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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運圖錄》全集【精校版】

作者：愛潛水的烏賊



第一章 穿越

石軒從黑暗中醒來，只覺得頭疼如裂，還依稀記得被十輪大卡車撞了的巨大痛苦。看到陽光照到胸前，暖洋洋的。慢慢地感覺到了身體的存在，不僅感歎萬分，自己真是命大啊，被大卡車撞飛那麼遠居然還沒死。這時，許多記憶碎片從腦海裡冒了出來，一時頭大如斗。

原來自己已經死了，但當時自己買來當成護身符的一個古董珠子，忽然大放光明，把自己的靈魂裹住，撕開了空間裂縫，來到了這個世界，附身到了現在這個倒霉蛋身上。

現在這具身體是個小道士，還是略有點法力的那種。原名叫做杜白，十年前青州大旱，父母帶著當時才八歲的他南下逃荒，結果雙雙倒斃在路邊，杜白這小子運氣不壞，餓死前居然被路過的徐老道看中，收為了弟子。而杜白本身資質也是不錯的，才短短十年的時間，已經修行到了養氣壯魂的境界，深得徐老道士看重。

記憶中，徐老道常說兩京十三州，真正有法力的只得十來個人，而有他這般法力的，加上隱世不出的，估計也就一掌之數。只是因為他自己一生都在尋訪仙道，才在天下聲名不顯。

徐道士幼年時曾得奇遇有了真傳，自己又修行不輟，求道之心甚濃，一生未娶，三十歲就修煉到靈魂出竅的境界。但此後十年只得功力深厚，境界突破上再無方向。因此其出門遍游名山仙水，以及有種種靈異傳說的地方尋訪仙人，但都如夢幻泡影而不可得。到得百歲之齡，雖然還有幾個地方沒有去過，但終心灰意冷打算回鄉。

其回鄉路中，想到自己百歲高齡，沒得十來年好活，不欲自己接受的道統以及一身所學失傳，所以才有了收杜白為弟子的舉動。

回鄉之後徐道士發現雖然家族還在，但這一房熟悉的親人早就在這一甲子中相繼年老過世了，活著的幾個小輩自己也不認識，所以乾脆就在城西買了一個小院住下，安心培養杜白。一邊教其道法，一邊講講自己這一生走南闖北誅鬼除妖的經歷。這麼著十年過去了，老道士大限來臨，在一晚上睡著之後就再沒醒來。

杜白和老道十年相依為生，自然悲痛異常，所以在安葬老道之後，在一次定中觀想時不能摒除雜念，起了心魔，走火入魔，身死魂滅。

石軒緩慢坐起身來，站在床前活動了下手腳，平復了心情，才盤腿而坐，學著記憶碎片中的法門行起氣來，行氣一周睜開眼睛，心想自己還是有些小幸運的，要是這小子不是在觀想時走火入魔，而是打坐行氣走火入魔，不知道身體經脈會受多麼大的損傷，自己就算附身還不知道能活多久，那時候能不能再穿越還得兩說。現在身體經脈只是有些小損傷，服藥打熬，半個月內就能完好。

至於帶著自己穿越過來的小珠子，剛一有記憶就想看個究竟，但是剛剛接受記憶，思維繁亂，加上剛穿越而來，情緒什麼的都還不穩定，這時候強行入定內觀，說不得會落得那傻小子一樣心魔來襲的慘劇。

石軒憑著記憶，在床頭格子裡找到三株線香，這是一種能寧神靜氣的檀香，徐老道自己搜集材料做的，很是珍貴。把香放在木桌上香爐旁，拿上銅盆，推開房門，在小院落中的小井打了盆水，也算是重溫了下以前到農村從井裡打水的經歷。

端著銅盆，回到房間，放好之後把房門反鎖上。然後用涼水洗了個臉，再把臉擦乾。石軒頓時覺得整個人清爽了許，然後慢慢換上一套新道袍。做這些只是手段，目的是通過這種鄭重的行為動作慢慢使情緒沉澱，心神漸漸如一。這也是為什麼很多宗教總有許多儀軌，其中一個的原因就是這個，沉澱情緒，放空思緒。當然在宗教中，這種狀態再加上周圍很多人做同一種事的氛圍影響，就比較方便傳教了。

石軒學著記憶中法門，搬運身體的氣血，再掐訣唸咒，大概十來息的功夫。手指上冒出一截火苗點燃了三株線香。石軒又是新奇又是失望，前世作為一個對仙俠情有獨鍾的人，穿越到一個能修仙能用道法的世界，新奇是一定的，加上前世父母早年勞累，不到花甲就雙雙過世，自己沒什麼牽掛，倒也能比較快接受穿越的事實，所以對這個世界好奇起來。失望的是這麼弱小的一個點火術就要這麼慢才能施展出來，威力還這麼小，實在有些失望。

記憶中徐天師說過，在第一個階段練體蘊魂期只是身體強壯，還施不得法，到第二個階段養氣壯魂期才能施法，但威力小，步驟多，耗時長，正面對戰和江湖上內家高手（也算是養氣期）不是一個戰鬥力水平的，因此常用符篆以及預先擺好法壇，做好儀軌準備才用術法，當然，如果有法器，那就肯定優先用法器。

只有到了第三個階段靈魂出竅，靈魂神異，才能慢慢有些個小神通，另外除了幾個基礎的，小神通還根據各人靈魂和修煉功法不同而不同。這個階段和江湖上入微境宗師算是各有千秋，有準備的情況下比武學宗師強。至於道法，威力有增強，但搬運氣血，掐訣唸咒，一樣不少，威力大點的道法，還得存神觀想，踏罡布鬥，實在費時，所以與人爭鬥一般都是用符篆，用小神通，用法器，甚至用拳腳。

當然，道法神奇，不一定得正面爭鬥才能贏人，養氣壯魂期的道士有準備的情況下，要殺內家高手也是比較輕鬆的。至於後面幾個階段，徐天師也不甚了了，只是故老相處，到了金丹培神期，意動而法施，毀城斷江，才能算得神仙一般的人物。

收斂好心神，石軒捧著三株香，對著空中拜了三拜，算是告慰這具身體的靈魂，然後插好香，五心向天盤坐在床上。好在這具身體常常入定，現在在檀香的幫助下，石軒慢慢入定，剛一入定，就發現靈魂被吸引到了眉心紫府處，那個小珠子就靜靜懸浮著，光芒黯淡，但一道光線從中發射而成，帶來了一道信息到石軒的靈魂中。

原來這小珠子是這個世界的後天靈物，叫做山河珠，被上古大能青雲子所得，但青雲子在金仙（合道）凝就兩花之後，犯了殺劫，於人同歸於盡，臨死前想到一身獨行，老師禹余道人又已看破大道，遁出這方世界，開闢新天地去了，自己不能讓道統在這方世界失傳，就把老師證道和自己修行的根本大法《上清禹余真傳度厄得道寶錄》留到了這個剛得來還沒祭煉的後天靈物山河珠內，用最後的法力打破虛空，送了出去。

誰知山河珠途中遇到時空震盪，穿越到了異界，也就是石軒所在的地球。後來百萬年中慢慢積蓄力量，在石軒車禍後的先鮮血後靈魂的刺激下，把力量爆發了出來，憑著青雲子留在山河珠內的時空道標把石軒帶到了禹余道人曾經開創來證道，也就是青雲子的老家——禹余天大世界。

傳完這個信息後，又把一卷玄之又玄的道書盡數傳給了石軒的靈魂，本身則光芒全暗，看來是慢慢恢復力量去了。

石軒從道書開篇青雲子的留言中瞭解到，這個世界修道分為練氣和元神兩個大層次，練氣又分為：養魂、壯魂、出竅、引氣、神魂、金丹、陰神七個階段。元神階段分為元神、陽神、天人、合道、造化、永恆。

當然，上面階段名只是簡稱，比如練氣階段全稱是：鍛體養魂、養氣壯魂、靈魂出竅、引氣鍛魂、神魂合一、金丹培神、陰神凝練。

其中鍛體養魂、養氣壯魂這兩步練好後可以達到本身壽數的極限，到靈魂出竅則可以多活三十年，大概一百二十歲左右，到引氣鍛魂則壽元達到兩百歲，神魂合一壽數增加為三百歲，金丹期的宗師壽命達到了六百歲，陰神尊者能活到一千二百歲。

元神層次之後，青雲子只是大概提了下踏破生死玄關的元神真人，又稱鬼仙真人，與天地同壽，但要過各種劫，囑咐石軒不要讓肉身受到毀滅性損傷，否則無法成就元神，並言等成就元神後，寶錄才顯現下半卷——元神篇。

石軒從定中醒來，略一回想，就記起來了《度厄得道寶錄》上半卷的內容，看來靈魂記憶確實效果要好得多。不過現在還不是習練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考慮下自己以後的道路，以及怎麼走的問題。

因為作為一個穿越者，本身沒有根基，如果再對未來沒有半點規劃的話，心靈很難安寧下來，有了方向，有了步驟，有了目標，整個人才會踏實下來，套句現在常說的話，這樣才有安全感。正是先能定其心，後才能定其神。君不見現代社會，多少心靈空虛焦躁不安的人是因為沒有目標或者有目標而沒有計劃步驟。

當然，現在知道的信息還不多，只能做個大致上的規劃。以後見識的多了，或者是遇到了什麼事，再做修改。

這也是石軒這樣一個謹慎小心的理工類人士最習慣的邏輯。

第二章 謀劃未來

作為一個本身就對仙俠情有獨鍾的人，作為一個希望自在逍遙的人，作為怕死的人，現在有機會修仙求長生，石軒肯定是毫不猶豫地去追尋。

而要修道，財、侶、法、地必不可少。

財，自己繼承老道的遺產，千把兩銀子還是有的，但修道資源上的積累，就很少了，用徐老道的話說就是，中土之地，修仙之物匱乏啊。

侶，徐老道的講法來看，兩京十三州最高的修為只是到靈魂出竅，那麼以後修為高了，有瓶頸需要他山之石的時候，恐怕很難找到相同境界的人討論、探討，更別說遇到難題，遇到道法上不懂的句子，需要請教更高境界的人的時候了。

法，自己已經有了直指大道的根本大法，這個倒是不用外求，但是從剛才寶錄上卷內容來看，更偏向於道，法方面只有十來種由本身道決自然衍生而來的道法。

而煉器的內容只得青雲子自己摘錄在上卷最後面的寥寥幾件法器煉製之法，而且這些法器的材料從記憶中來看，只知道幾種，其餘都是神話、話本、評書才出現的材料，更有幾種是連聽都沒聽說過的，另外最重要的是，沒有煉器基礎的內容，石軒差點淚流滿面，之前一看到什麼天地山河圖、什麼生死盤、五火焚天幡，諸如此類的很是激動了一把，結果實在是太坑人了！

煉丹的內容同樣如此。看來這些並不是寶錄的內容，只是青雲子自己附在最後的幾種丹方、器圖，再加上他是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人物了，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地，這個從徐老道的意思來看，很有幾座名山大川的環境不錯。

石軒歎了口氣，看來以後必然要踏上和徐老道一樣遊歷天下尋仙訪道這條路了。然後排除掉徐老道去過的那些地方，中土看來只有三處需要去探訪，通玄山、邙山以及帝都。最後一處是石軒自己加的，因為假如真的有修仙界存在，而他們又需要和凡人界交流的話，除開名山大川，恐怕只有一朝之都才能滿足條件了，無論這個條件是滿足物品靈草以及其他資源的收集，還是天資優異的弟子的招收。這些都是根據以前看過的各種小說，加上一些經驗推理的，錯了就當白跑一趟吧。

等中土遊歷完，還沒有仙緣的話，自己就準備揚帆出海，去那神話傳說中常常提起的東海仙島。之後的順序依次是十萬大山之南，西荒絕地。

石軒喝了口涼水，以後的長期目標和步驟已經大致規劃好了，近期就是先要療傷，然後修為最好恢復到身體之前的水準，有了自保之力之後再進行下一步。跟了老道十年，醫理藥理，療傷抓藥的本事還是有的，半月之內肉體就能恢復如初。

不過主要問題是身體和靈魂層次不同，身體是杜白的身體，已經過了鍛體之境，達到自生內氣壯魂的層次。而靈魂是石軒的，上輩子上學時還好，上班之後疏於鍛煉，靈魂境界在鍛體養魂期也算是初期。這也是石軒沒有馬上開始觀想修煉的原因，觀想時會引導內氣壯大靈魂，現在靈魂的層次，很有可能出現虛不受補的情況，謹慎起見還是每日鍛體，等靈魂在肉體緩慢滋養之下達到壯魂初期靈魂強度再開始觀想。

以前杜白從頭開始鍛體到進入養氣壯魂期，用了七年。但現在肉體已經到了養氣期，對靈魂的滋養不是以前能比的，石軒估計靈魂進入壯魂期，應該比以前要少數倍，具體多久能到，要得過段時間，從滋養效果來判定。

而且杜白當時鍛體時用的藥浴的藥方，喝的藥湯，都是徐老道得到的真傳裡面的，現在石軒有更好的選擇，在寶錄裡面提供了三道藥方，每道分藥浴和服食兩種。

不過同丹方和器圖一樣坑爹，裡面很多藥材都是聞所未聞或者是在傳說中的。尤其是第一道藥方龍皇練血丹，七八成是沒聽說過和神話傳說中的。第二道藥方人仙鍛體湯則是四五成。

可喜的是第三道藥方乾元換髓湯，外面最好的大夫可能也會說有兩成多是沒聽說過和神話傳說中的，但是這些在徐老道的藥方中是有的，同時標注出了其古名稱，時間演變之後現在的名稱！

當然，萬事萬物不是那麼完美，還是有那麼一種藥材「石上參」是沒有標注的，但石軒記得曾經在古籍上看到過，基本能確認是石寶、赤參、台痕臉中的一種，具體是哪種，只能等下外出各買些回來，要找幾個實驗動物，試試就能知道了。

其實，就算藥物名稱都對得上號，石軒也打算先找動物實驗下，因為藥物名稱經過那麼久的演變，出現另外一種藥物演變成現在這種名稱也是很有可能的。比如原先是甲和乙，經過演變，甲的名稱變成了丁，而乙的名稱則變成了甲。

當然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很大可能甲和乙的藥性是不一樣的，石軒現在算精通藥理的了，應該能分辨出來。但要是甲和乙萬一藥性一致，只是細微處不一樣呢，到時候也有可能乙這種藥物冒充甲在徐老道的藥方里，和其他藥物藥性剛好相合而有作用，但在石軒準備用的藥物裡因細微處不一樣而有毒。這種幾率很低很低，但架不住萬一啊，在關係自己生命的問題上，能謹慎些還是謹慎些的好。真要出了問題，找誰哭去。

石軒定下了未來之路和最近所要做的幾件事，頓時心中大定，這才感到肚子餓得厲害，換了身道袍，揣上百多兩銀子，打算出去先填飽肚子，再去做買藥等諸般大事，至於徐老道留下的幾件遺物，還是等夜深人靜的時候再觀看吧！

出了院子，差點被陽光晃了眼睛，看天色已經過了晌午，難怪肚子餓得厲害。鎖上院門，和左右街坊打了個招呼，就向巷口走去。

左右街坊倒是詫異非常，左邊張大嬸對右邊李大媽說：「嘿，這小子平時靦腆得緊，看見我們自管埋頭路過，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盡然主動打招呼。」

「我看是他爺爺過世後，嘗到了各種滋味，我看這小子倒也不錯，你那閨女水靈靈的和他很般配啊，他家也是個有錢的，幾百兩銀子絕對拿得出來。」李大媽對媒婆工作有著狂熱的愛好。

張大嬸唉聲歎氣：「我那死丫頭，跟著她二叔讀了幾天書，心高氣傲得很，總想找個進士老爺，也不看看自己，進士老爺是天上星宿下凡，她配得上嗎！」

卻說石軒出了巷口，就到了繁華喧鬧的大街上，也不選那裝飾華麗的大酒樓，依著記憶進了街邊一家小麵館。

「劉叔，來三兩陽春麵，切半斤鹵煮豬腸。」這家的鹵煮味道是本城一絕，要知道本城是夏安府府城，是揚州地界除揚州州城之外一等一繁華之所，可不是什麼小城鎮，而且依長江控運河，是天下十三州有名的交通要地。

「我說杜小子啊，往常你很早就來的，今天都快過晌午了。」劉店主切好豬腸，挺著個大肚子走了過來，對這個看著長大的街坊還是很關心的。

「哎，別提了，昨晚想著以後該做什麼，想得睡不著，感覺壓力很大啊。」石軒回憶這杜白在劉店主面前的口氣，但還是不自覺地帶出了現在口吻。

還好劉店主關心話題內容，沒有太過在意口吻：「我看你練得一副好身體，要不去衙門做個衙役，俸祿不多，但其他各方面加起來也是不少的，你家雖然有些家底，但還是不能坐吃山空啊，這方面我還是有些關係的。」

石軒想了下，說：「劉大叔，我在安京城有個親戚，我打算半年之後出發去投奔他，在天子腳下，機遇也能多些。」也算是為以後離開，打下伏筆吧。周圍鄰居基本上只知道石軒在打熬身體，修煉道術的事情卻是不知的，甚至世間真正見過道術的，恐怕也很少很少。

至於道袍的問題，連續幾位天子都是信道的，所以天下風氣使然，很多有錢商人，甚至儒生高官，在家時也是愛穿道袍的，換句話說，道袍就是現代的名牌休閒服。所以石軒一身道袍而沒有道碟在身，也沒什麼，至多被以為是富商家之子或是儒生。

「天子腳下，機遇雖多，但危險也多啊，我知道你年輕有壯志，也要量力啊。」劉店主說完拍拍石軒的肩膀，就去招呼新進來的顧客去了。而這時，陽春麵也端了上來。

石軒早就餓得不行了，不過有十年修道練體經驗，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急吃，緩緩吃了起來。一口陽春麵一口鹵煮，清淡爽口，鹵香十足，滑而不膩，真是人間美味啊。

最後一口將麵湯喝乾淨，真是舒服啊，上輩子的吃貨石軒湯足飯飽後，終於感覺活著真好，然後起身把飯錢給了劉店主，打了聲招呼後就出門往城南方向去了，那裡有幾家大的藥材店。

第三章 買藥和檢查遺物

石軒吃飽喝足，整個人才有空閒觀察這個和現代社會截然不同、古色古香的城市。一邊回憶著去城南的道路，一邊四處打量，可能因為今天是趕集日，人流滾滾，兩邊是些小攤販，販賣一些生活物品，看起來是長期都在此處的樣子。賣菜的大致集中在其中幾條街上，出了這幾條街，城南方向只能零星看到幾個街拐角處有。

現在是六月間，街上穿道袍的人果然很多，甚至有些人穿著道袍搖著折扇，不倫不類的樣子。

石軒來到城南水井街，找了家看起來最大、人流最多的藥店走去，走到門口，只見門匾上書三個類似魏體的大字——同仁堂。石軒頓時震驚了，同仁堂實在厲害，分店都開到異界來了。

進門之後直去櫃檯，見得掌櫃得正在招呼客人，正是大好時機，對櫃檯裡的學徒笑了笑，打了聲招呼，就開口報了藥方中的幾種藥材。小學徒見雖然有兩種是貴重藥材，但也是存量比較多的，也就沒多問石軒什麼，直接抓好包了油紙遞給石軒：「承惠四兩三錢銀子。」

石軒心中暗暗吃驚於藥方藥材的昂貴，這還只是其中幾種，照這麼看，自己的財產可能就只能準備五十來次藥材，每一回買的藥材大概能用三天六次，如果半年後靈魂還沒進去壯魂期的話，自己就得破產了。窮文富武，敗家的道士，果然有一定的道理。當然，練武之人也沒有這麼神奇珍貴的藥方，一般練武之人所用來鍛體的藥方，一年大概要花幾十兩銀子，珍貴些的大概就是一兩百兩，這也是很恐怖的了，要知道石軒那個小院子才值兩三百兩銀子呢。

雖然心中驚訝，但臉上不動聲色，摸出碎銀子付了錢出門，然後又轉了幾家藥材店配齊了藥方上的藥材，這樣分開幾家購買能有效防止別人通過購買的藥材看出藥方的珍貴。從而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隨後去了趟肉鋪，給掌櫃說自己打算請親朋吃狗肉宴，請掌櫃送四條活狗到自己位於城西的小院。

石軒回到小院，打坐調息了一陣，恢復平靜後，到左廂房找出了備用的三個藥罐，然後掐訣唸咒，調動身體五行之氣與天地感應，施了一個除塵咒，把藥罐清理乾淨。接著按照最後一種藥物不同，分成了三份，各自按藥方的份量以及水量要求放了進去。這個時候不能用常用的藥罐，因為不管再怎麼清洗，常用的那個藥罐總有些藥性殘留，一般情況下沒有問題，但現在是近似於煉丹的一個藥方，一點點多餘的藥性都可能導致失敗。

把藥罐抱進廚房，這裡有老道經常煉藥用得一排小火爐，放好之後找來木材，用點火術點燃。石軒開始感覺有些疲憊，哎，靈魂太過弱小了，雖然養氣期可以調動肉身五行之氣施法，但終究要消耗靈魂之力，當然，養氣期肉身的五行之氣，也是石軒可以以鍛體養魂期的靈魂就能施法的原因。

石軒打起精神來，不敢怠慢，掐好訣念好咒，控火術施展出來，小心翼翼地控制著火候，一直到半個時辰過去，前面最艱難的部分過去，現在只需要保持文火，慢慢再熬兩個時辰就可以了。

石軒這才長吁了一口氣，只覺得整個人都是眩暈的，趕緊盤腿坐下，吐氣行氣，好一會兒才有了行動之力。待得肉鋪掌櫃鄭蘇南送來兩黑兩黃四條狗時，石軒的臉色才恢復了正常。

拴好了四條狗，石軒從小井裡打了桶井水美美地喝了個痛快，然後進屋整理起老道士的遺物。

石軒自從老道死後第一次進去老道的房間，房間很整齊，石軒四處搜尋了下，除開一些衣物以及常用的做法之物，就是一個灰色的包裹，這些衣物對石軒來說用處不大，身材不合啊，改的話自己可不會針線活。看來老道對自己的死亡有些預感，東西都收到包裹裡了。

打開包裹，裡面是三樣東西，一樣是一本古籍《歸真經》，正是老道得到的真傳，也是這具身體之前修行的法門，不過對石軒來說，自己有了《上清禹余真傳度厄得道寶錄》這種直指大道的根本大法，那這本經書的修行法門就沒有太大用處了，不過《寶錄》裡面的道法都是由根本大法衍生而來，除開幾種需要外物修煉的神通，大多數都是金丹期及之後才能習練的道術。而歸真經上面能用得道法就比較多了，雖然都是術法，因為境界限制，威力不大，但術法神奇，總有種種有用之處。

石軒想到威力不大，就想到《寶錄》上需要用外物修煉的一門神通道術，太陰肺陽庚金劍氣，這門神通需要找到一塊庚金，然後用秘法吸納庚金之氣存於肺中，日夜用秘法打熬，最後方能成形，據描述威力奇大，又不像施法一樣需要掐訣唸咒時間，使用起來快捷無比，神魂期的修士恐怕也不能擋其鋒，當然自己打不打得中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為這門神通有距離限制，有次數限制。當然隨著日後慢慢溫養劍氣，威力和距離都會變得更大。

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這門神通要求最低是出竅期才能修煉，因為沒有對自己靈魂的細微控制，拿什麼來控制庚金之氣，沒有強大的內氣之力，肺部拿什麼來抵擋庚金之氣的鋒銳。再加上，庚金哪裡是那麼好找的！！當然，不用庚金也沒什麼，太乙真金，西方金精，太白之精，這些傳說中拿到練仙劍的器物都可以，只是神通改個名字而已，當然，這些也一樣可遇而不可求。

奇怪的是，《寶錄》上青雲子講，一定要在金丹期之前，把這門神通，以及另外四門神通都修煉了（少陰心陽虛實真火、厥陰肝陽青木化生決、太陰脾陽山嶽鎮形功、少陰腎陰冰魄神光），到時候進入金丹期有莫大好處，具體是什麼好處，青雲子賣了個關子。

言歸正傳，《歸真經》同樣也是一門道法真傳的根本部分，煉器和煉丹的基礎也是沒有的，實在是遺憾啊。

石軒把《歸真經》放到一邊，忽然想到自己以後主修《寶錄》，那徐老道的道統豈不是就失傳了，雖然自己和徐老道並無實際上的師徒之情，但徐老道對杜白的照顧自己也是通過記憶碎片看到了的，既然現在是自己的肉體了，那麼肯定要感其恩而報其情，看來只能等以後自己遊歷天下時另外尋找一良材美玉把道統傳承下去。

石軒看向另外一樣東西，這是紮起來的一疊符篆，大概十來張，是徐老道最後一年為自己的弟子準備的防身之物，要知道雖然進了養氣壯魂期就能使用術法，但是這個時候的術法需要的步驟多，時間長，所以常常都是事先畫好符篆，到時候只需要一句咒語甚至一點靈魂之力激發符篆就行，而徐老道作為一個出竅期的高手，留下來的符篆肯定勝過石軒這個弟子很多。

石軒仔細檢查了下符篆，共十七章，其中有四種各四張，隱身匿氣符，吸土成甲符，引氣招雷符，金光破魂符。另外一張是用上古雲篆（《寶錄》上有太古雷紋和上古雲篆的內容）寫的符篆——太乙轟天雷，上面隱現雷光，字跡古樸，看起來不像是徐老道所能畫得出來，不是得真傳時繼承下來的，就是外出遊歷奇遇得來的。

最後一樣東西是一面鏡子以及老道貼在上面的一張紙，上面寫道這是老道在湖西老山處一荒廢神廟得來的，這面鏡子定住神廟內一百年老鬼不知道幾十年，老道當年路過不明就裡，挪動了鏡子，讓老鬼脫困而出，一場好戰，老道險些身亡，最後用了遇真傳時得到的兩張太乙轟天雷符之一才滅殺了那百年老鬼，鏡子也被波及破碎。徐老道雖然認不出鏡子材料，但最後還是撿了鏡子最大一塊碎片回來，重新做成了一面鏡子，只是不再有以前的威力，甚至不能再算法器，只能因天生靈異定一定弱小的鬼魂。

不過正因為材料很好，徐老道才打算留給自己的弟子，以後有機會未嘗不能重新練成一件法器。前面說到，金丹期之前，施法都有種種步驟，雖然隨著境界提升會節省很多施法時間，但總有人嫌施法遲緩，於是想出了種種替代之法，比如符篆，也比如法器。寶錄上借外物練神通也算是一種替代之法。

法器，用合適材料，用合適禁制，花費時間煉製而成的施法器物，威力大，使用便捷，是修士最青睞的一種東西。當然，也是珍貴異常。法器之物，分為四個層次：法器、靈器、法寶、靈寶。煉製法器用得是相應的地煞禁制，法器地煞圓滿合一成天罡禁制則進階為靈器，這時候才能繼續煉製天罡禁制。法寶和靈寶的禁制分別叫做寶禁和靈禁。總的來說，法器和靈器算是練氣期之物，法寶和靈寶是元神期之物。

石軒檢查完老道留下來的遺物，把經書貼身收好，符篆則放在腰帶和袖裡的暗袋裡，方便取用，只有鏡子則收到自己的包裹裡，現在既沒有其他合適材料，也沒有煉製手法，想法器想得流口水也沒用。

石軒稍微休息了一下，藥材熬好的時間就到了。

第四章 試藥和開始鍛體

快走到廚房的時候，石軒忽然想到等下可能會出現什麼空氣傳播的劇毒，趕緊停下腳步，忍著肉痛給自己貼了張吸土成甲符，激發後只見地面一陣蠕動，黃土從腳下向身上爬去，呼吸間已經被一層黃土覆蓋，看起來就像一個兵馬俑。同時施展了個除塵咒在自己臉上，這才繼續往廚房走去。

一踏入廚房，藥香撲鼻而來，聞起來三份藥都是無毒無公害。

石軒給藥罐分別寫上甲、乙、丙三個大字，然後再找出三個碗也分別在碗邊寫上甲、乙、丙，再在托盤上貼張自己以前畫的防塵符並激發，然後把藥液分別逼進各自對應的碗中，石軒得意地想：「雖然是在古代，沒有實驗室環境，但還是可以進行無菌操作嘛。道法果然神奇。」

端好托盤進了院子，在牆角拴住四條狗的地方停下，把托盤放在地上，手中掐訣，腳上踏出七星步，口中喃喃唸咒，調動身體之氣，片刻後，施展出定身咒定住了四條狗。石軒趕緊把三碗藥分別給兩黑一黃三條狗灌下，然後退到一邊，等待藥效的顯現。

幾個呼吸之後，其中一條黑狗突然全身痙攣，口吐白沫，眼中留血，欲掙扎而不能動，不到片刻就沒了動靜，只是因為定身咒效力的存在，還站在那裡沒有倒下。石軒大汗，還好咱做了實驗，這玩意以後看看能不能當成劇毒秘方賣個好價錢吧。至於為什麼不自己以後使用，主要是因為看這效果，既沒出現什麼化成一攤血水，也沒有冒出一陣黃煙，看起來也就能對付對付普通人和武林人士，對有一定修為的修士很難說有什麼好效果。

這時另外兩條狗都是看起來精神亢奮，兩眼發紅，開始汪汪叫，也沒什麼不妥。但只過了一會，那條黃狗突然使勁居然掙脫了定身咒的咒力，然後開始繞著院子瘋跑，要不是院牆很高的話，估計能直接跳出去，石軒觀察片刻，剛想上前對比下剩下那只黑狗，黃狗越跑越慢，最後嗚咽一聲倒地沒了動靜。

石軒上前仔細檢查了一番，發現只是暈了過去，但身體脫力，像是透支了很大的精力。看起來這份藥方更像是興奮劑，對身體有害無益。

石軒返回角落，一直觀察剩下那條黑狗到定身咒咒力過去，黑狗只是身上排出了一層黑色的物質，咒力過去後倒顯得活蹦亂跳。這下石軒對藥方心中有數了，但保險起見，打算再過一晚，明天再看下兩條狗的狀況。

因為藥浴的方子和內服的方子所用藥材是一樣的，只是份量配比不同，所以現在也能確定下來藥浴的方子了，不過謹慎第一，還是先拿剩下的這條狗試試。

實驗的結果很讓石軒滿意，那條黃狗洗完藥浴之後沒有出現什麼不良症狀，只是骨頭發癢似的蹭來蹭去，但到傍晚也就恢復過來了，石軒猜測這是藥力滲入皮膚的表現。

一天東奔西跑，忙來忙去，石軒也很疲憊了，出門吃過晚飯後，回來打坐調息片刻就入睡了。

一夜無話。

翌日，石軒起了個大早，兩條狗吃了藥的狗都還活得好好的，只是那條吃了疑似興奮劑的黃狗看起來像是蒼老了許多，趴在角落無精打采。

石軒確定了藥效，心中大定，今天自己要開始鍛體的修煉了。

人的身體和靈魂有著神秘而密切的聯繫，所以常常能看到身體強健的人精神更好，身體虛弱的人則精神萎靡，鍛體養魂就是通過練習各種外功，強健身體反補靈魂。當身體鍛煉到一定極限，則內氣自然而生，同時靈魂突破境界進入養氣壯魂期。

如果身體鍛煉沒到極限而強行習練內功秘訣進去養氣期，則會因為身體無法承受煉精化氣的消耗留下暗傷，嚴重的會虧空身體，從而得癆病。當然，進入養氣期以後仍然需要每天補充大量的養分來彌補煉精化氣的消耗，否則肉體只出不進同樣會出現種種病症，所以練武之人要消耗很多的資源，沒錢或者沒勢力支持的武者很難練成高深武學。

午飯之後，石軒看著面前擺好的一碗藥，平心靜氣片刻後一口氣喝下，隨後脫掉道袍，赤著上身走到院中。

這時石軒感到喝下去藥化成一股熱力向身體的各個角落擴散而去，擺好姿勢，按著《寶錄》裡的十龍伏魔拳的起手式開始修煉起來。

因為石軒在上午就已經熟悉過十龍伏魔拳的十招拳法，所以這個時候比較熟練的從起手的蠻龍轉腰、青龍伏波一直打到收手的金龍擺尾、天龍降世。

隨著拳法一招一招的打出，石軒感覺熱力配合著自己的拳勢流動，往往一招出去，肌肉最緊繃最發力的地方熱流匯聚越多，內外之力相逼之下，身體內的污垢隨著拳法和熱流的配合，從身體毛孔中往外散發。

石軒越打越覺得暢快，十龍伏魔拳從頭到尾，從尾到頭，打了十幾遍，而且越打越慢，到得後來就像是後世練太極拳一樣。不過石軒覺得這個時候慢得暢快，藥力配合下，只覺得以前沒有鍛煉到的身體角落、肌肉裡層都隨著拳勢開始顫動。

如果有旁人來看，就會發現石軒這個時候身上熱氣升騰，整個人就像是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頭上熱氣最多的地方就像是白煙一樣向上。周圍就像是有風環繞，在地上吹出了一個丈餘的圈子。

石軒的拳勢慢到極處之後又開始變快，到得最後，一拳出去風聲呼呼作響，週身關節之聲如爆炒豆般密集。

漸漸地，石軒進入了一種空明的狀態，好像能看到自己的靈魂和肉體，靈魂在內，肉體在外，每打一拳，都感覺是肉體和靈魂一起打出，同時肉體的氣血之力源源不斷地向內滋補著靈魂，使靈魂慢慢壯大。

石軒越打越暢快，精神越來越好，心中像是有一股氣要噴薄而出，金龍擺尾一過，左手一牽，身體一轉，全身肌肉都在用力，右手如泰山壓頂般向斜下而出，正是一招天龍降世。

一拳出去，週身之力和心中噴薄之氣好像都從這拳中宣洩了出去，只聽空氣一聲脆響，竟然打出來了一陣急風吹斷了兩丈外大樹的一根細枝。

這拳打出後，石軒收勢停住，心中暢快無比，週身肌肉酸痛但充滿了力量，只是身上出滿了汗並且有一層黑色污垢，讓人覺得不太舒服。

石軒因此快步走到井邊，打了一桶水找了張抹布擦乾淨了身上的污垢，只覺得一身清爽。因為藥浴是算好時間燒的，這個時候剛剛好，石軒來到廚房，踏入缸內，盤膝坐好。感覺隨著溫度的提升，藥力從皮膚滲進了肌肉裡，而且更有向裡滲入骨頭的趨勢。石軒按照《寶錄》所言，調息起來，感覺身體作為一個整體的平衡而又互動的狀態，其實也就是練氣中的「氣」的一種含義，控制協調身體各部分之力排除危害使身體恢復平衡的能力。

石軒邊調息邊忍受著難受的麻癢，感受著身體各部分之力，控制著身體始終處於一種整體平衡的狀態，這種狀態下，任何破壞身體平衡產生危害的事物，都會因為身體向平衡狀態轉化而排出（有其極限存在，所以藥物中的危害成分要適量。這也是一個方子的寶貴之處），所以外藥中有危害的部分就被緩慢排出體外，當然，在排出體外的過程中也帶走了身體深處如骨頭中的有害之物，而外藥中的有益部分則代替這些物質滋補著身體。

要知道平時調息練氣時，骨頭深處的有害之物之流是很難被排出去的，因為這些有害之物沒有達到危害身體平衡的地步，只能是身體進一步強大，「氣」到了很強的程度才能排出一些，而這種程度可能石軒要一兩個境界之後才可能達到。

在麻癢之中，石軒一直保持著這種調息的狀態，這種強度的練「氣」對靈魂也有一定的好處，直到半個時辰，感覺藥力漸漸退去，石軒才從缸中走了出來，擦乾身體，只覺得身體一陣輕盈，舒暢無比，精神空靈，知覺敏銳，靈魂強度又有了小小的提升，同時之前的小小內傷竟然痊癒了，要知道本來判斷是要半個月才能好的，這就是練「氣」的好處。

經過這一天的鍛體，石軒睡前感覺了自己的肉身和靈魂強度，初步判斷自己按照每天早晚兩次來的話，五個月之後就能進去養氣壯魂期，同時肉身強度絕對遠遠超過原來，畢竟十龍伏魔拳和這藥方要遠遠好於以前的，能練以前練不到的地方，同時練同一處的地方的效果也要好很多。不愧是無上大法上的內容啊。只是練十龍伏魔拳的時候感覺還沒有把握到這門武功的神髓，還需要更加的努力。

此後數月，石軒深居簡出，除了吃飯買藥需要外出之外，就一直呆在院子裡，一天兩次揣摩習練十龍伏魔拳，其餘空餘時間則溫習這具身體之前學到的各種術法，肉體和靈魂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同時回憶徐老道講的見聞知識，為以後遊歷天下尋仙問道做好準備。

第五章 觀想之法

四月來，石軒和街坊的交集並不多，也就是每日出門吃飯的時候碰到說上兩句，張大嬸幾次提起自己的閨女，只是石軒反應冷淡，才沒再提及。和街坊也只是講講一些閒話，如天子招集天下有道之士編修道書；江學士在杭州又寫了一首膾炙人口的好詩；山野散人的新話本講人鬼相戀的故事，茶樓天天重講，火暴非常；涼州有個赤霞神君廟求姻緣很靈，可惜太遠；對街吳姓寡婦再嫁給了一西域來的商人，高鼻深眼看著嚇人；還有什麼張家長李家短王家的媳婦愛偷懶等等。

深秋十月的這日清晨，石軒喝下乾元換髓湯，在小院裡開始打起了十龍伏魔拳，經過這麼久的習練，進入狀態很快，更清晰地把握住了肉身和靈魂的感覺。

蠻龍轉腰、青龍伏波、火龍焚天、白龍凍海，每一招拳勢都讓身體得到更深的鍛煉，只是那種沒有把握住神髓的感覺越來越濃，這四個月都沒有跨過這道坎，心裡似乎有股氣不能抒發。

到得蒼龍翔空之時，忽然進入一種空冥的狀態，拳隨心動，心隨神走，神隨魂思，精、氣、神、魂似乎密切聯繫到了一起，那種把握不住神髓的感覺似乎一下就能打破，石軒集中全身的力氣，大喝一身，一招黑龍戲水打出，像是打破了一層隔閡，同時感覺到一種浩蕩古樸，至大至深，似乎空氣中的水都能操控的龍的氣息隨著這一拳打出。

