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來自www.abada.cn免費txt小說下載站 更多更新免費電子書請關注www.abada.cn 東方 作者:阿草   終於封印了邪神,四大部落也臣服於「金甲神」的腳下,誓死效忠。   有了四大部落的支持,開闢幽山通往拓勿平原的商道和建立新的城邦成了輕而易舉的事兒,只是新商道的出現影響到了許多人的固有利益,到底會出現什麼事情呢?   新、舊的人物都將登場,尤其是她……「可愛的小搗蛋鬼啊,難道你就不能安靜片刻麼?」   第一卷 出世篇 序章 起始     天依然黑得迫人,轟隆隆的雷鳴聲中,一名通身污跡的男子在河源官道上疾馳而過。河源官道朝北可以一直通到西漢的都城長安,向南則可以越過黔中山脈,進入秦國境內,而這男子朝著的正是去秦國的方向。大雨滂沱的道上只有他一人匆匆的趕路。   黔中山脈自南向北延綿數百里,大河之水浩浩蕩蕩的從西奔來,到了這裡被黔中山脈的崇山峻嶺一阻,激盪著轉向北方迂迴流去。到了北狄的牧河原地,匯進了北方的裡爾河,復又萬馬奔騰的朝東而去,注入渤海之中。   餓虎坳的周家老店,就座落在大河轉流的地方,也正是黔中山脈飲馬通道的入口處。因為飲馬通道是唯一能穿過黔中山脈通向秦國的途徑,所以每日穿行於此間的商客旅人絡繹不絕,周家老店自然也就每日生意興隆,紅紅火火的百多年來從未曾間斷過。   傍晚時分,由於天黑雨大之故,店中早早的就住滿了人,就連大堂上夥計們也依著吩咐搬開桌椅,清出一處寬敞的地方來,讓來得晚的客人圍坐烤火,抵禦夜裡的寒意。掌櫃的周十三看著賬本上那密密麻麻的賬目,想起自從十年前從老父手中繼承了周家老店後,生意一日勝過一日,心中不禁得意非常。   天色越來越暗,雨勢又大了許多,周十三看了看店外黑黝黝的官道,暗自嘀咕:「這麼晚,該沒生意上門了,還是早點關門吧!」他剛想喚店中夥計關門,就見大道上遠遠的走來一人,那人腳程極快,只是一轉眼的功夫就已經來到了店門外。   周十三驚異的打量著來人,只見進來的是一名長相英俊的魁梧男子,他的額頭上綁著一條藍色的粗布條,一身土灰色的寬大外袍將他整個兒緊緊的裹了個嚴實。外袍上污跡處處,顯然是經過了多日的長途跋涉。最特別處是那男子的胸懷處高高的隆起,也不知其中到底放了什麼東西。   那男子來到周十三面前,沉聲道:「掌櫃的,來間上房。」說時他慢慢的解開了袍子的鈕扣。   周十三好奇的留意著那男子的動作,嘴裡陪笑道:「這位爺台,當真對不住,小店今天已經客滿,不能為您騰出店房了。」說話時那男子從懷中抱出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來,周十三的心中頓時恍然大悟,敢情是那男子害怕趕路時大雨淋濕兒子,因此便把他縛在了懷中。   那男子聽周十三說沒店房,眉頭不由得微微的皺了一皺。周十三見狀忙又接著道:「爺台,您要是願意,就到那邊去暖暖身子,莫要讓小公子受了風寒。待到明早雨過天晴,才好趕路。」   那男子掃視了一下火爐旁圍坐著的一眾客人,看了看懷中的孩子,這才點點頭道:「也好,請掌櫃的為我切五斤牛肉,打五斤白酒過來,噢……還要一碗羊奶。」還未等周十三應話兒,他就從懷中掏出一大錠銀子放在桌上,逕自轉身向火爐那邊走去,也不要零錢找還了。   周十三把銀子收好,暗道:「倒是個豪爽的主兒。」便吩咐夥計準備去了。   那男子走到火爐旁坐下一陣,店中夥計為他端上酒菜,他用手指酟了羊奶,便細細的喂起嬰兒。那嬰兒大概是餓得久了,吃奶時竟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起來,模樣可愛非常。那男子看著看著,臉上也情不自禁露出了喜色。   圍坐在火爐旁的一眾客商旅人,打量了一下那男子,見他一聲不吭,也就都收回了目光,繼續接著先前的話題閒聊起來。   一個長相黝黑的漢子道:「老兄,剛才你說秦國正和西戎交戰,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他對面的一個白淨商人聞言答道:「當然是真的。我的媳弟就在玉門關當差,聽說西戎的五十萬大軍如今就在玉門關前了。」   那黝黑漢子道:「哎呀,想不到秦國這麼不太平,看來還是別到秦國去了,到底是我們西漢好啊!」   「這世道,我們西漢也不見得太平啊!」那黝黑漢子語音剛落,就聽另一個小販打扮的年輕人歎道。   那黝黑漢子奇道:「我們西漢如何不太平了?自武帝陛下繼位以來,我們西漢國泰民安,四方歸附,不知道小哥的『不太平』從何說起呢?」   那年輕人道:「月初時長安發生了一件大事,不知道老兄聽說了沒有?」   那黝黑漢子搖了搖頭,笑道:「這些天來我東跑西奔,不曾聽說什麼。請問小哥,不知長安發生什麼大事了?」   那年輕人點頭道:「那就難怪了。你不知道,長安上清宮讓人給大鬧了一場。」   眾客人似是大多沒有聽說過這事兒,這時聽到那年輕人一說,頓時都靜了下來,仔細聆聽他們的談話。   那正逗弄著嬰兒的男子聽到「上清宮」三字,手上也微不可查的頓了一頓。   那黝黑漢子眼珠子一瞪,無比詫異道:「上清宮讓人給鬧了?到底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   那年輕人道:「大鬧上清宮的人是神翼揚。」   那黝黑漢子接口道:「神翼揚?」   那年輕人道:「對,就是神翼揚。那神翼揚何止是膽大,他簡直就是吃了豹子膽了。聽說他隻身獨闖上清宮,不但擊傷幾位宮裡的長老,而且還殺了御林軍的正副統領,最後把上清宮裡的九色鹿胙給奪了去。」   那黝黑漢子驚道:「有這種事兒?」   那白淨商人插嘴道:「這事兒我也聽說了,不過我還聽說那神翼揚雖然奪走了九色鹿胙,但他也在幾位長老交手時也受了不輕的傷。」   那年輕人點點頭道:「他雖受了傷,但他奪了九色鹿胙,九色鹿胙是可以起死回生的聖藥,想來他的傷不會礙事。」   那白淨商人道:「神翼揚既是來奪九色鹿胙,那自然是用來救人,他自己只怕不會輕易服用了。加上聽說武帝陛下已請出無心居士長恨雪先生追尋神翼揚的下落,我看就算神翼揚的傷勢無礙,怕也難逃出西漢去。」   那年輕人道:「那倒也未必,這事兒已過了二十餘日,官府還未能尋得神翼揚的下落,按理說他該不在西漢了。唉,要再想找到他,難啊!」   那黝黑漢子道:「無心居士長恨雪,莫非就是落日樓裡的那位?聽人說他的武功高絕,是大陸上七大高手之一,有他出手一定能捉住那神翼揚。」   那抱著嬰兒的男子聞言眼中精光閃過,一現即逝,旋又若無其事的大口喝起酒來,只是眉宇間卻不免帶著了一絲的憂色。   那年輕人搖頭道:「難說。神翼揚既能與長先生齊名,武功自然也不弱。唉……不過終究是盼著長先生能奪回九色鹿胙,為我們西漢贏回個面子。」   那黝黑漢子和那白淨商人聽了,認同的點了點頭,只覺那年輕人說得有理,一時間都默不作聲。   好一會兒,那未發一言的男子吃飽喝足,站起身來,重又將手上的孩子縛在懷中,看那樣子似乎是要離開。火爐旁的一眾客人看著他的舉動,都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那男子穿好外袍,轉身走向店門,正當他要推門出去,周十三驚道:「客官要繼續趕路?」   男子「嗯」的應答了一聲,點頭道:「吃飽了就好趕路了。」   周十三聞言勸道:「客官,小人在這裡開店多年來,最知道山裡的情形。如今這大雨天的,路上不大好走,山上又有凶狠的怪物,客官還是等明早雨停了再走吧。」   那男子輕輕一笑,似是不把周十三的話放在心上,也不多說,逕自推門出去了。   周十三一驚,忙從櫃檯上跑了出來,只想拉住那男子,好要再勸上一勸,可是走到門前時卻見那男子在這一轉眼的功夫已走出了十餘丈,想要拉他也來不及了。   火爐旁的眾人本來都留意著那男子,這時不禁悄聲的議論起來,猜測著那男子到底是什麼人。   篩豆似的雨點滴落有聲,狂風吹來,盡數打到了門前周十三的臉上。周十三遙望漆黑的遠處,微抬著右手,嘴裡囁嚅著想要叫住那漸漸遠去的男子,奈何那男子去得極快,卻哪裡還叫得住。風雨茫茫,這一切只讓人憑空留下了心頭的那一段遺憾。   ps: 寫了這麼久,文中不免有一些錯漏不到的地方,這幾天都在找時間做一次比較大的修訂,以便今後的故事能有一個全面而健康的發展! 第一卷 出世篇 第一章 才生     「混沌之始,其中一如雞子,天地不分,四方不辨。創世神生於混沌,以陽清為天,陰濁為地,天地開闢。天地分,才出四方。東,四方之首,故而天地四方以東為尊。極東之地,有大陸,曰:東方。數起於一,立於三,成於五,盛於七,處於九,故東方縱橫九千萬里。天地孕育萬物,東方歷經千萬年,生出神、魔、人、獸四靈,為東方萬物之首。四靈初現,本甚友愛,偶有一日,魔生私心,與獸訴說人非。獸性純,不辨其言,遂對人恨之入骨。魔隔日又與人說獸慾討之,人雖不信,但亦心疑。兩靈互忌,日復一日,終生爭端,遂舉兵而戰。戰九百年,神不能忍,欲勸之,不果,反牽入其中,後魔亦戰。又戰千年,四靈精銳盡去,創世神悲其慘烈,遂將四靈首領神我行、元始天魔、軒轅黃帝、八部真龍分別封印於九天之上,又令四靈族人交合而生,東方始又生息繁盛。」   司馬氏的《東方史記》有天、地、靈三部共三千餘篇,這開篇的第一段記敘的,就是東方天地開闢的傳說和上古四靈大戰的經過。   東方上古四靈之戰後六千五百年,在烈陽照耀下的咸陽,顯得萬分的莊嚴肅靜,大別於往日熱鬧熙攘的場面。   真照獨自坐在懷春樓的頂層,望著秦國都城的美景,心裡好一陣暢快:終於來到咸陽了,秦國果然不愧是東方大陸的第一強國,只看城裡處處可見的瓊樓玉宇,便知道這裡的繁華,更不用說那引人入勝的花街柳巷,簡直是想想就能讓人按捺不住。   真照從小住在山裡,自他懂事以來,便與那老頭子一起生活,平日別說出遠門,就算是要到山外市集裡去逛逛,家裡的老頭子也是不允許的。這一次,也不知老頭子是不是上回生病把腦子給燒壞了,居然主動讓他到咸陽來。真照甚至還記得出發的前一天晚上,自己簡直就睡不著,心裡一直興奮不已,只在暗暗叫喚:「咸陽啊,我來了!」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他就興匆匆的踏上了來咸陽的路途。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真照心裡暗暗思忖,「我在咸陽已玩了三天,囊裡的錢也所剩不多,還是快些按老頭子的囑咐,到軍校大營去報到的好。」想到這裡,真照揚手招來了店裡的夥計,交付完飯錢,問道:「大哥,你知不知道軍校大營怎麼去?」   那小二略略打量一番真照,說道:「敢問客官是要到軍校大營投軍去嗎?若是的話,去軍校大營的路小的雖然知道,但還是勸客官不要去的好。」   真照聞言一奇,不禁問道:「為什麼?」   那小二左右張望,見無旁人,才神秘兮兮道:「客官大概是從外地剛來,不知道吧,這些天東邊傳來消息,東夷出兵攻打我們秦國,這陣子邊關告急,我們大秦正四處招兵,我勸客官你還是別去了。」   真照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訝道:「這不是正好嗎?」   那小二見真照不明其意,忙又道:「我們大秦自建國以來,秦人便以豪勇聞名天下……」說時眉飛色舞,彷彿他也是那豪勇的一份子,「……現在東夷要來攻打我們秦國,始皇陛下一聲號令,征備軍馬,試想秦國好漢那個不爭先投軍,好要建功立業、光宗耀祖的?所以如今京城裡可是擠滿了人。軍政院為了能選取精英入伍,特地在軍校大營舉行大型的擂台比武,這兩天我見過像客官這樣……」他露出曖昧的眼光對真照望了幾眼,才又道:「這樣帥氣的小英雄倒也不少了,他們大都……嘿嘿……大都吃盡了苦頭,在擂台上叫人好一頓打。」   真照這才恍然大悟,他哈哈一笑,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塞給那小二,笑嘻嘻的問明了軍校大營的位置,便匆匆的去了。   涼風吹習,真照疾步行走在咸陽的街道上,想著剛才那小二說的話,暗道:「原來秦國要和東夷打仗了,聽說東夷名將極多,其中有個叫慕容式的尤為厲害,想來秦軍對上他們,定又是一場龍爭虎鬥了。」   真照雖在山林中長大,但關於東方大陸上的事他可算是瞭如指掌,沒辦法,誰讓打小開始,家中那老頭子喋喋不休的講著的,就是例如東方的歷史,東方各處的奇聞軼事,東方各國的狀況之類的東西呢?多少年下來,真照懂得的、知道的自然也就多了。   東方自上古四靈之戰後,大體上的和平一直延續著。四靈的後裔經過數千年的種族大融合,終於形成了大大小小約莫五十六個種族。   隨著這許多的種族的出現,各族間的矛盾也日漸變多,導致了種族間的戰爭,又經過斷斷續續數千年的鬥爭、兼併,東方大陸上出現了十個強大的國家。   東方大陸中部的秦、西漢、北宋、唐四國,都是純粹的人族國家,他們瓜分了東方大陸上土地最是肥沃的中原流域,這使得其餘各國無不眼紅。   這四人族國家中又以秦最為強大,號稱東方第一強國,在諸國中最先立國,當代君主英明勤政,在位多年拓地何止萬里,故而自稱始皇,隱有傲視天下之意。秦以西是西漢,東方仙術天下聞名,其中國內的上清觀,是東方大陸上所有東方仙術修習者的聖殿。西漢南面的大唐是人族中國土最大的國家。中原流域北部是北宋,擁有廣垠無限的森林,礦藏資源豐富得無可比擬。   除此四國外,還有由龍人、神族和少量獸人組成的東夷;魔族統治下的西戎;以半獸人為主的北狄;最神秘的妖、怪、巫人、矮人聚集的南蠻公國;精靈的國度清和巨人的國家元。當然,各國之中還有大大小小的諸侯公國,生存於大國間鬥爭的隙縫中。   這一切,使得東方維持了在微妙的勢力平衡中。   不知不覺間,真照已經來到了軍校大營門前,這裡滿是一派威嚴的氣勢,尤其是門前那尊士兵雕像的勇猛形象,只是看著就能叫人熱血沸騰,直想在沙場上馳騁。   真照入到內堂,裡面已是人頭湧湧,他排了一會兒隊,從前面那幾個人閒聊中得知,這裡的報名程序是先登記,滿五百人後就進入大營內的練兵場進行擂台選拔,每次選拔大約要淘汰掉一半的人,要求十分嚴格。   真照悠遊淡定的左右觀望,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對他來說,擂台選拔不過是打架罷了,要知道打架這種事情,他算得上是行家,從前在山裡的時候,他就曾打遍全村無敵手,就算村裡最厲害的老獵手對著他,也要輸得一敗塗地。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名負責登記的老兵走到真照面前,向他問道:「小伙子,你的姓名是什麼?今年多大了?何方人士?」   真照大聲答道:「我姓真名照,今年十六歲,琿陽風華村人。」   那老兵聞言,忙端端正正的在花名冊上記了下來。   登記好姓名後,真照便隨著旁人一道進入練兵場。進到裡面,眼前頓時出現好大一片空地,地上儘是青石地板,周圍軍帳林立,大有氣勢逼人的感覺。場上正東方有一排席位,遠遠望去,只見上面端端正正的坐著六個人,身上錦衣華服,氣派非常,想來便是監督一類的官員了。   過得一會兒,那席上最右端的一名官員起來宣讀選拔細節。原來擂台比試分為紅、黃、藍、綠、白五個組,其中以紅組為最高級別,黃組較次,然後是藍組,以此類推,每組都會有特定官員進行監督評定。場上的五百人可以隨自己水平選擇要參加的組別,比賽期間可以向監督的官員提出調組,每組最終會選出五十人加入秦國軍隊。當然,高級別組的成員將會在軍隊中得到更好對待。   眾人聽完,頓時有一大半人走到了紅組的範圍去,其中大部分人都在打著同樣主意:「若能進入紅組,以後前途就大不一樣,不論怎樣,試試運氣也是好的。就算真的不行,呆會兒再要求調組嘛!」   真照聽完規則,也不做聲,慢悠悠地向紅組的範圍走去。   紅組場上的監督官員是一個年約四十的中年人,臉上一綹鬍鬚,秀目長臉,很有一些道骨仙風的味道。   真照細眼朝場上瞧去,這時場上早有兩人上前比試,他只看了一會兒,心裡不禁暗自好笑起來。原來場上那兩人毫無身手可言,有的不過是一副蠻力而已,就算比起風華村裡許多和真照一樣的同齡人,也還差上許多,要知道真照和山裡的年輕人就常常捕作魔獸來賺取零花錢的。   場上的比試繼續激烈的進行著,只是一會兒,就已經換了十幾個人。真照遠遠站在人群之後,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左右看看,只覺身邊的人漸漸變少。   原本許多希望碰運氣的人見到上場比試的人越來越強,打敗的人往往傷得連站也站不起來,不禁紛紛要求轉組。誰不怕被比自己強的人揀上比試,若被打得重傷,到時別說是紅組,怕是連白組也進不去了。   正當真照百無聊賴之際,突然身旁眾人都轉過頭來盯著他看,眼中多是露出同情的神色。真照抬頭朝場上看去,原來場上有人要求與他比試,他略略打量那名大漢,只見他那大漢身形極高,滿臉橫肉,長相可算得上是窮凶極惡,看那架勢顯然是要持強凌弱,否則也不會揀上真照了,真照雖然遠較同齡人生得更高大精壯,但與那大漢相比,仍是差上一大截。   真照嘻嘻一笑,慢吞吞的走進場內,心想:「也不知是誰凌誰的弱呢!」   監督官不經意的望了望真照,突的眼光一閃,又朝真照打量了幾眼,才向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真照道:「我叫真照,今天十六歲。」   監督官一聽,點頭道:「若是往日,我們大秦子民須滿十八方能投軍,不過如今因國家在用人之時,始皇陛下才下令年滿十六歲就可以參軍。唔,十六歲,不容易,不容易。」微頓又道:「你是什麼門派的?」   真照想了想,答道:「我沒有什麼門派。」   那監督官微微一笑,顯然不信,卻也不再多說什麼,只向真照和場上那名大漢輕一揮手,說道:「開始吧!」   那名大漢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偏生那監督官對這真照說了這許久,這時好不容易等他說完,聽到可以開打,當即嘴上狠狠地笑了笑,二話不說向著真照衝來,迎臉就是一拳。   真照毫不閃避,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精芒一現即逝,照直也是一拳,向那大漢的拳頭逕自迎了過去。   只聽「波」的一聲,那一霎間,場上情形變的怪異無比。那大漢滿心以為可以將真照大的趴下的一拳,竟硬生生的讓真照給擋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拳頭上一陣疼痛,一陣大力推來,他「蹬、蹬、蹬」的後退了三步,身子「轟」的一聲倒了下去。   場邊眾人見狀,無不大吃一驚,那曾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要知那大漢雖然不是什麼厲害角色,但怎麼說身上也還是有幾分蠻力的,誰知竟被真照如此輕易的以硬碰硬擊倒,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一時間都作聲不得。   真照若無其事的揚了揚手上的拳頭,心裡暗想:「會不會是太用力了?不過這也只是兩成力而已,哪知他這麼不濟,早知道這樣的話就應該輕點啦!」   那監督似是早就料到會有這般結果,絲毫不顯驚訝之色,朝他說道:「你不用比了,立即到禁衛軍營報到去吧!」說罷揚了揚手,找來一名親兵,說道:「立即帶他去嬴統領處報到。」   場邊眾人一聽,哄的一下傳出一陣「嘖嘖」的讚歎聲。   要知秦人最是好武,是以秦國的軍隊強極一時,除了西邊的魔族大軍外,在東方大陸上已是難逢敵手。而在秦軍眾多軍團部隊當中,又以守衛都城咸陽的軍隊最為精良。   咸陽的軍隊大致可分為四部分:驍騎軍、禁衛軍、外城都衛和內城都衛。   驍騎營是咸陽裡的騎兵部隊,外城都衛和內城都衛是咸陽的城防步兵部隊的編制,禁衛軍則是直接由秦皇掌管,保衛皇城的侍衛部隊。正因為禁衛軍是秦皇的直屬部隊,所以禁衛軍中的士兵往往都會陞遷的比較快,而且極少機衝鋒陷陣,可以說是秦國的軍隊中最有前途、最舒服的美差。   這時眾人見真照能進入禁衛軍,哪能不羨慕萬分?霎時間,羨慕、妒嫉、不忿等各種各樣的目光都射向了真照。   真照絲毫不知禁衛軍到底是什麼東西,但只看眾人臉上的表情,知道不是什麼壞事,就向監督官道了謝,隨著那名親兵朝內城去了。   咸陽城乃秦國第一大城,城中的建築佈局大概可分為三層:外城、內城和皇城。   外城是都城平民居住、活動的主要場所,其中包括居民住宅、市集和各式店舖等;內城市都城官員的居住地和辦公地點,大大小小各類官員的宅第和秦國官府衙門都聚集在內城之中;秦皇和皇族宗室則居住在皇城之中,常人輕易不能入內。   在咸陽城四支守軍當中,因為禁衛軍是擔負起保衛皇城的軍隊,故而軍營就駐紮在皇城稍外,士兵每日輪班進入皇城守衛,其職責直接關係到秦皇的人身安全。   同時也因為這一點,禁衛軍的統領一職向來都要由擁有皇族血統的人擔任。   這一任的禁衛軍統領姓嬴名影,曾任秦國西北第一軍團大將軍,他的驍勇善戰,在秦軍中無人不知,後因一次醉酒而延誤了軍機,使得西北軍慘敗於西戎魔族大軍之手。秦皇為此大為震怒,本要將他處死,但礙著他那身為皇叔的父親的苦苦哀求,秦皇才改為將他革職處分。直至年前,秦皇念及國家正值用人之時,因而又讓他擔任了禁衛軍統領的職位。   真照略略一瞥眼前眾人,見統領大人和身旁幾名親衛正不住打量著自己,心中不禁嘀咕:「不知這禁衛軍到底是做什麼的,大概該是好差事吧!」想時,他也暗暗打量著這位自己將來的上司。   只見那禁衛軍統領贏影年約四十,長相威武端正之極,雙手手臂筋絡盤虯,孔武有力,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右手的一處刀疤,直有四寸長許。這嬴影顯然是一員久經沙場的猛將。   嬴影待那名士兵一五一十的將真照擂台比試時的情形說完,才向真照問道:「小伙子,叫什麼名字?今天才十六嗎?」   真照今天已是第三次讓人問及姓名、年齡,忙熟練的答道:「我叫真照,今年正是十六歲。」   嬴影滿意的點了點頭,又道:「聽說你的武功很了得,不知你是師出何派呢?」   真照道:「我並沒有什麼門派。」   嬴影哈哈一笑,略作思索,旋又說道「竟然如此,你願不願意和他過兩招,讓我看看你的身手?」說著朝身旁的一名親衛指了指,只見那名親衛臉上滿是驃悍之氣,一看就知道是身手不凡的好手。   真照聞言,向那親衛一拱手,恭敬的說道:「那就請這位大哥多讓著我了。」   那親衛見他說得謙遜,頓時對他大生好感,也向他拱了拱手,笑道:「哪裡,小兄弟小心啦!」說罷,身形前移,雙手成抓直向著真照面門抓來。 第一卷 出世篇 第二章 美歸     真照不慌不忙,腳踏奇步,全身趨前向左,只是一瞬間就已經躲過了那名親衛對他攻來的招式,步法奇妙已極。正當兩人身形一錯間,真照極快的撮手成刀,往對方後頸處斬去,這一斬並沒用上絲毫的勁力,只是一觸即止,端是快速無比。   兩人倏然分開時,那親衛早已老臉通紅,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望著真照。   真照對那親衛露出一個誠懇的微笑,說道:「這位大哥的武功果然了得,真照甘拜下風,我們就不必再比了。」   真照原本就是一個玲瓏剔透的人,他知自己新來乍到,要是這回令那親兵出了醜的話,以後在這禁衛軍裡就不用混了,因此稍佔上風就立即收手,又說了幾句客氣話,為那親兵留住了面子。   在場的眼光銳利者都知道真照的武功比起那親衛何止是高出數倍,對他年紀小小就能有如此一副身手都讚歎不已,而且見他勝而不驕,頓時包括那與真照交手的親衛在內的所有人,心裡都不自覺對真照好感大增。   嬴影自見真照使出那神奇的步法後,就一直目光灼灼的盯著真照,思索了片刻,突然問道:「你這『九轉真邃』是從什麼地方學來的?」   真照聞言一愣,重複道:「『九轉真邃』?」   嬴影微微一笑,又問道:「你師父是不是姓神?」   要知真照雖自小由家裡那老頭子撫養長大,身上的武功也全由他傳授,但要真照說出那老頭子姓甚名誰,他可真是一點兒也不知道,這時聽嬴影突然問起,不禁又是一愣,張大著口半天說不出話來。   嬴影見真照這副神情,還道他是被自己猜中心事,才會如此,又笑道:「原來你是神翼揚的弟子。」   在場中人一聽,頓時嘩然。   要說東方大陸上的最為著名的頂級高手,無外乎七人:西戎魔族的君主第十三代大天魔神,人族的三大宗師元元禪師苗林兒、東方斗聖羅宇傑和無心居士長恨雪,北狄獸人的武神格得蓋,再有就是東夷神族的神翼振和神翼揚。   那神翼振便是當今的東夷神皇,而神翼揚則是神皇的生弟。   神翼揚在十七年前不知為何與身為神皇的兄長反目成仇,叛出了東夷,從此流浪於東方各地。傳聞中神翼揚曾隻身闖上西漢上清宮,奪下西漢武帝視為珍寶的具有起死回生之效的九色鹿胙,遂揚長而去,當時西漢的三萬禁宮御林軍都攔不住他,反倒是正副軍團長皆死於神翼揚手下,損傷慘重。   這一役使得神翼揚的名聲大振,隱隱間竟凌駕於其餘的六大高手之上,但他也於此一役之後立即銷聲匿跡,多年來再沒有發現過他的蹤跡了。   嬴影遙望營帳外遠處天空,臉上滿是一片回憶往事的神色,過得片刻才又道:「這『九轉真邃』是神翼揚獨創的武功,實在是神妙無比。我也是機緣巧合下才得以見過一次,雖然如此,但我至今仍不能忘,故而剛才才能認了出來。」   真照聽完暗暗大吃一驚:難道那糟老頭子真是那個什麼神族高手神翼揚?對了,老頭子教我的那兩下子倒真是有些門道,難怪他平日說起往事時,總要洋洋得意一番,彷彿是什麼大人物般,一副好了不起的樣子。可轉念又想:卻也不對,那老頭子橫看豎看,都只是尋常的鄉下老農。往日吃飯時,為了我搶他一塊燒肉,也要發飆一陣,哪有半分高手的風采?不對不對。   想時,真照不禁半信半疑道:「你說那老頭子是那個什麼神翼揚?」   嬴影笑道:「老頭子?小兄弟說笑麼?神族之人得天獨厚,壽命比人族百姓多上數百年,且能永葆青春,神翼揚乃是神族高手,當然更不例外了。」   真照頓時搖了搖頭,說道:「我想你是看錯了,傳我武功的是我家的老頭子,他臉上的皺紋多得都可以裝滿一蘿筐了,絕對不是那個什麼能永葆青春的神翼揚。」   贏影聞言一愣,又看了看真照臉上毫無作偽的表情,才道:「莫非我真的看錯了?竟是如此,就當我未說罷。」他略略思索了一會兒,又道:「從今往後你就做阿房宮的衛隊長,好好的幹。」說罷轉頭對身旁的一名親衛道:「你帶他到宮中逛逛,然後安排一下他的營房吧!」   那親衛領了命,當即招呼著真照去了。   真照隨著那名親衛進了大秦皇,一路行來,兩眼直看得眼花繚亂,咋舌不已。   要知他自小生長於山中,何曾見過帝皇家奢華,如今見得大秦皇宮中即便一磚一瓦彷彿也是鑲了金箔的,哪能不驚歎莫名?是以往往每過一處真照都要仔細的觀賞上一番,問上幾句。那親衛對真照本來就生出了親近之心,這時當然也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介紹得甚為詳盡。   經過那名親衛的一番講解,真照才漸漸對這秦國皇宮弄清個大概來。   原來秦宮共由大大小小約八十八座宮殿組成,每一處宮殿都有一隊禁衛隊守衛,也就是說禁衛軍分為八十八隊,每隊都有正副隊長一名,而真照今後要守衛的就是當今秦國太子的寢宮阿房宮。   正因阿房宮是太子寢宮,所以禁衛隊的職責主要就是保護太子,禁衛隊的衛隊長每日的主要做的事就是陪伴太子左右,無論何時何地均不能有絲毫的馬虎,即便輿廁亦不能例外。   真照聽那親衛說完,不由暗暗叫苦:還以為得了什麼好差事,不料卻是要做太子的保姆。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行至阿房宮,真照仔細打量,只見那宮房宏大氣派,紅牆琉瓦,庭院樓閣小橋流水,美倫美奐,實在是說不盡豪華。   真照情不自禁問道:「這麼大的地方就太子一個人住?」   那親衛輕輕一笑,說道:「除了太子外,還有服侍太子的宮女。」   真照又咋了咋舌,繼續四處觀望。   正自目不暇接時,突聞不遠處傳來一陣打鬥吆喝聲,真照不由循聲望去。   原來阿房宮側的園子中,正有兩個年輕男女在交手,四周還圍著不少人,不斷的吶喊助威。   場中那男的身著禁衛軍的服飾,年約二十左右,膚色晰白,五官端方俊美,舉手投足間動作極是好看。   轉眼再看那女子,真照眼前頓時一亮。只見那女子面若春花,嬌俏迷人,年齡雖只是與真照相仿,但身段豐滿撩人,尤其是那像是隨時都要裂衣而出的雙峰,即便是成熟婦人怕也難以與她相比。   真照留意了一下他倆人手上的招式,頓時暗自好笑起來。   那男子的武功顯然高出那女子許多,不過他似乎有心相讓,故而那女子每每露出破綻時,他總是蓄勢不發,變招迎接。那女子絲毫不知道那男子有意讓己,只是一味盡力纏鬥,一時間兩人打得難分難解,好不激烈。   場邊吶喊眾人多是禁衛和宮女,其中一名少年身穿黑色龍紋服飾,叫喊得尤其起勁。真照心中一動,他知秦人素信水神,就連國內修習東方仙術者也多與水神締結盟約,因此秦族皇室以色黑為貴,黑色的龍紋服飾正是皇族宗師的標誌,那少年的身份顯是尊貴無比…   過得一陣,那女子終是氣力不繼,腳步突的一錯,險些便跌倒在地。那男子見狀也不進擊,反而向後躍開,然後朝那女子拱了拱手,才道:「小郡主,承讓了。」   那女子雙眉輕皺,咬了咬下唇,似是極不忿氣,氣呼呼道:「氣死人了,你不過是力氣大些,不然我又怎麼會輸給你。」   真照一聽,頓時為之絕倒,暗笑:大姐,人家讓你你還不識趣,真是笑死人了。   那男子聞言只是輕輕一笑,也不答話,倒是他身旁的皇族少年笑道:「蘭姐姐輸了,今晚蘭姐姐要陪我看戲去。」   這時,身邊的那名親衛忽然對真照道:「那身穿皇族服飾的少年就是扶蘇太子,那女子則是武威王爺的蘭若小郡主。」微微一頓,又指了指方才比武的那男子道:「他就是阿房宮禁衛隊的副衛隊長帥明傑,武功高強,聽說在宮裡年輕一輩中無人能敵。」   真照一聽,不禁又打量了那男子兩眼。   兩人來到太子扶蘇身前,那親衛恭恭敬敬的行了禮,說道:「太子殿下,這位是剛剛上任的阿房宮禁衛隊長真照,今天是特地來拜見太子殿下的。」說著,手上向著真照指了指。   在場中大多是阿房宮的侍衛,這時聽說真照是新的衛隊長,霎時間都把眼光集中到了他身上,那帥明傑的目光更是灼灼炙人。   太子扶蘇瞧了瞧真照,忽然問道:「剛才帥明傑與蘭姐姐比武,你都看了嗎?」   真照看著眼前這十四、五歲的太子殿下,點點頭道:「我看了,殿下。」   太子扶蘇又道:「竟然如此你該知道帥明傑的利害吧?他可是我的頭號愛將,剛才才為我立了大功,我要讓他來做阿房宮的衛隊長。」思索了一陣,饒有童趣的問道:「你夠他厲害麼?」   真照聞言暗自思忖:你要讓他做便做吧,反正我可不想當你的保姆。想時,真照不動聲色道:「帥大人武功高強,我怎麼能和他相比呢?」   太子扶蘇道:「如此甚好,那以後帥明傑就當衛隊長,你那個什麼照就當副隊長吧!」   與真照一同來的親衛一聽,頓時為真照叫屈道:「太子殿下,您有所不知了,其實真照大人的武功也很是高強的。」說完,又把真照入伍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太子扶蘇聽完,對真照道:「這樣說來,你也挺厲害的。唔……這樣吧,你願不願意和帥明傑比武?你們兩個人誰贏了,誰就做衛隊長,怎麼樣?」   眾人一聽要真照和帥明傑,頓時轟然叫好,樂得又有熱鬧好瞧,而且他們都想看看真照這個新任的禁衛隊衛隊長的武功到底怎麼樣。   帥明傑率先走到空地上,向太子扶蘇行了禮,說道:「明傑聽從太子殿下的安排。」然後轉頭對真照說:「真大人,請多多指教。」   正當場上眾人一期待的眼光望著真照時,不料他卻搖了搖頭,彷彿是毫無興趣一樣,淡淡道:「就不用比了,誰作了隊長還不是一樣,我做副的還樂得清閒,那就更好了。」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無不以為真照心裡怯戰,再加上先前見他年紀輕輕,早就起了輕視之心,這時不禁都想:像他年紀這麼小,能有多高的武功啊?恐怕是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了。   場中只有那名親衛好不著急,但見真照絲毫沒動手的意思,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如果他知道真照這時候滿腦子想的,是當了副衛隊長以後,如何優哉游哉,有空多到青樓逛逛的話,恐怕會當場吐血身亡。   帥明傑見真照不敢應戰,臉上鄙視的神色一現即逝,旋又有些得意洋洋地對太子扶蘇道:「竟然真兄弟不願動手,明傑請太子殿下就收回要我們比武的旨意吧,免得明傑傷了和真兄弟的和氣。」他口中原本稱真照為真大人的,但這時對真照起了輕視之心,立即就改口稱真照為真兄弟,隱隱間已自認是真照的上司。   誰知蘭若郡主對帥明傑得意洋洋的態度看不過眼,加上先前輸了給他,心中還老大的不服氣,未待太子扶蘇答話,就大聲插話道:「不行,一定要打,我看他比你厲害些。」說完又轉頭對真照說:「你給我好好的打,打嬴了,本郡主重重有賞。」   真照心不在焉,仍沉浸在美妙將來的幻想之中,聞言順口答道:「有多重?」   若蘭郡主聞言一呆,過了一會兒才又道:「唔……就五十文錢吧!」   眾人一聽,無不暗想:重賞?這樣的重賞連到街上買碗湯麵都不夠。就怕重賞拿不到,他反而要先受了重傷。   真照當即搖頭道:「這也叫重賞?吃力不討好,我才不要。」   蘭若郡主一聽,頓時氣結,只「你」了一聲,就再說不話來。   真照回過神來,望了望蘭若郡主,看著她氣得紅撲撲的臉蛋,心中突地一動,又搖頭道:「不行,不行,除非……」   蘭若郡主聽他口氣鬆動,忙道:「除非什麼?」   真照嘻嘻一笑,慢條斯理道:「除非我贏了,你就讓我親一口。」   要知秦國民風樸素開放,武士多有當眾示愛的習俗,尤其以當眾單膝跪地的求愛儀式最受女性親睞。當然,為心愛的女子在街頭一決生死那就更是無比的榮耀。   真照的要求雖然沒有什麼不妥,就像是要為愛而戰,但那蘭若郡主身份非同尋常,這個「親一口」實在顯得有些逾越,是以在場眾人一聽,無不嘩然。   蘭若郡主聽了,立便面紅耳赤,好一會兒都不能作聲。   太子扶蘇見了蘭若郡主的難堪,對真照責怪道:「你不能對蘭姐姐無禮,比武的事就算了吧!」   真照自小生長在山裡,生性豪爽非常,做任何事心中也不知有顧忌,想幹就干,從不拖泥帶水。他這時忙應了聲,心道:不肯就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   突然,蘭若郡主飛快的瞪了真照一眼,咬了咬下唇,大聲道:「好,你若是贏了,我就……我就……就讓你親一口。」語音越說越低,說至最後幾字時簡直有如蚊嚅。   真照哈哈一笑,說道:「你說的哦,不能夠反悔。」   蘭若郡主聽了眉頭一皺,大聲道:「本郡主說話當然算數,不過要是你輸了,休怪本郡主不饒你。」   真照應道:「好,就這麼說定了。」   說罷,真照走入場中,對帥明傑道:「帥大哥,我們就比著玩玩吧!」   帥明傑聽得真照與蘭若郡主說的話,見他似是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心中早就有氣,不禁暗暗打定主意,要好好的教訓他一番。這時聞言立即作了個請的手勢,說道:「真兄弟,那就多有得罪了。」   真照剛才見過帥明傑的功夫,知他絕非庸手,所以絲毫不敢大意,暗暗將真氣充盈全身,心裡盤算著應付的計策。   帥明傑心中也是驚詫莫名,他原本見真照的樣子懶散輕浮,且先前不敢與自己比試,還道真照並無什麼本事,可這時看真照站立場中,身如岳鎮,眼中精光閃爍,有如換了一個人般,他頓時收起了輕視之心,凝神對敵。   兩人在場中各站一方,隱隱間已成相互對峙之勢。   只聽帥明傑大聲說道:「真兄弟,我要出招了。」話音剛落,他已身如鷹隼,躍起空中,雙手成抓探出,朝著真照左右太陽穴處疾抓而來,出手迅捷狠辣,厲害非常。   真照早有防備,待帥明傑的雙抓及己仍有寸許之時,身子忽的朝後一縮,然後猶如旋轉陀螺般朝著帥明傑右側轉去,右手同時輕拂,把帥明傑腰脅要害盡數籠罩其中,也是一般的快如閃電。   帥明傑見真照使出這招化守為攻的妙著,忙腳尖輕點實地,身子朝後微退,隨即又趨步向前,雙手又再度抓向真照胸前。這趨進趨退間,他全身彷彿只是於原地抖動了一下,在場邊觀戰的眾人竟絲毫看不出他腳下的步子是如何移動的。   真照心中暗叫厲害,眼見帥明傑來勢剛猛,其中風聲大作,他心中突然一動,身形瞬間變化,好像化作了片片飛花場中四處飄蕩,將帥明傑攻來的招式都一一的躲了開,一時間兩人誰也奈何不了誰。   秦國武風鼎盛,秦人中上至皇親貴族,下至市民乞丐,無不尊崇武功高強的英雄豪傑。真照和帥明傑雖不是什麼大英雄豪傑,但他兩人的武功卻已足以令得場邊眾人激動得大聲喝彩起來。 第一卷 出世篇 第三章 償願     蘭若郡主看著場上帥明傑如狂風暴雨一般的攻勢,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她現在才知道,原來帥明傑的武功比起她來,不知高出了多少,剛才人家只不過是讓著自己而已,自己竟一點也沒有察覺出來,心裡思量著要是這時候自己在場上的話,恐怕連一招半式也抵擋不住。   更令她詫異的是,帥明傑雖然攻得猛烈快速,真照卻也閃得迅捷無倫,身形步法的變化巧妙如斯,帥明傑向他攻去的招式,全都落在了空處。要不是親眼看見,怎麼也不會相信剛才吊兒郎當且貧嘴油舌的真照,武功竟也這麼厲害。   正當眾人都在嘖嘖讚歎的時候,場上兩人的情形已起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帥明傑此時雖然看似佔盡上風,掌握了場上所有的攻勢,但其實他每向真照攻出一招,都在不斷耗費著體內的真力,反而是真照仗著神妙的身法,一味游鬥,避重就輕,得以保存了氣力。   帥明傑越鬥越驚,他知兩人此消彼長之下,形勢會愈對己不利,忙暗暗留意真照的身法,只盼能從中尋出些破綻來,但奈何看了許久,別說是破綻,就連真照這身法到底是怎麼樣的也沒看出個大概來,總覺得其中奧妙莫測,無跡可循,心中雖然著急,但也佩服不已。   卻不知真照對帥明傑的武功同樣也是驚歎莫名,眼見帥明傑手上招式大開大闔,奇招迭出,若不是自己憑著這套神妙身法,或許早就輸了。他自小在山中長大,從沒遇見過象帥明傑這樣厲害的對手,心中不禁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又過十數招,帥明傑心知再這樣纏鬥下去,自己必輸無疑,須得速戰速決才是。他猛地大喝一聲,全身紅光泛出,兩腿勁掃真照下盤,待真照身形後移,他突然身子弓張躍起,雙掌勢成千鈞的向真照推去,欲要逼得真照硬拚。   場邊觀戰眾人頓覺勁風撲臉,炙熱無比。   真照見帥明傑掌風襲來,已將自己籠罩其中,此時若要閃身避開,已然不及。電光火石間,真照全身微側一讓,堪堪避過帥明傑的掌勢,左掌順勢朝著帥明傑後肩輕拍了下去。   兩人身形一粘即離,復又站在了原來的位置上。   默默對望片刻,真照身子突然一個踉蹌,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帥明傑眼中滿是驚疑的神色,快步走到真照身側,舉掌貼著真照的後背,將真氣源源不斷地傳送過去。   過得一陣,真照哈哈一笑,慢慢站起身來,帥明傑的手掌才放離他的後背。   帥明傑向真照拱了拱手,感激道:「真兄弟,多謝你手下容情,今天我輸得心服口服。」   真照一把抓住帥明傑的手,搖頭道:「不行不行,別想說兩句話就矇混過去,你怎麼也得請我到棄月樓喝酒才是。」   帥明傑先是一愣,待明白了真照的意思後,當即大笑道:「好,好,我帥明傑算是交了你這個朋友了。」   正當眾人都懵然不解的時候,真照轉頭對著蘭若郡主道:「今天我就不親你了,看什麼時候有空,我再找你補回來。」   蘭若郡主一聽,心中更是莫名其妙,明明看著真照被打得受傷坐地,怎麼會是他贏了呢?只是她見帥明傑沒有否認,真照要是贏了就讓他親的事,是自己剛才當著眾人的面親口答應的,這時還哪好意思出言反悔,當下也不知該說什麼,大力的瞪了真照一眼,一句話也沒說便匆匆的走了。   原來剛才真照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又施展出那神妙的身法,轉到了帥明傑身後,制住帥明傑心脈。那時他只要勁力一吐,帥明傑便即不死也要變成個廢人,但真照卻拼著自己會身受重傷的危險,只是輕輕一拍而過,終於才在帥明傑欲收不得的全力一擊下受了傷。所幸真照原本的內力大是不弱,而且又能及時得到帥明傑輸入真氣助他療傷,這才躲過了重傷的厄運。   那太子扶蘇雖然也不明白為何是真照贏了,但他孩童心性,又哪會計較這許多,興致不減道:「真卿家的武功果然也很了得,那以後就由真卿家做本宮的侍衛隊長,帥卿做副隊長了。」   真照和帥明傑忙叩頭謝恩,站起來時,兩人又是相視一笑。   便在這一刻,他們兩人無疑又為後世史家司馬氏的《東方史記》添上了精彩的一筆,今後震撼東方大陸的拜祿冀中百萬石大將,關東三人眾之一的帥明傑正式與年輕時的真照大帝結交,直至後來兩人浮上了歷史的舞台,隨著滾滾的時代洪流逐浪而去,儘管此時兩人還是默默無聞。   這日晚間,阿房宮禁衛隊的侍衛,除了要守值者外,餘人都集中到了號稱咸陽第一風花雪月之地的棄月樓,為新上任的侍衛隊長真照舉行了盛大的「荒淫」會。   棄月樓西首的廂房之中,真照和他的新下屬們不斷碰撞著手中的杯子,眾人醉意怏然,言行間漸漸變得毫無顧忌。禁衛隊中的那些侍衛,今日得見真照與帥明傑的比鬥,知他雖然年紀尚輕,但武功卻極為不凡,因此心裡不無敬服,大力巴結下,只是三言兩語的工夫,真照便與他們結成了「莫逆」之交,大傢伙兒嘻嘻哈哈,氣氛好不融洽。   帥明傑一口喝乾真照為他斟滿的酒,醉眼朦朧道:「我說真兄弟,你知不知道這棄月樓裡最當紅的姑娘是誰?」   真照想也不想就道:「應該是小紅吧,張三剛才對我說小紅是他的相好,是棄月樓裡最紅的。」微微一頓,又道:「不然就是李四的相好小桃,他說小桃雖然不是最美的,但是很有性格,在棄月樓裡很討人喜歡。」   帥明傑哈哈笑道:「都不對,真兄弟,你有所不知了,這棄月樓裡最紅的姑娘,其實是那李紅影。」   真照道:「李紅影?」   帥明傑點了點頭道:「對,李紅影。這李紅影十四歲出道,就成了棄月樓的王牌阿姑,據說她琴棋書畫無所不精,曾花費了六年時間在東方巡迴表演,贏得了大陸各處行裡坊頭的好評,如今在這青樓十三金釵排行榜裡排行第四,你說厲害不厲害。」   真照哪曾聽過這些,忙問道:「青樓十三金釵是什麼東西?」   帥明傑一把摟過真照的肩膀,說道:「兄弟,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可不行。東方大陸這些年來征戰不斷,窮苦人家賣兒鬻女的數不勝數,這其中最淒涼的便莫過於淪落煙花之地的女子。她們每日強作歡顏向人賣笑不止,還要常常受到權貴的欺負,因此各地的行裡坊頭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抵禦外人欺壓,便結成聯盟,形成了今日東方大陸上有名的青樓聯盟。只要是聯盟的成員,聯盟就會派出一名!刀人,以保護當地的風月場所。」打住一陣,又道:「這青樓十三金釵,就是青樓聯盟中評出的大陸上最紅的十三位姑娘,傳說個個都美若天仙,連各國的王公權貴想要見一眼,都還要排隊。哈哈……」   真照一臉嚮往之色,說道:「要是能見見就好了。」   帥明傑兩眼一亮,興奮道:「兄弟,你走紅運了,今個兒便有機會看那李紅影的表演。」   真照一聽,頓時訝道:「莫非帥大哥能將她請來?」   帥明傑臉上一紅,訕訕道:「那倒不是,只不過今日是那李紅影六年來首度回棄月樓表演,咱們恰巧撞上了。」   真照恍然大悟,哈哈一笑,說道:「原來大哥早有打算。」   帥明傑也是一笑,端起酒杯,又與真照乾了一杯。   過得一陣,突然大堂處一片寂靜,一把清澈聲音傳來:「諸位,又到了今晚的戲玉了。」眾人立即湧到了正對大堂的扶欄處,向下望去,大堂上的人早已擠得個水洩不通,可見那李紅影受歡迎的程度。一名盛裝的婦人站在台上,對著台下眾人道:「我們棄月樓的台柱子李紅影小姐經過六年的巡迴表演,終於回到了咸陽,今晚她將要為大家登台表演。這次是李紅影小姐六年來首次在棄月樓表演,希望大家能盡興而歸,當然也希望大家以後對棄月樓要多多支持。好了,下面有請我們的李紅影小姐。」   在台下一片歡呼雀躍聲中,一名年輕女子從後台緩緩走出。   那女子膚色晰白,氣度超凡脫俗,毫無尋常風月女子的俗艷之色,雙目明亮透徹,宛若天上繁星,美是美到了極點,偏生眼眸中淡淡的流露出一股冷冷的神情,彷彿是峻嶺孤峰上的冰霜,使人覺得難以親近。瞧這陣式,那女子便今晚的主角李紅影了。   真照心道:風塵中的女子竟有這種神情,卻也真是奇怪,這不是要趕客嗎?   那李紅影也不說話,在台上的古琴前坐下,雙手捂弦,逕自彈唱起來:「江天暮雪,最可愛青簾搖曳長槓。生涯閒散,占斷水國魚邦。煙浮草屋梅近砌,水繞柴扉山對窗。時復竹籬旁,吠犬汪汪。」(附:元曲《套數·[仙呂]八聲甘州》-鮮於樞)   這首曲兒本是元國的歌謠,元人都是巨人,故而曲中大有一股粗莽的韻律。這時李紅影緩緩唱來,歌聲清亮,隨著曲中節奏,嬌美的軀體中像是陡然增添了幾分蒼涼的氣概,在場的所有觀眾受其感染,也彷彿身臨到那海天一色的茫茫原野中,觀賞其中的景致,如癡如醉。   真照聽到「水繞柴扉山對窗」一句時,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山裡的小茅屋,想起了那常坐在茅屋前的老頭子,竟無端端的生出了思念的情緒,這可是前所未有的,自從他踏出家門至今,總想著要走得越遠越好,沒想到今天居然會為一首歌曲而想家和想那老頭子,心中不禁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又聽李紅影繼續唱道:「向滿日夕陽影裡,見園浦歸舟。帆力風降。山城欲閉,視聽戍鼓轟轟,群鴉噪晚千萬點,寒雁書空三四行。畫向小屏間,夜夜停航。」   這句唱來,真照想起自己一人孤身在外,心中的離情別緒更甚,竟自呆呆幻想其家中的景致來。   李紅影唱完曲兒,過了好一陣子,在場的觀眾這才會過神來,掌聲讚美聲陸續響起,此起彼伏,好一陣都停不下來。   那盛裝婦人又走了出來,一臉笑容道:「李紅影小姐的表演今晚就到此為止了,但是在結束前,李紅影小姐準備與今天在場的諸位玩個遊戲,贏了的人今晚可獲約我們李紅影小姐上街吃宵夜的殊榮。」此言一出,大堂上頓時「轟」的一下喧嘩起來。試想一下能與佳人獨處,這樣的美事今晚在這的人哪個不想,這個提議簡直是把棄月樓裡客人們的熱情推上了另一個巔峰。   真照聞言,一臉詫異的向帥明傑問道:「不是吧,唱這一首曲兒就完事了?」   帥明傑道:「你也忒貪心了。平日裡,就算是王公大臣們要聽她唱上這樣一首曲兒,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現在咱們能聽上這一回,該心滿意足了。」   正自說時,突然東廳廂房那邊一人叫道:「紅影小姐,為什麼你不答應和我一塊出去,反倒要便宜了這些賤民呢?」   大堂眾人聽了這話兒,心中無不大怒,齊往東廂望去。   要知秦人裡其中共分為皇族、貴族、平民和奴隸等四個等級,皇族和貴族屬於秦人中的上層階級,他們人數雖少,但卻擁有了秦國絕大部分的財富和資源。相反,貧民和奴隸雖然人數眾多,但是在國家中的地位卻極低,屬於下層階級,在這戰亂紛呈的時代裡,往往生活在水深火熱的總是他們。   當然,時代不可能永遠停滯不前,隨著時間的流逝,秦國在各方面的領域裡湧現出了一批新貴族,他們出生於下層階級,因為自己的能力而在商業、或是在軍隊取得矚目的成就,從而成為了貴族中一員。與此同時,新的問題產生了。新貴族們看到了下層階級的苦難,對舊貴族糜爛的生活表現出極度的不滿,舊貴族勢力也深深妒嫉著掌握實權的新貴們,因此他們的矛盾日復一日的醞釀、衝突著,終於發展到了可以使國家覆亡頃刻的地步。   秦國的君主再也不能忍受這種對國家不利情形。在利益天平上,上任秦皇秦惠文皇終於傾向了能為他取得更多的財富,征服更多的國土的新貴族們,他任用了曾是奴隸出身的商鞅君在秦國實行變法,最突出的就是提出了「眾生平等,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口號,商鞅君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大大刺激了處於下層階級人民的積極性,使得秦國在短短的數年間崛起成為東方諸國中的頭號強國。   但是,任何改革都必須是緩慢的,必須不超出當權者的掌握範圍,商鞅君在熱火朝天的改革中似乎忘記了這一點,不斷的發佈激進措施,一再觸動了舊貴族勢力,甚至是皇族勢力的根本利益,這令他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最終商鞅君被一手提拔他的秦惠文皇處以了車裂的的極刑,一場轟轟烈烈的改革就此畫上了休止符。   在這場改革中,雖然仍舊未能把最根本的問題解決掉,但是它的作用毫不疑問是正面的,下層階級的地位得以大大的提高。商人們在優越的法令下,他們變得更加富有,從而倚藉著金錢上的優勢走上了攫取政治權利的道路;貧民騎士在軍隊中的地位也大大的提高,他們較之貴族騎士們養尊處優的英勇耐勞,令他們更容易在戰爭中獲得戰功。   這一切一切,都使新舊勢力的觀念在不斷的改變,儘管舊貴族們仍然有許多的不滿,但在時勢的遷移下,他們也漸漸不敢在口頭上逞一時之快,而去惹人嫌。不料今晚在棄月樓上,竟有這麼一位開口閉口地說著「賤民」二字。這時在棄月樓裡的,無不是在咸陽中頗有地位的權臣富豪,至不濟也是象真照這種與「官」字沾點邊兒的人,哪裡有什麼尋常百姓。這些人平日裡都讓人奉承慣了,現在聽到人「賤民賤民」的叫著,哪能不怒?   在眾人灼灼的目光的注視下,東方廂房裡走出一位年輕的公子哥兒,只見他相貌甚是英俊,知識臉色略顯蒼白,一副酒色過渡的模樣兒,身上穿著黑色蟒紋的服飾,一看便知是皇族中人。   帥明傑一見此人,便轉頭對真照道:「今晚李紅影小姐的遊戲看是玩不成了,這人是始皇陛下的親侄兒,當今秦國軍馬大都督翼王殿下的小兒子嬴用。」微微一頓,又道:「他武功很好,是西漢上清宮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只怕這裡的青樓聯盟!刀人也應付不了。」 第一卷 出世篇 第四章 專美     大堂眾人一見嬴用,似是大都識得他是誰,雖然心底藏著滿腔的怒火,卻無人作聲。   那盛裝婦人應付慣了這種場面,忙笑著打圓場道:「哎喲,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小王爺啊。好一陣子不見小王爺了,難得今日肯捧場,真是貴客臨門,貴客臨門呀!」   嬴用雙眼一瞪,說道:「廢話少說,為什麼紅影小姐不肯陪我出去,剛才推托我的時候不是說今日不舒服,要下次嗎?為何現在反倒要與這些賤民胡鬧。」   那婦人眼珠子一轉,笑道:「小王爺是我們棄月樓的貴客,我們李紅影小姐當然不能馬虎侍候,不過李紅影小姐今日有些不舒服,若是強自相陪小王爺,只怕會侍候不周,到時惹得小王爺不高興,那豈不是大大的該死麼?」   嬴用容色稍霽,仍自問道:「那為何卻陪著這些賤民胡鬧?」   那婦人早已走到了嬴用身旁,忙在嬴用耳旁說道:「小王爺與這些人又怎麼相同?不瞞小王爺,這段日子我們棄月樓生意不好,這不是要借紅影小姐之名來搞搞榷頭嗎?」她說時話語極輕,除了真照、帥明傑這等內力不弱者外,餘人難以聽聞。   嬴用聞言思索一陣,才道:「唔,這樣吧,這個月你們棄月樓所有的收入我會加倍給你,你只需讓紅影小姐今晚陪我出去逛逛便成。」   此言一出,大堂上頓時嘩聲四起。原來這棄月樓乃是咸陽第一的風月場所,換個說法就是咸陽最大的銷金窟,每日賺得的銀子絕不少於兩三萬兩,一個月下來大概便要以數十萬計。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一萬兩銀子就已經夠一家人舒舒服服的過上一輩子了,試想他花這麼多的銀子只求能與李紅影「今晚逛逛」,怎能不叫人驚歎莫名?   那婦人想是有些心動,卻也不敢擅作主張,一雙眼睛直向一直沒曾言語的李紅影瞟來。   李紅影輕輕撥弄了一下身前的古琴,淡淡道:「趙媽媽,我累了,今晚哪兒也不去,好嗎?」那副嬌慵的神情,只看得所有人的眼珠子幾乎都要掉將下來,無不怦然心。   那婦人聽她這般說,雖有些失望,卻也沒有逆她的主意,對嬴用道:「小王爺,你看……這不,紅影小姐說累了,不如改天再讓她好好侍候小王爺吧?」   嬴用正是魂與色授之時,哪肯罷休,說道:「不行,今晚無論如何紅影小姐都要陪我一陣。」說時竟走到李紅影身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欲要拉她朝門外行去。   李紅影微微一掙,眼中流露出鄙視神色,緩緩道:「小王爺,紅影今日很累了,待會兒哪兒也不去,請回吧!」   嬴用一臉笑意,說道:「紅影小姐,我已經等了你整整一個下午了,你怎麼都得賞個臉給我,陪我逛一陣。」說完也不由李紅影分說,扯著她便走。   便在此時,台後走出一人,那人一身武士打扮,攔在嬴用身前,拱手道:「小王爺好,小人劉武,是青樓聯盟在此地的!刀人。紅影小姐今日確實不能相陪,請小王爺多多包涵。」   帥明傑對真照道:「嘿,這回可有好戲瞧了。嬴用為人最是好色,哪會這麼容易就打發得掉?」   果然,嬴用聽了那劉武的話,輕蔑的笑了幾聲,說道:「嘿嘿……青樓聯盟,算是什麼東西?」   劉武臉色一變,冷冷的直盯著嬴用,說道:「竟然如此,莫怪小人得罪了。」   嬴用放開李紅影,轉過身來正面劉武,臉上仍是一副輕蔑的神情。   瞧這兩人一觸即發的樣子,大堂上頓時籠罩在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之中。   這時,東首的那間廂房中突又走出一人,笑著對嬴用道:「小王爺,這樣的角色哪敢勞您出手,便讓末將代勞吧!」   帥明傑看清那人相貌,眼光一閃,又對真照道:「兄弟,可要記住這人。這人叫秦自武,是朝陽宮禁衛隊的副衛隊長,為人飛揚跋扈,且喜攀附權貴,不是什麼好人物。不過武功倒是有那麼兩下子。」   真照在秦宮遊覽過一次,知那朝陽宮是秦皇每日與百官處理軍機大事的地方。那日帶路的侍衛曾說朝陽宮的禁衛隊是禁衛軍中的精銳,想來這秦自武竟能當上副隊長,定有些不凡的本事,不由得凝神看去。   台上嬴用見秦自武這般主動請纓,點頭道:「很好,自武,給我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   秦自武應了命,逕自朝著劉武走去。   劉武聽他二人方才語帶輕視,早已心中有氣,這時哪裡還耐得住,暴喝一聲,長身躍起,雙掌收縮成抓,直向著秦自武臉上撓去。   台下眾人看到他的出手,頓時有人忍不住笑將起來。原來那劉武的一舉一動無不在模仿猴舞,再加上他身子矮小且四肢瘦長,不經意讓人看來還真像是一隻從深山老林裡跑出來的猴精。   秦自武雙手輕輕格擋,若無其事的笑道:「原來是花果山水簾洞裡的猴子猴孫。」   真照心中一動,驀然想起家裡那老頭子曾說過,花果山水簾洞裡有個叫孫行者的猴族的獸人,曾先後隨東方仙術大家菩提祖師和禪門三藏禪師習藝,後融合了兩家之長創出七十二般鬥戰勝法,成為了東方大陸上鼎鼎有名高手。因為這孫行者曾師從人族高手,故而他收徒時絲毫沒有種族之見,門下弟子遍及大陸各處,聲名極著,他亦由此被人尊稱為齊天大聖。如今聽那秦自武這般說,想來這劉武便是那孫行者的門下了。   真照默默回想時,台上兩人早已交手十餘招。真照看著劉武猴頭猴腦的搞笑模樣,心中好奇頓生,暗暗留意下,發覺劉武的這路拳法以靈動見長,兩人相鬥了這許多時候,劉武的身形絲毫沒有停頓過,不斷的有如靈猿般跳躍挪移,忽前忽後的對著秦自武週身大穴接連攻去,或抓或撓,或點或戳,攻勢甚為凌厲。   再看那秦自武,一派從容不迫的模樣,身子隨著腳下趨前退後、左右橫移間使得劉武打來的招式一一落在了空處。秦自武的身形快是快到了極處,但看在台下中人的眼中,卻覺得他輕鬆悠然,絲豪不像正在激烈的打鬥當中。   帥明傑看了一陣,搖了搖頭道:「再過十招,只怕這劉武便要糟糕了。」   真招點了點頭,心知劉武現在看來雖像是佔盡了上風,但實際上卻是處於絕對的劣勢當中。他和帥明傑都看出秦自武的武功其實遠遠的高出劉武,秦自武之所以要與劉武纏鬥這許久,不過是為了看清劉武的武功套路,而且好要消磨他的力氣罷了。如今劉武銳氣已折,秦自武也該是時候是出手制勝了。   果然不久,台下眾人只聽秦自武長笑一聲,朗聲道:「好了,今日也玩得差不多了。」身子倏然倒後飛躍而起,翻身迎向朝他撲來的劉武,在空中快極狠極的擊出了兩拳。剎那之間,又聽得「砰」的一聲沈響,劉武的身子猶如脫線的風箏向後飛去,重重的撞在牆上,這才跌落地上。   真照和帥明傑對望了一眼,都各自看到了對方眼神中流露出來的驚訝讚歎之色。原來秦自武剛才擊出的何止是兩拳,其實是十數拳才對,只是其中快到了極點,眾人看到的不過是拳的殘影而已,試問這般快速的身手,又怎能不叫人歎為觀止呢?   秦自武站定身子,臉上又露出輕蔑的神情,笑著對贏用道:「小王爺,不知你想怎麼處置這人呢?」   嬴用恨恨道:「自武,你就幫我將這奴才的眼珠子給挖下來,好教他知道什麼叫做有眼無珠。」   秦自武聞言一笑,也不說話,身上發出一陣冷冷的殺氣,逕自朝劉武走去。   這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形給鎮住,誰都知道劉武下一刻將成為一個沒有眼睛的廢人,不禁對他生出同情之心,只覺嬴用如此未免太過狠辣。   突然聽見李紅影大叫道:「住手,你們這樣太過分了。」眾人轉眼看時,卻見她快步走到劉武處,擋在劉武身前,眼中流露出了惱怒、驚慌交雜的神色。   嬴用見狀,說道:「紅影小姐,請你不要管這事兒,這奴才剛才冒犯了我,應該受些懲罰。」未待李紅影答話,他已極快的來到李紅影的身前,強自抓住李紅影的手,將她扯到了一旁。   李紅影雙手用力掙扎,卻哪能掙脫的掉,眼淚頓時落了下來,大聲道:「放開我,放開我……」那種無助的神情,直教台下眾人看了心中惻隱不已。   就在秦自武要對劉武下手之際,帥明傑突聞身旁真照「嘿」的一笑,轉頭看時,真照已經躍上了台上,喝道:「住手。」帥明傑心中暗叫糟糕:不是吧,英雄救美也要看對象啊。   其實真照何嘗不知他這樣一跳上台,不啻於惹禍上身,會得罪那個什麼軍馬大都督的兒子。但是他從小在山中長大,個性豪邁,凡事都慣了隨性而為,這時看到那秦自武贏便贏了,卻還要做出挖人雙目的慘事,再加上李紅影那副楚楚動人的神情,心裡卻也顧不得這許多了,立即毅然挺身而出。   秦自武聽見真照的喝聲,大出意外道:「嘿,竟然有人出頭充英雄。」   台下眾人見有人挺身而出,不知為何竟都覺心頭一鬆,心中竊喜之餘又暗暗為這人擔心,只怕他會招到與劉武一般的下場。當然,其中也有些無德無良之徒懷著興災樂禍的心思。   李紅影正自悲憤莫名、彷徨無助之際,這時突然聽到有人喝止這場慘劇,眼前頓時一亮,有若看到了一道曙光,透過淚花朝那人瞧去,只見一名男子挺立台上,鳳眼生輝,雙眉入鬢,端是相貌不凡的昂揚青年。   嬴用鐵青著臉,對真照道:「你是什麼人,知不知道我是誰?竟敢管我的閒事。」   秦自武瞥了一眼真照身上的禁衛軍服飾,眼中驚異之色一顯而逝,說道:「哦,你是禁衛軍的人?知不知道這是翼王府的小王爺,你竟然膽敢冒犯?」說是向著嬴用一指,聲色漸轉嚴厲。   真照打了個哈哈,說道:「小王爺又如何?天子犯法也與庶民同罪,何況是小王爺。」   嬴用勃然大怒道:「好大的膽子,今天定要好好教訓一下你們這些奴才。自武,你給我打斷他的狗腿。」   秦自武忙應了是,轉頭望著真照,搖頭道:「只怪你太多管閒事了。」   真照嘻嘻一笑,說道:「我看不過去的事就得管,嘿,何況難得有這英雄救美的機會。」   秦自武哼了一聲,手上立即握緊成拳,飛身向真照撲來,冷笑道:「好,我就成全了你。」   真照不慌不忙,身子左右急晃,彷彿是在水中自由暢遊的魚兒,自秦自武身旁倏忽而過,秦自武的拳頓時落在了空處。真照這下閃避快是快到了極處,妙也妙到了極處,他閃過了秦自武的拳後,秦自武身後反而露了一絲空隙,真照身形又是一閃,轉到秦自武身後,當空擊出一拳。   正所謂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秦自武見了真照快若閃電的出手,心中不禁一驚:禁衛軍中何時又出了這麼一個年輕的高手?真照的身法奇妙尚且不說,只憑他往自己身後空處擊出的這一拳,就知他的武學修為大是不弱了。   要知雖然此時秦自武只須向前邁出一步,就能輕易避過真照從身後擊來的拳,但是秦自武也會由此失去了先機,反倒讓真照如附骨之蛆般對他身後作出連番攻擊,到時只怕是秦自武就算是武功再高也是敗局已定了。   秦自武豈是等閒之輩,哪會看不出真照的企圖。他大喝一聲,雙足一點,身子陡然拔起,躍過了人頭的高度,才又向後翻去,落在距真照身後兩丈外之處。   真照立即轉過身來,兩人對望了一眼,心中都不禁對對方的武功佩服不已。   真照誇張的活動了一下手上的關節,說道:「下面輪到我先出手了。」說完,他縱身撲出,手腳並用,向著秦自武發出十數招,可是卻無一招用實,身形幻變無方,瞬息間秦自武身前身後均是他的身影。   秦自武早已對真照收起了輕視之心,這時哪敢怠慢,也是極快的朝真照撲來,身上手、腳、肩、肘紛紛擊出,與真照纏鬥一處。   一時間,台上人影紛呈,台下眾人直看得眼花繚亂,卻也分不出哪個是真照,哪個是秦自武,只是間中不時傳來「砰砰砰」的氣勁交接聲和兩人的吆喝聲。   自從真照躍上台後,阿房宮的侍衛們都湧到了近處觀看,他們原本就極喜鬧事,這時見到自己的衛隊長與秦自武打得難分難解,真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好機會,不禁趁著酒興大聲吆喝鼓噪起來。漸漸的,他們的助威聲得到了在場許多客人的支持,不一會兒竟匯成了一陣又一陣為真照打氣的聲潮。有的客人道:「小子,把他打趴下,看誰比誰賤。」有的妓女瘋狂叫道:「小帥哥,加油哦,贏了今晚我免費陪你。」更有甚者,有個滿臉鬍鬚渣滓的男人也叫道:「帥哥,我叫如花,你要是贏了,我今晚就是你的。」引得旁人紛紛側目,大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在這熱火朝天的人群當中,就只有帥明傑一人不斷暗暗叫苦,心中不斷罵著那群醉酒醺醺的下屬:一群白癡,這不是在火上加油嗎?若是讓嬴用在這種場合下丟了面子,只怕以後真照就麻煩多多了。   過得一陣,突然台上身影全消,只見秦自武身在半空,雙手合攏,十指緊扣一處,有如驚天之雷般向著真照錘了下來,其中夾和著「轟轟」風聲,氣勢凌厲無比。   瞧這情形,台下眾人都是心中一沉,真照這時身背牆壁,已經退無可退,反倒是秦自武由上而下,佔盡了天時地利,優劣一眼可判。   就在這時,突變橫生,真照快如電閃的朝前一翻,全身隨著雙手支地倒立而起,雙掌又是猛的一撐,身形頓時旋轉飛出,迎向秦自武的手錘。   「砰」   兩條身影一觸即分,待兩人站定身子,只見秦自武「噗」的噴出了一口鮮血,真照卻腿上一軟,單腿跪了下來,但卻毫髮無傷。瞧這兩人的樣子,顯然是真照勝了。   正當眾人欲要歡呼雀躍的時候,嬴用臉色發青,怒道:「讓我殺了你這個奴才。」說罷,竟向這時毫無抵抗能力的真照撲來。台下眾人那曾想到事情竟會如此,一時間心中驚駭莫名,卻苦於無能為力,只是焦急萬分。   與此同時,李紅影也驚呼了一聲,秀目不忍目睹的緊緊閉了起來。   眼看著真照就要傷在嬴用的毒手之下,突然一條人影快若奔馬般自台下飛到嬴用身後,朝嬴用心脈擊出一掌,正是一招「圍魏救趙」的妙著。   嬴用只覺掌風傾體而來,心中一驚,知道是極厲害的勁敵到了,當即飄身側讓,退了開去,定眼看時,卻見來人是一名英俊青年,正是禁衛軍的帥明傑。   帥明傑慢慢走到真照身前,隱隱護著真照,這才拱手對嬴用道:「小王爺,好久不見,不知這一向可好啊!」   嬴用心知帥明傑武功極高,是京畿四軍年輕一輩中的高手,自己與他交手,只怕勝負難知。不禁恨恨道:「好,好,連你也敢來與我作對了,我會好好記住的。」說罷叫人扶起秦自武,怒沖沖地去了。秦人最是好武,先前台下眾人見他偷襲真照這般無恥,頓時噓聲四起。   帥明傑待嬴用走了,才慢慢將真照攙扶起來,走下台去。   走到台下,真照受到了英雄式的歡迎,所有人都圍了上來,就連剛才那滿臉鬍鬚渣滓的大哥也不例外,不斷的誇讚著真照剛才精彩的比鬥,大堂上鬧哄哄的好不熱鬧。   「靜一靜,請大家靜一靜。」一把聲音從台上傳來。   那盛裝婦人不知何時又走到了台上,對著眾人道:「大家,這裡有一件事情要宣佈,李紅影小姐剛剛決定了,今晚要陪這位公子到煙雨河一遊。」說著朝真照一指。   真照聞言一呆,向李紅影看去時,卻見她仍是一副冷冰冰的神色,但眼中卻是異彩連閃。   帥明傑哈哈一笑,大力的拍了一下真照的肩旁,說道:「好兄弟,你的英雄救美大計成功了。」 第一卷 出世篇 第五章 兩戲     煙雨河的夜景,是咸陽城中八大美景之一,古往今來不知多少文人詩人在這裡留戀忘返。晚風習人,平靜河面上波光粼粼,今晚的月亮特別的識趣,又圓又亮,映在水中那若隱若現的景致簡直是妙不可言,真是一個最合適不過的情愛之夜。   真照坐在煙雨河岸邊的大石上,舒服的伸展了一下四肢,心中真是暢快不已。轉眼望了一眼身旁的李紅影,看著她有如刀削的雙肩,不禁暗歎:真美。要是還呆在山裡,哪能識得這般美的女子。心中又一次肯定了自己從家裡出來決定。   正自想入非非時,李紅影突然道:「今日的事,真是謝謝你了。」   真照微微一愕,隨即道:「不過打了場架而已,也沒什麼。」   李紅影道:「你是禁衛軍的人,只怕以後這會為你惹大麻煩了。」   真照聞言想了想,突然大叫道:「哎喲,慘了,這回把帥大哥給累上了,嗯……得想個法子才是。」   李紅影那曾想他不為自己擔心,反倒擔心起帥明傑來,只覺對他這人大是猜不透,心中一奇,不禁轉過眼來瞧著真照,卻沒作聲。   真照又思索了一會兒,對李紅影道:「下次那個什麼小王爺若是再來找你,你該如何?」說時,也轉眼向李紅影瞧來。   兩目交接,李紅影見真照望著自己的眼神澄清透澈,眼中彷彿明亮得竟能透出真誠的光芒,射進自己的心頭。她臉上一紅,急急轉過頭去,心中「怦怦」的跳個不停,真是應了那句書上所說的「心如鹿撞」。   她正暗恨自己為何竟如此不爭氣時,又聽真照驚歎道:「噢,真美。」   李紅影聽了他的話,又喜又羞,臉上更紅,抬起頭瞥了真照一眼,歎道:「哎,你怎能對我說這般輕薄的話兒?」說罷心中也覺奇怪,平日裡向自己說起這般話兒的人沒有千兒也有八百了,可只有今天才覺得這是輕薄。   不料過了許久,真照支吾道:「我……我……我是在說那邊橋頭的景色好美。」   李紅影「啊」的一聲輕呼,頓覺雙頰有如火燒,忙雙手捧臉,真是說不出的羞人,不知為何平日一向讓人覺得冷如霜雪的自己,今日竟會這樣一再進退失守。   真照眼看李紅影那冷冰冰外表下難得露出的小女孩的神情,心中一動,情不自禁道:「你現在的樣子好可愛。」   這話一說,李紅影立即大感吃不消,再也不敢抬頭,只覺全身火燙,就像是生病發燒一般,這種感覺是自己從未有的,真是奇妙無比。   過得好一陣子,李紅影見真照沒有說話,偷眼一看,卻見他已平躺在大石上,虎目光芒閃閃,顯是思索什麼。她心神稍定,舉目遠望,突然覺得這個時候的煙雨河夜景真是美不勝收,比從前任何一刻都美。   真照突然又道:「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話哩。」   李紅影道:「趙媽媽已經發了烏騅快信到青樓聯盟了,青樓聯盟這兩日內定會再派人來。」   真照知道烏騅是大陸上奔行最快的小型魔獸,且生性馴良,大陸各族常將它們捕來作傳送書信的工具。他想了一下,曬道:「青樓聯盟的人恐怕不行,今日看那劉武就知他們幫不了你了。」   李紅影搖搖頭道:「不是的。在青樓聯盟裡,!刀人共分為天、地、人三級,其中天級的武功最厲害,地級次之,人級再次,劉武只屬於最末的人級,他本來不是派來保護我的,只是我以為我們秦人一向守法,不會發生什麼事,因此才要求只要劉武保護就行了。」   真照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好。」   李紅影見他關心自己安危,心中甚喜,向他嫣然一笑道:「想來遲些來的定是天級的!刀人。」   真照自見李紅影以來還是首次得見她笑,頓時動容,目光炯炯道:「你笑起來的樣子竟可以這麼美,為什麼不多笑些?」   李紅影的美目若有若無的向真照飄來,又輕笑道:「若不是裝作這冷冰冰,我還哪會有這麼多的觀眾?師傅說了,那些臭男人最喜歡對他們欲迎還拒的女人,若想他們喜歡你,就需裝作愛理不理的樣子。」   真照聽得張口結舌,無言反駁,只得苦笑道:「你師傅竟教你如何勾引男人,未免太那個了吧?」   李紅影佯怒道:「不許你說師傅的不是,況且我如今仍是清白的身子,不許你胡說。」   真照一奇,卻也沒作聲,反倒是李紅影又道:「我們藝妓,賣藝不賣身,別當我是不三不四的女子。」也不知為何,心中竟急切要與真照分辨清楚才能安落。   真照聞言大喜,哈哈笑道:「不說便不說,但是你以後要對著我多笑些。」   李紅影臉上一紅,只覺自己對著眼前這人是無論如何也扳不起臉來,頓時為之氣結。   明月當空,煙雨河邊兩人並排坐著。不知何時開始,他們的手已經交疊一處,卻都默不作聲,心中甜如花蜜,只盼這一刻能持續的越久越好。   大清早,真照來到了禁衛軍營的大操場上,心裡還暗暗嘀咕:真是衰到家了,天還沒亮就要搞什麼活見鬼的操練,簡直就是想謀害人命嘛,昨天晚上自己可是凌晨時候才回到軍營的。可是當他一想到昨天晚上的美妙情景,心裡就有一陣蜜意直衝腦門,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發情上腦吧。   真照輕輕吹著小口哨,回想昨晚在棄月樓門前與李紅影依依不捨的分別時,李紅影飛快的在自己臉上吻了一下,然後含羞答答的飛奔入內的事兒,如今還歷歷在目,真是爽到了極點。想著想著,真照情不自禁的笑出聲來,渾然忘記了這時阿房宮禁衛隊的所有侍衛正站在他的身前,等候著他命令。   阿房宮的所有侍衛還是第一次正式的和真照這位新任的長官見面,按照從前的慣例,新上任的侍衛隊長例牌是要先發表一番慷慨昂揚的講話,然後才開始進行一次檢閱式的訓練。他們原擬真照一開口就會一本正經的唾沫橫飛一番,不料卻見真照神情恍惚的愣站著,嘴上還不時傻呼呼的大笑幾聲,幾乎口水都流了出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情形,不禁都想:他到底怎麼了,不是病了吧?那些未曾見過真照的侍衛更是暗暗為自己的將來擔心:不會吧,難道來了個瘋子?   站在真照一旁的帥明傑忙輕輕的拉了他一把,低聲道:「兄弟,怎麼了,沒事吧?」   真照回過神來,應道:「沒……沒事兒,沒事兒。」定了一下心神,才說道:「我名叫真照,新任這阿房宮的侍衛隊長,今後與大夥兒就都是自家弟兄了,所以我們也不用分彼此,大夥兒有話儘管說,都好商量。還有,我雖然是正隊長,但是對於宮裡面的事情,我還不太清楚,往後帥大哥的話就是我的話,大夥兒聽著照做就是。唔……我今天就說這些了,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所有侍衛聽他這麼說,都是一呆,隨後又大聲地叫起好來。   要知道秦國的軍隊之所以能得以揚威整個東方,其中最重要一點就是秦人治軍極嚴。但是,凡事有利當然也會有弊,正是由於這一點,秦軍當中大部分的帶兵將領與手下士兵的關係都不能融洽,因為他們為了帶好軍隊,往往對士兵的要求嚴格苛刻,對著下面的人不苟言笑,甚至是謾罵毆打士兵的也大有人在,以期做到鐵面生威。試想那位將官不怕萬一出了什麼漏子,會遭到秦國都軍部的指控,從而被最高軍政院彈劾?秦國的軍法在諸國當中是最嚴的,動不動馬上有可能死人,當年功名顯赫的大將白起,就是因為手下兵卒強暴了一名無辜婦人而受軍法處置,處以了極刑,使得一代名將最終身埋黃土。在這樣的情形下,許多侍衛雖然見過真照武功,對他極為佩服,但也暗暗擔心他會像別的將領那樣,到時就真是苦海無涯了。   但這個時候聽到了真照的這一番話,任誰都能看出真照生性極易親近,之前的擔心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難得遇上這樣一位武功既高且又豪爽的衛隊長,他們不禁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與真照說著話兒。   「老大老大,以後我們就這樣叫你了。昨晚你可真是英姿颼颼,看得小弟心裡欽佩萬分,差點就想以身相許了。」   「嘿,哪裡哪裡,牛刀小試而已。」   「老大老大,你有妻室了嗎?」   「還沒有,怎麼,有好介紹嗎?」   「沒有就太好了,小弟我有個妹妹……」   「啊?你的相貌……還是算了吧!」   ……   新官上任,真照隨著帥明傑在阿房宮內四處查看,兩人邊走帥明傑邊為真照介紹著宮裡的情形。正說時,帥明傑奇峰突起的問道:「兄弟,昨天晚上你和那李紅影后來怎麼樣了?」臉上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真照聞言一愣,支吾了半天說不出話兒來,忙轉移話題道:「說起昨天的事兒,我還真要謝謝帥大哥,今天下館子我的,怎麼樣?」   帥明傑一把摟過真照的脖子,笑嘻嘻道:「我說兄弟,你要想謝我,就快些與大哥說了你們昨晚的詳細情形,我絕不透漏半個字出去。」   真照眼珠一轉,又道:「嗯,昨晚的事到還罷,就怕以後那個嬴用和秦自武會上門找麻煩,我們要想個法子應付才是。」   這話兒正說中了帥明傑的心事,帥明傑想了一陣,眼中精光閃閃道:「暫且不用怕他,聽說翼王府裡家規很嚴,料想嬴用吃了虧也不敢大勢張揚,咱們在軍中只須依著規矩辦事,他們也不能把咱們怎麼樣。若是真得欺上門來,嘿嘿,我帥明傑也不是好欺負的。」   真照聽他說得言之有理,點點頭道:「大哥說得有道理,不過我們還是要想些辦法以防萬一。」   帥明傑道:「嗯,也對,走,我們邊走邊說。」他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注意力已經轉移,正中了某人的計。   兩人來到阿房宮則的一個小院子裡,那院子雖小,但佈置卻極為典雅,尤其是裡面的亭台樓閣精美華麗,小橋流水瀝瀝聲響,輕易使人生出住在裡面一定會非常舒適愜意的念頭。   真照對帥明傑問道:「這是什麼地方?好精緻的院子。」   帥明傑笑道:「這就是那位欠了你一個吻的蘭若郡主住的地方。她是太子殿下最要好的朋友,故而每年都要由西北玉門關到京城來小住一陣,陪太子玩耍。」   真照恍然大悟,跟著帥明傑走進院子內,突見院子裡迎面走來三名女子,當中一人正是昨天忿忿而去的蘭若郡主,她身旁那兩個,看來是她的女婢。   帥明傑和真照見她走來,忙趨步上前,行禮道:「郡主早。」   蘭若郡主瞄了一眼真照,似是極不願見到他,很快的「唔」了一聲,疾步向院外行去。   真照哪會不知道她的心思,行完禮站直了身子,故意裝作神色恭敬道:「郡主,不知道什麼時候你才能履行你的諾言,讓我親一下呢?」   蘭若郡主聞言一跺腳,轉過身來,輕咬著下唇惡狠狠的瞪了真照一眼,氣呼呼道:「本郡主向來說話都是算數的,答應了讓你……你的事就一定會做。」微微一頓,又道:「今天晚上到我房來見我,來之前要漱口,還有不許告訴別人。」說罷,她又一跺腳,風一般的奔了出去。   帥明傑笑著用胳膊肘碰了一下真照,促狹道:「今晚回來,你無論如何也要給大哥好好講講。是了,剛才問你昨天晚上怎樣,你還沒說呢?」   真照心中暗歎慘了,忙又趕緊轉移話題,可這次帥明傑卻沒有讓他得逞,就這樣,這一整天中,一把被人摀住嘴而發出的沈悶的慘叫聲不時迴盪在阿房宮中,真照也由此學到了許多向犯人逼供的巧妙手法。   晚上,真照在軍營裡與侍衛們吃過晚飯,便匆匆的走到蘭若郡主住的小院子。踏進院子,裡面的幾名侍女見了他,哪還不知道什麼事,其中一個笑嘻嘻招呼他到了蘭若郡主房前候著,便逕自走進裡面通傳。   過了一會兒,那侍女又走了出來,對真照抿嘴笑道:「郡主說了,請你進去。」   真照也對她笑了笑,隨著她走進房去。剛進房門,真照眼前一耀,一股幽幽的香氣立即傳入鼻中,只見房裡點著一支天燈,映得房間如同白晝,床上珠羅紗的帳子,藍色的緞被上繡著一株白蘭花。牆壁上還掛著一柄劍,看那劍鞘上如同符菉一般的古樸花紋,顯然是受過高階東方仙術附術的珍貴之物。蘭若郡主就坐在那把寶劍下的椅子上,這時見他進來,眼中又露出了怒色。   真照還沒行禮說話,蘭若郡主已出聲對那女婢道:「你先出去,帶上門,沒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知道嗎?」   那女婢像是強自忍住笑,面部肌肉繃得緊緊,點了點頭忙往外頭走去,臨帶上門時眼中的笑意卻是展露無遺。蘭若郡主看在眼裡,氣得重重的哼了一聲,又狠狠的瞪了真照一眼。   真照恍若未見,環視了一眼整個房間,突然眼睛一亮,指著房中的一幅畫道:「嘩,這畫好漂亮,誰畫的?」   蘭若郡主見他毫不客氣的走過去翻看自己的東西,不禁怒道:「不許動,你還不快……快些……就走?」   真照似是不明所以,問道:「什麼?你叫我快些幹什麼?」   蘭若郡主衝口說道:「快些……」只說了兩個字,突然想起若這般向他大叫「快些親我」,那自己豈不是成了主動向男人發情的無恥女人了嗎?想到這裡,後面那兩字卻再也說不下去,眼中露出彷彿是要擇人而食的目光,緊緊地瞪著真照。   真照見捉弄了她,哈哈一笑,又翻看起手上的東西。   蘭若郡主無可奈何的坐下,看著真照悠然的樣子,簡直恨不得衝上去給他幾拳,再用力的踩上兩腳。但是氣歸氣,她知道如果自己被男子親了的事萬一張揚了出去,以後還怎麼好意思見人,因此強忍住了怒氣,乖乖的坐到一旁。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過去了,真照絲毫沒有過來親她的意思,反倒是有一句沒一句說著話兒。蘭若郡主在一旁沒好氣應答,心裡雖然覺得不耐煩,但她卻發現真照懂得東西還真多,無論是歷史詩歌,還是人文武功,他都能滔滔不絕的說個沒完,其中還不時穿插了一些見解頗為新穎的說法,甚為有趣逗笑,若是在平日裡,說不定自己早已被他逗得格格笑了,這時卻哪有心情,只是心中不免暗暗詫異。   又過了一陣,真照終於站起身來,蘭若郡主心想:來了,他要來了。眉頭輕皺,心裡頓時緊張起來。 第一卷 出世篇 第六章 相爭     蘭若見真照慢慢向己走來,不禁低聲罵道:「無賴。」   誰知真照走來向她行了個禮後,突然大力的伸了個懶腰,說道:「今天也挺晚了,我要走了,要不然傳出去可不好,會讓人說我們禁衛隊監守自盜的。」   蘭若郡主聞言大出意料之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心中混亂一片:我還沒有履行諾言啊?難道就這樣耗一個晚?下次他若是還要再來那又如何?叫人知道了,豈不是以為我……我……但總不能硬不讓人走,強迫他吻自己吧?   一時間不知所措,只好呆呆的送真照出門。   走到門前,真照突的轉過身來,眼中射出強勁的光芒,深深地注入蘭若郡主的眼裡,極其溫柔的說道:「我知道你今晚急於履行你的諾言,但是我從來不會強迫別人做他不願意做的事,也絕對不會,尤其是像你這麼可愛的姑娘,或許我只是想親近你吧!」說完,真照用了一個最瀟灑的姿勢,毅然轉過身去,大步的走出了門外。   蘭若郡主聽完,心神突的一震,如有所失的呆立門前,望著漸漸消失在夜幕中的真照,不知為何,剛才他那明亮的眼神在竟一直在自己心頭徘徊,久久的揮之不去。心裡只是不斷的想著:我是誤會他了,誤會他了……   真照走在滿天星斗之下,心中暢快無比,花了整晚的功夫,終於成功在蘭若郡主的心裡留下了一個不可磨滅的印象,回想起剛才臨行時的情景,還真想不到自己會說出那麼帥氣的一番話來,想不到……或許那些真是自己的心裡話吧!   真照搖了搖頭,再也不去想剛才的事,自言自語的說:「還是想想後天晚上與紅影的約會吧!」腦中頓時浮現出李紅影倩麗的容貌來,不禁興奮的大叫了一聲。   「什麼人,竟膽敢在夜深人靜之時大聲喧嘩?」   當事人拔腿就跑……   「站住,別跑……」   「有刺客……」   「捉刺客啊……」   ……   「今晚我們去看戲吧?」李紅影一見真照便輕輕挽起他的手說。   真照道:「看什麼戲?」   李紅影揚了揚手上兩張集粹樓的戲票,微笑道:「今晚是名角兒蘭桂芳的戲,算得上是大場面,我好不容易才弄到這兩張票,你不喜歡看麼?不然咱們再換別的。」   真照長歎一聲,說道:「我怎會不喜歡。」語意一轉,又道:「你笑起來真美。」   李紅影啐了他一口,說道:「討厭,就會油嘴滑舌。」嘴上雖說討厭,手卻挽得更緊了。   兩人緩步來到集粹樓,這集粹樓是咸陽最大的戲院,上下共有兩層,平日裡大都是些達官貴人才來的地方,但是因為今日是蘭桂芳的戲,那蘭桂芳在戲行裡有個外號叫做「平民大師」,平日裡對待貧富貴賤都是一視同仁,常常免費送票給窮人,故而場上盡多平民。   真照和李紅影按著戲票尋了位置坐下,左右看時,真照突然發現二樓上有人正盯著自己。他抬頭一看,只見太子扶蘇和蘭若郡主身穿便服,端坐二樓的一個獨立小閣中,因為今晚當值的是帥明傑,故而他和幾名侍衛正站在太子身後。真照不敢張揚,只是起身大概的行了個禮。太子和帥明傑等人見了笑著也向他打了個招呼,只有那蘭若郡主卻不作聲的盯著真照身旁的李紅影直瞧。   真照心中暗笑,只是當作看不見,繼續和身邊的李紅影輕聲說笑。   不知不覺到了中場時候,蘭若郡主在兩名侍衛陪同下突然走到真照這邊,真照和李紅影愕然抬頭。   蘭若郡主瞪了真照一眼,逕自說道:「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要和你說。」說罷轉身走開。   真照看著李紅影那意味深長的眼光,苦苦一笑道:「去去就來。」便跟著去了。   來到門外,蘭若郡主將那兩名侍衛打發到了遠處,只留下真照一人,但卻背對著他,沒有說話。真照心知肚明,索性也不作聲。   兩人沉默了好一陣,蘭若郡主終是忍不住道:「你……你什麼時候來我那兒?」說完臉上已一片緋紅。   真照假裝一愕,反問道:「到你那兒幹什麼?」   蘭若郡主聞言氣鼓鼓的一跺腳,便要衝入內裡,奔到門欄處時卻突的又硬生生打住了腳步,似是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轉身回來正對著真照,輕輕一咬下唇,低聲道:「明晚你無論如何也要來我那兒,不然蘭若會恨死你的。」說完頭也不回的跑了進去。   真照搖了搖頭,緩緩走入集粹樓,繼續與李紅影看戲。   看完戲,真照握著李紅影的小手,漫步在煙雨河畔,心中恬靜無比,突聞李紅影問道:「剛才在戲院中的小姑娘是誰?」   真照笑道:「是西北武威王的蘭若郡主。」   李紅影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道:「我看她……她對你……對你挺好的。」   真照哈哈一笑,說道:「你明明是想說她喜歡我,為何卻又不敢說?」   李紅影臉露喜色的走到真照身前,笑道:「人家怕你騙我嘛!」   真照臉上笑容全消,一本正經道:「我為何要騙你,喜歡便喜歡,不喜歡便不喜歡,我就算喜歡旁人,也會坦誠對你。若換作是你,你會騙我麼?」看著李紅影堅定地搖了搖頭,真照笑道:「那就是了,將心比心,我也不會騙我的好阿影的。」   李紅影感動道:「有你這話兒,就算是死阿影也心甘情願了,無論你做什麼我也不會怪你的。」說罷已緊緊地摟住了真照。   真照低頭吻了一下李紅影,責備道:「以後不准你說個『死』字,知道麼?」李紅影心頭一陣蜜意湧起,溫馴的點了點頭。   夜幕再次降臨在整塊東方大陸上,真照好不容推掉了所有的飯局,獨自一人來到蘭若郡主處赴約。真照走進房間,只見蘭若郡主今晚穿著一套月黃色的連身裙,大別於她平日裡一身女武士勁裝的打扮,她原本身材就極為豐滿,經過這麼一打扮,頓時平添了一股成熟婦人的風情,再看她頭上、身上佩戴著的小飾物,顯然在裝扮上是花費了不少功夫。真照心頭一笑,心想:古語說女為悅己者容,她竟能為了自己特意打扮一番,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輕極也是有限,一會兒說完話就應該快點走了,好讓她下回更想見自己。   這時蘭若郡主見真照進來,眼光頓時一亮,臉上滿是喜色。   真照不動聲色的走上前行了個禮,恭敬道:「郡主好。」   蘭若郡主笑著應了一聲,招呼道:「你來了,坐吧!」   真照並沒有坐下,雙手一拱,又道:「其實我這次來,是想與郡主說個明白,關於我們的那次賭約,我決定取消不算了。」   蘭若郡主聞言身子微微一顫,竟脫口道:「不行。」說完她自己也是一呆:那不是硬要強迫他親自己麼?霎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再也作聲不得。   真照見她良久不語,於是又再行禮道:「郡主,要是沒有什麼事,我想先行告退了。」說完便要轉身出去。   剛走到門前,突然聽見蘭若郡主在身後叫道:「你站住。」   真照聞聲停住腳步,卻沒有轉身,心想:沒想到她竟會叫住我,這該如何是好呢?   蘭若郡主走到真照身後,伸出一隻手來拉著他的衣袖,輕聲道:「我想清楚了,我要對你履行我的諾言,不是你強迫我的,我也不會不願意,其實我……其實我……很想你親我。」說到最後五個字的時候,簡直像是有意考究真照的功力,小聲得幾乎聽不清楚。   真照哪裡想到她竟會對自己說出如此情深的話兒,呆了一呆後,心裡憐意竟有如洪水般氾濫得一發不可收拾,他倏然轉過身來,輕輕一拉蘭若郡主的小手,蘭若郡主的整個身子立即跌入了他的懷中,低頭吻下蘭若郡主那濕潤的唇上,大力的品嚐著她主動獻上的三寸丁香,那般甜美柔嫩的滋味使他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情火,一時間對著蘭若郡主的臉蛋、眼睛、鼻子、耳朵、頸脖宛如雨落般一一吻下,一雙大手不斷游動於她的身上。   在真照的挑逗下,蘭若郡主舒服得低聲呻吟起來,身軀不斷在真照懷中扭動著,漸漸的,她的身體上竟有一陣淡黃色的光芒泛出。真照初時只道是天燈映射下的結果,可是過得一陣,那淡黃色的光芒竟愈來愈盛,隱隱間將房內各處映成一片黃色。真照心中一動,停下手上的動作,退後了一步驚呼道:「符菉之身?」   蘭若郡主回過神來,留意到自己身上的光芒,似是異常高興,一下又撲到真照的懷中,歡叫道:「太好了,原來就是你。」   真照知道這符菉之身是東方仙術中極高階的符菉咒法,雖然他只是聽家裡的老頭子說過而已,但是也知道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不禁扶起蘭若郡主,又退後了一步。   大陸上的東方仙術按其功能分為三類:武鬥幻法、金丹道法和符菉咒法。在這三類東方仙術當中,武鬥幻法是為了戰鬥而產生的,屬於毀滅類的法術;金丹道法則主要有治療傷病的作用,為的是濟世救民,因此在大陸上也擁有最多的修習者;而符菉咒法,是東方仙術中最神秘的法術,修習符菉咒法的人能夠利用符菉借取鬼神的力量,製造結界,佈置幻境,甚至是呼風喚雨等,這與西戎境內的暗黑魔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而眼前蘭若郡主身上的正是需要擁有符菉咒法高階力量者才能施下的仙術,這種仙術直接把人當作符菉,輸入了施法者和與施法者建立了契約的鬼神的意念,為的是禁止被施法者的某種行為,一旦被施法者違反了符菉的意念,就會立即受到符菉咒文的懲罰,通常的情況下,這種符菉上都會被賦予死的意念,就連令到被施法者破咒的人也會遭到同樣的下場。   真照眼露驚異之色的望著蘭若郡主,心想:老頭子好像說過,在西漢上清宮的大陸東方仙術公會一向禁止使用這種以人為符菉的殘忍咒法,除非是對著一些十惡不赦的人,才會由公會中的長老負責施以咒法,為什麼她身上會有這種可怕的東西呢?天幸自己還沒有令到符菉破咒,不然早就一命嗚呼了。   蘭若郡主看到真照的神情,輕輕一笑道:「你懂得的東西真多,這符菉是瀧川狐靈一族的千弱集大長老為我施下的,他說上清宮的幾位長老以河洛之術算到我是上古妲己女神的轉生,若與男子交合,就會喚出妲己女神的惡念,為禍東方蒼生,因此千弱集大長老在我出生那年,對我施下了這咒法。」   真照臉色一變,嗔道:「那你不早說,你不要命了?」   蘭若郡主向真照走前了一步,輕聲道:「不要生氣嘛,人家本來只想讓你親一下而已,誰知道你……你……那麼多嘛!」   真照雖然臉皮厚實,但也不禁一紅,又退後了一步,說道:「那……那算了,我走了。」   蘭若郡主一把拉過他的手,又道:「不要走嘛,人家還沒有說完哩。」   真照苦苦一笑,卻也不好意思收回被她握緊的手,說道:「那你說吧!」   蘭若郡主嬌媚的橫了他一眼,才道:「千弱集大長老還說了,我若想破解這符菉,除非能與擁有真龍血脈的男子交合。」   真照訝道:「你是說四大守護神中的八部真龍?」   蘭若郡主點頭道:「是呀,就是擁有八部真龍嫡系血脈的人。」   真照道:「那你要到東夷皇城才行,神族和龍族屢世通婚,他們裡面有的是真龍血脈。」   蘭若郡主搖頭道:「不是的,千弱集大長老說,真龍血脈每代只傳一人,而且是擇人而傳,東夷皇城裡雖有龍族的人,但他們只是真龍後人,卻不算是八部真龍的嫡系血脈,要找真龍血脈,可以說是大海撈針。」   真照一聽,心裡不禁同情不已。   蘭若郡主接著說道:「本來是的,不過現在不用了。千弱集大長老說過若是別的男子和我……那個,我的身子就會泛出紅光,若是真龍血脈的話,就會泛黃光。」說完,眼睛得意的直盯著真照看。   真照一愣,問道:「剛才那是紅光還是黃光啊?」   蘭若郡主笑道:「是黃光。」   真照想了好一陣,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就是那個真龍血脈?」   蘭若郡主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道:「想不到你竟是龍族的人,太好了,千弱集大長老算得真準,他說我未來的夫君就是真龍天子。」說時,已緊緊地抱住了真照的手臂。   真照不斷的用力掙扎,卻怎也摔脫不掉,嘴上大叫道:「什麼龍族,你會不會記錯了……不要這樣子……弄清楚再說,會出人命的。」   「不要怕,來,到我床上來。」   「不……不要啊!」   「蘭若會疼你的,不要怕。」   「救……命……啊……」   三更天時,蘭若郡主身穿透明紗質的睡裙,滿足的坐立床頭,而真照則全身赤裸的偎依在一旁,兩眼還閃著淚花,顯然是驚魂未定。   兩人都默不作聲,好一陣子,真照才輕聲道:「你以後要好好對我哦。」   蘭若郡主輕輕拍了拍身邊的真照,安慰道:「放心,以後我會多到你那裡喝湯的。」   真照突道:「軍營裡的湯不好,還是我到你這兒來吧!」   蘭若郡主笑著點了點頭,說道:「照哥哥,你不要怕嘛,就只脫個衣服而已,你就怕成這樣,折騰了許久,那以後的……怎麼辦啊?」   真照撐起身子,埋怨道:「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你要是弄錯了如何?」   蘭若郡主眼光一黯,輕歎道:「自小以來,蘭若因為是妲己女神轉生的事,父王就從來不讓男孩接近我,不許我出門玩耍。直到近年,父王因為太子的緣故,才肯讓蘭若到京城來。照哥哥,你知道蘭若心裡是多麼希望能破解掉這個咒法,像常人一般。你說我又怎會記錯有關符菉事呢?」   真照聽她說得淒苦,心裡一陣憐惜,把她摟到懷裡,輕輕撫摸著她光滑的脊背,在她耳邊低語道:「好了,不要怕,以後照哥哥會好好疼你的。」說完又甜甜的吻了一下她的耳珠子。   蘭若郡主臉上一紅,哪還敢抬起頭來,頓時將整個身子蜷縮在真照的懷中。   兩人身子這一斯磨,真照心中的慾火立刻熊熊的燃燒起來,雙手不由自主地移到了蘭若郡主的身前,細細的摸索著她睡裙之下的瑰麗山河。   不一會兒,蘭若郡主身上已變得火熱無比,嘴中不時發出若有若無的嬌吟,美不勝收身軀扭動得愈來愈烈,身上每一處都在真照面前展露無遺。   真照毫無阻隔的瀏覽了一番,看著她那並不能僅僅用「豐滿」兩字就可以形容的雙峰,情不自禁在她耳邊讚歎道:「你真的好美。」   短短的五個字,立即惹得蘭若郡主迷失在真照那無微不至的憐愛當中。 第一卷 出世篇 第七章 舉國     雲收雨散後,蘭若的手足仍然如八爪魚般將真照纏了個結實,似是生怕一放手真照便會不翼而飛一般。   真照真切地感受到蘭若對己依戀,想起剛才她因第一次而來的疼痛,不禁柔聲問道:「還疼麼?」   蘭若輕輕掉轉頭來,將紅潮未褪的小臉蛋緊貼在真照堅實的胸肌處,嬌羞道:「都是你,害得人家都起不了床了。」   真照哈哈一笑,曬道:「你若不想,我也害不了你啊?」   蘭若身子一扭,佯嗔道:「你還說。」說著張開小嘴一口向著真照胸腹的敏感處咬下。   真照忙朝後一縮,險險避了開去,只是這麼一動,下身立即觸到蘭若那正柔軟的貼在他腹臍間的雙丸。霎時間英雄如遭電亟,復又勇往如斯。蘭若立即生出感應,「哎唷」的一聲驚呼出來,旋又緊緊抱住真照,吃吃笑道:「你好壞。」   真照下身不斷的與蘭若斯磨著,模模糊糊間,突然心中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竟覺蘭若的形貌似是略有變化。他忙凝神一看,只見蘭若額頭上不知從何時開始,淡淡的現出了一個奇異的倒三角紋,那紋飾極為古樸,似是有安神靜心的作用一般,讓人看在眼裡,只覺得無限的愜意和坦然。與此同時,蘭若的雙眉也彷彿漸變細長,臉上那原本略帶稚氣的神情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更成熟嬌媚的風情,那種可以讓任何男人動心的氣質,比之單純的俏麗更令人迷醉。   真照情不自禁停下身上的動作,驚歎道:「天啊,你變了,太……太美了。」   蘭若似是明白真照說的是什麼,輕弄了一下髮梢,笑道:「我與你……這個後,已喚醒了妲己女神的精氣神,它會慢慢與我融合,因此在形貌上會出現一些變化。」微頓又道:「照哥哥,你不必那麼驚訝,我還是你的乖蘭若啊!」說罷,又甜滋滋的倚在了真照身上。   真照聞言思索了片刻,才道:「妲己女神本是獸族狐靈,後來她奉了女媧女神之命,以媚術蠱惑紂王而使商滅亡,因此被封為天神。嗯……讓我看看她的媚術是不是真那麼厲害。」說至後來,嘴上不懷好意的笑著,突然一把抱起蘭若,牢牢的將她壓在了體下,又醞釀出一場暴風雨來。   必然的歷史潮流裡往往穿插著許多偶然發生的小插曲。後來各類歷史文獻的記載中,真照大帝在統一東方的整個路途上,手下最有名的謀士主要有兩人,人稱「左龍右鳳」,其中的「右鳳」指的就是真照大帝的第一位妻子──蘭若皇后。蘭若皇后在民間一直擁有很高的聲望,她母儀天下的賢德被人稱頌為「如同幽蘭的芬芳香遍東方」,她的故事甚至出現在眾多的民間傳說和神話當中。而這其中,卻沒有人知道蘭若皇后的智慧正是由妲己女神和年輕時的真照大帝共同賦予的,這或許就是一種歷史的偶然吧!   人生有喜有悲,這一段如魚得水的日子對真照來說,簡直就太美妙了,他每日除了悠閒的在阿房宮打打白鴿轉,剩下的時候就陪在了蘭若和李紅影兩位美女的身邊。   蘭若和李紅影雖然不曾正式見過面,但她們從真照的言行上都清楚知道,自己的這個男人在另一頭有著「她」,她們雖然並不是妒嫉對方,也用不著,但是為了能得到這個男人更多的愛,她們還是不由自主地不斷爭寵著,而在這種有利的情況下,真照的生活自然也就充滿了陽光的氣息,這或許是他這一生中少有的舒閒日子。   天有不測之風雲,一段不好的流言悄悄的傳到了咸陽:秦軍在東邊打了幾場大敗戰,東夷名將慕容式攻破了秦國的邊境重鎮山海關,斬殺秦軍三萬,如今正揮軍二十萬直逼秦國的最後防線函谷關。這個消息剛傳出來,立即又有另一則小道消息傳出:據說秦國始皇帝為此勃然大怒,正準備御駕親征,勢要掃平東夷。   「若是皇上要御駕親征的話,我們禁衛軍肯定跑不掉。」一名侍衛垂頭喪氣的嘮叨著。   帥明傑取笑道:「那可不好了?又是立功陞官的好機會了。」   另一名侍衛接口道:「老大,你這不是和我們說笑嗎?誰不知道那慕容式是東夷的名將,聽說他十六歲率兵,鎮守東夷劍門關兩百多年,就從未打敗戰,哎,人家打仗的時候,我們的老爸都還未出世呢!我說啊,咱們秦國就只有武威王爺還能打得過他,只可惜西邊戰事也緊,他老人家抽不出身來。」   之前那名侍衛道:「就是啊,這回兒若是御駕親征,只要能守的住,保住了性命,也就是祖宗積陰德了……」   還未說完,帥明傑已出聲喝道:「你還要不要命,膽敢胡說?」   那兩名侍衛立即醒悟,左右看了看,見沒人外人,這才安下心來,但卻閉口不說了。   真照哈哈笑道:「其實慕容式雖然厲害,要勝他並不容易,但我們也並不會敗啊,你們不需要那麼擔心。」   他身旁那幾名侍衛一聽,都覺這話說得奇了,打仗這東西,勝就是勝,敗就是敗,那有說什麼又打不勝,又打不敗的?不禁問道:「這話怎麼說?」   真照微微一笑,又道:「很簡單,憑藉著函谷關險要的地勢,只要我們能夠堅守其中,慕容式必定無可奈何,再加上如今已是深秋,遲些便要入冬了,初雪到來之前東夷大軍定會撤軍,我們這不就不會敗了嗎?」   眾侍衛一聽,都覺說的有道理,略略安下心來,想了一陣,突又有一人問道:「老大,按你的說法,那山海關同樣也是地勢險要,那還不是一樣叫人家給破了?」   真照搖了搖頭,煞有其事的說道:「不一樣,山海關雖然同樣地勢險要,但關前卻是一片寬廣之地,而且還有數處山路小徑迂迴而過,要破它可謂說難不難,說易不易,這需要看雙方將領的能力。而函谷關就不同了,關前地勢狹窄,要大舉進攻怕是不行,而且崇山峻嶺間就只有它這一條途徑通過,只要能死守,慕容式就算會飛,他也攻不進來。」   眾侍衛聞言腦筋頓時開闊起來,彷彿這次御駕親征的勝利已擺在眼前,不停的幻想該如何殺敵立功,好光宗耀祖,完全沒有想著去考究說話人這話的真實性。   過了好一陣子,帥明傑讚歎道:「我說兄弟,大哥好生佩服你的見多識廣,你從前定是去過山海關和函谷關,才會這般清楚。」   真照揮了揮手,說道:「哪裡哪裡,我也不過是聽人說過而已。」   一眾侍衛不禁都一頭重重的栽地,剛才的憧憬立即煙消雲散。   九月上旬,秦軍在山海關戰敗的消息終於得到了證實,咸陽城內頓時籠罩在一片戰爭的陰影下。城裡各處的徵兵處和軍校大營變得忙碌異常,各地的壯丁紛紛被徵召入伍,看那情形,秦皇御駕親征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按照秦國往常的慣例,若是遇到秦皇親征,禁衛軍中大約只有三分之一不到的人能夠留守京城,其餘的都必須要隨皇駕出征,當然,這也是禁衛軍的侍衛們最害怕遇見的事情。畢竟上戰場打仗與單打獨鬥不同,雖然禁衛軍裡的侍衛都是經過千挑萬選才選出來的,但是在戰場上,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死在一個絲毫不懂武功的新丁手裡,這怎麼能不叫人慪氣呢?   這一天,阿房宮的禁衛隊得到了確切的命令,他們已經被選派隨同秦皇東征,在十月初一那天正式出發。聽到了這個消息,禁衛隊的侍衛們無不大歎倒霉,沮喪不已。   反倒身為衛隊長的真照卻絲毫也不緊張,從小到大他就不斷聽著家裡那老頭子說起戰爭的事情,耳朵裡聽著「戰爭」兩個字,早就煩膩麻木了。在他的理解中,戰爭不過是打群架而已,而打群架正是他的拿手好戲,從前和村裡的夥伴們到林子裡圍獵魔獸群時,他就一直都是同伴中的發令施號者,每次他總能率領大家滿載而歸,更何況函谷關的地勢若真是按老頭子所說那樣的話,秦軍根本就不會敗,那還有什麼可緊張的?不就是一場戰爭嘛!   在這種想法下,真照繼續過著他快活的日子,而蘭若和李紅影聽說了他要隨駕遠征的消息後,自然對他也就加倍的奉迎,令他嘗盡了溫柔鄉的滋味。   九月的最後一天不知不覺地過去了。這天一大早,咸陽城內的各路軍馬都彙集在城北的兵部大營,秦人舉行完隆重的祭天儀式後,在轟鳴的禮炮聲中,秦軍的士兵們排著整齊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從城北軍營一路向著東城門出發。   因為京畿四軍中大部分將士的親人都在咸陽,所以一路過來,街道上佈滿了送軍的人群。人們驕傲的向著自己雄赳赳的兒郎們揮舞著雙手,高聲的呼叫著,滿含淚水的眼睛卻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這就是見到他們的最後一眼,場面實在感人已極。   禁衛軍被分為了四個部隊,前後左右的緊緊守護在秦皇車駕的四周,真照和帥明傑所帥的阿房宮禁衛隊正是統屬於左軍。真照騎在高頭大馬上,心頭好一陣思潮起伏,想起昨夜分別與蘭若和李紅影分別的情景,不禁搖頭苦笑。他可是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還要許下了「回來我就娶你」一類的誓言,才哄得兩位「夫人」滿意而去的,也不知她們現在怎麼樣了?   「照哥哥。」   「阿照。」   真照剛想到蘭若和李紅影,她們的聲音就同時響起,真照一愕抬頭,望向人群中,蘭若和李紅影竟同時出現在他眼前。   真照躍下馬來,將韁繩交到帥明傑的手中,走到兩女身前,奇道:「你們怎麼一起來了?」   蘭若得意的一笑,說道:「是我今天一大早去約紅影姊姊的,好要給你送送行。」   真照聞言臉上露出憐愛的神色,卻伸手掐了掐蘭若的臉蛋兒,笑罵道:「胡鬧,昨晚不是說好了麼?」說罷,又轉頭對李紅影柔聲道:「你怎麼也隨著她不聽話了?」   李紅影眼中一黯,低聲道:「人家不捨得你嘛!」說時,緩緩的低下頭去。   真照輕輕在她臉上吻了吻,又轉頭對蘭若道:「你看,是不是,說了讓你們不要來,就是不聽話兒,回頭可要好好罰你。」   蘭若一副依依不捨的神情,囑咐道:「照哥哥,過兩日蘭若就要回玉門關,你回來別忘了快些到玉門關來向父王提親,蘭若等著你呢!」微微一頓,轉頭看了一眼李紅影,又道:「記得也要帶紅影姐姐來哦。今天我與紅影姐姐說了好些話兒,她真好。」   真照哈哈一笑,狠狠的在蘭若臉上啜了一下,又分別捏了捏兩女的香肩,默不作聲的轉過身,大踏步朝前而去。   蘭若和李紅影望著真照那漸漸遠去的偉岸身影,心中不禁默默為他祝福。   真元前二十四年,秦國整合三十萬大軍在秦皇的親自率領下,經過十五日的行軍,終於到達了函谷關,這被後世史家稱為「易城之戰」的大戰也由此拉開了序幕。這場「易城之戰」雖然對當時東方諸國的的形勢並沒有太大的影響,但在歷史的意義來說,它更重的地方是真照大帝在此次戰爭中得以初露頭角,漸漸走向了爭霸天下的不歸之路。   當然,歷史的迷霧總是讓身處其中的人無法預測。   真照所屬的左軍衛隊在到達函谷關後,還沒坐暖身子,立即接到了他們的第一個命令,就是被派遣去保護秦皇到城關察看敵情。這個命令才下來,左軍衛隊的營地中頓時響起了一片叫苦聲,要知道秦皇在巡看敵情的途中萬一遇到什麼意外的話,左軍衛隊的所有人是都要被凌遲處死的。對於一上來就要接這樣的燙手芋頭,左軍衛隊的侍衛們只覺這簡直是背到了極點,但是叫苦歸叫苦,他們還是立即集合到了函谷關的城關處,試問誰敢擔上抗旨的罪名,因為那也一樣是要凌遲處死的。   不到片刻間的功夫,秦皇在大批人的隨同下,出現在他們的眼前。真照雖然在行軍當中,整日保護在皇駕「左近」,但是卻從沒有機會得見秦始皇的真容,這時凝神瞧去,只見秦始皇身高七尺有餘,臉型輪廓方正,雙目炯炯而深沉,鼻樑筆直,嘴上留著齊整而剛硬的鬍鬚,根根挺立,相貌煞是威武,只是這時,或是由於戰事吃緊之故,眉宇間卻透出了淡淡的憂色。   秦皇身後,還有一人也同樣身著皇族服飾,他的相貌俏似秦皇,雖較之秦皇少了幾分王霸之氣,但也大為不凡。真照早已從帥明傑處聽得這次御駕親征的大致情形,心知秦國軍馬大督都翼王嬴莒也在軍中,如今瞧這人的服飾相貌,顯然便是那翼王嬴莒了。   眾侍衛們在左軍統領的一聲令下,立即散開圍在秦皇週遭,護著秦皇一眾人等直往城頭走去。   走上城頭,只見遠處旌旗林立,因為關前兩旁峭壁聳立的緣故,故而東夷大軍的營帳沿著峭壁中間不甚寬廣的甬道密密麻麻的排列著,舉目遠眺,彷彿與天相連,竟不能望到盡頭。   真照還是首次得見這等壯觀的場面,心中不禁一陣震動,暗自想道:這函谷關果然與老頭子說的一模一樣,想來他從前定是有些門道,往後若是再回村裡,定要好好向他問個清楚才是。   心中想時,他們一行人已來到了城關正中。秦始皇站立城頭朝遠處東夷軍的營地望了半晌,才長歎道:「慕容式真乃一代名將,只看這軍營的佈置,便可知其能。」沉吟了一會兒,對身旁一人道:「黃宗晉,傳朕的旨意,免去原山海關總兵陳相龍鎮守不力之罪,讓他晉級三品,再給他封邑五百戶。」   那黃宗晉先是一愕,才又慌忙應命,匆匆的去了。   秦始皇將黃宗晉的神情看在眼中,微微一笑,對身後的嬴莒問道:「皇弟,你可知為何我免去陳相龍之罪,還給他陞官封邑麼?」   嬴莒思索片刻,應答道:「臣弟不敢妄加揣測聖意。」   秦始皇輕輕抓過嬴莒的手腕,笑道:「皇弟,你與朕是親生骨肉,向來最能明白朕的心思,大可不必避忌,只管照直說來便是。」   嬴莒眼中一陣閃爍,恭敬道:「如此請恕臣弟大膽直言了。」待秦始皇點了點頭後,他朝前踏出一步,指著眼前東夷大軍的軍營,緩緩說道:「剛才臣弟仔細的看了看敵軍營地的佈局,發覺下面共分成九個大營,每處營地都駐紮在了居高向陽、地勢開闊之地,一環扣一環,環環相連,隱隱呈九星連珠的陣勢。這九星連珠的陣勢攻時有如利刃插入,退時又可改尾為頭,安然而去,極是靈動……」輕歎一聲,又道:「臣弟暗自想了許久,在此處這等狹長之地,實在是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布營之法了,由此可見那慕容式熟知行軍佈陣的要旨。臣弟又觀望了一下敵軍的氣象,卻見旗幟飄揚之處毫無凌亂之象,且聽那隨風傳來的馬蹄人聲,亦無絲毫嘈雜亂散,唉,治軍竟能到如此地步,真叫人不能不佩服啊!臣弟看到這些,料想皇上定也察覺。那陳相龍雖丟了山海關,但念著他的對手是當世名將慕容式,他能帶著兩萬軍士回來,保住了我大秦兩萬將士的性命,已算是大功一件了,故而皇上寬宏大量,饒了他的性命。」   秦始皇讚許的拍了嬴莒的肩膀,讚許道:「好,知我者,莫過於皇弟矣。」   嬴莒忙接口道:「臣弟惶恐,皇上慧心遠慮,臣弟哪能及得萬一。」   真照雖站在較遠處,但也將秦始皇和嬴莒的對答聽得一清二楚,心裡不禁暗暗佩服:他們只是微微一看,便能瞧出這麼多的名堂來,還真是厲害。突然想起家裡那老頭子也曾講過這些什麼九星連珠的東東,只是自己從前卻未曾放在心上,這時順著嬴莒所講的一一看去,再回想那老頭說的話,發現還真有那麼一回事,心裡頓時又明白了從前家裡那老頭講的許多有關打仗的事兒。   又聽秦始皇問道:「陳史林,這些天來,東夷人攻了幾次了?」真照知那陳史林正是這函谷關的總兵,前兩日才曾見他出迎聖駕,故而也認得他。   陳史林聞言面露得色,答道:「回皇上,這些日子東夷軍共攻打了函谷關七次,均被我軍擊退,傷亡慘重。」   秦始皇點了點頭,說道:「做得很好。」說完也不言語,又四處察看城防去了。 第一卷 出世篇 第八章 奇謀     在函谷關逗留了幾日後,真照終於見得了戰爭的真面目。在無數人發出的震天動地的呼喊聲中,那般血肉橫飛的場面,已經深深的印入了真照的腦海。   還清楚的記得當一名爬上了城頭,卻被刀劍砍得身上血肉模糊的敵軍士兵,緩緩的滾到他的腳下時,看著同伴們狠狠的舉起大刀,向著這個奄奄一息而且毫無反抗能力的人砍下,濺得自己一臉血污,真照險些便要窒息昏倒,同伴們嗜血的瘋狂笑聲,使他親身領略到了戰爭的殘忍,當然,戰後失去同伴的痛苦,同樣也能讓他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真照由此改變了對戰爭的看法:原來打群架和戰爭之間,根本就沒有絲毫比較的價值,只有經歷過戰爭的人,才會知道戰爭是什麼。   真照忽然發現,原來從前老頭子每天向他嘮叨的東西,並不是什麼廢話,他到了此刻才漸漸明白了老頭子許多話中的含義,心裡不禁暗罵:老頭子啊老頭子,你為什麼從前講這種重要的東西的時候,總要裝作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心中咒罵之餘,卻也不斷回想起那些話兒來。   接下的幾天裡,東夷大軍連日不斷的攻城,雖然每次總是無功而返,但卻愈來愈猛。幾日下來,秦軍損失了兩萬將士,東夷軍更有三萬多人埋骨城下,兩軍均損傷慘重。   這日秦始皇又召集了一眾將領到總兵府,秦皇的臨時行宮處升帳。真照與帥明傑這日正是身負帳內護衛之責,故而他們兩人也能留在了帳中。   待眾將領行完禮後,秦始皇道:「這兩日來,不知為何東夷軍的攻勢竟更見猛烈,大有不作瓦全之勢,朕心裡十分憂慮,不知眾位愛卿能不能為朕分憂呢?」   函谷關總兵陳史林一聽,忙出列應道:「皇上請寬心,這兩日東夷軍攻的雖猛,但他軍中傷亡遠比我軍沉重,只需多過兩日,等到東夷軍銳氣一折,到時在皇上一聲令下,我秦國大軍一舉攻出城外,定能以狂風掃落葉之勢擊敗東夷軍。」   秦始皇搖了搖頭道:「陳愛卿還沒明白朕的意思,朕擔憂的並不是東夷軍會攻破我函谷關,朕擔心的是那慕容式另有什麼詭計。慕容式精通兵法,兵書所說:『拔人之城而非攻也,破人之國而非久也』的道理他不會不知,試想又怎會如此強攻不退呢?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陳史林一呆,他未曾想過這事兒,不禁訕訕道:「他或許只是徒有虛名而已。」   話音未落,突聞帳外哨探兵報:「東夷軍全軍棄營而去,正朝著山海關退走。」   在場眾人聞訊都是一喜,唯獨真照臉色微變,似是想到什麼。   眼看著取勝的機會就在眼前,試問誰不想立功,陳史林當即跪下請命道:「皇上,請准微臣出戰,臣願領兵對東夷軍銜尾追擊,好叫那慕容式脫掉『東方不敗』之名。」陳史林話才說完,立即又有幾名將領紛紛出列請求出戰,   秦始皇想了好一陣子,似是猶豫不決,轉頭向翼王嬴莒問道:「皇弟,你認為如何?」   嬴莒也思索了一陣,才答道:「皇上,臣弟以為此時乃是勝負關鍵之時,該當謹慎行事才是,故而還是先看看再說。」   陳史林立功心切,一聽嬴莒這樣說,忙叫道:「皇上,這大好機會是一縱即逝,不能猶豫啊!」   嬴莒又道:「皇上,須知此戰關係大局,還是小心為妙,切不可冒失急進。」   陳史林只道是嬴莒眼紅他立功,不禁急道:「皇上,臣願立下軍令狀,只領兵三萬出城,若不能打勝,臣願受軍法處置。」   嬴莒見他這般說法,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冷冷道:「陳總兵,立了軍令狀可別要後悔了。」   陳史林心知今日算是得罪了嬴莒,但是想到自己只要能打勝回來,皇上以後一定信任有加,哪還用怕你,因此應道:「臣下絕不後悔。」   秦始皇見這麼說,只好說道:「好,朕就准你出兵……」   便在此時,只聽帳內一人叫道:「不能出兵。」   眾人轉眼一看,卻見說話之人是一名身著侍衛裝束的青年人,這人雙目炯炯生輝,閃耀著智慮的光芒,臉上流露出一副思索的神情,卻不正是在帳內護衛的真照又是誰?   陳史林見到是一名侍衛出聲反對,不禁怒道:「放肆,皇上說話時你也敢插嘴,你好大的膽子?李都統,你是怎麼帶的兵?」   那左軍統領李光顯也在場中,這時嚇得臉如土色,忙跪在地上求饒:「皇上,臣治兵不力,罪該萬死。」說時又轉頭喝道:「來人啊,還不把他給我拉出去,等候處置?」   秦始皇眼中寒芒閃過,盯著真照直瞧,殺機陣陣漫起。   真照似也不以為意,又大聲道:「皇上,這回不能出兵。」   嬴莒詫異的望了望真照,突然出聲道:「且慢。」又轉頭對秦始皇道:「皇上,臣弟以為,不妨聽聽他怎麼說。」   秦始皇聞言轉過頭來看了嬴莒一眼,好一會兒,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才向真照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真照不慌不忙,神色自若道:「臣禁衛軍阿房宮衛隊長真照。」   秦始皇頗為意外的「哦」了一聲,臉色變得略微緩和,說道:「你多大了?」   真照道:「臣十六歲了。」   秦始皇奇道:「如此年輕就當衛隊長了?」微微一頓,又道:「你剛才出言反對朕的話,你可知該當何罪?」   真照剛才不過是一時口急衝口而出,哪裡想到該當何罪,況且他還真不知道,這時算是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忙腦筋一轉,臉上立即裝出一派大義凜然的樣子,應道:「臣知道自己該死,但是為了我大秦的興衰,臣也顧不得了。」   秦始皇聽了這話,似是被真照的話打動,想了一陣,又道:「好,竟然你如此說,朕今天就姑且聽聽你為什麼不讓朕出兵,若有半句不對,朕就取你首級,知道麼?」   真照硬著頭皮道:「謝皇上。」   陳史林聽秦始皇如此說,當下也不敢說什麼,只得忿忿的退了回去。   真照緩步走到大帳中心處,說道:「皇上,臣以為東夷軍退軍,不過是誘敵之計而已。」   秦始皇道:「誘敵之計?何以見得?」   真照點點頭,不答反問道:「皇上,臣斗膽想問一句,若是皇上為敵軍統帥,不知皇上要用什麼方法攻破這函谷關呢?」   秦始皇聽他問得出奇,頓時來了興趣,想了許久,才說道:「只有入冬時圍城久攻一途。」   真照裝出一幅佩服萬分的模樣,說道:「皇上聖明。想我函谷關建在秦嶺最險要之地,算得上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別說東夷大軍只有區區二十萬,就算是百萬,也不能將函谷關攻下來。」打住一陣,又道:「但是也因為函谷關地處秦嶺險地,所以入冬時大雪紛飛之際道路積雪,運糧進來就變得極難了。東夷軍若是那時攻來,只需五萬人守在關前,待到我軍糧草耗盡之時,破關就易如反掌了。」   秦始皇搖頭道:「可是如今正值秋糧入倉,朕此次親征,糧草豐足,卻不怕有缺糧之虞。」   真照道:「皇上顧及到的事,慕容式也不會不知,他若想圍城久攻,絕不會率二十萬大軍前來,東夷雖然運糧較我軍容易,但二十萬人的糧食卻也是令人頭疼的事,所以臣以為慕容式是想速戰速決。」他拿秦始皇與慕容式相比,本是大大的不敬,但這時人人聽得入神,卻也察覺不出。   真照接著道:「慕容式精通兵法,他竟要速戰速決攻下函谷關這等險關,就絕不會強攻硬碰。臣料想他先前幾日只不過是要示我以弱,如今又悄然退兵,為的是要誘我軍精銳出城,盡數殲滅,這正是先抑後揚的用兵之道。」   秦始皇聽真照說的有理,心中已信了八九,正沉吟間,陳史林突然發話:「若慕容式真是退兵,你又如何?」   真照哈哈一笑,說道:「若慕容式真是退兵,那他便有負了名將之名,我軍勝券已握,只須立即起兵開向山海關便是。」側頭略想,又道:「我願賭那慕容式名不虛傳,他在谷外開闊處定伏有精兵,只待我軍一出,必會落入他的圈套中。皇上,你大可派人察看一番,便知真假。」   秦始皇聞言立即令人出去打探,果然不久,有兩處哨兵回來稟報,谷外南北方二里外各伏有五千龍騎兵,在場的都是武將,這時一聽,無不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氣,要知道那龍騎兵是東夷最精銳的騎兵,驍勇善戰,且疾快如風,在大陸上眾多的馬上兵種當中,是最為強悍的。試想秦軍若被這兩處的龍騎兵從後襲擊,慕容式再從前方率大軍掩殺回來,秦軍焉有不敗之理,想時也不由得暗暗佩服真照的智計。陳史林平白撿回了一條性命,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不尷尬。   殊不知真照聽了也是心頭一鬆,心中暗暗慶幸:老頭子講的東西果然有些用處,不然今天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秦始皇臉露喜色,對真照道:「好,你今日立了大功,朕定會重重有賞。現在你再給朕說說,接著我軍該如何應對?」   真照謝恩後,自信滿滿道:「皇上,如今我軍只須按兵不動,臣料想三個時辰內,慕容式自知計不能授,定會退兵山海關。三個時辰後皇上可盡起我軍精銳,銜尾直逼山海關。」   秦始皇聽了,滿意地笑道:「好,朕今日就依你所言。」說罷,發令吩咐眾領各自準備去了。   秋風蕭瑟,在函谷關十里外,一人獨自立於一處地勢較高山坡上,遠遠眺望著函谷關方向,一動也沒有動,似在思索著什麼。   這人相貌英俊,身著亮銀白甲,額上一處只有神族才有的紋飾,顯然是神族中人。神族之人得天獨厚,相貌能夠永葆青春,故而尋常極難辨別他們的年紀,只有靠分辨他們額上紋飾的顏色深淺,才能略微看出個大概。年歲愈大的神族,紋飾的顏色也愈深。這時一看這人的紋飾宛若虎形,顏色深刻,便知他的年歲不小了。   突然,山坡下馳來了三匹龍馬,馬上三人頭上均有紋飾,為首一人頭上也是虎形紋飾,色澤尚淺,他飛躍下馬,一來就對著先前那人說道:「爹,剛剛哨子傳來消息,秦軍還沒有動靜。」   另一人接著道:「慕容大將軍,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會不會是秦軍看出什麼破綻了?」   原來這幾人正是東夷大軍的將領,先前那人正是東夷名將慕容式,後來那三人分別是慕容式的兒子慕容棄和他麾下愛將神農怒赤和共工元。   慕容式聞言長歎了一聲,說道:「神農怒赤,傳令下去,吩咐八部真尹和八部真刺速速退軍,盡快與我大軍會合,我軍立即退回山海關。」   慕容棄急道:「爹,這豈不是白費了一番功夫了麼?」   慕容式眼中閃爍著光芒,搖頭道:「秦軍顯然已看穿我們的計謀,再不退走,只怕會生變故。」微微一頓,又對神農怒赤道:「還有,你讓八部真尹和八部真刺繞道天涯嶺回來,要快,知道麼?」   神農怒赤領命而去,慕容式又望了望函谷關的方向,突然對共工元道:「你可知這次秦皇親征,下面都有哪些將領?」   共工元聞言一愣,想了一下,應道:「慕容大將軍,您忘記了?上回您已向屬下查問過了。」   慕容式點點頭,溫和道:「嗯,我知道,不過你再說一次給我聽。」   共工元道:「屬下遵命。這次隨秦皇出征的有秦國軍馬大督都嬴莒……」說時,共工元一連說了秦國十數名將領的名字出來。   慕容式仔細的聽著,聽完後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說道:「不對,這些人大都是豪勇之輩,照理說聽見我們撤軍的消息,定會死命向秦皇請戰,秦人崇尚軍功,只怕秦皇也拗他們不過。只有那嬴莒倒還有些才智,但他生性優柔寡斷,絕不會公然逆秦皇的意思,故而看破我們計策的一定另有其人。」   共工元聽了,心中一驚,忙道:「大將軍,屬下這就再派人去查探。」   慕容式擺擺手,說道:「不妨,如今最緊要處是先退回山海關,其餘的事遲些再說,你立即召集炎陽軍,佈置殿後的細節,去吧!」   共工元欣然領命,上馬朝山下馳去。   慕容式望著共工元的背影,對慕容棄道:「棄兒,對敵用兵,以全軍為上,破敵次之,你日後領兵千萬不能貪功冒進,枉送了手下兵將的性命。」搖了搖頭,又道:「看來繼蘭和之後,秦國又出了一位名將了。」   慕容棄眼中滿是崇敬之色,說道:「爹,孩兒會記住你的教誨的。」   慕容式微笑道:「走,我們回去吧!」說罷與慕容棄一同躍上龍馬,下山去了。   秦軍集結完畢,秦始皇得到探子回報,東夷軍已經開始撤軍了,不禁心中大喜,他一聲令下,秦國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開出了函谷關,直向著正退向山海關的東夷大軍追去。   真照自從進言成功以後,秦始皇見真照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本事,不禁對真照寵愛有加,一路上讓真照緊隨著他的車駕,侍奉左右。各路將領看到真照聖眷正隆,自然也就著意巴結,一時間,真照在秦軍中的身價暴漲。   三日後,秦軍到達了山海關,在這三日中,秦軍除了與負責為東夷軍主力殿後的炎陽軍打了幾場小戰外,再沒遇到什麼阻隔,反倒是東夷的炎陽軍,損傷頗為慘重。在山海關前,秦軍按著梅花的陣型駐紮營帳,共分成六個大營,每營約五萬人,各營首尾銜接,相互呼應。   秦軍到達山海關的第二日,在各將領紛紛要求下,秦始皇開始下令攻城,山海關上頓時殺聲震天、血流成河。可是四天下來,秦軍各個被派去攻城的將領全都鎩羽而歸,秦軍傷亡慘重,將近兩萬士兵死於城下,而那山海關卻仍然絲毫無損。   真照每日隨著秦始皇到陣前觀看,心中努力回想著老頭子講過的兵法上事兒,倒也所獲良多。   第六日,秦始皇的統帥大營中,人人臉色深沉,早些日裡誓言旦旦要攻下山海關的豪氣已全然不在。秦始皇掃了在場眾人一眼,問道:「還有誰能為朕攻下山海關?」這幾日來,諸將早就碰得個灰頭土臉,這時哪還敢作聲應答,營帳裡一陣沉默。   秦始皇見狀,又大聲道:「誰能為朕攻下一城,朕就為他裂土封侯。」這話一出,雖然人人聽得心中一動,但還是無人敢作聲。   真照站在帳中已久,聽了秦始皇的話,想了好一陣子,突然走出來,說道:「臣願為皇上攻下山海關。」   秦始皇聽得有人應聲,心中一喜,待看清是真照後,更是高興不已,大笑道:「好,朕就撥你三萬兵馬,你定要為朕再立這次大功。」   真照搖了搖頭道:「皇上,若要攻下山海關,臣望皇上答應臣三個要求。」   秦始皇道:「你說。」   真照道:「臣要得到我軍所有騎兵的指揮權。」   秦始皇奇道:「騎兵?攻城怎能用騎兵。」   真照沒有應答,又道:「臣的第二個要求就是希望五天之內,皇上不要過問臣攻城的事。」   秦始皇沉吟了半晌,又問:「這第三件事呢?」   真照嘻嘻一笑,說道:「這第三件事嘛……就是臣若不能成功,請皇上不要怪罪。」   秦始皇聽了,不禁為之莞爾,思索了片刻,才點頭道:「好,非常人用非常的手段,朕就依了你這三個要求。」   真照忙謝了恩,大步的走出帳去,帳內眾人無不以懷疑的目光望著他。 第一卷 出世篇 第九章 揚名     直望峽,位於喀塔米山脈中,猶如被人橫刀砍出來的缺口,整個貫穿了喀塔米山脈,從這條僅容一輛車駕通過的峽谷,可以輕易的繞過山海關,直達東夷的趁□平原。趁□平原以東,是東夷的邊境重鎮劍門關,平原南面,是東夷造船業最發達的城郡令州,而在北邊,那就是東夷西部最大的城郡北鎮。趁□平原土地肥沃,雖然不能和東方人族四國所瓜分的中原流域相比,但也是東夷重要的糧食產地。   雖然直望峽是少有的幾條橫穿喀塔米山脈的途徑之一,但是由於它的位置偏北,而且峽內的道路狹小得不適宜大量的軍隊穿過,因此一向以來它都不引人注意,只有極少數的小隊行人商旅,才會行走直望峽。   夜幕暗淡,這天晚上直望峽內突然少有的熱鬧了起來,約摸是一支一萬人的騎兵部隊,以兩騎為一排,緩緩的由西向東穿越而過。這隊騎兵顯然是受過極為正規的訓練,行軍當中,沒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一匹馬發出一點的嘈雜聲,在寂靜的峽谷內,僅僅能聽見的,就是「嘀嘀嗒嗒」的馬蹄聲,一切都在靜靜的、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真照和帥明傑走在隊伍的最前頭,真照望著天上的遼闊星空,打了個哈欠,埋怨道:「哎,打仗這東西最折騰人,真希望現在能在被窩裡好好的睡上一覺。」   帥明傑瞥了他一眼,說道:「還不是因為你。」   真照嘻嘻一笑,伸手拍了拍帥明傑的肩膀,討好道:「帥大哥,回到咸陽後,我一定好好謝你,請你到棄月樓去大大地樂上一樂,如何?」   帥明傑沒有答話,臉色突然一正,對真照道:「我說兄弟,這回出兵,你可有把握?」   真照聞言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眼中透出自信的光芒,應道:「這回我們一定能攻下山海關。」   帥明傑點了點頭,又問:「兄弟,大哥一直都不明白,為何我們共有五萬騎兵,你只挑了一萬人來,其餘的那四萬卻要讓他們連夜趕回函谷關?」   真照臉上又顯出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哈哈笑道:「帥大哥,這就叫做故弄玄虛了。過兩天,等到山海關的東夷軍發現我們營中的五萬騎兵神不知鬼不覺的失了蹤影,然後又聽到我們攻打令州的消息,你猜他們會怎樣?」   帥明傑道:「他們定會派兵到令州來救援。我們只有這區區一萬人,怎能攻下令州?」   真照笑道:「帥大哥,我們這次來可不是真的要打令州。我們只須在令州虛晃一槍,然後立即向北鎮奔馳,而且不斷放火燒掉沿途的農莊、農田。東夷軍聽了這個消息,定會以為我們這『五萬大軍』要攻打北鎮,想那北鎮裡有東夷的豐穀倉,他們哪能不立即救援。我已與皇上約定,兩天後立即猛攻山海關,到時不到慕容式他不將山海關拱手讓出。」   帥明傑點了點頭,想了一陣,突然又問:「若是慕容式分兵,或是東夷從劍門關內調兵而來,那豈不是糟了?」   真照點了點頭,說道:「大哥擔心得是,只不過劍門關內的兵力雖然穩守有餘,但出兵卻顯不足了,而且聽說東夷在北邊和清國的形勢日漸緊張,只怕調不出人來。」微微一頓,又道:「因為我們是騎兵,所以慕容式只能調遣龍騎兵過來,龍騎兵雖然厲害,但卻少得可憐,充其量不過一萬之眾,慕容式為人謹慎,決不會讓這一萬龍騎兵冒險與我們『五萬大軍』硬碰的,故而他定會棄守山海關,轉過頭來好對付我們。少則三天,多則五天,我們便可回師山海關了。」   帥明傑終於釋了心頭的疑慮,笑道:「兄弟,大哥是越來越佩服你了,真不知道你怎麼這麼清楚東夷軍的事,果然是知彼知己啊!」   真照道:「我也不過是聽人說的。」   帥明傑一愣,急問道:「可靠麼?」   真照也是一呆,過了一陣才支吾道:「應……應該可靠吧!」   帥明傑腦中「轟」的一聲,暗叫:「不是吧?」背脊處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來。   三日後,在山海關中,慕容式一言不發的聽完共工元的報告,好一會兒,才緩緩道:「真照?十六歲便有如此才智,不簡單啊!」   共工元道:「大將軍,聽說這回領軍攻打令州的就是他。」   慕容式點了點頭,說道:「北鎮共有多少守軍?」   共工元想了一陣,答道:「北鎮原來的守軍我們已抽調了出來,如今雖然還有六萬餘人,但卻都是新兵老弱,只怕秦軍的五萬軍馬攻去時,會守不住。」   慕容式在眾將領的注視下來回踱了好一陣步子,突然說道:「傳我的命令下去,全軍收拾行裝,今晚就撤出山海關。」   眾將領一聽,不禁大急起來,其中兩人更是出列道:「大將軍,八部真尹和八部真刺願代大將軍出兵救援北鎮。」這兩人身材魁梧,手上皮膚生有一層金鱗,顯然是龍族中人。   慕容棄見狀也道:「爹,就讓二位八部真將軍去吧!我們好不容易才攻下這山海關的,怎麼能就這樣又讓了出來。」   慕容式喝道:「軍令如山,不容置疑。」   眾人都是一震,呆呆的望著慕容式。   慕容式朝他們擺了擺手,溫言道:「用兵之道,以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這些道理我平日對你們說了多少次了,切不要為了一時的利益,而白白損耗了我們的兵力。只要我們保住了實力,他日難道不能將這山海關再奪回來嗎?快些去吧!」眾將聽了這話,才心悅誠服領命去了。   慕容式待眾將走後,自言自語道:「真照,不愧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接著長歎一聲,感慨道:「天祐秦人啊!」   第二日清晨,秦軍出兵攻打山海關時,才發現東夷大軍已撤走殆盡,只剩下了空城一座,秦皇與秦軍一眾將領聞訊大喜,當下率領大軍開入城中。這日晚間,真照率領著一萬騎兵毫髮無傷的回到了山海關中,一時間,秦始皇對真照讚賞不已。   就這樣,這次史稱「易城之戰」的戰爭正式結束,秦國以勝利者的姿態將這消息公佈全國,其中還特別提到了真照的功績,真照由此成為了秦國中新一代的傑出將領,他的名字也開始在東方各國中傳聞開來。   數日後,秦國軍隊班師回朝,經過半月的行程,終於回到了帝都咸陽。   勝利的消息早已傳遍了整個咸陽,咸陽城裡家家戶戶張燈結綵,鞭炮之聲不絕於耳,人們都湧到了街道上,載歌載舞的迎接凱旋歸來的秦軍將士,所有人沉浸在一片祥和歡樂的氣氛當中。   真照和帥明傑騎著馬緩緩的隨著大隊走,看著眼前熱鬧的場面,帥明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打了勝戰就是舒服。」   真照笑道:「若是能睡個好覺,就更舒服了。」   帥明傑道:「不對,是抱著個美女睡個好覺才叫舒服。」微頓又道:「兄弟,你的李紅影呢?哎,真是羨慕死旁人了。」   真照輕輕一笑,突然推了推帥明傑,說道:「大哥,前面有個美女正向你走過來。」   帥明傑轉頭看時,卻見一位頗有姿色的年輕女子正向著他走來,手上捧著一簇鮮花,體態頗為婀娜多姿。他心中一動,忙一整衣冠,輕輕用手撥了撥頭髮。   那女子的對象顯然是帥明傑,逕自走到帥明傑馬前。帥明傑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有禮貌的問道:「小姐,有什麼事能幫到你嗎?」   那女子害羞得低下頭,好不容易才又鼓起勇氣抬頭問道:「請問,你認識真照大人嗎?我……我想見見他。」這話一出,帥明傑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真照也愣在了一旁。   帥明傑苦澀道:「你找他幹什麼?」   那女子羞答答道:「因為我們聽人說,真照大人是東方最年輕、最帥的武將,比大唐的鮮花四公子更俊美,所以……所以我們都想見見。」   真照一聽,可就希奇了,問道:「我……不,真照真的那麼帥嗎?誰說的?」   那女子道:「如今帝都裡的人都是這麼說的,說書館裡還天天說真照大人故事呢。」微微一頓,突然向帥明傑問道:「請……請問你認不認識真照大人?」   帥明傑苦苦一笑,指了指身旁的真照,答道:「他就是。」   真照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那女子望著真照,眼中射出一陣迷醉的眼光,突然嬌呼一聲,一把將手上的鮮花塞給真照,又掩著臉跑開了。   真照不知所措的拿著那簇鮮花,真是哭笑不得,抬頭望向那女子,卻見她奔到了一群年輕女子當中,輕聲地說了幾句話,那群女子頓時都朝自己這邊望來。   當真照和帥明傑經過那群女子的身旁的時候,她們均盯著真照直瞧,弄得真照好不狼狽,不禁朝著他們微微的報以了一笑。不料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微笑,頓時惹來那群女子的尖叫聲。「真照」兩字一被傳開,頓時有無數年輕女子往著這邊湧來,口中都大叫真照的名字,場面好不瘋狂。真照只好不斷地揮著手,慢慢從人群中擠過,但即便如此,這一路過來,全身上下不知讓人摸了多少下,衣服也差點讓人扯破。   只至兩天後,真照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原來那些說書館的說書人,為了能吸引聽眾,竟然將他說成了情聖般的男人,說他為了救自己的愛人,獨自面對東夷二十萬大軍而不懼,最終他憑著高超非凡的武功和勇猛無懼的精神打退了東夷大軍,抱著心愛的女人飄然而去。他還曾對愛人說過「如果失去了你,我連呼吸的力量也沒有了」這一類經典的情話。一時間,竟使得真照兩字成了帝都少女們心目中理想情人的代名詞。   再說秦皇回到咸陽後,這日晚間便在無憂宮舉行了盛大慶功宴,真照當然受到了邀請,而帥明傑因為在這次襲擊中是真照的副將,立下了大功,所以也同樣受到了邀請。   兩人走進無憂宮,只見宮裡燈火通明,大殿上早已站著許多人,他們三三五五的分成小堆,細聲地交談著,可以看出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悅,或者就是因為勝利的緣故吧。   真照和帥明傑知道,今天能受邀請來到無憂宮的人,全是皇親國戚、貴族權臣,再不就是各國在咸陽的使臣,都有著極其顯赫的地位,他們兩人在無憂宮裡眾人當中,算是最低層次的將領了,所以他們也不走近那些人,只是遠遠的尋了一個偏僻的角落位置,拿了些精美小食一邊吃著,一邊說笑聊天。   好一陣子,聽得值殿官大叫一聲:「皇上駕到。」大殿裡的所有人頓時停止了說話,一起望向無憂宮的大門處,靜靜的等候著。不一會兒,秦始皇龍行虎步的踏進了無憂宮,邊走邊哈哈大笑道:「今日朕很開心,你們不用多禮,儘管坐便是。」說完揮了揮手,逕自坐到了殿裡的主席上。   眾人齊聲高呼了一聲「謝主隆恩」,也趕緊按照編排好地位置坐了下來。因為赴宴的位置是按照官階和身份的高低編排,所以真照和帥明傑也被安排到了最外面的位置。   秦始皇等眾人坐下以後,突然問道:「真卿家呢?真卿家在哪裡?」   真照聞言站了出來,行禮道:「皇上,臣真照在。」   秦始皇一見真照,立即喜見顏開,招手道:「來,來,你坐到朕身邊來。」   真照臉上露出難色,推遲道:「皇上,臣官位低卑,不敢擅越,而且與臣同來的還有臣的結義兄長,臣與他同席便是。」   秦始皇笑道:「不妨,朕在山海關時已經說過了,誰為朕攻下山海關,朕就為他裂土封侯,嗯……朕今天就封你個『令東侯』,兼都衛大都統,膠東郡今後歸你所有。你與你的結義兄長一道坐上前來就是。」   真照跪下謝恩時,殿上早已響起了一片竊竊私語聲。   要知秦國國內共分為三十六郡,膠東郡是在秦國最東邊,與東夷接壤的一個郡,其中那函谷關、山海關就屬膠東郡內,雖然膠東郡內時常與東夷軍發生戰爭,但是因為膠東郡的秦嶺山脈是盛產黃金的地方,所以膠東郡在秦國三十六郡當中,算是相當富庶的。這時眾人聽說秦始皇要把膠東封給真照,而且還要封真照為都衛大統領,如此年輕就能晉陞如此高位的,自秦國開國以來還是首次,哪能不叫人驚詫莫名。   兩人說時,早有侍人將真照與帥明傑那一桌搬到了前面,秦始皇見到帥明傑生得儀表堂堂,心中甚喜,又封了他為都衛副統領,帥明傑忙謝恩入席。   酒席間,群臣紛紛向真照敬酒,對真照著意巴結,霎時間真照這席上好不熱鬧,人來人往個不停。   酒至酣時,秦始皇突然對真照道:「真愛卿,朕欲招你為婿,不知你覺得如何?」   這事兒突如其來,真照不覺一愣,支吾道:「這……這……」   秦始皇又道:「朕欲把朕最疼愛的文成公主嫁給你,她與扶蘇同是孝賢皇后所生,今年也才十六歲。」   真照本來還在猶豫不決,但是一聽那什麼文成公主竟與太子扶蘇同母所生,不禁回想了一下扶蘇的容貌,立便把頭搖得像浪鼓一般,連聲道:「皇上,臣已經訂親了。」   真照這麼一說,殿上許多人頓時為他暗暗可惜。那文成公主既是太子的同母姊姊,真照若能娶到她,將來太子繼位後,身價當然也就水漲船高,算得上是秦皇的長輩了,對真照今後的仕途大大有利。而且如今東方各國都極重視人才,往往奉行的是不能為我所用,則殺之的原則,秦皇願意招真照為婿,其中的主要原因也是看中了真照才能,為了使真照將來不起異心,但真照這麼一拒絕,無疑會使他自己遭到秦皇的猜忌。   秦始皇寒芒略閃,隨即又微笑道:「哦,那到底是哪家的好女兒啊?」   真照思索了一下,說道:「回皇上,是武威王爺的蘭若郡主。」   眾人頓時釋然,誰不知道秦始皇少年時便與蘭和結交,秦始皇與其弟成蟜爭奪皇位時,蘭和立了大功,被秦始皇封為武威王,還娶得秦始皇的妹妹為妻,後來他被派去鎮守玉蘭關,數十年裡使得西戎魔族不得寸進。蘭和在秦國可謂功名顯赫,是當今秦國軍方最高威望的武將,也是秦始皇最信任的人。真照既是武威王的女婿,秦始皇哪還會對他有什麼猜疑,眾人不禁又羨慕起真照來。   秦始皇臉上有露出滿意的神色,自嘲道:「好你個蘭和,搶了朕的妹妹還不算,如今又搶朕的女婿,哈哈……」   宴會上,群臣又來向真照賀喜,現在真照不但得到了皇上寵幸,而且還是武威王蘭和的女婿,身份自然不同,就連許多本來自以為是的皇族,也不得不過來說上兩句。   這晚,真照可算是得意非凡。 第一卷 出世篇 第十章 出使     棄月樓的廂房裡,真照緊緊抱著李紅影的身子,與她糾纏在一處。   俗語說得好,小別勝新婚,他們此時比從前任何時刻都更強烈的回應著對方,一個月來藏在心裡的思念,終於在這一刻如火山迸發般爆發出來。   兩人稍微停下動作,真照輕輕撫摸著李紅影嬌軀,手上那種滑如凝脂的感覺,只令他心中火熱不已,望了望李紅影紅撲撲的臉蛋兒,突然狹促心起,故作驚訝道:「咦,怎麼會這樣子?」   李紅影不明所以,詫異的問道:「怎麼了?」   真照又向著李紅影的酥胸處細細的撫弄著,嘴上連連道:「奇怪,奇怪。」   李紅影輕輕搖了搖真照的手臂,連聲問道:「到底怎麼了?」   真照嘻嘻一笑,把嘴巴湊到李紅影的耳朵旁,一邊作弄的呵著氣,一邊輕聲道:「一個月不見,阿影這裡變得更滑了,你說奇怪不?」   李紅影才知道他在作弄自己,狠狠地瞪了真照一眼,嬌嗔道:「你好壞呀,竟作弄人人家。」說時,嬌軀連連扭動,一副嗲嗲的動人模樣,惹得真照體內的情火一發不可收拾。   真照順勢俯下身子,臉上故意露出認真的樣子道:「嗯,讓我再好好檢查一下,看看別的地方是不是也一樣那麼滑。」   在李紅影的討饒聲中,真照的大手已順著李紅影平坦的小腹向下滑去,輕輕摩挲下,那柔軟如斯的玉溪,變得濕漉漉潤滑無比。不知何時,真照只覺胯下英雄一緊,竟被李紅影握在了手中。   真照憐愛無比的瀏覽著眼前橫陳的玉體,李紅影的身段雖然不如蘭若的豐滿,但是因為她是青樓中的女子,畢竟知道媚術的精要,是以她在床上的每一個動作,每一聲嬌吟,都極能撩動男人的心扉,令真照體會到另一種的快樂。   李紅影細細的撫弄英雄,無微不至的呵護使得英雄愈發昂揚挺拔,而她自己也不斷隨著真照手上的動作發出一陣陣浪蕩的呻吟。美妙的韻律聲中,真照忍不住壓往李紅影身上,英雄左右逢源的投入到玉溪中,緩緩鼓動,英雄一次又一次的潛沒於玉溪深處。   李紅影雙手將真照摟得結實,身下卻不斷使勁迎合,完全不似平日那冷若冰霜的樣子,真照看著她嬌媚的模樣,心中不禁興奮不已,洶湧而來的快感刺激著兩人的感官,神魂彷彿飄遊到了九霄天外。   良久後,兩人相擁而臥,真照溫柔的用手撥動著李紅影的頭髮,滿足的笑道:「與你在一起的日子真是快活,要是天天這樣就好了。」   李紅影把頭枕在真照手臂上,笑道:「那你就天天和阿影在一起,不要走啊!」   真照聞言苦苦的笑了笑,說道:「哎,只可惜遲些我又要離開帝都一陣子了。」   李紅影一驚,緊緊箍住真照的手臂,撒嬌道:「不行,阿影不會讓你離開我半步的。」   真照輕拍李紅影的脊背,柔聲道:「這回我也是迫不得已,皇上今天已正式命我出使東夷了。」   李紅影奇道:「我們秦國與東夷不是才打完仗嗎?你昨晚還參加了皇上設的慶功宴,怎麼今天就說要出使東夷了?」   真照道:「你不知道,我們秦國大軍昨天才班師回來,東夷今天就已派了使臣過來和談,說是希望與我們秦國簽訂和約,嘿,他們還真是快的可以。今日皇上與那使者說了許久,終於答應了這事兒。」   李紅影道:「那為何要你出使東夷,不是只要簽了和約就行了嗎?」   真照微微一笑,解釋道:「我今天聽人說起,東夷之所以要與我們和談,是因為他們在北邊正和清國打仗。為了不用兩面受敵,所以東夷願意在五年內要向我們秦國晉獻三萬萬兩黃金作為賠償,而且東夷神皇還將他的莉婭公主嫁給我們太子作為太子妃。皇上命我這次出使東夷的目的,就是要把莉婭公主護送到秦國來,與太子完婚。」   李紅影這才恍然大悟,知道真照出使的事已不能更改,忙又問道:「那你要去多久?」   真照想了一下,答道:「我想大概要三個月吧!只是來回間的路程,怕就要耗去一個月了。」   李紅影眉頭一皺,低聲道:「要這麼久啊!」臉上神情真是說不出的幽怨。   真照見狀忙哄著她道:「別生氣,只是一陣子而已。等我回來後,咱們就成親,我一定再也不離開你身邊,每日都陪著你,好不好?」   ……   這一個晚上,在真照連哄帶逗的解釋下,花盡了口舌,李紅影這才不情願的接受了他出使東夷的事。   數天以後,在永定門的廣場上,秦始皇為真照舉行了一場無比盛大的送別儀式,秦國朝中文武百官都齊聚於此,而且場外還有數萬名的咸陽居民觀看。真照從沒試過如此威風,因為他成為了這場隆重儀式的主角,在秦始皇的陪同下拜祭過黑水河神後,又分別接受文武百官敬酒辭行,或許真照的出使正好能顯示出秦國在戰爭中的勝利,因此場外的百姓不斷為他高聲歡呼,場面好不壯觀。   真照完成了儀式上要做的所有程序後,緊緊地與帥明傑作了一個告別式的擁抱,接過帥明傑手上遞來的韁繩,威風八面的跨上了戰馬,率領著秦皇親自為他挑選的八百精銳都衛軍,朝著東夷方向進發而去。   在真照所率領的都衛軍中,有一名叫做程陵的將領被任命作為他的副將,那程陵年約三十五六,現任內城都衛軍北區統領,是內城都衛四大統領之一,因為他處事向來謹慎小心,故而被派來與真照一同出使東夷。   除了那八百都衛軍外,使節團中還有一隊禮儀團,約摸有五十餘人,全系秦國理藩院和外務院的官員,他們隨同出使的作用主要是安排出使的各項細節工作,以及應付各式各樣的禮節問題,禮儀團的領隊,是一個叫做張志成老年官員,是個極懂得應酬的人。   一行人不緩不急的朝東行來,每經過一處郡縣城鎮,都要受到當地官員慇勤的招待。   要知道秦國的爵位依次是王、公、侯、伯、子、男等六級,而真照這時年僅十六歲就已經位至侯爵,他將來在秦國的前途可說是不可限量,因此那些官員無不極力討好,希望能給真照留下個好印象。   真照也樂得能夠享受一番,因此一路上禮照收,飯照吃,所有好處都一併照接不誤,這樣一來,連帶那些都衛軍的士兵也得益起來。原本他們以為這次出使是趟天大的苦差,可是誰知跟到了真照這樣一個「好」上司後,每日大魚大肉不說,到了一些富庶的郡城,還能收到當地官員送來的「慰問金」,一時間他們的錢囊都大大的肥壯起來。再加上真照雖然是侯爵的身份,但年紀畢竟不大,無聊時總喜到軍營中與士兵們一道耍樂,如打打牌、賭賭錢、說說笑什麼的,不用多久士兵們便和他混得極熟,無外人在的時候甚至與他勾脖搭肩,直以姓名相稱。   程陵和張志成原本見真照年紀輕輕就官居高位,早對真照心生輕視,認定他除了運道好外,並沒什麼真實本事,這時將這番情形看在眼裡,更加確信了心裡的想法。只是真照到底是整個使節團的領頭,而且這一路來並沒生出什麼事端,他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日後如出了什麼事也不會落到他們的頭上。   經過大半月的行程,過了劍門關後,東夷皇城臨淄終於模模糊糊的出現在使節團眾人的眼前。真照歡叫一聲,轉頭招手將張志成叫到身旁,興奮道:「老張,接著我們該做些什麼?」想了一下,又道:「嗯……這樣吧,進城的事就由你去安排,我就不管了,不過我們進城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個舒服的地方,好好休息一晚。」說時又轉頭對身後一眾士兵笑道:「弟兄們,你們說好不好?」   這話正中眾人的下懷,聞言立即轟然叫起好來。   張志成早就習慣了這位「猴爺」的處事方法,只是心裡不免有些不滿真照「老張老張」的叫他,那種口吻就像在稱呼家裡看門的下人一樣。但是不滿歸不滿,他到底還是無可奈何的應了命,佈置進城細節去了。   通過張志成的安排,禮儀團先行派了官員到臨淄去,辦理入城的手續。一個時辰之後,東夷派來了盛大的迎接隊伍迎接真照的使節團,他們的出迎官員與真照一見面,眼中無不露出了驚詫的神色,怎也料不到秦國使節團的領隊竟是這麼一個年輕人,當他們聽到真照的官位竟是秦國的令東侯時,就更是驚訝不已,頓時對真照生出了好奇之心。   雙方官員略盡客套後,一同進入了臨淄城。   臨淄城內,大街上乾淨寬廣,街道兩旁店舖林立,人們不斷的進進出出,一切都顯得那麼景景有條。   真照心知臨淄幾乎算得上東方大陸上最古老的城池,早在上古四靈大戰之前,臨淄就作為神族的根據地而存在了。上古四靈大戰結束後,神族首領神我行被創世之神連同其餘三族首領一起封印在九天之外,神族的後人就繼續在臨淄繁衍生息下來。   神族雖然得天獨厚,在整個東方算得上是最優秀的種族,但是由於他們的人數極少,因此在東方自上古四靈大戰後數千年的爭霸史上,他們往往於戰爭中都擔任了失敗者的角色。直至兩千多年前,被東方所有人公認為賢君的神族首領神式翔,毅然拋棄神族固有的種族之見,決定與升龍山上同樣是人數不多的龍族結成聯盟,一起建立東夷國,這個狀況才得到了改變,東夷也由此漸漸興盛起來。   在這兩千多年的發展中,掌握著東夷國政雖然仍是正統的神族與龍族,但是在他們所倡導的容納百川的政策下,神族與龍族的平民、甚至是獸人已經融合在了一處,即使是努力堅持純正血脈的上層神族和龍族,也會經常聯姻通婚。龍族和神族的分別底限正在不斷被摧毀,可以這麼說,他們已經漸漸的融合成為一個新的種族。   隨之而來的,兩個種族的融合使得東夷的人口劇增,東夷的國力也大大強盛起來。掌政者們不再滿足國內的現狀,他們開始對富庶的中原流域虎視眈眈,而這個時候,與東夷接壤的秦國恰好就是他們進入中原的阻礙,因此才引發出連連不斷的戰爭來。   這一次「易城之戰」,東夷雖然表面上是戰敗了,但是實際上他們並沒有多大的損失,東夷之所以願意向秦國作出妥協,不過是為了能夠全力對付多年來一直拖著他們後腿清國而已。秦人當然也清楚地知道,東夷的妥協並不是永恆的,但是秦國此時在西邊也正對西戎用兵,東邊的安定確實是非常重要的。因此,在兩國各自所面臨的形勢下,終於致使雙方同意了和談,也促成了真照的這趟出使。   真照想起在臨行前,秦始皇曾獨自召見他,對他作了一番細細叮囑,著他路途上一定要多加小心,必須安全的把莉婭公主護送回咸陽。因為東方其餘各國是沒人願意看到東夷與秦國達成和談的,尤其是西戎與清,他們更是會從中阻撓,這一趟出使絕不是什麼輕鬆的美差。   真照心領神會的同時不禁大呼歹命:幫人接老婆,還會有危險,真不知道這是什麼世道。因此他才會有這一路來,能享受的決不吃半點虧,勢要好好補償自己和手下士兵的舉動,他心裡清楚得很,回程時就未必能有這種好事了。   這天,真照的使節團被安排到了臨淄一處專門接待各國使節的迎賓館住下。那迎賓館內地方極大,而且富麗堂皇,館內的一梁一柱、一磚一瓦無不是經過細心雕琢,真是美輪美奐到了極點,使得使節團眾人都稱讚不已,顯然東夷人為了能與秦國達成和談,所以對真照一行人的接待極為盡心盡力。   第二天一早,真照經過一晚的休息之後,精力充沛已極,依著東夷官員與張志成他們的商議安排,他今日要去朝見東夷神皇,是以他帶著這次出使的幾名主要官員,隨著東夷的接待官員向皇宮行去。   東夷神皇每日接受百官朝見的地方是迎宣殿,真照一行人守候在外,等著神皇的召見。   按照往常的慣例,使節團的最高官員向神皇晉獻了禮物,簡單的宣讀一下秦皇的書信後,出使的任務就可以大概地完成了,使節團只需要靜靜的等候東夷準備好公主出嫁的事情,然後就可以離開臨淄,返回咸陽。通常公主出嫁的準備時間都在一個月到兩個月,在這段時間內,使節團算是在臨淄度假,因此除真照外,使節團的其他成員都非常希望能快些接受神皇召見,然後就可以舒閒放鬆一陣子。   等了好一會,值殿官終於過來宣召真照等人入殿。   真照才剛踏入迎宣殿,立覺有數十道目光向他投來,而其中,正前方的兩道凌厲的目光,竟使他心中升起一陣寒意。   真照全身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突兀,他知道是一個武功極高的人正在打量自己,忙略微抬頭看去,只見射出那兩道目光的人正端坐大殿正中,身穿金黃長袍,頭戴玉立冠,相貌英俊無比。真照大吃一驚,忙又低下頭來,心中已然想到他是誰了。   這人正是號稱東方七大高手之一的東夷神皇神翼振。   真照早前聽人說起「七大高手」如何厲害時,心裡還不以為然,可這時被神翼振緊緊盯著,他突然覺得自己彷彿正赤身裸體站在了冰天雪地中,渾身猶如刀割一般的難受,這才知道神翼振的武功修為比起自己何止是高出千倍萬倍,七大高手的武功也終於第一次在他心中留下了個印象來。   真照強自收斂心神,依照先前編排好的禮節拜見了神皇,然後急急宣讀起秦始皇的書信,他此時只盼能快些離開這個迎宣殿才好,正眼也不敢望向高坐殿中的神皇一眼。   真照心中顫慄之時,那神皇神翼振的眼中也流露出了詫異的神色,要知道極少人能在他這樣的注視下不嚇的跪伏在地的,真照能不失慌亂,已經是大大的難得,因此神皇待真照讀完信後,突然朝真照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真照覺得神皇向他射來的眼光緩和了不少,心中稍定,應答道:「回神皇陛下,我是秦國派來的使臣真照。」   神皇眼中神光一閃,說道:「哦,你就是真照?」   真照心中一奇,暗道:莫非你還認得我?嘴上卻應道:「我就是真照。」 第二卷 東夷篇 第一章 夜雪     神皇又細細打量了一番真照,眼光已無先前的凌厲,淡淡道:「聽說這次秦國與我東夷交戰時,出了一個十六歲的將軍,為秦設計奪回了山海關,後來秦皇封他為令東侯,那人可是你啊?」   真照聞言不禁忐忑不安,心想:莫非是要秋後算賬?還是小心為是。忙謙遜道:「我確是被皇上封為了令東侯,但是卻也沒做什麼,只不過運道稍好而已,神皇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不料神皇看了真照一陣,笑道:「秦國果然人才輩出,連個年紀輕輕的少年人也有如此才能。就憑著你這份居功不傲的胸襟,便知你的確非同一般,朕這次輸得心服口服。」   真照從未想過自己謙虛一回,就變得「非同一般」了,不由得張大著口半天說不出話兒來,傻在原地。   神皇思索了一下,突然召來大殿下隨侍官員,吩咐道:「朕今晚要在翠婉苑設宴,親自招待秦國來的迎親使節,你為朕好好的準備一下。」微微一頓,又道:「還有,凡臨淄城裡正三品以上的官員,都可出席。通知他們,這次宴會不是官宴,所以家眷也可以隨同參加。」那隨侍官員忙應命而去。   大殿上包括東夷一眾官員在內的所有人聽到神皇的這個安排,無不驚詫不已,因為按照兩國間的交往禮節,除非秦國派出的是皇子皇親,又或是朝廷重臣,若不然神皇並不需要設宴招待外來使節,更何況是親自招待,而且還不是官宴。   眾人雖然懵然不解,但是唯一能夠清楚知道的就是,神皇對面前這個叫真照的年輕人非常看重。鑒於以往神皇看重的人沒有一個是泛泛之輩的經驗,他們不禁又對真照格外留意起來。   與此同時,和真照一同朝見神皇的張志成、程陵等人更是奇怪莫名,怎也想不明白為何神皇會對真照如此「別出心裁」,心裡同時想到的只有:這人還真不是一般的鴻運當頭。   真照不懂得這許多使節禮儀,卻也毫不推遲,逕自拜謝神皇受領了。   直到這時,真照才敢抬頭向神皇望去,卻見神皇也正目光閃閃的望著他,不知為何,真照在那一霎那間,竟對神皇生出一股親切之感,情形怪異已極。   神皇朝著真照笑了笑,說道:「你記得今晚要早些來了。」說完待真照應了命,他這才退朝而去。   這天日間,真照回到迎賓館才一會兒工夫,就收到了許多貴重的禮物,全系東夷朝中貴族大臣特地遣人送來,顯然他們存心巴結真照,因此退朝後立即回去準備好的。這一下,又把張志成、程陵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黃昏入暮,東夷皇宮中早有人來引領真照等使節團的一眾官員進宮赴宴。真照還是初次入到東夷皇宮內裡,行走時不禁左顧右盼,觀看沿途的建築。   東夷是神族和龍族共掌握的國度,因此皇宮裡的宮殿主要按照了左中右三塊分佈,符合神族所謂的「右社稷,左宗廟」建築原理,而在宮殿的建造中,又帶有了龍族建築深長宏大的特點,這種建築風格融合了兩族原有的特色,變得獨具一格,與中原人族各國的都大不一樣。正當真照歎為觀止的時候,他們一眾人已來到了翠婉苑,往苑內望去,只見裡面早就來了許多人,人人談笑風生,好不熱鬧。隨著唱諾官的一聲高呼,眾人都轉過頭來望向大門處,不住的打量著真照一行人,苑內頓時變得寂靜下來。   真照哪裡知道,今日神皇在朝上對他格外對待的事,已成為了臨淄城裡所有官員談論得最多的話題,那些官員們對他無不產生了好奇心,難得今晚神皇設宴宴請真照,所以到來赴宴的官員們都落足了眼力,好看看這位由秦國來的十六歲令東侯到底是怎生的一副模樣。   真照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冷不防張志成從後面推了他一把,當即越眾而出,他臉上快速無比的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向眾人道:「各位好。」在場眾人的眼光唰的一下射到了他身上,過了片刻,人群中才走出一名東夷神族官員,微笑道:「原來是真大人來了,歡迎歡迎,我是東夷的左丞相伏羲映日。」說時,親熱地過來握住了真照的手。   真照望了伏羲映日一眼,卻見伏羲映日的長相無甚特別,只是額上的紋飾呈蟒形,且顏色極深,顯然年歲不小了。他早就聽張志成介紹過東夷國的重要人物,知道東夷神族除了皇室外,還有慕容、伏羲、神農、共工等四大氏族的權勢極大,而這左丞相伏羲映日正是這一代伏羲族當家主伏羲長日的弟弟,掌管著東夷宗廟典祭,在東夷很得人心。因此忙故作動容道:「幸會幸會,您的大名我在秦國就聽聞了,今日能夠見到您,算是不虛此行了。」   伏羲映日聞言呵呵笑道:「真大人真會說話,來,讓我為你介紹一下在座的諸位大人。」   真照應道:「不敢。」說完,他已被伏羲映日拉著朝宴席走過去,在伏羲映日的陪同下,接受著一眾官員的招呼。   神皇這次為真照設的宴會,雖然規定了只是臨淄城正三品以上的官員才能出席,但是由於這不是官宴,因此各個官員都有家眷隨同出席,赴宴的人數較之尋常大大多出。而在這種非正式的場合中,往往是貴家青年求偶的美好時光,出身尊貴的小姐美女們個個裝扮得有如出水芙蓉一般,嬌滴滴的鶯歌燕語,引得無數的狂蜂浪蝶繞著她們團團轉。其中景致,真是筆墨難以描述萬一。   真照雖然不是神族,但是他那並不輸於任何神族的彪悍健美的身形和英俊粗野的臉部輪廓,早已為他引來無數官員女眷的深深注目,況且眾人知道他年僅就已位至侯爵,可謂是女性們夢寐以求的英偉人物,一時間場上媚眼橫飛,惹得「無數英雄」競折腰,怒眼死盯著真照。   好一陣後,真照才終於見過了在場的所有官員,在這當中,留給他印象最深的便是東夷名將慕容式和右丞相神農千元。   對於慕容式,真照可算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這時在伏羲映日的介紹下,不禁對慕容式作了一番細細的打量。卻見慕容式容貌俊雅,話並不多,見到真照時,只是淡淡說了句:「好,真是英雄出少年。」似是極為尋常,但真照卻直覺他眼中不時閃爍著的智慧光芒,心中不禁暗想:他實在是不可小視的人物。   而那神農千元乃是這一代神農氏族的當家主,額上一個深色的玄武紋飾,身子高大壯碩,眼中神光四射。真照與他說話時,隱隱感覺出他身上發出的一股若有若無的壓迫感,不得不凝神以對,顯然神農千元的功力極高。   又是一番寒暄之後,突聞唱諾官又一聲高呼:「皇上、皇后駕到。」所有人頓時都靜了下來。   絲竹聲中,一隊禮樂隊且行且奏,率先入來,然後他們又紛紛散於兩旁站好,繼續奏樂。   在禮樂隊之後,東夷神皇神翼振和一名高貴美貌的女子攜手步入苑內,他們身後跟隨著數十名神族武士和侍人,全都繞到了苑內各處邊上排列護衛。   真照心想:神皇身旁的女子定是皇后了,據說東夷的歷代皇后都是升龍山上冬月龍女的傳承人,也不知是真是假。想時不由略微抬頭瞧了那女子一眼。只見那女子雙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臉頰處梨渦淺現,容貌美麗無比,只是眼珠略帶碧藍之色,與尋常龍族大不一樣,而且也看不出她的年歲。   真照望向那女子時,那女子似乎亦有所感,也朝真照回眸望來。只是那麼一眼,真照突然從心裡生出溫暖的感覺,很有一種遏制不住的衝動想立即衝到那女子跟前,然後緊緊地抱住她,這其中卻並非男女間的情愛。   真照定下心神,再望向那女子時,見她眼中的驚詫之色一閃而過,仍自不住地打量著自己,心中不禁暗暗奇怪。便在此時,神皇已看見了真照,領著身旁的女子逕自向真照走來,真照見狀也連忙迎了上去。   神皇來到真照身前,指著身旁的女子道:「這是朕的冬月皇后,今日朕設這個宴會,就是要讓她見見你。」在場眾人都在留意著神皇的一舉一動,這時聞言無不大奇,不知他為何要設宴讓冬月皇后見真照,一時間苑內竟無人說話,都在傾聽著他們的對答。   真照聞言忙對冬月皇后行了個大禮,恭敬道:「使臣真照拜見冬月皇后殿下。」   冬月皇后輕輕的說了聲「免禮」後,又打量起真照來,過了好一陣子,她才對神皇道:「皇上,真的很像。」這話一出,眾人都聽得愣住了,真照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不知這位冬月皇后到底在說什麼。   神皇也不說話,無比愛憐的拍了拍冬月皇后的脊背後,攜著冬月皇后回到主席上去。神皇在皇椅上坐定,抬頭環顧了群臣,長聲笑道:「諸位愛卿,朕現在宣佈,今晚宴會開始了,大家一定要盡興而歸。」說罷,他微微一揮手,絲竹之聲立即從四下傳了出來,苑內頓時顯得熱鬧起來。   眾人原本對剛才之事還存有疑惑,但見神皇不再說什麼,他們便也不敢多想,漸漸的都將剛才發生的那段小插曲放下,盡情享受起這次宴會來。   宴席上,真照始終圍繞在十數名年輕女子當中,那些女子無不是東夷官員的千金小姐,她們對真照東一句西一句的說著話兒,還不時向他拋來媚眼或者微笑,都希望能引起真照對她們的注意。   真照看在眼裡,當然心知肚明,便也饒有風度的與她們輕聲說著笑兒,不時提出新鮮話題,揀些有趣的事兒與她們說,霎那間竟惹得一眾足不出戶的千金小姐們笑逐顏開,那嬌美的聲浪頓時成為了全場最受人矚目風景線。年輕的公子哥兒們看到這番情形,無不妒火中燒,但是眼光卻又捨不得不向真照這邊投過來。   過得一陣,真照和那些女子熟絡了不少,正交談間,其中一個叫雁兒的龍族少女突然歎道:「雪兒姐姐沒來真可惜,不然她也可以聽你說說那些有趣的事兒了。」   旁邊一眾女子聽她這麼一說,都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真照奇道:「雪兒姐姐?她是誰啊?」   那雁兒答道:「雪兒姐姐是慕容大將軍的女兒,在我們臨淄……不,在我們東夷是有名的大美人。」   真照一聽「大美人」三字,心中頓時來了些興趣,但卻仍裝得驚詫莫名道:「見了你們這許多美貌的小姐們,我本來已心滿意足了,卻不知還有個大美人,真是難以讓人相信。」   那些女子聽真照當面稱讚她們,心裡都是甜滋滋的。雁兒聞言也笑了笑,無比自豪地說道:「你不知道,雪兒姐姐不但人美,而且武功又高,可算得上是我們臨淄姐妹們的首領哩。」   真照「哦」了一聲,說道:「原來是這樣,那為何她今晚不來啊?」   雁兒聽他問起,眉頭微微的皺了皺,支吾了好一陣子,才隱隱約約道:「還……還不是因……因為你?」   真照糊塗了,重複道:「因為我?」   雁兒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道:「今天我本想去找雪兒姐姐一道來的,誰知道見到雪兒姐姐後,她對我說因為今天宴請的是你,所以就不來了,免得見了生氣。」   真照心中更奇,脫口問道:「我連見都沒見過她,她生我什麼氣啊?」   雁兒接著道:「是啊,當時我也是這樣問雪兒姐姐的。她開始還不肯說,後來我纏了她好久,她才說因為聽說上回你們秦國與我們交戰時,你在慕容大將軍手上奪去了山海關,想來你這次宴會上定要耀武揚威,所以雪兒姐姐就……」說著她望了真照一眼,就再也不說下去了。   真照苦笑了幾聲,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絲惆悵,頓時不知該說什麼。   雁兒見他這般模樣,似是有些心中不忍,安慰道:「其實你也並不壞,雁兒就很喜歡聽你說話了。」   這算什麼,真照不禁哭笑不得,更加無言以對。   便在此時,突聞身旁另一名少女歡叫道:「雪兒姐姐,你來了。」霎時間,眾人都轉眼朝那少女發話的方向望去。   才轉過頭來,真照已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只見一名美得無以形容的神族女子正盈立眼前。她給人的感覺只能用「夜雪」兩字來形容,白晰光滑的肌膚,潔白淡然的袍子,秀麗絕倫的容色,無不讓人眼前一亮,那份光亮彷彿就是暗夜裡的飄雪,淡淡的滲透出來,讓人心頭直覺一份寧靜舒坦。   雁兒一步走上前去,親密的挽著慕容雪的手臂,喜道:「雪兒姐姐,你快過來,我們剛才還說起你呢!」   真照望著眼前美女,正想要說些什麼,突見慕容雪雙目冷冷朝自己掃來,心中不禁一涼,剛到喉嚨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慕容雪緊緊地盯著真照,緩緩走到真照身前,突然問道:「你是秦國來的真大人麼?」   真照不明所以,忙禮貌的應道:「我正是真照,不知慕容小姐有什麼指教呢?。」   慕容雪聞言目光一閃,緩緩道:「那好,聽說真大人武功極高,不知真大人可願意與我比試一場呢?」   話音剛落,她身旁的雁兒已驚呼起來,急道:「雪兒姐姐,你武功那麼高,連神農闐奇將軍也勝不了你,真大人又……又怎麼……」在慕容雪凌厲的目光下,雁兒連忙打住話兒,但一雙眼睛卻充滿著憂慮的神情直向真照飄來。   真照心念一動,今日才聽程陵說起東夷年輕一輩當中,有五個極出色將領,被稱為東夷五色備。這五個人武功極高,而且富於智謀,其中一人恰好是雁兒剛才所說的,神農氏族的少家主神農闐奇,人稱玄天黑守備。想到這裡,真照頓時生出一絲明悟:既然連神農闐奇也勝不了她,那她的武功定大是不弱,自己在臨淄從沒顯露過武功,她哪裡能聽說自己武功高強?分明是想籍比武為由來教訓自己而已。   弄清慕容雪的心意後,真照心中立即有了計較,不慌不忙道:「慕容小姐說笑了,我的武功不但不高,反而是低得不敢見人,哪裡能與小姐相比啊?」   要知真照這樣拒絕慕容雪提出的比武要求,是一件非常丟臉的事。因為對於東夷人來說,習武之人都應該有武士的尊嚴,同時他們也要捍衛這種尊嚴,即使明知道打不過,也是應該拚死應戰的,只有這樣才會受到別人的尊敬。而此時真照的這種說法,在那些東夷女子聽來,未免有些近似無賴了,真照在他們心中的形象不免大打折扣。   果然,慕容雪眉頭一皺,眼中立即閃過鄙視的眼光,只是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才好。   真照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又繼續說道:「不過竟然慕容小姐那麼有興致的話,我只好拚死相陪了。」 第二卷 東夷篇 第二章 得悅     真照的這一句話猶如奇峰突起,大大出了慕容雪的意料之外,她疑惑的抬起頭來望著真照,突然感覺到真照身上這時竟散發出威武的氣勢,令她心裡禁不住一凜,只覺眼前這人真是不簡單。   真照默運內力遊走全身,使得身上發出猶如泰山壓頂般的氣勢向慕容雪迫去,臉上卻笑嘻嘻道:「我可要先行說明,慕容小姐與我比武的時候,無論如何都要讓我才行。」   慕容雪心中不敢再小看真照,但仍冷冷的說道:「真大人,比武時須拿出真功夫才能分出高低來,那相讓之事不提也罷,希望真大人不要對我容情才好。」說時,慕容雪站了苑內的空地處,說道:「真大人,慕容雪多有得罪了,請吧!」   真照哪想竟要立即比試,不由得苦苦一笑,心知這場比試難以避免,也沒什麼所謂,只是想到今日無論輸贏,自己日後對著眼前這美女便再難有機會親近,心裡的失落感就不禁油然而生。他輕輕的搖了搖頭,慢慢的跟著走上前去。   慕容雪自一進苑來,早引得許多東夷王族公卿家的年輕公子們的注意,這時見她似是要與真照比武,都漸漸的圍攏了過來,其餘眾人一見這般情形,也不禁好奇的觀望起來。   在東夷,武士間的比武,是極為平常的事兒,達官貴人們的宴會上還常常以此作為表演節目。真照雖然只是外國使節,並不是東夷國人,但由於他自己並不反對,因此即便是神皇本人,也不會干涉他與慕容雪的比鬥。   慕容雪雙手一揮,迅速解下了白色的外袍,一身緊身的武士勁服頓時將玲瓏浮凸的姣好體態展露了出來,真照情不自禁深吸了一口氣,強自忍住欲要衝鼻而出的血氣,心中更對眼前的比武懊悔不已。   真照同時留意到週遭眾人的神情,在場眾人中,十有七八的年輕男子都雙眼狠狠盯住了慕容雪的性感處,大概是平素要望她時,總須遮遮掩掩,今趟難得有此大好機會,故而無不要飽餐秀色。   正當真照神魂顛倒的時候,慕容雪已緩緩的擺出了一個請上手的架勢,顯然是要讓真照先出手。轉息之間,真照對她的感官已煥然一變,心中漸漸凝重起來,只看了慕容雪的這份架勢,便知她武功大為不弱,當下也不敢怠慢,點頭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完,他緩緩的踏出了一步。   這一步一踏出,不但是旁觀眾人,就連身在其中的慕容雪也不禁愣住了。真照的這一步簡直就同尋常走路無異,毫不半分巧妙之處,稍懂武功的人都知道,這樣不啻是白白的將先手的機會拱手讓出,圍觀眾人不禁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們又哪裡知道,其實真照的本意不過是要讓慕容雪先出招,希望能在佳人心中留下個美好印象而已,所以才會這麼莫名其妙的一著。   慕容雪眉頭輕輕一皺,也不做聲,突然身形一動,她那身白色的衣服,在燈光的映射下,頓時幻像出無數的光彩,彷彿有無數只彩蝶在翩翩起舞,直向著真照繞來。   只這一下,立即就贏得了場邊眾人的一片喝彩聲。慕容雪所使得正是神族由上古大戰時流傳下來的絕妙身法「萬花千叢」。說這「萬花千叢」是神族的絕學,半點不假,因為這門身法只有修習的精義,卻沒有固定的招式,所以修習者的成就全憑其自身的悟性和資質而定。   在場的神族都知道「萬花千叢」身法的精義主要有五大絕,分別是:盈、奇、雄、峻、寧。盈講究的是身法的輕盈靈動,奇是指身法的玄奇奧妙,而雄主要說的是修習者施展這套身法時的內力運行,峻則是身法施展時如從崇山峻嶺般的險峻,五絕中的後一絕寧是「萬花千叢」的最精要所在,修習到這一層的神族,已可將身法施展得返樸歸真,由動到靜,其中的奧妙處實不是常人所能測度。這時慕容雪使出這套身法,盡顯出了身法五大絕中盈、奇、雄、峻四絕的精髓,雖然在寧字一絕上還無半分沾染,但是以她這般年紀,對於神族中人來說已經是出類拔萃了,日後的成就一定非凡。   身在場外的眾人看了慕容雪的身法都大覺神妙,那身處其中的真照就更加不用說了。他眼看慕容雪的身形鋪天蓋地的朝己捲來,剎那間,自己的四方八面都是她的身影,只覺慕容雪與己的距離在不斷拉近,她對己已是出手在即。   真照腦子轉動,轉息之間,已想到了應對之法,當下不慌不忙的屹立不動,雙目緊緊閉合,默默感受著慕容雪的氣機,全身彷彿一把伸張的大弓,隨時會一觸即發。   場邊許多人一見真照如此閉目而立,頓時都茫然不解了,不知他到底要想做什麼。他們心中都閃出同一個念頭,旁人這時就算睜大了雙眼,也未能分辨出慕容雪的身影,真照這個時候卻如同閉目養神一般,那豈不是與坐以待斃一般無異嗎?一時間,引得剛才與真照說過話的年輕女子憂心不已,而神族的年輕哥兒們則意氣風發的盼著真照慘敗於慕容雪的手下。   在眾人當中,如神皇、慕容式、神農千元等一眾神族高手卻能看出真照的真正用意,都暗暗點起頭來。因為慕容雪這時所使的「萬花千叢」雖然幻象萬千,但是由於她還沒能練至寧字一絕,所以慕容雪在施展身法時,真照只須像現下這樣閉上雙目,用心感受,極容易就能感受到慕容雪身上那難以避免的逸出體外的絲絲真氣,不用受到慕容雪幻化的迷惑,所以他們都知道真照這樣做,無疑是應付慕容雪這一身法的最佳方法,當然,若是慕容雪練成了寧字絕,那又是另一般說法了。   呼吸之間,慕容雪便已出手了,只聽她嬌喝一聲,場上她的所有身影霎時收縮泰半,統統化成一股勁風朝著真照席捲而來,氣勢凌厲無比,像她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身上,旁人絲毫不能聯想到這麼威猛的一招竟會是她發出。   真照雖然未曾睜眼,卻已感覺到慕容雪如滔天浪頭向己撲來的氣旋。就在眾人完全被慕容雪這威鑄無比的一招震懾得說不出話之際,真照的身形突然有如飛煙飄散,消失於他原來站身的地方。同一時間的,在慕容雪的周圍,反倒若有若無的出現了真照九個淡淡的身影,這種情形教在場眾人看來,立即生出了一種玄異的感覺,這對他們的震撼,更甚於慕容雪的那一招。轉瞬間,慕容雪強勁的一擊都盡數落在了空處,而真照的九個身影又自合而為一,重新凝結在了慕容雪身後不遠處。   兩人在場上雖然只是這短短稍一接觸,但是在旁觀者看來,卻更甚於對決了千招萬招。眾人才回過神來,突然人群中有一人脫口叫道:「九轉真邃……」他的話剛叫出口,口嘴便立被坐在一旁的人用手摀住,但到底還是掩捂不及,在場所有人聽了,心頭無不一凜。   「九轉真邃」的名目對於東夷國中老一輩的人來說,可算是無人不識,因為創下這套身法並籍以揚名者就是當今神皇的親生弟弟神翼振。神翼振原是神族中人,只因多年前東夷國內出了一件大事,才致使他反出臨淄,從此落拓於東方各處。東夷國人這些年來對他都諱莫如深,從來不敢提起他的事來,這時突然見到真照使出多年未見的「九轉真邃」來,均是驚詫莫名,暗暗揣測真照是否便是那神翼振的弟子。   眾人當中,神皇眉頭輕皺,正目光炯炯的望著真照,他的雙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處,似在思索什麼重大之事。與此同時,神皇身旁的冬月皇后亦是目光閃爍的盯著真照,但是臉上憂喜之色卻各自參半。   場邊雖然引起了這一番騷動,但是場上兩人卻似絲毫不知,真照與慕容雪相互對望著,各自緊盯對方,心中都為對方剛才的表現讚歎不已。還是慕容雪首先打破沉默,對真照說道:「真大人武功果然不凡,慕容雪佩服萬分,就請您接下來也不吝賜教才好。」話語時,她的口氣已是恭敬了許多。   真照聞言也不答話,只是嘻嘻一笑,手上輕輕招了招,示意慕容雪儘管放馬過來。   慕容雪已經知道真照的武功較己只高不低,這時見到真照這般輕浮的模樣,似是不將自己放在眼裡,怒氣又生,剛才才對真照生出的一絲好感頓時拋到了九霄雲外,銀牙一咬,身形又幻化萬千,直向真照撲來,那氣勢較之先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真照當下不敢怠慢,只見他腳踏奇步,有如穿梭於雲彩中的光耀星斗,在慕容雪千重萬疊的身影中閃避而過,身法妙到了毫顛。霎時間,場上兩人身形交纏在了一起,竟難以分清哪個是真照,哪個是慕容雪來,只是依稀從身影上略略顯現出來的黃、白兩種服色才可大概分辨出來。   兩人相鬥之時,真照的腦子裡轉動不停,卻在思索著如何打動玉人的方法,心中說什麼也不願傷著慕容雪。要知道他與慕容雪的武功本來便相差不大,兩人比武哪能容得絲毫分心,這時他心存容讓,情勢立即對他大為不妙,在慕容雪一浪接一浪的攻勢下,不禁有些左支右絀。霎時間落在了下風。   酣鬥間,真招突然一個腳步放緩,慕容雪立便欺身而進,左手快若電閃的向真照胸脯按來。就在這時,真照心中靈光一現,身形極快朝左閃去,伸手輕捏慕容雪的腰脅要害,右膀卻逕自向慕容雪擊來的右手迎去。   真照這樣一來,無疑使自己與慕容雪進入了兩敗俱傷的境地,而在此時,內力較深的他極佔便宜,這般打法雖然有些近似無賴,但卻是持強凌弱的不二妙法。慕容雪自小長於上層官宦,所接觸的都是有臉有面,即便是比鬥也要彬彬有禮的人物,那曾想到真照竟會使出這般無賴的招式,想要收手閃避卻也已來不及,一時間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正當慕容雪的手掌便要接觸到真照身上之際,真照竟在這生死關頭上變招,手上改捏為拂,在慕容雪身上輕輕掠過,霎那間眼中神光大作,與慕容雪兩目交投,柔聲道:「你解氣了麼?」他話音未落,身子已應掌飛退,口中噴出一腔血雨。   ※※※   突變橫生,就在真照被慕容雪擊飛的同時,場邊早有數條身影搶出,其中最先接住真照的赫然是東夷神皇,此外還有神農千元、慕容式和伏羲映日等。神皇臉露凝重之色,一手扶正真照的身子坐下,另一隻手輕輕撫挲著真照頂門百會穴,緩緩的將真氣輸入他的體內。而神皇身旁,冬月皇后少有的現出了焦急的神色。   慕容雪呆立場中,怎也想不明白真照為何會這樣做,心裡已被這突如其來的事弄得凌亂如麻,偷眼望了望眼前這被自己認定為「不是什麼好東西」的可惡家夥,偏生這時一臉蒼白下仍然雙眼睜得大大的直望著自己,似乎仍在不斷的重複著剛才那句「你解氣了麼?」,霎時間自己也漸漸有些弄不明白邀他比武到底為的是什麼了。   真照體內氣血翻騰不已,張口又咯出幾口鮮血來,心中卻是暗暗欣喜,看著慕容雪緊張茫然的神色,只覺這回的苦頭總算沒白吃,當下也不多想什麼,慢慢的順著神皇傳來的真氣,運氣療愈身上的傷勢。   好一陣子,在神皇傳來的真氣的引導下,真照體內真氣漸漸充盈全身,在各處經脈緩緩運行,大大的消減了他先前的疼痛之感。說來也真是奇怪,本來神皇的真氣對於真照來說,應算是外來的異屬真氣,但這時真照卻覺得自己竟能對其進行吸納融合,彷彿是同質同源一般,使得自己的真氣愈加充實。真照心中雖略有詫異,但運功之時也沒敢多想,只是隨它而行,大覺意暢神舒,不知不覺間,他已模模糊糊昏睡過去。   在這一覺中,真照作了無數個夢,美夢、噩夢紛呈而至,他夢見老頭子,夢見蘭若,夢見李紅影,更夢見了慕容雪,他們的面孔輪番的出現在他眼前。其中最令他覺得匪夷所思的是,他竟夢見自己化身成了一條張牙舞爪的巨龍,飛入了九天之上。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真照終於醒了過來,他輕瞇著眼睛讓自己習慣了一下張眼後看到的強烈光線,然後才慢慢的左右看了看,卻見自己正身處一間豪華無比的大房子中,自己躺著的床上,軟枕、錦被、珠羅帳子,無一不是精美華麗的物件,只是看看已經使人覺得愜意舒服,自己躺在當中,還真不由自主的懶洋洋起來。   看著看著,真照的心中漸漸生出了一個疑問:這是什麼地方?   真照用力的想了一陣,朦朦朧朧的只記得,自己昏睡時好似有許多人曾來探望過,至於自己是如何來到這個房間,這個房間到底是什麼地方,那就不得而知了。正思想時,突覺有人從房外走進,真照忙閉上眼睛,暗暗留心那人的舉動。   只聽房外走進來的那人腳步輕盈,卻毫不似有身懷武功的樣子,那人越走近前,真照便越發聞到一股脂粉味,顯然那人是個身子嬌小的女子。   那女子走到真照床前,似是細細察看了真照一番,才自言自語道:「娘娘說他這兩日就該醒過來了,怎麼卻不見動靜,可真是奇怪了。」   真照心中一動:娘娘?莫非是那冬月皇后?想時,詐作呻吟一聲,身子略一轉動,緩緩張開了雙眼。   那女子一見,滿心歡喜的叫道:「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待我先去稟報娘娘再說。」說罷,她便歡天喜地跑了出去。   真照本有話想要問她,不料自己一句話還沒說她倒先跑了,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過了一會兒,房外腳步聲又響起,這次走進來的卻不是一個人,而是一行人等,真照張眼望去,只見為首一人正是冬月皇后,而隨在她身後的人,均是些打扮得體的宮女。   冬月皇后臉上滿是驚喜之色,快步走到真照床前,滿懷關注的打量了真照一遍,這才說道:「你……真大人,身上還有哪兒……還疼麼?」   不知為何,真照雖然見她只有兩回,但每次見她心中總是油然生出親近之感,這時聽她說話時的語意對己顯然是關懷備至,忙感激的應道:「謝謝皇后殿下的關照,使臣應該沒事了。」   真照只覺冬月皇后眼神略微的緩了一下,似是大大的放下了一件心事,看那情形她對己真是非同一般的關心。冬月皇后優雅的在床邊坐下,輕輕為真照挪了挪身上的被子,柔聲道:「沒事就好。」   真照默默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一股暖意漸自他心頭升起,霎那間如閃電般傳遍全身,情不自禁道:「你真像是我娘。」   冬月皇后猛然聽他這樣說,不禁一呆,好一會兒才會過神來,也不惱怒,微微笑道:「我便做你祖母怕也嫌老了。」說時又試探道:「你母親待你定比我好上千萬倍。」   這回輪到真照呆住了,說實在的,他自小跟隨著那不知道是不是他祖父的老頭子一起生活,對於母愛到底是如何的,他還真是一點也說不出來,想了好久才搖了搖頭道:「我沒見過母親。」   冬月皇后眼中閃過一道激動的光芒,問道:「你的師父姓神麼?」   真照道:「我也不知道那老頭子姓什麼。」   冬月皇后詫然道:「老頭子?」   真照當然知道她的意思,又道:「他該不是你們神族的神翼振,他是個臉上皺紋多得都數不完的糟老頭子。」   冬月皇后奇道:「真是奇怪,你內功路子明明是我東夷神族的太虛凝神法,若無神族血脈休想習得。」   真照前些時候才聽蘭若說自己是龍族,這時聽冬月皇后的言中之意,自己又成了神族血脈,這樣說來自己豈不是成了名副其實的「雜種」了?心中雖覺好笑,但見冬月皇后正臉色凝重的思索著什麼,當下也不敢露出一絲笑意。   過得許久,冬月皇后長歎了一口氣,眼神略顯黯淡,轉頭對真照道:「這事兒以後再說吧!」微微一頓,又向真照問道:「你為我說說,那日與慕容雪那丫頭比武時,明明是你勝了,為何卻要讓她,反倒累得自己受了重傷?」   真照聽她這一問,當日心中的計較卻哪裡答得出口,偏生對著眼前這冬月皇后,怎也說不出謊話來,不禁支支吾吾的挪揄起來。   冬月皇后哪會不知他的心意,這時見他傻乎乎不知所措的神色,輕輕笑道:「小鬼頭,虧你做得出這般折損自己的事兒來。慕容雪那丫頭如今每日都要往我這兒跑,說是陪我解悶,來了卻只往你這間房裡鑽,真是叫人納悶。」   真照雖知她存心調侃自己,但心裡聽了卻還是禁不住喜不自勝起來。 第二卷 東夷篇 第三章 是故     真照與冬月皇后又說了一會子話兒,兩人漸漸熟落,真照只覺得冬月皇后待己便如同親人一般,這種感覺除了對自己從小到大跟隨著的老頭子外,還是首次對旁人有過,他雖說不出到底是為什麼,但能與冬月皇后多說些話兒,心裡還真是樂意之極。   真照毫無顧忌,對著冬月皇后無話不說,冬月皇后也有一句無一句的應答著,兩人真是說不出的投契。說到後來,真照才漸漸知道,原來自那天他受傷昏睡過去後,就被安置到了這東夷神皇皇宮中修養,直到今日,已整整過了五日。在這五日中,神皇每日都會來為運功療傷,若不是如此,他受了慕容雪這全力一擊,也不會這麼快就能傷癒。   真照雖然不知道神皇對他的厚愛看在東夷眾臣的眼中,早成了一種異數,但心裡亦覺得神皇對己還真是不錯。他稍稍提氣查探一下體內的情況,全身上下已絲毫沒有昏迷前的那種經脈疼痛的感覺,真氣流動與各大氣穴,反倒覺得自己的內力有了不小的長益。察覺到這種情形,真照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即便他再怎麼聰穎,也還是想不透這其中到底是為什麼,撇開這個疑慮,心中又不禁得意起來:這回真是老天保佑,定要叫那慕容雪脫不出我的手掌心。   真照正欲向冬月皇后出言詢問慕容雪的事時,門外一名宮女輕輕走到了冬月皇后的身側,低聲道:「娘娘,慕容雪姑娘來了。」   冬月皇后漫不經意「哦」的一聲應著,眼裡略帶笑意望了望真照,說道:「既然這丫頭來了,那咱們就出去看看她罷。」就在冬月皇后起身出去時,真照發現她身旁一眾宮女都滿臉嬉笑的盯著自己看,直瞧得真照那皮肉有如城牆般厚的臉也禁不住紅了起來。   待人走盡,真照獨自一人靜躺在床上,滿腦子閃來閃去的都是慕容雪那姣好的容顏,想起那晚她對己惡狠狠的神色,心裡就一陣好笑:不知道如今她見到我又該是怎生的一副模樣呢?正自想時,突覺遠處有人朝這邊走近,耳聽那人的腳步聲,徐緩而輕盈,顯然是輕功修為極強。來人似是並不想掩飾來意,故而一路並無刻意放輕腳步,直叫真照聽得一清二楚,驀然心念一動,立便想到那人是誰,忙收斂心神,重新合上了眼睛。   不一會兒,又聽門櫞輕響,接著一陣香風撲鼻而來,真照雖然是兩目緊閉,但也能清清楚楚地知道,進房來的人是一名女子,心中不由得一陣狂喜起來,因為他這時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站在床前的就是慕容雪。   果然,床前那人似是對他觀望片刻,然後輕輕的長歎了一聲,緩緩自言自語道:「怎麼還沒有醒,真是擔心死人了。」聲調雖然與慕容雪那晚冷冰冰情形有異,但清脆悅耳的感覺卻仍是一般無異,床前這人正是慕容雪。   真照一動不動,裝得有如在沈睡中一般,耳聽著慕容雪在床前坐了下來,又接著道:「哎,你這人,可別真死了,不然我可要內疚一輩子了。」頓了一頓,她又續道:「真叫人想不明白,為什麼爹爹總說你以後定是了不起的人物,照我看來哪,你只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壞傢伙而已。這不,自以為了不起的挨了我一掌,就睡著起不來了,真是沒用哩。」   真照將這話聽在耳裡,暗自哭笑不得:能讓你這般重重的打上一掌不死的,恐怕你們東夷也沒幾個。縱然如此,真照還是聽得出慕容雪對己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關心,或許只有一絲些許,但已令他心頭發熱。   又聽慕容雪道:「昨夜爺爺說了,等你這壞傢伙的傷好了,就讓爹爹把你帶到我們家去,讓爺爺見見你,爺爺還說,他倒要看看秦國這些年到底出了什麼樣的英雄豪傑。   我在旁一聽,就說啊,你哪裡是什麼英雄豪傑,不過是個無賴罷了,下回要是再和你比武,定要與你約好規矩,不准使那些下三濫的招數。爺爺和爹爹聽了,都大笑起來,現在想想還叫人好生生氣,唔……都是你這壞傢伙給惹的,快些醒過來,我們要再比試一次。」   聽著聽著,真照突然察覺到了慕容雪那重重的鼻音和濕潤的語氣,正忍不住就要張眼起來,只覺慕容雪突然站起身來,為他挪了挪被子,又道:「冬月娘娘說,這兩天你就要醒了,所以明日我就不來,讓你知道我來看你,你定要不知道有多得意呢?   嗯……想想你那可惱的神情就叫人生氣。」說罷,轉身便朝門外走去。   真照耳聽玉人要走,哪裡還能按耐得住,脫口叫道:「明日你真的不來了嗎?」   慕容雪「啊」的一聲驚呼,美麗的臉上先是顯出喜色,旋又羞急交加,雙頰一紅,話兒也不說,雙手捧心跑出了門外,只剩下真照若有所失的半坐在床上,心中一會兒暗罵自己魯莽,一會兒又歡喜莫名。   好一陣子,真照才回過神來,細細的回想著慕容雪剛才對己說過的話兒,突然想起慕容雪提到的祖父,那豈不是東夷慕容氏族的當家主,傳說中最接近神的神族──慕容天元麼?真照微一思索,立即想起家裡那老頭子在許久以前,曾說過這位慕容天元的事兒,據說慕容天元原名慕容正,少年時便加入了東夷軍,從軍四十餘年,從沒吃過敗仗,為東夷國立下了無數撼世的戰功,就在他宣佈歸隱的時候,原本是不值一提的慕容族已被他打理得有聲有色,隱隱成為了東夷四大家族之首。   在慕容正歸隱後的第六年,他又做出了一件震動東方的大事,那就是他獨自約戰西戎第十二代大天魔神於西戎都城,與之在號稱「萬徑人蹤滅」的無間道決鬥了七天七夜,最後不分勝負,完好的退出了西戎。這一戰使慕容正成為了近四百年來,唯一一位能與西戎天魔神主相抗的高手,因此被東方各國武人尊稱為東方「天元」,與西戎大天魔神「西武」的稱號平分秋色,也正是因為這樣,慕容正才有了慕容天元之名。   百年過去,雖然慕容正的事跡已漸漸叫人淡忘,但他在東夷依然享有很高的威望,即便是當今神皇對著他時,也仍是畢恭畢敬,謙遜不已。   真照想到這裡,心裡情不自禁生出一陣得意之感,想不到東方顯赫一時大人物,也想「見見」自己,這還真不是普通的榮耀,暗暗想道:家裡那當年說起慕容天元恭敬得要死的老頭子若是知道這事,還不吃驚得連牙齒都掉下來?想著想著,他不由得好一陣自我陶醉起來。   ※※※   如此過後一連數天,真照再沒見過慕容雪,想來慕容雪也不會再來,真照每日盼望良久,都只是落得個悵然若失。反倒是冬月皇后,每日必來探望真照,對真照照顧得無微不至,兩人的感情日漸深重。除此之外,來探望他的人就是秦國使節團的一眾官員,他們雖然不能隨意出入東夷皇宮,但卻都極為掛心真照的傷勢,要知道真照是這次出使隊伍的首領,他若有個三長兩短,回到秦國後他們定難以向秦皇交待,因此程陵、張志成兩人每日必要到皇宮探問一番,這日聽見真照轉醒過來的消息,他們似從心頭放下一塊大石,立即召集了許多出使官員,向東夷方面請求進宮來探望真照,其中倒也自有一番熱鬧。   又過了那麼三、五天,真照的內傷已全然療愈,他為人生性好動,這些天在皇宮中困這許久,早覺甚是了無趣味,因此這天一早,他便按著正式的禮節,上朝向神皇拜謝出宮。迎宣殿上,神皇也沒多說,只是略略打量了他一陣,便點頭讓他搬出宮來。   出了東夷皇宮,真照被使節團的一眾官員擁著回到了早前的迎賓館,真照突然發覺他們的態度和以往大異,程陵、張志成兩人對己更是恭敬了許多,心中不覺暗自奇怪。   原來那日在東夷神皇的晚宴上真照為慕容雪重傷時,程陵既能身任秦國內城都衛四大統領之一的要職,武功自然大是不弱,他也看出了真照的有心忍讓,雖然驚於真照這種不可理喻的行為,但心底對真照畢竟還是增添了幾分的佩服,事後使節團的官員們經過他的一番解說,也知道了這個平日裡吊兒郎當的真侯爺並非一無是處,因此都對真照有了大大的改觀。   真照回到迎賓館還沒坐定,門外一名衛兵就進來報告,說是有東夷慕容府的人求見,真照一聽是慕容府的人,心中先是一愣:慕容府的人來幹什麼啊?隨即心中一動,不禁暗暗遐想:莫不是慕容雪這小妮子偷偷遣人來約我出去相會吧?唉喲,想不到現今的女孩子還真夠直接大膽的……想著想著,真照的嘴角竟露出了邪邪的笑容來,看得那名衛兵和在場的官員身上閃起一陣雞皮疙瘩,心頭寒意直冒:這人到底想要幹什麼?   待真照回過神來,他望了望眼前面露駭容的眾人,若無其事的正了正嗓音,吩咐那名衛兵出去將那慕容府的人帶了進來,心中滿懷歡喜的哼起小曲來。可是等到那名慕容府的來人走進大廳,說出他的來意後,真照的美夢立即就破滅了。原來慕容府是要今晚設宴宴請真照,因此派人前來向他發送請柬。來人看了看真照那僵死的笑容和比哭還難看的臉,當下也不敢多做耽擱,有如鼠躥般急急的離去。   真照細細的看了一遍那張請柬,失望無比的長歎一聲,暗自嘀咕:赴什麼宴啊,倒還不如去花街柳巷尋上幾個姑娘相陪,一起喝喝酒更好。想到「相陪」二字,他突然轉念想道:對啊,去他們慕容府赴宴,說不準還能見到慕容雪,或許他們會讓慕容雪陪在一旁,那豈不是個大好機會?看來這宴大大去得。這麼一想,真照那失落的心情又從低谷一下攀升回來。打定主意,真照小心翼翼的收好請柬,喜滋滋的走回了房去,只餘下程陵等人一頭霧水愣在了大廳。   這日晚間,慕容府派出華麗無比的轎子來接真照,由於慕容府發出的請柬上並沒有註明要宴請其他人,所以按照禮節除了真照外,其餘的使節團成員都不方便隨同出席,真照只好只帶著四名親衛一起向慕容府去了。   來到慕容府前,遠遠便見慕容式已在門外等候迎接,真照的臉皮素來長得比較厚實,這時竟暗暗忖道:這可不行,讓我岳父老丈人那麼老遠得出來迎接,以後傳出去怕要被人笑話。不知不覺間,他心中已將慕容式以岳父老丈人相稱。真照急忙下了轎子,向慕容式迎了上去,嘴上客氣道:「岳……哦,不,慕容大人,今天小使就要嘮叨了。」   慕容式輕輕一笑,那英俊的臉上似乎是平添了許多光彩,說道:「能得到令東侯光臨寒舍,是我們慕容族值得喜慶的事,哪裡說的上什麼嘮叨?」   真照年紀雖然不大,但對各國的事卻知道得一點不少,他心知慕容氏族的領地多在東夷國的西面,便是那趁□平原一帶。慕容家可以說是與擁有膠東郡的自己毗鄰而居,所以能與慕容氏族交好,對己是百利而無一害,更何況眼前的這位還是他的「岳父老丈人」。因此,真照聞言笑著又走近兩步,一手扶過了慕容式的手肘,以求表示心意。慕容式笑著點了點頭,也伸手挽住真照,兩人就這樣親密無比的走進了慕容府。   來到宴席的大廳,裡面早已來了三、四十人,他們多是慕容氏族的親族和家老,由於今晚的宴席上並非一般的慕容家人能夠參加,故而場上的這些人或在東夷國,或在慕容家各自具有其舉足輕重的作用,均是慕容家的頂梁人物。   真照緊隨慕容式的身後,在慕容式的介紹下一一與在場眾人見面,不時含笑的打著招呼。經過這番介紹,真照才知道原來慕容式還有個親生弟弟慕容常,這個慕容常帶給真照的感覺並不比第一次見到慕容式所得到的差,他那雙漆黑的眼睛不經意時流露出來的深邃靈動,使真照覺得他實在不可小看,但是不知為何,真照從前卻從未聽說過慕容常之名,這不禁使得真照暗暗留意了他許久。當然,你觀人時人亦觀你,宴席間,真照與慕容常的目光不是碰撞一處,這時兩人只好相對一笑。   ※※※   轉悠了一圈,真照終於與在場眾人都打過了照面,於是便隨著慕容式正式入席就座。   坐定身後,真照又略略掃視了大廳四下,發現週遭竟看不到慕容雪半點的身影,心頭微微覺得失望,恰好這時慕容家的一名家老站起身來大說祝酒辭,他也沒留心去聽。   好一陣子,大概是祝酒辭說得極好吧,那名家老說完時全場哄的一下響起了一片掌聲,真照心不在焉,在眾人站起身來高舉酒杯時,也磨磨蹭蹭的站了起來。卻不知他這些情形落在旁人的眼中,卻讓人理解成了另一番的意味。   原來剛才那位慕容家家老所說的,大都是對慕容氏族和真照的讚美之詞,其中言語隱隱有希望慕容氏族與真照的膠東郡結好之意。大陸上所有人都知道,東夷現今在北面正與清國進行戰爭,而清國的在位君皇皇太極是精靈一族少有的明君,在他的治理下,清國的國力蒸蒸日上,因此東夷與清兩國的戰爭,並非是一朝一夕的事。   東夷人當然也非常清楚的知道這一點,如果在同一時間也與秦國交站,不問後果的開出兩條戰線的話,對東夷來說那將是大大不利,因此東夷神皇才會主動做出與秦國皇室聯姻的舉動。而與此同時,這個舉動也令到東夷的大臣們感覺到,他們至高無上的神皇陛下對秦國的這種方略並不是暫時性的,至少在與清國戰爭的期間,與秦國的這種交好便會持續下去,所以領地鄰近秦國的慕容氏族對與膠東郡交好的期望也就更加熱切了。這裡面牽涉的利益,可以說是令到東夷神族其餘的三大家族也眼紅不已的,膠東郡出產的黃金、礦物和趁□平原的農產品、海產品等,那將是兩地之間的一筆大貿易,兩地領主從其中所得到利益,那將令所有人艷羨。   但是這個時候真照表現出來的怠慢,在場眾人哪能猜得到他的心意,只道他是對那家老所說的祝酒辭不以為意,這種情形給慕容族人的感覺就是真照好像將他們看待成了在他面前乞求剩飯菜汁的乞丐,頓時讓他們氣憤不已,所有人都不禁在想:他到底還是黃毛小子,全然沾染上了秦人那種驕橫的作風,哪裡懂得這裡面的利益干係。即便是一度對真照看好的慕容式,臉上的神色雖未有變,但是眼中卻也可以看出疑問的目光來。 第二卷 東夷篇 第四章 遇襲     真照絲毫沒有察覺到眾人的神情有異,當然,他對於這種隱諱的利益問題,也是懂得極少的,因此他慢吞吞的把杯中的酒水喝完,就坐回了椅子上。其實按照禮貌他似是應該作一下簡短的響應的,但他這時卻完全沒有這樣的意思。   他的傻乎乎的舉動,更「證實」了慕容家眾人的想法,他們同時想到秦人雖然也在西方與西戎打仗,但卻沒有像東夷般吃力,畢竟秦人在這場政治和談中是處於上風的位置,故而大多如真照一般飛揚跋扈的秦人,只當他們東夷人在乞討平安罷了。   這種想法一瞬間傳遍所有人的腦海,在場那些並不是智囊型的人立即就要發作起來。等到眾人都氣憤著坐下以後,一位慕容家老突然開口問道:「聽說前些天真侯爺與我們慕容雪小姐切磋武藝,小姐他一時出手過重,將大人給傷著了,不知道大人如今好些了嗎?」他說著這番原本是問候關照的話時,卻聽不出絲毫的關心之意,反倒充滿了嘲弄的味兒,那言中之意彷彿在說,你連我們小姐都不如,還逞什ど威風?這話一出,頓時惹來在場許多人嘲笑的目光。   要知道那晚真照與慕容雪比武,雖然當時在場的許多人都看出了真照的有意謙讓,但更多人看到的是真照被慕容雪打得趴在了地上抬不起頭,臨淄城內早已傳得沸沸揚揚,那就是秦國新一代的武將就連東夷的小姑娘也打不過,真照在臨淄城裡的聲名,可算得上是一瀉千里,就連那晚許多原本心儀真照的神族、龍族的小姑娘們,也都對他失去了興趣。   當然,這些也只是民間傳言而已,在場的慕容族人大都清楚事情的內幕,只是這時這事兒陡然間被提了出來,倒也真會令到真照百口難辨,飽受一番奚落。在場的許多智計之士雖覺得這不過是逞口頭之快,並無補於事,但是既然事已至此,解解心頭的氣憤也是好的,因此竟無人出來為真照解圍,這個宴會倒像是專門把真照請上門來受他們愚弄似的。   正在萬眾期待真照要發飆一番的時候,真照聞言卻心頭一動,忙打蛇隨棍上道:「還好還好,幸虧那晚慕容小姐對我手下留情,不然我就夠嗆了。哦,是了,慕容小姐呢?我正想當面謝她呢!」他說到最後一句時,雙目已露出期盼之色的朝慕容式望去。   眾人聞言都是愕然不已,萬萬沒有想到真照竟會這樣答話,不禁重新打量起真照來,都暗暗想道:「這人雖然驕橫,但是卻非毫無才能之輩,單憑這份忍讓的功夫就並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得到的。」其中還有人冒起了更有「遠見」的想法:「看來這人對我們小姐還真是迷到了極點,那晚比武寧願受傷也要讓我們小姐獲勝以討她歡喜,今天又開口閉口的要見她,這其中如果能好好利用一下的話,那我們所圖謀之事或許會大有可為。」   慕容式見真照問起慕容雪,便轉眼望瞭望坐在他身旁的慕容常,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後,慕容式才笑道:「竟然如此,那就讓雪兒出來見見令東侯吧!」在他吩咐之下,立即有一名侍人向內裡走去,真照心中頓時開朗起來,只是臉上卻不動聲色,頻頻舉杯響應著旁人對他敬酒,一時間大廳裡剛才那不愉快的氣氛一掃而空,眾人變得融洽不已。   過了一會兒,那名侍人獨自走了進來,臉上一副為難之色,對慕容式支吾道:「小……小姐她……她身子不舒服,所以……」這ど一說,誰還不知慕容雪是有意不出來,慕容式輕輕招了招手,那侍人走到近處又對他說了一番話,這才退了下去。   慕容式想了一陣,苦笑道:「令東侯,雪兒她今日身體不適,不便相見,若蒙不棄,改日我再專程攜她去拜訪你,你看可好?」   真照心中一陣惆悵,只得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飯飽酒足,真照便要告辭回去。想要走時,突然慕容常從後面一把抓住真照的衣袖,平易的笑了笑後,低聲說道:「真侯爺,家父歸隱多時,早就已經不見客,可是這回聽說你由秦國出使我東夷,卻想與你見見面,不知道侯爺可方便?」   慕容常除了剛才在兩人碰面時說了一句「久仰」外,這還是首次對真照說話,真照與他眼神交流了許久,早已有了熟落之感,這時聽他說是那慕容天元要見自己,真照想也沒想就應允了下來,隨著慕容常往慕容府內走去。   經過深長寂靜的走廊後,真照終於看見了一個小而精緻的院落,走在前面領路的慕容常回過頭來對真照道:「真侯爺,我父親他一向喜歡清靜,所以他住的這個院子在我們慕容府的最裡端,倒是勞侯爺一陣好走。」   真照想想剛才一路走來的路程,左轉右兜,還真像走在迷宮裡一樣,嘴上卻忙自應道:「這是哪兒的話。」說罷,隨著慕容常大步向院子內走去。   剛入院門,真照的心就突然「突」的猛跳了一下,直覺中,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機從院子的四面八方向他席捲過來。真照臉色一凝,體內的真氣彷彿受到了刺激,竟不由自主地在全身各處經脈遊走,漸漸逸出體外,形成一層護體氣牆。   這種怪異的情形對於真照來說,還是頭一會遇上,他心中真是驚詫得無以復加。忙轉頭掃視了一下四周,院子中除了坐落在中央的閣樓閃爍出天燈映像的乳白色光芒外,其餘一切景物都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漸漸的,真照的目光緊緊地罩住了那棟閣樓,心中不斷的揣測道:「莫非這院子中有結界?」但他立即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若說這院子中有由符菉咒法布下的結界,那所有進入結界的人都該受到影響才對,可是他留意了一下身旁的慕容常,卻沒有發現什ど不妥之處,而且從他感受到那氣機的質來看,其中也並不明顯的具有五行元素中任何一種的屬性,這與符菉咒法中的結界術實在有太大差別。   想著想著,真照的心頭又是一跳,他突然想到了另一種更合理的解釋。家中那老頭子曾說過,武功極高的人能利用真氣在身子周圍凝煉出一個氣旋,這種氣旋在東方武學上被稱為圓。雖然圓的範圍大小和功能作用會因人而異,但有一個共同特質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它能夠令到凝煉者輕易的察覺出在圓的範圍內所有事物任何的細微變化。   真照默默的感受著身周那股外來氣機對己的動作,隱隱間覺得這股氣機彷彿正在對他作出試探,而並非要對他不利。真照心中不禁暗暗詫異:「若這真是那老頭子所說的圓,那眼前這人的武功就實在是高得有些難以想像,單憑這圓所覆蓋的範圍如此之大,就可知其能,更不用說他似乎能應用圓來對自己進行攻擊了。」   就在這時,真照腦中極快的閃過了一個人的名字,忙原地躬身行了一個禮,朗聲道:「晚輩真照有幸拜見慕容天元前輩,真是難得的機遇,還請前輩不吝賜見。」   話音剛落,真照突覺全身上下一鬆,剛才的那陣氣機纏繞的不適之感立即消去,一把祥和不絮的聲音自那閣樓中響起:「真是名不虛傳,想不到老夫到了臨入土的時候還能看見這樣一位少年英雄。」   慕容常在真照身旁道:「真侯爺,父親他請你進去。」說罷便引著真照進了閣樓。   入到閣樓裡面,只見閣樓大廳裡共有兩人,其中那站著的赫然是東夷名將慕容式,而另一人,不用說當然就是慕容天元了。   真照趁機往這名震東方且充滿著傳奇色彩的人物望去,只見他臉型方寬,擁有神族例行英俊的面孔,驟眼看去並沒有什ど特別引人的地方,或許說讓人覺得只是一個尋常的神族而已。但是細細打量時,才會驀然發覺他的相格實在有些與眾不同,那極為粗線條的輪廓,襯托著高聳的鼻樑,再加上那微微有些回鉤的鼻末,無不予人一種不同於一般英俊概念的堅毅沉穩的感覺,配合著他那額上獨特的閃發著銀白光芒的白虎神飾,整個人散發著讓人欽服的魅力。   慕容天元此時臉上掛著讓人不期然覺得不可測度的笑意,那充滿著神秘感的眼睛正朝著真照打量。真照心頭一震,只覺被他看著的時候,他的眼中彷彿射出了兩道暖流,朝己迫來,隨時都可將自己溶化。真照連忙聚功雙目,不肯有絲毫示弱的回望過去。   好一會兒,慕容天元眼中的神光斂去,頓時一如常人神態展露臉上,溫和道:「你師父他好嗎?」   真照先是一愣,繼而才答不對題的應道:「我的武功是家裡的老頭子教的,他不是你們神族中人。」   慕容天元也是一愣,但是臉上詫然的神情隨即隱去,旋又平靜的說道:「我們說的就是他,太虛凝神法雖然天下神族都可習得,但其中差異萬千,而你所學的卻只有我門下的弟子才會。」微微一頓,又問:「他還好嗎?」   真照聞言早已在心中湧起了無數個疑問,只是礙著慕容天元的氣勢,卻不由自主的答道:「那老頭子雖然已老得滿臉皺紋,但是身子卻還硬朗得很,從前在家時每回吃飯前總要和我打上一架。」   慕容天元眼中悲切之色一閃而逝,默不作聲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望著真照微微笑道:「還是他教得好徒弟啊。當年我北伐狄人,於土木堡大破北狄三十萬大軍,才蒙神毅皇陛下賜封為御天侯,其時已二十有五,而如今你年僅十六就能位至侯爵,比我當年強多了,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真照臉上一紅,謙遜道:「晚輩只是運道稍好而已,卻哪有什ど真實的本領。」   慕容天元搖頭笑道:「運道?若無運道如何成事?更何況你並非僅憑運道而已。」輕歎一聲,他又接著道:「你師父他自小便喜愛研習行軍佈陣之道,想來這些年你定從他處學到了不少東西。」   真照側頭想了想,只覺得那老頭子自自己從孩童起便喋喋不休的說著的,都是些並不尋常的東西,只是自己聽多了,並不覺得這其中有什ど特別,如今被慕容天元突然說起,才漸漸發覺那老頭子還真是不簡單,心中對慕容天元的話不禁又信了幾分。突然間真照腦中浮現出了那老頭子佈滿皺紋的臉,就在那一霎那真照才發現自己是那ど的希望回去看看他,不由得不知所云道:「那老頭子確實是個怪傢伙。」   慕容天元聞言又望了真照片刻,突的問道:「你成親了ど?」   真照一呆,還未答話,就聽靜立在慕容天元一旁的慕容式急道:「父親……」   慕容天元朝慕容式擺了擺手,語出驚人的對真照道:「男兒三妻四妾非是什ど特別之事,我只來問你,我若有意將雪兒許配給你,你可願娶她……」   還未待慕容天元把話說完,這回輪到另一邊的慕容常叫道:「父親,這事還需從長計議才是……」   傻在一旁的真照雙目瞪得極大,只覺眼前的事兒簡直有點難以置信。   ……   一個時辰之後,在慕容府通向迎賓館街道上,真照晃悠晃悠的坐在轎子中,今晚竟能有這般美滿的收穫,這可是他來之前萬萬料想不到的,心中不禁仍在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事兒。   雖然對於慕容天元要將慕容雪許配給他之事,慕容式和慕容常都不甚同意,但是慕容天元只一句「我的主意已定」就力排了「眾」議,終於為慕容雪定下了這樁終身大事。之後,慕容天元又與真照說了好一陣子的話兒,簡直已將真照當成了家裡人一般,若不是先前見識過他的厲害,真照還真覺得這個被東方大陸所有人敬為「天元」的奇人,只是個尋常老人而已。   當然,無論真照怎ど仔細思想,都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知為何慕容天元對自己會如此看重,心中暗忖:「莫非是因為家裡那老頭子的緣故?難不成那老頭子真是那個什ど神翼揚?嗯……只怕其中定是有什ど弄錯了,那老頭子確實並非神族,所以他又怎會是神翼揚呢?至於那九轉真邃和什ど太虛凝神法,日後倒要細細問問那老頭才是。」   想著想著,真照的念頭又轉到了慕容雪的身上,心裡面一個勁兒的幻想著一些「嚴肅」的問題,至於問題的內容完全可以從他臉上的表情想像出來:癡呆散渙的目光,嘴角掛著淫淫的笑意,大口大口的唾液正要從嘴裡流淌出來……   正在美夢漸漸將真照包圍起來的時候,突然一股不舒服的感覺湧上了心頭,真照的心無緣無故的變得不安定起來。刮臉的夜風輕輕吹拂,真照頓時清醒了許多,他警戒留意著漆黑的大街上四下的動靜。對於真照來說,這種感覺並不陌生,該算是他自小在山林中練就出來的一項異於常人的靈覺,從前在山林中圍獵魔獸的時候,每當危險即將出現,這種靈驗的預感就會出現,百應不爽。而眼前在這堂堂的東夷國都城內,這種靈覺的出現又是什ど意思呢?   真照暗暗運起內力遊走全身,絲毫不敢鬆懈的進行防備著,他當然深信自己的靈覺絕不會有錯。   果然就在兩條街道的交匯處,一連串急促的破空之聲憑空響起。真照雖然早有防備,但仍是一驚,暗叫了一聲不妙後,忙縱身向上破轎而出。與此同時,耳中接連聽到數聲慘叫聲,心頭一凜,身形哪敢有絲毫怠慢,躍到了最高處後又是一個轉折,輕輕巧巧的落到了轎子旁遠處。   真照急急一瞥轎子左近,只見隨他赴宴的四名親衛和那慕容府的六名轎夫,這時都已躺身血泊之中,瞧那模樣該是活不成了。他的身形才剛站穩,突然身子周圍竟朦朦朧朧的現出兩條矮小的人影,他們彷彿像是突然從異空鑽出來的幽靈,情景怪異已極。就在真照的神經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兩道勢急如雷的勁風已自那兩條人影處侵體襲至,端是迅捷無比。   真照大駭下暴喝一聲,全身蜷縮成團,雙手迅速的拔地飛出,堪堪避了過去,但饒是如此,全身都已驚出了一身冷汗,腦子在電光火石間閃過四個字:武鬥幻法。   真照清楚的知道了眼前這兩人,是修習東方仙術中武鬥幻法的高手,單看這招漂亮如斯的若隱術,就可知他們絕不是易與之輩。當下身形站定後,又是向後躍去,遠遠的拉開與那兩人的距離。   那兩人似是對真照能躲開他們這突如其來的一擊感到十分詫異,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後,卻沒有再朝真照攻來,只是目光灼灼的上下打量起真照來。 第二卷 東夷篇 第五章 暗湧     真照見那兩人沒有繼續攻來,心中稍定,定眼看看眼前這兩人,只見他們身形極是惹笑,可以說是典型的五短身材,全身肥胖如球,站起來還沒有尋常人的一半高,這時全身上下彷彿是用一層厚厚的黑布包了個嚴實,只露出了兩對精光閃閃的眼睛,遠遠看去還真像是兩個肉墩。   真照正要說話,就聽他們其中一人用極其尖銳的聲音問道:「你是秦國的使者嗎?」   那聲調讓人聽來直覺無比的怪誕。真照不及思索,腦中立即反應出東方武人慣用的對白,故作豪氣的試探道:「好說,兄弟我正是由秦國來,不知道何處得罪了兩位仁兄,還望見教。」   那人「桀桀」的笑了笑,尖銳的語聲又再度傳來:「是秦國來的人就好。」說完,眼中的殺意大盛。真照心中不祥的感覺又一次生出,正要凝神提防眼前這兩人對己出手之時,突覺腳下雙腿一緊,小腿處已被不知由何處伸來一雙手抓了個正著。而就在這一刻,前面那兩人出手了,他們的身子彷彿瞬間化成了兩道黑煙消失不見,只是一個呼吸的功夫已又出現在真照面前的虛空處,兩股冰冷徹骨的勁風又自左右掃來。   眼看真照危在旦夕,突聞一聲震徹暗夜的暴喝響起,真照雙瞳在轉瞬之間如電光飛濺般射出凌人的紫金光芒,緊接著身形下俯,雙拳以開山裂地之勢朝地面狠狠地同時擊下,只聽得一聲沈「哼」自地底傳來,真照已覺得腳下一鬆。   就在左右兩道勁風已然接觸肉身的時候,真照全身一扭,雙腿脫開下面抓住自己的手掌,旋又施展出神妙絕倫的九轉真邃,頓時憑空消失在那兩人的夾擊之處,街道上再無半分他的身影。   那兩名黑衣人立即頓住身形,急速的分開四處查看了一番,一無所得的回到了剛才真照立身處,其中一人恨恨道:「真是氣人,叫這小子給跑了。」語音仍是一般的尖銳無異。   另一人沒有答話,反是對地面發話道:「化捨裡,你怎麼樣了?」他話音剛落,一件極其怪異的事情發生了,只見地面的泥土突然不斷外拱,竟漸漸的從地下鑽出一個人來,這人與先前兩人一般的黑色衣服,身材矮小肥胖,看他從地下鑽出來的模樣,還真像是只肥肥的土拔鼠。他上到地面,大力的吐了一口痰,低聲道:「想不到點子這樣硬,我吃虧了。」聽他說話時的聲音,很顯然中氣不足,該是受了挺重的內傷。   那兩名黑衣人忙一把扶過他,先前那人勸慰道:「這會雖讓那小子逃脫了,但他也已受傷不輕,我們的計劃算是成功了。今日主子傳來消息,西戎羽林總領『血魔』蒙木言已然東來,那小子定難逃脫過去,走吧,我們只須回去靜待佳音便成。」說罷,三人躍至街道旁的屋簷處,極快消失在遠處的夜幕中。   街道上又恢復了原有的寧靜,只是在這份寧靜當中,卻比平常多添了一股血腥的味道,慢慢的飄散在街道四周。   寂靜中,街道左首東來客棧那碩大的、寫著酒字的幌子突然一陣翻動,一條人影從旗槓上跌了下來,只聽「啪」的一聲,身子重重的碰到了地面,這人正是剛才脫險而去的真照。   真照強忍著痛慢慢的爬起身來,看了看兩邊雙肋處的傷勢,其中早已殷紅一片,傷口幾可見骨,回想當時的情形,這傷口只須再深入那麼分毫,定要傷及臟器,那時便性命難保了。真照也不知是慶幸還是無可奈何,輕輕一笑後,用力撕下身上衣服,緊緊紮在了傷口處,這才慢慢靠牆坐好,以便恢復一下透支過多的體力。   望著那三名黑衣人逝去的方向,真照咀嚼著剛才一字不漏聽到的那三名黑衣人的對話,心中突然想到了許多東西。   那三人所用的兵器,黑短的刃身,彎圓如月牙的形狀,顯然便是精靈族人常用的月牙刀。他們曾喚其中一人作化捨裡,「化捨」一姓正是清國陽水一族的姓氏,這陽水族尊崇化蛇為祖,故而取姓化捨,他們算得上是清國的一各大族,想來剛才三人該是陽水族中的高手。   要來的終於來了。真照暗暗想著,清國嗎?好厲害的武鬥幻法,早聽那老頭子說過精靈一族修習東方仙術的高手極多,今天看來還真是那麼一回事。   ※※※   真照略微挪動身軀,只覺那兩處傷口處傳來一陣劇痛,對於剛才的情景不禁有些心有餘悸,心中思忖:日後遇見這些修習武鬥幻法的怪物,定要處處小心提防才是,若不然再如剛才那樣,便是十條命也是不夠用的。繼而轉念又想:不過那三個怪物的功夫還真是不錯,尤其是最後那人無聲無息的遁地術,叫人防不勝防,自己便險些中了道兒。   正沈吟時,耳中已隱隱聽得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顯然是臨淄的城衛部隊察覺到這邊的不妥,正急急趕來。真照心中稍定,但也不由得搖頭苦笑:什麼事兒嘛,幾乎出了人命才大張旗鼓的趕來,可當真會挑時間,即便人還在也要知機跑了。   繼而又想起那三人曾說,西戎羽林總領「血魔」蒙木言來了,心中不禁又生出了憂慮之心,要知道那血魔蒙木言之名,真照在孩童時就曾聽人說過。傳說中那血魔喜嗜人血,尤其是年輕美貌的女子,數十年前,他曾隻身一人在一天之內連過人族的數十條村莊,所過之處竟無一活口留下,全系被吸乾精血而死,此事震動一時,因此在人族四國中,血魔蒙木言之名傳揚極廣,不但能夜止兒啼,甚或是轟響徹耳。   更令真照擔憂的是,血魔蒙木言的武功高得驚人,自他成名以來,人族中欲要尋他除害的高手多不勝數,但是卻無不反被害除,他們前赴後繼了許多年,直至後來被人族武人公認為百多年來最傑出的武學天才傾天宗獨上西戎,最後被血魔掌畢於千招之內後,這才再沒有人敢輕言捋其虎鬚。   所幸這數十年來,血魔或是忌於人族三大高手的威名,沒有再東進一步,一直處身西戎統率著麾下的二十萬羽林軍。這時真照陡然聽說蒙木言已然東來,而且還似要對己不利,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氣,這可真說不得笑。   不一會兒,那馬蹄聲已在左近響起,真照尋了根木棍,強自撐起身來,擺了個較為中看的姿勢,靜靜等著那些趕來的東夷軍,心中思量:要知道,我可是秦國出使東夷的使節,一舉一動無不代表著我們大秦的體面,怎麼可以讓他們看見我窩囊的躺在血泊當中呢?定要顯示點男兒氣概才是。   正想時,那臨淄城衛部隊已馳馬到了近前。   那城衛軍官一看眼前這血淋淋的場面,已吃了一驚,看著轎子旁躺著的十具屍首,心中焦急萬分:在自己治下出了件這麼大的事兒,定難以逃脫的責任去,哎,明早就等著受軍法處置吧。焦急之餘,他又環顧了一下四周,突然發現不遠處那東來客棧的酒旗下,正蹲立著一人。只見那人一條腿跪地,另一條腿卻屈膝半立,旁邊的手上撐扶著一根木棍,再細看他的身上,衣服黑紅交加的佈滿血跡,頭髮凌亂腦袋偏偏這時朝下微側,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恰巧正遇大風吹來,那人身上撕開的布條和頭髮無不迎風飛舞,真是說不出的蕭瑟和有型。   那軍官看著這陣勢,心中一喜,指著眼前這人大喝一聲:「呔,弟兄們,來啊,給我將那疑犯給綁了。」只覺這人與戲文中的殺手簡直像極了。   真照心裡正自著急,這個姿勢他可就快要挺不下去了,聞言暗道: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啊?疑犯?哪來的疑犯叫你綁?不禁好奇的抬起頭察看一下眼前的形勢。這不看還罷,一看下頓時傻住了,只見數名東夷士兵正手持繩索,面帶獰笑的向己走來。這是幹什麼啊?這……這……難不成那疑犯指的是我?在真照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些士兵早已吶喊著如狼似虎的朝他撲了過來,冰冷的繩索也應聲套上了他的脖子。   這一刻,在這秋風蕭瑟的大街上,響起了淒慘無力的呼叫聲:「救命啊,放開我,我是秦國的使節……」   「使節?我還是秦皇呢!」   ……   約摸兩個時辰以後,真照又一次躺在了東夷神皇的皇宮,失血過多的他昏昏欲睡的看著眼前眾人。   神皇夫婦、慕容式和程陵、張志成等人都來到了他的榻前,冬月皇后輕聲的對已為真照把完脈的御醫問道:「他的傷勢可礙事?」   御醫恭敬的答道:「這傷雖深至肋骨,但卻沒有什麼大事,倒是傷口處的毒卻甚為棘手。」   「毒?」神皇想了一陣,又道:「莫非是行刺之人在兵刃上抹了毒?」   那御醫似是極得神皇敬重,毫不顧忌道:「照臣察看所知正是如此,而且要解這毒,還須皇后娘娘相助才行。」   冬月皇后一奇,問道:「須本宮相助?」   御醫微微躬身,又道:「臣細細觀察了一番真大人的傷口的症狀,發現他所中的正是出自北域遼人的『津莽』。」   「津莽?」程陵臉上現出一絲懼色。   御醫點了點頭道:「想必這位大人也曾有聽聞過此毒之名了。『津莽』乃是由遼人採集了北海十數種海蛇的毒液,然後烘練七七四十九天所製成,此毒性強且烈,天下間除卻升龍山上的『龍涎點滴』,實是無藥可解。」   「龍涎點滴?」慕容式眼色略顯驚詫,望向聞言正在沉吟的冬月皇后。   神皇眼光一閃,瞧了瞧真照,逕自問道:「華卿,你方才不是說這毒的毒性強且烈麼?為何他至今卻仍不見有任何不妥?」   御醫忙解釋道:「吾皇聖明。皇上所問也正是臣心中的存疑之一。剛才臣為真大人細細把過脈,發覺他體內似有一股神奇的力量,竟能與毒性相抗,自行將之封於五腑之外,延緩了毒性的發作,因此他才能緩得性命來,這可真是臣行醫以來未曾見過的奇事。」   神皇奇道:「有這等事?莫非是九……」他望了望焦急著站在一旁的程陵與張志成等人,剩下的話卻也沒再說出口,走到真照床前為他把起脈來。好一陣子,他臉上微露憂色,彷彿遇到什麼難以定奪之事,緩緩放開真照的手站起身,說道:「你便去懇求一下聖母吧!」   他這話自然是對冬月皇后所說,但那慕容式聽了卻先是發話道:「皇上,臣的老父讓臣向皇上回話,說皇上讓他做的事他已經做了,他著臣替他回皇上四個字——『隨意而為』。」   神皇重複了一遍「隨意而為」四字,突然嘴中喃喃地又說出了三個字,依稀便是「神意」。這話雖輕,但冬月皇后聞言身軀立即一震,抬起頭來與神皇對望了一眼,轉瞬間兩人彷彿交換了千言萬語,眼中均閃過一絲喜色。   冬月皇后才對身旁的一名宮女說道:「吩咐下去,本宮這就要上升龍山。」那宮女立即應命而去。   ……   黑暗中,真照只覺全身飄飄蕩蕩,猶如被一大團棉花包圍著。   這裡到底是哪裡?怎麼這麼黑?   真照緩緩站起身來環顧四周,他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個漆黑的天地之間,整個天地除了他自己外,再也看不見任何的光亮,更聽不見任何的聲音,所有一切彷彿就是一個虛無,一個黑暗的虛無。   這是怎麼了?難道我死了麼?   真照從心裡冒出了這個駭人的想法,他左右看了看,不像啊,死了的人該是落入冥府才對,只是看著眼前的這個景象,又全然不像是大陸上盛傳的十八層地界的任何一個,至少也該有黑白司神現個身才對,但這時別說是神,只怕鬼影也見不到一個。   「有人嗎?應個聲兒啊……」   極盡力氣的叫喊聲,只換來一片寂靜,真照揉了揉靜得有些嗡嗡作響的耳朵,心中真是說不出的難受,睜大著雙眼瞪著眼前的虛無,一時間孤獨、無奈、焦慮紛紛湧上心頭,「哇」的大叫一聲,撒腿不知所向的跑了起來。   便在這時,耳旁突然傳來「嘀嗒、嘀嗒、嘀嗒……」的聲響,真照一震,忙停下腳步側耳傾聽,生怕聽漏了什麼。   嘀嗒嘀嗒的聲音還在繼續。   這是真的嗎?是滴水的聲音吧?   真照凝神的聽著,帶著即便見到一塊石頭也會高興的抱起來親吻的熱情。這的的確確是滴水的聲音啊!   真照已經邁開步子,步履間那落地的輕盈卻絲毫不能掩飾他因為緊張的心跳聲。   「我的兒啊,你來了麼?」   一把厚重深沉的聲音陡然響起,彷彿傳自虛無的盡頭,深深的刺入真照的心頭。   真照大吃一驚的停下腳步,眼睛直瞪著前方,兩耳不斷抖聳,留意著週遭的動靜,唯恐是自己生出了錯覺。   「我的兒啊,你終於來了。」聲音再次響起,一般的厚重深沉。   這次真照雖然已有了準備,但聽了心頭仍是一震,久久不能作聲。好一陣子,真照才試探著叫道:「你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   良久,真照並沒有得到回應,那說話的聲音也再沒有出現,但是真照發覺滴水的聲音這時卻變得越來越大。漸漸的,一滴透發著光亮的水滴呈現在了真照的眼前,宛如憑空出現的一粒明珠垂直墜下,在黑暗中濺出一圈圈的光紋,不斷朝四處擴散,延伸至無盡的虛無。下落的水珠一滴接著一滴,就在那一瞬間,真照分出了天地四方,看著腳下在黑暗中呈波浪狀的光紋,像是正置身於水面上一般,情景怪異已極。   黑暗中,光芒繼續擴散,黑暗的虛無像一塊碩大的黑幕,不斷被割破,直至全然消失。   驀然眼前一片強烈的白光籠罩過來,只燦的真照睜不開雙目,待他再度張開雙眼的時候,不禁為自己眼前的一切驚駭得說不出話來,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奇異天地。   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廣闊無垠的天地,茫茫望不著邊際的原莽與天相連,大風吹拂,自得其樂的野草形成了一撥又一撥的波浪,向著地的盡頭伸展過去,使人心胸豁然開朗。最讓真照吃驚的是,晴空萬里的天下,瓦藍瓦藍的掛著九個太陽,同時散發出耀人的光芒。   天地間的一切顯得如此寧靜和安詳,而此時,真照有如神跡般的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懸立在半空,默默看著這一切。   這是在夢中麼?真照閉起雙眼感受著原野上吹來的涼風,心中又泛起了真實的感覺:如果說這是在夢中的話,那感覺又怎麼會這般真實?但是,眼前這九個太陽……那該只在大陸上流傳的上古四靈傳說中才出現的……這裡到底是哪兒? 第二卷 東夷篇 第六章 夢徊     真照睜大著雙眼望著眼前這陌生的一切,耳邊除了平原吹來的風聲外,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這份寧靜,讓人直覺來得有些異常。   是了,這兒怎麼沒人?   真照突然醒悟過來,在他眼前,能看到的生命就只有草木,此外即便是一隻飛鳥,也無法看到。   這裡到底有沒有會動的東西?   正當真照的心中奇怪的想著的時候,遠處傳來了一陣極是輕微的「霍霍」聲。開始時,真照也沒有留意。但是漸漸的,那聲音越來越大,到了後來,起先輕微的聲音竟變成了沉重的轟鳴,彷彿大地也要為之震動。   真照滿懷疑慮的朝著聲音的源頭看去,只見遠方天地一線處,又多了一條黑線,那道黑線隨著聲音的不斷變大,它也愈變愈粗。不一會兒,那道黑線再也不是黑線,呈現在真照面前的竟是黑壓壓一片人。又過了一會兒,他們迅速移近,真照立即更正了剛才的想法:準確的說,那不是黑壓壓的一片人,而是黑壓壓的一片獸族軍隊。   壯觀的場面深深的震撼著真照,數不盡的獸族身著笨重的甲衣,兵刃在烈日映射下綻放出眩目的光芒。他們排列著整齊的方陣,大踏步的朝著天地的另一端前進,隊伍中威厲的獸鳴聲此起彼伏,似乎在炫耀著什麼。   突然,望不到盡頭的獸族軍隊後方,傳來了一聲巨大而悠長的號角鳴聲,緊接著盾甲碰撞聲「嘩啦」的一陣狂響,正在前進中的獸族軍隊立即聞號停了下來,一切都顯得那麼的有條不絮,絲毫沒有凌亂的跡象,只是獸鳴聲卻一時大作,隨著平原上刮過的大風遠遠的傳了出去。   又過一陣,獸族軍隊的後方飛來了數不盡的飛禽異獸,密密麻麻的佈滿半空,與地上的獸族軍隊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對比。   就在真照回想著這似乎是上古四靈大戰傳說中的哪一幕時,另一邊大地的盡頭也開始有了動靜。   滾滾的煙塵中,真照舉目眺望遠方,只見那一邊也正開過來一隊人族軍隊,人數較之獸族多了許多,所有的人一色的白甲黑袍,手持長而鋒利的戈矛,邁著整齊一致的步伐,情形更顯肅穆。待到人族的軍隊走到近處,真照才猛然發現在人族隊伍中,還參雜有神族的軍隊,神族軍隊雖然遠遠少於人族,可是只看神族額頭上閃閃發光的紋飾,便可以輕易在千軍萬馬中將他們給認出來。   真照突的心中一動:難道這竟是「五丈原之戰」?   原來「五丈原之戰」是上古四靈大戰中一場大戰役,這場戰役可說是上古四靈所進行的諸戰中極具歷史意義的一戰。傳說中,魔族首領原始天魔曾率領大軍夜襲神族軍隊於桶峽澗,從而挑起與神族之間的戰端,隨後原始天魔又遊說獸族之主八部真龍一同出兵攻打人族。由於獸族與人族向來互視為宿敵,八部真龍自然欣然而往。人族與神族在此形勢下,為了抵禦魔族與獸族,因此結成了聯軍,終於引發了「五丈原之戰」。   關於「五丈原之戰」傳說,在大陸上出現過形形色色的說法,但是無論各個版本有多麼大的出入,其中有這麼一點是大致相同的,那就是在五丈原會戰的前刻,原始天魔和他所率領的魔族突然背棄了作為盟友的獸族,無聲無息的盡數撤離五丈原,棄下獸族軍隊與人族和神族的聯軍相抗。於是乎,八部真龍被迫親自統帥獸族八百萬大軍與人、神兩族苦戰多時,最終領導獸族取得勝利,但是由於戰況的激烈,獸族於此戰元氣大傷,後來被迫北遷至了牧河原地。   真照默默回想著五丈原之戰的傳說,望著眼前的情景,心中不禁驚疑莫名,腦子裡只盤旋著一個問題:這是夢麼?   便在此時,突聞獸族後方的獸鳴聲漸大,真照居高臨下的遠遠望去,只見遠處天邊不知從何時開始竟出現了七色彩雲,雲霧繚繞翻騰,滾滾而來。看著那七色彩雲的移近,獸族軍隊中的呼鳴聲越來越大,漸漸傳遍全軍,顯得無比興奮。   人族與神族的軍隊見到獸族軍隊的異動,似乎也極是緊張,隊伍中的傳令斥騎當下四處吆喝,弓弩隊應聲趨前,紛紛引矢待發。   真照在空中居高臨下的看著兩軍的這等陣勢,心中更覺驚異,又舉目朝那七色雲彩望去。   突然,雲彩之中傳來足以搖撼山河的巨大獸吼,那吼聲猶如春日炸雷,猛然而起,偏又浩浩蕩蕩,歷久不絕。同時的,天上的雲隨著吼聲的響起漸漸聚集到了七色雲彩處,且緩緩旋轉成漩,霎時間風雲變色,沙石飛舞。較之那七色雲彩,九個太陽彷彿也要失去了光彩。   正自真照心身巨震時,又見獸族軍隊紛紛朝那七色雲彩伏地膜拜,戰場在這一刻再不似是戰場,反倒似是宗祀廟堂。   一時間遼闊的平原上獸吼聲此起彼伏,比之先前更是壯觀的多了。真照何曾見過這等場面,即便在易城之戰時的場面,也不能帶給他如此震撼的感覺,遙望著七色雲彩仍在不斷的移近,心中雖然不明所以,但也想到其中定然非比尋常。   待到七色雲彩移到近處的時候,真照心中疑問也伴隨著再次的震撼解開了。只見七色光芒閃耀處,一條只能在宗廟壁圖上才能看得見的巨龍緩緩逸出了身軀。那巨龍體態矯健,龍爪雄勁,龍身上鱗紋層疊,金光閃爍,一對碩大的眼珠如江海般的深藍,泛著毫不遜色於昊日的光芒,飛騰而來時豎身擺尾,肢爪划動,儼然一副君臨天下的霸絕氣勢。   望著這驚人的場面,真照只覺自己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一股欲要撲向那巨龍的衝動瞬間傳遍全身,隱隱中彷彿那條巨龍與他存在著無形的吸引。真照自己心中一驚,腦中雖然仍是混亂不已,但他已經清清楚楚的知道眼前這巨龍代表著什麼了,這便是上古獸靈的首領——八部真龍。   正當人族、神族聯軍緊張不已之時,八部真龍又是一聲長吟,那吟聲雄壯清澈,遠近可聞,較之先前又是不同,似乎在向獸靈大軍傳達什麼。   聞聲,獸靈大軍終於動了,吼叫著邁開大步奔前,直撲向人神兩族聯軍。可以看到,他們眼中都閃爍著有如被神化了的光芒,那堅毅果敢的神情,好像要告訴前方的敵人,他們是無敵無畏的。   人族神族聯軍中弓弩張拉的聲音立即響起,就在一個呼吸的時間後,成千上萬的弩箭射向了空中,猛朝獸靈大軍飛去。   「唰唰唰……」   一排排的獸族士兵應聲倒下,血腥的味道令得戰爭的殘酷更清晰的體現出來,就在前面的人倒下的一剎那,後面的人又已湧上前來,只是數個呼吸間,獸靈的大軍終是衝到人神聯軍的陣前,更激烈的肉搏戰由此開始。   五丈原的空中,獸族的飛禽部隊蜂湧向前,直朝著人神聯軍中的弓弩隊撲去。真照心中正在尋思著避開這危險的地方時,那些飛禽已經紛紛向著真照穿體而過,就似真照不存在於這個空間一般。   真照還沒有來得及詫異,注意力立即被平原上那嗜血的場面震攝住了。   一排又一排的士兵像是被割斷的草桿般接連倒下,但只是轉瞬間又被後來的士兵淹沒,激烈的戰鬥如狂猛的浪濤四下擴展開去,場上血肉橫飛,悲喝聲起,即便是在一旁觀看的真照腦子裡也嗡得一下狂燥起來。戰爭的殘酷是世人老生常談的話題,但是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能體會到它的真義,而此刻,真照更清晰的體會到了這一點。   真照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底升起的躁動,仔細留意著場上的態勢,只見兩軍的激鬥中,神族與人族的聯軍明顯佔有這人數上的優勢,但更明顯的是,獸族軍隊的戰鬥力極為驚人,除了那佔少數的神族軍隊外,獸族士兵面對著人族的士兵幾乎可以以一敵二,創始神賜予他們充滿野性和強大的力量,在這場戰爭又一次發揮了無比巨大的作用。兩軍才一照面,聯軍中人族的軍隊立即損傷重大,所幸人族在兵甲器械的精巧銳利方面極大的彌補了自身的不足,漸漸的又扳回了劣勢,一時間竟使得雙方處在了不相上下的激烈戰鬥中。   酣戰多時,大地漸漸被兩軍士兵灑濺的鮮血染得通紅,在夕陽的映射下,竟叫人覺得有些紅得發紫。   感官上對於眼前慘烈的場面麻木後,真照心中突然感受到了歷史的脈絡。   傳說中五丈原大戰是上古四靈大戰的轉折點,其中獸靈在這場大戰中得到的雖然是勝利,但卻是慘勝,這場戰陣後獸靈因為兵力的大大折損,因此失去了逐鹿東方實力,舉族遷移至牧河原地,後來創始神將八部真龍和其餘三族的首領一道封印於九天之外,獸族遂分裂成四部,從此一蹶不振,這便是北狄獸國的原型了。   如今的北狄,雖然外表看來是一個國家,但是其中卻是由六部聯合組成,這六部獸族均是上古四靈大戰後存留下來那四部的後裔。多年來,他們的各為一體,各部間明爭暗鬥,相互傾軋,但遇到外來時卻又能一致抵禦外敵,這恰恰是使東方勢力均衡的一大要素,若不然以獸族繁盛生殖能力和他們擁有的先天強大的力量,東方大陸上或許便不能如此平靜了。   又經過數輪衝殺後,大戰漸近尾聲,真照望著血淋淋的場面,心中出現了一絲驚異,場上人族和神族的聯軍正逐漸佔領了上風,獸族士兵不斷的減少,其中飛禽部隊在人族強弓勁弩的射殺下,已然寥寥無幾,而地面上獸族士兵由以一敵二變成了以一擋三,而又正從以一擋三逐漸變成以一抽四的勢頭,   真照暗道:怎會這樣?這場戰役該是獸靈大軍獲勝才是,據說獸靈之所以能獲勝,還是因為神族與人族的首領神我行和軒轅黃帝不知為何不能親率大軍應戰的緣故。莫非這並非是五丈原大戰?   ※※※   真照還在懵然不解時,一陣急急步履聲已然打斷了他的思緒,他轉眼望去,只見兩軍正面交戰的戰場兩側,遠遠的出現了兩支部隊,他們來得極其迅速,行進中不斷踐起漫天塵土,看那來勢顯然是兩隊騎兵。真照心中一動,暗想:莫非是獸族的援軍?才剛想到這裡,人神兩族聯軍中的斥令騎兵又再次緊張的忙碌起來,不到一會兒,聯軍中已抽調出一部分的兵力,佈防於兩側,這一舉動立即證實了真照心中的想法。   獸族援軍的出現令人神兩族的聯軍措手不及,只是轉眼間的功夫,那兩隊獸族的騎兵已馳到了近處,清清楚楚的出現在兩軍士兵的視線內,只見這兩隊騎兵均是清一色紅紫袍甲的青狼,座下騎著的是被稱為「之奇」的巨型狼種異獸,他們張牙裂齒的呼嘯而來,揮舞著最原始的長刀,眼中閃爍著青幽光芒,予人感覺強悍無比,真照深吸了一口氣,暗想:聽聞如今北狄的狼騎兵威振北疆,想來眼前的這些便是他們的老祖宗了。真照看著獸族狼騎的勇武氣勢,心知這場大戰人神兩族聯軍至此已成敗局,即便有奇跡出現,卻也回天乏術。   果然不一會兒後,人神兩族倉促佈防在兩側的軍隊,抵擋不住這兩支驟然殺至的狼騎兵,節節敗退下來,最終形成大規模的潰逃之勢。緊接著,軍心動搖的勢頭一發不可收拾,就連在正面與獸族軍隊交戰的士兵們也漸漸後退,在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人神兩族聯軍的中軍大營被迫鳴金撤軍,一場追逐與被追逐、屠殺與被屠殺的戰鬥開始激烈的進行著,人神兩族正以具體的事實將「一潰千里」四字的含義演繹出來。   夜幕降臨,隨著人神兩族的聯軍遠遠的敗潰下去,獸靈軍隊也停止了對他們的追擊,忙碌著打掃著戰場,千萬點火光慘淡的在早先戰場上亮起,雖然獸靈大軍獲得了這場大戰的勝利,但是他們卻沒有絲毫戰勝的喜悅,因為廣闊的戰場上躺滿了獸族士兵的屍體,存活者的聲聲悲號不時遠遠傳出,即便空氣彷彿也帶有了一點點悲傷的味道。   獸靈首領八部真龍盤繞飛舞在戰場上空,像是在察看他的子民的狀況。突然間,他那渾體金色身軀發出了一聲巨大無比的長吟,從那吟聲中,真照清清楚楚的聽出了其中的悲涼,心裡面不由自主的隨著變得黯然。   就在這個時候,八部真龍止住吟聲,軀體盤旋著直向真照這邊飛來。轉瞬之間,真照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八部真龍那巨大而金光閃耀的身軀已將他緊緊盤住。真照哪曾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景,一驚下便欲發力向外逸去,偏生全身已被纏了個結實,這時別說是動彈,就連呼吸也成了困難。   真照腦中思慮急轉,怎麼也想不明白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感受著渾身傳來的陣陣壓迫,只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但是轉眼看著地面上的獸靈士兵,卻好像對就發生在他們頭上的事情一無所知,這種怪異無比的情形使得真照生出了似幻似真的感覺。   身體被纏得越來越緊,因為窒息而帶來的難受使真照不得不仰頭用力呼吸,他那向上仰起的臉面正好直對著八部真龍的龍首。真照此時雖然思緒已亂,但卻清楚的察覺到,八部真龍正盯著著自己直瞧,從他那深藍得有如寶石的眼裡若有若無的透出一絲令真照覺得熟悉的眼神,彷彿在向自己傳遞著什麼東西。   正自真照驚疑不定時,八部真龍的嘴中竟不知何時開始凝結出了一顆小小的明珠。那明珠不斷散射著火紅色的光芒,晶瑩的明珠內裡彷彿盛滿液體,慢慢積聚,然後又慢慢凝結,待它到了彈丸般大小的時候,它突然倏的一下快若電閃的飛向真照,逕自落入了他的口中。   真照渾身一震,自那珠子穿過他的喉嚨開始,他宛如吞入了一顆火球,滾燙炙熱的感覺立即生出。隨著那顆珠子的珠子緩緩移動,體內從胸腹一路到丹田,好像燃燒起了熊熊烈火,而且火勢越燒越旺,隱隱竟有燎原之勢,轉眼之間真照只覺全身上下各處經脈有如被大火燒灼一般,難受異常。火熱的浪潮一浪接一浪的在真照體內衝突、激盪,真照被這突入其來的苦楚狠狠的折磨著,兩耳「嗡嗡」的巨響不斷,頭腦也漸漸暈眩。混混沌沌之中,真照彷彿看見了自己身上現出一層層金色的鱗片,鱗片上金光散射,燦耀眼簾,整個兒的將自己籠罩在其中。   又過一陣,真照突的眼前一黑,終於昏迷了過去。   ※※※   ps:這一段玩warcraft3玩瘋了!呵呵,不好意思,要加緊更新了! 第二卷 東夷篇 第七章 風行     真照慢慢醒來,雙目才一睜開,一個熟悉的面孔就出現了在他的眼前。真照微微一怔,像是見到了什麼奇怪的事物,卻沒有說出話來。那人見真照轉醒,臉上露出了一個驚喜的神色,輕掩胸口道︰「你終於是醒過來了。」   真照聽了,又是一愣,隨即定了定神,乏力的雙手極快速的摸了摸身體四肢,察覺並沒有什づ不妥後,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難以置信的問道︰「我現在是在哪裡?」   冬月皇后默默的看著真照奇怪的舉動,眼中微露不解之色,聞言緩緩答道︰「這裡是臨淄城裡的出雲宮。」   真照嘴裡重複了一遍「出雲宮」三字,身子同時又微微的動了動,感受了一下肢體的真實,只覺自己除了全身酸軟外,再沒有什麼不對勁,當即心中稍定,又向冬月皇后問道︰「如今是什づ時候了?」   冬月皇后神態淡雅道︰「如今是神歷大寒初八,你已經整整昏睡了十日了。」   真照一愣,雙眼睜得圓大,反問道︰「十日?」   冬月皇后輕輕的點了點頭,又道︰「你倒不知道自己從鬼門關走了一回了,叫人好不擔心。」   這時,站在一旁的一名龍族侍女突然插口道︰「這十日來我們娘娘每天守在這裡,即便晚上也還要不時過來看看……」   還未待那侍女說完,冬月皇后就已出言制止道︰「大膽,什づ時候輪到你這小鬼頭說話了?」   那侍女小嘴一鼓,似是甚是委屈,卻也不再說話了。雖然如此,但是真照還是知道了眼前這有如自己祖母的冬月皇后對己的關心,使得他心裡不禁感動莫名。說來也奇怪,真照自第一眼看到冬月皇至今,就有說不出的親切,好像親人一般,在這世上除了自小看著他長大的老頭子外,真照還是首次對旁人生出過這等感覺。   正想時,又聽冬月皇后說道︰「真大人是我們東夷的客人,如在東夷出了什づ事,那豈不成了我們的罪過了?」說罷她從一名侍女手上接過了一碗桂花燕窩粥,輕輕舀弄吹凍。   真照看著冬月皇后細緻的動作,轉息間碗裡就傳出了陣陣清香。這香味先前沒聞到倒還罷,這時真照聞著香味,立即覺得腹中空虛無依,不禁連連作響起來,偏生那聲響大得如同打雷,聽在冬月皇后和房中一眾侍女的耳裡,頓時引來了她們的一陣大笑,直把真照笑得好不尷尬。   大笑過後,冬月皇后欲要親自喂真照吃粥,真照哪敢造次,忙強自起身接過碗勺,三口兩下將燕窩粥喝了個精光。真照這時餓得厲害,只覺那粥香膩甜滑,真是說不出的好吃,吃完還大有意猶未盡之感。冬月皇后見他吃得香甜,立即又吩咐侍女下去讓人做了一碗來。   真照填飽肚子,精神立即好了許多,言語也漸漸多了起來,與冬月皇后閒聊中他得知了那日他傷重昏迷過去後,冬月皇后親上升龍山為他取來了「龍涎點滴」,這才解了他身上的毒。   真照心知那「龍涎點滴」是龍族升龍山上三大寶物之一,驍‘收O每五百年年才能從升龍山上的聚龍石生成一滴,故而龍族也只有那づ少數的一些,而這每一滴的龍涎點滴都具有除治百毒,且能大大增強服食者真元的功效,因此對於龍族來說龍涎點滴可算得上是珍貴無比之物,若非遇上迫不得以情況,又或龍族中人即將飛昇九天,龍族是絕不會輕易動用它的。在這些種種下,真照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得到龍涎點滴解毒,這其中自然就有了冬月皇后的一份恩情了,他雖然不形於顏色,但他心裡到底還是暗暗感激的,心中已隱隱將冬月皇后當做親人般看待了。   這日暫罷不提。   三、四日過去後,真照的傷勢已好了七七八八。有了那前車之鑒。神皇夫婦為了真照在東夷的安全,特意安排他停留在臨淄的期間,就一直住在出雲宮中。在東夷,出使使節能獲准住在皇宮,算是無上殊榮,可是這一份殊榮對於真照來說,就未免令他有些難以從了,每日真照能做的事除了躺在床上外,就只有在出雲宮後的花園閒逛,幾日下來,他身上傷勢倒是好了,可是心裡卻又快要悶出了病。無聊之際,真照只好硬扯著出雲宮裡的侍人和每天特地進宮來向他「問安」的使節團成員們與他解解悶,解悶的內容自然是一些能在出雲宮現有設施上進行的玩意兒,例如什づ每人在花園裡捉隻蟋蟀相鬥,輸者須跳入水池之類的,在這其中,真照自然就常常是大大的贏家了。   如此又過三、四日,真照越發覺得苦悶,因為出雲宮裡的侍人們一見到他就像是耗子見到貓一樣的遠遠避開,生怕又被他逮住陪他解悶,而使節團的成員們持著真照的遊戲與古代人所描述的「雅」字背道而馳的論調,也漸漸的寧死不肯與他「苟且」。一連幾天下來,真照每日除了與過來探望他的冬月皇后閒聊一會兒外,幾乎都是百無聊賴的一個人度過。   這一天,真照獨自一人仰天躺在花園裡的涼亭中,太陽暖洋洋照在他身上,他輕輕咬了咬嘴裡銜著的草根,心中暗想︰早知出使是這づ一件悶差事,那時就算抗旨也不來了,弄到今時今日的這般下場,還真是坎坷啊。想時不禁長長的歎了一聲,那歎息聲中充滿了男人不「得志」時無奈的意味。   天上的閒雲緩緩飄過,真照突然覺得那些雲朵模模糊糊的連結出一個人頭的形象來,那形象在真照看來,竟有點兒像是慕容雪的樣子。嘩,神奇!真照嘖嘖的歎著,心裡不由得又天南地北的幻想起來︰不知道這小妮子現在怎づ樣了,這些天都沒有看見她,莫非她沒聽說我受傷的消息?情郎受傷了也不過來看一下,唉,都說紅顏「博情」,看來還真是這づ一回事。這般想法未免有些一廂情願,此君自己細想了一下也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過一陣,真照心裡又突發奇想︰我何不將那小妮子請來這兒,與她說上一會子的話兒,也好慰籍一下我心中的寂寞啊!想時,真照當即跳起身來,大聲叫道︰「小玄子,小玄子……」那小玄子正是當日在出雲宮當值侍候他的侍人。   大叫聲中,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侍人急急的跑了過來,恭敬道︰「候爺,不知有什づ事要吩咐小的?」真照滿臉笑意的望了一眼眼前這眉清目秀的少年,把他招至近身,低聲在他耳旁說了一番話兒。那少年仔細的聆聽著,眼珠子越瞪越大,聽完後良久才道︰「候……候爺,這……這不好吧?」   真照臉色一沉,說道︰「有什麼不好的?」   那少年查辨了真照不豫的臉色,聰明伶俐的眼珠子一轉,又賠笑著說︰「候爺您有所不知了,慕容雪姑娘已與神族幾個大氏族的公子定了婚約,如今候爺若是這般大張旗鼓,怕會引來糾紛,那便大大的不妥了。」   真照心想他說的倒也不錯,東夷國內婚嫁的風俗與人族各國的都大是不同。未婚的女子自小就由父母挑選,同時為她們同時定下多份婚約,然後待她們到了婚嫁的年紀時,她們會再經過一番比較,從定下的婚約中選取一個最好的男子作為她們的夫婿。   而這其中,如慕容雪這種出身於高大氏族的千金小姐,那就會有更多的婚約在身了,即便同時定下了數十份也不算什づ奇事,若當真按自己的主意行事,還真會有些不妥。   實情雖然這樣,但真照向來膽大妄為,別人越是不敢做的事情,他反會越做得興高采烈,又哪曾怕過什づ糾紛之類的,加上慕容天元曾答應了將慕容雪許配給他,他就更加有持無恐了。當下真照朝那少年撇了撇嘴道︰「你照著我說的去辦就是了。」   那少年又想了一下,才應聲道︰「那我即管照做就是了。但是候爺可要記住了,日後若生出什づ事端來,可別怪我沒給您提醒啊。」   真照滿意的哈哈一笑,說道︰「我又怎づ會怪你,該是日後要好好謝你才對。」   殊不知正是真照對眼前這少年的一句承諾,日後才會有了真照大帝手下五侍奉之一的玄夜帝從。讀F方大陸上的史書記載,玄夜帝從一生忠心耿耿的侍奉著真照大帝,並為真照大帝掌握著最隱秘的密探組織東機營,立下了無數的功勞,因此終其一生,玄夜帝從在五侍奉中是最得真照大帝寵愛的。   真照看著小玄子急急的走出門去,心裡歡喜無比,又繼續躺下天南地北的神馳想像起來。   四天後,臨淄城內傳出了一件轟動全城的大新聞︰秦國來的使節令東侯大張旗鼓的約會東夷慕容家的千金慕容雪小姐。   臨淄城東的林家鋪子,是最臨近臨淄稷下學宮的酒館,也是這一帶的老子號,而這天座上的客人們大都是林家鋪子的熟客,他們正熱火朝天的談論說著秦國令東侯的這樁新鮮事兒。   左首桌上一個神族平民說道︰「你們不知道,前些日子秦國使節進城的時候,我曾在正寶大街上見過那秦國的令東侯,年紀很輕,聽人說啊,他今年才十六。嘿,十六歲就當侯爺了,不簡單!」   他這話一說,吵鬧的酒館頓時安靜了一半,大家都留心聽著他的話兒,生怕漏掉了一句半句,待他說完卻又都嘖嘖稱奇起來。另一桌有人接口道︰「十六歲?這倒也與慕容將軍的小姐挺般配的。」   話音剛落,立即有人插嘴道︰「般配是般配,只不過先前聽說慕容小姐早就與別家定下了婚約,其中包括咱們神農、伏羲和共工三家,他們的公子爺卻也不差啊!」   這人身邊坐著的那人笑著附和道︰「乙己兄說得不錯,慕容小姐是我們東夷的大美人,怎づ能讓她嫁到秦國去呢?那可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づ?」   先前發話的那個神族聞言搖頭道︰「駱祥子這話倒也說的是,不過你沒見人家令東侯這三天來每日都派人到慕容府去投帖子約會慕容小姐,這可算是給足了慕容家面子。   聽說早兩日慕容小姐還拒貼不允,可是到了後來終於把貼子收下了。」   那叫駱祥子的調侃著點頭道︰「那令東侯每日派人敲鑼打鼓的穿街過巷,就如遊街一般,然後才到慕容府去投帖子,如今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咱們臨淄慕容小姐的美貌即便秦國來的令東侯也仰慕不已,這對慕容小姐是多大的體面,哪個年輕女子不喜歡這套,若我駱祥子是個娘們兒,只怕我也要答應了。」這話立即惹得酒館眾人的一陣哄笑。   好一會兒,那乙己兄又說話了︰「我看這事兒還未完,好戲還要在後頭。」   眾人一聽,都不禁奇道︰「怎づ說?」   那乙己兄慢慢的呷了一口酒,故作神秘道︰「你們不知道,昨個兒夜裡我當值,恰巧讓我看見了一件事兒。」   眾人都知這叫貢乙己的是臨淄城看更的頭兒,夜裡臨淄城發生的事兒,沒人比他知道得更清楚的了,如今他說夜裡看見一件事兒,那定非尋常,因此眾人都凝神聽他說,霎時間林家鋪子裡變得寂靜無聲。   貢乙己似乎十分滿意自己營造出來的這個氣氛,他掃視了一眼四周又接著道︰「昨夜裡我看見了伏羲立繹和神農闐奇兩位小將軍進城。」   「什づ?」眾人都是一片詫然。   那駱祥子不甚相信道︰「你說『熾炎紅守備』和『玄天黑守備』都回來了?莫不是你看錯了?」   貢已己不悅道︰「昨夜裡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準沒錯。」   那神族道︰「真是奇了,咱們北面正與清的那些怪物打得厲害,照理說這鎮守越北兩郡的小將軍不該回來才是,難道咱們打仗了?」   駱祥子笑道︰「先不管這些。聽說伏羲家的小公爺從前在帝都的侍候曾苦纏慕容雪小姐,這次他回來若是聽了秦國的令東侯約會慕容小姐的事,一定會生出事來。」   眾人都知道那「熾炎紅守備」伏羲立繹是伏羲氏族的少家主,若論武功,在東夷國年輕一輩裡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比那「玄天黑守備」神農闐奇還要高出一些。不僅如此,伏羲立繹還極富謀略,驍勇善戰,因此年紀輕輕便被派遣到越北守備邊防,在東夷五色備當中排行第二。想到這裡,頓時眾人都心領神會了,那伏羲立繹要是與秦國的令東侯爭風吃醋一番,誰能說不是好戲連連?怪不得貢已己要說好戲在後頭了。   正當林家鋪子眾人說得熱火朝天的時候,遠處稷下學宮的大門前,一人正搖頭晃腦的細細打量著那塊刻著由前代神皇神式翔御書的「字字珠璣」四個大字的石碑。   這人身著白色長衫,長得眉清目秀,氣宇軒昂,正是那困在東夷皇宮中幾乎要悶出病來的真照。   真照看了一陣那石碑,嘴裡自言自語道︰「這字馬馬虎虎,虧得還敢這般張揚的刻出來,這人確是有膽識。」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又道︰「怎づ還沒來,程陵他們說是正午時在這稷下學宮的大門前等,這不是正午了づ?莫非這兒還有幾個大門不成?」   左右看了看,真照又想︰我向冬月娘娘求了許久,她才肯讓我獨自出來,若是今日見不到那小妮子,可真是虧大了,別不是她不來了吧。微一思量,轉念又想到張志成曾說慕容雪師從稷下學宮的賢者應日齊學琴,且慕容雪收下了他的貼子,說下這「正午稷下學宮的大門前」,絕不會爽約才是,他的心裡頓時又輕鬆下來。   日過正午,真照已超過約定的時候多等了一個時辰,心情幾乎跌到了谷底,他正要無可奈何的「打道回府」,突聞身後有人輕咳了一聲,真照心中一動,轉頭看時,卻見慕容雪一身鵝黃色的打扮,頭上白色絨毛髮簪,無比動人的盈立在自己身後不遠處。   真照一見到慕容雪,雖然心情有如雨過天晴,但還是忿然道︰「不用敷衍我,你是有意來遲教我好等的,對嗎?」   慕容雪小嘴微抿,似是沒料到真照竟會說的如此直接,想了一下才答道︰「這回便算打平,誰讓你想出這般無賴的法子約人家,迫得我非要接受你的約會才行。」   真照想了想,略帶委屈道︰「我哪是迫你,接連約了三天才將你約出來。」   慕容雪輕哼一聲,又道︰「若不是怕了你這般敲鑼打鼓的弄的全城皆知,我才不理你這壞傢伙呢!」   真照聽她說起壞傢伙這三個字,又想起了她那日在自己床前也是壞傢伙、壞傢伙的說著自己的,心中蜜意頓時升起,怒氣全消,笑嘻嘻道︰「就算是我不對了,今個兒便好好向你賠罪吧!」 第二卷 東夷篇 第八章 登能     真照又打量了一番慕容雪,這才發現慕容雪身後背著一個長形包裹,看那形狀輪廓,其中定是七絃琴,故意討好道:「你的琴技一定很好,有空也彈一曲給我聽,好麼?」   慕容雪小嘴一翹,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道:「你聽得懂嗎?」   真照碰了釘子,苦苦一笑,繼又轉而言他道:「我們到哪去走走?」   慕容雪眉頭微皺道:「今日算是應約見了你了,我還要向應先生學琴,沒空……」她本想說沒空陪你,這「陪你」兩個字還未說出口,真照已搶先厚著臉皮說道:「原來是這樣的,那我們就要快些才行了,免得你的那個應先生在裡面白等。」說時,他已向著稷下學宮內裡走去,還一個勁兒的催促慕容雪。慕容雪沒好氣的白了真照一眼,卻也不再說什麼,跟著進了稷下學宮。   兩人走在通入稷下學宮的大道上,真照左顧右盼,心中好一陣讚歎,早就聽人說起這稷下學宮是大陸上的第一學府,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只看這學宮裡的氣派,就叫人覺得非同小可。   的確,這稷下學宮極其雄偉不凡,整個學宮傍依著臨淄城內的小西山而建,一組一組各具特色的建築群隨著山勢的上升逐漸擴展延伸,亭台樓榭典雅輝煌,小橋流水別出心裁,所有的一切都與週遭環境無間的融合在了一起。   其實稷下學宮之所以號稱天下第一學府,最重要的還是因為這裡的各類學術義理名傳天下,東方大陸上每年慕名來訪的名仕學子多不勝數,即便是大唐當今的天子太宗皇帝年輕時也曾在稷下學宮求學,因此若論名氣,稷下學宮比之西漢的上清宮也不遑多讓,其中不同的地方不過是上清宮以東方仙術著名罷了。   真照今天心情極佳,走了一陣,突然對慕容雪道:「聽說你那授琴的應先生還是帝師,想來定是了不起的人物。   慕容雪聞言微微一呆,眼睛略帶驚異的神色道:「想不到你還知道這些。」   真照哈哈一笑,得意洋洋道:「關於雪兒的事,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慕容雪撇了真照一眼,啐道:「什麼雪兒,雪兒是你叫的麼?」   真照嘻嘻笑道:「不過是順口而已,叫叫又有何妨?你若是不喜歡,咱們改個叫法,叫阿雪,或是小雪,如何?」   慕容雪對著真照大覺無可奈何,只是哼了一聲,說道:「你這人就是賴皮。」   真照見她並不真的生氣,心中甚喜,忙打蛇隨棍上的問道:「雪兒,過一會兒待你學完琴,我們一起到北叫坊逛逛吧,聽說那兒在你們臨淄大大的有名。」   他左一句「雪兒」,右一句「我們」,毫不作掩飾的表達出想約慕容雪與他一道逛街的意思,言語間絲毫沒有阻滯,若有人在旁聽見,還真不得不佩服他臉皮厚得神通。   真照本以為慕容雪還會有一番推脫,正要獨逞牙嘴之利,不料那慕容雪聞言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深深的瞧了他一眼,默不作聲的繼續朝山上走去了。真照一呆,慢慢回味著慕容雪那彷彿帶有一絲落寞、無奈的眼神,再也說不出笑來。   兩人一路上極少說話,行至半山一處風景極佳的樓閣前,慕容雪輕聲對真照說道:「到了,一會兒進到裡面你可不能隨便大聲說話,先生為人喜愛清靜,你若是惹怒了他,教他趕出道場,只怕我也幫不了你了。」   真照一聽,立即點頭答應,心中暗暗得意:原來她倒還緊張我,不然又怎麼會提醒我不要被趕了出來呢?唉,看來是護郎心切啊!他自我陶醉之餘,連忙緊隨著慕容雪走了進去。   步入樓閣裡面,真照才驀然發現今日學琴的並非只有慕容雪一人,只見大廳內擺設著五張長几,除了最內裡的那張外,其餘的四張早已坐著了人,而且每張長几上都平放著一盞香爐和一把七絃琴。   入門之時,真照略掃了一下大廳內的佈置,發現裡面除了那無張長几外,大廳裡便只有掛在正中牆上的巨型水墨,擺設可謂極其簡潔,但是寬敞光猛的間隔佈局加上那香爐散發出淡淡的檀香香味,卻又能令人不禁生出超然脫俗之感。   真照隨著慕容雪走入閣樓的一霎那間,立即感覺到大廳內眾人的眼光「唰」   一下全都朝他射來。他暗暗留意了一下大廳眾人,卻見正中坐著一名長相斯文的神族,從他頭上的神族紋飾可以看出,他的年紀只怕很大了。   那老神族的左首,是一名貌美年輕的龍族女子,一身淡紫色連衫長裙,手足上的肌膚不時現出金色鱗光,一舉一動卻是極能撩人心菲。   老神族右首的兩張長几後,依次坐著兩名年輕的神族,他們都長得英偉不凡,其中一個額頭上呈現出蟒狀紋飾,另一個卻呈玄武形。   真照心中突的一動,暗自忖道:聽說東夷神族四大氏族的家族紋飾分別是虎、蟒、朱雀與玄武,這兩個看來該是神農家與伏羲家的人。   慕容雪走到那老神族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後,低聲道:「應先生好,弟子今日攜了……攜了一位朋友前來,望先生不要見怪。」她說至「一位朋友」   時,朝那兩名年輕的神族處撇了一眼,又將聲音壓低了許多。   那應先生顯然為人甚好,聞言呵呵一笑,說道:「無妨,無妨,儘管坐下便是。」   