏,一隊大約一千人的齊應賢親信士兵開撥出城,然而到城外軍營做迎接準備的卻只有五百人,另五百人不知去向。緊跟著,在城中密切監視的龍船會眾傳回消息,大約二十個不明身份的人一起由北面城牆秘密潛出,隨後蹤影不見。   仔細問明這些人的模樣後,原虎等判斷出他們很有可能是天道殺手中的精銳,對於李七死後齊應賢還能調動天道,眾人均大為奇怪,同時也更不敢大意。   緊跟著,海鏡城門封閉,齊應賢調集所有能夠調動的部隊嚴守城中各個主要路口,不准任何人隨意走動。當晚三更後,原虎這一方也開始行動,在原虎和石煉分批運送下,眾人由地底出城,然後悄悄去往事先安排的地點。   經過仔細分析討論,他們判斷出齊應賢最有可能動手的地方是離海鏡城六里處的一片小樹林。這裡方圓一里的範圍內全是蒼天古木,極易隱藏大批部隊,而穿過樹林的唯一一條道路還要經過一條橫穿樹林的小河。這條河不寬,但河道很深,由於現在是枯水期,河道裡大部分頑石暴露出來,如果天道殺手藏在這些石後,乘亂襲擊經過狹窄木橋的欽差隊伍,會有很高的成功機會。   果然,在城外秘密躲了一會兒,先行探路的杜鵑很快回來,她果然在那片樹林裡發現消失的五百士兵。這些士兵不知從哪兒搞到全套以前龍船會的幫眾服飾,就連手持的武器也換成海鏡作坊製造,看來是鐵了心嫁禍龍船會。   既然已經確定對方所在,剩下的就簡單多了,由於事前沒想到天道還參與其中,眾人又花片刻修改了下計劃,這才一起悄悄向預定地點而去。   他們決定首先乘夜盡量收拾一些天道殺手,這樣明日就可少了很多麻煩。因如果一個不慎驚動對方,就會功虧一簣,因此這事就由原虎,石煉以及姬散花三人負責,雷行雲因不擅這類潛蹤隱跡的秘密活動,故沒有參加。   而剩下的人則分為兩幫,一幫由雷行雲帶領埋伏在林中,準備明日隨時出手。齊應賢埋伏下的士兵雖多,卻只是普通角色,最多用來製造混亂以方便天道殺手下手,在雷行雲這些高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杜鵑和胡鈴則負責打探和傳遞消息,她們提早潛入軍營,明日會隨著周源的隊伍一起動,隨時掌握消息。而宋山則率領龍船會的人分散城中各處,準備有突發情況時就製造混亂,接應眾人。故原虎這方人數雖少,卻無一不是精英,只要明日沒有太大的意外,足以應付任何情況。   當所有的人都進入預定位置時,原虎等三人就神不知鬼不覺的向半乾涸的河道摸去。果不其然,以那座小橋為中心,方圓三十丈以內二十名天道殺手潛伏在橋下,河道中以及橋兩頭的密林內。這些殺手雖極精潛藏之術,但在姬散花這樣的頂級高手面前,還是一一暴露出來。自橋下起,越向外,殺手越弱,真正動手的只有三到四名頂尖殺手,其餘的人仍然只是負責掩護協助。   據姬散花介紹,這些殺手一旦進入位置,彼此就不會再聯絡,因他們對自己,對同伴均有著絕對的信心,相信在行動時對方會做該做的事。這樣一來自然便宜了原虎等人,就算一些殺手神秘消失,也不會引起對方懷疑了。   彼此打個手勢,三人就分了開來,姬散花一路,原虎和石煉一路,開始將死亡帶給這些殺手。可能這些自傲的天道精英們做夢也不會想到會有這樣一天,自己會在懵懂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不知名的人給暗殺掉。   萬籟俱寂,星月無光。密林之中傳來陣陣蟲鳴的吱吱聲,除此以外,再無一絲聲息。原虎和石煉每踏出一步,都事先用山神氣將腳下土地弄軟,不致發出一點聲音,他們第一個目標是藏在最外圍一棵樹底的灌木叢內的殺手。   他周圍同伴的位置原虎已一清二楚,他和石煉循著這些殺手位置間的死角摸過去,然後在這名殺手身後一丈停下。由於任何可能的聲音都會被對方驚覺,因此原虎決定充分利用自身山神氣的特性來殺死對方。   正全身放鬆,猶如一塊石頭般靜靜蹲伏在灌木叢內的殺手,陡覺四周的灌木活過來般盡數纏繞在自己身上。從未遇過這樣的事,他本能的扭動四肢,卻哪裡動得分毫?正當這殺手要出聲呼喊之時,從地面伸出兩隻手準確的扼住他的咽喉一抹,殺手緊繃的身體立刻軟了下來,至死都沒發出一點聲音。   初戰告捷,原虎大為鼓舞,他向石煉使個眼色,兩人像沉入水底般從地面消失,然後又從另一殺手身後冒出。如法炮製下,兩人又將其悄悄殺死。   不過越到後來,就越難進行,這些殺手潛藏的位置互相呼應,很難不驚動別人而下手,兼之他們比起前幾個殺手高明很多,讓原虎感覺極為棘手。用盡辦法又幹掉兩名以後,原虎整個後背都因緊張的汗水而濕透。   無法再干了,不要說去殺人,原虎感覺自己就算再向河道靠近一步都難,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突覺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   一瞬間原虎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迅速轉過身,卻發現是姬散花站在他身後。也不知姬散花是怎麼找到自己的,連何時來到身後原虎也不知道。   姬散花蹲下,用手指在地上寫了個「五」,然後抬頭看著原虎。原虎知道她是在問已得手幾人,也蹲下學她般寫了一個「四」。顯然想不到原虎的戰果竟和自己相差無幾,姬散花眼中露出讚歎之色。   按說今晚他並沒特別用多少力氣,但長時間的神經高度緊張,卻讓原虎感覺極端疲憊。他們三人回到雷行雲等藏身的地方,原虎立刻坐下回氣休息。   漫長而又緊張的一夜終於過去,第二天一大早,胡鈴悄悄潛回報告周源一行已準時到達,果然就是在那處軍營登岸。隨後她和杜鵑不斷來往兩地,將最新的情況報告,約半個時辰以後,由齊應賢親自帶隊,一行人往這處而來。   對方一定也知道了消息,林內立刻充滿一股看不見的凝重氣息,連感覺靈敏的鳥獸也不敢走動鳴叫。齊應賢護送的車隊慢慢過來,終於已能望見前面開路的士兵了。這隊人前後左右均是海鏡守軍,齊應賢在前面策馬不緊不慢的走著,韓紹南,曾子務林葵等人都伴在他身邊。   以周源為首的欽差隊伍在中間,外面則是他從海鏡帶來的為數百餘的護衛隊,還有一些則是從軍營中跟著出來護送的部隊。隨著這隊人馬越來越接近樹林,所有人的心臟都開始狂跳不止,他們都明白,己方決不容有失。   終於,隊伍進入林中,周源的護衛隊成員明顯的露出高度戒備的神色。接近了,漸漸的,周源騎的馬越來越接近木橋,原虎體內的山神氣立刻運轉到頂點。   當周源坐騎的馬蹄踏上木橋中心那一刻,埋伏的天道殺手終於發動。一瞬間,就如虛空中變出來般,十一名殺手各自從不同方位竄起齊齊向周源衝去。同一時間,後方以及前面的密林內,早已埋伏好的五百士兵大聲叫嚷著衝出,齊應賢則指揮部隊迎擊,不過他的手下只是做做樣子,根本沒起什麼作用。   天道殺手來勢雖猛,但少了九名同伴,這個刺殺網其實已有了很大的破綻,恐怕這些殺手們也在奇怪本該一起出手的同伴怎麼還未現身。不用招呼,原虎等早已如飛般衝出,速度最快的姬散花目標是周源,而原虎等人則對付殺手。   就在原本該出現的二十名殺手只出現十一人時,齊應賢就感覺不對,待看到飛身撲出的原虎時,他就知道今天的行動已經完了。齊應賢當機立斷調轉馬頭就準備逃離,哪知一轉身,卻見燕九和雷行雲正攔在他後面。   一面將撲上來的士兵砍瓜切菜般砍倒在地,燕九大聲笑道:「齊將軍,怎麼不保護欽差自己就要溜了?留下吧!」言罷一刀將護著齊應賢的幾名士兵劈飛。   「你們…….」齊應賢勃然變色,卻也知有這兩人守著退路,自己無法離開,遂大聲吩咐手下攔著燕九和齊應賢,自己轉向別的地方逃脫。   然而無論他走到哪邊,都有人殺出截住去路,而周源的親隨護衛個個以一擋百,在雷行雲等人的幫忙下,扮作龍船會「匪眾」的那五百士兵根本沒達到製造混亂的目的。加上軍營中跟隨而出的大部分士兵都奮勇殺敵,也大出齊應賢的意料,一開始他的計劃就嚴重受挫。         ∼第九章∼     姬散花飛速撲上一把提起周源躍離馬身,幾在同時他的坐騎變做四截,血肉飛濺中只見兩道黑影化做兩條黑色旋風緊追而上,沿途所有護衛無不身首異處。   原虎怕周源的護衛誤會姬散花也是刺客,忙大聲叫道:「周王爺,我是原虎!她是散花樓樓主姬散花,特來相救,王爺千萬別慌。」   姬散花輕功之高實在有如閃電,提著周源胖大的身子也奔走如飛,那兩個殺手終究慢了一步,被拚命而上的眾護衛截住,廝殺起來。這時眾人才有機會看到他們的真面目,赫然就是峭和幽合,天道剩下的最後兩個地部下品殺手。   原虎知道兩人厲害,舍下正對付的幾名殺手立刻衝了上去,這時姬散花已提著周源退到場外,上了一棵大樹的橫枝。放下周源坐好,她這才對周源笑道:「周王爺,剛才情況緊急,奴家多有得罪,還望您老莫怪。」   周源雙目放光,上下仔細打量了姬散花曼妙的身材一番,這才哈哈笑道:「見面更勝聞名,姬樓主艷名遠播,老頭兒我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   見周源嘴甜,姬散花大樂,直笑得花枝亂顫。這兩人悠然坐在枝頭調笑,渾不當下面血肉橫飛的廝殺場面不存在,讓原虎看得大為佩服。   幽合突然與和他並肩作戰的峭交錯位置,跟著峭自懷中抓起一把薄薄的鋼片撒往四周,圍攻的侍衛立刻出現大批傷亡。乘這機會幽合一躍而起直撲枝上周源,原虎大叫不好,也緊跟著躍起追了過去。   姬散花伸指一彈,一枚鋼釘發出陣刺耳的尖嘯射向幽合,同時姬散花再提起周源高高躍起。哪知地上的峭爆喝一聲,突的抓起一把鋼刀甩向幽合腳下,幽合伸足在刀身一點,再次躍起,以比剛才更快的速度追至姬散花身後。   這時原虎也追到後方,半空中四人分為三組前後急趕,幽合甩出一根鋼鏈纏住周源的腳踝向下一拉,姬散花和周源立刻墜下。幽合藉著鋼鏈拉動的反力幾乎是緊貼著姬散花和周源追過去。   見姬散花還提著周源暫時無法顧及身後的幽合,原虎大驚,在半空當三人經過自己身邊的一瞬間,原虎猛然出手,意圖在這一擊稍阻幽合之勢。   幽合現在佔據上風,突覺背後勁風大作,他想也不想轉過身一把格開原虎打來這一掌,就在這時,他的鼻子突然問到一股濃烈的香氣,近在咫尺!   「奴家教你一個乖,永遠不要在七大高手面前轉過身子做別的事,記住了嗎……」耳旁陡然傳來姬散花溫柔無比的聲音。   幽合大驚失色,然而他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覺頸子一涼。在場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姬散花玉臂一探,就如拿起一件物什似的,輕巧的取下幽合頭顱。   「退!」幽合一死,峭毫不猶豫的大喊一聲,率先撤離,而剩下的五名殺手也頃刻破開護衛的圍殺,跑個沒影。   「別追了!」落地的周源阻止想要追上去的一眾護衛。   天道殺手一退,那五百士兵更是不濟,齊應賢眼見再也無法成事,乾脆一狠心指揮手下瘋狂砍殺意圖殺人滅口,這一來反倒是他帶來的手下最為賣力。   周源冷冷的看著前面手起刀落,殺個不亦樂乎的齊應賢,慢聲細氣的說道:「齊將軍,還是別殺得太乾淨了,留下幾個活口吧。」   齊應賢一聽周源語氣不對,心頭大震。但他很快就想到自己對界羅立有大功,而且身份不低,只要殺盡這五百兵士,雷行雲和原虎未必告得倒他。就如眼前陡現一線生機,他近乎瘋狂的大叫:「這些人膽敢謀害欽差,給我殺!一個都不留!」   「齊應賢!給我住手!」周源突的怒目圓睜,和和氣氣的臉孔瞬間變得威嚴無比。這一聲大喝就如平地焦雷,所有人心臟都止不住狂跳幾下。   在周源怒喝下,還在搏殺的兩方士兵都不由自主停下,只剩齊應賢還騎在馬上不住的揮舞著長刀。原虎皺了下眉頭,一抬腳踢出塊小石子將齊應賢坐騎的右眼打瞎,那匹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將齊應賢摔倒在地。   「殺啊,給我殺啊,你們怎麼都不聽軍令?全部該斬!殺…給我殺…….」齊應賢狼狽的爬起,猶在神志不清的不住叫喊著。   周源用憐憫的目光看著齊應賢,隨後使了個眼色,兩名侍衛走上一左一右將他夾住拖了過來。齊應賢目光渙散,額前的頭髮被汗水打濕搭拉在額頭,就像一個面口袋般任由侍衛拖拽,顯然他心裡早已絕望。   「齊將軍,今天本王遭襲,你有什麼好說的?」周源歎了口氣。   「是,是他們,這些龍船會餘孽想要行刺王爺,嫁禍給我,王爺快下令把他抓起來!」齊應賢猛地抬起頭,對著原虎和雷行雲不住大叫。   雷行雲不屑的冷哼一聲,原虎則自懷中拿出幾封姬散花偷得的書信交給周源。周源攤開信紙看了一遍,隨後一把將其甩在齊應賢臉上。   「齊將軍,這可和你向皇上報告的不符啊。」周源諷刺對齊應賢道。   齊應賢拿起信紙瞥了一眼,立刻,就如全身的生氣都被抽走一般,一跤跌坐地上,隨後瘋狂的大笑起來:「好好好,我也無話可說。想我齊應賢為界羅潛入傲來,忍辱負重幾十年,終於奪得海鏡,沒想到落得如此下場。」   「哼,這些等著回國和皇上親自說吧,來人,給我押起來。」周源吩咐道。   兩名侍衛就要上前抓起齊應賢,突然齊應賢敏捷的翻身而起,一把抽出一名侍衛的佩刀後退幾步,隨後不住揮舞阻止其他人上前。   「齊將軍,大丈夫敢作敢為,不要太難看。」周源威嚴的沉聲道。   「周王爺啊周王爺,我是絕不會做階下囚的,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齊應賢厲聲道,跟著他望向原虎:「本人在海鏡二十餘年,一向呼風喚雨,無往不利,哪知老天出了個你,竟使我落得如此下場。我齊應賢自認做事從不後悔,但卻悔不該當初小看了你,讓你活著離開海鏡。如今報應到了,我也無話可說。好,你很好,我知道你想置我於死地,如今就成全你吧。」   齊應賢將刀架在自己頸中,猶豫了一下又對周源道:「我求周王爺能懇求皇上,放過我的親族。若能答應,齊某感激不盡。」   「你也知自己犯下的是誅滅九族的大罪,何必多說。」周源緩緩搖了搖頭。   齊應賢立刻面如死灰,手一抖幾乎連刀也握不穩。原虎乘機微微踏上一步,想就此奪下齊應賢的刀,突感衣袖一緊,卻是雷行雲拉住用眼色示意別動。   「齊某活該,可憐我的妻兒……」齊應賢一聲長歎,舉刀一劃,自刎而死。   「為何阻我?」 原虎小聲的問雷行雲道。雖一直恨不得殺了齊應賢,但他就這麼在自己面前死去,原虎也不禁感慨不已。   「讓他死了也好,縱能活得一時,也不過受辱罷了。」雷行雲小聲道。   「能不能請王爺…….」原虎想起誅九族的話,遲疑的道。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沒用的。」雷行雲知道原虎想說什麼,搖頭道。   原虎便不再說什麼,是啊,這並不是他該管能管的事,只望界羅皇帝能大發慈悲吧。齊應賢一死,不知是誰先起頭拋下兵刃,一時間還活著的齊應賢手下士兵全都器械投降,乖乖聚到一起被周源侍衛看管起來。   「為他收屍,找口上等棺木好好安葬。」周源又吩咐道。   就在一眾侍衛打掃戰場時,姬散花悄悄找到原虎:「現在海鏡的事已全部瞭解,奴家也得走了。你自己以後可得好自為之。」   「樓主這就要離開了麼?」原虎愕然道,這次在海鏡要不是有姬散花幫助,他刺殺李七和扳倒齊應賢絕不會這麼順利。   「這個當然,奴家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嘛,山神捨不得?」姬散花嬌嗔道。   「咳咳….當然不是,那麼姬樓主慢走。」原虎尷尬的乾咳一聲道。   「別忘了你還欠著不少佣金,這筆賬奴家遲早會來要還的。」姬散花又笑道。   原虎一聽大喜,姬散花這麼說,就等於是告訴他以後還會見面。如今己方與天界和龍族的鬥爭日趨白熱化,多一個盟友就多一分把握,更何況是七大高手之一的姬散花,原虎喜道:「這個自然,還望姬樓主早點來拿。」   「嘻嘻,山神嘴真甜,那麼奴家就告辭了。」姬散花遙遙向杜鵑招了下手。   那邊得知杜鵑要走,燕九滿臉捨不得,拉住她卻又哼哼唧唧不知說什麼好。看到姬散花招手,杜鵑湊近燕九耳邊道:「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   「這個當然,你不想想現在還有誰能傷我……你,咱們什麼時候能再見?」燕九大力拍胸吹牛道。他頓了頓,又依依不捨的問杜鵑。   「嘻,不會很久的,我走了,可別在外找姑娘喲。」杜鵑笑著追上姬散花。   一直目送著杜鵑曼妙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屋瓦後,燕九都捨不得收回目光。他現在的模樣,就像一個小孩突然失去心愛之物,滿臉不捨,但卻沒人笑話他。   「好了,咱們還有很多事做,你就別傷心了。」雷行雲決定好好安慰下徒兒。   「師父…….」燕九愣愣的看著屋外道。   「什麼?」   「你一定也很想小郡主了吧?」   「你、你這傢伙。」雷行雲難得的紅了紅臉,舉拳向燕九頭頂敲去。   一直到姬散花離開,周源才有空對原虎道:「這次多虧山神識破齊應賢奸計,救了我一命,老夫在此謝過了。」   「不,周王爺能來就太好了,不過齊大帥他…….」原虎黯然道。   「務北竟會死在海鏡,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周源說著吩咐手下牽來幾匹馬:「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邊走邊說吧。」   留下一些士兵清理戰場,剩下的人保護著周源繼續向海鏡城而去。在路上,原虎和雷行雲簡單的將這些日子以來海鏡所發生的變故對周源講了一遍,想不到其中竟有這麼多曲折,周源也連連感慨。   「現在齊大帥已死,齊應賢和李七雖然伏誅,但界羅恐怕又會有一場大亂,那麼勸服皇帝休兵一事恐怕就…….」原虎不無擔心的對周緣道。   「嗯,我也是想到此點,所以在朝中接到務北身死的消息,就親自前來調查。如今朝中大多數大臣都力主開戰,皇上也頗為意動,我本以為有務北和我一起上書,能讓皇上回心轉意,想不到務北已經…唉!」提起此事周源就極為懊惱。         ∼第十章∼     「據傳龍族已經將代表撤出界羅和新豐,他們一意支持傲來的意圖已非常明顯,這樣的情況下,皇帝和大臣還看不清形勢嗎?」原虎非常驚訝的問道。   「不,這才是關鍵所在。如果龍族繼續留駐代表在界羅,由於擔心龍族出面阻止,大家還有所顧忌。但現在龍族這麼公然支持傲來,令得滿朝文武非常憤怒,我界羅以兵刀起家,由來剛強好戰,故國力雖比新豐弱,兵馬卻能和傲來相抗。現在皇上已將這事看作很大的侮辱,就算真有罷兵之意,恐怕也不會考慮了。新豐或許會因此而退縮,但我界羅卻絕不會,龍族此舉,實在太過分!」看來周源對龍族突然離開界羅也極為憤怒,所幸他還算比較清醒,知道不能意氣用事。   「那麼王爺有什麼辦法嗎?」原虎嚇了一跳,別連周源也改變想法才好。   「辦法倒是有,其實在得知務北遇害時,我已想好了對策。行雲,你有意加入軍職嗎?」出乎意料,周源開口就是這句話。   在周源暗示下,他的護衛在周圍隔開一個極大的圈子,故此說話並不怕遭人聽去。燕九胡鈴等均無法靠近,幾人雖然不滿,卻也無法可施。   「軍職?王爺為何這麼問?」雷行雲不解其意,遂反問道。   「呵呵,我只是問你的意見,就照你自己的想法回答吧。」周源擺擺手笑道。   「如果有必要的話,行雲願意。」雷行雲毫不猶豫的道。   「呵呵,好,有你這一句話,事情就好辦了。」周源哈哈大笑道。   「王爺,猜了這半天的啞謎,該說說究竟什麼事了吧。」原虎笑問周源道。   「我想來想去,如今要讓皇上不再起出兵的念頭,還得從軍隊這方面下手。務北已死,界羅兵馬總帥的位置空了出來,誰能坐上去,就能直接影響皇上的決定。」周源將手中書卷放到一邊,嚴肅的對兩人道。   「等等,王爺,你不會讓我去做界羅的兵馬總帥吧?」雷行雲大吃一驚。   「怎麼可能。你小子才多大,又沒有絲毫軍隊資歷,用屁股想也知道你不成,我會做這麼蠢的事嗎?不是讓你去爭取兵馬總帥的位置,而是藉著加入軍隊的機會,助我坐上兵馬總帥之位。」周源看著雷行云「震驚」的模樣,不屑道。   「您?您老在軍中威望非凡,又是王爺之尊,只要您開口,那還不手到擒來。用得著我什麼事啊。」雷行雲大為尷尬,連忙大拍馬屁,陪笑道。   「所以說你沒見識。現在皇上即將對傲來用兵,兵馬總帥大權在握,還可藉著打仗之機提拔親信,這塊肥肉人人眼紅,就算是我,也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武神道場由來和軍隊關係密切,很多弟子都做了中級將官,雖說他們已和道場沒有了關係,但你是道場掌門,如果你要加入軍隊,一定能得到他們的支持。我要你去爭的,不是兵馬總帥,而是軍勤總管。」周源沒好氣的解釋道。   「軍勤總管?那不是管戰時糧草軍資的官兒麼,又不用上陣打仗,王爺怎麼非得要我去做?」雷行雲撓撓腦袋。他本來非常聰明,但畢竟年輕,沒有接觸過這類宮廷之爭,對軍隊也僅限於瞭解而已,所以反應才這麼慢。   「你你你……」周源氣得吹鬍子瞪眼,他壓住怒氣耐心的分析道:「你這臭小子平時挺機靈的啊,怎麼這會兒變笨了。三十多年沒有戰事,軍勤總管平日沒有什麼權力,也沒人瞧得起,但一旦打起仗來,這官就掌握著全部軍資糧草的分派供應,權力不比兵馬總帥來得小。我要你坐上這個位置,對整個軍隊都舉足輕重,再由你帶領原道場弟子支持,加上我的資歷,我當上兵馬總帥就不難了。」   「啊,我明白了。」雷行雲這才恍然大悟,一拍巴掌歎道。   其實周源的計劃非常簡單,一旦打起仗來,前方領軍作戰的兵馬總帥以及負責後方軍資糧草供應的軍勤總管就是最為重要的兩個職務。只要他和雷行雲得到這兩個職位,不僅能互相呼應,還能聯合一批反對出兵的大臣將領勸阻皇帝。   「你總算明白了吧。這事不能拖延,我把海鏡遺留的事處理完畢,就得立刻趕回朝中,你做做準備。」周源慈祥的拍拍雷行雲的肩膀。   「好了,這事就這麼定了,事成之前行雲記得保密,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我大概還會在海鏡耽擱兩天,這期間你就好好休息吧。」說著周源策騎向前。   進城以後,由於有大量的事需要處理,約定好時間後原虎一行就和周源分了開來。回到聚集的住所,宋山等早已得到消息,龍船會兩大敵人李七和齊應賢均已身死,天道也退出海鏡。這是宋山等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如今竟成現實,所有人無不對原虎感激涕零,反而弄得原虎極不好意思。   「什麼!?要我參軍?」果不出原虎所料,當雷行雲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燕九時,他幾乎跳了起來。   「這個當然,為師加入軍籍,你自然也要跟我去。」雷行雲扳起臉道。   「師父,這種好事就別照顧徒兒了吧。要不然你一個人去,實在不放心道場,就把掌門之位傳給我,其實我也滿有本事的…….」燕九嬉皮笑臉的建議道。   「你想!就這麼說定了,你跟我一起去,咱們師徒好好在軍中干番事業,過些年你也撈個將軍來做做,豈不光宗耀祖?」雷行雲為燕九描繪出一番大好前途。   哪知燕九根本不上當,他不屑的曬道:「切!就算做了兵馬總帥又怎麼樣,不一樣說死就死了。我還是呆在道場好點,自在安穩。」   「閉嘴!你這個不上進的傢伙,難道你敢違抗師命?」雷行雲不由怒道。   「你這算什麼師命,根本就是在拉我下火坑嘛。」燕九不甘示弱的反駁道。   「很好,這麼說你是當真不去了?」雷行雲嘿嘿冷笑著抽出天火刀。   「我跟你去!」   「這才對嘛。」雷行雲心道還真不信治不了你,言罷欣慰的收起天火。   雷行雲炮製燕九的時候,所有人都含笑在一旁看著這對師徒,別的不說,兩人能夠進行這樣的對話,就足以說明他們的感情其實非常之好。   「怎樣,阿虎你今後有什麼打算?」雷行雲拉過原虎問道。   「我想過了,暫時沒別的事做,我就陪你走一趟國都吧。你和周王爺這次回去,一定會召來不少嫉恨,我陪著總會安全一些。」原虎對雷行雲道。   「嗯,這樣最好,我倒無所謂,最擔心的是周王爺。他老人家位高權重,早已引起不少猜忌,最怕有人乘機向他下毒手,有阿虎陪同我就放心多了。」聽原虎這麼說,雷行雲大為高興,他和原虎之間心照不宣,自也不會跟他客氣。   跟著兩人向龍船會眾人說明去意,眾人自然又有一番不捨。由於還不能確定能否最終成事,加之也不宜向外透露,原虎就沒把界羅可能撤軍,將海鏡交還給傲來的事說出。只是告訴宋山等他們以後仍要一切小心,不能覺得齊應賢身死就萬事大吉,如果被界羅守軍抓到仍是殺身大禍。   「這個自然,其實李七和齊應賢死後,我們已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了。傲來界羅都是一樣,只要海鏡還在,龍船會就會在。」宋山點頭表示明白道。   又過了一天,周源處理完遺留在海鏡的所用事務,任命了留守海鏡的臨時軍官,就帶著雷行雲和原虎一行乘海船出發回到界羅。   這次眾人將直接前往界羅國都定京,周源會向界羅皇帝匯報這一次海鏡發生的動亂,同時將帶同雷行雲去拜見他在軍方的人脈,為雷行雲取得軍勤總管的職位做好準備。而原虎也按事先約定隨同他們一起前往。   辭別龍船會一眾,他們登上海船出發,這次行程預計將駛到離江港後登陸,然後前往定京。上了船以後,就再沒什麼事,原虎也就利用這難得的閒暇時光休養身心,或者是和雷行雲交流武學經驗,倒也悠閒得緊。   兩天以後,一行人到達離江港,隨即棄舟登岸,坐上事先已準備好的舟船,沿少明江而下,直往界羅京城定京而去。   定京位於界羅東南,鐵帶山脈腳下,眾人預計順少明江過江州,然後轉入另一條大江連江,在界羅南部大城希關登岸,然後北上即可到達。這段路程一般需要二十餘天,但此次情況緊急拖延不得,因此周源只帶了部分隨從輕裝簡行,以圖在最短時間趕到京城,反正只要在界羅境內,也不會再有什麼危險。   船行少明江,原虎和雷行雲記起上次遭龍族襲擊一事,沿路小心戒備,絲毫不敢大意。但一直到了江州,也沒有絲毫動靜,兩人也就逐漸放下心來。在江州,周源將隨從換上一批軍中虎士,這些人都是慣常征戰的職業軍人,經驗豐富,對周源更是忠心耿耿,這麼一來自然更加保險。而雷行雲也召來留守道場的兩名長老石弘與宋蒼一同隨行,並帶上一批道場弟子,至此原虎再無擔憂。   轉入連江,由於是順流而下,船行極速,很快就到了希關境界。從希關到定京不過四日路程,眼看京城遙遙在望,一行人便開始考慮以後爭奪軍職一事。這些天雷行雲和周源都關在艙內密談,原虎此次只是作為陪同,或者說是保鏢,因此輕閒得緊,沿路欣賞風景,或者修養酣睡,好不快活。   這天上午,從前面河道的轉彎處,突的轉出兩艘軍艦。看軍艦上懸掛的旗幟,應該是駐守希關的界羅水軍聽到消息,派人前來迎接。看到彼此,兩邊的船同時放慢速度,而水手則遙遙打出暗號,確定對方身份。   有大軍迎接,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擔心的了,但原虎猶豫片刻,還是走到船艙外,對守在外面的宋蒼道:「希關守軍來迎接了,請王爺和行雲出來吧。」   宋蒼也看到對面軍艦,不過卻不知道為何要周源和雷行雲現在就出來,他用詢問的眼色望向原虎。原虎苦笑一下:「我也不知道,你照做就是。」   現在的原虎,已逐漸適應山神這個身份,言語行動間自然而然就有一種威勢,特別是他以命令語氣對人說話的時候,就連身份尊貴的堂堂武神道場長老,也不由得不聽從。宋蒼愣了一下,轉身用特殊手法敲了敲艙門。   很快艙門打開,雷行雲和周源以及石弘依次走出,看到原虎,雷行雲奇怪的問道:「有什麼事嗎?」   「希關迎接的軍艦到了,我想你們還是出來比較好。」原虎對他說道。   雷行雲揚了揚眉,眼中閃過一絲訝色,顯然他猜到了原虎的意思。不過他並未多說,而是走到周源身旁道:「王爺,希關的鄭將軍派人來迎接了,我們先過去看看吧。」隨後向原虎使個眼色,不動聲色的將周源帶到船頭靠後的地方。   那邊胡鈴和燕九已站在船頭,饒有興趣的看著不住接近的軍艦。其實直到此刻原虎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小心,因為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不過他還是決定相信自己的感覺,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走過去,原虎忽的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這裡並非海上,怎會有這樣的味道?他輕輕拉了拉胡鈴的衣袖:「胡姑娘,你聞到什麼沒有?」   狐狸鼻子最為靈敏,胡鈴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有海腥味兒。」         ∼第十一章∼     原虎想了想,突的後退幾步一個縱躍跳上艙頂,然後一按桅桿已飛身到了頂端,從上而下向駛來的軍艦看去。沒有任何異常,兩艘軍艦上,前來的士兵已排好迎接的隊列,幾名官員不住低聲議論,並不時向這處望來,緊張不已。   原虎撓撓頭,正準備溜下去,他可不想自己成為被萬眾觀望的爬桿猴兒,就在這時,他的眼角瞥見一點紅色。原虎心中一驚,凝目看去,很快看到前面那艘船的船艙側壁,有一灘血跡,濺得如同團放大的梅花,觸目驚心。要不是原虎在這麼高的地方,根本不可能看到。   從血跡的顏色來看,那是新近才濺上去的,這就很奇怪了,迎接周源的船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原虎正在疑惑不已時,腦中陡然靈光一閃,聯想起對面傳來的若有若無的那股怪異海腥味兒,他已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快上岸!是龍族的人!」原虎猛的衝下方的人大叫。   所有人都愕然望著原虎,不明白原虎究竟在說些什麼。而在對面船上,一瞬間,所有的官兵就如換了個人般,平和的臉上出現猙獰之色,有的背部鼓起,有的裸露在外的皮膚泛出鱗片,一瞬間腥氣大作,好像來到魚市一般。   是龍族!兩艘船上所有的官兵都是龍族兵士所化,這自然不是龍族已去界羅當了水兵,而是他們已將這兩艘船上原本所有的界羅兵將都給屠戮至盡,然後裝作迎接官兵來襲擊眾人。手段之殘忍,簡直令人髮指。   原虎知道,能將這麼多海族的腥氣隱藏,這次絕非只有蝦兵蟹將,一定還有龍族本族的高手前來。他不敢怠慢,話一出口就向下方躍去,而這時,只聽船下的河水一陣不自然的咕嚕異響,竟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想要將船給吸沉。   至此船下的眾人才反應過來,突遭變故,除了有限幾個高手,其餘人都驚慌不已。而原虎知道,一旦讓龍族如願沉船,那就只有任由對方宰割了。   「哼!豈能讓你們得逞!」原虎怒哼一聲,身子落地立刻彈身衝向船舷,在船舷的木頭裡拍入一顆種子。   只聽漱啦啦一陣物體交纏攪動的聲響,那顆種子以不可思議的驚人高速蔓延生長。只見一大蓬粗壯的籐蔓纏著船體,同時迅速向河中伸去,很快,籐蔓一頭緊抓河底,然後硬是將船抬到半空,向岸邊送去。   顯然想不到會出現這樣的事,對面傳來一陣稀奇古怪的海族驚呼聲,跟著無數黑影有如爆豆般跳上半空,向這邊撲來。從今天的行動來看,龍族是徹底破臉了,他們不敢在東海動手,因怕同族另一派阻止,竟然會到界羅腹地襲擊眾人,由此也可見龍族飛揚跋扈之一般,根本不把人族放在眼裡。   「保護王爺離開,快去希關,這裡我們擋著!」原虎對抱著周源的雷行雲大吼一聲,同時抓過一桿長矛脫手甩出,將半空一隻魚精穿個通透。   「好,你自己小心,盡快脫身。」雷行雲也不廢話,答應一聲就向岸上跳。   不出所料,兩岸也湧出不少水族兵將,蟻聚一般向船衝來。雷行雲抽出天火寶刀,大喝一聲:「擋我者死!」在宋蒼與石弘的護衛下衝殺過去。   在兩名長老及一眾虎士的照應下,雷行雲不必顧及後方兩側,烈炎真氣全力展開,只見一團紅焰在水族群中炸開,當真是當者睥睨,簡直如入無人之境。性烈勝火的烈炎真氣本就是畏火的水族剋星,加之全以玄石之精所鑄的天火寶刀相助,水族兵士竟然沒有一合之將,由此可見雷行雲修為之高。   向希關守軍報警的煙信早已發出,相信大部隊不久就會趕到,因此雷行雲等並未無謂的向外衝殺,而是結成一個圈陣奮力抵擋。這時整個河道右岸已變為不折不扣的戰場,人族與海族都殺紅了眼,你爭我奪,恨不能完全將對方置於死地。   原虎知道絕不能在河道的範圍內多停留一刻,善於用水的龍族在這樣的環境將有最大的殺傷力。他發出一聲震懾全場的大吼:「全部上岸,保護王爺離開!」   說著他與一眾仍留在船上的道場弟子和隨行護衛跳往岸上,緊跟著便陷入追殺而至的海族包圍之中。敵人雖多,但因為這邊有原虎胡鈴等高手,因此眾海族不但沒對他們造成什麼威脅,原虎等反而還不斷向雷行雲那方靠近。   「好個西嶺原虎,以實戰能力而論,你當為三大山神之首。」忽的,海族攻勢減緩,跟著一陣鼓掌聲傳來,兩名三十多歲的青衣男子信步走來。   說話之人身材很高,幾與石煉相差無幾,但偏生清瘦,配上俊秀的面容,立有一股出塵之態。另一人年紀稍大一些,大概四十來歲,面目陰沉,木無表情,完全無法測度其內心。他們一出現,在場所有海族都面露恭敬之色,自動分出一條道路讓二人通過,顯示出他們不俗的身份。   原虎從看到兩人的第一眼起,就知道這不過是他們的表相,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這兩名男子,就是久未露面的龍族之人,換言之,就是龍!   「龍族?」胡鈴一嗤牙,顯示出心中高度的戒備和恐懼,她的兩個眼珠已不自覺的變做狐狸那樣的黃色瞳仁,嘴中尖牙畢露。   「小狐狸眼力不錯,我叫敖生,他叫楚無傷。」高瘦男子淡淡一笑。   果然不錯,敖生的氣很像敖晶敖銘等人,雖然不是敖廣一脈,也一定是龍族本家的。而楚無傷的氣則要雜一些,想來應該是童威童猛那樣的亞龍。知道面對的不是普通人,原虎瞬間將注意力提高到頂點,絲毫不敢大意。   「我管你敖生敖熟,本大爺吃黃鱔,從來生熟不忌。」燕九嘴巴上從來不肯吃虧,這時猶自叫道。不過聽得出,他的語氣中也隱含懼意。   「好!閣下這麼有種,我保證會讓你死得很過癮。」敖生拍掌一笑。   「來啊,誰怕誰!」燕九大力一甩驚鴻,傲然道。   「別急,不過現在還輪不到你。準備好沒有?給我殺!」敖生陡然高喊一聲,出乎原虎意料,他竟是衝著廝殺正酣的岸上喊去。難道還嫌那些海族不夠賣力?   自然沒人能聽懂敖生究竟什麼意思,不過為保險起見,原虎還是衝著雷行雲大叫道:「行雲,恐怕有古怪,你小心一點。」   雷行雲正連著三刀將兩名海族砍作四截,聞言豪氣萬丈的大笑道:「放心,這些臭魚爛蝦一隻也別想得逞。我要叫……哼!」哪知話未說完,只聽雷行雲一聲吃疼悶哼,隨後他驚呼道:「石長老,你怎麼?」   接下來的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正與雷行雲並肩對敵的石弘突然轉手在雷行雲腰間重重拍了一掌。身為武神道場三長老之一,這一下力道之重,可想而知,雷行雲不及提防,立即口噴鮮血跌了開去。   內部一亂,外面早已等著的海族立刻加快攻勢,本來固若金湯的防禦立刻破綻重重,不少道場弟子轉瞬被殺。傷了雷行雲,石弘冷笑一聲,轉而向周源撲去,想要回身阻擋的軍士盡數被殺,驚愕萬分的另一長老宋蒼被幾名海族拖住不能救援,唯有又驚又怒的大叫道:「石弘,你瘋了麼?」   「哼哼,只是你們太笨了!」石弘得意笑道,一掌向近在咫尺的周源拍去。   眼見周源就會被立斃掌下,哪知石弘必殺一掌卻拍上件又沉又冰的物體,發出一聲響徹全場的鳴響。卻是雷行雲不顧傷勢伸刀橫架,擋了此擊。   「不好!」萬沒料到石弘長老竟然是叛徒,而龍族的目標是周源。原虎知道情勢殊不容樂觀,他不及多想,回身就要撲上救援。   敖生和楚無傷哪會讓他如願,兩人立刻纏了上來,同時周圍海族的攻勢也緊跟著展開。石弘對自己的掌力頗具信心,見雷行雲雖還有餘力擋下自己一掌,但呼吸急促,嘴角不住淌血,顯然內腑已受了極重傷害。他陰沉沉的道:「掌門,快讓開,否則別怪老夫連你一塊兒殺掉。」   「石弘,為何如此?我素知你對武神道場忠心耿耿,如今怎會做出這樣的事?」雖然在生死一線的危險境地,但周源冷靜如常,他沉聲問道。   「哼,對道場忠心又怎樣?老夫忠心數十年,到頭來還不過是個無權無勢,任人使喚的長老。若唐掌門在世,我自然毫無二心,可惜他竟將掌門傳給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兒,叫我怎能服氣?柳相許我富貴,勝過做道場一條狗!」石弘看著雷行雲,雙目中突的滿是怨怒,語氣中更充滿不甘。   「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早該想到是柳裁在背後搗鬼。他要收買你這樣的人,實在容易已極。我問你,當初道場內『隱龍閣』藏有霜雪珠,以至引來鄭清浪和重屍,害死唐烈,是否就是你洩漏的?」周源陡然大笑道。當初武神道場密藏霜雪珠一事洩漏,雷行雲就懷疑道場內有內奸,但這麼許久一直沒查到絲毫蛛絲馬跡,沒想到今日石弘終於還是露出馬腳。   「是又如何?這次行雲小兒秘密前往海鏡,我就知道別有內情,上報柳相。柳相英明,查出你這老匹夫竟想奪取軍權,所以才派我取你性命。」石弘自知勝券在握,一面笑著一面慢慢走上,想到事成之後柳相許以武神道場掌門之位,以後富貴勢位,無可限量,心中不由狂喜不已。   拉著周源退了幾步,雷行雲撞上奮力抗敵的軍士後背,再往後就是密密麻麻的海族,已退無可退。被逼入絕境並未讓雷行雲氣餒,反激起他不屈的求生意志,深吸口氣,緩緩擺開天火,雷行雲身上立刻重又散發出不容小看的氣勢。   「掌門,黃泉之下,別怨老夫。」石弘臉色一變,低喝一聲將體內真氣全力展開,一拳一掌分向雷行雲頭胸擊來,已絲毫不留餘地。   一招相交,雷行雲吐出大口鮮血,傷上加傷,但卻硬是未退一步。石弘退了一步,反手捏碎一名拚命施援的道場弟子的頸骨,沉著臉又再緩緩提聚功力。在他身周傳來一陣辟里啪啦的爆響,顯然接下來的一擊已用上十二分的真力。   「他媽的,你這老不死的要是敢動我師父,天涯海角我也不放過你。」被阻攔在外的燕九情急之下拚命叫罵道。   在出手的前一瞬,石弘突的看到本該垂死受戮的雷行雲,竟在嘴角逸出一個殘忍的笑意。他心裡一驚,隱約覺得有些不妥,不過此刻全身功力盡數提聚,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不再多想,雙掌合一,合身揮了出去。   面對石弘帶起風雷的雷霆一擊,雷行雲黯淡的眼神突然神光暴現,他怒吼一聲,眼耳口鼻鮮血狂噴,但駭人的是,血液才剛噴出便立刻凝結成冰,似乎被什麼給封凍起來。同時,天火寶刀紅光爆閃,但傳出的刀勁卻又凍寒徹骨,這一冷一熱,一陰一陽自雷行雲身上完全體現,剎時就交匯成一股沖天氣旋。   石弘眼中露出無比懼意,他驚叫一聲:「陰陽合一,你竟然把霜雪珠給……」接下來的話便被一陣歷嘯給淹沒。只見雷行雲人隨刀走,裹入陰陽二氣不住交匯糾纏的氣旋中,便如一道無可阻擋的巨浪,從石弘身上刮過,然後劈入海族群中。   場上一時間大亂,氣旋過處,海族屍身無不寸寸碎斷,有的傷口覆上白霜,肉色青紫,有的則殘體焦黑,惡臭撲鼻。所有海族都驚恐的看著呼嘯而過的氣旋,就如一群面對颶風的小小魚蝦,完全沒有絲毫自主之力。   氣旋劃過,留下一地殘枝斷體,石弘首當其衝,自左肩半個身子都消失不見,只因傷口封凍,才沒有即刻斃命。他張大了嘴,喉間咯咯作響,失神的雙眼圓睜,顯然死也不相信自己反而是被殺的一個。         ∼第十二章∼     燕九自後面趕上,乾脆利落的一刀砍下石弘頭顱:「敢背叛我師父,就知道你不得好死。」說著他望向雷行雲,立刻嚇了一跳。   「我說,師父你還沒死吧?」一邊說著,燕九趕緊搶上抱住雷行雲。這時的雷行雲已陷入昏迷,半個身子霜雪覆蓋,冷如冰塊;另半個身子的皮膚則不斷泛起水泡,就如正放在火上灼烤一般,情形怎麼看怎麼糟糕。   石弘意外失手,敖生早已無心戀戰,他逼退原虎,恨聲道:「今日之事我龍族會記著,早晚取你們性命,我們走!」言罷就想帶著殘餘海族離開。   「他媽的,這裡是你家後院啊?說走就想走。不准走,一個也別放過,都給我殺!」燕九將雷行雲交給宋蒼,提刀氣急敗壞的大喝道。   氣勢正旺的兵士們轟然應諾,提刀追殺四散奔逃,心志盡失的海族們,原虎和石煉也惱恨龍族所為,哪會讓他們輕易離開。結果經過一柱香工夫的追殺,這次前來的大部分海族都被殲滅,楚無傷更被石煉乘亂硬生生扯下一臂,惹得狼狽的敖生不住狂叫定要報仇,整條河道浮滿各種蝦蟹魚類的屍體,腥臭味中人欲嘔。   原虎等走回,周源看著滿地魚屍,蔚然長歎道:「唉,想當年龍族何等威風,海族兵士個個悍不畏死,號稱神州第一兵。現在居然已成這個模樣,難怪天界覬覦,如今五族,又有哪一族當真爭氣了的?」   原虎疾步走上握著雷行雲的手腕輸入一股山神氣,探視的結果讓他心裡猛的一沉。不止外表,在雷行雲體內,肺腑經脈深受灼燒與冰凍兩重傷害,往往有的脈絡才被火毒燒灼,又被強行凍住,結果弄得亂七八糟,傷勢之重,讓身具山神氣的原虎也大感麻煩。   「怎會這樣?為何行雲體內會有冷熱兩種勁氣?」原虎吃驚的問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當初武神將霜雪珠給掌門服下,助他修煉烈炎經的時候,曾在臨死前,將自身殘餘真元輸入掌門體內。因霜雪珠寒氣實在太過霸道,因此這些真元就擔起節制寒氣的作用,以使掌門在烈炎經完全修成,融合霜雪珠寒氣以前,不會遭其傷害。但這次掌門強行釋出霜雪寒氣,令得本該慢慢融合的陰陽二氣瞬間放出,因積蓄已久的關係,威力絕大,掌門不能控制,才致使身體受到重創。」一旁照看雷行雲的宋蒼對原虎解釋道。   暫時無法可想,原虎唯有緩緩輸入山神氣,爭取先行護住雷行雲的心脈,保住他一條命再說。周源制止前來催促趕快離開的隨行軍官,反而命令眾人原地休息,以方便原虎為雷行雲療傷。   一直過了許久,原虎才長吁一口氣,結束治療。   「行雲的傷如何?」周源急切的問道。   原虎沉著臉緩緩搖了搖頭,知道山神氣的療傷神效,要是連原虎都這麼表示,雷行雲豈非…霎時間所有的人都勃然變色。   「你、你這該死的師父,你沒把道場掌門傳給我,怎麼就死了?媽的,那幫四腳黃鱔,老子去把東海填平,給你報仇!」燕九扶著雷行雲仍是半冰半熱的身體,氣急敗壞的站起,抽刀就準備去給他報仇。   「慢著,你幹什麼,誰說行雲死了?」原虎駭然拉住燕九道。   「你、你不是…那掌門傷勢究竟如何?」宋蒼大為奇怪,連忙問道。   原虎這才知道眾人會錯了意,他哭笑不得的道:「行雲性命已然無礙,但內腑受了無法想像的重傷,恐怕沒有一段時間,難以復原。而且…練武之人,經脈極為重要,現在損壞成這種模樣,就算復員,行雲能否回復功力,也很難說。」   「一段時間,那是多久?」聽見雷行雲無性命之憂,周源總算放下心來。   「難說,如果是普通傷勢,再嚴重十倍,我也有信心五天內令其復原。但行雲的傷,是自身體內冰火兩種勁力衝撞而成,我只能醫治表裡,保住他的性命。現在他體內兩勁暫時形成一種微妙平衡,並開始自我修復,強行加入山神氣療傷,只會壞事。所以要想完全痊癒,還得靠行雲自身修復,這就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糟糕……」周源摸著下巴,喃喃自語道。他現在所想的,是雷行雲傷重難愈,原本由他出任「軍勤總管」的計劃必然受挫,此次入京,難道會前功盡棄?   原虎明白他的意思,遂勸道:「王爺,此處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入城吧,安頓好行雲,再想辦法不遲。」   周源點點頭,一行人便在大隊界羅士兵的保護下,向希關而去。一路上周源都在悶聲不響的自顧思考,就在進城之前,他突然對原虎道:「山神,進城以後,你來我這裡,有些事,我想和你談談。」   原虎答應下來,周源又召來負責希關防務的鄭將軍,仔細詢問龍族搶奪兩艘軍艦之事。進城後,原虎為保險,再探查了雷行雲的傷勢一番,這才去找周源。   待原虎到來,周源屏退左右,等內房只剩他和原虎以及石煉三人以後,這才蔚然歎道:「我已經問清楚了,此次襲擊老夫,除了龍族參與其中,還有朝中官員與其勾結。看來龍族已鐵了心相助傲來,有意染指我界羅。」   對這一點原虎倒並不吃驚,如果不勾結界羅有野心的官員,龍族絕難這麼恣意妄為,他問道:「是否就是石弘長老臨死前提到的那個柳相?」   周源點點頭:「極有可能是他。丞相柳裁代表朝中文官勢力,因我國最重軍功,固一直都想染指軍界,擴大勢力。與老夫等一眾軍中老臣素來不合,恐怕武神唐烈一死,他就開始收買石弘,如今有龍族之助,這才決意將我殺死。看來這次務北死後空出的兵馬總帥之位,他是志在必得。」   原虎很快就明白其中內情,這次刺殺,不外乎還是另一場政治鬥爭罷了。柳裁身居文職,本難以染指帥位,但若有龍族幫助,再殺死周源,便並非沒有機會。可笑龍族此舉可並不是在做善事,如果柳裁上台,第一件事就是按龍族的意思攻打傲來,如此一來天下大亂,便再難以收場了。   「山神,難道真的沒有辦法盡快治好行雲的傷勢嗎?」周源大為煩惱。   原虎也感頭痛,他左思右想,絞盡腦汁,最後還是頹然道:「沒辦法。」   哪知周源卻並不如何失望,他微微點頭:「這樣的話,只好行險一試了。」   原虎大為驚訝,難道周源還有什麼治傷的土方不成?看到原虎疑惑的神情,周源狡黠的笑笑:「我說行險,可不是指行雲傷勢,而是指…你!」   「我?」原虎越發摸不著頭腦,不明白怎麼突然間又和自己扯上了關係。   「是這樣,我就和你直說了吧。行雲傷重,但這次計劃卻絕不能有失,否則我界羅子民,徒遭荼毒。我想由你假扮行雲,按計劃行事。山神智謀武功均是上上之選,由你出馬,定無問題。」周源乾脆的對原虎道。   沒想到周源竟給出這麼個法子,原虎驚訝得差點跳了起來,他不能置信的對周源道:「王爺,你沒開玩笑吧?行雲和我身材差了太多,如何假扮?而且我對武神道場武藝一竅不通,如果別人一試,必定立刻露出馬腳。再說這短短幾天,我也無法熟悉行雲身邊的事物啊,恐怕三句話不到,就會露餡兒。」   周源呵呵笑道:「這個不用山神擔心。行雲所習烈炎經本就不是武神道場的正宗武藝,再說這次又不是去比武,哪會露餡兒。行雲接掌道場掌門以前,默默無聞,朝中根本沒人認識他,到時有我帶領,言語間相信不會露出馬腳。至於外貌,這個我們可找鐵帶山神魎鬼想想辦法。」   「魎鬼?」原虎記起,界羅正是鐵帶山脈的管轄範圍。不過他卻不明白,扮裝雷行雲,他又能給出什麼辦法。   周源沒有答他,而是對站在原虎身後的石煉道:「你會變化嗎?」   石煉明白周源的意思,搖頭道:「我會,但若將山神變做雷大人的模樣,卻難以持久,稍有道法修為的人就可輕易看出破綻。」   周源毫不在意的擺擺手:「你會就成了。山神,快找魎鬼來吧。」   至此原虎仍是莫名其妙,但他還是吩咐石煉去請魎鬼。前些日子魎鬼遭襲受傷,如今正在鐵帶山脈休養,石煉通過此處山鬼一層層將消息傳遞出去,因此第二天黃昏時分,魎鬼就應邀而至,比周源預想快了許多。   問明情況,魎鬼沉吟道:「王爺可是想用『幻神草』?」   經一旁石煉解釋,原虎才知道,「幻神草」是只生長在鐵帶山脈的一種特異植物,它雖然是植物,卻能在其生長地約一里的範圍內製造足以以假亂真的幻象,據說連神仙也要受騙,因此名曰幻神。由於不是道法所成,沒人能夠破解它的幻象,這也是幻神草得以保全自身的法門,只有在每十年一次的播種期,幻神草才會收去幻象三天。不過因其數量實在太過稀少,要用這三天找到它,談何容易?固幻神草的存在,早已成為所有煉丹者口碑相傳的傳說了。   用採集的幻神草磨成藥粉,撒在任何物體上,再用一定的方法,就能完全變化這個物體的外形。周源找來魎鬼,就是希望用這種辦法幫原虎變裝。   「正好百餘年前我採了幾枚,沒想到現在竟會派上用場。你們等等,我這就去準備一下。」魎鬼說著對隨行山鬼吩咐幾聲。   到了深夜,連夜趕回的山鬼帶來一小袋藥粉,魎鬼接過仔細的灑在一個小金盤裡。原虎看到這種藥粉色澤青紫,發出幽幽的螢光,卻沒有一絲氣味。   魎鬼示意原虎走上,他端起金盤將藥粉均勻的灑在原虎身上,然後與石煉各站一端,腦中回想先前仔細看過的雷行雲的身材樣貌,然後同時使出變化法。   原虎一直未覺身體有何異樣,心裡正在嘀咕究竟有沒有用的時候,卻聽周源歡叫一聲:「好,幻神草果然名不虛傳,真的是一模一樣。」         ∼第十三章∼     原虎大奇,難道已經變好了嗎?他不由四下張望,想找面鏡子,這時周源將他拉到屋外的院中水池旁,讓他自己看。原虎莫名其妙的向池中望去,不由大吃一驚,只見水池中映出的分明是雷行雲的面孔,纖細之處也一模一樣,當真神奇無比。再注意自身,原虎又發現,不僅樣貌,自己還憑空長高許多。   難怪周源這麼有信心,原虎相信要是驟然拿面全身鏡到跟前的話,自己恐怕就會第一個嚇一跳。周源又圍著原虎仔細打量半晌,終於滿意的歎了口氣。   「好了,現在去讓別人認認。」說著周源帶著原虎向雷行雲養傷的地方走去。   在他養傷的房間,雷行雲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燕九無聊的倚在門邊打著呵欠。見到一行人走來,他連忙向周源打招呼:「王爺你好。」   「不必多禮,行雲的傷勢如何了?」周源笑瞇瞇的道,還特意把原虎讓出來。   「沒什麼變化,不過還沒醒…醒…醒……」突然,燕九瞠目結舌的看著站在周源身邊,微笑的看著他的「雷行雲」,半天說不出下一句。   眾目睽睽下,燕九閉上眼睛,長長的吁了口氣,然後默默走回屋裡,摸摸躺在床上的雷行雲,再回過頭看看原虎。然後他一聲不響拿起驚鴻,抽刀出鞘。   對他一系列奇怪的行為,原虎等人都摸不著頭腦,正想問燕九究竟在做什麼時,卻聽他一聲怪叫:「何方妖孽?竟敢冒充我師傅的模樣,看刀!」一刀劈來。   原虎嚇了一跳,暗道這還了得,連忙搶上一步奪下燕九的刀:「是我!」   「咦,阿虎?」燕九聽出原虎的聲音,遲疑的看著他道。   還沒來得及解釋,聽到這邊動靜,宋蒼和胡鈴也先後走來。看到「雷行雲」好端端站在院內,宋蒼又驚又喜:「掌門,你的傷已經好了麼?」   胡鈴眼尖,一瞥眼就看到屋內還躺在床上的真雷行雲,她疑惑的盯著原虎道:「你究竟是誰?屋裡躺著的又是什麼人?」   周源陡然發出一陣得意的長笑,他擺擺手對眾人道:「很好很好,連你們也認不出,那就更沒問題了。都進來,我有話對你們講。」   半個時辰後,聽完周源膽大妄為的全盤計劃,所有人都呆愣得說不出話來。周源不耐煩的拍拍桌子道:「究竟怎麼樣,你們倒是說啊。」   「我、我沒意見,反正我只要跟著阿虎就成了。」燕九點點頭。   宋蒼則滿臉敬佩的道:「王爺兵行險著,大出對方意料,只要山神應對得當,很有機會成功。我一定鼎力相助,在所不辭。」   胡鈴卻看著原虎道:「我不喜歡,原虎你變成這個模樣,一點也不好看了。」   對她的話,眾人無不宛爾,原虎一臉無奈,唯有苦笑。既然計劃已定,周源便決定明日上京,奪取帥位。看他能在一天之內想出這樣的應急之法,眾人都對這個胖胖的老頭子大為佩服,此刻轟然應諾,信心高漲。   而更讓原虎高興的是,魎鬼臨去之時,表示會將定京範圍內萬餘鐵帶山鬼的指揮權交給他,以便他便宜行事,這下更讓原虎信心高漲。   原虎回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雷行雲,心裡暗暗的道:「放心吧,行雲,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就行了。」同時心裡暗下決心,這次就算要把定京鬧個天翻地覆,也要成功完事。   第二日,原虎正式以雷行雲的身份出面,一行人向界羅京城定京進發。一路上,周源仔細教原虎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好在界羅並不像傲來和新豐那麼多規矩,幾天時間足夠讓原虎熟悉,同時也令他更有自信扮好這個角色。   這天午後,定京已遙遙在望,不同於原虎以前所見的傲來或新豐的城市,定京城市佈局極為嚴謹,聚集一起的房屋很有規律,放眼望去雖給人過於死板的感覺,但也突出了它的雄奇偉闊,一股威嚴肅穆的王霸之氣即使隔得老遠,也撲面而來,給人留下極深的印象。   順道下到下方平原,又經過半個時辰,眾人才終於到了定京腳下。從近處而望,定京牆高城闊,沒有一點多餘裝飾,完全以實用為主。陽光照射下,高高的城牆覆下一片濃厚寬廣的陰影,大有威壓一切的莊嚴氣象。   出乎周源的意料,城外聚集著大批人群,看服色竟有不少朝官,人人向這處望來,顯然在等待眾人。馳馬走近,周源忽的變了臉色,並低聲罵了幾句。   原虎不知周源為何著惱,卻見前方歡迎的人群一陣騷動,一名五十餘歲,身著華美朝服,長鬚五縷,頗有一副飽學之士模樣的男子打馬搶先馳來。在他身邊跟著一名護衛模樣的男子,仔細一看,竟然是龍族的敖生。   「周王爺,聽聞你在希關外遭遇匪類襲擊,差點性命不保,柳某深感擔憂。後來得知王爺安然無恙,便立刻前來迎接,一見之下,王爺果然沒事,柳某人也就放心了。」馳來男子一面長笑,一面親熱的向周源招呼道。   周源立馬變了一張臉,笑呵呵的答道:「讓丞相牽掛,周源如何敢當。」   「哪裡的話,王爺國之棟樑,一旦稍有差池,實為我界羅不幸啊。」原來這個男子就是丞相柳裁,看他和周源親親熱熱的模樣,要不是事先知曉,原虎定以為他們是真正的生死之交。吃驚之餘,他也不由感歎這兩人演技之好。   皮笑肉不笑的和周源敷衍一番,柳裁立刻把頭轉向原虎:「這位可就是我界羅的少年英雄,年紀輕輕就接掌武神道場的雷行雲小兄弟?」   明明就認識,柳裁偏要大驚小怪的叫嚷一番,特別是他能以那麼自然的語氣說出如此肉麻的話,立讓原虎打個寒戰,渾身不舒服。看後面燕九等人,也露出古怪表情,看來對柳裁這樣誇張的言語作風很不習慣。   強忍噁心,原虎施禮道:「小人雷行雲,見過柳丞相。」   「啊呀,聽說你在希關外身受重傷,傷勢已經痊癒了嗎?」柳裁見原虎行動無礙,眼中露出驚異之色。