這拳打出後，石軒身上骨頭一陣輕響，響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正是力透骨髓、節節貫通之兆，這是鍛體大成的表現。石軒本來只能控制自己的肌肉和骨頭，現在卻感覺靈魂之力大增，更加敏銳，更加能控制骨頭深處以及身體的細微角落。

這時很多股熱氣自骨髓中而升，向著內腑中滲透而來，石軒大喜，不敢怠慢，閉目調息，控制著這些熱氣走五臟，過十二正經，最後歸於丹田之中。這才閉目收工，滿臉都是喜色，竟然借此契機一舉突破到了養氣壯魂期。

同時因為肉身以前是練通了奇經八脈的，只是因為魂魄死亡，本來的內氣也消散了。這意味著石軒不需要再辛辛苦苦把奇經八脈一一打通，節省了大量時間。

一般來說，武林中的內家高手，從積累內氣，到打通奇經八脈，大概需要十五年時間，這還是需要本身資質好，不沉迷於其他，刻苦修煉。資質差點的需要的時間更長。所以有很多內家高手，終其一生也無法打通奇經八脈。至於那種天資橫溢，又有奇遇的，也需要七八年時間才能完成。

為什麼杜白能在短短三年時間就能打通奇經八脈呢？有三個原因：其一，練的是道門真傳，和高深武學秘籍相比，就是天壤之別，就是仙凡之別。其二，道門功夫重養，爭鬥還是靠術法及符篆、法器等，而武學內功不管怎樣，還是重傷敵效果。養則魂壯，魂壯則更能控制內氣，內氣控制好了則打通經脈效果上要好上很多，內功雖然還是有養魂效果，但主要還是求的傷人退敵，養魂則是順帶，目的不同，則效果不同。其三，杜白本身資質就很好，要不然也不會被徐老道看上收為弟子。

石軒既然進去了養氣期，那藥湯和藥浴就可以停了，這種自然而然進入養氣期的狀況表示身體在該階段已經達到了一種極限，過之反而有害，接來就是積累內氣，轉化身體之精，同時又自然反補身體，肉身緩慢增強。同時每日肉食還要增多，以保證練精化氣的需要。到正經十二脈和奇經八脈都充滿內氣之後，再打通其他細小的經脈，形成一個後天大循環，這就是養氣期頂峰的境界了。

這個時候石軒的靈魂強度也可以開始觀想了。不過石軒並沒有立即回屋打坐，因為修煉之事，有緩有急，石軒好不容易突破境界，正是滿心歡喜的時候，強行鎮定下來打坐觀想反而有害。

而且石軒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總有種危機感，自身的實力又不夠，不能自保，所以他除了吃飯買藥很少出門，憋著勁要提高自身的實力，要不然出去遇到個什麼事而又沒有相應的實力做後盾，難免憋屈，這算是穿越者後遺症的表現吧。

現在石軒終於突破到了養氣期，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方高手了，加上術法符篆，自保已經是綽綽有餘，心中這才放下了大半壓力，所以這個時候正是石軒放鬆休息的時候，並不適宜練功。

石軒坐在地上，背靠小井邊，右手拿著從徐老道房間翻出的一小壺黃酒，左手持一卷徐老道收集的一位道門前輩所遺的《金匱子談諸般鬼神事》，既講了何為外道鬼神，又舉出種種鬼怪軼事，聊齋之味甚濃。此時，秋高氣爽，清風徐來，讀一兩頁書，抿一口黃酒，讀到興頭時，搖頭晃腦，大有閒讀黃庭之逍遙。

此世界之人，死後並無輪迴，如無人祭祀，則靈魂七日之後慢慢喪失記憶，十日後緩慢化入天地之間，百日後完全消散，除非有很大的怨念和執念，或者遇到陰氣之地，才能穩固魂體，化為陰鬼，而修道之士的靈魂受天地反噬，身死則魂滅，除非修行到陰神期才能對抗這種天道。所以，世人多重祭祀，享一家之祭祀和祭品可保靈魂幾年不滅，祭祀的人越多，則不滅的時間越長，但除非能領悟轉化祭祀的香火願力為自己道行的法門，否則最多不過百年。受祭祀的這些靈魂統稱為鬼神。

那種有很大的怨念和執念的，慢慢成為陰鬼，執念是報仇，而行為是靠執念，很少有神智和清醒的，當然也有少數因為執念不是凶厲那種，還保持了神智，但修煉都是無意識的，一般來說年齡越久越厲害，沒有神智的到十年開外會慢慢有智慧。遇到陰氣之地的，與前同，慢慢成為陰鬼，但不同是沒有報仇執念，有神智和智慧，但修煉是沒有傳承的。要想長存，必須食血食或者陽氣，或者靈魂之力。這兩種和百日之前未消亡的靈魂統稱外道鬼神。

因為要食血食或者陽氣，或者靈魂之力，所以外道鬼神常常害人，但他們如果修為不夠的話，遇到氣血旺盛的人時常常無法近身，近身就會被旺盛的氣血灼燒他們陰性之魂體，嚴重的會灰飛煙滅。同時沒有修煉到出竅期的外道鬼神，常常趁修真者修煉時引動他們的情緒，讓他們起心魔，從而走火入魔，讓他們有機會吸食修真者的靈魂之力。

外道鬼神這種引動別人情緒的能力是其天賦，很遠就能施展。所以對付這種天賦的辦法主要有三種：一是佈置陣法隔絕內外，但石軒現在可不會這個；二是修煉之時專心致志，於定中不亂起雜念，則這種引動情緒的法門沒有什麼效果；三是有一件鎮壓靈魂之屬的法器，不過石軒也沒有。

雖說如此，但徐老道秘製的寧神檀香也能起來幫助專注精神，稍微鎮壓外道鬼神的作用，所以總的來說，只要石軒修煉之時不亂想，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而且只要不神智被迷，到時候稍有不對，拼著靈魂受傷，也要馬上退出定中。

石軒過了愜意的一天，到得傍晚，已經收束住了心神，整個人的狀態達到一種巔峰。洗浴、換衣、焚香、拜祭天地，通過這一系列的步驟，心與神都達到一種空靈平靜的狀態，當然，等日後熟練之後，或者修為高深了之後，就不用這麼多繁複的步驟了，常常一呼一吸之後就能達到這種空靈平靜的狀態。

石軒盤膝坐在蒲團上，閉目凝神，抱元守一，很快就進入了定中。進入定中之後，開始觀想起《寶錄》裡所載之《清風明月照神真法》所繪之清風明月之神意，初始幾次，總是觀想到一半，就起了其他念頭，然後失敗，就像普通人想專心想一件事情，但總是發散開念頭去，然後驚醒又回到原處一樣。

石軒並不氣餒，知道這是正常之事，開始練習起《清風明月照神真法》上所載之收束念頭之法門，想像自己是本身高高在上之主宰，俯視著自己的諸多念頭，諸多念頭此起彼伏，充滿整個識海，自己作為主宰讓這些念頭都收束在識海裡，不再起伏。

在這裡，並不是要把諸般念頭都斬滅，要是把諸般念頭都斬滅的話，那最後恐怕修成了一塊沒有思維念頭、沒有感情的石頭，這裡強調的是本神的絕對控制，高高在上，控制著這些念頭不再起伏，冷靜旁觀念頭隨滅隨生卻跳不出控制的範圍。所以這裡需要達到的至高境界不是「一念不生虛空境」，而是「一念不起虛空境」，這正是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同時這也是識本神的大道法門。

石軒按照這法門，於空靈狀態中降服了諸般念頭，讓它們都在識海裡隨生隨滅卻跳不出所在之處。漸漸地，石軒感覺自己思緒唯專唯一，開始觀想起清風明月之神。

第六章 清風撫神·明月照魂

觀想之法，不是觀想清風明月形狀，而是觀想其神意。

清風清爽逍遙，吹撫卻不猛烈，醒神而不傷魂；皓月當空，亙古長存，太陰之精，滋養萬物。

石軒靈魂彷彿盤坐在識海之上，周圍好像清晨出門，迎面清風徐來，精神為之一振，清風吹過靈魂，帶走平時沾染的種種後天雜質，同時焦慮、不安、激動、憤怒等種種情緒，因事而來，因風而散，不再繼續留下烙印昧住本神，漸漸出現一個透徹清明的靈魂。

頂上明月如輪，緩緩轉動，帶動內氣化入其中，然後好像天降甘霖，落下條條縷縷明月之精華，淋在靈魂之上，石軒的靈魂隨著清風吹過的節奏，把落在其上的明月精華吸收進去，滋養其魂，接著再由清風帶走雜質。

如此不知多長時間，當石軒感到靈魂已經壯大了許多，同時吸收精華已經達到飽和，才結束了觀想，退出了定中。

靈魂無形無質，內氣無形有質，兩者之間有著天大的鴻溝，內氣很難直接滋養靈魂，就算是氣血養魂，也是因為肉體和靈魂之間神秘的聯繫才能完成的。所以才需要通過觀想，在靈魂和內氣之間架起一座橋樑，將內氣轉化成靈魂能吸收的精華。當然，這只是這個階段觀想的一些作用，等以後境界高深了之後，內觀想而接引其對應的天地法則，到時候能直接吸收天地精華和感悟天地法則。

石軒從定中醒來之後，略微調息了下，發現今天積累的內氣已經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忙根據《寶錄》所載《玉樞十二江八湖七十二大河行氣密錄》的行氣路線開始搬運內氣，當然，現在只能行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這兩部分所載之小周天路線。石軒集中精神，控制著內氣從丹田行出，感覺經過這一次的觀想，靈魂壯大後對內氣的控制更加得心應手了。

幾個小周天行氣下來，內氣不斷吸收著從身體各部分散逸而來的熱氣，已經是壯大了一倍，比起以前的行氣法門，效率高了有好幾倍。

就這樣行氣三百六十五個小周天，石軒才停止了下來。這樣一個大周天次數的行氣正是恰到好處，散逸的熱氣剛好吸收完畢，再行氣的話恐怕就要轉化身體本源了。

石軒根據這一次大周天行氣所積累下來的內氣，以及觀想壯大靈魂所消耗的內氣，大概估計了下，積滿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需要四個多月的時間，而打通七十二條小經脈的時間根據《玉樞十二江八湖七十二大河行氣密錄》所述，則在七個月左右。另外靈魂壯大到壯魂期巔峰需要多久，以前的杜白沒有經驗，所以石軒也無法估計，因為根本不知道壯魂期巔峰的靈魂是什麼強度。

現在麻煩的問題是每天補充消耗的食物大概就要花費二兩銀子，這都能上酒樓整治一桌上好的酒席了，而石軒現在不要求好手藝不要求好的食材，就要二兩銀子，可想而知他吃得有多少了，街坊鄰居們對石軒比以前大了一倍有餘的胃口很是驚歎。

按照時間上來算，石軒養氣期大成需要七百兩銀子左右，而他現在買藥鍛體加上這幾個月的消耗下來，只剩下四百兩銀子不到，缺口有三百兩銀子啊，要知道普通府城人家一年的收入才二三十兩銀子呢。

可是這個時候石軒可不想出去找什麼活計來賺錢，他現在正是每日修煉都能明顯看到進步的時候，恨不得一天當作兩天來練。

石軒考慮了下，決定到時候把這小院子賣掉，反正等到養氣大成，自己就要遊歷天下尋仙求道，小院子除了托徐老道族人看管之外，還不是要賣掉。小院子的價值在兩百八十兩左右，自己又不是急著賣，手上的銀子足夠可以用七八個月了，慢慢尋買主，應該能賣出一個好價錢，再扣掉牙行費用和衙門打點及契稅，最後應該能有兩百四十兩銀子入賬。

另外，賣掉小院後，自己還需要租住清淨的房屋一處四個月左右，這又要十幾兩銀子，哎，看起來還是要差八十來兩銀子。嗯，如果偷盜大富什麼的，以自己的道術手段根本沒難度，而且還不會留下什麼線索，只是自己本來遵紀守法慣了，不是山窮水盡似乎很難下定決心去做這個。這個方法就留到最後實在不行再用吧，真要到了那個地步，自己也不會有心理負擔的。

這樣，石軒一邊上牙行掛了賣小院的牌子，一邊讓劉店主幫忙請了他在衙門做事的朋友一起吃了次席面，認識了認識，以後賣了房上衙門上房契和交契稅時，也不會被黑得厲害。

當然，石軒最主要的精力還是放在修行上，每日《玉樞十二江八湖七十二大河行氣密錄》和《清風明月照神真法》都不曾有一點懈怠，五個月來，靈魂強度突飛猛進，再也不是初來時，施一兩次法就疲憊不堪的樣子。內氣上也有很大進展，不僅積累滿了正經十二脈和奇經八脈，而且終於在失敗了幾次後成功打通了一處小經脈，並且一發不可收拾，接連打通了十二處。

這日午時，石軒吃過午飯後回到小院，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聽見了院門門環敲擊的聲音，石軒以為是牙行的人帶人來看院子，因為每天要修行的緣故，石軒和牙行的人約在午時之後帶人來看院子，而且不超過一個時辰。

之前牙行就帶人來看過幾次了，只是對於價錢一直沒談攏，石軒也不著急，手上的錢還能用兩三個月呢。

石軒打開院門，出乎意料的是，門外的人不是牙行的，而是一個熟人，一個二十來歲一身錦袍，相貌英俊的年輕男人。

徐老道出外尋仙之前曾經根據《歸真經》另創了一門內外兼修的武功《歸真功》留在自己的族內。而徐老道家族之前只是一個比較有錢的商人家族，常常被江湖黑道之流訛詐，後來根據這門武功又收羅了些招數秘籍，很是出了幾個高手，在江湖上也漸漸有了名頭，在夏安府坐地買田，經營絲綢布匹和暗地裡的私鹽，算得上一方豪強了。只是因為徐老道本身對武功不是太擅長，寫出來的秘籍在傷人上還有不足，而且也沒什麼太好的配套的招數，所以，徐家在江湖上只能算得三流家族。

十年前徐老道回到夏安府，雖然沒有回到家族裡去住，但同樣也沒有和家族斷絕來往，徐家那邊對這位老祖宗可是巴結得厲害，不僅孝敬之類的每月及過節都有送來，而且在家族內部也選了不少優質的孩童送過來給這位神仙般的老祖宗教授，能學到老祖宗一點點仙法就算是天大的福氣了。

可惜這批孩童天資雖好，但似乎對道法沒有太大的領悟，反而鍛體養氣之類的學得很快。徐老道本身對自己家族能再出一位修道士抱有很大的期待，但這種情況持續下來也打消了心思，專心教授起杜白了。至於那批孩子，在修行到養氣期內家高手之後都被送回徐家了，也不讓徐家再送孩童過來。

不過，徐老道也根據這些年自己在外面與武林高手交手或者探討的一些經驗，重新修正了《歸真功》的內容，並加上了收集起來的秘訣招數，對徐家也算有了一個交代。

今日上門的這位年輕人正是當年那批孩童中天資最好的一位——徐天奇，十歲那年被送過來，只用了六年時間就進入了養氣期，可惜在進入養氣期後對觀想的修行完全不上心，只是專注於內氣的修煉，加上又是修煉的新《歸真功》的行氣法門，兩年下來，道法上沒有大的進展，隨之被徐老道送回徐家了。

在江湖中，能在二十歲之前進入養氣期的無一不是名門大派天資優異的弟子，所以徐天奇十八歲內家高手的境界在江湖上很是出了下風頭，徐天奇非常喜歡這種感受，之後就一直在江湖上闖蕩，有了些奇遇，倒也闖下一份偌大的名聲——被許多人贊許為年輕一輩中能排入前二十的高手。徐天奇其實暗地裡不是很服氣，心想要不是自己出身的徐家現在只能算是二流（有了《新歸真功》之後），雖然咱一直還沒能打通奇經八脈中起始的任督二脈，但內力雄厚怎麼著也是前十啊，武林四公子的名號也不是不能想一下。

第七章	不害人的鬼

石軒之前的肉身杜白和徐天奇也算是同窗了八年，相互之間交情還不錯，只是之後徐天奇闖蕩江湖，才沒有再見面，直到徐老道過世，徐家舉行葬禮，杜白才又見到徐天奇。之後直到現在又是快一年沒見了。

因為石軒得了徐老道真傳這點，徐家是熟知的，而且知道道法神奇，所以才沒有在葬禮後，石軒婉拒了他們的邀請時上門找麻煩，但也保持了一個不聞不問的態度。

「徐師兄，許久不見，一向可安好？」石軒雖然驚訝了一下，但很快就收斂住了情緒。

徐天奇略微有點尷尬，不過很快就掩飾了過去，面露笑容地說：「杜師弟，我這些年一直在江湖上廝混，在家的日子很少，倒是你一直閉門練功，想來大有進益吧。」

石軒看徐天奇像是有什麼事的樣子，於是道：「徐師兄不介意的話，到裡面喝些茶水吧。」

徐天奇微微鬆了口氣：「非常樂意。」

兩人進了小院，因為徐天奇算是比較熟的人，而且對這裡也很瞭解，所以石軒就帶著他在小院角落的石桌旁坐下，然後進廚房隨便沏了一壺茶就返了回來。

將茶水給各自滿上，石軒笑道：「徐師兄在江湖上好大的名聲啊，我這個足不出戶，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小道士也有耳聞啊。」

「哪裡，哪裡，只是江湖上朋友給面子而已。」徐天奇雖然說著客氣的話，但臉上驕傲的神情可是沒有半點收斂。

「怎麼會，酒樓裡可是經常能聽見徐師兄你追殺『粉燕子』杭三六兩天兩夜，終於將這個淫賊誅殺的壯舉啊。」

像是被撓到了癢處，徐天奇頓時興奮了起來，將這件石軒聽了好幾次的事又講了一遍，不過從當時人角度講出來，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石軒刻意地引導著話題，兩人很是熱鬧地談論這徐天奇在江湖上闖蕩的事，說到徐天奇這次回夏安府還有幾個客人的時候，徐天奇又出現了在門外時那略帶尷尬的神情，猶豫了半天，見石軒只是微笑喝茶，只好開口說了出來。

「杜師弟啊，愚兄這次過來是有一事相求，事成之後一定好好報答你。」

石軒微笑道：「哦，徐師兄你辦不到的事情，我一個小道士又怎能辦到。」

徐天奇賠笑：「杜師弟你跟著老祖宗學的是天大的本事，這次這件事正好適合你。」然後搶在石軒回答之前繼續說：「我這次回家來，同行的還有江湖上的幾個好友，怎知回來之後，被城北夏家的那個討厭鬼知道了，整天上門圍著毓瓊轉，還常常挑釁於我。杜師弟你不知道，那個夏文輝真是可惡，要不是我們兩家都是樓裡的人，私下裡又合謀做些生意，族人約束我們不得互相打鬥，我一定要狠狠教訓他一頓。」

夏家是夏安府原本的江湖大豪，是江南和淮南有名的大幫派細雨樓在夏安府的勢力，據說夏家還是細雨樓創幫時的元老家族，只是之後一直沒出過頂尖高手（成就後天大周天的高手），才逐漸式微，而徐家在江湖上闖出名堂後，迅速投靠了細雨樓，因為徐家很有不少一流高手，細雨樓也十分看重，將這一帶的私鹽生意交給夏家和徐家合作。

喝了口茶，順了口氣，看石軒一直微笑在聽，才又繼續說道：「不過這幾天，夏文輝那個狗雜種居然設計激我，然後趁我激動的時候和我打了一個賭，誰輸了就當著毓瓊的面向對方說三聲『我錯了，我不是人』。私下裡還要給對方一千兩銀子，錢的事到不重要，最怕是在毓瓊面前丟了面子，哎。」

最近為錢困擾的石軒，聽到一千兩銀子的賭注，稍微有些心動，不過也僅僅是心動，理智還在，所以示意徐天奇繼續說下去，聽完評估下也不遲。

「我們這次打賭是三天後去城北曲沛河的那處鬼宅，每人各帶兩人，然後在那裡過夜，誰要是先被嚇得跑出宅子就算是輸。杜師弟，我知道你道法神奇，對付這種鬼怪最是拿手了，而且這處宅子裡的鬼從來都不傷人命的，一般只是將人嚇出宅子就算了，至多也是嚇暈然後丟出去。杜師弟，不管我贏沒贏，這件事之後，我都會給你五百兩銀子的報酬。」

「呃，徐師兄，那裡有鬼是從什麼時候傳開的，平時都有些什麼傳聞。」石軒聽到有鬼，有些興奮，這可是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可能看見鬼啊，雖然知道踏上修道路了，以後鬼啊，怪啊，妖啊應該是能經常聽說和看到了，但畢竟現在很是新鮮。徐老道對杜白的教育一直就是修為為本，除鬼誅邪只是細枝末節，所以從來沒帶過杜白去實際除過鬼怪。

當然，興奮歸興奮，這隻鬼的各種傳聞還是要打聽清楚的，從而能比較準確地分析其實力，免得興奮地去除鬼，反而被鬼給除了，那笑話就鬧大發了。

徐天奇看石軒有答應的趨向，很是高興，立刻回答道：「那處宅子在十三年前失火時燒燬了大半，據說當時很是燒死了不少人，因為死人太多的緣故，一直沒人願意買這處地來重修宅子。七年前，事情漸漸淡下來之後，有個州城來的富商買了那塊地以及旁邊的地準備修個大宅子，可是修好搬進去沒幾天就開始鬧鬼了，請了和尚道士好幾撥有名的，都沒有驅掉這隻鬼，反而越演越烈，富商家的人常常半夜被嚇暈過去，然後第二天就睡到街上了。富商實在沒辦法，只好搬去了其他地方。而後這個大宅子換了幾個主人，都被嚇得搬家而去，漸漸地這宅子的名頭就傳了出去，也沒人敢買了，就一直荒廢在那裡。」

頓了頓，接著說道：「這幾年倒是有些乞丐或是一些試膽的人，曾經進去住過，但無一例外不是嚇走就是嚇暈被丟出來，反正從來沒聽說這鬼害過哪個人命。」

石軒從年頭來判斷，這鬼大概也就是養魂期和壯魂期之間，因為首先這鬼是沒有祭祀的，否則不可能出來嚇人，其次從來沒害人，這就是還不需要血食，這就表明修為還只是能簡單吸食一些陽氣的地步。所以大概是近曲沛河有一些地方形成了陰氣之地，遇上燒死之人的執念，就成了陰鬼，但這是府城，人氣旺盛，所以陰氣之地也算不上好品質，形成的陰鬼也就不會有那種逆天的成長速度了。

這只是初步推斷，石軒再旁敲側擊地問了徐天奇一些問題，主要是判斷這鬼的執念是強還是弱，是凶厲的執念還是美善的執念，最後石軒對徐天奇說道：「徐師兄，這件事來得突然，我還需要考慮下。」見徐天奇要說什麼，忙示意不要多言，「這樣吧，明天這個時候，我一定給你一個答覆，就算我不去，我也會給你些符篆讓你有備無患。」

徐天奇見石軒堅持，也不好強求什麼，只得約好明天的時間，告辭回家了。石軒收拾了下，也出門而去。

石軒這一下午去了城裡各種消息繁雜之處打探，又向街坊鄰里打聽了一番，基本能確認徐天奇說的關於這隻鬼的事情，這才放心下來。晚上控制住心情，修行完功課之後，檢查了下身上符篆的情況，就直奔曲沛河在城北繞彎的地方，實地看了下這個宅子周邊的環境，接著使用符篆開了天眼，看了下陰氣流動的狀況，確實如自己判斷的那樣，屬於不太好的陰氣品質。

不過石軒沒有進宅子去，畢竟現在自己決定陪徐天奇去，那麼現在去和之後去就沒有區別了。

第二日午時剛到，徐天奇就迫不及待地上門了，石軒也沒有擺架子，直接給了一個肯定地答覆，徐天奇大喜過望，當天回去之後就送過來兩百兩銀子，以此表示自己絕對信守承諾，說過的無論贏還是輸，錢都不會少。

石軒收到銀子後，算了算，看來就算不賣院子，自己這個階段修行需要的銀子也足夠了，但是以後出外，院子也是空著，所以賣肯定還是得賣，只是自己更有本錢等一個更好的價錢了。

而且根據徐老道的經驗，就算週身經脈皆通成就後天大周天，依然需要每天大量的食材來補充精氣，甚至進入靈魂出竅期也達不到真正意義上的辟榖，只是比常人能忍耐的時間要多個十幾倍，可以半年左右不食，除非修行到引氣期。所以，雖然以後外出遊歷，自己可以打野味補充精氣，但身上最好還是有筆銀子做急用。

第八章 鬼宅

到得約好的那天黃昏，徐天奇帶著另外一個師弟穆晉來到石軒的小院子，神色間有些擔心有些興奮。

「穆師弟，這位是石軒石師弟，是我們徐家一位隱居長老的關門弟子。」關於徐老道這位老祖宗的事情，徐家除了自己族內比較核心的人員外，一概只是說成隱居的長老，而石軒也向徐天奇表明，以後稱呼自己的化名石軒即可，徐天奇雖然不解，可還是照做了。

「石師兄好。」穆晉長得高頭大馬，濃眉大眼，看起來就是一副忠厚老實相。

「石師弟，這是穆晉穆師弟，是我爹爹的五弟子，和我交情最好。」

「呵呵，穆師弟你多禮了。」石軒拱手回應到。

徐天奇靠近石軒，低聲道：「石師弟，沒問題吧？」

石軒笑了笑說：「徐師兄，只能說，我做好我能做的。」徐天奇退後一步看了看石軒，可能石軒淡定的樣子給了他信心，笑著說：「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出發吧。」

石軒午後就做好了準備，符篆都放在了懷裡和袖子的暗袋裡，有些符篆準備了幾張，有些不怎麼可能用得上的符篆則只準備了一張，分門別類放好，保證能第一時間取用，這時候稍微回想了下，看沒有什麼漏了準備的，就點頭和徐天奇與穆晉出門了。

一路上，石軒和徐天奇隨意說些閒話，穆晉則很少說話，看起來比較木訥，可能也就是因為這樣，徐天奇才會帶他一起來。

到得那處鬼宅附近，遠遠地就看見門外站了五個人，三男兩女，徐天奇臉色一變，腳步停了下來：「該死的，毓瓊怎麼也來了。」

這時，對方也看見了這邊，其中一身紅色勁裝，紅得像個辣椒的姑娘跳起來向徐天奇招手，徐天奇見無法迴避，只得向石軒示意了一下，然後就走了過去。

這五人中，最為引人注目的就是一位十七八歲左右穿藕色衣裙的高挑姑娘，鳳眼瑤鼻，美貌非常，另外那位紅辣椒姑娘則比較嬌小，眼大鼻翹嘴小，看起來十四五歲，活潑異常。其餘三個男性站得稍微遠一些，以中間那位一身儒衫的年輕人為首，除了臉色稍微白了點之外，倒是比徐天奇看起來要英俊得多，他身後的兩個都是虎背熊腰的中年漢子，看氣勢，很是凶狠。

「好你個徐天奇啊，這麼有趣的事兒，居然不叫我和毓瓊姐姐一起來。」紅衣姑娘見徐天奇走進，劈頭蓋臉地就嚷嚷起來。

徐天奇趕忙拱手告罪：「七妹妹，是哥哥的錯，本身擔心鬼啊怪的不被你們女孩子喜歡。」

藕色衣裙姑娘見見紅衣女孩不依不饒還要說話，忙拉了她一把，搶先回答道：「還是徐世兄考慮得周到，是我們兩人太好奇了。」說完歉意地一笑。

石軒在旁邊看著這姑娘笑都覺得有點炫目，徐天奇更加不用說了：「毓瓊妹妹，怎麼還是叫我世兄，大家認識這麼久，叫我天奇就行了。早知是毓瓊妹妹你好奇這個，我早就帶你過來了。」邊說就邊湊過去，一副沒見過女人的樣子。

毓瓊見徐天奇湊了上來，微微皺眉，左右看了下，就看到了石軒和穆晉在旁邊站著，於是對徐天奇說道：「天奇兄，不知這兩位是？」

徐天奇才恍然還沒介紹，忙道：「這位是我門中長老的關門弟子，石軒石師弟，這位是我爹爹的五弟子穆晉穆師弟，是我今天的同伴。」

這時稍遠處的三個男子剛好走過來，聽見徐天奇的介紹，其中那位臉白書生樣哈哈笑了一聲：「天奇賢弟啊，這就是你請得『高手』啊，真是英雄出少年。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我家劍聰叔，這位是刀峰叔，都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啊，大家多多交流，哈哈哈。」

徐天奇聽到介紹，臉色青了一下，半天才道：「原來是當年甘隴道上的刀劍雙殺前輩，晚輩失利了。」

紅衣姑娘見到徐天奇的反應，臉色一臭，就對那書生樣說道：「夏文輝，你要不要臉，大家小輩打賭，你請你家的長老高手來算什麼！我家五哥哥可是很遵守規矩的。」

「錦衣姑娘，在毓瓊姑娘面前話可不能亂說啊，不知道這個規矩是什麼時候定的，我和天奇賢弟打賭的時候，可從來沒有說過不能請長老來坐鎮啊。」夏文輝很是得意地道。

「好了，七妹，不要說了，石師弟，這位是玉華門本代最出色的傳人孟毓瓊孟姑娘，這位是我們徐家四房的七妹妹徐錦衣，只是他們這一房在三十多年前就搬到洛京去了，平時很少回來，所以你們才沒見過。」

石軒拱手向兩個女孩打了打招呼，正要開口，那夏文輝又接過話道：「咦，天奇賢弟，怎麼不向我介紹下這兩位少年『英雄』，難道是嫌我武功不夠，高攀不上。」他身後的兩個凶狠中年男子瞪向石軒，石軒只覺得有股殺氣撲了過來，至少殺了上百人，才有這麼濃厚的殺氣。

只是石軒這麼久以來修行照神觀法，這種程度的殺氣壓根對石軒產生不了影響。石軒微笑搖了搖頭，不作理會，本打算瞪回去的，加點小術法，讓這兩凶人吃點暗虧，但是他們的這幅長相實在不合石軒胃口，有那心情還不如看毓瓊大美女和錦衣小美女呢，當然，石軒不是萬年小處男，當前修行為重，美女嘛，養養眼就行。

孟毓瓊見石軒和穆晉沒答話，怕徐天奇尷尬，忙打圓場，笑道：「既然大家都來了，不如就進去吧，說起來我還從來沒見過鬼怪呢，不知道這次是否能如願。」

美女發話了，徐天奇和夏文輝當然沒有問題，徐錦衣肯定和他五哥哥走在一起，孟毓瓊當然也要跟自己的閨蜜一起，夏文輝只好帶著自己的兩位長老，先行走了進去。

「天奇兄，那兩位真是當年甘隴道上的刀劍雙殺。」孟毓瓊邊走邊問徐天奇。

徐天奇當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嗯，前些年，我就聽家父提起過，刀劍雙殺不知怎麼惹到權錢幫八天王之一的劍王曲寒水，被追殺得如喪家犬一樣逃到揚州，後來投到夏家門下，借助細雨樓的勢力才免了這場殺身之禍。」

前面徐天奇和孟毓瓊交談著，徐錦衣小姑娘識趣地退後半步，好奇地打量著石軒：「我說石師兄啊，我這段時間，天天在族內閒逛，怎麼就沒看到你，穆晉穆師兄我可是見過幾次的。」

石軒只得用徐家編好的借口說：「我師父是隱居的一位長老，喜歡清靜，住在城西小巷子裡，我當然也跟著住在那邊。」

「哦，不知道是哪位長老呢，我回來之後可是一一拜見了，哪位長老是你師父呢。」錦衣小美女很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這個問題，孟毓瓊似乎也有些興趣，石軒強大的靈魂修為帶來的敏銳的感官感覺到孟毓瓊偷偷把注意力轉移了過來，要知道她之前聽聞石軒只是徐天奇師弟後，對他就不是太關注。

石軒臉色一正道：「家師去世將近一年了。」

這話說完，石軒感覺到孟毓瓊微微落到自己身上的視線收了回去。

徐錦衣見狀吐了吐舌頭道：「不好意思啊，石師兄。對了，不知道你練武到什麼境界了，和三哥哥比怎麼樣。」

石軒心想這還真難比較啊，光比武功修為的話，實話實說：「拳腳功夫的話，肯定是徐師兄更厲害啊。」至於境界的問題則選擇性忽略了。

因為這話說得含糊，反而引起了孟毓瓊的注意，石軒敏銳的感官，感應到孟毓瓊的視線又微微投射到自己身上。

徐錦衣小姑娘似乎沒聽出什麼含糊處：「那是，我五哥哥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少年天才呢。」

石軒也閒著，笑瞇瞇地對小姑娘說話：「不知道錦衣妹妹你現在練武到什麼境界了？」徐錦衣聽石軒才一會兒就叫得這麼親熱，狠狠地給了他個白眼，但是這話問到了心坎裡，還是快樂地回答：「我最近可以突破到了養氣期哦。」很是驕傲的樣子，滿臉都是表揚我吧、欽佩我吧的表情。

石軒當然從善如流：「錦衣妹妹你可真是厲害啊，比你家五哥哥當年也不差了。」徐錦衣很是開心，和石軒就開始聊上了。小姑娘沒什麼城府，進宅子到中堂這段時間，就連欽慕武林四公子之一的白衣公子柳隨雲這種事都講出來了，什麼柳公子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後天大成，是日後最有希望進入入微境的高手（靈魂出竅境界對應的武學境界是入微境，據徐老道講是靈魂壯大到出竅境但沒有出竅的方法而體現在身體感官上），人又帥又多才多藝，那些江湖睿老怎麼不將他列入天下五大宗師之中呢，真是沒眼光。

因為天色還沒全黑，進了大門可以發現整個宅子很是大氣，一點也沒有陰森的感覺，直到快進入中堂，石軒才敏銳地感覺到有些陰森的味道。

進入中堂前，徐天奇悄悄地落後半步對石軒低聲說道：「那刀劍雙殺是當年甘隴道上有名的兇徒，殺人不眨眼，身上背了不止百條命案，我記得老祖宗講過，這種煞氣重的人可是鬼都要迴避的。」

石軒想了下，笑著對徐天奇說道：「我自有辦法，保證你在你毓瓊妹妹面前有天大的面子。」然後徐天奇快走一步，和孟毓瓊、徐錦衣並肩進了中堂。

而石軒則和穆晉這個沉默寡言到常常被忽略的高大少年隨後而入。

第九章 等待陰鬼

進入中堂之後，只見夏文輝和刀劍雙絕兩人就站在大廳左邊，見得大家進來，夏文輝上前一步，諂笑著對孟毓瓊說：「毓瓊妹妹，我們就在這裡等到子時吧，後面是許久沒人進去過的地方，蛇蟲鼠蟻之類到處都是。」

孟毓瓊和徐錦衣雖然都是江湖兒女，但聽到蛇蟲鼠蟻都還是微微變了變臉色。兩個女孩把臉轉向徐天奇，眼神和表情都在說不想再往裡走了，尤其是徐錦衣只差沒喊出來，只是不管怎樣，還是要給五哥哥面子，讓他拿決定。

徐天奇被美人懇求的眼神一瞧，身子骨都像軟了一些，當即開口道：「之前歷次遇鬼的那些人基本都是在中堂遇到的，我們正該在這裡等著。來，毓瓊妹妹，我們去那邊坐吧。」

見狀，夏文輝上前一步道：「毓瓊妹妹，那邊是我觀察很久，最乾淨的地方，而且我還把椅子都擦乾淨了。」炫耀似地揮了揮一副布條，像是從自家身上扯下來的。

石軒倒是有些佩服這傢伙了，為了追女人，很能伏低做小啊，深得「潘驢鄧小閒」五字真傳中「小」字的真諦。內家高手用掌風掃去灰塵和不顧自己形象，扯掉自己一副衣衫擦椅子兩者之間的差別就在用心上了。

雖然孟毓瓊顧及徐天奇面子沒有回答，但臉上表情還是從剛才聽說蛇蟲鼠蟻的緊繃狀態緩和了下來。

徐天奇這傢伙倒是惡狠狠地瞪住了夏文輝，不過就沒有後續行動了。看來這傢伙在這方面沒什麼經驗，難怪以堂堂年輕高手前二十名的江湖名聲卻在這個明顯實力不行的夏文輝面前吃癟。

好在徐天奇有個好妹妹，徐錦衣小姑娘拉著他往夏文輝兩個長老所在但又更靠迴廊的地方走去，然後示意徐天奇用袖子直接擦了一張椅子，這才轉過來對孟毓瓊招手：「毓瓊姊姊，過來這邊，很乾淨哦。」

孟毓瓊面露微笑對夏文輝拱了拱手說了聲：「謝過好意了。夏世兄。」然後往徐錦衣那邊走去，夏文輝在後面臉色愈發白了。

因為整個大廳還殘存的椅子也就那麼四五張，石軒見徐天奇光顧著獻慇勤，其他人都拿他當空氣看的當口，從暗袋裡取了張除塵咒符篆拿在手裡，快走幾步走到孟毓瓊那張椅子旁邊不遠，手縮在袖子裡，直接用靈魂之力激發符篆，然後假裝運起掌力往地上一掃，地上的各種雜物和灰塵都隨著一陣掌風向迴廊方向飛了出去，頓時出現好大一片乾淨的地面。

石軒也不講究，直接盤腿坐下。其他人看到雜物和灰塵飛起才把注意力轉移過來，除了徐天奇知道石軒底細之外，其他人都很是驚訝，以石軒的年紀，最多不過是初成內家高手，現在這效果跟積累了多年內家真氣的高手差不多了。

徐錦衣眼睛瞪得大大的，許久反應過來，上前說道：「石師兄你剛才騙我，虧我還在你面前得意呢，你太壞了！」

石軒笑道：「我可沒騙你啊，我拳腳功夫確實不是徐師兄對手。」

徐錦衣恍然大悟狀：「哦，原來你也是快突破奇經八脈第一脈的境界啊，沒什麼啦，石師兄，我五哥哥常年在江湖上行走，動手的經驗比你豐富，哎，哎，我剛才還很得意呢。」

修道這種事，除了極少數人之外，還不為人所知，所以不僅徐錦衣沒往這邊想，從孟毓瓊、穆晉和那邊夏文輝及兩個長老的表情看，也接受了徐錦衣的這番說辭。不過大家對石軒的注意力都明顯多了起來。