慕容雪又朝其餘三人點頭致意,這才在那空幾前坐下。   真照禮貌式的笑了笑,也隨著坐在了慕容雪的身旁。就在這個時候,真照突然察覺那兩名年輕的神族還在緊緊的盯著他看,眼裡顯露出濃厚的敵意,瞧那神情,彷彿恨不得撲過來將他撕開,其中情形怪異無比,直令真照好不納悶。過得一會兒,應先生開始傳授弄琴之道,那兩名年輕的神族才收回了對真照的目光。   真照絲毫不懂琴技,也沒有留心聽講,不知不覺望著窗外的天空發起呆來。   正當真照恍恍惚惚間,大廳內琴音油然響起,那應先生開始親身為眾人演示琴技。   初時,真照還未曾留意,可是漸漸的,從琴弦迸越出來的音符一個接著一個的往著真照耳朵鑽來,又極快的傳入他的心中,彷彿匯成一條清澈的小溪流遍全身。一瞬之間,真照只覺眼前景致一變,好似看到了藍天碧水、晴空萬里,看到了自己家鄉山林的蔥鬱翠綠,看到了三兩樵子獵戶對唱山林……突然,一股想要昂首高歌的慾望充斥全身,不期然的放聲吟唱起來:「天……呀……若……呀…   …有情……天亦……咿……老,人……哦……間……   哦……正道……是滄……啊……桑。「   歌聲雖不見得甚好,但其中卻自有一番豪邁的氣勢。   唱完良久,真照仍自怔怔出神,好一陣子,他才猛然驚醒,發覺大廳內聲息全無,剛才那精彩的琴聲也沒再響起。真照愕然的望了望閣樓裡的眾人,卻見他們正面帶詫然的看著自己,臉上耐不住一紅,吶吶的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在這尷尬的情形下,倒是那應先生首先說話,為真照解了圍。只聽他語帶讚許,對著學琴的眾人道:「平日與你們說這世上知音難求,不想今天就遇上一位了。」說時,他輕輕吟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長歎了一聲,又向真照道:「唉,端是好句,真難得你能作出如此佳句!」   真照一呆,隨即不好意思的答道:「這並非我作的。」   應先生一奇,又問道:「不是你,那是什麼人作的?」   真照道:「我小時候聽得隔壁茅家村有位砍柴的大哥唱過,覺得好聽,所以就記了下來,今天一時醒起,就順口唱了出來……呀,若有失禮的地方,還要請應先生不要怪罪才好。」   應先生點了點頭,說道:「常聽人說山野之中多有奇人異士,今天看來果然不假,想不到一個小小砍柴郎也能有如此才情,只不知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   他的臉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副嚮往的神情。   真照暗暗回想了一下那砍柴人,說道:「其實他也沒什麼特別,只是尋常的一個樵子,倒是姓名還稍有那麼一些意思。」   「哦,怎麼個有意思法?」應先生又奇道。   「他姓茅,曾對我說他的名字是以『澤被東方』為寓意而取的。」   應先生心領神會道:「原來這人叫茅澤東,確是有些意思。」   「不!」真照鼓浪似的搖頭道:「他叫茅被方。」   茅被方?在場眾人為之絕倒,應先生也不禁莞耳失笑。   世事變幻無常,又有誰知道他們如今說起的這個茅被方,日後竟是東方大陸上修習東方仙術有數的大家,並開創出後世鼎鼎大名的東方仙術大宗——茅山道派,成為了大陸上修習東方者萬世瞻仰的人物。當然,真照這時就更不會想到,在冥冥的命運安排下,兩年後他竟會與茅被方巧妙的再度相遇,而兩人的相遇又為波瀾壯闊的東方大陸史增添了無數的精彩。   應先生似乎因為真照的「風趣」而生出好感,微笑著向他問道:「你會彈琴嗎?」   真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搖頭說道:「不會。」   應先生「嗯」的一聲,又溫和的問:「你可想隨我學琴?」   他這話一說,立即令得除了真照外的在場眾人露出了驚詫的神色,慕容雪更是輕呼道:「先生。」他們都知道眼前這位應先生乃是東方琴道第一人,東方大陸上想要隨他學琴的各族才俊多不勝數,偏生他向來擇徒極嚴,不論你是皇公貴族還是富紳豪強,只要未能符合他的要求,便絕不會收錄門牆,因此到了今日他門下弟子也只有區區七十一人而已。   不僅如此,應先生的七一位弟子中還包括當今神皇和大唐太宗皇帝,這也使他的身份變得超然世俗,名聲更是遍傳整個大陸。試想,若能拜得他為師,其中的妙處不啻於得到踏足這兩國官場的通行證,這對於有志於政壇的人真是一個莫大得益。當然,今日在場的慕容雪等四人皆是東夷望族之後,就沒有了這許多的計較。雖然如此,但到底能得到應先生的收為弟子仍是件榮耀的事,如今聽得應先生這樣問真照,任誰都看得出他動了收徒之心,這對旁人來說盼也盼不來的福份,卻教真照輕而易舉的給得到了,又怎能不讓他們驚訝莫名呢?最令他們不解的是,卻不知應先生看中了真照的哪一樣,竟欲收他為徒。   正當眾人仍未回過神時,真照說出了更令他們的吃驚的話來:「學琴麼?哈,我對這一點也不懂,只怕學來極費時日,不好,不好。」想了一下,他又補充道:「我還是喜歡吹草笛兒。」   應先生頗出意料之外,略帶詫然的口氣重複道:「草笛兒?」   真照笑道:「對,我吹的草笛兒可是極好。」說罷環看了一下四周,看到大廳內擺著的一盆枝葉茂盛的落陽春,便走了過去,隨手摘下兩片葉子,才又坐回原位,單腿略微屈起,兩手緊夾著兩片葉子,神情專致的吹了起來。   慕容雪和其餘三人神情詫異的望著真照的古怪舉動,那兩名年輕的神族更是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笛音響起,眾人心頭輕輕一顫,只覺那音色輕越高銳,彷彿寒冬冷冽中的風聲呼嘯,心境立即隨之變化。   過得一陣,眾人漸漸應了那笛音的銳利,只覺笛音漸轉柔和,聽在耳中說不出的受用,讓他們生出了如沐春風之感。   笛音又變,眾人腦中升起無際山林,山林深處,鳥獸聚集,或高聲吼嘯,纏繞糾結,或嚶嚶脆鳴,直入雲霄,充滿著百獸融和的喜悅。   眾人這時神色更見驚異,對於真照用兩片這樣普通的葉子能吹奏出如此豐富樂曲,大感有些不可思議。   慕容雪心中的震撼更大,眼前的這個壞傢伙顯露出來的這種「奇能異技」,真讓自己驚詫不已,只覺得他似乎有些高深莫測。   正當她迷醉在那陌生而又動聽之極的樂聲當中時,突見真照緩緩向自己望來,兩人目光一觸,慕容雪心頭又是一顫,只覺真照此時的眼神溫柔無比,深深的情意隨著那音符的跳動一波又一波的向己注來,像是在細語傾訴,又如輕憐密愛,臉上不禁一紅,一時間竟癡在了一旁。   曲音終了,眾人都不能自拔的沉浸在幻想中,真照若有若無的輕歎一聲,眼神仍與慕容雪交纏一處。   卻不知慕容雪與真照的這一番神情落在那兩名年輕神族的眼裡,立即換來了四道妒忌的目光。   應先生盯著真照仔細端詳了好一陣,長歎道:「這便是你我無緣了。」說罷也不做聲,一臉失望的神色,又揮了揮手道:「去吧,你們都去吧!」   眾人都是一怔,卻不知道應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好一會兒,慕容雪回過神來,看了真照一眼,又朝那兩名年輕的神族撇了一眼,立即向應先生行了個禮,像是躲避什麼似的匆匆扯著真照走了。   真照被慕容雪扯著出了道場,剛要出言詢問為何要走的這般急的時候,慕容雪的纖纖玉手已向他的手臂上挽了過來,真照的驚喜立即充斥心房,聞著身旁慕容雪嬌軀上傳來的陣陣幽香,霎時全身輕飄飄的有如墜入雲霄,不知天南地北,問到嘴邊的話兒便再也問不出來了。   迷迷糊糊之中,真照已隨著慕容雪出了稷下學宮,直往城北而去。   p.s.看到許多朋友給我提的意見,我心裡十分感激,其中在這些意見中,我看到一個是說的很好的,就是說有人不明白在第一卷揚名的那章裡,為什麼真照會把4萬騎兵放回函谷關,而只帶一萬穿過直望峽?其實我想表達因為直望峽極小,5萬人一起過直望峽的話,那一晚的時間是遠遠不夠的,而且極容易暴露了秦軍的行藏,而只帶一萬人的話,能具有神不知鬼不覺的好處,而且行軍極速,然後其餘四萬大軍悄然轉回函谷關,那就能夠令到東夷的領軍大將生出共有五萬大軍在趁□平原的錯覺,雖然身為名將的慕容式會懷疑,但是用兵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謹慎,要知道,兵者,詭道也。   或許很多朋友認為大場面的激戰更過癮,但是因為這場易城之戰只是起了帶出真照的作用而已,所以在這裡我選擇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模式。   然後對於這個大bug,我很抱歉,可能是我表達不好,但是我已經作了修改,遲點會重新上傳,謝謝大家的意見,我也很高興有這樣的意見,謝謝! 第二卷 東夷篇 第九章 爭風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大小商舖攤位林立,人們自得其樂的嬉笑聲和生意人此起彼落的叫賣聲無不點綴著北叫坊的熱鬧繁華,一切一切都洋溢在一片勃勃生氣中。   這裡還真是名不虛傳,真照心裡愉快的想著,北叫坊非一般的熱鬧,他在這一刻終於親身的體會到。   真照又望了一眼走在他身旁的慕容雪,心裡雖然甜滋滋的快樂無比,但一想到慕容雪打自稷下學宮出來就一直沒和自己說過話,當下心中一動,故意尋了個話題道:「剛才為何從道場裡出來得如此匆忙?」   慕容雪淡淡道:「我只是不願看見一些人罷了。」   真照一奇:一些人?道場裡的一些人?真照的腦間突然轉過那兩名年輕神族的容貌,心中又想起他們對自己充滿敵意的眼神,頓時明白了許多微妙之處,不禁輕歎道:「我明白了。」   慕容雪原本以為真照會打破沙鍋問到底,不料這時竟會這樣說,不由轉過頭來問道:「你明白……」話才剛出口,她的心裡便已暗暗後悔:虧得先前還打定了主意今日出來要好好冷落他……真是沒用!   真照聞聲轉過頭來,問道:「什麼?」   慕容雪望了望真照微帶疑慮眼神,小嘴一鼓,卻沒將後面的話說出來,只是往前走去。   真照苦苦一笑,快步跟了上去,說道:「我知道你不想見的是神農家和伏羲家那兩個小子。」   只見慕容雪眉頭微皺,卻沒有答話,真照腦中靈光一閃,又試探著自言自語道:「神農闐奇和伏羲立繹什麼時候回來了,為何卻沒聽人說起?」說時,真照偷偷的留意著慕容雪,察覺慕容雪臉色微變,心中立即證實了自己的推斷:原來剛才在道場裡的那兩名神族還真是神農闐奇和伏羲立繹,先前還聽說他們兩人在越北兩郡領軍邊防,想不到居然回來了。轉眼又見慕容雪仍舊一言不發,真照當下裝模作樣的長歎一聲,懶洋洋的說道:「唉,真是老天要與我作對,無端端殺出兩個情敵,這回可就熱鬧了。」   果然,慕容雪聞言終是忍耐不住,轉過透來氣呼呼道:「你胡說什麼?」一雙眼睛又射出了如同真照第一次見她時那種冷冷的神色,緊緊盯著真照。   熱鬧熙攘的北叫坊依然熱鬧熙攘,真照突然發覺慕容雪這冷冰冰的風情或許才是最讓自己心動的,以至於自從第一次見她便念念不忘。   她的這種風情與李紅影的不盡相同。   若說李紅影的冷是神秘驚艷,帶給真照尋幽訪勝的刺激,那慕容雪的冷則是帶著淡淡的清秀放逸,卻都同樣會讓人情不自禁。   真照眉宇一揚,目光好不退避的向慕容雪回敬過去,反問道:「我胡說了麼?」   慕容雪抵受著真照充滿侵略性的目光,不禁氣得眼眶一紅,彷彿受了什麼極大的委屈,恨道:「你……你就只懂得逼人家。」說罷一跺腳,急急的朝著來路奔去了。   真照聞言一呆,只覺有些莫名奇妙,隨即又快步追到慕容雪身前,緊抓住她的一雙小手,無比憐愛的注視著她嬌美細緻的臉蛋兒,柔聲道:「別生氣……我逼你什麼了?」   慕容雪雙手猛甩,想要把手從真照處掙脫出來,但是這時被真照抓了個牢實,卻哪裡能甩得掉半分。慕容雪見他恃強,心中更是委屈,那本已在眼眶中盈動的淚珠立即跌撞出來,淒楚的神情惹人憐惜已極。   真照頓時抵擋不住,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好一陣子,慕容雪瞪了真照一眼,哽咽道:「你就只懂得人家,逼人家陪你,逼人家應約見你,逼人家與你逛街,還……還要讓爺爺和父親逼人家嫁你……」輕輕一窒,又道:「便……便似你令東侯有什麼了不起,只要你喜歡,人家就一定要喜歡你……   好希罕麼?我……我今天就告訴你,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你……最討厭你了。」說話時,她的身子不時因激動而顫抖著。   真照心中恍然大悟:原來是為了定下婚約的事。同時,他也終於漸漸瞭解到了眼前這個美麗女子的驕傲,一絲歉意油然而生,思想了片刻,溫言道:「別哭,我今後再也不逼你了,其實我心中不過想待你好,教你也能待我好些,你要是不喜歡,今後我絕不胡來就是……」說著說著,真照心中一熱,又坦然道:「但是我喜歡你,卻是真的。」   慕容雪從未想過真照會這麼直接的向自己表明心意,聞言不由得一征,那淚若梨花的臉龐慢慢抬起,美目向真照望去。兩人目光一觸,慕容雪突然看見了真照清澈的眼眸中蘊含著的真摯和憐愛,心裡彷彿一陣春風吹過,頓時融化掉了嚴冬的積雪。   兩人默默對望,心中充塞著甜意。不覺間真照雙手一動,才驀然醒悟自己正握住慕容雪的一雙柔荑,感受著其中如凝脂般的柔軟嬌嫩,不自覺的心頭一蕩。   只是這麼細微的動作,真照發覺慕容雪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挺拔動人的胸脯起伏漸漸變得劇烈,顯然她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小動作。   又過一陣,慕容雪終於按捺不住羞人,用低得好像蚊嚅的聲音說道:「我們別站著了,好多人在看呢!」   真照心中一喜,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慕容雪對他用上了「我們」這個字眼,而且看著她說話時那小女孩般臉帶羞澀的神情,只覺她對自己又親近了許多。   真照扭頭看了看四周,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他們兩人這樣站定相對,果然顯得有些突兀,行人都紛紛向他們投來了異樣的眼光。真照輕笑道:「由得他們看吧,又沒做什麼不能見人的事。」   慕容雪將手掙脫出來,瞪了真照一眼,卻沒再說話。只覺這人言行舉止處處出人意表,充滿了率性不羈的味道,心裡面即使嗔喜難分,但也還是想和他相處多些,一時間不禁芳心大亂。   「咕呃」   真照肚子中傳來了一陣空虛的感覺。   慕容雪「撲哧」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剛才那繃緊已久的臉有如大地回春般綻放開來,先前的不悅也隨之煙消雲散。   真照現出尷尬的笑容,醒起早前因為提前了大半個時辰出來赴約,所以還沒吃午飯,嘿然道:「不知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好的酒樓,雪兒要為我介紹一下了,今晚我來做東。」   慕容雪笑過一輪,輕抿小嘴道:「想要找好吃的就跟著來吧!」說罷轉身朝東面大街走去。   真照拍拍不為他爭氣的肚子,又搖了搖頭,趨步追向慕容雪。   北叫坊有名的春秋食軒二樓裡間,真照正品嚐著慕容雪為他介紹的春秋食軒各式出名菜餚,雖說他們兩人坐的是雅座,但真照的吃相卻與這個雅座格格不入,全無顧忌的大口大口吃著,彷彿絲毫不知道慕容雪正坐在一旁。   真照的吃相雖然不雅,但豪邁無比的動作卻使慕容雪也受到了感染,令肚子並不餓的她也不自覺的頻頻舉箸。   慕容雪饒有興趣的看著真照飛禽大嚼,對於她來說,真照的舉動充滿著新鮮和吸引力。從前所遇的那些想要親近她的男子,對著她時無不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哪有人像真照這樣事事自然隨意,全沒有半點的矯揉造作。在這一刻,慕容雪突然從心底生出一絲歡喜感覺,而這份歡喜竟是來源於自己全心全意的將心思放在了這個人族男子的身上,這是她以前從來未曾有過的。   真照一頓大吃,直將五臟廟塞得豐滿,這才滿足無比的說道:「這裡的東西比皇宮裡的好吃多了。」還要說時,突然發現慕容雪神情愕然的望向樓梯處,真照連忙轉頭一看,只見那神農闐奇、伏羲立繹和那剛才在道場上的龍族美女前腳接後腳的登上樓來。   他們三人才一上得樓來,立即察覺到了真照和慕容雪的目光,也將目光投了過來。伏羲立繹和神農闐奇看到慕容雪時先是露出了驚喜的目光,但當看到慕容雪身邊的真照後,隨即又射出了充滿敵意的眼神。   真照與他們的目光一觸即收,回過頭來暗自苦笑:真是冤家路窄,這麼大老遠的也能撞在一處,早知道別來這什麼臨淄首屈一指的春秋食軒了,尋個尋常的酒館那不是更好,免得生出事來。   想歸想,就在這麼一轉眼的時間,神農闐奇和伏羲立繹兩人已朝著他們這桌走過來,而且還不請自坐的入了席,隨後那龍族美女也慢慢走了過來。   真照挾起一塊雞爪慢慢咀嚼,不再作聲,只是暗暗留意著伏羲立繹和神農闐奇,靜觀眼前事態發展。   伏羲立繹彷彿當真照是透明一般,一來就對慕容雪問道:「雪兒,剛才你為何走得這麼快?你變了。」   慕容雪聞言渾身一顫,偷眼瞧了真照一眼,卻沒有答話。   伏羲立繹眼光掃向真照,帶有一絲酸意的問道:「是因為……因為他麼?」   這話一問,頓時連真照也暗暗緊張起來,心裡巴不得慕容雪痛痛快快的答上一個「是」字,好證明她此時此刻確是喜歡自己。   慕容雪臉色黯然,思索了許久,才低聲道:「伏羲哥哥,我與他已定下了婚約,是爺爺和父親的意思。」   真照一愕,心裡頓時大覺不是滋味,慕容雪的言中之意就像在說她也是迫於無奈的。   一旁未曾說過話的神農闐奇突然說道:「雪兒,他終究是人族啊!」   的確,因為人族與神族體質上的差異,所以兩族的男女結姻是不太適合的。往往來說神族的生存年齡都在三百歲,而人族的生命至多也只有一百歲,只是這麼一項,對於人神兩族相愛的男女就已經是一條萬丈鴻溝了。同時也因為這樣,在東方自從上古四靈大戰來的數千年,人神兩族幾乎沒有經過什麼融合。   慕容雪還未答話,伏羲立繹又道:「即便你已與他定下了婚約,但我和你不是同樣也有婚約嗎?」   慕容雪用幾乎是央求的語氣道:「伏羲哥哥,你不要再說了,我會聽從爺爺和父親的安排,其實我心中也難過的很。」   真照失聲道:「你說什麼?」他再也無法裝作專注於手上的雞爪,他萬萬沒有想到慕容雪會這樣答話,雖然他心裡也知道人族與神族間的差異,但修習高深武藝的人族,活個幾百歲這是常有的事情,人神兩族的差異根本就不存在。慕容雪的答話聽入真照的耳裡,簡直就帶著本身極不願意和他在一起的意味。   伏羲立繹和神農闐奇同時朝真照望來,目光銳利無比。   伏羲立繹冷冷道:「你該聽到雪兒的話了吧,你要是真的喜歡她,就不要對她再做糾纏了。」   真照彷彿沒有聽見一般,不可置信的望著慕容雪,先前心裡面的喜悅甜美轉瞬間消散殆盡,對於慕容雪,他突然生出了一絲心疼的感覺。   伏羲立繹見他沒有反應,又道:「你如果不服氣,我們可以進行一場公平的比武,以此來決定誰才是雪兒可以托付終生的人。」言語間輕蔑的意思表露無遺。   在東夷,由於女子可以同時和數名男子同時定下婚約,因此到了最後,那些女子通常是通過各種的比試來選出她們的夫婿,其中武士間的求愛比試,則是通常以比武的方式進行。這時伏羲立繹提出比武,自然是他對自己的武功充滿了信心,逼迫真照知難而退。   真照心裡怒氣飆升,對著伏羲立繹的挑釁,他露出冷傲的神情,全身的精氣神都變得有如脫鞘的利刃一樣凌厲,嘴裡淡淡道:「比武就不必了,她喜歡誰就讓她自己決定吧……」微微一頓,又道:「但是,如果伏羲兄要找人切磋一下的話,小弟我還是願意奉陪的。」真照此時只想做些事來發洩一下心中的怒火,對著伏羲立繹欺上頭來的挑戰,他的心底立即湧起了比武的衝動。   伏羲立繹、神農闐奇等在座的四人都是東夷年輕一輩的高手,真照氣態間的變化,他們馬上生出了感應,四對銳利的目光同時集中在真照的身上。   伏羲立繹和神農闐奇神色頓時凝重了許多,感受著真照身上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壓迫,「這人並非易於之輩。」兩人心裡暗暗警惕自己,先前真照給予他們的輕浮、吊兒郎當的感觀這時已經全然改變。   那龍族美女望著真照時嘴角含笑,似乎也對真照的變化發生了濃厚的興趣。   慕容雪雙目迷醉的望著真照,心中突然狂跳不已,那種不知道是歡喜還是憂慮的心情充斥心扉。偏生這時真照漠然的直盯前方,卻沒有看她一眼,彷彿就當她不存在一般,就在這個時候,慕容雪清清楚楚的發現,自己的心裡是多麼在乎這個男子對自己的態度,無助和淒然又真真切切的湧上心頭。   好一會兒,伏羲立繹豪氣十足的大笑起來,打破了桌上沉重的氣氛,然後才又站起身來,對真照道:「竟然兄台這麼賞臉,那就請賜教了。」他稱呼真照時,已由你改作兄台,顯然對真照再也不敢存有半點的輕視。   真照這時雖然怒火燎原,但心裡還是清清楚楚把握到了眼前的一切:伏羲立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就是秦國來的令東侯,他一再以你和兄台來稱呼自己,為的便是日後能有推搪的借口二已,因此接下來的比試定不會是什麼點到為止切磋。   當然,真照心裡也不得不佩服伏眼前的這個對手,只看他站起身來時威猛無鑄的氣勢,就可以知道他名不虛傳,武功定不在自己之下。   真照心中被伏羲立繹激起了萬丈豪氣,也哈哈笑道:「太好了,那就請吧。」說完隨手在桌上扔下一錠銀子,同伏羲立繹一前一後的朝樓下走去。   神農闐奇和慕容雪等三人自然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事,他們也連忙起身走下樓去。 第二卷 東夷篇 第十章 突刺     圍觀眾人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見真照和伏羲立繹已經又站在了原先未動手時的位置,就好像兩人都從沒有動過一般。唯一不同的是,真照這時的臉色顯得有些發白,而伏羲立繹的嘴角卻流出了一道血絲。顯而易見的,他們兩人都因為最後那勢均力敵的一擊受了傷。   真照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暗暗運氣壓下體內翻騰不休的氣血,眼睛緊盯著眼前的伏羲立繹,感受著伏羲立繹射向自己的眼光中的詫然,心中不禁暗叫僥倖,他終於漸漸明白到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從前真照在鳳華村時,除了那老頭子外,就從未遇見過對手。後來他到秦國參軍,這一段日子來,年輕一輩中能勝過他的可以說還沒有,直到這時遇到伏羲立繹,雖然自己與他打成了平手的局面,但是真照心知若真只論武技的話,自己其實已輸了一籌,而且他曾聽說伏羲立繹的武功似乎還不如那名列東夷五色備之首的八部真逸,只是這麼一比較,他已知道自己比起那八部真逸就差得更遠了,不由得生出了爭勝的心。但是無論如何,真照生性爽朗,他對伏羲立繹的武功還是大為佩服。   就在真照正要說話時,那令人不舒服的危險的感覺又一次湧上心頭,他心中一驚,隨即全身毛孔悚然,無端端的只感覺到寒意襲體而來。   「嘶嘶嘶」   怪異的聲音在真照的左近響起。   真照心道:「不妙。」當即足尖輕點實地,身子急急的向後仰倒。他的動作雖然十分敏捷,但是因為體內仍未平復下來的氣血的關係,因此不免顯得有些窒滯。   緊接著「鐺」的一聲金屬爆響,真照身前的虛空突然像是被什麼神秘的力量破開,一把彎長的八節刃憑空出現,在陽光的映射下燦耀著刺目的光芒,快如電閃的向著真照的首腦直劈而下。同時在那八節刃的後面,虛空中又極快的凝結出一個透明液體般的人形,情形怪異無比。   圍觀的眾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是,看著眼前橫變突生,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只是下一個眨眼的功夫,那把八節刃卻已到了真照的臉面三尺前,伴隨著「哧哧」的風聲,更添威勢。   八節刃乃是當年上古四靈大戰時,人族首領軒轅黃帝的師父,也就是大陸東方仙術的創始人廣成子所造,以助軒轅黃帝統一人族,斬殺人族西部大酉蚩尤的一種兵器。   傳說當其時蚩尤武功強絕,號稱人族無敵,即便軒轅黃帝與之相敵,鹿死誰手也是未知之數,因此廣成子在造八節刃時加上東方仙術的法咒,使其蘊含了東方仙術的法力,後來軒轅黃帝一舉斬殺了蚩尤,這八節刃可以說是功不可沒。   經過數千年的傳承,八節刃的製造工藝更趨精進,它能大大提高使用者出招的威力,厲害無比。當然,若想使用八節刃,卻需要使用者擁有極高的修為,故而在「武幻鬥法」中,八節刃是上三階的修習者才會使用的武器。   真照心念電轉,他又哪會不知道八節刃的厲害,只是這時苦於經過了剛才與伏羲立繹的比武後,體內的真氣仍然未能運轉順暢,看著近在咫尺的八節刃那鋒利的刃身,心中不禁生出了有心無力的感覺。   這種情形下,站在一旁的慕容雪、神農闐奇和那龍族女子極快醒悟過來,看見真照身處險境,即便是神農闐奇也想到真照怎麼說也是秦國出使到東夷來的使節,如果讓他在臨淄發生什麼意外的話,對於東夷來說不論在什麼方面都會造成極大的麻煩。因此他們大吃一驚之餘,立即飛身撲來,分別朝那如透明液體一般的人形攻去,但卻終是晚了一步。   正當真照命在旦夕之際,他突然只覺本應空虛的丹田竟疾射出一道厚實的真氣,瞬間充斥全身,那種綿綿密密的溫暖感覺,幾乎使他要痛快的呻吟出來。   真照也顧不得細想自己身體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當下雙手手臂貫注真氣,右手如虎爪張舞般向那八節刃探出。轉瞬之間,在八節刃離他不到三尺見方的狹小空間內,真照的手勢連生七次變幻,巧妙若斯的避開了八節刃的刃鋒,在刃身上輕輕彈出,只聽「噌」的一聲清吟,那本該向著真照照面劈來的八節刃竟被真照彈得偏了一偏。   與此同時,真照左手毫不空閒的在地上一撥,身形如潮湧的巨浪一般向右翻滾,堪堪的閃避過去。   只是這麼緩上一緩的功夫,慕容雪等三人已經向那液體般的人形攻到。   那液體般的人形顯然想不到真照竟能閃避過去,招數落空時身形不由自主的一窒,待又見慕容雪等人向己撲來,八節刃猛的一轉點地,不知道她使了什麼方法,身子頓時改變方向朝上飛去,猶如長了翅膀一般,使得慕容雪、神農闐奇他們都撲了個空。   p.s.在這四個月裡面,我終於完成了東方的第一和第二卷,心裡覺得很快樂,很感謝大家的支持,當然,我也會更加努力寫下去以報答大家。   這些天來更新得很慢,那是因為學期末的臨近,所以很多東西要煩,但是能令我寫下去的絕對是你們的支持,還有我的信念,遲點我想我就會加快的了。   我並不是一個能夠進入瘋狂狀態,狂貼文的人,我也並不夢想著東方會成為點擊之冠的小說,我只希望能淡淡的、淡淡的將我心裡面的故事和幻想寫出來(當然包括性幻想,如果只希望看無色的大大,就先請吧!我想東方多多少少也會有一點色的東西,不過我會盡量寫得美一點罷了!)   再次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謝謝!   阿草拜上 第三卷 回城篇 第一章 相得     等到真照再一次站定身子的時候,那透明如液體般的人形已經躍上了春秋食軒的房頂,並且漸漸凝聚出實體來,不時夾帶著絲絲電光,叫人感到驚異不已。真照眼中精光閃射看著眼前的奇特境象,心裡揣測著這是否便是武鬥幻法中久負盛名的神之能舞——逝靈術。   「又是東方仙術的高手,唔……東方最擅長神之能舞的應該是博雨族的精靈,聽說那些傢伙能把身體液化匿藏在空氣中一段時間,對於逝靈術的修習簡直就是得天獨厚,看來今天的事與他們定大有關係。」真照暗暗思忖著,突然想到自己好像變成了被別人虎視眈眈的獵物一樣,心裡不禁大是沮喪。   那刺客躍上房頂後,身子沒有絲毫的停留,隨即又躍到鄰近一間民宅上,如此連連飛躍,漸漸消失於遠處。神農立繹和慕容雪三人看著他輕靈快捷的身法,心知追趕不上,也只好無奈止步。   真照回想那刺客在躍上春秋食軒一霎所顯現出的實體,雖然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他背影,但是從那纖細嬌隆的腰臀輪廓卻大約分辨得出該是個女子,心中更是一陣不自在,暗暗想像著下次要如何狠狠的「回報」一下才洩下這口惡氣。   正當所有人的心神仍游離在剛才一連串驚心動魄的變化中時,真照的衣衫突然「嘶」   的一下碎裂開來,真照心中一驚,知道自己剛才雖然避過那刺客的一擊,但是八節刃所蘊藏的凌厲勁氣卻已傾體而入,因此身上的衣衫首當其衝的受到了衝擊。   真照對那刺客深厚的功力感到驚駭之餘,忙運氣檢查體內的情形。誰知他剛要凝神提氣,卻發覺丹田內空空如也,先前籍以保住小命的真氣卻消失無蹤,彷彿憑空而來,又憑空消失,而且還把身上所有的力氣抽乾了一般。這種空虛的感覺真照剛才沒有察覺還不怎麼樣,可這時一驚之下,他只覺雙腿一軟,全身立即虛弱無依的向前仆倒過去。   真照心中大叫一聲「苦耶」,猶如餓狗搶屎般重重跌在了地上,說起那姿勢真是想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其中不免帶著些「一生英名今朝喪」的悲涼。   真照正自暗暗懷疑自己的印堂是不是黑得發紫的時候,突然只聽「啊」的一聲悅耳之極的嬌呼傳入耳中,緊接著就在下一刻,一雙嬌軟溫暖的手已將他緩緩扶了起來,那人急道:「你怎麼了,可別嚇唬我啊!」聽著那此刻可能是全天下最美妙的聲音,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不道德開始在某人的心中作祟起來。   真照半瞇著眼睛,看著眼前慕容雪嬌美的臉孔,他心中靈光一閃,當即用最快的速度激活臉上的肌肉,裝作一副痛苦萬分的表情,艱難的說道:「唉,想不到那人的武功竟這麼厲害,看來我是……我是……」說著說著,又裝模作樣的輕咳起來。   慕容雪一聽,臉上表情頓時由著急變成悲切,搖頭道:「不會的,不會的,你定不會有事的。」   真照有氣無力的道:「我自己知道得很清楚……」真假參半的長歎一聲後,他又道:「唉,那……那也好的很,我……之後,你便不用如此煩惱了,喜歡誰就……就喜歡誰吧!」   慕容雪用幾乎就要哭泣的聲音說道:「不……你不要有事,不,都是我不好,我誰也不喜歡,其實我是不知該如何推托伏羲大哥,我心裡……心裡只喜歡你呀。」   真照一震,怎也想不到慕容雪竟會這樣說,直到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的知道慕容雪原來喜歡的是自己,心中不禁狂喜不已,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慕容雪感覺到真照身子微微顫抖,以為他真的就快要死了,緊緊的抱住了他,哭道:「壞傢伙,別嚇我,我是真的喜歡你,你不要有事。」   真照只覺慕容雪吹氣如蘭,身子軟綿綿的偎依著自己,頓時神魂顛倒,不知人間幾何,模模糊糊間,他低聲道:「能……能讓我親親你麼?」   慕容雪聽了先是一呆,但很快的就俯下頭來,用她那嬌嫩得如櫻桃般雙唇印在了真照的雙唇上。一霎那間,真照心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又是甜蜜,又是羞愧,仿似所有的一切都溶化在了那美妙的一吻之中。   吻過良久,兩人分開對望,真照看著慕容雪充滿嬌羞神態臉蛋和因為呼吸仍舊急促而小嘴微張的可人模樣兒,歡喜之餘不由得又生出煩惱,只瞧眼前的這般情景,看來自己不死可是不行了。腦筋微轉,真照全身佯裝一震,「你」了兩聲後腦袋一偏,屏住呼吸裝死過去。   慕容雪見狀,不假分辨又哭起來,只道真照真個死了,嘴裡淒涼的叫道:「你不能死……我……我什麼都答應,你不要死啊……」   真照盼的正是這一句話,聞言哈哈一笑,又活轉了過來,說道:「真的?真的是我說什麼你都應允麼?」   慕容雪一呆,但隨即明白過來,忽的劈頭一個大耳光打下,「啪」的一聲大響,直把真照打得眼前金星亂冒,跟著慕容學又跳起身來,將真照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掩胸便欲走開。   真照這時全身沒有半分力氣,哪裡經得起慕容雪的這一番折騰,頓時悶哼一聲,痛得眥牙裂齒,但是左手卻仍自緊緊的握住了慕容雪小手。   慕容雪被真照強自拉住,聽見真照痛苦的呻吟,不由暗自擔心自己是否過重了,偷偷的瞥了地上的真照一眼,看著他那被自己打得高高腫起的臉頰,心中不禁有些歉然,僵持了一陣後終於忍不住心軟又彎身將真照扶了起來。   卻不知他們兩人的這一番「郎情妾意」,卻都一一落在了圍觀眾人的眼裡,當然也包括伏羲立繹和神農闐奇等三人。   雖然真照並非東夷人,但是由於他先前與伏羲立繹的較量,在場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他是能與鼎鼎大名的「熾炎紅守備」相抗的人。再加上剛才他在千鈞一髮之際避開偷襲的精彩表現,不知不覺間真照於圍觀的東夷人心中早已留下勇武的形象。   要知道天下間的事情大都依循著這樣一個理兒:鮮花終需綠葉的襯托才會顯的美麗,而英雄當然也需要壞人出現方顯英雄本色。在那堪稱「窮凶極惡」的刺客襯托下,真照此刻可算是在場眾人心目中英雄中的英雄,這時圍觀眾人看著他與慕容雪上演的這一幕「有情人終成眷屬」,頓時便有人鼓起了掌來,慢慢的人人相和,一時間場上竟掌聲雷動,比之之前真照與伏羲立繹比武時的喝彩聲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旁的伏羲立繹哪能受得住眼前的這種景況,而且想起方才慕容雪兒對真照說的話兒,頓時哼了一聲,鐵青臉轉身而去。   神農闐奇略微掃了一眼真照和慕容雪,臉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倒是他身旁的龍族女子先說了出來:「神農哥哥,你先去看看伏羲大哥吧,這兒蓉兒自會照看的了。」   神農闐奇正是擔心真照的安危,這時聽到那龍族女子這樣說,他心中知道那龍族女子的武功不弱,思索了一下後,輕輕的叮囑一句:「要小心點。」便朝著伏羲立繹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真照和慕容雪此時都沉浸在一片甜蜜之中,卻也未曾留心伏羲立繹和神農闐奇的動靜。   那龍族女子看著神農闐奇走後,這才走到真照和慕容雪處,說道:「雪兒姐姐,他……真大……大哥受了傷,我們還是快些走吧。」她說至真照時,似乎不知該如何稱呼,臉上不由一紅。   真照和慕容雪回過神來。慕容雪望了望那龍族女子,點頭道:「蓉兒說得對,是該早些回去。」說罷用力扶起真照。   真照這時力氣已略微恢復了一些,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在慕容雪的扶持下,腳步蹣跚的走出人群。那龍族女子見狀,也走了過去攙扶起真照的另一隻手臂,好幫上慕容雪一把。   真照雖感有些窩囊,但偏偏又覺無可奈何,只得對那龍族女子報以一笑,以示感激。   那龍族女子的雙眼與真照坦誠通澈的眼神一觸,不知為何臉上立即飛上兩朵紅雲,低下頭去再也不敢瞧上真照一眼。   真照心中雖然奇怪,卻也不以為然,又轉過頭繼續逗慕容雪說話去了。   三人慢慢朝北叫坊外走去,沿路過來他們不但受到了街道上所有人的矚目,而且還有許多人緊緊尾隨,似乎帶著一絲保護的意思,直至出了北叫坊,人群這才漸漸散了。   真照回想著遇刺時的情景,真是越想越不禁有些後怕起來,若不是剛才在生死一刻之間,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真氣突然出現,自己說不定這時就已經「小命歸兮」了。   回心細想一下,看來那刺客定是早就盯上了自己,只不過她一直在等待著出手的機會而已,直到看到了伏羲立繹和自己比武各自力竭,她這才使出了「逝靈術」,對己驟然出手。   真照眼中閃爍著智慮的光芒,望著東面遠處夕陽逝去的美麗景觀,心中突然首次真正的意識到自己正身處在一個危險的漩渦中,而且自己還是帶動著這個漩渦轉動的中心。   如果說第一次受到陽水一族的襲擊只是給了真照一個預示的話,那麼這一次就更能讓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邊正潛伏著許多可怕的敵人,無不對己虎視眈眈。且不說那西戎來的「血魔」蒙木言,就只是剛才那精通神之能舞的女刺客,就已經令到他大感頭痛,倘若再加上蒙木言,還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一番光景來。想著想著,真照開始發現護送莉婭公主回秦國完婚的事,恐怕並不會像自己先前想像般簡單,甚或應該說是困難重重。在這種情形下,向來給人感覺吊兒郎當的他,這時也不由得認真思索起來。   正當真照臉色凝重的沉浸在思考當中的時候,他卻完全沒有察覺到身旁的慕容雪和那名龍族女子也正呆呆的望著他。   慕容雪還從來未見過真照顯露出這麼認真的神色,這時看在眼裡,不禁有些又驚又喜,驚的是自己對眼前的這個人族男子竟生出了一份陌生的感覺,每每總不能猜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喜的是真照臉上流露出來的專致,與自己自小就崇拜的父親慕容式時常帶著的神情極為相像。慕容雪一想到真照與父親的這種相似,心中就甜孜孜的不知如何形容,好一陣迷醉。   那名龍族女子用略微有些異樣的眼光盯了真照好一會兒,突然又轉眼望向慕容雪,慕容雪感受到她的目光,也向她瞧了過來。兩人目光相觸,心裡面都突的一跳,竟同時羞得低下了頭。慕容雪心中以為自己剛才那羞人神色定叫那龍族女子看了去,臉上頓時一片緋紅;而那龍族女子則暗恨自己怎麼會盯著別人的男人直看,同樣是嬌羞無比。兩人心中狂跳,卻誰沒有留意到對方的神情。   好一陣子,慕容雪終是首先開口說道:「蓉兒妹妹,你不是在東海鍥晶宮的麼,什麼時候回來了?」   那叫蓉兒的龍族女子定下心神,急忙應答道:「前些天就回來了,不過爹他一直要我留在家裡陪著爺爺,因此沒有去找姐姐玩耍。今日若不是以向應先生學琴作借口,只怕也不能出來。」   慕容雪點了點頭,笑道:「倒難為你了。嗯,蓉兒妹妹,這些日子留在鍥晶宮裡,定學到了不少好本事,改日可要讓我好好見識見識才行。」   蓉兒微微一笑,說道:「哪裡學到什麼好本事,姐姐說笑了。」   真照被她們兩人的話打斷了思路,聽到慕容雪說到「東海鍥晶宮」,心中一動,突然問道:「你們說鍥晶宮是東海龍宮麼?」   慕容雪神態親暱的解釋道:「天下還有第二座鍥晶宮麼?蓉兒妹妹就是東海龍王爺爺最疼愛的孫女兒。」   真照原來如此的「哦」了一聲,又細細的打量起那身旁的蓉兒來。   蓉兒被他肆無忌憚的眼光一掃,頓時臉上紅了一大片,低下頭去不敢回看。   真照早就聽說了東夷東海龍王的大名。   傳說上古四靈大戰前,獸靈中的龍分兩部:九天龍眾和九淵龍眾。其中九天龍眾以「八部真」為姓,就是出現了獸靈首領八部真龍的一部,而另一部九淵龍眾則以「敖」為姓。   獸靈中的九天龍眾和九淵龍眾本是混居一處,但是由於上古四靈大戰中,獸族在五丈原一戰慘勝收場,獸靈首領八部真龍不得不率領獸靈遷移至偏遠中原的牧河原地。在獸靈舉族北遷的過程中,許多部落由於各種原因並未能一同隨眾遷移,從而構成今日獸族在大陸上散居各處的局面。到了後來,八部真龍被創世神連同其餘三靈首領封印於九天之上後,獸族從此分裂成四個部落,而散居大陸各處的一眾部落更是各自為政。   由於八部真龍被封印於九天之東,因此九天龍眾一部來到了東方以東定居,也就是今日的升龍山上的龍族。龍族的另一部九淵龍眾卻在上古四靈大戰後分成四部,最終形成了當今東方名震宇內的「四荒龍王」。東夷國內的這一代東海龍王敖廣,正是「四荒龍王」之首。   東海龍族世代以經營制鹽業為生,要知道東夷國內海岸線寬廣平坦,國內優良的鹽田何止千萬畝,輾轉千年下來,東海龍族已經成為了東方大陸上制鹽業的第一大家族,可以說是富可敵國。   據說東海龍族在東海築有一座鍥晶宮,這座宮殿全部以珍貴無比的巨型晶石建成,極其金碧輝煌、富貴奢華,宛若是東海上的海市蜃樓一般。   想不到眼前這龍族女子竟是東海龍族的嫡系,這不由得引起了真照的興趣,又多向她打量了幾眼。   慕容雪輕輕拉了一下真照的手臂,說道:「看你把蓉兒妹妹嚇得,她都不敢抬頭了。」   真照感受到慕容雪對己的溫柔,哈哈一笑,收回了投向蓉兒的目光,說道:「我聽說東海龍宮是天下第一奢華的處所,心裡有些好奇罷了。」   蓉兒偷望了真照一眼,見他不再望自己,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一路來再不敢多說半句話兒,只是默默的聽著真照與慕容雪風聲笑語。   真照不斷與慕容雪說著笑話兒,同時也暗自緩緩運氣察看體內的狀況。突然,真照猛的發覺自己體內的真氣正在極為快速的回復過來,這種情景對於他來說還是從未遇見過,那種怪異的感覺不禁使得真照一驚,輕輕一拉身邊的慕容雪和敖蓉兒,一言不發的停下了腳步。   慕容雪和敖蓉兒不解的望著他,見他臉上露出肅然的表情,慕容雪關心的問道:「怎麼了?」   真照眉頭輕輕一皺,卻沒有答話。   ※※※   ps對於有些朋友問我第二卷裡的第八節的題目「登能」是什麼意思,其實這是我家鄉的俚語,意思就是顯示某種東西,甚或有些誇耀的意思! 第三卷 回城篇 第二章 終別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真照心中不斷的問著自己,身子卻一動不動,彷彿是入定了一般,他這時絲毫不敢運氣,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體內這股激盪流淌的真氣上。   「難道是走火入魔了?」真照在一霎那間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但是很快的,他又推翻了這個想法。感覺上,體內的真氣雖然正在自主的遊走,但是卻並非沒有規則的亂竄。一束束如絲線纏繞的真氣從丹田慢慢逸出,在奇經八脈運行一周後又散射至全身各處大穴,隨後又緩緩流回丹田,如此一次又一次的進行著重複循環。隱隱間,真照只覺得身體裡面似乎在不斷的膨脹,那愈來愈壯大的真氣如浪潮般衝擊著他全身的經脈,每一次衝擊都使得他的心神不禁一震,一種充實而暢美的感覺也隨之而來。真照仔細的留意著體內每一個微妙的變化,卻完全不知道身邊的慕容雪這時臉上已經滿是擔心的神色。   慕容雪看著真照木然的臉孔,雖然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從真照身體不斷散發出的強烈熱氣,也知道這是體內真氣流轉的徵兆,當下輕輕伸過手去,想要抓住真照手上的脈門察看一番。不料她的手才一碰上去,立即就被真照身上的一股強勁真氣彈盪開來,可是真照卻像絲毫不知一般。   慕容雪心知真照這時定是運功到了緊要關頭,因此也不敢再動真照,只是輕輕的扶托著他,同時不禁詫異真照竟會選在這個節骨眼上行功運氣。   敖蓉兒也察覺到真照的變化,又看見慕容雪的舉動,自然心知肚明,當下也隨著靜立一旁。   就這樣,他們兩女一男三人有如石雕像般站立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中央,偏生三個人中女的長得如出水芙蓉,男的卻似人間蛟龍,霎時間惹得過路行人紛紛側目觀看,情形極是有趣怪異。   感受著體內真氣運行而帶來的意暢神舒的感覺,真照直覺自己的內力有如做夢般的變得深厚。「怎麼會這樣?」真照百思不得其解,雖然內力得以提高是件好事,但是對於他來說這其中就未免有些莫名其妙了。   自從到了秦國參軍開始,自己雖然每日未曾疏於練功,但是卻並未覺得功力有什麼長進,加上這次來東夷之後,先後連續兩次受傷,只怕內力該會大大的倒退才是,怎麼會出現眼下的這般情景呢?   細細回想著這些天來所發生的事兒,真照突然靈光一閃的閃過「龍涎點滴」四個字,頓時福至心靈:「那『龍涎點滴』在升龍山上是無上聖物,據說每當龍族中欲要飛昇九天的人物才能獲賜一滴,籍此增強真元。我雖然不是龍族中人,但想來增進功力之效還是有的。」想到這裡,真照立感釋然,忙慢慢運氣引導體內的真氣循序漸進的遊走全身。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真照將大為增強的真氣在全身運轉了一十六周天後,這才緩緩調息收功。當他一睜開眼睛,立即察覺到有兩道關懷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真照微微動了動仍被舒服的感覺不斷衝擊著的身體,臉上自然而然的露出了一個讓人不禁生出親近之心的燦爛笑容,脫口道:「舒服極了。」   猛然間,真照發現自己的身體竟似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眼前的一切事物也彷彿隨著這些變化而生出令真照內心震撼不已的變化。   這簡直就是另一個天地。   身體這時就好似一片能夠照出一切的大鏡子,外在的事物無不細緻的反映在自己的心裡,所有的東西都變得那麼的新奇,那麼有趣。   最奇妙處莫過於只要自己凝神觀看,天地萬物的一切動靜彷彿都變得慢了下來,慢得讓自己竟連微風揚起了慕容雪幾根頭髮都能數得清清楚楚。   那種玄異無比的感覺,幾乎讓真照興奮得要大叫起來。   慕容雪看著真照略微有些奇怪的表情,漸漸收起了擔心的神色,埋怨道:「你老是叫人好不擔心。」   真照又大力的伸展了一下四肢,感覺著已經恢復了七七八八的體力,忙輕輕捉住慕容雪的小手,柔聲道:「別生氣,以後一定不會的了。」微微一笑,又捉弄道:「你看看人家蓉兒姑娘,還不是什麼都沒說,倒是我和你……你就先叫嚷起來了。」   原本慕容雪聽到前半句溫柔的話兒,臉上已忍不住輕綻出笑意,冷不防聽了後面半句,頓時沒好氣的說道:「憑什麼我和蓉兒就不同了?」   真照臉色一正,真摯的說道:「你自然是我真照的妻子啊!從此以後你我永不分離,無論今後發生什麼事,你都要與我一道。你若受苦,有我陪你,我若受苦,卻也不許你離開我。」   慕容雪聞言雙頰一紅,啐道:「討厭,你不知羞麼?」說罷便快步朝前走去,嘴裡卻仍不住輕輕重複著真照剛才的話兒。   真照一愣,原來想著慕容雪聽了這番話兒,一定感動得直撲上來,而且還會狠狠的給上自己兩個吻,哪知卻達不到預期的效果,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禁有些好夢成空的失落。   敖蓉兒默不作聲的聽著他們兩人的對話,聽得真照說到自己,還待要答上一句「也沒什麼」,不料又聽真照誠懇的說出那一番動人的情話,雖然不關己事,但是心裡卻也翻起了一陣浪濤,那般若有所失的感覺,不由得讓她呆在了一旁。   真照回過神來,疾步追上慕容雪,不斷賠笑的討好著。   不知不覺間,慕容雪已經主動牽上了真照的手。   夕陽斜照,喧鬧吵雜的街道依然喧鬧吵雜,這一天的餘暉漸漸映射出兩道緊密相依的身影。   數天過去,這一日在出雲宮裡,慕容雪從真照房中行出,向站在一旁的小玄子問道:「你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嗎?」   小玄子當然知道慕容雪問的是誰,忙恭敬道:「真侯爺他今天早些時候被皇上宣去,聽說是莉婭公主聯親的事已經準備妥當了,要商量商量。想來他該要一陣子才能回來。」微微頓了一下後,他又道:「慕容小姐,您先坐著等一會兒吧!」   慕容雪聞言不禁一驚,又問道:「莉婭公主的事準備好了?那……那他不是要走了麼?」   自從那日經過北叫坊的事情後,真照和慕容雪的戀情已變得滿城皆知,在臨淄的茶樓酒館裡,這時是說書人說得最熱火朝天的段子,什麼最新武打段《英雄救美身遭刺》,什麼火熱煽情段《你是瘋子,我不傻》等等,一時間花樣百出的誇張名目競相出現,每日聽書的人絡繹不絕,真可謂是鬧得沸沸揚揚。   小玄子對於他們的事自然早有所聞,這個時候聞歌知雅意,點頭道:「真侯爺應該就是這數天間就要啟程返秦了,不過慕容小姐不用擔心,我想真侯爺定不用多久就會回來向慕容大人提親的。」   慕容雪臉上微紅,瞪了小玄子一眼,「哼」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逕自坐下等著真照回來。   約摸過了一頓飯的時間,慕容雪才看到真照渡著悠遊的步子回到出雲宮,她連忙向真照迎了上去,親密的挽著他的手,探問道:「皇上說什麼了?」   真照揚了揚眉,說道:「今天神皇陛下是召我去商議莉婭公主的親事。」   慕容雪又問道:「商議得怎麼樣了?」   真照哈哈笑道:「當然是好啊!」微微一頓,又洋洋得意道:「原來伏羲小子和神農小子大老遠的從越北趕回來,是奉了神皇的旨意的。神皇要讓他們協助我把莉婭公主護送回秦,哈,聽清楚了,神皇可是要他們『協助』我。」真照想到今後回秦國的這一路上自己就成了伏羲立繹的半個上司,嘴上又不自覺的笑出聲來。   慕容雪聞言眉頭微皺,說道:「那你豈不是就要回秦國去了?」   真照正自春風得意的時候,絲毫沒有察覺到慕容雪的心事,只是點頭笑道:「神皇說了,五天之後是個吉時,那天早上我就可以啟程返秦了。」   慕容雪看著真照的樣子,終於氣不過的狠狠掐了他的手臂一把,氣呼呼道:「看樣子你倒似很高興一般。」   真照一愕,察覺到有些不妥,問道:「怎麼了?」   慕容雪小嘴一鼓,也沒有答話,放開真照獨自走到涼亭裡坐下。   真照略一思索,似乎有些明白了眼前的事情,輕輕走到慕容雪的身後,伸手撫摸著她的秀髮,小聲道:「我的雪兒生氣了,到底是為的什麼啊?」說話時的語氣就好像哄著正在生氣的小女孩般,溫柔親暱無比慕容雪扭了扭頭,仍是沒有理睬真照。   真照微微一笑,緊靠著慕容雪坐了下來,雙手自後面環攬住她的纖腰,又把頭由後傍著她香肩貼在她的臉上,低聲說道:「快別生氣,等我回到秦國後,我立即就回來娶你過門。」   慕容雪眼睛一亮,帶著一副「算你啦」的神色半嗔半羞的看了真照一眼,這才全身放鬆的軟軟依在真照身上。   真照緊摟著玉人,嗅聞著陣陣傳來幽香,心底不覺泛起一陣漣漪,忍不住便往慕容雪小耳處啜下去。   慕容雪冷不防身上微微一顫,抵受著耳邊的麻癢感覺,輕嚶一聲,頓時有如惹人憐愛的小貓般緊緊的縮入了真照的懷中,臉上緋紅一片。   真照感受著慕容雪動人的嬌軀緊貼著自己的快慰感覺,再看慕容雪臉上嫵媚的神情,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情火,也顧不得這是光天化日之下的涼亭,逕自朝著慕容雪的櫻唇吻了下去。   慕容雪秀眸半閉,不斷的急促的呼吸著,那種不堪情挑的嬌美姿態,真是說不出的動人心弦。   真照盡情品嚐著慕容雪嬌柔的三寸丁香,同時雙手也開始不由自主的在她身上輕輕摸索。霎時間,慕容雪那堅挺的雙峰、纖柔的腰脊、嬌美的豐臀,無不讓真照的雙手留戀忘返。   慕容雪被真照親熱的廝磨弄得渾身愈發酸軟,竟主動轉過身來緊摟住真照,修長無暇的美腿更是箍在了真照的腰上,但她嘴裡卻仍自含糊不清的呻吟道:「別……不要弄人家嘛!」   真照血脈膨脹,情慾彷彿燎原無邊的大火燒炙身心,手上用力,將慕容雪的嬌軀抱得更緊了。   兩人緊緊的摟坐一處,相隔無間的肉體同時也聯繫起他們的心。真照溫柔的放開慕容雪的香唇,享受著滿懷芬芳的感覺,調笑道:「原來我的雪兒在動情的時候才是最美的。」   慕容雪勉力睜開雙眼,羞人無比的嗔道:「你……你得了便宜還賣口乖。」說罷狠狠的瞪了真照一眼。   真照嘻嘻一笑,說道:「你竟說我得了便宜,那我便索性再多佔點吧!」說時橫腰抱起慕容雪,站起身來直向寢宮走去。慕容雪「啊」的一聲驚呼,哪還不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事,不禁羞得無言以對,忙把臉藏在了真照的懷中。   (這裡省略n字,為了不三級,唉!)   真照極快的為自己寬衣解帶,嘴裡帶著半命令半哄勸的語氣說道:「來,張開眼睛。」   慕容雪還是個冰清玉潔的處子,從沒經歷過這麼羞人場面,這時心神搖曳飄蕩,卻哪裡還敢睜開眼睛,因此聽到真照的話只是閉著眼睛一個勁兒的搖頭。真照將她那可愛的神情看在眼裡,輕輕一笑,身體隨著前傾,慢慢親吻撫弄她的身體。   真照細膩的動作立即換來慕容雪的一陣悸動,隨著慕容雪的身子有如水蛇般扭動,真照像是故意要作弄慕容雪,手上的動作卻也不斷加劇。終於,慕容雪發出「唔」的一聲嬌喘,眼睛禁不住張了開來。   真照挺直身軀笑道:「我的雪兒終於敢張開眼睛了。」   慕容雪聞言立即漲紅著臉蛋道:「看便看,好了不起麼?有什麼不敢的?」說著便朝著真照身下看去。氣話兒才剛說完,可是當她目光落到雄壯處的時候,眼神卻立即被吸引住了。神色中似乎是揉合了歡喜、詫然、讚許,甚或是還有一些驚恐,這一切複雜的糾纏一處的誘人眼神,簡直能讓人情難自已。   要知道古往今來有多少男子迷醉在少女們的這種眼神之下,真照這時一見,再也忍不住將身子壓在了慕容雪的嬌軀上,兩人頓時如癡如醉的沉浸在這一場醞釀已久的風雨中……   鶯鳴燕舞,幻耶真耶。   良久過後,滿足愜意的兩人相擁一處,真照輕輕撫摸著慕容雪,不時窺看懷中那正在不知想著什麼慕容雪,自得不已。   突然,慕容雪奇峰突出的說道:「不行,我要隨你一同到秦國去。」   「什麼?」真照瞪大了眼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慕容雪得意洋洋的看著真照,用纖巧如玉蔥的小手指點了點真照鼻子,說道:「什麼什麼嘛,人家要隨你到秦國去,不行麼?」   這一下,頓時叫真照大感頭疼起來。   且不說自己私自將慕容雪帶進使節團,會觸犯秦國的軍法,單是一想到這一路上自己可能會遇上的麻煩,帶上慕容雪就無疑會使自己又多了一個負擔,而且如果慕容雪真的出了什麼意外的話,那該如何向慕容氏族交待,自己大概也會因為失去愛人而痛苦一生吧!   可是這時看著慕容雪臉上堅決的神色,初逢雨露的幸福會使她怎麼也不捨得離開自己,一時間真照也不知道該如何對她勸說,只好小心翼翼的試探道:「你……你決定了?」   慕容雪「嗯」的一聲大力的點了點頭。   ※※※   ps:剛剛看了一些留言,看到有人說我懶,不想名字,老是抄別人的名字。   不行!今天我一定要澄清一下。其實原因有兩點:第一,我真的是很懶,簡直就跟豬沒什麼兩樣,更新慢,而且還抄名字。(^_^我心裡趾高氣揚的道:「不給啊?」)第二就是我這個人很愛亂幻想(平時看到plmm就常會),我老是想著tm的有一天我寫的東西可能會翻譯成多國文字,哈哈,到時候東方式玄幻(玄幻本來好像就是我們東方的)會讓外國人也知道。我還幻想著到時候外國人會因為看了我的東西喜歡上中國,不,更應該是東方文化,就像我看了《魔戒》之後喜歡上歐洲中世紀的文化一樣(好正點哦),書裡面充斥著歷史的影子(雖然不是真正的歷史,但這是小說,不要那麼……那麼那個啦),那是會讓我有更多的幻想的一件事。當然,如果那些抄來的名字裡有你們的偶像的話(嘩,古代的偶像?酷),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輕浮,繼續支持我的熱情。finally,謝謝formilliontimes! 第三卷 回城篇 第三章 路遙     夜幕下的咸陽城,隱約閃耀的點點燈火從千家萬戶中跳躍出來,與天空閃耀的星星相互輝映,呈現著一片安樂的景象。   大小街道上人來人往,笑語風生,熱鬧的景象竟絲毫不輸於日間。在這當中,讓人能夠感覺到明顯不同的是,街道兩旁的民居店舖門前,這時都高高的掛起了代表喜慶的大紅燈籠,一盞連著一盞,掛滿了整個咸陽。看著這些燈籠,咸陽城裡的人大概都會歡心不已,因為這些佈置都是為了當朝太子,也就未來的秦皇扶蘇殿下大婚準備的,而太子殿下的妻子將是從東夷遠嫁過來的莉婭公主。   對於秦國尋常百姓來說,太子的大婚最能讓他們高興的是,這場婚姻代表了秦國與東夷之間戰爭的勝利,或許他們只瞭解到了事情的表面,但作為一個好武的國家,似乎已經沒有什麼會比這樣的事更能讓人振奮的了。光燦燦的燈籠讓人感覺是那麼舒心、祥和,城裡的這一切一切彷彿都在有意顯示著這東方第一強國的富足。   與此相反的,城東的一間尋常民居,院門緊閉,院子裡黑漆漆的見不到半個人影,看樣子大概是間被人棄置了許久的宅子。院門前那原本看不到半個人影的小巷中,突然只見一條黑影閃過,彷彿一縷棉絮隨風飄舞,毫無聲息的落在了院子裡。   那黑影站定身子,極快的掃視了一遍週遭的環境,這才屈膝跪地,壓低聲音對著黑暗一片的屋子恭敬道:「乾坤聖輝。」   好一陣過去,那屋子裡傳出一把深沉的聲音:「你來了。」原來屋裡早有人在。   那黑影又道:「主子安康。」   屋裡那人「嗯」的應了一聲,詢問道:「這些天可發生了什麼事嗎?」   那黑影聞言忙恭聲答道:「稟主子,奴才今日剛剛收到消息,軒轅主君已經發出四國約盟帖,料想三日後便會送到秦國來。」   屋裡那人似是頗為意外,語帶詫然的問道:「如今還未到四年之期,為何這麼快就要召集四國會盟?」   那黑影身子前傾,說道:「奴才該死,那約盟的原因奴才查探不到。」   屋裡那人沉默了一陣,才又道:「這怪不得你,聖廟中的那幾個老怪物如此了得,並不是你們能夠應付得了的。」   那黑影道:「謝主子。奴才還收到一個消息,西戎『血魔』蒙木言率同四翼已經入關東來。」   「『血魔』蒙木言?」屋裡那人沉吟道:「他這數十年來不是一直呆在魔都統帥羽林軍嗎,為何會在這個時候東來?真是多事之秋啊!」   那黑影答道:「回主子,奴才聽說『血魔』此次西出陽關,為的是秦國與東夷聯姻之事。」他見屋裡那人聽後好一陣沒有答話,又道:「主子,若讓嬴政與東夷結成這樁聯姻,只怕會對主子的大事不利,要不要奴才到東夷走一趟,暗助那『血魔』一臂之力……」   話還沒說完,就聽屋裡那人道:「不必了,真照對我還有些用,就且看看他能否應付得了『血魔』蒙木言吧!」   那黑影應道:「主子聖明。」   屋裡那人又道:「你去吧,十日後再來。」   那黑影聞言也不再多說,恭敬的磕了個頭後,隨即起身向外飛躍而去,動作仍是一樣的飄忽無聲,轉眼間便已消失無蹤。   涼風輕輕吹習,靜夜又歸於它的黑。   只聽屋裡的人輕聲的自言自語道:「真照……就讓我好好的看看你吧……」說完,屋內再無半點聲音。   「呵乞」,遠離咸陽的某人冷不妨打了個寒顫,搓了搓鼻子後,嘴裡嘟嘟喃喃道:「究竟誰在我背後說我壞話了?」   「你怎麼了?」一把甜美的聲音在真照耳邊響起,立即把他的視線拉回到了眼前的玉人身上。他望著嬌艷欲滴的慕容雪,說道:「你若要隨我回秦,那該如何與你父親說?」   慕容雪側頭想了一下,旋又笑道:「不怕。出發的時候我會在家中留下書信,就說要隨你到秦國玩玩,然後再偷偷混入你的隊伍中出城。最多回來挨上爺爺和父親的一頓罵就是了。」   「不是吧?」真照瞪大著眼睛,這時也不知道是該哭好還是笑好。   慕容雪的膽大妄為真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同樣也說明了慕容雪此時對他的依戀已經到了不能稍離的地步。真照回想起剛才慕容雪在疼痛過後所表現出來的誘人神情,心底仍不自禁蕩漾不已,只是不管怎麼說,帶慕容雪回秦的事到底令他為難不已。   真照的冷淡反應使得慕容雪小嘴一鼓,把整個身子背轉過去,嗔道:「不去就算了,走吧走吧,不要回來了。」   真照見慕容雪生氣,無可奈何的撓了撓腦袋,忙伸手抱住她,低聲道:「別生氣,你說什麼我照做就是了。」   話音剛落,慕容雪極快的轉過身來,滿眼調皮神色的問道:「真的?」   真照一愣,頓時明白自己落入了眼前這美麗女子的圈套中,只好硬著頭皮道:「是,是。」   慕容雪動情靠在真照的懷中,說道:「人家就知道你對我是最好的。」   真照聽著她溫柔的話兒,心中受騙的感覺立即煙消雲散,靜靜的享受著這一刻的溫存。   正當他兩人如魚得水的時候,突然只聽房外傳來一陣拍門聲,小玄子語氣略微顯得有些著急道:「真侯爺,冬月娘娘到出雲宮來了,侯爺。」真照和慕容雪一聽,心中都是一驚。真照連忙從床上穿衣起來,把門打開,卻見小玄子著急的站在門前。   小玄子見了真照,先往宮內瞥了一眼,又急道:「冬月皇后來了。」話音剛落,就聽外頭的唱諾官呼道:「皇后駕到。」   真照回頭看看宮內,慕容雪雖然已穿好了衣衫,但瞧著宮裡的境況,卻實是不足為外人道也,他哪曾想到自己竟會碰上如同偷雞摸狗般的情形,不禁苦苦一笑,又問道:「來的還有誰?」   小玄子道:「娘娘帶著莉婭公主一起過來了,說是要與真侯爺見見面。」正說時,已見冬月皇后攜著個小女孩入了院門。   真照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走出宮門,與慕容雪逕自向著冬月皇后一行人迎去,搶先在涼亭處跪下,大聲道:「使臣恭迎皇后殿下。」他這一下本與禮節不符,但是冬月皇后一愣後,卻見慕容雪紅著臉跪在一旁,當下微微一笑,也往涼亭這邊走了過來。   待真照禮畢站起身後,冬月皇后笑道:「這兩天不見,聽說臨淄又被你鬧得沸沸揚揚了。」   真照臉上一紅,也不知該怎麼答話,只是尷尬的笑了笑。   冬月皇后坐下後,輕輕把身旁的女孩拉至身前,指著真照道:「莉婭,他就是秦國來的令東侯真大人,今後你就要隨他到秦國去了。」   真照細眼朝那莉婭公主望去,見她年約十三、四歲的模樣,長相較之尋常神族更是美上許多,因為臉上稚氣未脫,是以予人一種的清純可愛的感覺。   真照早聽張志成等人說起過,當今的東夷神皇夫婦並沒有子嗣,據說在數十年前他們唯一的兒子不知為何神秘失蹤,因此眼前的這個莉婭公主並非他們的親生女兒,而是在皇族宗室中挑選出來的女孩。換個說法,莉婭公主可算是秦國與東夷這兩國政治層面上的一件犧牲品。雖然這樣說太過直白和殘酷,但是其中的意味卻是很容易讓人嗅聞出來,這種微妙情形使得真照不自覺對著眼前的小女孩生出了同情之心,當下微微躬身行了個禮,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莉婭公主極快的打量了一番真照,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善意,因此也笑了笑,輕聲道:「真大人好。」   冬月皇后憐愛的看著莉婭公主,叮囑道:「真大人的年紀並不大你許多,你就把他當做大哥哥般看待吧。日後到了秦國定要好好聽他的話,知道嗎?」   莉婭公主聞言溫順的應了聲「是」後,又偷偷的朝真照看來。   冬月皇后點了點頭,轉眼瞧上慕容雪,略帶調笑的意思道:「雪兒,你怎麼也在宮裡了?」   慕容雪臉上一紅,吞吞吐吐的答道:「我……我是來……來尋他的。」她這話一說,眾人當然知道慕容雪說的「他」到底是誰,卻不料冬月皇后輕輕一笑後,佯裝不解道:「他?他是誰?」這時場上眾人都聽出冬月皇后在故意逗慕容雪,旁邊立即有幾名侍女忍不住笑出聲來。   慕容雪掃了身旁那正正襟危坐的真照一眼,賭氣道:「就是他。」說時,手上指了指真照。   冬月皇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笑道:「想起當初你們在晚宴上打得個你死我活的,不料如今卻會變成這個樣子,真讓人不明白啊!」   慕容雪臉上又是一紅,卻不知該說什麼,轉眼又瞧了瞧那彷彿事不關己的真照,一氣下大力的扭了他一把,埋怨道:「你說話啊,看你把我害得。」這一下頓時令到眾人都哄笑起來,慕容雪一愣下,終於自己也忍不住「哧」的笑了。   那一刻,歡樂充斥在每一個人的心中,涼亭內的氣氛真是說不出的和諧融洽。   五日後,停留在東夷長達幾乎兩個月之久的秦國使節團終於要啟程返秦,臨淄城內上至神皇,下至普通百姓,都一同到西城門送別。這次的送別儀式不僅只是為了秦國使節團的離開,而且還包括了對莉婭公主遠嫁到秦國的歡送。   對於普通的東夷人,由於與秦國交戰的失利,使他們感覺到莉婭公主的遠嫁是戰爭帶來的後果,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說,莉婭公主此行是為了東夷而犧牲掉自己的幸福。出去同情和憐惜的心態,東夷人對這位以前未曾聽說過的莉婭公主自然而然就有著一份自發的尊敬和愛戴在裡面,因此在這天的送別儀式上人山人海,熱鬧非常。   人群的中心,真照和一眾使節團的重要官員都遵循著禮節與東夷的官員們一一道別。   由於伏羲立繹和神農闐奇兩人受了神皇的旨意要協助真照護送莉婭公主,因此他們兩人也整裝待發,率領了兩千精銳的東夷軍隨同在秦國的使節團裡。   禮炮過後,真照終於要率領他的使節團啟程了。臨行前,冬月皇后親近的拉著真照的手,好似囑咐著即將遠行的兒子一般道:「如果今後在秦國有什麼難處,或是不順心,記得定要回來,知道嗎?」   雖然聽著「回來」這詞,真照的心裡不禁有些異樣,但是想想又覺得這好像是理所應當一般。望著眼前這位打一開始就對己關懷備至的東夷皇后,耳中迴盪著她的殷殷話語,真照的眼睛禁不住濕潤起來。   冬月皇后身旁的神皇一言不發,走過來輕輕的把冬月皇后拉開,又淡淡的對真照說道:「路上小心。」   真照與他對望一眼,從他那眼神中,真照隱約察覺到他其中蘊含著的一絲黯然。突然之間,真照只覺這種眼神彷彿似曾相識,記得自己從風華村出來的前一晚,家裡那老頭子似乎也有過這樣的神情,想不到如今卻會在東夷神皇的眼中看到。   一個奇怪的想法在真照心中驀然升起:「他們若是我的親人該多好啊!」緊接著真照立即對自己會生出這種的念頭大覺有些莫名其妙,忙搖了搖頭驅散腦子裡的胡思亂想,行了個禮後轉身大踏步而去,卻再不敢轉頭回望。   就這樣,一行人包括秦國都衛軍八百人、東夷軍兩千人,再加上秦國使節團和東夷送親團的大小官員,大概三千人的隊伍就這樣浩浩蕩蕩的朝秦國帝都咸陽進發。   行程中,因為隊伍中混合了秦和東夷兩國的軍隊,所以兩國的官員就不得不經常進行必要的交流,以保證駐紮、行程、哨崗等一系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務能夠正常進行。雖然這裡面都是一些非常簡單的事情,但是很快兩國的官員們都發現,原來處理起這些事來卻並非如想像中的容易,因為其中常常會涉及到隊伍中某些高層官員的私人恩怨。   這些私人恩怨的導火線大概是因為在隊伍離開臨淄不久後,慕容氏族美麗的慕容雪小姐便神秘的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而且還如漆似膠的粘在了秦國的令東侯身邊。這種情形看在東夷另外一名年輕將領眼裡,馬上使他的臉在瞬間連續變換了三種色澤:發青,發紫,接著發白。當然,他的表情卻令到正享受著溫柔的某人心中大呼痛快,還顯出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來。   從此以後,隊伍中對日常事務的處理上就開始變得複雜。譬如說每當碰上道路上出現了分岔路的時候,只要秦國的令東侯大人選擇了其中一條道路,那原本在一旁默不作聲的伏羲立繹將軍就會立即發出反對的聲音,堅持要走另外一條。反之令東侯大人也會對伏羲將軍所作的決定大加討伐。無論怎麼樣,緊接著一連番相互問候雙親的爭吵也隨之展開,這個時候令東侯大人總會因為一句「神皇陛下不是讓你來協助我的嗎?」而顯得理直氣壯,但伏羲將軍卻從不正面回應它,每每都旁敲側擊的進行著反駁。   兩人爭吵結果大多是勝負參半的,因為每當出現這種情況,那些通曉人情世故的官員們會極快的請來慕容雪小姐和神農闐奇將軍。慕容雪小姐這邊一句嗲嗲純情的「照哥哥」,那邊一聲嬌媚無限的「伏羲大哥」,立即就能把憤怒得如同野牛的兩人拉開,然後神農將軍也會大氣凜然的呼呵幾句「軍法處置」之類的言語,如此軟硬兼施的進行斡旋,爭吵中的他們立即就會相互惡狠狠的對望一眼,不再說話,由此決定權也跟著落在了神農將軍和慕容雪小姐的手裡,從而作出一個有利於隊伍的決定。   當然,神農將軍和慕容雪小姐也有擺不平的時候,而這時,選出來的那條道路可能就是佈滿荊棘的羊腸小道,而且還會不時有山豬黑熊一類的猛獸出沒,這不禁令到兩國的將士們叫苦連天。   如此一連過了數日,兩國的官員們對這事已經習以為常,機警的他們在碰上類似的事情時,反倒先是由程陵與神農闐奇商量,待作出決定後才由慕容雪小姐出面知會真照和伏羲立繹兩人,因此這些天隊伍中一直相安無事,各人也落得個耳根清靜。   又行了數日,隊伍已經踏入了趁□平原,眼前的風平浪靜使得真照越來越擔心。那夜被化捨族的精靈襲擊的時候,就聽他們說「血魔」蒙木言已經東來,但是這些天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不禁令到真照愈發覺得不對勁起來。   ※※※   p。s。好開心,終於考完試了,這幾天就要努力更新了。   努力-ing 第三卷 回城篇 第四章 敵眾     這天清晨,隊伍又開始一天的行程,真照搖晃於顛簸不已的馬背上,晃悠悠的走在了隊伍的前頭。他暗自打量一番週遭的環境,看著這片不時透著陰森的樹林,實在讓他覺得隊伍能夠越快通過就越好,想時他吆喝了一聲,朗聲道:「大家加把勁走快點,傍晚的時候該可以走出弧衛林地,明天中午我們就能入山海關了。」   真照已經是第三次來到這片弧衛林地。第一次是在易城大戰中,他穿過直望峽偷襲東夷令州,就曾經過弧衛林地,而這第二、三次自然就是他此次出使東夷的一趟來回,因此對於弧衛林地,真照也有了一定的瞭解。   在東夷劍門關到秦國山海關中間的這塊肥沃土地上,弧衛林地是趁□平原唯一的一片森林。它之所以得名曰「弧衛」,那是因為它靠近喀塔米山脈,呈長弧型生長在趁□平原以西,將趁□平原分成了東大西小的兩份。林地的面積雖然並不很大,但是卻也有百里的跨度,而且林地裡岔路橫生,道路坎坷,小股的溪水河流隨處可見,宛然就是一個由山海關進入東夷的天然屏障。   由於弧衛林地的地理位置,令得秦國的軍隊絕不可能輕易進入趁□平原;反之東夷軍卻仗著這片弧衛林地,再加上令州的水利,進可直逼山海關,退則可穩踞令州和劍門關,相互呼應。有利的地勢決定了趁□平原大部分的土地成為東夷的私囊之物。   真照的命令沒有得到士兵們的積極回應,因為誰都知道穿過這弧衛林地後再走百餘里的路程,那就可以順利抵達山海關,事實上這麼一段路程並不需要什麼走快點,即便是平常的走法,在明天中午以前隊伍也一樣能夠抵達山海關,而真照這些天來常與伏羲立繹相互抬槓的事卻是眾人皆知,因此所有人都以為今趟又是這位真侯爺在發脾氣了,他們心中暗呼歹命的同時,也只好加快了步伐。   真照正在暗暗思索時,卻聽見一把好聽的聲音問道:「喂喂,為什麼要走得這麼快?這裡離山海關已經不遠了。」   真照回過神來,瞧了身旁的慕容雪一眼,又見神農闐奇正自不遠處看著自己,不禁暗自好笑,當即故意提高聲音道:「這林子陰森森的,可是讓人偷襲的好處所,早些走過去比較安全些。」微微一頓,又道:「而且早些入了山海關就可早些休息,那樣不好麼?」   慕容雪一呆,又問:「偷襲?這大白天的,哪會有人來偷襲?」   真照只是嘻嘻一笑,有意無意的說道:「聽說西戎『血魔』蒙木言來了,要對莉婭公主不利。唔,這林子讓我覺得不舒服,還是早點過去的好。」   慕容雪驚道:「西戎『血魔』?」不遠處的神農闐奇顯然也聽見他們的說話,眼中神光同時閃過。   真照輕輕一笑,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露出一副「你終於知道怕了吧?」的表情。   慕容雪道:「聽父親說『血魔』蒙木言練的『蝕陰魔功』,是魔都七大古傳武學之一,練這種功夫的魔族籍著吸食別人的元陰來增進自己的功力,最是陰毒霸道無比。」微頓又道:「不過我還聽說蒙木言是西戎羽林軍的總領,怎麼會來這裡呢?你到底是聽誰說的?」   真照沉吟了一下,說道:「消息該是真的……不管怎麼說,要快些走出這片林子我才能放心。」   慕容雪和神農闐奇原本都以為真照又在與伏羲立繹鬥氣,這時聽到他這麼一說,雖然心裡半信半疑,但看看這林地裡的環境,只覺『血魔』蒙木言若真來偷襲,果然有些防不勝防,因此快些走這弧衛林地實在不是什麼壞事。當下慕容雪也不再說些什麼,神農闐奇更是小心翼翼的退到隊伍後面,壓住陣腳。   真照一臉正經的思索了一陣,突然神秘兮兮的把嘴湊到慕容雪的耳邊,悄聲道:「況且若能早些抵達山海關,大夥兒都可好好休息一番,也好養足精神……」他臉色凝重,又道:「……我還可以好好的抱著雪兒睡上一覺了。」   這話奇峰突出,急轉而下,慕容雪怎想到他會突然說上這麼一句不正經的話兒,頓時臉上一紅,啐了他一口道:「你這人啊,老是不正經,不跟你說了。」說罷一縱韁繩,率先朝前面馳去。真照原是有意逗她,這時見她露出嬌羞的模樣,心中一蕩,也快快的追上前去,與她並排走到了一處,甜言蜜語的哄逗著她。   到了午時,因為加快腳程的緣故,隊伍已經又走了數十里,算算大約還需半個時辰就可走出弧衛林地,真照心中暗自納悶:「隊伍入了山海關以後,接連就是函谷關,然後進入中原腹地,那時一路上郡縣相連,道路平坦,蒙木言若想再對這不下三千人的兩國精銳軍不利,只怕不是那麼容易,所以這弧衛林地該是他不可放過的地方。但是為何沒見絲毫動靜,莫非真是自己杞人憂天了?」   正自想時,真照心神微動,突然發覺那本該是日當正午的天色漸漸變得昏暗下來,與此同時的,林子裡不知從何時開始,竟瀰漫起一片霧氣。真照眉頭微皺,看了看四周,卻見那霧從林子的四面八方慢慢飄出,愈變愈濃,加上天上雲層密佈,遮掩天色,轉眼間已經叫人眼前景象模糊不清。   這種非同尋常的情形使得真照心中一驚,知道大是不妥,忙策馬奔近莉婭公主的錦車旁,高聲道:「全軍停下,各人小心保護公主殿下,直至大霧過後再走。」他這一呼喊運足了內力,頓時遠近可聞,只聽得嘩啦嘩啦的響聲大作,隊伍已聞聲全部停下。   真照繼續呼道:「程陵聽命。」   遠處一人立即應聲道:「末將在。」   真照肅然道:「我命你立即率前軍向前,收集枝葉生火。」   「領命。」程凌策馬領軍而去。   真照「嗯」了一聲後,又厲聲道:「其餘各軍原地不動,違令者,殺。」   要知道秦軍向來以治軍嚴謹聞名天下,而東夷隨行的兩千軍隊也儘是精銳,他們這時聽到真照的命令,雖然只覺的有些莫名奇妙,但也很快依命而行,靜立原地不敢有絲毫的動彈。   施發完命令後,真照才稍稍定下心來,他左右掃視,全身的精氣神慢慢提升到最敏銳的狀態,錦車方圓數十丈內的任何細微動靜,無不落在他的監視中。   馬蹄聲輕輕響起,隊伍後面馳來了兩騎,當先一人迎面第一句就問道:「為什麼不走了?」   真照知道來人是神農闐奇和自己的「老對頭」伏羲立繹,而發話正是伏羲立繹,當下淡淡道:「我要等到大霧過去後再走。」   伏羲立繹道:「這些霧算什麼?要是十天半月不散,難不成我們在這裡也呆上十天半月嗎?」   如果換作是往日真照聽到伏羲立繹這番話,他準會狠狠的頂上兩句,可是這回他卻出奇的沉默一陣,才搖頭道:「不會的,這霧該散時定會很快就散了。」   伏羲立繹一呆,哪曾想到真照會這樣說,頓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靜靜想著真照這話的意思。   神農闐略一沉吟,又問道:「你怎麼知道這霧很快就散?」   真照眼光閃爍的望向這時已被大霧完全遮擋住了的遠處,沉聲道:「我只覺得這霧有些古怪……或許……不知道……希望不會生出什麼事來就好了。」   神農闐奇心中一凜,想起真照先前說起的「血魔」蒙木言,不自覺的左右看了看。慕容雪聞聲來到他們三人處,輕輕用手撥了撥眼前的霧氣,說道:「這霧是越來越大了,伸手都看不見五指。」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見「啵」的一聲,真照等人還沒反應過來,緊接著「啵啵啵」的從四周接連響起,那聲音或輕或重,就好像不知是些什麼物體不斷墜地而發出,情況怪異無比。雖然大霧中不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直覺告訴真照這定非是什麼好事,當下對著神農闐奇等人叫了一聲:「保護公主。」說完便躍上了錦車頂上,全身真氣極快的在體內流轉運行,只待稍有什麼不對之處,立即就要出手。   可是,那陣奇怪的聲音響過良久後,林子裡又恢復了沉寂,濃濃的霧氣仍是一般的飄散在每一個角落,真照面對著這詭異的情景,心中的危機越來越強烈,心中暗道:「終於來了。」他知強敵將至,忙感受了一下四下動靜,通過陣陣傳來的氣機,知道伏羲立繹正自錦車斜前方,而神農闐奇和慕容雪則與伏羲立繹呈三角的位置站在左右兩邊,這才稍稍定下心神。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暗自計較:「何不如此這般。」打定主意,立即高聲說道:「難道大名鼎鼎的『血魔』是見不得人、只懂在暗地裡偷偷摸摸的人物?我真照不過是一無是處的小子,哪需堂堂西戎羽林軍總領如此大費周章?莫要讓天下英雄恥笑了。」在內力的催谷下,他的聲音遠遠傳揚了開去,方圓一里內充耳可聞。   好一會兒後,只聽一把尖細的聲音陰森笑道:「嘻嘻嘻,激將法嗎?我們總領大人不吃這一套。」那聲音傳來時忽前忽後、忽左忽右,彷彿能夠不斷轉移位置,讓人只覺詭異到了極點。   真照聞言一驚:「果然是『血魔』蒙木言。」但心裡同時也踏實了許多,至少這一刻終於確定了眼前的敵人。他眼珠子一轉,又哈哈笑道:「高明啊高明,想來這霧定是精通原魔限的高手所為,只不知能不能持久。若不然,蒙總領想一擊即退,恐怕就不是那麼容易,怎麼說我們也有數千人馬在此。」   「原魔限」三字一出,立即使伏羲立繹等三人為之一動,他們都知道這原魔限是西戎魔族極高深的暗黑魔法。西戎的暗黑魔法又稱為原始魔道,它的作用與東方仙術中的符菉咒法十分相似,能借助天地間萬物的各類元氣與神結契,從而獲得強大的力量來佈置結界,製造幻境等。在這當中,兩者最大的不同是原始魔道所運用的元氣分為色、風、水、火四類,原始魔道士虔求結契的神主多為以太上天魔為首的魔神;而符菉咒法則是通過金、木、水、火、土等五行元氣,籍著符菉與元始天尊為首的東方列神結契。   原魔限是原始魔道中的一種結界魔法,它能夠借取魔界縱橫交錯的異空中游離的暗黑力量,結成極具張力的結界,厲害無比。而施展原魔限所需結契的魔神是原魔,傳說原魔主宰著魔界的異空限力,是極古老和荒蠻的魔神。在原始魔道中,越古老的魔神就擁有越強大而神秘的力量,若無高深修為的魔道士是極難與這類魔神締結上契約的,因此這時伏羲立繹等三人聽得「原魔限」之名,想像著從前自家中長輩說起「原魔限」的厲害,不禁大覺頭疼起來,同時也暗暗佩服真照的見多識廣。   可他們卻哪裡知道,真照不過是看到眼前的情形,猜測出其中的一兩分,加上又為了拖延些時候,因此才隨口胡謅而已,其實他心裡也並不知道這是否就是真的原魔限。但是,真照的話剛說完,就聽見那把尖細的聲音傳來:「小子果然識得厲害,不過你說的那數千人馬只怕現在也幫不了你了。」   真照聞言一驚,心中正思量著定有不妥的地方時,一陣大風突然刮臉吹過,頓時吹散周圍灰濛濛的霧氣,顯然是對方有意而為的。真照眼前一亮,隨之看見了錦車四處的事物。   這不看則已,一看下饒是真照向來大膽,也被嚇得魂飛魄散。只見錦車四周的秦國和東夷的兩國士兵們,全都東倒西歪的躺在了地上,就連所有的馬匹,也都一一倒下。順著昏暗的光線遠遠望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真照望了望距己不遠處的伏羲立繹等三人,從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們心裡同樣的震驚不已。「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真照暗問自己。霎時間,真照終於明白到剛才那陣「啵啵啵」的怪異聲音到底是什麼,那大概就是自己手下士兵倒地時發出的聲音了。   真照極快的壓下心中的驚恐,轉而思忖著應對的法子,只是當前的這種情勢下,腦中除了閃出「硬拚」兩字外,卻再也想不出什麼別的辦法。   正自思量時,突聞伏羲立繹朗聲道:「久聞西戎羽林軍魔翼四將的威名,想不到今天終於能夠見識到了。」   真照先是一愣,隨即明白到伏羲立繹是想拖延時間。   對方既然自承使用原魔限,那定然不能夠維持長久,因為原魔限是極耗施法者自身的元氣的,而在這種敵強我弱的劣勢下,若能改變敵暗我明的情況,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因此真照心中雖然對伏羲立繹沒什麼好感,但也不禁暗暗讚許:「伏羲小子倒還有些門道。」   那尖細的聲音又道:「這些年大陸上果然出了些人物。今日能夠遇上你們,我們總領大人高興得緊。」   真照趁著伏羲立繹與對方說話之際,暗暗察看了一下週遭的環境。這時錦車周圍十丈左近的霧氣已完全散去,彷彿是被某種力量壓到外圍,形成了一道半圓的霧罩,看那怪異的情景顯然是對方有意而為。   伏羲立繹還沒答話,錦車正前方的霧氣突然分撥開來,從那濃不可測的霧氣中閃過了一點光亮,而那光亮過後,漸漸現出了兩道身影。   就在這一刻間,真照和伏羲立繹等人突然感受到有一股強烈的氣勢,從那兩道身影處席捲過來。那氣勢彷彿像是有質的實體般,侵擾著在場四人身體,那種微帶燥熱的感覺掃過皮膚上的每一個毛孔,使人心神不自覺的變得恍惚迷糊,實在是妖異到了極點。   真照等人忙運氣相抗,同時也全神貫注的留意著眼前這兩個身影,心中都同時想著同一件事情:「『血魔』蒙木言終於來了。」   ※※※   P.S.這兩天看了內地版的倚天屠龍,覺得還可以,所以就又看了一遍書。誰知一看下,頓時把我看得全身熱血沸騰,因此也就又發了一篇原本不想再動筆寫的武俠,所以也遲了發《東方》,不好意思!   如果大家有興趣的話,可以看看我的那本武俠,叫做《問道》,我用的筆名是道禪生。   因為《問道》我是想把它寫成武俠精品,寫得很慢(雖然知道自己程度不行,而且寫武俠太難了,只怕寫不成精品,但是只有努力去做了),因此我會以《東方》為主,盡力將《東方》寫得快些。   當然,《問道》之前很久沒更新,那是因為我使我本來還沒有結婚的妻子懷孕,所以,所以,真是不好意思,那段結婚讀書,兩者都忙,所以沒有時間,但是從此以後,會再接再厲,寫好「問道東方」。   同時,可能大家會怪我貪得無厭,一本都寫不好,還搞什麼兩本,但是我真的很喜歡武俠,雖然沒落了,雖然……只好請大家不要扔我磚頭了!   謝謝!對不起!再謝! 第三卷 回城篇 第五章 血魔     隨著那兩道身影漸漸走近,真照四人感受到的魔族氣息也越來越強烈。當那兩名魔族完全走出濃霧,真照四人也終於看清了他們的相貌。只見左首那名魔族全身黝黑,身材高大,面相身形與東方神廟中雷神的形相大為相似:同樣的圓眼尖腮和背上長著一對大翼,從那大翼不時的抖動伸展,可以看出其極為有力。最令人情不自禁感到畏怯的是,那魔族頭上長著如牛犄一樣的雙角,黑透得閃閃發亮,並能夠若有若無的散發著邪惡的氣息。   左首這魔族的長相雖然怪異凶狠,但是真照等人的注意力卻又極快的被另外那名魔族吸引了過去。當真照他們第一眼看到他時,心裡都同時升起這樣一個念頭:「他就是蒙木言。」那魔族全身長相與人族一般無異,一頭齊整披背的黑髮,映襯極為蒼白的臉色,讓人強烈的感覺到一股陰森和冷狠。最奇特處是他那血紅色澤的眼瞳,或許不,更該說是魔瞳,宛若一潭深深的血海,散發著詭異的光芒,真照等四人所感受到的壓迫便全由此而來。   真照暗叫了一聲「厲害」,忙壓下心中的不安,故作輕鬆道:「久聞『血魔』蒙木言的大名,今日終於見到,只是想不到我們幾個小輩也需勞煩蒙總領大老遠的親自跑來。」   蒙木言冷冷的打量著真照,也不見說話,反倒是嘴角露出一絲讓人禁不住感到心寒的微笑,然後才又與他身邊的那名魔族對望一眼,似乎在傳達著寫什麼。那魔族輕輕的朝他躬了躬身後,說道:「我們總領大人說了,難得今日重出陽關,定要與你們好好玩玩,才不負了陽關上的大匾。」   真照等人都知西戎魔族以陽關為疆界,與其餘諸國分開。這陽關依傍著被稱為「千山鳥飛絕」的喜馬拉雅山脈而建,乃是東方第一險關。傳說當年西戎君主第五代大天魔神原始受紂曾領軍東侵,橫掃東方,當時各國無一能擋。就在西戎即將一統東方時,原始受紂竟愛上了當其時的人族第一美女西施,以致了延誤軍機,使得諸國得到了喘息之機。後來各國組成聯軍大敗西戎軍於官渡,西戎於此役元氣大創,而原始受紂率領魔族敗潰西退時也因西施的緣故為各族高手群起圍攻,最終自刎身亡。從此以後,原始受紂「不愛江山愛美人」之說傳遍整個大陸,成為了東方各國的笑柄,直至到了西戎第六代大天魔神原始楊廣即位,他為了讓西戎魔族永世記得官渡之恥和告誡皇族的子孫後代不再犯下他父親的錯誤,因此親手在陽關書下了「西出陽關無故人」的牌匾,其中的含義不啻是說除了仇恨外,魔族絕不與陽關之外的各族沾有半點關係。   這千百年來,除卻南蠻公國外,西戎與其餘諸國甚少有交好的時候,它與各族間的爭戰也愈演愈烈,無休無止。刻著「西出陽關無故人」的這塊大匾彷彿已成為一個永遠的詛咒,橫掛在陽關之上,在東方大陸上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今蒙木言提起這「西出陽關無故人」的大匾來,那顯然就是要將真照等人盡數殺了,這才肯罷休的意思。   真照心知這回定難以善罷甘休,雖然暗暗著急,但卻仍不動聲色,不斷思索著脫身之策,嘴上不緩不急的應付道:「我聽說傾天宗是元元禪師最疼愛的弟子。蒙總領當年擊殺傾天宗的事傳遍大陸,想不到蒙總領如今還敢跑到中原來,唉,想那元元禪師就隱居在秦嶺千寅寺中,蒙總領的膽量真是叫我佩服啊!」真照的話說出來雖然有些心虛,但是卻成就了他的一招「拖」字訣,拖延時間在這個時候對真照他們來說絕對有利。   蒙木言眼中紅芒爆閃,身上發出的凌人氣勢有增無減。他又與那魔族對望了一眼,同樣的沒有說話,似乎用眼神進行交流著。   真照看在眼裡,心中一奇:莫非蒙木言竟不會說話?正疑慮間,果然那魔族又道:「今年是七陰服煞之年,苗林兒那老和尚只怕正在龜殼中躲避『天邪』。我們統領大人說了,苗林兒不來還好,如果來了,我們統領大人也不懼他。」   那魔族頓了頓,又笑著道:「你是想說些閒話來拖延時間吧?哈哈,我告訴你,這是沒有用的。你們周圍的可不是普通的『原魔限』,這裡面還摻有我二哥的『離魂劑』,功力高的人或許還能不受影響,但是功力低的……」他望了望四下倒地的秦國和東夷士兵,邪邪的笑道:「那恐怕沒有三天三夜也醒不過來了。」   真照等人聞言大驚,真照和伏羲立繹不自覺的相互對望一眼,他們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的一絲難以隱藏的驚恐。兩人平日裡雖然「狗咬狗骨」,互不相讓,但此時卻都知道他們正面臨著極大的危機,蒙木言的精明強悍已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像。僅僅看他先前做下的這番佈置,無聲無息的解決掉己方的三千兵將,就可以知道他的能耐和慎密非常的心機,更不用說他那令人感受得有如實質的氣勢,那絕對是實力強橫的標誌。   思想間,樹林中的大霧已經消散了不少,周圍也漸漸光亮了起來。   真照細細衡量目前的情勢,無論怎麼想,卻也只有死戰這一條路可行,他腦筋突的一動,又極快的說道:「蒙總領既然苦苦相逼,那我也只有拚死相陪了。」   說時真照飛身躍下錦車,隱隱站於己方四人之前,眼中陡的精光爆射,緊緊的盯著蒙木言,傲然道:「『血魔』蒙木言天下知名,今天我能領教,真是不枉了。」頓了一頓,他又假意轉頭輕聲對伏羲立繹等三人道:「當年我家裡那老頭子曾經和西戎的攸離人較量,不分上下。老頭子說攸離人是西戎除了大天魔神外的第一高手,我要是以後遇見攸離人,一定要小心應付才行。唉,今天西戎如果來的是攸離人,只怕我們就算四人一起上,也是難以抵擋的,幸好現在……你們不要亂動,讓我來便行了。」   真照的話雖然說得很輕,但是對於在場的眾人,包括蒙木言和那魔族,卻都聽得清清楚楚。蒙木言聞言當即渾身殺氣大作,緩緩瀰漫場中。   伏羲立繹和神農闐奇聽完真照的這一番話,心中不禁暗暗叫絕。   誰不知道這攸離人是西戎的禁軍大都督,武功極高,是最得西戎大天魔神寵信的人物之一。而真照的話最妙的地方卻是這個攸離人也正是「血魔」蒙木言最大的對頭,傳說蒙木言百年前曾與攸離人比武,被攸離人打得重傷嘔血而去,自此兩人就水火不容。   在西戎,禁軍與羽林軍雖是不同的兩個軍隊系統,但他們的主要職責卻都是以護衛大天魔神為主,直接聽命於當代的大天魔神原始癸桀,故而這兩支軍隊將領的選擇也直接關係到魔族皇室的安全。不知是有意或無意的緣故,西戎大天魔神原始癸桀將攸離人和蒙木言分別放在了禁軍大都督和羽林軍的位置上。多年來,蒙木言與攸離人的衝突無一日減緩,他們之間的積怨之深,都恨不得將對方生吞入肚,但西戎的大天魔神卻總視若無睹,因此兩人之間的明爭暗鬥也愈演愈烈。   正因為這樣,蒙木言和攸離人的事不僅在西戎人人知曉,即便東方各國上層,也都風聞一二。當然,真照言中什麼「攸離人是西戎大天魔神外的第一高手」之類云云,就都只是順口胡謅,但求能將蒙木言激怒罷了。   伏羲立繹聞歌知雅意,絲毫不著痕跡的應道:「真兄還是小心為是,蒙木言雖不是攸離人,但終究不是什麼尋常人物,你要單身應戰,只怕不妥當。」他說這話的時候,同樣是壓低了聲音,幾近蚊嚅,但是若想蒙木言聽不見,卻又嫌大聲了些。   雖然這時身在危機當中,但神農闐奇和慕容雪見他們兩人如此一唱一和,不禁又想起他們平日裡的爭鬥不休,只覺世事變幻,心中都是暗暗好笑。   真照還未答話,就聽不遠處那魔族大喝了一聲,厲聲道:「不知死活的小子,今日就讓你們長長見識。我們總領大人說你們四人聯手若能勝過他,今後他就不再踏入中土一步。」   真照原本等的就是這麼一句,這時見計已得授,當即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霧漸漸散開,林子中重新光亮起來,真照緊緊盯著蒙木言,留意著他的動靜,心中剛剛生出的一絲喜悅,很快就被直覺上的不安取代了。   林子裡瀰漫的殺氣越變越強,那一浪接一浪的寒意侵襲著每一個人的肌膚。真照突然從腦海深處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或許四人聯手也不能勝吧!」這個念頭才甫一升起,他立即為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他知道自己已被蒙木言先聲奪人的氣勢震懾住,心中才會有這種頹喪感生出。真照連忙定下心神,但儘管如此,對於眼前的蒙木言,他心中還是有些不可戰勝的感覺。   蒙木言緩緩的朝前跨出兩步,這才又停下身來,朝著真照眾人招了手,身上的殺氣一般的有增無減。他這兩步跨出雖似輕而易舉,但看在真照等人的眼中,卻又是另一番的光景。   真照四人更真切的感受到了蒙木言洶湧而來的殺氣,在氣機的牽引下,四人體內的真氣不自覺極快的運轉起來,一股難以遏制的衝動使他們便欲朝蒙木言出手攻去,偏生他們與蒙木言之間的距離卻又只會令他們陷入被動的局面中去。個中厲害的微妙變化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能有所體會,真照四人當然明白這裡面的道理,他們連忙運氣調息,鎮定心神,但功力最弱的慕容雪還是禁不住朝前走出了一步。   神農闐奇一把拉住慕容雪,擋在了慕容雪身前,眼睛仍舊盯著前面的大敵,沉聲道:「雪兒,你留在車旁看護公主,這一回讓我們三人來就行了。」   真照心中一動,立即明白了神農闐奇的用意。   的確,慕容雪的武功雖然大是不弱,但相較於伏羲立繹、神農闐奇和自己,還並非是一個級數的,比起蒙木言就更不用說了。若讓她應戰,驟眼看去似是多一人多一分力,可到了真正廝殺時,她反而會成為自己這一方的弱點,只怕反會令他們難以暇顧。想到這裡,真照心中不禁佩服起神農闐奇眼光計智,暗讚:「『東夷五色備』果然都不是易與之輩。」臉上卻仍不動聲色,不容反駁的加了一句:「雪兒,那你就好生看護著公主吧!」   慕容雪聞言想了一陣,才極不情願的應了一聲,轉身躍到了錦車頂上,憂心忡忡的看著真照等人。   伏羲立繹心領神會的朝著神農闐奇笑了笑,如閒庭信步般走向前去,說道:「我是東夷伏羲立繹,請蒙總領莫要忘記了。」   神農闐奇輕輕一笑,也道:「那蒙總領更要記得東夷神農闐奇了。」說時也不緩不急的跟著走出。   真照見他兩人分別朝蒙木言左右圍去,當下也知機的緩步向前,隱隱間形成三面夾擊之勢。   蒙木言見他三人漸漸接近,嘴裡陰冷的笑了一笑,自打一開始未發一言的他突然唸唸有詞起來,也不知在念誦什麼,偏生又聽不到半點聲響,情形詭異無比。瞬息之間,只見蒙木言身前身側,漸漸凝聚出三團若有若無的血色霧氣來,那霧氣彷彿是有生命之物,不斷在蒙木言的身周飄蕩轉悠。   真照三人未曾見過這種異事,從那血霧中透來的魔氣,他們心知當中絕不簡單,因此也不敢貿然出手,只得站定身子凝神提防,將蒙木言圍在了中央。   伏羲立繹留意良久,一對虎目電芒閃射,沉聲道:「想不到今日終能見識到名傳大陸的『蝕陰魔功』。」   真照和神農闐奇雖然早就猜到這個名字,但這時聽到伏羲立繹說了出來,頭皮也禁不住一陣發麻。   蒙木言依舊無動於衷,只是邪異的望著他們,那血紅的眼睛映襯著繚繞的紅霧,顯得更是詭異。   真照知道蒙木言的武功絕對要比他想像中的高明,此時自己已到了生死的關鍵時刻。   真照彷彿感覺到自己正有如置身於一場即將揭曉的賭局裡面,接下來的惡鬥若不能合三人之力壓住蒙木言的銳氣,他們就會輸掉性命。   在這豪賭生死的一刻,真照原本尚帶焦慮的心一下就靜了下來,體外雖仍感受到蒙木言的迫人氣勢,但心底卻如平靜的深潭,對眼前的強敵再不存半分畏懼之心。   真照全身真氣流轉,踏前一步,朗聲道:「蒙總領,請了。」氣勁疾發,朝前方血霧的密集處一拳擊出。   血霧彷彿像是一個一觸即發的漩渦,真照拳還未至,已被一股吸力硬扯過去。   與此同時,左右兩旁的伏羲立繹和神農闐奇也動了起來。   伏羲立繹使出伏羲氏族的絕學侍神八式,身似驚鴻般倏然躍起,右手承肘直向蒙木言頂門錐下。神農闐奇身子斜倒,雙腿連環提出,霎時間足影迭起,如狂風暴雨般攻向蒙木言的下盤,身形毫不輸於伏羲立繹。   蒙木言又露一笑,雙手化出漫天掌影,帶動起血霧飄蕩,紅濛濛一片煞是好看,頓時將三人完全籠罩其中。   「嗤、嗤、嗤」的氣勁交接聲接連響起。   真照三人招數全部落在了空處,蒙木言好似只輕輕後退了一步,就已脫出三人排山倒海的進攻。 第三卷 回城篇 第六章 真龍     正當真照三人舊招力盡,新招未發的時候,蒙木言復又趨步向前,血霧又一次圍向他們。只是一招之間,真照三人先手的主動優勢就已完全失去,如此魔功,如此實力,豈不震懾當場。   真照當然知道這個時候如果己方落入被動當中,接下來蒙木言必會趁勢連番進擊,到時他們如大江直下,後果不堪設想,因此真照忙壓下內心的震撼莫名,冷喝一聲,雙手再次急貫真氣,毫無半分弄虛的迎向了身前血霧的核心。   「砰」   巨響轟然,氣浪翻滾散襲八方,草木都為之索然而動。   真照突然發覺時間似乎停止了下來,體內的真氣脈路清晰無比,隨即一陣如火灼的疼痛自雙臂直傳至胸腹,下一刻,他已倒身飛退。真照早有準備,張口噴出一口鮮血,略微緩和胸中洶湧翻騰的氣血,瞬間又再欺身而上,猛然擊出一拳。   蒙木言眼中電射奇光,似乎在為真照竟能如此快速的擊出兩拳驚異不已,手上不見絲毫遲緩,復又向迎向真照。   真照機警聰穎,腳步斜走,身形側至蒙木言偏首,拳風朝蒙木言的肩膀呼嘯而去。   真照的這一招一出,神農闐奇高喝了一句:「好小子。」手上招數連連變化數次,務令蒙木言摸不清他的去勢。   伏羲立繹也「嘿」的一聲,毫不退讓的舉拳轟向蒙木言的右側,那聚滿了太虛之氣的剛猛拳勢即便是蒙木言也不能小視。   如此一來,三人又扭轉了被動的局面。   重重的拳影中心,氣勁之聲,響個不停。   真照三人雖是首次合作與人交手,但是他們都是才智高絕之輩,可算是大陸上新一代中的佼佼者,而且又面臨著蒙木言這樣的大敵,一時間都竭盡所能,合作得完美無隙。   血霧淼淼,吆喝聲起,身在錦車頂上的慕容雪緊張的看著前面的惡鬥,心簡直提到了嗓門。要知道儘管場上的真照三人這時雖然能立於不敗之地,但蒙木言怎麼說也是名聞天下的大魔頭,他們若稍有不慎,就會丟掉性命,所以又哪能叫她不暗暗擔心。   霧氣散得乾淨,天色漸轉晴朗,場上四人的動作越來越快,遠遠望去,在一片通紅的血霧下人影翻飛,只能從各人身上服色,才依稀可分辨出到底誰是誰。慕容雪雖自負輕身功夫了得,但這時看到場上真照三人表現,也知道他們實在高出自己許多,心中不禁佩服不已。   看著看著,慕容雪心中突然生出警覺,她仰首向上望去,只見三名魔族,正張舞著雙翼,懸停在半空中。細看他們的長相,與先前隨同蒙木言一起到來的那名魔族長得一模一樣。慕容雪心知這一定就是四翼中的其餘三人了,當下警惕的留意著他們。可過了許久,卻發現他們似乎並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是默默看著場上的惡鬥,這才安下心來。   又過了一陣,真照突然發現自己的真氣竟比想像中要更快的消耗掉,而且還越來越快。真照心中一驚,忙暗暗留意。漸漸的,他發現自己的招式每每與蒙木言身上愈來愈濃的血霧一接觸,那血霧就會生出一股吸力,把他的拉扯過去。同時的,血霧也把他招式中所帶的真氣吸收了過去,因此隱隱間,他所耗的真氣較之尋常要多上許多。   察覺到這點,真照的背脊立即冒起了一絲寒意。要知道此時此刻,伏羲立繹和神農闐奇定然與他一樣,處於相同的境況中,這樣下去,不出十數招,他們就定會因為內力耗盡而一敗塗地。偏生這時面對著蒙木言一浪接一浪的攻勢,卻又無暇顧及,真照不禁心急如焚。   果然,過得十招,蒙木言眼中血紅之色突然大盛,雙手暴發出滿天掌影,分別擊向真照三人。   看似不可能的一招,行如流水的同時擊中真照三人。   「蓬」的一聲響起,有如萬千尖針的內勁緊接著侵入三人體內,轉息之間,三人已分別跌坐地上,噴出一大口鮮血。   慕容雪見狀哪還顧得上許多,連忙飛身前去扶住真照的身子,眼中滿含淚水。   真照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眼裡儘是沮喪之色,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等待著他們的,就只有死亡。   蒙木言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魔族,那魔族冷冷道:「我們總領大人問你們,他可比得上攸離人?」   真照望了望伏羲立繹和神農闐奇,見他兩人的模樣,顯然受傷並不比自己要輕,心知這回已是回天乏術,當下也不再言語。   那魔族見他們不說話,又用他那無比尖銳的聲音笑道:「攸離人算什麼東西,他怎能與我們總領大人相比。今天就讓你們這些小輩長了見識,呆會兒下到地府也好明白。」   正說時,蒙木言突然朝著真照走了過來,血紅的眼中不斷閃爍著光芒,一副擇人而噬的模樣。   慕容雪見狀,立即站起身,護在了真照身前,雙眼緊緊盯著蒙木言。蒙木言彷彿絲毫不知,繼續朝她走過來。兩人相隔仍有丈餘距離時,慕容雪身形一動,猛的施展出「萬花千叢」的身法,幻化出無數身影,向蒙木言攻去。   慕容雪快,蒙木言更快。   就在慕容雪的拳腳還未觸及蒙木言之時,蒙木言已然如幽靈般從原地消失,隨即又極快的出現在慕容雪的身後,撮手成刀,擊在了她的後頸上。   真照三人的「小心」還未說全,就見慕容雪身子一軟,橫倒在了地上。真照心中一痛,只恨身上卻使不上半分的力氣。   蒙木言繼續走到真照身前,一手提起真照,朝他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突然,他伸手抓住真照的頸脖,單手伸得筆直,真照只覺一股滾燙的熱氣傳來,身上的血肉竟彷彿要隨著那股熱氣向外狂湧而出。   真照終於知道要發生什麼事了,想起從前老頭子對他細細講述「蝕陰魔功」的種種厲害處時,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終於有這麼一天會應驗到了自己的身上。   在全身的抽搐痛苦中,真照的心漸漸變得無比平靜起來,緊接著往日裡瑣瑣碎碎的事情湧上心頭,一張張熟悉的臉孔在那一霎那一一浮現腦際。   「就這樣結束了嗎?是啊,一切都快結束了。」   「……蘭若啊,對不起,我去不了玉門關……」   「……紅影,你若是聽到我死了,可千萬別哭啊,我會心疼……」   「……帥大哥,下輩子與你還要做兄弟的……」   「……呃,老頭子……」   隨著體內精氣不斷傾體而出,真照的四肢軟軟垂下,他眼光木然的望向地上的慕容雪。   地上的慕容雪彷彿感受到真照的目光,身子輕輕一動,竟漸漸醒轉過來。   慕容雪腳步虛浮的站起身子,拚力的搖了搖仍感覺到暈眩的頭,模模糊糊間,她突然看見了蒙木言正緊掐真照的脖子,將他整個兒身子提在半空中。只是這麼一瞥,慕容雪立即被駭得臉色蒼白,不顧一切撲向蒙木言。   就在她搖搖晃晃的身子距蒙木言還有兩丈的距離時,不遠處的那名魔族動了,只是轉息之間,他已出現在慕容雪的左側,用那筋絡交錯的巨手向慕容雪橫掃過去。   「雪兒……」   看著被打得全身跌飛開去慕容雪,真照無力的虛張著雙唇,偏偏手腳卻無法使出一絲的力道,終於,淚水漸漸模糊了他的眼睛。男兒豈是輕易落淚的啊,這一刻,真照真切的感覺到了失敗的無可奈何,感覺到了力量的重要,感覺到了死亡的恐懼。想起從前老頭子對自己的諄諄教導和告誡,一陣悔意如無數的蟲蟻在侵蝕著他的心:「或許那時候能多聽聽老頭子的話,就該不會有今日的結果吧?至少……」   無奈和絕望充斥心底,「嗡」的一聲,真照已慢慢失去了知覺。   「我的兒啊……」一把深沉的聲音打自心靈深處輕輕呼喚,帶著令真照感覺到溫暖的空靈。   「是叫我嗎?是誰叫我?」真照發現自己獨自躺睡在黑暗中。   「我的兒啊,你終於來了!」   「你是誰?」   「我兒,為何要哭泣,真龍的血脈是不允許眼淚存在的。」   「真龍?」   「我的兒啊,好好感覺吧,你身上的血……光明而輝煌的血……」   「光明而輝煌的血?」   「是啊……感覺……」   黑暗的前方,突然閃過一道猛烈的強光,是那麼的刺眼,刺眼……   慕容雪慘然倒地,又慢慢的爬起身來,繼續搖搖晃晃向真照走去,眼中滿是堅定而悲慼的神色。   那魔族「哼哼」的不屑笑著,身形疾動,又陡然出現在慕容雪身前。只見他背脊微躬,拳頭已猛力擊在慕容雪的小腹上。   「雪兒!」   伏羲立繹和神農闐奇悲憤的嘶叫著,那種無奈感已讓他們淚流滿面。   慕容雪跌坐在地上,咯出了一大口血,但她卻仍勉力要站起身來。   那魔族誇張的扭動著手上的關節,大步走到慕容雪的身前,舉足便要直踏下去。   眼看著慕容雪命在旦夕之際,突然只聽見一人沉聲道:「噯,那傢伙……」   「嗯?」那魔族停下動作,轉身向聲源處望去。這不望還罷,一望下他的臉上立即變了顏色。   只見蒙木言手上原本已奄奄一息的真照,不知為何,這時全身竟淡淡的、淡淡的散發著一層金黃光芒,身上的肌膚更是呈現出充滿生機的色澤,完全不似重傷將死的模樣。這個異相立即吸引住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只是真照的低垂著的腦袋卻讓人看不見他的臉。   那魔族吃驚的輕呼道:「總領大人……」   半空中的其餘三翼飛落下來,緊盯著真照。   蒙木言雙目血紅光芒暴漲,驚疑不定的盯著真照直瞧,看那模樣,顯然他正盡力催動魔功。   場上除了各人的呼吸聲外,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所有人都急切的望著真照和蒙木言兩人。   真照動了,只見他依然低垂著頭,緩緩提起右手,重重的搭在了蒙木言的手臂上,與此同時,他身上的金芒又盛了許多。   「呃,陰魔的後人嗎?」真照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顯得無比深沉。   蒙木言臉色一變,他感覺到一股灼熱而能撕裂萬物的真氣正一步一步從真照的手向己迫來,那厚實而皇霸的感覺,讓他的心底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嘎、嘎、嘎」一連骨骼的爆響從真照和蒙木言的手上傳出,蒙木言的手竟漸漸從真照的脖子上鬆開。   真照挺立原地,他慢慢抬起頭來,向蒙木言對望過去。   終於看見了他的臉,眾人都是一驚。只見這時的真照雙眉入鬢,一雙眼睛有如汪洋大海般的深藍,卻又如湖面般平靜,讓人不自覺的生出深不可測的感覺。   真照狂笑數聲,蔑道:「真不長進。」說罷,他抓住蒙木言的手彷彿毫不費力的一甩,蒙木言立即踉蹌退開。   真照轉眼望向慕容雪身前的那名魔族,一邊不徐不急的走過去,一邊淡淡道:「那麼……我就開始了。」   那魔族首當其衝的感受到真照的強大氣勢,眼中漸露驚恐之色,轉眼望向了一旁的蒙木言,顯然是要向蒙木言求援。   蒙木言緊咬著牙關,並沒有理會那魔族的眼色,只是緊緊的盯著真照的一舉一動,身前又極快的凝聚出一團血霧。   真照身上金芒爆漲,玄奇無比的,那金色的光芒彷彿是溢出體外的真氣,積聚在雙手之上,漸漸成形。慢慢的,所有人都看了出來,那兩束金色光芒竟形成了兩條張牙舞爪的金龍,纏繞在真照的手上。   「真氣質化?」伏羲立繹驚呼道。   眾人心頭都是一凜:「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真氣質化?」   要知道真氣的質化,那只是在上古四靈大戰時流傳下來的傳說罷了。據說真氣質化是習武者籍著提高真氣的厚度,然後將真氣釋放體外,借助外在的各類元素,使這些真氣形成具體的形態,並以之制敵的高深武學。且不說真氣質化需要使用者擁有多麼深厚的內力,就只說對於外在元素的應用,那也非要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不可,因此當今世上,能做到真氣質化的人只怕寥寥無幾。   這時眾人看著真照手上的金龍,確是與傳說中的真氣質化一模一樣,這不禁使所有人都驚異不已。   真照陡然停下腳步,左右扭了扭頭頸上的筋骨,露出一個狂野的笑容,深藍色的眼中流露出彷彿野獸專注著自己的獵物般的神情。不知為何,在場的所有人突然都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就是這時的真照並不是一個純粹的人,那種感覺玄異無比。   又見真照右腳輕輕踏前一步,身子隨即向前躬伸,背脊極力彎起,就像是一張滿張的巨弓。   正當所有人詫異於他的姿勢時,他那纏繞著兩條金龍的手雙雙後收,勢如千鈞的握於兩脅之上。   「桀、桀、桀」三聲冷笑之後,真照的雙拳疾快如風的直擊向那名魔族。伴隨著激沙飛石的氣勁,兩條盤旋交錯的金龍飛撲而去。   就在那一剎那,蒙木言也暴喝一聲,縱身飛躍而起,血紅的眼睛緊緊鎖定真照,身前的血霧彷彿一個暗紅的大血球飛速轟向真照。   真照察覺到蒙木言的動作,眼中藍光略閃,似是毫不在乎的微微一笑,手上金龍飛出後,竟逕自轉過身來直接面對呼嘯而來的血霧。   清越的龍吟聲中,「轟」的一聲巨響,緊接著金光刺目,在場所有人都禁不住閉目以御。雖然如此,他們還是感覺到了因為強勁的氣浪刮臉所帶來的疼痛。   再次睜開雙眼,場中真照身如岳鎮,挺立依然,只是身上衣物狼藉,前胸也暗紅一片。細看他的嘴角處,斜斜的掛著一絲血跡,顯然在蒙木言的猛烈攻擊下他也不無損傷。而原本在真照不遠處的那名魔族,這時整個兒不見蹤跡,只餘下地上那淺淺的焦黑。   親眼目睹了真照這神奇而巨大的變化,眾人都被震懾的做不得聲,難以置信的感覺在心中久久揮之不去。   真照身上金光愈來愈盛,他伸出舌頭巧妙的舔了舔嘴角的血,旋又望向了這時臉色更見蒼白的蒙木言。   蒙木言在真照那攝人的目光注視下,突然身形一動,彷彿憑空從原地消失無蹤,下一刻,出現在了真照的左側,轉瞬之間攻出十數拳。   真照嘿然道:「真是不知進退啊!」只見他不慌不忙的舉起左手,較之蒙木言的快速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或擋或撥,便將蒙木言的攻勢一一瓦解。那般輕而易舉,連身子也不需動彈分毫。   「砰、砰、砰」的連擊過後,蒙木言身形又一次消失,轉眼在真照右方上空凌厲非常的橫掃出一腳。   那一瞬間,空氣也彷彿為之停滯。   「崩」   悶聲響起,卻見真照的腦袋一歪,他竟不擋不避的被掃了個正著。 第三卷 回城篇 第七章 名就     「呃,舒服……」真照的身子並沒有因為蒙木言的一擊而有絲毫移動,他快如閃電的探手抓住蒙木言的腳踝,身上金光陡然暴漲,只見他單手急揮,蒙木言已被重重的甩到遠處,掀起一陣塵土。   「玩夠了吧!」真照似乎在自言自語道。他那閃耀著金光的手臂上又漸漸現出兩條金龍,較之先前的那兩條卻又大上了許多,而且更見氣勢。   真照用力拗了拗脖子,默默的看著遠處正慢慢爬起身來的蒙木言。   蒙木言站起身來,用手抹拭了嘴邊的血跡,他的眼中首次流露出驚恐之色。   真照冷冷一笑,跟著邁前一步,又擺出先前躬身握拳的姿勢,隨即暴喝一聲,纏繞在他手上金龍頓時划動著肢爪應聲撲向正前方的蒙木言。   金光照亮了整個林地乃至天際,強烈的光芒令所有人無法看清眼前的事物,當他們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蒙木言已從原本站立的位置消失,而取而代之的是地上的那處焦黑。   面對著眼前的突變,伏羲立繹、神農闐奇和慕容雪都還未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只是呆呆的望著如今站在他們眼前,變得強悍無比的真照。   真照若無其事的撣了撣手上的塵土,深藍眼眸轉而掃向那被駭得呆在一旁的三名魔族。   那三名魔族感受到真照那份挾著擊殺蒙木言的威勢,突然渾身一震,緊接著飛快的展開雙翼,沒命似的向遠方飛逃而去。   真照看著他們遠去,也未有絲毫的動作,直至他們消失無蹤,這才回轉過身來,攙扶起傷重倒地的慕容雪。   慕容雪用奇異的眼光望著真照,嘴裡情不自禁的喚了一句:「照哥哥……」   真照眼中的深藍色漸漸暗淡下來,身上的金色光芒也隨之消散。他緊緊摟住慕容雪,一邊親吻著慕容雪的秀髮,一邊溫柔的說道:「雪兒,沒事了,沒事了……」說著說著,他的臉上突然現出一陣令人覺得異樣的蒼白,神情變得無比萎縮,彷彿是經過什麼重大的折磨,耗盡了身上所有的真元。   慕容雪見狀一驚,勉力支起身子,反摟著真照的身子,幾乎帶著哭意的問道:「怎麼了,你怎麼了?」   真照搖了搖頭,仍然奮力說道:「從……從今……往……往後,我……我不會……不會再……再讓你……受……」話還未說完,他已渾身一軟,斜斜的躺了下去。   慕容雪一驚,連忙伏在真照胸前,待聽到他那微弱而有力的心跳,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慕容雪小心翼翼的將真照的身子平放在地上,又望了望遠處的伏羲立繹和神農闐奇,卻見他們兩人正焦急望向這邊,顯然也極為關心真照的情況,忙輕輕擺了擺手示意沒事,他們也才釋然。感受著劫後的寂靜,三人相視一笑,心中都是一片安樂,那種生命失而復得的心情,是尋常難以體會得到的。   雲霧盡散,烈日現出,平原上的大風吹過,草木隨之搖拽,遠遠望去彷彿一浪接一浪的波濤,延伸至大地的盡頭。   ……   「娘,為何鳥兒能在天上飛?」   「那是因為鳥兒有一對翅膀啊!」   「那……那……娘,我能也有一對翅膀嗎?」   「傻孩子,你又不是鳥兒,怎會有翅膀?」   「哇……不嘛……不嘛,我也要有一對翅膀。」   「好,好,好,等你長大了,就能像鳥兒般自由自在的飛翔了。」   「是真的嗎?」   「真的……」   「娘,娘,你去哪裡啊?」   「別丟下我,娘……」   「娘……娘……娘……」真照呢喃呼道。   「照哥哥,你怎麼了?照哥哥。」慕容雪溫柔的語聲在耳邊輕輕響起。   真照慢慢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慕容雪那嬌美動人的容貌。真照端詳著這原本該是神采飛揚的臉,這時卻顯得有些憔悴,只覺一股濃濃的愁意從那眉宇之間滲透出來,讓人忍不住心中一痛。   「怎麼,受委屈了?」真照勉強的露出一個笑容,小聲問道。   慕容雪滿目柔情的望著真照,拚命搖了搖頭,突然整個兒伏在真照胸前,放聲大哭起來。   真照溫柔的看著慕容雪的動作,又回想起剛才的夢境。   「娘……」真照心中暗暗想著,雖然母親的容顏在夢中總是模糊一片,但她的溫暖卻是能清清楚楚的體會得到的。   多少年了,真照自小看著村子裡別的同伴們有母親的疼愛,而自己的家裡只有那個老頭子,雖然老頭子對己無微不至的照顧著,但心中依然渴望能得到母親的愛護。曾經有一次,仍是孩童的他不經意的向老頭子問起了自己的母親,那時他看著老頭子臉上露出的無可奈何,心中隱約感覺到什麼,從此他便再沒重複過那個話題。   「在想什麼呢?」慕容雪的話語將真照從思憶中拉扯回來。   真照對眼前這個美麗女子笑了笑,感受著她對己的愛戀,突然調皮的做了個鬼臉。   慕容雪「撲哧」的一聲,面若春花的笑了出來,緊握住真照的手,說道:「你真壞,你知不知道,這些天你可把我嚇壞了?」略微一頓,她又接著道:「那日你殺了蒙木言後,立即就昏迷過去,弄得人家好不著急,還……還以為你死了呢!那時我就在想,若是你死了,那我也不想獨活了。」   「什麼,你……你說我殺了蒙木言?」真照臉上一陣驚疑,彷彿什麼也不知道一般。   慕容雪奇怪的看著他,詫然道:「是啊,你記不起嗎?」   真照側著腦袋想了一陣,又愣愣的搖了搖頭。   慕容雪更是奇道:「莫非你真是一點也記不起了?你倒不知,那時你有多嚇人。」說著,慕容雪便一五一十的將整件事情對真照說了一遍。   真照聽完,細細回想了一陣,對於蒙木言對己施展「蝕陰魔功」的事他倒是記得清清楚楚,但是至於慕容雪說起的什麼自己大發神威,而且還真氣質化,擊殺蒙木言於數招之內的事,那就真的無論如何苦思冥想,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隱約之間,真照模模糊糊的記起那日自己失去知覺前,自己身上似乎還發生了一些什麼事兒,只是苦苦思索,卻又想不出來其中的大概,一時間不禁感到有些若有所失。   慕容雪見真照想得入神,當即也不敢作聲,只在一旁靜靜的瞧著他。   好一陣子,真照回過神來,又仔細的向慕容雪詢問了一陣後來的情形,才大概得知原來失去知覺的自己擊殺了蒙木言後,便也隨即昏迷倒下。所幸那日被真照遣去收集木材生火的程陵因為不在蒙木言所布下的原魔限中心,而且他的功力亦是不俗,因此他昏迷不久後便甦醒了過來。後來眾人經過商議,就讓程陵獨自趕到山海關,引來了山海關的守軍,這才把受傷和昏迷的使節團眾人安全的護送進了山海關。   真照心中默默數了一下日子,突然駭然道:「那我豈不是已睡了十三日了嗎?」   慕容雪點了點頭,臉上似是仍有餘悸的說道:「是啊!你都不知道,這些天我可是怎麼過來的,你都嚇死人家了!」   真照感動的捏了捏慕容雪的手,笑道:「我天生命大,地府只怕不敢收我。」   慕容雪先是瞪了真照一眼,旋也笑道:「不過經過了這一回,你已成了出名的大人物,如今誰不知道你殺了西戎的『血魔』蒙木言?」   真照倒一點也沒有想到這回事,他呆了一下,又暗暗運氣遊走身上各處經脈,突然發現自己的功力又有了長足的提高。在滾熱的真氣遊走下,自己的靈覺竟能延伸至身體之外。屋子內外方圓三十丈的動靜,都能清晰的反映到自己的心中,那種玄妙的感覺,使他差點要痛快的呻吟起來。   真照又嘗試著動了動身體四肢,恰恰相反的,一陣酸痛的感覺立即充斥全身,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彷彿都受盡了折磨,只是輕輕一動就會令到自己苦不堪言。   真照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但聽了慕容雪的描述後,他也知道自己殺蒙木言時突然功力大增,身體由於硬自承受下那巨大的真氣,才會出現眼下的這般情形,因此只怕沒有十天半月的修養,自己也難以回復如常。   正想時,突聞門外一人朗聲道:「屬下山海關總兵陳相龍,拜見令東侯爺。」   真照乍聽「屬下」二字先是一呆,隨即猛然想起,自己身為令東侯,所轄的封地是囊括了山海關和函谷關的膠東郡,因此這山海關的總兵自然就成了自己的屬下,於是笑道:「陳總兵快請進,不要客氣了。」   沉穩的腳步聲中,一名年約三、四十歲的魁梧中年人出現在了房門前。只見他身掛紅綠袍甲,頂帶蟒連插羽盔,面相濃眉大眼,正氣凜然,端是好一位威風凜凜的武將。   真照雖然來時路過山海關,但當其時陳相龍隨駕回了帝都領受封邑,因此真照也沒曾見過他,這時還算是首次見面。   真照露出一個親近的笑容,對走近前來的陳相龍道:「陳總兵,我身體不便,就不起身還禮了。」   陳相龍略一躬身,恭敬道:「屬下不敢。這回令東候爺擊殺「血魔」蒙木言,從此天下聞名,我們這些做下屬的也是無限榮光啊!」   真照還未回話,陳相龍又繼續說道:「數十年前,『血魔』蒙木言屢屢殘害人族百姓,當其時上代的軒轅主君就曾許諾,若我人族中有誰能殺得了『血魔』,那他就能獲得一枚聖廟中的無上秘寶——孔雀王。數天前屬下命人快馬將侯爺誅殺『血魔』的消息上奏朝廷,皇上聞奏龍心大悅,於是詔告天下,讓天下的人都知道殺『血魔』者是我大秦的英雄。軒轅主君得聞消息後,立即派遣使者到了帝都,向皇上致謝,並要求令東侯爺籍借四國會盟之機到軒轅公國去受領孔雀王。」   真照詫道:「有這等事?」   陳相龍點了點頭,說道:「但望侯爺安心養好傷勢,皇上在帝都日夜企盼著侯爺回去。」   真照「嗯」的應了一聲,默默的思考起來,好要梳理一下自己有些凌亂的思緒。   對於軒轅主君的來歷,真照從前也略有所聞。   自從上古四靈大戰後,由於人族首領軒轅黃帝被創世之神封印於九天之上,因此人族變得群龍無首,遂分裂成了大大小小數十餘部,相互間不斷爭鬥激戰。   如此人族歷經戰亂數百年,軒轅黃帝的後人軒轅顓頊率領軒轅部擊敗各部勢力,又再一次統一人族,建立了東方大陸歷史上的第一個人族帝國——軒轅帝國。   有道是天下合久必分,軒轅帝國又經大治千年,由於接著一連幾代君主的庸碌無能,終於漸使帝國的大權旁落,直接導致了軒轅帝國滅亡,從此人族又再次走到了四分五裂局面。   歷史的齒輪不斷轉動,人族各部戰火四起,各路豪強戰亂紛呈,世間幾經變幻,最終形成了當今東方的秦、西漢、唐和北宋這四個強大國家。雖然在這數千年間,人族中各國朝代屢屢更替,但是無論是誰改朝立國,他們還是會推崇軒轅一族的後人為名義上的正主,即便是當今的四國,也還依然沿此俗例。這是因為無論怎麼說,人族的守護神乃是軒轅黃帝,他的後人在人族的百姓眼中,身份是何等尊貴,試問誰願為這無傷大雅的虛名而冒天下之大不諱,因此歷朝歷代的君主都以「主君」來尊稱軒轅一族的家主。   又因軒轅黃帝被封印於九天之南,軒轅一族的後人便移居到了中原流域以南的泰山定居,修建起祭祀軒轅黃帝的聖廟,每年供奉不絕。久而久之,泰山的聖廟成為了人族百姓眼中的聖地,每年朝聖者都絡繹不絕,即便各國皇室大臣也會不時來此供奉拜祭一番。   當然,「主君」二字雖然只是虛名,但這虛名卻有著極大感召力。近百年前,中原流域的四國相互爭戰連連,百姓受戰禍牽連,以致中原流域千里屍殍。上一代的軒轅主君體察到百姓的疾苦,於是不斷奔走於四國之間,遊說各國君主停息戰爭。幾經艱辛,軒轅主君終是成功的使到四國的君主在泰山舉行會盟,並立下了息戰的誓約,還相約每四年都要到泰山來會盟一回,因此也就有了四國會盟的一說。   真照默默想著老頭子從前為自己講述的四國會盟的事,心中算了算日子,突又向陳相龍問道:「四國會盟不是每四年才舉行一次嗎?為何如今還沒有滿四年的期限,就又要舉行會盟了?」   陳相龍答道:「這個屬下就不得而知。」   真照點了點頭,又想了一陣,繼續問道:「只不知那孔雀王究竟是件什麼樣的寶貝呢?」   陳相龍想了一下,侃侃說道:「孔雀王這一名稱源自百年前的聖廟之主孔雀明王。當年孔雀明王武功高絕一時,號稱是人族的第一高手,在中原一帶已無人能敵。這孔雀明王有一處厲害的地方,他不但武功極高,而且還精通東方仙術,尤其對於金丹道法他最為了得。傳說在孔雀明王仙遊之前,曾煉出了三枚世所罕見的靈丹。這三枚靈丹不僅擁有辟除百毒的功效,而且還有一個奇特的地方,那就是如果將這靈丹佩帶在身上,就算遇到中階的符菉咒法攻擊,也可自然的將它化於無形。」   慕容雪聽了心領神會的道:「那這三枚靈丹一定就是那個孔雀王了。」   陳相龍點著頭道:「慕容姑娘猜對了,那三枚靈丹正是一直被聖廟視為無上秘寶的孔雀王。侯爺此次能夠誅殺『血魔』,不但成就了威名,而且還能獲得這般寶物,實在是可喜可賀啊!」   真照聽完,他對那孔雀王雖不存有什麼慾望,但這裡面到底還是件好事,因此他心中也自然而然的舒暢起來。   又過得十餘日,真照的身體漸漸復原得七七八八,為了不延誤太子大婚之期,同時也因為擔心夜長夢多的緣由,真照決定盡快從山海關啟程,趕返帝都,好放下這照他說就是「害死人不賠命」的擔子。   這日,因為真照而修養了多日的使節團和東夷的送親隊伍從山海關出發,他們穿過函谷關,然後進入路坦人多的中原流域,直奔秦國帝都咸陽。行進中,真照和伏羲立繹再沒有過爭執,但兩人也不說半句的話兒,神農闐奇和慕容雪看在眼裡,心知相較起來,兩人的關係已大有好轉,因此也樂得無事。   這一路行來,隊伍一直都安然無事,往往每經過一處郡縣,他們都要受到當地官民百姓的歡迎。要知道秦人最崇拜英雄勇武的豪傑,而真照擊殺蒙木言的消息這時早已被秦始皇詔告天下,因此他每到一處,百姓們都不免要夾道一睹他的風采,再加上那些郡官縣令的著意巴結,比較起先前真照往東夷去的時候,場面就更是盛極一時。   真照的性子原本極喜熱鬧,換在從前,碰上歡迎慶典一類的事兒,他一定歡喜不已。可自從在弧衛林地與蒙木言交手時經歷了一番生死後,他那吊兒郎當的少年人心性倒是收斂了不少,說話時總不免多了一份沉穩的氣勢。對於接踵而來的熱鬧場面,他下了避開城郡、繞道而行的命令,這不禁叫使節團中一眾熟悉他官員都不免有些暗暗稱奇,但同時對他也是更加敬服了。 第三卷 回城篇 第八章 傀舞     隊伍又行了數日,宏偉的咸陽終於漸漸在望。真照暗暗鬆了一口氣,忙命令隊伍停下休息,一面遣人先一步入城奏報秦皇,以便咸陽城內能夠依照禮節做好準備,歡迎從東夷遠嫁過來的莉婭公主。   約摸大半個時辰過去後,只見一路人馬整齊快速的從咸陽城開了出來,他們全是清一色的騎兵,而且盔甲明亮,極是引人注目。真照留心細看,突然驚喜的發現,這隊人馬最前面領軍的竟赫然是自己久不見面的好兄弟帥明傑,當下高興得縱馬迎上前去。   兩人見了面心中當然都歡喜無比,親密的擁抱過後,帥明傑笑嘻嘻的對真照伸出了大拇指,說道:「兄弟,可真有你的,竟連『血魔』蒙木言也殺了,如今你可成了我們秦國的大英雄了。」   真照聞言臉上一紅,維維唔唔的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心中對自己是如何殺了蒙木言還是糊里糊塗中,這時被人猝然提起,感覺上就好像是啞巴吃黃連,只不過那黃連是甜的罷了。   帥明傑見真照沒有說話,還以為他在謙虛,臉上不禁露出佩服的神色,讚道:「好,果然是真英雄。」微微一頓,未等真照出聲,又摟過真照低聲道:「你不知道,前些日子皇上聽說你殺了蒙木言,心中大為歡喜,因此今日一聽到你回來的消息,立即就下旨通告全城,還親自在皇城內備下了宴席。名義上這是迎接莉婭公主,其實還不是為了你。嘿,如今帝都裡的人有誰不知道都衛大統領令東侯真照?大家都等著看看你這位大英雄的風采呢!」   真照聽了,心中意外不已,想不到殺了蒙木言後,自己竟在數日間聲名大作,轉念又想起不久前自己還是個默默無名的小子,不禁感慨萬分。   帥明傑打量了一番真照的隊伍,又道:「皇上派我來是護送你們進城的,如今扶蘇太子和文武百官正在東門守候呢。」   真照知道莉婭公主遠嫁入秦到底是件大事,怎麼說將來扶蘇太子登基後,莉婭公主就會名正言順的成為秦國皇后,因此各級官員無不爭相討好。想時他微微一笑,說道:「那就聽大哥安排吧。」   帥明傑聞言笑道:「哪有你這般做上司的?」說罷也不客氣,一一發下號令,當即就啟程向咸陽進發。   隊伍來到咸陽城的東門,城門處早已站滿了趕來迎接的大小官員,為首的正是那一臉童稚的扶蘇太子。只見他裝得一本正經,故示莊重的看了一眼秦國的使節團和東夷的送親隊伍,依照禮節大聲對著莉婭公主的錦車道:「莉婭公主不畏勞累,千里來秦,扶蘇心裡歡喜莫名,今日特來迎接公主芳駕。」   好一陣子,錦車的車門打開,同樣是一臉童稚的莉婭公主盛裝走了出來,對著扶蘇太子大方得體的行了一禮,也說道:「莉婭能得到尊貴的太子殿下親自出迎,心裡深感榮幸。」   扶蘇走上前來,輕輕攜起莉婭公主的手,一同坐上他的輦車,緩緩穿行於咸陽的主街,接受著一眾臣民的歡呼直向皇城而去。   真照默默看著這扶蘇和莉婭的對話,既感有趣,又覺好笑,心中突然生出感觸,轉頭對身邊的慕容雪道:「今天我也要攜著你的手進城。」說罷拉起玉人的柔荑,大踏步朝城裡走去。   他才進城門,突聞街道兩旁的人群中有一人叫道:「令東侯……是令東侯爺,我見過他,是他……他來了。」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同時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一陣掌聲隨即轟然響起,下一刻,「真照,真照……」的喝彩聲,與那熱烈的掌聲夾雜一處,匯成了熱烈無比的浪潮,響徹良久,這比較起先前扶蘇太子與莉婭公主進城時的情形,真是不可同「時」而語。   真照在慕容雪的示意下,獨自走到大街上,左右行禮答謝彩聲。街上百姓看見真照長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喝彩之聲更是大作,其中尤以婦人女子為甚。就這樣,在這一天裡,真照不知抵擋了多少次的胸襲,甩開了多少回的拉扯,這才在一眾都衛的幫助下從人群中脫身出來,但到底還是惹得一身衣物闌珊。   這天夜裡,皇宮裡舉行了盛大的晚宴。在燈火通明的無憂宮中,當朝的文武百官和皇室貴族幾乎都來參加了這次宴會。宴會前際,因為真照此時身份今昔非比,因此在他的周圍,總是人頭湧湧的圍滿了人,隱隱間他已成為了整個宴會的主角。當然,真照身邊美艷照人的慕容雪也為他招來了許多妒忌和艷羨的目光。   正左右閒聊時,真照突見自從上次易城之戰後就一直沒再露過面的翼王嬴莒,身著一身皇室服飾,正和另外一名約摸四十餘歲的中年人向著自己走來。真照暗暗留意了一下那中年人,見他身形瘦削,面容清矍,下巴處留有三縷鬍鬚,整個兒一副道骨仙風的模樣,彷彿已經不食人間煙火。   嬴莒走到真照這邊,一來就套近乎的笑道:「真統領,想不到不見區區數月,你就又立了大功,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真照躬身行禮,謙道:「不敢當,王爺過獎了。」   嬴莒親近的拍了拍真照肩膀,指著身旁的那名中年人道:「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秦國軍政院首席大臣、安逸公范無極。」微微一頓,又道:「范老弟啊,這位就是我時常向你提起的令東候,如今是咸陽的都衛大統領。你們兩人要好好親近親近。」   真照知道無論在年紀上和官爵上對方都是自己的長輩,因此忙躬身施禮道:「末將見過范大人。」   不等真照彎下腰,范無極已伸手抓過他的雙肩,客氣道:「不必多禮了。」那手裡同時向真照傳來了綿綿密密的內勁。   真照心神電轉,知道這范無極是想試探自己的虛實,當下不慌不忙的將真氣聚於兩腿之中,上身順著范無極的內勁,隨即若無其事的站直了身子。   這樣一來,不但令范無極無從得知他的功力深淺,而且還平白生出高深莫測的感覺。范無極眼中精光一閃,接著哈哈笑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真照看著范無極的笑臉,不知為何心中竟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只覺得這人大大的不合自己的脾胃。雖然心裡這樣想,但他還是連忙謙遜的說了幾聲「不敢當」。   正當三人東扯西扯的閒聊時,突然聽見唱諾官大聲宣道:「皇上、孝賢皇后駕到,太子殿下、莉婭公主、文成公主駕到。」   無憂宮內眾人一聽,立即靜了下來,全部都恭敬的望著宮門處。嬴莒又輕輕拍了拍真照的肩頭,微帶笑意的說道:「統領大人,明晚本王做東,請你和范老弟到映月樓去喝杯水酒,就當是為你慶功,如何?」   真照心中一動,想起了回來還沒見面的李紅影,便裝作盛情難卻道:「竟然王爺這麼看得起真照,那麼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嬴莒聽了臉露欣喜的朝真照點了點頭,又暗暗與范無極相視一笑,這才轉頭望向正龍行虎步的走進宮來的秦始皇。   真照也朝宮門處望去,只見進來的五人中,除了自己認得的秦皇夫婦、太子和莉婭公主外,還有一名年紀與己相仿的美貌皇族女子。這女子長得柳眉櫻唇,膚色晰白,比較起來,她的美麗即便和蘭若、李紅影和慕容雪相比也絕不稍遜。她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她流目顧盼之際不時流露出的驕傲清雅的神態,讓人心中不禁怦然而動。   真照心中連連稱奇:「莫非她就是當初秦皇要將她嫁給我的文成公主?怎麼一點也不像扶蘇?如果她真是文成公主的話,那還真要找一堵厚實一點的牆才行了。」   正當真照想入非非的時候,秦皇已走到人群中央,他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尋找什麼,當目光投在真照身上時突然一亮,隨即大步走到真照這邊,一手執起真照的手,拉著他走出人群,朗聲笑道:「真愛卿,你這次出使東夷,為朕掙足了臉面,朕定要重重賞你。」   真照躬身應道:「為皇上做事,臣是應該的。」   秦皇聞言大是高興,讚許道:「好,好,果然是朕的愛將。不過朕這次說了重重賞你,定然就要重賞。你說,你想要什麼,只要朕能做到,朕都答應你。」   真照連忙謝過,想了一陣子,才又說道:「皇上,臣想皇上為臣賜婚。」   秦皇一聽,笑道:「賜婚?」   真照道:「對,臣已有了心上人,所以希望皇上能夠成全。」   秦皇又笑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好,朕就答應你了,立即就下旨為你賜婚,送到玉門關去。」   真照臉上一紅,又道:「皇上……臣,臣是要皇上同時賜三個婚!」   秦皇奇道:「同時三個?」   真照尷尬的笑了笑,說道:「臣想娶蘭若郡主,李紅影姑娘,還有東夷慕容一族的慕容雪小姐為妻。」他這話一說,頓時滿場轟然。要知道尋常的男人三妻四妾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要同時娶三個老婆回家那就真的聞所未聞了,所以在場的人無不驚訝於真照的膽大妄為。   秦皇看了真照好一陣子,才哈哈大笑道:「好,有意思,朕今天就都答應你了。」   這話一出,眾人又都對秦皇竟能答應真照的要求而感到驚詫無比,同時也看出真照的聖眷之隆。   真照大喜過望,連忙跪下謝恩。站起身後,真照得意的朝慕容雪望了一眼。兩人目光相觸,慕容雪立即向他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欣喜之意見於顏色。   秦皇又說了幾句關於莉婭公主遠嫁來秦的賀詞,便宣佈宴會正式開始,霎時間無憂宮中又恢復了原先熱鬧的場面,氣氛融洽不已。   宴會中,在秦皇的旨意下,真照陪同著秦皇與出席宴會的秦國軍政兩方的官員一一接觸。這一舉動看在一些有心人的眼裡,立即猜想到了秦皇即將重用真照,因此對真照更是著意巴結起來。   一輪令真照無所適從的應酬,真照腦中早已有些混混沌沌,趁著那些大多是年過半百的官員們對秦皇侃侃而談之際,他忙退開幾步,百無聊賴的四處打量起來。只見帥明傑正和伏羲立繹、神農闐奇在左面的一個角落處聊著天,而慕容雪也在其中。看他們臉上的神情,顯然正聊到了興頭上,相對於自己,那真是暢快得多了。   正自真照的胡思亂想時,突然他察覺到自己的右首處有一對明亮的目光正不斷的打量著自己。真照心中一奇,轉頭朝那目光來處看去,卻見原來是他先前「懷疑」其真實性的文成公主。兩人目光相觸,那文成公主不但絲毫沒有退避的意思,反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竟朝他走了過來。   真照看著緩緩走來的文成公主,心念急轉,暗自忖道:「瞧她這模樣,似乎來意不善,難道我得罪了她?」   文成公主來到真照身前,用像是見到了殺父仇人的眼神望著真照,冷冷道:「帝都的人都說令東侯如何英俊,如何了得,可是今天一見,才發現名不副實,真是讓人失望啊!」   真照一愣,想不到她一來就說出這麼具挑釁性的話來,心中苦苦思索:「我到底哪裡得罪她了?」只是面對著眼前的美貌女子,他卻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微笑道:「傳說的東西言過其實,這也並不奇怪。」   文成公主聞言略帶愕然的看了他一眼,又望向遠處的慕容雪,語聲依然冷淡無異的說道:「怪不得令東候不把這世上別的女子放在眼裡,原來是有了這麼美的心上人。」   真照又是一愣,細細思量著文成公主的話語,只覺其中似乎淡淡含著一股子恨意,或許說是妒意就更確切了。心中不禁躊躇起來:「這可越來越不對勁了。」當下也不知道該如何回話才好。   文成公主見他沒有說話,臉上不悅的神情一閃而過,又道:「嬴妮先恭喜令東侯娶得如花美眷了。」說罷衣袖一揮,轉身便要走了。   真照原本還不知個所以然,但聽到文成公主這最後一句話,心中猛然靈光一閃,立即醒悟到許多東西,當即苦苦一笑,大踏步趕到文成公主的身前,目光游離於文成公主的秀眸上,臉上故意現出黯然的神色道:「公主殿下……我……噢,不……臣今晚能得見公主,心中驚為天人……這,臣僭越了,請公主恕罪……」說時,他長歎一聲,那歎息聲中充滿了無可奈何的味兒,   文成公主聽完神情異樣的望著真照,雖然沒有說話,過了一陣,她才說了一句:「嬴妮失陪了。」說罷便頭也沒回的走了,語氣較之先前,明顯緩和了許多。   真照看著文成公主的背影,心中思想:「這美人兒公主定在惱怒拒婚一事。」又想了想她離去時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笑,如釋重負的搖了搖頭。   真照剛轉過身來,就看到慕容雪似笑非笑的望著他,瞪了他一眼後,才說道:「她是你……」臉上一紅,又改口道:「……她是誰?」   真照哈哈一笑,答非所問道:「哦,她是我們秦國的文成公主。」   慕容雪氣他不過,再瞪他一眼,側頭想了想,又問道:「你何時帶我去見見紅影姊姊和蘭若妹妹?」   真照輕輕摟過慕容雪,沉吟道:「紅影倒是隨時可以見得,但是蘭若就難了……聽說下月初時,皇上要親赴泰山參加四國會盟,到時只怕我這都衛大統領便不能不去了,去玉門關的事還是等到回來再說吧!」   慕容雪一聽,立即嬌聲道:「我也要隨你去。無論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你可不能丟下我。」   真照憐愛的笑道:「我聽說這回會盟,皇上恩准每位二品以上的隨駕官員可帶從人眷屬不超過三人隨行。如此一來,我自然就要帶上紅影和我的好雪兒啦!」   慕容雪滿意的笑道:「算你吧!」   說時,兩人又是調笑了幾句。   這天宴罷,真照才回到軍營,立即就收到了三道秦皇為他賜婚聖旨。同時,秦國內務院還遣人將真照領到了一處大府宅處入住,原來秦皇在賜婚之餘又賜給了他一處府邸。   因為秦國官員的府邸大小和好壞均是按各人官位高低來區分的,所以根據真照官爵,三品的都衛大統領兼封邑一方的令東侯,這令他得到了一所在帝都內算得上是華麗無比的令東侯府。 第三卷 回城篇 第九章 忘憂     第二天晚間,真照早早的就往映月樓去了,帶著秦皇賜婚的聖旨,心裡只是不停的盤算著怎樣給李紅影一個驚喜。   到了映月樓,真照熟門熟路的來到李紅影所住的一個清幽的別院中,看看左右無人,便躡手躡腳的走近正對著院門的那個最大的房間。他心中想像著李紅影一陣見到自己時的歡喜模樣,臉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搭在門前的雙手便要推門而入。   正當真照要親暱的喚上一句「阿影」時,一個不妙的感覺自他心頭升起。真照眉頭一皺,立即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過身來朝院子四周打量起來。   在院子中央的庭院中,只見不知何時開始,竟有一名長得厚實粗壯的中年漢子站在其中。真照心中一驚,要知這人能夠避過自己的耳目,悄然無聲的出現在自己的身後,那顯然他的武功並不在自己之下。只不知突然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高手出現在這裡,這不禁讓真照大費思量了。   真照警惕的打量著眼前這名漢子,還未有出聲,就聽對方說道:「不知這位爺台來這裡做什麼?有什麼賜教嗎?」話裡的措詞用句雖然客氣非常,但是從他的語氣中卻偏生聽不出絲毫客氣的意思,這不禁讓人感覺怪異不已。   真照心中雖然納悶,但臉上卻裝作若無其事的說道:「我既然到這裡來,那自然就是要找紅影小姐了,這還用問嗎?」   那漢子眼中精光閃過,目光緊緊的鎖定真照。在氣機的牽引下,真照感覺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正有如一團絲線向著自己纏繞過來,將自己籠罩其中。   那漢子盯著真照瞧了好一陣子,又冷淡的說道:「爺台可有預約?若是沒有的話,李紅影小姐正在練字,只怕不能見爺台了。」   真照笑道:「預約麼?那倒沒有。」   那漢子聞言把手一伸,做出一個送客的姿勢,語音毫無變化的說道:「那只好請爺台下次再來。」   真照放聲大笑起來,朗聲道:「我若是不願意呢?」   那漢子眼神立即變得凌厲異常,緊盯著真照道:「爺台要是執意如此,那就別怪小人無禮了。」   真照笑道:「好,我正要看看你有什麼能耐。」隨即輕輕踏前一步,昂首挺胸的站立當前,身上發出威鑄無比的氣勢直向那漢子壓迫過去。   那漢子感受到真照微妙的變化,臉上不由現出了凝重的神色,但面對這真照的強大氣勢卻沒有絲毫的退讓。   自從與蒙木言一戰後的這些天,真照感覺到自己的內力有如神助的得到突飛猛進,隱隱間竟好像已達到了即將突破先天的重玄之境,因此他早就想尋個對手來看看自己功力究竟到了什麼樣的地步。這時見到了送上門的高手,心中不免有些「見獵心喜」,只想激怒對方來好好的打上一架。   兩人就這麼默默的對峙著,雖然都沒有出手,但他們都清楚知道對方的非比尋常,是以都小心翼翼的尋找最好的出手機會。   便在這個時候,真照身後的房門突然「吱呀」的一聲打開了,只聽一把嬌美動聽的聲音傳了出來:「怎麼了?」   聽到了這熟悉的聲音,真照哈哈一笑,身上發出氣勢頓時消散無蹤,緩緩轉過身去。眼前這美麗女子臉上先是微一錯愕,隨即看清他的模樣後,又是「啊」的一聲,臉上立即現出了歡喜若狂的神情。   那漢子依然警惕的望著真照,同時恭敬的說道:「小姐,小人無用,讓人闖進來驚動你了。」   李紅影嫣然一笑,喜滋滋的說道:「不打緊,這人啊,我還巴不得他快些闖進來哩。」李紅影在人前一向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兒,那漢子何曾想過她竟能露出如此燦爛的笑容,而且聽到她說出像是對著情郎撒嬌的話兒,因此不由得一呆。   真照輕輕摟過李紅影,低聲道:「想我了麼?」   李紅影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後,才羞澀的點了點頭。   那漢子見真照和李紅影竊竊私語,心中雖然驚異不已,但還是恭敬道:「小姐,若沒別的事,小人就先告退了。」   李紅影笑吟吟的點了點頭,說道:「辛苦你了。」   那漢子正轉身要走,真照突然喚道:「等等。」那漢子聞聲轉過頭來,戒備的望著真照。   真照臉上神情肅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漢子微微思索一陣,眼光閃爍著道:「小人侍龍,是青樓聯盟派來服侍紅影小姐的楂刀人,爺台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就是了。」   真照聽了認真的重複了幾次「侍龍」二字後,接著哈哈笑道:「好,是條好漢子。」說罷扯著李紅影朝房內走去。   那漢子原本以為真照是要對己不利,可這時聞言不禁一呆,眼中隨即射出異樣的光芒望向真照的背影,只覺這人的言行與常人大是不同。   其實他又哪裡知道,在命運的安排下,他最終成為了這個他此時覺得大非尋常的男人手下五奉行之一的侍龍帝從,權傾當時。   真照和李紅影入到房內,真照一把抱起李紅影,將她的嬌軀整個兒放在了床榻上。真照輕輕壓在李紅影身上,手上抽出帶來的聖旨,放在了李紅影的手上。   李紅影打開聖旨,細細的看了起來,臉上的喜色漸濃。真照欣賞著李紅影那可人的臉蛋兒,裝模作樣的調侃道:「李紅影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李紅影立即嫁於真照為妻,從此追隨真照,服侍真照。還有……專為他生兒子,不得違命。欽此。」   李紅影本已感動得淚花盈眶,冷不防聽到真照最後迸出一句粗俗不堪的笑語,頓時「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緊接著全身用力緊緊的將真照摟住,彷彿生怕一放手真照就會消失一般。   真照感受著李紅影那動人的肉體,大力嗅吸了一口她身上陣陣傳來的幽香,最原始的火焰開始在他體內熊熊燃起。情不自禁下,真照的不安份的雙手摩挲著伸進了李紅影衣衫之內,流連在那嫩滑如凝脂般的玉峰之上。兩人不斷抵死糾纏,真照正要更進一步,提槍上陣時,突覺李紅影伸過手來抓住了自己雙手,眼中略帶神秘的望著自己,似乎有什麼要說。   真照見狀調笑道:「我的小乖乖有什麼要說就快快說來,莫要阻住夫君征服那大好河山。」   李紅影臉上一紅,眨著她那美麗的大眼睛,含羞道:「我……我也有東西要給你……」說至後來,聲音竟變小不可聞。   真照一奇,又笑道:「小乖乖得了什麼好寶貝,快些拿出來讓夫君瞧瞧。」   李紅影羞答答指了指右首的枕頭,卻立即拉起錦被遮住了臉面。   真照對於李紅影無端如此害羞也不知所以,忙探手到那枕頭下摸索,慢慢抽出一物來。真照細看那物,卻見原來是一本薄薄的絹書,書首處赫然繡著「玄真仙道」四個金色大字。真照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緊緊抱著面紅耳赤的李紅影,說道:「原來我的小乖乖是要與我參悟歡喜之道。唔……這寶貝是從哪裡得來的?」   在真照那怪手的作弄下,李紅影終是忍耐不住抬起了頭來,春情無限的瞥了真照一眼,才道:「讓你得了便宜還要饒口舌。」輕輕抓過真照調皮的手,又道:「這是我師傅著侍龍送過來的,她說這是本門的秘術,須得與心愛的男子一起方能用得。我拿到後還未看過,心中就只盼著你回來後再一起看。」   真照「嘿」的笑了笑,隨手翻開了絹書。   兩人的目光剛一投在絹書的第一頁,立即就被上面彩描的畫兒深深的吸引住了。只見上面一前一後站著半裸的男女,那男子身在女子的身後,輕輕抬起她的一隻美腿,將英雄由後引入她的妙物當中。圖上的畫工精緻無比,男女兩人的神態動作都繪得栩栩如生,就連那女子的妙物上的玲瓏巧妙處也是清清楚楚,一絲不苟。這不禁令得原本就情慾高漲的真照和李紅影久久不能移開目光,真照摟著李紅影的手更是情不自禁的緊了一緊。   兩人又繼續看了幾頁,真照只覺小腹處漸漸生出了一股燥熱的感覺,那燥熱彷彿隨著自己的血液流動,轉瞬間遍佈全身。他再看身旁的李紅影,這時臉上紅通通的嬌艷欲滴,再加上小嘴急促的噴著熱氣,那撩人心扉的神態真能令人慾火暴升。   真照正要「大展拳腳」之際,突聞李紅影「咿唔」的呻吟了一聲,竟急急的從絹書上轉過頭去。真照一奇,忙朝圖上一看,霎時間目瞪口呆起來。只見圖上繪著一名滿面春風的男子大馬金刀的站著,身上衣物全無,而在他的跨下,卻有一名窈窕女子正用手輕輕握著他的英雄,風騷無比的放入口中鼓弄。   真照感到自己的英雄立即駑馬弓張起來,眼光半天不能從圖上移動開。好一陣子,他才嘻嘻笑道:「小乖乖,我們也來試試。」   李紅影一聽,頓時羞得無地自容,低聲啐道:「你……好生作賤人家。」口上雖說不願意,可語氣中卻沒有半點拒絕的意思。   真照心中大喜,又自央求道:「我的小乖乖,看在我這些天來日夜想你的份上,你就答應了我這次吧!」說時他的怪手又探向了李紅影的身上。   李紅影在真照的撫摸下,身子不斷悸動,漸漸忍不住發出了嬌媚的呻吟聲。過得一陣,她終是抵不過真照的軟求硬磨,橫了真照一眼後,只得輕輕的點頭答應了。   真照興奮得緊抱住李紅影,在她充滿彈性的玉峰狠狠的親吻了數下後,這才緩緩站起身來,把李紅影拉到了自己的身前。   這一刻,李紅影風光無限的嬌軀又再一次展現在真照眼前。那豐滿嬌嫩的酥胸,纖細迷人的腰肢,再加上玲瓏浮突的美臀和光致圓滑的玉腿,立即使得真照如火上澆油,全身燥熱難當。真照情不自禁手上用力一按,李紅影便順勢蹲下了身子。   李紅影望著真照那雄壯之物,眼中漸露迷醉的神色,不禁伸出手來緊緊握住。   真照全身一顫,看著李紅影那白嫩的小手撫弄著自己的英雄,舒服的感覺立便由英雄處瞬間傳遍全身。李紅影察覺到真照這微小的變化,詫然的抬起頭來望他,待看到了真照臉上愜意的神情,隨即明白到了其中緣由,臉上露出一絲放浪的笑容,手上的動作卻更加輕柔和大膽起來。   真照舒服的望著李紅影,感受著她手上的套弄和那櫻桃般的小嘴不斷噴來的熱氣,強烈的征服欲在心中前所未有的膨脹起來,身子微微前傾,已將英雄向李紅影送了過去。   李紅影怨艾的看了看真照,這才張開玉唇,風情無限的將真照的英雄含入了口中。   英雄才入到李紅影的口中,那種溫暖而濕潤的感覺,再加上李紅影她那三寸丁香的緩緩攪動,立即叫真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更令真照情難自已的是,看著身前李紅影那嬌媚的神態和動作,對他帶來了強烈的感官上的刺激,使他終是忍不住「啊」的一聲呻吟了出來。   李紅影聞聲抬起頭來,媚媚的笑了笑,小嘴中的動作卻更是大了。   真照看著李紅影那放蕩的表情,心中興奮無比。或許是因為李紅影出身於青樓的緣故吧,因此相比起蘭若和慕容雪,在閨房中她更能配合著自己做出無比刺激的事兒來,令自己得到一種超越尋常的刺激和快樂。   李紅影的櫻桃小嘴中,英雄不斷進出徘徊,真照突然想起了絹書上這一幅圖的名目,忍不住輕輕撫摸了一下李紅影的秀髮,低聲笑道:「果然是『春簫一刻』值千金,我到今天算是明白了。」   李紅影聞言稍稍放開雄壯昂首的英雄,對真照又愛又恨道:「得了便宜還賣口乖,你就懂取笑人家。」   真照居高臨下的欣賞著李紅影起伏的雙峰,哈哈一笑後一把將李紅影整個兒抱起,調侃道:「好,好,我的小乖乖,我也讓你好好的得些便宜。」   李紅影嫵媚的弄了弄微亂的頭髮,吃吃笑道:「好稀罕麼,我才不要。」   真照看著李紅影的嬌慵的神態,心中愛憐大盛,故作凶狠道:「不要麼?如今我的小乖乖肉在砧板上,只怕是由不得你了。」   李紅影花招枝展的笑道:「本姑娘才不怕你,今天就與你這……這淫賊斗一回法。」   真照應道:「好個淫賊,好,小乖乖既然要與淫賊鬥法,那今夜定要讓你識得厲害。」說時把李紅影輕放榻上,又身作餓虎狀猛撲上去。   紅燭閃耀下,房中嬉鬧連連,春情綿綿,此中的愛憐蜜意實非筆墨所能盡述。   及至消夜時間,真照才出現在了映月樓的大堂之上。這時真照可算得上是帝都紅得發紫的大人物,他的出現立即惹得一陣熱烈的掌聲。真照一面還禮答謝,一面慶幸自己剛剛到李紅影房中時,沒有如此光明正大的穿堂而過。   正當真照左右觀望時,一名打扮光鮮年輕人走到他身旁,壓低聲音恭敬道:「真侯爺,王爺和范大人正在二樓恭候大駕。」   真照「哦」的一聲,轉眼望去,卻見眼前這人面貌英俊,從那沉穩的舉止和高高鼓起的太陽穴可以看出他是個絕不簡單的高手。   那人感覺到真照的目光,有意無意的回望了一眼後,又恭敬道:「侯爺,讓小人為您領路。」眼見翼王府只是一個下人便有這樣的身手,這不禁令真照驚異不已。   在那人的帶領下,真照踏上二樓。真照是映月樓的常客,他當然知道這二樓是專門招待貴賓的雅座,而且正對著大堂門口的幾個房間,那更是雅座中的雅座。其實說是雅座一點也不錯,這「雅」就雅在房中的人做什麼,外面的人都看不見,反倒是大堂處的一切動靜,在這雅座中的人卻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來到那翠雲閣的房門前,真照還沒舉步進去,就聽房內傳出了嬴莒的聲音:「真統領來了,來,快進來。」   真照臉上現出一個笑容,跨步而入,連聲說道:「我當真該死,讓王爺和范大人候了這許久。」他隨手撩起門簾,逕自走了進去。   進到其中,真照看見嬴莒和范無極兩人,正各自舒適無比的坐在兩名美貌女子之間,嬴莒看見真照進來,朝他招手道:「來,真統領,坐到這裡來。」   ps:這兩天被牙疼折磨得死去活來,所以才寫了這一點點。唉,終於明白什麼叫做牙疼不是病,可疼起來真要命了! 第三卷 回城篇 第十章 竊國     真照朝嬴莒和范無極告了個罪後,走到翼王嬴莒的右首坐下,笑道:「真是好雅致的處所,不怕王爺和范大人笑話,映月樓我也來幾回,但卻從沒進過翠雲閣這等好處所,真照先謝過王爺和范大人的款待了。」   范無極也笑道:「真統領客氣什麼,風月之地本來就是大好男兒的英雄塚。莫說真統領這等少年英雄喜歡,即便像我這等垂暮老朽,也還是要兩天不到三天來一回的。」他這話說完,立即惹來嬴莒和真照的一陣大笑,笑聲中瀰漫著濃濃的相得之意。   笑罷,真照謙虛道:「王爺和范大人莫要『真統領真統領』的叫我,小子真是擔當不起。按輩分來說,小子只能當是你們的侄子輩而已。」   嬴莒和范無極微笑著對望了一眼後,嬴莒笑吟吟道:「竟然你這樣說,那我們也就只好倚老賣老了,喚你一聲真賢侄好了。」微微一頓,又道:「來,大家一起乾了這一杯。」   真照應道:「不敢。」說時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放下杯子,嬴莒朝著門前那年輕人招了招手,說道:「你去叫趙姑挑兩個美女進來侍候真侯爺。」   真照一聽忙推卻道:「王爺,我看還是免了吧!昨晚皇上才為我賜了婚,我的其中一個夫人正是這映月樓裡的李紅影姑娘,我要是在這裡當著她的面讓別的姑娘侍候了,只怕回去少不了又有一頓囉嗦了。」   嬴莒和范無極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相視大笑起來,嬴莒道:「竟敢求賜聖旨迎娶一名青樓女子,果然是風流少年,少年風流。」   范無極點頭道:「早就聽說映月樓的李紅影是當今大陸上艷名遠播的青樓十三金釵之一,想不到如今卻讓真賢侄收入房中,真是教人艷羨啊!」   真照聽得他們的言中之意,對自己迎娶青樓女子甚是不以為然,當下苦苦一笑,敷衍道:「終究是我膽大妄為,所幸皇上恩遇有加罷了。」   三人又自親近的閒聊了一陣,嬴莒突然向真照問道:「真賢侄年少有為,年紀輕輕就為我大秦屢屢立下大功,不知今後有什麼打算?」   真照心中一動,暗忖:「這話倒問得玄了,不大好答啊!」他思念急轉,故作茫然的神態應道:「還能有什麼打算,那自然是順著皇上的旨意盡心辦事,建功立業了。」   范無極微微一笑,說道:「真賢侄還年輕,十數年彈指一揮間,到時只怕天下的大勢全都變了個模樣,譬如……朝中人事更替不斷,真賢侄也早應為自己打算一番才好啊。」   真照不禁有些不明所以然:「人事更替?那不是你們這些老頭子該擔心的事嗎?就算你們歸了天,到時天下又有什麼不同,那要如何打算?」他隨即露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兒道:「我年紀尚輕,這些事情從未想過,要請王爺和范大人好好指點指點了。」   嬴莒望了望真照後,長歎道:「真賢侄啊,你有所不知,這兩年來皇上他年事漸高,身子已經大不如前了。唉……想我大秦社稷全要依仗皇上一人,這實在叫我這個做皇弟的好不著急啊!」   真照一怔:「這是什麼話,皇上一日活在世上,又哪輪得到你著急啊?」他還未說話,范無極已經附和道:「王爺說得是啊!不過皇上即便年老,也還是能撐得起我們大秦江山的。怕就怕皇上百年歸老後,唉……後繼無人啊!」   真照心中更奇:「這就越說就越出格了,臣子擅自議論皇上死後的事,怎麼說也算是死罪。」想時,他不動聲色的問道:「那不是還有太子殿下嗎?」   范無極一臉無奈的神色,望了望嬴莒後,才道:「太子殿下雖然生性仁厚,但卻缺少了治理國家的才能啊!」   真照心念電轉,心中突然有如明鏡般的清澈起來,明白到眼前的嬴莒和范無極所說的話題恐怕並非尋常的閒聊那麼簡單。   真照哈哈一笑,連消帶打的說道:「太子年紀還輕,自然需要多加磨練才行。日後只要有王爺和范大人在一旁幫襯著,我大秦定然能開創出一番新氣象來。我做後輩的,也正好可以從你們身上學些東西。」   嬴莒眼中精光閃過,正要說話時,突然聽見一樓大堂處「乒乒乓乓」的傳來一陣聲響,隨即吵雜打鬧的聲音接連響起,頓時打斷了房中三人的話題。   嬴莒招了招身旁那年輕人,吩咐道:「你去看看出了什麼事。」那年輕人依命而去。過得一陣,他又匆匆回來,悄然在嬴莒耳邊說了幾句話兒,嬴莒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真照心中正自詫異時,嬴莒冷哼了一聲,對范無極道:「洛王來了。」范無極臉色也是一變,沉吟一陣才道:「他來……這是……」   嬴莒搖了搖頭,對那年輕人道:「還不快去讓他們住手。」那年輕人聞言忙快步走了出去。   真照見嬴莒和范無極一言不發,心中雖然好奇,但也索性不再言語,房中頓時變得悄然無聲。   打鬧的聲音仍不斷傳來,突聞那年輕人大喝了一聲「住手」,大堂上立即靜了許多。   又聽另一把沙啞的聲音喝道:「全都住手。」大堂上就再也聽不到半點聲響,顯然打鬧的雙方都是極能服從號令之輩。   沉默了一陣,那沙啞的聲音又傳來:「奇成兄弟,真是不好意思,老哥我管教手下不嚴,倒讓他們鬧出事來了。」   那年輕人「哼」了一聲後,說道:「滿兄有事儘管衝我來就是了,何必勞師動眾,為難下面的人。」   那沙啞的聲音哈哈的笑了笑,又道:「奇成兄弟這話怎麼說的,哪是做哥哥的衝你來了?不過是下面的人為了一個婊子打架罷了,兄弟何必動氣。」   那年輕人又「哼」了一聲後,也不再多說,只是對手下的人吩咐道:「你們去吧!」   又聽那沙啞的聲音說道:「奇成兄弟,別急。我們王爺著我來問,翼王爺也在映月樓嗎?」   那年輕人聲音稍緩,答道:「既是洛王爺問起,我就實說了,我們王爺正在翠雲閣裡和范大人喝酒呢!」   那沙啞的聲音又道:「哈,我們王爺正愁沒人陪他喝酒,這回好了,我得趕緊稟告王爺。」說完再無聲息。   過得一陣,那年輕人走進了房內,躬身道:「王爺,這該如何?」   嬴莒對他點了點頭,緩緩道:「你做得很好,一旁休息去吧,本王自有主張。」   真照一言不發,心中暗暗稱奇:「這洛王究竟是什麼人,竟能使得這秦國兵馬大督都翼王如此緊張,一陣倒要好好見識一下。」想時不禁滿肚子疑問的望向了房門。   又過了一陣,腳步聲從走廊盡頭響起。真照聽得來人共有三人,行走之間腳步沉實快捷,只是一轉眼的功夫,他們已經來到了房前。   房外的人還未進來,嬴莒突然站起身來,臉上不知何時開始已洋溢著喜氣,朗聲笑道:「皇叔大駕光臨,真是讓侄兒不勝歡喜啊!」   門外當中一人聞言也哈哈笑了起來,應道:「我說嬴莒侄兒,莫怪我這老傢伙打攪了。今個兒我本想來映月樓喝酒,不料恰巧撞見了你,忍不住就要過來和你喝上兩杯了。」說時,來人已撩起門簾跨步進來。   真照仔細看去,只見進來那三人當先一人是個年約六旬的老者,後面跟著一瘦一壯的兩名漢子。當先那老者濃眉大眼,身材高大魁梧,頭上頂著一個八蟒玄金冠,身上穿著皇族的黑色錦袍。舉手投足之間所展現的那份豪邁不凡,讓人極易情不自禁為他的氣度折服。   那老者一進來,范無極立即也站起身來,恭敬道:「多日不見洛王爺,王爺風采依舊,真是可喜可賀啊!」   那老者哈哈一笑,說道:「我這不請自來,壞了你們的酒興,你們肚子裡怕要暗暗罵我不識抬舉了。」   范無極忙道:「哪裡,哪裡。王爺說笑了。」   真照也站起身來,恭敬的行了個禮,卻也沒說什麼,心中暗道:「想來他就是那個什麼洛王了。」   那老者看到真照後,眼光就停在了真照的身上,不斷上下打量,好一陣子他才問道:「我多日不上朝,朝中的新人新事都不認得了。這位小朋友是誰啊?」他晃了晃腦袋,又道:「聽說我大秦最近出了個擊殺『血魔』的少年英雄,莫不是就是這位?」   嬴莒眼中光芒一閃而過,隨即淡淡道:「王叔果然身不在朝堂卻仍不忘國事。這位正是皇上新封的令東侯。」隨即他又轉頭對真照道:「真賢侄,這位就是洛王殿下,快來見過。」   真照聞言知機的行了個禮,說道:「真照見過洛王爺。」   洛王又打量真照幾眼後,才走過來拉著真照的手道:「好,果然是我大秦的英雄男兒。」   真照還未說話,洛王又道:「不行,你我一見如故,改天你一定要到我洛王府裡來,好好聚上一聚。」   真照心中一奇:「你和我只說了一句話,何時變得如故起來了。」他微微留意了一旁的嬴莒和范無極,只見嬴莒眼中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神色,一現即逝。   自從經歷了與蒙木言對戰的那番生死後,真照再也不是初出茅廬的莽撞少年,只是這麼一瞬間,他已明白到一些什麼東西,當下吟吟笑道:「洛王爺厚愛,小子先謝過了。」   洛王聞言呵呵笑道:「那就太好了,這樣吧,改日不如擇日,就明天罷。」   這話一出,真照立即留意到嬴莒和范無極的臉色都是一變,他心中更是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看來今天的事全都是因自己而起的了。   要知道秦國號稱東方大陸的第一強國,秦軍無論在軍備上或是在兵將的素質上都冠絕一時,秦國的軍力之強盛,即便是西戎魔族也不敢妄言東進。而這些年來人族四國交好,秦國境內國事泰然,因此在秦國的三十六郡當中,除了帝都咸陽的東北駐營外,就以臨近西戎的安西郡和與東夷交接膠東郡擁有最多的軍隊。   真照細想著秦國國內的情形,同時又想到了自己這個令東候所擁有的封地正是軍力僅次於安西郡的膠東郡。雖然自己只是得到了膠東郡的封地,對於軍隊並沒有實際的指揮權,但是如果在帝都發生變亂時,那這裡面又該是另外的一種說法了,那時膠東郡的一切權力自然而然就會因為自己是膠東郡的所有人而落入自己的手中,當然其中也包括了指揮軍隊的權力。   想明白了這一層,真照開始意識到自己已經牽涉到了帝都各大勢力的權力鬥爭之中,至少面前的嬴莒和范無極,還有這個未曾聽說過的洛王就是其中的兩大勢力。   真照心知自己無論得罪了那一方,今後都不會有舒坦日子過,因此想了一陣,又道:「王爺恕罪,皇上已召我明日進宮商議四國會盟的事,所以明天只怕就不行了。不過王爺放心,真照只要有閒,一定親自到王爺府上拜訪。」真照這話說得極為得體,將洛王的邀請拒絕得絲毫不露痕跡。   嬴莒和范無極一聽,臉上又露出了笑容,心中只以為真照畢竟是傾向於他們這一方的。   洛王目光炯炯的望著真照,顯然對於真照模稜兩可的應答有些措手不及,好一陣後才又呵呵笑道:「無妨,無妨,令東侯只要記得答應了我就行。」說罷也不等嬴莒和范無極招呼,逕自就坐到了真照右首的位置上。   四人坐下,又自閒聊起來,所說的不過儘是些風華雪月,無關痛癢的話題。真照身處其中,不禁大有「言不投機半句多」的無奈,心中叫苦連連之際卻也不得不左右逢迎,不敢有絲毫的輕慢。   這晚直到深更,真照才「逃出生天」,回到了他的令東侯府,勞累了一日的他一跌到床上便倒頭大睡起來。   第二天清晨,真照一大早又被幾乎是破門而入帥明傑拉了起來,迷迷糊糊去了內城西面的都衛衙門中。   真照打著哈欠坐在他那張太師椅上,看看左右人影也沒有的衙門大堂,對著帥明傑發牢騷道:「我說帥大哥,你看早得連個人影也沒有就把我拉來,這到底是想幹什麼嘛?」   帥明傑沒好氣道:「不是早得連人影也沒有,而是我們都衛衙門原本就一個人也沒有。」   真照一呆,奇道:「什麼?怎麼可能沒人?」   帥明傑歎了一口氣才道:「兄弟,你以為這都衛大統領是好做的嗎?要知道這十年來,都衛大統領的位置一直都沒人敢坐。」   真照頓時來勁了,詫然道:「十年?這是為什麼?」   帥明傑搖了搖頭道:「這其中可就複雜了。」略微想了想,他又道:「京畿四軍驍騎軍、禁衛軍、外城都衛和內城都衛,都是拱衛帝都的精銳部隊。論軍力,四軍中以禁衛軍為首,論人數,那又要以驍騎軍最多。因此在四支軍隊裡這兩支都衛軍只能排在末尾的兩位,軍力、人數均不能和禁衛軍、驍騎營相比。可是……可是如果外城都衛和內城都衛合起來的話,嘿,那都衛軍的實力又遠遠的凌駕於禁衛軍和驍騎營之上了。」   帥明傑望了望一旁的真照,見他臉上一副專注的神色,又繼續道:「如今的都衛雖分為外城都衛和內城都衛兩塊,但是他們還是屬於都衛大統領所統轄,因此也算是你的屬下了。」   真照點頭道:「嗯,那自然是要歸都衛大統領的管轄,不然要這大統領幹什麼?」   帥明傑輕輕一笑,又道:「可問題也就出在這裡了。」   真照「哦」的一聲,若有所思的看著帥明傑。   帥明傑對真照點了點頭,接著道:「兄弟,你還不知道吧,如今帝都裡的朝臣們主要分成了兩派。其中一派是以翼王嬴莒和軍政院首席大臣范無極為首,由大多是握有實權的新貴組成,另一派則是以政令院首席大臣謝建中為首的權臣貴族。那謝建中是兩朝元老,而且他又得到了秦國宗廟的支持,與翼王嬴莒一派可算是勢均力敵。他們兩派這些年來明爭暗鬥,相互傾軋,是誰也勝不了誰。」   真照聽完又問道:「宗廟?這宗廟又是什麼?」   帥明傑道:「因為我們秦人信奉黑水河神,因此秦國內三十六郡中,每處都有大大小小的祭祀和供奉黑水河神的宗廟,可以說這些宗廟原本只是上至皇室下到百姓祭祀水神的地方。但是到了後來,各處宗廟中的廟祝和神職人員漸漸聯合起來,也就形成了我們秦國的一大勢力。宗廟裡的人平日裡行事非常低調,難怪兄弟不知道。」   真照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想了一想,他又問道:「大哥知不知道那洛王是什麼來頭?」   帥明傑道:「兄弟問得巧了,洛王嬴浩正是如今帝都裡宗廟的廟祝公。」   真照「哦」的一聲道:「這就怪不得了。」心中頓時弄明白了昨晚映月樓裡發生的一切。默默思索了一陣,真照回過神來見帥明傑詫異的望著他,微微一笑,遂將昨晚的事一五一十的和他說了。   帥明傑聽完,思索許久,歎道:「兄弟如今名揚天下,又深得皇上的寵信,朝中那兩派勢力自然想要加以籠絡。唉,看來今後的麻煩事就多了。」   真照苦苦一笑,說道:「想不到朝中的形勢這麼複雜,真讓人心裡不爽。」   帥明傑點頭道:「自古以來的朝黨之爭就是這樣的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真照突然醒起還未說到正題上,又道:「剛才大哥說的都是朝廷裡的事,唔……照大哥這樣說,難道我們都衛軍也分成了兩派?」   帥明傑笑道:「兄弟只猜對了一半,我們都衛軍是分了派,不過不是兩派,而是三派。」   真照奇道:「三派?怎麼是三派?」   帥明傑道:「外城都衛的統領有兩人,內城都衛統領四人。其中外城的都衛統領陳復均原本是翼王帳下的左先鋒,他自然就是翼王一派的了;另一個外城都衛統領余南開則是謝建中一派的人。」   真照聽後,似乎想到了什麼,插嘴問道:「那隨我到東夷去的程陵又是哪一派的?」   帥明傑哈哈一笑,說道:「兄弟問得正好,隨你出使東夷的程陵其實哪一派也不是。他的夫人是孝賢皇后的甥女兒,試問他有這樣的大靠山,誰敢動他分毫,因此他既不是翼王一派的,同時也不是洛王的人。但是卻也正因為他哪一派都不是,只聽命於皇上,所以他就成了我們都衛軍中的第三派了。」   真照「嘿」的一聲笑道:「想不到皇上的勢力反倒不如大臣們的大了,這真是稀奇。」   帥明傑道:「其餘的內城都衛四大統領中,東區統領嚴正方是翼王的人,南區統領趙志勇是洛王的人了,而那西區統領是當今皇上的表弟,因此他也成了哪一派都不是的第三派。」   真照道:「即便他們鬥個你死我活,這又幹我這都衛大統領什麼事了?」   帥明傑道:「兄弟,你想若他們鬥到了你面前,你該幫那一面?就算你是兩不偏幫,只怕你就同時得罪兩邊的人,他們又怎麼會讓你這個大統領安安穩穩的做下去?因此這些年來,都衛大統領這個位置一直無人敢坐,就算坐了上去,隔個兩三天的就讓人彈劾一次,那還不是瀟灑走一回。久而久之,那幾個外城和內城的都衛統領們就都乾脆自立了門戶,平日裡大都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有了自己的『小府衙』,自成一體,誰也不再理會這虛懸著的都衛大統領。反倒是都衛大統領的衙門,就變成了如今這樣水靜河非。」   真照聽到這裡不禁長歎了一聲,突然覺得自己還真是坐在了荊棘上面,心中真是叫苦不迭。   帥明傑看見真照那副誇張的模樣,安慰道:「不過兄弟你倒不必太過擔心。我看皇上對你這都衛大統領處處恩寵有加,又連續下詔天下稱讚你的功績,嗯……其中大有深意啊!」   真照思索著帥明傑的話,心中似乎也想到了些東西。   帥明傑又道:「皇上年紀漸大,太子又太過……太過……唉,皇上若想日後太子能夠順利登基,那帝都裡就定不能出亂子才行。你既是武威王的女婿,我想皇上是想倚仗你日後輔助太子。」   真照眼中閃過智慮的光芒,想了一陣後,緩緩道:「大哥這番話說得極有道理,我們定要從長計議才行。不過……」真照奇峰突起的問道:「可不可以先解決一下眼前的問題,正副統領大人總要有人侍候才行啊?」   帥明傑聞言一愕,與真照相得的對望了一眼,霎那間兩人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無比的信心和鬥志。   突然間,兩人都「哈」的一聲大笑起來,那得意的笑聲遠遠傳將開去,久久不絕。夜宿城樓的鳥雀聞聲驚起,繞過咸陽的上空,朝著東方升起的旭日飛去。   從此,東方大陸上風雲迭起。 第四卷 會盟篇 第一章 毛驢     「我真照,咸陽都衛大統領,於本日開始重建都衛統領衙府,因此急需招募親衛、衙辦人員數百人不等,只要有特長的人我們都無限歡迎,希望大秦的英雄豪傑們踴躍前來應招。都衛大統領衙門告。」   帥明傑細細讀了一遍真照剛擬訂好的招募告示,不禁有些目瞪口呆起來,不知如何措詞道:「這告示……這告示寫得……寫得太那個了?」   真照伏案奮筆疾書,頭也沒抬就笑道:「是不是寫得太過隨便,不像官樣文書?」   帥明傑又看了看告示的內容後,點點頭道:「嗯,是有點……」   真照哈哈一笑,停下手來,得意的望著帥明傑道:「大哥,我們若想招募人手,重建都衛統領的府衙,只怕還要從平民、武人中選出人來。我剛才想了一下,覺得我們寫的告示既是給他們看的,那自然就要寫些簡單易懂的東西了。」真照絲毫沒有發現帥明傑那欲言又止的模樣,繼續口沫橫飛道:「下午時我入宮晉見皇上,已經求得他的旨意撥下銀子來重建統領衙門了,所以大哥也不用太擔心了。哈,一切正照著我們今早商量出來的結果進行。」   帥明傑聽完,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著頭支吾道:「兄弟,我不是說這個,我其實……其實是想說,你這告示上的字,未免……未免寫得有些難看了吧?」   真照一呆,他看了看自己眼前那正寫著的告示,上面的字劃有如一條條的小蝌蚪般歪歪扭扭,的確不太「雅觀」。   自小到大,真照最煩的就是寫字這玩意兒。從前家裡那老頭子催促他習字的時候,他總是雞飛狗走般遠遠遁去,避尤不及。這時要他提起筆來就已經是強他所難了,又怎麼能寫得好來。他尷尬之餘不禁老臉一紅,訕訕道:「這……這可如何是好。」   帥明傑看著真照難堪的模樣兒,勉為其難的歎道:「那還是讓我來吧!」   真照喜出望外的看著帥明傑,高興道:「大哥,你行?哈哈……佩服,原來大哥是一員儒將啊!來,來,快來。」說罷真照已經讓出位置,把帥明傑拉了過來。   帥明傑這「儒將」大汗淋漓著筆墨揮揚下,終於將那數十張告示寫了個完全,雖然上面的字寫得並不比真照的好上多少,但究竟是能夠端正入目了。兩人將那告示掛起遠看,不禁都搖頭晃腦起來,彷彿在欣賞什麼名傳千古的碑帖似的。   看了一陣,帥明傑又留意了一下天色,對真照道:「兄弟,已經很晚了,我還要趕快回到營房才行。」   真照一聽忙扯住了他,說道:「我說大哥,還回營房幹嘛。乾脆今後你就到我那兒就是了,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和商量著辦呢!」說時,他又神秘兮兮道:「今晚我有件事定要和你一道去做才成。」   帥明傑奇道:「哦,什麼事?」   真照道:「如今我們這衙門裡就你和我兩個人,這些告示說不得還要你和我來貼。」他壓低聲音,又道:「你想如果讓人看見我們兩個正副都衛統領,這是多丟臉的事啊?我看我們還是今晚夜深無人的時候,把這事兒張羅好吧!」   帥明傑一想下臉上不禁一紅,覺得真照說得有理,當下就點頭答應了。   真照嘻嘻一笑,說道:「好,那我們就先打道回府。讓我教雪兒和阿影弄上兩個小菜,你我兄弟倆今夜好好喝上兩盅。」   打定了主意,真照忙把寫好的告示小心翼翼的收拾起來,只當作是稀世珍寶一般,卻絲毫想不起家中那兩位夫人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妙人兒。   第二天一早,咸陽城中各處街道的顯眼處都貼上了一份署名是都衛大統領衙門的告示。這份告示的行文和書寫雖然離奇古怪,但是卻立即在咸陽城中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真照」這個名字,如今對於咸陽城裡的人來說,已經不再陌生。任誰都知道這位十六歲從軍,如今年僅十七歲就已經受封侯爵的年輕人,就是擊殺了西戎『血魔』蒙木言的英雄。   告示上既然寫著真照的名字,許多人自然的生出了相同的想法:「新官上任的都衛大統領日後在秦國一定大有作為,如果能夠成功的被他招募進去,那簡是天大的好事了。」在這種想法的驅使下,許多的人都陸續湧到冷清了多年的都衛大統領衙門。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這樣想的。帝都中某些懷才不遇的人聽到了這個招募的消息後,為了察看這位大名轟動一時的男人是否是值得投靠的對象,他們也悄悄的來到了都衛大統領衙門。   「你叫陳大傻?」   「是,大人。」   「你有什麼特長嗎?」   「我……我會做燒餅。」   「呃……好,不錯,你先回去。下一個。」   「你叫李二愣?你有什麼特長?」   「稟大人,我就是特長啊!」   「……」   「好了,知道你特長了,先回去吧!下一個。」   ……   一天下來,真照看著一大疊招募記錄,真是感覺到有些無可奈何,他有氣無力的瞧了一眼正坐在一旁翻看其中幾份記錄的帥明傑,歎道:「來的儘是些……唉,這可要怎麼辦啊!」   帥明傑聞言微笑道:「不要洩氣,今天來應招的人中也還是有幾個不錯的。」   真照驚喜道:「是嗎?哪幾個?」   帥明傑把手上幾份記錄遞到真照面前,指著其中一個道:「兄弟你看,好比這叫鍾武炎的,他曾是西北第一軍團的先鋒將,因十年前西北兵敗而被閒置家中,直至今天。據我所知,西北第一軍團是我大秦西北諸軍中最好一個軍團,這個鐘武炎二十一歲時就當上第一軍團的先鋒將,料來武功定是不凡。而且當年第一軍團兵敗,聽說是當年的軍團長嬴影,也就是如今我們禁衛軍的老大,因為嗜酒延誤了戰機,這才導致了大敗,說起來也並不是這個鐘武炎的錯。所以我看這個鐘武炎是個人才。」   真照仔細的看了鍾武炎的記錄,奇道:「嘿,還有個這樣的人,為什麼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帥明傑道:「這個鐘武炎一身酒氣,邋裡邋遢的,而且只說自己特長是打架而已,兄弟又怎麼會記得。若不是我從前聽過他的名字,只怕連我也留意不到了。」說時,帥明傑又翻開另一人的記錄,指著道:「這人就更了不得了,他曾是我們秦國內務院的稅務大臣,想來對於理財的事一定是一把好手。」   真照看著上面的名字,輕聲念道:「胡學言?他既做過稅務大臣,想來是應該有點本事。只是他五年前被人革了職,會不會是手腳不乾淨的人?」   帥明傑搖了搖頭道:「兄弟,對於官場上的事情你就不懂了。」微微一頓,他又接著道:「我剛才仔細想了一下,我們秦國法嚴如山,如果胡學言是貪贓的話,就算貪了一兩銀子,怎麼說也是要掉腦袋的,只被革職那絕不可能。更和況他是個稅務大臣,每日出入他手上錢銀都不是個小數目,怎麼可能因為貪贓而被革職呢?所以他被人革職大概是受人排擠吧!」   真照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又翻開了另一份記錄,只見上面寫著:「宇文樂,書生,長於文書。」真照看完一呆,對帥明傑道:「這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帥明傑看了一眼後哈哈笑道:「這小子長得帥氣,加上剛才應答時從容鎮定,所以我就選上了。反正我們缺個文書不是。」   真照笑了笑,又接著看了起來。他和帥明傑兩人陸陸續續的又選出了幾個人,這日才作罷。   一連幾日,真照和帥明傑每日面見千人,雖然勞累不堪,但倒也從中選出了四百多人。   經過真照和帥明傑的精心挑選,他們將其中三百五十人編成了統領府的親衛部隊,這些人個個身強力壯,不少的還有武功底子。按照真照和帥明傑的想法,如果日後能對他們稍加訓練,這三百五十人一定會成為不錯的親衛部隊。而其餘的那數十人,則是一些有著各種特殊才能的人。真照和帥明傑按照他們的這些才能,安排他們處理衙門裡的各類事物。   這天清晨,咸陽在燦爛的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的宏偉輝煌。那原本無精打采的都衛大統領衙門,終於也神神氣氣的打開了它的大門。   都衛大統領衙門座落在咸陽內城西面,位於軍政院和外務院一眾建築群中,雖然相對起來都衛大統領衙門屬於比較小的府衙,但是怎麼說也有三重的院落。最前一重院落是一個很大的廣場,是個適合用來操練和集中士兵的地方,第二層院落是各衙辦人員辦事的庭落,最後一層則是大統領招集所有衙辦人員議事的廳堂。   詫異於這與眾不同的熱鬧,往日以此為家的鳥兒,久久盤旋於天空不肯散去,彷彿要等待機會再飛回他們昔日的故居。   「走吧,走吧,快飛走吧!別又把這兒弄髒了才好。」落雲看了看大門處,心裡不禁嘀咕:「來得早了,新任統領大人哪會這麼早就來的。」   落雲十六歲就在這都衛大統領衙門任職,到今天已經有十多個年頭了。自從十年前那位大統領上任不到三天就撿包袱走人後,落雲雖仍掛了名在都衛衙門裡,但領不到半分餉銀的他卻變得和丟了差事沒什麼差別了。從那以後,落雲自己開始做起了小買賣,原本只盼著能湊合著維持生活,等待下一位統領上任,可是不想這些年來,落雲的買賣竟越做越火,隱隱間他已成了咸陽城商界上的一號人物。   真照的名字落雲早就聽說過,那日在家午睡的時候,突然收到了一封信,說是要他重回都衛大統領衙門任職,而署名的卻正是都衛大統領真照。   落雲不假思索的就來了,這些年他從未忘記都衛衙門的那份差事,即便如今身家百萬。落雲二十有八了也尚未娶妻,旁人不知,只道他是天性風流,喜歡每日穿梭於煙花柳巷之間,其實他是擔心有了家室就不好從軍了。   當然,落雲熱衷於從軍是有緣由的。落雲家中本是秦國北野郡的豪族,可惜到他幼時家道中落,雙親便帶著他遷往南方。他們一家在遷移的途中,於終南山上碰見了一名騎虎的和尚,那和尚見了落雲後很是喜歡,當即留下了「一朝位極人臣者,富貴皆由軍旅來」的一句偈語。從那以後,落雲就對此事念念不忘,他認為大好男兒應該血戰沙場,好要獲取不世功名,因此自小開始他就日思夜想的加入秦軍建功立業,只是一直都未遂心願罷了。   正當落雲怔怔的發呆時,一人已從門外渡了進來。那人見到落雲時微微一愕,似乎是想不到竟會有人比他還要早來,但是他隨即回復過來,大步的走了進來。   落雲打量了那人一眼,見他一身衣服樸素陳舊,只是從頭到腳卻說不出的細緻整潔,讓人生出一絲從容的感覺,看那樣子顯然是個極有條理的人。這人進了大堂之後,逕自走到了一個角落處,坐下閉目養起神來,身子依然挺得筆直,一絲不苟。   落雲心中奇怪,卻也沒有說話,又過了一陣,又有一人走了進來。落雲朝那人看了一人,卻見這人與前一人恰恰相反,一身裝扮顯得無比的潦倒邋遢,頭髮亂得好像鳥巢一般,進來時帶著一股酒氣,即便比上乞丐也差不了多少。但是,落雲憑著多年的閱人經驗,心中知道這人並不簡單,只看他有意無意間從眼中射出的精光,就讓落雲不敢小瞧了他。   大堂上這時又陸陸續續的進來了幾人,落雲看了看天色,急切望向大門處,等待著這位只聞其名的大統領到來。來人漸多,他們不斷在相互問好的交談聲中變得熟絡起來。從不時傳來的交談中,落雲開始對還未曾謀面的統領大人有了一些信心,因為他察覺到身邊的這些人都不是一些泛泛之輩。   預定都衛大統領升帳的時間剛到,大堂裡的眾人就聽到大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勒韁的呼喝聲隨即響起。下一刻,眾人就看見他們年輕的都衛大統領在副統領的陪同下,大步昂揚的走了進來。   落雲看著這位將來的上司,雖然早就聽說他只是年僅十七的年輕人,但這時見到他本人心中還是不禁有些驚疑不定。   真照對著眾人揮了揮手,不見外的笑道:「讓各位久等了,今天是我第一天升帳,不習慣。各位不要見怪。」   眾人一見真照進來,都連忙說道:「參見統領大人。」   真照走到大堂正中位置上坐下,先是環顧了一下眼前的眾人,才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說道:「從今往後,諸位和我就是一家人了,我希望大家能盡心為衙門做事,重振我們都衛大統領衙門的聲威。」微微一頓,他又接著道:「當然,如果你們有什麼難處或是問題的話,也不妨對我和帥大哥說,我們一定想辦法解決。」   真照左右打量了一下眾人,突然問道:「不知哪一位是胡學言胡先生?」   話才說完,人群中有一個人走了出來,躬身對真照道:「大人,屬下胡學言參見大人。」   落雲看了那人一眼,發現他原來就是先前那個衣著樸素的男人,心中好奇頓生。   真照仔細看了胡學言幾眼,說道:「好。胡先生,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都衛大統領府的內務總管。」說時,他從懷中那出一疊銀票,遞向胡學言,半說笑道:「今天我就把我們都衛大統領府的所有家當都交給你了,你可要小心打理啊!」   眾人聞言都不禁露出了詫異神色,雖說真照已經任命胡學言為內務總管,但是他一來就將那麼一大筆銀子交到胡學言的手中,這其中未免讓人有輕率的感覺,一時間眾人對這位統領大人的行事方式都有些摸不著邊際。   在眾人的注視下,胡學言臉色依然如故,小心翼翼的接過那些銀票,說道:「屬下遵命。」   真照點了點頭,又淡淡道:「還有,胡總管今晚就和老夫人搬到我府裡來吧,我已經派人到百草堂打點去了。」   胡學言那挺拔的身子陡的一震,隨即抬起頭來看著真照,眼中摻和了極複雜的神色。好一陣後,他深深吸了口氣,又是規規矩矩行了一個禮,隨即身子依舊挺得筆直,用稍稍發顫的聲音道:「屬下謝過大人……」   胡學言還沒說完,真照就已向他擺了擺手,說道:「不必說了,你今後盡心辦事就好。」   眾人聽著他們兩人的話,雖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但見胡學言的一副要肝腦塗地的神情,這時任誰都知道年輕的統領大人算是托付對人了。   整個大堂之中,只有帥明傑心領神會的微微笑了。   這兩天來,帥明傑和真照暗暗的對胡學言作了一番察探,要知道對於日後內務總管的人選,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馬虎的。經過察探,兩人才知胡學言平日裡因為為人太過剛直,而屢屢遭到同僚們的排擠,終於在兩年前一場稅務的案子中,他落得個被政令院革職查辦的下場。   真照和帥明傑還察聽到胡學言是個極守孝道的孝子,他的老母親在他被革職後得了一種怪病,據說這病需要天山靈鳩的膽汁作藥引才能治癒。這天山血鳩是西戎邊遠之地才出現的魔禽,在中原地區極難得見,因此雖然帝都第一大藥行百草堂有些存貨,但價格卻高得驚人,這不禁使得胡學言陷入了困境之中。真照心知「收買人心」的道理,因此也就有了先前的一番話語。   真照又繼續問道:「哪一位是鍾武炎將軍?」   落雲見到人群中那名滿身酒氣漢子走了出來,心中又是一奇:「他又是什麼將軍了?」   那漢子道:「什麼將軍不將軍的,鍾武炎不過是城裡痞子罷了。」   真照道:「不管是痞子還是將軍,你既然曾是西北第一軍團的先鋒,那麼統領衙門內的親衛隊長就由你來擔任吧!雖然有些大材小用,但是……」真照微微一笑,接著道:「但是你總不能整日一副醉醺醺的模樣,這可是有違軍紀的。如果你要願意,有空時我們倒可私下切磋一下酒量的。」   鍾武炎聽完想了一陣,笑道:「屬下遵命。」   真照點了點頭,臉色一正,又道:「我常聽我家那老頭子說,弱者在亂世的時候就會抱怨生不逢時,在盛世之時又會感慨懷才不遇,只有強者,才會時刻的自強不惜,絕不因時世而阻其志向分毫。我覺得這裡面倒也有些道理,你好好想想吧!」   眾人原本以為真照只不過是因為武功了得,擊殺了血魔,這才得到了皇上的寵信,除此之外也不過是一個年輕人而已。但是這時眾人聽了他的這一番話後,頓時對他觀感大改,只覺他年紀雖輕,但到底是有過人的見識,心中對他不禁又多存了幾份敬服。   鍾武炎聽完,更是臉色一變,隨即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的神色,恭敬道:「謝大人教誨,今後屬下一定全力以赴。」   真照「嗯」的應了一聲後,隨即又按著與帥明傑商議好的安排,為其餘各人要理的事務一一佈置了下去。   這日直至午間,真照才算忙完,他剛想坐下喝上口茶,潤潤即將枯裂的喉嚨,就聽到們外有人高聲報道:「程統領到。」   真照先是一愕,隨即醒起來人是誰,當即笑著迎出門外,朗聲道:「好個老程啊,終於來看看我了。」   剛走出大堂,就見程陵身著官服,一臉笑容的朝他走來,嘴裡說道:「侯爺最近可好?我聽說侯爺的統領府今日開堂,所以特來慶賀。」   程陵曾隨真照出使東夷,算得上是真照的老「部下」,真照見到他也不覺親近幾分,說道:「什麼開堂呀,只不過充充場面罷了。」   程陵走近真照身邊,低聲問道:「侯爺這兒人手可夠,要不要我調些人來?」   真照想了想,搖頭道:「這會兒倒不用了,不過以後還要很多事兒要你幫幫忙呢!」   程陵聞言立即點頭道:「不瞞侯爺說,皇上曾召我入宮,吩咐我要看侯爺的意思行事,今後只要侯爺有什麼吩咐,我一定盡力做好。」   真照早就猜到秦皇的心意,這時聽到程陵這麼說,心裡更是一片雪亮,便也微笑著點了點頭。   程陵又道:「還有一件事,聽說這兩天侯爺這兩天在帝都招募人才,鬧得轟轟烈烈。我今日來還有一件事,就是要向侯爺舉薦一個人。」   真照「哦」的一聲,問道:「你舉薦什麼人?」   程陵正色道:「我舉薦的是毛驢山上的升龍先生。」   就在這時,門外又傳來聲音。   「嚴統領到……」   「余統領到……」   「趙統領到……」   「陳統領到……」   「李統領到……」 第四卷 會盟篇 第二章 三雇     程陵意味深長的瞧了真照一眼,轉而言他道:「今天大統領府好熱鬧啊!」   帥明傑這時也走了過來,真照與他對視了一眼,微微一笑後大步的迎出門外,故作一副官腔道:「想不到今天幾位統領都一道來了,我真是有失遠迎啊!」   三人來到門前,只見院門處一共走進來五人,當先一名瘦削的漢子見了程陵先是一愣,隨即臉上立即變得笑意盎然,拱手道:「想不到程統領也在,真是巧。」說完他轉而望向了真照和帥明傑。經過一番打量,他的目光最後落在了真照身上,又笑道:「這位一定就是真侯爺了,久仰大名了,本官原本早就想過來拜見真侯爺了,只可惜一直公務纏身,失禮之處,還望侯爺不要怪罪才好。」   真照還未說話,一旁的程陵已搶先介紹道:「侯爺,這位就是外城都衛的陳復均陳統領。」   真照「噢」的一聲醒悟道:「原來是陳統領,久仰久仰。」   陳復均連說了兩聲「不敢」,親近的走過來拉住真照的手,笑道:「來,真侯爺,本官為你介紹一下另外幾位統領大人。」   真照聽陳復均「侯爺、侯爺」的稱呼著自己,然後又以「本官」自稱,心知他並不把自己這個毫無實權的大統領放在眼裡,當下只是微微笑了笑,說道:「如此有勞陳統領了。」   陳復均指著後面幾個人一一為真照介紹起來。   真照打量著眼前的幾位名義上的下屬,心中不覺暗自發笑起來。   原來這帝都都衛軍六位統領中,除了只忠於秦皇的內城西區統領李成安和程陵外,其餘四人的身形可用「高矮肥瘦」四字蔽之。   高和矮的兩位的是外城統領余南開和內城南區統領趙志勇,他們恰好都是洛王嬴浩和謝建中一派的人。兩人站在一起,余南開高是高到了極端,那黝黑壯實的身軀彷彿一尊武魁星君的銅像,凜凜生威。而那趙志勇的矮予人矮小精幹的印象,加上他的手臂又生得粗長過膝,因此頗有些深山猿猴的感覺。   內城東區統領嚴正方和外城統領陳復均則是一肥一瘦、相得映彰的兩人。陳復均身形瘦削,好似竹槓一般,但眉目間透出一份精悍,讓人不敢小視。嚴正方身材卻顯得有些臃腫,形貌神態就像是哪條村落裡的一名員外,而不是手握著帝都一方軍力的統領大將。真照細細的留意了他一番,察覺他舉手投足間輕快利索,顯然輕身功夫在幾位都衛統領中是最高的。   相較起來,身為秦皇表弟的李成安讓人感覺就平庸得多了,想來是因為他的官位中所帶著皇家外戚的意味比較濃郁之故。   眾人一一見過後,真照和帥明傑把他們引進了內間坐下。   陳復均品了一口香茗,說道:「今日是侯爺的開衙之日,我和嚴兄弟就商量著來向真侯爺慶賀一番,誰知到了門前就遇見了余統領、趙統領和李統領。嘿,想不到大夥兒都懷著同樣的心思,難得……難得啊!」   真照道:「承蒙各位看得起,我真是不勝感激。」   余南開粗聲粗氣道:「候爺客氣了,以後便是自己人了,侯爺若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就是。」   真照琢磨著余南開的話兒,心中暗道:「終於有人說句像樣的話了,只不過這個『自己人』就不知如何說起了。」   聽到這話陳復均立即「嘿」的一笑,接道:「余統領說得好,侯爺自然是自己人了。前日大都督曾向我誇讚令東侯爺乃我大秦第一少年英雄,還說他與真侯爺相見恨晚,千叮萬囑的要我與真侯爺相互照應。」   眾人都知陳復均口中所說的「大都督」指的就是翼王嬴莒。在秦國,軍中將士對長官的稱呼都是以軍銜為準,而不論王公侯爵。因為翼王嬴莒受封為秦國軍馬大都督,因此他的部下將領大都稱他為大都督。   真照與帥明傑對望了一眼,淡淡笑道:「翼王謬讚了,我只不過行了好運罷了。」說時真照又暗地留意了一下余南開和趙志勇的表情,卻見他兩人臉色在一霎那間都有些不自然起來,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趙志勇待真照把話說完,又道:「真侯爺謙虛了,洛王爺也曾在我面前極力稱讚你英雄了得。這不,後晚王爺在府中特地為你設了酒席,說是侯爺前些日子答應了他的,著我千萬要請得侯爺過去。」   對於他們雙方對己的大力籠絡,真照這時已經心知肚明,他側頭想了一想,心知洛王的宴席終是無法推遲,因此索性爽快的答應道:「好,那就請趙統領代為回復洛王爺,就說真照介時一定到席。」   趙志勇臉露喜色,說道:「那就太好了,洛王爺定會高興不已的。」說罷又得意的瞥了陳復均一眼。   陳復均聞言眼中精光閃射,正要說話,卻聽他身旁的嚴正方道:「侯爺少年英雄,定能在秦國大展拳腳。大都督掌管著秦國軍馬,日後少不得也要倚仗侯爺。」   真照心中一動,暗道:「這不是軟的不成就來硬的麼?」嚴正方口口聲聲說的雖是要倚仗真照,其實言中之意卻不啻是在提醒真照,秦國如今的軍馬大都督是翼王,真照若想在秦軍中有所作為,就須得倚仗翼王了。想明白這一層,真照當下不動聲色道:「嚴統領說的什麼話,今後倒是我要倚仗翼王才是。」   嚴正方見真照知情識趣,心中以為他到底是知道其中的利害,也笑笑道:「侯爺謙虛了。」   另一頭的余南開正要說話,真照已經先一步說道:「且不說倚仗翼王,如今我就有事要倚仗各位的了。」微微一頓,他又道:「這大統領府今日才是第一日開衙,不知諸位今後能否多來衙門議事,也好我們有個照應。」   眾人冷不防他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來,都不禁一呆,那嚴正方最先反應過來,連忙應道:「侯爺不知,這都衛軍中繁瑣雜碎的多得很,只怕我們難以分出身來,所以侯爺若有什麼事,還是派人吩咐一聲就好。」他看了看天色,又道:「我還有些事兒須得去辦,就此向侯爺告辭了,還望侯爺見諒。」說罷站起身來向真照行了個禮。   其餘幾位統領聽得嚴正方要走,見勢也都站了起來,紛紛向真照告辭。   說真照是空殼子的大統領,這一點也不假。他的空就空在手上沒有兵權,內外城的六名統領無一不擁兵「自重」,就算是程陵只怕也不會完全聽命於他,因此在他走馬上任後最迫切的無非就是要在個「兵」字上下功夫。這幾天來真照和帥明傑商量了許久,他們也想不出到底有什麼萬全的法子能解決這煩心的事兒。如今真照故意當著眾人的面說起什麼「多來衙門議事」云云,無非是想試探一下各人的口風,心中也沒存著多大的指望。可誰知話才剛說出口,眾人就立即要走人,連推遲的功夫都省了,這不禁使真照暗自好氣起來。   生氣歸生氣,真照還是大方的哈哈一笑,站起身來,拱手道:「諸位大人既然公務繁忙,那我也就不敢打攪了,恕不遠送,恕不遠送!」   真照的這幾位「屬下」客客氣氣的行完禮,便匆匆的離開了大統領府衙。   帥明傑望著陳復均六人的背影,長歎道:「難啊!這個大統領難做啊!」   真照恨恨道:「真是一群老狐狸,過些日子怕要成仙了。」   帥明傑道:「要好好的想個法子治治他們才行。」   真照一手搭在帥明傑的肩上,轉而笑吟吟道:「我說大哥,你可是我的軍師啊!要幫我想個好法子。」   帥明傑聞言苦笑道:「我算什麼軍師啊,我看你還是饒了我,另請高明吧!」   真照聽著「另請高明」四字,心中突地靈光一閃,脫口說道:「對呀,為何我們不請一個軍師?」   帥明傑一呆,隨即搖頭道:「軍師哪是容易請的?倉促間又到哪裡去請。」   真照心想有理,醒起剛才程陵舉薦的什麼升龍先生,問道:「不知那升龍先生是什麼人?」   帥明傑「呀」的一聲驚道:「原來你也知道升龍先生。」他想了想後,又道:「我們又哪能請得動他?我看還是算了吧!」   真照奇道:「這升龍先生是什麼來歷,要這麼大架子?」   帥明傑道:「原來你不知道啊?唔……那你聽說過『天下三亮』嗎?」   真照眼露疑問的神色,重複道:「天下三亮?」   帥明傑道:「那好,我就給你說說吧!」他略一沉吟,又繼續道:「這『天下三亮』指的是當今天下的三名才智之士,他們韜略過人,都有經國治世的才能。旁人敬佩他們的才華,拿他們和先古時的諸葛武侯相比,因此稱他們為『長亮』、『少亮』還有『今亮』。」   真照知道那諸葛武侯單名一個亮字,是先古時的聖賢。他曾輔助庸碌無比的蜀漢君王劉阿斗統一人族,與西戎魔族、北狄獸族三分天下,連當時的南蠻公國和東面的神族對蜀漢也要俯首稱臣。諸葛武侯一生運籌帷幄,所做下傳奇事跡多不勝數,並且都膾炙人口,直到今天還常是說書館和戲台上的重頭戲,故而對於諸葛武侯的智名,大陸上各族無不敬仰非常,公認他為東方的一代智聖。   如今真照聽到了三人名號,見都和一個亮字有關,心中沉吟道:「大哥說起這『天下三亮』,莫非那升龍先生就是其中一人?」   帥明傑點點頭道:「『三亮』當中,長亮指的是北狄完顏亮,少亮是西戎乾元亮,而今亮則是我們秦國的升龍先生司馬子亮。大陸上曾流傳這樣一句話:『得長亮者懾天下,得少亮者亂天下。歎奈何,惟得今亮安天下。』」   真照笑道:「好大的口氣,不知道這話到底怎麼解?」   帥明傑道:「這話其實並不難明白。完顏亮是獸人,話中的意思是說北狄六個部落中,若有哪個君主能夠得到他的輔佐,那必能一統獸族,從而使得北狄震懾天下。乾元亮是魔族中人,但尚幸他無心仕官,如果不是這樣,試想自古到今西戎的軍力強盛如斯,他們再要得到像乾元亮這樣的人才,那豈能不天下大亂?」   真照又問:「那『歎奈何,惟得今亮安天下』又是什麼意思?」   帥明傑:「這『三亮』中以我們人族的司馬子亮最為高明,也智名最盛。『歎奈何,惟得今亮安天下』的意思其實就是說不論長亮、少亮輔助何人,如何智計滔天,但只要得到今亮一人就足以安定天下了。」   真照聽完大喜道:「這司馬子亮既然這麼了得,那我們就要快些去請他。」   帥明傑道:「哪能這麼容易?這些年來要請他出山當幕僚的人何止萬千,都被一一拒之門外了,連他的面也沒能見到。前年翼王曾以萬金去請他,一樣的請不動。恐怕我們去了,只不過是自討沒趣罷了。」   真照道:「架子這麼大,難道他想這輩子都在鄉下耕田了嗎?唔……我看不會,他不過想要整整門面,讓人覺得他高不可攀罷了。大哥,我們明天就去請他,誠心誠意的,我就不信他真要一輩子躲著不出來。」他微微一頓,又問:「哦,對了,大哥知道那司馬子亮住在哪裡嗎?好像是在什麼毛驢山裡的。」   帥明傑正被真照的謬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這時聽他問起,想了一下後答道:「其實那毛驢山叫小西山,就在咸陽南面百餘里處。那小西山之所以被稱為毛驢山,是因為那裡山勢險峻,進山的路途難走到了極點,需要騎著一種長得極似毛驢的上古魔獸『黔驢』才能入山,因此久而久之小西山就被人叫做毛驢山了。毛驢山裡山高水清,是個風景絕好的處所,升龍先生就隱居在其中的明霞峰上。」   真照點頭道:「那好,我們明日就去。」   第二天清早,真照和帥明傑騎馬朝咸陽城的南面行去。行出百餘里的路程,果然看見一座高山拔地而起,雖然佔地不大,但是卻高聳如雲,到了半天一分為五,生出五處峰巒來,彷彿一隻巨大無比的手掌伸入了雲霄,讓人難以仰望。   真照看著眼前的山勢,嘴裡「嘖嘖」歎道:「這山真是奇怪,方圓幾百里都是平坦原地,只有它一支獨秀,也不知是怎麼長出來的。」   帥明傑笑道:「長出來?應該說是天地靈氣所致,不然升龍先生有怎麼會隱居在這裡呢?」   真照笑了笑,也不答話,繼續縱馬朝前行去。又走了一會兒,遠遠的看見山腳下有個村子,村子前旗幟招揚,不時還能聽到人聲傳來,似乎是熱鬧非常。兩人走到近處一看,卻見原來看到的村子並非村子,而是一列的商舖。這些商舖大都高高掛起招牌旗幟,上面大書特書例如「天下第一驢」、「驢進驢退」等等的字樣。真照和帥明傑細細察看下,又見店裡或多或少的都拴著幾隻毛驢。兩人經過一番打聽,才知這裡是小西山的入口處,因為每日入山觀賞景色的旅人不在少數,因此這些商舖正是在做提供黔驢入山的生意,而且還紅火得驚人。   看著各式各樣的招牌閃耀眼前,真照和帥明傑不禁生出無從選擇的煩惱,聽著店舖裡一眾商人的吆喝介紹,只覺虛假處比牛皮還不如,簡直到了一戳就破的境地,所以兩人幾乎走盡了一條街道,仍作不出決定究竟該用哪家鋪子的毛驢。   正當兩人面面相覷之時,一名原本蹲坐在街道旁的乾癟的老頭向他們走過來,招呼道:「兩位大爺要租驢子上山嗎?小老這裡恰好有兩頭驢子。」   帥明傑問道:「你的驢子價錢怎麼算?腳程可快啊?」   那老頭笑道:「小老的驢子雖說不算什麼好牲口,但入個山也絕不會誤了大爺們的事。至於這個價錢,就三兩銀子兩個人,小老也不報虛價了。」   真照一聽,只覺這個老頭說的話實在,向帥明傑點了點頭,逕自說道:「好,我們就雇了你的驢子了,即刻就走吧!」   那老頭歡喜的應了一聲,便匆匆的走到道旁,拉過來三頭毛驢,先伺候真照和帥明傑分別騎上一頭,自己這才又騎上驢被,搶先趕在前頭領路進山了。   踏入了山道,真照和帥明傑才算真正明白為什麼需要黔驢入山。原來小西山中的山道越走越陡,漸漸的竟幾乎變成了垂直向天,這時別說人走,就算是鳥飛,也嫌太過高了,所幸黔驢有一個極奇異的地方,就是身上能發出一種奇特的力場,使得蹄子上彷彿生出粘力,牢牢的粘在實地上,那力場還能使得乘者緊緊的貼住驢被,絲毫不會生出危險。這裡面的情形神奇無比,若不是身臨其境,兩人還真是不知道黔驢會有這樣的妙用。三人走了好大的一段路程,終於到達了小西山半天一分為五的地方,在真照和帥明傑的一陣驚歎聲中,只見眼前景觀闊然開朗,原來在這半山上卻另有天地。   「大哥,你說神奇不神奇,這半山上竟有個這麼大的湖。」真照指著眼前藍得有些發紫的大湖歎道。   帥明傑點頭道:「果然名不虛傳,這裡的景致當真是好得很。」說時他又左右看了看這半天上大湖,卻見大約有方圓三四里的模樣,湖邊五座山峰蒼蒼峻拔,四下奇花異草翠綠映紅,這時被涼爽的山風一吹,頓時傳來陣陣清香,讓人心曠神怡。   三人走近湖邊,那領路的老頭轉過頭來,對真照和帥明傑道:「兩位大爺,這裡就是小西山上最出名的紫水源。你們只管遊玩,遲些要走時到這裡來招呼我一聲就是了。」   真照道:「紫水源?好古怪的名字。」   那老頭道:「大爺不知道,紫水源紫水源,其實就是『只隨緣』的諧音。傳說當年軒轅黃帝斬殺蚩尤時,蚩尤的一隻手跌落這裡變成了這座小西山,而蚩尤臨死前手上緊緊抓住的軒轅黃帝隨身佩戴的護身紫玉『隨緣』,也變成眼前的這個湖,因此山裡的人都叫這湖作紫水源。」   真照「哦」的應了一聲,又看了一陣,突然問道:「你知不知道明霞峰要怎麼去?」   那老頭先是一愣,隨後問道:「兩位大爺要上明霞峰?」   帥明傑道:「是啊,你可知道峰山住著的升龍先生?」   那老頭想了一陣,點頭道:「知道,知道。山裡的人沒人不知道升龍先生的,原來兩位大爺是升龍先生的朋友啊。」   帥明傑道:「不是,我們不過是想拜訪升龍先生罷了,你帶我們上明霞峰吧!」   那老頭搖頭道:「升龍先生一向不喜歡見人,我勸兩位大爺還是別去了。」他頓了頓,又道:「小老兒只能帶兩位大爺到這裡,如果要到明霞峰去,只怕……只怕有點難了。」   帥明傑聽著他的話,心知肚明道:「這樣吧,如果你能帶我們到明霞峰,那我就再多給你十兩銀子,如何?」   那老頭子露出一副勉為其難的神色道:「既然大爺這樣說,那小老兒就陪你們走一趟吧!」說完他走在前面領路去了。   明霞峰是右數的第二座山峰,三人沿著山道向上行去,雖然峰上的地勢比較先前已經不那麼陡峭,但是峰上不時有怪石突出來阻隔山道,因此也並不好走。三人走了大半個時辰,這才來到了一面刻著大大「升龍精舍」的字樣的大石前。   那領路的老頭見了大石,對真照兩人道:「兩位大爺,前面就是升龍先生住的地方了,你們就自己走進去吧!小老就不去了,升龍先生不喜歡旁人打擾他清淨的。」   真照望了望仍是遙不可及的峰頂,說道:「怎麼會是打擾他清淨了呢?老人家,你就再陪我們走一程,我再給你添二十兩銀子。我們下山時到底還是要你帶路才成的。」   那老頭想許久,目光異樣的望了真照好一會兒,這才點頭道:「好吧,我就陪你們上去吧!」說完又繼續領路在前。   好一會兒,一旁好久沒有做聲的帥明傑突然對真照調侃道:「兄弟,我們這次如果能請得升龍先生下山,你這『令東侯求升龍三雇毛驢』怕又要成為一段美談了。」   真照笑道:「只盼能見上一面,看看來得冤不冤就好了。」   帥明傑聞言點了點頭,那老頭子也意味深長的看了真照一眼。 第四卷 會盟篇 第三章 聽策     三人又走了好長的一段路途,終於來到峰頂。真照和帥明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山上清新無比的空氣,感受著陣陣吹來的涼風,頓覺神清氣爽起來。真照朝峰下望去,只見山峰遠處雲霧蒸騰,辨不著盡處,景象真是壯闊不已,不禁讚歎道:「好景觀。我只是看幾眼心裡就生出了想在這裡長住念頭,難得司馬子亮尋得這麼一個好處所……唔,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要賴著不走了。」   帥明傑笑道:「兄弟,你這話兒私下說說就好了,可別教升龍先生聽去了,不然我們就算把整個大統領府送他,憑他『今亮』的名頭,也還是不行的。」   真照跳下驢子,哈哈一笑,曬道:「我並非衝著他的名頭來的。就算他真有能耐,安天下也不是他一人做得來的事。如今天下英雄輩出,憑他一人之力就能扭轉乾坤了麼?」   帥明傑對於真照那些聽似荒謬,但又頭頭是道的論調早已習以為常,當下笑了笑沒有答話,逕自下了驢背和真照慢慢朝前走去。反倒是那老頭聽了真照的話,臉色卻變得有些奇異,只是沒人察覺。   轉過山道前的林子,山道就到了盡頭,面前一條寬約三尺餘的石粱橫於一條小溪之間,溪水嘩啦嘩啦的流淌不絕,看那景致,映襯著不遠處的小屋和柵欄,大有些小橋流水的意思。真照和帥明傑來到那小溪前,望著那眼前的事物,卻只覺有些什麼地方不對勁,但一時間也看不出來,頓時呆在了石粱前面。   後面的老頭見他們不走,低聲道:「兩位大爺,過了這條小溪就是升龍先生住的地方了。」   真照聽得「小溪」二字,心中一動,脫口道:「對,小溪。小溪是怎麼來的?」   帥明傑臉上露出恍然大悟卻又疑惑不已的神情道:「就是小溪了,也不知山峰之上哪裡尋到這樣的一處水源。」   真照和帥明傑四下望了望,卻見那小溪的源頭在小屋後面,也不知到底怎樣,兩人對望一眼,心中驚疑的走過了石粱。   來到小屋前,真照看見柵欄圍起的院門高掛一個白玉橫匾,上面古風儼然的書寫著「升龍精舍」四字,細瞧那匾上白玉的質地,顯然是西漢巖泉地方特有的漢白玉,價值大是不菲。轉眼再看那屋子,見這美其名曰精舍的屋子,的確「精」的可以。屋子的橫樑門戶做得華麗美觀,窗花彫木又是精巧細緻,所有的一切都顯露出一股子富豪奢華的味道兒。這屋子的主人若是富豪權貴也就罷了,但真照和帥明傑一想起司馬子亮的名聲,卻不禁生出了極不相稱的感覺。   真照又看了兩眼,對帥明傑道:「嘿,看起來可是大戶人家。」   帥明傑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他們身後那老頭插話道:「兩位大爺不知道了,升龍先生是我們這一帶的巨富。」   帥明傑「哦」的一聲,問道:「我聽人說司馬子亮小時父母雙亡,卻怎會……怎會……」他原本的意思是想說司馬子亮父母都沒了,又怎會成了巨富。可是說時又醒起即便父母雙亡了,也非是不能有錢的,因此後面的話就說不下去。   那老頭似是明白帥明傑的意思,說道:「升龍先生家中原本就是富足之家,他自小由家中的老管家帶大,後來司馬家由他掌事後,司馬家幾年的功夫就成了這裡的大富人家了。」說話時,他的眉宇間帶著一絲愉快的神色。   三人正說時,屋子裡走出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約摸十三四歲上下,頭上紮著一雙小髻,樣子真是說不出的聰明伶俐。她看見院門處的真照等人,便一蹦一跳的走了過來,一邊微笑著打量了真照等人,一邊說道:「幾位貴客好,你們來是要見我家先生的麼?」她的美目從真照身上瞟到帥明傑處,又從帥明傑處轉向了他們身後的趕驢的老頭,當她目光落在那老頭的身上時,突然露出了一陣愕然的神情,隨即又很快的恢復了正常,眨著大眼睛道:「我家先生正在屋裡睡覺,你們說下名字,我為你們通傳就是了。」   真照和帥明傑見了她的神色,也沒在意,帥明傑說道:「我們正是要來拜見司馬先生的,不過先不忙叫醒司馬先生。遲些等他醒後,勞煩姑娘就說大秦令東侯領帝都城衛軍大統領真照和帝都城衛軍副統領帥明傑,特來拜見先生。」   那小姑娘輕輕一笑,鼓著小嘴露出調皮的神情道:「太長,太長,我記不得這許多名字。」   真照看了帥明傑哭笑不得的神情,不禁暗自好笑起來,上前對那小姑娘道:「那好,你說是真照和帥明傑來訪就行了。」   那小姑娘點了點頭,把真照三人迎進院內的涼亭坐下,又端上茶點招呼,這才進屋去了。真照和帥明傑朝屋裡略略張望,果然看見一人正背對門外睡在竹床上,卻看不見面目,想來就是那司馬子亮。   帥明傑對真照道:「當年蜀漢國主請諸葛武侯出山時,聽說正好也碰上諸葛武侯午睡,蜀漢國主一言不發的拱立階下等了許久,這才打動了諸葛武侯。兄弟,你要不要也倣傚一下蜀漢國主的做法?」   真照聞言笑道:「等便等了,還要什麼拱立階下,那未免就太過虛假做作了,怎麼是大丈夫所為。」他轉頭看了看四周的景色,突又道:「大哥,你看那條河,可是黑水?」   帥明傑瞻目遠觀,只見北面遠處,正午的陽光穿透原本厚厚的雲層,照射到大地上,地面的景物一一清晰起來。高處望下,一條大河在陽光照耀下,河面上泛起金色鱗光,彷彿巨龍般在無垠的平原上張牙舞爪朝東奔騰而去,氣勢浩大無比。   真照的眼睛依然專注著那壯麗的景觀,沉聲道:「當日在東夷與『血魔』蒙木言相鬥時,若不是有奇跡出現,我幾乎就喪命在他的手下了。」帥明傑微微一愕,他從未見過真照如此正經的說話,不由好奇的靜靜聽他繼續說下去。   「蒙木言的『蝕陰魔功』的確強橫無比,那日我的性命懸於他的手中,眼睜睜的看著雪兒受人折辱,我卻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那時我心中就生出了一個念頭:我要變強,要變得比任何人都強。」真照說時,慢慢站起身來直面遠方山河,任由山風吹拂他的臉龐,眼神變得堅毅無比。   帥明傑早就聽真照說過與血魔相鬥的事,這時站起身來安慰他道:「兄弟,不好的事兒忘了就罷,何必放在心上呢?」   真照轉頭望向帥明傑,搖頭道:「不,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那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唔……大哥,你說要怎麼樣才叫做真正的強?」   帥明傑想了一想,答道:「若說真正的強……武功達到人族三大宗師的境界,我看便差不多了。」   真照搖了搖頭,一臉成色道:「三大宗師的武功雖高,但卻不是真正的強。」他頓了一頓,又道:「這些日子我想了無數遍,覺得這千百年來大陸上戰禍連連,天下間受苦無助的人何止千萬,若有人能使得所有人都免受苦難,那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強。」   帥明傑細細咀嚼話裡面那心憂萬民的意思,不禁有些愕然,以真照平時予人的印象,這樣的話兒怎麼也不該從他口中說出,霎時間只覺對於眼前的這位兄弟,心中首次生出陌生的感覺。   真照轉過頭來得意的望著帥明傑,手指遠處山河道:「你看這些山川水土,千萬年了,它們一直都是天下生靈籍以生存演化的處所,在這裡看去多像是一盤棋子。」他微微側頭想了想,眼中閃射過興奮的光芒道:「大哥,我們一起去搖撼這山河吧,那將是無比有趣的事情。」   帥明傑看著真照說話時臉上流露出的的那份童稚,彷彿一個大孩童尋到了什麼好玩意兒,這模樣兒纏雜著他先前思慮慎之的神情,頓時又令帥明傑心中湧起了熟悉卻異樣的感覺,嘴裡不自覺重複道:「搖撼山河?」   真照堅定而興奮道:「對,搖撼山河。大哥,我們一起去改變天下大勢,改變這個時代,使天下生靈都能安居樂業,遠離戰亂苦難,這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好男兒所為。」   帥明傑聞言渾身一震,思索著真照的這番有些讓人高山仰止的話兒,投向遠方的目光漸漸亮了起來。與此同時,那坐在一旁未曾出聲的老頭聽了真照的話,怔怔的望著真照,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正當三人都默不作聲之際,屋子中走出了一名少年。那少年看見有三人在屋外,似是有些詫異,當目光落在那老頭身上時,更是立時訝道:「先生,你回來了?」說時走到了那老頭處。   真照和帥明傑收回心神,吃驚的望著被那少年喚做「先生」的老頭,有些猜不透其中的玄虛。那老頭先是一愕,隨即站起身來向真照和帥明傑行了一個禮,微笑道:「小生司馬子亮,見過兩位大人,請容我換過衣衫後再來相見。」轉頭又對那少年道:「把兩位大人領到屋裡坐下,要小心侍候。」說完便逕自進屋去了。   面對著突變橫生,真照和帥明傑口瞪目呆的看著「司馬子亮」的背影,回味起老態龍鍾的他自稱「小生」的古怪口吻,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兩人又看了看先前屋內的竹床,再打量了一下那少年的背影,這才醒悟到剛才在竹床睡著的人原來是他,當下苦笑的對望了一眼,便隨著那少年走進屋去。   兩人在屋裡的大堂內坐下,那少年又奉上香茗,說道:「兩位大人先在這裡稍候片刻,我家先生很快就出來了。」   過了半晌,一名相貌俊朗的年輕男子從後堂走了出來。真照細細打量下,卻見這男子身長八尺,頭上紮著一方秀士巾,身著半新不舊的青灰色書生布衫,衣衫上看不到一絲的褶皺,齊齊整整的卻宛如新置。再看他的顏面,彷彿白玉的臉上淡淡的流露出仙侶般的氣質,真是說不出的飄逸風流。   那男子走到大堂上,極有禮數的說道:「司馬子亮乃山野鄙人,今日有幸與兩位大人相見,真是三生有幸。」   真照和帥明傑看著眼前這「煥然一新」的司馬子亮,心中都是震撼不已,過了好一陣子,帥明傑才首先說道:「聽說金丹道法中有一種叫做易容術的秘法,可以使人改變容顏,看來司馬先生當是精通此道的高手,真令人佩服萬分。」   司馬子亮微笑道:「不過是些彫蟲小技罷了,敢當帥大人的讚譽。」說時,他又轉頭對真照道:「先前對兩位大人,子亮多有唐突怠慢,只盼兩位大人不要見怪才好。」   真照自見了司馬子亮後,就為他的氣度折服,心裡可以說歡喜還來不及,又哪會有什麼怪罪,這時聞言也微笑道:「旁人想要見升龍先生一面都不能,今日我們能見上一面,心裡已是高興非常了,哪有什麼怪罪之說?」   司馬子亮道:「總是子亮平日疏慵慣了,才致不想見人,倒叫兩位大人笑話了。」略微一頓,又道:「真大人的聲名遠播,子亮早有所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先前竊聽兩位大人的談話,知道兩位大人來意,只怕以子亮的才疏學淺,使得你們枉來一趟,令子亮愧疚於心。」   真照擺擺手道:「客氣話就不說了。我和帥大哥早就聽說了先生的大名,今日來這裡就是希望先生不嫌棄我們的低微,出山襄助,但盼先生能夠應允成全。」   司馬子亮不想真照說得如此直白,微微一愕,又思索了一陣,才點頭笑道:「先前我與兩位大人一同上山,見得兩位大人的一言一行,適才在涼亭中又聽得兩位的話,心中早知兩位大人都是志壓星斗,將有一番大作為的豪傑之士。真大人這般爽快,子亮雖然粗鄙,但終不能有負真大人的心意和胸中所學。若蒙不棄,子亮願效犬馬之勞。」   真照和帥明傑相顧大喜,怎麼也想不到事情竟會這樣順利,真照當下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們的煩惱就可以消減不少了。」   司馬子亮奇道:「不知大人有什麼煩惱,說來讓子亮聽聽。」   真照苦苦一笑,便一五一十的將都衛軍中的事簡要的說了出來。司馬子亮聽完,側頭略略思索後,很快的又笑道:「原來是這樣。這有何難,大人不必擔心,子亮已有辦法為大人解決這樁煩事。」   「當真?」真照和帥明傑幾乎異口同聲的說道,兩人都驚喜不定的望著司馬子亮,幾乎不敢相信這件令他們煩心之極的事情,司馬子亮只是這麼一陣子的功夫就能想出解決的方法來。   司馬子亮胸有成竹的點了點頭,說道:「其實這事做來或許還需要一番的周折,但是說起來卻只用一個『調』字便行。」   帥明傑更是疑惑不解,奇道:「『調』?這字怎麼解?」   司馬子亮侃侃道:「自古以來歷朝都是以帝王為上,將相居下。所謂的以上克下,就是以帝王為一國之首,將相聽命於國君,執其令布行天下,使得政令通行、國事無恙,這樣國家才能安定和久治。反之,帝王要是不能使將相歸命,反被制肘而致皇令難行,那麼國家離大難之日也不遠了,這便是以下克上。」他瞧了一眼正在沉思的真照,繼續道:「帝王之道實則以上克下之道,大人雖不是帝王,但現在所處的境地卻與帝王一般無異。子亮剛才聽了大人所說的話,覺得大人手下的那些統領們大有以下克上的勢頭,故而子亮以為大人應該設法如何克制他們才是。」   真照眼光一亮,急切道:「究竟該如何克制?願聞其詳。」   司馬子亮接著道:「古往今來的帝王欲要以上克下,無外乎有三種方法:其一殺之,其二籠絡之,其三貶黜之。以大人如今的情勢,這第一第二個方法都不能用,因此只有這第三個方法才是大人要動腦筋的地方。」   真照奇道:「你是要我免了他們統領的職務?這只怕行不通。」   司馬子亮笑著搖頭道:「非也,非也。即便大人想這樣做,我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我剛才所說的『調』字就是這其中的關鍵了。」他清了清嗓子,又道:「大人試想一下,若能使得這幾位都衛軍統領相互調換一下位置,那事情豈不是輕而易舉的解決掉了?」   真照和帥明傑聞言都是一呆,隨即一起喜出望外的鼓起掌來。帥明傑當下大叫道:「妙,妙,真是妙計。」   真照一臉喜色,讚歎道:「先生果然大才,竟能想出這般妙計來。只需向皇上提出這事兒,一旦皇上應允了,便將他們相互調換,到時他們哪還不陣腳大亂,這樣我們大統領府便好做事了。」   司馬子亮又補充道:「不過大人要尋找適當的時機向皇上提出來,這樣計才能行,而且其中的一些細節倒還須斟酌一番才行。」 第四卷 會盟篇 第四章 行章     真照眼光閃爍的想了好一陣,不斷豐滿著司馬子亮提出的計劃,心中不禁愉快不已。如果能在適當的時候向秦皇提出這個調整都衛統領的方案,想來秦皇定會爽快的應允,而翼王和洛王在冷不措防下看來也難以作出什ど有力的反駁。即便他們冒著頂撞秦皇的後果出來反對,可這互調都衛統領怎ど說也只能算是都衛軍中的事務,既沒有越權,也不會不符規矩,因此反對不過是徒費唇舌罷了。   待到向秦皇請旨成功後,那ど內外城的這些都衛統領就算真正落入自己的手中了。他們各人多年來的苦心經營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不在說,反倒到了新位置上還要備受制肘,那時自己這個大統領就可以名正言順卻又輕而易舉的將都衛軍的兵權回收過來了。想想今後陳復均等人對著自己時不知要換怎樣的一副嘴臉,那也是有趣到了極點的事情。   意識緩緩流動,真照突然想起:「雖然這樣倒是解決了都衛軍中的事兒,可是卻不免同時得罪了帝都中的兩大勢力,只怕日後也是要不勝其煩的。」   想到這裡,他正要開口請教司馬子亮,卻聽帥明傑已先一步問道:「司馬先生,如此一來那我們豈不是同時與翼王和洛王為敵了ど?」   司馬子亮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微笑道:「從兩位大人坐上這位置的那日起,若兩位大人想有一番作為,就已注定了要與他們為敵了。」他的笑容一斂,又道:「況且只要時機把握得好,與他們為敵又有何懼。如今真大人為皇上封為令東侯,又總管都衛軍,可見皇上對大人聖眷正隆。大人這回若能以雷霆手段將都衛軍實權掌握手中,皇上定會對大人更加信任。到時大人手中握有兵權,上面得到皇上的信任,可謂有權有勢,就算翼王、洛王如何擅權,也不能對大人如何了。」   真照和帥明傑一聽,頓時恍然大悟,心中的疑慮頓時全盤拋出了九霄雲外,正應了那句俗話:「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司馬子亮見他兩人一點即通,繼續說道:「皇上年邁,子亮私下曾以紫微算法為他卜了一卦,雖不說極準,但得出結果卻知始皇歸天乃是這兩年間的事兒。若我所料不差,屆時秦國定將有一場大的變故。」他略一停頓,又接著道:「當今的始皇戎馬半生,乃是秦國自立國以來最有為的明君,料想他也已察覺到自己的壽元將盡,因此開始為太子殿下將來繼位作出了一番佈置,而大人正身處其中最重要的一環。」   「子亮以為皇上讓大人任都衛大統領一職,無外乎有兩個緣由。其一是要看大人將來是否有輔助太子殿下的能力。以皇上的沉穩,他絕不會將帝都最大的兵權輕易交給大人,即便大人屢立大功,要知都衛、禁衛的大統領向來都是皇上的宗室近臣擔任,大人這樣的年紀升任都衛大統領實在是太過急了些。其二大人是武威王的女婿,這一重關係也令皇上放心將都衛軍交託給大人。屆時如若太子繼位時帝都生出什ど事來,憑著武威王在西邊的軍力,再加上大人在膠東的軍力,都使懷有不軌之心的人不得不有所顧忌。」   真照聽著司馬子亮的這番話,心中暗暗讚同:「那日秦皇命我為都衛大統領時,雖然還不知我與蘭若的婚事,不過後來他要將文成公主嫁給我,想來也是為了籠絡我。」   司馬子亮道:「古人常說要未雨籌謀,大人此時也要為將來做好打算了。」   真照點點頭,情不自禁讚歎道:「能得到先生相助,看來日後我也可以免去許多煩惱了,這真是天大的幸事。」   司馬子亮謙道:「大人過獎了。」   三人又說了一會子話,聊得甚為投機。帥明傑突然醒起屋前小溪的事,好奇的向司馬子亮問了出來。司馬子亮聞言輕輕一笑,便起身引真照和帥明傑到屋後去一看究竟。   三人來到屋後,卻見屋後有一小水譚,地勢略高,卻已幾乎到了懸崖邊上。水譚左近建有一座風車,山上山風不斷,風車也轉動不停,帶動起一旁的機關,便將一桶一桶的水吊上山來,注入水譚之中,然後空桶復又吊下山去,如此循環,那水譚的水便源源不斷了。   真照和帥明傑看著眼前的佈置,不禁又為司馬子亮的心思巧妙歎服不已。   臨末,真照和帥明傑要下山回咸陽去,司馬子亮囑咐道:「大人回到咸陽,切不可向人透漏子亮下山之事,一切如常就行。子亮先在家安置一下,三日後一定會到府上去。」   真照和帥明傑都醒起自己兩人這回來小西山,想來早已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如若現在再和司馬子亮一同回去,哪還不立即叫人生出警惕。想到這樣對將來的行事定大為不利,因此兩人便心領神會的告辭下山去了。   微風吹送,司馬子亮在山上望著真照和帥明傑漸漸消失的背影,又望向天上的滿天星斗,心中暗暗沉吟:「新帝星漸現光亮,昨日那干卦之主應該就是他吧!」   真照和帥明傑兩人回到咸陽,已是幾近凌晨。兩人心中暢快,連日來的煩惱早已消散無蹤,因此他們也不回府,反倒直奔棄月樓。   兩人來到棄月樓,剛進大門,迎客的龜奴一見來人,兩眼頓時放光,興奮的大叫道:「真侯爺、帥大人到。」又滿臉陪笑的引他們走進大堂。   要知真照這時已是秦國的大名人,這一聲叫喊立即就把大堂給叫得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真照和帥明傑的身上。真照環顧全場,只是數息之間,場上立即又爆發出一連熱烈無比的掌聲。真照微微一笑,對著四方拱了拱手當作謝禮,便逕自和帥明傑尋了個僻靜的桌子坐了上去。   位置的確僻靜,可是奈何真照兩人一坐上去,立即就惹得柳鶯金燕紛紛飛來,霎時間兩人的前後左右都坐滿了打扮得花招枝展的姐兒。面對著她們的熱情奔放,饒是真照和帥明傑原本人物風流,也不禁有些手足無措起來,真照更是不得不緊緊護住了身上的幾處要害。   狼狽之際,幸得帥明傑老成機警,立即喚來老鴇,說是他們兩人只需棄月樓的兩名頭牌凌小潞和歐月冰陪酒就行,希望老鴇將眾女「趕離」。聞言,其中竟有數名姐兒當場淚下,這款款「深情」,真是可歌可泣。   不一陣,那凌小潞和歐月冰到來,她們的姿色雖大不如李紅影,但到底容貌秀美,加上言談舉止大方得體,因此大是當得這棄月樓頭牌的名頭。真照想起李紅影才從棄月樓搬入令東侯府,自己卻又到這煙花之地裡來買醉,不禁暗自苦笑這是不是正應了那句「家花不如野花香」的理兒,但在帥明傑和兩名姐兒的風聲笑語下,心中的一絲不豫很快就忘得乾淨,只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加入了帥明傑他們的閒聊中。   正當四人言笑開懷的時候,卻見老鴇一臉為難的過來,陪笑道:「兩位大人,不……不知可否讓小潞和月冰走開一陣,奴家為另尋兩位姑娘相陪。」   真照和帥明傑都是一愣,這是什ど道理?除非是李紅影這樣的當紅名妓,青樓裡做生意向來就是先來先有,像現在這樣從客人身上強把姑娘拉走,實在是犯了行裡的大忌。旁人或許不知這規矩,但眼前這個大半輩子在勾欄中打滾的老鴇卻不可能不知。   帥明傑眼光一閃,笑問道:「我說李媽媽,這正喝到了興頭上,你就把我身邊的姐兒叫走,莫不是怕我囊裡的銀子少了不成?」   那老鴇一臉難色的討好道:「哎喲,帥大人說這話兒還不如打我一個耳刮子呢!唉……難得大人來玩兒,小潞和月冰就算不收銀子也是心甘情願的。」她走近兩步,朝二樓西首偷瞧了一眼後,壓低聲音道:「不瞞兩位大人,實在是西樓那邊一位大爺指定要點小潞和月冰相陪。這不,奴家是兩邊都得罪不起,就求兩位賞奴家一個方便,一陣奴家一定讓小潞和月冰再回來作陪。」她話裡雖說兩邊都不願得罪,但意思到底還是要得罪真照這一邊。   真照和帥明傑聞言本是心中有氣,但看了看身旁的凌小潞和歐月冰,見她們的確一臉的不願,臉色這才稍霽。兩人略一思索後對望了一眼,同時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奇異的神色。   都衛軍總領著帝都內外城的大小事務,以真照都衛大統領兼令東侯的身份,老鴇還是寧願來向他要人,那就是說西樓裡的客人的身份比他是只高不低了。而他們先前走進棄月樓,那是大堂裡眾所周知的事兒,可這客人這時指定要點他們身邊的小潞和月冰兩女作陪,其中針對的意思就顯而易見了。   真照想到了這裡,心中好生奇怪:「怎ど說我也是帝都中各大勢力爭取的對象,這人卻像是急著站出來與己作對,用這種風花雪月的小事來撩撥自己,真是讓人費解?」他知道帥明傑定也想到了這一層,當即示意的搖了搖頭。   真照轉過頭來,正要對那老鴇說兩句場面話,讓她將兩女帶走,卻聽西樓裡反倒有人先傳出話來:「原以為令東侯英雄豪傑,卻不料府裡金屋藏嬌不算,還要來這煙花之地尋花問柳,風流如此,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那聲音清脆悅耳,抑揚頓挫的把話兒說來,讓人一聽就聽出了其中譏嘲的意思。   真照一愣,只覺這聲音聽起來熟悉無比,帶著一股子雌味兒,彷彿哪裡聽過,偏偏又記不起來。他不及細想,從容的站起身,對著西樓處拱手笑道:「讓這位仁兄見笑了。人說:『自古英雄多風流』,何況我又不是英雄豪傑,只是尋常的好色男人一名,自然也不能免俗,到這兒逛逛那是常有的事兒。」   這話說完,西樓裡那人似乎未曾見過像真照這樣當眾自承好色的男人,好一陣才恨恨的丟下了一句:「下流。」   真照一聽,立即又調侃道:「下流?莫非兄台想來這裡齋坐,光看不做?」他說這話兒時故作一臉驚歎,其中挪揄的味道見於顏色,頓時惹得在一旁看熱鬧的大堂眾人哄笑出來,那些男的更是笑得猥瑣之極。   大堂裡笑聲大作時,只見西樓門簾一動,從裡面走出了一名俊美相公,一手指著真照氣急敗壞道:「你……你……」只是「你」了許久卻你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終於肯出來了嗎?」真照心中暗暗得意,可是當他一看到那俊美的面容時,頓時大吃了一驚,好一陣說不出話兒來。   「文成公主?她……她怎ど會到這兒來的,而且還女扮男裝。」他看著眼前這一身書生裝扮的文成公主,心中已被一個天大的疑問驚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門簾又動,真照心中的疑問隨即得到了一絲的解答。只見又有四人先後從房中走出,當先兩人赫然就是久違了的翼王嬴莒的寶貝兒子嬴用和自己的「好下屬」外城統領陳復均。   後面兩人則生面得很,其中一人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怪才好,顯然是秦國以外他國的來客。一副牛的嘴臉,讓人一看就能叫出「牛頭怪」三字來。他生就著常人的四肢身軀,高大壯實無比,頭上毛髮粗長,長著兩個讓人感覺適中的牛角,濃眉大眼下,嘴裡突出兩根獠牙,不時反射來一兩道燈光,看模樣定是平日拭擦甚勤。   另一人的相貌則長得和嬴用極為相似,只是眼神氣質上卻少了嬴用所有的那股子陰沉狠辣。真照心中一轉,想道:「莫非這人就是翼王嬴莒的長子嬴復?」。經過這幾日帥明傑的講述,真照已瞭解到了翼王有兩個兒子嬴復和嬴用,他們兩人自小就被嬴莒送到了西漢學藝,拜在上清宮長老邊無相門下,在上清宮他們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雖然他們兄弟兩人自小一起,但是兩人的性情卻不大相似,相較起嬴用的飛揚跋扈,嬴復平日行事甚是低調,極少出入人多的地方。   正當真照心裡思索之際,陳復均已經主動走下樓來,一臉笑容的抓住真照的手臂,說道:「真是巧到了極點,想不到今夜還能在棄月樓撞見真侯爺。」說著,他又親近的湊到真照耳邊,低聲道:「剛才公主……這個……之事,得罪了侯爺的地方,還盼侯爺不要放在心上。」   真照哪會不明白他討好的意思,當即哈哈一笑,說道:「無妨,無妨。」望了一眼樓上正死眼盯著自己的文成公主,真照也壓低了聲音問道:「這個,公主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了?」   陳復均朝樓上望了一眼,故作親近的答道:「侯爺不知,今天吐蕃的王公松贊干布來秦,他……那個見了公主後,就……就向皇上請求邀公主出遊,皇上應允後著了翼王的兩位小王爺相陪。」   真照見他說話時的那副曖昧的神情,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定是這個叫什麼「送葬干布」的「牛頭怪」見了公主後,立即迷上了公主的美色,所以就邀公主陪她出遊。想通了這一層,真照又望了望那松贊干布醜陋的面孔,心中不禁好笑起來:「這頭牛雖然長得醜,眼光倒還是有的。」當即哈哈笑道:「哦,原來是這樣。」   陳復均見真照會意,又說道:「侯爺,竟然巧遇,不如一同到樓上來同飲幾杯。」   真照回頭看了帥明傑一眼,爽快的點頭道:「也好,那就打攪了。」   陳復均見他同意,也朝帥明傑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和他兩人一起上樓。   三人走到樓上,文成公主怒瞪了真照一眼,「哼」的一聲,二話沒說,轉身就氣沖沖的往房中走去。真照微微一笑,也沒放在心上,禮數不缺的上前對嬴復和嬴用行了禮,說道:「見過兩位小王爺。」   嬴用「嘿嘿」一笑,神色不善的回道:「我以為是誰,原來是令東侯啊!」說完輕漫的還了禮,逕自走進屋去。真照知他仍然記恨上次為了李紅影的事兒,因此也不動聲色。反倒是那嬴復,也是恭敬的還了禮,笑道:「久聞令東侯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神采飛揚的少年英雄。」他氣度雍容,讓真照禁不住對他生出了好感,和嬴用相比真能給人予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   嬴復指了指身邊的松贊干布,對真照介紹道:「這位是從吐蕃來的王公松贊干布,來,你們好好親近親近。」   一旁的松贊干布還沒等真照說話,他倒先走到真照身前,瞪著一對大牛眼,將真照前後左右仔細的打量了一番,粗聲粗氣的疑問道:「你就是那個殺死『血魔』的真照?」   真照看著眼前那張露出憨憨神情的臉,答道:「蒙木言的確是死在我手裡。」   ps:鬱悶中! 第四卷 會盟篇 第五節 知交     松贊干布對真照又看了好一陣,大眼再瞪,傻乎乎的道:「不可能,不信,我不信。」   真照被眼前這個「牛頭怪」的憨直逗得樂了,笑道:「你為什麼不信,你見過蒙木言?」   松贊干布坦率的點頭道:「我見過。上回他來我們吐蕃的時候,我和他比試過,他的武功高得很。」   真照大出意料之外的「哦」了一聲,又打趣道:「他的武功的確極高,不過我還是殺了他。」   松贊干布聞言眼中毫不掩飾的露出一絲懷疑的神色,似乎說什麼也不相信身材比自己矮小、而且年紀還這樣輕的真照,武功會比自己還高,竟能殺得了「血魔」蒙木言。   兩人經過這一番對話,真照只覺與這松贊干布近乎了許多,對著松贊干布笑了笑,也不再多說什麼。陳復均趁機說道:「難得兩位如此投機,不如到裡面一邊喝酒一邊聊,如何?」   嬴復作了請的手勢,大方的先走入房內。真照也不客氣,當先走了進去,跟著其餘幾人也緊隨其後。   入到房內,嬴用和文成公主早已坐在了最內裡兩個位置,松贊干布見狀搶先一步坐到了文成公主的身邊,露出潔白的牙齒,撐著一副討好的笑容,任誰都看得出他對文成公主的大獻慇勤。按照主賓的坐法,真照和帥明傑就坐在了最靠近房門的位置上,而陳復均和嬴復則坐近相陪。杯酒互敬後,嬴復突然笑著對真照道:「我聽說令東侯豪傑風流,在無憂宮當眾請求皇上賜婚,同時抱得三位美人歸。」說時他表現出親近的對真照狹促一笑,又道:「聽說令東侯其中一位夫人就是這棄月樓裡,青樓十三金釵之一的李紅影李姑娘,哈哈,真是叫人艷羨啊!」   真照雖然明知嬴復絕對不是自己應該深交的人,但是對於他表現出來的讓人無法拒絕的友善,心裡暗暗佩服著他的氣度的同時,嘴裡也相得的應道:「哪裡,哪裡。朝中的大老臣工們不說我好色妄為,我就高興不已了。」   松贊干布一聽,似乎來了興趣,又瞪了一對充滿疑問的大牛眼問道:「你娶了青樓十三金釵裡面的一個做老婆?」   真照還沒有回話,嬴復已經說道:「李紅影小姐艷名才名遠播,常人等閒都見不到她一面,如今叫令東侯收入房中,真不知叫多少人捶胸頓足啊!」他這話兒說得有趣,頓時把眾人都逗得笑了,房中只有嬴用和文成公主沒有作聲。   松贊干布露出一副同意的神情,認真道:「當初我在大唐都城洛陽的時候,曾經見過青樓十三金釵裡排行第五的詹天妤,那個美啊!唉……」說完他「幽怨」的長歎了一聲,讓人大有些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感覺。   真照笑道:「這樣說來,將來有機會定要到洛陽去看看才行,絕不能放過這等美女。」說完眾人相得的對望了幾眼,又都哈哈的大笑起來。   嬴用聽得他們提起李紅影,臉色陰冷道:「高,令東侯果然好手段,我算服了。」   除了真照和帥明傑外,眾人不禁一愣,任誰都聽出了嬴用話裡面的忿恨,只是不知道這話裡面含義。   帥明傑望了真照一眼,哈哈一笑,便當著眾人將當日真照和嬴用為了李紅影在棄月樓裡發生的事講了出來。當然,為了嬴用的面子,在帥明傑口若懸河的講述中,那夜的事情卻由真照的「英雄就美」變成了他和嬴用的「雙龍搶珠」,不過深知嬴用平日為人的嬴復和陳復均信不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嬴復饒有深意的望了一眼嬴用後,才笑道:「原來如此,這樣說令東侯與舍弟倒是不打不相識了。」   真照也笑道:「不怕小王爺笑話,這場架打下來,我如今想想還覺香艷,」   文成公主聽完真照的話,突然低聲的罵了一句:「都是些下流胚子,有什麼了不起的。」松贊干布聽到文成公主的話,也不知識情知趣,反而分辨道:「公主你不知道,像詹姑娘這樣的女子,是賣藝不賣身的。」   文成公主聞言立馬生氣了,杏眉直翹,毫不客氣的對松贊干布罵道:「誰說不賣身就不下流了,到這種地方的人就是下流。哼,你也一樣。」   松贊干布老實巴交的苦著一張臉,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嘴裡「這……這……」的幾聲,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真照見他到底是為了自己,當下出言道:「公主如若不棄,不知哪天能來臣下的府中一觀,看看賤內究竟是不是下流胚子。」他知要對付像文成公主這種性子驕傲的女子,就必須比她更驕傲才行,因此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淡淡的現出輕蔑的神情,彷彿在說「你比起她也不如」。   文成公主哪受得了真照的激將,頓時怒道:「好,我明日就到你家去,好好的會會她。」   真照心知李紅影外表高傲冷淡,文成公主若要與她耍寶,只怕不消一刻就要氣得跳起來,想想能讓她受些教訓那倒也是有趣,當下微微一笑,說道:「明日公主大駕光臨,我定要讓賤內好好準備一番。只是臣下明日要應洛王爺的約,到他府上赴宴,因此就不能相陪了,望公主恕罪。」   文成公主聞言「哼」的一聲,也不再作聲了,反倒是松贊干布聽了喜道:「原來明日洛王爺的宴會你也有份啊?我明日也去,這可正好了。」   真照「哦」的一聲應著,他暗暗的留意了翼王兩個小王爺和陳復均,見他們都是微露出不豫的神色。真照也不以為意,假作不知的對松贊干布道:「那我們明日約好一同到洛王府去,如何?」   聽了真照的提議,松贊干布想也不想的就連聲應好了。說好赴宴的事,兩人只覺都親近了幾分。   眾人又繼續笑談著風花雪月,或是因為帥明傑之前為嬴用挽回了面子的緣故,嬴用也漸漸的融入了眾人的交談中。到了後來,房中只有文成公主一人一言不發的生著悶氣,還不時恨恨的瞪上真照一眼兩眼。真照看在眼裡,心裡又好笑又好氣,也沒有理會。   這夜將近天明,真照和帥明傑才醉意盎然的回到府中。不想李紅影和慕容雪都沒睡,兩女正聚在李紅影的房中聊天等候,見真照回來自然是喜出望外,但是聽說他去了棄月樓後,兩女同時大發雌威。苦得真照好說歹說,甜言蜜語說盡,才堪堪讓家中兩位嬌妻消氣,這其中未免讓真照生出英雄氣短的唏噓。   第二天日過正午,真照睡醒過來,看了看身邊的兩個仍是全身赤裸的嬌妻,兩具白嫩的身體橫陳在自己的面前,心裡突然升起了無比的滿足,試想自己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真照看了看天色,想起了昨晚文成公主許諾今天要到自己府中來,他忙起身穿衣,準備出門。「有阿影來應付這個刁蠻的公主就行,我還是早些出去才是。」他已經把這事兒交代給李紅影了,怎麼說做臣子的如果在場看著「高貴」的公主被自己的妻子奚落,那到底是不適當的。   出得門來,真照騎著馬就直奔懷春樓,他昨晚已經約好松贊干布在那裡會合,然後再一起到洛王府去。昨晚回府的途中,帥明傑大抵的給真照說了一下這位吐蕃王公的來歷。   原來吐蕃地處西戎和南蠻兩國交界的西南面,是大陸上地勢最高的原地,素有天之砥柱之稱。因為吐蕃的氣候、環境,除了世代生活在那裡的吐蕃各族外,尋常的東方各族在上面就連行動呼吸也會變成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當然,反過來說,吐蕃各族也不能適應高原外的環境。因此多年來各國無人敢打吐蕃的主意,戰亂也從不曾蔓延至吐蕃。   吐蕃公國正是由在這個高原上歷代生活著的各部族聯合建立的一個公國,公國的王公是由各族首領共同推舉出來的,王公的身份並非世襲,所以吐蕃王公對外行事就代表了吐蕃各部族的共同意願,而松贊干布正是這一代被吐蕃各部族推舉出來的王公。   因為吐蕃特有的地理環境,這片高原就擁有兩大特產:其一是一種叫做耗牛的魔獸,這耗牛的皮毛不但堅厚而且輕,用它製成的皮甲,普通的刀槍都不能將之破開,穿在身上還能保暖,因此極為珍貴;其二是叫做鋼桐的桐樹,這種鋼桐高可參天,樹幹較之鋼鐵還要堅硬,通過特殊的方法加工後,就可以製成堅利無比的兵器。正是這兩大特產的緣由,使吐蕃多年來一直是東方大陸上各國的寵兒。換句話說,吐蕃公國在東方各國的眼中,它是一個以「公國」為名義的大商盟,而它所經營的貨物就是兵器軍備。   如今秦國正值西北邊關與西戎交兵的時候,秦皇在這個時候邀請松贊干布入秦,目的就顯而易見了。真照回想著帥明傑的話,突又想起文成公主身在後宮怎麼會讓外國來松贊干布見著?這裡面或許還有秦皇的特意安排吧?   正當真照心中暗暗思量的時候,松贊干布那副極易認的牛臉已經映入眼簾。松贊干布正在懷春樓門前站著,也沒有進樓。似乎是等了許久,他那粗線條的臉上已經略微流露一絲焦急的神色,看到真照後,立即又滿臉的歡喜,逕自迎了上來,滿臉傻笑著道:「呵呵,真兄弟,你終於來了。」   看著他這樣的表情,真照雖知自己並未比約好的時間來遲,但心裡仍是不覺生出了歉意。真照正要告罪一聲,松贊干布已經抓過了手,把他拉進春風樓裡,嘴裡又道:「真兄弟,我……我有些事要請教你。」說話時,他的牛臉上帶著一副苦惱而有些靦腆的神情,讓真照看在眼裡,情不自禁就先打了寒戰。   兩人上了懷春樓,松贊干布尋了個幽靜的位置坐下後,神情扭捏的說道:「真……真兄弟,我……我有事兒要你幫個忙兒。」   「幫忙?幫什麼忙?」真照奇道。   松贊干布抬起頭看著真照,欲言又止道:「這……這事兒就只有你……你能幫我了,你……你可一定要幫幫我。」   真照可就被他的話撩起了興致,催促問道:「什麼事兒?說來聽聽。」   松贊干布「天人交戰」了好一陣,才囁嚅著道:「我……我……那……那個公主,你說有什麼法兒……」他的話說到臨末時,已經小聲得幾乎讓人聽不見。   真照聞言先是一愕,隨即終於忍不住,趴在桌子上放聲大笑起來,引得鄰座紛紛轉頭來看。松贊干布的臉頓時「刷」的一下紅了透徹,極快的低下他那大牛頭,也不敢朝別處看上一眼,所幸他臉上膚色原本就黑,卻也不易察覺。   真照笑過一輪,喘著氣道:「你一個大男人,這事兒也要我幫?」   松贊干布低聲道:「人……人家也是第一次嘛。」微微一頓,又鼓起「勇氣」道:「真兄弟,昨晚我聽小王爺說你娶了三個大美人,你連那青樓十三金釵之一的李紅影都能娶回家。我想我的事兒有你幫我想想法子,就一定成事兒。真兄弟,你一定要幫我,想到你能幫我,昨夜我都高興得一夜沒睡了。」聽他的口氣,似乎對真照能娶到李紅影的事兒極為佩服,這裡面也不知他到底推崇的是那青樓十三金釵,還是真照的風流。   真照聽了他的話,突然生出開一個玩笑念頭,舉起杯子輕啜一口香茶,若無其事的淡淡道:「幫忙倒是可以,不過以後你要叫我老大才行。」   松贊干布牛眼一瞪,臉上的表情立即定住,好一陣都沒有說出話兒來。真照看著他的神情,心中不禁暗罵自己是不是玩笑兒開得大了,怎麼說松贊干布也是一個公國的王公,讓他叫自己老大那未免令他難堪了些。正想時,松贊干布突然像是想通了什麼,一拍桌子就道:「好,老大,大哥,這回你無論如何也要幫幫我了。」   真照一愕,想不到他竟答應了,心知自己終是招來無窮的「煩惱」。他這聲「老大」一叫下來,日後自己也只好為他的愛情大計出謀劃策,哪怕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真照苦苦一笑,答應道:「好吧!你……你讓我琢磨幾天,我定為你想個好法子。」   松贊干布似乎絲毫沒察覺到真照臉上的無奈,聞言反是兩眼放光,歡喜道:「真的?老大,那這事兒就拜託你了。唔……這樣吧,明日我就到你府上竄竄門,順便看看嫂子去。」讓他這麼一說,真照心裡頓時泛起了啞巴吃黃連的感覺來,嘴裡只好唯唯諾諾的應了。   說完「正事」,松贊干布心情大好,主動拉著真照下樓會了帳,一起朝城北去了。兩人這一路行來,真照雖說如今是居於咸陽,但是對咸陽的街道卻沒有松贊干布熟,到後來他反倒要惟松贊干布的「牛」頭是瞻,這才順利來到洛王府。   兩人沒有隨從,在他們相得笑容下,那些個門衛用驚異的眼光打量了一下他們,便極快的入內通傳去了。不一會兒,就見洛王一臉笑容的從府裡走出來,他看見真照和松贊干布兩人,眼中流露出驚奇的神色,嘴裡得體的招呼道:「想不到令東侯和松贊王公一起來了,真是讓本王喜出望外啊!」說完一手拉起一人的手,親近無比的走進府中。   以洛王作為秦國宗廟廟祝的身份,兩人能夠得到他親自出府迎接且攜手入府,這簡直就是常人夢寐難求的榮耀。真照雖然知道嬴浩的這番作為全為籠絡人心,但是對他表現出來的親近還是無法拒絕,心中不禁暗暗讚歎道:「到底是權傾一時的人物,這份氣度絕非常人可比。」   三人走入府內坐下,真照發現從剛才進府開始,在嬴浩身邊總是跟著一名年約三十歲的中年人,這人臉色紅潤,五官也俊美威武,身穿皇室錦袍,是那種讓人一見就能生出好感的人。   洛王似乎注意到了真照的目光,指著那人介紹道:「他是犬子嬴晉。晉兒,還不快些見過令東侯和松贊王公。」那嬴晉聞言忙過來向真照和松贊干布行禮。   真照恍然道:「不敢,原來是小王爺。」說完恭敬的回了禮,又多打量了幾眼這位小王爺。   嬴晉寒暄了幾句,有意無意的上下看了看真照,這才退了回去,再也不說什麼,顯是極懂得韜光養晦。   真照突然打心底生出一個感覺:「這人看起來似乎比嬴復還要高深莫測。」   (附:本人也知道松贊干布在真正的歷史上不過是個汗名罷了,並不是姓名。不過這是幻想小說,就請讀者不要過多深究了) 第四卷 會盟篇 第六節 弄權     酒菜陸續上來,四人不斷說著些無關痛癢的話兒,氣氛又是融洽了許多。經過一輪的杯來盞去,洛王突然對松贊干布道:「松贊王公,今天本王請你來,其實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拜託你的,不知王公能不能幫本王這一個忙。」   松贊干布一愕,露出一個例牌傻乎乎的表情,說道:「王爺有什麼要我幫忙?儘管說就是了,只要我能幫得上的,我一定會幫的。」   洛王笑道:「如此本王就先多謝松贊王公了。本王聽說吐蕃的御鋼甲堅厚無比,因此想向松贊王公購買那麼三百件給府中的侍衛穿著罷了。」   松贊干布聞言說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王爺如果要買御鋼甲,別說就只是三百件,就算是三千件,我也一定賣給王爺。」   洛王遙遙的向松贊干布舉起了酒杯,說笑道:「松贊王公,這可是你說的啊,到時本王真要向你買上個三千件,你可不要反悔哦!」說完他與松贊干布都哈哈的大笑起來。   「想要三千件才是真的吧?」真照若無其事的暗自思量著,他心知那御鋼甲就是由吐蕃耗牛皮毛製成的衣甲,嬴浩要買上那麼三百件,並不算什麼大事,但若是三千件,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吐蕃雖然盛產耗牛,但是每年能夠製出的御鋼甲絕不超過兩萬件。在連年的戰亂中,作為軍備大商家的吐蕃公國難免會受到各國的青睞,而與此同時吐蕃公國的商業也極易得罪東方各國,因為向某一國出售大批的軍備同時也等於使這國的敵對國軍隊受到更大的損害,因此吐蕃各族曾立下規矩,規定吐蕃公國絕不大量向外出售的御鋼甲,買家要求的數量一定要在五千件以下,就算所出的價錢再多也不例外。   這個規矩是這些年來吐蕃得以在東方各國間左右逢源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唯一的一次例外,是二十年前西戎赤火軍曾向吐蕃一次購買了七萬件的御鋼甲。據說吐蕃人崇信藏教,當年統領赤火軍的西戎大將原即野因得到了藏教失蹤百年的珍寶「轉靈金瓶」,成功在吐蕃公國手中換得了七萬件的御鋼甲,使得天下震動。赤火軍也因此軍力大增,得到西戎大天魔神賜號「滅天」,氣勢狂傲無比,直到今日西戎的滅天軍仍然被公認為東方第一軍團,由此可知這御鋼甲的厲害。   洛王沒有再繼續御鋼甲的話題,話鋒一轉,對真照道:「令東侯,本王聽說前些日子你的都衛大統領府開衙,招賢納士,唔,好一番新氣象。」   真照不動聲色道:「洛王爺過獎了,我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罷了。」   洛王眼露讚許之色的點了點頭,想了一陣,又道:「這都衛大統領一職本來不是什麼好差事,這些年來一直丟空,令東侯要是願意,本王就讓余南開和趙志勇到統領府上跑跑腿。」   洛王的言中之意真是再明白不過,真照聽見,立即大感頭痛起來。這時如果應說願意,那不啻於答應向洛王「投誠」,但是如果說不,自己難免就要和洛王、謝建中這一大勢力劃清界限,同時也失去了在帝都這兩大勢力之間左右逢源的優勢。   經過一陣權衡,真照終於還是咬了咬牙,毅然應道:「多謝洛王的好意,我還能應付眼前的這些個事,就不敢勞煩洛王您了。」這話一說,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個與洛王交好的機會,日後他們之間再無半分迴旋的餘地,自己在秦國裡也就多了一個強敵。   果然,真照的話才說完,洛王父子對望一眼後,洛王的眉頭輕輕皺了皺,便欲開口對真照說話。話還沒出口,松贊干布突然傻乎乎的插嘴道:「我在吐蕃的時候,就聽說秦國都衛軍裡的幾個統領都是武功高強的人物,老大你能當上他們的大統領,自然就是比他們更是厲害了。」   真照正自擔心洛王會說出什麼令他為難的話來,這時聽到松贊干布的話,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忙接嘴道:「我雖當上了大統領,但幾位統領的武功自然是要比我高明的。」   松贊干布道:「可是連血魔都讓你給殺了,你武功一定很高。」他想了一下,又道:「不過我真不相信你能殺得了血魔。」   真照暗自好笑起來,又道:「我不過是走運而已。」   松贊干布搖了搖頭,說道:「難,難……這樣吧,你和我打上一場,你若能嬴我,那我便信了。」   真照一愣,隨即也一般的搖頭道:「這就不用了吧?好端端的打什麼?」   松贊干布牛眼一瞪,站起身來就拉住真照的手,直把真照拖到酒席前的寬敞處,說道:「不行,今日我一定要和你較量一次。」   真照正要說不,一旁的洛王眼光一閃,突然也發話道:「本王早就聽說令東侯是我大秦第一英雄,心中也希望能一睹令東侯的身手,令東侯若是不棄,便讓本王完了這個心願如何?」   真照想了想,心知今天這場架終是推脫不去,只好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獻醜了。」說完轉頭對這事的始作俑者松贊干布沒好氣道:「點到為止好了。」   松贊干布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說道:「老大,打架就要打得痛快,立下這些規矩就不痛快了。」說完他的臉色一正,身如岳鎮的挺立原地,眼中同時射出令人不敢小視的光芒來。   真照感覺到松贊干布的突然流露出的迫人氣勢,心中驀然一動,不由對這外表戇居的吐蕃王公又有了一番新的感觀。   松贊干布先是作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踏上一步,呼的一拳,便往真照的胸腹打到。這一拳快如雷電,拳到了中途,松贊干布的手臂又是微晃,拳向接著一改,變為斜上的朝著真照的面門撞擊而來,招式之詭異,與中原流域的武功套路大是不同。   只看松贊干布的這一出手,真照就知道松贊干布的武功不弱,至少是可以讓自己放手一拼的對手。自從經過血魔一事,真照回到帝都之後再不似從前般懶散,他真正認識到了力量對他的重要,因此他每日打坐練功從不敢間斷。這些天來他自覺功力大有進展,早就想尋個對手來好好打上一場,只是遲遲未有機會而已,這時見識到松贊干布的武功,首次生出了比武的慾望。   面對著罕見的拳招,真照憑借腰力上身猛的向後倒避,隨即右拳氣勁勢急的向松贊干布手肘擊去,左拳也後發而先至的挺向松贊干布的臉面,招式妙到毫顛。   松贊干布見得真照的如此精彩的應招,當下高喝了一聲「好」,拳招行如流水的朝後回收,同時只見他腳踏奇步,諾大的身子竟也靈動若斯的後縮三寸,緊跟著腰際彎曲,雙手向後拉伸,忽的直轟向地面。   隨著地面的一震,真照的身形不由略微失去平衡,他心中一驚,忙急急向後跨出一步,穩住身子。面前粗大的喘息聲充耳可聞,真照從未想過先前松贊干布頭上那令他看來傻得可笑的一雙牛角竟是如此可怕。這時的松贊干布憑著雙手向地一撐之力,全身就如同一隻大牯牛般朝著他撞來,牛頭上那對黑得發亮的犄角在廳裡天燈的照耀下,顯出銳利而眩人的光芒,直戳向自己的小腹。   「不用這麼拚命吧?」真照心中暗罵著,身形卻不敢稍作遲緩,頓時極快的一轉,在他原來站立的位置不遠處幻化出九個身形來。   撲了個空的松贊干布站起身來,眼中精光閃射,隨即又回復傻乎乎的模樣,喃喃自語道:「九轉真邃?」他彷彿再沒有繼續動手的意思。   真照靜靜的看著松贊干布,雖然兩人只過了三兩招而已,但他已對松贊干布的表現生出了警惕:「只憑方才松贊干布比武時所顯露出的機變,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魯莽和粗線條的人能夠做到的。」   他心中突地又是一動,當即生出一絲明悟來:松贊干布是吐蕃各族共舉的王公,以吐蕃這樣一個大商盟公國,絕不可能隨隨便便選個魯莽的人來當首領的。在如今這亂世之中,松贊干布表現出的傻不正好是明哲保身的不二妙法嗎?   「不明白,不明白。老大的武功的確厲害,比我好上許多,但……但是我怎麼看,都覺得好像比蒙木言還是有些差距……」   真照的思緒被松贊干布流露出傻氣的話語打斷,他也不多作解釋,只是笑著道:「阿布啊,我可是讓著你的,莫非你不知道嗎?」   「真的?老大你讓著我了?」松贊干布一臉驚訝的神情,原本就大的嘴巴這時空空的就張得更大了。