他竟然明目張膽的將已在那次襲擊中露過面的敖生帶來,還不住提到那次襲擊,看來有了龍族撐腰,柳裁已無所顧忌。   心中大罵,原虎微笑著對柳裁道:「多勞丞相關心,對那些蝦蝦蟹蟹的小小匪類,並沒放在我的眼裡,他們要傷行雲,還沒那個資格。這位仁兄器宇軒昂,定也贊同我的話,是不是?」最後一句,卻是對敖生所言。   果然,原虎一句話就讓敖生氣得不住發抖,柳裁生怕敖生忍耐不住壞事,連忙插口道:「王爺快入城吧,皇上正等著見你們呢。」   吩咐隨行官員安頓好宋蒼等人,周源帶同原虎一同入宮,這次不比往常,石煉也沒法跟來。穿過皇宮重重屋舍,在御書房,原虎終於見到界羅皇帝。   界羅武成皇,四十七歲,登基至今已有十一年。好像在這個動亂年代,皇帝的年號都帶著武字,傲來現任皇帝就號「英武」。他雖比原虎還矮一個頭,但濃眉大眼,精力充沛,嚴肅的眉宇間不怒而威,頗具威嚴。   換做普通人,第一次見到皇帝,定會手足無措,但原虎何等樣人,神色如常,不卑不亢,要不是周源暗中提醒他,恐怕他連下跪也不會做。武成皇倒沒注意這些,相反,他對原虎鎮定的表現相當滿意,不住微微點頭。   接下來就是周源向武成皇匯報這次海鏡齊應賢叛亂的事,聽得齊應賢已經畏罪自殺,武成皇猛的一拍桌子,巨響聲中震得桌上筆硯亂跳,他怒吼道:「自殺?自殺就可脫罪嗎?傳令下去,給我誅其九族,除務北一脈,其餘一個也不准放過!」   原虎嚇了一跳,這才領略到武成皇的火爆脾氣。似是司空見慣,周源和柳裁一點異樣神色也沒有,柳裁恭敬的道:「臣遵旨,這就傳人下去辦。」   「務北已死,我界羅兵馬總帥的職位卻不能空失,不知四叔有何合適人選沒有?」頓了頓,武成皇又對周源道。   總不能說自己最合適吧,但皇上開口,周源又不能不答。正在為難間,卻聽柳裁恭敬的道:「回皇上,微臣倒有一個合適人選。」   「哦?究竟是誰,丞相快說。」武成皇微感詫異,轉頭看著柳裁道。   「就是如今武神道場的掌門,雷行雲。他是齊務北的師弟,一旦做了兵馬總帥,定能得到務北舊部擁護。加之武藝高強,由他以掌門身份加入軍職,以後武神道場必然會有更多人才參軍,對提高我界羅軍隊素質,極有幫助。因此微臣敢請皇上答應,讓雷行雲出任兵馬總帥一職。」柳裁指著原虎,很快說道。   微微一愣,原虎和周源立刻明白了柳裁打的什麼主意。他自然不是好心到要幫雷行雲一把,要知道,現在最有資格做兵馬總帥的,只能是周源,但雷行雲屬於周源這邊的人,柳裁提出這個看似合理,卻根本不現實的人選,等於是封了周源的口。武成皇不是傻瓜,他肯定不會答應,雷行雲既然已提出要做兵馬總帥,周源自然就不能再提,否則就好像江州一派非要爭這個位置不可。也就是說,雷行雲失敗,就等於周源失敗,周源退出,那麼柳裁就大有機會,如此釜底抽薪之法,也虧他想得出。看來這人能坐上丞相之位,計謀實在不能小看。   不過周源也不是省油的燈,還未等武成皇表態,他已搶先道:「回皇上,行雲無論是資歷還是經驗都難以擔當此任,柳丞相雖是一片好意,但以國家大局為重,微臣第一個反對。不過依微臣看來,如今大戰在即,大軍糧草實為重中之重,因此微臣提議讓行雲擔任軍勤總管一職。一來可以鍛煉他,二來可以讓他學習軍務,以後定會成為我界羅軍中棟樑。行雲,你沒有異議吧?」         ∼第十四章∼     由周源出聲反對,自然比讓武成皇否定好得多。一來可以表現他不循私情,以國家大事為重;二來可以顯出柳裁提議不當;第三,則是反對同時順勢提出軍勤總管的要求,按人之常情,武成皇為安撫雷行雲,答應的機會很大。   原虎暗道周源果然是隻老狐狸,他強忍住笑,恭敬的道:「行雲願意。」   顯然想不到周源會提議讓雷行雲擔任軍勤總管一職,柳裁是乖覺之人,略一思索就明白其中關竅,不由得勃然變色。他知道,要是雷行雲真的當上軍勤總管,兵馬總帥的位置,就等於成了周源囊中之物。   一面自責自己怎麼會這麼大意,小看了雷行雲的作用,柳裁一面出聲阻止道:「兵法有言,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可見軍勤總管一職,實在重要,微臣以為,是否讓雷行雲但當此重任,還需從長計議,望皇上深思。」   「丞相哪裡話,與傲來交戰一觸即發,怎還有時間從長計議?行雲身為武神道場掌門,而我軍中多有道場弟子,固他雖缺少經驗,但軍勤總管並非上陣打仗,我想行雲定能協調好各軍關係,做得有聲有色。再說這正是鍛煉他的最好機會,丞相都舉薦行雲做兵馬總帥,不也認定了他的能力麼。」周源高聲反駁他道。   「你…我…他…」柳裁被周源嘔得差點背過氣去,但他方才確實力舉雷行雲,總不能馬上改口說不行吧,那豈不等於自打耳光?周源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運用得出神入化,柳裁恐怕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先發制人,會落得如此下場。   見兩人爭吵不休,武成皇皺眉拍了拍桌子:「好了好了,你們別再吵了。雷行雲確實是出任軍勤總管的不二人選,不過他終究從未參過軍,一切不熟。這樣好了,明日早朝,百官聚齊,朕徵詢他們的意見,再做決定。」   至此周源和柳裁都無法再說什麼,只好一起磕頭:「皇上英明。」   從御書房出來以後,原虎大有如釋重負的輕鬆感。方才周源和柳裁鉤心鬥角,互相揣度對方心意,其費神凶險處,簡直比大戰一場還要累。原虎光是在一旁聽都覺傷神,要是讓他以後都活在這種環境裡,還不如死了好。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雷行雲和燕九怎會這麼反感參軍,同時也對兩名好友產生了深切的同情。   今日佔得上風,周源心情大好。武成皇雖說明日徵求百官意見,其實主要還是軍方幾個元老,周源自問只要自己帶著原虎出馬,定能說服對方,也就等於軍勤總管一職已到手上。剛出御書房,他已盤算著該去找哪幾個人好。   「王爺請留步。」突然,走在後面的柳裁叫住兩人。   不知此人又要玩什麼花樣,周源和原虎依言停步。柳裁幾步走上來道:「王爺此次出使海鏡,頗多勞苦,柳某今晚準備在府上設宴,邀請文武百官,一為王爺壓驚,二位王爺洗塵,還請王爺能賞個薄面,萬勿推辭。」   請吃飯?他又在打什麼主意,原虎正在為柳裁的死皮賴臉而吃驚的時候,卻聽周源哈哈一笑:「既然丞相相邀,老夫怎可不出席,在此先行謝過。」   柳裁大喜,千恩萬謝的先走了。看到原虎不解的神情,周源哂道:「他哪有那麼好心,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今晚設宴是虛,目的還是衝著你來。」   「我?」原虎大感愕然,明明邀請的是周源嘛。   「哼,他知道如果讓我帶你去見軍方元老,你定能獲得支持。因此他借口設宴,把你請去,肯定會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想方設法折辱於你,如果目的達到,這樣明日就再不會有人看好你了。此人心計之毒,又怎瞞得過我。」周源不屑的道。   原虎完全呆住了,這叫什麼事兒啊?對自己而言,根本就是無妄之災嘛。看到他不豫的臉色,周源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沒事,有我在,他不敢做得太過分。我想柳裁應該會想法逼你出手,他有龍族做後台,應該會在比武上打敗你。我界羅最重勇武,若你失敗,定會顏面大失,怎樣,有信心嗎?」   原虎想起跟著柳裁身邊的敖生,暗道應該就是這樣了。不過現在的他,對自己已極有信心,若說比武交鬥,就算是七大高手親來,他也不再犯怵。當下原虎點點頭:「沒問題,我有絕對信心能贏。」   周源高興的在原虎肩上大力一拍,笑道:「好!我這著果然沒走錯。」   原虎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抬頭望著日漸西斜的夕陽,心中卻感慨萬千:曾幾何時,自己能想到有一天會捲入界羅的政治鬥爭呢?行雲啊行雲,這次可真的讓我為難了…….   當晚回到周源宿處,約半個時辰後柳裁就打發下人來邀請。因這次夜宴彙集定京名流,奇人異士多不勝數,因此道行不高的胡鈴並沒跟著前去,而是周源帶著原虎石煉等五人以及一干侍衛,簡行赴約。   柳裁府邸位於定京皇城一旁的天順大街,佔地數十頃,亭台樓閣,花草掩映,是為定京第一等華麗美觀的大宅。遠遠的,眾人乘坐的馬車還未馳近,就已見燈火通明,大小官員不斷進出,一派人聲鼎沸的熱鬧景象。短短一個多時辰就能安排好如此規模的盛宴,柳裁在京中影響力足見一斑。   帶著原虎等人下車,正在迎客的柳府總管趕緊丟下正在寒暄的一名文官跑了上來:「周王爺大駕光臨,還請隨小人裡面請。」   跟著總管走入府內,一路上大小官員均恭敬的向周源打著招呼。順著一條方白石鋪就,一塵不染的寬闊主道進入內府,前方一座闊大的主殿高聳,從其中不住傳出咿咿呀呀的絲竹之音,還有很多人聚集在殿前廣場閒聊,衣著光鮮的僕役端著酒菜不住進出,看來前面就是宴客之地了。   周源是主客,還未進入大殿,柳裁已急迎而出,親熱的牽著他的手就向裡引:「王爺啊,你總算來了,今日你不到,下官可不敢開席啊。」   周源一面和柳裁嘻笑敷衍,一面走入,原虎進入殿中,掃眼之間已將整個殿內情況看個一清二楚。這和上次在傲龍城參加過的妖族夜宴也沒太大區別,寬廣的大殿分為兩塊,各有百餘桌席,中心空出老大一塊空地,而在大殿盡頭,設有一列主席。此刻大部分席位都有人入座,不少官員名流均好奇的看著一行人。   周源忽的拋開仍喋喋不休的柳裁,退後一步拉上原虎的手就向右面幾席走去,那兒坐著十餘名身高馬大的壯漢,老的已鬚髮皆白,年輕的才不過三十餘歲。這些人正襟危坐,腰桿挺得筆直,一望而知就是慣常軍旅的職業軍人。   看到周源走近,在為首一名老者的帶領下,眾人不約而同的站起恭敬行禮。周源哈哈大笑著拍著那老者厚背道:「馬三兒,這麼多年,還是這麼健壯啊。」   跟著他回頭對原虎道:「馬三兒,當年老子的親兵,如今是界羅北方行伍大帥。」隨後一一引薦眾人,全都是威震一方的軍中高級將領。   眾人均友好的向原虎打過招呼,更有五名將軍恭敬的對原虎口稱掌門,顯然是武神道場出身。原虎知道要表現就在這一刻,他拿出和各族領袖打交道的模樣,從容隨和,不卑不亢,言語間自然就有一種引人之態,在這些渾身殺氣的統兵軍帥面前,氣勢絲毫不顯下風,立刻就贏得對方的好感。   柳裁被周源晾在一旁,離開也不是,走過來也不是,神色尷尬已極。特別是他看到眾將軍很快和原虎裝扮的雷行雲打成一片,神情間頗有欣賞之意,更是怒火如狂。他突的乾咳一聲,對周源道:「王爺,是否能入席了?」   這些將軍都是目前軍方在定京的最高將領,今晚原虎不負周源之望,迅速博得對方好感,明日之事看來已沒有問題。周源目的達到,心中得意已極,他存心要氣柳裁,遂拍拍原虎道:「行雲啊,你就留在這兒多陪眾位伯伯聊聊天,以後你加入軍隊,還得要他們多多照應。」眾軍帥們自然連聲叫好。   周源這番話故意用吼的說出,幾乎傳遍整個大殿,瞬間所有人同時愕然望來,不發一言,本是人聲喧嘩的殿內竟靜到落針可聞。但在下一刻,人們又若無其事的繼續交談聊天,顯示出久混京城而鍛煉出的良好心理素質。   柳裁眼中不可掩飾的殺機一閃而沒,看來被氣得夠嗆,周源得勢不饒人,還故意笑著對他道:「柳相,你看也奇怪,那些老傢伙居然會那麼喜歡行雲。」   柳裁一面心中狂叫早晚將你這老匹夫碎屍萬段,一面臉上堆笑,若無其事的道:「是啊,雷掌門少年英才,連我也一見歡喜。」輕鬆將其應付過去。   當下自有人將燕九等引入席位,坐在原虎右後隔三排的位子中,也算相當尊貴了。待柳裁周源和一些朝中元老入席之後,這場心懷鬼胎的夜宴終於正式開始。   此次夜宴雖名義上是為周源壓驚接風,但從剛才的事,眾赴宴者已經看出一些端倪,因此人人均留神注意主席上柳裁和周源的反應。   酒過三巡,好像一時間所有人同時產生了心靈感應一般,每個人都覺得應該會發生點什麼了。眾人漸漸停止交談,將目光望向主席上的柳裁。   果然,待殿內安靜下來以後,柳裁忽的站起,大聲道:「諸位此次能來柳府,在下感激不盡。想必大家都已知道,柳某今晚設宴,是為了迎接周王爺入京。不過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要為大家引薦一名我界羅的少年英雄。」   周源攜武神道場新一代掌門雷行雲入京,這事早已傳開,因此沒人不識趣的問「是哪位少年英雄」之類,只是靜待柳裁下文。柳裁清清嗓子,繼續道:「看來大家都已知道了,這人正是年紀輕輕,就被已故武神委以重任,接掌武神道場掌門一職的雷行雲。」說著他將手向原虎一指。   在場好多人只是聽說,並未見過雷行雲的模樣,藉著這個機會齊刷刷向此處望來。原虎看到遠處主席上周源微微向自己頷首示意,便大大方方的站起。   雷行雲本就長得高大威武,一身豪氣。而原虎變做他的模樣,自身那種從容鎮定,藏而不露的內斂氣質自然而然就在外表表現出來。從而使得眾人眼中的雷行雲豪邁不羈中又顯得沉穩如山,有如臨淵岳持,大有天崩地裂而色不改的大將風度。當下就有不少人在心中暗讚一聲:威風凜凜,一表人才。甚至已有不少官員開始盤算該怎麼把女兒嫁給這個未來的軍中新貴。   儘管很不願意,柳裁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雷行雲實是一代俊傑,比起自己幾個兒子不知好了多少。他長笑一聲,再次吸引眾人注意力,這才道:「雷掌門果真相貌堂堂,比起武神當年,也不逞多讓。如此人才,才當得掌門之位。」這話明著誇獎,實則暗貶,意思是說你雷行雲不過外表長得好看,卻未必有真功夫。   這裡不少都是久經官場的老狐狸,柳裁言下之意誰聽不出來?不過礙於他的權勢,沒人敢出言反駁,不少人都在肚子裡不屑道:有諸於內才能形於外。你說雷行雲只有外表好看,那你敢把你幾個兒子牽出來遛遛嗎?         ∼第十五章∼     那邊廂眾人都把話憋在肚子裡,這邊坐在原虎身邊的將軍們卻不幹了。當下一名武神道場出身,名叫崔連的中年將軍不滿的道:「柳相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們武神道場掌門只有模樣好看嗎?嗯,比起柳相,確實差了點。」   他的話立刻引起一陣刻意壓抑的低笑,柳裁知道崔連是軍方的人,自己奈何他不得,裝作沒聽見,繼續道:「崔將軍誤會了,雷掌門雖然年紀輕輕,不過想來武藝還是不錯的,我不過說,掌門外表特別出眾罷了。」   馬三兒慢悠悠的喝下一杯酒,沉聲道:「柳相一再這麼說,要不要親自試試咱們雷掌門的武藝如何呢?如果比不上柳相你,索性就讓你做了掌門吧。」   他的話再次引來一陣哄笑,柳裁也真沉得住氣,他渾若未覺的向馬三兒擺手笑道:「馬老帥說笑了,柳某不會武藝,人盡皆知。不過我想在場的人都很想一觀雷掌門的道場絕藝,不知雷掌門肯否展露一二呢?」   原虎面對柳裁咄咄逼人的目光,神色自若的笑笑:「柳相真會做人,想要在下表演武藝,也要拐這麼多彎,不致使我尷尬,在此雷某先謝過。不過我道場武藝只會臨陣殺敵,強我軍中健兒,為界羅建立不世軍功,並非宴會場所的雜耍,柳相一番好意,恐怕我要讓你失望了。」原虎對答得體,不僅譏諷柳裁,還暗暗的捧了崔連等人一番,立刻引來一陣讚歎之聲。馬三兒等人更是大覺面上有光,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   被接連諷刺,特別是原虎所扮的雷行雲這個無官無職之人,也對他冷嘲熱諷,饒是柳裁修養再好,也要火起三分。他一改臉上和善之色,陰沉沉的道:「雷掌門說得好,那麼敢不敢就在這兒比一場武呢?」   原虎心道總算來了,他向周源望去,只見周源悄悄向這邊點頭,顯然要自己全權行事。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現直接決定好友行雲以後在界羅軍中的地位,千萬示弱不得,因此決定乾脆豁出一切,大幹一場。   「柳相既有此興致,行雲怎可不奉陪。」原虎平靜的對柳裁道。   至此所有人都知道柳裁是衝著雷行雲而來,隱約猜到內情和完全不知情的不住交頭接耳,更多人則因能欣賞一場好戲而興奮不已,一時間整個殿內差點炸鍋。   舉手示意眾人安靜,柳裁嘴角閃過一絲笑意:「那好,不若這樣,單是比武未免太過無趣,雷掌門,咱們賭些綵頭,你看如何?」   「悉聽尊便。」原虎一時還不清楚他想玩什麼花樣,乾脆先答應再說。   「好!周王爺有意保舉掌門做軍勤總管,而我府內也有一名人才,有意爭取。今晚比武就以此為賭,敗者自動退出,掌門覺得怎樣?」柳裁大喜道。   柳裁的話立刻引來一陣驚呼,要知軍勤總管是朝廷命官,軍中要職,柳裁竟然膽大包天到將此用作賭博,殿內所有人咋聽之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裁,你好大的膽子,當這軍勤總管是什麼?」馬三兒第一個拍案而起。   「馬老帥還請稍安毋躁,並非柳某不知好歹,而是這個位置實在太過重要,若是無德無能之人,怎麼做得?」柳裁毫不在意馬三兒的喝罵,慢條斯理的道。   「哼,如果武功好就是有德有能,那好,這場架我羅天立奉陪了。」一名高壯精悍,滿臉傷疤的壯年將軍長身而起,怒喝道。   這個叫羅天立的將軍也是出身武神道場,身經百戰,武藝冠絕全軍,聲名赫赫,威震神州。柳裁見他也出面,越發感到這個雷行雲留不得,現在就讓這幫桀驁不遜的將軍替他出頭,假以時日,那還了得?   當下他微微一笑:「羅將軍千萬勿要激動,這是比武,不是打架。如果雷掌門真的不敢迎戰,只要說一聲,柳某決不強求。」   界羅極重勇武,若原虎真的立刻認低服輸,恐怕以後都不用在軍中混了。羅天立被柳裁一句話謳得滿臉通紅,唯有怒氣衝天的重重坐下。   原虎知道馬三兒和羅天立都是在維護自己,看柳裁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與自己比武之人一定相當厲害,才能給他那樣的信心。不過自己絕不能推脫,他先低聲對馬三兒等人道:「謝謝諸位伯伯關心,不過當年師父傳我掌門之位,我雷行雲絕不會辱沒了武神道場的名聲,還請放心就是。」   跟著他緩緩走出席位,來到空出的殿心傲然而立,對柳裁一擺手:「柳相,請把人叫出來吧。行雲奉陪到底。」   見原虎終於肯答應,柳裁幾乎喜翻了心,他先深吸口氣,定定心神,才對著大殿一角叫道:「敖生,你就出來和雷掌門比試比試吧。」   一直到柳裁發話,殿內諸人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大殿一角默默立著五個青衣漢子,人人垂頭低目,不發一言,似乎對殿內情景視而不見。不過看這五個人從容平和的模樣,一定是相當有來頭之輩。   這下突如其來,又引起眾人不住議論,一些眼力高明如羅天立者,已看出這五人氣勢沉凝,均是一等一的高手。暗付自己下場亦未必能贏,雷行雲年紀輕輕,恐怕更是凶多吉少,他們臉上已蒙上一層憂色。   原虎聽到柳裁叫出敖生的名字時,就知自己所料不錯。有龍族在後撐腰,柳裁請出敖生這樣的本族高手,的確穩操勝券。而且如果能讓敖生坐上軍勤總管的位子,等於間接控制了界羅的軍隊,這柳裁好深的機心啊。雖知自己更加不能輸,而且面對的是龍族本族的高手,但原虎心內一片平靜,絲毫沒有一絲緊張不安。   哪知敖生不屑的瞥了原虎一眼,不以為意的對身旁一名面貌醜陋的大漢道:「你去會會雷掌門。」隨後再次低頭,簡直當原虎不存在一般。   顯然想不到敖生會做出這樣的事,柳裁又驚又怒,他低喝道:「敖生,你……」敖生猛的抬起頭,眼中凶光一閃,柳裁打個寒戰,不敢再說一句話。   原虎卻知敖生為何要這麼做。龍族一向眼高於頂,雷行雲雖是神州三大派之一的武神道場的掌門,但在他眼裡,還沒有與其交手的資格。這五人均是海族,但只有敖生一人是龍族,其餘都是些魚蝦精變化的,但修為也不容小看。   就在這時,只聽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道:「師父,這種小嘍囉,就讓徒兒給你打發了吧。」卻見燕九扛著驚鴻寶刀離席而出。   原虎知道燕九這年多進步很多,不過恐怕也難贏得了那只海族,他正要出言勸阻,卻見燕九給了他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原虎不願讓燕九下不來台,遂點點頭,低聲對他道:「小心,對方不好對付。」跟著走下去。   那海族臉色死板,絲毫不見喜怒,一步一步走到殿心,與燕九遙遙相對。燕九撇了撇嘴,忽的脊背一挺,手中驚鴻橫於胸前,一手握柄,一手捏鞘,方才吊兒郎當之態一掃而空,整個人立刻變得神威凜凜,判若兩人。   「好!此人深得道場『如意心法』真傳,由內而外,運轉如意,有看頭。行雲,你教得好徒弟啊。」羅天立一拍巴掌,大聲讚道。   原虎看到燕九認真的模樣,也稍覺放心。顯然想不到燕九突然之間會有這麼大的變化,那海族眼中訝色微閃,不過他仍沒將其放在眼裡。不理橫刀作勢的燕九,海族開始舒展身體,他每一個動作,身上都發出一連串爆豆之音,而隨著他動作幅度越來越大,身體的扭曲也越發怪異,那種怪響更是接連不斷,極是駭人。   「靠,怪模怪樣,不是螃蟹就是海鱔,早晚砍你十七八截。」燕九喃喃的道。   這時那海族正上身後仰,後腦幾乎著地,然後腰部不可思議的扭動,將身體斜著扭向身前,整個人就如麻花一般。突然,他眼睛微微瞇起,下一刻已藉著扭曲身體的彈力猛的躍起,閃電般向燕九直衝而去。   同一時間,燕九瞠目爆喝,兩臂肌肉鼓起,頃刻脹大一半有餘,手中驚鴻轉瞬高揚,由上而下閃電自還在半空的海族身前劃過。前一刻還在嘯叫的海族,下一刻已完全沒了聲息,燕九反手以刀背重重在海族胸口一擊,這一下力若千均,海族胸前骨骼立即碎裂,凹下一條長長大口倒飛而回,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   一刀斃命!   所有人都看著方才驚天一刀,半晌發不出一絲聲息,跟著只聽一陣哧啦啦的聲響,攤在地上的海族身體中分而開。讓人驚異的是,就在他身體裂開的同時,突然從他皮膚的表面翻起一層青色的鱗甲,絕對不似人類。   眾人發出驚歎之聲,卻見後面敖生一言不發向海族屍身揮了揮手,那具屍體彭的一聲無端燃燒起來。   偌大一具屍體轉眼成了灰燼,原虎知道這是敖生為防那海族死後現出原形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迫不得已為之。不過那傢伙方纔的死相早已大大超出正常人類的範疇,恐怕敖生是多此一舉了。   燕九這次大大露臉,似乎人生中從未有過這麼風光的時刻,他將驚鴻扛在肩上,得意四顧,接受著撲面而來的讚揚聲,真想就這麼高歌一曲,以發洩心中激動。哪知他根本是天生霉命,這風光時刻還沒持續片刻,燕九陡覺身子一下飛起,莫名其妙的摔入後面桌椅堆中,立馬鬧個灰頭土臉。   「敖生兄,這麼做不嫌太過丟臉了麼?」原虎沉聲道,他左手架住突然衝到燕九身前的敖生的掌刀,右手保持著將燕九扔出的姿勢。   「哼!低賤人族。」敖生用不易察覺的聲音低罵一句,緩緩退開。   那邊燕九爬起,已經明白究竟怎麼回事,他怒氣沖沖的走上對著敖生大叫:「媽的,你這死蚯蚓,居然敢偷襲老子,有種正大光明的打啊!」   原虎攔住了他,低聲道:「你不是他對手,現在交給我。」   燕九揮揮驚鴻,還想再說,卻聽原虎冷冰冰的道:「這傢伙實在讓我很火大,你退開,我要好好教訓這個卑鄙小人。」從沒見過原虎這般模樣,燕九心中竟隱隱有些發怵的感覺,即便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乖乖住嘴退下。   敖生根本沒把這個「雷行雲」放在眼裡,他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眼神不住打量原虎,好像面前已經站了個死人。原虎很少像現在這麼生氣了,不止是敖生偷襲燕九,還因為他那一聲「低賤人族」,他的語氣是那麼的不屑,就好像在說豬狗一般,不,是比豬狗還不如的東西。被惹怒的原虎已經不顧可能招惹整個龍族的嚴重後果,現在的他,只想教會面前這個狂傲的混蛋什麼叫禮貌。   不過他現在的身份是雷行雲,而非西嶺原虎,也就是說他最拿手的操控植物和土地的技能都無法使用,而只能憑一雙手對敵。不過原虎絲毫沒有懷疑自己必勝的信心,正如同敖生絲毫不知災難將至一般。   想了想,原虎回頭對燕九道:「把天火給我拿來。」         ∼第十六章∼     燕九聳聳肩膀,轉身接過石煉自背上解下的天火寶刀遞給原虎,原虎接刀隨意耍了幾下,感覺雖沉,自己還能應付自如。哪知他才做了下姿勢,卻已招至一片惋惜之聲,原來現場稍懂些武藝的人從他這幾個動作已看出,原虎根本不會用刀,比起燕九都差得遠了,真不知他是怎麼坐上武神道場掌門的。   馬三兒幾人交換一個驚疑不定的眼色,崔連對燕九道:「你師父怎麼回事,為何看起來完全不會使刀?」   「放心吧,他就是不會用刀,不過那只蚯蚓可就慘了。」燕九自信滿滿的道。   在馬三兒等人瞠目結舌中,原虎呼了口氣,然後扛刀在肩,對更是瞧不起他的敖生一擺手,微笑道:「敖生兄,請賜教。」   敖生不屑的瞇了瞇眼,也同樣一擺手:「你先來。」   原虎笑了笑,不再說話,就那麼昂首闊步向敖生走了過去。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太過自信還是完全傻掉,要知這樣既不利攻,也不利守,簡直等於把自身一切破綻完全暴露在敵人面前。   然而敖生並未如人們預想的那樣立刻動手,反而在原虎的步步緊逼下不住退後。因在他眼中看來,原虎這姿態雖然破綻重重,但自己無論何時,從何種角度出手,都會遭至原虎同樣致命的打擊,在沒有必勝之法下,他唯有後退。   「怎麼,敖生兄打算一直退到殿外嗎?」原虎揶揄的對他笑了笑。   敖生再如何狂傲也並非傻瓜,面對原虎的挑釁,他只哼了哼,並未做理會。原虎忽的將天火一拋:「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第一個字剛從原虎嘴裡說出,他已用難以置信的速度進至敖生身邊,跟著手化虛影一揚,同樣是一聲清脆掌聲。在人們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他已退回原處,舉手接著落下的天火,而這時,最後一個「了」字才說完。   震驚!這時整個殿內的氣氛,只能以震驚來形容,人人目瞪口呆的望著原虎,再看看半邊臉都紅了的敖生,完全不懂說話。敖生好像直到此刻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已被原虎狠狠扇了一耳光,猶自保持著仍在退後的姿勢。   「如何,敖生兄還要我先出手嗎?」原虎輕鬆的對敖生道。   敖生臉上泛起狂怒之色,隨即又在下一瞬消失無蹤,看來他總算還明白保持冷靜的重要性。冷哼一聲,敖生凝神盯著原虎,又做一個請出手的姿勢。   原虎再次起步慢慢向敖生走了過去,這一次敖生未退,只見他將注意力完全放到原虎雙腳上,並緩緩隨著原虎的步調調整呼吸。漸漸兩人不住接近,就在還差三步就要面碰面的時候,突然原虎微一倒縱竟退後尺許。   這一下大出敖生的意料,他不由自主抬起頭想看看原虎究竟在玩什麼把戲,哪知隨著視線上移,突在瞬間,他的視野內已充斥了一團灰影。   不好!這是敖生腦中唯一閃過的念頭,跟著他只覺左頰一疼,同時耳中響起一聲脆響。在殿內其他人看來,只不過是原虎在稍退的瞬間又拋刀閃電近前,但敖生居然完全不懂躲避,就那麼輕而易舉被原虎再打一個耳光。   這兩巴掌下來,原本對原虎極為擔心的馬三兒等人,已完全放心。而本是自信滿滿的柳裁,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他忍不住大喝道:「敖生,你怎麼了?」   再次退回原處,原虎接住又一次被自己拋棄的天火,遙遙向敖生指了指:「敖生兄,還要我第三次先出手嗎?」   這一刻,敖生的冷靜就如被過度拉扯的弓弦,彭的一聲崩斷。他臉上肌肉微微顫抖著,緩緩抬起頭望著原虎,兩眼怒睜,瞳孔放大至幾乎佔據整個眼球,同時一股冰寒的殺氣自他身上緩緩而發,有如瀉地水銀壓向全殿。   方纔兩記記耳光不僅粉碎了敖生的信心,也完全將他的理智扇得無影無蹤。他忽的原地跪倒,仰天發出一聲高亢龍吟,整個人趴伏在地,身上罩起一層青光。   「喂,打不贏就打不贏,你跪下來也沒用。趕快磕頭認錯,我們還可以放你一馬。」燕九不明所以,高聲沖籠罩在青光中的敖生道。   原虎卻不認為敖生這是示弱的表現,因他已感覺到,青光中敖生所散發出來的氣正呈直線上升。忽的,他記起曾聽岳昊來說過關於龍族的一件事,龍族之人從來都是以人的模樣現身,但這同時也壓抑了他們部分力量。一旦龍族現出原形,龍那可怕的實力將完全展現,但被迫顯露原形對龍而言是種極大的侮辱,因此他們會殺死一切目睹此事的人。照目前情形看來,豈非……   「所有人快走!宋蒼,燕九,保護王爺離開,石煉,過來!」原虎大叫一聲。   宋蒼也早發覺不對,聽到原虎的呼喊,他立刻飛身而上抱起周源就從殿後退走,柳裁見勢不妙,也趕快跑開。底下眾官員名流雖然不知道發生何事,但見柳裁和周源都溜了,暗道還是自己小命要緊,沒人再敢看熱鬧,紛紛驚起爭先恐後的向殿外跑去,頃刻間本還是熱鬧非凡的大殿便一片大亂。   後面三個海族神色不善的逼了上來,燕九今日信心空前高漲,他沒有跑,反而豪情萬丈的站到原虎身邊,看來準備並肩作戰。眼見青光之內的氣越加凝練,原虎深吸口氣,猛的一聲爆喝,一躍而起高舉天火就劈了過去。   一聲金鐵交鳴的巨響,果不出原虎所料,龍族變身時體外的青光有著絕好的保護作用,這一刀竟然劈不下去。就在他微微愣神間,青光之中陡現一隻足有他腰身那麼粗的龍爪向其抓來。原虎急忙退後,靜觀其變。   片刻,青光越發熾烈,突然在一聲響徹雲霄的龍吟聲中,一隻青色巨龍沖天而起,盤盤扭扭的衝破殿頂升至半空,跟著居高臨下的望著殿中三人。   「我的媽呀,這是什麼玩意兒?」燕九又驚又懼的對原虎道。   「龍啊,好兄弟,今晚是你出風頭的時候了。」原虎沖燕九微微一笑。   「不要啊,老子從沒想過和這種怪物玩命啊!」在燕九竭斯底裡的狂叫聲中,半空青龍粗大的尾巴橫掃而至,後面三個海族也同時衝來。   轟隆!一聲巨響,粗逾殿中立柱的巨大龍尾橫掃而過,沿途所有桌椅都如遭過颶風般四下翻飛,地上石板寸寸碎裂,跟著半堵牆也在這一掃之下坍塌。被打翻在地的無數燈籠燃起十餘處火頭,地上煙塵滾滾,一片狼藉。   三人及時躲到一邊,頭皮發麻的看著頃刻間就天翻地覆的大殿,龍族原形果然厲害。不過沒時間給幾人感慨,失去理智的敖生似乎根本沒想過這事可能帶來的後果,現在的他,一心只想將原虎置於死地。   「燕九,你去招呼那幾個海族,石煉,咱們上!」吩咐一聲,也不管燕九答不答應,原虎和石煉分左右向浮身半空的敖生移去。   「媽的,為什麼我要一次打三個?」燕九無奈的叫罵一聲,轉身迎敵。   敖生完全不管石煉,將頭轉向原虎這方,龍尾不住向他掃去。原虎在碎磚殘瓦間靈活的左右移動,一面躲閃一面來至敖生下方。看看頭上巨大若山的龍身,原虎向地面一拍,一根石柱冒起,他抓住石柱已借力向上衝去。   不斷接近敖生,原虎正待抓住時機跳上去,突然敖生體表所有鱗片齊齊豎起,想起方才一戰,原虎暗叫不妙,立刻棄了石柱飛速躍向一旁。   刷啦啦啦!一連串急響,數百片龍鱗如出巢黃蜂,從各個角度向身在半空的原虎飛射而至。運用龍身肌肉彈力射出的龍鱗鋒銳無比,如果遭射中,恐怕立刻就是穿身而過的下場。原虎將一把兩百餘斤的天火舞得水潑不進,只見一團`□拖穸芘瓢慊ッ謁陳й畬J悅N銇嵒佛瑗址追捉oB|腿繒攬q歡淝嗌埳礡?p>彭!原虎狠狠摔落地面,雖然狼狽,卻也沒挨一片龍鱗。才一落地他已翻身爬起,向左一竄避過緊追而至的龍尾一擊,後面磚石亂飛,原虎已一刻不停的再次向敖生身子下衝去。那邊石煉雖然挨了幾片,但對他而言卻無甚大礙。   來到石煉身旁,原虎高呼一聲:「石煉,準備!」   石煉會意,合起雙手在原虎腳下一托一揚,已將原虎拋上半空,這一托之力極為巨大,原虎竟然越過敖生頭頂,居高臨下向他撲去。敖生怒吼一聲,揚起頭,身側鱗片對著原虎豎起,看來準備將他射成馬蜂窩。   突然敖生只感身子一沉,急切間目光下移,卻是石煉抱著他拖到地上的龍尾不住拉動。一怒之下敖生拚命甩動尾巴,石煉立如暴風中的孤舟一般,隨著大幅擺動的龍尾左搖右晃,然而無論情勢如何驚險,卻也始終未被甩下。突然,敖生只感後背微沉,已有一個東西爬了上去,這才想起撲向自己的原虎。   原虎落到龍背,自懷中掏出楚劍留給自己的短劍就狠狠向龍身刺去,哪知龍鱗不僅堅硬非常,而且極其光滑,根本沒法傷到敖生。連換好幾個地方也是一樣,原虎不僅有些焦躁起來。   忽的,他一瞥眼間看到在靠近龍頭後腦的地方有一小片略帶紅絲的青鱗看起來比較脆弱。原虎也沒多想,暗道就是這兒了,沿龍脊迅速跑過去,抓起匕首狠狠紮下。果然,這一刀深達數寸,抽刀之後龍血立刻沿著傷口噴薄而出。   哪知下一刻,敖生就如瘋了般,開始在只剩半個的巨大殿堂內左衝右撞,同時不住憤怒的大吼,龍吟震天,估計整個定京都聽到了。怎麼回事?受點傷也不至於這麼大反應吧?原虎正在奇怪,只感腳下一陣震動,他再呆不穩,翻身跌落。   自地上爬起身,原虎望著頭頂飛竄的巨龍,嚇得差點叫出聲。原來此刻青龍那優雅高貴的姿態蕩然無存,渾身龍鱗豎起,雙目血紅,便如燒了尾巴一般在大殿上空掙扎扭動,同時一聲聲怒吼響徹天際。   「怎麼回事?」原虎大感奇怪,為何敖生像丟了魂似的。   「大人,您觸了他的逆鱗。」站在他身旁的石煉平靜的說道。   「什麼!?」原虎不能置信的叫道。他這才想起難怪那片龍鱗看起來古里古怪,居然就是傳說中的逆鱗。「龍有逆鱗,觸之必殺」,這次原虎不僅觸了,而且還在上面狠狠紮了一刀,看來如果可能的話,敖生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他千百次。   「大人,必須趕快殺了他,傷及逆鱗,這條龍已經完全失去理智,恐怕他會毀掉整個定京城,至死方休。」石煉轉頭對後悔不迭的原虎道。   看著敖生瘋狂的模樣,原虎絲毫不懷疑石煉的話。如果只是自己有危險,他還會想辦法放敖生一馬,但此刻關乎全城無辜百姓,原虎已沒得選擇。不過龍身遍佈堅硬的龍鱗,天火也難以砍傷,加之其身軀巨大,肯定很耐折騰,要怎麼收拾他呢?正犯難間,原虎突的想起幻柳曾跟自己說過的,在海鏡地宮內殺死那只怪異猛獸的方法,暗道事到如今,也唯有一試了。         ∼第十七章∼     「石煉,再送我上去。」原虎轉頭對石煉吩咐道。   再次升上高空,原虎摸出一顆種子扣在指間,然後向正在自己身下翻扭不止的敖生衝去。察覺頭頂有異,敖生猛的仰頭,張開大嘴對著原虎發出一聲凝若鐵柱的龍吟嘯叫。迎面撞上,原虎瞬間感覺自己就如墜入一個迴盪著巨大響聲的洞穴,耳中全是龍吟之聲,衣服皮膚因激烈的音波撕扯而出現一絲絲細小的裂紋,他幾乎要被震得昏了過去,全耐極強的意志力苦苦支撐。   石煉見勢不妙,對準龍頭將天火全力甩出,沉重的寶刀帶著風聲嗚鳴轉瞬即至,喀嚓一下將龍角給削掉一根。敖生大怒,棄下原虎對著石煉張口一噴,一團青灰色的無匹寒氣脫口而出,轉眼間就將石煉身周數十丈範圍覆上一層寒霜。   乘著敖生鬆懈之機,原虎成功趴到他的背上,他不敢怠慢,三步並做兩步躍至被傷及的逆鱗邊上,將指間種子塞了進去。   「雷行…雲不可能…厲害至此,你…究竟是…誰!?」突然,原虎腦中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話語,正是敖生的聲音。   「西領山神原虎,參見。」原虎趴在龍頭,對著豎起的龍耳平靜的道。   下一刻,敖生體內的種子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發芽生長,一團團絞纏在一起的籐蔓沿著敖生的肌肉血脈鑽向每一個空隙。很快無處宣洩的籐蔓就從敖生傷口,皮下,眼耳口鼻各個脆弱的地方鑽出。一時間只見半空巨大的龍身處處冒出綠色的籐蔓,被撐起撕開的龍鱗下雨般落下,毒蟲般扭爬不止的綠籐又在敖生體外糾結,慢慢的大有將整條龍包裹的趨勢,實在令人毛骨悚然。   跳落地面,原虎看著半空不住掙扎的敖生,歎了口氣,狠下心將手一招。只見無數籐蔓盡數鼓起一個個小包,跟著從中炸開,爆炸的威力驚人,巨大的龍身由內而外被炸得粉碎,化作漫天血粉細肉灑下,再沒留下一點痕跡。   其實倒不能怪原虎心狠,不過敖生死後的龍屍的確是個大麻煩,武成皇要是知道定京死了一頭龍族本族的青龍,不被嚇瘋才怪,而且也不排除他會在龍族上門找麻煩的時候犧牲雷行雲。因此原虎乾脆來個毀屍滅跡,死無對證。   待到所有血肉碎塊盡數落地,在原虎的示意下石煉操控土石將地面完全翻了一轉,將留下的痕跡全部埋入深深地底。那邊經過一番苦戰,燕九也將三名海族收拾,自己也渾身是血,只不知有多少是從敵人身上沾得。   「剛才怎麼回事?」燕九看著乾乾淨淨的地面問原虎道。   「還能怎麼回事,我把那只瘋龍給殺了。」原虎聳聳肩膀。   燕九一下愣住,他呆呆的看著原虎,突然狠狠一巴掌拍上原虎肩膀:「阿虎,不得了啊,居然這麼輕鬆就屠龍,要不咱們這就去東海滅了那幫鱔魚。」   「得了吧,你想死我可不陪你。對了,說真的,今晚的事絕不能對任何人提起,就算被問起,也要千方百計裝作不知。你也知道龍族睚眥必報,要是被他們知道咱們殺了龍,下半輩子就別想安生了。」原虎正色對燕九道。   燕九見原虎說得鄭重,遂點點頭:「好,反正我還沒活夠呢。」   又過了許久,見到這邊動靜全無,才有部分膽大的官員以及柳府侍衛回到此處。看到成了一堆廢墟的大殿殘骸,所有人都驚訝萬分。   「行雲,剛才究竟怎麼回事?」馬三兒一臉驚奇的問原虎道。   「呃…事實上那個敖生是一隻妖怪,被我打得現出原形,我怕他傷了眾位大人,才趕緊讓你們離開。後來那傢伙被我們給打跑了,追也追不上。」原虎呆了一下,趕緊編造一個不怎麼高明的謊言敷衍眾人。   果然,馬三兒眉頭一皺正要再問,大約猜到內情的周源已搶著對柳裁道:「柳相,這是怎麼回事,你的府中怎麼會有妖怪出沒?」   柳裁才是真的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他總不能立刻指責原虎殺了龍吧,那他自己第一個就說不清楚。被周源一問,他唯有裝作大怒道:「那敖生竟然是妖怪,枉我還那麼信任他!雷掌門,柳某真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柳某真的就要變成我界羅的大罪人了!」說著還假惺惺的伸袖抹了抹眼淚。   原虎拚命忍住笑,故作嚴肅的對柳裁道:「柳相客氣了,以後你府中要是還有什麼妖魔鬼怪,不妨再找在下,我武神道場一定義不容辭。」   「好說,哈哈,好說。」柳裁尷尬萬分,唯有唯唯諾諾的應道。   既然連周源和柳裁都認定方才是妖怪作亂,一眾根本不信的官員也沒辦法,只好忍住一肚皮疑問各自離開。一些腦筋不大靈光的居然還去恭喜柳裁什麼「府中妖孽得除,日後必定鴻運齊天」等等,柳裁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在回住處的路上,乘著原虎為自己療傷,燕九繪聲繪色的把眾人離開以後,原虎屠龍以及自己獨鬥三名海族的光輝事跡對周源講了一遍。不過自然是原虎屠龍略,而自己大展神威詳了。   聽完敘述,周源沉吟片刻道:「經過今晚一事,行雲當上軍勤總管一事已經十拿九穩。不過山神你殺了龍族之人,恐怕會遭來無窮後患啊。」   「那也沒辦法,所以我決定無論怎樣都要抵賴,沒有證據,我想龍族也不敢公然把我怎麼樣。」原虎無奈的道。一想及此點,他就覺心煩。   當下回到住處,原虎做好準備,以應付明日朝議可能發生的狀況。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周源帶著原虎再入界羅皇宮,因自身身份低微,原虎只能暫且在外等候。沒過多久,朝官出來宣原虎上殿。   進入大殿,滿朝文武紛紛看著這個昨夜曾大顯神威的「雷行雲」,除了柳裁等部分人外,大多數人均面現好感。   「雷愛卿,方才朕已經徵求過馬大帥他們的意見,決定授予你軍勤總管一職,你可接受?」看到原虎引來這樣的反應,武成皇也極為滿意。   「蒙皇聖恩,臣遵旨。」按照周源事前所教,原虎恭敬的跪倒在地。   「好,我界羅與傲來開戰在即,你這總管一職事關重大,還望你盡心竭力,為我界羅盡忠。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聽聞昨夜柳愛卿府中居然出現妖孽,唉,可恨龍族背信棄義,離我界羅,否則有什麼妖孽敢到定京撒野?柳愛卿,你沒有大礙吧?」武成皇勉勵原虎一番,忽的心有所感的道。   萬沒想到皇上會突然提到這檔子事,柳裁嚇了一跳,他反應也真夠快,居然一下趴伏在地,哽咽道:「有勞皇上關心,微臣、微臣感激涕零……」   原虎在一邊卻聽得好笑,要是武成皇知道昨晚的「妖孽」就是他一直依賴的龍族,還不知會做何感想。   那邊安慰「受驚」的柳裁一番,武成皇又對原虎道:「雷愛卿新官上任,這幾天就找個時間去軍庫看看,熟悉一下,趕快開始辦事吧。」   就在這時,正感動莫名的柳裁又突然道:「啟稟皇上,微臣有一建議。」   「哦,愛卿有何建議?快說吧。」武成皇微感詫異,和善的對柳裁道。   「回皇上,軍勤總管雖只管軍資後勤,但對軍隊也一樣需要熟悉,若不親身體會士卒辛苦,又怎會盡心為將士著想?因此微臣建議,不若乘離開戰還有一段時間,讓雷行雲去軍外大營住上一陣,與士卒同甘共苦,以後分派物資時,能想到軍旅艱難,必定更加盡心盡力。」柳裁高聲道,也不知他哪來這麼多花花腸子。   武成皇沉吟半晌,一拍巴掌道:「柳愛卿所言極是。既然如此,雷愛卿,明日你就到京外軍營住上一月,好好體會軍旅將士的辛苦吧。」   原虎沒法,一面心中大罵柳裁,一面高聲謝恩。至此幾經周折,周源的計劃總算成功了一半。但柳裁的提議卻讓原虎總也放不下心來。   第二天,收拾好行裝,原虎帶同雷行雲和燕九以及化了裝的胡鈴前往駐紮在定京郊外的「京師神衛營」報到,宋蒼和部分道場弟子則繼續留在城內保護周源。   負責定京保衛工作的羅天立對原虎極有好感,聽他已到大營,親自出來迎接,老遠的他便大聲笑道:「掌門,你到我老羅這裡,就可以放心了。」   原虎知道他已得了周源吩咐,感激的道:「現在我已有軍職在身,羅將軍以後萬勿再以掌門相稱,從現在起,我就是你手下一名小卒。」   原虎坦率的態度令得羅天立非常高興,他親熱的摟著原虎的肩膀笑道:「雷總管公私分明,我老羅就不客氣了。哼,不是我自吹,只要進了神衛營,就算他柳老頭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動你一根毫毛,以後咱們還要多親近親近啊。」   此後原虎就在軍營中住了下來,一連過了十天都平安無事,漸漸原虎也就將擔憂拋在腦後,老老實實的當他的兵。然而這一天下午,操練完畢,幾人正打算回營房,突見一騎快馬飛馳而入。   原虎認出這是京中信差,看來是武成皇下達什麼任務來了。不一會兒,羅天立就派人將原虎請入他的帥帳。一見面他就將一道聖旨丟給原虎。   原虎莫名其妙的接過正要看,羅天立已在一旁道:「這個柳裁真的是詭計多端,也不知他用什麼話哄騙了皇上,居然要派你出營剿匪。」   原來近日定京以北八十里外的天幕山出現一夥悍匪,燒殺搶掠無所不為,攪得民不聊生。武成皇準備派遣神衛營的大軍前去剿滅,哪知那柳裁居然進言要求讓原虎帶隊前去,而且只能帶幾百人的士兵,美其名曰實戰鍛煉。武成皇對柳裁也真是信任,居然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因此才有這封聖旨。   原虎略一思索就明白柳裁打的什麼主意了,難怪他會讓自己先來當兵,原來早有預謀。不過他絲毫不擔心,因為柳裁一直都以為自己要陷害的是真正的武神道場掌門雷行雲,哪知與他作對的,卻是西領山神!再加上天幕山屬於鐵帶山脈的分支,原虎得到那一段山鬼的指揮權,這一下定要讓柳裁吃不了,兜著走。   「皇上這次決定實在太輕率了,那幫盜賊實力未明,連多少人都不得而知,居然就讓你帶幾百士卒去圍剿,這不是讓你去送死嗎。呆會兒我親自帶你去挑選士兵,保證個個都是精銳,要不,我親自陪你去一趟吧。」羅天立深感擔憂的道。   「多謝將軍好意,不過這次我就帶燕九他們幾個去就成了。」原虎對他道。   「什麼?你究竟在想什麼,這可不是武林單對單的比武較量,行雲你最好想清楚。」對原虎空前爆棚的自信心,羅天立驚訝無比。   暗道這次要使用山鬼,絕不能讓普通士兵跟去,原虎斬釘截鐵的拒絕道:「將軍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人多了反而不好辦事。」   羅天立再定定了看了他好一會兒,吁出口長氣道:「真奇怪,你這麼做明明就是送死,但我卻絲毫不懷疑你能辦到。」   原虎被他盯得心中發毛,唯有乾笑幾聲掩飾過去,借口準備趕緊離開。不多時周源也遣人送來一封信,大意是這次柳裁不安好心,要原虎自己多加當心。原虎心裡早就有數,打發信史後,就召來石煉燕九等人商議。   一聽說原虎只帶自己和石煉去剿滅一幫盜匪,燕九倒是摩拳擦掌,極為興奮。憑他現在的武藝,幾十個盜賊根本沒放在眼力,再加上有原虎石煉隨行,那更是上了一份雙保險,哪有不去出風頭的道理。   「你別太興奮,這次很可能是柳裁安排害我的又一個毒計,對方準備周全,恐怕不好應付。」看燕九興致勃勃的模樣,原虎忍不住提醒他道。   「放心,我對阿虎你最有信心,有你在,肯定萬事無憂。」燕九毫不在意。   看著燕九充滿信任的眼神,原虎唯有無奈的歎口氣,轉頭對石煉道:「我們明日出發,你現在就動身去天幕山召集鐵帶山鬼,能召多少就召多少,叫他們秘密潛伏在天幕山周圍隨時候命。這次柳裁處心積慮,恐怕不好應付。」   石煉得了吩咐便自離開,原虎再左思右想一番,發覺已沒什麼可做的,便拋開心事,只等明日去和那幫盜匪見個真章。當晚石煉趕回,回報一切妥當。   第二天一大早,原虎與石煉燕九一同出營,向天幕山而去。聽說這次只有三人前去剿滅盜匪,營中兵將紛紛出來看熱鬧,沿途人山人海, 好容易在萬名官兵的目送下遠離軍營,原虎才舒了口氣,被這麼多人同時盯著,還真是件難受的事。正走間,突然前路一棵大樹下白影一閃,胡鈴現身。   「你這次又打算去做什麼?」胡鈴臉色不虞的瞪著原虎道。   糟糕!原虎大叫不妙,自己光顧著擔心這事,怎麼把胡鈴給忘了。看她現在的模樣,是準備大鬧一場,原虎知道不能讓她先開口,否則一定難以過關。   「胡姑娘,太好了,終於找到你了。」原虎立刻滿臉堆笑,故作驚喜的道。   果然,原虎的反應出乎意料,胡鈴疑惑的道:「你在找我嗎?」   「啊哈哈,這個當然,我們這次要去天幕山剿匪,胡姑娘可是一個重要的戰力。我昨晚就打發燕九出營尋你,哪知怎麼也找不到,今早出發我還在擔心,要是你還不現身,這次去恐怕就難辦了,幸好現在找到了你,真是太好了。燕九,你說是不是?」原虎急忙說道,還用手肘撞撞燕九。   「嗯啊?啊,對,沒錯,就是這樣。」燕九一愣,唯有諾諾答應。   胡鈴臉色立刻由陰轉晴,她瞪了原虎一眼:「你怎麼不早說?我還以為…以為…你要找我,就該自己出來,我自會現身,這個傻大個哪找得到我。」   「什麼!?你說誰是傻……」燕九大怒,卻被眼明手快的原虎一把摀住嘴巴。   「既然已經見面,我們這就快走吧。」原虎連聲對胡鈴道。同時他悄悄在燕九耳邊說道:「你敢惹她?還要不要命了?少廢話,趕快走吧。」   一行四人腳程極快,八十里路途半個時辰就過,很快他們就進入天幕山的範圍。來到山腳下,石煉蹲下身子手按地面,一會兒站起身對原虎道:「大人,據埋伏在此處的山鬼回報,昨天夜間兩千多不明身份的人悄悄潛伏在山裡,其中大約有五百海族。目前眾山鬼已將其包圍,是不是立刻動手?」   果然又有龍族參與,不過現在敵人已被原虎拿捏在指掌之間,他倒突然想看看對方能玩出什麼花樣了。他搖搖頭道:「不,我們上山,叫山鬼聽我號令。」   石煉答應一聲,蹲下身吩咐山鬼。這時燕九已經知道,這次所謂剿匪,根本是吃定對方,何止十拿九穩,簡直就是十拿百穩,真恨不能立刻插翅上山,好好出下風頭。   待石煉安排好一切,原虎嘿然一笑,當先向山上走去…….   請繼續期待《東勝神州志》續集         ∼第一章∼     四人信步上山,沿途停停走走還不住欣賞指點,倒好像在郊遊一般。大半個時辰以後來到半山腰,石煉悄悄提醒原虎,對方就埋伏在這一帶。   此處是一片很緩的平坡,下面只有一條單獨的上山小道,平坡四周密林遍佈,坡上有很多高聳怪石,有如迷宮一般分佈。只要四人走入坡內,敵人可以很輕易的將他們包圍,的確是一處理想的伏擊地點。   越走越近,不知不覺間氣氛就顯得凝重起來,燕九不時伸手摸摸背上驚鴻,臉現緊張。果不其然,就當幾人剛剛踏入平坡中時,就聽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剎時間四面八方數千手持兵刃的人以及海族現身封死所有進退道路。   原虎毫不慌張,不住扭頭看著這些扮作盜匪的人圍攏過來,他鎮定的神色感染他人,燕九也平靜下來。似乎這四個驟然陷入重圍的人反應實在有些古怪,盜匪們無不一臉訝異的面面相覷,一時間居然沒人再走近一步。   「武神道場雷行雲?」一名面有傷疤的青衣男子越眾而出,對原虎道。   「正是。」原虎微微一笑。從對方身上所散發的氣他知道這也是龍族本族的人,不過修為比起敖生還要差上不少。在他身後,兩隻亞龍也在冷冷打量著他。   「我問你,十天以前,你把敖生怎麼樣了?」青衣男子沉聲問道。   「他?他打不過我,自己跑掉了,怎麼,沒跟你一起嗎?」原虎開始裝傻。   「休要裝瘋賣傻,快說,你究竟把敖生怎麼了?」這龍並不理會原虎的話。   「不知閣下怎麼稱呼?老實說,我小小一個人族,怎麼敢把你們龍怎麼樣啊。你實在不信,可以派人回族內打聽一下,我想敖生一定是回東海養傷去了。」原虎故意放低姿態,必恭必敬的對青衣男子說道。   「我叫敖非。哼,諒你也不敢對我龍族怎樣,不過若讓我知道你在說謊,就算天涯海角,也要將你碎屍萬段。」敖非冷哼道。果然,大多數龍族都是自傲過頭的傢伙,原虎一個小小伎倆就讓敖非深信不疑。   「對了,我們這次前來天幕山剿滅一夥盜匪,不知你們有沒有看到?」原虎突然覺得很有意思,於是決定繼續逗弄這幫傢伙。   他的話立刻引來一陣狂笑,一名似是領頭的人族男子走到敖非身邊,嘲弄的對原虎道:「有看到啊,你想不想去找這些盜匪?」   「有勞這位大哥了,老實說,這是皇上交代下來的任務,我一定得完成。還請告訴我他們人在哪兒。」原虎對這名男子拱拱手道。   「敖大爺,你看到了吧,此人蠢笨如牛,居然到現在也弄不清狀況。武神道場也不過徒有其名罷了。」那男子指著原虎,轉頭對敖非極為不屑的道。   「哼,殺此人只會髒了我的手,曹季,交給你了。雷行雲,你本罪不致死,要怪就怪你阻我龍族大計,自尋死路!」此刻在敖非眼中,原虎似乎已成了死人。   「是,敖大爺放心就是。」那叫曹季的男子恭敬應道。   跟著他轉過頭來,提起手中鋼刀虛劈兩下,張狂道:「雷行雲,好叫你得知,大爺我們就是你要找的盜匪,今兒奉了柳丞相之命,專門等在這裡結果你的性命。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知死活,惹了丞相,自己下輩子再投個好胎吧。」   看著曹季拽得二五八萬的模樣,就連燕九也看不過眼了。他低罵一聲:「靠,我以為自己已經很臭屁了,哪知這裡還有一個更不要臉的。」   在曹季嘿嘿陰笑聲中,大約數百名盜匪越眾而出,緩緩向四人逼來。雖然衣服顏色各異,陣勢雜亂,但數百口鋼刀明晃晃的發光,加上幾百雙兇惡眼神,倒也頗具威懾力。燕九有些心虛的拉拉原虎衣角:「我說,你那些山鬼沒問題吧?」   「等等,我還有最後一句話要說。」原虎突然高聲叫道。   「真麻煩,要死了還這麼多廢話。也罷,說吧,免得以後你的冤魂纏上我。」曹季罵了一聲,無可奈何的揮揮手暫時阻住圍上來的盜匪。   「是這樣,我還帶了一些手下來,上山前讓他們在別處等候,現在我想找他們出來交代一些事,不知可不可以?」原虎故意歎了一口氣,撓撓腦袋道。   看曹季現在的模樣,一定是在感慨世上怎會有這樣的傻瓜。一面暗喜幸好這個雷行雲智力低下,讓自己可以一網打盡,免得事情敗露,他一面對原虎道:「也好,你就把你的手下全招出來吧,要交代什麼儘管說就是。」   「真的要全部找出來?」原虎一面偷笑,一面反問道。   「這個…當然,自然是全部,一個也別拉下。對了,你帶了多少人來?」曹季突然覺得很奇怪,從原虎上山起自己就派人跟蹤,沒看到他有帶別人啊。   「也沒多少,你看看就知道了。」原虎說著對石煉使個眼色。   「都給我出來!」石煉會意,昂起頭傲然四顧,突的暴喝一聲。   石煉剛一呼喊,一直漫不經心的敖非猛一激靈,他從石煉這響徹整個山谷的大喊聲中已經聽出,此人修為在自己之上,武神道場何時有了這樣的人?而曹季猶自不開竅的捂著耳朵道:「這漢子嗓門倒真大……咦?這是什麼?」   在他由驚訝轉為恐懼的眼神中,只見滿山遍野,無數灰黑色的人形慢慢從土地,岩石以及樹身中現身,密密麻麻,為數怕不有上萬之多。這些面容猙獰,一言不發的怪人像是早已埋伏好似的,剛好將在場兩千多人圍個水洩不通。   「這是…鐵帶山鬼!?你們究竟是誰,怎麼會請出鐵帶山鬼相助?」敖非又驚又怒,不住轉頭望著四周的山鬼,有些張皇失措的對原虎吼道。   「我就是武神道場的雷行雲啊,怎麼你糊塗了嗎?」原虎笑嘻嘻的答道。   「你……」這時敖非終於知道,其實被耍弄的是自己一方。   「好了,我已經叫出手下,現在大家好好談談怎麼樣?」原虎對曹季道。   「雷、雷掌門,你、你究竟想談些什麼?」一下由優勢變為極端劣勢的一方,曹季早已經六神無主。這些山鬼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冷冰冰的矗在那兒,渾身殺氣,要有多嚇人就有多嚇人。一眾人哪見過這樣的陣仗,不少人已經兩腳發軟,兵刃脫手,就差沒當場坐倒在地。   「老實說我挺欣賞你的,這樣吧,你跟我回去見周王爺,他老人家也一定很喜歡你。