石軒心想誤會也好，遂道：「錦衣妹妹，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可沒有你厲害啊。」

徐錦衣聽後，回嗔轉喜：「嘿嘿，算你會說實話。」

因為石軒清理出了大片地盤，徐天奇和穆晉也都過來盤腿坐下，只是徐天奇依然是在孟毓瓊和徐錦衣兩人的椅子半步距離之內。然後低聲向石軒說道：「對了，那刀劍雙殺前幾年在甘隴道上就傳聞打通了奇經八脈其中五脈，這些年過去了，恐怕修為更上一層樓了，就算不是一流高手，也相差不遠了。」

在江湖上打通奇經八脈，成就後天小周天，就可以算是一流高手了，而打通其餘十八處小經脈則是後天大周天，被稱為頂尖高手。這兩處關隘一突破，實力和先前的境界則有天壤之別。至於入微境的宗師高手，那是大境界的突破，和前面的差距更大。（江湖上流傳的只有十八處小經脈，而且還是那些名門大派的真傳上才有，一般的秘籍也就幾處，根本無法修煉成頂尖高手。而《歸真經》上是三十六處，由此可見《寶錄》的珍貴。）

「嗯，放心，只要他們沒成就後天大周天就沒問題，對了，那個夏文輝的武功怎樣？」其實對石軒來說，只要不是入微境這種感覺入微的宗師高手，暗地裡陰人，就算頂尖高手也只有吃虧的。而且還有那麼多徐老道這個出竅境高手留的符篆呢，真要宗師來，也不怕。

徐天奇嘿嘿笑了兩聲道：「那傢伙除了臉皮厚，練武沒什麼天分，他父親是夏家本代的族長，一流高手，從小到大，他不知道用了多少名貴藥材，結果到今年二十五歲才突破進入養氣期。」

夏文輝這傢伙臉皮確實很厚，見這邊大家都坐定了，就和兩個長老說了一聲，把椅子一搬，三人都過來了。

「毓瓊妹妹，我看這邊風景很好，不介意我也過來座吧。」夏文輝笑瞇瞇地對孟毓瓊說道。

徐天奇一下站了起來：「我說夏文輝啊，不要狗皮膏藥似的，你們選了那邊就去那邊等著吧。」

「嘖，天奇賢弟，這裡可不是你買下來的啊，為什麼我不能過來。」夏文輝說著，身後的白了一半頭髮，相貌兇惡的劍聰上前踏了一步，然後又無聲無息地退了回去，只見那一步就將一塊青石磚踩成粉末。

徐天奇略微吸了口氣，但還是想要開口，這是孟毓瓊站了起來，搶先說道：「諸位，我們等下還有事，現在不如安靜下來調整好各方面，養精蓄銳。」

大家看大美女都來打圓場了，只得連聲稱是，然後各自坐下，閉目調息，只是那邊夏文輝他們坐下時，臉上一道傷疤的刀峰一掌劈下，掌風比石軒剛才弄出來得大上一些，吹走好些灰塵。

石軒見狀，暗暗腹誹：你風再大，灰塵也沒咱除得乾淨。

石軒這個時候可不敢觀想，先閉目調息運氣恢復精力，然後又用清風明月照神觀法上控制念頭的法門收束念頭，使整個人保持清明的狀態。

在這種狀態下，石軒發現自己的感官變得更敏銳了，比如可以感覺到夏文輝一會兒充滿了惡念地看向這邊，一會兒又猶豫不決地移來移去。估計是夏文輝自持自己這方的實力，想對這邊做些不好的事情，但又擔心其他方面而猶豫。

這種敏銳的感覺很是新鮮，而夏文輝的狀態讓石軒看到了各種因素對一個人作出決定的影響，最後就算真得作出了決定，可能也不是自己本心的真實意願。其實，自己同樣也是，雖然自己學會了用本性去控制念頭的法門，但也僅僅是照做而已，還不能真正的照見本性，仍然受到自出生以來各種經歷所形成的思維模式和經驗的影響，這種影響貫穿自己做任何事的過程中，所以才有「見性是功」的說法，如果真得能擺脫外在的影響，照見自己的本性，恐怕自己已經成就元神了。因此，修行還任重而道遠。

夏文輝身後的刀劍雙殺都在閉目調息，石軒見此機會，在袖中激發了一張消災祈福咒符篆，這張符篆只是一般的輔助符篆，主要就是清心、消除煞氣等，用在刀劍雙殺身上正好，雖然因為他們的煞氣已經和靈魂交融，除非自身配合做觀想，同時舉行大型的儀軌，用法壇的力量才能消除，現在只能暫時壓制，當然，石軒也只需要壓制而已。而且，這消災祈福咒是有益的符篆，刀劍雙殺只能感覺到在調息中神智越發清明，精力恢復越發快，至多認為是自己調息效果好，功夫有進步。

時間開始接近子時了，中堂大門早已毀壞，穿堂風吹得呼呼作響，即使以大家的武功修為，都感覺到一絲涼意。

萬籟寂靜，只有風聲獵獵作響，忽然穿堂風一變，陰森森的，充滿寒氣，徐錦衣和穆晉兩人身體都在顫抖，牙關咯咯作響。

忽然之間，一道白影直撲中間兩女，徐錦衣尖叫出聲，兩邊的徐天奇和刀劍雙殺各自出招攻向白影，而夏文輝則嚇得臉色蒼白不停退後。

第十章 陰鬼來襲

徐天奇和刀劍雙殺三人六掌擊中那白影，只感覺一片空洞，直接透影而出，白影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穿過三人撲到了徐錦衣面前，徐錦衣雖然嚇得臉上蒼白，但好歹在江湖上混了那麼久，強忍著恐懼，一招中規中矩的黑虎掏心使了出來。

粉拳剛擊到白影身上，白影一下遁入地上，然後嗖的一聲從徐錦衣面前冒了出來，徐錦衣只見一張沒有五官的臉往自己撲了過來，剛要反應，空白的臉上冒出一張血盆大口啃到自己臉上，徐錦衣只來得及尖叫一聲就暈了過去，另外一邊的夏文輝被這情景嚇到，也是大叫一聲然後就暈了過去。

這時候，其餘幾人才轉身趕過來。孟毓瓊本來就在徐錦衣旁邊，之前也配合著出掌，但被白影遁入地下化解，這時欲往徐天奇他們方向掠過去，但腳上使勁卻沒有騰空起來，回頭一看，自己的衣角被一孩童拉住，見自己回望過來，就抬起沒有眼睛的臉對自己微笑，孟毓瓊身體一軟，直接就暈了過去。

白影避過徐天奇三人後，又撲向穆晉，穆晉一個懶驢打滾向旁邊滾了開去，剛爬了起來，就見一白面吊眉，口中鮮血直流的人與自己面對面，穆晉眼睛一瞪就軟了下去。

石軒這時候很悠閒地站在角落，因為一直在用清風明月照神觀法上控制念頭的法門收束念頭，所以那陣陰風吹過之後，石軒只是感覺腦袋眩了一下就恢復了清醒，然後只見徐天奇他們在原地跳來跳去，向空氣出招，石軒見他們被幻術所迷，準備用消災祈福咒讓他們清醒明心，但轉念一想，既然陰鬼只是想用幻術將他們嚇暈，那不如就等他們都暈了再行動也方便一點，如果陰鬼是想害人命，自己可是一直戒備著呢。

石軒輕輕退到角落一邊看似悠閒地戒備著場內，一邊暗暗觀察四周，不出意外，在靠近後院的迴廊處，發現了一個穿著鵝黃羅裙、緋色對襟的女子身影站在那裡，腳下離地半寸，無影子。

「呵呵，這就是陰鬼的樣子，不像啊，可能是自己沒開天眼，所以只能看到鬼影化形之後的狀態了。」石軒心裡想著，另外一隻手從暗袋裡取出天眼開光符激發。流光一閃，石軒再看那邊，就只看到一團模糊的似人狀透明陰影，臉部能勉強看出是一張女人臉，但很不清楚，可見這陰影的實力確實不強。

這時候的場中，徐天奇和刀劍雙殺還在和空氣廝殺著，徐天奇邊打邊著急四處尋找著什麼，看樣子是在想自己請來的道門高人石師弟怎麼就不見了呢。石軒心想不如幫忙把刀劍雙殺弄暈了再說吧，這樣賭注也就算贏了。

於是，激發輕身咒符篆，小心地掠到刀劍雙殺的身後，因為以石軒的靈魂念頭還無法同時激發兩張符篆，所以就先激發了一張青木顯形咒符篆，只見空間中五行之力一陣波動，在劍聰的腦後凝聚出了一根碗口處的青木，隨著石軒一指，狠狠地擊在了劍聰的腦後。劍聰身體一僵然後就倒了下去。

刀峰見劍聰也倒下了，心中大驚，顧不得什麼打賭了，縱身往夏文輝方向掠去，想提著夏文輝先跑出宅子再說。徐天奇見狀，也反身準備逃走，可是剛一轉身，就見一張血盆大口，比自己腦袋還大的血盆大口堵在自己面前，似乎還能感到氣流流動，本身心智就不如刀劍雙殺這種殺人無數的堅強，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這邊石軒又激發了第二張青木顯形咒符篆，順利地擊暈了刀峰，正準備讓徐天奇也從幻境中清醒過來，反正這傢伙是知道自己會道術，結果轉身一看，徐天奇也已經暈了過去。

這時，那透明陰影往這邊飄過來，石軒雖然判斷出對方實力不強，但還是從暗袋裡取出自己製作的引氣招雷符篆，拿在手裡，以防萬一。

那透明陰影在離石軒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側面對著石軒，疑似雙手的部位放在身前：「這位道長，不必這樣，妾身並不會傷人性命，只是見不得別人進到自家裡來。」

「嗯，貧道在外面也風聞這裡的鬼魂不會傷人性命，只是嚇走了事，所以剛才沒有對你出手，只是不知你為何會一直留念此地，畢竟你也不再為生人了。」石軒回到道。

這女鬼背身過去，喃呢道：「道長，不知道您能否撤掉這透視的法術，妾身堂堂大家閨秀，可不慣在外人面前赤身裸體。」

石軒無語，心想這是天眼開光術，是看鬼魂的，不是透視的！！不過既然對方願意顯形過來談談，那自己取消掉這個法術也無妨，反正又不是只有這麼一張符篆，真有什麼陰謀詭計，自己也能再次使用。不過還是給自己使用張驅邪感應咒符篆，有什麼陰鬼靠近的話，會有感應，不怕偷襲。

石軒調氣唸咒解除了天眼開光術之後，見得女鬼又成了先前鵝黃羅裙、緋色對襟的樣子，並不忙著和女鬼敘話，走到劍聰的面前，按以前跟著徐天奇他們學的點穴經驗，點了他的昏睡穴，畢竟這種程度的高手，實在難以判定會什麼時候醒來，點了穴省得麻煩，雖然石軒還有定魂咒、安神咒等更好用的辦法，但點穴更省力省錢不是。依樣畫葫蘆，又給刀峰、夏文輝、穆晉、徐錦衣和孟毓瓊都點了昏睡穴，至於徐天奇，什麼時候醒就什麼時候醒吧。

走回來見女鬼已經轉過身了，面容端正雍容，娉娉婷婷地走過來，施了一禮道：「不知這位道長怎麼稱呼，不如隨妾身去偏廳稍座。」

石軒笑道：「貧道姓石，不知女施主怎麼稱呼，就在這裡說話吧，畢竟貧道的朋友都在這邊。」

「妾身方氏，請石道長稍坐片刻，妾身去沏壺茶來。」說完施了一禮，又飄了出去。

石軒一愣，心想，這是太久沒見人，沒和人交流，所以這麼客氣禮貌嗎？

提了一張之前被打翻在地的椅子起來，石軒隨意坐了上去，心中暗暗盤算著等下問些什麼，最後要怎麼處理。

這時石軒敏銳的感官發現後院迴廊進來的那道門邊，有兩顆小腦袋在那裡偷偷地往裡望，看到石軒看過去，又馬上縮了回去。過了一會兒，可能是見石軒沒什麼反應，又伸了出來，石軒這才看清楚，是兩個粉雕玉琢般可愛的孩童，大概在三四歲，一男一女，只是臉色蒼白了點，石軒明白他們應該也是鬼魂，但看到兩孩童沒什麼惡意，也善意地向他們笑了下。

兩小孩被這一笑，又嚇得縮了回去，等了片刻，男童牽著女童的手偷偷摸摸地飄了進來，停在了石軒的面前。

「道長大叔，你好，我叫方德麟，虛歲四歲，嗯，不知道為什麼，每年娘親都說我是四歲。」男童看這石軒說道。「我叫方含靈，我是妹妹，不過我也是四歲。」女童瞪著溜圓的眼睛插嘴說道。

石軒心想我雖然上一世算是大叔級了，現在可不到二十啊，和善地說：「德麟、含靈，你們過來有什麼事嗎？」

含靈搶先回答道：「我們好餓，道長大叔。」說完用看食物的目光看向了暈迷的幾個人，然後又把可憐兮兮的目光看向了石軒。

石軒並沒有從兩孩童身上感覺到血腥氣，看來並不是吃血食的，應該只是吸取一些陽氣而已。不過並沒有答覆他們，因為這個時候拿女鬼托一茶盤，飄了進來。

「德麟、含靈，你們怎麼能打擾客人呢，快過來。」女鬼把茶盤放到石軒旁邊倒下的另一張椅子上，然後拿起一杯茶給石軒，其實說拿也不恰當，手並沒有碰到杯子。兩個小孩嘟著嘴跑到娘親的身後去了。

雖然女鬼看似無害，但石軒不敢大意，袖中激發了攝物術符篆，攝起了茶杯，因為一直保持著收束念頭的清心狀態，不被低級幻術所迷，可以看到這茶杯是荷葉編成，而那茶盤則是一張大荷葉，茶杯中的看似露水，薄薄一層，不過石軒可不敢喝。

方氏女鬼見狀，略微低頭道：「道長勿怪，妾身自成這樣後，再也拿不起任何事物，只能用領悟的術法攝起，妾身修為又不夠，只能攝得起這些輕巧的物件，實在太怠慢客人了。」很是羞愧的口氣。

石軒順勢放下茶杯，轉移話題道：「不知德麟和含靈想進來吃些什麼呢？」

方氏女鬼欲言又止，直到被身後兩孩童拉了拉衣角才說道：「道長憐見，妾身這雙孩兒是實在餓得慌了，只是他們並不會害人性命，只需要吸一些些陽氣就行，對人體無損害的，至多幾天精神不振。」

石軒想了想，頭也不回地指著左後方的刀劍雙殺道：「這兩人當年都是殺人無算的凶人，你們吸食他點陽氣，也算是好事，你也一起去吧。」

方氏見此大喜，拉著兩孩童盈盈拜倒，然後飄向了刀劍雙殺。

第十一章 不甘

方氏和兩個小娃娃飄到刀劍雙殺一步遠處就停了下來，可能是因為氣血旺盛的人對她們這種陰鬼會有傷害。三隻鬼停在那裡不動，片刻之後，石軒能感受到有些微流動的氣體從刀劍雙殺身上向她們飄了過來，然後魂體在石軒的感官上變得有些清晰了。

石軒看似不太關心，其實一直在密切關注方氏及她兩個孩子吸食陽氣的舉動，希望能據她們舉動的細微處來判斷她們是否真得不傷人命，雖然從外面的傳聞以及方氏的自訴都能看到這點，但石軒又不是小孩子，做人向來不盲從不盲信，因此準備獨立觀察後再結合傳聞和自訴來判斷，這不比前世，如果盲從盲信了，大多數時候沒什麼損失，小部分時候損失些錢財，極端情況下才會有性命危險，現在這個世界，和鬼怪打交道了，如果盲從盲信，大部分情況下是在拿小命開玩笑。

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方氏和兩個小孩就停止飄了回來，一臉滿足的樣子。石軒這時候結合前面她們身上無煞氣和無血食的味道、傳聞及自訴，可以基本肯定她們確實還只停留在吸食少量陽氣，對人無危害的境界。

方氏對兩個小孩示意了下，盈盈拜倒對石軒施了一禮，兩個孩子在後面笨拙地學著娘親也對石軒施禮。

看著德麟用女性施禮的方式對自己行禮，石軒嘴角不由得動了動。石軒對方氏道：「好了，那兩人也算是為自己以前贖罪，現在可以給我講講為什麼要在這裡流連不去了吧？」

方氏用幻術變了一張椅子出來，似模似樣地坐下來，回想了下道：「當年火災時，外子出門經商未歸，院子裡人手正是不足，妾身和德麟、含靈所在的紅楓苑小廚房半夜著火，天干物燥，很快就燒了過來，妾身醒來時周圍已經是大火瀰漫，而當晚德麟和含靈又是與妾身一起睡的，妾身和大丫鬟各自抱了一個，想衝出去，結果大梁塌了下來，完全被堵死在裡面，妾身看著他們兩個被煙嗆醒，看著他們兩個想喊娘親都喊不出來，雖然火燒在身上疼痛無比，但心裡更是痛得厲害，好不甘啊，我兩個孩兒才三歲啊。」

這種痛苦確實是不能想像的，石軒沒有插話，抬手示意方氏接著往下說。

停了片刻，方氏緩和了下情緒，才繼續開口道：「再次有感覺時，發現自己在院子小井裡，德麟、含靈也都在身邊，見我醒來，就哭訴著剛剛好難受。想出去，發現本能地畏懼陽光，這才明白自己和兩個孩兒已經是鬼了。」

「半夜出來後，發現整個宅子遊蕩著很多丫鬟和僕人的鬼魂，但隨著日子的一天天過去，妾身發現那些丫鬟和僕人們的鬼魂開始健忘，可怕的是，德麟和含靈也是。妾身茫然無措，忽然之間，本能地明白了很多天地間的規矩，過了七日，鬼魂是要慢慢失去記憶的，甚至連本身存在十日後也要開始慢慢消散。」

「嗯，這點我在道書上也有讀到過。」石軒肯定地點了點頭。

「可是妾身不甘啊，妾身都還沒來得及再看一眼相公，德麟和含靈也沒來得及再叫一聲爹爹，這些其實還好，妾身雖然不甘，但也明白人鬼殊途，但妾身最不甘的是，德麟和含靈才三歲，什麼都還沒經歷過，什麼都還沒嘗過，沒有讀過書，沒有寫過字，沒有繡過花，沒有描過紅，沒有捉過鳥，沒有摘過花，沒有四處玩鬧過，沒有喝過茶，沒有嘗過各種美食，沒有交過朋友，沒有中進士，沒有跨馬遊街，沒有試過大紅蓋頭洞房花燭，更沒有生兒育女享受過天倫之樂……」方氏說到後來，已經是在喃喃自語，悲不自勝，細不可聞。

石軒默然，即使保持著收束念頭，靈台清明的狀態，心中也是起了惻隱之心。

方氏這次停了很久，直到身後的德麟和含靈都好奇地把頭伸到前面來看娘親怎麼了，方氏才回過神來。

「隨著這種不甘心的思緒越來越濃，妾身能感覺到自己開始穩固形體，甚至在妾身懷裡的德麟和含靈也開始止住消散。一天天過去，到後來妾身已經能本能地吸收陰氣，只是德麟和含靈本身靈魂就不強，雖然止住了消散，但很多記憶也沒有了，而且吸收陰氣的速度相當慢。十多年過去了，妾身空餘也常常教導他們，但德麟和含靈，其實石道長你也看到了，他們還只相當於三四歲小孩，嗯，最初的時候他們甚至還無法離開妾身一丈遠。」方氏口氣亦喜亦悲。

「後來，有人在這裡建新宅子，妾身本著人鬼殊途，不想讓人打擾到我們，就打算把人嚇走了事，呵呵，剛開始時，那些修宅子的，都是白天來，晚上離去，只有宅子門房那裡有人留守，戒備人進來偷東西，妾身被困在陰氣之地，白天不敢出來，晚上又離不開很遠，基本無法去前院，所以都沒找到機會嚇人，直到宅子修好，有人搬進來，妾身才開始半夜出來嚇人。那戶人家後來還找來好些和尚道士來捉鬼，呵呵，但都是招搖撞騙，沒一個像石道長你一樣是有法力在身的，妾身輕輕鬆鬆就把他們嚇跑了。不過，從那些和尚道士口裡，妾身知道了外子因為家裡的噩耗，氣急而亡，跟隨而去的家僕們分了錢財，一哄而散，難怪都無人來祭祀我們。」

「嗯，那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吸食陽氣的？」石軒問了一個比較關心的問題。

「隨著吸收陰氣修煉，修為日深，到那戶人家搬走後一年，妾身開始感覺到飢餓，想要吃些什麼，卻不知道要吃什麼，有一次，有個閒漢酒醉之後進了這裡，妾身餓得暈頭暈腦，不知怎麼就開始吸食起陽氣來了。三年前，德麟和含靈也開始感覺到飢餓了。不過基本上吸食一次，就能管好幾個月，只是這裡一年難得會有幾個人來，呵呵，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嚇走那戶人家了。」方氏掩口笑道。

石軒心想這鬼也挺有幽默感的啊，接口道：「這種飢餓感其實就是純粹用陰氣修煉的後果，修為越深就越需要含有陽氣的事物來中和，而人的陽氣是最溫和，最不傷陰魂的，修為到了一定程度之後，甚至要開始吃血食才能維持住。」

方氏疑惑道：「血食是類似於祭祀用的那些豬頭、羊頭嗎？」

「嗯，因為受祭祀的鬼魂主要是靠祭祀的願力來維持，所以血食至多畜牲就行了，常常每年大祭之時才有。像你們現在這種，如果修行到必須吃血食的時候，最初階段還能用牲畜，修為再進步就只能用人或者妖獸了。」石軒正色地回答。

方氏聞言沉默良久，身後的兩小兄妹無聊地向石軒扮起鬼臉來，一會兒變得只有眼睛，一會兒變得只有嘴巴，一會兒變得青面獠牙，一會兒又變成石軒的樣子。

「道長，就沒有，就沒有其他的路了嗎？」方氏眼淚汪汪地看向石軒。

石軒歎了口氣道：「天地大道使然，除非你們能飛快地進階引氣期，從而吸收天地靈氣中和陰氣，而且還必須修行的是不靠吞噬人血肉和靈魂來增進修為的法門。可惜，即時有真傳，我也不覺得你們在進入必須吃人或者妖獸的修為境界後，能在半年到一年的時間內突破到引氣期。」

方氏默然，片刻後站起來有些歇斯底里地道：「那其他呢，借屍還魂呢，靈魂轉世呢，哪怕德麟和含靈以後不認得我了，只要他們還有機會重來就行！」兩兄妹聽到娘親提到自己的名字，忙收了鬼臉。

哎，你話本戲曲看多了吧，這方大世界根本沒有靈魂轉世之說。我雖然是借屍還魂來的，但要助你孩兒借屍還魂，那修為還差得很遠。石軒雖然不忍打破方氏的希望，但還是開口道：「可惜貧道修為淺薄，不能助方夫人你一臂之力。」

方氏頹然地坐了下來，但不一會兒就低著頭，眼神盯著地面，語氣堅定地說道：「到時候，只要哄德麟和含靈是豬肉、羊肉就行了。」兩兄妹聽到娘親又提到自己的名字，很是不解地看向方氏。說完之後，方氏緩慢地抬起頭來，與石軒對視著，一字一句地道：「道長，你是要為民除害，滅掉我這惡鬼嗎？」

第十二章 神道和鬼道

石軒啞然失笑：「貧道只是說修為淺薄無法助你孩兒靈魂轉世和借屍還魂，單純只是解決因為吸收陰氣修行，以後必須要吃血食的問題，那還是有法子的。」

方氏不敢置信地道：「道長，真，真的嗎。不是說用陰氣修行日後修為高深了必須要吃人才行嗎？」

「是啊，所以不用陰氣修行就行了啊。」石軒笑著搖了搖了頭。

「可是，石道長，不用陰氣修行怎麼維持形體呢，難道，難道是指？」方氏若有所悟的樣子。

「嗯，只需要有人祭祀你們就行了，到時候你們就可以轉用香火願力維持。」石軒雖然為人比較漠然，但也有點惻隱之心的。

方氏有些驚喜，有些結巴地道：「那，那誰願意，願意祭祀我們？」說罷就把一雙妙目盯住石軒，知道石軒既然這麼說了，那人選肯定就想好了。

石軒指了指徐天奇道：「我這位師兄家大業大，這次因為你們，贏了面子，自然要回報於你們，到時候他自會指使人來祭祀你們。嗯，一年三次祭祀應該就夠了。」

「可是，可是，如果這位公子有什麼不測，或是年老過世了，或是外出無法監察，無人來祭祀怎麼辦？」方氏對這麼重要的事情還是比較謹慎的。

石軒沉吟片刻道：「我會叮囑他，讓他找個管事的專門來管理此事，祭祀的銀子按十年份先給寺廟裡，對了，不如直接建一座寺廟來供奉於你們，讓徐家幕後管著這寺廟，然後在把管著這寺廟的管事及住持和尚或者道士的八字給你，我再給你幾道符，到時候，如有遺忘，你就可以托夢去提醒他們，其實這樣安排的話，平時應該也有很多百姓來祭祀許願於你，就算那些人遺忘了，你也一樣可以享受到香火祭拜，所以不必擔心。」

方氏站起來，盈盈拜倒：「道長之恩，方氏沒齒難忘，日後如有差遣，赴湯蹈火。」

石軒擺了兩下手道：「先別謝我，也先別做決定，我還得把祭祀的限制之處告訴與你。祭祀維持形體的時間不會超過百年，這還是很多人祭祀的情況，像以後你們享受的那種私下幾個的祭祀很可能只能維持你們的形體二十年。除非你能得到利用香火願力直接修行的真傳法門，且有為數不少的人祭祀與你們，那才能由鬼變神，脫離百年之限，開始神道修行，日後若能在神道上有所見數，且信徒眾多，也是有機會成就長生大道的。」

石軒頓了頓，繼續道：「但是，若一直用陰氣修行，且有充足的血食滿足，只要突破境界，那就能一直延長存在的年限，最後更有成就鬼道元神、長生大道的機會，只是要比正常修行艱難很多。」

見得方氏若有所思地站在那裡，知道她在權衡利弊，石軒也不催促。約半支香時間之後，方氏重新用大禮拜了一回石軒，石軒道：「你，可考慮清楚了？」

方氏堅定地道：「妾身願意走神道之路，現下雖然無真傳法門，但有人祭祀也能有一二十年清淨日子過，想來這些時日也能找來一些粗淺法門試試，就算無法找到，鬼道之路我不一樣也無真傳法門，真吸收陰氣憑著本能修煉，可能在到達境界前就無法維持住形體了，更不要說日後還有吃血食之類心裡有牴觸的事情。」

石軒笑道：「既然這樣，日後我若得到神道修行法門，必然傳授與你，別，先別行大禮，等真找到再行也不遲。」

方氏被阻止也不堅持，重新坐下，這時心情大好，笑吟吟地道：「不知道長可還有什麼吩咐？」

石軒搖搖頭，說道：「我沒什麼吩咐了，只是既然要祭祀於你，那還得把正主子叫醒一起當面說好，畢竟以後是他在安排，我不久就得啟程外出遊歷。」

見方氏點了點頭，石軒起身走到徐天奇身邊，蹲下捏了捏他的人中，同時暗運了一股內氣進去。在這兩重幫助下，徐天奇過了一會兒就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著石軒在面前，很是迷糊的樣子問：「石師弟，有什麼事嗎？」

剛問完，之前的記憶回到腦海，猛地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臉色發白，顫抖著聲音問石軒道：「石師弟，那，那，那女，女鬼，你已經解決了吧？」同時左右張望，正好看到相貌端莊，婦人打扮的方氏，不由一愣：「師弟，這位夫人是誰，可是你請的幫手。」

石軒呵呵一笑道：「徐師兄，這位就是這宅子的女主人方夫人，你剛才在她手下吃了虧，怎麼轉眼就不認得了。」

徐天奇聞言，頭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了下來，臉色那是已經白得發青。這時方氏起身過來，對徐天奇行了個禮，徐天奇嚇得蹬蹬瞪退後三步，這才聽到方氏道：「徐公子，妾身之前多有得罪，還望寬諒。」

徐天奇見得女鬼這麼有禮貌，恐懼心大大緩解，側頭望了石軒一眼，見得石軒對他微笑致意，心中大定，雙手做了個托的架勢道：「方夫人何錯之有，是我等擅闖你們宅子在先。」

剛說完，就看見方氏身後的小兩兄妹在對他做鬼臉，只有一張臉盤，五官全無的鬼臉，嚇得險些又暈了過去。

方氏見狀，轉身教訓起兩個小孩子來，石軒則把剛才祭祀的事情向徐天奇講了一遍，徐天奇聽得嘖嘖稱奇，同時因為這三隻鬼是有求於自己的，恐懼之情基本上消減光了。恐懼心一去，好奇心則來，一邊打量著方氏母子三人，想看出不同之處，一邊向石軒詢問鬼怪之事。

商量完畢，徐天奇拍著胸口對方氏保證道：「方夫人放心，祭祀這事包在徐某身上了，徐某在祭祀就不會斷。」

方氏自然萬分感謝，甚至叫德麟和含靈給石軒和徐天奇磕了三個頭。

兩人一鬼談好了正事，就開始閒談，方氏雖然是大家閨秀，但這麼多年無法與人交流，這時候顯得相當健談，徐天奇和石軒則是對鬼魂非常好奇，問東問西，間或給方氏講講外面的變化，所以不知不覺，就到了卯初。

方氏聽得外面打更之聲，見時辰不早了，就對了石軒和徐天奇二人道：「二位恩公，現下已是卯初，妾身雖然還能再待半個時辰，但二位好像還要處置些事情，這就不便相陪了。」說到最後邊眼神示意了下夏文輝他們，邊掩嘴偷笑。

徐天奇恍然大悟道：「對啊，還得把這三個傢伙都丟到宅子外邊去，要不就白來一趟了。」

石軒聞言則是笑道：「那等下他們三個醒來不認怎麼辦，完全可以說你也是被嚇暈丟出去，只是早醒片刻又跑了進來。」

徐天奇想了一下，覺得很對，不由咒罵道：「這個奸詐傢伙，難怪要和我打賭，這下怎麼辦，沒有其他人證啊？」

石軒對著孟毓瓊努努嘴道：「先把你的夢中情人救醒，讓她當人證就是了。」

「可是她也無法證明我們沒有被嚇暈啊。」徐天奇有些無奈地說。

「呵呵，你打賭的目的只是為了在她面前掙個面子，現在你把她救醒，這可是救命之恩啊，要是你不救醒她，她指不定就被鬼吃了！你說是救命之恩重要還是在她面前出一點點小風頭重要？」石軒沒好氣地說道。

「啊，被鬼吃？」徐天奇有些轉不過彎來。

石軒指了指方氏道：「反正她暈著，也不知道這個鬼是好還是凶。」

啪，徐天奇一擊掌，「好主意啊！」有些興奮地說道。

方氏見沒自己什麼事了，就拉著兩個小孩行了一禮，然後忽地一下就不見了，看得徐天奇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好半晌才喃喃對石軒道：「石師弟啊，我要是有這輕功就好了。」

「這可不是輕功，幻術而已，你自己當年不好好學道術，現在知道吃虧了吧。」

「呵呵，我不是無法集中精神觀想嗎。這次回去以後，我還得試試，道術這麼厲害啊。好了，好了，我們把這邊事情先處理了再談吧。」

兩人先把夏文輝三人拖出了宅子之外，然後就近扔到了一處死巷子裡。石軒對徐天奇道：「我點的穴大概還有一個時辰就能解開，這裡常常很多酒鬼乞丐過夜，現在雖然沒人，但應該沒什麼太大危險，最多身上錢財不保。」

徐天奇笑道：「他們是被鬼嚇暈扔這裡的，可不管我們的事。」往回走得兩步，又猛地返身過來，臉上陰晴不定地看著夏文輝三人。

石軒不知道徐天奇打什麼主意，也不出聲，在旁邊默默看著。

好一會兒，徐天奇才下定決心，蹲了下來，在刀劍雙殺丹田處各自按了一掌，然後起身對石軒說道：「這兩人惡貫滿盈，我只是廢了他們武功，對他們很仁慈了，這樣也不必下半生再為夏家奔波，好好享個晚年。」

石軒心想後半截才是你動手的緣故吧，想了下道：「鬼怪好像不會廢人武功吧，你不怕夏家報復？」

徐天奇臉色鄭重地道：「反正也沒人能肯定不是鬼怪所為，只是兩個外門長老，夏家不會撕破臉皮的，這種准一流高手，夏家雖然不多，但也不會太少。另外，嘿嘿，大家還要一起做生意的。所以，你看我不是沒動夏文輝這傢伙嗎。至於私底下的報復，我這段時間會呆在家裡，相信家裡不會虧待我的。等我功夫再上層樓之後再外出，到時候我就算打不過，還是能跑得掉的。」

第十三章 尋仙求道的準備

對於以後徐天奇能不能逃過夏家私下裡的報復，石軒不是太關心，畢竟和他有交情的是杜白，石軒和他可不算熟，既然別人自己都這麼認為了，那就不再多言了。

兩人又返回宅子裡，先生了個火堆，接著弄出些火燒了很久的痕跡，再分頭去解開還躺著的三個人的穴道。這邊石軒剛解開了穆晉的穴道，就聽到孟毓瓊好聽的聲音在問：「天奇兄，那個白影呢？」看起來這位美女的內功修為還在徐天奇之上呢，至少打通了奇經八脈中的一處經脈，要不然不會剛一解開穴道就會醒來，之前徐天奇可是在石軒又解開穴道又輸入內氣的情況下，還要好一會兒才醒來。

「那個白影看著凶狠，其實對人無傷害的，我們堅持到快天亮，它就消散了。」徐天奇對孟毓瓊說著剛才和石軒商量好的話。

「哦，原來是這樣。」孟毓瓊也沒有追問，至於心裡是信還是不信那就不知道了，照石軒看來，恐怕不信的可能性要大一點，要不然怎麼不繼續問下其他方面的情況呢？

到得徐天奇救醒徐錦衣，這邊的穆晉也才醒來，兩人對於昨晚的事是又害怕又好奇。徐錦衣不停地纏著徐天奇問著昨晚的事情，比如那個白影是不是就是鬼啦，後來他們是怎麼從惡鬼手下逃脫的，那鬼長個什麼樣子，可會法術，等等，嘰嘰喳喳地問得徐天奇頭大，好些個問題甚至超過了剛才兩人商量好的說辭，讓徐天奇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

徐天奇實在沒有辦法，偷偷摸摸給徐錦衣講要抓住機會關心孟毓瓊，徐錦衣這才頗懂眼色地走到石軒這邊。

「石師兄，想不到你本事這麼大啊，只有你和我五哥哥一直堅持到天亮。」徐錦衣笑瞇瞇地看著石軒。邊上穆晉雖然不善言辭，但也目光炯炯地看著石軒，分外好奇。

石軒啞然失笑，這丫頭是想套自己話呢，遂道：「我可沒什麼本事，全靠徐師兄啊。」

這可打發不了徐錦衣小姑娘，打蛇隨棍上：「那給我講講那隻鬼是什麼樣的好不好，是不是沒有五官，不對，是只有一張血盆大口，我記得我就是被這樣嚇暈的！」一邊說，還一邊用手比劃。

「錦衣師姐，不是那樣的，我記得是白慘慘的臉，眉毛高著吊，口中有鮮血流出來。」穆晉根據自己的經歷反駁道。

「瞎說，你說得那是鬼嗎，一點都不嚇人。」徐錦衣鄙視穆晉沒有創意的說辭，然後眼淚巴巴地看著石軒道：「石師兄，你可得主持公道啊。」

石軒想了下，回答道：「你們兩個說得都對。」見得徐錦衣要嘟嘴反駁，忙擺手示意她先聽自己講，「其實鬼呢，基本上還是自己身前的樣貌，只是更加蒼白，更加模糊些，像我們昨晚見到的鬼，其實呢，我們後來有看到他的真面目。」

徐錦衣一下興奮了，忙道：「是什麼樣子，是什麼樣子，那我為什麼看到的是那個樣子呢？」還用手做了個血盆大口的形狀。穆晉也附和著點了點頭。

石軒剛要回答，忽然之間卻皺了下眉頭，原來石軒敏銳地感覺到，那邊孟毓瓊雖然看似在認真聽著徐天奇眉飛色舞地講著昨晚的事情，但卻把注意力一直放在自己身上的。不過石軒現在也管不到那邊，只得繼續講道：「後來，我們生火之後，那白影就不敢靠近，只是遠遠地嚎叫，透過火堆，我們看到是個面目兇惡，臉上到處都是傷痕，看起來四五十歲模樣的披髮男鬼。至於你們看到的，應該是被他的幻術影響造成的。」

「幻術啊，好厲害，很不錯的樣子，和看過的話本小說上一樣的。」徐錦衣都快雙眼放光了。

「可是我看人家話本上，戲曲裡，這種情況下都是女鬼啊。」穆晉有些遺憾道，看不出來這小子木訥靦腆，還是個喜歡話本小說的，更是個喜歡女鬼的重口味。

石軒打了個哈哈道：「話本裡不也有老鼠怪，五通神什麼的男怪物勾引女眷的嗎？可見，男鬼和男怪物都是存在的。」雖然這論證結果和論證過程沒什麼關係，但要是貿然直接講話本都是編造的，萬一對面兩個都是狂迷者，那還不如這番鬼話呢。

對面兩人也沒去注意分析石軒回答的話裡的前後因果關係，接著又問他們關心的另外問題了。

「石師兄啊，那男鬼有沒有忽然一下伸出很長的舌頭往你們腦門來？」

「沒有啊，你說的好像是殭屍吧？」

「石師兄，那鬼有沒有用術法呢？比如招雷呢，比如黑霧陣陣呢。」

「你覺得，有用術法的話，我們能活下來嗎？再說了，招雷的話，你說雷是先劈鬼還是先劈人啊？」

※※※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亮了起來，徐天奇和孟毓瓊講完走了過來，徐天奇說道：「天色既然已經亮了，我想那鬼不會在出現了，我們也不必再呆在這火堆附近，是時候回去了。」

這時候，孟毓瓊才問道：「不知道夏世兄和他們夏家兩個長老都怎麼樣了？」

徐錦衣這才恍然大悟地道：「我就覺得少了些什麼，原來這敗家子被鬼抓走了。」

徐天奇站出來說：「應該沒有被鬼抓走，我們只看到那鬼吹起一陣狂風，把他們三個都吹出這個宅子了，我們只來得及把你們三個抓住。哎，這個宅子裡的鬼好像一直沒傷過人命，希望他們也是，嗯，吉人天相吧。」