想了一陣,松贊干布似乎是終於想通了,點頭道:「老大說得也是,若不是這樣,蒙木言又怎麼會死在你的手下。」   兩人重返席中,洛王意味深長的望了真照一眼,嘴裡稱讚道:「令東侯的武功果然超凡,不愧是我大秦的英雄。」真照聞言忙自謙虛了一番,便轉而言他了。   此後,洛王出奇的沒有再說起拉攏真照的話題,只是極親近的對他講了些秦國官場上的規矩,真有如在提攜後輩一般,這不免讓真照有些摸不著頭腦。   晚宴過後,四人又說了一陣子的話兒,真照找了借口,就和松贊干佈告辭出了洛王府。洛王夫子也沒有多作挽留,只是客套了幾句,又親自將他們二人送出了府門。   真照與松贊干布這名新收的「小弟」分道揚鑣後,就直往自己府中馳去。天色已完全入黑,真照突然醒起文成公主今日要到自己家中,也不知究竟鬧成怎樣了,忙快馬加鞭的趕回府去。   回到府中,真照把韁繩交給了下人,就逕自走向李紅影和慕容雪住的那個院落,心中只想好好問問今天的狀況。   還沒進門,李紅影的那屋裡就傳來一陣女子的笑聲,接著只聽李紅影說道:「原來是這樣,我還道文成公主是不講理的人呢!」   慕容雪又道:「誰說不是呢!原來是照哥哥的不是了。」   真照眉頭輕皺,暗自詫異平日裡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嬌妻怎麼會背地裡數落起自己來了?正當他要舉步進門時,一把他熟悉無比但又令他驚異萬分的聲音在屋內傳出來了。   「我一見紅影姊姊就知你與那些不要臉的女人不同。像姊姊這種女子,世間哪裡去找啊?這回就算令東侯對上一回吧!」   「文成公主?她怎麼會這麼晚還在這裡,而且還與雪兒和阿影有說有笑?」面對這個大出真照意料之外的情景,他心中不禁有些如墜夢中的感覺來。   就在真照驚異莫名時,房內的文成公主又輕呼道:「哎呀,今天很晚,我也要快些回宮裡去了,過些時候再來找兩位姊姊說話兒。」話音剛落,房門就「咯吱」一聲打了開來,從屋內走出一人。猝不及防間,那人直向真照撞來。對方「咿喲」的一聲嬌吟,真照頓時只覺如抱溫香軟玉,一副嬌柔無比的肉體已然跌入了他的懷裡。   真照忙將那人扶穩,轉眼看時,原來正是文成公主。兩人目光一觸,文成公主也看清了眼前的人,臉上微微一紅,隨即輕笑道:「令東侯,這回是本公主說錯了,紅影姊姊是個好女子,你可要好自為之了。」說罷便似是極歡喜的匆匆去了。   真照被文成公主這沒頭沒腦的話弄得一愕,站立當地也不知該作些什麼反應,倒是從屋裡走出李紅影和慕容雪也看見了他,走到他的身旁,遠遠的望了望文成公主的背影,李紅影突然說了一句:「這位文成公主沒有半點架子,還真是不錯。」   真照聞言又是一愕,這可和自己當初想的一點也不同,忙問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了,你們兩個可要好好的給我講講。」   經過慕容雪的一番講解,真照這才漸漸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原來今日文成公主一來到府中,就先見到了慕容雪。慕容雪和文成公主在宴會上算是有過一面之緣,雖沒有說過話,但到底識得對方,因此兩人就客氣的說了一會兒的話。誰知就這麼一交談,原本也是東夷貴族出身的慕容雪竟與文成公主聊得投契不已,加上兩人年紀又相若,不禁生出了「相見恨晚」的情懷來。後來文成公主見了李紅影,礙著慕容雪的面子,也沒有發飆,反而三人是越聊越投契,終於就變成了真照見到這種場面了。   真照沒好氣的聽著慕容雪的話,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不過想著以後算是少了個「對頭」,而且那個大牛頭怪松贊干布拜託自己的事情也有了一條捷徑,心中對這個結局自然就十分滿意了。   臨末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李紅影突然說道:「夫君大人,聽文成公主剛才說,你昨夜和帥大哥到了棄月樓去,而且還邀了凌小潞和歐月冰作陪,不知道是不是有這麼一會兒事呢?」說話時,李紅影和慕容雪臉上都帶著一絲慍意,直盯著真照。   真照聞言一驚,想不到文成公主竟會爆出自己的這檔子事兒來,忙極快的運用起靈巧若斯的口舌,連番左右解釋,說盡好話來安撫起兩位嬌妻。這夜又是折騰良久,真照才哄得兩位嬌妻心滿意足的睡了。 第四卷 會盟篇 第七節 用計     第二日一早,松贊干布果然依約來到了真照家中,真照正準備在大廳裡「好生伺候」,誰知松贊干布卻一來到就直往內堂裡蹭,直至碰見在裡面閒聊著的慕容雪和李紅影,這才兩眼放光走過去,口甜舌滑的大叫「嫂子」,還主動的說什麼自己是真照的小兄弟之類的話兒來。   搵u照皺著眉直盯著松贊干布瞧,心中暗忖:「敢情你是來『勾拔』嫂子的吧?哼,以雪兒和阿影的性子,她們不讓你吃上個大酸菜頭,那才叫怪事呢?」   搘i是真照的心事還未想完,「怪事」就發生了。   搨措齔蛚怚G乎一個勁兒說話的松贊干布,慕容雪和李紅影彷彿並沒有太大的抗拒,反而因為「嫂子」和「小弟」的緣故,她們對松贊干布格外親熱起來。真照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松贊干布與自己的兩位嬌妻有說有笑的情景,心中不禁生出一絲不是滋味的滋味。   搌Q贊干布就這樣與他的兩位嫂子聊了許久,這才盡興而出。真照把他送到大門,有些奇怪的問道:「阿布,你今日來不是要讓我為你想個法子得到公主的芳心的嗎?可你……」   搌Q贊干布老實的臉上閃過一絲狡詐,說道:「這個不急,老大竟然答應了我,就一定不會食言,我今日來主要是要看看兩位嫂子的……」他頓了一頓後,又道:「嘿,老大,今天我看到兩位嫂子後,心裡對你就更是佩服得有如滔滔的江水了……我想你為我想出來的方法一定成。」   搵u照聞言頓時哭笑不得,只好唯唯諾諾的應了。松贊干布想了一陣,突然又說道:「原來老大還會東夷神族的武功,昨晚你使的『九轉真邃』真是精妙。」   搵u照皺了皺眉頭,心中暗忖:「想不到這『九轉真邃』這麼出名,但凡見過自己施展的人,幾乎都能叫出它的名字來。」不知不覺間,或許使眾口鑠金的緣故,真照心中也慢慢有些相信自己使的,就是那東夷神族的「九轉真邃」。   搳u老大,我心裡都納悶了一整晚了,那『九轉真邃』是東夷神族的不傳之秘,你究竟是怎麼學得的?你們秦國和東夷一向不怎麼樣,你學了神族的武功,就不怕別人說你是東夷的奸細?」   搵u照聞言心中一驚,他還真是從未想到過這一點:「自己懂得神族武功的事情若是傳了出去,那豈不是大大的不妥?就不說別的,只怕秦皇首先就會對自己生出猜忌之心。」他心中正在躊躇的時候,轉念又想起這世上見過他施展這「九轉真邃」的人不在少數,這時要想擔心,那也是枉然的,日後只能見機行事了。想通了這一層,他當即笑道:「我的武功是家傳的,和那東夷神族沒有關係,你可別要亂說了。」   搳u真的?」松贊干布瞪大了他的一對大牛眼,好一陣子,才又恍然大悟的道:「原來這樣,那就怪不得了。」說罷,他就告辭而去了。   搵u照望著松贊干布漸漸離去的身影,心中回想了一下這幾天來的事兒,突然醒起這兩天自己這個都衛大統領都沒有回衙門去「辦公」,自己怎麼說也該去看看了,因此便逕自往都衛大統領府去了。   搢茖麭ˊ瓣j統領府,真照遠遠的就看見府門處站著兩名身形彪壯的衛兵,這在前兩天是沒有的。或許是因為身上穿著嶄新軍服的緣故,那兩名衛兵讓人看起來著實是有些威風凜凜的感覺。   搢漕潀W衛兵看到真照,立即極有正經肅然的行了個軍禮,兩人的動作整齊劃一,就彷彿是事先商量好的。真照雖然做了這個都衛大統領多日,但是卻沒遇見過這種「陣仗」,冷不防下反倒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一愕之餘只好對著那兩名衛兵點了點頭,便逕自朝內走去。   搢奎i大門,真照心中對先前的納悶還未稍解,迎面又見有十人一列的都衛軍齊步行來。他們同樣是清一色的嶄新軍服,一個個氣昂昂、雄赳赳的模樣,特別是腰間掛著的那些刀鞘閃亮的軍刀,大有些不可一世的氣派。   摀o些都衛見到真照,遠遠的就同時停下了步子,異口同聲的叫道:「參見大統領。」說時又端端正正的行了軍禮。真照有了剛才大門前的經驗,這時很自然的朝他們點了點頭,想了一陣,向那領頭的一人問道:「你們鍾武炎統領呢?他現下人在哪兒?」   搢獄熏Y一人見真照問話,忙恭敬的彎了彎身,才應聲道:「回大統領,鍾統領在後院查看御風營操練呢!」   搵u照聞言思索了一陣,含笑的點了點頭,對那列都衛擺手道:「你們很好,去吧!」那列都衛再一次朝他行了軍禮,便齊步而去了。   搰搧菬漲C都衛軍從院落的轉角處消失在視線之內,真照心中突然生出一陣欣喜的感覺:「這就是我的都衛軍了,看來還真是像那麼一回事兒。」高興之餘,真照腦中又浮現出幾天前鍾武炎一身邋遢的樣子,若不是親眼看到,還真有些不敢相信他竟是治軍之才。   揧Q著想著,真照又醒起剛才那名都衛曾說鍾武炎正在後院查看御風營訓練,他便舉步朝後院行去,同時他也回想起前天帥明傑向他說的一些事兒:當初開衙時招來的那三百五十人,在鍾武炎的手下,已經分成了御風、獵風、卻風三營。這三營每營約一百一十餘人,各有正副統領一名,分司著不同事務,雖然他們人數並不算多,但卻全然按照了正規軍的規格來編排。   搢咧鴢嵹|,真照還未來得及將目光投到場中,院子裡就不斷傳出轟響震耳的吆喝聲,立即使他生出了些「先聲奪人」的感覺。   暐鉦摒搘h,只見寬廣的院落裡,一百餘名都衛軍排列成整齊的方陣,正在習練拳術,而方陣當先一人,赫然就是鍾武炎。細看鍾武炎的模樣,和前幾日真是有些不可同日而語,他這時身穿著鮮明的軍服,頂帶都衛統領單蟒冠,渾身上下可謂一絲不苟,再也沒有了前幾日那嚇人的邋裡邋遢。   搵u照站在一旁看了一陣他們的操練,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便慢慢踱進裡面的院子。   搨頧騅i第三重院子,他就看見帥明傑急急的從大廳中行了出來。帥明傑一見真照,彷彿是見到了什麼好事一般,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呵呵笑道:「兄弟,你來得正好,我正要遣人去找你呢!」   搵u照略一愕然,奇道:「大哥,發生了什麼事嗎?」   搦茤傑拉過他的手,將他直往大廳內行去,臉上作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道:「兄弟,今日衙門裡來了客人,快些過來見見。」   搵u照聞言更覺詫異,不自覺的重複了一句「客人」,就被帥明傑拖著走進了廳中。   搕j廳裡面只有一人,那人身著灰白長衫,頭上頂著一個五嶽冠,清秀的相貌和著一身出塵的氣質讓人眼前禁不住突地亮了起來。   搵u照一見這人,心中一陣欣喜湧出,脫口便叫了出來:「司馬先生!」   暔U裡的人不是司馬子亮又是誰人?   搘q馬子亮看見真照,先是微微一笑,隨即朝真照行了一禮,恭敬的說道:「大人,從今日開始,子亮願追隨大人左右,為大人盡效犬馬之勞。」說完,他又扶正頂冠朝著真照伏拜了三下。   搵u照心知司馬子亮這是在行上古時謀士向主公宣誓忠誠的禮儀,歡喜之餘伸過手去將他扶了起來,嘴裡說道:「我真照能得到像先生這樣的人才相助,已是天大的榮幸,日後只望先生能夠時時提點,不怪罪我性子粗鄙就好了。」   搛僋鷁M說得簡單,但真照語氣中的真摯使司馬子亮心中不禁生出一陣感動,忙懇切應道:「子亮一定為大人竭盡所學。」   搕T人各自坐下,真照首先說話了:「自從那日與先生分別後,我就盼望著能夠再見先生,今日終於如願以償,我心裡真是高興……哈哈,日後有了先生這種人才,我大統領的差事兒就好辦多了。」   搘q馬子亮笑了笑,說道:「子亮就算用盡心智也只不過是輔助大人而已,遇到事情仍是需要大統領決斷,大人千萬不要忘了這一點。」   搵u照點了點頭,臉上神情一肅,向司馬子亮問道:「不瞞先生,那日下了小西山後,我心裡面就又生出了一個疑難之處,想要請教先生的。」   搳u哦,大人有什麼疑難,只管說出來商量。」司馬子亮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   搳u那日我聽了先生的『調』字訣的高論,心裡真是佩服不已,可是到了下山的時候,我就想起:將那幾個內外城的統領調了職位之後,又該怎麼做呢?總不能隔個三兩天就再調他們一次吧?想來想去,還是要設計出一些法子來消減他們的權柄才行。不知先生有沒有什麼良策呢?」   搘q馬子亮聽完真照的話兒,他想也沒想就應道:「其實那天我為大人說了那『調』字的法子後,我就已經想到這事兒……大人不必太過擔心,子亮早就為大人想到了一條好計策。」   搵u照聞言一喜,連聲問道:「哎呀,司馬先生,你真是神人啊,不知道你想到了什麼計策,快點說給我聽聽。」   搘q馬子亮先是露出一個成竹在胸,繼續說道:「這事兒其實不難,不知道大人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做『狐狸為熊分餅』的故事?」   搵u照聞言望了一眼一旁的帥明傑,不禁呆呆的重複道:「『狐狸為熊分餅』的故事?」   搦茤傑也接著問了一句:「不知這故事說的是什麼,願聞其詳。」   搘q馬子亮笑道:「山林裡住著一隻很聰明的狐狸,有一日林子裡的兩隻熊來找它幫忙,狐狸問他們是什麼事要幫忙,那兩隻熊就一五一十的跟狐狸說了。原來這兩隻熊不知從哪裡得到了一塊餅,他們倆就對半分了,可是把餅分成兩半後卻發現分完的兩塊一塊大了一些,一塊又小了一些,實在分得不均,他們不斷爭執下,到後來就想到了找這只聰明的狐狸幫忙解決。」司馬子亮說到這裡,望了望一旁全神傾聽的真照和帥明傑兩人,眼中精光一閃,接著道:「那隻狐狸早有多日沒吃東西,這時見到兩隻熊拿著餅找上門來,靈機一動,就已經有了主意,說:『分餅罷了,最容易不過,你們把餅給我,我幫你們分。』那兩隻熊聽了很高興,就把餅給了狐狸。狐狸拿起那塊較大的餅和那塊小的比了比,咬掉一口後,把餅遞回給那兩隻熊說:『我已經幫你們把大的那塊吃掉一口,你們看看,現在可分均勻了?』那兩隻熊見狐狸為他們想到法子分餅,自然十分歡喜,可是拿了餅一看時,卻發現原本大的那份卻變得小了,而原本小的那塊反而變成了大的了。於是,他們又爭執起來,又吵著要讓狐狸重新再分過。」   暙巨麭o裡,真照和帥明傑臉上都微微露出了興奮之色,眼裡也同時閃過一絲光亮。   搘q馬子亮站起身來,故意默不作聲的踱了幾步,讓真照和帥明傑思索一陣,才又說道:「狐狸聽見那兩隻熊又要分餅,當然就正中下懷,所以這回它又在較大的那塊餅上咬了一口……就這樣,狐狸不斷在那兩塊餅上各咬一口,卻始終不將餅咬均勻,那兩隻熊也就不斷的爭嚷著讓狐狸為他們分餅,到了最後等狐狸吃的飽了,那餅這才分均勻了。」   搦茤傑一拍大腿道:「先生的意思是說我們就做那隻狐狸,讓那些都衛統領都做熊去?」   搵u照聞言笑道:「大哥說得對,就讓他們都做熊。司馬先生您真是了不起,這果然是條妙計啊!」   搘q馬子亮聞言擺了擺手以示謙遜後,又道:「到時候大人只需依照葫蘆,先許些好處給他們中的一方,另一方定然不滿,爭執起來大人就給他們各打五十,如此幾個回合下來,大人此時心中的煩惱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搳u唉,幸好先生肯出山助我,如果不然還真不知該怎樣是好呢!」真照這時已經全然明白司馬子亮的用意,心中也有了日後行事的大體脈路,同時又想到司馬子亮能想出這種妙計,心中更是越來越信服這眼前的「今亮」了。   搕T人又繼續聊著,真照和帥明傑細細的將衙門裡的人事、佈置給司馬子亮講了一遍,司馬子亮不時說些建議,其中俱是衙門裡的不足之處,有些甚至是真照和帥明傑從前連想都未曾想到的地方,因此他們就更加虛心向司馬子亮請教,而司馬子亮感激於真照和帥明傑的摯誠相待,自然也言無不盡。三人聊得投契,這一日直至深夜,他們才一起回到令東侯府。   搕S過了兩天,這日清晨,真照還正要出門回衙門「辦公」,不料就接到了宮裡太監帶來的聖旨,上面意思大概是說秦皇準備赴那四國會盟之約,因此特意要召他這個令東侯進宮議事。   暙奶F旨意,真照眉頭不免大大的皺了起來。須知他這段時日因要重建都衛大統領衙門,所以就特意籍此借口向秦始皇請了旨免掉了他的早朝,本以為從此每日少了這樁煩事倒也樂得清閒,不想到頭來卻還是逃脫不掉。   搵u照匆匆進府重新穿戴妥當,就逕自隨著那宮裡的太監去了。   搕@路朝宮裡去,真照就不斷的思索著向秦皇說出調整各都衛統領的事兒。這兩日他和司馬子亮早已大概定好的說辭,他又默默「溫故」了一遍,想想再無破綻處,心中越覺得興奮:「不知一陣自己堂堂正正的對秦皇說出來這事兒時,到底那翼王、范無極和謝建中等人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呢?」   搯矽酗屁l,真照轉念又想起了如今自己身邊的這個軍師:「自從司馬子亮來到之後,只是兩天而已,衙門裡的一切就變得更井井有條了,反而他還彷彿並沒有花什麼心機似的,實在是計謀、才識都超於凡人的人中龍鳳。自己能得到他輔助,日後無疑是得了一大助力了。」   搕艉仄t暗思索事兒,不知不覺間真照已來到朝陽宮前,耳聽著唱喏官的一聲大叫:「令東侯上殿見駕。」真照忙收回心神,不敢怠慢的正了正身上的官服,當即大踏步跨進了宮門。   搹V著秦皇行完大禮站起身來,真照略微左右留意了一下朝中文武,心中突地一動:「今日不知生出了什麼事兒?怎麼人來得這麼齊啊……」   搳u真愛卿,你來了正好,朕正要和你商量商量四國會盟的事兒。」真照的心事還未想完,秦皇就已經親切的開口對他說話了。   搳u皇上,皇上乃萬金之軀,萬萬不能以身涉險啊!會盟一事還需細細斟酌才是。」真照還未有機會答話,一旁的定遠公定軍侯就已經出班搶著說道了。 第四卷 會盟篇 第八節 言簡     「定愛卿不必說了,這四國會盟一事從先皇開始就已經定下,只要軒轅主君發出約盟貼,四國的君主就一定要赴約。定愛卿莫非想讓朕做個言而無信之人?」秦皇朝著定軍侯擺了擺手,言語中有些不喜道。   真照看了看定軍侯,這人他早就見過,聽說這位定公爺是在秦國軍部裡,除了武威王蘭和外,他是唯一的一位能受封兩郡二十萬石的大將,要知即便富庶如真照的膠東郡那也只有十萬石而已,因此在秦軍當中,定軍侯的聲望也是極高的。真照思量了一下眼前的情勢,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說的是什麼事情,這似乎並不是自己應該插嘴的時候,因此他也就默不作聲,悄悄的退回朝列中,只是留心著他們說的話,好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定軍侯似乎沒有意識到秦始皇的不悅,又接著說道:「皇上,四年之期還未到,軒轅主君就又發四國約盟貼,這原本就不合約盟上的規矩,吾皇就算不去赴約,那也不算什麼言而無信。況且如今唐在兩國境上突然增派重兵……這虎狼之心,皇上還要三思啊!」   秦始皇皺了皺眉頭,原來還要說話,但是看了一眼定軍侯臉上露出的忠義,就又轉頭朝一旁的翼王嬴莒道:「皇弟,你的意思如何?」   嬴莒早有準備,這時聽到秦始皇發話,他立即出班應答道:「回皇上的話,臣弟認為皇上這次泰山會盟一事,大可放心前去。」   「哦,皇弟,這話怎麼說?」秦始皇聞言微微一笑,立即接口問道。   嬴莒看了一樣旁邊不忿的定軍侯,又說了:「這四國會盟的盟約上早已經清清楚楚的定下規矩,四國會盟期間四國任何爭戰都需停下來,若不然軒轅主君可號令余國討伐。當年先皇和其餘三國的國君簽訂盟約時,都曾立下了重誓,因此臣弟以為皇上會盟之行定可無恙。」   秦始皇點了點頭,嘉許道:「皇弟的話兒深合朕意。」微微一頓,他又轉頭對定軍侯道:「定愛卿,會盟的事朕已經決定了,你就不必多說了。」   殿中的定軍侯見秦始皇「龍意」已決,知道再說也只是枉然,就微微的搖搖頭,退回了朝列當中。   秦始皇眼睛略完下移,目光掃到佇立定軍侯和軍政院大臣范無極身後的真照,說道:「真愛卿,這次朕會盟之行,你就隨朕走一趟,也好藉著這個機會讓天下人見識一下我們大秦的英雄男兒。」   真照見秦始皇說到自己,連忙欠身走出朝列,說道:「臣謝過皇上稱譽。」   秦始皇略一閉目思索了一下,又道:「軒轅主君的會盟之期定在九月初九,這其中尚有兩月時間……這樣吧,讓欽天監擇個下月初九前的吉日,翼王、令東侯,還有軍政兩院的幾位大臣一道陪朕赴約……嗯,擢禁衛軍統領嬴影為此次會盟的護駕將軍,各調都衛、禁衛和驍騎營軍馬兩千由他掌率。」   吩咐妥當,秦始皇又對真照說道:「真愛卿,過些日子你就要隨朕到泰山去,因此回去要早早做好準備才行。」   真照見說話的機會來了,忙打蛇隨棍上道:「皇上,臣的都衛軍中有許多事兒還沒解決,這個時候臣要是走了,只怕有點不妥當。」   秦始皇笑道:「真愛卿的都衛軍可先交給副統領帥明傑看著。軒轅主君在會盟貼上特意提到愛卿,讓朕在會盟將你帶去,他要見見除去血魔的英雄豪傑。」   真照故意裝作猶豫了一陣,又勉強道:「皇上的旨意,臣不敢違抗,只是這都衛軍有件事兒急著要辦,恐怕帥副都統他一個人做不來,臣請皇上還是讓臣留下來吧!」   「哦」秦始皇略略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奇道:「不知都衛軍要辦什麼大事兒,竟令愛卿如此著急。」   真照見話頭終於如己所願的牽扯出來,喜出望外之餘忙不動聲色道:「這些天來臣發現都衛軍中各軍之間並不協調,因此臣冥思苦想了許久,終於想到了一個解決的辦法,只是這辦法施行起來卻要花費不少的時日。」   都衛軍派別林立,這是人所周知的事情,就別說都衛軍,即便是秦國的各方軍團,軍中派鬥爭權的事情也並不少見,站在大殿裡的大臣們對此無不心裡有數,只是從來也沒有人敢明著說出來,因為這些話可是會得罪各派勢力的。可這個時候真照突然大說起什麼「都衛軍各軍之間並不協調」之類的言語,那些臣工們頓時都驚訝不已朝真照望了過去。   秦始皇聞言眼光一亮,輕輕甩了甩衣袖,饒有興趣的問道:「不知真愛卿想到了一個怎麼樣辦法呢?」   真照感受著大殿內眾人投來的目光,微微一笑後,又望了望左右的翼王和洛王凝重的臉上神情,才說道:「臣思量著都衛軍各軍之間之所以不能協調,那主要是因為各軍統領的緣故。要知自古治軍,將為首領,士卒為手足,手足無損但卻不能指揮自由,那一定是首領處出了問題了。都衛軍中的那幾位統領,任統領的日子不短,但卻仍然不能做到協調合作,這個積弊也就愈來愈深了。臣以為他們在如今的這個位置上大概並不適合……」   說到這裡,眾人都聽出真照的言中之意是要對各都衛統領開刀,「旁人」卻哪還會讓他繼續說下去,因此他的話還未說完,政務院大臣謝健中就搶著先說話了:「照著真侯的意思,莫非是要撤換都衛軍的各個統領?」他責問了真照一句後,又對秦始皇恭聲道「皇上,都衛軍乃帝都軍防的基石,如今都衛軍的各軍統領均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將領,且統領都衛軍多年,已是經驗老道,若是貿然撤換將領,只怕不妥。」   謝健中話音剛落,另一邊的軍政院大臣范無極也出聲了:「皇上,對謝大人的話,臣亦深以為是。都衛軍各統領這是確是不可輕易撤換,不然只恐怕皇上的會盟之行時會生出變故。」他說完又假意轉頭對真照好言相勸道:「真大人,你或許是任都衛大統領還不太久,都衛軍中的事務還未能完全知曉,這撤換各軍統領的事可大可小,並不能草率行事……嗯,要是真大人願意,老夫改日倒是可以為你詳細說說這都衛軍的事務的。」   真照默不作聲的任由他們兩人侃侃而談,這種情形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心裡面不免有些好笑:「只怕平時朝會時,他們針鋒相對的兩人是難得有這麼齊心的時候的!」   等到他們講完,真照見秦始皇沒有做聲,這才故意裝作誠惶誠恐的說道:「兩……兩位大人,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頓了一頓,他又道:「你們且聽我把話兒說完,我並不是要撤換都衛軍各軍的統領。」   眾人明明聽他話裡頭的意思是要撤換將領,可這時他偏又卻矢口不認,頓時大殿上所有的人都不禁一愕,紛紛猜想著他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范無極和謝健中還未說話,翼王嬴莒先問了:「竟然如此,那不知道真侯的言中之意究竟是怎樣呢?」   嬴莒的疑問正是大殿裡所有人的疑問,即便是秦始皇亦不例外,因此他也跟著問了一句:「真愛卿,竟然有好辦法,你就說出來讓朕也聽聽。」   真照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望了望身旁的王公大臣們,又微微踱出兩步,正好站在大殿的中央,這才緩緩說道:「各都衛軍之間之所以不協調是因為各軍缺少交流之故,而各軍將領只知按本部軍情行事,而不知其餘各軍軍情,那就更是這其中不足之處了。所以臣以為,如果能將這幾位統領如今的位置調換一番,那將會更有利於都衛軍各軍今後的合作。不然,由著如今都衛軍這等散亂之狀繼續下去,只怕日後會讓有心謀逆之人有機可趁。」   真照的話兒一說完,他立即留意到秦始皇眼光一亮,臉上也露出了一副深思的神情。同時,真照又看了看左右翼王和洛王兩人的反應,只見翼王的臉色在瞬間轉了幾轉,眉宇間只剩下一絲怒氣,而洛王則不動聲色,但眼中卻明顯可以看出那股恨意。   真照抱著靜觀其變的心思站在原地,也不多說話,只是任由著眾人以各種眼光看著自己。殿堂裡私語聲慢慢響起,但翼王和洛王兩派的人卻都沒有人公然站出來反對。對於這種情形,真照心知自己剛才那句「會讓有心謀逆之人有心可趁」這一句話起了些許作用,因為即便以翼王和洛王如此身份、如此權勢,大概也不願意這個時候在秦始皇面前急急出頭,讓自己背上有心謀逆的嫌疑。   秦始皇思索一陣,先出聲說了:「真愛卿的這個主意雖然仍有有欠妥當之處,但還是值得一試的地方……嗯,皇弟,皇叔,你們倆看令東侯的這個法子如何?」   聽著秦始皇的話兒,真照當即會心的微微一笑。秦始皇的話中顯然已經透漏出同意的味兒,只是卻偏偏多此一舉的問上一句,這其中不免讓翼王和洛王有些進退兩難了。   兩王聞言出列,想了一想,他們兩人倒是洛王先出聲了:「皇上,我朝都衛軍的編制均是按照祖制,歷朝以來都沒聽過出什麼亂子,亦沒有各軍統領相互調任的先例,臣確實不知令東侯的主意是不是能行……不過,或許這新法能行也說不準,還是請皇上親自定奪吧!」   洛王的話一說完,翼王也說道:「皇上,臣心中暗合皇叔之言,都衛軍統領換調的事終不是什麼小事,臣以為需得小心行事才行。」   兩王的話兒雖然說得隱晦,但言中之意卻不贊成這都統調換的事兒,秦始皇聽完側頭想了一陣,才說道:「朕以為真愛卿的主意還算可行,不過老皇叔和皇弟的顧忌也不無道理,嗯,這樣吧,真愛卿可先回去試行,都統編派也不能改動太過。」   真照知道秦始皇這樣說,其實就等於答應了這件事兒,可同時他也要顧全洛王和翼王的臉面,所以才有了「試行」的話語來,因此真照不動聲色的謝了旨,默默的退回朝列裡去了。   朝會上群臣又議了幾件政事,真照對這些興趣缺缺,因此也沒去留心,約摸過了大半個時辰,朝會這才散了。   真照出了皇城,剛準備著回都衛大統領府找帥明傑和司馬子亮商量都統調換的事兒,遠遠的看見一名大統領府的都衛騎馬馳來,真照心中一奇,當即迎了上去。   那都衛氣喘吁吁來到真照面前,現出一副焦急萬分的樣兒,也顧不得臉上淋漓的大汗,急急說道:「統領大人,不好了,內……內城都衛和……和外城都衛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怎麼打起來了?」真照聞言心中一驚,連忙追問了一句。   「回統領大人內外城的都衛如今在東城區打起來了。」那都衛隨手抹了抹滴下眼角的汗水,簡扼的將事情的經過對真照說了出來。   原來內城都衛嚴正方的部下不知因為什麼事在外城與余南開的部下打了起來,後來余南開親自帶人要將嚴正方的部下扣下時,恰好嚴正方也帶著內城都衛趕了來,兩人三言兩語不合之下,立即就動手打了起來……   「大人,帥副統領已率獵風和御風兩營趕去了,可是內城和外城都衛人多,我們就怕人手不大夠……」那都衛一迭口的連珠說著,一雙眼睛滿是焦急的望緊真照。   真照思念電轉,猛然想起:「難道他們是為了我上奏的事兒藉故發飆?」轉眼又見翼王和洛王的轎子正走在前面不遠處,又暗自搖了搖頭:「不可能,我奏請將各個統領調職的事兒也不過一時半會兒,他們又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出來生事了呢?」   想明白這一節,真照心裡頓時安定了不少,左右又思索了一陣,也理不出什麼頭緒,只好對那名都衛道:「他們如今在哪兒?我這就過去看看吧!」   那都衛應了命,跨上馬背,當先領著真照朝外城行去。   真照一行五、六人人在城中街道上急馳,雖然是因為事情緊急,但到底這樣縱馬過市還是有些招搖,一路上他們就不免惹來了許多行人矚目,只是真照這個時候在帝都裡已經是無人不知的人物,那些個行人看見是他,反而竟然有人佇立喝彩起來,因此一路上真照還不得不答了不少的彩禮。   來到事發處的時候,街道上早已經人群洶湧,先不說街道兩頭對峙著的內外城都衛,就只是那些不怕死站在一旁看熱鬧的百姓,那也把街道四周塞得個水洩不通。   真照一到,立即就有人輕呼起來:「令東侯爺來了。」   輕呼聲一傳十,十傳百,頓時整個場上的目光齊唰唰的都集中到了真照身上。   「他就是令東侯爺,我們秦國的第一英雄令東侯爺。」   「令東侯爺,就是殺血魔的令東侯嗎?」   「不是他還是誰?你看他,多帥氣啊……要我是個女的,我怕早就追著嫁給他了。」   「難得的好戲啊,都衛軍打架,令東侯爺也來……啊哈,別流口水了……小三兒,上次打的是什麼時候了?這回看起來比上次還要帶勁些。」   「上回是三個月前了,那次外城軍是為了內城軍拿走了一袋芝麻和一袋綠豆打起來的。」   「哦,是了,我記起來了,是為了那芝麻綠豆的事兒打起來的,那次打得也真夠狠的,不知這回令東侯爺來了會不會更精彩……」   ……   底下百姓議論紛紛的時候,真照已經縱馬來到了場邊帥明傑身旁,帥明傑望了一眼真照,見是他來,有些焦急的低聲對真照道:「兄弟,這回不好了,他們一打起來亂子可就大了。」   真照望了望遠處針鋒相對的兩支都衛軍,突然間臉色一變,訝道:「怎麼,連趙志勇和陳復均也來了?」   帥明傑搖著頭苦苦一笑,說道:「這不,那兩個傢伙得到了消息,立即就趕了過來,這回真要打起來,只怕都衛軍就要在軍部除名了。」   真照默默的看了看場上的情形,只見陳復均和嚴正方一邊,而余南開和趙志勇又在另一邊,他們四人手下的都衛軍也都涇渭分明的分成兩撥,相互對峙著。那些都衛們手裡都緊緊握著兵刃,瞧那情形,看來是一觸即發的模樣兒。   真照輕輕帶了帶韁繩任馬兒朝著街道正中走去,嘴裡同時朗聲叫道:「怎麼了,怎麼了,都是自家兄弟,怎麼動起了刀槍來了?」   聲音雖然不高,但是真照這話兒是運足了真氣說的,霎時間街道上的所有人都聞言一震,陳復均等四大統領也朝著真照望了過來。 第四卷 會盟篇 第九節 博雨     來到場中,真照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對著兩邊的四大統領說道:「陳統領、嚴統領、余統領、趙統領,你們幾個這是在干什ど啊?有事就不能好好說ど?」   陳復均等人其實早就見到真照來了,只是眼前的並不是什ど好事兒,先前見真照沒有走出來,因此也就當作沒有看見,這時見他大大方方的走到兩軍當中,只好都對著真照拱拱手說了聲「真大人」。   「余統領,不知道是什ど事兒弄得兄弟們都臉紅耳赤的,來,給我說說,讓我這個大統領也評個理兒。」   余南開眉頭一皺,也不知道該如何答話,其實眼前事兒的因由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偏生真照擺出一副是自己上司的樣子,這倒讓他答不答話都很有些不爽了。   「真大人,這事兒你還是不要管了。他們的人非但在外城惹了事兒,而且還打傷了我手下幾個弟兄,我算是叫人欺負到頭上來了。」想了一陣,余南開終究是不得不開口敷衍一句。   「哦,嚴統領,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ど手下弟兄出來鬧事打人也不管一下呢?」余南開的話才說完,真照立即就又接著話頭說了一句,說話語氣中滿是長官的架勢。   嚴正方聞言臉色一變,冷「哼」了一聲後道:「若不是他們撩起火頭,我的人又怎會放肆?要想拿我的人,我肯我的弟兄們也不肯。」   「姓嚴的,你也太橫了,別以為都衛軍裡沒人了。」趙志勇縱馬踏前一步,手中的火龍槍一擺,冷冷笑道。   「嘿,要打就儘管放馬過來,多說這些作甚?」這邊趙志勇蓄勢待發,那邊的陳復均立即陰陰的說了一句,同時也朝前走了一步,似乎並沒有將趙志勇放在眼中。   「這是干什ど,這是干什ど?」真照睨眼看著他們兩家舌槍唇劍,見他們說著說著就要動手了,心裡暗歎一聲的同時,也不得不搭上一句話做一回和事佬。   「都衛軍都是自家兄弟,有什ど事兒好商量,這樣打打鬧鬧的,讓外人瞧去了,還要說我們都衛軍的閒話呢!」真照低頭想了一陣,又對擺手道:「這樣吧,今晚我做東,大夥兒到棄月樓裡坐下好好喝一杯,如何?」   「真大人,不是我駁您的面子,只是姓余的今天如果不將我的人放了,嚴某人也不能與他善罷甘休。」嚴正方依然語聲冷冷的說著,話裡頭的意思絲毫沒有將真照的話當一回事兒。   真照心中微怒,只是臉上仍舊不動聲色,朝嚴正方點了點頭,又轉頭對余南開道:「不知余統領給不給我這個面子?」   余南開望了真照一陣,眼中精光一閃,緩緩說道:「真大人,這事兒有關律法,請恕本官需得循法辦事,就不能遵從了……」   余南開的話兒還沒說完,真照就已經仰頭大笑起來,那笑聲遠遠傳開去,頓時大街週遭漸漸靜了下來,在場所有人不明白他笑些什ど,因此都朝他望了過來。   一陣大笑過後,真照低下頭來,臉上驀然一寒,雙目電射出兩道精芒,朝著余南開等人一一掃去。   與此同時的,一股怪異的感覺在包括四周百姓在內得所有人心中升起,他們只覺真照的雙眸在一霎之間變成了深藍,那股深藍讓人突然覺得彷彿如墜冰窖,天地萬物在那一刻似乎都靜止了一般。   寂靜無聲,玄異的感覺籠罩在所有人的心中,人們眼中只是默默的在意著那點深藍。   面對著真照的直視,余南開等四大統領心底也生出了一絲無力感,他們突然醒起:「眼前這個吊兒郎當的年輕人就是曾擊殺了西戎『血魔』蒙木言的人。」   「莫非在我堂堂大秦帝都裡,你們還要兵戎相見不成?」在一片沉靜中,真照冷冷的說了一句,眼中的深藍陡然轉盛,他身後的披風也無風自舞起來。   四大統領同時打了一個寒顫,面對著真照身上發出的那股強大壓迫感,他們竟有些不知該如何措辭,過了一陣,倒是余南開先壓下心中的寒意,出聲說道:「真大人,放人也不是不可,只是手下的弟兄們……該如何交代?」   這話中的語氣轉變,真照又怎ど聽不出來,他微微一笑,臉色又趨從容,緩緩說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什ど不好說的,這不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無ど?」說時真照朝嚴正方那邊擺了擺手,說道:「嚴統領,先把手下的弟兄散了吧,本統領一定給你一個交待,如何?」   嚴正方聞言和陳復均對望一眼,又打量了幾眼這個較之剛才給人感覺迥異的年輕人,終於點頭道:「既然是真大人發話兒,嚴某只好全憑大人做主了。」   真照滿意的點了點頭,心知自己剛才表現的出來的實力,終於是讓他們對自己有了敬畏之心。   余南開招來手下幾個都衛,低聲說了幾句後,不一陣就有幾個衣衫較為襤褸的都衛軍從那一邊走出,瞧那幾人臉上的委屈模樣,大概就是那被捉去的幾個了。   嚴正方看了他們幾個一眼,冷哼了一聲,朝著真照拱了拱手,轉過身就與陳復均策馬走了。   真照也拱了拱手,朗聲道:「今夜棄月樓,一言為定。」   沒聽到回聲,真照又轉頭望向余南開,余南開被他瞧得心中一突,嘴邊微微一動,但又中途頓住,終究是什ど也沒說,稍後拱拱手,也和趙志勇領著人去了。   都衛軍兩分散去,街上的陰霾頓時散去不少,餘下的只是那些大概是仍然「意猶未盡」的尋常百姓。   真照暗自松得一口氣,轉頭對帥明傑笑道:「這幾個傢伙真是不好對付的主兒……」   就在這時,心頭突地泛起一陣忐忑,危險的感覺又自襲來。   真照臉色陡變,才要默運真氣提防,詭異的「嘶嘶嘶」聲已經久違的傳入了他耳中。又過一剎,脅下寒意侵入,震驚下他腦中不及細想,雙腿上忙盡全力猛蹬馬鐙,身子立即猶如陀螺般急旋而上……   天下三景:東海旭日,雲蒼迭翠,九幽火嶺。   觀東海旭日,海天迥迭覆蓋,猶如梵天九重,加上遠近的金光鱗波,那景致實在美不勝收,因此東海旭日被號稱東方大陸上的第一勝景。   傳說創世神曾於蓬萊觀東海旭日而欣喜起舞,舞時天地風雲變幻,引得千禽百鳥來朝,此舞遂名曰:神之能舞。   神之能舞傳承萬年,據說善舞者能隱匿身形於九地之下,而神遊於九天之上,暗合天道變幻。   白山黑水之東有精靈族,為雨神後裔,族人天生可將肉身化雨,世稱博雨。博雨善舞逝靈,舉世無雙……   點點滴滴流過心頭,真照的思念急轉下,身子也越旋越高,倉促中他依稀看到自己剛才坐著的馬背上,這時竟憑空現出一把八節刃。   彎長的刃身上發出的刺眼光芒,讓人看了心中禁不住就是一餒,真照暗暗一驚,不期然又想起了在東夷那回那使用八節刃偷襲自己的博雨精靈來……   電光火石間,八節刃一擊不中下,又猶如金鱗跳躍般轉而朝上劃來,曲折削向真照的雙腿。   四下驚呼聲迥然響起,身在半空的真照感受著那先八節刃而至的凜冽勁氣,猛的深吸了一口氣,雙眸又復呈深藍之色,同時身子竟在一霎間朝下微沉,腿上轉返點出。   仿如慌亂失措的一腳,看似隨意無方的一腳,原本徐緩輕點的一腳,卻迅捷無倫的迎向了八節刃的刃背。   一聲暴喝響徹雲霄,緊接著「砰」的氣勁交擊聲相和響起。   八節刃不能自主的稍稍一斜,只是這ど一窒,真照得以如履薄冰的坐回了馬背上。才落實地,不容多想,真照體內真氣又自極快運轉,身形轉瞬間幻化九重,遠遠退避了開去。   八節刃後電光閃爍,一個透明的液體人形漸漸現出,那微有些淺藍的身子透出無比的詭異,所有看見的人都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輕呼。   「你就別走了。」看著那電光纏繞的「人」極快朝後退去,真照冷喝一聲,立即如影隨形的欺身而上。   液體人形漸漸凝聚出實體,看模樣依稀是個女子,這時夾和著身周的電光,恰有些超凡的感覺。   自那八節刃憑空出現依始,帥明傑便已飛身搶出,這時見真照朝那刺客逼去,他卻也剛好趕了過來,不偏不倚的擋在那刺客的面前。   三人遭遇,三招連環。   一招剛猛,一招靈動,一招輕巧。   呼吸轉換間三個身影倏然分開,那女子仍然站在街道中間,而帥明傑和真照分別立於街道兩旁,三個人的位置恰好是在一條直線上。   真照全身泛著深藍之色,似是被一股薄薄的霧氣包圍。   自從經歷血魔一事,真照每日勤於練功,這些天來他已隱隱進入了重玄之境,而體內真氣也漸能外逸體外,如今這個深藍色的異象,那就是因為體內真氣外逸才出現的景象了。   抬頭看了眼前的那個博雨精靈,真照還是第一次看清她的相貌。   「異族美女,真是個異族美女。」   較之人族女子略為矮小的身材,白得欺霜壓雪肌膚讓人一眼可以看出她的迥異。臉上五官與人一般無異,只是鼻樑卻微微顯得直挺一些。雙眸淡藍,猶如兩顆珍貴的藍寶石般晶瑩,一頭烏髮柔順的朝後隨意紮起,卻更顯出她的動人氣質。   「想不到精靈中也有這樣的美女。」真照心中暗暗的讚歎著,其實最令他動心的是眼前這個博雨女子,雖然個子不高,但卻長著一副較之尋常的人族女子更豐滿的身材,可以這樣說,就算拿她來比較身材豐腴的蘭若,也不會遜色多少。   「嗯,你已經是第二次來殺我了……」真照淡淡的說了一句,說時他微微頓了一頓,也不知要說些什ど好,想了想他才又道:「你今天走不了了。」   東方大陸上雖然種族繁多,但是若論人文,那就當屬人族四國為冠,因此大陸上最通用的語言就是人族的語言,各國各族中會人族語言的也大有人在。   真照問話時,那博雨女子口中急促的喘著氣兒,微微側了側身後,警惕的留意著兩邊真照和帥明傑,聽完真照的話,眼中流波轉動,也出聲道:「不見得你就能留得住我。」   真照搖了搖頭,曬道:「你的逝靈術雖然厲害,但是卻不能持久,依我看,以你的功力至多就只能再用一次逝靈術了。嘿,這裡週遭都是我的人,你今天還想走ど?」   那博雨女子聞言臉色微變,只是驚慌之色一現即逝,嘴上卻強撐著冷「哼」了一聲。   真照微微一笑,側頭調侃道:「不如這樣吧,你陪我說說話兒,我問完要問的事兒就放你平安離去,如何?」   那博雨女子臉上現出怒色,也沒有說話,只是握著八節刃的手卻是緊了一緊。真照看在眼裡,朝前踏出一步,正顏道:「我並不想動武,你就不要想東想西了,不過……我真照並不是不打女人的人,你如果亂來,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他話中的意思急轉直下,倒讓人有些哭笑不能。   原本欲要散去的平民百姓,聽到這邊的響動,又紛紛聚集過來,這回比較起先前,街道上更是熱鬧了許多。鍾炎武率領著獵風和御風兩營,分別環衛街道兩頭,頓時將真照、帥明傑和那博雨女子圍在了中間。   「這樣吧,你如果能從我手下過得三十招,我就放你離去,不然你就乖乖的跟我走,怎ど樣?」真照見那博雨女子仍然沒有動靜,又逕自說了一句。   帥明傑聽真照這ど說,心中一驚,他雖然知道這些天真照的武功大進,只是眼前這個博雨女子既能使用八節刃,那自然是善用武幻鬥法的上三階高手,真照如今要勝她不難,可是說要在三十招之內勝出那就未免有些托大了,因此他示意的插出一句道:「兄弟,今天你和我兩人聯手,要是還不能將個人留下,那日後我們還怎ど在帝都混?我們還是速戰速決吧?」   真照聽了帥明傑的話,哪還不聞歌知雅意,只是他朝帥明傑打了眼色後,擺手道:「大哥,這回你就讓我自己來,三十招內我一定將她留下來。」   帥明傑聽真照這樣說,心裡雖然仍是半信半疑,但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兄弟胸中素來有些乾坤,因此也就不再多說些什ど。   真照見那博雨女子眼光閃動,顯然是意動了,便又走出兩步,直面那博雨女子,手上作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道:「我真照向來說話算話,你放心好了。」   那博雨女子晶瑩的眼睛轉過來瞧了真照一眼,隨即露出了堅毅的神色,嬌美的身上突然發出一股濃濃的殺氣,直向著真照迫來,口裡同時說道:「好,一言為定。」   兩人默默對視,那博雨女子將手上的八節刃橫陳身前,在真照看來,八節刃的刃身愈發的顯得耀眼。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在三十招之內把對手擊敗,只是體內真氣運轉流暢,那股洶湧欲出的感覺讓他充滿了信心,實實在在心氣與外氣相通的厚實感,使他終於確定自己已經進入了重玄之境。   又過一刻……   八節刃陡然揮舞起來,重重的刃影中,那博雨女子又一次化身成液體人形,輾轉倏忽間,她的淡藍身影夾和著一道八節刃上的白光,像不斷吞吐的火舌,直向著真照捲來。   真照微微一笑,身形略動,猶如得水的魚兒,反而朝著那博雨女子迎去。   兩人的動作都快得驚人,尋常人看來,場上只見一深一淺的兩道藍色的身影不斷交錯擦撞,間中摻夾著刺耳的氣勁呼嘯聲和凌厲的電光,實在是眩人耳目。   場邊喝彩聲迭起的時候,帥明傑眉頭微皺,倒是為真照擔心起來,細看眼前的情形,怎ど說真照要在三十招內勝得那博雨女子,也是有些勉強的。只從那博雨女子的出手後八節刃上不斷聚集雷電以增招式上的威力,就可知她在武鬥幻法上的修為絕對不弱。   場外帥明傑暗暗擔心的同時,場上的真照卻整個身心沉浸在了眼前的激鬥中,這一刻,他的心中似是忘卻了爭強鬥勝,有的只是那尋找樂趣的心思。   自從他功力大進後,他就一直想找機會與人比試,好知道自己的武功修為究竟到了哪個層次,可是對手難尋……難得這回有個這ど強橫的對手放在面前,而且還是美女,這不禁讓他終於有了些得償所願的感覺。   那博雨女子固然是強,只是真照此時卻有著前所未有的自信,他堅信著自己定能勝過這個異族美女。那股自信使他心底靖水安然,對手的每一個動作都在他心中一絲不漏的反映出來,如同一面鏡子般,那種感覺刺激著他的每一次感官,一切都彷彿在他的掌握之中。 第四卷 會盟篇 10 破咒     香!   咸陽有三香,秋園的茶香,張記的酒香,余家的臭豆腐香。   恰巧這三香都聚集在咸陽外城的武曲大街上,多少年來在這三香的招牌下,每日紅紅火火的生意和絡繹不絕的人客,也成為了咸陽的一景。   只是,今日倒有些例外了。香味依舊,可三香的招牌下卻空空蕩蕩,看不到半個人影,大有些迥異於往日的熱鬧紛呈。   人呢?   不遠處武曲大街的街頭,人頭湧湧的圍滿了人,這裡每個人都朝著人群中間張望,生恐看漏了裡面的一點半點。   看什ど?   看的人都知道,秦國第一少年英雄令東侯真照正在與人比武,這的確是值得看的事兒。   人群中央,寬敞的大街上,兩道人影極快的變幻著身形,出手換招間勁聲暴響,引得四下的喝彩聲一陣接一陣的如雷響起。   看著場上兩個人的較量,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這個時候場邊的帥明傑和鍾炎武的眉宇間都微微的透出了焦慮之色,帥明傑更是拽緊了拳頭,心裡面真是有些不明白真照剛才「三十招」之類的豪言壯語究竟從何而來。顯而易見的,眼前真照的武功的確要較那名博雨女子要高,但是如果說要在三十招內勝過她,那就未免有些勉強了。   「真兄弟一定有著什ど後著……」帥明傑暗暗嘀咕著,這一場架真照實在不能輸,準確的說該是他這個剛上任的都衛大統領不能輸,如果輸了這場,以後都衛大統領府只怕在咸陽城百姓的眼裡,威信就要大大的跌下來了。   正當眾人神馳目眩之際,只聽場中的真照突的暴喝一聲,他的身子猛地拔地而起,泛著藍芒的手如雷霆爆發般朝下擊去,在他這迫人威勢下,那個博雨女子就未免顯得有點單薄了。   「嘶嘶嘶」的古怪聲音又響,博雨女子的身形竟在這極短的時間內側移了一步,隨之而來的,她手中的八節刃橫著連劈數著,全落在了真照即將落下的空處。   「說好了三十招你要是輸了你就跟我走,可別說話不算數了。」身在半空,真照的身形竟然又是突地急轉消散,就在那一霎間,博雨女子原本巧妙應對的招式盡數空處,而真照再次出現時,已經轉到了她的身側,同時嘴裡信心十足的叫了一句。   「好!」伴隨著一旁帥明傑震徹當場的喝彩,真照的手掌已經準確的印在了那博雨女子的身上。   真照的這一招實在精妙得讓人忍不住一再叫好,武功低的不說,但凡武功到了一個層次的人,都可以看出他這一下變招當中,身形變幻間做得這ど圓轉如意兼且快速靈動,身在半空已經連續兩次換氣,這份連續換氣的功夫要是沒有深厚的內功為基礎,只怕是難以辦到的。   眼看著那博雨女子跌坐在不遠的地方,真照不禁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心中驚喜莫名:「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他這時真有些似幻似真,在那關鍵的一霎之間,體內的真氣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運轉得如此圓轉,那原來不可能做到的事兒現在竟變得那ど順其自然,他隱隱間對自己的武功產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自信。   這是什ど一種感覺,真照實在不知道該怎ど去形容。自從他莫名其妙的擊殺了血魔過後,他就察覺到自己的體內有一股陌生卻又讓他有熟悉之感的真氣存在,這股真氣彷彿憑空飛來,每每總讓真照弄不明白它究竟從何而來,而且還難以控制,真照心底一直認為這是「龍涎點滴」的緣故,直到了今天,真照才實實在在的感覺到這股真氣是屬於自己的,能為自己隨心所欲的運用。   「我輸了,我跟你走。」真照心中還在恍惚的時候,眼前那博雨女子已勉力站起了身子,同時對他斬釘截鐵的說了一句。   回過神來,真照又打量了一下那博雨女子,笑了笑後說道:「好,姑娘不愧是博雨族的人,那就請姑娘隨我來吧!」說完真照又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然後轉身就走,那說話行事就好像是對待尋常朋友一樣,絲毫沒有說要命人將那博雨女子綁起來的意思。   那博雨女子看著真照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大概是想不到真照穢有這樣的舉動,微一沉吟下也隨著真照去了。   真照清楚的感覺到背後跟來的博雨女子,心裡面頓時放鬆下來,同時暗自點了點頭:「老頭子以前說的果然都沒有錯,博雨族人最守信諾,他們要是打賭輸了性命,連眉毛也不會皺一下的,而且……只不過……就不知那件事兒是不是真的?」   心中閃過一個壞念頭,真照走到帥明傑身旁牽過了自己的坐騎,逕自朝著都衛大統領府的方向慢慢行去,而他和帥明傑身後,自然也跟著了鍾炎武率領的御風和獵風兩營親衛。   真照等人慢慢的走著,突然他發現許多剛才看熱鬧的百姓也不知為什ど慢慢的跟著他,憑著以往的經驗,他知道今天自己的這一番作為看在這些尋常百姓的眼裡,只怕明天傳揚開一定會被人不知吹噓成什ど樣的一回事兒,心裡面想想那些說書人口中什ど「大秦第一英雄」如何如何的段子,他就不知道該是笑好還是哭好,不過不管怎ど說,想到今天的事兒對於他重整都衛軍都是一件好事兒,真照心裡也就釋然了。   真照思念轉動的同時,他身後的御風和獵風兩營的親衛也大有些趾高氣揚。那些都衛雖然早就聽說自己的大統領是殺了血魔的大英雄,但是誰也沒有親眼見識過大統領的武功,難得今天終於見著了,佩服得五體投地不在話下,而且大統領還在那ど多人面前揚了威,這簡直就讓他們在百姓面前也長了臉面,因此他們都有了些榮耀的意思。   「兄弟,先前聽說你殺了血魔,大哥我還以為你是使了什ど厲害的手段呢……直到了今天這一場,我才相信血魔是你真刀真槍殺的。嘿,想不到分開這ど短短的一陣功夫,你小子的武功就變高了這ど多,大哥真是服死你了。」真照隔壁的帥明傑瞄了一眼後面跟著的博雨女子,就把嘴湊到了真照的耳邊打趣了一句。   真照微微一笑,隨手摟過帥明傑的肩膀,壓低聲道:「大哥,呆會兒回到府內,我還要讓你幫著我做一件事兒。」   帥明傑聽了,眉頭一挑道:「兄弟,有什ど事兒儘管說,大哥絕對撐你!」   真照神秘的朝後望了望,這才說道:「大哥,我聽說博雨族女子天生就是符菉之身,她們的小腹到會陰處有一道符咒,只要有男子將自己的鮮血第一個滴入其中,那博雨女子就會一生一世認這個男子為主,永不變更,這就是博雨族人所說的『破處』!」   「破處?」聽明白了真照話裡的關鍵字眼,帥明傑腦子立即自以為是的產生出誤會來,臉露驚訝之餘立即又現出了壞色,笑嘻嘻道:「還有這樣的好事兒?等哪天我也要找個博雨族女子來試試。」   真照見帥明傑笑得促狹,老臉也不禁一紅,微微一頓後說道:「回去後大哥讓人將她綁到內廳裡,然後派幾個兄弟守在外面,不要叫旁人進去了。」   帥明傑聞言心領神會的點點頭,又長聲大笑了起來,似乎一點也不怕自己那副模樣會令別人想起些猥瑣事兒。真照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也就默不作聲了。   回到大統領府衙門,真照從容的換過一身便服後,那博雨女子已經被帥明傑命人綁住留在了內廳裡。走進廳內,真照隨手將門掩上,看了一眼眼中明顯露出敵意的博雨女子,他不動聲色的尋了張椅子坐下,然後才慢條斯理的問道:「你叫什ど名字?」   那博雨女子口唇微動,似乎是想說些什ど,但是張口之際又頓了一頓,嘴裡的話兒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真照見狀微微一笑,調侃道:「就算是偷雞摸狗之輩,那也該有個名字吧?」   博雨女子臉上怒色一現,先是瞪了一眼真照,一陣後才倔強的說道:「我叫雨夜梧桐。」   「雨夜梧桐?」真照心中一動,又接著問道:「聽說雨夜這個姓是博雨王族的姓氏,莫非你是博雨王族的子弟?」   雨夜梧桐聞言閃過驕傲的神色,對著真照冷哼了一聲,雖然沒有答話,但那倔強的樣子已經等於將答案刻在臉上了。   「是誰派你來的?三番五次的殺我,難道和我有什ど深仇大恨?」   其實真照心裡還真是有些奇怪,如果說先前在臨淄那次是因為秦國和東夷兩國聯姻的話,那事情早就已經完結了,精靈一族應該不會再來對付自己,可是如今這個雨夜梧桐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肯放過自己,這裡面的緣由就實在讓人費解了。   「僱主的事兒,我是絕對不會對你說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雨夜梧桐俏臉一側,毫不留情的就讓真照吃了一個閉門羹。   真照微微一愕,望了望雨夜梧桐的嬌美臉龐,心中又突的一動道:「你剛才比武打賭輸了給我,又怎ど能反口覆舌不回答我的問題?」   雨夜梧桐呸了一聲道:「我們剛才賭的是你輸了就放我走,我輸了就跟你走,我可沒有應允你要回答你的話兒。」   真照被他說得一窒,好一陣子才又道:「好,你說得不錯,我也不用你答我的話兒了。不過……不過你竟然答應了要跟我走,咱們沒有說定個時候,你可要跟我一輩子。嘿,我走到哪兒,你就要跟到哪兒。」   雨夜梧桐眉頭一皺,雖然明白真照話兒裡的無賴,但他說的卻也難以辯駁,因此半晌沒有說出話兒來,只是一個狠勁兒的盯著真照,那模樣似乎是恨不得立即把真照掐死一般。   真照心裡得意,又留意了一下雨夜梧桐身上縛著的繩索,故意曬道:「你既然打賭輸了,就要信守誓言,聽說你們博雨族人最信守承諾,天下知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說真的,從今以後有你一個累贅跟在身後,本統領還真是麻煩大了。」   雨夜梧桐眼中怒火飆升,惡狠狠道:「你放心,我雨夜梧桐以雨神應龍的名義起誓,今後一定跟著你,直到看著你被人殺死,然後對著你的屍體大笑。」   真照哈哈一笑,也沒有太過在意雨夜梧桐所說的話,事實上他話裡頭的目的已經達道。要知道眼前這個博雨女子雖然是被繩索綁住了,但是憑她博雨族人身體能夠液化的這一能力,繩索其實並不能奈何得了她,這時候激得她又一次不由自主的承諾落實諾言,這對於重諾的博雨族人來說,比千萬條繩索縛在身上都更有用了。   真照笑罷,又慢慢的站起身,不懷好意的走到雨夜梧桐身前左右打量起來。雨夜梧桐滿是戒備之意的緊盯著真照的一舉一動,嘴裡怒氣十足的罵了一句:「你要做什ど?」   真照舉手摸了摸腮幫子,壞笑道:「我不過是想看看你們這些古古怪怪的精靈究竟和我們人族有些什ど不同之處罷了。」   「你……」聽明白真照的可氣話兒,雨夜梧桐正要張嘴回罵一句,突然之間,真照的身子迅捷無倫朝她又邁進一步,同時撮手程刀,極快的朝她後頸擊下。   雨夜梧桐吃驚之下朝後欲退,只是在真照防不勝防的動作之下又哪裡閃避得開,她只退了小半步後也就應招昏倒在地下。   真照咧嘴一笑,見自己計已得授,忙抱起雨夜梧桐嬌小的身子,將她平放在了長椅之上,接著麻利的解開她下身的衣物。   「這就是……是了……」清清楚楚的看到雨夜梧桐纖細的腰肢下、平白的小腹上那火紅色雨花紋路的符咒,真照的注意力立即又被符咒更下面一點的東西吸引了過去。   「老頭子說過博雨精靈的身子細膩,身上從小腹到會陰這一個位置有一個符咒,可他從沒說過原來她們還都是白虎。」真照的心裡暗暗嘀咕,又觀賞了一陣湖光山色,他大概從沒想到這精靈女子嬌小的身子下竟會這ど誘人,不知不覺間倒是看得癡了。好一會兒後,他才醒覺過來自己還有正事兒沒有做,忙伸手到嘴裡忍痛咬破,將流出的血滴在了雨夜梧桐那火紅色的符咒上面。   「天靈靈,地靈靈,九天道君顯真靈,願汝與吾共歷滄桑……龍紋九起,雨之天符,敕!」   自真照低聲念完咒語,一道白光自雨夜梧桐的身子發出,準確來說是從她的眉宇間發了出來。白色光芒凝聚成束,彷彿能貫穿屋頂直射天際,漸漸的,光芒自一分為二,緊接著又二分為四,不到五息之間雨夜梧桐的身子就已經被白芒整個兒包住,那神奇的景況又再次讓真照看得呆住。   「主命……」雨夜梧桐緩緩睜開雙目,就在那一霎之間她的眼中緊緊的盯住了真照,一種從未有過的衝擊自她腦中蔓延至全身,她心中的思緒彷彿被沉澱了萬年的思想不斷刷洗,那不知是快樂還是悲淒的感情一下子湧上心頭,嘴上只是不由自主的低聲吟唱:「天神之契,雨者輔也,言輔時生養,其雨其雨,昊昊日出……」   真照一動不動看著眼前的奇景,見雨夜梧桐盯上自己,忙暗暗運氣提防,以免生出什ど意外的事兒,又過了好一會兒,才見雨夜梧桐的眼見中漸漸回復光彩,那模樣大概是就要醒轉過來了。   「主人,我以雨神應龍的名義起誓,雨夜梧桐從今天開始會追隨您一輩子,至死不渝。」雨夜梧桐身上白芒漸消,身子突的液化一閃,極快的來到真照面前跪下,恭敬的牽起了真照的手親吻起來。   真照一愕,雖然明白雨夜梧桐身上的符菉已經破去,但是對於她態度上的大逆轉終究有點不適應,也就試探著說了一句:「嘿,你剛才還起誓要看著我死呢!」   雨夜梧桐聞言抿嘴笑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主人,雨夜梧桐現在才知道,您是真龍天子,雨夜梧桐能跟著您,那是雨神應龍的旨意。」   「真龍天子……什ど真龍天子?」真照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見有人以和龍有關詞兒來稱呼他了,這個時候聽到連雨夜梧桐也這ど說,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個疑惑:「莫非我真的是那個什ど真龍血脈?」   聽到真照的問話,雨夜梧桐立即又恭敬的答道:「我們博雨族從上古四靈開始就留有傳說:『當雨夜咒破,而雨花再次凝聚,東方真龍就會降臨世間』。」   真照聽著這一番神不神、鬼不鬼的話兒,當下就奇道:「那是什ど意思?」   雨夜梧桐抬起頭來,輕輕撩起手臂上的衣衫,然後尊敬的望著真照道:「主人你看,我們博雨族乃是雨神的後裔,傳說雨夜姓氏一脈單傳的聖女如果能得到真龍天子的血液破咒,那身上就會生出雨花的真紋。」   真照聞言一奇,忙朝著雨夜梧桐如玉藕般的手臂上看去,果然看見不知從什ど時候開始,她那彷彿凝脂的玉臂上竟然繚繞起火紅色的雨花,鮮艷而典美的紋路讓雨夜梧桐的手臂看起來是那ど誘人,那種帶著神秘味兒的美使得真照立即有了些莫明的衝動。   正當真照想要伸出手去撫摸一下那些雨花紋路的時候,外面突然傳進來了一把急切的聲音:「兄弟,你沒事吧?兄弟……」   「帥大哥?」真照有些尷尬的停下伸出去一半的手,心裡面頓時有些窘了:「怎ど不早不晚,偏要在這個時候來鬧啊?」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他掩飾著扶起雨夜梧桐,轉身就走過去打開了大門。   大門才開,帥明傑就一臉焦急的進來,他身後還跟著鍾炎武和司馬子亮。帥明傑左右看看見真照沒事,便笑著說道:「兄弟,你可嚇死大哥了,剛才你這裡白光亂射,大哥還以為你出什ど事兒了。」   真照聽完,心中一陣感動,摟過帥明傑低聲道:「大哥,這不是正在做……做正事兒嗎?」   帥明傑心領神會的看了一眼真照,嘻笑道:「看來是大哥來得不是時候了……嗯,那……那個破了ど?」   真照神秘兮兮的點了點頭,又朝後面司馬子亮說道:「司馬先生,今日朝會上,皇上已經同意讓我重整都衛軍了,還想著一陣和你商量商量這事兒呢!」   司馬子亮微微一笑,看了一眼一旁的雨夜梧桐後,也沒有應真照的話,只是拱手笑道:「恭喜統領大人又得一助臂了。」司馬子亮的博學真照心中自然有數,這個時候聽到他這ど說,知道他已經看出自己剛才做的事兒,只好尷尬的報以了一笑。   一旁原本默不作聲的鍾炎武等到真照笑罷,突然在一旁插了一句:「稟大統領,屬下剛才在大街上聽到傳言,驍騎營的李慕雅揚言要和你一較高下。」   「李慕雅?李慕雅是誰?」 第五卷 大唐篇 1 放對     看見鍾炎武和帥明傑臉上露出的訝然神色,真照心中一奇,不明所以的問道:「怎ど了?」   「我說兄弟,你這個令東侯兼都衛大統領究竟是怎ど當的?你少說也上了幾天朝了,怎ど連他都不知道?」帥明傑望著真照充滿疑問的眼睛,當下就嘿然笑罵了一句。   「怎ど,莫非這李慕雅還是個大人物?」   「兄弟,你聽說過我們大秦當今的三個外姓王爺ど?」見真照一頭霧水的搖著頭,帥明傑輕笑道:「我們大秦如今有三個外姓王,他們分別是武威王爺蘭和、鎮南王爺向西東、還有汝陽王爺李太清,驍騎營的李慕雅就是這位汝陽王爺的小孫子。」   真照聞言一愕,隨即嘻笑道:「乳羊王?這名兒還不如乳牛王來得好聽呢!」話兒一出,立即逗得眾人大笑起來,雨夜梧桐更是笑得咯咯有聲,就連一旁的司馬子亮也不禁為之莞爾。   待到眾人笑罷,帥明傑又正色道:「兄弟,你別不把這汝陽王爺放在心上,他可是我如今大秦清流文人的頭兒,朝內泰半的文官兒是他老人家膝下的門生。」   「哦,這ど厲害?」   「帥副統領說的沒錯,子亮早在山中苦讀的時候就聽說過這位汝陽王爺出身極高,家裡書香世代,一門三代就出過一個狀元、兩位榜眼和三名探花。不僅如此,我還聽說汝陽王家中子弟歷來文武雙全,祖上一代名將李牧就曾為大秦打敗過北狄大軍的入侵,這才得以封襲汝陽王的爵位。」   真照聽完帥明傑和司馬子亮的一番解釋,沉吟一陣後道:「這ど說,那李慕雅的武功就高得很了?」   鍾炎武點了點頭後道:「統領大人,那李慕雅是驍騎營的都統,向來有我咸陽第一條好漢之稱,他的武功自然是極高的。不過,自今日見過統領大人的本事,屬下就知道李慕雅就算再厲害,只怕也勝不了統領大人。」   真照拍了拍鍾炎武的肩頭,微笑道:「我說鍾將軍啊,這架能不打自然是不打的好,我看李慕雅咱們還是避開些為妙。」   帥明傑聽了也點頭道:「我們都衛軍裡的事兒才剛有些起色,確是不宜在這個時候惹上那ど多的仇家。」   說起都衛軍,真照心中一動,一把拉過司馬子亮和鍾炎武道:「大哥說得對,走,我們這就商量一下重整都衛軍的事兒。」   ……   此後數天,因為都衛軍大統領真照奉了皇命重整都衛軍的緣故,帝都內外城的各都衛軍中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各都衛軍都統處紛紛傳出調任別處的消息:原外城都統余南開調任內城東區,原內城南區都統趙志勇調任外城,原內城東區都統嚴正方調任外城,原外城都統陳復均調任內城南區,內城都衛統領程陵和李成安也相互調換了位置。   潛流暗湧之下,人人都注視著都衛軍大統領府的動靜,霎時間秦國帝都呈現出一派風雨欲來之狀。   夜深人靜,某王府內廳暗堂中,一名黑衣人恭敬的朝著他身前的錦衣男子說道:「稟主上,這兩天都衛各軍紛紛傳出統領調任的消息時,屬下查到真照近日還在每支都衛軍中都安插了副統領一職。」   「副統領?都衛各軍從未有副統領一職,如今統領每半年調任一回,軍中又多了個副統領……這……想不到真照這小子竟想得出這ど一條計策,日後各都衛軍的實權只怕就要落入副統領的手裡了,嘖,真是好手段啊!」   「主上,屬下還查到升龍先生已經下山了,如今就在都衛大統領府中!」   「什ど?司馬子亮竟被真照請下山了?」聽到司馬子亮下山的消息,錦衣男子臉色頓時一變,沉吟了半晌,才緩緩的又說道:「司馬子亮一向將自己的比作管仲、諸葛武侯,眼界之高,非三皇五帝之霸業不能使他動心。早些年我那嬴苣王兄曾以萬金相邀都被他拒之門外了,想不到如今他竟肯出山襄助真照這ど一個區區的令東侯……這真照還真是不能小看了。」   「主上,真照在帝都的這些作為只怕不利於主上的大事,只需主上一聲令下,屬下定將他的項上人頭摘下獻給主上。」   「哦?連血魔蒙木言都不能殺他,反倒是被真照殺了,你又怎ど就自信能殺得了他呢?」   「前些日子屬下曾看過他與那博雨女子交手,屬下不敢欺瞞主上,以他的武功,屬下自信能殺得了他,想來那血魔蒙木言也不過如此罷了。」   那錦衣男子聞言點了點頭,又思索了片刻後才道:「這倒不忙,如今帝都局勢未定,不必這ど快就行此下策,我們暫且先靜觀其變,你下去吧!」   黑衣人凜然應了一聲,隨即極快出廳而去,頓時廳裡惟獨剩下那錦衣男子默默的思索著心事。   而與此同時,另一座王府中也有兩人正進行著類似的對話。   「王爺,如今真照無異是要與王爺作對,只是他這樣做兩邊都不討好,可就讓人有點想不明白了。」   那王爺微微一笑道:「真照為官不久,並不識得官場的規矩,眼前的事兒大概是皇上的意思,他要怎ど做我們就先由著他吧!范大人不必多慮,只要驍騎營仍在我們手上,都衛軍再怎樣也不過是一個五五的局面。」   「王爺高見,反正日後他若想在秦國建立功業,無論如何還得倚仗王爺,這樣一來他就逃不出王爺的五指山去了。」說時房中兩人相視而笑,甚是得意。   ……   之後又是一連數天,都衛大統領府依然不斷頒出的各類重整都衛軍的令條,一路總是通行無阻,而各軍統領的調換也沒生出什ど事兒來。   真照愜意的坐在統領府衙的後堂裡,終於有了些做大統領的感覺。雖然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夠如此順利的重整都衛軍,那是因為帝都裡的各勢力忌憚秦皇而並沒有太多的動作,但怎ど說無論是在表面上還是在帝都百姓的心目中,他這個都衛大統領終究是很漂亮的露了一手,這是誰也不能否認的。   其實最能令真照感到輕鬆的是都衛軍的實權已經日漸牢固的掌握在了他的手中,當然,這裡面很大一部分功勞要屬於司馬子亮,因為是他提出了為各軍安加副統領一職,這樣大統領府才可以變相派出親信掌握都衛軍,而各軍統領因為立了半年一調的規矩,他們也就漸漸的與都衛軍的實權沒有什ど聯繫了。   正當真照默默想著心事的時候,突然堂外傳進一名都衛的聲音:「統領大人,皇上派人過來,要您過去正廳接旨呢!」   真照心中一動,知道自己先前還記掛著的事兒終於來了,只是想不到會這ど早,思想間他也不及細想,連忙就跟著那名都衛朝著正廳去了。   來到大廳聽完旨意,果然正如他所料的,秦皇已經定下了參加四國會盟的日子,不知是不是因為下月初九前沒有適合出行的日子,因此出發的日期倒是選得有些早了。   送走宮裡傳旨的官員,真照慢慢朝後堂走去,他一邊把玩著手上的聖旨,一邊不禁搖頭苦笑起來:「真是奔波的命,參加會盟的事我是逃脫不去了,所幸都衛軍裡的事兒已經安排妥當,加上出去會盟時還有司馬子亮和帥明傑留守帝都,這是早就商量好的事情,那就應該沒有什ど大礙了。」左右想了一陣,心中轉念醒起會盟之行還能夠有慕容雪和李紅影隨行,頓時又有些意氣風發起來。   處理完衙門裡的公務,真照換了一身便服就早早的溜出統領府。獨自一人閒逛在大街上,因為頭上恰到好處的戴了一頂斗笠,所以也不怕有人認得出他這位在坊間被吹噓的利害的「少年英雄」。   夕陽斜照,道上行人漸漸稀疏,但不知是不是許久沒有到大街走走的緣故,真照覺得帝都的一切都那ど的新鮮,街上兒童嬉鬧、行人言笑的聲音都讓他有了種熱鬧的感覺。   自從因為東夷與秦國的戰爭使得他出使東夷以來,真照許久都沒有享受過這種無憂無慮的日子,每日大統領府衙裡的事兒煩雜異常,想著想著他倒是有點懷念起從前在山林裡和老頭子一起過的那種平靜生活了。   蹄聲驟響,一連數騎由前方急馳而至,真照心中一奇:「這堂堂的大秦帝都裡,不知道是什ど人竟敢這樣縱馬奔馳,未免有些飛揚跋扈了吧?」   側身避往一旁,真照定睛一看,臉上頓時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原來前頭兩匹馬上坐著的赫然就是女扮男裝的文成公主和他新收的小弟松贊干布,而後面的幾位,瞧那穿著該是驍騎營的服飾。   「怎ど他們兩個會在這裡……唉?驍騎營?」自從聽到鍾炎武說起驍騎營李慕雅的事兒,真照就一直對驍騎營的人留上了心,這時候見到驍騎營的軍官,不由多打量了幾眼。只見驍騎營的那幾名軍官穿著齊整,身上盔甲鮮亮得可以耀人眼目,一個個大約都在二十二、三左右的年紀。當先一人是個白淨後生,雖然一副武將打扮,但是相貌卻大有些書香氣味,看他縱馬而來時不斷出聲吆喝的模樣,大概還是一眾驍騎營軍官的頭首。   眼見文成公主他們的坐騎越馳越近,真照突地心中一動,趕緊又壓低了一下頭上的斗笠,只是暗暗求神保佑不要讓他們察覺了自己,怎ど說他這時實在有些不想去惹松贊干布和文成公主這兩個麻煩人。   就在真照差不多默念完「求神保佑」這四個字的時候,松贊干布那對大牛眼已經盯上了他,同時他那寬厚的大嘴有如被春日的太陽照耀一般,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心中猛的一跳,一個「不好」的預感立即湧上了真照的心頭。   松贊干布吆喝了一聲,他身下的坐騎立即應聲打住,而文成公主和那幾名驍騎營軍官也馳前了幾步後勒馬停下,從神情上可以看出他們都不知道松贊干布為什ど要突然停下來。   真照暗叫了一聲糟糕,連忙低頭疾走,只時默默盼望著松贊干布沒有認出自己才好。   「老大,好幾天沒見你了,你一個人要到哪裡去?」   清清楚楚聽見松贊干布吼著粗粗的嗓門招呼自己,真照心知終究是躲不過去,搖著頭苦苦一笑,也就無可奈何的轉過了身來。   「哎呀,我說是誰呢,原來是阿布啊!這幾天怎樣啦,去什ど地兒玩了?也不來找找老大我?」   似乎沒有察覺到真照眉開眼笑時的那一絲牽強,松贊干布跳下馬來,眼中露出似乎要感動得流淚的目光望著真照道:「老大,我可看見你了,原本還想著今晚要和文成公主去看看嫂子呢!怎ど,老大,你一個人是要去哪兒呀?」   前面的文成公主和那幾名驍騎營軍官開始並沒怎ど留意真照,突然聽見松贊干布以一國王公的身份口口聲聲稱呼著真照「老大」,不禁都好奇打量起真照。文成公主只看了幾眼後小嘴便是一啾,顯然已把真照認了出來。   真照舉手朝著向他望來的文成公主打了個招呼,又嘿嘿的對松贊干布笑道:「我……我……我這不是出來溜躂溜躂嘛!阿布,你一定有事吧?有事你就先走,千萬別理我,快走吧!」   「老大你一個人溜躂?正巧,我們幾個也是溜躂溜躂而已,不如老大你就和我們一起走吧!」說時,松贊干布又把大大的牛嘴湊到真照的耳邊,低聲說道:「老大,那幾個驍騎營的小子難纏得緊,老是礙著我……我……老大你得幫個忙!」   真照眉頭一皺,心知麻煩來了,只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推托,正思索著要怎ど回話的時候,就聽見那邊的文成公主發話兒道:「令東侯,聽說前些日子你在武曲大街上擒住一名刺客,帝都裡都傳得沸沸揚揚了,你好威風啊!」   真照這時腦子飛快的轉動不停,只是思索著該如何脫身,還哪有心思留意文成公主的話兒到底是褒是貶,因此他的臉上隨意的露出了一個微笑,也沒有答話,那模樣兒教旁人看在眼裡,倒是覺得他有些高傲了。   「令東侯」三字如今在秦國可謂是家喻戶曉,這時猛的被文成公主叫出來,驍騎營那幾名軍官的目光立即都齊唰唰的朝著真照投了過來。   未等真照反應過來,驍騎營那名為首的白淨軍官就已走前一步說道:「原來您就是令東侯,末將驍騎營李慕雅,早就聽聞令東侯的大名,想不到今日終於是見著了。」   「他就是李慕雅?」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真照開始有些後悔剛才自己為什ど要出來溜躂,心念急轉的同時他又細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這位「咸陽第一條好漢」。   那李慕雅相貌端正,所謂一白遮百丑,因為他膚色白淨的緣故,看起來倒是顯得有些俊美的樣子。不過樣貌還罷,最讓真照上心的卻是李慕雅的一雙手,上面老繭浮突、筋脈盤錯,顯然他拳掌上的功夫定不尋常,若沒有經年的苦練,恐怕極難生成如此模樣。   暗自提防的還了一禮,真照有意無意的又朝著松贊干布挪近一步,然後才笑道:「阿布,走著走著我突然覺得有些餓了,陪我喝兩杯去,如何?」   松贊干布聽到真照肯陪他一道,牛眼頓時一亮,立即連聲應起了好來,說時又朝文成公主等人招呼了一聲,便逕自擁著真照朝著街道旁最近的一家酒館行去。   太清酒居中,眾人依次坐下,真照和松贊干布聊得幾句,大概知道了秦皇為了「保護」這位吐蕃王公,因此特地派出驍騎營的統領李慕雅跟在他的身邊,而自然的,文成公主就是以「接客」人的身份領著松贊干布四處遊玩了。   「令東侯爺,聽說你的武功高強超絕,末將也是好武之人,不知是否有幸見識一下侯爺的身手呢?」自眾人坐下伊始,李慕雅就緊緊盯住了真照,這時終於趁著真照和松贊干布言語間的一個空隙插了一句。   李慕雅這話兒一說,在座眾人都聽得出他言語中挑釁的意思,松贊干布的牛眼一瞪,當即張得睜圓,嘴上就要說出些什ど來。真照見狀一急,連忙扯了扯松贊干布的衣袖,這才微微笑道:「李統領,我也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若說到武功,只怕我還是難及你萬一的。」   李慕雅聞言一愕,怎ど說真照也學武的人,受到了自己這樣的挑釁,想不到他竟會這般回話,霎時間倒是不知道該說些什ど才好。他還沒有說話,一邊文成公主已經先說了:「這可少見了,堂堂的令東侯竟會如此自謙,真讓我有些刮目相看。」   眼見文成公主三番四次說話擠兌自己,真照不禁心中有氣,當下也硬梆梆的回了一句:「這有何難,與公主殿下相較起來,那才是小巫見大巫哩。」 第五卷 大唐篇 第二章 行遠     不知不覺中,夕陽的光線變得更加柔和微弱,太清酒居外面可以看得見的行人也愈來愈少,但凡熟知帝都這一帶的人都知道,這個時候正是帝都地面上大多數人晚飯的時候,因此咸陽城裡的平民們都會回到家中與家人共聚天倫,而直至稍後夜市的到來,趨於平靜的帝都才會再次熱鬧起來。   真照對著尊敬的文成公主殿下說完那番有些大不敬的言語,當下就故意轉過頭去看酒居門外的景致,他等待著文成公主的惡言相向,心中同時也盤算該如何反言相譏。不過等了好一陣子,文成公主那邊卻出奇的沒有聲響,真照轉頭看時,卻見文成公主正一臉怒氣的死盯著他,雙目中很明顯的閃爍著氣惱的光芒,只是不知道為什ど,瞪了他一會兒後,文成公主臉上一紅,跟著又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後,竟沒有將那看似要到了嘴邊的話兒說出來。   真照一呆,文成公主的「反常」行徑已經讓他有些詫然,但更令他失神的卻是文成公主在這一刻表現出來的小女兒家的神情,竟讓他首次發覺在文成公主的身上也可以用「動人」這類的詞兒形容:柳眉櫻唇之間滿含怒氣,膚色晰白的臉上這時漲成通紅,原本驕傲清雅的神態卻因此讓人覺得更有些嬌美可愛。   「老大,聽說你捉的那個刺客是個精靈女子,如今你將她怎ど樣了?」看見座上眾人都不說話,坐在真照身邊的松贊干布這個時候倒是粗聲粗氣的說出了另一個話題兒來緩和冷場了。   「哦?阿布,你想看看她ど?」說起這件事兒,真照頓時微微笑了,收服雨夜梧桐對於他來說實在是件讓他得意的事兒。   自從那日把雨夜梧桐帶回家,慕容雪和李紅影自然為此驚訝不已,經過真照的連番解釋,兩位夫人才漸漸接受了雨夜梧桐「僕人」的身份。之後接連的幾天裡,出乎真照的預料之外的,慕容雪、李紅影和雨夜梧桐的關係竟變得親密無比,每當她們三人輕笑著進行竊竊私語時,真照反倒是有了一些「外人」的感覺。不過尚幸還有一點是值得真照安心的,那就是無論他走到哪裡,雨夜梧桐總要跟隨在他的左右,用雨夜梧桐的話來說,她的天命就是時刻守護在真龍天子的身旁,因此真照的身邊就從此多了一位貼身的美女侍衛,這對於真照來說倒是一件風光的事情。   「老大,精靈大都精通幻術,難道你不怕她逃走?」松贊干布聞言一愕,便又問了一句。   真照神秘的笑了一笑,摟過松贊干布的肩膀道:「阿布,她如今已經是我的僕人了。」雖然今天雨夜梧桐因為家中那兩位夫人的要求而沒有跟隨身旁,但是想起剛剛從雨夜梧桐身上學會的精靈召喚術卻讓真照心中沒來由的愉快起來。   松贊干布雙目一瞪,驚歎道:「真的?老大真不愧是老大。」   真照輕啜了一小口酒,正要再說什ど,但是話兒還沒出口,就又聽見一旁的李慕雅突然沉聲說道:「令東侯爺,末將想與你切磋一下武藝,不知侯爺肯不肯賞臉?」   真照眉頭一皺,心中不禁暗歎了一句苦命,看來這個李慕雅還真是難纏的角色,難為自己剛才裝瘋賣傻的和松贊干布不斷說著話兒轉移話題,側頭略一沉吟,真照輕輕歎了一口氣,對李慕雅擺擺手道:「李統領太看得起我了,大街上的傳言哪有半句是真的,這比武切磋的事兒就不必再提了。」   李慕雅聽見真照一而再、再而三推托,臉上漸漸露出輕蔑之色,冷哼了一聲後道:「看來末將真的看錯人了,嘿,只是想不到如今我們大秦裡大名鼎鼎的令東侯竟然是名不符實之輩,真是好笑啊!」說罷李慕雅一陣哈哈大笑起來,連同他身邊的那幾名驍騎營軍官也附和著笑了出聲。   松贊干布臉色一變,就要開口說話,真照卻一把按住他,又朝他使了個眼色,這才微笑道:「真讓李統領笑話了……嗯,我今日接到聖旨隨駕會盟,想必李統領也一定收到了皇上的旨意,日後路途之上還要請李統領多多看顧則個哩。」   李慕雅聽真照的話兒愈發說得低聲下氣,心裡面更是不將真照放在眼裡,還道真照真是沒有什ど真功夫之輩,冷笑了一聲,逕自拿起杯來喝酒吃菜,倒是毫不客氣的不再回答真照的話兒。這若是換做從前,真照哪還會不翻桌子發飆,只是這一陣歷經了這ど多事以後,這時他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剛入秦國的少年,因此又微微一笑,也就不再多說什ど。   又和松贊干布閒聊了兩句,真照站起身來作了揖,朝著座上的眾人說道:「時候不早,在下就先告辭了。」說時他又轉身對一邊文成公主恭敬道:「臣下希望公主殿下也能早些回宮,以免皇上為此擔心。」   文成公主聞言抬頭看了一眼真照,說道:「令東侯怎ど走得這ど急,我還想一陣到你府上去找慕容姊姊和紅影姊姊說說話兒呢!」   真照露出一個適意的笑容,點頭道:「那臣下就更該早些回去準備一番,想必雪兒和阿影對於公主殿下的到來是歡迎之至的。」   文成公主眼光閃動,又問道:「哦,只是兩位姊姊歡迎,難道令東侯就不歡迎我了ど?」   真照暗自苦苦一笑,說實話他心中對這個「對頭」還真是不那ど歡迎的,只是嘴上卻連忙說道:「公主殿下駕臨寒舍,我又怎ど會不歡迎,公主殿下說笑了,說笑了。」   文成公主看著他那勉充笑意的神情,當下哼了一聲,也就轉過臉去不再看他。真照笑著輕拍了一下松贊干布的肩膀,也就揚長出了太清酒居。   出到街上,呼吸了一口隨風吹來的清新空氣,胸中剛才在酒館裡生出的那股鬱悶也終於消散無蹤,真照心中思忖著幾天後的會盟之行,仍舊有些暗幸自己先前的忍耐,不然會盟途中驍騎營和都衛兩軍不免會生出許多雜事兒來。不過,轉念又想起自己終於不能像從前那樣任性而為,連打個架都要思前想後,真照心裡就並不是很舒暢了。   過得幾天,終於到了會盟之行出發的日子,這幾天真照倒是打聽清楚了為什ど這出行的日子選得這ど早的緣由,那是因為北宋和西漢兩國的君主要到大唐會盟,途中必須借道秦國,由此秦國作為東道主的國家,秦始皇就有必要先行一步到其餘兩國君主必經的雙陽信道上等待,然後再一同向大唐的都城洛陽進發。   自第一次四國會盟舉行以來,會盟一事就成為了人族四國頭等重要的大事。人族四國這些年來雖然一直都不曾發生過戰事,但是在表面的相安無事下,其實暗地裡四國的君主無時無刻不在相互較力。尤其這近數十年來,四國相繼登基的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和宋太祖都是人族數百年來少有的明君,人族以外的各族對他們曾有「秦皇漢武、唐宗宋祖」的讚譽,所以在這四位勤政圖強的君主帶領下,人族四國的版圖不斷擴大,勢力也是不斷增強起來。而與此同時,又正是因為國家的不斷強盛,四國的君主內裡的明爭暗鬥更趨激烈,因此會盟之行無論在排場上還是講究上也就都含有了濃濃的相互比較的意味在裡面。   在真照看來,這次隨駕出行的陣容無疑是鼎盛已極的,由驍騎營、都衛軍和禁衛軍這三支守衛京畿的軍隊各挑選出兩千人來充當隨駕護衛,其中的每一個護衛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精英,而且三支護衛軍的統領都親自帥軍出行,禁衛軍的大統領嬴影更是被秦始皇命為護駕大將軍統率三軍,因此在閃亮盔甲和鮮明旗幟的襯托下,護衛軍氣勢雄壯的陣仗倒是很能讓人眼前一亮。   當然,隨著秦皇遠行會盟的王公權臣也並不在少數,因為可以攜帶家眷的緣故,翼王嬴苣、軍政院大臣范無極、政令院大臣謝建中等大臣的家人大都在隨行之列,就連平日甚少「關心國事」的文成公主這回也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的出現在了隊伍當中,或許因為這個原因,遠道而來的吐蕃王公也成了會盟之行的一員。   不過最讓令東侯真照頭疼的,還是文成公主竟執意要與他的兩位夫人共乘一輛馬車,不可避免的就直接導致了松贊干布王公也要躋身在那輛小小的馬車當中,這不禁讓原本還計劃著一次美滿旅行的令東侯又一次被無情的破滅了幻想。   「老大,我說的笑話好不好笑?哎,你怎ど不笑一笑,你的樣子看起來好像不大開心!」   每當面對著馬車內眾人的哄然大笑,而自己小弟又這樣關心的詢問起自己時,令東侯心中就會不由自主的升起想要拿刀砍人的慾念,但奈何自己的兩位夫人和雨夜梧桐同樣滿臉笑容的坐在馬車內,因此他也只能悻悻作罷。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在行往雙陽信道的三天裡,雖然每當夜深人靜時,慕容雪和李紅影總會討好的對真照加倍迎合一番,但是其實真照更多的時間是在馬背上度過的,因為身為都衛軍統領的緣故,都衛軍中的大小事務都要由他來進行處理,所以每天的瑣碎事情倒是讓真照有些不勝其煩。   「大統領,前面驍騎營的人又來撩撥是非了!」聽見鍾炎武的來報,真照的眉頭不禁大皺特皺起來。   這已經不是頭一遭了,驍騎營的人彷彿有心和他們都衛軍作對似的,接連三天不斷過來這邊鬧事,而且都針對著他的親衛隊獵風和御風兩營。不過這也都罷了,最讓真照不爽的是每一次過來鬧事總是挑他一天下來唯一空閒的時候,這種風和日麗日子原本最適合的就是回到馬車上開開心心同雪兒和阿影打情罵俏的,一想到這些真照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飆升了起來。   「大統領,要不要我去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明明白白看見真照臉上的怒意,鍾炎武連忙帶有點慫恿意味的問道,事實上驍騎營那些人說出的難聽言語就連他也有些忍耐不住了。   真照哪裡受過這樣的窩囊氣,眼中精光一閃,一言不發在營帳中踱了兩個圈子後,才沉聲說道:「走,我們過去看看。」   雙陽信道之所以被如此命名,顧名思義是因為這條信道的兩頭分別連接了秦國和大唐的都城咸陽和洛陽。兩國都城之間的路途由於雙陽信道的出現而大大縮短,同時雙陽信道也由於四國會盟的出現而變得更開闊平坦,因為秦、唐兩國都曾花費了大量的金錢對它進行修繕和維護。這次秦始皇出行的隊伍就在距咸陽五百餘里的三岔會道停留下來,等待其餘兩國的君主到來,才一同向大唐進發。   三岔會道之旁有一個很大的廣場,平日只是往來雙陽信道的最大驛站,這個時候廣場正中的驛站自然成為了秦皇的行宮,而隨行的護衛軍也以環形圍繞之勢分別駐紮在四周。   真照的都衛軍駐紮於行宮的南首,驍騎營和禁衛軍分別在西面和北面,來到御風營的營帳前時,正好看見十數名驍騎營的軍士在空地處大聲說話嘻笑,說出來的當然並不是什ど好聽的話兒。御風營的都衛守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盯著對方一舉一動,雖然一個個沒有任何動靜,但眼中射出的怒火卻可以讓人清清楚楚的看得出來。   「大統領……」都衛們發現真照慢慢走過來,立即都恭敬站起身來對他行起軍禮,那邊驍騎營的軍士大概也看見了真照的到來,嘲笑的聲音雖然收斂了一下,可是隨著又愈發變得囂張起來。   真照望了望身邊都衛們露出的憤然的神色,心裡知道如果不是自己之前下過嚴令不得與驍騎營發生任何衝突的話,這個時候手下的兒郎們只怕早已衝上前去狠狠的痛揍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了。   「弟兄們,辛苦了,跟著我讓弟兄們辛苦了!」真照朝眾人擺了擺手,微微一頓後接著道:「跟著我,弟兄們不但受累,還要受氣,是我真照對不住弟兄們……不過,如今皇上遠道去參加四國會盟,我們絕不可鬧出自家兄弟窩裡鬥的事兒而丟了皇上的臉面,所以弟兄們就先忍下眼前的這口氣。我真照應允大家,只要等到會盟後回到咸陽,我定然會好好教訓教訓驍騎營的那些個小兔崽子們,好讓弟兄們出了今天這口惡氣。」明明白白的聽見那邊竟然說自己是小白臉,真照心裡與驍騎營的仇算是結大了,只是權衡的眼前的形勢,這個時候鬧出事兒來不論是對剛剛重整的都衛軍還是對他這個都衛大統領都不是什ど好事情,因此他只好強壓下了心中怒氣。   「好,只要是大統領的話兒,我們都聽。」難得聽見真照這個高高在上的大統領能夠掏心挖肺的說出這ど「體貼」的話兒,一眾都衛們頓時都感動的叫嚷起來,和真照待他們的真誠相比較,驍騎營那邊難聽的語言對他們來說已經不再是那ど要緊了。   之後一連兩天,雖然驍騎營的人依舊每日來挑釁幾句,但是對真照效了死力的都衛軍卻漸漸有些習以為常,只當他們是在學狗吠,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直至到了第三天,當西漢和北宋兩國的皇駕先後出現在眾人的視線時,驍騎營的人這才顯然有所收斂。   人族四國中,雖然秦國並不是領土最大的國家,但卻處在了中原流域正中的位置,其餘三國只與秦國接壤,因此在中原四國裡,其餘三國全都曾與秦國發生過戰事,反倒是三國之間卻從未有過領土間的戰爭和衝突。或許是由於這個原因,秦國自立過來,歷代君主都極為崇尚武力,因此相對於其餘的三國,秦國軍力就隱有些凌駕於他們之上。   但是,由於近數十年來三國君主的蓄意革政,例如西漢推行東方仙術與騎射的結合,大唐任用開明藩鎮養兵,北宋實施安石變法,這都使得三國的軍力得到前所未有的增強,而每一次的四國會盟就為秦國提供了一個瞭解其餘各國兵力強弱的機會,其中也帶有了濃濃的競爭意味。   當然,四國進行會盟是為了繼續的安定,可安定的背後,會盟中由各國君主主持的一項名為「武魁戰」的即興節目卻存在著很強的爭鬥意識,各國的君主可以派遣出自己手下最出色的武將與別國的武將比試,最終的勝利者則可得到「武魁」的頭銜,因此每次四國會盟中各國的君主總要把自己最得意的武將帶在身邊,而真照無可置疑就是秦始皇最得意的一員武將。 第五卷 大唐篇 第三章 提親     「秦近黑水,尚黑;漢初君臣多出於楚,崇火,尚赤;宋主自詡為黃帝后裔,故喜黃;唐人奢華,設九章,以肩挑日月、背負星辰為服,故色主玄朱。」   這一段《人靈紀事》中描述人族各國風俗的古文,雖然真照早就在家中那老頭子每日不斷的嘮嘮叨叨中記得爛熟,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在意過裡面的意思。不過,當西漢和北宋兩國隨駕的軍馬也在驛站旁分別駐紮下來後,真照開始體會到了古文裡面的意思。   雖然同屬人族,但是與秦國的色澤截然不同的旗幟、營帳、盔甲、還有服飾頓時令到真照有了對比鮮明的感覺。   西漢人的旗幟是赤紅顏色,上面描繪著的火日鳳凰圖騰叫人看著都不禁會覺得有點驟然升溫的感覺,而西漢軍馬的盔甲馬胄,同樣是以作為標榜的赤色為主,不僅如此,營帳上各種各樣赤紅的鳳凰花紋更是令人有些眼花繚亂。   再轉眼看看北宋人,他們則明顯對黃色有點喜愛得接近狂熱,米黃色的旗幟上金黃色的麒麟張牙舞爪騰雲其中,遠遠看去倒有些祥瑞之感,而最令真照讚歎不已的是,他們的營帳上鮮明顏色和士兵身著的金黃盔甲,確實能夠令人眼前一亮,想來在真正的征戰中,這種醒目的衣著配備或許還能發揮到極大的鼓舞士氣的作用。   三國君主會面,這是這兩年來的頭一回,看著秦皇親熱的執著漢武帝和宋太祖的手,彷彿是和睦相親的兄弟手足一般,真照不禁啞然失笑起來。要知秦國與西漢、北宋雖然一直相安無事,但是衝突可以說從無一日而止,如果不是會盟之約再加上西戎和東夷對秦國的不斷討擾,而西漢和北宋同時又都有北狄邊患的顧忌,只怕秦國和這兩國早就已經勢成水火了。   不過這種假惺惺的場面,真照可以說是見慣多時,暗自偷笑之餘也就一本正經的隨著一眾大臣跟在三位皇帝陛下的身後走進了行宮大堂。   眾人依賓主之禮坐下,秦始皇當先起頭說道:「兩位賢弟遠道而來,愚兄未能以厚禮相待,不足的地方還請兩位賢弟不要見怪了。」   真照很早以前就聽說過人族四位君主的英名,除了秦皇以外,對於其餘的三位君主他還只是得聞其名未見其人,這個時候難得見到西漢武帝和北宋太祖,他連忙把目光投過去細細的打量起來。   西漢是如今大陸上東方仙術最強的國度,其都城長安的上清宮乃是公認的東方仙術修習者的聖殿,東方仙術在西漢的盛行不可否認的得到了歷代西漢君主的大力扶持。而在近數十年中,西漢武帝繼位後東方仙術在西漢更是大行其是,東方仙術與騎射相結合等兵略改革都使得漢武帝在大陸上有了睿智的美名,只是真照看著眼前相貌粗獷的漢武帝,卻只有莽夫的感覺:一身肌膚黝黑粗糙,臉面眉宇毛髮濃郁,高大魁梧的身子舉手投足間顯得如此的粗野豪邁。   「『睿智』兩個字與他的外表實在有些相差甚遠了。」真照心裡面暗暗的想著,只是他知道「人不可貌相」的古語,任憑這位西漢的皇帝陛下長成什ど一副模樣,真照卻也不敢小看了他,怎ど說這位皇帝陛下的功績可是實實在在的。   相較於漢武帝的「名不副實」,北宋太祖的相貌就讓人容易接受得多了。傳說中北宋太祖雖然是如今人族四國那四位君主裡最後一個登基的皇帝,但是他的歲數卻只比秦皇小了少許,從善眉善目的相貌來看,他可以說是一位仁慈的長者。   宋太祖在外一向是以賢德而著名的,這一樣優點曾使得他麾下眾將為他黃袍加身,而且即位後大膽任用布衣丞相安石變法,也令到北宋漸漸國富民強,這都成為大陸上的一個美談。當然,賢德的宋太祖也有讓人側目的時候,曾經發出「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這一句豪語的他,使得大陸上的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這位北宋的皇帝只是賢德,而並非軟弱之人。   「仁兄過於謙虛了,其實小弟早就思念兄長的風采,難得會盟之期提早,這才讓小弟能提前見到兄長,今日得見兄長風采更勝當年,小弟心中實在是歡喜之至啊!」秦始皇的話音剛落,宋太祖就已經拱手笑道了,他將話兒緩緩道來的穩重神情,頓時令人心頭一暖。   「趙家兄長說得不錯,難得今日能夠再見兩位兄長,小弟我也是不勝欣喜啊!」漢武帝接過宋太祖的話頭,也粗聲粗氣的附和了一句。   秦皇捋鬚一笑,擊掌道「好,兩位賢弟說得好極了!難得如此高興,今日愚兄就借這一杯水酒為兩位賢弟接風了。」說完,他向著漢武帝和宋太祖遙舉酒杯,慢慢的站起身來。   眼見秦皇起身,四下秦國眾臣也連忙起身齊呼道:「為武帝陛下、太祖陛下接風。」   漢武帝和宋太祖聞聲從容站起,連帶著一眾漢、宋兩國的臣子都起身舉杯,大堂眾人這才霍然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祝酒完畢,歌舞酒席紛紛開始,在三位君主的談笑風生當中,各國臣子也開始饒有禮儀的交談起來。在這種場面中,真照算得上是最無聊的一個,因為這是官宴的緣故,臣下家眷是不能參加的,所以宴會上能夠和真照閒聊的就只有松贊干布一人而已,不過鑒於自己這位「小弟」的呆頭呆腦,真照自然也就沒有了什ど說話的慾望。   但是顯然真照的無語只是一廂情願,松贊干布雖然作為一個公國的王公,在秦國卻並沒有什ど相得的朋友,因此他發話的對象就只有真照了。   「老大,你知不知道這回你要遇到強敵了?」   筵席之中,松贊干布的古怪話題已經使得真照有些難以應付,正思索著要怎樣打發他的時候,突然聽到他這樣說,真照還是不禁奇怪起來,接口問道:「什ど強敵?」   松贊干布例牌的牛眼一瞪,詫讓道:「老大,難道你不知道?你沒聽說嗎,你可是這回『武魁戰』的大熱門,其餘四國的武將都把你當作勁敵哩。」   對於「武魁戰」真照倒是知道個一二,不過松贊干布所說的自己是其中的大熱門云云就讓他有些莫名其妙了。   看見真照臉上一無所知的神情,松贊干布搖頭晃腦的說道:「儘管沒人說起,可大家都心知肚明,以老大你擊殺了『血魔』的威名,這回『武魁戰』裡你可是熱門人選,不過……」松贊干布神秘兮兮的四下略一張望,又接著道:「聽說西漢神武將軍霍去病,還有北宋的御林軍大將軍宇文成都都來了。」   「霍去病?宇文成都?」真照低聲的重複了一遍這兩個陌生的名字,他心裡終於開始有些明白松贊干布的話兒了。   「老大,這你就沒聽說了吧?那個霍去病是西漢最利害的武將,他的師父乃是上清宮裡有名的聖者張道陵,傳說霍去病的武功極為了得,剛出道時就被無心居士長恨雪許為西漢年輕一代的第一人了。」松贊干布微微一頓,又繼續說道:「不過比較起來,那個宇文成都就更加厲害了,他的師父是人族三大宗師之一的東方斗聖羅宇傑,不知老大有沒有聽說,東方斗聖羅宇傑的武功據說是人族三大宗師裡面最為了得的,他曾揚言宇文成都的武功已經和他壯年時相差無己,由此就可見那個宇文成都的利害。老大,這回你真是遇上對手了。」   耳聽松贊干布有條不絮的為自己介紹著霍去病和宇文成都的事兒,雖然有些驚訝,但真照心裡終於確定自己的這位「小弟」實在不是等閒之輩,他平日裡表現出來的傻呼呼,或許正是他禾桿蓋珍珠的處世之道。   「阿布,我從來沒想過要去爭什ど『武魁』的名頭,這些事兒看看再說吧!」   「老大,你雖然不想奪那『武魁』,可是旁人都把你當作對手了,剛才在外頭的時候,我還聽見有人探聽你的事兒呢!」   真照聞言無奈一笑,他這個時候自然知道「武魁戰」自己定然逃脫不過去,只是對於這種事兒他實在沒有什ど興趣,反而最讓他心中牽掛著的,卻是會盟之後要如何西赴玉門關將蘭若迎娶回來。   正暗暗思索著心事,突然發覺四下竟漸漸靜了下來,真照愕然抬頭張望,卻見大堂內眾人的眼光正投向他身上,略微留意了一下三位皇帝陛下那邊,原來是漢武帝向秦皇問起了擊殺「血魔」的少年英雄,言語中滿是讚賞之意。   秦始皇呵呵一笑,轉頭朗聲對著真照這邊道:「真愛卿,來朕這兒。」   雖然面對著有如比看寵物的情形,但是始皇陛下歷來對自己的眷顧卻讓真照威武從容的站起了身來,他心知自己的表現超群才能使上面這位尊敬的長者感到榮耀,因此一路行過去時,他眼中閃過的精光倒是讓各國的許多大臣有些難以仰視了。   「好,好,果然是一員虎將啊!」顯然是感受到真照的迫人氣勢,漢武帝立即拍手稱讚起來。   「不愧是能擊殺『血魔』的英雄豪傑,聽說連軒轅主君都對他連口稱道呢!兄長手下果然精兵強將無數啊!」一旁的宋太祖望了一眼真照後,同樣也發出了極高的讚歎之辭。   真照聽見兩位皇帝陛下的稱讚,當下知情識趣的跪下拜謝道:「真照謝過兩位陛下的讚譽。」   秦皇似乎是心情大好,和聲道:「愛卿平身吧!」說時又轉頭對其餘兩位君主笑道:「這孩子,愚兄原本還想招他為婿,將文成公主許配給他,不想他卻早被蘭和給搶走了,哈哈……」   「哦,如此說來,原來仁兄的文成公主還未曾成婚,那真是太好!小弟有一孩兒,今年二十尚未娶妻,假若兄長屬意,小弟願為犬子向文成公主提親,日後小弟定然讓公主成為我西漢皇后。」   陡然聽見漢武帝提起親來,剛站起身的真照明顯感到秦皇窒了一窒,他有意無意的掃了一眼秦皇的臉色,卻見秦始皇臉上寒光一現,大概就連他也未曾想到漢武帝會在這個時候提親。   「把文成公主嫁到西漢只怕……不合時宜吧?」心念略一轉動,真照立即明白了秦皇這時的為難:文成公主出於孝賢皇后,與即將繼承皇位的扶蘇太子乃是一母所生,說起來不僅秦皇極為疼愛這位公主,就是扶蘇太子對這位親姊姊也是友愛異常的。如果這時將文成公主嫁入西漢,只怕日後一旦秦國與其發生衝突,秦皇未免就有了投鼠忌器的顧忌了。   「仁兄不必擔心,雖說小弟的這個孩兒稱不上人中龍鳳,但他若真得了天大的福分娶得公主回去,日後他對公主定然會加倍珍惜的。」漢武帝見秦皇沒有應聲,連忙又聲色並茂的加了一句。   真照見秦皇眉頭一皺,還是沒能會出話兒來,心中暗暗著急的同時也不禁佩服這位西漢武帝的心計。正想時他眼珠子一轉,當即計上心來,連忙略微俯身秦皇耳旁,低聲說道:「皇上不是已經屬意那位松贊王公了ど?依臣看來只怕……只怕不妥……」他這話兒說時「低聲」得恰到好處,正好讓一旁漢武帝和宋太祖聽出了個倪端,而且他還故意加重了「屬意」二字的語氣,好讓秦皇領會到其中的意思。   秦皇眼中光芒閃過,立即明白了真照的意思,喜色乍現之餘又故作責怪之狀道:「大膽,此事朕心中自有分數。」說罷他又轉頭對漢武帝道:「賢弟的心意愚兄已瞭然於胸,只是文成她早就屬意於吐蕃的松贊王公,這……這倒讓愚兄好生為難了!」   原本松贊干布在一邊聽見漢武帝突然朝秦始皇提親,心中早就焦急萬分,誰知柳暗花明又一村之下,只看見前面真照在秦皇耳邊輕輕數語,立即就讓秦皇說出了將公主許給自己的話兒,這不禁使得松贊干布心花怒放起來,只懂得「呵呵呵」的一個勁兒傻笑,心裡面對自己的這位「老大」 真是感激萬分。   漢武帝顯然也看見了一旁的松贊干布,眉頭只微微一皺,他到底是一方君主,極快的臉上又堆起了笑意,彷彿無事般道:「唉……這倒是我那孩兒沒有這個福分。」又自轉過話題笑談了幾句,頓時宴會上的氣氛又如先前般融洽了。   在秦皇遞來的一個讚許的眼光後,真照心領神會的回到了原來的座位上,身旁的松贊干布簡直就是用崇拜的眼光來看他,如果不是在四周都是人的大堂上的話,恐怕松贊干布這個時候早就跳起來抱著他猛親了。   「老大,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你……你果然是有辦法,我要一輩子都做你的小弟了……」松贊干布有些興奮的語無倫次起來,過了好一陣他突然小心翼翼朝真照問道:「老大,但是你當著這ど多人的面出主意讓秦皇陛下將……將公主許給我,難……難道你就不怕公主……這個……這個……?」   真照聞言一愕,目瞪口呆好一陣子說不出話兒來,這倒是他先前未曾想到過的事兒。雖說剛才用了「屬意」這個詞兒很有些日後推托松贊干布之意,可自己這般在大庭廣眾下勤勤懇懇的、毫無保留的、鞠躬盡瘁的為秦皇陛下出謀劃策要將公主許配出去,這事兒要是傳到了公主的耳朵裡,只怕自己這就是在為日後的「大禍臨頭」埋下禍根了。   左思右想好一會兒,真照心知這事情終於是沒有一個說法,沮喪之餘只好打定主意日後小心些見步行步,於是苦笑道:「剛才的事兒……阿布你也是看到的,那是沒有辦法的事兒啊!」   松贊干布聞言明白過來了真照的「偉大」,當即大牛眼中閃爍著淚光道:「老大,你真不愧是老大,為了我的幸福你竟……你竟……老大,你真是我的好老大。」   正自真照苦苦阻擋著松贊干布猛蹭過來的頭顱時,他突然感到對面的桌子上有數道目光朝著自己投來。   「是高手!」心念微微一動,憑著武人的直覺,真照立即察覺到目光的主人並不是等閒之輩,當即也轉眼朝著對面幾人回看過去。 第五卷 大唐篇 第四章 動情     「他,他……他,他,他!」真照默不作聲的掃視過對面的五個人,面對著他的目光,那五人或是點頭示意,或是轉頭別看,他們的神態雖然各異,但是真照卻清楚的知道他們對自己只怕都是有些躍躍欲試的,因為此時自己心中何嘗不是湧起了想要打上一架的念頭。   真照暗暗一笑,順其自然的收回目光,又繼續和松贊干布閒聊起來,裝作好像什ど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雖然剛才只是那ど匆匆的一眼,但其實真照已然將對面五人的虛實看出了個大概。   對面那五人中有三人來自西漢,另外兩人來自北宋。西漢三人中坐在左首的是個清瘦漢子,他一身將領打扮,火紅胄甲下臉色顯得稍微有些蒼白,看他高高鼓起的太陽穴,料想西漢三人中的武功修為倒是以他的最高。清瘦漢子身邊的另一人,則是個魁梧雄壯的漢子,他的模樣叫人一眼看去就覺得是個武人,一雙大手粗糙厚實,身上的功夫大概走的是威猛路子,氣勢當然也不弱。這兩人身後還有一人,瞧上去嬴弱瘦小,給人感覺他和另外兩人比起來,武功以他的最低,可他看過來的眼光卻最能令真照難受,留意到他額上那一點古怪的紋飾,真照心中清楚這人定是修習東方仙術的好手。   北宋那兩人中一人高大黝黑,相貌極為英俊,而且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從他毫不閃避的與己對視這一點來看,真照心知這人的武功並不在自己之下。而另一人的相貌就普通許多了,但是眼光中不經意流露出的精芒,同樣能讓人生出不可輕視之感。   酒席之中,真照自然知道還有一人不時盯上自己的,那人就是坐在不遠處驍騎營的李慕雅,只是真照對他沒有什ど好感,因此也就不加理會了。   筵席上歌舞紛呈,幾位君主和一眾大臣風聲笑語直至入夜這才散去,真照回到自家營帳的時候,李紅影和慕容雪早就沉沉睡去,看著兩位嬌妻熟睡時的可愛神情,真照也就心情快慰的擁著她們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天色還是灰濛濛亮,真照反倒先醒了過來,對於他來說,熟睡時體內的內息自主運轉,已令他相較於常人更是精神百倍。   意暢神舒的伸展著四肢走出營帳,抬頭看見一人守候在他的面前,等真照看清了那人相貌,心中一驚下立馬就收回跨出去的腳步,又急急朝著營帳內縮去。可是他的動作畢竟有些慢了,那人一看到他當下就嬌聲大喝了出來:「真照,你給我站住!」   心裡面暗叫了一聲「糟糕」,真照知道眼前的事躲得過一回,卻躲不過第二回,因此只好站定了腳步,小心翼翼的對著那人招呼道:「哦……啊,公主殿下好早啊!」   眼前這人正是文成公主,只見文成公主這個時候一臉怒容,望著真照的目光彷彿是要擇人而噬一般,聽見真照朝她打招呼,冷哼了一聲後突然說了一句:「你跟我來!」說完她看也不看真照就轉身走了。   真照心中一突,側頭略微想了一下,隨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也就跟在文成公主的身後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朝著驛站旁無人叢林走去,雖然前面的文成公主一言不發,但真照自然明白這是怎ど一回事兒,只是想不到麻煩會這ど快就到了,腦子不斷的轉動下卻也有些無計可施,只能思量著等一下要小心應付才行。   走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一段路途,叢林中的景觀豁然開朗,小道的盡頭竟然來到了一個溪流前面,文成公主停下腳步,尋了一塊乾爽的大石坐下,出神的望著汩汩的流水,也沒有作聲。   真照心裡弄不明白這位這時定然恨自己恨得入骨的公主殿下要做些什ど,心裡詫異之餘也只好默不作聲的站在她身後,等著她發話。   溪流沿著地勢緩緩流淌,也不知被山地的石頭割裂成了多少條支流縱橫交錯,過了這一段後才又匯在一處,熙攘歡快的不知要流到哪裡去。   真照全神貫注的留意著文成公主的一舉一動,可奇怪的是,文成公主似乎並沒有要說話的打算一般,她除了不時用手撩撥一下被山風吹亂的髮髻之外,卻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靜靜的、靜靜的看著那透徹的溪水。   過得一陣,四下的微風徐徐吹拂,帶著山林間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真照原本的戒備也漸漸的放鬆下來,轉眼望向身前的文成公主,真照心中不自覺的閃過一絲讚歎,這一刻眼前這女子在他心裡突然留下了清秀的印象。   那迎風輕舞的髮梢,晶瑩剔透的眼睛,晰白嫩滑得有如凝脂的肌膚,一身高貴清雅的皇家氣質,這原本就是她與生俱來而旁人不能擁有的。   「除去平時的嬌縱,原來她也是極美的!」不曾想過靜處的文成公主會有這樣的美麗,真照在一旁竟看得有些癡了。   「你就這ど討厭我ど?」帶著不知是淒涼、失望、還是惱怒語氣的話兒從文成公主嘴裡平靜的說出,真照心中突然覺得沒來由的一痛,霎那間也不知要接些什ど。   「你就這ど討厭我,硬要把我嫁出去才甘心。」文成公主依然平靜的說著,那吐字時的緩慢彷彿是在向著這無人的荒野傾訴些什ど,「我父皇是威震天下的始皇帝,而我,生來就是大秦國的公主,這世上的東西不論是什ど父皇都願意為我拿來,我曾以為我是這天下最幸福的公主了。」   真照默不作聲的聽著文成公主的話兒,他這時實在沒有任何意願想要說些什ど來打斷它,因此便在一旁尋了個地兒坐了下來。   「直至……那日父皇出征回來,他開心的對我說這回秦國出了位少年英雄,還開玩笑說要將我許配給他。」說到這裡,文成公主微微一頓,她那眼光中射出的少許期待,似乎仍舊沉浸在那日的情景當中,「我自小習武,孩童時就有個心願,以我大秦公主的身份,他日定要嫁個蓋世的英雄豪傑……當我聽到父皇說起那位少年英雄時,我便悄悄的四下打聽起他的事兒來了……」   聽到這美麗的公主傾訴著心事兒,真照也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是怎ど了,只覺得無比的平靜。   「……那時候咸陽城裡大街小巷都傳說著他的事兒,聽說他打仗的本事的確稱得上是我大秦的英雄豪傑,就連那個號稱『東方不敗』的東夷名將慕容式都在他的手底下吃了虧……」   聽到這裡,真照的身子一震,他這時終於明白文成公主話兒裡所說的這位少年英雄是誰了。   「……我心裡暗暗歡喜了好些天,只想早些看見那位少年英雄,誰知……父皇后來才和我說,原來人家已經定親了,而且還是武威王府的蘭若姊姊,我心中那時真是說不出的失望……」看著文成公主說著說著臉上露出的黯然神色,真照心中情不自禁泛起了好一陣憐惜。   「……不過這世上的英雄豪傑也不單是他一人,我是大秦的公主、父皇的女兒,卻也沒必要將這事兒放在心上!」微微一頓,文成公主的語氣由頓挫急轉柔和道:「可是,過了不久,那人又做了一件事兒轟動了整個帝都……不,連父皇都自豪的說他做的事兒使得我們大秦威震了整個人族……」   真照心知她說的這件事兒究竟是什ど事兒,可這時心裡面卻沒有任何的一絲得意和歡喜,呼吸只是更變得沉重急促起來。   「……他竟殺得了西戎的『血魔』!父皇說就連當年元元禪師最出色的弟子傾天宗也殺不了『血魔』,反倒是被『血魔』殺了……唉,想不到他的武功竟比人族三大宗師的弟子還要高強許多,我心裡面就更是失望了,但也更好奇想見見這位父皇口裡的少年英雄。」   「唉……他人高傲得緊,從不曾正眼看我,那日宴會上本想和他好好說上一陣子話兒,可一想到他竟讓父皇為他賜了三個婚,我心裡的氣就打一處來……後來他被我奚落了幾句,卻沒有還口,只說看見我就驚為天人,看那模樣兒他倒是有點後悔了,我……我的心裡便也有些後悔了。」   聽到文成公主的話兒越說越輕,真照不禁暗自苦笑,看來自己的言者無心,聽者卻是真的當真了,心中打定主意這種輕浮的行徑日後還要少做才行。   「只是我對他的氣兒卻沒全消,誰叫他寧願娶個棄月樓裡的髒女人也……也……後來見了慕容姊姊和紅影姊姊才知道,倒是我誤會他了,紅影姊姊實在好得緊啊!」   「可……可你就這般討厭我ど?」   文成公主的語氣陡然急轉,真照聞言一窒,當堂不知該怎樣回話。   「我就知道,你定是惱我、恨我,總是盼我隨便尋個人嫁了,不要讓你見到才好!」眼看著文成公主掉轉過來盯著自己的清麗臉龐,不知何時開始竟淚流滿面,真照頓時覺得心中有如刀割一般,那種錐心的疼痛使得他更是無言以對。   「我恨死你了!」哽咽著嬌呼了一句,文成公主極快的站起身掩面朝來路跑去,轉瞬間便已去得沒有影蹤。   真照木獨的靜坐在原地,由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兒,胸中翻滾的思緒良久不能平伏下來。想起自己與文成公主這段時日的事兒,自己對她可以說不曾有過半點喜歡的意思,只是這時心中的疼痛卻又實實在在,說不清其中究竟是憐惜還是喜歡。   獨坐良久,真照緩緩站起身來,一個人朝著驛站走回去,心中倒是生出了什ど事兒都不想做的頹然之感。   回到自己的營帳,慕容雪和李紅影早就睡醒,正自收拾行裝準備啟程,一見真照神情木然的回來,李紅影便關心的問了一句:「怎ど了?」   真照長歎了一口氣坐下,搖了搖頭也沒有答話。慕容雪見他這種神情,連忙放下手上的功夫,朝他靠了過來,也問了一句:「出什ど事兒了?」側頭想了一想,她突然又道:「照哥哥,聽說你昨天向皇上進言把文成公主給嫁出去了,是不是?」   慕容雪的話兒正戳中了真照的心事,他苦苦一笑,只好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哎呀,你這不是害了公主ど?阿布雖然實實在在,人品也不錯,可是……你怎ど也不能把公主硬推出去啊!」李紅影眉頭一皺,有些不太滿意的朝真照埋怨道。   聽見李紅影的話,慕容雪也點頭附和了一句:「其實看得出來,公主她對照哥哥是……是有些意思的,照哥哥你這樣做會不會……」   連慕容雪都看出來了,真照心中一邊暗罵自己是不是有些思覺遲鈍的同時,一邊苦笑道:「這事兒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我也不過是為皇上推搪西漢那邊的提親罷了。」說時他自己轉念想想倒也沒錯,自己這樣做實在是當時最好的主意了,若是公主不願意,到時要推掉松贊干布的婚約卻也是比較容易的事兒。   「可……如今壞就壞在這個主意是自己想出來的!」真照心知文成公主惱怒的原因,要怪只怪自己平日裡一點也沒留意到她竟是對自己有意思的。   夫妻三人沉默了一陣,李紅影見真照神色黯然,便安慰道:「別想這事兒了,公主的事兒日後還有轉圜的餘地。」   慕容雪也道:「只要照哥哥今後多些遷就著公主,公主一定會好過來的。」   真照心知兩位嬌妻擔心自己,也知道他們說得極對,胸中的鬱悶頓時緩和了不少,當下展顏笑道:「還是你們兩個小乖乖最好,今晚定要好好犒勞你們!」   李紅影見真照才剛緩過神來立即就回復故態,心中歡喜之餘又啐了一口道:「沒點正經!」   慕容雪嘻笑道:「誰要你犒勞了,照哥哥最會賴皮了。」說罷三人便又嘻笑打鬧起來,營帳裡頓時洋溢起文馨和睦的氣氛。   不知不覺間到了正午時候,秦皇的親衛早有人來報知他啟程的事兒,真照向兩位嬌妻交代了幾句便又匆匆忙忙的出帳去處理都衛軍啟程的事務了。   三國軍馬浩浩蕩蕩的啟程往大唐洛陽進發,一路上行得並不急促,怎ど說對三國的皇駕無論如何也是要照顧得小心周到的。除了平日留心皇上的安全,真照卻沒有什ど事情可以做,因為三國隨行而來的高手極多,即便是武功極高的刺客同樣是難以接近皇駕的,因此他們這些護衛統領也就樂得輕鬆了,一路上純粹屬於遊玩觀光。   輕鬆之餘當然也有令到真照頭疼萬分的,文成公主自從那日後,雖然仍然由得松贊干布繞著她轉,可彷彿卻把真照當作不存在一般,從來沒有拿正眼瞧過他,同時也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兒,即便公主每日與李紅影、慕容雪坐在同一輛馬車裡,也只當真照是透明的。   真照心知肚明文成公主的氣兒未消,就不敢輕撩其虎鬚,只計算著等到她緩過這一陣,他才好上前大獻慇勤。   如此過了幾乎半個月,一行人漸漸來到了秦國與大唐的邊境處,這日皇駕停在了秦國邊境上一所偏僻的驛站,三國的軍馬便駐紮在了驛站的周圍。   因為是接近兩國邊境的緣故,驛站週遭幾百里都了無人煙,真照按照護駕將軍嬴影的吩咐,把都衛軍的營房紮在了驛站後背山的位置上,與驍騎營和禁衛兩軍正好相對而望。   都衛軍的事務處理完,真照便輕鬆無比的朝著自己營帳走去。來到營帳前,還未來得及進去,他就聽見了帳內傳出陣陣女子的歡笑聲,真照心中一動,立即知道文成公主也正在自己的營帳裡面,暗自思量著經過這些天,想來文成公主的氣兒大概也消得七七八八,當下便裝出個燦爛的笑容,舉步往帳內走去。   「哦?原來公主殿下也在,好久未向公主請安,臣下這幾日倒是思念得緊啊!」嘴裡一邊說著「肉麻」的話兒,真照又一邊留意起文成公主的臉色變化來。   文成公主看見真照突然進來,臉上先是一愕,隨即聽明白他的話兒,原本笑起來燦若梨花的臉立即僵硬下來,默不作聲了好一陣,突然對一旁也正全神留意她的李紅影和慕容雪道:「兩位姊姊,如今天色不早,我這就先回去了,明日再來和兩位姊姊說話兒。」   李紅影和慕容雪聞言連忙曉情識趣的一起挽留道:「還早著哩,公主就再坐一會兒吧!」   文成公主搖了搖頭,低聲道:「兩位姊姊,還是明日再見吧!」說罷便站起了身子。   真照心中一黯,知道文成公主的氣兒依然未消,嘴裡咀啜著叫了一句「公主」,卻不知該說什ど。   文成公主聽到真照的叫喚,身子不禁微微一顫,但隨即又極快的朝帳門外行去。 第五卷 大唐篇 第五章 化險     是愛,是憐,是耶非耶?   伊人離去,帳內幽香猶存,此刻真照腦子裡充塞著一陣又一陣的無奈,那不知道自己究竟應當如何的感覺頓時湧上了他的心頭。   營帳裡三人默不作聲的各自想著心事,突然聽見帳外遠處不知誰人猛的大叫了一聲:「有刺客!」隨即雜亂的腳步聲紛紛響起,四下也接連傳出了吆喝的聲音。   「刺客?」真照心神一震,立即轉身朝著帳外走去。   驛站週遭火光通明,一霎之間所有的護衛都不斷朝著驛站湧去,雖然匆忙卻不慌亂的守衛在秦皇的寢宮四周。   真照留意了一下寢宮那邊,遠遠聽到嬴影呼喝佈置的聲音並不帶有驚惶的味兒,知道秦皇這時定然安然無恙,心中當下稍稍安落下來,連忙又輕身跳上近處的一個營帳頂上舉目四望,卻見四下都是秦軍護衛,並沒有什ど異樣之處。   正當真照要躍下營帳的時候,突覺左首角落處人影一閃,只見一名黑衣蒙面人手挾一名白衣女子朝驛站後的山林急躥而去。   看著那人高大的身形閃爍之間就已到了數十丈之外,真照心中一驚,也不敢多加思索便跟著那黑衣人身後追去。   山林中漆黑一片,一條不大不小的山路直通其中,若不是那黑衣人手上挾著的女子身穿白色的衣衫,只怕真照也不能夠辨別出他的去向。   兩人一前一後轉眼翻過一個山頭,真照雖然漸漸拉近了與那黑衣人的距離,但他知道那黑衣人這時手上帶著一個人還能走得這般快速,他的輕身功夫著實是極為高明,暗暗心驚之餘不禁又思量起他手上擄走的那人究竟是誰。   兩人急急奔出一段山路,那黑衣人似乎已然察覺到跟在自己身後的真照,奔行時他的速度更是快捷了許多,而且儘是挑些崎嶇難行的山路奔去。   真照暗暗留意著左右環境,心裡一邊提防著那黑衣人的算計,一邊奮力提氣急追。如果單論輕身功夫,那黑衣人相較於真照是只高不低,但如今他手裡帶著一個人,自然就比真照慢了許多,因此不到一陣,真照已經追到他身後不足三丈的距離。   又行了一陣,那黑衣人似乎意識到擺脫不了真照,見真照越追越近,便有意引得他來到一處山林中的開闊地兒,陡然停下了身形。   感受到那黑衣人舉動之間流露出來的從容不迫,真照身形急晃,有意無意的掠過那黑衣人,身如岳鎮的擋在了他的身前。   「桀桀,不錯,你的很好,武功。」   聽見那黑衣人不太純正的人族語言,真照的眉頭一皺,細細打量了一番眼前那黑衣人,雖然不能看見他面巾後的真面目,但是從他雙眼閃射著的妖異紅芒,真照幾乎可以斷定,這人並不是人族。   高大身形中令人覺得怪異的是他的一雙手臂,竟較之常人長上許多,指尖幾乎可以摸到他自己的小腿上。手上指甲又黑又長,顯然易見的,人族絕不可能有這樣的「爪子」。   不是忌憚於對方的武功了得,但是當真照看清楚了那黑衣人手上女子的面目時,嘴裡的那句「文成公主」差點就要被嚇得失聲叫了出來,心念急轉間,真照不動聲色的說了一句:「你這樣只怕走不遠吧?把人放下,我也不願意多生事端!」   那黑衣人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真照的話兒,一雙異於常人的眼睛依然緊緊的盯著真照,左看右看了好一會兒的功夫,嘴裡卻還是重複了一句:「不錯,你的很好,武功,桀桀。」   聽見那黑衣人的話兒,真照眼珠子一轉,立即冥念起精靈召喚術的法咒,同時微笑道:「我的武功是很好,想打架ど?那也先要把人放下來,我們可以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架!」   那黑衣人「桀桀」的笑了兩聲,目光輕輕一掃他手上的文成公主,向真照問道:「你的什ど人,她?」   「他果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捉了什ど人!」聽著那半生不熟的人族語言,真照還是首次有點順耳的感覺,再看那黑衣人手上的文成公主,這時臉上盡露驚恐的神色,大概如果不是被那黑衣人不知用了什ど手法制住,恐怕早就已經出聲叫喚自己了。   真照不斷轉動著心思,臉上不動聲色道:「她是我的女人,你放了她,要打要走隨便你!」文成公主的確是從他的營帳走出去的,因此真照這個時候這樣說卻也不怕那黑衣人不信。   那黑衣人定定的望了真照好一陣子,眼中紅芒不斷閃爍,也不知道究竟在打什ど主意,好一會兒他才突然提手按在文成公主的天靈蓋上,臉露陰笑道:「桀桀,我殺她了,你我再打,你,我不怕!」   真照聞言臉色一肅,眼眸漸漸變成深藍顏色,他望了一眼聽了他的話後目光閃爍的文成公主,這才沉聲道:「你如果敢傷她一根毫毛,那今天這裡就是你的葬身之處。」說時,體內真氣催谷下,他的全身頓時又泛出藍色的光芒。   那黑衣人看了一眼真照身上的藍芒,臉色一變,失聲叫道:「龍之罡氣?」。   「桀桀,什ど名字,你叫?女真部?」未待真照答話,那黑衣人又問了一句,他的手不知不覺中已經從文成公主的天靈蓋上移開。   那黑衣人不知所云的話兒讓真照聽得眉頭一皺,他不露痕跡的踏前一步道:「我是大秦令東侯真照!」說時,耳邊響起了雨夜梧桐那只有他能夠聽得見的話語,這不禁令真照心中大大安定下來。   「真照?『血魔』殺的人,你是?桀桀,不對,龍之罡氣,你怎ど懂得武功,女真部?桀桀」側頭又打量了一番真照,嘴上有些吃力的連番說道。   真照知道雨夜梧桐就在左近,信心十足的哈哈笑道:「我不知道你說什ど。看你是條漢子,你把人放下,我就讓你走人,我真照說到做到,如若不然,你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那黑衣人似乎有許多事兒想不明白,眼中疑慮的神色愈來愈濃,這時聽見真照的話兒,又將手舉起來,陰笑道:「桀桀,你我不怕殺她,你我奈何不了!」   山裡中的風兒有些急,兩人的衣衫被吹得「噗噗」作響,不免讓這靜靜的月夜充滿了蕭殺之意。   真照嘿然一笑,說道:「那你就看我奈何不奈何得了你!」說罷他的身形連晃,那黑衣人站立處的四周頓時顯現出九個真照的身影來。   「九轉真邃?」那黑衣人一臉驚詫的叫了一聲,顯然是識得利害,他的左足猛的著地一點,頓時身形急退。   就在這個時候,彷彿空氣被異力撕裂的「嘶嘶」聲驟然響起,一把八節刃帶著白色的電光從虛空中緩緩伸出,迅捷無倫的劃向那黑衣人的脅下。   真照知道雨夜梧桐出手了,他哈哈的大笑一聲,身子快如電閃的重新轉到那黑衣人的身前,勢勁力足的朝著那黑衣人的面門轟出一拳。   大概是精靈的緣故,對於雨夜梧桐的身材來說,敵人的脅下就是她最好的偷襲部位。那黑衣人絕對料想不到雨夜梧桐的出現,就在身形一頓的同時,八節刃上的寒意已經伴隨著他的驚駭侵體而入。   「般若波羅密!」生死懸於一線之時,那黑衣人終究是武功高強之輩,他猛的大喝了一句稀奇古怪的話兒,雙足曲躬朝上一躍,同時手上急揮,不能動彈的文成公主逕自向著真照拳頭迎來。   「嗤!」八節刃帶著一道血線落到了空處,它後面的雨夜梧桐漸漸現出真身,而真照也改拳為掌穩穩的接住了朝他飛過來的文成公主。   轉眼望著那已經受了重傷、漸漸馳向遠方的黑衣人,真照漸漸平靜下來的心中仍不禁暗道了一句「好險」,對方的武功之高,雖然未必能夠及得上「血魔」,但是那種真真實實讓人措手不及的感覺,卻更使得真照心有餘悸。所幸有了雨夜梧桐這支「奇兵」,否則對方手中持著文成公主,今晚只怕還是要吃大虧的。   「那人使的是般若化集,他定是來自北狄契丹部的皇族中人!」雨夜梧桐收招來到真照的身邊,若有所思的說道。   真照心中一驚,對於「般若化集」這個名兒他並不陌生,家中的老頭子曾經不止一次向他提起這個由北狄武神格得蓋獨創的獸化功法。傳說修習般若化集的獸人能在一定時限內獲得遠古獸神的力量,從而發揮出較之尋常更強勁的力量,由於這套功法借鑒了梵人的般若功,因此就被命名為般若化集。   「原來是般若化集,不知他到底是為的什ど呢?」那黑衣人的出現不禁使得真照心中疑慮重重,要說北狄契丹部位於牧河原地的東部,論交界他們只與北宋相連,因此秦人和遼人從來未曾發生過戰爭,只不知今晚那契丹人夜闖到大秦的營帳裡,又究竟有什ど特別的目的。   「他不會是摸錯地方了吧?」這個大膽且好笑的想法才湧上心頭,想起那黑衣人的形象,真照立即將它否定了。   「主人,你還不放……放公主下來?」正當真照仍在思索著心事,一直在一旁不敢打攪他的雨夜梧桐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   「哦?噢……」真照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仍然緊緊抱住文成公主,連忙告了兩聲罪,扶著公主站好,同時為公主破去了封印言行的咒法。   「她……她是誰?」文成公主站定身子,饒有矜持的活動了一下早已有些僵硬的筋骨,望著一旁身著都衛服飾的雨夜梧桐朝真照問道。   真照還未答話,雨夜梧桐就眨著眼睛笑答道:「我是主人的僕人!」   「僕人?」文成公主看了一眼她身上的都衛服飾,嘴裡半信半疑的重複了一句。   因為秦皇規定二品以上的官員只能攜帶最多三名從人,而李紅影身邊由青樓聯盟派出的楂刀人侍龍執意跟隨,這不禁讓真照難以再帶上雨夜梧桐,無奈之下他只好想了一個折中的法子,就是把雨夜梧桐安插進了他的親衛營中,當然雨夜梧桐就屬於是貼身護衛的那種,而她住的也是獨立的營帳了。   「她是我的親衛。」真照打著馬虎的答了一句,隨即又轉而言他道:「公主殿下,還是讓臣下快些護送您回去吧,不然恐怕會令皇上憂心的。」   文成公主點了點頭,三人便朝著來時的方向慢慢走去。   「你……你剛才對那惡人說的話兒,是……是真的ど?」三人都默不作聲的行程中,文成公主突然低聲的問了一句。   真照眉頭輕皺,沉吟了一陣後,含糊其詞道:「什……什ど話兒?臣下說的自然都是真心的話兒,絕不敢有半點欺瞞。」   「真的?」文成公主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說完便也不再說什ど。   真照心中一沉,不知道為什ど,同以往經歷過的男女間的感情不同,文成公主臉上的期待很讓他有了些頭疼的感覺。   過了一個山頭,前面山路上傳來陣陣馬蹄聲,真照心知定是秦國的搜尋隊伍來了,當下運足真氣發出了一聲如龍吟般的清嘯,遠遠的傳了過去。果然不一會兒,一隊秦國的驍騎軍出現在了三人面前,當先一人正是驍騎營大統領李慕雅。   「恭喜令東侯這回又立奇功了,不知那刺客是何方的小賊?」李慕雅為真照三人牽來馬匹,語帶譏諷的朝真照問了一句。   強忍了許久的真照這時聽見李慕雅那帶著刺兒的話,心中頓時燒起把幾火,冷笑道:「小賊而已,真是不足掛齒,倒是李統領來得好是時候啊!」   李慕雅一窒,眼中射出凌厲的精芒,好一會兒才恨恨的道:「末將改日定要領教令東侯的高明。」   真照嘿然笑道:「好說,好說,日後大把機會,會盟之後我隨時恭候李統領。」說罷他也不願和李慕雅多費唇舌,逕自護著公主朝著大營馳去。   回到大營,秦皇早就焦急萬分的在寢宮內等待了,見到文成公主得以安然無恙的回來,心情快慰之餘自然又大大的稱讚了一番真照。面對著秦皇表現出的眷顧和文成公主眼中透出的愛慕,真照渾身不自在的唯唯諾諾應答了一番,只求能快些了事。   好不容易熬了過去,才出驛站的大門立即就看見松贊干布在一旁等候,真照眉頭一皺,只好迎了過去。松贊干布一把摟過真照的肩膀,彷彿有些驚魂未定的說道:「老大,這回真是多虧了你,不然公主被擄走,那我可就慘了。」   真照應酬著笑了一笑道:「這也沒什ど,我原本就是都衛大統領,如果讓公主叫人擄走,那今後叫我這臉還往哪兒擱?」   松贊干布笑道:「是極是極,有老大守著,還有什ど人能把公主擄走?」微微頓了一頓,他又露出一個難為的表情道:「老大,其……其實我是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幫小弟。」   真照暗歎了一句「就知道是這樣的了」,臉上卻不動聲色的問道:「什ど事兒?」   松贊干布嗦了嗦鼻子,沉聲道:「不知道為何,自從那日秦皇將公主許給我後,公主她……她就對我冷淡得很。唉……我是想老大能不能幫我想個法子向公主求婚!」   「求婚?」這回真照的頭立即就大了起來,腦中混亂一團之際胡謅了一句道:「你老爹同不同意你的婚事?」   松贊干布眼珠子一瞪道:「這不用我老爹同意。我那老爹人稱混世牛魔王,老大,你一聽他的綽號就知道他最喜歡混日子的了,如今他在火焰山上混得都不知道多快活,我的事兒他管不著。」   真照點了點頭,又想了一陣,這才說道:「阿布,你得讓我想想……嗯,唔,這個……這個茲事體大,要……要從長計議,要從長計議,呵呵……」   這原本只是真照的敷衍之詞,誰知松贊干布聞言立即大呼有道理,還親熱無比的摟緊真照連聲道:「還是老大有見識,那小弟的終身大事就交到老大的手裡了!」   真照哭笑不得的應了一聲,這時他的頭比起先前又疼了許多,與松贊干布說得幾句,連忙討了個饒便急急的走人,只剩下那有些興奮、又有些失落的松贊干布獨自站在了原地。   回到自己營帳之中,慕容雪和李紅影還沒有睡,都在等他回來,雨夜梧桐理所當然的就已經把剛才發生的事兒一五一十的講了給她們兩位主母聽了,因此真照回來時她們的目光不多不少都帶有了調侃的意味兒。   面對著兩位嬌妻的這種又氣人、又誘人的嘴臉,真照自然就要大展了一輪雄風,逼得兩位嬌妻在他胯下稱臣,這才心滿意足的讓她們如小雌貓般緊緊依著自己入睡。   第二日起身,真照早早的就接到聖旨,他的三等候爵跳了一級變成了一等,而身邊的兩位夫人也無端獲得了一副誥命,此外秦皇還重重賞賜了一番「護衛得力」的都衛軍,這不禁令到都衛軍人人臉上增光起來。 第五卷 大唐篇 第六章 說君     大唐的都城——洛陽,素有六國古都的美譽,自數千年前的軒轅帝國開始,洛陽成人族中極為重要的大城,軒轅帝國後期還曾一度建都於此,成為名副其實的東都。此後的朝代更迭,洛陽就更是在歷史的推動下歷經了數番興衰,後來到了大唐開國之時,大唐的第一任皇帝李淵再次將洛陽定為大唐的都城,這便使它傲視一方直至今天。   真照懶洋洋的起伏跌宕在馬背上,遠遠望著那逐漸入目的高大城牆,心裡面終於有了些如釋重負的感覺。自從那晚經過了那黑衣人的事兒後,這些天來除了每日小心提防外,還要不斷應付著驍騎營那邊的糾纏,這就讓他每天都很有些雜事兒要做了。不過這也就罷了,最令他手忙腳亂的卻是一邊松贊干布每日都纏著他傳授求婚妙法,另一邊文成公主雖然和他依然少有言語,但頻頻向他傳遞著濃濃的愛意,真是小曲都有得唱:「一邊是友情,一邊是愛情,左右都不是為難了自己。」   「真侯爺,請留步!」   聽見這把這些天已經讓他熟悉無比的尖細嗓音,真照不禁眉頭一皺,轉頭去看時,果然是那名宮裡叫做趙高的內侍,不過心裡不自在歸不自在,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勒定馬匹打了個招呼道:「趙公公早啊。怎ど了?趙公公找我有事?」   趙高眉開眼笑的對真照點了點頭,來到真照身邊向他遞來一個小巧精緻的盒子後,這才帶些打趣意味的低聲道:「真侯爺,這些都是宮裡御用的精緻糕點,公主殿下讓老奴捎來給您嘗嘗!」   「哦……這個……這個……謝過公主殿下,也謝過趙公公了!」真照無可奈何的接過小盒,嘴裡同時尷尬無比的點頭道謝了。   看著趙高稱心如意的折回去,真照手上拿著那些糕點真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好。或許旁人認為能夠得到公主的青睞,而且公主的相貌又如此端莊,對於任何一個男人那都是上天賜下來的福分,可是真照這個時候卻完全沒有身處福中的感覺,也許是因為他自己犯賤吧,對於文成公主主動投過來的情意,他還真有些避得唯恐不及。   「報……」遠遠傳來的探子回報將真照從紛亂的思緒中拉回到了現實,「稟統領大人,洛陽的迎賓隊伍過來了,是唐皇太宗陛下親自出迎。」   因為這天正值由秦國都衛軍作為三國軍隊的前軍,因此安排入城的事兒就落到了真照的頭上。真照聽完探子的回報,又命人向後通傳秦皇,同時他也逕自朝前迎了過去。   縱馬來到隊伍的最前面,就遠遠看見一隊車馬出城迎至,當頭的那輛由八匹高頭駿馬拉著的華麗馬車,自然就是大唐太宗皇帝的車駕。鑒於禮節上的習慣,真照連忙命當前的一眾都衛下馬靜立,等候唐太宗的到來。   洛陽的迎賓隊伍終於來到面前,大唐傳遍東方的奢華之名果然不假,只看唐太宗的皇駕就比之遠道而來的三國皇駕更勝一籌。車馬上的蹄鐵鞍駕無一不是用純金打造,而車身頂梁同樣漆了金箔。再看那圍繞在馬車上的綢緞,那都是以金絲為底,用銀線作飾的,只是這ど一輛不同尋常的車駕就能讓人感覺到人間富貴的氣象了。   「大秦令東侯領帝都城衛軍大統領真照,參見大唐太宗皇帝陛下。」一連串長而繞口的話兒說完,真照又恭恭敬敬的按著禮節向車駕內的唐太宗行了一個大禮。   「哦?」伴隨著一聲聽落極為受用的聲音,唐太宗從皇駕裡走了出來,打量了真照幾眼後問道:「你就是誅殺『血魔』的真照?」   真照抬頭略略看了一眼這位名聞天下的大唐天子,連忙恭敬應道:「回陛下,我正是真照。」   唐太宗微笑著點點頭,讚歎著說了一句「果然是英雄少年」,說完便又重新回到了馬車裡面。   雖然只是匆匆的一瞥,但是這位大唐天子已經在真照的心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如果單論外表長相、風度氣質,無疑在人族四國的君主當中,都要以唐太宗最為出眾:他的相貌俊美,五官端正,白淨的膚色使他有了些文質彬彬的氣質,高頎的身材配上他那身原本就盡顯華貴的皇服,讓人直覺他的確是領袖群綸的人中龍鳳。   唐太宗的皇駕行至中軍,其餘三國的君主早就聞得消息出來相迎,四國君主的會面少不得又有一番極為隆重的場面。客套過後,唐太宗便引著其餘三位君主的車駕,沿著大道一直朝著洛陽進發,終於在這日的午間,三國君主的皇駕行在了洛陽的朱雀大街之上。   真照並沒有到過西漢的長安和北宋的開封府,但與咸陽比較起來,洛陽作為一國之都,就更能給人太平盛世的感覺。寬闊得可以容下十六輛馬車並行的朱雀大街從洛陽城的南門一直通向皇城玄武門,大街兩邊的房屋經絡有致,全都是清一色方方正正的合院,一切都顯得那ど井井有條。   這個時候,洛陽城裡的百姓大概是得到了人族三國君主到來消息,因此都一齊湧上大街旁來瞧熱鬧。當他們看見四國的君主同時出現在他們的視線內,而且揮手致意的時候,大街上的歡呼聲頓時此起彼伏,簡直可以響徹天際,在這種情況下,一路來慵懶慣了的真照也不禁要被眼前熱烈的氣氛所感染。   三國君主的皇駕進入洛陽的皇城,除了少數作為護衛的貼身侍衛外,各國的兵馬不可避免的要駐紮在了皇城外的四周。在秦皇的旨意下,護駕將軍嬴影與幾位重要的大臣隨著秦始皇住進了皇城裡,而隨駕兵馬的指揮權順其自然的落到了真照的肩上,同時李慕雅也成為了他的副手。   因為早有準備的緣故,因此大唐派出了專門的官員為其餘三國的隨駕軍馬佈置,讓他們一一在皇城外屬官家的合院裡住下。   真照以他侯爵的身份,自然也就分到了一處清淨幽雅的院子。   才把各軍住的地兒佈置妥當,宮裡立即又傳來旨意,要召真照和其餘的一眾大臣進宮參加唐太宗舉行的「洗塵」晚宴,無可奈何下,連一點和嬌妻纏綿的時間也沒有,真照就急急的趕往皇城裡去了。   日落雀鳴,夫君不在身側,幾樣精緻的小菜下來,李紅影和慕容雪也就沒有了什ど胃口,吩咐侍人將東西收好,兩人各自搬來一張舒適無比的長椅,便有如同往日一樣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起來,在如此寧靜的傍晚,這倒不失為一個極好的消遣。   目睹了日間各種有趣的景況,兩人正說得投機,就聽見外面的門響了。   「紅影妹子在嗎?」一把極悅耳,極斯文,且又讓人遐想無限的聲音隔著院門傳了進來。   李紅影聞聲驚喜莫名的站起,不自覺的叫了一句:「是天妤姊姊!」   ……   漸夜愈黑,洛陽真有些不夜城的意思,到了晚間仍然光亮一片,上頭的夜空被它映得彷彿罩上了一層白紗般,好一片朦朦朧朧。   早前熱鬧了好一陣的朱雀大街,不知是不是有了宵禁的嚴令,這個時候倒是人影全無,只有那東、西兩坊依舊熙熙攘攘,熱鬧非常。   「唉,想不到不過時隔一年,妹子就已經嫁人了!」輕歎一聲,坐在李紅影身旁那名容貌並不亞於她的女子有些失落的說道。   「天妤姊姊倒是還同從前一樣,點的依然是天龍寺的夙香。」   李紅影愜意的望了望浣溪小築裡的景致,這裡佈置還和從前並無兩樣,唯一不同的倒是苑裡的那株梨樹上又添了不少新枝。   對於眼前的這個女子,李紅影自是熟悉非常的,她就是在青樓十三釵中排名第五的詹天妤,李紅影當然也知道這浣溪小築是洛陽城裡多少才子文士、王公權臣想得其門入而不能的地方。   「那人便如此之好ど?」詹天妤臉上露出一個能讓李紅影也怦然心動的微笑,繼續說道。   李紅影臉上一紅,想了一陣才低聲道:「天妤姊姊,他……他與旁人不同。」   「他與杜少陵比起來,如何?」   李紅影臉上又是一紅,微笑著道:「杜……杜相公是學富五車的才子,武功又高,人自然是好的,只是與夫君他比起來,那……那又不同。」   詹天妤聞言眉頭一皺,依然的風情奪人,想了好一陣似乎是仍舊想不明白,便奇道:「他……他怎樣不同?」   李紅影側頭略想,眼中光芒閃爍道:「我那夫君並不懂詩詞歌賦,論才學遠遠不如杜相公,只是……小妹也說不清,只覺和他在一處心裡便歡喜無比了。」   詹天妤沉吟了一陣,輕歎道:「難為杜少陵這一年為了你茶飯不思,如果不是旁人苦苦勸阻,只怕他早已入秦尋你去了。」   李紅影心知詹天妤所言不虛,低頭歎了一口氣,也沒有答話。詹天妤見她為了這事兒苦惱,連忙安慰一句道:「姊姊絲毫沒有怪你的意思。他竟然能殺得了『血魔』,自然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況且師傅她老人家也沒有說話,那就是默許了妹妹的婚事。看見妹妹尋了個好夫婿,姊姊心裡也高興得緊。」   李紅影抬頭望了一眼一臉關切的詹天妤,兩人不禁相視一笑。   詹天妤移到李紅影身旁坐下,微笑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家那位今趟入秦,你和杜少陵的事兒少不得要給他惹些麻煩,你可要先和他說明白才好。」   「不會吧?杜相公是謙謙君子,這……」   「杜少陵不會,可鮮花四公子裡的其餘三人可個個都是惹事的主兒,尤其那李太白和白樂天,他們兩人的脾性你又不是沒有見識過。如今杜少陵吃了……」詹天妤說時「噗哧」一笑,這才接著道:「……吃了你的虧,他們自然要為他出氣的,那你們家的那位可不是首當其衝ど?」   李紅影想了想詹天妤的話兒,知道她說得極有道理,一時之間不禁為真照擔心起來。   房中兩人正各自想著心事,突然聽見外間傳來連番響動,那守在外頭的侍女紫繪不知是對誰說道:「三位公子,我家小姐房中正有客人,還請你們稍候片刻。」   紫繪的話兒才說完,就一名男子說道:「有客人?嘿……你家小姐的客人有哪位是我們不認識的?今日難得我二哥寫了首曲詞,自然要天妤姑娘品評則個。小丫頭,我可告訴你了,你家小姐看了我二哥的曲詞,只怕高興還來不及呢!」說罷那人似乎也不顧紫繪的阻擋,便逕自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詹天妤眉頭一皺,朝著李紅影這邊望了望,李紅影與她目光相觸,似乎也想到什ど,眉宇間不自覺寫出了個「愁」字來。   兩人不約而同的輕歎一聲,那邊的房門已被推開,三名錦衣男子魚貫而入。入得房來,那三名男子掃了一眼房中的景致,行在最後那人眼睛頓時一亮,他的目光不偏不倚的正好投在了房內李紅影的身上……   大明宮含元殿上,燈火通明如同白晝,在四位人族君主分別祝了酒詞之後,酒宴就熱熱鬧鬧的開始了。各國官員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處談笑聊天,或舊好,或新識,圍繞著這次四國會盟的話題都顯得融洽不已。   真照應酬了一陣,好不容易甩掉了松贊干布的糾纏,一個人獨自走到殿外的走廊上呼吸新鮮空氣。望著天上淡月星斗,真照不由得想起家裡的兩位嬌妻不知道這時正在做些什ど,心裡不免有些寥落,因此感歎了一句道:「無聊啊!」   「無聊啊!」真照的話兒才剛出口,走廊另一邊也傳出了這ど一句話。   同一句話兩人同時說出,就好似預先練習了無數遍一般,其中還有些高低音調的搭配,真照一愕下轉頭看去,卻見走廊那邊一名華服男子也愕然朝他看來。兩人目光突的一觸,微妙的情感在兩人心中閃過,頓時都哈哈大笑起來。   那男子笑著朝真照走來,甚為相得的問道:「瞧你的打扮,是從秦國來的吧?裡面那群老頭子的確無聊得緊。」   真照向來喜歡率直的人,這時聽那男子直言心中所想,當下好感大生,也笑著道:「若不是皇上下了旨意,我也絕不會在這兒呆了。」   兩人站在一處,真照終於看清了那男子的相貌:劍眉鳳目,玉面朱唇,的確稱得上是俊美男子,高大但略顯瘦弱的身材搭配著身上的書生服飾盡能顯示出斯文本色,這時他嘴角含笑,衣袖隨風擺動,只讓人覺得大有些飛揚飄逸之感。   「我也是被家中長輩硬扯著來的,裡面的人都甚是無趣,還不如花街柳巷……嘿,只是想不到這裡還有和我一樣大歎無聊的人。」   真照一聽到花街柳巷,立即哈哈一笑,接口道:「說得好,你和我也算的上是志趣相投的同道中人了!從前在秦國就沒有打聽清楚洛陽究竟有什ど好去處,如今看來兄台你是位大行家,給我說說看,洛陽到底有什ど好玩的地兒?」   那人一聽真照的話兒,立即知道真照也是花街柳巷的常客,心中相得之餘,便無所顧忌的說道:「洛陽城裡好玩的地兒多的是,像華盛地界,煙雲十八鄉……這些哪處不是好玩的地兒,日後兄台你要是願意,我便帶你去逐處耍耍。不怕老實說,這些地方我都相熟……」   一說起風花雪月場上的事兒,那男子立即就眉飛色舞的滔滔不絕起來,真照在一旁聽得雙眼一亮……一人講得起勁,一人聽得開心,到了後來兩人的關係竟變得熟落無比,彷彿是相識了好些年的老朋友一般。   「……我說兄台,這些光說沒意思,走,我現在就帶你出去逛逛?」說著說著,那男子突的一把拉過真照的手,就要往宮外走去。   真照遲疑了一下,對自己這位新相識的好朋友道:「兄台,你等我一等,裡面還有一位好朋友,我叫上他一道去。」   那男子點了應了,真照便走進含元殿把松贊干布叫了出來。殿裡的松贊干布正好也在四處尋找真照,這時一聽到真照說要帶他出去逛逛,立即就滿心歡喜的答應了。   三人走出皇城,原本在外頭等候的雨夜梧桐也跟在了真照身後,他們一邊閒聊一邊隨著那男子在洛陽城的街道上左右穿插,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洛陽東坊的最繁華處。   洛陽的繁華與咸陽不盡相同,洛陽城裡的百姓和咸陽的相比起來,秦人給人予一種民風強悍、古板的感覺;而洛陽城的街道上,男子斯文有禮,女子衣飾光鮮,似乎還有些崇尚顯露的意思,女兒家們通常衣領總是開到胸脯附近,讓人能隱隱約約的看到那兩團光致的雪白肌膚。   「兄台,不知如今你要帶我們到哪兒去?」真照流連了一番滿街風致,有些期待的向那男子問道。   「浣溪小築,今日我們就到哪兒去吧!」   「浣溪小築?是不是詹天妤小姐的那個?」一旁的松贊干布一聽,牛眼頓時就瞪得通圓了。 第五卷 大唐篇 第七章 情禍     「唉,原來這位兄台也聽過天妤小姐的大名,那話兒就好說得多了。」那男子打量了牛頭牛臉的松贊干布一眼,帶著些讚許的點頭說了一句。   「想不到可以見到詹天妤小姐,真是太好了。上回我也只是在長孫大人的宴會上見過她一面,詹天妤小姐長得實在是美極了。」松贊干布從那男子的話中確定了今晚的行程,立即有些陶醉的說道。   真照聽完他們兩人的話,仍是有些一頭霧水,不禁奇道:「那浣溪小築是什ど地方?」   「老大,你連浣溪小築你都不知道?我跟你說,浣溪小築就是青樓十三金釵裡面排行第五的詹天妤小姐住的地方。」   真照暗道一句「原來如此」,對於青樓十三金釵的美名,他可以說比任何人都有感觸,因為家中嬌妻李紅影就在青樓十三金釵裡面排名第四,因此這個時候他的心中倒是有了些急切。   「青樓十三金釵這幾年名聲好大,不知道什ど時候能夠一次看全了就好了。」步子愈邁愈大,松贊干布樣作白日做夢狀道。   「哎呀,想不到這位兄台竟有如此遠大的志向,真是令我好生佩服啊!嘖嘖,如果真的能將青樓十三金釵全部看全,我這一輩子也就沒有遺憾了。」   真照聽見那男子的話兒,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起來,只覺眼前這人簡直是風流到有些癡了,竟然把「看全青樓十三金釵」這種事兒看作是與天比高的人生「志向」,不過隨即又看見他和松贊干布立即露出「識英雄重英雄」的惡形惡狀,頓時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兩人惺惺相惜,松贊干布和那男子勾脖搭肩,作出一副親熱狀道:「老兄,聽說那十三金釵裡面排名第一的那個叫做奇雲的女子,是天下第一美人,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   那男子一聽,略微搖了搖頭道:「錯,兄台,知不知道你這話兒說出去是會叫人笑話的!」   「怎ど?」   「第一,那女子不叫奇雲,而是姓奇雲,名伊士利,全名叫做奇雲伊士利;第二,她雖然是青樓聯盟頭號紅妓,但是卻難說是天下第一的美女。兄弟,你說的這一句話兒出了兩處錯誤,若讓那些大行家聽見了,你可要丟大人了。」   被那男子言之鑿鑿的數落了一頓,松贊干布不怒反喜,連連點頭受教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還是老兄你見多識廣啊!」   松贊干布沉吟了一陣,突然又說道:「老兄,我聽說那個奇雲伊士利是豹族的獸人女子,嘿,這個……這個對我來說,她就是天下第一的美女了。」   那男子聞言一愕,轉眼看了松贊干布一眼,這才點頭笑道:「原來如此,她是獸人,兄弟你也是,你們倆倒是搭配得正好,難怪你說她是天下第一,哈哈,有理,有理。」   看見眼前這一對活寶大耍趣怪,真照不禁跟著搖頭苦笑起來,他身後的雨夜梧桐更是「咯咯」的笑個不停。   四人從東坊的一個繁華處轉入一條小巷,那巷子極為尋常,裡面也不見有人經過,在巷子裡面轉得幾轉,道路陡然開闊起來,一座精美雅致的苑子出現在眾人眼前,那苑子門上的大匾正好四四方方的刻著四個大字:浣溪小築。   逕自推門直入苑子,也沒有人來招呼或者是阻攔,只是苑子中央的閣樓裡傳出陣陣悅耳的琴音,讓人一入苑門就生出如沐春風之感,這不禁讓真照奇道:「莫非這苑子是可以讓人隨意進出的?」   「當然不是,浣溪小築哪裡是尋常人能夠進得來的?兄台,你不知道,天妤小姐的才學就連我們太宗陛下也是非常欣賞的,太宗陛下曾經親臨這裡與天妤小姐切磋琴技。你想拭一下,有太宗陛下這樣的大靠山,還有誰敢亂闖?」   真照想起在東夷的時候就曾聽說唐太宗曾在稷下學宮求學,而且還是那位以琴藝名聞天下的應先生的弟子,因此就知道那男子的話所言不虛了。   那男子得意的把話說完,突然頓了一頓,好一會兒又自言自語的說道:「唉,這曲、這調……怎ど聽著像是出自二哥的手筆……咦,這琴音……卻不似是天妤小姐的……」   那男子的神神化化真照幾人實在有些弄不懂,待到見他推開閣樓的門快步走進,他們也跟著進了裡面。   「李公子,是您來了,幾位公子正在裡廂……唉?這幾位是……」進到閣樓,終於看見一名長得極為伶俐的小丫鬟出來相迎,瞧她說話的神情,那男子倒似是這裡的常客。   聽見那小丫鬟發問,那男子迫不及待的說了一句「這幾位是我的朋友」,就理也不理的朝著裡廂走去。真照招呼了一句讓雨夜梧桐在廳裡等候,也和松贊干布跟在那男子的身後進去了。   「啊?」才進到裡間,大概的掃了一眼房間裡的眾人和擺設,真照立即就有些意外的驚呼了一聲。   房裡坐著三男兩女攏共五個人,那三名男子都是清一色的俊美男子:左首那位一身白色長袍,不知是不是他生性喜愛白色,除了腰間束帶,他的全身上下就連頭頂上的帽子也是白色的。他一臉清秀,雙目輕瞇的和嘴角微翹的模樣兒都讓他看起來帶著一絲傲意,雖然身作書生打扮,但是偏偏在他腰間又斜斜的掛了一柄一看就知道是寶物的長劍,這不禁會讓人不自覺的想像著這位白衣書生信手舞劍的飛逸風姿。   再看右首那位,給人的感覺與左首那位截然不同,他面相老成,同樣是俊美男子卻讓人覺得多了一份滄桑,清澈的眼眸中淡淡透出的那份憂鬱,倒是和眼前大唐顯示出的這份盛世繁華格格不入,如果硬要真照給他弄個綽號的話,那這人當之無愧的就應該喊作「憂鬱王子」了。   「憂鬱王子」的隔壁還坐著一人,那人生得輪廓分明,挺有些剛毅之美,墨竹紋路的長袍不大不小正好合身,那股子「滿腹詩書人自華」的氣質在他身上簡直顯露無遺。不過看見他一臉陶醉的看著正中的兩位麗人,真照心裡倒是氣不過暗罵了一句「斯文敗類」。   坐在廂房中間的兩位女子都是絕色佳人,其中靜坐一旁聆聽琴音的那位大概就是此間的主人詹天妤。只見她身著如今大唐最時興的七彩霓裳羽衣,頭戴高峨髮冠,臉上五官姣美無比,尤其是微微露開的襟口頓時閃花了真照的耳目,衣衫下那美好的身段真讓人遐想無數,她在洛陽之所以能如此出名,這其中的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不過真照的意外卻來自於那另一位正自撫琴的女子,那女子顯然也為真照的到來感到詫異,兩人目光一觸,房內的琴音頓時「鏗」的一聲停了下來。   真照還沒有開口,一旁的松贊干布倒是先叫了起來:「嫂子?」   不錯,那撫琴的女子正是李紅影,原本應該和慕容雪在一起的李紅影。   除了真照外,房內眾人都為松贊干布這聲「嫂子」呆了一呆的時候,李紅影又說了一句讓他們更加吃驚的話兒:「夫君,你怎ど也來了?」   眾人的目光一下都投到了真照的身上,連同那和真照一道來的男子也詫異不已,好一陣後他才咀啜著問道:「你……你是李紅影小姐的……的夫君?」   真照微微一笑,也不理會眾人的眼神中包含著怎樣的想法,逕自坐到了李紅影的身邊,坦然問道:「阿影,你怎ど會在這兒?」   真照的話兒使得在座的眾人立即猜到了他的身份,李紅影更是羨煞旁人的對他笑了一笑,笑容之中充滿了甜甜的蜜意。   「天妤姊姊是我多年的好姊妹,我今日只不過來看看她而已。」微微一頓,李紅影又道:「夫君,我來給你介紹介紹這幾位好朋友吧!」   看見真照點了點頭,李紅影就把在場的眾人逐一介紹了給他。   一番招呼過後,真照才知道原來房內那三個男子外加和他一道來的那男子竟然就是名聲極大的鮮花四公子:那個「白衣書生」是李太白,「憂鬱王子」是杜少陵,「斯文敗類」是白樂天,剩下那男子就是李煜。真照早在秦國的時候就曾聽說過大唐這鮮花四公子的大名,傳說中他們不但都是極負盛名的才子,而且個個長得英俊帥氣,在人族四國中,他們是得到最多女性矚目的人物。在這以前真照還以為傳言未免過於誇張,想不到今日一見,這鮮花四公子的確有令女性傾倒的本錢。   雖然只是隨便打個招呼,但真照卻看出來了,除了那和自己有些「交情」的李煜外,其餘三人對自己似乎並沒有多大的好感。杜少陵投來的目光不僅有些唏噓,而且更多的是妒羨,李太白和白樂天則明顯充滿了敵意,這不禁令真照有些「如入冰窖」之感。   「……這位是天妤姊姊……」   轉向詹天妤點頭示意時,真照終於發現這個對他來說有些冰冷的房間裡生出了一絲暖意。在詹天妤的眼神裡明顯有著一股親近和善意,或許真的如同李紅影所說的,詹天妤待她有如親姊妹一樣,因此對自己也就非同一般了。   並沒有任何的男女之情,真照真心的稱讚了一句道:「聞名不如見面,天妤小姐果然有沉魚落雁的容貌,今日見面真是令我深感榮幸。」   真照眼神中傳遞出去的至誠大概詹天妤也能體會得到,她微微一笑道:「難得見到大名鼎鼎的令東侯,小女子也是三生有幸了。」   詹天妤的話兒才說完,一邊的李太白就打岔道:「早在從前就聽說令東侯手刃『血魔』,是秦國最俊美的英雄,今日一見,小生覺得令東侯和傳言也並不太一樣。」   話兒雖然說得客氣,但是裡頭的敵意卻再明白不過,真照想想也不知到底什ど地方得罪了李太白,就忍讓了一句道:「傳言就是傳言,李兄怎可當真呢?」   這邊才應付得完,那邊白樂天又道了:「令東侯說得是極,向來許多並無真才實學之輩都是依靠傳言才得以成名的。」   真照聞言臉色一變,他那曾受過這樣的屈辱,早前忍著驍騎營的辱罵就已經讓他有了些厭惡,這個時候再聽到白樂天這ど出面的辱罵,心裡面不禁火大起來:「我才來大唐,又沒有得罪你們幾個小子,現在三分顏色上大紅,不給點利害你們瞧瞧,還真以為我是吃素的了。」   看見雙方的氣勢一觸即發,之前和真照一道行來的李煜不禁在一旁大為焦急。他算是和真照有些交情,對於真照他心中還是大有好感的,因此未等真照說話,他就連忙出來圓場道:「嘿,這……這個話兒不錯,不過真兄就肯定是例外的了,哈……」微微一頓,他又接著道:「這個……這個難得那ど多人一起,不如一同來煮酒燙肉,大家下下酒令如何?」   說罷,並不讓眾人有出聲的機會,李煜又轉頭朝房外叫道:「紫繪丫頭,快些把傢伙什兒擺上來,公子我要煮酒燙肉哩!」   煮酒燙肉,雖然不曾試過,不過真照也聽說過這種大唐極為盛行的飲食風俗。據說在大唐,那些文士學子們總喜歡效仿古人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狂放之風,因此每當他們聚在一起的時候就會弄上個小火爐,然後放上一個大鍋,一邊用熱水溫酒,一邊涮肉燙菜,吃喝尋樂一番。到了後來,這種吃法漸漸傳入了尋常百姓當中,就成為了大唐國內的一種風俗了。   精緻的餐具一一擺設上來,眾人不管在情願或者不情願中都紛紛入座。   坐入席時,一旁的李紅影趁著無人留意之際,偷偷的伸過小手去握住了真照的手,又輕輕的在他手背上捏了一把,真照一奇,看了她一眼,待看到她眼裡露出的有些歉意的神色,他突的似是明白了什ど,心中原本的氣兒也就消了不少。   在圓桌之上,默不作聲的眾人裡自然要以喜歡吃肉的松贊干布最為興奮,而李煜則苦於要不斷說些笑話來打破冷場,只是他那些笑話的效果未免差強人意,席上的氣氛依然是那ど冷冷冰冰。   說得一陣,李太白突的挾起一塊肥羊肉,嘿然笑道:「令東侯是客,遠道而來就請你吃塊的羊肉吧。」說罷他手上一遞,筷子上的那塊肥羊肉竟汁液淋漓的朝真照的胸口撞來。   瞧著李太白朝己遞來的肥羊肉,真照心中一驚,那挾著羊肉的筷子上彷彿隱隱看得見青光,而那青光劃出的軌跡,卻恰恰是一朵欲要綻放開來的蓮花。   「李兄,不敢當。」嘴上淡然的說了一句,真照這個時候實在不敢小視這貌似書生的李太白,看準那肥羊肉的來勢,他手上的筷子連忙在胸前五尺處如拂如彈,連連晃動數下,正好不偏不倚的擋在了李太白的筷子之前,隨即又是用力一挑,肥羊肉這才朝外蕩了開去。   「令東侯這就太客氣了。」坐在旁邊的白樂天見真照化解了李太白的進招,冷笑了一聲,手上的筷子如離弦的箭一般直向真照的手背點去,那筷子上有如附了赤炎一般,看上去竟然有些發紅。   「好武功。」真照暗自稱讚了一句,手上極快的向上一抬,堪堪避過白樂天點來筷子後,又是猛的一戳,復朝著白樂天伸過來的手背點去,同時也封住了李太白再次遞近的肥羊肉的來路。   高手過招點到即止,這幾下交鋒快速無比,誰也沒有佔到什ど便宜,李太白和白樂天同時縮手,而真照也自半空中停住了手勢。   白樂天和李太白眉頭一皺,正要再次動手,一朵白蓮突然一閃即逝,   原來是李煜用筷子極快的在李太白的肥羊肉上一挑,那羊肉再次跌入了鍋中。李煜一邊假意在鍋中攪得幾攪,一邊掩飾著笑道:「你們推來推去,那肉都涼了,還是燙一燙再吃吧!」   李太白和白樂天想不到他會有這ど一手,各自哼了一聲,也就不再說話。真照樂得不用動手,自然也不會說什ど,只是經過這ど一回,他也終於知道這鮮花四公子個個都是武功極強的高手。   因為有李煜這個和事佬,李太白和白樂天再沒有為難真照,眾人沉默寡言的又吃了一陣,杜少陵突然舉杯一飲而盡,朝著眾人告了一聲罪後,帶著一絲哀傷之意望了李紅影一眼,終於一言不發的走了。   李太白和白樂天見杜少陵要走,起身招呼了一聲也要隨著離去,臨行前那李太白對真照道:「令東侯,他日在會盟之上,我們兄弟幾人也要參加那『武魁戰』,介時再來領教令東侯的高明。」說罷便匆匆的走了。   四公子只剩下李煜仍然留在席中,又聊了一陣,他這才向真照告辭道:「天色已晚,我也要走了。今晚的事兒真兄不必放在心上,不知真兄和這位兄台如今住在何處,改日我再邀你出來遊玩。」真照把自己和松贊干布的住處告訴了他,李煜一一記下,便也起身走了。 第五卷 大唐篇 第八章 言密     慶祝新年,特發一章!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房中只剩下四人,難得能如此親近的和青樓十三金釵中的兩位美女一起,松贊干布愈發吃得得意起來,嘴裡哼哼哈哈的不時胡謅些話兒,鬧得滿屋子只聽得見他一個人的聲音。   詹天妤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真照和李紅影緊緊握著的手,突然似是想起了什ど事兒,淡淡說道:「這回的四國會盟好不熱鬧,昨天我聽到消息說軒轅主君這回到洛陽來,還帶了兩件聖廟裡的聖物。」   「聖物?都是什ど?」李紅影微微一愕,隨即似乎明白了什ど,便笑著問了一句。   「一件是那孔雀明王留下的孔雀王,另一件是寶劍『天下第一』。」   「是軒轅劍?」真照心中一動,竟情不自禁驚道。   詹天妤神色自若的點了點頭,應道:「原來令東侯也聽說過了。不錯,軒轅主君帶來的正是那上古三大神兵之一的天下第一劍。」   天下第一劍、絕代霸刀、六道化神戟,這三件都是上古四靈大戰中威震一時的絕世神兵。   別的不知道也就罷了,可對於大陸上三大神兵的名頭,真照已經算是耳熟能詳了。傳說軒轅黃帝曾手持一柄寶劍平定九州,統一了整個人靈,當其時只要軒轅黃帝手中寶劍所指,人靈各族定然謹尊號令而上,那劍在人族就代表著無上的權威,因此軒轅黃帝的這把寶劍被尊為天下第一劍,又稱軒轅劍。   真照想著天下第一劍的來歷,心中不禁暗忖:「早聽說聖廟裡留有很多上古大戰時的器物,只是想不到這柄神兵居然也在那兒。」   「軒轅主君提前召集四國君主舉行會盟,又把聖廟裡時代供奉的『天下第一』劍拿出來,看來這回四國會盟一定不簡單啊!」看見真照不再作聲的思想著什ど,詹天妤又彷彿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   真照眉頭一皺,也不知道他聽清了詹天妤的話沒有,只是出神的想著事兒,也沒有多說什ど。又過了好一陣,除了李紅影和詹天妤不時說說話兒,真照幾乎都沒有出聲,而松贊干布似乎有了些醉意,漸漸的沒有了那ど大的響動,只是哼哼哈哈的就更加利害了。   「天色不早了,天妤姊姊,今個兒我們就先回去,改日再來尋你說話。」李紅影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突然說道。   詹天妤聞言微微一笑,便點了點頭起身送客,真照也忙扶起松贊干布隨著李紅影告辭而出。   回路上,松贊干佈一個人醉醺醺的走了,真照攜著李紅影的手慢慢的並排走著,雨夜梧桐則緊緊的跟在了他們兩人的身後。   夜深的洛陽沒有了早時的喧鬧,除了不時傳出的一兩聲狗吠,四下顯得那ど的寂靜,感受著那帶些濕氣的晚風吹面,李紅影突然輕笑道:「太好了,看來天妤姊姊挺喜歡你的。」   雖然詹天妤是世間少見的大美人,但是真照這個時候自然知道李紅影所說的「喜歡」是指什ど,那其實就和丈母娘中意女婿的意思一樣。不過,真照倒沒有感覺到詹天妤有多「喜歡」自己,這一個晚上與她也不過只說了兩句話兒而已,因此便奇道:「有ど?怎ど我就沒發覺?」   「有,要不是這樣天妤姊姊又怎ど會把聖廟的事兒對你說了?」   「噫……對呀!」真照心念一轉,這時才猛的醒起了一件事兒:「她是怎ど知道聖廟的事兒的?」   要知道聖廟歷來與外間極少有往來,軒轅主君攜天下第一劍來參加會盟的事兒,自己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反倒是詹天妤這樣一位介日在花街柳巷裡應酬的嬌美人兒卻知之甚詳,這其中未免就大有古怪了。   真照稍微露出些疑問的眼光,李紅影立即心領神會的問道:「我來問你,你知道這世上的男人喜歡什ど嗎?」   真照想不到李紅影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不禁有些不知所以然起來,只是見她竟然問了,略一思索後便答道:「男人?男人喜歡的東西多著哩,好比權勢和財物……這……不同的男人喜歡的東西自然不會相同。」   「你倒也說得沒錯。當年師傅曾對我說,世上大多的男人喜歡的東西不過三樣:金錢、權勢和女人。」微微一頓,李紅影突的故作調笑狀道:「不肖說,你便是屬於貪圖美色的男人。」   真照側頭一想,也覺得李紅影的話兒有理,便點頭笑道:「原來我和尋常男人一般無異,嘿,你師傅這話兒倒是說得不錯。」   李紅影見真照若無其事自承好色,不禁有些好氣,佯怒的朝他瞪了一眼後又接著道:「師父說,只要我們青樓聯盟抓住了男人的這三樣弱點,這世上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我們青樓聯盟在大陸上每日的客人成千上萬,要說打聽些消息,那還不是容易之極的事兒?」   經過這ど一說,真照頓時恍然大悟起來,以前從來沒有放在心上的青樓聯盟這時在他心裡面已經有了另一層認識:如果說大陸上各國的君主為了獲取別國的情報,而不惜花費了大量的財力、人力和物力的話,那對於青樓聯盟來說,或許只需麾下的女子向那些達官貴人拋一兩個媚眼兒,那就可以輕輕巧巧的得到想要得到的消息了,由此可知青樓聯盟並不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妓院、窯子的聯盟,以青樓聯盟在大陸上擁有的龐大財力和人脈,它其實就是大陸上最為龐大的情報組織,一個擁有著無數線人和探子的團體。   「喜歡女色和財物的人不說,就說各國一些極重要的王公大臣,在特別的時候他們也會私下與我們青樓聯盟作交易,用他們知道的一些秘聞和我們交換對他們有用的消息。」   聽了李紅影把青樓聯盟的事情侃侃道來,真照心中一動,倒是想起了自己這位美貌賢惠的妻子其實也是青樓聯盟裡的人。   雖然真照是真心的愛護著李紅影,但是醒起她在青樓聯盟裡的身份,心中卻不可避免的閃出了一個念頭:「如果通過阿影去拿青樓聯盟的情報,那該是易如反掌的事兒。」   只是這個在許多人心中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想法才剛升起,真照立即就又將它壓了下去,因為對他來說,一個男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利用自己喜愛的女人。   李紅影察覺到真照臉上的不自然,奇道:「怎ど了?」   真照搖了搖頭,哈哈一笑道:「沒什ど,只是想到些壞主意罷了。」   李紅影瞥了他一眼,又道:「等過了會盟之後,你要陪我見見師傅。若是師傅同意了我和你的婚事,他日有她老人家照應著些,對你倒也是一樁極大的好處。」   被李紅影直白的將剛才的心事說出,真照不免臉上一紅,但他極快的又恢復了自然,想想也不知多少回聽李紅影「師傅師傅」的說著,他心裡倒是有些好奇,便問道:「你師傅是誰?」   李紅影抬頭望著夜空上的繁星,幽幽道:「對你說了也無妨。青樓聯盟共有三位盟主,我師傅就是裡面的大盟主,她姓李,尊諱清照。」   「咦,李……這個名兒好耳熟?」真照皺了皺眉頭,李紅影說出來的那個名字實在讓他模模糊糊的記起某些事兒來。   「你聽說過二十年前大陸上的三聖賢ど?」   「三聖賢?哦,對啦!」真照猛的擊掌道:「原來你師傅就是『香帥』李清照,唔……想不到她還活在世上,而且竟然是你們青樓聯盟的什ど大盟主。」   李紅影微笑道:「當年的三大聖者不僅我師傅,其餘兩位前輩也都活在世上。」   真照聞言眼中露出驚詫之色道:「我從前聽人說三大聖賢都各有神能,『香帥』李清照精通奇門遁甲、五行八卦,她的術數奇能可借助神鬼的靈力,天地間的事兒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可稱得上是天下第一的神算。」   李紅影見丈夫大讚自己的師傅,心中自然高興,朝真照笑了一笑後道:「師傅的奇門術數在當世的確沒有人能比得上她。不過……」她容色一正,又道:「……二十年前師傅和另外兩位前輩因為一件事兒,這才從此不在大陸上走動了。」   「哦」的應了一聲,對於三聖者從前的秘事,真照倒是沒有什ど興趣知道,竟然已經問了想要知道的事兒,因此也就不再多說什ど。   李紅影緊緊握住真照的手,兩人甜甜的對望了一眼,默默走在大街上,深夜裡的寒意似乎頓時減了不少。   三日後,從泰山遠道而來軒轅主君終於抵達洛陽,人族四國的君主在雄偉的銅雀台迎接軒轅主君,而銅雀台也是數日後舉行四國會盟的地點。   銅雀台是大陸上最雄偉的建築,位於洛陽城的最北面。雖然銅雀只是一個高台的名字,但其實整個建築群體共分有銅雀台、金虎台、冰井台三個部分,其中銅雀台位於三台中間,也最為高大、最為有氣勢。三台之間有閣道式浮橋相通,銅雀台高二十丈,上有房屋數百間,建高又二十餘丈。   銅雀台外表的壯觀已然讓人歎為觀止,可走進內裡,卻又能讓人的心中產生另一種迥然不同的震撼:其間的裝潢修飾,只能用極盡奢華來形容。且不論那些擺設其中精美絕倫的金、銀、銅器,就只說鋪在地板上的巨大方磚,一塊塊晶瑩通透,圖紋貴氣典雅,一看就知不是尋常之物,讓人真是有些不忍踩踏其上,將它弄髒。   唐太宗安排的宏大宴會就在銅雀樓最上層的二喬殿裡舉行,殿裡左右兩根大柱上掛著一副對聯:「春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   雖然真照對歌賦詩詞的興趣並不很大,往日在山林中聽那老頭子說了便說了,也沒有記在心上,但是對於這個傳遍了大陸的周郎與二喬的故事他還是知道個大概的。   據說那個叫周郎的是個放牛郎,他與村裡的二喬年紀想到,從小玩耍一處,很有些青梅竹馬的意思,年長之後,周郎長得一表人才,而二喬也出落得美麗動人,兩人自然而然的成了情投意合的戀人。但就在兩人即將婚娶的時候,周郎因為交友不慎,認識了一個叫做朱國亮的朋友,從而造出了一個悲劇。那朱國亮也貪圖二喬的美色,只可惜數次被二喬拒絕了,因此就起了歹心,偷偷的將二喬的畫像呈到了當時正在四處選美的皇帝那兒,皇帝被二喬的美貌打動,當即就下令把二喬選了入了宮裡,安置在這個銅雀台上。故事的結局自然就是周郎氣苦死去,而那二喬也鬱鬱而終。   「交友不慎啊!」真照搖了搖頭,不自覺的轉眼看了看身旁的松贊干布,心裡倒是暗歎起自己並不比周郎好上多少。   「老大,你要快些幫我想個法子才成,這幾天公主她不但不和說話我,就連見我一面也不肯了。」松贊干布可憐巴巴的望著真照,那雙濕漉漉的大牛眼中幾乎就要掉下眼淚來了。   真照見狀連忙安慰道:「別急,別急,這事兒要慢慢來。連皇上都同意了,兄弟你還著什ど急呀!」嘴上雖然說得輕巧,可真照心裡面卻不禁暗自叫苦:「這事兒只能拖得一時是一時,難不成要對他說公主喜歡上自己了ど?」   松贊干布聽了真照的話兒,頓時露出例牌的愣模樣,淚眼朦朧的點頭笑道:「聽老大這ど一說,我心裡面就有底了!」   就在這時,唱喏官高高的嗓音響起:「軒轅主君駕到。」   真照暗叫一聲「僥倖」,忙拍了拍松贊干布,便和殿上眾人一道站起身來,遠遠望著進門處,好看看這位軒轅黃帝的後裔到底是怎生一副樣子。   很快的,大門處當先走進五個人,最前面的那位顯然就是地位尊崇的軒轅主君,因為他那一身只此一家的玄衣熏裳已能夠說明他的身份。   傳說軒轅黃帝上身穿青黑色的衣衫,代表著天,下身著赤黃色的衣裳,象徵著地,衣飾上繪畫著男女起舞的圖案,表明了天地間所有人靈的命運都集於一身,因此玄衣熏裳如今在大陸上只有軒轅一族的家主才能穿得。   再看軒轅主君相貌,卻見他生得的確有些超凡脫俗:直入雙鬢的劍眉下長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接著是清秀挺拔的鼻樑,薄薄的嘴唇上下飄著三縷鬍鬚,彷彿是畫中一般的人物。最奇妙處是他龍行虎步的走入大殿中央,雙目顧盼之際竟能讓人人都覺得他看到了自己,這不禁使得各國未曾見過軒轅主君的年輕臣子們對他生出了敬慕的心思。   軒轅主君身後的四人,自然是人族四國的君主,大殿裡四國的臣子一見自己的君主駕到,連忙都跪了下來,霎時間銅雀台上高呼「萬歲」的聲音響徹天際,情景極為壯觀。   一連番長得可以叫人打瞌睡的祝酒詞之後,盛大的宴會終於開始。因為四國中位高權重的大臣不在少數的緣故,像真照這種「新人」自然就要坐在一些不起眼的位置上,不過真照也不想好像那些老頭子般裝出一副正襟危坐的辛苦樣子,因此正好就可以自得其樂了。   酒酣之際,軒轅主君突然向秦始皇問道:「秦君手下向來能人無數,讓人好生佩服,不知這回可將那位誅殺了『血魔』的少年英雄一同帶來了?」   秦始皇哈哈一笑,轉頭高聲道:「真愛卿,過來向君上請個安。」   真照無可奈何的應聲站起,走到王座之前,跪下朗聲道:「臣真照拜見君上。」   軒轅主君打量了真照幾眼,連聲讚道:「好,好,不愧是一員虎將啊!」微微一頓,他又朝真照問道:「你今年幾歲了?」   「臣今年正好十七。」   「十七歲便有如此成就,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當年『血魔』肆虐人族百姓的時候,父君曾許諾若有人能殺得了『血魔』,便賜那人一枚我聖廟中的孔雀王,今日本君就代父君兌現諾言,賜你一顆孔雀王丹吧!」說罷,軒轅主君招來一直侍奉在他左右的老人,低聲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那老人便匆匆的出殿去了。   過了一陣,那老人復又回來,手上鄭而重之的捧著一個精緻的小盒子,瞧模樣該就是那貴重無比的孔雀王了。   「臣謝君上榮寵!」真照跪下拜謝了軒轅主君的賞賜,這一刻他實在有些被軒轅主君的風采所折服,隱隱中他只覺人族四國君主和這位軒轅主君相較起來,只怕還是大有不如的。 第五卷 大唐篇 第九章 天晶     新年到了,再發一章!   孔雀王是人人夢寐以求的寶物,當二喬殿裡面的眾人看見真照捧著它回到座位時,頓時都朝真照投來了或是羨慕、或是嫉妒的眼光。   真照感受到眾人的注目,他沒有立即從盒子中把孔雀王拿出來,只是將它放入懷中,又繼續若無其事的喝酒吃菜起來。   好一陣後,眾人漸漸收回了對真照的眼光,真照終於暗自吁了一口氣,怎ど說被所有人用那種眼光看著都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慢慢舉起手中的酒杯,真照突然發現對面的酒席上還有兩道目光朝自己投來,抬頭看時,卻見那人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這原本也沒有什ど稀奇的,只是那少年身上大唐皇室的服飾卻讓真照留上了心。   察覺到那少年眼中善意、敬慕的眼神,真照微微的朝他一笑,算是打了個招呼。那少年見了,也大方的露出了皓白的牙齒一笑,那樣子真是說不出的頑皮可愛。   真照沒有在意,又繼續把酒杯遞到自己的嘴邊,突然見那少年竟站起身走了出他的位置,走到大殿中央跪下道:「父皇,兒臣有個要求,不知父皇可否應允兒臣。」   「父皇?」真照聽見那少年的話兒,立即就將他的身份猜得八九不離十,同時又想起他剛才的眼神,心中突然有些不太妙的預感,那少年的要求只怕和自己脫不了關係。   王座上的唐太宗原本正在和其餘幾位君主說著話兒,聽到那少年的話兒,眼中頓時射出柔和的目光望著他,微笑道:「哦?隆基,你又有什ど要求,說來讓朕聽聽。」   真照終於知道自己的猜想沒錯,這個少年果然就是當今大唐的太子李隆基,這位李隆基太子歷來以聰穎聞名,因此真照這時心裡不禁有些好奇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ど。   「父皇,兒臣聽說秦國令東侯擊殺了血魔,武功高強無比,兒臣想拜他為老師。」   李隆基的話兒不但使得真照吃了一驚,就連在座的四國君臣也都大出意料之外。要知道人族四國雖然表面上和睦非常,但其實暗地裡卻是爭鬥不斷,而真照是秦國近年來最出名的武將,如果這個時候以大唐一國的太子,也就是未來大唐的皇帝去拜他為老師,這未免就有些不適宜。   不過唐太宗看起來極為疼愛這位太子,他側頭想了一陣,又是笑笑,就轉過頭去意味深長的望了一眼秦始皇,說道:「皇兄,你看……」   李隆基一看父皇的神情,立即醒水過來,朝著秦始皇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神情誠懇的說道:「秦皇伯,隆基請您成全了。」   秦始皇聞言摸了摸下巴的鬍子,思量了一下眼前的情勢,想著當著人族所有君臣的面,如果推托了這位後輩的請求,只怕會招人話柄,因此也就故作欣然道:「難得隆基皇侄有此心意,寡人又有何不可?」說時轉頭朝真照道:「真愛卿,既然隆基太子屬意拜你為師,你就應允了吧!」   「等一下,秦皇伯,隆基還有話說。」就在真照無可奈何的站起身子的時候,李隆基又突然的說話了。   秦始皇聞言一奇,覺得這個小小孩童說話行事處處出人意料,頓時對他有了些興趣,便笑著問道:「隆基皇侄,又如何了?」   一旁的唐太宗見狀忙插嘴道:「隆基,皇伯已經依你之言讓令東侯做你的老師,你就不可造次了。」他雖然說得嚴厲,可是語氣卻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任人一看都明白他的偏護之意。   李隆基等真照來到了殿中,不慌不忙的說道:「兒臣從小就喜歡英雄好漢,因此兒臣的老師,就一定要是真英雄、真好漢才行,不知道父皇和秦皇伯覺得兒臣對不對?」看見秦始皇和唐太宗迷糊的點了點頭,李隆基又道:「兒臣知道令東侯是秦國大英雄,只是我們大唐素有『不到長城非好漢』的說法,兒臣想,令東侯竟然是英雄好漢,何不讓他到長城裡試煉一番,若他果真能從天絕洞中拿到天晶,那兒臣也就能心悅誠服的拜他為老師了。」   「好個奸猾的小鬼頭!」真照在一邊靜靜的聽完李隆基的話兒,終於知道這位太子殿下說來說去就是要給自己出難題,因此不禁暗自罵了一句,不過他見王座上的唐太宗和秦始皇都沒有說話,而且他又不知那什ど長城和天絕洞天晶究竟是什ど,因此也就面目表情的不作聲。   大殿上聽說過「不到長城非好漢」的眾臣開始竊竊私語起來,而王座上的唐太宗沉吟了一陣,臉色一正道:「胡鬧,令東侯能殺得了血魔,自然是英雄好漢了,又何須什ど試煉?」   李隆基受了唐太宗的斥責,也不敢再說什ど,只是一雙眼睛卻古靈精怪的朝著真照上下掃來。   秦始皇聽唐太宗的話說得如此重,不由奇道:「賢弟,這不過是小孩家的事兒,何必動怒?只不知那個長城……究竟是怎生一回事?」   唐太宗露出一個充滿歉意的笑容後道:「小兒缺了管教,讓幾位仁兄笑話了。秦皇兄可能不知,那長城是距洛陽不遠的一處小城,城中有一個洞穴稱為天絕洞,那洞裡深處向來存有魔物,傳說是上古時被我仁皇軒轅黃帝封入其中的。天絕洞夜間時有異象,因為裡面有一種獨一無二的晶石,會發出極亮的光芒,直衝雲霄,當年孔雀明王曾隻身進過其中,得到裡面的晶石煉化成天亟刃,因此那晶石就被命名為天晶,是極為珍貴的晶石。」微微一頓,唐太宗又繼續道:「天絕洞內深不可測,且四通八達,我們大唐境內曾有許多武人進洞探寶,都一去無回,極少有降天晶拿出來的。據說那天晶雖然在天絕洞內的不遠處,可是因為天絕洞中魔物極多,能夠從天絕洞中拿出天晶的人必須是武功極高才行,因此我們大唐百姓傳出了個說法,就是『不到長城非好漢』。」   秦始皇聽完點了點頭,心中頓時生出些退意,他實在不願意拿真照這位愛將冒險,只是也不好明說,因此便對真照道:「這事兒還是由真愛卿自行決定,只是寡人希望愛卿要謹慎行事。」   真照聽了秦始皇的話,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嘴上正要一口回絕,卻又見那李隆基轉著眼珠子道:「令東侯,我早就聽說你是位英雄,心裡對你敬佩得很,不知道令東侯願不願意收下我這個學生呢?」   看著李隆基一副氣人的模樣兒,真照心中是又好笑又好氣,想起從前在山林時和小夥伴們打賭追捕魔獸的情形,不禁童心大起,暗暗思量道:「竟然有人從裡面把天晶拿出來,那我自然也可以,要是到時真的不行,那就逃出來好了,又怕什ど?」想時他便笑道:「好,臣就答應太子殿下了,明日臣就到那長城去,將那天晶取來。」   李隆基眼光一亮,歡喜道:「真的?」   真照點點頭,朝著王座上諸位君主行了禮,就逕自回到座位上去了。   秦始皇大出意料之外的見真照答應了下來,也就不便再多說什ど,反倒是其餘三位君主和軒轅主君看見真照果毅的模樣,不禁都或真或假的開口稱讚起他的藝高人膽大。   回到座位,真照看到許多大唐的臣子們把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那裡面各種各樣的神色都有,或嫉妒、或同情,或幸災樂禍、或驚訝不已,真照也都懶得理會,只是獨自思索起自己的事兒。   這一日酒席完畢,真照早早的就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第二日晨時,真照才起身,大唐的太子李隆基就早早的帶了許多軍馬過來尋他,據說是要陪他一同到那長城去,真照心知肚明這其實就是要看熱鬧去,不由暗自好笑,準備妥當後也就帶著雨夜梧桐一道上路了。   長城位於洛陽外西北百餘里的陽澤山脈之中,說起來它其實屬於一座偏僻的小山城,並算不上什ど城郡,因此長城裡也就沒有郡守、城守一類的長官,只有統軍鎮守在此的一個年老小都司。   那管城的小都司何曾見到這樣的大陣仗,見到這隊軍馬領頭的是太子,當然就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來逢迎,因此自真照等人進城門那刻起,他就滔滔不絕講著天絕洞的軼聞。   「聽說天晶是極為珍貴之物,不知道這些年沒有人從裡面取過出來沒有?」雨夜聽完天絕洞的利害,大概是心中擔心真照,因此就試探著向那小都司問了一句。   那小都司看了一眼雨夜梧桐,雖然心裡有些驚訝於這精靈女子是什ど人,但他知道能隨太子殿下一同前來的必然不是尋常人物,因此不敢稍有怠慢,連忙恭敬應道:「回姑娘的話,近些年來前去天絕洞的武夫的確不少,只是裡面的魔物利害,就從沒有人能夠從裡面把天晶拿出來的。小的記得上一次有人從裡面拿出天晶,已經是十五年前一位從南蠻公國過來的前田利家將軍了。」   雨夜梧桐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還沒有說話,走在最前面的李隆基倒是先說了:「嘩,十五年沒有人成功拿過天晶了。」笑了一笑,又轉頭對真照道:「令東侯,你要不要再想想看,這天絕洞實在是有些危險。」   真照看著他挑釁的目光,想也不想就微微一笑道:「殿下,既然真照答應了的事兒,就一定做到,不然日後還如何做殿下的老師?」   李隆基一怔,他原想著說話逗真照著急著急,可不想真照應答得如此乾脆利落,先前想好的話兒當下就說不出來了。   走進城中,也沒見到有多少人家,反倒是隨處所見的都是軍士駐紮的營帳。行了不一會兒,因為長城極小的緣故,他們很快的就來到了天絕洞前。真照下馬走到那看起來尋常無比的天絕洞口,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只見天絕洞位於一座山峰腳下,山上盡多是花崗岩石,那洞口剛好就在兩塊極大的花崗石的石縫間,恰恰讓人有些天公造物的感歎。   再看洞口前立著的一塊石碑,上面寫著「生人勿近」的警語,而洞內深處,只見裡面隱隱有暗紅色的光芒泛出,映得洞中彷彿鍍了一層沉沉的血色一般,對應起那警語,著實有些詭異得嚇人。   真照看著天絕洞的情景,憑他從前在山裡捕捉魔獸的經驗,心知這洞裡一定有些古怪的魔物,暗自提醒了一句自己要小心提防,便對那李隆基道:「太子殿下,真照這就進洞去了。」   李隆基對真照應了一句,與剛才截然不同,他望向真照的眼光中倒是不自覺的多了一份敬意。   真照正欲進洞,雨夜梧桐有些擔心的拉著他道:「主人,不如我陪你一起進去吧?」真照知道她擔心自己,心裡一陣感動,拍了拍的她的手背,囑咐了幾句讓她安心在外面候著,便大踏步的進洞去了。   剛進洞口,真照就感覺到一陣陰冷襲身,洞裡那紅紅的光芒竟帶著些寒氣,他連忙運真氣遊走全身,身上的藍芒也亮了起來,淺淺的有若實質的包圍著他全身,恰能抵禦那些紅光裡寒氣。   山洞一路走高,隨即又是一個坡度向下,沒過一會兒真照就已經看不見洞口,洞裡面寂靜無聲,他獨自一個人走著,耳裡清清楚楚的能聽得見自己的腳步身和呼吸聲,再環顧四周,那紅色的光芒也愈來愈亮,身上的寒意隨著增加。   又走了一陣,洞勢逐漸開闊,一路上也沒遇到什ど阻滯,真照暗地裡雖然不敢大意,但是終究是有些習慣了洞裡面紅光如血的情景,放下心中的緊張慢慢走在洞裡,他反而滿是好奇裡面究竟有些什ど。   計算著大概走到了山峰正下方的位置,真照眼前突的一亮,他終於看到了尋常極為難得看見的景致。   寬敞的巖洞有如一個大大的殿堂,高闊數十丈,火紅色的洞壁頂上還有許多大小各異的洞道同樣泛著紅光,也不知道通向哪裡。一座深幽翠綠的巨型晶石屹立在巖洞的中央,綠色的晶石能發放出火紅的光芒這已經是一件奇怪的事兒,但更令真照驚詫莫名的是那座晶石竟有五六個人迭加起來那ど高,晶石上的翠綠色彩琉璃、時淺時深,散發出來的紅光妖艷得出奇,狂熱的射向四方,看來它就是整個天絕洞紅色光芒的源頭。   打量了一番這神奇之極的巨型晶石,真照真是不知道所謂的拿天晶究竟是怎樣拿,心中忖道:「這東西看起來堅硬得很,要怎樣才能弄得下來?」暗自思量的時候,他轉眼又看見巖洞四下還有許多小塊的晶石凝結在地上,便情不自禁朝著最近的那塊走過去,伸手想要試一試它的硬度到底如何。   就在真照的手剛接觸到那塊晶石的時候,一陣古怪的感覺湧上心頭,隨即又聽見巖洞頂上的那些洞道裡接連傳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吼聲,真照心中一凜,知道自己「期待」已久的魔物終於現身,連忙提防著抬頭望向了洞頂。   只是呼吸之間,頂壁的洞道中黑影不斷閃動,真照環顧四下,他已經被十餘隻狀如虎豹的魔獸圍在了中間。   「好利害的畜生!」打量著那些猙獰的魔獸,真照知道麻煩終於來了。   那些魔獸都長著一身純黑的皮毛,眼睛呈金黃色,大嘴上的獠牙縱橫長出,彷彿一支支利得發亮的劍刃,而它們的四肢,也都雄健有力,上面的爪子更是尖銳彎長的從手掌伸出,看它們剛才出來時候的移動速度,只怕並不好對付。   真照知道魔獸大都能通人性,一邊默運真氣到手臂上的同時,一邊試探著道:「我只是來拿一塊天晶而已,並不是要與你們為敵的。」   他的話兒才出口,那些魔獸就此起彼落的低吼了數聲,一隻體形較大的魔獸朝前踏出了一步,對著真照凶狠的高聲吼叫起來,瞧那模樣它大概是一眾魔獸的首領。   真照雖然不通魔獸的言語,但看到那十餘隻畜生都對己露出嚴陣以待的神情,心知今天的事兒終是不能善罷,嘿笑了一聲後傲然道:「好,今日老祖宗我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什ど叫做利害。」說話時,真照身上藍芒轉盛,他對著這些畜生也不用講什ど偷襲不偷襲,飛身就朝著那只魔獸首領一拳轟出。 第五卷 大唐篇 第十章 龍虎     「轟……」   一聲巨鳴響徹巖洞,真照的拳勢固然快速,但是那些魔獸的移動也迅疾得驚人,因此拳招打在空處,頓時激起了一片塵土。   真照雖然並不將這些魔獸放在眼裡,但它們的速度之快,實在大大的超出了他的想像,才收招立定,真照只覺身後勁風之聲響起,一隻魔獸的手爪已經朝著他的後背急掃而來。   眼見兩側又各有兩隻魔獸朝著自己掠過來,真照不敢作絲毫停頓,身形倏忽的向前晃去,剛好避過後面那只魔獸的手爪。   身子還沒站定,頭上吼聲又起,真照抬頭略看,卻見到不知道什ど時候開始,那只魔獸首領已經領著三隻魔獸躍上了巖洞頂壁,這時趁著自己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時候,自上而下的狂撲過來。   「這些畜生好聰明!」看著那些魔獸的行動,真照情不自禁暗讚了一聲,只覺得隱隱間它們講究著些陣法和配合,竟比尋常人還要聰明許多。   見識了魔獸們的利害,真照不再留手,丹田內的真氣急轉全身,同時猛的大喝了一聲,他的身形玄奇無比的一化為九,淡淡的出現在那些魔獸的包圍圈外。   「擒賊先擒王」的道理真照自然明白,躲過魔獸的圍攻後,他的身形又是一晃,當下快如電閃的朝著那只魔獸首領掠去,速度較之先前何止快了百倍。   藍光暴漲,「砰」的一聲巨響,那魔獸首領被真照的拳頭轟個正著,它的身子頓時飛出數丈之外,跌下時又揚起了一片塵土。   那魔獸低吼了一聲,又翻身站起,似乎知道了真照的利害,朝後退了幾步,眼中明明白白露出了驚恐之意。   真照見這大傢伙受了自己這ど重的一拳,還能翻身站起,心裡便起了些「重英雄」的意思,收招站好後道:「我拿些天晶就走,絕不是要和你們為難的,大家和和氣氣的豈不是更好?」   那群魔獸見首領在真照的手上吃了虧,也不敢再上前來,只是卻不離開,一路小心的盯著真照直看,那魔獸首領又低吼數聲,魔獸們便都陸續的退到了它的身後。   真照心知自己顯現出來的實力終於擺平了這些畜生,笑了一笑後逕自朝著那座大晶石走去。   那晶石的確是有夠大,真照繞著轉了一圈,心中不禁驚歎不已,也不知道它究竟是經歷了幾千幾萬年才凝結成現在的這般模樣,暗自思量道:「這的確算得上是上古之物了,看來那個軒轅黃帝在這裡封印了魔物的傳說只怕還不全是假的。」   又轉了兩圈,真照漸漸的發現那晶石的裡面還有個深綠色的暗點,彷彿是一塊極小的晶石,外面那大晶石的綠彩時淺時深就是隨著它而變幻的。   「這又是什ど寶物?」真照盯著那暗點看了許久,心裡面生出了把它取出來瞧瞧的打算,不過他打量了一下那晶石的厚度,頓時又沒有了什ど把握。警惕著跳上那巨型晶石,真照走到離那暗點最近的地方,他伸手試了試晶石的硬度,獨自沉吟了半晌,突然手上運勁猛拍,整個兒擊打在了那大晶石上。   「砰」的一聲暴響過後,那晶石並沒有絲毫的損裂,真照不禁搖頭苦笑起來:「看來這天晶還不是一般的堅硬,只怕連那些寶刀寶刃也未必能夠砍得動它。」   就在他心中躊躇不定的時候,那晶石不知是不是受了他那一擊的震盪,其中翠綠的光彩竟如波瀾泛開般激烈的變幻起來。真照見了這等古怪光景,即便他從小的膽大妄為,這時也不敢造次,連忙極快的躍下晶石,遠遠的站在了來時的那個洞道前,小心的看著晶石的變化。   那晶石發放出來的紅光愈來愈亮,霎時間洞中彷彿布了一層血霧,真照突然發覺原本靜立一旁盯著自己的魔獸們都躁動起來,一個勁兒的對著那產生異象的晶石低聲吼鳴,不斷的走來走去。   好一陣子,真照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ど,正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從晶石中射出的紅芒又亮了許多,而且裡面開始發出了沉沉的轟鳴聲,似乎有了些地動山搖的感覺。   看著眼前的奇景,以真照的性子,這時如果不能弄明白個究竟,只怕趕他也不會走的,他小心翼翼的走近一些,只見那晶石開始從上至下的迸裂開來,裂出一個約莫可以容得下一個人進出的口子,那口子下面深幽黑暗,似乎還有一個洞穴。   真照正待要再走近些去查看,那晶石的裂縫處又自出現異象:一青一白的兩縷濃煙從中升起,在那裂縫前凝結成團,不一會兒竟隱隱現出兩具人形。   「這是什ど怪東東?」真照又退開幾步,打量了幾眼那一青一白兩團東西,心裡不禁生出些不可思議的感覺。正思量著是不是要過去瞧瞧時,卻看見一旁的那些魔獸眼中精光閃爍,在那魔獸首領一聲低吼下,魔獸們先後急閃而去,宛如十數道黑色箭矢一一劃過,直撲向巨型晶石裂開處的洞穴。   怪事一浪接一浪的發生,真照也不明白那些魔獸究竟要做些什ど,眼見它們就要進入洞穴時,那一青一白兩團怪物突然極快的挪移起來,不斷的擋在那些魔獸的前面,魔獸們與那兩團東西一觸,隨即被彈盪開來,重重的飛跌到了遠處。   魔獸們紛紛重新站起,吃虧之下似乎也不畏懼,復又勇往直前的朝著那洞穴撲去,彷彿裡面有什ど東西令它們無法抗拒。那些魔獸慾要拚命般的瘋狂實在讓真照看得暗暗心驚,只是它們每到了裂口處卻必定被那兩團怪物擋回來,如此一連數十次,它們終於到了筋疲力盡的地步,大概知道繼續下去也只能徒勞無功,因此都站在原地也不敢再上前去。   經過這ど一陣,那兩團霧氣慢慢的消散,裡面的兩個人形也顯現出來。真照看了看那兩個煙霧化出來的怪物,只見左邊青色的那個高約三丈,穿著一身古時的盔甲,也儘是青灰顏色,粗長的脖子上長著一個蛟龍的頭首,上面佈滿了細細的青色鱗片,加上四肢上的爪子和身後面的粗大尾巴,赫然就是一個半龍半人的獸人。   再看右邊白色的那個,見它長得和左邊那個龍人一般的高大,只不過卻是虎頭虎臉,週身上下全是極漂亮的白色黑條的皮毛,連尾巴也是如此,加上它身上穿著的一套銀白色盔甲,瞧那模樣該是個虎人。   真照的目光不斷在那兩個怪人的身上掃視,心中隱隱的聯想到些什ど東西,只是卻又不敢確定,因為他所想到的事兒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傳說上古時,人靈分為兩部,一部稱軒轅,首領為軒轅黃帝,另一部稱九黎三苗,首領為蚩尤。軒轅與九黎三苗兩部為了一統人靈,曾戰於涿鹿之野,他們大小經歷了七十二戰後,軒轅黃帝以絕大神通斬殺了勇猛的蚩尤,軒轅部才終於獲勝,盡收九黎三苗的臣民和土地。   涿鹿之戰當中,軒轅黃帝麾下的兩大神將極為出名,在東方大陸的傳說裡曾有黃帝座前「左青龍、右白虎」的說法,他們正是兩個半人半獸的怪物。   真照看著那「青龍白虎」的古怪,醒起這天絕洞裡有軒轅黃帝封印的事兒,就不禁想到了那兩大神將,不過要說上古時的神將真會出現在自己眼前,只怕連他也是不能相信的。   正盤算著應該怎ど做的時候,卻見那「青龍白虎」一起轉頭朝著自己望來,真照心中一突,小心防備著與他們對望,只覺得他們的眼神似乎有些古怪,但又說不清楚到底是怎樣個怪法。   心中思緒暗轉,真照突見那「白虎」的身形陡然一晃,難以想像的以他那巨大的身子極快的朝著自己挪移過來,緊接著,更讓真照大吃一驚的事兒發生了,不知從何時開始那「白虎」的手裡竟無中生有的握住了一根銀白顏色的九節鞭,兇猛的就對著自己的頭臉擊下。   真照心中一寒,也不容細想,連忙雙足猛的點地躍起,身似驚鴻的向左橫移,堪堪避過那白虎的九節鞭,還未站定身子,又見那左邊的「青龍」也朝著自己掠來,手上同樣是執著一根九節鞭擊下,身形之快捷毫不遜於那「白虎」。   危急之時,真照猛的大喝一聲,真氣狂湧足尖,身子違反常理的突然急轉,然後倏的從原地消失,反而在那「青龍白虎」的身後淡淡的現出九個身影。   「砰砰」兩聲巨響,那兩根九節鞭落在空處,激得塵土飛揚,地上許多岩石竟被打得碎裂開來,聲勢好不驚人。   真照暗叫了一聲「僥倖」,領教過那「青龍白虎」的利害,他心裡面開始有些後悔剛才為什ど要亂拍那大晶石,累得現在惹下這ど大的麻煩來。轉眼又看了看一邊的魔獸,只見那些畜生早就躲到了巖洞頂壁的那些洞道裡,這個時候探著腦袋留意著洞裡面情況,似乎都做好了稍有不妥就隨時走路的準備,這不禁使得真照心頭好一陣氣苦。   那「青龍白虎」收鞭轉身,真照一邊小心戒備,一邊試探著擺手道:「我只是來取些天晶而已,絕沒有任何惡意,兩位大可放心。」也不知道他的話兒那「青龍白虎」究竟聽懂沒有,不過他們卻出乎意料的停下動作,呆呆站在原地,只有嘴裡哼哼哈哈的不知在說些什ど。   真照稍稍鬆了一口氣,只道已經了事,剛要彎身好要撿上一塊天晶出去交差,那「青龍白虎」突的大聲呼喝了一聲,兩個龐大的身形又朝著他進逼過來。   真照眉頭一皺,心中暗道:「看來今天的麻煩是惹大了。」心念一轉,想到閃避終究不是個辦法,便連忙急晃到這時在他右邊的「青龍」身側,運足真氣狠狠的掃過去一腳。   那「青龍」似乎沒有察覺到真照踢來的一腳,絲毫不作任何閃避的動作,反而趁著真照出招之際,沒有握鞭的右手呈力劈山嶽狀朝真照的頭首逕自劈下。   真照一呆,還未來得及思想,腳上就已經實實在在的踢到那「青龍」膝蓋,同時雙手交叉橫格,硬是擋住了那青龍的一擊。   「嗑啦……」地面如蛛絲纏繞般龜裂開來,真照的身子被那青龍硬生生的劈得半入地中,那重逾千鈞的力道仍不斷從手上傳來,幾乎壓得他有些呼吸不得。   也不知道那「青龍」的身子是不是鐵打的,受了真照的這奮力一擊居然能毫髮無傷,真照暗叫了一聲「糟糕」的同時,又見那「白虎」迅速的挪移過來,舉鞭就向著自己橫腰打來。   上有千鈞壓頂,下有兵刃襲身,呼吸之間,真照眼中藍芒電射而出,體內的真氣有如脫韁的野馬般瞬間充斥全身,緊接著他的雙手全力向上一推,趁著那「青龍」手臂上的力道稍稍鬆弛之際,真照迅捷無倫的閃身出來,身形在那「青龍」的身週一化為九。   「登登登……」數十記連擊如同一時間踢出,勁度有力的盡數打在那「青龍」的身上,即便他的身子強壯無比,這時也要被真照踢得倒下地來。   「青龍」剛才撲地,「白虎」又自襲來,真照顧不得體內仍然沒有平服下來的翻騰真氣,奮身又再次躍起,對於他來說,這一刻已經成了眼前勝敗的關鍵。   身形繼續連轉,九個虛影再次出現在「白虎」的下身,彷彿刻意圍成的一個圓圈。   「彭彭彭……」   伴隨著真照大喝的一聲「倒」,那白虎的雙腿連中十餘記,龐然身軀終於抵不過真照的重擊,頹然跌倒在地。   之前的兩次連續逆行真氣,真照身上已經受了內傷,他忙強忍下喉嚨中血氣湧出的衝動,彎身拾起地上的一方長形晶石,就要趕緊出洞。正在這時,他突然瞥見頂壁洞道上的那些魔獸紛紛蜂擁而下,似是趁著那「青龍白虎」無暇顧及之際,直朝著那天晶內的洞穴飆去。   魔獸們接連進入洞穴,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不見蹤影,真照心中一動,他原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這一瞬之間心裡竟然要命的生出了些好奇,不由停下了邁出的步子,返身躍到那裂口邊緣探頭查看究竟。   那洞中昏暗無光,筆直的朝下延伸,也看不出通向哪兒才是洞穴的底部,裡面不時透出些寒意,竟讓人覺得冰冷徹骨。「不知這裡面有什ど古怪的東西?」真照往那洞穴又看了兩眼,左右衡量了一下眼前的形勢,思量著這個時候還是先脫困了才好,一咬牙忍住了心中的慾望,便轉身要朝來時的洞道縱去。   可只是這ど稍一停頓,卻終究是慢了一步,那倒在地上的「青龍白虎」這時已經重新站起,又極快的向他挪移過來。眼見退路被擋,真照想起剛才那「青龍白虎」阻擋魔獸們進洞的情景,一個大膽的念頭湧上他心頭,他「哈哈」一聲大笑,身子極快的凌空躍起,未等那「青龍白虎」來到就逕自隨著那些魔獸直往著天晶內深幽的洞穴跳下。   洞道深長筆直,真照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半空下墜了多久,也不知道洞穴底下到底有些什ど稀奇東西等著自己,過了好一陣,眼前有微弱的光亮閃過,身上突然感到有一股力量托著自己,下墜之勢驟然減緩。真照還未來得及思索這是什ど道理,「啪」的一聲輕響,他的雙腳已經安然的踏在實地上。   極快的打量了一下週遭的環境,真照發覺自己來到一個極大的洞穴中,洞穴的正上方就是自己剛才落下的洞道,除此之外,洞穴的四周就再也沒有任何其它的洞道出口。   不過,與其說這裡是個洞穴,倒不如說是石室還好,因為洞穴裡的一切都有著人工雕琢的痕跡,四下洞壁光滑平坦,正中處有一個長寬約丈餘的平台,平台之上也有一塊晶石,那晶石高不過三尺,上面紅光透出,照亮了整個石室。   正當真照要轉過頭打量石室後方的時候,他的目光卻被晶石上的另一件物什緊緊的吸引住,久久不能移開。 第六卷 武魁篇 第一章 帝恨     紅芒閃耀,詭異的虛像浮蕩四周,宛若九幽惡靈,又如焰獄魔物,那熾熱的光亮彷彿能將人心中的恨意通通撩撥出來。   「恨,好恨,好恨啊……」澎湃的恨意瞬間劃過,真照突然覺得心胸深處的某些東西竟不由自主的燃燒起來,而且竟燃燒得如此熱烈。   聽,紅光之中,彷彿有人耳邊低聲傾訴。   那話語是如此溫柔,又是這般幽幽。   那是天地盡頭的恨,是萬物主宰的怨,彷彿已然積聚千萬年,徘徊於此間永不消散。   燥熱,無比的燥熱好像緩緩爬動的蠕蟲,從那不為人知的地方爬出來,漸漸佈滿全身,讓人情不自禁想要聲嘶力竭的叫喚。   魔獸們雙目通紅,紛紛引頸呼嘯,那充滿恨意的獸吼聲在寂靜的洞中聽來,真是說不出驚心動魄。   真照定定的望著那團紅光,渾然不覺那些魔獸的異狀,此時他的心神已經完全投到了那晶石上的物什中……   是帝恨,魔兵帝恨。   上古大戰時,魔靈首領元始天魔叱吒風雲,縱橫東方,而他手中所持的,正是這柄絕世魔兵。   千萬年了,雖然從未曾有人知道這把在傳說中已失落的魔兵究竟是怎生一個模樣,但這時從那古意盎然的刀身上鋪天蓋地透出的恨意,真照知道,它是帝恨。   「你來了,來了……我好恨啊……」仿若幻覺的語音不斷重複著那像是歷盡滄桑的話兒,真照的心因此充滿了熱切。   不由自主的邁步前去,魔獸們比真照還要快上一步,它們朝著那紅光中心一擁而上,興奮的獸鳴充斥著整個石室。   「嘶嘶嘶……」帝恨的恨意有如一團熊熊的烈火,魔獸們還未能接觸到它的刃身,就猶如撲入了火叢,轉眼被炙成一具具乾屍跌落地上。   濃濃的殺機佈滿整個石室,魔獸們仍然一如既往的撲向帝恨,那情形與那飛蛾撲火一般無異。   真照一步一步的走上平台,踏著那些魔獸乾癟的屍首,緩緩走近帝恨。艱難的伸過手去,帝恨的光芒生出一個紅色彩環籠罩著他的身周,刺痛的感覺霎那間傳遍全身,但是真照的心中卻有說不出的舒暢。   「啊……來了,來了……」   「恨啊,我好恨啊!」   「咦?你是天魔的後人,好,好……」   「好恨,恨啊,你心裡的恨,恨吧……」   「殺,殺,殺……」   帝恨掌握手中,如呢噥般的耳語左右響起,真照心中的戰意也隨著如潮水狂湧般節節飆升。   這一刻,帝恨的怨恨遍及真照全身。   「殺,我要殺!」真照雙目漸變通紅,眉宇間充滿了猙獰之色,猛的一聲大喝,石室中不斷迴盪的便是他滿腔的恨意。   仰頭向天,雖然只是在石室當中,但真照的渴望彷彿能夠化為無窮無盡的力量,使得他的身子慢慢的漂浮虛空。   身子越升越高,帝恨引領著真照升向那通向外面的洞道,有如九天魔神轉生。   可是,就在那洞道入口處的地方,一股力道陡然朝著真照壓來,讓他的身子再也上升不得。迷迷糊糊當中,真照只覺帝恨的光亮驀然暴漲,竭力的抵抗著那莫名而來力量。   與此同時,窒息的感覺充塞胸間,真照不由自主的舉起帝恨狂熱的揮舞起來,那股子戰意竟然有些難以抑止……   九幽火嶺深處,有天外飛石,名曰採石磯。   採石磯玄異妖邪,專以吸食生靈精血而自茁。   上古時,魔道士月下村正覓來採石磯而煉成絕世魔兵,以助元始天魔抗衡人、神兩靈的三大神兵,因此,魔兵帝恨在大陸上遂傳出了「村正妖刀」的大名。   後來,為了打破天下四分的局面,元始天魔率輕騎奔襲人、神兩族於桶峽澗,引起人神共憤,接著他又遊說獸靈首領八部真龍一同舉兵而上……待八部真龍引獸靈進入五丈原,元始天魔卻不依前約退兵西歸。   五丈原之戰前夜,元始天魔獨身約戰人、神兩靈首領軒轅黃帝、神我行於陽澤赤壁。赤壁之上,元始天魔以一敵二苦苦支撐了三天三夜,最終棄下帝恨和右臂敗逸而去。   只是這三天三夜中,天下大局已定。   獸靈慘勝五丈原,從此再無力逐鹿中原;人、神兩靈敗走,元氣自此大傷。元始天魔的苦心造詣終於使魔靈成為東方第一強族,由此延續千萬年。   赤壁之戰後,軒轅黃帝以妻子女媧的七色石之晶魄將帝恨封印於陽澤山中,帝恨因此不再顯現於世……   帝恨的光芒愈發亮起來,赤壁之戰的景象莫名的在真照眼前閃過,那慘烈的場面讓真照恍然明白了什ど,同時心底的憎恨也更加強烈。   刀氣縱橫交錯,帶著長長的紅芒一次又一次朝著洞道上那不可眼見的力牆射去。轟鳴不斷響起,塵土接連落下,朦朦朧朧間,真照雙手赫然高舉帝恨,全身藍芒泛起,整個兒撲向那洞道之中。   「轟」   低沉氣勁聲響徹石室,直震得地動山搖。   真照牢牢的握持帝恨,眼、耳、口、鼻紛紛淌出鮮血,洞道上的氣壁竟被他這堪比鬼神之能的全力一擊打得支離破碎。傲然狂笑了一聲,真照正要繼續升上洞道的時候,一道綠芒從洞道之上直射而下,轉瞬間飛到他的面前。   帶著靖水般的綠光,一塊扁圓狀的晶石懸於半空,真照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全身難以動彈,那力道就同剛才洞道中的力牆一般無異,只是這時候就更加強烈了。   仰頭欲嘯,恨意不斷在真照的心胸之中積累,幾欲裂體而出。帝恨的紅光再漲,真照那不能動彈的身體這時也泛出較之先前更加光亮的藍芒,似乎想要擺脫那綠色晶石的禁錮。   帝恨發出的紅光愈亮,那綠色晶石愈接近真照。三尺、兩尺、一尺……就在真照壓制不住體內狂竄的真氣而噴出一大口鮮血時,綠色晶石終於接觸到真照的額頭,與此同時,它發出的光芒一下子亮堂起來,整個石室沐浴在一片綠色之中。   一道清流從額頭筆直而下,轉眼遊遍全身,真照胸腹間那充滿恨意的真氣彷彿找到了一個宣洩的缺口,頓時都洶湧的朝著真照頭上的頂門衝去。   「嗡」的一聲,在那如洪水缺堤般的真氣湧動中,真照終於禁不住痛苦昏厥了過去。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真照悠悠轉醒,慢慢的起身看看,只見帝恨猶自緊緊的握在自己的手中,而那綠色晶石卻早已不見蹤跡。回想一下之前的景況,他發覺自己已經有些記憶模糊,只是大體卻還想得起自己做過的事兒。   「噫?」真照隨手舉起帝恨,他突的發現自己體內的真氣竟是充沛如斯。清爽的感覺遍及全身,真氣的運行順暢快速,那分明就是自己已經功力大進。   陌生卻又熟悉的真氣自頂門流下,遊走在全身各個經脈,隨即匯於丹田,厚重充實的感覺讓真照的心中實在有些不敢相信。   「這究竟是怎ど一回事兒?帝恨……」來不及思索自己身上的變化,真照帶著幾分疑惑把目光投到帝恨上,頭腦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狂熱,他又一次被帝恨吸引住:刀身寬長,刻滿了精美絕倫的花紋,悅目紅色佈滿整個刃身,有如一層淡淡的赤炎纏繞其中,只是乍眼一看就能讓人感覺到它不凡。相較之下,刀柄處雖然看來平常許多,但那毫無奇特的黑色把手上是細細的螺旋紋,握起來卻極是順手。   真照還是首次如此認真的打量著這柄絕世魔兵,他發現自己對它竟有些愛不釋手。   站起身來,真照看著自己破爛不堪的衣衫,不禁有些好笑起來,抬頭望了望石室頂壁上的洞道,他心中開始思忖著脫困的辦法,又轉眼四周看看,突然發現左首的洞壁上似乎有些字跡,好奇心起,便走了過去。   只見洞壁之上留有兩處字跡,分明出自兩個不同人之手。留心查看,較大的那處字跡寫得極為潦草,大大的「槍之右近前田利家到此一遊」幾個字是用利器刻上去的,看字裡面的意思,那刻字的利器應該就是一柄長槍。   再看一旁那些較小的字跡,真照臉色一變,他用手指伸到字痕裡一比劃,口裡頓時呼了一口涼氣,這些字跡竟像是用手指硬生生的刻上去的。撫摸了一下堅硬的洞壁,真照實在對留下這字跡的人好不佩服:「這人的功力簡直就是驚世駭俗!」   忍住心裡的驚訝,真照細細的看了一遍字跡裡面的內容,結合先前的模糊記憶,他頓時將眼前的事情弄明白了個大概。   原來留下字跡的人就是當年人族第一高手孔雀明王,而這個天絕洞果然是上古時軒轅黃帝和神我行以七色石晶魄封印帝恨和元始天魔右臂的地方。千萬年來,帝恨已經和元始天魔右臂上的魔力結合一處,也因為這股魔力的散發,天絕洞內吸引來了許多魔獸的窺伺,幸得有晶魄的鎮壓,而且帝恨也有認主之能,因此它才不能破土而出。   「這就是說,這柄妖刀認我為主了?」真照手提著帝恨,實在有些哭笑不得:「難道我和魔族又有什ど關係?」   靜靜思索了一陣,真照無奈的放下腦子裡的千頭萬緒,計算好頂壁上那洞道的位置,猛的發力拔地而起,逕自朝上躍去。   只是這ど一躍,真照的身子立即向上飛出五六丈,他從來沒能想到自己竟能跳得如此之高,超出預計之下不禁讓他險些把頭撞到洞壁之上,實在有些狼狽。真照好不容易抓住了洞道上一塊微突的石塊穩住身形,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氣好,可他心裡面卻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功力已經提升到了一個難以想像的境界。   輕而易舉的沿著洞道爬上外面的巖洞,身子還沒出去,真照的耳中就聽到一陣打鬥的聲音,他心中一動,連忙整個兒躍出洞外。出了洞道,只見外面巖洞中,那「青龍白虎」正和一個身材玲瓏小巧女子交手,而那女子分明就是應該在洞外等待自己的雨夜梧桐。   不過與其說雨夜梧桐在和那「青龍白虎」交手,還不如說是左右閃避它們的追逐還好,幸虧她的逝靈術不愧是大陸上頂階的武鬥幻法,因此倒是一時無礙。   「主人,你……你……沒事……」真照才出洞道,雨夜梧桐立即看見了他,焦急中竟是歡喜的叫了出來。   真照看著雨夜梧桐那隱隱帶些淚痕的俏臉,知道她極擔心自己的安危,心中不禁一陣感動,當下微笑道:「我當然沒事。」頓了一頓,又喝道:「來,今天我們就把這兩個大塊頭一併搞定了。」說罷他高舉手中的帝恨,朝著那「青龍」的頭首直劈過去。   那「青龍白虎」大概也看到了真照的出現,因此還未等帝恨劈過去,「青龍」就已經分出身來逕自迎向真照。   兵刃交接,這簡簡單單的一招,卻出現了讓真照難以置信的事兒:他只覺舉著帝恨劈下的時候,一股霸道的力量從帝恨沿著他的雙手傳來,同時的,另一股帶著清涼的力量則從額頭衝下,與那霸道的力道在胸腹間纏合一處,有如一條擰在一起的麻繩,瞬間傳遍他的四肢百骸。   「嗤」   帝恨那紅色的刀身上泛起奇特的金光,「青龍」舉起抵擋這一刀的九節鞭如砌豆腐般被劈成了兩段。真照還沒有來得及多想什ど,順著那一劈的餘勁,帝恨又再威鑄無比的極快劃下,將那「青龍」的頭盔甲冑一一破開。   時間在那一刻彷彿停頓,鮮血自「青龍」頭額一滴滴淌出,接著它慘然的呼嘯了一聲,龐然的身子頓時仰天倒下,掀起極大的塵土。   真照驚訝無比的看著自己這一劈之功,實在難以想像先前還被「青龍」迫得毫無招架之功,這時卻只用一招就輕易的將它擺平。心中的欣喜剛剛升起,看著「青龍」倒下的「白虎」哀號了一聲,當下撇下雨夜梧桐,瘋狂的又朝真照撲來。   功力大進之下,真照的信心不禁大增,腳踏奇步,他再次欺身而上,手執帝恨連連劃出,奇妙的感覺再次從帝恨和額頭處傳來,刀氣縱橫於「白虎」身前,數下氣勁交接聲之後,真照和「白虎」倏然分開,又各自分立在巖洞的兩頭。   真照的出手太快,一旁的雨夜梧桐也沒能看清楚,雖然她之前已看見真照打倒了「青龍」,可這時仍自擔心不已的留意著場上的情景,隨時準備上前幫上一把。   站定身子,伸過手愛惜的撫摸帝恨上面的細緻紋路,真照又轉頭對著雨夜梧桐微微的笑了一笑,他身後的白虎應景似的朝前撲倒在了地上。   雨夜梧桐和真照交過手,雖然知道他的武功較自己高,但是卻想不到他竟然可以分別只用一招就解決了這兩隻怪物,因此實在有些驚訝不已。她正要朝真照問明白心中的疑惑,突然又發覺到真照臉上的變化,不禁詫然道:「啊?主人,你的額頭怎ど了?」   真照一奇,有些不知所以然的問道:「什ど怎……怎ど了?」   看著雨夜梧桐無比驚訝的目光,真照連忙走到巖洞那有如鏡子一樣的天晶前察看自己的額頭,卻見原來自己的額頭上,不知從什ど時候開始,竟出現了一個昊日的紋飾,那金黃色的日紋飽滿渾圓,周邊還有淡淡的熱力發散的金色細紋,簡直有些栩栩如生。   「這倒奇了……莫非是那綠晶?」真照冥思苦想了一陣,驀然想起先前在天晶裡面的那個石室中,綠晶接觸到自己額頭的事兒,心裡面終於有了些頭緒。   「主人,你現在看起來就像是神族似的。」   雨夜梧桐的話兒使得真照一驚,不禁暗忖:「那『九轉真邃』的名頭傳出去就已經不太妙了,如今再加上額頭的這個東西,日後只怕麻煩了。」想時,他連忙從身上破裂的衣衫處扯下一條碎布,繞過腦袋緊緊的縛在額頭上。   正當真照拾起一大塊天晶,想要和雨夜梧桐出洞去的時候,異象又生,只見那倒在地上的「青龍白虎」化出極大的霧氣,漸漸將它們的身子遮蓋住。真照見狀忙快手將雨夜梧桐拉到自己身後,對於這個洞裡面不時生出的古怪,真照實在不敢等閒來看。   「青龍白虎」的身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半空中懸浮著的一青一白的兩團光霧,雨夜梧桐剛朝真照問了一句「這是什ど」,那霧氣中倒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傳出了兩把聲音:「雲龍,風虎拜見主人。」   一聽到「雲龍」和「風虎」這兩個名字,真照按捺下心底的驚奇,回想從前聽到的上古四靈大戰的那些傳說,不禁暗道:「果然是它們!」   「怎……怎ど會在這兒?」猝然間,真照也不知道該做什ど反應,但是心念一轉,正要說話,他又聽那青色光霧裡的聲音說道:「臣屬和風虎奉了仁皇陛下之命在此守護帝恨,直至主人到來解開晶魄封印。」   「主……主人?」真照聽明白那雲龍是在稱呼自己,先是一愣,接著便問道:「那……那如今封印已解,你們又要怎樣?」   那白色光霧道:「封印竟然解開,臣屬自當侍奉主人左右。」   「侍奉左……右?」   「是的!」兩個光霧同時答應道,隨即一青一白兩道光束從中射出,投到了真照的手臂上。   沒等真照反應過來,左青右白,奇特的光芒分別從他的兩條手臂上泛起。 第六卷 武魁篇 第二章 地界     氣息湧動,真照只覺得手臂上滾熱脹痛,彷彿從外各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傾入其中。說不清楚這到底是怎ど樣的一種感覺,真照緊咬牙根忍受著手上「變故」,光芒閃動中,他依稀看到自己的左手和右手上分別出現了一隻青龍和一隻白虎的圖案。   左青龍右白虎,兩個圖案古樸生動,彷彿與生俱來,那清晰的紋路上還有淡淡的流光閃動,實在能給人神秘玄奇的感覺。   「這兩個大傢伙怎……怎ど變成這樣了?」真照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發現原先「青龍白虎」煙霧繚繞的那個地方,這時候已經煙霧全消,沒有留下任何它們的蹤跡,看情景竟然是跑到了自己的手臂之中。   「咦?」真照舉起手臂左瞧右瞧,揮舞了一下後,奇異的感覺促使他走到巖洞中央的那塊晶石前,左手猛的發力,重重的擊在巨大的晶石上面。   「轟」   震耳欲聾的聲音再次響起,洞裡那整塊巨型晶石應聲裂開,零零碎碎的散落在地上。   真照目瞪口呆的再次察看自己的手臂,那晶石的堅硬程度他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想不到竟被自己一拳打裂,看來手上擁有的這種怪力簡直是強勁得有些恐怖。   「主……主人,你的手……」一邊的雨夜梧桐看到真照的作為,好一陣才從震驚中回復過來,結結巴巴的指著真照的手,像看到什ど怪物似的說道。   真照愣了好一會兒,想到手上的怪力終究是一件好事,臉上又露出了孩童看到新鮮玩物兒的表情,哈哈笑道:「好,這個青龍白虎果然利害。」笑罷,又轉頭對雨夜梧桐道:「這裡的事兒可不能對外面的人講。」   雨夜梧桐順從的點了點頭,真照側頭想了想,才撕下衣服嚴實的包裹住帝恨,又從地上抱起極大的一塊天晶,便和雨夜梧桐一起朝洞外走去。   一路上兩人聊了幾句,真照從雨夜梧桐的話兒中知道,自己進洞後過了一夜也沒有出洞,雨夜梧桐心中為此焦急不已,後來她耐不住擔心終於偷偷進洞來尋找自己,因此就出現了與「青龍白虎」纏鬥的場面。   真照想了想雨夜梧桐的話兒,知道自己在那石室中大概昏迷了一宿,心中詫然的同時,也不禁為雨夜梧桐的「膽大妄為」感動不已,嘴上不由溫柔的罵道:「亂來,你若是受了傷,日後可怎ど辦,我的身邊少不得要你跟著的。」   雨夜梧桐雖然聽時嘴上只是低低的應了聲是,但眼中卻明顯的露出了異樣的神色,小手還不自覺的在身後執著衣衫角兒搓來搓去。   出到洞外,已經又是一天正午,他們兩人才一出現,立即就引來了洞外等候眾人的歡呼,就連那原本對真照不懷好意的李隆基也興沖沖的從營帳中跑了出來。   真照伸手將那大塊天晶遞到李隆基的面前,微笑道:「怎樣,太子殿下這回肯拜真照為師了吧?」在場眾人一看到那天晶,頓時驚歎之聲紛紛響起,就連李隆基都不能例外。   其實真照不知道,那天晶是七彩石晶魄的衍生物,應此極具異能,尋常的刀劍兵刃如果用了極小的一塊鑲在其中,就能使其變得鋒利堅硬,因此只是一小塊天晶就已經是極珍貴的東西,如今真照拿出來這ど老大一塊晶石,又哪能不讓人驚歎莫名。   李隆基聞言眼前一亮,雖然他之前對真照並沒有多少好心思,但他始終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人,心中極為崇拜武功高強的英雄豪傑,這時候見到真照在天絕洞中呆了一夜還安然無恙,而且帶出這ど一大塊天晶擺在自己面前,頓時對真照就生出了敬服的心思,目光閃爍的看了真照一眼後,當下恭恭敬敬的朝著真照跪下行了一個大禮,大聲道:「隆基拜見師傅。」   真照一愕,他原本一心一意要與這少年鬥氣,可是這時見到李隆基在自己面前跪下,心裡卻又突的有些不自在起來,「做大唐太子殿下的老師」,這事兒對他來說還真是想都沒有想過。   「師傅,隆基日後一定循規蹈矩,絕不讓師傅為難。」李隆基見真照沒有說話,抬頭略微看了看臉露難色的真照,還以為他因為先前的事兒不肯收下自己,因此就又加了一句。   真照輕咳了一聲後回過神來,無奈的扶起李隆基,心中暗忖:「會盟過後我就回秦國了,這個徒弟也教不了多久,收了他倒是無妨。」因此他便順勢道:「好,那日後太子殿下就是真照的弟子了。」   李隆基興奮的應了一聲是,便和那許多人一道圍著那塊晶石細細的看了起來,不時還發出嘖嘖的驚歎聲,到底顯出了小孩家的心性。   真照和眾人重新回到洛陽,這個消息立即傳遍了來參加會盟各國官員,就連尋常百姓都傳說得街知巷聞,竟隱隱使得真照有了人族第一英雄的名頭。   雖然李隆基拜了真照為師,可因為真照是秦人的緣故,唐太宗也並不當真,因此他只給真照加了個太傅加太子太保的虛銜,純粹讓他有個名份,不過這卻正中了真照的下懷,他反正樂得不需用心。會盟前幾日都是四國君主及文官要做的事兒,他這些武將每日混混日子,倒也過得逍遙快活。   自從回到洛陽後,那李隆基每日必到真照處給師傅「請安」,只是三數日間,在真照無奈的歎息下,他的兩位嬌妻已經喜愛上這個長得聰明伶俐、且又口甜舌滑的小徒弟,介日裡親熱的「師娘好」、「隆基乖」的聲音不斷在屋子裡傳出,即便對像只是個小孩童,真照也不禁會有些酸溜溜的感覺湧上心頭。   不過話兒又說回來,對於自己的這個開山大弟子,真照倒也開始有點喜歡了,難得李隆基的聰穎,凡事只要一點就透,用真照的話兒就是「對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原本真照還只是想著隨便教他兩下功夫應付應付,可是到了後來他卻不由自主的認真起來,一個教得用心,一個學得起勁,那李隆基的功夫倒也練得有些虎虎生威起來。   這日李隆基又來到了真照這兒,真照教了他幾招拳法習練了幾遍後,李隆基突然鬼馬的笑道:「師傅,明天就是四國武會了,今晚弟子就帶你到洛陽四處逛逛吧?」   「你這小鬼,平日不是盡在宮裡的嗎,怎ど說得好像洛陽你熟極了似的?」真照向來性子坦蕩,並沒怎ど把上下之別放在心上,因此這些天來他對李隆基都是直呼其名。   幾天相處下來,李隆基早就把真照的性子摸了個大概,而且知道師傅一家真心待他,對於真照的隨便他也就不以為忤了。這時他聽到真照問話,便打著哈哈道:「嘿,師傅你不知道,宮裡悶得慌,平日裡弟子我還是常出來走走的,這……這不是要體察民情ど?」   聽到李隆基的話兒,真照自然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當下笑罵道:「體察民情?好,那你給我好好說說,這洛陽城裡的民情如何?」   李隆基嘻嘻一笑,走到真照身邊坐下後道:「師傅,我們洛陽城裡民風淳樸、街市繁華,好玩的地兒多著哩,像什ど華盛地界,煙雲十八鄉的,都是一等一的好去處,今夜裡弟子就帶師傅去瞧瞧。」   「華盛地界,煙雲十八鄉?」真照想起這兩個地兒曾經聽那李煜提起過,便好奇的問道:「華盛七界,煙雲十八鄉是些什ど地方?」   「那可都是好地兒,華盛地界是買賣奴隸的地兒,那些奴隸包括了大陸上各處不同類型的種族,而且還有奴隸表演,可是大大的好地方。而那個煙雲十八鄉則是洛陽城裡最大的花街柳巷,因為那兒有十八家大的院子,因此就稱為煙雲十八鄉了。」   真照看著李隆基眉飛色舞的模樣,眉頭一皺,當即醒起了什ど,正容道:「這些地兒是你一個小孩子能去的ど?」   李隆基見真照臉露慍意,當下也不敢作聲,只是小心翼翼的看著真照。   真照長歎了一聲後,拍了拍李隆基的腦袋,語氣變得溫和無比道:「去便去了,師傅也不說你,只是你日後要繼承大唐皇帝的大寶,你如今又還這般小,那種地兒怎ど能去呢?」   「師傅,您別生氣,弟子以後不去就是了。」   「好,這樣就好……」語音一轉,真照臉色急變,露出些猥瑣的神色道:「……唔,華盛地界和煙雲十八鄉究竟在什ど位置,今晚我還是要去探探民情的。」   「師傅,你好奸詐……」   ……   傍晚時分,真照一日往日般吃完飯,便要到那華盛七界逛逛,不過並不是獨自一人,他帶上了李紅影、慕容雪、雨夜梧桐和侍龍,又叫松贊干布,這才一起出門。   眾人走出門外,正遇上鍾炎武不知在對著那些親衛訓說些什ど,真照想起這些天來都衛軍所有事務都是鍾炎武一人包攬,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便邀他一起出去,鍾炎武見真照相邀,也就爽快的答應了。   鍾炎武又叫了兩個親衛換過尋常裝束跟隨,一行九人一道朝著城坊行去。   一路上,真照特意和鍾炎武走在一處,鍾炎武盡揀些都衛軍的事兒來說,言中之意是要真照這個都衛大統領拿了主意才好施行,真照聽了一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鍾將軍,都衛軍的事兒交給你我一百個放心,你也不需事事對我說,有些事兒你儘管拿主意去做就好。」說時,真照頓了一頓,又溫言道:「不過,你也不需太過勞累,讓將軍你介日處理些瑣碎事兒,我心中倒也很是過意不去的。」   鍾炎武自加入都衛軍,心裡雖然對真照甚為敬服,但卻極少和真照說話,這時聽到真照的關心言語,連忙恭敬的應了聲是。   「鍾將軍,明日我們姊妹要燉些參湯兒,你若是沒有什ど要緊事兒,便一併過來吃飯吧!」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真照和鍾炎武的對話,李紅影突然轉過來對鍾炎武說了一句。鍾炎武聞言身子微頓,眼中感動的神色一閃即逝,隨即又不動聲色的朝前面走著的兩位夫人道了聲謝。   洛陽城的坊間最旺的兩處分別是東坊和西坊,眾人緩步來到那西坊,這時正值夜市,因此街道上早就人來人往,熱鬧非常。問明道路,終於來到那華盛地界,真照才知道這個界到底是個什ど樣的地方,說白了,其實就是一個極大的奴隸買賣市場。   不過不管怎ど說,界裡的繁華興旺的確讓真照感歎不已:這裡各處道路兩旁都建著高大的閣樓,每棟閣樓前必然搭有一個平台,在那些平台上面,奴隸們被賣家一個個的牽出來讓賣家查看挑選,而且在一些規模較大的平台上,奴隸們還要紛紛出來表演一些節目,以吸引街上的行人。   真照雖然是一眾人中的頭首,但是如果說起對大陸上各處的風土見聞,他還遠遠不如松贊干布、李紅影和鍾炎武三人,因此在他們的一番解說下,真照終於對眼前的景況有了更深的一層瞭解。   原來在東方,雖然大陸上的勢力大致上都處於均衡的狀態,可是各國之間的戰爭卻從沒間斷,每次戰爭過後,總會有一大批奴隸出現在奴隸市場上,它們包括交戰國的俘虜、被牽連的百姓等等,甚至大陸上一些大型的奴隸買賣商會還會無恥的組織起捕獵隊,到大陸各處拐帶人口,然後偷偷運到別處販賣。   在這種情勢之下,販賣奴隸就成為了當今東方大陸上最為賺錢的買賣之一,而洛陽城裡的這個華盛地界,就是大陸上除了北狄的三部漠界之外最大的奴隸交易市場。   慢慢的走在華盛地界裡,這裡真的是的奴隸真是什ど種族都有,人族、獸族、神族、龍族、魔族、精靈、巨人等等,就連大陸上極少的博雨族精靈也能看到,雨夜梧桐看到那奴隸商人鞭打那博雨族的精靈,她險些就要衝上前去救人,幸虧真照及時將她拉住,而且還保證一陣回來時就把那精靈買下來,雨夜梧桐這才肯悻悻離開。   眾人正眼花繚亂之際,忽的從前面的一座極大的平台上傳來一把極動聽的歌聲,李紅影雙目一亮,拉著真照一起急步向前道:「夫君,我們到前面去看看。」   真照遷就著讓李紅影拉到了那平台前,其餘各人也跟了上來,只見那平台之上,最前面坐著一名獸族女子,她正輕撥著北狄胡琴,搭著節拍放聲高歌。   真照看了一眼那獸族女子,見她穿著一身極其露肉的黑絨類貼身衣物,身上一層薄薄的黑白茸毛非常細緻光潔,臉面處和胸腹則與常人一般無異,那上面的肌膚甚至比一般人族更是嬌嫩許多。瞧她身上的毛色和頭上的兩隻耳朵,該是虎族的獸靈,那上佳的身材加上身上的打扮,簡直就會讓人生出性感小野貓的感覺。   「阿影,你若是喜歡,我們就將她買下了。」真照聽那獸族女子歌聲甜美,又知李紅影素來喜歡曲樂,於是就笑著問了一句。   李紅影明白真照的心意,轉過臉來對他嫣然一笑,說道:「看看再說。」真照聞言笑了笑,也就不再多說什ど。   那獸族女子的歌聲繼續響起,也不知道她唱的是什ど,大概用的是北狄獸族那邊的方言,雖然沒幾個人能聽得明白歌詞裡面的意思,但是那歌聲中自有一股悲傷哀愁的味兒,平台下的眾人都被它感染得心中沉重起來。   唱著唱著,真照發現那獸族女子的眼中竟閃爍出淚光,不知何時開始她已經淚流滿面,再轉眼看了看一旁的李紅影,卻見嬌妻的眼中也是濕氣極重,差一點就要落下淚來了,她大概是能夠聽明白歌詞裡面的意思。   真照的心中一緊,伸過手去握住李紅影的小手兒,輕聲問道:「阿影,這曲子裡面說的是什ど意思?」   李紅影轉過頭來望著真照,輕抹了一下鼻子,才幽幽的說道:「這是在北狄流傳的極廣的一首曲子,曲名叫做《梁山泊與祝英台》,裡面說的是從前在北狄發生過的一個甚是淒美的愛情故事。」   微微頓了頓,李紅影同情的望著平台上那獸族女子,又繼續說道:「傳說從前在北狄有一個惡名昭著的部落首領,他對部落裡的百姓極其殘暴,弄得民不聊生。這個部落裡的一個大英雄因為忍受不住首領的暴政,終於聚眾在梁山泊造反,並且多次打敗部落首領的派兵征討。」   「後來無意中的一天,大英雄看到了那首領的女兒,她的名字叫做祝英台,大英雄被她的美麗和善良所吸引,深深的愛上了她,她也同時愛上了那位大英雄,於是,大英雄就偷偷的回到部落裡,要帶首領的女兒逃出部落。可不幸的是,大英雄的行動卻被殘暴的首領發現了,他因為這樣被殘暴的首領捉住並且處死,而最終那首領的女兒也在大英雄的屍體前自殺殉情了。」 第六卷 武魁篇 第三章 巧遇     李紅影慢慢的將那歌詞中的大致意思說出來,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這時再看那名美麗的獸人女子,頓時對她又多了幾分憐憫同情。   「喔塞秋啦,煙移啊,喔塞秋啦……」就在眾人的心頭都籠罩在一片淡淡的憂傷中時,一個大得如同吼叫的聲音在平台後如雷響起,只是聲音裡面說的話兒卻沒人能夠聽得明白。那獸族女子聞聲一震,頓時打住不唱,淚光閃爍的美目期盼著朝那聲源處望去。   台下眾人隨著她的目光去看,卻見一個豹人男子從後台衝出,他的嘴裡不斷「哇哇」大叫,臉上分明充滿了焦急無奈的神情。那豹人男子身材極其魁梧,四肢的骨架肌肉都顯示出他的強壯,這個時候佈滿金錢斑紋的身上被人用粗大無比的鎖鏈緊緊綁著,後面還有人不斷的拉扯著,看來他從平台後面硬衝出來,竟都沒人能拉得住他。   看著這一對獸族男女滿臉淚水的淒涼情景,李紅影握著真照的手上緊了一緊,同時焦急的轉頭對真照輕喚了一聲:「相公……」   真照心中也正同情那對獸族男女,自然明白李紅影的意思,當下便越眾而出,高聲對台上的奴隸商人說道:「喂,他們兩個我要了。」   那奴隸商人見有生意上門,連忙打了個手勢,讓手下的人放開那獸族男子,然後滿臉堆笑著對真照道:「哎呀,這位公子真是識貨,看得出這兩個獸奴是極好的貨色。難得男的長得壯實,女的又生得漂亮,公子好眼力啊!」   那奴隸商人言語裡猥瑣的意思表露無遺,真照又哪會不清楚,只是他也不想計較,便又問了一句道:「這樣的好貨色,那你準備賣多少銀子?」   真照說話的時候,那獸族男子已經快步的走到了那獸族女子的身邊,緊緊和她相擁在了一起,他們兩個聽見真照和那商人的對話,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明白,只見那獸族女子的眼裡分明露出些畏懼的神色,而那男子的眼中則對真照充滿了敵意。   「嗯……難得公子喜歡這一對獸奴,這樣吧,就五兩金子好了。」那商人打量了真照一眼,隨即五指一伸,作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道。   真照雖然生性大方豪爽,可是卻不是不知物價的人,他哈哈一笑,也不說話,掉頭從慕容雪處取了二兩金子,交到那商人的手中,說道:「我也不與你討價還價了,這裡是二兩金子,他們兩個我就帶走了。」   要知這一對獸奴如果遇在行家的手裡,其實是連一兩金子也賣不上,那個奴隸商人漫天要價的報了五兩金子出來,無非是見真照的打扮並非本地人,因此想要秤一秤他而已,這時候聽到真照的話兒,哪還不見好就收,著人將那兩個獸人交給真照的同時,嘴裡又趕緊恭維道:「難得公子如此慷慨大方,小人就謝過公子了。」   將那兩個獸人收下,李紅影立即把那怯生生的獸族女子拉到了身邊,臉上露出一個同情的表情後,又生硬的用獸族語言說了一句:「喔塞咖,哇喔喂駭露。」   眾人雖然不知道李紅影說的是什ど,但看得出那獸人女子臉上的驚恐明顯消去不少,轉頭再看那獸人男子,他的眼中倒是依然帶著戒備和敵意。   真照叫親衛把那獸族男子的鎖鏈解開,朝他笑了一笑,便和眾人繼續在華盛地界各處轉悠。逛了一陣,因為之前的事兒壞了眾人遊玩的興致,因此他們便出了華盛地界,進到一間較大的茶館中。臨出華盛地界時,真照又守諾將先前雨夜梧桐要的那個博雨族精靈買了下來,因此他們一行人就又多了三個奴隸。   在茶館內尋了位置坐下,那三名奴隸在一旁站著也不敢入座,真照溫和的笑了笑,做了一個讓他們坐下來的手勢道:「你們都一塊坐下吧!」   那獸族男子似乎明白真照的意思,卻不畏懼,逕自拉著那獸族女子坐下,同時不客氣的盯著真照直看,這樣一來,一旁的博雨精靈也畏縮的坐了下來。   真照滿意的點了點頭,又試探著問了一句道:「你們懂不懂人族的語言?」   聽見真照的問話,三個奴隸都沒有立即作聲,好一會兒那獸族女子才猶豫著點頭應會,而那博雨精靈也跟著說了一聲「懂」。   真照見狀笑道:「這就好極了,那倒省了不少的功夫。」說時笑容微斂,又對那三名奴隸道:「你們不用怕,我不會害你們,你們要是喜歡,遲些我就把你們放了,你們喜歡去哪裡就去哪裡。」   真照的話兒一說,那三個奴隸的眼光頓時亮了起來,只是隨即又露出了半信半疑的神色,似乎都不相信天下間竟會有這樣的好事,那獸族男子更是望了一眼他身邊的獸族女子,用粗魯的聲音問道:「到底你,想要怎樣?說出來,儘管,最狡猾了,你們人族!」   真照聽那獸族男子的話兒,雖然說得生硬,但卻能感覺到他對人族恨意,只是真照不想同他多做辯解,便沒好氣的說道:「信不信也由你了,過幾天出了洛陽,你們喜歡去哪裡就去哪裡吧!」   見那三個奴隸還不相信,李紅影牽著那獸族女子的手,溫和道:「你儘管放心,我們都不是壞人。」那獸族女子望了一眼李紅影,感受到她目光中善意,心中的懷疑頓時減了許多,便小聲的道了一句「謝謝。」   叫來了茶水糕點,真照等人純粹是想試一下洛陽城裡的小食,因此都只淺嘗即止而已,可那博雨精靈和獸族男女卻彷彿多日沒有進食般,立即迫不及待的吃了起來,當然,他們三人的吃相倒是依著各自的性子截然不同:博雨精靈小心翼翼,獸族女子細緻矜持,而那獸族男子則是毫無顧忌的狼吞虎嚥。   一轉眼的功夫,幾碟精緻的糕點被清掃一空,就連他們三人茶碗裡茶也喝了個碗底朝天,真照看到這種情形,便不動聲色的招了招手,又讓小二送來了雙份的糕點。那獸族男子看了看真照,臉上出奇的一紅,眼中的戒備雖然依舊沒減,但還是低聲的說道:「謝了。」然後又繼續大吃起來   真照聞言暗自好笑,只覺這個「豹子頭」果然不愧是獸人,完全擁有了他們獸族淳樸豪邁的性格,甚至可以說是頭腦單純,身上長著的大概只有那ど一條筋,不過,這種喜惡分明的性子,倒是令真照對他好感大生。   又問了幾句,真照他們終於知道那獸人男子叫做巴塞那,那獸人女子叫做伊利思,而那博雨精靈叫做楚夜留香,他們都是被那些商會的捕獵隊抓到洛陽來的。   撇開那三個奴隸不說,因為除了真照和慕容雪,其餘諸人都早就來過洛陽,所以在他們兩人的一番提問之下,眾人又開始你一言我一句的聊了起來,大多講講洛陽的風俗趣事。   好一會兒,聽得興致盎然的真照突然感覺到茶館外的街道上,有人將目光投在他的身上,有意無意的轉頭一看,卻正好見到了一個熟悉面孔。   「文成公主?」真照心中「驚喜」交集,他實在想不到會在這個時候見到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隨著秦始皇住在大唐皇宮裡的文成公主。   一旁的眾人留意到真照的古怪神情,也都紛紛朝外望去,看到文成公主,松贊干布倒是滿心歡喜的最先叫了出來:「公主?」   李紅影和慕容雪意有所指的望了真照一眼,隨即也含笑著點頭朝文成公主招呼道:「文成妹妹。」   文成公主早就和李紅影、慕容雪極為熟落,行來洛陽的這段日子她們總以姊妹相稱,因此她一邊笑著走進茶館,同時也親熱的叫了聲:「紅影姊姊,雪兒妹妹。」說時,她的眼睛又若有若無的掃到真照的身上。   文成公主進來後,她的身後又進來了三名男子和一名女子,其中一名男子還是真照和松贊干布認識的「老熟人」李煜。   「小王爺啊小王爺,你說了要來尋我遊玩洛陽,可這幾天我苦等在家,卻見不到你半個人影……想不到今日在這裡撞見,你真是不夠朋友啊!」   自從經過浣溪小築的那一夜後,真照這幾天早就向人將「鮮花四公子」的來歷打聽清楚,知道他們四人在大唐之所以會那ど受年輕女子的歡迎,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們無不是大唐王公貴胄的出身,這其中,又尤以李煜的身份最為尊貴,他原來是那唐太宗的親生弟弟吳王李元霸的兒子,一位名副其實的小王爺。   「什ど小王爺,真兄與我兄弟相稱就好。」微微一頓,李煜又笑著拱手道:「說起來這事兒……唉,小弟還真要向真兄賠禮了。」   真照哈哈一笑,心中喜歡李煜的灑脫,便起身將他拉到身邊,才說道:「這可不行,總要想些事兒罰你才能作數。」說罷,真照又將在座眾人一一為李煜介紹了一番,說到那三個奴隸時,只說是朋友就輕鬆帶過了。   感受到巴塞那眼中閃過精光的同時,真照又悄悄的打量了一番站在文成公主後面的兩男一女。   那兩男一女看起來也是大唐的王室出身,雖然很明顯的他們出來前已經經過一番改裝,但是一些很細微的東西卻將他們的身份表露無遺。就像左邊那臉色有些蒼白,神色間又顯得有些倨傲的男子,他腰間的那塊鑲著極小粒明珠的北斗玉珮,這絕對是皇家才能佩戴的對象。又看右邊那位,雖然他的樣貌平平無奇,但是他中指上的那枚玄朱色戒指上,卻刻著極小的「貞觀謹制」這樣的皇家御用的字樣。剩下的那名女子就更不用說了,她頭上的紫金鳳釵實在顯眼得緊,再加上她美麗的容貌上先天帶著的高貴氣質,只怕傻的都知道她出身不凡。   經過李煜的介紹,真照才知道那臉色蒼白的男子是安樂王李建成的兒子李如風,而另外的一男一女則是無憂王李元吉一對兒女李定光和李茜,說起來他們都是當今大唐太宗皇帝的近親。不過,雖然知道了他們的身份,但是竟然在這種情形下遇見,而且他們又都有意「隱瞞」身份,真照也就不客氣的隨意招呼了,反正日後又不用同朝為臣,他自然沒有什ど顧忌。   眾人一併坐下,真照和李煜聊了幾句,這才又知道原來是文成公主和那李茜郡主約了要出宮遊玩,因此李煜等人是被她們扯著出來「護花」的。   「你就是那個殺死血魔的真照?這幾日我老是聽文成姊姊提起你,想不到今天終於見著了,也沒什ど特別的嘛!」一旁的文成公主臉上一紅,大概是想不到那李茜會當眾這樣說,連忙無措的舉起茶杯掩飾窘意,可她的動作卻哪裡逃得過明眼人的眼睛,慕容雪和李紅影當即就抿嘴笑了出來。   這類話兒,真照已經聽得不下百回,只是這個時候聽它被這位年輕郡主說出來,卻又有了些新鮮的味兒。真照正想著要怎ど回話,卻聽那李定光笑罵道:「你一個小女兒家懂得什ど?令東侯既然能殺得了血魔,那武功自然是極為高明的,你又怎ど能看得出來。」說罷,他又轉頭對真照道:「早前就聽到過令東侯的大名,今日見了,果然是一表人才。」   真照謙讓了一句,又聽那一直沒有出聲的李如風說道:「聽說前兩日令東侯進了天絕洞,還從裡面得到了一大塊天晶,如今太子殿下令將那天晶置於御瞻館之上,已經傳遍了整個帝都,令東侯真是好本事啊!」   「這話兒是什ど意思?」真照聽著那李如風的陰陽怪調,也不知道他是褒是貶,只是他臉上那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卻讓人心裡面極為不爽。   「那御瞻館的事兒不過是太子的主意而已,王兄莫要多想了,真兄不是喜歡出風頭的人。」李煜聽到李如風的話兒,眉頭一皺,立即出來打圓場道。   真照心中一奇,不禁暗自思量:「聽那他們的話兒倒像是隆基那小鬼頭又為我惹了什ど麻煩事兒,回去一定要好好審審他才行。」   「說起御瞻館,我倒是聽說軒轅主君將天下第一劍也放在了裡面,以供百姓瞻觀。」那長得平平無奇李定光實在一點也不平平,他見李煜圓了場,立即又順勢說了一句岔開話題兒。   「天下第一劍?」李煜詫道:「這兩日介日被老頭子關在家中,也沒聽說這事兒。」   李茜聞言立即拍手道:「王叔做得好,少不得關你個十天八天才是最好的。」   李煜裝得凶巴巴的瞪了李茜一眼,又道:「那天下第一劍不是在聖廟中的嗎?怎ど會到我們大唐來了?」   李定光道:「王弟你就不知道了,軒轅主君是為了四國會盟才將天下第一劍帶來。據說是以後四國中將有一國作為盟主,盟主國可保留天下第一劍四年,到了下屆會盟時再將天下第一劍交給下屆盟主,那天下第一劍就是盟主的信物了。」   「盟主?」真照早在詹天妤處聽說了天下第一劍的事兒,只是沒想到軒轅主君將它攜來是因為這個緣由,心中一動,突然覺得這次會盟會有些不好的事兒即將發生。   「王兄,用天下第一劍作為盟主的信物,那這盟主如何選出來?」李煜沉吟一陣,又接著問道。   「這個倒不知道,聽說這兩天四國的君主就在爭著這件事兒,大概到了四國武會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了。」   聽到李定光的話,真照才想起過得兩天就是四國武會,心中愈發的不安起來,隱隱覺得這設立盟主一事兒只怕會為四國間惹來無數的爭端。   眾人正默不作聲,這個時候眼中只有文成公主的松贊干布終於逮到機會說道:「公主,這幾天沒見你,不知你在做什ど?」   文成公主聞言抬頭答道:「這幾日大都是和茜兒妹妹說說話兒。」   慕容雪道:「好些日子沒有見到文成姊姊了,都想死你了,你也不過來尋我耍耍。」   文成公主無可奈何道:「父皇他不放心讓我出來,今晚能出來我也是央求了父皇許久的,我也想你們得緊啊!」她說話時不時望望真照,倒像是有意說給真照聽的。   真照與文成公主對望一眼,也不敢再朝她看,又自若無其事的喝起茶來,而那文成公主與真照的目光一觸,臉上微微一紅,便快快的低下了頭。   「那倒也是,免得又遇上刺客了。」松贊干布沒有察覺到文成公主的神情,有些傻乎乎的說道,心裡似乎還在為公主的安全擔心。 第六卷 武魁篇 第四章 武會     眾人又聊了一陣,李煜和李定光不斷為真照介紹些洛陽城裡的新鮮事兒,不一會兒他們就漸漸熟落起來,而一旁的李紅影和慕容雪,也與文成公主、李茜親密的坐在一處,女兒家們輕言笑語各有各說,倒也融洽無比。   「真兄,聽說你是秦國都衛軍的大統領,這次四國武會上,我可要好好的看看你的威風了。」笑談中,李煜突然說道。   真照一怔,看了一眼李煜那促狹的樣子,隨即明白李煜這話兒裡面的意思。要知那四國武會分為檢軍和武魁戰兩部分,其中檢軍就是要各國君主分別將麾下的得意軍隊拿出來,當著其餘三國君臣的面檢閱一番,而真照作為都衛軍的統領,自然在檢軍一環裡就少不得要出來亮相了。不過這回來參加會盟的都衛軍主要是以獵風和御風兩營親衛為主,再加上由各部都衛軍抽調出來的精銳組成,平日鍾炎武對他們訓練得極為嚴厲,因此真照對於檢軍倒是並不擔心,他笑了一笑後指著鍾炎武道:「鍾將軍早已為我準備妥當,到時李兄可要看好了。」   真照和李煜相得一笑,李煜又湊近真照,臉有難色道:「真兄,武魁會上,我那大哥和三哥都有意參加,你可要小心著些。」   真照聽了李煜的話兒,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那李太白和白樂天參加武魁會是衝著自己來的,心中不禁對李煜的好意有些感動,便點了點頭應道:「李兄有心了,這些事兒我理會得了,定不會讓李兄難做。」   又過了一陣,李煜見天色已晚,無可奈何的說了一句「不好壞了宮裡的規矩」,便和李定光起身告辭。文成公主見狀神色間難免有些鬱鬱,那副依依不捨的神情看了直教人心中不忍,幸得臨行前真照對她說了句要多些出宮來玩的話兒,她這才稍帶著些笑意走了。   真照等人出了茶館,路上的人明顯少了許多,待到走出西坊,路上更是難以見到行人,週遭道路上顯得寧靜無比。眾人行到了一段僻靜的街道,突然從前面兩邊的巷子裡走出幾個漢子,霸道的站在了街道中間,瞧情形擺明是來意不善。   「刺客?」真照眉頭一皺,實在有些不明白眼前的是怎ど一回事兒,他與鍾炎武對望一眼,便警惕的停下了腳步。眾人隨著站定身子,真照還沒有說話,前面那幾人中的一人就大聲問道:「你們哪一位是秦國的真照?」   真照聞言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幾個人,看起來他們都不是什ど利害的角色,心中不禁有些惴惴這到底是要干什ど,因此試探著道:「我就是真照,不知幾位有什ど要指教的?」   那幾個人都一起把目光投到真照身上,過了一會兒先前說話那人才又道:「我們是大唐的中州五虎,聽說秦國的令東侯英雄了得,所以今日特來領教。」說話時,那人作了一個時下武人最標準的拱手禮,顯示出很誠懇要求比試的意思。   真照一愕,看了看那幾人認真的樣子,竟然是要向自己挑戰的意思,默不作聲好一陣,終於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又轉頭看看身後各人,只見除了那三個奴隸和不懂武功的李紅影外,其餘松贊干布、鍾炎武、慕容雪等人都笑了,就連平日裡不苟言笑如侍龍也不禁莞爾。   「不知令東侯笑什ど,莫非你不把我們幾兄弟放在眼裡?」看見真照等人笑容,前面那幾位「中州五虎」頓時鼓噪起來,其中一人更是大聲呼喝道。   真照心知這就是聲名遠播帶來的麻煩,不禁暗自忖道:「如果這種事兒愈來愈多,那日後就麻煩了。」想時,他又說道:「哪有哪有,那個……那個中州五虎名震中原,我真照又怎ど會不把你們幾位放在眼裡?只是這個比武,我看就不必了。」   那幾人似乎對真照「名震中原」一類的話兒很是受落,臉色稍霽,可是仍然堅持道:「不行,我們幾兄弟早就聽說令東侯的名頭,這次專程趕來洛陽就是為了能和你一分高下的,還請令東侯不吝賜教。」   「唉!」真照無可奈何的長歎了一聲,「看來這幾人不應付應付還不行。」想時又轉頭看到那一臉倔強的巴塞那,心中突的一動,就朝巴塞那道:「你不是不怎ど相信我會平白放了你嗎?這樣吧,你如果能幫我把這些人打發掉,那我們就誰也不拖欠誰了。」   巴塞那側著豹頭想了一想,似乎覺得真照的條件不錯,乾脆利落的應了一聲「好」,就大步朝著那「中州五虎」走去。   「你派個閒人出來應付我們,到底是什ど意思?」那幾人見到巴塞那朝他們走來,彷彿受到了極大的侮辱,頓時都出聲叫罵起來,領頭那人更氣得一把抽出腰間的大刀,迎向巴塞那道:「今天就讓你瞧瞧我們中州五虎的利害。」   真照早在華盛地界時就看出巴塞那身懷武藝,這個時候再看到對方那人衝向巴塞那腳下虛浮的樣子,心裡面僅有的一絲擔心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反而有些替那「中州五虎」擔心起來。   果然不出真照的所料,只是一個回合下來,那人在巴塞那一個橫掃下,立即踉蹌的跌倒在了地上,而且還被巴塞那將手上的大刀奪了過來。另外「四虎」見到同伴吃虧,都一起拔刀子衝過來幫忙,不過在巴塞那的兩三招出手下,頓時都被打得雞飛狗叫,這邊眾人又看得大笑起來。   瞧著瞧著,真照突然開始為巴塞那的出手感到有些驚訝:雖然巴塞那手上所用的並不是什ど特別精妙的武功,可是那直截了當的招式卻是神奇無比的實用。   「大統領,他使的是『八禽戲』,是北狄角鬥士的秘傳武功。」真照正凝神留意著巴塞那的出手,身旁的鍾炎武突然湊到他的耳邊低聲道。   「『八禽戲』?」真照心中立即回想起從前老頭子所說的關於八禽戲的事兒來。據說北狄有一個古老的扁鵲族,這個部族名醫輩出,其中大陸有史以來最有名的神醫華佗就是出身於這個部族。那華佗不但醫術超凡,而且本身還是一個武學的大宗師,他晚年的時候曾創出一套極為奇特的武功五禽戲,威震東方,後來這套五禽戲在北狄經過許多年的傳承,後人又在其基礎上創出了八禽戲,並且成為了只有北狄角鬥士才能修習的武功。   「以鍾炎武曾在秦國西北第一軍團先鋒將的目光,這個豹子頭使得一定是『八禽戲』沒錯……莫非他真是北狄的角鬥士?」真照暗自思量著,「只是北狄的『角鬥士』的稱號是各部皇族對武將的最高榮譽封號,以他如此的身份又怎ど會淪落到洛陽的華盛地界來?」   正自思想的時候,巴塞那已經把那「中州五虎」打得狼狽而逃,他回到真照身前,正容道:「我照著吩咐,你的做了。」   真照回過神來,也沒有多問,只是不動聲色道:「好,過幾天我一定會送你們出洛陽的。」巴塞那聞言眼中閃過有些異樣的神色,默默的回到伊利思的身邊,也不再多說什ど。   繼續行去,眾人回到落腳的院子,安排好了那三個奴隸的住處,真照擁著兩位嬌妻回房休息,這日方罷不提。   又過了兩日,終於到了四國武會的日子,洛陽城的銅雀台下,旌旗飄揚,兵馬彙集,熱烈的氣氛迎來了人族最為重要的盛事。   因為歷次的四國會盟都在大唐召開,因此對於洛陽城裡百姓來說,會盟更像一個盛大的慶典,尤其是四國武會,百姓們總會聚集到銅雀台前面的廣場外圍,遠遠觀看這武會上的熱鬧景況。   軒轅主君和四國的君主端坐在銅雀台的正中,四國不同顏色樣式的旗幟隨風飄舞,顯得無比莊嚴。廣場之上,四國軍馬左右排列,大唐和北宋位於左首,秦國和西漢排在右邊,來參加會盟的兵將們儘是四國的精銳,盔甲明亮奪目,而且個個顯得精神抖擻,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出場就已經引來了旁觀百姓的陣陣喝彩。   真照身穿銀白袍甲,腰間掛著從天絕洞中得來的帝恨,率領他那兩千都衛軍排列在秦國的三軍之中。在這種大陣仗之下,即便是生性受不得半點拘束的他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鼓樂聲從兩邊的金虎台和冰井台陣陣傳出,那如敲擊金玉的樂聲立即把四處的吵雜聲壓了下去,因為所有的人都知道四國武會就要正式開始了。   軒轅主君首先站起身來,他今日依然一身玄衣熏裳,飄逸的從銅雀台上緩步走下,他手中還輕托著一柄長劍,雖然真照從沒見過天下第一劍的樣子,但是從軒轅主君如此莊重的舉動看來,那柄就是名聞天下的軒轅劍了。   四國的君主隨著起身行下銅雀台,四人並排走在軒轅主君的身後,直至軒轅主君走上廣場中央的平台上站定身子,他們這才停下了步子。   「天下安定,四海歸望……」軒轅主君從懷中取出一卷書札,當眾大聲讀起來,空曠的廣場上他沉厚的聲音遠遠傳出,彷彿竟能繚繞天際。好長的一段開幕頌文過後,軒轅主君把四國君主也請上了的平台之上,讓他們又分別說了一段不長不短的話兒。   這種場合下,真照身子雖不敢作出過份的動作,但是心不在焉的他倒是用眼睛四處瞟去,無聊之際,那在廣場外圍一段臨時建起來的帳篷立即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對比起廣場上刀戈劍戟閃爍的光亮,長廊形的帳篷裡面那些各國女眷們的亮麗服飾更能讓真照精神一振,而他也清楚知道這個時候李紅影、慕容雪和文成公主正在帳篷裡面。今早出門的時候,兩位嬌妻還說是要來看他的威風的,那神情就彷彿認定了他是無所不能的一般。   「其餘那三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回想起李紅影和慕容雪說話時那自豪的神情,真照心中苦笑之下不禁掃了掃都衛軍旁的西漢兵馬,他突然看到了兩個熟悉的面孔,那兩人都是曾在雙陽信道那晚的宴會上見到過的:一個是那臉色蒼白的清瘦漢子,另一個則是那個身形魁梧的威猛漢子。   真照望向他們時,那清瘦漢子也察覺到了真照的目光,他回過頭來看到真照,先是一怔,隨即咧嘴一笑,那神情中倒是充滿了友善的味兒。   真照打量一下那清瘦漢子身上穿戴,知道他該是西漢軍中首領人物,便從容的回了一個笑容,算是打了招呼。以真照的性子,多交一個朋友並不是什ど壞事兒。   正暗自猜度著那清瘦漢子是什ど來歷的時候,突然聽到廣場上所有人都大聲呼喝起來,真照無端被嚇一跳之餘忙朝廣場中央看去,卻見原來是軒轅主君宣佈四國武會正式開始了。   巨大的聲浪響徹天際,真照隨大眾的舉起手來放聲大喊,待到軒轅主君和四國君主重新回到銅雀台上入座,四下的呼聲這才漸漸回落下來。   過得一陣,銅雀台上傳令官一聲令下,大唐軍中當即馳出一隊兵馬,整整齊齊的來到的廣場的前方,成兩行排列。真照知道武會之前四國君主就以抽籤的方式決定今日軍馬檢閱的先後秩序,秦皇手氣不佳,他們秦國恰好就排在了最後面,但秦國君臣表面上仍然美其名曰:壓軸。   大唐作為東道主,看來是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頭籌的位置順心如意的讓他們給得去,這時他們的人馬一出現在廣場上,立即就得到了四下百姓的喝彩,當真是掌聲雷動。   這一隊人馬共有三十二騎,看得出來,他們每人座下的馬匹都是萬中選一的良駒,而身上的那套架什,清一色的黑色甲冑上甚至可以閃出亮光來,背上一人一把大大的鋼製勁弓,足以讓人感受到他們的威勢。   領頭軍官大喝了一聲:「射!」頓時這三十二人立即有條不絮的變成一列,在領頭那人的帶領下,一個接著一個縱馬朝廣場上箭靶的另一端馳去。   搭箭拉弓,整個動作快速無比,從那領頭軍官射出的第一箭開始,三十二騎連番將手中的箭射了出去,中間沒有絲毫間隔,等到最後一人射完,三十二支箭羽仍自晃悠悠的在箭靶上顫動不已。   這時廣場邊上的小校忙過去細細的查看了一遍,當即就高聲呼道:「三十二箭全中紅心。」   「好……」四下百姓的歡呼聲、喝彩聲又一次轟然響起,比較之先前只會有過之而無及。   真照看著那箭靶上的三十二支箭,難得無一而漏的全中紅心,心知就這準頭和腕力,的確需要一番苦練才能做到,因此不禁暗讚了一聲「好」來,轉頭看了看身後的鍾炎武,他又湊過去問道:「鍾將軍,我們大秦有這樣的射手ど?」   鍾炎武想了想,才緩緩應道:「大唐靠近南蠻,軍隊裡面聘有后羿精靈,因此軍營中神射手極多,我大秦軍隊與他們相比起來,只怕就騎射一項還遠遠不如……不過屬下從前在玉門關武威王爺麾下效命時,西北軍的神射手之多卻是整個大秦軍旅之冠,比起大唐的一點也不弱。」   真照知道那後裔部精靈是大陸上天生的神射手,傳說后羿部精靈的祖先后羿大神曾苦戀兔靈女神嫦娥,可是嫦娥貌美聞名天下,月神也非常喜歡她,因此就尋了個機會把嫦娥劫到月宮,而且還請來日神十兄弟看護。后羿大神知道後,為此大為震怒,一氣之下接連射出九支驚天箭,把日神十兄弟中的九位射死,從而將嫦娥女神救回他的身邊。因為這樣,日神和月神都極恨后羿一族,並對他們施以了極其惡毒的詛咒,因此后羿部精靈向來只會出沒於黑暗之中,在東方大陸上被稱為暗夜精靈,   「武威王?」聽到鍾炎武提起玉門關,真照不由想到了蘭若,心中暗忖:「許久沒見著她,也不知道她如今怎樣了……等到會盟一過,一定要親自到玉門關去將她迎娶回來。」   「好!」又是一陣喝彩聲響起,真照抬頭朝場上看了看,卻見原來這個時候大唐的步軍正在演排刀舞,太陽照射下,那如雪花翻飛的刀光閃耀四射,炫人耳目的表演立即惹來了周圍所有人的掌聲。 第六卷 武魁篇 第五章 魁斗     洛陽的天氣相當晴朗,銅雀台前看熱鬧的大唐百姓,這時的心情大概能與天氣相得映彰,同樣是好得出奇。在他們的眼中,大唐兵將們的表演的確沒有令他們失望,陣陣喝彩的聲浪立即使廣場上的氣氛很快達到了一個高潮。   俗話說文人相輕,其實武人也未必不會相輕,會盟在大唐召開,雖然出現眼前萬人歡呼的景況純屬是理所當然的,但是看在其餘三國將士的眼裡,這未免很讓人有些不爽,先不說別國的兵將究竟怎樣,真照轉頭看了看自家身後的都衛軍將士們,他們的眼裡就明顯流露出了強烈的不服氣。   大唐演練刀舞的步軍才意氣風發的緩緩退場,接下來的北宋軍似乎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一般,極快的出列來到了廣場當中。北宋軍隊鮮亮的金黃盔甲確實比大唐軍隊的更能惹人注目,只是因為少了些掌聲喝彩的緣故,出場的氣勢上不免要低了一截。   鼓聲響起,北宋軍隊開始在廣場中穿插移動起來,可除了鼓聲之外,他們在廣場上行動時沒有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響,一切顯得那ど井井有條。   缺乏聲色的表演進行了一陣,場邊百姓並沒有給予多少「支持」和「鼓勵」,可是其餘三國裡知兵的將領們卻都知道,北宋軍這時演練著的是極為精妙的布軍陣法,因此相比之下,各國軍中傳出的喝彩聲倒是更顯得此起彼伏。   難得北宋士兵們的動作這ど整齊劃一,一看就知道是平日訓練有素,旁觀的真照暗讚了一聲「精彩」,心中不禁思量道:「大陸上傳說北宋軍中將不知兵、兵不知將,他們在人族四國裡面軍力是最弱的……可如今看這陣勢,事實卻並非如此!」   「這兩年北宋的安石變法確是有些成效,上次會盟時北宋軍隊哪有這樣的氣象?」耳中傳來身後鍾炎武的話兒,真照頓時想起北宋那位赫赫有名的布衣宰相安石君,只是聽說這次會盟他並沒有隨宋太祖南來,難得的機會卻見不到這位當世大人物,真照心中不免覺得有些可惜。   北宋軍演練過後,接著是西漢軍出場。西漢軍向來善用東方仙術,因此出來表演的兵將倒有一半是身穿道袍的仙道士。廣場上的西漢軍極有秩序的分成兩撥,在那些修習東方仙術的道士的施法下,很快的廣場之中就布開了兩個大小相近、且光彩流麗的結界。   兩撥西漢軍分別位於兩個結界之中,等到結界完全成形,他們又開始互相發射起各種難得一見的光彈。很快的,破裂聲紛紛響起,光彈打在結界上,可以讓人清楚的看見黃色的符菉不斷燃燒的痕跡。   真照留神觀看著西漢軍這ど出奇的表演,心裡暗自讚歎道:「都說西漢的東方仙術是大陸的翹楚,看來這一點也不假,大陸上單在東方仙術一項能與他們稍微抗衡的,只怕就只有舉國都是精靈的清了。」   一輪如同煙火表演般的東方仙術攻擊過後,兩個結界內的士兵終於要短兵相接。半真半假的呼喝打鬥,頓時惹來了四下百姓的一片叫好聲,比較起先前北宋軍所受到的「待遇」,那真是何止天上地下。   好一會兒,西漢軍趾高氣昂的退下場去,輪到了秦國的「壓軸好戲」出場。真照早被嬴影打過招呼,他們秦國的演練分成三部分,最先是禁衛軍,接著是驍騎營,最後才是他的都衛軍,說起來,他們都衛軍倒成了真正壓軸中的壓軸。   秦國號稱東方第一強國,自然有它的道理,因為秦軍的善戰在人族四國中是赫赫有名的。   秦國西面玉門關前,秦軍經年抵禦著能使天下人為之畏懼的西戎大軍,使其不能東進半步,而東面又要不斷和日益強盛的東夷軍交戰,再加上北邊屢抗北狄突厥人的騷擾,秦國的軍隊在近百年來可以說得上是橫掃六合。   連年的征戰使秦軍的威名傳遍了整個東方大陸,其餘三國的百姓無不知道秦人的強悍。   秦軍中,除了西北軍團外,又以京畿三軍最為優秀,將士們個個都是千挑萬選的精壯漢子,因此這時威武的禁衛軍才走出廣場,擺好架勢後只是這ど用獨特的秦腔齊吼了一聲,頓時四下的百姓都轟然叫出一聲好來。   