而你的這些手下就在天幕山住上十天半月,好好觀賞山中美景,你看如何?」要讓柳裁不再搞鬼,這個曹季可是關鍵,原虎哪會放過他。   「這…不大好吧。」曹季再怎麼遲鈍,也知道原虎決不是在欣賞他。   「雷掌門深謀遠慮,竟能請動鐵帶山鬼,這麼說和山神魎鬼一定關係非凡,敖某深感佩服。你打算怎麼處置我們。」敖非畢竟是龍族中人,在這樣的情況下終顯出過人的鎮定功夫。   「不敢,對東海龍族我一向佩服,各位請儘管離開,我絕不阻攔。但這裡我要提醒諸位一句,以後還請別再干涉界羅之事。」原虎拱拱手,誠懇的道。如果可以選擇,他絕不會招惹任何一個龍族,加上眼看敖廣就快現身,在他干預下,將來龍族很有可能成為盟友,現在還是彼此客氣些好。   聽了原虎的話,敖非臉色數變,終於還是歎了口氣:「好,界羅有你這樣的人才,確實已沒有我龍族插手餘地。不過你也要記住了,今日之事,絕不算完。」言罷不理可憐兮兮望著他的曹季,帶著手下海族頃刻走沒了影兒。   原虎知道敖非說的是真話,現在出來攪風攪雨的畢竟只是一部分龍族中人,他們也不敢做得太過火。要控制界羅,只能通過柳裁這樣身居高位又有野心的大臣才能實現,因此敖生等才會那麼積極的爭奪軍中位置。   現在柳裁失勢已成定居,再讓雷行雲和周源掌握軍隊,可說界羅再沒有龍族可插手的地方,因此敖非才會乾脆離開。畢竟目前這部分龍族已掌握了傲來,足夠達成他們的計劃,在界羅成功與否,並不是太重要,否則人才濟濟的龍族也不會只讓敖生敖非這樣的貨色前來了。   眼見龍族不顧而去,曹季完全軟了下來,他無可奈何的道:「小人一切都聽雷掌門吩咐……」見頭目投降,不知誰第一個拋下手中兵刃,跟著噹啷兵器墜地之聲大作,片晌所有剩下的人都器械投降。   「石煉,留下一千山鬼在此處看管他們,記著,除非對方先動手,不准濫殺無辜,也別餓著他們。我們帶此人回去見王爺。」原虎對石煉吩咐道。   原準備大幹一場的燕九見居然這樣就結束了,大感沒趣。他嘟嘟噥噥的道:「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我又何必巴巴跟著來,浪費時間啊。」   「怎麼你很想打一場嗎?乾脆這樣,我撤走所有山鬼,你留在這兒看管他們,就可以打個夠了。」見燕九這麼說,原虎打趣道。   「啊哈哈,阿虎你說什麼啊,當然不是,咱們還是快回去吧。」燕九心裡一驚,似乎生怕原虎說到做到,在苦著臉的曹季屁股上踢了一腳,趕著他向山下走。   石煉迅速分出一千山鬼看管眾人,便跟著原虎下山。走著走著,胡鈴突然認真的對原虎道:「你來的時候說的那些話,是不是在騙我?」   原虎嚇了一大跳,胡鈴什麼時候也變得懂世故了?他連忙道:「我也不知道會這麼順利,如果真的要打起來,當然需要胡姑娘的幫助。」   「真的?」胡鈴猶自滿臉懷疑的道。   「自然是真的,快走吧。」原虎滿口答應,然後心虛的加快腳步。         ∼第二章∼     他們沒有回神衛營,而是直接進入定京找到周源。一聽抓住曹季這麼個重要人物,周源大為高興,親自過去問了他很多話,然後高興的對原虎道:「天助我也,有此人在手,再不怕柳裁背後搞鬼。而且龍族離開,柳裁失去靠山,還不乖乖聽我們擺佈。順利的話,明日我就可向皇上提出帥位要求。」   「我問你,柳裁派你出來辦事,有什麼憑證沒有?」周源問曹季道。   在這位名震天下的江州王面前,曹季根本不敢說謊,他哆嗦著從懷內摸出一塊玉珮道:「這是臨走之前丞相交給我的,說事成之後,報信的人持著這塊玉珮去報告他就行了。如果遇上大隊官兵,急切也可用它脫身。」   周源接過玉珮仔細看了看,高興道:「果真是柳裁貼身之物,太好了。」當下他修書一封,叫過一名僕人讓他連信帶玉珮一併送到柳府,親手交給柳裁。   「如此一來柳裁必定乖乖聽話,我讓他接到玉珮就到我這兒來,到時候看老子怎麼炮製他。」爭鬥多年的宿敵突然變成囊中之物,周源興奮得無以復加。   「王爺,行雲的傷怎麼樣了?」原虎已有十天沒見雷行雲,不禁有些擔憂。   「啊,你看我光顧高興,真差點忘了。行雲前日已經醒來,不過身體虛弱,還不能下床。他也很惦記你們,快去看看他吧。」周源一拍腦門道。   告辭周源,幾人來到雷行雲修養的內府。走入院子,遠遠的就看到他正斜靠在床上呆呆出神,一名婢女伺候一旁。原虎見好友雖然虛弱,但精神不錯,眼中已隱有神光,想來內腑傷勢正在逐漸痊癒,心下大為放心。   還未打招呼,卻聽燕九已怪叫一聲:「師父,看看誰來看你了。」   雷行雲訝然轉頭,待見到原虎模樣,越發愕然。但很快他臉上就笑容浮現。哈哈大笑道:「好小子,王爺跟我說我還不大相信,居然真的一模一樣。」   這時卻聽啊的一聲驚叫,原來那名婢女驟然見到兩個「雷行雲」,嚇得花容失色,雷行雲支她離開,她一面走一面還不住回頭張望。   待眾人進屋,雷行雲握住原虎的手,真摯的道:「好兄弟,謝謝你。」   「哪裡的話,說到底,你還不是為了我的事。」原虎反握住雷行雲的手道。   「嘿,我都聽說了,現在我這個武神道場的掌門大出風頭,已成了京中風雲人物,這幾天已有不少大臣來向王爺提親,你叫我怎麼能不感謝你?」雷行雲盯著原虎,臉上笑意越發濃烈,突的他哈哈大笑道。   「呃……」原虎沒想到居然會帶來這樣的後果,不由愕然。   「哈,我看到了,師父你居然這麼高興,要是不想我回去告訴靈月郡主的話,以後就不准打我的頭…哎呀!」燕九威脅犯上的話還沒說完,頭上已挨了雷行雲一記,疼得他抱頭蹲下身子。其實以雷行雲現在的狀態,這一下就跟撓癢差不多,燕九還是誇張居多,不過他這麼一鬧,氣氛又再輕鬆不少。   「如何,軍中還習慣嗎?」雷行雲笑了一陣,又問原虎道。   「我倒沒問題,不過燕九早就叫苦連天了。如果順利的話,明日王爺就可順利取得兵馬總帥的位置,那時便再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原虎高興的道。   「這麼說,你也準備離開了嗎?」雷行雲沉默片刻,沉聲道。   「嗯…我想敖廣也快現身了,目前最重要的是解決掌握傲來的龍族的問題,還得想辦法安撫鬼族。所以我打算等王爺當上兵馬總帥後,先到新豐五行宮走一趟,再決定以後怎麼辦。」原虎無奈的歎了口氣,對雷行雲道。   雷行雲現在已是軍勤總管,職務在身,再不能隨原虎一同冒險,今日一別,又不知何時方能再見。想及此點,每個人心中都好像灌了一大桶泥沙,沉甸甸的,難受已極。   「好,記住,你我兄弟之情,永遠不變。如果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隨時來界羅找我,對了,如果有了鄭清浪的消息,也絕對不要忘了我。」雷行雲畢竟要乾脆一些,他很快恢復情緒,拍拍原虎肩膀道。   「嗯,這我知道。那你就安心養傷,我得回軍營報到去了。」原虎苦澀一笑,說著站起帶著石煉等人離開。在府門前遇到正匆匆而來的柳裁,見到原虎,他的眼中閃過瘋狂的怨怒之色,不過看他慌張的神態,其實早已亂了方寸。   回到神衛營,羅天立急忙找了原虎過去。一見幾人完全不像打殺過的樣兒,羅天立鬆了口氣道:「沒有找著那些盜匪嗎?這樣也好,別再逞強了,休息兩天,我親自陪你們上天幕山。」   「不,那些盜匪已經被我全部抓住,大概有一千五百人左右。目前我正把他們押在天幕山上,將軍這就派人去把他們帶回來吧。」哪知原虎搖搖頭,對他說道。這也是原虎和周源商量的結果,任那些人呆在天幕山可能會橫生枝節,倒不如一起抓入神衛營由羅天立看管還保險一些。   羅天立張大了嘴,一臉不能置信的看著原虎,好像自己面前站著仙女一般。好半天他才懂說話:「這、這可是真的?你不要騙我。」   「軍無戲言,這一點我還是懂的,將軍儘管去。」原虎平靜的道。   羅天立半信半疑,不過還是點起兩千士兵向天幕山而去。哪知等他到了上山,竟真的看到千餘匪徒老老實實的坐在一起,成堆的兵器堆在面前也沒人去撿。見到官兵到來,他們不僅不怕,還像見到久別的親人般,一個個痛哭流涕的讓羅天立趕快將他們抓入大牢。甚至不必捆綁,這些人一個比一個乖巧,叫往東不敢往西,叫排隊不敢扎堆,如此老實乖巧的匪徒,羅天立平生還是第一次看到。   當晚這件怪事就傳遍軍營,且在眾官兵添油加醋下越來越神乎。最後演變成雷行雲獨戰悍匪,瞬間點了千餘人穴道,使一眾匪徒在天幕山呆立三天三夜無法動彈,乖乖束手就擒的故事。自然,雷行雲的威名在軍中又再升上一個新的高峰。   第二天,周源打發人來接原虎一同入朝,看來昨日他脅迫柳裁應該有相當的成果。進入城中,周源早在等著他,見原虎到來,便攜著他的手向皇宮而去,一面高興的道:「成了,柳裁完全屈服,看來今日就可成事。」   由於現在雷行雲已是軍勤總管,因此原虎能夠入朝議事,武成皇上朝,按老規矩詢問一聲:「眾卿有事早奏,無事退朝。」就看著下方文武百官,等人上奏。   見無人說話,武成皇便站起身:「既然無事,退朝吧。」說著就想離開。   「啟稟皇上,微臣有一事啟奏。」柳裁在周源嚴厲的目光注視下,咬牙猶豫半晌,終於還是P磷帕癡境讎吭詰厴希t暈涑苫實饋?p>「哦,柳愛卿何不早說,趕快奏來吧。」武成皇說著又坐回龍椅。   「回皇上,自齊務北死後,兵馬總帥一職一直空缺。但三軍不可一日無帥,微臣以為,應立即選出賢能之士,補上此職。」柳裁高聲說道。   武成皇點點頭:「柳愛卿所言極是,不知你可有合適人選?」   「回皇上,兵馬總帥一職非同小可,因此這人不僅要懂得行軍打仗,而且還必須深得三軍將士之心,且對皇上忠心耿耿。縱觀朝中文武,能有此資格的,唯有…唯有周源周王爺。」說到最後一句,柳裁的心簡直在滴血。   柳裁與周源不合,武成皇也早有耳聞。或許是想不到柳裁居然會保薦周源,武成皇微微一愣,但很快就被喜色取代。他欣慰的道:「柳愛卿不計前嫌,完全為我界羅著想,如此高義,寡人深感欣慰。眾愛卿以為如何?」   既然柳裁都這麼說了,以他為首的一眾文官雖然奇怪,也只好隨聲附和。而一幫武官則更沒有問題,當下表示贊成。武成皇見周源眾望所歸,於是喊他出列:「皇叔,文武百官都保薦於你,你可願擔當此任?」   「能為我界羅效命,老臣必定鞠躬盡瘁,萬死不辭。何況柳丞相能夠拋卻個人恩怨,以國家大事為重,老臣又怎能辜負他一片心意?柳相,以後你我一文一武,可要好好為界羅出力啊。」周源高聲答應,同時故意對柳裁道。   柳裁微微抬頭,用幾能將周源射穿的怨毒目光瞪了他一眼,然後洩氣的道:「王爺所言極是,不若從今日起,你我恩怨一筆勾銷,共為國家出力,如何?」   「這個自然。」周源明白柳裁的意思,他也不想趕盡殺絕,遂點頭答應道。   「哈哈哈,今日你們當庭唱了一出『將相和』,此後定然傳為佳話。要是群臣都能如此,何愁我界羅無法統一神州?」武成皇大為高興,親自下來扶起兩人。   至此,幾番周折下,原虎和周源擬定的計劃終於成功。有周源和雷行雲分別握住兵馬總帥和軍勤總管兩個重要職務,必然能勸服武成皇打消主動出兵傲來的念頭。可憐武成皇為了打仗而啟用兩人,哪知卻不得不因他們而休戰。   退朝以後,周源將自明日起忙於接掌帥印等一系列工作,將再沒有和原虎見面的時間。而計劃達成,原虎也不必在界羅呆下去,於是當晚向周源辭行。   聽說他要去五行宮,周源說道:「你儘管放心離開,行雲大概十天以後就能下床行動,這期間我會找借口掩飾,不會露出馬腳。記住,一定要讓傲來也打消出兵的念頭,否則我們一番辛苦就會白廢,說不定老夫還得親自領兵上陣。」   原虎點頭答應道:「王爺儘管放心,相信敖廣只要傷勢痊癒,就能重掌龍族,那時傲來自然不敢再主動開戰。以後界羅的事,就全拜託王爺了。」   「放心,我必定能說服皇上。你準備何時出發?」周源問道。   「今晚就走。我就不再去向行雲道別了,王爺找個機會替我說一聲吧。」原虎長歎一聲道。他這麼匆忙倒不是沒有時間,不過他不慣再來一次別離場面罷了。   「也好,我會替你轉達的。」周源明白原虎的意思,遂欣然點頭道。   再告別一聲,原虎便轉身準備離開,突然周源叫了一聲:「原虎!」   原虎訝然轉頭看著他,不知周源還有什麼需要交代的。   「神州有你,何其幸事。若此次大戰能免,我先代表界羅百姓將士在此謝過。」   原虎愣了一下,跟著正色恭敬還禮,然後大步離開,再不回頭…….         ∼第三章∼     當晚原虎帶同石煉與胡鈴連夜啟程,由定京往北,準備穿越鐵帶山脈趕往新豐。在鐵帶山脈內見到已快修養完畢的魎鬼,叮囑他傷癒之後到五行宮會合,原虎又再起行。因不必擔心安全問題,一行人走得極快,四天後已到新豐邊界。   這天他們正行進在一片廣袤的丘林間,這是橫亙在界羅和新豐邊境上的一處低緩丘陵,不屬鐵帶山脈,由閒散山鬼管轄。由於已在喧鬧嘈雜的人族城市呆得太久,因此進入這片原始的丘陵後,不僅石煉顯得很放鬆,就連胡鈴也相當高興,一路上攀花折草,她體內狐那部分天性在這樣的環境中表現無遺。   然而從下午起,原虎就漸漸感覺不對,因越是深入丘陵深處,前方陰氣就越發濃烈。現在雖是大白天,但並不茂密的林內居然透不進一絲陽光,陰風陣陣,直吹得人髮鬚皆豎。能造成這種現象的,只有一種可能。   「石煉,你去前方探查一下,這裡究竟怎麼回事。胡姑娘,我們休息一會兒。」 原虎曾想過喚出此處山鬼問明情況,然而出乎他意料,幾番召喚竟然沒有一點結果。看來事情很不尋常,終於他決定停下,探明情況再說。   石煉領命而去,原虎想了想,依照以往石煉曾用過的法子,自一片草叢中摘下大把草種遍撒四周,再利用山神氣使其瞬間發芽生長。從而造成一片厚密的草甸將他和胡鈴圍在其中,這樣能有效的防止敵人利用隱身法一類法術逼近。   「是鬼族嗎?」等待一會兒,胡鈴忍不住問原虎道。   「很有可能,如果是鬼族,恐怕對方數量會出奇的多。很奇怪,鬼族怎麼會在這裡集結這麼多人?」原虎點頭答道,同時也為這異常的情況深感奇怪。   「哼,這些孤魂野鬼都古里古怪,天知道他們想做什麼。我們要避開他們嗎?」胡鈴對鬼族一向沒有好感,聞言極為不屑的道。   「胡姑娘千萬別亂來,我們當然要避開。」聽胡鈴語氣,似乎還想去大鬧一場,原虎唯有哭笑不得的道。從現在的情況看來,這次鬼族聚集的人至少在五萬左右,真要不知死活的去挑惹,他們三個有多少命都不夠填。   又等了柱香工夫,石煉終於返回。果然,聽他報告,前面十里處隱藏有大量鬼族的人,似乎在等待天黑。那裡現在已經化為鬼域,根本無法穿越。   「唔,看來只好繞道離開了。石煉,你查清楚了鬼域的範圍究竟有多大嗎?」原虎一面說著一面拿出從周源那兒得到的地圖,尋找最近的路途。   「大概有三十里的範圍,雖然是臨時鬼域,但陰氣相當濃厚,如果屬下沒有猜錯的話,至少有兩名鬼使在其中。」石煉毫不猶豫的答道。   「兩名鬼使?」原虎聞言訝然抬頭,這麼一來情況就有些古怪了。   「是,而且是最少,可能還會更多。」石煉肯定的點頭道。   「難道這幫鬼族準備打仗?但在這裡能襲擊誰呢?」原虎一面自言自語的道,一面將目光放在手中地圖上。突然,他大叫一聲,猛的跳了起來。   「不好,狐妖族有危險!」就在剛才,原虎從地圖上看到,由這處丘陵悄悄潛入傲來,將可以很方便的避過妖族和人族的偵測,直襲丹霞山的狐妖族。   「糟糕,看來事得其反,無間被逼急了,準備不顧一切。」原虎懊惱的道。   他本以為有狐妖族軍抵鬼族邊界,無間就不敢輕舉妄動。哪知他仍是低估了無間的膽量,沒想到他竟會派出大軍先一步襲擊狐妖本族。這裡不屬鐵帶,鬼族行進路線也刻意避開西嶺範圍,原虎根本沒法阻止,這可如何是好?   「你說什麼?這些鬼要襲擊我們族?」胡鈴聞言也不由變了臉色。   「大人,現在怎麼辦?」石煉冷靜的問道。   不能拋下狐妖族不管,就算現在去報信也遲了,必須就在這兒解決。原虎心念急轉,忽的他腦中靈光一現,已出現一個膽大已極的念頭。再前思後想一番,他發覺這個想法儘管冒險,很有可能就這麼送了自己性命,但如果成功,卻能立即解除狐妖族之危,猶豫好一陣,他終於還是決定做了!   「石煉,你和我去前方鬼域見領頭的鬼使。胡姑娘,你這就趕回狐妖族報信。」原虎咬咬牙,暗道至少要讓胡鈴活命,於是對她說道。   「你什麼意思,你要讓我走?」胡鈴一聽就勃然變色。   「不,我是讓你回狐妖族報信,這些鬼族不懷好意,所以……」原虎趕緊道。   「你應該也知道吧,現在回去報信已經晚了。再說以我的腳程,根本無法趕到鬼族前面,就算要去,也該你去,你不是想拋下我麼?」胡鈴瞪著原虎,越說越是氣苦,臉色已漸漸沉了下來。   「不,你誤會了,我沒這麼想。」原虎立刻沒轍,手足無措的解釋道。   「好,你們去報信,讓我去送死好了!」倔強的胡鈴一賭氣就要向前走。   「好好好,我們一起過去。但你要答應我,如果情況危急,我讓你離開,你就必須趕快走,知道嗎?」原虎拿她沒法,只好攔住胡鈴道。   「我知道了。」胡鈴臉色頓和,隨隨便便的答應道。   看她模樣,顯然根本沒把原虎的話放在心裡,一有情況是絕不會先行離開的了。原虎無奈的搖搖頭,只好帶著胡鈴石煉向十里以外的鬼域而去。   越往前走,陰氣越是濃烈,林間由明亮轉為昏黃,然後再變為漆黑一片,哪裡還像大白天?走著走著,原虎與石煉不約而同停步,因他們憑著直覺,知道自己已經來到這片鬼域的邊緣,不能再貿然前進了。   「西領山神原虎,求見帶隊鬼使!」微微吸口氣鎮定心神,原虎陡然大喝道。   一瞬間,本是黑漆的林內閃起無數大小不一的幽碧鬼火,像一雙雙怪異的眼睛緊盯三人。原本輕輕吹刮的陰風也增大不少,從中隱隱傳出無數淒厲的呼號。   「西領山神原虎,求見帶隊鬼使!」知道現在不能退縮,原虎又再大叫一遍。   「嘻嘻嘻,西領山神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隨著一陣蕩人心魄的嬌媚嗓音響起,一名騷媚入骨,身著柔軟白袍,極度惹火的嬌艷女郎款款而出。   與她相比,原本艷色嬌人的胡鈴就像一個沒長大的小丫頭,在原虎見過的人中,也唯有姬散花的風情堪與此女一比。但儘管如此,原虎還是能很清楚的從其身上感受到強大無匹的陰氣,她肯定是鬼使一級的人物。   「不敢,請問你可就是帶隊的鬼使?」原虎施了一禮,友好的道。   「嘻嘻,小女子陰風.七剎,但這裡卻輪不到我說話。山神既有膽量來此,可敢隨我進去見鬼王?」七剎柔媚一笑,轉身做一個迎客的手勢。   無間鬼王竟然親自到此!原虎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看來這次鬼族對狐妖族是志在必得。他回頭看看面無表情的石煉和胡鈴,點頭道:「請!」   七剎見他答得乾脆,再別有深意的看了原虎一眼,轉過身輕搖蓮步,緩緩走入黑沉沉的鬼域中,包裹在貼身白袍下的豐滿身體留給原虎一個美妙的背影。   「胡姑娘,既已到此,進去後一定聽我吩咐,千萬不能擅自行動,明白嗎?」原虎明白接下來就是性命交關的時刻,正色對胡鈴囑咐道。   「嗯。」知道事關重大,胡鈴也不敢再使性子,她點點頭答應道。   「好,走吧。」原虎正正衣襟,隨著七剎若隱若現的背影大步走入。   第一次真正進入鬼域,原虎警惕而又好奇的打量著周圍,濃烈的陰氣瀰漫四周,三步開外就難辯東西。林內原有的木石罩上陰氣以後,便顯出各種可怕的形狀,好像有什麼陰魂附於其上,讓人看得心驚膽戰。往往走著走著,原虎就感覺有什麼東西自身邊一晃而過,但當他注意到時,卻又消失無蹤。陣陣陰風透過衣衫直侵肌膚,雖然無法對他造成什麼傷害,卻也令原虎頗不舒服。   若不是有七剎帶路,三人很可能已經迷失其中,一路上原虎都感覺遭到無數目光的窺探,他知道打自己進入鬼域以後,隱藏其中的鬼族都已聚集過來。相信這時如果來一道光亮的話,一定能看到他們周圍正圍著無數鬼魂。   又行了片刻,路上鬼魂又開始減少,最後一個也沒有了。原虎知道肯定已接近無間鬼王藏身之處,不由自主微微緊張起來。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光源,週遭剎時明亮起來。其實這時光線非常陰暗,只能到勉強可以視物的程度,但由於先時實在太過M擔紹車狶奻蛗L乇鶇蟆?p>在原虎前方是一片亂石,正中一團朦朦朧朧看不真切的灰黑氣團正不住滾動,根據傳聞,這一定就是鬼族之長,無間鬼王了。而在無間身邊,一名面容死板,雙眼渾濁的男子正靜靜侍立,讓原虎驚訝的是,這個鬼族散發而出的陰氣非常之強,比之身為鬼使的七剎還高了不少,他究竟是誰?   見原虎注意到他,七剎便道:「那是鬼使之一的幽都.十二.大羅。」   竟然是他!原虎立刻想起關於這名傳奇鬼使的傳聞,據說他的實力不在無間之下,卻忠心耿耿,安居鬼使之位。上一次襲殺北妖王逆鱗就是他帶著七剎所為,在烈窮和黃泉身死的今天,這裡已匯聚了鬼族絕大部分的實力了。   不過雖然面對的是鬼族最頂尖的三人,不過今日原虎什麼樣的大人物沒有見過?他神色平靜的對無間施禮道:「西領山神原虎,拜見無間鬼王。」   「好好好,原來你就是西嶺原虎,今日咱們終於見面了。殺我鬼使,阻我鬼族覆滅妖族,你著實幹了不少大事啊。」從氣團內傳出無間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   「今日前來,我實有一言相告…….」原虎不知無間喜怒,只好試探著道,希望能順利打動對方。哪知話還未說完,卻見前面大羅一下消失。   原虎心中一驚,雖然沒有預感到任何危險氣息,但他還是原地一個倒翻,瞬間退開兩丈。幾在他動身的同時,大羅自他身前現身舉拳擊到,只聽一陣悶嘯,一團凝練的陰氣自翻起的原虎腳下掠過,真是險到毫釐。   「好個原虎,我族走到今天地步,可說是你一手造成,你居然還有膽量大搖大擺的進來,真的欺我鬼族無人嗎?」無間的聲音陡然提高不少,似乎非常憤怒。   隨著無間的說話,大羅一言不發只是步步緊逼向原虎攻來,招招出盡全力,絲毫沒有留手,七剎卻一動未動,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大羅向原虎進攻。原虎除了一開始讓石煉和胡鈴不准出手,便再無暇說一句話,只是盡力躲避大羅鬼魅般的攻擊。一攻一躲,兩人就在鬼域之內以驚人的高速游鬥起來。         ∼第四章∼     胡鈴看著險象環生的原虎,幾次色變想要動手,都被石煉攔住。她記起原虎事前吩咐,唯有停止出手的念頭,只是關切的注意起原虎的動作。   比起曾與原虎交手數次的黃泉,大羅的攻擊更加無跡可尋。他竟然能夠釋放出陰氣模擬自身存在的狀態,從而迷惑主要以感知陰氣來判斷大羅動向的原虎。也就是說,他能夠在任何時間,在自己想要的任何方位,以陰氣製出一個類似自己存在的幻象,令得原虎的判斷每每出錯,從而給自己以可乘之機。   要不是原虎總能夠在關鍵時刻以巧妙的方法避開,恐怕現在早已身受重傷。不過長此下去,他總有失手的時候,到那時便再沒有翻身的機會了。對於無間的喜怒無常,原虎倒並不怎麼驚訝,妖鬼龍等外族的脾氣本就與人大相逕庭,無間說話間就動手一點也不奇怪。也許無間肯好好聽原虎說話,才會讓他吃驚吧。   相反,其實原虎相信無間恐怕並未真心想殺自己,否則就不會只讓大羅向自己出手。如果要取三人性命,只要他一聲令下,鬼域內數萬鬼族能頃刻把他們撕成碎片,現在的行為,是有些類似下馬威的做法,要讓原虎吃盡苦頭無間才肯聽他說話。正是存了這個想法,原虎才特別叮囑石煉和胡鈴不能插手。   再鬥片刻,讓原虎絕望的事發生了,大羅輕輕鬆鬆就將惑敵的陰氣變為兩股,使得原虎就好像同時在和三個大羅相鬥。本來他還可支撐,這下便完全沒法辨別真假,特別是在鬼域這個最利鬼族的環境中,更是將大羅的這種伎倆發揮到極致。   憑著感覺,原虎向左橫移試圖避開大羅一擊,然而這一次他終於判斷錯誤,只感腰間一陣發麻,真正的大羅已一把向他腰側抓來。原虎再無法閃開,他低喝一聲,擰腰硬是轉過身子,雙手下架攔住大羅這一抓。但這麼一來他整個人完全失去平衡,被大羅破體而出的陰氣狠狠撞上,彈飛出去。   五大鬼使之首的實力果然不同凡響,侵入原虎體內的陰氣好似有如實質的錐子,一面吸取他的生氣,一面侵蝕原虎的血肉。儘管體內山神氣全力反彈,並竭盡全力治療被侵蝕的肌血,但仍讓原虎極為難受。   這一撞將原虎高高拋起,但大羅並未乘勝追來,只是立在原地,難以捉摸。也虧得如此,原虎才能全力運起山神氣療傷,終於在落地之前盡數化解了大羅的陰氣。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心中警兆忽現,不及多想,原虎陡然大聲喝道:「你還想不想找回癸陰瓶?」   無間偷偷緊追而至的三條陰氣長鞭立刻頓止,離原虎鼻尖只有毫釐之差。跟著陰氣縮了回去,無間緩緩的道:「你知道癸陰瓶的下落?」   「是,這次我來鬼域,正是要告訴你此事。」原虎慢慢站起身道。   「哼,你會有這麼好心?說吧,你想要什麼。」無間不緊不慢的哼了一聲。   暗道只要你肯聽我說話就好,原虎淡然道:「撤軍,不再對妖族挑起事端。」   「好膽!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管我鬼族之事!」無間聲音突然加大,震得原虎耳朵嗡嗡直響。雖然語氣平板沒有感情,但聽得出無間非常憤怒。   「西領山神,原虎。」原虎毫不示弱的看著無間,一字一頓的緩緩道。   「要是我不答應呢?」無間默然片刻,又再說道。   「那麼西嶺就不得不直接插手了。」原虎早已擬好對策,這時毫不猶豫的道。   「……,你不怕召來天界干涉麼?」顯然原虎的話大出無間的意料。   「以往你對妖族虎視眈眈,是因為妖族最有嫌疑盜去癸陰瓶。如果知道癸陰瓶的下落,鬼王你仍要對妖族出手的話,我可以視作是鬼族有意挑起戰爭,到時就算西嶺直接插手,相信上面也無法說什麼。」原虎毫不相讓的對無間道。   又是一陣沉默,無間突然大笑起來,但他的笑聲就像是純粹發出「哈哈」的聲音,不帶一點高興的感情,實在非常難聽。一面笑,無間一面道:「好個西嶺山神,好個原虎,竟然夠膽威脅我無間。今日我就在這裡將你殺死,比起滅掉妖族,一統神州,一個癸陰瓶算得什麼。我看到時還有誰能阻我。」   「自然有,就算你真的殺了我,青壁,鐵帶兩山神也絕不會坐視不理。而且你私殺山神,正好給天界滅你鬼族的借口,鬼王當真要這麼做嗎?」原虎淡然道。   「你們敢!?」想到其中的嚴重後果,無間語氣終於發生一絲變化。   「怎麼不敢?想必鬼王也知道,如今西嶺、鐵帶、青壁三大山脈連成一氣,互相呼應共同化解神州之亂。就算你殺了我,另兩大山神也不會讓鬼王為所欲為。而且鬼族位於西嶺範圍內的兩個鬼域,恐怕也立刻會遭搗毀。」原虎提醒無間道。   「……」一陣沉默,無間好像在考慮,又好像在等待原虎的下文。   見無間有些意動,原虎立刻乘熱打鐵,對他分析厲害:「癸陰瓶乃鬼族至寶,我不信鬼王真的捨得白白失去。再說一意滅掉妖族,鬼族又能得到多少好處?恐怕鬼王最多只能一嘗消滅宿敵的快意吧。但後果呢?不提另兩大山神,元氣大傷的鬼族又如何面對可能接踵而至的攻擊?再加上能借此名正言順插手的天界,到時鬼族可能就會緊隨妖族覆滅,神州另四族也會一併遭難。這麼損人不利己的事,鬼王真的願意做?原虎話已至此,還請鬼王三思。」   說完,原虎心下揣揣的注視著包裹無間的氣團,等待他的反應。老實說,雖然他這一番話剖析厲害,合情合理,但對究竟能否說服無間卻殊無把握。從他跟鬼族打交道得來的經驗,這些傢伙根本難以用常理測度,天知道無間會不會頭腦發熱,一意孤行,即使搭上整個鬼族也要幹下去?   這一刻時間過得特別慢,儘管在陰風徹骨的鬼域內,原虎仍覺自己背上全是冷汗。終於,那個氣團一陣波動:「癸陰瓶,究竟在哪裡?」   成了!原虎心裡一陣激動,說服無間,不僅可能就此化解妖鬼兩族間的仇恨,除卻神州動亂的一大源頭,更重要的是,三人的小命也給撿回來了。   「告訴鬼王之前,請鬼王答應我,奪回癸陰瓶即可,不能亂殺無辜。」正要告訴無間,原虎想起身在天元宮的寧初月,臨時改口道。   「快說!不要等我改變主意!」哪知無間陡然爆喝道,聲音極為激動,這恐怕是無間說話最有感情色彩的一句。看來他對自己向原虎妥協非常不甘心。   原虎嚇了一跳,知道自己有些不明所以了。雖無奈妥協,但無間隨時可能改變主意,於是他道:「真正盜取癸陰瓶的並非妖族,而是天元宮趙青陽,他的目的正是要挑起妖鬼兩族的不合。目前癸陰瓶正被封印在天元宮的塔內。」跟著原虎向無間描述了一番他在塔內所見的癸陰瓶的模樣。   「趙青陽!」待原虎說完,無間冷冷重複著趙青陽的名字,讓人不寒而慄。   「好,我可以答應放棄與妖族為難。」終於,無間說出原虎最想聽到的話。   咋聞此言,原虎內心不由一陣激動,終於,歷盡千辛萬苦,他終於成功化解了妖鬼兩族隨時可能爆發的戰爭。雖然這是「出賣」天元宮才得來的結果,但事情皆因趙青陽而起,他自然要承擔因此而來的後果。   如此一來,再解決龍族和傲來之事,神州動亂就將得以化解。按捺住激盪的心情,原虎向無間躬身一拜,由衷的道:「鬼王深明大義,原虎感激不盡。」   「哼,你走吧,這裡不歡迎你。」無間冷冷說道,剎時消失不見。   「山神可以出去了,請隨我來。」七剎嫣然一笑,轉身帶路。   「原虎……」突然,一直沒再動彈的大羅轉頭看著原虎,喃喃說了一句。   「嗯?」原虎聽得不清不楚,他訝然轉頭,哪知大羅已經消失不見。   聳聳肩,原虎也懶得去想,一行三人跟著七剎走出鬼域。當一絲被陰氣染得幾乎成了灰色的陽光照上原虎身體時,他不由深深的吸了口氣,為自己還能再次接受陽光的照射而感激不已。剛才他雖在鬼域內侃侃而談,看似無所畏懼,其實內心卻非常害怕,直到此刻,原虎仍為自己那個臨時的大膽決定而咋舌不已。   「好了,總算沒讓我白白冒次生命危險,這下狐妖族和妖族危機解除,我看不如這樣,胡姑娘你先回去報信……」原虎舒服的伸個懶腰,又想乘機打發胡鈴回去,哪知話未說完看到胡鈴黑沉著的臉色,立刻知趣的住口。   「哈哈哈,當我沒說,當我沒說。」不待胡鈴發脾氣,原虎已在大笑聲中搶先起步向林外奔去。   胡鈴沒好氣的嘟了嘟嘴,與石煉同時展開身法追了上去。   由此至五行宮再無阻礙,五天以後,三人順利到達仙羽山。五行宮果然消息靈通,剛到山下,已見幻柳帶著五行宮長老蕭若水以及程抗北等候迎接。   看到原虎,幻柳高興的迎了上來:「你總算來了,如何,一路順利嗎?」   一面隨他向山上走,原虎一面道:「還好,不過差點死在無間手上。」   「無間鬼王?你怎麼會招惹上他?」幻柳聞言眉頭大皺,奇怪的問道。   於是原虎將自己闖入鬼域內的事大致說了一遍,最後道:「現在鬼族應該不會再對妖族出手,這樣一來只等敖廣重新執掌龍族,就會天下太平了吧。」   萬沒想到原虎居然連鬼族也給搞定,幻柳停下腳步不能置信的看著他,好半天才懂得道:「你…實在太讓我驚訝了。我從魎鬼那裡得知,你前段時間在海鏡擊殺李七,又成功助周源坐上兵馬總帥的寶座,再將龍族勢力趕出界羅,這已經是了不得的功績。哪知你居然還在來路上順道安撫了鬼族,太好了,前一陣在韻音和方錦書的施壓下,新豐皇帝已承諾不再介入界羅和新豐的戰爭。這麼看來,你往界羅一趟,帶來的影響出奇的好啊。」   得知孫韻音也成功使新豐脫離戰爭,原虎也大為高興,這麼一來他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邊走他邊問道:「事情還順利嗎?敖廣何時能夠現身?」   「還得等上半月左右,敖廣療傷需要大量『南明離火陣』,五行宮雖人才眾多,也只能滿足一半要求。韻音曾想過召集神州所有修道者前來一同佈陣,但考慮到可能走漏消息,因此還是作罷。這些日子韻音一面與新豐上下周旋,一面還得不斷維持陣法運行,非常疲憊,現在正在宮中靜養,方錦書為他護法。」   「還有半月啊……」原虎沉吟道。按他估計,敖廣現身應該就是這幾天的事,那知還要等上那麼久。原虎已開始考慮是否該先行前往赤牙城走一遭了。   「怎麼,還有急事?」幻柳看出原虎神態有異,低聲問道。         ∼第五章∼     「嗯,鬼族事了,再不用擔心他們會乘機滅了妖族。這個消息得趕快告訴胡冥和妖皇,是時候收服妖族叛軍了。」原虎緩緩說出自己一直都在考慮的事。   「你是說東南妖王?這些日子他們一直蟄伏,沒有一點動靜,定然在養精蓄銳,恐怕沒那麼好對付。你是否再考慮考慮?」見原虎這麼急,幻柳趕緊勸道。   「不,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決定趕快動手,否則一旦等對方萬事具備,再想收服妖族就困難得多了。我原本也沒想到會這麼快解決鬼族,東南妖王一定也沒料到,這時驟然而發,肯定能收到最好的效果。」原虎緩緩沉吟道。   「既然你這麼說,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但妖皇殘部龜縮赤牙城,實力遠遠不如東南妖王,你準備怎麼幫他?」幻柳提醒原虎道。   「嗯,這的確是個問題。所以我想請狐妖族出面相助,加上妖皇那邊殘存的軍隊,應該能夠成功。」原虎摸了摸下巴,一面考慮一面道。   聽了原虎的話,幻柳卻久久沒有言語,原虎奇怪的道:「怎麼了?」   「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恐怕狐妖族不會答應啊。目前妖族分裂,實力大減,對狐妖族而言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他們雖沒野心,但也絕不會願意再看到妖族重新強大統一,因這對他們始終是個威脅。阿虎,你雖於狐妖族有大恩,但一旦涉及這類事,胡冥肯定會以狐族利益優先,要讓狐妖族相助,難。」幻柳歎了一口氣,拍拍原虎肩膀,半是安慰,半是提醒的對他道。   經幻柳這麼一說,原虎前思後想,越想越覺可能。對狐妖族而言,一切恩情友誼都只是第二位,最最重要的仍是利益,狐妖族的利益。這次他們肯出兵竭制鬼族,說到底不是幫原虎,也不是幫妖族,而是鬼族已觸犯到狐族利益,他們才不得已為之。原虎甚至毫不懷疑,為了本族利益,狐族可以毫不猶豫的出賣他。   協助妖皇重新統一妖族,這事不僅對狐族毫無利益可言,反而還對他們長久的壯大生存大有威脅,狐族會答應才怪。直到這時原虎才明白自己想法有多天真。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難道還得親自讓西嶺去做?」原虎有些苦惱的道。   「這事萬萬使不得,且不說山鬼一旦離開西嶺範圍,無法吸收地氣,實力會大大削弱。如果你真的派出山鬼直接攻打妖族,一樣有召來天界干涉之憂。而且還有可能引起一系列連鎖反應,後果堪憂啊。」幻柳嚇了一跳,連忙阻止他道。   原虎無可奈何的捧頭道:「你說的我明白,唉,這下該怎麼辦。」   「一定要助妖皇一統妖族嗎?我是說,目前這個局面,也並無什麼不好。妖族一直是神州很大的一個不安定因素,這次他們積弱難返,機會難得,說不定以後都不用擔心妖族攪事了啊。」幻柳一直很奇怪原虎為何一定要這麼做。   原虎搖搖頭:「話不能這麼說,妖族雖是神州一大麻煩,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是平衡神州各族勢力不可缺少的一環。要是任由妖族分裂下去,他們遲早還會被另一隻強大起來的族類給吞滅,而且從短期看,沒有妖族,另四族少了許多忌憚,一樣會生出不少事端。妖皇一直奉行與別族和平共處的原則,這在妖族非常少見,有他執掌妖族,才會真的高枕無憂。如果讓野心勃勃的啄鳳勢力坐大的話,恐怕到時又得生出一場波及神州的大亂,所以我才不遺餘力幫助妖皇。」   幻柳聞言陷入沉思,看來他正認真考慮原虎的話,半晌他才抬頭道:「你說得對,我的確有些急功近利了。然而僅憑妖皇殘部無法成事,你仍得另想辦法。」   「唉,只好如此了。」原虎極不甘心的道。   兩人一路走一路談,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山腰的五行宮內。他們談話時,石煉胡鈴等都知趣的遠遠跟著,這時才加快腳步走近。   「好了,我看你這段時間夠累了,先在五行宮內休息幾天再說吧。」幻柳笑著對原虎道,他當即吩咐宮內弟子備房備飯,儼然半個主人。   「你看我現在這模樣,像是能安心休息的嗎?」原虎苦笑著對幻柳道。   「哈哈,怎麼事情越辦越順利,人卻越來越消沉了?不休息怎麼成,要是堂堂西嶺山神自己把自己累垮了,豈不是神州不幸?來吧,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先去好好吃一頓再說。」方錦書大笑摟著原虎肩膀,將他推往飯桌。   想想自己在這裡擔心的確沒有意義,不見得胡冥就會感動得答應相助。這麼一想原虎就釋然不少,加上肚子的確飢餓,胃口竟然奇好,在他掃蕩下,一桌飯菜一掃而空。石煉不必吃飯,胡鈴則只是笑瞇瞇的坐在一旁看著原虎狼吞虎嚥。   當晚得知原虎到來,孫韻音結束修養,與方錦書一同前來,談話間眾人再次談起協助妖皇一統妖族的事,孫韻音也同意原虎的看法。   當得知原虎急著要走,孫韻音微笑道:「阿虎是怕路途遙遠,會耽擱時間吧?這個你大可放心,我們已在傲來邊境和五行宮之間設立了大量傳送陣法,到時可輕易將你送至邊界,再到狐妖族就近得多了。所以這幾天你就放心在五行宮休息療養,仙羽山後有一口溫泉,消疲解乏是為一絕,阿虎你定要去見識見識。」   方錦書也在一旁幫腔道:「是啊,那口溫泉確實非常棒,上次我泡在裡面都快不想出來了。阿虎你要是擔心被人瞧見裸身的模樣,我們就把後山設為禁地,嚴禁女弟子出入,再有你那個忠心耿耿的石煉守護,你該放心了吧?」   原虎被他說得哭笑不得,唯有投降道:「好好好,我答應你們就是。唉,要是我從崑崙帶回的那兩隻化蛇在就好了,不知會節省多少時間。」   說到這兒原虎腦中靈光一閃,似乎已隱約把握到什麼。看他神色有異,眾人紛紛詢問,原虎還沒具體概念,唯有支吾幾聲敷衍過去,同時心裡卻在想:如果狐妖族不肯相助的話,也許可以讓…….   此後原虎在五行宮修養三日,好好的享受了一番仙羽山的溫泉。終於在這一天,他不顧孫韻音的一再挽留,決定啟程前往赤牙城。   利用五行宮遍設新豐境內的傳送陣法,原虎片刻後就來到數千里外的邊界,從這裡向北,大約六天以後就能到達西嶺地界。   告別前來送行的金天雄長老,原虎帶著胡鈴石煉日夜兼程。由於近一段時間啄鳳低調行事,公開活動的妖族幾乎絕跡,因此一行三人幾乎沒受到什麼阻攔。   這一天原虎拿出地圖察看,突然發現前面不遠就是曾經去過的小鎮定山。當時自己帶著小蘭和石煉前往狐妖族,因遭到妖族巡邏兵的追殺而躲入定山鎮,雖然那時距離現在也並非特別久遠,但回想起來,仍讓原虎唏噓不已。   「前面有座小鎮,我們進去休息一下再繼續趕路吧。」不知怎麼,原虎突然有了點緬懷過去的情緒,猶豫片刻,他收起地圖對兩人道。   這一路都是原虎作主,他要走就走,要停就停,就連任性的胡鈴也從未表示過不滿。現在他這麼說,兩人自然沒有異議,於是半個時辰後,三人就進入小鎮。   定山鎮和原虎上一次前來時相比並沒什麼變化,房屋依然那麼破破爛爛,沒精打采的閒散路人無所事事的走來走去。原虎記得鎮中有一座酒樓「不忘歸」,暗想這些天風餐露宿也著實有些辛苦,乾脆去那兒好好吃一頓。   胡鈴的美色吸引不少人的目光,但她神情冷傲,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加上同行的石煉人高馬大,一干浪蕩子根本不敢上前調笑。走入酒樓要了一桌飯菜,原虎舒服的靠在椅內,旁若無人的伸著懶腰,大感舒暢。   其實原虎根本不怎麼餓,但像現在這樣,美食在前,又不必去擔心什麼,很讓他感覺放鬆。然而胡鈴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原虎呆坐片晌,忽的像是想起什麼,轉頭對石煉道:「不行,不確切得知狐妖族的態度,我總是不甘心。這樣,石煉,我們就在這裡分手,你替我前往狐妖族走一趟,問明胡冥的意見,然後趕回赤牙城和我回合。」   石煉點點頭正待答應,突聽胡鈴道:「石煉,你見到族長,千萬別說知道我的下落。」   「為什麼?」原虎大為不解。   「你也知道,這次我是偷偷溜出來的,要是被族長得知我的下落,肯定會被抓回去,所以你決不能說,明白麼?」胡鈴白了原虎一眼,對石煉道。   原虎這才明白胡鈴為何這幾天神色異常,原來是再被胡冥抓回去拘禁。他連連舉手做投降狀:「明白了明白了,我讓石煉不說就是。」   「既然這樣,出鎮以後我們就各自行動。好了,事情都解決了,咱們吃過飯就繼續趕路吧。」原虎說著拿起筷子就準備開動。   「這位姑娘,小生這廂有禮了。」哪知就在這時,一個浮滑男聲在背後響起。   「呃?」原虎動作一下停頓,為何這個聲音聽起來這麼耳熟?   「姑娘你貌若天仙,氣質高雅,小生一見傾心。不知姑娘可否賞臉到舍下一聚,那小生真是三生有幸。」那邊,年輕男子猶自半文不白的聒噪道。   不會這麼巧吧?原虎心下暗歎。他轉過頭,只見一名身體單薄,衣著華美的年輕公子哥兒在幾名大漢的環伺下,正搖頭晃腦的對莫名其妙的胡鈴大獻慇勤。不正是上一次因調戲小蘭而被原虎教訓的砍山幫少主賈究鄢是誰?   好長一陣不見,這位賈少主看來是狠下了番工夫攻讀詩書,比起上一次前言不搭後語,如今吟詩作賦,還真有那麼點味道。不過不知是否真的和妖怪有緣,賈究鄢少幫主又一次找錯了對象,看來這番苦工又是白做了。   「賈少幫主當真是風流人物,難道閣下每日都侯在酒樓內專等漂亮姑娘上門嗎?否則怎麼我們才到定山,少幫主就找了上來。」原虎哈哈大笑,長身而起。   「什麼人?活得不耐煩了麼,居然敢管本大爺……」一聽有人出言嘲諷,賈究鄢立刻原形畢露,惡狠狠的出言大罵道,看來是什麼人就是什麼人,無論怎麼附庸風雅也不過白費力氣,咱們的賈少幫主就是最好的佐證。   「咦?啊啊啊啊……」突然,賈究鄢看清原虎模樣,立刻驚恐的大叫起來。   「原虎,這個人好像要請我們吃飯耶,咱們去不去?」胡鈴問原虎道。   「不,別理他,此人和我有些過節,沒安好心。」原虎苦笑道。   「是嗎?」胡鈴眼中精光一閃,立刻站起身向賈究鄢走過去。   這時的賈少幫主飛揚跋扈的神情早不翼而飛,他全身僵直的緊貼酒樓的木柱,看著原虎的眼裡滿是恐懼,活像白日見鬼。更要命的是,此人不住尖聲大叫,有如尖錐刺耳,讓人很難相信如此高亢的聲音會從一個男人嘴裡發出。   就連他的手下也實在聽不過去了,紛紛捂著耳朵退到一旁。胡鈴來到賈究鄢面前站定,背著手愣愣的打量著他,臉上似笑非笑。   賈少幫主立刻停止尖叫,湊近小聲道:「這位姑娘,跟你在一起的那兩個男人是妖怪,小生親眼所見,你還是跟我趕快走吧,否則性命不保。」   胡鈴也不答話,突然衝他一笑,整個臉回復原形,露出狐狸面孔。由於她背對所有食客,又是一現即收,因此只有原虎和賈究鄢看到。不過這已經足以讓賈少幫主三魂七魄一起出竅了,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瞪得足以彈出眼球的眼睛看著胡鈴,嘴唇不住哆嗦著,全身篩糠也似的抖動。   沒想到胡鈴居然也會有這麼狡黠頑皮的一面,連原虎都差點愣神。幸好剛才的事只有他和賈究鄢兩人看到,否則一定會鬧得全鎮大亂。   「你說,誰是妖怪啊?」胡鈴慢悠悠的道,伸出手做個要摸他的動作。   「媽呀!」這一刻,賈少幫主表現出人類驚人的潛力。只見他尖叫一聲,瞬間撞破酒樓圍攔躍往樓下,全身平整整的摔在地上,然後立刻爬起大叫著絕塵而去,速度連原虎也要汗顏。一路上行人紛紛側目,而他的保鏢則叫嚷著追了上去。   看著轉眼間就變成一個小黑點的賈究鄢,原虎一拍腦門:「胡姑娘,你、你何必這麼做?要是被別人看見了,可會鬧出不小的亂子啊。」   「不行麼?本姑娘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胡鈴冷冷的道,跟著似乎想起方才賈究鄢滑稽的神態,又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好了好了,我們趕快走吧。」原虎發覺自己越來越拿她沒法了。         ∼第六章∼     出鎮以後,石煉自往狐妖族所在的丹霞山趕去,原虎和胡鈴自繼續往西嶺進發。三日後兩人順利到達目的地,喚出山鬼要他們將寄養的化蛇給送來,又等了大半天,化蛇送到,原虎和胡鈴立刻騎上向赤牙城方向飛去。   按化蛇的速度,最多一天以後就能到達目的地,原虎的情緒立刻因即將再見小蘭而活躍起來。突然,胡鈴指著右方對原虎道:「快看那邊!」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在右面數十里開外,兩個小小的黑點正緩緩向這方飛來。原虎凝聚目力看過去,隱約看出是兩隻大鵬。   自從東南妖王叛變以後,所有的驛鵬都被其徵召至麾下,所以這兩隻驛鵬的出現,一定代表附近有妖族活動。原虎擔心這他們此次到來和西嶺境內的赤牙城有關,於是當即決定將坐在上面的妖怪擒下仔細詢問。   拍拍胯下化蛇令其急速升高躲入雲層中,隨後靜待那兩隻大鵬飛來。不過片刻大鵬飛至兩人藏身的雲層下方,兩隻大鵬背上坐著四名妖族士兵,看服色正是東妖王啄鳳麾下,應該是偵察兵一類。   算好時機,原虎做個手勢,兩隻化蛇收攏羽翼衝著大鵬急速俯衝而下。化蛇飛行相當靈巧,因體形狹長沒大鵬那麼招搖,俯衝時竟然悄無聲息,直到飛臨兩隻大鵬頭頂數十丈才被對方驚覺。   猛然抬頭上望,四名妖兵臉上都露出驚訝的表情,顯然他們從未見過化蛇這種飛行靈獸,更沒想到除了乘坐驛鵬,還有人能坐這種東西飛上天。就是乘著對方愣神的機會,化蛇瞬間將彼此距離拉近至數丈,眾妖兵終於發覺不對。   驛鵬慌張的擺動翅膀試圖滑開,而妖兵的反應則相當迅速,他們迅速解下背上長弓搭箭向原虎等人射來。剎那間,四隻箭矢呼嘯而至,分別射向兩隻化蛇,因妖兵臂力奇大,加上距離又近,箭只幾乎瞬間就到了眼前。   原虎屏息靜氣盯著箭矢來勢,兩手倏伸,以精確到極點的準頭將箭夾在指間,跟著右手一甩,下方一名妖兵已喉頭中箭,跌下大鵬。那邊胡鈴則縮手純以衣袖將一隻長箭掃開,另一隻箭還未到她身前,已被原虎扔來的箭給撞開。   化蛇與驛鵬迅速撞到一起,體積很小的化蛇根本不敢和驛鵬硬捍,它們利用自己靈活的特點,在撞上瞬間貼著驛鵬滑開,同時張嘴咬在大鵬身上。化蛇嘴裡的毒牙含有很強的毒液,儘管驛鵬是還在修練的鵬妖,且體形巨大,但在挨咬同時毒液已傳遍全身。只聽兩聲哀鳴,兩隻大鵬的飛行立刻偏偏倒倒。   在驛鵬身下一旋,化蛇靈活的升高再次逼過來,由於大鵬中毒飛行不穩,在它們背上的三名妖兵只得拚命抓住鵬身以防自己掉下去,同時命令驛鵬趕快下降。原虎指揮化蛇繞著大鵬不住旋飛,在其快要穩住身體的時候適時給予打擊,令驛鵬只能將力量放到平穩下降上,而無法逃走或做出反擊。   忽聽左面一聲慘叫,原虎轉頭看去,卻是胡鈴指揮身下的化蛇抓住另一隻驛鵬身上剩下的一名妖兵,將其扔了下去。只見半空不住掙扎狂呼的妖兵很快就變做一個小小黑點,落入下方的山林中,眼見不活。   「胡姑娘,不要濫殺無辜。」原虎不願做無謂的殺戮,高聲阻止她道。   哪知胡鈴根本不聽,在化蛇飛近搖擺不動的驛鵬後,她反而一把抓在驛鵬頸側,狠狠連皮帶肉撕下一大塊。驛鵬再遭如此重傷,哪裡還能繼續飛行?只聽在一聲臨死前的哀鳴聲中,它翅膀無力的攤開墜了下去,半空飄起無數羽毛。   原虎知他們狐妖族和妖族一向以來的矛盾,唯有不再理會,利用化蛇漸漸將剩下的一隻驛鵬逼落地面。就在還有十餘丈就要落地的時候,兩名妖兵突然齊齊跳了下去,不過這麼高的距離縱然是他們也難以平安落地。只聽嘎巴一聲,一名妖兵雙腿骨折,倒在地上不住慘叫,而另一名妖兵則一瘸一拐向林中逃去。   「追!」原虎吩咐一聲,駕著化蛇向斷腿的妖兵落下。   卻見胡鈴駕著化蛇猛的衝入林中,再起之時,化蛇尾巴已捲著那名逃走的妖兵。跟著化蛇回過頭一口咬在他脖子上,那妖兵當即斃命。   原虎心下不忍,等胡鈴一落地就責怪道:「胡姑娘,那妖兵鬥志全消,我們只是抓他們問明情況,而非戰場搏殺,你又何苦趕盡殺絕?」   胡鈴輕蔑的看著地上恐懼萬分的妖兵,冷然道:「反正剩下一個就行了,你不是一樣可以問?所有妖族都不是好東西,誰會對他們心軟?」   「你……」原虎勃然大怒,但終於還是忍了下來。他蹲在妖兵身邊,先以山神氣為他解除傷痛,這才問道:「你在啄鳳座下位居何職?來這裡做什麼?」   那妖兵本以為必死,然而聽原虎口氣似乎不會殺自己,加上腿傷得到治療,漸漸便平靜下來。他答道:「我是妖皇(指篡位的啄鳳)屬下神威軍的先鋒兵,受上司派遣追蹤鬼族收集情報,正打算回去報告。」   「追蹤鬼族?為何會到了西嶺?」聽他這麼說,原虎大為奇怪。   「前一陣,正和狐妖族對持的鬼族大軍突然全部撤回各個鬼域內,妖皇害怕無間鬼王有什麼陰謀,因此派出不少弟兄乘坐驛鵬四處監視鬼族動向,收集情報。前一陣我和三名弟兄發現無間鬼王帶同一名鬼使以及五千鬼兵秘密離開鬼域向西嶺而來,因此一路跟隨。」那名妖兵向原虎一五一十的解釋道。   「什麼,那你們究竟發現了什麼?」原虎心裡一驚,趕緊問道。   「無間鬼王帶著鬼兵直接殺向天都山天元宮,天都山腳下文慶集內所有人族都被殺死,現在無間帶著鬼兵將香柱峰重重保衛,與天元宮相持不下。天元宮無法向傲來國報信求援,傷亡慘重,恐怕再過兩天就會失陷。」那妖兵對原虎道。   原來是無間去搶回癸陰瓶去了,想不到他行動會這麼快。鬼族為了報復,恐怕想將天元宮給全滅,這是趙青陽自己種下的惡果,雖然連累宮中無辜弟子,卻也怨不得無間殘忍,不過文慶集的百姓卻因此遭了無妄之災。   這是鬼族的私事,又是原虎將癸陰瓶藏在天元宮的消息告訴無間的,他根本沒理由插手,因此原虎儘管有心幫助宮中弟子脫難,也無計可施。他想了想,將妖兵的斷腿接好,對他道:「等驛鵬恢復,你就回去吧。」說著就要離開。   「你,你不殺我?」那妖兵似是不能置信,又驚又喜的問道。   原虎回頭對他笑笑,也不說話,騎上驛鵬就要繼續趕路。這時背後突然傳來那妖兵的一聲慘叫:「不、不要殺我,你們答應放我走的。」   「我可沒這麼說。」胡鈴臉罩寒霜,手裡提著妖兵一條血淋淋的胳膊冷然道。   「胡姑娘,住手!」原虎一見不好,大叫一聲跳下化蛇就走了過去。   「你別管,本姑娘今日心情不好,只怪他撞到我手上。」胡鈴頭也不回的道。   「你殺他有何意義?難道如此殘忍真的是你的本性嗎?」原虎大為惱怒。   「我的事,不要你管!」胡鈴一把甩開原虎攔著她的手,就要動手殺那妖兵。   啪!只聽一聲脆響,原虎再忍不住,一個耳光扇在胡鈴臉上,他厲聲道:「胡姑娘,請你冷靜一點,你再這麼無理取鬧,只會讓我更加瞧不起你!」   這是原虎第一次動手打胡鈴,胡鈴立刻被打得懵了。她捂著臉呆看著怒氣沖沖的原虎,半晌說不出話來。原虎知道自己剛才的言行可能有點過分,然而卻並不後悔,老實說,這一路上胡鈴的刁蠻任性讓他大感頭痛,乘此機會好好教訓她一下也好,否則按照這樣下去,她不定還會做出多少傷害他人的事出來。   沒有預想中的大吵大鬧或者負氣離去,胡鈴呆愣片刻,竟然一言不發默默坐回化蛇背上。原虎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麼,便也慢慢坐回化蛇上。   「走吧,先到天都山附近再說。」原虎一聲令下,駕著化蛇飛起。   第三章   不多時進入西嶺境內後,化蛇立刻調轉方向徑直向天都山飛去。原虎默默望著下方一掠而過的蒼莽叢林,不僅因胡鈴的事而心事重重,更為正被鬼族包圍的天元宮而放心不下,因此他才決定還是過去看看情況。   下午時分,兩隻化蛇終於飛到天都山附近,再往前百餘里就是天元宮所在香柱峰。為了不讓鬼族誤會而刺激到對方,原虎並沒貿然過去,而是降落地面召來附近的山鬼仔細詢問情況,然後再擬定對策。   據山鬼所言,四天以前無間帶領鬼兵突然闖入西嶺,並明確的向駐守山鬼表明沒有惡意。因原虎之前曾吩咐只是注意妖族動向,加上按照以往習慣,山鬼並不會主動干涉各族在西嶺內活動,因此就沒有理會無間。   無間在一個夜晚秘密潛到天都山附近,派出一千鬼兵將文慶集所有百姓屠戮殆盡,而他則帶著大羅以及另外四千名鬼兵殺上香柱峰。跟著就是長達三天的包圍與廝殺,因鬼族驟然而至,加上實力遠超天元宮,因此天元宮只能憑著香柱峰天險死守,期待傲來政府的援軍。不過鬼族早有準備,將天元宮派出求援的弟子盡數殺死,聽說不少鬼兵附身一些大型鳥類,連天空也封了起來,身為護法使之一的羅長春更是在突圍途中被大羅親手殺死。   如今鬼族已經攻佔大半個香柱峰,若不是忌憚趙青陽拼著魚死網破毀壞癸陰瓶,恐怕無間早已經強攻而上。不過天元宮大部分弟子均已在三天的攻防戰中死盡,四個護法使羅長春慘死,趙枯木重傷,只剩下寧初月和衛恆圓,再難堅持多久。因為雙方一開始交戰山鬼便秘密觀察全部過程,才能知道得這麼仔細。   「大人,怎麼辦,要不要插手?鬼族在我西嶺境內撒野,我們要出手管無間也無話可說。」一名山鬼向原虎提議道。   對他的話原虎也頗為心動,不過他考慮半天終於還是搖搖頭:「不,這麼做只會激怒鬼族,最終只能毀了好容易造成的平穩局面。」   如果是以往的原虎,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救出殘存的無辜天元宮弟子,但現在,他已經懂得什麼叫權衡利弊。圖一時之快救得幾十幾百人,最終就有可能害死幾千幾萬人,因此雖然心中不忍,原虎還是做了如此決定。   曾幾何時,當胡冥表示為了整個狐妖族可以犧牲胡鈴時,原虎還為他的冷酷無情而驚訝,並擔心將來某一天,自己也可能變成只懂計算的冷血之人。哪知就在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朝這個方向完成了轉化,如今眼睜睜看著天元宮被滅而不敢插手,和胡冥那時的行為有何區別?   雖然痛苦,原虎卻知道自己只能這麼做,他目前的身份地位,根本不能意氣用事,否則也許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卻有可能害死更多無辜的人。他終於明白胡冥當時的心情了,兩害相較取其輕,自己早已不能只為自己打算了啊。   「走吧,我們去赤牙城。但如果鬼族取得癸陰瓶後繼續濫殺無辜的話,你們不必客氣,直接把無間給我趕出去。」原虎吩咐候命的山鬼道,他實在不想再在這裡呆下去。   剛跨上化蛇,原虎腦中突然閃過一個人的影子,藥神婆!她被趙青陽抓入天元宮,並被廢去全身武藝,如果鬼族攻下天元宮,她必定難以倖免。藥神婆對原虎有極大恩情,不僅在海鏡治好小蘭,還對他諸多提點,加上她還是婷兒的婆婆,衝著這些,原虎就不能不管她的死活。   「等等,我還是去天元宮走一趟。」原虎猛的勒住化蛇。   「大人,難道你真的想插手?」