石軒腹誹道，太假了吧，以你們兩個之間的關係，你這個時候應該表演幸災樂禍而不是嚴肅沉痛才對。

果然，徐小姑娘癟癟嘴道：「希望他們被野狗叼走吧。」

既然那三個人已經被吹出了宅子，那就算要找人，也只要出了宅子才能找，所以五個人把火堆滅了之後就一起離開了。

清晨的空氣清新微甜，加上陣陣涼爽的微風撲面，讓剛離開宅子的五個人不由得心情愉悅起來，精神也好了很多。

到了外面站定，正當徐天奇猶豫要不要敷衍著找找夏文輝三人，下意識地看向那處死巷子出口時，就見得夏文輝三人走出來，看見這邊之後，目光兇惡地瞪了一眼，然後轉身就走，尤其刀劍雙殺的目光和表情配合起來，像是要把徐天奇生吞下去一樣。

徐天奇一拍手道：「毓瓊妹妹你看，他們沒什麼事，現在趕著回去呢，我們也回去吧。」

孟毓瓊微微點了點頭，然後五人就往徐府方向走去。一路除了徐錦衣在蹦蹦跳跳問來問去，及石軒和徐天奇隨口敷衍之外，大家很是安靜地到了徐府。

石軒婉拒了徐天奇一起進去吃早飯的邀請，目送他們四個走向小門。徐錦衣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最後，剛上了一級台階，忽然轉身疾走兩步，在石軒愕然的目光中，很低聲地說道：「石師兄，你們可騙不了我，我五哥哥是什麼樣的，我可比你清楚多了！不過，嘻嘻，我很喜歡聽你的鬼話哦。」

說罷不等石軒回話，就幾個大步追上了前面三人，一起走進小門，在進小門的瞬間，石軒看見孟毓瓊也轉身過來對自己意味深長地一笑。

石軒悲哀地想，想不到看起來天真純潔的徐錦衣小姑娘也這麼有心思，自己是被她涮了呢還是自己涮了她呢，還有孟毓瓊，哎，以後不能小看女人的智商了。

在門外等著徐天奇派管事給了一個包裹，裡面是說好的五百兩銀子，然後在外面吃過早飯，回到小院子裡進行了每日清晨的早課，主要是調息運氣和練拳鍛體。

石軒到不擔心被夏文輝他們找上門來，雖然按理來說既然夏家不敢明面上報復徐天奇，那自己這個小跟班恐怕就難逃報復了，但夏家可找不到自己啊，之前徐天奇來小院的時候，夏文輝他們可不知道，至於之後，徐天奇可是說了，不等到修為突破，不會出門了，更不要說到自己這裡來了，另外，穆晉及徐錦衣，徐天奇想必也會約束他們不過來的，而他約束不住的孟毓瓊則也同夏家一樣不知道自己住哪裡。

當然，石軒這麼不擔心也是因為即使夏家真找上門來了，自己也不怕，來幾個滅幾個，心有底氣，自然就不慌。

果然，半年內，徐天奇和另外三人都沒有來過，石軒則專心地觀想壯魂，練功養氣，進展十分得快，已經打通了小經脈七十一處，只剩最後一條就能溝通所有經脈形成大周天了。

另外石軒還翻出了徐老道創的新《歸真功》來，不是為了練裡面的內功，而是練練後面收集和創造的各種招式。因為石軒在為之後出行做準備的過程中，發現什麼極品硃砂啦，老桃木所製黃紙啦，很難買到而且很貴，跑遍全城只買到夠自己畫二三十張符的材料，就這些就花了一百多兩銀子，現在手上只剩下不到五十兩銀子了，所以符篆很珍貴，要省著點花，石軒不得已練練招式，爭取能用來解決那些小麻煩。

石軒現在內氣充沛，練起武功招式來進展神速，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就把新《歸真功》裡面的招式練得滾瓜爛熟，雖然因為內氣特性原因，殺傷力不足，但以接近後天大周天的內氣修為，自己按刀劍雙殺估計，對付奇經八脈沒有全部打通的對手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

第十四章 突破和出行

半年時間裡，石軒也曾悄悄去瞧過方氏她們母子三鬼，過得很是不錯。徐天奇信守承諾，按照石軒那天的吩咐，請了個老和尚來，假裝降服了這裡的惡鬼，然後自己代表徐家捐了錢將這個宅子改成一座寺廟，供奉能鎮壓惡鬼、消災祈福、俗名為方玉的普度菩薩及其座下童男童女，最後讓老和尚舉行了盛大法會，為寺廟開光。私下裡則把普度菩薩的種種傳聞寫成話本及戲劇，在本城四處宣揚，同時肩負著收集神道法門的任務。

因為是改建，寺廟只用了四個多月就修葺完畢了。石軒去的時候，見到方氏母子因為改用香火願力維持形體，整個魂體少了很濃的陰森味，夜裡即使現於人前，也不會第一時間被當成鬼了，而且因為不能用香火願力修行，每天總有那麼兩個時辰週身煙霧繚繞，如果再有金光、祥雲、瓊音，外觀上就很像真的神仙了。

方氏對石軒感激非常，一副做牛做馬的樣子，不過石軒並沒有放在心上，自己只是舉手之勞而已，甚至只是動動嘴，絕大多數事情是徐天奇安排的。方氏和徐天奇則不這麼認為，沒有石軒指點神道奧妙，說清祭祀的作用，他們就算想破頭都想不出來怎麼安排，甚至在此之前他們都還不明白世人為什麼多重視祭祀，單純以為是孝敬祖先的表現，也沒有把祭祀和寺廟祈願聯繫在一起。

他們這麼認為，石軒也沒辦法阻止，總不能說自己只是看了徐老道收集的幾本道門前輩的筆記就明白了，這只是道門中最基本的知識而已，講得也沒涉及具體神道怎麼修煉的問題。真要解釋的話，說不定自己還得把幾本筆記拿出來給他們看，很麻煩的。

當然，石軒並沒有見到徐天奇，這傢伙現在果然足不出戶，安心練武，只是在寺廟開光那天和家族裡很多長老一起來過一次，給石軒的話都是通過方氏轉達的。穆晉也被徐天奇拉著天天練武練得快哭了。

而孟毓瓊和徐錦衣則在兩個多月前就離開夏安府，回轉洛京了。聽徐天奇的意思，這兩丫頭，尤其是徐錦衣一直在偷偷打聽石軒的住處，只是本來徐老道的存在就只有徐家幾個元老和當初送去練武的那批小孩才知道，元老那裡肯定是能保守秘密的，那批小孩現在要麼不在家族內，要麼就被徐天奇私下裡叮囑過了，加上本來就是秘密，所以她們到離開也沒能打聽清楚石軒的下落。

石軒倒是有點失望，本來他還希望徐錦衣在夏家這件事風聲過後能找上門來，不是貪圖美色，只是想好好看看她有沒有修道的天賦、耐心和毅力，如果有的話就能將徐老道的道統傳承給她。石軒通過查看杜白的記憶碎片，知道徐老道其實一直希望家族裡能有一個傳承他道統的人，只是一直沒找到，才熄了這份心，現在石軒修煉的不是《歸真經》，自然希望能找到人把這份道統傳承下去，能是徐家的人那就更好了。

既然沒來，石軒也不強求，只能說明她沒這份機緣，日後見到有天賦，又有耐心和毅力的，再傳下去也不遲。

院子在這半年裡，陸陸續續有牙行帶人來看過，只是石軒現在不缺錢，也不願意花時間重新找住的地方，所以一直拖著，打算等離開之前再賣掉。

亥時，夜深人靜，石軒盤腿五心向天坐在蒲團上，依著《玉樞十二江八湖七十二大河行氣密錄》的路線搬運著內氣，經過正經十二脈、奇經八脈及七十一小經脈，內氣漸漸凝聚，然後在石軒意志的指揮下，向最後一處經脈的節點處衝擊著，雖然內氣如潮，但那處節點卻如堅固的大堤一樣擋在那裡，連續衝擊了三次，都未能成功。

石軒想不到這最後一處經脈如此難以打通，本來打通第七十一處經脈之後，預計在半個月內就能成就後天大周天的，但現在一個半月過去了，還是無法打通這最後一處經脈。還好石軒的清風明月照神真法依然進展很大，雖然還是沒有摸到壯魂期巔峰的門檻，但靈魂強度大大加強，在控制自己情緒上也有顯著進步，所以石軒現在沒有被失望急躁的情緒所籠罩。

石軒停下行氣，平復了剛才湧起的情緒，然後澄清思緒進入定中，打算先修行今天觀想的功課再去練氣。

明月垂照，清風拂身，石軒感到自己的靈魂在這一次次滋潤和去除雜質中越發強大，越發空靈，覺得神識能控制住靈魂的每個角落，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

石軒猛然警覺，思緒陡然拔高，以俯視的姿態看著自己的靈魂，想不到自己心中略有急躁就險些走火入魔，在觀想中，如果出現自己能控制每個角落或是類似的感覺，那就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還好照神真法上識本神、收念頭的法門，石軒從來都是配合著觀想修行，所以才能在千鈞一髮之際起了警覺，拔離思緒。等了片刻，鎮定了心神，石軒才重新開始觀想起來。

觀想之後，石軒想不到經過這次的險些走火入魔，靈魂居然更加通透，隱隱有光冒出，本來沒想過的壯魂期巔峰，現在也似乎摸到了些門檻，不再似之前那樣找不到方向。

從定中退出了以後，石軒並沒有馬上搬運內氣，而是起身在小小室內打了套徐老道收錄的小巧拳法纏絲拳。拳風收斂，腳步挪移，一套拳法下來，石軒頭上微微冒汗，但精神卻是分外的沉靜。

石軒見經過剛才一套拳法，自己的身體和心神都調整到了最好，這才重新盤腿坐下，閉目調息，重新搬運起內氣來。石軒在這次行氣中，把打通經脈的念頭都收束住，好像遺忘了一般，只是單純地控制著內氣運行著。

石軒感到自己的正經十二條經脈是十二條大江，七十二大河源源不斷地匯入江中，而八個大湖則調節著大江和大河，江中水多則江水入湖，河中水少則湖水入河；河中水多則河水入湖，江中水少則湖水入江。呼吸之間，體內像是成了一個完整的整體，只是有那麼一個缺憾顯眼地出現在那裡。

自然而然，內氣積聚起來，向最後一處經脈奔湧而去，石軒剛剛強大了很多的靈魂比起之前能更輕易地控制住這股內氣，讓它更細、讓它更快地衝向那處節點。石軒似乎感到有轟的一聲在體內響起，積聚起來的內氣已經衝開了那處節點，擴大滋潤著那處經脈。石軒忍受著麻癢的感覺，讓內氣通過了這處經脈，最後衝回了大江之中。體內真氣流轉，生生不息，如臂使指，瀟灑自如。

控制著內氣平息下來，但並沒有打斷內氣自然周轉的狀態，這是後天大周天的標誌之一，內氣能自行周轉，則不懼寒暑，遇敵能自然防身，一般情況下出招也不必刻意調動內氣了，舉手投足之間渾然天成。

石軒睜開雙眼，只覺得眼前昏暗搖曳的燭光溫暖安定，自己好像能聽到遠處風吹過樹葉、吹過水面、吹過雲端的聲音，看到空氣中打著轉兒的小旋流，看到飛舞的粉塵，感應到小院子裡各處的動靜畫面。

終於成就後天大周天了，也終於到了離開這裡的時候了。

雖然是到了離開這裡的時候，但石軒還是有很多事情和物品需要處理的，所以一時半會也離不開。

接下來幾個月時間，石軒忙著處理院子裡的雜物和鞏固修為，因為需要帶走的就只是兩套衣物（包括身上一套）、銀子、歸真經、符篆、鏡子、特製線香以及做法用的幾件器物和幾本道門筆記，所以需要處理的其餘雜物很多，像徐老道的衣物及隨身物品，石軒就帶到他墳前燒掉了，然後拜祭了一番，算是告辭。

符篆的材料在這段日子裡已經全部轉變成了符篆，石軒現在除了徐老道留下的十六張符篆外，自己還畫了三十來張，加上自己用剩下的以前杜白畫的符篆，一共是六十五張。不過符篆並沒有放在包裹裡，都是分類放在道袍袖子的暗袋、腰間以及懷裡，方便取用。

用來熬過藥湯、裝過藥浴的器物，石軒則統統毀壞，然後帶到遠郊用了個聚土的術法把它們都埋了。總之，和修道有關的器物都是這般處理的。多餘衣物之類，石軒則順手就送給了街邊的乞丐。

另外，在牙行三個月後再次帶人來看院子時候，石軒沒再討價還價，按照買主兩百七十兩銀子的報價就賣了。經過衙門上房契和交稅，加上牙行的所得，石軒最後得到了兩百二十九兩。這樣石軒身上總共就有兩百三十五兩銀子及一些銅板。

就這樣，三月的一天，石軒背上包裹，隨著擁擠的人潮，步出了夏安府的城門，離開了自己待了一年多的地方，踏上了他尋仙求道之路。

第十五章 夜宿破廟

天色黑壓壓得彷彿整個雲層伸手就能夠到，雨水在狂風中傾斜而下，嘩啦啦啦的如瀑布般奔流而下，不停有耀眼的雷光亮起，然後轟鳴的雷聲好像在距離地面不足十米處響起。

石軒背著包裹緩慢地行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雖然他已經給自己施展了避雨決和幽夜明視咒，加上深厚的內功讓輕功更加高明和持久，但這惡劣的環境依然讓石軒覺得行走艱難。

自從由夏安府出發以後，石軒首先南行到了大江邊，然後逆流而上，準備先去最近的楚州通玄山。一路上，石軒始終保持著比較悠閒的心態，就像是上輩子出門旅行一樣，尤其是獨站江邊看到滾滾大江從西而來浩浩蕩蕩的盛況時，更是有種天地蒼茫、我獨逍遙的感覺。不是石軒上輩子沒看過長江，而是現在這大江至少要寬兩倍，雄偉壯麗，令人心馳。

修道之事，對石軒來說，是求長生求逍遙。那麼，既然無論怎樣都要去四處尋訪仙道，一路行來，再怎麼趕路，也快不上幾天，讓自己更逍遙自在一點，又何樂而不為呢，修道修道，可不是修成一塊石頭。

本來石軒是計劃乘船向楚州而去的，船頭吹江風，船中吃江魚，何等享受，但邊行邊四處遊覽兼打探仙人傳說，到達大江邊上臨水府時，已經是六月間了，結果遇到了今年首次的暴雨，江水已經漲了好大一截，江上的船隻都不太敢向上游出行了，石軒沒辦法只得在城裡等著。待了好幾天，暴雨時下時停，水位一直沒降，石軒看雨也看厭了，不想繼續等著，天氣稍微幹了一天，就背上包裹走陸路向楚州進發了。

石軒雖然走的是陸路，但也算是一直沿著大江而上，預備著哪天暴雨徹底停了就好換成舟船。不曾想，今天出門時還是微風無雨，石軒走到傍晚，前後不著店，準備著像以前幾次那樣夜宿野外的時候，狂風大作，大雨傾盆而來，石軒可不想就這麼睡在野外，雖然有道術傍身，但也不舒服啊，所以冒雨向前行進，誰知走了好長一段時間都沒看到人家，石軒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路了，這就是沒地圖可買的悲慘下場，要知道類似時代，地圖可都是高機密物品。

石軒行走在黑暗間，拜道術所賜，前面的水坑泥坑看得一目瞭然，簡簡單單就繞了過去，這時候如果有人在旁邊看著，肯定會對石軒鬼魅的身法及夜如白晝的輕鬆自在驚訝不已。石軒又繼續走了半個時辰，終於看到在前方的遙遠處有火光閃爍，心裡不由鬆了口氣。

既然有了目標，石軒自然加速往火光方向飛馳而去，到得近前，才發現是一座破廟，裡面的火光表示已經有同樣的趕路遇雨人在裡面避雨了，嗯，同是天涯淋雨人啊。

不過破廟這種存在，讓石軒想起了無數武俠小說和鬼怪小說，裡面是有絕世武功高手等著我拜師呢，還是有聶小倩妹妹等著我拯救了。胡思亂想中，石軒已經踏上了台階，推開了半掩的大門。

破廟裡面是兩路人，從他們各自的火堆距離就能分辨出來。一個距離破爛佛像較遠的火堆周圍只坐了兩個人，一位青色衣衫面容英俊的年輕公子，以及他身邊看起來像是書僮的穿石青袍子的少年。而在佛像下方則有挨得很近的三個火堆，呼呼啦啦坐滿了人，看起來有近二十個，統一穿的整齊的灰色勁裝，佛像邊上靠著幾面旗子，上書「我武維揚」，「揚威鏢局」等，看來這伙是走鏢的人。

石軒剛一進門，鏢局那邊的人都警惕地把目光投了過來，見是一很年輕的小道士才稍微放鬆了點，但還是上下打量了很久才收回視線，但從石軒的感官來看，他們根本沒放下警惕，不過這也很正常，走鏢的嘛，警覺心重點是好事。而另一邊的青衣公子則根本沒對石軒表示關注，只是看著他的書僮烤乾糧，不知道是早就聽到了石軒走向破廟的腳步聲，還是本身就是自高自大對別人不屑一顧的人。

不過既然已經先有人在這裡了，石軒還是打算表達點善意，拱拳道：「各位，小道遇暴雨，不得不在這裡停留，實在打擾了。」

對面鏢局中間那個火堆站起來一為中年漢子，相貌粗獷，聲入洪鐘道：「不礙事，大家出門在外，能行方便就行一點方便，在下揚威鏢局賀大海，小道長不必多禮了。」說完就又坐下，看起來也不打算請石軒過去一起烤個火。

石軒這才發現，在中間火堆裡，那位中年漢子旁邊還坐了一位年輕女子，相貌頗美，只是眉目之間很是倨傲，也是一身灰色鏢師打扮。

另外一邊的青衣公子依然不理不睬，似乎石軒這號人還不放在他心上。見此，石軒也不多說，自己從破廟其他地方找了些爛木頭以及茅草，然後背對著兩邊的人，輕唸咒語，弄了個火堆出來，石軒可沒帶什麼打火石之類的東西來。

弄好之後，盤腿坐在火堆邊上，這種環境下不適合觀想和行氣，石軒只得閉目養神，但他敏銳的感官則籠罩著整座破廟。

鏢局那邊雖然有近二十號人，但中間那堆其實只坐了四個人，其中一相貌兇惡的鏢頭低聲說道：「總鏢頭，我看那小道士有很大問題啊，這麼大雨過來，身上居然只有一點點濕。」

另外一位長相平凡的鏢頭笑道：「怎麼著，許鷹，你認為他是先天高手嗎，入微境的大宗師都做不到雨中奔馳數里而身不濕的。」

許鷹怒道：「我可沒說，我懷疑這小道士之前就藏身在這附近。」

長相平凡的鏢頭繼續笑著道：「也不一定啊，人家是道士嘛，說不一定有什麼仙法啊，也說不定是鬼怪化身啊。」

「好了，向山，你也不要和阿鷹鬥口了，這麼年輕的少年，怎麼可能是先天高手，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還只是練得一身外功了。」賀大海見狀，忙先插口道。

「爹爹，那小道士看起來也不怎麼厲害，我們注意一下就行了。」那倨傲美女接著說道。

「知道知道，我只是擔心他有同夥啊，這次的鏢其實本身並不值錢，我還帶了你許叔和何叔出來，主要就是想讓你跟著見見世面。雨清啊，其實你不一定硬要走鏢，繼承這鏢局的，好好嫁人相夫教子多好啊，哎，當初真不該讓你練武功。」

「我才不要嫁給那些的人，要麼手無縛雞之力，連我一隻手都打不過，要麼庸俗不堪，噁心得很。」賀雨清邊說邊偷偷地看著那邊那位青衣公子，要是手無縛雞之力，卻長得像那位公子一樣，本姑娘也認了，結果都是些歪瓜裂棗。

「呃，雨清丫頭，你也發現那位青衣公子有問題了啊？」許鷹見賀雨清偷偷看那邊，很是高興地道，「本事見長啊。」

「啊？」賀雨清一頭霧水。

賀大海見此，向她講道：「雖然雨聲很大，聽不到他過來時是否用了輕功，但那位公子進來的時候，我觀察了他的步伐和動作，絕對是練家子。」

「這麼說來，那位公子，可能還是一位高手了？」賀雨清有些歡喜地道。

「哎，我就擔心他和那小道士是一夥的，故意不打招呼這類手段我看多了。」賀大海說道。

「不會不會，那公子相貌堂堂，一看就是個好人，那小道士賊眉鼠眼，剛才還偷偷看我，恨不得一劍插過去。」賀雨清辯解道。

「嘿，雨清啊，相貌堂堂可和好人沒關係啊，我就見過長得正氣凜然的採花大盜呢。」何向山笑著說道。

「何叔，那不一樣！」

那邊的那位青衣公子似乎也是剛來沒多久，至少不像鏢局這幾位衣衫都干了，一身青衣都在往下面滴水。不過就在鏢局幾位討論他的時候，他略微往火堆移了移，然後盤腿坐下，不一會兒身上開始冒氣白氣。

那何向山的鏢頭見此一下就坐直了，有些鄭重地說道：「頭兒，我看那公子內力比你還深厚的樣子。」

賀大海也是一臉沉重地道：「我雖然有些奇遇，在四十歲這當口練通了奇經八脈，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流高手，但恐怕還做不到這位公子這樣，這至少是打通了好幾處小經脈才能做到吧，至於是不是更高，我就不清楚了。」

「什麼，他不會是在娘胎裡就開始練功了吧？」許鷹驚訝地道。

「哎，那些個大門派、大家族有資質的孩童，從小都有無數藥材按秘方讓他們使用，更不要說高深的秘籍了，比起我們這些人實在是好得太多了。」賀大海感歎道。

賀雨清則在旁邊沒有說話，雙目異彩漣漣地看下那邊。

不一會兒，青衣公子的衣衫就完全干了，他這才起身施施然往鏢局這邊走來。

第十六章 風雨急

待得走到鏢局中間，青衣公子拱手施禮道：「適才在下衣衫盡濕不便過來，杜御寒在這裡見過各位了。」他那小書僮則捧著把劍站在他的身後側。

賀大海聞言，忙還禮，臉色莊重地道：「可是江湖上人稱鐵劍公子的杜少俠？」

杜御寒自矜地笑道：「正是不才。」

「杜少俠客氣了，我們可是久聞你的名聲了，在下揚威鏢局賀大海。」賀大海可不敢怠慢。

「哪裡哪裡，賀總鏢頭怎麼不介紹下這幾位。」杜御寒目光示意旁邊的幾位。

賀大海笑著介紹道：「這兩位是我們鏢局的鏢頭，何向山，許鷹，這位是小女賀雨清，從小看聽江湖上的故事，現在就纏著我跟著我到處跑。」

「何鏢頭，許鏢頭，賀姑娘，江湖道左相逢，就算緣分，賀總鏢頭，不知可容在下過來嘮叨。」杜御寒微笑著說，何向山和許鷹舉手還禮，賀雨清臉微紅，很笨拙地還禮。

賀大海忙道：「求之不得，杜少俠快快請坐。」

「不急，不急，待我過去取了隨身行禮就過來。」杜御寒笑著拱了拱手，就轉身和書僮往自己的火堆處走去。

「總鏢頭，這就是武林四公子之一的鐵劍公子嗎？」許鷹壓低著聲音問道。

賀大海有些感歎有些嫉妒地說道：「看他這個年紀，這身武功，這個打扮，八成是，據說他已經打通了五處小經脈了，嘖嘖，名門大派就是不一樣，我要是有個大宗師當師傅，何苦現在還沒有丈量小經脈的方法。」

「都說武林四公子中杜公子武功最低，能排上去只是借了他師傅顧絕劍的名頭，今日一見才知傳聞不能當真，這份修為除了比不過白衣公子之外，和其他兩位倒是伯仲之間，距離頂尖高手也就差一步了。」何向山若有所思地點頭說道。

「是啊，是啊，杜公子的武功氣度都很好。」賀雨清一臉贊同的樣子道。

這邊兩人回來了火堆邊，書僮把行李拿了起來背在背上，劍則依然抱在懷裡，杜御寒則瀟灑的一掌下去滅了火堆，然後對書僮吩咐：「承影，我們過去吧。」

石軒雖然在閉目養神，但他敏銳的感官則一直籠罩在整座破廟，對那邊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瞧在心裡。忽然，石軒一下睜開眼睛，他發現破廟之外有人飛奔而來，輕功尤在自己之上，遂把注意力轉向了門外。

因為大雨磅礡，風聲呼嘯，石軒發現來人的時候，那人已經距離破廟不遠了，幾個呼吸之後，虛掩的大門被推開，進來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頭上、衣服上不停地往下滴水，腳下黑色靴子全是泥水，黑色布衣前襟上有一大團血跡，雨水沖刷下還能看到點點血紅掉在地上。

那邊杜御寒本已坐下，但在這老者上台階的時候卻是猛地站起，右手拔劍，唬得周圍鏢局的人也跟著站了起來，然後就看見這老者走了進來。

老頭相貌古樸，有不怒而威的氣質，進來之後環視四周，見得眾人也是警惕地看著他，嘿嘿一笑，也不說話，往杜御寒滅掉了的那個火堆走了過去，這時大家才發現老者背後橫七豎八的傷口，有刀傷，有劍痕，透過衣服破掉的縫隙能看得清清楚楚，傷痕收緊，兩邊的肌肉被雨水洗得發白，沒有再流血了。

黑衣老者點燃了火堆，拿出乾糧只是隨便烤了一下就開始狼吞虎嚥，絲毫不顧忌兩邊的目光。

這邊杜御寒見老者沒有其他舉動，才收劍回鞘，示意周圍的人一起坐下，然後低聲說道：「這位是『震三江』梁盛樓，我曾經在我師傅那裡見過他。」

「杜公子，既然他認識你師傅，怎麼不過來打個招呼。」賀雨清插話道。

「呵呵，賀姑娘，我認識他，他可不認識我，梁前輩是成名三十多年的大高手，上次去我師傅那裡時，我還不到十歲。」杜御寒微笑。

賀雨清偷偷瞧了瞧那邊道：「不知道這位梁前輩現在武功如何呢，我看他好像有點麻煩。」

「賀姑娘，你才涉足江湖沒多久，沒聽說過梁前輩很正常，十多年前他就是全身經脈皆通的頂尖大高手，現在就算沒有進入入微境，恐怕也相差不遠了，除了五大宗師出手，有什麼麻煩都難不住他的，剛才本打算上前行禮的，但據說梁前輩喜怒隨心，恐怕貿然前去反而會惹怒於他。」杜御寒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梁盛樓可能帶來的麻煩。

「是啊，我記得當年我只是個無名小卒的時候，就聽見過梁前輩的盛名了，想不到今天有緣得見。」賀大海感慨道。

杜御寒提議：「那賀總鏢頭，等下我們還是一起過去拜見下梁前輩吧，如果他有什麼需要差遣的地方，我們也能幫上一點小忙。」

「杜公子你說得好，難得拜見前輩的機會，對吧，爹爹？」賀雨清不等賀大海回答就接話道。

賀大海只得苦笑著點頭，這梁前輩的名聲是夠大，但可不是太好的名聲啊，因為滿門被人所殺的緣故，做人做事都是又狠又辣，可惜他的仇人武功進階更是迅速，早就是五大宗師之一的『長河落日』了，欲報仇而不得，喜怒豈止隨心。

石軒見得老者進來，又見他一身傷痕，擔心等下恐怕會有麻煩，就偷偷地背對著兩邊，開始激發符篆，輕身術符篆、金剛咒符篆、龍象大力術符篆，又怕一會兒打到廟子外面去了，又給自己加上幽夜明視咒，捏了個避雨決，除了做好動武的準備，引氣招雷符也放到了暗袋的邊緣，然後外鬆內緊地等在那裡。

果不其然，不到半刻鐘，那邊還沒去拜見梁前輩的時候，石軒就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嘈雜的腳步聲，而這時因為雨勢更大，廟裡的人除了石軒誰都沒發現。

九個人的腳步聲停在了門口兩丈遠處，然後分成四路，一路原地不動，另外三路各兩人分別向廟左、右以及廟後悄悄移了過去。

廟前的三人等待了一會兒，然後一人使了輕功跳上了屋頂，這時，梁盛樓才發現了狀況，放下了手裡的乾糧站了起來，衝著外面喊道：「彭天小，既然追來了，就進來吧，躲躲藏藏得算什麼好漢。」

廟外的其中一人一邊向裡走來，一邊哈哈大笑道：「大哥，不要以為這麼大的雨，我們就追不上你了，把秘籍交出來，還能給你個痛快。」

進來的兩人都是中年漢子，說話的那人身材高大，眼如銅鈴，滿臉絡腮鬍，頭上卻光光的沒有一根頭髮，另外一人身材中等，臉色蠟黃，兩眼似開似閉。

梁盛樓吐了口水道：「來吧，老夫一路上殺了你們五個人，看看還有多少人給我殺，不要以為有兩個頂尖高手，老夫就怕了你們，相交二十多年，想不到為了本秘籍，就當場反目。」

杜御寒和鏢局的人也都站了起來，聽了梁盛樓的話，除了杜御寒沒什麼反應完，鏢局那些人臉色都白了，頂尖高手間的恩怨，他們可惹不起。石軒則緩緩站了起來，退到一根柱子處倚著。

杜御寒前行了幾步，對梁盛樓道：「梁前輩，在下杜御寒，願和您一起殺賊。」

梁盛樓看了他一眼，道：「原來是天劍老頭兒的徒弟，你可要想好了，對面一個是『霸王開山』彭天小，一個是『蠟神君』曹出漁，都是江湖上成名很多年的頂尖高手，也是大江盟的兩大護法，你掂量掂量自己吧。」

「就算不敵，我和梁前輩聯手，還是離得開得。」杜御寒輕鬆自如地道。

「哈哈，好，好，好。」話沒說完，對面兩人已經衝了過來，彭天小使一把劈山刀攔住梁盛樓，招式簡潔，大劈大砍恍如軍中猛將，梁盛樓則是一身功夫盡在拳上，閃轉騰挪之間，拳拳不離彭天小要害。

曹出漁和杜御寒雙方都是使劍好手，只是曹出漁左手使劍，刁鑽古怪，每一劍都是出乎杜御寒意料之外，但是杜御寒一把鐵劍沉重異常，使得是劍光如牆，雖然武功遠勝於他，但風格相剋，倉促之間曹出漁還沒法速戰速決。

這時，除了屋頂上的人之外，其餘廟左廟右和後方的六個黑衣人都衝了進來，分了兩個人對付鏢局那邊，一個人來對付石軒，剩下的三個則準備加入梁盛樓這邊的打鬥。

這六個黑衣人看樣子都是一流高手及以上，但不到頂尖高手的層次，兩個人打得鏢局近二十人左支右擋，狼狽不堪，不一會兒已經有好幾個鏢師倒地了。

衝向石軒的黑衣人看見自己的對手是個小道士，心中不屑，打算兩三刀就解決掉然後去殺其他人。

石軒見他衝過來，微微一笑，腳下使勁，之前預備好的小石頭破空飛出，後天大周天的內力加上龍象大力術的加持，使小石頭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射向了黑衣人的心口。

黑衣人見到石軒不怕反笑，心中一凌，剛要戒備，就見得一道黑影破空而來，耳邊甚至聽到了那破空之聲，但已來不及躲避，眼睜睜看著小石頭穿過了胸口，落到了遠處。口中荷荷兩聲之後，就撲倒身亡。

第十七章 前輩

梁盛樓見得黑衣人都撲了進來，腳踩北斗不慌不忙，手上卻逐漸加強了攻勢，本來他內功就比彭天小深厚不少，這時候百步神拳使出來是拳風凌厲，彭天小雖然佔了武器便宜但也不敢硬接，使了個纏字訣展開身形游鬥。

逼得彭天小不再正面強攻之後，梁盛樓腳下用力，忽然倒退往身後撞去，身後那名黑衣人正是揮刀橫砍之際，卻被梁盛樓一下撞入懷中，雙肘重重擊在胸腹之間，頓時只聽見骨頭斷裂，內臟破裂的聲音，被梁盛樓一撞一擊直接斃命。

雖然梁盛樓殺死了身後包抄的黑衣人，但一緩之下，彭天小已是抓住了機會，一招獨劈華山直取梁盛樓，一往無前，充滿肅殺之意。梁盛樓雙手剛擊中身後黑衣人，已是來不及招架，不過他早有準備，身體順勢跟著後面的屍體倒下，腳尖踢中黑衣人手中的鋼刀，鋼刀飛起，略微延遲了彭天小劈下的速度。梁盛樓趁這一瞬間的機會，一個懶驢打滾翻出了包圍圈。

梁盛樓雖然延遲了彭天小劈下的速度，但在翻滾之間依然被在後背劃了一刀，頓時鮮血淋漓，不過他顧不得這些，一翻出包圍圈就往廟左窗格處掠去，知道在屋頂還有個黑衣人，可是他並不擔心闖不過去，哪怕受傷也不能讓彭天小趕上來，當然，在掠往窗格的時候抽空喊了聲：「快走！」

杜御寒自出道以來，因為師傅的名頭，比他修為高的基本上不招惹他，對付比自己修為低的，自然手到擒來，偶爾幾個修為高過他一點的，仗著劍法是精妙絕學，也都贏了下來，所以養成了自尊自大的心態，覺得自己應該能敵住一個頂尖高手，這時見得梁盛樓果斷跑路，心裡頓時慌亂起來。心一慌，手一慢，就被曹出漁抓住機會，左手劍已不可思議的角度閃了進來，連刺杜御寒幾處大穴，杜御寒頹然倒地，驚恐地叫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師傅是天劍！」

曹出漁因為杜御寒的身份，也沒下死手，打算等下和彭天小他們商量下再做處理，畢竟這次來人中能做決定的不是自己。見得杜御寒倒地，就緊隨彭天小身後往廟左追去。

杜御寒的書僮承影見得自己的主人倒地，頓時手中大開大合準備逼退和自己對敵的黑衣人，誰知對方經驗豐富，看準他心中急躁，游鬥之下找準機會一劍刺穿承影的小腹，然後順手點了他的穴道。

石軒一石子殺了一個黑衣人之後，沒有感歎自己第一次殺人，畢竟道法修行，最重要的就是控制自己的靈魂，控制自己的心境，石軒現在的修為讓他能夠在這種情況下心如明鏡。見得鏢局那邊的人岌岌可危，石軒連出兩腳，踢出兩顆小石子，伴隨著犀利的破風聲向那兩名黑衣人飛去。在石軒觀察到外面有很多人來的時候，除了給自己加持符篆，就是撿了七八顆小石子。

鏢局那邊的兩位黑衣人對上這麼一群大部分連內力都還沒練出來的鏢師、趟子手，自然是虎入狼群，除了總鏢頭賀大海這個一流高手之外，只有何向山、許鷹這兩個打通了一兩條奇經八脈的鏢頭需要注意下。賀雨清雖然一身內力也是不凡，血淋淋的場面也見過不少，但對手這麼強，相差那麼懸殊的情況可沒遇見過，手足發軟，使劍無力，要不是賀大海拚死護著，早就香消玉殞了。

賀大海護著女兒，且戰且退，身上已經有了幾處傷口，一個疏忽，就被一名黑衣人挑開了長劍，一劍刺向了賀雨清。

賀雨清手酥腳軟，想要揮劍格擋已是來不及，目光驚恐地看著黑衣人長劍襲來，這時一陣破空聲傳來，黑衣人似乎想閃躲，但已來不及，賀雨清驚恐的目光看到黑衣人額頭忽然出現一個血洞，然後一顆小石子從中飛了出來，斜飛了幾步就往地上掉去。

黑衣人的長劍距離賀雨清前胸不到兩寸，已是無力往前，額頭紅的白的噴湧而出，整個人砰然倒地。

賀雨清目光呆滯地立在當場，而這時賀大海才反應過來，往前看去，鏢局中的另外一名黑衣人也是已經倒地，周圍稀稀疏疏站著七八個人，也是一臉茫然，其餘鏢局的人則都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愣了一下，再往前看，大家的目光才看到之前那位小道士，神態從容，微笑自若，只見他腳下輕踢，又是兩顆小石子幻出兩道黑影疾射而出，快速追近了欲往廟左窗格處趕去的兩名黑衣人，接著撲的兩聲，已是透身而過，兩名黑衣人又向前跑了兩步才倒地而亡。

梁盛樓合身撞開窗格，往廟外撲去，剛飛身出來，還不及落地，就見一片劍光亮起，如是黑夜日出，堂皇耀眼。

梁盛樓本來打算以傷換傷快速逃脫，但這時才發現對手武功修為、招式精妙都和自己在伯仲之間，強過彭天小、曹出漁半籌，且身在半空，四處無力可借，雙眼又被耀眼的劍光所晃，只得一招鐵索橫江護住正中，可惜對手以有心算無心，以逸待勞，劍光分散，分別點中梁盛樓雙腿大穴，到得梁盛樓招式使老，往下墜去之時，才一劍刺中梁盛樓胸口膻中穴，封住了他的所有行動能力。

這時，彭天小和曹出漁才先後飛身出了窗子，見得廟外黑衣人已制住梁盛樓，心中頓時大定，彭天小笑著說：「果然還是二哥你厲害，盟主都說，你出馬，必然對梁盛樓手到擒來。」

黑衣人搖搖頭道：「若論招數精妙，我比大哥要強些，但是比拚內功修為的話，則他要強上半分，這次是有心算無心，大哥怕是也沒想到，盟主居然一口氣將我們三個都派了出來。」

梁盛樓躺在地上，嘿嘿笑了一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啊，我相交二十年的三個兄弟居然一起來追殺於我，好，好，好一個出日神劍，高文起，我載在你手上不怨。」

高文起溫和地道：「盟主對大哥你有救命之恩，要不是他，當年你早死在左行奇手下了。之後，大哥你也秘密投在盟主手下，成了我大江盟四大護法之首，於公於私。大哥你也不該拿走《長生寶典》，私自叛盟而逃。你也知道盟主卡在半步入微已有近二十年，這等絕世秘籍正好讓盟主參考。」