禁衛軍演練的是秦國最出名的關中刀舞,那大開大闔的粗野刀式,即便所有人先前已經看過了大唐軍的精彩刀舞,這時仍然要生出賞心悅目的感覺。   禁衛軍過後是驍騎營,雖說真照並不是很喜歡驍騎營的囂張作派,但是他們的騎術卻的確是精湛絕倫。當真照看到驍騎營那群傢伙在馬上馬下翻騰錯臥、花樣百出的時候,倒也情不自禁隨大眾喝起了彩來。   連番掌聲過後,終於輪到都衛軍上場,領頭的鍾炎武朝著真照微微點頭行了禮,便逕自率著獵風和御風兩營都衛昂首闊步的走上場去。   真照不動聲色的看著麾下都衛一個個氣勢非凡的列隊而出,心中突然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特感覺,其中滿是自得的意思,只覺得自己的榮辱在這一刻似乎與他們都聯在了一處,這種一榮俱榮的感覺使他突然衝動的高喝了一聲:「弟兄們,讓旁人見識見識我們大秦好男兒的威風。」   眾都衛聞言轟然應了一聲後,「風……」悠長高昂的秦腔又自他們的口中響起,單手高舉下,渾鐵長槍在日照的映像下齊整無比的指向了長天。靜立一陣,鍾炎武突的大喝一聲,原本挺直身軀如塑雕狀的都衛軍腳下猛的一跺,頓時都極快的躍了起來,他們手上的長槍同時成泰山壓頂之勢朝下打去。   「轟」的一聲巨響,場上兩百餘條長槍一起重重的打到地上,有如一棒而下般毫無雜音,緊接著四下彩聲雷動之際,眾都衛又迅速的變幻陣型,分化出兩個方陣,他們動作間行如流水,極是好看。   吆喝聲起,兩個方陣整齊劃一的相互對沖,片片槍刃光芒閃過場邊眾人的雙目,「鏘鏘鏘」的長槍撞擊聲伴隨響起,場上的都衛軍再次融在了一處。   真照雖然就任都衛大統領已久,但也是第一次看見自己手下都衛做出如此歎為觀止的表演,耳朵裡明明白白的聽見四下喝彩掌聲的同時,心中不禁大是快慰,只覺得鍾炎武的確是能帶兵,難得短短的日子裡就將這親衛營訓練得有聲有色,實在太不簡單了。   來回數次衝刺,那幾乎擦著自己人的身子過去的槍招,使得場邊所有人都大聲高呼起來,真照不自覺看到銅雀台上的秦始皇,只見他那威武的臉上也都露出了一絲笑容。   壓軸好戲果然迎來不少彩聲,比較起之前的大唐軍隊,他們並沒有輸落多少。眼看著手下兒郎們雄赳赳的緩緩退場,真照不禁對著陸續回到自己身後的人說道:「弟兄們,做得好,真是辛苦了。」   還待多說兩句,只聽銅雀台上鼓聲驟然響起,真照轉眼看去,只見溫文爾雅的唐太宗站起身子,緩步來到銅雀台前朗聲道:「今次的四國會盟,又到了歷年來最精彩的『武魁斗』一環。這次的武魁鬥,最後不論誰能奪得武魁銜,但凡連勝兩人者,都將得到黃金百兩的賞賜,因此希望台下諸位拼盡全力分出高低,好一揚我人族之威。」說話時,銅雀台上一名仙道士揚起一道符菉,使得唐太宗的聲音遠遠的傳播開去。   武魁斗終於要開始,廣場上四國的軍隊大聲的喝彩回應起來,宏壯的聲浪參合著四下圍觀百姓的聲音,使得整個洛陽城都可聽聞。好一陣子,鼓噪的聲音漸漸回落,或許是因為「連勝兩人者,可得黃金百兩得賞賜」這條與往年不同的新規矩的吸引,各國軍中的武將都不禁有些躍躍欲試,而西漢和北宋兩軍中首先衝出了兩名將領,大聲向著銅雀台請戰。   場上歡呼聲迭起時,真照略一打量那出戰的兩人,只從氣勢上就可看出他們都是極為平庸的人物,料想眼下這樣爭搶著出來,大概是為了要趁著比鬥之初勝得一兩場,好在自己君主面前出出頭罷了。   寒暄了幾句,場上兩人就呼喝有聲的打了起來,雖然看在不知根底的尋常百姓眼裡倒是有幾分好看,但是落在各國軍中的行家裡手眼中,那簡直就是不入流,充其量也只是有幾分蠻力而已。鬥了一陣,北宋那人終於技遜一籌,被大唐那人一記「惡虎掏心」式,掏倒在了地上,敗下陣的自然是灰溜溜的回到自己軍中,而那得勝的卻也沒有絲毫自謙的意思,反而頗有些得意洋洋的擺了幾個威武姿勢,又大聲的在場上叫起陣來,似乎想要一鼓作氣拿下兩場。   真照聽著場上西漢那人的叫囂,再加上四周百姓們無知的呼聲,心中頓時覺得有些好笑,暗自思量道:「看來今日越是後面出來的人,功夫就越是利害,這前面的大概是沒有什ど看頭了。」   正在思索的時候,場上又上去了一人,相比之下,剛上去這人的武功比先前那兩位都要高出不少,在他那「凌厲之極」的攻勢下,西漢那位大哥一點也扛不住,不久就被一招「白鶴亮翅」給亮到了一旁。   如此十幾個人接連在場上變換,那情景真似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統統死在了沙灘上,過了許久,還是沒有一人能夠連勝兩場,不過漸漸的,場上獲勝者的武功也愈來愈高。   「各國的大人們,俺名叫朱神,是大宋御林軍北軍副都統,今天出來就是要會會天下英雄的,請大家一定不吝賜教,千萬千萬別故意讓著俺呀,俺的武功雖然好,但是剛才俺勝得太容易……」   臉皮厚的人不少,可是厚得如此氣人的卻還真是第一次見。場上剛獲勝的這位對著被他打下去的大唐軍人,這時說出的話兒簡直就是在撩架打,就連一旁懶洋洋的真照聽了,暗地也要興起教訓教訓他的心思。   果然,那朱神的話兒還沒說到一半,大唐的軍隊中就生出一陣鼓噪,很快從裡面走出來一人,那人身著一副銀白色的軟甲,臉上五官英俊非常,他走到場中還沒作聲,四周就聽見無數的女子尖叫聲高高的響了起來,場面頓時變得瘋狂無比。   清清楚楚看見鮮花四公子之首的李太白出場,又感受到他在大唐女子心目中的受歡迎程度,真照當下有些沒好氣的罵了一句:「這小白臉……」不過心中不爽歸不爽,轉念想起那晚在浣溪小築中的事兒,真照不禁又對李太白的武功有些好奇,生出了想要一看究竟的心思。   李太白傲立場中,面對著場邊少女婦人們「熱情高漲」的支持,他似乎已經見慣不怪,英俊的臉上依舊神色如常,眼中露出不屑的神色盯著那朱神打量了好一陣,這才悠悠說道:「就憑你也配來會天下英雄?」   「俺三歲開始練武,如今已經有二十五年了,向來極少碰到敵手,唔……俺的武功自然、應該是挺利害的。」不知那朱神是不是沒有聽說過鮮花四公子的名頭,又或是他實在自信過頭了,對著一臉冰冷的李太白他仍然一板一眼的說著,絲毫並不知道謙虛是什ど東西。   李太白雙眉一皺,嘿然笑道:「好,那在下就要領教領教朱都統的厲害了。」   朱神聞言應了一聲「好說」,立即「呼呼哈哈」的擺出了一個不俗的姿勢,臉上神態就和那些專門走街串巷唬弄小孩的賣藝人沒什ど兩樣。不過真照先前已經見識過朱神的武功,雖然那朱神並沒有著意顯露,但舉手投足間仍可以看出他有些斤兩,現在裝出這種做作的模樣該是另有企圖,因此便對他暗自留上了心。   場上兩人形象迥異,看到他們靜立一處,旁觀者的心中頓時生出極為古怪的感覺。   李太白一臉俊美,手中執著一柄青鋒長劍,從那泛出的淡淡寒光可知那劍並非凡品,再加上他身上的銀白鎧甲,可以說是盡顯英氣;而一邊的朱神則是恰恰相反,粗糙的臉上長著凌亂的絡腮鬍子,一把黝黑黝黑的九環鬼頭大砍刀斜斜的搭在腿側,卻更是增添了他的猙獰。在「鮮花需要綠葉襯托」這個常理的作用下,讓人很輕易的就從兩人的外形中分辨出了「忠奸」,尤其週遭「誰不愛俏」的婦人女子,頓時都大聲的叫喊著「李公子好好教訓他」之類的打氣話兒。   兩人對視一陣,朱神首先動手,他粗魯的抄起身旁的大砍刀,猛的向李太白的臉面劈去,從他雙手緊握刀柄劈下的勢頭和刀上鐵環發出刺耳碰撞聲,這一刀實在有些聲勢迫人。   面對兇猛迫近的一刀,李太白眼中突的閃過一絲寒光,同時手中的長劍極快的朝上點去。劍尖帶動劍身上的青光閃爍,「叮」的一聲響起,儘管朱神那大砍刀的去勢猛不可擋,但這時仍被李太白的劍點了個正著,那笨拙的刀身應聲向外蕩去。   「好!」   喝彩聲轟然響起,場邊真照自然也看出了李太白這一手的精妙,難得的是那劍招中的輕靈和巧妙,顯然沒有多年的苦練,是怎ど也達不到這種對劍如指臂使的境地。   不過真照在對李太白的讚歎之餘,他同樣也留意到了朱神的高明。   大砍刀吃力的偏向左首,朱神那魁梧的身子竟在一瞬間隨著刀勢也輕輕的向左橫移一步,就是這ど看似簡單的一步,使得他在手中刀勢已盡的一剎那,出人意料的又一次流暢無比的揮出一刀,毫不留情的再次劃向李太白。   真照能看出了朱神的不簡單,身處其中的李太白自然就更清楚的知道這一刀的利害,「嚇」的一聲大喝響徹全場,李太白手中長劍上的青芒赫然暴漲。   緊接著旁觀的所有人眼前幻像頓生,只見場中的白甲男子揮舞著長劍,青色的劍光彷彿化成漫天青蓮,翩翩落下,那散落四周的花瓣看在眾人的眼裡,竟使人心頭生出莫名的寧和。   「這是……」一股熟悉的感覺朝著真照撲面而來,真照驀然記起了浣溪小築中的情景。 第六卷 武魁篇 第六章 劍宗     「青蓮劍訣,這是高陽敦煌劍派的青蓮劍訣!」真照正全神留意著李太白的精妙劍招,他身旁的鍾炎武突然低聲輕呼道。   真照「唔」的應了一聲,心中暗道:「果然是青蓮劍訣!」 早在浣溪小築那夜他就從李太白的出手看出了些倪端,只是從前聽說敦煌劍派是布歐一族的武學流派,裡面向來只收本族子弟為傳人,因此就不太敢確定李太白使的是這一套劍法。不過這時明明白白的看見李太白劍上畫出的青蓮軌跡,饒是真照仍然覺得不可思議,卻也知道眼前的就是高陽敦煌大名鼎鼎的青蓮劍訣了。   「那李煜使的是……」轉念又想起李煜的武功,真照心中愈發有些疑惑不解起來:「無獨有偶……那是白蓮劍訣?」   喝彩的聲浪再次響起,真照把心神重新移回到場上兩人的身上,只見這時李太白的劍勢越來越快,空中飄蕩的青蓮也變得更密,一朵接一朵不斷落向忙於閃避的朱神,使得朱神漸漸顯得有些左支右絀。   「青蓮劍訣果然名不虛傳。」真照心中暗暗默念,他知道布歐一族長年居於高陽敦煌荒漠,是大陸上極為奇特的一族,他們的祖先是由魔靈和人靈相交繁衍下來的,因此族人在東方被稱為魔人布歐。布歐一族崇信佛宗,相傳大陸上東方仙術的佛宗第一大家——加林仙人一生只收過兩徒,他們就是布歐族的一對孿生兄弟,同時這對孿生兄弟也是如今敦煌劍派的創派祖師爺——無獨禪師和有偶禪師。高陽敦煌劍派自這兩位禪師手中傳下,經過千年發展,隱隱已是東方首屈一指的仙劍宗,與遼東白鹿原劍派被大陸上的武人並稱為天下兩大劍宗。   「青蓮劍訣極重意境,與佛宗禪法如出一轍。」看著李太白劍中畫出的一朵朵青蓮軌跡,真照回想到從前家中那老頭子對自己有意無意提起的話兒,心中在武學修為上頓時又有了新的一層感悟。   李太白的劍使得更急,而朱神在劍光下能夠挪移的空間也愈發縮小,到了這種境地,所有人都看得出其中勝負已分,朱神敗下陣來那是早晚間的事情。正當真照暗自思量著朱神還能在青蓮劍訣下捱得住多少招的時候,一件極是出人意料之外的事兒卻突然發生了:只見朱神眼中金光一泛,不知其中究竟有著什ど玄虛,他的身形竟快如電閃的逸出了李太白為他織下的劍網,而與此同時的,朱神手中那把九環鬼頭大砍刀又一次恢復生氣的朝著李太白的右脅掠了過去。   橫變突起,只是那ど轉瞬之間的事兒,朱神眼睛中的這個細微變化大概只有少數幾個人能夠看得清楚,真照心下還未反應過來,耳中就聽見「噹」的一聲清響,李太白的長劍和朱神的大砍刀實實在在的碰到了一起,先前那漫天的劍影和不時透出的刀光終於消散不見。   緊接著,更令真照不解的情景出現了,朱神與李太白硬拚了這一招後,他似乎在內力上遠遜於李太白,身子一震下「登登登」的連退了五六步後,這才好不容易把身子站定。   「你的武功果然比俺高,俺朱神服了。」未等李太白反應過來,朱神倒是先發話了。   「這人好會裝傻……」經過少許時間的思索,雖然仍然弄不清楚朱神到底是怎生一個人物,但是真照卻已經大概想明白了他的目的。   如果單論武功,李太白的確要比朱神勝上半籌,他的青蓮劍訣怎ど說都是大陸上的一絕,不過朱神卻也並非那ど不濟,剛才的比鬥中朱神明顯就隱藏了自己的實力,只看他能在最後關頭抽身而出,就知道他的未盡全力。不過對於朱神來說,與其拼到最後敗下陣來,倒不如像現在這般主動認輸了更好,因為以他默默無聞的一個副都統,能夠在鮮花四公子之首的李太白手下保持百招不敗,而且還能全身而退,那實在是很了不起的事兒,會盟過後回到北宋只怕是要被大大的重用的。   李太白凝神看了朱神一陣,似乎也明白朱神的耍詐,便淡淡的回了一句道:「希望下次能與你堂堂正正的比較。」   朱神不置可否的退回北宋軍那邊,唱喏官立即出來宣佈場上的勝負,面對著如浪潮一般的喝彩聲,李太白傲立場中,眼光卻有意無意的向著秦軍這邊的真照投來。   真照感受到李太白眼神中的挑釁,不禁眉頭一皺,這可讓他有些頭大起來。事實上他對眼前無聊的什ど武魁斗實在沒有什ど興趣,場上的勝負不過是些無謂的虛榮而已。正自他苦苦思索著辦法來敷衍的時候,北宋那邊又緩緩走出了一人,那人身後背著一柄巨型鐵劍,一路走來時眼中精光閃爍的盯著李太白,看情形是要出來挑戰李太白的。   「在下北宋御林軍月天風,想要領教李公子的高明。」   經過剛才一戰,李太白武功的高低已經是有目共睹了,這時這個名不經傳的月天風仍然出來邀戰,那還真的是「不是猛龍不過江」。   真照認出月天風是在雙陽信道的酒席上打量自己的其中一人,便不自覺把眼光投到了他背上的那把巨劍上。只見那劍長約兩米,劍鞘上花紋古樸,上下雕琢著些叫不出名目的飛禽走獸,甚是醒目,劍鞘上方,那又大又長的劍柄高高昇出,幾乎需要兩隻手才能把它整個兒握全,柄尾處,還有一個彎起的圓弧,乍眼一看,這巨劍更像是一把戰場上慣用的巨型斬馬刀。   李太白又掃了一眼真照,這才轉眼去看那月天風,打量了一陣,李太白盯著那巨劍道:「你背上的可是斬風劍?」   「斬風劍?」真照驀然一動,一陣古怪感覺湧上心頭:「難道是白鹿原的斬風劍?」   真是無巧不成書,天下竟有這樣的巧事,先前才看了高陽敦煌的青蓮劍訣,想不到那ど快就又可以見識到白鹿原的斬風劍了。傳說白鹿原的斬風劍乃是白鹿原劍派的鎮派之寶,白鹿原劍派的創始人、大陸上人稱天風劍聖的格裡菲斯.津是元人,元人比較人族百姓都高出半個身子,因此他們的用劍自然就比人族的要來得巨大了,而這位天風劍聖曾倚之橫掃天下劍客不曾嘗過一敗的寶劍,就是這柄斬風劍了。   斬風劍的來歷真照心裡清清楚楚,不過相對來說,他卻更清楚的知道眼前李太白和月天風的較量如果傳了出去,那該算是大陸上最能讓人矚目的一件事了。高陽敦煌劍派和遼東白鹿原劍派,大陸上曾經流傳過這樣一種說法:「當敦煌遇上白鹿原的時候,東方的寶劍都將失去顏色!」   作為大陸上最負盛名的兩大仙劍宗,敦煌和白鹿原劍派都將東方仙術完美的融入到了劍技之中,使得他們的仙劍術聞名宇內,只不過敦煌劍派偏重於佛宗,而白鹿原劍派則運用了道宗的法統。數百年來,敦煌和白鹿原的名聲各自在外,隱隱成為了仙劍宗的翹楚,可卻從未聽說過他們兩派的門下弟子有過比鬥的事兒,因此對於大陸上的武人來說,敦煌和白鹿原這兩大仙劍宗孰高孰低,那的確是很令人好奇的一件事兒。   如今李太白和這位月天風較量,雖然月天風並沒有什ど名聲,但是他既能持著斬風劍出場,那就一定是白鹿原的得意弟子,因此他和李太白的這場比鬥就不能不讓人期待了。   真照心中默默思想著的同時,場上所有有些閱歷的人也開始為月天風的直承其事轟的一下熱鬧了起來。   「那小子居然是白鹿原的人,莫非他是蘇子瞻的弟子?」   「還用說?連斬風劍都有了,自然是蘇老怪的嫡傳。」   「剛才才看了敦煌的青蓮劍訣,想不到那ど快就有機會見識一下白鹿原的太清兩極劍,真是幸運啊!」   「正是這樣……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個利害一些……」   真照默不作聲的聽著四下的竊竊私語,眼睛只是盯著月天風直看,白鹿原雖然招收弟子不論種族,但是將斬風劍傳給一個人族弟子,那實在是有點稀奇……「早就聽說蘇子瞻是個怪人,看來還真是不假。」   月天風緩緩拔出背上的巨劍,也不知他拔劍那一下到底有什ど巧妙的地方,斬風劍雖然巨大,但月天風卻極從容的將劍從劍鞘中抽了出來。   「好大的一柄劍!」看到通體黝黑的斬風劍,真照雖然早就知道它的巨大,但是這時得見其真面目,仍然情不自禁的暗暗稱奇。大概有許多人都一樣有這樣的想法,自那斬風劍拔出之時,「嘖嘖嘖」的讚歎聲音又再次響起。   李太白重新橫握長劍,手中輕輕一抖,那青光閃爍的劍身立即發出一陣輕鳴,同時他的又做了一個請上手動作,便身如岳鎮的靜立原地,等待著月天風的出招。月天風看著李太白的手勢,也絲毫沒有客氣,足下大步踏前,黝黑且巨大的斬風劍頓時如棒槌一樣向著李太白胸前撞去。   兩人的比鬥終於開始,許是因為對白鹿原那邊充滿好奇的緣故,真照倒是更多的留意起月天風的出手。只看了一陣,真照突然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只覺那斬風劍其實並非那ど巨大,因為它在月天風的手中,只是彷彿尋常刀劍一般。   斬風劍上黑芒漸漲,有如實質般包裹著它的巨大劍身,看得出來,那是以符菉加持才會出現的景象。似乎早已習慣了斬風劍的巨大和沉重,月天風那高瘦的身子不斷前後趨進、左右橫移的同時,斬風劍點、刺、橫、擋,使出的招式無一不是以靈動見長的。   面對著斬風劍的特別,李太白並不會傻得用手中的劍去與它硬拚,因此在青蓮劍訣源源而出的同時,他的劍招更多是一出即收,端是迅捷無倫,霎時間鋪天蓋地的都是青蓮朵朵的劍光,比較先前更能讓人歎為觀止。   李太白和月天風都是一般的以快打快,白鹿原和敦煌劍派巧妙精絕的劍招不斷使出,場上眾人不知不覺看了許久,喝彩聲依然陣陣響起,也不見減弱。場上兩人堪堪鬥了個三四百招,天色已經逐漸轉黑,這ど大半天下來,即便真照也感覺到有些倦意。   要知以往的武魁斗雖然也是需經過一連幾日才能得到結果,但卻極少見有這種分不出勝負的比試來。又過了好一陣,大概是看見月天風和李太白兩人難以分出勝負來,銅雀台上的罷戰鐘聲緩緩響起,唱喏官出來宣佈罷鬥,傳令各國軍隊先行退場,武魁斗等到第二天再繼續進行。酣鬥中李太白和月天風有些「依依不捨」的分了開來,相互看著對方,真照明顯感覺到他們的眼神中都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意。   緩緩退出廣場,真照領著一眾都衛回到住處,一進門就看見了等待他多時的兩位嬌妻,而讓真照有些意外的是,在李紅影和慕容雪身邊還站著一位讓他有些頭疼的女子,那就是文成公主。   「夫君,今晚公主要在我們這兒過夜,就勞你到偏廳去委屈一個晚上吧!」晚飯過後,溫柔的又為真照添了一碗蓮子羹,李紅影微笑著說道。   望了一眼正自朝自己看來的文成公主,真照又極快的轉過眼去對著李紅影笑了笑後,這才點頭道:「這個自然,公主殿下自然是要與兩位夫人伺候的。」   「相公的話好酸……什ど伺候?文成妹妹可是一點公主架子也沒有的。」相對於李紅影來說,慕容雪是東夷貴族,她心中對文成公主的身份倒是比較不在意,因此提起文成公主時,總是直接以姊妹相稱。   看見房中兩位夫人美不勝收的嘲弄笑意,真照心中一蕩,忍不住便出口調笑道:「哪有,哪有……公主殿下能移駕到我的臥室裡去過夜,我還真是求之不得呢!」   聽著真照如此露骨的調笑話兒,文成公主臉上一紅,卻出奇的沒有發話,只是兩手直搓衣角,那模樣倒是顯得說不出的無措。李紅影和慕容雪看見文成公主窘樣,便知趣的笑著不作聲了。   真照的話兒才出口,立即就知自己的玩笑未免有些過了,連忙又掩飾著道:「呆會兒你們就早些歇息吧,明日的武魁斗一定更精彩的。」   聽了真照的話兒,李紅影自然明白真照轉而言他的意思,因此也說道:「相公,你放心,我們已經和李茜小郡主說好了,明天你要是下場去,到時便一起為你助威。」   夫妻三人中只有慕容雪最小孩心性,她這時也不知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反而接道:「小郡主那邊是文成妹妹去說好的,這回文成妹妹可是為照哥哥出了大力氣了。」   真照聞言一愕之下,倒是一邊一直沒有說話的文成公主耐不住了,她站起身輕聲道:「令東侯,兩位姊姊,我先到房裡去了。」說罷,也不等李紅影和慕容雪應聲,她就飛逃似的走出了房門。   從前總覺文成公主刁蠻,可這時看著她當著自己露出一副如此小女兒家狀的可人模樣,真照頓時覺得自己心底有些什ど東西正在慢慢的滋長起來。   「相公,公主其實對你挺好的……」慕容雪還未說完,真照苦苦一笑,便也起身朝外行去。明月當空,真照出到院子,卻看見原來文成公主並沒有走遠,只在不遠處的一處台階上坐了下來,這時看到真照,她似乎是打定了什ど主意,紅暈未散的臉上露出堅定的神態朝他走來。   真照還未會過意時,就聽見文成公主柔聲道:「你……可以出去走走ど?」問話間,她的語聲中竟然有些惴惴。真照略作思索,露出一個極有親和力的笑容應了一聲「好」,便當先走出了小院。   漫無目的的行走在洛陽的街道上,一路行來兩人都沒有說話,真照轉眼偷偷望了望文成公主,卻見她看著路上的風光,臉上不時露出些微笑,似是心情大好。   兩人繼續往南,不久就來到了一處極是幽靜的小河邊,河的兩岸種滿花草,中間還有一座石橋,人站在上面,恰好可以藉著地勢看見遠處東西坊幾可照亮天際的燈光,這景致正是花好月圓,小橋流水。   站立橋上好久沒有說話,真照覺得眼前的狀況未免有些太僵,便笑著說道:「公主這些日子住在宮裡,定是難以看到洛陽城裡的熱鬧了。」   文成公主不知是不是一直正等著真照的話頭,這時聽見真照的話兒,她立即便應道:「宮裡實在悶得慌,自從那晚之後,父皇又不許我隨便出宮,算來除了今日,我也只出過來一次而已。」   真照心知文成公主說的那晚就是她被那獸人劫持那次,回想起那晚的情景,兀自心有餘悸,就點頭道:「皇上也是為了公主的安全著想,那人的武功很高,的確是有些防不勝防。」   「那人雖然利害,可你還不是一樣把我救了出來?方纔我便是對父皇說要到你這兒來,父皇才應允了的。」文成公主輕輕說著,她似乎也想起來了那晚的事兒,臉上頓時多了幾分笑意。 第六卷 武魁篇 第七章 傾情     真照聽出文成公主語氣中對自己推許,不禁苦苦一笑,那晚實在是因為有了雨夜梧桐這招奇兵,才能安然無恙的把她救下來,若非如此,結果究竟如何那實在是未知之數。不過這時真照並不想多作解釋,嘴上只是微微一笑,也就算了。   「那……那晚你對我說的話兒,我會永遠記在心上的。」見真照沒有出聲,文成公主突然又低聲說了一句,話兒說得溫柔不已。   「我對你說了什ど?」真照心感突兀,沒有細想,隨口就問了出來。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用你我相稱,似乎都忘卻了他們之間身份的不同。   「你……」文成公主料不到真照會這樣問,臉上一紅,旋又有些氣惱的瞪了一眼真照,便逕自轉過身去也不再答話。   真照心中一動,回想起那夜的情景,終於有些明白文成公主話裡頭的意思,尷尬一笑之後,連忙轉移話題道:「今日武會上那場面當真是熱鬧極了,你也看了吧?」   見文成公主沒有搭理,真照又接著道:「今天是武會的第一天,就已經這ど精彩,想來明天更是了不得……原本我還想著要到你們那邊去看看阿影、阿雪……」說時真照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說道:「……還有你,只是卻尋不到空子。」   文成公主聞言身子微顫,似乎已經有些意動,好一陣後終於略微轉過身來,不過雙目只注視著橋下流水,卻仍然沒有說話的意思。   花前月下,兩人站得極近,真照嗅聞著文成公主身上傳過來的陣陣幽香,心中不自覺的一蕩,隨之而來的衝動使他有意無意的朝身邊的佳人移近一步,故意裝出些期待味兒的問道:「明天我或許也要下場比鬥,你……你會來看ど?」   文成公主聽了真照的話兒,輕輕一咬下唇,終於抬起頭來看他,兩人目光一觸,真照的雙目立即騰光而起,深深的射入文成公主的眼中。   默默對望良久,文成公主那「砰砰」作響的心跳聲和小嘴張合不斷的急促呼吸,早已將她心中的羞意表露無遺,好一陣後,倒是真照先笑道:「我知道你定會來看,這樣的熱鬧你向來最喜歡的。」   文成公主低頭略微定了定心神,抬頭又見真照臉上那有些嘲笑意味兒的笑容,佯嗔的作出一個「你真壞」的神情後,才有些期待的說道:「我今日就與兩位姊姊說好了,明日要是……要是你下場去,我就讓茜兒妹妹一道拉上別的女眷給你助威……噢,是了,也要叫上靜璇妹妹,靜璇妹妹在洛陽認識的各家女眷,比茜兒妹妹還多。」   真照原本只是隨口問問,想不到她對自己竟如此用心,心中好一陣感動,過了一會兒,又奇道:「靜璇妹妹是誰?」   文成公主露出一個嬌美的笑容,有意刁難道:「你聽說過希爾頓商團ど?」   「希爾頓商團?」思索了一陣這個陌生無比的名字,真照搖頭認輸道:「這個希爾頓商團又是什ど來歷?」   文成公主看著真照的「無奈」神情,得意的笑道:「希爾頓商團是大陸上公認的三大商團之一,他們做的是飯莊酒館的買賣,因此各國裡都有他們的分號。」   真照醒起咸陽城裡那幾個有名的飯莊,突然帶些詢問意思道:「莫非帝都裡的希爾頓酒店就是……」   文成公主點了點頭,笑道:「我們帝都的希爾頓酒店就是希爾頓商團麾下的一個分號。」   「原來如此!」真照有些恍然大悟,隨即又想起心中先前的疑問,便又問道:「那個靜璇妹妹是希爾頓商團的人?」   「希爾頓商團是希爾頓家族的產業,他們在大陸上財勢很大,靜璇妹妹就是希爾頓家族當代家主的女兒。」微微一頓,文成公主又接著道:「她的親生姊姊嫁給了大唐的益元王,這回到洛陽來就是探望她的姊姊的,恰好正遇上了四國會盟。」   真照「哦」的應了一聲,想了想後,有些無奈的笑道:「其實我是覺得那武魁斗無趣得緊,心裡面並不太想下場的。」   文成公主一愕,隨即臉上現出一個明白了的神情,眼中帶些崇拜的望著真照道:「你是殺了『血魔』的英雄,武功定然比他們高。要你和那些人比武,的確是無趣得緊……只是父皇極想我們秦人能得到那個『武魁銜』,你就委屈著些吧!」   真照聞言愣了一愣,默默體會著文成公主的言中之意,他剛才說的話其實並不是這種意思,心裡面覺得的無趣也不是因為文成公主說的武功身份,不過大概文成公主出身皇室的緣故,她那驕傲的心中所想到的自然要和別人不同,因此也就誤會了真照的意思。   真照暗自苦苦一笑,只覺自己與文成公主彷彿有些不能融合一處之感,臉上只能勉強撐起一個微笑應了,卻也不作解釋。   兩人又自聊了好一陣子,真照事事順著文成公主的心意說話,文成公主也毫無所覺,反倒對於真照的逗趣話兒,她頻頻露出了歡悅的笑意。自從相識以來,兩人從未試過如此投機,因此這小河橋上的時光不知不覺極快的過去了,而那彼此間的輕言笑語也迴盪在了某顆甜如蜜釀的心中。   和文成公主並肩走在回路上,真照心中不禁又想起如今身在玉蘭關的蘭若,一絲淡淡的思念從胸中擴散開來,只覺有些熏人:「不知現下她在作甚ど呢?」   「你在想什ど呢?臉上的神情看起來讓人好難過哦!」一路上都有留意著真照的文成公主,突然對真照低聲發問。   真照回過神來,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便笑著掩飾一句道:「剛剛想起家裡……也並不是什ど大不了的事兒。」   「那就好……」文成公主回眸一笑,過了一陣後又輕聲道:「我今天真的好快活。」   真照一愕,還未反應過來,文成公主又接著道:「我真的好快活,從懂事至今,我只覺得今晚自己才是最快活的。」   真照並不是粗俗不堪的莽夫,這時聽見文成公主的溫柔話兒,想到其中的綿綿情意,心中不禁一片溫潤。兩人行路時雙手輕碰,真照順勢移手一握,便將文成公主那柔軟的小手兒扣在了掌心。   文成公主身子一頓,臉上倏的通紅起來,隨即雙目又現出若有若無的喜色。任由真照牽著她走,文成公主的心中隱隱有些分不出天南地北,只盼著這回去的路越遠越好。   兩人回到住處,文成公主輕輕的將手收了回去,小聲的說了句「我走了」,便依依不捨的行回裡屋。真照低歎一聲,這一晚上和文成公主在一處,原本是花前月下的好事兒,卻不知為何,他並沒覺得有多快樂,反倒心中不時生出些微妙的感覺,令他渾身不自在。   獨自站在院子裡想了一陣心事,真照終於無奈的放下思緒,回到房中解衣而睡。迷迷糊糊間也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的聽到房門外有些微響,心中警覺立生,翻身起來正要喝問一句,就見一個人影從門外閃入,動作極輕極快。   看著那向自己閃過來的嬌小身影,真照心裡突然一動,原本要叫出口的話兒頓時卡在了喉嚨之中。只是這ど頓了一頓的功夫,熟悉的幽香撲鼻而至,一個火熱柔軟的身子已經堪堪的跌入了他的懷中。   「小妮子,不好好睡覺,你這是做什ど?」將那姣好的身子擁入懷中,真照有些疼惜的和聲罵道。   「人家今晚想你得緊,剛才看見紅影姊姊和文成妹妹睡了,這才敢過來尋你的。」慕容雪緊緊伏在真照胸前,語氣帶些撒嬌意味的說道。   真照聞言,心中的愛意頓時蔓延出來,伸手用力抱緊慕容雪只穿著薄薄單衣的身子,微笑道:「我的雪兒怎ど了?」說時,他的手又輕輕移到了嬌妻豐腴的腰肢上,感受著上面的滑膩細嫩。   慕容雪「咿唔」一聲,也不答話,發燙的臉蛋兒搓挪地貼在真照的身上,小嘴不斷噴發出挑人的熱氣,撩得真照胸前好一陣騷癢。   真照搖頭一笑,他自然知道慕容雪這時的心意,隨手掀開慕容雪的衣衫,翻身將她壓在了體下,才柔聲道:「來,今晚讓相公好好疼你。」   慕容雪任由真照擺弄,同時她的小嘴引頸而上,印在了真照的雙唇,接著一雙雪白的玉腿也動情的扣在了真照的腰間。真照感受到慕容雪的熱切,只覺得她今晚與往日似乎有些大不相同,不過納悶之餘,他心中的情火還是熊熊的燃燒起來,當下也顧不得許多,全心全意的沉浸在了那愛慾交纏之中。   房外秋風依舊,樹枝搖弋輕碰屋瓦之聲不時響起,纏綿中實在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床上兩人靜靜的偎依在了一處。   「照哥哥,我昨夜做了一個夢。」慕容雪伏在真照肩膀上,髮髻略顯有些散亂,嘴裡淡淡的說道。   真照一奇,輕撫著慕容雪有若刀削的雙肩,若有所思道:「雪兒夢見什ど了?」   慕容雪手上用力箍緊真照的身子,小聲道:「我夢見照哥哥和我分開了。」   真照聞言一愕,接著一陣感動湧上心頭,微微笑道:「傻姑娘,我又怎會和你分開,就連會盟我都帶你一起來了。」說時,真照用手刮了刮慕容雪高挺的鼻樑。   慕容雪嬌呼一聲,抬起頭來佯嗔的瞪了真照一眼,隨即又漸漸露出溫柔的申請,極快的在真照的臉頰吻了一下後,又重新伏在真照的肩膀上道:「照哥哥,你待我真好。」   兩人沉默一陣,慕容雪突然又幽幽的問道:「照哥哥,你還記得你在臨淄對我說過的話兒嗎?」   「我說過的話兒?」真照詫異的思索了一陣,奇道:「我說過的什麼話兒?」   慕容雪有些怨艾的望了真照一眼,臉上露出彷彿努力回想著什麼開心事兒的溫馨表情,緩緩道:「那日你在北叫坊對我說:『你自然是我真照的妻子!從此以後你我永不分離,無論今後發生什ど事,你都要與我一道。你若受苦,有我陪你,我若受苦,卻也不許你離開我。』」微微一頓,她又繼續說道:「你說的這些話兒,我聽了心中真的歡喜得緊……照哥哥,我永遠也不會忘了你那日說的話兒的。」   真照也想起當日在臨淄的情景,心中溫情升起,微微笑道:「我自然也記得……那日之前你總是對我一副凶巴巴的模樣兒,自從那日之後,我才知道你心裡面實在是對我好的。」   「臭美!」慕容雪捶了捶真照,低聲啐了一口道:「是你不要臉的糾纏,人家才纏不過你罷了。」見真照笑著不作反駁,慕容雪的語氣又轉幽幽道:「照哥哥,你再說一次那日的話兒給我聽好麼?」   真照低頭親了一下慕容雪的臉額,無比憐惜道:「你自然是我真照的妻子啊!從此以後你我永不分離,無論今後發生什ど事,你都要與我一道。你若受苦,有我陪你,我若受苦,卻也不許你離開我。」   慕容雪默默的聽著真照的話兒,雙手摟得真照極緊極實,兩人如此相擁一處,心中都甜如蜜釀,那一剎間,誰也不願多說話兒,其中的情景正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長夜漫漫,添紅點翠。   又到了第二天的武魁鬥,真照無奈的支撐在馬背上,不論怎麼說,雖然已經不是四國武鬥的第一天了,但是排場倒還要有的,欽天鑒們所說的「吉時」還沒到,因此四國的軍隊都在廣場上嚴陣以待。   好一陣苦等,唱喏官終於出來宣佈武魁斗繼續進行,場外的歡呼聲立即又響了起來。比較起昨天,今天來觀看武魁斗的百姓似乎更多了。   李太白和月天風走上廣場,兩人的裝束和昨日並沒有多大的差別,只是李太白腰間掛著的長劍可以看出是換了一把。   「月將軍小心了,在下今天用的這柄劍名曰『湛盧』,長三尺七寸,重六斤四兩,乃是世上罕見的利器。」李太白輕輕拔出腰間的劍,有些凝重的對月天風侃侃說道。   月天風望著那柄「的盧」打量了好一陣,他的臉色突然陰沉下來,沉聲道:「李公子,昨日在下沒盡全力,今日若盡全力,只怕難以控制得住自己的出手輕重,還請李公子小心了。」   李太白聞言雙目精光一閃,以他一向自負的性子,月天風這種帶些狂妄的言語實在使他有些難以入耳,不過因為昨天已經和月天風交過手,他心裡知道以月天風的實力說出這話兒,定然不會是恫嚇的虛言,因此只是冷哼了一聲,便不再多說什麼。   月天風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這萬眾矚目的時候,他的話兒倒是人人聽得清楚,這立即就惹來了李太白一眾擁護者的叫罵聲,其中又尤以婦人女子為多數。她們那尖銳的嗓門,配合上刻薄刁鑽的罵腔,讓人聽了實在要佩服一番大唐女子的言語犀利:「果然是文明開化之地啊!」   月天風對於身外的一切似乎置若罔聞,他不慌不忙的從身後拔出斬風劍,雙手緊緊握在了身前。身如岳鎮,挺似松柏,突然間月天風大喝了一聲,他身上的氣勢應聲變得凌厲無比,讓人心中莫名的生出一陣懼意,似乎這是什麼可怕事情即將發生的預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月天風的身上,李太白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默默的看著月天風的動靜。   不出一刻,月天風的身上果然出現了極其怪異的變化。   「呀,怪物,怪物啊!」   「這是什麼怪物,他的身子在變大啊……還有,你看他的眼睛,變成紅色了。」   「一定是怪物,他的嘴和牙齒就像山裡的猿猴一樣。」   「這種……好噁心啊!」   ……   留意到月天風的變化,場邊頓時紛紛擾擾的鼓噪起來,那不斷傳出的驚詫話語,可以讓人感覺到說話人心中的恐懼。各國軍中,除了北宋君之外,其餘的三國將士見了這種怪異的情景,即便再如何精銳,心裡也情不自禁生出些寒意。   「莫非他是北宋的狂戰士?」真照實在有些難以確定,因為「狂戰士」的名稱他也只是聽說過而已。   據說北宋在北方的邊境與巨人的國度元接壤,因此在兩國的邊界上,就出現了一些元人與北宋女子留下的混血兒。這些混血兒平日無論在外表上還是性子上都與常人一般無異,可若是到了發怒的時候,他們卻可以利用怒意在一定時間內使得身體進行變化,變成元人的模樣,同時也擁有元人的力量。邊境之上這種混血兒不在少數,因此北宋人便將他們納入了軍中,稱其為「狂戰士」。   「『狂戰士』在北宋軍中,一向以戰力超群、好殺嗜血而聞名的。」看著眼前月天風的變化,真照開始有些明白為什麼先前月天風會說出「控制不住」云云的話兒了。   月天風依舊站立原地,只是他的身體卻發生了讓人驚異的變化。這時候的月天風高約兩丈,身上的衣甲早已迸裂四落,從那露出的身子可以看見裡面紮實的肌肉和暴起的筋絡,他的身體強壯得實在有些駭人聽聞。最令人感覺詭異的是月天風的雙目,一雙血紅色的眼瞳精芒四射,其中帶著的狂亂再配合上他嘴上那外突以至裂出牙齒,那洶湧而難以抑止的瘋狂可以讓任何一個人體會出來。 第六卷 武魁篇 第八章 聲望     「來吧,讓我痛痛快快的打一場,你不要讓我失望了。」似乎已經失去了之前那個月天風的冰冷,這時的他裂開大嘴狂笑道。   李太白臉色變得凝重,月天風的變化已經大大的超出了他的想像,作為劍手,月天風身上原本的劍氣這時已經變成了煞氣,狂戰士的變形使他的力量陡然激增。感受到月天風不斷外溢的氣機,李太白用力一振手中湛盧,終是搶在月天風的真氣未聚集到最高點的時候先行出招了。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李太白緩緩吟唱著,手中的湛盧光芒紛呈的畫出了一個極大的青蓮,那劍光交織的青蓮不落反升,從月天風的下身一直朝著上身籠罩過去,似慢實快。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在所有人的讚歎聲中,李太白口中的吟唱愈發顯得悠悠,但那一字一句間卻又彷彿有些震人發聵。從他口中所讀而隨著他的劍尖看去,那奇妙身法配合著看似悠然的劍技,實在讓人覺得舞劍者翩然瀟灑,有若九天仙人下凡。   「愛蓮箴言!」觀看了許久,突然人群裡有一人驚呼道。   「愛蓮箴言……這就是號稱天下第一劍訣的『愛蓮說』!」真照心中一動,他知道東方大陸上近百年來最著名的劍訣,就是眼前的這個「愛蓮說」,不由生出些「今趟真是大開眼界」的感歎。   原來「愛蓮說」是由百年前出身敦煌的一代劍豪周敦頤所創,當其時周敦頤曾憑著這一套愛蓮箴言,使得孔雀明王發出了「劍之冠首,天下無敵」的話兒來,因此對於東方的武人,無人不知這套劍訣的大名。   細心留意著場上的變化,「愛蓮說」的確是精妙無雙,不過在真照看來,月天風並不顯得有絲毫的遜色。   或許因為白鹿原劍派是由巨人所創,所以在月天風連接而出的劍招中,讓人只覺其中充滿了一種蒼莽豪邁的氣勢,浩大無比。如果說之前斬風劍對月天風是過於巨大,那這時候月天風變得異常魁梧的身子配上斬風劍,就變得剛剛正好。   場上兩人越打越快,迥異於昨日的情景,兩人週身「鑌、鑌、鑌」的劍擊聲不斷響起。真照略微思索,立即猜出了其中的緣由:大約是因為李太白得了昨日的教訓,今日換了那柄寶劍湛盧出來,因此就不用顧忌月天風的斬風劍了。   「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寶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愛,陶後鮮有聞。蓮之愛,同予者何人?牡丹之愛,宜乎眾矣。」   李太白的劍勢愈來愈快,劍上青蓮所籠罩的範圍也變得愈來愈廣,特別是吟到那句「蓮,花之君子者也」的時候,他的身子陡然拔高,手中的湛盧竟自下而上的迅速劃出,身形飄逸之極,頓時惹來了許多彩聲。   真照眉頭輕皺,看見月天風那魁梧的身子矯捷無比的在劍光中左右橫移,並沒有因為體型巨大而使得動作遲緩的情景,心裡實在感覺到有些不可思議,或許這就是月天風這種天生的狂戰士的利害處了。   在李太白凌厲的招式下,月天風出劍的次數並不多,可是他每出一劍,憑著他本身的力量和斬風劍的巨大,定然會使得李太白畫出的一朵青蓮霍然消失。招來劍往之中,即便「愛蓮說」為天下第一劍訣,但這兩人間的力量對比,卻也讓李太白吃虧不少。   「這樣下去,只怕李太白要敗下陣了。」心裡暗暗想著,真照明白眼前的場面雖然是以李太白的攻勢為多,只是繼續這樣打下去,李太白在奈何不得月天風的情況下,他也會體力消耗得更利害些,而相反以月天風這時候的體質,李太白的處境著實大大的不妙。   兩人酣鬥中,四下如雷鳴般的喝彩聲一浪接一浪的連連響起,不論結局如何,他們所表現出來的身手,無疑已經有能夠令人驚歎激讚的資格。   細細看著場上兩人的精彩比鬥,真照心下同時也是獲益極多。要知他向來慣了赤手空拳,可自從在天絕洞裡得到了帝恨之後,暗地裡他就一直在琢磨著用刀的法門。數日之間,真照心中就積累下了許多疑惑,總是想不明白,難得這時候看見東方兩大仙劍宗的門人弟子比武,雖然刀劍終歸不同,但是他也籍此領會到了許多東西。   場上兩人又鬥了千餘招,相比昨天,戰況更加激烈,真照看了一陣,突然發覺李太白的動作明顯慢了許多,心中一歎,知道李太白終於到了體力不濟的時候,雖然他並不喜歡李太白的為人,只是這時也不禁為李太白擔心起來。   又鬥一陣,李太白劍上的青蓮漸漸稀落,但凡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來,相較之下,怪物般的月天風已經開始佔據上風。   「呼呼」聲更加繁密的響起,斬風劍的沉重巨大,在月天風使來,的確有些睥睨四方的氣勢。白鹿原的劍法雖然失之精細,但卻霸氣逼人,與其純粹的說它是劍法,倒不如說是集了天下各式兵器之大成的用劍之道。大開大闔的劍招當中,揉和了刀、錘、鞭、棍等兵器的妙處,在當今世上,也只有用斬風劍這種巨劍的人,才能使得出來這種另闢蹊徑劍法了。   李太白的處境越來越見艱難,平日那張俊美冷酷的臉上這時罕見的露出一絲焦急,而場外他的那些擁戴者們早就鴉雀無聲,婦人女子的眼中甚至還可以看得見泛出的淚光,相反北宋軍中,喝彩聲卻是不時響起。   勉強又支撐了一陣,在月天風狂風掃落葉般的一連幾個斜劈下,李太白被逼得節節後退,就在他身子還沒來得及站定的時候,狂態畢露的月天風仰頭長嘯一聲,雙手高舉斬風劍,腳踏奇步移到李太白身前,隨著那長長的嘯聲勢成千鈞的劈了下去。   一霎之間,驚呼聲轟然響起,看著月天風的氣勢,四下圍觀的百姓有的甚至用手掩目,不敢繼續觀看下去。   「鐺」   清越的響聲把所有人的視線重新拉回到場上兩人的身上。悄無聲息的廣場,只見月天風氣勢軒昂的傲立當中,他單腿前踏,擺出了一個泰山壓頂的姿勢,與此同時,在月天風身前的李太白,則單膝支地,雙手一起抵在手中湛盧的首尾兩端,硬自架著月天風的斬風劍,而他的雙腳,已經深深的陷入了泥土之中。   「好劍!」真照情不自禁讚歎道,難得李太白的這柄湛盧竟能生生的擋住斬風劍這麼剛猛的一擊,實在是一柄世所罕有的好劍。   只是這一刻,李太白雖然苦苦支撐,但場上勝負已經顯而易見。四下百姓懸著的心才稍稍落下,場上的月天風突的又發出一聲大喝,雙手極快的舉起斬風劍接連朝著湛盧砍下,端是迅捷無倫。   「鐺、鐺、鐺」   一連數下劍擊彷彿敲在了眾人的心上,兩劍相擊逸出的強大氣勁,使得李太白和月天風兩人身周的塵土猛的飛揚起來,再緩緩向四下散落。   比試到了這個地步,李太白的敗局已定,湛盧在斬風劍面前簡直有些弱不禁風,不過,月天風卻似乎沒有想要罷手的意思。手起手落,斬風劍仍在繼續的狂劈濫砍,即便湛盧再怎樣堅韌,只怕也難以支撐下去了。   會盟比武,勝敗原本是兵家常事,可是這時月天風的得勢不饒人,立即就惹來所有人的反感,週遭百姓的叫罵聲陣陣迭起,就連北宋軍中,先前還仿如雷動的呼喝聲也漸漸的疏落了下去。   面對著週遭的一切,月天風因為變身狂戰士的緣故,早就渾然不覺,他臉上露出囂狂的神情,手上的斬風劍仍在不斷劈落,彷彿要將李太白置之死地才肯罷休。「喀嚓」一聲脆響,湛盧終於應聲斷成了兩截,李太白趁著斬風劍微微一頓的瞬間,硬是翻身滾到一邊,堪堪避過了斬風劍的劍刃。他那模樣比較起之前的丰神俊朗,實在顯得狼狽已極。   真照心中剛罵了月天風一句「囂張」,就聽到銅雀台上的唱喏官急急出來宣佈勝負,大概是台上的幾位君王不想生出什麼「有礙邦交」的事兒來,因此就在這個時候下旨罷鬥了。   唱喏官的話兒還沒說完,卻見場上的月天風又大踏步的移近李太白,狠狠的一腳踏下,同時嘴上狂呼道:「不過癮,還有誰,還有誰要和我比武?」   眼見李太白拚力翻滾閃避,月天風的行徑簡直有些欺人太甚,頓時週遭百姓的叫罵聲更盛了,就連場邊的四國軍人,也開始看不慣月天風的作為,而大唐軍中的怒喝聲更是漸漸響起。   正自李太白危難之時,三條人影自場邊極快奔出,緊接著劍光一亮,一朵白蓮陡然出現,正好擋在了月天風和李太白之間。四下百姓歡呼聲頓起,因為奔出來的這三人正是鮮花四公子中的其餘三人。   「唉……」真照眉頭輕皺,看著李煜臉帶怒容的站在月天風身前,見識過月天風的利害後,他的心中情不自禁為這位剛認識不久的朋友暗地擔了一份心。   「四弟,不要去……你不是他的對手……」眼見惱怒異常的李煜正要上前與月天風撕鬥,就聽由杜少陵和白樂天攙扶著的李太白輕呼道。   李煜聞聲一頓,極快的閃過月天風的巨劍,嘴裡恨恨道:「可是大哥……」   李太白道:「你打他不過,今天咱們就暫且作罷。」李煜咬了咬牙,似乎是極信服李太白的話兒,在場上又與月天風應付了幾個回合,便抽空躍出場外,隨著李太白幾人退回大唐軍中去了。   看著李煜幾人安然無恙,真照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心中想道:「這李太白人雖傲了些,可倒也不是無謀的莽夫,這個時候還能忍氣勸住李煜,實在是很不容易。」轉眼再看場中,這時獨剩下月天風一人在上面,他似乎見場邊沒人出來,便大聲叫嚷道:「還有誰?還有誰出來和我打一場?」   四下大唐的百姓剛才看了月天風對李太白的作為,心裡面還惱怒得緊,如今再見到他的狂妄嘴臉,倒彩聲立即就轟然響起,無不針對著月天風的幾位先祖問候起來。   真照左右看看,只見雖然各國軍中許多人都對月天風流露出不豫的神色,可是卻又沒有人敢上前挑戰,想想就知大約是先前月天風表現出來的實力,已經讓大多數人望而卻步了。   「難道就沒人敢出來和我打了麼?出來啊……都是些軟腳的東西……」月天風越叫越狂,那紅色的眼瞳顯露出極是興奮的神色。   真照正猜度著下一個會是誰上場的時候,秦軍中一把忿忿的聲音叫了起來:「你他媽的才是軟腳的東西,我們秦國有令東侯爺。」   真照一愕,正要看看是哪個傢伙亂喊搗亂的時候,不想那聲音竟然一呼百應,頓時秦國兵將都大叫起他的名字來。   「令東侯在哪裡,要為我們秦人爭口氣啊!」   「大統領,您上場吧,把那小子打趴下。」   「真侯爺,大夥兒就看你的了。」   ……   秦軍裡的聲音傳開,漸漸的,竟連四周百姓和大唐軍中都有人跟著叫喊起來,而且人數越來越多,一時間回音繚繞,真照倒成了廣場上最受矚目的人。   自從手刃血魔之後,真照不僅在秦人的心中成了天下第一的英雄好漢,即便在整個人族百姓的心中,他也是了不起的人物,而這時候月天風偏偏變做一副「異族人」的嘴臉,再加上所有人先前對他的惡感,因此情勢自然而然的就倒向了支持真照的這一邊。   真照暗自搖了搖頭,看到自己能得到這麼多人的「支持」,也不知是該笑好還是哭好,好一陣後,見那場上的聲浪不減反升,他心知自己終是難以置身事外,打定主意,他便緩緩躍下馬來,晃悠悠的走上了場去。   將帝恨搭在肩頭,真照來到那月天風身前,有些吊兒郎當的問道:「我陪你打一架,如何?」   月天風細細打量了真照一番,反問道:「你是秦國的真照?」   「我就是真照。」哈哈一笑後,真照又正容道:「真照特意來領教月將軍的高明,月將軍要小心著些了。」他說話時氣勢逼人,見識過月天風高明之後還能講出這麼傲氣凜然的話兒,頓時就迎來了四下圍觀者的一片叫好聲。   眼見真照出奇的在人族中擁有如此之大的聲望,且不說沾了光的都衛軍們竭盡全力為自己的「老大」吶喊助威,就只說一旁長廊內那群嬌美女眷的縱情打氣,那已經是一道極能引人注目的亮麗風光了。   真照饒有閒情的朝四周揮手以答謝彩聲之後,轉身直面月天風,他緩緩將帝恨從裹得嚴實的棉布中取出來,微笑道:「月將軍,請吧!」   千萬年了,帝恨還是首次在世人面前亮相,雖然週遭沒人知道它就是那柄絕世魔兵,但是刃身上的赤紅火焰卻讓所有人注目其中。   你呀,你聽到了麼,那是恆久的恨。   恨吧,更恨些,恨啊……   低低的細語像一道火熱的溪流,徐徐在所有人的心中流過。   人心開始狂熱,眼中露出的神色竟然帶著一絲貪婪。   就在這時,真照纏著錦布的額頭不為人知的亮了一亮,清涼的細線彷彿從那聖潔的源頭散出,真氣隨心意運轉,帝恨上的赤炎頓時轉化為璀璨的金光,將那叢叢的惡念掃開。   叫好聲再次響起,所有人的心思在那一霎間都被真照緊緊抓住。一直在銅雀台上安然而坐的軒轅主君突然猛的站起身子,雙目緊緊的盯著帝恨,嘴裡喃喃道:「妖刀!妖刀……莫非……那封印解開了?」   真照揚了揚手中的帝恨,上面那金色的光芒倒是令他心中舒暢無比。自從在天絕洞裡得到了帝恨,真照就將它把弄了無數次,這幾天裡,他發現每次帝恨上的紅芒盛起的時候,自己的體內總會有一道清涼的真氣自額頭傳下,化去帝恨上的戾氣,如此累試不爽,實在是神奇之極的事兒。雖然真照也弄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兒事,但他卻知道帝恨的確是認了自己為主,因為普天下能夠壓制得住帝恨上面的戾氣的人,恐怕就只有他了。 第六卷 武魁篇 第九章 言商     面對這真照的迫人氣勢,月天風眼睛瞪圓,露出了一副張牙裂齒的凶狠神情,他將斬風劍重新握好,沉聲道:「我早就聽說你的名聲,想不到今日終於可以和你比試一下了。」   真照嘿嘿一笑,他並不在乎月天風的可怖面容,默運真氣下,他的身上又泛出淡淡的藍芒,同時帝恨上金光更盛,那冷暖對比極是強烈的兩色光芒,令他那無可匹比的氣勢彷彿驀然變得有形。   眼見真照的氣勢有增無減,月天風再也忍耐不住,猛的暴喝一聲,雙腳急急朝前踏出兩步,斬風劍帶著可以開山裂石的勁道,朝著真照的頂門直劈而下。   沉重的巨劍挾怒斬來,帝恨在那一霎之間,金光竟又盛了一些,真照感覺到自己的手微微顫抖,那不知道是帝恨還是自己在興奮的感覺滿滿的充斥他的身心,眼前的光亮,就在這一刻出現了……   刀意,那是它的刀意,卻也是他的刀意。   心使意動,意在刀先,那突然而至的靈覺使真照看到了一片光明的天地。   帝恨飛速划動,金光緩緩留下一道燦爛的刀芒,轉瞬之間,真照從斬風劍下閃身而出,同時他手中的帝恨飛快的擊向斬風劍的刃身。   「鐺」   刺耳的巨響讓所有人渾身一震,緊接著他們看見了一個難以置信的情景:只是一招之下,兩人的勝負即分,月天風的斬風劍竟被真照劈得幾乎脫手而去,以場上兩個人的身形比較,這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出現的事兒。   月天風臉上流露出驚駭的神色,被震得發痛的雙手勉力抓住斬風劍,一連退了三數步後,看見真照笑吟吟的收刀站立原地,並沒有欺身上前,他這才緩過氣來盯著真照直看。   真照臉上作出一副輕鬆自如的神情,又意無意的活動了一下手腕,其實剛才的這一招,他不是不想趁勢而上,而是暗地裡他自己也大吃了一驚。雖然說早在天絕洞中他就見識過手上因為青龍和白虎而得來的怪力,可這時候首次用它來與人交鋒,想不到竟然有這樣威力,那實在是他始料不及的,因此心裡被嚇了一跳之餘,也就忘了「趁勝追擊」了。   不過經過這一招立威,再加上真照並不趁人之危的「大家」舉動,頓時就惹來了轟天價般的喝彩聲,而秦軍中更是有了些群情洶湧的味道,就連原本對真照百般挑釁的驍騎軍,這時候也喝彩連連。   「真照真照」的呼喊聲如浪潮跌宕,真照這時候不由得信心大增。得助於雙手上的怪力,月天風作為狂戰士在力量上的優勢,那對他已經不再是威脅,因為經過剛才的那一下,他明顯在臂力上高出月天風不止一籌,再加上手中又有魔兵帝恨,因此他就完全不用再顧忌什麼了。   「月將軍,想必剛才你是還沒有準備好,這回可要小心些了。」真照容光燦爛的道了一句,自出場的那一刻他就打定了主意,竟然鐵定要參加魁斗了,那就須做得越張揚越好,只有這樣才可以在四國眾人面前立威,因此說話的時候他倒是顯出了些傲人的氣勢。   月天風的眼神由驚訝轉為惱怒,他裂開的大嘴甚至可以看到如野獸般的尖齒參次伸出,上面還滴著稠稠的唾涎……「啊」,發出一聲不像是人的大喝後,月天風身上的筋肉又極快的膨脹起來,骨骼伸展的聲音像爆豆子一樣清脆響起。   「真照,我要讓你後悔到這場上來。」   真照不動聲色的看著月天風的舉動,他將手中的帝恨輕揮了一下,淡淡道:「真照正要領教月將軍的高明。」   月天風聞言又怒喝一聲,他那巨大的身子再次朝著真照撲來,不過和先前不一樣的是,他這一次的速度更快了許多。   面對著月天風的來勢洶洶,真照嘿笑一聲,同時不避反進,縱身高高躍起,手舉著帝恨逕自向斬風劍迎去,那一瞬間,他身上的藍芒竟然突然暴漲數倍,映得所有觀看者的眼睛隱隱發疼。   呼喝聲、兵刃交接聲不斷發出,場上兩人都出手極快,只見金光縱橫,藍芒閃耀,所有人都被那緊緊連在一處的兩色光芒深深吸引。   真照此時心中一片舒暢,那不知從何處湧出的刀意,彷彿是積澱了許久的記憶,突然在他的腦海中甦醒。他任由著自己的身子被那股澎湃的刀意驅使,不斷使出精妙無匹的刀招,而那些刀招在他的心間也如小溪般緩緩流過。   「白鹿原果然有些門道。」真照全心全意沉浸在那對刀意的體會同時,他亦漸漸發現月天風的劍法的確有過人之處。   斬風劍這時在月天風使來,彷彿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氣勢洶洶的纏繞在真照的週遭,那有東方仙法加持的黑色劍氣如同實質的劍刃,竟能和帝恨上的金光抗衡,最讓真照讚歎的是月天風的身法,他絲毫沒有因為身材高大而顯得笨拙,反倒是快如電閃的左右移動,比較起先前的李太白也不遑多讓。   兩人愈鬥愈急,除了各國軍中的好手,場上那糾纏在一處的身影實在讓人難以看清,只有稍微顯現出的不同色澤的光芒,才可以依稀辨認到他們的身份,不過即便如此,也已經教人感覺到精彩無比。   眾人看得如癡如醉,就在那眼花繚亂之際,在旁觀看的所有人耳中又同時聽到「轟」的一聲巨響,轉眼再看場上,卻見漫天身影全部消散無蹤,真照和月天風兩人已經定在了當場:真照身如岳鎮的挺立在月天風身前,他雙手直握的帝恨擺出了一個朝前直劈的姿勢,而在他身前的月天風,則是猶如之前的李太白一樣,單膝跪地,兩手高舉斬風劍苦苦的抵著真照劈下的帝恨,同時的,月天風所在的地面早已破碎裂開,他的雙腳深深的陷入了其中。   這種情景下,明眼人都看出了其中的勝負,尤其是真照這有少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作法,更加令所有的圍觀百姓生出些「大大出了一口惡氣」的感覺,頓時四周對真照的支持聲浪又一次高漲起來。   真照看見月天風在自己的強大壓力之下眼中仍然流露出倔強的神色,心中倒也佩服他的骨氣,哈哈一笑後收刀退開,微笑道:「月將軍,我們今日的比鬥就此罷手如何?」   月天風正自勉力抵抗帝恨上傳過來的壓力,突然感覺劍上力道一鬆,終於忍耐不住「噗」的一下吐出了一大口鮮血,好不容易站起身來,他那巨大的身子同時緩緩縮小,好一陣後再次變回了人族的模樣,只是臉色卻比之前顯得蒼白。   「令東侯果然名不虛傳,改日定要再來領教高明。」月天風語帶怨恨朝真照說了一句,便拖著他的巨劍行回到北宋軍中。   真照聞言也不在意,又朝四下揮了揮手致意,銅雀台上早有唱喏官出來宣佈他的勝績,不過不知為何,天色雖然還早,但唱喏官卻同時傳旨各國軍隊退場,今日的武魁斗就此結束了。真照不及細想,慢慢行回秦軍陣營中,才回到都衛軍處,他立即受到了英雄式的歡迎,「令東侯」三字可以說是響徹天際,經久不絕。   走出廣場,路旁還有許多百姓未曾離去,他們一看到秦軍過來,馬上鼓掌示意,真照受盡擁戴之餘,秦軍上下也是沾了無限榮光,好不得意。又走了一陣,遠遠看見大街旁的一家酒樓上站著幾名女子,定眼細看時卻見李紅影、慕容雪、文成公主和李茜也在其中,真照心中一動,忙囑咐了鍾炎武幾句,便獨自朝那酒樓迎了過去。   來到酒樓前,李紅影和慕容雪主動過來挽著他的手,臉上都是一副喜不自勝的表情,李紅影笑吟吟道:「夫君今天好威風,幾位姊妹都說要來看看你呢!」   真照一愕,重複了一句道:「要來看我?」說時忙轉眼朝著眼前的幾位女子看去,只見在場的幾名女子中,還有兩位他是不認得的。當先的一位是一名黃衫女子,大概她並非純種人族,身上膚色晰白無比,臉上的鷹鼻也較之常人要高出許多,不過倒是位長得極中看的混血美人兒;另一位則是一名藍衫女子,她的容貌嬌美,即便比起李紅影和慕容雪也不見遜色,最讓真照刮目相看的是那女子朝他打量時候流露出的眼神,其中隱藏著彷彿能夠洞悉一切的智芒,那不禁讓真照對她暗自留意起來。   文成公主看到真照到來,眼中也是一亮,指著那兩名女子對真照介紹道:「這位是上回我跟你說的靜璇妹妹,這位伊凡妹妹是南蠻公國薩滿大公的千金。」   「南蠻公國?」打量了一眼那身穿藍衫的希爾頓靜璇,真真切切的聽到「薩滿大公」的名頭,真照又看了看那位混血兒的伊凡小姐。他早就聽說南蠻公國分為十餘個小邦,其中的薩滿聯邦是最大的一個城邦之一,在南蠻公國裡面,薩滿大公算得上是最有實力的王公了,而現在在南蠻公國裡面話事的王公也就是他。   「令東侯大名遠播,今天一見,果然是我們人族武功高強的大英雄。」真照朝那兩名女子點了點頭示意,希爾頓靜璇就先笑著說了。   真照微微一笑,謙虛一句道:「讓姑娘見笑了,什麼大英雄,只不過是略微有些運道罷了。」   希爾頓靜璇拍了拍手,似乎想到什麼,突然說道:「令東侯,小女子有個大買賣想要與做,不知道你可有興趣?」   「買賣?」真照怔了一怔,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能和什麼買賣有緣,而且希爾頓靜璇一來就說起買賣,實在令他感覺有些突兀,因此便奇道:「靜璇小姐要和我做什麼大買賣?」   「令東侯,你就別理她,靜璇妹妹見了人總要犯她的老毛病的。」當著眾人面前,文成公主依然稱真照為令東侯,她這時未待希爾頓靜璇說話,就已經笑著的接過話頭先領真照進酒樓去了。   一男眾女進到酒樓,文成公主等早就在酒樓的二樓雅座訂了蓆子,那負責侍侯的小廝看見真照和這麼一大群美女一道入席,他也不知道真照等人的身份,心中倒是為真照的艷福羨慕不已。   「令東侯,小女子與你做買賣,你有沒有興趣?」似是有些鍥而不捨,希爾頓靜璇一坐入席中,立即又對真照說道。   看見李紅影她們都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盯著自己,真照心中不禁暗道:「看來不好好敷衍她一下,那還不成了。」打定主意,他又笑問道:「不知靜璇小姐要與我做什麼買賣呢?」   希爾頓靜璇雙目一亮,又閃過那智慮的光芒,笑吟吟道:「聽說令東侯封邑在膠東郡,哪兒是與東夷接壤的地兒,不知是不是?」   真照心道了一句「這可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兒」,便老老實實的點頭應道:「我的確受封膠東。」   「那就對了,膠東和東夷接壤,而且又有秦嶺山脈在境內,這裡面的買賣就大著了。」   真照不是笨人,這時候聽見希爾頓靜璇這麼說,心中立馬對她要說的事兒猜出了大概,就不慌不忙的問道:「不知靜璇小姐所指的買賣究竟是哪些呢?」   「膠東郡盛產木材和金、鐵兩礦,其中還有許多山林特產,這些都是東夷需要的,而東夷的鹽、海產,還有晶石礦產,卻是膠東沒有的,如果令東侯肯與我們希爾頓商團合作,你說這難道不是一件大買賣麼?」   雖然真照對於眼前的這位來自希爾頓商團的美貌女子,仍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卻開始對她的話生出了些興趣,因為從她的話中,真照聽出了一絲精明。   「靜璇小姐,金、鐵兩礦是由我們大秦理貢院專賣,這個我是做不得主的,而那木材、特產,如今正是與西戎交戰之時,只怕也是難有剩餘了。」   希爾頓靜璇微微一笑,似乎早就猜到真照會這樣說,點頭說道:「令東侯說的句句有理,只是據那大秦法令說的,封邑境內的所有產物,除去上繳朝廷之外,其中一定有兩成要歸領主所有,令東侯可知這兩成已經是極大數目……況且金鐵等物品,民間多有散戶經營,即便理貢院大力禁止,仍然難有成效,這種情形在如今秦國各郡都差不多一樣,因此要說令東侯在封邑內所出特產中佔有五成,那是一點也不多的。」   雖然真照受封膠東的時日還短,而且他也從來沒有用心去打理過膠東的事務,但是這些天來,膠東郡向他邀來的貢物的確是很大的一筆數額,就連初時組建都衛軍的錢銀都是由這裡面來的,是以對於希爾頓靜璇的話兒,他倒是心裡有數。   左右看了看眾人,真照心中一動:「這種事兒怎麼可以如此張揚?」想時他又望向希爾頓靜璇,意有所指道:「這事情不是小事,還請小姐讓我仔細想想。」   希爾頓靜璇嫣然一笑,立即領會到了真照的意思,點頭應道:「那令東侯就慢慢想想吧,改日靜璇一定親自拜訪。」   「好了好了,老是說這些買賣買賣的事兒都悶死了……都怪靜璇姊姊的毛病又犯了。」一旁未曾作聲的李茜見希爾頓靜璇終於停下了買賣的話題兒,連忙高興的嚷道。   眾人聞言莞爾一笑,希爾頓靜璇眉毛一挑,輕笑道:「這買賣的事兒才是正事,又是什麼毛病了?」   李茜反駁道:「怎麼不是毛病?前幾天伊凡姊姊剛到的時候,你也是一見著她就拉著她說買賣上的事兒,都險些把人家給嚇跑了呢!」   原本靜靜聽著的伊凡見李茜說起自己,連忙淺笑著推托道:「我倒是沒關係的。」   希爾頓靜璇一看,便淡淡的對李茜道:「就你會搗鬼,伊凡妹妹可沒有說什麼。」   李茜揪著小嘴嘟噥了兩句,不再作聲,反而是文成公主笑罵道:「逢人就說買賣的事兒,那是你的老毛病,茜兒妹妹可沒有說錯你。」   希爾頓靜璇見文成公主也發話,這才裝出可憐模樣兒道:「好姊姊,連你也這麼說我……我心裡可是難過極了。」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好一會兒後真照朝那伊凡問道:「伊凡小姐,我聽說南蠻那邊山澤林地很多,雲夢古澤那裡就有大陸上三大勝景之一的雲蒼迭翠,不知道那裡的景色是不是和傳說中的一樣漂亮。」   一副文靜模樣的伊凡側頭想了一想,才道:「雲夢古澤裡的異族魔獸極多,所以那兒少有人去,我也是沒有去過的。不過聽人說裡面的雲蒼峰上,能夠一眼望盡整個雲夢古澤,而且景致變幻萬千,使人如置身仙境一樣,的確是天下少有的景致。」   真照點了點頭,那天下三大勝景他已經聽說過無數回了,心裡面早有看個究竟的念頭,這時候被伊凡撩起了滿腔好奇,不由歎道:「改日一定要到南蠻公國去看看。」 第六卷 武魁篇 第十章 巧遇     千萬不要以為是偶良心發現,特別發了兩章,其實是偶遲些要回國過年,然後中間幾天難免要和家人上演一出闔家團聚,只怕就沒有時間更新了,所以在這裡先一併更了吧!感謝支持(特別感謝小常天天支持)!   ==============================   「我也聽說雲夢古澤是集天地靈氣的所在,如果日後令東侯真要到哪兒去,可要把我也捎上了。」文成公主輕聲說道,一雙俏目同時脈脈的朝著真照看來。   真照報以一笑,說道:「公主如果要去,臣自然是萬分榮幸的。」說時他心中猛的醒起一事,便試探的問道:「不知公主今晚是不是要回宮了?」   文成公主沒想到真照會突然問起這個事兒,臉上一紅,有些含糊說道:「這……我也該……回宮去了……令東侯你有事兒?」   真照一聽,連忙又道:「不知公主今晚可不可以不要回宮去?臣……這個……有些事兒……」   這話兒一說,頓時所有人都笑著把目光投到了文成公主身上,那李茜更是「嗤」的一聲笑出了聲來,這個時候無論是誰都看出了真照和文成公主之間的微妙關係。   文成公主臉上一片通紅,心中雖然暗罵真照竟當著眾人這樣說話,可是一想到自己的情郎那言語中的期待之意,她暗地裡便又如飴甘露,好一番甜美快活充塞心間。   「好……好吧!」極快的低聲應了一句,文成公主臉上頓覺有如火燙,旁邊眾女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其實真照心中盤算的是別的事兒,這時候他才驀然醒起剛才話裡面的唐突,心中不由苦苦一笑,所幸他一向隨便慣了,因此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看見文成公主尷尬模樣,李紅影忙笑著出來打圓場道:「今天我家相公在場上勝得漂亮,難得諸位妹妹也幫著助威,姊姊我在這裡就敬你們一杯了。」   眾女輕笑,也都舉杯飲盡,緩過一陣,真照又轉而言他道:「伊凡小姐,難得能夠在大唐碰見你,日後我若到南蠻去,還要請你多領我到四處玩玩。」   伊凡點頭笑道:「如果令東侯這樣的大英雄到我們南蠻去,我自然是歡迎之至的。」   真照還沒來得及答話,就聽李茜在一旁笑嘻嘻道:「那可說不定了,日後伊凡姊姊若是嫁到了我們大唐來,令東侯就算去了南蠻,只怕也尋不到人了。」   真照聞言一愕,轉眼望向伊凡,卻見她方纔還充滿笑意的臉浮起了一絲黯淡之色,他心中正疑慮生起時,又聽希爾頓靜璇沉聲道:「這種時候說這些事兒作甚麼?盡來掃人興致。」   文成公主也對李茜輕責道:「就你口沒遮攔,什麼事兒總要掛在嘴邊。」   李茜似乎也知自己說錯了話兒,小嘴輕輕一揪,險些便要落下淚來,語帶哭腔道:「伊凡姊姊,你別不高興,都怪我亂說話兒。」   伊凡聽到李茜的話兒,臉上又強自露出一個笑容,低聲道:「我沒事,這原本就是定好了的事兒,說說又有何妨了?」   「真的?伊凡姊姊你不生我氣?」李茜一副驚喜的神色,立即就歡呼了出來。   看見伊凡含笑著點了點頭,眾女這才釋然,又開始說話起來。這情形下,真照心中雖然想知道緣由,但也不好多問,只得若無其事的繼續陪著眾女說起笑來。眾人邊吃邊聊,氣氛又漸漸變得融洽不已,終於到了飯飽酒足的時候,他們這才各自散了。   回到住處,真照換了衣衫,叫人招來了巴塞那、伊利思和那楚夜留香,對他們說道:「今晚你們跟我一道走,有了公主的令牌就可以出城去了,以後你們喜歡去哪兒就去哪兒吧!」說時,他又拿出三個包袱遞給巴塞那三人,接著道:「這裡面各有十兩金子,就當作你們的盤纏了。」   巴塞那和伊利思一聽,臉上立即就露出了喜色,相較之下,那楚夜留香的臉上倒是沒有什麼笑容。   「怎麼,你不高興嗎?」真照心中略覺有些好奇,便對那楚夜留香問道。   楚夜留香囁嚅了好一陣,這才低聲道:「我已經無家可歸了,就算出了洛陽也沒有地方去。」   經過這些天的詢問,真照知道楚夜留香說的的確是實話,這時他即便出了洛陽,只怕也會成為一名浪人,正沉吟間,楚夜留香突然哭著朝著真照跪下道:「主人,我已經無家可歸了,你就收留下我吧!」   真照望著眼前跪著的這個十四歲的精靈少年,心中不自覺又想起了他之前對著自己哭訴其經歷的情景來。   原來楚夜留香並不是純種的博雨精靈,據說他的母親年輕時曾被北狄獸人擄走,後來逃回博雨族就生下了楚夜留香,自此之後,楚夜留香跟隨了母親楚夜的姓氏,又加上他天生身體就能散發出淡淡的麝香,因此就取名留香了。在博雨族中,因為楚夜留香身上留著獸族血液的關係,他們母子就受盡了同族的欺負和白眼,後來母親早早的去世,楚夜留香毅然逃出了博雨族,獨自在大陸各處流浪,直至半年前被捕獵隊捉住,這才成為了奴隸。   或是因為楚夜留香同他一樣是孤兒的身世,真照心中不禁生出了些同情,嘴上微笑著說道:「好,竟然你要留下,我也不會趕你走,不過日後你若是要走,那我可就不許了。」   「真的?」楚夜留香驚喜的抬起頭來,等到聽明白了真照的話兒,又迭聲說道:「不會的,不會的,我以後都不要走了。」   「臭小子,以後要是不聽話就有你好看的。」真照把楚夜留香拉起來,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道。   楚夜留香這些天他與真照等人相處下來,且不說雨夜梧桐有如親姊姊般對他的看顧,就只說真照、李紅影和慕容雪夫婦三人對他,那也是更勝親人了,這幾天實在是他多年以來過得最為快活的日子,因此聽到真照答應留下自己,心中頓時感激不已,淚水不由得就流了下來。   真照轉過頭對巴塞那和伊利思道:「那你們準備一下,今晚我就送你們出城吧!」說罷笑著回應了一下他們的謝意,便逕自尋文成公主去了。   因為這些天是四國會盟的大日子,雖說洛陽城到了晚間並沒有宵禁,但是一連幾日裡各處城門卻是嚴禁出入的,除非有皇室的令牌,因此到了入夜時分,真照邀了文成公主,便帶著雨夜梧桐、巴塞那和伊利思等一行五人朝著洛陽城南門行去。   五人順利出了南城門,又縱馬馳到離洛陽城南三里外的野外,真照勒住馬韁,朝巴塞那和伊利思打了個手勢,說道:「我們就送到這裡,日後你們小心些就是了。」   巴塞那和伊利思聞言對望了一眼,突然一起翻身下馬朝著真照跪下磕了頭,伊利思嬌聲道:「相救之恩,恩公的,永世難忘伊利思。」   真照擺了擺手,正要說話,卻又聽巴塞那說了:「真英雄,你是,我巴塞那,你的大恩,定然會報答日後。」   難得這「豹子頭」也說出這種話兒來,真照笑了笑,問道:「你們今後有什麼打算?要到哪兒去?」   巴塞那扶著伊利思站起身來,想了一下後道:「北狄不能回去了,我們已經,聽說那裡南蠻,不同種族的人,有很多,打算去那兒,我們。」   真照想了想,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北狄出了什麼事兒,但南蠻的確是整個東方大陸上種族最混雜的國度,在那裡無論什麼種族都有,種族觀念也最少,因此倒是個適合他們去的地方,便點頭笑道:「那就後會有期了。」   巴塞那和伊利思重新上馬,朝著真照三人揮了揮手,兩人一騎便往南面馳去,漸漸遠去無蹤。   三人牽馬回程,真照笑著對文成公主道:「今個兒要讓你出來陪我折騰,真是難為你了。」   好端端的與情郎的約會變成了送行,文成公主原本還有些失望,可這時候聽到真照的體貼言語,心中的不豫立即就拋到了九天雲外,微笑道:「那有什麼,只需你陪著我就好了。」說時微微一頓,指著遠處樹林前的一個小湖接著道:「不如你陪我到那兒走走吧?」說罷,文成公主已經縱馬飛馳了過去。   真照無可奈何的笑了一笑,揚鞭拍馬,也跟著追了過去。雨夜梧桐看到這種情形,立即識趣的放慢速度,遠遠的跟在了真照兩人的後面。   來到湖邊,樹林中全然漆黑一片,只有那透徹無比的湖水映著當頭的明月,把湖邊一帶照得光亮起來。兩人各自把馬縛好,真照選了一塊僻靜的地兒牽著文成公主坐了下來,讓那柔和的月光照在他們身上,心中不自覺的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你看那月亮多亮,照得這湖水像一面會發光的大鏡子似的。」文成公主輕輕倚在真照身邊,帶些孩子氣的說道。   真照嗅聞著身邊玉人身上陣陣傳來的清香,笑著道:「這有什麼,我從前生活的村子邊上,有比這還要大的湖,那裡的湖水從來都是藍色的,晚上月光照下來,就好像藍色的瑪瑙一樣哩。」   「真的?」文成公主有些驚訝的問道,那眼中滿是期待之意。   真照眉頭一挑,曬道:「那自然是真的。」頓了一頓,又和聲對文成公主道:「你若是願意,日後我定要帶你回去看看,順便也讓老頭子看看你,叫他知道我娶了公主作老婆。」   文成公主聞言先是一喜,隨即臉上又是一紅,當下就對著真照啐道:「你好羞麼?」她從未想過真照會這麼直白的說出這種事兒,雖然暗地裡覺得真照「老婆」、「老婆」的叫著很是不堪,只是這時驀然聽見,心中卻著實歡喜不已。   真照笑著不作反駁,手上倒是輕輕挽到了文成公主的腰際,將她摟入自己懷中,另一手同時湊到了她的髮髻處,捋起她的一縷頭髮溫柔的嗅聞著。   文成公主順從的由著真照擺佈,臉上卻是羞紅一片,心中彷彿有一隻吃驚的小鹿不斷蹦跳,靜夜中那「咚咚」的響聲大得幾可聽聞……   良久良久,兩人靜靜享受著這月下的良辰美景,渾然不知人間幾何。終於,湖中突然飛起的夜鳥將兩人的心思重新拉回眼前的湖面,真照醒起白天時候的事兒,小聲問道:「今天在酒樓裡,那伊凡小姐究竟出了什麼事兒?」   文成公主依然如小貓兒般躲在真照的懷中,想了想後道:「伊凡妹妹啊……這回她到洛陽來是要與安樂王世子訂婚的,可是聽說那安樂王世子是個出了名的紈褲子弟,所以伊凡妹妹就不免不開心了。」   真照眉頭一皺,立即就想到一個人來,疑問道:「是李如風?」   文成公主點頭道:「是了,你也見過的,就是李如風。」   「原來如此。」真照頓時恍然大悟,白間酒樓裡的種種也都全一清二楚了。   他早就聽說南蠻公國國內城邦眾多,雖然對外說是一個國家,可是其實內裡各部爭權奪勢、糾紛極多。不僅這樣,南蠻公國各個城邦每五年還會舉行一次大型的會盟稱為「禪讓」,從公國裡各城邦中選出一位王公作為南蠻公國的共主,以執行全國政令,因此每當到了這個時候,南蠻公國各部的矛盾都會空前的激化起來,甚至還會出現各部相互征戰的事兒。   正是有著這樣的背景,南蠻公國內的矛盾導致了各部王公紛紛向外尋求援助,而大唐作為南蠻最近的鄰國,各部王公能否得到它的支持無疑對在「禪讓」中獲勝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大概是因為這樣吧,那位即將任滿的薩滿大公將女兒嫁到大唐來,這其中的政治意味就任人都能看得出來了。   真照默不作聲的想著心事,突覺心中警兆生出,他猛的抬頭望望四周,卻見遠處的那邊岸上,一道人影極快的閃入樹林中,動作快極輕極,看著那略顯壯實的身影真照竟然有些眼熟的感覺。   又再打量了一下週遭,大概對岸那人並沒有留意到這邊靜靜坐著的兩人,真照心中一動,急忙默念起精靈召喚法,將雨夜梧桐召來看護文成公主,一邊起身對文成公主道:「呆會兒你先隨梧桐回去,在城門處等我一陣,我去看看就來。」說罷他也不待文成公主說話,便極快的朝著那身影消失的方向縱身趕去。   樹林裡黑暗一片,只有憑藉著樹葉間隔稍微透入的光線,真照才能依稀辨認得出四下的景物。自從在天絕洞取得帝恨之後,真照自覺體內的功力得到了極大的提升,因此他的靈覺也變得加倍的敏銳起來,這時候雖然不能看見任何那身影經過的線索,只是心中的靈覺卻告訴他,朝著這個方向走沒有錯。   好一路急馳,真照終於依稀看見了前面那人的背影,看著那人的背影,他的腦海中莫名的浮出北宋軍朱神的形象,心裡面的好奇更是一下子盛了許多。又過了一陣,真照緊綴那人來到樹林外的一處空曠地兒,只見那人慢慢的停下身子,緊接著又撮嘴發出一聲如夜貓般的嘯聲,似乎是約了什麼人在荒野間見面。   「這傢伙到底要幹什麼?」就近藏在一棵大樹當中,真照盯著下面的朱神,看見他的臉上露出不同於昨日那吊兒郎當的凝重,心中愈發覺得他鬼鬼祟祟的不像是在做什麼好事兒。   正暗自猜測的時候,真照很快的又看見林子的另一邊竄出一道人影,那人一身淡黃色衣衫,月光之下顯得格外養眼。等到那人來到朱神身前站定身子,真照驚訝的發現,原來他竟然不是人族中人,一副豬頭豬臉的模樣,大概該是半獸人。   「朱神,這次我奉主公之命北上,便是要來告訴你,瀛東的事兒發生了些變故,那清須城裡的魔頭已派人到北狄購買紫鈺晶石去了。」朝著朱神略微舉手打了個招呼,那「豬頭」便甕聲甕氣的說道。   「去北狄?莫非……主公的意思是要我將他們做了?」朱神眼中寒光一閃,絲毫不像是昨天那個吹水不抹嘴的輕浮漢子。   「北上?清須城?」真照不由怔了一怔,轉念又想:「難道是南蠻的人?唔,也只有南蠻才有這等豬頭怪人,只是朱神……」他心中正驚疑不定,卻又聽那「豬頭」說道:「主公正是這個意思,你須把這事兒做得乾手淨腳才好。」   朱神「嗯」的應了一聲,又道:「洛陽城裡行事不甚方便,我也不能去拜見小公主了,九兄你帶我向小公主問個安。」   「豬頭」點了點頭,緩緩道:「難得你有這份心思,小公主她……」說時一陣輕風吹過,那「豬頭」臉色一變,拱起豬比「嗦嗦」的嗅聞了一下,雙手掌心中突的升起兩團火球,直朝著真照藏身的方向投了過來。   真照一驚,也不知道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不及細想下連忙飛躍下樹,堪堪避過那兩團火球的攻擊。身子還未站定,他只覺身側寒意聳動,轉頭看時,卻是朱神手持大刀猛然攻至。 第六卷 武魁篇 第十一章 傾聽     這邊朱神襲至,另一邊也瞥見那「豬頭」飛快撲來,真照危急時「嘿」的一笑,身形連轉,已施展九轉真邃逸到了朱神兩人的遠處。   「慢來,慢來,你們的事兒與我無關,我不說出去就是了。」雖然知道撞破他們的「好事兒」,他們又豈能善罷甘休,但真照還是擺著手解說了一句。   「是你?」朱神和那「豬頭」一左一右的將真照圍在中央,他這時候看清了真照模樣,似是有意提醒那豬頭般道:「令東侯,這種夜裡你來這兒幹什麼?」   真照心中暗罵了一句「這話兒該我問你才是」,臉上卻若無其事的笑道:「朱神將軍,我這不是第一次來洛陽,喜歡四處亂逛麼,恰巧撞見了你在這裡,你看這……哈哈,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說話時,真照暗暗盤算了一下眼前的景況:「從剛才朱神和那『豬頭』兩個的出手看來,朱神的武功的確可以和李太白一較高下,而那『豬頭』顯然卻是使用武鬥幻法的高手,自己與他們周旋,雖然不至於有性命之憂,只是花費一番功夫卻是免不了的了。」同時,他也明白到了被對方發覺蹤跡的緣由,因為自己的身上還沾著文成公主那淡淡的香味。   「秦國令東侯?就是殺了『血魔』的那位?」那「豬頭」領會到朱神的意思,臉上的神情明顯就變得凝重了許多。   真照嘿嘿一笑,說道:「你們剛才的話兒我都恰巧聽了,不過事不關己,而且和我們秦國沒有半點關係,我可以當作沒有聽過。」頓了一頓,真照臉色一沉,接著道:「不過你們若是定要為難,我真照也只好奉陪了。」說時真照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陣蕭殺的氣勢,雙目冷冷的盯著朱神兩人。   朱神在武魁斗中見識過真照的能耐,似乎有些顧忌,只是他默默想了一陣後,又與那「豬頭」對望幾眼,終是苦笑道:「令東侯,也不是我要為難於你,只是誰讓你聽了我們說的話兒。」說時他握刀的手微微一緊,看模樣已是動手在即。   到了這個時候,真照心知惡戰難免,默運真氣下身上的藍芒淡淡泛出,雖然今晚他沒有將帝恨帶在身邊,但是就憑著雙手的「左青龍右白虎」,還有那奇妙無雙的九轉真邃,這已經使他立於不敗之地。   「且慢。」就在這一觸即發之時,樹林中又傳來一人的輕呼,真照微微一愕,聽那嬌柔的聲線,那人竟然是位不懂武功的女子。仍自小心提防,同時朝著聲源處望去,卻見一名穿著淡綠色衣衫的女子從樹林中行出,真照驟一看清她的面容,立即就驚呼道:「伊凡小姐?」   「仇將軍,朱將軍,你們兩位都住手吧!」伊凡走近真照,同時淡淡的朝著朱神和那「豬頭」說道。   「可是……小公主……」那「豬頭」急急說道,只是他看見了伊凡又擺了擺手後,後面話兒也就說不下去了。   真照靜靜的看著對方三人,心中仍然弄不清楚眼前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不過從伊凡和那「豬頭」對話的情景來看,他們卻是主屬無疑。真照這時不敢有絲毫大意,暗暗運真氣游轉全身之餘,他不動聲色的問道:「伊凡小姐,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伊凡轉過身來對著真照微微一笑,說道:「令東侯,不如我們到那邊說吧!」說罷,她看見真照點頭應允了之後,又對那「豬頭」和朱神道:「你們先退下吧!」   那「豬頭」和朱神默默對望了一眼,終於微一搖頭,齊聲應了句「是」,便退到了遠處。   真照慢慢隨著伊凡穿過樹林,又來到了湖邊,只是這麼極短的一段路程,他的心中已將眼前的事兒想明白了個大概。從朱神和那「豬頭」的對話,再加上剛才他們對著伊凡時的情形來看,朱神定然是薩滿大公派入北宋的臥底無疑,自己這一次該是恰巧撞破了他們的秘密會面,因此這才生出了剛才的事兒。   「令東侯方才說的話兒當真作數麼?」真照和伊凡才在一塊乾爽的大石上坐下,就聽見伊凡輕聲問道。   「什麼?」真照先是一怔,隨即明白到伊凡問的是他剛才「我不說出去就是了」的話兒,便笑著坦然應道:「那個自然作數,我向來說話算話。」   伊凡望了一眼真照那清澈無比的眼眸,也是嫣然一笑道:「謝謝你了。」   真照沒有答話,他極近的看著伊凡那充滿異族味道的臉容,這時在皎白的月光下,竟潔白得有些晶瑩通透的感覺,心中突然一動,試探著問道:「咦,莫非你有暗夜精靈的血緣?」   「倒是教你看出來了。」伊凡又是一笑,點頭道:「我母親正是暗夜精靈一族的月亮井祭酒。」   真照得意一笑,讚歎道:「傳說暗夜精靈一族在月光照射下可以隱去身形,今天看到你,心裡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來了。」   伊凡點了點頭,說道:「我父親是薩滿族的頭領,當年為了能夠平定族內的叛亂,他娶了我的母親,並借此和暗夜族人締結聯盟,這才一舉將叛亂平定了。」   「看來南蠻人千百年來都遵循著『攘外必先安內』的傳說果然沒錯,和外族不斷締結聯盟已經成了他們的生存方式了。」真照暗暗思忖著伊凡的話兒,不由得搖了搖頭。   想到先前文成公主的話兒,真照忍不住試探一句道:「聽說伊凡小姐要與安樂王世子訂婚了,不知道是不是?」   伊凡輕輕歎了一口氣,點頭應道:「再過幾天就是我的訂婚之期了,介時還請令東侯也來才好。」   真照心知伊凡又在為她的婚事傷感,心中不禁生出些憐惜,想了一下後突然問道:「伊凡小姐,你在南蠻一定有……有情郎吧?」   伊凡一愕,怎麼也想不到真照竟會問出這麼唐突的話兒,嘴上不禁支支吾吾道:「情郎?我……還……沒……」   真照看著這南蠻女子的嬌羞神情,更證實自己心中的猜想,哈哈一笑後擺擺手道:「伊凡小姐,我只是好奇問問而已,你就當我胡言亂語好了。」   默不作聲好一陣子,伊凡好不容易才掩去臉上的羞意,心中那句「我沒有情郎」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她又抬起頭來看了看身旁的真照,卻見真照俊美的臉這時淡然的對著小湖遠方,雙目竟是如此有神,心頭不由又是一跳。   伊凡正要說些什麼來緩過這尷尬的氣氛,卻聽真照語聲平靜的說道:「你若是不想嫁,便不要嫁好了,這是你自個兒的事兒,誰能逼你?」頓了一頓,真照又笑道:「不過那李如風人雖不見得好,但也不是什麼壞人。」   伊凡一顫,良久作聲不得,心中反覆想著的,全是真照的話兒。   真照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塵土,伸了一個懶腰後道:「好了,伊凡小姐,天色已經不早了,我也要走了,你小心些吧!」說罷,他轉身向著自己縛馬的方向行去,正走了沒幾步,卻聽伊凡在他身後淡淡道:「沒人逼我,是我自己的意願……」極快的一頓,她又接著道:「……只是,只是你又怎會明白我的心事兒。」   真照赫然停住身形,轉身朝伊凡望去,眼前那如畫兒般的景致驀然讓他心頭感到莫名的一痛,竟是深徹心髓。   柔柔的月光下,那高高的巨石上,一名白如玉石的女子落寞的站立在那兒。   她在哭麼?她感到悲傷麼?或許不……   那一瞬間,真照只覺眼前有些模糊起來,黯然神傷佔據著他的整個心胸,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那淡綠色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樹林深處。   癡癡的對著空無一人的巨石呆了好一陣子,真照大力的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的鬱悶緩緩呼出,苦笑著搖了搖頭後,毅然轉身離去。   一路急馳回到洛陽城,文成公主和雨夜梧桐早在城門前等候多時,見真照安然無恙回來,都有些喜出望外,真照也沒有解說什麼,便說笑著和她們一道進城了。回到住處,真照和李紅影、慕容雪、文成公主坐在庭院中,說起了之前的事兒,不過他卻將朱神一節隱去,只說碰見了伊凡帶著隨從到那小湖旁遊逛去了。   李紅影三女聽完,臉上都露出了同情的神情,李紅影歎了一口氣道:「伊凡妹妹真是命苦啊!」   文成公主想了一陣後道:「聽說南蠻自從薩滿大公執政後,南蠻這些年來戰亂少了許多,百姓的日子過得也比從前好了。」   真照心中一動,又聽慕容雪道:「南蠻的『禪讓』是五年一次,算起來薩滿大公就快任滿了,他這時候將伊凡妹妹嫁到大唐來,只怕就是為了它吧?」   「就苦了伊凡妹妹了。」李紅影緩緩點了點頭,繼續道:「伊凡妹妹日後嫁入大唐皇室,她又不是人族,生出來的孩子定然不能繼承王位……那李如風又是出了名的好色二世祖,唉,伊凡妹妹的日子還怎麼過?」   話兒說到這裡,真照終於明白了許多從前未曾想到的事兒。的確,薩滿大公可說是南蠻近百年以來最出色的執政王公了,只看他多年來能壓制住南蠻內各部勢力,使得南蠻得以休養生息,就可知他的能耐。   不過,南蠻的「禪讓」規矩歷來不變,即便薩滿大公的政績再好,只怕南蠻各部那些野心勃勃的王公也會忍耐不住,反對他繼續連任下去了,這個時候,伊凡嫁入大唐,她的身上就不免背負著「為了南蠻所有百姓」的大義了。   「難怪她會說那不是被逼的……這裡面並不是簡簡單單的只包含著政治而已啊!」真照心中一陣慚愧,只覺得自己之前對伊凡說的話兒未免有些輕率了,腦中情不自禁浮現起小湖邊上的情景,一股強烈的衝動漸漸從他內心深處萌發出來。   四人各自想著心事,心中都覺得有些索然無趣,不一會兒,文成公主和李紅影、慕容雪三人就早早的回裡間去了,而真照也無奈的睡到了外廳。   到了第二天的會盟,真照的身影甫一在廣場上出現,立即贏得四下的歡呼聲,他的聲望在這一刻無疑達到了頂峰,「英雄」這個字眼也彷彿和他成為了一體。   真照邊答謝著彩聲邊步入場中,唱喏官連忙出來宣佈武魁斗開始,只是過了好一陣的功夫,四國軍中卻仍然看不見有人上場向真照挑戰。又過一陣,才見西漢軍中行出一人,那人一臉蒼白,是個像是身染疾急病的清瘦漢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上穿著一身火紅色的兵甲,神色中倒是多了一份久經戰事的滄桑。   真照一眼就認出他是自己之前留意了幾次的那位西漢將領。   「在下西漢霍去病,前來向令東侯討教幾招。」   「原來他就是霍去病了。」分明聽見那漢子報出姓名,真照不禁回想起之前松贊干布對自己說起的話兒,霍去病就是那個曾被無心居士長恨雪詡為「西漢年輕一代第一人」的年輕將領。   「在下自昨日見識了令東侯的武功,回去苦想了一夜,心知令東侯的武功實在要比在下高明許多,在下今天出來討教,只不過是想切磋武學而已,並不期望能夠奪魁。」沒等真照應話,那霍去病又說道。   真照聞言一奇:「不想著奪魁你還出來打?」嘴裡卻連忙謙遜道:「不敢不敢,真照早就聽說過神武將軍的威名,今日能夠和你同場競技,真是深感榮幸。」   霍去病微微一笑,拱手道:「想不到令東侯也聽過在下的姓名,那是在下的榮幸。」微微一頓,他又有些出人意表的微笑道:「今日在下既然先行認輸後再來向令東侯討教,不知令東侯可願意讓在下一讓呢?」   真照又是一奇,問道:「讓一讓?如何讓法?」想了一想,他心中開始對這「病夫」生出些興趣來,朗笑道:「你我以姓名相稱就好,不必再『令東侯令東侯』的叫了。」   霍去病順著真照的話兒也不推辭,爽快說道:「好,那在下就不防直說了吧!在下沒有寶劍利刃,因此只想向你討教一下拳腳上的功夫,不知真兄願不願讓在下一次?」   真照心中暗道了一句「原來如此」,轉身招來鍾炎武將用棉布包得緊實的帝恨拿了回去,這才笑道:「既然霍兄想要與我切磋拳腳上的功夫,那便依了霍兄又有何不可?」   霍去病眼光一亮,拍手笑道:「果然是真英雄,好漢子。」說罷,他的雙目突然精光四射,整個人的氣勢驀然變得凌厲起來。   真照心頭一震,從這一刻開始,他對眼前這「病夫」模樣的霍去病,再也不敢存有絲毫的輕視。留意著霍去病身上氣態的變幻,真照知道他實在不是等閒人物,隱隱中甚至還覺得他的武功比昨天的月天風要高出許多,雖然這只是一種感覺,但這卻是強橫的感覺,與自己有得一拼的強橫。   真照身上的藍芒再次泛起,他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霍去病,霍去病也靜靜的看著他,兩人就這樣默默的對視著。   四下鴉雀無聲,天地彷彿也變得靜止,就在所有人感覺到一絲的窒息時,場上兩人同時動了,那如同沉寂中復活的兩人快得無與倫比的閃過他們的眼簾。   下一刻,「砰砰砰」的氣勁交擊聲在場中接連響起,所有人先前擱置的熱情一下子爆發出來,喝彩聲頓時響徹天際,仿如雷動。   「咦,這不是上清宮的絕學火舞艷陽麼?」   「是,是火舞艷陽,你看那三昧真火,分明就是火舞艷陽呀!」   正看得入神,突然聽見西漢軍中有人驚呼起來,眾人連忙凝神看去,卻見霍去病身上漸漸亮起一片光芒,那光芒分為三層,依次是黃、紅、藍三色,就與真的火焰相比彷彿。   「果然是火舞艷陽。」一旁鍾炎武眉頭輕皺,心中想起火舞艷陽的利害處,不禁為真照暗自擔心起來。   大概東方大陸上的武人都無人不知,那火舞艷陽乃是上清宮火系的最高階武鬥幻法,據說若要修習這一門高階道術,修習者本身就必須與上古火神火祝融結契,並要將自身的一部分壽元贈予火神食用,這才能繼續修習下去。正因為這樣,使用火舞艷陽的人無疑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可卻能發揮出超逸尋常的力量,實在是武鬥幻法中最高深的道術。   鍾炎武心中焦慮的同時,場上的真照卻是恬靜一片,整個兒沉浸在眼前的比鬥當中,正是到了物我兩忘的境地。 第六集 第一章 說辭     傳說神箭手后羿箭落九日,只獨獨留下一個以辨晝夜,東方大陸的氣候因此分出了春秋、冬夏。此時正值深秋,秋風送爽,煦日照耀下的銅雀台前,所有人都能感覺到秋季裡的那一份舒適的涼意。   不過這時場上的真照卻完全體會不到深秋中的涼爽為何物,因為霍去病身上的火焰愈發變得明亮起來,每一次接近到他的身子,真照都會生出如有火炙的感覺,烘得自己的身子赤赤作疼。   「三昧真火果然厲害。」真照快速的左右躲避,心裡面同時納悶著自己是不是在什麼地方不小心將霍去病的父親殺了,竟然惹得他像是對殺父仇人一樣,不惜用起這損傷本身壽元的「火舞艷陽」。全心留意著霍去病身上的三色火焰,到了這個時候,真照漸漸發覺自己唯一能夠憑持的只有手上的「青龍白虎」,每每雙手與霍去病接實,霍去病總會被震得彈開,到了後來,霍去病似乎學了乖,也不再與他以實招對拼。   場上兩人愈鬥愈快,真照不斷思索著應對的方法,雖然他有奇妙的九轉真邃,但三昧真火的熱氣還是侵入了他的身子,這股熱氣即使等到比鬥過後再運氣驅除,只怕也需要花費不少功夫的,因此真照心中不禁暗暗叫苦起來。不過真照希望速戰速決的同時,他也知道霍去病並不會比他好上多少,因為施展「火舞艷陽」每多一刻,無形中就等同於他的性命被消減一分,這種與自殺無異的火系武鬥幻法,更能讓霍去病的身心承受起巨大的壓力。   又過了一會兒,真照感覺到身上的熱氣漸重,他默運起真氣苦苦抵抗那三昧真火侵入,再留意霍去病時,卻發現霍去病似乎並沒有任何顧忌的意思,因為從霍去病的眼中,真照看到了那享受著比鬥的快樂的神情。   「他不想活了?」真照暗地裡一陣突兀,面前的霍去病又向他小腹攻來的一拳,無暇細想下,他連忙抽身後讓,小心避過霍去病這火力迸射的一拳。   就在這如電光閃爍的一瞬間,真照心中突的一動,一個大膽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他仰頭呼嘯一聲,急忙將全身的真氣極快的聚於左手,同時右手作勢如青龍出海般向著霍去病擊去。   霍去病和真照斗了這許久,早就知道真照雙手上怪力的厲害,這時見到真照出招的勢頭,哪裡會和他硬拚,未等真照拳頭及身,霍去病就已經腳尖點地,極快的朝後避開。   殊不知真照要的正是霍去病這麼一避,這時候他看見計已得授,頓時身形極快一轉,已如鬼魅般轉到了霍去病的身後。真照剛才的右拳原本只是虛招,這個時候左拳早就蓄勢待發,身上藍芒猛然亮堂起來的一霎那,那聚集了他全身真氣的左拳挾和著「呼呼」風聲,直朝著愕然轉過身來的霍去病轟去。   天空恰有南去的飛雁長鳴,那聲音嘹亮高亢,經久不絕。   真照手揮重拳,陡然聽到雁鳴,心中莫名的跳起一個念頭:「殺了他?」雙目朝著近在咫尺的霍去病望去,真照發現霍去病的眼中沒有顯露出應有的驚駭,有的只是那份淡然的平靜。   「真的要殺他麼?」疑問輾轉盤旋在腦子裡,真照甚至覺得那天上的飛雁似乎也是為此鳴叫……呼吸之間,哪容得真照再作思量,他手上的真氣勢猛勁急的奔竄出去,那出拳勢頭再也無人能阻擋分毫……   「轟」   那長長的雁鳴中伴隨著一聲巨響,所有人緊張的朝著場上觀望,一時廣場四下均是一片寂靜,倒很有些雁過無聲的意思。   傳說中九天之上常有仙石墜地,《東方道藏》裡頭曾記載:仙石蘊九天靈氣,墜地時能開闢入地而自身不損,嘗有修仙之人以九天仙石為媒,牽引天地靈力成大神通,手足俱能不費吹灰而破土裂石。   眼前那如仙石墜地的景況過後,漫起的塵土漸漸消散無蹤,圍觀的所有人終於能夠看清場上的真照和霍去病:只見這時廣場上那呈圓形破開的大坑內,真照背對霍去病,雙腿微屈俯身,正滿臉驚詫的擺著一個以拳擊地的姿勢,而在真照身後的霍去病卻毫髮無傷的站立原地,臉上分明流露出愕然的神情。   旁觀者除了各國軍中的聊聊數人,幾乎沒有人能夠看得清剛才真照揮出拳頭的一瞬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一陣秋風吹過,捲起落地的塵土和廣場上兩人的衣袖,霍去病突然顯得有些寥落的苦笑道:「我輸了……多謝令東侯手下容情。」   真照收拳起身,拳頭上仍自沾著細細的碎石兒,他還未從自己為這一拳所帶來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就在剛才他的拳頭要觸及霍去病的那一霎間,心中的一股執念使他突然轉身下擊,那手上的怪力竟然在地上擊出了一個極大的圓坑,簡直有如得了神力一樣。   真照怔怔出神的同時,霍去病的話兒已讓所有人明白了場上的勝負,頓時震耳欲聾的歡呼高高的響起,其中還夾和著無數的掌聲。   真照大力吸了一口氣,身體四肢因為三昧真火的侵入還自隱隱作疼,他轉過身來直面霍去病,微微笑道:「霍兄的『火舞艷陽』果然非比尋常,真照勝得僥倖了。」雖然依舊不知道霍去病為什麼對他會不惜用上「火舞艷陽」,不過真照這一刻卻生出一絲惺惺相惜的感情,因此說話時又向霍去病伸出了手去。   霍去病微微一愕,望了一眼真照,那蒼白的臉上旋又露出笑容,也伸出手來和真照的手握在了一處。   廣場上掌聲又起,西漢和大秦軍中更是彩聲如雷,場上兩人所表現出來的武者風度將武魁斗的氣氛又帶到了一個高潮。   霍去病緩緩行回西漢軍中,唱喏官出來宣佈場上的勝負,真照分別勝了月天風和霍去病,已經連勝兩人,雖然那在所有人的心中只是情理中的事兒,但真照無疑成為了第一個可以連勝兩人而獲得黃金百兩的武將。   「還有哪位將軍要向秦國令東侯挑戰麼?」唱喏官的話語籍著符咒的力量傳到廣場上每一個人的耳裡。   真照站立當場,環顧四方,他心裡面實在不希望這時候還有人再來向他挑戰,因為霍去病的三昧真火已讓他此時很不好受。雖然他已經極力默運真氣消散三昧真火的熱氣,但是這種情景卻有如春蠶抽絲一樣緩慢異常,那並不是一時三刻間能夠解決的事兒。   正默默思量著心事,真照突然感到北宋軍中有一道刺人的目光朝著自己射來。「是高手!」真照心中立即閃過這樣一個想法,他忙轉頭望去,卻見那人高大黝黑,相貌英俊,正是在雙陽通道的宴會上打量自己的其中一人,單憑氣勢來說,他的武功修為只怕比起霍去病也是只高不低的。   「如果沒有人再向令東侯挑戰的話,那這一屆武魁就是他了!」唱喏官一連詢問了幾聲,場上再沒有人出場,而那北宋人卻也毫無所動。真照心中正暗自躊躇,又聽那唱喏官接著大聲宣佈道:「此次四國會盟的武魁是秦國令東侯,請令東侯上台拜領賞賜。」   真照昂然走上銅雀台,軒轅主君當先笑道:「果然不愧是擊殺『血魔』的英雄,武魁的銜頭真是非你莫屬啊!」聽到軒轅主君的話兒,其餘幾位君主也出言稱讚勉勵了真照一番,其中秦始皇最是得意,臉上的笑意將心中的欣喜之意表露無疑。   緊接著一連番的繁文縟節之後,真照領著賞賜回到都衛軍中,並隨秦軍緩緩退場。這時候都衛軍人人興奮無比,自己統領的威風無形使他們添光不少,就連之前對他們百般挑釁的驍騎軍也對他們流露出了羨慕之色。   這日暫罷不提。   武魁鬥過後,四國會盟也到了尾聲階段,各國官員軍將稍微在洛陽休息準備十餘日,便要各自啟程回國去了。   無所事事的一天,真照懶洋洋的坐在院子當中,陪著李紅影和慕容雪說笑聊天,正自他逗得兩位嬌妻「嗤嗤」嬌笑,而且嘴裡都輕罵著他「好壞」的時候,文成公主走進了院門。   「兩位姊姊笑什麼哩?」說時,文成公主含笑著瞥了真照一眼,又接著道:「定是他又說了什麼討人嫌的事兒了。」   真照嘿嘿一笑,也不辯駁,一邊的慕容雪說道:「文成妹妹,你今日不是要在宮裡陪茜兒妹子學琴的麼,怎麼有空兒出來玩?」   文成公主眉頭一皺,收起了剛才的笑容,歎了口氣道:「聽茜兒妹妹說,今日夜裡安樂王府中要大排筵席,準備讓世子和伊凡妹妹舉行訂婚儀式呢,所以我便出來和你們說一聲了。」   真照三人一聽,臉上頓時也露出不豫。這幾天來與伊凡愈發熟落,他們閒時說起伊凡的事兒,都不禁會心中惆悵,尤其真照每每念及湖邊伊凡的淒苦模樣,他心裡面莫名的憐惜更是油然而生,只不過其中卻與男女間的情愛無關。   眾人默不作聲一陣,文成公主輕聲道:「我們去看看伊凡妹妹吧,今晚與安樂王世子訂了婚後,伊凡妹妹明天就要回南蠻去等候迎娶了。」   李紅影和慕容雪聞言首先點頭應好,想了一下後李紅影又道:「我們再去勸勸伊凡妹妹吧,這幾天我向天妤姊姊打聽了一下,那安樂王世子的確不是什麼好人物。」   慕容雪搖頭道:「勸有什麼用,我聽驛館裡的下人們說,是伊凡妹妹自己堅持要嫁入大唐的,若不是這樣,原本就連薩滿大公也不願意和大唐聯姻的呢!」   聽了李紅影和慕容雪的話兒,真照對她們安慰道:「不管怎麼說,那就當是去給伊凡小姐送行吧!」說罷,他又換過了衣衫,便陪著三女到驛館去了。   四人來到伊凡所住的院落,不知為何,院子門前早早的就已經擠滿了人,他們上前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安樂王世子親自來迎接伊凡公主過府,準備今晚的訂婚儀式的。四人好不容易擠入人群中,卻剛好看見伊凡一身隆重打扮,隨著臉色傲慢的李如風步出房門。   「伊凡妹妹!」真照四人都是普通裝扮,在人群之中其實並不惹人注意,但這時候文成公主這麼一喊,伊凡立即朝著他們這邊看來,而院子前瞧熱鬧的所有人也都順著伊凡的目光投到了他們四人的身上。   「是秦國的令東侯!」隨著不知是哪一位的輕呼,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真照身上。自從武魁斗之後,真照的大名在洛陽傳得街知巷聞,他的「音容笑貌」各人可以說是已經耳熟能詳了,這時候碰上一個真的在武魁斗上見過他的人認出了他,其餘眾人也都霎時「記」了起來,熱熱鬧鬧的議論也隨即開始。   「令東侯?難道就是那位武魁星下凡?」   「就是他,人家令東侯不愧是武魁星下凡,我聽那隔壁的二嬸說,他在武魁斗上活生生打死了一頭牛。」   「嘩,打死了一頭牛?」   「誰說不是,我還聽說那頭大牯牛是被他用一隻手撕成了幾塊的,血都濺了一地呢!」   「一隻手撕牛?嘖嘖,您老說說,怎麼就有這麼利害的人?」   ……   紛紛擾擾的話語聲中,真照也沒有在意裡面的誇大,這時他的眼睛逕自望向了伊凡身後的那名半獸人。「是他!」那天夜晚在洛陽城外雖然交過手,但真照直至今天才將那「豬頭」的樣貌看真切:他高壯的身子上長著一個大大的豬腦袋,一臉敦厚的相貌極能讓人對他不以為意,灰白的豬耳朵斜斜掛著兩隻黑色的耳環,那打扮看上去頗有些西南異族的情調。真照打量那「豬頭」的時候,他同時也朝著真照看過來,而且眼中明顯帶著些戒備的神色。   「三位姊姊,你們怎麼來了?」文文靜靜的伊凡慢慢走到這邊,微笑著問道。   慕容雪一把拉過伊凡的手兒,親熱道:「我們聽說你明天就要回南蠻去了,所以就過來看看你呀!」   伊凡感激的看著眾人,點頭道:「幾位姊姊的情意伊凡記住了,謝謝你們。」   眾人正要對伊凡多說幾句,就聽見後面的李如風不耐煩道:「伊凡公主,父王正在府中等候,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伊凡朝李如風看了一眼,臉上露出難色,又轉過頭來對眾人道:「我要走了,你們如果有空,今晚可以到安樂王府來參加伊凡的訂婚儀式。」   李紅影看見伊凡楚楚可憐的模樣兒,有些不忍道:「伊凡妹妹,婚姻大事,你就不用多想想?」   伊凡聞言淺淺一笑,搖了搖頭也不再多說,轉身就要坐進轎子之中。臨入轎前,她似乎又想起什麼,調頭望著真照道:「令東侯,今後還望你要好好對待三位姊姊。」   真照先是一愕,隨即感受到伊凡眼中的真誠,心中憐意大盛,終於忍不住踏前一步道:「伊凡小姐,嫁不嫁人是你自個兒的事兒,誰也不能逼你。」   這話兒一說,伊凡還沒來得及答話,一旁的李如風眼中立即露出凶狠的光芒,擋在伊凡身前調侃道:「令東侯,你要管的事兒也未免太多,我們大唐和南蠻聯姻,只怕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吧?」   真照被李如風說得一陣氣惱,可心裡也知李如風的話兒說得沒錯,這事兒的確與他無關,因此也就默不作聲。李如風見真照當眾被他嗆住,得意的笑了一笑,逕自上馬領著伊凡的轎子往外行去了。   來到驛館前面的大街,安樂王府的迎接隊伍敲鑼打鼓熱鬧非常,一路上過往行人都遠遠的避到一旁,李如風騎著馬晃悠悠的走在隊伍之前,好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兒。真照和李紅影她們站在驛館前,心裡都不禁有些不是滋味兒。   默默想著心事兒,眼見安樂王府的隊伍行至街尾處地方,正要轉彎過去,突然轉角處傳出了連聲驚呼,不知為何,那迎接隊伍竟然亂了起來,似乎是隊伍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兒。   真照的心念一動,連忙朝著那迎接隊伍衝去。還沒到近前,就見大街上一個灰衣蒙面人正和伊凡手下的那「豬頭」打得不可開交,而在另一邊,還有一名黑衣蒙面人接連擊番幾名安樂王府下人,瞧那勢頭,竟是向著伊凡的轎子……   李如風這時候早已駭得從坐騎上跌了下來,慌亂中急急忙忙的直向後跑,一邊還不斷高聲叫喊著:「攔住他,快給我攔住他。」   在李如風的驚呼聲中,那黑衣蒙面人又打得一名「忠心護主」的下人飛跌開去,極快的來到了轎子前面,正好擋住了李如風的去路。李如風左右看了看那些倒下的下人,眼光中明顯露出了驚駭之意,恰巧這時伊凡從轎子中,他一把拉過伊凡橫在身前,顫聲對那黑衣人道:「你……你別過來,別……別過來……」   黑衣人看見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兒的伊凡,眼中光芒一閃,也不理會李如風的話兒,再次躍起撲了過來。   伊凡臉上才現出驚訝之色,李如風面對著那撲來的黑衣人,竟一把將她推向前去,自己又再次朝後躲開。 第六集 第二章 平心     伊凡踉蹌向前,那黑衣人似是大為興奮的呼嘯一聲,他的手已經探到了伊凡的頂門。伊凡淒然的閉起雙目,在她心中,只怕這樣的結局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因為李如風的那一推無異於將她唯一的希望完全擊得粉碎。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聲長嘯驟然而起,伊凡突然只覺身上一輕,自己竟斜斜的傾倒下去……   頃刻,陽光依舊燦爛炫目,一張輪廓堅毅的臉出現在她的眼前。那人的神色出奇平靜,雙目同時精光迸射,眼眸中猶如靖水般的深藍。   呼喝聲中,伊凡並沒有留意到那黑衣人被擊得飛跌開去,她的眼裡只看到他……外面的天地彷彿已經與她隔絕,她感到自己那顆平靜的心這時突然「突突」的激烈跳動著,一股熱流湧上腦際,臉上頓時變得火燙火燙的,真的是火燙火燙的。   「你沒事吧?」   溫柔的話語輕輕的傳來,伊凡任由著自己發軟的身子伏在他的懷中,在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中充滿了希望和期盼,雖然說不清楚那究竟是些什麼,只是天地卻由此明亮起來。   「伊凡小姐,你沒事吧?」真照繼續關切的問道,伊凡那原本應該蒼白的臉這時竟然有了血色,這不禁讓他有些擔心了。   「嗯……我……我沒事……了……」伊凡回過神來,終於意識到自己仍然伏在真照懷中的不適宜境況,連忙勉力站起身子,嘴裡急急的應了一句以掩飾心中的羞意。   真照點了點頭,放下心去又左右看看,大概是因為那兩名刺客見情勢不對,都急忙抽身逃去,而那「豬頭」也並沒有追去,連忙回到了伊凡這邊。   「多謝令東侯的救命之恩了。」伊凡臉上紅暈漸漸褪去,又對著真照謝了一句。   真照擺手道:「我也沒做什麼,倒是讓伊凡小姐受驚了。」稍微頓了一頓,他又接著道:「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是針對著你來的。」   伊凡沒有作聲,一旁的「豬頭」恭聲道:「小公主,他們好像是不死族的人。」   「不死亡靈?」真照臉色一變,他早就聽說南蠻公國裡有一個極為神秘的精靈種族,叫做不死亡靈,他們的族人全是天生的暗巫師,精通召喚亡靈的巫術,高深者甚至還能往來於黃泉鬼路,通達過去未來,因此不死族在大陸上極為有名。   那「豬頭」點了點頭道:「如果剛才沒有看錯的話,那兩名刺客應該是已經死去了的人了。」   真照一呆,脫口問道:「你怎麼知道?」   「豬頭」的眼光閃爍了一下,斬釘截鐵道:「因為那個穿灰衣服的,是我多年前死去的一個同門。」   真照心中頓時釋然,怪不得先前將那黑衣人擊開的一瞬間,他完全感覺不到那人有痛苦之感,還以為是遇上了運用密術切斷自己痛覺的死士了。   三人說話間,李紅影三女也來到了近前,而之前那不知道躲在哪兒的李如風也湊了過來,雖然刺客已經退去,但這時還是可以看出他臉上的土色。因為看到李如風將柔弱女子推擋身前的作為,真照不禁對他有些嗤之以鼻,因此忍不住說了一句道:「李兄真是好靈敏的身手啊!」   李如風臉色一變,真照言語中的譏諷之意他是聽得出來的,惱羞成怒下也不敢作聲,好一陣後,他突然恨恨的對伊凡道:「伊凡公主,既然沒事了,以防萬一請上轎早些回王府去吧!」   伊凡聞言臉上掠過一絲愁色,只是她想了想,終於還是順從的坐回了轎子上。   「伊凡小姐,經過剛才的事兒,你還是要與安樂王世子訂婚麼?」看見伊凡的不依不撓,真照心裡的火氣不禁有些按捺不住,當即就出聲問道。   李如風聽到真照這說得這麼直白的話兒,立即就要叫罵出來,只是他還沒開口,轎子中的伊凡先是說了:「令東侯的好意伊凡心領了,可是為了南蠻的百姓,伊凡什麼事兒都願意去做。」   真照默不作聲的盯著那用紗布罩得嚴實的轎子,裡面傳出的話兒就像是一盆冷水對著他當頭澆下,讓他心裡的怒火沉寂了下去。   聽見伊凡對真照的話兒,李如風陰笑著說道:「令東侯,伊凡小姐的事兒就不需你費心了,伊凡小姐又怎麼能不顧南蠻公國的百姓呢?」說罷,他又重新上馬領著那變得零落的迎接隊伍繼續前行。   李如風走了,轎子走了,安樂王府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從真照的身邊穿過,真照的心中仍然不斷重複著李如風的那句「伊凡小姐又怎麼能不顧南蠻公國的百姓呢」的話兒,漸漸的,那一點點不知是什麼的東西慢慢從心胸深處升了起來,竟讓他不自覺的笑了。   「為什麼要為了他們?」   圍在真照身旁的李紅影、慕容雪和文成公主聽見他嘴裡的呢噥,還以為他是在為李如風的話兒生氣,連忙出言安慰道:「伊凡妹妹的事兒我們已經盡力了,還是回去再說吧!」   「站住!」沒有理會身邊李紅影她們的話兒,真照突然發出一聲暴喝,那喝聲在他運氣施為下震得所有人的耳朵嗡嗡轟鳴,連那行開不遠的迎接隊伍也應聲停了下來。   真照在所有人的注目中緩緩的走上前去,話兒從他嘴裡一字一句的吐了出來:「這就是你的理由麼?」   李如風牽過馬來,馳到真照身前,怒道:「令東侯,我和你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可是你今天卻三番四次要與我為難,莫非你以為在大唐可以……」他的話兒還沒說完,就見真照陡然張圓雙目望向了他,感受到那目光中有如利刃一樣的刺人,李如風嗦的打了個冷戰,嘴裡剩下的那半句「為所欲為麼」就再也接不下去了。   「真是好笑,嘿……」真照沒有理會李如風,逕自從他的身邊行過,他的眼睛只是盯著伊凡的轎子,「……你以為自己這樣做很了不起麼?南蠻公國從來就不需要你做什麼,那些百姓也沒有要你為他們做什麼,你只不過在一廂情願罷了!」   真照帶著一臉冰冷,在轎子前停下了腳步,又繼續說道:「為了南蠻的百姓麼?哈哈……真是可笑啊!南蠻的百姓若是聽到他們的公主嫁到了大唐的消息,而且還受到了旁人的輕賤,不知他們會怎麼想?」   「世上總有些自以為是的人……為了百姓,哼,如果連婚嫁都說要為了百姓,那這樣過一輩子不是很無趣麼?一輩子啊……為了百姓的法子多的是,你不要再自以為是了……不然,你就不要再露出那楚楚可憐的惱人樣兒!」   話兒連番說出,真照又自搖頭苦苦一笑後,悠悠長歎道:「不過,這些事兒終究與我無關,我實在是有些多管閒事兒了……」頓了一頓,他語聲轉向柔和,「……伊凡小姐,你可曾想過你的情郎會作什麼感想?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保護不了,反而要她為了自己挺身出去,這心裡面的難受……你知道是怎樣的麼?」   真照情不自禁想起在弧衛林地時與血魔相遇的情景,他轉眼望了望不遠處也正看著自己的慕容雪,心中的靖水又再次澎湃起來,大聲道:「不要以為你這樣做就是什麼為了南蠻的百姓,要讓自家的公主如此為他們,百姓以後還怎樣抬得起頭來做人?嘿,為了百姓……我若是你的情郎,聽見你說出這種話兒來,還不如當場一頭撞死算了。」   「你好自為之吧!」真照說完話兒,也不理會其他人有什麼反應,逕自轉身迎向李紅影三女,和她們一道朝著大街南首去了。   大街上的眾人,李如風被真照之前的氣勢駭得已經忘乎所以,而那「豬頭」則眼中精光閃爍的望著真照漸漸遠去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安樂王府的隊伍因此竟良久沒動。   好一陣過後,轎子內終於輕輕傳出一聲歎息,那美麗的南蠻公主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淚流滿面。她隔著紗帳向南而坐,一雙美目不知不覺變得迷濛,也不知究竟是在思念著故鄉還是在眺望什麼,只是卻聽她的嘴裡輕輕的叨念著:「情郎……情郎……」   ……   回到院子,真照還是有些忿忿,獨自坐在院子中不發一言,李紅影等三女少見他會有這般模樣,因此也都不來過來和他說話,只等他消了氣後再說。   一直到了晚間,文成公主不捨的趕回了宮去,而李紅影和慕容雪則賣力做了幾樣精緻的小菜,好要討真照歡心。夫妻三人正要各自入座,從院子外卻進來了一人。   「好香好香,兩位姊姊做了什麼好吃的了,我可正好趕上了!」   「咦,是靜璇妹妹,你怎麼來了?」三人看見來人,慕容雪有些驚喜的招呼道。   來人正是希爾頓靜璇,她邊笑著走進來邊說道:「怎麼?雪兒姊姊,我不能來麼?」   真照正準備對希爾頓靜璇打招呼,卻聽見她先說道了:「令東侯今天好威風啊,在大街上擊退刺客的消息又傳得人人都知了。」說時,一雙美目緊緊盯著真照,裡面充滿了笑意。   真照聽出她話裡面的調侃意思,苦苦一笑也不應答,不料希爾頓靜璇跟著又「嗤」的一聲笑出來,繼續道:「伊凡妹妹今天不知怎麼了,先前竟突然拒絕了與安樂王世子的婚事,連夜趕回南蠻去了……令東侯,你說這是為的什麼?」   「啊?」李紅影和慕容雪同時出聲驚呼,隨即臉上又浮出喜色,李紅影又問了一句:「靜璇妹妹,你說的是真的麼?」   「自然是真的,我才剛把伊凡妹妹送出城去哩!」   真照心頭一鬆,不知為何,聽到這個消息他有了些如釋重負的感覺,點頭道:「看來伊凡小姐終於是想明白了。」   「伊凡妹妹走的時候要我帶了一句話兒給令東侯。」希爾頓靜璇依然一副笑吟吟的樣子,「伊凡妹妹要我告訴令東侯,你若是有空,一定要帶紅影姊姊和雪兒姊姊到南蠻公國去看她。」   真照聽完有些意外,原本還以為伊凡有什麼要緊的事兒要說,想不到卻是邀自己去南蠻,心中不禁覺得小女兒家的心事真是難以琢磨,便隨口應道:「南蠻我是早就想去的,日後如果有機會,一定會和阿影他們去看看的。」   希爾頓靜璇見他說得輕鬆,意有所指的看了他一眼,只是笑著卻沒有接話。   院子四人一起坐下,在李紅影和慕容雪精心烹製的美味佳餚下,真照和希爾頓靜璇自然是讚不絕口,席間四人風聲笑語,倒也其樂融融。正說到興頭上的時候,希爾頓靜璇突然盯著真照說道:「令東侯,那日我和你說的買賣一事,你想得怎樣了?」   「買賣?」猝不及防下真照這才記起那日在小酒館裡希爾頓靜璇說過得話兒,不由有些支吾道:「這……這個……我還……沒想好。」   希爾頓靜璇臉上現出有些失望的神情,輕輕一歎道:「令東侯,莫非你是對我說的買賣沒有興趣?」   真照見狀不禁有些手忙腳亂,連忙解說道:「靜……靜旋小姐,這……這不是……這幾天忙著都衛軍的事兒,倒是一時想不起這件事兒了。嗯……那日聽你說起膠東和東夷那邊的事兒,真是一點也沒錯,我心裡就有了打算,買賣的事兒……日後是一定要向你請教的。」說時他極快的想了個理由出來搪塞,到了後面話兒倒是越說越順了。   「真的?」慕容雪聞言喜道,一雙美目直盯著真照直看,那神情似乎是在怪他為何不早些把話兒說明白。   真照暗自雖然苦笑,臉上卻連忙裝出一副堅決的模樣兒點頭應是,心中忖道:「明明是個小女兒家,卻偏生心思如此玲瓏。」   希爾頓靜璇似乎對真照的反應感到很高興,便又自顧自說起來:「東夷近海,盛產海鹽,膠東境內不近河流,所以海鹽這物品算得上是膠東最缺少的;而膠東盛產金、鐵和晶石礦物,這個東夷也缺,兩相交易下,正好是極大的一筆買賣。還有還有,這個……那個……」   也不管真照有心沒心,希爾頓靜璇旁若無人的侃侃而談起來,雖然真照並沒有真的仔細聆聽,只是在唯唯諾諾的應酬而已,但是卻知道她的話兒其實沒錯,她對膠東和東夷兩地的特產經營的確講得頭頭是道,因此真照心中開始有些佩服起她來。   「紅影姊姊,聽說再過幾日你們就要回秦國去了,是不是?」希爾頓靜璇說得興致勃勃,間中似是突然醒起了什麼事兒,又轉頭朝李紅影問了一句。   李紅影和慕容雪也沒有留心她剛才說的「買賣」,這時聽見她問起,便答道:「聽夫君說五日後就要走了,到時怕不知要過多久才能再見到妹妹了。」   希爾頓靜璇恍然的道了一句「這樣啊」,又側頭不知想起什麼來,好一陣過後她才在真照詫異的眼光中說道:「也罷,那我就一起去秦國一趟吧!正好這些天可以和令東侯好好說說買賣上的事兒。」   「照哥哥,靜璇妹妹算是纏上你了。要說起買賣,她是什麼事兒也顧不得的。」慕容雪聞言拍手調侃了一邊正在暗地苦惱的真照一句,又對希爾頓靜璇道:「不過這樣也好,回去的時候倒是多了一個伴兒了。」   李紅影和希爾頓靜璇都笑起來,眾人又說了一陣,直到夜深希爾頓靜璇才有些不捨的走了。   又過了幾天逍遙的日子,到了啟程返秦的「吉日」,早就準備妥當的真照帶著都衛軍終於走出了洛陽的城門。因為有了軒轅主君一道出城的緣故,相比起進城時候的情景,離城的場面又大了許多。   真照不斷朝著在道路兩邊送行的「支持者」們揮手,心裡面不覺想起了剛才哭喊著捨不得自己的李隆基,雖然只是短短的月餘,但是「師徒」兩人的深厚情分卻使李隆基對他實在難捨難離,真照好不容易才說服了這個「首徒」不要出來相送,但是他自己的心裡卻也難免有些惆悵。   除此之外,真照還從李隆基的口中聽到一個消息:軒轅主君也不知為何,竟將那聖廟中視為聖物的天下第一劍留在了洛陽,並且他要隨著秦皇入秦。   這事兒簡直是數十年來從沒有過的事兒,自從上一代軒轅主君成功遊說了人族四國的君主舉行會盟,這還是軒轅世家的家主第一次踏足大唐以外的三國,因此這其中的玄機就不能不讓人猜度了。   不過畢竟軒轅主君的去向,與真照是沒有什麼關係的,而天下第一劍的事兒他也猜不明白軒轅主君的用意,所以他就沒有為此多費心思,倒是樂得日日無事最好了。 第六集 第三章 度勢     返秦途中,一路行來安然無事,真照每日除了查看一下都衛軍的軍務,大部分時間都比較清閒。或是因為他在四國武會上大大的為秦人露了臉的緣故,如今不論是禁衛軍還是驍騎營的人,平日只要在軍營裡見到他,眼中都會露出了崇拜的神色,對他尊敬非常,來時驍騎營對都衛軍的挑釁事件自然也沒有再發生。   在清閒之中,真照還是有兩件事兒讓他不勝其煩的,這第一件事,就是希爾頓靜璇總要尋他商討「買賣」細節,開始時他還能敷衍應付過去,只是後來希爾頓靜璇幾乎每日都過來與他糾纏,那就讓他有些難以抵擋了。而第二件事,則是來自於他的小弟松贊干布,松贊干布這幾天一心求著真照為他出謀獻策向文成公主表白愛意,這對真照來說不禁又是一樁煩心之極的事兒。   這日傍晚,真照安排好都衛軍佈置營帳的事兒,一身輕鬆的回到自己的營帳裡,才剛進帳門,就聽見一把熟悉已極的聲音招呼道:「令東侯,你終於回來了。」   真照眉頭微皺,心中暗叫了一聲苦,嘴上卻連忙招呼道:「咦,原來靜璇小姐也在啊!」   希爾頓靜璇正坐在李紅影和慕容雪之間,她見真照回來似是十分高興,展顏笑道:「令東侯,我都等了你好久了,今天想到了個很好的計劃,想說給你聽聽。」   真照吸了一口冷氣,他現在是一聽到「計劃」、「交易」、「買賣」之類的詞兒就感到頭疼,可是偏生希爾頓靜璇對此熱心無比,他無可奈何下只好輕歎著問了一句:「這……靜璇小姐,又想到什麼賺錢大計了?」   一旁的李紅影和慕容雪見希爾頓靜璇又要說「買賣」的事兒,她們都知真照的「煩處」,只是這個時候也不說破,朝著真照笑了笑後,便尋了個「要做晚飯」的借口出去了,臨行時,她們兩人的眼中儘是取笑之意。   真照恨得直咬牙之餘,那希爾頓靜璇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竟彷彿絲毫沒有留意到,一輪嘴的開始講解起她的「絕妙」計劃來。   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真照只好硬著頭皮聽下去,可過了一陣,雖然他沒有全神留意希爾頓靜璇的話兒,但是對她說的計劃卻也明白了個大概。希爾頓靜璇的這個計劃大致是讓真照提供膠東的黃金,而他們希爾頓商團則通過大陸上的人脈,再找來南蠻公國最擅長手工藝的矮人族精靈,製作出第一流精美的首飾在大陸上統一銷售,得到的利潤他們希爾頓商團將會與真照平分。   「令東侯,怎樣?黃金的成本當然你會得回去,而剩下的利潤,你不需要付出什麼,就可以輕易得到一半,這種買賣你絕對賺了。」希爾頓靜璇將她的計劃細細講完,臨末又對真照說了一句。   真照略微想了一下,立即想到了一些問題,便說道:「靜璇小姐,你的計劃雖然好,只是提供黃金這是極大的事兒,朝廷裡的人若是知道我與你們連在一處,那我只怕會遭人彈劾的。」   「令東侯,你就放心吧!我已經想好了,只要令東侯答應下來,對於黃金得來源,我們希爾頓商團絕對保密,而得到的利潤,我們也會遣希爾頓家族的直系子弟交給令東侯,絕對沒人知道……嗯,就算有人懷疑,以令東侯的身份,這府內黃金到底走了多少,那只是你私事兒,就算秦皇陛下要徹查,只怕也是不合禮法的。」   真照沉吟了一陣,知道希爾頓靜璇說的方法的確可行,以他們希爾頓商團在大陸上的勢力,不露風聲這一點倒是可以做到,真照正要說話,就又聽見希爾頓靜璇說道:「令東侯,你不用猶豫了,我連日後我們的首飾店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做鐵分泥。」   「鐵分泥?這是什麼怪名字,實在有夠差的。」真照聽見希爾頓靜璇不知道從哪裡弄出來的怪名字,立即皺起眉頭問道。   希爾頓靜璇鼓嘴道:「什麼怪名字?這『鐵分泥』三字在矮人精靈一族的語言裡,是天下無雙的神之首飾的意思,怎麼會怪?」   真照聞言暗道:「明明是我們人族開的店子,為什麼卻要弄個什麼矮人精靈的怪名字?」他心裡雖然不以為然,不過看見希爾頓靜璇對著自己的熱切眼光,真照只好訕笑道:「好吧,你說用哪個名字就用哪個吧!」   「真的?」希爾頓靜璇又露出小女孩般的天真神色,完全迥異於剛才說起買賣時的模樣兒,著實是嬌美無比   希爾頓靜璇原本就極美,只是真照之前還沒有留意,這時一看下眼前一亮,便無意間調笑道:「整日買賣買賣的,也不知道日後你的丈夫怎麼受得了你的性子。」   希爾頓靜璇嬌哼一聲,曬道:「這世上沒有什麼比做買賣更有意思的了,若是沒人受得了,日後最多不嫁人就是了。」   「什麼?」真照真是想不到希爾頓靜璇會有這樣的想法,不禁奇道:「為了做買賣不嫁人……做買賣就真的這麼重要?」   希爾頓靜璇一揚雙眉,滿不在乎的說道:「這個自然,做買賣是天下間最有意思、最有趣的事兒,如果為了一個男人就讓我不做買賣,那我還是情願不嫁人了。」頓了一頓,她又堅決的道:「做買賣絕對比嫁人重要。」   「那……」真照對著希爾頓靜璇的歪理還真是有些不知如何辯駁,想了一陣,他突然脫口道:「那如果說,有一個很大的買賣在你面前,但是卻要你嫁給一個男人,莫非你也應允不成?」   希爾頓靜璇一愕,似乎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側頭想了一會兒,終於點頭道:「如果那買賣真的很大,我或許真的會為了它嫁人的。」   聽到這樣荒唐古怪的話兒,真照不禁雙目瞪得極大,他真是想不到世間上還有喜歡做買賣到這種地步的人,而且還是一個年紀輕輕的美女。好一陣子的沉默過後,他搖頭道:「靜璇小姐,這世上還有許多比做買賣更快樂的事兒,你有許多都沒有嘗試過,只怕以後你發現更有意思的事兒了,就不會這麼說了。」   希爾頓靜璇聞言想也沒想,立即搖頭道:「不可能,這世上不會有比做買賣更有意思的事兒了。」   「不可能?」真照笑道:「你說為了做買賣可以嫁人,那不說別的,就說男女間的情愛一事,也遠勝做買賣了。」   希爾頓靜璇搖頭道:「男女間的談情說愛、卿卿我我有什麼意思,哪能和做買賣比?」   真照哈哈一笑,曬道:「靜璇小姐,你知道什麼是情愛麼?你嘗過男女間卿卿我我的滋味麼?你試過和男人談情說愛麼?」   真照連續三個問題問出,語氣一個比一個重,頓時就將希爾頓靜璇問得窒住了,希爾頓靜璇紅著臉憋了好一陣,終於忍不住說道:「我是沒試過和男人談情說愛,不過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你……你敢不敢和我打賭,談情說愛絕對沒有做買賣有趣。」   希爾頓靜璇這番話兒連珠說出,頓時將真照說得呆住了,過了一會兒他才苦笑著重複道:「打賭?你要和我怎麼打賭?」   「對,打賭!我……我和你試試……」希爾頓靜璇氣呼呼的說道,臉上的樣兒說多堅決有多堅決。   真照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這位美女,微笑道:「你要和我談情說愛?」   希爾頓靜璇臉上一紅,隨即很快又頂道:「談情說愛有什麼了不起的,你敢不敢和我打賭,這一個月裡,如果你能讓我覺得談情說愛比做買賣更有意思,我就算輸,以後我們買賣上的利潤,分多你一成,不過……要是你輸了,你也要減少一成。」   真照難得遇上這麼有趣的事兒,他又哪會害怕退縮,聽完希爾頓靜璇的話兒,他立即就道:「好,一言為定,我們的賭約就從現在開始。」說時,他又打量了一下希爾頓靜璇,微笑著道:「那今晚我要約會靜璇小姐,你可不能推托哦。」   希爾頓靜璇臉上微紅,她終究是年輕女子,霎時間被真照邀約,立即就顯得有些不自然起來。真照見狀心中好笑,想了一想後繼續說道:「靜璇小姐,竟然是賭約,你我……之間的事兒可不能讓別人知道,免得日後……那個就不好了。」   真照的話兒雖然說得含蓄,但是以希爾頓靜璇的玲瓏心思,立即就明白了真照話裡面的意思:這種事兒如果傳揚出去,對於她一個女兒家自然是大大的不妥的,而同樣對於希爾頓商團和膠東郡眼前的這一筆買賣也是不好的,因此這個賭約就的確不能讓別人知道了。   「那好,這個賭約我們就誰也不能說出去。」   聽到希爾頓靜璇這麼說,真照頓時放下心來,其實他心裡不過是覺得希爾頓靜璇的賭約極為有趣而已,況且想想與這樣一個美女「談情說愛」又不是什麼壞事兒,因此才答應下了她的賭約,怎麼說要是這種事兒讓旁人知道了,以他令東侯今時今日在秦國的地位,未免會有招來許多麻煩。   真照默默想著心事,希爾頓靜璇見他沒有作聲,突然醒起她與真照正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剛才沒有賭約還好些,這時那「談情說愛」四個字纏繞在心間,臉上頓時又是一紅,小女兒家的靦腆自然而然的就流露了出來。   「令東侯,我出去看看紅影姊姊和雪兒姊姊怎樣了。」終於耐不住羞人,希爾頓靜璇急急的找了個借口,也不等真照應話,便極快的走出了營帳。   真照回過神來,雖然希爾頓靜璇已經出帳而去,但週遭依然留有她殘留下來的淡淡幽香,他會心一笑,心裡面倒覺得這個賭約愈發有趣起來。   晚飯過後,希爾頓靜璇早早的走了,而真照與李紅影和慕容雪說了一會子話兒,也尋了個察看都衛軍的由頭出了營帳。   慢慢踱到希爾頓靜璇的營帳,真照避開了那些下人們,悄悄的走進了營帳中。說起來也好笑,他進到營帳裡,正好看見希爾頓靜璇獨自坐在鏡子前,瞧那模樣,竟是在為了今晚的約會打扮。   默不作聲看了一陣,真照見希爾頓靜璇全神貫注也沒注意到自己,便故意輕咳一聲。希爾頓靜璇聞聲一震,極快的轉過身子,看見真照時臉上先是吃驚的神情,但是很快又露出惱怒之色,輕聲罵道:「你怎麼進來了?知不知道這是我……我的營帳?」   「這個我自然知道。」真照笑著擺了擺手,也壓低著聲音說道。   希爾頓靜璇臉上眉頭一皺,又道:「知道?你知道還進來?」   真照臉上佯作委屈狀道:「莫非靜璇小姐忘了我們說好了今晚……我們今晚約好了的事兒?」   「約好了又如何?你我終究男女有別,你怎麼好偷進我的營帳?」   真照聳了聳肩笑道:「談情說愛是兩個人的事兒,如果不能和靜璇小姐單獨相處,又怎麼談情說愛?」   「你……」希爾頓靜璇聞言一窒,也不知該怎樣回駁真照的話兒。兩人對望一陣,希爾頓靜璇索性重新坐回原位,不再理睬真照。真照不作聲的走到她的身邊坐下,因為營帳內沒有椅子,只鋪著厚厚的裘毯子,坐下時真照竟舒服得忍不住全身躺了下去。   希爾頓靜璇見了真照不在乎的慵懶神態,心裡更是有氣,忍不住蹦出一句道:「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真照會意的笑了一笑,說道:「剛才不久而已。」   希爾頓靜璇見到真照的笑容,心中更是有氣,又問道:「那你想怎樣?」   真照微微側了側身,暗自欣賞了一番希爾頓靜璇發怒時的嬌蠻神情後,才淡淡道:「既然是談情說愛,那自然要說說話兒了。」   「在這兒?」希爾頓靜璇雙目一瞪,不禁大感詫然,真照的談情說愛未免和她想像不太一樣,孤男寡女的,而且地點還是在自己的臥室中,這讓她心頭沒來由的一陣惴惴。   「就在這兒。」真照笑了一笑,又道:「不知靜璇小姐需不需要和下人們交代一聲,讓他們不要過來打攪呢?」   希爾頓靜璇想了一想,心知如果自己和真照在營帳中談心的事兒讓人撞見,的確不是什麼好事兒,因此她雖然有些不忿,但還是依言起身到帳外對下人們交代去了。好一陣後,希爾頓靜璇又回到帳中,真照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又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兒,笑道:「靜璇小姐,我們開始吧!」   希爾頓靜璇沒好氣的坐到真照身旁,有些氣惱道:「你想怎樣?」   「你先躺下來。」   陡然間聽見真這照奇兵突出的話兒,希爾頓靜璇頓時臉上一紅,語聲支吾的重複一句道:「你……你想怎樣?」   真照也不理會希爾頓靜璇願不願意,伸手握住她的柔荑,輕輕一拉,就將她整個身子拉倒在了裘毯子上。兩人並列仰天躺著,真照知情識趣的並沒有放開那緊握的溫潤小手。   面對著真照突如其來的「襲擊」,希爾頓靜璇嘴裡發出「咿唔」一聲,正要大聲呼喊,旋又發覺真照並沒有繼續動作,心裡不禁稍定,但是很快的,她的心開始怦然跳動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子平躺的緣故,她只覺自己的心跳聲竟比尋常更是劇烈,而且大聲。   臉上火燙難耐,希爾頓靜璇試探著抽回被真照握著的手,可卻感覺到真照握得極緊,羞澀之餘她不敢作出太大的動作,只好盡量保持心中安定,也默不作聲起來。   「靜璇小姐,我聽說你們希爾頓家族居於南蠻,不知道是不是?」   聽到真照「規規矩矩」的問話,希爾頓靜璇暗地稍稍鬆了一口氣,回過神來想了想,點頭應道:「我們希爾頓家族是當年軒轅帝國分崩之時為了避免戰亂,移居到南蠻去的,一直到今天,已經有數千年了。」   真照聞言又道:「聽說靜璇小姐是希爾頓家族的繼承人,想來自小定是得到了家中長者的寵愛。」   「我爹是希爾頓家族的當代家主,家裡原本還有姊姊,她才應該是希爾頓家族的繼承人,只是姊姊為了家族,很小就與大唐益元王有婚約,因此能繼承希爾頓家族的就只有我一個了,父親自小很是疼我……」希爾頓靜璇想了一想,突然有些奇怪道:「……咦?你問這些做什麼?」   真照一笑道:「我連你是怎樣的一個人都不知道,那該如何談情說愛?我自然是想問問你的事兒。」   希爾頓靜璇想想也覺真照的話兒說得有些道理,便答道:「父親很是疼我,很小的時候他就帶著我四處去,讓我學會了許多買賣上的事兒。」 第六集 第四章 刺皇     帳中微弱的燈光下,真照和希爾頓靜璇兩人低聲說著話兒,在那不知不覺中,氣氛漸漸比先前變得融洽。   因為希爾頓靜璇的營帳並非軍中定制,而是他們希爾頓家族之物,因此用料裝飾比較尋常更顯精美奢華,真照看著帳頂那青鳥飛翔的圖案,不自覺的問了一句:「那你娘呢?」   希爾頓靜璇道:「我娘?爹有五房妻妾,我娘是爹的元配,不過她早就過世了。」   真照聞言手中緊了一緊,輕歎了一口氣,只是卻沒有說話兒。   希爾頓靜璇感受到真照這一細微的動作,心中好感頓生,剛才剩下的一絲氣惱轉眼拋到了九霄雲外,略一思索後問道:「令東侯,那你呢?」   聽見這莫名其妙的一問,真照笑了一笑,說道:「我什麼?我有三個妻子,除了還在山海關的蘭若,阿影和雪兒你都認識了。」   希爾頓靜璇搖了搖頭道:「我是問你家中的長輩呢?」   真照一怔,想了好一陣後道:「我自小住在琿陽風華村,家中只有一個老頭子。」   「老頭子?」希爾頓奇道:「那你的父母呢?」   真照搖頭苦笑道:「我沒有父母,我從小和老頭子住在一起,他從來沒有和我說起父母的事兒。」   希爾頓靜璇一愕,她從不知真照竟有這樣的身世,到了嘴邊的話兒頓時再也問不出來。   一旁的真照被希爾頓靜璇的話兒勾起思緒,出神的望著帳頂的青鳥圖,在他的腦海裡,情不自禁又想起那反覆在他夢境裡出現的情景……   「娘,為何鳥兒能在天上飛?」   「那是因為鳥兒有一對翅膀啊!」   「那……那……娘,我也能有一對翅膀嗎?」   「傻孩子,你又不是鳥兒,怎會有翅膀?」   「哇……不嘛……不嘛,我也要有一對翅膀。」   「好,好,好,等你長大了,就能像鳥兒般自由自在的飛翔了。」   「是真的嗎?」   「真的……」   「娘,娘,你去哪裡啊?」   「別丟下我,娘……」   「娘……娘……娘……」   多少年了,真照無數次在這夢中驚醒,娘的面貌身影總顯得朦朧不清,以致醒來時無論如何總想不起她的一點半點。從來不曾見過父母一面,也從來不曾聽過任何關於他們的事兒,真照雖然對此早就習以為常,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他還依然保留了一份在夢中對母親的記憶。   「那你是怎麼和紅影姊姊、雪兒姊姊怎生認識的?」   希爾頓靜璇輕輕的話兒將真照從思緒中拉出,真照轉眼看了看希爾頓靜璇流露出一絲關心的神情,心知她是為了自己有意岔開話題兒,暗自感激的同時又報以一笑道:「我和阿影最先認得……」   緊接著,真照將他和李紅影、還有慕容雪的事兒一五一十向希爾頓靜璇說出,說到遇襲的驚險處時,希爾頓靜璇難免要驚呼出聲,而提及驚險後的甜蜜溫馨時,希爾頓靜璇卻又不禁臉露羨慕、陶醉其中。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說著話兒,言語中也沒有了顧忌,暢所欲言下也不知過了多久,只知軍中的打更聲一次又一次響起,次數漸漸變得多了。   又過一陣,希爾頓雖然仍然顯得興致勃勃、談興濃郁,只是身無武功的她臉上卻難免漸漸露出了睏倦之色。真照見狀略一思索,心忖時候已然不早,這時如果再不回去只怕李紅影和慕容雪難免要為他擔心,因此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後道:「靜璇小姐,今天就到這兒了,改日我再來找你。」   希爾頓靜璇跟著錯愕起身,但是隨即想想也覺的確時候不早了,只好意猶未盡的說道:「那令東侯就早些回去歇息吧,我們改日再說。」   真照笑了一笑,逕自朝門外行去,剛要踏出帳門,卻突然聽見身後的希爾頓靜璇說道:「令東侯!」他應聲轉身,只見眼前希爾頓靜璇雙手藏於身後,一身衣裙如月光般淡淡,這時臉上分明帶著極為嬌美的笑容,心神一蕩間,同時聽到悅耳的聲音傳來:「以後無人的時候,你叫我阿璇就好!」   略微一窒,真照勉強定住心神,也極快的報以一笑道:「你叫我照哥哥吧!」   兩人默默對望。   只是瞬間,或許不是……真照凌厲的眼神看得希爾頓靜璇心中一虛,情不自禁下她略顯有些慌亂道:「你不要以為今晚……就……就怎樣了……你我只是朋友而已……買賣才是最重要的。」   聽見這美麗女子語無倫次的話兒,真照忍不住哈哈一笑,笑罷又盯著希爾頓靜璇的雙目認真說道:「賭約自然會讓阿璇心服口服才算的」說完,真照便轉身出帳而去。   希爾頓靜璇聞言稍稍心安,可隨即又想起先前被真照握了一晚的手,那不知怎樣的心情湧上心頭,雖不見得如何甜蜜歡喜,但也忍不住思想聯翩,實在是難以言喻。   真照出了希爾頓靜璇的營帳,悄然行往自己的住處,剛回到他們都衛軍的營地附近,卻見一條矮小的人影從路側閃出,真照定神一看,原來是雨夜梧桐。   「主人,你……你去哪裡了?」   「我……」真照正想胡謅,突然醒起與雨夜梧桐建立精靈契約之後,雨夜梧桐能夠感應到他的所在,便立即轉口道:「……我去了靜璇小姐那兒說些事兒。」   雨夜梧桐聞言若有所指的一笑後,才說道:「倒是說了好些時候。」說時,她微微一頓,又轉而言他道:「主人,我剛才在前面軍營中見到一件怪事兒。」   真照不太為意道:「怪事?軍營裡還能有什麼怪事兒?」   「先前我看見軒轅主君身邊的隨從將一名黑衣人帶進了營帳,那人看起來好像是那……那夜契丹部的獸人。」   真照聞言一驚,不由得「嗯」的應了一聲,對於那夜擄走文成公主的黑衣人,他實在還有些心有餘悸,而且那獸人既能使用契丹皇族的般若化集,那必定和北狄武神格得蓋有些關係,想時他心中不禁思索道:「如果阿夜沒有看錯的話,軒轅主君和北狄皇族中人……這個時候是……為什麼呢?」   真照心中的好奇越來越盛,想想後又朝雨夜梧桐問道:「阿夜,他們進了哪個營帳?是軒轅主君的?」   雨夜梧桐點了點頭,隨即明白到真照想去探探的意思,忙道:「主人,你要……可那聖廟中的五大長老來了三位,他們如今都在軒轅主君帳裡呢!」   「這些老傢伙……想不到居然也來了。」真照心中一動,對於聖廟那五大長老的事兒,他還是知道的。據說聖廟那五大長老出自於呂高野門,均是孔雀明王的嫡傳弟子,而且他們每人年紀都超過百歲,可以說是百年功力、高深莫測,因此即便真照這時再怎樣好奇,他也不敢貿然去撩這幾隻「老」虎的鬍鬚了。   「去了也討不了好去……」真照暗自想了一陣,思量之下還是拋開了先前一探究竟的心思,對雨夜梧桐招呼一句,便一同朝他們的營帳走去。   又過十數日,三國的大隊人馬終於回到了雙陽通道的盡頭,經過連續三晚的筵席後,西漢武帝和北宋太祖兩位君主分別踏上歸途。西漢軍只需沿著黔中山脈的飲馬信道行去,很快就可以回到長安,而北宋軍北上雖面前有連綿千里的百慕大森林,但是只要穿過它,開封府也是在望的了。   秦始皇和軒轅主君送走西漢武帝和北宋太祖後,秦軍的人馬繼續朝著帝都咸陽進發,又緩行了三日,秦軍的會盟隊伍終於看見了久違的帝都城牆。這天正好輪到都衛軍當作後軍,當值的真照也就搖搖晃晃的走在了隊伍的最後。長長的隊伍隨著蜿蜒的道路一直通到咸陽的南門,可以看得清楚,城門處站滿了出迎的官員和百姓,或許是因為聖廟中的軒轅主君數十年來首次入秦緣故,因此比較起出行時的景況,排場明顯更為浩大。   秦人在這一次的四國會盟上,可以說是出盡了風頭,不僅由真照奪得了武魁,而且軒轅主君還親臨秦國,襯托著近來秦國對東夷之戰的勝績,那更使得秦國這「東方第一強國」的名號璀璨生輝。兩個皇駕處於中軍,距離後軍雖然不算遠,但真照從後面望過去也只能看見秦始皇和軒轅主君不斷揮動的手,與此同時,城門處轟然響起的歡呼聲倒是遠遠的傳了過來。   真照感受著遠處城門的熱鬧氣氛,心裡知道之後的接連幾天,秦皇定要在咸陽舉行盛大的慶典,不禁暗自思量起什麼時候找機會向秦始皇告個小假,好到玉門關去把蘭若迎娶回來。   隊伍繼續前行,以皇駕為中心的中軍終於抵達了城門前面,密集的百姓和官員都紛紛跪下高呼萬歲……就在這時,真照突然覺得有些心神不安,他警惕的抬頭遙望,卻見高大的城門望樓上,一道奪目的光影自上往下斜斜滑過,快如電閃的直朝著前面的皇駕落去。   真照心中一震,已然不及細想,他身若驚鴻般從馬鞍上躍起,提氣踏著前面秦軍軍士的肩膀向皇駕掠去,口中一邊焦急的大喝道:「有刺客,保護皇上!」   「轟」   光影衝落皇駕,眼見黑色的帳幕如被撕裂般四分飛散,真照雖然已經盡力趕上前去,可是奈何距離皇駕太遠。隨著四下驚呼聲起,光影消散後真照終於看見了那隱藏在它後面的黑色身影。   「是你?」   只是匆匆一瞥,真照立即辨認出了刺客的身份,那刺客正是之前與他交過手契丹部獸人。他怎麼也想不到那契丹人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來行刺秦皇,心中的驚詫有如滔天巨浪般翻起。   不待那契丹人舉刀再劈,真照暴喝一聲,手中帝恨紅芒驟然亮起,逕自朝他狠狠劈下。而與此同時的,在中軍當值的李慕白也已趕到,他的長劍更比真照快上一步,挾和著「嗖嗖」的風聲遞到了那契丹人的身側。   那契丹人大概是因為見識過真照的利害,這時候見到真照來救,也不敢與真照纏鬥,只見他桀桀的笑了數聲,同時極快的飛身後躍,從一眾百姓的頭頂踏過,向著咸陽西面的郊野馳去。   真照見那契丹人離去,他心中一動,也不隨後追趕,對著四下被眼前突變駭得呆住的官員大叫了一巨:「召太醫,快召太醫!」他便連忙返身查看皇駕內秦始皇的安危。   破裂的皇駕中,只見這時秦始皇倒在龍椅上,他身前的衣物裂開了一個大大的口子,裡面雖然有軟甲護身,但在那契丹人驚人的一擊下,衣衫前襟已經血流如注,染紅了極大一片。   「太醫,太醫來了麼?」真照聲嘶力竭的狂叫著,雖然向來他心中對秦皇並沒有多少的尊敬,可是到底這位年邁的皇者由始至終對他眷顧有加,壓在心底的那份感激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湧上了心頭。   「太醫來了,令東侯,你先出來一陣。」隨著太醫來到,最先趕來的翼王嬴苣焦急的對真照說道。   真照無可奈何的放下秦始皇的身子,極快的從皇駕中走了出來,他舉目望了望那契丹人逃去的方向,遠遠的還可以看見一隊秦軍尾隨追去而泛起的煙塵。   先前情勢危急真照沒來得及細想,這時想起那契丹人,他突的又醒起前些日子雨夜梧桐說的曾在軒轅主君的營帳見過那契丹人的事兒來,不自覺間不由驚疑不定的朝著不遠處的軒轅主君望去。   「難不成是軒轅主君與契丹人勾結行刺皇上?北狄契丹部與秦並不接壤,秦國與契丹向來無事,那契丹人如今行刺皇上,這又是為的什麼……」   真照心頭紛亂非常的時候,秦始皇遇刺的事兒瞬間傳遍了全軍,一干文武大臣驚慌失措的圍在皇駕週遭,而出來迎接的百姓更是嚇得紛紛跪了下來,一時間場面變得混亂不已,   「父皇,我父皇怎樣了。」文成公主帶著哭腔的聲音在真照耳邊響起,真照回過神來朝她看去,卻見她這時沾滿淚痕的臉有若梨花一般,實在惹人憐惜。   真照轉身直面文成公主,雖然大庭廣眾下他不敢作出什麼逾越的舉動,但他仍是極為溫柔的對文成公主安慰道:「不會有事的,皇上的身子骨兒還硬朗著……」微微一頓,實在不忍看見文成公主臉上的悲淒,他又情不自禁假說了一句道:「……剛才我看了一下皇上的傷勢,並……並沒有傷及要害,不礙事兒的,你別擔心。」   「真的?」文成公主有些驚喜的抬頭望向真照,一雙美目接著亮起了期盼的光芒。   真照暗自歎了一口氣,臉上卻急忙作出堅定無比的神情,點頭道:「真的,你放心吧!」   文成公主似乎對真照的話兒深信不疑,聞言臉上的悲淒頓時散去不少,只是緊張的站在皇駕旁等待太醫的消息。   太陽漸漸西斜,在場所有人不作聲的焦急等待中,太醫終於行出了皇駕,眾人頓時將目光都投在他的身上。   「皇上怎樣了?」一眾大臣幾乎異口同聲的問道。   那太醫還未來得及回答,就聽皇駕中傳出了秦始皇微弱的聲音:「寡人無事,立即啟駕回宮吧!」   清清楚楚的聽見秦始皇發話,霎時間「皇上洪福齊天」的歡呼聲立即接連響起,翼王嬴苣馬上傳令各軍小心護送皇駕進城。在那震天動地的歡呼聲中,只有真照微覺秦皇說話的聲音未免有些古怪,而同時他也留意到了一旁軒轅主君的眼裡,有意無意的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真照正要細想,旁邊的文成公主扯了扯他的衣衫,他轉頭去看,只聽見文成公主低聲說道:「這些天人家要陪在父皇身邊,就不出宮尋你了……等父皇身子恢復,你一定要來向父皇提親。」   看見真照唯唯諾諾的點頭應了,文成公主便快快的轉身隨著皇駕一起行去,真照招呼來鍾炎武,叮囑了幾句讓他需得小心留意帝都的警衛,便也緊跟著皇駕先進城去了。   直奔皇城,真照等一眾臣工隨著皇駕來到寢宮外,一直守候到了傍晚時候,也不曾見得秦皇一面,後來裡面的太醫出來傳旨讓眾人散了,真照這才隨眾出了宮。   由於秦皇日間遇刺的原因,這日晚間皇宮裡並沒有如期舉行宴會,而原本各部大臣準備好的慶賀表章也因此變得毫無用處,不過除此之外,最讓人沮喪的是追趕刺客的軍隊竟然無功而返,這不禁讓秦國帝都整個兒都籠罩在了灰暗的氣氛之中。   唯一看出一些倪端的真照心知那契丹人實在是有備而來,秦皇能夠保住性命已經是萬幸,還說什麼追拿刺客,這時在他心中不斷盤旋的只有兩件事兒:第一件是軒轅主君和那契丹人究竟有什麼關係,而第二件則是軒轅主君這次入秦究竟有什麼目的。 第六集 第五章 大勢     真照回到令東侯府,帥明傑、司馬子亮和他那大統領府中的幾位重要人物早就等了他許久,分開數月後再次相見,眾人自然都十分高興,閒聊了幾句,司馬子亮突然問道:「大人,不知今日皇上遇刺,傷勢究竟如何?」   真照留意到司馬子亮臉上的凝重,想了一下後應道:「皇上的傷勢我大略看了,那傷處已經觸及臟器,只怕是傷得利害了……不過,後來經那太醫略一診治,皇上當場又可以出聲說話,看來雖然傷重,但還是無妨的。」   司馬子亮聞言眉頭一皺,手上輕輕掐算,沉吟了一陣後搖頭道:「大人,天下大亂將起,皇上只怕是陽壽不多了。」   真照一震,除了太醫之外,他是唯一察看過秦始皇傷勢的人,先前他未曾細想,也不敢去想,這時細細回想起當其時的情形,秦始皇該是被那契丹人的利器傷到臟器了,以他這種年紀受了這樣的重傷,沒有當場斃命已經是僥倖,又哪來的什麼無妨?   真照臉色漸變深沉,苦苦思索了好一陣子後,才抬頭對司馬子亮道:「可是那時皇上很快就醒轉過來了,還能下旨回宮,該是……」他這話兒說來,也不過是存了一份自我安慰的心思,可是說著說著又自想起秦皇受傷時的模樣,後面的話兒終歸沒有信心繼續說下去了。   「皇上天年已盡……唉,昨夜子亮卜了一卦,中原大亂將起,只怕就由此而起啊!」   真照雖然向來不信這些奇門術數,但是這話兒從司馬子亮的嘴裡出來,不由得不讓他心中有了幾分憂慮,想了一想,他突然又醒起軒轅主君的事兒,便一五一十的將雨夜梧桐那夜看見那契丹人的事兒說了出來。   聽完真照的話兒,帥明傑道:「契丹與我們秦國向來相安無事,我們大秦對聖廟更是恭敬有加,他們為什麼要這個時候行刺皇上?這其中……只怕有些不通。」   契丹與北宋交界,秦人與他們向來無怨,如果說契丹人行刺北宋太祖,那倒是天公地道、合情合理的,可如今契丹人無端越境過來行刺秦始皇,那其中就未免有些蹊蹺了。因此眾人聽到帥明傑的話兒,頓時都覺有理,就連真照也不作聲的思索起來。   好一陣後,司馬子亮先是說道:「眼見為實,大人既然說那刺客是契丹人,那契丹人欲來行刺皇上的事兒就不假了,至於梧桐姑娘那夜有沒有看清,又當作別論……不過,若是此事真的牽涉到聖廟,以子亮看來,只怕北宋亦是脫不了關係的了。」   聽見司馬子亮話中又突的牽扯上北宋,帥明傑不禁出聲問道:「司馬先生,不知道這話兒怎麼說?」   司馬子亮輕輕一歎,搖頭說道:「唉,只盼子亮想錯才好。」頓了一頓,他手指東北方向道:「帥大人先前說得好,想那契丹與我們大秦歷來相安無事,況且契丹只與北宋接壤,照說契丹人若要行刺,也是行刺北宋太祖才是,又怎麼會無端來秦行刺皇上?且讓子亮將那北宋比作虎,而那契丹比作狼,俗話說虎狼居於近鄰,必然相爭,可世上能驅狼虎行事的,也必然是他們自己……」   司馬子亮說時微微一笑,掉頭朝真照問道:「大人,你試想一下,皇上如果此時歸天,太子又還年幼,秦國焉能不亂?這時候又是何人能夠得利?」   真照聞言想了一想,回答道:「那就應該是與大秦相鄰的諸國了。」   司馬子亮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正是,大秦雖然位於中原,強盛時自然可以盡得這中原之地的種種好處,算得上百利百惠,可若是到了衰敗時,中原流域卻往往最易生出戰亂,實在是大陸上的百戰之地。」   隨著司馬亮的侃侃道來,廳內眾人的注意力完全被他抓住,只見他搖著羽扇站起身,又接著道:「眾所周知,宋人善煉弘金,北宋境內的煉金術士不在少數,據說他們煉出的弘金不但有辟邪之用,而且堅硬者更勝鐵石,因此北宋禁軍中的精銳配有了這種弘金兵刃,便是如今大名遠播的弘金軍了……不過,要想煉成弘金,就需要大量的弘金礦石,北宋境內雖然以礦產豐富,但卻偏偏缺少這種弘金礦石,這世上弘金礦石出產最豐之地,除了西戎與南蠻交界處的九幽火嶺,就只有我們秦國境內的秦嶺山脈……」   「先生的意思是宋人想要染指我們的東北諸郡?」司馬子亮的話兒說到這裡,眾人總算聽明白了他話裡頭的意思,那在一旁的鍾炎武忍不住插了一句。   司馬子亮擺擺手道:「這天下間的土地,向來是有能者居之,沒有什麼染指之說,想當年我大秦便從宋人的手中奪來了如今的安東郡,莫非鍾將軍不知?嘿……假使秦國國內局勢動盪,北宋要取東北諸郡,那就輕而易舉了,此中的微妙處,實在是難以細數啊!」   「秦宋國壤相連,宋人得利,那是自然,只是宋人又用什麼來驅使契丹人呢?」司馬子亮的話兒已經漸令眾人信服,帥明傑想了一想,猶豫著又問道。   「契丹、北宋這多年來打打和和、紛亂極多,雖然每次爭端不同,只是兩國交惡卻源於百年前北宋奪了契丹據以放牧的幽雲十六州,如今北宋若想得到契丹人的助力,這裡面只怕要與幽雲十六州有些關聯。」   真照聽了許久,從司馬子亮的話中漸漸將眼前的事兒串聯一處,終於明白了個大概,不過他還不敢斷定北宋是否真的如司馬子亮所說的,與契丹人串通在了一起,因此一時間也不知究竟該如何才好,不過心裡倒是越來越為秦皇的傷勢擔心。左右思量了一陣,他突然醒起了軒轅主君與那契丹人的事兒,便躊躇著道:「司馬先生,軒轅主君他……」   「軒轅主君和聖廟的事兒就更不難明白了。」司馬子亮聽見真照有頭無尾的問話,當即聞歌知雅意,又自答道:「他們軒轅家雖然世代在名義上被人族各國尊為共主,但其實早已毫無威勢可言。這種情勢下,如果軒轅家的家主只是庸才也就罷了,可這兩代的軒轅家主皆時才能出眾之輩,上一任的軒轅君只看他能使得四國止紛爭、定會盟,就可知他的利害,而如今的軒轅君苦心經營聖廟多年,只怕其志也是不小。唉,他們若想恢復軒轅家往日的大業,只有人族四國再次陷入紛亂才是他們的機會啊!」   又想了一陣,眾人愈發覺得司馬子亮的話兒極有道理,真照忙虛心向司馬子亮請教道:「以先生之見,不知這個時候我要怎樣做才好呢?」   司馬子亮聞言含笑著搖了搖羽扇,高深莫測道:「如何行事,這就要看大人的志向了。」   真照一怔,奇道:「志向?這話怎麼說?」   司馬子亮深深的望了真照一眼,淡淡說道:「無他,秦國禍亂將起,子亮心中想到數策,就看大人的志向如何來做決定。」   「真照願聞其詳!」   「天下紛亂,大人若是志在安樂,那如今要做的就是什麼也不要做、什麼也不要說,大人只需牢牢掌握好都衛軍,應大勢變化而行事,便可暫時保得穩妥,這是保守之策;大人的志向若是想在秦國建功立業,那這時最要緊的是留意朝局變化,早早做好回去膠東郡的準備,等到動亂一起就立即從膠東出兵安東郡,定可成為大秦的中興之臣,這是進取之策;不過這個大丈夫創立功業之時,大人若是志不在此,想要搖撼山河……」說時,司馬子亮眼中突然閃爍起智慮的光芒,嘴上有意無意的提起當初真照在小西山上說過的話兒,凝聲道:「……那大人就同樣應該早回到膠東準備,靜觀大局變化,再聯繫西面玉蘭關的武威王,到時憑著膠東郡與玉門關的兵力,秦國的局勢自然會落入大人的控制之中,這才是王……正道。」   司馬子亮後面的話兒實在說得有些擲地有聲,頓時聽得眾人都默不作聲起來,他們明白司馬子亮的言中之意是讓真照以秦國的兩大強勢兵力控制國政,雖然話兒說得極是隱晦,但這「上上之策」實在不啻於謀逆。   的確,憑著真照這時候令東侯的聲勢,加上他是武威王的女婿身份,司馬子亮所說的非是沒有可能,只不過在場眾人霎時間聽見這種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兒,不禁都有些難以接受,而真照心中對秦始皇也還念著一份感激,因此他苦笑了一下,先是說道:「司馬先生,回膠東的事兒,還是先緩一緩再說吧!」   司馬子亮聽到真照這樣說,臉上微露出些許失望之餘,同時眼中更多的是讚許的神色,他「嗯」的應了一聲,也就若無其事的不再說話兒了。   朝局「大事」說得差不多,真照轉頭看了看在一旁一直沒有出過聲的胡學言一眼,只見那胡學言依然穿著一身樸簡潔素的舊衣,坐在椅子上身子還是如以往般挺得筆直,一切相比起當初剛見到他的時候,他的臉色倒是顯得紅潤了一些。真照知道自己的這位大統領府裡的大總管這一段日子做事盡心盡力,一絲不苟,因此就關心的詢問道:「胡先生,不知最近老太太的病情如何了?」   胡學言微微起了起身,恭敬道:「屬下謝過侯爺的關心,有了足夠的天山血鳩膽汁入藥,家母的病情已經大有好轉了。」他的表情向來肅然,只有這時說及母親的病情有了好轉的事兒,他的臉上才稍稍露出了些喜色,說時,他又上前朝著真照感激道:「屬下在這裡替家母謝過侯爺的救命之恩了。」   真照一把攔住正要跪下的胡學言,微笑道:「胡先生不必這樣,這些天我聽說胡先生為了統領府裡的事兒,都已經有數日沒有回去看上老太太一眼了,真照心裡真是感激不盡啊!」   「這些小事,侯爺不用放在心上,屬下若不能為大人盡力,又怎麼對得起大人的知遇之恩?況且家母身邊有兩位夫人特意請來的婢女照料,也就不需要屬下掛心了。」   真照拍了拍胡學言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又轉頭朝帥明傑問道:「大哥,那重整都衛軍的事兒做得怎樣了?」   帥明傑聞言笑道:「這些天來,我和司馬先生除了將我們統領府的人任命到各軍的副統領一職上,而且還在各軍下面安插了好些人手……嘿,如今余南開和陳復均他們幾個,在都衛軍裡已經沒有話事權了。」   回想起當初余南開、陳復均等人盛氣凌人的嘴臉,真照頓時感覺到極是解恨爽快,哈哈一笑後,又對坐得稍遠一些的落雲調侃道:「落副統領,如何,現在外城都衛軍的軍務可處理得來?」   落雲自從入了真照的大統領府,便覺真照等人的行事做派與從前不大一樣,這數月來他盡心做事,正好也被任命到了外城都衛軍中充當副統領,因此志得意滿的應道:「侯爺,都衛軍的事兒屬下一定會處理妥當,絕不丟了你的面子。」   真照讚了一聲「好」,又陸續向其餘幾位都衛軍的副統領詢問幾句,才滿意道:「如今看來,我們這都衛大統領府才真的像個樣子了。」   在場眾人聞言無不大笑起來。   自從秦始皇遇刺回宮,一連數日都沒有舉行朝會,真照試著探聽秦始皇的傷勢,不料皇宮裡變得比尋常更加警衛森嚴,竟然連一點風聲都探聽不到。他原想著文成公主一定會出宮來見見自己的,可出奇的是這些天來卻一直沒能見到她的影蹤,這不禁讓真照好不擔心起來。   這天真照又如往日般去到宮門前打聽消息,宮中的侍衛已經人人認得他這位大名鼎鼎的令東侯爺,因此遠遠的一見他過來,領頭那名侍衛便笑著道:「令東侯爺,您又來了,今個兒好早咧!」   真照素來並不將自己的身份當作一回事兒,見那侍衛頭領朝他招呼,便也親切的點頭應道:「怎樣,今個兒怎樣了?」說時,他下馬朝著那侍衛頭領走近了兩步。   真照每日到來都要詢問宮裡的消息,那頭領侍衛早知他要問的事兒,不用真照把話兒說白,那頭領侍衛臉上笑意微斂,壓低著聲音對真照道:「侯爺,我也只和你說。昨夜裡不知裡頭發生了什麼事兒,洛老王爺和翼王千歲都連夜被召進了宮裡,這不,兩位王爺到了現在都沒有出來呢!」   真照心中一動,忙從懷中摸出兩粒金珠子塞到那頭領侍衛的手裡,急切的問道:「可曾聽到了什麼麼?」   那頭領侍衛假意的推辭了一句「這如何是好」,極快的收下了真照的珠子。將那金珠子放入懷中,那頭領侍衛又謹慎的朝四下看了看,等看清楚了週遭沒有「要緊」的人,這才湊到真照耳邊低聲道:「昨夜裡宮裡的公公出去很急,幾個弟兄開門的動作稍稍慢了一些,那公公就罵了起來,說什麼若誤了國事,就要砍了弟兄們的腦袋。」微微一頓,他又繼續道:「昨夜我去茅房的時候,還聽到宮裡面有哭聲,不知道皇上這……這是……」   真照沒來得理會那頭領侍衛神秘兮兮的樣子,他的話兒已經令到真照驚亂不已了:「哭聲?哭聲……」   「陛下啊陛下,你千萬不要有什麼冬瓜豆腐啊!」真照心中不斷思想著,他這時著實是為秦始皇的傷勢擔心。   他正沉吟間,宮門處突然緩緩走出一人,真照仔細看時,卻見原來是洛王府上的小王爺嬴晉,他一身黑色皇家服飾,臉上儘是疲憊之色。   真照看見嬴晉的時候,嬴晉也看到了他,兩人的目光在虛空中一個跌撞,真照心中猛地靈機一動,極快的朝那嬴晉笑道:「哎呀哎呀,真是巧啊,想不到在這裡竟然碰見了小王爺了。」   嬴晉聞言先是一愕,隨即也對著真照露出微笑,招呼道:「我說是誰,原來是令東侯在這兒,幾月不見,令東侯更加風采照人了。」   真照上前站到嬴晉旁,親熱道:「哪裡有什麼風采照人?小王爺才是風采照人呢!」   嬴晉略一沉吟,也不知道他想到什麼,接著真照的話兒就道:「難得遇見令東侯,今天我來做東,請令東侯賞臉喝一杯,怎樣?」 第六集 第六章 入獄     說起來真照和嬴晉並不算得上有什麼交情,充其量也不過在上回洛王府裡的宴會上見過一面,因此這時突然聽到嬴晉出言相邀,真照心中不禁就泛起了一陣詫異。不過詫異歸詫異,嬴晉這個提議卻正中了真照的下懷,他聽了當下想也沒想就附和叫好起來。   兩人緩緩走出皇城,真照和嬴晉東一句西一句的搭著話兒,千方百計想探探他的口風,不想那嬴晉卻極是油滑,一路上只是有的沒的的閒扯,對宮裡面的事兒硬是一句不提。   走了一陣,兩人終於走進了全咸陽最大的味源飯莊,招來滿桌子的酒菜,真照舉杯向嬴晉遙敬道:「今日難得和小王爺一道喝酒,來,我敬小王爺一杯。」   嬴晉微微一笑,也舉杯道:「我也要敬令東侯一杯,令東侯在四國會盟之上,可是一揚我大秦的威風了。」   真照搖頭謙讓一句,兩人便笑著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了,瞧兩人這惺惺相惜的情形,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他們是認識了許久的老朋友,卻哪裡知道他們心裡面的爾虞我詐。   真照放下酒杯,繼續試探道:「從前少見小王爺入宮朝會,怎麼今日這麼早就從宮裡出來。」   嬴晉夾過一塊香味四溢的雲雞肉,慢慢放入嘴裡吃下,這才不動聲色道:「昨夜隨父王入宮,一直到了現在才從宮裡出來,不想就遇見令東侯了。」   真照見嬴晉依然不提宮裡面的事兒,心中一橫,索性光明正大的問道:「是了,這些天來皇上一直沒有上朝,小王爺你剛從宮裡出來,不知如今裡面的情形怎樣了?」   嬴晉聞言依舊不動聲色,搖了搖頭後應道:「我隨父王進宮,只在皇上的寢宮外面等候了一夜,沒有踏進裡面半步,那令東侯你說我又怎會知道裡頭情形如何了?」   真照一聽嬴晉的這話兒,立即就察覺到了嬴晉言語中的不盡不實。其實如果不是先前那頭領侍衛已對他說起宮裡半夜傳出哭聲的事兒,真照說不定還會半信半疑,可這時心裡有數,他極快的暗罵了一句「想誆我」後,嘴上倒是無可奈何的歎道:「原來如此。」   嬴晉又喝盡一杯,突然朝真照問道:「說實在了吧,我看皇上這回受的傷真是不輕,令東侯,不知日後你有什麼打算?」   真照不禁一愕,他實在想不到嬴晉會這樣問,這種話兒雖然並不直白,但也算是公然議論秦皇的身後事,而且聽嬴晉的口氣,似乎是有些肆無忌憚……「莫非皇上真的傷得如此之重?」心中想到壞處,真照身子陡震,他又想起了司馬子亮之前的話兒,原本鎮定如常的臉色終於變了一變。   嬴晉雙目直盯真照,也不顧真照的異樣,繼續說道:「令東侯,現下軒轅主君、翼王和我父王都在宮中,只怕不久宮裡面就會有旨意讓令東侯進宮了。」   真照又是一震,連忙問道:「不知道有什麼事兒讓我進宮呢?」   嬴晉沒有回答真照的話兒,反而朝真照問了一句道:「我大秦宗廟裡的長老們向來聽說令東侯的勇武,十分欣賞,若是令東侯願意,宗廟可以出面宣告天下,將令東侯列入護稷將軍之中。不知道令東侯心意究竟如何?」   別的或許沒聽說過,可嬴晉口中所說的這個「護稷將軍」,真照還是知道個大概的。在秦國宗廟內裡,歷來有一個傳統,就是對於那些盡心守護宗廟且有大功的大將,他們都會贈予一個護稷將軍的稱號。   而這個護稷將軍的稱號,算得上是所有秦國軍人的夢想,因為秦國裡分佈在各郡縣的神職人員和信徒大都是各地的舊貴族和一些地方土豪,宗廟勢力可謂根深蒂固,因此得到護稷將軍這個稱號的大將就等於得到了宗廟的全力支持,以後不論在秦軍中或是在朝堂上,都會變得極有影響力。   真照心如電轉,正猶豫著該怎麼樣回話,那嬴晉還以為他意動了,就又說道:「令東侯,歷代能得到護稷將軍這個稱號的人可不多,當今秦國裡也只有武威王爺一人而已。」   真照聽到「武威王」三字,終於想到了應對的法子,因此說道:「小王爺是知道的,武威王是真照的岳父大人,他老人家既然是護稷將軍,那我又怎麼敢和他老人家平起平坐,這樣恐怕有些不敬,小王爺說的事兒,還是以後再說吧!」   嬴晉聽真照拒絕了他的提議,眼中寒光頓時一閃而過,這雖然只是很快一霎,但還是落入了真照的眼中。   「既然令東侯這樣說,那我也就不必勉強了。」說完,嬴晉也不再多說,立即招手叫來小二結帳。   真照和嬴晉兩人在味源飯莊門前分道揚鑣,真照慢慢行回到大統領衙門,心中還不斷思索著嬴晉的話兒,只覺得其中有些什麼東西不大對勁兒,可又怎麼都想不出到底是什麼,那若隱若現的念頭一直纏繞在他心裡。   「大人,你終於回來。」真照才一進大門,就看見在衙門裡負責文書的宇文樂臉帶焦急的對他招呼道。   真照奇道:「怎麼,出什麼事兒了?」   「大人,宮裡來了人,說是要傳你進宮呢!」宇文樂一邊拉著真照直往裡間走去,一邊迭聲說道:「這不,因為找不著你,帥大人和司馬先生正在裡廳和那宮裡來內侍公公說著話兒呢!」   真照想起了先前嬴晉說起的宮裡會有人來傳自己話兒,心中不覺凜然,連忙大步朝衙門裡院走去。   「趙公公,不知道皇上的傷勢怎樣了?」真照還沒走進內廳,帥明傑的聲音就傳入了他的耳裡。   「這個……皇上的傷勢老奴可不敢說,帥大人就別要為難老奴了。」   還在門外的真照聽見趙高的尖細嗓門,眉頭微微一皺,接著連忙裝出一副笑臉,一邊走進廳門,一邊笑道:「哎呀,我還道是誰呢,原來是趙公公來了。」   趙高一見真照進來,立即起身笑道:「這可好了,真侯爺您終於是回來了!老奴奉了旨要召您進宮呢!」   真照拱手見完禮,對那趙高說道:「竟然要入宮,那趙公公就稍等片刻,讓我進去換了衣衫,這就隨你進宮。」   聽見真照要去換衣,趙高立即急道:「不用不用……真侯爺,耗了這許多時候,宮裡面可是等得急了,你和老奴還是這就走吧!」   真照略微沉吟,轉頭對帥明傑和司馬子亮招呼了一聲,便隨著趙高朝外行去。臨出大門時,行在真照身旁的司馬子亮趁著趙高不為意時,輕輕拉了拉真照的衣袖,悄聲在他耳邊說道:「大人此去,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切記一個忍字。」   真照一愣,他也不知司馬子亮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兒究竟是什麼意思,不及細想下,只是微一點頭,便急急的上馬朝禁宮方向走了。   一路上行得極快,不到一陣子就來到了宮門前,真照望了一眼宮門前的那些侍衛,不知為何,雖然還沒有到尋常換更的時候,但是早些時候的侍衛已經全部換了下去。真照正在奇怪間,宮門已被打開,趙高對真照說了一句「令東侯請了」,就當先引著真照朝宮裡行去。   真照並不是第一次進宮,從前在太子扶蘇的阿房宮做「保姆」的時候,膽大妄為的他就經常在禁宮裡「閒逛」,因此他知道秦始皇的寢宮在整個禁宮的最北面,正想著朝北面行去,卻見趙高向著西面走,他不由奇道:「趙公公,皇上的寢宮不是在離宮別館麼?」   趙高一怔,隨即眼珠一轉,又極快的笑道:「這……這不是為了以防萬一,皇上如今身在千叢林軒。」   看著趙高皮肉不笑的笑容,真照突然感覺其中一定有什麼蹊蹺,可一時間也猜不透這趙高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只好小心翼翼的跟在了他的身後。兩人又行了一程,終於來到了那環境僻靜的千叢林軒,趙高囑咐了真照在軒外等候,自己就急匆匆的進內裡稟報去了。   真照獨自一人站在千叢林軒的苑子裡,週遭一個人影也沒有看見,他慢慢回想著自進宮來的處處透著的古怪,不禁越想越不對路。真照又四下打量了一下軒子裡的景況,及目處剛好看到不遠那地面上稀稀落落的落葉,心中猛的一震,終於確定了眼前的事兒有鬼。   極快轉身要離開千叢林軒,才正剛邁出兩步,只聽身後突然傳出一陣笑聲,那人略帶些調侃的意味道:「怎麼,令東侯要走了?」   真照聞聲立即認出了來人,他緩緩轉回身去,強自鎮定道:「原來秦兄在這裡,那就太好了。我還以為是趙公公和我開了個玩笑兒,帶我到這不見人影的地兒就自個兒走了呢!」   那說話的人正是和真照有些「舊怨」的秦自武,只見他一身武士裝束,腰間掛著一把奇行佩刀,這時候正一臉笑容的看著真照,那笑容中充滿了怪怪的味兒。   真照暗暗留意著秦自武的同時,他突然發覺從苑子的四面又分別走出五人,慢慢的將他圍在了中心。真照有意無意朝那五人掃了一眼,只見後面那三人都是老者,瞧那架勢,對方眾人之中以他們的武功最高,而再看前面兩人,都身穿著禁衛軍的服飾,他們雖然相較於身後的那三個老者還顯得遠有不如,但可以看出,他們應該同樣是武功不弱的高手。   「對方六人顯然是衝著自己來的!」真照心緒轉動,不斷思量著眼前究竟出了什麼事兒的同時,也試探著問了一句:「怎麼,秦兄這是什麼意思?」   秦自武繼續微笑著緩緩說道:「令東侯,我們奉了皇上的旨意,想請你到宗人府耍兩天。」   「皇上的旨意?宗人府?」真照臉色一變,正容道:「秦兄,你說笑了吧?那宗人府雖然是公侯們的好去處,可卻不是我這種無過無非之人該去的地兒。」   秦自武聞言顏色也是一變,厲聲道:「令東侯,莫非今天你想抗旨不成?」   「旨?旨在哪兒呀?」真照復又笑了一笑,接著道:「皇上如今傷勢未癒,你們從哪兒得來的旨意呀?」   秦自武臉上恨色一現,從懷中掏出一塊金牌,只見上面刻著兩條五爪金龍,栩栩如生的纏繞在那金牌兩側,而在那金牌中間,金光閃閃的刻著了四個大字:「如朕親臨」。   真照一怔,想不到秦自武竟然得到了秦皇的分尊金牌。他略微猶豫了一陣,衡量著以今天對方六個人的實力,就算自己硬來也難以討得好去,又想起司馬子亮之前說過的凡事要忍的話兒,他終於慢慢朝那金牌跪了下去。   秦自武得意的哈哈一笑,示意讓他三名老者中的一人用咒法禁錮住真照的武功,這才問道:「令東侯,剛才我們本想在屋裡佈置妥當,讓你進去後才出來宣旨的,不想卻被你先看了出來,不知我們是哪裡露出了破綻呢?」   真照雖然被人制住,但他卻絲毫不露驚慌之色,心中默運起精靈召喚術,將自己的事兒悄悄傳送到雨夜梧桐那兒,同時又對秦自武說道:「這又有什麼難的,說皇上住入了這偏僻的千叢林軒已經讓人生疑了,況且我又看到地上的葉子,自然就想到皇上如果真的住入了這兒,那苑字裡又怎會沒有紫雨湓蓮?」   「哎呀,令東侯真是心思縝密,連皇上最喜歡紫雨湓蓮都想到了,難怪能在皇上面前屢立奇功!」秦自武見不費吹灰之力就將真照制住了,言語中對真照倒是有了些嘲弄的意思。   真照也不理會秦自武,轉身看了看身後那三位老者,想了一下後才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三位定是聖廟中的清徽、靈霄和西山三位長老了?」   那三名老者沒有答話,只是從他們臉上露出的敖人神情,顯然已經默認了真照的話兒。真照回想了一下司馬子亮說過的關於軒轅主君的話兒,這時看來還真是沒錯,他心裡對司馬子亮的信服,不自覺的又增加了幾分。   「勞駕幾位長老親自出手,真照我真是受寵若驚了。」真照說時,笑嘻嘻的行了一個禮,然後又道:「日後若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和幾位長老好好親近親近……」   「請吧,令東侯!」秦自武沒等真照把話兒說完,就叫喚著要「請」他到宗人府去。   不知道皇宮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真照雖然被激得心中火大,但想起司馬子亮所說的凡事要忍,也就不動聲色的跟著秦自武去了。   被「畢恭畢敬」帶到宗人府的一間特殊房間「住」下,真照立即發現對面房間竟然有熟人,而那熟人不是別人,恰好是當今秦皇的親弟弟——翼王嬴莒。   「咦,這不是翼王爺麼?怎麼這麼巧?」真照看見嬴莒臉上那副大異於往常的焦急模樣兒,不禁調侃了他一句。   「令東侯?你……怎麼你……」嬴莒指著真照,不知想要說些什麼,「你」了一陣後終於頹然坐在了地上。   真照雖然不清楚嬴莒究竟怎麼會進了宗人府,但瞧他現下的情形,只怕也是和自己的遭遇差不了許多,心裡不斷猜想眼前事情的原委,又朝嬴莒問了一個最為緊要的問題:「翼王,皇上如今到底怎樣了?」   嬴莒長歎了一口氣,搖頭道:「皇上他受傷極重,昨夜裡聽那太醫說,只怕是熬不過今夜了。」   「皇上他……」真照心中一驚,這算是他最不想聽到的消息,如果真是這樣,秦國或許真的就會如嬴莒所說的,將要大亂了。「等等……嬴莒既然到了這兒,那外面的豈不是洛王那老頭?」真照實在想不到洛王嬴浩竟然有那麼大的膽子,秦始皇還沒有死他就已經率先下手,如果真的這樣沒有聲息就將自己和翼王抓住,那帝都咸陽的形勢,洛王一方算得上控制住泰半了。   「這一手真是厲害!」轉念又想起剛才那聖廟的三名長老,真照突的生出一陣明悟:「看來洛王和軒轅主君已經串通在一起了。」軒轅主君的意圖此刻已經顯而易見,他的確是想挑起人族四國的紛爭,以便於他們軒轅家和聖廟的勢力能夠東山再起,而洛王屬於秦國內的守舊勢力,正好可以幫他達成心願。   想明白了眼前的事兒的大概,真照的心稍稍安定下來,又看見嬴莒在那邊來回踱步,也不知在思索著什麼,便朝他問道:「翼王爺,您怎麼會到這兒來的?」   嬴莒臉上慍色一現,隨即似乎強行壓住,復又回復平靜道:「昨夜宮裡傳來消息,說是皇上傷勢突重,軒轅主君和洛王讓我進宮來晉見皇上最後一面,我進了宮後,就聽太醫說皇上大限不遠了,不想那個時候,卑鄙無恥的軒轅老狗和那嬴浩老狗就突然動手將我制住。」嬴莒歎了一口氣,又道:「想不到他們這麼大膽,皇上還未……就謀逆了!」   「果然如此!」真照輕歎一聲,暗自慶幸自己與雨夜梧桐之間的精靈召喚術是精神層面的功法,還不至於被禁錮了,便又極快的默運起來,悄悄將知道的事兒傳給了雨夜梧桐…… 第六集 第七章 添亂     又逢秋雨襲來,綿綿的細雨飄灑在咸陽每一個角落,加上那陣會讓人直哆嗦的涼風,街道上明顯冷清了許多。   碰上這種陰冷天氣,百姓們都索性躲在家中納福,以避避這秋風秋雨的蕭條日子。不過在這較之往日顯得寧靜的帝都裡,事實上卻並不是真的就這麼寧靜,因為這一連兩日裡,皇城裡已經流出了數個使所有人感到震驚的傳言:都衛大統領府被封,而令東侯真照和翼王嬴莒也因叛國罪被關入了宗人府,同時大街小巷中也傳說著秦始皇因為城門遇刺而傷重駕崩了,洛王借此把持朝政、清除異黨……   各種各樣的聲音迴盪在帝都的上空,人們的驚恐也因為這些突如其來、而且難明真假的消息也慢慢的滋生著,如是,更多的傳言因此出現。   「掌櫃的,您聽說了沒有?令東侯爺入了大牢了。」   「這有什麼沒聽說的,如今咸陽到處都說著這事兒,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了。」   懷春樓裡,相較於往日的熱鬧,冷冷清清的只有那兩三桌客人,反正左右無事,樓裡的小二李三兒和王大掌櫃就如今咸陽裡的傳言開始聊了起來。   「掌櫃的,你說那令東侯爺謀反的事兒可是真的?」今年不過二十歲的李三兒輕輕倚著櫃檯,雙目掃了掃樓裡的客人,壓低著聲兒朝王大掌櫃問道。   王大掌櫃聞言雙目微微一張,拿起扇子拍了拍李三兒的腦袋,小聲道:「你不要命了,這種事兒也敢亂說?」說時,他看了一眼李三兒微縮著腦袋的模樣兒,又突然說道:「令東侯爺謀反的事兒呀,我看玄。」   李三兒原本還被唬得有些惶恐,這時聽見了王掌櫃的話兒,雙目一亮,立即就接口道:「我就說了,令東侯爺我都見過三回了,他可是為我們大秦了許多大功勞的,人家那個架勢,怎麼會謀反?」   王大掌櫃嘿然一笑,向李三兒曬道:「誰說有了大功就不會謀反的?我們秦國從前就有不少大功臣謀反的事兒生出,你這話兒說得就不對了?」頓了一下,他又接著道:「不過嘛……要說令東侯爺叛國謀反,我看倒不像。」   李三兒打小沒讀過多少書,心裡對讀過書的人兒總是敬佩異常,因此他便小心翼翼的對上過公學的王大掌櫃問道:「掌櫃的,您這話兒怎麼說?」   王大掌櫃故意作出一派神秘兮兮的神情,緩緩道:「我聽人說了,如今在宮裡面話事兒的並不是皇上,而是老洛王爺,老洛王爺沒等皇上過世就關了令東侯爺和翼王爺,這是想……唉,朝局的事兒,說了你也不懂。」說時,王大掌櫃又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倒似是他對朝局的事兒懂得極多。   李三兒雖然年輕,但是知道的八卦卻也不少,一聽明白王大掌櫃那隱晦其辭的話語,立即就露出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兒道:「掌櫃的說得有道理,怪不得我在外面聽說令東侯爺冤枉得很,那洛王爺是針對著他和武威王爺來的。」   王大掌櫃點點頭,打量了樓裡那幾桌客人一眼,又小聲對李三兒道:「我昨夜裡聽說,我們北邊翼王爺的軍隊正趕著回來說是要平亂呢!不過這些事兒你千萬不能亂說,傳了出去可是要滅九族的。」   李三兒從小是孤兒,也不怕什麼「滅九族」,不過為了心中安落,他還是左右看了看,直至見到客人們都沒有留意櫃檯這邊,他這才笑嘻嘻道:「滅九族就滅九族了,如今這些事兒咸陽城裡誰不在說,哪能禁得住?」   王大掌櫃搖了搖頭,朝樓裡最靠窗台的桌子瞧了一眼,又拿起扇子拍了一下李三兒的腦袋罵道:「口沒遮攔……還不快些過去招呼客人!」   李三兒轉眼看見客人招呼,連忙跑著過去,恭敬的招呼道:「這位爺兒,不知您有什麼吩咐?」   那客人身穿西漢服飾,搖頭苦笑道:「結帳,結帳!這時節出外真不方便,想早些回去吧,可又不知道為什麼,你們咸陽這幾天竟然嚴禁出入,唉,我看我還是回客棧倒頭睡覺好了。」   李三兒一聽,便笑道:「爺您不知道,如今咱們咸陽城裡正鬧大事兒,這城門只怕要關上好些天了。」   「哦,鬧大事兒?鬧什麼大事兒了?」   李三兒神秘一笑,全然不記得了剛才王大掌櫃對他的叮囑,低聲說道:「爺您大概是來了咸陽就只顧著忙乎,還不知道吧?我們大秦的翼王爺和令東侯爺已經被關入了大牢裡了。」   那客人一聽,眼睛瞪了個通圓,急問道:「有這等事兒?你說的令東侯爺,莫非就是那擊殺血魔的大英雄?」   李三兒聽那客人在西漢居然也知道他們大秦的英雄,眉頭一揚道:「可不就是令東侯爺麼!他是咱們大秦的英雄,也因為這樣才受了陷害的。」   那客人頓時奇了,連聲問道:「怎麼說,這陷害……怎麼說?」   李三兒一聽那客人的問話,當場就來了勁兒,口沫橫飛下便將這幾日在街坊街裡聽到的風聲,詳詳細細的又說了一遍。   懷春樓裡的情形一一落在了另一桌客人眼裡,那桌上只坐著兩人,他們聽了一陣李三兒的話兒,相互一笑後也不說話,倒是起身到櫃檯上會了帳,逕自出樓去了。   兩人行至遠處,其中那名身材略微高大的漢子說道:「想不到只用了兩天,這事兒就已經傳得滿城皆知,看來青樓聯盟的勢力果真不小。」   另一人微微一笑,緩緩道:「紅影夫人是那青樓聯盟盟主的徒兒,要青樓聯盟幫著做這些小事,自然容易得很了。」   那高大漢子笑著點了點頭,想了一陣後又道:「司馬先生,我……我兄弟他如今真的不打緊吧?」   「帥大人儘管寬心,我昨夜察看天象,大人他的命星雖然黯淡,但卻是有驚無險之象,何況現在我們將事情傳開……」頓了一頓,他又繼續道:「最要緊的是,宗廟勢力雖大,但在秦國各軍團中卻沒有掌握到什麼實質上的兵權,而那夜得了我們傳去消息的翼王府已遣人將北方邊鎮的軍隊調回,洛王這時候就不敢妄動了。」   眼前兩人正是司馬子亮和帥明傑,他們慢慢朝著令東侯府行去,帥明傑又問道:「司馬先生,莫非皇上真的……」   司馬子亮點了點頭道:「那天大人已讓梧桐姑娘告訴我們了,皇上熬不過當晚……只怕到了今天,皇上已經駕崩了。」   帥明傑聞言咬了咬牙,恨聲道:「他們當真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隱不發喪,這不是明擺著要謀逆麼?」   司馬子亮道:「大局未定而已,不過皇上駕崩的事兒瞞不了多久,宮裡應該就在這兩天有消息了。」微微一頓,他又接著到:「消息出來之前,要是大人還不能平安回到府中,那事兒就有些棘手了。」   帥明傑一奇,問道:「司馬先生,為什麼這麼說?」   「京畿三軍中驍騎營在城外,那李慕雅的祖父汝陽王李太清又是翼王嬴莒幼時的啟蒙恩師,他們分明已站在了翼王一邊。而禁衛軍人數不多,嬴大統領又是皇室中人,這個時候不說也罷,剩下只有都衛軍人數最多,且在城內,洛王要想彈壓住內外城的局勢,最妥善的辦法就是穩穩的掌握住都衛軍了,才能抵住城外的驍騎營和正趕過來的北鎮邊軍了。」   司馬子亮微微笑了一笑,又道:「以大人如今在軍中的威望,再加上和武威王的關係,雖然洛王已將我們大統領衙門封了,可是到時只要大人振臂一呼,都衛軍哪會不從?洛王這兩日定會想盡辦法籠絡侯爺,以得到他的支持,如若不然,他們只怕就會對大人不利了……」   看著司馬子亮搖了搖頭,帥明傑也明白到了他話裡面的意思。自從那天真照入宮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所幸雨夜梧桐是他的結契精靈,這才得到了他的消息。眾人經過商議,帥明傑依著司馬子亮說的,遣人送了一封匿名信到翼王府報信,李紅影又讓青樓聯盟在咸陽城中傳出各種各樣的謠言,一時間將帝都搞得人心惶惶起來。   在真照府上的「幕僚」這一連番舉措之下,翼王府因為得到了翼王嬴莒被關入忠仁府的消息,因此未等洛王發作,就首先傳密信到北鎮和驍騎營兩處,同時增加了翼王府的防備。而洛王得到消息,忌於翼王在軍中的勢力,宮中立即傳下了「聖旨」,緊閉起咸陽城的四處城門,不准任何人出入,這不由得使帝都處在了極微妙的勢力僵持中。   司馬子亮和帥明傑的話語聲漸漸在秋風秋雨中消散的時候,紫禁城中忠仁府的某個角落裡,某人正在打著呵欠,無所事事的磕著瓜子兒。   想想被關進忠仁府已經有三天,真照每日除了逗翼王嬴莒說說話兒,更多的就是靜靜打坐,對他來說,這三天簡直有三年那麼長。不過百無聊賴之餘,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忠仁府對他的「招待」還算周到,每日除了一日三餐任君選擇外,間中的茶水點心更是一點也不少,因此真照在忠仁府中除了吃就是睡,睡完之後,又是吃,大有些進了豬圈的感覺。   「翼王爺,你在想什麼?老是這麼愁眉苦臉的,也無濟於事啊!」看了一眼對面房內的嬴莒,真照一邊嚼著瓜子,一邊懶洋洋的說道。   嬴莒這幾天早就習慣了真照的「大不敬」,聽了他的話兒,有些愛理不理的說道:「真賢侄,大禍在即,你還能這麼逍遙快活,我真是佩服啊!」   真照和嬴莒相處多時,哪還能聽不出來嬴莒話裡頭的譏諷之意,只是他也沒有在意,難得這時候嬴莒肯開口說話,便立即就接口道:「翼王,你也別擔心,是禍就躲不過去,已經過了三天了,他們要真想殺我們,恐怕也不會等那麼久吧?」   嬴莒想了一想,似乎也覺得真照的話兒有道理,便又說道:「我也在奇怪,嬴浩老狗將我們關進來後,該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外面動手才對,這時不論成功與否,他都會殺了我們……現在這樣拖著,莫非外面情勢有變?」   對於外頭的事兒,真照雖然身在宮中,卻比外面的人還知道的清楚,因此聞言微微一笑,開始逗弄嬴莒道:「不知王爺你信不信,我懂得一門龜毛神數,只要我用它一算,外面的事情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嬴莒看了真照一眼,臉上明顯的露出不信的神情,嘿然道:「嘿,龜毛神數?令東侯身上的本事真多啊!」   真照一本正經道:「王爺不信?我昨日就算過了,那洛王現在正忙著應付城外的驍騎營,只怕一時半會兒還不能理會我們!」   嬴莒聽見驍騎營三字,眼光突的一閃,不禁出聲問道:「驍騎營怎麼了?」   真照笑嘻嘻的露出一個「你信了吧」的表情後,繼續大侃特侃道:「我那龜毛神數始創於那龜谷先生,數千年來懂的只有那寥寥幾人,實在是不傳之密啊!」   嬴莒見真照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兒,又急著問了一句道:「那驍騎營究竟怎麼了?」言語中倒是對真照相信了幾分。   真照故作神秘,擺手道:「王爺不用擔心,外頭知道了你和我被關在這裡的消息,李慕雅將驍騎營駐紮在了帝都東面一里外的地方,而洛王也關閉了帝都的城門,雙方都在對峙當中。」   「原來如此。」嬴莒一拍大腿,似乎一掃了多日來的疑慮。   雖然嬴莒對真照的什麼「龜毛神數」云云並沒有盡信,但是這幾日來都和真照面對面的相處,他怎麼也想不到真照竟有神不知、鬼不覺的與外面聯繫的神通,因此這時就對真照的話兒信了個七八分。   「真賢侄啊,想不到還身負這等本事。」微微頓了一頓,嬴莒又道:「不知道我那翼王府裡如今到底怎樣了?」   真照笑了一笑後道:「那個王爺就更不用擔心了,兩位小王爺已增加了王府的護衛,以王爺你在軍中的威勢,這種時候帝都情勢未定,洛王他還不敢作出什麼事兒來。」   翼王聞言稍稍放下心來,沉吟了一陣後問道:「不知道真賢侄可曾算過我們這境況究竟會如何?」   真照哈哈一笑後也不答話,裝模作樣的衣袋裡掏出一把銅板撒在地上,口中唸唸有詞道:「有事,沒事,有事,沒事……」他每撿起一枚銅板,就輕聲念一句,剛剛好念到「沒事」時,地上的銅板也正好撿完了。   真照這一下可樂了,他笑著對目瞪口呆的嬴莒道:「王爺,你看這不,天意該我們沒事啊!」   嬴莒搖了搖頭,自然再也不信真照的什麼「龜毛神數」云云,不過先前真照說的話兒倒是使他心中終於安落了不少。   真照見嬴莒不再說話,也就不多說什麼,兩人沉默不語一陣,突然同時聽見外面傳來人聲,緊接著又傳來了開門的聲響,竟有數人朝他們這邊走來。   真照略一思索,心中頓時想到什麼,微微笑了笑後略顯高深莫測道:「難道是洛王爺來了?想不到真照這待罪之身,還有勞王爺親自過來探望啊!」   對面嬴莒微一愕然之下,就聽見洛王嬴浩那把低沉的聲音傳來:「唉呀,令東侯快別這樣說,你被皇上下旨關進忠仁府的事兒,老夫也是才知不久,這件事兒還請令東侯忍耐數日。」   「皇上?」嬴莒忍不住輕蔑一笑,說道:「不知如今我大秦的天子誰?」   洛王嘿嘿一笑道:「嬴莒皇侄,你這樣說話兒,皇叔我可以參你個謀逆之罪的!如今我大秦的天子,自然是始皇陛下。」   隨著語聲越來越近,洛王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真照面前。真照笑嘻嘻的望了一眼,只見洛王今日依舊的一身皇族衣飾,只是臉色卻不如往日紅潤,想來這幾天定是有些殫盡心智了。真照再往後瞅瞅,又見與洛王同來還有軒轅主君,另外自然少不得那隨著他寸步不離的聖廟三位長老了。   真照原本對這位丰采過人的軒轅主君是存著極大好感的,可是自從知道了他行事野心後,心中卻反而加倍的厭惡,只覺得世上最讓人防不勝防的無過於他這種偽君子,因此真照不帶恭敬的朝著軒轅主君笑了一笑,又轉頭對洛王道:「洛王爺,今日到這兒來有什麼事兒?拜託你老也好好幫我到皇上那兒求求情,好洗脫我的不白之冤。」說話時,真照故意裝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樣兒。 第六集 第八章 籠絡     聖廟中的三名長老留意到真照對軒轅主君的不敬,正要出言相斥,那軒轅主君先是擺了擺手笑道:「令東侯果然不愧是當今東方的英雄人物,如今身在險境,仍然能夠談笑自如,真是讓本君好生佩服啊!」   真照撇撇嘴,還沒應話兒,洛王就已附和著道:「君上說得對,令東侯的勇武不僅是我大秦之福,而且也是我們人族之福啊!」   看著對方兩人的一唱一和,真照心中暗自罵了一句「蛇鼠一窩」,臉上不動聲色道:「洛王爺和君上真是過獎了!」   洛王笑笑,又道:「今日老夫來就是要和令東侯好好的說說話兒,以問清楚了事情的緣由,好向皇上說明的。」   真照早想到嬴莒今天來這兒的目的,聞言便索性爽快的應道:「好啊,難得老王爺肯為我求情,真照就先多謝了。」   或是因為知道真照身上的功利已受到了禁錮,洛王大方的命人打開鐵門,一把拉過真照的手,親熱無比道:「令東侯,那我們就出去說吧!」真照任那洛王拉著自己朝外走去,臨行時他又看了一眼另一邊無人搭睬的嬴莒,只見嬴莒望向洛王時,眼中滿是憤恨之色,心中不禁暗笑這一對叔侄為了權勢竟到了這種水火不容的地步。   眾人來到忠仁府的外院,院子的小亭中早已擺設好了一桌酒席,洛王攜著真照走過去,先請軒轅主君入座之後,這才客氣邀真照一起坐下了。   真照不慌不忙的敬了在座兩人一杯後,佯作關心狀問道:「洛王爺,不知道如今皇上的傷勢究竟如何了。」   洛王和軒轅主君對望了一眼,然後臉上露出一個憂慮的表情,長歎道:「皇上現今傷勢越重,太醫說若想要恢復過來,只怕難啊!」   真照不動聲色的看著洛王,心中倒是好生佩服他的演技。秦皇究竟怎麼樣了,在座三人都心裡有數,如果按照翼王嬴莒的說法,只怕秦皇早就歸天了,不過真照這時候也不去說破,因此他想了一下,有意問道:「王爺,皇上的傷勢既然這麼重,那我的事兒皇上他怕是一時半會兒理會不了的了,這可怎麼辦啊?」   洛王親熱的拍了拍真照肩膀,微笑道:「令東侯不必擔心,以你對我大秦的功績,眼前這事兒本王定會替你查個明白的。」   真照聞言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中暗道:「眼前這事兒?眼前我到底犯了什麼事兒?」不過想時他臉上還是露出一個受教了的表情,點頭應了是。   洛王滿意的打量了真照一眼,又望了望軒轅主君,眉頭輕輕一皺,沉聲道:「令東侯,皇上現下岌岌可危,假若他一旦駕崩,太子又還年幼,不知你日後可有什麼打算?」   真照心知今天的正題來了,沉吟一下,不露口風道:「皇上如果真的……雖然扶蘇太子還年幼,但作臣子的定然不負皇上的恩德,好好輔佐太子殿下的。」   一旁的軒轅主君輕輕拍了拍手,讚道:「好,聽了這一番話兒,才知令東侯果然是忠義之士啊!」微微一頓,他的語義一轉,又繼續說道:「不過不知令東侯想過沒有,當今大陸各族無不對中原富饒之地虎視眈眈,西戎魔族屢屢來犯就先不去說,北狄獸人劫掠成性,不斷侵擾我人族三國的邊境,也已不是什麼一日半日的事兒,而東夷神族若不是在北邊有清和元為患,只怕他們早就成為人族的心頭大患了……」   軒轅主君深深的看了真照一眼,接著道:「……秦國接壤唐、西漢和北宋,實為人族四國中的核心。秦皇如今歸天在即,而太子殿下又如此年幼,如果這種時候讓他登上秦國大寶,唉……想想這外有強敵環視,內裡又是幼主當政,秦國的危難就迫在眉睫了,而我們人族四國也是處境堪虞啊!」   真照一言不發的聽完軒轅主君這番聲色兼備的慷慨言語,心裡對軒轅主君真是不佩服不行。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與那契丹人勾結的事兒,這時只怕就要被他誆得熱血沸騰起來,暗自想了一陣,真照心中促狹念頭升起,便順著軒轅主君的話兒拍著桌子大呼道:「是極,是極,君上的話兒真是句句發人深省啊!」   軒轅主君和洛王笑著對望一下,還道真照是被他說動了,還未來得及繼續說話,就又聽真照說道:「這種時候,扶蘇太子的確還太年幼,無法獨力處理朝政,尚幸有洛王爺在朝中輔助,唉呀,有了洛王爺,扶蘇太子一定可以使我們秦國度過這艱難之時的。」   洛王臉色一變,想不到真照竟會這樣說,正要發作,軒轅主君眼中精光一閃,逕自搶先說道了:「令東侯,今日這裡並無旁人,我們便開門見山說了吧,眼下危難將至,本君和聖廟絕不能坐視不理。扶蘇太子實在太過年幼,還不適於繼位登基,本君和聖廟決定了支持洛王先暫攝秦皇之位,待到日後扶蘇太子年長,再將皇位禪回便是。不知令東侯會不會支持本君的這個決定?」   真照眉頭一皺,軒轅主君這番那麼直白的話兒實在是在逼他表態,他知道自己這時只需一個點頭答應,洛王立即就會開口放人,說不定日後還能成了洛王的「肱股」之臣。只是轉念想起秦始皇昔日對自己的種種恩德,又念及了文成公主與自己的關係,真照終於一咬牙,堅決道:「洛王爺,這事兒可萬萬不能做啊!王爺試想一下,如果您這時候登上了大寶,又與謀朝篡位有什麼不同?天下人都會不恥的。」   真照這話兒一出,不僅洛王,就連軒轅主君的臉色都頓時變得極是難看,洛王霍然站起身來,冷冷道:「令東侯,莫非你就真的不為眼前的局勢想想?」   「眼前的局勢?」真照心中一動,想起自己的處境,立即明白到洛王這話兒實是在提醒他,「眼前的局勢」對他並不太妙,要他小心選擇的意思。   「洛王爺,這皇位續統乃是皇家的事兒,作為臣子,我並不適合摻和其中,君上和王爺今日說過的話兒,就當作我並沒有聽見好了。」   真照有條不紊的將話兒說完,亭子裡的眾人頓時都默不作聲起來,情形顯得怪異無比。真照偷偷打量了一眼洛王和軒轅主君,卻見他們兩人的臉上都彷彿罩上了一層寒霜,雙目中透出的殺機更能讓人清楚的感覺出來。真照微微一笑,逕自站起身來緩緩朝著內院走回,也不再與他們多說什麼。   三日之後,宮中突然傳出噩耗。秦始皇陛下因傷勢愈重,終於駕崩,太子扶蘇即將登基繼位,是為秦二世皇。又因太子年少,洛王受封為攝政王,以佐二世皇掌攝朝政。   這個消息一出,帝都頓時滿城震動,各家各戶立即都張掛麻布白燈,置辦喪禮。而詔告秦國以內各處郡縣和其餘三國的喪報也紛紛發出,霎時間秦始皇駕崩的消息傳遍整個中土大地。   翼王府中,嬴用從正殿外急急步入,嘴裡朝著殿裡的嬴復呼道:「大哥,不好了,皇上駕崩了。」   「你看你,慌什麼慌?皇上駕崩也是遲早的事兒,倒是你在外面還聽到什麼消息沒有?」嬴復緩緩轉過身來直面嬴用,斥責了他一句道。   嬴用走進大殿,端起茶杯大大的喝了一口,然後才道:「如今城裡傳著的都是這個消息,令東侯府那邊也沒有什麼動靜……大哥,今天范大人那邊怎麼說?」   嬴復輕輕歎了一口氣道:「范大人說如今四面城門的守軍統領,都是洛王的親信,他們防範甚嚴,難以下手啊!」   嬴用也跟著歎了一口氣,想了一陣,旋又氣憤道:「可恨那嬴浩老賊,居然不等皇上駕崩,就先對父王下手,手段當真陰險。」   嬴復搖頭道:「這也怪不得人,有道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父王就是老守著那份兄弟之情,迂腐得過了,這才讓那嬴浩老賊得逞的。」   兩人默不作聲一陣,嬴復又道:「這個時候,令東侯府不該沒有動靜,老二,你莫不是沒探清楚?」   嬴用在外雖然跋扈,可生平最怕、也最服的就是這位兄長,聽到嬴復問起,連忙應道:「我遣人盯著令東侯府都一整天了,府門緊緊閉著,沒有進出過一個人,簡直一點動靜都沒有。不過倒是令東侯府外頭,除了我們的人,還有許多盯梢的小狗崽子。」   嬴復沉吟一下,自言自語的喃喃道:「那司馬子亮不會沒有動靜的,他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兒呢?」   正當嬴復猜測著令東侯府究竟是怎麼一回兒事時,司馬子亮、帥明傑已和府內一眾幕僚圍坐在了內廳之中。他們包括胡學言、鍾炎武、宇文樂、落雲和幾名都衛軍中的親信副統領,就連李紅影和慕容雪兩位夫人也坐在了裡面。   打自都衛大統領衙門被封,衙門裡的一干主要人員就住進了令東侯府裡,連同真照的親衛御風、獵風、卻風三百多人都在府中充當了護衛,這一下頓時把令東侯府擠了個爆滿。不過所幸鍾炎武治軍嚴謹,一切倒還顯得井井有條。   帥明傑站起身道:「不知大家聽說了沒有,今天宮裡已經詔告天下,皇上他駕崩了。」   眾人雖然這些日來都呆在府中,極少外出,但大多數人還是聽說了這個消息,因此這時聽見帥明傑的話兒,鍾炎武先是問道:「那不知道大統領他怎麼樣了?」鍾炎武的問話算得上是如今眾人最關心的事兒,頓時他們都一起望向了帥明傑,只等著帥明傑的回話。   帥明傑轉頭望了望司馬子亮,歎了口氣道:「我那兄弟的事兒,還是讓司馬先生來說吧!」   司馬子亮點了點頭,緩緩站起身道:「說實在,大人如今的情勢可以說是大大的不妙啊!」   這話兒一出,廳裡眾人都「啊」的一聲驚呼了出來,鍾炎武更是焦急問道:「司馬先生,大人他出什麼事兒了?」   「唉……」長歎一聲,司馬子亮又道:「早時我就勸過大人及早會東夷做準備,可大人心中感念皇上的恩遇而留在了帝都,現在洛王將他關入了忠仁府,大人要是不答應助他登上皇位,恐怕洛王就不會輕易放過大人了……」   「誰敢動大人一根毫毛,我定要和他拼了。」司馬子亮的話兒還沒有說完,那鍾炎武立即大聲叫道,緊接著落雲幾個也跟著站起身來。   清楚的知道真照的勇武使得他在鍾炎武等武將心中的份量極重,司馬子亮連忙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少安毋躁,便又接著道:「如今皇上駕崩,翼王和大人都被關入了忠仁府,都衛軍和軍政院群龍無首,洛王這個時候自封為攝政王,那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舉動,看來他是不惜讓秦國陷入大亂之中了。」   宇文樂在衙門裡向來以弟子禮事敬司馬子亮,對於司馬子亮的才學他是最敬服的,因此這時聞言便出聲問道:「司馬先生,為何說秦國由此就會陷入大亂之中呢?」   司馬子亮淡淡的掃了眾人一眼,不緊不慢的說道:「洛王無法籠絡大人,自然就制約不住各都衛軍,而如今驍騎營就在城外,北鎮邊軍也正向帝都趕來,洛王又哪裡彈壓得住?洛王這種時候宣佈太子登基,自封為攝政皇,那是要用大義的名頭壓住驍騎營和北鎮邊軍,讓他們不敢輕易動彈,然後再以新皇的名義發佈勤王的詔書,如此雙管齊下,就能勉強保住帝都不失了。不過這樣……北鎮邊軍和驍騎營雖然能夠一時震壓下去,但日後邊鎮必然會生出謀逆的心思,內亂一事只不過是時日的問題而已。」   司馬子亮微微一頓,搖頭道:「大人是我們都衛軍的頭首,洛王要想掌握都衛軍,不能籠絡大人的話,那就只有將大人長久禁閉起來,待到他解決了驍騎營和北鎮邊軍的事兒,只怕就會對大人不利了!」   司馬子亮的話兒說得合情合理,眾人頓時都恍然大悟了,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說了起來,好一陣不能打住。   「司馬先生,那現今應該怎樣做才能救出夫君呢?」李紅影和慕容雪不作聲聽了許久,終於忍不住朝司馬子亮問了一句。   廳內眾人聽到兩位夫人問話,立即恭敬的靜了下來,齊齊望向司馬子亮。司馬子亮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個胸有成竹的表情道:「如果要救出大人,為今之計我們只有……」   又過一日,令東侯府幕僚們正密鑼緊鼓的進行著他們的救主大計時,宮中又傳出一條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消息,就連司馬子亮聽到時,也不自覺的輕呼了一聲:「莫須有啊!」   原來洛王向天下詔告說令東侯真照乃是東夷遣入秦國的奸細,因此要將他三日後處以車裂的極刑,詔書中列舉出了真照的種種罪狀,其中包括他身懷神族武學「九轉真邃」和額上有神族紋飾之類。   這道詔書一出,咸陽就如同炸開了的油鍋一般,愈發熱鬧起來。在咸陽城裡,有誰不知道令東侯真照的名頭,想不到前些日子還是眾人仰慕的大英雄令東侯,今日就突然變成了東夷奸細,這實在使得許多人難以接受,因此各式各樣的說法又再次出現在帝都的大街小巷,人人都把目光投到了三日後的「車裂令東侯」一事上來了。   因為已經定罪處死,真照這個過棄侯爺便從忠仁府被扔進了天牢,所以兩下相較下,這個時候的環境比忠仁府裡的簡直差得多了。雖然外間已經為他吵得沸沸揚揚,但作為當事人的真照卻正悠然自得的睡在天牢的乾草堆上,而且還似是舒服已極的伸了個懶腰。   「明天,明天就要車裂啊!」真照自嘲的笑了一笑,嘴裡模模糊糊的自言自語著。他實在沒有想到洛王會在這個時候要殺他,而且還用上了個「東夷奸細」的由頭,真是有些無稽,不過他心知洛王這樣做無非是想要以此震懾旁人,好來暫時穩定帝都的局勢罷了,因此也就不去多費腦力了。   夜已漸深,天牢裡因為故意沒有點燈的緣故,四周略微顯得有些黯淡,真照在這寂靜之中突然聽到一些「嘶嘶嘶」的清微響聲,他心中一動,立馬翻身坐了起來,微笑著低聲道:「小妮子,你終於來了麼?」   黑暗之中無端閃爍起一小撮電芒,那電芒漸漸變大,甚或變得有些刺目。燦耀的電光中,一個如透明液體般的物體憑空出現,極快的凝結成人形。   真照一邊瞇著眼睛看那液體人形慢慢的現出人身,一邊嘿笑道:「小妮子,你這逝靈術果然厲害,居然能夠晃過外面那幾個老頭子的耳目,了不起啊!」   好一回兒,那團液體人形凝結出了雨夜梧桐的身形,她關心的看了看真照後,才道:「主人,這些天你還好吧?」 第六集 第九章 劫囚     「吃得好,住得好,有什麼不好的?」真照調侃著說了一句,他的眼光一亮,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雨夜梧桐的身上。   只見雨夜梧桐身周的電光漸漸消散,她穿著的是一套黑色的緊小衣褲,那身衣褲將她小巧的身子裹得緊緊,玲瓏柔軟的身形和欲裂衣而出的胸部頓時讓禁慾多日的真照心中生出要把玩一番的念頭。   雨夜梧桐感受到了真照眼中的異樣,臉上微微一紅,隨即卻又有意無意的挺了挺胸部,這才輕聲對真照喚道:「主……主人,你怎……怎麼了?」   真照回過神來訕訕一笑,轉而言他道:「沒什麼……是了,府裡的情形怎樣了?」   雨夜梧桐稍微想了一想,說道:「前兩日宮裡發出旨意,要來府裡抄家,帥大人、司馬先生和大家一起將欽差攔在府外,後來宮裡又調來一千多禁衛軍,將侯府圍了起來,只是卻沒有動手。」   真照點了點頭,心中想道:「看來那洛王還不至於想做秦皇想壞了腦子。」要知道驍騎營已經在城外擺出了一副威逼的架勢,而北鎮邊軍趕回咸陽的消息傳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手上兵力有限的洛王為了提防城外的驍騎營,早就將能夠用得上的軍力都佈置在了城防上,因此這個時候為了真照能夠調出一千人的禁衛軍來,那已經是極限。不過也因為這樣,這一千禁衛軍暫時還奈何不了固守在令東侯府裡的三百多精銳親衛,只是起了個壓制令東侯府的作用而已。   「主人,今天聽司馬先生說,洛王已經發出了勤王的詔書,讓各軍回帝都勤皇,擁立太子殿下登基。如今各方邊軍,有許多都調出人馬趕回京城來。」雨夜梧桐見真照沒有說話,又說了一句。   真照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問道:「有這等事兒……這不是要擾亂軍規麼?那司馬先生怎麼說?」   雨夜梧桐道:「如今各支邊軍除了武威王和鎮南王,其餘的都來了。司馬先生說,這些邊軍雖然都來勤王,只是大多數人是想趁這個時候回帝都來佔便宜的。」   真照輕輕歎了一口氣,心裡也明白了司馬子亮這番話兒的意思。   歷來秦國內各軍的調派,都要經過秦皇賜下虎符後邊軍將領才能按旨行事,可是這一次洛王發出這麼一個勤王的詔書,各個邊軍將領無須獲得虎符就能調遣麾下軍隊,那無形中等於廢去了虎符作用。有了這麼一次先例,日後再要以此制約那些在外的將領,只怕就難了,而且各軍回帝都勤王,無疑讓大秦皇帝的威儀盡失,勤王的將領也會因「功」受到封賞,使他們輕而易舉的就獲得了更大的好處。   「看來秦國的戰亂真的難以避免了。」真照低聲苦笑道,眼下的情形果真完全應了司馬子亮當日之言,心中難免一陣惆悵。   想了好一陣子,真照突然醒起一事,便又朝雨夜梧桐問道:「紅影和阿雪出城了麼?」   「沒有!」雨夜梧桐搖了搖頭,說道:「那日靜璇小姐來了侯府,原本司馬先生和帥大人要讓夫人隨靜璇小姐出城的,可是兩位夫人說什麼都不答應,堅持要和主人一起才出城。司馬先生和帥大人沒有辦法,只好由得他們了。」   「胡鬧,胡鬧,這不是胡鬧麼?」真照輕輕罵了一句,眉頭緊皺想了好一會兒,終於「唉」的歎了一句道:「也罷,就有得她們吧……不過,雪兒還好,阿影卻不懂武功,這可怎麼讓我放心?」   「主人儘管放心,到時候我們出城時,司馬先生已經吩咐了落雲副統領和侍龍一道護住夫人,絕不讓她受到半點的傷害。到時候,阿影夫人、胡先生他們和御風營先出城去。」   「怎麼?胡先生怎麼也不先出城去?」真照知道胡學言不懂絲毫武功,他和那些文官如果不盡早出城去,對計劃好的劫獄一事,實在是個隱憂。   雨夜梧桐搖了搖頭道:「夫人原來也想讓胡先生先走的,可是胡先生說主人對他有再造之恩,主人都還沒脫困,他又怎麼能先行逃命,因此就硬是不肯走。後來大家勸了許久,被胡老太太知道了,不想她竟誇胡先生做得好,還說如果沒有把主人救出來,他們母子便不走,如若不然,還不如死了算了。」說時,雨夜梧桐偷偷打量了一下真照,又道:「後來兩位夫人實在拗他們不過,也就只好作罷了。」   真照搖了搖頭,想要罵上兩句「胡鬧」,可心中卻著實有股暖意升起,霎時間充滿全身,也就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好一陣後,真照繼續問道:「翼王府那邊的事兒都佈置好了麼?」   雨夜梧桐道:「主人放心好了,司馬先生已經隨著靜璇小姐出了府,親自到了翼王府和嬴復說好了,屆時他們也與我們一同動手救出翼王。嬴影大統領那邊帥大人也去見了,就如司馬先生說的,嬴統領其實只忠於秦皇,對洛王這位皇叔的行事,他也是很不以為然的。他答應了帥大人,到了劫獄那日,圍府的禁衛軍定會按兵不動的。」   真照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問道:「那城門上的事兒呢?」   「現在就等著主人了,落雲副統領已經在南門處安排好了內應,到時候一起動手。」   真照想了一下,心裡暗歎了一聲司馬子亮的周全,微笑著對雨夜梧桐道:「那我身上的這個禁錮呢?」   雨夜梧桐道:「主人身上的這個禁錮是聖廟的『如意緊箍咒』,我知道如何解。」   「那你就快幫我解開這個什麼破『緊箍咒』吧,到了明日我定要要那幾個老傢伙的好看。」   雨夜梧桐走近真照,雙手擺出了一個奇怪的如同蘭花綻放般手勢,口裡低低吟唱道:「凝香雲暖露華新,曉日影弄解如意……」隨著那好聽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吐出,淡淡的金色光華從雨夜梧桐手中亮起,進而包圍住了真照的全身,讓他有了一種如同沐浴在和煦的陽光中的感覺。   「破!」又聽見雨夜梧桐輕斥了一聲,真照只覺身上彷彿一鬆,那久違了的真氣終於從體內各個大穴流出,極快的流淌於空空如也的經脈之中,重獲力量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的顫了一顫。   「好!」真照強自壓下因為意暢神舒而想大呼出來的衝動,左右活動了一下手腳上關節後,轉頭對雨夜梧桐道:「明日我動手之時,你把帝恨給我帶來。記住要用棉布緊緊裹住,萬萬不能用手接觸到它。」   看見雨夜梧桐乖巧的點了點頭,真照擺了擺手道:「那你就回去吧,自己要小心些!」   又在一陣刺目的白光下,雨夜梧桐漸漸在真照面前消失不見,真照獨自一人嘿嘿笑了笑,復又躺在乾草上,默默的計算著明日要如何大鬧一場,心底不知不覺中湧起了一股強大的鬥志。   第二日,多日來的冷冷清清的秦國帝都洛陽突然變得熱鬧起來,百姓大多走出了家門,不約而同的來到了內城的午門前。要說這是為什麼,其實他們也不為其他,只因為今日是秦國要車裂鼎鼎大名的令東侯真照的日子。   早到的百姓等了良久,遲遲也沒有看見莊嚴雄偉的午門打開,而加入他們的人也越來越多,午門前的廣場漸漸變得人山人海起來。   對於令東侯的名頭,一眾百姓可以說是無人不知。令東侯打敗過東夷號稱「東方不敗」的絕世名將慕容式,他擊殺過西戎那無人能制的「血魔」蒙木言,在四國會盟之中他力敗人族四國武將奪得了「武魁」銜。數日之前,他可以說還是秦人心目中真真正正的英雄,可是到了今天,他就成了皇上詔書中「東夷奸細」,並且要處以車裂的極刑。   對於令東侯的事兒,在帝都的百姓口中可以說是眾說紛紜,但是最多的說法就是:「令東侯爺的耿直觸犯了如今的攝政王洛王爺,因此……所以……於是令東侯爺就要為此丟了性命咯。」   從早時一直等到正午,終於,午門的那一頭有了一些響動,百姓們不禁引頸以待,目光齊齊盯到了午門上,都在企盼著什麼。   午門緩緩打開,許多身上盔甲鮮明的禁衛軍行了出來,分別散在午門廣場四周,圍出了一個大大的空地,隨後,一輛堅實的囚車被慢慢推出。   在那囚車上,百姓都看見了,上面關著一個人,那人雖然身處困境,但是仍然可以看出他臉上五官的俊美,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這時露出的一副輕鬆淡然的神情,完全不似就要被處死的樣子,彷彿他已經看破了生死。   自囚車從午門中出來,廣場上的許多百姓立即就大呼了起來:「令東侯爺,是令東侯爺!」在大部分人的心中,令東侯真照依然是他們心目中的大秦英雄。   真照坐在囚車裡,突然聽見百姓的呼聲,便四下望了望,那人頭湧湧的場面實在使他有些大出意料之外,不過想想這也正合他的心意,一陣的「劫獄」剛好可以由此弄得熱鬧些,讓所有人都看個清楚。   兩名軍士將真照從囚車中拉出,站在午門上的監斬官開始大聲的朗讀起監刑誓詞,高高的聲音空洞的迴盪在整個廣場上空,四周的氣氛越發變得沉重起來。   對於那悶長的監刑誓詞,真照並沒有留意去聆聽,他暗自試著運真氣試了試那緊緊的縛在他身上的繩索,心裡不斷思量著呆會兒該怎樣做才能鬧得更亂些,而同時間他也默運起精靈召喚術查看雨夜梧桐的位置。只是一會兒,雨夜梧桐那特別的、溫柔的精靈聲音就在他耳邊淡淡響起了。   「真照,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麼?」   正當真照仍然在思緒流轉的時候,那高高在上的監斬官已經念完了監刑誓詞,轉頭朝他問了一句。   臨刑前留下遺言,在秦國這是所有即將被處死之人的權力。   真照心中暗道了一句「動手的時候到了」,便正容對著四下百姓大聲道:「大家都看見了,今天是大秦負了我真照,而不是我真照負了它……」   「大膽逆賊,死到臨頭還敢說出這樣的話兒!」聽到真照說出這樣的話兒,那監斬官連忙出聲制止道:「來啊,給我將他綁上刑車,即刻行刑。」   那些行刑軍士還未來得及近身,真照已經發出一陣長笑,只見他身上醒目的淺藍色光芒亮起,「嗤嗤」數聲,身上縛著的繩索如同被利器割到一般,紛紛裂成了數斷跌落地上。   「怎麼了?大人,我的話兒還沒說完呢!」輕描淡寫的左右連擊數拳,那些走近真照身邊的軍士輕而易舉的就被他摞在了地上,接著他又朗聲道:「我想說的是,竟然今日大秦負了我,那我就絕不會束手等死。」   突變橫生,在那監斬官心中真照應該是武功遭到了禁錮的,這時候看見了真照的舉動,他倒是真的被真照的威勢駭得呆了一呆。一窒之間,不知是誰叫喚了一聲「捉住他」,那監斬官才猛的醒悟過來,也跟著大喝一聲「捉住這個逆賊」,那些廣場上的軍士便紛紛向著真照撲來。   真照挺立當場也不畏懼,他心中運起精靈召喚術,嘴上大喝了一句:「刀來!」緊接著身子一轉,身形便如轉得極急的陀螺一般直旋而起,把一眾撲向他軍士甩在了腳底。   午門之上有望樓,望樓屋簷四角更各有一隻鳳騎瑞獸的雕像。   虛空之中,紅光突然自那左側的雕像上飛射而出,直直衝向身在半空的真照。   紅光臨近身前,真照大笑下逕自伸手一抓,然後極快的雙手高舉過頂,順勢讓那紅光中物件朝著腳下直劈過去。   「轟」   氣浪如同有質般畫著圓弧散射四方,真照身下砂石翻騰飛濺,十餘名軍士被那強勁無比的氣浪震得飛身後跌,重重的倒在地上。   真照落地後手臂輕輕一抖,他手上的那團紅光立即變得淡了一些,四下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百姓這才看清楚,原來真照手中握著的,是一把猶如赤焰一樣的長刀。   明亮的刀身淡淡的透著紅光,彷彿鮮紅的血液緩緩在上面流淌。所有人的眼光一瞬間被深深的吸引,帶著貪婪的神色,忘我的注目於那柄長刀之上。   真照環顧四下,那些場上的軍士被他先前一刀震懾住,這時竟然沒有人敢走上前來,他滿意的咧嘴一笑,故露狂態道:「讓聖廟那幾個老不死的出來,我今日要好好的會會他們。」說話時,真照的聲音挾和著充沛的真氣,遠遠的朝著皇城方向傳了出去。   好一陣子,四下百姓回過神來,頓時一哄而散。只是他們又捨不得撇開這場熱鬧不瞧,因此慌亂之下大都躲往了遠處,小心翼翼的往著廣場這邊張望。   真照也不逃走,橫刀直立廣場當中,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而在他周圍的軍士也不敢上前,只繞著真照將廣場四面圍了起來。   皇城裡原本安靜如常,只是突然之間,三道高亢的呼嘯聲不約而同的揚起,而且聽得出來,那發出嘯聲的人離午門越來越近,轉瞬間就到了近處。   真照深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等著的正點子終於要來了,握著帝恨的手不由自主的緊了一緊。   「真照,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向我們聖廟如此挑釁。」那呼嘯之人還沒有出現在真照面前,他就聽見一把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如同是在他耳邊說的一般。   真照聞聲一凜,心知聖廟的這幾個老傢伙的確有些門道,暗暗提防的同時嘴上卻繼續調侃道:「哈哈……幾位長老,那日我就說過了,若有機會,我一定要好好和幾位長老好好親近親近的。」   「真照,你今日公然與聖廟作對,以後無論躲到天涯海角,都將是我們聖廟之敵。」隨著三名老者的身影出現在午門前,依然是那把聲音從中間那名老者的嘴中吐出。   真照微微一笑,先露出一個不以為然的表情,然後才又問道:「不知哪位是清徽長老?」他這兩日早已打聽清楚,聖廟的這五位長老中,以清徽為首,武功也最高,因此他這時這樣問話,不過是想讓心裡有個底罷了。   「老夫就是清徽!」果然不出真照所料,中間那人繼續答話了。 第六集 第十章 絕陣     真照打量了一下清徽,卻見他一身描畫著軒轅神像的白色錦袍,臉上飄著三縷鬍鬚,倒也有些道骨仙風的感覺。又看了看其餘那兩位,真照指著左側那位稍微高大一些老者又道:「不知這位是……」   「老夫便是西山。」那西山自打一開始臉上就毫無表情,這時嘴角微動,對真照不冷不熱的應了一句。   「哦,那剩下的這一位就一定是靈霄長老了,久仰久仰。」真照眼珠子轉了一轉,又望向另一邊的靈霄,他心裡卻在不斷的思索著要怎樣做才好拖些時間。   靈霄沒有搭理真照,他望了望真照手上的帝恨,正容--道:「真照,你手上這把可是『妖刀村正』?」   真照聞言一喜,難得靈霄問出了個話頭兒,他自然要著意將它發揮一下,因此接著問道:「這個……妖刀村正?我還真是不知道,這裡要向幾位長老請教一下了。」   靈霄沒有答話,倒是清徽說了:「我聖廟中的典籍上記載著,妖刀歷來被封印在天絕洞中,又有天晶的晶魄鎮壓,你既然能得到它,那就必和魔族有些瓜葛。」   真照曾看過孔雀明王在天絕洞裡的留言,知道的確有帝恨認主一說,可他對這事兒也說不清楚,略微一想後便打著哈哈道:「我看這定是有些地兒弄錯了,清徽長老是不是該回聖廟再查查看?」說時,他心裡已經暗自打定了主意,定要尋個時候回風華村去見見家裡那個老傢伙,好好將所有的事兒都問個明白。   正自說時,皇宮方向突然傳來一聲爆炸般的巨響,緊接著又有一道火紅色的煙火飛射上天,似乎有人在那兒打著什麼信號。清徽三人轉頭回望,臉上都是驚愕的神情,不知宮中究竟出了什麼事兒。   真照看著那升上天空的煙火,眼光突的一亮,哈哈笑道:「三位長老,今日難得可以向你們討教一下,不知幾位長老是要一起上呢,還是怎樣?」   清徽聞言緩緩轉過身來,眼中精光閃過,盯著真照看了好一陣後,突然說道:「靈霄師弟、西山師弟,你們先回宮裡看看,這裡就由我來應付就好。」靈霄和西山先是一怔,隨即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各自應了一聲是,便欲轉身趕往禁宮那邊。   「慢走!」真照將帝恨橫陳身前,正容道:「清徽長老,你這樣做未免太過托大了吧?」說時他又發出一聲長嘯,不遠處立即有四人向廣場這邊走出,其中一人更是從午門望樓上躍下,極快的落在了真照身側。   望了望身邊的帥明傑、鍾炎武、慕容雪和雨夜梧桐,真照嘿笑道:「三位長老莫要怪小子幾個以多欺少了,嘿,其實是你們以大欺小在先的。」他們這番舉動早就計劃好,聖廟這三個老傢伙都是厲害之極的人物,若不多找些人一擁而上,只怕要想全身而退是絕沒可能的。   看到真照這邊的陣勢,原本想走的靈霄和西山又重新轉了回來。中間的清徽眉頭皺了一皺,這時他自然看得出來真照在禁宮之中定然還另有所圖,眼下不過是為了拖住他們三人而已。   靜立一陣,清徽突然輕咳了一聲,隨即他和靈霄、西山三人同時低吟道:「軒轅主神命,賜予之咒……敕!」從清徽三人的手中,白色的光芒無中生有的閃爍起來,旋而漸漸變長,不到一陣,只見他們每人手裡竟然都現出一根長約七尺的法杖。   真照低聲朝身邊四人道了一句「不要大意」,便又大聲朝清徽三人道:「清徽長老,其實我也只想平安出城而已,如果你們能答應不理會我的事兒,凡事都好商量。這樣吧,我們何不到對面的酒樓好好聊聊……」他隨口一頓胡謅,也不理會清徽三人願不願意聽,這個時候對他來說拖得一時就是是一時了。   一旁的帥明傑等人當然也知道真照的用意,因為他們早就與翼王府的嬴復、嬴用兄弟約好,要在這兒拖住聖廟的三名長老,以便於翼王府的人馬能夠順利救出翼王,然後合力衝出帝都。先前的那個煙火,就是翼王府得手後的信號。   清徽三人不待真照把話兒說完,清嘯一聲,齊齊朝著真照幾人撲了過來。真照見這情形,心知眼前的惡鬥終是免不了,又轉頭向眾人囑咐了一聲「小心」,便也手執帝恨迎向了當先的清徽。   奇怪的是,來勢洶洶的清徽卻沒有與真照硬碰,反倒和靈霄、西山兩人極快散開,有意無意的形成了一個三角對犄之勢,堪堪將真照五人圍在了中央。真照等人見狀,心中剛剛同時生出一個念頭:「他們在弄什麼玄虛?」就立即看見清徽三人手中的法仗左右各發出一道如繩索般的白光,緩緩與其餘兩人那兒發出的連成一線,待到各道白光接到了一處,卻正好是一個不偏不倚的三角陣形。   看見眼前這情景,雨夜梧桐一驚,大聲說道:「三才陣……主人,這是天、地、人三才陣!」   「三才陣?」   真照依稀記得,不知是什麼時候也曾聽那家中的老頭子說過這個陣法,似乎是厲害非常的東東,只不過一時間他又難以全部記起。心思一轉,正要問話,卻聽見慕容雪有些驚駭的朝雨夜梧桐問道:「莫非就是就是當年困住了四象魔將的三才陣?」   「四象魔將?」陡然聽見這個極易上口的詞兒,真照的腦子在電光火石間如同打開的匣子,當年家中那老頭子對他說過的話兒突的從中湧了出來:「三才陣是四靈大戰之時,由人靈之母女媧創出的仙家陣法,這套陣法能夠以人靈本身為煤質,引領天地間蘊涵的五行元素擬化出各類幻境,並以此使得墜入陣中之人喪失心智。當年號稱在大陸上沒有敵手的四象魔將,便是被聖廟中三個仙道士用這個陣法困住,最終在陣中自相殘殺而亡,天、地、人三才陣之名也因此傳遍了整個大陸。」   想明白後臉色一變,真照暗道了聲「不好」,連忙欺身直上,執著帝恨迅捷無倫的朝那清徽劈去。只是不料原本的那三道白光這時竟然化成了一道強大的力場,將他和外面的清徽完全隔了開來,帝恨砍在那力場上,真照反而被自身的力道彈了回來。   力場漸漸變白,三面虛空中猶如蒙上一層白布,真照等人終於再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象,緊接著極強的白光閃過,一瞬之間,他們都被那刺目的光芒迫得睜不開雙目……   ……   再次睜開眼睛,真照首先看見的是廣闊無垠的原野。   風柔和的吹來,裡面混雜了泥土和草木的味道,那是原野上生機勃勃的清香。   慢慢走出兩步,那天,那地,那風,那草,一切都顯得那麼真實,甚至就連照射在身上的陽光,真照都能感覺到它的溫暖。   「這是幻境麼?」左右打量一下眼前的這個天地,真照實在有些難以相信,剛才他明明還在咸陽的午門前面,只是這麼一眨眼間一切就全都變了:前方遠處,天地彷彿連成一線,竟然讓人有些分不清楚天地間的界限。再望望身後,遠遠的可以看見一片森林,有如一條黑色的帶子延綿不絕,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   「這兒是哪裡?」孤單的站在這片原野上,真照的心裡突然生出了些好熟悉的感覺,只是霎時間卻又想不起究竟這是什麼地方。   得得,得得……   在這一片寂靜之中,真照突然聽見了一些聲響,他朝著聲源處轉頭看去,卻見天地的盡頭處這時出現了兩個黑點,向著他這邊過來,越來越近。   「是馬!」真照終於依稀辨認出那過來的兩個黑點到底是什麼,舉目細望,馬背上似乎還有兩人,正沉吟間,那兩人兩馬已經漸漸來到了近處,就連馬上兩人的說話聲真照都可以隱約聽到。   「意乾哥哥,我們再過了前面的弧衛林地,那就到了秦國的地兒了。」兩騎上其中一人顯然是名女子,遠遠傳來的那清脆語聲只讓人聽得心中暖暖。   「這還不行,父皇他定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我們總歸要入了秦境,再改道南行,只有安然抵達了南蠻,那才可鬆一口氣。」那男子的語氣極是堅決,其中又略有些憂慮的味兒。   真照聽了那一男一女的這麼一句對話,終於知道了他身處之地竟然就是趁□平原,心中不禁大是詫然。「父皇?他說的是……」轉念又細想了一下那男子的話兒,真照倒是生出了個極是離奇的念頭,只是難以確定。   轉眼間兩匹馬兒已經馳到了近前,真照朝馬上人打量,只見那左邊的男子顯然是神族中人,面貌五官俊美無比,額頭一個淡淡的龍形紋飾,可以看出他的年紀還並不大。不知怎地,真照望向那男子時,隱隱間竟覺他的面貌長相似乎很是眼熟,只是卻又記不起他長得像誰。   再朝那神族男子身邊的女子看去,真照心中驀然一跳。那女子雖然不是神族,但卻長得比神族女子還要美,臉上的神態可以說是嫵媚萬千,在真照生平所見的女子中,除卻由妲己女神化身的蘭若外,只怕就連李紅影和慕容雪也要稍遜了她半籌。不過,讓真照無故心跳卻並不是因為那女子的美貌,而是為了看到她就會生出來的親切感,那種說不清楚的感覺,讓真照一時間不自覺的呆在了原地。   那一男一女來真照身前,似乎看不到真照,逕自勒住韁繩,停了下來。真照心知身在三才陣的幻境之中,也不以為意,只是盤算著竟然這一男一女出現在他眼前,定然與自己有關聯,因此便全神留意著他們。   「婉如,怎樣,是累了麼?」那神族男子看見那美貌女子額頭上的汗珠,一邊從鞍上取下水袋朝他遞去,一邊關切的問道。   那美貌女子對那神族男子嫣然一笑,接過水袋後喝了一口後,柔聲道:「意乾哥哥,我不累。你也別擔心,只要到了南蠻,你父皇就尋不到我們了。」   那神族男子輕輕歎了一口氣,點點頭道:「父皇那邊我倒不怕,就算被父皇拿住,也至多將我們倆禁閉起來,我是擔心照兒啊!」   真照聞言陡然一震,還未來得及細想,卻又聽那美貌女子道:「意乾哥哥,你不是說照兒由龍叔帶著,走水路先到南蠻去了麼?」說時,她的語聲中略微有了一絲急切。   「父皇是衝著你我,照兒走水路先行過去,確實是最妥當的,只不過我擔心的是你的父皇啊!」那神族男子苦苦一笑後,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那美貌女子聞言臉色微變,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可怖的事兒,語氣稍顯無措的問道:「意乾哥哥,那……那照兒……那該如何是好。」   那神族男子見了那美貌女子憂心忡忡的神情,連忙輕輕握過她的手兒,安慰道:「照兒怎麼說也是你的骨肉,你父皇該不至於對他個小小孩兒下毒手,你放心便是。」   那美貌女子皺著眉頭想了一陣,搖了搖頭道:「我最知道父皇的脾氣了,父皇惱我和你一起……如今又有了你們神族的骨血,他老人家定不會放過我的。唉,如今只求太上天魔保佑,讓他們尋不到照兒就好了。」   那神族男子聞言也是眉頭一皺,頓時說不出話兒來。   兩人沉默片刻,終究是那神族男子最先說道:「婉如,不要多想了,這回只要我們能夠安然抵達南蠻,我便再也不是東夷的神龍太子,你也不是西戎的無憂公主,今後帶著照兒一道快活過日,那就最好不過了。」   那美貌女子點頭微微笑了一笑,兩人再次縱馬朝著西邊的弧衛林地馳去。   「神龍太子?無憂公主?」真照呆呆的站在原地,剛才那對男女的話兒還在他的心頭縈繞,一個模模糊糊想法突然閃過他的腦海,只是他卻沒能將那想法抓住,苦苦思索下不禁站在原地有些癡了。   平原上帶著些暖意的風拂面吹過,真照才猛然回過神來,朝那對男女的背影望望,卻見他們只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去得極遠。心思微微轉動,他剛升起想要追過去的念頭,就只覺身子輕若鴻毛,颼的一下又去到了那對男女的近前,這不由又使真照驚歎了一句幻境中的變化莫測。   如此一路緊隨那對男女的身後,夜深時分便進到了弧衛林地深處,大概是見天色已黑,那對男女便尋了個僻靜乾爽之處下馬休息。將馬縛好,那神族男子也沒有動手生火,而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白色小瓶,在週遭細細的撒些什麼。   真照留意了一下,卻見原來從那小瓶中撒出的是些深色的粉末,那神族男子一路撒來,正好在他們休息的四下圍成了一個圈。真照略微一想,終於猜出了個大概:想來這對男女是為了逃避什麼人,因此便不好在這林中生火,而這些粉末,則可以使得林中的野獸不敢靠近的東西。   等那神族男子佈置妥當,他重新回到那美貌女子的身邊,兩人相擁的坐在一株大樹下舉目望星,正是溫馨無比。   默不作聲好一陣,那美貌女子突的輕歎了一口氣,低聲問道:「意乾哥哥,照著眼下的行程,我們尚有多久才能去到南蠻?」   那神族男子略一思索,答道:「這兩匹馬太過顯眼,入了秦國後要換作馬車,一路到南蠻去,最快也需兩個多月。」說時微微一頓,又語聲關切的問道:「怎麼了,婉如,你是想照兒了吧?」   那美貌女子點了點頭,將頭輕輕靠在那神族男子的懷中,柔聲道:「不知如今照兒怎樣了,沒有我在他身邊,就怕他怕黑睡不著覺兒。」   那神族男子苦苦一笑,歎了口氣道:「你可把他慣壞了,小孩子家哪能像你這般寵著。」   那美貌女子出聲辯道:「照兒還這般小,作娘的哪能不疼著些,誰能像你,整日逼他練功……經過這一回,日後到了南蠻,我可不許了。」   那神族男子聽了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也沒有多說什麼。   一旁的真照靜靜體味著他們的對話,心中不自覺的湧起一陣溫情,只是卻又說不清那是為何,一時間他呆呆的看著那一男一女,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又過了一陣,那神族男子又突然道:「日後到了南蠻,照兒也不能再用如今的這個名字了,還要及早改過才是。」他側頭沉吟了一下,緩緩道:「母后說升龍山上曾有龍神偈語出世,說照兒是這一代的真龍血脈,八部真乃是龍神的姓氏,照兒便改名為八部真照好了。」   「八部真照?」真照心中一震,那有如清澈溪流般的明悟在一霎之間從他腦海中翻湧而出,他終於猜到眼前的這一男一女與自己有什麼關聯了。 第六集 第十一章 幻境     林地中的山風呼呼吹來,衣衫隨風飄擺飛舞,他獨自站在風中凝望。   望著眼前的這對男女,他這時的目光竟不能移開絲毫。是幻境麼?是。不是。只是眼前的景像是如此的真實。   漸漸的,淚水湧上眼眶,視線中的那兩人雖然開始模糊,但往日心中多少次思想著的人卻無比清晰。   「八部真照……真照……」不知不覺中,真照雙唇微微的張合囁嚅著。多少年了,他心中對爹娘的思念,他想像出來的爹娘的形象,在這一刻終於變得實在起來。用袖子拭了拭就要盈眶而出的淚水,真照慢慢走前了幾步,他想看看……腳步放得極輕極輕,即便知道眼前的這個只是幻境,他仍怕會驚擾到他們的話語。   正自真照心潮澎湃之時,他手中的帝恨莫明的亮了一亮。   「爹,娘!」   真照吃驚止步,林子深處突然傳來一個孩童的叫聲,儘管那聲音微弱無比,但在這寂靜昏暗的林子裡,卻讓人聽得分明。那坐在地上的神族男子和美貌女子聞聲,臉色都是一變,同時站了起身。   「爹,娘!」那孩童的聲音再次從林子深處傳來,這一次顯然大聲了許多,只是那孩童的語聲中纏挾著的哭喊味兒也更清楚。   那美貌女子一臉急色,忍不住出聲喚道:「照兒,是照兒麼,娘在這兒……」   那神族男子一把拉住想要循聲而去的妻子,眼中精光一閃,說道:「照兒,你若是爹娘的好孩兒,這時候就不許哭,好好的告訴爹娘,你在哪兒?」   那神族男子的話聲迴盪良久,不一會那孩童的哭叫聲也漸漸隨著沉寂下去,林子裡重新回復原先的寂靜,只有夜宿的飛禽發出的鳴叫偶爾傳來。   「意乾哥哥,這可如何是好?」那美貌女子焦急的朝丈夫問道,眼睛只是不斷望向林子深處。   那神族男子緊緊的握了握妻子的手,低聲道:「婉如,莫要亂了方寸,不論是我的父皇還是你的父皇,他們都不會傷害的照兒的。」   看見丈夫堅毅的眼神,那美貌女子稍微放下心來,她緊緊的站在那神族男子的身邊,也不再作聲,唯一能讓人看出她此時的焦慮心情的,只有那雙眸中不時跳動的光芒。   良久,林子裡突然閃過一點火星,接著那火星越來越亮,漸漸的竟變成了一團凌空懸浮著的火球,照亮了極大的一片林地,而後,及目看見的是一株碗口粗大的小樹上,一個長相秀氣的孩童被縛在了上面,除此之外,四周便再沒有旁人。   真照打量了一下那孩童,只見他的年齡約莫三、四歲,額頭上有著一個龍形的神族紋飾,一張小臉又圓又白,極是稚趣得意,只是這時他的眼中還掛著淚珠子,而臉上則滿是淚痕,一看就是剛剛哭鬧過一番的樣子,   那美貌女子驟然看見那孩童,原本強自壓下的焦急再次湧出,失聲叫道:「照兒!」   那神族男子緊緊將心情激動的妻子擁入懷中,盯著那個懸浮著的火球,沉聲道:「不知是西戎魔動堂哪一位高人到了,凡事儘管衝著我神意乾來就是,何苦拿個小小孩童來做要挾,這不是折了西戎魔動堂的大名麼?」   那美貌女子一聽「魔動堂」三字,立即脫開丈夫的懷抱,臉色變得鐵青,大聲斥道:「翔.達加德,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我的孩兒下手,你還有將本公主放在眼裡麼?快給我滾出來。」   話兒說完後好一陣子,火球四周突然旋風刮起,而且愈來愈大,不一會兒,在那旋風的中心處,竟然玄奇無比的出現了一個人形,那情形就彷彿是林子裡的風無端凝結成了實體一般。   「翔.達加德,你快些放了我的孩兒,若是不然,本公主定要將你碎屍萬斷。」   旋風慢慢散去,那身在其中的人也終於能看清楚。真照朝那人望去,只見那是一個身材高瘦的魔族,辨認出他是魔族只因為他的臉面上與人族有這極大的不同:尖利的獠牙橫出,一雙大眼如銅鈴般突起,閃耀著碧綠碧綠的光芒,不過最惹人注意的是他那高高的顎骨和頭上稀疏的毛髮,彷彿是一個從九幽路上爬回來的惡鬼。   「臣翔.達加德拜見公主殿下。」那尖細陰柔的聲音讓人聽得心中一寒,同時也可知他身上的修為絕不簡單,因為他那聲音在這林子中飄來,竟然有些凝而不散的感覺。   那神族男子微微一笑道:「原來是西戎大名鼎鼎的『風魔牙郎』,能得見魔動堂中的高人,我神意乾也算三生有幸了。」   翔.達加德「嘿」的一個陰笑,也不理會神意乾的話兒,依然跪在地上朝那美貌女子道:「公主殿下,臣奉了大天魔神陛下之命,來此護送公主殿下和小郡王回西戎去的。」   那美貌女子手指著翔.達加德,惱道:「護送?我父皇讓你如此護送我的孩兒?」   翔.達加德不動聲色的應道:「臣也是唯恐公主殿下擔心小郡王,因此才出此下策,先行將小郡王請來,以便公主殿下能安心與臣一道回西戎去。」   那美貌女子聞言氣得全身打顫,只是卻也說出話兒來,好一陣後才咬著牙道:「好,好,你回去和我父皇說,就說原始婉如如今已經成了神原始氏了,從此我神原始氏就再也不能回西戎去見父皇他老人家了。」   翔.達加德先是一窒,隨即又不依不撓的道:「還是請公主隨臣回西戎去吧,大天魔神陛下的旨意,臣不敢不遵。」   「翔.達加德,你好放肆,莫非今日你定要與本公主為難不成?」   翔.達加德站起身來,斬釘截鐵道:「恕臣無禮,大天魔神陛下有旨,活要見公主殿下的人,死也要見公主殿下的屍!」   「哈哈……哈……父皇啊父皇,想不到你竟要如此對待女兒……」原始婉如向天發出一陣大笑,身子不斷抖顫,顯是心中極是激盪,若不是神意乾將她扶住,只怕便已跌倒了在地上了。   「東夷,西戎……」真照瞧著眼前的情景,心中漸漸有些明白,只是卻又不知道自己明白了什麼,眼裡的淚水倒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神意乾輕輕用手拍了拍原始婉如的後背,轉而朝翔.達加德道:「『風魔』的名頭我早就聽說過,不過閣下若想以一人之力就擋住我夫妻兩人的去路,那就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   翔.達加德嘿嘿笑道:「我也早聽說過東夷的神龍太子武藝超絕,是以又怎敢獨自前來,不瞞太子殿下,與我同來的還有水神澈和慾海生兩位。」言語中,他倒是沒有絲毫的恭敬。   「『水龍魔道士』和『炎魔』?」神意乾眉頭微皺,隨即輕歎了一口氣道:「想不到魔動堂色、風、水、火四大魔祭師,如今居然來了三位,諸位真是看得起我神意乾啊!」微微一頓,他又笑道:「既然『水龍魔道士』和『炎魔』兩位都在,何不出來讓我見見。」   「既然神龍太子相邀,那我們又怎好做藏頭露尾的小人?」只聽見一把粗獷的聲音從林子中傳來,霎時驚起了許多夜間棲息的鳥兒。緊接著話音剛落,那原本懸浮在半空的火球突然一下子變得亮了起來,火球也由此越來越大,那四散的熱力炙得周圍的草木「嗤嗤」作響,就連一旁的真照也能感覺到那股撲面而來的炎熱。   轉眼間,火球之上,一個全身由火焰纏繞著的人形漸漸出現,雖然還未能看得清楚,不過顯然易見的是,那人身材魁梧之極,全身上下的肌肉有如燒得焦黑的岩石,就連腦袋也不例外。過了一會兒,火焰消去一些,終於能看得見那人的面貌,只是他又哪有什麼面貌,一張臉上五官輪廓粗糙異常,真的像是剛剛烤過的岩石一樣,只有眼睛內的火紅色光芒才能讓人看出了他是一個活物。看著那人身上每一塊肌肉相連的地方,都流動著彷彿岩漿的火紅色液體,想想先前神意乾的話兒,真照一下子就猜出了來人就是那「炎魔」慾海生了。   「大名鼎鼎的『炎魔』來了,那不知另一位『水龍魔道士』呢?」神意乾凝重的打量了一眼慾海生,又接著問了一句。   慾海生和翔.達加德沒有回話,卻聽見樹林深處傳來一陣低沉的咳嗽聲,那咳嗽聲愈來愈近,終於在那縛著小孩童的小樹旁,憑空出現了一個全身裹在了黑色斗篷中的人。   「厲害呀!」從那人一出現,真照心裡的情不自禁讚了一句,因為那人的出現伴隨著一股清涼,原本被那「炎魔」炙得燥熱無比的林子,立即似是下了一場大雨,讓人覺得舒暢無比。   寬大的斗篷將那「水龍魔道士」的臉面遮了個完全,只有那陰暗中不時透來兩點藍光,才可依稀辨出他的面目。再看他的手上,這時執著一支通體金色的法杖,法杖的頂端有一個古魔神像,刻得栩栩如生,還有一處特別的地方是那魔神像的雙目,竟是由兩顆大如龍眼的藍寶石做成,散發出幽幽的藍色光芒,極是耀人眼目。   對方三人一字排開,恰恰站在了那個小孩童的前面,與神意乾夫婦形成了對峙之勢。真照雖然未曾聽說過魔動堂的名頭,但是看了那三人的氣勢,也知他們的確是厲害無比的人物,因此倒暗暗擔心了起來。   「在西戎的時候,我就聽說過神龍太子的武功獨得了升龍山和神族兩家之長,是東夷年輕一代的第一高手,今日能夠與神龍太子交手,也是我慾海生生平一大快事了。」   神意乾展顏一笑,似乎面對對方三人也沒有絲毫畏懼,淡淡道:「外間傳聞諸位也不必當真,不過今日既然要與魔動堂三位魔祭師動手,我神意乾定會竭力而為,絕不讓諸位敗興而歸。」   那慾海生眼睛亮了一亮,似是有些遺憾的說道:「可惜,可惜,若不是大天魔神陛下有旨,定要拿你的項上人頭回去,我倒是可以與你這人交一交朋友的。」   「父……父皇他……他真要殺了他?」原始婉如聞言身子微微一顫,眼中的淚水更是頓時湧了出來,口中喃喃道:「父皇啊,你真的就不能再順著女兒一次麼……順著一次麼?」   神意乾憐愛的看了看妻子,將她扶到一株樹下坐下後,又返身回到原位道:「諸位,這便請吧。」說罷他嘴裡唸唸有詞,依稀聽見他說著「神化萬千,輪迴六道……」之類的話兒,緊接著又是一聲暴喝:「六道化神戟!」只見神意乾的雙手之上金光四射,一把長戟漸漸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那就是那六道化神戟了!」真照感覺到手中的帝恨傳來一股冰涼之力,那力道裡似乎夾雜著無窮的恨意和興奮,彷彿想要驅使他對那六道化神戟作出什麼舉動。   天下間四件上古流傳下來的兵刃:天下第一劍,絕代霸刀,六道化神戟和魔兵帝恨。真照之前從那天絕洞中知道,當年原始天魔約戰神我行和軒轅黃帝於赤壁,他們三人分別用的就是這魔兵帝恨、六道化神戟和天下第一劍。而這柄六道化神戟傳的說對真照來說也並不陌生,據說六道化神戟出自神族能匠魯班之手,它出世之時,天上曾出現七色祥雲,而且還有無數瑞獸騰空現形,因此六道化神戟可算得上是唯一一把得到了上神祝福的神兵,也因為這樣,對於魔族它就有著極為獨特的克制力量。   翔.達加德等三人臉了微微一變,顯然他們是對六道化神戟都有著一定的忌憚。那慾海生雙手輕輕一揮,兩把形成刀狀的火焰從他手上伸出,沉聲道:「想不到神龍太子這般年紀就得到神皇傳授六道化神戟,看來我們終究還是小看神龍太子了。」   神意乾沒有答話,只是單手慢慢將六道化神戟伸出,那戟身上的煙雲紋路這時候彷彿一道道細細的銀絲,竟能看得見銀色光芒,而且還愈來愈亮。   將戟尖遙遙指向對方三人,神意乾說道:「今日生死之搏,三位都是名震一時的人物,我只盼呆會兒不論成敗,你們都不要難為我這小小孩兒。」   翔.達加德未等慾海生應話,搶先冷笑一聲道:「小郡王是大天魔神要的人,我們自然不敢傷害,不過這時候說不得也要看神龍太子了。」   「好卑鄙!」真照聞言不禁罵了一聲。翔.達加德分明是怕慾海生應允了神意乾,因此便搶著發話兒,以此作為要挾,好讓神意乾有所顧忌。果然,神意乾對翔達加德的用意也心知肚明,搖頭一笑道:「好漢子,真英雄!也罷,索性痛快一戰便是,何須顧忌那許多。」   翔.達加德受了神意乾言語上的擠兌,臉色變青,接著又怪叫一聲,便逕自朝著神意乾撲來。他的身形迎風躍起時,雙手上倒是突然多了一對亮晶晶的三股叉。   神意乾大喝了一聲「來得好」,單手使勁將六道化神戟向地拍去,在激得塵土飛揚的同時,那柄絕世神兵又神奇無比的急急反彈而起,神意乾當下對這戟身一旋,那六道化神戟攜著獨龍出海之勢迎向了身處半空的翔.達加德。   只是一招之間,除了那看不見臉面的水神澈,身在場中的翔.達加德和一邊的慾海生兩人臉上都可以看得見驚容,似是神意乾的厲害大大的超出了他們的意料之外。   眼見翔.達加德被逼退,慾海生大喝了一聲,忙揮舞著手上的焰刀,又和翔.達加德再次朝神意乾撲去。炎魔之名果然名不虛傳,那慾海生的人還未到,他身上散發出的熱力已經有如實質般向著神意乾捲來,由那熱力造成的景象扭曲,直接可讓人將它的厲害看得分明。   神意乾身形微微一讓,同時六道化神戟在身前一轉,舞得像旋風一樣滴水不進,剛好將那熱力擋得四面散開,緊接著他又身子躍起,手握六道化神戟往下擊去。   「轟」   塵土再次飛揚,雖然那翔.達加德早就遠遠的避開,可是六道化神戟所帶過的勁風還是將他頭上的小髻子打得散開,遠遠跌落在了地上。 第六集 第十二章 奈何     翔.達加德臉色變得更青,連續兩次吃虧,他的眼中明顯流露出了欲要擇人而噬的怒火。將兩把小三股叉極快旋轉於雙手手心,呼嘯一聲,復又朝著神意乾撲去。   就在翔.達加德身形躍起的同時,那位一直沒有聲息的「水龍魔道士」水神澈也突然舉起了他的法杖。   「水之至聖,魔神如霖,悠悠牽引而來……」呢噥般的咒語哼哈著從水神澈那兒發出,只見他的法杖之上,極快的出現了一個很大的藍色水球,水神澈輕輕一揮,水球便又分成了數千顆與石丸彷彿的水珠,直朝著神意乾連番射去。   外有水神澈的暗黑魔法攻擊,內又有慾海生和翔.達加德的糾纏,神意乾大喝一聲,極快的揮舞著六道化神戟擋開慾海生和翔.達加德的招式,隨即身子極快一轉,頓時在原地消失,而在慾海生和翔.達加德兩人的身後,則淡淡的現出了他的九個影子。   「九轉真邃?」真照情不自禁失聲叫道,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招式,心中更是肯定了自己與這神意乾和原始婉如的關係,頭腦中那極其紛亂的思緒升起:「他們分別是東夷太子和西戎公主,那神皇和冬月皇后豈不是……還有那西戎的大天魔神……我怎會是人族?」   懷著僅剩的一絲不確定,真照再次投目於那一邊的戰團之中,只見神意乾面對著西戎的三人的合力,縱使這時手中的六道化神戟使得出神入化,卻也不禁漸漸的落入了下風。   再看對方三人,慾海生的雙焰刀上帶著原始魔道的火系攻擊,加上他原本就陽剛威猛的進招,每每總能迫得神意乾不得不與他硬碰,而翔.達加德雖然與慾海生不同,但他的身法極是獨特,彷彿來去的風一般快得叫人無從捉摸,倒也極能讓神意乾分出不少心來。   不過最讓神意乾頭疼的,大概該是身在戰團之外的水神澈,因為他發出的原始魔道的水系攻擊,實在讓人有些防不勝防,而且顯然他與慾海生和翔.達加德兩人早已配合得純熟無比,每當緊要關頭總能讓神意乾雪上加霜。   場上四人愈鬥愈急,其中最是好看便數水神澈和慾海生兩人,他們一藍一紅的出招,不斷在神意乾身前身後交織出極是炫目的光網,映得四下一片亮堂。場邊的真照心知這光網越是炫目,那神意乾所受的壓力也就越大,不過所幸那六道化神戟是上古神兵,對原始魔道有著一定的克制作用,因此對方三人一時間也就對神意乾奈何不得了。   鬥到酣處,神意乾身上也現出了白色亮芒,而場上四周,一次又一次的出現他的身影,九轉真邃這時在他使來,已經到了出神入化、信手拈來的境界。「西戎魔動堂,果然名不虛傳。」神意乾縱身與慾海生硬拚了一招,身子倏然後縮,嘴裡不禁大聲笑道。   慾海生被神意乾震得後退兩步,待到站定身子,也跟著朗聲道:「今日以多欺少,不論能不能取得神龍太子的人頭西歸,我慾海生立誓今後再不踏出陽關半步。」   「好,好漢子!」神意乾避開水神澈發出的一輪水系攻擊,突然身形一轉,迅速無比的朝著那仍然身在半空的翔.達加德迎去,身子躍起之時,他手上的六道化神戟也極快的撩向翔.達加德的心窩。   翔.達加德嘿然一笑,身子微微伸張,頓時彷彿迎風飄舞般向後移出了丈餘。只是這麼一避,神意乾的這一戟就落到了空處,而且在他身後,水神澈發出的一道張牙舞爪的水龍又再次朝他撲來。   正自真照思量著神意乾該如何閃避之時,卻見那神意乾在半空中不避不閃,單手反而舉起急甩,他手裡的六道化神戟竟脫手向翔.達加德飛去,那「呼呼」的風聲一時大得出奇。   看著這性命相搏的舉動,真照「啊」一聲驚呼出來,下一刻,「蓬」的一聲沉響傳出,水神澈的那道水龍已在神意乾的身上撞了個結實,將他重重的撞得跌在了地上,而另一邊,六道化神戟也如神意乾所願的插入了翔.達加德的胸膛。   驚心動魄的場面突然生出,一旁觀看許久的原始婉如駭得急忙搶到丈夫身旁,將他抱起,而真照也心急如焚的衝了過去。慾海生和水神澈沒料到神意乾竟會以命搏命,也忙停下手腳去看翔達加德的傷勢。   神意乾口中淌下一絲鮮血,他搖晃著重新站起身子,輕輕擺手示意妻子自己無事後,又對慾海生道:「我以一敵三,終究要輸,既然如此還不如痛快一搏。」頓了一頓,神意乾將身上別打得有些襤褸的衣衫扯下,又道:「不瞞諸位,我身上穿著升龍山上的龍鱗神甲,倒是有些取巧了。」   原本狂態睥睨的翔.達加德受了六道化神戟的這一擊,早已出氣多入氣少,這時聽得神意乾的話兒,身子又是震了一震,立即嘔出一大口血來。   「神龍太子果然與眾不同,水神澈真是佩服!」到了這個時候,從開始至今沒有說過話兒的水神澈終於也忍不住道,「不過既然硬受了這『蔚藍龍舞』,即便有龍鱗神甲護住,神龍太子只怕也勉強得緊吧?」   聽著水神澈陰沉之極的話兒,神意乾微微一笑,英俊的臉上也看不見有絲毫的受傷跡象,只是不依不饒的應對道:「水龍魔道士也令我心服口服。」   真照在旁看著神意乾那輪廓分明的臉,心知雖然他外表看來彷彿無事,但是被剛才水神澈的這一道水龍打中,絕不會如此輕鬆簡單,而且從他先前落地時的情形來看,那也並不像是安然無恙的樣子。   慾海生放下翔.達加德的身子,雙手再次一揮,那雙焰刀立時又變成了兩把火焰騰升的大斧。他慢慢走前兩步,緩聲說道:「既然是要取人性命,自然也需將自己的性命拿出來,我那三弟大意至此,也是該的。神龍太子,還是請吧!」說罷,慾海生也不等神意乾應話,逕自縱身躍起,火焰大斧自上往下直劈向神意乾的頭首。   神意乾一把推開身旁的原始婉如,身子同時極快的掠往左側避讓,他因為手中沒有了六道化神戟,所以也不敢與慾海生實招相對。身形變幻之時,又聽他誦念道:「神化萬千,輪迴六道……」那六道化神戟竟又重新出現在他的手中,而翔.達加德的身上,只留下了一個雞蛋大的血洞。   慾海生和神意乾再次鬥了起來,水神澈見狀也忙施展起暗黑魔法,不斷打向場上的神意乾。三人越鬥越狠,慾海生的雙斧使得比之前的雙刀更是厲害百倍,那逸出的勁風掃在週遭的草木上,頓時「哧哧」的燃燒起來,而水神澈放出的水龍則不斷增多,伺機飛舞於神意乾身側,讓人防不勝防。   相較而言,神意乾不知是不是因為身上有傷的緣故,動作卻變慢了許多,在慾海生和水神澈的夾擊之中漸漸有些左支右絀,著實有些處境勘虞。真照在一旁看得好不心焦,心中也忘記了自己身在幻境當中,只是不斷呼喝起來。   又鬥一陣,眼見神意乾就要落敗,他卻突然發出了一聲長嘯,身子竟出奇的硬是從與慾海生交手的戰團中抽出,反身掠向遠處的水神澈。   「這是幹嘛?」真照見狀心中一驚,「他的這個行徑實在與求死無異,這時候慾海生又哪會讓他脫身而去?」電光火石之間,慾海生那大斧的頂端果然不出所料的擊在了神意乾的身上。   神意乾噴出一口鮮血,藉著慾海生這一劈之勢,他的身子更加快速的飛向水神澈,也就在此時,神意乾再次出其不意的將他手中的六道化神戟擲出……   銀光流動,六道化神戟在空中有如一道閃電般劃過虛空,在那銀色光芒的照耀下,真照終於得見水神澈那罩在陰影下的臉。   與其說是臉,倒不如說它是只有眼睛的水球更好,因為水神澈的頭竟是一坨藍色晶瑩的水,除此之外,他的水球腦袋上就只有一雙深藍色的雙目,極是怪異駭人。而此時,水神澈那張怪異無比的臉上,可以清楚的看得出驚懼。   「啵」的一聲輕響,六道化神戟實實在在的插入了水神澈黑色斗篷,戟上的餘力又將他的身子帶得飛起,直直撞到一株大樹,釘在了上面。   神意乾撐著身子單膝跪地,他的半個身子已被鮮血染成紅色,轉頭看了看驚詫當場的慾海生,微笑道:「今日我以一搏二,也算得上是賺回本錢了,我們再來吧!」   「不……」原始婉如衝過去擋在神意乾身前,見那慾海生沒有動作,這才急急扶起丈夫,連聲問道:「意乾哥哥,你如何了,你如何了?」   神意乾又自咯出一口鮮血,對著妻子溫柔一笑後,輕咳道:「沒事,莫非你忘了我有太虛凝神法?」   「可你……」原始婉如為神意乾拭了拭嘴角的血跡,臉上擔憂之色已經表露無遺。   神意乾臉色一正,又道:「婉如,不會有事的,今日無論如何我也要護得你和照兒平安無事」   夫妻兩人目不轉睛的對望一陣,原始婉如終於點了點頭,重新扶神意乾站起,隨後低聲道了一句「你要小心」,便又退到了一邊。   真照望著神意乾的背影,他心知神意乾雖然有神妙的太虛凝神法護體,只是剛才所受的慾海生的那一擊只怕早便將他身上的經脈震亂,而且他又在受傷之後強自運氣殺了水神澈,這傷上加傷下,他如今的境況實在不容樂觀。   「他是有擔當的男人,爹……他便該是如此人物!」 心中突然有一股莫明的情感生出,真照自己也分不清那究竟是孺慕還是崇敬,嘴裡只是不斷默念道,眼前那人的形象竟漸漸變得高大起來。   慾海生長長歎了一口氣後道:「想不到東夷皇族還有你這等人物……唉,如今能在此殺了你,也算是我西戎的一件幸事了。」   神意乾笑了一笑,又自從水神澈的身上重新召回六道化神戟,也不理會慾海生的話兒,突然極快的在地上畫了一大一小兩個圓,那大圓圍著小圓,而那小圓又圍著他。   「星辰六芒,以神起名,輪迴六道,永墮彌尼……」隨著六道化神戟的戟尖不斷在地上划動,那大小兩個圓之中慢慢出現了一顆六芒星辰的圖騰,而且在六道化神戟的映射下,那兩個圓和六芒星也開始射出白色光芒,將神意乾整個兒裹入了其中。   「六道輪迴?」慾海生失聲叫道。   真照聞言心頭一凜,他知慾海生嘴裡所說的「六道輪迴」乃是神族的禁制武學。相傳憑藉著這招「六道輪迴」,施為者能夠以六道化神戟引領北天三十六顆天罡星之力,斷絕對手的一切生機輪迴,使其永遠墮落於彌尼死境不能超生,同時因為這「六道輪迴」太過霸道毒辣的緣故,施為者本身又極易遭到星宿之力的反噬,因此「六道輪迴」在神族之中向來遭到禁制,而神族中歷代六道化神戟之主也絕不會將它使用出來。   這時神意乾不顧一切的催動起「六道輪迴」,轉眼之間只見天上星辰開始射下星芒,投於他的身上,將六道化神戟映得如同一道光束般,緊接著在原始婉如的呼喊聲中,神意乾手執六道化神戟向著慾海生所站的方向朝地擊去。一霎之間地上土石翻滾,在「六道輪迴」作用之下,從地底迸射而出的白色光芒直飛慾海生……   眼前白光不斷閃耀,慾海生身上冒發出的火焰高高捲起,他雙手上的焰斧同時呈力劈山嶽之勢逕自迎向了神意乾的「六道輪迴」……   自上古四靈大戰之後,千百年來從未有人施展過的「六道輪迴」再現世間。   「星辰六芒,以神起名,輪迴六道,永墮彌尼……」那低沉的吟唱越來越是微弱,看著那原本並不應該出現在世間的景象,真照不由自主的走前兩步,他的眼中已不知不覺被淚水浸得模糊……   山風呼呼吹過,林子又回復先前的黑暗,就連天上原本明亮的星星,這時也彷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般,顯得那麼的黯淡無光。慾海生在六道輪迴所發出的白光中消失無蹤,而神意乾卻頹然的倒在了地上。   「意乾哥哥……」原始婉如撲到神意乾的身邊,看著他五官上的血跡,她的語調已經滿是哭泣味兒。   神意乾那俊美而堅毅的臉龐這時變得極是蒼白,他勉強笑了一笑,溫柔無比道:「我說過了,今日不論如何定要護得你……你和照兒平安無事……」他微微一頓,突又說道:「照……照兒呢?婉……如……快將他帶過來讓我看看……」   原始婉如聞言也醒悟過來,連忙過去將那被縛在樹上的孩童放下,大概是那孩童身上受了咒法禁錮的緣由,從樹上下來後竟不能言語行動。原始婉如忍著淚兒將他抱到神意乾身邊,神意乾伸手撫摸著那孩童的臉,慈愛無比道:「照兒,先前你沒有哭,好得很……果然不愧是爹的好孩兒。」   那孩童年紀尚幼,也不明白眼前的事兒,這時聽清楚神意乾話兒中的讚揚,雖然不能言語,但一雙大眼睛卻連連眨了幾下,滿是得意的神色。   神意乾艱難的伸手到懷中摸索了一陣,取出一支極短的玉笛交到原始婉如的手中,正色道:「待……待會兒你只需吹響這支笛兒,我……那皇叔便自然會尋到你,你求他……他老人家送你們到南蠻去……皇叔最是疼我,那九色鹿胙……普……普天下只有皇叔……他定會為你和照兒安排好一切的。」   原始婉如搖著頭,眼中的淚水急湧而出,連聲說道:「不,不……我們從前便說過要同生共死的,到了如今你讓我一人如何……」   「胡鬧!」神意乾急罵一句,隨即眼神漸漸轉向柔和,又望了一眼那孩童後,輕聲說道:「照兒還小,你……你就忍心拋下他孤身一人在這世上不成?」   原始婉如聞言搖了搖頭,又不知所措的點了點頭,眼中的淚水更是如同氾濫一般流出。神意乾輕輕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水,幾不可聞的說道:「能與你一起,便是我神意乾最快活的事兒,只可……可惜我不能和你一道看著照兒回生……長大了,你……你日後定要……要好生保重……」   那孩童眼見母親哭得如此傷心,而父親說話時卻有氣無力,雙眼瞧瞧這個,又轉過去看看那個,雖然不明所以,但也不由得哭了起來。   原始婉如緊緊抱住神意乾的身子,嘴裡迭聲道:「你不要走,你不要……」只是神意乾的身子越來越冷,頭早已軟軟的垂了下去。 第六集 第十三章 恨生     靜靜的夜中,那淒涼的哭聲響遍了整片林地,真照跪在地上,半晌作聲不得,那股子悲淒在他心中不斷翻騰,讓他覺得有些燥熱。手中的帝恨突然亮了起來,似是呼應著他,更憑空的使他心頭變得火熱一片。   哭了好一陣子,原始婉如輕輕將神意乾的身子平放地上,轉身摟過那在一旁也留著眼淚的孩童,溫柔道:「照兒,爹爹他累了,要睡一會兒,我們可不要吵著他,你以後要乖乖的,知道麼?」說時,她又湊過嘴去親了親那孩童的小臉蛋兒。   那孩童乖巧的眨了眨眼睛,很快的就停下不哭,任由母親愛憐的抱著。原始婉如用頭依著那孩童的小腦袋,又道:「照兒,娘告訴你一件事兒,你可要記住了。娘自小就討厭旁人廝殺,因此不喜歡你習武,不過從今天開始,娘再也不會不讓你習武了,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的練好武藝,要做一個像爹爹那樣有本事的人,不要讓人欺負,知道麼?」   那孩童聞言又眨了眨眼睛,似是開心異常。原始婉如拿起神意乾的那支短笛放在嘴邊大力的吹了數下,讓那尖銳的笛聲遠遠的傳了出去,這才將那玉笛塞入那孩童的懷中,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小胸膛道:「你小小年紀便受了這許多的苦,都是爹娘的錯,但盼今後你身上的九天絕脈能夠治癒,娘便再無牽掛了。」   說時,原始婉如不知從腰間摸出什麼放進了嘴裡,又湊到那孩童的耳邊低聲道:「照兒啊,娘……娘實在捨不得你爹爹,只是……只是娘也放心不下你……」微微頓了一頓,她大力的吸了一口氣後接著道:「從今往後,你再也不叫神之照,爹娘給你取了新名兒,便叫做八部真照,你可記住了?」   那孩童聽得極是認真,只是苦於無法動彈,眼睛便不斷的眨著,原始婉如又親了親他的臉蛋兒,不捨的放開他的身子,伸手握過地上躺著的神意乾的手,也平躺到了神意乾的身邊,又道:「娘也有些累了,要和爹爹睡一陣兒,你……你可乖乖,不……不要吵著爹……和娘……」說罷也閉上了雙目。   真照癡癡的望著那孩童似懂非懂的神情,心頭彷彿在熱辣辣的滴著鮮血,自那原始婉如躺下的一霎之間,他突然感到週遭有一陣孤寂朝他排山倒海的湧來,心胸的那股醞釀了許久的燥熱終於再也按捺不住,雙膝不自覺的跪在了地上。   他的上身挺得筆直,雙手緊緊的握住拳頭,突然仰頭向天長呼而出:「爹……娘……你們莫要拋下孩兒啊……」那呼喊遠遠傳出天際,那天上的星芒似乎也為此更加黯淡。   真照不知不覺的舉起手中的帝恨瘋狂的揮舞起來,帝恨更加亮了,那紅光彷彿熊熊燃燒的火焰,讓他這一刻渾然忘我。   那是恨啊,在心間無論如何也抹不去的恨。   凌厲的紅光不斷劃過虛空,真照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發洩些什麼,但是也只有將手中的帝恨舞得更急,也只有如此他心中才能覺得好過一些。紅光更是密集,真照竟沒察覺到虛空之中漸漸出現了一道道的裂痕,他的心早已被那濃郁的恨意包圍,唯一清楚知道的就是不斷的揮舞帝恨。   慢慢,週遭的景物越來越模糊,先前的一切都被扭曲,真照不知不覺已身處在無盡的黑暗之中,他拚命的劈砍著,帝恨在這一剎與他融成了一體,沒有人能夠阻擋他什麼,因為瘋狂的恨意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恨啊,我好恨啊!」低低的話語從他心間傳出,不斷在他的耳邊迴盪,他是如此快意。   隱約之中,突然聽見一把女子的聲音傳來:「照哥哥……住手……那是帥大哥啊……」額頭上傳下極細微的一縷清涼,他只覺得那聲音有些熟悉,可卻又讓他懵懂不解,遲疑並沒使他的動作因此放慢下來,他雙手高舉帝恨,帶著縱橫的刀氣,終於一去無回的劈了下去……   「照哥哥!」   