見原虎改變主意,山鬼大為驚訝。   「不,但我得去救一個人。」原虎自言自語的道。   緊跟著在他呵斥下,化蛇沖天而起直向百里開外的香柱峰飛去。一直默默跟著原虎的胡鈴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眼中忽的閃過一陣癡迷的光彩。   「呵!」一聲嬌斥,胡鈴駕著化蛇緊追而去……         ∼第七章∼     百里距離轉瞬即過,遠遠的原虎就能感受到股股陰氣撲面而來,從天空望過去,偌大一座香柱峰大半都被一層濃郁的灰色霧氣籠罩,纏纏繞繞,從中可隱約見到無數的人形影子不住移動。圍繞著香柱峰頂端的天元宮,上百隻渾身腐爛的大小鳥類不住盤旋飛舞,當是遭鬼族附身的禽類,用以阻止有人外逃。   這時的天元宮早已失去往日的超然仙氣,房屋佈滿各種法術留下的破壞痕跡,一副破敗模樣。不少宮中弟子正聚集在峰頂的險要處力抗鬼族進攻,雙方你來我往,爭奪得異常慘烈。   原虎不敢飛得太近,以免引起誤會,他拍拍化蛇示意降落地面,跟著喚來掌管這一帶的山鬼詢問情況。從山鬼的報告來看,天元宮實已到了窮弩之末,根本難以再堅持下去,恐怕鬼族再用一天不到就能攻破最後一道防線。聽到這裡原虎也不由暗暗著急,看來相救藥神婆一事已刻不容緩。   不過具體該怎麼做,原虎卻一時難以有個萬全之策,在鬼族重重包圍下天元宮裡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也同樣別想進去,而且就算成功進入,要找到藥神婆並把她帶出來也是個問題。   正當原虎在苦苦思索如何著手進行時,突然聽到一聲響徹整個香柱峰的大喝:「有請無間鬼王出面一會,趙某有一事相告。」   是趙青陽!難道他終於堅持不住,想要投降了麼?隨著他一聲發喊,瞬間整片山谷都靜默下來,跟著無間那毫無感情的平板聲音答道:「趙掌教立刻交出『癸陰瓶』,然後自裁於本王面前,由我收你生魂,永受無邊痛楚,其他的一概免談。」   原虎不由大歎這無間好像根本不懂變通,他這麼說不等於逼著趙青陽拚死相抗麼?不過從此處也可看出對於趙青陽,無間實已恨到極點,根本不屑與他談任何條件,反正鬼族攻下天元宮也是遲早的事。   「若鬼王能放過天元宮眾,趙某也並非不能答應。」趙青陽沉默片刻緩緩道。   「哼,你現在還有什麼資格和本王談條件?天元宮上下個個該死,本王一個也不會放過。你好好聽聽,這些天你們宮中戰死弟子的生魂,全在本王掌中,不用多久,你們便會落得同樣下場。」無間不屑冷哼一聲。隨著他的說話,山谷中突然想起無數淒厲慘呼,就好像有千百人正同時受著各種酷刑一般,陣陣聲嘶力竭的慘叫包含著無邊的痛苦,聽者莫不心驚膽寒。   在這些慘叫面前,原虎也不由感到頭皮陣陣發麻,同時為無間的殘忍而不忍。他這外人尚且如此,宮中弟子聽到,想必早已心膽俱喪,毫無戰意了。   「哼,鬼王果真名不虛傳,不過趙某奉勸鬼王還是耐心一點,若你只想滅我全宮,自然可輕易辦到,但你最好別忘了,『癸陰瓶』還在趙某手上。」死去弟子生魂的慘叫似乎根本沒有影響到趙青陽,他的聲音甚至連一絲顫抖也沒有。   「……,好,本王倒要看看你究竟還能玩什麼花樣。」無間終於答應。   跟著是一陣沉默,也不知兩人見面後究竟在談些什麼,原虎離得很遠也無法聽清楚。正當他想悄悄靠近瞧個明白的時候,突聽無間斷然道:「趙青陽你究竟想玩什麼花樣?講這麼多廢話做什麼!」   「鬼王果然精明,那麼趙某也不再廢話,我要鬼王…死!」突然,趙青陽語氣一變,說出這番令全場震驚的話。   緊跟著香柱峰上便傳來一陣雜亂的響聲,驟然間只見一團耀如艷陽的金光爆起,本已罩住香柱峰的陰氣竟被驅散大半,天空也重見光明,不少鬼族紛紛發出畏懼的大叫,只見一團團黑點不住向山腳下跳。   原虎明白肯定發生了不尋常的事,他大喝一聲:「跟我來。」帶著隨侍在旁的一眾山鬼就向前面的香柱峰衝去,胡鈴猶豫了一下,也緊緊跟上。   「這…這是什麼東西!?」就在這時,無間突然叫道,他的語氣裡飽含驚怒之意,這是原虎從未聽到過的,看來趙青陽用出的東西一定讓無間極為畏懼。   「哼,鬼王好好接著吧,這藏於鐵帶山脈主峰萬碧山巔的『金烏箭』是趙某專門為你準備的,其中融入東海深淵的『水柔鋼精』,滋味不好受吧?若非趙某還需要在箭中加上專破你護體陰氣的血咒,又怎會容你猖狂如此之久!」趙青陽聲音驟然提高,看來他為這刻已等了很久。   「快!」想不到情勢竟然有這樣的變化,原虎一時心中大為焦急。他倒不是為無間的受傷而擔憂,不過無間受傷也就意味著局勢會起無法預料的變化,對他偷進宮內救出藥神婆的計劃將大有干擾,因此他急欲前去一探究竟。   由於 「金烏箭」的威力實在太強,在它堪比烈日的光芒下,本來聚集在香柱峰山道上的眾鬼們紛紛避讓,讓原虎得以用最快的速度來到頂端。   這處挨近天元宮的入口,宮中一些較高的建築的屋頂已能隱約看見,只見趙青陽一臉狂喜的傲立在山道正中,滿身傷痕的寧初月和衛恆圓隨在他的身旁。無間鬼王帶著大羅和七剎在稍稍靠下不遠處,包裹著無間的陰氣團已減弱大半,透過稀薄的氣團甚至能不時看到其中無間的一點法相,一隻纏繞著金色火焰的箭矢插在無間身上,看來就是將他重傷的「金烏箭」了。   看到匆匆而來的原虎,趙青陽臉上微微閃過訝色,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無間身上。他稍稍退後一步,傲然對無間道:「鬼王現在感覺如何?此金烏箭藏於萬碧山巔,長年吸收太陽精華,內含火勁天下無雙,加上趙某刻意融入的『水柔鋼精』和血咒,可說無堅不摧。鬼王如果還想保住你一身修為的話,最好立刻回到鬼域靜養,否則後果你自然會知道。」   哪知雖遭暗算受傷,無間居然不怒反笑,一面發出他招牌似的「哈哈」笑聲,無間一面道:「趙青陽,不得不承認,無論智計修為,你均為人族上上之選,我妖鬼兩族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上,幾乎滅族。你若死後能成為我鬼族中人,我族稱霸神州必指日可待。可惜你仍算錯一件事,我雖重傷,這裡仍有數千鬼兵,兩大鬼使,而你天元宮早已是強弩之末,你以為仍可活命嗎?」   趙青陽一直默不作聲,靜待無間說完。他淡然一笑:「兩大鬼使?金烏箭鬼王也遭受不住,鬼使又如何呢?」說話間,只見他伸手在懷中一抹,變魔術般又再掏出兩隻金烏箭,隨後冷冷打量著大羅和七剎。   見他居然還有兩隻金烏箭,七剎不由勃然變色,大羅卻仍是那幅呆呆愣愣的模樣,也不知他是否真的毫不畏懼。無間體外的陰氣驟然變強,如怒濤般翻騰不止,但他卻未做一點表示,顯然已對這東西忌憚非常。   見已成功鎮住無間,趙青陽緩緩道:「究竟是否還要繼續在趙某這微不足道的天元宮浪費兵力,鬼王可好好考慮清楚。這兩隻金烏箭就算不能殺死鬼使一級的人物,不過放出其中全部太陽熱力的話,此次前來的鬼兵想必也不會剩下幾個,在如今的情勢下鬼王若還一意孤行的話,那我天元宮樂意奉陪。」   言罷他不再理會無間,而轉頭對原虎道:「很好,原小哥,你瞞得我好苦啊。」   原虎知他對海鏡一事還耿耿於懷,也抱拳還禮道:「趙掌教哪裡的話,你不也一直瞞得我們好苦麼?」他指的則是盜去癸陰瓶一事。   趙青陽被他說得一愣,隨即失笑道:「好個山神,難怪連李七也要死在你的手上。看來就算這次天元宮得以倖免,我們也要搬地方了。廢話少說,山神此次前來又為什麼?幫鬼族,還是乘機尋仇來了?不妨明白講出來。」   趙青陽不愧被稱作人族七大高手之首,在這樣惡劣的情勢下仍能保持一份傲氣,原虎心中也大為歎服。他搖搖頭道:「報應已然來到,趙掌教還未看見麼?」說著他看看四周天元宮弟子的屍首,又道:「你我之間本無仇恨,又何來報仇之說?今天我前來,是向趙掌教討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無關緊要?」趙青陽微微一愕,隨即想起什麼似的低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山神仁義之名果然非虛。藥神婆被我拘禁多時,想不到你仍沒忘了她。」   原虎點點頭:「趙掌教明白就好。我雖不能插手你和鬼族之間的事,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如果趙掌教這次能成功卻敵的話,西嶺也決不會再計較以前的事,天元宮仍可繼續在香柱峰開派授徒,趙掌教以為如何?」   原虎的提議絕對是個令人心動的條件,要知就算天元宮這次能免去滅派之禍,但總和以前和原虎發生的矛盾,也勢難再繼續呆在天都山。而一旦搬派的話,對天元宮的聲譽則是一個致命的打擊,現在趙青陽王牌在手,鬼族極有可能無奈退兵,那麼做個順水人情將藥神婆交給原虎,又何樂而不為呢?   趙青陽幾乎想也沒想,斷然道:「好,山神快人快語,趙某信你這一回。初月,你帶山神入內接出藥神婆。此後你我恩怨,一筆勾銷。」   原虎欣然道:「正該如此。」說著就要舉步入內。   就在這時,卻聽無間鬼王陡然大笑起來,趙青陽皺眉道:「鬼王笑什麼?」   「哈哈哈,趙青陽,本王笑你實在有些得意忘形,自顧與山神定下協議,好像你真已能將我鬼族擊退,我問你,我可有表示過一點退兵的意思?」   「鬼王果真要玉石俱焚?」聽了無間的話,趙青陽不由臉色大變。   「想要挾我族,你還早了一萬年。動手,就算戰至一兵一卒,也要給我滅了天元宮,奪回癸陰瓶!」無間陡然大喝一聲,全身陰氣燃燒般沸騰起來。   「山神!助我退敵,否則恐牽連藥神婆!」趙青陽一咬牙,攔住原虎道。   情勢轉瞬千鈞一髮,眼看兩邊就要再次廝殺,原虎正猶豫是否強行闖入宮內的時候,突聽近旁一把柔和好聽的聲音想起道:「趙掌教何須如此失態?有我東海龍族在此,鬼族休想再動你天元宮一根毫毛。」   東海龍族!?一瞬間,在場所有人無不愕然向聲音來處望去。         ∼第八章∼     只見山道左側的高崖上,不知何時已站著五名身著青色衣衫的男女,為首一人看起來約四十歲上下,身形清瘦欣長,五縷長鬚頜下飄飄,修眉長目,雖十足一副文士模樣,但一眼看去,卻能讓人最直接的感受到此人身上的那股足以壓倒一切的不凡氣勢,不必想就知他就是剛才說話的人。   此外在這人右邊的一名體形有如鐵塔一般的壯漢同樣惹人注目,與那中年人不同,這人外表大概三十歲出頭,滿臉短短的絡腮鬍須,濃眉大眼,只是隨便一站全身就散發出一股過人的精力,想必只要他一動,必定是雷霆萬均之勢。   除了這兩人,其餘三人一個是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笑嘻嘻的望著眾人;還有一名老者以及一位頗為艷麗的女子。這五人人數雖少,但給人的感覺卻有如千軍萬馬齊至,加上聲先奪人的出場,一時間竟沒人能說一句話。   這五人出場的同時就已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看各人表情,都急欲知道這幾名龍族的真正身份。好半晌無間才沉聲道:「敖政,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竟是東海龍族族長親至!眾人不由又是一驚,卻見那名中年男子淡淡一笑:「我以為我已說得夠清楚了。鬼王若還不明白的話,敖政可再說一遍,今日天元宮之事我龍族已決意插手,若族長還想找天元宮的麻煩的話,我不介意將此升級為鬼族和龍族的全面戰爭。究竟如何,鬼王可好好考慮。」   萬沒想到龍族會突然橫插一腳,大出無間的意料,只見他體外陰氣濃淡不定,顯示心中正轉過無數念頭。終於,無間陡然大笑三聲:「好!既有龍族保著天元宮,本王無話可說,今日暫且罷手。不過來日方長,趙掌教以後仍得小心一點了。」   「等等,我想請鬼王立下一個誓言,從今往後都不得再尋天元宮的麻煩,而作為回報,趙掌教可將癸陰瓶交還鬼族,你們之間的矛盾從此一筆勾銷,不知鬼王可否答應?」哪知敖政突然叫住就要離開的無間鬼王道。   「敖政,你可要想清楚,今日我做出退讓可不是怕了你們龍族。所以你最好莫要得寸進尺。」無間猛的回過身,語氣已變得又冰又冷。   面對無間隱含威脅的話語,敖政絲毫不為所動,他一點不讓的迎上無間:「看來鬼王還沒弄清楚狀況啊。那就請閣下好好看看四周。」   原虎向左右望去,突見本是籠罩週遭的濃烈陰氣不知在何時竟已被壓縮大半,取而代之的則是滿山遍野的旌旗,看這些人的服色,居然是傲來大軍。而在約有數萬的人族軍隊中還夾雜有不少身著青衣的海族兵士,應是龍族精銳。   「好個敖政,看來你們龍族是決心要毀我鬼族了。」無間冷然道。   「不敢,只要鬼王答應我的條件,不僅可得回癸陰瓶,以後我龍族也決不會與你們為敵。」敖政還是那幅神定氣閒的模樣。   「你以為,你說可保天元宮,就一定保得住嗎?」無間恨恨的道。   「我說可以,就是可以。」突然,從敖政背後傳出一個聲音道。   驟聽這個聲音,原虎渾身一震,他不能置信的抬頭望向聲音來處,臉上不由自主現出迷惑和激動的神色。一聽還有人藏在一旁,無間一直強加忍耐的怒氣終於爆發,他陡然爆喝一聲:「好膽,究竟是什麼人!」   「許久不見,鬼王這麼快就把我忘記了麼?」隨著說話,一名書生打扮的年輕人微笑著從敖政背後走出。   「是你?」無間微微咦了一聲,看來已認出這名年輕人。   「昊來!你怎麼會在這兒?」一旁的原虎也不由驚呼道。   這名年輕人笑著轉過頭向原虎點頭示意,不是海鏡過後失蹤多時的岳昊來是誰?他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和敖政等人走到一起?   哪知還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趙青陽也低聲驚呼道:「原來是你。」   岳昊來又露出他那一貫的笑容:「哎呀呀,看來這裡所有人都認得我了。不行不行,我一時可招呼不來這麼多,一個個來好了。鬼王,你該知道我的身份,敖政先生的提議也是我建議的,這樣可夠你答應了麼?」   無間突然發出陣咯咯的低笑,跟著聲音越來越大,最後終成仰天大笑,不過他的笑聲全是毫無感情的單純發音,因此聽起來格外怪異:「我早該想到,你親自上門求我殺死山神原虎時我就該想到,這一切都是你在背後搗鬼。本王一直聽聞天界中人是此次神州動亂背後的真正源頭,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說著他又對敖政道:「本王本以為東海龍族自成一派,哪知卻不過是天界所養的一條狗,想我無間修煉千年,如今竟遭惡犬攔路,可笑啊可笑。」   突然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一道青影以肉眼難及的高速瞬間向無間襲來,同時無間身旁一道灰影也迎上半空。兩團影子霎時交接一起,跟著響起一陣強烈的氣勁爆響又分了開來,這一分一合不過眨眼功夫,場上大多數人連反應時間也欠奉。   只見敖政身旁那名引人注目的壯漢毫不在乎的抹去唇邊一點血絲:「鬼族大羅果然名不虛傳。」跟著他才傲然對無間道:「無間,你嘴裡最好放乾淨點。」   大羅還是一副呆愣的表情,但他渾濁的雙眼內卻不易察覺的閃過一絲異彩:「龍族二太子敖武,同樣名不虛傳。」   敖生卻不如兒子敖武那麼怒氣勃發,他淡然對無間道:「隨你怎麼說都好。不過在如今情勢下,似乎還不由得鬼王你不答應。」   無間體外陰氣起伏不定,終於他還是像洩氣般道:「好,我可答應你。」   岳昊來滿意的笑笑,隨後向趙青陽使個眼色,趙青陽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低聲對一旁的衛恆圓道:「去將癸陰瓶拿出來。等等,將藥神婆前輩一併請出。」   待衛恆圓回宮後,岳昊來才對一臉迷惑的趙青陽道:「趙掌教一定在奇怪,我和敖政先生為何會來救你們天元宮對吧?」   趙青陽執禮深深一拜:「趙某確是不知,不過無論如何,此次天元宮得以倖免,全靠諸位仗義援手,趙某在此先行謝過。」   「呵呵,好說好說,天元宮號稱傲來第一大派,若就這麼任由鬼族毀去,傲來顏面何在?龍族已與傲來結為聯盟,還望趙掌教也能乘此機會為國家效力,不知掌教能否答應呢?」岳昊來看似漫不經心的說道。   「從此往後願與龍族共同進退。」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趙青陽便答應下來。   「好!趙掌教深明大義,岳某感激不盡。敖政先生,如今人族七大高手已得其二,何愁大事不成啊。」岳昊來高興的撫掌一笑,轉頭對敖政道。   「一切全賴賢侄手段高明,可惜天道李七已遭殺死,否則便是三人了。」敖政微笑著擼擼頜下長鬚,狀甚得意。   兩人?還有一個是誰?原虎正在奇怪,突聽身後一個飽含怒意的聲音傳至:「西嶺山神原虎,自崑崙一別,咱們又有多時未見了啊。」   「鄭清浪?」原虎猛的回過身,他也加入龍族一夥了?   果然,在原虎身後,斷了一手的鄭清浪正用極端仇恨的眼神望著他,這名昔日風光無限的人族七大高手之一如今早已不復往日仙風道骨的出塵之態,就好像驟然由神仙變做凡人,現在的鄭清浪,不過是一個被仇恨燃燒的老頭而已。   「鄭前輩,我們找得你好苦啊。」原虎想起崑崙之事,也不再對他客氣。   「哼,有勞山神關心,我這老頭子還死不了。不過斷腕之仇,我將讓你十倍奉還!」鄭清浪看看自己只剩一截的左手,眼中再次露出狂怒之色。   這時原虎卻想的是被他拿去的一半鳳血不知還在不在,以及該怎樣通知雷行雲這件事。對別人他或許還能原諒,但對這個為一己之私不惜攪得天下大亂,甚至差點毀掉整個崑崙的老頭,他實在找不出任何可以放過他的理由。   看來鄭清浪心中大概也在轉著相同的念頭,只見他死死盯著原虎,完好的右手五指微動,似乎正悄悄結著法術。感受到對面這個老頭散發出的敵意,跟隨原虎的一眾山鬼全部嗤牙咧嘴的猛瞪著他,一些護在原虎身前,另一些則準備出手。   「鄭先生,現在還不是時候,請忍耐一下。」這時,岳昊來淡淡對鄭清浪道。   聽到他的話,鄭清浪臉上露出畏懼的表情,他恭敬的應道:「是。」隨後垂目低頭慢慢退到一旁,再不看原虎一眼。在原虎的干預下,一眾山鬼又退了回來。   自從岳昊來出來起,原虎就感到面前的人和自己印象中的岳昊來有太大不同。他不知道是對方變得太厲害還是自己一開始就留下來錯誤的印象,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今天發生的一切事,都和他脫不了干係。   岳昊來至此沒再向原虎說過一句話,原虎也沒再招呼過他,不過好像有種默契似的,原虎認為既然岳昊來已經現身,那麼他一定會有機會把一切都弄明白,而且一定可以從岳昊來的身上弄明白,所以原虎只是等待,靜靜的等待。   就在眾人等著衛恆圓拿出癸陰瓶的時候,突然宮中傳出一聲憤怒的大喝:「什麼人,給我站住。」隨之傳出的則是一連串法術轟擊的爆響。   又是什麼人偷溜進去了?看來今天的意外還真是一個接著一個啊。從各方的表情原虎可以看出,裡面的人既不屬於龍族也不屬於鬼族,自然也不是西嶺的山鬼,有足夠能力神不知鬼不覺偷進防衛森嚴的天元宮,此人絕對不簡單。   不過片刻,只見一團紅影突的自天元宮中躍出向這方而來,後面跟著氣急敗壞的宮中弟子。不約而同的,七剎與隨敖政而來的那名艷麗龍族女子齊齊迎上,霎時間,只見一團陰氣交裹著一股碧綠的水柱向其射去。   哪知那團紅影在襲來的水柱之上一觸,跟著竟消失無蹤。一直鎮定的看著這一切的的敖政不由微微色變:「水遁?竟能用在攻擊術法上?」   原虎只感身旁勁風一閃,一名身裹紅色道袍,帶著塊佛祖鐵面具的男子已出現在他身邊,此人正是一直跟隨尊上的陰焦。令原虎意外的不止是他突然出現在這裡,還有他懷中抱著的人,赫然是原虎要找的藥神婆!         ∼第九章∼     原虎示意大驚失色的山鬼不必驚慌,正要開口詢問,卻見陰焦一把將藥神婆交給自己:「替我好好照顧她和婷兒。你不必再領趙青陽的情,記住,此人卑劣無恥,決不可輕信。」言罷他竟轉身就欲離開。   「師弟,可是師弟?」就在這時,趙青陽突的驚呼道。   陰焦渾身一震,慢慢回過身看著趙青陽,隨後他冷然道:「虧你還記得我。」   「想不到你真的脫出了『玄石精牢』,我早該猜到你會來,除了山神,你更有理由來相救藥神婆,因為……」趙青陽走上一步道。   「閉嘴!我和你已沒什麼好說的,看看好好一個天元宮被你弄成什麼模樣!師父泉下有知,定不會饒恕你這混蛋。」陰焦聲色俱厲的說道。   「哼,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與你多說也是無益。今日你我師兄弟既然見面,何不把以前的帳算個清楚。」趙青陽不屑一笑,攤開手做個請出手的姿勢。   「哈哈哈,別看今日有龍族為你出頭,趙青陽,你的報應很快就會到來,又何須我動手?記住,多行不義必自斃!」陰焦冷冷甩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哼,閣下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難道視我龍族無人嗎?」這時,龍族五人中那名老者縱身一躍攔在陰焦身前。   「讓開。」陰焦低哼一聲,腳下不停直撞過去。   「敖卓,讓開吧,你不是他的對手。」這時,一直沒做表示的敖政突然說道。   「族長,我……」那個叫敖卓的老者臉一下脹得通紅。   「敖卓,我勸你最好還是讓開,這裡除了寥寥幾人,沒人是他的對手,你也不必為一時意氣給你們龍族惹下這麼個麻煩對手。」岳昊來也淡淡道。   敖卓臉色數變,終於還是讓開了路。陰焦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竟沒一人敢於阻止,望著他大袖飄飄快步離去的身影,一時間眾人各想心事,盡皆默然無語。   「掌門,我們……」這時衛恆圓走到趙青陽跟前,面有愧色的低下頭。   「算了,他不是你們能應付的,幸好此人沒乘本宮此次大難落井下石,否則還不知會有多少宮中弟子身死。東西拿來了嗎?」趙青陽拍拍他示意不必在意。   「是,拿上來。」衛恆圓向後招了下手,兩名弟子抬著一團用佈滿符紋的錦布包裹的東西慢慢走了上來。   「癸陰瓶!」無間突然間捲了上去,只見一團陰氣將癸陰瓶與那兩名弟子瞬間包裹,跟著陰氣消散,癸陰瓶已落入無間手中,而那兩名無辜弟子則屍橫就地。   「無間,你…….」見兩名弟子死於非命,趙青陽勃然大怒。   「趙掌教,還請忍耐。」岳昊來緩緩提醒他道。   趙青陽一愕,隨即神色逐漸緩和下來。岳昊來這才轉頭對無間道:「鬼王看清楚了,這可是你族的癸陰瓶?」   「不錯。」無間捲起瓶子遞給一旁大羅,也不知大羅用了什麼手法,偌大一個癸陰瓶轉眼間變得只有半塊巴掌大小,被他放入腹中。   「那麼就請鬼王遵照約定,立刻退兵吧。」岳昊來彬彬有禮的將右手一擺。   「哼。」雖然極為不甘,但無間還是唯有無奈退走,鬼族精銳效率極是驚人,不消片刻原本覆蓋四周的滾滾陰氣已盡數消失不見,所有鬼族全部撤離此處。   「賢侄,對此人你準備怎麼辦?」見無間退走,敖政終於開始注意原虎。   「呵呵,敖政先生不是打算在西嶺之內和山神開戰吧?」岳昊來笑道。   「當然不是,賢侄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諸事已了,我們是否立刻回傲來城?」敖政也不由笑了起來,隨即問岳昊來道。   「不,我和山神還有一些私事要談,對吧,阿虎?」岳昊來說著望向原虎。   「不錯,我們的確有很多話要談。你們在此等我。」原虎向身後山鬼吩咐道。   「敖政先生也請等我片刻,趙掌教,此間事了之後可否和我們一同前往傲來城?我們還有些事需要和掌教商量商量。」岳昊來說話間已向後山走去。   「趙某欣然從命。」趙青陽沖岳昊來背影朗聲說道。   離開山道,翻過一座小嶺就到了一片僻靜的懸崖,在兩人左側,危崖高達數百丈,下方雲霧瀰漫,隱約可見疊疊群山環繞。   率先走到一塊突出的岩石上坐下,原虎淡然自若的道:「是你,對吧?」   「不錯,是我。」岳昊來好像非常清楚原虎指的是什麼,毫不猶豫的答道。   「為龍族帶去霜雪珠,要他們將之公佈天下的……」「是我。」   「洩漏我前往崑崙的行蹤,令黃泉和楚劍前來追殺我的……」「也是我。」   「在止戈原襲擊魎鬼,挑動人鬼兩族大戰的……」「還是我。」   「為何?」正漫不經心撫動一株小草的原虎手一抖,將草給拔了起來。   「因為我想。」岳昊來淡然道,就如同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   「你想,僅僅是因為你想?」原虎終於抬起頭來,眉頭大皺。   「踩死那只螞蟻。」岳昊來沒有答他,反而指指原虎腳下。   「什麼?」原虎不明所以的望著他。   「踩死他。」岳昊來說著又指了指,示意原虎照做。   原虎依言將腳下的螞蟻踩死。岳昊來突然問道:「有什麼感覺嗎?」   「感覺?什麼感覺?」原虎越發弄不明白岳昊來究竟想說些什麼。   「我是說,踩死這只螞蟻,你的心裡有什麼感覺?諸如不忍,後悔或是內疚之類。」岳昊來指指自己的胸口,又指指原虎問道。   「沒…沒有……」原虎想了想,照實回答。   「那就對了,所以這麼做我根本不在乎。」岳昊來說著笑了起來。   「你究竟想對我說什麼?」原虎終於忍不住直接問了出來。   「對螞蟻來說,阿虎你是在濫殺無辜。但對你而言,這不過僅僅是踩死一隻螞蟻而已,沒有特別的感覺,不是嗎?」岳昊來微微擺了擺手。   「是…是的。」   「所以,你們下界各族在我眼中,不過是一群螻蟻。」岳昊來平靜的道。   「……,我明白了。」   「阿虎,聽我一句勸告,如今我聯合龍族,傲來國以及眾多各族高手,你是鬥不過我的,就此罷手好嗎?當初在海鏡與你們偶遇那幾天是我在下界最值得回憶的日子,如果可能,我決不會選擇與你為敵。可惜造化弄人,身不由己,如今你我成為敵人,我將會毫不猶豫的殺死你。只要你同意立刻抽身離開,我可保證不會動你和你家人一根毫毛。」岳昊來忽的熱切的對原虎道。   「不行。」哪知原虎想也沒想,立刻堅定的搖搖頭。   「為何?」這次輪到岳昊來大為驚訝,「為何你要這麼不顧性命的阻止我?」   「因為你可以把我們當作螻蟻,但螻蟻仍會有慈悲惜命之心。」   「我明白了……」岳昊來突的長笑一聲站起來到懸崖邊,眺望四下景色,原虎也站起走到岳昊來身旁,學他般四下遙望,頓覺心中為之一清。   「看吧,江山如此多嬌,我一定要為天界重新奪得這片土地。」岳昊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豪情萬丈的大聲道。   「是啊,江山如此多嬌,我總有一天會讓神州五族和平共處。」原虎也叫道。   「你我皆是傻瓜,同樣也是可憐蟲。」岳昊來轉頭對原虎笑道。   不待原虎回答,他眼中露出沉思之色,自顧自的說道:「天界所有人成天叫囂著要收復下界,然而沒有一個人有絲毫實際行動,全都忙著爭權奪利,只有我孤身來此;而你,區區一屆獵戶,不過因偶然得到山神玉就背上你不該承受的責任,幾番出生入死。從這一點來說,你我皆是傻瓜。」   隨後岳昊來又笑笑道:「天界深怕我成功後勢力大增,因此沒有一人肯助我,玉帝甚至不肯派一兵一卒與我,否則我又何至於四方拉攏鄭清浪這等失意之人?而你,不僅萬般辛苦難以得道回報,相反,遊走各族之間便如走在刀鋒之上,不知何時就會被這些仍視你為外族的傢伙給害。從這一點來說,你我皆為可憐蟲。」   「不管是傻瓜還是可憐蟲,你我都做得心甘情願,不是麼?」原虎平靜的道。   「……,哈哈哈哈哈,對對對,你我都是無可救藥之人啊!」岳昊來略微一呆,跟著扶著原虎的肩膀狂笑起來。   笑聲倏止,他突的正色道:「下次見面,你死我亡,絕無二話。」   「當如你所願。」原虎鄭重的向岳昊來抱拳為禮。   再深深的看了原虎一眼,好像要把他此刻的身姿全部映在腦中,岳昊來一拂衣袖,大步離開。等他走了好一陣,原虎才放下抱著的拳頭,緩緩走回。   回到山道上時,龍族等人早已離開,天元宮方面只有寧初月帶著幾名弟子守在一旁,似是監視他們。見原虎走回,山鬼和胡鈴立刻迎了上去。   「你怎麼樣?沒事吧?」胡鈴關切的問道。   「嗯,我很好。你們立刻通知西嶺所有山鬼,從現在起,進入隨時臨戰狀態,嚴加戒備,不得有誤。」原虎點點頭,跟著吩咐道。   幾名領頭的山鬼無言的恭敬一拜,消失在山道上。原虎又轉頭看著寧初月,他亦向原虎望來。好一會兒原虎才歎道:「寧兄仍要跟隨趙青陽嗎?」   「誓死不離。」寧初月斬釘截鐵的應道。   「好,保重。」   「保重。」   兩人遙遙抱拳為禮,原虎立刻喚來等在一旁化蛇與胡鈴騎了上去。   「去哪兒?」胡鈴一面控制著有些興奮的化蛇,一面問道。   「赤牙城,戰爭,就要開始了……」原虎呵斥一聲,化蛇沖天而起。         ∼第十章∼     半天後,原虎攜胡鈴回到赤牙城,他們突然的到來自然令妖皇和斑大為欣喜。雖然原虎沒有在山頂的迎接隊伍中看到小蘭的身影,不過斑告訴他小蘭目前在城內住得很好,他也就放下心來。   情勢刻不容緩,已沒多少時間讓原虎去多想兒女之情,他進入城內先將昏迷的藥神婆交給小月,托她細心照料,隨後立刻與妖皇和斑到議事廳。   「最近的事情我大致已經知道了,鬼族放棄吞併我族之心,啄風和榕公再肆無忌憚,恐怕很快就會與我們一戰。」妖皇開門見山的道。   「對,我也是這麼認為,所以我也想乘這個空檔先將東南妖王的事解決。」原虎點點頭,對妖皇說出自己的想法。   「哦,山神能遵守我們間的承諾,那就太好了。不知你可有什麼妙策?以赤牙城現在的兵力,完全難以和他們對抗啊。」妖皇半是高興,半是擔憂的道。   「除了完成與妖皇的承諾以外,事實上我還有一層擔心,因此不得不趕快把東南妖王的叛軍解決,否則會有很大的麻煩。」原虎沉吟道。   「是什麼?阿虎不妨說來聽聽。」斑驚訝的問道。   跟著原虎詳盡的將天元宮外發生的事對兩妖細述一遍,隨後總結道:「昊來目前為達成目的,四處召集幫手。我很怕東南妖王的叛軍與他聯手,到時我們不僅無法重新統一妖族,恐怕還有可能反被對方吃掉。」   「我只知道鬼族圍攻天元宮,因不關我們的事,所以就未多做理會。哪知還有這樣的事,天界的人終於也現身了。」妖皇長吁一口氣道。   「我倒覺得東妖王心高氣傲,決不會那麼容易聽別人之命,不過龍族與天界走在一起,卻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斑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也有可能,不過現在我們處於劣勢,容不得一點有失,所以要重振妖族,就得趕快動手,一擊成功。」原虎點點頭,對斑分析道。   「山神說得對,而且那個岳昊來也有可能向啄風許諾助他滅了我們,以求得雙方合作,所以我們絕不能大意。」妖皇神色凝重的緩緩道。   「龍族方面其實不必太擔心,過些天孫韻音,方錦書和幻柳他們都會來此,如果事情順利的話,會有一個大人物同到,將龍族解決,況且龍族內部也非上下一心。好了廢話就不多說,來之前我已派石煉到狐妖族去問胡冥的意見,如有狐妖族出兵相助,攻克叛軍應該不是問題。」原虎對妖皇和斑說道。   「阿虎,狐妖族與我族一向不和,前次幫忙阻止鬼族還可說是利益使然,現在我族分裂正是他們希望的,恐怕……」斑欲言又止的對原虎道。   「嗯,這一層我已想到,所以如果狐妖族拒絕的話,我還有一個應急法子,應該沒有問題。」原虎心中暗歎一聲,隨即解釋道。   「好,既然山神這麼說了,我絕對相信你。哼,天界來人攪得神州一塌糊塗,只要我仍有一口氣在,就絕容不得他們猖狂,對付這幫居心叵測的賊子,山神定要算上我一份。」妖皇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慷慨激昂道。   原虎知道這是妖皇間接表示對自己的支持,也不由暗喜一番心血總算沒有白費。他點點頭跟著站起:「如此就多謝妖皇。具體事宜還需等石煉回來再說,同時我也要等韻音他們的到來,這些天就請妖皇多加準備了。」   「好,如此不送。這裡山神已來過多次,赤牙城雖簡陋,就把它當作你的家好了,請。」妖皇親自將原虎送到門口。   出得門來,原虎轉頭四顧,竟不知該往哪裡去。按說他應該立刻去看望小蘭,然而之前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紅顏,但佳人真的近在咫尺時,他卻又畏懼了。不為別的,因這次來到小蘭身邊,他仍不得不很快離開她,短暫的相見,不過是再一次令她傷心罷了。既然這樣,相見爭如不見啊。   就在原虎胡思亂想的當兒,他突然看見小月正向這裡走來,想起交給她照顧的藥神婆,原虎決定還是先去看看她,能拖得一刻就是一刻吧。   迎上前,原虎問道:「小月,藥神婆醒來了嗎?」   「啊,是原公子。那位婆婆一直昏迷不醒,也不知是怎麼了。」小月答道。   還沒醒?原虎心中不由一驚,藥神婆被趙青陽廢去一身武功,體質已非常虛弱,加上長時間囚禁在天元宮內,莫非……   想到這裡,原虎急忙問道:「她人在哪裡,快帶我去看她。」   見原虎著急,小月也不由驚慌起來,連忙帶著原虎來到藥神婆的房間。走上前握住藥神婆的手腕輸入一股山神氣仔細探察,原虎不禁奇怪的咦了一聲。   從其體內山神氣的反饋來看,藥神婆體質健康,沒有一點虛弱跡象,各種器官反應也很正常,好像只是單純的昏迷,原虎不由先放下了一半的心。   既然這樣,雖還有些擔心,但原虎知道藥神婆已無性命之憂。他又用了幾種方法試圖將她喚醒,但全無效果,原虎知道藥神婆的能耐,乾脆放棄,也不知她是否吃了什麼奇特的藥物,想來只要時候一到,人自然就會醒來吧。   「對了,原公子,你不去看看蘭小姐嗎?」這時突聽小月問道。   「啊,什麼…我,我……」原虎被她突如其來的話弄得一愣,結結巴巴的道。   「你們不是吵架了吧?」見原虎反應奇怪,小月忽的湊過頭。   原虎心虛的別過頭:「怎麼會呢,我決不可能和小蘭吵架的。」   「那回來這麼久,你怎麼都沒問過蘭小姐住在哪兒?」小月步步緊逼。   心知糟糕,這可不好解釋,總不能告訴她自己是害怕去見小蘭吧?原虎腦中突的靈光一閃,已想好說辭:「不,不是我不問,其實我來之前就猜到她住在哪兒了,一定還是那間房對不對?就像我前兩次都住同一個地方一樣。」   小月疑惑的看了原虎好一陣,這才道:「錯了錯了,蘭小姐住的是你那間房。」   「啊!?」如同心中掠過一陣霹靂,原虎好像遭雷劈中般呆愣原地。   「快去看看蘭小姐吧,自回來後,她就住到你前兩次住的那間簡陋的破屋子,很少出門。」小月說著在原虎背後猛推,將他推往房屋所在的方向。   被小月死拉硬拽拖到屋子外,她扔下一句你可別讓蘭小姐傷心啊,便徑直離開。原虎唯有苦笑,我正是不想小蘭再傷心才沒去見她的啊。   在屋外站了好一會兒,對小蘭的思念終於還是佔了上風,原虎慢慢走到屋前推開門。只見屋內一身素白的小蘭正背對著原虎,在桌上搗鼓著什麼,屋子內充斥著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氣味。   原虎忽的笑了,他微笑著倚在門邊望著小蘭無限優美的背影,隨後緩緩上前從她的香肩後探出頭,接過她手中的小器皿:「酸果要搗碎了,混上月影花才能做出最好的醒神茶,你直接把它們泡起來是沒用的。」   對於突然出現的原虎,小蘭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她靜靜的看著原虎熟練的將器皿中的紅色酸果搗爛,然後放入月影花的花蕊,微笑道:「前些天我去後山,看到這兩樣東西,也不知從哪兒聽說你們人都很喜歡喝這種醒神茶,所以就採了一點回來。這兩天自己弄一直找不到要領,虧得你提醒我。」   原虎一面擺弄,一面答道:「小時候家裡貧窮,沒有什麼零食,山裡的野果都被我吃遍了。醒神茶是這個季節最好的飲品,喝了保你胃口大開。」   初時的一點疑慮與猶豫早已飛到九霄雲外,借助這意外的小動作,原虎反而揮灑自如起來。他依偎在小蘭肩頭,鼻端嗅著自她發稍身體傳來的清香,手中熟練的炮製著醒神茶,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就好像他們已是多年的夫妻一般。   做這個原虎可是高手,沒多久一杯清涼中泛著微紅的醒神茶就出現在他的手上。原虎輕輕端起茶杯湊到小蘭唇邊:「來,嘗嘗滋味如何?」   小蘭笑著反握住原虎的手,低頭在茶杯中喝了一口:「苦,好苦啊。」   「苦?怎麼會?」原虎大為驚訝。   「一直思念你的日子,好苦啊……」小蘭突然回轉身,緊緊抱住原虎。   「我回來了。」原虎長歎一聲,慢慢伸手撫上小蘭的秀髮。   「嗯,我一直在等你。」小蘭將頭埋在原虎胸口,喃喃的道。   這一刻,已不需要任何言語,整個天地彷彿都靜默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原虎閒來無事,便和小蘭遊山玩水,兩人都絕口不提可能即將來到的分離,而是全身心的投入到這片刻的歡娛中。赤牙城外,懸崖邊,高峰巔,林間溪畔,每一處都留下了兩人的足跡,這對他們而言,好像已不是普通的出遊,而是將彼此深深印在自己心間的一種必要活動。   最先回來的是石煉,果不出原虎所料,胡冥委婉的拒絕了幫助妖皇重新統一妖族的提議。由於對此早有準備,原虎並沒怎麼失望,而是立刻開始考慮備用計劃的可行性。妖皇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樣,也就沒多加詢問。   緊跟著,原虎久候的孫韻音等人終於到來了。這天正午,孫韻音,方錦書,幻柳,魎鬼以及五行宮中兩長老金天雄,蕭若水等人正式前來拜見。   赤牙城中從未聚集過這麼多超級高手,妖皇看到原虎能請來這些頂尖人物,自然極為高興,他親自帶領斑下山迎接,給足孫韻音等人面子。   一行人匆匆下山,然而還沒走到底端,無論是原虎,妖皇還是斑,都不約而同露出震驚之色。因他們幾乎在同時感覺到,山下,一股強大得難以置信的氣息,正有如燎原之火般緩緩翻騰而上,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這、這是?怎會有這麼強的氣勢?」妖皇難掩滿臉的駭然之態。   「果然來了。」原虎低聲念了一句,隨即對妖皇道:「妖皇不用緊張,來的是我們的盟友。趕快下去吧,很快你就可見到這個人了。」   儘管疑惑,但妖皇對原虎已有絕對的信任,看來他也急欲知道氣息的來源究竟是什麼人,忙加快腳步,如飛般徑直向山下去。   山腳下,久違的孫韻音帶同幻柳等人靜靜在一片樹林外等候,雖然在場諸人無一不是神州第一等的頂尖人物,然而原虎等卻立刻將注意力放到他們身後。   在那裡,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正傲然而立,負手望著天際。只見此人足有妖皇般高,雖具老人的外表,但渾身上下沒有絲毫老態,反壯得驚人,顧盼間神威凜凜,威勢逼人。他站在孫韻音等人之旁,滿臉傲倨,似乎極為孤僻,又好像根本不屑和他們為伍,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雙方相見,妖皇一一向諸人打招呼,彼此各述欽佩之意。應對一陣,妖皇小聲問孫韻音道:「孫宮主,前面那位是?」   孫韻音轉過頭道:「不瞞妖皇,這就是東海龍王-敖廣。」   「敖廣?他怎麼會在這裡?」妖皇不由大吃一驚。敖廣是齊天大聖那個時代的人物,在神州已成傳說,加之失蹤已久,驟然在此相見,也難怪他會奇怪。   「此事說來話長,請容我以後再對妖皇細述,敖廣前輩此來,將會協助我們平定龍族。」孫韻音微微一笑,小聲對妖皇說道。   妖皇點點頭,隨後走上幾步來到敖廣身前,一躬到地:「妖族現任妖皇烈雷見過龍王。」直到現在,原虎才知道妖皇的名字。   「嗯。」敖廣卻沒任何表示,鼻子裡哼了一聲算打過招呼。   妖皇修煉千年,又是妖族之長,在神州也算權勢滔天,然而主動拜見,也只換來敖廣一聲鼻哼,足見敖廣之傲。不過他確是有自傲的本錢,雖沒刻意流露,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其修為的強大,連妖皇也差了老遠。   對敖廣的傲倨,妖皇並不生氣,他毫不在意的自顧走前:「諸位遠來辛苦,請隨我前往赤牙城暫息,讓我略盡地主之誼。」         ∼第十一章∼     一行人隨妖皇上山,敖廣遠遠吊在後方不緊不慢的走著。將眾人迎入赤牙城內,妖皇立刻吩咐設宴款待,哪知敖廣卻並不受邀,他冷然道:「老夫累了,給我找間清靜的房子。」   妖皇不敢忤逆他,立刻叫來一名妖兵帶敖廣前去歇息,跟著眾人才來到妖皇設宴的大廳。雖然還沒說明來意,但妖皇知道這些人對自己重振妖族將有極大幫助,因此非常客氣。   酒過三巡,幾個領頭者都不是拖泥帶水之人,話題立刻直指中心。孫韻音先簡單解釋了敖廣的來歷,跟著才說出自己的要求,那就是希望妖皇能夠幫助他們平定這次神州之亂,而作為交換,他們將協助妖皇重新一統妖族。   這是原虎早就和妖皇商議好了的,妖皇自然滿口答應,加上得知敖廣也站在他們這方,那麼最為棘手的龍族問題也得到解決,他又何樂而不為?又商量了一些具體細節,至此神州這方對抗天界的聯盟便正式結成。   跟著原虎又向孫韻音等人講述了前些日子天都山發生的事,當得知天界中人已經現身,幾人大感意外,不住詢問岳昊來的詳細情況。   最後,幻柳拍桌一歎:「龍族果然和天界勾搭一氣,也不知將神州搞得一塌糊塗,究竟能給他們帶來什麼好處。」   方錦書緩緩摸著下巴沉吟道:「也許他們和天界達成協議,比如擴大領地或者別的什麼條件,要知龍族看似超然,其實一直沒放鬆過對神州的覬覦之心。」   幻柳點點頭:「方先生說得對,幸好從阿虎提供的情報來看,龍族本身也並非齊心協力,加上我們有敖廣這著奇兵,要對付他們應該不是問題。」   「阿虎,你說這次天界來人只有那個叫岳昊來的一人,這情報準確嗎?」孫韻音關心的則是另一方面的問題,她微微探身起來問道。   「嗯,我想應該不會錯,昊來曾在無意中表示過這方面的苦惱,說這次只有他一人下界,天界根本無人幫他。」原虎肯定的點點頭。   「呼,這就好了。只看這岳昊來僅憑一人之力就將神州弄到如此境地,實在可怕。從這裡可以看出,天界還沒準備對下界大舉入侵,我們會少很多顧慮。」孫韻音輕輕歎口氣道。   「韻音說得對,既然如此,我們就放手去幹好了。既然此人決心弄得下界生靈塗炭,我們也無須對他客氣。」方錦書用力將手一揮。   想起岳昊來那句「你們下界眾生,在我眼中不過就是螻蟻。」,原虎心中一陣悵然,昊來啊昊來,看來你我真的要成生死之敵了……   談話至此結束,過不一會兒,孫韻音起身告罪一聲就要離開,方錦書等人順勢告辭,妖皇親自將他們送往宿處。一行人一面交談一面向府內走去,就在這時,他們突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   「小妖怪,你雙親是什麼人?」一個惡狠狠的聲音從前面一個院子傳出,仔細一聽,竟然是龍王敖廣。   眾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敖廣怎麼會對一個妖怪的雙親發生興趣,無不大為驚訝。他們循聲而去,發現在那間小院中,敖廣正用手抓著一個人的雙肩不住逼問,神情又是激動又是猙獰,顯得頗為古怪。由於敖廣身材高大,背對眾人將視線完全遮掩,也看不清他究竟在對誰說話。   「我…我……」這時,被敖廣抓住的人結結巴巴的說道。   「小蘭!」原虎略微一愕,隨即大喝一聲立刻衝了上去。   察覺身後有異,敖廣右手順勢向後一拂,原虎只覺一股強勁之極的力量攔在身前,竟再也撲不上去。敖廣沒有回頭,仍是向小蘭追問:「你身上為何會有龍氣?快說,快說這是怎麼來的?不說我就殺了你!」   小蘭顯然是被嚇得懵了,滿臉恐懼和不解的神情,哪還懂得回答。妖皇畢竟是這裡的主人,他皺皺眉頭,走了上去:「龍王,你這是在做什麼?」   「不管你們的事,都給我走開。」敖廣不耐煩的怒喝一聲,跟著他卻又轉過頭來:「我問你,這個小蛇妖體內為何會有龍氣?她的父母是誰?」   「龍氣?」妖皇不解的喃喃道,他莫名其妙的轉過頭,發現沒有人聽懂敖廣在說什麼,只好耐著性子道:「龍王,你可否說清楚一點。」   「你不必明白,只要告訴我,這蛇妖的父母是誰?」敖廣暴躁的推開小蘭。   「是,她的父親是本族北妖王逆鱗,至於其母,我也不清楚。」妖皇雖心下暗怒,但仍然極力忍耐不快,對敖廣說道。   「逆鱗?」敖廣一下站定,臉上露出疑惑之極的表情。   「小蘭,究竟怎麼回事?」原虎將驚魂未定的小蘭拉到一旁,悄聲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本想出來找你,哪知突然遇到這個人。他一看到我,就不住追問我的父母是誰,還說我身上有什麼龍氣。」小蘭茫然的道。   「龍王,你說這個小姑娘身上有龍氣,可是說,她有龍族血統?」就在這時,孫韻音突然說道。   她的話一出口,眾人皆驚,哪知敖廣居然認真的點了點頭:「不錯。」   「龍的血統?」原虎不由看了小蘭一眼,但她只是害怕的偎依在自己懷中,好像對敖廣的話充耳不聞。原虎唯有輕撫小蘭肩頭,靜待敖廣下文。   「龍王,據我所知,小蘭父母皆為妖族中人,又怎麼會身具龍氣?更別說龍族血統了,您是否搞錯了。」妖皇看看小蘭,又對敖廣說道。   「老夫怎會看錯,自看到這個小蛇妖第一眼起,我就敢肯定,她的身上有我龍族之氣,雖然微弱,又怎麼逃得過我的眼睛。」敖廣以不容置疑的口氣道。   說著他又轉向小蘭:「小蛇妖,我問你,你後頸是否有三片倒著生長的鱗片?」   原虎拍拍小蘭,輕聲道:「別怕,小蘭,有我在,你儘管答他。」   小蘭這才回過頭,但仍不敢看敖廣的眼睛,她想了想道:「我、我不知道。」   敖廣一聽,立刻勃然大怒,他正要喝罵,小蘭又道:「但我父親後頸確實有倒著長的鱗片,我小時曾看到過,記得很清楚。」   「哈哈哈哈,果然不錯,果然不錯。頸生逆鱗,正是具有我龍族血統最好的佐證。」敖廣陡然縱聲大笑,狀極高興。   原虎望向孫韻音,孫韻音明白他的意思,她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待敖廣稍停,她柔聲道:「龍王可否說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個小蛇妖又怎麼會具有龍族的血統?」   妖皇也道:「再怎麼說小蘭也是我妖族中人,無論如何還請龍王明示。」   敖廣猶豫片刻,點點頭道:「也好。我剛才碰到這只蛇妖,發現她身上具有龍族的氣息,因此斷定她肯定具有龍族血統,這一點決不會有錯。據她所言其父頸後有三片逆鱗,這就是最佳證據。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的祖輩其中某人一定是龍族,所以才會將血統傳下,她的父親名叫逆鱗,我想他一定也知道些什麼。這人在哪裡?他是你座下妖王,快讓他出來見我,我要問個明白。」   「北妖王早已身亡,如今他這一脈只剩小蘭了。」妖皇對敖廣道。   「什麼?看來事實真相如何,也再難得知了。」敖廣微微一愕,不由感慨道。   「小蛇妖,我問你,你想不想變成龍?」突然,敖廣高聲對小蘭道。   「什、什麼?」   「我問你,你想不想除去你體內的妖族血統,完全變成一隻龍?」敖廣不耐煩的又說了一遍。   「變、變龍?我…我不知道。」從遇到敖廣起,小蘭就被一件接一件突如其來的事弄得不知所措。先是得知自己具有龍的血統,這下敖廣竟然又問她想不想變成龍,她的腦袋一時難以消化這些話,已完全不知該怎麼辦。   「想就想,不想就不想,什麼叫不知道?你看看你,連變化也不會,還得依附在人的軀體之上,這成什麼樣子?一旦化龍,我可保證你修為比現在高出幾十倍,這又豈是你區區妖身可以比擬的?」敖廣瞪大眼睛怒道。   當聽到敖廣說她依附人身時,小蘭身軀猛地震動一下,她低下頭咬了咬嘴唇,然後抬起頭勇敢的望著敖廣:「化龍要多久?」   「至少十五年,這還得看你自身修為以及體內龍血的純度。怎樣,小蛇妖,今日你我相見也算有緣,放在往日,你縱然求我,也休想我助你修成正果。」敖廣對小蘭道。   「十五年……」小蘭喃喃念叨一句,不由抬頭看了看原虎,正好原虎也向她看過來。兩人目光相觸,各自想著心事,都沒說話。   「可不可以讓我考慮一下。」過了半晌,小蘭輕聲對敖廣道。   「也好,那明日你再答覆我。」敖廣點點頭,說罷徑直離開。   妖皇看著一臉茫然的小蘭,似乎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卻只發出一聲長歎,也不知這一聲歎息是為誰而發。孫韻音等人也走了,院中只剩下原虎和小蘭。   「阿虎,我……」小蘭突然拉住原虎,一臉淒然無助,顯然這件事給她造成了很大的困擾,現在她急於尋求原虎的意見。   然而原虎又能說些什麼呢?他自然明白十五年意味著什麼,但難道小蘭在修煉到能夠變化以前,就要一直佔據這個身軀麼?以前這麼做還可說是為了救人,但原虎已經從青猊那裡得到了這具軀體的魂魄,也許,是時候了。   「這是她失蹤的魂魄。」縱有千般不願,但原虎還是從懷中摸出那塊晶石。   小蘭看著原虎手中的晶石,整個人完全呆了起來,她眼睛眨了幾下,小聲道:「我、我明白該怎麼做了。」說罷一把捂著就快奪眶而出的眼淚。   「小蘭,我……」原虎想要安慰她,卻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可以說的。也許,這個結局,從小蘭附身在這具軀體上,就已經注定了吧……   小蘭走後許久,原虎仍站在院中,想起兩人自相識以來的種種,他又怎麼捨得和小蘭再次分離?更何況是這麼久的時間,他雖然貴為山神,卻仍然只是一個人,十五年對他而言,實在是太久了啊。         ∼第十二章∼     第二天,敖廣已開始準備為小蘭化龍的儀式。他在離赤牙城一百里外的一座山上找到一塊石壁,並在壁外畫上無數複雜難明的符咒,據他說,小蘭就將被封在這塊石壁內,一直到完全去除體內妖族的血脈,變成龍為止才能出來。換言之,一旦小蘭進去,這一次和原虎的分別就將長達十五年。   妖皇和孫韻音等人都跟著前去,原虎儘管實在不想看到那足以令他心碎的分離場面,但最終也去了。石壁前,小蘭木然的看著敖廣一一為那些符咒注入法力,好像他現在做的完全與自己無關。原虎好幾次都想走上去和小蘭說些什麼,但每當他要邁步時,不知為何又總是停了下來。   半個時辰後,敖廣長舒一口氣,結束施法。他轉過身對小蘭道:「小蛇妖,還有什麼話就趕快交代,一旦進去,不完成儀式就別想再出來了。」   小蘭點點頭,默默走到妖皇身邊:「妖皇,我要進去了,你不會怪我吧?」   妖皇愛憐的撫摸著小蘭的柔髮,失笑道:「傻孩子,我怎麼會怪你呢。十五年對我們妖族而言,不過轉瞬即逝,化龍完成以後,要去龍族還是留在妖族,都隨你選擇。你們一家,為我族犧牲已經夠大啦。」   「小蘭決不敢忘本,我父親是北妖王,無論變成什麼,小蘭也永遠是妖族的人。」小蘭說著對妖皇深深一躬,然後義無反顧的走向石壁。   見小蘭就要進去,原虎突然覺得一陣心慌,就好像自己即將失去某個極重要的東西,心裡禁不住陣陣發緊。他衝著小蘭的背影伸出手,就在要喊出聲的時候,小蘭突的回過頭對著原虎淒然一笑,如遭電擊,原虎嘴邊的話不禁縮了回去。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兩人默然對視,一時間千言萬語都凝聚在這目光中,深深印進各自心底。是啊,還有什麼可說的,這一切其實都早已注定,從小蘭堅定的目光中,原虎看出她的決心,同時他也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麼,也無法挽回了。   再深深的凝視原虎一番,小蘭毅然轉過身走到石壁前,將手放到中央的一道符印上。敖廣手結法印,掌心凝聚一團青光,隨後對著石壁一指。   剎那間,石壁上所有的符印全部發出強光,道道青色的電流猛然爆起在小蘭身周,小蘭發出一聲痛苦的大叫,整個人就好像被一股力量吸引,身子被拉扯得不住搖晃。突然間,從小蘭頭頂,一束像蛇一般的白光直衝而出,在半空不住盤旋,原虎知道這就是小蘭的真身了。   好像仍舊舍不得,白光並未飛向石壁,而是慢慢來到原虎頭頂,並在半空依依不捨的盤旋著。敖廣見狀怒喝一聲:「癡兒,現在不去,還想等到什麼時候!」   白光猛的一震,似乎受到點化,它突然下降繞著原虎飛了一周,然後尖端靠在原虎耳旁,好像在囑咐什麼,跟著再不留戀,猛的衝入石壁中消失不見。直到小蘭完全消失其中,那些符咒才停止發光,並緩緩隱入石壁中,片刻後再看不到一絲痕跡,整片山坡也恢復如初。   儘管白光在耳邊只是喃喃細語,但原虎卻聽得非常清楚,小蘭說的是……   忘了我。   石壁前,小蘭的身體攤倒在地,面色蒼白,一如既往的美麗,但原虎知道,這已不是那個小蘭了。他走上將其扶起,從懷中掏出蘊含有她三魂七魄的晶石交給妖皇:「這是這個女孩的魂魄,麻煩妖皇將它們歸位。」   妖皇接過晶石在掌中一搓,只見十條顏色各異的晶瑩氣絲緩緩凝聚在他掌心,妖皇嘴中默念幾聲,氣絲盡數凝為一股,隨後自小蘭的天靈蓋緩緩注入。   「行了,她明早就會醒來。」妖皇拋開晶石碎片,對原虎道。   原虎點點頭,將小蘭交給石煉:「你把她帶回赤牙城好好照料,我還想在這裡呆一會兒。」   石煉默默接過向山下走去,妖皇又站了一會兒,也跟著離開。孫韻音從一開始就仔細注意敖廣施法的全過程,這時她走到原虎身後,學她般呆望著石壁。   「阿虎,你別太傷心了。」良久,孫韻音才輕聲對他道。   「呵呵,我明白。我和小蘭又不是永別,十五年後還是一樣能再相見。」原虎露出苦澀的笑容,頭也不回的道。   孫韻音盯著原虎孤寂的背影,沒再繼續勸解,她輕嗯了一聲,似乎是贊同原虎的話,又似乎是含有別的意思,跟著腳步聲響,她也下山離去。   待孫韻音離開,山上終於只剩原虎一個人。這時他的內心並未如想像般的傷心,相反,當小蘭進入石壁的那一刻,他竟隱隱有種輕鬆的感覺。的確,小蘭如果一直佔據這這副人的身軀,以他的性子,可能一直都無法真正的接受小蘭,恐怕小蘭也意識到這一點,因此她才義無反顧的選擇化龍這條路。   