「我知道，我知道，我和老三奇遇得到這本當年廣陽散人遺留的秘籍時，第一個念頭就是獻給盟主，可是我回程途中就在想，給了盟主之後，他能再多久進入入微境呢，到時候他會幫我向左行奇報復嗎？不可能，不可能，左行奇進入入微境已經十來年，現在是什麼狀況，沒人說得清，盟主絕對不可能為我的私人恩怨去挑戰於他。」梁盛樓頹然地道，然後他接著說：

「那盟主練成之後會把秘籍給我練嗎？不會，這種破碎虛空的先天高手遺留下來的秘籍，只會作為日後接任的盟主修行的鎮派武學。不可能給我這個沒什麼大功勞的老不死。老夫已經快六十了，再過幾年就沒希望更進一步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左賊逍遙快活，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我不後悔。」

「我只恨為什麼老天爺不給我機會報仇，恨啊，左賊！恨啊！」怒火攻心之下，梁盛樓暈了過去。

高文起默然片刻道：「老三，老四，將大哥抬進廟裡，然後好好搜搜秘籍在不在他身上，如果不在，就弄醒問他藏在哪裡。」

彭天小、曹出漁兩人抬著梁盛樓，跟著高文起穿過窗戶，往廟裡縱身而去。

三人滿心以為自己手下的幾大高手已經將其餘人等清除乾淨了，誰知道進來廟裡才發現，鏢局還有好幾個人站在場中，另外那個不起眼的小道士則微笑著站在一根柱子邊。

鏢局中的幾人本來愣在當場的，看到這三人抬著梁盛樓進來，才醒悟過來，對方還有高手在，忙由賀大海帶頭，退到了石軒身邊。到了石軒身邊之後，賀大海畢恭畢敬地躬身對石軒道：「前輩俠義心腸，晚輩們感激不盡。」心想，這外表看來還不到二十，哪像是有高深武功的人啊。難道是哪個駐顏有術的老怪物，或者是練功出了岔子，所以外表長不大的老妖怪，像是「漠北血刀」就是早年練功出了岔子，身高永遠只有十一二歲時的樣子。

賀雨清則是傻愣愣地看著石軒，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玉樹臨風的杜公子就被擊倒在地了，而這外表不起眼的小道士則變成了深藏不露的大高手，想起剛才自己說過他的壞話，忙把頭埋得低低的，然後又想起剛才生死一瞬間，後怕起來，不自覺地往石軒身邊挪動，覺得呆在這小道士身邊才安全。

高文起三人見得自己的手下都倒在地上不動彈，心中戒備提到了最高，可是這個時候轉身逃跑更是危險，一半是對自己武功有信心，一半是硬著頭皮，放下梁盛樓，向石軒穩步移動。

第十八章 敬畏

待得高文起三人前行兩步，石軒提氣縱身，因為符篆的加成，身形如鬼魅般向三人撲去，飄忽不定。

高文起他們畢竟見慣了腥風血雨，這時更是冷靜無比，高文起起手一劍，煥煥如大日，直取石軒身前要害，而曹出漁和彭天小則一左一右，一刀一劍，封死了石軒閃躲的空間。

石軒剛才已經偷聽到梁盛樓提起高文起的綽號是「出日神劍」，心中早有戒備，眼睛微閉，腳尖一點，向右切了進去。

高文起見石軒居然對自己和彭天小的出手不聞不問，心中雖有疑惑，但依然劍隨神轉，刺向了石軒的左肋，只是時刻小心著對方有什麼匪夷所思的招數。

曹出漁的劍如毒蛇出洞，直竄石軒右胸，可是石軒卻不閃避，略微側身，劍已及身，曹出漁正心中竊喜，卻覺手中之劍如中鐵石，難有寸進。石軒借此機會，已是欺近身來，一掌直奔曹出漁前胸，對身後的一刀一劍不管不顧。

曹出漁劍中石軒之後已是心中警覺，但是反應卻不及石軒出掌快，只得眼睜睜看著石軒一掌正中自己前胸，護身真氣頓時被對方真氣所破，但對方真氣似乎已是極限，狂喜之下剛要後翻身，然後就看到對方肉掌按碎了自己肋骨，打碎了自己心臟，竟然只是憑借純粹的肉身之力，曹出漁眼神不甘地緩慢倒地。

石軒一掌擊斃曹出漁後，順勢向前掠去，但只來得及避開彭天小的鋼刀，卻是被高文起的劍刺中後背，借此一刺之力，又向前躍了一大截，然後鬼魅般的身形繞了半圈，撲向高文起身後的彭天小。

高文起一劍刺中石軒之後，就如剛才曹出漁一般感覺對方身體如鐵如鋼，心中驚恐異常，要知道自己這一劍就算是禪宗達摩堂首座、金鐘罩十層的智海禪師也得見血，這神秘小道士練的是什麼武功，難道是傳說中的金鐘罩大圓滿。千百個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雖然只是瞬間的事，但身形依然緩了一下，然後就見得石軒撲向彭天小，忙大叫：「小心……」腳下卻是猶豫了起來，不知是該跑還是該去救援。

彭天小見得石軒衝了過來，雖然剛才曹出漁死得詭異，卻是不及細想，他粗中有細，不打算硬拚，虛晃一刀劈向石軒脖子，腳下卻是準備用力，想向高文起那邊竄去。

石軒本來擔心彭天小直接用輕功和自己游鬥，這樣就不能速戰速決了，符篆的效果可不能撐太久，而且剛才中的兩劍已是消耗了金剛咒符篆大半的效力，此時見得彭天小還想虛晃一刀，正中下懷，不閃不避，只是脖子微微一偏，鋼刀帶起一陣狂風砍中脖子下端，卻是發出了叮的一聲清脆的響聲，將鋼刀反彈了回去，石軒則直線衝到了彭天小身前。

彭天小一刀砍出，只要石軒有些微閃避，就準備借那個機會向高文起那邊掠開，這時鋼刀反彈回來，心中驚駭，腳下反射性地想跳開，但同時又聽到高文起「小心」的喊聲，暫時遲鈍的腦袋裡正思索小心什麼，就被石軒一掌擊中臉門，整個頭顱如西瓜摔到地上一樣爆了開來。

高文起剛喊出半聲「小心」，就見得彭天小的鋼刀被石軒的脖子彈開，緊接著又被石軒一掌打爆頭顱，頓時亡魂直冒，腳下不再猶豫，轉身施展輕功就要往外跑去。

石軒一掌打爆彭天小之後，紅的、白的滿天飛散，還好自己身上施展的有避雨決，要不然得多髒。腳下不停留，又往高文起躍去。見得高文起轉身逃跑，心中微喜，就怕你不跑，要知道金剛咒符篆的效力可基本上沒有了，剩下的那點，聊勝於無，還好自己以前實驗過這個符篆，對其效果瞭然於心。這時候，如果高文起轉身穩紮穩打，自己內力殺傷和防護能力都不及對方，到時候說不得還得找機會再用一張符篆，多浪費。現在高文起逃跑，自己在符篆加持下，輕功可是遠勝於他，追殺情況下要好解決得多。

石軒一衝一躍，已然追到了高文起身後，使出了十龍伏魔拳中用的最有感覺的一招黑龍戲水。高文起對石軒的「護身神功」敬畏異常，這時候根本沒想過反擊，橫劍於背後，腳下繼續不停地往前掠去，想拼著受傷擋下這一招之後能逃到外面，到了大雨中才有機會逃脫。

石軒第一次在與人拚鬥中使出本是練體的十龍伏魔拳，但這一招黑龍戲水，感覺卻是如此之好，全身肉體之力與內氣似乎於拳頭處合二為一，帶著浩浩蕩蕩不可阻擋之勢擊中了高文起的劍身，高文起的寶劍瞬間裂成了無數碎片，但仍然阻止不了拳勢向前。

高文起飛奔之中，忽然噴出大口鮮血，然後順勢跑了十幾步，才轟然倒地，背後一個好深的拳印。

石軒悠然地收回了自己的右手，心中卻是大起波瀾，這十龍伏魔拳不愧是上古秘傳，威力大得不可思議，自己根本就沒想過會一擊致命，只打算逐漸削弱對方，等到了雨中，自己有幽夜明視咒和避雨決，那時才是下殺手的好時機。

鏢局中那些人，見識了石軒和三大頂尖高手一戰，只覺得心膽俱裂，就算是何向山這種老成冷靜的人，看到石軒脖子反彈彭天小鋼刀之時，也差點把眼珠子給瞪出來。賀雨清則像是面前有神話在上演，這等武功聞所未聞，心臟撲通撲通地跳，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激動。

還是賀大海經驗豐富，很快回過神來，小意地跑向石軒，開口之前很是猶豫了片刻，不知道該喊大師還是道長，因為石軒的武功太像禪宗四大鎮派武功之一的金鐘罩了，但具體金鐘罩有沒有這等威力，賀大海卻是不清楚，又抬眼看了看石軒的一身道袍，牙一咬道：「道長前輩，不知道有什麼雜事需要我們去做。」

石軒正在猶豫要不要去搜搜地上那些死人身上的銀兩之類，以及要不要拿之前偷聽到的《長生寶典》秘籍來觀賞觀賞，但自己一世外高人的風範，怎麼能親自去做這等翻屍體之事呢。猶豫間，賀大海的這番話讓石軒很是舒服，吩咐道：「嗯，把地上那些人身上的物品搜出來給我看看。」

說完石軒返回自己的火堆前坐下，看著鏢局的人在黑衣人以及梁盛樓身上翻翻找找，至於杜御寒和承影，則任他們躺在那裡，只是派了個鏢師過來請示石軒要不要解開這兩個人的穴道。

石軒點頭示意了下，這些人的武功，加一塊都比不上半個彭天小，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當然，該小心的地方還是要小心，陰溝裡翻船的不在少數。

賀雨清來到杜御寒身前，準備蹲下去給他解穴，見得他英俊的臉上沾滿了灰塵，恐懼的僵硬表情裡是看見自己而流露出的驚喜，整個人狼狽不堪，心中頓時有些厭惡，之前肯定是眼瞎了，怎麼就覺得這傢伙很不錯呢。

杜御寒躺在地上聽完了全程，想起自己對那位道長可是很不友好，正是又擔心又恐懼的時候，看見是賀雨清過來，心裡才放鬆下來，驚喜地道：「賀姑娘，是你，快我解開穴道。」

賀雨清勉強忍住厭惡，解開了杜御寒的穴道轉身就走回石軒身邊，像個侍女一樣待著。杜御寒翻身而起之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石軒的臉色，見得石軒根本沒有正眼看自己，忙和自己的書僮承影躲到了偏僻之處去。

石軒享受著火堆的溫暖，看著鏢局的人把翻找出來的各種物品放在自己面前，比如銀子、汗巾、煙袋、暗器、瓶瓶罐罐、幾本秘籍等等，最後是賀大海捧著從梁盛樓處找出來的一本秘籍，神情激動地送到了石軒眼前，上書四個篆體大字，「長生寶典」。

石軒知道賀大海可沒能力偷聽到之前廟外的對話，所以看到《長生寶典》激動在所難免，隨口問道：「你知道這本秘籍？」

「回前輩的話，這本絕世秘籍每次出現都是一番腥風血雨，所以我們這些後輩都聽說過，雖然有不少人得到過秘籍卻未能練成功，但據說，上一個練成這個秘籍的廣陽散人可是打破虛空，飛昇而去。」賀大海不解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

石軒接過秘籍後，這才考慮起一個問題來，老是聽到江湖中有人破碎虛空，飛昇而去，可是境界卻只是比入微境高一層，照寶錄的說法就是引氣期。這個境界確實是指破碎虛空，但和飛昇而去可是沒有半點關係。

這裡的破碎虛空可不是指打破空間，能夠打破空間的存在怎麼也得元神真人以上，想想入微境的武功效果，和打破空間相差十萬八千里，怎麼可能一下突破境界就能打破空間了。這裡其實是兩層意思，第一層指外物，意喻打破身體和天地的間隔，讓靈魂能直接感應天地，讓肉體能直接吸取天地之氣；第二層指內心，打破心靈虛空，從而反照肉身，也就是對肉身很細緻的內視。

第十九章 謎團

石軒再三揣摩，從各種信息基本能確定破碎虛空的先天之境確實是修真中的引氣期，但這個境界怎麼可能飛昇，先不說這個大世界在上古時期根本就沒飛昇一事，就是這個修為，距離金丹宗師都還很遙遠，拿什麼去飛昇啊。

而最近幾百年有記載或傳聞的先天高手（引氣期），都是在突破到這一境界的時候破碎虛空而去，無一例外。這樣看來，要麼是這方世界的規則變化了，要麼就不如說是「接引」，具體是什麼人，能大範圍感應到突破到引氣期的人，然後將他們接走，又有什麼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石軒微微歎了口氣，等到自己遊歷天下之後如果仍然不能找到道門蹤跡或是打探到什麼消息，還是得突破到引氣期，不管「飛昇」之後面對什麼人什麼情況，總比在這裡活活熬死的好，畢竟寶錄前三層，自己有徐老道教導的底子在，還能很好的理解修煉，但從引氣期開始，自己有很多內容看不懂了，包括一些術語，以及一些句子的意思，修真上術語、語句常常包含多重意思，理解錯了一層或是錯了某個術語，沒大問題還好，有大問題了找誰哭去。

加上自己煉器、煉丹、陣法各方面都缺少最基礎的知識，所以必須到一個修真的大環境中，找人請教或是翻閱典籍。

賀大海、賀雨清父女站在石軒身邊不敢妄動，雖然很想看一眼《長生寶典》上的內容，但見石軒在那裡思考問題不翻開秘籍，也不敢催促，只是心裡暗暗著急。

石軒很快就回過神來，隨手翻開身上的秘籍，看得很快，只是大概瀏覽了一下。從這個秘籍以及以前翻過的徐老道收藏的一些秘籍上來看，武學發展到入微境（出竅期）之後，開始出現瓶頸。石軒倒是知道為什麼，因為武學秘籍缺少直接針對靈魂的修煉內容，雖然有間接增強，但仍然是不夠的，從入微境開始，肉身和靈魂修為不同的影響開始出現，又沒有只修肉身不修靈魂的法門（關於這個，石軒也不清楚，只是在寶錄上略有提及），所以修為增長緩慢。

在《長生寶典》中則有關於靈魂修煉的法門，就是秘籍最後幾頁的那八幅行氣圖，姿勢古怪，要求靈台清明，還有一些其他奇怪要求，但在石軒看來，這就是一種很粗淺很粗淺的靈魂修煉法門。雖然粗淺，卻不妨礙《長生寶典》成為能練成打碎虛空境界的武林絕世秘籍，也使得它成為修煉很難入門的秘籍。

《長生寶典》對石軒有用的部分很少，頂多就是些精妙招式，以及秘傳掌法「排雲掌」中運氣傷人的行氣線路，看看就記住了，所以石軒也不打算拿走它，對身邊的賀大海說道：「賀總鏢頭，麻煩你去解開梁先生的穴道一下，可否？」

賀大海高興地說道：「願意為前輩效勞。」然後就往梁盛樓那邊而去。

「前輩，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事情吩咐我們去做？」賀雨清見父親走開後，有些恭敬、有些畏懼、有些討好地問石軒道。

石軒搖搖頭道：「沒有其他事情了，其實你們不必站在我身邊，有些朋友之前還受了傷，不如去火堆那邊休息。」

賀雨清示意其他人都回自己那邊的火堆去，自己則站著沒動等著父親回來，心中其實還是很不平靜，今天所見所聞造成的震撼遠遠超過人生前二十年，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難描難言。

兩個鏢頭和剩下的六七個鏢師、趟子手們慢慢走回了火堆，見得石軒並不注意這邊，不由開始竊竊私語。

「何鏢頭，你說這前輩是什麼來頭，武功實在是高得嚇人。」

「不需要問何鏢頭，我看前輩是練的禪宗的金鐘罩，你不看那一下，嘖，嘖，我回去說出去肯定沒人信，以為我是在做夢。」

「張老三，練個鬼的金鐘罩啊，你不看前輩是道士打扮嗎，怎麼可能是禪宗那群禿驢。」

「李麻子，來，來，來，你說說是什麼功夫，那樣砰的一下彈回去。」

「指不定是玄武派的什麼秘傳武功，我看道士之中就屬他們門派最厲害。」

「好了，不要亂猜測，要是前輩聽到不高興，到時候，恩？」何向山打了圓場道。

眾人馬上噤聲，但不一會兒又開始低聲感歎：「我要是有前輩那身武功，什麼武林三大仙子，還有眾多美貌俠女，嘿嘿。」

「不知道前輩收不收徒弟。」

※※※

賀大海費了好大的力氣，花了很長時間才解開梁盛樓被點中的穴道，畢竟他的武功和高文起實在相差甚遠。然後再捏人中喚醒了梁盛樓。

梁盛樓受傷很重，不提之前受的各種刀傷劍傷，光是高文起那兩劍就很讓他難受了，這兩劍雖然主要是刺穴，但劍上所附內力卻早已震裂了他的很多經脈，現在身上是疼痛難耐，加上復仇夢碎，神智也顯得有些不清醒。這時坐起看著賀大海，搞不清楚狀況，恍惚了一下才道：「尊駕是？」他之前見過賀大海，但卻不認得。

「在下賀大海，道長前輩請梁前輩過去一敘，請！」賀大海還是很恭敬地說道。

梁盛樓因為之前昏迷，並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此時有些糊塗地跟著賀大海往石軒方向走去，腳下一頓，卻是看見了曹出漁的屍體，心中驚疑，也有些傷感，和老四相交二十來年，最後卻刀劍相向，現在自己還沒死，老四卻已經變成屍體了，人生無常啊。

再往前走幾步，又看見了彭天小的屍體，梁盛樓從驚疑變成了驚嚇，不知道是何方神聖出手。

到得身前的賀大海讓開來，梁盛樓才看見一玄衣道袍的小道士安穩地盤腿坐在火堆邊，卻是之前自己根本沒放在心上的人物。而且自己也從未聽聞過江湖上有這號人物。

梁盛樓拱手道：「這位道長，不知你找梁某來可有何事？」

石軒笑道：「梁先生多禮了，貧道只是有幾件事想請問於梁先生，請坐。」

梁盛樓對於石軒還是很不信任，只是道：「梁某還是站著敘話好了。」

石軒舉起面前的《長生寶典》，搖了兩下道：「不知道梁先生是在哪裡得到的這本秘籍，可還有廣陽散人留下的隻言片語，或是一些其他遺物？」石軒可不會放過這個收集破碎虛空人物消息的機會。

看著夢寐以求、之前還屬於自己的秘籍在石軒手中，本來以為是復仇夢碎，現在又有希望擺在面前，梁盛樓頓時心中升起一股惡念，本來就有些恍惚的神智更加不清醒，只是一個念頭來回叫囂，奪回它！奪回它！

加上梁盛樓並沒有看到和聽到石軒殺死高文起三人，對石軒的實力下意思的只是放在了普通的入微境高手，或者可能還不如，畢竟沒看見高文起的屍體，很有可能是逃脫了。自己要是趁對方不注意搶走秘籍，再找機會逃入雨中，很大希望重複高文起的成功。

腦袋模糊著，越想越是覺得行得通，這可能是老天爺給自己重重苦難下的最後一絲機會，常聽說書先生講「爭天機」，確實，不爭怎麼會有機會，若是就此放過，以後自己心境上和武功上肯定會倒退。頭腦一熱，梁盛樓下定了決心，緩慢地開口：「廣陽散人……」

石軒見得梁盛樓沉默了一會兒還不回答，再看見他的手微微顫抖，心中本來就有的戒備更是提高了一個等級，聽著梁盛樓終於緩慢開口，已經全神戒備，就算他沒惡念，也當有備無患。

梁盛樓緩緩說話中，忽然一腳踢向火堆，然後撲向石軒，可是腳剛踢出，就見一雙擁有修長手指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自己腳踝處，本來就身受重傷，護體真氣約等於無，頓時感覺腳踝一痛，已是粉碎，撲向石軒的身形，也被帶得偏向了一邊。神智雖不清醒，但經驗猶存，忙單腳點地，如泥鰍般繞了一下，就又悍不畏死地雙拳擊向石軒。

石軒從剛才那一拳中已經發現梁盛樓身受重傷，武功修為十不存一，見得梁盛樓還要襲來，穩步跨前，提氣打出土龍撼地，從上往下，雙拳正中梁盛樓拳面，打得梁盛樓雙拳皮開肉綻，白骨斷裂。

梁盛樓吃痛之下，神智發狂中後退一步，卻忘了自己另外一隻腳已經斷掉，頓時向右倒去，然後覺得右肋一涼，就被一把長劍穿胸腔而過，不甘心地往右看去，就見到一美貌少女，神情緊張地站在那裡，手中長劍只是端著，看見他看去，忙丟掉長劍後躍好幾步。

石軒本來只是打算制服梁盛樓，還有問題要盤問他呢，至於賀雨清提著劍，緊張地在場邊晃蕩，也完全在自己掌握當中，但當看見梁盛樓自己倒向賀雨清的劍尖時，再喊「手下留情」卻是遲了。

第二十章 綽號

賀雨清看見石軒望向自己，忙低下頭，支支吾吾地道：「我只是想協助前輩你……」

石軒無奈地歎了口氣，這種偶然的事，自己也沒辦法，還好自己有後手，暗袋裡取出一張封魂役鬼符，圍著梁盛樓按天罡之位走了一圈，口中喃喃唸咒，在袖子裡的符篆發出柔和的光芒，接著微微一沉，石軒明白收魂成功了。

賀大海和賀雨清看著石軒以奇怪的步伐繞著梁盛樓走了一圈，然後自言自語了幾句，有些奇怪，但也沒太放心上，畢竟符篆的光芒不強，且都被袖子擋住了，而這種武功高深莫測的前輩有些奇怪行為是很正常的，沒有才是不正常。

回到火堆邊，石軒看著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長生寶典》，想到剛才梁盛樓那瘋狂的眼神，還有以前那些為了這部寶典背叛、謀殺、勾心鬥角的人們，不知道怎麼就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個笑話，頓時有了決定。

撿起《長生寶典》，石軒翻了開來，默默調動身體五行之力，施展了一個拓印術，這是很粗淺的一個術法，所以不需要調用靈魂之力以及唸咒什麼的，主要供修道之人拓印典籍之用。

石軒集中了精神，拓印了八個字在第一頁最前面的空白處，按順序讀出來是：「欲練神功揮刀自宮」。嗯，反正這部典籍本來就難入門，真的自宮了，清心寡慾，說不定真有效果，以後誰有奇遇得到這本書，就自求多福吧。

拓印完，石軒合上寶典，然後把書扔過火堆兩丈多遠處，見身邊的賀大海、賀雨清都是疑惑不解的神情，緩緩開口道：「這秘籍對我來說無甚用處，剛才只是看看前輩之人在武學上的不同道路，以印證我之所學，現在看完了，自然就丟棄了。」

聽了這句話，不僅身邊的賀大海、賀雨清，就是一直把注意力放到這邊的鏢局其餘人等，都是震驚無比，接著又露出狂熱的神色，死死地看著地上的那本《長生寶典》，要不是顧及著石軒還有其他安排，恐怕就要開始搶了起來。

石軒見得他們的這等神色，搖頭微笑著道：「你們可要想好了，真要得到這本秘籍，日後可能就無法享受到現在這樣的生活了，而且還會處處被人追殺，吃飯吃不安心，睡覺睡不安心，喝水也喝不安心，躲到哪裡都被人找出來，爹爹、娘親、娘子、兒子、女兒都會被人抓來威脅你。你確定你能躲得過？可就算如此，你還不一定能練成它。好了，你們真地想要這本秘籍嗎？」

石軒的話如當頭冷水，澆滅了眾人腦中的部分慾念，可是看著地上的寶典，心中又很是不甘，遲緩猶豫之間，一道人影飛撲過來，抓起《長生寶典》就往門外衝去，正是之間退到角落處的杜御寒。

眾人眼睜睜看著杜御寒搶走了秘籍，心中頓時大怒，可是杜御寒的輕功確實不凡，武功也在眾人之上，幾個呼吸之間就衝出了大門，鑽進了暴雨之中。

見追之不上，賀雨清轉頭看著巍然端坐的石軒，有些嬌嗔地道：「前輩，你看，秘籍被他搶走了！」

石軒笑道：「既然他得到了，就是他的緣分。哈！哈哈！」越想越好笑，之前有些陰霾的心情也變得大好。

不清楚石軒笑些什麼，鏢局眾人都又失落又悔恨，今晚的經歷就像是一場匪夷所思的夢，先是恐怖，接著是震驚慶幸，然後是狂喜，最後是失望悔恨交錯。這種情況下，居然都沒注意承影小書僮，偷偷從窗格處逃了出去。石軒是注意到了，但根本不打算管。

等到鏢局的人醒悟過來，卻是連人影都看不到了，眾人這才垂頭喪氣地返回火堆處。接下來的時辰，賀雨清幾次三番想到石軒這邊來，可是看見石軒閉目養神不搭理人的樣子，又鼓不起勇氣。

不知不覺，天色微微發亮了。

石軒見外面雨已經停了下來，揮手滅了火堆，站了起來，向看向自己的鏢局眾人微微點頭，拱手道：「諸位，道左相逢，至此別過。」

賀大海忽然福至心靈，猛然沖石軒跪下，連連磕頭道：「請前輩收小女為徒吧。請前輩收小女為徒吧。」一隻手不停地拉著賀雨清的衣角，賀雨清醒悟過來之後，一咬牙也是跪了下來：「請前輩收晚輩為徒……」

石軒也被嚇了一跳，想不到還有被求收徒的一天，不過自己尋仙求道尚嫌時光不夠，可不想收個徒弟來難為自己，加上不喜賀雨清性格，所以也不打算把《歸真經》傳授與她。思索了一下，微微抬手制止了賀大海和賀雨清的磕頭，道：「貧道喜山野，無拘束，且身有要事，不便收徒，昨天還收有一些秘籍，不如賀姑娘挑選一本來修煉。」

賀大海與賀雨清見石軒態度堅定，也不敢強求，畢竟對方武功高絕，真要讓對方生氣了，小命堪憂啊。

賀雨清站起來後，規規矩矩地走到石軒身邊，然後半蹲著在那幾本秘籍中翻找，猶豫了一下，選了一本出來，對石軒道：「前輩，晚輩就選這本了。」

石軒看了一下，是從高文起身上搜出來的《觀日劍法》，隨手接過翻了翻，倒是一門內功和劍法並修的好秘籍，然後遞還給賀雨清，並指點了她這門武功的幾處關隘。賀雨清聽完指點，感激中又有些不甘地退了回來。

石軒看了看腳下剩下的四本秘籍，對鏢局眾人道：「不如賀總鏢頭、何鏢頭、許鏢頭都來挑選一本吧，剩下的那本就各位鏢師一起修行。」

眾人皆狂喜，賀大海挑了彭天小的刀譜，何向山、許鷹分別拿了黑衣人中搜出來的一本秘籍，對於他們而言，這正好是自己武功更上一層樓所缺少的，所以對石軒是感激不盡。而剩下的鏢師、趟子手則更是對石軒頂禮膜拜，本來他們這一輩子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得到一本內功秘籍，現在卻拿到了一本能修行到奇經八脈皆通的小周天境界的高深秘籍，人生的轉折就在眼前。

「你們拿了秘籍，我就把銀子拿走了，也算是我的出手回報。」石軒彎腰把銀子放進了自己的包裹，大概有一百來兩，可能因為是出來追殺人的，所以都沒帶太多的銀子，讓石軒的收穫不多。

眾人紛紛道前輩是想讓大家拿秘籍拿得心安理得，卻不知道，石軒是真缺錢。

拿好銀子，重新背上包裹，石軒也不再告辭，轉身往廟外而去。眾人等到道長前輩快走到廟門了，才醒悟還沒問過前輩高姓大名，賀雨清忙上前一大步道：「前輩，不知名諱為何，請告知我等，我等好日日感激於心。」

石軒可不打算把姓名告訴他們，轉念想起了大學時候，寢室同學看了大唐雙龍傳之後，總是調侃地喊自己「邪王」「邪王」的，邪個鬼啊，名字還差一個字呢。

鏢局眾人看著前輩瀟灑出門，飄然而去，只留下一句話餘音裊裊。

「就叫我『邪王』吧。」

賀大海回過神來，有些游移不定地道：「難道前輩是魔門中人，難怪我們沒聽說過江湖上有這號人物，畢竟魔門一貫隱秘。」

賀雨清有些回味地道：「不管怎樣，是前輩救了我們一命，我今天才知道武學能達到這等成就，以前真是太自大了。」

「是啊，雨清侄女說得對，頭兒，我們煩惱這個幹嘛。」許鷹歡喜地拿著秘籍說著。

「我是有些後怕，還好之前我們見好就收，沒有煩著前輩，要知道魔門中人都是喜怒不定的。」賀大海是想起來了剛才拜師的情況。

一邊沉默著的何向山忽然低聲說道：「頭兒，我們要不要？」眼神指向旁邊歡天喜地，甚至開始默背秘籍的鏢師和趟子手們。

賀大海沉默了會兒才低聲說道：「不要了，畢竟我們的秘籍更加珍貴，犯不著貪圖那本，他們修行了那本秘籍之後，就更加不會把今天我們得到秘籍的事情說出去。而且，要是前輩哪天心血來潮來看望我們呢？」

賀雨清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在說什麼，很是不可思議，想不到人心這麼複雜，心中紛繁潮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又感覺自己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好多。

何向山點了點頭：「頭兒你說的是。」私下裡則背著賀大海的眼光，和許鷹對視了一下，兩人這才露出放心、輕鬆的笑容。

石軒離開破廟之後，往山林之處疾奔而去，直到找到一處陰暗不見光之地才停了下來，拿出暗袋裡的那張符篆，唸咒施法，然後將符篆往身前一扔，騰得一下冒出一股黑煙，黑煙之中梁盛樓的身形若隱若現。

因為是被封魂役鬼咒所禁，所以石軒不用開天眼就能看到梁盛樓的鬼魂，見得梁盛樓的鬼魂還是一臉迷糊，石軒朗聲道：「梁先生，這下該告訴貧道關於廣陽散人的事情了吧？」

第二十一章 楚州

梁盛樓聞言抬頭看來，眼神逐漸變得清明，但馬上又瘋狂地往自己全身上下看去，接著就呆滯在當場，好一會兒才沙啞著聲音道：「看來道長你是有真法力在身的陸地仙人，老夫還以為你是哪個隱居不出的前輩。」

石軒淡然地道：「貧道還遠遠稱不上仙人，只是有些微道法傍身而已，梁先生還是先請回答貧道的問題吧。」

「如若道長答應幫在下一個忙，在下願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梁盛樓想了下，眼神灼熱地看著石軒。

「哈，梁先生你覺得你有討價還價的資格嗎，貧道只是嫌麻煩不願用術法。」石軒微笑著道。

梁盛樓略微仰起脖子，倔強地道：「那就請道長動手吧。」

石軒搖搖頭，踏好禹步，口誦咒語，然後遙遙一指梁盛樓，眼睛中射出兩道幽光，正好落在其頭上。梁盛樓眼神開始恍惚，接著就失去了神智，呆滯地看著石軒，這個迷魂術對於這種沒有肉體保護的靈魂有著額外的好效果。

石軒緩緩開口問道：「告訴我，你們得到《長生寶典》時可還有其他收穫？」

梁盛樓一字一頓地回答道：「還有一封廣陽散人留下的書信。」

「書信上寫了些什麼？」

「信上寫道《長生寶典》入門艱難，後來人一定要好好修行後面的那幾幅行氣圖，這是《寶典》的真正價值所在。然後提到，感覺突破身體屏障，打破虛空的契機將要來臨，所以將尋一僻靜處突破，此去無論成功與否都不會再返世間，遂留下《長生寶典》，不願其失傳。最後留下一句偈語『勇猛精進三十年，此去靈台尋關山。』」

石軒又反覆詢問了幾次，見沒有什麼遺漏才罷手，看起來廣陽散人對于飛升之後的又什麼事情也基本上不瞭解。不過石軒也沒有太失望，畢竟自己本身就有完整的計劃，廣陽散人這裡得到消息是意外驚喜，得不到則是正常。

梁盛樓在石軒收回術法後，又緩緩清醒過來，看見石軒淡定地站在面前，想起剛才眩暈的事情，顫抖著聲音說道：「你對我用了什麼道法？」

「呵呵，只是一個小小的迷魂術。」

「好，好，好。」梁盛樓失魂落魄，如喪考妣地說。

石軒默唸咒語，揮手驅散了黑煙，對梁盛樓道：「好了，既然我已經知道我想知道的了，梁先生你就請自便。我先告辭了。」

梁盛樓一下竄了過來，然後跪在地上，猛磕著頭，這對於靈魂來說沒有太實質的感覺，更多的是表明一種態度，他嘶啞著聲音道：「請道長為小人報仇！請道長為小人報仇！」

石軒看了看他，說道：「我諸事纏身，且還得修行，你的事我可不敢答應。」

梁盛樓繼續磕頭求肯，但石軒都態度堅決地拒絕了。

見石軒心如鐵石，梁盛樓大聲叫喊道：「不是說你們修道之人與人為善，替天行道嗎？你這樣就不怕遭天譴嗎？！」

石軒冷笑道：「沒誰規定我一定得幫你，我幫你是行善，不幫是本分，我問心無愧，不需用天譴來嚇我，你要報仇還是自己去尋那一線天機吧，就此告辭！」

「道長……」見石軒飄然而去，梁盛樓的靈魂在陰暗潮濕的角落呼喚了幾聲之後才黯然失魂地自言自語：「為什麼？為什麼……」

石軒離開山林之後，就往官道上飛馳而去，梁盛樓之後的事情就看天意了，如果他能及時找到陰氣之地，又有很強的執念，以後未必沒有報仇的機會，如果他運氣不好，就此消散，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總之，無論怎樣，以後的事都和石軒無關。

八月上旬的一日中午，烈日炎炎，萬里無雲。楚州城雖然是州府所在，但作為大江邊上有名的炎熱之地，此時官道上行人寥寥，且都有氣無力的樣子，早就不復清晨和傍晚人潮擁擠，車水馬龍的景象。

守城的官兵早就把斗笠戴上，然後盡量地縮到城門陰影處，心裡暗暗咒罵：狗娘養的隊長，不就是贏了他幾把錢嗎，就安排老子大中午地守城門，沒什麼油水不說，恐怕還得費一筆湯藥費，老子快烤死了！

這時，他遠遠地看到官道上行來一路人，在日光照耀下看起來是模糊不清，待走到近處才發現是一道裝少年，面容普通，神態從容，自有一股不凡的風姿。守城官兵本打算上去狠狠地敲上一筆，至少今天的涼茶錢得拿回來，可是看見這少年道人氣度不凡，又猶豫起來，畢竟守城門需要每天和那麼多人打交道，眼力不夠的都得罪不該得罪的人，下場淒慘無比，剩下的自然都是眼力見識在普通人家中算上上之選的人物。

心中遲疑半天，得到這道人走到近前來，守城官兵才狠下心來揪了自己一把，雖然不能肯定是來歷不凡的人物，但小心無大錯，忙上前慇勤地問好，只收了兩塊銅板的入城費就放了道人進城。

石軒進得楚州城裡，見街道寬闊，道路平整，兩邊酒肆、客棧，各種店舖，且在路邊種植著不少梧桐樹，形成林蔭避暑之處。雖然天氣炎熱，路上行人不多，但這番氣象，在石軒看來，自己走過的各城，只有揚州府要比它好上一籌，其餘都差很多。當然，前世的各大城市不在比較之列。

從破廟離開之後，石軒走走停停，後來又坐船逆流而上，花了近兩個月的時間到達楚州邊緣，雖然時間花費比較多，但勝在舒心。

在漢水城下船之後，石軒又用了十來天的時間才走到楚州城，主要是去兩城中間的某個有名道觀探訪，可惜都是欺世盜名之輩，只能耍點小戲法。

現在到達楚州城，石軒打算休整幾日，將身心調整到最佳之後才出發去城西北五十里處的通玄山。

走走看看，石軒挑中了一家「雲來客棧」，因為環境清幽，又有單個的院子可以租住，實在是石軒這種修行中人的極佳選擇。

「客官，請跟我來，前面就是天字一號房。」客棧的小二在前面引路，矮瘦但機靈的樣子。

石軒點了點頭，心裡有些發笑，想不到我也有住天字一號房的機會。進了客棧後院，七拐八拐地就來到了一處僻靜的小院子，上面的牌匾寫著「荷香苑」。小二指著這院子道：「客官，這就是我們的天字一號房了，周圍沒有其他院子，相當安靜，而且院子中有一池塘，種滿了荷花，每到夏日就有清香陣陣。」

說話間，石軒和小二已經進了院子，果然在院子左側有一處中等池塘，荷花朵朵開滿了水面，在這天熱日灼，人乏蟬鳴，周圍其他植物都是懶洋洋無精打采的情況，聞到這一陣清香撲鼻，那是分外的心曠神怡。

石軒打發走了店小二之後，就回到院子之中，在大樹之下，聞著荷花清香，閉目養神。

此後幾日，白天，石軒穿梭在楚州城中，一方面為幾日之後的通玄山之行收集消息，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品嚐楚州城的各種美食，如大江魚、清蒸蟹等。晚上，石軒則是先練拳，後觀想壯魂，調息行氣，一點也不落下修行功課。

這日傍晚，石軒一邊回味著大江魚的蔥香味鮮、滋味無窮，一邊慢慢踱步走回客棧。剛邁過門檻進到大堂，就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就有一個瘦弱書生繞過石軒往櫃檯走去，店小二見狀，忙上前問候道：「客官是用餐還是住店？」

這瘦弱書生忙停步回答道：「這位仁兄好，在下住店，住通鋪。」書生雖然瘦弱，但身量不矮，大概七尺，只比石軒差一點，臉色雖然蒼白，但長相還是頗俊美，只是兩眼有點呆滯無神。

店小二一聽是住通鋪的，臉上頓時浮現一些鄙視，但畢竟大堂上人來人往，也不可能給書生臉色看，於是還是和氣地說：「那請問客官高姓大名，還有路引何在？」

書生沒看出來店小二的鄙視，很高興地回答：「在下姓丁，名明德，表字……表字……在下尚未進學，也未曾滿二十，還……還未有。」說到後來有些羞愧的樣子，同時從懷中取出路引遞給了店小二。