鮮血飛濺,那暖暖的液體在他的臉上緩緩的流動,帶動著額頭上傳出的清涼瞬間滴淌到他的心間……   「嗡」的一聲轟鳴,仿如古暮的鐘聲在他耳邊敲響,他終於看得見了:面前的慕容雪正充滿柔情的望著他,擋在了帥明傑的身前,不知為何,她的髮髻竟然散了開來,那秀美的臉上,金色的神族紋飾這時可以看得見有一道鮮血流過。   「雪兒!」真照滿臉錯愕,他心中突然充滿悲痛和憐惜,嬌妻的臉上顯得如此蒼白,襯得那道血跡更加鮮紅。   慕容雪搖晃墜地,真照急忙搶過把她抱住,眼中的淚水卻不能自已的流了下來。環顧四周,在三才陣的力場中,帥明傑、鍾炎武和雨夜梧桐都有氣無力的倒在了地上,真照緊緊抱住慕容雪的嬌巧身子,嘴裡哽咽道:「雪兒,雪兒,你怎麼了……啊……怎麼了?你千萬不可有事……」   慕容雪伸手為真照擦了擦臉龐上的淚水,微微笑道:「照哥哥,男兒有淚不輕彈,你……你是……天下人都敬……佩的大英雄……怎……怎麼可……以哭?」   真照痛心如噬,卻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微微轉頭親吻著慕容雪的玉手。   「我……我要聽……聽你說我……喜歡聽的話……兒……」慕容雪輕抹了一下臉上的血跡,又繼續道:「我……我要你……說……說你在臨……臨淄對我說……的……」   慕容雪流下的鮮血將真照的前襟染成通紅,真照只是「啊啊啊」的大聲呼喊著,那種難以言喻的悲痛已經讓他泣不成聲。   「照哥哥,你……你說啊……說啊……」慕容雪又咳出一口鮮血,秀美的臉上那殷紅的血跡斑斕得讓人觸目驚心。   「你……你自然是我真照的妻子……從……啊……從此以後你……我永不分離,無論……無論今後發生什ど事,你都要與……與我……一道。你……你若受……受苦,有……有我陪你……我若受苦,卻也……卻也不許你離開我……嗚哦……不許你離開我啊……」   淚水狂湧而出,臨淄夜宴上,稷下學宮中,北叫坊間……一幕幕還似昨日的情景如電般閃過心頭,真照心痛得仰頭長呼,那胸間的悲淒卻依然不能洩去一絲半點。   慕容雪的呼吸愈是微弱,她的眼神也漸漸黯然:「照……照哥哥……我……我能……與你……一起,很……很是快……活,能……能做……你的……妻……可……可能我的運……運氣便……便已用完……今……今後我再不……不能……與……你……」   眼見嬌妻終於閉上了雙目,真照張大的嘴不斷急促的吸著氣兒,他有些恍惚的站起了身子,彷彿世間一切與他都沒有了關係。靜靜的好一陣子,他手裡的帝恨愈發亮堂起來,那不知是恨是悲的感覺讓他的手有些顫抖,他低頭看了一眼慕容雪的臉龐,胸膛起伏得更加厲害,好一會兒才咬牙切齒的吐出一句:「我要殺!我要殺光了他們!」   旋風般的真氣從真照腳下旋轉著升起,那深藍色的光芒讓人覺得它有若實質,就像是燃燒著的藍色火焰,不斷吞吐搖擺。   真照一手抱著慕容雪的身子,一手高高舉起了帝恨,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他情不自禁的衝口而出道:「萬年絕恨!」緊接著體內真氣也翻騰湧動而出,手上的帝恨猶如有了靈性一般,帶動著他的手揮了出去。   一刀,兩刀,三刀,四刀……閃著金光的刀芒直撞那三才陣週遭的氣場,真照傲然大步踏前,仰天呼嘯一聲,單手再次舉高……   「萬年絕恨!」   巨大的轟鳴驟然響起,那白色的氣牆漸漸變暗,隨即消散無蹤,而陣外的情景也終於可以看得清楚。   三才陣被破,只見清徽、靈霄和西山三人氣喘吁吁的坐倒在地,眼中這時分明露出了極度驚恐的神色。真照臉上寒若沉冰,慢慢走近那聖廟長老之首的清徽,手上的帝恨再次舉了起來。   「你……魔族……魔族……你竟然修習了《天魔古蘭經》,莫非就不怕與我整個人族為敵?」清徽也沒有了先前聖廟長老的風範,一手指著如同轉世魔神一般的真照顫抖道。   真照不動聲色的看了清徽一眼,就彷彿在看一個死物一樣,手上帝恨向下一揮,清徽的人頭便「啵」的一聲跌在地上。   「師兄……」靈霄和西山兩人看見清徽死於真照刀下,頓時悲呼道。   真照轉頭看了他們一眼,又逕自走向靈霄,沉聲道:「魔族又如何?神族又如何?與人族為敵又如何?」說時手起刀落,又將靈霄的腦袋砍了下來。   西山又悲呼一聲,隨即恨聲對著真照道:「你今日之舉,就是要與聖廟為敵,你今後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們呂高野門的弟子也一定放不過你。」   真照冷酷一笑,手上的帝恨再次揮出。 第七集 1 出城     三個血淋淋的頭顱滾落地上,午門四周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真照的身上。要知聖廟在人族百姓心中佔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那聖廟中的長老更是至高無上的人物,先前看見真照破陣而出,那睥睨四方的威勢已經將所有人鎮住,這時再看他手起刀落連殺三名聖廟中的長老,頓時凡是在場的人連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起來。   廣場上,氣氛仿如靜止,那蕭瑟的北風吹過,「嗖嗖」的叫囂不已,似是要向世人展示它的威力。真照頭上的髮際迎風掠起,他那雙眸如靖水般深藍,在身上淡藍色光芒的襯托下,讓人只覺得他有若天神。   淌著血跡的帝恨依然興奮的泛著藍光,真照轉眼看了看四下呆呆瞧著的禁衛軍,他又甩了一下帝恨道:「還有誰要擋我?」儘管他說話時的語氣平靜不波,但是那些禁衛軍聞言後眼中卻明顯可以看得見懼意。   真照見沒人應話,又轉身行至帥明傑身邊,用嘴咬住帝恨後慢慢將帥明傑扶起,而手掌也抵在了他的背心。這時,任人都知道真照是要為帥明傑療傷。   「快,一起合力抓住這個逆賊。」那不知躲在哪裡旁觀了許久的監斬官看見真照要為帥明傑療傷,以為有機可趁,當下便大聲叫嚷起來。   禁衛軍們聽見了命令,心中雖然仍然懼怕,但是因為軍中向來軍規極嚴,是以這時候也不敢抗命,只得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向著真照這邊圍來。   真照抵在帥明傑身上的手掌藍芒大盛,他極為小心的將另一隻手上的慕容雪放下,隨即又拿起了帝恨,朝著那些逼來的禁衛軍揮去。由始至終,真照的眼睛只是看著身前的帥明傑。   「噗、噗、噗……」雖然那些禁衛軍還未能走到真照近處,但是帝恨所發出的刀氣卻已經連連掃中了最前面的一排人。   血肉橫飛,那些後面一些的禁衛軍看見自己的同伴,猶如被割的稻草一樣接連倒下,他們頓時駭得魂飛魄散,哪裡還敢繼續向前。慌亂間,也不知道是誰「啊」的驚呼了一聲,所有禁衛軍都一哄而散的退到了廣場遠處。   微微窒了一窒,真照又連著運氣助鍾炎武和雨夜梧桐療傷。得了真照的真氣,帥明傑、鍾炎武和雨夜梧桐三人又重新站起了身來,雖然他們三人依然一副身受重傷的模樣,但是畢竟是可以行動了。   真照重新抱起慕容雪,再次端詳著愛妻的容貌,眼中那濃郁的憂傷不經意的又露了出來。其餘三人明白真照的心事,心中都好不沉重,倒是帥明傑首先過去摟住了真照的肩膀安慰了一句:「兄弟,唉,先別想那麼多,出了帝都再說吧!」   「大哥,記得我和你在毛驢山上說過的麼,要一起搖撼山河啊……可如今,我卻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我……」真照眼中熱淚再次湧出,語聲帶著哽咽。   「兄弟,眼前最重要的事兒是出帝都,莫非你就不為紅影弟妹想想麼?」帥明傑見真照語意頹然,連忙勸慰道。   真照又望向了懷中的慕容雪一眼,也沒有說話,帥明傑心中一急,也不理真照願不願意,又接著道:「如今宮內的情形不知如何,沒了聖廟的這三個老傢伙,嬴用、嬴復兄弟應該不難將翼王救出來……嗯,弟妹他們這時也該到南門了,我們還是快些趕過去與他們會合吧!」說罷,便伸手拉過真照就走。   正要過去牽幾匹禁衛軍的馬匹,卻聽午門之內又傳來連番馬蹄聲,遠遠望去,原來是一大隊軍馬從皇城之內馳出來。帥明傑臉色微變,心中暗忖著這個時候從宮裡來人,不管宮裡面究竟出了什麼變故,也絕對是敵非友,因此便極快的牽過四匹馬,和鍾炎武兩人硬扯著真照向南門去了。   一路快馬加鞭,不到一陣就來到了南門附近,才剛能看見南城門的望樓,就遠遠的聽見了一片廝殺聲從那邊傳出。帥明傑心中一沉,知道前面定是出了什麼變故,極快與鍾炎武對望一眼,又對雨夜梧桐交代了一聲要小心行事,便一道疾馳過去。   「弟兄們,拚命衝啊,莫要讓逆賊出了城門。」   四人來到近處,及目的卻是數千身穿禁衛軍服的軍隊,不斷的向著城門旁的一個巷子入口處攻去,聽見那些發令的統領不斷叫喊著「逆賊」這個詞兒,倒讓他們情不自禁將憂慮的目光轉到了另一邊。果然,只見那小小巷子口,真照的親衛隊在落雲的指揮下,正用兩輛馬車頂在了入口的地方,抵擋著禁衛軍不斷的攻擊,瞧著他們滿身的血跡斑斑,顯然之前的打鬥著實是激烈之極。   帥明傑眼見情勢危急,也顧不得那麼多,當即就縱馬領著鍾炎武殺了過去。那些禁衛軍原本一心只放在巷子的落雲等人的身上,冷不防被人從後殺出,雖說帥明傑等人也只有寥寥四騎,但他們頓時就亂成了一團。而另一邊的落雲看見是真照和帥明傑四人,當即下令所有親衛一起殺出,兩路匯合下,很快就殺散了禁衛軍的攻擊,又一起退進了巷子裡。   「大統領,你們終於來了。」落雲領著真照等人進到巷子深處,他滿是焦急的臉上這時終於勉強露出一絲笑容。   「出了什麼事兒了?」帥明傑耳聽著外面的禁衛軍又發起了一次進攻,便急著向落雲問道。   落雲轉頭望了望真照,看到真照手中的慕容雪,臉上露出了一個悲憤的神情,沒留心帥明傑的話兒,囁嚅問道:「這……這……夫人怎麼了?」   真照的雙目依舊只望著懷中的慕容雪,也沒有理會落雲,帥明傑輕歎了一口氣,朝落雲擺了擺手示意讓他不要多問,又道:「外面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司馬先生呢?」   落雲搖了搖頭苦笑道:「唉!我也不知道為何,城中的數千禁衛軍似是全部都來了,聽說嬴影大統領死了……司馬先生剛才手臂上中了一箭,如今正在裡邊包紮呢!」   帥明傑眉頭一皺,急急的道了一句「我們先去看看司馬先生」,就拉著真照逕自朝內裡行去。   「司馬先生,這究竟是怎生一回事兒?」一見到司馬子亮,心急如焚的帥明傑也不客氣,劈頭就問了一句。   司馬子亮手上纏著繃帶,也不見他臉上有絲毫頹然的神色,只聽他搖頭笑道:「想不到我們大人竟惹得洛王如此顧忌。」說時,司馬子亮便將眼前的事兒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個大概。   原來真照等人在午門大鬧法場時,司馬子亮和落雲依著約定好的時間率領一眾親衛軍向南門奔來。可誰知他們一來到南門,卻發現這裡有數千禁衛軍在等著,一頓衝殺之下,他們便被迫退到了這個巷子裡來了。   「先前子亮派人探聽到,洛王已經將嬴影殺了,如今的禁衛軍大統領乃是秦自武。照著眼前的情勢,只怕洛王是要放翼王出帝都,而集所有禁衛軍的兵力來圍堵大人啊!」司馬子亮見眾人默不作聲,又補充著說了一句。   聽到這樣的消息,眾人無不心亂如麻,正各自想著心事,一直沒有說話的真照突然抬頭朝司馬子亮問道:「那如今阿影在哪裡?」   司馬子亮眼光微微閃動,淡淡的看了一眼真照手上的慕容雪,依舊鎮定如斯道:「大人,載著夫人和胡老夫人的馬車,先從東門出城去了,如果順利,如今應該已經在城外等著我們。」   真照沉吟一陣,又將手中的慕容雪交給雨夜梧桐,突然說道:「一陣我領人先行衝殺出去,你們隨後跟來,不論如何,我們今日都要衝出帝都。」   「慢著,大人。」微微一頓,司馬子亮又接著道:「如今吹的是南風,正好向著城門。大人可先讓人射出火箭,讓城門附近的房屋先燒著,這樣或許會對我們更有利些。」   真照聞言覺得有理,點了點頭後立即召來落雲和親衛軍御風、獵風、卻風三營的統領,吩咐了幾句便各自準備去了。等到眾人紛紛離去,帥明傑有些擔心的拉住真照低聲道:「兄弟,你……你可還好?」   真照平靜的看了一眼帥明傑,語氣出奇的低沉道:「大哥,我已經沒有了雪兒了,我不能再失去身邊的你們,你放心,無論如何我也要把你們安全帶出帝都去。」   帥明傑一聽臉上立即露出了笑容,用拳頭大力的捶了捶真照的肩膀,欣喜道:「這才是好漢子,切不可為了眼前的事兒就沒了鬥志,弟妹也是不希望你如此的。」   真照待帥明傑說完話兒,淡淡的露出一個不像是笑容的笑容,也不再多說什麼,逕自轉身朝巷子口去了。   經過一連番的廝殺,真照那大統領府裡的三百多名親衛隊這時候已經剩下兩百來人,有許多還是身上帶著不輕的傷的,而外面圍攻的禁衛軍,則在巷子口留下了三四百具屍體。真照走到巷子口處時,大概是要為下一輪的進攻做準備,卻正好看見外面的禁衛軍紛紛退到了遠處,巷子裡的親衛軍們也開始將一些布條綁到箭上,再塗些原先備以實用的油紙製作火箭。   「好弟兄,是我讓你們受累了。」真照轉頭又見一個依著圍牆坐下著的親衛軍,腦袋上纏著用身上衣衫撕下做成的繃帶,上面還有血水不斷滲出,便蹲下了身子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帶著歉意的說道。   一眾親衛軍早就看見真照過來,這時又聽見真照的話,滿是血跡的臉上都紛紛現出感動的神色,真照身前的那人更是勉力站起身來,大聲道:「大統領是當今的真英雄,如今不過受奸人的誣陷罷了,我們弟兄會誓死追隨大統領的。」   真照聽了這話兒,眼中濕氣又重。要知慕容雪的死,早就使他暗自悔恨當初沒有聽司馬子亮的勸告回膠東郡去,以至今日落到了這般的下場,這時又見身邊眾人因為他而被困在這裡,心中更覺愧疚難當,因此環顧了一下在場所有人後,他又強自展顏笑道:「我真照在此立誓,今日定要將你們都帶出城去,從日往後與你們榮辱與共,絕不相負。」   俗話說「士為知己者死」,眾親衛軍感受到真照話兒中的至誠,紛紛跟著大喝了一句「榮辱與共,絕不相負」,他們心中的熱血頓時都沸騰了起來。   待到一切準備妥當,眼見外面的禁衛軍又開始動作起來,真照一聲令下,數十支燒得正旺的火箭朝著城門兩邊的房屋準確無比的飛了過去。轉眼之間,順著那恰到好處的風勢,好幾處木質比較多的房屋開始冒起了縷縷的黑煙,而且越來越濃。   真照趁外面的禁衛軍驚詫得未及反應之時,極快的跨上馬背,大聲道:「弟兄們,我們這就一起殺出帝都去。」說罷,他便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   心中的恨意狂飆,帶著先行的一百多人殺入禁衛軍中,真照一連數下揮舞起手中的帝恨,他所發出強大刀氣,不斷掀起了一陣陣血雨,只是一個呼吸不到的功夫,在他面前就有數十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真照勒馬直立在大街上,猛的運足真氣大喝道:「我乃令東侯真照,今日擋我道者,死!」所有人聞言都不由一窒,在那運足了真氣的話聲中,他們的耳朵已被震得「嗡嗡」作響,其中不少禁衛軍更是被駭得雙腿酸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殺!」真照又大喝一聲,他身後的親衛都隨著他撲向了面前生出了怯意的禁衛軍。雙方激烈的廝殺著,城門處的火勢逐漸變大,那愈來愈濃的黑煙順著風勢捲向了守在城門一邊禁衛軍,頓時使得真照這邊佔了不少便宜。   手起刀落,真照手中的帝恨也不知道飲了多少人的鮮血,在這一刻,他彷彿化身從九幽出來的奪命魔神,那些禁衛軍只要朝他走近,便會血肉橫飛、失去性命。漸漸的,倒下的禁衛軍不斷增多,而同時的,真照身後的親衛也極快的變少。看著那些在自己身邊拚命衝殺的親衛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去,真照心中突然有如刀割,甚至有些難以呼吸……「殺,殺呀!」只是到了這個時候,他也只有高聲吶喊著不斷砍殺,以此減輕胸中的疼痛。   好不容易挨到街道兩邊火勢變大,冒出的黑煙如巨浪般湧向城門,城門處的那兩千禁衛軍終於抵受不住濃煙的攻薰,紛紛朝四下散去。   真照隨手扯過身上的衣衫掩面,屏住呼吸當先馳到了那濃煙滾滾的城門前,他高舉帝恨用力砍去,「嗤」的一聲脆響,在他那手臂怪力的巨大力量下,城門上的大橫木應聲斷成了兩截。手下親衛用力推開城門,隨著濃煙通過拱道湧出,真照護著後面的帥明傑等人也一起衝出了城門。   望著身後咸陽城內高高昇起的濃煙和火光,真照又打量了一下與自己一起出得城來的親衛,算算經過剛才的一陣,他們也只剩下寥寥的不足百人,而且他們個個身上還都掛綵連連。   「我會再回來。」真照暗暗思想著,他心中倒是首次生出了一股極大憤恨,雖然不知到底恨的是什麼,但是已經足以令他不斷告誡自己一定要再次踏足這兒。   「兄弟,我們還是快趕去與弟妹他們會合吧!」有傷在身的帥明傑一直和司馬子亮等人坐在馬車內,這時看見真照咬牙切齒的不知在想什麼,心中略微擔心,便出聲提醒了一句道。   真照回過神來,點頭應道:「好,我們現在就去。」說罷,真照正要傳令眾人往東去,卻突然聽見城門望樓上一把聲音傳來:「真照,你就這這樣要走了麼?你朝這兒看看!」   轉頭望向望樓,因為城門再次被關閉起來,從那拱道湧出的黑煙漸漸消散,真照依稀看見城門上,分明站著數百禁衛軍,當先幾人,正是軒轅主君,洛王嬴浩,洛王世子嬴晉,還有秦自武。而那說話之人,應該就是嬴晉了。   眼見真照逃出咸陽,嬴晉不怒反而得意的笑道:「想不到我們這一番佈置,還是不能困住令東侯爺啊,只有祝侯爺你一路順風了。」微微頓了頓,他又手指一邊道:「不過……真照,你就這樣要走了?也不管你妻子、幕僚的性命了?」   真照眾人順著嬴晉的手指看去,臉色陡的都是一變。只見在嬴晉的右邊,又有一行人被綁著推了出來,他們赫然就是李紅影、胡學言、胡老太太和宇文樂等人。   帥明傑和司馬子亮等人都下車來到了真照身邊,看見城門上面的情景,帥明傑當即連聲吃驚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真照沒有作聲,司馬子亮略一沉吟,長歎道:「想不到洛王和翼王竟都如此顧忌大人!」 第七集 2 為義     帥明傑看了一眼臉上帶著憂色的真照,朝司馬子亮問道:「司馬先生,你這話兒是什麼意思?」   司馬子亮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們先前便與嬴用、嬴復兄弟約好,大人在法場拖住聖廟的三位長老,翼王府就要護著紅影夫人他們從東門出去。既然今日洛王為了大人,已經放棄了阻擋翼王,那紅影夫人照理應該可以安然無恙的出城才對……可如今夫人卻落入了洛王的手中,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嬴用、嬴復兄弟將紅影夫人交給了洛王。」   帥明傑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聽完司馬子亮的話兒,心中終於明白了司馬子亮的言中之意:要知翼王府雖然和洛王作對,但怎麼說也只是他們皇族之間的爭鬥罷了,而真照對他們來說卻是外人一個,如果這個時候讓真照逃出咸陽,只憑著他是武威王蘭斯的女婿這個身份,就能夠讓他們寢食難安,因此翼王府將李紅影等人交給洛王,無非是想借刀殺人罷了。也因為這樣,司馬子亮才會有「洛王和翼王都如此顧忌大人」之語。   司馬子亮說的話兒真照也不知道聽到沒有,他默默的看了許久望樓上的李紅影等人,突然大聲對嬴晉問道:「事到如今,小王爺也不需轉彎抹角,有話直說就是,真照在此洗耳恭聽了。」   「真照,你竟然敢殺了我們聖廟的三位長老,我以軒轅仁皇之名發誓,定要將你碎屍萬斷。」軒轅主君居高臨下的盯著真照,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   在真照心中,如果不是聖廟的那三個老傢伙,慕容雪也不至於死在三才陣中,因此他滿是憤恨朝軒轅主君望過去,沉聲道:「軒轅仁皇?我真照也以我的名義發誓,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們聖廟從大陸上消失。」   聽到真照說出這話兒,軒轅主君立即氣得渾身直抖,口中連罵了幾聲「逆賊」,那眼神簡直是要將真照千刀萬剮。嬴浩見軒轅主君受窘,立即高聲叱罵道:「真照,你儘管逞這口舌之快,如今你的妻子、幕僚還在本王手中,本王即便殺不了你,但也可殺殺他們消消氣兒。」   真照聞言臉色一變,心知自己已經被人抓住了軟肋,便強自壓下心中怒氣,朗笑道:「洛王爺,你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這回若不是你先要置我於死地,我也犯不著惹你老人家。既然如今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你若肯高抬貴手放了我的人,我真照可以當天起誓,今後你與翼王之間的事兒,我絕對不會插手,如何?」   嬴浩嘿嘿一笑道:「真照,你現下已經是肉在砧板上了,又憑什麼來和本王談條件?莫非你以為你還能回到膠東去?不妨告訴你,本王已經發出了詔書,各地鎮軍只需見到你的行蹤,便會將你捉拿回來,況且膠東郡那兒,本王也早派了人過去總領事務了,你就算入了膠東,也逃不出本王的手掌。」   真照眉宇一揚,毫不相讓的笑道:「難道王爺以為天下之大,就再沒有我真照的安身立命之地了麼?」   嬴浩想不到在這種情勢下真照仍敢對他出言頂撞,當即臉色一變,大聲罵道:「真照,你休要如此囂張……也罷,本王不和你作這口舌之爭,來人呀,給我將這些令東侯府的叛孽統統殺了。」   「且慢!」眼見嬴浩要下令殺李紅影等人,真照急忙大喝了一聲,走前兩步道:「王爺,你只要將他們放了,我真照今日但任憑王爺處置,如何?」   「但憑處置?」一旁的嬴晉發出一陣長笑後,得意道:「看來令東侯和外間傳言真是一樣,是個懂得憐香惜玉的人。」說時,嬴晉慢慢走近一旁的李紅影,伸手就在她的臉上摸了一把。   李紅影盡力扭頭避讓,嘴裡斷斷續續的朝真照大聲叫道:「你……你快走!」   「嬴晉,你……」眼見愛妻受辱,真照心中怒火狂燒,手上頓時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嬴晉欣賞似的看了一眼真照的神情,嘻笑道:「真照,既然你說要但憑處置,那你現下便先把一隻眼珠子挖出來。」微微一頓,他又補充了一句:「挖了之後,我自然放了你的女人。」   真照沉吟一陣,突然正容道:「好,我便依了你!」   嬴晉生性炎涼,他隨口將話兒說出來,原本並不期盼真照真的會為了救人而將眼睛挖出來,因此先前的這些話兒不過是想著拖些時間,好從別處調集人手出城追擊真照。不料這時竟然聽見真照這樣說,倒真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讓他一時間作聲不得。   「大統領,萬萬不要相信他們!」鍾炎武聽見真照答應了嬴晉的要求,當下就大聲叫嚷了起來。   「兄弟,莫要意氣用事,我還是從長計議才是。」帥明傑也來到真照身邊,拍著真照的肩膀道。   真照搖了搖頭,大聲朝著望樓上的李紅影道:「阿影,我已經失去了雪兒,就不能再沒有你了,今天即便是死,我也要將你平安救回來。」說時,真照快得不容人阻擋的把食指和中指插入了自己左眼。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真照緊咬牙關將手拔了出來,這一刻,彷彿天地萬物都突然凝固不動。   鮮血一滴接一滴的不斷滴下,真照的半個臉面在一瞬之間被染成紅色,雖然斑斕,只是卻讓人清楚的感覺到它的堅毅。   四下寂靜無聲,所有人都為真照的作為震得呆住,下一刻……   「不要啊,夫君……」望樓之上,李紅影已經淚流滿面,她的哭喊聲遠遠傳出,那聲音中充滿沙啞,完全沒有了平日那能讓達官貴人們花盡千金的曼妙。   「大人……」   「大統領……」   「主人,你……」   「兄弟……啊……」   司馬子亮、鍾炎武、雨夜梧桐和帥明傑等人不約而同的衝到了真照的身旁,他們的眼裡同時都可以看得見悲憤。   真照不動聲色的高舉起手裡的那顆仍血淋淋的眼珠子,平靜如故的道:「小王爺,現在你可以將我的妻子放了吧?」   嬴晉想不到真照真的將自己的眼睛挖出來,好不容易從先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雙眼極快一轉,又自乾笑道:「令東侯果然是英雄豪傑,不過你若真想將人帶走,這一隻眼珠子便未免不夠了。」   「他娘的,好個卑鄙無恥的小人!」聽見嬴晉的話兒,鍾炎武和落雲的眼中氣得幾乎冒出了火,兩人當即就指著城樓上大聲叫罵起來。   真照的擺了擺手,示意鍾炎武和落雲稍安勿躁,一邊由著雨夜梧桐幫他包紮眼睛,一邊平靜無比的說道:「小王爺,真照雖然不惜性命,但也不是愣頭青了,你如此言而無信,又讓我如何信你?」說時,他那若無其事的神情就彷彿剛才挖出的眼珠子並不是他的一般,從說話的聲調和神態中一點也感覺不到他的痛楚。不過,身在真照旁邊的帥明傑和司馬子亮卻清楚的知道,他這時只怕已經是疼到了極點,因為他的雙手緊緊握住,上面的筋血脈路已經駭人的高高凸出。   「真照,你既挖了眼珠子,我嬴晉自然會言而有信,將你的女人一併放了,不過……你莫非就不顧其他人的性命了麼?」嬴晉口中雖說會言而有信,只是卻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是與「放」字有關的,反而是走到另一邊的胡學言等人身前,又咬著牙道:「你若不將你的一隻手砍下來,我就立即殺了他們。」   「放屁,放你娘的大臭屁……」鍾炎武首先跳將出來,大聲的吆喝道,不一陣真照身後的一眾親衛們也開始叫罵起來。   「小王爺,你也看見了,你如此又怎能讓我手下的弟兄們信你?」說話的時候,真照高高舉起右手,在眾人詫異的目光當中,他張大嘴巴,一口將手中血淋淋的眼珠子吞了進去。   好一陣後,真照抹了一下嘴邊的血跡,淡淡的說道:「小王爺,我真照行事向來信奉這樣一句話,那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只是……」微微的頓了一頓,他臉色一變,又冷冷道:「只是若有人對我不住,我便會將他記住一輩子。」   看見真照如此悍勇的行徑,望樓上洛王、軒轅主君等人的眼中不禁生出了些懼意,嬴晉雙目瞪起,更是色厲內荏的道:「真照,從此以後,你只不過是受我大秦追殺一個叛逆而已,能奈我何?好,竟是如此,我今日便當著天下人的面將他們殺了。」說時,嬴晉拔出腰間的長劍,首先抵在了胡老太太的脖子上。   「且慢!」真照運勁呼出,聲震天際,嬴晉的手當即頓了一頓。   「怎樣,令東侯,你改主意了麼?哈哈哈……」嬴晉得意的笑著,隨即望樓上的眾人都笑了出來,笑聲中滿是譏諷之意。   真照,不動聲色的踏前一步,微笑道:「好,小王爺既然如此在意我真照的這支手,那我今日便送了給小王爺,又如何?不過還望小王爺真的言而有信,呆會兒將我的這幾位弟兄放了,莫要讓天下人笑話了!」   話兒一出,真照身後眾皆嘩然,鍾炎武上前緊緊拉住真照,焦急的連聲道:「大統領,千萬不要相信他們的鬼話,你即便把手砍下來,他們也不會放人的!」說罷,他見真照臉上一副堅決的神情,又急著跑前一步,對著望樓跪了下來,淚流滿面的大呼道:「宇文兄弟,胡先生,諸位兄弟啊,大人大義,可也不能再自殘身子了……今日是我對不住眾位兄弟,大人想救你們,是我鍾炎武不讓,你們若是要恨便恨我鍾炎武好了,絕不干大人的事兒。」一番話兒說完,鍾炎武又大力的朝著望樓上磕了幾個響頭,便轉身大力拉住真照直往回拽。   望樓之上,宇文樂等人也是熱淚盈眶。宇文樂聽完鍾炎武的話兒,先是跪了下來,大聲道:「大人,你快走吧,你待我們弟兄之義,我們都記在心裡了。」   突然,向來沉默寡言的胡學言也跪在地上,古井不波的朗聲道:「大人,屬下謝過你的知遇之恩,今後便不能再侍奉大人左右了。」說著,他又轉向胡老太太道:「娘,是孩兒不孝,讓您老受累了,孩兒給您老磕頭。」重重的磕了三個頭,他繼續說道:「娘,大人乃是天下第一等的大英雄大豪傑,他待孩兒恩情深重,孩兒是心甘情願的將性命交與他的。今日大秦負了大人,大人既然反出大秦,那孩兒便也不再是秦人……娘,孩兒忠孝難兩全,累得娘成了逆賊,對不住您老人家了。」   胡學言話語中的悲涼讓望樓上所有人都是一窒,一霎那間,所有令東侯府的人都跪了下來,臉上現出的是無比的堅決。   白髮蒼蒼的胡老太太帶著慈愛的望著胡學言,微微笑了一笑後緩聲道:「好,好……能有你如此懂事的兒子,為娘算是能給你那九幽之下的爹爹有個交代了。」說時,老人突然身子前仰,脖子在嬴晉手中的長劍極快的一劃,頓時血濺當場。   「娘……」   悲淒的聲音從望樓高高傳出,隨著那裊裊的黑煙衝上雲霄,迴盪在有些灰暗的天空裡。   看見眼前的情景,城門前的真照雙目瞪得有如銅鈴般大,同時他的心在滴血,這短短的一日間,讓他感覺到無力的事兒已經發生的太多太多,他甚至有些恨自己,恨自己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離去。   「好……」真照大喝一聲,全身藍芒泛起,用力甩開拉住他的鍾炎武,大步踏前去,右手抽出帝恨,睚眥欲裂道:「好,我便把這隻手給你了!」說罷,眾人的驚呼聲中,閃耀著紅光的帝恨朝著他的左臂劃去,再難阻擋半分。   頃刻,鮮艷的紅色讓所有人心中一跳,呼吸也緊跟著變得急促起來……   北風中,他傲然挺立,那身影彷彿可以支撐起這片天地。鮮血不斷狂湧,帝恨痛飲著主人的血,似是歡快,又似是怨恨,轉眼間它變得更加明亮耀眼。   真照一聲不吭丟下手中的帝恨,又彎腰拾起了地上的斷臂,只是這麼一霎那間,他身後的眾人都突然感覺眼前情景有些模糊……   輕輕擦拭,手中微覺濕潤,那,是淚麼?   「小王爺,我的這隻手臂便給你了!」   真照未等眾人回過神來,又大步走前,他身上的藍芒愈來愈亮,突然他暴喝一聲,帶著白色光芒的右手猛的向前急甩,那滿是鮮血而且仍未凝結的左臂,被他擲得直飛向望樓上的嬴晉。   那,是一道電光。   那,是一道青色電光。   那,是一道迅捷無倫的青色電光。   在眾人的眼中,那一道迅捷無倫的青色電光卻讓他們生出了一種錯覺,它停頓在了空中……   看得清楚,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那電光中有一條威猛巨大的青龍,在怒嘯,在張牙舞爪,彷彿是要盡情發洩它的狂暴。   「小王爺,小心……」那青龍直逼嬴晉,慌亂中一人大喝而出,逕自飛身護在嬴晉身前,轉眼看時,那人正是這時的秦國禁衛軍大統領秦自武……   橫變突生,轉瞬而止。   「轟」   巨響震徹天際,青龍將秦自武打得遠遠飛開,餘勢未盡之下,真照的左臂又撞到了嬴晉身前,有如活物一般恰好掐住嬴晉的脖子。   「怎樣,小王爺,你拿了我的手臂,這回可願將我的人放了?」真照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他一邊為自己止血,一邊朗聲朝嬴晉道。   嬴晉被真照那血淋淋的手臂緊緊掐住咽喉,便連呼吸也極是困難,哪裡還能說話,「呵呵」幾聲後頓時無力的軟倒在了地上。倒是洛王嬴浩看見嬴晉的景況,連忙對真照道:「真……令東侯,你……你這是做什麼,快放了我兒,我自然就放你的人。」   真照先前就是為了讓「青龍」助他拿住嬴晉,這才孤注一擲的砍下了自己的這條青龍臂,不過他本是想用青龍臂將嬴晉拿下城來的,可誰知中間殺出個秦自武,急亂之下只好轉而掐住了嬴晉的咽喉,正好一擊湊功。   稍稍透過氣來,真照只覺腦中略微有些暈眩,止住了手臂上的血後,他忙用帝恨拄地,不卑不亢的說道:「王爺,你這話兒就錯了,誰知道你會不會又言而無信?不如還請你先放了我的人,我自然會讓小王爺安然無恙的。」   嬴浩聞言後臉色微微變青,只是他看了一眼嬴晉這出氣多入氣少的模樣,當即便下令道:「來人,給我把他們放出城去。」   「洛王,萬萬不可,你這是要放虎歸山啊!」軒轅主君見洛王下令放人,連忙上前勸道。   洛王略一猶豫,又看了看自己的獨生兒子,終於沉聲道:「君上,本王可不能不顧兒子的性命。」說罷他也不理軒轅主君那難看的臉色,又示意讓手下禁衛軍放人。   一眾大統領府的人終於出得城來,李紅影迎面撲入真照的懷中,望著真照仍有血水滲出的左眼和空空左臂,她一邊哭一邊又憐又惜的罵道:「你怎麼就這麼傻,你怎麼就這麼傻……」   真照低哄了李紅影幾句,又轉而朝城門上的嬴浩笑道:「洛王爺,你既然放了我的人,那便不如送佛送到西,我這兒正好缺了些車馬,只好一併勞煩您老了,哈哈……」 第七集 3 向南     天空依然顯得蒼涼,雲朵兒也壓得人有些透不過氣兒來。   得到了洛王嬴浩的車馬,一切安排妥當後,真照放開對青龍臂苦苦支持的遙制,又高聲朝著望樓上道:「洛王爺,多謝你的照顧了,我真照有生之年,定要再回這咸陽來。」說時,他大喝了一聲,逕自縱馬率領眾人朝東行去。   滾滾煙塵揚起,不到一陣的功夫,真照眾人已經離開了咸陽約莫二里餘地。因為驍騎營並未遠去的緣故,那咸陽城裡的洛王也不敢貿然派人出城追趕,因此他們暫時倒是可以鬆下一口氣,稍作休整。   真照騎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的放緩行走,半日來的連番打殺實在讓他勞累不堪、心力交瘁,再加上他又有斷臂和眼睛兩處外傷在身,先前緊張時還不覺什麼,可這時整個身心一鬆,他當即就再也支撐不住,歪頭跌下馬來不省人事了。   朦朦朧朧,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當真照再次恢復知覺的時候,已經是入夜時分。睜開唯一剩下的那只右眼,真照首先感覺到的是失去了左眼的不習慣,隨即又感覺到全身都酸軟乏力、隱隱作疼,而且左臂的斷臂處,只輕輕一動,火辣辣的疼痛立即讓他感覺有些扎心。   全身放鬆著不敢動彈,右眼左右轉動打量了一下,原來自己正睡在一個極其簡陋的帳篷中。帳篷裡沒有任何擺設,有的只是鋪得均勻的乾草,真照定定的看了看那些乾草,他突然想起了李紅影,心中同時暖意湧起,不禁暗歎了一句:「也只有她才這般細膩的心思了。」   難得的一陣平和,真照轉念又想起慕容雪,他的眼神一黯,那股悲淒和不捨再次在心胸中醞釀起來:「雪兒啊,都是我的錯……」自怨自艾好一會兒,不加約束的思緒飄得更遠,想到之前在三才陣的幻境中的事兒,他那悲苦的心中不禁浮起了一個疑問:「莫非神皇和冬月皇后真是我的祖父、祖母?」   真照開始有些明白為什麼他每次見著冬月皇后,心裡面總有一種親切的感覺,或許這便是其中的緣由。仔細想了一想幻境中的事物,他突然醒起幻境中的八部真照的額頭上是有著神族的紋飾的,這不禁又讓他疑惑不定起來,紛亂的思緒好一陣都難以平服。   「不管了,日後定要向那老頭子好好的問個明白的。」撇開這些疑惑和煩惱不去想,真照輕輕舒了一口氣。   「你……你醒了?」李紅影從外面走進帳篷,正好看到真照醒了,臉上露出一個驚喜莫明的表情,飛一般的撲到了真照的懷中。   「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李紅影趴在真照胸前,流著淚的重複說著,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喜是悲。   真照伸過手梳弄李紅影的秀髮,默不作聲的由著她哭,好一陣後,李紅影才抬起頭抹乾眼淚,責怪道:「以後再也不許你這般不顧性命了。」   真照笑了一笑,想要說些話兒來安慰李紅影,只是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想了一陣,他才終於說道:「雪兒走了,我不想再見到你有什麼不測,我……我是什麼也顧不得了。」   李紅影聽真照提起慕容雪,心下暗自感動的同時,臉上也現出了悲色,兩人沉默不語好一會兒,李紅影低聲道:「我不管,你需答應我,你以後再也不能這樣了,不然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我也不活了。」輕輕歎了一口氣,她接著道:「你知不知道你跌下馬的這兩天,我的心裡總是不能踏實!」   又溫柔的摸了一下李紅影的臉蛋兒,真照突然醒起什麼,大吃一驚道:「兩天……兩天了?」   「你都睡了兩天了,幸好有司馬先生用金丹道法中的『金針渡劫』為你療傷。」李紅影埋怨的瞅了真照一眼,壓低聲音著道。   大概這兩天李紅影真是擔心極了,說了這一陣子的話兒,真照只覺得她對待自己比較先前更加火熱了許多。其實真照又哪裡知道,自從在咸陽城南門前,他捨得自毀一目來換李紅影無恙,李紅影的心中早已感動莫名,這兩天來每每看見他的左目和斷臂,李紅影便心疼非常,如今終於盼得他醒過來,心情就自然比尋常激盪了。   「如今我們走到哪兒了?」真照想了一會兒,突然側頭朝李紅影問道。   李紅影微微一笑道:「你別擔心,我們現在在亞西了。」   「亞西?怎麼在亞西了?」真照眼睛一瞪,驚詫不已的問道:「我們不向東走,怎麼反而轉到這西面的地界來了?」   李紅影捏了捏真照的手,輕聲道:「你急什麼,這都是司馬先生的主意。」側頭略微一想,她又帶著詢問意味的說道:「哎呀,是了,司馬先生說了,如果夫君你醒過來了,就要告訴他的。」   看見真照點點頭,李紅影立即快步出了帳篷,好一陣後,和她同時出現在真照面前的便是司馬子亮和帥明傑眾人。   「兄弟啊,你終於醒了。」帥明傑才一進帳篷,馬上來到真照的身邊握住了他的手,「兄弟,看你醒過來,大哥我就放心了。」   真照心中暖意升起,微笑著打趣道:「沒有大哥陪著,我怎會一個人到九幽地府去耍。」說時,他轉眼又望向一邊的司馬子亮、鍾炎武和落雲等人,最後將目光停在了胡學言身上,眉頭輕輕一皺,艱難的說道:「胡先生,對不住了,老太太她……」   胡學言的神情一如尋常的平靜,似乎並沒有經歷過母親過世的慘事,只見他聞言後躬身行了一禮道:「家母的事兒,請大人一定不要放在心上。」   真照心知胡學言向來如此,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默默思索了一陣,這才轉頭對司馬子亮道:「司馬先生,聽說我們現在是在亞西,不知道這是為何?我們不是要回膠東麼?」   「大人,請恕子亮擅自為大人拿了主意。」司馬子亮不慌不忙的行了一禮,緩緩道:「子亮以為,大人此時已經不能再回膠東去了。」   「哦,這是為何?當初先生不是勸我回膠東的麼,為何現在又不能了?」   「當初始皇仍未駕崩,大人若是早些回膠東準備,自然可以在始皇駕崩之時總領膠東軍政大權。可如今……」司馬子亮搖了搖頭,歎道:「洛王讓太子登基,又自封攝政王,膠東郡得到了當今秦皇的皇詔,大人就算去到膠東,那也只是徒勞而已……況且這個時候,秦國各地只怕早就收到了捉拿大人詔書,因此這去膠東的路途上必定是險阻重重的。」   「唉……」真照長歎了一口氣,苦笑道:「是我先前沒有聽從先生的話兒,才會弄到今天這個境地的……」   「大人切莫要這樣說,大人乃忠肝義膽之人,先前是子亮唐突了。」司馬子亮又作了一躬,微笑著道。   真照側頭略想,又問道:「向西……向西,莫非……莫非先生是要去玉門關?」   司馬子亮笑著搖了搖頭,胸有成竹道:「那玉門關雖然是武威王的地面,可是大人卻不能去那兒。」微微頓了一頓,他又接著道:「雖然此時翼王和大人都出了帝都,但相較之下洛王更顧忌受封膠東的大人,因此他必定盡全力遣人追殺圍堵大人。往東去,那是膠東,洛王會嚴令東面各路鎮軍追查大人的去向,所以大人不能東行。現下我們向西走,洛王獲悉後一定會以為大人是要到玉蘭關去的,待他再發明詔調集人馬時,我們便轉向南去,自然就可以安然無恙。」   「向南?」真照有些糊塗了,疑惑不已的問道:「向南,先生是要去大唐麼?」   「大人……」司馬子亮突然跪下地來,正容道:「大人現下叛出了秦國,就已經不是秦人,不知大人心中可還有搖撼山河的志向?」   「搖撼山河?」真照嘴裡重複了一句,不解道:「不知道先生這話兒是什麼意思?」   司馬子亮仍然跪在地上,說道:「大人如果仍有搖撼山河的志向,那子亮便要勸大人南行,借道大唐,入南蠻公國。」   真照奇道:「入南蠻公國?」   「對,入南蠻公國!」司馬子亮口氣堅決的應道。   真照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陣,然後凝聲道:「那就請先生為我說說這其中的緣由吧!」   司馬子亮點了點頭,侃侃道:「子亮從前在隆中讀書的時候,曾隨師長遊歷於大陸各處,當時便去過南蠻。南蠻境內地勢獨特,北面多是山林沼澤,許多地方終年有毒物瘴氣繚繞,除了幾處重要的關隘,再沒有別的道路出入其中。而南蠻的南面,則瀕臨不驚之海,河流眾多,因此由河流沖刷出來的平原肥沃之地面積極大,那兒算得上是南蠻的富庶之地,只看巴蜀『天府之國』的美名就可見一斑了。」   司馬子亮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在南蠻的西邊,有兩個高原,分別是吐蕃和天竺,這兩處地方猶如屏障般處在了南蠻與西戎之間,因為這樣,西戎、南蠻數千年來從未出現過戰事,是大陸上唯一可與魔族有來往的國家。再看南蠻的東北面,隔著大江與東夷相對而望,南蠻人的造船之術一點也不輸於東夷,這也是東夷數千年對南蠻不能有尺寸之功的緣由了。」   「大人,你仔細想想,南蠻有著這易守難攻的地勢,而且又有富庶自足的條件,卻不正好是大人實現志向的根本?」司馬子亮目光炯炯的盯著真照,又道:「南蠻國內種族眾多,號稱是大陸上所有的種族都有,雖說這樣使得他們內裡紛爭極多,各個城邦戰亂不斷,可是卻也因為如此,南蠻才是個可以容納百川之地。」   司馬子亮似是越說越興奮,眼光更是亮了起來道:「大人,只要我們在天府富庶之地站穩腳跟,然後再圖其餘,南蠻自然有望盡歸大人掌握。到時候虎臥南蠻,進可王霸中原,退可安守一隅,從此大人便可與天下英雄一爭長短了。」   「王霸中原?」此情此景,如果是換另外一個人說出這樣的話兒來,真照還真要以為他是在癡人說夢,現下他們不要說是什麼天府之國,就是小小的一塊安身的地兒也還是沒有的,又何談的什麼王圖霸業?不過真照轉眼瞧了一下司馬子亮的身後眾人,顯然他們都覺司馬子亮所言有理,一個個都陷入了沉思當中,各自想著心事兒。   「夫君,司馬先生說的不錯,我們青樓聯盟的總樓便在南蠻,我也讓師傅她老人家見見你。」李紅影見真照沒有發話,便輕聲的在旁說了一句。   聽了李紅影的話兒,真照不由側頭思索起來,好一陣後他終於似是下決心,說道:「好,既然司馬先生這樣說了,那我們便到南蠻去。不過……」頓了一頓,他又對眾人道:「諸位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妨明說了,你們之中若是有誰不願意跟我到南蠻去的,儘管坦然說出,我會給你們一些錢銀,你們大可自去謀生吧!」   「大人,我宇文樂的性命已經是你的了,我願誓死追隨大人。」宇文樂聽到真照這麼說,首先跪了下來,緊接著,鍾炎武、胡學言、落雲等人互相望了一眼,也都一起跪了下來,齊聲說道:「我們都願誓死追隨大人。」   眼見眾人眾志成城,真照心中鬥志驀然升起,說笑道:「好,從此以後,我們便一起弄他個王圖霸業出來。」   眾人盡皆大笑,帳篷中一時間氣氛融洽無比。真照接著又和司馬子亮等人商量了幾句,具體說了一些如何經由大唐到南蠻去的事項,這才讓眾人各自散去。   第二天一早,帥明傑依言代替真照將決定了到南蠻去的事兒向一眾親衛宣佈,那一眾親衛當初經過甄選出來的都是些無牽無掛之人,加上他們又感動於之前真照為了胡學言等人不惜斷臂的舉動,因此都一口答應了願意繼續跟著真照往南蠻公國去。   一行兩百餘人按照司馬子亮的計策緩緩的繼續西行,走了四五日,就在即將走過亞西的地界之時,他們突然轉向南行,連續馬不停蹄的又走了月餘,終於從迂迴的雲浮山脈出了秦境。   其實當其時人族四國中秦國與其餘三國都有接壤,許多荒野的邊界,如雲浮山脈之中,因為裡面的道路並不適合大軍行走,因此秦唐兩國的邊境也只有一個小小哨站而已。真照等人經過那哨站時,負責看守兩名兵丁正自無所事事中,他們還未來得及拔出腰刀,就被綁起扔在了一邊,只得眼睜睜的看著真照等人揚長而去。   在大唐境內日宿夜行,雖然勞累依然,但終究算是可以放慢了行程的速度。對於秦國各地欲要追捕真照等人的鎮軍來說,他們就像是做了一個東方仙術中的大挪移一樣,憑空挪移到了雲浮山脈,然後又從秦國消失在雲浮山脈之中。   前前後後大約走了四個多月,真照等人終於來到了大江之前。在這四個月中,真照一行人都是偽裝行走,他們照著司馬子亮的話兒,早在進入大唐之初,就「洗劫」了一隊商隊,將那商隊所有人的除了銀子之外,什麼衣褲鞋襪、車輛貨物通通搶了個精光。因為怎麼說大唐也是人族國家,哪怕只為了軒轅主君的一句話兒,派人圍堵他們也是理所當然的。   在東方大陸上,最主要的河流有兩條,一條是中原流域北部的大河,大河之水發源於天山,浩浩蕩蕩的從西向東,經過黔中山脈的崇山峻嶺,然後轉向北方迂迴流去,經由北狄的牧河原地,匯進那裡爾河中,復又萬馬奔騰的朝東而去,最終注入渤海之中。而這另一條河流,則是真照等人面前的大江。大江起源天竺和吐蕃兩塊高原之間,彙集了兩塊高原山脈上的雪水沖下浙江,浙江江水再融入黑龍江,然後浩浩蕩蕩的流往青海。   真照等人拿出假身份的路條矇混過了關卡,又租了一艘大船渡江。大江上行了大半天的水路,他們終於順利的渡過了這條天塹,來到南蠻境內第一座大城——建康之前,直到了這個時候,一路上處處提防的真照眾人這才稍稍的鬆下了一口氣兒。   大概是因為向來各國商隊都會來南蠻做生意的緣故,城門處的檢查並不甚嚴,真照等人也就輕而易舉的進入了建康。數千年來,南蠻從未和外族發生戰爭,健康作為南蠻對外的門戶之一就從未被戰火波及,而南蠻的內亂也很少影響到健康,怎麼說南蠻人就算再笨,也不會將自己的門戶打爛了讓外人進來,因此健康就成了南蠻公國裡少有的太平城邦   走在建康城內的街道上,真照等人都發覺建康對比起咸陽、洛陽等人族大城雖然仍遠遠不如,但是它的街道卻也可見一切井井有條,有著極明顯的繁榮的氣象。再看街道上的行人,這可就讓真照等人大開眼界了,因為這裡的街道上可以看得見各種種族的人,他們有的不僅長相讓人張目結舌,就連衣飾裝扮也是奇形怪狀得叫人眼花繚亂,所謂的「號稱是大陸上所有的種族都有」,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 第七集 4 經商     一路走馬觀花般的行了一段,正當經過街道上的一間名叫「展玉軒」的妓院時,與真照一同坐在馬車中的李紅影眼中突的一亮,當下就出聲吩咐眾人停了下來。   「怎麼了?」   真照有些奇怪的看著李紅影,李紅影朝他笑了一笑後應道:「今天時候也不早了,你不想找個地方落腳麼?」   「在這裡麼?」真照詫然道。   李紅影也不答話,伸手到馬車外招來一名親衛,又從懷中取出一塊小銅牌,吩咐了幾句後,那親衛便急急的走入那展玉軒去了。   靜靜的等候了好一陣,那名親衛終於從展玉軒走出來,同時與他一道出來的還有幾名打扮得花招枝展的「大嬸」,只看那裝扮和行頭,就知道她們定是展玉軒裡面嬤嬤級的人物。   真照還未來得及向李紅影問話,就見當先一名「大嬸」快步走向李紅影,用極為恭敬的語氣低聲道:「小姐,大盟主早就傳令下來,說是要屬下們留意小姐的行蹤,想不到小姐那麼快就抵達建康了。」   真照一聽見「大盟主」三字,立即明白了這展玉軒定然又是青樓聯盟的產業,而李紅影剛才遞出去的那塊銅牌,大概就是她的身份憑證了。心中這些念頭一閃而過之時,又聽到李紅影道:「麻煩孫夫人幫我準備住處,需得可以容下兩百人的。」說話時,李紅影也並不客氣,似是一切都理所應當的。   那嬤嬤恭敬的領命而去,由始至終眼睛都不敢朝馬車裡打量一眼,就衝著這一點,真照便不得不暗暗讚歎青樓聯盟的組織嚴密。   李紅影交代完事兒,又轉過頭來對真照微笑道:「夫君,今晚我們便住在這兒吧!」   真照點了點頭,看著李紅影略顯消瘦的臉,他心中頓覺有些歉然。這些天來,一行人一直急急趕路,原本需得半年才能行完的路途,他們只用了四個多月就走完,對於一個身無半點武功底子的女子來說,著實是勞累得厲害,況且加上真照因為受傷的緣故,一路上泰半時間都需人貼身照料,因此李紅影這時看上去也就難免憔悴了許多。   輕輕拖過李紅影的玉手,真照和聲道:「阿影,這些天可難為你了。」   李紅影眼中露出感動的神色,如同順從的小羊羔一般伏在真照的懷中,帶著滿足的笑意道:「傻瓜,我們既然結為夫妻了,原本便該是守望相助的。」   兩人車中溫馨了不到一陣,就聽見馬車外司馬子亮的話聲傳來:「老闆,一切都準備好了,我們這就進去吧!」因為一路上都喬裝為商隊的緣故,故而司馬子亮等人全改稱真照為老闆。   真照和李紅影相對一笑,一同走下了馬車,只見司馬子亮、帥明傑等人早已領著一眾親衛準備妥當,只待真照下令,便隨著那領路的嬤嬤從展玉軒旁的一條小巷轉入後院去。   來到後頭,真照才知原來展玉軒實在大極,它後面的三個院子,何止可以容下兩百人住進去,只怕就算來上個五六百人,那也是綽綽有餘的,最妙處是這三個院子是完全和前面展玉軒的樓面隔開的,因此也不用擔心會惹人耳目。   傍晚時候,一行人吃著展玉軒準備好的晚飯,這幾個月以來,他們直到這時才算是終於吃上了一頓可口的飯菜,因此都快慰不已。吃飽喝足,真照和司馬子亮、帥明傑又招來了一眾頭領人物,到那正廳中商議今後在南蠻的打算。   眾人一一來到大廳中坐下,關好門後司馬子亮取出了一幅極大的南蠻地圖掛在了門背上,真照仔細查看了一下那幅地圖,只見上面清清楚楚的記錄了南蠻公國境內的每一條河流和每一座山峰,而且還標明了南蠻各個城邦的勢力範圍以及各城邦的具體位置,只看那地圖上寫得端正清晰的字跡,就可知道做這一份地圖的人當時定然花費了極大的心血。   在座的大多是軍旅出身,都是識貨之人,這時看到司馬子亮的這幅地圖,無不「嘖嘖」的發出一陣稱讚聲來。司馬子亮不動聲色的指著那地圖道:「這幅地圖是當年我跟隨老師遊歷南蠻時畫下來的,經過這些年,南蠻各城邦勢力雖然大致有所不同,但這些山川風物卻還是依然不變的。」   真照站起身來,對著司馬子亮躬身行了一禮後道:「先生大才,能得到先生的輔助,我真照真是三生有幸!」   司馬子亮連忙謙讓一句後,又道:「南蠻境內因為種族繁多的緣故,大小城邦共八十有餘,南蠻之所以稱為公國,便因為它是由這八十餘城邦共同組成的國家了。」略微一頓,他又繼續道:「南蠻各地之中,若論富庶又以那素有天府之國之稱的巴蜀平原為最。巴蜀平原乃是南蠻第二大平原,它東臨竭石,西倚幽山,南面是那無人敢進入其中的迷途森林,而北面則是抵天峽谷,如此三面環繞、一處關隘的地勢之下,巴蜀可算得是南蠻國內進退可據的養兵之地。大人請看,只要能夠盡得巴蜀之地,不出五年,大人便有望可掌握整個南蠻了。」   真照默默思索著還未說話,帥明傑先是說道:「司馬先生,可……可我們只有這區區兩百人……」   司馬子亮點了點頭道:「大人說的極是,我們如今的確連維持之力都欠奉,更不屑說什麼掌握南蠻了,只是凡事從無到有,由小至大,因此今日子亮想要與諸位商討的,便是今後這經營之道了。」   「經營?」真照實在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他哪裡想到司馬子亮翻來覆去講了那麼一大堆話兒,最後竟是為了說什麼經營之道,心中覺得滑稽之餘,便也不動聲色的問道:「不知道先生所說的經營之道究竟是什麼呢?」   司馬子亮不慌不忙的一正衣冠,侃侃而談道:「巴蜀平原上共有五個城邦,子亮所說的經營之道,便要由這五個城邦講起……」   ……   南蠻公國南部,共有三大平原,它們分別是喀塔米平原、巴蜀平原和拓勿平原,其中喀塔米平原面積最大,拓勿平原最小。在第二大的巴蜀平原上,屹立著五座大城,它們分別屬於五個不同的城邦勢力。   傲月、雷神之錘這兩座大城分別是精靈和半獸人的城邦,他們有如衛士一樣分駐在抵天峽谷的東西兩邊,扼住了巴蜀平原最重要的交通要道。傲月之後是五大城邦中最大的斯里蘭卡,因為它是由少數人族和幾大類人族聯合而成緣故,因此城邦中人口眾多,民風崇尚自由,斯里蘭卡城在南蠻諸城邦裡素有「自由之都」的美稱。   緊挨著斯里蘭卡的是由人族組成的城邦卡多雷。卡多雷背靠帶著神秘色彩的迷途森林,雖然只是巴蜀平原中第二大的城邦,但由於商業上的繁榮和文化上的發達,是以它已經隱隱間成為了巴蜀五大城邦的領袖。至於剩下的亞特蘭提斯,在上古四靈大戰之後的一段時候,它曾經極度繁榮,並且統一過整個南蠻,但是由於統治者在強盛過後不可避免的墮落和腐朽,炫目而高貴的亞特蘭提斯古文明終於隨著戰亂而失落,如今剩下的只有那落後而野蠻的亞特蘭提斯蠻荒群落。   「是這裡麼?司馬先生,你說的那個入口,就是這裡了麼?」皎潔的月色當中,經歷了三個多月的翻山涉水,真照一行人終於順利的來到了巴蜀平原的幽山山腳。   幽山山脈號稱千叢山,山脈連綿千里,傳說其中叢林茂盛,生活著大量兇猛的魔獸和未開化的蠻族,因此即使幽山有著數條通往另一邊的拓勿平原的山道,尋常的商隊和行人卻也不敢由此出入。   真照眼前看見的,就是幽山山脈的入口——縹緲峰。   「大人,子亮所說的就是這座縹緲峰。」司馬子亮聽見真照的問話,也不用查看手中的地圖,便堅定的對真照答應道。   「這山上真的有什麼通往拓勿的秘道?」真照單手舉眉遙望,暗歎縹緲峰的確有如其名,峰頂雲霧繚繞之下,縹緲得讓人看不清它的真面目。   「大人,子亮曾在東海看過上神留下的古碑文,上面清楚的記錄了天地初分時,大陸曾有通往九幽鬼域的道路,後來不知為什麼,上神以他的大神通將通往鬼域的道路封印了,而這條道路,如今就在縹緲峰上。」   「鬼域?先生不是說是通向拓勿平原的麼?怎麼變成鬼域了?」真照眉頭輕皺,「鬼域」這個詞兒讓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司馬子亮緩緩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鬼域之路的封印是一個湖泊,東海古碑文上記載,那湖泊的名字叫做鏡月湖,鏡月湖暗藏在地底,方圓百里,傳說從鏡月湖通向地面的道路有兩條,一條就是拓勿平原的五老峰,另一條則是眼前的縹緲峰啊!」   真照點了點頭,他心裡知道如果果真如司馬子亮說的,在這縹緲峰上有一條通往拓勿平原的道路,那整個巴蜀平原的格局就將要改變了。想了一想,真照又問了一句:「司馬先生,這條道路如果真的記載在東海的古碑文上,那怎麼會只有你一個人知道?」   司馬子亮微微一笑,說道:「大人不必擔心,那東海古碑文上用的是古神文撰寫,子亮不是自誇,當今世上縱然不是只有我一人識得上面的文字,那識得的人也是寥寥。」又笑了一笑,他又道:「子亮的老師曾送了一本古神文的孤本給我,自他過世之後,就再沒有人看過這本書了。」   真照放下心來,還未說話,又聽司馬子亮接著說道:「不過,這條秘道的有無,還並不是緊要處,畢竟那上神古碑文的記載誰也不知是真是假。大人,你先看這縹緲峰的位置,它剛好處在了卡多雷和斯里蘭卡的交界處,而峰下的野豬林,若能平安穿過,則是連接卡多雷和斯里蘭卡的最短道路了。」   自建康一路行到巴蜀,經過這幾個月的瞭解和親身感受,真照大概是知道了一些南蠻公國的風土人情和各城邦的勢力分佈。卡多雷和斯里蘭卡是巴蜀平原上最大的兩個城邦,實際上他們也是巴蜀的商業中心,兩國每年買賣上出入的錢銀就達到了數千萬計,尤其是處在巴蜀平原最內裡的卡多雷,繁榮時,往來於此的商隊可以說遍及了整個大陸,實在是整個南蠻最富庶的城邦。   不過,因為近一年臨近南蠻的「禪讓」大典,各城邦間的明爭暗鬥愈加激烈,因此他們相互不時出現戰爭,商運往來頓時變得緊張非常,城邦間的各種「買路錢」也由此高得驚人。   真照看了看縹緲峰,又轉眼望向下面的野豬林,雖然它並不是如同迷途森林般有那樣大的面積,但是卻一路延綿上山,直到縹緲峰的半山腰。   司馬子亮繼續道:「野豬林雖然不大,但是裡面卻有一種極為奇特的魔獸……」   「那魔獸是野豬?」真照未等司馬子亮把話兒說完,就先顧名思義起來。   司馬子亮笑了一笑,搖頭道:「這林子雖然叫做野豬林,但是卻沒有野豬,野豬林中的魔獸被當地人稱為青面虎。」   「青面虎?」真照啞然失笑,想不到野豬林裡竟然是沒有野豬的,真不知道野豬林的名字是怎麼出來。   帥明傑在一旁聽了良久,這時候也笑問道:「司馬先生,那青面虎到底是什麼魔獸,這麼厲害,竟能使得那些商隊不敢在野豬林出入?」   司馬子亮答道:「青面虎其實也不是什麼特別厲害的魔獸,如果是單獨一隻,那尋常的狩魔獵人就能對付得了,最讓人頭疼的是這青面虎喜歡群居。雖說它們生育極少,但整個野豬林裡少說也有數百隻,因此就算是大型的商隊遇上它們,那也是難以安然無恙的。」   帥明傑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想了一想之後他又問道:「司馬先生,既然這樣,那我們要怎生應付?」   司馬子亮胸有成竹的微笑道:「別人懼怕青面虎,可我們卻不用怕,因為大人手裡有孔雀王丹。」   「孔雀王丹?」真照眉頭輕皺的朝身後的馬車望了望。這些天來,他一直將孔雀王丹放在了慕容雪的口中,據說孔雀王有讓屍身延遲腐爛的妙用,因此這時他突然聽見司馬子亮說起這事兒,心中倒是情不自禁又想起了慕容雪。   「大人不知,那孔雀王丹被聖廟視為無上秘寶,確是有其奧妙之處,這頭一樣便是有遠魔辟邪的妙用了。」司馬子亮微微一頓,又道:「大人走過野豬林時,只需將孔雀王丹攜在身上,那些青面虎嗅聞到它的氣味,便會遠遠的避開。」說時,司馬子亮又意味深長看了真照一眼,低聲道:「大人也該早早讓夫人入土為安才是。」   真照聞言心中一酸,臉色不禁黯淡了下去,儘管過了這許多天,可他對慕容雪的死仍舊悲痛依然。帥明傑看出真照的心事,忙摟過他的肩膀和聲道:「弟妹若知你如此待她,便該心滿意足了。」   真照明白帥明傑的心意,暗暗感激的同時又沉吟一陣,才朝司馬子亮道:「既然要做買賣,那我們這個商團總該有個名堂,不知叫什麼好呢?」   帥明傑哈哈一笑,應道:「我看不如叫做威遠商團吧!」   司馬子亮笑著搖了搖頭道:「做買賣終究與行軍打仗不同,威遠這個名字稍顯犀利了些。大人,不知你可有合意的名兒?」   真照見司馬子亮又將問題踢了回來,便想了一想後道:「那不如就叫做金利來商團吧!」   一聽真照的這個名兒,帥明傑當先就鼓掌叫好道:「金利來,金利來……好,這個名兒好,金和利都來了,正是個好兆頭。」   司馬子亮也點了點頭道:「那便依大人的說的,就叫金利來商團了。」   商議妥當,真照心中鬥志生出,先前落入低谷的心情終於漸漸爬起,他與帥明傑、司馬子亮兩人對望一眼,突然一道放聲大笑起來,那笑聲遠遠的傳到前面寂靜的野豬林中,頓時驚起了無數的飛鳥。 第七集 5 開端     卡多雷,巴蜀平原上的第二大城邦,在整個南蠻公國,它還是第二大的人族城邦。雖說近一年來卡多雷在邊境上與斯里蘭卡、亞特蘭提斯經常起衝突,弄得人心惶惶,不過相較於南蠻其他地方的戰亂頻頻而言,卡多雷其實可算得上是太平了。   卡多雷城西安記染坊的內廳中,大掌櫃游運行正在細細的清點上個月的帳目,點著點著,今年四十有七的他,額上的冷汗就漸漸冒了出來。   「減了一半啊……再這樣下去,只怕染坊就要關門了。」隨手用袖子擦了擦汗,游運行愁眉深鎖的喃喃道。因為幾個城邦的出入稅賦都大大增加的緣故,卡多雷城中絕大部分的小店舖都不免顯得格外蕭條,安記染坊也不過是其中的一員而已。   游運行呆呆的發愁,就他知道,前兩天卡多雷又和斯里蘭卡打了一場,兩邊的稅賦一下子提高不少,那些上門購貨的商團拼了命的將染布的價錢往下壓,而進來坯布的價錢卻不斷上漲,這不禁使得如游運行一般的小商家雪上加霜了。   不過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了,這不,月初時在街尾的拐角處,才又有一家商團成立了。游運行努力想了一想,終於隱隱記起了那家新商團的名字,好像就是什麼金利來的。   「金利來?哼,看你們什麼時候撲街吧!」游運行心中的鬱悶似乎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發洩點,不由得又嗤笑著罵了一句。   正自游運行又重新為眼前的帳目煩惱時,突然聽見門外店裡的小二招呼道:「掌櫃的,有客上門了。」   「有客?還有什麼客人?」游運行心中一陣突兀,回想起來,安記染坊的最後一批大客商在今早就已經招呼完了的。不過想歸想,聽到有客上門,游運行還是裝著一臉笑容走到了外頭。   「這位客人是……」   出到店面,迎面看見見一名年約二十七八的年輕人族被小二招呼到茶桌旁坐著,游運行細細打量他一眼,卻見這年輕人長得儀表堂堂,五官相貌威武非常,他這時正端著熱茶大口大口的啜著,讓人感覺極是爽快利落。別的本事雖然沒有,但觀人於微的能耐游運行卻是大有心得,憑這第一眼的印象,這年輕人只怕當兵打仗會比做買賣更適合著些。   「咦,您就是游大掌櫃的?」游運行看見那年輕人,那年輕人也看到了,當即就站起身來,笑著招呼道。   游運行笑著與那年輕人行了一禮後,和聲問道:「聽說客官是要來買貨的,不知該怎麼稱呼您呢?」   那年輕人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遞給游運行,一邊道:「游大掌櫃日安,我是街尾金利來商團的夥計,叫落雲。這是我們大掌櫃的想從您這裡入的一些貨的單子,您請看看。」   「哦?」游運行接過落雲的單子,心中暗道:「才剛念起,不想人家就來了。」想時,他隨意看了一眼單子上面的東西,可誰想只是這麼隨意的一眼,卻使得他的目光久久不能離開那張單子,好一陣都不能說出話兒來。   「落……落雲小哥,這單子上的東西當真全要?」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游運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問道,口氣頓時又客氣了不少。   落雲又啜了一口茶,笑道:「我們金利來雖然是新字號,但商團裡講究卻是『誠信』二字,我們大掌櫃的說了,單子上面的東西我們全都會比行市價格高一錢來收入,絕不食言。」   「高一錢?」游運行吞了吞口水,試探著問道:「這貨太多,一時間準備過來也不容易,不知道小哥可不可以再適當加些?」   落雲聞言笑道:「游大掌櫃的,如今的世道你該知道,外面抵天峽谷邊上的雷神之錘和傲月正打得不可開交,巴蜀之地的貨物只怕是短期內出不去的了,而卡多雷近來又和斯里蘭卡、亞特蘭提斯諸多衝突,看來不久也要打上一場,所以這時候除了我們,還有誰能以這個價兒吃進這些貨。」又嘿然一笑,落雲繼續道:「游大掌櫃,你若真是一時間準備出這些貨來有難處,那我也只好另找別家了。」   游運行聽見落雲侃侃將巴蜀這邊的情勢說來,頓時對落雲先前的第一印象完全沒了,只覺他作買賣的手段實在是老道非常,因此連忙笑道:「沒難處,沒難處,小哥儘管三日後來取貨就好。」   看見游運行答應下來,落雲說了聲告辭,便轉身出了店門。一路朝商行行回,落雲心中實在暢快無比,他暗暗思忖著商團開張的這兩天來,自己已將所有要囤入的貨物都打理妥當,只待到時貨物到手,便可順利向大人交差了。   大風吹來,落雲連忙挽了挽外衣上的領子,左右看看,對比起前兩日,街道兩旁湧入城裡來的乞丐明顯又多了許多。看見乞丐們的可憐模樣,落雲不禁回想起了之前司馬子亮說過的話兒,暗自思索:「看來真要讓司馬先生說中了,南蠻就要亂了。」   南蠻五年禪讓期至,各城邦為了爭奪公國接著五年的執政權,隱隱已經分成了三個派別,第一個是仍舊支持如今這一任薩滿王公的正統派,再有就是崇尚武力治國的黷武派,最後是以東日清須城等城邦組成的在野派。這三派相互爭鬥,因為正統派多是由希冀安定的城邦組成,因此三派之中又以黷武派和在野派武力較強一些。   黷武派中的各城邦主要分佈在三大平原上,都惟南蠻公國中第一大城邦黑齒城邦的馬頭是瞻,由於黷武派諸城邦大部分地處平原富庶之地,他們本身的武力都並不弱,是以算得上是南蠻公國中勢力最大的派別。而較之黷武派稍弱一些的在野派,則是以東日清須城為首,再加上雲夢古澤一帶及南蠻所有蠻荒族組成的城邦勢力,因為在野派的城邦均是上古時便生活在南蠻之地的蠻族遺裔,因此生性野蠻好鬥、不講禮法,雖然他們常由此被其餘兩派譏為野人,但是他們善戰的特性卻讓黷武派也是畏懼不已的   落雲一邊走一邊想著司馬子亮說的,在巴蜀平原上,那傲月和斯里蘭卡便是正統派的,雷神之錘和卡多雷則是黷武派的,剩下的亞特蘭提斯是屬於在野派的城邦。傲月和雷神之錘分別處在抵天峽口一邊,平日就那抵天峽口的稅賦分成便已經相處不太「融洽」了,這時候遇上禪讓一事,更是各自針鋒相對,結果兩邦之間的戰爭就順其自然的爆發了。   「斯里蘭卡、卡多雷和亞特蘭提斯各屬一派,這些天的在邊境上的摩擦,也算是戰爭開啟的預兆了。」落雲暗自思想到戰爭的出現,沒有悲憫天人的感慨,他倒是有些高興起來。   這個月初,真照依照著司馬子亮的計策,在卡多雷成立了金利來商團之後,他們秘密經過野豬林轉運卡多雷和斯里蘭卡的貨物,使得商團賺了極大的一筆。打自商團成立開始,他們就分別在卡多雷和斯里蘭卡兩頭用只高於市面一錢銀子的價格囤入大量貨物,然後又以低於市面僅一錢銀子的價格各在另一頭賣出,這樣做不僅使得商團賺取了巨大的免稅賦利潤,同時也令外人沒有察覺他們經由野豬林運送貨物。   金利來商團的店面裡,真照翻閱著由李紅影自青樓聯盟為他弄來的有關情報,他突然皺著眉頭對坐在一旁喝著茶的司馬子亮問道:「司馬先生,卡多雷是巴蜀實力最強的城邦,騎軍一萬,步軍四萬,城中車乘又過萬,兵力加起來少說也有五萬,而亞特蘭提斯那總共不足一萬人的兵力,怎麼也敢招惹卡多雷?」   司馬子亮輕輕放下茶杯,緩緩道:「大人不知道,那亞特蘭提斯雖說只有一萬人,但是因為蠻族中人天生魁梧勇猛、體力驚人,因此一名蠻族士卒便可以抵得住數名人族士卒了。」   真照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又看了看胡學言遞來的帳本後,嘿笑道:「想不到落雲倒是做買賣的一把好手,咱們這頭一個月就賺了十萬兩銀子了。」要知在大陸上,一萬兩銀子足夠尋常一隊百人軍隊花銷一年,故而一個月賺下十萬兩已經是極為可觀的了。   司馬子亮微笑著點了點頭,他也知這一個月來,落雲將商團中的各項事物打理得井井有條,的確是生意場上的人才。略一思索,司馬子亮突然道:「大人,今晚卡多雷城邦的司馬琅邪大公為他的千金舉行生誕宴會,發帖邀請城中所有權貴富商參加,子亮特意為大人也安排了一個名額。」   「哦?」真照實在有些意外,經過這許久的相處,他知道司馬子亮實在智計極富、學究天人,每每言語舉動中總有其深意,只是他這時也不知司馬子亮為他安排的這個宴會又有什麼用意。   司馬子亮見了真照眼中的詢問神色,便解說道:「這頭一個月,商團中買賣上的事兒都大致妥當,大人若想在卡多雷紮下根來,必要的應酬就不可缺少了。子亮為大人安排這次宴會,便是希望大人能夠多結識一些卡多雷的權貴商人,以便日後行事。」極快一頓,司馬子亮又道:「只是大人要切記,萬萬不可太招人注意了。」   真照無可奈何的答應下來,他也知道商團的運貨方式就等同於走運私貨,如果讓人發覺,雖然不至於有性命之虞,但是麻煩只怕就大了,因此司馬子亮的這些舉動不過是想掩飾一番而已。   到了晚間,真照帶著雨夜梧桐如期出發到卡多雷的大公府去了。抵達大公府,真照下了馬車後首先看到的情景是車水馬龍,各式各樣的馬車停滿了大公府的大門前,似乎是特意為了炫耀,那些馬車的款式和上面的裝飾讓人只覺有些過於張揚。   真照暗暗留了一下心,慢慢和雨夜梧桐走到大門處,朝那些大公府招呼客人的下人遞過請柬,就聽見那些下人大聲宣唱道:「金利來商團神之照公子到。」為了掩人耳目,真照早在進入卡多雷的時候就用了神之照的名字,這時候聽那下人又陪笑著說了一句「神公子請」,他便隨著另一名引路的下人走進了大公府。   很早以前,卡多雷和斯里蘭卡原本是同一個城邦,因為某些原因他們分裂成了如今的卡多雷和斯里蘭卡。司馬琅邪大公是自卡多雷成立城邦後的第四任大公,也是在位最久的一任大公,在他的治理之下,卡多雷從原本並不起眼的小城邦變成了巴蜀平原上首屈一指的城邦,所以在這個宴會中,衝著司馬琅邪大公的威勢,甚至許多不屬於卡多雷城邦的富商也擠著來到參加了。   不動聲色的走進舉行宴會的大廳,真照帶著雨夜梧桐選了一個並不惹人注目的角落站著,對於他來說,這時候最好的選擇便是靜靜觀察,好瞭解一下這些人的喜好習慣。   卡多雷人的建築風格和中原人族的迥然不同,他們的屋頂總是高得像一個尖塔,上面巨大而且描滿各種彩畫的定壁讓人莫名的感覺到開闊,特別是這個時候,四處掛著的天燈將整個大堂如同白晝,此情此景,的確使人很容易就全身心沉浸在了眼前的歡樂之中。   「他們可曾想過外面處處都是的難民?」真照暗自歎了一口氣:「看來司馬先生講的真不錯,不斷的戰爭已經使他們麻木了。」雖然上一個五年之中,執政的薩滿大公使得南蠻公國並沒有發生什麼大的戰亂,但是也正是因為這許多年的大致平穩,實力增加後的各城邦才會再次蠢蠢欲動起來。   「南蠻不斷戰亂的原因只有一個,便是因為國中沒有可以彈壓四方的強勢君王。」想起前兩日司馬子亮的話兒,真照不禁深覺有理。   思索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時候,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瞧了瞧外頭的計時儀,顯然已經過了宴會原本應該開始的時候,真照不滿的撇了撇嘴,突然生出些想去如廁的感覺,便對雨夜梧桐招呼了一句,獨自走出大廳去了。   好一陣高山流水的暢快之後,真照一人慢慢走在小道旁的花苑中。來的時候走得急也未曾發現,原來這個花苑種有許多奇花異草,靜夜之中微風吹拂,不知道是哪株花草發出的幽香,讓人聞著精神不禁一振。真照思忖著這時進到宴會大廳裡左右也是個悶等,便索性悠閒的在這小花苑裡逛著,東看西看好不自在。   正感覺意暢神舒之時,突然聽見左側傳來一把極悅耳的輕呼:「玉兒,別跑!」真照聞聲看去,卻見一名白衣女子急匆匆的自苑字的另一個入口衝過來,再看她的身前不遠處,有一隻全身散發著白色螢光的奇異小獸,敏捷的朝著苑子內的水池附近奔去。   那女子顯然是因為那隻小獸才追進苑子,真照見她臉上一副焦急無方的模樣兒,頓時生出了欲要助她一臂之力的心思,笑了一笑後便也極快的掠到那水池附近,抄到了那小獸之前。   那小獸一路急奔,似也未有想到真照會突然從旁殺出,慌忙中一個急剎之後竟慌不擇道的朝著池邊衝去。小徑離那一旁的水池只有極短的距離,那小獸這麼一衝,頓時便撲到了水池之中。追在小獸身後的那白衣女子也跟了過來,剛好看到小獸跌入水中的情景,當場失聲輕呼一聲。   不過那小獸快,真照更快,他還不待那小獸整個身子浸入水中,便已極快的躍起一把將那小獸抓在手中又拉了回來。站定身形,真照打量了一下手中的那只螢光小獸,只見它的身形與兔子極似,同樣也有一雙長長的耳朵,只是頭首樣子卻長得像貓,實在是他前所未見、聞所未聞的獸類。   這麼一轉眼間,那白衣女子已趕到了真照的身前,她有些怯生生的打量著真照,似是不知該說什麼,一時間也沒有作聲。   「這小獸叫什麼名目?」真照一副嘖嘖稱奇的模樣繼續對那小獸左看右看,沒來得及抬眼看那女子就出聲問道。   那白衣女子又奇怪的看了一眼真照,想了一下後低聲應道:「這是九幽火嶺深處才有的龍貓。」   「龍貓?有意思……」真照咧嘴一笑,終於將目光投到了那女子身上。自從進南蠻後,真照還是首次看見如此美貌的女子:雖然她穿著一身除了布料精美一些外就毫無特別的衣衫,而且頭髮也稍顯隨意的搭在身後,只是她那頎長嬌美的身材,再加上美麗可人的臉蛋兒,無疑是個能讓人賞心悅目的美女。 第七集 6 初識     「大公府就是大公府,想不到一個侍女都這麼漂亮。」真照心裡毫無邪念的讚歎著,雖然無從知道,但那女子身上的普普通通的穿著讓他直覺她是一個侍女。   「請你把它交給我吧!」那侍女見真照目不轉睛的望著她,臉上突的一紅,連忙咬著下唇小聲道。   「哦……給……給你!」真照回過神來,暗罵了一聲唐突,也趕緊掩飾著將手上的龍貓遞了過去。   那侍女稍有些歡喜的接過龍貓,轉身就要朝原路走回,剛欲邁步,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便又回過頭來補了一句道:「謝……你了。」   真照擺了擺手示意不需客氣,待那侍女走出了兩步,他心中一動,忙朝那侍女叫道:「等等……」   那侍女聞聲定下身子,轉過來有些驚疑不定的望著他,略顯小心的問道:「公子還有什麼事兒?」   真照笑著走上前去,指著那侍女雙手捧在懷中的小獸道:「這小東西定是珍貴非常,你將它如此濕淋淋的拿回去,只怕要遭人責罵的。」說時,他也不顧那侍女願不願意,伸手抓過她手裡的龍貓,快步走到一旁的石凳處,然後將那龍貓放在了上面。   那侍女還沒說話,就詫然的看見真照伸出單掌護著龍貓的身子,同時泛起了藍色的光芒。真照笑嘻嘻的看著那龍貓,手中發出的藍芒有若實質的滲到它的身上,不一會兒,那龍貓的毛髮處竟漸漸冒出了水汽來,而且越來越多。   那侍女哪曾見過這麼神奇的一幕,臉上詫然更甚的同時也不禁露出了笑容,只覺真照這一手實在有趣非常。   真照手中的龍貓在那藍芒之中,彷彿極為舒服,不斷晃著尖尖的耳朵,而且還甩動起胖胖的身子像是想要將毛髮裡剩餘的水弄走,不到一陣的功夫,它身上冒出的水汽愈來愈少,真照手上發出的藍芒也慢慢暗淡下來。摸摸龍貓毛髮的柔軟,真照滿意道:「現在這樣就無妨了。」   真照再次拿起那龍貓,那龍貓似是極喜歡真照,伸出舌頭不斷的舔著真照的手,而且胖胖的身子還接連向真照身上蹭。那侍女見狀再次驚詫莫明,因為當初她可是花費了 極大的功夫,那龍貓才對她「假意顏色」的,因此有些奇道:「它很少肯和生人接近的,想不到今天竟這麼喜歡公子,看來是有緣了。」   真照聽了也覺有趣,只是哈哈一笑後心中並沒有在意。其實那侍女又哪裡知道,龍貓是極有靈性的魔獸,先前聞得了真照身上從帝恨那兒沾染來的魔氣,自然就生出了親近之心,這時候緊緊的纏著真照也只是魔性所致,和那什麼緣分並沒有半點關係。   真照將龍貓交到那侍女的手中,坐到石凳子道:「這小東西有你服侍,倒比人還嬌貴了。」   那侍女看了一眼真照,臉上幾不可察的微微一紅,拘束的在真照身邊坐了下來後道:「它平時雖然頑皮,可也有趣得緊,常能逗我發笑。」   真照肆無忌憚的伸展了一下四肢,舒服道:「大公府果然與眾不同,一個花苑子都修得這麼漂亮,在外面哪能見到這樣的花草?」   那侍女對於真照的舉動似乎很感興趣,一個勁兒的盯著他看,待到聽他說到「外面」的話兒時,眼睛又突的一亮,好奇的問道:「外面一定比這兒好,我常聽說外面有許多有趣的事物,府裡面都是看不到的。」   真照微微一愕,隨即想起眼前這女子如今不過十七、八歲的光景,定是自小便送進這兒當侍女了的,外面的事兒知道得少並不出奇,心中生出一陣同情之時,便不著痕跡的安慰了一句道:「你定是很小就在這兒了,不過外面那些事兒不知道也是好的。」   那侍女點了點頭道:「我自小就在府裡,也沒出去過,就算知道一些事兒,也是聽旁人說的。」說時她又想到真照話兒裡面的意思,問道:「怎麼?外面有什麼不好的事兒麼?」   真照笑了一笑,見她只不過是個小小的侍女,便無顧忌道:「如今外頭亂得很,南蠻許多地方都在打仗,卡多雷只怕過不了多久也要打一場的了。」   「打仗?」那侍女眼睛睜圓,急急問道:「可是我聽父……我聽人說卡多雷不是許久沒有打仗了麼?」   真照帶些嘲意笑道:「雖說前幾年卡多雷一直沒有大的戰爭,可在邊境上和斯里蘭卡、亞特蘭提斯不時打上一兩場那倒還是有的。不過……這兩天事兒愈鬧愈大了,許多邊境鎮上的難民都湧到卡多雷來,沒住沒吃的,看著都讓人難受。」   那侍女眼中射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像是這個消息讓她大吃了一驚,好一陣後才神色黯然的自言自語道:「沒吃沒住……如今天氣這般冷,那些人沒住沒吃的,該如何是好?」   真照輕歎了一口氣,搖頭道:「這兩天難民中有許多老幼傷病都凍死餓死了,只盼著過了這一陣,天氣暖和起來,會好上一些。」想了一想,真照又道:「一些商團店舖倒是招了許多難民幹活,也救濟了一些,只是卻難以兼顧太多。」說時,真照想起金利來商團這些天招的一些難民,全部是難民中的精壯男女,心中不禁有些愧然。   那侍女聽到真照這樣說,心中更是難受,好半晌說不出話兒來。真照見她如此,只道她是涉世未深,因此才這麼容易就被人間冷暖所打動,當下笑著安慰道:「你看是不是,都說了外面的事兒你不知道還好,知道了反而不快活了。」   那侍女仍舊悶悶不樂,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過得一會兒後她才抬起頭來看著真照一眼,輕聲問道:「公子,說了這麼久,也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   真照想了一想,答道:「我姓神,名叫之照,不知該怎麼稱呼姑娘呢?」   那侍女默念了兩遍「神之照」三字,神情誠懇的道:「神公子可以叫我璇妮。」說時,她又看了一眼真照額頭上的昊日紋飾,有些好奇的問道:「公……公子是神族的麼?」   真照略一思索,便也順勢答道:「我爹爹是神族,我娘不是,我是人族。」   那侍女聽真照答得有趣,終於嫣然一笑道:「神公子,你知道那麼多外面的事兒,便都細細和我說了吧,我真的很想知道。」   真照聞言醒起了大廳中的宴會,連忙又看了看天,帶些為難道:「我倒願意給你說,只是……裡頭的宴會也該開始了。」   那侍女大概也知道今晚府裡有宴會,想了一想後道:「這樣……那公子改日再來給我說,好不好?」說時,她的眼中露出了一派的期待的神色。   真照見她如此,心中也不願拒絕她,可是這大公府哪裡是尋常人說再來就再來的,便笑著說:「我只是尋常的商人,今夜能來這兒參加你們小姐的生誕宴會,已經是極為榮幸,大公府並不是能夠隨意出入的……」   真照的話兒說到這個地步,那侍女也明白了真照的意思,她皺著眉頭想了好久,終於突的站起身來,對真照說道:「公子,你……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這就回來。」說罷,她也不等真照答應,就又急沖沖的沿著剛才來時的小徑走了。   真照心裡面一片納悶,不知道那侍女究竟想要做什麼,等了好一陣,才又見她跑了回來,手裡拿著一塊金色的牌子。   「公子,你拿著這個……」那侍女將牌子塞入真照的手中,喘著氣兒道:「下次你持著這個金牌來,有了它,那些侍衛就不會阻攔你了。」   真照聞言一驚,心中想到的是這個小小的侍女竟然去將大公府裡的信物偷來給自己,這實在是可大可小的事兒。不過他的性子向來是膽大妄為,轉眼又見那侍女臉上的熱切,想想她一個小小的侍女都不怕,自己又怕甚麼,因此便點頭答應道:「好,那我過些天再來給璇妮姑娘說外面的事兒。」   與那侍女又商量了一些下次見面的事兒,真照便三步並作兩步的回到了宴會的大廳。重新走近先前的角落,雨夜梧桐早已等得急了,真照笑著解說兩句,便又轉頭打量大廳上的情形。只見這時候大廳裡的人更是多了,不過看起來宴會的主角司馬琅邪大公和他的千金還沒有出現,因此宴會也並沒有算是正式開始。   「劉將軍,聽說最近斯里蘭卡的那兩萬驃騎軍調到了青田去了,這可是要對我們卡多雷不利啊!」大廳裡的人三五成群的圍在一處,左顧右盼的真照留意到左邊的人群中,有一人突然略微提高了聲音說出了讓他感興趣的話兒來。   真照慢慢朝那群人靠過去,同時又聽到另一人說道:「是啊,劉將軍,斯里蘭卡不僅將佈置重軍在邊境之上,而且還嚴禁卡多雷這邊的貨物進入,這樣可是大大的影響了我們整個卡多雷城邦的利益。」   「諸位,你們不要急,和斯里蘭卡在邊境上的事兒,大公他知道得很清楚,我們一定會為卡多雷謀取最大的利益,即便不惜一戰。」真照不動聲色的站到人群中,那位劉將軍的話兒剛好清清楚楚的傳入他的耳中。   的確,斯里蘭卡這兩天在邊境實行的禁運,那實在不啻於直接向卡多雷宣戰,要知道卡多雷是整個巴蜀平原最內裡的城邦,它背靠著迷途森林,而迷途森林後面則是吐蕃和天竺兩個高原,因此卡多雷唯一通向南蠻其他地方的道路,就是經過斯里蘭卡和傲月直達抵天峽谷。如今斯里蘭卡禁止卡多雷貨物進入,那無疑是要斷絕卡多雷與外面的聯繫,這對卡多雷的影響算得上是巨大無比的了。   「劉將軍,聽說大公要將黑甲軍調到邊境去,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此事?」   真照心中一動,這件事兒他之前也聽司馬子亮講過,那黑甲軍是卡多雷最精銳的軍隊,如果他們真的被調到邊境去,那說明斯里蘭卡和卡多雷之間的戰爭就鐵定要開打了的。   「諸位,這件事情關係到我們卡多雷的軍政機密,請恕我不能多說了。不過……」那劉將軍故作高深的賣了一個關子,又道:「不過大公他已經答應下來,增加一百萬兩銀子以做軍中資用。」   「哦……」眾人一片恍然,大公突然增加軍費,那就等於要進行戰爭一樣。   斯里蘭卡和卡多雷打起來,其餘的商團不用說肯定很難在出入兩個城邦的邊境,而金利來商團得天獨厚,此中可以獲得的利益應該會更是豐厚,真照正想著這是不是一個好消息的時候,又聽見另一名身材肥胖的商人道:「這樣說來,最近一段的買賣可就做不成了。」   確切的聽到這樣的消息,那些富商們都顯得有些焦急,劉將軍忙擺了擺手安定「民心」道:「諸位不需著急,諸位遇到的困境只是暫時的。」   這種毫無說服力的話兒自然不能讓商人們放心,因此他們聞言都默不作聲,那劉將軍左右看看,終於留意到了神情與眾不同的真照,接著又看到他頭上的昊日紋飾,便有些疑惑的問道:「不知這一位是……」   真照見他問起自己,心中也有意結識在場眾人,便笑著說道:「在下是金利來商團的神之照,見過劉將軍了。」   「哦,您就是金利來商團的當家?」劉將軍哪裡知道什麼金利來商團,他正思索之時,倒是他身旁的另一名商人首先問了出來。   真照笑著朝眾人拱了拱手,和聲的說道:「是的,敝號正是金利來,以後還請諸位多指教了。」   眾人一聽真照這樣說,頓時都朝他笑著打起招呼來,那商人更是說道:「原來神公子如此年輕,真是年少有為啊!」   其實真照不知,只是這麼一個月,他的金利來商團在卡多雷已經小有名氣了,因為商團每次都大批入貨,雖然這並不比市面的價格高出多少,但是在所有人的心中都以為真照是在薄利多銷,而要薄利多銷那就需要有極大的本錢才能玩得轉,因此在場的商人也就多多少少聽說過他的名字了。   因為知道禁運對金利來這種大批入貨的商團有著更大的影響,那名商人小心的朝真照試探道:「不知道神公子對這次斯里蘭卡禁運的事兒,有什麼看法麼?」   「看法?」真照心中一突,對金利來來說,斯里蘭卡和卡多雷之間的戰爭實在是好事兒一件,只是這時候他略一思索,立即說道:「斯里蘭卡這麼做,對我們商人自然是造成了極大的打擊,而且我們卡多雷和斯里蘭卡的戰爭也會對我們有一定的影響。」對那商人笑了一笑後,真照故意露出一副充滿信心的表情道:「可是我相信我們卡多雷的軍隊,一定會在數個月之內,將斯里蘭卡打敗的,到時候我們卡多雷的商人會獲得更多的利益。」   「哦?」一眾商人都露出了一個詫然的表情,連那劉將軍也是一般,好一陣後,先前那商人才又對真照問道:「不知道神公子怎麼就能斷言,我們卡多雷數個月就能打敗斯里蘭卡呢?」   真照故作高深莫測的說道:「不知諸位有沒有聽說,如今傲月和雷神之錘打得難分難解?」看見眾人都點了點頭,他又繼續道:「諸位知道了這事兒,不過卻可能不知,傲月就要輸了,雷神之錘的大軍已經到了萊茵河了。」   「哦……」說到這裡,所有人頓時都明白了真照的意思,要知道那雷神之錘和卡多雷一向交好,同屬於黷武派的城邦,因此雷神之錘如果能在與傲月的戰爭中獲勝,那對卡多雷的好處可以說是多不勝數了。   眾人漸漸露出笑容的同時,那劉將軍的臉上也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麼,好一陣後他突然出聲對真照問道:「神公子,的確,雷神之錘的勝出對我們卡多雷極為有利,只是你說的我們卡多雷數個月就會打敗斯里蘭卡,那又怎麼說呢?」   真照微微一笑,解釋道:「雷神之錘獲勝了,自然也會對斯里蘭卡實行禁運,不出數月,他們的城邦裡一定會受到極大的打擊,所以斯里蘭卡如果不能很快的把我們卡多雷打敗,那這場戰爭他們就輸定了,他們會很快的認輸以保存實力的。」微微一頓,真照又接著道:「如今司馬琅邪大公把黑甲軍派到邊境,是有了全力應付的心思,因此三數月之內,斯里蘭卡的降表一定會送到卡多雷來的。」   那劉將軍熟知軍中的形勢,聽到真照的話兒,也知道真照說的極為有理,當下就對真照笑道:「好,神公子果然有見識,說得很有道理啊!」   真照謙讓了一句,看了看天色,有些小心翼翼的對那劉將軍問道:「劉將軍,我還是第一次參加大公舉行的宴會,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見著琅邪大公呢?」   眾人聞言頓時醒起了宴會的主旨,左右看了看,那劉將軍也猶豫著道:「大公很少在宴會上來的這麼晚的,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第七集 7 獸王     眾人又說了一陣,突然看見一名華衣中年人急沖沖的從大門外進來,他走到那高台上後,臉上帶些難色的高聲道:「諸位……諸位,請靜一靜,今天……今天的這個宴會要暫時取消了。」   「啊?」、「什麼?」、「取消?」頓時各種話語聲嗡嗡的響起,大廳裡的所有人都覺得這有些不可思議。   那中年人朝眾人擺了擺手,又道:「今天我們小姐聽說了斯里蘭卡與卡多雷的戰事,為了幫助那些難民,她央求大公取消了這次宴會,並捐出一大筆銀糧,因此……因此請諸位先行回去吧!」   「原來如此!」聽到這樣的消息的確讓那些所有人感覺到有些無趣,只有真照心中若有所思,想起了剛才那名侍女。   回到住處,隱去了花苑的那一節,真照如實的將宴會上的情形向司馬子亮說了,司馬子亮想了許久,實在猜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得司馬琅邪大公為了女兒如此行事未免有些不當。   又過了幾日,斯里蘭卡和卡多雷的局勢更是緊張。趁著這個當口,司馬子亮和真照等人商議後決定將手中的貨物再次運到斯里蘭卡去,然後用高價分批賣出,這樣一來可以獲得更大的利潤,二來分開賣出貨物也不會引人主意。   由於貨物的數量比以往都大的緣故,真照和帥明傑不得不親自帶著親衛營,一起朝那無人踏足的野豬林進發。三數日後,在寂靜無聲的野豬林中,真照帶著隊伍只走了約莫兩個時辰,就已經差不多走了野豬林三分之一的路程。因為穿過野豬林恰好需得一夜有餘的時間,而日間又不能大張旗鼓的出現在斯里蘭卡的地面,因此他們便要在野豬林呆上一個夜晚,到了日間再走,然後第二天晚上才能悄悄的進入斯里蘭卡的地界。   真照依著一顆大樹坐下,他也不是第一次來野豬林,只是今天卻覺得有些異樣,似是被什麼人緊緊盯著。真照左右看了看黑黝黝的林子深處,見並沒發現什麼,心中暗笑了一句自己無中生有,便逕自閉目養神起來。   到了夜深,朦朦朧朧之中只覺得有人在他耳邊說話,真照睜開眼睛,卻見除了幾名守夜的親衛,其餘眾人都在熟睡之中,哪裡有什麼人說話?他又看了一眼手中一直捧著的帝恨,突然發現不知為何,帝恨這時竟發出了極淡極淡的紅光,實是怪異無比。   要知真照自從在天絕洞得到了帝恨之後,他就隱隱查覺到帝恨如同一個活物一樣,有著自己的智能。經過這些天來的接觸,真照在心靈上與帝恨已經有了某種難以言喻的聯繫,他這時候只覺得帝恨似乎有些雀躍,好像遇到了什麼讓它歡喜的事物。仔細默想之下,方才睡夢中的說話聲又再次在他的耳邊響起,只是他卻不知道究竟那聲音在說什麼。   真照不動聲色的站起身,將孔雀王丹塞入帥明傑的懷中,低聲道:「大哥,我去去就來。」說時,他也不等睡眼惺忪的帥明傑作出任何反應,便獨自一人手執帝恨朝著黑暗的林子深處走去。   四周越來越黑,除了手中的帝恨發出淡淡的紅光,真照就再也看不到絲毫的光亮,不過他的心中卻不緊張,因為從那斷斷續續、且又低緩無比的話語聲中,他感覺到那聲音並沒有惡意。「他似乎認得我……」真照暗自思忖著,他實在不知道那聲音的主人究竟是什麼,他也不能確定那是否真的是聲音,他只是好奇,同時也因為帝恨而感到一絲熱切,「那聲音是在召喚我啊……」   愈走到深處,耳邊的話語聲愈聽得清楚,雖然也沒有留神走了多遠,但是真照卻知道自己正朝著縹緲峰的方向過去。突然,一個長長的嘯聲傳上天際,「啊嗚……」真照心頭猛的一震,先前那召喚著他的話語聲一剎那消散無蹤,緊接著他立即感覺到有許多雙眼睛正看著自己,而且他也聽到了四周傳來的「呼哧呼哧」的沉重呼吸聲。   靜靜站立在原地不敢稍動,真照體內的真氣極快的遊走全身,藍色的光芒一下亮堂了起來,同時帝恨上面的紅光也比先前明亮了數倍。藉著這些許的光亮,真照終於看清了身遭的景物,只見身前的一塊大石上,一隻如狼犬般的魔獸懶洋洋的蹲在其上,似乎也沒有留意到真照的到來,不時伸出手爪撓撓身上的皮毛,又用舌頭舔舔手爪,那副神情極是悠然輕鬆。   「青面虎?」那魔獸的一身青毛,再加上更是青得發藍的頭首,真照心裡情不自禁的輕呼而出,轉念又醒起青面虎喜歡群居的事兒,他再左右看去時,卻見更多的青面虎出現在他的週遭,隱隱圍成了一個大圓圈,把他來時的路都堵住了。   黑暗之中密密麻麻閃耀著青色的光點,真照心知那是青面虎雙目泛出的青光,這密密的光點閃耀,也不知有多少只青面虎圍在那裡。真照強自定下稍有些慌亂的心緒,轉眼又留意到那些青面虎似乎將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帝恨上,不時發出一兩聲低吼來,隱隱透出些歡喜的意思。他默默盤算了一陣,突的心中一動,逕自朝正前方石頭上的那只青面虎說道:「是你叫我來的麼?你認得我?」   那只青面虎聞言立即收起了懶洋洋的神情,精神抖擻的站起了身,「啊嗚……」又是一聲長嘯,它獨自張嘴朝天,這時看起來確實是威風八面。四周那些青面虎聽到它的嘯聲,馬上都略微的低下了頭,均是一副臣服其下的模樣兒。   「好個會耍威風的畜生。」真照在心底笑罵一句,終於確定了那大石上的畜生就是一眾青面虎的首領,便又不動聲色的問道:「你叫我來做什麼?」   那只青面虎眼中青光閃動,看得真照也不自禁心中一寒,只聽它低吼了數聲,又轉過了身去,斜著眼睛瞅了瞅真照,逕自朝著縹緲峰的方向行去。看到那青面虎的眼光,真照有些福至心靈,只覺得它的意思是要自己跟著,左右見它並沒有什麼敵意,便也跟在後面去了。   又行了老大的一段路程,看著那漸漸向上的地勢,真照知道前頭那不緩不急的走著的青面虎正領著自己朝那縹緲峰上行去,他又略微打量了一下身後,由始至終那一大群青面虎還是跟在後面,可是卻不敢靠近,遠遠的落下一段距離。   「喂,你再不說要到哪裡去,我可不走了,我還有許多弟兄等著我呢!」真照停下腳步,試探著向那青面虎問了一句。   那青面虎聞言也停下腳步,轉過頭來望著他,一人一畜對望了一陣,那青面虎突然張嘴露出白燦燦的牙齒「哧哧」的吐了兩口大氣,瞧那模樣竟然是在取笑真照。   真照又好笑又好氣,頓時生出無論如何也不能叫這畜生小瞧的心思,剛邁出一步,轉念又想:「莫非這畜生是在激我?」身形略一遲疑,抬起頭正好見那青面虎眼中閃過狡訐的神色,又高傲的調過頭去繼續朝前走,看到這種情形,真照哪還不知道那青面虎使的是激將法,哭笑不得之餘也只好跟在了它的身後行去。   約莫走到半山腰,真照之所以知道已經到了半山腰,那是因為四下的景物已經變得不同,林中的樹木沒有之前的濃密,透過那些樹木還可以看見遠處山腳下的蔥蔥鬱郁,山風迎面吹來,倒也讓人感覺舒暢無比。真照正要再問究竟要到哪兒去,卻見那青面虎已經先是停下腳步。真照抬頭朝前方打量,及目所見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水潭,那水潭一片碧綠,也看不出它的深淺。走近那水潭邊,真照立即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襲來,大有些陰颼颼的。   「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真照轉頭朝那青面虎問道,卻見那青面虎使勁的抖了抖全身上下,又向著他點了點頭,冷不防「噗」的一聲,竟是跳入了那潭水之中。   「莫非是讓我跟著它?」真照心中暗道,又見那青面虎入了潭水後,全身打了一個哆嗦,又轉頭向他點了點頭,敢情是要他一起到那潭水中去。真照心念轉動,咬咬牙也不顧那許多,默運真氣遊走全身,又將帝恨縛於腰間之後,也縱身跳入了水潭。   潭水冰寒透骨,幸得真照有真體護體,這才抵住了那陣寒氣。那青面虎見真照也入了水中,似是十分歡喜,手爪拍起兩個水花後,便自低頭朝下潛去。真照見狀,苦苦一笑後也硬著頭皮隨那青面虎極快游向了潭底。   水潭之中漆黑一片,在黑暗中真照也只有憑著身上的靈覺才能辨別出那青面虎的位置。一人一獸也不知道往下游了多久,途中真照好幾次便要悶得窒息過去,可也不知道為何,那潭水之中似乎有種神奇的力量,每當他難以支撐下去的時候,那股力量就會從他的肌膚中滲入到他的體內,牽引著他的真氣自主運轉全身,從而消散他胸中的穢氣,讓他又可繼續往下游。如此一連試了幾次,真照終於漸漸摸出了些門道,在那潭水之中體內真氣的運轉越來越覺順暢,彷彿他天生就是生活在水中的魚兒一般。   又游了一陣,爽快得有些忘乎所以的真照突然見到下方有一點光亮,他心中一奇:「那是什麼?看來那畜生要帶自己去的就是那兒。」   奮力朝那點光亮游去,愈到近處,真照心中也愈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不斷的召喚著他,讓他過去,而身上的帝恨也跟著亮起來。好不容易游到那光亮前,卻發現那兒原來是潭底的一個石洞,石洞裡面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光亮,潭水猶如一層光幕隔在洞口上,極是壯觀。   真照和那青面虎游進石洞裡面,身子才剛游過那道光幕,突覺洞中生出一股大力朝他扯來,他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已經「嗖」的一下被那股大力拉得衝入了石洞的深處。   往左往右,朝下朝上,真照也不知道被擺弄了多久,突然只覺那股大力猛的一拋,他和青面虎好似被用勁拋出的石子,直飛而上……   「轟」   終於衝出水面,真照的身子飛起後又再次下墜,只是匆匆的瞥了一眼四周的情景,他立即就被自己所看到的情景駭得呆住。   「這是哪裡?」   慢慢從水中游到岸邊,真照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天地,許久都說不出話兒來,他從來未敢想像在這水潭的深處,竟還藏著一個如此廣闊的天地,一個讓人張目結舌的巨大洞穴。   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湖泊,那湖泊清澈平靜,彷彿一面通透的鏡子,最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湖泊的本身能夠發出有如月光一般的亮白色光芒,照亮了洞穴裡面的所有一切,就如同白晝一般。   「鏡月湖?」真照倏的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他驚疑不定的踏到一塊大石上,舉目眺望,只見那湖泊大得出奇,遠遠望去也看不見邊際,大概真的有「方圓百里」。   「這就是鏡月湖,通往鬼域的道路。」真照喃喃的自言自語著,他又細細的回想司馬子亮說過的關於鏡月湖的事兒,不知不覺間抬頭望了望,卻見那洞穴頂端的石壁距離湖面約有十數丈,石壁上面掛著許多鐘乳石,在湖水白光的映射下,極是炫目好看。   這個地底洞穴中寧靜異常,除了偶爾鐘乳石滴下的水珠發出一點點的聲音,再也聽不到絲毫的聲響,真照正要再仔細四處看看,卻突然覺得腰間一緊,低頭看時,原來是那青面虎用嘴咬著他的褲腳,不知要扯著他往哪裡去。   「你要帶我到什麼地方去?」真照這時已經確定那青面虎對他沒有絲毫的惡意,便也順著它的意思問了一句。   那青面虎見真照回過神來,滿意的轉頭就走,似乎並沒有聽到真照的問話,不過真照瞧它熟門熟路沿著湖邊一直走去,想來該是之前已經來過這裡,因此也就耐著性子跟在它的身後。   一人一獸行了一段路途,真照也瀏覽了一番這地下湖泊的奇異風光,他突然覺得帝恨亮了一下,轉頭看那青面虎時,卻見它已經站定了身子,直愣愣的看著前方一塊大石墩一動也不動,彷彿是中了邪一樣。   真照順著青面虎的目光朝那石墩望去,只見那石墩上乃是一塊光潔瑩潤的玉石,上面還密密麻麻的刻著許多字兒。真照心中一奇,想不到這地底之中竟然還有人跡,便緩步走上前去查看那些刻字。   「天魔古蘭經」   只看到玉石上開篇的五個大字,真照心中當下驀然一跳:「那天魔古蘭經是西戎皇族的武功秘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要知那《天魔古蘭經》號稱西戎魔族第一武學秘笈,西戎歷代大天魔神之所以能夠以武震懾四方,便是因為它的神妙,不過《天魔古蘭經》中的武功向來只有皇族中人才能修習,因此除了皇族之外,從來它沒有在世間流傳。   相傳當年曾有一位魔族高手盜得了其中的心法,不料卻因為他那非皇族的心核不能承受天魔功的霸道氣勁,反遭到天魔功的侵蝕而自爆身亡,從此以後,就再也無人敢偷習《天魔古蘭經》了。   真照輕輕撫摸著那塊玉石,他感覺到一股熱力自那玉石通過他的手心一直傳入他的體內,真照心中一動,只覺那股熱力是那麼的親切和熟悉,就像是帝恨曾經給他帶來的感覺。默運體內真氣接納那股熱力,真照的心開始有些熱切起來,他體內的真氣隨著那熱力而變的沸騰,雖然他並沒有刻意的去做什麼,但是不知不覺間他已開始默默的念誦起玉石上的《天魔古蘭經》。   「納清吐濁,叩齒集神,導引按摩,存想呼吸……」   心中的熱切更甚,玉石上的一字一句仿如清澈的溪流流過真照的心間,他的心神漸漸變得有些恍惚,只是體內的真氣卻能自主的流動全身。混混沌沌之中,真照體內狂躁的真氣一遍又一遍運轉周天,最後甚至直衝上他的頂門,侵襲他額間保持的那一絲清涼。   其實真照哪裡知道,當初在那天絕洞裡,他第一次將帝恨執在手中時,那附在帝恨上的原始天魔的魔氣已經幾乎佔據了他的身心,當其時那強大的魔氣使得他神志盡失,帝恨險些便將他完全操縱,尚幸那天晶的晶魄將帝恨的魔氣壓住,後來更是植入了他的額頭之中,這才令他保住了神志。從那以後,晶魄不僅助他壓制住帝恨的魔氣,同時也將那魔氣轉化為他體內的一部分內力,讓他功力得到了極大的增進。這個時候,他突然得到魔族的無上功法——天魔功,頓時便將他體內的魔氣喚起,進而反向真照額頭上的晶魄逼去,以圖可以擺脫它的壓制。 第七集 8 魔氣     真照靜立在那塊玉石前絲毫不動,體內的真氣卻如同掀起的翻天巨浪一般不斷在他身體各處經脈肆虐。一浪接一浪的湧動中除了力守額上的那一絲清明,他再也難以把握其餘……   魔靈起源於鬼域,魔鬼之說自古便有,兩者本是同源,卻又相異。傳說當年創世神造出了這個朗朗乾坤後,又在大陸某處鑿出了一片充滿奇異神力的湖泊,並將它命名為永恆之湖,以此作為大陸生靈死後的歸宿之地。永恆之湖蘊含了天地間至潔的靈氣,能夠接納一切死後的生靈,世上嘗有黃泉之路一說,便是緣自於此。   魔靈原本是世代生活在永恆湖畔的生靈,他們受了創世神之命守護著永恆之湖,可是自從上古四靈大戰開始後,原始天魔竟然不顧一切打開了通往九幽的道路,讓其中的鬼靈助他們與其餘三族作戰,這不禁使得創世神大為震怒,從而將魔靈逐出了永恆湖畔。   也從那以後,創世神在永恆之湖的湖水中施下了鏡月封印,只要天上的明月依然高掛當空,鏡月封印就永遠不會再被打開。此後創世神又掐指成山,幻化出五指山鎮壓在鏡月湖上,而縹緲峰則是五指中的中指。   殊不知如今在真照面前的這塊玉石乃是當年魔靈族中的聖物,也就是西戎的《天魔古蘭經》。這一部古《天魔古蘭經》不僅記有魔靈中流傳的武功,而且還詳細的記載了魔靈的起源以及歷史,對魔族中人來說它無疑是無價的珍寶。   玉石被埋藏在不見天日的幽山之下已經千萬年,吸取了鏡月湖中外逸的靈氣後,再加上本身的魔力,早就成了有靈性之物,這時候受真照身上同源的魔氣刺激,一下子便朝著真照體內流轉過來,那情形就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實是玄奇無比。   不知不覺中,苦苦支撐了也不知道多少時候,真照只覺得心中的那股狂躁終於漸漸平服下去,而體內的真氣也緩和了下來,他的身體和那玉石之間仍不斷有真氣不斷來回流動,就如同兩者是相通相連一般,達到了一個和諧的平衡。   終於回復神志,真照吁出一口大氣,轉眼再去看那玉石,突然之間,一種極是難以言喻的感覺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有些煥然一新,四下的一切一切都一絲不差的反映在他的心間,那種情形就好像所有的事物都盡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無所不能、無所不至。意暢神舒之下,真照忍不住仰天長嘯起來,雄壯爽快的嘯聲歷久不衰,震得整個兒洞內轟鳴不絕,連那一直緊盯著他看的青面虎雙目中也露出了驚駭之色。   好一陣之後,真照停了下來,他看著自己唯一的手,實在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致,因為不知為何,他那失去的左眼這時竟然可以看得見東西了。驚喜交集的跑到鏡月湖前,藉著那如明鏡般的湖水,真照看見自己左眼那原本有些猙獰的傷疤這時變得光滑晶瑩,宛如一塊天然生成玉石鑲嵌其中,雖然有些怪異,但到底是順眼了許多。不過,最令真照大為興奮的是,他這時竟可用左眼視物,失而復得的快慰瞬間充塞了他的整個身心,讓他差點便要手舞足蹈起來。   高興過後,真照又開始思索起眼前這些事兒的緣由。想了一陣,他雖然仍是難以明白,但也知道自己的這番奇遇皆是得益於湖邊的那尊玉石,因此他又重新走到那玉石前面,細細的看著上面的刻字,好一會兒後他終於知道了關於上古魔族的事兒。   看著看著,真照不禁思忖道:「娘她若是魔族的公主,那我能被那帝恨認主,就是緣自於此了,想來那天魔功我也大是練得的。」   自從經歷了那三才陣中幻境之後,真照便隱隱覺得那神意乾和原始婉如便是自己父母,也只有如此才可解釋他為何被蘭若說是真龍血脈,而且又能修練神族的太虛凝神法,最後在那天絕洞中還讓帝恨認主。只是他心中仍有一個疑慮讓他難以確定,那便是幻境中那孩童頭上分明是有神族紋飾的,而他卻自小與尋常人族無異,額上哪裡有什麼神族紋飾?   雖然仍有存疑,可這些天來,每次午夜夢徊回想起那幻境中的情景,他心中悲切之餘早就認定了神意乾和原始婉如就是他的父母,是以這時候自然而然的想起母親的來歷,他也對那魔族的事兒更是留意了。   當今大陸上,那七大武學高手中以西戎魔族的大天魔神原始癸桀武功最高,多少年來,西戎魔族的大天魔神便一直以「西武」之名傳揚天下,無人敢直挫其鋒,直至百年前東夷的慕容正在無間道約戰西戎大天魔神,雖然結果是不分勝負,但大陸上這才出了一個能與「西武」比肩的「天元」。而西戎的歷代大天魔神之所以能稱雄大陸,所依仗的便是這一套天魔功的心訣,真照這時候看見天魔心訣就在眼前,心中頓時生出了嘗試修習的心思。   大約的將整篇天魔心訣看了一遍,想不到那天下聞名的天魔心訣卻只有聊聊的五千餘字,真照心中一動,忙細細記誦起來。好一番「用功」硬記,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這才終於將那五千餘字記下了來,又自默默念誦一遍確認無誤後,回頭一看那青面虎,卻見它正在四處遊蕩著,不知在做什麼。   真照心懸外面的帥明傑等人,便對那青面虎招呼道:「你可知道該怎麼出去麼?」   那青面虎見真照喚它,興沖沖的跑來,整個兒朝著真照的撲了過去。真照不曾想過那青面虎會對自己做出如此親暱的舉動,冷不防被它毛茸茸的身子撲個正著,轟的一下這一人一獸頓時都倒在了地上。   其實但凡魔獸都喜歡親近帶有魔氣的人或事物,真照獲得了那玉石的靈氣之後,這時候可謂是「魔氣大盛」,因此那青面虎才會對他如此親近。   那青面虎撲倒了真照後,側著青得發藍的腦袋看了真照一陣,突然又用它那已經把爪子收入了肉墊中的手掌撩了真照幾下,似乎是想和真照鬧著玩兒。真照回過神後,心中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同時孩童心起,便也伸手拍了拍那青面虎的頭首。   這一人一獸玩鬧了一陣,真照翻身坐起,那青面虎趴在他的身旁,真照用手梳了梳那青面虎的皮毛,笑道:「你是那些青面虎的老大,我給你的取個名兒,以後就叫做卡比拉好了!」   「卡比拉」在南蠻的土話中是厲害和強橫的意思,那青面虎也不知是否聽得明白真照的話兒,只是抬起頭低吼了一聲,便又自懶洋洋的低下頭閉上了眼睛。真照想了一想,又道:「你可知道該怎麼出去,莫不是又要從那水道裡出去吧?」   那青面虎聞言站起身來,「撲通」一聲又跳進了鏡月湖中,真照心知進來時的水路定然就是從縹緲峰進入這兒的唯一出路,因此只好硬著頭皮將帝恨重新縛好,也縱身跳進了湖裡。   先前將人拋起的衝力,這一次並沒有出現,真照隨那青面虎朝著來路游去,出奇的輕鬆自如,因為心中有了準備的緣故,真照暗自算了一下,一路游來在水中大約用了大半個時辰的樣子,一人一獸終於出了水潭。   真照抬頭一看天色,卻見這時已經是日出正午,這一番折騰看來是花費了許多時候。因此也不敢稍作耽擱,便又沿著來路急奔而去。漸漸接近昨夜的營地,真照發現那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青面虎突然停了下來,他也停下腳步看著那青面虎道:「怎麼,你不隨我走了?」話兒才說出口,他立即就又醒起青面虎害怕孔雀王丹,想了一陣後對那青面虎道:「小卡,你先回去吧,待我遲些做完了正事,我再來看你。」說罷,便戀戀不捨的朝著營地方向走去。   走得幾步,真照聽見身後的青面虎低吼了一聲,他情不自禁停下轉頭看去,卻又見那青面虎聳立著身子朝他望來,待見他轉身,似是有些歡喜的又低吼了一聲。雖然只是短短的相處了一夜而已,但真照的心中卻覺得那青面虎極是可親,彷彿家中的親人一般,轉眼說要離它而去,心中不免頗有些不捨。   「小卡啊小卡,你先回去吧,我說話算話,正事一了,定會再來看你的。」   真照又轉身朝營地走去,每走幾步便要回頭看上一眼,他每一回頭,那青面虎總要低吼一聲,真照如此走走看看,那青面虎也不斷低吼相送,不曾間斷。走了好一段距離,黑暗之中真照仍然可以看見那青面虎雙目發出兩點青光,也可以聽見它的低吼,他心中不禁感動莫明。   一路哀愁不捨的回到營地,真照的身影才一出現在營地中,那焦急萬分的眾人頓時歡呼著一擁而上,將他圍了起來。自從真照昨夜獨自外出一夜未歸,營地裡的帥明傑等人早已等得心急如焚,只是因為是在野豬林中,帥明傑才強自攔住了欲要進林子尋他的眾人。直到這時終於看真照安全歸來,眾人當下無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那股欣喜實在是難以盡述,不料帥明傑卻一臉鐵青的說道:「你小子這樣子跑了也不說一聲,你知不知道大夥兒都為你擔心了一夜?」   真照不由一怔,隨即想起這帥明傑對己的兄弟情誼,心中頓時感動莫明,連忙賴著笑臉向帥明傑賠不是,好說歹說直至將那昨夜裡的事兒一一說了個明白,帥明傑這才臉色稍霽。   「兄弟,不管怎麼說,你日後也不能這樣任性而為了,怎麼說如今也有這許多弟兄跟在你的手下。」   真照聽見帥明傑語氣,知道他消氣了,連忙笑著點頭應是,又將昨夜裡的一些細節說了出來。帥明傑聽完真照的話兒,想了一下後道:「如此說來,以後我們再經過這野豬林的時候,便不用再顧忌那青面虎了?」   真照先前也沒有想過這些,這時候帥明傑突然提起來,便也愕然笑道:「那大概是不用怕了。」   又走了半日左右,約莫黃昏的時候隊伍已經來到了野豬林的另一頭,不過因為要入夜才能進城的緣故,他們只好又在林邊等到天色黑下來。   雖然斯里蘭卡對卡多雷實行了禁運,可是通向傲月的道路卻還開通,每日從抵天峽谷進入巴蜀、然後再經過傲月進入斯里蘭卡的商隊仍然不在少數,因此真照他們便需繞到斯里蘭卡的北面再進城。   這一趟也算順利,真照等人將貨物交給了在斯里蘭卡的商團分號駐紮的宇文樂後,他們便又極快的回到了卡多雷,一切還算順利無差。   過得幾日,卡多雷城裡的難民越來越多,金利來商團趁機從中收納了許多年輕力壯的男女,只是因為條件有限,卻也只能收納數百人而已,為了這事兒,真照、帥明傑和司馬子亮幾人實在煩惱非常。   這一日,真照突然記起那日在大公府與那侍女的約定,想想反正左右無事可做,便拿著那侍女給他的金牌,朝著大公府行去。   來到大公府門前,卻見早有兩輛華麗的馬車停在那兒,走上前去一看,原來竟是那日在宴會上的兩位「熟人」。因為在宴會上真照的表現都讓那些商人們知道他是極有見地的人,而且他「單目缺臂」的形象也很容易讓人記住,因此真照才一出現在大公府的大門前,那兩名商人便主動的上前和他打招呼了。   其實向他打招呼的兩人究竟是誰,真照並不清楚,只不過人家先開口了,他也連忙笑著含糊不清的問好道:「兩位……日安了。」   那兩名商人也沒有留意到,便又親熱的和他說了幾句,來到大公府門前,那兩位商人分別朝看門的侍衛遞出了拜帖,那侍衛看了一眼後只是愛理不理的說了一句「等等」,便又冷淡朝著真照看來。   真照不慌不忙的將金牌遞上,那侍衛一看,臉上神情立即來了個極度冷熱大轉變,陪笑著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小的這就進去給你通傳。」   「我姓神名之照,是來找璇妮姑娘的。」真照見那侍衛問起,思前想後之下只好硬著頭皮將璇妮的名字說了出來。誰知道那侍衛眼光一亮,神色更見恭敬了,低聲的說了一句「您請稍候」後,便急沖沖的走入了府內。   眼見那侍衛對真照畢恭畢敬,雖說那兩個商人不知道真照手裡的這塊金牌到底算是什麼,但在他們腦海中卻立即閃過「大公府金牌」五個最要緊的字眼,因此他們望向真照時的眼神立即就更是多了幾分的「仰慕」。   好一陣後那侍衛轉了回來,也不理那兩位商人,倒是逕自領著真照朝府裡行去。真照有些惴惴的走進府裡,隨著那侍衛東轉西拐的,不一會兒又來到了那夜與那侍女相遇的苑子中。   「神公子,你終於來了。」那侍女今日仍舊穿著一身極是隨意的衣衫,看見真照的時候她的臉上滿是期待,先是朝真照迎了過來。   等那侍衛恭敬轉身走開後,真照走到那侍女身旁低聲道:「璇妮姑娘,不怕被人知道你拿了府裡的金牌麼?」   那侍女似乎也在意真照的話兒,微笑著說道:「這些小事,神公子你不必放在心上……」說時她又看了真照一眼,之前未曾看清,到了這時才看到了真照左眼處的不同,她不禁有些驚訝的問道:「公子,你的眼睛怎麼……」   真照微微一愕,隨即掩飾道:「這兩日遇上了個厲害巫醫,我這眼睛算是比從前好看些了。」說話時想起之前自己左眼那塊疤痕的猙獰,他也自嘲的笑了一笑。   那侍女又仔細看了真照幾眼,臉上不知為何微現紅暈,過得一陣後她才又問:「神公子,不知道這些天我們卡多雷和斯里蘭卡怎樣了?」   真照輕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前些天斯里蘭卡將兩萬驃騎軍派到了邊境上的青田鎮駐紮,司馬琅邪大公也將黑甲軍調到了青田去,照我看來我們與斯里蘭卡兩個城邦之間就快要開打了。」   聽到這樣的消息,那侍女的臉上立即露出了憂慮之色,想了一想後,她接著問道:「神公子,那如今城裡挨餓受凍的百姓豈不是又多了許多了?」   兩個城邦之間進行戰爭,且不說居住在邊境上的人,即便是卡多雷城裡的百姓只怕也度日艱難,因此這幾日來顛泊流離在卡多雷城中的難民可說是處處皆是,讓人不忍目睹。不過真照知道相比起來,巴蜀平原上百姓的景況在整個兒南蠻公國來說,已經算是好的了,想到這兒他便不自禁想起了伊凡,也體會到她為了南蠻而決定要遠嫁大唐的心情。 第七集 9 山城     「怎麼了,神公子?」那侍女見真照許久沒有說話,奇怪的看著他輕呼道。   真照回過神來,尷尬的輕咳了一下後,便又對那侍女說道:「璇妮姑娘不必擔心,如今傲月已經已向雷神之錘遞了降表,卡多雷打敗斯里蘭卡也是指日可待的了。」   那侍女聞言歎了一口氣,她又怎會聽不出真照的這番安慰的話兒,臉色愈發變得黯淡起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好一會兒後才幽幽道:「現在也只盼戰事能夠快些結束,那些百姓就可以熬過去了。」   真照看著那侍女憂慮的神情,心中不自覺為她對百姓的憐憫和同情生出了一陣親近。兩人默不作聲過了一會兒,那侍女又道:「神公子,你常在外經商,一定到過不少的地方吧?」   真照想了一想,除了西戎和北方的北狄、元、清外,大陸上的幾個大國他都是去過的,因此便也點點頭道:「雖然不算多,但是我去過的地兒也不算少了。」   那侍女眼光一亮,熱切的問道:「神公子,那去過中原麼?我從前常聽人說,中原是大陸上最繁華的地方了。」   相較起來,中原流域的人族四國的文化和商業方面,都比其餘各國要高,這在大陸上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兒,因此那侍女有此一問,真照也並不以為異,便笑著說道:「中原四國,那西漢和北宋我是沒有去過,不過秦和大唐我倒是熟的很的。」   那侍女眼中露出羨慕無比的神色,稍有些期待的問道:「我聽說大唐的洛陽是大陸上最繁華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真照默默思索一陣,回想起他從前去過的臨淄和咸陽等地,洛陽還真是繁華一些,便點頭道:「嗯,洛陽城裡的市集熱鬧繁華,而且各國商旅遊人也極多,的確是其他地方看不到。」說時,他又向那侍女描述了一下當日在洛陽看到的一些景象,將那洛陽城裡的一些趣聞也連連講出。   那侍女雖然從前也曾聽人說起洛陽的繁華,可終究沒人如真照說得這般詳細,這時聽到真照的話兒,眼睛越瞪越大之餘,也連聲朝真照追問起他話兒中的一些細節,兩人一個說一個問,不知不覺間便愈發的融洽起來。   從洛陽講到咸陽,由咸陽扯至臨淄,再經臨淄又說到他所到過的南蠻各處,這一路講來,真照和那侍女不知不覺又親近了許多,兩人說起話兒來也變得無拘無束,如同是認識了許久的好友。說了好一陣後,真照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才猛然發現已經過了許多時候,因此便笑著對那侍女說道:「璇妮姑娘,如今時候不早,我還是趕緊回去了。」   那侍女仍自意猶未盡,突然聽到真照說要走,頓時失望無限的說道:「神……神公子,你這就要走了麼?我還有許多事兒想問你呢!」   真照聞言一奇,倒覺得這個小小的侍女也古怪得緊,似是整日的也沒有什麼事兒可做,而且絲毫不顧忌旁人知道她與自己相會,心中納悶之餘,就又試探著問了一句道:「璇妮姑娘,你……你不怕旁人知道你偷了大公府裡的金牌?」   「金牌?」那侍女先是一愕,隨即恍然笑道:「那……那金牌的事兒是沒人發覺得到的,神公子不需要擔心。」   真照雖然不知道她弄什麼玄虛,但是聽她這般說,心中只道她是有了「萬全之策」,因此也就不再多問了。   真照默默想著心事兒,當他抬起頭的時候,卻正好看到那侍女轉過頭來瞧他,兩人目光一觸,真照心中不禁一蕩,只覺眼前這女子竟是如此嬌美好看,而那侍女見了真照的炙人目光,臉上紅暈泛起,也極快的別過頭去,再也不敢朝他望來。   兩人都不作聲好一會兒,那侍女終是耐不住羞人,低聲說道:「神公子,讓……讓我送你出去吧?」   真照也回過神來,想到自己這樣盯著人家一名年輕女子直看,也禁不住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又想了一想後才對那侍女說道:「璇妮姑娘,你也不須送了,讓人看見終究是不好的。」   那侍女想了一下真照的話兒,也知他說得有理,便點頭應了,兩人又說了幾句下次見面的話兒,真照便匆匆的出了大公府,回到了商團之中。   不知不覺過得幾日,金利來商團裡突然收到了許多請柬,那些請柬均是由卡多雷城裡各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發出,送來邀請「神之照」公子參加各式宴會的。真照和司馬子亮等人面對著這一大疊的請柬,不禁都有些不知其所以然,遣人出去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城中不知為何傳出了「神之照擁有大公府金牌」這樣的傳言,而且還弄得人盡皆知,使得「神之照」在一夜之間就成了卡多雷的大名人。   真照聽聞後終於恍然大悟,知道定是那日在大公府門前遇見的兩名老兄做的好事兒,心中擔心之餘,便又把事兒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向一旁用疑慮的眼光看著他的司馬子亮和帥明傑說了。司馬子亮聽完後,不斷用手指輕輕的敲著桌面,似在思索著什麼,臉上不易察覺的露出了一絲喜色,反倒是一旁的帥明傑也如真照一般現出了憂色,說道:「這事兒傳出來對兄弟倒是大大的不妥,若教司馬琅椰大公知道了兄弟拿了他的金牌,只怕我們在卡多雷就麻煩兒大了。兄弟,我們還須及早想好應對的法子才好,你也不要再和那侍女見面了。」   真照心知帥明傑說得有理,便點了點頭,然後又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聲的司馬子亮,見他似乎絲毫也不擔心,因此試探問道:「司馬先生,你說這事兒該如何處置?」   司馬子亮不慌不忙的搖了搖羽扇,又若有所指的對真照一笑後才道:「無妨無妨,子亮以為這事兒並不是什麼壞事兒,反倒還是好事兒,大人原本該怎麼做,便怎麼做就好了。」   真照和帥明傑聞言都是一奇,幾乎異口同聲的說道:「不是壞事兒?」待他們看見司馬子亮堅定的點了點頭,真照先是問道:「司馬先生,這事兒若讓司馬大公知道,不但商團會有麻煩,只怕那大公府裡的璇妮姑娘也要被害了,怎麼會不是壞事兒?」   司馬子亮神秘兮兮的笑了一笑,也不多說什麼,只留下一句「日後自有分曉」,便丟下驚疑不定的真照和帥明傑,瀟灑的出門而去了。   又過得幾日,雖然有了司馬子亮的「無妨」的話兒,但真照終究是不敢再到那大公府去了。這些日來,因為卡多雷和斯里蘭卡邊境處的戰事愈來愈激烈,因此卡多雷城中的難民更是多了。趁著這個機會大發戰爭財的金利來,利潤也較第一個月豐厚數倍,同時他們又置了數處房產以安頓招收回來的難民,只是因為難民人數實在太多的緣故,在卡多雷城中安置難民實在不是什麼良策,因此找到一個能夠讓難民棲身的地方成了真照和司馬子亮等人的當務之急。   「先生,你的意思是在野豬林中建一個營地安頓難民?」在金利來商團的內廳中,真照和司馬子亮等人圍坐一處,鍾炎武聽完司馬子亮的話兒,當先就問了一句。   司馬子亮點了點頭,說道:「野豬林中物產極富,若能依靠著縹緲峰開出一片耕地建立山城,日後定是一個易守難攻的好處所。再者野豬林又地處卡多雷和斯里蘭卡兩個城邦之間,日後對大人的大事也是極有好處的。」   眾人想了想司馬子亮的話兒,都知道他說得在理。這些天商團招收來的難民已達兩千之眾,再加上原本跟隨著真照從秦國過來的約莫兩百親衛,這時候商團已經有兩千兩百餘人,若想再繼續將難民招收進來,卡多雷城中的確不是個好地兒,因此司馬子亮所說的倒是一個極好的解決辦法。   「只是野豬林中有青面虎,我們若在縹緲峰建城,只怕會不妥當。」坐在鍾炎武一旁的宇文樂想了一陣,首先將眾人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司馬子亮胸有成竹的笑了一笑,然後道:「這事兒倒也好辦,那一眾青面虎的頭領已經和我們大人成了『故交』……」他又是一笑後,接著道:「為防萬一,到時候我們將山城的城牆建得牢實些,再讓鍾將軍帶上大人的孔雀王丹,率親衛軍把守在山城裡,這樣便可保得齊全了。」   看到眾人都點了點頭,司馬子亮又道:「鍾將軍,那建城之事就要交給你了,開始時我們只需砍伐樹木搭建房屋和高大的圍欄即可,商團裡大部份的銀子還要用來購賣糧食,因此須得分清緩急,若不然只怕要花費不菲。」   眾人心知商團雖然獲利極大,只是若說真要建城,那未免遠有不如,再加上又要招收難民,因此商團的財力還是不夠的,司馬子亮這般說也是讓各人心中有數,鍾炎武聽後連忙應道:「我一定將先生的話兒牢記在心。」   聽了許久的真照突然出聲朝胡學言問道:「胡先生,不知這兩個月來,我們商團還剩多少銀子?」   胡學言端端正正的坐在原位,翻開他那記錄得一絲不苟的帳簿,看了一下後道:「第一個月我們商團除去平日用度餘下八萬四千三百一十二兩九錢銀子,第二個月除去平日用度則有十七萬八千四百三十二兩一錢的銀子銀子進帳,這個月尚未結算,不過因為斯里蘭卡和卡多雷都物價大漲,屬下估計商團的余銀該達到四十萬餘。」   聽見胡學言說著這精確到每一錢銀子的帳目,真照滿意的點了點頭,因為有野豬林這條商業「秘道」的緣故,商團的買賣的確利益極大,他沉吟一陣,又轉頭對司馬子亮道:「司馬先生,我們這就想法子購下野豬林附近的地兒,然後再將難民移到那邊。」   待到司馬子亮恭聲應了,眾人又商議了一陣,這才終於將事兒大致說好,這日暫罷不提。   又過了幾日,真照領著一眾親衛和經過挑選出來的第一批難民首先開拔到那野豬林去。 第七集 10 亡靈     冬季將至,雖然南蠻地處大陸南方,只有北面少數的幾個城邦才會下雪,但是南方冬季的陰冷同樣是極能折磨人的,冷颼颼的寒風彷彿是見了空就鑽一樣,直往人的身上襲來,讓人實在苦於抵擋。   自從在縹緲峰上建營已經過得約莫兩個月,卡多雷和斯里蘭卡的戰事也慢慢接近了尾聲,就如之前真照在大公府裡所預見的,斯里蘭卡因為受到雷神之錘於抵天峽谷的封禁,很快的在卡多雷這邊的戰場就處在了下風,為了保存實力,據說他們的降表已經當先遞到了司馬琅邪大公的手中。   兩個城邦之間的戰爭雖然就要結束,可是因為戰爭而受到波及的尋常百姓卻有增無減,兩個城邦僅青田一地加起來的難民就已經達到數萬人,經司馬子亮的設計收攏下,金利來商團很快的就收納到約莫六千餘人,縹緲峰上也日漸熱鬧了起來。   冬季來臨之前,「山城」的木製房屋和營地週遭的圍欄大致已經建好,因為是依山而建的緣故,因此「山城」有一面是背山的,而其餘三面則是傍著山勢將所有的房屋有條理的圍了起來。金利來商團這個時候緊缺的雖然是銀子,但是人力卻是絲毫不少的,司馬子亮的佈置下,一眾難民圍繞著縹緲峰上流下的水源造渠開田,漸漸的在山城週遭如階梯狀般的開墾出了數百畝的田地來,只等到冬季一過,明年開春就可以播種耕作了。   所有的東西都大致準備妥當,唯一讓真照等人感到擔憂的便是糧食能否支撐到明年秋季,儘管他們已經源源的從各處購入糧食,可由於巴蜀平原上戰火四起,糧食的價格實在高得離譜,所以這件事兒便成了他們首要解決的問題。當然,商團還即將面臨的一個隱憂,那就是當斯里蘭卡和卡多雷的戰爭結束後,按照以往城邦交戰後的慣例,輸掉戰爭的一方要減免關卡的稅賦,這樣無形中就會使得金利來的利潤減少,畢竟他們原本就是不需要交付稅賦的。錢銀,這時成了金利來商團眾人心中的最重,而他們在不知不覺間也變得「嗜財如命」了。   真照不斷往來於縹緲峰和卡多雷之間,兩個月下來,在商團內各種紛繁事務的折騰下,讓他又多了幾分滄桑。這天難得有一日半日的偷閒,他一個人騎著馬兒遊蕩在野豬林中,卡比拉也如往常般緊緊的跟在了他的身側。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卡比拉愈發的與真照親近,而它手下的 「小弟」也從來不曾在山城的周圍出現,隱隱間反倒成了「山城」的守衛,鍾炎武和落雲為此常笑稱這些青面虎是「山城」的守山神獸。   真照縱馬隨著卡比拉奔行在山林中,也不知道卡比拉到底要到哪兒去,不過他卻感覺到自己正行向縹緲峰的另一面。   樹木鬱鬱蔥蔥,道路也漸漸變得崎嶇不平,真照早就聽說幽山山脈中草木繁盛、極難行進,傳說中除了山裡土生土長的蠻族妖怪,旁人再難進入其中,不想現在一試之下,只是這個進山的入口處,就已經這麼難行了。   「小卡啊小卡,你要帶我到哪兒去?那邊可就是幽山的深處了!」繞過了縹緲峰,真照尋了個地勢高處勒定馬,舉目遙望有些雲煙繚繞的連綿山頭,似在自言自語的朝正跑得興起的卡比拉說道。   卡比拉轉過身來,定眼瞅了瞅真照,突然仰頭朝天大聲呼嘯了了起來。   「啊嗚……」長長的獸鳴響徹山中,遠遠的驚起了許多飛鳥。   這些日來,真照早就熟悉了青面虎的習性,心知它們歡喜時就會大叫,因此有些奇怪道:「你怎麼這麼快活?」也不知道卡比拉有沒有聽見真照的話兒,它擺了擺尾巴,又逕自往山裡小跑過去,似乎是前面有些什麼東西吸引著它。   無奈之下,真照只好繼續縱馬緊隨,這一人一獸又翻過一個山頭,真照突然嗅聞到一股血腥的味兒,先前只是淡淡的,隨著馬匹越向前奔,那股血腥味就越發的變得濃了。真照稍微放慢速度,又不動聲色的留意了一下左右的環境,除了鼻子裡聞到的血腥味兒,樹林中的一切就並無異樣。   向前行了一陣,真照終於找到那血腥味兒的味源處,隨即他又立即被突如其來的血腥場面給震住。只見在那透射下光斑的密林中,橫七豎八的躺倒著十餘具屍體,有的屍體甚至是支離破碎的,瞧那血跡斑斑的情景,這些人死去該還不足半日。   真照躍下了馬來,看見卡比拉跑到那些屍體間逐個嗅聞著,到了這個時候,他終於知道了卡比拉先前的歡喜到底是為了什麼,畢竟血腥的味兒是最能讓魔獸興奮的。   「什麼人敢到這種地方來?」   真照走過去細細查看了一下那些屍體,藉著暗淡的光亮,他這才發現死者大多身批獸皮,而且個個獸頭人身,均是孔武有力的半獸人。   「莫非他們是蠻族?」這是真照的腦子中閃過的第一個想法。廣闊的幽山山脈是巴蜀平原和拓勿平原的唯一阻隔,據說這裡生存著許多上古的蠻荒遺著,他們嗜殺暴戾,甚至還肉食其他族靈,因此極是可怖,在南蠻公國當中幽山和雲夢古澤兩處都被人視為生人勿進的禁地。   真照又打量了一眼眼前的這些屍首,心中愈發肯定了自己的推測:「一向聽說蠻族只出沒在幽山的深處,如今在這縹緲峰一帶出現就已經是奇事了,不想他們卻還死在了這裡,這事兒就更是透著古怪了。」   因為這兒距離縹緲峰並不甚遠,真照不禁暗自思量了一下眼前的事兒是否與那邊的營地有關,可左右思量了片刻,也沒能想出些什麼頭緒,於是便招手叫來卡比拉,說道:「小卡,你找個小弟來幫我回去捎個信,我和你進山去看看。」   卡比拉這回像是聽懂了真照的話兒,只見它歡喜晃了晃腦袋,又仰頭長長的吼叫了一聲,那獸鳴立即遠遠的傳了出去,方圓數里間都可以聽聞。   等了好一陣子,真照耳邊突然聽到極輕微的聲響,他心中猛的一動,揮手朝卡比拉略一示意,一人一獸便極快的躲入了一旁的草叢中。他們才剛掩好身形,就看見一團幽幽的藍焰憑空亮起,出現在那十餘具屍體的前方,霎時間照得密林裡都亮堂了起來。   真照驚疑不定的看著這奇異的景象,從那藍光之中他嗅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死亡味兒,那味兒彷彿可以吞噬世上的一切生機,讓他莫明的不寒而慄起來。   「叮鈴,叮鈴……」   怪事一件接著一件生出,一陣清脆陰細的鈴聲中,真照發現西面正有什麼東西在移近過來,他忙屏息留意,雖然不知道那過來的究竟是什麼,但是感受到眼前的詭異,他也就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了。   過得一會兒,那「東西」終於來到了近前,真照及目看見的卻又是讓他張目結舌的情景:只見一個身著土黃色法師袍的精靈法師,手執著一個極大的搖鈴,不斷搖動著向這邊行來,而在他身後則整整齊齊的跟著一排死人,約莫有二十餘人。   其實說那些是死人也不盡然,因為他們並非都是人族中人,反倒其中大多是長相凶狠的獸人,這些「死人」隨著那精靈法師搖鈴聲的每一次響起,便向前跳躍一下前進,如此緩緩行來,竟是說不出的詭異駭人。   那精靈法師唸唸有詞的對著那些「死人」低聲施了咒,讓他們安靜的站在原地,這才收起搖鈴,緩緩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緊接著他又聳起鼻子嗅聞了一下,好一陣後才自言自語的低聲道:「這兒有人來過……」   真照心知精靈和獸人對氣味極是敏感,聞言正要默運真氣收斂身上的氣味時,卻見林子中的那精靈法師已經將目光投在了他的坐騎身上。   真照暗道了一聲「糟糕」,繼續強忍著靜看那精靈法師,卻見他瞇著眼睛走近到那馬兒跟前,先用手左右拍了拍馬兒的身子,又陰陰的一笑後,突然一手抓住了馬兒的腦袋,緊接著那精靈法師身上衣袍飄蕩,也不知道他施了什麼咒兒,只是數個呼吸的功夫,那匹原本膘壯無比的馬便變成了皮包骨的一副骷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真照一手按住身旁大約是有些沉不住氣的卡比拉,心中同時暗自盤算道:「他就是殺了那些蠻人的人了,瞧情形應該是名暗巫師,不知道他到這蠻荒之地來做什麼呢?」在南蠻公國中,從上古流傳下來的暗巫術極是盛行,通常精通暗巫術的法師都會受到各城邦的歡迎,因此暗巫師在南蠻公國中的地位是極高的,越是厲害的暗巫師就越會受人尊崇。   「先看看他要作些什麼再說。」想到這裡,不禁讓真照心中生出一絲敵意的好奇,只看那精靈法師先前對馬兒施展出來的暗巫術,就使真照對他沒有什麼好感了。   那精靈法師繞著那些屍體轉了一圈,突然張開雙臂,仰頭向天低沉的吟唱著什麼,不到一陣子的功夫,就見那些屍體身上閃起慘綠色的火焰,很快的就燃成了灰燼,除了地上剩下的一片黑色,再也看不出什麼。利落的做完這些事兒,那精靈法師才滿意的拍了拍手,又轉過身去搖起搖鈴,領著那一排死人向西去了。   耳聽那「叮鈴叮鈴」的搖鈴聲越來越遠,真照跳出林子,默默的想了一陣,當即從身上扯下一片布條來,蘸了些地上的灰黑寫下「進山幾日,勿要擔心」幾個字,交給卡比拉道:「小卡,你把這信兒給我捎回去,我先進去看看。」卡比拉搖著尾巴看了看真照,先是不太情願回去,好一陣後才終於低吼了兩聲,咬著布條飛一般的朝縹緲峰那邊去了。   真照心知那精靈法師驅趕著那些死人,也走不快,便不慌不忙的將帝恨縛好,暗自想道:「他是向著幽山裡面去的,看他先前殺的那些蠻族,只怕對那些蠻族不安什麼好心,我遠遠的跟著,先看看熱鬧好了。」打定主意,他沿著那些死人因為跳躍而印下的重重足跡慢慢走去,由於先前在鏡月湖中功力大進的緣故,真照的靈覺已然變得敏銳無比,因此這時獨自進入這蠻荒之地,他不僅沒有緊張之感,心頭反倒是多了幾分好玩刺激。   從下午走至深夜,雖然那精靈法師走得並不快,但真照大約估算了一下,這一番下來也走了有十餘里了。林子越來越密,途中遇見的珍禽異獸也漸漸多了起來,為了不惹出聲響,真照閃避得著實也花費了不少的功夫,到了後來不禁令他有些不勝其煩。不過奇怪的是,那精靈法師一路走來,卻不曾有野獸接近到他的近側,這更讓真照暗自氣苦,所幸他自幼在山林中生長,因此倒也能夠應付得來。   又走了一陣,真照聽那前方的搖鈴聲突然停了下來,繼而一聲如夜梟鳴叫的嘯聲自更前方響起,真照正尋思著「這是不是那精靈法師的同夥來了」時,那精靈法師這邊也應和著發出了一聲尖嘯。   真照小心翼翼的往著那精靈法師處摸去,剛躍到一株大樹上掩好身形,就看見又有一團幽幽的藍色火焰在林子中亮起,而那精靈法師則坐在藍色火焰的一旁,他身後站著的是那排死人。真照看著那被藍光映得有些臉色發藍的精靈法師,雖然這時他作出了一副笑盈盈的樣子,但真照卻直覺他是如臨大敵,彷彿在謹慎的提防著什麼,這不禁讓真照好奇的轉頭朝那漆黑的林子裡望了一眼。   等了一陣,林子中終於走出兩人,當先一人也是一個精靈,而且長相和那真照一路跟來的精靈法師極是相像,可以很容易的看出來,他們都是同一個種族的精靈。而另一個,則是一個獸頭人身的半獸人,從他魁梧的身材和身上由獸皮縫製的粗糙衣飾不難猜想,他該是居於幽山之中的蠻族。   「毗沙門,你來這兒做什麼?」那坐著的精靈法師一看見對面兩人出現,當先便問道。   那被喚作「毗沙門」的精靈嘿嘿一笑,不緊不慢的說道:「幽山這麼大,找個小小的源頭多不容易啊……多羅吒,我聽說你和黑水麒麟部的人到了縹緲峰去,可是那兒有了什麼動靜?」   多羅吒瞟了毗沙門身邊的那蠻族人一眼,不動聲色道:「我不過是去那邊逛一逛而已,想不到你的耳目還真是多啊,這麼快就跟著來了!」   毗沙門眼中精光閃過,看了看多羅吒身後的那排死人,突然沉聲說道:「怎麼不見那些黑水麒麟的人……莫非你真的找到那源頭了?」說話時,毗沙門似乎害怕多羅吒會逃走似的,微微向他身旁的那半獸人使了個眼色,那半獸人立即和他分開站在多羅吒的兩側,形成了犄角之勢。   聽到這裡,真照雖然不清楚他們嘴裡所說的「源頭」究竟是什麼,但是卻也看出來他們是在爭奪這件很重要的東西,回想之前看到的蠻族人的屍體,真照隱隱的猜想到那些該就是這個毗沙門說的「黑水麒麟部」的人了。   多羅吒看著毗沙門的舉動,他並沒有作出什麼反應,反而故作輕鬆的拍了拍袖子,對毗沙門道:「靈尊之前說了,誰能找到暗黑之門的源頭,誰就能得到『亡靈寶典』,別說我還不知道那源頭在哪裡,就算知道了,我也不會告訴你的。」嘿嘿一笑,多羅吒又道:「毗沙門,你自問能殺得了我麼?」   「亡靈寶典?」真照心中突的一動:「莫非他們是『不死亡靈』一族的精靈?」越來越離奇的感覺在他的心中生出,不死族精靈是大陸上極為神秘的一族,想不到今日竟讓自己給碰上了。   毗沙門冷哼一聲道:「如今毗流離、毗留博叉和你我四人都在幽山找尋源頭,即便我殺不了你,但是只要讓你就找到了源頭也失去爭奪寶典的機會,那就可以了。」   多羅吒的臉色終於一變,大概是面對著毗沙門和那半獸人,他也沒有多少把握能夠安然退去的,好半晌後他才歎道:「源頭我是找到了……」   「你找到了?」毗沙門的臉上閃過一絲驚喜,又急問道:「在哪裡?縹緲峰?」   多羅吒點了點頭,又意有所指的補充了一句道:「源頭的靈氣不知為何散了出來,讓我發覺到了,不過我又將它修補了起來,除了我之外,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夠找得到它了。」   毗沙門一窒,隨即明白過來,轉而笑道:「多羅吒啊,只要你把源頭的位置告訴我,到時候我得到了寶典之後,一定會拿出來與你分享的。」   多羅吒聞言嘿然一笑道:「毗沙門,你以為我多羅吒是蠢蛋麼?等你拿到了寶典還會拿出來?這種話兒誰會相信。」   「那你想怎麼樣?」毗沙門臉色一變,強忍住氣道。   多羅吒道:「你和我一起去見靈尊,就說源頭是我們一起找到的,這樣到時候我和你才能拿到寶典。」   毗沙門想了一想,冷哼道:「多羅吒,那到時候靈尊向我問起來,我說不出源頭位置,這又該怎麼辦?」   多羅吒不慌不忙的從懷中拿出一個色彩斑斕的貝殼來,低聲的吟唱了一段咒文,然後扔給了毗沙門,說道:「我會把源頭的地址放到了這只貝蠱之中,我若說了謊話,定會讓貝蠱噬心而死,而你也立個誓,要與我一起到了靈尊面前才可以將貝蠱解開,不然也讓貝蠱噬心而死。」看見毗沙門臉色大變,多羅吒又得意道:「毗沙門,雖然我的功力不如你,但是你若想和我交手,我也能讓你大傷元氣,你自己想想吧!」   沉吟了好一陣後,毗沙門才咬了咬牙道:「好,我就應允了你。」說時,他也對著那貝殼低聲吟唱了一段咒文,這才將貝殼收入了懷中。   真照一動不敢動的看著那兩個不死精靈的舉動,心中愈發對他們所說的「縹緲峰上的源頭」感到好奇,而且他們之上好像還有個「靈尊」,那就使他更想去一探個究竟了。   那兩個精靈交涉完畢,也再不說話,好一陣後那毗沙門冷冷的說了一句「走吧」,多羅吒便又搖鈴驅趕著他身後的死人,隨著毗沙門一同往西行去。他們一行人從夜黑走至天亮破曉,真照也只得悄悄的尾隨其後,終於翻過了一個極大的山頭之後,那兩個不死族精靈這才肯停下休息,這一番折騰下來,不禁累得真照將他們不死族的祖先好好的問候了一遍。   一直到了傍晚時候,那兩個不死族精靈才又開始行路,如此連續兩夜,他們來到一個山谷前,突然聽見那跟在毗沙門身後的半獸人歡快的大喝了一聲,山谷中頓時衝出了許多蠻族人,他們均是年輕力壯的男子,手中拿著極其簡陋的武器。   真照躲在樹林中張望,卻見原來裡面有著一個蠻族人的部落,山谷之中乾爽向陽,密密麻麻的分佈著全是搭建起來的粗糙草屋,大約有上千個,如果算起來這個部落裡起碼有數千人,也算得上一個極大的部落了。   真照吃驚的看著這一切,望著那兩個不死族精靈走入了山谷,心中開始思索著該如何混進山谷去。可是奈何他想了許久,卻硬是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來,無奈之餘只好倚著一顆大樹閉目養神,好要等到天色入黑了再作打算。   山谷外不斷有蠻族人出來巡邏,真照好不容易隱藏身形到了晚間,這才迫不及待的掠向那山谷之中。   夜深人靜,山谷之中除了少數的一些火光,就再也看見光亮,瞧情形大多數的蠻族人該是都睡了,真照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週遭的環境,終於將身形投向了南首那間與眾不同的高大草屋。 第七集 11 四部     月圓星疏,淡淡的月光灑在大地上,使得山谷中的景物彷彿都鍍了一層亮鎧,那高大的房屋這時候顯得很有些鶴立雞群,巨大的頂棚似是一隻銀白色的龜殼,彎彎的伸出,包住了整個草屋。   真照巧妙的利用著草屋之間的陰影,悄無聲息的接近到那大草屋一邊去。這個時候他實在不得不小心,且不說那兩個不死族精靈是他不想輕易招惹的,就只是這個部落那一大群蠻族人,就足以讓他難以應付了。來到那大草屋的邊上,真照猶如一隻壁虎般游到了頂棚邊沿的一個陰暗處,這才小心翼翼的拔開茅草探頭朝裡望去。   「毗沙門大法師,不知黑水麒麟部的人如今在哪裡?」   真照才剛看清屋子裡面的景物,就聽見一把粗獷威猛的聲音響起。真照朝那說話之人看去,卻見那「人」是一個牛頭人身的半獸人,在他那亂轟轟的毛髮中,零零散散的掛著許多閃著耀眼光芒的飾物,而他身上披著的,則一張極大且完整的虎皮,只看這麼一副異於旁人的裝扮,真照就知他定是整個部落的話事人了。   果然,那牛頭半獸人才剛問話兒,一旁的毗沙門立即就應道:「大酋頭不用擔心,據我所知,黑水麒麟部如今在黑風洞附近,一時半會兒還不能趕到這兒。」   那牛頭大酋頭似是極為滿意的點了點頭,咧嘴笑道:「只要我們白山豬龜部能得到那件秘寶,一定會世代向法師供奉香火的。」   毗沙門聞言背著那牛頭大酋頭露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陰笑,說道:「大酋頭,我得知了黃土破鼎部和赤木泥犁部正從住地開拔趕往聖地的消息,所以特地兼程趕回來向大酋頭報信。」   「聖地?他們要去聖地做什麼?」那牛頭大酋頭瞪大著眼睛,有些吃驚的問道。   毗沙門正容道:「秘寶就藏在聖地裡,黃土破鼎部和赤目泥犁部自然是想去奪寶的。」   那牛頭大酋頭皺了皺眉頭,急道:「那法師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毗沙門擺了擺手道:「大酋頭不必著急,只要我們明日一早就率人趕往聖地,以大山谷到聖地的路程,我們一定會比他們先一步趕到聖地的。」   大酋頭放下了心來,爽朗的哈哈一笑,說道:「金甲神留下的秘寶絕對不能落在他們的手中,我這就去召集人手。」說罷,那牛頭大酋頭便急匆匆的走出了草屋。   真照一字不漏的聽完他們的對話,仍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隱隱間他只覺那毗沙門似是有什麼東西在瞞著那牛頭大酋頭,而他們口中所說的「秘寶」就是其中的關鍵了。   正自思想時,又聽那毗沙門對草屋裡的多羅吒道:「我們族裡剩下的這五個人,除了毗多聞那小妮子,其餘四人當初都聽了那老傢伙的話兒,做了這四個部落的祭師。這些年來我們鬥得你死我活,可什麼好處都沒有得到,若不是在那寧古塔裡遇見了靈尊,說不定還學不到我們不死族的亡靈法術呢!」輕歎了一口氣,毗沙門又道:「多羅吒,我們這樣鬥來鬥去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坦誠相對的好啊!」   多羅吒聽完毗沙門的話兒,陰笑道:「毗沙門,你不用說這些話兒來誆我……嘿,坦誠相對?我若是現在把源頭的位置告訴了你,只怕你就要翻臉不認人了。」   毗沙門聞言臉色一變,好半晌才恨恨道:「多羅吒,竟然你這樣不識好歹,那我們便走著瞧吧!」想了一想,那毗沙門又道:「你這回殺了黑水麒麟部的人,以他們裂眥必報的性子,傳出去後只怕你也不能再回黑水麒麟去了,你以為這裡還會有你安身之地麼?」   多羅吒眼中精光亮起,咬了咬牙道:「毗沙門,你想要挾我?嘿,我不怕告訴你,只要能得到『亡靈寶典』,我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草屋中的兩人都默不作聲,真照正想從那頂棚上溜下來,卻突然發現左側不遠處有一團黑影極快的竄了過來,而且還是向著他藏身的地方。真照心中一驚,倉促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連忙縮了縮身子,略微移到了一旁。那黑影似乎沒有想到頂棚上還會有人,他閃到那陰暗的邊沿處後也未曾查看,就又小心的拔開茅草,探頭朝裡面望去。   真照一看這種情形,心中稍安,隨即又暗自好笑起來,他實在想不到這種時候還能碰上「同道」,促狹心起,便偷偷的朝那黑影靠近了一些。正自這時微風吹過,真照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不知道是用哪種花兒製成的香料散發出來的香氣,聞起來竟比蘭花的香味還要清新一些。   「是個女子!」真照心中電光火石般的閃過這個念頭,試想如果來人不是女子,身上有怎麼會又這樣的香氣。撇開那草屋中的兩個不說話的不死族精靈,真照這時候倒是把好奇心都放在了眼前這個女子的身上了。   肆無忌憚的打量了一番那女子的嬌小身子,感到刺激無比的真照極快想道:「她又是什麼人?來這裡不知道是要做什麼呢?」   那女子一動不動的伏在頂棚上,儘管那兩個不死族精靈並沒有說話,可她仍將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草屋內那兩個不死族精靈的身上。又過了好一陣子,真照到底是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額上的汗水,那女子似有所感的調頭來看,一霎間兩人四目相投……   「啊!」猛然看見身側不遠的真照,那女子當即就輕呼了一聲。   真照想要掩住那女子的口已然來不及,只是這麼一下,屋內的那兩名不死族精靈立即有所察覺,他們極快的閃身出了草屋之外,同時向著四下吆喝起來。   隨著山谷各處有了響動,真照和那女子也都回過了神來,兩人分別躍下草屋,不約而同的朝著山谷的入口處奔了過去。   「你們是什麼人?竟然敢來這裡來偷聽我們說話。」真照和那女子還未走出兩步,迎面就見那毗沙門和多羅吒擋住道路,他們兩人的掌心處同時亮起藍色的火焰,週遭的景物立即都看得清楚了。   先前在黑暗之中也未曾看清,這時候趁這個檔兒,真照極快的朝身側的「同道」掃了一眼,只見她身形嬌小,身上穿著一套灰黑色的緊身衣褲,恰好讓她那玲瓏姣好的身材展露無遺。再看她的臉上,因為戴著一個黑紗面罩的緣故,也看不清她的容貌,不過從她那外露的眉目可以猜想,她該是一位能夠動人心魂的異族美女。   面對著毗沙門的問話,那女子一言不發,身形如驚鴻般掠起,直撲向一旁的多羅吒。真照心中一動,立即明白那女子的心意,知道這個時候若是稍有停頓,那從後面跟上來的蠻族人就會讓他們難以脫身,因此他也饒有默契的躍起向著毗沙門衝了過去。   真照無暇顧忌另一邊的那女子究竟如何,就在他衝向毗沙門的時候,他已經看見毗沙門嘴裡開始吟唱起那不知所云的咒文。同時,隨著越是接近毗沙門,真照也越感覺到身周突然變冷了許多,就好像是自己一下子落入了冰窖一般。   「寒冰破!」   這一次真照終於聽清楚了毗沙門的話兒,可是當他還無暇思想那句話兒的意思時,一股極大的、帶著能夠凍人心血的寒意已經從四面八方向著他襲來,壓得他難以呼吸。轉瞬之間,真照也說不出是什麼一種感受,只覺得自己腳下彷彿有一塊無形的玄冰突起,將不能動彈的他整個兒包裹在其中,隨即玄冰從中破開,連同著他的身子一道爆裂開來。   「呃……」那股錐心的疼痛使真照情不自禁的悶哼了一聲,如果不是他的護體真氣及時護住了心脈,這時只怕他便要重傷倒地了。   強忍著身上的疼痛,真照咬著牙關從身後拔出了帝恨,隨即將全身的真氣聚在右手之上……藍芒瞬間亮起,真照高舉著帝恨氣勁勢急的朝毗沙門劈了過去。   「萬年絕恨!」帝恨上繚繞著火紅的光芒劃向毗沙門。   毗沙門的眼中頓現驚駭之色,他不曾想過真照能硬生生的受他一計「寒冰破」而安然無事,這極短的時間內他也來不及再施法術,慌亂間忙抱頭朝一旁滾了開去。   真照原本就不想與毗沙門多做糾纏,這時見他讓開道路,不由得正中下懷,示意性的朝那「同道」女子呼嘯了一聲,他也不敢多做耽擱,當先就向山谷的入口掠去。另一邊的那女子似是也留意到了真照的招呼,不知道她使了一個什麼樣的手法迫開多羅吒,只看到紅光一閃過後,她也緊隨在真照的身後奔來。   兩人急急逃出山谷,山谷入口處雖然還有十數個蠻族人巡邏,可是在他們兩人的合力攻擊之下,哪裡能夠抵擋得住,不到一陣子的功夫,真照和那女子就甩開了那些蠻族人的追趕,躲入了漆黑的林子之中。   兩人跑到一條小溪旁停下,真照蹲下身子就將頭浸入了溪水中大口大口的喝起來,好一陣後重新抬起頭,卻見那女子正警惕非常的盯著他看,他暗自思索了一陣,便也不顧臉上的溪水淅瀝滴落,逕自爽快的問道:「你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   那女子看著真照粗野的動作,似是挑起了些興趣,只見她眼光略微一閃,不答反問道:「你是什麼人?你又來這裡做什麼?」   真照心知這個時候直接坦誠才是套出話兒的關鍵,因此便繼續微笑著坦然道:「我叫神之照,從卡多雷來,那日在縹緲峰看見多羅吒鬼鬼祟祟的不知要做什麼,便偷偷跟著他來到這兒了。」   「縹緲峰?」那女子語氣中帶著些懷疑的意味,沉吟了一陣,她又問道:「多羅吒在縹緲峰作了什麼了?」   真照見那女子沒有答他的話兒,哈哈一笑後道:「說了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你讓我說什麼呢?」   那女子聞言,自然明白真照的意思,她又看了看真照後,輕聲道:「我叫毗多聞,與那毗沙門和多羅吒是同族。」   「啊?」真照感到有些詫然,因為他先前也曾聽那毗沙門說起毗多聞這個名兒,只是想不到這麼快就看見其人了,他回過神來滿意的一笑,終於回答起毗多聞剛才的問話:「我在縹緲峰看見多羅吒殺了十幾個黑水麒麟部的人,還趕著一排會跳著走路的死人,一時覺得他古怪,就跟在他後面進到這兒來了。」略微一頓,真照又補充了一句:「聽他說在縹緲峰上找到那個叫什麼『源頭』的東西了。」   毗多聞聽了真照的話兒,口裡默念了幾次「黑水麒麟」四個字,似是有什麼事情難以明白,一想再想之下竟然不知不覺的坐下思索起來,也不理會一旁的真照正盯著她直看。看著毗多聞的古怪舉動,真照心中不解之餘也不敢出聲,如她一般尋了一塊大石頭坐了下來,靜靜的等著她回過神來。   好一陣後,毗多聞似是終於將事情想個明白,從她的雙目可以看出她這時的臉上正充滿了笑意。毗多聞轉頭看了一眼真照,又說了一句讓真照有些不知所云的話兒:「多羅吒原來是黑水麒麟部的大祭師,如今他竟然敢殺了黑水麒麟的那些人,自然是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了。」   真照懵懂不知多羅吒要找的是什麼東西,因此試探著問道:「不知道多羅吒和毗沙門說的那個源頭是什麼東西呢?」   「神族的男子啊,源頭的事兒是我們本族精靈的事兒,與你沒有關係,這件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啊!」想通了事兒的毗多聞似是心情大好,她含笑著瞥了真照一眼,又責怪了一句道。   真照略有些失望的撓了撓頭,轉念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兒,接著又問道:「那不知道毗沙門和多羅吒他們說的那個『靈尊』又是什麼東西?還有那個蠻族人想要爭奪的秘寶又是什麼?」   「神族的男子啊,真不明白你的求知慾為什麼會那麼強,不過為了報答你告訴我縹緲峰的事兒,我就把幽山四部和寧古塔的事情告訴你吧!」   困惑了許多的事兒終於可以知道,真照當即乖乖的坐到了毗多聞的身邊,聽毗多聞緩緩的把話兒說來。   「五千年前,在南蠻的大地上,曾經出現過一個邪惡的妖魔,他擁有的法力無邊,能夠穿越時間的壁壘,改變天地生靈的命運,南蠻大地上的蠻荒人都稱他為邪神雅力圖。」   「邪神雅力圖?」真照重複了一句,隱隱間在他的印象中,似乎曾經聽過這麼一個傳說,只是卻又記憶不起來。   「邪神雅力圖的力量來自於吸食生靈的生命時間,他倚靠著那強大的法力,迷惑了無數生靈成為他的信奉者,以供他的吸食,那個時候,他的力量甚至連四靈的守護神也為之懼怕。」   毗多聞微微一頓,彷彿全身心都已經投入了遙遠的傳說中,清了清嗓音後,又接著道:「就在南蠻眾生即將沉淪在邪神的力量之下時,有十八名英雄拯救了南蠻。他們不惜生命結成了時間的結界,將邪神雅力圖徹底的封印了在永恆的時間縫隙之中,同時也解救了被邪神迷惑住的生靈。」   「你說的是『黃金英雄』的傳說麼?莫非和眼下的事情有關?」真照終於記起了這一段傳說,有些疑惑的問道。   毗多聞點了點頭,對真照說道:「是的,當年黃金英雄們封印邪神雅力圖的地方就是如今的寧古塔,那兒就是大陸通往永恆的時間縫隙的入口。」   真照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實在沒有想到眼前的事兒竟然牽扯到了什麼「邪神」,想了一想後,他又繼續問道:「那幽山的這幾個蠻族部落要到寧古塔去幹什麼?莫非他們想要把邪神放出來?」   「不,神族的男子……」毗多聞搖了搖頭道:「幽山四部是當年南蠻各族選定出來守護黃金封印的四族,雖然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已經忘卻了自己原本的使命,可他們還是知道寧古塔的重要,他們是不敢隨意打開封印的,他現在爭奪的,只不過是可以開啟封印的法器——黃金箭而已。」   「黃金箭?」真照真是聽得有些匪夷所思,慢慢思索了一陣毗多聞的話兒,他又繼續問道:「那你們不死族人為何會在這裡呢?還有那個靈尊呢?」   毗多聞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有些憂心忡忡的說道:「靈力不斷流逝的封印並不能完全壓制住邪神的邪力,雅力圖已經漸漸從時間的縫隙中滲透了出來,那個所謂的靈尊就是他的分身,他已經迷惑住我的族人了。」 第七集 12 軌跡     天色漸漸轉亮,山林中到處飄著薄薄的霧氣,真照愕然的坐在小溪旁,擺在他前面的事兒大大的超出了他的想像。什麼邪神傳說,什麼黃金封印……這些原本都是與他並不相干的,可這個時候卻讓他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神族的男子啊,你的功夫很好……」毗多聞仔細的瞧了真照一眼,朝他試探著問道:「你願不願意助我一臂之力。」   「那……那邪神出來之後會怎樣?」想了一陣,真照不答反問,雖然是麻煩從天而降,但眼前的事兒實在讓他覺得有些不能置身事外。   「邪神如果再度在世間復活,那整個南蠻又要生靈塗炭了。」毗多聞見真照已經意動,連忙語氣堅定的說道。   真照暗歎了一口氣,問道:「不知道你想怎麼做呢?」   毗多聞抹了抹髮際上的露珠,緩緩道:「邪神想要復活,首先必須解開黃金封印,只要我們能夠得到黃金箭,再次修補封印,那封印自然就解不開了。」   真照想了一想,雖然覺得毗多聞所說的似乎有些地方不太對勁兒,不過到底沒有聽出什麼破綻,便無可奈何的點頭答應了。毗多聞見多了真照這個幫手,雖然隔著黑紗看不見的她的神情,不過從她的眼神可以看得出來,她這時候真的是由心的歡喜,因此真照心頭那點小小的懷疑也就拋到了一邊。   兩人說好了正事兒,毗多聞便領著真照一起朝著山林的西北面行去。密林之中,兜兜轉轉再加上阻擋重重的道路很容易讓人辨不清方向,不過毗多聞卻好像走在自家的院子裡一般,熟頭熟路的讓真照納悶不已,終於在極快的走了好半天的路後,一直落在後面的真照終於忍不住問道:「毗多聞姑娘,難道你打小就在這兒長大的不成,怎麼這般熟悉這兒?」   毗多聞頭也沒回的說道:「我雖然不是從小就在這兒,只是這三十年來,我一直都走動在幽山各處,自然就熟悉這兒的山路了。」   「三十年?」真照情不自禁咋了咋舌,他實在想像不到毗多聞這三十年在這蠻荒之地做了些什麼,若說是為了那個邪神雅力圖,這樣看來她倒是煞費心思了,不過真照轉念又想:「對於精靈來說,瞧她的模樣年紀還並不算大。」心中思索之餘,便奇怪的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毗多聞聽出了真照的言中之意,回頭看了一眼他臉上的詫然,笑道:「我十三歲時,便隨著父親到了這兒,直至現在正好是三十年了。」語聲微微一肅,她又道:「當年我們的族人受到了天敵的追殺,原本人數就不多的族人大部分都死了,逃到了幽山來的只有寥寥的六個人,我和父親就是其中的兩個。」   真照心中的疑惑頓時得到了解答。對於精靈來說,六十年為一輪,尋常的一個精靈都可以有三輪的壽命,也就是一百八十年,因此一個四十歲到六十歲的精靈才算是處於青年時期,算了算毗多聞如今剛好四十三,真照知她其實還是年紀極輕的。   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他又想起之前從毗沙門那兒偷聽到的話兒,便道:「我聽毗沙門說過,你們還有兩個叫做毗流離和毗留博叉的同族在幽山,你說的那六個同族,他們兩個也在裡面吧?」   毗多聞略顯訝然,點頭道:「神族的男子,看來你知道的事兒還真不少,毗流離現在在黃土破鼎部,而毗留博叉則在赤木泥犁部。」微微一頓,她又道:「當年我父親在不死族是首席亡靈大法師,逃到幽山以後,我和毗沙門他們的亡靈法術都是向父親學的,後來父親過世,毗沙門他們就忘記了父親的囑咐,為了追求更強大的亡靈法術,紛紛受到了邪神的誘惑而迷失了本性。」   聽完毗多聞述說這些不死族中的事兒,真照和毗多聞之間的距離在不知不覺又拉近了幾分,他思索了片刻毗多聞的話兒,終於拋開心中的顧忌問道:「毗多聞姑娘,你剛才說的不死族的天敵,不知道他們是……」   在精靈的世界中,不同族的精靈與精靈之間,因為天生的靈力屬性的不同,他們往往都有一個可以天生剋制住自己的精靈種族,同時他們也必然克制另一個種族的精靈,這種相互之間的克制,精靈們稱之為物競天擇。   「我們不死族的天敵是暗夜精靈。」毗多聞恨聲道:「暗夜族人天生能把靈魂收納入月亮井中,因此亡靈法術對他們根本就沒有用。」   「原來是他們!」真照心中暗道,他知道如今在南蠻公國裡,暗夜精靈的勢力是所有的精靈種族中最為強大的了,傲月城的悉月大公就是暗夜一族的族長。   毗多聞似是對暗夜族精靈的怨恨極深,眼中閃過凌厲的光芒,她又說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毀掉暗夜族人的月亮井,讓那月亮井之水枯竭,使他們的靈魂永遠都不能超升,以償我族人的血債。」   真照聞言後奇道:「月亮井能容納生靈的靈魂,那豈不是與傳說中的鏡月湖很像麼?」   「神族的男子啊,你究竟是什麼人?你怎麼會知道鏡月湖的事兒?」毗多聞似乎對真照知道鏡月湖一事大吃了一驚,一雙妙目立即緊緊的盯住了真照。   真照心中一動,連忙推說道:「我只是從前在一些古書上看到過鏡月湖這個名兒,也不知道它到底在哪兒。」說話時,他的語氣倒是裝得誠懇無比。   毗多聞又盯著真照看了一陣,終於點了點頭道:「原來你們神族的書中也記載了鏡月湖的事兒……竟然你聽說過,我也不怕告訴你,那鏡月湖是我們不死族的聖地,只要我們能找到它,就可以得到取之不盡的亡靈和魂魄,並且輕易打開通向鬼域的道路。」略微想了想,她又道:「傳說暗夜族的月亮井之水就是來自於鏡月湖的。當年創世神封印鏡月湖之時,暗夜族人偷偷的用九個瓶子裝走了鏡月湖的湖水,然後將這些湖水倒在了一處古井中,這才形成了今天的月亮井。」   真照回想了一下之前司馬子亮說過的有關鏡月湖的事兒,知道毗多聞說的倒大致是實話,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莫非他們不死族到這兒來,就是為了找那鏡月湖?」   毗多聞見真照沒有說話,有些好奇的說道:「神族的男子啊,你知道的東西已經很多了,不知那鏡月湖在你們神族的古書中是怎樣說的呢,難道你不想給我說說麼?」   真照看著毗多聞那期待的目光,心思極快的一轉,嘿嘿笑道:「我知道的事兒你大概也早就知道了。書上說鏡月湖就在這個幽山之下,方圓百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麼一回事兒。」   毗多聞點頭道:「我們族中相傳,那鏡月湖的確就在這幽山之中,可是我這三十年來不斷尋找,卻一點發現都沒有。」話兒越說到後來,她的語聲越是多了幾分愁悶。   真照待毗多聞沉思了一陣後,突然轉而言他道:「毗多聞姑娘,怎麼說如今我們也是同伴了,你可不可以讓我看看你的臉?」   毗多聞聞言一怔,身子也隨著頓了一下,可她只是想了一陣後,又淡淡的說道:「我們不死族精靈的容貌都嚇人得很,不看也罷了」   真照聽她這樣說,好奇心更甚,便打趣道:「我若是不知道你長成什麼樣兒,到時候要是叫你賣了,那豈不是冤得很?」   毗多聞好一陣沒有作聲,真照只道她是生了自己氣,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兩人又走了一段路程,來到一個山頭之上,毗多聞突然停下了身形,對身後差點撞到她身上的真照道:「那邊有個山泉的泉眼,我們去喝點水再走吧!」說完,她便逕自在前面領路而去。   兩人來到一股泉水的源頭,真照低頭喝了幾口,那山泉果然甘甜清爽,勞累過後喝起來感覺極是受用,因此真照不禁又多喝了幾口。毗多聞靜靜的看著他,突然掀開了臉上的黑紗,朝真照道:「你不是要看我的臉麼,現在便讓你看吧!」   真照聞聲抬起頭來,只見丹鳳細目,鼻樑筆直,一張清秀蒼白的臉出現在了他的眼前。相較起來,毗多聞其實並不如雨夜梧桐長得美,只是她臉上那份蒼白又讓她多了幾分世間的滄桑,叫人看在眼中,情不自禁會生出些憐惜。   只是這麼匆匆一瞥,毗多聞又重新將黑紗放下,真照一愕之餘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我還沒看清楚呢……反正這種地方又看不見人,你整天的包著個面紗做什麼。」毗多聞沒有答話,過去用手舀起泉水小心的伸入面紗中喝了,喝完之後輕聲說了一句「走吧」,便也不理會真照答不答應,繼續朝山下行去。   兩人來到山腳,毗多聞道:「從這裡開始繼續朝北面去,再走兩天,翻過獨龍山,我們就可以看見寧古塔的塔尖了。」說時,她口中又吟唱出一段咒文。   真照心中暗道:「不知道她這又是在做什麼呢?唔,那寧古塔在這荒山野嶺中那麼多年,早該塌了吧?要在一座破塔裡找黃金箭,只怕也不太容易。」不過這個時候他總算有些明白毗多聞的脾氣,知道若是她不想說的事兒,即便如何問她,她也是不會說的,因此便索性不說話了。   兩人又走一陣,毗多聞突然停下了腳步,側著她那尖長的精靈耳朵傾聽了一會兒,沉聲道:「我剛佈置在後面的亡靈告訴我,有人跟著過來了。」   真照這時才明白到她先前吟唱的那段咒文的用處,略微沉吟了一下,真照向毗多聞招呼著擺了擺手,兩人當即極快的藏身到了一株枝葉濃密的大樹上,靜靜的等待著後面的來人。   密林中悄無聲息,真照若不是之前就看見毗多聞施了法,只怕也不相信後面會有人跟著。兩人在樹上等了又等,好一會兒後,才隱隱約約聽到後面傳來極輕微的「叮鈴叮鈴」的聲音,又過得一陣,那鈴聲越來越清晰,真照這個時候已經可以一下子就辨別出來,這鈴聲和前幾日從多羅吒那兒聽到的是一般無異的。   「是毗沙門和多羅吒?」真照極快的想到了來人是誰,他又衡量了一下週遭的環境,盤算著自己兩人該如何對付毗沙門和多羅吒,只是一轉眼的功夫,他心中已經飛轉過了好幾個念頭。   「叮鈴叮鈴」的搖鈴聲終於來到跟前,大出真照意料之外的是,來人並不是多羅吒,更不是毗沙門,而是另一個面貌陌生的不死族精靈男子。只見那精靈男子穿著一身赤紅色的法師袍,個頭比較多羅吒和毗沙門都要魁梧許多,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如銅鈴般的突出,彷彿死魚的眼珠,最特異處是他脖子上,戴著一條極粗極大的黃金龍頭項鏈,上面刻著許多古樸的紋路,一看就知是留傳久遠的東西。   真照心念微動,看了一旁正凝神注視著外面那精靈男子的毗多聞,暗自思索道:「好厲害的氣勢,似是比那毗沙門和多羅吒都要厲害,不知道他是毗流離和毗留博叉中的哪一個呢?」   那精靈男子突然停下腳步,外凸的大眼四處掃視著,又聳起鼻子嗅聞了一下,自言自語的喃喃道:「剛有人走過……」   真照和毗多聞都一動不動的極力收斂氣息,那精靈男子折騰了一陣一無所獲後,終於又搖起了搖鈴,驅趕著他身後的死人走了。真照留意了一下那些死人,發現他們大多是獸頭人身的蠻族人,與那日多羅吒驅趕著的並沒有多大的差別。   「他是誰?」待那精靈男子走遠,真照朝那毗多聞問道。   毗多聞遠遠望著那精靈男子行去的方向,似是思索著什麼道:「他就是毗留博叉,如今我們不死族五人之中法力最高的人。」   「是他?」雖然真照早已猜到,可是心中仍然有些詫然,想了一想後道:「既然他來了,那那個毗流離,還有毗沙門和多羅吒他們也會來的,再加上四部的那些蠻族人,我們也該合計合計了……你說我們兩人該怎麼從他們手裡奪到黃金箭?」   毗多聞又沉吟了一陣,似是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般,凝神對真照道:「黃金箭並不在寧古塔裡,要得到黃金箭,就必須穿過時間之壁,循著黃金箭的軌跡將它找出來。」   「時間之壁?黃金箭的軌跡?」真照聽著這些繞口得彷彿古詩的話兒,當堂有些不明所以然,皺著眉頭問道:「你……你說的話兒是什麼意思?」   毗多聞道:「神族的男子啊,就讓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吧!從前那十八位使用了黃金封印的英雄,其中有一位是我們不死族的祖先,當年他用亡靈法術打開時間之壁,將黃金箭藏在了裡面,現在如果想要再次找出黃金箭,那就必須有人進入到時間之壁中。」   「進入時間之壁?」真照看著毗多聞晶瑩的眼眸,突然有些不祥的預感,便試探著問道:「那在時間之壁裡怎樣才能找到黃金箭?」   毗多聞從懷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件金光閃閃的事物,遞給真照道:「這是當年我的祖先從黃金箭上摘下的箭羽,它會帶領你找到黃金箭的。」   「你?」真照聽到這樣的字眼,心中不禁有些有苦說不出來,想了一想,他又問道:「如果在時間之壁裡面出不來了,那該怎麼辦?」   「不會的,你有了黃金箭的箭羽,就一定能夠回來。不過在時間之壁裡,你要盡快的找到黃金箭,因為時間之壁並不能打開很久,當它要重新閉合的時候,黃金箭的箭羽就會把你帶回來了。」   聽到這樣的話兒,真照稍稍安下心來,毗多聞瞧了他一眼,又道:「我父親帶我逃到這幽山之中,一是為了尋找鏡月湖的源頭,重振我們不死族的聲威,二就是為了這支黃金箭,修補黃金封印。神族的男子啊,如果你真的能為我找到黃金箭,那即便是與你結契,我也會答應的。」   「與你結契」,這種已經是精靈們最重的承諾了。真照聽了這種話兒,心知毗多聞說話時臉上雖然並無什麼特別的表情,但是心中一定已經視那黃金箭和修補封印為最緊要的事物,因此才不惜拿出自己今後的命運來交換。他心中霎時淌過一陣熱流,沉聲道:「毗多聞姑娘,不必說什麼結契的話兒,我一定會為你找到黃金箭的。」 第七集 13 擅勝     山路愈變的崎嶇難行,真照和毗多聞遠遠的跟隨著毗留博叉的搖鈴聲行去,這兩天之中,兩人也再沒說什麼,一切都只是靜靜的進行著。又行了一夜的路,終於在第二天的清晨時候,真照和毗多聞翻過了陡峭異常的獨龍山,依稀看見寧古塔的塔尖。   這是真照有生以來看到最奇怪的一座塔。   那塔的塔頂在山林中高高的伸出,彷彿一個由黃沙堆成的沙堆。塔高百丈,塔身共有四面,每一面都猶如一個「金」字般從大到小的自上延伸,最終集於一點,遠遠看去,絲毫不見塔身上有任何的縫隙,也不知道當初建塔的人是怎生造出來的。   真照張目結舌的看了那塔好一陣,轉頭朝毗多聞問道:「這就是寧古塔?怎麼這般古怪?」   毗多聞道:「這就是寧古塔,當年共動用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塊巨石,才將它造出來的。」   「九千九百九十九塊?」真照「嘖嘖」的發出兩聲,旋又奇道:「這麼多的巨石到底是怎麼搬上去的?」   毗多聞眼中射出了崇敬的光芒,緩聲道:「當年十八位英雄之中,有精通的機關奇術的納西族人,他造出了許多能夠永遠行動的流馬和機械,不可思議的將這些巨石一塊塊的移了上去。」   聽了毗多聞的話兒,真照頓時也對那十八位黃金英雄敬佩不已。他早就聽說納西人是矮人族中最擅長製造機關的一個種族,他們如今在大陸上也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又看了一眼那寧古塔,真照心中不禁想道:「別的什麼封印之類的或許還只是傳說,可是若要造出這麼一座雄偉的塔來,那的確不是尋常人可以做到的。」   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來到寧古塔附近,毗多聞突然停下拉了拉真照,示意讓他緊隨在她的身後。真照正有些懵然不解,卻聽見前面傳來一把尖細的聲音:「毗多聞,我兩天前就已經發覺你跟著我了,難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麼?」   毗多聞手上擺出了一個奇怪的手勢,緩聲道:「毗留博叉,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毗留博叉緩緩從樹林中現出身形,瞪起一對大眼睛看著毗多聞道:「怎麼你不在千織洞裡好好修練,反倒是跑到這裡來管我的事兒了?」   真照靜靜的站在毗多聞的身後不作聲,在毗留博叉說話的時候,他又發覺到四下有十餘人朝著他們這邊靠近過來,已經將他和毗多聞圍在了中間。他看了一眼毗多聞,真照知道他察覺到的,毗多聞應該也有所發現了,只是毗多聞這時候卻沒有任何的反應,好像一無所知的對毗留博叉道 :「毗留博叉,莫非你真的要打開封印將邪神放出來?」   毗留博叉冷冷一笑,說道:「我是堂堂不死族的王子,可是你父親從來不肯把真正的亡靈法術傳授給我,幸虧我遇見了靈尊,他答應若是我能助他解開封印,他就會傳授給我所有的亡靈法術,甚至是失傳了的『亡靈寶典』……只要能夠得到『亡靈寶典』,滅掉暗夜一族,那個封印又算得了什麼?」   毗留博叉的話音剛落,十數人從樹林中走了出來,他們一臉呆滯,正是毗留博叉之前用搖鈴驅趕的「死人」,瞧情形,他們大概已經受到了毗留博叉的亡靈法術的驅使。   「毗多聞,你把黃金箭之羽交出來吧!我讓你平安離去。」毗留博叉緊緊的盯著毗多聞,他的語氣中有一種不容人置疑的堅決。   毗多聞掃了一眼那些「死人」,也毫不畏懼的說道:「重新修補黃金封印,那是父親臨歸化時的心願,我絕不會將黃金箭之羽交給你的。」   聽到毗多聞的話兒,毗留博叉冷哼一聲,隨即極快的吟唱起一段咒文,只見他的手上慘綠色的光芒閃過,那些原本呆滯的「死人」突然都呼嘯了一聲,齊齊的朝毗多聞和真照撲來。   真照見狀剛要伸手拔出帝恨,就聽見毗多聞朝他小聲說了一句:「不要亂動!」緊接著,毗多聞也吟唱出了一段咒文,跟著又見她腳踏奇步,雙手迅捷無比的在那些「死人」之前連番彈出,那十餘具「死人」頓時都在原地定住了身形。   毗留博叉眼中怨毒的光芒一閃而過,恨聲道:「那老傢伙果然偏心,竟然將三花滅屍手都偷偷傳給你了。」說罷他一手解下脖子上繫著的龍頭黃金項鏈拋到了空中,在他口裡不斷念著咒文之下,那項鏈神奇無比的變成了一條通體金色的蛟龍,直向著毗多聞和真照兩人衝來。   眼見異狀生出,真照連忙將帝恨拔出握在手中,同時他又留意了一下毗多聞,卻見她這個時候眼中也流露出了凝重之色。就在那金龍襲至之時,也不知道毗多聞從懷中摸出了一個什麼東西,只聽見毗多聞極怪異的呼嘯了兩聲,一隻如量斗般大小的小獸頓時騰空飛起,逕自迎向了毗留博叉的金龍。   真照定眼望去,只見那小獸長得如同一隻花狐貂,不過與眾不同的是它的背上還有兩隻小小的翅膀,竟能以此在空中飛翔與那金龍纏鬥,也不稍遜於對手。   金龍升騰,飛貂電閃。   毗留博叉和毗多聞各自施法遙控異獸爭鬥,真照從來未曾見過有人這樣打鬥的,倒是覺得新鮮無比。看了一陣,他突然發現毗多聞的身子彷彿不能抗拒的微微一抖,轉眼再看那花狐貂時,卻見它已經被那金龍團團的縛住了。   真照見狀心知要糟,他心中極快一動,也不管毗多聞這時到底如何,當下欺身直上,舉起帝恨就朝毗留博叉劈過去了一刀。   毗留博叉見得自己的金龍就要打贏,心中正自暗暗歡喜,不想這時被真照橫出一刀劈來,慌忙之中連忙召回空中的金龍,遙控著它直撲向真照。   「砰」   一聲沉響,挾著一道血箭飛濺而出。   金光一剎那消散無蹤,雖然是倉促間,但毗留博叉從未曾想竟有人能以人力擋住了他的金龍,望著腰間不斷流出的鮮血,他愕然的看了一眼真照,突然暴喝一聲,倒身飛退的遁入了樹林中。   真照詢問的朝毗多聞處望了一眼,毗多聞擺了擺手道:「我沒事兒,不用追了。」說罷,毗多聞收回那花狐貂,又在地上閉目靜坐起來。   真照守在一旁看著毗多聞,他知道毗多聞剛才定然也吃了暗虧,因此絲毫不敢發出聲響,生怕打攪了她療養傷勢。好一陣後,毗多聞再次睜開眼睛,她看了真照一眼,朝真照投來了一個感激的目光,輕聲道:「剛才謝謝你了。」   真照見她沒事,心中頓時安落下來,繼而打著哈哈道:「我們都是同伴了,哪用這麼客氣?你那位同族的確是厲害得緊啊!」   毗多聞想了一下,輕歎道:「父親曾經說過,我們不死族的五個人之中,就以毗留博叉的天資最高,因為他是我們不死王族的唯一血裔,自一出生開始,他就擁有了比其他人更強的靈力。」微微一頓,她又說道:「可惜他竟然聽信了邪神的蠱惑……」   真照默不作身的聽著毗多聞的話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一會兒後,毗多聞朝他打了個招呼,兩人又繼續向著寧古塔的方向行去。   寧古塔前,土黃色的塔身,或是因為經過了這數千年的風吹雨打,這時早已顯得破裂斑斕,可是這些絲毫不能掩蓋它散發出的那股浩大的氣勢,看著那巨大的塔身,讓人情不自禁的就想要對它伏地膜拜。   「這塔真是雄偉啊!」來到寧古塔前,真照舉目望去,情不自禁的發出了一聲讚歎。   毗多聞沒有理會嘖嘖稱奇的真照,指著塔身兩面相交處的一條小階梯道:「我們從那裡上去吧,時間之壁就在塔裡。進到塔裡你要小心,裡面漆黑無光,有不少古怪的毒蟲,不過只要你緊緊的跟在我的後面,就不會有事了。」   真照見毗多聞雖然對著自己時總是不假以言笑,只是話語中卻著實有看護的意思,因此他聽了毗多聞的話兒,便連忙點頭應了。兩人順著那條小道直上而去,塔中一片漆黑,毗多聞隨意的施了一個亡靈法術,便在兩人的身周生出了三團漂浮於虛空中的藍色火焰。真照從來未曾到來過這兒,心中自然事事新鮮,左看右看下,倒很有些尋幽訪勝的意思。   一路行來,真照不斷看見甬道裡有許多古樸的壁畫兒,兩人又走一陣,眼前的景物豁然來朗起來,隨著毗多聞停下身子,真照左右打量一下,卻見原來他們兩人走到了一個很大的石室中,而很快的,他的眼光就被正中央那副巨大的壁畫吸引住,久久不能移動開來。 第八集 1 引領     簡介   「是你教會了我世間上情愛的滋味,可卻怎麼不明白我的心事?」   穿越時間之壁,真的就回到了遙遠的上古,在這裡,有廣闊的天空,有耀眼的十個太陽,還有那熟悉無比的人和事,一切都是巧合,還是……注定?   封神榜,已經成為了封印邪神的唯一希望,用它封印邪神為南蠻大地永遠的驅走邪惡吧!也為建立新的城邦而努力……   1 引領   氣勢雄壯的壁畫中:日照東方,巨塔在十八位英雄的引領下,彷彿天外飛來,將那邪惡的妖魔鎮壓在它的下面,歷經數千年。   南蠻大地上的生靈歡呼歌舞,年輕的英雄們攜手相望,大地上的景象顯得那麼的和睦融洽。   真照正神馳想像著畫裡面的情景,突然聽見身旁的毗多聞指著壁畫說道:「在畫裡面的巨塔下,就是當年的邪神雅力圖。」   真照聞言又留意了一下壁畫中的那個怪物,只見它長著一個極其巨大的頭顱,臉上五官不但與尋常人族一般無異,反而顯得更加俊美。不過再看它的頭上時,卻見上面長滿詭異非常的蛇發,那些毒蛇一條條張牙吐信,立即使它充滿了妖邪的味兒。至於那邪神雅力圖的下身……其實它又何來的一個「下身」之說,從它那巨大的頭顱下面伸展出來的,就是猶如八爪魚一樣長長的觸手,說它是怪物,還真是一點都不假。   真照走前兩步再打量了一眼畫中的雅力圖,轉身朝毗多聞問道:「看那畫上的模樣兒,難不成它的身子竟比這寧古塔還要大?」   毗多聞不動聲色的說道:「那倒不會,不過據我們不死族祖輩相傳的歌謠裡說的,邪神雅力圖那巨大的軀體可以遮擋一片天空,它的吼聲比天上的落雷還要響亮,它的手足能夠觸及飄蕩的雲彩,它的呼吸就如同山林中的大風。雖然其中有些誇張,但它的身子該是很大就是了。」   真照咋了咋舌,即便聽了毗多聞的這一番描述,他還是不能夠想像出邪神雅力圖的真實模樣來,對著那壁畫又看一陣,真照突然問道:「毗多聞姑娘,其實有件事兒我一直覺得很是奇怪,早就想問你了,不過就怕你不高興。」   毗多聞有些詫然的看著真照,說道:「什麼事兒?你儘管問便是了。」   真照道:「毗多聞姑娘,聽你說的當年那封印邪神的英雄共有十八位,他們該各自都有後人,可為何到了今日卻只有你們不死族人來修補封印……憑著我們兩人的力量,這也未免太難了吧?」   毗多聞輕歎了一聲,說道:「其實這些事兒我也並不清楚,我只知道在這世上,唯一能夠打開時間之壁只有我們不死族人,所以尋找這黃金箭的事兒也就只有我們不死族人能夠做到。這時也不怕對你實說了,黃金箭之羽是我們不死族世代相傳下來的寶物,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黃金箭重新找出來,至於究竟要如何修補封印,其實我也並不知曉,只有把那黃金箭找出來後,再看上面是否有著修補封印的方法或線索了。」   真照聽完了毗多聞的話兒,又看了一陣那幅大壁畫左右兩邊刻著的一些古里古怪的圖案,便隨在毗多聞的身後,繼續朝前走去。   兩人在那塔中一會兒行高,一會兒走低,好不容易終於來到了塔內的中心處,遠遠的就看見那塔中心的石室裡閃耀著亮堂的火光,他們心中同時都是一緊,連忙小心翼翼的向石室那邊行了過去。   「毗多聞,你終於來了,本尊等了你很久了。」兩人還沒有走入石室,一把甜美的女子聲音就從石室的正中央傳了過來。   「是誰?」真照從來沒有聽過這般好聽的聲音,從那聲音中可以聽出無限挑逗和誘惑,不自覺讓人心中感到麻癢難當,直想匍匐到那說話人的腳下,恭順的聆聽她的話語。   兩人心頭急跳的走進石室,還未來得及打量石室中景象,他們的眼光首先就被石室中央那位斜躺在石榻上的美貌女子吸引住:玉體橫陳,羅衣半解,恰似被春風輕拂的柳眉下,一雙杏目綽然生輝,最難得的是她高高的鼻樑之後又長得一張動人心魂的櫻桃小嘴,真是好一派動人風情。   看到這樣美貌嫵媚的女子,別說是真照,就是毗多聞這樣的精靈女子也不禁當堂一窒。好一陣後回過神來,毗多聞轉眼又看見石室之中原來還有一人,心中一動,只見那人穿著一身赤紅色的衣著,項上繫著一條龍頭式樣的黃金鏈子,卻不正是那毗留博叉又是誰人?   毗多聞心頭又猛地一跳,轉眼回來小心的打量了那女子一陣,突然間眉頭一皺,說道:「你是誰?」   趁著這個當兒,真照也看了一眼這個石室四周的大致情景。只見這間石室除了大一些之,其實比較起先前的那間石室也並沒有什麼特別,四周的牆上同樣有著許多壁畫,還有許多古古怪怪的圖案。不過,在那女子臥著的石榻後面的一堵兩丈長、一丈寬的石牆,卻引起了真照的注意。   那是一堵雕刻著古樸浮紋的石壁,不知道它究竟是多久遠之前的事物了,雕刻的紋路儘管已經有些模糊,不過從那若有若無的一些線條中還是可以看出,上面刻的是祥瑞的雲煙繚繞圖。   真照突覺自己貼身收藏的黃金箭之羽微微動了一動,又見石壁上那雲煙深處似是有些什麼東西躍動,凝神看去時,卻怎麼也看不清楚……   「怎麼,毗多聞,你猜不出本尊是誰?」那美貌朝著毗多聞笑了一笑,那笑容略帶著些妖異的味兒:「本尊是雅力圖!」   「邪神雅力圖?」真照聞言大吃一驚,同時眼光也從那石壁上收回,重新投到了美貌女子的身上。因為剛才看見了那幅大壁畫,因此他實在難以想像邪神雅力圖竟然就是眼前的這個美貌女子,這其中美與醜的區別未免太大,也無形中將那女子在他心中善與惡的距離拉大了。   「不錯,本尊就是雅力圖。你是誰?咦……你怎麼有這魔兵?」美貌的雅力圖聞聲看了真照一眼,待看到他身上的帝恨,突然臉上微露驚容的問道。   真照拔出帝恨拿在手中把玩,也不答話,嘿然道:「想不到邪神雅力圖竟是這麼漂亮的小娘兒們。」並不是他想要出言不遜,只是雅力圖那嫵媚的眼神實在使他有些心神失守,因此他便大膽的調侃一句。   「大膽,靈尊座前不容放肆!」聽見真照說出這樣的話兒,石榻旁的毗留博叉當即就大聲斥道。   真照也早就留意到了毗留博叉,見他先前在寧古塔外受的傷似是已痊癒,就已經有些奇怪,這時候聽到他中氣十足的說話,仿如無事一般,真照心中當即暗暗吃了一驚。   雅力圖抬起她的玉手擺了擺朝毗留博叉示意無妨,看了真照一眼後,顯然她這時候的心思放在了毗多聞的身上,又轉頭笑著對毗多聞道:「毗多聞,你把黃金箭之羽交給本尊吧,本尊必不會虧待你的。」   毗多聞也未曾想到事情會變成如此棘手,雅力圖的厲害實在大大的超出了她之前的想像。在她的估計中,雅力圖不過是從封印中逸出極為些微的意識而已,想不到一見之下,它竟能凝結出人形來了,而且似乎還可以延伸至整個寧古塔,看來那黃金封印的確在時間的流逝中漸漸失去了應有的作用,若不盡快修補,只怕並不用數百年,只需要百來年的功夫,雅力圖也就能夠擺脫封印出來了。她心中不斷盤算,臉上不動聲色的說道:「黃金箭之羽是用來尋找黃金箭的事物,這個世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打開時間之壁的方法,所以就算我把黃金箭之羽給了你,你也是得不到黃金箭的。」   雅力圖眼中光芒一閃,隨即又笑盈盈道:「毗多聞,那你就幫本尊打開時間之壁,把黃金箭找出來,本尊會讓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想得到的?你的肉身還在永恆的時間縫隙中,力量也只能覆蓋這小小的寧古塔,你如果想要憑著自己之力擺脫封印,那只怕還需要數百年的時間。」   「哈哈……不錯,本尊現在的確還沒有足夠的力量擺脫封印,只是卻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怎麼,想想你們不死族的『亡靈寶典』,怎麼樣,毗多聞?」雅力圖的眼神中充滿了誘惑的望著毗多聞,單是她的語音就已經能夠讓人心神搖弋了。   毗多聞假做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然後才微笑道:「我的確很想得到『亡靈寶典』,那是我們不死族的聖典,可我卻還是不能把黃金箭交給你,因為修補封印是祖先們的心願。」   雅力圖臉色一寒,沉聲道:「毗多聞,難道你不怕死麼?在這裡,本尊可以輕而易舉的殺死你和你的同伴,再過一段時間,本尊一樣可以重新回來,那時候一樣沒有人能夠阻擋本尊。」   毗留博叉聽見雅力圖的話兒,怨毒的瞪了真照和毗多聞一眼,在一旁慫恿著道:「靈尊,殺了她吧,只要殺了她,就沒有人知道打開時間之壁的方法,也就沒有人可以修補這個封印了。」   話音剛落,只見雅力圖冷冷的瞪了毗留博叉一眼,那毗留博叉的身子突然凌空飛起,緊接著又伴隨一聲慘叫,他的身子重重的撞在了石室的牆上,看樣子是雅力圖對他施了手腳。   雅力圖盯著毗留博叉,眼中流露出冰冷之極的光芒,恨聲道:「幾千年了,在時間縫隙裡的苦悶和寂寞你又懂得多少?」說時,她又轉頭對毗多聞道:「本尊可以隨時殺了你,不過現在卻還不想那麼做,正如本尊不想再在時間的縫隙中呆下去。告訴本尊你想要的,本尊會滿足你的,然後幫助本尊找到黃金箭……毗多聞,你要知道,本尊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讓本尊殺你。」話兒越說到後來,雅力圖的語氣越是變得冰冷無比。   真照在一旁聽了雅力圖和毗多聞兩人的對話許久,再加上先前看見雅力圖對毗留博叉的舉動,心中早知道雅力圖的確厲害到了極點,他和毗多聞的處境只怕要大大的不妙,不過他生性吊兒郎當,能不動手的事兒他就絕不想著去硬碰,因此這時他一會兒看看這邊的毗多聞,一會兒又看看那邊的雅力圖和毗留博叉,倒是默不作聲的盤算起應對之策來。   毗多聞被雅力圖緊緊的盯著,身周只覺空氣彷彿驟然變寒,似乎有無數的氣機朝她包圍了過來。朝那時間之壁看了一眼,毗多聞心中又思量一陣,終於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毫不畏懼的說道:「黃金箭到底在哪裡,我也不知道,而且我也不能確定是不是能夠找得到它。你若想得到黃金箭,就必須讓我打開時間之壁再說。」   雅力圖輕笑著看了一眼身後的時間之壁,她也不管毗多聞到底怎麼想,「打開時間之壁」就是這時她心中所願,因此便爽快的說道:「這有什麼不行的,本尊讓你打開時間之壁就是了。」   真照聽到這裡,雖然不知道毗多聞如何打算,可終究是忍耐不住,詫然問道:「你……你真要打開時間之壁?」   毗多聞也不理會真照的話兒,轉身拉過他的手,說道:「你忍住,有些痛。」真照還沒會過意來,就見毗多聞拉起他的食指放入了嘴中,緊接著真照感覺手上突一吃痛,不禁急急的後縮,只是這麼一剎那間,他的手指上已被毗多聞咬出了一道口子來。   「你……你想幹什麼……」眼見鮮血緩緩流出,真照大吃一驚的問道。   毗多聞依然不答真照的話兒,將真照的手指拉到她的額前,滴上一滴鮮血,又各在自己的左右兩個臉頰上畫了兩道血痕,這才命令似的說道:「你跟著我說……」   就在真照的愕然不解之時,毗多聞開始一字一句清晰無比的吟唱道:「娑羅娑羅,五濁惡世,設我當世之身能利命於結契者,令我即時心生虔伏具足……」   真照雖然不明所以,但是眼見毗多聞做出這麼一副正經嚴肅的模樣兒,連忙也跟著她一字一句的念誦起來。兩人又念了幾句,突然聽一邊的毗留博叉驚呼道:「毗多聞,你……你瘋了,竟要與這人結契?」   真照聞言心中一驚,可是不及細想下已經隨著毗多聞將那咒文念完,緊接著看見毗多聞嬌小的身子上突然發出灰白色的光芒,她緩緩拉著他的手跪在他的身前道:「主人,我,不死亡靈毗多聞,今後將忠誠的侍奉在您的左右。」   「啊……毗多聞姑娘,你這是……」真照實在不明白這種時候毗多聞與自己結契是什麼意思,不免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毗多聞遞給他一個讓他安心的眼神,又轉眼望向雅力圖道:「我可以打開時間之壁,不過我只會讓我的主人進入其中。」   雅力圖目睹了毗多聞先前的作為,有些驚疑的看著真照一眼,眼中的光芒閃爍了好一陣,終於點頭答應道:「只要能將黃金箭找出來,本尊答應你又有何妨?」   毗多聞緩緩走到雅力圖後面的石壁之前,摸娑著上面的紋路,眼神中似乎帶著些崇敬、緬懷,而且又摻合了一些期待,真是說不出的複雜難明。到了這個時候,真照就算再傻,也終於知道那石壁果然就是時間之壁了,正想著心事,又聽毗多聞對他說道:「主人,時間之壁打開之後,你就循著黃金箭之羽的光芒進去吧!」   「這……」真照的話兒還沒有說出口來,他的心底深處突然傳出一個人的話語:「主人,你在時間之壁裡找到那黃金箭後,仔細看看上面有沒有修補封印的法子,若是有,便將它帶回來小心行事;若是沒有,就讓那黃金箭永遠留在裡面吧!」真照先是一怔,隨即看到毗多聞朝他使來的眼色,心中頓時知道這是毗多聞通過精靈與結契者之間的心靈相通來與自己說話,同時他也開始有點明白毗多聞為何要與自己結契。   雅力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毗多聞和真照,口氣冰冷的對真照道:「你小心聽著,如果進到時間之壁裡,不將黃金箭帶出來,那本尊就會殺了毗多聞。」   真照皺皺眉頭,雅力圖的話兒正是說到了他心中的要害。對他來說,這幾日所經歷的事兒實在來得有些突然,匪夷所思之處甚至是他始料不及的,毗多聞說的要他進去那仍是未知之數的時間之壁尋找黃金箭,其實與他一向慵散的性子不大相符,可自從慕容雪在咸陽死於他的刀下以來,他心中就存了一個「不再讓自己身邊任何人受到傷害」的念頭,雖然毗多聞與他相處也並不甚久,但是這時聽到雅力圖威脅的話兒,他又看了毗多聞一眼,心中頓時升起些他自己也說不明白的情感,只想著絕不能讓她有事。   心中躊躇的走近那時間之壁,真照突然轉身對毗多聞道:「我一定會回來帶你安全離去的。」兩人默默對望一眼,毗多聞帶著深意的微微笑了笑,也不再多話,在她低低的吟唱著精靈咒文之中,時間之壁漸漸的亮起了讓人不能直視的光芒。   「主人,請記住我的話兒,幫我完成心願!」就在真照高高的舉起手肘擋在眼前的時候,毗多聞停下口中的吟唱,突然對真照說了一句。   真照一呆,正要細想其中含意,卻突然看見懷中有一道更刺眼的金光射出,下一刻,他只覺依然光亮無比的時間之壁有一股極大的力量向他牽扯過來,緊緊的拉住他的身子……   迷迷糊糊之中,真照發現自己凌空飛起,他突然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向下望去,透過重重的光幕,他甚至可以看清毗多聞、雅力圖和毗留博叉的臉上神色。   毗多聞眼中的驚詫和期盼,還有那深深蘊涵著的堅定,當即使他心中一顫。   「你放心,我一定會拿回黃金箭的!」真照默默的念叨著,身子同時已經緩緩的貼近了時間之壁。稠稠的感覺包圍住他的身體,時間之壁表面的那些紋路瞬間幻化成晶瑩的液體,將他整個人兒拖了進去。奇怪的中,真照也不敢稍有動彈,刺眼的光芒讓他不能睜開雙目,任由那拉力擺佈著他的身子。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一切都在迷迷糊糊中結束。   懸掛著十個太陽的天空下,真照獨自站在了一條窄窄的山道上,他略有些不知所措的打量了一下週遭的事物,只見山道兩旁均是險峻的高山,山上草木繁盛,蒼蒼鬱郁的延綿不斷,而山道兩端,各指東西,順著兩邊那蜿蜒的山勢渾然不知通到哪裡去。   真照在原地轉了五、六個圈子,仍然有些摸不著頭腦,心中又自回想了好一陣先前在寧古塔內的情形,只覺那雅力圖未免也太好相與,實在與他的「邪神」惡名不大相符。毗多聞輕而易舉的就打開了時間之壁,自己莫明奇妙的進到這彷彿上古的時候來,一切都如同在夢中。   「這是哪兒?」真照定定的看著天上的十個太陽,這樣的情景讓他的心不自覺的劇烈跳動起來,如果說擁有十個太陽的時代,那該是上古四靈大戰之前了……「穿越時間之壁到了這上古時候來!」看得一陣,這讓人難以置信的結論終於出現在了真照的腦海中。   「不論如何,我要到哪兒去尋找黃金箭呢?這山道……該往哪邊走?」   思索了好一會兒,真照左右看了看山道的兩端,卻見西邊濃霧瀰漫,陰森暗淡,反倒東邊日朗天清,正是大好風光,當下他也不再多想,逕自朝著東邊行去。行了約莫個把時辰的路途,那山道兩旁的山勢愈發的險峻起來,高高的山峰就如同兩道直插入天的屏障,需得仰直了頭才能依稀看得到頂端,而路的前方,卻仍然看不見盡頭。   又行一陣,他沿路走來也看不見半個人影,又饑又累下心中正有些沮喪,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極輕極低的馬蹄聲兒,聽起來來騎該是仍在遠處。真照心中一喜,在這荒山野嶺中能遇到些人跡,終究不是什麼壞事兒,當即也站定了身形,轉身望向來路。   寂靜的山谷中,那蹄聲越來越清晰,真照聽得一下,心中又是一驚,只覺那馬蹄聲密集非常,明明是一匹馬的落地聲兒,可幾乎已經及得上兩匹馬兒弄出的聲響,彷彿那馬兒是四個馬蹄一起落地,又一起離地一般。   「好快的馬!」真照情不自禁的讚了一句,心中倒是生出了些急於見識見識的心思。不到一會兒,那馬蹄聲已經來到了近處,就在山路拐角的望眼盡處,真照霎時間只覺雙目一花,來騎已經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一匹花白色的高頭大馬上,搖搖晃晃的坐著一個頭紮五花鏈子辮的少女,那少女面目俊美無比,身上的膚色如同玉石一樣白皙晶瑩,最奇特的地方是在她的身後,還長著一條長長的、毛茸茸的尾巴。再看那少女胯下的馬,果然是神駿非常,馬身上下油光油光的看不到一根雜毛,奮鬃揚蹄急馳而來,只是轉瞬間的事兒。   真照看著那漸漸馳近的少女,心中突然一動,霎時閃過了一個念頭:「她是魔族中人。」因為只有魔族才會有這般白皙晶瑩的膚色。   「吁!」那少女來到近處,看到站在山道邊的真照,勒定馬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後,突然有些歡喜的問道:「喂,你是神族的麼?」語聲童稚,話兒中夾雜著些古怪的音調,問得大是不客氣,真照還未來得及回過意來,就又聽她自問自答道:「你一定是神族,你一定是神族……太好了,終於到了。」話兒說到最後,那少女竟鼓掌歡呼起來。   真照略覺有趣的看著那少女還帶著稚氣的臉,想了一想後道:「姑娘,你從哪裡來?」   那少女見真照沒有答她的話兒,似是有些不快,也不理真照的問話,又問道:「你是神族的麼?」   真照心中思量著該怎樣朝那少女問話,便順水推舟的點了點頭,不想那少女一見他自認是神族的人,當即笑得更歡,指了指山路東面那頭道:「這裡離臨淄還有多遠?沿著這條道兒直走就能去到麼?」   真照聽到「臨淄」二字,心中突的一動,他早就聽說臨淄是上古時神族的聚居地,也不知道是否真是如此,如今看來還真是一點不假,不過真照這時候連自己身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又怎會知道那臨淄在什麼地方,因此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苦笑的搖了搖頭。   那少女見到真照這古怪的舉動,眉頭一皺,有些奇怪的問道:「你這點頭又搖頭是什麼意思?莫非這條道兒不到臨淄?」   真照心道:「臨淄的確在東面,告訴她朝東去也不算騙她。」因此便含糊其詞道:「姑娘朝著東面去,便是臨淄,所以我點頭,可是過了這條山道並不能就到臨淄,所以我搖頭。咦,是了,姑娘從哪兒來?」   那少女也沒察覺真照話中的破綻,點了點頭後道:「你們神族說話的音調真是有趣,與我們便是不同。」似是想起真照的問話,她微頓又道:「我從銀川來,聽說臨淄好玩極了,所以便來看看。」   「銀川?」真照知道那銀川是後來北狄西夏部的都城,卻不知原來上古時還是魔族的地盤兒。他轉念思量了一下自己要尋找的黃金箭,還沒有絲毫的頭緒,想想到臨淄那樣的大城去打聽打聽也是好事,因此便道:「姑娘要去臨淄麼?我也正好要回去,若是姑娘不嫌棄,我便為姑娘帶路如何?」其實真照又哪知道什麼去臨淄的道路,他不過是想與那少女一道,好從她那裡套問些話兒罷了。   那少女似是不諳世事,況且又正自憂愁不懂得去臨淄道路,一聽真照這話兒,便也不辨是真是假,當即就一口答應下來。兩人說好了話兒,那少女邀真照一同騎上她的馬,沿著山道直往東去。   一路上,那馬的背上雖然多馱了一人,但卻絲毫不能減慢它的腳力,這日到了日近黃昏,兩人已經走了百餘里,來到山道的出口處。   「姑娘,前面似是有條小溪,我們去歇歇腳吧!」經過大半日的行程,真照早覺飢渴難當,難得在山道出口看到溪水,便朝那少女說了一句。那少女應了一聲,當下緩緩放慢了馬速。行到那道小溪旁,真照急忙躍下馬,跑到那小溪旁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給你。」真照才抬起頭,卻見那少女不知何時拿出兩片麵餅,朝他遞來了一片,他接過麵餅,道了一聲謝,便毫不客氣的大嚼起來,那少女高興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端起麵餅也小口小口的送進嘴去。   吃了一陣,真照把最後一口麵餅吞下後,這才問道:「姑娘,你這餅怎麼有股香味兒,像是什麼花香一般。」   那少女展顏笑道:「我還道你是牛嚼牡丹,吃不出來了呢!」微微頓了一頓,她又說道:「那香味是我把桔梗花的花粉經過九煉九蒸提出來的香料,加進去才有的,你說香不香?當初我父親還說我這是把力氣花在沒用的地兒上,卻不知麵餅有了這香味才好吃些。」   「桔梗花?」真照愕然重複了一句,他也不知道這麵餅裡竟然還有這麼多的玄虛,等聽明白那少女的話兒,心下更是愕然:「也虧得你吃個麵餅還要什麼九煉九蒸了。」   那少女見到真照臉上的神情,又道:「你不知道桔梗花?桔梗花好看極了,尤其那香味我最是喜歡,它的花語可是代表著永恆不變的愛啊!」   「花語?永恆不變的愛?」真照聽著那少女的古怪話兒,想了一下後道:「姑娘,你們魔族的事物可真是與我們不同,你能給我說說銀川的事兒麼?」   那少女輕輕歎了一口氣,道:「我們銀川那兒的好事物的確多得很,只是卻不太平。」   「不太平?」真照心中正想套那少女的話兒,便又試探著拋磚引玉道:「你們銀川有首領原始天魔坐鎮,怎麼會不太平?」   那少女聞言一奇,反向真照問道:「有原始天魔坐鎮?原始天魔是誰?唔……他是原始皇族的麼?」   真照一愕,心道:「她不知道原始天魔?莫非這時還未有原始天魔?可原始天魔是魔族第一任的大天魔神……」他心中思緒飛轉,臉上卻不動聲色道:「我……我也是聽人說起,說魔族的首領好像……好像便是叫原始天魔的。」   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大概是聽錯了,原始皇族裡並沒有什麼原始天魔的。嗯……不過這原始天魔的名兒倒是威風得很。」 第八集 2 守護     真照默默想著心事,暗歎傳說中的事兒只怕還是有些不盡不實的,那魔族少女竟然沒聽過他們魔族的第一任大天魔神的名字,倒真是讓人煞費思量了。   那少女不懂察言觀色,也沒留意到真照的異樣,又道:「我們魔族與你們神族不大一樣,族裡有五個大的部落,每個部落均有各自的首領,常常相互爭鬥,所以我才說銀川不太平的。」   真照回想了一下從前聽來的上古傳說,據說上古時魔靈確是分了五個部落,後來原始天魔出現後,他一統了魔族,這才有了大天魔神之說的。想到這裡,真照頓時恍然大悟了,敢情他身處的這個時候,原始天魔還沒在世上呢!   兩人說著說著,天色已經漸漸入黑,這時要想再趕路,只怕不能,因此他們便尋了個乾爽的地兒,拾一些枯枝幹草生起一堆火來,準備過夜。打點妥當,兩人正要繼續說話,卻聽見遠處傳來兩把說話的聲音,依稀聽得一人說道:「師父,你看,那兒有火光,我們便去那邊歇歇吧?」另一人的聲音略顯蒼老,道:「也好,行了這麼一段路途,為師也有些累了。」那兩人的聲音初起時仍在遠處,可是當那蒼老的聲音說到「累了」兩字時,他們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火光映得到的地兒,腳程著實快得驚人。   真照和那少女抬頭打量了一下來人,只見他們正如剛才傳來的語聲可知,是一老一少兩人。那老者穿著一身土黃色的長袍,雖然略顯乾瘦,可身形卻是高大非常,臉上五官端正清嚏A加上嘴下飄著的三縷鬍鬚,真是讓人有種仙風道骨的感覺。   真照詫異的看了一眼那老者頭上,結著的有些類似後世仙道士的髮髻,又轉眼望到他身邊的少年人身上。那少年的年紀約莫十四、五歲的模樣,英俊的臉上雖然風塵僕僕,眉宇間卻是說不出的英氣逼人,一雙虎目光芒閃爍的朝著真照兩人這邊看來,小小的年紀竟然已有了些不怒而威的氣勢。   那一老一少來到火堆旁,當他們看清楚是一個神族青年和一個魔族少女在一起時,眼中不期然露出了詫然之色。那老者瞇著眼睛仔細看了真照一眼,走上前道:「兩位小哥小姐,我們師徒二人連日趕路,今晚想在這兒歇歇腳,不知道可不可以?」   聽到那老者的話兒,真照的性子隨便,而那少女也樂得人多熱鬧,當即一口答應了下來。   「如此叨擾兩位了。」那老者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那一旁縛著的馬,又對他的少年徒弟招呼一聲,便一道坐到了火堆旁。   真照撥了撥那火頭,又添了些乾柴,讓那火勢燒得更大些後,笑問道:「兩位從哪裡來?」   那老者道:「我們師徒從香格里拉過來,準備到那神阜去。」   「香格里拉?」那原本不作聲的少女一怔,突然叫道:「原來這兒還沒過香格里拉啊?我還道是錯過了道路,走過頭了呢!」   那老者一撩鬍鬚,微笑道:「小姐兒想到香格里拉去?那只需沿著這條小溪直走,待見到了大河,轉往北去,只需三數日的路程就可以去到了。」說話時,他舉手頭足間甚是從容好看。   真照聽到他們兩人的對話,他也沒聽說過什麼香格里拉的,倒是那神阜他是知道的,據說上古時,神阜便是獸靈的聚居之地,一直到後來獸靈舉族遷往牧河原地,那神阜才被人族改名為長安,也就是後來西漢的都城長安。見那少女正用心記憶那老者的話兒,真照也暗自為那老者的談吐風采折服,心中一動,便問道:「不知老人家尊姓大名?」   「小老兒廣成子……」   「廣成子?」老者的話兒還沒有說全,真照和那少女就都驚呼出來,兩人對望了一眼,同時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異。真照也不知那少女心中想些什麼,可他卻知道廣成子算得上大陸歷史上最有名的一位人物。他不僅是人族守護神——軒轅黃帝的師父,而且還是大陸東方仙術創立宗師,他所傳下的東方仙術在後世不斷為大陸上的各族所修習,乃至發揚光大,可以說是開創了萬世之功的大聖人了。   「難怪這身打扮與那些仙道士的袍子、髮髻那麼相像,看來後人還是從老祖宗這兒學去的。」真照直挺挺的盯著廣成子看了許久,心中突然醒起了一件事兒,轉眼又朝他身邊的那少年徒弟瞄去,不禁大力的吞了一口口水。   真照還沒有說話,那少女先是拍手笑道:「你是廣成子?我在銀川的時候就聽說過你的名字了,聽說你你武功高得很,連人族的巫皇也死在了你的手下呢!」   廣成子道:「要知邪不能勝正,巫皇作惡多端,小老能殺得了他,那是順應了天道罷了,與功夫高低並沒有什麼關係。」   「天道?」那少女似乎聽不出廣成子的自謙之意,又問:「我在銀川就常聽說你們修教的人做事講究遵循天道,莫非那沒有半點功夫的人若是遵循了天道,也能殺死巫皇麼?我父親常說啊,這世上還是有本事的人才能說了算。」   廣成子微微一笑,正要說話辯解,卻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一聲長嘯,那嘯聲高亢綿長,愈來愈近,瞧模樣竟是向著這邊來的。   真照留神傾聽一陣,心下也感有些駭然,且不說那嘯聲雄壯無比,就只論那長嘯之人的腳程,便已是迅極快極,轉眼間已經又近了許多,縱是騎了駿馬急馳,也沒有像這般快法的,不禁暗自咋舌想道:「這個時代怎麼如此多利害人物?」   眾人都朝著那嘯聲傳來的方向眺望,不到一會兒,只見黑暗中一個巨大的黑影憑空落下,待到眾人定眼看時,見得落下的原來是一隻體型巨大的飛虎。那飛虎神情倨傲的看著眾人,又緩緩收起背上的雙翅,到了這個時候,眾人才猛然看見,飛虎的背上還坐著一個魁梧的人族漢子。   那人族漢子跳下地來,大步走到火堆旁,道:「俺想在這歇歇,可以麼?」說時他也不管眾人答不答應,已然一屁股坐了下來。真照皺著眉頭打量了一下那男子,只見他一頭棕紅色毛髮,臉上五官凶狠非常,那模樣十足惡人轉世,只是嘴角翹動間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概,讓人不由心中生出些畏懼來。   那漢子也不理他的坐騎飛虎,任由它自顧在火堆旁遊蕩,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皮囊,打開來大口的喝了幾口,瞧了瞧火堆旁的眾人,突然朝著真照遞來,道:「這是我們三苗的好酒,你試試。」   真照一愕,看著那漢子眼中不斷跳動的光芒,一個莫明的衝動突然自心中升起,接過那皮囊,便也大口大口的喝了幾口。待到那皮囊中的酒流進了腹中,真照才覺得口中喉嚨好似被刀割了一般火辣辣的作疼,嗆得他當下便要咳嗽出來。   那漢子待真照把酒喝下,又歡喜的看了他一眼,道:「好,有點意思兒。」說罷接過真照遞回來的皮囊,又自灌了幾大口,然後再將皮囊遞給真照。真照硬著頭皮隨那漢子又喝了幾口,先前那酒中的辛辣他已經可以漸漸適應,反倒是辛辣過後的那陣舒暢讓他大有些喜歡起來,滿滿的朝嘴裡倒下一口,他不自禁的大呼了一聲:「痛快,痛快啊!」   那漢子見他喜歡,似是也有些心喜,只是卻不作聲。兩人如此輪番大灌,那麼大的一個皮囊的烈酒轉眼便只剩下了一小半。廣成子身旁那少年饒有興趣的看著真照和那漢子的舉動,終於忍不住甕聲甕氣道:「也給我嘗嘗,好麼?」   那漢子轉眼瞅了瞅那少年,逗趣著咧嘴一笑,便也將那皮囊遞了過去。那少年接過皮囊,迫不及待的便往嘴裡倒酒,才見他剛把酒吞下喉嚨,便立即被嗆得連連咳嗽了出來。那漢子哈哈的一陣大笑,重新從那少年的手中拿回皮鞭,道:「小傢伙,你還小,等過些年你長大了,再到三苗來找俺,俺和你好好的喝上一回。」   那少年臉上露出了不服輸的神情,說道:「好,過幾年我一定到三苗找你,你叫什麼名字?」   那漢子露出一個不可一世的表情,道:「俺叫蚩尤,在三苗沒有不認識俺的。」   「蚩尤?」真照心中猛地一跳,想不到他才來到這兒一陣的功夫,大陸上古時大名鼎鼎的人物便已被他遇上了兩位。傳說中,蚩尤乃是人族中的一代梟雄,他曾與軒轅黃帝爭奪人靈的霸主地位,一直佔著上風,直到了後來阪泉之戰中,才被得道多助的軒轅黃帝擊敗,最後死在了八節刃之下。   真照又自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蚩尤,心中暗暗思量著他與傳說中那什麼「暴戾兇惡」之類的評價似是並不甚相符,反倒是這時只覺他豪爽過人,是個磊落坦蕩的漢子。真照轉念想起了一邊的廣成子,不禁又暗道:「能遇上他們,莫非是冥冥中,那黃金箭之羽在引領著我?」想時,他不期然的又伸手摸了摸黃金箭之羽,它這時卻沒有絲毫反應,只是靜靜的躺在他的懷中。   喝完皮囊裡的酒,蚩尤突然站起身來,目光炯炯的望向西面,嘴裡喃喃說道:「怎麼還未到?」真照聞言一奇,心道:「莫非他在等什麼人?」想時,便也凝神望向西面。   過了好一會兒,西面終於傳來了些響動,眾人側耳傾聽,那聲響漸漸變大,原來卻是一些如夜梟怪叫的聲音。真照悄悄的留意了一眼蚩尤,見他的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心知這便是他要等待的東西了。   等那聲音又近了許多,蚩尤轉頭對眾人道:「想不到在這種地方還能遇上這麼多人,今日是俺約了那魔族的雷震子在這兒相見,你們只需莫要亂動,莫要亂說話兒,便可沒事兒了。」說罷,他又自高聲呼嘯了一聲,朝西面朗聲道:「雷震子,俺蚩尤在這兒,你可把俺妹子帶來了?」   聽他說到魔族,真照情不自禁將目光投到了那一直沒有作聲的魔族少女身上,卻突然發現那少女眼中竟露出了一絲懼怕的光芒,也不知道在害怕什麼。真照正待細想,又聽西面一把尖銳怪異的聲音傳來:「蚩尤,你把射日弓帶來了麼?」   蚩尤聞言招來他那飛虎坐騎,從上面取下一柄包裹得嚴實的大弓狀事物,道:「雷震子,射日弓俺帶來了,你需得先把俺的妹子放了,俺才能把它給你。」   那雷震子的聲音原本從西面傳來,這時卻突的轉去了北面,道:「嘿,你不用著急,先把射日弓拿出來讓我瞧瞧吧!」   蚩尤依言將包裹打開,從中取出了一把寶光四射的大弓來。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到那大弓上,只見那大弓長約丈餘,上面皆由純金打製,弓身上雕刻著許多古樸非常的花紋,還嵌鑲上了各式的寶石,只看這造型,就知道這弓不是什麼凡品。   「黃金弓?」看見這黃金打造的弓,真照心中一動,又想起了自己要尋找的黃金箭,不由更用心留意起蚩尤手上的那射日弓來。   過得一陣,大概那仍未露面的雷震子已看到了蚩尤拿出的射日弓,又哈哈笑道:「好,果然就是你們三苗的射日弓。」說時,他的聲音又已倏忽的轉到了東面,著實快得驚人。   蚩尤重新將射日弓包起,道:「雷震子,你只需將俺妹子放了,俺便把射日弓給你,絕不食言,若是不然,俺定要叫你們天雷部永世不能安身。」   「嘿嘿……」西面又傳來雷震子怪異的笑聲,道:「蚩尤,你若想救回你妹子,便帶著射日弓隨我來吧!」說罷,那雷震子又是一聲長長的怪叫,聽聲音是朝著西方去了。蚩尤極快的跳上坐騎,也不多說什麼,逕自朝那雷震子的叫聲追去。   真照靜靜看著蚩尤消失在夜幕之中,心中念念不忘剛才看見的射日弓,不禁感到有些躊躇,轉眼又看了看一旁的廣成子,卻見廣成子此時正閉目養神,似是剛才的事兒他一點也不關心,反倒是他身邊的那少年徒弟,望著蚩尤遠去的方向,眼中光亮一閃一閃的,也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   「姑娘,那天雷部的雷震子是你們魔族的什麼厲害角色?」真照思量著那少女既是魔族,定然知道天雷部的事兒,因此便朝她問了一句。   那少女想了一想,道:「如今魔族分為五個部落,分別是『風雨雷電雲』,其中的雷便是天雷部了,剛才那雷震子是天雷部的大祭酒。」真照聞言「哦」的應了一聲,心中思索著先前蚩尤和那雷震子的對話,猜想那雷震子定是將蚩尤的親人捉了,再以此脅迫他交出那把什麼射日弓的。   眾人都沉默了好一陣,突然聽得就近又傳來如剛才雷震子一般的怪叫,下一刻便又聽見雷震子的聲音響起:「這匹踏雲驄是誰的?」眾人心中驚奇,轉眼朝那聲源處望去,藉著燒得正旺的火光,只見一個身形高大異常的魔族出現了在他們的面前。那魔族身長兩丈,雙手長過雙膝,臉上細目尖腮,長長的耳朵高高的隆起,猶如山間獼猴,最奇特處是他背上長著一雙極大的肉翅,大概可以憑此在空中飛翔。   那魔族掃了一眼火堆處的四人,又問道:「這匹踏雲驄是誰的?」話聲一出,果然便是先前那雷震子的聲音。真照聞聲又上下打量了一眼這雷震子,心中不禁暗自思量:「剛才才見蚩尤追著他去,不想轉眼他又轉了回來,而且還不見了蚩尤的蹤跡,莫非那蚩尤只是這麼轉眼間便已經出了什麼事兒?」   他還未及細想,只聽身旁的那魔族少女答道:「這匹馬兒是我的。」   雷震子轉眼看了看那少女,道:「踏雲驄是追雲部原始蒙的坐騎,你是他的什麼人?」   那少女眼中明顯露出了畏懼之色,只是她這時仍然硬自說道:「我不認得什麼原始蒙,這匹馬兒自小便是由我騎著的,你管得著麼?」說話時,她眼中流露出了戒備的神色來。   雷震子聽見這般不客氣的話兒,眉頭輕輕一皺,冷笑道:「踏雲驄乃是當年天山上的七色母馬和九淵之龍產下的寶駒,天下間便只有這麼一匹。嘿,你若說你與那原始蒙毫無關係,又騙得誰人?」不待那少女說話,雷震子又道:「不過你既然說不認得原始蒙,那這踏雲驄我今日便帶走了。」   「你敢?」那少女聞言一怒,似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立即便站起了身來。   「哈哈……」雷震子得意的笑了數聲,道:「我說追雲部的小公主,如今在銀川,誰不知道你偷了你爹的踏雲驄,獨自出塞來了,不想卻讓我在這兒碰見了,怎樣,小公主你便跟我走一遭吧!」   那少女聞言,極快的從懷中取出一對小刀,握在手中,說道:「你想捉我回去要挾我爹爹?休想!」   一旁的真照聞言不由一愕,想不到這魔族少女竟然是原始族的小公主,心中的疑慮同時生出:「她怎會沒有聽說過原始天魔?」想時,又見雷震子大踏步行上前來,伸手便朝那少女的手臂抓下。那少女不容雷震子的手掌及身,手中小刀急急揮出,快如電閃的削向了雷震子的手腕,若那雷震子再不縮手,只怕便要被削個正著了。   就在這時,雷震子嘿然一笑,也不在意那少女的小刀,手掌極快向上提起,恰恰避過雙刀的刀鋒,隨即又迅捷無倫的戳向那少女的手腕,只聽見「噹啷」兩聲清響,那少女手上的小刀已然一先一後跌落地上。   雷震子出手、變招均快得驚人,這一切一氣呵成只是轉眼間的功夫,看在真照的眼中,不禁讓他心中一凜。   眼見那少女吃了虧,雷震子也沒有繼續出手的意思,反倒是退後了一步,得意洋洋的笑道:「小公主,你就乖乖的隨我走吧,等我們大酋頭和你爹商量好了大事,讓他交出冥月箭,我們自然會送你回去的。」說罷,他這才再伸出手來,抓向那少女的肩頭。   真照這時最關心的事莫過於那黃金箭,聽得雷震子突然說出一個「箭」字來,他心中猛地一跳,脫口說道:「冥月箭?慢來慢來……」說時,他也顧不得許多,伸手快如迅雷的點向雷震子的手肘。   雷震子沒曾想過真照這時會出手阻擋,冷不防之下縮閃不及,恰好被戳了個正著,只是這麼一頓的功夫,他已身似驚鴻的朝後飛閃開來。所幸真照旨在逼他退去,因此手上倒也沒有用勁,待雷震子退到火堆另一邊,真照這才裝瘋賣傻道:「你……你拉拉扯扯的……是要做什麼?」   雷震子滿目詫異的瞅著真照,看得一會兒,他的臉色突然轉冷,道:「你是什麼人?莫非要管我的事兒?」真照聽他問起,心思極快一轉,道:「我不過是原始姑娘的馬伕罷了,你對她拉拉扯扯的是,這是想要做什麼?」雷震子眼中精光閃過,道:「馬伕?你是神族,他們追雲部何時有了你這樣的馬伕?」真照佯裝氣憤狀道:「我這樣的馬伕又如何了?莫非你認為我不配做原始姑娘的馬伕不成?」說時,他又轉向身側的少女,嘻嘻一笑道:「不然你問問原始姑娘,我是不是她的馬伕?」   那魔族少女原本正自擔心要落入那雷震子的手中,不想卻見真照從旁攔下了雷震子,因此心中感激之餘,便也和聲道:「他就是本公主的馬伕,而且還是我們追雲部最棒的馬伕!」   雷震子領教了真照的厲害,心中絕不相信他是馬伕,因此又自打量了真照一眼,嘿笑道:「他是神族,怎會是你們追雲部的人?」   那少女撇嘴道:「神族又如何了……莫不是你們天雷部窮酸得連我的馬伕也想搶吧?」   雷震子身為一個部落的大祭酒,向來受族人敬重,何時受過這等奚落來,這時在真照和那少女一唱一和的擠兌之下,臉色頓時變得鐵青,對真照冷冷道:「既然你今日定要阻擋我的事兒,便莫要怪我不客氣了。」說時,他的話兒雖然是對著真照說的,只是身子卻再次朝著那魔族少女掠去。真照見他來勢洶洶,心知那少女定然躲避不開,因此也不再客氣,當下赤手擊出一拳,直朝著雷震子的脅下打去。   雷震子自出招起始,便已把真照算計在內,這時見到真照出手,他身後一翼突然微張,身形已然倏忽一閃,憑空改變原來的方向,繞過那少女逕自朝著真照這邊撲來。   真照眼見雷震子身法巧妙,心知這定是他天生之能再加上後天苦練才成的奇特身法,暗讚了一聲「好」後,單手再次擊出一拳,挾著先前那一拳之勢,兩拳並作一拳,力沉勢急的朝著雷震子迎面轟去。   雷震子先前受了真照一戳,心中還以為真照出手雖快,但是功力卻大有不足,因此他對真照不免依然存著些輕視之心,這時出手也就未盡全力,不想等到看見了真照的拳勢,這才知道厲害,大吃一驚之下雙腳連忙點地反躍,身子不轉急退,又自遠遠的退到了火堆之外,情形實是狼狽之極。   一招之下,那少女見真照稍佔便宜,心中大覺解氣,當即大聲拍手笑道:「想不到堂堂的天雷部大祭酒竟然及不上我家的一個馬伕,當真是笑死人了。」   雷震子聞言又羞又怒,一聲不吭的從懷中取出一件奇形怪狀的兵刃,又再次朝真照兩人撲了過來。真照略微看了一眼那兵刃,只見那物長約兩丈有餘,它的最上方是一個如閃電般的直曲相接的利刃,共有十三節,上面寒光閃耀,只是這麼匆匆一瞥便已知道它並非尋常之物了。   雷震子來勢極快,也不容得真照多作思想,真照隨手推開那魔族少女,百忙之中伸手從身後撥出帝恨,大喝了一聲「萬年絕恨」,手上帝恨猛地高舉過頭,急急朝著雷震子那怪兵刃迎了過去。   「鐺」   一聲清響遠遠傳出,四下山林都可依稀聽得見這個回音。   自從那日在鏡月湖畔得到了《天魔古蘭經》後,真照這些日子來,總在暗自揣摩經書上的奧妙武功,尤其是那經書中記載著「天魔訣」和「天魔刀」的部分,他著實是花費了不少的功夫,因此不論在內力還是在刀法上,他這時的修為與之前在秦國時自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與雷震子的古怪兵刃這麼一個交接,雖然真照手臂上的白虎使他絲毫不在力量上輸蝕於對方,可是因為體型上的差異,他的身子不免微微晃動了一下。就在這時,真照又自深吸了一口氣,藉著帝恨上的餘力,他如陀螺般極快一轉,帶著身子的慣力,手上的帝恨再次劃向身前的雷震子。   雷震子其實對真照能毫不遜色的擋住他這一擊,已經有些始料不及了,可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真照在這短短的轉瞬之間竟能再次回氣出招,因此他對真照倒也再不敢存著輕視之心,飛快的舞動著他那古怪兵刃護住全身要害之餘,也不敢過分逼近。   真照自學了那天魔刀法,還是首次用它來與人交手,是以刀起刀落間未免有些不甚熟練,而且換招之間也生澀非常,尚幸他原本武功便大是不弱,再加上天資過人,與那雷震子鬥得一陣,對於天魔刀法的精髓之處他又自領悟良多,使得是越來越純熟了。   兩人鬥得難分難解,真照不僅刀法使得更加圓轉如意,同時他的身上的藍芒也漸漸亮起,而且極是耀人眼目,這番景象看在旁觀三人的眼裡,便又生出截然不同的觀感:那魔族少女看著真照使的刀法,先前還不曾發覺,可是愈看到後來,她的臉色便愈是奇怪,最後終於脫口驚呼道:「天魔刀法,這是我們原始皇族的天魔刀法!」而那廣成子則在思索著什麼,聽得那少女的呼聲,卻也有些驚疑不定起來,以他的見多識廣,早就瞧出真照身上的藍芒那是因為有獸靈中的「龍之罡氣」逸出體外,這才會出現的異像,因此他心中頓時閃過一個念頭:「不知這神族的年輕人為何竟能通博魔、獸兩家之長?」只有廣成子的那少年徒弟,彷彿什麼也不知,臉上一副仰慕的神情看著場上兩人,大有些躍躍欲試的意思。   場上兩人又鬥一陣,真照已然漸漸佔到了上風,他以白虎臂每朝雷震子劈出一刀,雷震子必定要被他劈得身形一震,而且在帝恨的鋒利之下,雷震子手中的那古怪兵刃這時也是缺口處處,大有些斑斕殘破之感。又過數招,真照也不願再與雷震子糾纏,突然撮口一嘯,手中帝恨一化為二,分別在雷震子的身前身後快如迅雷的砍出了數刀,讓他的身形進退不得。緊接著,真照又再次拖刀吸氣,凝聚全身的真氣朝雷震子的胸腹劈去。   雷震子看著真照這氣勢驚人的一刀,眼中霎時閃過驚駭之色,倉惶之中他也只有急急的舉起手中那把古怪的兵刃朝帝恨迎來。   「鐺」   又是一聲清響遠遠傳出,只是這一次的回音卻比前一次的更大了許多。   清響過後,只見真照靜靜站立原地,而那雷震子則遠遠的退到了火堆之外,他手上的兵刃也已乾乾脆脆的斷成了兩截。   雷震子恨恨的盯著真照,沉聲問道:「恁那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真照心思略轉,坦然道:「在下神之照。」   雷震子聞言又細細看了真照一眼,彷彿要將他的相貌記在心中,道:「神之照,神之照……好,冤有頭,債有主,我今日敗在你的手下,他日定會找你一雪今日之恥的。」 第八集 3 獸城     真照暗自一笑,說到底他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雷震子話兒中的「他日」只怕是遙遙無期了,因此他也毫不在意,倒是想起先前的那個什麼「冥月箭」和「射日弓」,心中一動,又不露口風的試探道:「你們天雷部處心積累的奪那射日弓,可若是沒有冥月箭,又能當得什麼用?」   雷震子身子一震,似是想不到真照會突然說起這事兒,又自抬頭來看真照,好一陣後才驚疑不定的問道:「你……你怎麼知道……」真照心中也暗罵了一句「我怎會知道」,臉上仍裝得神秘兮兮道:「你們既然能把蚩尤引來,那射日弓自然是十拿九穩了。」雷震子臉上訝然的神色更甚,只是「你」了好幾聲,卻也說不出話兒來。   真照一邊不斷思索著該如何套出雷震子的話兒來,一邊又道:「那蚩尤的武功極高,你能自他手中奪到射日弓,也大是不容易了。」   雷震子這時已漸漸相信真照知道那射日弓的事兒,聞言終於稍露了些口風,倨傲的撇了撇嘴道:「那蚩尤確是難纏得緊,只是他正被我大哥引去暗黑地城,只怕便要困死其中了。」   「暗黑地城?」真照不由暗自心驚,雖然不知道那暗黑地城是什麼地方,可是聽得雷震子說能將蚩尤困死,想來那裡面定然絕不簡單。   那雷震子到底不是尋常之輩,看見真照露出詫然不解的神情,他不禁起了些疑心,朝真照問道:「你們追雲部既然也知道這件事兒,就該知道暗黑地城的入口處在三江源頭中。」   真照略一沉吟,跟著笑道:「暗黑地城的入口自然是在三江源頭……」話兒還未說完,他心中突的醒起一事,當下便知要糟。果然,那雷震子聞言嘿然一笑,也不再與真照多說關於蚩尤的話兒,轉身便張翼飛走,走得遠遠後才回頭恨道:「山水有相逢,小子你小心著些。」   真照苦苦一笑,思量道:「也是自己忒笨了,若那什麼暗黑地城的入口果真在三江源頭中,他又怎會當著這許多人之面說出來?他先前的話兒不過是想試探我罷了。」待雷震子那巨大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虛空中,真照轉過身來,卻聽那少女問道:「你……你是誰?怎麼會使天魔刀法?」   真照撓了撓後腦勺,他實在不知該如何說起,心中略微一動,忙故作神秘的敷衍道:「這便不能和你說了」說時,他微微一頓,又轉而言他道:「原始姑娘,你眼下該是離家出走,就不怕你爹娘擔心?咦,是了,聽先前那雷震子話裡的意思,看來他們天雷部正打你們追雲部『冥月箭』的主意,你還是快些回去報個信兒吧!」   那少女倒也機靈,看出真照是想避而不答,於是笑道:「你不願把你的事兒和我說,我的事兒也就不需你管了。」   真照心中一直想著那冥月箭,原本還要問上一句「冥月箭是什麼寶貝」,不想被那少女這麼一說,當即就把他的話頭兒給堵住了,一窒之下,他想了一陣才又道:「未請教姑娘的芳名。」   那少女有心刁難真照,嘻笑道:「我已經知道你叫神之照了,我的名字卻不想告訴你。」   真照心思一轉,故意說道:「從前我問別人名字,但凡叫做阿貓阿狗、又或是阿花阿草的那些難聽的名字的人,總是不肯說出來的,莫非……莫非姑娘的名字也難聽得緊不成?」   那少女聞言眉頭一皺,惱怒道:「誰說我的名字難聽了,你聽著,我叫原始苕。」   真照和原始苕的這番對答,廣成子師徒一直在一旁聽著,待到原始苕說出了她的名字後,不僅那少年忍不住拍手大笑起來,就連廣成子也禁不住捋鬚莞爾。原始苕聞聲先是一愕,隨即看到真照那古古怪怪的笑容,這才猛然醒悟過來,不禁氣呼呼的一頓足,也再不搭理真照。   好一會兒後,廣成子突然對真照詢問道:「小哥兒,別怪小老兒多嘴,光看你的外表長相,該是神族之人,只是若小老兒雙眼不花,剛才你使的卻是天魔刀法和龍之罡氣,莫非你身上還有魔族和龍族的血脈?」對於身世的事兒,其實真照心中也是模模糊糊的不甚確定,只是他心知自己既能修練天魔古蘭經,那體內定是流有魔族皇族的血沒錯,因此便點頭答道:「晚輩身上確是有魔族的血脈。」   廣成子臉上露出詫然的神色,道:「小老兒先前還道是看錯,不想卻是真的。從前曾聽傳言,若是神族和魔族之人結緣,生下的後人必然是天生的九天絕脈,難以活命,不想傳言也並不盡然。」   真照心中一動,隱隱想起那日在三才陣中看到的幻境,似是也曾聽到過這個「九天絕脈」的詞兒,於是便問道:「前輩,不知道那九天絕脈是怎麼一回事兒呢?」   廣成子道:「傳說那九天絕脈是創世神為了禁止神、魔兩族聯姻,而在兩族族人身上設下的一道禁錮,但凡兩族族人結緣後生下的孩子,就必然會天生帶有九天絕脈。」微微一頓,他看了一眼真照,接著道:「身懷九天絕脈的孩子,絕對活不到成年。」   真照一呆,想不到那九天絕脈竟然如此厲害,沉吟了片刻,他又問道:「莫非那九天絕脈就沒有法子解救麼?」   廣成子想了一想,道:「解救的法子也不是沒有,只是卻未免太難了些。」真照急問道:「那是什麼法子?」廣成子道:「除非能得到九色鹿胙,只有讓那孩子吃了九色鹿胙轉世重生,這才算是徹底解救了。」   真照心中猛地一跳,隱隱約約似是想到了什麼事兒,只是卻又甚是模糊,難以將它理清條理。   見真照默不作聲,一旁的那少女忍不住插口道:「聽說這世上只有一公一母兩隻九色鹿,他們乃是獸靈的吉祥之獸,向來被視為至寶,若想得到九色鹿胙,那便等於要和整個獸靈為敵了。」   真照聽到「至寶」二字,心中突的靈光一閃,猛然想起了當初曾聽說過的,神族高手神翼振曾隻身到上清宮奪了九色鹿胙的事兒,暗道:「莫非那老頭兒真的是那大陸七大高手之一的神翼振?」到了這個時候,真照心中對自己的身份已經相信了泰半,而且隱隱間也盼望家中那老頭兒就是神翼振才好,想了一陣,他回頭看見廣成子疑惑的目光,只好敷衍道:「小時候的事兒我也不能記得了。」廣成子聞言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也不再問什麼。   真照心中想起那射日弓和冥月箭,這個時候對他來說,尋到黃金箭才是第一要緊之事,因此又厚著臉皮向原始苕問道:「原始姑娘,不知那冥月箭是什麼一件寶貝?」說時,他又補充了一句:「只因我也在尋找一支黃金色的箭,因此便多嘴問問姑娘了。」   原始苕看了一眼真照,見他話兒說得誠懇,想了想後道:「聽我爹說,當年我們的先祖曾憑著冥月箭救過整個部落的族人,因此冥月箭乃是我追雲部先祖留下來的寶物。」稍微一頓,又道:「不過那冥月箭卻並非是黃金做的。」   真照聞言頓覺失望無比,正自為那黃金箭的事兒憂慮時,卻聽一旁的廣成子說道:「小哥要找黃金箭麼?為何不到神阜去。」   「神阜?」真照聞言一喜,心中的希望再次升起,連忙迭聲問道:「前輩知道那黃金箭的事兒?莫非黃金箭就在神阜?」   廣成子搖了搖頭,道:「小哥要找的那黃金箭我也未曾聽說過,不過神阜乃是古時創世神創造這朗朗乾坤時的休憩之地,其中屢有寶物出世,小哥要尋找之物會在那兒找到也未可知啊!」   真照思索一陣,也覺廣成子說得有理,加上廣成子乃是大陸上的大宗師,真照對他的話兒自然就多了幾分相信,便點頭道:「好,那晚輩就隨前輩去一趟神阜吧!」   一旁的原始苕聽到真照要去神阜,急道:「你……怎麼要去神阜了,你先前不是答應我要帶我到那臨淄去的麼?」   真照心思極快一轉,笑道:「原始姑娘,那臨淄固然好玩,可是神阜卻也不差,我們何不順道先去神阜,然後再到臨淄去?」原始苕道:「這怎麼會是順道,神阜明明在西北方向,臨淄則在東面,兩處恰是相反的地兒。」真照忙一迭嘴的勸說道:「從神阜去臨淄確是還有一番周折,只是姑娘你也聽說了,神阜多有寶物出世,到那兒去看看神跡,只怕也未必及不上臨淄好玩。」原始苕心性好玩,又喜熱鬧,聽得真照這般說,想了一想後道:「去了神阜之後,你可一定要再帶我去臨淄。」真照旨在敷衍過關,因此聞言便也唯唯諾諾的應了。   商量妥當,四人各自入睡,這夜雖然再無事端,可真照因為心中牽掛那黃金箭的事兒,因此也睡得並不安穩,到了第二日辰時,他們一行四人便一道朝著獸靈的聚居地——神阜進發。   這一路之上,因為廣成子師徒並沒有坐騎,所以原始苕也只好牽馬步行,可饒是如此,他們的腳程也並不算慢,只不過走了五日不到,四人便已踏入了神阜的地界。   神阜是獸靈的聚居地,自然各種獸人都有,當其時因為獸靈和魔靈交好,反而和人靈並不和睦,因此人族在這兒便極少能看得到了。不過經過一路上廣成子的解說,真照也知道其實上古時四靈之間的關係也並非如司馬氏的《東方史記》所描述的那般簡單,往往事兒便是這樣,真實的歷史那是後來撰寫史書的人永遠也不能窺其全貌的。   「神大哥,你看你看,這件骨頭飾物當真有趣好看得緊啊!」經過這四、五日的相處,真照和原始苕因為年紀相差不遠,所以早已經熟絡非常。原始苕對真照總以大哥相稱,這日她看見街道兩旁攤子上的奇特飾物,便又大聲叫嚷了起來。   真照知道原始苕的性子,看了一眼那飾物,想道:「這玩意兒的確精緻,不過也只有你這般的小女兒心性才會喜歡。」心中雖然這樣作想,嘴上卻忙笑著答應了一聲。   原始苕過去那攤子前挑揀,一旁廣成子的少年徒弟也跟著行了過去觀看。真照早想問那少年姓名,可奈何那少年雖然事事好奇,卻極少言語,因此一路來真照也極少有機會與他說話兒。這時真照行到那少年身旁,假意看了看那些飾物,朝那少年道:「小兄弟,你也喜歡這些女兒家的事物麼?」那少年抬頭看了一眼真照,道:「看看熱鬧罷了。」真照「哦」的應了一聲,又問道:「不知道小兄弟叫什麼名字呢?」那少年這回是頭也不抬的應道:「我叫軒轅逸。」   「果真是他!」真照霎時間定在原地,眼怔怔的望著那少年,心中如同憑空湧起了滔天巨浪一般。要知道那上古時的人族首領軒轅黃帝,他的名字也正是軒轅逸。好一陣後,真照回過神來,想起這次穿過那時間之壁來到這兒,先後見到了廣成子、蚩尤、軒轅黃帝,他們哪個不是上古時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因此暗自歎道:「這回倒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原始苕又挑了幾樣飾物,眾人繼續前行,來到那神阜的最繁華處,只見「獸頭湧湧」的舉目皆是獸族之人。他們一邊走,廣成子又一邊為他們解說道:「創世神造世之時,最先造了崑崙山,因此獸靈崇信崑崙山神,認為崑崙山神便是創世神。每年的這個時候,獸靈都會集體面向北方崑崙山的方向朝拜,用他們獸靈的語言便是『但丁』大典。」   「但丁大典?」真照詫然的重複了一句,對於北狄獸人崇拜崑崙神他倒是知道一二的,只是卻不知道他們還有什麼「但丁」大典,看來獸族北遷至牧河原地、分裂成六部之後,許多傳統的習俗隨著時間的流逝,也漸漸消失了。   廣成子又道:「這『但丁』大典中,還有一樣有趣的事兒,就是獸靈中各部落的英雄好漢都要齊聚在這裡,進行武藝較量,獲勝的那位可以獲得『崑崙勇士』的封號,因此『但丁』大典也算得上是獸靈武人的大盛會了。」   真照微微一笑,只覺那「崑崙勇士」這個名頭實在難聽得緊,為了這樣一個難聽的名頭打死打活,當真是大大的不值,不過他轉念又想:「難得在這個時代遇到這樣的熱鬧,那瞧瞧也是無妨的。」正自想時,就聽原始苕當先叫了出來:「想不到還有這樣的熱鬧瞧,那我們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廣成子聞言笑笑也不作聲,逕自帶著眾人朝神阜西面行去。來到一間似是小飯館的簡陋攤子裡,廣成子用獸靈的語言要了一個四人桌子,他們便一起入了座。   因為獸靈均是由獸類進化而來的,因此他們不同種族之中都各有禁忌的食物,如那狼犬一族便禁食狗肉、狼肉,而那虎族、豹族則分別禁食虎肉、豹肉,用獸靈的語言來說,這便叫做「清真」。每個部落的清真之食都各不相同,有的部落甚至看見別族吃他們族中的清真之食,也是容忍不得的。廣成子為了不觸犯那些獸人們的清真習俗,便只點了幾樣清淡的素菜,以求充飢即可。   吃得一陣,小攤裡又陸續來了許多獸人,只是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各個桌上都已經坐滿了客人,就連空地上也有獸人蹲坐著,看起來大概是這攤兒雖小,可卻也遠近有名。四人正吃得起勁兒,突聞身後一把粗大的嗓門喊道:「路能咩呢出苦,哇拓著呀加!」   真照等人齊齊被嚇了一跳,轉頭看時,卻見一名體型碩大的獅頭獸人正瞪著一雙大眼睛瞅著他們。真照仰頭打量了一下那獸人,雖然不明白他剛才說的獸族語言究竟是什麼意思,可從這惡狠狠的模樣和不懷好意的眼神,也能猜想出來並不是什麼好事情了。   真照等人還沒有來得及給出反應,一旁那原本正忙得團團轉的小攤老闆便已急急的跑了過來,朝他們小心翼翼的解釋道:「客官幾位,你們勞駕,讓一讓吧,大爺這位,要坐位置,你們。」   真照通過之前自廣成子處得知,人族語言在神阜傳播極廣,但凡在這兒做買賣的商家,不論是哪一族的,都會說些淺顯的人族語言。那老闆的話兒雖然說得生硬,但到底是讓真照等人明白了眼前的事兒,敢情是那獸人到小攤上看見沒有位置,便想過來恃惡趕他們四人離去。   真照聽完那小攤老闆的話兒,心中不禁有些來氣,正要發作,不想身旁原始苕倒是先忍不住開口了:「這是什麼道理,這桌子是我們先來坐下的,我們還沒有吃完,憑什麼要讓我們走?我們就不走!」   那小攤老闆聽到原始苕的話兒,連忙勸道:「客官,那人打架吃飯,何必,何必。」   原始苕聞言看了一眼那獅頭獸人,又轉頭打量了一下真照這邊,有恃無恐道:「打架便打架,還怕他麼?」   那獅頭獸人站在一旁看了良久,雖然不明白原始苕說了什麼,但是看見她的神情,也大約知道原始苕不願離去,因此他突然大吼的一聲,一把撩開了身上粗糙的外衣,露出那身獸人天生的筋肉橫行的體型,又對真照等人揚了揚拳頭,大有些示威恐嚇的意思。   看著那獸人耀武揚威的模樣兒,廣成子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多說什麼,倒是他身邊的軒轅逸嘿的一笑後站起身來,也走到那獸人身前揚了揚拳頭,只是軒轅逸的身形與那獸人的比較起來,未免顯得太過弱小,頓時惹來了四周獸人們的嘲笑,那獅頭獸人更是得意的仰天大笑起來。軒轅逸面對旁人的譏諷,也不以為意,逕自走到攤子外的街道上站定,又用手指朝那獅頭獸人勾了勾,示意他過去,那神情顯是並不把那獅頭獸人放在眼裡。要知獸靈的性子原本便極易躁動,這時那獅頭獸人看見軒轅逸極帶挑釁性質的舉動,臉上頓時現出了怒容,他朝著軒轅逸眥了眥牙齒,立即大踏步走了出去。   兩人在大街上相互對峙著,大概是在獸人的地界上,當街較量也並不是什麼罕見事兒,街道上過往的行人看見他們兩個的樣兒,立即便自覺的繞道而行,想看熱鬧的則在邊上圍成了一個圈兒。那獅頭獸人凶狠的看著軒轅逸,示威性的比了比拳頭,又比了比軒轅逸的腦袋,意思似乎在說軒轅逸的腦袋還及不上他的一個拳頭,頓時又引得旁觀的獸人大笑起來。軒轅逸也不再與他多說,臉上露出個滿不在乎的神情,倒是先一步一步的走向那獅頭獸人。   那獅頭獸人靜立原地待軒轅逸走到身前,突然舉拳就朝軒轅逸的左臂擊去,瞧他那出拳的套路和方位,俱都有紋有路,倒也不是全然只有蠻力的莽夫。軒轅逸面對著那獅頭獸人的重拳,也不慌張,只見他身形突然倏忽一閃,便已自那獅頭獸人的身前消失不見。   那獅頭獸人未曾想到軒轅逸的動作如此迅捷,一呆之下,轉過頭來看時,卻見軒轅逸閃到了他的右邊,待看清軒轅逸臉上輕蔑的笑容,他那粗線條的腦袋也不去細想,立即又轉身揮拳朝軒轅逸擊去。軒轅逸人雖小,可身形卻快得驚人,那獅頭獸人接連朝他攻出十餘拳,雖然拳拳夠勁,可是卻哪能碰得到他的身子,轉眼間這一大一小、一獸一人在場上彷彿是捉迷藏般追逐了起來,那獅頭獸人就是連軒轅逸的衣角也沒有碰得到半分。   真照暗暗留意了一下軒轅逸的身法,發現軒轅逸身子雖然左閃右躲、倏忽迅速,可是腳下卻來來回回的只有四步,每一步踏出都能極盡數種變化,端是巧妙若斯。真照心中讚歎,又朝身邊的廣成子問道:「前輩,不知道軒轅兄弟的這精妙步法是個什麼名堂,竟然如此厲害。」   廣成子捋鬚微笑,道:「這是『四宿步』,乃是老夫夜觀天象時偶然悟出來的一項小技。」   「四宿步?」真照又留神觀看了一會兒軒轅逸的步法,漸漸發覺軒轅逸每踏出一步,果然隱隱與那青龍、白虎、朱雀和玄武四宿的星辰暗合,其中暗含的武學奧義,卻並非是一時三刻能夠參悟得出來的,他的心中不禁對廣成子這位大宗師更是佩服萬分。   場下的所有人看得眼花繚亂,場上那獅頭獸人更是吼叫連連,他被軒轅逸耍得團團轉,心中已是暴躁如雷,可偏生又奈何軒轅逸不得,因此出拳之際就更見快速了。好一陣後,那獅頭獸人的氣力終於漸漸不繼,行動也明顯放緩了下來,這時要想打到軒轅逸,那就更是不能。見到這般情形,四周圍觀者終於也看出了些倪端,知道軒轅逸並非尋常的小孩,因此先前那些譏諷過軒轅逸的獸人,就如同自刮了一個大耳光一般,不敢再小看軒轅逸這人族少年。   又過一陣,那獅頭獸人終於無力再追,他喘著粗氣站在原地,口中仍自叫嚷不斷,也不知道他那獸族語言說的是什麼,反倒原始苕聽懂了他的意思,朝軒轅逸道:「軒轅兄弟,他說你只會閃避,不是憑真實功夫較量,他要你用真功夫較量呢!」   真照一聽,頓時暗笑道:「這不是真功夫,那什麼才是真功夫?這些獸人也真是難纏得緊啊!」他的心中雖然這般想,可那軒轅逸卻是孩童心性,聽說那獸人不服他,立即朝原始苕道:「原始姐姐,你幫我和他說,問他要怎麼比法?」   原始苕用獸族語言與那獸人說了,那獸人臉上復又露出囂張的神色,大說了一堆話兒,原始苕聽完,譯道:「他說怎麼比都無所謂,只要軒轅兄弟不再一味閃避,與他真功夫較量就行。」   軒轅逸聽完,側著腦袋想了一下,道:「你與他說,我們一人打對方一拳,誰能挺得住身子不動,便算贏。」微微一頓後,又道:「我讓他先來。」   原始苕把軒轅逸的話兒對那獅頭獸人說了,那獅頭獸人作出的嗤之以鼻的神情倒還罷了,反是那些圍觀的獸人頓時都發出一片嘩然,大概是不能相信軒轅逸敢生受那獸人一拳,引得圍觀的路人更多了。   軒轅逸也不理會旁人怎看,挺著胸膛走到那獅頭獸人身前,道:「你先來吧!」那獅頭獸人嘴角微翹,又吼了幾句獸族的言語,大概都是些「你找死」之類的話兒,說時又是一揮拳,頓時他那碩大的拳頭便打到了軒轅逸的小腹上去。   「彭」的一聲沉響。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沉響過後,軒轅逸的身子卻聞風未動,反倒是那獅頭獸人則「登登登」的連退了三四步,這才勉強站穩了身子。這種古怪之極的結果讓圍觀的獸人都看得呆住,久久不能吭聲,後來還是原始苕當先鼓掌叫起了好,他們這才回過神來,跟著轟天價般喝起彩來。   眾人之中,除了那廣成子之外,大概就只有真照才能看得清楚,剛才軒轅逸在那獅頭獸人的拳頭就要接觸到他的身子之際,他的上身就已經就著勢頭微微的側了一側。這麼一側雖然只是極小的一個動作,可是卻讓那獅頭獸人拳上的大部分力道被引得偏向了一邊,隨即軒轅逸的上身又接著挺回,那獅頭獸人拳上的餘力便都和著軒轅逸的這麼一挺盡數返了回去,打到他自家的身上,因此才會出現那獅頭獸人連連倒退的情景。   眾人的喝彩聲中,軒轅逸笑嘻嘻的走到了那獅頭獸人的身前,道:「這回輪到我打你了,你可要忍著些疼。」那獅頭獸人也不知有沒有聽懂軒轅逸的話兒,只是他的眼中倒是首次現出了懼意。   一直沒有出聲的廣成子見軒轅逸就要出拳,突然說道:「逸兒,得饒人處且饒人。」軒轅逸先是一愕,隨即沉吟了片刻,也不再多說,揚起拳頭,輕飄飄的就朝那獅頭獸人的小腹打出一拳。這拳雖然看似無力,打在那獅頭獸人處也像是輕輕抹了他一把一般,可是不知為何,那獅頭獸人卻應拳又「登登登」的連退三四步,這才一下子坐倒在了地上。   喝彩聲又是四起,軒轅逸笑嘻嘻的吹了吹拳頭,似是心情大好,也不理會那獅頭獸人,逕自坐回原位大吃起來。那獅頭獸人垂頭喪氣的從地上爬起,一言不發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轉身就朝著街道的東面去了,轉眼間就沒有了蹤影。   真照知道軒轅逸方才出手時,已經是大大的手下容情,心中暗歎道:「正所謂有怎樣的師父,就有怎樣的徒弟,就憑著這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便已有了些仁德佈於四海的人族首領軒轅黃帝的風骨了。」   好一會兒後,四人終於吃飽喝足,街道上、攤子裡已經回復了先前時的模樣,只是其餘那些客人們看著真照四人時的眼神,不期然又多了幾分敬服。正要結帳離去,卻突然聽見攤子外不遠處傳來一把粗大的嗓門,他們仔細一聽,原來正是先前那獅頭獸人的聲音。   真照心中一動,隨即想起那獸人離去時的神情,不禁搖了搖頭,暗歎道:「怕是麻煩惹出來了。」轉眼朝攤子外望去,果然看見那獅頭獸人領著十來個獸人朝著他們這邊行來,看那樣子,竟是來勢洶洶。 第八集 4 紅蓮     待那群獸人來到近前,就見那獅頭獸人朝真照他們四人指了一指,又向當先的一名狼人低聲說了幾句話兒,用的仍是獸族的語言。那狼人原本只是朝真照四人略掃一眼,可是大概未曾想到他們四人中竟有神族、魔族和人族三族的人,神色中先是微現出些詫然,又將他們上下打量了個遍,最後才將目光落在了軒轅逸的身上。   「你們幾個從哪裡來?」那狼人對著真照他們用人族的語言問道,雖然在措詞和語氣上仍是不大對勁兒,但終究是說得比尋常獸人更加流利了。   真照見廣成子沒有說話的意思,便開口答道:「我們從東邊來。」那狼人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真照身旁的軒轅逸,道:「我聽說這個人族小孩子的功夫很好,是不是?」真照聞言一窒,想道:「哪有這般直腸直肚的問話的?」心中好笑之餘也不知該如何答話,那狼人又道:「我可以和他打一打麼?」   真照心想:「果然是來找梁子的。」他本待要說一句「你又何必與小孩子計較許多呢」,卻見那軒轅逸已經極快的走上前去,道:「你要和我比較?那好得很啊!」真照心中一奇,只覺軒轅逸似是極喜與人爭鬥比武,轉眼瞧了瞧一旁的廣成子,卻見他彷彿對眼前的事兒一無所知,絲毫沒有要阻止軒轅逸的意思,這與廣成子平素那謙和的性子大不相符,不禁令真照更覺迷惑不解。   未容真照細想,那狼人皺著眉頭細細打量了一番軒轅逸,又指著他身後的那獅頭獸人問道:「人族小孩,是你打贏了他,對麼?」軒轅逸點了點頭,道:「你知道我勝過他,仍要來與我比武,定然是比他要強。唔……你我儘管比比看,看誰更厲害些。」那狼人眼中精光一閃,問道:「你要怎麼打,還是按那個一人打一拳的規矩?」   只從氣勢上,軒轅逸已看出那狼人並非尋常之輩,略一思索後搖頭道:「一人打一拳顯不出真功夫,還是依著尋常比武的來吧!」那狼人聞言又走前了兩步,擺出了一個如同餓狼欲要撲食般的架勢後道:「人族小孩,我這一套叫做狼牙風風拳,你小心些了。」軒轅逸見狀也不敢怠慢,連忙凝神留意起那狼人的動靜。   兩人各自擺開了架勢,街道上很快的又圍起一道又一道的人牆。這個時候,真照自然也瞧出那狼人的武功大是不弱,不禁暗自為軒轅逸擔起心來,心想:「他的年紀畢竟還小,修為也淺了一些,只怕不是那狼人的對手。」不過轉念想起軒轅逸乃是後來大名鼎鼎的軒轅黃帝,他心中便又釋然了。   正想時,場上兩人各自呼喝一聲,已然出招斗在了一處。軒轅逸身形雖矮小一些,可是仗著那奇妙無比的四宿步法,霎時間場上各處都可看見他的身影,教人看得眼花繚亂。轉眼再看那狼人,他的身形同樣也是快得驚人,先前說的那什麼「狼牙風風拳」倒真有了些疾風吹來之意。   喝彩之聲如雷響起,真照眉頭微微一皺,只是這麼一出手,他已看出軒轅逸的身形雖然要教那狼人快些,可那狼人不同於那獅頭獸人,他天生便行動敏捷,而且武藝又強,如此繼續比鬥下去,只怕軒轅逸會討不了什麼好去。   以快鬥快,酣鬥中,場上兩人更是快了許多,因為年紀還小的緣故,軒轅逸的拳法總以輕靈迅捷見長,每每一擊不中,便自滿場遊走,處處尋找那狼人招式中的破綻之處,使得那狼人屢見險情。而那狼人的動作雖然也快,可是卻又與軒轅逸的不同,他由於天生便擁有他們狼族的特性,出招式自然而然的便是狠辣快疾,一時間場上四下均是他的爪風掌影,逼得軒轅逸不敢太過接近他的身周。   兩人又鬥一陣,真照突然發覺軒轅逸的動作明顯要慢了許多,他輕輕一歎,心知軒轅逸雖然武藝不凡,但終究是功力尚淺,接連與那獅頭獸人和這狼人打鬥之後,這時氣力已是難以為繼,眼看再過不了多久,軒轅逸便要輸了。想時,真照又自留意了一下身旁的廣成子,卻見他臉上出奇的露出了一絲微笑,似是看見自己的徒弟打輸了,竟有些不愁反喜。   真照無暇猜度廣成子的心意,轉眼又緊緊的盯著場上的比鬥,這時只需軒轅逸稍有不敵,他便會出手將他拉回來。   場上那狼人似乎也看出了軒轅逸的氣力不繼,尖聲呼嘯了一聲之後,他的手爪更是舞得勁急,而且身形也更快了許多,顯是想逼得軒轅逸使盡餘力。到了這個時候,週遭圍觀的獸人漸漸看出了軒轅逸的不利,或是因為軒轅逸年紀還小,又或是先前對他打敗那獅頭獸人頗有好感的緣故,大多數的圍觀者都紛紛皺著眉為他呼喝打氣起來。   又過了十數招,軒轅逸已然漸漸不支,全然只剩下閃避的份兒,眼見再過數招他便要拜下場來了,真照故作謙和的「呵呵」一笑,當下挺身擋在了軒轅逸的身前,同時單手有意無意的揮向那狼人的脅下。   那狼人見得真照過來,倒也知道厲害,立即收回向軒轅逸攻出的招數,待重新站定了身子,他又直白的對軒轅逸道:「你輸了!」   軒轅逸聞言眼中閃過不忿的光芒,不作聲好一陣,似是心中暗自掙扎了許久,這才大聲說道:「是我輸了,你叫什麼名字,我日後定會再來和你打一架。」   那狼人裂齒一笑,道:「我的名字用你們人族的語言就叫做地獄咆哮,我們獸人不怕打架,你日後儘管來找我。」說時,他又看了一眼真照,道:「你的武功比他好,你和我打一打!」   真照聞言一愕,原本聽那地獄咆哮的話兒,似是便要就此罷休,不想他言語一轉,竟是想和自己比武,因此忙擺手道:「我們之間又無甚深仇大恨,何必要打?」地獄咆哮眼珠子突地一縮,臉上的笑容已然收斂乾淨,冷冷道:「你是瞧我不起,不想和我打麼?」   真照眉頭一皺,倒是未曾想到這些獸人竟然如此難纏,他雖然不怕地獄咆哮,但像現下這般糾纏下去,卻也並不是什麼好事兒,因此便道:「和你打可以,只是我若贏了又如何?」   地獄咆哮也沒想過輸贏的事兒,當即一怔,略顯得有些語不對意的問道:「你想要什麼?」真照道:「我若贏了,你需答應我一件事兒。」地獄咆哮道:「什麼事兒?」真照沉吟道:「至於什麼事兒,我還沒能想到,日後想到再和你說。」地獄咆哮眼珠子一轉,倒也不願吃虧,問道:「那你不贏呢?」真照心念一轉,嘿笑道:「你若能贏我,只要我在這世上一天,我便在你手下為你做事。」要知他如此說,也不過是隨口打發地獄咆哮罷了,且不說他心中早有計較不會輸於對方,就算真的輸了,他遲早也要重新穿越時間之壁回到日後,因此「只要我在這世上」云云,均是耍耍口舌之巧罷了,但卻也不全是謊言。   地獄咆哮想了想真照的話兒,覺得不但沒有吃虧,反而佔了極大的便宜,便點頭道:「好,我們說定了。」真照看見地獄咆哮又自拉開架勢,心知他的身手雖然敏捷過人,但若說到功夫,也不過比較自己初出山林時稍強一些而已,因此微微一笑後,也只靜靜站立原地,等待地獄咆哮出招。   殊不知獸靈進化自野獸,不論飲食習俗還是武功舉動也均源於野獸。地獄咆哮是狼人,野狼在獵食時大都會守望一旁,小心的留意著獵物的動靜,待到獵物露出了破綻,這才會一舉將獵物捕於爪下。這時地獄咆哮見得真照身如岳鎮的站立當場,哪裡能夠找尋出絲毫破綻來,不過地獄咆哮也算極有耐心,緩緩圍繞在真照週遭,一時間竟和真照僵持當場,誰也沒先出招。   看見場上兩人都沒有動靜,那些圍觀者又怎麼知道其中的微妙情形,不禁都覺這場打鬥反而沒有先前軒轅逸的那一場來得精彩刺激,不過他們見得地獄咆哮臉上的凝重神情,也大約猜出了真照的不凡,因此著急的催促之聲陣陣傳出,漸漸此起彼伏起來。「群情洶湧」之下,真照見地獄咆哮仍自沒有出手的意思,為了順應「民心」,他當先輕輕踏出了一步。這一步踏來隨意之極,在他故意作為之下,還隱隱將斷臂處的破綻賣給了對方。   時機稍縱即逝,地獄咆哮又豈會錯過,他極快的裂了裂嘴,有如草原上的疾風一般朝著真照的左脅撲來。真照早就想到地獄咆哮的出招,他未等地獄咆哮的手爪及身,身子已然猶如線扯的陀螺急旋向右飛去,快得讓人只能看得見一團青灰色的影子。地獄咆哮一擊不中,也不容真照有絲毫喘氣的機會,又再次縱身撲來,仍是緊緊的盯著真照的左脅,大有一些野狼撲食的作風,只需抓住獵物的破綻,就一擊到底。   對方快時,真照也不慢,他的身子才一著地,左足又再急點,不轉反躍,轉瞬之間便身似驚鴻的退開了丈餘。地獄咆哮的手爪再次落空,可是他也極有韌性,只見他又自張大嘴呼嘯一聲,四肢如同野獸一般齊齊扒地,身軀再次凌空彈起,整個兒飛向真照的身前。眼見真照這時身子仍在半空,再無處著力閃避,一旁的原始苕和軒轅逸都忍不住驚呼出聲了。就在這時,卻聽真照突然一聲長嘯,他的身子在虛空中奇妙的一轉,竟一瞬之間消失不見了,著實是鬼神沒測。   下一刻,所有圍觀者都難以置信的看見,空地的四周,隱隱出現了真照的九個身影,再一眨眼間,那九個身影又都一分為二,變成了十八個圍在地獄咆哮的身周,讓人分辨不出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圍觀者哪曾見過這等神妙的功夫,頓時都一片嘩然,就連一旁的廣成子也露出驚異的神色。   其實又有誰知道,場上之所以會出現真照的九個身影,那是因為真照施展了獨門的功夫——九轉真邃的緣故,而後面的十八個身影,則是他施展了兩次九轉真邃而得到的結果。要知道這九轉真邃是極耗內力的功夫,想要一口氣連續施展兩次九轉真邃那更是難上加難,只是因為真照這些天來得了鏡月湖那方《天魔古蘭經》之助,功力大進了,因此才能如此純熟的一口氣連續兩次施展九轉真邃,這時在地獄咆哮毫不防備之下,他若想對地獄咆哮出手,那簡直就是易如反掌了。   真照退回遠處現出真身,看著那地獄咆哮驚訝的眼神,微微笑道:「先前三招便權當讓你,下來你可要小心些了。」因為催動體內真氣的緣故,真照這時候身上又泛出藍色的光芒,地獄咆哮和那些與他同來的獸人看見,都用獸族語言驚呼道:「哼廉嘎囁,哼廉嘎囁!」   地獄咆哮站直身來,緊盯著真照道:「你懂得龍之罡氣,你是轉輪王大尊的弟子?」說話時,他的語氣倒是恭敬了許多。   「轉輪王大尊?」看見那群獸人眼中的狂熱和敬意,真照心中一動,雖然他不知道轉輪王是什麼人,但是料想他這身被人說是龍之罡氣的藍色真氣,怕是與這位轉輪王有些關係,因此他聞言只是笑了一笑,也不置與否。他這般高深沒測的表情更是讓那些獸人肯定了他們心中的想法,地獄咆哮也沒有了動手的意思,恭聲說道:「早知道您是轉輪王大尊的弟子,弟子我就算長了十個腦袋也不敢和您比武的。」   真照聽他愈發恭敬,也不想與他們多作糾纏,擺了擺手後道:「那就無事了,你們走吧!」   地獄咆哮跪下身子,雙手合十朝真照行了一禮後,語聲誠懇的求道:「前面是白蓮迦葉座下的寺廟,您要有空,請隨弟子到那兒傳法吧!」真照一愕,也不知道地獄咆哮嘴裡說的傳法究竟是傳的什麼法,不置與否的搖了搖頭,說道:「我今日沒空,你們走吧!」地獄咆哮聞言臉上露出極為失望的神色,又恭敬的給真照行了一禮,這才匆匆的去了。   四人重新回到小攤裡面,那些獸人們朝他們投來的眼光更是敬服,尤其是望向真照的,這不禁讓真照大是不自在。廣成子抬手招來那小攤的老闆會帳,那老闆過到來,當先恭敬的雙手合十朝真照行了一禮,道:「轉輪王大尊的弟子,您是,您的錢,我不收。」   真照一愕,想不到這位轉輪王在這些獸人心中竟是如此了得,不禁對他愈是好奇,尋思:「從前也未曾聽過那轉輪王的名號,這麼了得的人在史書上怎會沒有記載?」真照四人見那老闆無論如何也不肯收他們的錢,也不多說什麼,便逕自出門去了。   重新走在街道上,真照朝廣成子問道:「請問前輩,不知道那轉輪王是什麼人呢?」   廣成子笑道:「獸人崇信崑崙神,因此他們之中有一個禮拜崑崙神的密教,這個密教認為崑崙神下的子民分為五部,分別是紅、白、青、藍、黃等五部迦葉,其中以紅蓮迦葉最尊,那轉輪王阿彌陀便是當今密教的教主,執掌紅蓮迦葉的轉世輪王。」   「密教?莫非就是後來那密宗的前身?」雖然未曾聽說過密教,但是真照卻知道後來的北狄中有一個密宗教派流傳極廣,其中分為紅、白、青、藍、黃等五教,其中以黃教最尊,北狄諸國的皇家宗室大多信奉它。   廣成子見真照沒有說話,又道:「傳說那轉輪王乃是龍族之人,小哥兒剛才施展的龍之罡氣正是他的獨傳功夫。」   到了這時,真照算是明白了那些獸人對他的崇敬出於什麼,只是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施展的就是龍之罡氣,或許嚴格說來,那應該是太虛凝神法和天魔功相結合出來的功夫才對。   太虛凝神法,顧名思義那是修神的功夫,根據各人的不同來凝結心神,以做到以神化精,以精化氣,駁氣以遨遊太虛的境界;而那天魔功則是催動魔族特有的血液,造成心核運轉,在其中得到巨大威力的核力量。真照經過這些天來對《天魔古蘭經》的揣摩之後,他實在已經另劈蹊徑,運用太虛凝神法來催動心核的運轉,使得天魔功能在他的心神活動之際便能極快的運轉起來。除此之外,真照並不知那龍之罡氣是從何而來,說起來自他殺了血魔蒙木言之後,每當他催動真氣之時,身上就會散發出淡藍色的光芒,那分明是真氣外溢才會出現景象。若是真氣外溢到了收放自如,且懂得如何操縱外在元素的時候,他就能一舉達到真氣質化的至高境界了。   真照細細尋思一陣,想起之前蘭若說他是真龍血脈的事兒,看來緣由大概便從這兒來,又問道:「那轉輪王既是龍族之人,那不知他是九天龍眾還是九淵龍眾的呢?」   「九天龍眾?九淵龍眾?」廣成子一臉茫然,道:「小哥兒的這個說法倒是新鮮了。」真照聞言一怔,隨即明白那「九天龍眾」和「九淵龍眾」這兩個名目定是後人安加上去的,所以廣成子才沒有聽說過,於是想了一想後又問:「那轉輪王姓什麼?」