就這麼一直靜靜坐在石壁前,天色逐漸昏黃,原虎卻仍沒一點要走的意思。就在這時,忽聽身後勁風一響,一個人已來到他的身後。   「你怎麼來了?」不用回頭原虎也知道來人是胡鈴。   「就是這裡嗎?」胡鈴沒有答他,而是徑直來到石壁前仔細看著。   原虎奇怪的看著胡鈴的行為,沒有說話。胡鈴伸手輕輕在石壁上摸了一陣,突然回過頭:「她要在這裡面呆上十五年。」   「對,我知道。」原虎淡然說道,語氣非常平靜。   「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嗎?」胡鈴咬了咬嘴唇,突然直視著原虎道。   胡鈴對自己的情意,原虎又怎麼會不知道?此前他一直故作不知,是希望胡鈴心中的這團火能自己熄滅,但現在看來,似乎他想錯了。   原虎站起身走到胡鈴跟前,悵然道:「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看待。」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喜歡這個連變化也不會的小蛇妖?我哪一點不如她?難道你真的願意幹等十五年嗎?」胡鈴滿臉不能理解,不僅是因為原虎回絕了自己,更因為原虎對小蘭那始終未變分毫的感情。   「因為她是小蘭……」一剎那間,原虎心中湧起無數的答案,但最後卻只說出這麼一句話。不過這看似沒頭沒腦的話,卻又是最佳的回答。   胡鈴臉上的神情慢慢由激動,不甘和疑惑變為一種混合了理解與認命的複雜表情。她很快轉過頭,當回過頭來時,表情又裹上一層平日一貫的冷傲:「因為她是小蘭?這算什麼,原來你只是一個傻瓜…傻瓜!」她突的沖原虎大叫一聲,在原虎愕然沒有反應過來時,已頭也不回的向山下快步而去。   「胡姑娘……」原虎想要拉住她,但他知道這是讓胡鈴死心的最好時刻,因此說到一半就嘎然而止,同時心裡也暗自裡一鬆:還是當斷則斷吧。   「我要回族裡去了,恐怕以後很久也不能再出來,你…你自己好好保重。」胡鈴停步說道,頓了頓,她又低聲道。「還有,如果你能等到她出來,別再提起我的事。」言罷自山頂一躍而下,再不見蹤跡。   原虎望著胡鈴離去的方向,心中也感慨萬千,自己,究竟還會面對多少別離?   他緩緩走回石壁前,仔細而又溫柔的撫摸著粗糙的石頭,就像是在撫摸小蘭那一頭柔髮一般,許久,才蔚然一歎:「小蘭,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原虎回到赤牙城時已快深夜,已經聽說了今天的事,沒有同去的方錦書等人並沒來安慰他,其實也不需要。原虎問了問人的小蘭的恢復情況,便早早睡下,同時他的心裡也下了一個決定。   第二天,在原虎的要求下,赤牙城內所有的妖族軍民全部暫時離開城中,到外面暫避。因此,當高陽城守的女兒醒來時,只看到靜靜守在她床前的年輕男子。   「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兒?」她並未因自己突然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而驚訝,也毫不害怕面前的這個陌生男人,這完全歸功於她自看到這個年輕人的第一眼起,心裡自然而然就產生的那股熟悉,親切和絕對的信任感。   「我叫原虎,讓我送你回家吧。」原虎微微一笑,向她伸出手。   「我叫劉若蘭,你可以叫我小蘭,對了,我認識你嗎?」儘管滿心疑惑,但劉若蘭還是順從的伸出手任由原虎握著。   「哦,小蘭,小蘭……」聽到劉若蘭的自我介紹,原虎不由喃喃念叨著,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一樣的笑顏如花,但自己為何會那麼真切的感覺到,這已不是原來的那個小蘭了呢?   「不,我們不認識,或者說,我認識你,但你並不認識我。」見劉若蘭還在奇怪的盯著自己,原虎微笑著對她解釋道。   「啊,原來是這樣。不過很奇怪,自從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覺得你的模樣好親切,好像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了似的。」劉若蘭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隨即滿臉紅暈的低下頭去,輕聲說道。   「來吧,我送你回家。」原虎不願讓她再詢問下去,這只會增加彼此的痛苦。   跟著原虎走出屋子,望著四周空無一人,充滿粗獷線條的巨石建築,劉若蘭吃驚的瞪大了眼睛:「我究竟在什麼地方?這裡怎麼一個人也沒有?」   原虎自然而然摸上她的秀髮,以往每當小蘭遇到這種情況時,他總是這麼做,但隨即他就發覺不對,趕緊放開手:「別問這麼多了,知道也對你沒有好處。你就當這些日子做了一個不真切的夢吧,現在夢已經醒了。」   劉若蘭沒有追問,甚至根本沒注意到原虎對自己的無禮舉動,她總是下意識的就相信原虎的話,並願意聽從,這一點對她而言也是自然而然的,自然得就像一種與生俱來,已深深印進心底最深處的意識。   跟著原虎出了原屬銳齒的府邸,看著下面巨大而空闊的赤牙城,劉若蘭更驚訝了,但她牢牢記著原虎的話,並沒發問。兩人一路走出赤牙城,來到山顛。   「好舒服啊!」劉若蘭呼吸著撲面而來的風,高興的叫道。   原虎看著她小女兒家的情態,心中一片寧和,或許是小蘭附身已久,劉若蘭在無意間,仍會流露出小蘭的一絲影子。他望著山下一望無際的叢林道:「下山以後,我就送你回高陽城。你可以相信我,我對你沒有惡意。」   「嘻嘻,我從沒懷疑過這一點,很奇怪吧?」劉若蘭紅著臉道。   「那就好。」原虎突的心情大好,他笑著對劉若蘭使個眼色,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一把抱著她一躍而下,半空中立刻傳來劉若蘭的驚聲尖叫。         ∼第十三章∼     此後幾天,原虎帶著劉若蘭向高陽城前進。他並不想使用化蛇,因劉若蘭只是一個普通女子,因此他就不想讓她接觸這些異物,以免讓她心中留下陰影。原虎身為西嶺山神,這一路自然是平安無事,對劉若蘭而言,甚至還頗為悠閒。   她總是發現,每天晚上歇息時,在宿處附近會有一汪清泉供她潔身,每日想吃什麼,都能輕易的弄到手,沒有野獸滋擾,一路上甚至連阻路的荊棘也沒有,自己身前總是有一條小道。她並不覺得奇怪,正如她對原虎毫無保留的信任一般,在她看來,和原虎一起,這些事的出現根本就沒有任何值得奇怪的地方。   一路行來頗為順利,這一天他們已快走出西嶺,再過不久就能回到高陽城。原虎查看四周地形,忽的發現已來到他和小蘭逃出高陽時,她帶自己採摘那枚九葉靈芝時的小谷附近,也就是在那裡,他第一次和胡鈴見面。   察覺原虎神色有異,劉若蘭奇怪的問道:「怎麼了?」   原虎抬頭看了看,心中忽的湧起一陣無法抑制的衝動,他拉起劉若蘭的手:「跟我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說罷兩人就折身向林內跑去。   從那時起到現在已時隔許久,但原虎仍能毫不困難的回憶起道路。很快兩人就來到一面巨大的山壁前,原虎毫不猶豫的走到石壁一處伸手撫上。   現在的他,多多少少已能辨別和解除一些簡單法術,只見從原虎撫掌處為中心,一團水波一般的紋路向山壁四周擴散開去,很快本是毫無異樣的石壁上已出現一個一人多高的巨大山洞,其中黑黝黝的看不清楚。   這裡正是當年原虎和小蘭曾進入過的腹莊,原虎也不知自己為什麼還會回到這裡,或許是想從這個自己初次見識妖族的地方追尋一些記憶吧。   拉著劉若蘭,兩人慢慢步入山洞,走了一會兒,前面傳出光亮,原虎知道馬上就就要進入腹莊了,不由加快腳步。突然眼前一亮,他們已站在腹莊內部的小坡頂端,從這裡望下去,整個腹莊情景一覽無餘。   物是人非。這是原虎目前唯一的感覺,只見原本就極為雜亂的腹莊這時簡直只能以破敗來形容,所有的茅屋和木房全部倒塌,就如同剛被颶風刮過一般。地上散放著各種各樣的雜物,可以想見當初腹莊內的人和妖怪離去時是多麼匆忙,自然,這裡也看不到一個妖怪,一片死寂,四周緩緩散發著一股腐敗氣息。   原虎慢慢走下山坡,漫步在廢墟間,心中感慨萬千。他似乎還能認出哪個是人族商人的鋪子,哪些是妖族中人居住的地方,耳邊好像也還迴響著當初腹莊內充滿生機的嘈雜聲。劉若蘭緊緊跟在原虎身後,她被四周死寂的氣氛所感染,臉上不由現出害怕的表情。   「這、這裡是什麼地方?」她緊趕幾步來到原虎身後,低聲問道。   「這裡是墳場。」突然,前面一間半倒塌的房屋內傳出一個疲憊的聲音。   「啊!」劉若蘭萬沒想到這裡竟然還會有人,驚呼一聲躲在原虎身後。   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響過後,從屋子裡走出一隻狗妖,他已經非常蒼老,乾癟的皮膚鬆鬆垮垮的搭在臉上,連走路也顫顫巍巍,好像隨時會摔倒。   「別怕。」原虎看出狗妖沒有惡意,反手拍拍劉若蘭安慰道。   「沒想到啊,還會有人記得這個地方啊。」狗妖看著原虎,感慨道。   「這裡變成這副模樣,有多久了。」原虎打量著四周。   「多久?我也記不清啦。好像沒多久,又好像很久,一夜之間,所有的人和妖怪都走個一乾二淨,從那以後再沒人進來過。」狗妖用很悲涼的語氣說道。   「你、你是什麼…為什麼說這裡是墳場?」劉若蘭從原虎身後探出頭,小心翼翼的問道。不過她仍然不敢看狗妖的模樣,問完話馬上又躲了回去。   「我?我只是一個妖怪而已,和你們人,其實沒什麼兩樣,只是外表不同罷了。自從所有人都走了以後,這裡就成了墳場,一個埋葬以往人族和妖族還能和睦相處,共同居住交往的時代的墳場。」狗妖長歎一聲,說完不再理會原虎和劉若蘭,又慢慢回到那間倒塌的屋子中,再看不到他。   「是啊,是墳場。」原虎轉頭四顧,喃喃的道。   「我們走吧,我害怕。」劉若蘭扯扯原虎衣襟,小聲道。   「嗯。」原虎點點頭,帶著她向外走去。已經沒什麼好看的了,這麼小小一處腹莊,就足以影射神州未來 ,五族若不能和睦,整個神州變成這副模樣,也是遲早的事。這也讓原虎更加深信,自己現在所為絕沒有做錯。   走了幾步,原虎忽的停下,他回過身衝著狗妖棲身的屋子高聲道:「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讓腹莊重新繁榮起來的!」   唉……   回答他的,只是狗妖一聲心如死灰般的歎息……   「剛才那個,是妖怪嗎?」出了腹莊,劉若蘭突然對原虎道。   「是啊,那就是妖怪,怎麼,你害怕嗎?」原虎問她。   「不不不,其實我不…不怎麼害怕。」劉若蘭慌忙搖手道。   「對,其實就像那個妖怪所說,妖怪和人,除了外表不一樣,並沒什麼區別,都是生活在這個神州上的一族。世人皆以為妖怪專門害人,其實,我只看到妖怪救人,反而是人害妖怪居多……」說到這裡,原虎轉頭望向劉若蘭,發現她瞪大了眼,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不由黯然一笑:「總之你要記住我今天說的話,因為你也…嘿,沒什麼了。」   「嗯,我一定會記住的。」劉若蘭認真的點了點頭。   原虎不再說什麼,他帶著劉若蘭繼續向高陽城前進,終於在第二天中午,兩人來到高陽城外圍的山坡上。從這裡看下去,整個高陽一覽無餘。   「終於到家了,離家這麼多天,爹媽肯定很擔心我。」劉若蘭歡呼道。   原虎知她的記憶還保持在失去魂魄的那一天,他也不說破,只是帶著劉若蘭徑直下山。這時已沒人能認出失蹤已久的城守小姐劉若蘭,兩人順利入城。   原虎不願多做耽擱,因此他們直接向城心的城守府而去,但他並沒讓劉若蘭從正門進去,而是帶著她翻牆而入。這麼多天和原虎呆在一起,劉若蘭深知一直保護著自己的這個人不是普通人,因此也不驚訝,任由原虎帶領。   來到劉風的書房內,不出原虎所料,劉風並不在裡面。劉若蘭驚訝的問道:「為什麼帶我到父親的書房?你好像對這裡很熟悉啊,你是我爹的手下嗎?」   原虎正要回答,突聽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劉若蘭細細一聽,立刻面露驚喜之色:「啊,是我爹來了。爹,爹。」隨即呼喊起來。   屋外的腳步聲驟然停下,跟著傳來劉風顫抖的聲音:「小、小蘭?是你嗎?」   屋門光噹一聲大開,劉風衝了進來,見失蹤兩年有餘的愛女突然出現在自己的書房內,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了定神,當確定眼前正是愛女無疑時,劉風一把抱住吃驚不已的劉若蘭,老淚縱橫。   「爹,爹,你怎麼了?我才離開幾天而已,你怎麼像幾年沒見過我一樣?」劉若蘭對劉風的失態完全不知所措,又驚又怕的連連問道。   「幾天?這些年你都在哪裡?附在你身上的妖怪呢?又怎麼會到這兒?」劉風終於發現劉若蘭的異樣,他仍緊緊抱著女兒,似乎生怕一鬆手又會失去愛女。   「我…」劉若蘭剛想回答,才發現自己什麼也記不得了,她只好對劉風道:「爹,是原虎送我回來的,有什麼事你問他好了。」   「原虎?那是誰?在哪兒?」劉風奇怪的在書房裡四下張望。   「他就在…咦?他,他剛才就在這裡啊。」劉若蘭這才發現,不知在什麼時候,原虎已不知所蹤。   「那是誰?你怎麼遇見他的?他在哪兒?」劉風意識到事不尋常,趕緊追問。   劉若蘭卻沒有回答,突然間她發現自己已是淚流滿面,同時在她心底有一個感覺,那就是自己今後恐怕再也不會和這個叫原虎的男子見面了。這些天,也許真的只是一場夢吧,但,縱然是夢,也是一個讓她終身難忘的夢。   離劉風書房極遠的一棵樹上,原虎坐在一根橫枝上看著書房內劉風父女的重逢。他知道,隨著將劉若蘭送達目的地,他也徹底和自己的過去斷絕了關係。   縱身一彈,原虎毫不猶豫的躍離城守府,再也沒有回頭…….         ∼第十四章∼     離開高陽城以前,原虎順道到妙手醫館走了一趟,哪知醫館早已人去樓空,空蕩蕩的大屋內滿佈灰塵,顯然已空置許久。原虎向周圍的店家打聽,得知早在一個月前,醫館就關了門,言語間眾人還頗為遺憾。   原虎在醫館前悵然的站了一陣,轉身離開。他原本打算直接回赤牙城,但走到城門口時,忽的想到如今赤牙城內聚集那麼多法術大行家,或許對小寶體內的魔胎有解決辦法,自從得知這事以後,它就成了原虎的一塊心病。   越想越覺有可能,原虎不再遲疑,立刻向河灣村趕去。不到一個時辰回到村中,他的意外出現讓家人非常高興,如今全家人對原虎的突來突往已習以為常,他們並沒問這些日子他究竟上哪兒去了,在做些什麼,只是用最大的熱情迎接他。   當天晚上原虎便向原嬸表示會帶小寶離開一段時間,不過他並沒說明具體原因,以免母親擔心。原嬸也沒多問,她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兒子,一口答應下來。   接來下的事就簡單多了,小寶本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自然巴不得能和哥哥一起出去見識見識。同時因藥神婆也在赤牙城的關係,原虎準備將婷兒一起帶去,不過出乎原虎意料的是,一向對妖族存有極大惡感的乾明也表示要一起去,想到癸陰瓶的事已順利解決,原虎也就答應下來。   第二天一早,四人便從河灣村出發。為了節省時間,原虎喚出山鬼讓他們傳信將赤牙城內的兩條化蛇招來,四人分乘化蛇,速度立刻加快許多。不過由於婷兒和小寶都是普通人的關係,化蛇飛得很低。   第一次乘坐化蛇,除了一開始有些害怕,上天之後小寶簡直興奮得難以明狀,他不住在化蛇身上大呼小叫,像個不安分的猴兒般四處亂動,要麼就是俯下身看底下一掠而過的山林,讓原虎又是擔心,又是好笑。比起來,第一次乘坐大鵬時原虎的表現可就大大不如了。   快接近赤牙城時,原虎靠攏婷兒和小寶乘坐的化蛇,對他們道:「小寶,婷兒,呆會兒我們要去的地方會有很多妖怪,不過他們都沒有惡意,你們不要害怕。」   乾明立刻在原虎身後補充一句:「但一樣要提防那些傢伙。」   「好啊,我還沒見過妖怪呢。」小寶立刻歡呼一聲,大是高興。   對弟弟的反應,原虎一臉哭笑不得,只希望這小子一會兒真的不怕才好。婷兒則閉著雙眼,死死抱著化蛇的長頸,好半天才點點頭表示明白。   當在赤牙城外降落時,看到門外守衛的妖兵,幾人反應真可謂大異其趣。婷兒驚叫一聲,再不敢看妖兵第二眼,趴在化蛇背上說什麼也不肯下來;乾明則下意識的手結法印就要滅妖,要不是原虎見機得快一把把他拉住,恐怕真要糟糕;小寶倒真的沒害怕,跑到妖兵近前不住打量,滿臉好奇。   好容易勸得婷兒下了化蛇,又連哄帶騙的將她拖入城中,不過在見到滿城眾多的妖怪以後,婷兒反而漸漸安靜下來。或許真是見得多了,其怪自敗的緣故,當他們進入銳齒府中時,她已完全恢復過來,總算讓原虎放心不少。   原虎向一名妖兵吩咐一聲,讓他去通報自己回來了,隨後就帶著幾人先去探望藥神婆。當四人進入藥神婆所在的房中時,石煉已默默來到原虎身後。   「不知為何,自從把前輩從天元宮內救出以後,她就一直昏迷不醒,我試了很多方法也不管用。」原虎對細細察看藥神婆情況的婷兒說道。   片刻,婷兒解下從不離身的藥囊,一邊從裡面掏出一包包藥粉,一邊不屑道:「我婆婆服了家傳的秘藥,能完全斷絕一切感官,為的是在天元宮內不致受辱。要是你能讓我婆婆甦醒,那才真的是怪了。整個神州,也只有我能解開。」   說著她已手法熟練的將各種藥粉調配起來,很快配製成一小包。婷兒用鼻子聞了聞,確認無誤以後,小心翼翼的將盛著藥粉的紙包湊近藥神婆的鼻端,隨後輕輕吹氣。就著樣,藥粉被一點一點吹入藥神婆的鼻子內。   很快,藥神婆的眼皮微不可察的動了一下,跟著是手指,然後是整條手臂,終於,緩緩的,她睜開了眼睛,撐起身來。   「婆婆!」婷兒歡呼一聲,一下撲上緊緊抱住藥神婆。   「婷兒?」沒想到睜開眼第一個見到的竟是自己的孫女,藥神婆也極為驚訝。她轉頭四顧,立刻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   「你怎麼會在這兒?」藥神婆摟住婷兒吃驚的問道。   「是原虎帶我來的。婆婆,這一陣你還好嗎?」婷兒指指身後的原虎。   「山神,這前前後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藥神婆正色對原虎道。   原虎簡單的將那天在天元宮外看到的情形說了一遍,最後道:「救前輩出來的人叫陰焦,我們以前也曾見過。不過我一直很奇怪,趙青陽又稱他為師弟…等等,前輩,難道說…….」突然之間,原虎想起一件往事。   這時的藥神婆早已激動得不能自己,她嘴唇不住哆嗦,喃喃的道:「我的孩兒,是我的孩兒,是他,是他救我出來的,他、他還活著。婷兒啊,你的爹,他還活著啊!」忽的,藥神婆一把抱住婷兒,大哭起來。   「我的爹?婆婆,你這是怎麼了,我的爹不是早就死了嗎?」婷兒被藥神婆突如其來的話弄得不知所措,唯有扶住藥神婆搖搖欲墜的身體。   「是你的爹,你的爹還活著。走,快走,我們快去找你爹。」藥神婆激動不已的說著,就要掙扎下床。無奈她已昏迷太久,一身修為又被趙青陽廢掉,此刻已是虛弱不堪,哪裡還走得動?人還沒站起,又倒了下去。   「前輩,你現在還很虛弱,千萬別亂動。既然陰焦會救你出來,還把你交給我,就一定知道你在這裡,只要時機合適,他一定會來見您的。當務之急,你還是先把身體修養好。」原虎趕緊握住藥神婆的手腕,向她體內輸入一股山神氣。   在眾人一陣手忙腳亂的勸阻下,藥神婆總算又躺了回去,不過她仍念念不忘找尋自己的孩兒,親手開了一張藥方要婷兒照方抓藥,以盡快養好身體。   待藥神婆疲極睡下後,眾人才出門。婷兒拿著藥方憂慮的道:「這張方子很霸道,雖然能盡快讓我婆婆恢復,但她年紀已經這麼大了,一身修為又被廢,恐怕吃下去後會大傷元氣,這可怎麼辦?」   「你不會偷偷改藥方啊?」乾明在一旁大大咧咧的道。   「笨蛋,比起用藥,誰有我婆婆在行?別說改藥方,就是其中某種藥份量稍有不足,或者煎熬時火候稍有不對,都瞞不過她。」婷兒拍了乾明的光頭一下。   「雖然是這樣,不過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你還是改改吧,最重要的還是先確保前輩的身體無礙。」原虎也這麼對婷兒說道。   「唉,只好這樣吧,只希望婆婆脾氣不會像以前那麼大。對了,你說的那個人,真的是我爹嗎?」婷兒歎了口氣,忽的她又問原虎道。   「或許是吧,因我親口聽到趙青陽叫他師弟。」原虎點了點頭。   「爹啊,從小倒大,我都以為自己是沒爹的……」或許是從小就沒見過爹娘的關係,提起自己的父親,婷兒完全不像藥神婆那般激動。   此後婷兒去準備為藥神婆療養的藥,原虎則帶著小寶去見孫韻音。按說這裡最有可能消除小寶體內魔胎的人應該是龍王敖廣,但他脾氣極大,就算原虎去求多半也會遭拒絕,因此他決定先讓孫韻音等人看看再說。   聽了原虎說明原委,孫韻音大感興趣。她走到小寶身邊蹲下,柔聲道:「小弟弟,姐姐要為你檢查一下身體,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你都別怕。」   「嗯。姐姐你放心,我什麼也不怕!」小寶拍拍自己的胸脯,一臉驕傲的道。   孫韻音被小寶認真的神態逗得噗哧一笑,她示意小寶原地站好,隨後伸出纖纖玉指快速的變化幾個法決,一瞬間她的掌心已出現一道五彩光華。小寶一眨不眨的看著孫韻音施為,當看到光團咋起時,神情又是羨慕又是驚訝,似乎對法術非常感興趣。孫韻音待掌心的光團凝聚之後,忽的將其從小寶的天靈蓋一下注入,小寶瘁不及防,啊的一聲驚呼,忽然間身子已軟軟委倒。   孫韻音扶住小寶的身體靠在自己肩頭,兩手食中兩指分別按在他的太陽穴上緩緩揉動,同時閉目凝神,顯是正認真感受小寶體內情況。   眾人均緊張的看著兩人,約一柱香的功夫後,孫韻音緩緩睜開眼睛,長出了口氣。原虎連忙問道:「小寶怎麼樣?能解決那個魔胎嗎?」   孫韻音搖了搖頭:「不行,他體內的魔胎力量遠遠超乎我的想像,我跟本一點辦法也沒有。不過你可以放心,現在它很穩定,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雖然自己並沒抱太大的希望,但聽到孫韻音這麼說,原虎還是掩不住失望的表情,唯一讓他感覺安慰的是,青猊並沒說謊,看來小寶暫時應無大礙。   「據你所說,為他植入魔胎的人實力遠超你我,看來目前唯一的希望,就要看龍王敖廣肯否出手幫忙了。你何不去求求他?」方錦書對原虎道。   「嗯,我也這麼想,但怕龍王不會輕易答應,所以我才先讓韻音看看。事到如今,也只有去求他幫忙了。」原虎滿心失望,不住搖頭道。   孫韻音伸指在小寶額頭輕輕一觸,小寶立刻醒來。他一咕嚕翻身爬起對孫韻音道:「姐姐,你剛才用的是什麼?能不能也教教我?」   一旁的魎鬼哈哈大笑道:「小子,五行法術可不是小孩兒的玩意兒,要學就得認真下苦功夫,你一時性起又怎能學到東西。」   「你怎麼知道我不肯下苦功?」小寶立刻對魎鬼怒目而視,毫不示弱。   「好好好,不愧是西嶺山神的弟弟,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不怕老子的小孩。」魎鬼讚歎的對小寶伸出大拇指。   「小寶,五行法術千變萬化,你想學金木水火土中的哪一種啊?」看小寶好像很認真,幻柳也忍不住逗弄他道。   「什麼哪一種,我要學就要全部學會。」小寶傲然道。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吃驚,又是好笑,方錦書故意笑道:「不知羞,你可知整個神州也沒幾人能將五行道法全部掌握,小孩子可不要亂說。」   「誰亂說了。我年紀小又怎麼樣?乾明哥哥比我大不了幾歲,一樣那麼厲害。姐姐,你願不願意教我?」小寶突的拉住孫韻音的衣袖懇求道。   「好啊。你如果願意學,姐姐就教你。」哪知出乎眾人意料,孫韻音竟然淡然一笑,答應下來。   「韻音,你這是?」方錦書這才真的吃驚起來,他看著孫韻音欲言又止的道。   「我並非心血來潮,剛才我探察他體內時,就發現這個孩子很不尋常,或許他真能辦到也說不定,而且修習五行法術也有助於抑制他體內的魔胎。山神,你可捨得讓你弟弟加入我們五行宮?」孫韻音對眾人解釋道。   原虎自然也希望小寶將來能有所作為,這正是求之不得的機會。他大喜道:「怎麼會捨不得。小寶,還不趕快跪下給師父磕頭!」   雖然有些似懂非懂,但小寶也明白孫韻音答應了,他咕噥幾聲,立刻跪下向孫韻音拜倒:「小寶拜見、拜見姐姐師父。」   他的一席話逗得在場諸人無不哈哈大笑,孫韻音笑道:「什麼姐姐師父,你以後就叫我師父。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寶小寶,莫非你的名字就叫原寶?」方錦書在一旁調侃道。   眾人又是一番大笑,小寶睜大了眼望著四周,不明白怎麼自己的名字也讓他們笑得這麼開心。原虎不好意思的解釋道:「嘿嘿,鄉下人取名就是這樣的了。」   孫韻音也忍不住好笑,她輕輕撫摸著小寶的頭,愛憐的道:「原寶確實不怎麼好聽,我重新給你取一個吧。這些年你頗多災禍,難得能全不放在心上,只希望你以後能遠離災妄,平平安安,那就叫原無憂好了。」   「好啊,那我以後都叫原無憂了,哥哥,這個名字好聽吧?」小寶歡呼道。   「嗯,好聽。既然你已經拜入五行宮門下,以後就要努力修行,娘那邊我會跟她去說的。」原虎心中感慨萬千,人的機遇真的難以說清,誰有能想到小寶會突然成為孫韻音的高徒?不過此刻更多的,則是他對此事的歡喜之情。   「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他的。等這次的事一完我就帶他回五行宮,這段日子就呆在赤牙城好了,這樣更安全一些。」孫韻音對原虎道。   「那好,大恩不言謝,我還得帶小寶去讓敖廣看看,希望他肯出手相助吧。」原虎感激的對孫韻音執手一禮,然後帶小寶向敖廣靜養的地方而去。         ∼第十五章∼     敖廣住的地方是位於府北的一座獨立小院,銳齒本身性子粗豪,因此整座府邸建得非常簡陋。敖廣住的已是最清幽雅靜的地方,但看在原虎眼中仍相當破舊。加上敖廣性子極為高傲,除了必要時刻,根本不會和外人說上一句話。   院外原本的守衛均被敖廣趕走,這時靜悄悄的一片沉寂,下午的陽光照在院中稀稀拉拉的一些花草上,現出一副有些破敗的景象。昔日叱吒風雲的龍王敖廣如今落得必須在這樣的地方居住的下場,也難怪他心情不好。   「什麼人?」還沒走近院子,就聽裡面傳出敖廣一聲爆喝。   原虎嚇了一跳,連忙站住恭敬的道:「西嶺山神原虎,拜見龍王。」   「你來做什麼?我說過不想見任何人。」敖廣語氣頗不耐煩。   「我這次來,是有事相求。」原虎並不著惱,仍客氣的說道。   「快走快走,老夫心情不好,你若再來煩我,休怪老夫不客氣。」敖廣怒道。   原虎心中一動,忽的高聲道:「敢問龍王,可曾聽過青猊這個名字?」   不出所料,院中一下安靜下來,跟著敖廣聲音再次傳出,語氣已大見焦急:「青猊?他居然還活著?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他人在哪裡,快說!」   「我這次來的事,就是和他有關。不知龍王肯否聽我細說。」原虎暗道只要你肯聽我說話就算成功了一半,連忙乘熱打鐵。   敖廣嗯了一聲,算是回答。於是原虎將自己和青猊之間發生的種種糾葛細述一遍,最後道:「現在這個魔胎仍在我弟弟體內,還望龍王肯施援手。」   「哈哈哈哈,沒想到啊沒想到,當年威震四洲的妖族七兄弟,除了孫悟空和牛魔王,竟然還有活著的。你在他手下竟然沒死,也算異數。看來天界氣數果然已衰,連青猊獨身一人也敢起而相抗,當年若早知如此,又怎會落得現在的下場,哈哈哈哈……」看來青猊一事讓敖廣極為感慨,他不住縱聲大笑,聲震屋瓦。   「哥哥,這人不願給我看就算了,我們不去求他,我們走。」小寶忽的說道。   「小子,你說什麼。我本不想管你,你這麼說,老夫偏要看看,正好讓我見識見識青猊有什麼手段。」敖廣怒哼一聲,只見一條青色氣帶倏的自院中電射而出,猛的捲起小寶又縮了回去,一來一去極為快速,原虎竟絲毫沒有反應時間。   不過他知道敖廣既肯這麼說,就不會對小寶不利,因此並不驚慌,只靜靜在外等待。很快小寶的掙扎聲音也消失不見,院中重新恢復死寂。   時間一點點過去,就在原虎開始有些心急的時候,敖廣終於說話了:「青猊當年號稱通曉四洲所有秘法,果然名不虛傳。這個魔胎一旦孕育而成,定能將天界鬧得一塌糊塗,嘖嘖,那兄弟七人,都大不簡單啊。」   「那,我弟弟還有救嗎?」原虎忐忑不安的急急問道。   「沒辦法,魔胎已深深植入這小子體內,強行去除只會將他害死,還有可能引發魔胎,釀成大禍。目前只有保持現狀了,或者將來他能有什麼奇遇,會將之破除吧。哼哼,這小子以後可不簡單啊。」敖廣半是稱讚,半是解釋的說道。   原虎一顆心完全沉了下去,如果就連敖廣也這麼說的話,放眼整個神州,已無人能再幫小寶了。難道真的要如他所說,指望將來的什麼奇跡嗎?就在原虎胡思亂想的當兒,院中已飛出一樣東西,正是小寶。   原虎趕緊接下,他猛的發覺小寶唇邊竟隱隱有血跡,不由大驚:「龍、龍王,這是怎麼回事,我弟弟嘴邊怎麼會有血?」   「哼,慌什麼,那是老夫的血。便宜這小子了,雖然無能為力,但既然和他有緣,老夫也不能全然不顧,這些龍血能最大限度的增強他的體質,對抑制體內魔胎大有好處。放眼神州,又有幾人能得到老夫的龍血。」敖廣傲然道。   原虎這才放下心來,同時對敖廣大為感激。要知道敖廣身為龍族族長,修為數千年非同小可,他的龍血簡直可說是不世異寶,小寶這次真的是無端撿個天大便宜,將令他以後受益無窮。   抱著昏迷的小寶,原虎誠心誠意的向院中跪下恭敬一拜,這才告辭離開。這次雖然沒有治好小寶,但這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第七章   至此該做的事已全部做完,第二天原虎開始準備尋找代替狐妖族的援兵的事,拜託孫韻音照顧小寶後,他便去向妖皇辭行,並說明去意。   「山神準備找哪一族幫忙呢?」待原虎說完後,妖皇不由問道。   「我準備先到界羅江州,從那裡……」原虎答道,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方錦書略一思索就明白原虎的想法,他搶先道:「阿虎可是準備再回崑崙?」   原虎點點頭:「不錯,鄭清浪奪走一半鳳血,崑崙方面決不會善罷甘休,加上我曾幫過崑崙大忙,因此我準備邀請崑崙出兵相助。」   幻柳擊節讚道:「太好了,崑崙若肯幫忙,絕對是一著奇兵,加上崑崙的飛獸正好能克制啄風手上的大鵬部隊。只要能解決妖族叛軍,就能除去岳昊來潛在的一條臂膀,為我們平定神州之亂鋪平道路。」   「山神何時能回?」得知重振妖族有望,妖皇自然大為高興。   原虎想了想道:「快則半月,多則一月,無論有沒有結果,我都會盡快趕回。」   「嗯,阿虎早去早回,時間已經不多。這些天龍王非常焦躁,時時想著回到龍族平定叛逆,恐怕他再難忍耐多少日子了。」孫韻音提醒原虎道。   「我知道了。對了,這次恐怕還要韻音幫下忙,要再進入崑崙就得開啟法陣,對此我可一竅不通。」原虎撓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對孫韻音道。   孫韻音微微一笑:「這個自然,我隨你一起去吧。」   「那就請妖皇這些天盡量安排好配合出兵的事宜,等我們一回來就立刻行動。我們走。」向妖皇等人囑咐一聲,原虎三人跨上化蛇沖天而起。   這一次目的明確,加上一路毫無耽擱,他們很快就來到目的地-界羅江州城外那座小谷中與崑崙相連的法陣前。法陣雖然複雜,但對曾仔細研究過類似傳送陣法的孫韻音而言,並非難事,她掃開陣法上堆積的樹葉,輕車熟路的在各個符紋之間摸索著,原虎在一旁仔細看著她的動作,滿臉緊張。   良久孫韻音才長出了口氣,拍手站起:「還好我前一陣才又解讀了一些關於這類陣法的謎題,加上這個法陣內還剩有上次殘餘的能量,否則還真拿它沒轍。」   原虎一聽不由大喜:「太好了,我最擔心的就是無法再回到崑崙,那要等他們主動聯繫我還不知會等到何時。既然這樣,我們立刻就出發吧。」   孫韻音點點頭表示明白,她示意原虎和石煉站到法陣中心,然後她一面繞著法陣緩緩踱步,一面不斷以雙手結著各種複雜的法印。隨著孫韻音走過,法陣那處相應的符紋都會驟然亮起,就好像孫韻音以自己的雙腳點亮盞盞明燈,當她繞完一個圈子時,除了中心,整個法陣都如活過來般晶瑩透亮。   跟著孫韻音進入法陣中心,她突然雙手高舉,嘴中快速的崩出一連串似歌非歌,似咒非咒的古怪吟唱。幾乎在同時,原虎只覺眼前一花,多次經歷傳送陣法那種撕扯整個身體的狀況再次出現,不過原虎毫不驚慌,因他知道,等自己再次恢復視覺的時候,肯定已經在崑崙之內了。   狂風呼嘯,原虎緩緩直起身子,他沒有立刻睜開眼睛,而是張開雙臂高高仰起頭,靜靜的感受著那股熟悉的,帶著飽滿水汽的寒冷空氣。無論是皮膚濕滑的感覺還是頭頂隱隱滾動的雷聲都讓原虎明白,此刻他正身處大雷原之上。   睜開眼,大雷原那荒蕪孤寂的壯闊景色映入原虎眼簾,和他上一次離開時一點未變。而這裡給第一次前來的孫韻音的震撼是非常強烈的,只見她微張著口,一霎不霎的呆看著面前那一望無際,沒有一棵植物的深黑平原以及頭頂直欲延展到天盡頭的滾滾雲層。在這裡,無論任何人都會感到自己在天地面前的渺小。   隨著頭頂的悶雷聲越來越大和密集,原虎知道恐怖的雷暴就快來了,他正想招呼孫韻音趕快離開,忽見從正前方的天邊,幾個小小黑點迅速移近。   很快黑點就來到近前,原虎凝目望過去立刻就笑了起來,只見來的是四隻避雷獸,雖然坐在其上的土嶙在原虎看來都長得差不多,不過另一個則是老朋友了。   「西嶺山神,咱們可好久不見了啊!」隨著一聲豪邁的歡呼,陸吾熟練的操控著避雷獸降落原虎跟前。還沒著地他已躍下一把摟住原虎不住拍打。   「陸吾統領,你怎麼知道我們會來?」感受著陸吾真切的情誼,原虎問道。   「呵呵,別忘了這裡是我們的地頭,又有什麼事瞞得過我。」陸吾大聲笑道。   「對了,這是孫韻音,我的朋友,這次能重回崑崙全靠她的幫忙。石煉,你們早就見過的了。」原虎指著站在一旁的孫韻音對陸吾介紹道。   陸吾禮貌性的向孫韻音點點頭,而看石煉的眼中則多了一些佩服,畢竟他們曾在一起戰鬥過。緊跟著他抬頭看看天際,然後吩咐手下讓出兩隻避雷獸。   「雷暴快來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邊走邊談。」陸吾對三人道。   騎上避雷獸,一行人迅速離開,當出了大雷原範圍的同時,第一道炸雷已然轟然落下。能再會原虎,陸吾相當高興,一路上駕著避雷獸飛在原虎左右不住和他攀談,高聲縱笑毫不做作,讓原虎深切的感受到他的豪邁。   「山神這次來崑崙,有什麼事嗎?」終於,陸吾停止說笑,沉聲對原虎道。   原虎也換上認真的表情,他沉吟片刻,緩緩道:「我發現鄭清浪的行蹤了。」   「那個賊子!他人在哪裡?」陸吾立刻勃然大怒,厲聲道。   「其實這次來,我一是告訴你們這件事,二則是有些事想請你們幫忙。」原虎說著控制避雷獸向陸吾飛近一些,準備看看他的反應。   「這沒問題,你對我崑崙有大恩,無論什麼事,只要我能做到的,絕對義不容辭。」陸吾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應承下來。         ∼第十六章∼     對陸吾的反應原虎非常高興,不過他還是決定先把話挑明白,於是又道:「實不相瞞,這次神州情勢已到極為危機的時刻,我是到崑崙來搬救兵來了。」   「哦?要我們出兵?」陸吾略微一愣,他沉吟片刻,慢慢說道:「這事我不能作主,你必須和王母說。只要王母下令出兵,我這邊絕對不是問題。」   這一點倒在原虎的意料之內,他笑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至此兩人不再談起這事,而是各敘別理之情。一路上崑崙那與神州炯異而又絢麗無比的壯麗景色完全將孫韻音征服了,她坐在避雷獸身上,貪婪大欣賞著沿途美景,不時為某種從未見過的新奇異獸而驚呼,盡顯小女兒家情態。   似乎陸吾也有愛美之心,見孫韻音這麼喜歡崑崙景色,他也極為高興,開始還只是偶爾指點,到後來他乾脆將原虎冷落一邊,為孫韻音當起全程解說來。   兩個時辰後一行人飛臨不周山,驟見這座號稱天柱的雄偉高山以及包裹在它外面的雲牆,孫韻音又一次被深深震撼。以至於當他們在增城下層的廣場上降落時,她仍未從這種撼動其心靈的情緒中回復過來。   陸吾做事乾脆利落,降落以後他立刻吩咐手下牽來專在山中移動的狗形異獸,四人騎上以後立刻馬不停蹄的向位於增城中上部的西王母宮殿而去。   來到當初面見西王母的那座宮殿外,另一個老朋友女魅早已等候在外。見到原虎,她也露出毫不做作的歡喜神色,搶先幾步迎上道:「西嶺山神,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諸位快隨我進去吧,王母已在裡面等著了。」   原虎笑著向她打個招呼,率先隨女魅走入宮殿,孫韻音等緊隨其後。進入殿中,西王母仍坐在高高的鑾台之上,看到原虎,她不由露出慈祥的笑容。   原虎走上幾步恭敬拜倒:「西嶺山神原虎,參加西王母殿下。」   西王母微微抬手示意原虎起身:「呵呵,山神不用客氣,還請起來吧。上次多虧了你,我崑崙才得以留存,說起來,你還是我們整個崑崙的大恩人呢。」   說著她又轉向原虎身後的孫韻音:「這個小姑娘,是第一次來吧?」   面對這位已是傳說中神仙一級的人物,以孫韻音一貫的處變不驚也覺慌神,她趕緊學原虎般拜倒在地:「東勝神州新豐國五行宮宮主孫韻音,拜見西王母。」   「呵呵,起來吧起來吧,你是山神的朋友,不必多禮。」西王母高興的擺擺手,隨即她對原虎道:「山神此次大駕重臨崑崙,不知有何事呢?」   原虎看了已站在西王母座下的陸吾一眼,正色道:「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是向崑崙借兵來了,還請王母恩准。」   「借兵?西嶺山神手下十餘萬山鬼,難道還有什麼難以解決的事嗎?這其中的原委,還請山神仔細說來。」西王母一聽大為驚訝,忙問道。   原虎道聲不敢,於是將這次神州之亂的經過撿重要的對西王母細述一遍,最後他道:「大致就是這樣,此次天界下手幹預,各族之間四分五裂,眼看神州即將生靈塗炭。光靠我們恐怕已難以控制,因此我才斗膽前來崑崙借兵。」   靜聽原虎說完,西王母沒有立刻表態,自顧陷入沉思。原虎不敢打攪她,在下面耐心等著,約柱香工夫後,在他的期待下,西王母緩緩點了點頭:「以己度人,我崑崙雖早已不在四洲,但一樣不能坐視天界這麼胡來。陸吾。」   陸吾立刻應聲而出:「在,王母有何吩咐?」   「我命你立刻精選五萬大軍,帶上飛獸隨山神前往神州,一則找到鄭清浪,奪回鳳血;二則幫助山神平定神州之亂,盡一份心力。」西王母吩咐道。   「屬下遵命!」陸吾大聲答應道,隨後立刻走出準備。   終於辦成了!這一刻,原虎內心的激動簡直無法形容,他馬上拜倒在地,高聲道:「西王母深明大義,原虎代表神州無數生靈,在此謝過!」孫韻音也跟著原虎拜倒,她也是一臉激動之色,畢竟能順利取得崑崙支持,乃是天大喜事。   雖然事情順利辦妥,但接之而來的後續工作卻頗為麻煩。且不說要挑選五萬精銳土嶙以及飛獸,把他們全部通過法陣送到神州就是一項頗為棘手的事。   好在崑崙人才濟濟,得了西王母之命所有人都行動起來,陸吾負責挑選士兵,而女魅和孫韻音則早一步帶領眾多精通法術的女官到神州佈置出口。由於出口在江州附近,原虎又親率石煉到江州找到留守武神道場的長老宋蒼說明原委,求得他們的支持,免得江州之外突然出現大批怪物引起騷亂。   接下來的日子原虎忙得連睡覺的時間也沒有,不住在各處奔波,好在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順利進行。終於在這天,大批土嶙駕著飛獸通過一百個設好的法陣陸續抵達神州。由於原虎已事前打點好,這一切均進行得神不知鬼不覺。   看著從法陣中一批又一批默默出現的崑崙部隊,陪同原虎的宋蒼大為佩服,他驚歎道:「我終於知道為何連龍族也這麼忌憚你了。老實說山神,恐怕也只有你才有這麼大的面子能把傳說中的崑崙也給請動。」   「我哪有什麼面子,大家都是為了神州盡一份心力而已。對了,宋長老,已經通知行雲了嗎?」原虎不好意思的笑笑,跟著問道。   宋蒼點點頭,從懷中拿出一張紙遞給原虎:「這時昨天接到的飛鴿傳書。掌門現在深得皇上信任,在他和王爺影響下,皇上已漸漸打消出兵和傲來開戰的念頭。不過這些日子掌門還有些事要辦,恐怕得晚一些才能和山神會合。」   原虎看了看紙上內容,隨後將它揣入懷中:「那就好,麻煩宋長老了。到時恐怕還得多多借助武神道場的幫助。」   宋蒼恭敬的道:「山神哪裡話。這次能和山神並肩戰鬥,我們都非常高興。」   待宋蒼離去後,原虎找到正指揮土嶙的陸吾:「陸吾統領,還要多久才能好?」   陸吾看了看已經集結的部隊:「清點好以後,最快也得深夜。」   原虎抬頭看看天色,此刻已近黃昏,他點頭道:「時間不多,那我們今夜就動身,連夜趕路,統領覺得怎麼樣?」   陸吾毫不在意的道:「沒問題,這次出來,我們全憑山神指揮。」   兩人又再商量一些細節,原虎終於乘著短短間隙找到一塊平坦的大石躺下略做休息。這些天連續不斷的忙碌,就連他也有些吃不消,不過能為己方尋得這麼一隻奇兵,看來再大的辛苦也是值得的。   昊來啊昊來,看來你我一戰,已不可避免了啊,原虎默默望著天際這麼想到。   當夜皓月當空,在界羅江州外的一座山谷內,一群為數五萬的神秘隊伍秘密升空,駕著各種各樣的古怪異獸向千里之外的西嶺行進。就這樣,隨著崑崙部隊來到神州,天人兩方最終的決戰也不可避免的迅速到來……   為了不引起敵方警覺,原虎等晝伏夜行,同時派出不少斥候部隊沿路警戒。他們的計劃是先到赤牙城和妖皇的部隊會合,然後在兩隻隊伍中挑選數萬精銳部隊乘坐崑崙異獸直襲啄鳳的排雲城。而到進攻時,再由幻柳率領排雲城所在的青帶山脈眾山鬼配合,爭取一舉平定妖族叛軍。   對這個計劃原虎深有信心,因啄鳳絕對不會想到除了他手下的驛鵬,妖皇手上還有這麼一隻能夠運送大量部隊的飛獸。到時以有心算無心,只要一舉制服啄鳳,群龍無首下,以妖皇的威望,絕對能迅速將妖族重新置於自己的掌控之下。   而等到最後一個不確定因素也平復以後,他們要對付的,就是岳昊來了……   一路都非常順利,這一天晚上大部隊已到西嶺邊境。吩咐部隊先降下稍做休息,原虎喚出西嶺山鬼,準備先問清他走後這些日子有什麼狀況。   哪知一見原虎,一名山鬼就急急報告道:「大人,三個時辰以前大批驛鵬直向赤牙城而去,我們已召集附近的弟兄趕去支援。不過敵人行動實在太快,恐怕現在赤牙城已遭襲擊。該怎麼辦,還請大人示下。」   「什麼!?」原虎一聽,不能置信的驚呼起來。   想不到啄鳳打的竟是和他一樣的主意,那就是先行以奇兵滅掉赤牙城,完全統一妖族。恐怕他也是探知原虎不在城中才敢這麼大膽,要知原虎雖已吩咐手下山鬼保護赤牙城,但他不親自指揮的話,眾山鬼的行動力將會大打折扣,對啄鳳而言無疑最好的機會。同時最讓原虎擔憂的是,這次襲擊,恐怕不只有妖族叛軍參與這麼簡單。   「陸吾統領,吩咐大家立刻全力趕向赤牙城,對方先行動了!」不敢再做耽擱,原虎向山鬼下達一系列命令以後,立刻向部隊的休息地跑去。   片刻後,黑壓壓的異獸滿載土嶙迅速升上天空,就如一道黑潮一般向赤牙城的方向壓了過去。   原虎坐在一隻化蛇上飛在隊伍的最前端,滿臉焦急之色:「妖皇,你們一定要堅持住啊,如果這時赤牙城破,一切都完了……」他在心中不住默默念道。   大隊人馬一起行動將速度減緩許多,原虎心急如焚,乾脆操控化蛇退到陸吾身邊:「陸吾統領,我得趕到前面看看情況,請你率部隊盡快趕來。」   陸吾答應後,原虎立刻駕著化蛇全力向赤牙城趕去,石煉緊跟其後。孫韻音猶豫一下,也嬌斥一聲,駕著座下異獸一併向前趕去。很快三人就將後方的崑崙部隊遠遠甩開。   一路風馳電掣,三個時辰後三人逐漸接近赤牙城,遠遠的他們就看到不少大鵬在半空往來盤旋,將天上地下的通路盡數封死。全沒想到能在空中遇上別種飛行異獸,發現三人的妖兵一陣忙亂,不過他們很快就組織起來,分出十餘隻大鵬向三人截來。   不欲在這裡和這些妖兵多做糾纏,原虎提高化蛇的飛行高度意圖避開,這時只聽後面孫韻音叫了一聲:「阿虎,讓我來!」她已駕著異獸搶先飛前。   雙方不斷接近,突然只見孫韻音猛的站起,緩緩飄浮在異獸背上,同時在她身週一股細微氣旋不住吹刮,將她渾身衣服吹得飛揚不止。   「木行高階.空明流轉!」隨著孫韻音喝聲一起,只見三人前方好似有萬塊錦帛同時撕裂,一連串破碎的裂響不住響起。同時本來飛行平穩的大鵬好像同時被什麼絆住一般,一面發出哀鳴一面在空中搖晃不止。   「快,就是現在!」孫韻音大叫一聲,一拉胯下異獸韁繩,三人以閃電般的速度自慌亂不已的大鵬中直穿過去,繼續前進。   再突破兩層防禦網,他們終於來到赤牙城外。遠遠看去,赤牙城所在的那座高峰周圍便如被蜂群包圍一般,數千隻大鵬繞著峰頂不住盤旋,不時有大鵬向下撲擊,眾妖廝殺的呼喝喊叫縱然離得這麼遠也清晰可聞。   明白啄鳳已經開始攻城,原虎不顧安危立刻駕著化蛇向前推進,這時孫韻音的道術修為之深,終得以展現。只見她不斷使用各種木行道法,一時間半空之上狂風大作,凡是擋在他們前進之路上的大鵬無不慘遭逼開,本是銅牆鐵壁的包圍網硬是被他們撕開一個缺口,三人便如一把利刃直插中心。   這方的異動立刻引起東妖王軍隊的警覺,只見左側一處密林中,數百大鵬沖天而起,直向他們撲來。每隻驛鵬背上都乘有兩名全身武裝的妖兵,刀劍的鋒刃同時映出一片森寒的白光。   這時他們已經完全陷入圍攻赤牙城的大鵬部隊的中心,四面八方全是巨大無比的鵬翅,鳴叫震天,好像隨時都可能將三人撕裂碾碎。明白己方已到了極危險的時刻,一旦初時的慌亂過去,讓對方組織起有效反擊的話,任三人多麼厲害也不可能是這麼多妖兵的對手。   孫韻音看了看擋在前方的驛鵬,猛一咬牙結起全身法力,漸漸的在她雙手間凝現一團巨大無比的風球,並不住擴大。就在四方驛鵬快要圍攏時,孫韻音將手一推,那顆直徑超過兩丈的風球驟然化為一股足以摧殘一切的風柱向前射出。   在足以壓下一切聲音的風嘯聲中,風柱立刻就將擋在前方的大鵬部隊弄至四分五裂。首當其衝的十餘隻大鵬更是連同背上的妖兵一起被絞成血粉。就這樣,風柱以一往無前的氣勢將前方破開一條以大鵬鮮血和羽毛鋪成的通路。   這一擊幾乎耗盡孫韻音大半法力,擊出風柱的同時,她只感渾身一陣虛弱,不由軟綿綿的倒在坐騎背上。原虎知她這是使用法力過度造成的後遺症,他不顧男女之嫌立刻衝上將她一把抱過,同時和石煉順著風柱破開的道路向前猛衝。   眼看三人就能順利脫離險境,異變驟生。勢頭強橫的風柱忽然間就如遇到一堵厚厚鐵牆,硬生生被攔了下來,凝練的風柱在這樣的力量前根本無以為繼,只聽轟的一聲大響,四散的風力四下吹刮,攪得週遭大鵬慘叫不止。   原虎知道肯定有高手來了,立刻拉住受驚的化蛇。強風漸漸散去,只見在去路末端,一名黑羽如鐵,高瘦蒼勁的鳥妖緩緩浮在半空——啄鳳!   想不到啄鳳親來攔截自己,原虎知道要再想過去恐怕沒那麼容易了。冷冷望著化蛇背上的原虎,啄鳳慢慢飛近:「西嶺山神,好久不見!」   「東妖王大駕光臨西嶺,怎麼也不事先向我打個招呼呢?」原虎鎮定的道。   「呵呵,收拾幾個族內叛徒而已,這種小事怎好麻煩山神。」啄鳳揮揮手制止四周逐漸圍上的神色不善的妖兵,淡然答道。   「爹,跟這種傢伙有什麼好說的,就在這兒殺了他吧。」緊跟著一個冷傲的聲音在原虎背後響起,原虎回過頭,只見啄鳳之子天驕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他背後。顯然還記著傲龍城內那一擊之仇,天驕看原虎的眼神滿懷敵意。   「山神,這是我妖族內部事務,只要你答應不再插手,我將任你離開。」啄鳳示意天驕別輕舉妄動,跟著他對原虎道。   如今情形絕對不利己方,但原虎卻一點不感慌張,他笑了笑,平靜的道:「如果我說不呢?」   剎那間,啄鳳兩隻灼灼巨眼猛的瞪大,從中射出幾乎有若實質的凜冽目光。他一霎不霎的看著原虎,緩緩道:「山神當真要這麼做?」   「對!」原虎也一點不讓的回望過去。   「好……」啄鳳露出一個殘忍的笑意,緩緩將手舉高。隨著他的手舉起,四周蓄勢待發的大鵬和妖兵中立刻傳出一股滔天殺氣。   「報告,不、不好了,有大批來歷不明的部隊正向我們這裡趕來!」就在這時,忽見一名妖兵匆匆駕著大鵬直闖進來,驚慌的大叫道。   「什麼!?」啄鳳心下一驚,忙凝目向原虎身後看去。   在他眼中,遠遠的天邊,一團密密麻麻的黑點正以鋪天蓋地之勢直撲而來……   請繼續期待《東勝神州志》續集         ∼第一章∼     「是什麼?」「那是什麼?」很快絕大部分妖兵也注意到迅速趕來的崑崙大軍,一時間畏懼和疑惑的猜測迅速傳遍全軍,本來井然有序的陣型也出現一陣波動。   「安靜,安靜!趕快準備迎敵!」見勢不妙,天驕大聲呵斥著動搖的手下。反應過來的將領們又呵斥著手下士兵,不愧軍中精銳,很快外圍的鵬妖就掉轉方向作出迎敵的姿態。   陸吾並沒有立刻指揮大軍殺過來,崑崙部隊在離此處三里的地方停下,這點距離對飛獸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卻又不會刺激到妖族軍隊,顯示出他高明的手腕。   「山神果然不凡,想不到竟能找到如此奇兵。」在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下,啄風仍然冷靜如昔。他細細打量著遠處的崑崙部隊,暗在心中估量對方實力。   「妖王也該看出,如今你最後的王牌也派不上用場,何不就此歸降?我可保證妖皇不會計較前嫌,此舉又可免去妖族互相殘殺,還請妖王三思。」突如其來的崑崙部隊對妖族叛軍的衝擊相當巨大,原虎乘機勸說啄風,希望能就此兵不血刃的將問題解決。   「哈哈哈哈,山神此言未免太過天真,我啄風既然已經做了,自然會幹到底!人來!」啄風默然片刻,陡然發出一陣長笑,隨即雙眼凶光閃閃的瞪著原虎,慢慢舉起一隻手。   隨著他的動作,圍在周圍的數百鵬妖緩緩逼攏過來,只等啄風一聲令下就要將原虎碎屍萬段。原虎神色不變的環顧四周,也跟著舉起右手,同時口中暴喝一聲:「陸吾統領!」   一瞬間,本是靜靜盤旋半空的崑崙部隊就如得到某種秘示,驟然動了起來。只見大片黑點便如滾滾海潮般向前逼壓一里距離,各種翅膀拍擊之聲大作,帶起一陣壓迫全場的威勢。   「如果妖王自認能在三息時間內殺死原虎,不妨動手試試。」原虎絲毫不讓的看著啄風雙眼,冷然道。配上他背後躍躍欲試的崑崙大軍,更添氣勢。   此刻崑崙大軍離此處不過兩里距離,和部分妖族部隊更只有一里,兩方可說一觸即發。加之崑崙部隊數量大佔優勢,如果真要打起來,啄風絕討不了好去。   啄風自然明白這一點,他眼珠轉得幾下,突然將高舉右手向身後一擺:「好,山神儘管過去,今日大家就此罷戰,如何?」   審時度勢,啄風瞬間做出最有利於己方的判斷,毫不拖泥帶水,原虎也不禁在心中暗讚一聲。如果在以往,他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不過這次啄風精銳盡出,勞師遠征,對他而言卻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很遺憾,我不能走,也不會放妖王回去。」原虎淡然一笑,緩緩搖頭。   啄風一怔,跟著立刻明白原虎的意圖,他竟是想在這裡將自己收拾!前有赤牙城內妖皇部隊,後有來歷不明的奇兵,下面則有無數西嶺山鬼,啄風這才發現,己方竟在不知不覺內落入了天羅地網。   「山神當真打算這麼做?」第一次,啄風感覺到一絲窮途末路的味道。   「除非妖王肯立即投降,否則休怪原虎無情。」原虎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既然如此,那我就如山神所願吧。」哪知出乎原虎意料,啄風好像絲毫沒受目前局面的影響,反而自信滿滿的衝他一笑。   啄風絕不是一個虛張聲勢的人,如果他這麼說,其中肯定大不尋常。就在原虎驚疑不定時,突然感覺頭頂隱隱傳來一股熟悉的氣息,同時天上風雲變色,大片雲團突如其來,迅速聚集到兩方的頭頂。   「難道…不會吧!」原虎心中突的掠過一絲不祥的念頭,他也顧不得強敵就在四周,一拉化蛇就想往上升去。   雲層仍在不住聚集,不止原虎,很多崑崙飛獸也感到隨之而來的氣息,他們不安的鳴叫著,土嶙唯有強行制止他們的異動,小小的騷動迅速擴散。   忽然間,頭頂大海一般的白雲出現一個個細小的波動,點點漩渦攪得本是一片平靜的雲層激盪不止。就在此刻,一條黑線自一處漩渦內猛地閃出,在半空盤扭一陣又縮了回去,緊跟著所有的漩渦中都出現一條條顏色各異的細線,一時間就如飛針走線般你來我往,穿來繞去,大是古怪。   原虎卻知這根本不是什麼細線這麼簡單,從天空傳來一陣強過一陣的氣息他可以清楚的知道,這些線一樣的東西,其實是各種龍!只因隔得太高,看不真切罷了。應龍,虯龍,蛟龍……自然,這其中還有不少龍族本身的青龍,難怪啄風這麼有恃無恐,原來他早已和龍族勾搭上了。而這,也是原虎最不願見到的結果。   風從虎,雲從龍。這些龍們藏身厚厚的雲層中,根本難以發覺。啄風神色複雜的望望頭頂不住飛舞的龍,冷然道:「攻擊赤牙城是我族內之事,我本不打算借助他們,不過山神行事太過出人意表,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今日鹿死誰手,恐怕還未可知!」   這次隨啄風而來的龍大約近千隻,可說已聚集龍族精銳中的大部分,看來敖政對搶先滅了妖皇也相當重視。如果他們加上啄風的軍隊,原虎這方恐怕再佔不到任何便宜,不,如果當真打起來,輸面還要佔大部分。   突如其來的變數讓原虎大感頭痛,他可以肯定,啄風其實並不想開打,因就算成功擊潰崑崙奇兵,他們也會損失慘重,無法完成剿滅赤牙城這一最重要的目的,得不償失。