店小二接過路引：「那客官稍等片刻，我將路引給掌櫃地看看，就過來引您去通鋪那裡。」

丁明德很感激地點頭應是，然後就站在邊上安靜等著，因為掌櫃的要根據路引在賬冊上填寫姓名、籍貫等供以後查賬或者官府查人，花費時間比較長，而丁明德像是很熟悉這個過程了，所以等待的同時，從懷中拿出一個油紙包，拆開來裡面露出一個冷饅頭。

丁明德面有饑色地看著饅頭，為難地自言自語：「只有這最後一個了，明天還得去通玄山，今晚是吃，還是不吃？」

石軒本來快穿過大堂走進後院了，忽然聽到書生提到通玄山，就回走幾步，讓過一位戴斗笠的男子，站在這書生不遠處，打算聽聽這書生和通玄山有什麼關係。

第二十二章 偶遇

這幾日石軒在楚州城裡四下打聽，除了知道通玄山上有個和尚廟比較有名之外，就只知道山中野獸較多，常常聽聞有人在山中迷路後被野獸所食，具體到有哪些野獸，打聽到的消息就比較五花八門了，有說是狼群，有說是野狗，有說是老虎，甚至有人說是兩個頭顱，嘴中獠牙如林的怪獸。

這時石軒聽到書生提起通玄山，本著「有比無強」的念頭，就站在邊上觀察書生，以及聽著書生的自言自語。

丁明德考慮了一下，鑒於自己已經開始對著冷饅頭流口水，遂對著饅頭道：「明日到了通玄山就能有吃食了，現在先吃半個，嗯，留半個明天路上吃。明天就有雞鴨魚肉了，明天就有雞鴨魚肉了，丁明德，你要撐住！」

拿起饅頭，仔細地分成兩半，拿起其中一塊，閉上眼睛，緩慢地放入嘴中，喃喃自語道：「這是雞肉，這是雞肉。」咬一口，覺得冷得其硬無比，忙改口道：「這是排骨，這是排骨……」

雖然冷饅頭又硬又難吃，但丁明德還是兩三下就吃完了，眼巴巴地看著剩下的那半塊饅頭，為難好一會兒，直到看見店小二已經走了回來，才牙一咬，眼一閉，快速地用油紙包包了起來，然後搖頭晃腦地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餓其體膚，餓其體膚……稍後到了通鋪，馬上歇息。」

店小二拿著路引走了過來道：「這位客官，您的路引，請您跟我去通鋪吧。」

盤算了一下，石軒上前插話：「這位兄台，看你穿著，好像也是在外遊學的士子，不知高姓大名？」石軒是來探聽點消息的，怕這位看起來有點迂腐的讀書人不喜歡道士之流，就偽裝成在外遊學的士子上來寒暄，至於道袍，因為天子崇道，很多士子文人平時都愛穿著道袍。

丁明德見石軒穿著道袍，但風姿不俗，一看就是讀過書的人，心中頓生好感，雖然記得表兄所言，不要和陌生人談話，但還是謹慎地回答道：「在下姓丁，名明德，未曾進學，未有表字，不知兄台貴姓，可是遊學的士子？」打算隨意寒暄幾句就告辭去通鋪，表兄說得好啊，出門在外萬事小心，之前可吃了不少虧。

「在下姓石，單名一個軒字，表字子昂，鄴城人士，中了秀才之後就來到這南方文風鼎盛的地方遊學。剛才見丁兄你文雅不凡，一看就是飽讀詩書的有才之人，所以按捺不住過來攀談。」石軒隨便扯了一個北方名城，給自己找了個古人的表字，反正也不怕這書生去查，過了今天，以後恐怕是不會有再見機會的了。

聽聞石軒這麼年輕已經是秀才了，丁明德明顯露出了佩服和自卑混雜的情緒，然後石軒恭維的話讓他心裡暗喜，道：「不敢當，不敢當，在下讀書十載有餘，雖然一向自視甚高，但上次去童生試，仍然還是差了那麼一些，不像石兄你這麼年輕就中了秀才，你才是真正的大才。」

寒暄了幾句之後，石軒就邀請丁明德一起用晚膳，丁明德聽到晚膳兩個字的時候，只覺得能聽到自己肚子裡咕咕響的聲音，推辭的話幾次來到嘴邊又都被飢餓的胃給吃了進去，本打算閒聊幾句就告辭回通鋪的想法忘得一乾二淨，至於表兄所言不要和陌生人交往的忠告更是拋到九霄雲外了。

見丁明德沒有拒絕的意思，石軒讓店小二帶著兩人去了角落僻靜處一張空閒的桌子，點了幾樣大魚大肉的菜，正打算和丁明德閒談套消息，但忽然感覺有人用陰狠的目光盯著自己，本來單純的目光所觸就是武林高手都不會有感應，但石軒這個修道士的感覺敏銳遠超常人想像，所以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道目光來至在丁明德之後進店的一個戴斗笠的男子。

發現有人看這邊，石軒雖然心中戒備，但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隨意地和丁明德閒談，聊了聊學問上的事。石軒前世處於知識大爆炸的時代，關於古代的學識還是有一定的瞭解，在這個類似於中國古代的社會裡，簡單說幾句還是不成問題的，當然，深談肯定會露餡，所以石軒技巧性地引導談話，少說多問，讓丁明德來暢談。石軒雖然古文知識不深，但也能聽出來丁明德的書讀得很死，難怪還沒有考中秀才。

閒談了一會兒，店小二陸續上菜。看著丁明德眼睛都快飛到菜裡的樣子，石軒微笑著請他享用。

丁明德開始尚估計著形象，一次只夾少許，慢慢吞嚥，但吃著許久未曾享用過的美食，一會兒工夫就開始太口大口地吃起來，嘴角滿是油跡。

石軒趁此機會，像是隨意提起的樣子問道：「不知丁兄來楚州城所為何事？」

丁明德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石軒是在問自己，一邊啃著雞腿，一邊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子昂兄，你不知道，在下出身楚州與明州交界的鄉野小地方，自幼家貧，前幾年父母又雙雙過世，家裡只剩下幾畝薄田，已是難以維持在下求學的花費」，吞嚥了幾口肉又繼續說道，「加上在下未曾進學，又不能免徭役，日子過得很是清苦，常常要親戚們接濟。前段時間我家表兄從楚州城回來後，連夜找到我，說是這邊通玄山上一個村子的大地主想給自家的女兒們請一個西席，講授一些基本的學問，因為在山上，又是給女子教學，有功名的讀書人都不願意去，我家表兄正好認識這家的大管家，就推薦了我。大管家說，只要我不是那種學問淺薄之輩，就一定能成。」

說道這裡，丁明德放下筷子，眉飛色舞地說：「聖人云『有教不類』，而且只是教教女子基本的為人處世的道理，這點在下還是很贊同的。而且當上西席之後，除了每天下午需要講課之外，其餘時候都能自行安排。哈哈，每日有食，又有空閒讀書，一年半之後的童生試就有很大把握了。」

石軒點頭贊同地道：「丁兄這等才情，如果能不終日操勞吃食，安心讀書，成就肯定不可限量。不知道丁兄要去的那家村子是哪家呢，在下明日正巧要去通玄山一遊，剛好可以順路陪丁兄一起前去。」

「聽我表兄說是叫『雙虎村』，地方很是偏僻難找，但明日大管家會在進山不遠處的雨花亭那裡等我，然後帶我過去，子昂兄如果有遊玩雅興，正好一起去這個村子看看，據聞是很有世外桃源風貌的一個地方。」這麼一會兒的交往，丁明德已經視石軒為至交好友，稱呼起他的表字來了。

石軒這麼多天的打聽，確實沒聽過有雙虎村這個地方，而自己要找道門蹤跡，名山大川中這等偏僻的地方可是不能放過的，所以欣然道：「正合我意，丁兄實在是在下的知音，知曉我最喜愛遊玩名山，尤其是這等世外桃源風貌的地方。只是不知貴表兄為何不與丁兄一起前去？」

「我表兄是行商，常年在外奔波，這次就沒有一道過來，但他說馬上就忙完了，然後就過來通玄山與我會和。」丁明德對自己表兄很是感激的樣子。

石軒笑著道：「剛才聽聞丁兄這是第一次出外，想不到第一次出外就是單人孤劍，很有我等讀書人千里仗劍遊學的風範。」

「哪裡，哪裡，在下這把劍只是個擺設，實際上是木頭所做，用來嚇嚇路上宵小之輩而已。」說起這個，丁明德對自己的辦法很是得意。「不過這一路行來，在下才明白了出門在外諸般難，還好都逢凶化吉了。」

石軒詳細地詢問了丁明德這一路上遇到的各種危險或是艱難之事，據丁明德所說，這次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比如遇到黑店被迷暈之後，掌櫃的和夥計居然內訌，全部同歸於盡；比如有人上來攀談，設計想坑他錢財，結果莫名其妙露陷，被捕快抓個正著：比如河上遇到水匪，結果對方觸到礁石沉沒。凡此種種，丁明德有驚無險地走到了楚州城。

雖然丁明德覺得是自己吉星高照，但石軒可不會這麼看，一次是偶然，兩次三次就有問題了，不過現在只有丁明德的一面之詞，石軒也不能推測出是什麼問題，只能暗中提高戒備，明日和丁明德通玄山一行可不能大意。

石軒又旁敲側擊了幾句，發現丁明德對雙虎村的消息基本上一問搖頭三不知，而關於通玄山，則還沒有石軒瞭解的多，這才停住話頭，對丁明德道：「丁兄，你我一見如故，不如今晚你就住在我那個院子裡吧，那裡還有兩個廂房空著。」

丁明德已經將石軒視為好友，當下微笑道：「恭敬不如從命，今晚正好和子昂兄秉燭夜談，不勝快哉。」

第二十三章 途中

和掌櫃的交代了幾句，石軒就將丁明德帶回了自己的小院子。雖然說是要秉燭夜談，但丁明德一路又累又餓，現在吃飽喝足，正好困意上頭，和石軒聊了幾句，就止不住眼皮的下搭。

石軒見狀會心一笑，想起了自己以前通宵之後去上課的情景，忙帶丁明德去了左廂房安頓。

回到自己的房間，石軒並沒有立即開始觀想，而是閉目盤坐，看似養神或者修煉，其實則放開了靈覺，戒備地觀察著整個院子，對之前那道陰狠的目光，石軒可是不敢有任何大意的，而且若是有人前來，自己說不定就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可惜那道目光的主人今晚並沒有來夜探石軒的院子，整個院子只有丁明德的打鼾聲和院中梧桐上的蟬鳴聲，讓夜晚顯得安寧而又靜逸。石軒戒備了一個時辰之後，才放下提防，開始觀想起來。這段時間，不管是在路上，還是在客棧酒家裡，石軒一直沒放鬆過觀想的修煉，每日都能感覺到自己靈魂的強大，已經進入了壯魂期的巔峰，可惜還是沒摸到靈魂出竅期的門檻。

月光如水，夜風微涼，石軒觀想結束之後就坐到窗前看著院子中的夜景，聽著各種細微的聲音，這種感覺就像獨立於整個世界之外，安靜地觀察著這個世界。對於石軒而言，其實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但既然來到這裡了，能做的只有奮力向前。

對於石軒現在的修為而言，每日的睡眠還是很必要的，尤其是明日將要去通玄山一行，更加需要養足精神。本來石軒已經安排好具體的行程，但丁明德的出現讓石軒把雙虎村放到了行程的第一位，因為不太瞭解所以更要萬分戒備。放鬆片刻之後石軒就就寢了。

一夜安睡。

天色微白，清風送爽，石軒清晨練體之後要了兩份早飯，然後叫醒了丁明德。通玄山在城西北五十里處，以石軒的腳程的話，幾個時辰就到了，但帶上丁明德這個一看就是文弱書生的人，則很有可能要走一天。所以早早地叫醒丁明德，之後無論是步行還是僱傭馬車，時間上就能比較寬裕了。

院子當中，梧桐樹下，石桌旁，丁明德坐在石軒對面，一看就是沒有睡醒的樣子，但他性格雖然有些書獃子氣，但卻沒有什麼自高自大的心態，明白自己只是蹭石軒的飯和屋子，很是配合的洗漱了一下就起來了。

「明德兄，我已經安排小二去叫馬車了，這樣我們申時初就能到達通玄山了。應該能趕得及？」石軒問道。

丁明德有些感激地說道：「子昂兄，多費心了，據我表兄說，大管家會在酉時在雨花亭等我一個時辰，完全來得及。」

飯後，石軒和丁明德背上行李，到櫃檯前付足了店錢，而石軒則額外多給了二兩銀子的打賞給店小二。店小二感激地滿臉通紅，恭順地帶著石軒和丁明德走到客棧側門。

一走出側門，就看見一架比較樸素的馬車，兩匹馬看起來都是年齡有些大了的駑馬，車伕則是一個長得有些忠厚的中年漢子，見得石軒二人出來，忙上前點頭哈腰地說道：「二位老爺，這是要去通玄山吧，我鄭大牛不是自誇，這條路走了快二十年了，坐我的馬車那是又穩又快。」

「嗯，剛才小二已經給你說了，這趟只要你趕得好，不只車錢的二兩銀子，我還額外打賞你五兩銀子。」石軒現在還是很有些閒錢的，而且到了現在後天大周天的階段，只需要每日吃足彌補精氣的食物就行了，野外還能打打獵，銀子的需要沒有在夏安城時那麼高了。

「一定一定，兩位老爺放心好了，放心好了！」鄭大牛見收入遠遠超過自己的想像，很是歡喜地道。然後讓兩人進了馬車，自己坐在車架上，揚起了手裡的鞭子。

鄭大牛果然沒有吹牛，雖然馬車顛簸在所難免，但對比之前坐過的馬車，已經是好上太多了，光是看丁明德只是臉色發白而沒有吐出來就是明證。石軒見丁明德沒那精神說話，就和鄭大牛拉扯些閒話。

不愧是往通玄山趕了二十年馬車的人，鄭大牛的很多話雖然沒有讓石軒獲得更多的消息，但也側面印證了石軒之前打探的一些事情，比如通玄山確實每年都有人失蹤，雖然都是傳被野獸所食，但能找到屍骨的始終只是少數，也比如通玄山夜晚常能聽到類似虎嘯的聲音，傳聞是那怪獸所發。

午時剛到，鄭大牛見日頭高照，就對石軒道：「石老爺，已經走了大半路程了，再走一個時辰多些就到了。前面有一處茶鋪，現下午時了，不如去那裡喝些茶水，用些飯食，歇息歇息再走。」

石軒看了看臉色發白的丁明德，想了想沒剩多少距離的路程，點頭：「那就過去歇息吧，正好現下午時。」

馬車又走了半刻鐘的樣子，就看到了一座簡陋的茶鋪出現在路邊。一個小小的亭子作為廚房，外面支著個大大的涼棚，隨意放著五六張方桌，再掛上一幅寫了「茶」字的幡，就是整個茶鋪的全部。

就到石軒他們的馬車停下，茶鋪裡就出來了一位嬌小的中年大嬸，頭髮略有些花白，對石軒幾人道：「幾位客官可是要喝茶，一大壺只要十文，我們這裡還有燻肉、熏雞以及米飯。」

「那來一大壺茶，再把燻肉和熏雞各切一盤，米飯滿上。這些錢夠了吧？多的就算打賞。」石軒看了看鄭大牛和丁明德，然後給了老闆娘一兩銀子道。

「夠了！夠了！幾位客官裡面慢坐。」老闆娘見到出手比較闊綽的客人，很是慇勤地道。

或許是因為八月間，天氣炎熱，沒多少人願意出遠門去上香拜佛，整個茶鋪裡只有一桌有一位客人，這位客人很是魁梧，光是坐著就有老闆娘差不多高，濃眉大眼，絡腮鬍，看不出具體年紀，穿著一身舊道袍，滿是破洞和污跡。桌上擺著一把巨劍，比尋常江湖人士用的劍整整寬了一倍，長了五分，另外就是一大壺茶，一盤燻肉，幾個看起來像是自帶的饅頭。

除此之外，就是茶鋪後面樹林邊緣圍了個布簾子，周圍幾個彪悍的護衛，這是權貴人家的女眷出門遊玩。

鄭大牛拿了些吃食和茶水就回馬車上去享用了，一則是看著馬車，二則是他覺得自己的身份不配和石軒二人坐在一起用餐。

石軒本來打算三人一起用午飯的，但鄭大牛自己堅持，石軒也不便強求，和丁明德二人就著茶水吃著燻肉，隨便閒聊著丁明德通玄山當西席之事。

丁明德雖然之前顛簸得有些發暈，但看見吃食還是恢復了精神，邊吃邊眉飛色舞地談著以後的安排。

這時候，那魁梧道人一下站了起來，身高足有九尺（一尺約0.23米），比石軒差不多高一個頭，拿上自己的巨劍，然後緩步走到了丁明德的身後，面無表情地朝著石軒點了一下頭，石軒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只是戒備地看著他，這高壯異人步履之間，行止之中都能看出來是位高手，具體什麼境界，石軒可還沒那能力看出來。

丁明德正講到興頭，忽然感覺一片陰影罩在頭上，對面的石軒也微笑著看著自己的身後，忙扭頭一看，就見魁梧道人站在身後如高山壓頂一般，不由自主地向石軒方向挪動了一下。

魁梧道人表情冷淡地說：「某家也是要去通玄山雙虎村，聽聞二位是同路人，就過來結識一番。」不知道是故意這副有些冷淡的表情，還是確實不太會與人打交道，看起來很是傲慢。

「道長有理了，道左相逢，就是有緣，不知高姓大名？」石軒內心有些戒備地開口。

「某家不是道士，只是這道袍寬鬆，穿著舒服罷了，某家姓燕，師傅取個名字叫『巨劍』。」燕巨劍依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這師傅取名字的水準實在有夠差的，石軒腹誹兩句，然後介紹：「這位是丁明德丁先生，這次是去通玄山雙虎村當西席的，貧……在下石軒，本是去通玄山遊玩，正好碰上丁兄台，一見如故，就結伴同去。」

燕巨劍仔細地打量著石軒二人，有些意味深長地道：「某家是去通玄山雙虎村尋找一位故人的。」

燕巨劍也不徵求兩人的同意，自顧自地就坐了下來，石軒有心看看這高壯異人有什麼目的，也就沒有阻止。寒暄之後，燕巨劍開始向丁明德詢問起關於通玄山的事情來，雖然是旁敲側擊，但他好像確實不太會與人交談，讓石軒摸得一清二楚，只有丁明德這個書獃子才看不出來，很是高興認識了一位新的朋友，有問必答得很爽快。石軒心下暗自嘀咕，難道也是來尋仙求道的？

而當石軒反過來想在燕巨劍身上套問通玄山雙虎村的消息時，則發現這高壯異人對石軒的問題基本上都用「不明瞭」回答，要不然就直接無視。

第二十四章 通玄山

待過了午時，因為要趕著去雨花亭，石軒和丁明德就準備出發了，兩人站起來向燕巨劍告辭，同時丁明德禮貌性地開口邀請了一下燕巨劍同行，畢竟雙方的目的地相同，又相識一場，如果不邀請的話，就顯得粗魯無禮。但畢竟燕巨劍身份來歷都不清楚，真的一起同行的話，會浪費不少心力來戒備，所以只是禮貌性地邀請了一下，對方識趣的話，自然會推辭。

誰知燕巨劍一點推辭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就答應了。石軒二人騎虎難下，只好請他上了馬車。對石軒而言，或許這樣也好，擺在明處的危險比暗中的陰影要好對付多了。

鄭大牛看著燕巨劍魁梧的身形，臉色都變綠了，但石軒五兩銀子的承諾賞錢，讓他無法出言反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燕巨劍跨上馬車，壓得馬車吱吱作響，甚至前面的兩匹馬兒都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小步。

兩匹駑馬拉著沉重的馬車緩緩地行走在官道上，而燕巨劍自從上了馬車之後，只是盤腿坐在後面，基本上不怎麼說話，除了偶爾問丁明德幾句，對於石軒則是完全的無視，甚至石軒能感覺到淡淡的戒備。

石軒越發覺得這次通玄山之行古怪起來，但是既然要去尋仙求道，自己又有壓箱底的手段，怎麼都不可能就此打退堂鼓。

馬車裡的古怪氣氛一直保持到了通玄山腳下，申時剛過一小半，石軒已經能看到山腳下界碑上寫的「通玄山」三個字了。

給了銀子打發走了鄭大牛之後，石軒借口方便去了一處山壁後面，打算借此機會聽聽對自己有些戒備的燕巨劍在自己離開後會不會對丁明德說些什麼。

來到山壁之後，石軒靠著山巖，閉目調息，進入空靈的狀態，全力發揮自己敏銳的感官，因為這裡距離較遠，無法像以前一樣那麼隨意就能聽到了。

果不其然，聽見燕巨劍壓低聲音說道：「不知道丁小兄弟可知某家到通玄山雙虎村所謂何事？」

「不，不是去找一位故人嗎？」丁明德有些疑惑的聲音。

「是啊，某家那位好友兩年前來到通玄山，就再也沒有任何音信傳回，某家很擔心他的安危，就尋了過來。」

「是在山中遇險了嗎？據說這山上有很多兇猛野獸。」

「哈哈哈哈，他會死於野獸之口？」燕巨劍嘲笑的聲音，有些控制不住音量了。

「那……那是？」丁明德遲疑地道。

「某家來到楚州城之後，秘密查探了很久，發現每年都有很多人在通玄山中失蹤，而他們都有一個相同點，嘿嘿，你知道是什麼嗎？」燕巨劍沒有直接回答，轉到了另外一個話題。

「被，被野獸吃掉？」丁明德呆氣十足的回答。

「嘿，他們要麼是像你這種或者父母雙亡之輩，或者是常年在外，好幾年不回家一趟的人，簡而言之，就是失蹤了，也不會惹起太大波瀾的人。」

「啊？怎，怎，怎麼會！」丁明德有些嚇到了。

「所以啊，某家本來是想自己上山探查的，但偶然聽到你是前往通玄山雙虎村，就想起某家那好友給我的信中，也是提到的這個地名，就過來相詢。之後，問出了你是父母雙亡之人，再結合某家之前打探到的消息，某家就決定和你同去了。」

「我，我，我不去了。」牙齒開始打顫，準備打退堂鼓。

「丁小兄弟，你不覺得都到了通玄山腳下，再想回去，有些晚了嗎？」燕巨劍玩味的聲音。

「你……你，要幹嘛？子昂兄，對了，我找子昂兄一起回去！」

「嘿，你那位子昂兄未必要帶你回去！」

「什麼意思？！」

「他可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想殺你，比殺隻雞還簡單！」

「難，難道，不會！不會！子昂兄慷慨豪爽，有古人遺風，一看就是正人君子！」丁明德口氣激動地反駁，越說越順，後面半句一氣呵成。

「某家讀書不多，可還是聽過一句話，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們二人怕是沒認識多久吧。」燕巨劍悠然地說道。

「這個，這個……」丁明德張口結舌。

「丁小兄弟，既然你都來了這裡，不如帶某家去探查個水落石出，徹底解決掉後患，要不然你就是回到家中，也不安穩，甚至禍及親人。」

「表兄，對！表兄，他也要來！」

「這就對了，還是帶某家前去吧，某家不自誇地說一句，有某家在，定能保住小兄弟你的安危，你那位子昂兄，武功雖然高強，但未必能勝過某家一隻手。」燕巨劍平淡的聲音充滿了自信。

「這……」丁明德遲疑不定的聲音。

「這天下，加上隱世不出的老怪物，能勝過某家的，十個指頭就能數清。」燕巨劍沉穩地聲音給人很大的信心。

「好！我答應你！」丁明德咬牙切齒地答應。

石軒見兩人商量完畢，又在山壁後待了一陣子，才緩慢地走了出來，笑容滿面地向二人致歉，說是吃壞了肚子。

燕巨劍面對石軒還是那副不理不睬的樣子，而丁明德貫不會演戲，以略微躲閃的態度回應了石軒。石軒假裝沒看見，催促起兩人一起上山，這通玄山看起來古怪很大，但是，不古怪的地方咱還不去呢。

三人默默無言地行走在山道上，尤其是丁明德，滿臉沉重恐懼壓得腰都快彎了，要不是燕巨劍就站在他身後，石軒很懷疑他會不會「啊」的大叫一聲之後轉身就跑。

通玄山幽深寧靜，鳥鳴清脆，即使是現在炎炎夏日，都能感覺到一股涼爽之氣。在這種環境下，三人很快就到了一處裝飾奢華的亭子處，上面掛的匾額上寫著「雨花亭」三個篆字。亭子左邊立了一石碑，上面記載了此亭的歷史，是前朝尚書捐獻所建，二十年前，三年前，分別有楚州城的富豪人家捐獻錢財修葺。

丁明德見到此亭後，對石軒和燕巨劍道：「我表兄說，雙虎村的大管家酉時開始就會在這裡等我，現下還有兩刻多鍾才到酉時，我們不如就進亭歇息片刻。」

石軒點頭稱好，燕巨劍不置可否，三人就進亭各坐一方。石軒打算趁這個間隙恢復好精神，為之後的行程做準備，所以坐下之後直接閉目養神，內氣開始緩慢運行。燕巨劍不知是否和石軒打得一樣注意，反正石軒注意到他也是閉目端坐，不發一言。而丁明德則是坐立不安，幾次三番站起來想走向燕巨劍，又游移不定地走回來重新坐下。

行氣之時，時光飛快，很快日頭開始偏西，丁明德從影子判斷快到酉時了，就站了起來準備叫醒另外二人。可是他還沒開口，就見到石軒和燕巨劍分別睜開了雙眼。

石軒站了起來，微笑著道：「看來酉時快到了」，這時石軒看到遠處山路拐角處走出來一道人影，「呃，那位可是大管家？」伸手指向那邊。

丁明德忙轉身看去，可惜他眼力不佳，只能看到模糊一黑影。

那道身影蹣跚地行走過來，一炷香的時間才來到近處，是位看起來很老的男子，穿著帶花色的黑布衣服，戴著員外帽，露出帽子的頭髮已經是全白，臉色皺紋很深，像是橘子皮一般，整個人又乾又瘦，手中提著一個大紅燈籠，上面寫著個「王」字。

石軒看著這位老人，心中升起了異樣的感覺，似乎是什麼東西被裝在了這具軀體裡，可惜現下不方便用術法開天眼看看。

燕巨劍輕輕推了一步僵在原地的丁明德，丁明德才似乎恍然大悟般上前行禮：「老者可否是雙虎村王家的大管家？」

老頭抬起頭，用渾濁的眼睛打量了下丁明德，還了一禮，聲音沙啞：「正是老朽，可是丁明德丁先生？」

「正是在下，大管家高姓大名？」

「老朽自然姓王，賤名不敢污了丁先生耳朵，稱呼老朽王管家就是了，這兩位是？」大管家看到了丁明德身後的石軒和燕巨劍二人。

「這兩位是在下好友，石軒石子昂和燕巨劍，送在下過來，順便一遊通玄山，不知今晚可否帶他們二人去雙虎村借宿一晚？」丁明德看來早就想好怎麼說了。

大管家渾濁的雙眼來回看了看石軒二人，石軒感到一陣惡寒，像是被什麼冷血動物盯住了一番。

沉默了幾息，大管家才淡淡開口：「既然是丁先生的好友，就是雙虎村的客人，自然歡迎，只怕招呼不周。」

「如此打擾了，先謝過大管家了。」丁明德被燕巨劍又偷偷推了一下，忙表示謝意，算是敲定了這件事。

大管家又看了三人一眼，然後半轉身：「三位貴客，跟好了老朽，山中路多霧大，易迷路。」接著提起燈籠，蹣跚著向來路走去。

石軒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丁明德眼睛一閉，緊跟在了大管家後面，而石軒和燕巨劍則並排行走在最後。

第二十五章 月下美人來

行走在坎坷的山間小路，時而兩旁都是蔥鬱的樹林，時而倚著山壁左側是懸崖，時而左右都是山壁高聳，往上看只能看見窄窄的一片天，時而清澈小溪從旁盤繞而過。整個山林清幽空靈，間雜蟬叫鳥唱，正是「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

石軒跟在後面，在山路中七拐八繞，要不是修行以來，靈魂變強導致記憶力大增，恐怕就會兒已經完全找不著北了，現在雖然繞了一些，但至少原路返回還是能做到的。身邊的燕巨劍可能就沒有石軒這麼好的記憶力了，石軒至少四次發現他在做暗記了。

丁明德從小讀書，身子骨不算強，半個時辰走來，已經是累得快暈死過去了，要不是燕巨劍在後面運功幫他，中途不知道要歇息多少次。

從開始出發起，大管家就沉默地行走在最前面帶路，一言不發，讓想從他處套話的石軒找不到開口的機會，另外的兩人各有心事，也沒有開口說話，氣氛顯得很是沉悶。

大管家看起來年邁體弱，走起路來顫巍巍像是隨時可能倒下，但是走了這半個時辰也沒見他氣喘休息，還是一開始那副半死不活蹣跚的樣子。從他身形步伐以及舉止來看，不是習武之人，而在石軒看來，他整個人有種詭異的氣息，死氣沉沉的感覺，要不是燕巨劍一直走在身邊，而且密切注意自己，石軒都要調息唸咒激發袖子裡符篆開天眼看看了。

在這種沉悶氛圍中的四人現在行走在一處狹長峽谷之中，前面不遠處就是峽谷的出口，陣陣風從那裡吹過來，帶來了幽靜的氣息。

終於走到了，石軒一走出峽谷，就看見一處三面環山的谷地，正中間是一處不大的水潭，水潭對面是一個很大的宅子，像有五進的樣子，水潭另外兩面星星落落分佈著些院子，更多的則是木屋。

水潭的水來自左面山壁上傾瀉而下的小瀑布，落在水潭中，激起無數的水珠，在夕陽照耀下顯得縹緲而美麗。

有一條小溪從水潭中蜿蜒而出，流進了峽谷，在它兩邊和水潭周圍開墾出了些良田，沒有種植糧食，而是種植的草藥，至少石軒能認出不少種來，這得虧了徐道士的教導。

這些草藥都是很名貴的，甚至從修行角度來看，如果有相應的藥方或者丹方，對現階段的石軒也是有助益的。可惜石軒從徐道士處空學會一些辨識草藥的常識，而相應的藥方和丹方，則只有入門的那幾種，《寶錄》上倒是有些高階的丹方，但那離石軒還很遙遠。

走出了峽谷，一路沉默的大管家才轉過身來，沙啞著說道：「三位貴客，這就是我們雙虎村」，然後指著那處大宅子，「那就是我家主人的宅子，三位貴客請跟我來。」

三人聞言點頭稱是，然後跟在大管家身後向王家的宅子走去，路上看見三三兩兩的農夫農婦在藥田里勞作，穿得很破爛，臉上卻很是滿足的樣子，只是雙眼顯得有些呆滯。至於嬉戲打鬧的孩童則沒有看見。

繞過水潭，就來到王宅的門前，大管家走上台階，敲了兩下門，大門吱呀一聲緩緩地打開了，裡面出現個老蒼頭，也是白髮蒼蒼，滿臉皺紋，風一吹就倒的樣子。看見是大管家，嘶啞著開口：「你回來了，快帶他們進去吧。」

大管家轉身示意三人跟著自己，三人忙快走幾步跟在大管家身後，走進了宅子。

石軒一進宅子，就感覺到了一種幽深腐朽的氣息，隨著後面大門的關閉，更像是進了一處深邃的洞穴。

現在才酉時末，夏日天黑的晚，正是夕陽明亮之際。但隨著大管家行走在宅子裡的迴廊上，寂靜冷清，沒遇見婢女、家丁，甚至天色都有比外面暗的感覺，石軒心中的戒備提到了最高。

來到一處小院落，大管家對三人道：「兩位就請住在這處小院，稍後我會吩咐婢女過來收拾打掃，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就請吩咐她們。丁公子請隨我去東院，那裡有早就為你安排好的住處。還有就是，我家主人近日出門訪友未歸，可能無法宴請幾位了。」

丁明德一聽要單獨住另外一個院子，想起燕巨劍說過的話，心中驚駭萬分，邊用眼神示意燕巨劍，邊絞盡腦汁思考說辭。石軒見狀，微微一笑，上前對大管家說道：「我與燕兄明日就將離去，與明德兄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今晚正好住在一起，秉燭夜談，還請大管家通融一二。」

大管家面無表情地看了石軒三人一會兒，才開口：「那樣也好，稍後會有婢女過來，三位貴客請便。」

待得大管家離開，丁明德才回過神來，驚喜萬分，想開口感謝石軒，但又不知道該以什麼理由感謝，訕訕地站在旁邊。

燕巨劍則是目光複雜地打量了下石軒，但還是沒有對石軒說些什麼。只是石軒感覺地出來，燕巨劍對自己的關注和戒備變少了。

兩位面容清秀的黃衣婢女很快就拿著被子走了過來，對三人微微屈腿行了一禮，就分別進了房間開始鋪床打掃。這三婢女和這裡的所有人一樣，臉上表情冷淡，眼神略微呆滯。

石軒三人相顧無言地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看著婢女收拾完房間，又看著婢女送過來晚飯。

石軒因為打算夜深人靜的時候一探雙虎村，所以很快就吃完，向另外兩人告辭說今日太累需要早點歇息，就匆忙地進了左廂房。具體安排是準備先休息，等到二更左右，行氣調息，再用上符篆給自己加持，然後先探查王宅，再探查雙虎村。

進了房間後，石軒躺下休息，依稀能聽到院子中的丁明德壓低聲音對燕巨劍說：「燕大俠，我看子昂兄不像是他們一夥。」

「嗯，或許也是和某家一樣的目的，不過對某家而言，有他一個不多，等某家探明了情況，再與他攤開來說。」

「那燕大俠，你打算怎麼行動呢？」

「等今晚夜深人靜之時，某家先去這宅子主人房間看看，然後私下綁些管事、丫鬟、農夫之流來詢問。」

「可是，可是，我總覺得這裡人，很是古怪的樣子。」丁明德有些心有餘悸。

「確實，很可能是受人控制，麻木不仁。」

「會不會，會不會是山精、山魈這種東西啊？」丁明德小小聲地開口。

「哈，你還是個讀書人，怎麼會相信些鬼怪之事，哼，就算有精怪之流，某家也不放在眼裡。」燕巨劍一點也不相信鬼怪之事，石軒覺得這和他本身血氣旺盛，鬼魂不敢接近有關。

「是，是。」丁明德點頭稱是。

「那某家回房休息了，為今晚養足精神，你也早點歇息，晚上若是有事，也能起得來。」燕巨劍和石軒一樣的打算。

等待燕巨劍回到房間，丁明德才小聲嘀咕：「讀書人只是不談鬼怪之事，可不是不相信有鬼怪。這人自己不讀書，還來說我。」

夜深人靜，萬籟俱靜，甚至聽不到各種蟲類的叫聲。石軒敏銳的感官感覺到有事物進入了小院，猛地從深層次的休息中醒來，坐起身子，手縮入袖中，暗暗捏著符篆。

輕輕地腳步聲響起，在迴廊處停了一下，似乎是發現石軒醒了，腳步聲又響了起來，往石軒房間而來。一陣風吹過，敲門聲響起，石軒站起身來，開口問道：「門外何人，可有事？」石軒還聽到另外一處房間，燕巨劍坐起的聲音。

「公子萬安，奴家是主人遣來服侍公子的。」一把清雅柔美的聲音響起。

石軒嘴角抽動了一下，他可不相信這種鬼話，要是安排人服侍，吃飯後就會送來，何必這夜深人靜之時，但是石軒還是打算開門，心中有底氣，打算看看到底想玩什麼花樣。

用符篆開了天眼，然後緩緩打開門，只見門外站了一位白衣女子，相貌如畫，楚楚動人，美麗異常，衣服為白紗所制，裡面肌膚若贏若現，誘惑萬分。

見到石軒開門，白衣女子盈盈一拜，然後柔媚一笑，右臉梨渦隱現：「奴家妍兒拜見公子，今晚月明星稀，公子可願與奴家共賞這良辰美景？」

石軒既然打算看看這女子要玩什麼花樣，就客氣地讓開身子，請女子進來，同時口中道：「妍兒姑娘，隨月而來，疑似月中仙子，在下受寵若驚。」

妍兒娉娉婷婷緩步走到床邊，然後反身坐下，淡然一笑：「公子還不過來？」身上白紗緩緩褪下一截，露出白皙無比的肌膚，胸口雞頭肉隱隱露出一些，偏偏臉上神情溫婉，略微露出淒然之色，毫無勾引之態。上下一對比，更是激起男人心中之火。

石軒雖然很欣賞這幅美人春圖，但靈台清明，本身又不是為美色可以不顧安危之輩，心中暗想，還要套下話的，這上床去，是被采陽補陰呢，還是被吸食陽氣呢。遂開口道：「如此良辰美景，正該與美人對月暢談。」

第二十六章 有美投懷

石軒頓了頓接著道：「不知妍兒姑娘可願與石某一起賞月？」

妍兒愣了一下，馬上又魅惑地笑了起來：「公子所願正是妍兒所思，只是夜深微涼，妍兒還請公子憐惜妍兒衣衫單薄。」說完之後，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向石軒，白紗隨著步履微微晃動，裡面美妙之處若隱若現。

石軒看到這女子往自己走來，手入袖中扣住一張引氣招雷符篆，雖然妍兒走得很是吸引人，但要是這女子有什麼異動，就給她來一記狠的。

在開門之前石軒就開了天眼，不過妍兒這女子在石軒眼裡，依然是個讓人憐惜的美女，並沒有顯化出鬼魂或是山精、妖獸原形，只是有一點讓石軒不得不防，妍兒身上的死氣很濃。

一路之上，種種見聞，讓石軒覺得這是一個有些詭異的地方，單憑武功，石軒實在是不放心，所以才會這麼警惕地扣住符篆。

香風撲面，如蘭似麝，妍兒已經走到石軒的面前，輕抬素手拂過額際，柔情似水地看向石軒：「不知公子可否借懷抱給妍兒取暖？」

不待石軒回答，就如風吹楊柳，擺動姣好纖細的腰肢，向石軒懷裡坐了下去。但妍兒意料之中溫暖的懷抱並沒有出現，只有一張還算溫熱的凳子，而且因為沒有支撐，險些就摔倒在地上。