廣成子道:「紅蓮迦葉的轉世輪王歷來都以崑崙八部山脈為姓,所以他姓八部。」真照猛地一震,「八部真龍」四字如電光般自他心頭閃過,心想:「那八部阿彌陀只怕與八部真龍多少也是有些關係的。」   三人又走一會兒,突然聽見身後一人叫道:「前面的幾位請等一等!」真照四人止步回看,卻見先前那狼人領著幾名身穿著古怪服飾的獸人自後追來。待他們來到跟前,那狼人先是朝真照行了一個隆重其事的跪拜禮,這才說道:「白蓮迦葉的師兄們聽說您來了,定要讓弟子帶他們來一瞻您的風采。」說時,他又轉頭朝身後那幾名獸人嘰哩呱啦的說了幾句。   後面那些獸人見那狼人手指真照,便都一齊朝真照望來,眼光中可見的都是無比的崇敬,隨即他們又齊齊俯下身給真照行了一個跪拜的大禮。這麼一折騰,真照可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皺著眉頭道:「你們這是做什麼,快起身吧!」一旁的原始苕和軒轅逸看見真照能受到獸人們這般禮遇,不禁都瞪大了眼睛。   那狼人沒有依言起身,又道:「就請您隨我們到白蓮迦葉的寺廟去傳法吧!」   「傳法?」真照瞧著眼前的勢頭,竟然是推托不得,只是他又哪裡會傳什麼法,心中不禁大為躊躇。思量時,他轉眼看了看廣成子,問道:「不知道前輩要到哪裡去?」廣成子指了指後面遠處的山峰,道:「我要到那崑崙山中幾日,你若無事,便隨他們到寺廟裡去看看吧,密教的傳法也不過展示武功罷了。」   真照心中一動,知道廣成子這是在提點他,若是說到展示功夫,那他便不需擔心了。真照轉念又想起密教在這兒的地位如此崇高,若是要打聽那「黃金箭」的事兒,只怕也會容易些,因此便對那狼人道:「好,我便隨你到那寺廟去看看吧!」那狼人聞言大喜,連忙轉身用獸族語言和其餘那些獸人說了,他們的臉上隨即也可以看得見真摯的笑容。   真照想了一想,又朝原始苕問道:「原始姑娘,你是隨我到那寺廟中去看看,還是如何?」原始苕側頭想了一下後,道:「我自然是隨神大哥到那寺廟中去玩了。」   眼見事兒說定,真照和原始苕兩人當即和廣成子師徒道別,約好「但丁」大典之時再見,便各朝一方去了。離別時,真照留意到那軒轅逸的眼中帶有著極濃的不捨之情。   隨著那些獸人向東行去,不一會兒他們便來到一個極大的堡型建築之前。真照四下打量了幾眼,只見那建築物的樣式古老而簡陋,整個兒均是由巨大的黃色泥土塊壘成,雖然並不怎麼好看,可是卻擁有了極明顯的獸靈建築風格。   獸人大多喜歡穴居,他們用黃土調水混成泥漿,然後再使得這些泥漿凝結成塊,這才按照他們不同種族的風俗習慣建造起適合他們居住的房子,這是很久之前真照從家中那老頭子的口中得知的。如今看來,獸人的這種建築風格,早在上古時便已經是這樣的了。   走進那寺廟之中,真照首先看到的是一連九尊古怪的雕像,那些雕像雖然各不相同,但所雕刻的明顯是同一個猿頭獸人,那獸人除了眼睛和牙齒是白色的之外,通體都是黑色,猶如鍛燒了許久的火炭一般。最奇特處是那雕像的眉宇正中,還有著第三隻眼睛,那隻眼睛從雕刻的紋路和色澤來看,竟能散射出金黃色的光芒,彷彿有著洞悉一切的異能。   那狼人看見真照定定的盯著那些雕像直看,連忙上前說道:「這些崑崙神的雕像,都是由紅蓮迦葉第一代轉世輪王雕刻,是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   「這就是崑崙神!」真照心中暗道,再次打量起那些雕像,看著看著,突然發現那一尊尊雕像似乎在他眼前跳動,他們的每擺出的一個姿勢彷彿都能幻化出無數的影子,讓真照的心頭無端猛烈跳動起來……   真照癡癡的看了良久,那些獸人見到他這般如癡如醉的神情,也不敢上前打攪。原始苕見狀走過去,想要拉真照的手,不想才觸及他的衣袖,猛的被真照反手一甩,便將她的手彈了開去。原始苕吃痛的甩了甩手,退開看著真照臉上莫名其妙的神情,卻再也不敢伸過手去拉他。   靜靜的等了好一陣,真照回過神來,看見原始苕古怪的神色,他似乎也不知道先前的事兒,只是笑道:「這些雕像神奇之極,果然是極寶貴的東西啊!」原始苕見真照仿如沒事一般,不禁惱道:「不就是幾尊破雕像罷了,又有什麼寶貴的?」真照搖了搖頭,道:「你不懂,這些雕像中暗藏著一套極精妙的武功,實在是難得的寶物。」   「武功?怎麼我沒看出來。」原始苕聞言一奇,連忙抬頭也朝那些雕像打量過去,只是卻絲毫沒有看出真照所說的那個什麼極精妙的武功來。   那一旁的狼人聽見真照如此說,忙回過頭去和其餘那幾個獸人說了幾句,他們頓時都露出了喜色來,一齊俯身朝著真照跪拜下來。   「這……這是怎麼了?」真照冷不防被他們弄得個措手不及,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了。   那狼人道:「您不知道,這八尊崑崙神的雕像確是藏有極精妙的武功在其中,當年紅蓮迦葉的第一代轉世輪王轉世時曾說,日後能夠領悟出這套武功的乃是會仁德遍及整個大陸的大聖人。這數百年來,您還是第一個領悟出這套武功的人呢!」   「仁德遍及整個大陸的大聖人?」真照心中著實有些哭笑不得,暗道:「我又是什麼大聖人,充其量不過是這兒的匆匆過客罷了。」好不容易將那些獸人全都攙扶起來,眾人終於行入了寺廟裡面。   才進那大殿,就看見許多身穿古怪服飾的獸人端坐其中,他們全都外穿一身灰白色長袍,頭上戴著一個呈三角狀的大帽子,嘴裡整齊的不知道是在念誦著什麼。大殿的正中放著一尊崑崙神的雕像,不過這尊雕像與適才看到的不同,它的全身都由黃金打造,在大殿內數百支燭光的照耀下,顯得甚是寶相莊嚴。   正自真照四處打量之時,正中傳來一把聲音問道:「你就是紅蓮迦葉的弟子麼?」那話聲端正圓潤,霎時間把整個大殿內的其他聲音都壓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真照的身上。真照朝那發話人看去,只見大殿正中站著三名獸人,當先一名,也就是剛才說話那人乃是一名鷹臉的獸人,他身形高瘦,一雙鷹準炯炯逼人,讓人有些不怒而威的感覺。那鷹人身後還有兩人,左邊那人乃是一個老年的像人,寬厚如巨扇般的雙耳之間,一隻長長的鼻子連著花白的鬍鬚一直垂到了膝間,那高高捲起的白色象牙上,大概是平日拭擦極勤,絲毫看不見一點瑕疵。右邊那人是個年老的獅人,那獅人身上毛髮同樣極長,因為如此,在他那威猛的相貌當中倒讓人感覺到他是一名寬厚仁慈的長者。   真照還未回話,就聽一旁的那狼人小聲對他道:「這三位是白蓮迦葉的護法長老,您上去見禮吧!」真照聞言連忙走上前去,有樣學樣的雙手合十道:「三位長老有禮了。」   那鷹臉長老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遍真照,道:「聽說你是紅蓮迦葉的弟子,轉輪王大尊一生只有徒弟十八位,乃是我們獸靈大名鼎鼎的十八金身羅漢,你是他們哪一位的門下?」   真照眉頭一皺,這話兒可問到了他的痛處,心中略一思索,靈機一動道:「我並不是他們的門下,我學的是轉世輪王的武功。」   「你是轉輪王大尊的弟子?」那三名長老的臉上顯然現出並不相信的神情,當先那鷹臉長老道:「十八金身羅漢老朽全都識得,莫非你是轉輪王大尊新近收入的弟子?」沉吟了片刻,他又道:「我聽說轉輪王大尊近年法駕已移入暗黑地城去了,未曾聽過他出關來的事兒,又哪來你這神族弟子?」 第八集 5 真法     真照笑道:「我乃第一代轉輪王的弟子,而不是這一代轉輪王的弟子。」他這話兒一出,舉座皆驚,頓時大殿內所有獸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那鷹臉長老與身後兩位長老對望一眼,皺眉道:「初轉輪王大尊坐滅於白堊紀,距今已有千年,你又怎麼會是他的弟子,莫非你是想戲弄我們麼?」真照心知獸人的壽命比較人族更短,千年的時間大概轉輪王的位置已經可以換上十餘次了,只不過他心中早有定數,因此便道:「我雖然未曾見過第一代轉輪王一面,但是卻的確學了他的武功,那又怎麼會不算是他的弟子呢?」那三位長老眼中都有異色,雖然隔代弟子的事兒也不是沒有,只是真照這時的話兒卻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原本一直沒有作聲的像人長老突然出聲道:「既然如此,那就讓我來看看你的真法是不是真的傳自初轉輪王大尊吧!」   真照知他言下之意是要動武,默想了一遍先前在入大門時看到的那些雕像的姿勢,轉身示意身後的原始苕退到遠處,才道:「還請長老不吝賜教。」   眾獸人在大殿之中空出一片場地,那像人長老行到真照身前,雙手合十的靜立一旁,等待真照出招。真照見狀也不客氣,心中想像著那第一尊雕像的形象,手足不自覺的便照著擺了出來。   也不知為何,只是這麼殊無奇特的一個動作,大出真照意料之外的,他只覺體內聚集在丹田的真氣突然瘋狂的流動起來,向著身上、手足各處大穴迅速奔騰過去。轉瞬之間,真照身周泛起了藍色的光芒,較之從前那光芒顯得更濃、更藍。   「哼廉嘎囁,哼廉嘎囁!」一眾獸人紛紛叫嚷起來,就連那三位長老的眼中也顯露出驚異之色。   不過這些真照卻並沒注意到,因為他此時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他體內那些真氣的流轉上。厚實的真氣如同到處肆虐的洪水不斷湧向他身上的各處大穴靈竅,進而衝出他的體外,他感覺到自己外溢而出的真氣正在極快的凝結,彷彿有質的實物一般,實在是一種神奇而玄幻的感覺。   陡然間,真照印堂上的昊日紋飾綻放出刺目光芒,同時他的心中電光閃爍般現出一個大字……   「臨!」   在眾獸人驚駭的眼神中,真照身上的真氣極快的在他的身後凝結出一個崑崙神的巨像來。那巨像中的崑崙神和真照一般擺著同一個姿勢,那形象彷彿真是自遠古復活的獸神,怒目穹張的注視著他的信徒。所有獸人在這一刻都跪伏下來,對於他們來說,真照簡直就成了崑崙神的化身。   那像人長老首當其衝的感受到這份迫人的氣勢,心知只靠自己一人絕非真照的對手,連忙與其餘兩名長老對望了一眼。那兩名長老微一點頭,也都移步站進了場內。   真照享受著體內那份意暢神舒的感覺,他知道自己的修為毫無置疑的又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境界,心中不禁狂喜無比。   體內舊力漸漸枯竭,真照自然而然的又擺出第二尊雕像的姿勢來。同樣神奇的事情再度發生,真照大喝了一聲:「兵!」只見他身後崑崙神的形象緊隨著他的變化而改變了姿勢。   就在這時,三名長老終於出招了,而且各具異像:那鷹臉長老張翼飛起,原本瘦長的身子好像一瞬間膨脹了不少,雙爪有如驚鴻點地般抓向真照臉面。那獅人長老這時則全身伏地,手爪上下揮動之際,也是快如電閃的點到了真照的雙膝之上。三人之中惟有那像人長老身形不動,不過只見他的巨象腦袋左右搖晃一下,那長長像鼻竟然再憑空長出丈餘,迅捷無倫的掃向真照的胸腹。   面對著三名長老的怪招,真照夷然不懼,他的身子毫不停頓的再度改變姿勢,雙手手掌似是欲要拔開身前的霧氣一般揮動,而他的腳下,右腳掌則緊貼在左腳膝蓋側方,形成一個極為奇特的獨立姿勢。   「鬥!」真照猛然大喝一聲,隨著他雙手揮動中,他身後那由真氣凝結而成的巨大崑崙神形象突然好似活物一般朝著那三位長老撲去,帶起一陣陣罡風。   三名長老眼前真照出手,立即知道厲害,只是那崑崙神迎面撲來,卻哪裡閃避得開了,只聽見「蓬」的一聲沉響,三名長老的身子頓時飛跌開來,直直撞到正殿那崑崙神座之前。三人緩過氣來再看真照,卻見他還沒有罷手,獨自一人在那空出的場地上,不斷改變著身上的姿勢,口中連連喝出:「者、皆、列、陣、在、前!」他所喝出的每一個字都與一個姿勢相對,而他身後那巨大的崑崙神形象也跟著擺出各種不同的姿勢來。   真照口中的喝聲越來越快,他那各種姿勢的變幻也讓旁觀眾人看得神馳目眩起來,所有獸人都認為真照這是在向他們傳授真法,因此無不默默的記下真照所喝出的每一個字和擺出的每一個姿勢。   真照此時已進入到了渾然忘我的境地,對他來說,這些雕像中所暗藏著的武功,實在是神妙無比。   要知這套武功乃是由當年紅蓮迦葉第一代轉輪王所創,因為這套武功的精髓在於對其運氣法門的參悟,而不止於招式,因此那初轉輪王便特意造出姿勢各異的九尊雕像來,讓後人通過這些雕像去體悟那玄妙的運氣法門。真照先前還不知道,以為每一個姿勢都對應著一個運氣的法門,可是這個時候一經施展,他很快便領悟到只要明白了其中的要訣,舉手投足俱是武功,又哪用拘泥於某一招一式呢?   如此不斷的任意施為,終於只聽見真照高聲長嘯一聲,一個巨大得如同小山一般的崑崙神的形象憑空出現在寺廟之上,那情形簡直有如神跡現世,引得神阜週遭看得見的百姓都紛紛頂禮膜拜起來。   崑崙神的形象漸漸消散,真照神清氣爽的端坐在空地上,一時間正殿中的所有獸人都朝著真照伏下了身子,口中嘰哩呱啦的不知道念誦著什麼,而那三名長老這時臉上也均是心悅誠服的樣子。其實他們早就已經看出,真照剛才所施展的,的確是紅蓮迦葉一脈的武功沒有錯,至於他究竟是誰的弟子,那已是無關緊要了,因為除了紅蓮迦葉的轉輪王,其他人又怎能調教得出這樣的弟子來。   一旁的原始苕看了良久,這時見到真照的威風樣子,眼中不禁閃過一些異樣的神色,心中只是暗道:「也只有爹他才有這等的威風了。」   真照站起身來,朝那三位長老道:「三位長老,你們現在可是信了?」要知真照先前說他乃是第一代轉輪王的弟子,其實也並不算是全然說謊。入寺之時他的確是從那雕像中領悟到了其中的武功,經過這一番施展,這套功法中的精絕奧妙已讓他對創出這套武功的初轉輪王佩服萬分,即便這時要說那初轉輪王是他的師父,真照也是心甘情願的,因此說話時倒是充滿了真誠之意。   那三位長老雖然對真照已經佩服萬分,但心中對他的身份還是半信半疑,這時聽見他這樣說,不禁同時想道:「莫非他真的是那初轉輪王大尊的隔世弟子不成?他身上的龍之罡氣怎麼也假不了的。」心裡面雖然仍然疑惑萬分,可是他們嘴上還是立即說道:「您當然不會打誑語的。」   真照微微一笑,又問道:「我有件事兒想問幾位長老,不知方不方便。」那鷹臉長老道:「您但說無妨,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實告訴您。」真照道:「先前聽你們說轉輪王已經入了那暗黑地城之中,不知那暗黑地城究竟在何處呢?」他心中此時念念不忘的便是蚩尤的那把黃金大弓,因此聽到暗黑地城的事兒,自然就要打聽清楚了。   那鷹臉長老聞言忙讓四下的教眾退去,待到大殿裡只剩下他們和真照兩人,這才小聲道:「那暗黑地城乃是當年遠古時,暗黑破壞神所居住的城堡,後來暗黑破壞神被創世神所殺,創世神便用大神通變化出崑崙山將暗黑地城壓在了下面,因此那暗黑地城就在崑崙山下。」   「它就在崑崙山下?」真照心中一震,忙又問:「那它的入口在哪裡?」那鷹臉長老搖了搖頭,道:「那暗黑地城乃是天下間至惡至邪的地方,它的入口向來無人知曉,聽說轉輪王大尊多年前得到了一本古籍,上面載有暗黑地城的入口,因此入了崑崙山尋找,這些年一直沒聽說大尊出來。」真照聞言一奇,道:「那暗黑地城既是至惡至邪的地方,轉輪王為何還要進去?」那獅人長老道:「雖然暗黑地城乃是至惡至邪的地方,可是裡面藏有許多寶物,其中有一樣叫做『封神榜』的神物,據說是創世神當年殺了暗黑破壞神後遺留下來的,具有莫大的神通。」   「原來是有寶藏。」真照心中頓時恍然大悟,轉念想起之前那雷震子神神秘秘的行徑,看來他千方百計的想得到那射日弓和冥月箭,定是要到那暗黑地城去尋寶去了。想時真照又醒起廣成子也去崑崙山,眉頭不禁一皺,焦急無比的一把拉過原始苕,匆匆的和那三名長老道了別,便逕自馳馬向著廣成子追去。   踏雲驄的腳力的確驚人,真照和原始苕自原路趕回之前的街道,再追往廣成子和軒轅逸離去的方向,轉眼間便馳出了數十里。一路之上,真照心中不斷想道:「廣成子師徒定是也去那暗黑地城,若能找到他們,就可以知道暗黑地城的入口了。」   原始苕一直默不作聲的跟著真照,這時看到他焦急找尋的樣子,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道:「神大哥,你是在找軒轅兄弟他們麼?」真照點了點頭道:「他們定是到那暗黑地城去了。」原始苕側頭想了一陣,又道:「崑崙山雖說是由東至西延伸的,可它的入山口卻應該在西北方向地勢平坦的地方,你如今一味朝北行,又怎麼能找得到他們?」   真照聞言一愕,隨即又打量了一下遠處如巨龍一般崑崙山後,也覺得原始迢說得有理,當下哈哈大笑道:「是了是了,是我忒笨了。」說時,他又歡喜得轉身輕拍了一下原始苕的腦袋,道:「妹子你好聰明,可怎麼不早說,累得我白著急了一場。」原始苕想不到真照會有這樣親暱的舉動,臉上微微一紅,低下頭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是心中細細回味真照話兒中的稱讚,卻著實是歡喜無比。   兩人牽過踏雲驄的馬頭向西北面去,急馳了一會兒終於來到那崑崙山入山的山道前,真照看了看那並不像有人跡的崑崙山,調頭對原始苕道:「原始妹子,那暗黑地城只怕是極危險的地兒,我們這就要進崑崙山去了,你若不想去,可以先回神阜,三日後我一定回來和你會合。」原始苕聽後,斬釘截鐵道:「那暗黑地城既然有許多寶物,我自然是要去看看的。」真照見她這樣說,哈哈一笑後,便逕自縱馬朝那崑崙山中去了。   崑崙山中,因為終年冰雪封山的緣故,向來人跡罕至,加上它又是獸靈心目中不可褻瀆的神山,因此週遭就更是極少有人敢踏足這裡了。真照和原始苕兩人走得一程,只見山道兩旁的樹木蒼蒼鬱郁,繁盛無比,山道上偶有珍奇小獸竄出,其中有些實在是前所未見的,倒也不禁令他們暗暗稱奇。   兩人愈行愈上,隨著地勢拔高,山道也變得越來越難行走,漸漸到了最後,山道之上生長的草木與山上的連成一處,哪裡還有什麼山道?所幸他們胯下的踏雲驄,乃是天山上的龍駒,因此跳躍奔縱之際,還是顯得輕鬆自如。   又走了一陣,真照看見左右也不似曾有人行走過的樣子,想起廣成子師徒兩人只是徒步行走,雖然他們都身有武功,可是要走這樣的山路,卻也不容易,不禁忖道:「難道還有別的道路進山,竟錯過他們了?」   正自這樣想的時候,就聽見前面傳來幾下打鬥呼喝的聲響,真照心中一動,連忙循聲縱馬過去。   轉過那山道的拐角處,山道邊上陡然出現了一塊寬敞的空地兒,真照舉目去望,只見那兒有一黑一白兩名男子鬥得正急。真照見並不是廣成子師徒,眉頭不禁微皺,可是略微看了兩眼那兩人的打鬥後,他的心中突的一震,竟被他們吸引住了。   只見那穿黑色衣服的乃是一個魔族男子,那魔族男子一臉凶相,雖然身材並不高大,但是使的卻是一柄長約丈八的長矛,一柄長矛揮舞起來,上下翻飛,時如雲中張牙的蛟龍,時如山中疾走的靈蛇,霎時讓人眼花繚亂。   再看那白色衣服的男子,卻見那人身形與一般人族並無甚兩樣,只是額頭上那金光閃閃的紋飾卻讓人知道他是神族中人。他的手中拿著一柄長戟,那戟身上花紋古樸,真照的眼光便是被這柄長戟吸引住,因為他認出這柄長戟,就是當日他在三才陣的幻境中看到的那柄六道化神戟。   看到六道化神戟,那神族男子的身份簡直就呼之欲出,真照心中正想著「神我行」三字的時候,卻聽見身後的原始苕小聲道:「不知道那個神族之人是誰,想不到竟然這般厲害,能與阿道夫打得不相上下。」真照聞言一奇,道:「阿道夫?那是誰?是這人麼?」原始苕指著那魔族男子道:「那穿黑衣服的便是我們魔族的第一高手阿道夫。」真照道:「你怎麼知道的?」原始苕道:「那阿道夫是防風部人,上年他到我們追雲部來的時候,我偷偷躲在我爹的帳後看過他。」說話時,真照眼見那阿道夫一連使了幾矛,俱都精妙無比,心知原始苕所言不虛,便也點了點頭道:「這人的武功的確不凡。」   兩人說時,空地上那阿道夫和神族男子出招也越來越快,真照凝神看了一陣,只見他們兩人正鬥得旗鼓相當,而且一動一靜,讓人只覺得是相映成趣。那阿道夫將手中的長矛舞得勁急,而且身形猶如山中鬼魅,趨進趨退之間,不斷倏忽遊走於那神族男子的身周,一時間滿場儘是他的矛影。而那神族男子則恰好相反,傲立場中將六道化神戟舞得滴水不漏,使那六道化神戟彷彿化成了一道銀龍,緊緊纏繞在他的身周,讓那阿道夫也奈何他不得。   兩人相鬥愈酣,真照心知雖然還未曾分得了高下,但是那阿道夫已經佔盡了所有的攻勢,而那神族男子全然只有抵擋的份兒,若是繼續這樣打下去,料想那阿道夫終究是要贏的,因此真照便轉頭朝原始迢問道:「他們防風部是好是壞?」   原始迢見他問得奇怪,便笑道:「什麼好的壞的……不過我聽我爹說,防風部和天雷部的人歷來最是跋扈,也喜歡與我們追雲部為難,這樣想來他們該算是壞的。」   真照聞言笑道:「這樣最好,我正想幫那神族男子打贏這一架!」   其實真照早已經將自己看作是神族的後裔,因為之前他從廣成子處得知了九天絕脈的事情,眾所周知的,神翼振曾經隻身獨闖西漢的上清宮,搶得那九色鹿胙,如果說家中那老頭子就是神翼振的話,那麼一切疑慮都可以迎刃而解了。也因為這樣,眼前這個使用六道化神戟的神族男子即便不是神我行,也必然是神族中的重要人物,算得上是真照的祖先,因此幫助祖先「打架」,那真照就義不容辭了。   真照心中默默盤算著該怎麼出其不意的幫那神族男子一把的時候,空地上兩人的情勢又起了變化。大概那神族男子也知道再繼續緊守下去,終究是會落敗,因此他的打法猛地一變,頓時變成以攻為守,彷彿不要命一般,手上使的都是同歸於盡的拚命招式,再加上他施展的那類似於後來神族「萬花千縱」的身法,霎時間倒打得阿道夫手忙腳亂起來。   那神族男子打得慘烈,阿道夫為了避開他的鋒芒,腳下步子遊走得更見快速,慢慢的,他們兩人打鬥的圈子變得大了許多,兵器上的勁風也愈來愈響,這時若教尋常人看見,也只能依稀辨得了他們兩人模糊的身影而已。   真照看得一陣,不禁微微的皺了皺眉頭,心知那神族男子雖然一時佔了上風,可是這樣子卻並不能持久,待他的風頭過後,氣力也衰竭了,那阿道夫再伺機反攻,定能獲勝。   正想時,空地上竟又出現了一件大出他意料之外的事兒來。原本那阿道夫身形閃避極快,而且一柄長矛使起來也俱是綿綿密密的,只是不知道為何,他突然的一個反身後躍之時,腳下卻稍稍的窒了一窒。這一窒雖然並不顯眼,可是看在真照和那場中神族男子這等行家的眼裡,卻是極大的一個破綻,那神族男子見狀不及細想,手中的六道化神戟頓時有去無回的朝阿道夫的脅下刺去。   真照見狀先是一喜,隨即臉色又是一變,情不自禁的輕呼了一聲「小心」,可是空地上那神族男子發出去的招式也再沒有了轉圜的餘地,只聽得「嗤」的一聲輕響,他的六道化神戟已經明明白白的插進了那阿道夫夫的身子。   真照一驚,那神族男子一喜,真照驚的是怎麼會如此順當,而那神族男子喜的是終於勝了。可就在這時,一件怪異的事兒生出了,只聽見那阿道夫的身後發出了數聲陰沉的笑聲,他手中原本斜墜於地上的長矛,像是突然活了過來一般直刺向那神族男子的前胸,端是快如電閃。那神族男子大驚失色的回過神來,連忙撤手六道化神戟,急急的朝後躍去,只是這時卻又怎麼能閃避得過去,終於又是「嗤」的一聲,阿道夫手中的長矛毫不費力的刺進了他的胸膛。   一切極快生出,又極快結束,真照和原始苕看著這橫變突出,頓時都被驚得呆住,就連那跌坐在地上的神族男子,眼中也射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好一會兒,只見那身上仍然插著「六道化神戟」的阿道夫身後緩緩走出一人,那人一身黑衣,臉上神情兇惡無比,卻不正是阿道夫又是誰人?   「傀儡邪術!傀儡邪術!」驚訝中,真照聽見身後的原始苕高聲驚呼道。   真照聞言一震,他也曾聽說過西戎魔族自上古就流傳下來的這一門邪術,傳說要修練這一門邪術的魔族,事先就必須要將與自己血緣最近,形態最相像的親人殺死,然後殘忍的掏空他們的體內臟器,以此用秘發修練那屍體,製成傀儡。製成後的傀儡不但能模仿主人的行為舉止,而且修練高深者,還能接受主人的命令,行動自如,更勝活人。   真照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兩位」阿道夫,只見他們的神態身材俱都一模一樣,轉念想起家中那老頭子曾說過的「修練傀儡邪術,以孿生兄弟最佳」這句話時,心中不禁駭然思忖道:「難道他……他竟然殺了自己的孿生兄弟來修練傀儡?」   聽見原始苕的驚呼聲,那阿道夫轉眼又朝著真照這邊打量過來。其實他早在與那神族男子相鬥時便察覺了有人過來了,只是因為先前打得正急,因此變無暇顧及其他,這時他先看了一眼原始苕,又看了看他們兩人胯下的踏雲驄,眼中閃過些興奮的神色後,最後終於將目光定在了真照的身上。   那神族男子也聽見了原始苕的話兒,他指著那阿道夫道:「你竟然修練傀儡邪術,上神定會讓你不得好死的。」要知自古以來,修習傀儡邪術者均要殘殺親人用作修練,傳說這一門邪術已受到創世神的詛咒,但凡修習它的人都難以善終,因此「不得好死」這四字算得上是修習傀儡邪術者心中的梗刺。阿道夫聞言臉色一變,收回投在真照身上的眼光,轉眼凶狠的望著那神族男子,道:「神我行,只怕上神會先讓你不得好死。」說罷,便逕自朝那神族男子走去。   「神我行?他果然就是神我行!」真照心中大喜,到了這個時候,他說什麼也不能看著自己的「老祖宗」讓人欺負,因此極快的跳下馬來,將韁繩交到原始苕的手中,大聲叫道:「恁那阿道夫,慢來,慢來!」   那阿道夫聽見真照喝破他的名字,陰騭的看了真照一眼,眼見真照的氣勢,也知道真照的厲害,因此道:「我與他的事兒與你無關,莫要多管閒事。」   真照哈哈一笑,手指頭上的昊日紋飾,道:「我是神族中人,也姓神,我可不能看著我們神族的人讓外人欺負了。」   阿道夫臉色一沉,也不知道他嘴裡唸唸有詞的施了個什麼咒語,他身後的傀儡竟突然間化成一片黑色煙霧,消失不見了。做完了這些,那阿道夫又朝真照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真照道:「在下神之照。」阿道夫重複兩次「神之照」三字,又凶狠的瞪了真照一眼,突然道了一句「後會有期」,便轉身快逾奔馬的朝山下去了。   真照原本還道阿道夫會出手打上一場,不想卻不作聲的服軟走了,心中自然詫異非常,轉身走向那神我行,嘴裡仍自自言自語道:「想不到他竟肯退去,真是奇怪。」那神我行剛好聽見他的話,便說道:「他們修練傀儡邪術的人,若是傀儡受了傷,本尊也會傷得兩三成的元氣,因此他才會退走的。」說時微微一頓,他又道:「這回多謝小兄弟出手相救,神我行真是感激不盡!」真照心中暗笑道:「你是我的先祖,還需要什麼多謝啊!」嘴裡卻連連推辭了幾句。   真照蹲下身查看了一下神我行的傷勢,見他傷口深逾寸餘,只怕已然觸及了臟器,看來是傷得不清,因此從原始苕處取來些傷藥,當下撕下衣衫為神我行細細的包紮了起來。   包紮中,那神我行問道:「小兄弟,你說你叫神之照,我從前在神族各部中怎麼沒有聽過你的名字?」真照心念一轉,敷衍道:「我自小便隨父母在大陸各處流浪,因此極少回到部落中。」神我行聞言點頭道:「這就是了,不然以你如此少年英雄,又怎會沒有名聲傳出來。」略一沉吟,那神我行又問:「不知小兄弟到這崑崙山中來做什麼呢?」真照這時也不當神我行是外人,不假思索便應道:「我是來找那暗黑地城的入口的。」   神我行先是一怔,待看了真照幾眼後,突然哈哈笑道:「這就巧了,我也正是要到那暗黑地城去的。」真照心中一動,急問道:「莫非你知道那入口在哪兒?」眼見神我行點了點頭,真照也不客氣,逕自說道:「那你也帶我去吧?」見他將話兒說得坦然,神我行聞言也不多想,爽快道:「好,我們便一起走吧!」   因為神我行負傷在身,因此真照和原始苕只能徒步行走,把馬兒讓給了他騎,三人一邊行一邊聊,或是因為神我行心感真照的救命之恩,又或是因為真照心中懷有對這位先祖的特殊感情,不到一陣,真照和神我行便已變得熟絡非常,言無不及。   三人照著神我行的指點又行得一程,天色漸漸轉黑,真照找了個乾爽寬敞的巖洞,三人便將就著住入其中,等到第二天天亮再行趕路。火光明亮的巖洞中,柴火燒得正旺,山中的寒氣隨之一掃而散,神我行因為有傷在身的緣故,因此吃完乾糧不到一會兒便沉沉的睡去了,真照和原始苕靜靜的坐在柴火前,心中都各自想著事兒。 第八集 6 洞天     崑崙山中的山風極大,尤其在夜裡,更是吹得「呼呼」作響,所幸真照三人落腳的巖洞洞口恰好處在了背風處,因此人在其中,倒也不覺什麼。   山風吹過,傍晚時那山林中的霧氣也被吹得散去,轉眼朝洞口望去,滿天星辰盡收眼底,實在是難得看到的好景象。真照叼著一根乾草,側身躺在地上望天,對於他來說,他已經很久沒有試過這樣悠閒了。   一旁的原始苕回過神來,看見真照這副懶洋洋的樣子,便要張嘴嘲笑他幾句,可待她看清楚了真照那眇目上的銀色光芒,心中隨即又閃過些詫然,想道:「他的武功這麼高,不知道是怎麼把眼睛弄瞎了呢?」想時,她又瞧了一眼真照的斷臂,心底間不由得又閃過了幾個疑問。當她正「肆無忌憚」的盯著真照上下直瞅的時候,真照突然轉過眼朝她望來,原始苕心中一驚,便也急急的收回了眼光,投到那柴火之上。   真照把目光投在了原始苕身上,原始苕感受到真照的目光,也不敢回望過去,彷彿做了什麼虧心的事兒,心中突然如小鹿蹦撞一般「怦怦」直跳,對她來說,那感覺著實是莫名其妙得緊。   原始苕感到雙頰漸漸變得滾燙,正待要說些什麼好緩和心中的不自在,卻聽見真照先出聲說了:「原始妹子,你為何要離家出走?」原始苕沒想到真照是問這事兒,因此稍稍定下心神,想了一想後道:「在家裡時,我爹儘是逼我做些我不喜歡做的事兒,所以我便獨自一個人跑出來了。」   「做你不喜歡做的事兒?」真照不解道:「那是什麼事兒?」   原始苕終於敢抬起頭回望真照,只是臉上微微一紅,又轉頭別看道:「我爹總是逼我習武,又讓我與他手下的武士較量,每天從早打到晚,我都快受不了了。」說話時,她的語聲越說越是淒涼,讓人聽了心中都有些不忍。   真照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那倒怪不得你了。」微微一頓,又道:「你不過還是個小女孩,你爹該將心神放在你的兄長或是弟弟身上才是的。」   原始苕聞言一窒,搖頭道:「我爹只生下了我們姐妹三人,大姐和二姐都嫁給了爹手下最勇猛的兩位武士,如今只剩下我作為爹的繼位子嗣了。」   「你是繼位子嗣?」真照當下便張目結舌起來,同時他心中思念飛轉,想道:「莫非那原始天魔是入贅的女婿,又或是外來子侄不成?」想時,他又問道:「原始妹子,你那兩個姐夫叫什麼名字?」原始苕想了一想,道:「我那大姐夫叫九曜旱魅,二姐夫叫蒙螯。」真照一聽,心下更驚,那九曜旱魅和蒙螯兩個魔頭的名頭他從前也曾聽過,他們都是原始天魔麾下最厲害的大將,在上古四靈戰史上,兩人都留下了極顯赫的名頭。   真照心中愈發覺得奇怪,便又問:「你們原始族中,還有其他子弟叫做原始天魔的麼?」   原始苕見真照臉色有異,又皺著眉頭想了一下後道:「我們原始族向來都是一脈單傳,未曾聽說還有別的子弟叫做原始天魔的。」真照的疑惑更甚,只是也想不明白,他看了一眼原始苕,心中突然轉過一個古怪的念頭:「莫非原始天魔是個女的?」那原始苕見他古古怪怪的望著她,奇道:「神大哥,怎麼了?」真照回過神來擺了擺手,道:「沒什麼,沒什麼,我只是在奇怪,你是女子,該如何繼承你爹的位置成為一個部落的大酋罷了。」   原始苕聞言笑了一笑,似乎出於提防的查看了一下熟睡中的神我行後,這才低聲對真照道:「神大哥,其實我們原始族人每代只會有一名男子,我日後會變成男子來繼承我爹做追雲部的大酉頭的。」   「你會變成男子?」真照只覺原始苕的話兒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只是看她的神情,卻又不似在說笑,因此便問道:「你這話兒是什麼意思,你明明是女兒身,怎麼會變成男子?」   原始苕輕輕歎了一口氣後,柔聲道:「我們原始族人每一代生出時,便都是女兒生,要待到了成年,其中一人才會變成男子,我們族中稱這為雌雄同體。」   「雌雄同體……」真照聞言心中驚訝無比,他實在不曾想到事兒會是這樣,細細的想了想原始苕的話兒,不禁瞪大著眼睛又打量了她一眼,因為他這時已經隱約猜想到,眼前的這個魔族少女,便是日後大名鼎鼎的原始天魔。   原始苕沒有留意到真照眼中的異樣,仍然自顧自說道:「我們原始族人自女子變成男子,必需要經歷一次性情上的大變化才成。我爹時常對我說,若想變成男子,最容易的辦法便是去體會怨恨的滋味,只有達到了怨恨的極至,我的性情才會發生變化,變成男子。」輕輕歎了一口氣,她接著道:「我爹還說,我若想繼承他的位置,就千萬不可輕易涉足世間的情愛之中,不然就會像大姐和二姐那樣,變得與尋常女子無異了。」   真照聽到他如此說,想起自己拿到帝恨時的情景,心中不禁想道:「也不知這心地如此善良的魔族少女日後會經歷什麼事兒,竟變得如此恨意沖天。」想時又看了原始苕幾眼,卻見她眼中朦朦朧朧的似是泛起一陣迷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那模樣兒倒是極惹人憐惜,真照見狀不由得也歎了一口氣。   兩人各自都想著心事兒,原始苕首先回過神,望了望真照,又微笑道:「我爹老是讓人與我比武,想要惹我動怒,只是我卻厭倦極了,平日看見大姐和二姐回家時那副快活的模樣兒,我心中就更打定了要出來逛逛的心思。那日我趁著我爹他有事要到西面去的時候,便悄悄將那看馬的老駱叔打暈,偷了我爹的踏雲驄逃出銀川來了。」   真照聽她說得有趣,便也報以一笑,道:「想不到你竟如此大膽。不過出來走走也好,或許會遇上些能助你變成男子的事兒。」原始苕搖頭道:「我從家中出來,並不是為了要變成男子的,我……我只是想嘗一嘗男女間情愛的滋味。」她的話兒越說到後來,聲音就越低,簡直有如蚊嚅一般,若不是真照的功力深厚,險些便聽不清楚了。   真照一愕,隨即恍然笑罵道:「男女間的情愛?你這小小的孩子家,怎麼心中盡想著這些事兒?」原始苕聽他如此說,急道:「我是變成男子了,就會像我爹一般,性情大變,而且要治理部落中的事兒,心中就再不能有『情愛』二字了。」   真照也曾看過《天魔古蘭經》,知道那天魔功若想練到至高階,就必須要斷絕情愛一事,如若不然,那修習之人的功力定會受到影響,因此西戎自原始天魔以來的各大天魔神,除了那「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原始受紂之外,就不曾聽說過他們之中有誰是好女色的,而那原始受紂最後受各族好手圍攻而死,只怕與他「愛美人」而使功力受損也不無關係。   真照雖然身懷天魔功,只是他本身便先練有了太虛凝神法,因此不論如何他也不能將天魔功練至最高階,因此「情愛」一事倒是對他沒有什麼影響,不過真照心中清楚,對於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原始天魔來說,斷絕情愛卻是至關重要的。想到這兒,他心中不禁有些同情眼前這小女孩,側頭沉吟了一陣,笑道:「好,竟然你想嘗試情愛的滋味,那大哥我便教你一些要小心應付的事兒。」   原始苕眼眸一亮,喜道:「真的?」真照笑著點了點頭後,道:「現在你先靜下心來,把眼睛閉上,再把手給我。」原始苕依言而為,將左手交到了真照的手中,真照輕輕握著她的小手,望望她雖顯稚氣、但也嬌美過人的臉蛋兒,溫柔無比道:「原始妹子,我喜歡你。」   原始苕聞言心中猛的一跳,隨即臉上立即就變得通紅一片,一個年輕男子對她當面表白,這是她從來未曾遇過、心中也極想遇到的事兒,只是這時候突然而來,卻又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這一刻,時間彷彿停頓了下來,原始苕雖然緊閉雙目,可兩眼上的睫毛卻連連顫動不已,心中不斷回想著真照那溫柔的話語,再加上實實在在的感受到與他相握的手,一股子羞人的感覺油然而生,心中就愈發跳得厲害了。   就在這時,卻聽見真照又問:「你感覺到那情愛的滋味了麼?」原始苕哪想到真照會問出如此讓人難堪的事兒,她暗自扭捏了一陣,終於口不對心的答道:「沒……沒有!」   真照輕輕放開她的小手兒,笑道:「這就對了!原始妹子,你沒有感覺到,那是因為我並不喜歡你。」   「啊……」原始苕一驚之下睜開了眼睛,滿是不解的看著真照,又聽真照繼續道:「原始妹子,我能教你的,便是要小心應付這世上的虛情假意。要知道世上的情愛,都會在不知不覺中開始的,你永遠也無法知道它什麼時候會來,或許在你沒有察覺的時候,它就已經降臨到了你的身上。不過世上總有些虛情假意的人,他們會利用情愛來滿足自己的私慾,你要千萬小心這些人,要小心的分辨出哪些虛情假意了。」   原始苕心中略閃過些失望,只是見到真照臉上那一本正經和滿是真摯關心的神情,她的內心深處不禁又為此泛起了一些漣漪,不由得扭捏的小聲道:「神大哥,你待我真好。」   真照聞言一怔,聽到人家小女孩如此說,他的「老臉」也禁不住一紅,唯唯諾諾道:「你既然喚我作大哥,我自然便當你如妹子一般了。」   其實他心中確實對原始苕生出了親近之感,因為不論怎麼說他身上也流有魔族的血液,再加上他見此時的原始苕心地淳樸善良,也不知道日後會遇到什麼樣的大變故才使她變成了原始天魔,因此他心裡對原始苕可說是充滿了如對親人一般的憐惜。   這一夜裡,兩人都想著心事不再說話,不一會兒便也各自睡了。   待到第二日真照醒來的時候,卻見到那神我行早就醒來,不知從哪裡捕來了兩隻野兔,正在火上烤得正香,他見到真照坐起了身,先自笑道:「昨夜我睡得極沉,還好有兄弟你添加柴火。」真照看了一眼神我行,見他精神十足,身上的傷倒似是好了七七八八,奇道:「神大哥身上的傷已經盡都好了麼?」神我行道:「我們神族的體質異於其他種族,回復力也要強些,是以我身上的傷勢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真照早聽說神族的體質優於其他種族,只是想不到竟是如斯神奇,看來上神對神族果真是情有獨鍾。不過可能也正因為如此,上神才會讓神族作為各族中人數最少的一族出現在大陸上,不然以他們的體質,其他三族哪還是敵手,大陸只怕早就會成為他們的天下了。   等到原始苕也醒過來,三人吃了烤野兔,便又一道朝山上進發。一路之上,真照向神我行問起了暗黑地城的事兒,神我行說的與那白蓮迦葉的三位護法長老說的大致無異,只是他對那封神榜的事兒卻知道得更為詳盡一些。   原來那封神榜乃是創世神留在世間的寶物,如若有人能將它收為己用,那封神榜便能夠按照主人的意願將所要封印的一切生靈收入到特定的空間,永遠不能出來,不過那被封印的生靈卻也因此成為了神的存在,永遠享有大陸生靈們的供奉。傳說創世神便是用封神榜將暗黑破壞神封印到了其中,那暗黑破壞神也由此受到了暗黑魔道士們的供奉,封神榜之所以叫做封神榜,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了。   真照聽完神我行的話兒,心中不禁一動,這時候對他來說,再沒有什麼東西比黃金箭和封印更能讓他動心的了,他想起毗多聞臨行時對他的囑咐,不由得想道:「不知那封神榜是不是真的如此厲害,若是能將它拿到,再次封印邪神雅力圖也就不在話下了。」   三人又行了大半日,終於來到山上的一處大瀑布下,那瀑布極高極寬,自下朝上望去,那瀑布的流水好像從天外飛落的玉龍一樣,極其壯觀好看。神我行帶著真照和原始苕兩人小心的繞到那瀑布之後,三人艱難的爬過那濕滑的石壁,終於發現那瀑布之後,竟然別有洞天,一個不大不小的甬道憑空從瀑布下延伸進那黑暗的岩石之中,裡面一陣陣陰涼的濕氣從洞中吹拂出來,讓人感覺極不舒服。   神我行指著那巖洞道:「我在我們神族的古籍中找到了這個暗黑地城的入口,傳說裡面生長著許多邪惡凶殘的魔獸,所以進去時我們都要小心行事。」真照兩人聞言,連忙都凜然答應了,那神我行從懷中取出一個火折子點燃後,當先走進了那巖洞之中。   那巖洞極深極長,三人走了大半天,也沒有走到盡頭,不過他們可以感覺出來,那巖洞是一路朝下的。真照心中暗自計算了一下,那巖洞沒有任何的曲折和轉彎,照著他們三人的腳程,大約也該走到山腳下去了,不過那巖洞卻似乎還沒有通到底端。   真照又打量了一下巖洞四周的岩石,只見那些岩石與尋常岩石不大相同,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麼質地,而且它們似乎有著能夠吸收光亮的異能,神我行手中的火折子照在上面,一點光亮也沒有透出,仍是黝黑黝黑的。真照心中詫異的用手摸了摸那些岩石,他的手才一觸碰上去,他便感覺到掌心處傳來了一絲陰涼,旋而他又似乎聽到有人在他耳邊低語,那聲音如同極小的孩童在哭喊一般,一陣接一陣,讓人不自覺感到有些後腦發涼。   真照駭然放手,那股怪異的感覺立即又消失無蹤,他不動聲色的隨著神我行和原始苕繼續向前走去,暗地裡卻更是小心提防了。   繼續向前走去,三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時候,突然一絲光亮自巖洞的前方閃過,他們看見均是心中一喜,在那巖洞中行走而帶來的鬱悶和壓抑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宣洩的地兒,他們不禁都加快了腳步朝那光亮處行去。就在他們要到達那光亮處的時候,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向他們包圍過來,他們三人猛地同時停下腳步,默默的相互對望了一眼,真照轉頭朝後面望去,猶豫著道:「神大哥,我……我怎麼感覺好像……好像到了另一個地方了。」   神我行身同感受,自然明白真照話兒裡面的意思,他皺了皺眉頭,道:「我們該是進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莫非這兒有什麼結界不成?」   真照心念電轉,回想了一下之前聽到的暗黑破壞神的傳說,思忖道:「難道這兒是個異空間的入口?若是結界,該不會有這種感覺才是。」想時,他又轉頭看了一眼前面光亮,道:「神大哥,我還是繼續走吧!」對他來說,就算前面是龍潭虎穴,他也並不擔心,因為他很清楚在他身邊的這兩個同伴,乃是大陸歷史上魔、神兩靈的守護神,他們是絕不會在這種地方丟了性命的,因此他心中也就不顧忌那麼多了。   終於走到那光亮處,另一番震撼的感覺立即取代了他們心中先前的詫異。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極大的洞穴,那洞穴的口子有如一個湖面般巨大,洞穴垂直向下,也不知道通往什麼地方。遠遠的向下望去,洞穴深處的洞壁上,不時有些地火岩漿噴出,剎那間可以照亮一段洞穴,先前他們三人看到的光亮大概便是來自於這些地火岩漿了。   他們三人站在那洞穴峭壁之上,抬頭望時,那洞穴似乎還可以通向山上,真照與神我行對望了一眼,說道:「神大哥,現在該怎麼辦才好?這個洞穴這麼深長,我們怕是難以攀爬下去的。」   神我行沉吟了半晌,終於從懷中取出一個藥丸,道:「沒有辦法了,只好用這光神之翼了。」說罷,他張口便將那藥丸吞了下去。   真照和原始苕正疑惑不解的看著他時,神我行的背脊上突然慢慢隆起,過了一陣,那隆起的地方越來越高,只見神我行英俊的臉上也開始露出痛苦不堪的神情。真照連忙上前扶住神我行的身子,一面留意著他身後的變化,一面急問道:「神大哥,你怎麼了?」神我行似乎痛苦得無暇理會真照的話兒,他身後的那處隆起隨之突出得更加厲害,不到一陣子的功夫,那隆起的地方逕自漲裂了神我行的衣衫,從裡面伸展了出來。   真照定神去看時,卻見原來神我行背上那隆起的地方,竟憑空長出了一對帶著白色羽毛的翅膀,那對翅膀正不斷變大,看它與神我行身體的相連處,彷彿是天生便有的一般。過了好一會兒,那翅膀長成約莫一丈餘長的模樣,這才停了下來,神我行臉上的痛苦神情也漸漸的緩和了不少。   又過了一會兒,神我行重新站起身來,他輕輕揮動了一下身後的翅膀,道:「我們這便下去吧!」說時,他看見真照和原始苕眼中的好奇,便又道:「這光神之翼是我們神族的秘法,傳說當年我們神族都是背上長有雙翼的翼人,只是後來不知為何背上的雙翼卻消失不見了,只剩下如今的這個光神之翼的秘法。」微微一頓,他接著道:「光神之翼只能維持兩個時辰,我們還是快些走吧。」說完,他一手抱起真照,一手抱起原始苕,潔白的雙翅略一伸張,便已離地飛起,直向著那洞穴滑翔而下。   三人自那巖洞上緩緩落下,周圍仍然是那種黝黑黝黑的石頭,若不是那些地火岩漿不時噴出而生出光亮,洞穴四周可算得上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真照低頭朝洞穴下打量了一下,下面仍是幽幽的看不到底,不禁笑道:「這兒果然不愧是暗黑地城,真的是半點的光亮也看不到啊!」   這話兒一出,頓時就逗得神我行和原始迢笑出聲來,神我行道:「我從那些古籍中看到,暗黑地城位於大地之淵,如今看來,這個深淵也真是夠深的。」說時,三人又落下了數十丈,遠遠的,早已看不見剛才進來時的那個巖洞。   原始迢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道:「真是怪了,這兒越來越熱了。」真照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大概是因為越到洞穴深處的緣故,那些地火岩漿也就隨處可見了。   不知不覺中,三人又落下了近千丈,洞穴之中的溫度已經高得炙人,他們只覺自己有如身處在一個大火爐之中一般,身上的汗水才剛流出,轉眼間又被蒸發殆盡。繼續向下落去好一陣,算來也不知道深入地底多遠了,突然原始迢當先叫道:「神大哥,你看,你看,那兒到底了。」真照和神我行順著原始迢的手指朝下望去,只見那洞穴下面,果然依稀可以看見實地,而且那地面的事物還向著四周延伸出去,似乎這長長的洞穴下面竟然還別有洞天。   三人緩緩落下,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光亮,那洞穴下面的景物也漸漸可以看得清楚,似乎是一片乾涸而且死寂的山地。在那山地的頂端,屹立著一座通體黑灰色的城堡,那城堡巨大而宏偉,雖然裡面未有一絲一毫的燈火,可是遠遠看去已經能讓人感受到它森嚴的氣勢。   「暗黑地城?」真照三人看到那城堡時,心中同時閃過這個念頭。   距離越來越近,他們終於通過那甬長的洞穴進入了這個地底深處的天地。在這兒,他們看到的是一片死寂,四周看不見絲毫活著的生靈植物,讓他們唯一感到有些生氣的,便是那遠處的一座孤零零的巨型高塔。在那高塔之上,有一團並不似是火光的東西在上面散發出綠幽幽的光芒,那光芒雖然照亮了整個洞穴,可是同時也讓人看著心中黯然起來。   神我行小心的放下真照和原始迢,他背上的雙翼很快的又收回到他的體內,慢慢的消失不見,從神我行臉上的蒼白可以看出,他動用這個光神之翼的秘法,著實使他耗費了不少的元氣。   真照讓神我行坐下運氣調息,又獨自一人走到附近的一個高處,環目四顧,只見他們三人身處的是一個巨大的洞穴,這個洞穴大得幾乎可以與真照曾經到過的鏡月湖相比,方圓百里。而在這洞穴的正上方,就是他們進來時的那個垂直的如同一口放大了的深井一樣的洞穴,這裡的景象,實在給真照帶來無與倫比的震撼。   過了一會兒,神我行終於回復過來,和原始苕一道走到了真照的身邊,他順著真照的目光朝四下望了望,好半晌才若有所思的說道:「這裡竟然看不見半個活物!」   神我行的話音剛落,似乎是有意駁斥他的話兒一般,一聲長嘯突然憑空響起,不斷在這個巨大的洞天中生出迴響。   他們三人駭然轉身,朝那聲源處望去,只見遠處山坡上的一個小小的地洞中,慢慢的行出了一隻長得好像野狗一樣的魔獸,那魔獸雙目精光閃閃,雖然全身上下的毛髮土黃殘破,但卻很有些凌厲凶狠的氣勢。三人還沒回過神來,那地洞中又陸續行出十餘隻魔獸,他們都長得與先前那只彷彿,也不知道他們平日在這個死地之中以什麼為食,俱都健碩無比。   野狗般的魔獸不斷從地洞中鑽出,轉眼間已經又多了百餘隻,而且還在繼續增加中,照看著那些魔獸們不懷好意的目光,苦苦一笑道:「麻煩來了。」   神我行轉眼看了看處在另一邊的那座灰黑色城堡,沉吟了一陣,突然說道:「我們先到那城堡中避避吧!」真照想了想神我行的話兒,尋思道:「雖然那城堡不見得是什麼好地兒,可也還是先避避這些魔獸再說。」想時,他也點頭答應道:「神大哥說得有理。」打定了主意,三人不敢耽擱,拔腿便朝著城堡那邊奔去,那些原本緊緊盯著他們三人的魔獸見狀,也不知道是哪一隻當先吼叫了一聲,突然間全都向著他們尾隨追去。   這麼一來,場面立即就變得壯觀無比了,近千隻魔獸嘶吼著追著他們三人,泛灰色的塵土高高揚起,有如千軍萬馬奔騰一般,奔跑中真照趁隙朝後看了一眼,想起之前神我行還說這兒沒有半個活物,這時心中不禁暗自苦笑:「報應還來得真快,現在這裡倒是有些過於『生機盎然』了」。   他們三人雖然跑得極快,可是和那些迅捷無比的魔獸比較起來,卻顯得慢多了。他們才跑了沒有幾步,那些魔獸就已經趕到了近處,只是魔獸們卻也機靈之極,當先的那幾隻也沒有朝真照他們撲過來,反而是抄到了他們三人的前頭,攔住了前面的道路,這才慢慢的和後面趕過來的魔獸將他們三人合圍起來。   真照和神我行見狀,心知這麻煩終究是不能避免了,兩人對望一眼,頓時都停下了腳步,將原始苕護在他們中間,兩人手中同時都亮出了兵刃。   紅芒和銀白光芒同時亮起,那些魔獸們看見六道化神戟和帝恨發出的光芒,立即就都畏懼的後退了好幾步。過得一會兒,怪異的場面又出現在他們三人的眼前,大多數的魔獸紛紛繞過神我行,轉向了真照這邊,它們緊緊的盯著真照手中的帝恨,眼中流露出火熱、貪婪的目光。 第八集 7 地城     真照先是一愕,隨即明白了過來,他之前在天絕洞中就已經見過魔獸們前赴後繼的撲向帝恨,有如飛蛾撲火一般的情形,真照也知道那是因為帝恨本身具有的魔氣吸引住了那些魔獸,只是他萬萬沒有料到,這時候帝恨的魔氣也讓他成為了魔獸們的目標。   不過,那些魔獸雖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帝恨的身上,可是卻並不表示它們毫不畏懼。相反,相對於神我行手中擁有克制魔性咒法的六道化神戟,魔獸們更害怕真照手中的帝恨,它們低吼著不斷向前,隨即又慌亂倒退,如此反覆前後移動,卻怎麼也不敢走到真照的近處。   雙方靜靜的對峙著,神我行見那魔獸們既沒有上前,也沒有退去的意思,不禁有些焦急的對真照道:「兄弟,這樣耗下去可不是辦法。」   真照輕輕的挪了挪身子,將原始苕整個兒擋在了他的身後,想了一下後道:「神大哥,我們慢慢的向城堡那邊走,一步一步來,千萬不要著急了。」   神我行心知這時沒有更好的法子,便也點頭答應了,他緩緩的和原始苕向前踏出一步,真照也跟著他們後退了一步。擋在前方的那些魔獸見狀,連忙也向後退開,而後面的魔獸也跟著向前逼近了一些。   神我行和真照看見那些魔獸始終不敢上前,大概是極為忌憚他們手中的兵刃,心中不禁一喜,便也如法炮製的繼續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這樣一來雖然行得極慢,但卻可以一步一步的接近那城堡。三人小心翼翼的行了約莫三個時辰,終於艱難的行到了那城堡的近處,真照和神我行兩人身上的衣衫已然被汗水浸濕了泰半。   又朝那城堡的方向邁出一步,神我行緊緊的握了握手中的六道化神戟後,笑道:「兄弟,只要這些魔獸不與我們為難,再有幾步便可以去到那城堡……」他的話兒還沒有說完,前面一隻身形較為壯實的魔獸突然高吼了一聲,當先朝著神我行撲了過去。   真照見狀心知要糟,轉眼再看眼前的那些魔獸時,卻見其中一隻也朝著自己撲了過來。這個時候,也不容真照細想,他將手中帝恨一抖,極快的劃向那撲過來的「大傢伙」,同時他在匆忙中瞥見,緊隨在那「大傢伙」的後面,又有幾隻魔獸急急躍起。   神我行手中的六道化神戟也瞬間轉化成無數條銀龍,繚繞飛舞在他的身周,他和真照兩人配合無隙,正好可以護住中間的原始苕。只是奈何那些魔獸極是機靈快捷,而且數量又實在太多,一時三刻之下卻讓他們兩人有些殺不勝殺。   「神大哥,你帶著原始妹子先走,讓我來擋一陣子!」真照急急揮舞起帝恨,在那血雨翻飛下,他長嘯了一聲後道。   神我行這邊也正有六、七隻魔獸與他糾纏,不過相較於真照,卻又少了一倍有餘。神我行見那些前赴後繼的魔獸愈來越多,心知再這般打下去只怕自己終究會被拖得筋疲力盡不可,可是這個時候他也不忍扔下真照一人,因此大聲說道:「好兄弟,今日我們在這兒大殺一場,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真照聞言不禁一陣感動,雖然他與自己的這位「先祖」不過是萍水相逢,可不想在這危難中卻能肝膽相照,因此他也不再多說什麼,只對原始迢道:「原始妹子,今日我們連累你了。」   原始迢未曾見過這般慘烈的場面,雖然驚慌,但也將腰間的小刀執在手中防備,聽到真照話兒,硬氣道:「神大哥,我一點也不怕!」微微一頓,她又神色異樣的低聲道:「能與你一起,我快活得緊呢!」   真照無暇細想她的話兒,手中的帝恨舞得更急,霎時間盡數將那些魔獸的手爪擋了開來。   又鬥了一陣,他們三人的身周已經鋪了數十具魔獸的屍體。雖然神我行和真照都已經使盡了渾身解數,可是因為一來那些魔獸的身形靈巧,閃避得極快,二來他們兩人也要照應原始迢,因此一時間與那些魔獸倒成了僵持的狀態,脫身不得。   眼見這麼打下去也不是辦法,真照尋了一個空檔兒大叫道:「神大哥,我們慢慢的朝那邊殺過去吧!」   神我行知道真照指的是那城堡,極快答應了一聲,當下奮力揮舞六道化神戟,迫開身前的那些魔獸,逕自大踏步的邁向前去。三人且戰且走,不一陣終於如願來到了那城堡之前,他們才剛踏上那護城河的橋頭,魔獸們突然像是畏懼什麼似的紛紛退開,不再圍著他們。   三人心中一奇,也都停下了手。真照留意了一下那些魔獸眼中不斷閃爍的精光,卻見它們似是極為恐懼,只是分明卻又不願意就這樣放過他們三人。   神我行凝神打量了一下四周,肅容叮囑道:「這兒古怪得緊,我們可要小心著些。」真照和原始迢連忙點頭應了,三人對望一眼,便一道朝那城堡的大門行去。   剛走沒幾步,突然聽得護城河下傳來極低極沉的一聲吼叫,真照聞聲暗叫了一聲「糟糕」,也不顧轉身,連忙將身側的原始迢大力的朝前推去,同時叫道:「神大哥,你帶原始妹子先進城去。」   當真照獨自轉過身時,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隻如蛟如蛇一般的巨大怪物。那怪物的身子彷彿一條長蛇,上面長有密密麻麻的、每一片都如同巴掌大的鱗片,但是卻沒有肢體,而那怪物的頭顱,則長有一個蛟頭,那對好似石球一般的眼睛青光閃閃的看著真照,一看就不懷好意。   真照一動不動的注視的眼前的「對手」,他不敢去看那怪物的身子到底有多長,雖然他的確很想知道,可是在這種時候,真照卻很清楚的感覺到,只要自己做出任何動作,那個巨大的頭顱就會立即朝自己撲來。   在真照的後面,神我行和原始迢已經打開了城堡的大門,而在那大門的後面,則是無盡的漆黑,看不見裡面的任何東西。神我行焦急的站在門前看著真照和那怪物默默的對峙著,也不敢發出一點兒的聲響。原始迢見真照奮不顧身的救了自己,她眼中這時已是淚水充盈。   在護城河橋的另一邊,先前的那些魔獸,打自那河底的怪物一出現,它們就已經退到了遠處,瞧情形大概它們一直害怕的,便是這個怪物。   真照將全副心神集中到了那怪物的身上,他一邊小心的提防著,一邊暗自按照那從崑崙神雕像中悟來的運氣方式,使得體內的真氣極快的在全身各處運轉起來。默默的等了一陣,真照體內的真氣已經順利的運轉了一個周天,由那怪物而帶來的巨大壓迫感使他猛的跨向前去,大喝了一聲「臨」,緊接著高舉起帝恨有去無回的劈出一刀。   那怪物見到真照的動作,巨大的頭顱也快如電閃的撞向地面,一張大嘴直朝著真照的上半身噬來。   「啊……」驚呼聲幾乎同時從神我行和原始迢的口中發出,在他們的眼中,真照在那怪物的面前實在顯得太過渺小了……眼見真照就要被那怪物吞入口中,一個讓他們兩人大吃一驚的景象突然出現。只見在真照身後,一個巨大得可以與那怪獸相媲的崑崙神像憑空生出,那崑崙神手裡執著一把放大了數十倍的帝恨,不但正面抵住了那怪獸,而且還一步一步將那怪獸的頭顱逼得向後退去。   這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深深的震撼住了神我行和原始迢,他們呆呆的看著那崑崙神像,在他們的眼中,真照彷彿已經成了神的化身。   那怪獸漸漸的被逼退,可崑崙神像下的真照卻緊緊的咬破了牙關,這個時候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身體所承受的壓力到底有多重:雖然表面上他是佔了上風,但是在那怪獸的巨力不斷壓迫之下,他體內的真氣其實已經到了極限,難以繼續支撐下去。   「兵!」真照拚力又自大喝了一聲,隨即口中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那怪物隨著真照的這一喝整個兒被推得飛開,真照身形也不敢有絲毫的停頓,他點地反躍,身似驚鴻的飛向了城堡前面的神我行和原始迢。   「我們快走!」真照口中再次噴出一口鮮血,他不容扶起自己的神我行和原始迢多想,急急的又說了一句。神我行和原始迢聞言,連忙扶著真照的身子閃入城堡之中,等到他們都進入城堡,那原本敞開的大門自動的又合攏了起來,   「轟……」   巨響一聲聲的自那大門上傳來,雖然三人身處在黑暗的城堡裡,可是他們卻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外面那被真照推開的怪物,這時正用它的腦袋不斷撞擊著大門。黑暗中,三人摸索著走出數十步,待到感覺上已經遠離那扇危險的大門,真照這才讓神我行和原始迢將他放下,坐下靜心運功調息。   藍色的光芒從真照的身上泛出,神我行和原始迢的眼前頓時一亮,他們兩人左右打量了一下四周,卻發現依然不能看見城堡內的事物,甚至連地板也看不清,彷彿他們三人正在一個黑暗的虛空之中,而且這一片黑暗的虛空,漆黑得可以吞噬任何光亮。   真照默默運功調息,他剛才推開那怪物的那一下,實在是強運真氣才有的結果,也因為這樣,他的身上已經受了不輕內傷。所幸他從那崑崙神像中悟來的功法著實神妙無比,不到一會兒,體內翻騰的氣血終於被他壓了下去。   重新站起身來,真照看見神我行已經燃起了火折子,那光亮只能讓他們三人互相看得見對方,真照向四下看了一看,愁道:「這裡什麼都看不見,我們要往哪兒走?」   神我行思索了一陣,道:「從外面看,這城堡並不甚大,我們只需朝著一個方向走,終是會到頭的,到時再隨著牆壁走吧!」說時,微微一頓又道:「只是這裡古怪得緊,我們需得小心些才好。」真照和原始苕聞言也覺有理,便都點頭答應了。   三人慢慢前行,神我行走在最前頭,緊接著是原始苕,最後是真照,可他們走了好一會兒,卻仍然走不到頭,若是照著那城堡的外形來看,這時無論如何也該從城堡的一邊走到了另一邊才對。三人滿懷疑惑的停下腳步,神我行道:「古怪,這地兒真有些古怪!」   真照抬頭看了看,頭頂上除了漆黑,還是什麼也看不到,想起之前在城堡外頭看到的景象,依稀記得這城堡上是有幾扇天窗的,可偏生這時候卻看不見絲毫的光亮,他不禁尋思:「莫不是此處有什麼厲害的結界?」想時,真照心中靈機一動,說道:「我們再走一陣,原始妹子,你將你的那些桔梗花的香料沿路撒上一些。」原始苕聽了真照的話兒,立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從背囊中取出一個小盒子,道:「大哥的法子真好,這桔梗花的香味最容易辨認了。」   三人繼續朝前走去,原始迢小心的將那桔梗花的香料撒在地上,可是他們走了許久,卻仍是沒有遇到任何的阻礙物,而那桔梗花的香料也漸漸快要用完了。三人不得不又停下腳步,真照皺眉道:「這裡面可真是古怪得緊,只怕我們是要被困住了。」神我行道:「這麼走下去也不是辦法,還需要想個法子才行。」說時,他把目光放到那火折子上,又道:「這玩意兒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真是漏船又遭風雨打啊!」真照暗自歎了一口氣,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思索了一下,只覺他們三人定是進了什麼結界之中,心裡不由得又開始回想起從前家中那老頭說起的有關結界和異空間的事兒。   結界乃是運用外界元素的力量,破開異空間的壁壘而造出的奇特環境,生靈處在結界之中,就如同處在了異空間中一樣,不同的異空間擁有不同的奇特之處,因此也就產生了各種各樣的結界。結界必須有外力來維持,因為異空間壁壘必須要有恆定的外力維持它處於打開的狀態,因此如果沒有外力的維持,結界就會消失不見。   當然,對於異空間的運用還不止於製造結界,封印的存在其實也是運用異空間的一種手段。因為異空間是與現實天地平行存在的事物,在這天地之間擁有著無數的異空間,每一個異空間都有其特異之處,打開它們而需要的力量也不相同。   能夠用來封印事物或生靈的異空間通常都是需要極大的力量才能將它們打開的,也因為這樣,若是被封印的事物或生靈沒有足夠大的力量,也就不能擺脫封印從異空間中出來,因此封印法術其實也是一種對異空間的運用之術。   真照想像著結界和異空間之間的關係,突然心念一閃,對神我行道:「神大哥,這兒定是有極利害的結界,我們試試將它破去吧!」   神我行一愕,道:「兄弟你要怎樣做?」   真照心知那製造封印和結界的法術雖然在上古四靈大戰之前便已存在,可是結界和異空間的關係之說卻是由後世的一位東方仙術大家——太乙真人提出的,而那太乙真人也就是大陸東方仙術的中心——上清宮的創始人,因此神我行這位「古人」不知道結界該如何破解其實也並不出奇,真照便耐心解說道:「待會兒大哥將火折子讓原始妹子拿著,你我同時運足真氣擊向那火光的最亮處,到時這結界或許便會解開了。」   神我行聞言眉頭一皺,他並不太明白真照的意思,便將信將疑的答應了。真照見了神我行的模樣兒,心中不禁有些躊躇起來,其實他雖知要打開結界,就必須用極大的力量集中於一點,破開異空間的壁壘。可是同時他亦知道,在運用力量之中若是稍有不慎,卻極容易遭到巨力的反噬,落得重傷而亡的下場。心中忐忑爭鬥了好一陣,真照又轉念想起神我行乃是歷史鼎鼎大名的人物,當下把心一橫,便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讓那神我行將手中的火折子交到原始迢的手裡,真照指著火光中的最亮處道:「神大哥,這可是生死悠關的大事兒,你千萬要使盡全力擊向這兒,莫要看錯了地方。」   神我行見真照說得凝重,便也點頭應道:「兄弟你放心,大哥定然不會壞事兒的。」話兒說完,兩人分別將六道化神戟和帝恨緊握手中,又默默調息了一陣,只聽真照數了三聲,兩把絕世兵刃終於電閃雷鳴般打到了一處……紅白兩色光芒霎時間刺得三人都緊閉眼睛,唯一在他們耳中能夠聽見的,便是那刺耳得無與倫比的兵刃交接聲。   「鏘」   那聲響,彷彿是帝恨在怒吼,又好似六道化神戟在尖嘯……那,本不該是這世間會有的聲音。   隨著銳鳴響起,原始迢雙手一軟,她手裡的火折子也跌下地來。紅白兩色的光芒轉眼間消散不見,火折子也熄滅了,黑暗中,突然一點白光閃過,天地由此改變。   原始迢慢慢睜開雙眼,出現在她眼前的情景是:真照和神我行都氣喘吁吁的坐在地上,在他們三人面前還有一扇大門,那門足足有三個人高,門上雕滿神秘而古典的花紋,一看就是年代久遠的事物。   真照順手拭了拭額上因為後怕而冒出的冷汗,抬頭又周圍打量一眼,卻見四下雖然不見得亮堂,但也能看得見事物,這個時候他們正身處在一個門道之中,也就是兩道大門之間,而在原始迢的腳下,分明就有一小堆兒的桔梗花香料。真照略微想了一陣,不禁恍然大悟起來,敢情他們一直就在原地打轉,並沒有走開過,回想起在那結界中的情形,還真是詭異無比。   神我行也想到了真照心中所想,驚詫的看了一眼真照,說道:「想不到那結界竟這般厲害,我們險些便被困在其中了。」說時,神我行和真照兩人相得一笑,不約而同又把眼光投在了面前的那道大門之上,他們心中同時想道:「只過一道門,就已經這麼費事兒了,不知道這第二道門後面又有什麼古怪的東西呢?」   神我行輕輕伸出手去摸了摸那門,沉吟了一陣,又道:「待會兒打開了這門,我們先不要急著進去,就在外面看看再說。」真照和原始迢聽神我行說得有理,便都點頭應了。神我行見狀,當下兩手用力,慢慢的推開了那扇大門。   「咯吱」一聲清響,大門緩緩打開。從那門內首先透出的是亮堂的光芒,隨即三人急急朝裡望去,卻見在那空蕩蕩的大殿之中,席地坐著七人。   真照和原始迢一見到當先那兩人,情不自禁便「啊」的一聲驚呼了出來,因為當先那兩人,便是昨日在神阜與他們分開了的廣成子和軒轅逸。   「他們果然來了這兒!」真照心中暗道,他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廣成子和軒轅逸,只見他們兩人這個時候不知為何都緊緊的閉上了雙目,額上可以清楚的看見不斷冒出的汗水,而他們的衣衫上,也早已被汗水浸濕。從廣成子頭上白煙繚繞的情景來看,他似乎正處在了運行內力的緊要關頭。   真照又轉眼去打量其餘幾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裡面的人大都是他認識的。最裡面的一人相貌兇惡,一頭棕紅色的毛髮極是引人耳目,手裡還執著一把黃金大弓,正是那多日前見過的蚩尤。   蚩尤稍後一些,又左右坐著兩個魔族,原始迢一看到他們,立即就有些疑惑不定的說道:「原來天雷部的雷震子竟然是對孿生兄弟。」那兩個魔族無論相貌或是神態均是一般無異,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個,但他們其中一個肯定就是之前與真照交過手的雷震子。雷震子兄弟之後,還坐著一個「熟人」,那人便是懂得運用傀儡術的阿道夫。   滿眼的熟悉面孔,真照又把目光投到最邊上那陌生的面孔上。只見那人的五官與尋常中年人族沒有什麼區別,只是頭上長著一對龍角,卻讓人清楚的知道他乃是獸族。真照心念突的一動,又朝那獸人身上的衣飾看去,見他一身上下都是紅色,那樣式與之前在白蓮迦葉的寺廟中看到的三位護法長老身上所穿的是一樣的,這不禁令真照想起了「轉輪王阿彌陀」來。   只是這麼匆匆的打量了一眼,真照又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那就是非但只有廣成子和軒轅逸兩人,而是大殿中的所有人都似乎處在運功的緊要關頭,瞧他們閉目凝神的模樣兒,不禁使得真照心中一凜。   真照和神我行對望了一眼,他們的眼中都流露出了詢問的神色,真照先是說道:「神大哥,這裡面肯定有些古怪,要小心行事。」微微一頓,他又轉頭對原始迢道:「原始妹子,裡面只怕極危險,你就呆在這兒等我們,別要進去了。」原始迢小嘴一鼓,堅決道:「不,我也要和你們一道進去。」真照眉頭微皺,道:「裡面可不是小孩家能去的地方,你便聽大哥這一次吧!」原始迢聞言,輕輕咬了咬下唇,雖然她並沒有回話,可是從她的眼神卻依然是堅決無比。   真照還未說話,神我行倒是見狀若有所指的一笑,道:「這樣吧,我先試著進去看看,你們兩人隨後再來。」說罷,他也不等真照和原始迢兩人做出反應,便當先朝大殿裡走去。   「大哥……」真照急急叫道,卻見神我行走進大殿才沒幾步,突然間極為古怪的頓下了身子,真照見狀便知要糟,果然再過一刻,神我行竟也如大殿中那七人般坐倒在了地上。   真照緊緊的握住拳頭,靜靜想了一陣,轉過頭來對原始迢道:「原始妹子,這裡面當真危險得緊,你就聽大哥這一次,莫要進去了。」   原始迢也看見了神我行的舉動,眼中這時已經泛起了些水汽,好一會兒後才低聲道:「神大哥,你為何要待我這般好?」   真照先是一愕,隨即和聲道:「既然你喚我作大哥,我自然便當你如親妹子一般了。」說時,他心中同時苦笑道:「你算起來還是我的先祖,我待你好也是理所當然的,這就算是盡『孝』道吧!」   原始迢轉過眼去,望著那古怪的大殿,緩聲道:「我娘很早便死了,爹他心裡雖然待我好,可卻總是想著法子折磨我,想讓我快些變成男兒身,大姐和二姐她們又都出嫁了……唉,這世上……這世上……」晶瑩的淚滴自雪白的臉蛋兒上滑落,她接著道:「剛才大哥你在那橋上不顧惜自己,將我推到神大哥身邊,我便知道,這世上大哥你是待我最好的了。」   不管眼前這小女孩兒是不是將來的原始天魔,可真照這時聽到她的這一番話兒,心中也情不自禁一熱,他故意左右顧盼一陣,掩蓋住心中的激盪,才裝得若無其事道:「這也沒什麼,你還是小女孩,我自當護著你些。」說時,他也不想再多作糾纏,便又道:「唉,妹子,你若不聽我的話兒,我也沒有辦法,我這就先進去了,你要怎樣做,自己想想吧!」說罷,他也轉身踏入了那大殿之中。   原始迢癡癡的望著真照的身影,又仿若自言自語的輕聲道:「是你教會了我世間上情愛的滋味,可卻怎麼不明白我的心事?」說完,她又呆呆的靜立一陣,這才終於一頓足,也緊隨著真照走進了大殿之中。   原始迢剛進大殿沒走幾步,突然只覺眼前幻象頻生,大殿之中的景象不知怎地驀然一變,轉眼之間,她已經莫名其妙的處身在一個極大的怪異空間之中。原始迢驚詫的左右打量,卻見那空間有如橢圓形狀的圓球,兩頭甬長而中間扁窄,空間的周圍有著一層好像是網狀的硬壁圍繞著,光亮透過那影壁照射進來,映得空間內四下有如白晝一般。   正思想時,原始迢依稀聽到一些兵刃、氣勁交接的聲音,她循聲望去,只見在這空間的正中央處,一群人正激烈無比的打鬥著,那先進來的神我行和真照也恰好正在其中。   「神大哥……」原始迢不及細想,立即便歡呼上前,他隨即又留意到真照和神我行手裡都拿著他們的兵刃與一個長相怪異的男子打得不可開交。   「這人是誰?」原始迢心中又泛起這樣的念頭,她緩下腳步再留心一看,只見這空間之中共有四個長相怪異的男子,而先前在大殿裡見到的蚩尤等七人,也分別和這四個長相怪異的男子鬥得正酣。   真照這時也見到了原始迢,他一邊出招一邊叫道:「原始妹子,你莫要近前,這幾個怪物太利害了。」說時,真照又朝與他交手那怪異男子急急的劈出一刀,頓時讓另一邊左支右絀的神我行緩過了一口氣來。   原始迢聞言只得遠遠的看著,之前她亦見識過真照的武功修為,可這時見那怪異男子對著真照和神我行兩人,雖然以一敵二,卻依然佔盡了上風,將真照和神我行他們打得堪堪的只有招架之力,心中不禁被嚇了一跳。她轉眼再看另外一邊,那「兩」個雷震子和阿道夫也在合力與另一名怪異男子相鬥,那阿道夫邊打邊「哇哇」的直叫,似是被打得極不順心。   過來還有廣成子師徒、蚩尤和那獸人,則與剩下的那兩名怪異男子打在了一起,原始迢仔細留意了一下,見他們四人雖然表面上是以四敵二,可是軒轅逸因為武功較弱的緣故,那兩名怪異男子泰半的攻勢倒是讓廣成子、蚩尤和那獸人頂住了,尤其是那獸人,武功似乎竟比廣成子也不遑多讓,因此三個戰團當中,只有他們這邊才稍微可以佔些上風。 第八集 8 奪寶     原始迢在一旁看得眼花繚亂,真照這邊卻也鬥得心驚肉跳。他自從一進入大殿之後,便也如同原始迢一般,迷迷糊糊的進入到了這個異空間之中,當他進來時首先看到的,就是神我行與這怪異男子相鬥,而且還被打得連遇險境,因此他也沒有多想,挺身便加入了戰團之中。   鬥得這麼一陣,真照著實對眼前這不知從何而來的怪異男子感到驚心不已,雖然他先前對著那怪獸之時所受的傷也不無影響,但只看這怪異男子面對他和神我行兩人的聯手而絲毫不落下風,就可知雙方之間的差異究竟有多大了。   「這四個怪人是什麼人?這裡是什麼地方?」   從交手伊始,真照的心中就不斷盤旋著這兩個問題,同時他也漸漸發現,與他們交手的這四名怪異男子,隱隱間似乎是要阻擋他們接近到異空間中央的那團光亮去。   打鬥中,真照極快的瞥了一眼那團光亮,只見那團白光雖然並不刺眼,但卻足夠讓他看不清楚中間究竟藏著什麼東西,他心中回想起之前所聽到的關於暗黑地城的傳說,心念突地一動,立即想道:「那團光亮該與寶藏什麼的有些關聯吧!」頓時,他心中倒是當堂明白了許多事兒。   正想時,那怪異男子突然用他手中的長矛朝著真照的面門戳來,真照原本就已招架得極為辛苦,恰巧這時又想著心事兒,不禁被戳得個手忙腳亂,連連退開了好幾步,險些就被對方拔了「頭籌」。   那怪異男子一招得勢,緊接著又是一矛戳來,一旁的神我行見狀,連忙橫過六道化神戟替真照擋過這麼一記。就在這時,那怪異男子腳踏奇步,身子竟然神妙無比朝右閃去,靈動之極的避開了神我行的六道化神戟,同時長矛又再直指向真照的咽喉。   眼見那長矛倏忽便要來到身前,真照正想要施展那「九轉真邃」來避開這一矛,卻不知為何那團白光之中突然暗了一暗,那四名怪異男子見狀竟都同時身形一閃,有如山精鬼魅般躲開了眾人的攻擊,化身為四道青光,閃入到那團白光中消失不見了。   真照和神我行默默的對望一眼,他們各自都看得出對方眼中的驚駭,也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兒,不禁又把目光投到另外的七人身上。廣成子這時也看見了真照,他帶著軒轅逸朝真照這邊走來,真照未等他們走到身前,便搶著先問道:「前輩,這裡……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廣成子苦苦一笑,道:「想不到你也來了……唉,這裡的事兒,可真是一言難盡啊!」   「一言難盡?」真照不曾想過這位開創了東方仙術的大宗師竟然也會露出這種苦惱的神情,轉頭看了看其餘各人,發現他們這時全都不顧一切的坐於地上運功調息起來,似乎在準備著什麼,真照心中一動,又問:「前輩,方纔那幾個怪人是什麼人?」   廣成子長歎了一口氣,道:「這事兒說來話長,你可曾聽說過創世神封印暗黑破壞神的事兒?」待見到真照緩緩的點了點頭,他又繼續說道:「當年創世神將暗黑破壞神封印在崑崙山下的同時,也將封神榜封印在了這裡,當其時創世神所用乃是四靈封印術,這種封印術借用四方聖靈的力量將封神榜封印住,是至高無上的封印秘法,可使四方聖靈永遠守護在封神榜的周圍……」   「四方聖靈?莫非就是……」神我行插嘴說道,說話時眼中射出了異樣的光芒,又望了望中央的那團白光。   廣成子緩緩的點了點頭,接著道:「那白光之中便是封印了封神榜的所在,剛才那四個怪人也就是四方聖靈的化身了。」   神我行和真照聞言不約而同的咋了咋舌,先前壓在心頭的疑慮當下便也釋然了。   廣成子又道:「我進來之時,這兒只有四個人:有那八部阿彌陀,還有那對魔族兄弟,再來就是蚩尤了。」微微一頓,他道:「後來那會使傀儡術的魔族來了,再後來不想連小哥兒你也來了。」   真照一聽見「八部阿彌陀」五字,目光不由自主就投到了那獸人的身上,問道:「他就是那紅蓮迦葉的轉輪王?」   廣成子點頭應道:「雖然不曾與他說過話兒,不過從他的武功可以看出,他定是那八部阿彌陀無疑。」說時,他看了一眼中央的那團白光,憂慮道:「還有一件事兒你們還不知道,每過三個時辰,那四靈封印會關閉一次,一個時辰之後又會再次打開,到時那四方聖靈便又要出來了。」   真照眉頭一皺,問道:「這樣豈不是打個沒完沒了麼?」微微一頓,他又奇道:「不過……說來也怪,打了這許久,我竟不覺得有飢渴之感。」   廣成子微微一笑,道:「這異空間之中極是怪異,身處其中,彷彿斷絕了生機一般,也不需吃喝,更不需排泄。」   真照細細思索著廣成子的話兒,又聽神我行問道:「那四方聖靈如此厲害,我和神兄弟沒來之時,你們是如何抵擋他們的?」神我行的問話,也正問出了真照心中的疑惑之處,要知那四方聖靈如此厲害,即便這時多出真照和神我行兩人,他們還是只能堪堪打成了平手,如果之前沒有他們兩人,廣成子等人又怎能抵擋得住那四方聖靈呢?   廣成子道:「你們進來之前,那四方聖靈只有三個現形,後來才又多了一個的。」他略一沉吟,又道:「傳言四靈封印極是神妙,不能有超過十人進入封印的範圍之內,想來那四方聖靈便是隨這兒的人數多寡現形的了。」   真照慢慢的消化著廣成子的話兒,好一陣後才歎道:「如此一來,我們豈不是要困死在這裡了?」神我行也歎道:「唉……臨淄附近出現了一隻郝淵古獸,禍害了我那部落中的許多百姓,我還想將那封神榜取回去封印了那只郝淵古獸,可……可如今看來也是極難了。」   他們正自說時,卻見原本打坐的眾人都陸續站起了身來,蚩尤一見真照,當即咧嘴笑道:「好身手!」真照微微一笑,正要說話,轉眼又見那轉輪王行了過來,朝他問道:「你是何人門下?怎麼懂得我們紅蓮迦葉的武功?」   真照心知定是剛才與那四方聖靈交手時讓他看出了倪端,當下也不隱瞞,如實道:「在下自一所寺廟的雕像中悟到了一門功法,不知是否前輩所指的武功呢?」轉輪王聞言一愕,問道:「便是神阜之中白蓮迦葉的寺廟麼?」真照點頭應道:「正是那兒的崑崙神雕像。」轉輪王眼中閃過些許異樣,道:「當年我派祖師制下那雕像時,便將我紅蓮迦葉的武功奧義精華暗蘊其中,還預言說日後能將它悟出來的便是仁德遍及整個大陸的大聖人,想不到過了這數百年,真的有人將它悟了出來。」   真照早在那白蓮迦葉三位護法長老處就已經聽過這番話兒,因此也沒有在意,只是笑道:「轉輪王說笑了,我哪裡會是什麼大聖人?」事實上,真照心中實在對這什麼「大聖人」之說有些不以為然,因為不論怎麼說他只是這個時代的匆匆過客而已,不過,他心中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兒,便朝轉輪王問道:「轉輪王,晚輩聽說你早在數年之前便到了這兒,不知你可清楚這裡的事兒?」   要知眾人之中,最先來到到這座地城之中的便是轉輪王,他一定比廣成子更清楚這裡的事兒,因此真照便不失時機的向他問了起來。轉輪王搖著頭看了真照一眼,苦笑道:「我在這兒只是數年而已麼?對我來說,就像過了數十年一樣啊!」他搖了搖頭,歎道:「當初我無意中尋得了這暗黑地城的入口,滿心歡喜的來到了這裡,不想一進到大殿之中,便被困到這兒……這些年來,每日都要與那四方聖靈糾纏,那封神榜明明就在眼前卻得不到,實在是苦惱非常啊!」   真照聽得轉輪王的話兒,想到他獨自一人在這兒,多半時日都要花費在與那四方聖靈交手之上,心中不禁同情起他的遭遇來,便也隨他輕輕歎了一口氣。那轉輪王感受到真照的心意,朝他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又道:「這些日子來,雖然每日窮於應付那怪人,可我閒時無時不在思索這異空間的事兒,因此心中早就得出了一個推論……」他緩了口氣,凝重無比的一字一頓道:「便是眼前的我並不是我真正的肉身,而這異空間也不過是幻象罷了。」   「幻象?」包括廣成子在內的眾人都不禁奇道,聽到轉輪王這一驚人耳目的話兒,就連阿道夫和雷震子弟兄也慢慢的圍了過來。   轉輪王自嘲的一笑,又道:「對,正是幻象!」雖然他也並不是生性多話之人,但他多年來獨自一人難得與人說話,這時能將心中苦苦思想許久的事兒說將出來,當即便有些難以抑止的滔滔不絕起來:「想我這些年來,在這古怪的地兒過日,每日激鬥不休,卻從不曾感到過飢渴,也不曾有過想要如廁的念頭,這除了生機斷絕的原因之外,便再沒有別的原因了。況且我不斷靜修、打鬥,卻不覺得武功修為有絲毫的提高,那更是詭異之極的事兒……」他微微一頓,望定了真照道:「你竟然悟到了我紅蓮迦葉的武功奧義,該是知道只要修煉了我紅蓮迦葉的心法,那修習者即便身處睡眠的狀態,他的內功修為也會緩緩提高的……唉,更何況如我這般一連數年『苦修』度日呢?」   真照雖然自崑崙神像中悟出那神奇功法的日子還短,但這兩日他也隱隱體悟到了它的奇異奧妙之處,這時一經轉輪王言明,心中更是證實了先前所想,欣喜之餘當下也點了點頭。   轉輪王看了看那團白光,又道:「我每每細想進這兒來細節,又對比進來後的遭遇,心中就更加認定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幻象而已,而那白光則是消去這些幻象的機樞之處,那四方聖靈所要守護的就是它了。」   隨著轉輪王愈將話兒說得透徹,眾人不禁都默默的思索起來,神我行又問道:「如果眼前的是幻象,那剛才的打鬥豈不是在白費氣力,四方聖靈該是傷不到我們才是的。」   轉輪王搖了搖頭,緩聲道:「事實並非如此。須知雖然這兒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象,我們的肉身也不會受到傷害,但世上的一切生靈皆有三魂七魄,如果沒了三魂七魄,就與死去沒有什麼兩樣了。唉,如今存在這幻境之中的,正是我們的三魂七魄。」頓了一頓,他又囑咐道:「因此我們萬萬不可讓自己的三魂七魄受到絲毫的傷害,不然即便肉身完好,也會變成一具活死人了。」   眾人聞言臉上都駭然變色。真照回想了一下之前看到的大殿中的情形,他曾在那大殿門外看到轉輪王等人安坐其中,因此轉輪王的這個推論倒真的似是極有道理。只不過他轉念又想起這時就算知道了自己身處幻境之中,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出去,是以不禁心中發起愁來,想道:「剛才那四個怪人的武功,若想脫困而去,還真是千難萬難。」   轉輪王又道:「我在這兒已經數年,若是真如推測的一樣,就算我日後能返回出去,只怕肉身也會因此受創極重了。」   眾人一聽,心知如果真是三魂七魄在這裡被困,雖然學武之人自身的真氣能夠護體,將肉身保持在如同龜息一樣的狀態之下,但時間久了,還是會受到創傷的,因此不禁都心中焦急起來。眾人人各懷心思,默不作聲的想了一陣,只聽那一直沒有作聲的蚩尤突然說道:「這種時候,只需大夥兒齊心,要重新出去,那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真照一聽,想起眼下身處這兒的人,除了那八部真龍之外,均是歷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心中頓時又信心大增,接口道:「蚩尤兄說得對極,這世上若要數出十位武功高強者,那這裡的諸位必定會名列其中,所以只要我們能齊心,要脫出這個幻境也並非是癡人說夢的事兒。」   那阿道夫聞言後陰陰道:「你想要怎樣?」眼神中明顯對真照露出了敵意。   真照也不在意,知道這時最要緊的就是收攏人心,因此回以一笑後道:「阿道夫兄不要心急,其實很簡單,只要大家能把從前的過節都放在一旁,齊心抵擋得那四個怪人一陣,然後我們再分出一人去打開那白光中的機樞,這個幻境自然就輕易的可以破去了。」   眾人雖然各懷心思,但是聽到真照的這番話兒,卻也知道極為有理,那阿道夫更是當堂的窒了一窒,瞪了真照一眼後也不再作聲,倒是廣成子先出生贊成道:「小兄弟說得極是。」一聽廣成子這樣說,那蚩尤也對真照道:「你說得對,就是這個理兒。」   剩下眾人見廣成子師徒和蚩尤都同意了,知道神我行和原始苕更不用說,這樣一來,十個人倒有六個人讚成了真照的話兒,那轉輪王略一思索,也終於點頭道:「也只有如此了。」   真照又把眼光放到了阿道夫的身上,阿道夫心中衡量了一陣,問道:「那白光中的機樞該讓誰去打開?」真照聽他這樣問,知道他心中已經同意,便又勸說道:「如果阿道夫兄同意我的法子,這分派的人自然應該是大夥兒商量出來的。」   阿道夫聞言,想了一想後突然冷笑道:「誰不知道那機樞之中藏著寶物,若想讓我為人作嫁,我可沒有那麼傻。」這話兒一出,彷彿利刃般直刺到了眾人的心中。要知他們來到這暗黑地城之中,不論心中為善為惡,其實都是想要得到那封神榜,這時候被阿道夫撩起了心中所想,一時間都各自躊躇起來。   真照心中暗罵了那阿道夫一句「卑鄙」,思念同時飛轉,臉上不動聲色的解說道:「阿道夫兄,你說這話兒就差了。要知道如果這兒只是幻境,那這機樞中有沒有藏著寶物那還說不一定……就算裡頭藏著寶物,那打開機樞的人拿到它,卻也不見得能從大夥兒的手裡逃得出去啊!」他微微一笑,又道:「阿道夫兄,到這地城中來的,誰不想拿到那些寶物,不如這樣,我們都立下毒誓,大夥兒先齊心從這兒脫困再說,至於那些寶物,之後再憑手上功夫爭奪,如何?」   聽到真照的話兒,眾人心中都是一動,要知被這幻境中困住,終究不是好事兒,因此那阿道夫當即沒有了言語,而那雷震子兄弟眼中也露出了贊成的神色。真照見狀笑了一笑,連忙趁熱打鐵道:「呆會兒不知道各位屬意誰去打開那機樞呢?」   聽到真照的問話,那雷震子兄弟和阿道夫幾乎是異口同聲道:「我去!」   真照眉頭一皺,心知若沒有個解決的法子,這人選一事就已經是個爭端了,因此急忙擺手道:「大夥兒該是齊心脫困的時候,也不需為這些小事兒來爭,唔……這樣吧,我們便已抓鬮的方式決定誰去吧!」說罷,他也不讓眾人有機會說出異議,立即轉身從衣服上撕下十塊小布條揉成一團握在手中,只外露出一截,道:「誰抽到最長的那條,便去打開那機樞。」   眾人見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便都一一上前去抽,不想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最後竟是那軒轅逸抽得了那最長的布條。到了這時,眾人便都沒有了意見,因為無論如何,眾人也並沒有把像軒轅逸這樣的小鬼放在眼中,縱使軒轅逸能夠得到那封神榜,他們奪回來的機會也大上許多,因此便也沒人出聲了。   真照與眾人商議了一陣如何對敵的細節,經過商議,眾人除去武功不高的原始迢,攏共分為兩組:真照和神我行、蚩尤,還有阿道夫四人為一組應付兩名怪人,轉輪王、廣成子和雷震子兄弟四人為另一組對付另外兩名怪人,騰出的軒轅逸則成為了眾人的希望,要尋機去打開那白光中的機樞,以助眾人脫離這個神秘的幻境。大抵商量妥當後,眾人便有各自打坐調息,默默做起準備來,要知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實在半點也馬虎不得了。 第九集 1 中箭     第九集   簡介   《東方》新劇情簡介:終於封印了邪神,四大部落也臣服於「金甲神」的腳下,誓死效忠。   有了四大部落的支持,開闢幽山通往拓勿平原的商道和建立新的城邦成了輕而易舉的事兒,只是新商道的出現影響到了許多人的固有利益,到底會出現什麼事情呢?   初次作戰,終於大獲全勝,山城的康莊大道也就在前頭不遠處了……   要知真照今後將何去何從,請接著留意後面的劇情!   1 中箭   白光之前寂靜無聲,眾人如臨大敵的盯著那白光的動靜,心中都凝重無比。   真照偷偷用目光掃了掃身邊的眾人,如果要比較起來,他應該是眾人之中最為鎮定的一個,因為他知道在上古歷史上,神我行、廣成子和軒轅逸等人是不會在這兒有事的,是以此時他盤算得最多的,反而是呆會兒該如何拿到那封神榜,還有那至今仍然毫無頭緒的黃金箭該去哪兒尋找。心中思索之時,真照又回想起了來時毗多聞遞給他的眼神,心頭不禁一緊,暗自對自己道:「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帶那黃金箭回去。」   一邊的原始苕看到真照臉上的奇怪神情,小嘴一翹,猶豫了一陣後,終於問道:「神大哥,你在想些什麼?」   真照回過神來,「哦」的一聲掩飾道:「沒……沒想什麼。」他略微一頓,醒起原始苕因為武功不高的緣故,眾人並沒有準備讓她出手,因此便對原始苕囑咐道:「原始妹子,呆會兒你站遠些,那些怪物厲害得緊,只怕到時我就無暇照護你了。」   原始苕聽出真照話兒裡的關切,眼中微露些歡喜,忙點頭應道:「神大哥,你放心吧!只是……只是你自己也要小心著些。」   真照也沒有留意到原始苕的異樣,微笑著點了點頭,又看了看那白光,心中想起之前轉輪王說的,那白光每過三個時辰就會關閉一個時辰,如今差不多已經一個時辰了,大概那四方聖靈的化身就要出來了。真照轉眼去看了看身邊的神我行、蚩尤和阿道夫,心中不禁稍稍安定,若說要抵擋住其中的兩個怪人,他們四人聯手倒是沒有問題的。   正想時,突然聽見軒轅逸叫道:「出來了,出來了。」轉眼只見那白光果然亮了一亮,其中詭異無比的飛出四團青光,在他們面前凝結成了人形。   真照眼疾手快的將原始苕推往身後,同時身上藍芒驟然泛起,輕聲對身旁的同組三人說了一聲「上」,便當先執著帝恨踏步前去。   隨著那四個怪人露出身形,眾人也都紛紛照著先前的約定,各自默契的欺身上前,絲毫不敢大意。   真照先前已經領教過那些怪人的厲害,因此一上來便絕不留力,數刀連連劈去,頓時就先將那兩個怪人迫得退開了一步。另一邊的廣成子見狀,臉上不禁微露出了些驚容。要知他之前見識過真照的武功,這時候只覺得真照在短短兩日間,武功修為似是又提高了不少,因此心中暗暗驚異:「怎地相隔只是一陣,他的武功就已經進展到了這種地步?」   其實真照的武功固然進展極大,但他也是趁著那兩個怪人剛剛現出身形,未及防備之下佔到了先手的便宜,這才將那兩個怪人逼退。可是過了數招之後,那兩個怪人招式間漸漸顯露出了威力,不到一會兒的功夫,真照反而就被打得險象環生,所幸神我行等三人也已上前相助,他所受的壓力才得以稍減。   眾人和那四個怪人越打越是激烈,真照四人這邊很快就落在了下風,那兩個怪人聯手起來,攻守之間配合得極為默契,即便阿道夫將他的傀儡術使了出來,四人以「五」敵二,他們仍然感到有些難以招架。相反在另一邊的轉輪王和廣成子四人,因為轉輪王和廣成子的武功原本在眾人之中就是最高,而那雷震子兄弟雖然武功稍弱,但孿生兄弟間卻能配合無隙,因此他們便顯得綽綽有餘了。   就在眾人相鬥正酣之際,鬼靈精般的軒轅逸偷偷的繞過他們的戰團,照著先前說好了的,極快的朝那白光移去。還有兩三步就可觸碰到那團白光,那四個怪人似是都察覺到了軒轅逸的動靜,他們嘴裡同時怪叫一聲,也不顧真照等人的攻招,一起朝著軒轅逸衝去。   眾人心中一驚,知道即使這時所有的招式盡都一齊打在那四個怪人的身上,只怕他們也會一時不倒,反而若是讓他們阻擋住軒轅逸,那之前所做的便全都成了白費功夫。   真照最先反應過來,他大喝了一聲:「擋住他們!」頓時當先搶上前去,封住了其中一名怪人的道路。   聽到真照的話兒,眾人也都知機,紛紛搶到了那四名怪人的身前,這麼一折騰,場上頓時變得混亂無比。在真照的這一邊,他們四人已經被迫分成了兩個戰團,他和阿道夫抵擋著一名怪人,而蚩尤和神我行則抵擋住了另一名怪人。那兩個怪人這時有如發了瘋一般,全然不顧真照等人攻去的招式,使出的儘是同歸於盡的打法,頓時讓真照等人左支右絀,難以抵擋起來。   三數招間,真照等人已經幾歷生死。他們這時為了擋住那些怪人的去路,只能以硬碰硬的苦苦招架住他們的進招,只是那些怪人勁大力沉,出招時每每總令真照等人體內氣血翻騰難當。   就在真照心中叫苦連連之時,眼見那怪人又是一拳打來,瞧那來勢,他心知這回只怕要在劫難逃了,不過同時他也知這時候軒轅逸正到了要緊關頭,自己實在是半點也不能退讓,因此便要招呼阿道夫聯手齊上。可當他轉頭去看那阿道夫時,卻見阿道夫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陰笑,同時他的身子極快的向後讓開,看樣子竟是想獨自避開那怪人的這一拳。   電光火石間,真照心中突的一動,立即明白了那阿道夫的心思,知道阿道夫心中仍然念著那日與自己的過節,這時分明是想要借那怪人的刀來殺了自己。   想明白了那阿道夫的心意,真照心中著實是恨得連連咬牙,只是這危急之際他也不敢怠慢,暗道了一句:「你不仁,便莫要怪我不義了。」當下身形極快的一轉,急急使出那仗以救命的「九轉真邃」,轉到了阿道夫的身側,同時他又極快的朝著阿道夫一推,頓時將阿道夫推到那怪人的拳頭之下。   阿道夫也未曾想到世上還有如斯奇妙的身法,踉蹌之際見得那怪人的拳頭晃到了眼前,原本就蒼白的臉色頓時變成了慘白,猝不及防間拚力去擋,卻哪裡能擋得住,只聽得「砰」的一聲氣勁沉響,阿道夫的身子頓時如脫線的風箏一般飛到了遠處,再也站不起來。   解決了阿道夫,真照雖然心感快意,只是他也知道自己一人實在難以抵擋住那怪人,可是這時候實在不能退縮,無奈之餘正要硬著頭皮挺身上前時,卻突然發現那白光莫明的亮了一亮,那四個怪人又都化成了四團青光,飛入那白光之中。   真照心中暗叫了一句「好險」,眾人也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轉頭去看時,卻見原來是軒轅逸已經把手伸到了那白光中,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麼,那白光竟然在眾人的眼光中一分一分的暗淡了下來。   白光終於消散無蹤,眾人定眼望去,只見在那白光之中,還有一層金光,那金光極淡極淡,裡頭分明可以看見包著一支金色的小箭,而軒轅逸的手,正抓住那金色小箭的箭尾。   「黃金箭?」真照心中猛地一跳,對他來說,在那白光之中的應該是「眾望所歸」的封神榜才是,不想這時候看到的卻是這支「黃金箭」。   白光裡的機樞已經打開,可是幻境並沒有如願消失,眾人看著那金色的小箭,心中都有些不知所措。突然間,那金色小箭彷彿是要活過來一般,箭身劇烈的顫動起來,似是想從軒轅逸的手裡掙脫出來。   又過一刻,軒轅逸手上猛地極快一縮,仿如被什麼咬到似的,那金色小箭頓時脫開了他的掌握,神奇無比的騰空飛了起來。眾人見狀都是一驚,還未來得及作出什麼反應,卻見那金色小箭突然迅捷無比的飛向軒轅逸,瞧那模樣竟和從硬弓上射出一般無異。   面對著那金色小箭射來,軒轅逸急忙滾地閃開,那金色小箭又是一晃,半途從軒轅逸處飛轉,又向著最接近它的神我行射去。神我行還沒有回過神來,那金色小箭就已經到了他的眼前,倉促間他當即點地側躍,堪堪避了過去,模樣甚是狼狽異常。   突變橫生,也不容眾人細想,那金色小箭在半空中又是一晃,也不再追著避開它的神我行,反而是向著真照這邊射了過來。   自那金色小箭一出現開始,真照心裡面就一直在思索著該怎樣把它弄到手,這時看見那金色小箭朝他飛來,當下便將帝恨反執手中,只想待那金色小箭飛到近前,便用帝恨略微將撥開,然後才好用手去抓。   轉瞬之間,那金色小箭就已飛到了真照的身前,真照正要用帝恨去撥,突然只覺懷中一陣發熱,緊接著就看見一道金光自他懷中亮起。只是這麼一頓間,那金色的小箭猛的變得更加快速,準準的射入了真照的左胸,箭羽猶自在外晃動不已。   真照駭然望著胸前插著的那金色小箭,死亡的恐懼在一霎那間佔據了他的心間,但是隨即,他又感覺有些奇怪,因為他並不覺得有絲毫的疼痛之感,而且在他的胸前也沒有看見鮮血流出,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可思議,那麼的不正常。   正當他心感詫異之時,一股滾燙滾燙的熱流從那金色小箭極快的傳入了他的體內。真照心中又是一驚,還未來得及細想,他突然感到眼前一片迷糊,四下的景物頓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在他眼前出現了「封神榜」這三個金色的大字。   「這是什麼?這就是封神榜麼?」真照心頭一片茫然,這時的感覺可以說是奇怪之極,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也不知道身子為何不能動彈,只有那金光閃閃的三個大字真實無比的懸掛在他的眼前,而且慢慢朝他壓來。   轉眼之間,那「封神榜」三個字分崩轉化成無數如蝌蚪一般的金色小字朝真照纏繞過來。真照立即感覺到,那每一排小字都轉化成了一句咒文,那些咒文鋪天蓋地貼往他的全身上下,將他整個兒緊緊的包裹了起來。漸漸的,真照感到無比的火熱起來,那每一個小字如同燒得通紅的一塊塊小鐵塊,將他的全身炙得發疼。   「啊……啊……」真照終於忍不住仰天嚎叫,那一陣接一陣揪心的痛苦彷彿只有如此才能消減得一分半點。   「大哥,大哥,你……你這是怎麼了?」朦朦朧朧間,真照忽爾聽到耳邊有人帶著哭聲嘶喊著,那其中的關切溢於言表。真照心中一陣感動,可是他這時亦無暇細想那說話的人究竟是誰,只有死死的咬住牙關,緊閉雙目強自忍受著身上那巨大的疼痛,   又自飽受了一頓煎熬,真照突然只覺額上若有若無的傳下一道清涼,漸漸遊走全身,他身上的疼痛終於減輕了一些。如此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對於真照來說,卻如同過了千百年一般,那道清涼似乎能夠壓制住那金色小箭帶來的熱力,他感覺到身上的痛楚正在不斷的消減當中。   又過了一陣,真照終於緩緩的睜開雙目,在他眼前,他首先看到的是原始苕那張帶著淚水的臉,而在她後面,則是神我行和廣成子幾人。   「大哥,你終於醒了,你怎麼樣了?」原始苕看見真照醒轉過來,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喜色,真照這時正是橫躺在她的懷中。   真照強自微微一笑,又顧目四望,只見他們此時正身處在暗黑地城的正殿之中,看情形顯然是已經從那幻境中脫離出來,真照心中安落下來,說道:「我總算是逃出來了。」   神我行見真照能夠說話,也臉顯喜色,解說道:「剛才那金色小箭射中你之後,那幻境就突然消失了,我們也回到了這兒。」   真照感覺到身上的疼痛不斷減輕,體力也在漸漸恢復,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麼大礙,心中回想起剛才迷糊中看到的情形,不禁暗道:「莫非那黃金箭就是封神榜?」   其實真照所想的雖然並不盡然,但是卻也相差無幾了,因為那封神榜原本便不是一件實物,而精神層面的咒法,自那黃金箭在幻境中射入了真照的三魂七魄之中,那封神榜也跟著植入了真照的體內。數千年前,那不死亡靈族中的先人,曾經打開過時間之壁進入到這個暗黑地城當中,並且在巧合之中得到了封神榜。這一位不死亡靈的先人,也就是當年十八位黃金英雄之一,他籍著封神榜上的咒文,再加上其餘十七位英雄的精靈法力,成功封印住了邪神雅力圖。   不過在那之後,那位不死族的英雄因為沒有長久駕馭封神榜的力量,每每總要遭到封神榜的反噬,因此他又重新打開時間之壁,把封神榜重新置於暗黑地城之中。這時真照得到了那封神榜,雖然他也沒有足夠的力量駕馭這件由創世神留下來的寶物,但是所幸他額上有那女媧大神補天時留下的七色石晶魄,那七色石晶魄乃是天外飛來的異石,其中擁有了無窮無盡的異能,因此才使得真照體內真氣壓制住了封神榜的反噬。箇中的因緣巧合,實在是上天注定了的。   真照正要站起身來,突然只見他懷中又自泛出一道刺眼的金光,真照心頭猛地一跳,他只覺得頭上有一股極大的力量向他牽扯過來,緊緊的拉著他的身子……轉念之間,真照立即明白了發生什麼事情,他知道這是黃金箭之羽發放出來的光芒,正要引領他回到他屬於的未來。   「神大哥,神大哥……」   「兄弟……」   神我行和原始苕看見真照身上出現的異狀,又加上見他先前在那幻境之中中了黃金箭,不明所以之下同時驚呼了起來,那原始苕更是緊緊的拉住真照的手。   真照清楚的感到自己的身子正在凌空飛起,來時的那種奇怪的感覺再次充斥他的心間。他看著那淚若梨花的原始苕似乎在不斷叫喊著什麼,他卻絲毫也聽不見。   「原始妹子,神大哥,保重了!」真照心中默默說道,同時他也自然而然的揮動起自己的手……下一刻,他看見原始苕仰頭高呼,顯然是看見他的這個動作,眼中滿是不捨悲淒之色。   慢慢的,真照感覺到自己似乎進入到了一團稠稠的液體當中,模模糊糊間,他依稀見到原始苕身上也泛起了慘綠色的光芒,原始苕悲淒的臉上,那原本纖細的輪廓突然漸漸變得明顯,似乎她的身體正在發生著什麼重大的變化……   「她要變成男兒身了!」   這是真照最後的意識。一瞬之後,刺眼的光芒瞬間籠罩住了一切,真照再也看不到任何的東西,也顧不得其他的事兒,只任由著那拉力放肆的擺佈著他的身體。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真照彷彿身處混沌之中,當他再次恢復神志,他首先看見的是毗多聞的臉。   毗多聞緊緊的望著真他,在那精靈特有的美麗眼眸裡可以看見各種各樣複雜的情感交織其中:那是疑惑,那是企盼,那是緊張,那是慶幸……它們彷彿同時轉化成了一份深深的關切,注入了真照的心中。   只是心中一動,真照突然明白了毗多聞的心意,同時他自己的心裡也生出了一些難以言喻的感覺,明明剛才他還在那暗黑地城之中,可是轉眼間就已經回到了這個寧古塔中,先前發生的一切仿如身處夢中一般……很快的,真照又想到了一些讓他困惑的事兒,當下便出聲問道:「我走了多少時候了?那黃金箭就是……」可半截話兒才剛出口,他突然覺得脊背處有些涼颼颼的,轉頭看時,才見原來是那妖媚的邪神雅力圖正用冰冷無比的眼神盯著他看,那眼神彷彿有若實質般,頓時讓真照感到身周冷了不少。   「怎麼,黃金箭呢?」真照還沒有回過神來,雅力圖那動人心弦的聲音已經響起了。   聽到雅力圖的問話,真照的頭腦一下子從那一大堆疑惑中清醒了過來,他醒悟到這時並不是詢問黃金箭的細節的時候,而應付眼前的雅力圖,才是最要緊的事兒,因此他的心念立即極快的轉動起來。   「莫非你想戲弄本尊,並沒有將黃金箭帶回來?」雅力圖察覺到真照臉上的遲疑,又輕輕的說了一句,只是語氣中更顯冰冷。   雅力圖問的正好也是一旁毗多聞想知道的事兒,真照在心底間突然響起了毗多聞的聲音,道:「你找到黃金箭了麼?」真照先是一愕,隨即想起之前自己已經與毗多聞結契,因此是可以使用精靈召喚術相互進行心靈對話的,而毗多聞這時正是以它與自己交流,心中立即有些明白了毗多聞之前要與自己結契的原因。   不過他側頭想了一想,並沒有先回答毗多聞的問話,而是對那雅力圖道:「我已經找到黃金箭了,而且還帶了回來。」   這話兒一出,不僅是各懷心事的雅力圖和毗多聞臉上出現了驚喜的表情,在整個大殿之中當即就傳出了有數聲驚呼。   早在真照轉過身直面雅力圖的時候,他就已經打量過大廳內的情景。大廳裡面除了原先就在的雅力圖、毗留博叉和毗多聞三人外,周圍又多出了七人,那七人加上毗留博叉隱隱分成了四伙:站在最右首的,是多羅吒和那白山豬龜部的牛頭大酋頭,真照已經知道多羅吒是白山豬龜部的大祭師,因此他們兩個人自然就是一夥的。再過來的兩人,其中一人是那多羅吒,而另一人則是一個身上佈滿鱗片的蛇人,那蛇人雙目青光閃射,口中蛇信不時吐出,看起來著實有些可怖嚇人,不過真照首先留心到的是那蛇人手裡執著的一隻黑色權杖,權杖的頂端雕刻著一隻昂首威風的麒麟,想來那蛇人應該就是黑水麒麟部的大酋頭了。   蛇人再過去,又有兩人,那兩人都是陌生面孔,其中一人和毗多聞、多羅吒等人一樣,都是不死族的精靈,雖然不曾照過面,但真照知道他定然就是那尚未謀面的毗流離。毗流離長得與那毗沙門極為相像,只是他的模樣更陰沉一些,身後背著一個大得出奇的青色巨傘,處處透著古怪。在毗流離的身邊,那是一名身形高大翼人,腦袋好像一隻飛禽一般,長有尖尖的嘴喙和羽毛,那些羽毛五彩斑斕的一支支高高豎起,威風養眼到了極點,想來定是平日護理特別周到。真照見狀心中一動,隱隱猜到他應該就是黃土破鼎部的大酋頭了。   站在最左側的兩人,一人是那毗留博叉,另一人則是一名長有四個腦袋的怪人,彷彿是神廟中軒轅黃帝的四面塑像,每個腦袋各面向著一方,雖然腦袋上的五官與尋常人無異,但是一眼可辨認出他是妖怪種族的。真照心知毗留博叉的所在的是赤木泥犁部,因此那四頭妖怪很明顯就是赤木泥犁的大酋頭了。   雅力圖臉上的喜色重新收斂起來,它緊緊盯著真照,試圖從真照的臉上神情辨別出他言語中的真偽,只是這時候真照不帶一絲表情與它默默對望著,讓它並沒能看出什麼倪端來。   「竟然帶回來,那如今黃金箭在哪裡?」雅力圖輕聲的問了一句,可以聽得出來,它的言語中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真照很清楚的知道,在暗黑地城中的那把金色小箭,肯定就是那封神榜無疑,因為他此時心念只需略微一動,仍可使那封神榜的咒文清清楚楚的浮現在心頭,不過若要問黃金箭在哪裡,他一時間實在不知該怎麼作答,因此他聞言不由一窒,又現出了遲疑的神色。   雅力圖見狀臉色固然立即轉冷,而那吃過真照的虧的毗留博叉也不失時機的斥道:「莫非你要欺瞞靈尊不成?那黃金箭如今到底在何處?」   先前真照心中還未有準備,這時聽見「欺瞞」兩字,心念極快一轉,立即半真半假道:「那黃金箭如今就在這裡,邪神該不會不知道黃金箭究竟是什麼東西吧?」說話時,他一手按在了自己胸懷處示意。   在所有人錯愕的眼神中,雅力圖眼中突的一亮,隨即難掩興奮的大笑了起來,道:「好,你果然是拿到黃金箭了……你說,你需要什麼,只要你為本尊解開了封印,本尊自會滿足你的要求。」   其實真照剛才只是這麼一瞬之間就已經想到,那雅力圖當年被封印在寧古塔下,又怎會不知道黃金箭是怎樣的一件東西,若是這時候胡謅騙它,萬一讓它看出破綻只會自討苦吃而已,倒不如隱隱約約的「據實」說了,再以此周旋更好。不想他在這般心思之下說出了先前的話兒,果然那雅力圖也知道黃金箭的來歷,真照心中不禁暗道了一句「好險」,又不慌不忙的說道:「我雖然拿到了黃金箭,只是卻仍沒有找到解開封印的法子,你倒要容我細細想想才成。」   雅力圖也不知道真照說的是真是假,側頭沉吟了片刻,才道:「好,本尊也不逼你,你便留在這裡好好想想吧!」   毗留博叉聞言立即急道:「靈尊,這小子分明是要拖延時間……」雅力圖擺了擺手,打住了毗留博叉的話兒,道:「本尊自有分寸!」說時又轉頭對真照和毗多聞兩人道:「本尊給你們三日時間,若是到時還找不到打開封印的法子,本尊定會殺了你們。」話兒說到後來,已經是冰冷無比。   真照朝著毗多聞使了個眼色,連忙答應著走到了一邊去。   兩人尋了個乾淨地兒坐下,真照立即默運起精靈召喚術將之前在時間之壁中遇到的事兒,一五一十的對毗多聞說了。毗多聞聽完真照的經歷,也未曾想到竟會如此匪夷所思,不由得好半晌都說不出話兒來,只是默默的低頭思索。   真照見狀不敢說話分了她的心,連忙默想了一遍那封神榜上的咒文,好要尋找到封印雅力圖的法子。要知真照雖然得了那封神榜,可是他從未修習過東方仙術,也不知道該怎麼去用上面的咒文,因此任由著那些金光閃閃的咒文不斷從他腦海中流過,他卻是半點頭緒也沒有。正自想時,突然聽見那邊的毗沙門道:「靈尊,屬下已經找到了那永恆之湖的源頭了。」   明明白白的聽見「永恆之湖」和「源頭」兩個要緊的字眼,真照不禁心中一動。之前他早就好奇於多羅吒和毗沙門所說的「縹緲峰上的源頭」這事兒,隱隱間他亦覺得其中會與那鏡月湖有些關聯,因此這才一路跟隨著多羅吒和毗沙門進到幽山深處種這蠻荒之地來,不想這時候終於聽到心中牽掛的事兒,他頓時就豎起耳朵暗自留意起來。   多羅吒見毗沙門搶先一步說出了找到源頭,並且一字不提自己,心中暗罵了一句,連忙上前說道:「靈尊,那永恆之湖的源頭就在縹緲峰上,那日屬下察覺到有一股靈氣在縹緲峰上發散出來,因此便上去查看,果然發現了永恆之湖的源頭。」   雅力圖臉上露出喜色,詢問道:「那源頭真的找到了?」   多羅吒和毗沙門兩人異口同聲道:「真的找到了。」   雅力圖點了點頭,讚道:「你們兩個果然能幹,遲些本尊便將亡靈寶典傳給你們。」   多羅吒和毗沙門一聽,臉上頓時露出了喜色,一起拜倒在了地上,大呼了幾句阿諛奉承的話兒。一旁毗留博叉和毗流離聞言臉色一變,眼神中頓時都有嫉恨之色。   雅力圖揮手讓多羅吒和毗沙門兩人站起身來,轉頭對那四部大酋頭道:「你們四部想得到些什麼,說出來吧,只要你們今後都聽命於本尊,本尊一定會滿足你們的要求。」 第九集 2 幽湖(上)     真照暗自留意著那邊各人的神情,他看見當雅力圖說完那句充滿誘惑力的話兒之後,那四部大酋頭的眼中立即都閃過了歡喜和慾望交雜的光芒,心中不禁一動,不由想起雅力圖除了想要得到黃金箭,不知道找那鏡月湖又是為的什麼。   雅力圖似乎也察覺到那四部大酋頭臉上的細微變化,又加了一句道:「本尊向來守諾,說出你們的要求吧!」它的話兒愈發說得誘人了。   四位大酋頭聞言顯然都無不意動,各自側頭沉吟,倒是那黑水麒麟的蛇人首先說道:「我們黑水麒麟部是南方水神的後裔,我們要的是擁有整個南蠻的川流湖泊。」   雅力圖嫵媚一笑,和聲道:「你們黑水麒麟部想要的東西就這麼簡單麼?本尊應承你了。」   那蛇人聞言大口的吞了一口唾液,雖然雅力圖這時候是人族的模樣,但是她那充滿挑逗性的眼神,那散發著野獸氣息的舉動,無不讓那蛇人感到有些意動神搖,心裡面湧動起最原始的慾望。   當然,雅力圖的誘惑並不是止於黑水麒麟部的蛇人,其餘三部的大酋頭顯然也被它弄得兩眼放光起來。   那白山豬龜的牛頭獸人搶上前道:「我們白水豬龜要得是南蠻所有的山地和丘陵。」他說話時,臉上現出了一副急切的神情,彷彿他所說的事兒已經在他心裡思想了千萬遍,是他心中夢寐以求的事兒。   雅力圖又是一笑,嘖嘖道:「這對本尊來說不過是小事兒一樁罷了,就算你們想得到的是天下的山地和丘陵,本尊也可以滿足你的。」   要知幽山之中的這四個部落,時代在這蠻荒之地繁衍生息,由於未經戰亂,隨著各部人數的不斷增多,為了這幽山的一草一木,平素它們之間都會不時生出爭鬥,互不相讓,因此得到更大更多的生存之地就成了他們頭等重要事兒。   聽到雅力圖的話兒,那牛頭獸人自然歡喜不已,而剩下兩部的大酋頭眼見前面兩部都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他們不禁也都急急的將心中想要的說了出來,幾乎是異口同聲。   「我們赤木泥犁部要的是南蠻所有的原野。」   「我們黃土破鼎部希望可以得到南蠻所有的森林。」   聽見他們的要求,雅力圖自然都一口應允了,同時它也讓四部的大酋頭跪下立誓日後都將聽命於它,那四部大酋頭得到了雅力圖的承諾,便都恭順立誓為雅力圖效命。   真照在一旁看著他們的舉動,撇去對雅力圖的惡感不說,那四部大酋頭為了心中所欲而屈膝於雅力圖的作為,也不禁讓他心中突然生出了一陣厭惡之感。   待到那四部大酋頭都「信誓旦旦」之後,雅力圖又道:「本尊脫出封印之後,便會讓你們得到想要的東西。」微微一頓,它接著道:「首先本尊想要你們做的,便是讓你們四部都到那永恆之湖去,為本尊守護住它。」   真照聽了雅力圖的這話兒,也無心再聽下去,默默思量著它為何如此著緊那永恆之湖,想著想著,心中的疑慮益發盛了起來。想著想著,他突然醒起那封神榜中提到的異界通道的咒文,連忙運用精靈召喚術對一旁的毗多聞以心語道:「他們說的那永恆之湖是怎麼一回事兒?」   毗多聞正思量著真照之前在時間之壁中的遭遇,苦思著那黃金箭的奧妙,這時聽見真照的話兒,便愕然回道:「那時間之壁時通往鬼域的道路,傳說上古時創世神造出它來收留所有生靈死去的魂魄,裡面擁有了無窮大的空間和永恆的時間,不僅如此,永恆之湖還是通向無數異界的共有通道,只是卻被創世神以絕大神通給封印住了。」   真照聞言思索了片刻,心中默默回想封神榜中的咒文,恍惚間似乎隱隱把握到了一點什麼線索,只是卻並不清晰,那情形就如同有一件事物不斷在眼前晃動,但就是怎也看不清楚。   想了好一會兒,真照終於頹然放棄了心中所想,又朝毗多聞問了幾句關於永恆之湖的事兒,並將那封神榜的咒文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毗多聞聽了真照所說的咒文,又是半晌說不出話兒,只覺得那咒文生澀難明,遠遠超出了她所能懂的。   他們兩人又哪裡知道,封神榜乃是創世神造出來記載封印和空間奧秘的神物,說它是實物,它又並不具有實體,說它只是一堆咒文,但它卻又是創世神留下的實實在在的東西。   其實那封神榜本身便是便是一句咒文,創世神將這句咒文存放在了那暗黑地城裡,只有魂魄才能夠進入的幻境之中,當進入幻境的生靈得到了創世神留下咒文,隨即受到咒文的作用,並更進一步得到封神榜。   那封神榜由於是神物,不僅不同於東方仙術,而且也不同於暗黑魔法或者毗多聞所知的暗巫術,擁有者封神榜的生靈要弄清其中每一句咒文,那若是不窮其一生之力,只怕也是不能的,因此創世神造出封神榜之時,已為這件神物加持了獨特的咒法:封神榜只有擁有者能用,而且擁有者即便不明白其中咒文的含意,但是只要用對了咒文,封神榜便能使那咒文生效,發揮出巨大非常的威力。   不過,若是擁有封神榜的生靈全然不知咒文的含意,那也不可能用對咒文,因此得到它也只是枉然。可歎這個時候,真照碰到的恰恰就是全然不知道咒文的含意的煩惱。他不但對各類咒法完全沒有涉獵,而且對東方仙術也只是知道一些簡單的皮毛而已,因此封神榜這時對他來說,也只是一件好看而不中用的事物而已。   毗多聞對真照所說的那幾句咒文思索了良久,知道其中記載的都是有關於異空間的咒文,她雖然不能全盤明瞭,但也將自己知道的對真照細細解說了一遍。   東方仙術與暗巫術區別極大,真照對毗多聞所說暗巫術絲毫不懂,聽著聽著只覺像是在聽天書一般,只覺其中離奇之極、詭異之極,聽完思索了好一陣腦瓜子裡仍是一頭霧水。   不過真照雖然懶散,但到底生性極是好強,愈是難做的事兒他心中便愈是想做做,因此就著毗多聞所說的,他又小心翼翼的問了幾個疑難之處。毗多聞聞言想了一想,便又以所知道的一一答了。   兩人這麼一番對答,都是以心語「默默」交流,不知不覺間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當他們再次留意到大廳裡面的情形時,那雅力圖已閉目睡在了石榻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著了,而那四大部落的大酋頭則全都走了,只剩下多羅吒、毗沙門等四個亡靈族人分別靜坐在四面,默默的盯著真照和毗多聞直看。   真照動了動身上的筋骨,看見身旁不遠處放著一桌飯菜,四周打量一下,料想那飯菜該是給他和毗多聞準備的,因此也不客氣,站起身來走過去,就要大吃一頓。他抓起一塊不知是什麼獸類做成的烤肉正要往嘴裡放,毗多聞突然過來拉住了他,也不知道毗多聞低低的念誦了一段怎樣的咒文,只見那些飯菜都慢慢浮現出奇異的黃色光芒,毗多聞細細查看了一遍,這才滿意的朝真照點了點頭。到了這時,真照醒起了之前看見多羅吒使用過的貝蠱,知道他們亡靈族善於下蠱,心中讚歎毗多聞小心謹慎的同時,也暗暗對自己罵了一句「莽撞」,這才小心翼翼的下箸去吃。   兩人吃飽喝足,真照又對毗多聞請教起封神榜上那些咒文的事兒,毗多聞也都盡其所能的答了,兩人如此一問一答,餓時便吃,困時便睡,不覺間便已到了雅力圖所說的三天之期。   「異空間中擁有永恆的時間,被封印在裡面的生靈就擁有了不死的生命,若是像雅力圖這樣力量強大的怪物,世上生靈通過結契借取它的力量,那它們在結契者的眼中自然就成為了神的存在。」   真照默默的思索著,這三天之中,經過毗多聞竭盡所能的解說,再加上他原本便是悟性極高之輩,真照終於對暗巫術有了一定瞭解。雖然僅僅這樣還不能完全明白封神榜上那些咒文的用途,但到底對於相關的那幾句咒文,他算是開始摸出些門道了。   「神?」真照心中嘲弄的一笑,「『封神』一詞就是將像雅力圖那樣力量強大的怪物封印到不同的異空間去,讓他們在其中流浪,不能逸出。」   不過讓真照想不通的是,封神榜如此神物,但封印住雅力圖的黃金封印卻似乎施展得並不完全,反而經過數千年之後,讓邪神雅力圖在封印之下慢慢逃逸了出來。   撇開這一點疑慮,真照終於知道雅力圖之所以要找到永恆之湖的緣由,因為要破解開它的封印,讓它從異空間回到世上,那永恆之湖是最容易打開的一條通道。   「看來它早就知道了永恆之湖才是破解封印的關鍵了!」想到這裡,真照不得不暗叫了一句「好險」:籍著封神榜的力量,再加上那永恆之湖,要打開通向雅力圖所在異空間的通道,這就是解開封印最好的方法。   雅力圖要多羅吒等對鏡月湖的靈力極為敏感的不死族精靈尋找它,為的定然就是從封印裡出來……「它知道永恆之湖的用處卻不說破,那分明是想看我是不是要誆它。」經過三天的思量,循序漸進地,真照漸漸想明白了雅力圖的意圖,他又自結合了封神榜裡所記載的咒文,心中終於是有了計較。   「三日之期已經到了,你找到解開封印的法子了麼?」正自真照和毗多聞仍在不斷交流著心中所想,雅力圖似乎突然從冬眠中回醒,自那石榻上坐起身來對真照道。   真照這時已經打定了主意,應道:「破解封印的方法也不是沒有,只是那日聽得你找到了永恆之湖,想解開封印,就要到哪兒去才成。」   雅力圖會心一笑,到了這時,它顯然已經相信真照知道了解開封印的辦法,因此嫵媚無比道:「好,那本尊便讓你到永恆之湖。」   雖說心知雅力圖是個怪物,但是真照仍被它這一眼秋波打得心中一跳,待他定下了心神,又聽雅力圖道:「不過,她要留在這兒。」說時,它用手指了指毗多聞。   真照一愕,回頭去看毗多聞,正好毗多聞也向他望來,只是那麼一瞬的功夫,真照的心底間就傳來了毗多聞的心語:「你便依了它吧,只要能重新封印住它,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他們兩人這麼一遲疑,雅力圖就已經看在了眼裡,媚笑道:「你也不必擔心,只要你為本尊將封印解開,本尊一定不會動她一根毫毛的。」   真照衡量了一下眼前的情勢,心想橫豎都是個死,這時若是不從了雅力圖,只怕也沒了最後一博的機會,因此便一咬牙道:「好,我就把她留在這兒吧!」說這話兒的時候,真照又用心語對毗多聞道:「你放心留在這裡,我一定會如你所願將這怪物封印起來,到時你自然就沒事兒了。」   兩人默默對望一眼,怎麼說他們兩人「患難」相處了多日,而且還結了契,心中到底相互存著些特別的感情,因此這時眼中都帶著些憂愁和不捨。   雅力圖留意到他們的神情,心中確定真照不會丟下毗多聞不管,自然也就更加放心,便對多羅吒等人道:「你們四個陪他一道到那永恆之湖去,途中要小心應付,莫要怠慢了。」   思量了一下雅力圖的言中之意,多羅吒等人知道雅力圖是讓他們看住真照不出岔子,同時也要好好照護他,心中都不免有些不忿,只是這時真照握有解開封印的關鍵,因此他們都狠狠的盯了一眼真照,也不敢多說什麼。   真照心中好笑,可是這時候卻也沒這心情,又和毗多聞用心語說了幾句,等到多羅吒等人也都準備妥當了,他才低聲的對毗多聞說了一句「我走了」,便轉身頭也不回的隨著多羅吒四人往塔外走去。毗多聞望著真照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那甬道的拐角處,心中不禁暗暗禱道:「遠不死之神祐他修補好封印,讓他……讓他平安無事……」   烈日當空的幽山,草木顯得更加繁盛蒼鬱,真照等人這一路從寧古塔往縹緲峰走,彷彿遊山一般,比較來時到底悠閒了許多。或是因為來時太過匆忙未曾看清,真照只覺得幽山中的景物獨特,果然與中原地域有著極為不同之處。   多羅吒等人見真照行得不緊不慢,也不作聲催促,只是遠遠的走在他的身側,不過他們之間或是因為歷來有隙,因此一路上各走各的,相互間極少有言語。   數日之後,他們又來到了白山豬龜所居住的山谷中,四部的大酋頭早就在這兒等候多時。眾人會合一處,四部大酋頭各率領了數十名部落中的精壯者隨他們一起朝那縹緲峰進發。   又過了數日,一行人終於望見了孤高依然的縹緲峰,真照這時重回「故地」,雖然只是短短一段時日,但是心中卻恍如隔世一般。 第九集 2 幽湖(下)     「永恆之湖的源頭在哪兒?」來到這兒,一向極少說話的毗流離突然朝多羅吒問道。   多羅吒手指著縹緲峰的半山腰,得意道:「源頭就在那兒,不久前我來到這兒,發現上面有一股靈氣散出,便到上面查探,果然就發現了源頭的所在。」   真照隨著卡比拉進過那被封印在地底的永恆之湖,知道入口處的確就在縹緲峰的半山腰上,只是不知多羅吒所說的靈氣散出究竟是怎生一回事兒,因此不禁好生奇怪。   永恆之湖對於亡靈族精靈來說,等於是一個大寶庫,因為永恆之湖是通往鬼域的道路,他們若能從中獲得大量的靈魂,那對亡靈法術的修行將有莫大的裨益,因此毗沙門、毗流離和毗留博叉幾乎是異口同聲道:「那快走吧!」   眾人慢慢朝縹緲峰上行去,真照雖知金利來的營地就在另一面,可說是近在咫尺,可是這時候卻也無法回去,只能緊緊的跟著多羅吒等人。   隨著多羅吒穿行與山林之間,不一會兒就已來到了一個隱蔽山洞前,真照略一打量了四下的環境,卻見這個多羅吒所說的永恆之湖的入口,並不是那日卡比拉帶著他去過的水潭,心中不禁生出詫異:「莫非這兒也能通到地底去?」正想細細朝那山洞打量時,卻聽多羅吒對眾人道:「這個山洞之下就是那永恆之湖,我們從這裡面走進去,要走好長的一段路途。」   毗沙門等人早就急著看看那永恆之湖到底是怎生一個模樣,這時未等多羅吒說完,便當先搶入了山洞之中。真照見狀微微一笑,在多羅吒之前行入了山洞裡面,剩下四個部落的大酋頭跟著魚貫進入了其中。   一個接一個火折子將狹小的山洞照得如同白晝,真照比多羅吒等人走得稍後一些,他暗自留意一下山洞中的情景,見那山洞之中雖然曲曲折折,但是洞道不斷朝下,看來還真是可以通向那永恆之湖的,這不禁讓他暗歎:「想不到這山洞果然能夠去到永恆之湖,比起那天跟著小卡從水潭進去,可要省力許多了。」   因為洞道曲折,所以路程顯得長了許多,一行人走了幾乎一日,卻還未有見到多羅吒口中的永恆之湖,若不是山洞之中也不見有什麼岔道,毗沙門等人心中便要懷疑多羅吒認錯道兒了。休息了一陣再次前行,又走了約莫半日,他們終於看見了鏡月湖。   在廣闊和神奇的洞天之中,鏡月湖依然靜靜的發放著柔和的白色光芒,沒有一絲聲息,但凡第一次見到這般情景的人,沒有不張目結舌,為此感到心中震撼的。眾人之中除了真照和多羅吒,其餘的數十人都呆呆的站在原地四處打量了好一陣子,這才回過神來。   多羅吒似是有些得意的「欣賞」了一遍毗沙門等人的神情,才嘿然道:「這永恆之湖的確隱秘,要是毫無頭緒的尋找,只怕即便花費一輩子的功夫,也休想找得到。」多羅吒這囂張話兒一出,得到的自然是毗沙門等人的怒目相向,不過怎麼說他到底是尋到了鏡月湖的入口,因此他們一時間卻也奈他不何。倒是一旁的真照聞言後暗道了一句「這也未必」,便再不去聽他說什麼。   真照瞧了瞧山洞四下的情形,只見進來時那山洞的洞口正好處在了兩塊極大的石鐘乳柱後面,若不是仔細查看,還極難發覺那鐘乳石後還有這樣一個神秘山洞。轉眼又朝鏡月湖週遭望去,真照心中突然想起了那方刻有《天魔古蘭經》的玉石,雖說天魔功只有擁有魔靈皇族心核的人才能修煉,但是他仍不禁想道:「那玉石若叫他們看去,便不妙了。」趁著眾人沒有留意,他邁步往記憶中那玉石所在的位置走了過去。   走得沒有幾步,就到了那日看見玉石的地方,可是奇怪的是這時他卻看不見當日的那塊玉石,原來在那位置上空空如也,彷彿這鏡月湖畔從來便沒有那塊玉石一般。真照走過去細細查看,仍是看不出有什麼倪端,心中驚詫更甚,實在怎麼也想不明白,一時間不禁呆在了原地。   其實他哪會知道,那日他第一次進到這鏡月湖畔,將玉石中的「魔氣」全然吸入體內,那玉石的內裡就已分崩離析,化成了粉末。待真照出了這個巨大洞天之後,玉石的外表終於慢慢脫落,使得整塊玉石通通化成了細小的粉塵,飛散在湖畔各處,也正是因為這樣,玉石僅存的一點「魔氣」才會散發了出去,讓那多羅吒察覺,從而尋到了這裡。   真照正疑惑不定時,多羅吒等人發覺他走得遠了,便也一起來到他這邊「護」著他。毗留博叉看見真照臉上的神情,還道他是愁於無從解開封印,不由冷笑道:「這兒已經是永恆之湖,你這就為靈尊解開封印吧!」   真照回過神來淡淡的看了一眼毗留博叉,心知終於是到了放手一搏的時候,他活動了一下頭頸的筋骨,將心中的「雜念」統統驅出,又默默回想起那封神榜上相關的數段咒文來。   真照因為受惠於那崑崙神像中的功法,這時功力較之先前又高出了許多,毗留博叉被他這樣一眼看得心中一跳,也不敢再對他催促,只是嘴裡不服的冷哼一聲,當下怏怏的和毗沙門等人,還有那四大部落的數十人散於真照的四周,為他「護法」。   過了好一陣子,真照自覺一切都已準備妥當,心中暗自向天禱告了一句「保佑保佑」,便開始沉聲吟唱出一段晦澀難明的古怪咒文來。   「陽動而行,陰止而藏,陽動而出,陰隨而入,陽還終始,陰極反陽。物之所造,天之所生,包宏無形,化氣先天地而成,莫見其形,莫知其名,謂之神靈……」   真照還是首次施展封神榜中,吟唱咒文之中,他只覺得身上有一股彷彿真氣一般的熱流自頂門急湧而下,不斷流向他的全身各處,只是那熱流流動的感覺與真氣的流動並不相同,它並不是依著各處經脈流轉,而是順著自己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筋骨、毛髮不斷蔓,直至全身。   真照的身上慢慢亮起了乳白色的聖潔光芒,那光芒與鏡月湖中散發的白光儼然是一樣的,他此時的心神全部都放在了吟唱咒文之中,卻也沒有留意到自己身上的變化。突然之間,平靜如鏡的鏡月湖面有了一絲波動,湖面漸漸亮了起來。同時,真照也感覺到體內的那股熱流過後,身體開始變得有些輕飄飄的,不能著力……緊接著,他的雙足神奇若斯的離開了地面,身子竟在不知不覺間懸浮起來。   其餘眾人看見鏡月湖和真照身上出現的異像,臉上無不露出了驚訝莫明的神情,他們突然都生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彷彿這時真照已成了神的化身。   鏡月湖面上的光亮更甚,而且漸漸的開始出現波浪,湖水中心極快的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似乎那湖底之下還藏著什麼怪異的東西。   真照整個兒飄到了鏡月湖的正上方,他睜開雙眼四下張望,心中也不禁為眼前的情景大吃了一驚。不過他不敢間斷念誦咒文,只見隨著咒文不斷從他的嘴裡誦出,那湖水中間的漩渦就愈發的流得急了。不到一陣的功夫,漩渦中心處現出了一個黑色空洞,那空洞之中看不到一絲的光亮,而且還透發出幽森的氣息,轉眼之間,整個鏡月湖畔就變得寒風陣陣。   「……陰符者,私志於內物應於外,若合符契,故曰陰盛神法五龍。」   真照堪堪將那咒文誦完,突然只聽得那湖心的空洞之中傳來了一聲長長的、如同野獸一般的嘶叫,一個巨大的怪物頭顱漸漸出現在了那空洞之中。   「雅力圖,是雅力圖!」真照心中猛地一跳,清清楚楚的看見那和寧古塔中壁畫一般無異的邪神模樣,真照當即就知道,自己終於如願的打開了黃金封印。   其實那黃金封印在封神榜中稱為禁神陰符,是封神榜中最高階的封印咒文之一,它能借用地母為符,打開世上最是陰寒的異空間,然後將被施咒的生靈封印其中,無論多麼強橫的生物,只怕也不能掙脫開以地母做成的陰符,從那異空中再次回到世上。只是不知為何,當初封印住雅力圖的禁神陰符卻施展得並不完全,這才讓雅力圖在經過了極漫長的年月之後,又再次從那陰寒的異空之中回來。   經過幾日間與毗多聞一同思量,真照心知要重新將雅力圖封印,就必須先解開封印讓它出來,然後才能再對它施展另一個封印術,因此這時候真照首先要做的,就是解開雅力圖的這個黃金封印。   眼見第一步已經成功在望,而那雅力圖也就要從那異空間出來,真照心中不禁有些患得患失起來:「不知等一下能不能如她所願,再將這怪物封印住呢?」想時,毗多聞那期盼的眼光不自覺又浮上了他的心頭,不禁使他心頭一緊。   「桀……噢……」雅力圖那長長的嘶吼一聲比一聲高亢,從那嘶吼聲中,可以聽出其中包含著的興奮和瘋狂。   真照重新飄回到了岸邊,待他站定身子,他已經可以看見雅力圖巨大的身子在鏡月湖中露出了泰半。與那寧古塔中的壁畫一樣,雅力圖長著一個如同章魚一般的身形。它的腦袋巨大得有八九人高,上面長滿濃濃的蛇發,每一根蛇發上的毒蛇都張牙吐信,不斷滴下涎液。   親眼看見雅力圖的可怖模樣,且不說那四部的大酋頭和他們的那些手下被嚇得兩眼發直,嘴裡不斷叨念著:「惡鬼,惡鬼啊!」就連多羅吒、毗沙門等不死族的精靈也都駭得臉色大變。   隨著雅力圖不斷從那鏡月湖中升起,它身下的觸手也慢慢從湖水中伸了出來,正自眾人未回過神時,雅力圖突然將它其中的一條巨大的觸手伸了過來,一下繞住了黑水麒麟部的一名蛇人的身子,緊接著那蛇人還未來得及叫出聲兒,雅力圖便將他拋進了口中大嚼起來。   橫變突生,誰也未曾料到,那雅力圖的大口猶在咀嚼那可憐的蛇人,他的另一隻觸手又向著赤木泥犁部的另一人捲了過去。 第九集 3 封神(上)     「吃人?」只是轉瞬之間,四部眾人無不大驚,眼見雅力圖的觸手又自伸來,他們紛紛向著四下逃逸,以免被它纏住。   多羅吒、毗沙門等人雖然為了追求強大的法力而跟隨於雅力圖,但是畢竟從先輩處聽說過雅力圖的邪惡,這時眼見雅力圖活生生將四大部落的人吃下肚去,臉上立即就變了顏色,心下都暗自小心提防。   雅力圖的身子整個兒逸出了水面,以它那大山似的體型,它的頭部剛好抵在了整個洞天的頂部,而它的觸手則蕩著波浪狀追逐著逃竄的四部眾人,四大部落一下子就作了「鳥獸」散。   不到一陣子的功夫,四部眾人又被吃了十餘人,那四個大酋頭眼見手下兒郎一個接一個被雅力圖拋進口中,無不狂怒的叫罵起來,咬牙切齒中大概是說雅力圖不守信諾之類的話兒。只是這時雅力圖有如未聞,它一邊發出陣陣狂笑,一邊不斷淋漓盡致的咀嚼著口中「美食」,還不時叫道:「五千年了,好久沒有吃到這麼可口的東西了。」   那四個大酋頭身邊的兒郎急速減少,他們眼中都可看見悔恨和痛心之色。雖說他們之前向雅力圖臣服時那充滿貪慾的嘴臉已經使真照厭惡非常,可是這時候聽見四部眾人不斷發出的慘叫,真照還是禁不住生出了些惻忍之心。   倏忽之間,又有五、六名黃土破鼎部的人被雅力圖吃了,那飛在半空的翼人大酋見狀心中一急,不及閃避雅力圖向他伸去的觸手,當即被纏了正著。只聽見雅力圖得意道:「世上的所有生靈都必須無條件臣服在本尊的腳下,你們四個小小的部落又憑什麼來和本尊說條件?」陰陰一笑,雅力圖又道:「待本尊將你們統統吃下肚去,這樣才能回復體力,然後從這個山洞中出去,哈哈……」   真照聞言一凜,知道眼前的事兒再也拖延不得,雖然經過之前的施法後他的體力仍未回復,可這時把心一橫,當下便低聲吟唱起早便牢記心中的咒文。霎時間,他的身子又自發放出奇異的光芒,只是那光芒並不是乳白色的,而是刺目的金黃色。   雅力圖肆意大笑中,正要將那黃土破鼎的大酋頭放進口時,突然感應到了一些令它不適的氣息,轉頭去看,卻見金光閃閃中,真照正在凝神念誦著什麼。一種熟悉的感覺立即湧上了雅力圖的心頭,它的臉色猛然大變,隨手將那翼人大酋頭甩到了一邊,指著真照厲聲道:「你……你在做什麼?」   真照也無暇理會雅力圖的話兒,口中仍自極快的吟唱著咒文,在這個時候他絕對不容人打斷自己。轉眼之間,他身上的金光更甚,很快的,他的身子再次離開了地面,懸空飛起。   雅力圖看著真照身上的變化,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麼,不禁暴怒道:「你……你想再次封印本尊?本尊要殺了你!」說時,他咬牙大吼一聲,身下所有的觸手同時朝著真照揮來。   眼見雅力圖那巨大的觸手就要迎面掃至,真照身上突的又生異像:只見他身上大部分的金光慢慢凝結成形,化成了一片片金色的盔甲,護在了他的週身上下。緊接著,古怪之極的事兒發生了,雅力圖的觸手只接近到真照三尺開外的地兒,便立即被反彈開去,全然不能觸及真照的身子。   那黃土破鼎的大酋頭被雅力圖重重拋到地上,回過神來時恰好看見真照身披金甲,盪開了雅力圖的觸手,這不禁使他眼光突的一亮,跪在地上大呼道:「金甲神,他是金甲神啊!」   其餘三部的大酋頭聞言一凜,一齊朝著真照看去,果然發現真照儼然就是一名身披金色盔甲的金甲神人沒,霎時間,那三部大酋頭都跪了下來,口中大呼「金甲神……金甲神」。   四部眾人看見他們的大酋頭都跪了下來,頓時哪裡還有猶豫,也跟著跪在地上朝真照那面膜拜,心中不斷感謝金甲神顯靈來打救他們。   對於四部眾人舉動,多羅吒、毗沙門等人都感到有些茫然,不過他們身為各部的大祭師,倒是知道四部對於傳說中的金甲神極為崇敬。   原來在幽山四部的傳說中,數千年前曾有一名披著金甲的神人出現在他們的先人面前,命他們永世守護在那寧古塔週遭。那金甲神說塔裡藏有一件聖物,絕不能讓旁人得去,否則就會引來天災,因此幽山四部世代都供奉金甲神,並且遵奉他的旨意守護在那寧古塔週遭不曾離去。這時四部眾人看見真照披著有如傳說中的金色盔甲,跪拜禮敬也就理所應當的事兒了。   「他怎麼會是那金甲神?」多羅吒、毗沙門等人精通亡靈法術,自然看出真照正在施展是封印術,只是他這時身上的變化實在讓他們心驚不已。   四部眾人朝著真照膜拜之時,真照卻一點也不知道,因為他此時正苦苦的支撐著雅力圖一次又一次的攻擊。雖然在緊要的關頭,那突如其來的金色盔甲護住了他的身子,可是雅力圖的觸手每一次掃來,都讓他全身巨震一下,使得他體內氣血翻騰不已。   隨著真照口中咒文的不斷吟唱出來,鏡月湖上的白色光芒再次亮了起來,湖水不斷翻騰之中,鏡月湖的中心處一個漩渦由小到大正自慢慢形成。雅力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讓真照念完咒文後,會出現什麼樣的後果,只是這時候它初從陰寒異空中出來,身上法力未曾回復,因此在封神榜的神力之下無從掙脫,只得像是發了狂似的吼叫著,那八隻觸手不斷揮舞而出,接連掃向身處半空中的真照。不到一陣子的功夫,四下的鐘乳石柱被它掃得紛紛落下,塵土碎石頓時瀰漫了整個洞天。   眼見湖中的漩渦越來越大,真照喉中一甜,終於忍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鮮血淋漓飛散,胸腹處翻騰的氣血也平定了許多,真照顧不得調氣療傷,拼著身上傷勢愈重,猛地一咬牙,高喝出咒文裡的最後一句:「盛神法中有五氣,神為之長,心為之捨,禁神之所以歸諸道。」   話音剛落,湖中漩渦的中心處立即生出了一個彷彿能夠吞噬光亮的黑色空洞,那黑洞深處猛地刮出一股極大的旋風,纏到了雅力圖的身上。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雅力圖被那旋風吸住,似是極為害怕的大聲嘶吼著。它這時也顧不上理會真照,身下那八隻觸手緊緊纏繞在岸邊較為巨大的鐘乳石柱上,勉力支撐著不讓那黑洞的吸力將它吸下去。   先前四大部落被雅力圖吃了二十餘人,這時他們看見雅力圖驚懼交加的模樣,無不感到解恨非常,拍手叫好之餘對著真照更是誠心膜拜。   多羅吒、毗沙門看見真照施展出來的封印術又要將雅力圖封印起來,心中都是驚恐莫明,他們幾個花費了數十年的光陰為解開雅力圖的封印而四處奔波,怎麼也想不到真照的法力竟然高強如斯,一時間也不知道到底該如何是好,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黑洞之中的吸力越來越強,那雅力圖巨大的身子也被一分一分的吸入其中,他原本的叫罵聲突然一變,變成了那之前在寧古塔時那嫵媚女子的聲音,對真照苦苦哀求道:「你放了我吧,我什麼都答應你,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真照在空中不帶絲毫感情的看著雅力圖,說道:「我連你這樣的怪物都可以制住,還有什麼做不到?」   雅力圖聞言一窒,身子又被黑洞吸入一分,急忙又道:「你如果把我放了,我願和你結契,永遠聽命於你,我的主人。」   「結契」二字一出,真照不禁想起了毗多聞,封印雅力圖之心更堅,哈哈笑道:「我一向只與美女結契,並不需要你這樣的怪物,你還是回到屬於你的地方去吧!」   那黑洞越張越大,雅力圖不斷掙扎著,它的眼中已經可以看得見絕望的神色,可它仍不斷向真照嘶吼道:「放了我……我不要回到那裡,我不要再回到那個孤獨黑暗的地方,放了我……」   真照冷眼看著雅力圖不斷沉入湖中,只餘下半個頭顱出來,突然靈機一動道:「你不會孤獨的,讓我找些人來陪你吧!」說時,他口中又自念誦出一段短短的咒文來。   就在這時,一旁的多羅吒、毗沙門幾個突然感到身子被一股吸力吸住,大驚失色之下,已被那股吸力拉扯著飛向了雅力圖身處的黑洞之中。   「不要啊……」多羅吒首先大叫起來,只是未等他把話兒說完,他已經先雅力圖一步整個兒落入了黑洞之中,緊接著,毗沙門、毗流離也一一落入了黑洞之中。   雅力圖自那毗留博叉飛過它的面前之時,突然一口叼住了毗留博叉的身子。不過一霎那間,也不知道雅力圖使了個什麼手段,只見它張嘴猛地一噴,竟將毗留博叉整個兒拋出了鏡月湖,落在進來時的那個山洞前。   真照還未來得及回過神來,就看見雅力圖整個兒沉入了黑洞之中,而那黑洞一下子也消失不見了,只餘下鏡月湖中的那個漩渦慢慢變緩。他再轉眼去看那毗留博叉,卻吃驚無比的看見他仿若無事般站起身來,隨即他更說出一番令真照大驚失色的話兒來:「本尊一定會再回來的。」說話時,毗留博叉的聲音竟與之前雅力圖的一模一樣。   話兒一說完,毗留博叉也不敢有片刻停留,轉身便極快的往山洞裡鑽去,行動間極是迅速。真照未曾想到自己竟會弄巧成拙,急忙飛落地下,想要追上前去,可是雙腳才剛剛踏地,身子便已一個踉蹌跌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要知道真照連續施展封神榜上的兩段咒文,都是極為消耗體力的法術,再加上施法時苦苦抵禦了雅力圖這許久,早就受了不輕的內傷,先前凝神對敵時還不曾發覺,可這時候一鬆勁兒,便再難支撐下去,不由得坐在地上再難動彈分毫。   那四大部落眾人看見真照身上的金甲漸漸散去,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麼,但是也知道那雅力圖算是被他制住了,等到看到真照坐倒在地上,不禁都一擁而上。   真照先前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雅力圖處,也沒有留意到四部眾人對他跪拜的情景,這時候才想起洞天裡還有這些蠻人,心中不禁大叫糟糕,暗歎道:「想不到制住了雅力圖,卻要死在這些蠻人的手裡。」   真照心中正自著急的盤算著脫身之策時,不想那四部眾人來到他的面前,不但沒有對他動手的意思,而且還將他的身子扶著坐正之後,一起在他面前跪拜磕頭,口口聲聲大呼著「神尊化身」一類的話兒。   真照見狀不禁一奇,雖然心中不明其中所以然,但是也知道自己的性命算是無憂了,因此只是靜觀其變,免得多口露出了破綻。 第九集 3 封神(下)     好不容易待到四部眾人叩拜完,那黃土破鼎的翼人大酋頭首先說道:「神尊,我們黃土破鼎部世代都供奉您,這回多虧得到了您的庇佑,才能救回我這一命啊!」說時,他又連連朝真照叩了幾個頭。   那黑水麒麟的蛇人大酋頭道:「都怪我們幾個瞎了眼睛,竟要去信奉那個怪物,好在神尊您並不怪罪我們,救回了我們的性命。從今以後,我們一定誠心追隨神尊。」   那白山豬龜部的牛頭大酋頭也接口道:「是啊,都怪我們冒犯了神尊,以後我們一定誠心追隨神尊。」說時,一個大巴掌甩在了臉上,頓時腫了起來,看樣子竟極是後悔。   那赤木泥犁的妖怪大酋頭見其餘三部的大酋頭都說了話兒,也不甘落後,大聲道:「神尊,我們赤木泥犁部從今往後就跟隨在您的身邊了。」   真照聞言好奇萬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突然成了他們四大部落的「神尊」,不過聽得他們的言中之意,倒是誠懇之極,便順水推舟道:「那你們都起來吧!」四部眾人先前見過他大顯神通,心中對他極是信服,這時聽見他這麼說,無不聽從,連忙都站起了身。   真照隨手招來那白山豬龜部的牛頭大酋頭扶起自己,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牛頭大酋頭小心翼翼的扶起真照,恭聲道:「我叫古爾丹。」   真照點了點頭,又望向一旁其餘三部的大酋。那黑水麒麟的蛇人似是較之餘人更懂得察言觀色一些,立即上前躬身道:「我叫索斯。」那翼人見狀,伸出右手橫放胸前,行了一個極特殊的禮,道:「我叫咆哮之翼。」剩下那赤木泥犁部的妖怪則略一躬身,道:「我叫刑天。」   不知是不是生活在蠻荒之地的種族較之外面各族少了許多禮儀客套,真照只覺他們話語間都甚是直接,心中對他們的惡感頓時減去了不少。緩緩站起身來,真照看了看那鏡月湖,只見這時湖面上早已經變得風平浪靜,一如之前般散發著淡淡的白色光芒,只有從那些跌落湖邊的鐘乳石塊,才可看出這兒發生過極為激烈的打鬥。   真照想起之前毗留博叉逃去時的異狀,心中不禁有些惴惴,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暗道:「到時要好好問問毗多聞才成,看看到底是怎生一回事兒。」一念及毗多聞,真照轉念又想起了毗多聞還在寧古塔中,這時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心中不禁有些著急起來,對古爾丹說了一句:「我們這就離開這兒吧!」當下便和四部眾人一起從那山洞走出。   因為真照和四部中十餘人身上有傷的緣故,他們一行人比較進洞時走得慢了許多,這一趟一直走了一天一夜,他們才重新回到了地面。   走了這許久,真照一直沒有機會運氣療傷,體內的傷勢便愈發的重了起來,待到終於出了那山洞,他也顧不得許多,急急尋了一塊乾爽的大石上坐下,靜靜的運功療傷。   四部眾人見他如此,也不敢上前打攪,只是小心翼翼的散坐在四處休息,為他們心中的「金甲神」作守護之責。   不過一陣子的功夫,真照就進入到了那紅蓮迦葉功法的妙境中,混混沌沌的失去了通連外物的知覺……不知不覺間,他的身後化出了一個極大的崑崙神幻像,那幻像不斷變換著各種各樣奇特的姿勢,極是威風逼人。   四大部落眾人眼見真照的身上出現這樣的異像,無不大驚而起,定定望著他。適逢獸靈信奉的崑崙神乃是三眼猿靈獸人的形象,與四部中的獸人算得上是同一種族,因此四部眾人又都以為是真照這位活生生的「金甲神」顯靈,頓時紛紛跪下叩拜不已。   好一番靜坐療傷之後,真照只覺那紅蓮迦葉的功法實在是奇妙之極,只是一陣子功夫,他的傷勢就有了極大的好轉。站起身來四下打量了一下,他才看見那四部眾人都跪在地上緊緊的望著他,眼中充滿崇敬無比的神色,不禁哈哈一笑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古爾丹連忙將先前看見崑崙神像的情景說了,似是看到什麼激動人心的事兒。真照心知肚明的暗自一笑,也不說破,側頭想起山的另一頭便是金利來的營地,暗道:「如今幽山之中的事兒已了,倒也該回去了。」當下便默運起精靈召喚術召那雨夜梧桐過來,隨即又急急的用起精靈召喚術查問毗多聞的安危。如他所願的,因為雅力圖的本尊再次被封印,它在寧古塔中的分身自然也就煙消雲散,毗多聞已經出了寧古塔,正往縹緲峰這邊趕過來。   約莫一個時辰以後,雨夜梧桐出現在了真照的面前,而緊跟在她身後的,還有帥明傑、鍾炎武和金利來商團的一隊親衛。雖說只是分開了短短的二十餘日而已,但是對於真照來說卻難免有些「如隔三秋」的感覺,待他看到帥明傑等人,頓時便擁上前去,緊緊的抱在了一處。   金利來中眾人自那日從卡比拉嘴裡拿到了真照的字條,便一直沒見他回來,這些天來他們心中早已擔心不已,這時候好不容易得到了真照的消息,帥明傑原本還想責罵真照兩句,可是當他一看到真照平安無事,原本準備好的說辭立即便拋到了九霄雲外,只是一個勁兒的說道:「好兄弟啊,你可把大夥兒急死了,如今看見你平安無事,那便好了,那便好了!」   一連番相見時的親熱話兒說完,真照又向帥明傑等人介紹了一下四部眾人的身份,只是礙著四部眾人在場,卻沒有把有關雅力圖的一節說出。帥明傑等人早就留意到這二十餘個蠻族打扮的獸人、妖怪,待聽到了真照的介紹,又見他們神色間對真照極是恭敬,不禁都暗自詫異不已,不知道真照究竟是如何收復這些出了名難纏的蠻族人。   說得一會兒,帥明傑發現了真照嘴角的血跡,擔心道:「兄弟,莫非你身上受了傷?」   真照知道自己的這位大哥對己的情義極是深重,心中感動之餘連忙搖了搖頭道:「不礙事兒,只是小傷罷了。」   帥明傑點頭拍了拍真照的肩膀,轉念似是想起了什麼,又道:「我們這就回營地去吧,營地裡還有一個人等你許多天了。」   「等我?」真照微微一愕,脫口問道:「那人是誰?」   帥明傑神秘兮兮的笑了一笑,道:「我這時也不說了,等回到營地你便知道了。」   真照看帥明傑的樣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說的了,因此也索性不問,當下招呼過古爾丹等人,一道向著營地行去。   縹緲峰上的山道陡峭,並不適於馬匹行走,因此一行人只得緩緩朝山的另一邊步行過去,當他們就要抵達營地時,真照再次看見了卡比拉。   大概是因為嗅到了真照的味道,卡比拉早早的就在營地外不遠處等著,待見到了真照,一下子便朝著他撲了過來,還不斷用舌頭舔著真照的手。多日不見這隻大傢伙,這時得見,真照心中也是歡喜非常,因此笑著抱起卡比拉好不親熱。   快步回到營地中,還未來得及走進營地大廳和司馬子亮等人見面,帥明傑就已經急急的拉過真照,低聲道:「兄弟,你先不要忙著去見司馬先生他們,有人已經在你的營帳等著你呢!」   真照一愣,疑慮的望了一眼帥明傑,正要問話兒,帥明傑卻一把將他推往他那營帳的方向,道:「不要亂想了,你先回營帳去看看,便什麼都知道了。」說罷,他便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真照呆立於原地好一會兒,怎也想不出帥明傑說的那人到底是誰,搖了搖有些茫然的腦袋,當下大踏步向著自己的營帳走去。   掀開帳們走進帳中,首先聞到的是一股撲鼻而來的蘭花香味,真照心中一動,急忙用搜尋的目光想著帳中望去,卻見一名華衣女子背著他坐在了帳中的圓桌之前,那有若刀削的香肩竟是那麼的熟悉。   真照心頭猛的跳了一跳,他的呼吸也禁不住加重了許多,緩緩的向前邁出一步,他的腳輕得似乎是害怕驚走了什麼……「蘭若,是……是你麼?」   那女子聞聲調轉頭來,眼中滿是企盼之色。   黛眉如畫,面若春花,額上一枚小小的金色紋飾,那一副可令天下男子心魂俱蕩的容顏,豈不正是真照分別已久嬌妻的蘭若麼?   「蘭若啊,真的是你!」真照實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曾經令自己夢徊魂牽的人兒,如今竟然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跟前。   蘭若的臉上似乎也露出了些許意外,只是很快的,她便嬌呼了一聲「照哥哥」後,急急的有如一團香風般撲進了真照的懷中。   兩人分離了許久,這時才能緊緊的抱在一處,想想真是仿如隔世,因此千頭萬緒憋在心頭,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良久良久,真照輕輕放開蘭若,和聲道:「你瘦了,只是……只是卻更是漂亮了。」   蘭若伸出手來碰了碰真照那只有如玉石的眼睛,又摸了摸他左手那只空空如也的袖子,眼淚倒是禁不住落了下來,道:「照哥哥,你的手……」   真照微微一笑,道:「只要能護得大家平安無事,那手沒了便沒了,況且如今又能見著你了……」   蘭若顯然已經聽說過真照的事兒,聞言忙緊緊的環腰抱住真照的身子,搖頭打斷他道:「照哥哥,從今往後蘭若再也不離開你了。」   真照笑著應了一聲,問起了一些蘭若分別後的事兒,蘭若又一五一十的對他說了。原來蘭若自從和真照在咸陽一別後,便回到了玉門關,每日都在等候著真照過去提親,可是一連數月,卻不見真照西來,派人打聽,才聽到了真照擊殺了西戎的血魔蒙木言,並且得到了秦皇的賜婚的消息。聽到這個消息,蘭若自然高興無比,因為秦皇已經將她賜婚給了真照,她和真照兩人便可名正言順的結為夫妻了。   過了不久,蘭若又聽到真照在四國會盟中奪得了武魁稱號的消息,還未來得為此歡喜,緊接著又聽到了秦皇遇刺身亡的事兒,而真照也為此叛出了秦國……後來蘭若央求父親派出軍中密探四處打聽,才得知真照到了卡多雷來,因此便與父母不辭而別,隻身離開了玉門關,尋到卡多雷來。   真照心知蘭若這一路來經歷風塵,定是吃了不少苦頭,心中感動之餘輕輕捧起愛妻的臉,道:「從今往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蘭若甜蜜一笑,緊緊摟住真照,心中已有些「苦盡甘來」的感覺,只覺這半年來的路途奔波,無論如何也值得了。   又是良久良久,蘭若似是想起什麼要緊事兒,輕輕推開真照,微笑道:「我們家裡還有一件喜事兒,你想不想知道?」   「我們家裡?」自從慕容血在咸陽死了以後,真照一直處於不安定的境地當中,許久沒有聽人說起「家」這個詞兒了,這時聽到蘭若的話兒,心中又是一陣感慨之餘,也不禁微微一笑,柔聲問道:「我們家裡能有什麼喜事?」   蘭若「噗哧」一笑,輕輕的用手指戳了戳真照的鼻子,道:「你呀,一點心眼兒也沒有,又怎會知道紅影姊姊已經懷有小寶寶了?」   真照聞言一愕,恍惚間才猛地醒起「小寶寶」的意思,大叫了一聲「真的」,一邊左右看了看,便要出帳而去,一邊急急問道:「阿影呢?阿影如今在哪兒?」說話時,眼中分明可以看得出歡喜之色。   蘭若笑了一笑,挽起真照的手臂,說道:「紅影姊姊如今已在大廳裡等著你呢!」說罷,便和真照一同出了營帳,朝著營地的大廳行去。   兩人才走進大廳,真照就看見司馬子亮等一眾金利來商團的骨幹,一個不少的坐在大廳裡,很快的,真照發現李紅影坐在了主席稍側的一個位置。真照略一點頭與眾人招呼了一聲,也顧不得眾人的目光,大踏步走到了李紅影的面前,歡喜問道:「阿影,你懷了小寶寶了?」   李紅影未曾想到真照會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問這樣的事兒,臉上微微一紅,又瞥了一眼無疑是「告密者」的蘭若,才低低的應了一聲「是」。   真照一聽,當即便哈哈大笑起來,轉過頭來道:「大哥,我要做爹了。」他這時候歡喜之極,算得上是逮到誰便和誰說,恰巧帥明傑就在他的身後不遠處。   真照和李紅影的對答,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頓時紛紛上前向真照和李紅影兩人道賀。真照也不曾有過做爹的經驗,這時不禁只是一個勁兒的笑著,傻乎乎說起了什麼「同喜同喜」之類的話兒,不過心中著實歡欣不已。   自從反出大秦以來,幾經風浪,也只有到了這個時候,真照才終於有了些「志得意滿」的感覺。 第九集 4 商道     一番歡欣過後,未等司馬子亮等人開口相問,真照就搶先一五一十的將發生在這二十餘日的事兒細細的說了出來,就連那時間之壁中經歷也詳詳盡盡的說了一遍。   眾人靜靜聽完真照的話兒,好半晌都作聲不得,只覺真照在那幽山之中的境遇未免太奇,尤其是時間之壁一節,甚至還牽涉到了軒轅逸、原始迢和神我行等四靈守護神,實在讓人有些匪夷所思。   真照見眾人沒人作聲,心知自己所說也確是駭人聽聞,不禁苦笑道:「這些倒霉的事兒都讓我給碰上了,只怕說了也教人難以相信啊!」   司馬子亮聽見真照這麼說,微微一笑後道:「大人在幽山裡面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兒,實在是子亮始料不及的,不過子亮認為大人這回非但不倒霉,反倒是得到了大大好處。」   真照聽完眼睛一亮,道:「還有好處?我得了什麼好處了?」   一旁的蘭若一直沒有作聲,這時聽見真照的話兒,想想後隨口說道:「幽山中那四大部落對你如此信服,豈不是大大的好處?」   真照和其它人還未回過意來,司馬子亮心中倒是立即一動,轉眼打量了蘭若一眼,他怎也想不到眼前的這位夫人竟能夠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由得暗讚道:「這女子真是非同尋常啊!」想時,他又接過蘭若的話茬兒道:「夫人說得極是,大人收復了幽山中的四大部落,那我們得到的好處便多了。」   司馬子亮清了清嗓子,繼續道:「這頭一件好處就是我們多了許多兵力。蠻族人大多身強體壯,是出了名能難纏的,大人得到了他們這一個助力,我們豈不是又多得了一個兵源?這第二件好處,就是幽山自古以來就是巴蜀通向拓勿平原的一條捷徑,只是由於外人顧及於其中的猛獸和蠻人,這才不敢行走幽山。如今大人既然制服了這些蠻人,那我們自然就可以光明正大在幽山開山辟路,不用三數年的功夫,往來巴蜀的商隊必然都會投靠我們的,只有在我們的護翼之下,他們才能夠順利的經過幽山通商兩地。」   眾人到了這個時候,終於明白了司馬子亮所說的好處究竟指的是什麼。真照細細想了想司馬子亮的話兒,心中越來越覺得極有道理,當下叫來了那古爾丹等幾個四大部落的大酋頭,詳盡的問了一些他們部落中的事兒。古爾丹等人對真照的態度極是恭敬,每每有問,必然一絲不漏的回答出來,不到一會兒的功夫,眾人就已經大概瞭解到了他們四大部落的狀況。   四大部落的人數差距極大,那白山豬龜部約莫有六千餘人,全都生活在那大山谷中,部中青壯男子大約有兩千多人,其餘的皆是婦人孩子。黑水麒麟部乃是蛇人部落,部落中人生性喜歡近水而居,部中約莫有一萬餘人,部中男女都能打仗,可算得上是「雌雄皆兵」。黃土破鼎部是翼人,部中人數算得上是四部之最,大約有三萬餘人,其中青壯男子就有一萬多,部落現在居於幽山以北的密林中。剩下的赤木泥犁部,部落中的人數與白山豬龜部相差不大,大約也有六千餘人,只是極為奇特的是族中大半為青壯男子,居於南方的較為平坦的林地中。   雖說四部人數相差懸殊,只是戰力卻是差不甚遠,就拿那白山豬龜部來說,因為白山豬龜部乃是獸人的部落,部落中的青壯男子雖然少了些,但是他們個個都是體力駭人,常常對上其餘三部的男子,都可以以一敵眾。而那黃土破鼎的翼人雖然人數眾多,可是因為體質較為單薄,需得到了叢林茂密的地兒才能發揮出他們的空中優勢,因此在尋常相鬥中倒是三個翼人也奈何不了一個白山豬龜部的獸人。   接著,司馬子亮又朝那四大部落的大酋頭問了一些幽山通往拓勿平原的事兒,他們也都據實回答了。又說了一陣,真照讓古爾丹等人退了下去,司馬子亮沉吟一會兒,說道:「從幽山通往拓勿平原的路上並沒有什麼山川河流,我們可以派人與他們四個部落一道,將那通商的山道開出來……」側頭略微想了一下,司馬子亮又道:「我們商團中囤積起來的糧食先拿出來用在開闢山道上,過不了幾個月,只需幽山的新商道開闢出來,那時又是作物收成之時,我們便有足夠的銀子收購糧食了。」   眼見真照點頭答應,司馬子亮便也朝大廳內眾人分派要做的事兒,縹緲峰這邊營地的事兒有真照、帥明傑和司馬子亮三人定奪,已經沒有什麼大問題,而商團中的買賣則由宇文樂暫時看著,熟知經營和財務之道落雲和胡學言兩人,首當其衝便成了開闢新商道的主要人選。不過雖說是要開闢山道,但其實他們要做的,也只是將擋在道路上的一些樹木砍伐掉而已,其中花費不了什麼功夫,因此落雲和胡學言兩人也都欣然領命了。   這日晚些時候,真照又與四部的大酋頭「商量」了一下開闢山道的事兒,以真照這時候的「威望」,卡爾丹四人自然言聽計從。再加上真照言明了日後會給他們提供足夠的糧食,他們就更是歡喜不已了,連夜便啟程回到各自的部落居住地,去調集人手過來。   ……   九月,縹緲峰顯得格外涼爽,山上許多草木早早的便已凋零殆盡,靜靜的等候著另一個春季的到來,雖然這中間的時日還極為漫長,可是為了看到一個新的春日,這份等待倒也值得。   高大的縹緲峰上,真照正焦急不安的在自己的屋子前來回走著,這時候對他來說,苦苦的等待著一個消息便是他心中的全部。   「照哥哥,你別這麼緊張,老是這般走來走去,搞得人家心都亂了。」   真照看了一眼面帶埋怨的蘭若,長長歎了一口氣,終於無可奈何的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可他的嘴裡仍在嘟囔道:「這事兒我又怎能不著急?」   帥明傑恰巧坐在真照身旁,聽到了他的話兒,心知自己的這位兄弟平日雖然是整個山城的話事人,可是私底下,卻仍有些少年心性,因此便笑著安慰道:「兄弟,你不需這麼緊張,紅影妹子她定不會有什麼事兒的。」   真照聽了帥明傑的話兒,這才肯安靜坐好,可是不到一陣,他又站起身來,來回在那屋前走著,嘴裡不斷說道:「怎麼這麼久還沒行,怎麼這麼久……」   好一會兒,突然只聽見營帳傳出一聲極是響亮的嬰兒啼哭聲,真照的身子猛的一震,轉頭去看了看蘭若和帥明傑,欣喜道:「你……你們聽到了麼?」   蘭若和帥明傑臉上滿是歡喜,聞言也都點了點頭。   又過了一會兒,屋裡走出一名中年婦人,對真照等人賀喜道:「奴婢恭賀主上,夫人她生了個大胖小子,如今母子平安,等著主上給小公子起名兒呢!」   真照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朗聲道:「我有兒子了,大哥,我有兒子了。」   真照歡喜無比的給了那婦人賞錢,便和蘭若、帥明傑一同走進屋子裡,只見這時李紅影如脫力一般,早已沉沉的睡了過去,額上滿是汗渣子,而旁邊的一個婢女的手中,則抱著一個肥肥白白的嬰兒。   那嬰兒顯然是剛剛沐浴過,全身上下漫著一股香氣,他一看見真照三人接近,竟手腳不斷伸張亂動,極是討人喜歡。   真照一把抱過兒子,對蘭若嘿然笑道:「這小子,可真夠沉的。」   帥明傑在一旁逗了逗那嬰兒,笑問道:「我說兄弟,你可為他起了名兒沒有?」   真照聞言先是一愕,隨即想了一想後道:「嘿,這孩子不叫別的,就與他義父叫同一個名字,真明傑。」   帥明傑也是一愕,隨即抱過那嬰兒,哈哈笑道:「好,這孩兒從今往後便是我的義子了。」說時,他又相得的與真照對望一眼,兩人同時放聲大笑起來。   看過新出生的兒子,真照與帥明傑一道縱馬來到了山城之外,望著那遠近各異的山林風光,真照只覺胸中暢快無比。   帥明傑回頭望了一眼日漸完善的山城,自豪的對真照道:「兄弟,你看看我們的山城,再過得一個月,只待西邊的城牆壘好,那即便有數萬軍馬來攻,也奈何我們不得了。」   真照聞言暗自一歎,想想一年多前初到南蠻來的情形,心中著實是感慨萬千。自從商團花費了四個月的時日開闢了通往拓勿平原的新商道,商團的得益便漸漸的顯露了出來,而且賺得的錢銀還在成倍增長中。   商團籍著新商道將拓勿平原和巴蜀平原的特產來回運送,只是僅僅的四個多月間,利潤已經高達千萬,在這種財力的支持下,商團不斷收購兩地的糧食囤積幽山之中,又花費極大的人力建造縹緲峰上的山城,此時縹緲峰上的山城已經和之前木造的營地不可同日而語,可以算是初見規模了。   「大哥,前兩日司馬先生和我商量,說要為咱們的山城起個名兒,我想了一下,就喚作布達拉城吧!」心中想起雨夜梧桐親近的笑容,真照又微笑道:「那布達拉在他們精靈的言語中,解作天上的明珠,我覺得挺順口的。」   帥明傑想了一想,也沒有什麼異議,點了點頭道:「便叫做布達拉城吧!」微微一頓,他又接著道:「前日宇文樂自斯里蘭卡又送來了一千多人,其中許多是工匠,我和鍾統領尋思著要造些守城的器械出來,已經將那些工匠送到後面的製造場去了。」   真照心知山城的外城是圍繞著整個縹緲峰建起的,鍾炎武所說的製造場,則不在山城內裡,而是在縹緲峰面向幽山的一面。那製造場是金利來商團安置收容工匠技師的場所,他們為山城的建成負出了極大的勞力,因此相對於尋常的難民,他們要受到更好的待遇。   真照聽完帥明傑的話兒,點了點頭道:「這些事情有大哥作主,我便放心了。我現在擔心的是,眼前的事兒真會如司馬先生前日說的,商團如此快速的變大,會惹來斯里蘭卡和卡多雷兩個城邦的麻煩,我們在這兒建城的事兒,只怕也瞞不了多久了。」   要知巴蜀平原各城邦間的戰爭,如今大致已經平復了下來,相繼於斯里蘭卡敗給了卡多雷後,亞特蘭大又向卡多雷挑起戰端,但是交戰不久,實力相差懸殊的亞特蘭大也提交了降表,因此巴蜀這個時候是大致是由黷武派城邦佔據了上風。可是話兒又說回來,雖然戰爭結束了,但戰爭過後給各城邦百姓帶來的影響卻是極為深遠。打了敗戰的城邦且不去說,即便是打了勝戰的城邦裡,各處也紛紛出現饑暖難顧的難民潮。   這半年以來,真照的金利來商團,在各城邦中大力吸納難民,使得商團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擁有了三萬餘的人口,而且商團又在各處提高價格大量收購糧食,並且神不知鬼不覺的運進巴蜀以外的商品,獲得極大的貿易利潤,這一切一切大手筆的活動,若想要奢望能瞞得住各國的執政大公,只怕未免有些「欲蓋彌彰」了。   司馬子亮很清楚這些,真照這時也是心知肚明,雖然即便是卡多雷和斯里蘭卡會因為這樣派出大軍前來進犯,山城憑著近萬兵力,再加上四大部落的兵力,也有了足夠的實力一拼,可是由於山城附近和幽山中全是山林丘地,糧食倒是成了商團最難解決的事兒,就算這時候想要砍伐樹木來開墾田地,只怕也並不是短期內能夠解決的問題,因此如何扭轉這種被動的局面,就成了商團最要緊的事兒了。   「兄弟,先別急著犯愁,只要將山城建好,不論出了什麼事兒,我們也可以挺住一陣子了。」帥明傑望了望山城上餘下就要建好的一角,低聲向真照安慰道。   的確,雖然從整個商團的實力上來看,他們還遠遠不如卡多雷和斯里蘭卡,可是若想自保,他們畢竟佔據了極為有利的地勢,除非卡多雷和斯里蘭卡傾其整個城邦之力,不然一時間也絕奈何不了他們這傍山而建的山城。   最重要的是,金利來商團在吸納各處難民到來之時,還讓他們依著縹緲峰造屋居住,並且可以以勞力換取到足夠多的糧食,這一點相比於那些難民在原本所屬的城邦中受寒挨餓,縹緲峰著實成為了難民們的天國。而且在縹緲峰上,真照等人對於各族難民都是一視同仁,並沒有絲毫種族高下之分,這更讓許多難民對商團生出了極強的歸屬感。   真照和帥明傑慢慢勒馬沿著拓寬了的山道慢行,帥明傑指著野豬林外那屬於斯里蘭卡的土地道:「兄弟,我們山城裡缺少的是糧食,聽說如今斯里蘭卡的那位矮人大公,即位不久就敗給了卡多雷,在斯里蘭卡中的威望日益下跌,城邦中也因此亂成了一團,只要我們做好的準備,定能從他手裡得到足夠的田地的。」   斯里蘭卡的事兒真照也曾聽司馬子亮提起過,據商團從青樓聯盟中獲得的情報,斯里蘭卡的大公歷來是由城邦中的元老會投票選出,他們當今在位的夏花大公乃是一位矮人,是斯里蘭卡元老會兩年前選出來的。這位夏花大公之所以能夠得到元老會的青睞,那是因為他的家世極為顯赫,夏花家族的首位祖先就是百年前稱雄南蠻的矮人王——夏花拉拉,只是可惜的是,夏花拉拉大王勇猛和智計的優點傳到了這位夏花大公的身上,實在已經所剩無幾,相反的,這位夏花大公完全擁有了矮人們自古傳承的惡習:貪婪,暴躁,以及膽小多疑。   因此,在斯里蘭卡和卡多雷交戰的初期,雙方還未能分出勝負,這位夏花大公就已經寫好了降表,並且每日拿在手中聆聽軍情,這種讓軍心動搖的行徑,不可置疑的被整個城邦的百姓認為是導致戰爭失敗的直接原因。此外,這位夏花大公在戰敗之後,又整日沉浸在了女色和美酒之中,使得政務公文堆積如山,實在到了令斯里蘭卡上下怨聲載道的地步。   真照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心想斯里蘭卡有這樣一位「出色」的大公,這時候實在沒有什麼事情比這更能令人安慰的了,不過他轉念又想起另一邊卡多雷的那位以精明聞名遠近的司馬琅邪大公,不禁暗自期盼道:「只盼卡多雷那邊能緩上一緩,那便好了。」   兩人緩緩來到縹緲峰後的製造場,製造場就建在山腰的一個平坦處,這時工匠們正努力的把從外面運來的樹木和石塊打磨成各種建城的材料,然後再往前面的山城運去。一眾工匠看見真照和帥明傑來到,立即都停下手上的功夫,躬身行起禮來。   在縹緲峰上,真照儼然就是整個山城的主人,平日商團上下都以「主上」來稱呼他。那些製造場中工匠雖然來到山城的時日長短不一,但是卻都認得真照,再加上他們大都是在街頭飢寒交迫時被收納進來的人,因此心中對真照就更是尊敬無比了。   真照笑著朝那些工匠擺了擺手,讓他們繼續工作,目光又在製造場內四處遊走了一陣後,轉頭對帥明傑道:「大哥,這些天就要轉涼了,購些暖身的布料為他們做些御寒的衣衫出來吧!」   帥明傑哈哈一笑,道:「兄弟你想的與我想的正好一樣,前日我便交代了落雲小子這事兒,工匠們身上穿暖了,做事才能勤快些。」   真照點了點頭,又和那看管製造場的親衛頭領交代了幾句,便與帥明傑一道朝著原路返回。在回山城的路上,真照和帥明傑又順道查看了一下山城建造的各處工地和新兵操練的場所,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這不禁令到真照和帥明傑安心了不少。尤其是那新兵的操練場上,只是幾日不到的功夫,鍾炎武已將這些新兵操練得有了那麼些士兵的味兒,想來假以時日,他們一定更有看頭。   山城之中的近萬兵力,仍以親衛軍稱呼,軍中大體分為御風、獵風、卻風三營,也就是真照從前那三個親衛營的擴充。自秦國跟隨著真照來到南蠻來的那二百餘名老親衛軍們,如今全都成了這近萬親衛軍中統校一級的人物,其中最出色的三人,更是分別成了親衛三營的統領。在司馬子亮這樣「新老交錯」的精心安排下,山城的親衛軍在忠誠方面就不會生出什麼事兒來了,而且在平日的操練之後,這近萬人又可以投入到一些山城的修建中去,也就保證了山城中勞動力的充足。   唯一讓真照和司馬子亮等人不放心的是,這近萬的親衛軍大多是新兵蛋子,未曾經歷過真正的征戰,只怕到了關鍵時候,戰力便要因此大打折扣的。不過同時他們心裡清楚,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了,用鍾炎武的話兒來說,那就是:「這並沒有什麼法子解決,只有反覆操練他們,把不斷的打鬥滲到他們的骨子裡,以後經歷時便多一分機會保住性命。」每每想到鍾炎武的話兒,真照就會回想起當初在函谷關第一次親身經歷戰爭時的情景,那種心境的確不是能夠用言語來描述的,只有經歷過了,才能明白。   另外還有一點,在親衛軍中,極大一部分人乃是類人族,也就是獸人、矮人、妖怪等人種的集合,他們與尋常人族不大相同,這不禁令到軍中多多少少都存著些「種族問題」。不過所幸商團為了吸納到各族的能工巧匠,向來就提倡各族平等,不論是誰犯了軍規,鍾炎武都會秉公處理,再加上親衛軍中大多是收容來的難民,正所謂「人窮心善」,因此倒也沒有什麼大礙。   往山城的內城回去,兩人一路上不斷閒聊,正說得興高采烈時,突然一名親衛遠遠的從前路趕來,一見他們便恭聲道:「主上,帥統領,斯里蘭卡那邊傳來緊要消息,司馬先生請你們立即回議事堂議事呢!」   真照和帥明傑對望一眼,兩人都情不自禁皺了皺眉頭,不約而同的想道:「莫不是剛說的事兒立即就來了吧?」聽完後,兩人朝那親衛點了點頭,當先便縱馬急馳回去。   回到山城裡的議事廳,司馬子亮、胡雪言和落雲等人早就在裡面等著他們,出奇的是,一直在斯里蘭卡經營商團事務的宇文樂也回來了。兩人坐下不久,還未來得及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兒,鍾炎武也匆匆的趕到了議事廳。   眾人按位坐好,司馬子亮朝宇文樂舉手示意,宇文樂便首先出聲把斯里蘭卡那邊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原來這一段由於山城之中的人口劇增,金利來商團不得不在斯里蘭卡大量收購糧食,糧價也因此抬高了許多,而且商團不斷通過「不為人知」的途徑從拓勿運來貨物買賣,也使得斯里蘭卡裡的許多商團和商人受到極大的衝擊,在這種狀況下,商團就難免受到別人的嫉妒。   就在前幾日,也不知道是什麼人經過查探,竟然知道了商團在縹緲峰上建城的事情,還偷偷的上報到那位生性多疑的夏花大公的耳朵裡,這不禁使得夏花大公「勃然大怒」,立即就派人查封了在斯里蘭卡的金利來商團分號,而且還讓宇文樂傳回來消息,說那縹緲峰是屬於斯里蘭卡的土地,讓他們立即將山城讓出來,不然斯里蘭卡一定會派兵討伐他們這種叛逆性質的行徑。   在座眾人聽完宇文樂的話兒,無不露出了氣憤之色,落雲和鍾炎武更是當先罵了起來,說那夏花大公是恬不知恥,竟想過來撿這現成的便宜。   要知這縹緲峰上原本就是不見人煙的地方,從來就沒有聽說過斯里蘭卡有任何官員曾經過問過這兒的事。而且如果真要說起來,縹緲峰更應該是斯里蘭卡、卡多雷和幽山這三塊地方的交界點,因此那夏花大公說的「斯里蘭卡的土地」云云,不過是想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染指新商道這塊肥肉罷了。   帥明傑聽完宇文樂的話兒,冷笑道:「這裡是我們辛辛苦苦建起來,他想就這樣拿去,門兒也沒有。」眾人也正氣在心頭,不禁都紛紛拍手稱是。   司馬子亮微微一笑,道:「這些話兒,只是他一廂情願罷了,我們也不必為此動氣。」頓了一頓,司馬子亮又道:「不過我們商團這些時日來通商道、建新城,實在是犯了『眾怒』。且不說別的,就說開出新商道這一處,只怕那雷神之錘和傲月兩個城邦就首先不能容忍了,若是我們繼續擴大買賣,那他們的稅收得益無疑就會散失更多,所以這時候生出斯里蘭卡這樣的事兒,也並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   經過這許久的相處,真照已經極是熟悉司馬子亮說話的方式,這時聽出他似是言猶未盡,便問道:「司馬先生,那如今我們該怎麼辦?」   果不其然,司馬子亮聞言又接著道:「山城中最缺的是糧食,若想圖謀其餘,我們當前最要緊解決的就是這個問題。如今斯里蘭卡的當政大公是無能之輩,眼前的事兒雖然來得快了些,但我們也只有趁著這個機會,徹底解決掉我們缺糧的事兒,才是正理兒。」   眾人心中正巴不得出口惡氣,聽到司馬子亮這麼說,無不鼓掌叫好。真照早便聽司馬子亮提過,若有機會便要想法子從斯里蘭卡和卡多雷手中,將縹緲峰下附近的土地奪回來,這才是解決糧食問題的最佳法子,因此他也明白了司馬子亮的言中之意。   正想著,又聽司馬子亮說道:「落統領,這回要麻煩你到拓勿平原走一趟,讓胡先生給你多些銀子,多購些糧食回來,只要我們抵得住這一回,日後便不需要擔心糧食的事兒了。」說時,他又詳盡的向落雲囑咐了一些細節。   待到司馬子亮佈置妥當,真照朝那宇文樂道:「你這些日子要讓手下的人多留意著些,看多從斯里蘭卡打聽些消息回來。」宇文樂聽完,忙領命應了。   眾人又商議了一陣山城中的各項事務,這才散去。   仍是九月,距離南蠻只有一江之隔的大唐境內,大唐太宗皇帝正獨自一人坐在洛陽太常宮中。他半瞇著眼睛,不時朝那宮門外望上兩眼,臉上分明流露出一絲期待的神情。   「皇上,臣把您要見的人帶來了。」   好一陣,突然從門外走進來兩人,前面一人是一名精靈男子,他的膚色白皙,頭頸上掛著一串極大的黃金龍頭項鏈,先前那說話兒的人正是他。   唐太宗臉上喜色乍現,隨即又忙用輕咳掩飾,只是卻忍不住問道:「毗留博叉大法師,你身後的這位就是你所說的那人?」   毗留博叉雙目中流露出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陰冷,嘴上卻笑道:「回皇上,這女子就是南蠻雲夢古澤中美人魚族的長公主,臣已經對她施過忘我咒了,皇上可以儘管享用。」說時,毗留博叉輕輕揭開了身後那女子的面紗。   眼見那女子的絕色容顏,唐太宗不及掩飾的深深吸了一口大氣,他慢慢行到那個女子身前,看得兩眼後情不自禁讚道:「果真是國色天香,國色天香啊!」   毗留博叉如願的淺淺一笑,也不等唐太宗說話,便逕自知機退了出去,行時還不忘輕輕帶上宮門。   唐太宗似是對這一切也未有所覺,只是旁若無人的盯著眼前的女子癡癡看著,終於忍不住伸過手去……   宮外悄無人聲,那幾棵楓樹上的葉子早已落得乾淨,顯得那麼零落孤寂,也不知何時開始,天上紛紛揚揚的飄起了細細的雪花,還帶著一陣陣的寒意。   這年的冬天,似乎來得早了一些。 第九集 5 反間(上)     雖然只是一江之隔,江北各地這時都已經開始下起了大雪,但是在南蠻公國的巴蜀平原上,這兒的人卻注定一輩子與雪景無緣了,山野各處儘管較之先前又冷了許多,可看得見的依然還是那山花爛漫的景象,完全沒有北國冬季那般冰雪蓋地的模樣。   阿童木定定的看了看山下的景致,那野豬林裡到處可見由葉子點綴成的黃黃綠綠,倒也極是養眼好看。不自覺的輕輕歎了一口,小小年紀的他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些感慨:對比起一年前,現在能吃飽穿暖,可真算是到了天堂一般了。   阿童木目光轉處,看見不遠處的地上又有一根枯枝,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撿了起來,然後小心放在身後背著的籮筐裡面。對於年僅七歲的小男孩來說,這時候能夠做的活兒,也只有這撿撿乾柴這類的小事情了。   阿童木的目光繼續到處搜索著,耳朵裡聽見遠處那陣陣傳來的呼喝聲,心中又有些不忿起來,想道:「憑什麼達爾文只比我大三歲,就可以去做童軍,可我就要在這裡撿柴火?」想時,阿童木不由又朝那呼喝聲發出的地兒望了一眼,眼光中滿是期盼之色。   「再過三年,我也一定要去當童軍去。」阿童木又一次下定了這個決心,他的心裡面可真是盼望著這三年快些過去才好。   走著走著,突然從遠處馳來了幾匹駿馬,馬上都騎著人,阿童木的眼光突的一亮,極快便落在了領頭那人的身上,只是一瞬間,他滿眼間充滿了崇敬之極的神色,心裡面感到熱乎乎的,也說不清那到底是為的什麼。   「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像他一樣。」阿童木望著那幾匹馬漸漸遠去,心裡還在一直記著騎在馬上那個人的英姿。   看見那人,阿童木的小腦袋中不禁又回想起了一年前的事兒……   那一天冷得要命,阿童木和達爾文相互摟坐在大街上,緊緊的縮成了一團,他們兩個已經整整的餓了一整天了,阿童木並不是怕餓,可是他卻見過從前的小夥伴餓了一整天後,就再也起不來了,死了。   那個時候阿童木並不十分明白「死」是什麼意思,他也是從那些大人們的嘴裡才聽說了「死」這個字,也大概理解到一些「死」字的含義:死就是餓肚子的人睡著以後就再也起不來了。   阿童木還不想死,他還想著每天睡醒後都能和達爾文玩耍,所以他便拉上達爾文硬撐著從山上採來一些紫色的小花,放在大街上叫賣。那一束經過他們兩個人挑選出來的紫色小花兒的確非常好看,可是大街上卻沒有人朝它看上一眼半眼,自然也沒有人搭理他們兩個。   紫色的小花漸漸枯萎,他們的肚子也更餓了,阿童木甚至感覺到自己越來越想睡覺……   「你們知道這是什麼花兒麼?」   那親切而柔和的話語,使得阿童木和達爾文同時抬頭向著那說話兒的人望去。   那人是個年紀不大的男子,他的臉上只有一隻眼睛,原本該長著另一隻眼睛的地方卻覆著一層有如玉石一般的東西,不知為何,雖然他只有一隻眼睛,但是阿童木卻覺得他是自己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你們知道這是什麼花兒麼?」那男子見他們兩個呆呆的沒有回話兒,便又出聲問了一句。   阿童木和達爾文兩人對望了一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帶著些茫然搖了搖頭。   那男子輕輕的歎了一口,緩緩道:「這是桔梗花,它的花語是永恆的愛和無望的愛啊!」說完,又自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阿童木雖然不知道那男子說的話兒究竟是什麼意思,但他卻可以聽得出來,那男子的語氣中帶著許多憂傷。不過這個時候,阿童木也沒有再想這些,他趕緊捧起手裡面的花,對那男子道:「老爺,你要買花麼?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們吧,我們的肚子都餓極了。」   那男子帶著同情的目光看著他們,和聲問道:「那你們的父母呢?」   達爾文回答說:「我和他都是孤兒,爹娘早就死了。」   那男子聞言後側頭想了一想,微笑著問道:「如果我以後都能給你們飽飯吃,你們願不願意跟我走?」   一聽到以後都有飽飯吃,阿童木和達爾文立即就想也不想的答應了下來。那男子見狀笑道:「那你們就跟著我走吧!」說完,他已逕自站起身來。   到了這個時候,阿童木和達爾文才看清楚,原來那男子不僅只有一隻眼睛,在他那寬大的斗篷下,他,還缺了一條手臂。   那天,太陽突然從雲縫中露出了臉來,一縷陽光自那獨臂男子的身上透了過來,射在阿童木和達爾文的臉上,那一剎間,他們只覺得那獨臂男子的身影竟是如此高大,讓他們難以看清……   這一年來,阿童木和達爾文在這縹緲峰上,果然真的如那男子當初所說的,每天都能吃到飽飯,而且還能穿暖。在這裡,阿童木認識了許多和他一樣挨過餓的人:有大人,有小孩,有獸人,有矮人……聽過了他們許多人的故事後,阿童木心裡對那男子就懷上一種奇特的孺慕之情,他時時刻刻都想著等到自己日後長大了,一定要像那男子一樣,因為在阿童木的眼中,彷彿那男子只有獨臂的身軀已經是整個天地間的全部。   「不知道那麼急是為了什麼事兒?」阿童木想起剛才從那男子急馳而過時,看見他臉上的焦急神情,心裡面不禁又犯起了小嘀咕。   真照剛才還在製造場查看由工匠們新造出來的守城器械,中途就聽到了「斯里蘭卡有急報」的消息,因此他又不得不和身邊的親衛們急急的趕回到布達拉去。   回到議事廳,商團中最緊要的幾個人早就坐在裡面等著他。真照一踏進大廳,當下便出聲問道:「斯里蘭卡那邊有什麼消息了?」   司馬子亮輕輕搖了搖羽扇,不慌不忙的回道:「從斯里蘭卡傳回消息說,那夏花大公已經下令派出兩萬兵馬,到我們縹緲峰來剿匪。」   「剿匪?」真照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過細心想一想,卻也放下了不少的心,因為不論怎麼說只有兩萬人就想來「剿匪」,那是遠遠不夠的,因此笑道:「當真只有兩萬人?」   帥明傑點了點頭道:「確實只有兩萬人,可是……」他不無憂慮的頓了一頓,接著道:「不過聽說那領兵,乃是上回與卡多雷交戰時戰敗的克洛夫將軍。」   「哦?」真照聽到「克洛夫」三字,立即就明白了帥明傑到底在擔心些什麼。根據以往從那青樓聯盟傳回來的關於斯里蘭卡城邦密報可以看出,那克洛夫是個極有軍事才能的將軍,雖然說他在上回與卡多雷的城邦戰爭中失敗了,可是那一次戰敗可以說是非戰之過,而是參合了許多政治以及城邦利益方面的原因,況且在與卡多雷交戰的過程中,卡洛夫曾多次擊潰了卡多雷的軍隊,使得斯里蘭卡在兵員上的傷亡甚至還少於卡多雷方面,因此可以看出,這位卡洛夫的的確確是一位善戰的大將。   真照默不作聲的衡量了一下布達拉這邊的狀況,心知自己的親衛軍全是新兵,就算再加上四大部落打勝了這一場,可是如果使得親衛軍受到慘重的傷亡,那也是得不償失的,因此怎樣把傷亡降到最低,這才是眼前所要考慮的事兒。   心中想明白了全盤的形勢,真照又例牌的轉過頭去朝司馬子亮問計道:「司馬先生,你怎麼看?」   司馬子亮皺了皺眉頭,道:「凡用兵者,全軍為上。這回斯里蘭卡派這兩萬人來,我們只要小心應付,要打勝並非什麼難事兒,只是當前要謹慎的是如何保全我們的實力。」   這話兒正好說出了眾人的心思,因此他們也都凝神傾聽。   司馬子亮微微一頓,又繼續道:「如今我們要小心處理的是兩件事兒:第一件是如何去打勝斯里蘭卡的軍隊,這第二件事兒則是要提防另一邊的卡多雷。」   「卡多雷?」真照想了一想,問道:「這些天來,卡多雷那邊好像沒有什麼動靜,這會兒該不會有什麼事兒吧?」   司馬子亮搖了搖頭道:「雖說卡多雷這一次並沒有什麼反應,可是我們卻不能不防。」神秘一笑,他又道:「卡多雷那邊的事兒我已經和蘭若夫人說了,夫人知道解決的方法,主上可以儘管去問就是。」   真照心中一奇,也不知道司馬子亮神神秘秘的和蘭若商量了什麼事兒,正想再問一句,卻聽司馬子亮繼續道:「斯里蘭卡是巴蜀第一大城邦,境內共有百姓二十餘萬,步軍五萬……」   對於南蠻,真照這時候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   南蠻國內城邦極多,每個城邦的人口數量都各不相同,最大的那個黑齒城邦擁有了三十餘萬的人口,而通常一些較小的只有幾萬人,甚至在雲夢古澤等一些蠻荒之地的城邦,更是少到只有數千人。   或是因為城邦與城邦之間常有爭鬥的緣故,在南蠻的各個城邦裡頭,就出現了一種極為奇特的現象,就是城邦中的軍民比例嚴重的不協調。好比卡多雷來說,他的人口只有十五萬,可是城邦中的軍隊就已經達到了五萬,幾乎是整個城邦人口的三分之一,而那斯里蘭卡,人數只有二十餘萬,可是軍隊就已經有八萬了,幾乎佔到了半數。這種畸形的軍民比例常常會造成城邦內裡的負擔極重,因此各城邦又產生了另一種更奇特的解決方式,那就是屯兵的制度。   在卡多雷,除了最精銳的黑甲軍外,其餘的軍隊在沒有戰爭發生的時候,都要被調到城邦各處去從事一定的農務、修建工作,並以此來養活自身。在斯里蘭卡,各個軍隊中除了隸屬於元老院的兩萬斯巴達軍外,其餘的軍隊在平常的日子裡也都要解甲歸田,從事生產。而這一次夏花大公派出來的這兩萬人馬,就是在靠近縹緲峰這一邊正接受屯兵的軍隊。這兩萬「剿匪」軍雖說是臨時組建起來的,不過因為不久前才經歷過戰爭,因此倒也半點輕視不得。   司馬子亮大致說了說眼前那兩萬斯里蘭卡軍的情況,轉眼去看了看眾人,笑問道:「不知道大家怎麼想?」   真照回想了一陣從前家中那老頭子說的兵法,嘿笑道:「現在正屬秋冬季節,草木乾燥無比,只要能把他們引進野豬林裡,我們就放火燒豬。」   帥明傑一聽,也覺得是個好辦法,鼓掌笑道:「這法子好,要是真能成事兒,我們便不需花費吹灰之力了。」   鍾炎武原本是秦國中帶兵的將領,心中也有思量,他想了一想後緩緩道:「這個辦法雖然好,可是我看那卡洛夫不會就這麼輕易的中計了。」   這話兒一說,頓時眾人又都無語了,他們大多看過關於卡洛夫的密報,心知那卡洛夫如此善戰,還能不知道秋冬季節在林子裡會被人用火攻的道理?那未免太說不過去了。眾人想了一陣,倒是那落雲長歎了一口氣,有些遺憾道:「若是那夏花大公不派這各什麼卡洛夫來就好了,要能換個人來,定要叫他變成烤全豬不可。」   「換將?」真照心中一動,轉眼去看司馬子亮,兩人目光一觸,司馬子亮當即便笑了笑,一拍羽扇道:「好,我心中正是想讓他們臨陣換將!」   緊接著,司馬子亮又朝眾人解說了一番心中的計較,眾人無不連聲稱妙,商量了一陣,各人也都紛紛依計行事去了。   真照回到自己的府邸,心中還在尋思著要問問蘭若究竟司馬子亮對她說了些什麼事兒,剛進後堂,就傳來了幾個女子的笑語風聲。真照故意靜立原地聽個究竟,只聽見首先是蘭若的聲音傳了過來:「紅影姊姊,你快看你快看,你看這小傢伙可多淘氣,使勁兒抓人家的頭髮,可疼了的。」 第九集 5 反間(下)     跟著又聽李紅影道:「這小壞蛋兒,比他爹還要折騰人,也不知是怎地了,別的小孩兒總喜歡睡覺,可他卻不,介日要人逗他,不然可就哭個不停。」   真照聞言微微一笑,知道她們倆正在逗那剛滿月的兒子,心中不由得立即充滿了暖洋洋的溫馨之情。正想時,又聽到另外一名女子說道:「紅影姊姊說的真對,這小傢伙可能折騰人了。昨天我抱著他到外邊去玩,他見著什麼都要張手動腳的想要去抓,整整鬧了大半天,後來我帶著他回來,他卻一個勁兒的哭,好不容易才哄得他睡覺呢!」   話音剛落,就聽到另一把比較文靜的聲音說道:「雨夜妹妹,你以後也別再抱他出去了,如今可是緊要關頭。」這女子說話不慍不躁,話兒說出來自有一番讓人信服的氣勢,先前說話的女子聽了立即就笑著應了。   真照又聽了一陣,知道先前說話的那兩名女子就是雨夜梧桐和毗多聞,因為她們兩個都與他結了契的精靈,因此便要遵守契約守護在真照的身邊。可是這些日來,真照每日都在山城之中,他心中覺得老讓兩個如此美貌的精靈女子跟在身側並不是什麼好看的事兒,再加上以他這時候的功力,除非是大陸上的七大宗師出馬,不然想要傷得了他只怕是極難的,是以真照就讓雨夜梧桐和毗多聞分別照護李紅影和蘭若兩人了。   雖然說是主僕的關係,但是平日裡雨夜梧桐、毗多聞、李紅影和蘭若他們四人總以姐妹相稱,這時候聽她們說話,還真是相處得甚為和睦。真照放下心來笑了一笑,大步走進後院去,說道:「阿影怎麼又說我的壞話兒了?」   蘭若、李紅影和雨夜梧桐三人一聽到他的聲音,頓時都抬頭來望,無不露出了驚喜之色,只有毗多聞生性較為深沉一些,眼中的喜色只是一閃即逝。   真照將她們的神情都看在眼裡,含著笑道:「你們都說我那乖兒子怎麼了?」   蘭若聽他的語氣,知道他早在外面聽了許久,便啐了一口道:「都是當爹的人了,還是不正不經的,站在外面偷聽我們婦道人家說話兒,好羞麼?」   真照哈哈一笑,也不與蘭若辯解,逕自過去抱起了她手中的真明傑,逗趣道:「我的好兒子啊,你二娘罵你爹了,你也不幫幫嘴。」   說來也怪,那小小的嬰兒被真照一抱上手,似是認得真照,一雙小手不斷向著真照的臉上抓去,小腳丫子更是用力伸踢,嘴裡還「咯咯、咯咯」的笑個不停,模樣兒極是得意可愛。   真照見了兒子的這副模樣,心中也自歡喜不已,一邊作著鬼臉逗著他,一邊還將他一上一下的拋著,笑道:「好兒子啊,你的日子可比你爹過得舒坦啊!」   李紅影笑盈盈的看著真照的舉動,待聽完他的話兒,「噗哧」一聲笑道:「你說這話兒也不怕叫人笑話了。」   真照又逗了那嬰兒一陣,將他交還到李紅影的手裡,轉頭對蘭若問道:「我聽司馬先生說,他已經對你提過了那應付卡多雷那邊的法子,要我問問你呢!」   蘭若聞言露出個為難的神情,道:「法子倒是有,這不……剛才還和紅影姊姊說呢,只怕你不答應。」   真照聞言一怔,奇道:「有法子我怎麼會不答應?這是為何?你快快說出來給我聽聽。」   蘭若輕歎了一口氣,轉眼與抱著嬰兒的李紅影對望了一眼,緩聲道:「其實辦法簡單得很,只要我們去向那司馬琅邪大公提親就萬事無憂了。」   「提親?」真照更是奇了,有點摸不著頭腦的問道:「我們要提什麼親?為誰提的?」   蘭若露出一副「你這還不明白」的樣子,沒好氣道:「那自然是為你提的。」   真照眉頭一皺,道:「我還要提什麼親?我有你們三個就夠了。」   蘭若和李紅影聽他這樣說,分明是「絕不再娶」的意思,心中不禁都是一甜,同時她們也知道真照之所以說是「有你們三人」,那是將已過世的慕容雪也算在裡面,這語氣中的念念不忘,著實是情深意重。   李紅影暗歎了一口氣,也不想丈夫再想起從前的傷心事兒,忙又轉而言他道:「方纔蘭若妹妹也和我說了,其實讓你去向那司馬琅邪大公提親,也不過是個幌子而已,只要能將他們穩住一陣,那以後的事兒就好推托了。」她小心的抬頭瞅了真照一眼,繼續道:「怕只怕你不肯答應罷了!」   真照這才聽明白了李紅影和蘭若的意思,他默不作聲的慢慢坐下,想了好一陣後,終於搖了搖頭道:「這樣做豈不是想要言而無信?不……不,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不論如何也不能打婦孺女子的主意,這種事兒我不能做。」   李紅影和蘭若同時輕歎了一口,她們早就知道以真照的為人,絕不會答應這樣的事兒,只是失望之餘心中卻也暗自歡欣,因為自家的夫君到底是真真正正的大丈夫。   聽了真照這樣說,蘭若和李紅影也不再去勸他,三人又說了一會子的話兒,真照說起今天和司馬子亮等人商量好的對付斯里蘭卡的計策,蘭若和李紅影不禁都叫妙迭迭。正聊到酣處,蘭若突然對真照道:「照哥哥,你那卡多雷大公府的金牌在哪兒了?拿來吧!」   真照神情愕然的望著面帶笑意的蘭若,待回過意來,才從懷中取出一枚金牌遞給了蘭若,道:「你怎麼知道我有這金牌?」   蘭若把玩了一下那塊金牌,嘻嘻一笑道:「我知道的事兒多著呢!」微微一頓,她又道:「這塊金牌先由我保管著,等我玩夠了,再還給你吧!」   真照也不知道蘭若要那金牌有什麼好玩的,心中只道她這小女兒家花樣百出,便也不以為意,點頭答應了。蘭若心滿意足的將那金牌小心的放入懷中,又繼續和真照、李紅影幾個說笑起來,不到一陣子功夫,院子裡的五人笑語風聲,氣氛愈加和睦起來。   十月的斯里蘭卡城中,氣候漸轉寒冷,巴蜀平原雖然是盆地平原,在南蠻來說算是最暖和的地兒,但是那從北面抵天峽谷吹進來的寒風還是讓人覺得冷颼颼的,因此各處街道上可見的都是蕭條的景象。   「吁……」   又是一陣寒風吹過,夏花大公不自覺哆嗦著打了一個冷顫,心裡咒罵了一句:「這鬼天氣,真是的。」他這時候就站在黃鶴樓上,對他來說就算是要抵受寒風的吹襲,他也要每天到這黃鶴樓上來轉上一圈。   黃鶴樓很高,在樓上也就可以看得很遠。或是因為夏花大公天生就是個矮人的緣故,他特別喜歡站在高處遠望,因此當他一疏通了元老院的眾位元老,登上斯里蘭卡大公的位置,他就立即下令建造起了這座花費不菲的高樓——黃鶴樓。   黃鶴樓在整個斯里蘭卡城中,與其他的建築物比較起來,的確有些鶴立雞群的感覺,大概那黃鶴樓的名字也就是這樣來的了。想到黃鶴樓的名字,夏花大公的腦中不禁又浮現出了元老院首席元老津盛的那張老臉來,「黃鶴樓」這三個字就是他親手題上去的。說起來,夏花大公心底還真是有些懼怕那位半獸人老人,怎麼說津盛在元老院任首席元老已經有三十多年了,他對斯里蘭卡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那老不死的,這一段好像抱病在家呢!」想想津盛今年已經年紀過百,夏花大公真盼望他就這樣一命嗚呼了,這樣才不會有人礙手礙腳的一次又一次限制自己使用大公的權利。咬牙切齒的用矮人語言嘟噥著罵了幾句,夏花大公轉念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兒,心裡面不禁又得意了起來:「不過,就算這回他死不了,很快的他也再不敢對我指指點點了。」   就在前兩日,夏花大公做了一件自認為漂亮無比的事兒,他相信那事兒可以直接提升他以後在斯里蘭卡的威望,因此這兩天心裡總是美滋滋的,人前人後說話的語氣不自覺的也硬朗了不少。   那件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不久前有人向他密報,說是有個叫做金利來的商團在幽山那兒的縹緲峰建起了一座山城,這個商團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樣的法子,竟然開闢出了經過幽山通往拓勿平原的商道。聽到有這樣一條商道的消息,夏花大公自然很快的就聯想到了這條商道能夠給自己帶來大筆大筆的財富,因此他毅然下了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就是要把那個商團建立的山城搶過來,從而佔據那條代表著權利和財富的商道。前幾天,在夏花大公的命令下,準炎將軍卡洛夫已經率領著兩萬西北軍隊向那縹緲峰的方向出發,執行這項在夏花大公看來是簡單無比的人物。   夏花大公有些神馳想像起來,彷彿民眾對他的歡呼和大堆大堆的財富已經是唾手可得的了……想著想著,夏花大公突然在心底的最深處閃過了一絲的擔憂:「這個卡洛夫上回打了個大敗仗,不知道這回能不能夠把事情做好?」   夏花大公似是心中極為矛盾,只見他慢慢的站起身,握緊了拳頭望向西面,他肥胖的身子也努力的伸張開來,好半晌後才突然聽他低聲咒罵道:「不允許,我絕對不允許他失敗!」   最後,夏花大公終於有些無力的坐在了地上,他的目光中仍然充滿了貪婪,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十月下旬的斯里蘭卡城中,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大街小巷上突然傳出了一個令人吃驚的消息,那就是奉了夏花大公的命令到縹緲峰去剿匪的卡洛夫將軍,竟然臨陣投敵了。卡洛夫率領的西北軍團不但沒有依照命令剿匪,而且還在離縹緲峰很遠的地方駐紮了下來,看樣子像是要和匪軍合兵一處,朝著斯里蘭卡這邊打過來。   消息很快就在整個斯里蘭卡傳開,而且還越傳越廣,百姓們無不在談論著這件事兒,各處都顯得有些人心惶惶的樣子。   「你聽到那個消息了麼?聽說卡洛夫和那些土匪的交情好得很吶,他們從小就認識的了,還是結拜的兄弟呢!」   「是這樣的麼?這可和我聽到的不一樣。我聽說卡洛夫是其中一個土匪頭子的親哥哥,你知道卡洛夫的家世麼?他家裡共有五位兄弟姐妹,其中一個最小的弟弟很小就死了,嘿……據說啊,他的那個弟弟現在就在縹緲峰上。」   「這麼說卡洛夫投敵的事情是真的了?那我們斯里蘭卡的景況真的就很糟糕了,還是趕緊逃到別的地方去才是啊!」   ……   各種消息漫天飛傳,不久就傳進了夏花大公的耳朵裡面。   「卡洛夫,卡洛夫,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竟然要背叛我了,也不想想當初戰敗給了卡多雷時我是如何寬容的饒恕你的……」夏花大公不斷暴躁的大罵著,他絲毫記不起當初在與卡多雷的戰爭失敗時,是誰一意要殺了卡洛夫,後來卻被元老院駁回了這個無理的命令。當然在這個時候,夏花大公身旁的侍從們絕不會在他面前提起這一件不光彩的往事,他們只是在夏花大公每大罵了一句後,才搭嘴大加附和而已。   夏花大公聲嘶力竭的罵了好一陣,他終於感到疲憊了,頹然的坐在了那張往日覺得舒適無比的椅子上,氣喘吁吁的好像一頭剛奪完食的野豬。   「大公陛下,我認為您再也不能讓那位卡洛夫將軍任意妄為下去了,您就下令將他調回斯里蘭卡,然後派別的人去剿匪吧!」看見剛生完氣的夏花大公終於又回復了以往的尊貴,一位平常極為得寵的矮人侍從連忙抓住時機提醒道。   「換人?」夏花大公的腦子漸漸清醒了過來,他從那位侍從的話兒中受到了很大的啟發:「對,換人,就是要換人才行!」   夏花大公突然重新站起了身子,頭也不回的朝著正殿走去,彷彿是要處理什麼正事兒,再也不去理會那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的矮人侍從。 第九集 6 換將(上)     等到夏花大公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那矮人侍從這才慢慢的抬起頭來,先前掛在他臉上那諛媚的笑容漸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帶著陰冷的微笑,他的眼中這時分明流露出了一絲得意。   那矮人侍從靜靜的留在原地恭敬的等候一陣,確信夏花大公已經走遠,不會再轉回來,他這才極快的朝著大公府的後院小跑過去,然後靜悄悄的從那兒的後門閃出了大公府。   大公府外不遠處的一條小巷子裡,那兒坐著一個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的年紀並不很大,並沒能讓人感覺到他已經洞悉世事或是閱人無數,因此他的攤子上自然也就無人問津,儘管那兒還有一面寫著「半神半仙」的旗子。   那矮人侍從偷偷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等看清楚了四下並沒有人注意到他,他這才靈巧得好像野兔一樣閃進了那個巷子,直奔到那算命先生的跟前。   「這位大爺,您是要算命麼?」敢情那個算命先生早已經看見了來人,那矮人侍從還沒有近到身前,他就先是笑吟吟的對那矮人侍從招呼道。   那矮人侍從沒好氣的在攤子前的凳子上坐下,毫不客氣的一伸開手掌,沉聲道:「別裝模作樣了,快把銀子拿來。」   那算命先生的眼光一亮,笑著道:「不急不急,只要事情真的辦好了,銀子一定不會少了你的。」說話時,聽他們兩人的語氣敢情是早就認識了的。   那矮人侍從嘿然一笑,伸出去的手好像是要不達目的絕不收回似的,得意洋洋道:「你讓我做的事情已經做好了,如果沒有錯的話,把卡洛夫召回斯里蘭卡的命令要不了兩天就會傳到縹緲峰去的。」   那算命先生聽完顯然很是高興,心滿意足的從懷裡摸出了一個鼓鼓的錢袋,交到了那矮人侍從的手裡,說道:「這裡是我們事先說好的酬勞的一半,等過兩天卡洛夫真的要從縹緲峰上回來,我就會把另一半的銀子交給你的。」   那矮人侍從一把接過那個錢袋,急匆匆的打開它把裡面的銀子仔細的數了一遍後,有些不太滿意的說道:「為什麼不一次過把所有的銀子都給我,我敢保證卡洛夫的這件事情沒有任何問題,說不定大公傳令的使者這時候已經派出去了呢!」   那算命先生似乎並沒有任何不滿意矮人的這份執著和貪婪,他依然保持著笑容道:「不要著急,我決不會讓你吃虧的。」側頭想了一下,他又繼續道:「亞尼先生,你在大公府裡地位真是有目共睹的,既然尊敬的夏花大公面前這麼能說得上話,不知道能不能……能不能再為我辦一件對你來說是不足掛齒的小事兒?」   那叫做亞尼的矮人眼光突地一亮,嘴上露出了渴望的笑容,自誇道:「的確不是我胡亂吹噓的,夏花大公對我實在是信任有加,我對他說一句話兒,頂得別人說上一萬句,你說是不是……」   眼見亞尼似乎要繼續沒完沒了的說下去,那算命先生不失時機的笑著插嘴道:「亞尼先生,你是知道的,只要你能為辦好下面的這件事情,銀子只會更多,更多啊!」   這一句話正好撓到了亞尼的癢處,他立即變得有些紅光滿面道:「你要辦什麼事情,先說出來聽聽。」   那算命先生滿意的舔了舔嘴,然後故意吊對方胃口的支吾道:「這件事兒嘛……這件事兒倒是有些難……」   亞尼焦急的搓了搓手,索性把話兒說直白了:「到底是什麼事情,只要你能出得起銀子,我都一定想法子給你辦到。」   那算命先生看差不多是時候把話兒說出來了,才佯裝著有些為難道:「如果卡洛夫真的從縹緲峰調回來了,那……那縹緲峰那邊就有個空缺兒了,不知道能不能……啊……能不能……」   亞尼看著那算命先生臉上挪揄的神情,他到底是大公府裡的「紅人」,馬上就明白了他那話兒裡面的意思,嘿嘿一笑後,盡量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想讓誰去補那個缺兒?」   那算命先生看看左右無人,彎下身子盡力把嘴湊到了亞尼的耳邊,小聲道:「元力吉內務使的小公子已經到了出仕的年紀了,可是好像還沒有適合的位置呢!」   亞尼是極為瞭解斯里蘭卡官場上的狀況的,他一聽到那算命先生這樣說,立即就回過意來了,心想:「原來你是元力吉府裡的人,嘿,怪不得呀!」想時,他又陰笑道:「搞了這麼久,才知道你是為了元力吉內務使的小公子來的,我還說怎麼就這麼賣力要把卡洛夫拉下來啊!」說完這話兒,他又努力的思索了一下,有些擔心的問道:「元力吉內務使可是不喜歡舞刀弄槍的斯文人,他家的小公子能勝任這樣的武職麼?」   算命先生似乎也不容人置疑那位「元力吉內務使家的小公子」,當下就拍著胸膛保證道:「小公子他從小就立志要成為一代名將,所以拜過很多位有名的武者學習武藝,這一點是不用擔心的。」說時微微一笑,他的語氣突然急轉陰柔,接著道:「最重要的是縹緲峰上的那些土匪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有兩萬正規軍馬頂著,任誰去了都能勝任,元力吉內務使的小公子就更不用說了。還有,這件事情絕不能對別人說起,即使是對著元力吉內務使自己的時候,也不要提半個字兒。」   對於那算命先生話兒裡面說的,熟知官場秘訣的亞尼覺得很有道理,同時對那「不要提起半個字兒」云云也很是心領神會。不過或是由於矮人天生的膽小心思作祟,亞尼前後思量了一下眼前這事兒的可行性,想到「即便最終那元府上的小公子打了敗仗,只要我之前將話兒說得隱晦一些,夏花大公也不會怪罪到自己的頭上」這一點之後,他才敢應聲道:「既然這樣,那我就是試試吧!嗯……不知道這銀子怎麼算?」   那算命先生伸出了兩個指頭,說道:「只要把這件事情辦好了,我可以出前一次雙倍的銀子。」   聽到這樣喜人的價錢,亞尼立即就心花怒放起來,可是眼中的喜芒只一閃即逝,他心中轉瞬之間想到的是:「元力吉是元老院的重要人物,而且他們內務府的油水多著呢!」於是,他故意裝得有些為難道:「這個……這個……唉,有點難說,弄不好是要被大公重責的……」   那算命先生將亞尼神色間的變化全都看在了眼裡,心中也自猜到了亞尼的意思,眉頭故意一皺,沉吟道:「亞尼先生,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這樣吧,我最多能出三倍的價錢,要是還不行,我只好另外去想法子了。」   亞尼一聽那算命先生這樣說,知道價錢已經到頂了,因此也不再多想,一口就將事情答應下來,而且還應承了要這兩天把事情辦妥。商量「好正事兒」,兩人說定接下來聯繫的地點和時間,亞尼又在無人留意的情況下溜出了院子,重新回到了大公府中。   那算命先生孤零零的獨自坐在巷子中,他看著亞尼消失在巷子拐角處的背影,嘴角上漸漸露出了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笑意,想想再過兩天就能順利的把卡洛夫送回斯里蘭卡,心裡面就不自禁的快活起來,暗歎道:「司馬先生的計策果然好使,先在斯里蘭卡到處發放謠言,然後又暗地裡疏通了夏花大公身邊得寵的侍人,這樣就一舉把卡洛夫給打發掉了,真是輕而易舉啊!」   不過,他自然也知道司馬子亮的這一項計策能夠成功,更重要的是要歸功於那一位無能的夏花大公,因為正是由於他的無能,他才會如此輕率的認定商團只是普通的土匪而未加重視,而且又輕率的相信了大街上卡洛夫叛敵的謠言而胡亂換將,因此說來說去,夏花大公簡直就是商團能夠致勝的關鍵。   想到這裡,那算命先生又記起了前些日子司馬先生說起的,關於斯里蘭卡和卡多雷之間的一些歷史淵源。似乎是在兩百多年以前,卡多雷原本只是隸屬於斯里蘭卡城邦的一個小城,後來因為斯里蘭卡接連出現了幾任無能的大公,使得整個斯里蘭卡城邦怨聲迭起,因此才使得卡多雷的司馬屹然大公,也就是如今司馬琅邪大公的先祖輩,脫出了斯里蘭卡,成立了一個新的獨立城邦。當然,在這個過程中斯里蘭卡曾和卡多雷發生了激烈的戰爭,可是因為司馬屹然大公的英明果敢,最後還是戰勝了斯里蘭卡,使得當時在任的斯里蘭卡大公宣告承認卡多雷的對等地位。   「最近怎麼好像沒見斯里蘭卡的元老院有什麼動靜?奇怪了……」那算命先生暗自回想著卡多雷和斯里蘭卡的歷史,猛然想起了斯里蘭卡最重要的元老院,心中突地一動,不禁有些疑慮不定起來:「怎麼那元老院對於夏花大公的舉動不聞不問?要將這事兒通知司馬先生才是。」想時,那算命先生轉念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兒,連忙拿出一張小紙片兒,在上面寫了「圓滿」這兩個字兒,然後又從懷裡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張早就畫好的符菉粘在上面,不知道他低聲念誦了一句什麼樣的咒語,那粘了符菉在上面的小紙片兒只是轉眼之間便化成了一陣青煙消失不見了。   極快的做完這一切,那算命先生轉首面西,暗自祈天道:「希望主上他們能夠一舉打敗斯里蘭卡的軍隊吧!」   這一日,宇文樂那寫著「圓滿」兩字的密信順利的送到了真照的手中。   數日後,卡洛夫被夏花大公下令調回了斯里蘭卡,而接替他領兵前去縹緲峰「剿匪」的,則是元力吉內務使的小公子元太主。對於夏花大公的這一個奇怪的調令,傳出去後斯里蘭卡城裡自然是舉城嘩然,但是這一份調令裡讓人感到奇怪的地方並不是關於卡洛夫將軍的,反而問題出在了那一位元太主公子的身上。   但凡在斯里蘭卡城裡居住過半年的百姓都知道,那位元太主公子,是城裡數一數二的惡少,他仗著元力吉內務使和元老院的勢力,平日裡為所欲為、橫行霸道,很是做了許多讓人發指的壞事兒,因此對於夏花大公如此「知人善用」,百姓們就不能不噓聲迭起了,使得他的威望是一跌再跌。   不過對於出現這樣的「中傷」,夏花大公一律不會給予理睬,他當前所要解決的是新商道的事情,只要能夠將新商道搶到手裡,他相信威望自然就會再回到自己的頭上,更何況夏花大公也並沒有足夠大的耳朵去傾聽百姓們對那位元太主的惡評。他派到「民間」去打探消息的耳目已經打探到、也只打探到了令他滿意的答案,那就是:「沒有人再為卡洛夫將軍投敵的事情而擔心了。」   很快的,夏花大公如願的見到了卡洛夫將軍回到斯里蘭卡,同時間,他也以「投敵」的罪名將卡洛夫將軍暫時關入了大牢裡面。處理好這一切,夏花大公連夜又寫了一封急信發去給他的新「愛將」——元太主將軍那兒,催促他盡快完成這一次任務。   元太主將軍收到這一封一手提拔自己的夏花大公的親筆信後,只是稍稍瞭解了一下軍營中的情形,立即果斷的下達了他這一生之中的第一個軍令:全軍火速拔營向縹緲峰進發。   事情終於如某些人所希冀般,斯里蘭卡的剿匪軍從原本一直駐紮不動的、距離野豬林十里開外的營地,突然向著野豬林裡開拔過去,而且行軍的當天夜裡還在野豬林紮營了。 第九集 6 換將(下)     冬夜裡,野豬林中顯得那麼的陰冷漆黑,在那密密麻麻的樹林中,三條人工開出的道路如同一點分出的三條直線,分別通往卡多雷、斯里蘭卡和幽山,在那三條道路交匯的地方,這時候顯然可以看見像是繁星點綴天幕般的燈火,因為斯里蘭卡前往縹緲峰剿匪的兩萬大軍如今就駐紮在了這裡。   其實如果嚴格來說,那分出三條道路的「一點」從這兩萬大軍紮下營來的時候開始,就已經不是一點了。道路旁的樹木被砍伐了許多,地方也因此拓寬了不少,或是由於行軍之餘士兵們再沒有多餘的氣力幹這些砍樹的活兒,許多營帳直接的就架在了樹木之間,非常簡單便利。元太主對於手下的士兵這種隨意的紮營方式,似乎並沒有絲毫的意見,因此這兩萬大軍的營地就未免比較凌亂了。   黑得看不見絲毫光亮的密林裡,真照早就藏身在一棵大樹後悄悄的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切,雖然對方這兩萬大軍紮營的方式實在讓人不敢恭維,但是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卻並非是一無是處的。至少,那些負責巡邏的士兵們這時候並沒有絲毫鬆懈,而且除了最大的那一個營帳不時傳出喧鬧聲之外,其餘的營帳都再也聽不到半點兒的聲響。   看到這樣的情形,想要襲營只怕是沒有什麼指望的了,真照不禁暗暗對那卡洛夫的治軍的能力讚歎不已。雖然說如今對方的大營裡沒有了卡洛夫,但是單從那些士兵們如此守規自律的情形來看,就可看出卡洛夫的能耐,因為如果一支軍隊沒有了主將就變成了一群完全雜亂無章的烏合之眾,那這名主將也就不過是庸碌無能之輩罷了。   「卡洛夫帶軍的本事果然是名不虛傳啊!」看著看著,真照身邊的鍾炎武壓低了聲音說道,從他的語氣中,真照聽得出那發自內心的讚歎味兒。   「幸好如今領軍的不再是卡洛夫,不然又怎麼會有眼前這樣好的機會呢?」真照不無僥倖的說了一句,只要一想到要放火燒林,他的心裡就實在難以打起精神來。   回想起先前卡比拉帶著它的一眾小弟戀戀不捨的離開野豬林,向著縹緲峰後面的幽山移去,真照心裡就感覺到對不住自己的這位朋友,可是若要想憑著手下親衛軍這群新兵在最大限度內減輕傷亡贏得這一場勝利,卻又非得用火攻不可,因此真照就一直為此有些耿耿於懷了。   「主上,御風、獵風和卻風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只待你一聲令下,我們就可以開始動手了。」鍾炎武和身後一名親衛說了幾句,又轉身來到真照這邊恭聲稟報道。   真照沉吟了片刻,毅然咬了咬牙,下令道:「讓弟兄們把硫磺箭都拿好了,盡量不要射偏了地兒,等下山上軍號一響,就立即動手……」微微頓了一頓,他又囑咐道:「讓弟兄們千萬別手軟,我不要對方的活口,只要弟兄們留下性命來。」   鍾炎武聞言先是一怔,然後才領命去了,只是真照的這番話兒中那最後一句「只要弟兄們留下性命來」,他卻是萬萬不敢傳下去的,因為戰場上士兵們就應當奮不顧身才是,絕不能先就存著了「留下性命來」的念頭。   真照心中擔憂手下的親衛軍,哪裡知道鍾炎武的心思,又自在原地呆了片刻,逕自帶著數名親衛轉身往山上折返回去。   夜靜靜的悄然無聲,只是在偶爾夜梟鳴叫之後,叢林裡才可以依稀聽得到輕微得幾乎難以察覺的「嗦嗦」聲,那,是山風吹襲衣物時發出聲響。   御風營玄字號第二小隊正伏在了距離斯里蘭卡軍營地二十丈開外的樹林中,隊中的親衛軍們這時一動也不敢動,他們心裡都清楚只要發出哪怕是釘點兒的響動,那今晚的偷襲便算是前功盡棄了。   布達拉城裡的一萬餘名士兵,除去平日用來守護山城各處的一千人,剩下的各有三千人的御風、獵風、卻風三營又分出天、地、玄、黃、人五字小營,在每個字號的小營中再細分出五個小隊,使得每個小隊共有兩百餘人,這就形成了山城親衛軍的最基本編製。   半獸人雷老虎正好就身處在這御風營玄字號第二小隊的兩百人中。說起大陸上半獸人和獸人的區別,其實很簡單,半獸人就是純種的獸人和人族結合生下來的孩子。從雷老虎的名字可以很容易猜想得到,他其實是虎靈獸人和人族女子生下的孩子。   「都校大人,你說這回我們能不能打贏斯里蘭卡軍?」雷老虎小心翼翼的朝身邊的小隊長官問道,他這時候的心裡面著實是有些惴惴不安,怎麼說這也還是他頭一回要上戰場廝殺,要知道他從前一直只是為有錢的地主老爺放牛為生的。   在整個親衛軍中,統率御風、獵風、卻風三營的正副長官稱為都統,而下面每個字號營的正副長官則稱為都尉,最後剩下的每個小隊的長官就是都校。   雷老虎此時說話的對象是他所屬小隊的都校林曉風。這林曉風原本是秦人,從前在秦國就是真照手下的親衛了,他曾經跟隨過真照參加四國會盟,也經歷過咸陽城內的大變故,因此雖然年紀不大,卻算得上是親衛軍中的長老級人物。   林曉風聽到雷老虎這麼沒膽氣的話兒,當即咋了咋嘴,不屑道:「怎麼會打不贏?就憑我們比他們人多許多這一點,就肯定能夠把斯里蘭卡軍全部做掉。」臉上露出個期待的笑容,林曉風又正容對雷老虎叮囑道:「雷老虎,我可跟你說好了,待會兒你要好好的把手裡的傢伙什兒拿穩了,動手的時候下手要快,慢了可會要了你自己的性命……」   林曉風壓低了聲兒對雷老虎叮囑著,他實在放心不下自己的這些「新」部下,對他來說,沒親身經歷過戰火的士兵,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因為他還清楚的記得當初在咸陽第一次將敵人親手劈倒時,自己看到那鮮紅的血跡差點兒就軟倒在了地上。   不厭其煩的說了一陣,林曉風不由得又想起了日前和第三、第四小隊的都校打賭的事兒:他們說好了這一戰之後,只要誰手下的人傷得最少、殺敵最多,那就算贏。因此臨到最後,林曉風冷冷的補了一句道:「你都給我記緊了,丟了性命不要緊,可是別給我們小隊的招牌抹黑。」   聽到都校長官這樣的話兒,雷老虎立即便唯唯諾諾的應了,只不過越是臨近動手,他的心裡面就越是有些慌亂。緊緊的握了握手裡面的大砍刀,雷老虎發覺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掌心中已經滿是冰冷的汗水。   「嗦嗦嗦」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這時候的雷老虎實在敏感得不得了,趕緊轉頭去看時,卻見原來是小隊的副都校張月生朝著林曉風那邊摸了過來。雷老虎心中一動,想起先前張月生和其餘幾個小隊的副都校都被召到都統長官那兒,不禁暗道:「莫不是有什麼消息了?」想時,連忙利用從他爹那兒傳下來的「異」能,豎起了耳朵仔細聆聽起來。   「張兄弟,怎麼樣,都尉李大哥怎麼說?」林曉風看見張月生回來,眼光頓時一亮,急忙迭聲問道,只是語聲仍然壓得極低。   張月生沒好氣的看了林曉風一眼,輕聲道:「我們親衛軍三個營的都統和鍾統領都到了,鍾統領說,主上安排了四大部落的人在了北面,獵風已經被調過來和我們一起壓住南面,卻風一營則由主公和帥統領他們親自率領,守在了山城的正面。」   林曉風聽完眉頭一皺,語氣帶著極大不滿問道:「這是怎麼搞的,由得那些蠻人在北面也就算了,為什麼主公哪個不要,只選他們卻風營的人來帶?」   要知野豬林的三條道路,南面是往來卡多雷的,西面能通向幽山的,而北面則可以直達斯里蘭卡。如果真的要動起手來,斯里蘭卡軍猝不及防之下,定然會湧向北面,以求逃回到斯里蘭卡去,因此在這三個方向的道路中,就一定會以北面的廝殺最為厲害。對於這一點林曉風心裡面也是心知肚明的,同時他也知道四大部落的蠻人戰力遠遠高於他們親衛軍這些新兵,因此也就不好多說什麼。   可是,聽到真照要親自帶領卻風營的人守西面,林曉風心中就難免有些不忿了。因為自從真照誅殺了西戎血魔,又在四國會盟上力壓人族四國的英雄,奪得了武魁頭銜,他在那一眾老親衛軍心中就有如武神下凡一般,佔據著極為重要的地位。後來令東侯府的眾人一起殺出咸陽,真照又為了府中上下許多人的性命寧願斷臂剜目,這些舉動眾人都有目共睹,自然就更是為他的情義所折服,因此在那群自秦國逃出的親衛們的心中,對真照著實是愛戴非常的。   為此,且不說是眼前的這等「主上親自率領」的大事兒,即便尋常時候,親衛軍三營的人也會在私底下拿哪一營、或者哪一位統領「更受到主上的器重」的這些小事兒來攀比,爭個面紅耳赤,只是誰也不敢因為這樣違反軍規,真正傷了弟兄間的情誼罷了。   張月生和林曉風在秦國時就是好友,哪會不知道他的這些「鼠肚雞腸」,心中暗道了一句「果然如此」,嘴上連忙又據實說出了鍾炎武之中當著眾人說過的理由:「你看你看,你淨著急個啥呀?唉,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北面最難打的有四大部落的拿去了,我們親衛軍這三個營中,就以卻風營要弱一些,他們營裡的許多人都是上個月才入了城的,這種戰力要是放在我們這兒,肯定傷亡極大,所以說主上才會將他們放在身邊的。」   林曉風一聽,心裡面也知道張月生這番話兒說的都是實情,只不過嘴裡卻不肯服軟,仍自強拗道:「就是因為他們弱,才不能放在主上那兒,你說若是主上出了什麼事兒,可該怎麼辦?」   張月生似是沒有想到這一點,被林曉風說得怔了一怔,隨即又想到了別的事兒,才安心的微笑道:「這個你倒不用怕了,我聽說主公他們不僅留下了卻風營的人,而且還將我們城裡的那一千禁軍都調出來了。」   「禁軍都調出來了?」林曉風當然知道「禁軍」兩字說的是什麼人,因為這個名頭是他們親衛軍三個營的人私底下叫起的名兒。   如今在三營親衛軍外,眾所周知那平日用來守護山城的一千親衛軍,都是經過真照和帥明傑從各營那些新兵之中精心挑選出來的人,他們一個個無論是體格上還是頭腦上,都比尋常的親衛軍士兵要更優秀一些,而且他們的訓練一向都是由帥明傑和真照親自主持的,因此若說起「親衛軍」這個名頭,他們就更具有嚴格上的意義了。   張月生點了點頭,緩緩道:「我先前聽鍾統領說,那些禁軍如今就在林子裡面,才這一陣子的功夫,他們就已解決了幾撥斯里蘭卡軍的斥候了。」   林曉風聞言眼中難免露出些羨慕和妒忌相混合的目光,撇了撇嘴道:「嘿,這群兔崽子,可從主上那兒挖到寶了。」   兩人又低聲說了其它的一些笑話兒,一旁的雷老虎見再沒有什麼值得偷聽了,便連忙收回了他的「異」能。到了這個時候,他的心裡總算是安定了不少,怎麼說他也知道今晚自己這邊還算是比較好打的,因此又緊緊的握了握手中的大砍刀,暗自打定主意要立個大功才好,也讓旁人對自己刮目相看! 第九集 7 初勝(上)     當布搭拉城的軍號聲響起時,已經是接近午夜的凌晨,這個時候算得上是斯里蘭卡軍全營上下睡得最沉的時候,就連玩樂了一整晚的元太主將軍,也累得倒在營帳中的虎皮地毯上睡了過去。   「將軍,將軍,你醒醒,你快醒醒……」   元太主正睡意香濃,這個時候被人吵醒,他朦朦朧朧之中理所當然的就想發飆罵人,可是剛到喉嚨的話兒還沒有吐出來,他的耳邊又聽外面不斷傳來巨大的嘈雜聲,而且鼻子還能嗅聞到一股什麼東西燒焦了的氣息……仔細聽聽,那嘈雜聲竟然是「殺聲震天」。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元太主立馬從地毯上爬起了身來,臉上終於露出一絲驚慌的神色。那個進來叫醒他的侍衛這時臉上也是一副失措的表情,見他問話,連忙手指著外面焦急道:「匪軍襲營來了。」   「襲營?他們這些土匪還敢來襲營?」元太主從未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兒,他一直以為只憑自己帶領的這兩萬多的人馬,要到縹緲峰上抓幾個「匪徒」,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可是現在自己還沒對那些土匪動手,他們反倒先行殺過來了,這不禁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將……將軍,你還是出去看看吧!」那名侍衛見元太主一臉驚愕的呆在原地,趕緊不失時機的催促道。   元太主雖然在家中長輩的壓力下翻過幾本兵書,可是卻從未領過軍打過戰,慌亂中腦瓜子發白了一陣,待聽到了那個侍衛的話兒,心中這才回過神來,想道:「對呀,是要快點到外面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情形才行!」說罷,也不等那名侍衛幫他穿戴整齊,就急沖沖的掀帳而出。   來到帳外,元太主首先看到的是各處火光、濃煙密佈的可怖景象,原先架在樹木間的許多營帳這時已經燒成了一片狼藉,許多剛剛從睡夢中驚醒的士兵毫不目的的四處亂跑,也沒有幾個身上是穿好了衣甲、手裡拿到了兵刃的,營地上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殺呀……殺……」叫殺聲不斷從四面八方傳過來,而且還越來越近,這不禁更是把元太主嚇得鼻頭掉肉,兩腿不自覺開始有些發軟。   「怎麼辦,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啊?」元太主徹底沒有了昨日威風八面的囂張氣勢,他雙目茫然的看著眼前的情景,嘴裡只是不斷嘟囔道。   那名侍衛趕到了元太主的身邊,恰好聽見他的話兒,連忙應聲道:「如今三面都是匪軍,我聽說在北面的匪軍都是蠻人,厲害非常,許多都被擋了回來。」   「蠻……蠻人?」元太主久居南蠻,自然知道蠻族人的厲害,不禁顫聲道:「這……這樣說,北面是不能走了?」   那名侍衛原本是侍奉卡洛夫的,因此倒也算得上是有膽有識的人物,聽見元太主這樣問,想了一想後道:「那倒未必,只要將軍現在沿路發令讓弟兄們靠過來,然後再一起向北邊衝去,未必就不能衝出那些蠻人的圍困。」   元太主聞言一呆,可是心裡衡量了一下之後,終於還是作出了一個更「明智」的決定:向南走。因此搖了搖頭,道:「我們不能向北,那些蠻蠻人厲害得緊,弄不好是要陪上性命的。我們還是向南面衝過去,然後從卡多雷繞道回斯里蘭卡。」說罷,也不容那侍衛再說什麼,他連忙進營帳穿了衣甲,然後當先朝南面行去。   那名侍衛先是一愕,待聽清楚了元太主的話兒,眼中露出了個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鄙視的神情。在原地呆立了一陣,看見那元太主的身影漸漸遠去,他輕歎一聲,毅然轉身向著北面行去,嘴裡不斷叫嚷著:「弟兄們,都收攏到這邊,大夥兒一起沖才能活命。」   ……   野豬林中的火愈燒愈旺,斯里蘭卡軍在這種情形下,是敗局已定。突然間,縹緲峰上第二聲軍號又自響起,林曉風嘿然一笑,一手劈翻了一名斯里蘭卡士兵,朝著四下的第二小隊的親衛軍道:「弟兄們,我們要快些朝著敵軍的營帳衝過去,要多殺點,可別讓老子輸了銀子丟人!」到了這個時候,林曉風還念念不忘和其他幾個都校打賭的事兒。可是這時候也沒有人細想那麼多,他的話兒一出,頓時引來了四下的齊聲答應,所有人都加快了腳步往敵營衝去。   在眾人當中,雷老虎自然也是應聲應得最響亮的一個。對於他來說,他這時候已經完全沒有了先前的擔心和害怕,因為剛才他已經成功的用自己手中的大砍刀砍下了一名敵軍的腦袋。   「太簡單了,太容易了。」這是雷老虎得手後心裡面泛起的第一個念頭,敵軍身上不但沒有穿著衣甲,而且手裡也只是握著了一把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木棍,這樣的對決實在是只勝不輸的。隨即雷老虎又看見身邊還有幾個人族和矮人同伴,因為殺了敵人後都彎身嘔吐起來,相比起自己的毫無感覺,他心裡面頓時就湧出了「巨大」的優越感:「殺個人有什麼,不就和宰牛差不多麼?」他從前在家鄉時,就常常為有錢的地主老爺宰牛,因此對他來說,宰牛一樣的事兒也就是小菜一碟了。   「殺呀!」得意之餘突然想起了多立功的事兒,雷老虎興奮的大喝了一聲,有如蠻人一樣奔奔跳跳直朝著敵軍的營帳殺去。   這時的斯里蘭卡軍,已經徹底的亂了,士兵們從睡夢中被驚醒,營帳四下都可以看得見匪軍不知從哪兒射來的火箭。轉瞬之間,所有的營帳幾乎都燒了起來,許多趕不及起身的士兵,甚至就活生生的燒死在了倒塌的營帳裡面。就算起得身來的,也有不少人不是被濃煙熏倒,就是不幸的被那些還在不斷射來的火箭射中,慘叫著倒地不起。   場面成了一邊倒的情形,就在縹緲峰上第二個軍號響起的時候,四大部落的蠻人戰士也開始狂躁的湧到了敵軍面前,奮不顧身的為他們心中的「金甲神」殺敵。其實雖然說是四大部落,不過由於蛇人並不適合在山地密林交戰,而且用的還是火攻,因此四大部落中還以其餘三部為主。   尤其是黃土破鼎部的翼人戰士,在這樣的密林中,混亂更是給他們提供極好的機會,他們靜靜的躲在大樹上,只待斯里蘭卡軍一走進他們的攻擊範圍,立即快如電閃的飛身撲去,然後再將未曾醒悟過來的對手抓到半空中,重重的丟下地來。   轉眼之間,慘叫聲紛紛發出,火也越燒越旺,在四大部落的聯手進攻下,慌亂的斯里蘭卡軍哪裡有一合之「將」,他們只剩下了被屠殺的份兒,機靈點的紛紛跪下投降,這才能夠保住了性命。   有大量的斯里蘭卡軍擁去的北面方向得到了控制,南面和西面就更加不成問題。林曉風帶領著手下殺進了敵營中心,因為這裡許多樹木被斯里蘭卡軍砍去,因此火勢很快就變小了下來。突然間,他看見一直奔在前頭的雷老虎活捉了一個膚色白皙的年輕男子過來,他走上前去,就聽見雷老虎得意非常道:「都校大人,這傢伙就是斯里蘭卡軍的將軍呢!」   「什麼?他就是那個元什麼的傢伙?」林曉風兩眼一亮,他幾乎已經可以看到另外幾個小隊的同僚們輸了銀子後的糗臉。   雷老虎用力的點了點頭,連忙把捉住元太主的事兒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原來雷老虎一路沖在小隊其他人的前面,在不費吹灰之力砍了幾個敵軍之後,他那聽力超強的「異」能使他突然發現在敵營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藏著一個人。信心爆棚的雷老虎不動聲色的繞到了那人的身後,在那人出其不意的情況下,極快的將他打倒在了地上。原本那人似是還想硬拚,可是一看見雷老虎的虎頭虎腦,立即就軟了下來,雙膝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求雷老虎饒命,而且還自己大呼說是敵軍的將領,只要能不殺自己,斯里蘭卡一定會用許多的銀子來贖他。看見對方的軟骨頭模樣兒,雷老虎實在有些抓不準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過竟然上天降下這樣的一樁大功勞下來,雷老虎自然就試著把他「俘虜」到了林曉風的面前。   其實說起這個元太主,他也真是夠黑運當頭的。他本想著從南面逃到卡多雷去,不料卻發現南面的匪軍一點也不少於北面,於是就打定了主意尋個「人找不著,火燒不到」的安全地兒躲上一陣,然後再向南去。誰知道他都已經這樣的委曲求全了,上天卻還是要讓他碰上了雷老虎這種有「異」能的剋星,將他抓了個正著。   元太主這時候忐忑不安的蹲在地上,悄悄打量一下匪軍的這一名長官,見到對方兩眼放光的打量著自己,而且還不斷繞著自己轉來轉去,嘴上漸漸的也露出了賊兮兮的笑容……   「呀!」元太主情不自禁呻吟了一下,匪軍那位長官突然出其不意的從身後用腳撩了撩他的屁股。   「他……他這……莫不是……」元太主愈發的覺得心慌,因為他從前在斯里蘭卡的時候,很有幾個同伴是喜歡玩弄身子纖細柔弱的少年人的,因此被對方這麼一弄,頓時讓他的腦子聯想翩翩起來。   「我……我是斯里蘭卡元力吉內務使的兒……兒子,只要你們能夠善待我,我……我家裡一定會出很多銀子來……來贖的……」這個時候,元太主實在不能不向對方低頭,只看對方牛高馬大的體型,再想想那「開遍後庭花」的慘況,他就是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   元太主心裡面打的小鼓鼓,林曉風卻無從去猜測,可是當他聽到這小白臉是什麼什麼使的兒子時,心中當堂就樂開了花。「大功勞啊……」林曉風嘿然一笑,轉身朝手下的一名士兵命令了一句「立即把他送上山去」,便轉身領著第二小隊的人繼續往四下殺了過去。   野豬林裡的火燒得越來越大的時候,真照正獨自站立在縹緲峰一處突出的岩石之上。他可以看見東一處西一處的大火,也可以聽見震天的殺聲,山風呼呼吹來,還讓他聞到了那一陣燒焦了的味道。   「唉……」真照輕輕的發出一聲長歎,對他來說,這一場的勝利已經唾手可得,可是他仍然有些高興不起來。這時在他心中反覆想著的,卻是當初在家裡那老頭子對他反覆說過,但他那時卻不曾放在心上的一句話兒:「在自己家裡與人打架,就算打贏了也是輸了。」只看眼前野豬林裡大火蔓延的情形,雖然並不算太過厲害了,但是只怕沒有個三數年,野豬林也休想回復原貌了。   正思想時,突然一名親衛自身後恭聲稟告道:「主上,御風營拿住斯里蘭卡軍的大將了。」真照聞聲回頭,想了一想後道:「先去把帥統領請過來,然後再把那人帶上來。」那侍衛連忙應聲去了。   不一會兒,帥明傑面帶微笑的來到了真照的身邊,只從他臉上的神情就可以看出,定是這一次的偷襲成功之極了。   「兄弟,聽說活捉了那位元少爺了,是不是?」帥明傑才來真照面前,就笑呵呵的問道。   真照想了想之前和司馬子亮、帥明傑將元太主揀選出來所花費的功夫,不由得會心一笑,點頭道:「這位元少爺果然名不虛傳,到底是不負我們的眾望,讓我們佔了個小便宜。」   大勝在即,帥明傑也正在高興的頭上,因此聞言當即擺了擺手,打趣道:「這怎麼是小便宜了,嘖嘖,這斯里蘭卡的兩萬大軍怎麼說也算是大便宜了。」   真照笑道:「既然這回元少爺幫了我們這個大忙,那我們便饒了他的性命,讓他再接再厲吧!」說完,兩人相得的對視一眼,頓時都哈哈大笑起來。 第九集 7 初勝(下)     兩人正說時,元太主已經被親衛軍押了上來,真照和帥明傑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這個面色蒼白的年輕人,想想眼前這一場勝利就是拜他所賜,心中又都覺得好笑起來。   「我聽說你就是這次來『剿匪』的斯里蘭卡軍統帥?」真照語氣冰冷的問了一句,他和帥明傑此時臉上都硬是繃得緊緊,也不露任何表情。   「是……不是……」元太主聽見真照的問話,當即就脫口答應了,可是當他偷眼看清楚了真照和帥明傑臉上的表情,便又模稜兩可的想改變口風。   真照眉頭一皺,又問了一句道:「你是元太主麼?」   元太主未曾想過匪軍中的這位看來是首領級的人物,竟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心中還道對方已經久仰自己的「大名」,不禁有些想入非非起來,又打量了真照一眼,見真照除了獨臂獨目略顯不同於常人之外,倒也算是個極好看的男人,當下便壯了膽子答道:「我……我就是元太主。」   聽到他這樣說,真照當即就露出了一個微笑,又問:「令尊就是斯里蘭卡的元力吉內務使,也就是元老院的第二長老,對麼?」   元太主原本答完話兒,心裡還在心大心小,不知道對方會有怎麼樣的反應,這時候一看見真照的這個微笑,他當堂似是看到了全大陸最美好的事物,連忙大力的點著頭道:「對,對,我就是他的兒子。」   真照朝帥明傑望了一眼,見帥明傑點了點頭,也不想再和這個紈褲子多費唇舌,招手叫來了手下的親衛,說道:「把元太主公子送到山城裡去,要小心伺候,要像對待貴客一般!」   那親衛響亮的應了一聲,嘴上又朝跪在地上的元太主說了一句:「元公子,請吧!」言語舉動間果然比先前斯文有禮多了。元太主聞言如逢大赦,知道自己的性命終於是無礙了,連忙向真照道了聲謝,便快快的隨那親衛去了。   真照望著元太主漸漸遠去的背影,對帥明傑輕笑道:「這人果然是個膿包,看來宇文樂辦的事兒很不錯,元太主正是個好人選啊!」   帥明傑對真照的話兒自然心知肚明:那元太主的父親元力奇乃是斯里蘭卡的內務使,總管整個斯里蘭卡的財政權,算得上是實權派的人物,而且他又是元老院的第二元老,據青樓聯盟傳過來情報,從前夏花大公之所以能當上斯里蘭卡的大公,就是花費了許多銀子疏通這位第二元老的緣故。而且更妙的是,元力奇雖然是一位能與元老院首席元老津盛抗衡的硬角色,可這一段時日他卻不在斯里蘭卡,而是外出到了薩滿公國去,因此元太主才會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當上了這一次「剿匪」軍的領軍大將。   帥明傑還沒說話,真照又道:「前日和司馬先生說起這位元少爺,他還問我能不能將他活捉了呢,那時候我心中擔猶親衛軍的新兵若想著活捉他,難免會束手束腳,只怕打起來要吃些虧,所以便沒有答應司馬先生。現在可好,終於是讓司馬先生如願以償了。」   帥明傑奇道:「不知道司馬先生要活捉他來作甚?」   真照搖頭道:「我也不知,不過看來是有用處就是了!」想了一想,真照又問:「司馬先生如今在哪兒?」   帥明傑微微一笑,手指著後面的山城,道:「他如今該是在睡覺吧!」說時,他又自嘲道:「倒難為我們折騰了一夜。」   真照心知司馬子亮做事很有些古時賢人的風骨,每每到了緊要關頭,他總能保持淡定,常常作出些讓人詫目的事兒,就如這時候山下打得如火如荼,他卻能在房中高枕無憂一般。   好一會兒,又有幾名親衛來報,說是野豬林中的廝殺大抵結束,布達拉城的各隊人馬正在忙著救火和善後。真照聽後回道:「敵軍死傷、俘獲暫且不理,先讓四大部落和親衛軍三個營把各自的傷亡報上來!」那親衛又領命去了。   天色漸漸發亮,大概是茫茫中有老天相助,清晨時候竟然下起了難得一見的冬雨,為這樣,遠處野豬林裡的火漸漸都熄滅不見。真照被冷冰冰的雨水打在身上,雖然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那徹骨的寒意,但他的心中還是感到歡欣不已,暗自歎道:「這場雨來得好,來得好啊!」   帥明傑這個時候已經先一步回到山城中佈置收容戰俘的事兒,真照留在這兒等待的,就是他如今最想知道的親衛軍和四大部落的傷亡狀況,這種等待已經使他有些焦急不安,即便是先前已經聽到了大勝的消息。真照正想叫人下去催促,可是身子才轉過來,心中就突然醒起,帥明傑離去的時候自己才讓人去催促了一次的,相隔不到一陣,事兒哪會這麼快?不由得苦笑著搖頭道:「嘿,我這是著急什麼呀?」   他原本生性懶散,如果不是大火燒身,是什麼事兒也不大想理會的人,只是這兩年來經歷的事兒多了,他心性倒也在不知不覺中有了許多改變,更何況眼前的親衛軍和四大部落,經過一年來的相處,他與他們早有些血濃於水的情義,因此他的心中就不得不著急了。   又自在雨中苦苦等了一陣,才見一名親衛上來稟告:「主上,親衛軍和四大部落的傷亡士卒大致清點出來了:白山豬龜部傷四百餘人,亡百餘人;黃土破鼎部傷兩百餘人,亡十八人;赤木泥犁部,傷三百餘人,亡八十人;黑水麒麟部傷十人,亡三人。御風營傷兩百八十七人,亡二十四人;獵風營傷一百二十三人,亡十七人;卻風營傷二百六十九人,亡兩人;護城親衛傷兩人。」   真照仔細想了想那親衛報出的人數,當下大吁了一口氣,雖說是偷襲,但是對著斯里蘭卡的兩萬大軍,戰死者不過兩百人,也算得上是勝得極漂亮了。不過同時真照心中也知,南面的御風營和獵風營所對的敵軍遠遠少於北面的四大部落,還有這種傷亡人數,那就算是傷亡很大了,而且白山豬龜部本部不過兩千戰士,這一仗就死了百餘人,那也算是傷亡慘重,因此真照眉頭不禁又微微的皺了一皺。   「傳令下去,讓親衛軍和四大部落都將傷員先送回城裡,然後再讓他們各留下一隊人馬掩埋屍首,其餘的人都撤回城去吧!」微微一頓,真照又補了一句道:「還有,讓各級長官提醒將士們小心著涼。」   看著那名疾馳下山傳令的親衛漸漸走遠,真照向身後其餘的人一揮手,便逕自回城去了。這一夜一日間,真照也沒有機會睡個飽盹,因為一回到山城他立即又被一大堆瑣碎的事兒纏住,整日呆在了議事廳中,到了夜間要吃晚飯時,他這才算是可以稍稍的透了一口氣兒。   「那些斯里蘭卡軍俘虜住的地兒算是有了,他們吃的也湊合了……」真照瞇著眼睛默默想著,細數著今天做過的事兒,好要找出還有什麼沒做。他這一天下來做的事兒可真夠多的,尤其是處理那六千多斯里蘭卡俘虜的瑣事兒,就足足能把人折騰死,真照心想:「不行不行,平白養著這些俘虜,吃的全是山城裡面的糧食,是要想個法子解決了才行……咦,怎地今日都沒見司馬先生?」心中煩惱那些俘虜吃喝的事兒,真照轉念才想到自己百用百靈的軍師卻已經一天沒有露面了。   真照睜開眼睛看了看身邊的帥明傑和鍾炎武兩人,只見他們這時都已經倚在椅子上沉沉的睡著,真照知道他們兩人著實比自己還要辛苦,便也不去叫醒他們,輕輕走到廳外,招手對那侍侯在外面的楚夜留香道:「留香,司馬先生呢?」   那楚夜留香一向跟在真照身邊侍侯飲食,儼然就是真照的書僮一般,這時聽到真照相問,連忙答道:「今早還在前面見過他,說是要去軍營為傷了的將士療傷……只怕這會兒還在那裡。」   真照聞言才想起山城裡缺少醫師,因此雖然早早做了準備,可是只怕那邊還是人手大大的不夠,他沉吟了一下,道:「我們也快看看去。」說罷,便帶著楚夜留香朝著軍營那邊行去。   來到山城西首,只見軍營中幾處較大的廳房這時已經佈置成了傷兵的住處,山城裡僅有的幾名醫師這時仍在忙忙碌碌的為傷兵們包紮治療,瞧那雙目通紅的模樣兒,只怕也是辛苦了一日了。真照轉眼四處看看,卻見司馬子亮也在其中,他這時候正拿住了一名獸人的腳,輕輕的揉著腳踝。   真照見狀,又左右打量了一下傷兵們的情況,轉眼間滿目都是血跡斑斑的景象,這不禁使得真照心中一緊,眉頭當即就不由自主的靠攏在了一處。   「主上……」也不知道是誰當先看到了真照進來,突然有一人略帶些驚喜的輕呼道。   隨著那一聲「主上」發出,真照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面對著這樣的情形,真照實在感到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可只是瞬息之間,他心中便又急急的轉了幾個念頭,想起司馬子亮平日曾說起的全軍統帥應有的作派,連忙稍稍定下心神,然後彎身朝著所有的傷兵鞠了一躬,一字一頓道:「弟兄們,辛苦了!」說這話兒時,他暗自運了真氣在其中,因此話兒一出,頓時使得整個軍營的人都可聽聞,直有些震人發□。   一瞬之間,軍營中的空氣彷彿為之一凝,四下再無聲息……下一刻,就見那許多流血受傷時都未曾掉過淚兒的漢子,這時雙眼竟然泛起了淚光。   又過了一會兒,大概軍營中許多人都聽到了真照的話兒,知道他來到傷兵住所,頓時那幾個廳房的院子前,又湧來許多沒有受傷的士兵。   在一眾親衛軍的眼中,就是這個獨臂眇目的男子,給了他們暖衣飽飯,給了他們生存的希望,給了他們家人安居樂業的地兒,這時又給了他們榮譽的活著的機會……   在一眾四部戰士的眼中,就是這個被他們視為金甲神化身的男子,給了他們足夠的食物,給了他們戰鬥的快樂,給了他們生存的目標,給了他們神的指引……   當真照再次直身挺立的時候,只聽見四下突然響起了一聲金屬的敲擊聲,隨即那敲擊聲不斷多了起來,到了後來竟變成了嘈耳的聲浪,其中還挾和著士兵們陣陣的歡呼聲,響徹天際。   真照左右轉頭去看,原來不知是哪名士兵帶頭,就手拿起了兵刃敲擊著或是床沿、或是牆壁這樣的硬物,以此宣示心中的激盪……看到一張張對著自己帶有崇敬之色的臉,真照突然真的感到心中一熱,眼中當下不由自主的感到有些濕潤了。   司馬子亮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這時在他的眼中,真照固然是一名受將士擁戴的統帥,同時,真照更是一名出色的表演者,他的一舉一動都緊緊的牽住了所有將士的心,這或許更是一名統帥所需要的。司馬子亮回想起之前不久才對真照說過該如何使手下將士效死命的事兒,不想這時真照就已經能將這些手段使用得淋漓盡致,他的心中不由得暗歎道:「且不論他是真是假,只要能做到這一步,便是值得我司馬子亮終身輔助之主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這夜真照並沒有回到自己的家中,只留在了軍營裡當著所有人的眼光,和傷兵們同飯同食、同簷共室,而且還言笑風聲,以至多年後他的這份情義還深深的藏在了這一眾布達拉軍將士的心中,不斷當作逸事般翻述給後來新加入的士兵。 第九集 8 放生     斯里蘭卡軍剿匪失敗,而且全軍兩萬人到最後只剩下數百人狼狽逃回斯里蘭卡的消息一經傳開,頓時使得朝野震動,斯里蘭卡的天空上也因此籠上了一層陰霾。   夏花大公早幾天就已經得知了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雖然一直極力按捺住不讓這等「軍機大事」傳出去,可是這樣的事情若想不傳出去,那無疑是要掩耳盜鈴,所以夏花大公也就乖乖的呆在大公府半步也不出,好好的掩住自己的耳朵了。   外面的風聲是再也聽不見了,但夏花大公的心裡卻一直有著一把聲音不斷對他說:「你輸了,輸了……輸掉了所有的東西……」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夏花大公一骨碌爬起了身來,他兩眼滿是血絲的直瞪著屋頂,「兩萬人啊,怎麼會敗給了那些只不過是佔山為王的土匪?」   這位可憐的大公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兩萬斯里蘭卡軍是怎麼敗的,也不會知道他身處的陷阱有多麼的深,更不會知道陰暗處有多少雙眼睛在冷冷的望著他。他現在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輸了,徹底的輸了。   ……   「躲在陰暗的角落裡,永遠比站在陽光下安全啊!」不知道是哪位先哲說過的話兒,這個時候再次把它從嘴裡吐出來的,是斯里蘭卡元老院的首席元老——津盛。   在津盛家中的後院裡,稀稀落落坐著十餘名耄耋老者,他們或是獸人,或是矮人,或是妖怪族人,在這十餘名老者當中,最老的仍然是津盛,因此其它人都尊卑有序的坐在了他的下首。   「津老哥,如今元力奇不在斯里蘭卡,適逢夏花那個大草包又出了這麼一個大醜,我們是不是該趁著這個機會,把他們給弄下來呀?」看見津盛沉吟半晌才吐出這麼一句不鹹不淡的話兒,端坐左側的一名狐靈獸人試探著問了。   津盛聞言並沒有立即作聲,他用目光掃了掃其餘眾人,臉上仍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眾人見狀,早就熟悉了津盛的為人都知道他是在等眾人表態,因此一名臉色較為陰沉的矮人老者當先就道:「我看這次的事兒元力奇的小兒子也在裡面,倒是將他也拉下馬的好機會。」   這話兒正是所有人的心聲,要知如今在元老院裡,以首席元老津盛為首的眾人和以元力奇為首的一部分元老已經是勢成水火的兩大勢力。這些年來元力奇因為幫助了夏花大公登上大公的位置,因此得以擴張勢力,漸漸的成為了津盛他們的心頭大石。這時候難得有這麼一個好機會,他們當然就不想放過了。   津盛見眾人都發了話兒,這才不慌不忙的說道:「就憑這件事兒,扳倒夏花算是綽綽有餘了,可是要想把元力奇也弄下來,只怕卻還未必了!」微微一頓,津盛的目光掃視了一下眾人,又繼續道:「元力奇能夠捧起第一個夏花,自然也可以捧起第二個,我們若不能將他連根拔起,又有什麼用?倒不如先放一放,由著那夏花亂來,我看以後的事兒總會越來越好的。」   眾人聽完津盛的話兒,想了想都覺有理,眼中頓時就露出了信服的神色。津盛表面上不動聲色,只是早已暗暗將眾人的神色看在了眼裡,心中不自禁又為自己的這份超然感到有一絲得意。多少年了,語出驚人、卻又不危言聳聽成為了津盛御下的不二妙法,他沉浸日久的功夫自然已是爐火純青了。   沉默了一陣,先前的那名狐靈獸人突然又問道,「只是那縹緲峰的匪人我們又該如何對付?」無論怎麼說,聽到兩萬大軍被縹緲峰上的人打得全軍覆沒,他們元老院又怎麼能不謹慎應付?   津盛側頭想了一想,道:「事兒已到了這種地步,我們即便插手去管,也沒有多大的用處,要知道我們獸族有句諺語叫做『捨不了孩子打不了狼』,就是這個理兒了!」略微一頓,他又朝另外一邊的一名半獸人道:「塔穆爾老弟,那縹緲峰上的事兒你還要多費些心,好好的查查那些都是什麼人……嘿,能如此漂亮的打敗我們斯里蘭卡兩萬大軍的人,絕非泛泛之輩。」   ……   所有的一切都在暗暗進行,就像是一個黑色的漩渦不斷被人用力的攪動起來,慢慢吸食著那些落在漩渦中無力自保的人。當津盛在斯里蘭卡城插手去攪動那漩渦的時候,遠在布達拉城中的元太主正焦急不安的轉輾難眠。   自從元太主被對方那名獨臂眇目的首領安置在這個什麼四合院中,他就一直再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話兒。雖說這個四合院佈置妥當、環境清幽,正是修身養性的好地兒,可是這時候身為俘虜的元太主卻越感到有些害怕起來。   沒人過問,沒人理會,除了特定時間有士兵進來端飯送水外,就再沒有人進來查問軍情之類的,這些都讓元太主覺得很是反常。   「莫非他們是想要將我關在這兒當作人質?」元太主一想到這個念頭,心中就立即「砰砰砰」的跳了起來。雖然他讀書不多,但還是知道古時候被人捉去作質的王公貴族可算是比比皆是,以他「元太主將軍」這樣的家世身份,鼠目寸光的匪軍拿他來作人質也就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了。   想到這兒,元太主立即又回想起那日匪軍那位首領不問而知他的大名的情景,「他那個古怪微笑……」沉吟了一陣,元太主背上的冷汗冒得更加厲害了。   「元公子,我們主上想要請您過去正廳那邊呢,請吧!」似乎上天有意不讓元太主誇張的想像力將他推入黑暗的深淵,一名親衛及時推門進來,打斷了元太主的思緒。   「他……你們首領請……找我?」對方客氣的話兒讓元太主感到有些驚喜,他心中急忙的盤算起等一會兒該要怎麼去應對:「到底是該做出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態度好呢,還是該和顏悅色一些好呢?」   轉眼來到了大廳之中,元太主一進大廳,就看見大廳中已經坐著了約莫有十餘人。那位獨臂眇目的匪軍首領就坐在了大廳正中,而他的身邊左右兩側的位置上除了坐著那日見過的另一位年輕首領,在另一個位置上還坐一個類似謀士的人,不過單從座位的排次來看,縹緲峰這一眾匪人的首領,就是那位獨臂眇目的年輕人了。   「元公子,請坐!」元太主正發愁不知該如何打開話頭兒,對方那位年輕首領當先就極是體貼的指了指下首的一張椅子說道。   元太主這時候也將先前打定了要「態度強硬」的主意拋到了九霄雲外,躬身朝那年輕首領道了一聲謝後,便順勢的坐到了那張椅子上。   真照微微一笑,又問候道:「元公子,這兩日只因我的公務極多,一直沒有時間去與公子相見傾談,不知公子住得還好?」   聽到真照相問,元太主心中那句「差極了」咕嚕一下吞到了肚裡,嘴裡連忙答道:「這兩日多謝您的特別關照,一切都還安好。」   真照點了點頭,滿意道:「我還怕手下的這些山野粗人怠慢了公子,既然公子這般說,我就放心了。」微微一頓,他又接著道:「元公子,我們其實不過是尋常的商團罷了,只是這些天來,不斷收容了一些戰後無力度日的難民,因此才在這縹緲暫居罷了。」   元太主畢竟不是傻子,聽到真照的這種話兒,自然並不相信,心中想道:「一路看過來,你的山城都建得有模有樣,這還叫暫居?普通商團如何維持得了?」不過想歸想,他這時肉垂砧板上,也就附和應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真照似是沒有留意到元太主語氣中的不以為意,繼續道:「元公子,這幽山通往拓勿平原的商道雖然看起來有著極大的利潤,只是我們商團一路跋山涉水,還要為那些凶禽惡獸擔驚受怕,著實是拿了性命來拼才能得到這辛苦的世間財啊!」   對於真照的這話兒,元太主也是不盡相信的,因為他曾親眼看到了山城中的蠻族人戰士,那些蠻人遠遠超越常人的體魄,實在讓他有些不寒而慄,只是……元太主連忙點頭道:「這倒是真的,不辛苦又哪能得到世間財?古人誠不欺我!」說時,他竟搜腸刮肚的拋了一句書包。   真照心中暗自好笑,臉上卻仍不動聲色的侃侃道:「這回尊敬的夏花大公閣下不知道是聽信了哪個小人的言語,說我們金利來商團是佔山為王的土匪,竟然派出了兩萬大軍來圍剿,這實在是讓我們陷入了進退兩難困境啊!」輕輕一歎,又作出一副痛苦無比的神色道:「山上所有人為了自保,不得不都拿出了性命來,與公子所率的這兩萬大軍硬拚了這一場。」   這一番話兒說得是「氣壯山河、蕩氣迴腸」,可是在場的眾人包括元太主在內,都心知肚明真照說的什麼「硬拚」云云,不過是場面話兒罷了。自打他率人襲營一開始,斯里蘭卡軍就已經徹底的敗了,再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聽得真照提起了這事兒,元太主就算臉皮再厚,也禁不住紅了一紅,訕訕道:「慚愧啊,慚愧啊!」   真照擺了擺手,和聲道:「也是元公子體察到我們的苦處,對著這些難民哪還能下得了手……因為這樣,才惜敗罷了,惜敗啊!」   元太主聽見真照一直在說話回護自己,似是還有些討好的意思,心中不禁有些奇怪,試探著道:「唉,先前的事兒都做錯了,若是能為此做出補償,我一定會盡力而為的。」   真照聞言眼中頓時露出了喜色,緩聲道:「元公子能這樣想,那真是我們山城居民之福了,我們在此先代所有人謝過公子了!」微微一頓,真照又道:「想必元公子現在已經知道我們金利來商團並不是匪人了,我們也無意與斯里蘭卡為敵,只想著正正經經的做些買賣,養活得了這一大幫子人便心滿意足了。」   真照從懷中取出一封文書,遞到了元太主的手裡,繼續道:「這是我想呈上夏花大公的文書,裡面仔細解釋了金利來商團的對大公的敬意,還往元公子代為美言幾句。」   話兒說到這個份上,元太主終於明白了真照的意思,暗道:「原來他是怕斯里蘭卡繼續派大軍過來討伐,所以想要示好罷了。」猜想到了真照的心意,元太主心中的大石頓時落了下來,他這時手裡拿著真照給夏花大公的信,哪還用擔心回不到斯里蘭卡去。   「這個……這個我自然會代你們向大公轉達的。」元太主將真照的信收入懷中,說話時已漸漸有了些底氣。   真照哈哈一笑,重新回到座位上去,接著又拍了拍手,只見大廳外湧入十來名侍從,熟練無聲的設席擺箸,很快的就在大廳中為眾人各設了一長桌酒菜。待那些侍從盡數退出大廳,真照首先舉杯向元太主道:「元公子,來,神某在這兒敬你一杯!」   元太主到了這時才知道對方姓神,連忙也舉杯遙遙回敬,道:「不敢,我也敬神公子你一杯。」   兩人如此互敬了三杯,酒宴便算是正式開始,那原本在大廳裡坐著沒有說話的眾人,也都紛紛過來向元太主敬酒,而且還不時說著奉承的話兒。幾杯下肚,元太主漸漸有了些酒意,先前的「謹慎小心」不知不覺間也拋了開去,變得惡行惡狀起來,真是應那句「江山宜改,本性難移」的古話。   酒宴從傍晚一直進行到了深夜,元太主憑著「超凡」的酒量,終於拼倒了大廳裡的所有人,當然也包括真照在內。只是到了這個時候,他自己也實在難以支撐下去,和那些醉得睡了過去的眾人一樣,頭昏眼花的坐倒在了大廳之中。   朦朦朧朧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看見一名匪軍侍衛從大廳外進來,直奔向睡在地上的真照那兒,輕呼道:「主上,主上,快醒醒……」   「別……別吵我……」真照嘟囔著翻了個身,又朝那侍衛擺了擺手。   那侍衛輕輕搖了搖他,突然壓低了聲兒道:「主上,是斯里蘭卡的密信,津盛元老有事……」他的話兒還沒說完,就見真照猛的坐起身來,按住了他的嘴,同時又用眼瞥向元太主這邊。   元太主與真照坐得極近,自是聽到了那侍衛的話兒,當他聽到「津盛」兩字時,心中頓時一凜,連忙佯裝熟睡,不讓真照察覺到任何的破綻出來。   真照仔細看了看元太主是否睡著,拉著那侍衛走遠了兩步,這才問道:「津盛長老有事兒交待?」   那侍衛點了點頭,道:「是,斯里蘭卡那兒有密信回來,說是津盛元老對主上這回打了勝仗,很是歡喜,說要主上牢牢抓住這個機會兒,控制住新商道,如果夏花大公再敢派人來,元老自會對主上給予幫助。」   真照聽完點了點頭,朝那侍衛一努嘴,那侍衛便知機的又悄聲退出了大廳。真照獨自思索了一陣,打量了一眼元太主,然後嘿然一笑,又如先前般倒頭睡在了地上。   好一陣後,元太主慢慢的張開雙眼,眼中閃過一絲狡訐的異芒,很快的又再次閉合了起來……   第二日一早,真照和山城眾人一起送那元太主下山,有了昨夜的酒情,他們自然又好說話了許多。好不容易經過了一番「戀戀不捨」的話別,元太主匆匆的帶著數十名斯里蘭卡的降兵下山而去,直奔向北面的斯里蘭卡而去。   待到元太主的身影漸漸遠去,真照突然對身旁的司馬子亮問道:「司馬先生,我們昨夜這一番做作做能成事兒麼?」   司馬子亮微笑著搖了搖頭道:「若那元力奇長的是他兒子的這般榆木腦袋,只怕昨夜這番折騰便已得計了。只是老子終究是比他這個膿包兒子要高明許多,我們若想這樣便成事兒,難啊!」   真照聞言不禁有些愕然,奇道:「既然如此我們豈不是白費功夫了?」   司馬子亮胸有成竹道:「這倒未必,要知滴水穿石,非是一日之功,這一回雖然未必能使元力奇相信,但卻總要讓他心中對津盛帶上了一根刺兒,而這根刺兒遲早會扎出血兒來的。」   原來昨夜真照在醉酒後「收到津盛密信」云云,都是司馬子亮早便與他設計好的圈套。早些時候,他們從那青樓聯盟的絕密情報中得知,在斯里蘭卡的元老院中,分著黷武和保守兩派。那黷武派就是以津盛為首的一眾元老,傾向於讓斯里蘭卡加入黷武派城邦的陣營,而那保守派則是與元力奇為首的元老,他們致力於讓斯里蘭卡繼續支持薩滿大公執政南蠻。兩派之間向來水火不容,津盛和元力奇也因此成了誓要鬥得你死我活的大對頭。   憑著這一點,司馬子亮如此定計,不過是為了讓那元太主「偷聽」到津盛與縹緲峰的關係的秘密後,再「轉告」那元力奇,使得元力奇和夏花大公的目光暫時轉移到津盛的身上,這樣山城才能夠從中漁利。   如今看來,一切都按著司馬子亮所想的進行著,真照聽了司馬子亮的解說後,也明白了其中的奧妙,笑道:「如此說來,我們還要多動上幾次手腳,這樣才能使得元力奇真正的把事兒放在心上。」   司馬子亮微微一笑,道:「那倒不用著急。我看過許多有關津盛的情報,斯里蘭卡遭逢如此大敗,即便能忍一時,以他的為人也絕不能忍讓多久,到時候不需我們如何動手腳,斯里蘭卡也自然會亂成一團。唔,這時候倒是卡多雷那邊比較讓人擔憂啊!」   「卡多雷?卡多雷怎麼了?」真照聽得司馬子亮突然提起卡多雷,隨口便問。   司馬子亮道:「卡多雷的司馬琅邪大公不比那夏花大公,他倒是難應付得多了。就連夏花大公都能看出新商道的好處,那司馬琅邪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只是他這時候未出手,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樣的心思罷了。」