啄風此舉,就是希望原虎知難而退,放他們離開,畢竟此時此地,都不是拚個你死我活的時候。   但這次啄風主動出兵,免去原虎等將來的勞師遠征,這可是一舉消滅妖族叛軍千載難逢的機會,又叫原虎怎麼捨得輕易放棄?是果斷放手還是奮力一搏?一時間原虎腦中轉著萬千念頭,著實難以決斷。   就在這時,天上的龍卻有些不耐煩了,只聽所有的龍不約而同的發出一陣高亢龍吟,其聲悠遠綿長,直貫人腦,充滿一股壓倒一切,傲視蒼生的威嚴氣象。不說別的,光是這陣龍吟就讓人難以抵擋。   果然,在龍吟之下,不止崑崙飛獸,就連啄風手下的鵬妖都驚恐的尖叫起來,它們紛紛不安的扭動著,搖來晃去,連帶其背上的士兵也驚慌不已。   「要戰要和,山神最好快點決定。你也聽出來了,這些龍族已經忍耐不住,要是再拖延一會兒,情勢恐怕已非你我所能控制。」啄風在一旁陰沉沉的提醒道。   原虎知道他的話不錯,啄風和龍族雖是合作關係,但以龍族一貫的我行我素,就此拋開一切殺下來也非不可能,到時引起連鎖反應,他們也不得不跟著廝殺。與其這麼莫名其妙的拚個你死我活,倒不如乾脆罷戰,以後再說。   此次雖成功請得崑崙相助,但原虎絕不會把他們當作棋子任意犧牲,猶豫一下,原虎終於下定決心。他咬了咬牙,正待答應,哪知場中異變又起。   就在頭頂龍吟止歇之時,忽的又有一聲龍吟傳出,這聲龍吟高昂已極,足以將方纔的吟嘯完全蓋過,其中還帶有一股無上的王者威嚴。但最令所有人驚訝的是,這聲龍吟並非來自頭頂,而是從赤牙城中發出!   驟聽此聲,啄風臉色大變,顯然他怎也想不到赤牙城中怎麼還會有龍。原虎自然立刻就認出這聲龍吟的主人,敖廣!他終於打算現身了!   這一聲突然而來的龍吟也在頂上中的群龍中激起極大的反應,只見本來還算平靜的雲層驟然間就如開鍋一般翻騰不止,隱於其間的群龍紛紛現身。所有的龍都望向下方的赤牙城,有的更忍不住開始向下撲去。   「可、可是龍王?」就在這時,群龍中一個蒼老的聲音顫聲道。   沉默片刻,敖廣緩緩的道:「敖典,虧你還記得我。」   「果然是您,這些年您都到哪裡去了?」那只名為敖典的龍驚喜的叫了一聲,緊跟著就見一條巨大的青龍自雲端直衝而下,向赤牙城飛去。   敖典異常的舉動在群龍中引起一陣騷動,很快兩條青龍就緊跟他追了上去,在半空將敖典攔下。一隻青龍沉聲問道:「敖典,你究竟在做什麼?」   敖典此刻猶未從與敖廣相逢的喜悅中回過神來,他興奮的道:「是老龍王,剛才是老龍王的聲音。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迎接。」   兩隻攔路的青龍互相看了一眼,另一隻道:「敖典你是否老糊塗了,老龍王失蹤已久,又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妖族的城中?這定是敵人的惑敵之計。」   「胡說!我敖典就算再怎麼糊塗,也不會連龍王的聲音也分不出。我倒想問你們想做什麼,為何見了龍王還不去拜見?」敖典怒氣沖沖的道。   他的話遠遠傳開,不止群龍,啄風也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那只青龍冷哼一聲:「什麼龍王,現任龍王正在傲來城,又怎麼會鑽出第二個來。」   「你…你在說什麼?」對方竟如此大逆不道,敖典幾乎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哼!剛才是誰在說話?」就在這時,敖廣怒哼一聲。在他充滿威儀的聲音下,兩隻青龍心頭不由自主升上一股惡寒,怯意大生。   「回龍王,他們是敖政族長手下親信,敖卓和敖易。」敖典立刻恭敬答道。   「原來是我兒的親信,想不到老夫失蹤這麼些日子,敖政的手下就這麼無法無天。看來你們已經忘了還有我這個老族長了。」敖廣淡淡道,語氣大為不悅。   敖卓向敖易使個眼色,語帶挑釁的道:「閣下口口聲聲稱自己是我族老族長,那何不現身出來?這麼躲躲藏藏的說話,恐怕不大妥當吧?」   哪知他話還沒說完,突見下方赤牙城中青光一閃,一條巨大得令人難以置信的青龍以雷霆萬鈞之勢直衝而上。敖典的身體在群龍中已是少有的巨大,但在這條青龍面前仍整整小了一號,敖卓和敖易更沒法和他相比。   眨眼間青龍就飛到敖卓面前盤成一團,碩大的頭顱高高昂起,雙眼中射出令他不寒而慄的光芒:「敖卓,把你剛才的話再給老夫說一遍。」正是敖廣的聲音。   敖卓萬想不到赤牙城中真的飛了只龍出來,而且看其體形威嚴,修為遠在自己之上,連敖政也比不上。待要後悔已然遲了,他張嘴想要解釋,這才發現自己在對方氣勢的逼迫下,根本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龍王,真的是您!」一旁敖典驚呼一聲,繞著敖廣飛了幾圈,大是高興。   跟著他便昂起頭對著後方向這處觀望的群龍大叫道:「老龍王回來了,趕快過來拜見龍王!」   遲疑片刻,約有百餘條龍緩緩飛下,在敖廣稍下方排成一列,垂頭低吟,以示臣服。但仍有大多數龍沒有任何表示,而幾乎所有青龍都在其中。   「你們還在等什麼!還不快下來!」見同族沒有反應,敖典又怒吼一聲。   敖廣緩緩抬頭向群龍掃視過去,在他目光過處,所有的龍都垂頭避開敖廣的視線,顯然他們對這位老龍王非常畏懼,但仍沒有一條龍再飛下來。   「哼!還不給我過來!」敖廣壓下心中狂怒,一字一句的緩緩道。         ∼第二章∼     遲疑片刻,又有數十條龍飛下,還有一些龍飛到中途又退了回去,這其中仍沒有一條青龍。顯然想不到自己在族中竟已沒絲毫號召力,敖廣的表情又是驚訝又是憤怒,他渾身的龍鱗開始慢慢豎起,看來極為駭人。   「龍王請息怒,這次來的幾乎全是敖政族長的心腹,他們不認得您也情有可原,請您千萬別怪罪。」見敖廣一副怒不可恕的模樣,敖典趕緊將他勸住。   那邊龍族內部鬧得凶,這邊妖族和崑崙的部隊反而被晾在一旁。兩邊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唯有一直對持,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從敖廣現身後,啄風的注意力就從原虎身上放到他那兒。這時見敖廣完全沒法降服群龍,他不禁冷然一笑:「哼哼,這些龍肯聽敖廣的才怪。」   原虎聞言不禁奇怪的回過頭來:「這話怎麼說?敖廣是龍族老族長,只因被囚,敖政才替他坐上族長之位,現在他已回來,難道這些龍仍不肯承認他麼?」   「哼哼,從這話就可知道山神根本沒經歷過所謂的權力之爭。正所謂一山不能容二虎,如果敖廣當初沒有失蹤,或許敖政一輩子都會老老實實。不過無論是哪一族的人,只要稍稍嘗到萬人之上的滋味,就再也不肯屈居人下了,現在的龍族族長乃是敖政,試問他又怎麼肯將手中大權乖乖交出呢?」   「…….,這麼說,妖王不肯歸降,決心一意孤行,也是這個道理?」原虎默然片晌,突的對啄風道。   或許沒想到原虎會有此一問,啄風明顯一愣,不過他很快恢復常態:「這麼說倒也不錯,不過山神這歸降一說未免太過武斷。時至今日,鹿死誰手,恐怕猶未可知呢。」   原虎深深的看了啄風一眼,點頭道:「好,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廢話了。」   「這樣才夠痛快,有些事,終究是要武力才能解決的。」啄風贊同的道。   兩人此刻一問一答,彼此之間竟顯得相當融洽,天驕就不止一次回過頭來頻頻相望,看來他怎也不明白父親怎麼會和原虎平和的談論這麼久。   就在這段時間,敖廣那方看來也有了分解。他對原虎喚道:「山神,你過來。」   原虎依言駕著化蛇飛了過去,越是接近,他越加感到敖廣的巨大,同時那股自然流露出的壓迫感也越發強烈。好容易安定下驚慌過度的化蛇,原虎穩穩停在敖廣那顆碩大的頭顱前方:「龍王有什麼事?」   「脫困以後,對回到族內一事我曾設想過無數種情形,卻仍沒想到會是這樣。江山代有人才出,難道老夫真的是個多餘的人了麼?」敖廣油然感慨道。   忍受著撲面而來的巨大聲浪,原虎知道這並非敖廣要對自己說的話,只是經歷了巨大的失望後,不由自主的感歎罷了,因此他並沒說話,只是靜待下文。   敖典卻露出傷憂參半的表情,他低聲道:「龍王……」   敖廣甩甩頭制止敖典再說下去:「算了,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用。聽著,我現在要立刻趕回族內,召集仍忠心於我的部族。不過此行吉凶未卜,最終結果連我也難以預料,因此山神最好多做應變準備,否則可能追悔莫及。」   依敖廣的高傲,能說出這麼一番話,足見剛才群龍的表現已讓他寒了心,使得他對能否再次重掌龍族也沒了把握。對他而言,要承認這個事實,恐怕比殺了他更加難受,原虎已能感受到這番話語中遲暮英雄的深深無奈。   「我明白了,祝龍王馬到功成!」原虎點點頭,猛一抱拳正色道。   「龍王您放心,無論發生什麼情況,我們都會隨您同生共死!」敖典也道。   「呵呵,事還沒做,怎麼就要生要死的了,敖典你對我這麼沒信心嗎?」難得的,敖廣說了句玩笑話,不過這反常的行為更說明他心中沒底。   「是,小人口不擇言,罪該萬死,還請龍王責罰。」敖典惶恐的道。   敖廣沒再說什麼,當他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原虎忽的叫住他:「龍王,這次前往東海,你可以去見見三公主敖晶和六太子敖銘。」   敖廣猛的回過頭直盯著原虎,似在咀嚼他話中的意思。半晌後他點了點頭:「多謝山神提醒。」跟著一擺龍尾迅速遠去,敖典等立即緊跟而上。   望著遠去的敖廣,回到龍群中的敖易問敖卓道:「怎麼辦?」   「你去通知族長,我帶人跟著這老傢伙,謹防有變。」敖卓狠狠的道。   敖易招呼幾名手下,轉身向傲來城飛去。跟著剩下的群龍在敖卓的指揮下開始慢慢移動,遠遠吊在敖廣身後,也向東海方向飛去。   就在龍族開始移動時,妖族的軍隊也跟著開始行動,原虎知道啄風是想藉著這個機會離開戰場,否則沒了龍族支援,妖族軍隊只會被滅。反正他也沒打算繼續打下去,乾脆任由對方離開,不多時,赤牙城外重又安靜下來。   吩咐在下方候命的山鬼散去以後,原虎才和崑崙大軍一起向赤牙城降了下去。妖族軍隊離開以後,妖皇和幻柳等人這才出來,在峰頂等著原虎。   崑崙部隊散落在周圍的密林中,自有妖族上去招呼,原虎和陸吾等降落峰頂。剛一落地,妖皇已迎了上來:「這次多虧山神借來奇兵,否則赤牙恐怕不保啊。」   「嗯,真是好險,沒想到啄風居然打著和我們一樣的主意,而且還請來龍族相助。要是龍族一開始就加入戰鬥,赤牙城恐怕早已被破。」幻柳猶有餘悸的道。   「敖廣的話,你們都聽見了吧?」這時,孫韻音忽的說道。   「嗯。」眾人紛紛點頭,他們自然明白孫韻音指的是什麼。   「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看來一開始我們就太過樂觀了。要是敖廣沒法安定龍族的話,看來我們還得另找幫手才行。」方錦書不由懊惱的道。   「對,敖廣臨走之前也是這麼對我說的,所以我才更擔心他這一去會出什麼問題。」原虎將敖廣臨去時的話對眾人講了一遍。   應該說,前一陣他們感到戰勝岳昊來有望,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寄希望於敖廣能平定龍族,以去掉他最大的一個助力。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一計劃很有可能無法實現,而且啄風也已和對方聯手,這和他們事前預料的最糟情況根本毫無二致。也就是說,眾人現在面臨的,仍是難以戰勝的強敵。   這個想法沉甸甸的壓在諸人心頭,場上氣氛不由凝重起來。原虎不願讓眾人太過擔憂,他拉過陸吾道:「只顧著說話,倒把陸吾統領給冷落了。這就是這次帶領崑崙部隊出面相助的陸吾,大家互相認識認識吧。」   眾人早就聽聞崑崙守護神的大名,紛紛上來相見,吵吵嚷嚷一番下,倒把那股沉悶的氣氛沖淡不少。不過事已至此,再去擔心也沒用,安排好崑崙大軍以後,他們進入赤牙城中稍事休息。   原虎先去看了看小寶,這小傢伙有乾明陪著,這些天把整個赤牙城給跑了個遍,一點也不畏懼妖怪,讓人嘖嘖稱奇。到了晚上,妖皇請眾人前去相會。   這次的目的很簡單,由於敖廣這邊的問題,將他們之前的計劃完全打亂,因此他們必須盡快商議出一個解決辦法。不過目前神州除了表示中立的勢力,其餘的要麼幫助岳昊來,要麼加入原虎這方,眾人商議許久,也沒個具體解決辦法。   就在這時,孫韻音忽的說道:「敖廣回到東海,無論如何他也是前任族長,在族中影響力不可輕視,敖政不可不防。我敢肯定他現在一定已趕回龍族應付此事,岳昊來也極有可能隨他一起去,我們何不乘這個機會直接到傲來城走一趟,見見英武皇,如果能將他說動,意義不下於解決龍族的問題。」   她這麼一說,眾人盡皆動容。岳昊來為使天界重新執掌神州霸權,很大一個前提就是神州五族必須先亂起來。而這其中,人族又是重中之重,如今界羅和新豐均已表示罷戰,他唯一可依憑的,就只有傲來國了。   「韻音說得對,如果能爭取傲來也站到我們這方,就算岳昊來最後憑借龍族和東妖王的軍隊作亂,影響也有限。」方錦書略微思索一番,立刻表示贊同。   「不過傲來國自持有龍族撐腰,對這次藉機稱霸神州極為期待,恐怕英武皇沒這麼容易聽我們的。」幻柳有些擔憂的道。   「這事不去試試又怎麼知道。再說英武皇又不是傻子,如果我們將岳昊來的圖謀對他捅破,加上敖廣這個因素,在可能失去龍族支持的情況下,由不得他不好好考慮,我看這個計劃可行。」方錦書極力贊同孫韻音的話。   「話是這麼說,不過此事該如何著手進行呢?傲來城離這裡千多里地,就算昊來真的隨敖政返回龍族,我們也沒法知道吧。」原虎提醒幾人道。   孫韻音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道:「這一點阿虎倒不必擔心,我早已請人潛入傲來城打探消息,一旦那邊有什麼動靜,我立刻可以知道。」   眾人一聽盡皆大喜,原來孫韻音對此早有準備,這麼一來情況自然不同。原虎也被說動,他高興的道:「這樣就太好了,不過那人可靠嗎?」   「若連散花樓主姬散花也沒法得到正確情報的話,那恐怕就沒人能辦到了。」孫韻音平靜的道。   「姬散花?你怎麼找上她的?」這事看來連方錦書也不知道,他驚訝的問道。   「呵呵,準確來說,是她找上我。前一陣她突然潛入宮中單獨找我,表示她已答應阿虎幫助對付天界,希望將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所以我就答應她從今以後不再找散花樓的麻煩,作為交換,她潛入傲來城探聽消息。昨晚我已用法術秘密知會她注意龍族動向,看來這兩天就會有消息傳回來了。」孫韻音解釋道。   原來如此!眾人這才釋然,同時無不佩服孫韻音的遠見卓識,打從龍族大舉進駐傲來開始,她已注意上這事了,難怪會這麼有信心。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一有消息傳回來我們就開始行動。」原虎拍板道。   「不過還有一件事我們也必須同時進行。」孫韻音微微沉吟道。   「你是說要做好敖廣失敗的打算?」幻柳摸了摸下巴,試探著道。   「對,我的意思是,必須要再找一個友軍,以便在敖廣失敗後能有繼續和對方抗衡的實力。」孫韻音一面打著手勢一面說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上哪兒去找呢?」方錦書不禁眉頭大皺。   「光我所知就有好幾個,不過最有可能的則是狐妖族。」孫韻音笑道。   狐妖族!?聽她這麼說,在場諸人均露出疑惑的表情,原虎猶豫道:「狐妖族怎麼肯幫忙?就連我請他們幫助平定妖族也遭拒絕,現在更不可能了吧?」   「不,局勢每一刻都在發生變化,狐妖族不會一根筋死擰到底。上次他們拒絕,是因為得不到絲毫好處。但這一次如果我們失敗,整個神州都會落入天界的掌握中,對狐妖族而言絕非好事,因此我才有信心說動他們。」孫韻音自信的道。   「唔…這麼說倒也有些道理,那麼由誰去呢?」幻柳想了想說道。   「就由我去吧,說起和狐妖族的關係,還是我和他們最親密。」原虎主動道。   「不,這一次不必山神出馬,你還是去海鏡好一點,作為西嶺山神,由你出面勸服英武皇,成功率會大一些。至於狐妖族嘛,就由我和幻柳、魎鬼兩山神去好了。對付他們,我自有法子。」孫韻音搖搖頭,對原虎分析道。   「韻音有把握嗎?」看孫韻音十分自信的樣子,方錦書不禁問道。   「放心,我既然這麼說,自然有成功的把握。」孫韻音淡定的道,跟著她又對方錦書道:「方先生,我們走後,就請你和崑崙的朋友留守赤牙城。現在這兒已成了我們的大本營,絕對不容有失。」   「說起尋找幫手,我也有些法子。」就在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妖皇突然道。   「哦?這話怎麼說?」原虎大喜,連忙追問。   「啄風叛亂後雖然迅速將反對他的人平定下去,不過在我的本城齊天城和傲龍城,仍有許多忠心於我的部族,這些天我一直在設法聯絡他們。現在看各位均有事做,我自然也不能閒著,因此我想親自往齊天城走一趟,肯定能召集不少舊部,而斑則去傲龍城,想來一定會大有收穫。」妖皇對眾人說道。   「太好了,如果能在齊天城和傲龍城發動暴亂的話,一定會讓啄風自顧不暇,對削弱岳昊來他們,也極有幫助。這樣就拜託妖皇了。」孫韻音高興的道。   至此眾人都有了各自行動的目標,一張削弱岳昊來的大網也慢慢撒開。可以說,當先前計劃遭到巨大的挫折以後,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迅速制定出應對方案,孫韻音功不可沒,從這裡也看出她實是不負天才之名。         ∼第三章∼     第二天妖皇和斑便各自動身秘密向齊天城和傲龍城而去,而原虎他們則留在赤牙城中等待姬散花的消息。果不出孫韻音所料,當天晚上她就收到姬散花以法術傳回的情報,岳昊來果然和敖政一起前往東海,同時趙青陽則返回天元宮,現在城中只剩一部分龍族和鄭清浪,對原虎而言正是絕佳的機會。   再商定一些細節以後,第二天他們便分了開來,各自向目的地而去。孫韻音、幻柳和魎鬼乘上崑崙提供的飛獸,逕直前往狐妖族。而原虎和石煉則向傲來城進發,讓他奇怪的是乾明執意要和他一同去,據他說,是不想繼續呆在有那麼多妖怪的地方,不如和原虎一起出去走走,順便幫幫忙也好。   對乾明的修為原虎瞭然於胸,他自然滿口答應,不過三人離開赤牙城以後並沒直接前往傲來城,反而轉道向界羅江州飛去。   沒幾天他們就來到江州城外,直接降落到武神道場中。奇怪的是,對這些不速之客,武神道場上下一點也不奇怪,很快宋蒼就親自帶著幾名弟子前來迎接。   「宋長老,行雲已經到了麼?」原虎一見宋蒼就低聲問道。難怪他會先到武神道場走一趟,原來是來接雷行雲的。   「嗯,掌門前天已經到了,正等著山神呢,請隨我來。我已吩咐過道場上下,絕不會走漏一點風聲,山神儘管放心。」宋蒼帶著原虎等人向道場內走去。   在雷行雲的住處,雷行雲和燕九早已等在那裡,三個好兄弟再次一見面,無不露出欣喜之意。將原虎迎入內室,雷行雲開門見山的道:「真的是昊來嗎?」   「嗯,就是他。」原虎黯然點了點頭。   「怎麼回事?昊來怎麼突然就成了我們的敵人?」燕九大叫道。看來他對失蹤多時的岳昊來突然以敵人的身份出現,到現在還不能置信。   「這其實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的啊,因他就是天界來人。在海鏡,不過是和我們偶遇下的一番玩樂罷了,對他而言,也只是個回憶而已。」原虎歎道。   「阿虎說得對,有道是身不由己,時過境遷,我們早已不是當年的毛頭小子了。」雷行雲拍拍燕九肩膀,示意他冷靜下來。   「事到如今,阿虎你準備怎麼做?」頓了頓,雷行雲又問原虎道。   「雖然不願,不過我們已成了生死之敵,再無轉圜餘地。所以我也只能把昊來當作敵人來對待,絕不會手軟!」原虎斬釘截鐵的道。   燕九張大了口看著一臉嚴肅的原虎,顯然怎麼也想不到那個性格溫和的阿虎,竟能毫不猶豫的說出這麼一番話。反倒是雷行雲讚歎的猛一拍掌:「你這麼說就對了,我正擔心你放不下以前的事,難以對昊來下手。」   「放心吧,從再次見到昊來那一刻起,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原虎平靜的道,在他耳邊,似乎又再次響起岳昊來的話:「在我眼中,你們不過就是螻蟻!」   「說吧,要我們怎麼幫忙?」雷行雲搓了搓手道。   「鄭清浪正在傲來城中,這也是我來尋你們的原因。和我一起去,如果順利的話,我想乘機宰了他,奪回鳳血,同時也替武神報仇。」原虎眼中精光一閃。   「痛快!」雷行雲被原虎一番話說得興奮不已,忍不住大聲叫好。   「那我們什麼時候干?」燕九也被原虎說得心癢癢的。   「馬上就走。兄弟啊,我們一定要讓他們知道,無論是龍族還是人族七大高手,多行不義就必然自斃!」原虎猛然站起,熱血沸騰的說道。   「好,兄弟齊心……」雷行雲和燕九也跟著站起,將手按在原虎的手背上。   「其利斷金!」略停一會兒,三人同時大聲道。   隨後,雷行雲叫來宋蒼,委派他管理武神道場,跟著他和燕九帶上寶刀隨原虎一起到停著飛獸的地方。初見崑崙異獸,兩人無不大吃一驚,反倒是曾親眼見過崑崙大軍的宋蒼鎮定自若。   「這,這是什麼玩意兒?」燕九隔得老遠就不願再過去了。   「這是我從崑崙借來的飛獸,用它代替腳力,可以節省很多時間。」原虎說著走到等候的飛獸旁,伸手拍拍它們頭頸,飛獸立刻舒服的鳴叫起來。   「不是吧,你是說要我坐那玩意兒?」燕九大驚小怪的叫起來。   「坐就坐,廢話那麼多做什麼。剛才還說得慷慨激昂,怎麼現在就開始打退堂鼓了!」雷行雲忍不住呵斥道,不過看他模樣,也是壯起膽子才敢走過去。   「不、不要啊,我死也不坐這種東西,要是飛上天把我巔下來怎麼辦?要是把我馱到沒人的地方吃了怎麼辦?要是……」燕九開始語無倫次了。   「這徒弟真是…」雷行雲苦惱的撓了撓腦袋,然後嗆的一聲拔出天火走了過去:「你說寧肯死也不坐是吧?那為師今天就好好成全你。」   「……。,師父,你不是玩兒真的吧?」   「廢話,還不快給我上去!」雷行雲怒喝一聲,一刀從燕九頭頂直掠而過。   心驚膽戰的看著從自己頭頂緩緩飄下的幾縷髮絲,燕九再不敢胡鬧,乖乖的爬上一隻飛獸。哪知也許是他的驚鴻寶刀加上人實在太重,飛獸不快的嘶鳴一聲,抖了抖身子,結果好容易下定決心的燕九又再大叫起來。   「放我下來!我寧肯走路去傲來城!」燕九叫著就要往下爬。   「真是個麻煩的傢伙,宋蒼,給我找根繩子來。」雷行雲沒好氣的道。   「繩子?這飛獸有韁繩啊。」原虎不解的問道。   「我當然知道,是用來照顧這傢伙的。」雷行雲指指燕九。   燕九神色古怪的望向雷行雲,不知師父在打什麼主意。很快宋蒼就找來一截麻繩,雷行雲接過一臉壞笑的走向燕九:「徒兒啊,別怕,讓為師來給你安心。」   立刻明白雷行雲想做什麼,燕九瞬間一個姿勢極美的鷂子翻身就想跳開,不說別的,只看他背著近兩百斤的驚鴻還能這麼靈活,足見武藝進步不少。不過他快,雷行雲更快,一把按住燕九肩膀硬生生將他拖了回去,燕九連動也沒法動一下,跟著在他殺豬般的慘叫聲中,被雷行雲粽子也似的綁在飛獸背上。   「好了,這下他該老實一陣了。」雷行雲拍拍手,跳上另一隻飛獸。   原虎由始至終都是強忍著才沒笑出來,一旁的宋蒼更是忍得臉都青了,乾明自然不會客氣,笑得直打跌,就差沒有一頭栽下飛獸。真不知這兩人何時才能有點師徒的模樣,不過也正因為這樣,才更見他們感情深厚。   「好了,準備好沒有,我們出發了!」原虎縱聲笑道。突然之間,他感覺自己從沒有這一刻般充滿信心,因為在他身邊,有最值得信賴的夥伴。   在翅膀拍擊的巨大呼嘯聲中,飛獸載著五人沖天而起,向千里之外的傲來城飛去。坐在飛獸背上,原虎心中思潮起伏,兩年多出生入死,最後的時刻終於要來了。「昊來,我不會手軟的。」他在心中默默的道。   傲來城為傲來國國都,歷史極為悠久,自傲來建國起,歷代君王就對其不斷修葺完善,時至今日,傲來城已成為神州第一大城。   這座城市位於傲來東北部,西嶺北向支脈兩百餘里的地方,其城坐擁山崗,俯視平原,地勢得天獨厚,易守難攻。加上歷代修建,城牆高廣,城外的護城河幾乎就是半條大江,任何軍隊在它面前也要哀歎無力。   幾天後五人到達目的地,在城外降落,原虎先喚出本地山鬼將飛獸托他照料,他們這才大搖大擺的向傲來城走去。   儘管現在處於敏感時期,但傲來城仍沒有特別加強戒備,每日間出入城的各色人等仍可自有來往,省卻幾人不少麻煩。裝作進城找工的保鏢,他們順利騙過城門盤查的士兵來到城裡。   傲來城外部雄偉壯觀,但城內建築卻非常精細,無論是高樓還是平房,都修建得異常別緻,加上大道乾淨寬闊,兩旁綠蔭處處,端的是一個好去處。混跡在街道上衣著光鮮的行人中,五人邊走邊看,無不深感神州第一大城果然名不虛傳。   進入城中,按照事先約定好的暗號,幾人聯絡上等候多時的杜鵑,由她帶眾人去見姬散花。遇到她,最高興的自然還是燕九。   五人隨杜鵑徑直向城西走去,很快就來到一大片高牆大宅匯聚的地方。這裡的房屋均門面堂皇,從高砌的院牆內可望見內裡精緻的屋頂以及婆娑綠柳,不少人家門前還有專門的僕役侍立,顯然這些屋子的主人非富既貴。   看著四周的豪宅,燕九不由咋舌道:「好傢伙,你們樓主真會享受啊,就連進來探聽情報,也要住這麼豪華的屋子。」   「你懂什麼,這裡是傲來權貴聚集的地方,住在這兒,一則不會引人注目,二則就算有事,官兵也不敢輕易來搜查,非常安全。」杜鵑回頭解釋道。   原虎不由暗道姬散花果然是個中老手,不但輕易探知五人入城的行蹤,就連後路也留得這麼安全。漸漸走入住宅區深處,他們在各處大宅之間穿來繞去,不多時眾人感覺自己就好像進入高牆的迷宮一般,再難分清東南西北。   「到了沒有,我頭都轉暈了。」燕九忍不住大聲抱怨道。   「急什麼,到了。」杜鵑說著指指前方。前面是一座大門緊鎖的宅邸,在中午的陽光下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顯得頗為神秘。         ∼第四章∼     杜鵑率先走過去,伸指在門上有節奏的輕敲幾下,很快大門吱呀一聲打開,探出一個少女嬌俏的面孔,恭敬的道:「杜鵑長老,您回來啦?」   「嗯,快去稟報樓主,就說客人已經到了。」杜鵑吩咐道。   那少女向門內喚了一聲,跟著打開門,五人隨杜鵑走入。令他們奇怪的事,一路上所見儘是美麗的女子,而且年齡大多在十多二十歲,一時間幾人就好像走入了女兒國,滿眼紅紅翠翠,無不大飽眼福。   「好傢伙,這麼多美女,真是……。」燕九正在讚歎,突然望見杜鵑似笑非笑的目光,立刻尷尬的笑笑,閉口不言。   「這裡是我們在傲來城的分部,本來是絕對禁止外人得知的,不過現在情況特殊,才帶你們來。她們都是組織內的成員,你可別想打什麼歪主意。」杜鵑半是解釋,半是警告燕九的對眾人道。   「哈哈哈,怎麼可能呢,你放心好了。」燕九一本正經的拍胸保證道。   他們很快來到後院,在一棟精緻的小樓內終於見到闊別多日的散花樓主姬散花。無論是何時見她,她總是蒙著那張招牌似的面紗,不過黑色緊身衣下完美的身線仍散發出強烈的誘惑力,就連乾明也喃喃道了一聲「美女啊……」   放下手中一冊似是賬本的書卷,姬散花盈盈站起向原虎走來:「西嶺山神,雷掌門,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姬樓主,你好。上次海鏡的事,還要多謝你的幫忙。」原虎並不習慣姬散花這麼親密的言行,他退後半步,正經的拱手為禮道。   姬散花看出原虎拘束的原因,不過她好像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她,她狡黠一笑:「既然要感謝,那麼山神就把上次我替你做事的帳結清了吧。」   「啊!?」原虎沒想到她突然會提起這檔子事,一下呆愣當場。   「好了好了,我知道山神一向是個窮光蛋,就算把你賣了也付不出這筆錢,我以後會找韻音妹子要的。」原虎的反應令她非常滿意,姬散花這才放過他。   「好了,說正經的吧。你們這次來的目的,我已經從韻音妹子那兒知道了,這段時間我潛入皇宮四次,總算摸清英武皇的行程習慣。不過總有幾個龍族高手和他寸步不離,山神要想單獨和他會面,恐怕不容易。」姬散花示意眾人各自坐下,說著她拿起一本卷冊一邊翻看一邊說道。   「那姬樓主認為,如果我潛入皇宮內,在他的書房或寢宮有機會嗎?」原虎想了想,這麼對姬散花道。   「很可惜,恐怕不行。我相信山神可以輕易進入皇宮,不過就算和英武皇見了面,你這麼突然出現,他也會立即喚人來。我只是在宮內偷偷收集情報,都好幾次差點被龍族高手發現,更別說現身了。」姬散花毫不猶豫的搖頭道。   「這樣啊,看來得好好想個法子了。」原虎沉吟道。他一點不覺氣餒,因這並非輕而易舉的事,所以他一開始就沒指望立即能辦成。   「嘻嘻,山神怎麼對我這麼沒信心,我只是說沒法潛入皇宮和他見面,可沒說不能在宮外見面啊。」看到原虎認真考慮的模樣,姬散花忍不住笑道。   雷行雲奇怪道:「怎麼你還有辦法把英武皇弄出皇宮?」   姬散花得意洋洋的揚了揚手中卷冊:「我當然沒辦法,不過可不代表英武皇自己不會出來。別忘了我可是散花樓主,神州上還沒有什麼情報是我搞不到的。據我所知,英武皇非常喜歡行獵,幾乎每隔幾月都會到城西五十里外的獵場打獵,保護的軍隊雖多,卻只在外圍,和他一起進入獵場的,除了部分親信,就是那些龍族保鏢,只要能設法引開他們,單獨和英武皇見面並非沒有辦法。」   一聽此言,原虎興奮的搓了搓手,這比起冒險進入皇宮,自然方便得多了。他們這方人才濟濟,要引開幾個人相信還是能辦到的。   「行雲,怎麼樣,做得到嗎?」原虎轉過頭問雷行雲道。   「自然沒問題,到時瞧我們的就是了。」雷行雲自信滿滿的拍胸保證。   「雷掌門,那幾個龍族高手可是龍族本族的精銳,連我都差點栽在他們手上,你可千萬不能托大。否則人沒引開,反而把自己給搭進去了。」姬散花提醒他道。   「這個都不是大問題,到時我們安排好進退之計,應該能順利做到。那英武皇何時會出來遊獵?」原虎擺擺手示意姬散花不用擔心,轉而問另一個問題。   「按以往的習慣,應該是十天以後。不過這些日子發生了很多事,英武皇可能會臨時改變,也許早點,也許遲點。不過我會安排人手密切在宮外打探的,只要他出宮,我會立刻收到消息。」姬散花想了一陣,對幾人說道。   「那就太好了。這事還要多麻煩姬樓主……」原虎說到這兒猛的摀住嘴,因他想起,每次一說麻煩,姬散花就會提起酬金的事揶揄自己。   不過這次姬散花總算沒再讓原虎出醜,只是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說以後再跟你算帳。就在原虎長出了口氣的時候,雷行雲突然道:「姬樓主,聽說鄭清浪也在傲來城中,不知你有他的行蹤沒有?」   「這個自然,要是我連同是七大高手的他來了也不知道,還用出來混嗎。鄭清浪很少露面,據我調查他一直呆在傲來皇宮裡,可能也是貼身保護英武皇的幾人之一。」姬散花拿著卷冊翻了幾頁,對雷行雲說道。   「是麼,不知他會不會隨英武皇一起出來遊獵,或者有沒有辦法引他出來。」一提仇人雷行雲那就份外眼紅,他捏緊拳頭,咬牙切齒的道。   「不會吧,難道你想刺殺他?」姬散花聽出雷行雲語氣中的恨意,驚訝的道。   「對,此人我們非除去不可,我是要從他身上得到一些東西,行雲則是要替師父報仇,這也是我們這次來的目的之一。」原虎平靜的道。   「好傢伙,我們七大高手,越來越不被你們這些小輩放在眼裡了。上次殺了李七,這次又要殺鄭清浪,這事韻音可沒對我說過。」姬散花目瞪口呆的道。   「哈,所以我們才來拜託你嘛。」燕九聽她這麼說,大為得意。   「先得說好,這次我絕不會幫你們。鄭清浪再怎麼說也是極東國的皇叔,雖然比起傲來界羅微不足道,不過我也不願輕易和他們結仇。要幹你們自己幹,我只負責提供情報,而且事後絕不能洩漏散花樓也有參與。」姬散花正色道。   原虎明白姬散花的顧慮,他點點頭:「這個自然,這本就是我們自己的事,樓主不必參與進來。只要樓主向我們提供他的行蹤等情報就行了。」   「那就好,那你們等我的消息就行了。走吧。」姬散花說著突然站起。   「走?去哪兒?去吃飯嗎?」原虎驚訝的問道。   姬散花的面紗下露出一個沒好氣的笑容:「誰說要去吃飯了。乘現在跟我去獵場查看地形啊。難道你們準備到時候在裡面瞎撞嗎?」   眾人這才紛紛起身,手忙腳亂的隨姬散花出門。燕九猶自不甘心的嘀咕道:「請我們吃頓飯又怎麼了,中午菜還沒上桌可就被拉到這兒來。」   眾人分乘三輛豪華的大車順利出城,隨後他們棄車向城東五十里外的皇家獵場而去。由於現在不是皇帝行獵的時間,獵場並沒太多守衛,對眾人而言就如不設防一般。潛入獵場後,他們在姬散花的帶領下仔細查看起地形來。   不來不知道,原虎這時才知姬散花為何不讓他們看地形圖,而要親自來。這個皇家獵場大得驚人,其中不僅有山丘低谷,還有一整片森林以及兩條大河,別說記住其中地勢,就連完整走一遍也要花上好幾天的時間。   在這裡姬散花再一次證明了她出色的情報能力,她並未帶著眾人瞎轉悠,而是按固定的一條路線行進。據她說,這是英武皇遊獵時最經常路過的地方,只要記住這條線路附近的地形,其他地方都不必理會了。   其實想想也是,皇帝遊獵,保衛工作自然極為萬全,諾大一個獵場,卻不可能全部安插上衛兵,這樣不僅人手不足,而且獵物也會被嚇跑。因此一般都會有一條固定路線讓皇帝打獵,這樣發生任何情況都好控制,獵場之所以這麼大,其實主要還是讓其中的野獸有足夠的棲息之所。   然而就算如此,幾人隨著她也足足轉了一整天,個個叫苦連天,除了原虎和石煉,沒任何人記住全部地形。當晚他們就在獵場一處隱秘的山谷歇息,同時原虎憑記憶控制泥土造出他們走過的地形的實景圖讓雷行雲等觀看。   看著自地上慢慢隆起的「高山」「樹林」「峽谷」「河流」等地形,在場諸人無不大為讚歎。姬散花饒有興趣的看著原虎造出的立體地圖,讚道:「這法子我以前怎麼沒想到,這可比紙上畫的直觀多了。」   「姬樓主啊,這方法就算明白,我們也做不到的。除了山神,又有誰能把泥土擺弄得這麼如臂指使呢。」雷行雲提醒她道。   「呵呵,就算不能立刻造出來,只要記住大致地形走向,回去可以慢慢做嘛。這法子我也是臨時想到的,不知以後還會不會有人用。」原虎終於全部完成,他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心裡也大感得意。   有了這個「地圖」,眾人記起來就方便多了,同時他們紛紛抱怨早知如此就該讓原虎一個人來踩點,免得大家都受累,讓他哭笑不得。後來他們乾脆就著模型仔細安排起行動計劃來,誰負責誘敵,有突發情況又該怎麼應對,原虎該把英武皇弄到什麼地方,才好不被打攪的單獨交談等等。   就這麼一直搞到大半夜才將一切安排妥當。乾明伸了個攔腰,仰後躺倒在草地上呻吟道:「哎喲,累死我了,真虧阿虎的臨時發明,我們才不用明天繼續跑路。咦,不對啊,我好像一整天都沒吃飯了。」   他這麼一說,眾人才想起今天果真什麼都沒吃,一時間腹中擂鼓的聲音響成一片,於是一番吵嚷下,他們逼原虎去捉來不少野味,搭好灶開始夜宵。當燒烤的香味噴薄而出的時候,此處已成了不折不扣的餓鬼聚集地。   此後的事就簡單多了,第二天他們回到姬散花的秘密住地後,所有人都行動起來。姬散花發動散花樓內一切可能的人手監視宮內外動向,密切注意英武皇可能出宮的時間,而原虎等則就著帶回的那幅地圖不斷完善計劃,力爭一次成功。         ∼第五章∼     「嗯,鬼族事了,再不用擔心他們會乘機滅了妖族。這個消息得趕快告訴胡冥和妖皇,是時候收服妖族叛軍了。」原虎緩緩說出自己一直都在考慮的事。   「你是說東南妖王?這些日子他們一直蟄伏,沒有一點動靜,定然在養精蓄銳,恐怕沒那麼好對付。你是否再考慮考慮?」見原虎這麼急,幻柳趕緊勸道。   「不,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決定趕快動手,否則一旦等對方萬事具備,再想收服妖族就困難得多了。我原本也沒想到會這麼快解決鬼族,東南妖王一定也沒料到,這時驟然而發,肯定能收到最好的效果。」原虎緩緩沉吟道。   「既然你這麼說,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但妖皇殘部龜縮赤牙城,實力遠遠不如東南妖王,你準備怎麼幫他?」幻柳提醒原虎道。   「嗯,這的確是個問題。所以我想請狐妖族出面相助,加上妖皇那邊殘存的軍隊,應該能夠成功。」原虎摸了摸下巴,一面考慮一面道。   聽了原虎的話,幻柳卻久久沒有言語,原虎奇怪的道:「怎麼了?」   「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恐怕狐妖族不會答應啊。目前妖族分裂,實力大減,對狐妖族而言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他們雖沒野心,但也絕不會願意再看到妖族重新強大統一,因這對他們始終是個威脅。阿虎,你雖於狐妖族有大恩,但一旦涉及這類事,胡冥肯定會以狐族利益優先,要讓狐妖族相助,難。」幻柳歎了一口氣,拍拍原虎肩膀,半是安慰,半是提醒的對他道。   經幻柳這麼一說,原虎前思後想,越想越覺可能。對狐妖族而言,一切恩情友誼都只是第二位,最最重要的仍是利益,狐妖族的利益。這次他們肯出兵竭制鬼族,說到底不是幫原虎,也不是幫妖族,而是鬼族已觸犯到狐族利益,他們才不得已為之。原虎甚至毫不懷疑,為了本族利益,狐族可以毫不猶豫的出賣他。   協助妖皇重新統一妖族,這事不僅對狐族毫無利益可言,反而還對他們長久的壯大生存大有威脅,狐族會答應才怪。直到這時原虎才明白自己想法有多天真。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難道還得親自讓西嶺去做?」原虎有些苦惱的道。   「這事萬萬使不得,且不說山鬼一旦離開西嶺範圍,無法吸收地氣,實力會大大削弱。如果你真的派出山鬼直接攻打妖族,一樣有召來天界干涉之憂。而且還有可能引起一系列連鎖反應,後果堪憂啊。」幻柳嚇了一跳,連忙阻止他道。   原虎無可奈何的捧頭道:「你說的我明白,唉,這下該怎麼辦。」   「一定要助妖皇一統妖族嗎?我是說,目前這個局面,也並無什麼不好。妖族一直是神州很大的一個不安定因素,這次他們積弱難返,機會難得,說不定以後都不用擔心妖族攪事了啊。」幻柳一直很奇怪原虎為何一定要這麼做。   原虎搖搖頭:「話不能這麼說,妖族雖是神州一大麻煩,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是平衡神州各族勢力不可缺少的一環。要是任由妖族分裂下去,他們遲早還會被另一隻強大起來的族類給吞滅,而且從短期看,沒有妖族,另四族少了許多忌憚,一樣會生出不少事端。妖皇一直奉行與別族和平共處的原則,這在妖族非常少見,有他執掌妖族,才會真的高枕無憂。如果讓野心勃勃的啄鳳勢力坐大的話,恐怕到時又得生出一場波及神州的大亂,所以我才不遺餘力幫助妖皇。」   幻柳聞言陷入沉思,看來他正認真考慮原虎的話,半晌他才抬頭道:「你說得對,我的確有些急功近利了。然而僅憑妖皇殘部無法成事,你仍得另想辦法。」   「唉,只好如此了。」原虎極不甘心的道。   兩人一路走一路談,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山腰的五行宮內。他們談話時,石煉胡鈴等都知趣的遠遠跟著,這時才加快腳步走近。   「好了,我看你這段時間夠累了,先在五行宮內休息幾天再說吧。」幻柳笑著對原虎道,他當即吩咐宮內弟子備房備飯,儼然半個主人。   「你看我現在這模樣,像是能安心休息的嗎?」原虎苦笑著對幻柳道。   「哈哈,怎麼事情越辦越順利,人卻越來越消沉了?不休息怎麼成,要是堂堂西嶺山神自己把自己累垮了,豈不是神州不幸?來吧,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先去好好吃一頓再說。」方錦書大笑摟著原虎肩膀,將他推往飯桌。   想想自己在這裡擔心的確沒有意義,不見得胡冥就會感動得答應相助。這麼一想原虎就釋然不少,加上肚子的確飢餓,胃口竟然奇好,在他掃蕩下,一桌飯菜一掃而空。石煉不必吃飯,胡鈴則只是笑瞇瞇的坐在一旁看著原虎狼吞虎嚥。   當晚得知原虎到來,孫韻音結束修養,與方錦書一同前來,談話間眾人再次談起協助妖皇一統妖族的事,孫韻音也同意原虎的看法。   當得知原虎急著要走,孫韻音微笑道:「阿虎是怕路途遙遠,會耽擱時間吧?這個你大可放心,我們已在傲來邊境和五行宮之間設立了大量傳送陣法,到時可輕易將你送至邊界,再到狐妖族就近得多了。所以這幾天你就放心在五行宮休息療養,仙羽山後有一口溫泉,消疲解乏是為一絕,阿虎你定要去見識見識。」   方錦書也在一旁幫腔道:「是啊,那口溫泉確實非常棒,上次我泡在裡面都快不想出來了。阿虎你要是擔心被人瞧見裸身的模樣,我們就把後山設為禁地,嚴禁女弟子出入,再有你那個忠心耿耿的石煉守護,你該放心了吧?」   原虎被他說得哭笑不得,唯有投降道:「好好好,我答應你們就是。唉,要是我從崑崙帶回的那兩隻化蛇在就好了,不知會節省多少時間。」   說到這兒原虎腦中靈光一閃,似乎已隱約把握到什麼。看他神色有異,眾人紛紛詢問,原虎還沒具體概念,唯有支吾幾聲敷衍過去,同時心裡卻在想:如果狐妖族不肯相助的話,也許可以讓……。 此後原虎在五行宮修養三日,好好的享受了一番仙羽山的溫泉。終於在這一天,他不顧孫韻音的一再挽留,決定啟程前往赤牙城。   利用五行宮遍設新豐境內的傳送陣法,原虎片刻後就來到數千里外的邊界,從這裡向北,大約六天以後就能到達西嶺地界。   告別前來送行的金天雄長老,原虎帶著胡鈴石煉日夜兼程。由於近一段時間啄鳳低調行事,公開活動的妖族幾乎絕跡,因此一行三人幾乎沒受到什麼阻攔。   這一天原虎拿出地圖察看,突然發現前面不遠就是曾經去過的小鎮定山。當時自己帶著小蘭和石煉前往狐妖族,因遭到妖族巡邏兵的追殺而躲入定山鎮,雖然那時距離現在也並非特別久遠,但回想起來,仍讓原虎唏噓不已。   「前面有座小鎮,我們進去休息一下再繼續趕路吧。」不知怎麼,原虎突然有了點緬懷過去的情緒,猶豫片刻,他收起地圖對兩人道。   這一路都是原虎作主,他要走就走,要停就停,就連任性的胡鈴也從未表示過不滿。現在他這麼說,兩人自然沒有異議,於是半個時辰後,三人就進入小鎮。   定山鎮和原虎上一次前來時相比並沒什麼變化,房屋依然那麼破破爛爛,沒精打采的閒散路人無所事事的走來走去。原虎記得鎮中有一座酒樓「不忘歸」,暗想這些天風餐露宿也著實有些辛苦,乾脆去那兒好好吃一頓。   胡鈴的美色吸引不少人的目光,但她神情冷傲,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加上同行的石煉人高馬大,一干浪蕩子根本不敢上前調笑。走入酒樓要了一桌飯菜,原虎舒服的靠在椅內,旁若無人的伸著懶腰,大感舒暢。   其實原虎根本不怎麼餓,但像現在這樣,美食在前,又不必去擔心什麼,很讓他感覺放鬆。然而胡鈴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原虎呆坐片晌,忽的像是想起什麼,轉頭對石煉道:「不行,不確切得知狐妖族的態度,我總是不甘心。這樣,石煉,我們就在這裡分手,你替我前往狐妖族走一趟,問明胡冥的意見,然後趕回赤牙城和我回合。」   石煉點點頭正待答應,突聽胡鈴道:「石煉,你見到族長,千萬別說知道我的下落。」   「為什麼?」原虎大為不解。   「你也知道,這次我是偷偷溜出來的,要是被族長得知我的下落,肯定會被抓回去,所以你決不能說,明白麼?」胡鈴白了原虎一眼,對石煉道。   原虎這才明白胡鈴為何這幾天神色異常,原來是再被胡冥抓回去拘禁。他連連舉手做投降狀:「明白了明白了,我讓石煉不說就是。」   「既然這樣,出鎮以後我們就各自行動。好了,事情都解決了,咱們吃過飯就繼續趕路吧。」原虎說著拿起筷子就準備開動。   「這位姑娘,小生這廂有禮了。」哪知就在這時,一個浮滑男聲在背後響起。   「呃?」原虎動作一下停頓,為何這個聲音聽起來這麼耳熟?   「姑娘你貌若天仙,氣質高雅,小生一見傾心。不知姑娘可否賞臉到舍下一聚,那小生真是三生有幸。」那邊,年輕男子猶自半文不白的聒噪道。   不會這麼巧吧?原虎心下暗歎。他轉過頭,只見一名身體單薄,衣著華美的年輕公子哥兒在幾名大漢的環伺下,正搖頭晃腦的對莫名其妙的胡鈴大獻慇勤。不正是上一次因調戲小蘭而被原虎教訓的砍山幫少主賈究鄢是誰?   好長一陣不見,這位賈少主看來是狠下了番工夫攻讀詩書,比起上一次前言不搭後語,如今吟詩作賦,還真有那麼點味道。不過不知是否真的和妖怪有緣,賈究鄢少幫主又一次找錯了對象,看來這番苦工又是白做了。   「賈少幫主當真是風流人物,難道閣下每日都侯在酒樓內專等漂亮姑娘上門嗎?否則怎麼我們才到定山,少幫主就找了上來。」原虎哈哈大笑,長身而起。   「什麼人?活得不耐煩了麼,居然敢管本大爺……」一聽有人出言嘲諷,賈究鄢立刻原形畢露,惡狠狠的出言大罵道,看來是什麼人就是什麼人,無論怎麼附庸風雅也不過白費力氣,咱們的賈少幫主就是最好的佐證。   「咦?啊啊啊啊……」突然,賈究鄢看清原虎模樣,立刻驚恐的大叫起來。   「原虎,這個人好像要請我們吃飯耶,咱們去不去?」胡鈴問原虎道。   「不,別理他,此人和我有些過節,沒安好心。」原虎苦笑道。   「是嗎?」胡鈴眼中精光一閃,立刻站起身向賈究鄢走過去。   這時的賈少幫主飛揚跋扈的神情早不翼而飛,他全身僵直的緊貼酒樓的木柱,看著原虎的眼裡滿是恐懼,活像白日見鬼。更要命的是,此人不住尖聲大叫,有如尖錐刺耳,讓人很難相信如此高亢的聲音會從一個男人嘴裡發出。   就連他的手下也實在聽不過去了,紛紛捂著耳朵退到一旁。胡鈴來到賈究鄢面前站定,背著手愣愣的打量著他,臉上似笑非笑。   賈少幫主立刻停止尖叫,湊近小聲道:「這位姑娘,跟你在一起的那兩個男人是妖怪,小生親眼所見,你還是跟我趕快走吧,否則性命不保。」   胡鈴也不答話,突然衝他一笑,整個臉回復原形,露出狐狸面孔。由於她背對所有食客,又是一現即收,因此只有原虎和賈究鄢看到。不過這已經足以讓賈少幫主三魂七魄一起出竅了,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瞪得足以彈出眼球的眼睛看著胡鈴,嘴唇不住哆嗦著,全身篩糠也似的抖動。   沒想到胡鈴居然也會有這麼狡黠頑皮的一面,連原虎都差點愣神。幸好剛才的事只有他和賈究鄢兩人看到,否則一定會鬧得全鎮大亂。   「你說,誰是妖怪啊?」胡鈴慢悠悠的道,伸出手做個要摸他的動作。   「媽呀!」這一刻,賈少幫主表現出人類驚人的潛力。只見他尖叫一聲,瞬間撞破酒樓圍攔躍往樓下,全身平整整的摔在地上,然後立刻爬起大叫著絕塵而去,速度連原虎也要汗顏。一路上行人紛紛側目,而他的保鏢則叫嚷著追了上去。   看著轉眼間就變成一個小黑點的賈究鄢,原虎一拍腦門:「胡姑娘,你、你何必這麼做?要是被別人看見了,可會鬧出不小的亂子啊。」   「不行麼?本姑娘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胡鈴冷冷的道,跟著似乎想起方才賈究鄢滑稽的神態,又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好了好了,我們趕快走吧。」原虎發覺自己越來越拿她沒法了。         ∼第六章∼     「你若再危言聳聽,休想本王再聽下去。」英武皇眉頭大皺。   原虎擺擺手,示意他聽自己說,現在的他,舉手投足都自然有一股讓人不得不聽從的氣魄,英武皇雖貴為皇帝,也不由自主閉上了嘴。原虎跟著就將他所知道的這次神州之亂的事簡約向英武皇說了一遍。   最後他道:「龍族此次之所以肯全力支持傲來,其實就是想借傲來的兵力與界羅和新豐交戰,以擾亂人族,從而攪亂整個神州。天界這一次野心極大,如果皇上繼續受他們欺騙的話,只會讓傲來士兵白白犧牲。」   「一派胡言!海鏡是界羅無恥搶去,向我傲來進攻也是界羅和新豐首先挑起,寡人若不還擊,難道任由傲來被滅麼?」英武皇怒喝一聲,制止原虎的話。   「事端的確是界羅和新豐首先挑起,但我已聯合五行宮主孫韻音以及武神道場掌門雷行雲,以及另兩大山神,還有界羅新任兵馬總帥周源王爺。現在新豐和界羅的皇帝均已打消繼續和傲來交戰的念頭,只要皇上也有罷戰之意,三國將重享太平,也不會讓天界陰謀得逞。」原虎並不生氣,繼續勸說道。   「哼,休兵?說得容易,那寡人的海鏡怎麼辦?」英武皇悶哼一聲。   「這個皇上可以放心,我已通過雷行雲和周源王爺勸說界羅武成皇,相信不必太久界羅就可將海鏡歸還。」原虎向英武皇保證道。   「行了行了,說來說去還不是空口白話。你雖貴為山神,卻也管不到我傲來,再則你說的事,是真是假寡人也不知道,為何要信你?如果山神想說的就是這些,寡人已聽,我可以走了吧?」英武皇說著站起身就要向外走。   看著離去的英武皇,原虎全無辦法。就在這時,他猛的想起龍族入侵界羅,意圖奪取軍勤總管一事,暗道他們既已放言已完全掌控傲來,那麼傲來軍中定也有不少職位被龍族佔據。如果想要打動英武皇,就只有從這裡下手一搏了。   打定主意,原虎突然道:「那我敢問皇上一句,傲來軍政兩界的重要職務中,是否已有不少被龍族佔據?如果沒有,皇上請儘管離開!」   林內猛地沉默下來,原虎看著英武皇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終於,英武皇的腳步慢了下來,跟著他緩緩轉身,一臉訝容:「這事你如何得知?」   「恐怕皇上有所不知,不單對傲來,龍族其實對界羅和新豐同樣有覬覦之心。前不久龍族才派出一些族人進入界羅和丞相柳裁相勾結,意圖奪取兵馬總帥的位置,而且據我所知,龍族在界羅和新豐均已失敗,唯有傲來已落入他們的掌握之中。皇上好好想想,當知我所言非虛。」看來是押對了,原虎心裡不由大為慶幸。   英武皇陷入沉思,顯然正認真思考原虎說的話,半晌,他歎了口氣,又走回坐下:「你說得沒錯,如今傲來很多重要職務都被龍族佔據,以前本王還以為能借此和龍族更加親近,如今仔細想想,恐怕完全錯了。」   「嗯,皇上明白就好,龍族的目的不過是想攪得人族大亂,以從中牟利。如今界羅和新豐他們均無法染指,因此才在傲來傾盡全力。」原虎繼續說道。   「那你今天找上寡人的目的就是讓寡人反叛他們?可惜如今的局勢已非我所能控制,縱然寡人有心趕走龍族,恐怕也無力辦到。」英武皇頹喪的道。   原虎知道英武皇說的是實情,按照傲來如今的局勢,英武皇已經成為半個傀儡的狀態,很多事已非他所能控制。不過這一點原虎事前不是沒有想到,而他之所以提醒英武皇龍族的陰謀,其實只是要破壞他們之間合作的基礎罷了。   原虎站起走了兩步,緩緩道:「皇上的意思我明白,其實我今天之所以要找上你,就是希望你明白龍族其實並沒安好心。皇上不必立刻有什麼行動,只要在今後時機合適時,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就行了。」   英武皇看著原虎,不解道:「合適的時機?正確的反應?」   「對,天界和龍族勾結攪亂神州,我們和他們之間遲早會有一戰,到時皇上是否還會選擇幫他們,我想你應該會有正確的判斷。」原虎對英武皇解釋道。   英武皇沉默下來,他認真看著原虎的眼睛,似乎在判斷他這番話的真假。終於,他也站起身來,對原虎伸出了手:「好,寡人已明白你的意思。」   原虎伸手和英武皇相握,兩人同時露出微笑。對英武皇的話,原虎並不懷疑,因身為人君者,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成為任人擺佈的傀儡,而原虎的出現,對他而言是個絕佳的機會。而在原虎這方,雖然沒說動英武皇立刻反對岳昊來和龍族,但他已在其心中種下日後勝利的因子,今天的結果可說非常理想。   「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請皇上多加保重。」原虎算算時間,恐怕龍族也快找來了,他散去地上的土堆,向英武皇告辭。   潛入地底秘密離開,原虎向先時與眾人約好的會合地點而去。他走後不久,三名龍族高手很快找來,這時英武皇正坐在一棵倒掉的大樹上默默看著天際。   「皇上,你沒事吧?刺客究竟是什麼人?」一名龍族立刻走上問道。   「我沒事,那刺客蒙著面,我也沒看到什麼模樣。」英武皇淡淡的道。   「難道他將皇上擄來此處,什麼也沒做就離開了麼?」那名龍族追問道。   「說起這個,臨走之前我看到你們分別被三名刺客截住,以各位的身手,難道一名刺客也沒抓住嗎?」英武皇見他說得無禮,也語含諷刺的反駁道。   「您剛才說什麼?」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那龍族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邊上一名龍族見氣氛不對,他想起敖政臨走之前的吩咐,趕緊出來打圓場:「那些刺客熟悉地形,加上身手不弱,所以很快就逃得沒了影,看來是早有預謀。不過皇上放心,我們一定會將這些刺客找出來,報此奇恥大辱。」   「嗯,那麼就萬事拜託了。」英武皇隨意的點了點頭,向林外走去。   三名龍族奇怪的面面相覷,不明白英武皇對自己的的態度為何如此冷淡。不過他們並未多想,很快追上英武皇,隨侍在他左右。   「刺客已經逃離,你們趕快回去全城戒嚴,一定要將刺客找出來!」來到林外,一名龍族大聲對等候在外的侍衛們吩咐道。不過他們都沒有注意到,一直低著頭的英武皇臉上,已顯出一股不可抑制的深深厭惡。   獵場外圍,原虎憑雷行雲等人留下的記號在一片樹林中將他們找到。見原虎回來,雷行雲問道:「怎麼樣,英武皇有什麼表示?」   「嗯,出乎意料的順利,看來龍族在傲來做得的確有些過火了。