石軒在與妍兒接觸的那刻就往後跳開了，美人雖好，但小命更加重要，咱只能裝純情了，快步走回床邊，取出另外一件道袍。

妍兒穩住身子，側過頭來，正想責備這粗魯的秀才，但微風吹過，一件道袍就披在了自己的身上，耳邊傳來一把溫和的聲音：「石某怎能看著妍兒姑娘受涼。」

在妍兒微微錯愕之中，石軒拉開另外一張凳子，坐到了妍兒的對面，指著窗口做陶醉狀：「妍兒姑娘你看，這月色多麼美好，在下有詩一首。」

臉上訝異的表情一閃而過，似乎沒想到石軒真的是要賞月吟詩，而不是借此親近美人，妍兒淺淺一笑，往石軒那邊挪了過去：「那妍兒可要好好聽聽公子大作。」

「咳，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石軒只好隨口瞎掰。

「公子這首詩，意境淒美，和前朝李居士的一首詩有異曲同工之妙，實在是大才啊，妍兒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妍兒翻過茶杯，到滿之後，舉著杯子，靠到石軒身邊，纖手玉潤，茶水青碧，舉到了石軒嘴邊，胸前軟硬適中的玉碗輕輕擦著石軒的胳膊。

石軒雖然很享受這種感覺，但可沒心思享受，鄭重接過杯子，一臉嚴肅：「這首詩並不是石某之作，是前輩青蓮居士之妙筆，這杯茶應該敬他才對。」將茶水撒到身前，誰知道這女子有沒有在茶水裡搗鬼。

妍兒小嘴微張，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石軒見拉開了話題，正準備套問下妍兒的話，就看到妍兒眉頭微皺，雙手按住胸口，輕聲哀鳴，恰是一出西子捧心。

「妍兒姑娘，你這是怎麼了？」石軒只好問上一句。

「公子，奴家，奴家，這是老毛病了，心口痛，只要揉一揉就好了。」邊說邊拉開胸口的白紗給石軒看，石軒只見兩團羊脂白玉顫巍巍晃人心扉，兩點嫣紅更是好生誘人，險些就讓石軒看呆了。

妍兒見石軒兩眼直往自己胸部看來，臉露喜色，正張開欲說話，只見石軒將被拉開的白紗又重新拉來覆蓋了上去，詫異抬頭看見石軒一臉正氣：「妍兒姑娘，聖人云，非禮勿視，怎可將如此私密之處暴露於石某眼前。」

「咳咳，咳咳。」妍兒似乎被什麼嗆住了，咳嗽不已，好一會兒才停住，然後淚眼盈盈地看著石軒：「公子，妍兒胸口好痛，不如你給人家揉一揉吧。」邊說邊拉石軒的手往自己的胸部上而去。

石軒掙脫妍兒的小手，向房門走去：「妍兒姑娘，你胸口痛得這麼厲害，應該找個大夫看看，然後回房好好休息，我找人扶你回去和給你請大夫吧。」

「咦，妍兒姑娘你們站起來了？」到了房門，石軒轉頭。

「奴家忽然之間胸口就不痛了，多謝公子關心。」妍兒笑如鮮花之中似乎有些咬牙切齒。

「呵呵，不痛就好，妍兒姑娘請坐，不知你在這王家待了多久？」

「妍兒幾年前被賣到這裡的，哎喲，公子，人家的腳，好像剛才扭傷了。」妍兒隨口答道，同時將一隻雪白小巧的腳往石軒懷裡送，「你看，人家這裡都腫了。」

妍兒的小腳只堪一握，腳背肉乎乎的，腳趾小巧纖細，分外可愛。石軒抓住妍兒的美腳，肌膚光滑，細細揉弄著似乎並不腫的那處地方。

抬腿送腳之時，妍兒腿上的白紗柔順地往兩邊散開，在妍兒有意無意縱容之下，石軒似乎可以看到下面隱隱約約的神秘所在。

妍兒繼續將腿抬高，白紗滑下的更多，雙眼柔得似乎要滴出水來地看向石軒。石軒一本正經地道：「妍兒姑娘，應該已經消腫了，不痛了吧？」同時將妍兒的小腳放了下去。

妍兒表情傻愣得很是可愛，然後看見石軒眼裡滿滿切切的關心，下意思地低頭羞澀道：「妍兒不痛了，多謝公子。」

石軒心中暗送一口氣，剛才真有些怒火了，幾次三番想問話都被打斷。見得妍兒沒有繼續勾引的動作，忙抓緊空隙問道：「你家主人待你可好？」

「還好。」妍兒表情微微一僵，但很快就恢復正常。

「在下明天就將離去，很是遺憾沒有閒暇能在雙虎村遊玩一番，不如妍兒姑娘給我講講雙虎村的事。」石軒循循善誘。

妍兒嘴唇微動，不過沒有說出什麼，沉吟片刻之後才道：「雙虎村本就是個小村子，實在沒有什麼值得公子知曉的。」

石軒正要繼續追問，忽然發現又有兩個人分別在敲燕巨劍和丁明德的門，從自己的感官來看，都是和妍兒差不多，身上死氣很重的人。

歎了一口氣，本來石軒是打算慢慢套話的，但現在可不能這麼悠閒了，燕巨劍這人石軒到不擔心，不會出什麼問題，可丁明德這種文弱書生就危險了，就算是被採補，他那體格能受得了幾次。

妍兒聽到外面有人敲其他兩人的門的時候，臉色刷的一下就變白了，然後咬了咬牙，湊到石軒面前衝石軒媚笑道：「公子……」話音未落，就見櫻桃小口中噴出一陣粉紅色的煙霧，充滿了情慾的味道。

石軒本下定主意制住妍兒，然後迅速逼問出消息來，見到妍兒湊過來，心中立刻決斷，正是這個時候動手。手掌微動，想要抓住妍兒手腕的時候，就見粉紅色的煙霧噴出，忙閉住呼吸，後翻而去。

翻離煙霧，石軒連閃幾下，心中默唸咒語，激發了符篆，只見一道青白色的雷光憑空而出，直接劈散煙霧，劈到了妍兒身上。

妍兒慘叫一聲，身體即刻倒地，但從天靈蓋上卻竄出一道比較清晰的魂體，正是妍兒的模樣，可惜還未完全離體，就被身體上纏繞的雷電趕了上來。辟啪之聲中妍兒甚至還沒來得及發出最後聲音，就化成了一縷青煙，飄散而去。

石軒也被這效果震到了，本來用的符篆就是自己畫的，比徐道士留下的威力略微不足，正好擊暈或者擊麻痺妍兒之後好好拷問。

可誰知道妍兒本體是一鬼魂，只是用不知道什麼法門佔了一具身體躲過石軒的天眼，兼且沒想到石軒會術法，傻愣愣地站在那裡被直接劈上，正好被雷電所克，自然魂飛魄散。

石軒上前準備檢查下妍兒的屍體，看看能不能找出些線索來，剛走到屍體面前，就看到妍兒屍的體皮膚慢慢變青，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腐爛，最後就像一具死掉了兩三年的屍體一樣。

看著眼前腐爛不堪的屍體，再想想之前美人如玉的狀況，石軒不由得後怕了一下，要是之前意志不堅定一點，受不了誘惑一點，就算不被害死，知道真相後也得噁心死。

忍著不適，石軒一邊注意丁明德房裡，一邊細細檢查了一番，可惜自己有的兩部道經在屍道方面都沒什麼介紹，實在看不出什麼端倪，只能肯定這屍體確實是死了兩三年的，想來之前是以秘法保存。

這個村子看來很危險。

站起身來，石軒剛想施個術法，燒掉這屍身，但轉念想到今晚可能還有其他危險，在這裡浪費力氣可使不得。

石軒搖了搖頭，轉身打開房門，走到了丁明德房間門口，也沒有敲門，直接推開就走了進去。剛進到房間，就看到一美貌少女將丁明德推到在地上，挽起白紗正要坐到丁明德身上去，丁明德哎哎叫喊：「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啊。」

兩人聽到門開的聲音，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然後轉頭看了過去，當看見石軒神態自若地走了進來，兩人都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才好，傻乎乎地愣在了原地。

第二十七章 鬼物

石軒也不說話，上前兩步，在丁明德身上那名美貌少女反應過來之前，左手運起內力擊中她的前胸，同時開始唸咒行氣激發早就準備好的封魂役鬼咒符篆。

那名美貌少女想不到石軒一言不發就施辣手，來不及躲閃之下就被石軒飽含內力的掌勁擊中，頓時胸口凹陷，向後倒去。不過在倒下的同時，天靈蓋上開始冒出黑煙，然後其魂體就竄了出來。

這美貌少女的魂體還未完全離體，就見一張符篆飛了過來，然後冒出一股更濃的黑煙禁錮住了自己的魂體，想要撲上去侵蝕對手血肉的意圖被完全打滅，只顧著在黑煙中掙扎。

石軒見得封魂役鬼咒封住了這少女鬼魂，正想盤問一二，忽然一道黑光從天而降，打在黑煙之上，將黑煙打得晃蕩稀薄起來，然後纏繞住少女鬼魂想要將其帶走，可是黑光似乎低估了封魂役鬼咒的威力，提了幾次都未能將少女鬼魂提出黑煙的範圍，反而在雙方角力之下傷到了少女鬼魂的本源，恐怖的尖叫下，少女鬼魂也像之前被石軒滅殺的那個一樣消散了。

這些都在石軒激發另外一張封魂役鬼咒之前結束了，石軒阻止不了，只得歎了一口氣，收起了符篆。

丁明德躺在地上，先是被石軒闖進門給驚到愣在原地，然後被其直接下殺手對付這美貌少女嚇得傻住。最後則看到石軒施展術法，和少女身體冒出的莫名之物對戰，整個人徹底被震撼呆了。

「明德兄，快起來吧，地上可是很涼的。」石軒的話語將丁明德從癡傻狀態給拉了出來。

丁明德回過神來，看看身旁的女屍，又看看石軒，期期艾艾地道：「子，子昂兄，這，這是為何？」

石軒指了指女屍：「明德兄，你再好好看看呢？」

丁明德忙轉頭仔細看了起來，接著就被女屍快速腐爛的景象給噁心到了，忙不迭地爬了起來，躲得遠遠地開始嘔吐。

石軒搖了搖頭，暫時不用去管燕巨劍那邊，那邊還沒出什麼事情。等到出了事情，那鬼物被燕巨劍纏住的時候，自己再過去，趁其不備制住她，也好避開黑光的纏繞，拷問消息。

檢查了下桌上的茶水沒有問題，石軒就順手倒了兩杯，自己一口喝完一杯，然後端著另外一杯走到丁明德的身旁，拍拍他的肩膀，見得丁明德抬頭看過來，就將茶水遞了給他：「喝點水，鎮靜一下。」

丁明德接過茶水，緩緩喝了兩口，穩住了心神，站起來對石軒說道：「子昂兄，這是你術法造成的？」有點害怕地指了指那具女屍。

「不是，這是種比較少見的鬼物，只要寄居在身體內的鬼魂被滅掉，身體就會依照死去的真正年限開始腐爛。具體這個是什麼鬼物，我以前沒有見過，也說不上來。」石軒解釋了一下。

丁明德想了想，有些害怕又有些興奮：「這，這真是鬼物？還有，子昂兄，你那手，可是仙家法術？」

石軒笑道：「哪能稱得上仙家法術，只是些慣用的低微法術而已，我這修為，想要施展真正的仙家法術，不知道還要修行多久。」

「子昂兄，在我眼裡，你這已經是真正的仙家手段了，想不到這世間還真有這等神奇手段，子昂兄，你比以前到我們那府城的那位天師強多了，現在想來，那位當時估計也就是耍些戲法唬弄人。只是這鬼物，之前怎得也無法想像這是鬼物。」丁明德激動地臉色微微發紅，說話有些混亂，畢竟在普遍崇道的氛圍裡，看到真正的法術，是一件很震撼又興奮的事情。

「呵呵，明德兄，看不出來你還憐香惜玉，要是我晚點過來，說不定你們就成就好事了。」石軒開著玩笑，但心底下卻不放鬆，連死兩位女鬼，第一位還好說，第二位可是出動了那道黑光，事情肯定是驚動了這裡的人，呃，或者是鬼。那麼很快就會有更加厲害地過來解決。

石軒最初打算救了丁明德之後就逃出莊子，找地方安頓好他，自己再單身進來查探。可惜現在明顯已經驚動了別人，如果等下抓不到燕巨劍那邊的那個鬼物，那麼只能先呆在這裡。

因為到時候呆在這裡要比盲目闖出去好，畢竟路上說不定就有很多埋伏或者陷阱陣法之類，而且自己還不熟悉地形，而呆在這裡至少自己比較熟悉這裡，也檢查過沒有陷阱陣法，可以以靜制動，以逸待勞。等到抓住一兩個俘虜，有了嚮導，再闖出去也不遲。

丁明德聽到石軒的玩笑，忙搖頭：「我正打算給這位姑娘講一講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可沒半點好色之心，斷不會做出什麼事來。」說著說著轉頭看了眼女屍，想到和這種東西出什麼事，又開始乾嘔起來。

「好了，明德兄，我們去找找燕大俠吧，等等可能會有其他鬼物來襲，大家聚在一起也好互相照應。」石軒將情況向丁明德講明。

「還，還有！這可如何是好，子昂兄，我可手無縛雞之力。」丁明德聽了之後臉都嚇的青白起來，雙眼滿含懇求之色地看著石軒。

石軒剛想開口，忽然發現燕巨劍房間開始打鬥起來，遂對丁明德道：「燕大俠動手了，我得過去看看。丁兄跟住我，不要單獨待著。」

說完，石軒轉身拉開房門向燕巨劍屋子跑去，丁明德則蒼白著臉緊緊跟在後面。

燕巨劍很狼狽，本能自負武功的他現在卻在一個弱女子手下東逃西竄，而這女子還一點都不會武功。

本來燕巨劍已經先發制人拿住了這女子的脈門，可在穩操勝券的情況下，這少女居然不管不顧，在自己捏碎了她的脈門的同時，也用左手突然伸長的指甲抓傷了自己的胸膛。

被抓傷之後，燕巨劍只覺得頭暈眼花，全身開始麻痺，竟然比前半生見識過的所有毒藥都還要猛烈，暈暈沉沉之下，只能勉強躲閃，而無力反擊。所幸這女子也無武功在身，只是身體矯捷而已，自己還能勉力支撐。

這女子見總是差一點抓住燕巨劍，每次都給他頻頻逃開，心中惱怒，就此定住身子，張開雙唇，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

燕巨劍在這尖叫之下，只覺得頭部像是被重重一擊，再也壓抑不住毒性，慢悠悠往地上倒去。

石軒闖進來的時候，剛好聽見這陣尖叫和看到燕巨劍的倒地。因為尖叫並不是針對石軒所發，而石軒又有修為在身，倒也沒感到什麼難受，可身後的丁明德則是身如醉酒晃晃悠悠起來，整個人像是被誰在頭上敲了一棒子。

燕巨劍吹得自己是武功高強，想不到就是自己過來的功夫就已經被放倒在了地上，真是失算啊。石軒也不敢多耽擱，趁女子發出尖叫之後還未行動，施展輕功掠到了她的身後。

女子雖然行動敏捷，但怎麼也比不上習武之人，被石軒輕鬆地抓住了後頸，可是她全然不顧，用完好的左手向後抓去，同時手上長長的指甲呈現出一種恐怖的青黑色。

石軒可沒打算留這女子的身體，因為現在還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能有效制住她的肉體，點穴、分筋錯骨肯定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定身術之類，石軒可沒試過能不能定住這鬼物，現在再試實在麻煩，捆綁之流到時候對方可以直接靈魂遁走，所以還不如直接逼出她的魂體，用封魂役鬼咒對症下藥，只是要警惕黑光。

沒有猶豫，石軒抓住女子的後頸之後，直接用力捏斷了她的頸骨，女子伸過來的左手到了半途就無力地垂了下去。然後如前面一樣，天靈蓋上飛快地跳出了她的魂體，可惜正好被石軒封魂役鬼咒的黑煙給禁錮住。

似乎只有魂體被抓住，黑光才能感覺到，所以直到這時候，那道黑光才從屋外飛了進來，向女子的鬼魂飛去。

石軒早有準備，一道引氣招雷符已經準備妥當，黑光一現，立刻激發，青色的雷光似乎是黑光的剋星，只是一擊，就將黑光劈得如流光般散去。

這道黑光之後，再沒有另外的黑光襲來，只是突然之間，被禁錮的鬼魂發出聲嘶力竭的叫聲。石軒看過去，就看到鬼魂一陣陣的膨脹收縮，依稀可見的眼裡是義無反顧的神色，但在這神色的深處，則是難以言喻的絕望、憎恨、痛苦、不甘。

石軒感覺到有很大的危險，忙將黑煙拋出窗外，片刻之後，轟隆一聲，鬼魂爆炸開來，威力很是不小，將院子中間的一棵小樹都炸斷了。

很是慶幸能果斷地扔出去，雖然這自爆還要不了石軒的命，但如果受傷的話，等下危險來臨之時可就要少一分勝算了。自己現階段會的術法裡面，只有一些治療輕微傷勢的。

石軒收回心思，走到燕巨劍身邊，仔細看了看，是比較明顯的中了屍毒的症狀，還好這算是比較常見的傷勢，所以石軒會拔除屍毒的術法，身上也備了兩三張符篆以待急用。

第二十八章 百鬼夜行

用符篆拔除了燕巨劍身上的屍毒後，石軒又走到另外一邊拍醒丁明德。丁明德迷迷糊糊地反應過來：「子昂兄，剛才那是什麼聲音，怎麼這麼刺耳呢？」

「應該是這鬼物的天賦神通，類似於驚魂術之類，不過看樣子她不像是會其他術法的，要不然不會這麼容易對付。」石軒判斷著，其實剛才的鬼嘯更類似於以前看過小說裡的女妖之吼，只是威力沒那麼大而已。

去掉毒素後，燕巨劍緩緩地醒了過來，看見石軒和丁明德站在自己旁邊，忙站了起來，來回看了看兩人，疑惑地道：「剛才是二位救了我？」說話間眼睛掃到旁邊的女屍，也被那腐爛的樣子嚇了一跳：「這是剛才那女子？怎麼會……」忽然想起之前捏碎了女子脈門也沒效果的詭異之事，就沒說下去。

丁明德興奮地搶在石軒之前張嘴：「燕大俠，子昂兄可是有大法力的在世神仙，你不知道那女鬼輕輕鬆鬆就讓子昂兄的仙家手段給滅了！」

燕巨劍看了看石軒，又看了看女屍，對石軒鄭重地行了個大禮：「多謝天師的救命之恩，之前多有誤會，實在抱歉。」

「好了，燕大俠多慮了，不過現在不是閒談之時，派來的三個鬼物都被我們滅殺掉了，接下來肯定會有更大規模的侵襲，我們要做好準備才行。」石軒提醒兩人。

丁明德這才想起還處在鬼物的老巢裡，頓時臉色又白了，燕巨劍有些慌亂但馬上又鎮定下來，對石軒道：「這除鬼之事，一切聽憑天師之意，天師要在下幹什麼，在下就做什麼。」

「其實以燕大俠你的氣血旺盛程度，一般的鬼物是不敢靠近你的，一靠近就會被你身上的陽氣灼傷，要想傷你，那得更高境界的鬼物了，至少剛才那三個鬼物的實力還做不到這點，只是她們很是詭異，不是我所熟知的那些，應該有特別的原因才會做到。」石軒抓緊時間向燕巨劍解釋一下，他是等下還能用得上的人手，「我給你講這些，就是讓你不要失去信心，等下鬼物來襲，一般的你還是能對付的，只是要小心一些而已。」

聽了石軒的解說，燕巨劍明顯長舒了一口氣，然後示意石軒趕緊吩咐怎麼做準備。

石軒見燕巨劍恢復了些信心，滿意地道：「你們去把窗戶房門都關上，再用桌椅堵上，然後我來處理。」

丁明德有些不解：「子……天師，堵門有用嗎，那可是鬼啊！」

石軒揮揮手：「快去做吧，堵門是為了防一下混雜在鬼物中的人。」

雖然丁明德和燕巨劍還有些疑問，比如為什麼會有人和鬼物一起等等，但時間上不允許他們多問了，整個院子的氣溫像是降了好幾度，而且大風一陣陣地吹過。

見兩人開始做事，石軒也沒閒著，將馬上要用到的二十多張符篆一一找了出來，放在桌子上。這下石軒身上的符篆急劇減少，除開徐老道留下的那十來張，剩下自己畫的不足二十張了。

驅鬼符、鎮魂符、破邪符諸多符篆，在燕巨劍他們做完之後，被石軒一一激發貼在了窗上、門上和牆上的相應位置。近二十張符篆貼完，石軒也累得一頭的汗，可惜自己還不會陣法類的守護術法，要不然就不用貼那麼多了。同時，剩下的七八張符篆，石軒就放到了袖袋和腰帶上最容易拿到的位置。

一會兒青光，一會兒白光，一會兒紅光，陣陣術法靈光讓燕巨劍和丁明德目瞪口呆地看著石軒唸咒激發符篆，至此，燕巨劍才真正相信石軒是有法力在身的高人，而丁明德則激動地坐立不安。

看到石軒終於停下來，丁明德慇勤地倒了一杯水給他，石軒檢查了下水沒問題，才放心地喝了下去，然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現在我們都準備妥當了，只等那邊發招。」

「天師，不知……不知……拜……師？」丁明德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問什麼。

「好了，你還是叫我子昂兄吧，明德兄你想問什麼？」石軒看丁明德一臉猶豫掙扎的樣子，估計想問是否能拜師學法術之事，石軒雖然有志道途，無暇收徒，但和丁明德也算是有緣，且相處這幾日看得出他還算是品性不錯之人，他若真要求，反正《歸真經》還沒找到傳人呢，大可先把前面三層傳授與他。若日後他真能有所成就，且與自己有緣再次相遇，再將後面部分給他也不遲。

「還是，還是此間事了再說吧。」丁明德有點放不下世俗生活，在他知道的傳說，和聽到的話本裡，都有求仙需要入深山修行的內容。

石軒也不強求，因為已經感覺到四面八方有很多的鬼魂和屍物向這邊撲了過來，邊站起身對另外兩人道：「好了，鬼物來了。」

燕巨劍和丁明德猛地站起，側耳傾聽，隱隱聽到數不清的縹緲的哭聲、喊聲、叫聲傳來，而且越來越接近。

燕巨劍深吸了一口氣，拿起他那把超大的劍，走到石軒的斜前方站定，也就是房門正對之處。丁明德不停地低聲誦念：「子不語，怪力亂神……」然後在慢慢自我打氣之下，站到了石軒的旁邊。

最近的鬼物很快就到了院子裡，在石軒感官裡，這些是最正統的鬼魂，而不是之前那些死氣很重的詭異鬼物，心裡暗暗鬆了口氣，正統的就好，至少貼好的符篆擋住這一波沒問題，當然，這也只是最先的這一波。

鬼魂越接近，他們的鬼叫聲就越顯刺耳，其實單個還好說，這麼多鬼魂聚在一起同時尖嘯，足以超過剛才那鬼物尖嘯的威力，只是現在尖嘯的威力剛一靠近石軒他們所在的房間，就激起了其上符篆的效果，陣陣金光如流水般流淌在窗上、門上、牆上，將尖嘯所產生的音波一一擋了出去。

所以，房內眾人聽到的聲音已經是經過符篆過濾的了，三人並沒有產生頭暈眼花的狀況，只是丁明德顯得有些心浮氣躁了而已。

門外越來越多的鬼魂湧入，在尖嘯沒效果的情況下，前面的鬼魂瘋狂地往房間各處撞去。撞上金光的鬼魂，都在尖嘯之中魂飛魄散，但是前仆後繼，毫不猶豫。在這種自殺性進攻下，金光緩緩變得黯淡了起來。

四周黑壓壓的一遍，之前還能看見的月亮這時也被院子上出現的烏雲所遮蓋，整個院子伸手難見五指，房門外、窗子外、牆外、屋頂，四面八方除開腳底都是鬼魂刺耳尖叫聲、瘋狂撞在金光上之聲，房間中的燕巨劍、丁明德都被這氣氛感染的緊張異常，只是一個有很多經歷能把持的住，一個已經雙腿打顫，渾身發抖了。

石軒在門後還算心平氣和，畢竟身上還有許多符篆，貼上去的這些，能把這些弱小的鬼魂雜兵消滅乾淨就算完成任務了，同時暗暗吃驚，本來以為氣血旺盛的人不會被一般的鬼魂所襲，但是按現在這個樣子，燕巨劍估計也就能承受四五十個鬼魂的自殺性攻擊，之後就會氣血衰弱，被後面的鬼魂分食。

短短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四處而來的鬼魂已經在金光之下死了近千，只剩下幾個散兵游勇還在往金光上撞去，而金光已經接近於黯淡無光，恐怕再承受不了幾次攻擊了。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咚咚咚的腳步聲，緩慢但堅定地往院子走來，石軒感覺有百來個，氣息和之前來的那三個鬼物很像，只是死氣更濃，更呆板，而且行進很緩慢，看來就是因為這速度，才沒有和之前那些鬼魂一起發動襲擊。

石軒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息，狀態已經恢復到使用符篆之前，燕巨劍和丁明德在習慣了之後，也沒那麼緊張了。

鬼物們慢慢地走進了院子，腳步聲很重，看起來力氣不小，最前面的用沙啞的聲音喊道：「主人好心招待你們，你們卻不知道好歹，趁主人正在修煉，弄壞了主人心愛的侍女，老奴特來抓你們去等著問罪。」儼然是帶大家進來的大管家。

之前沒有開天眼，石軒現在再看到大管家，已經能發現他和之前那三個侍女鬼物的氣息基本一樣，死氣很濃中又保持了很大的靈性，嗯，旁邊還有兩個靈性差不多的。

想到之前那幾個侍女的特性，石軒對燕巨劍說：「現在外面的那些鬼物應該和我們之前殺掉的差不多，它們的肉身更像是一件衣服，所以如果不是破壞掉中樞的話，不會對它造成什麼傷害，燕大俠你要注意了，最好是能砍斷脖子或者打破頭顱。」

燕巨劍信服地點了點頭：「經過天師這兩次出手，我對擊殺鬼物還算有點信心了，只是那種尖嘯攻擊防不勝防，難道要堵住耳朵不成，那樣怎麼聽風辨音，躲避襲擊呢。」

石軒點了點頭，拿出符篆，給三個人分別都用上了消災祈福咒、扶正抗邪咒以及吸土成甲術。其中扶正抗邪咒主要就是用來抵抗來自鬼物的精神攻擊和靈魂攻擊。石軒微微歎了下氣，現在身上的符篆一下又少了九張，自己畫的只剩下十八張了，其中引氣招雷符、金光破魂符各五張，吸土成甲符兩張，封魂役鬼咒符篆一張，扶正抗邪咒符篆一張，拔除毒素符篆一張，普渡甘霖咒符篆兩張，燃火符一張。

第二十九章 金光破敵

燕巨劍和丁明德很是新奇地看著石軒將符篆加持到自己身上，前面的消災祈福咒、扶正抗邪咒還好，消災祈福咒沒有什麼異常的表象，扶正抗邪咒則只是一道白光在身上盤旋一次就消失了，而最後的吸土成甲術則讓他們眼界大開，一股黃土完全無視地上石板的阻礙，從他們的腳下一直往上延伸到頭頂，除開眼睛和鼻孔位置，都被覆蓋住了。

兩人都喃喃地念叨著：「仙家手段啊，仙家手段……」完全被這等匪夷所思的術法給征服了。

加持好術法，石軒對兩人說道：「二位，門上的金光維持不了多久了，我看外面的鬼物也不算太多，就百來個的樣子，以我和燕大俠的實力，加上術法，完全能解決掉。」

看了看丁明德：「明德兄，你不會武藝，不如就繼續呆在屋裡，就算有鬼物不慎闖進來，你依靠著身上的術法，和他們周旋一二，往旁邊房間撤去，拖到我們二人來接援，這樣子應該沒有問題。」

然後石軒對燕巨劍示意：「燕大俠，我們兩人就出去解決鬼物吧，你緊跟在我後面，注意不要被鬼物給包圍就行了。」

丁明德明白自己的實力，跟著出去只能是添亂，應承著退到牆角站好，燕巨劍沒有說話，只是緊握大劍，對石軒點頭示意沒問題。

外面大管家正指揮鬼物們往房間四周散開，準備四面包圍，從房間的各處攻擊，破掉金光之後，就能讓石軒他們應接不暇，無法抵擋。

誰知道，當大管家將鬼物們分配好，只餘三十來個跟隨他從正面進攻的時候，房門突然自己就打開了，然後一道青灰道袍的身影從裡面急速竄出，待到它們跟前的時候又猛地停下，揚手一道黃色明亮物體直飛它們中間。

石軒從房中衝出來的時候，已經準備好金光破魂符，趁著外面的鬼物不備，一直欺近它們的跟前，才將符篆激發扔了過去。這時，石軒才注意到這些鬼物大半是白天看到的農夫農婦，這時一個個面色青紫，猙獰嚇人，同時身上肌膚時有隆起，恐怖異常，另外的鬼物則是些兇猛的動物的屍體，如狼、野狗等。

這些鬼物雖然看起來嚇人，但似乎靈智不高，行動也遲緩，看到符篆落下，竟然不管不顧，繼續緩慢往石軒走來，只有大管家拚命往後躲開，只是手上拿著器物，且符篆已經激發，加上其他鬼物擋路，已是躲閃不及。

堂皇正大的金光在鬼物中間亮了起來，以符篆為中心，如水波般向四周擴散，鬼物們只要接觸到金光，就發出刺耳的尖叫，皮膚開始冒煙，很快，皮膚肌肉就開始掉落，最後骨架也垮塌下來。鬼物們的靈魂在肌肉掉落的時候就已經跳了出來，但在金光中就像融化了般，慢慢變淡，慢慢消逝。

距離符篆最近的鬼物很快就死得乾乾淨淨了，然後金光在略微黯淡之後直衝第二層，就這樣，三十來個鬼物在金光消逝之後只剩下五六個。

大管家手拿著一面奇異的長幡，黑色幽暗的幡面上浮現出一個個猙獰的惡鬼頭顱，幡旁則垂下兩條用人類白色頭骨串成的長帶，惡鬼頭顱口中吐出道道黑光籠罩住大管家，金光衝擊黑光只能帶起陣陣漣漪。

緊跟石軒的燕巨劍揮舞著手上的巨劍，腳步靈活，很是輕鬆地砍下了三個行動遲緩的鬼物的頭顱，不過橫掠向另外三個的時候，它們已經回過神來，仰天長嘶，腳下用力，竟然踏出了三個小坑，揮著手臂擋向巨劍。燕巨劍看這鬼物似乎力量驚人，也不和它們硬碰硬，施展自己不太喜歡的靈巧身法，閃轉騰挪之間，這三個鬼物也已經被砍下了頭顱。

這些鬼物逃出來的鬼魂一半飄向了黑幡，然後鑽進了黑色的幡面，另外一半則瘋狂地往燕巨劍身上撲去，燕巨劍的攻擊對它們全無效果。當進到燕巨劍身邊，旺盛的氣血灼傷得它們開始冒煙的時候，黑幡遙遙射出幾道黑光在它們身上，它們就收斂住了傷勢，全然無懼地繼續合身撲上去。

石軒正在用引氣招雷符攻擊黑幡，但青色的雷光也只能讓黑幡的其中幾道黑光消失，但幡面上的惡鬼頭顱則繼續吐出缺少的黑光，甚至還能分出幾道黑光援助鬼魂。

見燕巨劍無法抵禦鬼魂，石軒只得往燕巨劍身上扔出金光破魂符，以前實驗過，這符篆對人類是無效的。

石軒一分開注意力，大管家見防守壓力變小，就開始操縱黑幡想直接攻擊石軒，但黑幡似乎不太聽他指揮，他只得搖了三下黑幡，讓去四面包抄房間的鬼物趕快返回圍攻。

鬼魂撲到了燕巨劍身上，這時他的身上亮起了白光，將鬼魂反彈了回去，但在鬼魂瘋狂的接連的撞擊下，白光像琉璃般破碎了。鬼魂穿過燕巨劍的身體，似乎帶走了他的一部分氣血，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這時石軒的符篆也已經到了他的跟前，金光並不刺眼，但堂堂正正、莊嚴肅穆，恰是鬼物的剋星。

攻擊燕巨劍的三個鬼魂很快就在金光之中消散掉了，金光沒有阻擋，一直遠遠地蔓延開來，直到流淌到房間兩邊，滅殺了近十個鬼物才消失。

石軒拿黑幡無可奈何，大管家也不能有效操縱黑幡攻敵，兩人只好將注意力放在另外的地方。因為院子並不大，包抄的鬼物已經陸陸續續趕了回來，因為靈智不高，大管家指揮也不靈便，鬼物們黑壓壓地擠滿了房間到院子中央大管家這段地方。石軒看到傍晚幫他們鋪床的兩個丫鬟也在其中靠後，正是那兩個靈性略遜於大管家的鬼物。

燕巨劍在鬼魂被滅後，急忙施展輕功到了石軒身旁。石軒則拿出兩張金光破魂符，在燕巨劍護衛下，行氣唸咒，同時將兩張符篆扔到了鬼物左右兩邊。

大管家見石軒還有那恐怖的金光符篆，忙操縱黑幡，一面命令前面的鬼物不顧自身，向石軒他們攻擊，一面想將後面鬼物的鬼魂收到黑幡之中。

金光流動中，一切違反生死法則的生物都被它分解，被它融化，被它滅殺，正氣凌然中帶著冰冷的漠然。大管家只來得及收走了七八個鬼魂，除開前面已經衝到石軒他們面前的四五個鬼物，以及兩個強力的，其他都在金光中灰飛煙滅了。

衝到石軒他們面前的鬼物，雖然力大無比，但動作緩慢，在身法靈活的石軒和燕巨劍面前就像是被戲耍的玩物，尤其是在兩人還有一層土甲護身，不懼它們攻擊的情況下，這幾個鬼物很快就倒了一地，只逃出了鬼魂往黑幡飄去。

石軒可不想就這樣放過它們，唸咒激發引氣招雷符，青色的雷電輕鬆追上這幾個鬼魂，辟里啪啦的聲音之後，鬼魂和雷電同時消失，黑幡射出來的幾道黑光只來得及在原地上下擺盪。

身後傳來淒厲的叫聲，那兩個丫鬟由於位置靠後且本身就要強於一般的鬼物，竟然還沒消散掉，只是身上破爛的衣衫下，可以看見由於肌肉掉落形成的一個個黑色窟窿，臉上大半的皮膚都被融化，小半的甚至連肉都沒了，看起來是又恐怖又噁心。

石軒示意燕巨劍上去對付這兩個丫鬟，自己則盯著大管家的同時為他掠陣。燕巨劍雖然之前受了鬼魂一撲，但他本身武功高強，只能算是受了點小傷，所以這時也不推脫，直接就撲了上去。

兩個丫鬟也不上前攻擊，天靈蓋上跳出了各自的鬼魂，一個張嘴尖叫，正是之前房中鬼物所施展的攻擊精神的鬼嘯之術法，一個則張口噴出一道黑色水箭往燕巨劍射去。

燕巨劍身上的扶正抗邪咒符早就被鬼魂撲擊所破，這時面對尖嘯，只能強行凝聚精神，苦苦忍受，甚至黑色水箭到了面前也無法躲避。

石軒沒有料到，這兩個女鬼居然還會幾個術法，而燕巨劍看起來雖然危險，但身上有土甲護體，黑色水箭不會造成太大傷害，所以也不慌著救援燕巨劍，而是掏出兩張引氣招雷符篆，唸咒激發。對面的大管家想用黑幡攻擊石軒，總是操縱不好，急得手忙腳亂，終於分出了一道黑光向石軒射來。

石軒激發的符篆，一道劈向了黑幡，正好迎上射過來的黑光，互相撞擊下，黑光被雷電所克，不能抵擋，雷光一路劈到大管家身邊才被幾道黑光攔下。另外一道雷光，直接橫著劈向正在施法的兩個女鬼。

黑色水箭射到燕巨劍身上，發出了吱吱的腐蝕之聲，將黃色土甲穿透了近半才消失掉，而燕巨劍以似乎適應了鬼嘯，居然重新撲向了兩個女鬼。

雷光飛快，正在尖嘯的女鬼來不及躲閃，直接灰飛煙滅，而施展黑色水箭的女鬼則躲到了自己的身體之後。雷光穿透第一個女鬼和她的身體後，威力變得很弱，但還是擊中了這個女鬼。

第三十章 立法壇

雷光之中，這個女鬼的身影在暗淡消失的邊緣徘徊，忽影忽現，最終撐過了這次雷光的打擊，但整個鬼魂看起來就像是淡淡的煙霧一般，風一吹就能被吹散掉。

燕巨劍撲到女鬼邊緣，用力一劍，但沒有任何效果，這時腦海中閃過石天師說過的話：「一靠近就會被你身上的陽氣灼傷。」燕巨劍本身就是經歷過很多事情和許多戰鬥，果斷堅毅的人物，馬上內力週身運轉，合身撲向女鬼。

女鬼還沒從雷擊的傷害中回過神，就被燕巨劍撲了上來，武林頂尖高手身上極端旺盛的陽氣衝擊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形，甚至有吱吱作響的灼燒聲。本來她作為主人手下最高端的鬼物之一，加上黑幡的扶持，對於陽氣有最強的忍受力，但重傷之下，一切都是那麼力不從心，最終如煙霧般飄散而去。

大管家運使黑幡本來是想救這兩個女鬼的，但射出去的黑光被石軒的雷光阻攔，而黑幡並不是想用就用，從開戰到現在，大管家精力幾乎消耗殆盡，就連黑幡垂下保護他的道道黑光都開始黯淡不明，甚至有些黑光開始縮回黑幡。

石軒也注意到了大管家的力不從心，忍著心痛拿出自己畫的最後一張引氣招雷符，劈手一道青色的雷光往黑光擊去。

黑光在雷光的打擊下不再像之前只是搖曳，大部分的黑光被擊散縮回黑幡之中，大管家看形勢不妙，一咬牙，猙獰著老臉喊道：「主人會來殺了你們的，你們等著！主人，老奴該死，損失了這麼多的鬼兵。」