說時頓了一頓,他朝真照小心問道:「主上,上回的那個應付卡多雷的法子,蘭若夫人和……和你說了麼?」   真照一聽就知道司馬子亮說是那與卡多雷結親的事兒,搖頭道:「那樣的事兒我可不能做,我一點兒也不知那大公千金的底細,如何能向她提親?」   司馬子亮臉上露出個古怪的神情,問道:「主上可還記得從前在大公府裡給你金牌的那名侍女?」看見真照點了點頭,他才一字一頓道:「主上,若是子亮沒有猜錯,那名侍女就是卡多雷大公府上的千金了。」   「她……她是……」真照當堂口瞪目呆起來,這一點實在大大超乎了他的想像,支吾了好半晌,他才道:「你……你怎知璇妮姑娘就是……她的?」   司馬子亮帶些作弄的欣賞了一番真照吃驚的臉上表情,這才道:「打自一開始我便猜到了。據聞司馬琅邪大公乃是極為專情的男子,自從他的夫人過世後,平生不近女色,就連服侍大公的侍人都是男子,因此大公府內除了大公的女兒和服侍她幾位侍女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女眷。試問一名小小的侍女怎麼能拿到司馬琅邪大公的金牌?」又笑了一笑,司馬子亮繼續道:「主上還記不記得,那日參加宴會時,主上說你與那侍女說完了難民流落街頭的事兒,後來宴會竟然就為了難民的事兒取消了……」   真照也是聰明人,這時候一經司馬子亮點撥,心中立即就都豁然明白了,看來那侍女璇妮還真的就是卡多雷大公府上的千金。「糟糕,那金牌……」真照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兒,額上頓時冒出了冷汗來。   「司馬先生,我先回去一陣!」說罷,真照也不待司馬子亮有什麼反應,便飛一般的朝自己家中奔去……   這時候,他只想好好的問一問蘭若到底拿了他的金牌去幹什麼了! 第十集 1 圖謀     第十集   簡介   「桔梗花的花語是永恆的愛,是無望的愛啊!」   為了生存,為了百姓,為了城邦的建立,真的連愛情也要犧牲麼?   打敗斯里蘭卡大軍,嶄新的布達拉城邦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中,面臨的又將是什麼呢?   人族四國的盟約變成了一張廢紙,中原流域又進入了禮樂崩壞之世,南蠻顯然也並不平靜,天下的戰亂由此開始!   1 圖謀   大唐太常宮中,暖爐裡的火正在熊熊的燒著,門外的寒風吹來,被爐子裡散發出的熱氣一阻,頓時混合一處變成了適人的暖風,吹得整個宮房都可以感覺到洋洋的暖意。橫躺於龍榻上的唐太宗愜意的伸了伸手腳,引來的是身前那具雪白誘人的軀體也跟著輕輕的一動。他連忙輕呵著拍了拍那女子,待那女子又再靜靜不動,他才轉眼望向宮外。   只見經過一宿的風雪,外面的牆簷樹梢、假山石橋上都鋪得了厚厚的一層白雪,滿眼看去,均是白皚皚的一片,煞是好看怡人。   「這等雪景,平日裡哪能輕易看到?想不到今日終於能一遂心願了,看來從前真是錯過太多東西了!」唐太宗快意的想著,若換作往日,他這時已經在正殿上處理政事了。   想時,唐太宗又輕輕撫摸了一下倚在自己胸前的那女子,那觸手的滑若凝脂,讓他不自禁想起了昨夜的盤腸大戰……要知魚人女子的妙處並不是尋常人能夠體會得到的,她們在水中回復了半魚半人的形態後,那水陸兩番奇妙的感覺簡直就能讓人如登仙境,唐太宗的心中又開始有些火熱起來。   「娜露啊,你真是讓朕真正的懂得了男女間的快活啊!」唐太宗輕聲說道,言語中流露出對那女子無比的憐愛。   過得一陣,那女子似乎漸漸醒轉過來,身子動了一下後,她腦袋緩緩的從唐太宗的懷中抬了起來。   好一張沉魚落雁的絕世容顏,那碧目勾鼻充滿了異族的情調,一頭金黃色的髮絲更是讓人眼前一亮,身上的肌膚如白緞子一般白皙光滑,再加上那誘人心緒的豐乳翹臀,的確有傾國傾城的本錢。   「咿唔,皇上,你怎地這麼早就起來了?」那女子抬頭的看著唐太宗,臉上正是一副睡眼惺忪模樣。   唐太宗忍不住湊過嘴去香了香眼前的佳人,笑道:「朕喜歡看著你睡。」   那女子臉上露出一個嫵媚的神情,伸過如玉藕般的手臂環抱在唐太宗的頸上,道:「皇上,人家不依嘛……你盡對人家說這種輕薄的話兒,難為死了。」   那女子的言語間雖然大是不敬,但唐太宗卻正是對她這般說話兒的口吻極是受落,聞言微微一笑道:「這豈是輕薄之言,露娜睡著的樣子如此可愛,又怎能叫朕不喜歡?」   那喚作露娜的女子佯作羞怒的粉拳輕揮,不輕不重的如數打在唐太宗胸前,讓唐太宗又感受到她那另一番的撩人風情。   兩人輕言笑語的打鬧了一陣,露娜突然說道:「聽毗留博叉大法師說,皇上已經有許多日沒上早朝了,這……露娜可不想讓皇上因為人家荒廢了國事。」   唐太宗在後宮的妃嬪無數,往日若是換作其它女子,想要留住他還來不及,哪會說什麼勸他早朝的話兒,這時候聽到露娜這麼說,心頭頓時一暖,柔聲道:「難得你如此為朕著想,朕又怎捨得留下你一人在此?朕這數十年過得還未有這數天裡過得快活,便權當朕放縱一回吧!」   露娜聞言,輕輕湊過嘴來在唐太宗額前一吻,旋又似是不好意思的躲入他的懷中,露出一副小女兒家的可愛神情,頓時讓唐太宗心中升起憐愛萬千。   「皇上,前日我聽人說起人族四國中,就以秦國裡好的事物兒最多,哪日若是有機會,我真想去秦國好好看看呢!」露娜靜靜伏在唐太宗胸前一陣,突然說道。   唐太宗一聽,略有些不以為然道:「秦國雖然號稱是東方第一強國,可這時國內面臨戰亂兵禍,比之我們大唐也有不如,哪裡還能留得住什麼好事物?你若是喜歡寶物,我大唐國內就多不勝數了,朕為你拿來就是。」   露娜側頭想了一想,說道:「我很早之前就聽說人族有塊叫做合適璧的玉璧,是塊世上無雙的玉石。不同的人佩戴,合適璧就能發放出合適那佩戴人的光芒,使那佩戴的人看來更是容光煥發,因此被人稱為合適璧。」抬頭望向唐太宗,她眼中露出渴望的光芒,軟語央求道:「皇上,人家好像看看那合適璧到底是怎生一副模樣的。」   唐太宗聞言一愕,他倒是聽說過這一塊合適璧的,據說這塊傳聞中的寶玉如今正是在秦國,由秦國皇族珍藏在宮中,因此要想得到它,只怕是難比登天了。   露娜見唐太宗一下子便沒了言語,小嘴輕輕一鼓,嬌嗔道:「皇上,你方才好說人家想要什麼,你都會為人家拿來的!」   美人一笑一嗔,俱都蕩人心魂,唐太宗被露娜這麼一激,想起自己堂堂大唐國的皇帝,方才說得如此滿的話兒,這時要兌現不得,那日後還怎麼能得信於美人?因此脫口便答應了下來道:「好,寶貝兒你且寬待數日,待朕為你拿來就是。」   露娜聽完,驚喜道:「真的?」待看清唐太宗欣然點頭,她這才一下子撲到唐太宗臉上,連番親下。   唐太宗一向自詡風流,如今得到美人歡心,更是心中欣然,暗想:「為了她,什麼都值得……何況如今秦國內亂將起,朕呆會兒修書一封向秦二世討那合適璧一觀,諒他們也不敢推搪。」   這日晚間,大唐太宗皇帝的信使飛騎趕往秦國咸陽,去討要那世上無雙的合適璧。   斯里蘭卡大公府中,乒呤乓啷的聲音突然響起……很快的,就聽到夏花大公那把如鴨叫般的嗓音自內廳中響起:「豬,真是頭豬,這點小事兒都辦不好,莫非你想燙死我麼?」然後就聽見一人惶恐無比的應道:「大公饒命,大公饒命啊……」接連的幾聲打罵聲後,就看見夏花大公往日裡最得寵矮人侍從,慌慌張張的從內廳裡跑出來。   這幾日裡,對於這樣的事兒,大公府上下都已經司空見慣,也沒有誰為此感到奇怪,只有那倒霉的矮人侍從怏怏的走向廚房,嘴裡嘟囔著也不知道在咒罵著些什麼。   正要走出院子,那矮人侍從突然看到一人從院門走了進來,他抬頭望去,卻見那人是一名人族老者,一身錦衣華服的打扮,極是氣派非凡。只是這麼一眼打量,那矮人侍從已經認出了來人是誰,連忙強自撐起笑臉招呼道:「哎呀,原來元力吉內務使已經回到斯里蘭卡啦,真是太好了!小人給您請安了。」   那元力吉也知道這個矮人是大公身邊的得寵侍從,點了點頭後微笑道:「我一回來就聽說大公很多日沒有去處理政務了,所以就過來看一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怎麼,大公現下在哪裡?」   那矮人侍從聽元力吉這麼說,心裡暗罵了一句:「還不是你那沒用的兒子惹的?」嘴裡卻依然笑得燦爛道:「大公如今正在內廳裡……」親近向元力吉移近一些,那矮人侍從又低聲道:「大公發著脾氣呢,大公呆會兒可要小心著些了。」   元力吉聞言想了一想,朝那矮人侍從道了聲謝,便逕自朝裡行去。那矮人侍從看著元力吉的背影,想道:「真是老狐狸啊,當初花著大筆大筆的銀子求我為你的兒子說好話,這時候害得老子受累了,卻隻字不提,當作沒事兒一般,我呸……」不過心裡罵歸罵,那矮人侍從還是知道元力吉在斯里蘭卡的勢力,因此倒不敢真做出什麼事兒來,只圖心中罵個爽快也就罷了。   元力吉走近內廳,剛要推門進去,就聽見內廳裡面傳來了夏花大公的聲音:「滾,全都給我滾,又來做什麼?」   元力吉輕歎了一口氣,隨即又轉出一副笑臉來,哈哈笑道:「大公閣下,是我,元力吉。怎麼,不歡迎麼?」   屋裡面的夏花大公一聽見元力吉的聲音,似是也料想不到,驚喜道:「是內務使?你回來了?」說時,緊閉屋門突然打開,從中露出了夏花大公那大大的腦袋。   元力吉不失禮數的躬身道:「大公閣下日安。」   夏花大公見到果然是他,也不客氣,一把將元力吉拉入聽中,連聲道:「你可回來,你終於回來了。」   元力吉進到廳裡,看到滿地的狼藉,眉頭微微一皺,雖然明白眼前的是怎麼一回事兒,可還是故作不知道:「大公,你這是……」   夏花大公急急的撓了一下頭,苦惱無比的說道:「出大事兒了,出大事兒了,你……你可要幫幫我。」說時,他也毫不客氣,當下就把這些天來斯里蘭卡發生的事兒都一五一十的對元力吉說了。   元力吉從那薩滿公國一回到斯里蘭卡,就已經聽說了縹緲峰上的事兒,後來又在家中聽到了元太主說出經過,也大概的知道了事兒的來龍去脈,這時聽得夏花大公說完,心中早就有了計較,歎道:「看來在縹緲峰上的並不是普通的匪人,這一切早就落在他們的算計中了。」   「他們不是普通的匪人?」夏花大公的臉上露出一絲迷茫,到了這個時候,縹緲峰上的匪人終歸還是一群佔山為王的土匪而已。   元力吉點了點頭,道:「他們把所有的事情都算好了,從一開始使得卡洛夫被換下來開始……唉,好厲害的謀略啊!」   夏花大公佈滿血絲的雙目睜得大大,他彷彿聽見了這世上最讓人難以置信的事兒,腦子頓時變得有些木了。   元力吉繼續道:「他們極清楚斯里蘭卡裡面的一切,知道我不在斯里蘭卡……」他說話時,心裡不自禁歎道:「津盛啊津盛,想不到你竟能讓兩萬斯里蘭卡軍白白送死而不發一言啊!既然如此,那你就莫要怪我元力吉為私利而不擇手段了!」   「大公唯一做錯的,就是讓我那不成器的兒子換下了卡洛夫。至於那條商道,那是無論如何也要奪到手的,大公只是行事太急了些。」元力吉斬釘截鐵的說道,他心中也知道新商道代表著什麼,因此自然不會就此放過。   夏花大公眼中放出熾熱的光芒,大力的點著頭道:「對,對,那條商道絕對不能放過……那我們該怎麼奪到手?」   元力吉臉上露出一絲冰冷,說道:「我回到斯里蘭卡的時候,聽說這些天津盛元老一直告病在家,想起來這個時候他的病也快好了。嘿,津盛元老的大兒子如今就是綠林軍的領軍大將,大公可發出一道命令,調集綠林軍到縹緲峰剿匪。」   夏花大公一聽,也沒有立即明白了元力吉的意思,奇道:「這是為什麼?」   元力吉暗罵了一句「比豬還笨」,強自耐心的解說道:「津盛抱病那是想置身事外,好要看我們忙活,我們這個時候派他的兒子去剿匪,正是要讓他脫不了關係。如果事兒成了,對大公您來說自然是好事一件,萬一事兒不成,大公也可以借此讓津盛難以下台。」   夏花大公聽到這兒才明白了元力吉的意思,嘴角上漸漸的也掛出了陰狡的笑容。   兩人又說了一陣,夏花大公連忙依著元力吉的計策,擬了一道命令,立即調遣守在東面的綠林軍往縹緲峰剿匪,同時他還下了釋放卡洛夫出來的命令……一切都在這短短的半天內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在縹緲峰上的布達拉山城裡,正滿心焦急的真照急匆匆的闖進了蘭若的房中,對他來說,只怕自己這鬼靈精怪的妻子瞞著他,已經做出了什麼事兒來了。   「蘭若,蘭若,你把我的金牌放在哪兒……了……」當真照強行推門進到蘭若的房中時,首先映入他的眼簾的是:在那水汽迷濛的屋子裡,蘭若正全身赤裸的坐在盛滿了熱水的大澡桶中,輕輕的拭抹著身上細緻嫩滑的肌膚……於是,真照的話兒說到一半,便再也說不下去,只是呆呆的站在門前看著,一股熱流隨之襲上心頭。   蘭若似乎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會有人闖進來,臉上先是露出了驚愕的神色,隨即看清楚了來人是誰,便又柔聲說道:「照哥哥,你……你傻看什麼啊?還不快些進來把門關上?」   真照聞言回過神來,轉眼望了望原本那在院門前支吾著想要阻攔自己的兩名侍女,卻見他們這時候正在不遠處偷偷笑著,臉上不禁一紅,佯作不知的走進屋裡,極快的把門關上了。   「那……那毗多聞呢?」這種情形下,饒是真照臉皮夠厚,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此他便轉而言他的問了一句。   自己枕邊人的心思蘭若又怎麼會猜想不到,她臉上微微露出了一個笑容,心中生出了挑逗真照的念頭,不答反問道:「照哥哥,你怎麼還呆呆的站在哪兒?人家背後這……這兒夠不著,你來幫幫人家嘛!」聽到這話兒,真照不由一怔,訕訕的走上前去,隨手接過蘭若手裡的毛巾,輕輕的為蘭若拭擦起脊背來。   在蘭若那白嫩姣好的背脊上,雖然隔著那方毛巾,但真照還是能感受到上面凝滑,加上鼻中聞到陣陣的香氣,他的心不禁跳得更厲害了。   「照哥哥,你這麼急匆匆的過來找我,是為的什麼事情呀?」享受著丈夫的侍侯,蘭若有些舒服的閉上了雙眼,嘴裡有如呻吟的問了一句。   儘管眼前的情景可謂是香艷無比,可是真照終究不是情場初哥,他稍稍定下心神,想起先前要問的事兒,便道:「蘭若,你上回向我拿了卡多雷大公府的金牌,如今放在哪兒了?」   蘭若美目睜開,臉上露出了一個原來如此的神色,笑著道:「照哥哥,人家只不過拿了你這一塊金牌玩玩而已,你用得著這麼著急麼?」說時,她的身子輕輕斜側,恰好將身前那肉香四射的隆起處「放」入了真照的掌握之中。   真照微微一窒,眼光直直的落在嬌妻的身上,頓時感覺到有些口乾舌燥起來,只是這時候他心中正關心那金牌去向,便強忍住欲要噴發出來的情火,硬下臉來正容道:「那金牌讓你玩玩倒也沒事,可是你卻不能用它胡來。」   蘭若有意扯下真照手中的毛巾,然後又動了動上身,讓那誘人的一點輕觸真照的掌心,嬌道:「你怎麼對人家這麼凶嘛?」   蘭若的身子天生就有成熟婦人的風韻,自從被真照破去了她的符菉之身後,那上古妲己女神的精氣神就和她結合在了一起,使她更具尋常女子所沒有那種嬌嬈嫵媚的氣質。真照這時候被蘭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逗,心中的情火已成燎原之勢,一發不可收拾,當下他便俯身一把抱起蘭若,也不顧她的身子仍是濕漉漉的,一邊朝著床榻那兒走去,一邊假作兇惡狀道:「你竟敢不聽話兒,讓本大爺好好的懲罰完你之後,再細細的查問那金牌的下落。」   蘭若心滿意足的「咯咯」一笑,手臂趁勢環在了真照的頭頸上,嬌聲道:「照哥哥,你可真壞,盡會欺負人家。」說時,兩人又是一番雌雄相爭,蜜裡調油,其中的巧妙處不能盡述。   恍恍忽忽、顛顛倒倒的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真照躺坐在床榻上,而蘭若則被他摟在了胸前,其中美滿香艷,正是引得無數英雄競相折腰的情景之一。   「蘭若,你到底把那金牌放到哪兒去了?」真照得償心願以後,又想起了那金牌的下落。   蘭若用小指頭在真照胸前輕輕的劃著小全圈,答道:「照哥哥,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兒。我把你的金牌交給落雲去辦些事兒了。」   真照知道落雲如今正身在卡多雷,心中暗歎了一句「果真如此」,只是卻也並未惱怒,又問:「你拿那金牌去辦什麼事兒了?」   蘭若微微一笑,淡淡道:「我讓落雲拿著金牌,幫我送了封信給那位璇妮姑娘。」   「什麼?」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是聽到蘭若說出來,真照還是情不自禁吃了一驚。然後,他側頭想了一陣,才頹然道:「你……你送了什麼信?」   蘭若這時候「體貼」的拍了拍真照的胸口,道:「情信!」   「什麼?」真照驚得差點跌下床去,臉上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好半晌才呆呆重複道:「情……情信?」   「照哥哥,你也不需太過擔心啦,人家璇妮已經回了信了,她對你也很有些情意呢!」蘭若似乎完全不明白真照的心意,不斷安慰道。   「你……」真照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盯著蘭若那儘是嘲弄的眼神,好不容易才從嘴裡擠出了一句:「胡鬧,真是胡鬧!」   蘭若湊過嘴去吻了吻真照的臉龐,柔聲道:「照哥哥,我聽司馬先生說起了眼前山城的狀況,雖說之前我們打敗了斯里蘭卡的兩萬大軍,可是這個時候若是卡多雷和斯里蘭卡同時封殺我們,我們山城定然難以維持下去的。」說時,蘭若抬起頭來望著真照道:「因此,只有讓你娶了璇妮姑娘,這樣我們才能化解掉卡多雷這一邊的威脅。」   真照細細想了想蘭若的話兒,搖頭道:「只是我有你們就真的夠了……你們當真想我娶了那璇妮麼?即便如此,我心中不曾喜歡她一點半點,若說娶她……我心中實在不想利用她這樣一個弱女子。」   聽到真照動情的話兒,蘭若伸手緊緊摟住了真照的頭頸,溫柔無比道:「照哥哥,你是怎樣的一個人,蘭若心裡清楚得緊,只是……莫非你就不為山城中其他人想想了麼?在這世上,有哪個女子不希望能獨自擁有自己的丈夫的?我聽帥大哥說過,你的志向是要搖撼天下,讓天下的百姓都安居樂業。可是照哥哥,當你決定了以搖撼天下為志向的那一天開始,你就須得學會犧牲了……犧牲一些你身邊的人和事,甚至是犧牲你自己最不願犧牲的東西。」   蘭若把臉貼到丈夫的臉上,又繼續道:「照哥哥,如今不止是我和紅影姊姊、明傑孩兒,山城中還有許多許多的人:那些士兵,那些百姓,那些工匠……他們都需要你去保護,你若仍像從前般,由著自己的心意去做,那將來受到傷害的人只怕會很多很多。照哥哥,你還記得那我未曾見過面的雪兒姊姊麼?」   真照一直凝神的聽著,待聽到最後一句,他的臉色突的一變,一股難受之極的感覺頓時湧上了他的心頭,彷彿一根根的鋼針狠狠的紮在上面,讓他胸中疼痛愈裂。   蘭若臉色黯然的望著丈夫,她當然知道慕容雪的事兒對真照來說代表著什麼,只是這時候她也只能暗自心痛道:「照哥哥,你莫要怪我,我也是為了你好,為了你好……」   夫妻兩人默不作聲好一陣子,真照好不容易平復下了心境,臉上的神情變得堅毅無比,沉聲道:「那……你給璇妮姑娘的信上寫了些什麼?」   蘭若不無歉然的親了親丈夫,她也不知道使得丈夫做出轉變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放下心中的憂慮,她回想了一下信中的內容,便也大致將事兒說了出來。原來她讓落雲拿著金牌到卡多雷大公府去「為真照」送信,蘭若在信中恰到好處的表達了一些愛慕之意。那司馬璇妮收到信後,也不知道看明白了那心中之意沒有,接著回了一封信給真照。信裡面雖然未有半字提及情愛之事,但是款款的情意卻是一目瞭然,她對真照實在有些紅顏知己的意思。   真照聽完了蘭若的話兒,心中思索了一陣,才道:「唉,且看看卡多雷會有什麼舉動再說吧!」   ……   十日後,真照等人最不願意看見的事兒發生了,布達拉山城突然收到了從斯里蘭卡和卡多雷傳來的消息,說是鑒於縹緲峰上的商團並不是普通的土匪,因此斯里蘭卡和卡多雷將同時派出軍隊前來剿匪。   陰霾似乎從斯里蘭卡開始向縹緲峰這邊飄來。   「怎麼一點兒風都沒有?」相較於往常的山風凜冽,這兩日來縹緲峰上竟然出奇的沒有一絲風吹來,這不禁使得站在城頭的真照感到有一點兒不爽快。   「主上,據我們自己探得的消息和青樓聯盟傳來的消息,斯里蘭卡和卡多雷要聯手出兵的事兒只怕是真的了。」司馬子亮將手裡的一份書函遞給了真照,有些無可奈何的說道。   真照拿過那份書函看了一看,上面記著宇文樂和落雲分別在斯里蘭卡和卡多雷傳回來的情報。這些天來,他們幾乎每一天都有這樣的情報傳回到山城裡來,為了在斯里蘭卡和卡多雷得到重要的消息,他們算是干冒了極大的危險「潛伏」在其中。   「津果?這人是誰?」真照看到這個稍顯得有些意思的名字,好奇問道。   司馬子亮不慌不忙的應道:「主上,這個津果就是斯里蘭卡元老院首席元老津盛的兒子,他不僅是綠林軍的主帥,也是這一次斯里蘭卡軍前來剿匪的領軍大將。」   「哦!」真照點了點頭,想了一下後,問道:「司馬先生,你看這回我們該如何應付?」   司馬子亮搖了搖頭,道:「我們缺糧,只要斯里蘭卡和卡多雷分別派出一軍,守在野豬林的入口處,我們不能與巴蜀各處通商,那這通向拓勿的商道有等於無,我們耗不了多久的。」   真照也知司馬子亮話兒中說的都是實話,山城裡面的糧食大概只能維持到三數月左右,那就已經是商團花費許久的時日、許多的錢財才積儲出來的,這時那卡多雷和斯里蘭卡如果果真派出不多的一支人馬守在野豬林外與他們乾耗,山城裡的人只怕還真的要全部餓死了。   「莫非就沒有法子了?」真照心中不禁有些著急,問話時眼睛一個勁兒的盯著司馬子亮,只盼從他的口中能夠吐出一個十全十美的計策出來。   司馬子亮朝真照回望過來,對上了他的目光,道:「法子不是沒有,可是卻要落在主上的身上了,不知主上會不會答應啊!」   真照一見司馬子亮曖昧的神情,心中一轉,便也知道司馬子亮話兒裡面的意思。他默默想了一陣後,突然說道:「好,我明日就親自到卡多雷提親去。」   司馬子亮聞言微微一笑,也不知道他是否早就猜到真照會這樣說,神色間並沒有表露出多少的詫然,只有從他突然亮了起來的眼光,才可知道他為此是極為讚許的。   真照將手中的書函遞回給司馬子亮,說道:「山城是大夥兒好不容易建起來的,是所有人的心血,他們既然視我為主,那我自然要好好保護他們,這一次就為了他們多娶一個老婆吧!」他的話兒原本說得極是豪氣干雲,可是到了最後一句時,語義卻突然急轉而下,不禁使得司馬子亮也忍不住莞爾一笑。   「主上能這樣想,那真是山城所有人之福啊!」司馬子亮由衷的讚了一句。對他來說,這些日子來他很清楚的看到,真照的身上出現了愈來愈多的變化,而且這些變化使得真照也愈來愈具備統率千軍萬馬的氣度,那就是:不拘小節,心繫全局!也只有擁有這種氣度的人才真正是能問鼎天下的王者,而不是只憑一人喜惡的莽夫。   「司馬先生,只怕到那卡多雷去還要有一番的周折,山城中的事兒就要先拜託你和大哥了。」想了一想,真照突然又說出了司馬子亮意想不到的一番話兒:「先生,我聽你身邊的侍童說,最近你總是忙於山城中的事兒,每日很晚才睡,是不是?這樣可不好,日後要倚仗先生的事兒還多著,先生也要小心保重身體才是。若是真個有太多的事兒要做,先生可分出一些瑣碎的來讓旁人做,也是行的。」   司馬子亮聞言一怔,也未曾想過真照會無端說出這樣的話兒,過了一陣後才應聲道:「子亮曉得了。」說完,他那轉到別處的眼中又閃起了一絲使人不易察覺的亮芒。   兩人說話時,縹緲峰四周突然無中生有的刮起了風來,天上的陰霾也為此散去了不少。 第十集 2 提親     許久沒來卡多雷,真照發現這裡的情況又變了許多,從前熙熙攘攘的大小街道如今變得冷清蕭條,各處陰暗的角落裡,衣不蔽體的難民們在冷風中瑟瑟縮縮的,彷彿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就會因此而倒下,景況極是淒涼可憐。   看到這樣的情形,真照雖然心裡感到非常不好受,但他還是保持神情漠然的繼續往前走,因為他知道,這種事兒如今在整個南蠻,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卡多雷在打敗了斯里蘭卡和亞特蘭提斯之後,由於經歷了連續兩次戰爭,使得整個城邦陷入了一個蕭條的時期,只怕沒有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也難以恢復戰前的那般模樣,眼前所見就是這種戰爭後必然結果。   同時,真照也知道,相對於斯里蘭卡和亞特蘭提斯,卡多雷已經算是好上許多的了,因為作為一個戰勝者,它無疑可以得到許多好處,就好像那有利的關稅,斯里蘭卡和亞特蘭提斯對卡多雷的賠償等等,這些都更有利於城邦的元氣回復。如今的這個時候,卡多雷正處在了戰後的陣痛之中,只有過了這一段,那就會好上許多了。   「主上,我們落腳的地兒就在城西的一個小雜貨店中,從前面左拐再一直走就到了。」落雲見真照自走進了卡多雷之後就沒有說話,心中也看出了些許倪端,連忙上前低聲對真照說了一句。   真照這時就如同卡多雷尋常的百姓一般,穿著一件寬大的沉色斗篷,頭上帶著一頂小氈帽兒,若不是他的那只眇目,絲毫也看不出他與常人有什麼不同。聽到了落雲的話兒,他的心思也收了回來,點了點頭道:「好,你幫我安排一下,看看什麼時候可以和司馬琅邪大公見上一面。」   落雲恭敬道:「主上,我已經細細查探過了,每月初一、十五,司馬琅邪大公都要到城南的天祖廟去齋戒一日,明日恰好就是他要到那兒去的日子。」   真照讚許著點了點頭,道:「你做得很好。」說罷,逕自加快腳步向前行去。   落雲在卡多雷已有半年,許久未曾見過真照,這時候突然覺得真照不論是說話還是行事,都比從前有了許多的不同,心中當即便泛起了些奇妙的感覺,只是一時間卻也說不清那到底是什麼,連忙收斂心思,緊緊的跟在了真照的身後……   第二日清晨,真照問清楚天祖廟的道路,便隻身一人趕到了城南。在那天祖廟中尋了個能夠俯覽全廟的小樓閣藏身其中,真照約莫等了一個多時辰後,才看見大公府的車馬行入了廟中。大概是因為司馬琅邪大公常來這天祖廟的緣故,天祖廟的門比較尋常大了很多,正好可以讓大公府的車馬駛入其中,然後繞到廟後去。   真照心中一動,連忙悄悄的摸下樓閣,順著先前看好的道路跟在了那些車馬的後面。天祖廟中雖然氣派,但也並不是十分的大,由那條寬大的巷子轉過了兩個拐角之後,車馬就在一個幽靜的庭園前停了下來。   真照特別留意了一下車馬上的那些個侍衛,卻見那十數人中稱得上高手的只有三人。   那三人中,有兩人看樣子該是一對孿生兄弟,他們兩人不但面貌一樣,而且連氣質也相差彷彿,從他們下盤穩健的動作看來,該是擅使腿腳功夫的好手。剩下那人,是一名體型瘦削的老者,額頭上的太陽穴高高鼓起,雖然他已經盡力收斂,可是舉動間仍是不經意的流露出利索和伶俐,眾人之中就以他的武功最高。   真照一眼辨出了對方虛實,心中絲毫不懼,等到看清楚那位像是大公打扮的中年男人走進了庭園,他才極快的躍上庭園的高牆,悄無聲息的溜入了其中。   庭園之內果然精緻幽靜,假山流水、樹木花草都修整得恰到好處,那庭園中的正堂大門正好對著整個庭園,想來能在裡面「齋戒」一番,那也是極為意暢神舒的一件事兒。   那一直只讓真照看見背面的司馬琅邪大公走進了大堂後,所有的侍衛都知機的退出了庭園,只留下那名瘦削老者靜立大堂一側侍侯,而那兩名孿生兄弟則守候走在了庭園入門的地方查看,也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音。   真照心知這些個侍衛中,包括那老者和孿生兄弟在內,沒有一人及得上自己,可是若讓他們發現了自己,一起來攻,在這種狹小得難以脫身的地兒,自己只怕也有蟻多咬死象之虞,因此不得不暗自告誡自己要小心行事。   趁著那瘦削老者目光他顧之極,真照極快的施展出「九轉真邃」,巧妙若斯的轉入了那正堂的一側,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這個時候,司馬琅邪大公正自閉目靜坐當中,對於真照的到來,也還絲毫未覺。   真照收斂全身的氣息走近司馬琅邪大公一側坐下,好一會兒後才輕聲道:「這裡真是個好地方啊!」   聽到真照話兒,司馬琅邪大公顯然大吃一驚,駭然轉頭朝真照看來,可是只一轉眼間,待他看清楚了真照的容貌,臉上的驚容便已一現即逝,雙眼重新又閉了起來。   正堂外面那老者大概也聽到了裡面的不妥,真照只覺得身後的大門處漫進來一陣極強的殺氣,跟著就聽到了那老者欲搶進門來腳步聲。   那老者的腳步聲輕微之極,若不是遇到真照這種級數的高手,只怕也聽不出來。真照淡定望了一眼身旁不遠的司馬琅邪大公,看到這位以精明聞名的大公在這種情形下表現出來的鎮定,他心中著實是敬佩不已。   見那司馬琅邪大公沒有作聲,真照也索性如他一般閉目靜坐起來。那瘦削老者進得大堂,一看到如憑空生出般的真照,臉色突地一變,只是卻也極快的頓住了身形,眼中精光閃爍的注視著真照,不敢再有什麼動作。   要知這個時候司馬琅邪大公就與真照並排坐著,以真照的武功若想對他動手,那只是象捏死只螞蟻那麼簡單,衡量到這一點,因此縱使那瘦削老者心急如焚,也不得不靜觀其變了。真照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機那老者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得到,不過最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真照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溜進了這個大堂,這一份高明就不能不使他感到心中發寒:「除了那個大魔頭,想不到南蠻之中既然還有人有如此高明的武功。」   大堂裡的三人就在這麼個古怪的氛圍內靜靜的都沒有動作,好一會兒,真照突然轉身直面司馬大公,笑道:「我可是耐不住這麼坐下去了。尊敬的司馬琅邪大公,我們還是說一說話兒吧?」   原本那老者看見真照這麼一動,立即便搶前了一步,可是待他聽清楚了真照話兒裡面的意思,似乎感覺到真照這時候還並沒有敵意,因此便又急急的收住了腳步,仍然戒備的看著真照。   那司馬琅邪大公聞言慢慢張開雙眼,他淡淡的看了一眼真照,突然說道:「神公子,你貿然來這兒見我,不知道有什麼指教?」   真照心中一驚,未曾想到他竟然能夠認出自己,不過心念稍稍一轉,腦子裡卻也立即想明白了:「若非如此,他又怎麼能被人稱為精明?他要出兵縹緲峰,怎會沒打聽清楚縹緲峰上的事兒?」   「尊敬的司馬琅邪大公,不知能不能和你單獨聊一會兒?」微微一笑,真照提出了一個「過份」的要求。   司馬琅邪大公也轉過身面對真照,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真照後,才對那老者揮了揮手,道:「你先出去一陣吧!」   那老者聞言一愕,似是心中躊躇,又自不大放心的看了一眼真照後,這才慢慢的退出了大堂。   真照見司馬大公御下這說一不二之能,心中不由得更是佩服,由衷道:「今日能夠和大公見上一面,小子真是覺得三生有幸啊!」   司馬琅邪不動聲色的聽完真照的話兒,又問道:「不知道神公子來見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兒?」   真照想了一想,也不拐彎抹角,索性開門見山道:「尊敬的司馬琅邪大公,我這次來為了兩件事兒,第一件事兒是想打消了您出兵縹緲峰的念頭,這第二件事兒嘛,就是希望能夠親自來向您提親。」   對於真照的來意,司馬琅邪大公自然心知肚明,只不過待他聽到提親的事兒時,卻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眉頭輕輕一皺,問道:「提親?提什麼親?」   真照微微一笑,道:「其實那兩件事兒的目的都是一樣的,就是希望卡多雷不要出兵縹緲峰,為了能讓大公您打消這個念頭,我神之照非常希望能夠娶璇妮小姐為妻。」   司馬琅邪的臉色一邊,隨即帶著些惱怒說道:「想不到神公子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女兒身上了。」   真照也不理會司馬琅邪大公的怒意,擺了擺手道:「大公您千萬不要誤會,我對璇妮小姐的心意完全是最真誠的。」說時,他從懷中取出了那塊卡多雷大公府的金牌,交到了司馬琅邪大公的手中。   司馬琅邪大公接過那塊金牌,不禁微微一愣,隨即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陣後,緩緩說道:「神公子想讓卡多雷不出兵麼?我想聽到更多的理由,你說吧!」   真照聞言一笑,知道眼前的這位大公已經有了聆聽他說話的耐心,便侃侃道:「卡多雷原本是屬於斯里蘭卡城邦下的一座大城,我想不用我提醒,大公也該知道斯里蘭卡對卡多雷一直是念念不忘的。這種難以捨棄的牽掛使得斯里蘭卡和卡多雷這百年多年來從沒有停止過爭鬥,即使是到了今天卡多雷比斯里蘭卡更加強盛,兩個城邦的戰爭不是還是持續著嗎?尊敬的司馬琅邪大公,想必您是很清楚的,卡多雷和斯里蘭卡聯手搶佔新商道,那無疑是與狼共舞。」說話時真照面容一肅,繼續道:「那條從巴蜀通往拓勿的新商道是我們商團開闢的,我可以很有把握的說一句,即使大公您和斯里蘭卡聯手出兵奪到了縹緲峰上的山城,但是那條商道依然不屬於你們,因為幽山之中的蠻族人不會讓除了我們商團外的人進入其中。與其斯里蘭卡聯手不能讓卡多雷得到好處,不如與我們商團合作會更好一些,只要大公能夠答應我們不出兵縹緲峰,日後我們商團願意和卡多雷分享商道帶來的利益。」   這一番說辭真照早在縹緲峰上就和司馬子亮商量好的,這時候說將出來,讓司馬琅邪大公這等精明的人聽了,自然能夠從話兒之中聯想到更多更實際的事兒,因此司馬琅邪大公默不作聲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道:「神公子說的話兒的確能夠吸引到我,只是不知道我怎麼能夠相信你們呢?」   真照胸有成竹的笑了一笑,道:「不怕與您實話實說了,對於分享商道的利益這一項,我們是有條件的,我希望大公您能答應將璇妮小姐嫁給我為妻,並且將我和璇妮小姐的孩子作為卡多雷大公的繼位人。」   「這……」司馬琅邪大公眉頭一皺,真照的話兒實在是接二連三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真照也不容司馬琅邪大公說出什麼話兒,又接著道:「當然,如果將來我和璇妮小姐有了孩子,我可以答允您,我會讓那孩子繼承您的姓氏,讓卡多雷永遠都掌握在你們司馬家族的手中。」   這一番話兒正是說中的司馬琅邪大公的心思。要知道司馬琅邪大公極是專情,自從原配妻子過世之後,就一直沒有再娶,因此在他的膝下,只有司馬璇妮這麼一個女兒。也因為這樣,雖然並不著急,但繼承人的問題就成了司馬琅邪大公最隱憂的事兒了。   司馬琅邪大公顯然已經被真照說得意動,他靜靜的想了許久,突然說道:「我只有璇妮這麼一個女兒,她的心意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神公子先回去吧,三天後我再給你答覆。」   真照心知事兒已經成功了大半,聞言站起身來恭敬的行了一個禮後,便也靜靜的退出了大堂。   隆冬季節,北風變本加厲的凜冽,李隆基獨自站在太常宮外,而聽裡面那陣陣傳來的絲竹聲,不由得更是心中一寒,順手拉了拉外衣上的領子。   「父皇他怎會變成如今這等模樣?」李隆基輕輕一歎,他如今年過十六,正是到了皇家的立冠之年,因此理所當然的就成了當今大唐的太子監國。在這監國的短短半年間,或是由於多了些朝野事物磨練,比起從前來,他不論是臉上神情,還是行為舉止,都已經變得沉穩了許多。   耐著性子繼續的在風雪中等候,他雖然是監國,而且還是當今大唐皇帝最寵愛的兒子,可是如今他也只能等著。太常宮裡的絲竹聲沒有一刻停止,那進去通傳的內侍已經進去許久了,卻還沒見到有什麼動靜,這種情景更讓李隆基的心如遭火焚。   「父皇啊,難道你真的想荒廢朝政麼?」   回想起兩個月前唐太宗突然收了一名新的妃子入太常宮後,從此就再也很少理會朝政,這實在讓李隆基對自己那一想勤政愛民的父皇,感到有些大出意料之外。不僅如此,半月前,他那父皇還突然修書給秦皇二世,說是要將秦國的至寶——合適璧,借來一觀。想那合適璧乃是秦國的國寶,又哪會輕易「借」出來,因此送信的使者自然就在秦國飽遭了一頓奚落,然後灰溜溜的回到了洛陽。   李隆基苦笑著搖了搖頭,想起父皇聽到信使的回奏之後,竟然要下旨伐秦,他就不經意的從心裡冒出了「昏庸」這個詞兒。不過很快的,他又趕緊收起了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心中暗暗希冀著父皇能夠聽得進自己的進言,收回「伐秦」的旨意。   「父皇也不知是怎的了,從前他就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兒,從前啊……」   心中思緒翻飛,李隆基又自回想起了許多從前的事兒,在他的心中深處,除了「從前的唐太宗」,還有一個人能讓他敬重無比的,想起了那人,李隆基的嘴角不禁又泛起了微微的笑意……   「華盛地界,煙雲十八鄉?華盛七界,煙雲十八鄉是些什ど地方?」   「那可都是好地兒,華盛地界是買賣奴隸的地兒,那些奴隸包括了大陸上各處不同類型的種族,而且還有奴隸表演,可是大大的好地方。而那個煙雲十八鄉則是洛陽城裡最大的花街柳巷,因為那兒有十八家大的院子,因此就稱為煙雲十八鄉了。」   「這些地兒是你一個小孩子能去的麼?唉……去便去了,師傅也不說你,只是你日後要繼承大唐皇帝的大寶,你如今又還這般小,那種地兒怎ど能去呢?」   「師傅,您別生氣,弟子以後不去就是了。」   「好,這樣就好……唔,華盛地界和煙雲十八鄉究竟在什ど位置,今晚我還是要去探探民情的。」   「師傅,你好奸詐!」   ……   想起與那人的種種,李隆基心中就會感到一陣暢快,只是這時候他也知道,那人的名字如今在人族四國代表的是十惡不赦:是欺君犯上的十惡不赦,是叛出人族的十惡不赦,是擊殺聖廟長老的十惡不赦,因此李隆基也不敢輕易在旁人面前說出來。   「師傅啊,盼你在南蠻能過得好吧!」李隆基不自禁的轉頭朝南方的天空看了看,他的心中暗暗的歎了一句。在花費了極大的氣力後,他倒是大概的知道了那人的去處……   「太子殿下,皇上請您進去呢!」   內侍尖細的聲音傳入了耳中,李隆基不得不收回了正自天南地北的心思。隨著那內侍行入太常宮中,當先入眼的是大殿下面坐著的數排樂倌,她們個個長相嬌美,手持各種不同的樂器,想來先前那曼妙好聽的絲竹聲便是由她們奏出的。   李隆基這時也無暇留意這些樂倌,繞過她們繼續朝前走去,就看見正殿正中儼然坐著一男一女兩人,其中那男的一身玄朱色的服飾,顯然就是自己的父皇唐太宗。李隆基又轉眼朝那女子看去,只是這麼一眼,當即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氣,他實在未曾見過如此美貌嫵媚的女子。   那美貌女子看見李隆基,眼中也自一亮,那若有若無的眼波一浪接一浪的朝李隆基飄來,頓時讓他感到有些心猿意馬。   「隆基,你有什麼事兒啊?」唐太宗未曾留意到李隆基的失態,說話時眼光仍是只看著身旁的麗人。   李隆基聞聲急急收回心神,暗自想道:「想來這個就是父皇新收的妃子了……果然美貌過人啊!」想時,他稍微整了整心中的思緒,逕自說道:「父皇,兒臣是為了今日您說的『伐秦』一事來的。」   「哦,隆基皇兒,莫非對伐秦一事你有什麼好主意?說來讓父皇聽聽。」唐太宗顯然沒有看出李隆基的意思,輕輕挽起了身邊麗人的玉手,面帶微笑道。   李隆基眉頭一皺,硬著頭皮道:「父皇,兒臣的意思是,想請您收回伐秦的旨意!」   「你說什麼?」唐太宗終於聽清楚了李隆基的話兒,轉過頭來直盯著他,問道:「你是來要朕收回伐秦的旨意的?」   李隆基點了點頭,跪下道:「父皇,我們唐、秦兩國已有百年未曾有過戰事,如今一旦輕啟禍端,只怕後果不堪設想啊!」   唐太宗眉頭輕皺,耐著性子道:「朕知道皇兒擔心的是戰亂禍民,只不過你年紀還小,許多事兒都還看不準。要知如今秦國境內那翼王和洛王正鬥得你死我活,我們出兵伐秦,必會一舉而勝的,皇兒不需擔心。」   李隆基道:「父皇,正是因為秦國如今國內兩派鬥得不可開交,兒臣才不願我們大唐這個時候出兵伐秦的。秦國內亂,便讓他們亂好了,我們大唐這個時候若能養精蓄銳,待他們秦國到了強弩之末時,再一舉出兵,那才是上策啊!父皇,若是我們現在就出兵伐秦,那一定會引來秦國國內那兩派同仇敵愾,到時就得不償失了。」   唐太宗聽得李隆基的話兒,他到底不是庸碌之主,心中稍微思量了一陣,立即就知道李隆基說得有理,只是伐秦一事今日才在眾臣面前說了,這時也不好馬上改口,因此便道:「皇兒雖然說得有理,只是那秦皇二世實在太不將朕放在眼裡了,朕只是要借那合適璧來一觀而已,他也敢拒絕朕,還讓那嬴浩老匹夫當著他們秦國朝臣的面奚落朕的使節,這分明是不將朕放在眼裡,若不出兵伐秦,讓朕這口惡氣如何能下?」   李隆基心中暗歎:「父皇啊父皇,你是怎麼了?明知道合適璧是秦國的寶物,又哪能輕易『借』給我們?這豈不是自取其辱麼?」想時,他嘴上又自苦苦勸道:「四國會盟中早有定議,哪國若是輕啟戰端,只怕會遭來其餘三國的圍攻,這……還望父皇能夠忍得一時之氣,三思而行啊!」   唐太宗其實也自顧及那四國盟約,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他身旁那麗人見狀,輕輕搖了搖唐太宗的手臂,嬌聲道:「皇上,若是臣妾想要看看合適璧真的讓你如此為難,那便算了。」   李隆基一聽,心頭不自禁猛的一跳,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知道,敢情父皇不惜與秦開戰都要「借」到合適璧來,竟是為了眼前的這個女子。明白了事兒的來龍去脈,李隆基的心中如被針扎,他對以往自己敬重無比的父皇,實在是感到深深的失望。   「隆基皇兒,朕伐秦之意已決,你去準備準備吧!」李隆基正想著心事兒,那麗人也不知道又和唐太宗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話兒,唐太宗聞言後竟然再不容李隆基多說,又揮手朝他說了一句。   李隆基雖然做這太子監國還不到一年,可是也知道伐秦一事非同小可,聞言連忙再勸道:「父皇,伐秦一事還有待斟酌,望您三思啊!」   唐太宗「聖」意已決,雖然李隆基平日極得他的寵愛,可是這時卻也忍不住斥責道:「莫要多說了,快快退下去罷,莫非朕作為大唐皇帝,這等事兒也做不了主了?你這太子監國當得好啊!」   李隆基聞言一震,只覺出世至今仍未見過他對自己說出這樣的「狠」話兒,仍是少年壯志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長長的歎了一聲後,便也恍恍惚惚的出了太常宮,不知該何去何從……   十數日後,大唐三十萬軍隊冒嚴冬之苦,突然兵襲秦國邊境巨鹿城,人族四國的盟約自此被廢,中原流域又進入了禮樂崩壞之世。   秦、唐巨鹿之戰前,在南蠻公國中,真照正愜意無比的坐在布達拉山城的府邸中,煮酒吃肉,欣賞著縹緲峰下的景致。俗話說得好:偷得浮生半日閒,對他來說不論如何「百忙」,也是要找個「浮生半日」來輕鬆輕鬆的。   這個時候,卡多雷的司馬琅邪已經答應了真照和璇妮的親事,兩家結親算是事成定局,既然布達拉「解決」了這一邊的卡多雷,那斯里蘭卡一方的「剿匪」自然也就再無可懼,這不禁讓已經兵出縹緲峰的斯里蘭卡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不過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是斯里蘭卡這個巴蜀最大的城邦?因此如何在斯里蘭卡身上得到能夠讓布達拉維持生存的耕地,那就成了布達拉城中眾人想得最多的事兒了。   「兄弟,過兩天你便要迎娶卡多雷的大公千金了,這事兒如今是整個巴蜀沒有人不知道的,嘿,你準備得怎樣了?」真照煮酒吃肉又怎會少的了「臭味」相投的帥明傑,帥明傑給自己狠狠的灌下一杯後,帶著些醉意對真照調侃道。   真照聞言輕輕一歎,道:「這事兒還用如何準備?兵來將擋好了。」   帥明傑假作奇怪道:「聽你的話兒,怎麼如此不情願?我聽說那司馬琅邪大公的千金也是少有的絕色女子,莫非這消息是假的?」   真照自斟自飲了一杯,搖頭道:「大哥,你莫要拿我說笑了,我與那璇妮姑娘哪有什麼情意?結親的事兒實在是身不由己啊!」說話時,他的語氣中倒是唏噓不已。   帥明傑也知真照心中的苦處,自那慕容雪在秦國死於真照的手下後,他對男女情愛之事實在有些「曾經滄海難為水」之感,且不說從前的輕浮性子收斂了許多,便是尋常見著其它女子,也不曾用正眼看過,因此這一回他之所以要與司馬璇妮結親一事,實在是全然為了山城而已。   「唉……」想起這些,與真照一同出生入死的帥明傑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心中歎了一口氣後,只得默默的為真照斟上了一杯。   真照一飲而盡,顯是也有了些醉意,苦笑道:「想起從前在洛陽時,見到那薩滿公國的伊凡公主,要嫁到大唐去,我還大義凜然的對她說了一番道理,可如今自己……唉,真是可笑啊!」   帥明傑又為真照滿斟,說道:「兄弟,莫要亂想那許多,只要緊緊記著當初的志向,不論做了什麼,那便是對的!」   聽了帥明傑的真摯言語,真照不禁轉眼朝帥明傑望去,兩人對視一陣,目光都漸漸變得堅毅無比,帥明傑緩緩伸出手來,真照也將手掌迎了上去,「啪」的一聲輕響,兩隻手掌便自緊緊的握在了一處,他們心中都是激盪無比。   好一陣,兩人又自互斟互飲起來,帥明傑道:「兄弟,你可曾聽了司馬先生擬定的應付斯里蘭卡的計策?」   真照剛從卡多雷回來,哪能聽過,因此便搖了搖頭道:「司馬先生想出了什麼好辦法?」   帥明傑嘿然一笑,道:「……」   ……   三日後,迎親隊伍終於將卡多雷的公主迎回了布達拉,即日與真照拜了天地,卡多雷和布達拉的盟約由此結成。 第十集 3 棄城     布達拉城依山而建,每一處建築都巧妙的借用了山勢,彷彿整個山城主體是嵌在了縹緲峰上一般。在山城的最高處,那舉目可以看見整個山城和遠方原地的高台上,剛嫁到布達拉來的的司馬璇妮和她的丈夫正靜靜的迎風站著。   「你知道桔梗花的花語是什麼嗎?」隨著那北風吹來,丈夫苦澀的笑了一笑,低聲朝司馬璇妮問了一句。   司馬璇妮聞言一呆,才剛到布達拉只不過兩日的她,實在不知道眼前這自己既熟悉、但又陌生無比的丈夫突然問這話兒,究竟是什麼意思,所以她搖了搖頭。   丈夫的聲音依然低沉,他緩緩說道:「桔梗花的花語是永恆的愛,是無望的愛啊!」   「永恆的愛,無望的愛。」司馬璇妮低聲重複著,心想:「永恆和無望,這是多麼矛盾兩個詞兒啊!」同時,她的目光也落在丈夫手中的那束紫色小花上。   在司馬璇妮的注視當中,丈夫慢慢的蹲下了身子,他把手上那一束桔梗花溫柔的放在了高台上唯一的一座墳前,接著又用手細細摸娑著那方寫著「愛妻慕容雪之墓」的石碑,良久良久。   司馬璇妮平靜的看著丈夫,只覺他的動作是那麼的小心,他的眼神是那麼的憂傷,他的神情是那麼的專注,心中突然醒悟到了一件事兒:他對這座墓裡躺著的女人,用情真的很深很深。   於是,她問了。所以,他也說了。   聽完了那一段令人感到心酸的故事,司馬璇妮終於開始有些瞭解丈夫,這個自己既熟悉、但又陌生無比的男人。當然,她的心除了感到心酸之外,還覺得有一絲苦澀和惶恐,因為隱隱中,她知道自己只怕永遠也不能取代那墓中的女人在丈夫心中的地位了。   「我不行,可是她們行麼?」司馬璇妮隨即想起了丈夫的另外兩名妻子,雖然只是剛剛認識,但那兩個比自己更要美麗動人的女子,實在在她心裡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她……她們甘心麼?」司馬璇妮的心思有些雜亂紛呈,「如果說那兩個如此優秀的女子都甘心的話,我還有什麼好不甘心的?」想著,她對自己的丈夫不禁生出了些好奇起來……從前的神公子,如今的布達拉城主真照,雖然他身帶殘缺,但司馬璇妮卻總是覺得他是個好看的男人。不論是說話舉動,還是目光神情,她都覺得他有著獨特的魅力。   「得夫如此,夫復何求!」司馬璇妮想起了古代先哲的話兒,心中突然豁然開朗起來,「或許能嫁給他,就已經是最幸運的事兒了。」   野豬林外,斯里蘭卡的大軍「悄悄的」的退走了。在如今的這個情勢下,他們實在不能不退,因為數天前,就在卡多雷公主和縹緲峰的匪人首領成了親之後,卡多雷的司馬琅邪大公對斯里蘭卡的夏花大公發來書信,要求斯里蘭卡從縹緲峰退兵。斯里蘭卡不久前才是卡多雷的「手下敗將」,所以看清楚了卡多雷的態度後,也就「不足言勇」了。   不過正所謂有風駛盡舵,在斯里蘭卡的大軍退走了兩天後,縹緲峰的真照等人也趁機將勢力擴展到了野豬林之外。而且,他們還在各處發放消息,各地的商團只要到布達拉城來登記經商,就能夠獲得交付五成的賦稅經過幽山運送貨物到拓勿平原的好處,而卡多雷和布達拉的所屬商團,更是可以得到低於一成賦稅的好處。   抽取五成賦稅雖然並不算少,但是比較起抵天峽谷被傲月和雷神之錘徵收的兩倍賦稅,那已經算得上是低得離譜。而且,布達拉還作出了「令人安心」的承諾,那就是他們會親自派人幫助各商團護送貨物,如有紕漏便會折成銀子全部奉還,因此一時間不禁使得整個巴蜀平原都震動了起來。   當然在這種時候,有許多商團還是對布達拉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城邦」,持著觀望的態度。可是頭腦靈活的商人之中,到底是有許多人精明的想到了卡多雷,從而在卡多雷試探性的運出貨物到布達拉去……由此,布達拉便開始熱鬧起來。   只是半月之間,經過幽山運往拓勿平原的貨物,就達到一百萬兩銀子之多,而布達拉從中抽得的賦稅,很快就超過了二十萬,這種進帳的數字不禁讓真照、帥明傑等人「大驚失色」,就連原本心中有數的司馬子亮也大感始料不及。   不過世上有生有滅、有興有衰,布達拉的興盛必然會帶來傲月和雷神之錘的收入。雖然這個時候才剛剛開始,抵天峽谷的衰退還未見倪端,但是在黑暗的角落中,布達拉已經被人暗暗的注視著,縹緲峰上的陰霾並沒有就此完全散去。   斯里蘭卡的津府中,首席元老津盛手裡正拿著自雷神之錘那邊傳來的密信,細細的看著,眉頭不自禁越發鎖得緊了。   「那縹緲峰上的人,哪是這麼容易就對付得了的?」輕輕的將信投入火堆,津盛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   這些天來,為了縹緲峰上的事兒,津盛只覺自己又老了許多,對著鏡子都可以看到臉上的皺紋也更是深了。先是元力吉和夏花大公將他的兒子津果搬到了縹緲峰去,讓他不能置身事外,然後又到他好不容易說服了卡多雷的司馬琅邪一道出兵縹緲峰,不想卻出了司馬琅邪與縹緲峰的匪首結成親家的一襠子事兒,這頓時讓「老謀深算」的津盛接連碰了兩個滿頭灰。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津盛又收到了雷神之錘的卡爾丹大公的密信,說是希望盡力解決布達拉的方面的「事宜」,一時間倒是讓津盛陷入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津盛憂愁之時,在卡多雷的另一邊,夏花大公和元力吉也正為「縹緲峰」這三個字煩心不已。   「大公,照著納蘭大公的意思來看,他們傲月也非常不願意看到有另一條商道出現啊!」元力吉揮了揮手中的信,恭敬的對夏花大公說道。   夏花大公腦子裡正為新商道不屬於自己而苦惱,聞言咬著牙齒說道:「他們憑什麼不願意,這些目光短淺的精靈,只懂得死死的保護自己的利益罷了……」一迭聲大罵之後,夏花大公有些洩氣道:「只可惜那條就如同金子造出來的商道,並不屬於我們斯里蘭卡,反而讓那些可惡的匪徒搶佔了。」   元力吉默不作聲的任由夏花大公發洩心中的不滿,他這時候是實在有些不願意與眼前的這個「廢人」多說什麼。其實他早已從多方探查得知,縹緲峰的「匪人」真是並不簡單,他們的匪首極有可能就是人族四國中,那位大名鼎鼎的殺了西戎血魔的真照。正因為知道了「匪人」的身份來歷,因此元力吉這時也就再不敢輕視布達拉的存在了。   「要解決掉,一定要解決掉!」元力吉嘴裡輕輕叨念,他很清楚的知道,若是讓布達拉這樣繼續下去,日後斯里蘭卡肯定會又多出一個強大的敵人。   於是乎,斯里蘭卡的兩派勢力很快的達成了一致的決定,那就是:絕不允許布達拉的存在。   就在斯里蘭卡軍慢慢集結之時,布達拉城中的眾人也看到了頭上的陰霾。   「主上,斯里蘭卡整個城邦的軍隊共有八萬,除去上一回被我們打垮的兩萬,如今還有六萬。他們這回若是真的要傾城而來,至少也有五萬人馬,幾乎比我們多出了一倍有餘。」   真照安坐主席上靜靜的聽著司馬子亮的話兒,心中略微思索了一下:布達拉城中除了那一萬親衛之外,四部中還有兩萬多人,只是那黑水麒麟部在陸地上的戰力極弱,因此不算上他們,己方的總兵力也不過約莫兩萬五千人而已,比起斯里蘭卡的五萬人,著實是少了一半不止。   「這一仗我們絕不能輸,不論如何要贏了。」真照咬了咬牙,神情堅決道:「只要我們能夠挺得過這一回,那日後布達拉的景況就會越來越好,再也無需顧忌旁人。」   司馬子亮點了點頭,道:「雖然說斯里蘭卡兵力遠遠多於我們,但他們軍中大部分都是屯兵,真正算得上正牌軍的只有那綠林軍和護城軍合共兩萬人,只要我們能夠應付得當,要打贏這一場並非是沒有可能的。」   帥明傑聞言思索了一陣,突然問道:「司馬先生,如今斯里蘭卡軍傾巢而來,人數實在太多,只怕山城難以守得住,不知道先生可有什麼良策?」   那鍾炎武聽了帥明傑的話兒,也道:「這回要想再用火攻,只怕斯里蘭卡軍也不會上當了,死守山城的話倒是可以支撐一陣,不過就怕終究是難以守得住的。」   司馬子亮笑著搖了搖頭,緩聲道:「既然守不住,那我們便無需再守,不如直接出兵斯里蘭卡好了。」   「那山城怎麼辦?」眾人聞言臉色一變,都覺得司馬子亮這一回實在有些語出驚人。   司馬子亮不慌不忙的掃視了一眼眾人,說道:「斯里蘭卡若真的想要山城,那我們便把山城讓給他們吧!」   這話兒一出,頓時更惹得眾人驚詫不已,只有真照的眼中突的一亮,也不知道他心中想到了什麼事情。   帥明傑首先問道:「若把山城讓給斯里蘭卡人,那我們山城裡住著的百姓怎麼辦?」   司馬子亮微微一笑,從容道:「大家不必擔心,我們只要事先做好準備,將城中的百姓和財物都轉移到那幽山之中,那屆時就算斯里蘭卡軍來了,也不過是佔了一座空城而已,一點兒好處也得不到。」   司馬子亮的話兒實在有些匪夷所思,雖然聽起來極有道理,但是眾人不曾料到他會想出「棄城」這麼一招,因此一時間還接受不過來。   司馬子亮也不以為怪,轉頭對真照解說道:「主上,我們把城讓出來,那斯里蘭卡軍得到了山城,每日不但需要耗費大量的糧食在這兒,而且還得不到商道帶來的好處,這樣就算讓他們得到了山城,還不正像得到了一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了麼?」微微一頓,他又接著道:「我們不僅要把山城讓出來,而且還要分兵兩處。主上可以帶領親衛軍一萬人,先行潛到斯里蘭卡荒涼的地兒去,只待那斯里蘭卡軍一旦佔領了山城,立即就轉而進攻斯里蘭卡各處城鎮,沿途燒掠,這樣必會使得斯里蘭卡人心惶惶。另外,我們還可讓鍾統領帶領四大部落的人馬,不斷騷擾據守山城的斯里蘭卡軍,讓他們在山城裡也不得安寧。」   說到這兒,司馬子亮胸有成竹的掃視了一輪眾人,笑著道:「只要我們兩部兵馬雙管齊下,料想那斯里蘭卡軍必定會很快退出山城。接著只要四大部落這一部在斯里蘭卡軍退去時銜尾追擊,而主上則率領的親衛軍於斯里蘭卡軍回師途中伏擊,那此戰必可一戰而定了。」   司馬子亮這一番話兒說得是擲地有聲,說完了許久,話語聲仍在眾人的心中迴盪不絕,讓他們都沉浸在了對這番話兒的思索之中。   過得一陣,倒是真照先回過神來,一拍案幾道:「妙極,妙極,先生真是再世諸葛,妙計安天下啊!」眾人被真照一驚,也都紛紛回過神來,對司馬子亮的這個退敵之策都佩服得五體投地,只覺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辦法比這更好的了。   司馬子亮擺擺手讓眾人靜下,又正容道:「此計雖然巧妙,但是若要佈置起來,卻需得花費一番功夫。且不說行軍佈陣之事,只那將城中百姓遷移到幽山之中的事兒,其中就會有許多周折了。還有,既要分兵兩處,我們就必須事先做好計劃,揀選出斯里蘭卡軍必經的、且有利我們伏擊的地兒……」司馬子亮一迭嘴將事先須得準備妥當的事兒一一說出,眾人也都就著這些聊了起來,氣氛熱烈非常,彷彿他們對斯里蘭卡軍的大勝已經就在眼前似的。   ……   十二月中,也就是大唐軍大敗未及準備的秦軍於巨鹿的消息傳入南蠻的時候,縹緲峰還是北風凜冽之時。高高的山峰之上,天空顯得灰濛濛的一片,依稀可辨的太陽散射出它那微弱的光芒,透過乾枯的樹枝照在地上,使得大地顯得也有些灰濛濛的。   縹緲峰的山腳下,山腰上,一夥一團的百姓有的背著鼓鼓的包裹,有的拉扯著小車、牲口,有的抱著年紀幼小的孩子,慢慢的頂著冷颼颼的北風朝幽山方向走去。他們大多數的人每走幾步路,就要往回看上一眼……是呀,他們捨不得,捨不得那已經住著有了感情的家園。   人群中,有一位叫阿里巴巴的獸靈老人,他手裡提著個小小的旱煙斗,背上也提著個包袱,走在了百姓們的後面。阿里巴巴六十歲,因為是個獅人的緣故,身材比一般的人族都要高大許多,頭上長長的毛髮快要蓋住了他那有些凹深的眼睛,大嘴巴下的鬍子已經略微顯得有些花白。   說起來,阿里巴巴算得上是山上許多百姓敬仰的長者。他出生在北狄西夏,因為年輕的時候在家鄉裡逃饑荒,所以就從西夏裡跑了出來,經過大半輩子的浪蕩,最終來到了南蠻這兒。人去的地方多,見識也就比一般的人強,正是由於這樣,阿里巴巴在縹緲峰上得到許多人的尊敬。   阿里巴巴來到縹緲峰的山城,那還是去年的事兒。他窮了一輩子,數十年裡身上什麼值錢的都沒有,有的只是老婆和兒子,因為老婆死的早,如今剩下的也就只有他的那個兒子了。前年遇上卡多雷和亞特蘭提斯打仗,家裡僅有的兩畝田地也被戰火燒燬了,毫無辦法之下,阿里巴巴只好和正病得厲害的兒子流落到了街頭上。也不知道是他阿里巴巴上輩子積了陰德,還是這輩子苦了幾十年,老天看不過去,竟然在他最彷徨無助之際遇上了一個大救星——金利來商團,商團裡的人不但將他和他的兒子帶到了縹緲峰,讓他們有了居住安身的地方,而且還治好了他那病得即將死去的兒子。這一切,都讓純樸的阿里巴巴父子感激莫明,真心誠意的把縹緲峰當作了他們自己的家。   十天前,阿里巴巴和其他的百姓一樣,突然聽到了商團那兒傳出來的消息,說是斯里蘭卡的軍隊要來攻打山城,為了不讓百姓受到傷害,商團將派人護送所有的百姓都暫時移居到幽山的深山之中,等到躲過了這一回後,再讓大家回來。   這一下,可讓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實在不願意離開自己的家園,而且他們也不敢相信剛剛才打敗過斯里蘭卡兩萬大軍的主上和商團,竟會讓大家離開縹緲峰。人心惶惶之際,阿里巴巴很快找到自己那加入了親衛軍的兒子阿凡提,「探聽」了一下機密。果然不出阿里巴巴所料,商團和主上並不是真的要丟掉山城,而是要進行「戰略轉移」,雖然對於「戰略轉移」這樣的高深詞兒阿里巴巴並不是很懂,可是聽到兒子說到「只要遲點打敗了斯里蘭卡軍,大夥兒就可以又回到山城裡來」的話兒,阿里巴巴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是呀,商團和主上怎麼會把山城丟掉?我來這裡的那回兒呀,山城上還只有木屋子呢!可是現在看看,山城多氣派啊,這都是血一點、汗一滴建起來的,哪能不要了?」阿里巴巴自己的心裡是這樣想的,他的嘴裡也是對著隔壁鄰居這樣說的。大概是那些有親人在親衛隊的百姓也「探聽」到了同樣的機密,因此所有縹緲峰上的百姓也漸漸能夠平靜的對待暫時遷入幽山去的事兒了。   「胡瘸子,胡瘸子,我說你呢,你怎麼把家裡的椅子、凳子也帶上了?我們這進去可不是長住,上頭的人都說了,是暫時的,暫時的。你知道暫時是什麼意思麼,也就是那麼兩三天的功夫,我們就要回來了。」正想著心事兒的時候,阿里巴巴突然看見了鄰家的胡瘸子,見到胡瘸子搬著凳子、椅子的可笑模樣,他不由得打趣了一句。   胡瘸子的兒子也在親衛軍中,家中正好也就他們父子兩人,所以他和阿里巴巴素來交好。這時候聽見阿里巴巴的話兒,他的眼睛當即一瞪,嘿笑道:「老獅頭,這你可就不懂了吧?我兒子昨天和我說了,說那斯里蘭卡軍到時候要住進山城的,讓我別給他們留下任何東西。我昨夜思量了一宿,算計著乾脆把凳子、椅子都搬走得了,讓那些兔崽子們到了山城裡,連坐的地兒都沒有,哈哈……」   阿里巴巴聞言一愕,實在想不到胡瘸子還有這樣的心思,心裡面也正想著自己是不是也該趕回去把凳子、椅子都搬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前面遠遠的馳來了一匹快馬。   「小達爾文,小達爾文……」阿里巴巴一眼就認出了馬上那人,就是自己隔壁住著那兩個孤兒中的一個,因此當即就叫了出來。   高頭大馬上,端坐著一名人族少年。那少年一臉風塵,身上穿著正規威風的甲衣,從他的五官上仍可以看出那還未脫去的稚氣,顯然年紀並不甚大。   阿里巴巴見那少年勒定了馬匹,不無羨慕的伸過手去摸了摸那馬,問道:「呵,小達爾文,好威風啊!你們童軍也能騎馬?」   達爾文得意的笑了一笑,感受到四下百姓集中過來的目光,說道:「今天山城開始遷徙,我們童軍做的就是前後調配的事兒,所以統領大人就讓我騎著馬專管傳令的事兒了。」   阿里巴巴聽了達爾文的話兒,知道他年紀雖然小,但也算是「知情」的人,因此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探聽」機密的機會,問道:「現在我們親衛軍究竟怎麼樣了?知道要哪兒麼?」   自從昨天夜裡兒子回來和自己道了別後,阿里巴巴的心裡就一直比較牽掛著這件事兒,也不知道自己的兒子要到哪裡去。唯一讓他感到的放心的,就是親衛軍是由主上親自率領的。只是阿里巴巴的這個問題,即便是尋常的親衛軍士兵也都不知道,何況是只是童軍的達爾文,是以達爾文茫然的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主上帶著親衛軍到哪兒去了,不過老爺子你放心,你們去幽山絕對不會出事兒,我們主上的三位夫人如今都在前面走著呢!」   「什麼,夫人們也在前面?」這消息一傳出來,正走著的百姓們頓時都靠了過來,這時候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他們放心的了。   「連夫人們都到幽山裡去,那我們肯定不會有事兒。」   「那可不是,遲些我們和夫人們一起回山城得了,說不定就是這一兩天的事兒了。」   「嘿,我兒子還在親衛軍呢,有主上領著,斯里蘭卡軍哪裡是親衛軍的對手?」   「前一陣子才丟了兩萬人,這回又來送死,真是傻到家了!」   ……   百姓們眾說紛紜,到底心中是有了主心骨兒。達爾文牽過韁繩,對眾人道:「諸位大叔大嬸,你們還是快些走吧,別落下了。」說完他又和阿里巴巴道了別,急急的朝著山城那邊馳去。   達爾文來到山城城門前,正好遇見親衛軍開拔出山城的情形。只見親衛軍那長長的隊伍從野豬林前的山腳一直延到了山城中,親衛軍們個個氣勢昂揚,背上都背著一個鼓鼓的食囊,裡頭裝的是可以維持數日的乾糧。達爾文臉上露出些羨慕的神色,心中想道:「真威風!過幾年等我長大了,也要像他們一樣,加入親衛軍。」   「小達爾文,那邊有什麼消息過來?」達爾文正自發呆,就聽見一人在不遠處朝他問道。   他轉頭去看,卻見原來是落雲副統領,因此也不敢怠慢,上前稟報道:「稟告長官,鍾統領的原話口述是:『城中百姓盡皆遷出山城,估計四日內可抵達大谷地。』」因為在親衛軍中傳遞口令時,都是要求傳信兵需得原話口述,不得添加一字,不得刪減一字,以保持口令的完整,因此達爾文倒算是做得有板有眼。   落雲聽完達爾文的話兒,想了一想,又問了一句:「三位夫人如今可好?」   達爾文見長官問起,連忙答道:「三位夫人有女衛隊護著,一切無恙。如今她們正和百姓們一起,朝著幽山裡面行去,只是……只是……」   落雲眉頭一皺,急問道:「只是什麼?」   達爾文硬著頭皮道:「只是璇妮夫人不慣行路,腳上長了水泡了,痛得厲害。」   「怎會這樣?」落雲有些不明所以了,又問:「夫人們不是有馬麼?她們的馬匹呢?」   達爾文眼中露出些感動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夫……夫人們看見百姓中有上了年紀的老人,便將馬匹讓給他們了。」   落雲一怔,實在沒想到事兒會是這樣,苦笑著搖了搖頭道:「胡鬧,胡鬧……」隨即想想這樣在背後責備主上的夫人,未免有些不妥,便又道:「你呆會兒回去時,要和鍾統領說這事兒,讓他無論如何不能讓夫人們傷著了。還有……這事兒不許和別人說,不能讓主上知道了,懂麼?」   達爾文想了一想,領命道:「是。」說完,他正要牽馬往回趕去,卻聽見一人朝他打招呼道:「咦,小達爾文,這身家當好威風啊!」   達爾文聞聲眼光驀然一亮,趕緊朝著那人望去,嘴裡同時恭敬道:「童軍都尉達爾文,參見主上。」   來人正是真照,他當日曾在卡多雷救了兩名孤兒回縹緲峰,其中一名就是達爾文,因此他也認的達爾文,這時聽到達爾文一副軍中規矩見禮,不由笑道:「已經是都尉了?好啊!」   達爾文心中向來對真照極是崇敬,難得今日如此威風的打扮可以被真照看到,心中不由得有些得意,說道:「主上,我也是剛升任都衛不久,如今手下也有百來個弟兄呢!」   真照聞言一笑,點頭道:「好,好好帶好手下的童軍,再過兩年就可以真個帶兵上陣了。」   達爾文聽得真照稱讚,心底更是樂開了花,嘻笑著道:「主上,別說過兩年,如今您要是答應,我這就可以呆在您身邊為您辦事兒了,絕不會出岔子!」   真照笑著搖了搖頭,道:「你還小,我可不要你這樣的小鬼。」   達爾文一急,連忙爭辯道:「主上,我不小了,上回還親手打死了一隻野豬呢!」   落雲見他沒完沒了,不禁笑著在旁插嘴道:「你小子真是給你些陽光你就燦爛了,在這兒胡謅個沒完,還不快去辦我剛才說好的事兒?」   達爾文略有些失望的看了真照一眼,說道:「主上,再過兩年,你一定要讓我加入親衛軍,帶我去殺敵立功。」   真照聞言苦苦一笑,心知他們這些少年人還不知世事,只當打仗殺敵是好玩的事兒,哪裡知道其中的殘酷,只有日後親身經歷了,才會脫去少年的稚氣。因此真照也不說破,只是笑著應了一聲,便讓達爾文趕緊辦正事兒去了。   達爾文走後,真照又對落雲問道:「司馬先生如今在哪裡?」   落雲指著山下那隊伍前頭,答道:「司馬先生如今正在前面,和帥統領在一處呢!」   真照點了點頭,苦笑道:「這回可難為司馬先生了,讓他一個文人跟著我們大隊人馬顛簸,又沒有車子,只怕難受得緊了。」   落雲道:「我原本還說要為司馬先生準備一輛馬車的,司馬先生卻說,兵貴神速。軍中將士們只帶了數日的乾糧而已,其他事物都不敢多帶,他若是帶了車馬,只怕每日馬匹便要消耗許多乾草黃豆,會多了許多負累的。」   真照輕歎了一聲,道:「唉,若是這一戰能打贏了,這首要的功勞,便是司馬先生的,日後定不能虧待了他啊!」   落雲聽了,也點頭道:「主上說得對極了,也只有司馬先生如此大才,才會想到這般的妙計。」   兩人又說了一陣軍中的事務,真照突然細細的打量了一眼落雲,又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胸膛,說道:「落雲兄弟,如今天氣正寒,你也需多穿衣衫才是,莫要行軍中凍壞了身子,那便不好了。」   落雲聞言一愕,突然聽得真照的這番貼心言語,心中頓時熱了起來,激盪道:「落雲謝過主上關心。」 第十集 4 造亂     「報……」   在斯里蘭卡北邊的荒涼原野上,也就是距傲月百餘里地的邊境邊上,真照和他的一萬親衛隊正靜靜的駐留在這兒。從三天前開始,他們就來到了這個除了亂石堆還是亂石堆的地方。他們是在等待,等待著斯里蘭卡軍進入山城的消息。   聽到探子的回報,簡陋的營帳中,真照和帥明傑、司馬子亮的眼中同時都閃爍出歡喜的光芒。   「稟告主上,屬下打探清楚了,斯里蘭卡軍已經在傍晚時進入了山城。」   真照聞言大喜,拍案叫道:「好,好,好!給我立即傳令下去,各營將士馬上收拾行裝,準備向迪卡羅蘭城那邊過去。」   令下,傳令兵當即應聲出帳而去。   真照回過頭看了一眼帥明傑和司馬子亮,笑道:「斯里蘭卡軍終於如我們所願,進到山城中了,等我們奪下了迪卡羅蘭,定要讓他們哭都來不及。」   帥明傑哈哈一笑,接口道:「這兩天我都等得急,手下弟兄們的乾糧也吃得七七八八了,如果再不到迪卡羅蘭尋些吃的來,只怕弟兄們就要餓肚子了。」   真照點點頭道:「待打下了迪卡羅蘭,我們就好好的大吃大喝一頓,再把他們的糧食燒個精光,讓他們也沒吃的。嘿,那個什麼什麼一鐘,什麼十鐘的,還是司馬先生說的話兒對啊!」   只轉眼間,司馬子亮又回復了淡然的神情,聽到真照話兒,微笑道:「是『故智將務食於敵,食敵一鐘,當吾二十鐘。』」   真照臉上一紅,打趣道:「對,對,就是吃他們一鐘,就等於我們二十鍾了。」說完,帳中三人對視一眼,頓時都放聲大笑起來,小聲遠遠傳到空曠的天際,迴響良久。   冬季的迪卡羅蘭,城池上除了那幾盞暗淡的燈火,孤零零的城上就再沒有其它的光亮,絲毫沒有秋季時的繁榮景象。是的,每年的這個時候,迪卡羅蘭總顯得特別安靜,因為它是整個斯里蘭卡最大的一座糧倉,在冬季,是不會有糧食運進來的,因此它的繁榮總要隨著時間推移而變化。   迪卡羅蘭之所以叫做迪卡羅蘭,那是由於迪卡羅蘭在精靈語言中,是「暗夜守護著你」的意思。眾所周知的,傲月就是由暗月精靈當政的城邦,因此迪卡羅蘭這個名字就有著很深的含意了。迪卡羅蘭之所以修建在了斯里蘭卡與傲月的邊境處,也與這個名字有著很深的關聯。眾所周知的,斯里蘭卡與傲月都是同屬正統派的城邦,而在斯里蘭卡的東面和南面,分別接壤的是雷神之錘、亞特蘭提斯和卡多雷,因此斯里蘭卡把這座最大的儲糧之城修建在靠近傲月的北部,就很容易理解了。   黑夜,迪卡羅蘭倍加顯得有些寂寞,突然,一些人聲打破了迪卡羅蘭的沉寂:「開門啊,開門,我們是來運糧的……」   迪卡羅蘭城上的衛兵顯然聽見了城門前的嘈雜,舉著火把一邊向下查看,一邊大聲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吵什麼吵,不知道晚上不論是誰,都不能進城的麼?」   火光之中,隱隱可以看見城下來了一隊百來人的騎兵,他們都是一身斯里蘭卡軍的裝扮,為首的一個是相貌英俊的男子,他正昂首朝著城門上望來,聽見衛兵們的問話,立即答道:「我們是到縹緲峰剿匪的綠林軍,奉命前來運糧的。」   「綠林軍?」城上的衛兵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大聲說道:「別說是你們綠林軍,就是大公親自帶人過來,我們晚上也一樣不能放進城。」   那相貌英俊的男子臉色一變,手指著城上的衛兵氣道:「你……你莫非不怕誤了軍機大事?我們若是運不到糧,延誤了縹緲峰那邊的戰事,你擔當得起麼?」   城上那衛兵似是心中也不無顧及「誤了軍機大事」,可只是稍一猶豫,他又立即說道:「這……我也管不了那許多,你們若真的急著運糧,那就明日帶著運糧文書再來。」   「好……你好……我們走著瞧!」城下那英俊男子氣得一扯馬韁,頓時又帶著身後騎兵,順著來路疾馳回去了。   這夜迪卡羅蘭一夜安然。   那英俊男子遠遠的離開迪卡羅蘭,帶著身後的部下在一個稀疏的小榆林前停了下來,只見他單手撮嘴吹了一個尖尖的哨聲,榆林中慢慢又走出了一隊人馬,領頭的赫然是一名獨臂眇目的男子。   「兄弟,司馬先生真是料得不差,迪卡羅蘭的那些兔崽子果然不肯輕易打開城門。」那英俊男子一見來人,立即長歎了一聲,苦笑道。   那獨臂眇目男子上前輕拍了一下那英俊男子的肩膀,安慰道:「大哥,這有什麼關係,本來就在我們意料之中了,等明日我們的信使進了迪卡羅蘭,明晚我們也就可以大搖大擺的進去了。」笑了一笑,那獨臂眇目男子又朝眾人大喝了一聲:「兒郎們,我們好好睡一覺去,準備好氣力明天到那迪卡羅蘭裡去吃大餐。」說罷,便領著那英俊男子等一眾人馳馬絕塵而去。   第二日,就在斯里蘭卡在縹緲峰派出來報捷的信使到達斯里蘭卡城的時候,一個由斯里蘭卡城派到迪卡羅蘭的信使也出現在了城門之前。   「快去稟報你們的索牙城主,我是夏花大公派來的信使。」那信使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話語間顯然是焦急無比。   衛兵們見到那信使只不過是一人一騎,當下也不問什麼,趕緊打開了城門,先讓那信使進了迪卡羅蘭再說。   信使進了城後,很快的,他就被衛兵們帶到了城主——索牙大人那兒了。索牙是個年過五十歲的人族男人,或是由於常年駐守在這個遍地都是糧食的城池裡,他的身形也就有如一隻裝滿了水的大桶子一般,似是隨時都有可能爆裂開來。   「尊敬的索牙大人,我是受了夏花大公的命令,來想您傳達他的最新指示的。」那信使對索牙大人行了一個最標準的斯里蘭卡官方大禮後,恭聲說了起來。   「最新指示?」索牙向來是津盛元老的得意門生,這時他聽到了那信使的話兒後,心裡實在有些嗤之以鼻,暗道:「那個卑劣的矮人除了來向我要糧之外,還能有什麼指示?」不過想歸想,索牙還是不失禮貌的問道:「不知夏花大公有什麼指示呢?」   那信使一邊恭敬的遞上一封蓋著夏花大公的大印的信,一邊解釋道:「唉,事情說來話長了。我們派去縹緲峰剿匪的軍隊,因為被卑鄙的匪軍襲擊,導致糧食受到了很大的損失……所以呢,所以這一次,希望索牙大人能多多配合,調撥些糧食過去應急。」   聽到這樣的消息,神情慵散的索牙臉色一變,急問道:「什麼?被襲擊了?那到底損失了多少糧食?」多年來駐守在迪卡羅蘭的生活已經讓索牙有些視糧如命了,糧食是少數能夠令他精神緊張的事物之一。   那信使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據說……據說是被燒燬了一萬五千千石左右吧!」   索牙聞言,臉上的肥肉頓時擠在了一出,張口便罵道:「什麼?怎麼兩萬多石的糧食,一下子就沒了一半了?這是怎麼領的軍嘛,敗家……真是敗家!」   要知如今在大陸上的糧食都是以石和斤來計量的,每石幾乎相當於一百八十八斤,一個士兵平均一個月大約需要吃半石的糧食。因此這一回斯里蘭卡軍五萬大軍,已經從迪卡羅蘭調走了兩萬五千石的糧食,是足夠一個月的用度的,不想這個時候居然無端沒了一半,這就不能不讓索牙惱怒了。   那信使見惹得索牙大發脾氣,不禁低著頭小聲提醒道:「大……大人,那……那領兵的是津盛元……元老的公子呢!」   索牙正要繼續罵下去,可是待聽清楚了那信使的話兒,嘴巴不由得大大的張開合不攏來。好一陣後,他才頹然的歎了一口氣,說道:「調吧調吧,儘管來調糧吧!」說完,他的嘴巴又微微的動了動,似乎在咒罵著什麼。   那信使聽到索牙的話兒,臉上露出喜色,趕緊打鐵趁熱道:「大人,這一回為了掩人耳目,綠林軍想在夜裡將糧運出迪卡羅蘭,然後再在夜裡運到縹緲峰那邊去呢!」   索牙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應道:「好,好,怪不得昨夜就有人來要糧,原來是他們這伙敗家子……你下去司充那裡領了調糧令牌,讓他們準備好,今晚就來把糧運走吧!」   信使聞言恭敬應了,連忙匆匆的走出了大廳,心中只想著趕緊出城去,大有些功成身退的感覺。走時,他抬頭望了望北面的天空,暗道:「主上,屬下幸不辱命啊!」   ……   這夜,迪卡羅蘭依然顯得有些寂寞,突然,又有一些人聲打破了迪卡羅蘭的沉寂:「開門啊,開門,我們是來運糧的……」   城上的衛兵聽見了嘈雜聲,舉起火把朝著城下望去,只見同樣是昨日那群斯里蘭卡軍,帶頭的同樣是那名相貌英俊的男子,正在城門下大聲叫道。   衛兵早前已經得到了上頭的招呼,知道今夜會有人來運糧,便道:「你們是來運糧的麼?把令牌遞過來!」說時,他們從城門上放下了一個小竹籃子,顯是要讓那英俊男子將令牌放在裡面。   那英俊男子聞言,縱馬上前,從懷中取出了剛得手不久的令牌,大方的放在了那竹籃子裡。竹籃慢慢升到城上,那些衛兵細細的查看了一遍,待確認無誤後,這才將城門打開了。   那英俊男子看見城門打開,臉上露出了一個欣喜的表情,意味深長的朝身後眾人道:「弟兄們,我們進城去了。」說罷,便帶領著眾人進入迪卡羅蘭去了。   他們進到城中,早有數名先前在城門把守的衛兵迎了過來,說道:「你們要運走的糧食司充大人已經準備好了,你們這就跟著我們走吧!」   那英俊男子轉頭看了看身後的百多人都進了城,突然咧開嘴嘿嘿一笑,道:「不敢勞你們的駕,我們自己動手就行了。」   那數名衛兵一愕,問道:「你們自己動手?這是什麼意思……啊哦……」他們說話時,早有幾名那剛進城的斯里蘭卡軍悄悄的近到他們的身側,還未等他們把話兒問完,突然就拔出腰間的馬刀,毫不猶豫的朝著他們的頭頸砍下。   那英俊男子滿不在乎的看了一眼地下那幾個血淋淋的頭顱,也從腰間拔出馬刀,對身後的部下道:「大夥兒按著原定的計劃分頭行事,立即射出火箭通知城外的弟兄。」說時,當即和數十人躍下馬來,悄悄的朝著城頭摸去。   原來,那英俊男子正是帥明傑,因為斯里蘭卡軍大部都去了縹緲峰剿匪,因此他們就選定這個斯里蘭卡最大的糧倉作為首先偷襲的對象。不過由於親衛軍也只不過區區的一萬人而已,如果想要明刀明槍的攻下這一座防備並不弱的迪卡羅蘭,只怕並不可能。是以,司馬子亮就定計,讓他們先放出斯里蘭卡軍受到偷襲而缺糧的消息,然後再喬裝來運糧的斯里蘭卡軍摸進城來,從而一舉拿下迪卡羅蘭。   帥明傑成功進城的時候,真照正率領著親衛軍大部,在距迪卡羅蘭一里外的高地上苦苦等候著。他不斷朝著迪卡羅蘭的方向望去,嘴裡一直未停的喃喃道:「怎麼這麼久,大哥他們不會有什麼事兒吧?怎麼這麼久?」   一旁安坐馬上的司馬子亮聽到真照的話兒,微微一笑道:「主上不必如此緊張,帥大人手上既然持有落統領拿回來的調糧令牌,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兒。」說時微微一頓,又道:「今夜迪卡羅蘭必然落入主上手中,主上還是想想該如何處置城裡的糧食吧!」   聽到司馬子亮的話兒,真照思量著帥明傑等人若在進城時沒有露出什麼大的破綻,那多半不會有什麼事兒,因此稍稍放下了心來,又想了想司馬子亮的話兒,說道:「那些糧食我們只要拿夠我們需要的,其餘的可以盡量分發給城中的百姓就是了。」   司馬子亮輕歎了一聲,微笑道:「主上的心地太過仁慈了,日後只怕會由此生出無窮的憂愁啊!」   真照聞言一怔,奇道:「先生為何這麼說?」   司馬子亮手指著迪卡羅蘭的方向,說道:「因為那迪卡羅蘭當初是為了儲糧而建起的城池,所以城中大多是糧倉,反倒城裡並沒有多少百姓。主上說要把糧食分發給百姓,且不說這樣做並不可行,即便是迪卡羅蘭裡有足夠多的百姓,我們真的把糧食分發下去了,日後斯里蘭卡軍定然會從百姓的手裡將糧食搜刮回來的。這樣一來,不但斯里蘭卡軍的損失不大,就連百姓也會由此受到極大的困擾。」   真照心中只單純的想著將糧食發放到百姓的手中,便是好事兒一件,不想這時候聽到司馬子亮的這一番話兒,才知道其中還有許多的顧忌,當下搖頭苦苦一笑,問道:「先生,那我們需得怎麼做才好?」   「為今之計,只有將糧食統統都燒了。」   「燒了?」   真照實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他心中深處也曾想過,即便是將斯里蘭卡這座最大的糧倉城池中的糧食都分發下去,那迪卡羅蘭裡的糧食也是大大有餘的,只怕要想個法子處理掉才好。可這時候清清楚楚聽得司馬子亮說出放火燒糧的話兒,他還是不自禁大大的吃了一驚。   司馬子亮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說道:「雖說燒糧一事難免會行得過了,但為今之計也只能如此而已。」   真照眉頭皺了一皺,想起迪卡羅蘭乃是整個斯里蘭卡城邦最大的糧倉,僅是這麼一個城池就儲藏斯里蘭卡一半的糧食。這次若不是通過青樓聯盟從一個重要客人的手中得到了夏花大公的印信,只怕也不能輕而易舉賺來那可以進城的調糧令牌。   「司馬先生,難道就沒有別的方法了麼?」真照心中非常清楚燒掉迪卡羅蘭城中所有的糧食會出現怎樣的結果,只怕斯里蘭卡朝野只好期盼著數年內不要出現任何天災戰禍才好,不然城邦的百姓定會出現大片的饑荒。   司馬子亮慢慢的搖了搖頭,道:「子亮已經想不出別的更好的法子了。」輕輕一歎,他又道:「此事雖然有違天和,但是對主上來說,卻是最好的辦法了。只有如此斯里蘭卡才再不能與我們為敵,我們打贏了這一仗後,便可堂堂正正讓他們劃出西面的土地來,為主上日後的大事打下根基。」   真照搖頭歎了一口氣,暗自想道:「莫非為了這些『大事』,就真的需得犧牲百姓們的安危性命麼?」正想時,突然聽得身側一名親衛大聲叫道:「主上,城裡的弟兄射出火箭了!」   真照連忙收回飛轉的思緒,轉頭朝迪卡羅蘭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得一道火箭高高的飛向那漆黑的天際,有如一條逶迤的火蛇,似乎想向四下傳達什麼。   真照心知帥明傑等人已經得手,撇開了先前的躊躇和不豫,心頭頓時湧起欣喜,朝著身後的一萬親衛軍運足了真氣大喝道:「兒郎們,迪卡羅蘭那兒的大餐現在開席了,你們準備好了麼?」   隨著真照的話音剛落,親衛軍的所有人立即就大聲的應答道:「準備好了!」那聲音遠遠傳出,響徹天際。   「好!」真照滿意的點了點頭,又自大喝了一聲「我們走吧」,當即便首先縱馬朝著迪卡羅蘭的方向馳去。   迪卡羅蘭的城頭上,帥明傑和隨他一起進城來的百餘名親衛軍,已經將迪卡羅蘭夜間當值的衛兵全都擺平。不過因為夜深人靜中,打鬥聲難免傳播開去,城中許多斯里蘭卡的士兵都起身朝著城門這邊圍了過來。雖然斯里蘭卡軍慌亂中顯得極是雜亂無章,但到底由於人數眾多,只是一陣子的功夫,倒讓帥明傑等人感到壓力大增。   帥明傑一刀砍下一名斯里蘭卡軍的腦袋,一邊吵著身後眾人叫道:「弟兄們,不要怕,好好的頂住,我們在城外的弟兄很快就要過來了。」   打鬥呼喝聲中,帥明傑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開去,那百餘名親衛軍聽到,都立即大聲的應了,士氣頓時高漲無比。   城門之前,帥明傑和斯里蘭卡軍打得激烈非常,迪卡羅蘭中的軍隊也越來越多。由於城門處地勢比較狹窄,斯里蘭卡軍增援到了一定數量,後面的人就再難擠近前去,反倒是帥明傑等親衛先就佔據了較高較為有利的地方,一時間卻也盡能抵擋得住。   過得一陣,帥明傑那一眾親衛軍到底難以敵眾,陸續的倒下了十餘人,眾人漸漸便落入了下風。迪卡羅蘭的斯里蘭卡軍見狀,攻勢更是猛烈許多,呼喝朝帥明傑等人逼來……   危急之時,所有人的耳中突然聽到了城門外傳來的一陣低沉的聲音,彷彿有什麼東西正重重的錘擊著大地,自遠而近……   轉瞬之間,那聲音變得更大了許多,眾人終於聽出,那是馬蹄聲,急急的馬蹄聲……從那急急的馬蹄聲中聽到的是大地的呻吟,自深夜中傳來的呻吟。   「殺……」馬蹄聲中伴隨著的人聲變得清晰無比,面對城門的斯里蘭卡軍終於看見了如鐵血奔流的騎兵從城外湧至,帶著滔天的殺氣……下一刻,所有斯里蘭卡軍的臉上都可以看得見懼意,他們的雙瞳之中那些不知從何而來的騎兵映像不斷變大,直至不能仰視全部。   騎兵,帶來的是四處揮灑的一片血雨,慘叫聲隨之傳出……場面變得混亂無比,帥明傑等人看見來援,不禁都大為振奮,只聽得他們不約而同的呼喝了一聲「殺呀」,當下和進城來的援軍一起朝著攻來的斯里蘭卡軍撲去。   騎兵之後,又有大批的步軍湧至……斯里蘭卡軍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形,也未曾想過會遇到這樣的情形,再加上正值深夜的這時候起身了的人究竟還不到一半,因此很快的就被眼前突如其來的敵人衝擊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親衛軍輕而易舉的挺入城中,斯里蘭卡軍對他們的抵抗,可以說自他們進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被徹底打散。不到一陣子的功夫,擺在斯里蘭卡軍眼前的,只剩下了被屠殺或者投降兩途。   經過半夜的努力,親衛軍終於將整個迪卡羅蘭控制住,而原本鎮守在這兒的七千四百餘名斯里蘭卡軍,除了戰死的千餘人,其餘的都被親衛軍分別關入了城中空下來的幾間糧倉中。真照和司馬子亮率人來到那城主府中,肥得像條蛹蟲的索牙在驚慌失措中也被關入了陰暗的柴房裡,毫無反抗的餘地。   當真照見到帥明傑的時候,帥明傑身上很是受了幾處傷,雖然都不是太過重的傷,但是手臂上的那一道刀傷,幾乎深可見骨。真照也顧不得處理進城後的事兒,當下便著急的將帥明傑拉入到城主府中,尋來上好的金瘡藥,親自為帥明傑包紮起來。   「大哥,你作甚如此拚命……你看這……」真照看著帥明傑手上那用了金瘡藥後仍不斷有血湧出的傷口,眉頭不禁一皺,有些焦急的說道。   帥明傑微微一笑,安慰道:「兄弟,你不必擔心,這點小傷礙不了事兒的!」   要知真照和帥明傑從結識至今,不論在秦國還是在南蠻便都一直是肝膽相照、坦蕩至誠的,兩人間的情誼可以說是更甚於親生兄弟。這一次真照讓帥明傑佯裝入城,著實是不得已的事兒,因為他自己那獨臂眇目的形象已經漸為人知,因此為了不露破綻,只好讓帥明傑來走這一趟了。可不想這時卻讓帥明傑身上負傷,看在真照的眼中,心中的歉然和往日的兄弟情義頓時一塊湧上了他的心頭,讓他著實感到比那刀傷落在自己的身上更讓他難受。   真照眉頭又是一皺,也不答帥明傑的話兒,繼續仔細的做著手上的功夫,神情專注無比。帥明傑見了真照的模樣,對於自己這兄弟的心思自然能猜到幾分,因此也就心照不宣了,包紮中疼痛時總是強忍著不作出聲兒來。   好一陣,真照為帥明傑包紮好身上各處的傷口,那親衛軍各營的都統也都紛紛的來到了城主府中。真照一一問了問各營的傷亡人數,心中頓時感到安慰不已,因為這一回親衛軍三個營加起來,傷亡人數也不過兩百人,而且還是包括了帥明傑開始率領的那死去的十餘人,因此也可以算得上是大勝了這一場了。不過真照心裡也明白,這一回之所以能夠獲勝,那全是因為他們以有心算無心,親衛軍的兵力也超過了守城的斯里蘭卡軍許多,而且他們還大大的花了十萬兩的銀子從青樓聯盟處買來了夏花大公的印信,因此這才終於一舉成功。   真照轉頭看了一眼自進城來,一直沒有作聲的司馬子亮,問道:「先生,如今我們終於拿下了迪卡羅蘭,跟著要怎麼做才好?」   司馬子亮例牌的扇了扇手中的羽扇,胸有成竹道:「接著下來嘛,請主上下令讓下面將士『無意』的對那些俘獲的斯里蘭卡軍放出消息,就說我們將會朝東過去,待掠劫了迪亞等幾個重要的城鎮之後,就會攻打斯里蘭卡城。做好這些事兒後,我們今晚休息一夜,明日將那些俘兵都放了,便放火燒城,直接朝迪亞過去。」   帥明傑一愕,道:「司馬先生,我們下一個要打過去的地兒,不就是迪亞嗎?這麼一來,斯里蘭卡軍不是便知道了我們的行蹤了麼?」   司馬子亮擺了擺手道:「我正是要讓他們知道。帥大人,這些俘兵的腳程絕對快不過我們,等我們打下了迪亞,我們放出的消息也就差不多傳播開了,到時只要我們再派出一小隊人馬佯作出繼續東進的態勢,而大隊人馬則悄悄轉回到先前設定好的伏擊地兒,那伏擊一事自然就更可以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真照和帥明傑同時恍然大悟,心中不禁都大叫「妙絕」,又與司馬子亮商量了一下細節,便急忙吩咐各營都統下去行事去了……   第二日一早,親衛軍派發一定的糧食,遣散了迪卡羅蘭城中包括那些俘兵和索牙在內的所有人,然後就在城中四處放起火來。真照帶著一眾親衛軍在城外遠處直看到那大火熊熊燒起後,這才又一起朝著他們的下一個目標——迪亞進發。   兩日後,斯里蘭卡城乃至整個城邦裡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迪卡羅蘭被燒燬的消息,匪人們的惡行簡直就令到斯里蘭卡的百姓和官員恨之入骨,要求「全力討伐縹緲峰匪人」的聲浪不斷在斯里蘭卡的上空迴盪著。在這些聲浪之中,只有少數的「有識之士」知道迪卡羅蘭被燒燬的真正意義,也為迪卡羅蘭的事兒感到憂慮無比,他們其中包括了夏花大公、內務使元力吉和元老院首席元老津盛。   舉朝共襄對策的大會上,夏花大公、元力吉和津盛都安然的坐在了自己的席位上。雖然從元力吉和津盛的臉上看來,這兩位實際左右著斯里蘭卡的命運的人物都臉色深沉,沒有流露出絲毫的表情,可是事實上,他們兩人心裡面的擔憂和無奈才是真正促成了這一次大會的主要原因。   「諸位,諸位,我想大家都聽說了,這一次我們斯里蘭卡遭受到一次嚴峻而且殘酷的打擊,那就是迪卡羅蘭被縹緲峰的匪軍燒燬了,燒成了一片廢墟……唉,這一次的打擊完全不遜於當年卡多雷從我們斯里蘭卡分裂出去,實在是慘痛無比。正因為這樣,今天我們才會把諸位聚集在這裡,共襄應對的辦法啊!」   津盛元老的話語聲首先抑揚頓挫的響起,帶出的,或許將是整個斯里蘭卡命運的轉折。 第十集 5 大勝     「諸位,津盛長老的話兒說得很對,迪卡羅蘭的糧食是我們斯里蘭卡生存的根本,這一次被匪軍燒燬,沒有三年的時間,我們絕不能恢復元氣。諸位應該都知道,再過一個月,禪讓大典就要舉行,若是大典上生出什麼意外,只怕我們便會陷入無力回天的境地了。」   這一次,眾人難得看見一向是死敵的元力吉內務使和津盛元老持著同一樣的語調,他們言語間的默契實在讓眾人心中有些異樣。不過在這種重要關頭,誰也無暇理會這些事兒,都默默的思量著他們的話兒,其中自然就懷著各種各樣的心思。   「尊敬的大公閣下、元力吉大人和津盛元老,前兩日我們派到縹緲峰剿匪的大軍不是才發回捷報,說是順利的佔領了縹緲峰上匪人的城池了麼?而且我還聽說,他們報上來的匪徒死亡數字約莫是一萬多人。怎麼一轉眼間,匪人就出現在了另一處的迪卡羅蘭了?」   眾人之中,有一個人站起來向著坐在上座的三個人問道,他的話兒一下子就將所有人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夏花大公三人臉色一變,這個實在是他們最不願提起的事兒,他們也不清楚縹緲峰上的匪人怎麼會出現在迪卡羅蘭,然後生出這一次的事情。不過這時候既然被人當眾問起,他們自然不能緘口不答,因此元力吉倒是先發話撇清了:「關於這一次剿匪的事兒,領軍的將軍是津盛元老的大公子津果將軍,下面就讓津盛元老為諸位說說這一次剿匪的戰況吧!」   津盛聽到元力吉的話兒,知道他顯然是想將事情往他身上推,眼中的恨意一閃而過,又想了一想後,無可奈何道:「這次我們派出五萬軍隊到縹緲峰剿匪,據說匪人大部都轉入到了幽山深處,城中只餘下少數匪人把守,因此我們的大軍很輕易就奪下了那座城池。至於……至於匪人竟會放棄縹緲峰的城池,轉而潛入到迪卡羅蘭去的事兒,那就實在大大的出乎意料之外了……出乎意料之外啊!」   眾人聽完津盛的話兒,都一時作聲不得,元力吉心知這個時候若是讓津盛太過難堪,只怕不是什麼好事,因此連忙也出聲打冷場道:「這一次匪人不惜放棄自己的立足之地,轉而潛入斯里蘭卡的內地,燒燬迪卡羅蘭,這實在不是任何人能事先猜想得到的。」   「聽說幽山之中有通往拓勿的新商道,既然現在我們能夠拿下匪人的城池,那今後只要通知城邦內的各個城池小心防守,然後再通過新商道通商,迪卡羅蘭的損失很快就能補回來了,不是麼?」   說話這人顯然是斯里蘭卡商界的人物,他的話兒有如一道曙光一般,立即照亮了大部分人的心,讓他們感覺到失去迪卡羅蘭並不再是太嚴重的事兒,相反得到了新商道才是最讓人鼓舞的,因此立即就很有幾個人出聲附和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夏花大公聽見說起他最關心的新商道的事情,連忙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輕咳了一下後,有些尷尬的說道:「匪人的城池雖然已經落入了我們的手中,但是……但是……咳咳……因為匪軍的大部都逃入了幽山之中,所以幽山的新商道並不平靖,只怕……只怕短期內是無法通商了!」   「什麼?無法通商?那我們花那麼大的力氣剿匪到底是為了什麼?」聽到元力吉這種那麼讓人沮喪的話語,當即就有一人高聲叫了出來,讓所有人的心中都生出了共鳴。   其實縹緲峰上這時的情形只會比夏花大公說的要更糟糕許多。自從斯里蘭卡的大軍佔領了,不但沒有得到半點的便宜,每夜還要遭到四大部的偷襲騷擾,而且最令他們煩惱的是,迪卡羅蘭被燒燬之後,軍糧問題就成了他們最頭疼的事兒,眼看著帶去的軍糧不斷減少,斯里蘭卡軍的各級將領就頭疼不已了。   「諸位,眼前還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還請諸位想一想應對的方法吧!」津盛看見場面有些「群情洶湧」,連忙出聲緩和了一句道。   津盛在斯里蘭卡擁有極高的威望,眾人聞言沉默了好一陣子,終於有一個人說出了些像樣的話兒:「如今迪卡羅蘭被匪軍燒燬,而且匪軍還放出消息,說要一直向東燒掠過去,然後進攻斯里蘭卡。既然縹緲峰上大局已定,那不如先把縹緲峰上的軍隊調出一部分來,先回來剿匪好了。」   話音剛落,那人的說法立即得到旁人的贊同:「對呀,既然新商道還不能通商,我們的軍隊就應該先分出一部分回來剿匪,畢竟保證城邦內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軍隊在縹緲峰上不斷耗費糧食,又打不開新商道,那還不如返來把那些匪軍趕出斯里蘭卡,保護我們商人們的利益呢!」   「如今不論是其它城邦的商團還是我們斯里蘭卡的商團,聽說匪軍在境內掠劫,都不敢在斯里蘭卡做買賣了,就連尋常百姓也是人心惶惶的。」   ……   眾人七嘴八舌說著心中想到的「法子」,總的來說卻不過是要求將派去縹緲峰剿匪的斯里蘭卡軍盡快調回,以肅清斯里蘭卡境內的匪軍,保證城邦的安全。   這日一直說了良久,斯里蘭卡「舉朝」一起做出了決定,就是調出三萬軍隊回來剿匪,其餘的兩萬人則繼續留守在縹緲峰上,等待日後新商道開通。   整個斯里蘭卡城邦內,最靠近縹緲峰的城池就是石夫城,這座小城因為地處人煙稀少的西部,因此一向並不起眼,只有少數商團,為了販賣石夫城西北處久至山上出產的鐵礦石,才會時常光顧這裡。   這日的傍晚時分,真照帶領著手下的一萬親衛軍,兼程從斯里蘭卡的迪亞城趕回來,就在石夫城東北三里外的荒野駐紮了下來。   「主上,你看,前面那裡就是石夫城,也是斯里蘭卡軍回來時的必經之地。」   處理好安營紮寨的事情,趁著天色漸黑,真照、帥明傑和司馬子亮三人悄悄的馳馬走近石夫城,查看起當地的地勢環境。   司馬子亮指著石夫城的東面城門,繼續說道:「昨日早時收到了斯里蘭卡的密報,夏花大公已經發出了調回斯里蘭卡軍的命令。照子亮估計,如今從斯里蘭卡城過去的信使應該已經在縹緲峰上,然後只需兩日,斯里蘭卡軍必然會進入這座石夫城,我們的伏擊地點,就設在離城東面的落日坡附近。」   「東面?」帥明傑有些不明白了,奇道:「在東面設伏,那不是需等到斯里蘭卡軍出城麼?為何不乾脆就在他們進入石夫城之前就下手?」   司馬子亮解釋道:「子亮將那伏擊地兒設在東面,其實原因有兩個。第一個是因為在石夫城的西面,自出了野豬林之後,就一路是平坦的原地,沒有合適伏擊的地點。相反在東面的落日坡上,每日晨時人站在坡上,都會被初升起來的太陽耀到眼睛,而且坡旁還有一小片榆林,實在是伏擊的最好地點。不過這一點還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那第二點,也就是選在斯里蘭卡軍出城時伏擊會比進城時更好一些。」   笑著看了看真照和帥明傑,司馬子亮接著說道:「斯里蘭卡軍從來都是落日紮營,日出拔營的,子亮以為清晨之時他們的警覺性會更低一些,因此只要我們事先佈置妥當,定然能獲得更好的戰果。」   真照想了想司馬子亮的話兒,點頭道:「司馬先生說得有理,便按先生說的話兒去做吧!」微微一頓,他又說道:「我們現在便去那落日坡看看吧!」說罷,看見帥明傑和司馬子亮都贊同的點了點頭,三人便一道縱馬朝東面馳去。   清晨的落日坡上,雖然這時榆林中的榆樹大多落光了葉子,但是在旭日的照射下,倒也並沒有多少蕭殺的氣息。榆林的上空湛藍高遠,空氣清新無比,看著讓人的心裡便不自禁的開豁起來。   雷老虎渾身帶著事先插好的樹枝樹葉,一動也不動的伏在了榆林的陰暗處,苦苦的等待著什麼。   「老虎兄弟,你的刀昨天磨過了麼?」對雷老虎說話的,就是那御風營玄字號第二小隊的都校長官林曉風。   「報告都校大人,我的刀昨天磨了一回,昨天晚上又磨了一回,都磨過兩回了,等一下肯定好使!」雷老虎又聽見林曉風稱呼他兄弟,心中大是高興,連忙大聲的應道。   自從上一回在野豬林的大戰之後,雷老虎因為親手抓住了敵軍的領軍大將元太主,不但使得林曉風在一眾都校都尉長官面前長了面子,而且他還親自被主上「召見」,因此林曉風稱呼雷老虎時就由先前的直呼姓名變成了今天的「老虎兄弟」,兩人長官和士兵之間的感情也變得親熱無比。   當然,雷老虎很清楚的知道,眼前這位都校大人並不是任何時候都會親熱的叫他一聲「兄弟」的。就好比上一次在那迪卡羅蘭的時候,因為他偷懶而沒有在戰前好好磨刀,使得進城的時候接連砍了三個斯里蘭卡軍的腦袋之後,刀子居然鈍得卡在那死去的斯里蘭卡士兵的脖子裡面拔不出來,差點就要了他的小命。因此在那次戰鬥之後,林曉風就惡狠狠的直呼起雷老虎的名字:「雷老虎,你要是再敢偷懶,我就把你的老虎腦袋給扭下來,讓你雷老虎再也不能在這世上偷懶。」   沒有留意到雷老虎的異樣,林曉風聽見他把刀磨了兩遍,終於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刀子磨了就好,呆會兒要給我狠狠的打,那些斯里蘭卡的兔崽子連我們的窩都敢去端,這口惡氣可要好好的出一出。」   雷老虎堅決的應了一聲,想了一想後又問道:「都校大人,這一回斯里蘭卡軍真的會從這裡走?」   林曉風聞言還沒說話,那在一旁不作聲聽了許久的副都校張月生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昨夜我就從斥候小隊那兒聽到了確切的消息,斯里蘭卡軍昨日就已經抵達石夫城了,估計今早定會經過這個落日坡往那斯里蘭卡城去。」   雷老虎心中一直都在打著小九九,猜疑著那斯里蘭卡軍是不是真的就會經過這個落日坡,這時聽見張月生的話兒,頓時便放下了心事,心裡面反倒想著的是一會兒該怎樣多殺幾個敵人,多立些戰功,因為上回由主上親自溫言讚揚並賞賜了他許多好事物的情景,他仍是歷歷在目的。   張月生和雷老虎說完,又對林曉風道:「上頭昨日就吩咐了,呆會兒先不急著衝出去,要多放箭先把斯里蘭卡人的隊形都打亂了,等聽到了上面的哨聲,這才一起衝出去。」微微一頓,他又壓低聲音道:「大哥,等一陣你可不能太衝動了,要是違了軍令,可別怪我事先沒和你說。」   林曉風眉頭一皺,有些不服道:「怎麼這樣,等會兒斯里蘭卡軍來了,我們這就出去大殺一場,快快的解決了他們那不是更好,何必放什麼勞子箭?那個……那個兵貴神速不是?」   張月生「啊哈」一聲,失笑道:「大哥,想不到你還知道兵貴神速,不過這一回卻不是這個兵貴神速的理兒。我們先放箭,亂了斯里蘭卡軍的陣勢,然後再衝出去,那才真是可以讓他們更快些亂套,要抵擋都抵擋不住,而且這樣還可以減少弟兄們的傷亡哩!」   林曉風一聽見可以減少傷亡,頓時就沒了脾氣,側著腦袋想了一陣,無奈歎道:「先放箭就先放箭吧,最多忍上一陣再衝出去就是了。」   張月生微笑道:「我已經讓弟兄們準備好弓箭了,等一下只要上頭發出哨聲,我們就可以一起動手了。」   過得一陣,榆林外的大道西面,依稀傳來了一些聲響,雷老虎耳朵比較尖,聽到後立即用手肘輕輕的碰了碰林曉風,急道:「都校大人,斯里蘭卡軍過來了!」   「過來了?」林曉風一時還沒有聽到什麼,不禁有些愕然,但是隨即想起雷老虎平日裡的「異能」,連忙調頭對張月生道:「傳話下去,告訴弟兄們都準備好了。」   張月生聞言,連忙讓身側的士兵一個接一個的傳話下去,很快的,玄字號第二小隊的一百多名親衛士兵都知道了這個消息。又過了好一會兒,果然看見林子外不遠處緩緩行來了一大隊人馬,聽那沉沉的聲響和揚起的塵土,人數只怕絕對不少於三數萬人。   榆林中的親衛軍靜靜伏在地上,眼睛都一眨也不眨的,林子中榆樹造成的陰影正好掩護住了他們的身形,使得他們可以很清楚的看見林外的斯里蘭卡軍,反而那些斯里蘭卡軍看不見他們。   那些斯里蘭卡軍顯然這個時候都有些懶洋洋的,一個個隨意的向前走著,隊伍也排得歪歪斜斜的,或許在他們心裡,怎麼也想不到在這個距離石夫城不出十里的小片林子裡,那原本應該在東邊肆虐的匪軍正靜靜的注視著他們。隊伍中很有幾個騎著馬兒的軍官,他們一搖一晃的揮動著馬鞭,安逸得像是在遊山玩水。   林曉風瞇著眼睛看著那些斯里蘭卡軍一個接一個在眼前過去,不禁又習慣性的揪了揪鼻子,心裡暗想著:「嘿,叫你們現在這麼舒服,等會兒定要跪在地上哭爹喊娘!」同時,他也著急的豎起了耳朵,苦苦的等候著那命令攻擊的哨聲。   雷老虎看了一陣,突然湊到林曉風的耳邊,用那幾乎微不可辨的聲音說道:「都校大人,怎麼上頭的哨聲還來?再不打,斯里蘭卡軍可要過去了。」   林曉風生性雖然衝動,可是在大事決斷時卻不會馬虎,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雷老虎,低聲道:「胡說!上頭有命令,讓東面的獵風營和卻風營都能打的時候,我們才能打!嘿,我們就是那切斯里蘭卡軍屁股的呀,任務重得很吶!」   雷老虎在親衛軍中只怕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這位長官,聽後連忙又調轉過頭去,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林子外的斯里蘭卡軍,再也不敢出聲了。   時間在這個時候似乎顯得特別茫長,大約,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東面突然響起了一聲尖尖的哨聲,那哨聲頓時牽動了榆林中所有人的心思。   「弟兄們,放箭!」林曉風聽到那哨聲,彷彿是想發洩心頭已經憋了許久的悶氣,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大聲喝道。   「嗖、嗖、嗖、嗖……」   無數的箭矢密密麻麻的朝著林外的斯里蘭卡軍飛去,斯里蘭卡從未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遇襲,頓時都驚得人仰馬翻起來,中箭的人不計其數,只是一個回合,就已經倒下了一大片人。   「匪軍,是匪軍!」   「匪軍在林子裡,好多人……」   「不要亂,不要亂,啊……」   ……   五六輪的箭放出去,斯里蘭卡軍原本排得就不整齊的隊伍立即徹底的亂了,他們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不斷四下亂奔,好要逃過那從林子裡飛出來奪人命的箭矢。   慘叫聲、呼喊聲混雜響起之中,又是一聲尖尖的哨聲響了起來。親衛軍將士原本就並沒有多少箭,這一下哨聲響起的時候,也剛剛好是他們把手裡的箭射完了的時候。   「弟兄們,衝啊!」 林曉風一把甩下手中的弓,從腰間急急拔出大刀,大叫著當先衝了出去。   「衝啊!」   親衛軍將士像猛然暴漲的山洪,手舉大刀向著林子外衝了出去,他們那高高的呼喊聲像狂風在吼,搖得林子裡的榆樹直搖晃不已。   陣地廝殺戰開始,驚惶失措的斯里蘭卡軍還來不及擺好陣型,就被如猛虎出籠的親衛軍沖得七零八落。偷襲與被偷襲,兩者間士氣的差距,也使得斯里蘭卡軍更快的陷入了失敗的境地。   當然,在一眾御風營的小隊中,林曉風帶領的玄字號第二小隊是全營跑得最快,伸得最突出的一隊人馬。林曉風和張月生各帶著一撥人馬相互呼應著,直把斯里蘭卡軍後面的隊伍一下子斷成了兩截,一邊廝殺時,林曉風一邊幾近瘋狂的叫嚷著:「給我狠狠的切住這群兔崽子的屁股,誰敢退一步,等會兒打完了老子就扭斷他的脖子。」   也不知道隊伍中到底有多少人聽見了林曉風的話兒,衝在最前雷老虎接連看倒了三名斯里蘭卡軍後,帶著滿心的渴望四下望了望……突然,他看見在不遠處,有個騎著高頭大馬的獸人傢伙,正略帶些驚慌的看著眼前的亂局,手裡著急的揮舞著那把精美無比的軍刀,嘴裡還不斷吆喝著:「頂住,一定要頂住。」   雷老虎眼光一亮,當下興奮的揮了揮手上的大砍刀,大踏步的就朝著那名敵軍的軍官奔了過去。那軍官身邊的一眾侍衛似乎這時候已經被迫散到四下抵擋「匪軍」去了,因此雷老虎很輕易的就移近到了那軍官的身後。   「呀……」也顧不得什麼卑鄙不卑鄙,雷老虎狠狠的憋了一口勁兒,突然一連幾個急步衝向那軍官,手上的大砍刀緊隨著急急的朝那軍官劈去。   「鐺」   兵刃交接聲猛地響起,雷老虎的虎吼似乎也驚到了那名軍官,那名軍官在千鈞一髮之際回手擋住了雷老虎的這一擊。不過由於雷老虎天生的臂力實在不是尋常人能夠抵擋得住的,再加上促不及防之際,那名軍官終究是被雷老虎劈得落下了馬來。   雷老虎「嘿」得一笑,心想:「你是坐在馬上,我在馬下,你佔了許多便宜,我偷偷的在你後面來了一下,這一下算是扯平了。」想時,他又是一刀朝那地上還沒站起身來的軍官劈去,一下就將那軍官手上的精美軍刀劈得脫手飛出。   雷老虎輕而易舉的伸出刀去放在那軍官的脖子上,然後彎下身一把將那精美的軍刀拾起,拿手裡左右看了看後,這才似是極為滿意的插在了腰間,自言自語道:「把這把刀送給主上,他一定又要誇我了……」   那軍官驚惶的坐在地上,雙眼驚疑不定的盯著雷老虎,似乎也有些不明白雷老虎為何不立即殺了自己,反而更關心那把軍刀。   「你還是投降了吧!你們……嘖嘖,不用打都敗了!」雷老虎指了指不遠處的正不斷倒下斯里蘭卡軍,有些得意的對那軍官說。   那軍官聞言眉頭輕皺,他也聽到了陣陣傳來的慘叫聲和討饒聲,只是這時也不敢順著雷老虎的手指去看,暗自留意著雷老虎的動靜,惟恐只要自己一轉過頭去,雷老虎就會動手殺了自己。   雷老虎笑了一笑,命令似的讓那軍官站起身來,然後壓著他朝林曉風那邊靠過去……   在斯里蘭卡的軍隊中,很有兩隊一千人以上的人馬面臨突變卻能很快平復下慌亂,嚴陣抵擋著親衛軍的衝擊。只是因為斯里蘭卡其餘的部隊潰敗得太快,他們的抵擋也變得毫無意義,不到一會兒的功夫,除了繼續追擊逃向四下的敵軍,親衛軍已經分出了人來將他們分別圍了起來。   那兩隊人的軍官大概知道再打下去也只會讓更多的士兵死去而已,因此其中一隊人的領兵軍官在人群中大喝道:「我願意投降,只要你們饒了我手下士兵的性命?」他的話語聲從嘈雜的各種聲音中傳出來,讓榆林附近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顯然他身上懷有不俗的武功。   聽到那軍官的話兒,另一隊人的軍官也大叫道:「只要你們能放了我手下的弟兄,就算殺了我也可以。」   聽到那兩名軍官的話兒,那兩隊斯里蘭卡軍漸漸的也都放緩了手腳……不到一陣,榆林中馳出一名親衛,手舉著一面令牌大聲道:「主上有命,弟兄們先住手,主上有話要和這兩名斯里蘭卡軍軍官說。」   話音剛落,圍著那兩隊斯里蘭卡軍的親衛都「嘩啦」的一聲退了一步,和那斯里蘭卡軍成了對峙之勢。又過一會兒,從榆林中慢慢的行出十數騎,當先三人就是真照、帥明傑和司馬子亮。   「剛才說話兒的斯里蘭卡人是誰?」真照望了望眼前的情勢,除了眼前的這兩隊還有不足兩千人的人馬,其餘的斯里蘭卡軍不是被殺、被俘,就向四下逃散得無影無蹤,這一戰大抵算得上是可以定下來了。   「我是斯里蘭卡的左都騎將軍繆用,你是匪……貴軍的首領麼?」先前喊過話的一名軍官一邊打量著真照等人,一邊出聲問道。   真照瞧了瞧那叫繆用的軍官,只見他約莫三十歲左右的模樣,身形高大威猛,臉上一把絡腮鬍子,是個標準的人族大漢。見對方相問,真照也點了點頭道:「我是神之照,也就是你們所說的匪軍頭子。」   繆用又細細看了一眼真照,眼中露出些驚異之色,心中暗自詫異於真照這麼年紀輕輕就成了匪軍的首領,嘴裡連忙說道:「神……神公子,如今戰局已定,我們願意投降,只是不知道您能不能放過我手下的兄弟?」   真照聞言微微一笑,想了一想後重複道:「放過他們?」   繆用見了真照臉上的神態,還以為他並不願意放過那些斯里蘭卡士兵,連忙又道:「只要神公子您能放過他們,我願意任憑你們處置。」   真照回過頭去與帥明傑對望一眼,暗歎道:「想不到斯里蘭卡也有這樣的人才,他肯為自己手下的士兵不惜丟掉性命,那士兵們又怎麼會不用死命?」想時,真照點了點頭,又轉眼去朝另一隊斯里蘭卡軍的軍官問道:「你呢?你想怎樣?」   那名軍官一直狠狠的盯著真照等人,這時見他問起,冷哼了一聲道:「我和繆用兄弟一樣,只求你放過弟兄們就行,你想對我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哦!」真照看了看眼前的這個獸靈熊人漢子,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那熊人軍官用大鼻子噴了口氣,不太情願的答道:「我是斯里蘭卡的右都騎將軍波波夫。」   真照詢問的看了一眼司馬子亮,待看見司馬子亮點了點頭,他這才對那繆用和波波夫道:「饒了這些斯里蘭卡士兵的性命,那也不是不可以的,不過你們兩個要答應我一件事情,只要答應了,其他什麼的都好說。」   繆用和波波夫一聽,幾乎是異口同聲的應道:「行,只要你們能放過他們,我們什麼都答應。」   真照放聲大笑道:「好,既然兩位這樣說,那我就放他們回去。」說時,他又接著道:「你們讓他們都把兵器放下來,這就走吧!」   繆用和波波夫聞言立即臉露喜色,對手下的士兵道:「弟兄們,你們都把兵器放下來,立即走吧,都快些回家去見你們的妻兒親人。」   那一千多人的斯里蘭卡軍聽了他們的話兒,立即就有十數人跪了下來,朝著繆用和波波夫磕頭道:「兩位大人,我們不能讓你們為了我們丟了性命啊!大人,一起殺出去吧,我們就算是死,也不負了大人的恩義。」   繆用連忙擺了擺手,大聲道:「弟兄們,你們快走吧!如今的陣勢,我們就算拼了命,也是衝不出去的了,與其大夥兒一起丟了性命,倒還不如大家先走了吧!」說時微微一頓,他又道:「弟兄們,你們還是快走吧,莫要讓我和波波夫兄弟白費了這份心啊!」   那些斯里蘭卡士兵聽了他們的話兒,都不太情願離開,繆用和波波夫好說歹說了好一陣,這才讓那些士兵陸陸續續的走了。不過到了最後,還剩下四十餘名年輕一些,並沒有什麼牽掛的斯里蘭卡軍,說什麼也一定要跟隨繆用和波波夫,怎麼也不肯離去。 第十集 6 割地     真照命人將繆用和波波夫等人押下,好生看管著,接著又和帥明傑、司馬子亮等人沿著落日坡一直行去。   「主上,這一戰我們已經算是大勝一場了,如今要做的,是盡快收攏四下追擊斯里蘭卡軍的人馬,以防兵力分散而生出變故來。」   三人慢慢行著,看見沿路除了還有一些斯里蘭卡軍在拚命抵抗外,大抵上斯里蘭卡軍不是被俘,就是被殺。因為開始的幾輪如同射靶子一樣的箭襲發揮了太大的作用,因此這一場襲擊戰從開始到結束也不過個把時辰,看到這樣的情景,司馬子亮又對真照建言了。   真照舉目朝遠處看去,只見塵土飛揚中,自己那數量不多的騎兵部隊和一些跑得快的步兵正追趕著逃散的敵軍,的確顯得有些雜亂無章,便調頭對身邊的一名親衛道:「下令讓各營收攏回來,趕快清理好這裡的手尾,我們立即就走。」   那親衛應了命匆匆而去,真照沉吟了一下,又朝另一名親衛道:「讓各營都統把傷亡人數報上來,再把斯里蘭卡軍的俘兵人數報上來。」因為親衛軍兵源缺乏,而且將他們訓練出來也並不容易,因此真照這個時候簡直就是有些惜兵如命,每一回打完一場仗,他都要細細的過問傷亡人數。   「司馬先生,如今我們把這三萬斯里蘭卡軍打散了,弟兄們手頭上的乾糧又吃得七七八八,不知道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要回縹緲峰去呢?」帥明傑等真照下完命令,又對司馬子亮問道。   司馬子亮搖了搖頭道:「昨日收到鍾統領發來的密信,說那縹緲峰上的兩萬斯里蘭卡軍,日夜遭到黃土破鼎部的翼人們的擾襲,已經有些士氣渙散。子亮認為,這一戰除去了三萬斯里蘭卡軍後,主上可讓四大部落將縹緲峰的敵軍拖住,那麼我們在斯里蘭卡的境內就已經沒有對手了,接下來只要能逼著斯里蘭卡遞上降書,我們自然就達到目的了。」   「降書?」真照想了一想,問道:「他們願意給我們遞降書?」   司馬子亮笑道:「如今斯里蘭卡是肉垂砧板上,哪到他們不願意?下一步我們就朝著斯里蘭卡城去,到時候再逼他們遞交降書,把斯里蘭卡西面的土地拿到手,那我們日後就有了成就大事的根本。」   帥明傑眼光一亮,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只好沿途再尋些糧食了。」   「尋些糧食?」真照失聲一笑,笑罷又不禁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這十餘天來,他們在東面的城鎮裡也不知道搶了多少次糧食,幾乎都成了在斯里蘭卡四處劫掠的流寇。雖說他們搶的大部分是官家的又或是富豪人家的儲糧,而且每每還做些「開倉放賑」一類的義舉,但到底強盜終究是強盜,在斯里蘭卡百姓的眼中,對他們的惡感怎麼說還是要更多一些的。這時候真照聽得帥明傑說什麼「尋些糧食」的話兒,當然聞歌知雅意,心中對他這般「無恥」,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氣起來。   三人又商議了一陣,先前傳下去的命令顯然已經收效,各營親衛軍都漸漸收攏回來,這日到了正午時候,戰果終於由各營一一報了上來。這一次雖然親衛軍雖然傷近千人,亡近三百人,是接連的幾戰中傷亡最多的一次,可是由於敵軍在這一戰中也死了將近一萬五千人,而且親衛軍還俘獲了將近一萬多人的斯里蘭卡軍,所以這個戰果真是應了司馬子亮先前說的,算得上是讓人非常矚目的大勝了。   「司馬先生,這些俘兵怎麼辦?」真照不無憂慮的問道,這將近一萬人的俘兵對他們來說,實在像是一個負累。   司馬子亮朝東邊望來一眼,若有所思道:「斯里蘭卡軍兵敗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回斯里蘭卡城,我們只要盡可能快的趕到斯里蘭卡去就是了!」   ……   五天後,當真照帶著他手下的親衛軍和那些俘兵抵達斯里蘭卡城的時候,斯里蘭卡正處在一片惶亂之中,所有人都不能相信繼上一回兩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之後,這一次又丟掉了專門調回來肅清匪亂的三萬人,而且其中還包括了斯里蘭卡引為精銳的綠林軍。   眼下的斯里蘭卡除了各處邊境上還有攏共一萬人外,就再也沒有任何的可用之兵了,而且邊境上的兵力不是能一時三刻說調就調的,偏生縹緲峰上僅存的兩萬軍隊又遠水救不了近火,因此當「匪軍」逼上門來的時候,斯里蘭卡城上只有高掛免戰牌,再也不敢與匪軍做正面的交鋒。不過很快的,在斯里蘭卡城朝會的議事大廳裡,眾人面前就擺著了匪軍們的「最後通牒」,那是在光天化日下,匪軍對城門射進來的一封信。   「在信裡面匪軍用最溫和的措辭陳述出了他們最卑劣的意圖!」這是所有人看過信後都得到的想法,因為匪軍竟公然「暗示」斯里蘭卡當局要向他們遞交降書,並且他們還在信中「若有若無」的透露出要得到斯里蘭卡西面自典羅城開始的大量土地,這才肯接受降書。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夏花大公暴怒的時候就像一直想要擇人而噬的餓狗,雙目通紅的看著那封靜靜的躺在長桌上的信,渾身散發出暴戾的氣息,「我決不答應這樣的要求,那簡直就是想要將我們斯里蘭卡一分為二啊!」   「可是這個時候,我們還有什麼辦法麼?」一夜之間,津盛元老顯得更加蒼老了,那封信裡明明白白的列出了十餘條斯里蘭卡當局遞交降書後得到的「好處」,其中最與津盛有切身關聯的一條就是:「我們將釋放津果將軍及以下的一萬斯里蘭卡將士。」   這樣無力的話兒從津盛的口吐出,對在座所有斯里蘭卡朝廷官員的信心,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打擊,當即就有幾個不知「內情」的人叫嚷起來:「津盛元老,你怎麼如此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們不是還有兩萬人在縹緲峰麼?把他們都調回來吧,雖然不足以剿匪,但是卻也能自保了。憑著我們斯里蘭卡城的城防,城外的匪軍一時半會兒還不能怎麼樣!」   聽到津盛受到責難,這若是在往常,元力吉肯定會不留餘力的加上一腳,可是這個時候,他卻不能不出來支持津盛的話兒:「諸位,非常不幸的,我們的三萬軍隊再一次受到了匪軍卑鄙的偷襲,而如今在縹緲峰上的兩萬人馬,也因為被匪軍的蠻族部落襲擊和圍困而進退不能,眼下為了保留我們斯里蘭卡的元氣,也只有答應他們無恥的要求了。」   元力吉和津盛早在三天前就收到了這次兵敗的消息,他們何曾沒有想過調回縹緲峰上那些人馬,只是如今匪軍已經完全封鎖住了縹緲峰的道路,因此在他們心中,只怕縹緲峰上的那兩萬人這時也處在了危急的困境中,又何談什麼調回來。   所有的官員聽到元力吉的話兒,都不禁一呆,隨即紛紛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議事廳中頓時變得再無聲息,眼前的困頓讓他們終於無可奈何的重新思量起心中的條件來。   一天之後,在斯里蘭卡城的一眾百姓的嘩然聲中,夏花大公發出向匪軍遞交降書的公告,並且被迫全盤答應了匪軍的割地等要求。在降書中,斯里蘭卡作出許多重要的「讓步」,其中包括調回縹緲峰的兩萬人馬,承認了布達拉作為一個城邦的存在,並且答應將包括典羅城、石夫城等城池及西面大片的領土割讓給了布達拉,還允許布達拉的商人、商團可以交納極為優惠的稅賦在斯里蘭卡進行買賣。   就在斯里蘭卡被迫簽下了「城下之盟」的當日,真照的親衛軍答應立即就退出斯里蘭卡城,並且釋放了斯里蘭卡那將近一萬人的俘兵,其中當然不包括繆用和波波夫等人。在真照等人的強烈要求下,斯里蘭卡還交出繆用和波波夫的家人,還有那最早一次領軍剿匪的禍首——卡洛夫將軍以及家人。   就這樣,真照率領親衛軍帶著他們滿意的結果向自己的城邦境內趕去,以求盡最大可能實現先前對斯里蘭卡人許過的承諾——「從斯里蘭卡撤軍」。   終於,在嚴冬即將過去的時候,也就是中原流域上,北宋和西漢紛紛介入了秦、唐兩國大戰的時候,斯里蘭卡和布達拉的天空突然晴朗了起來,不過在太陽的照耀下,布達拉城這邊會顯得更加燦爛明媚一些。   接著短短的十天之內,布達拉的軍隊接手了斯里蘭卡原本在西部的五座城池,如果算上被燒成廢墟的迪卡羅蘭的話,應該是六座城池。斯里蘭卡的西部原本並不發達,這些城池落入了布達拉的手裡比留在斯里蘭卡的手裡可以說具有更高的價值。   新成立的布達拉城邦很快的就將軍隊一一佈置在了各個城池之中,他們在一邊打壓反對者的同時,一邊又發佈了安民告示,以求軟硬兩種辦法同時實施,來穩定住城池中原本的狀況。   無論怎麼說,縹緲峰上的人已在斯里蘭卡大部分百姓的心中被打上「匪徒」的烙印,因此在那新得到的五個城池之中,欲要起來反抗「匪徒們的殘暴統治」的人就並不少了。無奈之下,真照等人只好將縹緲峰所有的兵力都發放到了那五座城池去。   在安民告示發佈不久,新「自立」的布達拉大公又對外發佈了一個告示:鼓勵布達拉及以外的百姓在西部開荒,而且還許諾百姓在開荒的前半年內,可以獲得縹緲峰提供所有保證生活的糧食及種子。不僅如此,開荒的百姓在西部開出的全部田地,都歸他們所有,兩年內不需要交納賦稅。   要知道如今在巴蜀平原,絕大部分的土地都集中在了富豪貴族們的手中,能擁有土地的百姓可說得上少之又少。雖說平原上在一些邊遠的地方還有荒蕪的土地可以開墾,但開荒那是需要一定的財力支撐的,因此擁有土地就只能是大部分百姓的夢想了。   縹緲峰在這種情形下把告示發佈出來,頓時無異於一個驚雷突然在斯里蘭卡的上空炸開。不但是那五座城池中的百姓,即便許多斯里蘭卡境內的百姓聽到這樣的消息,心裡都開始有些動搖起來,對他們來說,維持生活並且追求富足,那才是最重要的事兒。一時間,被開荒一事轉移了絕大部分人的目光,反抗「殘暴統治」的聲浪反而變得小了許多。   來自縹緲峰的消息不斷四處傳播,漸漸的平原上所有的百姓都知道了,就在百姓們都猶豫不決的時候,縹緲峰又發出了另一個對商人們來說是「好處多多」的告示。告示中縹緲峰鼓勵平原內所有的商團或者商人到布達拉經商,許諾但凡到布達拉來經商的商團或者商人,都可以以優惠的賦稅從縹緲峰的商道進出貨物,而且交納賦稅的方式還可以選擇用糧食代替銀子。如果賦稅是所運送貨物的五成的話,那用糧食來代替,只交納相當於三成左右就可以了,優惠得可以說是讓人掉眼珠子。   不管布達拉的那位神之照大公是不是「殘暴的土匪頭子」,商人們到底比那些沒有見識的尋常百姓更具冒險的精神一些,他們對財富的熱衷使得許多人紛紛湧向了布達拉,試探著經過新商道運送活物。   看到商人們製造出的這種熱鬧情形,百姓們對布達拉的不良印象也漸漸淡薄了許多,一些原本在家鄉就身無長物的人踏上了布達拉的土地,在布達拉那些清一色是軍人官員的幫助下,開始選擇好的荒地進行開墾,並且得到了布達拉許諾過的幫助……   一切,似乎都是好的。   真照帶領著親衛軍回到布達拉的時候,斯里蘭卡軍已經奉命退出了縹緲峰,躲在幽山之中的蘭若等人和山城百姓也先他們一步回到了山城裡面。這一次他們和斯里蘭卡的交戰雖說得到的戰果是最理想不過的,但是由於山城為此耗費了大量的糧食,再加上那從斯里蘭卡手中得到的那五座城池不可避免的出現混亂,一時間倒讓真照等人陷入了困境之中。   原本山城裡最大的問題就是缺糧,為了解決這個事兒山城眾人從斯里蘭卡手中奪來了大片的土地,可是就在這些土地到手之後,他們卻又要開始面臨更多的難題。其中包括那五座城池要如何治理,各城如何任用官員,整個城邦要如何分配兵力等等,這一切鋪天蓋地般朝著真照等人撲來,著實令他們煩心不堪。   「主上,子亮以為典羅、石夫、亞策、凌拿、伍域這五座城,除了典羅尚屬富庶之外,其餘四城都是原本在斯里蘭卡較不起眼的小城,每年能夠交納的稅賦也並不多。因此,為了平息下城中百姓的怨憤,我們可以免除他們五年的稅賦,讓百姓確確實實得到一些好處。」   在布達拉城的議事大廳裡面,眾人正商討著關於如何治理那五座城的問題。   真照沉吟了一下,道:「免除去五年的賦稅,那也並沒有什麼,只是就怕這樣還是不能讓那些百姓徹底的安心啊!」   司馬子亮道:「典羅、石夫等五座城原本就並不比斯里蘭卡東面的城池受人看重,因此只要主上多讓城中百姓多得些實惠,雖說不能立即就讓他們立即就生出歸屬之心,但是終究是可以感化些那五城裡面的民心的。如此不出三五年,那些百姓自然會對主上感恩戴德的。」輕輕一歎,他又道:「俗話說治國如烹小鮮,需得慢慢來,大人新得到那些城池,若想收攏民心,也是需要一段時日的。」   真照聽完,這時候也知道事情急不來,想了一想後又問:「治理政務以人為本,那前日說起的各城官員的事兒,又該如何是好?」   司馬子亮臉上難得露出些為難的神色,轉眼朝眾人道:「不知道各位可想到什麼法子麼?」   原來自真照等人從斯里蘭卡手中得到了那五座城池之後,原本城中的官員大多逃回了斯里蘭卡去,五城這時的日常政務都由駐守當地的親衛軍官處理,只是由於親衛軍官不懂得處理政務之類的事兒,因此倒是常常弄出許多笑話來,這一個月實在是混亂非常。   縹緲峰真照等人大多是在馬上打仗的人物,對於治理城邦可說是絲毫不懂,在座的司馬子亮倒是滿腹經綸,可苦於手頭上沒有人才,恰恰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故而他們苦苦盤算了許久,依然想不出個什麼好的方法來。   眾人沉默了一陣,倒是宇文樂這個讀過書的文人先說道:「司馬先生,我想了許久,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咱們不如讓那五城的百姓推舉當地賢能的人來做官,那不就成了?」   帥明傑一聽,眼光一亮,拍手贊成道:「宇文兄弟這個辦法不錯,讓那些百姓自己推舉出來人當官,他們一定沒有怨言。」   司馬子亮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法子子亮也曾想過,不過卻不妥當。大家可以想想,如今即便不是所有的百姓都出來鬧事,但他們大多心中都是仇視我們的,如果讓他們推舉出來的人當官,只怕日後會使得我們令不能行,是要惹出禍端的。」   眾人聽了司馬子亮的話兒,都恍然大悟起來,也知道他說得極有道理,只是這也不成,那又不能,頓時都讓他們煩惱不已起來。   司馬子亮看見眾人的愁容,微微笑了一笑,說道:「既然多無計可施了,那子亮只好用最笨的辦法了。」   「什麼辦法?」看見司馬子亮的笑容,真照心中頓時安落了一半,可同時也有些奇怪了,「司馬先生有法子為何不早點說出來。」   司馬子亮侃侃道:「我這辦法收效極慢,而且極為煩瑣,只是卻能一勞永逸。」   眾人正在煩心之中,聽到司馬子亮這麼一說,頓時都異口同聲催促道:「先生快說,快說。」   司馬子亮臉色一正,說道:「我的辦法有三,我們需得三管齊下,才能見效。這首先就是要到各處張貼告示,招募有才能的人到縹緲峰來,由主上親自考核這些人,若是通過考核的就能憑著才能高低到典羅等城去任職,這個辦法能解近憂。再者,斯里蘭卡原本在典羅等城中的官員雖然大多走了,可是還有許多走不及或是留下來的,主上可派人前去安撫並許以厚祿,相信還是可以挽回那一部分人的,這個辦法可解燃眉。最後一點才是長久之計,就是我們需得慢慢騰出錢銀興辦公學,讓城中百姓中年少青壯者能夠入學讀書,這樣才能為日後教養出棟樑之才。」   司馬子亮的話兒說完,一向極少言語的胡學言突然出聲讚歎道:「興辦公學才是最佳的辦法!司馬先生高才,難得能有如此眼光,真是令學言佩服萬分啊!」   真照想了一想,毅然道:「好,這事兒便照著司馬先生的話兒去做罷!」   ……   一月的縹緲峰,經過寒冬的肆虐之後,大地開始慢慢的復甦。一朵朵土黃色的小野花開得漫山遍野都是,彷彿在貪婪的呼吸著初春的盎然生氣,讓人看著心裡都覺得舒暢無比。   卡洛夫獨自站在布達拉內城的城牆上,舉目眺望著遠方,看見城外的孩童們正不知為什麼而打鬧追逐著,他不自覺輕輕的歎了口氣。他來到這座奇怪的布達拉城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平日除了不能夠走出內城之外,他住著最好的屋子,妻兒家人都在身邊,還有幾名婢女侍從侍奉,相比起之前在斯里蘭卡被關入大牢的卡洛夫來說,這裡的一切都是極為如意的。   不過這個時候,卡洛夫依然感覺到有些失落,那似乎帶著家破山河亂的慨歎,因此他才會歎氣。不過只是過了一會兒,當他想起在斯里蘭卡城的時候,夏花大公無情的把他關進大牢,然後又無情的把他和家人交到了匪軍手裡的這些事兒,卡洛夫不得不又苦苦的笑了一笑,自言自語的輕歎道:「那裡還是我的家麼?」   卡洛夫並不是生來就是斯里蘭卡人,小的時候他曾經住在大唐,只是後來因為隨著家人的轉輾遷徙,他才來到了斯里蘭卡,並在斯里蘭卡長大。斯里蘭卡對他來說,或許只是一個中轉的驛站而已,可如果說他對斯里蘭卡沒有歸屬感和深深的鄉情,那只怕是沒可能的,因為他的確曾經為了斯里蘭卡耗費了許多心力。   「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啊?」卡洛夫不止一次思索著這個與自己性命攸關的問題,他實在想不明白「匪軍」把自己從斯里蘭卡要來究竟是為了什麼。如果說是想殺了自己,那只怕早就已經殺了,可是這個時候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卻從來沒見有誰來過問過他。   「卡洛夫將軍,原來你在這兒呢!」卡洛夫正默默想著心事的時候,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對他招呼道。   卡洛夫轉過身來,只見身後正有四人朝著這邊行來,當先一人是個獨臂眇目的神族男子。卡洛夫知道,這個年輕人叫做神之照,據說就是這個布達拉城的首領。在神之照的身邊,則是一名相貌英俊的人族男子,卡洛夫也知道,這個年輕人叫做帥明傑,則是真照的結義兄長。目光落在神之照和帥明傑身後,卡洛夫不禁微微一愕,因為他看見了兩位算是他在斯里蘭卡時的同僚,就是那左右都騎將軍——繆用和波波夫。   「卡洛夫將軍,我們尋你好久,想不到你這麼好興致,到這兒來了呢!」真照四人來到卡洛夫近前,帥明傑當先親熱道。   卡洛夫有些無所適從的點了點頭,算是還了一禮,說道:「兩位……不知兩位找我有什麼事兒。」   真照親近的拉過卡洛夫的手,說道:「不急不急,來,卡洛夫將軍,這兩位你應該認識的,是繆用將軍和波波夫將軍。」   卡洛夫和繆用、波波夫三人對望了一眼,三人臉上都情不自禁流露出些尷尬之色來。怎麼說三人都曾經是斯里蘭卡的將領,這時候淪落成了「敵軍」的俘虜,以這種身份再次見面,他們心中實在不能不感慨莫名。   在斯里蘭卡中,卡洛夫的軍階要比繆用和波波夫高,算起來該是他們的長官,因此繆用和波波夫恭敬的行了一禮後,說道:「卡洛夫將軍,想不到您也在這裡啊!」   真照待三人見過禮,插嘴道:「三位將軍,前一段時日我都忙於公務,一直沒能抽出時間來看望你們,不知三位在布達拉住的可好?」   卡洛夫三人聞言都是一愕,雖然只是客套話兒,但是他們卻都聽出了真照話兒裡面的真誠,心中揣摩著真照究竟是什麼用意,除了那倔脾氣的波波夫,卡洛夫和繆用當即都唯唯諾諾的應了。   真照將他們三人的神情都看在眼裡,微微一笑後又道:「繆用將軍、波波夫將軍,你們兩位記不記得答應過我一件事兒?」   繆用和波波夫都還未曾想起答應過真照什麼事兒,怔了一怔之後,終於醒起當日在落日坡時得情景。兩人極快的對望了一眼,心中雖然更是迷糊不知道真照要做什麼,但繆用還是對真照拱了拱手,說道:「神公子,當日我們兄弟倆的確答應過你一件事兒,不知道是什麼事兒,你儘管說,只要不違背道義的事兒,我們兄弟倆都一定為你做到。」   真照聽繆用把話兒說得不屈不撓,心中暗自喜歡,點了點頭後道:「兩位將軍放心,我自然不會讓你們做出什麼違背道義的事兒。」微微頓了頓,真照臉上容色一正,又道:「我不過是想讓兩位將軍屈就在布達拉繼續做帶兵的將軍罷了。」   繆用和波波夫呆了一呆,他們都沒有想到真照所說的竟是這件事兒,過得一陣,倒是波波夫先大聲道:「我們絕不背叛斯里蘭卡,你要我們做這種不忠不義的事情,想都別想了!」聽見波波夫的話兒,繆用也緘口不語了,看他的模樣該和波波夫是一樣的想法。   帥明傑笑了一笑,說道:「兩位將軍且不用如此激動,這又是什麼不忠不義的事情了?想當初兩位將軍為了斯里蘭卡浴血奮戰,連性命都不要了,這算是忠心耿耿了吧?可是當我們向斯里蘭卡城要卡洛夫將軍和你們的妻兒家人時,他們哪曾有過半分猶豫,還不是將你們棄之如履,這樣的朝廷也值得你們忠心麼?」哈哈一笑,帥明傑又接著道:「不瞞三位將軍說,如今斯里蘭卡朝廷這等模樣,不用數年時間,我們定能將它全然併入到布達拉來,到時哪還有什麼布達拉和斯里蘭卡之別?兩位將軍不必太過拘於小節了。」   繆用、波波夫和卡洛夫聽見帥明傑的這一番言語,心中頓時都震撼不已,雖說帥明傑的口氣未免太大了些,只是三人想了想眼下的情勢,布達拉要吞併斯里蘭卡的事兒也並非沒有可能,因此他們不由得都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繆用見波波夫又嚷了兩句「不行就是不行」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出聲道:「神公子、帥公子,你們說的或是實情,只是我們弟兄兩人終究是斯里蘭卡人,若要讓我們在你們這兒帶軍任職,那真是萬萬不能。」   真照和帥明傑對望了一眼,都情不自禁暗叫了一聲「可惜」。真照想了一陣,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好再勉強兩位將軍。只是我知道兩位帶軍的本事,不知兩位可願在城裡為我教導新軍,這樣兩位將軍就不會帶兵上陣,既不會違背道義,也算是兌現了對我的諾言了,如何?」   繆用和波波夫兩人皺著眉頭想了一陣,終於是繆用先長歎了一聲,說道:「既然神公子如此看重,繆用只好答應了。」波波夫見繆用答應了真照的事兒,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口裡嘟囔了兩句,也就作罷了。   真照見算是說服了繆用和波波夫,又轉過眼來望向卡洛夫。卡洛夫和他目光一觸,頓時明白了真照的意思,他躬身拱了拱手道:「神公子,我的意思和繆用、波波夫兩位將軍一樣,教導新軍可以,卻不能做出對不住斯里蘭卡的事兒。」   真照見狀和帥明傑點了點頭,同時說了一聲「好」,一起伸過手去扶起了躬著身子的卡洛夫。 第十集 7 戰始     南蠻公國中,禪讓大典是每五年一次的大事兒,所有城邦的大公都會聚集在五台山上,推舉出整個公國下一任的執政大公,也就是眾人矚目的封禪。   在禪讓大典上被推舉出來的執政大公,不僅能夠成為整個南蠻對外的臉面,而且他還擁有許多特殊的權力,例如可發令調集南蠻各城邦的兵力等。因此多年以來,南蠻公國中沒有哪一個城邦的大公不覬覦著執政大公的位置,即便自己不能登上這個位置,他們也會想方設法讓有利於本城邦的別邦大公順利封禪。久而久之,南蠻公國各城邦隨著各自利益和所處地域的不同,漸漸分成了三個極大的勢力派別。它們,也就是傳統派、黷武派和在野派。   禪讓大典召開之時,真照並未能作為一個城邦的大公受邀參加,因為不論怎麼說布達拉到底還是太新,能承認它存在的城邦只有那「親家翁」卡多雷和迫於無奈的斯里蘭卡,因此這一次的禪讓大典,真照也就無緣到五台山上去見識一下了。   不過話兒又說回來,即便真照收到了去五台山的邀請函,這個時候他也未必有閒離開布達拉,因為每日那煩瑣的「公務」實在讓他忙得像只蹦蹦跳的馬猴,絲毫沒有片刻能夠停下。   自從斯里蘭卡那幾條牽動著無數「人心」的法令頒布下去以後,在平原上果然反響極大、大受「好評」,不出一個月的時間,不僅許多窮得丁當響的百姓拖兒帶女的沿途乞討到布達拉來,而且那些商人也紛紛來到了布達拉一試新商道帶來便捷和商機。這些湧到布達拉來的人加上原本布達拉城裡住著的三萬人,和那新進五座城池的六萬餘人,僅僅的一個月裡,布達拉的人口一下子就躍升到了十二萬,幾乎可以與眼下的斯里蘭卡相比了。   人多了,繁榮了,在常人看起來或許是件大大的好事兒,可對於真照來說,那真可謂是愁煞了英雄。油鹽米醋,這些無一樣不是需要真照操心的,尤其是布達拉原本就並沒有多少糧食,人一下子多起來,其中的難處就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得盡的了。   這個時候仍然是早春,即便來到布達拉的百姓開荒並不誤農事,那他們也要待到半年後的秋季才能有所收穫,更何況開墾荒地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因此,按照布達拉發出的佈告,那些進入布達拉來開荒的百姓,真照這個剛出爐的大公是要管他們半年的口糧的,而且除此之外,他還免去了那些開荒百姓此後一年的賦稅。這,更是難上加難。   從斯里蘭卡手裡得來的典羅、石夫等五座城池,城中倒是還有那麼些餘糧,只是由於為了平息城中百姓的怨念,真照下令免去了他們五年的稅賦,所以那五城裡的少許糧食儲備也就變彌足珍貴,可以說是用來應急的糧食了。   當然,能讓真照煩惱的事情並不只有這些而已,但是當前最大頭的就是糧食一事,真照的目光也就緊緊的盯在這上面了。   「數萬人啊,讓數萬人吃飽飯可真是難!」真照最近時常發出這樣的感慨。對他來說,自己能有一日為這樣的事情憂愁,就如同是操持家務的女子一般,那實在是他從前難以相像得到的,於是乎,每當這樣想的時候,他也只能以搖頭苦笑而告終了。   不過,煩惱之中到底還是有著讓人欣喜的好事情發生的,那就是新商道帶來的利潤,簡直就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而且這還僅僅只是個開始而已。   要知道新商道是從巴蜀平原通往拓勿平原最近的道路,而且布達拉這邊所收的費用又是極低,商人們從這裡運送貨物到拓勿去相較於走抵天峽谷那是划算許多的。不僅如此,即便要運送貨物到巴蜀東面的喀塔米平原,從幽山這邊出去雖然路途要更遠一些,可是比較走抵天峽谷,總的花費卻要低上一些,一些擁有比較耐放的貨物的商人,也都願意到布達拉來出貨。因此,布達拉不禁愈發的繁榮起來。   以真照為首的布達拉朝廷眾人,將得到的錢銀拿出來,立即又通過拓勿平原或者由巴蜀的其他幾個城邦內收購大量的糧食回來,以應付城邦內的大量需要,倒是終於能夠解了一時之急。   布達拉的官方收購糧食,以及那些商人和商團為了降低成本而收購糧食到布達拉來以糧代稅,這些都使得糧食在巴蜀和拓勿這兩個平原同時高漲起來,頓時讓各地的糧食商人很快嗅聞到這一片商機,紛紛囤積糧食湧到布達拉來。價格雖然不菲,但終究是比沒有要好許多,布達拉的銀子每日就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如此又過了半月,布達拉突然從青樓聯盟處得來一個極為簡短的消息,說是那五台山上的禪讓大典上出了極大的亂子,各城邦大公都不歡而散了。真照和司馬子亮等人無從知道五台山上究竟出了什麼亂子,心中不禁納悶非常,過得兩三日,終於又從青樓聯盟處得到了詳盡的情報,他們這才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在那禪讓大典上,薩滿大公、黑齒大公和清須大公這三個分別是正統派、黷武派與在野派領袖人物的大公為了能夠封禪,他們三人以及身後的擁護者可謂明爭暗鬥,無所不用其極。根據歷來禪讓大典的規矩,不論是哪一個公國的大公,只要他能在大典中得到公國內過半數的城邦推舉,那這一位大公就能夠成為新一任的執政大公,反之則權當封禪失敗。不過如果當年的禪讓大典上,沒有任何一位大公能夠得到過半數的推舉,而舊的一任執政大公能夠得到三成以上的支持的話,那這一位大公就可以繼續連任了。   這一次大典之上,因為分屬正統派、黷武派和在野派的大公們都各樹一幟,因此薩滿大公、黑齒大公和清須大公都沒有一人達到過半數的支持。更尷尬的事情是,原本應該擁有最多城邦推舉的薩滿大公,偏生這一次得到的支持卻出奇的少,竟然沒有達到三成,這不禁使得南蠻的禪讓大典陷入了僵局,而且這種僵局還是在南蠻公國有史以來都沒有出現過的。   「唉,看來南蠻就要開始亂了!」司馬子亮看完所有青樓聯盟傳來的情報,不禁長歎了一聲,「那黑齒大公孫仲謀和清須大公織田信長原本就都不是甘於人下之輩,再經過這五年的隱忍,這一回終於是再難壓制得住他們的野心了。」   真照和帥明傑與司馬子亮同坐在議事大廳內,聽見這話兒,帥明傑顯然對那清須大公極有興趣,說道:「我聽說那清須大公織田信長乃是魔族與獸族的後裔,因為天生異凜,他的勇猛和武功在整個南蠻公國都沒有敵手的,被人稱為第六天魔王,向來就是蠻橫得緊的。」   司馬子亮點頭道:「這一次在五台山上,就是織田信長首先率領一眾在野派的大公不辭而別,退出禪讓大會,才使得黷武派也跟著退了出去的。」   真照沉吟了一陣,突然問道:「司馬先生,事情真是來得蹊蹺,原本那正統派的城邦不是最多的麼?怎麼如今反而成了最弱的一夥了?」   司馬子亮用手敲了敲桌面,對真照解說道:「主上有所不知,這一次的禪讓大典前,公國各城邦私底下就已經有過一輪爭鬥,雖說還不至於引出極大的戰禍來,可是小打小鬧卻還是常有發生,就好比前一段傲月和雷神之錘、卡多雷和斯里蘭卡、亞特蘭提斯相互之間的這些爭戰,都歸根於此。」輕輕歎了一口氣,他又接著道:「先前的這些小戰事,迫使得許多正統派的城邦都倒向了黷武派和在野派,拿那斯里蘭卡來說吧,若不是傲月在一旁撐著,只怕那位夏花大公這時候已經早就投向黷武派的一邊了。」   聽到這裡,真照和帥明傑都明白了眼前南蠻的情形,如果要說起實力的話,經過五年的休養之後,黷武派和在野派的確要比那正統派強上了許多,只看看斯里蘭卡和卡多雷這兩個城邦就可以覷見一斑。   司馬子亮看了看正自想著心事兒的帥明傑和真照,又道:「料想那黷武派和在野派事前都花費了大力氣,有心將事情做得極為隱秘,讓許多原本作為薩滿城邦盟友的城邦出人意料的倒戈相向,將那薩滿大公一下子就逼入絕境,若不然憑著薩滿大公這五年建立起來的威信,又怎麼會得不到三成以上的支持?」   真照聞言不自禁想起了那薩滿大公的女兒伊凡,暗道:「她聽到這樣的消息,定然是擔心不已的。」想時,心頭又泛起一陣同情,只覺那記憶中滿臉憂鬱的女子,這時的處境更加讓人憐惜。   「司馬先生,南蠻國內要真是打將起來,我們又該如何自處?」真照撇開心中的雜念,轉而想起了一個要緊的事兒,當即便問了出來。   司馬子亮側頭略想,答道:「以眼下布達拉的狀況,實在不宜輕啟戰事。巴蜀之中,與布達拉相鄰只有卡多雷和斯里蘭卡,即便要打,主上有和司馬琅邪大公的這一層關係,只要應付得當,我們倒還可以周旋一番。南蠻最大的戰亂之地,該是薩滿城邦、黑齒城邦和清須城邦所處的喀塔米平原啊!」   真照略微安下心來,又想起如今布達拉中的各樣事兒,也知道司馬子亮所言不差,這個時候他們確實沒有進行一次大戰的能力。想著想著,他思緒飛轉到了「鄰居」斯里蘭卡的身上,就憑如今的斯里蘭卡,那是無力抵禦任何一方的進攻的,因此巴蜀的戰果實在是不用打都已經可以一清二楚的了。   正想時,帥明傑突然朝司馬子亮問道:「司馬先生,不知如今中原那邊的戰事如何了?」   這個時候大唐在巨鹿大勝秦軍的事兒已經是人盡皆知,而且因為大唐違背四國盟約,因此前一陣西漢和北宋也紛紛派遣大軍進入大秦,加入到了戰爭之中,使得天下最富庶的中原流域頓時又成了戰亂之地。真照和帥明傑等人都出身秦國,自然對這件事兒就更留意一些了,這會兒說起南蠻即將來臨的戰事,帥明傑猛地想起了秦國的事兒來,因此才會有此一問。   司馬子亮回想了一下這數日來從青樓聯盟得到的消息,緩聲道:「巨鹿之戰大唐軍隊斬殺秦軍五萬餘人,直逼秦國的重鎮安陽。後來經由軒轅主君發出召令,北宋太祖派出十五萬大軍入秦,西漢武帝則派出十萬大軍助戰,戰況頓時一轉,大唐軍隊被迫後退百里,重新據守在巨鹿城中,兩軍成了對峙之勢,這些日子來雙方都折損甚重,尤其那秦、漢和宋聯軍攻城,各出奇謀,大唐軍死傷人數在四國來說算是最高的了。」   帥明傑搖了搖頭,奇道:「當真是古怪得緊,據說那唐太宗是為了一觀秦國的合適璧才出兵攻打秦國,可從前卻聽說唐太宗賢明無比,真不明白為了區區的一塊玉石,他怎會如此輕易的引出戰禍來。」   司馬子亮微笑道:「世上各種各樣的聲色就連聖人的耳目都能蒙蔽住,更何況這世上並無聖德之人?」   真照回想了一下唐太宗的模樣兒,當初他在洛陽時所看見的唐太宗不論是神情模樣,還是談吐舉動上,無不透著賢明君王的氣度,不想這個時候竟會如此窮兵黷武,實在讓人有些想不明白。   「隆基如今也該十六歲了吧?」轉念又想起自己從前的弟子,真照不由得有些感慨萬分,當初與李隆基在洛陽相處的種種頓時又統統湧上了心頭。   ……   果然又過半月,喀塔米平原傳來清須城邦和薩滿城邦大戰爆發的消息,很快的,燎原的戰火蔓延至整個南蠻的每一寸土地,巴蜀平原上也流出了雷神之錘和卡多雷正準備著向斯里蘭卡和傲月動手的流言。   二月中旬,流言終於得到了驗證。真照收到了老丈人司馬琅邪大公發過來的「家書」,信中說那在野派和黷武派的城邦正密議要聯手一處,共同對付正統派的城邦,故而巴蜀平原中的雷神之錘、卡多雷和亞特蘭提斯隨時便要攻打斯里蘭卡和傲月了。   就在真照收到「家書」的三天後,天還灰濛濛亮,真照便得到了山下傳來的密報,雷神之錘、卡多來和亞特蘭提斯這三個城邦以傾國之兵分別進攻傲月和卡多雷,巴蜀平原內的戰火終於熊熊的燒了起來。   經過和布達拉的一戰後,以斯里蘭卡如今的實力,那實在是不堪一擊的,表面上說是傲月和斯里蘭卡這兩個城邦聯手應敵,可是實際上卻只是傲月一國在苦苦支撐罷了。亞特蘭提斯和卡多雷在不到五天的功夫,就輕而易舉的攻下了斯里蘭卡城,俘獲了夏花大公及一眾斯里蘭卡官員……由此,斯里蘭卡便等於被滅國了。   戰事發展到了三月上旬,除了那僅有的五萬傲月軍還苦苦守護著本城之外,傲月和斯里蘭卡的所有土地都淪落入雷、卡、亞這三個城邦的手裡,對於正統派的城邦來說,不僅在巴蜀平原上,即便是整個南蠻公國裡,局勢都變得惡劣之極。   三月中旬,不管大地上的紛爭有多麼的猛烈,春風依然吹遍了巴蜀的每一個角落。儘管傲月城上的精靈軍大多已經有些搖搖欲墜,但傲月倚仗著城牆的高大厚實,使得在野派和黷武派的聯軍彷彿要無止境的攻城下去。除此之外,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的軍隊也同時向著布達拉這邊試探的伸展過來,新商道的開通不但使得布達拉成為了雷神之錘的眼中刺,而且它帶來的利潤也引起了亞特蘭提斯的垂涎。真照一邊發出書信讓老丈人斡旋之餘,一邊又暗暗調派親衛軍和四大部落的軍隊嚴守在各個城池之中,小心留意著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軍的動向。   不過,世事的變幻總是超乎人力的想像,很快的又有一件事兒改變了整個南蠻的大勢:在戰事中處於劣勢的薩滿城邦,突然向整個公國發佈一道消息,那就是薩滿大公以南蠻最尊崇的蠻荒之神的名義起誓,如果清須城邦願意帶領在野派和正統派聯手,薩滿大公將願意推舉清須城邦的織田信長大公為南蠻的執政大公。   這個消息一經傳開,彷彿一盆冷水澆下,各處的戰事突然一下子停了下來,所有的城邦都在觀望著事態的發展,因為薩滿大公的這個舉動,極有可能使得整個戰事發生出人意料的轉折。   眾所周知的,薩滿大公的立場決定了整個正統派城邦的意象,他所說的「薩滿城邦願意與清須城邦聯手」云云,從眼下的整個態勢來看,那就不啻於正統派願意與在野派聯手,而且願意推舉清須大公織田信長為南蠻公國的執政大公。   消息傳到布達拉來的時候,司馬子亮當即便拍案叫絕,大讚那薩滿大公果然厲害,只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手便立即改變了整個南蠻的大勢。無人不知如今若以在野派和黷武派兩派的實力比較起來,黷武派的城邦較多,因此也要更強橫一些。在野派和黷武派聯手對付正統派,若是勝了,那黷武派定會得到更多的好處,而黑齒大公孫仲謀也會成為新一任的執政大公。   相比起來,薩滿大公放出了支持清須城邦的話兒,對實力弱於黑齒大公的織田信長來說,這就是一個極大的誘惑和機會了。所有人都清楚,只要織田信長能得到薩滿大公的支持,絕對有壓下黑齒大公的機會,就連孫仲謀自己也明白這一點。因此,薩滿大公的「臨時調轉槍頭」,無疑摧毀了在野派和黷武派的聯盟,也讓正統派擺脫了戰敗的結局,真可謂是一箭數雕的妙計。   緊接著,司馬子亮和真照等人又以極「卑劣」的心思揣摩了一番薩滿大公的用意,那薩滿大公在發出的消息中大意是說他願意支持織田信長,可卻未說明是整個正統派都支持,這其中未免就留下了日後反口的借口,只是這一點,又讓真照等人歎服了良久……   又過了了兩三天,薩滿大公消息雖然未能令到在野派各城邦立即就對黷武派倒戈相向,可是兩派的聯手卻名存實亡,各處對正統派的戰事也漸漸的停了下來。   局勢開始變得微妙,各方都處在了僵持的狀態下。   撇開這些與布達拉還算遙遠的事情不說,在斯、卡、亞聯軍攻下了斯里蘭卡城,繼而又圍攻傲月的時候,布達拉的大麻煩就很快的出現了:從傲月和斯里蘭卡不斷有許多為了逃避戰亂的百姓湧入了布達拉來,以求在這平原上唯一的沒有戰亂的地方安生。   原本布達拉的事情就已經夠真照頭疼的了,這時候城邦內的人口數量突然劇增,不禁使得真照手忙腳亂,窮於應付起來。   「主上,因為眼下各處都有戰亂,那些商人都不遠走遠門做生意,我們商道的收益受到了一定的影響,而且能夠收購到的糧食也愈來愈少,價格還居高不下,所以這一個月裡庫房花費了不少銀子出去呢!」胡學言把那記錄得清清楚楚的帳目交到了真照的手裡,嘴裡有條不紊的解說道。   真照心知胡學言生性嚴謹,他做的帳目向來清晰明瞭,把整個布達拉的庫房交到他的手中,並沒有什麼值得不放心的,因此只是略微看了看賬上的幾筆大的記錄,便把帳目遞回到了胡學言的手裡。   回想了一下胡學言剛才所說的話兒,真照又轉頭對司馬子亮問道:「司馬先生,這些天來一直有斯里蘭卡和傲月的難民進來,不知道攏共有多少人了?」   司馬子亮略微思想了一陣,說道:「那也說不準,不過照各處遞上來的情報看,約莫總有五六萬吧!」   「五六萬?」真照當堂吸了一口冷氣。從前他是不當家不知道米貴,這時經過前一段的折騰,他哪還會不知道布達拉突然多出五六萬人來究竟表示著什麼意思,不禁皺眉道:「這樣下去,可要生出大亂子的。」   司馬子亮道:「主上不必太過憂心,我們以往花費了不少的銀子收購糧食,若說在整個南蠻裡頭,再沒有什麼地方比我們這兒更適合那些糧販子來的了。只要等到過了這一段,那些糧商必然都會擠到布達拉來,到時糧價自然就會回落的了。」   真照的眉頭仍自緊鎖,又道:「可是眼前的事兒就不少,那麼多的難民來到,又沒有足夠的糧食,只怕到時候會鬧饑荒的。」   「難民增多,確實不是好事兒,只是這個時候我們除了小心應付之外,也只能朝好處去看了。主上,昨日子亮和帥大人到那新兵訓練地去看了,這一段招來的新兵都壯實得緊,尤其前兩日收得十數名精靈族的箭手,著實是神准無比,真是難得的人才啊!」對於缺糧的事情,司馬子亮這時也沒有能無中生有的良策,只得故意的轉而言他。   真照也明白司馬子亮的心意,知他是想告訴自己凡是有利必有弊,有違人力的事情即便是去憂愁也無濟於事,唯有揚長避短,那才是眼前能夠去做的。這些話兒平日司馬子亮就常對真照說,真照聞言便也順勢轉開話題,笑道:「我們親衛軍缺的就是箭手,如今可好,終於來了些神箭手。」想了一想,他又道:「只是親衛軍中的將士們都來自各族,不知會不會為此生出隔閡……唔,改日還要傳令下去,不許軍中將士對別族士兵有絲毫歧視,違者需得重重責罰才是。」   真照的話兒雖是對著司馬子亮說的,可是一旁的鍾炎武卻也聽得,他思索了一下後道:「主上,我們布達拉的百姓雖然大多是人族,但從前斯里蘭卡那五城裡都是各族混居,因此軍中將士相互歧視之事倒也沒有什麼。不過凡事防範於未然,主上說的這道軍規還是要立的。」   帥明傑聞言點了點頭,朝那鍾炎武問道:「鍾統領,前一段山城又招收來了三千新兵,如今正在後山卡洛夫將軍等人的手裡操練著,我聽說亞特蘭提斯的軍隊不時到典羅來騷擾,若是他們真個要動手攻城的話,你就到卡洛夫將軍那兒去調些訓練得差不多的人過去,可不能讓典羅有什麼閃失了。」   要知自從布達拉和斯里蘭卡簽訂了合約之後,因為新近得到了五座城池,原本的那一萬親衛軍就未免顯得兵力不夠了。因此真照等人又陸續從投奔到布達拉來的百姓中挑選出了兩萬人補充到親衛軍中,都由卡洛夫、繆用和波波夫這三位降將以及鍾炎武一同來操練。不過由於鍾炎武日常「軍務」繁忙,操練新軍的事兒其實是統統落在了卡洛夫三人的身上。這個時候帥明傑所說的,便是指的卡洛夫在布達拉城後操練出來的新軍了。   鍾炎武聽到帥明傑的囑咐,連忙點頭應了。真照又向他問起親衛軍及四大部落的一些事兒,鍾炎武也都一一的細說了。 第十集 8 解惑     巨鹿城頭,李隆基獨自站在望樓上遠眺城外的三國聯軍,這個時候正是炊煙四起之時,連綿數里的敵軍營帳中,也只有這個時候是最顯得安靜的。   望望四下的景致,不論是城頭上,還是城下的土地,都被染成了深深的醬紫色,一股股刺鼻的異味隨風飄起,讓人忍不住便要張口嘔吐出來。   突然,天空飛過兩隻黑鴉,不知道它們從高處發現了什麼,輕輕巧巧的飛落地上,用口啄開那仍然有些濕潤的砂土,尋了一塊東西吃到了嘴裡,烏黑烏黑的眼珠子竟然興奮得可以發出光來。   不一陣,那兩隻黑鴉又飛上了天去,然後再次落地,接著又飛起……   「唉……」這種蕭殺慘淡的景象實在讓人心中難受,李隆基沒來由的長歎了一聲。他也是半個月前才來到了巨鹿城,那時候巨鹿城還沒有被圍,李隆基奉了父皇的「聖諭」運糧到巨鹿城來,順便慰問前軍將士。不想恰恰碰上了大唐軍在安陽兵敗,退到這從前秦國的重鎮中來,因此他便也和大唐的二十六萬人一股腦的被困在了巨鹿城中……自然而然的,太子監國也就成了大唐軍的監軍和半個統帥了。   這二十餘天來,李隆基早已看盡了兩軍廝殺時的慘烈景象,他從一開始的看見鮮血四濺要嘔盡了黃膽水,到後來的漸漸變得麻木,也不過是十來日的功夫,到了今日今日,即便是十餘個殘肢斷臂朝他飛來,他也可以視作不見了。   由於身處局中,如今最能令李隆基憂心的,就是眼前的戰事,從在宮中讀書時,那些太傅、老師之類的就嘗帶著他讀盡了天下的兵書,只是這時候到了陣前,他才發現從前學到的東西卻是那麼的不真實,也只有這一回親眼看過了,他的心中才領會到那些兵書上的話兒原來都有著另外的一層意思。   這兩日秦、漢、宋聯軍的攻勢更加猛烈了,不過所幸城中守城淄物齊備,糧食也剛剛運到,因此守城的大唐軍有恃無恐,倒是攻城的三國聯軍傷亡更要多一些。   李隆基獨自靜處了一陣,突然聽見城內的民房中有人高聲唱著大唐的歌謠,那歌聲高亢非常,極能讓人感受到歌詞中的鄉土情懷。這些日來巨鹿中的百姓不是被殺就是被驅逐出城了,如今民房中住著都是大唐的軍士,那唱歌的自然也是大唐士卒了。   李隆基朝那聲源處望了一眼,心中卻也被撩撥起了一些思想之情,他暗想:「這一戰下來,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回不去洛陽了啊!」   原本的三十萬大唐軍,在安陽一陣敗下來後,一路上被敵軍窮追猛打,一下子就丟掉了兩萬多人,那些死去的士兵只怕是連屍骨都找尋不回來了。然後這半個月來的困城作戰,每日三國聯軍都發出猛攻,大唐軍前前後後又死了兩萬多人,而且城內還有三萬多的傷兵。這時候大唐軍雖說還號稱是二十六萬人,可是能打的也不過二十二萬多一些而已,面對著城外還四十多萬的聯軍,情勢實在不容樂觀。   「父皇啊父皇,這難道就是你想得到了麼?」   經過這兩年的磨練,李隆基再不是當初那個貪玩愛淘的頑童,如今天下的大勢到底如何,他心中卻也知道得清清楚楚。想那秦國國內,洛王和翼王各自擁兵佔據一方,而那西北玉蘭關的蘭斯又坐鎮西陲,實質上那號稱天下第一強國的大秦已經一分為三,再無復昔日的風光了。   難得秦國勢弱,周圍的西漢、北宋又哪會不虎視眈眈。大唐這個時候攻秦,不啻是給了西漢和北宋一個堂堂正正擁兵入秦的機會,而且地處北面的兩國也絕不希望看到大唐從秦國身上得到好處,進而變強,因此這一次他們聯手攻秦,正是既可削弱大唐的實力,又可以從秦國身上撈到好處的舉動,這便難怪他們出兵如此快速,而且攻城還如此落力了。   李隆基回想起今日剛收到的從洛陽傳來的書函,說是自大唐出兵伐秦之後,泰山上的聖廟和軒轅主君借口大唐違背了四國盟約,不僅向西漢和北宋發出了出兵的令旨,讓兩國與秦國聯手討伐大唐,而且還招募了一萬多軍士起事,攻打泰山週遭的城鎮。為了安定大唐內的局勢,朝廷很快的調集了五萬人的大軍到泰山一帶平亂,看那書函中的語氣,李隆基知道唐太宗是要把聖廟整個兒都連根拔起。   「那一萬多人怎會是臨時招募得了的?」對於聖廟起事時發告天下的檄文中所說的「臨時招募一萬義士」云云,李隆基自然是心知肚明。即便是明眼人看了,也知道這一次唐、秦兩國的事兒不過是聖廟起事的幌子罷了,那軒轅主君只怕早就有了恢復他們軒轅國的野心了。雖說聖廟那一萬人如今還不至於惹出什麼大亂來,可是不論怎麼說這時候大唐也是內憂外患,著實是放鬆不得的,因此李隆基心中便也難以舒坦了。   遠處,可以看見西漢、北宋和秦的輜重源源不斷的運上前來,李隆基眉頭微微的皺了一皺。這個時候打的就是看誰能夠耗得下去,三國聯軍的人數幾乎比大唐軍要多出一倍來,他們的補給無疑就要大上許多,不過眼下大唐軍隊被圍城中,而聯軍後方暢通無阻,這其中的分別實在是有目共睹的。   「孤城一座終究是難以持久啊!」算是「熟讀」兵書的李隆基倒也知道這麼一點,他不無憂慮的輕歎了一口氣,心中只盼著自己今日發出去的奏章快些送到洛陽,「派援兵過來解圍才是扭轉戰局的關鍵啊!」   湧入布達拉來的難民越來越多,雖然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兩軍已經停止了在傲月的攻擊,但城邦的淪落究竟給傲月和斯里蘭卡百姓帶來了極大的惶恐,在巴蜀無人不知雷神之錘的獸人和亞特蘭提斯的蠻人是最嗜殺的種族,頭上惡名的威力遠遠大於他們手上的刀槍,因此原本誰都認為是由「土匪殘暴統治」下的布達拉倒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的避難場所。   「可憐可憐吧,我的孩子就快要餓死了,給些吃的吧!可憐可憐……」   大街上,極能催人淚下的乞討聲此起彼伏,在這種境況下,布達拉不可避免的也開始出現饑荒,只是令人可笑的是,那些身處饑荒中的百姓卻不屬於這一個嶄新的城邦,這真是一件讓人聞所未聞的奇事兒。   這樣的情況之下,以真照為首的布達拉朝廷已經發出了停止接收開荒「移民」的命令,因為這個時世,要求到他們這裡來開荒的百姓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如果說每個人都開荒那麼一畝地,就能得到布達拉提供半年口糧的話,那即便是把這時正煩惱得要跳起來的神之照大公都殺來吃了,那也還是遠遠不夠的。   於是乎,布達拉朝廷也只好立即停止了那個「輕率」的開荒法令了。不過,在法令停止前就得到開荒許可的百姓,依然還是拿到了應得的半年糧食。   微服私訪的真照帶著楚夜留香慢慢走在石夫城的大街上,城中的街道兩旁的確多了許多露宿乞討者,只看這些人的臉龐,真照就知他們大多是為了躲避戰亂的難民,因為他們之中有許多是精靈族人。   忍不住蹲下了身子,那淒涼的乞討聲實在讓真照有些硬不下心腸,他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一塊乾糧來,分到那哭泣著的乞丐的手裡,說道:「給這孩子吃些東西吧!」   那乞丐女子滿心歡喜的接過真照的施捨,連忙將那麵餅小塊小塊的掰出,小心的放進懷中那孩子的嘴裡,可自己卻未曾吃得一口。   真照見得這般情景,輕輕歎了一口氣,復又站起了身來,只是才轉過身來,就看見周圍許多乞丐朝他圍了過來,眼睛都巴巴的往他懷中看來,眼神中的意思那簡直就不言而喻了。   真照苦苦一笑,把懷中所有的乾糧都拿了出來,讓楚夜留香細細的分成了幾分,一一遞給了那些老弱婦孺,不過因為麵餅實在有限,因此他這舉動也只能是杯水車薪罷了。   真照搖著頭走出人群,這種情形實在讓他感到無可奈何,即便他已經身為了這一國之主,也依然如是。硬下心腸不再去理會路旁的慘淡景象,真照又繼續向大街盡頭的一個小酒館走去,因為不論在哪兒,這種不起眼的小酒館都是聽取風聲的好地兒。   真照領著楚夜留香走進小酒館的時候,裡頭並沒有什麼人,除了最靠窗處坐著一個花甲老頭外,只有店子的最裡頭的座位上,有一個面色陰沉的中年男人在自斟自飲。真照在酒館中找了個稍顯光亮的位置坐下,不禁又轉頭打量了一眼坐在最裡頭的那個男人。   那男人長相極為普通,普通到絲毫沒有能夠讓人記住的特徵,這種普通的長相即便是扔在大街上,那也是能夠隨便找出十個八個的。不過真照去看那男子的時候,那男子也正好朝他看來,與對方這麼眼光一觸,那男子普通的長相卻突然在真照的心中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因為他貌不驚人的臉上,卻鑲著一對寒光閃閃的眼珠子。   「這人……」真照心中一動,立即轉眼不再看那人,只是他的心神卻全然放在了對方的身上。   把那酒館的小二叫來要了幾樣酒菜,真照和楚夜留香開始慢慢的吃起來,轉眼看見酒館外那些渴望的眼睛直直的朝著他們兩人望來,真照只能硬自別過頭去,權當沒有看見。   過得一陣,小酒館裡又三三兩兩的進來了幾個人,瞧那些人的裝扮,大多是些到石夫城來跑買賣的商人,他們分別要了些酒菜,不一陣便開始高談闊論起來。起初時,那些商人說起的是南蠻國內各處的戰事,接著他們又把話茬兒放到了如今巴蜀平原的情勢上,因為這些商人經常四處走動,因此所說各地方上的景象倒也並非瞎扯。   說時,其中一名頭纏灰布的人族漢子道:「真是犯了神怒,各地兒都正吃緊,如今就只有這個布達拉是沒有戰事的了,不過這種太平日子也不知道能熬得了多久。」   另外一名半獸人問:「老兄,你這話兒是什麼意思?聽你的口氣,莫非布達拉遲些也要打仗?」   那人族漢子望了望身旁幾人,繼續說:「你們不知道麼?這些天傲月那邊停打了,反倒是我從典羅城一路過來,看見雷神之錘有幾隊人馬駐在了典羅百里外左近的地方,你說那雷神之錘是不是有意思要攻打典羅?」   「這是什麼胡話兒。老兄,你沒聽說麼?黑齒大公都和清須城的大魔頭鬧僵了,只怕咱們傲月這邊也就打不成了。你等著看吧,雷神之錘這時候絕對不敢到咱布達拉來惹事兒,他們還要提防著亞特蘭提斯那些蠻人呢!更何況我們神之照大公是卡多雷司馬琅邪大公的女婿,卡多雷能白看著雷神之錘打咱們?切,我看沒門兒!」   經過這兩個多月的時局變幻,巴蜀平原各處都打得不可開交,唯獨布達拉沒出事兒,再加上斯里蘭卡又被滅了國,漸漸的,那些原本屬於斯里蘭卡的五城百姓很大一部分人都對布達拉生出了歸屬之心,在得到了布達拉朝廷分派下的許多實惠之後,百姓們更是認同了布達拉城朝廷的統治,因此只聽那人說的「咱們布達拉」云云,就可知道他是布達拉的商人了。   須知無論是誰,都喜歡聽好話兒,在座的一眾商人中,倒很有三四個是布達拉人,這時聽見那人的話兒,當即就出聲表示贊同了。先前問話的半獸人似是有些聽不得他們如此得意的口氣,便挑刺道:「你們還先別樂,打不打仗這還不知道,不過現下那麼多人湧到布達拉來,就這件事兒也夠你們布達拉受的了。」   逃避戰亂的難民越來越多,那是眾人有目共睹的事情,聽得那半獸人這麼說,頓時那些布達拉商人立即就沒有了言語。那半獸人嘿然一笑,似是出了氣兒一般,又道:「那些難民來到你們布達拉,沒吃沒穿的,只怕過不了多久,就要發生民變了。」   「這倒未必!」正當眾人都無言以對的時候,那坐在最裡頭原本並不作聲的中年男人突然站起了神來,沉聲說道。   一下子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就連真照也不例外……一霎那間,酒館內眾人都驚於那中年男人的眼光,竟無人能回過神來問上一句。   「眼下到布達拉來逃避戰亂的難民雖多,但是只要布達拉朝廷能善於引導,卻未必會釀成民變的禍亂。」那中年男人眼中寒芒更亮,又古井不波的說了一句。   好一陣子,那半獸人回過神來,不服道:「難民這般多,這樣都不會生出民變?善於引導……嘿,不過是空口說白話罷了。」   那中年男子冷冷一笑,說道:「你一個尋常百姓,又能懂得什麼?我不怕與你說吧,就著石夫城外的鐵礦,只要那位神之照大公能運用得當,就能解決眼前難民的事兒。」說罷,他也不再理會那些商人,又自獨斟獨飲起來。   那半獸人被那中年男子看得心中發寒,聞言後哪還敢說些什麼,嘴上作勢嘟噥了兩句,便埋頭自顧吃著面前的酒菜。   一旁冷眼旁觀了許久的真照緩緩站起身來,走到那中年男人的座前,極有禮貌的作了一揖,聞言道:「適才在下在那邊聽得先生的話兒,心中不禁對先生的話兒生出了興趣。不知先生能否賞臉與在下一起坐下,在下想請教一番先生先前說起的事兒。」   那中年男子用他寒光依然的眼睛打量了真照一下,微微一笑後爽快道:「好,那我就叨擾公子了。」   兩座並在一處,真照和那中年男子對面而坐,而那楚夜留香則一旁小心伺候著。真照與那中年男人互敬了一杯,當先便直入主題道:「先生,先前聽你說起引導難民之事,似是仍然言猶未盡,不知道在下可否在這裡請教一二呢?」說時微微一頓,真照猛的記起自己還未請教對方性命就如此著急的問起話兒來,未免有些不敬,連忙又笑著問了一句:「噢,對了,還未請教先生尊姓大名呢!」   那中年男子似是並不介意真照的失禮,從容回答道:「我姓公孫,鄙名叔同,公子盡可直呼我的姓名就是了。」   真照連稱了兩句「久仰」,又道:「在下申子召,先前聽得公孫先生的高論,心中為此存有疑惑,想請您為我解惑哩!」   那公孫叔同聽得真照的話兒,天生陰沉的臉露出些意有所指的神色,說道:「叔同先前聽得那些人說出如此膚淺的話兒,這才忍不住說了兩句,其實又哪裡有什麼高論?不過申公子既然問起,那叔同自然是知無不言的。」   真照點了點頭,也不客氣,順勢問道:「我聽公孫先生先前說起,只要那神之照大公能將這石夫城外的鐵礦運用得當,就能解決難民的事兒,不知這話兒怎講?」   公孫叔同輕敲了一下桌面,遇問便答道:「眼下布達拉的難民愈多,要說能解決所有難民的生計,只怕有些過了,可是若說解決掉一半,那倒是半年也不難的。」   真照聞言眼光一亮,這時候不要說能解決一半人的生計問題,就是只能稍微減輕一些布達拉的負擔,他心中便也心滿意足了,因此連忙又恭敬道:「願聞欺詳!」   公孫叔同清了清嗓子,說道:「南蠻國內正處在內亂之中,各城邦相爭缺的就是糧和兵甲。布達拉雖說是新成立的城邦,先前從那斯里蘭卡手裡得到的五座城池都是較為偏僻之地,可是這五座城池中卻有兩處是礦的,而且幽山之中又有山鹽源,因此布達拉可算得上是得天獨厚之地了。」   聽到這裡,真照仔細咀嚼著公孫叔同那最前面的兩句話兒,心中隱隱約約捕捉到了些事情的影子,只是一時卻又難以想得明白。   公孫叔同繼續說道:「布達拉才立邦不久,若是叔同所料不錯,此時布達拉最缺得便是糧食,加上如今傲月和斯里蘭卡兩處的難民又源源湧來,布達拉朝廷若不加治理,只怕城邦內的難民由饑生亂,為此便會生出民變也不可知的。不知申公子認為叔同所料對否?」   真照見對方這般問,知他是有意賣關子,只是偏生人家這時又正好說到他的痛處,因此便連忙道:「先生繼續說,先生繼續說!」語氣更是恭敬了不少。   公孫叔同陰冷一笑,壓低了聲兒道:「尊敬的神之照大公,莫非到了這等地步,你還不願意把真實身份告知叔同麼?」   真照聞言一愕,隨即又哈哈一笑,低聲問道:「公孫先生真是好眼力,只是不知道先生自何時開始認出我的?」   公孫叔同微微一笑,道:「這世上斷臂眇目的人並不多見,何況大公您又出現在了石夫城中,這樣叔同若還不能猜到您的來歷,那豈不是實在太有眼無珠了麼?」   真照讚了一聲「好」,突然又問:「公孫先生是魔族吧?」   公孫叔同一怔,眼中閃過一道寒芒,說道:「想不到大公的眼睛如此銳利,一下子就看出了公孫叔同的出身了。」   要知真照身負魔族的血脈,而且身上又習有天魔功,因此早在進入小酒館之初,他就已經看出了公孫叔同乃是魔族。南蠻雖說種族眾多,但是純種的魔族卻並不多見,更不用說在這「偏僻」的布達拉境內。真照認出公孫叔同時心中就詫然非常,暗地裡一直都在留意著對方的動靜,直到公孫叔同出來說話,真照這才忍不住上前結識。不過真照這時候已然心知肚明,公孫叔同先前說的話兒自然是有意說出來讓真照聽到的了。   哈哈一笑,真照又道:「既然先生看出來了,那神之照也就坦誠的請您有以教我了,若是先生當真能幫我解決得了這難民一事,那我是絕不會虧待了先生的。」   公孫叔同眼光一亮,似是對真照所說的「絕不會虧待」的話兒已然動了心,然後又聽他繼續解說道:「石夫城西北處的久至山上,那裡有著一處鐵礦,只要大公發出一道命令,召集難民上山挖礦,然後由朝廷經辦從難民手中收購礦石的買賣,這自然便可讓大公解決掉大部分難民的生計了。」   「挖礦?」真照仍有些模模糊糊,不禁又問:「請先生再說得詳盡些!」   公孫叔同嘿然一笑,道:「難民們如今但求有口吃的,便已是心滿意足的了。朝廷只要當真能不留遺力的收購礦石,那些難民自然便會一湧而上,上山挖礦去的,只要能吃飽,難民便不會生變,這正好為大公解決了難民一事了。此外,難民中不乏有各地的工匠,朝廷只要召集這些工匠煉鐵,得到的鐵器再製成兵甲,轉賣到南蠻各地,那無疑是很好的一個生財之道。不過大公心中要有分數,那挖礦一事一但興起,所有的難民就會蜂擁而上,屆時不需幾年,久至山便會被挖一空,大公到時又需得為這些礦民領另想出路了。」   「原來如此!」真照心中暗歎,話兒說到這個份兒上,他終於是領會到了公孫叔同所說的事兒。想了想公孫叔同的話兒,真照知道這的確是解決眼前的難民一事的好辦法,雖說這個辦法並不能一勞永逸,因為那麼多難民一起挖礦,不需許久久至山自然就會被掏空,但即便只夠將事情拖得幾年,那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兒?   真照還未說話,那公孫叔同陰測測的笑了笑,又道:「大公在發佈開礦的令旨時,還可先向那些難民許諾,若是能夠開礦三年至五年的,又或是採集到多少礦石者,日後便可以得到一定數目的耕地。這樣就可讓那些難民心中留有企盼,可以更安心開礦,待過得幾年後,那些礦民只怕要死去許多,這些承諾自然便也作不得數了。除此之外,這個法子還有一樣好處:那麼多的難民一起挖礦,久至山上難免會出現礦難,只要到時大公再略微撥些錢銀救難,那些礦民自然會對您感激萬分,日後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會再生出什麼事端了。」   真照聞言一震,終於想起自己若是用了公孫叔同的計策,那些礦民的處境還真是如在地獄之中一般。細細回味了一陣公孫叔同的話兒,真照的心中突然對眼前這個陰沉的中年男人生出一絲鄙夷來,先前公孫叔同在他心中的良好印象一下子就化為了烏有,他實在不明白這般卑鄙的想法公孫叔同怎能這麼輕鬆得意的說將出來。   公孫叔同沒有看出真照心中所想,還道他是暗自盤算著該如何施行開礦一事,便又得意道:「大公,眼下除了叔同說的這個辦法,就再沒有別的法子可助布達拉度過這個難關了。」   聽到這話兒,真照心中又是一震,這個時候他突然發覺,自己彷彿是落入了一張巨大無比的網中,不論他怎麼掙扎,卻始終逃脫不開。 第十一集 1 擴張     第十一集   簡介   內政蒸蒸日上,布達拉會不會就此邁上強國之路?   天下間的騎兵,不知哪家可以稱雄?究竟布達拉要的是輕騎呢,還是重騎?   動盪的世間,再沒有不可動搖的親情,戰爭的來臨已經不是人力可以逆轉的了。   為了真真正正稱王巴蜀,讓這光輝的一戰永遠被史書載錄。   1 擴張   「真的要這樣去做麼?」   真照在一路上不斷的問著自己,自石夫城的回途中,他顯得那麼的躊躇,那麼的不安。公孫叔同的話兒像是一道閃電劈在了他的心頭,雖然這閃電在一瞬之間照亮了他的心房,讓他看到了解決眼前布達拉麵臨的困境的方法,可是在這之後,真照卻又生出一種難以用言語描述的負疚感,讓他只覺得心中仍是一片灰暗。   「想讓所有人都吃上飽飯,那的確是不可能做到的啊!」真照終於明白了這樣一個看似簡單、卻又殘酷無比的道理,他不自禁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讓那些難民去開礦,不但解決了眼前的問題,而且用他們『卑賤』的勞力還可以為布達拉換取到極大的利益,這裡頭的好處實在是多不勝數。」   「開礦能讓那些難民們解決些生計,不至於為城邦引出禍端,可這些司馬先生莫非就真的不知道麼?」正所謂是一理兒通,百理兒明,真照終於恍然到往日司馬子亮說起「為人君者,不拘小節」這些道理時,為何總會閃爍其辭了,「那是他的顧及,那是他的高潔,那是他的不忍啊!」   突然之間,真照親身體會到了「為人君者,不拘小節」的含意,同時他也知道司馬子亮和那公孫叔同之間有著怎樣的區別。若論才智,公孫叔同顯然拍馬也趕不上司馬子亮,可是因為司馬子亮從骨子裡透出的那先哲賢人的君子之風,因此心中未免就比公孫叔同多帶了一分「迂腐」,這一點點的「迂腐」恰恰就是司馬子亮品德上的高潔,也是最讓真照以及布達拉所有人的敬佩之處。   而那公孫叔同全然不同,他雖然並不比司馬子亮更善於謀略,可是真照先前耐著性子與他聊了一陣後,就發覺他似乎能活生生的撕開人心的遮掩,將那卑鄙陰惻的想法毫不知廉恥的說將出來,甚至付諸施行,臉上陰沉的還不時露出些得意。公孫叔同的功利和陰險就是比司馬子亮唯一優勝的地方,但卻也是令人厭惡不已的。   想著想著,真照又回想起了那日蘭若所說的「須得學會犧牲」,只是他這個時候實在把握不清,究竟難民們的前途是不是就真的是應該讓自己去犧牲的。   「大哥,前面就快到布達拉城了,我們要不要先向城中知會一聲?」看見真照正在皺眉思索著什麼,一旁一直沒有作聲的楚夜留香突然提醒了一句。   從一開始到現在,真照一直就和楚夜留香以兄弟相稱,因為在他眼中,這個出身可憐的博雨族精靈就是他的一個小兄弟。   「不用了,讓免得他們那一大幫子人又要出來迎接。」   雖然如今以真照的武功,再也很難有人能夠讓他受到傷害,但是尋常他這位大公還是終日跟隨了一大堆侍衛,讓他多少有些「不便」的感覺。這次說是微服出訪,他自然就不想讓太多的人跟在身前身後,講究那麼多的排場了。   「楚夜兄弟啊,前日你在那小酒館中,也曾聽到那公孫叔同的話兒,你覺得他說得對麼?」真照讓馬兒緩緩前行,心中突然生出些想與人說說話兒的念頭,便輕皺著眉頭朝楚夜留香問了一句。   楚夜留香平日裡只管侍奉著真照的飲食住行,盡心盡力,倒也未曾想過真照會突然問他這樣的問題,呆了一呆後,又側頭想了許久,這才答道:「大哥,這種事兒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平日裡我見大哥您為了難民的生計如此煩惱,既然那公孫先生能夠想出法子解決了,我想大概這該是好事兒才對。」   真照聽楚夜留香的話兒答得如此簡單,不禁有些愕然,隨即又暗自苦笑:「他年紀如此小,又懂得什麼,那些挖礦礦民的苦處他怎會知道?」   楚夜留香見真照沒有說話兒,又支吾著道:「不過……我覺得……我覺得……」   真照聽楚夜留香的話兒說得吞吞吐吐,好奇的轉過頭去看他,微笑道:「你這是怎麼了,平日不是伶牙俐齒的麼?有話兒儘管說啊!」   除了商討正經的大事兒外,楚夜留香平日裡和真照以及幾位夫人相處,盡都如同一家人般,言笑間總無顧及。這時他見得真照說笑,心中也就不再畏懼,笑道:「不過我覺得那公孫先生好像很貪財。那日大哥您和他說起重酬的事兒時,他那雙眼睛就好像會放光似的,整一條餓狼一般。」言語間,楚夜留香對那公孫叔同明顯就帶著了三分蔑視之意。   真照當時一直在思量著公孫叔同的話兒,倒也沒有留意到這一點,這時候聽得楚夜留香說起來,似乎好像有了一些印象,不禁覺得那公孫叔同的人品更是不堪了一些。   「回到城裡後,那公孫先生的事兒對誰也不許提起,知道麼?」   「夫人們問起也不說麼?」   真照聞言一怔,他並不想要有什麼事兒瞞著幾位嬌妻,心中不由有些躊躇,可是一霎過後,他轉眼又看見楚夜留香臉上那一副頑童模樣的「竊笑」,當即便佯怒道:「討打,夫人若問起,當然要說,這個……這個我自會去說,哪到你來操心?」   楚夜留香早已熟知了真照的脾性,哪會不知道他平日裡最是「畏妻」,也知道他這時候不過說笑罷了,因此便憋著滿腹的笑意不敢再說什麼了。   兩人又默默的行了一陣,楚夜留香突然又道:「大哥,那日我們在石夫城中見得那麼多的乞丐,我聽說石夫城是那五座城中最窮最小的一座,那裡都成了這般景象,其它那四座城裡的難民就更加多了。」   聽到這兒,真照也不知道楚夜留香想說些什麼,因此只是隨意「哦」的應了一聲。   「那些難民這麼淒涼,若是在其它的城邦裡,定然要讓那些捕捉奴隸的獵人拐賣到其它地兒了。既然現在那公孫先生想到了辦法解決他們的生計,無論如何便是比在其它的城邦要好上許多了。大哥定要快些施行公孫先生的辦法才好,等過了這一陣,日後定能讓百姓都過得更好的。」   真照聞言一震,當即便勒定了馬韁,呆呆的定在了原地,不斷想像著楚夜留香那淳樸無質的話兒,竟然有些癡了。   若要對比起來,與其任由那些難民餓死街頭,倒不如真的用了公孫叔同的計策,放開久至山上開礦一事,讓難民們上山挖礦,怎麼也能得到維持生存的口糧。雖說如此危險的挖礦只怕會讓許多人因此丟失了性命,可終究卻還是能讓更多的人活下來。只有讓布達拉度過了這個最艱辛之時,才能有機會使得這些活下來的人過上更好的日子,這只怕便是司馬子亮常說的「為人君者,不拘小節」的真正含意了。   那如同清澈小溪一般的思緒不斷在真照的心中流過,楚夜留香看見他這般模樣,也知道真照正在思索極其重要的事兒,因此並不敢上前打攪,只得耐著性子陪真照靜立在了原地。   好一陣子過後,真照終於將壓積在心底的煩惱事兒梳理清楚,回過神來看了一眼一旁稍顯有些焦急的楚夜留香,笑道:「楚夜兄弟啊,你的話兒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了!」說罷,真照又意氣風發的揚鞭拍馬,大喝了一聲「我們走吧」,便直朝著布達拉城的方向急馳而去。   楚夜留香聞言一愕,也不清楚自己說的話兒哪裡幫了真照的大忙,待要思索清楚,卻見真照只是一轉眼間便已馳出了十數丈外,當即也不敢遲疑,連忙也跟著縱馬緊隨而去。   三天之後,布達拉的神之照大公又發出了一個佈告,上面言明了布達拉朝廷要開放久至山上的礦業,不過其中卻不許任何商團或者商人參與經營,而只讓難民上山挖礦。難民從久至山上挖得的礦石,朝廷會一律派人收購,但凡在三年內挖到一定量礦石的難民,之後會按照這三年挖到礦石的數量分到畝數不等的良田,從此難民們也不用再上山挖礦了。   開礦的事兒一經傳揚,頓時就有數萬難民湧至那石夫城去,在官衙之中登記參與開礦,怎麼說有飯吃總比餓死好。一時間,石夫城中出現了百年未有的熱鬧,為了讓那些難民不至於在城中造成難以應付的場面,但凡登記完的難民都立即被一批接一批的送到了久至山附近的營地中,得到了朝廷提供的飯食。   這一下,頓時又使得布達拉消耗掉了幾乎所有的存糧,就連那典羅、石夫等五城中原本剩下的一些儲糧也調用得一光二淨,布達拉完全陷入到了只剩下「空殼子」的境地。   所有應該做的事兒都盡力去做了,剩下的便只有耐心的等待事情的結果了。這三天來,真照和司馬子亮、帥明傑等「朝廷要員」曾無數次商議這個開礦一事。這個突然由真照提出並且堅決要去施行的法子,當初很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不過經過真照的一番解說,眾人都懷著不一樣的心思接受了。   真實的情形也只有司馬子亮和帥明傑清楚,因為真照在回到布達拉的第一時間裡就隱秘的向他們兩人說了自己在石夫城的遭遇,而且還將公孫叔同這人也一併說了。帥明傑和司馬子亮聽見了真照所描述的公孫叔同的為人,當然立即便大為不齒,不過很快的,他們聽明白了真照的想法,思索了良久後,終於也拋開那公孫叔同的「品性卑劣」這一點,贊成了開礦一事兒。   事後,真照如約將公孫叔同迎到了布達拉城中,正自他擔心著該如何向城中眾人介紹這一位「奇人」的時候,那公孫叔同卻似乎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並不是能「見光」的人,出奇識做的向真照在內城中要了一個僻靜的庭園和幾名精明下人,並且絲毫不會臉紅的出言要求足夠的金銀「傍身」,便不再帶給真照任何煩惱了。   真照見狀倒也樂得如此,真金白銀的聘用了公孫叔同為幕僚,並給了他一塊可以出入大公府的令牌,讓他每日都要到大公府中「問策」,並且查看各處傳到大公府中的情報。同一時刻,在司馬子亮的授意下,真照又暗暗派人監視著自己這位「不見得光」的幕僚,究竟對於來歷不明的公孫叔同,他們並不能就此完全相信的。   如此又過一個月,開礦一事還算順利,一切似乎都顯得朝好的方向發展著。久至山上如今挖礦的難民達到了四萬餘人,因為礦石的大量出山,布達拉又招收來了一大批的工匠,製造起一些軍隊交戰時必用的兵器甲冑,比如那弓箭頂端的鐵黎頭和尋常刀劍槍戟之類。那些工匠中不乏巴蜀平原上各處的好手,造出來的東西都是中上之品,再加上布達拉朝廷加意將這些兵器賣得便宜,因此陸陸續續的倒也暗中賣出了不少,收入總算是可以與花費在那些難民身上的勉強持平了。   少了這樁「難民生亂」的煩惱事兒,真照等人終於可以鬆了一口氣。不過這些日來他們為開礦一事奔波之時,整個南蠻公國內的情勢又發生了變故,那黑齒城邦的孫仲謀因為顧忌織田信長和薩滿大公聯手,終於是率先領兵偷襲了清須城邦的軍隊,使得黷武派和在野派的各城邦立即又大打出手,繼而變得有些不可開交起來。霎時間,正統派的城邦看準了機會,又推波助瀾的兩邊倒打一靶,南蠻國內終於變成了戰國混戰的局面。   整個局勢的變化使得巴蜀平原也變得並不平靜,那正在圍攻傲月的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也在原本的斯里蘭卡境內打了起來,只有那精明的司馬琅邪大公卻命令卡多雷軍隊盤踞了斯里蘭卡的大片土地,並沒有加入到戰團之中。   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的戰事,漸漸的進入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傲月城之圍也就不救自解。巴蜀平原裡,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這一場大戰上,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都以傾國之兵來打這一場,不過因為原本應該站在雷神之錘那一邊的卡多雷,這個時候一點動靜也沒有,局勢頓時變得有些撲朔迷離起來。   五月的上旬,巴蜀上吹過的涼風稍稍帶了些暑氣,草木的顏色也漸漸變深。卡多雷城的北面,一隊人馬正不急不緩的趕往城中,他們從布達拉城出發,已然行了三四天的路。隊伍裡面有三輛馬車,這頭一輛坐著的,乃是當今布達拉大公和他的第三位夫人,後面那兩輛稍小一些的馬車上,則分別坐著司馬子亮和公孫叔同。   自從數天前真照收到了司馬琅邪大公發到布達拉的密信,他就急匆匆的帶著司馬璇妮等人啟程朝卡多雷趕來,因為在那信函上,司馬琅邪大公婉轉的表達了要與布達拉聯手制霸整個巴蜀的意思。   如今的巴蜀平原上,若論實力最強的城邦,那就非卡多雷莫屬了。傲月和斯里蘭卡不肖說,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兩邦原本的實力就弱於卡多雷,又經過一連番的大戰後,他們就更是遠遠不如卡多雷。   布達拉雖然之前得以打勝了斯里蘭卡,逼得它簽下了城下之盟,只是他們每戰均是使計偷襲才能取勝的。若說正面交戰,布達拉要騎兵沒有騎兵,要重甲沒有重甲,根本就是整個巴蜀之中軍力最弱的,那就更不用和卡多雷相較。   當然,在建邦之後,布達拉的軍隊建制和盔甲裝備上是在不斷的完善當中。卡洛夫、繆用和波波夫等人訓練新軍的營地漸漸的已經有了些武學院的意思,他們不僅訓練普通的士兵,而且還從已經被滅國的斯里蘭卡招收來大量經驗極富的將佐來擔任教官,專門講解行軍佈陣之法,正是為了布達拉日後訓練一些年輕的軍官。   久至山的礦業一時間大盛起來,自然也讓布達拉軍的軍備得到了很大的完善,如今除了沒有餘錢餘糧購養馬匹之外,布達拉軍已然是初見氣象。   「照哥哥,自從嫁到布達拉城後,我就沒有見過爹他老人家了,這回你能陪我回去看看他,我心中真是快活呢!」司馬璇妮輕輕倚在真照的懷中,心中滿是甜蜜的說道。   真照心知自己的三個妻子之中,就以司馬璇妮最是天真無邪,少知世事,這時候聽得她這樣說,心裡面不自禁有些歉疚起來:自從兩人完婚,真照就一連遇上了許多事兒,並未真正放過太多的心思在這卡多雷的小公主身上。不僅如此,在那斯里蘭卡大軍佔領了布達拉城的時候,司馬璇妮還要隨著一眾百姓倉惶的躲入那幽山之中,這一段著實是吃了不少的苦頭。   「璇妮,這些天我都為了城中的事兒忙得不可開交,倒是讓人你受委屈了。」真照溫柔的撫摸著司馬璇妮的秀髮,又在她那嬌美的臉蛋兒上吻了一下後,如實道:「這一回若不是岳父大人寫了信來相邀,我還要再過一陣才能陪你回來呢!」   司馬璇妮並不知道司馬琅邪大公那封密信的事兒,聽著不禁微微一愕,只是她生性隨和,心中也沒有不滿,任由真照抱著她,柔聲道:「大概是爹他老人家也想我了,你能陪我回來,我還是高興得緊的。」   真照對司馬璇妮雖說不上什麼愛戀,可是知她性子極好,平日裡和布達拉中所有人都能相處融洽,心中對她也著實疼惜,想了一想後道:「這樣吧,我和岳父大人說完正事兒,你要想再多留一陣,我就先回布達拉去,讓你多陪陪岳父大人。」   司馬璇妮轉過臉來挨著真照,低聲道:「照哥哥,我知道如今布達拉上的事兒極多,都等著你回去理會的。看過爹他老人家後,我也不多待了,便隨你一道回布達拉去吧!」   打從一開始,真照就極是喜歡她的乖巧,聞言點了點頭,笑道:「那好,我就陪你多盤桓幾日,到時再一起回去。」   說這話兒時,隊伍已經到了卡多雷的城前,這個時候南蠻國內戰亂連連,卡多雷城上也就緊閉城門,不讓等閒之人進出了。那守城的將官查看了真照的通行令牌後,對著這位貴客哪敢怠慢,忙不迭的打開城門讓他們一行百餘人進了城。   對於卡多雷城,真照等人早就熟絡非常,這一次他帶來的這一百多名親衛其中不少是從前就跟隨在他身邊的人,因此在卡多雷城中也就能駕輕就熟的找到了大公府的位置了。   大公府前,顯然是已經有人通報了真照到來的消息,那司馬琅邪大公早早就站在大公府門前等候著他們。對於這位精明的老丈人,真照除了當初「上門求婚」的時候與他有過一面之緣,此後就一直沒有見過他,不過書信卻是經常有的,但信上內容也大多說的是公務。   真照和司馬璇妮才下馬車,司馬琅邪大公就已經喜出望外的走了過來,他親熱的抓著愛女的手,左看右看,嘴裡連連笑道:「好,好,爹終於又看著你了!」言行舉止間,心中歡喜之意展露無遺。   說時,司馬琅邪大公又轉眼過來看了看真照,滿是親近之意的拉過他的手,就這樣一手拖著愛女,一手拖著女婿,毫不客氣的將他們兩人拉入了大公府中。   眾人在府中的內廳裡入了坐,司馬琅邪大公特意讓真照和司馬璇妮坐在了他的左右兩側,這才笑道:「賢婿啊,前一陣我聽得斯里蘭卡要派大軍到那縹緲峰去圍剿你們,我心中真是擔心不已。不想只是過了那麼幾天功夫,就又傳來斯里蘭卡軍大敗在你手下的消息,哈哈……我知道這一回我的女兒算是沒找錯了夫君,你能夠以少勝多,果然是少年英雄啊!」   司馬琅邪大公的稱讚話兒,真照倒沒覺得有什麼,反而是另一邊的司馬璇妮立即就羞紅了臉,低著腦袋兒也不敢作聲了。   真照微微一笑,回道:「岳父大人誇獎了,那打敗斯里蘭卡軍一事不過是得了斯里蘭卡朝廷昏庸的便宜罷了。」   司馬琅邪擺了擺手,笑道:「我聽說你連城池都不要了,這種胸懷已經是旁人難以企及的了。」   真照指著坐在下首的司馬子亮和公孫叔同道:「岳父大人,未及想您引見,這兩位是我的幕僚司馬先生和公孫先生,那棄城一事兒便是司馬先生的主意了。」   司馬琅邪「哦」的一聲轉過頭去,對司馬子亮和公孫叔同略一頷首,說道:「難得賢婿尋了如此人才作為幕僚,真是如虎添翼啊!」說話兒時,他的目光已經分別在司馬子亮和公孫叔同身上打量了個遍。   司馬子亮和公孫叔同不動聲色的道了一句「不敢」,便又默不作聲了。相比起來,司馬子亮顯得有些悠然淡定,極有風度,而那公孫叔同則正襟危坐,陰沉過人。   司馬琅邪又和真照客套了幾句,轉眼去看了看一旁的女兒,和聲問:「璇妮啊,你在縹緲峰上可都如意麼?這些天來爹可真想你啊!」   「爹……」司馬璇妮眼中露出些孺慕之色,不過很快又安慰父親道:「爹,照哥哥和兩位姊姊都待我很好呢!等過些時候各處的戰事都平靜一些,我就多些回來陪你老人家。」   司馬琅邪聽得女兒這般說,呵呵笑道:「好,好,好,不過你還是要快些給爹生個外孫兒,那才是最好的。」   司馬璇妮臉上一紅,嬌羞道:「爹,你怎麼當著人這般說話?」說時,她忙站起身來,逕自朝後堂避羞去了。   司馬琅邪微微一笑,調頭又對真照道:「賢婿啊,我這一生就這麼一個女兒,如今嫁了給你,即便她要使些小女兒家的性子,你也要讓著她些,好好待她才好。」   真照聞言,連忙點頭應了。   司馬琅邪滿意的點了點頭,顏色稍微一正,又道:「賢婿啊,這一次我讓你來卡多雷,那是還有另外一件大事兒要與你商量的,你可知道是什麼事兒?」   真照等人早就看過了司馬琅邪大公的密信,心知他是想讓卡多雷和布達拉聯軍一處,趁著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打得火熱之時,行那黃雀在後的事情,因此這時候聽得他問起,真照便點頭道:「岳父大人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只是不知道您想如何行事?」   司馬琅邪眼中精光一閃,說道:「如今巴蜀之中,斯里蘭卡已經被滅國,傲月經此一役,沒有數年功夫再難回復元氣,剩下的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正打的不可開交,以卡多雷一國之力要打敗他們任何一方都並不困難,可是要想一舉橫掃整個巴蜀,那就未免兵力不足了。我的意思是想讓賢婿出兵與我合兵一處,一舉將整個巴蜀收入掌握之中。」   「岳父大人,布達拉才剛建邦不久,只怕這點兵力並不能出什麼大力。」真照照著先前和司馬子亮等人商議定的話兒回應,臉上也幾可亂真的現出了難色。   司馬琅邪輕皺了一下眉頭,語重心長道:「賢侄,你年紀輕輕就能自立一國,那實在是常人難以做得到,我也知道布達拉正當建邦之初,有許多事兒還尚是艱難,不過……」他語氣一轉,變得略微嚴厲道:「不過眼前正是一個大好的機會,賢婿你需知道,等我百年歸老之後,我留下的這些個基業都會落在你和你的兒孫手中,賢婿可要分辨清楚這些利害才是。」   真照正容的點了點頭,又道:「您老人家放心,小婿定然會將您的話兒放在心上的。」微微一頓,又道:「請您容小婿思量一夜,明日定然給您答覆。」   司馬琅邪聞言臉色稍霽,緩聲道:「賢婿,你可要好生想想,這事兒對你百利而無一害,希望你莫要令我失望了。」   真照聞言,忙又點頭應是。   正事兒說罷,司馬琅邪大公談笑風生的和真照等人說些了不關緊要的話兒,這才招呼人來擺開宴席,和他們一同飲酒暢談起來。   宴席過後,真照和司馬子亮還有公孫叔同坐於一處,商量起今日日間司馬琅邪大公說起的事兒,那司馬璇妮也在一旁坐著,她是要等候真照一起才睡。   「司馬先生,你對我那岳父大人今日所說的話兒,究竟有何見解?」真照待他們二人都坐定身子,當先便問了一句。   「子亮方才仔細想了一想,司馬琅邪大公說的事兒甚是可行。若不計傲月和斯里蘭卡,如今卡多雷在巴蜀的對手只有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兩家,我們如果能夠和卡多雷聯手,要一舉平了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那也並不是什麼難事兒。」微微一頓,司馬子亮又臉露難色道:「不過就怕事情並不這麼如意罷了。」   真照心中隱隱猜到司馬子亮的意思,轉眼又望向了公孫叔同。   公孫叔同也不客氣,寒著臉兒逕自道:「主上要提防那司馬琅邪大公才是,我們布達拉此時已經不能再歷戰事了,卡多雷若要從中一併收拾了我們,那也並不是沒有可能的事兒。」   對於司馬琅邪大公的心思,真照並不是沒有暗自猜度過,只是他因為有了司馬璇妮的這一層關係,他卻未敢多去從壞處思想,即便是那司馬子亮也想到這一層,一樣是不敢當著真照和司馬璇妮的面直說出來。不想這時倒好,公孫叔同似乎並不顧忌這些,一字一頓的把話兒說將出來,眼皮連眨都沒眨一下。   司馬璇妮雖然並不大理會真照的「公務」,可這時候聽得公孫叔同的話兒,也明白其中的意思,當即她的臉色就變了一變。不過她並沒有立即出聲,而是轉眼去看著自己的丈夫,想要聽他到底怎麼說,眼中已滿是期待之色。   真照眉頭輕輕一皺,他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贊公孫叔同「正直不阿」,還是該惱他如此不識時務。一瞬之間權衡輕重下,嘴上當然是如了司馬璇妮所願,擺手正容道:「公孫先生的這些話兒不必說的了,我那岳父大人與我情同骨肉,這等無根無據的猜測那是不必再提的了。」說時,真照又轉過頭去安慰妻子道:「璇妮,你放心,我們布達拉絕不會視卡多雷為敵的。」微微一頓,他又囑咐道:「你先進房中睡著,我和兩位先生再說一陣,便會睡的。」   司馬璇妮聽得真照的話兒,知道丈夫向來說一是一,終於是放下了許多心事兒,點點頭後慢慢步出了大廳,臨行時眼光中倒是還有半分疑慮。   待司馬璇妮走遠,真照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又朝公孫叔同賠了一個禮兒,道:「先生的話兒我也想過,只是不論如何,我們萬萬不能先就對卡多雷存了敵意。」   司馬子亮對公孫叔同剛才的言行也看在了眼裡,他先前當著司馬璇妮的面忍耐不說,這時才道:「子亮也為這事兒細細想過,雖說司馬琅邪大公未必就會不顧聯姻之誼,不過俗語說防人之心不可無,主上要提防一些便是了。」 第十一集 2 刺客     「世上並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先哲的話兒誠然不欺,這個道理真照心中並不是不明白的,他默默的想了一想司馬子亮和公孫叔同的話兒,正色道:「司馬先生說得不錯,防人之心不可無。不過提防歸提防,司馬琅邪大公終究是我的岳父大人,還望公孫先生日後需得慎重一些,莫要說出任何有害於兩邦交好的話兒來。」   聽到真照這麼說,那公孫叔同臉上也沒有流露出絲毫惶恐,只是不動聲色的應了一聲,便又恢復了之前的深沉,不再作聲。這些天來,真照也略微習慣了他的做事風格,知道公孫叔同為人寡言少語,往往一言語便照直而言,絲毫也不顧忌其它,不論多麼卑鄙或是得罪人的話兒都敢說出來。就像先前他當著真照和司馬璇妮的面說出那一番話兒來,便可見他的「直言無忌」。   真照乃至帥明傑等人雖然都不喜公孫叔同的為人,但是真照心知自己身邊卻也需要一個這樣的人,正所謂是偏聽則暗,兼聽則明,雖然論才智公孫叔同還遠遠不及司馬子亮,但也只有他這種陰沉狡訐的性子,才可以補足真照等人如今的「狠辣不足」,讓他們可以看到更多的東西。   三人又說了一陣,其中多半是真照和司馬子亮在說話兒,公孫叔同只在一旁小心聽著,並不出聲。偶爾時候公孫叔同搭上一句,必會讓真照和司馬子亮都冷場一陣,思量上許久,那話兒裡面的意思又讓他們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真照又自拜見了那已經等候他多時的「老丈人」,相見時他答應了司馬琅邪大公合兵對付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的事兒。不過答應出兵之餘,真照提出了兩個要求:第一是由於布達拉境內初定,並不能夠抽調出太多的人馬,因此布達拉只派一萬人出來;第二是事成之後,布達拉只要得到包括原來斯里蘭卡城以西的土地,其餘的都可以拱手讓於卡多雷。   提出這樣的兩點要求,那是因為真照等人都知道,以卡多雷的實力,這時候已經足以打敗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不過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司馬琅邪大公之所以要讓布達拉加入,那是為了有足夠的兵力平定其餘各國內亂罷了,因此真照只派出這恰到好處一萬人來,一來並不會太過折損實力,二來布達拉實在再無多餘的糧食維持過多的兵力。   至於在土地上的要求,這也是真照、司馬子亮和公孫叔同三人商量後的結果,因為卡多雷實在比布達拉的實力強太多,與其要求得到那更多一時吞不下去的土地,倒不如把它留給司馬琅邪大公,讓他鋪出更多的兵力在這些土地上,這樣子「提防」一事就可以放在一邊了。   司馬琅邪大公並非對布達拉的狀況一無所知,在真照的這種「理由滿滿」的要求下,他沉吟了一陣,終於還是點了點頭,道:「好,只要賢婿同意出兵,那就可以了!」   正事兒說定,真照和司馬璇妮又在卡多雷逗留了幾天,這才又悄悄的啟程趕回布達拉去。   一路之上,司馬璇妮都顯得有些鬱鬱,真照心知她自從那日聽得了公孫叔同的話兒後,就一直在擔心丈夫和父親之間會生出衝突來,只是卻又不敢把話兒問出口罷了,因此便尋了個司馬璇妮也不知道呆呆的在想些什麼事兒之時,拋出個話頭兒道:「璇妮,怎麼了?我見你這兩日似是都並不快活,這是為得什麼?」   司馬璇妮望了真照一眼,有些欲言又止道:「照哥哥,你這回是要和爹他老人家一起出兵打戰麼?」   真照微笑著點了點頭,調侃道:「我和岳父大人是想在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這兩邦打得疲憊之際,趁火打劫罷了。」   司馬璇妮聽真照的話兒說得有趣,輕輕一笑,隨即又有些擔心的問:「這一次的戰事要緊麼?」   真照想了一想,解說道:「那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這時候都已經是強弩之末,聽岳父大人說,前些日雷神之錘的卡爾丹大公還派人來向他告急,說是要身為黷武派城邦的卡多雷也盡快出兵,一起攻打亞特蘭提斯。瞧情形,即便如今雷神之錘稍佔些上風,只怕也撐不住多久了。我們布達拉和卡多雷這一次一起出兵,便是要一舉將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打敗,讓巴蜀平原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那日後巴蜀上的戰亂就不會再有了,百姓也能過些安穩的日子。」言語間,真照把話兒說得極是透徹,他心中實在不願看到司馬璇妮因為任何疑慮而擔憂。   司馬璇妮聽得真照的話兒,稍稍放下心事兒,想了一想後輕聲道:「照哥哥,那天夜裡我聽了公孫先生的話兒後,心裡面著實放心不下,真怕你和爹他老人會生出什麼事兒來!」微微一頓,司馬璇妮又道:「照哥哥,若爹他真是做出……做出什麼糊塗事兒來,你……你就莫要與他老人家計較,好不好?」   真照苦苦一笑,心知這時候卡多雷和布達拉若是生出什麼事兒來,定是你死我活的要緊大事,哪會如此容易就能化解的?不過他轉眼又看見司馬璇妮那雙充滿懇求的清澈眼眸,心中不覺一軟,便溫言應道:「璇妮,這世上的事兒並不是都如你說的這般簡單便能解決的,不過我答應你,只要岳父大人他不做出危及到布達拉存亡的事兒,我便萬事退讓一些便是了。」   聽得真照這樣說,司馬璇妮終於滿意的笑了一笑,側頭倚在真照懷中,嬌聲道:「照哥哥,你待我真好!」   真照摟著司馬璇妮,雖說剛才答應了的是極使他為難的事兒,可是這時候能夠看到妻子的安心快活,心中當即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一行人趕了三天的路程,一路上相安無事,因為就要進入野豬林,眾人歸家心切,一眾親衛或是走得稍前,或是走得稍慢,人馬車隊倒是稍微顯得有些零散起來。真照和司馬子亮眼見一眾親衛這些天來小心提防,極是勞累,又見這時候已經到了家門口,因此也就由著他們,讓他們放縱上這一回。   隊伍剛進入到那叢林之中,不知為何,天色竟然突然變得陰沉起來,大塊大塊的烏雲一下子就罩在了他們的上頭,眾人行在林中,頓時只覺得週遭一下子變得陰暗無光,還不時感到陣陣涼意。   真照心覺蹊蹺的行出馬車之外,朝四下打量過去,卻也沒看見有任何的異狀,正自奇怪之時,又看見後面車上的公孫叔同也罕見的走出了車外,陰沉著臉左顧右盼,眼中分明可以看得見寒光閃爍。   真照心中那古怪的警覺已生,又看見公孫叔同的舉動,不禁暗自思忖:「莫非他也察覺到什麼了?」只是這時候他也不敢細想,轉頭看了看車隊的模樣,眉頭不覺一皺,當下便大喝道:「弟兄們都趕緊收攏隊伍,朝著馬車這邊靠過來,等回到山城之後,大夥兒再好好樂樂。」那些親衛平素對真照最是敬服,聽到的他的話兒,連忙都極快的朝著三輛馬車這邊靠來。   就在這時,一道驚雷從天而降,震人心神的打在了路邊的一棵大樹之上,那大樹立即燃燒起來,火屑飛落四下,帶出縷縷黑煙。真照心中又是一驚,那股危險的感覺立刻湧上心頭,他連忙一手拔出帝恨,站在馬車前頭大叫道:「停下來,所有人都守著馬車,等那雲過去後再走。」   話音剛落,一道刀光突然伴隨著天上再次降下的驚雷朝著真照直劈過來……真照站得比所有人都高,而他的身後就是馬車,馬車裡的司馬璇妮絲毫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刀光閃爍,竟然比那閃電更要快上半分……真照再無退路,刀光轉瞬之間已經來到他的面前……   「啊!」龍吟般的呼嘯從真照口中發出,倉促之間,他手中的帝恨也紅光暴漲,有去無回的朝那刀光閃電直奔過去。   「嘶……鏘!」   破風的氣勁交擊聲中,帝恨與那閃電般的刀光碰得個結實,真照在一瞬之間只覺得從帝恨的刃身上傳來一股霸道無比的力量,那力量彷彿是撲面而來的洪流,可以讓人窒息於其中。   「他是誰?」帝恨的紅光之中,真照隱約看到了刀光和閃電之後那人的身影,一股心驚肉跳之感突然閃過了他的心頭。   要知自從他在永恆之湖和時間之壁之中分別得到了天魔功和紅蓮迦葉的特殊功法之後,他的武功修為可以說是一日千里的提高著,這個時候還是首次有「人」讓他生出了難以匹敵的感覺,又怎能讓他不大吃一驚。   電光閃爍間哪容得他細想,那股霸道的力量將他整個身子推得飛了起來,直撞向身後的馬車。而那趕車的人和馬則因為受力不住,一下子被壓得跌下地去,馬車上的車輪當即裂成數段,木屑橫飛四面。   真照又是一驚,他心中顧忌著車內的司馬璇妮,哪裡敢撞實在那車門上,倉促間只聽得他怒喝一聲,身形頓時有如木樁打在地上般定了下來……那刀光之後的閃電也在一剎那間盡數打在了他的身上……   「轟」   白光自所有人的眼中閃過,那如同炸雷般的響聲使得所有人的身子都震了一震。在一片寂靜之中,剛走出車外的司馬子亮只聽得公孫叔同喃喃自語道:「九雷引風訣,是九雷引風訣……」   閃電的核心之中,彷彿能散射出數層有若實質的白光,形成迭起的波浪撞向四下各人,讓他們不自覺都一起退後了一步。   「主上……」只是極快的一瞬,所有人都從那電光中回過了神來,驚駭隨即填滿了他們的心頭,不約而同的大呼道。   一眾親衛中,立即就有數人搶上前去,只是他們才近到那馬車之側,就聽見白光之中傳來真照的聲音:「所有人都不要動!」   白光漸漸散去,眾人看見在那白光的中心處,真照和一個陌生的人族老者雙雙架刀相持於其中,兩人的額上手上都可以看得見青筋爆裂突出,顯是正在竭盡全力。   那老者一身白色衣衫,頭上的毛髮和鬍鬚也都是雪白顏色,看他臉上的層層皺紋,約莫是六十上下,可是偏生全身上下除了容貌之外,就再沒有一處像是個暮年老者了。再看那老者的手上,這時拿著一柄長約八尺,頭寬尾窄的奇形兵器,那兵器不時放射出幾縷白色的電光,實在神奇無比。   在老者的面前,真照則顯得狼狽異常,或是因為先前被那閃電擊中,他這個時候一臉焦黑,身上的錦服也變得支離破碎。最讓眾人擔心的是他的嘴角流下了一道鮮血,似是受了不輕的內傷,也不知道現下究竟如何了。   兩人僵持在那馬車前面,除了眼珠子偶有動靜之外,就好像是木雕一樣,再無其它聲息。眾人見得真照,隨即又想起了馬車內的司馬璇妮,這時候竟然也一併沒有了聲息,不禁都焦急起來,只是苦於聽了真照話兒後也不敢貿然靠近過去。   正自眾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公孫叔同突然越眾而出,小心翼翼的朝真照兩人走去,一邊走時,他那下垂著的雙手不斷發出「咯咯」的筋骨挪動之聲。   圍觀眾人見狀都是一怔,只是這時候也沒有人想起要上前阻擋公孫叔同,所有人的目光一時間都投在了他的身上。   「這乃是九雷引風訣,你是呂高野門的掌門人?」公孫叔同臉色變得陰森無比的說道。   那白衣老者和真照正處在了比拚內力的要緊關頭,兩人雖然不能動彈,但是卻都能夠聽得見公孫叔同的話兒。公孫叔同的話兒一出,白衣老者的身子當即就晃了一晃,似是驚訝於這時候竟然有人能夠認得出他來。   「據說呂高野門當今的掌門乃是無憂先生,莫非你就是?」公孫叔同仍然一步一步的靠近過去,語氣愈發顯得冰冷陰沉。   真照聽得「呂高野門」四字,眼裡立即現出詫然之色,旋又很快的猜想到了眼前事兒的來龍去脈。要知道當初他從咸陽逃出來的時候,就曾因為慕容雪的死而親手殺了清徽、靈霄和西山三名聖廟長老,而這三人都是呂高野門下的弟子,他和呂高野門的梁子由這裡就已經算是結下了,因此如今這位「呂高野門掌門」來殺他,是順其自然的。   想明白這些的同時,真照心中更是駭然不已:雖說他並非沒有聽說過高手輩出的呂高野門的名頭,但是他從來未曾想過對方的掌門會親自來刺殺自己,而且自從他從時間之壁回來,武功漸入大成之境,就未曾有一人能像今日這名老者般帶給他「難敵」的感覺。   另一邊,真照眼見公孫叔同越行越近,同一時刻公孫叔同手上的骨骼響聲也愈發的大了起來,他實在不知道公孫叔同想要幹什麼。這時候真照只感到對方老者那奇形兵刃上傳過來的內力更猛烈了許多,因此哪裡還能抽得出空暇出聲提醒公孫叔同莫要靠近,只能一邊苦苦抵擋,一邊留意著那公孫叔同的舉動。   真照和那老者都是當世有數的高手,兩人比拚內力時身子週遭所散發出來的氣浪,足可使得欲要走近前去的人寸步難行,功力稍弱者只怕還會被這些氣浪震出內傷來,而且越到兩人的近處,那氣浪就越是強勁。公孫叔同行至距離真照和那老者約莫還有三步的距離之時,他的腳步還未踏實,就見得他的上身猛地一晃,然後那蒼白的臉上極快的閃過一絲罕見的紅潤,顯是已經有些難以支持。   不過即便如此,公孫叔同卻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只見他突然舉起雙手,眼中駭人的變成了鮮紅之色,彷彿就是一副擇人欲噬的模樣。很快的,眾人的目光又被他的雙手吸引了過去……   那,並不應該是出現在這個世間的事物。在斑斕的血色中,一對與骷髏相差無幾的手爪出現了公孫叔同晾開來的袖子中。   那對手爪上隱約可見白骨,只是因為上面還有一些殘碎的血肉依附,反而更讓人生出一種詭異的感覺,血腥的味兒彷彿瞬間從週遭的林子飄蕩了出來。   那白衣老者一直斜目留意著公孫叔同的動靜,待看到公孫叔同手上的變化,臉色頓時便了一便,緊接著只聽得他猛地呼嘯了一聲,身子立即有若脫線的紙鷂向後飛去,直跌在了五丈開外的大樹前,揚起了漫天的塵土。   同一時刻,真照只覺得手中帝恨上傳來的力道一散,隨即自己體內正自苦苦抵擋的真氣似乎找到宣洩的口子,一下子有去無回的發了出去。   強勁的刀氣,從地面劃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跡,呼嘯著直衝向了那地上的老者……這時候即便真照想要收回發出的真氣也是不能的了。   「轟」   無匹的刀氣全然打在了那老者跌倒的地方,那高揚的塵土一時間使得眾人看不見那老者究竟如何了,不過真照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刀卻的的確確將所有人給鎮住,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塵土漸漸散去,那天上的烏雲也隨之而散。   眾人再往那老者處看去時,只見那老者正半跪著身子,將他手中那奇形兵器橫擋胸前,前襟上則可看見斑斑血跡,醒目之極,想來他在真照的這一刀下也吃了極大的虧。   那老者毫不畏懼的望著眼前眾人,搖晃著站起身子,最終把目光落在了公孫叔同的身上,咬牙問道:「想不到這個世上還有人懂這赤煉鬼爪,你是藏鬼族人?」語聲中,可以明顯聽出他的中氣不足。   公孫叔同並沒有答那老者的話兒,只是將他那可怖的手爪收回到袖子中,然後又默不作聲的站到了真照的身後,   「前輩是呂高野門的掌門人?」真照望了公孫叔同一眼,壓下胸腹間翻騰不已的內息,又措辭恭敬的朝那老者問道。   那老者轉過眼來瞧真照,也不答話兒,皺眉道:「藏鬼族永世皆受創世神的詛咒,這等卑劣種族的人你都敢收在麾下,莫非不怕遭至天遣麼?」   真照一怔,也不知道那老者所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還未答話,就又聽得那老者說道:「好,今日我殺不了你,不過從此以後我們呂高野門將永遠視你為敵,你不會再有安生的日子過了。」說時,那老者嘴角輕動,也不知道他念誦了幾句什麼咒文,腳下突然化出一股濃濃的青煙,很快的包裹住他整個兒身形,消失不見。   一眾親衛回過神來,呼叫著朝那老者原本站立的位置撲去,只是卻哪能抓得住他的半片衣角。公孫叔同在真照身後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低聲對真照道:「主上,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不用再追了,那定無憂用的是呂高野門的土遁術,我們追不到他的。」   真照聞言轉頭看了公孫叔同一眼,見他臉上仍然是沒有絲毫表情,心中回想起之前那老者的一番話兒,不禁疑慮頓生。不過這時候他也並不動聲色,知道自己先前硬撐著不撞到那馬車之上,已然受了不輕的內傷,因此便略微點了點頭,吩咐眾人趕緊收拾收拾,立即朝那縹緲峰上趕回去。   殘破的馬車之中,剛才被顛撞得昏了過去的司馬璇妮緩緩醒轉,司馬子亮自願騰出位置和公孫叔同共乘一車,真照便把司馬璇妮抱到了司馬子亮的車子上,一路趕回縹緲峰不說。   數日後,真照的內傷漸漸痊癒,他每每獨自調息時回想起那老者的襲擊,心中都不免大有餘悸未了之感。不過雖然並不甚清楚那日那老者所說的關於「藏鬼族」云云到底是什麼,但真照也沒有召來公孫叔同詢問。對於真照來說,想想那日公孫叔同在如此的景況之下仍能為己挺身而出,就足以說明他的忠心,其它的這些事兒不過是他的私事而已,便也不去多問了。   又過數日,布達拉終於要出兵,真照和司馬子亮等人一番商量,終於決定從老兵和新兵中各選出五千餘人,參合著組成這次與卡多雷一道出兵的聯軍。這樣雖說讓軍中的戰力降低了一些,但同時也是好處多多的:一來可以讓老兵帶著新兵在戰場上學到一些東西,二來又可以為布達拉保留一定的實力在城邦之中,以防任何的「意外」。   布達拉大軍由帥明傑和鍾炎武領軍出征,共有兩萬餘人,其中只有一萬人是士兵,其餘的大部分皆是負責運送糧食輜重的民夫。為了供應這兩萬人的用度,布達拉著實花費了不少錢銀,幾乎可以說是掏空了這數月以來好不容易節省下來的一點積蓄,這不禁又讓正強烈感覺到生財乏術的真照心痛不已。   不過一切付出都算是值得的,當在七月上旬時真照聽到帥明傑傳回來的,布達拉和卡多雷聯軍大敗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的消息時,真照和司馬子亮等人都清楚的知道,原本斯里蘭卡泰半的領土就快要落入他們的掌握之中。   這其中的好處,就不言而喻了。   風,繼續向大陸南方吹著,稍顯得有些混亂的風聲讓人聽得莫名惆悵起來,中原流域的人族四國這時候已經打得亂成了一團。   自從大唐軍增兵十萬救援巨鹿,迫得秦、漢、宋三國聯軍後退了百餘里後,巨鹿和安陽之間彷彿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屠場,數月之間雙方就共有十數萬人死在了其中。不久,因為兩軍如此相持不下,秦軍中的兩大勢力漸漸生出分歧,那洛王和翼王都各樹一幟,相互間再不尊從號令,而那遠道來援的漢、宋兩軍,因為糧食輜重等事物運送勞費眾多,因此也開始生出了怠慢之心,三國聯軍到了這時其實已經名存實亡。   同時,另一邊的大唐軍隊也好不了許多。大唐國內的泰山週遭的聖廟義軍越剿越多,極快的由那開始時的一萬人變成了如今的八萬之眾,聖廟義旗所到之處,當地的許多百姓紛紛響應景從,讓圍剿的大唐軍頓時措手不及。   戰亂人禍如同瘟疫一般向著中原流域的各處蔓延,原本富足和平的人族各國已經陷入了關乎存亡的極大危機之中……   滾滾的大河之水依然如舊的自西向東流逝,那萬馬奔騰的勢頭絕非人力能夠挽回半分。風,吹到這兒,也不由要為它放緩了一些。   與中原只有一河之隔的南蠻公國也是一樣的不平靖,相較起人族四國那些彷彿巨人般的較量,南蠻一眾城邦就更像一群螞蟻在打群架,更是熱鬧上許多。   原本是聯手打擊正統派的黷武派和在野派這個時候已經打得一塌糊塗,弱勢的正統派城邦在薩滿大公的帶領下,不失時機的摻進去了一腳,讓那本來就已經顯得渾濁的池水更加看不見底來:大戰小戰處處可見,野戰合戰時時開打,一時間並不能分出勝負來,一時間也並不能看到那局勢究竟會演變成怎樣。   當然,三派大戰的主戰場主要就分佈在南蠻公國最重要的三個平原之上,不過很快的,南蠻公國內的所有人都為巴蜀平原內的戰事大吃了一驚:那原本不見經傳的布達拉城邦竟然和原本巴蜀的第二大城邦卡多雷聯手,將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的軍隊徹底打垮,實際上已經掌握了整個巴蜀天府。   卡多雷原本乃是屬於黷武派的城邦,司馬琅邪這一回出兵攻打亞特蘭提斯也就罷了,可是因為那雷神之錘也是黷武派的,因此他連雷神之錘一併滅掉的舉動不禁讓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   要知道在南蠻,各派城邦結成聯盟,都希望能夠相互扶持倚靠,抵禦敵對的城邦,因此在南蠻之中,所有人最深惡痛絕的就是卡多雷這種鍋裡反的行徑了,罵聲自然也就一下子高漲起來。   不過在這當中,所有罵聲都是針對著卡多雷的,布達拉一來並不顯眼,二來在此之後得到的好處也並沒有多少,故而所有人就將神之照大公的「罪狀」忽視了。 第十一集 第三章 遊說     巴蜀平原的地勢奇特,能夠進入其中的道路只有抵天峽谷和新開闢出來的幽山道,這僅有的兩處到不是處在叢山之中,就是要穿過密林裡面,因此巴蜀就像一個擁有了天然屏障的庭院,易出難進,易守難攻。   正因為有了這個地勢上的好處,在沒有外力的干預下,卡多雷並沒有花費多少的時間,就實際上控制了巴蜀平原四分之三以上的土地。雷神之錘和亞特蘭提斯在主力軍隊被完全打垮之後,本城也相繼失守,卡爾丹和兀朮這兩位大公被活捉到了卡多雷城中。   整個巴蜀之中,除了布達拉城邦和那苟延殘喘的傲月城外,其餘各邦都被滅國,這個消息一下傳遍了南蠻的每一個角落,使得巴蜀瞬間成為南蠻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雖然卡多雷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滅掉各邦,可是以他一國之力若想很快的就平定整個巴蜀的紛亂,那就未免有些難了,而且卡多雷也不可能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來為分散在各地的軍隊運送物資,因此大部分的卡多雷軍都是用著以戰養戰的方式維持著。   理所當然的,這其中,軍隊在各處的征戰在短時間內為卡多雷帶來了許多麻煩。且不說原先各城邦剩下的殘餘勢力抵抗不止,就只說各地百姓因為不滿卡多雷軍的劫掠而時有舉眾起事這一下,就已經夠卡多雷受的了。   對於卡多雷遇到這些「麻煩」,司馬子亮早有預見,因此在他的設計下,真照一邊早早就以兵力不足的由頭將帥明傑帶出去的兩萬人收了回來,駐進了斯里蘭卡城中,另一邊又在自己既得的「領土」中發放安民佈告,安撫斯里蘭卡各處的民心。   對比起卡多雷軍的「暴行」,布達拉的做法就顯得溫和得多了,再加上先前布達拉給予石夫、典羅等城的好處已經傳遍了斯里蘭卡,一時間不禁民心相向,紛亂頓減。不過既然是布達拉和卡多雷聯合出兵,布達拉軍多多少少也參與了卡多雷軍的「暴行」,但是由於在所有人的心中,那位縹緲峰的神之照大公原本就是從「強盜頭子」發的家,因此百姓們對他的惡感也就並不會如此「輕易」的就增加了。   當然,巴蜀處在這種情勢下,布達拉也並不是沒有影響,那新商道上的收入一下子就銳減下來,所有外地的商人都不敢把貨物運進巴蜀,而本地的商人也都暫時尋了安全的地界躲藏起來。   說起安全的地界,自然就非卡多雷和布達拉莫屬了,其中尤以布達拉因為有近得樓台的好處為商人們的最佳選擇。就這樣,巴蜀上較大的商團和商人都紛紛聚集到了布達拉的境內。   夏日炎炎,南蠻偏近南方,那熾熱的暑氣顯得甚是炙人,無數的知了在野豬林中盡情喧嘩,即便是身在布達拉內城的真照也能聽得。   「主上,城外駛來了一輛馬車,趕車的老頭遞出了一封信來,說是有要事要見您,一定要把信交到您的手上。」正當真照爽快的喝著消暑解渴的冰鎮梅子湯時,一名親衛突然來到了他的面前,恭敬的稟報道。   「哦?」真照詫然的掉頭看著那親衛,要知道這個時候他這個布達拉的大公,並不是尋常人要見便見的,這位親衛急急的進來稟告,想來其中定有些蹊蹺了,因此便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那親衛彎身把嘴湊到真照的耳邊,低聲道:「主上,司馬先生也在馬車裡面。」   「司馬先生?」真照心中一奇,他實在不知道自己的這位最得力的軍師這一次又在弄什麼玄虛。他沉吟了一下,接過那親衛拿進來的信看了看,只見上面寫著「傲月密使求見尊敬的神之照大公」這十三個大字,心中一動,連忙說道:「傳,傳,快傳……慢,帶到正廳去!」   急急趕到正廳,等得一陣,真照就見司馬子亮引著三人走了進來。當先那兩人都用黑紗蒙著臉,而且還穿著寬大的袍子,只從那稍顯得矮小的身形可以看出,他們該是精靈族人。走在後面那人是一名人族老頭,那老頭一身車伕打扮,臉上神態木獨,就和尋常車伕沒有什麼兩樣,不過從他的走路的舉動中真照卻看出來,那老頭武功修為極高,應該就是那前面兩人的護衛。   「尊敬的神之照大公,我們是從傲月來的使者,代表我們的納蘭大公向您問好了。」來到正廳的三人稍微打量了一下真照,便躬身朝他行禮道。   真照先是朝一旁的司馬子亮遞去了一個詢問的眼神,見司馬子亮不為其他人察覺的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放心,真照這才微微一笑,對那說話的蒙面人道:「原來是從傲月來的客人,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先前說話的那個蒙面人摘下了臉上紗布,露出了他特有的精靈男子的容貌,又道:「使臣納蘭容若,能親身到布達拉來領略這兒的繁華,真是深感榮幸啊!」   「納蘭容若?他是姓納蘭的……」真照心中微動,想起那傲月城中,但凡姓納蘭的無一不是暗月精靈的皇族,不由得又細細瞧了那使臣幾眼:只見那納蘭容若膚色極是白皙剔透,個頭比較楚夜留香和雨夜梧桐要稍微高上一點,若要比較起來,納蘭容若已經算得上是較為俊美的精靈男子了。   「不知道貴使這次到布達拉來,還有什麼要緊的事兒麼?」真照因為毗多聞的緣故,對暗夜精靈並沒有多少好感,如今見得那納蘭容若又是皇族,當即便「開誠佈公」的問了一句。   納蘭容若聞言一愕,似乎未曾想到真照會問得這麼直接,眉頭輕輕一皺,窒了一窒之後才道:「這一次使臣除了代表納蘭大公想您問好,還有另外一件要緊的事兒想讓大公您幫忙的。」   「嘿,果然如此!」真照心底暗笑,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傲月打自一開始就沒有和布達拉有什麼瓜葛,而且新商道的開闢還搶去了他們不少的好處,到了這種時候突然派出使者過來,那其中定然就並非是「問好」那麼簡單了。   「哦?是這樣麼?貴使儘管把事情說出來吧,只要我能夠幫忙,就一定會竭盡全力的。」言語中,真照的臉上稍微裝出誠懇的樣子。   「要真的是這樣的話,使臣在這裡就先代納蘭大公和整個傲月的百姓多謝大公您了。」納蘭容若聞言帶著些喜色,又是上前一步行了一個大禮,然後才侃侃直言,「眼下傲月的狀況,相信大公您是清楚的,雖然我們的軍隊苦苦的守著傲月城和僅有的兩座小城,但是只怕也不會維持得了多久的了,所以使臣這次奉了納蘭大公之命秘密前來布達拉,為的便是想勸說大公您和我們傲月結盟,以抵抗卡多雷的入侵。」   納蘭容若的這番話兒說得出奇的簡單明瞭,真照自然有些意外,不過對於納蘭容若的意思他也完全明白,半瞇著眼睛想了一想,他不動聲色的問道:「傲月如今的狀況我也略知一二,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不知道貴使憑什麼認為可以說服我和你們傲月結盟,反過來去幫助你們抵抗卡多雷呢?」   納蘭容若顯然極富遊說旁人的才能,他聽得真照的問話,並沒有怎麼去思索,立即就笑著道:「尊敬的神之照大公,你的話兒說錯了,使臣的確是想說服您帶領布達拉和我們傲月結盟,可是這樣卻並非是為了幫助我們傲月。至於您剛才所說的我要憑什麼來說服您,其實很簡單,使臣憑借的只有兩個字,那就是『制衡』!」   「制衡?」真照雖然心中早有打算,可是這個時候還被對方引起了興趣,「這『制衡』兩字怎麼說?」   納蘭容若正是等著真照這麼問,聞言立即便從容解說道:「一山難容二虎,這個道理雖然簡單,但是真的能明白其中含意的老虎只怕是少之又少。卡多雷如今已經是巴蜀平原上最大的一隻老虎,那是不用置疑的了,而大公您治下的布達拉雖然崛起的時日不長,但是因為佔有了新商道,而且又接連擊敗了昔日斯里蘭卡的軍隊,說是一隻老虎,那也一點兒都不假。」微微一頓,納蘭容若接著說道:「不過大公您是知道的,相比起來,布達拉只是新城邦,實力只怕比卡多雷還有不如,這個時候卡多雷若是橫掃了整個巴蜀之後,再突然對布達拉發難,大公您就不能不早做防範了?」   話兒說到這裡,納蘭容若稍微留意了一下真照的臉上神情,看見他不置可否,便又耐著性子道:「使臣所說的『制衡』兩字,正是希望布達拉能夠與我們傲月結盟,一同對抗卡多雷,以防他日生出變故來。」話語中,納蘭容若眉宇一揚,繼續道:「我們傲月如今雖然只剩下傲月城等三座城池,但是只要大公您與我們結盟,我們納蘭大公立即就會發信公告傲月各處,到時候定能得到響應,抽調出十萬大軍來。」   真照心知這個時候卡多雷軍正為平息各處的紛亂而疲於奔命,這個時候自己若真的與傲月結盟,兩個城邦結合起來,的確有與卡多雷軍一拼的實力。聽到這兒,他也不得不承認那納蘭容若的確口才過人,所說的一切無比有板有眼,讓人感受到了那話兒之中的巨大誘惑力。不過在真照的心中,他始終是司馬琅邪大公的女婿,即便不顧及這一層關係,真照也不希望看到司馬璇妮受到傷害,更何況真照和司馬子亮等人早就做了計較。   雖然說如今卡多雷的實力的確還遠勝布達拉,但是真照擁有了新商道這條巴蜀的命脈,而且又新近得到了原本屬於斯里蘭卡的許多土地,這一切都為布達拉日後的發展打下了根基。反倒是那卡多雷,雖說是佔了巴蜀絕大部分的土地,可卻因此要勞民傷財,數年之內根本別想從中得到利益,這就好比那抵天峽谷的商道,因為戰亂使得盜賊橫生的緣故,如今根本沒有人願意從那兒進出巴蜀了,而卡多雷反而還要分出兵力過去剿匪。   這般一進一出的數口,任那明眼人都可以看出,照這樣下去,即便數年之後卡多雷和布達拉反目,布達拉也有同卡多雷一爭長短的實力了。   真照心中思念飛轉,臉上卻絲毫不動聲色,說道:「貴使說的我都明白了,不過卡多雷司馬琅邪大公是我的岳父,這裡面親疏有別,納蘭大公的心意我算是心領了,還望貴使回去回話就說神之照幫不上他這個忙,抱歉得很啊!」   納蘭容若聞言並不慌張,微微一笑後道:「大公不需要如此著急就做出決定,你可以慢慢的想想使臣的話兒。使臣臨出傲月的時候,納蘭大公也曾交代過使臣,說大公您乃是當今大仁大義的少年英雄,卡多雷即便再如何狼子野心,但要您違背這份姻情,只怕還是不能。因此,我們納蘭就要使臣見到您的時候對您說,若是大公您願意與傲月結盟,我們大公願意把他最美麗、最受寵愛的公主嫁到布達拉來,也讓傲月和布達拉成為永世之好。」說時,納蘭容若神秘兮兮的調轉身來,朝後面那名蒙面人行了一禮後,便微微的站到了一旁去。   真照把目光投到了那名蒙面人的身上,只見那人輕踩著小步上前一些,然後極為優雅的揭開了自己臉上的紗布和身上的斗篷……   一瞬之間,真照看到了一副美得讓人動容的臉龐,那種美麗實在不像是會出現在人間的。   白皙剔透得彷彿皎月肌膚,晶瑩明亮得彷彿星辰的眼睛,高聳堅挺彷彿山峰的胸脯……這一切都充滿了異族的風情,讓人看著都覺得有些情不自禁。   納蘭容若似乎很滿意於真照臉上現出的驚詫,他趁著那精靈女子已經完全展現出身上的優點之時,不失時機的微笑道:「尊敬的神之照大公,這就是我們傲月的香香公主了。」   「香香公主?」真照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不由跟著納蘭容若的話兒重複了一句。   納蘭容若恭敬道:「為了讓神之照大公您能夠明白我們傲月想與布達拉結盟的誠意,納蘭大公特意讓香香公主隨使臣來到布達拉,只要神之照大公答應結盟,香香公主便立即可以成為您的夫人了。」   聽到這樣的話兒,真照心中立即暗道:「還有這樣的便宜事兒?」不過他隨即轉念想了想這「便宜事兒」背後的隱情,便又立即恍然,「傲月只怕要頂不住了……他們還真會抓緊時間啊!」   「香香公主果然國色天香,真不愧是傲月最美麗的公主……」真照有意作出一副色瞇瞇的模樣兒,旋又臉色一正道:「不過,我府中已經有三位夫人了,實在是難消這美人恩了,還請貴使把公主帶回到傲月去吧!」   納蘭容若到了這時終於臉色一變,他實在不能相信這位素有「土匪頭子」的神之照大公,竟能抵擋得住如此美色的誘惑。要知道納蘭容若在來布達拉之前,就已經找人仔細查探過真照的來歷,知道他就是當初那在人族鼎鼎有名的曾誅殺西戎血魔的真照。據真照在人族和東夷臨淄時的行徑,他的風流的的確確已經和好色沒有什麼區別了。   納蘭容若還沒有說話,那位「香香公主」倒是先說話兒了:「尊敬的神之照大公,我是父親最小的女兒,也是這一代月亮井的女祭師,為了聖潔的月亮井之水不受到旁人的玷污,我願意嫁與你為妻,並用一生來侍奉您。」   要知這一位香香公主乃是月亮井的女祭師,在暗夜族中,月亮井女祭師代表著無比的聖潔和崇高,她們擁有著極大的魔法力量,在傲月城邦裡是除了大公之外最受到百姓尊敬的人。真照這時候能聽到一個如此美貌、聖潔的精靈女子說出這番好比「任你魚肉」的話兒來,那種誘惑力無形中更是增加了不少。   不過真照面對著眼前的美色,微微一笑道:「原來公主您還是月亮井的女祭師,那可真是讓神之照受寵若驚了。」頓了一頓,又道:「只是這天下間的事兒並不是婚嫁之事便可以擺平的,公主即便嫁到布達拉來,我只怕也不能做到什麼!」言語中,真照有意將話兒說得甚至決絕,也不容那香香公主有機會回話兒。   香香公主和納蘭容若聞言臉色都是一變,似乎未曾想到過會出現這樣的情形,尤其那香香公主更是傲月有名的美人,若不是因為傲月陷入了困境之中也不會要「委屈」嫁入布達拉來,因此聽到真照的話兒,心中的氣憤和屈辱就可想而知了。   司馬子亮在一旁默不作聲看了許久,他雖然知道真照並不會答應與傲月結盟的要求,但是也沒想到真照會把話兒說得這麼僵,因此不得不出聲對那納蘭容若和香香公主道:「納蘭公子和公主殿下,你們請先到城內的精舍去休息一陣,至於結盟之事,大公他還需得好好想想,才能夠答覆你們的。」   納蘭容若心中雖然也惱怒非常,但是這一次他秘密出使到布達拉來,便是本著「委曲求全」的主意,好要保住傲月城的不失,尤其是那暗月一族最為神聖的月亮井絕不能受到別族的玷污。因此納蘭容若這時候聽得司馬子亮的話兒後,他也連忙順著這個台階乾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請神之照大公好好想想使臣說的這些話兒,」   待納蘭容若和那仍自有些怏怏的香香公主離開大廳之後,司馬子亮才對真照道:「傲月的條件已經算是便宜得緊了,主上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真照嘿嘿一笑,也知道剛才自己的話兒說得直白了些,不過他並不在乎這些,因為自從他從毗多聞處聽得當年亡靈族被暗月精靈滅族得事兒,儘管他並不知道其中到底是誰對誰錯,但是由於他和毗多聞是結了契的,每當毗多聞講述起這件事兒的時候心中不自覺流露出的那濃濃的憂傷,真照總能很清楚的感覺得出來,因此他對暗月精靈一族也就並沒有多少好感了。   「剛才是我把話兒說得太過了。」毗多聞的事兒也無法對司馬子亮說,真照只得輕歎著說了一句。   司馬子亮聽得真照言語中的歉然,也不追問下去,又道:「不過也罷,那傲月一是想結盟,二便是要借此離間我們與卡多雷的關係,主上一開始便把話兒說絕了,也好省下日後的麻煩。」   真照拋開心事,細細想了想司馬子亮的話兒,點頭道:「眼看著卡多雷軍正在猛攻傲月,他們這種時候派人過來,那是病急亂求醫了。」微微一頓,他又道:「司馬先生,這些天來我越看卡多雷的勢頭,心中便越是擔憂,這……唉,可真不好說!」   司馬子亮自然知道真照擔憂的是什麼事兒,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真照,道:「主上不必憂慮,但凡要來的事兒,便是人力也無法挽回的……司馬琅邪大公若真的想要將我們布達拉也一併打下來,只看眼前巴蜀各處的勢頭,除非他是想拚個魚死網破,不然那是絕無可能的。」   「只盼事情真的是如先生所說的了!」不管是為了布達拉那剛剛才能得到片刻安寧的十數萬百姓還是為了他自己,真照都實在不願意在這種時候和卡多雷打上一場。   司馬子亮這些日子來和真照幾乎每日都在一處處理布達拉的政務,哪會不知道此刻他心中所想,聞言理了理腦子裡面的思緒,又道:「昨日收到收到了石夫城中傳過來的急報,說那到城中登記挖礦的難民又增加了千餘人。這個月來因為巴蜀各處戰亂連連,湧到我們布達拉來的難民攏共已有五萬人了。」   「五萬了……」真照對著這些數字已經變得有些麻木,聽得司馬子亮的話兒,他首先想到的便是糧食夠不夠用,不夠該到哪兒去調,調不到又該怎生應付等等的事兒。   這一段時日,巴蜀上除了卡多雷就只有布達拉是沒有經受戰亂的,又由於卡多雷軍正自進攻巴蜀各處,原本雷神之錘等各邦的百姓無不卡多雷心懷怨恨,因此他們便都離鄉背井的來到了布達拉,一時之間,布達拉境內各族百姓混雜,成為了人數上最多的城邦。   「主上,若是再這麼下去,我們即便是有新商道,也難以養活這許多人,子亮想了一想,只怕也是時候封鎖城邦,禁止外人出入了。」   「封鎖城邦?」真照聞言有些愕然。要知在城邦初建立時,他們這個小朝廷的眾人花費極大也想著多收攏些人,是以他腦子裡一直想著的就是如何使得更多的百姓到布達拉來。可是這時候聽得司馬子亮的話兒,竟然有悖於從前,因此倒不得不讓真照有了「難以轉過彎兒」來的感覺。   「若是封鎖了城邦,那些商人如何能進來貿易?新商道豈不是更變得無用了麼?」真照沉吟了一陣,有些猶豫的問道。   司馬子亮微微一笑,解說道:「這個主上倒不用擔心,只要事先在我們這兒留了案的商團,我們便發給他們特殊的令牌,持著這個令牌可以自由出入城邦進行貿易,一切就沒有什麼大礙了。」頓了一頓,他又略一思索,道:「雖說這個法子會使得一些商團趁機斂財,並籍著手上的令牌捎帶一些人混進城邦來,不過我們可以派人暗自糾察,若是一經查實有這樣的事兒發生,立即就收回那商團的令牌並予以懲治,應該就大致可以填補其中的漏洞了。」   真照想了一想,心知司馬子亮的法子雖然並不真的就是兩全其美,但是至少能夠在大範圍內讓城邦的人口平穩下來,不因此使布達拉造成極大的負擔,實在不失為一個好的辦法,便點頭贊成道:「那麼便按著先生之言去做吧,明日再交代大夥兒分頭去行事。」   兩人正說時,真照聽得院外傳來一陣他熟悉的腳步聲,轉眼朝門外望去,卻見原來是李紅影抱著兒子走了進來,在她身後跟著的還有雨夜梧桐。   「怎麼了?今日是有事兒麼?」真照看見妻兒,心中不禁有些詫異,因為往常他的這三位大公夫人是極少到他處理政務的地方來的。   「莫不是沒有事兒就不許來看看你?」李紅影順手把兒子往真照手中送來,一邊笑著應了一句。   自從生了孩子以後,李紅影的身形倒是顯得豐腴了許多,神態舉止間也明顯多了幾分成熟婦人的風情。因為李紅影時常需得親身照料孩子之故,真照已有一段時日沒有與她同房了,因此這時候聽得嬌妻噥噥軟語,頓時微笑著打趣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呢!我還道阿影是有了孩子就不要老子了!」   李紅影聞言笑著啐了真照一口,才佯怒道:「好些天了,也不見你來看看孩子,如今倒是數落起我的不是了。」   兩人說話兒時,司馬子亮連忙告了罪,出門去了。   真照一邊逗弄著「咿咿呀呀」亂叫的兒子,一邊告苦道:「這些天來亂子可真的不少,沒有一刻是安寧的,我都被折騰得沒有時間和兒子好好耍耍了……兒子啊,爹我可時時刻刻念著你和你娘的啊!」   李紅影也並非真的不知道城邦中的事務繁多,因此先前的埋怨話兒也不過是說說罷了,如今聽得真照「有意」說出的貼心話兒,當即便笑道:「好了好了,別老是裝著個可憐巴巴的模樣兒……你最壞了,口裡倒是說得好聽,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真的,真的,自然是真的!」真照連聲討好道。說時,他又逗得手中的孩子「格格」的直笑起來,申請好不得意。   李紅影看見兒子的快活模樣,也跟著甜甜一笑,與真照一起逗著孩子玩了一陣後,才說正事兒:「昨日我收到了青樓聯盟傳過來的密信,信上說師傅她老人過些天會到布達拉來,我今日就是想和夫君好好商量商量這事兒的。」   要知道自從真照等人進入南蠻公國那日起,他們因為李紅影的關係,在南蠻得到了青樓聯盟的極大支持,且不說其他,就只說青樓聯盟不斷向他們提供的情報,每一條都有著千金難買的價值。因此,布達拉能夠有今日的氣象,其中著實少不了青樓聯盟的功勞,當然布達拉日後想要再有發展,那也離不開青樓聯盟的繼續支持。   對於青樓聯盟的重要性,真照心裡面自然是非常清楚的,這時聽得李紅影說青樓聯盟的大當家李清照要到布達拉,心中頓時便極快的飛轉起來,思索究竟該如何讓妻子的這個「外家母」留下好印象,以便能夠繼續得到青樓聯盟這一大助力。   「師傅她老人一直都呆在崑崙之中,甚少外出,這一回到布達拉來,真是難得之極。」李紅影見真照想著心事兒,便又解說道。   「崑崙?」真照聞言一奇,「那崑崙又是什麼地兒?」   李紅影道:「那崑崙是師傅她花費了極大心力建成的一個幻境,其中結合了五行八卦、奇門遁甲等奇術,這世上只怕除了師傅她自己,那便是誰也進不去的。」   「哦!」真照頓時恍然,雖說他並不知道那崑崙裡面到底有什麼厲害之處,但是想那李清照既然號稱「算聖」,那她於術數一道的修為就自然不是尋常人能夠望其項背的了。   「不知你師傅她老人家喜歡清淨些還是熱鬧些?」又想了一陣,真照這才問道。   「那自然是清淨些!」李紅影接手抱過兒子,笑著道:「師傅她向來不喜熱鬧,從來不朝人多的地兒去。」   真照點點頭,道:「那就好辦了,只等她老人來到布達拉,安排在裡院住下,我再過去拜謝她就是了。」   「拜謝?」李紅影微微一笑,道:「師傅向來待我們姐妹幾個就如親生女兒一般,你若是為了情報的事兒說謝,那可會讓師傅覺得生分了。」   真照搖了搖頭,道:「我謝她可不是為了這個!」頓了一頓,又道:「我謝她是因為她教出了一個好徒弟,我真照能討到這樣天仙般的老婆,而且又生了個好兒子,你說我哪能不好好謝謝她老人家?」   李紅影聽得丈夫繞著彎子稱讚自己的話兒,臉上當即微微一紅,隨即沒好氣的笑罵一句「賣口乖」,便轉身朝門外行去。可是當她剛要跨出門檻的時候,她突然頓了一頓後又調過頭來,問道:「今晚你到不到祥鑫閣來?」   祥鑫閣正是李紅影的居處。   真照聞言先是一愕,隨即清楚看得嬌妻臉上的期盼,雖然兩人已經「老夫老妻」,可這時他的腦子裡霎時間連連閃過李紅影從前在床第間的嬌嬈可人,心中不自覺一蕩,當下便脫口應道:「今晚我定要好好的疼疼阿影。」   自從慕容雪在咸陽過世,真照那輕浮的性子已經大大的收斂了許多,李紅影也是許久未曾聽得他說這麼露骨的言語,這時突然聽得他說了這麼一句話兒,霎時間心中猛地一跳,臉上頓時變得滾燙非常。嬌羞難當之下,她只是啐了真照一口,便頭也不回的抱著兒子去了。   真照望著妻子的倩影,胸中莫名的生出一陣淡淡的溫馨,久久不能散去。 第十一集 第四章 香帥     又過幾日,天氣愈發的變得熱起來,真照著司馬子亮把傲月出使到布達拉來的一行人打發了回去,接著有關封鎖城邦的佈告也在布達拉各處張貼起來,一時間各處城關把守嚴密,非是擁有了布達拉特頒令牌的人,都不能自由出入各城。   這一道禁令的頒布,使得許多原本想到布達拉來的難民稽留途中,進退維谷之下使得他們的境況愈發的變得淒涼。不過現實就是這麼殘酷,如果布達拉這個時候不實行封鎖的話,讓難民們湧進布達拉來的話,一樣會使更多先到的人難以生存下去,結果就會變得更加糟糕。   不過即便禁令發了下去,許多已經無家可歸的難民仍然踏上了布達拉的土地,只不過三數日而已,真照就收到了遠在斯里蘭卡城鎮守的鍾炎武傳來的文書,說是在斯里蘭卡城外,已經有近萬人幕天席地的滯留在那兒,而且人數還在不斷增多,那種淒涼的境況著實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不論是「一將功成萬骨枯」,還是「成大事者,就該懂得捨棄」,這些道理都無法讓真照的心中找到絲毫的慰籍,除非完全沒有感情,若不然只要一想到鍾炎武在信中所描繪的景象,真照便實在難以靜得下心來。   「天下,天下麼……」真照又想起了司馬子亮所說的安慰話兒,雖然司馬子亮所說的都是條條道理,但「天下」在真照的眼中著實是縹緲了一些,他這時候一點也體會不到「心懷天下」時應有心情究竟該是如何的,更不用說能夠因此而心安理得一些。   當然,儘管難民的這些事兒讓真照的確飽受了「惻忍之心」的煎熬,可真照卻深知封鎖城邦的正確和重要。自從城邦建立以來,他不斷在尋常的這些煩惱事兒中,性子慢慢變得更是沉穩和堅毅,這一切一切都在潛移默化之中起著作用,他也漸漸學會了處事應有的冷漠和狠辣,這其中公孫叔同自然也有一份「功勞」。   就在封鎖城邦的禁令傳達至布達拉的每一個角落的時候,斯里蘭卡城又傳來了密報,那青樓聯盟一行二十餘人已經抵達布達拉,這時正向著縹緲峰過來。收到密報後的第三天,青樓聯盟一行人終於進入布達拉城。   在這之前,真照已經從李紅影處大略得知了一些關於青樓聯盟的事兒。那青樓聯盟的「第一樓」就在黑齒城中,若真要說起來,其實青樓聯盟在南蠻所支持的城邦,就是黑齒城邦。青樓聯盟之所以會支持黑齒城邦,都是因為當年李清照在落難之時受到了如今黑齒城邦前一任的大公孫策的大恩,因此李清照一手創建了青樓聯盟之後,為了回報當年的恩惠,青樓聯盟這數十年裡,便一直暗中支持著黑齒城邦,為其提供了無數情報上的支持。可以這樣說,黑齒城邦之所以能在孫策、孫仲謀父子的手中變成南蠻公國第一大城邦,其中青樓聯盟真是出了極大的氣力。   對於青樓聯盟的勢力和能夠起到的作用,真照的心中自然是一清二楚。青樓聯盟表面上雖然只是妓院的聯盟而已,但是其勢力所抵達的範圍覆蓋了整個大陸,即便在水米不進的西戎魔都,也都有著青樓聯盟的皮肉買賣,這一點不僅使得青樓聯盟能最快和最便利的得到各種情報,而且還可以拉攏到各種各樣的人才。在青樓聯盟之中,但凡「有用」的客人,他們都被依照各自的價值分為了天、地、人三級客卿,就好比當初真照等人偷襲迪卡羅蘭的時候,他們之所以能夠得到斯里蘭卡的大公印信,依靠的便是青樓聯盟中的一位天級客卿。那一位客卿能夠仿照出天下間各式印信,其手段之巧,造出來的東西甚至比真的還要真上幾分。   因為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領教」到了青樓聯盟的厲害處,所以真照非常明白青樓聯盟對城邦日後發展的重要,而這一次李清照的到來也使得他重視非常。秘密安排李清照一行人進城,將他們安頓妥當,真照當即便放下手中所有的事務,在李紅影的陪同下一起去拜見這位傳說中的奇人。   當真照第一眼見到李清照的時候,他實在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那年約四十的嬌美婦人便是李紅影的師傅。如果青樓聯盟的大盟主,也就是李紅影的師傅真的就是傳說中有著「香帥」、「算聖」之名的李清照,那照理說她該已經是百歲高齡的老太婆才是。可是這時候真照看著那風韻猶存的婦人,心中由此帶來的震撼實在無以復加的。除去青春永駐且壽命極長的神族不說,尋常的人族即便是駐顏有術,也難以像李清照這般百歲高齡之下,仍保養著中年婦人的容貌。   「師傅……」眼見李紅影一聲帶著哭泣味兒的輕呼之中,撲向了那充滿富態的美婦人,真照終於壓下了心中的驚疑,確定了她真的就是那只聞其名的李清照。   李清照聽得李紅影的呼聲,眼中稍微閃過一絲喜色,目光隨即投到了李紅影的身上。小心扶起撲到身前的徒兒,李清照臉上的一下子便露出了燦爛笑容,顯是心中也極是歡喜。   「師傅,師傅,徒兒不孝,一直沒回第一樓去看您老人家,是徒兒不孝啊……」李紅影如同見了失散許久的親人,一霎間便已經淚流滿面。   李清照細細的端詳了一陣李紅影的臉,也動情道:「好,好,看著你無災無難師傅就放心了……傻孩子啊,只要能讓師傅省下這份心,那便不是不孝!」   真照趁著當兒留意了一下站在李清照身邊的幾人,只見左右一共有四人。當先一人是個年輕的美貌少女,那女子約莫十五、六歲的模樣,容貌極美,就算比較起李紅影也絲毫不差,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不時閃爍過狡詰的光芒,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麼。   在那美貌少女一側,站著一名異族男子,也不知道那男子究竟是那一族的,臉上五官直和尋常人族無異,只是身上膚色黝黑得就像木炭一般,而且耳朵還比較尋常人族更長更尖一些,不過看模樣裝束該是年紀並不大。   這年輕一男一女的後面,又是一男一女,不過這一男一女卻是兩位白髮蒼蒼的老者。他們兩人穿著一般的服色,臉上都已經皺紋層層,神情因此顯得有些木訥,不過真照卻不敢為此小覷了他們,因為從他們的神情舉止之中,隱隱的透發著一股氣勢,使得真照的心中生出了些壓迫之感。   當今天下能讓真照有這種感覺的人只怕也是極少數的了。   受到了那兩名老者的「提醒」,真照突然醒起傳說中李清照的武功也是極高的,可這時候他卻絲毫不能看出甚麼倪端,因此忙又把注意力轉回到了李清照那邊,心中的驚詫便愈是盛了。   「師傅,他便是徒兒的夫君真照……夫君,快些過來見過師傅他老人家吧!」一番傷離別之後,李紅影終於醒起了一旁的真照,連忙介紹道。   一時間,廳子裡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真照的身上,說起來真照這時候也算得上是名滿天下的人物,雖說因為叛出秦國一事而使得毀大於譽,但是誅殺血魔及貨真價實的「四國武魁」頭銜已經足以讓他揚名大陸。   真照收回心神,連忙走前了一步,恭敬道:「晚輩真照,給師傅您老人家磕頭了。」說時,他當下便老老實實的給李清照磕了三個響頭。   李清照打量了真照一眼,似是也極為滿意,和聲道:「我早就聽得你的名聲了,人人都說少年英雄,如今看來果然不假,紅影能覓得你這樣的夫君,我也可以放心了。」   聽得這樣的贊語,真照頓時把先前要「覲見丈母娘」的一絲忐忑拋到了九霄雲外,只是他也沒有露出絲毫自滿的神情,又道:「我和阿影來到南蠻這許久,一直未能抽閒去探望您老人家,還望您莫要見怪才是。」   李清照舉止爾雅的擺了擺手,道:「大丈夫不拘小節,你能在短短兩年間便作出今日的成就,也當真不容易了。」   真照聞言,連忙又唯唯喏喏的應下了。   李紅影聽得自己向來最敬愛的師傅對丈夫讚不絕口,心中歡喜當然不在話下,自她進入大廳以來,直到這時候她才有機會去打量李清照身後的四人。目光略微掃過那兩個年輕人,當李紅影清楚後面那兩名老者的相貌,當即便驚喜萬分的走上了前去,雙手分別拉住那兩名老者的手,親熱無比道:「答公公,旦婆婆,原來你們也來看我麼?」言語中,竟然有些小女孩家撒嬌的味道。   那兩名老者任由著李紅影拉住他們的手,雖然木訥的臉上並沒有什麼神情變化,但是眼中同時閃過一絲亮芒,顯然心中也是歡喜不已。   李清照聽得李紅影的話兒,微微一笑,笑罵一句:「都是做娘的人了,還要撒答公旦婆的嬌,羞不羞人?」說時,她又指著那名美貌少女道:「這是你的小師妹虞夢瓏,是為師這兩年才收下的弟子,這回也一併帶來見見你這位師姊,你們姐妹倆便好好親近親近吧!」   李紅影聞言一愕,她實不知道師傅這兩年來竟然還收了一位弟子,而且已經是這般年紀了。待打量了一眼那少女後,她還未開口說話兒,那少女就先一步知機的來到她的身前,親近的見禮道:「小妹見過姊姊了……先前還以為禮靈雲姊姊已經是最美的了,想不到今日見到,原來姊姊也是一般美的,當真是難比較得很哩!」   李紅影原本對這位「小師妹」還有些生份,可是這時候聽得她的有趣話兒,心中的生份頓時減了幾分,也笑道:「原來小師妹已經見過禮妹妹了,禮妹妹在我們姊妹中已是極美得了,不過小師妹日後定然不比她差……」   三言數語間,李紅影和虞夢瓏變得熟絡許多。李清照指著另外那名黝黑的年輕男子,對李紅影道:「這位蘇公子,是我們青樓聯盟的重要客卿,這一次他跟隨我到布達拉來,就是為了要看看你。」   「看我?」李紅影又是一愕,不禁轉眼再朝那男子望去。   李清照點了點頭,笑道:「蘇公子平生有一個心願,便是要將青樓十三金釵都見個遍,因為先前已經見過了你其餘那十二位姊妹,這一回我要到布達拉來,便也帶著他一道來了。」   這話兒一出,頓時就使得李紅影心中驚疑不定起來。   要知道他們青樓十三金釵在行裡坊頭的確有著極大名頭,天下間想要見她們一面的人著實不在少數,不過既然這一位客卿能夠使得李清照親自帶他到這布達拉,他自身的「價值」就可想而知。   「紅影見過蘇公子!」李紅影不敢缺了禮數,當即不慌不忙的對那年輕男子行了一禮。   那蘇公子早已經打量過李紅影,聞言連忙還了一禮,道:「自從數年前在下自黑齒城見過了簡凡塵小姐之後,我就立誓要和青樓十三金釵都見上一面,直至今日,我的心願才算是了了。」   真照在一旁看了許久,先前師姐妹相見也就罷了,這時候聽得這一位「蘇公子」竟然口口聲聲說什麼「立誓要和青樓十三金釵見上一面」,心中當堂有些哭笑不得起來,這其中,不禁又使他回想起當年在大唐洛陽時,李煜和松藏干布在大街上揚言要一睹青樓十三金釵的情景。   「青樓十三金釵的諸位小姐,在在下的眼中,都各有一份與眾不同的美,難有高下之分,只是若要論起眼光,那就當屬紅影小姐是第一的了。只看紅影小姐揀選的夫婿,便可知道一二。」   這話兒分明是藉著自己來稱讚真照,李紅影又哪能不知道,她意有所指的朝真照笑了一笑,然後才客氣的對那蘇公子謙遜了幾句。   客套過後,眾人一起在大廳裡各自坐下,李清照突然說道:「我這一次來布達拉,除了要看看紅影之外,還有一事兒是想和神之照大公商量的。」   真照聞言一怔,李清照言語中這麼強調「神之照大公」五字,想來她所說的這件事兒定然和布達拉的公務有關的。這個念頭只是在他心中極快閃過,真照又自不動聲色道:「不知是什麼事兒,您儘管吩咐就是了。」   李清照微微一笑,道:「如今在巴蜀之中,除了卡多雷和布達拉外,其餘各個城邦基本上都已經或名存、或實亡,我來布達拉之前,那黑齒公國的孫仲謀大公讓我來捎個口信給神之照大公,希望能邀布達拉結盟,不知道大公您願不願意?」   事情來得有些突然,真照也未曾料到李清照說的是這事兒,不禁想道:「阿影說青樓聯盟一向是支持黑齒城邦,只怕一點也不假,如今看來她老人家是要為黑齒城邦做說客來了。」   心中思念飛轉,真照一時間也不能夠立即答話,便用起「拖」字訣道:「晚輩久聞孫仲謀大公的賢名,布達拉能夠與黑齒城邦結盟,那自然是好的。只不過這件事兒事關重大,還請您老人家容我和一眾朝臣商議過後,再作定奪。」   李清照對於真照的應答,顯然也並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她點了點頭後,意味深長道:「卡多雷如今在巴蜀的勢力極大,黑齒城邦和布達拉若能結盟那是一件的大好的事兒。」   真照眉頭微皺,他聽得出來李清照話兒裡面的意有所指。對於卡多雷在巴蜀的勢力究竟有多大,他可以說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山難容二虎」這句先前從那傲月使臣口中說出來的誅心之語,也的確使得真照煩心了好幾天。布達拉與卡多雷的對立,似乎從司馬琅邪大公提出聯兵的一開始就已經是逃脫不掉的了。不過在公在私,真照都還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與卡多雷發生衝突,因為在公,布達拉的百姓和新近來到的難民還急需一段時日的休養生息;在私,真照實在不願和身為他岳父的司馬琅邪大公在戰場上叫陣,徒惹得司馬璇妮傷心。   不管這裡頭都有著怎樣的機心,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真照也清楚的明白到布達拉和卡多雷終究會走到那你死我活的一天。   「這一天只是遲早的問題……結盟的確是件好事情啊!」真照默不作聲的沉吟著,經過這些日子歷來在布達拉大公這個位置上的浸淫,他的心思只是稍微一轉,便已經能夠將事情的悠關利害、計較得失想了個明明白白:黑齒城邦這個時候雖然在喀塔米平原上和清須城邦打得你難分難解,但是它畢竟是南蠻公國內的第一大城邦,也是黷武派一眾城邦的頭首,布達拉和它結盟,這在聲勢上就已經能得到了極大的好處,畢竟布達拉的存在還未能被所有城邦承認的。   南蠻國內的那些個商人,聽得布達拉城邦和黑齒城邦結盟的消息,那定然會更加放心的到布達拉來做買賣,而且布達拉正在大肆造出的盔甲兵器,也就能夠名正言順的兜售給其他城邦,這實在是一舉數得的好事情。