雖然英武皇沒有明確表示會反叛龍族,但我相信他今後會對我們有幫助的。」原虎高興的道。   「對了,你們也沒事吧?」原虎說著走到一棵樹下靠著。   「哈,這個當然,他們哪傷得了我。」燕九得意洋洋的道。   「幸好事先有踩點,又安排下逃走路線,那些龍族根本不熟悉地形,很快就被甩掉了。對了,我剛才看到鄭清浪了。」提起仇人,雷行雲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哦,他也來了嗎?在哪兒?」原虎非常驚訝,鄭清浪怎麼也來了?   「他是事後趕到的,雖然隔得很遠,只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不過此人我化成灰也認得。看來他是負責外圍的警戒,接到報告才趕來。」雷行雲說道。   「是麼?這麼說來,鄭清浪並未得到英武皇的信任,所以才沒能隨行,這一點說不定可以好好利用,畢竟他是極東國的皇叔。這次說動英武皇的目的已經達到,我們剩下需要做的,就是對付此人了……」原虎猛一揮手,冷冷的道。   「對,此處不宜久留,我們先離開吧。」雷行雲點點頭,率先向林外走去。   五人趕在禁衛軍封鎖城門之前回到城內姬散花的據點,而就在他們進城後不久,全城的搜索行動就已展開。這時終於看出姬散花的老辣,正如杜鵑所說,城內搜查雖嚴,但對這處地方,卻沒有士兵敢強行搜查,他們只是前來敲下門,向主人隨口問幾個問題便離開,偌大一片住宅區,士兵進入僅半個時辰就全部撤出。   當晚在飯桌上,燕九和乾明一老一小說起白天的行動,無不添油加醋,眉飛色舞,就好像是他們獨力對付三名龍族高手一般。原虎和雷行雲自然懶得和他們計較,姬散花和杜鵑反而被他們誇張的述說逗得嬌笑不止。   姬散花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問原虎道:「對了,你們說要對付鄭清浪,但現在全城戒嚴,對方又提高了警惕,恐怕會很危險,你們還要做嗎?」   「這個當然,不殺鄭清浪,我絕不離開!」雷行雲斬釘截鐵的道。   原虎也跟著點了點頭:「行雲說得不錯。雖然現在城內戒嚴,危險增加不少,但昊來和龍族主力全部離開,趙青陽也回了天元宮,機會更是千載難逢,因此刺殺鄭清浪一事勢在必行。不過行動之前我們會好好計劃就是了。」   「呵呵,你們肯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說起計劃,我倒有個辦法,雖然有些危險,不過卻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法子。」姬散花微微一笑,對兩人說道。   「哦,姬樓主真有辦法?快說來聽聽。」雷行雲一聽不由大喜。   「這事說起來也真是運氣。就在今天下午,我的手下在城外發現一個人正準備偷偷潛入城中,行動鬼鬼祟祟的,所以她們就準備將此人擒下。哪知這傢伙身手還不賴,差點給他跑掉了,幸好杜鵑得到消息親自趕去,才把他給抓住。從這人身上我收到一封密函,你們猜是給什麼人的?」姬散花得意的道。   「可是給鄭清浪的?」雷行雲沉聲道。   「雷掌門說得不錯,這人是極東國皇帝派來的信史,給鄭清浪送信的,哪知卻被我抓個正著。」姬散花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晃了晃。   「啊哈,杜鵑,這麼說你可立了大功了啊!」燕九高興的向杜鵑大叫道。   「冤家,還不是為了你們。」燕九的話似乎讓杜鵑很開心,她嫣然一笑。   原虎接過信拆開看了看:「嗯,這是極東國皇帝的信函,是問鄭清浪為何還不回極東,還有怎麼一直呆在傲來國。看來鄭清浪的行為已經引起不滿了。」   「姬樓主說的機會,可就是指的這封信?」雷行雲沉吟道。   「不錯,如果你們要殺鄭清浪,這就是最好的機會。」姬散花點點頭。   「那麼姬樓主有沒有打聽出這個信史怎麼去見鄭清浪?」原虎收起信問道。   「嘻嘻,山神對我這麼沒信心嗎?」姬散花笑顏如花的反問一句。   「那好,鄭清浪的末日就要來了!」原虎晃晃夾在指尖的信封,平靜的道。   眾人事後又親自去見了那名信史,問清楚很多會面的細節以後,當天晚上,一個伏擊鄭清浪的初步計劃便已經出爐。         ∼第七章∼     按照計劃,第二天下午,原虎悄悄在傲來皇宮外的一堵牆下留下暗號。這個暗號只有極東國的人才看得懂,如果鄭清浪發現的話,就會知道有國人找他。   果然,第二天清晨,在那處暗記邊上就多了一個應對的暗號,鄭清浪已經知道有國內的人來找他,並詢問應該怎樣見面。   和姬散花商議後,他們事先到城北租下一處偏僻的民宅,隨後原虎留下暗號,表明一天後的晚間會在那處等鄭清浪,將極東皇的書信交給他。   在傍晚時分,悄悄出宮的鄭清浪來到牆角。他仔細看了看原虎留下的第二道暗記,隨後伸腳將其擦去,然後在上面畫了一個十字,這表明他會準時前往。   在一旁的酒樓內秘密監視的原虎和雷行雲見狀大喜,等鄭清浪離開後,兩人結帳離開。他們心裡均興奮不已,能這麼順利將鄭清浪單獨誘出,確是天賜良機。   回到住處,兩人立刻找來燕九等人商議明晚的伏擊細節,姬散花一如先前所言,並不打算參與。不過原虎還是深有信心,他們這方個個實力不弱,以有心算無心之下,就算鄭清浪身為七大高手,他也有把握將其殺死。   當天乘著夜色,原虎等離開姬散花的秘密住處到那處住宅周圍埋伏起來。而擔當誘敵任務的則是燕九。這裡除了乾明,只有他沒被鄭清浪見過。   時間匆匆而過。到了第二天晚間,眾人正等待時,埋伏在民宅最遠處的石煉悄悄打來暗號,表示鄭清浪已經來了,和他們事前估計的一樣,只有一個人。   這也怪不得鄭清浪托大,鄭清浪雖投誠岳昊來,但他畢竟是極東國皇叔,身份尷尬,因此行事唯有盡量低調。像見本國信使這麼容易引起誤會的事,他也唯有一個人前來,而本次行動最重要的,就是利用此點。   「怎樣,沒有問題吧?」民宅內,原虎對明顯有些緊張的燕九道。   「沒問題,不過一會兒你們可要快點動手啊。」燕九擦擦額上的冷汗。   「放心吧,鄭清浪從未見過你,加上你有書信在身,他不會懷疑你的。」原虎拍拍燕九肩膀,示意他不必太過擔心。   「廢話,又不是你幹這事兒……」燕九不滿的嘀咕了一聲,跟著推了推原虎:「好了好了,還不快去埋伏,早做早完事。」   原虎被他的話弄得哭笑不得,最後再叮囑燕九一句,他走到屋角緩緩沉入地底,消失不見。原虎離開後,燕九揣揣不安的在屋裡來回走動幾步,顯然無法平靜下來,就在這時,屋外院門被推開,鄭清浪終於來了。   關鍵時刻,燕九終於冷靜下來,在鄭清浪推門進屋的同時,他深深一躬拜倒在地:「屬下參見皇爺。」言行間總算沒露出什麼馬腳。   「嗯,起來吧。是我皇侄派你來的?」鄭清浪點點頭,示意燕九起身。   「是,屬下是皇上的密使,這是皇上給您的書信,請皇爺過目。」燕九說著掏出書信遞過去。雖然信早已拆封,但對姬散花而言,將其復原是輕而易舉的事。   鄭清浪接過信走到一旁椅內坐下,細細觀看起來。同時他問燕九道:「你這次來,沒有別人知道吧?」   燕九低著頭走上幾步,恭敬的道:「皇爺放心,這是皇上親自對我下的令,絕沒有第三個人知道。而且屬下也是秘密入城,保證無人知覺。」   慢慢讀完信,鄭清浪不由眉頭大皺,顯然信內的內容給他很大困擾。深思片刻,他像是下了什麼決定,對燕九道:「拿紙筆來。」   沒想到鄭清浪會提出這麼個要求,燕九大感愕然。他們這次的計劃是將鄭清浪誘來,先由燕九暫時拖住他,然後由石煉在房屋外圍布下一些陷阱,全部準備妥當後就對其進行刺殺。又怎麼會準備紙筆這些東西?   「這個…皇爺,屬下這次來得匆忙,沒有準備……」燕九垂頭低聲道。   幸好鄭清浪全不在意,他擺擺手:「算了,那你就替老夫捎個口信。」   燕九依言走到鄭清浪面前,將頭湊了過去。只聽鄭清浪小聲道:「你替我傳話,就說……」就在這時,只見他猛一伸手,已把燕九脖子扼住。   這一下變故大出燕九意料,他結結巴巴的道:「皇爺,您、您這是做什麼?」   鄭清浪冷笑道:「好賊子,騙得我好苦,真差點被你瞞了過去。」   燕九又驚又怒,忍不住反問道:「老子演技天衣無縫,怎麼會被你看出來!」   鄭清浪手上勁力漸漸加大,把燕九掐得直翻白眼,同時他道:「進門老夫就發覺不對,你沒有絲毫極東口音,不過仍沒懷疑。直到你說沒有準備紙筆,才真的露出馬腳,做信使的,又怎麼可能沒有紙筆?好了,還有什麼人,一併給老夫出來吧!」鄭清浪說著傲然四顧,沖屋外大喝一聲。   燕九遭識破大出原虎意料,鄭清浪話音剛落,他已緩緩自屋角冒出,同時院中幾聲輕響,乾明和雷行雲也自藏身處躍出。   「原來是你!」鄭清浪一見原虎,就顯出狂怒之色。   「鄭清浪,你可認得我麼!」轟的一聲,一扇窗戶被一道氣勁沖得粉碎,雷行雲昂然立於院中,充滿仇恨的雙目狠狠盯著鄭清浪。   看到雷行雲背上長刀的式樣,鄭清浪略一思索就明白過來:「聽說唐烈死後武神道場就由一個不成器的小子掌管,看來就是你了,雷行雲!」   「廢話少說,你害死我師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雷行雲一把抽出天火。   「喂喂喂,我還在他手上啊,師父你不會不管我吧?」燕九一見雷行雲一副情急拚命的模樣,急得不住哇哇亂叫。   「哼……」雷行雲總算還沒失去理智,他緩緩將揚起的天火放下。   「看來那日挾持英武皇也是你們幹的了。幾位好大的膽子!」鄭清浪冷哼一聲,拉著燕九慢慢向門口移去,試圖盡快脫身。   「站住!」雷行雲看出他的意圖,怒喝一聲持刀攔在前面。   「哼,想要這人活命的話,就乖乖讓開。」鄭清浪將燕九推到身前。   雷行雲咬了咬牙,退開一步,但仍攔在鄭清浪面前,同時後面的原虎也和乾明也逼了上來。鄭清浪深知原虎的厲害,斷腕之痛似乎猶未自他身上散去,儘管他並沒將雷行雲和乾明放在眼裡,但也深知一旦被纏上,恐怕就再難脫身。   「我再說一次,給老夫讓開!」鄭清浪手上加力,燕九立刻難過的吐出舌頭。   「師、師父…要死了…難不成你想乘這個機會除去老子……」燕九拚命抓住鄭清浪的手試圖緩解喉間的壓力,同時辛苦的對雷行雲叫道。   「行雲,讓他走。」這時,原虎在後面對雷行雲眨了眨眼睛。   由於背對原虎,鄭清浪並沒發覺這一小動作。雷行雲似乎從原虎這個動作中看出他的意圖,他甩甩天火,一步一步退到一邊,讓開道路。   鄭清浪眼中閃過一絲得色,說實話,他也不願和原虎等人糾纏下去,如果讓傲來禁衛軍聞風趕來的話,鬧到英武皇那裡,他反而難以說清。   一面警惕原虎三人的動作,鄭清浪一面挾持著燕九走向院門。他準備一出院門就扼死燕九,同時乘亂逃離,只要今晚順利離開,他會在以後不惜一切代價讓原虎等走不出傲來城的城門。   漸漸接近院門,鄭清浪將注意力慢慢放到院外的街道上,做好逃走的準備。哪知就在這時,他突然只感腳下一沉,整個人猛的向下墜去。   不好!一瞬間,鄭清浪突然想起一個人,那就是寸步不離原虎左右的山鬼石煉。他立刻明白這是石煉搞的鬼,不由暗罵自己怎麼會犯如此不可饒恕的錯誤,竟將此人忘記?同時他心裡也隱隱感到一絲害怕,難道自己從心底已開始畏懼原虎,所以在突然見到他時,才會慌張失措得犯下這種錯誤?   就在鄭清浪腳下的泥土崩塌的同時,原虎和雷行雲已不約而同撲了上去。原虎伸足在地上一點,身形加速直取被鄭清浪抓住的燕九,而雷行雲則天火出鞘,由左下至右上斜劈鄭清浪的右肩,逼他放手。   在當今天下兩大絕頂少年高手的夾擊之下,鄭清浪急切間也無計可施。為了活命,他唯有放棄殺死燕九的想法,一把將他向原虎推了過去,同時右手一抖凝起一團金色光球迎上雷行雲的天火。   原虎接住面紅筋脹的燕九立刻將他放到地上,自己則繼續向鄭清浪沖了過去。同時他腳底一挫,幾根石刺向鄭清浪直扎過去。   不過比起原虎的石刺,對鄭清浪威脅最大的還是雷行雲的天火刀,從撲面而來,夾雜著冰火兩重氣勁的風嘯中,他已感到這一刀不好對付。   天火劈上鄭清浪右手氣團,只聽噗的一聲悶響,沉厚的大刀破開氣團向下直進,只差毫釐便觸及鄭清浪的手臂。雷行雲知道自己這一刀的份量,見鄭清浪居然單手將之擋下,他也覺得駭然。不及多想,雷行雲雙臂持刀開始加力下壓。   這時原虎製出的石刺已到鄭清浪胸口,在無奈之下,他唯有用僅能活動的左手橫裡一揮,幾根石刺輕易被中分折斷。不過原虎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乘鄭清浪分心之時突然來到他身前,伸手迅速在他懷中一掏,跟著立刻退走。   鄭清浪驟覺懷內一空,霎時間他已明白怎麼回事,不由嘶聲怒喝道:「我的鳳血!」同時左手伸出想要將其奪回,無奈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看著手中尚帶著鄭清浪體溫的銀瓶,原虎大為開心,總算把這一半鳳血給奪回來了,對崑崙也算有了交代。最重要的事,殺死鄭清浪,已沒任何顧忌!   連番受挫,鄭清浪簡直怒到極點。只見他咬破舌尖,張口噴出一口鮮血,在血沫濺出的同時,其身體周圍已憑空生出一層血紅色的甲冑將他護住。   這層粘粘糊糊,猶自帶著血絲的甲冑竟異乎尋常的結實,原虎和雷行雲的攻擊全給擋了下來。就在兩人微微愣神的當兒,鄭清浪雙手撐地猛的一拔,被泥土禁錮的下半身迅速抽出至膝蓋處,同時從他體外的那層血色甲冑中散射出無數細小的紅絲向原虎和雷行雲捲去,空氣中充斥著一種腥臭的奇異味道。   搞不明白這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原虎和雷行雲不敢托大,兩人立刻抽身退走。見成功逼開兩人,鄭清浪雙臂用力,準備乘機拔起身子。   就在這關鍵時刻,鄭清浪突然感到後背被一雙手緊緊按住,他猛地想起和原虎在一起的那個小和尚,難道那個小和尚竟有能耐破開自己的「血甲」?   乾明雙掌按住鄭清浪的後背,低聲在他耳邊笑道:「老頭子,這種邪魔外道的微末功夫,以後最好少拿出來丟人現眼……。」         ∼第八章∼     「……!?」鄭清浪心中猛然一驚,同時他知道自己今晚犯下了第二個重大的錯誤,那就是對這個小和尚看走了眼。他的實力,恐怕不在原虎之下!   「佛法降魔。龍爪真言!」隨著乾明一聲大喝。只見他的體外一陣青色柔光猛的向外一震,一時間,整個院子就如同地震一般,劇烈的抖動一下。   同時,自乾明身體震出的青色柔光瞬間幻化成兩條猙獰青龍,張牙舞爪向鄭清浪身體纏了過去。剎那之間,鄭清浪突地發出一陣痛苦的慘叫,自他腰間而起,就如有兩隻龍爪一上一下直抓過去,包裹在他體外的「血甲」紛紛被扯碎撕裂。   一擊得手,乾明嘻嘻一笑,也不等鄭清浪體外「血甲」完全被破開,便一把抓住鄭清浪的左手向後一拉,竟硬生生將他自地下扯出,狠狠摔在地上。摔落鄭清浪的同時,乾明轉身騎在他身上,右手高揚化出一塊圓盤大的光鏡。   光鏡表面印滿密宗複雜的符紋並轉動不止,看起來就像一塊寫滿經文的輪盤般。驟一看到乾明手中的光鏡,鄭清浪露出驚駭欲絕的表情,他嘶聲道:「密宗封魔鏡!?小和尚,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乾明。」乾明笑答一聲,將光鏡猛拍在鄭清浪胸口,同時人則靈巧的彈身而起,在半空扭身一翻,落到兩丈開外。   原虎和雷行雲在一旁看著乾明一系列動作,無不驚得目瞪口呆,雷行雲喃喃的道:「好傢伙,你從哪兒找來這麼個霸道的小和尚?」   原虎唯有報以苦笑,同時在心中暗自慶幸,幸好乾明是他的朋友,這小和尚一身修為實在太過驚人,要是當初任由他和趙青陽在一起,定會是個不小的麻煩。   那邊密宗封魔鏡的威力完全展開,鄭清浪一身早被龍爪真言破去七七八八的血甲更完全被粉碎。現在他全身纏繞著九條兩指來寬,由無數咒紋凝結而成的光帶,這些光帶將他纏個結實並全部向內緊縮,一點一點壓迫著鄭清浪的身體。   光帶之中,鄭清浪面露極端痛苦之色,好像這些光帶給他造成相當的傷害。乾明拍拍手走到原虎身邊:「行了,現在這老頭子將任由我們處置。」   這時石煉也自地底冒出來到原虎身後。老實說,今晚這麼順利就將鄭清浪制住,實在大出原虎的意料,一方面是他們攻其不備的結果,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則是他們幾人實力已經強到了足以戰勝七大高手的程度。   「這死老頭子,老子剛才差點就死在他手上,你們都別動,把他大卸八塊,第一刀就由我來砍。」想起剛才的屈辱,燕九就氣不打一處來,他罵罵咧咧的自石煉處接過驚鴻寶刀,就準備上去把毫無反抗之力的鄭清浪分屍。   不管怎麼樣,對方仍算是人族驕傲的七大高手之一,原虎並不想乘機羞辱。他正要上前拉住燕九,突見被纏個結實的鄭清浪體外騰起一陣奇異的濃煙,同時四周的空氣中開始瀰漫起一股火辣辣的氣息。   「這是什麼?」燕九抽了抽鼻子,奇怪的四處看看。   原虎心中一驚,本能的感到危險正迅速臨近。就在這時,他被這陣濃煙勾起回憶,腦海中猛的浮現出當初在崑崙大雷原,他和鄭清浪殊死搏鬥的情形。   這是……原虎立刻拉住猶未反應過來的燕九大叫道:「大家快退開!」   「式鬼道法最高階。降神。有請九天雷神!」就在這時,濃煙中現出一對血紅色的眼睛,同時傳出一聲充滿威嚴,扭曲至如鬼神怒號的聲音。   式鬼最高階。降神!鄭清浪終於使出了這一招!   瞬間,本是月明星稀的晴朗夜空已聚合起一團厚厚烏雲,狂風呼嘯,一道粗若立柱的血紅色閃電自烏雲中心直劈而下,狠狠砸在濃煙正中。   在劈里啪啦的爆響聲中,數十條電流向四方爆射,所過之處牆傾樹折,威勢驚人。緊跟著轟的一聲,濃煙之中無數印刻著符紋的青帶碎片噴濺四處,乾明的密宗封魔鏡已在這招鬼神易辟的驚人法術下完全被破。   原虎想起當日崑崙情景,深知鄭清浪已經情急拚命。現在事情鬧大,傲來城中的禁衛軍會很快趕來,必須在這之前將鄭清浪殺死!   「大家小心他的雷電!」原虎沖雷行雲等人叫道。這時他們全被逼到數丈開外,任何人想要接近中心那團濃煙都會遭到無情的電蛇噬咬。   「哼,我開路,你們跟上來!」雷行雲怒哼一聲,握著天火寶刀的右手一震,巨大的刀身已裹上一層灼熱的火勁。話音剛落他已當先撲上。   雷行雲身形剛動,纏繞在濃煙周圍的電流就如受到牽引般盡數向他襲來。雷行雲頓步揚刀,霎時間只見一道火光自他身旁亮起,眨眼間充斥身前整片空間,白色的電流撞上火光,瞬間爆發出一道狂猛的衝擊。   「喝啊啊!!」雷行雲狂叫一聲,力貫雙臂拚命向前壓進。他全身鬚髮皆豎,衣衫在電流反覆衝擊下撕開道道破口,天火寶刀劇烈的震顫著。   就在雷行雲和電流抗衡時,原虎四人已從不同方位向中心的鄭清浪攻去。由於大部分護身電勁被雷行雲牽制,他們受到的阻礙被減至最輕。   原虎從右方攻上,這裡只有他和使用降神術的鄭清浪直接交過手,因此他深知,這時降神術所展現的威力,根本還未到一半!   拔開纏向他的兩道電流,原虎第一個突進至裹著鄭清浪的濃煙邊。這次不像上一次有避雷珠護身,若是遭到全力一擊,恐怕立刻就會受重傷,他將全身的山神氣裹到右臂上,隨後撮掌成刀,猛的向濃煙中心直插下去!   幾在同一刻,石煉,燕九和乾明也紛紛來到另三個方位,向鄭清浪攻去,一時間刀,拳,道法等全部向濃煙招呼過去。四人均非泛泛之輩,若他們同時攻擊一個人,那無論對方是誰,恐怕也會遭受不住,擔讓他們吃驚的是,所有人的攻擊都如石沉大海,整片濃煙內竟然毫無一點反應。   後面的乾明見三人徒勞無功,眉頭一擰,收回本擬攻出的一掌迅速退後一步。他雙手結印,驟然間,他小小的身體竟像脹大許多,充滿一種霸道威嚴的氣息。同時乾明喉間悶吼一聲:「大力金剛印!」   在乾明話出口的同時,他的背後已浮現一具手持降魔杖,嗤牙怒目的金剛虛影。緊跟著乾明掌心各亮起一道刺眼白光,隨即再次向濃煙打去。   乾明此擊威力之大,在他對面的原虎感受得一清二楚,他深知此擊不僅能傷敵,可能還會波及同伴,因此大叫道:「快退開,讓乾明打!」   「媽的,被吸住了!」就在這時,燕九大叫一聲,做出用力向外拔刀的姿勢。   原虎心裡一驚,也試著拔出自己的手,哪知濃煙內好似有一股極強的粘性,將他的手牢牢吸附。他立刻明白這是鄭清浪搞的鬼,難怪他一直不顯出真身,就在乾明的大力金剛印快要擊到濃煙上時,鄭清浪終於有了行動。   轉瞬間,所有的濃煙奇跡般消失無蹤,藏在其中的鄭清浪終於露出真面目。只見一團白光漸漸冒起,並逐漸變幻成人形模樣,卻是無數電流結做一個高達丈五的人形,而籠罩鄭清浪的那束濃煙則被這個「電人」裹在胸腹間的位置。而原虎等三人攻入濃煙的部位則分別被一條電流死死纏住。   糟糕!一瞬間,原虎腦中只來得及閃過這個想法,緊跟著無數電勁順著纏住三人的電流狂湧過去。修為最差的燕九第一個遭受不住,他狂叫一聲,全身衣衫立刻捲起發黑,跟著就如被攻城槌狠狠撞上一般,猛的向後彈飛。   石煉也受到相當的打擊,他的雙臂被電流撕扯得不住落下黃色碎屑,表面更是龜裂處處,索性山鬼並無疼痛等感覺,因此他還不致太過狼狽。   就在這時,乾明的大力金剛印也擊到電人後背,他的佛法修為真不是蓋的,這一擊威猛之極,鄭清浪整個後背凝結的電流竟被擊散大半。   對抗著一波一波向自己體內襲來的電勁,原虎這才發覺在不知不覺間,自己的修為已有了極大的飛躍。當初讓他差點送命的電勁,如今給他造成的傷害已少了許多,縱然沒有避雷珠,他也完全經受得住。   這一發現讓他信心大增,乘著後方乾明一擊讓鄭清浪電勁潰散不少的機會,原虎悶哼一聲,裹在臂上的山神氣猛的向外一震。辟啪!隨著山神氣擴散開來,鄭清浪體外的電人胸腹間也破開一個大口,露出其中鄭清浪的真身。   「喝啊!」就在這時,後方雷行雲怒喝一聲,天火翻捲之下將吸住他的電勁全部攪碎,隨即刀隨人走,化作一道血紅長芒越過原虎向鄭清浪直擊而去。   想不到連自己的降神之術也奈何不了這幾個少年,鄭清浪心中的驚駭簡直難以用語言形容。眼見雷行雲一刀就要將暴露出的自己劈開,他再顧不得可能大損真元,雙手合攏指向天際,嘴中大喝一聲:「天雷降!」   受到鄭清浪的牽引,天際凝起的厚厚雲層中心出現一個巨大漩渦,同時其中電光一閃,霎時間一股粗大之極的電柱直劈而下,整個院子都籠罩在其範圍之內。   電柱未至,院內所有人都感受到其隨之而來的那股毀滅一切的能量。若讓電柱完全擊下,恐怕眾人都會粉身碎骨,就連鄭清浪也不免重傷。   乾明一咬牙,兩手拇指在四根指端一劃,四指尖端立刻鮮血湧出。他把手一甩,立刻撒出八條血絲,這些血絲凝而不散,並全部在乾明頭頂糾纏一起,迅速化成一個手凝印結的金剛模樣。   乾明將雙手向半空一推,口中大喝道:「血海菩提。不動明王咒!」   轟!雷柱撞上明王血印,立刻爆發出一陣驚天巨響,而在下方的鄭清浪則奮起所有電勁向外一推!一時間整個院中電流四處狂飆,眾人視線全被閃爍不止的白光充塞,整個天地都好像被狂雷閃電給籠罩,混亂得無以復加。   鄭清浪垂死一擊果然非同小可,縱然有乾明奮力抵擋也難招架多久。混亂中原虎眼見雷行雲被數股雷電劈得不住退後,連手中天火也差點失去。他突然想起當初對付鄭清浪的法子,暗道如今要想活命,只好冒險一試了。   拔開捲向自己的電流,原虎迅速來到雷行雲身邊:「行雲,借我天火!」   沒有任何猶豫,雷行雲將天火交到原虎手上,他立刻回頭對石煉大喝道:「石煉,快助我上去!」   石煉聞聲絲毫不顧在他體外肆虐不止的閃電,原地下蹲將手掌合攏微微沉下。待原虎一腳踏上時,他猛的向天空一托,原虎已炮彈般直衝而上。   越是接近雷柱,原虎越是感受到其驚人的威勢,他顧不得多想,山神氣已自發凝聚全身,雙手更是綠芒大熾。原虎升到盡頭,突然將天火往雷柱之中一插,立刻,他全身就如遭到無數力量的撞擊,難過到了極點。   「啊!」原虎拋開一切,整個人於半空微微一頓,跟著向斜下方的鄭清浪落下去。令人驚異的事發生了,隨著原虎的下落,構成大半雷柱的電流竟被他手中的天火牽引,改變軌跡隨著原虎衝下。   儘管只有短短距離,但身在其中的原虎感覺全身都快散開一般,但他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仍是牢牢抓著刀柄將雷柱向下牽引。   「怎、怎麼可能…竟有人能徒手引動天雷柱……」看到原虎如此神威,下方鄭清浪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他抬頭呆呆望著頭頂,嘴裡不住喃喃的道。         ∼第九章∼     「鄭清浪,納命來!」原虎雙目怒睜,全身被一層厚厚電流包繞,使得身在其中的他看起來真如九天雷神一般,其威勢無可阻擋。   帶走大半電勁之後,乾明壓力一鬆,他口鼻間立刻流出一股鮮血,跪倒在地不住喘氣,看來剛才的法術也讓他相當吃不消。   此刻成敗已全繫在原虎身上,他若成功,鄭清浪必遭自己的雷柱轟至灰飛煙滅;但原虎若然失敗的話,則在場所有人都會命喪黃泉!鄭清浪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他突然散去全身電流,將它們聚合在自己手中化成一條長束,猛向原虎甩去。   電束去勢極快,化為一道雪白長芒直飆天際,眨眼間就到原虎身前。原虎凜然不懼,雙手握上天火在身前一拉,被引動的雷柱反如盾牌般擋在他的身前,鄭清浪擲出的電束便如水滴匯入大海,完全被吸收得一乾二淨。   一擊未果,鄭清浪終於露出畏懼神色,他想也不想立刻轉身想要逃離,哪知還沒跑出三步,只感腰間一緊,已被雷行雲緊緊抱住。   「臭小子,你想做什麼!」鄭清浪驚恐萬分的大叫道。現在的他,因剛才的降神之術,已元氣大損,加上心志被奪,竟全無反抗之力。   「你害死我師父時,就該想到會有今天了。」雷行雲在他耳旁平靜的道。   「……!」瞬間,鄭清浪清楚的知道自己完了。   雷行雲瞬間屈指在鄭清浪後背穴道連撞十餘下,封住他所有行動,跟著就像提起一袋麵粉般將其高高舉起,猛的向半空擲了出去。   「阿虎,替我好好招待鄭前輩!」雷行雲向原虎大喝一聲。   「混蛋!」鄭清浪狂呼一聲,跟著視野內便被突如其來的白芒充滿。幾乎在頃刻間他就失去了意識,在原虎甩出的雷柱中灰飛煙滅。   衝出的雷柱直飛天際,天空中厚厚的雲層竟被其翻攪得一絲不剩,夜空重又恢復清明,威力實在可怕。原虎落下地來,幾個趔趄後終於站定,長長出了口氣。剛才引動雷電之時,他遭強絕的電勁撕扯,幾乎以為自己生還無望,但終於還是挺了過來,成功殺死鄭清浪,足見他的修為已提高到何等程度!   「怎樣,阿虎你沒事吧?」雷行雲走上關切的問道。   「嗯。出乎意料,本以為這次非死即傷,哪知竟然沒什麼大礙。」原虎默默檢視一番,發現在那樣的衝擊之下,自己卻幾乎沒受什麼嚴重的傷。   「多謝你,助我報了師門大仇。」雷行雲雙手按著原虎肩膀,感激道。   「你我兄弟還說這麼多做什麼。」原虎淡淡一笑,說著將天火遞給他。   雷行雲吁了口氣,接過原虎遞來的天火,突然他臉色大變,手腕一抖寶刀差點脫手。他駭然道:「我的天,好強的殘餘電勁,剛才你是怎麼挺過來的?」   對雷行雲的驚訝,原虎唯有苦笑。這時乾明也爬起走了過來,只見他滿臉烏黑,光光的腦袋就如顆墨球一般,倒也煞是好看。石煉則走過去將半昏迷的燕九拍醒,然後將他扶起。   「鄭清浪呢?老子要砍他!」這時燕九猶自暈頭轉向。   今日一戰雖然危險,但所有人都可算平安無事,能這麼順利的達到目的,可說非常幸運。不過鬧了這麼一陣,恐怕全城都知道這兒有狀況發生了。   原虎看看幾人,旋即笑道:「完事了,在新的麻煩沒有來以前,我們快走吧。」   傲來禁衛軍的效率非常高,就在五人離開不久,大批軍士已經趕到這處小院。不過除了四壁地面一條條焦黑的痕跡外,他們再找不出任何線索,更不要說已經在雷柱之下化為飛灰的鄭清浪了。   回到散花樓的據點,原虎決定乘夜色連夜離開傲來城。這次他成功說動英武皇,加上在敵人的地盤上成功殺死鄭清浪,已足夠讓英武皇見識到他們這方的實力,對以後英武皇態度的變化將起到決定性的作用,收穫可說非常大。   得知他們要離開,姬散花也不挽留,她親自通過秘密渠道將他們送到城外。隨後原虎向她辭行:「姬樓主,你以後準備怎麼辦?」   「嘻嘻,山神別想我跟你們一起去,打打殺殺的事可不適合奴家。我還是在這兒幫你們看著點龍族的動向吧。」姬散花誇張的擺了擺手,嫵媚笑道。   原虎知道她的意思,不想過深的捲入各大族之間的糾紛。他也不強求,遂笑道:「既然如此,以後龍族有什麼異動,就請姬樓主盡快通知我們吧。」   姬散花點點頭算是答應,她想了想,又回頭道:「杜鵑,你還是隨山神一起去吧,以免顯得我們散花樓沒有誠意。以後一切聽山神調派就是。」   杜鵑是散花樓最高等級的長老,有她在身邊,其幫助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不過對此最為高興的則是燕九了,看他模樣,幾乎當場就會跳起來。   告別姬散花後,原虎又問雷行雲道:「行雲,鄭清浪已死,你呢?」   雷行雲豪氣干雲的用力一拍原虎肩膀:「你我兄弟之間還說這麼多做什麼,我自然會陪你到最後。我也很想親眼看看昊來究竟變成了什麼模樣。」   原虎極為高興,大笑道:「既然如此,大功告成,我們就回赤牙城再慶祝吧!」   回到來時降落的地方,原虎喚出山鬼取回飛獸,在漆黑的夜色中,一行六人乘上飛獸直飛天際,帶著無比的輕鬆向赤牙城飛去。   就在這時,突聽傲來城上空一陣高亢龍吟,清朗的夜空中大片雲團迅速聚集。六人紛紛回頭觀看,正好見到雲層中,四隻青色巨龍糾纏錯繞的翻飛不止。   「糟糕,被他們發現了!」杜鵑看到飛龍,不由驚呼一聲。   「別擔心,他們不過是心有不甘,出來示威罷了。龍族主力不在城中,就憑這四隻龍,還不敢向我們攻擊。」原虎觀察了一會兒,自信的說道。   果然,四龍儘管狠狠瞪視飛在半空的六人,但他們也不敢過分接近,只是在傲來城上空不住盤旋。雙方互相觀察了一會兒,都明白對方沒有開戰的意圖,原虎率先掉轉飛獸飛離,雷行雲等人也隨後跟上。   就這樣,在四條憤怒的青龍注視下,一行六人很快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七天以後,眾人回到赤牙城。降落後原虎首先找到正整頓隊伍的陸吾,將從鄭清浪手中奪回的鳳血交給他。不消說,陸吾自然是千恩萬謝,立刻找來一隊士兵讓他們將鳳血護送回崑崙。   來到城內,妖皇和孫韻音等居然都未回來,也不知是否遇到了麻煩,他們反而是最快的一幫。這時傲來城全靠留守的方錦書和一些妖族將領共同維持。   在議事廳內見到匆匆趕來的方錦書,原虎先向他介紹了雷行雲和杜鵑等人,隨後問道:「方先生,現在城中如何?韻音妖皇他們有消息傳回來嗎?」   方錦書歎了口氣坐下:「這些天累死我了,要管那幫妖怪還真不容易,不過還算平安。妖皇和韻音都沒有消息,不過我對他們有信心,一定不會有事。反倒是你們,這麼快就回來了,傲來的事都已經辦妥了麼?」   眾人互相看看,眼中都難掩得意之色,原虎笑道:「老實講,能這麼快回來,我也沒有想到。本以為這次的事很難辦,哪知到了傲來城後卻出乎意料的順利,有姬樓主的幫忙,我很快就單獨和英武皇見了面。他對龍族的喧賓奪主也非常不滿,雖然沒有立刻答應我的要求,不過相信以後傲來不會再對龍族言聽計從了。」   聽原虎說完整個過程,方錦書高興的一拍桌子:「太好了,只要傲來不再死心塌地的跟著龍族,龍族自然也會好好掂量掂量和天界聯手的關係。」   「哼哼,如果你以為我們只做了這麼點事,那可就大錯特錯了。」燕九見原虎並未提起殺死鄭清浪的事,再也忍耐不住的他不由搶著道。   「哦,難道說你們還有別的收穫嗎?」方錦書一聽非常驚訝。   燕九正準備在方錦書面前好好賣弄一番,哪知還沒開口就被雷行雲一掌拍在頭上。乘燕九呼疼時,雷行雲淡然道:「也沒什麼,我已經替師父報了仇了。」   方錦書微微一愕,隨即就明白了雷行雲的話,他不可抑制的驚呼道:「什麼!難道說你們把鄭清浪給殺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當下原虎將那晚他們設計刺殺鄭清浪的事對方錦書說了一遍,最後道:「本來只是一個臨時設想,結果行動卻非常順利,不得不說我們運氣很不錯。」   方錦書聽完後又愣了半晌,這才道:「憑你們此去的實力,並非沒有可能殺死鄭清浪,這一點我並不奇怪。只是我無論如何沒有想到你們竟然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敢在重兵防衛的傲來城內刺殺七大高手,要是稍有閃失的話,恐怕你們沒人可以活著走出城。真是後生可畏啊。」他最後這麼感慨道。   「無論如何,敵人的助力又少了一個,這也是好事。」雷行雲說道。   「唉……」方錦書卻沒有回答,只是靠著椅背黯然一歎。   看方錦書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樣,原虎奇道:「怎麼了,方先生?」   「哈,沒什麼。只是我想起不過還在兩年之前,人族七大高手,五大鬼使,四大妖王,各族傑出人物俱在,那時是何等的興盛。哪知僅僅兩年時間,五大鬼使就沒了兩個,四大妖王僅剩其二,而我們人族七大高手也只剩四個,可見這兩年神州的混亂究竟到了何等的地步。」方錦書充滿感慨的說道。   原虎明白他的意思,有所謂兔死狐悲,儘管李七鄭清浪等人是敵對一方,然而同為七大高手,對他們的死,方錦書也不能不有所觸動。不過這兩人都是直接死在原虎這個「後生」手上,對這點就不知方錦書怎麼想了。   這時氣氛稍稍有些尷尬,每個人都沉默不語,不知接下去該說什麼好。就在這時,方錦書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叫道:「不好,我差點給忘了。」   「啊,有什麼事?」看他模樣,原虎也不由微微緊張起來。   方錦書想了想道:「是這樣,前幾天龍族那邊有些消息傳回來……」         ∼第十章∼     「龍族?這消息是怎麼得到的?」雷行雲顯然對消息的來源很疑惑。   「是敖晶輾轉托人帶來的消息。剛接到時我也很懷疑,不過情報的內容卻非常驚人。據消息稱,敖廣回到龍族後果然沒有想像的順利,現在龍族內分成兩派吵做一團,不過也正好將龍族暫時牽制住。讓我不安的是另一點,據說岳昊來根本沒有隨敖政同去龍族。」方錦書慢慢對眾人說道。   「什麼!?昊來沒在龍族!」原虎大為驚訝。按他們事先掌握的消息,岳昊來會隨敖政一同前往東海,哪知現在卻得知他根本沒有隨行。如此一來,岳昊來的行蹤立刻成了一個謎團,而且他究竟在做什麼,也讓原虎深感不安。   「這個消息是否可靠還未可知,不必太著急吧。」雷行雲安慰原虎道。   「是啊,敖晶怎麼說也是龍族的公主,這也許是她故意放出假消息,用來擾亂我們也說不定。」方錦書也贊同雷行雲的話。   「不,我認為敖晶沒有騙我們。行雲,你還記得在離江港她找上我們時的情景麼?敖晶雖然不會反對敖政,卻也沒有欺騙我們的理由,再說她也是真心希望敖廣能重回龍族。」原虎摸著下巴,沉吟道。   「嗯,你這麼說,的確有可能。那麼剩下的事就是要確定昊來究竟去了哪兒。」雷行雲露出思索神色,片刻後他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原虎的話。   「方先生,傳來的消息中有提到昊來可能會去哪兒麼?」原虎問方錦書。   方錦書想了想,搖頭道:「沒有。等等…裡面有一句,要我們小心東南邊,不過這句話沒頭沒腦,我當時也沒在意,難道和這個有關?」   「東南邊?」眾人紛紛疑惑的互相交換視線,但卻沒人明白是什麼意思。   「會不會是指東南妖王?他們對我們的確是個不小的威脅。」雷行雲說道。   「應該不會,東南妖王投向昊來是敖廣現身以前的事,敖晶沒有理由提醒我們這個,她的話一定還有別的意思。」原虎搖了搖頭道。   這時方錦書臉色忽變,他一言不發起身走出議事廳,就在眾人奇怪不止的時候,他已拿著一根粗長的紙捲走了回來,隨後將紙卷在桌上鋪開。   「這是妖族的地圖,你們看這裡。」方錦書說著指著神州東南一處地方。   眾人向他所指之處看去,只見那裡位於鐵帶山脈以北百餘里處,新豐與界羅南端交界處。地圖上畫了一朵小小的烏雲作為記號,不知指的什麼。   「方先生,這個是?」原虎不明白方錦書怎麼會特別注意這個地方。   「這幅地圖是妖族繪製的神州地形圖,其中標明各族所在。烏雲代表的就是鬼族的鬼域,而這裡,正是無間鬼王的鬼域所在!」方錦書神色凝重的道。   聽他這麼說,眾人無不大驚,杜鵑低聲道:「方先生的意思可是說……」   「沒錯,就在剛才我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這幅前陣看過的地圖,越想越覺可能。我想敖晶的意思也只可能是這個了。」方錦書說著用力在烏雲上按了按。   「這下不好了,想不到昊來的目標竟然是鬼族……」原虎喃喃的道。   看來在他們行動的同時,岳昊來也沒有閒著,而他的目標,正是目前唯一還沒有表示的鬼族。如果讓他拉攏鬼族的話,原虎他們這次傲來之行所取得的優勢將會被完全粉碎,要知鬼族儘管這段時間接連受挫,實力仍算數一數二。   「還不能肯定,我們是否先調查清楚再說?」雷行雲建議道。   「對,現在我們有崑崙的援軍,往來各處非常方便,我看就先派出一隊飛獸到鬼域探探情況,再做定奪吧。畢竟這也只是猜測。」方錦書也同意道。   「我想親自去一趟!」哪知就在這時,原虎突然說道。   「什麼?阿虎,這樣是否太草率了?」雷行雲對原虎的話非常吃驚。   「不,正如方先生所言,我認為昊來的目標只可能是鬼族。他已經出發了不知多少天,時間緊迫,我們不能再耽擱。」原虎態度堅決的道。   「但你也用不著親自去啊。你曾殺了鬼使黃泉,我怕無間會對你不利,就算要派人去,也該先派隊使者探探情報再說。」方錦書勸原虎道。   「對昊來的本事我知道得非常清楚,如果任由他和鬼族接觸的話,無間很有可能被他說動,到那時一切都晚了。因此就算只有一線可能,我也要爭取一下,放心,到時我會隨機應變,不會出事的。」原虎擺了擺手拒絕道。   「那這樣,由我去。現在你絕對不能出事。」猶豫片刻,方錦書說道。   「赤牙城一切還要靠方先生主持,再說因著替他們找回癸陰瓶的關係,我在無間面前也好說話一些。對了,石煉,你也留下統領山鬼,上次妖族來襲,山鬼無人統領,簡直就是一盤散沙。」原虎仍然堅持由他去,並吩咐石煉道。   「那好,那我跟你一起去!」雷行雲見勸說無效,於是對原虎道。   原虎本想拒絕,但看到雷行雲堅定的眼神,只好無奈笑笑,答應下來。乾明剛想開口,原虎已阻止了他:「你可不能在鬼族面前露面,還是安心留下吧。」   這時卻聽燕九對雷行雲道:「我說師父啊,這次你不會還想我跟你一起去玩兒命吧?」   「從沒見過像你這麼貪生怕死的傢伙。」雷行雲哭笑不得的咕噥一句,這才道:「放心吧,你去了也沒用,就我和阿虎的話,要打要逃都方便一些。」   當天下午原虎和雷行雲便收拾好東西,帶上一隊崑崙飛獸和土嶙準備出發。看著原虎坐上飛獸,方錦書忍不住道:「你剛從傲來回來又要出發,我們卻什麼也不能幫忙,想想真是叫人氣餒。記住,最重要是活著回來。」   原虎笑道:「方先生嚴重了。這叫我想起昊來說過的一句話,他說,我和他都是不折不扣的傻瓜。哈,傻瓜自然要多多跑腿了。」   「哼,總之鬼族極為奸詐,你們一定要小心。」乾明則在一旁提醒他道。   最後向眾人揮手作別,原虎和雷行雲帶著飛獸升上天空,逕直向目的地飛去。燕九突然在身後沖雷行雲大聲道:「我說師父,千萬別真的去玩兒命啊!要是你有什麼閃失,老子回了江州,非給靈月郡主剝皮抽筋不可!」   本是穩穩坐在飛獸之上的雷行雲突然一個趔趄差點栽了下去,他回過頭狠狠瞪了燕九一眼,跟著在原虎的大笑聲中迅速遠去……。   此後幾天他們連夜兼程向無間鬼王的鬼域趕去,很快來到鐵帶山脈境內。   飛行片刻,前方已開始隱隱傳來陣陣陰氣,同時天色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黯淡下來。飛獸感受到這異常的氣息,逐漸變得不安,再飛行十餘里,它們終於再不肯前行一步,任憑土嶙怎麼呵斥,也只是在原處盤旋。   望著半空聚集的團團黑雲,原虎向雷行雲打聲招呼,降落地面。他翻身下了飛獸,對眾土嶙道:「你們就在這裡等候,我和行雲進去就可以了。呆會兒我以嘯聲為號,你們一旦聽到,就立刻做好離開的準備,明白嗎?」   眾土嶙紛紛點頭,跟著將飛獸帶離,隨時做好撤離的準備。原虎和雷行雲則拿上必須的物品,沿著被黑霧籠罩的樹林向鬼域而去。   一邊走,原虎一邊對雷行雲道:「鬼域內陰氣濃烈,不過你的烈炎真經卻正好能克制,只要你運起真氣布在體外就可沒事。」   雷行雲拍拍手表示明白:「放心吧,那點陰氣我還沒放在眼裡。」說著他身體微微一震,已隱隱泛起一股火紅色的真氣,在他身周的的陰氣盡數被迫開。   越是深入樹林,光線就越發黯淡,到最後簡直身手不見五指。不過原虎和雷行雲前進的速度卻絲毫沒受影響,以兩人目前的修為來說,已完全可以憑借腳底的觸覺以及自身的感觀意識來探知週遭情景了。   突然,正走著的原虎和雷行雲同時停步,因兩人都真切的感受到,就在前方,陰氣的濃度以及活躍程度都大為提高,換言之,他們已經來到鬼域邊緣。   原虎定定神,正要開口拜見,突然間前方黑暗中出現兩抹血紅色的光亮。這兩道光聚匯成眼睛的模樣,就好像有什麼巨大的怪物正藏身黑暗中打量兩人般。   緊跟著,第二雙,第三雙…在兩人周圍,無數雙血紅眼睛上上下下浮現半空,鮮血樣的光芒微微閃動,情況詭異之極。原虎和雷行雲卻表現得非常坦然,兩人帶著輕鬆的表情站在原處,就好像這些眼睛根本不存在一般。   終於,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緩緩開口道:「你們是誰?來做什麼?」   「西嶺山神原虎,攜同武神道場掌門雷行雲,拜見無間鬼王。」原虎淡淡道。   週遭猛的靜了下來,其實這裡一直都沒有過別的聲音,但走入其間,仍可以感受到一種擾亂心神的嘈雜,儘管耳朵什麼也沒聽見。但這一刻卻完完全全靜了下來,這種寂靜是如此之深,以至於原虎覺得自己心臟的跳動就如擂鼓一般。   一時間雙方都沒有表示,就那麼靜靜對持著。很快,所有的血眼都散向一旁,恰好在中間留出一條供兩人通過的通道,那聲音道:「請進。」   原虎與雷行雲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在正式進入鬼域的剎那,兩人所有的感官在同時失去作用,他們就好像來到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地方,沒有光,沒有聲,沒有實物,兩人的感官無法觸及到絲毫東西,這感覺實在可怕。   一切很快恢復正常,他們眼前慢慢出現一點暗淡光影,足夠勉強視物。兩人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後怕,要是剛才鬼族乘機襲擊的話,他們定會受不小的傷害。   那雙飄忽的血眼一直在前引路,在鬼域中好像一切都停滯下來,在這裡面完全感受不到時間的推移似的,同時一股夾帶著死亡的腐朽氣息瀰漫四周。雷行雲體外的烈炎真氣不自覺的加強不少,顯示出他內心非常緊張。   很快他們來到一處廣闊的空間,從邊緣扭曲的影子來看,似乎是一處林間空地。久違的無間鬼王在中心一座高台上,他體外的濃厚陰氣散射出無數細枝刺入四周陰氣裹繞的黑暗中,不住來回鼓動,似乎正在療養上一次在天都山所受的傷。   不過最吸引兩人注意的,卻是高台下悠然而坐的那個人——岳昊來!只見他面前擺著一張小几,上面一壺數碟,而他本人則懶散的靠坐在一張高背酸枝椅內,捏著一隻酒杯,悠然的看著兩人。其神態,就好像正身處豪華酒肆的雅間內。   看到原虎和雷行雲望向他,岳昊來優雅的舉起酒杯向兩人遙遙一祝:「行雲,阿虎,來這邊坐。」說著微一拂手,在他對面便出現兩張椅子。   雷行雲看看原虎,一摸背上長刀,大步走到岳昊來對面坐下。原虎隨即也坐到身邊。岳昊來看著兩人,微微一笑,翻手間掌中已多了兩個酒杯,他小心翼翼的斟滿酒遞給兩人:「來,難得我們聚到一起,喝一杯。」   雷行雲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突然他雙目一凜,手伸背後幾在瞬間天火已到了掌中。雷行雲穩坐椅中絲毫不動,同時人大喝一聲,天火挾著一股灼焰滾滾的真氣向岳昊來直劈過去,刀未到,底下小几表面已出現一道焦黑的痕跡。   面對雷行雲這雷霆萬鈞的一刀,岳昊來絲毫不亂,只見他杯交左手,右手食中二指倏伸穩穩夾住刀鋒。唰啦一聲,刀身所帶的火紅真氣盡數崩裂開來,鋪天蓋地的向岳昊來全身罩去,大有將其化為灰燼的氣勢。         ∼第十一章∼     哪知就在真氣還差一線即觸及岳昊來的時候,就像遇到一堵無形的牆壁,所有真氣全被吸個一乾二淨。岳昊來就如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左手提起酒壺緩緩將雷行雲面前的空杯注滿:「行雲啊,你一點沒變,還是那副火爆性子。」   雷行雲沉著臉,一點一點收回天火寶刀,還刀入鞘。他拿起酒杯微微一傾,將杯中酒倒在地面,同時搖了搖頭:「你我已非朋友,絕交酒喝一杯就夠了。」   岳昊來看著雷行雲整個動作,再看看原虎面前根本沒動的酒杯,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他哈的一笑,自斟自飲道:「說得好。」跟著將酒杯往身後一甩,立刻傳來一聲清晰的磁片碎裂聲,一如他們的友情,難以再復。   「那麼,請兩位告訴我,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瞬間,岳昊來臉上那股親切的笑容消失不見,他身體微微俯前,一字一句的對兩人道。   「猜的。」原虎臉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微一聳肩,淡淡道。   岳昊來明顯一愕,跟著笑容再次在他臉上浮現,越展越大,岳昊來終於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有趣有趣,阿虎你真不愧是我此次下界最大的對手!」   「那麼,我再換一個問題,你們千里迢迢跑來這裡,又為的是什麼事?」長笑過後,岳昊來臉上再次淡定下來,他盯著原虎的眼睛,淡然問道。   雷行雲舒服的伸個懶腰,然後向岳昊來一指:「自然和你一樣,否則我們可沒你那種心情,到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飲酒作樂。」   岳昊來突然轉過身對高台上的無間道:「鬼王,你聽見了嗎?」   包裹著無間的陰氣微微一顫,跟著傳出無間那平板的聲音:「聽到了。」   「那你覺得怎麼樣?」岳昊來繼續大聲問道。   「哪方對我鬼族最為有利,我自然會做出選擇。」無間毫不猶豫的說道。   「聽見了麼?我在此耽擱好幾天,鬼王都不肯給我一個確切的答覆,不過你們一來我就明白了,原來鬼王正等著你們呢,他想要的,正是有所選擇。人都說鬼族陰險狡詐,看來還真是這樣。」岳昊來笑嘻嘻的對原虎說道。   對他的話,無間沒有任何表示,就如默認一般。原虎一時間反而弄不清無間真正的意圖了,難道他真如岳昊來所說,是想從二者之中選其一嗎?   「看來我們來得還不算晚,乾脆直接和無間挑明算了。」雷行雲小聲提議道。   原虎看了看岳昊來,發現他輕鬆的靠在椅內望向這邊,好像並不怎麼在乎自己會怎麼做。原虎考慮了一下,決定就按雷行雲說的辦,直截了當的來。   「鬼王,此次前來,我是希望鬼族能和我們聯手對付天界,至少也請你們保持中立,不要偏幫任何一方。」原虎長身而起,面向高台上的無間道。   「此事岳昊來一樣對我提過。不過你要叫本王怎麼相信,這麼做能給我鬼族最大的好處?」半晌,無間才緩緩說道。   「此次天界擾亂神州,其目的想必鬼王非常清楚,那便是重新樹立對下界各族的統治。我想鬼王也不願意幫助今後想要令鬼族臣服的人吧?如能助我們趕走天界,對鬼族而言自然是益處多多。」原虎沉吟片刻,大聲說道。   「哈哈哈,益處多多?那本王問你,如我助你,你會給我多少土地?多少生魂?本王不喜歡空口說白話的人。」無間突然大笑幾聲,厲聲喝問道。   原虎心裡一驚,隱隱感到不妥,不過他還是據實答道:「一樣也不能。」   「這就是你的回答嗎?」無間一字一頓的緩緩追問道。   至此原虎終於明白自己不安的原因,面對自己這個競爭對手,岳昊來為何毫不慌張?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能答應無間什麼,因此完全無法打動注重實利的無間。不過實情也確是如此,無間提出的要求他一樣也無法滿足。   原虎終於有些後悔了,看來這次貿然前來的確有些莽撞。對鬼族講什麼都沒用,只有實際的好處才是根本!而無間所期望的,正是利用雙方的競爭以盡可能從中攫取最大的好處,難怪他遲遲沒有答應岳昊來。   不過他自然不會就此放棄,既然無法利誘,那乾脆威逼好了。原虎微微一笑,朗聲對無間道:「是。不過我也有一句話想問鬼王。」   「你說。」無間體外的陰氣上下波蕩著,似乎借此顯出他的內心。   「鬼王一心為鬼族著想,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鬼族此後成為神州各族的敵人,那時你又該怎麼辦呢?」原虎平靜的對無間道。   原虎話音剛落,只見無間體外的陰氣猛然一脹,顯然原虎的話對他觸動極大。無間道:「山神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原虎回頭看了岳昊來一眼,只見他還是那副淡定的模樣。他轉過頭,自信的道:「我的意思鬼王應該很清楚,無論鬼王幫助哪一方,最後能否得到利益,都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必須是那方取得最終勝利。否則鬼族成了敗者幫兇,其餘各族在惱怒之下,自然會對鬼族不利。鬼王,你說是麼?」   「你的意思是說,我若幫你們,雖無實際利益,卻不會失敗。如果幫助岳昊來,則最終會淪為敗者一方麼?」無間默然片刻,對原虎道。   「是。」   「很好,既然山神有此自信,本王倒要聽聽,你究竟有何資本!」無間說道。   「我哪有什麼資本。不過我要提醒鬼王的是,昊來所持者,不過是龍族而已,但如今敖廣已經現身,龍族內部分為兩派,自顧且不暇,恐怕再沒多少餘力助他。剩下傲來獨木難支,東南妖王叛軍又有妖皇牽制,因此他才會急急來拉鬼族入伙,實是無奈之舉,這其中的差別,還請鬼王好好思量。」原虎侃侃而談道。   「哈哈哈,沒想到多時不見,阿虎的口才也變得這麼好了啊。經你這麼一說,就連我自己也覺得我已到了窮途末路似的。」岳昊來終於長笑一聲,站起身來。   「難道不是嗎?」雷行雲靠坐椅內,冷笑道。   「既然如此,阿虎為何不提趙青陽?也不提鄭清浪?敖廣雖是龍王,不過那已是過去之事,只看他在赤牙城外的表現,就知再難有作為。妖皇算得什麼,這些日子若非你西嶺保住他,早被啄風滅掉,還談什麼牽制。你為了說服鬼王不惜如此顛倒黑白,未免太可笑了吧。」岳昊來不屑的反駁道。   「昊來啊,不是我們不想提,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鄭清浪已經死了。」雷行雲也跟著站起,他走過岳昊來身邊時,平靜的說道。   「你說什麼!?」岳昊來猛的轉過頭看著他,吃驚不已。   「我是說,鄭清浪已被我們殺死了。」雷行雲又說了一次。   「……,此話當真?」岳昊來沉默半晌,沉聲對原虎道。   「對,大概十日以前,鄭清浪已在海鏡親手被我們殺死。」原虎點了點頭。   「實在沒想到,阿虎啊,我還是小看你了。想不到我到鬼族走一趟,竟給你留下這麼好的機會,對此我不得不佩服。那麼,鬼王,恭喜你,你提出的條件,我答應了。」岳昊來忽的面向無間鬼王,一拱手道。   見岳昊來的反應遠遠出乎自己的意料,原虎和雷行雲交換一個驚疑不定的眼色。聽了岳昊來的話,無間體外陰氣大熾,他緩緩道:「如此最好。那麼,現在只要殺死西嶺山神,我們的計劃就會暢通無阻了吧?」   「正是如此。」岳昊來說著一揮手,望著驚疑不定的原虎笑道:「阿虎啊阿虎,真不知該恨你還是該感謝你,不過,現在已經沒得談了。」   「……!!」原虎心中一凜,他明白無間鬼王和岳昊來之間一定有一個他不知道的秘密協議,不知怎麼,竟因為自己一句話而促使他們達成。   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他已能感到無間流露出的濃厚敵意,此處絕不可再久留!原虎想到此處,猛的蹲下按住地面,雙手山神氣狂湧而出,在岳昊來和無間還沒反應過來時,整片空地猛的向下一沉。   「行雲,走!」就在土地下陷的同時,原虎一把拉住雷行雲沉入地底。霎時一個綠色光團將他們包繞,兩人隨即破開泥土阻礙向前狂奔。   「該死,究竟是怎麼回事?」一邊跑,雷行雲一邊怒聲道。   「我也不知道,恐怕之前昊來和無間之間就有某種約定,不過昊來一直沒答應。不過我可以肯定一點就是,他已經成功拉攏鬼族了!」原虎憤憤不已的說道。   就在這時,只見前方泥土猛的一蕩,跟著一股陰氣翻攪著滾滾撞來,同時連帶包著兩人的光團,周圍所有的土層全部開始向上翻動。不待原虎說話,雷行雲天火出鞘,他猛喝一聲,人隨刀走,挾著雷霆之勢直撞過去。   喝啊!只聽一聲暴喝,夾裹著陰氣的土龍頃刻就被雷行雲擊個粉碎,碎裂的土塊充塞地底,餘勢不止的則衝出地面,騰起丈餘。這時原虎也成功用山神氣將土層的翻動制止,正要繼續前行,他突感整片泥土凍結起來般變得堅硬無比!   「不好!」原虎心中一驚,明白中了岳昊來的指地成鋼之法。   連著試了幾次均無法動彈,原虎一咬牙對雷行雲道:「行雲,你趕快運功,將真氣全部聚集到天火上。呆會兒我一散去山神氣,你就全力向上出刀。」   「明白了。」雷行雲點點頭,深吸口氣雙手握上刀柄。立刻,本是烏黑之色的天火泛出道道紅光,一股灼熱氣息瀰漫整個空間。   「準備,上!」原虎一下收去包裹著他們的山神氣,四方被隔開的泥土立馬向兩人壓了過來。就在同時雷行雲已經出手。   隨著一聲怒喝,天火以無可阻擋之勢向上劈出,蓄勢待發下的烈炎真氣非同小可,被指地成鋼之法凝結的泥土就如麵粉一般,輕而易舉盡數碎裂。