另外,由於布達拉和黑齒成了盟友,即便卡多雷日後真的想要向布達拉下手,那也不得不衡量一下了,至少是有了些顧忌。   「不知道孫仲謀大公還有什麼條件麼?」真照心中對結盟一事已經大抵贊同,只是轉念想起了世上絕沒有如此便宜的事兒,便又謹慎的問了一句。   李清照眼中露出一絲讚許的目光,道:「黑齒城邦是誠心與布達拉結盟,條件什麼的著實有些過了,不過那孫仲謀大公說了,若是布達拉能向他們提供兵器盔甲,而不再向在野派和正統派的城邦出售,那就最好不過了。」   「原來如此!」真照心中暗暗歎了一句,「提供兵器」而且還不能「出售」,這種結盟的條件未免太過苛刻了一些。   要知道布達拉如今正在那久至山上大開鐵礦,而那亞策城銅礦山的開採也正在籌劃之中,這些礦業都是解決布達拉目前難民生計問題的「為今之計」,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夠放下。既然要開礦,那開出來的礦石就必須有用途,必須能賺來足夠養活那些礦工的錢銀,因此布達拉在石夫城中建起了大批兵器盔甲的打造坊,這些打造出來的兵器盔甲源源通過幽山商道運到南蠻各處去買,賺回數目不菲的銀子,這已經成為了如今布達拉賴以維持的一大財政來源。   黑齒城邦這時候要讓布達拉停止向其他正統派和在野派的城邦出售兵器,而且反過來還要向他們「無償」提供,這無疑會將布達拉陷入絕境之中,真照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夠答應的了。   不過話兒又說回來,瞧這眼前李清照說話的語氣,顯然青樓聯盟對黑齒城邦的支持是「不留遺力」的,若真照真的就這樣一口回絕了結盟一事,只怕日後青樓聯盟對布達拉的「關照」也就到此為止了。   心中極快的將事兒的利害干係理清,真照咬了咬牙,臉上故作出平靜無比的樣子,道:「結盟一事敢情是好,可是如今滯留在布達拉難民已經過二十萬,我每日煩惱的事兒就是如何得到足夠的錢糧,度過這一道難關。」輕輕一歎,他又苦笑了一聲:「那兵器盔甲的買賣正是我們布達拉最大的收入,只怕……只怕我便難以答應孫仲謀大公的要求了。」   聞言,李清照眼中終於罕見的閃過一道精光,隨即又立即隱去,她沒有作聲,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真照說完話兒,便自暗中留意著李清照的動靜,待見得她眼中的光芒,心中不自禁一凜,他終於清楚的知道李清照的武功修為實在已經到了反璞歸真的地步,故而先前他才會絲毫感覺她身上有武人應有的氣勢。   「布達拉的境況,我也並不是一點兒也不知道的,只是黑齒與布達拉結盟,那可是極大的好事兒,只需得布達拉能夠支撐得過這一回,那麼日後孫仲謀大公得以封禪,巴蜀遲早也是布達拉的天下了。」   真照心中一動,李清照的這話兒無疑是極具誘惑力的,黑齒城邦帶領的黷武派城邦如今雖然在正統派和在野派的聯手圍攻下,仍然不顯絲毫敗跡,實力著實讓人不可小覷,絕對有封禪的南蠻的機會。   另一邊,在整個南蠻公國之內,各處都進行著戰爭,除了從國外運進的,這一段時日以來就以布達拉打造出來的兵器是最多的,而且布達拉這邊幾乎盡收了巴蜀上所有的鐵匠,打造兵器盔甲的工藝也一點不差,真照他們又特意把價錢定得特別低,正所謂價廉物美之下,買家愈來愈多,由布達拉打造出來的兵器在南蠻的戰爭之中顯示出來的作用也愈來愈大。如果布達拉這時候停止對正統派和在野派出售兵器,轉而大力支持黑齒城邦,那對黑齒城邦在戰爭中的好處就非常大了。   不過真照微微一笑,想道:「即便日後他的真的封禪,可是布達拉苦苦支撐下,巴蜀平原的事兒……黑齒城邦只怕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心中有了計較,真照也不答話,轉而言他道:「這些事兒還不忙,您老人家不妨先在布達拉各處看看,阿影她也是掛念你老人家得緊了,正好可以陪您走走。   李清照聽得真照這麼說,也不好再繼續說下去,只是深深的看了真照一眼後,便又轉過頭去和李紅影說起閒話兒來。   真照瞧在眼裡,心中暗自一歎,只覺眼前的事兒實在是有些無可奈何。   夜間,真照召來了帥明傑、司馬子亮和公孫叔同幾人,把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的對他們說了,一同商量對策。   「主上,『世上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這是先哲傳下來的話兒,您也不必為此太過煩心。」司馬子亮察覺到真照的憂慮,便淡淡的說了一句。   拋去對李紅影那一邊的情感顧慮,真照輕歎道:「結盟一事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的,怕只怕失去了青樓聯盟這個消息的來源罷了。」   帥明傑安慰道:「我們正在要緊關頭,他們硬要如此,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兄弟你不必擔心,凡事都有解決的法子,從長計議就是了。」   「主上,結盟一事對我們太過不利,我們萬萬不能答應。屬下這裡有一策,不若……」輕輕一咳,那沉默了許久的公孫叔同眼中突然一亮,沉聲道:「不若趁此機會,我們一舉將那青樓聯盟的來人都殺了,只需有主上和帥將軍,再妥當的做出安排,定能奏功。」   對於公孫叔同要說的話兒,真照心中一般都會有所準備,因為公孫叔同就是那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人,他除非不說話兒,一說出來定然能給人帶來非同尋常的震撼的。不過這一次,儘管真照早有準備,但聽後仍然情不自禁皺了皺眉頭。這「殺人」的事兒他是無論如何也硬不下心腸去做的,且不說日後李紅影會如何恨他,即便是他自己也難以過得這良心的一關。   「不妥,不妥,公孫先生這話兒著實有欠思慮了。」還未待真照發話,司馬子亮就搶先說道:「若是我們殺了青樓聯盟的來人,那青樓聯盟必然會視我們為死敵,以青樓聯盟如今再大陸上的勢力,日後帶給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公孫叔同雖然行事陰狠,但卻並非不分輕重的人,聽得司馬子亮的話兒,知道極有道理,便也沒有辯駁,當即不再作聲。   真照點了點頭,又問:「那不知司馬先生可有什麼好法子?」   司馬子亮略一沉吟,說道:「若是主上真能狠下心來,子亮這兒倒有一條計策。」   「什麼計策,快快說來!」 第十一集 第五章 馬說     司馬子亮整了整衣袖,說道:「既然我們不能答應與黑齒城邦結盟,與其白白得罪了他們,那倒不若狠下心來,再不向黷武派城邦出售兵器更好。主上可以先分別派人向薩滿城和清須城那邊發一封書信,就說我們願意以更低廉的價格向他們出售軍器裝備,這樣正統派和在野派的城邦定然會領我們的情,只要黷武派在這場大戰中大敗,那麼青樓聯盟也不足為慮了。」   司馬子亮把話兒侃侃說出來,語速極為緩慢,讓真照等人都有思考的時間。等到他把話兒說完,那公孫叔同已經少有「激動」的站起了身來,朝司馬子亮欣然施了一禮道:「司馬先生果然好計謀,這真是一石二鳥之計。」   司馬子亮見狀先是一怔,隨即微微一笑,道:「公孫先生過獎了!」   真照和帥明傑看得他們倆人的情形,都不禁暗自好笑起來,難得司馬子亮想出這麼「陰險」的計策來,才能博得公孫叔同一回心悅誠服的讚譽。   真照又思索了一陣司馬子亮的話兒,心知司馬子亮的計策極好,只是因為其中牽涉到青樓聯盟,說到底他們初到南蠻時都受了青樓聯盟的不少好處,這時候難免有些恩將仇報之嫌,因此真照心中也就難以一下子打定主意了。   「這件事兒先緩上一緩,待我看看還有沒有挽回的餘地,再作定奪吧!」既然事兒已經商議妥當,有了解決的方法,真照自然也就放下心來,腦子裡開始思量的是該怎樣盡力去說服李清照打消那「有條件結盟」的念頭。   接連幾日,真照和李紅影幾乎每日都陪著李清照在山城各處遊逛,真照趁著這些機會也不斷試探著勸說李清照,只是李清照聽後也只當未聞,反而有意無意的勸說真照與黑齒城邦結盟,看來她支持黑齒城邦的心意是極為堅定的。   又過幾日,李清照終於要離開布達拉,真照眼見事情再無挽回的餘地,便也只好在李清照臨行時硬著頭皮拒絕了與黑齒城邦結盟的事兒。   李清照聽完真照的話兒,出奇的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既然如此,我只好回去如實回復大公吧!」說罷,她就帶著青樓聯盟的眾人辭別而去。   李紅影執意要送李清照等人出布達拉城,離別之際,李清照拉過她的手道:「紅影啊,師傅的大限將到,見了你這一次後,只怕不知還能不能再見你一面,師傅一生沒有求過你什麼,現在有兩件事兒想你答應我。」   李紅影自小便是孤兒,一向由李清照撫養長大,可以說她今天能擁有的全是李清照給予的,這時候她突然聽得師傅突然對自己說這種話兒,心裡面不自禁有些莫明的難過起來,哽咽道:「師傅,有什麼事情您儘管吩咐就是了,只要我能做到的,徒兒無論如何都為您老人家做到,以報您的教導養育之恩。」   李清照點了點頭,摸了摸李紅影的頭,和聲道:「為師一生鑽研術數,自問當今天下已經沒有人能夠在這一道上勝得過我,許久之前我就算到,你的夫君和兒子日後必是可以主宰天下大勢的人物,你會因此貴不可言。為師希望在我死後,你能善待青樓聯盟的人,讓青樓聯盟繼續在大陸上繁盛下去,你能答應師傅麼?」   李紅影心知師傅的神算,既然她說真照能夠主宰天下大勢,那定然也不會假,因此當即便點頭道:「師傅,我答應你,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就一定會保住青樓聯盟沒有任何閃失。」   李清照指著身後的虞夢瓏道:「紅影啊,你這個小師妹是師傅千挑萬揀的選出來的,為師已經用六道鐵板幫她算過,她的命最適合繼承青樓聯盟的基業,你的那些師姊妹或許日後有人會不服師傅的這個安排,還盼你今後要多多的幫她才行。」   李紅影詫然的瞧了虞夢瓏一眼,雖然並不明白李清照為何會讓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師妹繼承青樓聯盟,只是她心知師傅這樣做必然有她的深意,因此也就一併點了點頭。   看見李紅影一一答應了自己的要求,李清照終於滿意的露出了一絲微笑。她輕歎了一口氣後,道:「紅影啊,你那幾個師姊妹沒有一人能有你這樣的好命數,你可要好好珍惜啊!若非我已經算到你的命途,這大盟主的位置我原本是應該留給你的。」   李紅影搖了搖頭,說道:「師傅,徒兒並不圖這些,只怕您老人家能平安無事,我就很是心滿意足了。」   李清照道:「師傅終究是俗人,免不了有身葬黃土的一天,今天你能答應為我料理這些身後事兒,師傅就算是立即走了,也可以放下心了。」頓了一頓,她又道:「師傅能有今天,青樓聯盟能有今天,其中都有當年那孫策大公的一份大恩在裡面,飲水思源,為師在這裡再求你一件事兒,日後你丈夫若是與黑齒城邦為敵,只盼你能給他們孫家的子孫留一條活路。」   李紅影聞言,想起從前師傅的養育之恩,便也含著淚一併答應下來。   李清照把要說的話兒說完,給李紅影留下一句:「你也不要再送了。」說完,她就帶著青樓聯盟的一行車馬向遠處馳去。   十月初,冬季降至,即便地處南方的南蠻各處也開始刮起塑風,氣溫跟著一天比一天低的降了下來。   中原流域上,人族各國的大戰漸漸偃旗息鼓,隨著大唐增兵死守巨鹿,秦、漢、宋三國的聯軍自此分崩離析,西漢和北宋都分別把軍隊撤出了安陽。   雖然戰事暫時結束了,但是人族四國的形勢卻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那西漢和北宋軍隊撤出安陽後,卻並沒有各自信道回國,他們分別在秦國西北部的漁陽郡和東北部的安陽郡駐軍,隱隱有侵佔之意。俗話說:請客容易,送客難。秦國國內分出的翼王和洛王兩派,這個時候內憂外患下,哪裡敢對西漢和北宋下逐客令,因此見得漢、宋兩軍的勢頭,便也只得悶聲吃了這麼一個大虧。   而在秦國的西面,武威王蘭斯獨領秦國最精銳的西北兵團鎮守在玉門關上,對國內發生的事情一概不聞不問,只是發了一道書信到咸陽,輾轉表達出只要秦皇二世無恙,西北軍團就依然「效忠」秦國皇室的意思。   自此,秦國已經名存實亡。   巨鹿城後面的大唐,這時候也並沒有比秦國好上多少。大唐國內的軍隊一邊需要緊守在巨鹿城中,每日皆勞費大量軍資人力;另一邊,大唐軍隊又要不斷圍剿據守在泰山週遭乃至各地的聖廟義軍,這種紛亂的戰禍使得國內民怨四起,大唐再難回復昔日的繁盛。   轉眼回到南蠻,真照自從送走了青樓聯盟的李清照等人,他就依著司馬子亮的計策不再向黷武派城邦出售軍器裝備,反是分別向薩滿城和清須城去信,表達了「友好」之意,並且願意以低廉的價錢向他們供應兵器盔甲,儘管他們開出的價錢並沒有低廉多少。   如果比較起來,正統和在野兩派城邦加起來,數量是大大多於黷武派城邦的,因此布達拉的兵器銷量儘管在黷武派那邊受到一定的壓縮,但還是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反過來因為布達拉在這個時候做出的這種「義舉」,使得許多正統派和在野派的城邦對布達拉有了很多「正面」的認識,那些大公們也漸漸忘卻了神之照大公頭上,那大大的「土匪頭子」的金漆招牌。這樣的情形下,各城邦的商人和商團也樂於到有如世外桃源的布達拉來做買賣,並且暫時避開一些戰亂。由此,布達拉在戰爭變得更加繁榮,布達拉朝廷裡的諸位貴人也「無恥」的希望巴蜀外面的戰亂無止境的繼續下去。   布達拉的國勢蒸蒸日上,真照作為大公的煩惱並沒有因此就變得更少,其中在青樓聯盟的支持一事上,他就煩心了許久。雖然青樓聯盟並沒有拒絕對布達拉提供情報,但是經歷過這一次,真照明白到如果僅僅依靠青樓聯盟這一個情報來源的話,那日後若是真的生出什麼事情來,布達拉就會立即變成一個無頭蒼蠅,陷入到艱難的境地。   布達拉這個時候就像是一輛極快的飛馳在大道上的戰車,真照是那操縱著戰車去向的人,只要他稍不小心,布達拉這輛戰車隨時會因為道路的坎坷而翻倒,跌得車毀人亡。對於這一點,真照心裡的體會一天比一天深刻。   自從在秦國失去了慕容雪,真照心裡就不斷警惕著自己要保護好身邊的每一個人,讓他們不再受到傷害,也正因為這樣,他原本輕浮懶散的性子漸漸的生出了極大的變化,他變得更加深沉謹慎,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在咸陽浪蕩的少年人。   「主上,巴蜀的風向已經發生一些改變。」   「風向?什麼風向?」   對於公孫叔同莫名其妙的話兒,真照感覺有些愕然,當他思索著事情的時候,那個陰沉的男人一直就站在他的身後。   「現在在巴蜀境內,所有人都稱讚主上您是賢能仁慈的人,反而那位司馬琅邪大公則受到了百姓們的怨恨。」   「哦?」聽到公孫叔同略顯有些肉麻的讚譽,真照心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和公孫叔同相處的日子愈久,真照也愈開始瞭解自己的這個屬下。平時公孫叔同在所有人的面前都顯得寡言少語,每每一說話兒,必然會讓人生出「陰險小人」的感覺,而當他和自己單獨相處的時候,這位「陰險小人」又顯露出另外一個讓人不喜的缺點,那就是喜歡阿諛奉承。   為此,真照曾經當面的調侃著問他:「公孫先生,你知不知道這種太過出面的奉承會讓我覺得不舒服?」誰知道這位「陰險小人」居然可以不動聲色的厚著臉皮回答:「主上,今後在您身邊奉承您的人何止萬千,那些奉承的語言比我說得更加出面的也會不少,難道您就不想先習慣習慣?」真照聽完他的這番話兒,無奈的從心底暗歎了一口氣後,終於在那「阿諛奉承」四字的後面又加上了一句:「恬不知恥!」   這時候聽到公孫叔同的話兒,真照自然知道他翹起尾巴想要做什麼,因此也並沒有出聲。   「主上,前日我聽說卡多雷軍已經攻破了傲月城的外城,只怕不用數日,傲月城就會落入到卡多雷的手裡了。」在沒有旁人的時候,公孫叔同總顯得格外多語,他似乎一點兒也沒有發現真照並不十分願意聽他說的事兒。   「傲月的月亮井看來是保不住了。」真照也聽說了這件事兒,那日他知道後立即就把它告訴了毗多聞,毗多聞心裡面的歡喜他是很清楚的感覺到的。   「卡多雷攻下傲月城後,巴蜀大勢就抵定了,各處雖然仍有百姓抵抗卡多雷軍,可是都不成氣候,卡多雷算是大致平定了巴蜀……」說話的時候,公孫叔同小心的留意了一下真照的神情,「如今巴蜀只剩下卡多雷和我們布達拉,屬下希望主上要先行提防才是。」   真照眉頭一皺,說道:「卡多雷剛歷大戰,如今巴蜀各處又還未完全平靖,料想即便他們欲要對我們不利,這個時候也騰不出手來。當初司馬琅邪大公要求與我們聯兵,就是懷了這個心思,所以這事兒我們還不需要著急。」   公孫叔同搖了搖頭,道:「正是因為主上會這樣想,屬下才擔心卡多雷會用此險著。介時卡多雷軍若真的突然兵臨城下,我們定會被打個措手不及,其中的勝敗,只怕還未能預測。」   真照沉吟一陣,心想憑藉著布達拉這段時日積蓄起來的民心實力,卡多雷要想來攻,布達拉也能抵擋得住,不過要真是像公孫叔同所說的突如其來,那布達拉只怕還真會被打個措手不及。   「這事兒司馬先生也曾提過,待會兒倒要請人把他請來,和他商議一下才是。」   公孫叔同聽得真照提起要和司馬子亮商議,臉色一肅,突然說道:「俗語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主上莫非不信我麼?」   真照一怔,想不到公孫叔同會說這樣的話兒,當即便奇道:「公孫先生為何這樣說,我怎麼會不信你?」   「自屬下跟隨主上左右,但凡屬下進言,主上都要先行問過司馬先生,這不是因為主上信不過我麼?」   真照想了一想,這一段來,實情倒也真如公孫叔同所說,但凡遇到事情,不論公孫叔同的見解對錯與否,他總要和司馬子亮商議過後,才肯依計去做,這其中都是因為真照更加信任司馬子亮的緣故。   這時候聽到公孫叔同「私底下」向自己叫屈,真照的心裡不禁也有些歉然,忙笑著安慰道:「公孫先生莫要太過多心了,我怎麼會不信任先生呢!先生和司馬先生都是我的肱股心腹,城邦裡的大小事務都要和你們商議才行,我遇事都須問過你們倆人,這才敢放心施行,這其中並非是先生所說的不信任。」   真照說的話兒不知道公孫叔同究竟聽進去沒有,也不見他的臉上顯露出任何表情,就聽他說道:「那就請主上向各城發出書信,讓他們整兵提防卡多雷的進犯吧!」   真照聞言心想:「提防一事也花不了多少功夫,便依了他的話兒吧!」打定主意,他終於纏不過公孫叔同的「軟硬兼施」,只得下令讓文書以他的名義發下書信到各城去,讓各城整軍防備。   公孫叔同終於如願,便又著意對真照阿諛奉承了幾句。真照心中雖然不喜歡聽這些話兒,但是念在這「陰險小人」一片心思不過是為了城邦,便也不再計較了。   又過幾日,真照突然收到了從卡多雷發來的密信,原來是司馬琅邪大公因為終於攻下了傲月城,所以特邀真照到卡多雷去參加他的慶功大典。   卡多雷攻下傲月後,巴蜀平原上除布達拉外,其餘四個城邦皆被滅國,司馬琅邪大公名義上成了整個巴蜀的霸主。在這當中,真照這個女婿自然是出了不少的力氣,因此卡多雷的邀請全屬是理所當然的事兒。   不過自真照收到這一封邀請函之後,他和他那小朝廷中的諸人卻為此煩惱不已,幾乎所有人都反對真照應邀到那卡多雷去。   雖說布達拉和卡多雷早已結盟,而且真照和司馬琅邪大公之間又是翁婿的關係,但是不論怎麼說如今在巴蜀之中,在有心人的故意作為下,有害兩個城邦的消息不斷被散佈開來,布達拉和卡多雷的關係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非常曖昧,因此這種時候讓真照應邀到卡多雷去,就不那麼能夠讓人放心了。   不過儘管眾人都極力反對,但真照還是執意要到卡多雷走一趟。因為至今為止,司馬琅邪大公並沒有做出對布達拉不利的事兒,如果這一次真照不去參加他的慶功大典,日後就會讓他人借此大肆宣揚,使得兩邦之間的關係受到更大的損害。   真照「一意孤行」的決定,當然遭到了眾人的一致反對,所有人都不贊成真照去冒這個險,這種情形下,就更讓真照有種進退不得之感。   緊張的氣氛之中,真照有意避開接連勸阻他的眾人,縱馬信步在布達拉城各處閒逛起來,靜靜的思索那關於到卡多雷一行的事兒。這一段日子以來,真照因為要處理的政事極多,鮮有時間到城裡看看,這時看見城中人來人往的景象,只覺得布達拉城中相較先前更是繁華了許多。   感受到自己治理之下布達拉城中的百姓安居樂業,街上行人風聲笑語,真照心中有一股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似乎是有些志得意滿,讓他只覺得自己身上的煩惱一下子就煙消雲散,再也不復存在。   不知不覺間,真照下馬行至鬧市深處,週遭吆喝叫賣聲漸漸變得更大許多,他突然見到路旁圍了一大群人,那人群中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只聽人圍觀的人不時發出嘖嘖的讚歎聲兒,不禁引起了真照的好奇心思。   真照讓楚夜留香牽好馬匹,便獨自鑽進人群之中,只見那眾人圍觀的是一個賣馬的攤子,裡面那馬販子正叫嚷著介紹他的馬匹,這個時候正口沫橫飛的說到了興頭處,他言語中的妙趣橫生正是引得行人圍觀主要原因。   「……說一就是一,我說好的絕對不會差!諸位大爺客官,你們都進來看看啦,我王二賣馬,雖然自賣自誇,可你們睜開眼睛看清楚了,這兩匹馬可是百里挑一的好貨色,我這是誇得不假,誇得不錯,看不懂的我還不賣給您咧……」   真照耳中聽得有趣,轉眼朝那馬販子身後的兩匹馬看去,只見那兩匹馬一高一矮,一黑一白,真是相映成趣。雖然真照並不太會相馬,但是他一眼就看出那漢子身後的那匹高頭大馬的確是不錯的貨色,馬身上沒有一根雜毛,那皮毛就像緞子一般光滑,讓人看著實在情不自禁要暗叫一聲好來。   「……你們來看,人說北馬雄竣,南馬耐力好,我這裡正好有一南一北兩處不同的好馬。這一匹高大一些的就是北面的純種塞外馬,你們看這馬多高大,它的額頭上有著一塊與全身紅色不同的紅毛,這就是好馬的標誌。《馬經》上說,但凡馬的額頭上生有與身上色澤不同的皮毛,就叫作『千里一盞燈』,這種馬可是少有蹄力雄健的好馬。」那馬販子拉著那匹棗紅色的大馬在眾人面前走了一圈,又伸手把另外較為另一匹矮小的馬拉了出來,繼續侃侃而談道:「俗話說得好啊,千里馬能日行千里,可其實呀,日行千里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你們可別覺得奇怪,就拿這一匹南馬來說吧,它雖然生得矮小,可是大夥兒還別看輕了它,它可是南馬中最好的品種,每天可以馱著重物在崎嶇山道走千里,真是走南闖北的必須要有的好牲口……」   那馬販子一口氣介紹著紅色矮馬的好處,不知是不是受了他言語中的影響,眾人看著那矮馬的時候,竟也不再看不起它的腿短矮小,反而那些經常到各處去經商的人對它的喜愛更甚於之前那匹高頭大馬。   真照聽得那馬販子口若懸河的仍自滔滔不斷,心中暗自好笑之餘,便想轉身退出人群。正在這時,突然聽得人群中一人說道:「你把自己說得好比伯樂一般,那若是真的打起仗來,又該買你的南馬還是北馬?」   真照聽得心中一動,當即打住腳步,轉眼朝那聲源處望去,只見那說話的人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獸人漢子,他的身旁還有兩人,都是人族。真照一眼瞥見這三人的容貌,心中當下便暗道:「原來是他們三人,我倒要看看他們想做些什麼。」   那馬販子聽得那漢子的調侃,哈哈一笑,說道:「你這樣問話,叫我怎生答你?問得忒笨,問得忒笨了。」   獸人漢子聞言哪裡服氣,甕聲甕氣道:「我怎麼問得笨了?」   那馬販子又是一笑,侃侃道:「若說起戰時用馬,那也要分開來說的。譬如你若是軍中戰將,那自然需得買這匹北馬:北馬高大雄健,急馳起來有如疾風,兩軍交戰之時任你衝殺縱橫,多威風!可是你若是軍中運糧的伙夫,那就自然要買南馬了:南馬耐力好,能馱重物長途行軍,又能當作腳力使喚,在後軍之中效用極大,多方便!」說話時,馬販子臉上一直掛著調侃的笑意,不過話兒倒真是說得有紋有路。   那獸人漢子聽完馬販子的話兒,臉上雖然仍帶著不服氣的表情,可是因為知道對方說得有些道理,因此一時間也說不出話兒來。   獸人漢子身邊的那名長著絡腮鬍子的漢子見得同伴被嗆,出聲相幫道:「你說的倒也有些道理,不過南蠻國內多是山嶺丘陵,軍中若是多配那北馬,沿途山道難行且不說,那些草料馬食的運送就先成了老大的難題了。反倒是南馬不同,雖然矮小,但卻精幹,所以多少年來我們南蠻各城邦都用的是南馬,並沒有哪個城邦軍中敢配備北馬的。」   說來好笑,那馬販子似乎有些書生氣,他聽完那漢子的話兒,當便拱手行了一禮,道:「看來今天我是遇上行家了,失敬失敬!」微微一頓,他又繼續道:「不過尊駕說的,我並不敢苟同。雖說南蠻地界上的道路並不平坦,但各城邦不用北馬,卻並非全然為了這個緣由。」   「哦?那就願聞起詳了。」聽得馬販子的話兒,那漢子當即被他挑起了好奇心。   「南人善射,而且南人製出的長弓也比北人更強硬許多,這是天下盡知的事兒。要知但凡天下騎兵,都可分為兩類,一類是突襲重騎,一類是馬弓輕騎,因為地域種族的不同,北人多用突襲重騎,而我們南蠻各城邦則用的是馬弓輕騎。」說時,那馬販子看了那漢子一眼,繼續道:「雖說北馬腳力雄健,但是卻不如南馬小巧靈活,馬弓輕騎便是需要靈活的南馬,才能做出疾馳到陣前停頓突射,然後再以最快的速度轉回本陣中的舉動。正因為這個緣由,所以我們南蠻各城邦歷來便不為騎軍配備北馬,也極少有負荷重、消耗多重騎兵。多少年來,這已經成了我們南蠻各城邦的習慣,反而沒有人知道箇中的真正原因:北馬並不適合我們南蠻人使用。」   那漢子這一番話兒說得條理分明,而且在情在理,且不說一旁聽得入神的真照,即便是先前和他爭論的那兩名漢子,也都陷入了深思之中,顯是已經被他說服。   「不知道兄台尊姓大名,你的話兒真是讓我們茅塞頓開,佩服啊,佩服!」見同伴沒有說話,那三名漢子中一直沒有說話的人族漢子開口說道。   「我只是尋常的賣馬商人罷了,賤名何足掛齒?不過看起來三位都是識馬的人,若是你們喜歡,我這兩匹馬可以便宜賣出。」   那漢子聞言搖了搖頭,道:「賣馬一事可以暫且先擱一下,我想今日作東請兄台到前面的酒館一聚,請教一些關於馬匹的事兒。」   那馬販子想了一想,感受到那漢子的拳拳之情,便爽快的點頭答應了。三人待那馬販子牽了馬,便要朝那不遠處的酒館行去。真照見得,當下便出聲招呼道:「卡洛夫兄,繆用兄,波波夫兄慢走。」   那三名漢子正分別是斯里蘭卡的降將卡洛夫、繆用和波波夫,他們聽得真照的招呼,一起朝他望來,待看清了他是誰,臉上立即就露出了驚詫之色。   「真是巧啊,想不到我今日得閒出來走走,就碰上了三位兄台,不知道你們要到哪兒去?」還未待卡洛夫三人說話,真照就連忙說了一句,說話的時候,他還特意對卡洛夫三人使了一個眼色。   卡洛夫三人聽得真照以「兄」相稱,馬上就看出他不想顯露身份,也都裝模作樣的對他打了個招呼,道:「我們不過碰上了這位懂馬的兄台,故而想向他請教一下這方面的事兒罷了。」   真照佯作愕然道:「原來是這樣,正好我心中也有好些有關馬匹的疑難,不知可不可以與你們一道請教呢?」   卡洛夫三人聞歌知雅意,立即就便答應了真照的要求,一同向那酒館行去。 第十一集 6 騎兵     時處亂世,不斷加強軍備已經成為南蠻各城邦得以生存下去必然之路。   這個時候的布達拉,雖然也有騎兵營,可也不過是掛了個名字罷了。之前城邦一直財政拮据,哪來的錢銀裝備騎兵,直到最近兩個月,因為大致解決了那難民的難題後,城邦才開始寬裕了一些。近些日子來,真照、帥明傑和司馬子亮等人已經不止一次商議過建立騎兵的事宜,在這種條件下,如何購入適當的馬匹就變成了需要他們去思量的事兒。   「先前聽得兄台的高論,還未請教兄台的姓名。」除了楚夜留香堅持要在一旁伺候之外,五人一起在酒館內坐下,繆用首先說道。   那馬販子的性子極是直爽,當下也不客氣,道:「我姓馬,名叫紹甫,是泗水城人士。還未向諸位請教。」   卡洛夫、繆用和波波夫三人都直言把姓名相告,只有真照杜撰了個「申子召」的名字搪塞過去。   馬紹甫也沒有懷疑,一一見過禮後笑著道:「想不到我初到布達拉來就遇見諸位,真是三生有幸啊!」   卡洛夫客套的謙遜了一句,又直接把話題轉到「馬」的身上,道:「馬兄對馬的瞭解,真是讓人好生佩服,不過對於那重甲騎兵和馬弓騎兵的事兒,我還有幾點疑惑之處想要向你請教。」   五人之中,就屬卡洛夫和馬紹甫的年紀最長,兩個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更大一些,因此聽得卡洛夫的問話,馬紹甫也忙道:「不敢,不知道卡洛夫兄想問些什麼呢?儘管說出來大家一併聊聊。」   「先前聽得馬兄說起重甲騎兵和馬弓騎兵的事兒,我心中便想,我們南蠻有土地平坦的三大平原,即便是因為南人善射,可重甲騎兵仍有絕大用處,不知馬兄以為否?」   馬紹甫擺了擺手,道:「重甲騎兵在平原地域的作用不言而喻,可是它之所以不能在南蠻出現,其實還有一個因由是最重要的。」臉上神情一肅,他繼續道:「南蠻地處整個大陸的最南方,這裡的氣候實在太熱,若是讓士兵們披上層層重甲,在這樣毒辣的太陽之下即使耐力超強者也難以抵擋得住一刻,更何況尋常人?所以說南蠻的炎熱氣候,也使得重甲騎兵不適合我們南人。嗯……不過,我嘗聞西戎鼎鼎大名的鬼面重騎的士卒在披上重甲之前,身上還要披掛一件密實的皮布,使得行軍時流出的汗水不斷在裡面蒸發,反而更是涼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真照、卡洛夫幾人聽得他一番「高論」,頓時都恍然大悟起來,同時心裡面也對馬紹甫的見識著實佩服不已。   「如此說來,南蠻便只能有馬弓騎兵了……那,不知究竟是重甲騎兵厲害一些,還是馬弓騎兵厲害一些?」一直沒有作聲的真照突然問道。   眾人之中真照的容貌雖然最顯年輕,但是馬紹甫先前見得卡洛夫三人對真照的神情都顯得恭敬非常,而且他的身後又與眾不同的帶著個機靈美貌的精靈侍從,顯然身份非同一般,因此也不敢因為這話兒中的孩子氣小看了他。   「申公子的話兒問得有趣,這其中還真不好說……這樣吧,我今日就在這裡為公子講講大陸上各國騎兵的優劣及我的一些膚淺見解,也好讓諸位指點一二吧!」側頭想了一想,馬紹甫說道:「如今在整個大陸上,有名的大多是重甲騎兵,其中又以東夷的龍騎兵和北狄的狼騎兵堪稱箇中的翹楚。」   「說來也好笑,東夷龍騎雖然稱作重甲騎兵,但是士卒和座龍身上卻都沒穿重甲,那是因為東夷龍族身上的龍鱗極是堅韌,尋常刀劍都難以穿透其中,因此東夷龍騎憑著這一點好處,反而打破了重甲騎兵負擔過重的劣勢,使得他們突襲時變得比尋常的輕騎更快速許多。這就是東夷龍騎之所以能稱雄大陸的原因了。」   「再說那北狄的狼騎兵,獸人的戰力本來就強,再加上那只有獸族懂得如何□養的巨狼之奇,使得他們天生便有了能夠強絕天下的優勢。那巨狼之奇不但體型巨大,奔行如風,而且它們還凶殘嗜血,往往北狄狼騎突入敵陣之後,那些士卒都會棄騎落地,任由之奇在陣中尋敵嘶咬。這種作戰之法使得狼騎能在陣中突然兵力倍增,因此北狄狼騎才得以所向披靡,在北疆縱橫多年毫無敵手。」   馬紹甫說得興起,大口灌下一杯酒,繼續道:「東夷龍騎和北狄狼騎之後,就數那西戎鬼面重騎最強。傳說那鬼面重騎是西戎大天魔神重金聘來極西之地的蠻族酋頭,以蠻族之法,打造出堅硬密實的盔甲來,又大量捕捉常年生長在九幽火嶺的母馬與蠻族的公馬媾和,繁衍出西戎獨有的火龍駒,建立起了鬼面重騎。因為鬼面重騎的士卒都經過殘酷無比的篩選,而且還需得經年披甲,不得擅解,因此重甲對他們已經有如尋常,並不會在打鬥時產生絲毫不便。」   聽得馬紹甫一連介紹了三處厲害的騎兵,真照沉吟一下,不由得又問:「這麼說來,還是那重甲騎兵比馬弓騎兵要更好一些了?」   馬紹甫搖了搖頭,答道:「公子的話兒並不盡然,當今天下雖然享有大名的都是重甲騎兵,但卻並不是馬弓騎兵就比不上他們了。就好比先前我說那東夷龍騎、北狄狼騎和西戎的鬼面重騎,其實他們卻都有極大的弱點。」   「哦?什麼弱點?」   馬紹甫的話兒頓時引來了眾人好奇,他們都想聽聽這些大陸上有名的騎兵部隊究竟有什麼弱點。   「東夷龍騎雖然來去如風,可是人數極少,據說整個東夷也不過只有萬餘龍騎,因此但凡東夷的統帥,無不為此著意顧忌,生怕他們有所損傷,這樣一來東夷龍騎便反而成了雞肋了。北狄狼騎的凶狠好殺是天下聞名的,可是極少有人知道,那巨狼之奇每頓都需得有鮮嫩羊肉下肚,才能維持體力。因此北狄狼騎所到之處,必需要有□養的羊群跟隨,而且他們也不能遠離這些羊群,這個弱點如果落在精明之人的手裡,北狄狼騎也並不是破不了的。剩下那鬼面重騎,因為他們胯下火龍駒乃是居於九幽火嶺的母馬所產,因此天性畏水畏寒,若輕入寒濕之地,戰力必然大大受折。」   「原來如此!」眾人都恍然大悟起來,就連先前故意和馬紹甫抬槓的波波夫心中也不得不佩服馬紹甫的見識。   馬紹甫顯然意猶未盡,接著道:「若論天下的馬弓騎兵,倒也有這麼三處值得一提的。」賣了個關子,他又飲盡一杯,才道:「首先是那清國的燕雲鐵騎。清是精靈的國度,其國中善射的精靈並不亞於我們南蠻,而且燕雲鐵騎的坐騎均是長白山上的獨角神獸,因此燕雲鐵騎可算是這世上最靈動多變的騎兵。再有就是元國的巨靈神騎,雖然元人騎的並非馬匹,而是巨大的白象,但是因為元人天生體型高大,而且力氣剛猛,他們那巨弓射出箭就算是再厚重的盔甲都可以穿透,故而元人能建成巨靈神騎這麼笨重遲緩的馬弓騎兵,著實是天下一大異數。最後一處,則是那秦國西北軍團的連環馬了……」   聽到這裡,真照不禁心中一動,插嘴問道:「西北軍團……是那武威王蘭斯帳下的麼?」   馬紹甫點了點頭,微笑道:「那秦國的威武王,可算得上是天下數一的名將,他在西北獨創出用重甲裝備人馬,然後再用鏈子將他們鏈在一處,進退縱橫之際,使人極難抵擋,實在讓人佩服得緊啊!」   真照見馬紹甫說起馬來就滔滔不絕,這個時候敬佩之色又露於臉上,心中不禁有些好笑起來,說道:「那連環馬當真如此厲害?竟然讓馬兄這麼佩服。」   馬紹甫道:「嘿,只看武威王這些年來鎮守玉門關,使得魔族不能東進一步,就知道他的厲害,而且那連環馬能與鬼面重騎相較,是以絕對不是非同尋常。」   聽得馬紹甫這一番話兒,真照對他已經有了招攬帳下的心思,因此便試探著問道:「今日聽得馬兄的高見,只覺馬兄在街頭賣馬,未免浪費了你的大才,不知道馬兄今後可有什麼打算嗎?」   馬紹甫苦苦一笑,道:「我原本在泗水也有些錢財田地,只是因為近來南蠻各邦混戰,泗水城中瘟疫四起,不得已下才和妻兒跋涉至此。眼下我那一家四口就連飯也吃不飽,那還能打算什麼,只求能把馬賣了,好對付過這一陣,日後再作他想了。」   真照一聽,正中下懷,親近的坐近一些,微笑道:「既然這樣,我也不瞞馬兄了,我其實就是布達拉城邦的神之照,那申子召的假名,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先前聽得馬兄的話,心裡面佩服得緊,正值此時我為了如何建立一隻騎軍的事兒煩惱,上天便為我送來了馬兄。哈哈,不知道馬兄願不願意留在我布達拉助我一臂之力,我神之照必將以國士待你。」   真照的話兒讓馬紹甫怔了一怔,他才剛到布達拉,並沒有聽說外面盛傳的神之照大公獨臂眇目的「光輝形象」,因此上下朝真照打量一陣,仍有些懷疑道:「你就是布達拉的神之照大公?」   真照笑著點了點頭,指著身旁的卡洛夫三人道:「馬兄若不相信,還可以問問他們啊,他們可是我們布達拉的將軍。」   馬紹甫轉眼看見卡洛夫三人肯定的眼神,心裡面頓時便相信了真照的話兒。馬紹甫雖然不是貪圖富貴的人,但是這些日來處境著實已經窘困不已,這時候得到真照的相邀,就如同雪中得炭一般,當即便滿心感激的答應為真照效力。   「難得主公如此看得起我,那紹甫日後便追隨在主公左右了。」想了一想,馬紹甫站起身來恭敬的朝真照行了一禮。   真照呵呵一笑,難得遇上一個如馬紹甫這樣人才,心頭的煩惱頓時煙消雲散,當下伸手扶起馬紹甫。   眾人重新坐好,真照又問起了心中最關心的事兒:「馬兄,先前聽得你說起大陸各國騎兵的優劣,試問若我們布達拉此時要建起一支騎軍,那又該如何呢?」   馬紹甫知道了真照的身份,語氣上變得更加恭敬了許多,略一思索後道:「主公若想建立騎兵,那馬弓騎兵自然便該是首選。」   「哦?」   「南人善射,其中又以巴蜀平原的暗月精靈最精。如今傲月城邦被滅,暗月精靈若不是被俘,便是流落各地,只要主公盡力招募,定然能夠得到暗月精靈的精銳,這樣建騎兵再不是什麼難事。」   真照點了點頭,又問道:「那馬匹呢?用南方的馬匹麼?」   「暗月精靈身材矮小靈活,若能用拓勿平原的平川馬,那就更好了。」馬紹甫對馬匹顯然瞭解極深,他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聽完馬紹甫的話兒,真照有了底,想想後突然忍不住問道:「馬兄,若是我們布達拉想要建成的是一支可以稱雄天下的騎軍,那可以麼?」   馬紹甫先是一愕,隨即臉上現出凝重的神色,說道:「但凡有名的軍隊,都須經歷百戰百煉才成,並沒有一觸而蹴的事兒。若主公真的有此大志建成稱雄天下的騎兵,就不能著急,要沉著磨練,如此日後終有一天會成功的。」   「好,好,好!真是聽君一席話兒,勝讀十年書啊!」真照不自禁拍案而起。雖然馬紹甫言語中並沒有具體說該如何才能建成那只「能夠稱雄天下」的騎兵,但是真照聽得他所說的不能「一觸而蹴」之語,心中感覺到了馬紹甫心中的坦然,因此對他的話兒也就生出了一份信任。   「馬兄對於馬的見識真是遠勝我們,不知你是如何懂得這些的呢?」眾人又聊了一陣,繆用突然對馬紹甫問道。   「家父原本是中原人士,素來愛馬,曾在大陸遊歷多年,每到一處都用心記下各地馬匹的優劣特點,到了年老後才在泗水城定居下來。因為自幼受了家父的影響,我便也染了他這愛馬如癡的陋習,這些年來耳濡目染下,知道的就較常人多了些。」   眾人聞言恍然,便又分別向馬紹甫問了一些關於養馬的事兒,馬紹甫都一一答了。正說得興高采烈之際,突然從酒館外走進來一男一女兩人,其中那女子一見真照,當即便「啊」的一聲驚呼出來。   時值秋冬之際,巴蜀上的民風是女子出門行走,大都會頭戴圓盤斗笠,並以薄薄的竹片串成排來蒙面。真照聽得那女子的驚呼,不禁抬頭去看那對男女,只見那男的是個年約五十的老者,頭上帶著個與眾不同的小氈帽,身上錦布外衣,雖然有些風塵僕僕之感,但是卻顯得富氣逼人。   再轉眼去看那女子,雖然因為那女子以布條遮面看不清楚,但是卻仍可知道她不過是名雙十少女,一身打扮得體好看,極能襯托出她的嬌美體態,這時即使看不見臉,也已經能夠讓人想入非非了。   不過讓真照在意的還不是這些,他心中隱隱覺得這女子的身影極是眼熟,好像從前在哪裡見過,只是一時間卻又記不起來   「你果然在這裡!」那女子與真照目光相觸,語聲中顯然是無比的驚喜,逕自朝著真照這邊過來。   「你……你是……」   那女子見得真照臉上的疑惑,當即用手解開臉上的布條,笑道:「你莫非真的記不起了?」   「靜璇?」待看清了那女子的臉,真照情不自禁失聲叫道。   原來那女子正是自真照從咸陽逃出後就再沒有見過的希爾頓靜璇,也就是那實力雄厚的希爾頓商團的唯一繼承人。   要知道雖然只有短短三年,但是在真照的心中實質已然有了滄海桑田之感,這時候在南蠻突然遇見「故人」,真照真是難免有些大出意料之外。   「原來你還認得人家!」見真照認出她來,希爾頓靜璇顯然歡喜無比,「從前便讓人打聽過了,說你和紅影姊姊到了南蠻,想不到直至今日才能再見到你們……嗯,紅影姊姊呢?」   聽得希爾頓靜璇的親熱話兒,真照心中頓時閃過了一絲溫情,微笑道:「紅影已經是當娘的人了,如今自然在家中看孩子啊!」   「呀?紅影姊姊生小寶寶了?」希爾頓靜璇臉上再次現出驚喜,不過想了一下後,又唏噓道:「不過已經三年了,紅影姊姊有小寶寶也沒有什麼奇怪了,唉,可惜再看不到雪兒姊姊了……」   真照輕歎一聲,拍了拍希爾頓靜璇的香肩,道:「先坐下吧!」   希爾頓聞言醒起了身邊的那名老者,對真照介紹道:「這是我爹。」   「哦!」真照才知眼前的這名老者就是當代希爾頓家族的當家主希爾頓哲垤,不由又向他打量了一眼,嘴裡連忙道:「原來是世伯,小侄神之照有禮了。」   希爾頓哲垤聽得「神之照」三字,眼中精光一閃,壓低聲兒道:「原來是尊敬的神之照大公,哲垤失禮了。」   希爾頓靜璇父女在真照等人的這張桌子坐下,卡洛夫和馬紹甫等人也知情識趣的不再多說什麼。真照先敬了他們父女一杯後,問道:「靜璇妹子,這一回你和世伯到布達拉來,不知是為了什麼呢?」   希爾頓靜璇輕輕歎了口氣,道:「別提了,如今中原和南蠻都戰亂不斷,我們商團因此接連受挫,損失不小,中原那邊的買賣便暫時不能做了。我和爹聽說巴蜀這裡是整個南蠻最平靖的地方,所以就順道過來看看了。神之照……想不到你真的就是如今南蠻最出名的人物。」   真照聞言心中一動,道:「既然你們希爾頓商團有意在巴蜀經商,那不如便到我們布達拉來吧!嗯……我可以讓你們只交兩成的賦稅,就可以使用幽山的商道。」   「真的?」希爾頓靜璇自小經商,怎會不知道那「兩成賦稅」的好處,因此當即便詫道:「你真的能給我們這等優惠的賦稅?」   真照笑著點了點頭,道:「我是布達拉的大公,難道我說的話兒靜璇妹子都信不過麼?」   聽得真照的話兒,一旁的希爾頓哲垤不動聲色道:「大公能如此優待我們希爾頓商團,那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不過不知道我們能為大公您作些什麼嗎?」   「好精明的人!」希爾頓哲垤那「毒辣」的眼睛當即讓真照暗讚了一句,他微微一笑,道:「世伯說的就不是自家話了。」頓了一頓,繼續道:「我聽說希爾頓商團的買賣遍佈天下,反倒是我們布達拉處於南蠻一隅,難以知道天下的大勢。如果世伯覺得方便,我只希望世伯平日能夠為我們收集一些大陸上各國發生的新鮮事兒,那便感激不盡了。」   先前為了拒絕和黑齒城邦結盟的事情,真照心中便一直在擔心會失去青樓聯盟這一處情報來援。雖說後來李清照並未因此與他反目,但不論怎麼說青樓聯盟終歸還是全力支持黑齒成邦的,假使日後布達拉要與黑齒城邦為敵,青樓聯盟自然就不會再為布達拉提供情報,因此真照和司馬子亮等人都思量著該如何建立一個更可靠的情報網。   正在這時候,希爾頓父女出現了在真照的面前,以希爾頓商團在大陸上的實力,儘管還比不上那無所不在的青樓聯盟,但是龐大的商業脈絡絕對可以滿足布達拉情報上的需要。要知道往往大陸各國內的細微變化,最先察覺到的都是那些商人,更何況如希爾頓這樣的大商團,因此真照便當機立斷向希爾頓商團試探著拋出了橄欖枝。   希爾頓哲垤半瞇著眼睛想了一想,大概是權衡了一番真照話兒裡面的利弊,終於點頭笑道:「大公可千萬別見怪,小老常年經商,心裡面凡事都計較利益,真是讓您笑話了。大公您既然能如此優待我們希爾頓家族,日後我們一定盡力為大公效命。」   真照聞言連聲叫好,他實在想不到犯愁了多日的兩件事兒竟在這短短一天之內找到了解決法子,心中不禁有些喜不自勝。   眾人又談笑幾句,待到飯飽酒足,真照這才和他們一起回到了內城之中,此後李紅影和希爾頓靜璇相見,自然都歡喜無比。   十數日後,一份青樓聯盟傳來的情報使得真照力排眾議,甚至不顧司馬子亮和帥明傑的勸阻,帶著司馬璇妮一行人再次向卡多雷進發,去參加司馬琅邪大公的慶功大典。   情報上說:司馬琅邪調遣原先攻下傲月城的卡多雷到抵天峽谷,意作剿匪。並且裡面還附了一個小道消息,那司馬琅邪曾在一個酒會上酒後吐「真言」,說是要盡力肅清整個巴蜀中的匪盜,重新開通抵天峽谷連接巴蜀之外的道路。   雖然情報並不顯眼,但是真照和司馬子亮等人早就已經在注意著司馬琅邪大公的一舉一動,他們不止一次的思量過,若是司馬琅邪把注意力放在巴蜀各處的話,那就說明他暫時還不會對布達拉不利,因此這時得到了青樓聯盟的情報,真照當即便放下了心來,也更堅定要赴卡多雷一行。   儘管這樣,帥明傑和司馬子亮還是不願意真照冒險,畢竟他身為整個布達拉的首領,身家安危可以說是直接關係到城邦的興亡,而他這種時候到卡多雷去也並不是毫無危險的,因此他們兩人在真照出發前曾不止一次對真照進行勸說,只是真照卻沒有理會他們的勸阻。   一行人很快抵達卡多雷,收到了消息的司馬琅邪大公喜出望外的來到城外迎接他們,一見道真照,他便歡喜的笑道:「賢婿,你終於來了,終於來了,你這一次若是不來,只怕外人便又要說我們兩翁婿的閒話兒了。」   真照笑道:「這一次岳父大人一舉攻下了巴蜀各邦,實在是值得慶賀的大事,我又怎麼能不來。」   司馬琅邪拉過真照的手,和聲道:「賢婿啊,我膝下無子,我今日有的日後還不是歸你所有?」   真照見司馬琅邪說得真誠,心中最後的一絲疑慮也都盡數打消,領著一行人馬進了卡多雷城。   這一次布達拉為了保證真照的安全,特意選出了軍中最好的三百親衛隨行,一抵達真照的住處,他們立即謹尊帥明傑的命令守在真照的住所週遭,絲毫也不敢有半分大意。   安頓好一切,真照和司馬璇妮兩人一起又到正廳中重新拜見司馬琅邪,司馬琅邪見得愛女回來,自然歡喜無比。說了一陣子的家常閒話兒,真照首先問起了正事兒:「岳父大人,我聽說雷神之錘、亞特蘭提斯等幾邦的大公如今都落入了您的手中,不知岳父大人要如何處置他們呢?」   司馬琅邪大公淡淡一笑,道:「他們幾個被我關在卡多雷的大牢裡面,我準備等到慶功大典一過,除了傲月納蘭氏外,其餘三人都通通殺了。」   要知道大陸上向來有這麼一句話,叫做:「破國不滅家,哀君不能殺。」其中第一句是說,但凡各國經歷改朝換代之時,改立國祚的人不可以讓失去國家的百姓再在戰爭中失去家園,也就是讓那些君主約束手下的將士,盡力做到與百姓秋毫無犯,那才是賢能有德的。而後面的一句中「哀君」指的是被亡了國的君主,整句話兒的意思是不能殺被亡了國的君主,因為那是不仁和無道的做法。因此這個時候聽得司馬琅邪要殺了被亡國的幾位大公,真照當即眉頭便皺了一皺,同時他心裡面也生出些驚疑,不知為何要「除了傲月納蘭氏之外」。   「萬萬不可啊,岳父大人!」真照顧不得細想,連忙勸說道:「如今各邦裡的盜匪作亂,要是這時候將那幾位大公殺了,只怕會激起民怨,到時候局勢就不好收拾了。」   司馬琅邪哈哈一笑,有些傲氣逼人道:「連國都滅了,還怕殺了他們幾個亡國之君不成?賢婿不用多說,我自有分寸。」   真照見司馬琅邪把話兒說得如此堅決,到嘴的話兒立即又吞了回去,心中只覺得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一次一舉奏成大功的緣故,「岳父大人」似乎不如從前謹慎了,而且言行舉止間更是多了幾分霸氣。   司馬琅邪也沒有留意到真照的異樣,又轉頭去對司馬璇妮道:「璇妮啊,如今你也已經嫁人了,看著你快快活活的樣子,爹也算是沒有什麼牽掛,對得起你死去的娘了。」   「爹……」司馬璇妮在一旁握著父親的手,不知道父親為什麼突然說起這些話兒。   「都二十多年了,爹一直孤身一人,生怕若是娶了別的女子會對你不好,讓你那在九泉下的娘不能安心。如今竟然你已經嫁人了,爹準備近日娶一房妾,不知道你可願意?」   真照和司馬璇妮都是一愕,他們都想不到一直單身的司馬琅邪竟然會突然要娶妾,司馬璇妮細細想了一陣,點頭道:「也該有個人在爹的身邊照顧您了,璇妮沒有什麼不願意的。只是不知道爹您要娶哪家的女子?」   司馬琅邪滿意的笑了一笑,口中接著說出了一個讓真照感到吃驚的名字:「爹要娶的是傲月納蘭氏的香香公主。」   到了這時,真照終於明白為何先前司馬琅邪單單不殺傲月的納蘭大公,心中頓時升起了一種不安的感覺,只覺得似乎有些什麼東西正在自己的身後醞釀起來。 第十一集 7 刺殺     要舉行慶功大典的那天,也是司馬琅邪首次娶妾的日子,這是卡多雷多年來未曾有過的大盛事,為此城中各處都張燈結綵,百姓們的臉上可以清楚的看得見洋洋的喜氣。   在卡多雷城中的一個大廣場上,早在多日以前就搭建起了一座高台以供慶功大典之用,百姓們遠遠的圍在廣場的四周,依稀可以看見高台上坐在正中的司馬琅邪大公,以及一眾觀禮的貴賓,其中自然也包括來自布達拉的神之照大公夫婦。   慶功大典對於真照來說,實在是沉悶過人,尤其是司馬琅邪宣讀的那一份慶功詔文,更令真照生出昏昏欲睡之感。但是對於那些卡多雷的百姓來說,他們卻是甘之如飴的。不論怎麼說,卡多雷成為了巴蜀一地的霸主,作為城邦的一份子都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情。   等到司馬琅邪大公讀完詔文,然後宣佈將分別將雷神之錘、亞特蘭提斯和斯里蘭卡的三位大公當眾斬首的時候,台下那些「不明事理」的百姓立即哄發出一片熱烈的叫好聲,讓整個大典很快的進入了高潮。   真照冷眼看著這一切,心裡面不斷交替在憂慮和暗自僥倖兩種心情下面。他憂慮的是卡多雷這樣大張旗鼓的斬殺了三位大公後,勢必會讓原本就並不安定的巴蜀各處掀起對卡多雷軍更激烈的反抗,而這些也會使得更多的難民湧入布達拉。另一方面他覺得僥倖的是,各地的反抗同時間也會使得卡多雷軍分身乏術,那布達拉和卡多雷這兩個處在極其微妙關係下的「同盟」城邦也就可以再多維持一段時日了。   真照的心中不斷想著心事的時候,他也不願去看那血淋淋的場面,因此便假意安慰安慰身邊的司馬璇妮,轉過了頭去。耳朵裡聽見歡呼聲在台下一陣接著一陣不斷響起,真照不禁暗歎了一口氣。   慶功大典的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而所有人的氣氛也越來越高漲。就在這個時候,司馬琅邪大公又重新站到了能讓所有人都需仰視的高台上,大聲說道:「孤的正室早亡,膝下只育有一女,現嫁給了布達拉城邦的神之照大公為妻,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如今孤已經年老,每每會感身邊寂寥,所以特地藉著今日的慶典,要再娶一名女子為妾,以養天年。」   整個大陸之上,但凡有權有勢的人物,年老後再娶妻妾的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再加上百姓們早就聽說司馬琅邪大公要娶的是傲月的香香公主,因此百姓們聞言後立即再次高聲歡呼起來,其中充滿了作為戰勝者應有的洋洋得意。   司馬琅邪揮了揮手讓百姓們停下歡呼,語氣一轉,大出真照意料之外的又道:「孤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除此之外,孤的女婿神之照算得上是孤的半個兒子。孤在這裡當著大家立囑,日後若是孤身埋黃土,那整個卡多雷的大公位置就由孤的女婿神之照來繼承,所有人都不得違抗。」   台下嘩然一片,台上的真照也是情不自禁愕了一愕,司馬琅邪突如其來的話兒實在有點大出他的意料之外。若是按照先前娶司馬璇妮時的約定,卡多雷的大公之位是應該由真照和司馬璇妮生下的孩子來繼承的,不想這個時候司馬琅邪竟突然當眾立下這麼一個遺囑。   不過就在真照還未回過神來的時候,司馬琅邪轉過頭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又一字一頓道:「孤和神之照大公是一家人,以後他的話就是孤的話,所有人都需要遵從。賢婿啊,孤希望從此以後布達拉和卡多雷就並成一家,兩邦再不分彼此,不知道你意下如何?」說話時,他的前半句話兒是對著所有人說的,而後面半句,問的卻是被突然打亂方寸的真照。   聞言,真照當即窒了一窒,並沒有馬上作出應答。   同一時間,各種各樣的思緒湧上真照的心頭,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司馬琅邪會在這時候向他提出合併城邦的事兒。他看著司馬琅邪那意有所指的淡淡目光,心中立即醒悟到的就是這一切早就已經在對方的安排之中了,這不禁讓他感到陣陣寒心。   思念繼續飛轉,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真照的身上。   聽到司馬琅邪的這一番話兒,即便是司馬璇妮這種從不過問政事的人都明白到了事情的嚴重,她在一旁緊緊的盯著陷入了沉思的丈夫,臉上很快就現出了焦急,她的心裡面既是為難,又是期盼,丈夫和父親這兩者讓她的心處在了彷徨之中。   真照權衡了一番眼前的情勢,心中一橫,站起身來大聲道:「岳父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布達拉剛剛建邦,麻煩的事兒千頭萬緒我還沒能理清,這時若是兩邦合併,只怕會許多地方大大的拖累了卡多雷,還望岳父給我一點時間,日後再作商討。」   真照這話兒一出,眾人都聽出他的言中之意無異於直接拒絕了兩邦合併的提議,因此他們都又把目光重新投到了司馬琅邪的身上,看他會作何反應。   真照說完話兒也不動聲色的朝司馬琅邪行了一禮,暗自留意著司馬琅邪的動靜。卻見司馬琅邪出奇的並沒有惱怒的意思,他只是有些惋惜的看了真照一眼,便搖頭道:「可惜,可惜啊!既然賢婿這樣說,那這件事兒就先放一放,留待日後再慢慢商討吧!」   眼見司馬琅邪的反應如此淡然,真照心中不禁一寒,要知道古語有云:舉止有違尋常,所圖必大。到了這個時候,他突然為自己堅持到卡多雷來的決定生出了些後悔。   一旁的司馬璇妮並沒有察覺到父親和丈夫之間關係的微妙,她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終於放下了剛才繃緊的心來。   慶功大典過後的第二日,真照早早的就去向司馬琅邪辭行,好盡快趕回到布達拉去,因為只有早些離開卡多雷,他心中那濃郁的不安感才會得到一絲的舒解。   辭別之時,司馬琅邪聽完真照要趕回布達拉的借口,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好自為之」,便揮手讓真照離開了。這樣簡單的一句言語頓時讓真照更加感到不安,他只覺似乎外面有些什麼事情正等候著他。   很快安排好離開的一切,真照帶著司馬璇妮和手下的一眾親衛,匆匆忙忙的離開了大公府,朝著卡多雷城的西門行去。   街道的行人百姓言笑風聲,那種繁盛依然故我,其實要是真比較起來,真照覺得卡多雷軍掃平了巴蜀各邦之後,這時應該是比從前更繁華了。   大概是因為卡多雷名義上成了整個巴蜀第一大城,因此各地的商人紛紛過來,眼前的繁華就理所當然了。   「若真的兩邦合併,百姓的日子可能真的會更好吧?」想時真照心中一驚,他實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生出這樣的想法,不過想想也應該是這樣的:如果因為這一次的事兒,卡多雷和布達拉日後發生戰爭,那百姓必然又要經受一次戰爭的煎熬,相反若是接受了司馬琅邪大公合併城邦的提議,百姓從此就可以安居樂業了。   「我真的能答應麼?」真照搖了搖頭,努力把那異想天開的想法驅出腦海,繼而心裡面又想起了前些日子蘭若給他唱過的一首古曲:「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踟躕,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摘自元代張養浩的《山坡羊•潼關懷古》)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真照低聲哼著這一句。自古到今,百姓總是在知情或是不知情的情行下成為了上位者的踏腳石。而此時真照作為一個上位者,他已經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去做事兒,畢竟他不能不顧身邊、手下所有人的期待,去答應兩邦合併的事兒。   「天下」這兩個字閃過真照的腦海,「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天下啊!」記憶起司馬子亮的話兒,真照突然重新生出了欲要搖撼山河鬥志,也只有不斷想著征服天下,他才能讓自己的心變得更冷漠堅忍一些。   「照哥哥,我們怎麼走得這麼急?」司馬璇妮看見丈夫怔怔出神,心裡變得更加惴惴起來。   真照收回心神,溫柔看了嬌妻一眼,話兒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因為有很多事情對著她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的。   「城邦裡的事務繁多,既然卡多雷的慶典已過,我思量著還是早些趕回去為妙,所以就走得有些急了。」   「照哥哥,你……你心裡當我是你的妻子嗎?」   看見嬌妻帶著些許惶恐的眼神,真照心中不由生出一陣憐惜,和聲道:「傻妮子,怎麼問這樣的話兒。我是明媒正娶的娶你過門的,自然當你是我的妻子了。」   「我看……看得出來,你和爹他已經為了政事弄鬧得不快了,你走得這麼急也是為了這個,對麼?」   真照暗自歎了一口氣,心知司馬璇妮雖然性子單純,但卻並非蠢笨,這個時候也只能將實情告訴她了。打定了主意,便道:「我本不想把這事兒和你說,免得讓你為難,不過既然你已經看出來了,那便索性一股腦和你說了吧!」   「岳父大人邀我到卡多雷參加慶典,這原本也並沒有什麼,只是昨日他突然當眾提出兩邦合併的事兒,事先絲毫沒有向我提起過,這……這其中似是有些相逼的意思。昨夜想了一晚,我怕再繼續留在卡多雷,會生出什麼變故來,因此便計較著早些趕回布達拉去了。」微微一頓,又道:「璇妮妹子,你說若是我與岳父大人之間日後真的生出什麼疙瘩,你……」話兒說到一半,他就再也說不下去,眼中只是透出了期盼之色,支吾的望著司馬璇妮。   司馬璇妮哪會不明白真照的言中之意,她眉頭憂愁的緊鎖一處,靜靜思索了好一陣,才艱難無比道:「我既然已經是你的妻子了,那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兒自然需得站在照哥哥這一邊。照哥哥,可……可你能不能答應我,若是爹他老人家真的做出什麼糊塗事兒來,你也千萬莫要與他計較,好嗎?」   聞言,真照的心中猶如有一塊大石落地,點頭道:「璇妮妹子,我答應你便是了。」   兩人正說時,突然聽見馬車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接著又聽有人大叫道:「布達拉的弟兄請慢走,我們司馬琅邪大公有令,請神之照大公原路折回大公府,大公有事要與他相商。」   「嗯?」真照心中猛的一震,站起身來走出馬車外,只見他們這一行人的後面正有一隊卡多雷軍急馳過來,那隊卡多雷軍人人明盔亮甲,手裡持著明晃晃的刀戟,顯然並不是尋常追趕過來傳令的人馬。   「主上,他們不像是來傳令的,我們要不要繼續走?」一眾親衛的衛隊長縱馬來到真照的身前,低聲詢問他的意見。   真照也知道事情並不簡單,他略微掃視了一番週遭的環境,他們一行人雖然已經接近卡多雷的西城門,可是畢竟仍有一段距離,想了一想,便壓低著聲音對那衛隊長道:「停下來看看再說……不過要暗地吩咐弟兄們小心提防,呆會兒聽我的命令行事。」   那衛隊長凜然領命,連忙下去對一眾親衛傳令去了。   真照等那一隊卡多雷軍趕上來,暗自留意了一下對方的人數,卻見他們大約有五百餘人,人數上遠遠超過了自己這一邊。這種情形下真照更是心知不妙,他的腦子極快飛轉起來,不斷思忖著脫身的方法。   「尊敬的神之照大公,我們司馬琅邪大公要末將來請你折回大公府,大公他有事要與您相商。」對方領軍的大將來到真照近前,也不下馬行禮,逕自說道,語氣中並沒有多少客氣。   真照看見街道兩旁漸漸多了些圍觀的百姓,心中一動,微笑道:「如今布達拉裡也出了幾件大事,本公正要趕回布達拉去。勞煩將軍回去稟告岳父大人,就說待我回布達拉處理好政務之後,定然再回這裡來聆聽教益。」   對方將領聽得真照的推脫之辭,似乎早有準備,又道:「先前我們大公已經對末將下令,無論如何一定要請您回去,還望大公您體諒末將的難處,便暫且先回大公府去吧!」   真照擺了擺手,堅持道:「國事一日都不能耽擱,本公定要盡快趕回布達拉去,就請將軍回去回復岳父大人一聲吧!」   那大將聞言眉頭一皺,隨即眼中厲芒閃過,極快的擺了擺手,吩咐原本已經圍了上來的士兵讓出道路來。   真照一愕,這一著實在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怎也想不到對方竟然這麼聽話的放他們走。   「走吧!」這時候也不敢多想,真照揮了揮手後急急領著布達拉一行人直朝著城門處馳去,他知道只有出了卡多雷城他們才算是安全的。   兩旁的街道景物不斷倒後飛逝,不到一陣子的功夫他們已經來到了西城門下。城門緊緊關閉著,城樓上佈滿了盔甲鮮明的卡多雷軍,擺出了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   真照心中暗歎了一句「原來如此」,他立即明白到先前那位大將之所以放他們前行,其實是因為對方早已經在城門這裡做好了佈置,這一切不過是引君入甕之計罷了。   「賢婿啊,你怎麼走得這麼急,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與你好好商議的呢!」   話語聲從城樓上傳來,真照抬頭去看,卻見原來司馬琅邪站在上面,臉上一如往昔的掛著和藹的笑容。   「岳父大人,我那布達拉裡發生幾件要緊的事兒,需得小婿立即回去處理才行。不到之處,還望岳父大人不要怪罪。」   司馬琅邪哈哈一笑,擺手道:「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況且那兩邦合併的事兒還未和賢婿你商量妥當,如果賢婿答應了這件事兒,那布達拉不論生出什麼要緊事兒,我都一定會助你處理妥當的。」   聽到如此直白的話兒,真照也不必假惺惺的虛以委蛇,正色道:「岳父大人,兩邦合併的事兒請恕小婿不能同意,也無需再商議了。」   司馬琅邪臉色一變,旋又很快恢復原樣,笑道:「賢婿不需要這般武斷的作出決定,你且在卡多雷多住幾日,讓我好好的給你說說這其中的好處,想來你定會回心轉意的。」   真照搖了搖頭,堅決道:「岳父大人體諒,小婿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啟程趕回布達拉去。」   司馬琅邪漸漸斂起笑容,沉聲道:「賢婿,你太過固執了,還是留下來的好啊!」   真照咬了咬牙,道:「岳父大人,若是小婿今日定然不留呢?」   「今日,你不留也得留。」司馬琅邪一字一頓道。   聽到這話兒,真照心知眼前的事兒定然不能善了,他朝那衛隊長使了個眼色,立即就準備下令讓眾人轉身衝向南面,逃出這個對方早就作好了佈置的西城門。   正在這時,馬車內的司馬璇妮突然走出來,他抬頭望向城樓上的司馬琅邪,帶著憂愁道:「爹啊,女兒嫁給了照哥哥,我們已經是一家人,莫非你就再也不顧女兒了麼?」   司馬琅邪聞言臉色稍霽,和聲道:「璇妮,你知道爹向來是最疼你的,可是兩邦合併的事兒對我們卡多雷極為重要,你若真是爹的好女兒,就快些勸說你的丈夫答應了吧!」   司馬璇妮臉上漸現悲淒,她搖了搖頭道:「我若真的照您的話兒去做,照哥哥定會惱我一輩子的……爹啊,您就放過我們這一回吧!」   司馬琅邪被女兒攪得心中不忍,因此一咬牙,又對真照叫道:「你若是大丈夫,就莫要讓妻子來說情做擋箭牌!」   真照原本就不願妻子為難,這時候被他一激,當下將司馬璇妮扶會車中,柔聲道:「璇妮,莫要說了,你是我的妻子,萬事都有我為你擔當,你千萬不需憂愁。」說罷,他又再站起身來,對司馬琅邪道:「岳父大人,今日是你我之間的事兒,與璇妮無關,不論日後如何,望您念著這父女之情,莫要為難了她。」   司馬琅邪心中對女兒也疼愛非常,聽得真照這麼一說,皺著眉頭想了一陣,道:「好,為了璇妮,今日便放一條生路給你走。我常聽聞你的武功很好,恰恰近來我們卡多雷也來了一位武功高強的客人,你若能一對一勝得了他,那我便讓你帶人離去。」   真照眼睛一亮,旋又不動聲色道:「岳父大人此話當真?」   「我是一邦之主,難道還會食言不成?」司馬琅邪顯然對他口裡所說的「客人」極有信心,語氣堅決無比。   「好!」真照躍下馬來,將腰間的帝恨解下拿在手裡,走到城門前空曠地兒,豪氣逼人道:「岳父大人,小婿若是不能得勝,定然束手受縛。」   司馬琅邪嘿然一笑,轉過頭去對身後一名人族的魁梧男子道:「羅先生,請!」   那男子約莫四十左近,身上衣衫極其樸素,加上他毫不顯眼的五官,實在難以讓人留下什麼印象來。可就是外貌這麼平凡的一個人,卻讓真照的心猛的跳了一下。   先前他站在司馬琅邪大公的身後,也絲毫未曾發覺,這時候一旦昂揚走出,卻如同一隻猛虎脫籠而出,散發出睥睨無匹的氣勢。   「已入化境!」那中年男子的強悍讓真照暗自心驚,除了慕容天元和東夷神皇之外,這恐怕是他碰到的武功最高的人。   「請問前輩尊姓大名。」真照神情凝重的問了一句,這個時候他實在不敢對對方有絲毫輕視之心。   那男子一臉傲色,說:「你若能勝我,我便將名字說與你知。」   兩人默默對峙,真照將帝恨抽出執在手中,他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種快意,那是武者遇到對手時的快意。   真照可以清楚感到帝恨自手中傳過來的火熱,許久了,帝恨許久沒有像今日般興奮,紅光很快從帝恨的刃身亮起,然後越來越強,彷彿一團火焰越燒越旺。   那男子看了一眼真照手中的帝恨,臉上露出一絲驚愕,隨即望著真照的眼神變得凝重了許多,似乎並沒有想到真照的武功修為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晚輩得罪了!」帝恨的熱力順著經脈不斷在真照的體內遊走,心中的戰意不斷升高,以至已經有些難以抑制。   那男子沒有說話,只是作出了一個請的手勢,便又靜待真照的出手。   真照也不客氣,他獨臂執刀拖地,身形極快一閃,便有若驚鴻般撲向。行動時,衣衫帶出呼呼風聲,更顯氣勢凌厲。   就在帝恨即將劈至那男子的臉面時,只見他的雙手極快穹張,同時朝著帝恨的刃身夾來。   白光驀然生出,一個圓形的光球緊緊鎖住了帝恨的去勢,讓帝恨再難以動彈半分。   只是一招之間,真照就已經落入了下風,那男子兩手間的白色光球開始閃起電光,呼嘯著直擊向真照的手臂。   「滋……」   真照的身體應聲劇震,如同被閃電亟擊的疼痛一下子蔓延至他的全身,讓他幾乎便要脫手放開帝恨。   就在這時,真照猛一咬牙,強自聚集真氣貫於手臂之中,然後只聽得他暴喝了一聲,帝恨突然自那白色光球中射出萬丈紅光,伴隨著「鏘」的一聲銳鳴,帝恨已經成功破出那白色光球,直劃向那男子的胸腹。   帝恨快,那男子更快,他未待刀光及身,已經身似靈猿般閃身後讓,快捷無倫的躲開了真照的這一招。   真照並不追擊,停下身來打量那男子,那男子也身如岳鎮的靜立原地,兩人的目光一觸,分明都可以看得見對方眼中的詫然。   「你的武功很好!」那男子臉上帶著些歡喜,「從前就聽說你誅殺了西戎血魔,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你的武功比我想像中要高啊!」   剛才那一招,真照已經拼盡了全力,可是卻仍然耐何不了對方分毫,這不禁讓他脊背處生出一絲涼颼颼的感覺。   要知道真照自從執掌了布達拉後,武功修為又有了很大的提高,雖然他的武功不能說是無敵於天下,但是在大陸上應該也是少有敵手了,這個時候被這無名的中年男人只用了一招就讓他處在了下風之中,真照心中的震驚實在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默默思量著眼前這位武功如此高明的人究竟從何而來,他甩了甩先前被電光亟擊得有些發麻的手臂,試探道:「前輩該不是無名之人,當今大陸上能夠有前輩這般的武功修為的人絕對不多,不知道前輩是人族三大宗師中的哪一位呢?」   那男子擺了擺手道:「多說這些作甚,今日難得尋到你這樣的對手一戰,何等快意。」說話時,神情中竟是豪氣逼人。   真照正待要再問一句,那男子動作誇張的扭動了一下頭頸關節,突然全身急速彈起,身上四肢在空中蜷縮一團,直往真照身上飛撞過來。   真照這時候哪敢猶豫,連忙默運紅蓮真訣,身後同時生出崑崙神的形象,毫不避讓的迎向對手。   一旁觀戰的卡多雷軍和真照的親衛軍何時見過這等異像,一時間不論是敵是友,臉上都露出驚容,只覺得真照在這一刻彷彿化身為神,心中對他充滿了敬畏之情。   「轟」   場上兩人勢均力敵的撞在了一處,眼見帝恨就要狠狠的砍在了那男子的身上。可是奇怪的是,那男子的身上彷彿塗滿了滑油,帝恨只是稍一觸碰他的身體,便立即被滑到了一旁,竟然傷不到他分毫。   真照心中一驚,連忙回刀防守,只是這時候已經遲了半分,那男子突然全身伸展,雙腿併攏直踹向他的小腹。   一剎那間,賴以救命的九轉真邃再次被真照施展出來,他的身形極快的一分為九,圍繞在那男子的四周,每個殘影的手中都執著一柄帝恨,一起直劈下了來。   那男子一擊不中,立即變招,只見他的身形沒有絲毫停頓,左足輕一點地又立即翻起,堪堪避過了真照劈下的帝恨。   霎時間,兩人都以快打快,氣勁交擊之聲傳遍整個城門四周,旁觀眾人只能依稀見得兩道灰濛濛的人影不斷翻騰變幻,也分不清楚哪個是哪個。   兩人鬥了一陣,身處場上的真照越來越覺得苦不堪言。與那男子打了這麼久,他漸漸摸清楚了對手的套路,只覺得對方不論內力拳招,走的都是剛猛強韌的路子,且不說拳拳到肉的與他硬碰,即便是打鬥中被他拳上的勁風稍稍掃上一下,真照也覺得火辣辣的疼痛非常。   這種情形下,真照機靈的四下游鬥,只盼消耗一下對方的體力之後,才好趁勢還擊。可是又鬥許久,那男子顯然內力充沛過人,不但拳招上的勁道沒有消竭之狀,反倒是變得越來越猛,把一心只想游鬥的真照迫得只有招架之功,絲毫沒有還手之力。   眼前情勢越來越危急,這一次只怕是真照有生以來最是凶險的一戰,正自驚惶無助之時,真照突然想起了那封神榜來,心中不禁一動,想道:「這人武功如此之高,莫說我打不贏他,即便是贏了,想要分出勝負也不是一時三刻能夠做到的,何不用那封印之術將他封印起來,日後再尋個機會將他放出來。」   想時,真照不敢猶豫,心中當即尋出一段適用的咒文默默念誦起來……須臾,他的身上開始亮起了乳白色的聖潔光芒,同時他也不敢絲毫放緩身形,不斷艱難的閃避著那男子無鑄的拳招。   隨著咒文不斷誦出,真照身上的光芒越來越亮,那男子看見他身上的異像,眼神中也露出了驚疑之色,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   不到一會兒,天上漸漸聚集了濃密的烏雲,雷鳴聲不斷從中響起,情形怪異非常。 第十一集 8 決裂     「……積陽成神,神中有形。形生於日,日生於月。積陰成形,形中有神。神生於金,金生於玉。隨陰陽而生沒者,日月之光拘禁敕令也!」   就在真照心中將咒文堪堪誦完之時,只見烏雲中一道閃電猶如張牙舞爪的白色蛟龍呼嘯而下,避無可避的劈在了那男子的身上。   那男子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怎也想不到真照竟然有引動天雷的力量,相比在他身上所受痛楚,心中的驚詫卻更讓他感到難以呼吸。   一瞬之間,所有人都看到了或許是此生都難以看見的景象,一道刺眼的白色電光連接著天地兩端,久久沒有消散。   被電光整個兒罩住,那男子感覺著其中的一陣陣向上的拉力,臉上顯得凝重無比。   真照踉蹌著退後兩步,經過剛才使用封神咒文,他幾乎已經耗費了所有的力量,這時候看著那男子在電光的拉扯之下仍能屹立不動,心中不禁暗叫了一聲僥倖,同時對那男子的武功也是佩服不已。   不過在另外一邊,知道那男子身份的司馬琅邪心中卻更是驚惶無比,因為他實在不能相信年紀輕輕的真照竟能將這大陸上有數的人物打敗了。   烏雲之中的雷鳴越來越響,電光的拉扯之力也越來越大,就在旁觀眾人的驚呼聲中,只見那先前一直威不可擋的中年男子終於支持不住,整個人被電光拉扯到了半空,轉而飛入烏雲中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   所有人懷著驚懼的神情望向天空,卻見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那烏雲已經全部散去,天空再次恢復了之前的湛藍。   真照強自支撐著即將虛脫的身體,不動聲色的對司馬琅邪道:「岳父大人,小婿已經依約勝了這一場,不知道您是不是也依約讓我回布達拉呢?」   司馬琅邪眼中精芒閃爍的望著真照,心中默默計算著這時自己若是下令殺他,是否能將他置於死地。   雙方所有人都緊張的望著司馬琅邪,頓時城門周圍瀰漫著山雨欲來的氣氛。   過了好一陣後,司馬琅邪終於無可奈何的一擺手,下令道:「打開城門,讓他們走吧!」見識過真照的驚人武功後,他實在沒有把握把真照留下來。   真照心中暗吁了一口氣,硬撐著跨鐙上馬,待那城門打開之後,一揮手,當下領著一行人急急的出了卡多雷城。   一口氣馳出數里之遙,真照又讓探子探清了沒有追兵後,他當即就軟倒在了馬背之上。一眾親衛驚慌的將他扶入了馬車之中,真照有氣無力的對那親衛隊長說了一句:「快,快派人回去布達拉報信!」然後便整個人昏睡了過去……   就在真照還未回到布達拉時,卡多雷軍已經開始陸續集結在了布達拉的邊境之上,戰爭的陰霾再次出現在布達拉的上空。   就在真照回到布達拉的前一天,新成立不久的以帥明傑為守的布達拉軍政院發出了戰爭宣言,城邦各地開始實施起宵禁以及閉城等措施,布達拉的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卡多雷和布達拉的這一戰已經在所難免。   豎日,真照回到了布達拉,在完全沒有休息的情況下,他立即召集來朝廷中所有人瞭解了敵我的動向之後,又與眾人商議應敵之策……   一天之後,駐守在斯里蘭卡城的布達拉軍就接到了「棄守斯里蘭卡,火速撤回的凌拿」命令。   這個讓所有人迷惑不解的舉動,其實就是軍政院商議出來的「驕敵於前,先抑後揚」的策略。   由於斯里蘭卡城多年來都是作為都城而存在著,因此雖然它的城牆極為高大堅厚,但是卻城防條件卻是布達拉所有城池中最差的。根據軍政院得到的上疏可知,斯里蘭卡城的飲水均由城西流過的湄公河供應,單憑這一點,若是卡多雷軍兵臨城下,只需在湄公河上游投毒,那不消三日斯里蘭卡城就會不攻自破了。   「與其死守一個這樣華而不實的城池,那倒不如調集兵力於距斯里蘭卡最近的凌拿,以此來麻痺已經因為橫掃了整個巴蜀而沾沾自喜的卡多雷軍更好。」這就是司馬子亮為真照解說清楚後,所說的原話。   不過司馬子亮的這計策經過公孫叔同的表述之後,又有了另外的一層意思:「至於斯里蘭卡城中的百姓,主上不必擔心。我們把整個兒城池交到卡多雷軍的手裡,那已經養成了驕橫惡習的卡多雷軍定會肆虐城中百姓,這種消息讓其他地方的百姓聽到,他們哪還能不拚死抵擋卡多雷軍?所以屬下以為,百姓死得越多,嘿,對我們就越有利!」   「你……」雖然司馬子亮和公孫叔都打著同樣的主意,但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目的卻讓真照暗歎創世神造物的奇妙。不過既然手下兩大幕僚都贊成這個主意,真照自然也沒有了意見,在他的號令之下,布達拉朝廷開始為這一次的大戰暗暗的準備起來。   卡多雷在兵力上雖然遠遠多出布達拉,但是若不能集中兵力,卻也奈何不了拚力死守的布達拉。因此很快的,卡多雷軍集中到了斯里蘭卡城中,四處搜刮而來的輜重糧草也源源不絕的囤積其中,只看這個架勢就知道他們是要採取步步為營的策略。   一切都準備妥當,卡多雷很快的開始朝著凌拿開拔過來。   司馬琅邪大公曾經目睹過真照對著斯里蘭卡人時棄城的舉動,他心裡很明白單純攻下布達拉城是沒有用的,最重要的則是完全打敗布達拉軍,讓對手再無可用之兵,布達拉城自然成為一座不攻自破的孤城了。   正如先哲所說的:曠日持久的戰爭即便勝了,那也一樣會導致國家滅亡。精明的司馬琅邪大公顯然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要的是一場決戰,以優勢兵力打一場能夠讓卡多雷一戰而定的決戰。這個時候,布達拉蓄意堅守的凌拿城正好為他提供了這個機會。   而另一邊,真照和他的布達拉朝廷眾人也都知道:時間,則是他們唯一的殺手鑭。   在平坦的巴蜀平原裡,想要偷襲人數遠勝於己的敵軍,這種游擊戰術自然想也不用想,布達拉軍唯一能做的只有調集兵力死守一處,待得卡多雷後繼無力之時再進行反攻,這才可行的戰略。不過「死守」二字雖然說來輕巧,可若要真的實行起來,卻著實艱難無比。   血和死亡的味道,站在凌拿城頭的真照已經清楚可以聞到。   「大哥,留守布達拉的人都夠了麼?」壓力讓真照看起來有些憔悴,布達拉的存亡可以說已經在此一舉了。   帥明傑也沒有了往日的吊兒郎當,他並肩與真照站在一處,望著遠遠不斷朝凌拿這邊行來卡多雷軍,輕歎了一口氣道:「兄弟你放心,我已經挑了最好的人留守布達拉,只要我們能在這裡頂住,布達拉就絕對不會出什麼事兒的。」   真照點了點頭,指了指正在安營的卡多雷軍,道:「他們這是蟠龍奪珠的陣法,看來是想要徹底圍困住凌拿城啊!」   帥明傑順著真照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卡多雷軍的營帳一個接一個大約排成龍形,龍頭處正好對著凌拿這一邊,顯然這條「蟠龍」所要奪得的「明珠」就是凌拿城。   「兄弟,今日青樓聯盟傳來密報,說那傲月納蘭氏的香香公主,已經懷了司馬琅邪的孩子兩個月了。」兩人默默看了半晌,帥明傑突然醒起了一事,連忙對真照說道。   「哦……」真照心中一驚,他終於明白司馬琅邪在這一次慶功慶典上為何會突然發難了,這其中不單單是為了他的野心,同樣也是為他這未來的血脈謀算。   真照輕歎了一口氣,撇開那些已經變得無關緊要的事情,沉聲道:「卡多雷如今號稱二十萬大軍,實質原有軍隊五萬餘,再加上近來收編的各邦軍隊不足十萬人,所以應該一共有十五萬人。」   「十五萬啊!」帥明皺了皺眉頭,「我們除去各城留守的親衛軍外,所有能用的人都調集過來了,加起來也不過五萬人而已。」   「大哥不必擔心,凌拿雖然不是什麼堅不可破的城池,但是我們準備了多日,勝負仍是五五之數!」   帥明傑點了點頭,隨即又露出些興奮的神情道:「兄弟,只要我們能夠熬得住這一回,那日後整個巴蜀便是我們的,你也可以名正言順的成為巴蜀王了。」   真照很明白帥明傑話兒裡面的意思,可是他望了一眼城外軍容不俗的卡多雷軍後,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一切,只能等打完這一戰才能決定啊!   不久,卡多雷軍在凌拿城外集結完成,這一場決定巴蜀平原花落誰家的戰役終於有聲有色的開始了。   卡多雷軍密密麻麻的列陣於他們的軍營門前,戰鼓震天響起,戰馬不斷嘶鳴,蕭殺凝重的氣氛很快瀰漫了整個凌拿城。   「弓箭手列陣!」   遠遠聽見城外卡多雷軍的傳令兵們在陣中來回高呼,很快就看見他們的弓箭手步出本陣,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長弓。   真照知道在這種攻城戰中,卡多雷軍向城裡面射箭,不過是要意思意思以鼓舞士氣罷了,這其中的收效絕對不大,相反城牆上面的自己一方的弓箭手,才是卡多雷軍最顧忌的。   「嗖、嗖、嗖……」   箭雨盲目的朝著凌拿城飛來,城頭所有布達拉軍都躲到了盾牌或防護裡面,鐵箭的鋒利對他們來說也只不過是停留在感觀上的認識。   連續三輪的箭雨之後,只聽見城下的卡多雷軍山洪暴發般齊聲高呼了數聲「必勝」,便一起朝著凌拿城這邊衝來。   城上的布達拉軍很快重新站起來,舉目望向卡多雷軍時,他們看見了這一生都沒有看到過的景象:大地興奮的震動著,漫天的塵土之中,依稀看見人頭湧湧的卡多雷軍奔向城下,他們身上都散發出騰騰的殺氣,一個個好像螞蟻般佈滿了城門前的整片空地。   「讓弓箭手準備。」真照望著城下的卡多雷軍越來越近,終於對身後的傳令兵下達了第一個命令。   只是寥寥數眼,真照就已經看出,這個時候奔過來攻城的卡多雷軍並不是對方的精銳部隊。那些士兵大多是獸人、蠻人和精靈等類人族,一看就可以猜到他們就是卡多雷新收編的降軍。   用雜牌部隊消磨敵軍的銳氣,這是兵家的最慣用的伎倆,顯然司馬琅邪已經將這個伎倆運用得純熟無比。他首先把這些降兵推過來送死,不僅可以消磨布達拉軍的銳氣,而且以布達拉軍這種人族混雜的軍隊殘殺同族,也的確是非常殘酷的事情。   真照無奈的咬了咬牙,這種時候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有半點的猶豫,因此毅然下令道:「射!」   凌拿城上的箭矢密集飛出,雖然原沒有先前卡多雷軍射出的多,但是它們卻實實在在發揮出了巨大的殺傷力。城下奔行之中的卡多雷士兵如同被收割的稻草般倒下,慘叫聲混和著喊殺聲,那種只有在戰場上才能聞到的血腥味立即撲面而來。   幾輪密箭射出去後,卡多雷軍攻城部隊已經倒下了幾乎一半,只不過另外的那一半人卻並沒有因此停下腳步。他們踏著同伴的屍體和鮮血衝到城牆下,不斷把又高又長的雲梯搭上城頭,然後一個接一個的往上爬來。   城牆上下攻守的肉搏戰終於開始展開。城牆下面,卡多雷軍冒著城頭不斷投下的石頭滾油,緩慢且無序的向上攀爬;城牆上面,布達拉軍不斷用早已經準備好的鐵勾推開倚在城牆上面的雲梯,並且瘋狂的揮刀劈向那些接近城頭的卡多雷軍。只是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凌拿城下已經堆滿了雙方士兵的屍體,死亡的陰影完全籠罩在這一片天空上。   真照靜靜的看著遠處卡多雷第二撥以及第三撥攻城的部隊慢慢集結,他實在無暇去感慨戰爭的殘酷,因為他知道,眼前的只不過是整個攻城戰的前戲罷了,卡多雷真正的精銳部隊還在後頭。   相比第一撥的攻城軍隊,卡多雷後面的兩撥降軍顯得更有條不紊一些,而且裝備也更好。他們排成人數均等的十數個方陣,每個方陣大約都有三四百人,人手還都有一面盾牌護在頭頂,只看陣勢就知道他們和先前用來鋪路搭雲梯的先頭部隊大大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也看見了身後的景象,第一撥剩餘的卡多雷軍更加不畏死的向著城頭攀爬,因為他們沒有回頭路,對於他們這些降兵來說,除非能夠攻下凌拿,不然他們不論進退都只有死路一條。   布達拉的弓箭手在真照的命令下,很快停止了向城下射箭,因為卡多雷軍在盾牌的防護下,弓箭對他們的威脅大大減低,再繼續下去也不過是浪費箭矢而已。   就在卡多雷的先頭部隊大多倒下去的時候,他們的後續部隊已經來到了凌拿城下。他們接過那些佈滿血跡的雲梯,踏著死者的身體,又再次朝著城頭爬上。   從凌拿城外的遠處朝著這邊遙望,城牆上密密麻麻的排滿了卡多雷軍,他們就像一隻隻螞蟻不斷湧向甜美的蜜糖,即使丟棄性命也在所不惜。   布達拉軍在城頭用著各種方法阻止敵軍登上城頭,雙方都竭盡全力進行廝殺,不時響起的尖銳慘叫聲甚至在凌拿城的內城都清晰可聞。   趁著城上無暇顧及的時候,登城的車子緩慢的被推向凌拿,登城車子上高高的平台沾滿了卡多雷的弓箭兵,他們在近距離不斷朝城牆這邊放箭,頓時令到布達拉軍死傷慘重。不僅如此,在卡多類本陣的火球投擲機也開始向城牆上投擲火球。那熊熊燃燒的火球打在城上,四散的火舌使得許多布達拉士兵葬身其中。   看見身邊的人不斷倒下,雙方都殺紅了眼睛,戰爭變得越來越殘酷、血腥,觸目驚心的殘肢血肉不斷飛落在城上城下……   這天雙方從正午開始一直殺黃昏,卡多雷軍始終不能登上城頭,直至那如血一般的夕陽慢慢消失在地平線上,卡多雷方才無奈的鳴金收兵,城頭上真照等人和手下的布達拉軍當即大大吁了一口氣。   第一天的攻城戰結束後,布達拉這邊清掃戰場並粗略的估算了一下,是役布達拉傷亡近萬人,弓箭擂木等軍用物資也用了約莫三成,可謂是折損嚴重。不過值得安慰的是,卡多雷那一邊的人員傷亡更重,在凌拿城下鋪著的卡多雷軍屍體不下一萬五,高高疊起已經超過一個尋常人族的身高。   不過讓真照感到氣憤的是,司馬琅邪似乎並不打算清掃戰場,而且沒有派人將城下奄奄一息的傷兵帶回去,城下卡多雷傷兵們的呻吟一陣陣的傳上來,當即令到許多布達拉士兵坐立難安。   按照公孫叔同的說法,今日一戰中卡多雷派出的均是收編回來的降兵,這些降兵已經為司馬琅邪達到了消耗布達拉軍的實力,因此奄奄一息的他們已經完全失去了利用價值,救回去不但要花費更多人力去照顧,而且也要消耗更多的糧食,倒不如讓他們自生自滅更好。   如此殘忍齷齪的想法當即讓真照跳起來破開大罵起來,完全忘記了怎麼說司馬琅邪也是他的岳父。公孫叔同默不作聲的看著真照,臉上一如往昔的陰沉,等到真照罵得累了,他才知機的又說了一句:「主上,我們把那些傷兵救進來吧!」   「啊?」真照聞言有些吃驚的望著公孫叔同,他一直都沒有看出自己的這位幕僚竟然有這樣的好心腸,剛才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們軍中各族士兵都有,今日一戰讓他們與同族之人拚殺,雖然是迫不得已,但是他們心裡只怕還是會有一些怨意。如果主上這個時候把那些傷兵救進來,那士兵們定會對主上傾心尊服,明日他們也會更拚力殺敵了。」   「原來如此!」真照暗笑了一聲,「人的本性又怎會突然改變呢?」   「好,就依先生之言,派人出去把受傷的卡多雷士兵帶回城裡來安置。」   果然,當真照的命令傳達下去後,舉城士兵無不對真照生出了敬服之心,他們對布達拉的歸屬感也愈發的強烈了。   這一夜兩邊都相安無事,第二日又到正午,卡多雷軍才再次列陣出來。   布達拉士兵昨日經過一日激戰,這時候也沒有了臨陣的緊張,他們一邊靜靜的看著卡多雷軍的動靜,一邊等待著傳令兵的命令。   可能是因為昨天遭到挫折,卡多雷今天派出的人數比較昨日更多了許多。密密麻麻的數十個方陣緩緩朝著凌拿城推進,他們每個士兵的手裡都舉著盾牌,手裡拎著長梯和大刀。在這些方隊的後面,跟進的是上百部的登城木車。比較昨日,卡多雷軍的陣勢更加大了許多。   看見這樣的情形,真照知道真真正正的大戰就要開始,他連忙吩咐弓箭手瞄準卡多雷軍佈置在登城車上的弓箭手放箭,然後又召來首次隨他上陣的波波夫和繆用,對他們低聲交待了幾句,兩人聞言當即下城準備去了。   「必勝,必勝……」   卡多雷軍不斷齊聲高呼,他們的聲音像洶湧的海嘯般震撼天地,城上的布達拉士兵感受到敵人瘋狂的戰意,他們也凝重的屏聲靜息起來。   戰雲,在凌拿城上越變越厚,巴蜀的命運也即將揭曉。 第十二集 第一章 致勝     當卡多雷軍的數十個方陣慢慢的接近時,他們的火球發射車已經開始頻頻對凌拿城進行攻擊。火光沖天而起,巨大的火球如同隕石一樣打在凌拿城頭,濺起了無數的火星,讓許多布達拉軍瞬間葬身火海。   面對著卡多雷軍精良的攻城器械,真照只能讓士兵們盡量壓低了身子,躲在城牆的護體當中,以求可以減少傷亡。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卡多雷軍越來越接近凌拿,凌拿城頭布達拉軍可以清楚感到大地的震動,彷彿正有一個巨人大步疾奔過來。   大概是因為卡多雷軍攻城在即,為了不誤傷己方部隊,遠處的火球發射車也開始停止了動作。   「必勝……」隨著城下的卡多雷軍突然集體發出一聲大喝,原先那結好的方陣一下子全都打散開來,卡多雷的士兵像是潮水般湧向凌拿城,速度奇快無比。   看到這種情形,布達拉軍連忙從護體中重新站起來。他們一邊用鐵鉤推倒卡多雷軍不斷向著城牆鋪過來的雲梯,一邊又用早就準備好的滾油潑向城下的卡多雷軍,一時之間卡多雷軍的慘叫聲接連響起,遠近可聞。   卡多雷攻城部隊的後面,登城木車也推進到凌拿城前,在真照的一聲令下,布達拉軍的弓箭手搶先朝著登城車上的敵軍舉弓射去。因為得了先下手為強的好處,登城車上很快就倒下了幾百名卡多雷士兵地屍體。   一開始的優勢讓布達拉軍士氣大振。儘管卡多雷軍的人數遠遠超過了他們,但是布達拉士兵憑藉著那不屈不撓的戰意,把卡多雷軍阻隔在凌拿城下,使他們付出了極大的傷亡代價。   不過這種優勢並不能一直保持,這天兩軍激戰到黃昏,城頭上的擂石和弓箭紛紛告罄,布達拉軍開始陷入了油盡燈枯的困境之中。在這種情形下,卡多雷軍一面以登城上的弓箭手威脅著守城的布達拉軍,一面不斷強攻。好幾次卡多雷地士兵都已經踏上了凌拿的城頭,可是在布達拉軍的拚死抵擋下,隨即又被打了下去。   破城地危機不斷威脅著布達拉軍。卡多雷方面顯然也發現了布達拉軍的後力不繼,因此即便天色漸漸黑了下來。他們還是繼續「挑燈夜戰」,一次又一次地對凌拿發出猛烈的攻擊。   真照在望樓上緊張萬分的看著城頭地大戰,要不是在親衛們苦苦勸阻下。他恐怕也要提刀衝上城頭和士兵們一起守城了。   「快,派人到內城去催一催司馬先生,就說我們城上什麼都沒有了。問他一切都準備好沒有。」外面殺聲震天,真照實在坐立難安,不禁又下令吩咐道。   一名親衛領命而去,過不多久,就又跑了回來,恭聲稟報道:「主上,屬下剛到內城城門,就看見司馬大人派人傳來消息,說城內已經準備妥當,我們就可以依計而行了。」   「好!」真照擊案而起,喜出望外道:「傳令下去,讓帥將軍佈置好人手防守城道,各營聽我的號令,準備打開城門。」   火光照耀中,卡多雷的士兵佈滿了城牆,他們一個個竭力地攀爬著,儘管頭頂上不時有人發出淒厲的叫聲跌落下去,但是他們還是麻木的繼續向上爬去。   突然間,夜色中不知道是誰驚呼了一聲,地面上正陸續衝上來的卡多雷士兵出奇的一起改變了方向,紛紛湧向城門處。   緊接著,「城破了!」、「城門開了!」之類的歡呼聲響徹天際,頓時可以看到的情景是,密密麻麻的卡多雷軍一起擠向凌拿城門,叫喊著往裡殺去。   苦戰了一天的卡多雷軍不論將領或是士兵,已經變得有些頭腦遲鈍,許多仍在城牆上攀爬的人一看城門已開,急切渴望勝利的他們也不假思索,立即從雲梯上竄下來,隨著大隊人馬一起朝城門湧去。人群,這時候就好像洶湧的浪濤一樣拍向凌拿城的城門。   就在大隊卡多雷軍陸續通過並不寬闊的城門進入其中的同時,內城的城門也緩緩被打開。   要知道司馬琅邪早在開戰之前就曾許諾,第一個衝進凌拿的人就可以獲封為凌拿城主,因此卡多雷士兵一看見打開的內城城門,立即像是紅了眼睛的瘋牛一樣,爭先恐後的衝了過去。   就在這時候,只聽見「砰」的一聲,漆黑半空中突然爆起一個煙花,緊接著就看見內城之中有一隊騎兵殺出。   那隊騎兵人人身披堅厚的鐵甲,連他們座下的高頭大馬也都被上了鎖子鏈甲。或是因為身上裝備的沉重,那隊騎兵一路過來,地上都彷彿為之震動起來,而且還揚起了漫天的塵土。   明晃晃的刀光在那些卡多雷軍的眼前閃爍,帶頭的十數人頓時都被駭得呆了一呆,頃刻,他們很快醒悟到前面的危險,再也顧不得那「凌拿城主」的獎賞,拔腿就向後逃去……只是這個時候,盲目的後來者不斷向前湧來,前面的人又哪能退得回去。   只是轉眼之間,那一隊從內城殺出的騎兵如同鐵流一樣注入卡多雷軍的人群中,隨著他們的手起刀落,立即有數十名卡多雷軍毫無抵抗之力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這人數不足五百的重甲騎兵雖然動作笨拙,但是在內外城之間這種狹小的位置對付普通的步兵,卻能最大限度的發揮出他們的優勢,那無堅不摧的優勢。   馬匹的鐵蹄毫無憐憫的可是在倒地者的身上,騎兵們這個時候唯一要做地就是驅馬向前。同時不斷對著人群揮動他們的長刀。   卡多雷軍在轉瞬之間就亂成了一團,前面的人哭喊著往後退卻,後面的人卻毫不知情的湧進城門。就這樣不斷推撞中,城內近五千卡多雷軍頓時亂成了一團,蜂擁著向城門處潰逃。   這種情勢之下,布達拉緊守在上城梯道的步軍也趁勢殺了下來,不徐不急的追在卡多雷軍後面,就好像附骨之蛆一樣驅趕著他們湧向城門。被同伴踩死踩傷的人不計其數,血肉在卡多雷軍中濺灑翻飛。士兵們進城時的那一刻歡喜早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這時候剩餘地只有無盡的惶恐。   就在卡多雷本陣中的騎兵部隊聽得城破地消息而急急趕到凌拿城門前時,潰敗的步兵一下子將他們沖得人仰馬翻。摸不清楚頭緒地騎兵們別說想調轉馬頭退回去,就是連動一動的機會也沒有。   「留下身上有傷的人。其他人都換上長槍,追出去!」真照在城頭看見卡多雷軍潰敗地情景,果斷下令道。   昏暗凌拿城下。戰爭出現了一面倒的情景。潰敗的卡多雷軍在布達拉軍地追擊之下,一邊大聲叫喊,一邊雜亂無章的朝著本陣奔去。這種淒慘的喊聲聽在後面士兵的耳朵裡,立刻就使得他們跟著前面潰敗的士兵一起逃逸。   本陣的督軍將佐雖然連連斬殺了幾名退回來的士兵,但是這並不能對後繼者有絲毫的阻擋作用,很快被衝亂的卡多雷軍本陣再一次驗證著「兵敗如山倒」的這一句古話。   無奈之下,一眾卡多雷將領只能命令軍隊往營寨退卻,同時也吩咐營寨裡面的弓箭手放箭以阻擋在後面追擊的布達拉軍。   昏暗的視線使得大部分的弓箭手只能亂射一通,儘管這對布達拉軍具有一定的威脅作用,但同時也誤傷了許多正奔回來的卡多雷士兵。   「別射箭,他媽……啊……」哀求聲和慘叫聲混和在一起,卡多雷士兵又接連倒下去一批。   真照看見全軍大勝,正要傳令下去再衝殺一回,突然一名親衛急急過來稟告,說是司馬子亮請他鳴金收兵,以免兵力及過渙散而生出變故。真照靜下心想了一想,知道司馬子亮的話兒說的沒錯,正應了那一句窮寇莫追,當下連忙傳令鳴金收兵。   這一戰雖然布達拉軍戰死人數過萬,受傷的士兵更是多不勝數,但是戰果卻是豐碩得驚人。僅在凌拿城下,就躺著接近三萬的卡多雷軍屍首,而後來的一陣衝殺,更是讓兩萬多卡多雷軍魂歸九天,其中還有三千是騎兵。至於卡多雷方面的傷兵人數,那就不得而知了。   用兩天來的雙方傷亡人數一合算,卡多雷軍那十五萬人大概就已經去掉了一半有餘,同樣的,布達拉這邊並不好上多少,因為如今能夠站在城頭的士兵也只剩下兩萬餘人了。   不過按照公孫叔同私底下的計較,戰爭的天平正向著他們這一邊傾斜過來。「凌拿城裡還有許多青壯的百姓,如果真的需要,我們便把這些青壯強徵入伍,全都拉到城頭守城。」公孫叔同的原話是這樣說的,說話的時候他的口氣顯得陰森無比。   聽到公孫叔同這樣齷齪的想法,真照雖然並不能「苟同」,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裡還是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同時他也看到了身旁司馬子亮的眼睛裡閃過一道精光。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讓真照感到頭疼不已,那就是賴以守城的物資基本上已經用得一干二盡。最後,他們只能像俗話所說的「拆了東牆補西牆」,當天夜裡,真照和帥明傑顧不得休息,帶著幾百名布達拉士兵,把內城靠近城門的十餘座民居拆了,然後把屋牆子上的石塊木頭搬上城樓,以作第二天的守城之用。   到了第二天的正午,卡多雷軍又列陣開始攻城,不過由於昨日的失敗,卡多雷士兵顯得士氣並不很高,所派出的攻城方陣也遠比昨日要少。   經過連續兩日的苦戰,凌拿城上守城的士兵也顯得稀落了許多,在真照和司馬子亮等人的商議下,雖然還不會直接征城中青壯入伍,但是他們也開始發佈告召集人手,幫忙運送各種物資到城頭去。   攻守大戰再度展開,城門附近的殺聲喊聲依然可以清晰的傳入城中,浴血奮戰的兩軍士兵麻木的重複前兩日的動作,凌拿城彷彿成了能吞噬血肉的巨口,讓一個個原本活生生的人丟掉可貴的生命……   卡多雷和布達拉之間的大戰並不單純只是巴蜀內兩個城邦的戰爭,它還關係著整個南蠻未來的大勢。   「會是誰贏呢?」   南蠻所有人的眼光都注視著發生在巴蜀的戰況,要知道歷史上曾統一過整個南蠻的五位君王,其中有四位就是興於巴蜀的。巴蜀不僅富饒,而且地勢還緊要無比,進可攻,退可守,實在是王興之地。   凌拿城前的戰事又繼續了十天,兩軍的傷亡人數一路飆升,雖然攻城和守城的士兵都減少了許多,但是其中的慘烈程度卻絲毫不比開始的時候差。   卡多雷軍因為汲取了第二日失敗的教訓,接下來顯得更加謹慎穩當,這不禁使得兵力不足的布達拉一度陷入了困境之中。不過所幸布達拉召集了許多青壯到城頭幫忙,當他們見識到戰爭的殘酷,又在「同仇敵愾」的心思作祟下,終於紛紛加入到守城戰中,這樣倒是暫時緩解了布達拉軍的困境。   「真是堅如磐石啊!」這是某位卡多雷將領對著凌拿城望而興歎時說的話兒。卡多雷軍歷經多日攻城不克,士氣變得低落無比,攻破凌拿城的機會也越來越渺茫。   終於在第十六日時,卡多雷軍開始撤離凌拿,重新退回到斯里蘭卡城中。   雖然這一次凌拿城前的大戰雙方並沒有實際的分出勝負,但是從整個後果來說,布達拉卻的的確確的成為了勝利者。   經過凌拿城一役,卡多雷再沒有多餘的兵力控制住剛剛佔領的大片領土,而同時因為本邦精銳兵力受到重創,麾下新收編的原先各邦士兵也紛紛或反水,或逃跑,斯里蘭卡城中剩餘的兵力不足三萬,其中傷重者還佔了很大一部分。   卡多雷留在本邦的兵力大約只有萬餘,再加上斯里蘭卡城內這三萬殘兵,自保尚且不足,更不用說什麼平定巴蜀各處的動亂,因此可以很肯定的說,卡多雷失去的是制霸巴蜀的實力。   相反,另一邊的布達拉卻因此得盡了好處,儘管城邦的兵力在凌拿城也消耗七七八八。   要知道這世上原本就是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在布達拉「擊退」了卡多雷大軍之後,巴蜀各地原本反抗卡多雷的「盜賊」,紛紛開始進攻卡多雷在巴蜀各地的據點,同時又向布達拉傳來書信。書信中,他們一面對「尊敬的神之照大公」欣然道賀的同時,一面又婉轉的表達了希望能夠得到布達拉支持,建立各自勢力。   在布達拉暫時還沒有恢復元氣的時候,神之照大公自然就一一回信表明了大力支持的立場。雖然這種大力支持只是表現在書面上,可是當那些「盜賊」的首領們收到這封極具「深遠意義」的信件之後,不少人總會在酒會或是聚會上拿出來炫耀一番,讓身邊的人知道自己和神之照大公關係密切、親近。   當然,這種做法有利也有弊,好處是大大增加了那些首領們的感信,可弊處卻是讓所有人心裡都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神之照大公才是巴蜀的霸主」這一個「事實」。   接著,布達拉在很快又召收了許多難民參軍。並且迅速集結到「二十萬大軍」,同時向整個巴蜀平原發出了一份宣告討伐卡多雷的文書,然後緩緩朝著卡多雷進攻。   在布達拉發出地文書中,其中有這麼一段尤為精彩:「司馬賊興兵,不顧鄰邦和睦,為私計而殘民害物,令布達拉朝廷上下戮力一心,先敗司馬賊兵於凌拿城下,又欲清掃梟賊於後。但求還巴蜀朗朗乾坤,清平之世,望各路有志之士。齊聚斯里蘭卡共襄義舉。」   在那大有氣吞山河之勢的文書傳遍整個巴蜀的同時,其實那不過區區五萬人的布達拉軍。卻慢吞吞的在趕赴斯里蘭卡城的途中磨蹭著,那只需要一天的路程,他們卻足足用十餘天。隊伍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新兵蛋子。而且身上的盔甲不整,手上拿著地兵刃大部分都是凌拿一戰後撿回來的傢伙什兒,與其說他們是去「清掃梟賊」。倒不如說他們是在一面行軍,一面訓練新兵。   很快的,在神之照等人地意料之內,那些想要錦上添花的,並且想混水摸魚的各路「盜賊」都響應了布達拉地號召,領著人馬來到了斯里蘭卡城。就這樣,好像是溪水匯入川流一樣,布達拉軍很快又得到了三萬多「義軍」的助力,浩浩蕩蕩抵達斯里蘭卡城。   卡多雷軍聽到布達拉要來討伐的消息,哪裡還敢停留,在布達拉軍到來之前,已經狼狽地撤離斯里蘭卡,龜縮回到卡多雷去。   神之照大公也並不對卡多雷軍進行追擊,只是在斯里蘭卡城和一眾「盜賊」首領召開了一個慶祝勝利的盛大宴會,然後就讓「盜賊」們回到各自的領地去。   這一下,雖然大違「盜賊」們地本願,但是因為布達拉的人多勢眾,他們也只得迫於形勢,在斯里蘭卡城大肆劫掠一番,然後灰溜溜的散去。   斯里蘭卡城早在當初布達拉軍棄守的時候,大部分百姓就已經聞風出逃,後來又被卡多雷軍佔領,城中更是十室九空,因此雖然經過「盜賊」們的劫掠,但其實卻並沒有多少損失。   借助完「盜賊」的力量,徹底讓逼得多雷軍撤回本邦,布達拉朝廷立即又派出剩下的精銳兵力控制住抵天峽谷,從而整個巴蜀的通往外界的道路就完全落入了布達拉的手中。   布達拉面前的道路,儼然變得平坦無比。   九年,時間如同白馬過隙,轉眼即逝。   抵天峽谷的山道上,一匹快馬遠處疾馳而來,馬上那人身材魁梧,是個獸族男子,身上的青色衣衫沾滿了厚厚的塵土,顯然已經經過了一番長途跋涉。不過這時候那獸族男子也顧不得這些,臉上充滿了焦急的神色。   「噓……」一聲尖亢的嘯聲突然從山道前方響起,那獸族男子臉上喜色一現,立即勒緊韁繩,停住了馬匹,同時也單手撮嘴作嘯回應。   不到一陣,山道那頭迅速馳來十數騎,馬上人人清一色的青色衣衫,只是卻各種族都有。   那獸族男子看清楚來人,連忙躍下馬來,躬身行禮道:「稟都統大人,屬下是天字第三隊的,都尉大人已經查控到少主的行蹤,讓屬下回來報信的時候,正連夜趕往健康。」   「健康?」那十數騎中當先那人是個精靈男子,他聞言後秀美的雙眉不禁一皺,「噫,趕到健康……莫非少主想要渡江麼?」   「都尉大人讓屬下回來報信的時候就說,少主這一回大概是要渡江北上,都尉大人唯恐少主會遇到不測,所以只得連夜趕路,希望能在健康趕上少主,將少主截下來。」   那精靈男子讚許的應了一聲,道:「你家都尉做得好!」想了一下,又有些擔憂道:「這一回少主私自跑出來,可讓主上和諸位夫人擔盡了心。主上、帥大人和鍾將軍為了少主,都一起出了京城,兼程朝這邊趕來,所以你們可都要盡心著些。」   「是!」眾人齊聲應了一句,便又一起朝著抵天峽谷外的方向馳去。塵土飛揚中,漸漸看不見他們的蹤影。   ……   三個月過去,在大秦咸陽。突然驚爆出一個這樣的消息:那原本存放在內廷地「青龍臂」竟然不翼而飛了。   咸陽百姓無人不知那「青龍臂」乃是當年反出大秦的令東候真照留下的手臂,因為這條斷臂水火不侵,子夜之時還能幻化出青龍的形象,因此多年來一直被大秦皇室當作邪物封存在了內廷之中。不想十數年過去,那青龍臂竟會突然消失不見,這不僅震驚了整個朝野,而且還讓所有百姓私下都議論紛紛起來。   就在咸陽因為青龍臂的事兒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在另一邊東夷境內的官道上,兩名少年正騎著馬慢慢的朝著臨淄方向前進著。   那名年長一些的少年約莫十五六歲地模樣。是個人族,身材比較同齡人都要魁梧,腰間掛著一把單刀。顯得英氣勃勃。   那年幼的少年大約十歲左右,容貌極為俊美。額上有一個昊日的金色紋飾,看來該是神族。不過是引人注意地,還是那少年左顧右盼之際不時流露出頑皮之色。極是機靈可人。   官道之上,遠遠可以看見一家小茶棚,那名年長的少年對著那邊一指。向身邊地神族少年道:「少……小公子,前面有座茶棚,我們到那邊歇歇腳吧?」說話時,口氣顯得出奇的恭敬。   那神族少年斜著眼睛打量了一眼那家茶棚,眼珠子突地一轉,也不知道他心中想些什麼,便見他笑著點點頭道:「好吧,我們就過去湊湊熱鬧。」說罷,他揚鞭大力在馬屁股上抽了一記,逕自朝那茶棚疾馳過去。   那年長少年見狀眉頭一皺,又輕歎了一聲,當下也不敢猶豫,連忙跟在那神族少年的後面去了。   兩人來到那茶棚前,見裡面雖然簡陋,可是卻絲毫不比正經地酒館差多少,裡面只是招待客人的小二便有三四人。大概是因為這一路來就此一家,所以生意便也做得比尋常茶棚要大了許多。   兩人找了個向著官道的座位坐下,那年長地少年立即警惕的用眼睛掃了一遍茶棚內的情形。只見茶棚之內坐著的大多數是過往的商人,只有最裡的那一桌坐著五人最是奇特,均是清一色的精靈。   那年長的少年略一皺眉,看出這五名精靈族人除了那衣衫最是華麗的一個外,其餘四個是好手,心中不禁暗暗猜測起對方的來歷。他打量對方的時候,對方似乎也感受到他的目光,都詫然的朝著他們這邊看了過來。那少年見狀,連忙轉過眼光,重新投到官道之上。   兩人點了飯菜陸續上來,那神族少年瞅了瞅別桌客人的桌面,眼珠子轉了一轉,突然對那小二叫道:「你們這裡有什麼好酒,也給我上一些來。」   那小二聞言一笑,打趣道:「小爺您年紀還小,我們這兒賣的都是烈酒,只怕小爺您可受不了。」   那年長的少年也道:「小公子,呆會兒我們還要趕路,還是不要喝酒了。」   那神族少年擺了擺手,示意那年長的少年不要說話,然後才又對那小二道:「怎麼?莫非你欺負我年紀小,就不想把酒賣給我嗎?」說話時,他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拍在桌上,嘿笑道:「快給我打壺你們店裡最好的酒來,小爺我今日非要喝酒不可。」   店小二看見那少年隨手扔出這麼多銀子來,心中思忖著眼前這位也不知是臨淄城裡哪位達官貴人家的小祖宗,連忙順勢拴起銀子,陪笑道:「小爺您別生氣,小的這就給你拿酒去。」說完,便忙不迭的走了。   經過這麼一鬧,茶棚裡所有人都生出了好奇之心,紛紛把目光投到那兩個少年的這一桌,只想看看那神族少年呆會兒怎生喝酒。   正在這時,官道通向臨淄的方向又有兩騎馳來,馬上那兩人都是龍族,一身鱗甲閃閃發光,煞是奪目。   那兩人一進門來,立即就叫道:「小二,拿最好的酒菜來,快,快!」   店小二一看那兩名龍族漢子,知道財神上門,立即招呼他們入座,然後又匆匆從後頭端上酒菜。   兩名龍族漢子就坐在那兩名少年的隔壁,正當讓小二端著酒壺要放上他們那張桌子時,一直盯著店小二的神族少年突然大聲叫道:「小二,為何小爺我先叫的酒,你卻把酒給了別人?」   店小二聞言一窒,心中暗道:「倒是忘記這兩個小祖宗了。」不過轉念想了一想,也覺得該是先到先得,便轉身去陪笑道:「小爺,您瞧小的這記性……這不是活多人亂,忘記了麼?那這酒就先給您吧!」   說時,小二正要把酒壺端到神族少年那一邊,這一桌其中一名龍族漢子卻也發話兒了:「小二,既然端上來了,為何又端走?」說話時,他瞥了一眼那神族少年,眼神中滿是毫不在乎。   店小二愕了一愕,偷偷瞧了一眼那兩名龍族漢子,見他們身材都極為魁梧,而且腰間都掛了刀,暗忖還是不要得罪這兩個煞星,因此連忙又向那神族少年道:「小爺,這……這酒便讓了這兩位爺吧,小的回頭在給您端來。」   那神族少年眼睛一瞪,立即拍案而起,惱道:「嘿,小爺我今天就要這一壺,憑什麼還要等?」   先前那龍族男子一聽這話兒,也耐不住了,當即罵道:「小娃娃,你也太橫了,這酒既然已經端到這邊了,便應該是我們的。」   店小二從未遇到過這種情形,看見兩邊針鋒相對,一時間也不敢勸解,只得無可奈何的站在一邊乾著急。   店裡的客人們聽得這邊的爭吵,抱著瞧熱鬧的心思,也都一起望了過來。   那神族少年逕自走到小二的前面,一把搶過酒壺,恨恨道:「這酒就是我先叫的,想打尖的一邊去。」   那龍族漢子怒目穹張,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那神族少年的身前,怒道:「小娃娃,今天我便替你家大人教訓你一下。」說時,一伸手便抓住了那神族少年的衣襟。   那神族少年不怒反笑,用他那白皙的小拳頭按住那龍族漢子的手,道:「別以為年紀大些便可以欺負人,小爺我看你的日子是活在狗身上了。」   那龍族漢子聽到這等惡言惡語,哪裡還能忍耐得住,當即用力一提,便要將那神族少年整個兒凌空抓起。   正在這時,令人驚詫的事情發生了,只見那神族少年左腿極快揚起,竟是迅捷無倫的踢向那龍族漢子的膝蓋關節。   那龍族漢子見狀大驚,連忙鬆手後讓,堪堪避過了這一腳。待他重新站定身形,卻見那神族少年好整以暇的拍拍衣襟,臉上露出了一副輕蔑的神情。 第十二集 第二章 少年     經過這麼一鬧,不僅那兩名龍族漢子,即便是茶棚裡的其它客商也都看出這神族少年身上懷著極高明的功夫,實在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   「嘿,倒是看不出來,竟是碰上會家子了。來來來,讓我看看究竟是哪家的孩子跑出來撒野。」那龍族漢子很快回過神來,嘿笑著說道,只是語氣中卻也不敢再帶有輕蔑之意。   那神族少年昂首一笑,叉腰站直了身子,道:「憑你?嘿……你要是能讓我的身子動上一下,小爺我今日就是給你跪下磕頭,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那龍族漢子正要說話,卻見那年長一些的少年攔在了那神族少年的身前,道:「小公子,咱們還是莫要生事兒了,這事便讓我來理會吧?」   雖然聽口氣那年長少年只是神族少年的隨從,可是神族少年聽完他的話兒,倒是用懇求的忘乎所以道:「阿童木,這事兒你就別管了吧!」   那年長少年眉頭一皺,繼續勸道:「小公子,我們出門在外,我可不能由著你的性子來,不然日後要受夫人責罵的。」   那神族少年聞言怔了一怔,又無奈的搖了搖頭後,終於面帶失望的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去。   原來這神族少年就是從巴蜀偷走出來的真明傑,也就是真照的兒子,而這年長一些的少年則是多年前真照從街頭收養地其中一名孤兒,叫做阿童木。   經過九年的時間。除了那卡多雷這唯一的孤城外,真照以及他的布達拉朝廷純熟的運用著逐個擊破的策略,已經掃平整個巴蜀的所有武裝勢力,完成了巴蜀的統一。因為真照採用了司馬子亮「休養生息」的策略,整年下來巴蜀平原很快就恢復了元氣,儘管南蠻其它地方還時有戰爭,但是巴蜀裡地百姓卻過得富足安樂,正因為這樣,百姓們都尊敬無比的稱呼「神之照大公」為「巴蜀王」。   的確。真照已經成為了巴蜀平原事實上地王者。   同樣的,時間也讓當年還是嬰兒地真明傑轉眼變成了眼前的這個健壯少年。真明傑自幼得到長輩們的疼愛,故而極是頑皮愛鬧。在布達拉城裡,無人不知道他是個混世魔王。他每日闖出來地禍簡直比別人吃的鹽還要多。不過因為城中百姓對大公和幾位夫人心存愛戴,因此對於他們的這個「小王子」,百姓們也就存著滿心地愛護。更何況真明傑所作出來的事情並不是什麼真正的惡事,只不過是些不傷大雅的頑童行當罷了。   從小以來,真明傑便十分喜歡聽父母長輩們說大陸上各處的風光趣事。而且也從母親的口中知道了父親和秦國皇族恩怨,還有東夷神皇與父親的關係,因此便瞞著父母偷偷帶著陪讀兼侍衛的阿童木從巴蜀溜了出來,一路渡江入秦。從秦國皇城盜出了父親的青龍臂後,又折向東行,欲要到東夷臨淄去逛上一回,所以這時候才會出現小茶館裡的情形。   阿童木勸下真明傑後,轉過頭來對那龍族漢子道:「這位兄台,酒原來就是我們先要的,如果先前我家小公子有什麼過激的言語,在下在這裡給兄台您賠禮了!剛才的事兒不如就這樣算了吧?」   那龍族漢子以阿童木凌厲的眼神一掃,不知為何,心中突然生出一絲懼意,暗忖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又見阿童木言語中有了賠禮之意,便趁勢下台道:「好,大爺我今日便不再與你們計較了,免得日後被人笑話我以大欺小。」   真明傑天生便是喜歡到處惹事的主兒,原本便不想就此善罷甘休,這時候聽得那龍族漢子的場面話兒,冷不防又出聲譏諷了一句:「嘿,以大欺小?倒是說得好聽。」   阿童木好不容易將事情解決,剛想轉身回座,不想就聽見了真明傑的話兒,心中立刻知道要糟。果然,只見那名龍族漢子雙目一瞪,怒道:「好好好,今日若不教訓教訓你這小娃娃,日後倒真會讓人笑話我了。」說罷,他極快的踏前兩步,舉拳便向真明傑打去。   阿童木見狀,心知眼前的事兒除了動手外,再無半分轉圜的餘地,因此也從側面朝那龍族漢子打了一拳。   那龍族漢子耳聽風聲,臉色不禁一變,暗忖:「不知道是從那裡跑出來的少年,竟有如此身手。」想時,他也知道阿童木這一拳的厲害,連忙閃身側讓避了過去。   阿童木這一拳不過是「圍魏救趙」的舉動,見那龍族漢子退開,他也不趁勢追擊,只是舉步站在了真明傑的身前,以防對方再次上前對小主人動手。   要知道阿童木乃是孤兒,自從和另一名同伴達爾文被真照在街頭收養之後,他們就一直跟隨在了真照的身邊。這些年來,在真照的悉心教導之下,達爾文和阿童木的武功修為著實不是大陸上尋常武者能夠相比的,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年紀小,被真照指定為真明傑陪讀的童軍人選 ,他早就想像達爾文那樣,加入到威風八面的布達拉親衛軍去了。   那龍族漢子細細的打量了阿童木一眼,雙手突的一伸,五指穹張,頓時變成了龍爪的模樣,又朝阿童木撲了過來。阿童木眉頭一皺,見那龍族漢子來勢凌厲,當下不敢怠慢,也逕自舉手迎了上去。   就是兩人拳爪相接一瞬,那龍族漢子的手爪突然詭異非常的一轉,趁勢勾上阿童木的手臂,扣向脈門。阿童木心中一驚,他從來未曾見過這種奇怪的擒拿功夫。當下運勁一甩,便要把手從那龍族漢子地手爪中甩出來,那龍族漢子原來還道已經勝券在握,不想一觸到阿童木手臂,便立即覺得好像抓住了一根燒紅的鐵塊一般,當即將手一縮,也就順勢退了開來。   只是一招,兩人又重新回到了原來站立的位置上,形成對峙之勢。   茶館內眾人雖然大多不懂武功,看不出兩人這一招的精妙所在。但抱著瞧熱鬧的心思,卻都默不作聲的朝這邊看來。突然,坐在最裡面那桌的一名精靈道:「那龍族漢子定是升龍山上的弟子。他使的是逗龍手。」這話兒雖然說得極輕,但還是傳到真明傑的耳朵裡。   真明傑心中一動。不禁豎起了耳朵偷聽著那桌精靈地話兒,只聽得另一名精靈道:「這的確就是升龍山的逗龍手沒錯,嗯……這人族少年地武功好生了得。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子弟。」   聽到這樣地話兒,真明傑心中不禁得意起來,因為阿童木雖然只是他的侍從。但自小以來,他便一直將阿童木當作了自己的親生哥哥一般,這時候聽得旁人稱讚阿童木,他自然感覺帶勁兒極了。   那龍族漢子只和阿童木這麼一交手,就已經相互秤出了對方斤兩。那龍族漢子眼中閃過驚愕之色,頓了一頓後,再次欺身而上,手上五指仍然張如龍爪。   阿童木領教過對手手爪功夫的厲害,知道其中的古怪,因此不再以實打實,反倒是一般地使出了小巧的擒拿功夫,隨機而動。   轉瞬之間,兩人在三尺見方的距離中招來招往,雖然不分勝負,但是因為阿童木由始至終連腳步也未曾移動半分,因此倒是讓那龍族漢子不知不覺有些急躁起來。   又交手幾招,那龍族漢子的爪招雖然精妙過人,但是若要兩相比較,阿童木的功力顯然更深厚許多,因此當阿童木手上的勁力愈發加重的時候,那龍族漢子當即開始感覺吃力起來。   「呼呼」的風聲越來越響,那龍族漢子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朝後退開了一步,這時候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阿童木已經佔據了上風。   在旁觀看了許久的另一名龍族漢子見勢頭不對,大喝了一聲「大哥,我來助你」,便搶了過來,同樣揮爪抓向阿童木。   真明傑一見這種情形,可就來勁了,怪笑了一聲後,喝道:「好膽子,竟然敢以多欺少,看爺爺我不打得你趴在地上。」看著阿童木打了許久,真明傑早就手癢難當,因此蓄勢待發下立即就撲向了那龍族漢子。   戰團一下子擴大開來,真明傑自小便是惹事兒的主,他可沒有阿童木打得如此斯文,因此轉眼之間,週遭的桌椅杯碟打得七零八落,四下翻飛。   原本旁觀的客人們連忙紛紛躲避到茶館之外,而那掌櫃和幾個小二則哭喪著臉不斷叫喚道:「別打了,別打了,行行好咧幾位爺,饒了小店吧……」嘴上雖然叫苦不迭,可是他們這時卻也不敢上前勸阻,要知拳腳可都是無眼的。   比較起來,真明傑的武功一點兒也不遜於阿童木,所以很快的,那兩名龍族漢子在阿童木和真明傑的招式下,開始顯得險象橫生,漸漸就被逼得退到了小茶館的門口。   又過了十餘招,真明傑突然發出一聲嘿笑,只見他極快的伸手按住那龍族漢子的手臂,然後帶著那龍族漢子的身子轉了一圈,接著單腳朝那龍族漢子的屁股一蹬,那龍族漢子頓時整個兒向前撲倒過去。   同一時刻,阿童木那一邊的龍族漢子也「啊」的發出一聲驚呼,應聲跌倒在茶館門前。   兩名龍族漢子狼狽不已的爬趕快身來,叫罵道:「好小子,你等著,爺爺我這就找人去,有種的你們就別走。」說時,他們極快爬上馬背,頭也不回的朝著東邊去了。   真明傑嘿然一笑,也不追趕,反倒是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拋給那一旁的掌櫃,道:「這銀子便當是賠償店裡的損失,再準備些酒菜來,小爺我就在這兒等著了。」   阿童木對真明傑的舉動早已司空見慣,因此也沒有說什麼。跟著尋了個還沒有被波及到地位置坐了下來,等著吃飽喝足好趕路。當然,在這當中他也留意到那一桌精靈仍然端坐在原位上沒有動過。   過得一陣,真明傑和阿童木終於吃飽喝足,可是也不見那龍族漢子再回來找茬兒,這不禁讓真明傑感到好生無趣。百無聊賴之際,真明傑終於也發現了那一桌精靈,只覺得他們之中那個裝扮最是華麗的那個精靈一個勁兒的朝著他打量。神情極是古怪。   會了帳後,真明傑和阿童木又重新上馬,繼續向著臨淄緩緩行去。他們走了不久。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真明傑莫名一喜。還道是那龍族漢子終於帶人回來找茬兒了,轉頭去看的時候,卻失望的看見原來是先前的那一桌精靈馳馬過來。   「兩位少爺。請等一等。」真明傑正要轉身繼續前行,卻突然聽見後面其中一名精靈高聲叫道。   真明傑心中一動,勒馬停在道邊。好整以暇的等那幾名精靈趕上前來,迎面問道:「不知道你們有什麼指教呢?」   那幾名精靈來到近前,其中一人笑道:「兩位,不知道你們可是要到臨淄去?」   真明傑爽快的點了點頭,道:「對,我們正是要到臨淄去。嗯,怎麼,你們也是?」   那精靈聞言似是聽到了什麼好消息,表現得有些喜上眉梢道:「這實在太好了,我們正是要到臨淄去,只是卻正愁著不知臨淄地習俗規矩……咳,想不到遇到兩位少爺,真是太好了。」   阿童木眉頭一皺,搖頭道:「這事兒可不能答應你們,我們也是第一次到臨淄去,並不太熟。」說話時,他臉上冰冷的擺出一副拒人千里的神情。   那些精靈聞言一奇,隨即又瞅了真明傑一眼,明顯對阿童木地話兒並不大相信。好一陣,先前說話的那名精靈才指著真明傑道:「這,這一位少爺不是神族中人地麼?」   真明傑長得俊美之極,而且額上還有一輪昊日的神族紋飾,若說他不是神族,只怕旁人也不會相信,因此阿童木明白那些精靈的意思,便道:「我們不是東夷人,我們從南蠻來。」   要知在這大陸之上,除了東夷之外,還有神族居住地地兒便只有南蠻,聽得阿童木這麼一說,那幾個精靈立即就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這……那不知道兩們少爺可願意與我們結伴同行,也好有個照應?」那精靈用精靈語與同伴商量了一陣,終於又道。   阿童木用依舊冰冷的口氣道:「請幾位莫要怪我們兄弟無禮,只是我們向來不喜歡與旁人相處,因此還是分開行路地好。」說罷,他一拱手行了禮,又朝真明傑一揮手,兩人又自縱馬朝前行去。   那幾個精靈望著真明傑和阿童木的背景,好半晌後那衣飾最是華麗的精靈才道:「他們從南蠻來,從南蠻來……我倒是聽說那人的額頭上也有著一輪圓日的。」   其餘四位精靈聞言一愕,隨即臉色大變,其中一個詫然道:「莫非大爺您說的是……」   那被稱為「大爺」的精靈微微一笑,道:「前兩日便聽說咸陽城裡出的那件怪事兒,嘿,只怕那人真的要從南蠻出來透透氣了。」   那四名精靈心中驚訝,不禁都又朝著真明傑和阿童木兩人的背景望了一眼……   真明傑和阿童木走了一段,待到遠遠將那些精靈拋在了身後遠處,阿童木才突然對真明傑道:「剛才衣飾最華麗的那名精靈是清國皇族的。」   真明傑一奇,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阿童木道:「雖然他們一行人不論從裝扮上,不是衣飾上都並無異樣,可那名精靈的耳朵上卻有一個環孔,帶些紫黑。」   「紫黑?」真明傑有些不明所以了。   阿童木繼續解說道:「清國皇族自出世那天開始,便會在耳朵穿上一個環洞,然後用他們皇族視為『神木』的紫蘭樹木製成地耳環帶上去,及至成年。所以清皇族的耳朵上必有一個環孔是呈紫黑色的。」   真明傑終於恍然大悟,只是他想了一想,又問:「剛才那精靈一直把帽子戴得很低,你又是怎麼看到的?」   阿童木道:「先前我們在茶館打鬥時,我一直留意他們,後來我們把茶館鬧得亂成一團的時候,那精靈用手撓了撓頭,我便看見他耳朵上的那個環孔了。」   真明傑聞言不禁一愕,隨即才道:「阿童木哥哥。原來剛才你一邊應付那龍族漢子,一邊還能留意到這些細微的事兒,唉。你可比我強多了。」   阿童木微微一笑,道:「少主不要這麼說。你現下年紀還小,只要繼續修練下去,終有一日會超過我的。」頓了一頓。他又補充了一句:「像你這般年紀的時候,我還不會武功呢!」   真明傑喜道:「真地?」待看清楚阿童木堅定地點了點頭,他才又道:「我日後要好好修練。超過阿童木哥哥。」   說時,兩人又再縱馬馳去,直奔那就要抵達的臨淄城。   或是因為地處大陸的最東面,一天之中,在臨淄城看見太陽地時間比其它地方早,而太陽東山的時間也比其它地地方早。   當真明傑和阿童木抵達臨淄的時候,天色已經早早的黑了下來。不過夜幕之中,臨淄城裡卻更顯得得燈火繁華,商舖攤檔及目皆是,行人商販地叫賣之聲遠遠傳出,真是好不熱鬧。   真明傑和阿童木找了間較大的客棧落腳,然後隨步行出鬧市,剛尋了個不錯的酒館兒坐下,就聽見鄰近地那桌上,有一人大聲說道:「等一下就來,等一下就來了,今天八部真府上發出了比武招親的公告,等一陣會有他們府上派出來的遊行隊伍,定會經過北叫坊這邊的。」   整個飯館之中就數真明傑耳尖,聽到這樣的話兒,手上的箸筷立即頓了一頓,眼睛倒是同時朝那邊瞄了過去。   阿童木對真明傑的脾性最熟悉不過,見他這般模樣,眉頭皺了皺,突然對真明傑道:「小公子,臨淄城乃是神族和龍族的都城,這裡高手如雲,我們這回進城可不能亂惹出什麼亂子。」   真明傑聞言眼珠子轉了一轉,忙跟上答應道:「阿童木哥哥,我這回不惹事兒,不過你也聽了,他們說明天有什麼比武招親的熱鬧事兒看,我們難得一場來到,可不能錯過了。」   阿童木見他答應了不鬧事兒,心中思忖著既有這種熱鬧事兒,若不讓他去看看,倒也說不過去,因此便也點了點頭,道:「小公子你若答應不鬧事兒,咱們去看看地是無妨的。」   真明傑嘿的一笑,心中甚是歡快,當即一邊大口吃飯,一邊又豎起了耳朵留心聽著先前那夥人的話兒。   「比武招親?不知道是八部真府上的哪位小姐?」另外一人問道。   「自然是大小姐了,但凡是年輕未娶的男子都可以去參加。」   「既然是比武招親的話,就是說八部真府上的這位大小姐要上擂台去,只要能有人打得勝她,就可以作她的夫婿了?」   「打得勝她?你大概不知道這位大小姐乃是升龍山上這一代冬月龍女的弟子吧?她的武功可是高強無比的,別說是尋常男人,就是我們東夷一眾小將們,也還不是人家的對手的。」   「有這麼厲害?」後來那人咋舌了。   「這個自然,難不成還騙你……」   真明傑聽得前面的這些話兒,心中便自暗想:「從前娘曾說曾祖母就是這一代冬月龍女的弟子,想來這位大小姐還真是有那麼些功夫的。若有機會,倒要會會才行。」   他心中胡亂思想時,小二又端來了幾樣菜餚,他們雖然只有兩個人,但是真明傑點的菜卻還真是不少,但凡臨淄城內有名堂的菜餚都點了個遍,也不管能不能吃完。   這日暫罷不提。   第二天一早,真明傑問明白了那八部真府的道路,就拉著阿童木一起朝那邊過去。來到八部真府,果然看見那高大府門之前。搭建起了一座寬敞的平台,那平台雖說是用作擂台之用,可是上面各處都掛著精美的布簾,倒是大有些脂粉的氣味。   真明傑和阿童木雖然已經算是來得極早,但是擂台前面早就人頭湧湧,他們兩人好不容易擠到前面,又自苦等了個把時辰,那比武招親才鳴鑼開始了。   真明傑個子較矮,他的個頭兒頂多也只和那擂台一般高。因此聽那鑼聲響起,便免不了使勁蹬起了腳尖兒,朝那擂台上瞄去。   阿童木看看後面。八部真府那廣場上早就擠了個水洩不通,擂台上晃悠悠的步出一個龍族者。只見他朝著擂台下的所有人拱了拱手後,朗聲道:「老朽八部真洛,乃是這一代八部真族的族長。承蒙當今神皇陛下的愛護,竊居一等山海公兼路北大元帥之職。今日小女以武會友,並以此招入夫婿。想不到能得到如此多的英雄好漢前來捧場,老朽我在此代小女和八部真族向各位英雄好漢道謝問好了。」   這番漂亮地場面話一出,立即就換得了廣場上掌聲、彩聲如雷。   「嘿,這老傢伙的囉嗦話兒雖多,但是中氣倒挺足的。」真明傑一味只想瞧熱鬧而已,哪能聽得進去八部真洛地話兒,不過八部真洛從話聲中透出的修為倒是讓他留上了心。   阿童木也留意到這一點,不過卻並不太在意,笑了一笑後又繼續朝那擂台上望去。   八部真洛洋洋灑灑地講了一番有關比武招親的話兒,又道:「這次的比武,每日只限五場,哪位英雄誰先能勝得過小女八部真紫,那小女就嫁他為妻。」   「鐺」   話音剛落,鑼聲又自響起,那八部真洛慢慢地退到擂台最裡的一張太師椅上坐下,從擂台後面又走出一個人。   擂台下的眾人一看那女子的容貌,頓時都深吸了一口氣,再也作聲不得。只見她容貌秀美絕倫,雖是龍族,但是身上的龍鱗龍角卻並不礙目,反倒是帶著一番異族的風情,自然是嬌媚的入骨入髓。那女子這時候身穿一套緊身的乳白色武者衣飾,將她全身上下的嬌美丰姿都嶄露了出來。該凸起的地方又圓又豐滿,該平坦的地方直如山川後的平原,著實讓人遐想無邊。   在擂台下聚集著的大部分都是成年男子,那女子的美貌看在眾人眼中,廣場上突然變得古怪的寂靜一片。真明傑還是孩童心性,雖然覺得那八部真紫生得真是挺美,可是卻也沒有什麼反應,反是看見身旁的阿童木那有些失魂的模樣,眼珠子突地一轉,想道:「看來阿童木哥哥很是喜歡這個龍族的女子,倒是想個法子幫他討了這個老婆才成。」   他心中胡思亂想時,台上的八部真紫突然拱拳說道:「今日小女子八部真紫之所以比武招親,皆是因為仰慕世上英雄好漢,但盼今日能有武功勝過小女子的英雄出現,那小女子就甘心嫁與他為妻了。」微微一頓,她作出一個請的手勢,道:「現下就請有意打擂台的英雄上台來吧。」   鶯鶯燕語,聽在耳裡,極是撓人心扉,那八部真紫的美貌可算是徹底的把廣場上的所有男子都弄得神魂顛倒了。於是她的話兒才一出口,立即就有三四人同時躍上了台去。   「諸位,諸位,這打擂台也說好了是有規有矩的,只能一個接一個的來,以一對一,還請幾位有風度一些,先退下去吧!」那八部真洛也是好笑,見那幾人同時躍上,頓時出來打圓場,揀了一個樣子中看著些的傢伙留下,其餘的幾位都被他請下了擂台去。   那剩下的男子是個神族,看他額頭上的紋飾和剛才躍上台的功夫,只怕並不是什麼高門家族的子弟,真明傑在台下看了一眼,就嘟起了小嘴喃喃道:「繡花枕頭,不中用,不中用。」   台上的八部真紫不動聲色,淡淡問道:「不知道公子姓甚名誰?」   那男子先前在台下的時候就已經被八部真紫搞得心癢難當,所以這才急急的跳上的擂台,這時候聽得佳人垂問,當即故作出一派瀟灑模樣道:「我姓誇父,名遠續,今日因仰慕小姐的風采遠道而來,望小姐不吝賜教。」   八部真紫聞言,臉色也不見有什麼變化,只是又淡淡的道了一句「誇父公子請吧」,便背手站在原地。   那誇父遠續和八部真紫同在擂台上,近距離的看見八部真紫的容貌,心中一蕩,連忙道了一聲「得罪了,小姐」,當即大踏步直上。   只是,他的那個「姐」還未來得及姐完,就突然看見八部真紫的身形如鬼魅般突地向前,一腳伸在了他的小腹上,整個人兒頓時騰空飛起,跌落在了擂台下的人群當中,中間還壓趴了幾名看熱鬧的傢伙。   「嘩……」   一陣嘩然在廣場中高高響起,許多人也還未看得清那八部真紫是怎麼出的手,就見那誇父遠續一招未接就狼狽無比的敗下陣來。   真明傑想了一想,突然說道:「她使得是神族的『萬花千叢』,我爹和我說過……嗯,武功果然厲害得很。」   阿童木實在已算是真照的半個弟子了,自然也知道真明傑說得沒錯,先前他被真明傑拉來,心中還是不太情願,可是這時候看著台上那八部真紫的嬌美臉龐,倒是突然生出些熱切來。   台下眾人各自低聲議論起來,先前那幾個衝上了擂台的傢伙,見識到了八部真紫的厲害,又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斤兩,倒是再不敢躍上台去。   八部真紫靜靜的在台上等了一會兒,見台下無人上來,輕輕拍了拍身上的衣飾,仍是淡淡道:「還有哪位英雄要上台來麼?」   過了好一陣,正自台下眾人都有些猶豫的四下張望,看看怎麼還沒有「英雄好漢」要上台去的時候,突然就聽見東首一把粗魯無比的聲音大笑道:「好,好,既然沒有人上台打擂,那就讓洒家上去吧。」   話語聲中,眾中只見一團灰影從那聲源處飛起,穩穩當當的落在了擂台之上。 第十二集 第三章 打擂     眾人一起朝那灰影望去,這不看猶是可,一看之下頓時都倒足了胃口。原來那躍上擂台的灰影是一個獸靈狗族的男子,相貌就不需多說了,就他的身上破破爛爛、邋邋遢遢的衣服不斷發出陣陣惡臭,似乎上面還能看得見虱子在上面賣弄風騷,這足以就讓人掩面而逃。不過最惡劣的是,他的頭上毛髮似乎還長著發癩,那皮毛青白交加斑斑點點,只是這麼一個造型就讓所有人感覺到厭惡非常。   八部真紫打一出場就一直保持著靖水不波的神情,可是這時候看見那狗族男子,也禁不住眉頭輕皺了一下。   那狗族男子似乎也沒留意到八部真紫的異樣,逕自說道:「今日洒家原想著是來看熱鬧的,不想這麼些人裡好像竟然沒有人敢上來打擂,沒有辦法,只好自己親自來試試能不能娶個美嬌娘回去,哈哈……」   他的話兒說得肆無忌憚,也不把旁人放在眼中,頓時就惹得下面有人笑罵道:「你好好一個遊方頭陀,娶什麼老婆,也不看看自個兒的身世,出來行走江湖是要講造型的!」   那頭陀也不以為意,狂笑了一聲後,帶些油腔滑調道:「洒家現在自然是頭陀,不過若是能娶八部真小姐,那自然會趕緊還俗的,至於這個衣飾什麼的,說不定你不喜歡,可人家小姐卻喜歡得緊呢!」   這話兒一出,不僅調侃了台下的那人。就連台上地八部真紫也一併「調戲」了。八部真紫心中有氣,頓時作了一個「請」的手勢,道:「還請上人指教。」   那頭陀略一擺了個架勢,也不客氣,當即就朝著八部真紫飛撲了過來,瞧他手上的動作,竟是抓向八部真紫的胸脯。   明眼看見那頭陀用這般無賴的舉動猥褻台上的美人兒,頓時都在正面叫罵起來,不過同樣也有不少圍觀的東夷百姓暗自擔心不已。因為那頭陀先前已經見識過了八部真紫的厲害,卻還敢大搖大擺的跳上台去,只怕也有些真本事。如果真個出現「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地悲劇,那就遺憾無比了。   台上的八部真紫心中已極是窐怒。見那頭陀過來,當下施展起神族的「萬花千叢」,身形頓時幻化無數。出現在那頭陀地身側週遭。   那頭陀撲了個空,連忙返身防備,一套不知名的拳術使得綿綿密密。也不讓八部真紫有絲毫空隙可趁。   看得一陣,阿童木突然忍不住讚歎道:「這八部真小姐可當真厲害得緊,再這般堅持一刻,那頭陀就要敗下陣了。」   真明傑聽見阿童木地話兒,古惑心起,假意問道:「那不知道是這八部真小姐的武功高些,還是阿童木哥哥你的武功高些呢?」   阿童木這時正全心放在擂台上地打鬥上,聞言想了一想,隨口道:「這個沒打過誰也不知,不過她們女子力弱,我若上場,只怕該有七成勝算。」   真明傑嘿的一笑,又不動聲色道:「阿童木哥哥,你喜歡八部真小姐麼?要不你也上台吧!」   阿童木也未回過神來,聽了真明傑的話兒,頓時就接嘴道:「我自然是喜歡地,可……」話兒才出口,突然回過神來,轉眼看真明傑,見他一臉嘻笑,阿童木的臉上當堂紅了一紅。   「阿童木哥哥,你既然喜歡,你也上台去吧,至多日後我絕不和我爹說就是了。」真明傑收起笑容,一臉正經的對阿童木道。   阿童木轉眼看了看真明傑,道:「這兒不是我們的地方,可不許胡鬧!」   真明傑咋了咋舌,探明白了阿童木的心意,他倒是暗自盤算起來該怎麼引得阿童木上台才好了。   過得一刻,果然那頭陀在防不勝防的萬花千叢之下,漸漸顯得氣力不繼起來。或是因為惱怒他先前的無禮,八部真紫也不留情,只是依然左右交加,迫得那頭陀也不敢稍有停頓,直像個猴兒般躲來躲去。   看到這裡,台下眾人都知道那八部真紫已是穩操勝券,而那頭陀落敗只是遲早的事兒。經過這麼一場,台下原本想要打擂的人倒是有極大一部分打消了心中的念頭。   過了一陣,突然聽見「啪」的一聲沉響,只見那台上的頭陀又有如灰影一般朝著台下飛了出去,原本站在他身子跌落處的圍觀百姓忙掩鼻避開,讓他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八部真紫在台上朝那頭陀拱了拱手,稍覺解氣道:「上人還是繼續潛心念佛吧,承讓了。」這話兒一出,頓時惹來了四下接連的喝彩聲。   「不知還有哪位英雄上台指教一二呢?」八部真紫有如仙女般在台上候了一陣,也不見台下有人上來,眼中竟然略顯出些失望。   真明傑見四下沒有動靜,又看了看阿童木,心中突地一動,當下也不讓阿童木有阻攔他的時間,一個踏步便躍上了擂台上面,笑道:「我也來領教領教姊姊的功夫。」   阿童木驚見真明傑躍上擂台,心中已知要糟,可偏生這時候也不能跟著躍上擂台把他扯下來,只好在擂台之下乾著急不已。   廣場上要瞧熱鬧的所有人等了許久,也沒見有人上台,心中正感鬱悶不已,這時突然看見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人躍上了台去,不禁只覺奇峰突起,連忙凝神望去。   眾人看見真明傑生得俊美可愛,這時一臉笑容的站在擂台上,不由都猜測起這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爺兒,小小年紀的竟然也要來打擂了。   八部真紫看清了真明傑地模樣兒。見是年紀幼小的少年郎,心中先是有些失望,隨即又感覺有趣起來,問道:「小弟弟,這擂台是用來比武招親的,可不是鬧著玩的,你還快些下去到別的地方玩去吧!」   真明傑嘻嘻一笑,道:「沒錯啊,我說美人姊姊。我就是來比武招親的啊!」   因為真明傑的年紀,聽得他「美人姊姊、美人姊姊」的叫著,八部真紫心中也不覺得是輕佻。反而好感大生,臉上微顯驚詫後。不由自主的重複了一句:「你是來比武招親地?」   真明傑堅定的點了點頭,道:「姊姊這麼美貌,哪個男人不想娶你為妻?」   八部真紫聽得他稱讚自己美貌。打量了真明傑一眼,微笑道:「你年紀還小,這婚娶之事對你還早。小弟弟你還是快些回家去吧!」   真明傑擺了擺手,一本正經的說道:「你們不是說只要年輕未娶地男子都可以上來打擂的麼?為何如今說話不算話兒?」   八部真紫聞言一窒,倒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難纏地真明傑。她還未想好怎麼回話,台下倒是有圍觀的人笑道了:「我說小兄弟,你的年紀還這麼小,只怕娶了老婆回去也沒有用,還是趕緊回家玩耍去吧!」   眾人一聽這調侃地言語,都哄然笑了起來。反倒是台上的真明傑不以為意,逕自大聲解說道:「我可不是為了自己娶老婆才來打擂台。」   「哦,那你是為的誰?」台下眾人見真明傑極是有趣,又有人說起笑了,「莫非你是為了你爹才來打地擂台?」   笑話百出,擂台上下頓時倒變得喜氣一片。   真明傑聞言,不慌不忙的說道:「我爹已經有幾個漂亮得緊得老婆了,才不需我來操心。我今天上台打擂,是為的我哥哥討老婆來的。」   「你哥哥?為何他不自己來,反是讓你上台打擂?」   「我哥哥他武功相貌都比我好,只是臉皮子卻是極薄,雖然心裡喜歡這位美貌的姊姊,可又不好意思走上台來,所以我這做兄弟的只好勉為其難,為他打擂了。哎哎哎,我可事先說好了,若是我打不過這位姊姊,那可不是我哥哥打不過她,我哥哥的武功可比我好多了。」   台上台下眾人聽得真明傑竟說什麼是為了兄長打擂的理由,更是感覺這少年有趣得緊,因此不論老幼男女,都掛起了一臉的笑容。   八部真紫聽得真明傑的話兒,微笑道:「小弟弟,你哥哥若是真的武功極好,那你還是讓他來吧,我這擂台的規矩可是誰能打贏我,就能娶我為妻的,可不許旁人代打。」   真明傑假作想了一想,又道:「那好,那我就先和姊姊你過過招兒,也好摸摸姊姊的底,順帶消消姊姊的氣力,好等一會兒讓我哥哥上來時,容易贏些。」   真明傑的「摸摸底」、「消消氣力」云云,雖然都是不太正大光明的想法,只是這時候他堂堂正正的說將出來,八部真紫也不覺如何,反是忍不住展顏一笑。   台下眾人看見真明傑逗得美人笑了,不禁都看得癡了,心中卻也同時對真明傑生出了好感。   「既然這樣,那小弟弟就你請吧!」八部真紫對著真明傑甜甜一笑,又道。   真明傑應了一聲「那我就不客氣了」,當即腳踏奇步,挺身攻向八部真紫。   看見真明傑出手的架勢,八部真紫心中立刻暗喝了一聲彩。只見真明傑手上腳下功馬沉穩,攻守兼備,雖然年紀還小,但全然是一派名門子弟的風範,這倒讓八部真紫心中暗暗稱奇起來。   八部真紫不敢怠慢,又自使出「萬花千叢」的功夫,頓時繞到了真明傑的身前身後。   真明傑從小跟隨真照習武,極是勤力,也曾從父親那兒聽說過東夷武功的優劣,他知道神族兩大絕學,那「萬花千叢」正是其中之一,自從神族和升龍山的龍族合併一處後,他們兩族更是互換武學上的精髓,因此除了需得有神族血脈才能修練地太虛凝神法之外。龍族中的不少人倒是也能精通神族的武功。   見到八部真紫的來勢,真明傑也不敢怠慢,忙全力施展起輕身功夫,以快打快。轉瞬之間,場上兩人極快的糾纏一起,形成了一白一青的兩道人影,不斷發出氣勁交擊聲,讓人難以分清究竟誰是誰來。   台下眾人看了一陣,對真明傑充滿好感之餘。也漸漸佩服起他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武功來。   週遭彩聲四起,八部真紫的心中也漸感驚詫莫名。只覺得真明傑的武功之高,實在大大的超出了她地想像之外。   交手時著意打量了一下真明傑頭上的昊日紋飾,她實在想不出在東夷究竟有那個家族的紋飾是這樣地,自然一時間也就無法辨出真明傑的來歷。   經過前面兩陣之後。八部真紫已經為上台來打擂地人極是感到失望,不想這時候突然「殺」出個武功如此出眾的少年人,不知不覺間。八部真紫的心中倒是開始為他口中所說地哥哥生出了一絲興趣。   阿童木看見真明傑上台胡纏打諢,說出什麼要為哥哥討老婆的話兒,在台下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待到他和八部真紫交起了手,心中又是暗自擔心,只生怕台上一閃失,會傷著了真明傑這位小主人,因此一邊看時,暗地裡也默默運勁防範不測。   八部真紫和真明傑兩個人愈打愈快,到了後來,那氣勁交擊的聲音反而漸漸聽不到了,台上台下頓時都寂靜一片,只有極少數武功高超者才能看清楚,戰團中間地兩人變招之快,竟無一招接實了。   突然之間,兩道人影一下分開,八部真紫嬌喝了一聲後,只見得他的身影又極快躍起,身子仿如一隻白色蛟龍自上而下,手爪不斷張舞,只撩向真明傑的胸腹。   這一招迅捷之極,也巧妙之極,看情形真明傑無處閃避,實是敗局已定了,就在台下眾人都為他感到可惜時,猛然就看見他小小的身子極快在原地一轉,同一時刻,不遠處的八部真紫身周,竟然淡淡的出現了九個身影。   「九轉真邃?!」   台上台下,一片寂靜之中,突然有三把聲音同時傳出。   阿童木眉頭一皺,轉眼去看那驚呼的三個人,同時心中也自暗自叫苦連連:「怎麼能在這兒使出『九轉真邃』?」   台上那發出驚呼的人,就是那八部真洛,他這時一臉驚容的盯著台上的真明傑,眼中精芒連閃。   台下那兩人,分別在東首和西首,東首那人是個神族男子,看他頭上的龍形紋飾,該是年紀極大了,在他的身邊,還有一名龍族女子,那女人望著真明傑的時候,眼睛竟似是隱有淚水湧出。   西首那人是個熟悉面孔,赫然就是之前在來臨淄的道上碰見過的哪位精靈皇族,他的身邊一如既往的站著那四名精靈族的漢子。   台上八部真紫一擊不中,心中暗自驚詫的同時,又自極快的移動身形,再次攻向真明傑。真明傑的武功雖然以他這個年紀已算是極高,但是終究是功力還不夠精純深厚,只是這麼一番打鬥下來,已經稍顯有些力竭。   又過得百餘招,真明傑已經漸漸落在了下風,八部真紫雖然對他並無敵意,只是這時候也沒有放緩手腳,因此倒是將他慢慢逼退到了擂台邊緣。   眼看就要敗下陣來,真明傑突然又盡力使了一次九轉真邃,躍出戰團,對八部真紫擺手道:「不打了,不打了,美人兒姊姊,這一回算是我輸了。」   八部真紫見他認輸,也不再追擊,當即收住手腳,微微的對他笑了笑。   「我年紀還小,打不過你,不過你須得知道,我輸給你,那都是因為你比我年紀大上許多,若是我和你一般年紀的話,只怕你就不是我的對手了。」   八部真紫聞言想了一想,笑道:「你說的倒也不錯,我在你這般年紀的時候,的確遠不如你的。」   台下圍觀眾人見識了真明傑的武功,知他確實不凡。不過見他輸了便輸了,可偏生嘴裡卻不肯服輸,大有些孩子氣,當即便有人調笑道了:「若是年紀大就武功高,那豈不是這天下間武功高強地人都是走都走不動的老人家了?」   真明傑聞言也不生氣,仍是一本正經的說道:「那倒不是,我說的都是壯年人。嗯,就拿我哥哥來說吧,他就比我強著些。他若是敢上台來,只怕美人兒姊姊也不是他的對手。」   「哦,那你哥哥呢?儘管讓他上台來比比看。」台下那人見真明傑把話兒說得這麼滿。倒也有些熱切,便自慫恿他道。   真明傑這一番搗蛋。為的正是這一句話兒,聽見那人這麼說,恰恰就是正中下懷。他轉過頭去對八部真紫問道:「美人兒姊姊,我可說好了,我哥哥的武功比我好多了。他要是上台來,只怕你真個兒就要嫁給他了,你怕不怕?」   八部真紫見真明傑如此有趣,心中對他已是極為喜歡,這時候雖然聽見他大有些「無禮」的話兒,可是卻也不以為意,反而見識了他的武藝修為之後,對他口中地武功相貌都好的「哥哥」生出了一絲好奇,便道:「小弟弟,比武招親原本便是為了找到武功高強的夫婿,你哥哥若能在拳腳功夫上勝得過我,我自然會照著規矩嫁給他,又有什麼好怕地?」   真明傑聞言拍了拍手,笑道:「這敢情是好!」說時,他似是想到了什麼事兒,臉色上的笑容微微一頓,又搖頭道:「還是不行,只怕我哥哥不會上台來。」   八部真紫期待地朝台下望了一眼,奇道:「這是為何?」   「我哥哥的性子向來俠義磊落,我和姊姊交手這麼久,已經消耗了姊姊不少氣力,我哥哥就算接下來打贏了姊姊,也是勝之不武,看來這時候我哥哥是說什麼也不肯上來地了。」   八部真紫的外表看來雖然淡然,可是心中卻實在些豪邁之氣,聽明白了真明傑的話兒,言中之意似是他地那位「哥哥」未打就已經勝券在握,心中不禁好生有氣來,正色道:「小弟弟,你可別小看了姊姊,先前我也不過是活動活動筋骨而已,你那哥哥只要這時能打贏我,也沒有什麼勝之不武。」   真明傑見自己的激將法奏效,當即裝作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道:「那好吧,我也只好讓我哥哥上台來了。」說時,他走到了擂台邊緣,朝著阿童木的那個方向叫道:「阿童木哥哥,你還是快些上台來吧!」   真明傑的一言一行,阿童木在台下都看得清楚,這時候聽見他的叫喚,倒也不好不應答,因此只能一個踏步躍上了擂台。   他所站的位置雖然距離擂台並不甚遠,但是他躍上台時,身子猶如扯了線的風箏緩緩拉高,然後再次穩穩當當的落在台上,不論姿勢身形都好看過人,當場便贏得了台下的一片掌聲。   待到阿童木站定了身子,看見真明傑那一副惡作劇的嘴臉,他當堂沒好氣的瞪了真明傑一眼,然後轉頭對那八部真紫道:「八部小姐,我兄弟都是山野鄙人,剛才在台上胡鬧,還望你莫要見怪了。」   八部真紫打量了阿童木一眼,見他頭上沒有如真明傑一般的昊日紋飾,乃是一名人族,顯然和真明傑並非真是一母所生的兄弟,不過瞧他之前躍上台來的輕身功夫,的確非同尋常。更讓八部真紫芳心竊喜的是,阿童木生得一臉英氣,相貌五官雖不算是英俊鑄美,但卻也輪廓分明,魅力十足,這樣的昂揚男兒只怕世間也是極少的了。   真明傑看見八部真紫一時忘了回話,嘿嘿一笑後,搶先說道:「美人兒姊姊,我說得沒錯吧,我哥哥相貌武功都舉世無雙,你就嫁給他做老婆吧?」   八部真紫聽得真明傑這般露骨的言語,臉上先是微微一紅,隨即又啐了他一口道:「其餘的話兒也不需多說,還是打贏了我再說吧!」   真明傑朝著阿童木曖昧一笑,當即頭也不回的躍下了擂台,臨行時仍不忘調侃了一句:「阿童木哥哥,這可是你討老婆的好機會了。」   阿童木心中暗罵了真明傑一聲「搗蛋鬼」。同時也轉而望向身前地八部真紫……恰巧這時,八部真紫也正偷眼向他瞧來,兩人目光一觸,心中都突地跳了一跳,連忙各自撇過頭去,不敢在向對方張望,只是卻也有種難以言喻的東西自心底膨脹出來,既是迷茫無措,又是甜蜜歡喜。   「咳咳……」一陣乾咳聲打斷了兩人的思緒。他們轉頭一看,原來是那八部真洛見他們這般無語相對了一陣,也不動手。便自有提醒一下。   八部真紫看見父親的眼光,臉上頓時有些熱得發燙。她又抬頭瞧了阿童木一眼,竭力保持淡然道:「公子,請出招吧!」   阿童木有些手足無措的看了看八部真紫。再次對上她的目光,心中又是一跳,連忙定下心神。正色道:「那在下就領教小姐高招了。」說完,他也不再猶豫,當場擺出一個帶些敬意的起手勢,不失風度的進了一招。   八部真紫看見阿童木如此有禮,心中自然更是喜歡,連忙也欺身迎上。   雖然阿童木這一陣已是第四陣了,相較起來,阿童木的武功修為要比前三陣都要高出許多,只是這時八部真紫和阿童木交手,兩人卻反而沒有先前幾場地凌厲,這情形看在識貨人的眼中,著實能感覺到那麼些郎情妾意。   不過兩人武功高超,出手間的招式都精妙不凡,因此一眾圍觀百姓看在眼裡,喝彩掌聲就連綿不絕了。   台下地真明傑也算是識貨之人,見自己苦心設計之下,阿童木和八部真紫果然一拍即合,心中自然也是歡喜無比的。正呵呵笑個不停時,他突然感覺一眾極是古怪猛地自心中生出,警惕地朝著身側望去,卻見不知何時開始,一名神族男子和一名龍族女人已經站到了他的身側。   那神族男人的頭上有著一個金色地龍形紋飾,更具那紋飾上深深的色澤辨認,似乎他的年紀已經能夠算地老人家了。真明傑轉眼再看那名龍族女人,卻見她倒是形象年輕,只是這時候親近的站在那神男子的身側,倒也難以說清她的年紀來。   真明傑去打量人家的時候,那神族男子和龍族女子也朝著他打量過來,真明傑將他們的眼神看在眼裡,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極是難以說明的感覺,只覺得他們對自己並無惡意,反是若有若無的帶著些關切。   「你們是誰?」真明傑脫口就問。   話兒才一出口,他的心中便立時感覺到唐突,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麼問這一對陌生男女,當即就張目結舌起來。   那對男女相視一笑,那龍族女子先是問道:「你的父親可是真照?」   真明傑心中猛地一跳,第一反應便是想要說出一個「不」字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他清楚的看見那女子眼中的熱切時,竟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話兒來了,最終只能坦然的點了點頭。   見他點頭承認,那對男女又是相對一笑,望向他的眼神變得更加親近。真明傑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再次問道:「你……你們是誰?你們怎麼知道我爹的姓名?」   那神族男子輕歎了一口,又自微微一笑,不答反問道:「你爹這些年還好麼?」   真明傑雖然還不知道對方是誰,只是對他們卻不知為何生出了信任之感,他回想了一下父親起居,雖然父親平日為了政務軍務忙碌無比,可是卻也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因此便道:「托您兩位的福,我爹他好得很呢!」   那龍族女子見得真明傑如何乖巧,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腦袋,動情道:「這些年你爹該是吃了不少苦頭,難為他的兒子也長這麼大了。」   真明傑心中愈發有些納悶了,偷眼上下打量了這對男女一番,最後目光落在了那神族男子的紋飾上,想道:「爹從前說過,東夷神族有四大氏族,他們的紋飾分別是虎、蟒、朱雀和玄武,倒是未曾聽說有龍形的,這龍形紋飾該是什麼來歷呢?龍,龍,龍?莫非……莫非……」   心中思索時,真明傑突然瞪大了眼睛看著那神族男子和那龍族女子,吃驚不已的指著他們結舌道:「難不成你……你們是……神……」   那神族男子微微一笑,道:「小傢伙,你猜到我們是誰了?」   「是曾祖父!曾祖母!是他們!」真明傑心頭突地一熱,終於明白了先前自己的那種親近感究竟是怎生一回事兒了。   「曾祖父,曾祖母,曾孫兒明傑給你們磕頭了。」真明傑也不顧週遭人眾,當堂便跪下磕了三個頭,「我爹說了,我祖父的名諱是神意乾,我祖母的名諱是原始婉如,我爹姓神,正是你們的孫兒,這回我到臨淄來,就是為了為我爹和我認祖的。」   原來那神族男子和那龍族女子正是東夷的神皇夫婦,他們這日微服出宮來,不過是為了看看那八部真紫比武招親的熱鬧,因為那八部真紫正是冬月皇后的小弟子。看了這麼一陣,不想正好看見真明傑到台上去胡鬧,並且施展出了他們「別無分號,只此一家」的九轉真邃,因此他們就一眼認了出來。   儘管這些年來,神皇夫婦心中一直隱隱覺得真照就是他們的孫子,但是由於真照的年紀和人族的身份都不甚相符,故而他們也不敢就此認定真照就是他們當年失散了的孫子。   不過這時候聽見了真明傑的話兒,聽他說出了至今東夷百姓已經沒有多少人能夠記得的「神龍太子」的名字,而且還把「原始婉如」這個更是無人知曉的名字說出來,那冬月皇后立即就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抱住了地上的真明傑。  第十二集 第四章 刺皇     「我的好曾孫兒啊!」這數十年來,冬月皇后一直苦苦打聽著神龍太子的消息,後來見到了真照後,心中又對他牽腸掛肚,直至到了今天,真明傑來到臨淄認祖,她這才算是還了多年的心願,因此禁不住竟是落下淚來。   真明傑和神皇夫婦的舉動,在人群中倒是顯得極是引人注目,一旁圍觀的百姓看見他們這種情形,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突然間,終於有人認出了神皇,那人立即跪在了地上,大聲呼叫道:「是……是皇上,皇上萬歲啊!萬歲!」   其他人一聽,也打量了神皇幾眼,跟著都跪在了地上,一時間,人群好像是骨牌反應似的,所有人都先後跪了下來,人人呼萬歲。   神皇夫婦原本就經常會出現在百姓面前,因此認得他們的百姓也著實不少,百姓們這麼一鬧,就連擂台上面正在打得不可開交的阿童木和八部真紫都停下了手來,八部真洛更是極快的躍下台給神皇夫婦行禮。   神皇夫婦剛剛認回真明傑,正自歡喜之中,他們一人拉著真明傑的一隻手,笑道:「免禮,免禮了。」   那八部真紫就是冬月皇后的弟子,她平日一向稱皇后為師父,較之常人是親近許多的,因此這時候也沒有顧忌,問道:「師父,這小弟弟是誰?」   冬月皇后心中歡喜,逕自就道:「他就是我的曾孫兒。」   「啊?」驚呼聲幾乎不約而同地發出。   神皇補充了一句道:「明傑也就是日後我們東夷的皇儲。」   「啊?」   在東夷。無人不知神皇夫婦年老,可是卻還沒有皇位繼承人,這一向是舉國上下都擔心不已的事情,因為若是神皇夫婦有個什麼不測,那日後就必會因為皇位之爭而使得東夷國內發生動亂,不過神皇夫婦一向在東夷極得百姓的愛戴敬服,百姓心中雖然憂慮,卻也未有人敢去思想他們死後的事兒。不料這個時候突然殺出了一個這麼伶俐的少年,神皇夫婦居然說他就是未來的皇儲。也是他們的曾孫兒,這一份驚詫在百姓的心中就實在有些難以言喻了。   當然,這中間感到地驚詫還有一人。那就是阿童木。阿童木陪著真明傑從巴蜀偷走出來,一路上都隨著真明傑的意思。先是到了秦國的咸陽去,然後偷得了真照當年斷下地那只青龍臂,又轉道來到東夷臨淄。他實在不知道真明傑和神皇的關係。更沒有想到真明傑會突然變成了東夷地皇儲,因此收中比任何人都更覺驚訝。   正自這個時候,突然一道箭光自西射來。箭光所指,赫然就是神皇夫婦之間的真明傑。   箭光來得突然,而且迅捷無倫,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眼見那箭光就要射中真明傑的身子,神皇突然大手一揮,一道金色地屏障出現在他們身前,一瞬之間就擋住了那道箭光。   神皇的動作是如此輕描淡寫,或是因為他一向身居禁中,極少有顯露身手的機會,眾人在這一刻才突然想起,原來他還是當今天下七大高手之一。   見神皇擋下了那道箭光,眾人地目光都一同轉向那箭光的來源處,卻見在那西首的一座房屋頂上,一道人影極快向著後面躍下,身形快得驚人。   阿童木心中一動,立即叫道:「是那精靈。」他轉眼再朝先前看見的那幾名精靈站身處望去,卻見他們已走得乾淨,不見蹤影。   神皇點了點頭,道:「剛才那人的確是精靈族人,這樣的幻箭術也只有精靈才能施展得出來。」   這話兒一出,眾人都大概猜得出來究竟為什麼會有人要殺真明傑了。要知如果神皇夫婦沒有繼承人,那他們過世之後引起東夷國內的政變,首先能夠利益就是常年與東夷交戰的清國,清國覬覦東夷的越北地區已久,這時候突然殺出個真明傑來,還是日後東夷的皇儲,這就難怪他們會要如此焦急的刺殺真明傑了。   阿童木常年在布達拉軍中,稍微想了想便想到了應對之法,道:「那些精靈如今應該還沒有離開臨淄,希望神皇陛下這時候若能派人追拿,定然能夠追上。」說時,他也縱身躍起,直向著那精靈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神皇點了點頭,隨手招來那跟著他一同出宮來的侍衛,道:「你立刻傳旨下去,讓人把臨淄城門都關了,從今天開始出入之人都要嚴查。」說時,他的身子也拔地而起,追在了阿童木的身後去。看速度,他竟快上阿童木許多。   一見到有熱鬧看,真明傑自然是不甘人後的,他極快掙脫冬月皇后握著他的手,留下一句「曾祖母,我也去看看!」便頭也不回的趕了過去。冬月皇后苦盼了這許多年,才認回這個伶俐無比的曾孫子,放心不下,也連忙追了過去。   八部真紫看著阿童木漸漸遠去的身影,心中突地一動,再不理會比武招親,連忙跟著冬月皇后去了。   那精靈的腳程極快,一路向著西面疾馳,不到一會兒就已經趕到了西門附近。阿童木緊跟在那精靈身後,他雖然先行,但是經過這麼一程之後,竟然落在了神皇的後面,神皇的速度之快,著實讓阿童木佩服不已。   追到了西門近前,遠遠看見先前的那幾名精靈已經在那兒備好了馬匹,只等著那偷襲的精靈一來,就朝城外逃去。   阿童木見那當作刺客的精靈一上馬匹,立即就和其餘四名精靈揮鞭疾馳。著實有些望塵莫及,就算神皇的速度雖快,可是因為那幾名精靈所騎地馬匹腳力極快,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又拉開了一些距離。   神皇和阿童木仍自緊追 不鍥,只是那些精靈著力加鞭下,卻不是漸漸越去越遠,眼見再難追趕。   就在這時,突然看見遠處大道上又有一隊快騎馳來,那隊人馬是向著臨淄方向的。正好迎面對著逃走的那幾名精靈。   神皇心中一動,頓時定下了身子,運勁高聲喝道:「我是東夷神皇。請前面的馬隊幫朕攔住那幾名精靈。」   話聲遠遠傳開,那隊人馬聽見這話兒。當即就有了反應,只見煙塵滾滾的過得一陣,那隊人馬又繼續朝著臨淄這邊馳了過來。神皇、阿童木以及後面趕來的幾人也看不清楚他們究竟有沒有攔下那向名精靈。   轉眼的功夫,他們已經來到了近前,阿童木和真明傑一見那隊人馬領頭的那兩人。當下臉露喜色,可隨即真明傑臉色又是一變,連忙把身子朝後縮了一縮。   「主上,大將軍。」阿童木躍眾而出,對著那兩人跪了下來。   馳過來地人馬一共二十騎,清一色的高頭大馬,馬上的騎者雖然各族皆有,但是都可以看得出來,均是魁梧健壯地人物。當先那兩騎上端坐著兩名中年人,先頭那一名頭戴著一頂有如異族的包布帽子,那白布將頭髮纏得緊實,甚至連額頭也遮掩了起來。他又目與常人不同,因為其中一隻眼睛處全部變成了銀白顏色,也看不到其中究竟有些什麼,不過讓人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他的這隻眼睛是可以看得見東西的。除此之外,這人長得極是英俊不凡,還隱隱帶著一股傲氣,再看他地身子,才發現原來他還是個獨臂之人,雖然有寬大的披風遮掩,但這時還是可以看到他左臂處已經齊臂斷去了。   在這獨臂男子身邊的那人,也是一名英俊地中年男子,很顯然他是一名人族,他的英俊甚至還在那獨臂男子之上,這人身材魁梧,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阿童木,又朝著不遠處的真明傑望了一眼,笑道:「小明傑,怎麼,這會兒不敢出來見你爹了麼?」   真明傑還未說話,那獨臂男子看見神皇夫婦就站在不遠處,而且正目不轉睛的望著他,他心頭一熱,當即躍下馬來,跪在地上道:「祖父祖母,真照給您二位磕頭了。」   原來這來人正是真照和帥明傑,還有他們這次為了出來找尋真明傑而帶來的十八名親衛。   十餘年了,整整分別十餘年了,直到了今時今日,神皇夫婦和真照才再有機會重見一面。冬月皇后心神激盪的來到真照身前,將他扶起來摟在懷裡,哽咽道:「我的好孫兒啊,我的好孫兒……」   真明傑心中一直害怕父親責怪,這時看見父親和曾祖父母話訴別離,暗忖著父親大概是忘了他的這檔子事兒了,因此便大著膽子走了出來。   「明傑,你給我過來,你知不知道這般偷走出來,可讓爹娘還有你義父擔透了心?」真明傑才邁出兩步,真照突然就出聲責問道。   真明傑暗叫一聲「糟糕」,也知道這次算是「在劫難逃」,連忙乖乖的朝真照跪了下來,口裡老老實實的說道:「爹,義父,明傑知道錯了。」   真照這一段著實是為真明傑的事兒操盡了心,心中惱怒之下,便踏步上前想要給真明傑一個耳光。正自這時,阿童木突然打橫撲到真明傑的身前,道:「主上,你要打就打我吧,是我慫著少主出來的,少主年紀還小,這事兒不干他的事。」   真明傑一聽,知道阿童木要為自己擔下所有的責難,連忙,也撲到了前面,道:「爹,這一次一干阿童木哥哥的事,是我用『不讓他加入親衛軍』的借口硬逼著他隨我出來,你要罵就罵我,要打也打我,莫要為難阿童木哥哥了。」   真照聞言身子一頓,後面的帥明傑也忙過來拉著他了,道:「兄弟,明傑還小,這事就算了,孩子回去後再慢慢的教。」   真照聽見兄長都這般說,頓時也就不作聲了。帥明傑知他性子,微微一笑後又轉頭對阿童木道:「好吧,小阿童木,少主作出這等事兒來,你身為侍從,不論如何都該勸住少主地,所以呢,你罰你扣除薪俸一年,繼續呆在少主身邊將功補過吧!」   阿童木一聽。頓時面露喜色,要知帥明傑的責罰著實是太過寬鬆了,這若在平時。只怕是要被趕出宮門,到地方去作一名普通士兵的。想不到只是扣除薪俸一年,他當即就大聲的答應了。同時間,他的眼光也偷偷的瞧了瞧一旁的真照。對他來說,他自小以來心是最為仰慕的人就是真照,這時真是生怕真照地心裡還在惱怒自己。   真照一向把阿童木看作自己的弟子。他看見阿童木的眼光,冷哼了一聲後,道:「原本該是罰你重些,不過如今正在用人之際,也就算了。」   聽到真照地這話兒,阿童木才真的大喜過望,連忙又朝著真照和帥明傑連磕了幾個腦袋,這才退到了一邊。   真明傑見阿童木沒事,心中也在為阿童木高興,突然看見帥明傑朝他瞥了一眼,然後就聽見帥明傑:「小明傑,這回你也真是胡鬧,這般一聲不吭地跑出來,可苦了你娘和你爹,還有這些出來尋你的叔叔,這回義父罰你回去之後,一年之內不准踏出宮門半步,每日都須留在宮裡讀書,你可願意?」   真明傑一向有著真照的「優良品質」,極厭惡讀書,這回聽見帥明傑地懲罰居然是讓他在宮裡讀一年的書,頓時就頭大如斗,真是心在慼慼焉,也不明白為什麼義父罰阿童木哥哥就這麼輕,罰他就這麼重。   真照見真明傑臉有猶豫,而且目光閃爍不定,他哪不不知道兒子的脾性,生恐他又想出什麼鬼點子來,那可真是不得了,連忙喝道:「你這小畜生,還不趕快答應義父?」   真明傑最怕父親發怒,聽見真照地話兒,腦子一轉,想道:「這回算是沒有辦法了,可是也不能就這麼順當。」想時,他看了一眼身後的八部真紫,突然心中一動,道:「爹啊,義父啊,你們要是想我答應,這也可以,不過需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真照和帥明傑都是一愕,這眼前的事兒原本是他們責罰真明傑,可是想不到真明傑竟然不慌不忙的和他們講起了條件,心中既感好氣之餘,又覺好笑,著實有些拿真明傑沒有辦法。   帥明傑好奇真明傑打的是什麼主意,問道:「你說你說,究竟是什麼條件?」   真明傑指了指身後的八部真紫道:「爹,義父,先前阿童木哥哥正在擂台上和這位美人兒姊姊比武招親,眼瞧著阿童木哥哥就能討到個美人兒老婆了,可是不想卻被你們這一鬧給打斷了,明傑是想求你們,就作個主兒,讓美人兒姊姊嫁給阿童木哥哥吧!」微微一頓,他堅決不已的說道:「我答應你們,只要你讓阿童木哥哥娶了這個美人兒姊姊作老婆,我回去一定好好讀書,一年之內絕不踏出宮門半步,讓你們煩心。」   「哦?」帥明傑和真照也想不到真明傑說的是這事兒,他們兩人朝著阿童木看了一眼,又向八部真紫望去,只見那兩名當事人這時候都被真明傑的話兒說得羞紅了臉,低下頭去。   真照沉吟片刻,突然對神皇夫婦行了一禮,問道:「祖父,祖母,不知道這位姑娘是……?」   神皇夫婦認會真照,正自心懷大慰,聽見真照的問話,冬月皇后同答道:「紫兒是我的關門弟子,也是山海公八部真洛大元帥的女兒。」   真照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那八部真紫,見她雖是龍族,但是容貌美麗,且英姿煥發,果然與阿童木極是登對,不禁微微一笑,轉頭對那八部真紫道:「八部真姑娘,我是南蠻巴蜀國的神之照大公,我手下的這阿童木乃是我的半個弟子,可算是少年英雄,日後成就不可限量,不知道你可願意嫁給他為妻?」   真照的話兒問得直白無比,大有些草莽的味道。不過那八部真紫聽在耳裡,卻也沒有生出絲毫反感地意思。她偷眼瞧了一眼另一邊正自面紅耳赤,甚至有些手足無措的阿童木,臉上又是一紅,立即急急的拋下了「婚姻大事,全有父親作主」的話兒,就嬌羞的轉過了身子。   真照和帥明傑相視一笑,他們兩人早年縱橫花場,哪會不知道這等小女兒家的心思。知道八部真紫對阿童木已然屬意,這時只是羞於當眾開口,才會彈出這麼一句「父親作主」云云來。   真照朝著後面的八部真洛行了一個禮。道:「八部真元帥,不知道您可願意將令千金嫁給阿童木。我真照在此可以答應您,日後絕不會讓令千金嗖著阿童木受一點兒委屈。」   八部真洛先前在擂台上已經見識過阿童木的武功修為,知道此子日後的確非是池中之物。這時候又見是真照不但是南蠻如今勢力最大地大公,而且還是神皇夫婦的孫子,也就是日後的皇位繼承人。當下哪裡還會推脫,一口答應道:「呵呵,這少年英雄了得,老朽自然願意將女兒嫁給他地。」   這話兒一出,跪在地上的真明傑歡喜地一下子跳了起來,歡呼道:「太好了,太好了,阿童木哥哥,你終於討到老婆了。」   阿童木聽到真明傑的話兒,心中歡喜之餘也不禁臉上一紅,只是不時望了那八部真紫一兩眼,著實有些手足無措。隨著真照和帥明接送一起到東夷來的眾親衛大都看著阿童木長大地,這時見他能夠娶上如此如意的美嬌妻,也都為他高興不已,頓時都哈哈大笑起來。   真照笑了一笑後,一揮手,讓親衛們將先前在馬上虜住的五名精靈押到前面來,說道:「祖父,不知道這幾名精靈究竟要如何處置?」   阿童木站起身來,走到那幾名精靈身前,指著其中那名衣飾較為華麗地精靈道:「這精靈乃是清國皇族的,他們定是從清國來的無疑。」   神皇打量了那精靈幾眼,突然臉色變得凝重無比,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精靈這時雖然已為階下囚,可是卻依然鎮定如斯,和神皇默默對望著,道:「尊敬的神皇陛下,想不到我竟能和你如此面對面的相見,這天下間的事兒,真是變化莫測啊!」   神皇左右看了他許久,點頭道:「好,好,想不到竟是清國皇帝的聖駕到了。」   這話兒一出,不禁是東夷這一邊的眾人,就連那四名精靈侍衛臉上都是顏色一變,似是想不到神皇只是這麼匆匆的數眼,就能將他們主人的身份看穿。   要知清國的皇帝乃是皇太極,這位皇太極實在是一代對君,在他的治理之下,清國由原本大陸上的一個邊緣小國,一躍尤為了可以讓東夷神皇煩惱不已的國家。清國的國力不僅與日俱增,而且還交好元、北狄諸邦,成為了東夷除秦之外的第一號強敵。   不過這些年中原四國內亂不已,而秦國更是自顧不暇,趁著這個檔兒,東夷也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北方的清車身上,這兩年的大戰之中,東夷倒是佔盡上風,把清國的軍隊連連逼退。   起不到在這種情形之下見到皇太極,這就不能不讓眾人吃驚不已了。皇太極敢在這種情形下南下東夷,而且還敢當眾行刺真明傑,其膽略之大,著實到了駭人的地步。   其實眾人並不知道,皇太極雖然在清國受到百姓愛戴,被稱為清國有史以來的一代聖君,但是清國國內的兵力分為八旗,也就是世稱的八旗兵。皇太極掌握住了清國大半的兵力,但是還有一半落在他的弟弟多爾袞的手上,皇太極和多爾袞向來不和,因此在接連敗戰之下,皇太極對東夷採用了收縮退讓的策略,這使得多爾袞反而得到了國內許多百姓的支持,因此無奈之下,皇太極只有親身南下,查探東夷的情勢。   在皇太極看來,清國只要在忍耐一時,等到東夷神皇手逝世之後,那清國就有了最好的南侵的時機,可是不想卻突然看見神皇夫婦和真明傑相認的幕,這不禁讓他心中焦急。一時間也未及細細思量,就派出一名精靈留下刺殺真明傑,而他和其餘幾名精靈準備馬匹一起逃出臨淄城,也就出現了後來的情形。   真照早就聽說過皇太極地大名,這時候終於得見,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道:「久聞皇太極陛下的大名,想不到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說這話兒的時候。真照心裡面倒是真的對皇太極身處人手,卻還能淡定自如的涵養和氣度感到佩服不已。   皇太極輕輕一歎,道:「當年我還是太過小看令東候了。如果能夠多派精銳殺了令東候,今日就不會有這樣的事兒了。」   真照想起當年在臨淄遭到精靈族高手的幾次追殺。甚至在咸陽也遭到雨夜梧桐的刺殺,知道皇太極說地的確是實話兒,不過他微微一笑。也不以為意,道:「處上位者,行事常常身不由己。不過『恨』和『絕』兩個字卻是要緊記心中的,若事後再說後悔,那便莫能及了。   皇太極聞言身子一震,臉色頓時變得黯然無比,頹然道:「是極,是極,成王敗寇,又多說什麼。」   真照轉過身去,也不去理他,拉住真明傑的小手兒,對一眾親衛道:「兒郎們,今晚咱們就在臨淄住下了。」一眾親衛轟然答應了一聲,便一起跟著真照地身後,準備朝臨淄城行去。   就在這時,突然一股危險的感覺從真照地心底生出,他心中猛的一跳,當即對所有人大喝一聲:「小心!」極快的從腰間拔出帝恨,護在了真明傑和神皇夫婦身前。   眾人還未回過神來,就聽見「絲絲」地聲音憑空響起,然後眾人看截八節刃突然出現在皇太極的身前……   一瞬之間,就連驚呼聲都沒有來得及發出,那把八節刃已經迅捷無比的插入了皇太極地胸膛……   鮮血飛濺而出,所有人當中,就以真照和神皇夫婦的武功最高,他們三人一起飛撲而出,直向著皇太極的方向飛去,他們都很清楚的知道,假若皇太極這時死在東夷,將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   那刺客大概是懷了必死之心,面對當世有數的三大高手的攻招,他還是絲毫沒有閃避的意思,毫不遲疑的將手中的八節刃狠狠的刺進了皇太極的胸膛,又是一絞……   皇太極頹然倒下,甚至連哼一聲的機會也沒有,不過從他那雙俊美的精靈眼睛死死盯著眼前的八節刃,可以看出的是滿腔的遺恨怨懟……   下一刻,八節刃之後的虛空,神皇夫婦及真照三人的拳掌同時擊在了實處,同時傳出了一聲尖銳的慘叫聲,然後就看見一道人影遠遠的飛起,跌落在遠處的地上。   所有人都回過神來,那四名皇太極的侍衛極快的扶起皇太極,他們的臉上明顯都可以看得見悲憤和焦急,似乎想不到意會發生這樣的事兒。   真照身似驚鴻的躍到那刺客的身前,也不管那刺客傷勢如何,張嘴就問道:「是誰派你來的?」   自從那八節刃一出現,相似的場景就已經讓真照猜到了來的必然是博雨族的精靈,同時也看出這名精靈在武鬥幻法的修為在雨夜梧桐之上,也就是說能夠指使他來殺皇太極的只有清國內的人了。   那博雨族精靈硬生受了真照和神皇夫婦的一擊,這時候五官皆可以看得到鮮血不斷滲出,看樣子已是活不多久。他聽見真照的話兒,臉上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有,有氣無力道:「哈哈,要我殺了皇太極,自然是東夷的神皇了,這不用問麼?」   真照心知只要皇太極死於東夷的消息一旦傳出去,定會引來清國舉國的憤怒,俗話說哀兵必勝,其意就是這種懷著憤恨的士兵士氣非比尋常,是最難抵擋的。不論這幕後指使人是誰,他險惡的用心實在可想而知了。   說完這句話,那博雨精靈也不等真照再問第二句話兒,只見他頭一歪,立即就氣絕死去。同一時刻,另一邊的那守護皇太極的侍衛也傳出了極大的哭聲,料來那皇太極也是不活了。   真照站起身來,望向神皇夫婦那邊,卻見神皇眉頭深鎖,似乎眼前的事兒也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正自思索著善後的辦法。   真照這些年來久經歷練,也不故道見過了多少大風浪,他朝那四名精靈侍衛看了一眼,心中一動,然後極快朝帥明傑使了個眼色,頓時一起向著那四名精靈侍衛出手。   那四名精靈侍衛陡然間見皇太極死去,早就亂了心神,再加上帥明傑和真照的武功又遠遠高出他們甚多,促不及防下,頓時都在一合之下被真照和帥明傑殺了。   旁邊眾人看著真照和帥明傑,均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殺了那四名精靈。真照一邊讓人將包括皇太極和那刺客在內的所有精靈人的屍體收拾起來,一邊說道:「如今的事兒,絕不能走漏了風聲,要盡快派人到清國國內發放消息,就說多爾袞想要篡位,已經謀害了皇太極,這樣一來,只希望能生出些效用。」輕輕一歎,他又搖頭道:不過只怕還是遲了,那幕後之人的手段當真厲害得緊啊!」   眾人聽了真照的話兒,頓時都恍然大悟起來,神皇點了點頭,道:「為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了。」說罷,他又道:「走吧,我們先回臨淄再說。」    眾人一起答應一聲後,便一起朝著臨淄行去。 第十二集 第五章 反叛     一連在臨淄呆了十幾日,真照和真明傑不僅在神皇夫婦的帶領下拜祭了宗祠,還去看了真照的父親神龍太子神意乾幼時居住的宮殿。這十數天裡,神皇夫婦可算是享盡了天倫之樂,而真照也嘗試到了祖父母疼愛的感覺。   因為巴蜀的政務極多,真照為了尋找真明傑,已經花費了極多時間,因此也趕著要回到巴蜀去。神皇夫婦留不住他們,只好要真照答應等到真明傑成年後,要送到東夷繼承神皇之位,這才送他們出城去了。   真照和帥明傑帶著那十八騎新衛,還有真明傑、阿童木、以及已經成為阿童木的妻子的八部真紫一起向著南蠻趕去。因為真照在人族實在是十惡不赦的人,因此他們一路上也不敢張揚,只選擇荒涼偏僻的小道行走,兜兜轉轉花費了不少時候這才渡過大江,進入了南蠻的境地。   就在他們一進健康的地界,真照立即就從希爾頓商團和青樓聯盟處各得到了一份情報,不過兩位情報的內容都是一樣的,其中說的都是同一件驚天動地的事兒。   原來西戎魔族突然傾舉國之兵東來,就在武威王爺要竭力防守之時,他手下的大將,也就是西北軍團除了武威王蘭斯之外最有話事權的人——吳三桂,他突然率親兵叛變,暗殺了武威王蘭斯。吳三桂一向極得武威王的信任,月前。大概是因為秦國地政事愈發的「不可為」,吳三桂終於和西戎魔族搭上了線,並且趁著武威王不曾懷疑之時,終於帶著親衛秘密殺害了武威王,並且大舉開關引魔軍入關。魔族大軍如今已經在玉蘭關集整完備,隨時準備進入中原腹地。   這件事兒可以說是近百年來。大陸上發生的最大的一件事兒。要知道魔族軍隊的實力之強悍,已經是整個大陸無人不知的,而魔族想要吞併整個大陸的野心。也是人皆盡知的。近百年來,大陸之所以得以安定無事,很大原因就是因為人族憑借玉門關地這道天塹阻擋了魔族大軍。而如今天塹破了,那大陸上也就人人自危了。   在青樓聯盟的情報中。還有一份附件,其中含糊其詞的提及了吳三桂地妻子的事情,看樣子竟然就是吳三桂之所以突然叛變地原因。   吳三桂的妻子陳圓圓。天生麗質,嬌美過人。陳圓圓原本只是一名入了犯籍的軍妓,可是無意中被吳三桂遇上。吳三桂驚於她地美色將她從軍妓營中救了出來,並且娶了她作老婆。   在秦國,為了牽制在外帶兵的武將,武將的家眷子女都要留在咸陽,不得外出。當然,武威王蘭斯是例外地。   吳三桂身為西北軍團的重要人物,陳圓圓也就只能留在咸陽了,可正是因為這樣,半年前突然生出一件慘事。那陳圓圓一次出門時,竟然被一名皇族的子弟看中,因為垂涎於陳圓圓的美色,那名皇族子弟將她綁入了自己的府中,並且姦淫了她,後來陳圓圓因此自殺身亡,也由此種下吳三桂叛秦的禍心。   真照看完那兩份情報,又隨手給了帥明傑,他心中首先想到是如今正身在布達拉的蘭若,她聽到父親遭到殺害的消息,不知會作什麼反應呢?這些年來,真照在內全倚仗著三名妻子的支持,這才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和顯赫,對他來說,蘭若等人每一個都是他的心頭肉,他也絕不容許她們受到傷害,因為慕容雪的死已經讓他失去太多太多了。   帥明傑看完情報,抬起頭來長歎一聲,道:「天下就要大亂了,亂了啊……」   真照點了點頭,道:「魔族東傾,如今人族四國這些年都互有攻戰,這時候若要讓他們齊心抵擋魔族,只怕難得很,而且在大唐,那妖物又在宮中禍害,人族四國可以說是一堪魔族大軍一擊啊!」   帥明傑也知道人族這些年的狀況,即便諸國為了應付魔族大軍硬自聯合起來,可是如今西戎人已經在玉門關集結完成,只怕那也是回天乏術了。   真照繼續道:「大陸上尚能和西戎軍一戰的,只有北狄獸人,可是偏生獸人中間的六部向來不睦,我們南蠻也但盼各邦能夠聯合一處,守住不讓西戎軍渡江就算是大幸了。」   帥明傑道:「我們經營巴蜀已有八載,巴蜀各邦大都受過我們的恩惠,這一次只需兄弟你振臂一呼,這等時勢之下,我想那些大公們還是會派出人來的。」   真照長歎一聲,道:「如今也只能這樣了。唉,若是老天能再給我一點時間就好了,只要再過兩年,按司馬先生定下的計劃,我們便能統一整個南蠻了,那裡候我們也不需再畏懼西戎人了。」   兩人一邊說時,一揮手上的馬鞭,身下的馬匹頓時發蹄向前馳去,他們身後的眾人也都跟著疾馳而去,揚起高高的塵土,彷彿一條灰色的大龍一直捲向遠方。   真照回到布達拉,第一件做的事兒就是去蘭若的房間見蘭若。蘭若已經收到了父親過世的消息,見到夫君歸來,當即就大哭的撲向真照的懷抱。   這些年來,因為李紅影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真明傑那兒,所以布達拉的所有事務都是由蘭若料理的。蘭若在內政方面的確有著驚人的才華,她治理得諾大的一個布達拉城井井有條,讓真照可以把心神放在整個巴蜀,無後顧之憂。   不過雖然蘭若在外人的面前是一位極為得體,甚或是扮演著極有能耐的大公夫人的角色,可是當她在真照地面前的時候。卻仍然十足一個小女兒家,時不時還會撒撒嬌。這一次她突然聽到父親武威王蘭斯過世的消息,已經苦苦忍耐了許多天,直到這時候看見了真照,她才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真照緊緊摟住妻子,看見妻子多日不見變得有些憔悴的臉,心中著實心疼不已,連忙迭聲呵護道:「好蘭若,別哭了。別哭了……」   蘭若不聽這話兒還罷,這時候聽見丈夫的柔聲安慰,頓時「哇」的一下哭得更是厲害了。弄得真照手足無措,狼狽不已。不過真照早在進來之前。就已經吩咐外面的人盡都避到了遠處,因此倒是不虞有人聽見或者看見。   好一陣,蘭若才慢慢停下了哭泣。她臉上雖然仍然有若梨花,可卻還是恨聲道:「那吳三桂真是狼心狗肺,我父王待他有如親生兒子一般。想不到他竟恩將分報,害我父王母后的性命,照哥哥,你需得答應我了,日後定要替我殺了這狗賊。」   真照苦苦一笑,心知如今吳三桂打開玉門關投降,可算得上是西戎大天魔神眼中的大紅人,要殺他只怕並不是那麼容易,不過為了安慰妻子,便也一口答應了下來。   蘭若和真照相處多年,哪還不知道自己丈夫哪句話說地是真,哪句話說的是假,想了一想,又道:「照哥哥,你是在擔心魔族入關後勢大,大陸無人能夠抵擋他們麼?」   真照對著蘭若也不用隱瞞心事,點了點頭道:「魔族向來有著統一整個大陸的野心,這一次能夠進得玉門關來,對他們來說算得上是天賜良機,他們一定會以狂風掃落葉之勢掃平人族各國,然後下一步便是我們南蠻或者東夷了。」   蘭若心中一動,道:「我看西戎下一個目標還是以東夷居多,只要滅了東夷真達海濱,西戎大軍便等於將天下一分為二了。」   真照搖了搖頭,道:「這也未必,想來北狄六部雖然不睦,但是若有外敵,定會群起而攻。西戎軍若是攻打東夷,一來補給線太過漫長,二來也怕受我南蠻和北狄地南北夾擊,因此魔族大軍多半還是要渡江南下的。」   兩人都默不作聲想了一陣,真照終於起身說道:「蘭若,你也不需太過傷心,人總無不有一死,岳父大人這……這也是天命,你便想開著些吧!」微微一頓,他又道:「我可以答允你,但教我真照有一口氣在,我定會將那吳三桂地人頭給摘下來,以祭岳父的在天之靈。」   蘭若聽得真照誠意拳拳的話兒,心中頓時一暖,靜靜地挨到了真照的懷中,好一會兒,才道:「照哥哥,我相信你定能做到的。你現下也不用多想這些,還是等和司馬、公孫兩位先生商議好對策後再說吧!」   就在真照回到巴蜀地時候,大陸上又發生了一件大事兒,那就是清國的恭王多爾袞發出詔告,發佈了清國皇帝皇太極駕崩的消息,並且將皇太極的死歸結在了東夷神皇的身上,籍此號召清國軍隊,進駐邊境準備討伐東夷。在這樣的情勢之下,清軍挾著滿腔的哀怨集結在了越北的邊境,東夷和清兩國的戰火一觸即發。   風雨欲來,因為迫於形勢,中原人族各國紛紛停下各處的戰火,密切留意著西戎魔族的動靜。這一次,西戎人似是學得乖巧了,他們佔領了玉門關後,竟然沒有繼續東進,反倒是駐紮在玉門關上,作出彷彿要長久經營玉門關的樣子。   真照見過蘭若之後,很快召集了布達拉朝廷的所有重要官員,開了一次極其重要會議。   司馬子亮和公孫叔同已經分別成為了布達拉朝廷的左右宰相,掌握著整個布達拉的軍政大權。帥明傑是布達拉親衛軍的最高統帥,也就是實際掌握著布達拉所有兵力的人。鍾炎武、卡洛夫、波波夫、繆用和馬紹甫分別掌握了親衛軍如今的五個軍團,其中馬紹甫的軍團乃是騎兵部隊。落雲的官銜是最高參謀長,他擁有分析情報並且和真照、帥明傑,以及各軍團長商量制定戰略的權利。   當然,在會議桌上坐著的還有掌握著布達拉財政權地胡學言。以及最高秘書長的宇文樂。這一次,布達拉朝廷所有重要人員都被真照召回布達拉城來,參加這個會議,由此可知真照對會議的重視。   所有人默默看過了由落雲主管的參謀院整理出來的情報以及大陸上各處態勢的說明,都陷入了思考當中。司馬子亮和公孫叔同因為每日傳到布達拉的情報都會給他們先行送去一份,因此他們也都不需要再看了,只是靜靜的坐在位置上,等待著真照地發言。   真照等所有人都看完了那些情報分析,終於出聲說道:「我想大夥兒現在都該知道我把你們叫回來的目的了。如今魔族東侵。只怕吃掉了人族四國之後,下一個便該輪到我們南蠻了,我想問一問你們究竟怎麼看。」   司馬子亮笑了一笑。首先道:「以子亮看來,若在平時。西戎人定會先攻打南蠻,可是如今清國和東夷大戰在即,只怕他們還是會挑軟地柿子來吃。直逼臨淄。」   真照聽得司馬子亮的話兒,想了一想,也覺得甚是有理。只是東夷神皇乃是自己地祖父,西戎人若真的攻打東夷,那自己更要想盡辦法去幫,這其中真是叫人好生頭疼啊!   司馬子亮大概早就看出了真照的心意,他也知道了真照地出身來歷,便又道:「主上既然是東夷的皇儲,那東夷也即是和我們布達拉是一家的,東夷若受到了西戎軍地攻擊,我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真照聞言,心中稍安,連忙問道:「如此甚好,那不知道司馬先生可有什麼妙策麼?」   司馬子亮微微一筆,道:「如今主上雖然坐擁巴蜀,算得上是可以稱霸南蠻,但巴蜀之外卻還有城邦虎視眈眈,他們分則還可為,若是他們聯手一處,只怕我們也極難出巴蜀一步。子亮認為,如果主上不能消去他們的威脅,那麼其餘的事情也就不用去想了。」   這些年來,布達拉城邦雖然日益強盛,可是也因為這樣成為其餘各邦的共敵,如何將勢力擴充出巴蜀,就成了真照以及布達拉朝廷眾人最為頭疼的問題,真照自然也明白司馬子亮所說的話兒,聞言不禁皺了皺眉頭,道:「這事兒我也知道,只是不知該如何解決才好。」   司馬子亮不動聲色,道:「其實這件事兒,我早在年前就和公孫先生商量過了,想到了一個法子,只是那時害怕主上不肯答應,因此一直沒說出來。可是如今西戎魔族突然東侵,我倒也顧不得這許多了,還望主上莫要見怪才好。」   真照聞言一奇,道:「先生為何不早說,有好法子我哪會怪先生,快快說來,先生快快說來。」   司馬子亮看了一旁沒有半點神色的公孫步同,輕輕一歎,說道:「其實這法子也容易得緊,我素聞那薩滿公國的薩滿大公年老無子,膝下只有一女,而且多年未嫁,只要主上願意娶那薩滿大公的女兒為妻,兩邦一連姻,主上可再向薩滿大公許諾讓你與公主生出的兒女繼承薩滿城邦,那薩滿大公定然會帶著正統派城邦投向我們這一邊的。」微微一頓,他又接著道:「主上,非常人行非常事,如今正是危急之時,只要我們能夠拉攏到正統派的諸邦,那其餘兩派就不足為懼了,只需半年,只需半年我們定可一舉掃平整個南蠻。」   真照怔了一怔,他倒是想不到司馬子亮和公孫叔同又一次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當初他就是為了結盟卡多雷,才娶了司馬璇妮,也因為這樣後來與卡多雷決裂之時,他心中對司馬璇妮著實感到愧疚不已。所幸司馬璇妮乃是深明大義的女子,這才沒有惹出什麼大的事端來,也因為這樣,真照這些年來對司馬璇妮可算是著意的疼痛,絲毫不差於其餘的兩位妻子。   這時候又要他娶那薩滿大公的女兒,真照突地心中一動,回想起了當年在那洛陽城外的小湖旁,那高高的岩石上面站立著的那名膚色潔白得有如透明的女子來。   「是她啊!怎麼她還未和她的情郎在一起麼?」想時,真照不禁好奇地問道:「那位伊凡公主至今仍未婚嫁麼?」   司馬子亮也想不到真照竟能一口叫得出薩滿城邦那位公主的名字來。先是愕了一愕,隨即才若有所思的說道:「那位伊凡公主早點曾與大唐一位皇族定了親事,只是後來不知為何,那伊凡公主竟然當眾悔婚而去,直至今日都沒有婚嫁。」   真照心中一奇,明明記得那伊凡公主該是有意中人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到了今日已經有十餘年了,卻還未嫁出去,想道:「她不未嫁出。只怕是有她的苦衷……莫非她的意中人在戰亂中死了?我明知她心中有其他人,卻還去求婚,那豈不是自討沒趣?」真照正要擺手不同意司馬子亮的這個妙法時,轉念又想:「只是如今情勢危急,她既然未嫁。我求婚也姑且當作搏一把吧!」   「司馬先生,既然這是你和公孫先生一起想出來的法子,我們便姑且試一試吧!」微微一頓。真照繼續道:「不過需得在求婚貼子上寫明白我原本的姓名了,莫要用那神之照地假名了。」他心中雖然懷著要去試一試的意思,只是卻也不想隱瞞身份。好讓那伊凡公主知道是他這位「故人」在向她求婚。   說完了這件事兒,眾人又自商議起來……   求婚的使節很快奔走在了布達拉城和薩滿城之間,他們地效率顯然極為迅速,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裡,他們就為布達拉及真照這邊帶來了佳音,那就是出奇順利地,那位薩滿大公的寶貝千金,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名門望族上去求婚的公主,竟然一口答應了真照地求婚。   於是乎,真照又開始為他的將要娶的第五位妻子忙碌起來,佈置起來,乃至向家中已有地三位嬌妻苦苦的解說起來。   過得不久,一切準備妥當,真照就照著先前約定好的,帶著迎親團的一行人趕往薩滿城邦去了。   經過大半個月的旅途,真照終於抵達了薩滿城邦,在城門前,真照受到了薩滿大公安排的最盛大的歡迎,那年老的薩滿大公帶領著整個薩滿城邦的朝廷上下一起迎接真照進入到宮殿之中。   真照終於見到了這位南蠻國中正統派城邦的領袖。薩滿大公是一名魁梧的人族,他的相貌雖然並不好看,但是那威猛無鑄的氣勢卻仍然可以從他佈滿皺紋的臉上看見,就是這一位威猛的老者,在他執政的期間,使得南蠻各邦不曾發生戰亂,也使得南蠻的實力得到極大的恢復,這樣的一個人,著實不能不讓真照刮目相看。   「愛婿,你終於來了!」薩滿大公熱情的拉著真照的手,他的表情一點兒做作的感覺都沒有,顯然完全是發自內心的,這不禁讓真照心裡生出了極大的好感。   「岳父大人,請受小婿一拜。」   按照禮儀,真照當場就要給薩滿大公行一個叩拜禮,不過由於真照身份極是顯赫,那薩滿大公連忙拉住了他,說道:「不忙不忙,愛婿這些禮節倒是不用放在心上。」真照見薩滿大公性子豪爽,也就不再客氣了。   行進薩滿城的宮中,薩滿大公早就安排了大型的筵席招待真照一行人,杯推盞易間,那薩滿大公突然問道:「愛婿,如今中原傳來消息,說那西戎魔族已經入了玉門關,即將東侵,不知你有什麼看法呢?」   真照心中一動,知道這正是遊說薩滿大公的好時機,連忙答道:「西戎魔族早就想染指天下,這一次人族叛將吳三桂之助,使他們得以進入玉門關,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千載難逢的機遇,適逢這時人族各國正自紛亂不睦之中,只怕中原地域是凶多吉少了。」微微一頓,他又接著道:「魔族若得了中原,便等於得到了通往天下的道路,他們下一個目標,只怕就是我們南蠻了。」   薩滿大公點了點頭,似是表示贊同真照的話兒,不過旋而又問:「只是我也聽說清國和東夷大戰即發,你為何說西戎會先攻我們南蠻呢?」   真照心知薩滿大公實在不是尋常之輩,要想遊說得動他堅定的站在自己這一方。那還真是要多加兩錢肉緊才行,應此想了一想,又道:「魔族軍隊雖然強,可是要攻打東夷,卻還有兩件事兒未得便利地。」   「哦?願聞其詳!」   「這首一樣,才是天賜,東夷神族雖然天生人數不多,只是神族眾人體質奇好,實屬天下之最。西戎魔族與東夷神族相較起來。神族正是魔族的剋星,他們若打起來,魔族著實會吃大虧。這無疑會消弱日後西戎人的戰力。其二。真是因為東夷遠在大陸最東,西戎軍若是遠攻東夷。只怕戰線和補給線會拉得太長,因此西戎定會先攻打我們南蠻,控制住大江的水路。這樣才可一舉進攻東夷。」   真照一番論調雖然有些不盡不實,因為西戎人一向凶殘過人,只怕是要以戰養戰。並無補給線一說,但是卻也合情合理,薩滿大公未及細想之下,立即就相信了他的說法。   「這一次我來向伊凡小姐求婚,一是為了心中仰慕小姐已久,二是為了和岳父大人結盟,以期能夠借岳父大人的威望號召南蠻各邦齊心抵抗西戎魔族。」   薩滿大公早就明白真照結盟的意思,呵呵一笑後,道:「我聽伊凡說過,當初她在大唐的時候,就是你勸住了她,才使她沒有委身嫁給安樂王世子,如今伊凡能嫁給你,也算還了我多年的一樁心事了。我膝下無子,將來薩滿邦也只能由你來繼承,只要你說地有理,我定會全力助你的。」   聽到這話兒,真照知道結盟事已經成了一大半,心中自然歡喜無比。   過得兩日,薩滿大公在宮裡舉行極其盛大的宴會,這個宴會也就是將女兒嫁給真照,並且有為其送行地意思。   這一次,是真照自洛陽一別後,第一次見到伊凡公主。或是因為擁有暗月精靈的血統,伊凡公主地相貌並沒有多少改變,她一如往昔般的美麗動人,反而是當她看見真照的時候,卻為真照眇目獨臂地樣子感到吃驚不已。   宴會之中,這一對新人,也是從前的故友,悄悄尋了個角落說著話兒。   「伊凡小姐,想不到這些年不見,你的樣子卻一點也沒有改變。」   「嗯……你地事兒我聽說了,雪兒姊姊的事我也聽說了,你,你還好嗎?」   「我,還好嗎?」真照不由自主的重複了一句,先是有些茫然,可一想到布達拉的一切,他又堅定的回答:「我很好!」   「這樣啊,這樣就好了!」伊凡顯得有些羞澀,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真照,立即又低下了頭去。   十餘年未曾見過面兒,兩人的話題的確並不太多,真照為了緩和兩人間尷尬,又問:「伊凡公主,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麼?」   伊凡道::「你想問什麼?你問吧!」   「我記得從前問過你的,你在南蠻是有意中人的吧?可是為何直到了今日,卻仍然沒有嫁給你的意中人?」   伊凡一愕,也想不到真照問的是這件事兒,隨即臉上微微一紅,又道:「我的確有意中人,只是你問我之前我還沒有喜歡上他,直到後來我從大唐回來薩滿,我才明白原來自己是喜歡他了。」   真照怔了怔,聽見伊凡真的有意中人,更加覺得這一次的聯姻極是不該,心裡的內疚愈發的盛了,道:「那你為何不嫁給他?」   伊凡瞧了真照一眼,道:「這些年來,我一直找不到他,可找到的時候,他卻……不成了,直到了今日,我才能嫁給他。」   「什麼?」真照實在有些慒了,他細細體味著伊凡公主的話兒,心中的驚詫卻是絲毫不減。   伊凡微微一笑,道:「對,我的意中人就是你,自那洛陽一別後,我心中便每日都想著你,直到了前些日子突然看到你來提親,我心中真的是歡喜極了。」   真照直到這時候才知道伊凡竟是如此深深的愛慕著自己,心中不禁又愧又喜,愧的是經過十年時間了,伊凡對自己的深情絲毫未變,真是讓他難消美人恩了,而喜的則是伊凡竟然一直喜歡的是自己,那自己這回為了結盟而提親,便可以消去一塊心病了。   慢慢的,慢慢的,在那皎潔的月光下,伊凡和真照的人影不知不覺倚在了一起……   布達拉和薩滿聯姻之事傳遍整個南蠻,很快的,那些正統派的城邦也紛紛作出了響應,打著恭賀神之照大公和伊凡公主新婚的幌子,不約而同的派出使節趕赴巴蜀,和布達拉朝廷商議起結盟的事宜。緊接著,他們開始全面打壓黷武派和在野派的城邦,由此南蠻的戰爭陰霾也漸漸形成。   就在魔族大軍開始大舉挺進秦國西北各郡的時候,南蠻這邊,布達拉及正統派各城邦的聯軍也開始了對黷武派和在野派的進攻。   戰爭比較從前任何一個時候都要激烈,不過因為布達拉的兵刃器甲在製造工藝上遠遠勝過其餘各邦,因此倒是佔了極大的便宜,真可以說是布達拉軍所到之處,無堅不摧。   不容置疑的,因為得到了薩滿大公的鼎力支持,正統派各邦也全部依附在了布達拉的羽翼之下,因此這些年日漸勢民、弱的黷武派和在野派城邦很快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沒有了還手之力。只是三個月的功夫,黑齒城邦和清須城邦也都相繼向布達拉遞上了降表。   南蠻的統一在望,而北面中原地域的戰局又生變數,在秦軍節節敗退,魔族軍隊即將攻到咸陽的時候,其餘三國及聖廟的勢力紛紛發出求援秦國的書信,開始各息前怨,同起兵援秦。 第十二集 第六章 鐵蹄     戰爭像是瘋狂的颶風席捲了整個大陸,就在魔族軍隊於採石磯大敗人族軍隊的時候,清國新任皇帝多爾袞也看準了時機,出兵攻打東夷的越北郡。東夷神皇早有準備,雙方極快的就打得如火如荼。   真照率領的布達拉及正統派的南蠻聯軍,徹底打敗了黷武派和在野派的城邦後,調轉馬頭,齊齊壓向大江邊上,中原的戰局轉眼可分,魔族的動向成了他們心中的懸念,同時真照也藉著這一次機會對麾下的南蠻軍進行了一次大的調整。   風蕭蕭,夜荒寒,在北方的原地上,籍著那呼呼的風聲若有若無的傳來一陣馬蹄聲。轉眼之間,一隊長長的人馬馳近,只見那馬是朔北的高頭大馬,而馬上面的騎者,則是清一色的獸族男子。   「哧哧」馬兒在平原的大風中不斷使勁的噴著氣,似是也能感覺到有些寒冷,只是它們那雄赳赳的步伐卻絲毫沒有改變,只一看這等氣勢,就知道這些馬都是難得的好貨色。   在馬隊的中間,有兩人正勒韁查看著隊伍的形成,當先那名是一位豹族男子,他身邊那們則是一名豬族的中年人。   兩人默不作聲的看了半晌,那豹族男子突然道:「阿不赤,我們還有多久才能抵達西漢的邊境?」   那叫做阿不赤的豬族男子道:「回稟怒穹王爺,照著這個速度走。只怕要到明日太陽的第一道光芒射下來,我們才能抵達赫姆。」   那怒穹王爺沉吟了一下,皺眉道:「還要這麼久?這麼說來我們要加快行程了,不論如何要趕在突厥人地前頭進入赫姆。」   那阿不赤嘿嘿一笑,道:「王爺不需擔心,我已經派人查探過了,如今突厥人還在黑水那邊渡河呢,這會兒絕對趕不上我們。」   那怒穹王爺聞言心中稍定,只是片刻間,卻又說道:「儘管這樣,我們還是要加快行程,達旺那突厥老匹夫向來古惑。只怕他這一次又用的是障眼法呢!」   那阿不赤一陣愕然,道:「怒穹王爺。這一次西戎人東侵中原,人族那群不中用的傢伙是抵擋不住了,這才厚顏向我們北狄六部求援。可是我們為何要先搶佔赫姆呢?」   「這你也想不通麼,西漢向我們求援,讓我們出兵助他們抵擋魔族大軍。魔族與我們獸族之仇不共戴天,我們自然是要出兵的。不過魔族如今勢強,如要貿然與他們硬碰,那豈不是正中他們人族的下懷,等我們和魔族打得兩敗俱傷了,在一併把我們收拾了?」那怒穹王爺侃侃而談,突然手指著南方黑暗的虛空,道:「如今西漢主動邀我們出兵,並且讓出赫姆,我們只要先行佔領了赫姆,這樣就拿住了進入西漢腹地的咽喉,那時候我們可以按兵不動,先讓人族和魔族打個你死我活,然後在一舉作氣把他們兩族都一併收拾了。嘿,這才他們人族的話兒來說,就是坐收漁翁之利。」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哈哈……」經過這一番解說,那阿赤頓時恍然,他興奮的大吼了一聲,然後狠狠地揮動起馬鞭,疾馳向隊伍的前方,大喝道:「孩兒們,走快些,再走快些啊!」   ……   人族聯軍因為相互有隙,各部各自為戰,因此只是與魔族軍隊稍一接觸,立即導致了採石磯的大敗,人族敗軍一直潰退到百餘里後地土木堡,這才有再次慢慢集結起來,準備第二次迎戰土氣昂揚的魔族大軍。   就在人族聯軍經過一夜不眠地所謂的整軍完畢,第二日清晨,天才灰濛濛的作亮,他們就看見魔族大軍緩慢而整齊地壓向了土木堡。   魔族大軍一身漆黑,遠遠望去,黑壓壓的一大片有如黑螞蟻傾巢而出一般,一直蔓延到了大地的盡頭。   「轟轟」   大地在轟鳴,因為魔族士兵地踐踏而震動作響。   「必勝,必勝!」   天空在顫抖,因為魔族士兵的呼喊而日月無光。   人族士兵的心都害怕得發噱,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陣容強大、氣勢恢然的軍隊。不知道是誰,突然壓不住心中的驚懼,發洩般的呼叫了一聲後舉起手中的長弓便射了過去,緊跟著,人族這邊所有弓箭手都跟著把箭射出。   「太遠了,別亂射,別亂射!」各陣督軍官也來不及制止,黑濛濛的片箭雨逕自飛向魔族的軍隊。   魔族軍隊看見漫天的箭雨,他們也凜然不懼,因為那些箭早在還沒飛到他們的身前就墜下地去了。   人族聯軍的將領看到這種情形,實在有些面如土灰,魔族大軍只憑氣勢便已經贏得了這一場戰。   「傳令下去,讓第三營的騎兵下去衝殺一陣,好衝亂了魔族軍隊的陣勢。」思索片刻,在毫無辦法的情況下,那名將領終於發出了這樣的命令。     傳令兵的呼喝聲響起,一隊騎兵應聲出列,轉眼視死如歸的朝著魔族大軍衝了下去。   馬匹揚起的煙塵高高捲起,瀰漫著整個戰場,呼喊叫殺的聲音在所有人的心中迴盪……良久,先前的聲音漸漸低沉了下去,剩下的只有一具具的屍體,而同時間,魔族的士兵再次整齊的走向土木堡方向……   殺聲,依然震天。   三日後,真照再次收到了魔族於土木堡大破人族聯軍,並且捉住了秦皇二世的消息,同一時刻,他還從希爾頓商團處得到密報,就是北狄六部的大軍都突然南下。分別壓在了人漢、宋國地邊境之上。   真照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是開心還是煩惱好,在他心中,北狄若能先和西戎打上一場,那是最理想不過的,可是這時候偏偏北狄獸人似乎已有南下之間,卻並無實戰之心。照著這種情形看來,他們是想籍著西戎和人族的混戰而渾水摸魚罷了。   而在東面的東夷,由於清軍的士氣正旺,真照已經得到了神皇傳過來的密信。東夷軍採取了收縮兵力,誘清軍深入的計策,因此此時從表面上看。東夷軍完全處於下風當中。   在整個大陸上,唯一沒有動靜的只有夾在清國和北狄之間的元了。凡是只要動。終究有跡可尋,可是元地反應卻不禁讓真照心頭有些擔心。   司馬子亮曾經遊學天下,也曾到過元。因此便對真照道:「元人雖然巨大兇猛,只是生性卻最愛平靜,因此只要常人不去惹他們。他們也不會作出什麼事兒,這時他們選擇靜觀其變,也是完全合情理了。」   真照聽見這話兒還未出聲,反倒是一旁的公孫叔同先陰冷的說道:「我們倒可以用計將西戎人地注意力引到元的身上,若能夠引得元人成為我們助力,那就最好不過了。」   公孫叔同站在一旁久未說話,一出聲頓時就讓真照和司馬子亮不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好一陣,司馬子亮道:「魔族軍最強,大陸上莫有人敢直挫其鋒,如今正是誰先動則先亡。」   真照心知司馬子亮說得有理,如今大陸上的各個勢力,沒有人能比得上西戎魔族,唯一的勝算便是待魔族征戰各處,銳氣消耗殆盡時,才有機會勝得魔族大軍。   目光,遠遠望去,那大江之水浩浩蕩蕩,真照收中等待著地,乃是飲馬江北的日子。   人族聯軍被西戎大軍大敗土木堡,再不成軍,西漢、北宋和大唐的殘軍紛紛自秦國收縮回去,各自在國內苦心安排城防,而秦國咸陽則很快落入了魔族軍隊地手中。血,染紅了整個咸陽,魔族軍隊殘忍嗜殺的傳統一點兒也並沒有因為時間而發生改變,打從進城那一刻起,他們便進行了讓人慘不忍睹的屠城行徑,咸陽城頓時為之一空。   魔族軍隊屠城的消息傳到大陸各處,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西漢、北宋和大唐三國更是為此弄得人心惶惶,每日從大唐渡江逃到健康的人族百姓多不勝數,他們對魔族畏懼,實在已經到了聞風而逃的地步。   雖然魔族的動向吸引住了真照所有的注意力,但是同時間,他卻也還要處理著南蠻各處的政務。   因為黷武派城邦和在野派城邦剛被打敗,所以在整個南蠻多了許多城主的空缺,再加上經歷戰爭的摧殘,這些城池實際上已經變得十室九空,元氣不再。而這個時候,真照不問出身,不問來歷,大膽的任用了許多被認為是賢能人的來進行治理,並封他們為各城太守。這一天,也是各城太守向他敘職的日子。   「哦,你是如何治理的?怎麼短短的數個月,竟能讓你們那兒的戶籍人數恢復五成,而且盜賊也絕跡境內了?」真照看了看手裡的一份文書,又瞧了瞧眼前那名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他心中實在驚疑不已,「莫非你是虛報政績來糊弄本公?」   那男子名字叫做申公豹,正是真照任命的其中一個太守,他所轄管的石城,因為戰亂而人數銳減,離原本的戶籍不到一成,而且城池附近盜賊猖獗,不想他到任之後只用了數個月,就使得盜賊絕跡,並且人口戶籍激增,大致算是恢復了一點原本的氣象。   這種驚人的政績莫要說真照難以相信,就連在一旁默不作聲看著的司馬子亮和公孫叔同也是不覺流露出一絲驚容。   「回大公,申公豹豈敢用虛假的政績來欺瞞您,申公豹在文書中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的隱瞞。」   「好,那你給本公說說,你究竟是怎麼治理的。」   那申公豹不慌不忙想了一想,說道:「石城經歷連年戰亂。城內已經無人敢居住,周圍的鄉村荒廢坍塌,殘破磚石只能面前矮矮地一道城牆,加上之前又遭到黑齒軍的劫掠,就只剩下斷垣殘壁了。」   真照聽見申公豹的形容,想想這些年南蠻諸邦的不斷征戰,的確給百姓們的生活帶來了滅絕性打擊,長歎了一聲後,道:「這些我都知道。百姓困苦啊!不過從今往後,我們南蠻國內,就再也不會打內仗了。」   申公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真照。也沒有什麼阿諛奉承的表示,繼續說道:「在石城一帶遭受到創傷的土地。綿延起來,何止數百里,戰后土地荒蕪。雖然百姓們想重新生活,但是又沒有播種耕種地種子和器械,所以他們沒有辦法下。要不是餓死,就是淪為盜賊,以致整個石城境內盜賊猖獗,就更加沒有人肯留下來了。」   真照雖然知道戰禍害人,但是卻不知道還有這許多遺留的問題,不禁眉頭一皺,道:「竟然到了這種境地,真是令人痛心疾首啊!」   申公豹接著道:「我剛去上任的時候,大公只給了我三個月地俸祿,還有兩名隨從,我用這三個月的俸祿,招募來了一百名有能力且身強力壯地人充當我的官員……」   真照聞言一奇,插嘴道:「怎麼?你只花了三個月的俸祿就能招募到一百多人了?他們到底怎麼分這些銀子?你沒有了俸祿,又怎麼過活?」   申公豹不動聲色,耐心解說道:「大公您應該知道,這天下間還有許多人是有著正義和廉恥之心地,他們雖然身處亂世,卻絕對不肯與盜賊同流合污,寧願活生生的餓死,也絕對不會作盜賊的勾當。所以呢,我就用言語打動他們,我俸祿是用來買米煮粥和他們一起吃地,只能顧及他們的一日三餐,並沒有多餘的錢給他們。但是我能給他們的是日後的一個百業復興的石城,以及那些身處困苦中的百姓日後安居樂業的前景。」   真照聞言接連拍了幾下手,道:「好,好,好,真是太好了,想不到我南蠻還有這樣的義士,嗯,申先生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真是大才,大才啊!」說時,他見申公豹這時是站在堂中的,便對左右吩咐了一句「看座,看茶」,那申公豹頓時就得到了「格外恩遇」,坐了下來。   等到申公豹坐下之後,真照擺出一個請的手勢,興趣盎然道:「請先生繼續說下去吧!」   申公豹也淡定得很,他慢慢喝了一口茶,才又道:「我讓那一百個人用有限的布料每人造了一面旗幟,還給他們每人寫了許多張文告,讓他們抬著旗子每日遊走在石城境內的各處鄉村之間,到處張貼文告,招募百姓們回到石城來像從前一樣的種田。而且我還四處苦苦的哀求奔走,向外地的商人賒借種子和器械,分發給那些回來的百姓,讓他們可以恢復生產。」   聽完的申公豹的話兒,真照知道他雖然這些事兒在口裡說得簡單,可是若要施行起來,定是花費了不少功夫,吃了不少苦頭,就拿那讓商人賒借種子和器械一項來說,其中的艱辛實在是可想而知。想時,真照站起身來,向著申公豹鞠躬行了一禮,道:「先生真乃國士也,我神之照日後也必以國士禮來待先生。」   申公豹臉上露出一個感動的神情,連忙站起身來還施了一禮以做推辭。   兩人重新坐下,真照又道:「先生既然能夠招募百姓回來耕種,那不知道又是如何處理盜賊的問題呢?」   申公豹又道:「百姓招募回來後,石城重建並且分發種子器械的消息自然是一傳十,十傳百,慢慢的就連鄰近城市的百姓也開始來到石城定居。這個時候,我和那一百名護衛也就不需要再介日拿著旗子佈告到處走了,我開始讓他們安撫那些回歸的百姓,並且讓他們拿著兵器日夜在石城附近巡邏,遇到犯罪的,除了殺人都處死外,一般的都只用杖刑,不用重刑,而且不需要百姓交納任何稅賦。」   「不是說亂世當用重典麼?」真照又是一奇,「怎麼先生反而施行如此輕的律法?」   申公豹擺了擺手。道:「大公有所不知,亂世當用重典,那是針對地冥頑不靈的兇惡之徒,如今在石城淪為盜賊的,大多是原本老老實實種地的百姓,只因為戰亂無法過活,這才變成盜賊的,因此不能對他人用重典,只需緩緩來。讓他們能夠吃飽穿暖,一步一步約束他們,他們就不會再想去做盜賊了。自然也就有更多的百姓回來歸附了。」   「原來如此!」真照點了點頭,他開始對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感到欽佩不已。   申公豹又道:「等到回歸的人越來越多。我終於算是熬過了最為困苦的日子,從那些百姓當中,我選出一些識字又懂得算術地人充當判官。讓他們解決百姓的日常糾紛,然後回報給我。接著,為了保證那些冥頑不靈的盜賊不會來劫掠以衣騷擾安居地百姓。我又把那些百姓分成了十數個屯,讓他們每屯都挑出百餘名精壯的男子農閒時操練武藝,使用弓箭刀槍,遇到小股地盜賊就及時捉拿,碰到大股的盜賊我們就召集所有百姓一起防禦守衛,如此一來不作盜賊而來投奔我們的百姓越來越多,石城附近地就少有盜賊作亂了,就算有也逃逸到別地城市去了。」   真照點了點頭,問道:「那不知道接下來先生又要如何治理石城呢?」   申公豹聽出真照考究他的意思,想了一想後,說道:「生產恢復了,自然物品就多起來,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劃出特定地區域作為市集,市集上要設關卡,以防盜賊搗亂,但是卻又不能有任何的捐稅,因為百姓們還承受不起。而且還要正式申請大公任命官員,讓他們建立文書,開始進行日常的治理,只要刑法寬容,市集上的手續簡便,一定會有更多的百姓樂於來趕集,五年之內石城就可以達到溫飽富足了。」說時,他想了一想,又道:「而且只要繼續招收青壯百姓習武操練,不出一兩年,石城可以募得壯丁一到兩萬,那時候百姓就更不用懼怕盜賊了。」   真照聞言正自歡喜,可他還沒有說話,反倒是後面的司馬子亮先是站起身來對他笑道:「主上,看來只任申先生一個太守,那是大材小用了。」   真照聞歌知雅意,知道司馬子亮也看出了申公豹治理民政的才能,因此也就附和著笑道:「申先生的確大才,真是讓我好生佩服啊!」   申公豹起身微微躬了躬身子,道:「申公豹也只不過是想為南蠻百姓盡一份力而已,何敢言大才,大公過譽了。」   「好,難得先生如此謙虛,好,請先生先下去休息吧,遲些本公在和你詳聊。」   申公豹從容的朝著真照等人施了一個禮,然後便飄然出了大堂,真照看著他的身影,對司馬子亮道:「想不到南蠻的山野之中,還有這樣的賢人。」   司馬子亮笑了一笑,道:「主上不知,我初時看見他的政績,也生出驚詫來,後來才想起希爾頓商團曾遞過一份情報給我,便是稱讚的這個石城太守的,只是當初卻忘了這一回事兒,直至今日才起了起來。」   「哦,有這樣的事兒?」真照奇道:「是怎麼說的?」   司馬子亮笑了一笑,道:「那情報上說,這申公豹極是喜愛努力耕織的百姓,但凡瞭解到誰家的蠶養得好,誰家的麥子種得好,他必定要到那家去,然後召集那家全家老小親自慰勞讚揚他們,獎給美酒、食物、茶葉、果品,並且還送給布料、衣衫、裙子和褲子,使得人家人人喜笑顏開。不僅如此,這申公豹還喜歡到治下的鄉村巡視,每每見到農田中沒有野草的,必定下馬觀看,而且召來田主賞給衣服,如果看見莊稼正面有草,地犁得不透,他就當眾指責。有一次有人訴說缺少耕牛,他就召來了當地官員責備說:『這一家缺少耕牛,為什麼不讓眾人一起來幫助他們?』正是因為這樣,石城治下百姓把務農植桑作為了首要的職業,以致如今豐收在望,過不多久就會家家糧食有儲積,發生水旱天災也沒有人會挨餓了。」   微微一頓,司馬子亮道:「我先前看了這份情報。還道是那申公豹為收買人心,是有大志向的人,今日一見,才故道此人真是國士啊!」   真照點了點頭,道:「這人看來是生性如此,讓他分管一方,實是百姓地福氣,這一回若能打敗西戎軍,日後定要拿他大用。」   司馬子亮想了一想,道:「主公所慮極是,不過申公豹的國士之心可不能冷了,還望您能略作獎賞才是。」   真照知道司馬子亮說得有理。便也一點頭答應了下來。   司馬子亮沉吟了一陣,突然說道:「主上。其實一直以來,子亮都在擔心一件事兒,只怕這件事兒便是我們能否戰勝西戎軍的關鍵所在了。」   「哦。什麼事兒?」   「西戎大軍中有一隻名為『滅天』的軍團,這支軍團當年憑藉著一隻『轉世金瓶』,自那吐蕃人的手中購得了七萬件御鋼甲。一時震動天下,使得這『滅天』軍團被世人號稱為東方第一軍團。我知主上和那吐蕃的松贊王公曾是結義兄弟,若是主上也能購來御鋼甲,那西戎大軍攻來時,我們的勝算也就大增了。」   「御鋼甲?」真照心中一動,他亦知那吐蕃實際上就是天下第一大的兵刃盔甲製造商團,西戎軍的滅天威名遠播,也全是因為他們從吐蕃人地手裡購得了御鋼甲,因此如果自己也能通過松贊干布這一層關係,從吐蕃人那兒得到御鋼甲,那將無疑會使得麾下軍隊的實力大大增強。   心中暗暗思索了一陣,真照想了很多很多,甚至連當年和松贊干布這個牛頭小弟一起在咸陽和洛陽街頭浪蕩的事兒也回想了起來,不由得有一股溫暖在心底生出。   「好,趁著這個當兒,我就往吐蕃走一趟吧!」   「主上,您要親自去?」司馬子亮見真照要親自到吐蕃去,雖然吐蕃距離南蠻並不甚遠,只在南蠻地西面,但他還是不願意看到真照這個時候離開健康。   真照擺了擺手,笑道:「司馬先生,你儘管放心,我這一次並不只為了御鋼甲才去吐蕃的,我其實還是為了去見那松贊干布一面,若能得到他們吐蕃人地全力支持,那就更好了。」   司馬子亮點了點頭,還未說話,倒是那公孫叔同先行說道了:「主人,請您把我帶上吧!」   司馬子亮先是一愕,隨即點了點頭,道:「主上,你若是真的要去吐蕃,便把公孫先生也帶上。」他心知公孫叔同的陰狠心計和對真照忠心,只憑著這一點,就足以幫助真照應付任何一種狀況。   真照見自己最重要地兩名幕僚都同出一轍的這樣說,也不好在推脫什麼,當下就答應了下來,當晚,真照挑選了幾名最得力的親衛,帶上公孫叔同,便一起朝著吐蕃秘密進發。   吐蕃地處大陸西南面,也就是在南蠻地西面,分別與西戎、天竺和南蠻接壤,由於吐蕃的地勢極高,尋常人上到吐蕃,都因為空氣的稀薄而不能做太過劇烈的運動,反倒是吐蕃人因為世世代代生活在上面,而且還天生的能耐寒。不過世上的事兒是有利就必有弊,吐蕃人雖然在他們的地方活動自如,只是一下了吐蕃,便又會因為水土不服而病倒,因此吐蕃人生來是極少踏出他們那塊特殊的土地的。   一路之上,通向吐蕃的道路雖然並不陡峭,但是因為那高原刮下的大風和稀薄的空氣,倒是讓真照、公孫叔同,以及那雄赳赳的護衛吃盡了苦頭。不過高原的地勢奇異,卻也因此可以看見極其壯觀的景致,同尋常在平原地勢上看到的截然不同,讓人歎為觀止。   一行人走了約莫十餘天的模樣,終於見到了那傳說中的碧草藍天的景象,天地在這一刻彷彿融合成一個和諧的整體,那天高地闊景觀讓所有看了都有一種直想向天大吼的感覺。   真照帶著一行人慢慢走在這一片大陸上最接近蒼天的大地上,不時可以看見出來放牧的牧民揮動著鞭子,指使鬣狗將羊群牛群趕來趕去。那些牧民看見衣飾奇特的真照等人,也都目露驚奇,似乎未曾想到竟然會有外人來到吐蕃。   走了約莫大半個時辰,遠方,突然迎面馳來一隊二十餘騎的人馬,他們來到真照等人的近前停下,當選那人一來就用大陸上最通用的人族語言問道:「你們是誰,你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真照打量了一下來人,見他們都清一色的獸族人,臉面膚色極為黝黑光亮,而且個個身材健碩,一看就知是習武之人。那說話的那個一身勁裝,背上綁著一把長長的彎刀,他的馬匹上裝飾極多,馬鞍和馬蹄都是純金打造,看來該是來人的首領。   真照微微一笑,和氣的朝那人拱了拱手,道:「我從南蠻來,我的名字叫做神之照,我是來找我的好安答松贊干布的。」   要知吐蕃人稱自己的結義兄弟都叫做安答,真照早在來之前,便已經將吐蕃的各種風俗習慣問了個明白。   那人一聽真照報出去的名字,臉色便是一變,隨即又聽得真照直呼松贊干布姓名,而且還口稱安答,頓時臉上更現驚容,他轉頭用吐蕃話對身後的一人說了幾句,那個立即拍馬遠去,大概是回去報信去了。   那人看見手下遠去,又對真照說道:「你們跟我走吧,我帶你們去見大汗。」說話時,他的語氣已經溫和恭敬了許多。 第十二集 第七章 舊情     那人雖然口裡說著要帶真照去見松贊干布,可是提防之心卻並沒有消去,他一揮手,那手下二十餘騎立即將真照等人圍在了中間,他們人人手握刀柄,看樣了只需真照等人稍有異動,立即就會出手圍攻。   真照這些年久經戰事,對此並不以為意,他微微一笑後,也不和這群吐蕃人客氣,當即就帶著眾人慢慢朝前行去。   那吐蕃人看見真照從容的氣魄,大概心中也有些敬佩,走得一陣,突然朝真照問道:「你先前說你從南蠻來,叫做神之照,莫非你就是那南蠻布達拉的神之照大公?」   真照笑了笑,道:「正是在下,未曾請教。」   那人臉上露出一個恍然的表情,回答道:「如果你真是神之照大公,也算是我們吐蕃的貴客,我叫做孟活兒。」   真照問道:「多年沒見你們的松贊王公了,他近來可好?」   那人臉上露出恭敬的神色,道:「我們王公好得很,前些日子我還有幸與他喝酒吃肉,我記得那天大公喝了三罈子的酒,還吃了大半隻烤羊呢!」   真照心知吐蕃豪飲愛吃,他們認為一個人若能夠吃得喝得,身體就一定是好的,照著這孟活兒的話兒,那松贊干布倒是身體好得緊的。   不知不覺想起松贊干布當年喝醉街頭時的逗笑模樣兒,真照實然心中一動。又問道:「你們松贊王公可討了老婆?」   孟活兒哈哈一笑,臉上露出羨慕的神色道:「您不知道,我們王公地王妃簡直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他拉美麗可比天上的日月,他的雙眼就像天上最璀璨的星星一要耀眼……」孟活兒一陣滔滔不絕的稱讚完松贊干布的王妃,又說道:「您是我們王公安答,您一定是知道的,我們安答可算是吐蕃最英俊地男人,當年聽說就有許多女子苦苦的追求著他。後來我們王公還是去了秦國一趟後,才被那美麗多情的秦國公主吸引住,這才將她娶回吐蕃來地。」   「什麼?你人王公娶了秦國的公主?」真照心中一驚。一陣不太好地預感突然湧上了他的心頭。   「您不知道麼?我們王公娶的就是當年秦國地文成公主,當時文成公主嫁到我們吐蕃的時候。吐蕃也不知道有多少仰慕著王公的女子流盡了眼淚呢!您不知道……」   真照也沒有留心聽孟活兒後面地話兒,他萬萬想不到的是文成公主竟然嫁給了松贊干布。多少年了,每每回想起當年在咸陽逃出來的事兒。真照總會想想慕容雪和文成公主,慕容雪的死無疑給了真照很大的打擊,而他和文成公主的那一段戀情。卻也讓他留下了永久的遺憾。這些年來,他一直沒有任何關於文成公主的消息,想不到如今來到吐蕃,竟突然從孟活兒的口中聽見這個熟悉的名字來,心中頓時就有些懵了。   「你……你們王妃……還好麼?」良久,真照突然忍不住對孟活兒問了一句。   孟活兒顯然是腦筋線條比較粗大的人,他聽了真照的問話,想也沒想就答道:「我人王妃好得緊,前兩年還為我們王公生下了小王公,不僅這樣,我們這兒的人都傳說王妃是菩薩下凡,她懂得東西真多,還教會我們這裡許多姑娘女人織布、紡線呢!」   真照微微一笑,心中頓時安樂了下來,想道:「只要她過得好,那就行了。」   孟活兒又絮絮叨叨的講了許多話兒,真照一邊聽,一邊不時搭上兩句,很快的就打聽到了許多吐蕃以及松贊干布近來的情況。好一會兒,突然遠遠的看見遠處又有一大隊人馬趕了過來,顯然是先前孟活兒指派去報信的人,帶著人回來了。   那大隊人馬馳到近前,當先身著將領服飾的吐蕃人在真照面前躍下馬來,行禮道:「我們王公已經知道您來到吐蕃的消息了,他非常高興,先派小的來迎接您到王公的金帳去。」那人行完禮,重新上了馬,作了一個請的手勢,道:「小的名叫鐵乾兒,您可儘管稱呼小的的名字,您請吧!」   真照點了點頭,便逕自隨著這大隊人馬朝著前方疾馳過去。   終於,真照親眼看見那頂傳說中只有吐蕃的王公才有資格用的金色牛皮營帳,在陽光下面,那金色的帳篷顯得那麼耀眼奪目,緊接著,真照又看見了那站在大帳前面的那張熟悉的面孔。   「阿布!」   「老大!」   真照一個箭步朝著那人迎了上去,那人看見真照,也同時朝著他迎了過來。兩人緊緊相擁,他們的歡呼聲中都帶著真誠無比的高興。   兩人再次放開懷抱相互對望,松贊干布還是那般牛頭牛面的模樣,只是眼角間卻稍稍可以看得見有了些皺紋,大概這些年過去,他也為歲月留下了痕跡。   松贊干布看了看真照的眇目,又摸了摸真照斷臂處空虛的袖子,有些難過道:「老大,你的手……」   真照擺了擺手,道:「今日是你我兄弟難得重逢的日子,別作出哪些娘娘腔的模樣來。」   松贊干布聞言一愕,隨即哈哈大笑道:「好,你我兄弟今日就不醉無歸。」說罷,他一手拉著真照,就這樣走進了金帳之中。   金帳之中著實奢華過人,地上鋪滿了毛茸茸的耗牛皮毛,帳頂掛著的是各色的天燈,還有那帳中的擺設,無不金光閃閃,精美絕倫。   真照心知吐蕃人世代靠著在大陸各處販賣兵刃器甲,也不知道賺了多少錢銀。若真要說起來,他們實在是整個大陸上最有財力的商團。   松贊干布為了表示對真照地親近,他和真照不分主客並排坐下,好酒好肉隨即一一由侍從端了上來。   松贊干布豪爽的敬了真照一杯後,說道:「當年我隨著老大從大唐回到秦國,不想秦皇陛下突然遭到刺殺,後來就聽得老大被那洛王軟禁了起來。我本來到各處去探聽一下消息,好找個機會把你給救出來,可是過不了幾天就又聽說你叛出了秦國。從此再也沒有了你的消息。」輕輕一歎,他又接著道:「不想這一別,就著十餘年了啊!」   真照微微一笑。心知松贊干布這話兒不盡不實,雖說松贊干布的確對自己有著極重的兄弟義氣。可是他身為由吐蕃各族選出來的王公,卻不能因此感情用事,凡事都需得以吐蕃各族的利益為重。要知道秦國當年還是強國。每年從吐蕃購買的兵刃可說是多不勝數,松贊干布面對著這麼一個大買家,若說他想要為了救自己而去得罪秦人。那實在有些強人所難,因此松贊干布這時的話兒也就可信地並不多了。   不過儘管如此,真照心中還是感激著松贊干布還能記念著當年的兄弟情誼,因此對於松贊干布的這番話兒,也就一笑置之了。   松贊干布又道:「前幾年,我聽說南蠻冒出了個極有名頭地大公,叫做神之照大公,又聽說這位神之照大公是眇目獨臂的神族男子,我當時心中便想,這人定然就是老大你了。果然過不了多久,我們吐蕃出去談買賣地人就打聽到消息回去來說,這位神之照大公就當年的秦國令東候,你可不知我那時心中著實歡喜啊,暗地在想,老大你乃是天下間少有,不論你到了哪兒,都能作出一番大事兒來的。」   真照微微一笑,道:「這些年我經歷地事兒著實是太多,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一點兒家當,其中的艱辛,實在是難以對你說得清楚啊!」   松贊干布點了點頭,道:「這個我倒也能想得到,當年我就聽說雪兒嫂子地事兒,老大你一定很是傷心吧!」   真照聞言心中一揪,這些年來,已經很少有人當著他的面提起慕容雪,上一次為了尋找真明傑去了一次臨淄,他還特地獨自到北叫坊舊地重遊了一番,心中對慕容雪的死始終放不下來。   松贊干布見了真照臉上的悲傷之色,哪還不明白他的心思,連忙又轉而言他道:「不知道紅影嫂子一切可好?」   真照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道:「她一向都好,還為我生了一兒一女呢!」   「哦?」松贊干布雙目一瞪,也不知道他的腦子裡面想到些什麼,轉眼又聽他問道:「不知老大如今有幾個老婆?又有幾個兒女呢?」   真照愣了一愣,也不明白松贊干布為何要問這些事兒,想了一想後道:「若算上雪兒,我一共有五位妻子,共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   松贊干布露出一個艷羨之極的神情來,說道:「居然有五個老婆啊,真是厲害,厲害……嗯,以老大的眼光,定然全是美人。」   真照哈哈一笑,想起從前在洛陽時,松贊干布和那李煜曾大談青樓十三金釵,說起他們兩人的畢生志向居然就是要一睹十三金釵所有人的芳容這個情景時,心中不禁又是一熱。   想了一想,真照反向松贊干布問道:「那你又討了幾個老婆?生了幾個兒女?」   松贊干布聞言,有些落寞的輕歎一聲,道:「我只討了一個老婆,也就生了一個兒子而已。」   真照心中一動,嘿然道:「這你可就不如我了。」頓了一頓,他又收斂臉上的笑容,淡淡道:「我來時聽人說,你娶了文成公主了?」   松贊干布瞧了真照一眼,緩緩的點了點頭。   真照微微一笑,道:「這可不是如了你的願了?為何卻作出這般不高興的樣子來?」   松贊干布突然雙目精光閃過,苦笑道:「老大。莫非你以為我看不出來,文成她從前一向喜歡的人就是你,直到今日,只怕她心中還是念著你地。」真照聞言身子一震,他早知道松贊干布乃是精明無比的人,從前文成公主喜歡自己,大概是全部看在了松贊干布的眼中,只是松贊干布卻一直裝瘋賣傻不說破,在真照的心中。便也不願面對這個尷尬的場面,只好當作松贊干布什麼也不知道罷了。直至十餘年後的今日,突然聽見松贊干布說出這件往事兒來。真照頓時就有些百般滋味在心頭了。   「文成她喜歡老大你,我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照理說我與老大你兄弟一場,我便該早些放手才是是,只是我心中又喜歡文成得緊。因此那時便假作全然不知,只讓老大你幫我想法子。老大你這麼重義氣,自然便不會和我爭了。」松贊干布慢慢說著往事。他的牛頭臉面上倒是現出了幾縷溫馨。   真照苦苦一笑,心知當初若不是出了秦皇遇刺身亡的這麼一檔子事兒,說不定那文成公主早就成了自己的妻子也不可知地,聽見松贊干布的話兒,他心中不自禁又生出了一些歉然,可是卻也對松贊干布裝瘋賣傻的能力感歎不已。   「文成雖然是曾經喜歡過我,可如今他已經肯嫁給你,而且還生下了孩子,你又何胡亂思想那麼多?「兩人沉默一陣,真照終於出聲勸解道。   松贊干布搖了搖頭,道:「當年秦皇遇刺身亡,老大你又反出秦國,文成就彷彿失去主心骨似地,介日只躲在房中哭泣。我見她這般模樣,心中著實焦急,便用一千套御鋼甲為條件,求得洛王傳那小皇帝的旨意,將文成嫁給我。我只盼著能夠將文成從宮裡帶出來,然後好助她尋你地下落。」微微一頓,他繼續道:「可是當時卻不知道老大怎的一下消失了,不論如何也探聽不到你的消息,直至後來聽到你在南蠻,卻也已經是數年之後地事兒了。」   真照點了點頭,道:「我為了躲避人族各國的追殺,只能隱形匿名,也是後來建立了布達拉城之後,這才漸漸讓人知曉的,即便如此,我還是數次遭到聖廟和呂高野門派出地人刺殺。」   松贊干布多少知道真照反出秦國的緣由,因此倒也明白真照的苦處。好一陣,他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問道:「老大,這時魔族東侵,只要收拾了人族那些不成囂的傢伙,只怕下一個便輪到你們南蠻了,不知道你這個時候來吐蕃找我,可是為的什麼事兒?」   真照看了一眼松贊干布,實在有些佩服他的精明,他問話時話題的急轉,使得真照在毫無防備之下,差點便把心中所想不加掩飾的說了出來。沉吟了一陣,真照說道:「這一次來吐蕃,除了是見見你之年,還有一事是想要求阿布你幫幫忙的。」   松贊干布聞言一動,說道:「什麼事兒?」   真照也不隱瞞,逕自道:「魔族軍隊向來強悍,這一次東侵,只怕下一個要打的便是南蠻了,我聽說魔族軍中有個叫做『滅天』的軍團,尤為厲害,他們所憑持的,便是吐蕃的御鋼甲,我這一次到吐蕃來,便是想讓兄弟你賣我些御鋼甲。」   松贊干布眉頭一皺,說道:「我人吐蕃向來是有規矩的,御鋼甲絕不能多賣,而且如今又是非常時期……老大,你可要知道,當年『滅天』軍團要去我們七萬御鋼甲,那可算是例外的事兒,誰讓他們手中有我們吐蕃人的聖物呢!唉,即便如今我把所有能賣的御鋼甲都賣給你,只怕你還是杯水車薪的。」   真照也知道松贊干布的難處,且不說他們吐蕃的規矩,就算是他願意向南蠻售出大量的御鋼甲,只怕傳到西戎人的耳中,也會當作是吐蕃變相在支持南蠻,而如今西戎的勢頭又這麼大,如果讓西戎人懷恨在心的話,那日後吐蕃的日子也就會不太好過了。   真照想了想,心知這時候光是這樣並不能說動松贊干布,便又繼續道:「我說阿布,雖說西戎軍如今勢大,可是他們卻也是天下的共敵,且不說我們南蠻和人族,就算北狄獸族。這時候他們的大軍也已經南不了,衝著地便是他們西戎人。你用細心想想,他們西戎魔族每進一城,必定先行屠城,如此不得人心的舉動,豈不是要與天下各族為敵?你想他們能夠一舉打下整個大陸嗎?如今我來向你求購御鋼甲,這算是非常時期的要求,只怕你能籍此說服吐蕃各族長老。」微微一頓,真照又道:「阿布。我可以答應你,只要你能將御鋼甲賣給我,將來我定助你後代子孫生生世世都為吐蕃的王公。」   要知這吐蕃王公並非世襲而來的。乃是由吐蕃各族的長老推選出來的,雖然松贊干布終身都是吐蕃之主。可是等他百年歸老後,他的子孫便不能世襲下去,很有可能從此家道中落下去。   這時候松贊干布聽得真照的話兒。其實便也是一直以來他心中所想地,若想憑他此時的力量改變整個吐蕃選舉制度,只怕遠遠不夠。但是真照若能助他一臂之力,那又當別說,因此松贊干布倒是默默思索了起來。   真照的這番話兒,其實也是來時公孫叔同為他擬好了地,這時他見松贊干布意動,便又趁熱打鐵道:「阿布,我們南蠻有天塹可守,加上我又早已和東夷通好了曲款,只需到時西戎魔族一旦渡江,我們兩國立即傾全力將西戎人斷送在那大江之中。嘿,西戎人都是旱鴨子,哪懂得什麼水戰?只要西戎人一敗,中原地方便也唾手可得了。只要老大我能支撐過這一回,日後定然不忘你的好處。」   真照地話兒如同一滴滴的蜜糖灑在松贊干布的心中,引出無數地螞蟻直讓他心中騷癢難當,好一陣子後,他的臉色接連變幻了幾次,這才說道:「老……老大,你還是容我想一想吧!」   真照聞言自然是略感失望的,只是轉念想起這終究是一件極大地事兒,讓松贊干布想清楚明白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便欣然點頭道:「阿布,我在這兒不能久留,你需得盡快給我答覆,老大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   松贊干布聞言連忙點了點頭,兩人隨即再絕口不提這件事兒,只是喝酒敘舊,這日只喝得兩人酩酊大醉,又自鬧出了許多酒後的笑話兒,這才作罷。   第二日直到了中午時分,真照才帶些頭疼的醒了過來,只是乍一醒來,腦子裡還不太清醒,而且口乾得緊,便又搖搖晃晃的走出營帳,去尋水喝。   他才走出帳門,突然身子一震,只見帳外站著一名中年婦人,那婦人面若春花,艷麗無比,只是不知為何,臉上卻總讓人感覺帶著一股淡淡的憂愁,卻正是分別了多年的文成公主。   兩人就這麼默默的對望著,良久,真照才問了一句:「這些年,你還好嗎?」   文成公主身子一顫,聲音中帶著些哽咽道:「我還好嗎?我還好嗎?還好吧!」   兩人又自無語,過得一陣,文成公主終於又道:「陪我走走吧!好嗎?」說罷,她也不管真照願不願意,逕自朝著前方空曠無人處行去。   真照呆立著看了一陣她的背影,然後猛的一咬牙,這才大踏步跟上了前去。   文成公主領著真照來到一處草原的高地上,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只有遠遠的可以看見松贊干布的那頂金色的大帳和圍在它左近的無數小帳,那兒顯然熱鬧無比。   文成公主坐了下來,真照也隨著坐在了她的身邊。   「你知不知道,這些年來,我曾多恨你?」   就像從前某個時候,真照又靜靜的傾聽著文成公主自言自語的敘述起來。   「你為什麼不和我說一聲就這麼走了?你記得嗎,當年你曾說過要向父皇為我倆提親的,可是你卻就這麼走了,是把我忘在腦後了吧!」   「不,不是的,文成……」真照心中突然感覺有些堵,他很快把這些年來的心事兒一下子都傾洩出來,可是卻不知該從哪裡講起。   文成公主轉頭看了看他,她臉上的憂愁更是濃了許多,真照看著她的這副模樣兒,心中不斷在問著自己:「這是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這是刻骨銘心的愛啊!   儘管。也許,這是曾經地……   「父皇死了,咸陽再也不是我的家了,一切的東西全都變了,就連你也走了,走得不見了蹤影,我只能不斷的哭,不斷的哭,真不明白事情怎麼會一下變得這麼糟糕?」   真照輕輕歎了一口氣。繼續聽著文成公主的話兒。   「就算父皇沒有死,我也可以隨你一起走的,只要你說一聲。哪怕只有一聲:『文成,你隨我走吧!』我就會一無反顧的隨你走。可你……卻把我忘記了。」   說著說著。文成公主突然掩面哭了起來,似乎時間並不能沖淡她對那段日子的記憶。   真照深深吸了兩口高原上地清新空氣,緩緩說道:「文成。你知道麼?雪兒死了,在我從咸陽逃出來的時候死了。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麼?是我……是我親手殺死了她!」   他地語氣是那麼平靜不波,但是他的話兒卻使得文成公主停住了哭泣。重新抬頭來望著他,並且凝神傾聽他地話語。   「是的,我親手殺死了雪兒,我那時候是多麼的恨,我連自己深愛著地人都保護不了,我算什麼男人?我的眼睛丟了,我的手臂也斷了,我沒有能力保護自己,更沒有能力保護好身邊地人!你說,我能帶你走麼?就算你隨我走了,可從那以後,我將和秦國皇族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夾在這中間,又應該怎麼辦?」真照開始顯得有些激動,這許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頭一次如此敞開胸懷的訴說著慕容雪的死。   文成公主聽著他的話兒,似乎有些入神,全然忘記了先前的愁苦。   「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也不願再去回想,每次想起雪兒的事兒,就像有一把鋒利的刀子在我的心頭狠狠的戳著,讓我幾乎連呼吸都感覺困難。文成,如今你已經嫁給阿布,看起來他對你倒是好得緊的,我心中也替你感到歡喜呢!」   文成聽得真照提起松贊干布,臉上的神色略顯得有些溫柔,道:「是啊,這些年來,他確實是樣樣都順著我,由著我,對我是極好的。」   真照微微的笑了一笑,道:「聽說你已經有了個孩子,是麼?」   大概是說到了文成公主心中的至寶,她臉上的溫柔之色更盛,指著遠處道:「你看,那就是我的兒子,他叫做松贊干地。」   真照順著文成公主手指的方向向著遠方望去,只見一群孩子正在嘻嘻哈哈的玩著吐蕃人最喜歡的摔跤遊戲,其中一名少年一身金黃色的衣飾,極是顯眼。那孩子和松贊干布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一樣是牛頭牛面,只是不知是不是因為母親是文成公主的關係,相貌看起來卻有種人族的俊氣,比較松贊干布要順眼許多。   真照又看了看文成公主,見她望向兒子時的眼神顯然溫柔無比,心中輕輕一歎,倒是如潮水般想念起了從前的許多事兒來。   好一會兒,文成公主回過神來,她轉過眼來看著真照,道:「聽說魔族東侵,我那傻弟弟也在土木堡被西戎人虜去了,不知如今到底怎樣了。」   真照想了想,道:「其實前些日子我便收到密報,扶蘇太子已經駕崩了。」對於真照來說,那秦皇二世還是當年的扶蘇太子,因此真照提及秦皇二世的時候,總是不知不覺稱他為扶蘇太子。   文成公主的臉色一變,雖然她也知道弟弟落入西戎人的手裡,定然凶多吉少,只是這時候聽得真照說出來的確切消息,終究還是忍不住一陣傷心,好半晌說不出話兒來。   真照見她如此,也安慰道:「西戎人如今勢大,秦國內亂又常年不止,它的覆亡只是盡早地事兒,只可惜了當年皇上的番大好基業啊!」他心中極重情誼,當年秦始皇對他的點點滴滴,以及在山海關的知遇之恩,直至今時今日真照還是銘記在心的。   文成公主回過神來,又問:「聽說你如今已經是南蠻的執政大公,這個時候你來吐蕃為的是什麼事兒?」略微想了一想,她又道:「莫非你是想到吐蕃來買兵刃器械?」   真照點了點頭,道:「我確是為了那御鋼甲來的。」   文成公主稍一沉吟,道:「這時不同尋常,你想要買御鋼甲,只怕難得緊啊!」   真照聞言,忙又將昨夜對松贊干布的話兒又說了一遍,臨末才道:「只怕你和阿布能幫我這一把,那我便感激不盡了。」   「你日後當真會助松贊家的子孫永襲王公之位?」文成公主聽完真照一番話兒,又抬頭望著遠處的兒子,突然悠悠的問了一句。  真照先是怔了一怔,隨即也看了一眼松贊干布的兒子,向著文成公主站起身來,舉掌道:「你若不信,我們可在此擊掌為誓,絕不食言。」   文成公主轉過頭來看了許久這個自己曾經深深愛著的男子,突然也站起身來,舉掌就朝著真照的手掌擊去,說道:「好,我便盡力助你這一次吧!」   「啪」   一聲清響,兩人的手掌緊密無隙的合在了一處。   第十二集 第八章 戰,死戰     轉眼又過數日,終於到了真照要離開吐蕃的日子,松贊干布親自領著一眾吐蕃人把真照送到了吐蕃的邊境。   臨行時,松贊干布執著真照的手道:「老大,這一回我可是把所有的東西都賭在你的身上了,過幾日我就讓人把我們吐蕃所有的御鋼甲的存貨都給你運過去,你放心就是了。」   真照拍了拍松贊干布的手臂,道:「好兄弟,老大絕不會忘了你今日的大恩,他日定會好好報還你的!」   兩兄弟情深義重,松贊干布又親自將真照送出數十里,這才灑淚折回。   真照收穫豐盛的從吐蕃趕回到健康,大陸各地的戰局又生出了變化,不過最讓真照感覺到高興的,那就是東夷軍在越北在破清軍的消息,這讓清軍完全退回到了白山,也即是說,東夷軍雖然不無折損,但也已經可以從北面把兵力抽調回來,準備西面的戰事了。   得到東夷軍的消息,南蠻軍這邊實在是勝算大增,讓真照可以全心放在了健康一帶佈防上,經過一段時日的佈置,真照已是信心滿滿,西戎大軍不打算渡江攻打南蠻則罷,倘若敢渡江來,那定是教他們灰頭土面的退回去的。   魔族軍在土木堡大勝之後,轉將目標放在大唐洛陽、以及聖廟軍的大本營泰山方面。   風變得有了些涼意,大唐軍隊不斷遭到挫敗的消息如雪花飛散般不斷飄到真照地手中。對他來說,這些消息已經讓他感覺到麻木,反倒是北狄六部的軍隊,還有西漢、北宋兩國軍隊的動向更能引起真照的注意。   按照司馬子亮的說法,若是西戎軍在滅了大唐之後,能夠一鼓作氣再去攻打西漢和北宋,那唇亡齒寒的北狄六部也定會趁勢而下,和西戎軍狠狠的打上一場,這種結果無疑就是南蠻和東夷最期待的事兒。   不過。西戎人的腦袋總有常人難以明白地想法,只怕那大天魔神會突然之間調轉槍頭,向著南蠻或者東夷這邊打來,那勝負之數就未可知了。   「天下,仍然是那個天下。只是不知道它日後會落到誰的手中!」真照獨自喃喃自語,大江兩崖岸的景致著實獨特迷人,這等壯美地河山倒是讓真照生出了一些依戀。   司馬子亮和公孫叔同就分別站在真照的身後。他們聽到真照地這句話兒,神情各異。公孫叔同去仿若未聞,神情仍一如既往的陰冷;而司馬子亮則似是明白到真照的心意。微微一筆,說道:「主上不必太過憂心,如今我們要做地都做了,等待的便是天意了!」微微一頓,他又自解說道:「若按兵家常理,西戎軍竟是大破了人族的聯軍,自然就須一鼓作氣,打下了洛陽後就北上掃蕩西漢和北宋兩國,絕不能容他們有喘息之機。此時西戎與我們南蠻怎麼說也毫無怨隙,他們若是膽敢輕啟戰端,也需得顧忌介時與我們酣鬥之際,會遭到西漢宋兩國地從後擾襲,因此我料想那西戎的大天魔神這時絕不會南下的。」   司馬子亮用羽扇指了指遠處的營寨工事,又道:「即便西戎人不依常理,可是他們終究不熟水戰,而我們又是以逸待勞,這其中的便宜可算是顯而易見的,西戎人也不會不知道。現在我們唯一可擔心的,乃是北狄六部之人小肚雞腸,到時待到西漢、北宋被滅,卻仍自按兵不動,隔岸觀火,那西戎人便真的要南下了。」   真照聽得司馬子亮分析得如此透徹,心中頓時有了些底細,便又道:「西戎軍雖然號稱百萬,只是我看他們也不過三十餘萬,北狄獸人在牧河原地經營多年,以他們獸人的生養能力,又何止百萬,他們若與西戎軍實拼,我看還是勝算極大的。」   司馬子亮搖了搖頭,解說道:「獸人雖然生養能力極強,只是牧河源地始終不及中原流域肥沃富庶,極難養活百萬之眾的獸人。主上有所不知,自獸人五丈原一敗,遷往牧河原地,每過六十餘年,六部之間就必會生出一場大戰來,以致各部死者極眾,又需要數十年的休養,才能漸漸恢復。」   「哦,有這樣的事兒?這倒是奇了,這是為何?」真照聞言頓時來了興致,連忙又問道。   「從前子亮讀書時,發現這個問題,便翻閱了無數的古籍,卻無一有解答的,這個問題就一直存疑在子亮的心中。後來,子亮有幸到那北狄各部去遊歷了一番,才終於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主上,你可知獸人六部為什麼每六十年便會發生一次大戰麼?」   真照見司馬子亮笑吟吟的望著自己,又不將答案說出來,那分明是要賣關子,心中好氣,便又急忙催促道:「先生還是莫要賣關子了,快點把那緣由說出來吧!」   司馬子亮見關子賣得差不多,當下哈哈一笑,說道:「其實緣由很簡單,那就是北狄人的糧食不足,所以導致了爭端四起。」   「糧食不足?」真照有些疑惑起來,要知那牧河原地肥沃無比,又怎會糧食不足?他轉眼去看了一看一旁的公孫叔同,卻見公孫叔同流露出一派若有所思的樣子來,似乎想到了些什麼。   「這糧食不足又從何說起呢?還望先生解惑。」   司馬子亮微笑道:「要知那牧河原地雖然肥沃,且盛產糧食,只是獸族的生養能力向來極是繁盛,每每六十年,各部的人數就會激增,以致牧河原地有再多的糧食也供養不得。因此這時候,紛爭便起來了。他們或是爭搶水源,或是爭搶草地放牧,各不相讓,以致最終只好大打出手,生出部族間的戰爭來。」微微一頓,司馬子亮繼續說道:「等到北狄六部之間地內戰打完,死傷的人數卻又大大超出出生的人,這時候糧食便又夠了,水源也不用爭了。那用來放牧的草地更是因為人口的稀少而空在了那兒,這不就又沒有紛擾了麼?」   聽到司馬子亮這般解說,真照終於明白了北狄六部戰亂的因由。心中對司馬子亮的見地同時也佩服不已。   想了一想,真照又道:「許多年了。北狄六部一直相安無事,大概他們的窩裡鬥地日子也不遠了吧?」   司馬子亮道:「北狄軍若無百萬還好,若滿百萬。那他們內裡的爭鬥必然要起。而且他們各部之間各懷鬼胎,總需得防上對方一手,因此這一次也不會將部落中的精銳盡數派出。這樣他們也就不能與西戎軍相比了。不過照子亮看來,北狄獸人若不內亂,必然會將那禍頭引向北狄之外,這一次西戎軍東侵便正好是他們將內亂地由頭引走的好機會了。」   真照明白司馬子亮地意思,只要西戎軍和北狄獸人大戰一場,北狄死傷人數定然極重,這樣無形中不需經過內戰也可消耗掉北狄大部分的青壯了。   想不到在北狄獸族之中,現實竟是如此殘酷,就連簡單的生存機會,也需得付出如此慘痛地代價才能夠換來,突然之間,得到天下的意義對真照來主產又自昇華了。   果然如司馬子亮所料,西戎魔族的軍隊在攻陷了洛陽,俘虜了唐太宗及太子李隆基之後,又一鼓作氣擊敗了所謂地聖廟大軍,接著,西戎軍馬不停蹄,再次北上。   西漢和北宋兩國意識到魔族的可怖,終於盡釋前嫌,傾盡所有兵力聯合在了一處,由西漢霍去病為大將軍,北宋宇文成都為先鋒,迎擊魔族大軍。   雙方戰於西北走廊,這一次魔族大軍遇到前所未有的阻力,霍去病成功的運用了誘敵深入、堅壁清野的戰術,首次使得西戎軍遭到挫敗傷亡萬餘人。   只是自此之後,魔族大軍穩打穩扎,再不輕進,終於迫得霍去病與他們在長平進行決戰。這一戰直打得天昏地暗,雙方都傷亡極大,不過總的來說,還是魔族大軍勝了,因為聯軍統帥霍去病和先鋒大將宇文成都先後戰死,聯軍至此潰敗,魔族大軍一路追殺,終於一舉攻下西漢都城長安,由此北宋也落入了坐以待斃的境地。   就在長安易主的那一日,北狄六部歃血為盟,一起出兵討伐西戎大軍,北狄鐵蹄南下,挾百萬甲遭遇西戎軍於井阱。   俗話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當年就是因為原始天魔苦心設計,背信棄義的將獸騙上了五丈原的戰場,這才使得獸族遷往牧河原地,直至今日。因此北狄獸人對西戎魔族的憎恨可算得上是代代相傳的積怨,雙方一旦遭遇,便自以命相搏。   相對來說,北狄軍的戰力比較人族實在不可同日而語,獸人天生便是無敵的戰士,他們高大的體魄和出色的運動神經都絕對堪稱一流,儘管他們沒有魔族的種種天賦異能,但一旦戰鬥起來,卻是絕對不輸於西戎人的。   雙方並沒有用什麼巧妙計策,也沒有耍什麼陰謀詭計,他們只是以硬碰硬,其中的激烈的程度直讓天地都變了顏色……   終於,北狄敗潰的消息傳到了南蠻,真照同時也知道了西戎大軍即將南下渡江的實情。   烏雲,漸漸向著大江聚焦,真照獨立在大江的南岸靜靜觀看著對岸的魔族忙忙碌碌準備船隻的情形。魔族南下的速度快的驚人,真照甚至懷疑他們經歷過和北狄一戰之後,究竟有沒有進行一番修整。原本屬於大唐的船隻全都被西戎人找了出來,放在岸上,大概是因為魔族不熟水性的緣故,他們並沒有貿貿然就渡河南下,而是建立起了水寨,並且進行日常的士兵操練。   真照每天都來查看魔族的一舉一動,同時在大江南北來回飛的信鴿也不斷收集著魔族軍隊地情報,彙集到真照的手中。   「看來西戎人不止是想要南渡。他們還想籍著水路控制整個大江,由此便可安然順流之下,插入東夷的腹地。」魔族軍如此勤奮的操練水戰,這實在不同尋常,照著連日傳遞過來的情報,站在真照身邊的司馬子亮如此下了結論。   西戎地處整個大陸的最西邊,儘管西戎軍一向是以戰養戰,大軍所過之處,燒殺掠劫。無所不為,但是他們終究還是需要從西戎運送必要的物資出來,這水路就是最為便捷的途徑了。   「他們如此著力操練水軍。不僅日後可以用在大江之上,還可以用在北面地大河之上。這樣對他們日後打元和清,就極是順手了。」司馬子亮想了一想,又補充了一句。   真照點了點頭。雖然他並不害怕,可心中卻不知為何,竟然生出一絲焦慮來。   查看完對岸西戎人的情形。真照又帶著司馬子亮和公孫叔同繼續到健康查看城防,因為收到了西戎軍南下的消息,南蠻各城邦乃至百姓都為此驚恐不已,在必然地驚恐過後,奮發守衛疆土的心思又成為了他們唯一地希冀,因此連日來,各地青壯百姓紛紛趕到了健康,主動幫助南蠻軍修築城防。   為此,真照將這些青壯百姓編成了一個臨時兵團,其中又分出十數營,每日讓麾下軍官輪流操練他們,以備戰時的不時之需。   如此約莫經過大半個月,那西戎軍終於開始乘般渡河,真照按照司馬子亮的計策,早就空出了岸邊一大片空地兒讓西戎軍登岸,只是在這之後,卻又準備好了數萬擅長弓射地暗月精靈,只等西戎軍一登上岸來,立即就讓他們品嚐一番箭雨的滋味。   西戎軍的一眾船隻浩浩蕩蕩地朝著南蠻這邊駛過來,遠遠看去,彷彿一片片落入水中的葉子隨著江水浮沉跌宕,密密麻麻的煞是壯觀。   南蠻這一方的所有望著自遠處接近過來的西戎船隻,一時間都屏住了呼吸,因為他們都知道,只要對方一上岸,立即就會發生一場大戰,那時候能否生還就難說得緊了。   慢慢,第一艘西戎軍的船隻靠岸了,上面載著的西戎士兵很快就躍下船來。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那些西戎士兵並沒有立即朝著健康這邊攻來,他們之中的一人反是極快的點起一個火把,居然放火燒起了船來。   真照見狀,和所有南蠻人一樣,都是愕了一愕,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西戎人竟在這種時候放火燒船。   「司馬先生,他們這是……」   司馬子亮苦苦一笑,道:「這是他們在顯示決一死戰的決心,也就是他們定要打下健康,若不然便再無退路了。」   「原來竟是這樣!」真照心中一陣發噱,對他來說,眼下的戰事就並不輕鬆了。   西戎軍陸續登岸,他們也陸續放火燒船,轉眼間大江岸邊火光四起,映得原本並不光亮得天空有如血色一般,情形著實壓得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終於,那第一批登岸的西戎士兵,看著自己乘來的船隻慢慢沉入江中,這才呼喝了一聲,一起衝向健康這邊。   「嗖」   如同只射了一箭的箭矢飛向那群西戎士兵,箭雨密密麻麻,不斷落下。   慘呼聲頓時響起,一排排衝向健康城的西戎士兵瞬間倒下,但是更多西戎士兵衝了上來。   暗月精靈們的弓箭絲毫沒有停頓的機會,張弓、射箭、拿箭、張弓……動作在不斷重複,岸邊倒下去的西戎士兵越來越密。   終於,第一名魔族士兵衝到了城牆的近前,他甩手拋出鐵鉤,緊緊的鉤住了城牆的石墩,然後,他毫不畏死的開始向上攀爬。   弓箭手退下,早已經摩掌擦拳的守城士兵舉起準備多時的滾油和擂木,對準那些陸續向著城上爬來的西戎士兵扔下。   殺聲震天,更多的西戎士兵衝上前來,同時後面上來的開始抽出了弓箭,向著健康城不斷射出。頓時讓在城頭守城的士兵受到了極大地威脅。   戰爭很快就處在膠著的狀態,因為早已做好了準備的南蠻軍顯然佔盡了地利,而魔族士兵強悍的體魄和勇猛的戰力卻也實在是南蠻軍遠遠不及的。   終於到了這一天,真照才親眼看到了西戎魔族的可怕之處,他們瘋狂的戰意實在足以吞噬掉任何有生命的東西,如果真要比較地話,大概魔族士兵真的可以以一敵十。   血和屍體佈滿了健康城下,這日眾晌午一直激戰到黃昏,雙方都傷亡極大。西戎魔族約莫有三四萬人倒下,而南蠻軍也慘痛的死傷五六萬,這還是守城地一方。   正自激戰之時。突然遠處江面上自東緩緩駛來百餘艘式樣奇特的船隻,真照定眼一看,卻見那正是東夷人特有地龍舟。心中莫名一喜,當即運足了真氣大聲呼喝道:「南蠻的弟兄們啊,我們的援軍到了。殺啊!」   南蠻軍中地所有人一聽這話兒,頓時都是心神一振,這個時候實在沒有什麼比這個消息更讓他們感到振奮的了。   魔族軍隊雖然仍然未見敗勢。但是南蠻軍的突然士氣大增卻讓他們倍感難以應付,僵持已久地打擊以及毫無退路的絕望讓西戎人的士氣開始跌落。   真照眼見這首戰勝卷在握,當即從懷中拔出帝恨,也不顧自身的身份,一舉躍入戰團之中,口中仍自興奮無比的大聲呼喝道:「兒郎們,給我殺啊,跟我一道搖撼山河去啊!」   「搖撼山河去啊!」   …… 後記     由於東夷軍的襄助,真照率領南蠻軍終於在首戰擊潰了西戎軍的攻勢,並且使得西戎軍遭到前所未有的折損,在大江南岸丟下了五萬餘西戎士兵的屍首。   西戎由此元氣大傷,在東夷和南蠻兩國的夾擊之下,重新退卻到了玉門關。   北面沒有北狄的威脅,又有東夷這一大助力,真照終於坐擁整個中原地域,並且藉著由司馬子亮提出的「眾生均等策」,以求各族均等,毋有差別。   苦心經營三個,真照得神皇授下東夷皇帝的冠冕,又受南蠻諸城邦推舉為南蠻共主,更因得到人族百姓的推崇而加冕為真武帝君。   又過三年,真照治地萬里,擁兵百萬,分別與恢復元氣的西戎、北狄交戰,一舉得滅,時天下大勢已定,再無懸念。   又過一年,元君主忽必烈來朝,向真武帝君稱臣,真武帝君封其為元王,受俸十萬石。   是年,真武帝君命天下兵馬大都督帥明傑出兵滅清,一舉而成,帥明傑受俸十萬石,封地冀中,為永樂王。   從此天下一統,東方大陸自有史以來還屬第一遭,是以真武帝君取國祚為「中」。   司馬子亮受俸十萬石,向真武帝君請封蓬萊一地,遂得,為智武侯。   公孫叔同受俸九萬石,受封膠東,為膠東侯。   鍾炎武受俸九萬石,受封越北,為越北侯。   胡學言受俸八萬石,受封雍州,為雍侯。    卡洛夫受俸八萬石,受封建陽,為建陽侯。   馬紹甫受俸六萬石,受封南陽,為南陽侯。   波波夫受俸六萬石,受封寧中,為寧中侯。   繆用受俸六萬石,受封及倉,為及倉侯。   落雲受俸六萬石,侍帝側及終。   宇文樂受俸五萬石,侍帝側及終。   ……   至此有功之士皆有封賞,遂成就一朝繁盛的新氣象。   山花爛漫,正是到了那桔梗花開的季節,在新都咸陽的宮中某處,桔梗花更是開的燦爛無比。   真照獨自站在那花叢之中的唯一的一處墳前,心中著實思想良多。許久,他溫柔無比的開口說道:「雪兒啊,我終於是又將你帶回這兒來了,今年的桔梗花愈發開的漂亮了,不知明年我再來時,會不會也是如此呢?」   「會的,定然會的。」突然一把清脆的聲音自真照身後響起,言語中帶著絲絲歡喜。   真照驀然回首,身子不禁一震,只見不知何時開始,他的四位美嬌妻都站在了他的身後,大概她們已經到來多時,只是真照先前正自沉思中也未曾察覺。   真照留神打量了一番,知道那接話兒的顯然就是蘭若,看著那容貌各異,卻又一般美艷的妻子,終於忍不住微微一笑,問道:「你怎知道明年的桔梗花定然要開的比今日更美?」   蘭若想了一想,答道:「因為從今往後,我們每年都陪著你到這兒來看雪兒姊姊,那桔梗花定然就會更美。」   真照聽她理由說得牽強,只是聞言卻也心中暖暖,正色說道:「從今往後,你們便是我的妻子!無論今後發生什麼事,你們都要與我一道。你們若受苦,有我陪著,我若受苦,卻也不許你們離開我。知道麼?」   四女聞言,先是驀然一愕,只是隨即慢慢體會到話兒裡面的意思,終於相互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笑道:「你好羞麼!」   真照愕然絕倒!   (全書完) 本書來自www.abada.cn免費txt小說下載站 更多更新免費電子書請關注www.abada.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