乘著天火開出的道路,原虎和雷行雲夾在漫天泥土中衝上地面。   還在半空,原虎已運起山神氣仰天發出一陣清越的長嘯!   此刻整塊空地完全被噴濺半空的土渣泥屑充滿,混裹著濃烈的陰氣,四面八方都是朦朦一團,根本辨不清東南西北。原虎躍上地面,迅速將四周打量一番,然後拉上雷行雲就往左邊狂奔:「是這邊,快跟我來!」   「我的天,四處都是一個模樣,你是怎麼分辨的?」雷行雲奇怪的問道。   「來之前我已經悄悄在地上布下山神氣,只要沿著氣絲就能出去。」原虎全力展開身法,頭也不回的對雷行雲解釋道。   兩人速度快得驚人,不過片刻就奔出數里,不過他們並不敢有絲毫大意,反而這麼久仍沒一個鬼兵出來阻截,讓兩人心中極為不安。         ∼第十二章∼     就在此刻,突見前方陰氣一陣波蕩,與鬼族有過多次交手經驗的原虎知道這是隱於其中的鬼兵即將現身的徵兆。他深吸口氣提聚山神氣,瞬間飆上。   對準波蕩中心,原虎收攏右拳猛的擊出,唰的一聲山神氣鐵柱般搗出,在山神氣柱周圍的陰氣無不向旁分開。雷行雲與原虎配合絕妙,就在原虎出手的同時,他也提刀一振,隨後高舉熾焰滾滾的天火越前直劈而下!   氣柱擊中陰氣,隨後炸了開來。從中立刻傳出一陣淒厲的慘嘯,前方十餘丈內的陰氣被吹至一絲不剩。這時雷行雲恰好趕至,他看準陰氣中露出的七八個朦朧黑影,腳下轉錯行雲流水般在它們之中繞了一遍,兩人已越過鬼兵繼續前行。   嘎啊!不約而同,所有鬼兵身體出現一絲紅色裂痕,並迅速擴散至全身,就在一瞬他們已全部四分五裂,化為一團飛灰。乾脆利落的解決對手,原虎心中卻沒有絲毫得意,相反,他越來越是不安,偌大一個鬼域,怎可能只有這一點鬼兵?   想到這兒他心中一動,奔行中伸手按上一棵鬼域內的樹木輸入山神氣,但沒有絲毫反應,看來這些樹木早已被陰氣腐蝕。暗想既然此處的不可用,那我就自己造好了,原虎想著已從懷中摸出大把種子。   如今已顧不得節省,原虎掌中緊攥種子,一面跑一面以大拇指將種子彈往左右,同時運用山神氣令其迅速生長。驚人的情景出現了,隨著兩人跑過的地方,大片各式各樣的奇異騰蔓瘋狂竄動生長著,就如來勢驚人的潮水,將鬼域中大片土地充塞。不出所料,周圍隱藏的所有鬼兵無不被纏在其中。   原虎就好像開啟了一個怪獸,在他身後,無數騰蔓瘟疫一般向四周蔓延,吞噬著可以覆蓋的一切。恐怕這片鬼域自出現以來從未有像現在這一刻般混亂過,鬼兵完全顧不上阻截兩人,轉而對付這些性質奇異的綠籐。   不過這麼做對原虎的消耗也極大,現在他可能已不計成本的拋出上百顆種子,令所有種子瘋長所需的山神氣數量之大,就可想而知。   這一點雷行雲也知道,他不由趕上幾步關切的問:「阿虎,你不要緊吧?」   原虎轉頭對他輕鬆一笑:「當然不會,我從沒感覺像這一刻般痛快。」   「好傢伙…」雷行雲不由苦笑著看了看身後如洪荒猛獸一般竄動的籐海。   「趕快,出口就在前面了!」這時原虎叫了一聲,身形又再加快不少。   哪知就在此時,前方突然刮起一陣狂風,從中傳來無數尖銳物體飛射的嘯音。原虎和雷行雲猛然一驚,兩人不約而同的停步,雷行雲立刻將天火舞成一塊圓盾護在身前,而原虎則雙手一掀,前方地面頃刻冒起三堵土牆。   唰啦啦啦!隨著一連串銳響,三堵土牆頃刻間便土崩瓦解,而雷行雲的刀盾上更是傳來一陣有如密雨一般的連響。能在鬼域內用出這麼高深的道法的只有一個人——岳昊來!原虎和雷行雲互相看看,緩緩走到一起並肩而立。   啪啪啪,隨著幾聲鼓掌聲,岳昊來和無間緩緩自前面的陰氣中現身,同時在兩人周圍出現數千名鬼兵,將他們重重包圍。岳昊來慢慢走上幾步,搖頭歎道:「阿虎行雲啊,你們已經逃不了了。早知如此,當初又何必與我作對?」   「哼,和他們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這個原虎的生魂我要定了。」無間冷哼一聲,聲音中隱隱透露出一股殘忍的期待,讓人不寒而慄。   「也好,鬼王請儘管動手吧。」岳昊來淡淡一笑,退到無間身邊。   就在這時,半空中突然傳來一陣翅膀扇動的聲音,岳昊來一驚忙抬頭上望,恰好見到崑崙的飛獸直闖而入。他目光一凜,大喝道:「快動手!」   「晚啦!」原虎大叫一聲,雙手向兩旁一分,喝道:「爆!」   一瞬間,充塞四周的那些可以爆炸的騰蔓立刻炸了開來,由於數量實在太多,這次爆炸威勢大得驚人。就好像起了一陣海嘯,無數漿液隨著碎裂的泥土以及騰蔓殘段四下亂飛,身在其中的鬼兵也受損不少,一時間場面亂得無以復加。   沒想到原虎還留了這麼一手,瘁不及防下就連岳昊來和無間也無法做出有效的反應。爆炸的同時,原虎和雷行雲已一躍而起,恰好讓趕來的土嶙將他們抓住,一行立刻乘亂由空中向外逃離。   身在半空,原虎朗聲對無間道:「鬼王做此選擇,原虎深感遺憾。那麼以後還請鬼王好自為之。今日你我不分上下,就此罷手如何?」   現在的形勢無間也知道得很清楚,再要想取原虎的性命已根本不可能。想不到在自己的鬼域之內,竟連這兩個年輕人也收拾不了,還讓他們鬧得天翻地覆,無間第一次感到自己的選擇似乎有些錯誤了。   「鬼王放心,這兩人遲早會死在我們手上,不必急於一時。我們先回去吧。」岳昊來似乎看出無間的心思,他走近無間身邊悄聲說道。   「好,今日就此作罷!」無間明白事已至此,他和原虎已成了生死之敵,再要後悔也沒用,不如跟岳昊來幹到底。他厲嘯一聲,招呼鬼兵撤離。   臨走之前,岳昊來不由轉頭向原虎和雷行雲望去,恰好見到兩人也向他望過來,三人目光隔空相對,好一會兒岳昊來才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唉,想不到真的和昊來成了死敵。」望著岳昊來遠去的背影,雷行雲歎道。   「走吧,事已至此,我們還是盡快趕回赤牙城好了。」此刻原虎心中也是感慨萬千。他直覺的感到,今天之後,他們之間最後解決的時刻就快來到了。   當兩人回到赤牙城時,孫韻音等和斑已經回來,但妖皇仍無信息。得知原虎平安歸來,眾人立刻出來迎接兩人。一見面方錦書就問道:「情況如何?」   「一點也不好,無間果然投向昊來了。」雷行雲氣惱的搖了搖頭。   聽到他的話,眾人盡皆默然,這就意味著他們的敵人裡還要加上鬼族,實在叫人高興不起來。一面走向城內,原虎一面問道:「韻音,你們那邊呢?」   「不算好,也不算壞。胡冥比我相像的還要狡猾,他雖然答應出兵助我們,卻不肯明確表示何時出兵,只答應會在適當的時機出現。」孫韻音對他道。   原虎的心立刻沉了下來,狐妖族果然還是想保持觀望態度。雖然己方在傲來城中收穫不小,但鬼族的變卦卻立刻破壞了這種優勢,算起來神州各族之中,除了龍族,就只剩鬼族殘餘的實力最為強大。   「斑,你呢?妖皇還在齊天城嗎?」原虎轉頭問身旁的斑。   「我這邊還不錯,傲龍城中大部分族人都不滿啄風所為,我已聯絡一些族人,準備在適當時候起事,攪亂啄風的後方。妖皇還在齊天城,臨走之前他告訴我還會呆一段時間,恐怕短期內不會回來了。」斑點了點頭,對原虎說道。   「不行啊,算起來我們仍弱於昊來他們,也不知龍王究竟怎麼樣了。」原虎在心裡默默估算雙方實力,不由長歎一聲。   「我正要告訴你這件事,不久前敖晶又托人傳來信息,敖廣在龍族的形勢不容樂觀。雖然很多老一輩的龍族支持他重登族長之位,但支持敖政的勢力出乎想像的強大,雖然敖政不敢公然加害敖廣,但從目前來看,龍族大部分還是會跟著敖政支持岳昊來。」方錦書聽到原虎的話,不由苦笑著對他道。   「什麼!?」初次聽到這個消息的人無不眉頭大皺,如果不能順利解決龍族的話,他們根本沒多少勝算。難怪在鬼域內,岳昊來會這麼有信心。   馬不停蹄的趕到議事廳,原虎吩咐人取來紙筆,他在紙的中央畫出一條黑線,然後道:「這是我們目前可以依靠的力量。」說著他在左邊寫道:妖族殘部,崑崙,五行宮,武神道場,三大山脈。猶豫一下,他在後面又添上狐妖族。   「這是昊來拉攏的力量。」原虎說著提筆在紙的右方寫道:龍族,傲來國,鬼族,妖族叛軍以及天元宮。   說著他將紙傳給眾人看,一面道:「雖然我方高手不少,但三大山脈的山鬼卻不能離開本土太遠,因此只能用作守衛之用。加上狐妖族意圖不明,敖廣又無法重掌龍族,因此和昊來他們比起來,仍是我們吃虧啊。」   看到紙上所載的實力對比,眾人均默默無言,想不到努力這麼久,他們仍鬥不過岳昊來。幻柳沉吟道:「你曾說這次去傲來城,已經讓英武皇有所意動,那能不能讓他立刻倒向我們這方,這樣的話……」   原虎搖了搖頭:「恐怕不行,英武皇在沒看到我們佔了優勢時,是絕不敢稍有異動的,畢竟龍族和昊來絕非他能對付。如何彌補這個差距,還得自己想辦法。」   「看來我們只能希望妖皇能帶來好消息,以及狐妖族真的會遵守約定吧。」孫韻音不無遺憾的說道。   至此眾人盡皆默然無語,紛紛意興索然的散去。跟著在四天之後,妖皇終於回到赤牙城。總算讓原虎稍感高興的是,妖皇在齊天城的活動結果非常好,據他所說,大半齊天城族人均秘密表示會站在妖皇這一方。   接下來的日子,似乎所有人都預感到最後時刻在際,默默各自準備著。   果然,半月後,這一刻終於來到。在這一天,原虎正式收到傲來盡起大軍,與龍族一道由止戈原逼向界羅新豐的消息,鬼族與啄風等也起而呼應。   「終於動手了。」聽完消息後,聚集在議事廳內的人無不在心中暗道一聲。   「看來敖廣已經失敗了。」方錦書摸著下巴沉吟道。   「那我們該怎麼辦?」斑看看眾人,不由問道。   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原虎,不管各人是否認識到,原虎已在不知不覺間成為眾人的領袖。因此斑剛一發問,他們便看著原虎,等他決斷。   原虎心中卻非常猶豫,己方準備不足,實力差了岳昊來那方不少,如果這時就起衝突的話,絕對沒有好處。但對方已經先行動手,如果傲來大軍一旦與界羅和新豐打起來的話,再要想收拾殘局,恐怕再沒那麼容易,而他們費盡心機說服新豐和界羅承諾不首先開戰的努力,也就完全白費。   「沒辦法了,動手!」原虎一咬牙,斬釘截鐵的道。   聽他這麼說,眾人反而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是啊,拖了這麼多時日,也該是到解決的時候了。既已決定,赤牙城上上下下立刻全部動員起來。   他們當即決定,先由原虎等人和妖皇以及陸吾帶領赤牙城和崑崙的部隊先行趕往止戈原。同時三大山脈的山鬼則全力監視有可能自其境內路過的各族部隊,一旦發現立刻攔阻。同時孫韻音和雷行雲通知五行宮和武神道場趕來支援,山神魎鬼則前往狐妖族催促胡冥趕快發兵。         ∼第十三章∼     安排妥當,所有人迅速進入各自崗位,因需要一天整頓部隊,所以原虎等預計第二天出發。這天下午,他抽身來到小蘭化龍之處的那處山崖,在崖邊默默坐了一陣,算是和小蘭最後的道別,然後回到赤牙城安心靜養。   晚間,原虎突然被推門聲驚醒,一看原來是小寶來了。這些日子小寶呆在赤牙城中,原虎跑東跑西一直沒能顧得上他,此時看到弟弟,他心中不由一陣內疚。   「小寶,怎麼了?」原虎向小寶招招手,親切的道。   「哥哥,你是不是又要走了?」小寶走到原虎身旁,仰著頭問道。   原虎一陣語塞,好一陣才道:「是啊,哥哥有些事要辦,要離開一陣子。」   「不,我知道這次是不同的。我看到城中很多人都在做外出的準備,哥哥,你是不是要去做很危險的事?」小寶搖了搖頭,追問道。   原虎知道小寶的聰明,這個孩子一定已經看出了什麼。他身手撫摸著小寶的頭頂,溫和的道:「哥哥這次去的確有些很重要的事要做,不過哥哥答應你,一定很快就回來。你乖乖在這兒等著我,知道嗎?」   「嗯。」小寶點了點頭,突然他抱住原虎的腰,將頭埋入他的胸膛,喃喃的道:「哥哥,我昨晚又夢到了娘,我想回家……」   「唉……」看著懷中的小寶,原虎心中一陣激盪,他長長歎了口氣,抱住小寶低聲道:「哥哥也想回家,等我回來,我們就一起回去……」   第二天一早,所有妖族和崑崙部隊乘上飛獸,自赤牙城下衝天而起,浩浩蕩蕩的向止戈原進發。就這樣,原虎和岳昊來兩方最後的對決終於來到。   由赤牙城東進,數天之後就橫越整個傲來到達止戈原外圍。從半空看去,止戈原靠近傲來這一方旌旗連天,軍營的帳篷綿延十餘里,傲來部隊正陸續向這邊集結。而在軍營中,海族,妖族的氣息沖天而起,在楚江關北邊不遠的地方,更有大團陰氣鬱結,顯然鬼族的部隊也同時出現。   坐在飛獸上,原虎憂心忡忡,敵人的實力比他想像中還要龐大,這一次自己還能像以往般戰勝對手嗎?而大批崑崙部隊的出現也引起敵方的警覺,下方軍營一陣騷動,不少士兵紛紛跑出觀看半空這只奇異的飛獸部隊。   就在這時,一隊大鵬沖天而起,不遠不近的跟在部隊尾上,不過雙方並沒發生衝突。原虎帶著部隊直接飛入止戈原內,在傲來部隊前方三十里紮下營。   察覺到原虎的意圖,就在當晚,傲來聯軍拔營出發,再向前逼近十里,雙方距離立刻到達足以引起衝突的極限。雖然原虎這方緊張不已,徹夜做好交戰的準備,然而敵方卻再沒任何動靜,就這麼兩邊開始了對持。   然而,在第二天,岳昊來已一聲令下,催動幾族大軍全面開拔,緩緩向原虎這方逼來。顯然是想乘他們沒有足夠準備時一舉擊潰對手。   一時間天上地下全是前進的部隊,大鵬載著妖族軍隊在天空盤飛不止,傲來大軍則排著整齊的隊形緩緩而行,巨大的腳步聲即使隔了數里也清晰可聞。龍族部隊還沒有到,鬼族則以他們特有的一貫方式,捲裹著大團陰氣呼嘯而至。   無奈之下,妖皇與陸吾唯有擺開部隊,做好進行接觸戰的準備。   原虎乘上飛獸飛臨半空,觀察著前方滾滾而來的隊伍,一顆心緩緩沉了下去。跟在他身旁的方錦書等人也全是一副擔憂的表情,只有當實際面對時,才會明白岳昊來究竟集結了多麼可怕的一隻隊伍!   下方所有的飛獸感覺到越來越是凝重的空氣,紛紛不安的鳴叫著,無論是妖兵還是土嶙均不由自主緊張起來。然而面對這樣的情景卻沒有一個人逃離,數萬大軍一字排開,就如一道銅牆鐵壁,阻擋住前方而來的滾滾洪流。   「來了!」突然間只聽雷行雲暴喝一聲,就在同時,傲來聯軍的隊伍中爆起無數色澤各異的光團,隨後各種法術已鋪天蓋地的向這方湧來。   「給我打!」下方陸吾怒吼一聲,站在隊伍最前方的妖兵和土嶙運起各種防禦法術,一時間陣前爆發出一陣勘比耀陽的巨大光球,戰鬥正式開始。   無數法術衝撞引起的颶風狂嘯而過,金木水火土組成的各式法術便如弓箭般佈滿整個天空,無情的向敵人的隊伍中飛去。天空中,崑崙飛獸和妖族大鵬頃刻便混戰一起,怪異的嘶鳴響徹天空,一時間飛獸大鵬的屍體如雨般墜下。   地面上,最先趕到的是傲來鐵騎,人族的士兵們騎在披著鐵甲的馬匹上,潮水般勇敢的當先而至。緊跟著妖族步兵排著散亂的陣型,發出一陣陣足以讓人心膽俱寒的怪叫跟著殺來,鬼族的鬼兵則分為兩股,捲起兩團有如黑色巨蟒般的滾滾陰氣向原虎這方側翼包抄而至。後方,所有能夠施法的人則不住施放著法術。   一般崑崙部隊乘著飛獸在半空與鵬妖殺作一團,還有一半則飛臨撲來的人妖族軍隊上空。每一隻飛獸下撲,都會抓起一名人族或妖族士兵,在半空將其撕得粉碎,隨後拋下屍體,同時每一刻也有土嶙和飛獸被殺死落下。   最後則是妖族殘部與土嶙以及武神道場弟子等組成的鐵壁,所有人死守自己腳下,與衝入陣中的敵人攪成一團。兵刃交擊或劈砍肉體的響聲遠遠傳開,血霧逐漸籠罩開來。五行宮弟子則在隊伍最後方,運起各種法術與敵人對轟。   整個止戈原完全呈現出一片混亂狀態,這時兩方陣營早已沒了清晰的界限,所有人都發覺在自己四周充滿敵人。在這裡最高興的恐怕就是鬼族,無處不在的死亡與血型氣味刺激著他們,一面貪婪的攝取死者的生魂,鬼族一面用他們特有的方式戰鬥著,儘管對鬼族而言,這短短一陣的傷亡也非常驚人。   不過原虎這方畢竟實力較弱,面對面的消耗戰逐漸顯出這一劣勢。儘管崑崙飛獸在與鵬妖的戰鬥中大佔上風,但地面的情況卻極不樂觀,在敵人近乎壓倒式的進攻下,土嶙與妖族結成的陣型慢慢開始崩潰散亂。   「阿虎,這邊快堅持不住了!」雷行雲劈退一隊妖兵後,對原虎大叫道。   原虎放眼望去,己方陣勢的確已出現多處斷層,全靠土嶙與妖兵的殊死堅守才不致全面崩潰,但這也只是遲早問題。   「該死!」他心中不由大是焦急,如果讓對方乘勢衝過防禦圈,恐怕便再難以阻止了。到時一旦和界羅或新豐打起來,一切將無法再挽回!   「堅持住!援軍就要來了!」雷行雲等也明白這個嚴重後果,所有人無不奮起全力殺敵,同時大聲對士兵打氣道。   就在這時,他們突然發現攻得最猛的妖族士兵似乎有逐漸鬆動的跡象,同時天空中牽制了大部分崑崙飛獸的鵬妖部隊似乎也緩緩向後撤離。注意到這一情況,飛獸開始將矛頭對準地面敵人,終於使危急的形勢得以緩解。   「這是怎麼回事?」滿身浴血的方錦書來到原虎身邊。   「我也不知道。」原虎放眼望去,疑惑的搖了搖頭。   妖兵的意外退卻也影響了同伴,鬼族第一個退走,跟著是傲來騎兵,很快交戰雙方便分了開來,留下一地的殘肢碎體,濃濃的血腥味迅速傳開。   直到這時,原虎才重又看見孫韻音等人。在剛才那種數萬人的大廝殺下,就算你修為再高也只能被捲入滾滾人流中,這時高手起的作用極為有限。除了孫韻音以外,所有人都滿身鮮血,顯然剛才一戰對誰都不輕鬆。   他們明明佔盡優勢,為何要突然退走?這時,所有人腦中都是這個疑問,只有妖皇似乎想到什麼。不過答案很快就從對方的陣營中傳來。   這時妖族士兵全部集結在一起,一些傷兵已被送上鵬妖,看架勢竟是要退出戰場。此刻傳來岳昊來驚訝無比的聲音:「啄風先生為何要突然不辭而別?」   「我剛得到消息,齊天城與傲龍城發生叛變,我和榕公的本城也遭到當地山鬼的襲擊,危在旦夕。如果我再不回師的話,恐怕後方會被全部吃掉。對不住了,我妖族先走一步。」啄風冷冷的回答也傳入眾人耳中。   兩人說話聲都很大,戰場上耳力稍好的恐怕都聽見了,傲來聯軍立刻出現一陣不安的騷動。成功了!一時間原虎這方諸人無不高興萬分,妖皇的安排果然生出奇效,而鐵帶與青壁兩地山鬼的行動也相當及時。誠如啄風所言,對他而言,保住自己的老底才最為重要,否則就算在這兒取得勝利,也毫無意義。   從這裡也可看出原虎這方的優勢,雖然表面實力不如對方,但因著三大山神的關係,貫穿整個神州的三大山脈全在他們的掌握之下。也就是說,無論是對妖族還是鬼族而言,他們的大後方其實都暴露在敵人的眼皮下。   「這不過是敵人的圍魏救趙之計,啄風先生根本不必理會。只要在這兒將三大山神和妖皇殺死,其困自解,還望多加考慮。」岳昊來耐心的勸道。   「哼,如果殺不了呢?我不會拿本族的前途冒險。對不住,啟程!」啄風斷然回絕岳昊來的挽留。他大喝一聲,妖族部隊立刻緩緩動了起來。   「啄風先生當真要一意孤行麼?」這時,岳昊來的語氣突然有了一絲變化。   「恐怕要出事了。」岳昊來話音剛落,幻柳望著對面喃喃的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啄風也感覺到其中異樣,沉聲喝問道。   「既然啄風先生不肯留下,那我這主人只好對不住,強行留客了,動手!」岳昊來淡淡的道,最後他突然語氣一變,一聲大喝。   幾在他話音剛落的同時,敵陣中傳出一連串氣勁爆響聲,隨後又是幾聲巨響。跟著天驕又驚又怒的聲音傳來:「榕、榕公,你做什麼!?」   「這是……。」突然有此變故,不僅對方,原虎這邊眾人也是一頭霧水。   「榕公既能背叛我,自然也能背叛啄風,若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恐怕早已被岳昊來暗中收買。」這時,站在一旁的妖皇一臉平靜的說道。   果不其然,只聽榕公那陰測測的聲音傳出道:「啄風啊,我看你是有些糊塗了,若能與天界合作,我族勢力必將大為擴張,我這麼做也是為本族好。」   「你……」啄風終於也明白此點,對榕公的行為,他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榕公背叛父王,你們快給我殺了他!」天驕驚怒交集,命令士兵道。   「所有人都不准動!今日但凡棄暗投明者,一律重重有賞,反抗者格殺勿論。南妖城的,給我好好看著點。」榕公不待天驕說完,一聲大喝打斷了他。   此時情況已遠遠超出在場妖兵所能應變的範圍,聽了榕公的話,本要動手的妖兵大部分又退回隊伍中,不過還是有部分聚攏到身受重傷的啄風身旁。   見成功駕馭大部分妖兵,榕公得意非凡,他得意洋洋的對啄風道:「啄風,如今你大勢已去,還不趕快投降?說不定還能留下一條性命。」   啄風冷哼一聲,並未理會榕公的話,突然他揚聲道:「妖皇,可否聽我一言?」         ∼第十四章∼     「……,你說。」似乎料到啄風會這麼說,妖皇並不吃驚,平靜應道。   「自傲龍一役後,我本以為統一妖族只是遲早的事,哪知一著不慎,以至引狼入室,如今落得這個下場。我自知生還無望,也無臉再苟且偷生,只望妖皇能不計前嫌,讓我子天驕重投您的麾下,便感激不僅。」啄風斷斷續續的說道。   啄風這番話令在場眾人無不大訝,不過原虎很快就明白他的想法。榕公叛亂,他又身受重傷,岳昊來絕不會再放他離開。與其將部隊留給岳昊來利用,不如乘此機會讓他們重回妖皇麾下,還可保全妖族部分實力,不致召來滅族之禍。能果斷的做出如此決斷,啄風果然不愧妖族中不世奇出之才。   「爹,你在說什麼?」聽啄風竟這麼說,天驕大驚失色。   「住嘴!記住,若妖皇答應下來,今後便安心留在妖皇身邊,不得再有異心!妖皇,不知您還肯收留我這逆子嗎?」啄風對天驕呵斥一聲,又問妖皇道。   一時間,場上所有目光都向妖皇望來,他默然片刻,終於點了點頭:「好。」   「多謝妖皇。」啄風感激道,跟著他陡然提高聲音:「排雲城的人聽著,所有人跟著少主重投妖皇麾下,今後不得再有二心,聽見了嗎?」   妖族部隊中立刻傳來一陣應諾之聲,天驕著急道:「爹,您這是?」   「還不快走!若連你也死在這裡,我所做的一切就全無意義了!飆,帶部隊護送少主離開,鐵羽衛,隨本王殿後!」啄風大聲安排道。   排雲城的部隊不愧妖族內的精銳,啄風命令剛下,一干妖兵已乘上剩下的大鵬緩緩升空,同時啄風的貼身護衛全部聚集到他身邊,以防岳昊來突然進攻。   「要不要上去幫忙?」這時方錦書低聲問原虎道。   「不,先看看再說。」原虎凝神注視對面的動靜,搖了搖頭。   想不到啄風竟然做出這樣的決定,岳昊來和榕公直到此刻才發覺事情要糟。岳昊來立刻大叫道:「快阻止他們,一個也別讓他們離開!」   然而不知是故意還是來不及阻止,離妖族最近的傲來部隊行動非常遲緩,還將鬼族部隊給擋在外面,結果只有榕公的南妖軍及時出手,卻被啄風率侍衛拚死攔住。就這樣,此次妖族中大部分部隊在天驕的帶領下順利逃出,向原虎這方移來,而在他們背後,啄風已被數千名撲上的樹妖重重淹沒。   「嘎啊!」就在這時,敵陣中傳來一聲啄風臨死狂呼。霎時間白光驟現,一股沖天狂飆飛揚而起,聚集在周圍的各族士兵無不慘遭撕裂。   所有人都明白,啄風已經完了,同時他們的注意力也轉移到正依次在原虎這方右側降落的排雲城殘部之上。天驕越眾而出,飛至妖皇跟前。   「天驕奉父之命率眾歸降,望妖皇接納。」剛一落地,天驕便恭敬跪倒。   妖皇親自走上將天驕扶起:「啄風雖曾背叛於我,但如此氣節,仍讓我佩服。我妖皇在此發誓,對以往之事絕不再提,你我共同振興妖族!」   曾讓原虎頗為頭痛的妖族叛亂竟然這樣得到解決,雖說曾立下決心要將啄風剷除,但如今他這麼死去,仍讓原虎感慨不已。世事難料,也許就是這樣的吧。   天驕再深深的向妖皇深鞠一躬,向部隊走回,突然他回過頭:「妖皇,天驕現在只有一個願望,一會兒請將榕公這老賊交由我處置。」   「放心吧,榕公不死,難平眾怒。」妖皇點點頭,平靜的道。   這時傲來聯軍陣內對啄風的圍殺也已結束,只聽唰唰唰幾聲,從陣中拋出十幾個血淋淋的肉塊摔落兩軍之間的空地上。跟著岳昊來手提一個碩大的鳥頭緩步而出,淡然一笑:「啄風首級在此,有沒有人想把他拿回去?」   糟糕!原虎立刻向不遠處的天驕看去,深怕他衝動之下做出什麼魯莽之舉。哪知面對自己父親的首級,天驕面色竟絲毫未變,好像岳昊來提的首級與他絲毫不相干。反倒是他手下妖兵個個怒氣難平,但好幾次想要衝出均被天驕阻止。   岳昊來瞇著眼細細打量天驕片刻,突然將首級向天驕拋了過來:「啄風之子果然大有乃父之風。你們妖族總算還剩了幾個人才。」   一把接過啄風首級,天驕屈指一彈,腳下立刻炸開一個小坑。緩緩蹲下將首級掩埋,天驕猛然抬頭,雙目之中已滿是殺氣:「我一定會親手殺你!」   「好啊,那就儘管來試試吧。」岳昊來將手一攤,淡然道。   這時由於天驕將排雲城中大部分妖兵帶來,因此雙方實力首次發生改變。不過因先前一戰原虎這方損失過大,因此實力還是較弱,而最重要的是,岳昊來那方最大的一個助力,東海龍族還沒有趕到!   此刻雙方都沒有搶先動手的意思,原虎這邊在等狐妖族的援軍,而岳昊來則在等待龍族。可以說,無論哪方的援兵先到,都會立刻佔據戰場主動。   乘這段時間,原虎這邊開始治療傷員,並重新部署陣勢。他們並未修築營壘,因所有人都清楚,雙方不會形成持久戰,一切都將在當天內得到解決!   一個時辰後,新的陣勢佈置完畢,因排雲城的加入顯得厚實很多。正當原虎心裡稍微鬆了口氣之時,本是晴朗的天際狂風驟起,雲層迅速堆積。   「阿虎,這是?」方錦書仰頭看看頭頂漸漸加厚的雲層,沉聲問道。   「沒錯,龍族已經趕到,這下可不妙了。」原虎摸摸下巴,苦笑道。   這一預兆很快傳遍整個戰場,妖皇等均神色凝重的看著天上,想不到仍是給龍族搶先一步。突然之間,平靜無波的雲層猛的向旁一分,數千條顏色各異的飛龍浩浩蕩蕩的自雲中而出,很快飛臨雙方頭頂,看架勢,龍族此次是精銳盡出。   雖然龍族的海族軍隊沒有前來,但這數千條巨龍卻當得數萬大軍,他們給戰場帶來的震撼不言而喻,原虎這方不少士兵竟然發起抖來。很快自群龍中飛下數條青龍,落地之時已化為人身,正是龍族現任族長敖政一行。   看到他出現,原虎知道敖廣很可能已經徹底失敗,也就是說,己方不得不完全抵擋數量如此眾多的巨龍,這對實力本就較弱的他們而言,無異雪上加霜。   看到敖政,岳昊來大為興奮,他大笑著走上:「族長為何來得這麼晚?」   「看來賢侄曾陷入苦戰啊。」敖政轉頭看看場上無數死屍,跟著笑道:「不過不必擔心,我族一到,今日之內必能將擋在你面前的阻路石盡數粉碎。」   「那就有勞族長了。」岳昊來對敖政深深一拜,跟著回頭高聲道:「準備!」   隨著他的話,傲來聯軍又再緩緩動了起來,一時間本已平靜的戰場又再罩上一股兵危戰凶的氣氛。但就在岳昊來正要下達進攻命令時,敖政臉上突然現出疑惑之色,他望向天邊,猛的大喝道:「等一等,不對勁!」   「族長,怎麼了?」岳昊來心中一驚,放下舉起的手臂問道。   就在這時,天邊又有數個小點迅速接近,漸漸飛近,眾人這才發現又是幾條巨龍。其中兩隻青龍加快速度頃刻間來到場上,落地一看,竟是敖晶和敖銘。   「小晶,銘兒,你們來做什麼!」一見兩人,敖政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爹,住手吧,你這樣只會害了我族。」敖晶垂頭低聲對敖政道。   「放肆,竟敢對爹這樣說話。這次你兩人拒不接受爹的命令,還幫那老賊…爺爺奪權,爹已寬宏大量既往不咎,罰你們在族內反省。如今你們竟還敢偷跑出來,難道當真以為爹不會懲罰你們嗎?」敖政身後的敖武立刻高聲怒喝。   「敖晶來做什麼?難道事情有了轉機?」這邊,方錦書一臉疑惑的道。   「不知道,隨敖晶而來的那四隻龍不知什麼來歷,看顏色,似乎不止東海,連南西北三海的也來了。」孫韻音看著後方緩緩飛來的四條龍道。   「不管這些,能拖得一時也是好的,希望狐妖族能盡快趕到吧。」原虎歎道。   這時眾人已可看到,逐漸接近的那四龍分具青、紅、白、黑四色,正是統管四海的龍族本族之色。而且這四龍體型極為巨大,比之敖政亦有過之,任誰也可看出他們來歷絕對不簡單,不過其餘三海的龍族又怎會來此?   「小晶,你究竟把誰帶來了?」敖政也注意到這不尋常的情況,臉色大變。   「爹,放棄吧,現在仍有轉機的。」敖晶只是黯然搖了搖頭。   「難、難道你們竟然……」似是想起什麼,敖政猛的大叫道。   這時四龍終於飛至,當他們落到場上的那一刻,已化身為四名模樣各異的老者。其中一個神態威猛,不怒而威的正是東海龍王敖廣。   剩下三人一個是個胖乎乎的老頭,笑嘻嘻的看起來甚為和藹可親,但微瞇的雙目間卻透露出一股精明之氣;另一個則是一個三縷短鬚的乾瘦老者,沒精打采的站在四人中,但極為引人注目;剩下一個全身都包裹在一席印滿複雜符紋的黑衣中,只從露出袖外那雙乾枯的雙手看出他也是一個老人。   四個老頭剛一現身,場上立刻被一股濃烈得幾乎讓人透不過氣來的龍氣充滿。原虎從未試過面對這麼強大的氣息,他的雙手甚至不由自主微微發顫,不少普通的兵士更難過得連兵刃也無法抓穩,這四人究竟是什麼來頭!?         ∼第十五章∼     此刻就連一貫鎮定自若的岳昊來也神色大變,他看著敖廣身邊的三名老者,驚疑不定的試探道:「來者可是南海敖欽,西海敖閏,北海敖順?」   「不愧是天界中人,眼力不錯。」敖廣向他點了點頭,沉聲道。   「天啊,這、這怎麼可能……」聽到他的話,妖皇竟露出極為畏懼之色。   「怎麼了,他們究竟是誰?」從未見過妖皇如此模樣,原虎好奇心大起。   「東海敖廣,南海敖欽,西海敖閏,北海敖順,是為四海龍族族長……」孫韻音在一旁喃喃的解釋道。她也是滿臉震怖之色。   「什麼!?」原虎終於明白在場諸人為何都驚懼不已了。   這時岳昊來緩緩走上幾步問道:「那麼四海龍族族長親自,有何要事?」   「哼,你既承認我們為四海龍族之長,那為何又口口聲聲喚他做族長?」胖乎乎的敖欽冷笑一聲,說著向岳昊來身邊的敖政一指。   岳昊來心中一驚,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緩緩道:「當初敖廣失蹤,敖政先生坐上族長之位是族內推選,他自然才是真正的東海龍族之長。」   「哼,當初大哥為何失蹤,來自天界的你該最是清楚!」乾瘦的敖閏冷哼道。   「敖政只是替代大哥臨時掌管東海,如今大哥已經脫困,自然該讓出族長之位。敖政啊敖政,我們自小看著你長大,想不到你竟然愚蠢到這個地步,若非大哥找來我們,恐怕東海一族將完全毀在你的手中。」敖欽指著敖政道。   在三名長輩面前,堂堂龍族之長敖政竟一點也不敢反駁,半晌他才道:「三位叔叔請聽我說,此次之事並非你們想像的那樣……」   「意圖弒父保位,其罪不赦!」一直沒有說話的敖順突然冷冷道。   此言一出,敖政立刻臉色大變。一旁敖武卻再忍不住,他走上一步大聲道:「我爹是族長,全族公認,又怎輪得到你們這些老頭子來插手?」   「武兒,不可!」敖政立刻大叫一聲想要阻止敖武,但仍是遲了一步。   只見黑影一閃,所有人還沒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聽敖武一聲慘叫,霎時龍血飛濺,他的右臂赫然已經齊根斷去,看創口竟是被活生生撕下。   敖順拿著一截已經化為鱗爪的龍臂冷然道:「無知小兒,這算小小懲戒。」   敖政抓住痛得快要發瘋的敖武,掌心凝起一團和光為他療傷,同時頹然道:「三位叔叔想要敖政怎麼做?」   「立刻退位,回族受懲,聽憑大哥發落!」敖閏緩緩對他說道。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驚。幻柳低聲道:「敖政會答應嗎?」   孫韻音點了點頭,小聲道:「我想會。龍族之內輩分極嚴,那三位族長的影響力超乎外人的相像。看來敖政仍是小看了敖廣的手腕和影響力,被他請出三位兄弟,如今一切都完了。要知就算在當初齊天大聖最為鼎盛之時,四海龍王仍團結一心,如今他們又怎會眼看大哥被兒子拒於族外?」   「……明白了,敖政答應便是。」果不其然,敖政默然片刻,無奈答應道。   「爹,你這是?」見敖政這麼容易就妥協,敖武不能置信的道。   「唉,武兒,以後你自會明白的,爹已沒有退路了。」敖政長歎一聲。   跟著他又轉頭看著岳昊來:「賢侄,恐怕我族已無法助你完成大業了。」   岳昊來咬了咬牙,緩緩道:「事已至此,的確沒什麼好說的了,族長保重。」   敖政長歎一聲,雙手一擰,手腕間已現一個光圈,便如手銬模樣。他回頭對看著自己的親信道:「你們都聽到了,傳我命令,所有人立刻回東海!」   猶豫一下,敖政走到敖廣身邊跪倒:「爹,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已沒什麼好說的了,無論如何任你處置。只望你能饒過武兒和敖卓他們。」   雖成功奪回族長之位,敖廣臉上卻沒有絲毫得色,相反,似乎還顯得蒼老不少。他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敖政,臉上神色複雜難明。   終於,他揮了揮手:「走吧,有什麼話回到族內再說。」   頃刻間,所有龍族全部騰空而起,便如來時那般突然而去。臨走之前,敖晶回頭看了看原虎,向他微微頷首,似是嘉許,隨後也迅速飛去。   一直到龍族走後許久,戰場上仍一片寂靜,這個變化對岳昊來一方來說幾乎是致命的。失去龍族的支持,他們的實力已不再佔據壓倒性的優勢,縱然還能戰勝原虎這方,也會付出慘重代價,最重要的是,他的計劃恐再難以順利進行。   「昊來,住手吧,現在還來得及。」原虎長歎一聲,對岳昊來道。   「哈哈哈哈,住手?你以為你已經勝了嗎?別忘了我手上的實力仍強於你,最後鹿死誰手,仍未可知啊。」岳昊來突又恢復自信,冷笑答道。   就在這時,突聽一名傲來騎兵指著右方大叫道:「那、那是什麼?」   今天發生的變故實在太多,一件接一件,幾乎讓人有應接不暇之感,不過所有人還是轉頭向騎兵所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遠處的地平線上,一條灰線正慢慢冒出頭來並迅速向此處靠近,同時一股強烈的妖氣也飄散過來。   岳昊來眉頭大皺,運起一道「流風術」飄至半空放眼望去,原虎也接過一隻飛獸飛上半空,遠遠的,他就看到一隻龐大的隊伍以及旗幟上的「胡」字。   久侯不至的狐妖族,終於來了……   狐妖族的出現徹底改變了戰場形勢,原虎這方所有人均歡呼雀躍,傲來聯軍責被一陣不安的氣氛籠罩著。由一開始的佔盡優勢到現在屈居下風,而且所有的變化都讓他們的不利加重一分,這種打擊比之突如其來更讓人難以接受。   狐妖族大軍慢慢開進戰場,在原虎這方左後側停了下來結成陣勢。很快,狐妖族長胡冥帶著胡成等人,與山神魎鬼一道走出部隊,來到原虎這邊。   「胡族長,咱們好久不見了啊。」原虎心中大為高興,主動向胡冥招呼道。   或許是想起不久前還拒絕過原虎,胡冥臉上閃過一絲愧色,他拱拱手道:「前些日子我差一點就做下無可挽回之事,至今心中難安,還望山神不要計較。」   原虎擺了擺手,表示並不在意。胡冥這才一笑,轉頭看向妖皇,恰好妖皇也望向他。這兩個血緣密切而又關係惡劣的妖族之長望著對方,久久沒有說話。   「胡族長遠來相助,烈雷感激不盡。」終於,還是妖皇先開口道。   胡冥也隨之展顏笑道:「豈敢豈敢,之前你我兩族的恩怨,就讓他過去如何?」   妖皇點點頭道:「求之不得。」兩人隨即高聲大笑,似乎真的已親密無間。   然而,妖族與狐妖族之間糾纏了千年的恩怨,真能這麼輕易化解嗎?   看著與原虎等人言笑甚歡的狐妖族一眾,岳昊來臉色不住變化,面對接踵而來的打擊,即便是他,也漸漸感到難以應付。接下來,面對實力已經超過己方的敵手,他究竟是不顧一切繼續交戰,還是如原虎所說就此罷手?   忽然,岳昊來臉色平靜下來,焦慮的神色也漸漸消失,看來他已有決定!   「鬼王,請你率部隊拖住狐妖族,剩餘部隊和我一口氣衝過去,直襲界羅新豐聯軍!」岳昊來向無間大喝一聲,隨即示意部隊開始進攻。   「岳昊來已經窮途末路了,他這樣根本沒有勝算。」妖皇搖頭歎道。   原虎明白岳昊來的意圖,在取勝無望下,他便想盡借此盡可能的消耗各族實力。他望著遠處的岳昊來,心裡不住道:「昊來,你究竟還想做到什麼地步?」   哪知出乎雙方的意料,除了榕公的樹妖部隊,鬼族與傲來部隊竟根本沒動。不僅如此,隱隱的還從鬼族的陣地中傳來陣陣爭吵之聲。   「大羅,你為何還不動?」無間充滿怒氣的聲音傳出道。   「鬼王,再打下去只會令我族受損,請您立刻罷手。」大羅木然的聲音答道。   想不到連鬼族也出現內部不和,岳昊來剎那臉如死灰,愕然轉頭望去。原虎等人也面面相覷,紛紛停下望向對面鬼族陣地,靜觀其變。   「閉嘴!你究竟是否還當我是鬼王?快率部隊進攻!」無間聲音早已失去一貫的沒有感情,此刻他的怒意全在喝罵中表現出來。   「如果就此撤軍,您仍然是鬼王,否則……」大羅靜靜的道。   「否則?否則什麼?難道你想造反嗎?」無間不屑的冷笑道。   「欲將我族拖入萬劫不復之地的人,沒有資格做鬼王。」大羅還是保持著他一貫的聲調。   「哈哈哈,大羅啊大羅,我只道你在本族最為忠心耿耿,想不到烈窮造反後,第二個竟然就是你。七剎,重屍,快為本王誅此叛逆!」無間聲嘶力竭的吩咐道。   哪知仍沒有任何回應,甚至沒有一個鬼兵行動。無間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妙,他氣急敗壞的大叫道:「七剎,重屍,難道你們也想造反嗎?」   「鬼王,請您下令撤兵。」重屍沉下聲,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   「你們竟然串通一氣造反,該死,都該死!來人啊!誰為本王誅殺叛逆,我立刻升他做新的鬼使!」突然間遭到所有親信的背叛,無間終於失去冷靜。   但就像早已約好似的,沒有一個鬼兵聽他吩咐,甚至連無間自己鬼域內的鬼兵也是一樣。七剎冷然道:「無間糊塗透頂,勾結天界,已沒有資格再做鬼王!所有人聽我號令,從現在起,尊幽都。十二。大羅為新的鬼王!」   噢!一瞬間,所有鬼兵齊聲尖嘯,似是在宣佈新舊鬼王的交替。無間在這陣尖嘯中徒勞的大叫道:「叛徒,都是叛徒!你們、你們想做什麼?」   只見眾多鬼兵緩緩向無間所在之處圍攏過去,看著鬼兵的行動,孫韻音搖頭歎道:「鬼族慣例,只能有一個鬼王,新的鬼王產生時,眾鬼便會將其本源取出獻給新王,以示忠心。無間也算一代梟雄,想不到竟會落到這樣的下場。」   「我看最可怕的是那個大羅才對。五大鬼使中他最不引人注意,想不到竟能在不知不覺間讓所有人都支持他弒主奪位,實在不簡單。」幻柳沉吟道。   原虎苦笑道:「無論怎樣也好,鬼族能於現在退出,對我們只有好處。」   一席話說得眾人紛紛點頭。這時鬼族內已爆發一場激戰,無間的修為果然精深,生死一刻下,他的陰氣全面爆發。只見一團直徑數十丈,濃得有如灰漿一般的氣團籠罩鬼族陣地中心,從中不住傳來淒厲的慘叫和狂呼,不時有本相法相被破壞得殘缺不全的鬼兵被拋出,同時又有無數鬼兵向內殺去。   「岳昊來,岳昊來,救我!」終於,再難以堅持的無間開始向岳昊來求助。   岳昊來明白現在對自己來說,多增加一個同伴便多一分保障,因此絕不能對無間坐視不理。他回頭猛的大叫道:「傲來眾兵聽令,殺入鬼族陣中!」   沒有回應,岳昊來這時才發現方才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傲來軍隊,已悄悄後撤不少。所有士兵都冷冷看著站在陣前的他,眼中滿是敵意。         ∼第十六章∼     岳昊來瞬間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不禁狂笑道:「英武皇,你也要背叛我?」   「哼,岳昊來,對我傲來你從頭至尾都只是利用,別以為寡人不知道。現在我只是不願助紂為虐,何來背叛之說?」英武皇在部隊後方沉聲說道。   「助紂為虐?當初我與龍族找到你,表示會全力支持傲來獨霸神州時,你那歡天喜地的模樣,我現在都沒忘記。你見現在情況不利,便想抽身離開,如此見利忘義,不算背叛,又算什麼?」岳昊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   「住嘴!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寡人早已與山神定下盟約,退出只是遲早之事,你以為我傲來真的會任由你擺佈嗎?」英武皇大喝一聲打斷岳昊來道。   聽到英武皇的話,岳昊來身體一震,他緩緩轉頭向原虎望來,眼中神色複雜難明。就在此刻,只聽鬼族陣內一聲狂叫:「岳昊來,救我,救我……」隨即無間突然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那層陰氣緊接著在瞬間消散。   「無間已經完了。」孫韻音看到散去的陰氣中心,大羅手中抓著一團黑色水晶一般的東西,忍不住長歎一聲。   見此情景,所有鬼族均向大羅跪下,正式承認新的鬼王誕生。將無間的本源吸入體內,大羅身體猛的一抖,雙眼表面那層混沌的灰白頃刻散去,被一層清亮有如紫色寶石一般的物質取代。   「山神,此次出兵全是無間一意孤行,如今無間已誅,我族即將退兵,還望你們不要追趕,今後大家各自相安無事,如何?」大羅遠遠的沖原虎道。   「鬼王請放心,我自會答應。」原虎明白這只是大羅的一個說辭,但他自然不會立刻戳破,只希望鬼族真能如他所說,今後安安分分的吧。   「重屍,七剎,你倆留下。趙青陽偷走癸陰瓶,設計陷害我族,此仇不能不報,將他魂魄攝取,再回族內見我。」大羅跟著吩咐一聲,帶領鬼兵開拔起行,緩緩離開戰場。只有七剎與重屍兩名鬼使帶著百餘鬼兵留了下來。   目送鬼族離開,岳昊來平靜的道:「榕公,趙先生,現在好像只剩我們了。」   「呵呵,岳賢弟,對不住,我也要先走一步。」榕公笑瞇瞇的道。   岳昊來用充滿憐憫的目光看著榕公,緩緩搖了搖頭:「榕公啊榕公,你還不明白嗎?自從你背叛啄風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榕老賊,你以為可以脫身嗎?」便如呼應岳昊來的話,天驕怒喝道。   不理臉色大變的榕公,岳昊來又問道「趙先生,你又如何?」   趙青陽與天元宮眾人站在一起,聞言看了看不遠處鬼族一眾,平靜的道:「事情是趙某一手做出,我自然會承擔後果。只可惜忠心追隨我的弟子。」   他說著對滿身浴血隨侍在旁的寧初月與衛恆圓道:「初月,恆圓,事已至此,你們不必再隨我一同赴死,趕快帶著弟子們離開吧。」   「掌教!我們誓死追隨您!」寧初月等人立刻跪倒在地,泣不成聲道。   「記住,天元宮不能毀在我的手裡!鬼族只要我性命,不會為難你們,你們又何必白白送命?恆圓,你帶著弟子們找合適的地方重振天元宮,初月,你就回海鏡去吧。要是你們還當我是掌門的話,就聽我此言!」趙青陽大喝道。   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陳漠雲,滿臉愧色道:「陳護法使,你能不計前嫌隨我到此,趙某感激不盡。在此請受我一拜。」說著趙青陽深深一躬。   陳漠雲看著拜倒自己面前的趙青陽,長吁一聲,拍拍衛恆圓道:「恆圓,帶弟子們走吧。你陪掌教死在這裡,只是毫無意義罷了。」   「那護法使您呢?」寧初月忍不住問道。   「我?從這一刻起,我老頭子已不是天元宮的人了。」陳漠雲說完徑直大步離開。   「天元宮弟子聽我號令,全部離開!」衛恆圓看著陳漠雲的背影,咬咬牙道。   所有的天元宮弟子再向趙青陽深深一拜,隨著衛恆圓緩緩離開。待眾人都走後,寧初月這才向趙青陽跪倒:「掌門,您、您多多保重!」   趙青陽微笑著向寧初月點點頭,寧初月最後向他磕了個頭,一甩手中長劍沖天而起,迅速向止戈原外投去,頃刻消失不見,天元宮只留下趙青陽一人。   「好了,鬼族若要報仇,就沖趙某來吧!」趙青陽轉身對鬼族一眾喝道。   「……上!」血海沉聲一喝,鬼族迅速向趙青陽等人衝來。   「為我父王報仇,給我殺了榕公!」就在同時,天驕也大叫一聲,率領排雲城眾妖兵衝上前去,至此全面開打。   看著陷入鬼妖兩族士兵重圍的岳昊來等人,原虎卻沒有加入,他沒動,其餘的人也就留在原處。原虎正在出神時,肩膀忽被人拍了兩拍。   轉過頭,卻是雷行雲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後。他也學原虎般望向岳昊來,隨後沉聲道:「下決心吧,你也知道絕不能放昊來活著離開。與其死在別人手中,我想昊來一定很希望你親自將他殺死。」   原虎也知道雷行雲說的是實話,他們和岳昊來之間,已經沒有任何轉圜餘地了。就如岳昊來當初所說,他和原虎之間,只能以一方死亡告終。   「昊來……」原虎喃喃念道,隨後大步越眾而出:「昊來,我來取你性命了!」   「呵呵,正等著你呢。遲則不及,快動手吧!」岳昊來剛將數名鬼兵打至魂飛魄散,聞言大笑轉身:「有資格取我命者,唯有你山神原虎!」   原虎默然點頭,大步向岳昊來走去,雷行雲等人互相看看,緊跟原虎身後。看到原虎走來,岳昊來手捏法訣怒喝一聲:「滾開!」隨之自他身周刮起一股狂飆,其威力之大,圍在他身旁的數十妖鬼兵全然被震退數丈。   隨後他也開始向原虎緩緩走去,兩人不斷接近,就在相距兩丈左右時,兩人目光相對,跟著不約而同齊身躍起向對方撲去。   砰!原虎與岳昊來於半空相撞,跟著便是一連串快得叫人喘不過氣來的激烈打鬥,一直到他們落地,旁人也沒有絲毫插手餘地。   剛一著地,原虎和岳昊來齊齊仰身於後,跟著同時右掌搓指成刀向對方插去。兩人掌刀不住接近對方的心臟位置,眼看就要同歸於盡時,岳昊來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神色,右掌忽的緩了緩。   就這麼一緩,原虎指尖已觸及岳昊來衣衫,他也察覺到岳昊來異常的舉動,不由下意識愣了一下。不過原虎很快就從岳昊來眼中讀到他心中所想,暗暗咬牙,原虎心中道了一聲:「別了,昊來!」一掌猛插而下。   噗!原虎右掌毫無阻滯的自岳昊來左胸直透而過,一股鮮血自其身體兩側的傷口噴濺而出,撒滿兩人四周地面。   一瞬間,天地間一切似乎都停滯下來,原虎腦中飛快的閃過當初在海鏡城中,他們五人聯手抗敵,嘻笑打鬧的歡樂時光。然而又有誰能想到,短短兩年後的今天,原虎會親手將自己右掌插入岳昊來的心臟。   「我、我說了,能殺我的,只有你…山神原虎……」岳昊來看著自己不斷噴血的傷口,吃力的對原虎耳語道。   「為何如此,再沒別的辦法了嗎?」原虎喃喃的道。   「呵…呵呵,你該知道的,如今、如今我除了一死,再沒別的出路。」岳昊來淡然一笑,又噴出一口鮮血。   對岳昊來的自殺性為,原虎其實早已預料到。走到如今這一步,岳昊來可說已一無所有,也再無處可去,除了一死,他再沒別的出路。因此他才會自願死於原虎之手,也算是對這兩年他與原虎暗中相鬥的一個交代吧。   「我明白。」想及此點,原虎謂然長歎,認真的對岳昊來點頭道。   岳昊來轉頭望向一旁的雷行雲與燕九,三人目光相對,岳昊來向兩人微微點頭,算做告別。跟著他將頭湊近原虎耳邊,悄然道:「不甘心啊,如果上面肯派我三千,不,一千天兵的話,你又怎麼會勝得如此輕易……」   跟著他在原虎驚異的眼神中抽身而退,巨大的傷口因此完全暴露出來,鮮血更是有如泉湧。岳昊來眼中神采驟失,便那麼仰天而倒,氣絕身亡。   望著曾經的好友的屍身,原虎突然感到非常疲憊,兩年來兩人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爭鬥不止,難道為的就是眼前這一刻嗎?   雷行雲走到原虎身邊,靜立半晌,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只輕輕拍了拍原虎肩膀,跟著拉上燕九默默走開。原虎喘了口氣,低身抱起岳昊來的屍身,起身轉頭四顧。   四周的戰鬥已到了尾聲,榕公麾下樹妖在妖皇與天驕率領的妖兵圍攻下傷亡大半,剩下的全部投降,已不堪再戰。而榕公本人在數名高手的圍攻下,也已到窮途末路,他體外傷痕纍纍,樹籐八九折斷,敗亡只是遲早的事。   而趙青陽一人能在重屍與七剎等鬼族的圍攻下支撐到現在,可說不愧人族七大高手之首的稱號,但看他模樣,也漸漸再難支撐。   或許見對手快要身死,一眾鬼族攻得越發的緊,濃烈陰氣組成的旋風便如一匹黑布般籠罩趙青陽體外。就在這時,趙青陽忽的從懷中掏出兩隻金光閃閃的箭枝捏在掌中,隨後蹲身於地,十指分段按在箭身。   「金、金烏箭!?」七剎曾在天都山見過此箭的厲害,就連無間也抵擋不住。如今一見趙青陽拿出這麼個東西,不由驚呼一聲立刻拔身退後。   她一退,其餘鬼族也跟著後退,乘此機會趙青陽雙手反握金烏箭用力一攪,霎時以他為中心一股耀如烈日的金光爆發開來。頃刻間鬼族淒厲的尖叫響做一團,所有鬼兵就如驟然暴露在陽光下的鼴鼠般驚恐不已,來不及退走的近百鬼兵更是在金光的衝擊下形消影散,魂魄俱滅。   唰!乘著這難得的機會,趙青陽拔身而起,整個人化作一道青芒便往止戈原外投去。重屍厲嘯一聲,顧不得金光未散,整個右半身化為一束邊緣尖利的長鞭凌空向青光抽去。   啊!一聲慘叫,半空立刻爆出一團血雨,但重屍終究還是慢了一步,青光迅速遠走,跟著趙青陽一隻右臂由半空墜下。   一時間場上眾人不由面面相覷,誰又能想得到,在這樣的情形下,仍可讓趙青陽逃離?   「阿虎,我們是不是……」看看已化為一點的青光,雷行雲欲言又止的道。   原虎明白他的意思,遂搖搖頭:「趙青陽雖然逃得性命,但付出的代價非常沉重,他的傷我看沒有十年難以盡愈。何況他還要面對鬼族隨之而來的全力追殺,已用不著我們動手了。」   就在這時,又傳來一聲驚天狂呼,處於眾妖兵圍攻中心的榕公碎為寸斷。漫天俱是木塊枝葉,綠色的樹液如血一般濺了開來,榕公也隨之喪命。   「結束了。」雷行雲看著榕公臨死的慘狀,緩緩道。   「是啊,結束了。」原虎點點頭,頓了頓,他喃喃的道:「也許吧。」   抬頭上望,天際白雲蒼狗,萬事萬物皆不留痕跡……         ∼後記∼     位於西嶺山脈境內的月蘭村是一座僅有數百人口的小村莊,村小人稀,自然也就默默無聞。但從數年前起,村東的翠屏山上,每年都會在固定時間於一朝之間遍開蘭花,其時滿山奼紫嫣紅,幽香數里,引以為盛。   沒人知道究竟是從哪一天開始出現這種異象,村裡老一輩說,這是花神駐留翠屏山,能保佑村中風調雨順,歲歲平安。於是乎,每年到了這一天,村中便會傾盡全力準備祭奠,一待花開便拜祭花神。   小廣是村中的孩子頭,從小便膽大包天,上房掀瓦,下河捉魚,沒有他不敢做的。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起,他就對翠屏山上的花神產生了濃厚的好奇心,急欲一睹花神真容。但因村長嚴禁任何村人上山,以免冒犯花神,所以這個願望便一直沒有實現。   這天又到了一年一度拜祭花神的日子,小廣再也忍不住了,於是偷偷約了死黨來富,乘大人們準備祭祀的工夫,爬到翠屏山上。   「小廣,我害怕,我們還是回去吧。」趴身在草叢中,來富膽戰心驚的道。   「怕什麼,我們藏在這兒,誰也看不見。」小廣拍了來富圓滾滾的腦袋一下,一面不住向山下看去。   「可、可是萬一真的衝撞了花神怎麼辦?」見小廣生氣,來富不敢再提離開,但他仍怯生生的問道。   「我就是要看看花神究竟是什麼模樣。」小廣說著突然一把摀住來富的嘴:「別說話,有人過來了!」   兩人孩子小心翼翼的探頭向外望去,只見此時一人正負手由山下漸行而上,青衣葛巾,神態悠閒。一隻白瓷酒壺繫於腕上,隨著步子微微抖動。   這是一名二十餘歲的年輕人,樣貌普普通通,態度從從容容。雖在這陡峭的山間行得許久,卻仍如信步閒庭,不疾不徐,沒有一絲疲態。   然而說來也怪。不見他如何加速,但長長一段山路卻在轉眼間被他拋於身後,年輕人很快越過小廣和來富的藏身處,繼續向山頂行去。   不顧來富拚命掙扎,小廣拉著他偷偷跟在這個年輕人的身後。他很好奇這個人是誰,怎麼會在今天上山?難道也是來偷瞧花神的?   翠屏山頂是一片廣闊的平坡,盡頭有一堵極為高大的石壁。年輕人緩緩走到石壁前,本是從容的神情似乎一下子癡了,他呆呆立在石壁前,一站就是良久。   兩個孩子開始還仔細注意這個人的動作,但見他許久沒動,便漸漸不耐煩起來。來富偷偷拉拉小廣的衣袖:「小廣,我們回去吧,好無聊啊。」   小廣也想答應,但他無論如何也不願就這麼回去。正猶豫間,忽見那個年輕人盤膝坐下,咬開酒壺瓶塞,竟就那麼對著石壁喝起酒來。   兩人徹底失望,看來這根本只是個酒鬼而已,他們正想離開,忽聽那個年輕人喃喃的道:「又是一年,小蘭,今年我也來看你了。自昊來死後,天下總算太平無事,只是這些年大家各奔東西,我在西嶺著實寂寞得緊,我…真的好想你啊……」   說著年輕人又仰頭灌了一口酒,跟著他擦擦唇邊酒漬,伸出右掌在身前從左至右輕撫一次,同時道:「小蘭…小蘭…每年為你而開的這滿山蘭花,你還喜歡麼?」   突然間,奇跡發生了!   就在年輕人手掌撫動的瞬間,本還空空如也的山頂,就如魔術般自地面竄出無數細小綠芽,並不住生長拔高。就這麼,不過眨眼功夫,大片蘭花已層層鋪展開來,幽香的氣息充斥整個空間。   在兩個孩子目瞪口呆中,山頂霎時便被一片花海覆蓋,同時絢麗的色彩仍不住向下延伸。   嗆!一陣鑼鼓喧天,山下的祭奠開始……   ******         ∼寫在結束的話∼     終於結束了!   打下這個標題的時候,心中同時閃過這句話。   這並非說我一心想本書快點結束,相反,作為自己第一部作品,我曾無數次夢想過能無休止的寫下去,寫下去,寫下去……   但結束的時刻畢竟還是來了。   當初動筆之時,也曾想過結束時,這本書會變成什麼模樣?我自己又會是什麼模樣?   現在看來,結果往往會超出預計很多,比如本書情節的發展便大出我當初的構思。   然而有時卻又一成不變得驚人,比如我現在仍是可憐的單身漢……。   不過無論如何,我畢竟還是寫完了。   按照慣例,我自然會先感謝所有支持過我,支持過本書的讀者們,我最好的朋友們,以及給予我出版機會的冒險者天堂。   不過對於我個人而言,我卻只想把本書作為對三年無趣的大學生活的一個交代,也算是在那三年的求學中留下的唯一值得回憶的事。   畢竟本書從構思到完成前一部分都是在我上大學時,我也不希望那三年什麼也沒剩下。   好了,廢話不多說,希望大家能繼續支持我的新作品《超能力風雲錄》。   新書再見!   ※※※※※※   《東勝神州志》(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