大管家快速地念起了咒語，石軒見此情形，顧不得藏私，拿出徐老道畫的引氣招雷符，準備激發。可惜那條咒語非常短，在石軒激發之前，大管家已經原地炸開，血肉融入他靈魂之中的一個古樸印記之中，然後鮮紅色印記又將大管家的靈魂吞噬，最終化為了一隻血色的飛鳥，把黑幡一裹，急速往莊子深處飛去。

石軒感覺到事態嚴重起來，之前鬼物來襲的時候，自己其實心態蠻輕鬆的，還有空和燕巨劍與丁明德兩人閒談，因為從最初幾個鬼物可以判斷出在自己能應付的範圍內，實際上自己拿出的實力還不到一半，都是用的一些以後能補充上的符篆。而黑幡的出現讓石軒感覺到危機，這個物品恐怕就是法器了。

《寶錄》上記載，修真者使用的器物按威力從小到大分為四類：法器、靈器、法寶、靈寶，其中法寶的威力至少相當於元神初期的鬼仙真人，而且很難煉製成功，所以在元神真人之中，法寶也是比較稀罕的，因此又叫做仙寶、仙器，大致分成幻形法寶、純陽法寶。

寶禁合一，產生靈性，成為靈禁，則是靈寶，威力《寶錄》上沒講，看來是要等到下卷《元神篇》才能看到了。

而法器則是元神以下練氣士最常使用的器物了，按禁制層數劃分成：地煞法器、天罡法器。地煞法器是指七十二道禁制還未祭煉圓滿的法器，而天罡法器則是七十二道禁制圓滿合一，化為天罡禁制的法器。

因為要把地煞法器祭煉圓滿，不同的法器花費的時間不同，大概在一百五十年到三百年之間，而化為天罡禁制則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所以天罡法器大多數是在金丹宗師和陰神期老祖身上，為了區別，又將天罡法器叫做靈器。

而就算是法器，因為材料收集不易，祭煉時間長，大抵上都在引氣期和神魂期的高手手上，靈魂出竅期的修者手裡有法器的幾率就很小了，更別提石軒這種養氣壯魂期的小修士了。

有了法器在手，就能直接運使法器，威力大，方便快捷，比自己唸咒施法和激發符篆快很多。那黑幡看起來雖然禁制數目不多，但威力自己已經見識過了，如果主人比大管家強上一籌，能運使它來攻擊，自己這邊就很危險，實際上，主人肯定不止比大管家強上一籌。

石軒本來打算擊退這些鬼物之後，找機會混出莊去，套好情報做好準備才再摸進來的，現在看來沒機會了，還是馬上做些應急準備才行，等下不拿出全部實力只怕危險萬分了，情報不足害死人啊。

石軒用道家心法平復了心中的淡淡恐懼，畢竟以前還從未經歷過危險性這麼大的事情，對燕巨劍說道：「燕兄，等下恐怕會有一場惡戰，麻煩你和明德兄去房間裡找出四張桌子放在這裡，我要立個臨時的法壇。」經歷過共同戰鬥，石軒也不打算矯情地叫燕巨劍為燕大俠了。

燕巨劍看得出來情況緊急，也不答話，立刻衝進房間裡，找到躲起來的丁明德，給他簡單地說了下，兩人就分開在幾個房間裡找桌子去了。

石軒將包裹從背上拿下來放在了地上，然後從中翻找出做法用的四件器物，令牌、四個黑白的小幡，一張大的布（上面畫著大大的八卦），四根特製的香燭。

燕巨劍一手舉著一張桌子跑了出來，按石軒說的方法擺好，然後又跑進房間去。而丁明德則是萬分吃力地拖著一張桌子來到院子裡，石軒等不及，忙上前搶了過來擺好。

等桌子齊了以後，石軒將布撲在了成半弧形的桌子上面，然後將小幡和香燭分別插在四張桌子上對應的位置，最後拿出身上的符篆，主要是徐老道畫的那十一張符（之前用過一張），放在法布上八卦對應的所在。符篆一放上去，就像是被粘在了上面。

做好這一切，石軒想了想，心一橫，將那張太乙轟天雷符拿了出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處卦象上。

石軒拿起令牌，在桌子後面踏起了禹步，口中唸唸有詞。天罡踏完以後，大喝一聲：「急急如律令！」將令牌往桌子上一拍，四根香燭頓時無火自燃，而小幡的幡布也無風自動。

石軒頭上沁出密密的汗，這可不比剛才只是激發符篆，所用靈魂之力甚至一小半都沒有，這下施法之後，剩下的靈魂之力頓時枯竭了大半。還好，法壇已經立了起來，之後就輕鬆許多了，再說還有內氣反補靈魂之力。

等了一會兒，莊子深處傳來憤怒野蠻的吼叫：「是誰殺了本座的奴僕！」吼叫之中，石軒在院子裡也能感覺到狂風飛舞，樹葉不停地往下落。

激發了符篆，給燕巨劍和丁明德一人加持了一個隱身匿氣術，讓他們兩人躲到角落中去，接下來的戰鬥不是他們能夠插手的了。

風越來越大，燕巨劍和丁明德往角落中走去的時候甚至有舉步維艱的感覺。

一個強勁的旋風刮了過來，落到了院子之中，風中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個巨大的身影，它的話語通過風的擴大，顯得高亢而淒厲：「黑心的練氣士，為什麼要來殺了本座的奴僕，為什麼不讓本座在山上安靜地修煉！」

石軒笑道：「那這妖物，是你那奴僕要來害貧道，貧道難道束手就擒不成，再說，你殘害的無辜之人還少嗎？」

「那你就納命來吧！」旋風呼的一聲化成風刀往石軒刮來，石軒拿起令牌一拍：「起！」桌子上的一張吸土成甲符就激發了起來，但並沒有化成土甲，而是成為一面土牆擋住了風刀。

旋風之中的巨大身影顯現了出來，是個虎頭人身的高大怪物，而且有兩顆虎頭。見到石軒的土牆擋住了自己的風刀，怪物輕咦了一聲，其中一顆頭顱，張嘴噴出一道淡白的風刃，速度飛快，很快就擊在了土牆之上。

土牆如摧枯拉朽一般就被撕裂了，風刃繼續往石軒飛來，石軒看到怪物噴出風刃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畫的吸土成甲符擋不住，又用令牌一拍，激發了徐老道畫的一張。

高大厚實的土牆擋住了強弩之末的風刃，石軒踏起特定的步伐，拿起手中令牌，拍在另外一個位置，頓時，一道粗如兒臂的青色雷光，從半空之中劈向了怪物。

怪物另外一個頭顱之後立著那面白骨黑幡，早就運使著黑幡垂下道道黑光護住全身，青色雷光劈來，威力遠遠大於石軒之前使用過的那些符篆，竟然一路劈開大部分黑光，眼看就要劈到怪物身上了，卻被怪物急忙使用黑幡刷出更多的黑光擋住。

兩個頭顱一攻一守，逼得石軒是汗如雨下，不停地踏著步伐轉換方位，激動著法壇上的道道符篆，土牆碎了一面又繼續激發一面，雷光和金光交替著往怪物攻去，可惜黑幡防禦無懈可擊，沒有產生任何效果。

突然，怪物身後的黑幡在空閒之餘一刷，幾道黑光猛地向石軒刷來，土牆對這黑光無任何防禦效果，石軒躲避不及，被正正刷在身上。石軒只感覺全身一涼，眼前發黑，腦中嗡嗡作響，就像是被惡鬼撲過一樣。

還好，石軒身上還有之前加持的各種符篆的效果，白光和幾道黑光互相抵消而散，讓石軒只受到一道的傷害，所以勉強穩住身子，令牌一拍，普渡甘霖咒符篆激發。

第三十一章 符篆的威力

若有若無的甘霖飄飄灑灑地淋在石軒身上，石軒頭腦頓時為之一醒，令牌繼續一拍，雷光金光同時亮起，向虎頭怪物襲去，讓它騰不開手出來進攻，一時間只能專心防禦。可惜借助法壇之力，石軒也只能同時激發兩道符篆，要不然四道五道一起攻擊，未嘗不能攻破虎頭怪物的防禦。

現在的形勢對石軒很是不利，剩下的符篆已經不多了，還大部分是不能直接攻擊和防禦的，如封魂役鬼咒符篆一張，扶正抗邪咒符篆一張，拔除毒素符篆一張，普渡甘霖咒符篆一張，能直接攻擊和防禦的只剩下徐老道畫的引氣招雷符一張，金光破魂符兩張，吸土成甲符兩張（其中一張為自己畫的），燃火符一張。

而虎頭怪物雖然既要操縱黑幡，還要用淡白風刃攻擊，消耗巨大，看起來也是疲憊不堪，但石軒實在沒信心用剩餘的幾張符篆就能擊破踏的防禦，將它幹掉。

石軒牙一咬，下了決心，底牌雖然重要，但命更寶貴！

令牌一拍，一具黃土甲冑在石軒身上成型，再一拍，消災祈福咒術法在法壇加持下很快就施展完畢，這個術法讓石軒精力能快速恢復，更加清醒。

接下來，趁虎頭怪物專心防禦的時候，石軒腳踏禹步，按徐老道留下的方法調動靈魂之力，最後忍痛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到了令牌上，令牌頓時冒起一層淺紅色的光芒。

這時，虎頭怪物已經將襲擊過去的雷光金光都一一擊破，看到石軒施展法術的樣子，明白接來是個很厲害的術法，忙調集全身之力，其中一個頭顱連續噴出兩道淡白色的風刃，想要在石軒施法完畢前打斷他，而另外一個頭顱則全力催發黑幡，垂下條條縷縷，數之不盡的黑光，全力護持自身。

石軒見風刃襲來，也不躲閃，大呼一聲：「疾！」同時將令牌按特定路線繞了一圈，然後用力拍在桌子上。

忽的一下，四根香燭猛地明亮了好幾倍，再猛地暗了下來，四面小幡同時升了起來，浮在桌面半尺高的地方。桌子中間，八卦震位上的太乙轟天雷符上的上古雲篆按玄妙的順序逐步亮起，最後化為了幾個古樸玄妙的雲篆文字浮在小幡中間，雲篆就如絲絲金青色的雷光互相纏繞著。

風刃已經打到石軒身上，不停地消磨著他的護身黃土甲，和化成土牆相比，吸土成甲符所化的黃土甲防禦要更強一些，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抵擋虎頭怪物全力發出的兩道風刃，最後的小半道風刃突破了黃土甲，在石軒上半身劃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傷痕。

黃土甲已經消失，風刃也消耗乾淨了，石軒一身道袍破破爛爛，數不盡的傷口在道袍破爛處現了出來，整個上半身鮮血淋漓。不過石軒實際上的傷害沒有表現出來的這麼大，風刃最後已經是強弩之末了，現在上半身的只是一些小傷口而已。

虎頭怪物發出風刃後，見石軒的符篆現出如此異象，知道不是好惹的，也不打算站在原地挨打，駕起一陣黑風，就離地向半空飛去，想要先躲避過這一波攻擊。

太乙轟天雷符所化雲篆雷光忽地一縮，然後猛然一漲，一道巨大的金青色的雷光就向虎頭怪物劈了過去。雷光是何等快速，加上石軒剛才使用時，是鎖住了虎頭怪物氣息的，眼看就追上了虎頭怪物的黑風。

虎頭怪物見躲避不了，發了悍性，噴出一口鮮血在黑幡上，黑幡頓時變大了一倍，有一丈多高，幡面上的惡鬼頭顱們雙眼留血，噴出的黑光是黑色中夾雜紅色，更顯邪惡血腥，但黑光也更加堅韌光華。

金青色的雷光劈到黑光上的時候，沒有任何響聲和漣漪，黑光就如白雪遇到艷陽般直接融化了，消失了。雷光沒有一點阻礙的直接劈到了黑幡本體上。

黑幡上的惡鬼們發出讓人幾乎耳聾的叫聲，然後自行爆炸開來，黑色幡面在這巨大刺激下，浮現出了一個巨大的，頭上有雙角的惡鬼頭顱，和雷光撞在了一起。

轟的一聲，猛烈的爆炸聲突然響起，一些黑色的碎布狀物體紛紛擾擾地如落葉般飄揚而下，爆炸中，虎頭怪物駕馭的黑風被直接炸得四分五裂，虎頭怪物如石頭般向地上墜了下來，身上纏繞著只有剛才十分之一大小的金青色雷光。

在落下的這短短時間裡，石軒看到虎頭怪物在雷光中先是變回了原形——一隻兩個頭顱的巨大老虎，然後老虎變黑變焦，接著雙頭虎的靈魂浮現出來，最後在哀嚎中完完全全消失到了雷光之中。

金青色雷光餘勢未盡，夾雜著雙頭虎的屍身撞擊在地面，砰的巨響，地面甚至被雷光炸開了一個半人高，一丈多寬的大坑來，而雷光這時才施施然的消逝掉。

石軒雖然道心不凡，但這時也愕然不已，這太乙轟天雷符的威力實在是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大上不少，而且還附帶鎖定氣息的玄妙之處。

這威力，實在不像之前猜測的是引氣鍛魂境界的修者能留下的，至少得是神魂合一才對。心裡暗暗嘀咕著，石軒又望了一眼大坑，嘴角微微抽搐，這老虎要是剛才飛到了自己頭頂上，這落下的威力豈不是直接就送自己歸西了。當然，這個想法基本不會實現，因為老虎是要跑掉，又不是要進攻。

鬆了一口氣之後，石軒才感到身上又痛又難受，整個人又疲又累，忙將令牌一拍，激發剩下的那張普渡甘霖咒符篆，讓自己沐浴在陣陣甘霖之中，傷口逐漸止血、收縮、結疤，最後石軒輕輕一抹，傷疤就掉了下來，沒有留下傷痕。

在激發了太乙轟天雷符之後，臨時法壇上的四根香燭直接滅了三根，剩下的那根在石軒激發普渡甘霖咒符篆的時候，也搖搖晃晃，差點熄滅。四面小幡回到了原處，但其中兩面的幡面已經撕開了個半大口子，雖然還不影響使用，法壇效果卻大打折扣。

最慘的是令牌，被石軒用鮮血催發之後，現在就像是件幾百年的老古董，黯淡而陳舊，石軒估摸著，再用上一兩次，就得壽終正寢了。

不過這也是應有之意，越階使用這麼大威力的符篆，怎麼能不付出一點代價，當年徐老道可是靈魂出竅後期的修為才使用的這符篆，就算這樣，他也是被反噬受了重傷的，現在石軒犧牲半套連法器都算不得的法壇器物，實在是太正常了。

站在那裡恢復了點精力，石軒才拿起臨時法壇上剩下的符篆，放到自己的袖袋裡，然後慢慢地走到大坑邊上，仔細地左右觀察，要是有什麼不對，立刻用符篆補上。

不過雷光的威力實在是大的超乎想像，沒有給雙頭虎留下任何生機，大坑中間偏左的位置是被劈得破爛不堪的黑幡，雙頭虎的屍體圍繞著黑幡成圓形分佈，石軒一眼看去，也沒數得清屍體被炸成了幾塊。

跳下大坑，石軒走到黑幡之前，蹲下拿起黑幡仔細看了起來，黑幡兩側掛的兩串白骨人頭早就被炸得不知道哪裡去了，黑幡幡面上詭異的紋理中間是個大大的空洞，周圍還有大小不等的幾處撕裂口，而旗桿則斷成了三截。

石軒暗暗歎氣，這次老本都虧掉了，才換回來這個破爛的法器，等下得去老虎老巢找找看，希望有恢復法器的方法。

拿好黑幡和旗桿，收集好黑幡的其餘碎片，石軒跳出了大坑，剛剛站定，就聽到遠遠丁明德的呼聲：「天師！子昂兄！怪物可是死了！」

「好了，沒事了，你們兩個原地劇烈動作下就過來吧。」石軒回應著，還得讓這兩人繼續打掃戰場，自己可累得夠嗆。

院子的兩個角落裡，丁明德和燕巨劍的身影慢慢浮現出來，燕巨劍是在演練一套劍法，而丁明德則是做著類似五禽戲的動作。

見到兩人的隱身效果去除，石軒向兩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過來。

「燕兄，明德兄，怪物已經被貧道擊殺，麻煩你們下去將怪物的屍身撿過來一下，這麼大的老虎，呵呵，可是好食材啊，貧道還得收拾這法壇呢。」石軒將要兩人幹的事情說明清楚。

燕丁二人剛才全程目睹了戰況，對石軒最後一擊的威力實在是驚駭不已，歎為觀止，而那個大坑比起天上的破黑光和大爆炸更讓兩人感到直觀的恐怖威力，讓兩人言語能力一直處在震撼中，因此這時話語不多，只是對石軒點頭示意，就折向了大坑。

虎頭怪物的模樣同樣讓兩人印象深刻，如果不是最後驚天一擊的話，丁明德以後的噩夢裡，少不得會出現這虎頭怪物，現在則是因為最後驚天一擊乾脆利落地擊殺雙頭虎，讓丁明德心思轉向了道法無匹方面。而燕巨劍雖然江湖經驗豐富，但虎頭人身的怪物也是第一次看見，免不得暗暗驚懼。

這時細細收集起雙頭虎的屍體，兩人都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第三十二章 搜尋戰利品

石軒將香燭、小幡、布、令牌以及黑幡的幡面、旗桿和碎片等一一收進包裹，打算等休息好，恢復精力之後，先去探尋雙頭虎的洞穴，等等搜尋完畢再看看有沒有方法和材料修復法器。

收好物品之後，石軒才發現瀰漫在天空、使整個莊子漆黑一片的烏雲已經消失了，明月如輪，灑下清冷的光輝，大戰之後的院子顯得如夢似幻，之前的危在旦夕放佛就是場幻覺。

沐浴著皎潔的月光，石軒回想起剛才那烏雲，確實來得很蹊蹺，現在想來，多半是陣法之流造成的，不過沒有什麼攻擊性就是了。

回過神來，看見大坑中的兩人已經出來了，一人抱著幾塊肉團。看到石軒望過來，丁明德略有些遺憾地說道：「天師，想不到這怪物看起來雖然大，去掉完全焦黑的部分，也剩這麼點了。」

石軒笑著點了點頭，心想那麼大威力的雷光，還能剩這麼些沒完全焦化的肉塊，只能說雙頭虎夠可以了，本身石軒最開始也沒想過會有剩餘的虎肉，只是希望能撿回來幾根骨頭，虎骨湯啊、虎骨酒啊可都是好東西啊，尤其是這麼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虎精，效果恐怕更好。

「天師，某、我這邊肉塊倒是不多，不過想著虎骨可是好東西，很是撿了幾根沒完全壞掉的骨頭。」想不到燕巨劍和石軒倒是英雄所見略同。

「不錯不錯，虎肉本身還有點焦，明天直接烤來吃好了，虎骨一半熬湯，一半你們兩人拿回去泡酒喝，強身健體，治治風濕之類的病痛很有奇效。嗯，對了，明天抓幾隻動物來試驗一下，這老虎成精了說不准這肉就有毒了。」石軒很是中肯地展現了自己吃貨的本質。

燕巨劍進房間撕下半幅紗帳，然後三人將肉和骨頭一一放了進去，丁明德放到最後，問兩人：「天師，這塊肉倒是不錯，沒什麼焦黑的，不過它是哪個地方的呢？」將手上剩下的那個肉塊向兩人展示。

「哈，這可是個好東西，雖然只剩半截了，虎鞭你都沒聽說過？」石軒一看到這半截子東西，就忍不住笑了，燕巨劍也嘿嘿了兩聲。

丁明德出了個小糗，忙將紗帳裹好，抱著虎肉虎骨虎鞭一堆東西進房裡放好，三人也沒想過，這可是盛夏，明日肉有很大可能壞掉，估摸著都默認為這麼凶悍的老虎精的肉，要壞至少也得好幾日。

收拾停當，石軒和兩人又將屋外和房間內的鬼物屍體，以及老虎精焦黑的那些部分都堆到了院子中間，由石軒用燃火術符篆點燃火化掉了。因為石軒打算等明天早上天亮之後恢復了精力再去搜索莊子，所以不想整晚聞到這腐爛的氣味。

「雖然這老虎精已經伏誅了，但保不齊還剩些小鬼物在遊蕩，兩人今晚就睡在貧道這屋子吧，有個意外，貧道也好照顧到你們倆。」做完善後工作之後，石軒將兩人叫道了自己的屋子。

燕巨劍明白石軒說得沒錯，進莊子前有些桀驁不馴，驕傲自大的武林高手，現在已經對石軒言聽計從了：「天師你所言甚是，那某、我去將被子拿過來，在地上將就下就行了。」

「在下也是，在下也是。」丁明德覺得能有天師保護就不錯了，睡床什麼的就不奢望了。

「好了，大家患難一場，就不要天師天師地叫了，叫子昂兄也好，叫石兄、道長也好，都可以。還有，等下明德兄你就睡床吧，貧道和燕兄還要打坐行氣，用不到床的。」石軒看向燕巨劍。

「嗯，明日還要在莊子裡全面搜尋，某和天師……石兄還要打坐行氣，才能恢復好精力，畢竟莊子裡指不定還有什麼未知的危險。」燕巨劍其實有點好奇，這天師也需要和自己練武一樣打坐行氣嗎，修道都是這樣嗎。

丁明德推辭幾番之後，見兩人態度堅決，只好上床休息。石軒讓燕巨劍在靠裡的椅子上打坐，自己則搬了椅子坐在床邊。

整理了下符篆，做好應急措施，石軒才開始盤腿五心向天而坐，畢竟還在莊子裡，大意不得，石軒可不想最後陰溝裡翻船。

行氣一個小周天數後，石軒慢慢收斂精神進入觀想狀態，本來以為大戰後會很疲憊，進入觀想狀態也會很慢，但想不到這次比以前更加輕鬆地進入觀想狀態，甚至在用秘法束伏念頭的時候，都比往常更加容易。

觀想清風明月時，石軒本來略微有些小瓶頸的靈魂修為又開始增強了，整個觀想做完，整個人神清氣爽，猶如疲倦之後洗了個溫泉浴一樣。

石軒猜測應該是最後生死之際，自己能壓服恐懼的念頭，從容施法，使得自己對靈魂的掌控更進一步，從而帶來靈魂境界的提高，所以做觀想時才會有這麼多驚喜。

《寶錄》在開篇就講明了本套功法的核心是：控制，或者也叫掌控。對自己肉身的掌控，對自己內氣的掌控，對自己靈魂的掌控，對自己精神的掌控，只有明瞭本身，掌控了本身，才能談得上如何去修道。

不過石軒對控制、掌控之說還不是很明瞭，這主要是由於本身境界還低，許多問題遇不到，另外也是無人指導，無人交流的緣故。這更加強了石軒尋訪道門的決心。

雖然石軒擔心晚上會有漏網的鬼物來襲，但整晚一片寧靜，甚至連蟲鳥的叫聲也沒有。就這樣，一夜無話地到了天明。

石軒通過觀想恢復了精力，看到外面初升的大陽，和煦的陽光，聞到清新的空氣，不由得伸了個懶腰，只覺人生是如此美妙，要好好珍惜。

石軒的動靜吵醒了燕巨劍，他昨晚打坐行氣到半夜，實在熬不過身體和精神的疲憊，找了幾張凳子，拼了一張簡易的床睡了下來，「石兄起得可真早啊，精神也恢復得不錯的樣子。」

「可能是道家行氣之法更善調養吧，我們叫醒明德兄，一起去到處看看，中午的樣子再回來弄虎肉吃。」石軒既然恢復了精力，對雙頭虎巢穴裡有些什麼就充滿了好奇，最好能有關於黑幡這法器的資料。

「某這次來是找尋一位老朋友，現在看來恐怕是凶多吉少。」燕巨劍有些黯然神傷，「希望等等能找到他的遺物，將來為他立個衣冠塚也好。」

「好了，至少我們已經替他報仇了，現在多說無用，準備出發吧。」石軒只能這麼說。

叫醒了丁明德，他不敢自己呆在院子裡，自然對跟著石軒去莊子查看萬分同意。然後石軒帶著他們兩個往昨晚看見雙頭虎過來的方向搜尋過去。

莊子裡的房屋都充滿了陳腐的味道，除開少數幾個房間有被子等日常用物之外，其餘的房間一看就是很多年無人使用，也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越往後走，空氣中的腥味越濃，和昨晚雙頭虎身上的味道很相似，看來是沒有走錯地方。根據腥味的來源，石軒稍微調整了下方向，穿過一進房子後，前面豁然開朗，一片未曾修整過的土地出現在三人的面前，上面稀疏地種著些樹，四周是不少的白骨頭顱和殘缺屍體，甚至還有些屍身看起來是剛死沒幾天。

燕巨劍向石軒示意想去這些屍骨中找找有沒有他朋友，石軒自然不會不同意，不過看見空地盡頭、山壁下方那個黑乎乎的大洞，心裡也按捺不住，想到一路行來，在自己天眼中也沒有看見任何鬼物出沒，所以點頭道：「那燕兄你仔細查看下這些屍骨，貧道剛才開了天眼看過，這些不是鬼物，不會有危險的，貧道先去那山洞探查一番，燕兄要是遇到危險可向山洞退來。」

「某明白，依昨晚鬼物的程度，除非是最後那虎頭怪物，否則以到山洞這點距離，某還是不成問題的。」在輕功上，燕巨劍還是比較信心的，雖然不算是江湖頂尖輕功高手，但和那些行動如常人或者遲緩的鬼物比，實在是強得太多了。

石軒見燕巨劍沒有異議，就準備往山洞而去，丁明德看見山洞黑乎乎的，想起昨晚那恐怖的虎頭怪物，就自願留下來幫助燕巨劍找尋屍首。

沿著若有若無的小路，石軒走到了山洞之前，站在這裡都能聞到山洞裡的腥味、鮮血味、腐爛味，甚至還有種野獸身上常見的騷味。石軒不得不忍著這股混合的怪味，走進了山洞。

山洞裡面並不黑，沿途點著些火炬，也沒有什麼岔口，除了不小心踢到些白骨外，石軒很順利地走到了山洞最裡面，這是一個成圓形的空間，裡面只有塊很平的石頭，看起來像是簡陋的桌子。

桌子上凌亂地擺著三冊書，還有一個大碗，裡面剩下些黑色的水，像是藥湯的樣子。除開桌子外，角落裡還用茅草掩蓋住一堆東西，通過茅草縫隙，石軒看到裡面是草藥，就是莊子外面種植的那些。整個狀況能看出雙頭虎昨晚出來得很匆忙，連書都沒收好。

第三十三章 準備暫住

石軒仔細檢查了四周，發現沒有任何問題之後才走到桌子邊上，又再檢查了一番書籍，確定沒有什麼詛咒或者毒藥之類在上面，才拿起其中一冊開始翻看。

這冊書的封皮是純黑色的，上面點綴著的星星點點的白骨頭顱相圍成了四個大字：「役鬼大法」，看起來妖異而邪惡。

石軒仔細翻看了下，這是門還算不錯的邪道修行之法，雖然只是到了神魂期就無以為繼，看得出來創始這門功法的人應該是還沒到金丹期，但在這真法難尋的世間，也算是不錯的妙法了。誠然石軒本身修為確實還不高，不過身懷一本無上大法和一本直指金丹期的上法，有這個眼光和見識來判斷一本功法的好壞。

《役鬼大法》其中的大部分內容對於已經確定功法的石軒來說沒有什麼用處，比如血祭四十九名特定時辰出生的活人換來突破到靈魂出竅境界的幾率提升，以及其他一些拿活人修煉法術和神通的法門。這些都是見效快但後遺症大的東西。

倒是《役鬼大法》中關於鬼魂的內容讓石軒受益匪淺，畢竟這是一本以役鬼為名稱的功法，裡面對於鬼魂的各種闡述和運用，都讓石軒耳目一新。石軒並不是喜歡這些役鬼的法門，而是從這些鬼魂內容中看到了一些關於靈魂的認識，鬼魂終究是由人的靈魂轉化而來的，這恰好是石軒現階段最需要瞭解的。

並不是說《寶錄》上面沒有這方面的內容，有是有，但實在是太艱澀難懂了，即使有《歸真經》作為對照，但沒有名師指點的石軒，也是理解的萬分痛苦，這些內容要是想錯了那麼一點，那樂子可就大了，走火入魔而死絕對不是奢望。

現在有這麼一本從另外的角度認識靈魂的功法，即使還算膚淺，但也就是這膚淺，讓石軒豁然開朗，許多《寶錄》上不明白的內容一一有了解答，讓石軒有些心癢難耐，要不是時間地點不對，正想馬上坐下來好好修煉印證一番。

強忍住心頭的衝動，石軒繼續翻看著《役鬼大法》上有關鬼魂的內容，很有些廢寢忘食的味道，直到一陣腳步聲傳來，石軒才驚醒過來。

燕巨劍和丁明德兩人小心翼翼，左顧右盼地往洞穴深處走來，兩人頭上都是冷汗，當看到石軒的時候，才長吁了一口氣，一臉放鬆的樣子。

石軒見二人這幅模樣，有些好奇：「燕兄和明德兄這是？」

丁明德舉袖子抹了一把冷汗：「我們見子昂兄你快一個時辰還未出來，擔心裡面出了變故，因此戰戰兢兢地過來查看。」其實兩人最初根本不敢進來，甚至想過逃跑，不過想到要是石軒都完蛋了，他們想跑也跑不了多遠，不如進來拼一把。

「哈，貧道見獵心喜，一拿著這書就忘了時辰。」石軒這才發現自己看得太入神了，根本沒在意時光的流逝。

燕巨劍和丁明德看著石塊上的書冊，同時張了張嘴，不過還是沒有說出話來，石軒明白兩人對道法的好奇和嚮往，但這功法可不適合傳播，而適合傳播的功法，最好還是讓兩人自己求上來，這樣才能明白道法珍貴，法不可輕授的道理，所以就岔開了話題：「燕兄，不知道你可找到令朋友？」

燕巨劍拿出一條腰帶：「這是某那位朋友的腰帶，他在暗器上功夫不錯，就托人找唐門唐天青特製了這個腰帶，因為材料都是他自己提供，裡面很有些稀少之物，所以腰帶應該也算是獨一無二。哎，柳兄一世桀驁，最後那次相見時，還言及苦修完畢要一一挑戰五大宗師，想不到盡然成為怪物腹中美食，可悲可歎。」

停了一會兒，燕巨劍繼續說道：「那些屍骨混在一起，已經無法分辨，某和明德賢弟，已經將他們一起掩埋，立了個大墳，這條腰帶，某就帶回柳兄故居立個衣冠塚。」

「子昂兄，剛才在下和燕兄還找到一處類似廚房和囚牢的地方，可惜裡面沒有活人了，廚房裡倒是有不少草藥和食材。」丁明德一下想起最後的發現。

石軒想起莊子外面那些草藥，自己可帶不走，不如在這裡修行一段時間，而正好對《寶錄》內容有了更深的理解，正需要安靜修煉印證，於是對兩人道：「貧道在這場大戰後，對於一些修行上的事又有了些心得，想在這莊子裡專心修煉一番，兩位若有要事，盡可離開。」

燕巨劍和丁明德對望了一眼，燕巨劍搶先說道：「某本身就是一個江湖飄零客，除開找尋故友，也無它事在身，不如也在這莊子呆上一段時間，為石兄處理一些雜事，讓石兄能專心修煉，也當報答救命之恩，石兄可不要阻止某報恩。」

丁明德見燕巨劍要留下，也馬上表態：「在下，在下，連回去的盤纏都沒了，不是，在下是說，不如在莊子住上一些時間，也不枉出來一番。」

丁明德一急起來，說話顛三倒四，前言不搭後語。石軒苦忍著笑，點頭答應了他們兩人，自己修煉的時候，能有人幫忙做做飯，實在是一件好事情。不過並不是說以後就一直帶著人給自己做飯，遇到就享受，遇不到就自己動手，享受而不沉迷，這就是石軒修煉的心態。

見石軒點頭，燕巨劍想了下，對石軒道：「石兄，剛才在廚房看到的食材主要就是些活羊、活牛、活豬，某看了下，足夠我們三人吃一個月了，就是沒有素菜的材料，有些不太好。」

「這妖物和鬼物就是吃血食的，它們可不吃菜的。到時候麻煩燕兄外出採買些蔬菜瓜果，光吃肉食對身體不好。」也容易膩歪，石軒心裡默默補了一句，雖然對他來說，經過修煉的身體只補充肉食是不成問題的。

「對了，燕兄，這是採買的銀錢。」石軒從懷裡掏出銀子。

燕巨劍拒絕了：「其實石兄你有所不知，剛才找尋屍骨的時候，很是從那些屍首身上找到些金子、銀子、玉和寶石，某估摸著有上萬兩了。」

「上，上萬兩！燕兄，那在下怎麼沒看見？」丁明德震驚了。

「明德賢弟，你最初看到那些屍首不是一直噁心不敢接近嗎，就是最後一起挖坑的時候才過來。」燕巨劍看了石軒一眼，見石軒對銀錢的興趣不高，就繼續對丁明德說道：「放心，會給你留出盤纏錢的，呵呵，媳婦錢也給你留出來。」從見面開始，沒見過燕巨劍開玩笑的另外兩人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燕巨劍大仇得報心理放鬆也是能夠理解的。

說完這些，燕巨劍和丁明德兩人就告辭出去準備中午的虎肉美食了，讓石軒在這裡安心修煉。

石軒既然被打斷，就放下《役鬼大法》，拿起另外一冊書，這冊書看起來很新，但上面很髒，有油膩，有血跡，封皮上沒有字，翻看來，居然是雙頭虎的修行筆記！

按雙頭虎自己的說法，就是俺生下來就兩個頭，俺娘死了，俺爹不知道去了哪裡，但俺打小聰明，偷偷來李家村獵取家畜的時候，旁聽私塾講課居然懂了文字，後來在深山一老道屍體上獲得了兩冊道法秘籍和一面長幡，一冊是《役鬼大法》，一冊是大法附帶法器「白骨役魂幡」的煉製和祭煉法門，那面長幡自然就是「白骨役魂幡」了。

雙頭虎自然是如獲至寶地開始修煉，不過很快它就發現自己有個很大問題，就是兩個頭顱常常爭吵，甚至導致記憶出現了問題，道法心得時有遺忘，不過後來從李家村私塾老師那裡偷學會了記筆記，才逐漸將這個問題的影響降到最低。

學會記筆記之後，雙頭虎也愛上了寫筆記，常常將些個虎私事寫在上面，也讓石軒能通過筆記瞭解一些事情。

看到這裡，石軒總算不那麼汗顏，會記筆記的妖怪終究只是個特例。繼續往下翻，後面就是雙頭虎的一些修煉心得，對照著《役鬼大法》看，對石軒還是有點幫助的，再往後就是雙頭虎修煉初成，血洗了李家村，霸佔了此地。

筆記裡面提到，那種石軒沒見過的鬼物，就是雙頭虎將自身天賦的轉化倀鬼與《役鬼大法》上的屍奴煉製方法以及「白骨役魂幡」的某些功用結合煉製而成的肉身倀奴，李家村的村民一部分被雙頭虎吃掉，一部分煉製失敗被吃掉，小部分成了這種肉身倀奴。

這種肉身倀奴吃血食，不懼怕不猛烈的陽光，肉身堅硬，力大如牛，同時兼有鬼魂吸收陽氣的能力，按照煉製成功後靈智保存的完整程度分為上品、中品和下品。那些農夫農婦鬼物就是下品肉身倀奴，靈智比較低，只能接受簡單的命令，行動遲緩，雙頭虎後來學會種植草藥來滿足藥方要求後，這些下品肉身倀奴才有了用處。

中品肉身倀奴則是保存了完整的身前記憶，靈智遜色於生前，但正常行事不成問題。因為雙頭虎修煉的是邪道大法，常常需要活人做血食，或者材料，所以這些中品肉身倀奴就被派往各地，負責與人販子們聯絡，將活人買來送到山上，如果遇到合適的，也常常親自出馬誆騙到山上。

第三十四章 修為突飛猛進

上品肉身倀奴記憶完整，靈智和生前一樣，最厲害的地方是，會使用少量的術法，單純靈魂狀態下有一到兩個天賦小神通可使用，而且能通過吸食陽氣增進修為，簡直就是靈魂出竅境界的弱化版本，像大管家和五個侍女鬼物就是這種。不過，其也有作為鬼物的一些缺點，雷法和金光破魂咒正好克制它們。

一般情況下，鬼魂狀態時都會懼怕活人身上的血氣，這些肉身倀奴在有肉身時完全克服了這個缺點，只剩鬼魂時，也能根據修為高低對活人血氣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如果還有白骨役魂幡加持，甚至一點都不怕。

石軒不由得嘖嘖稱奇，這雙頭虎居然還是一個能自行創造新的煉製法門的奇才，如果不是遇到自己，以後說不得有番大作為。

接下來依然是修煉心得和私人事物的混雜記載，雙頭虎甚至還根據《役鬼大法》中的某個雙修之法，為自己的上品肉身倀奴創造了一個新的雙修法門，能大大提高它們吸收陽氣的效率，只是需要另一方心甘情願配合才行。

雙頭虎在修為到達養氣壯魂境界大成之後，能有限度地化為人身，同時也開始嘗試掌握白骨役魂幡，石軒想不到這白骨役魂幡居然是七重天圓滿的法器，也就是有六十三層地煞禁制，是法器中很高級的存在了，就算是神魂期的高手也會眼紅的，畢竟沒有八九十年的祭煉是達不到這種程度的。（法器階段一重天是指九層禁制圓滿）

石軒心裡那個痛啊，這種珍貴的法器就被自己給毀了，還不知道能不能修補得回來，不過看那個慘樣，希望實在不大，那太乙轟天雷符八成是金丹境界宗師畫的。

雙頭虎對白骨役魂幡的掌握還遠遠不夠，筆記中提到雙頭虎只掌握了一重天的禁制就停了下來，為那個需要四十九個活人血祭的儀式而忙碌去了，最終也通過這個血祭成功突破境界，達到了靈魂出竅的修為。

突破境界後，雙頭虎開始閉關靜修以圖穩固修為，而筆記也到這裡為止，看來雙頭虎是在還沒完全穩固住修為和只祭煉了一重天法器的情況下和自己打的，不過石軒也沒有後怕的感覺，畢竟以那張太乙轟天雷符的威力，雙頭虎就算再強一倍也得死。

石軒放下筆記，拿起白骨役魂幡祭煉的冊子，心中略微有些激動，平靜了下才開始看了起來。

這是特定法器煉製和祭煉的詳細過程，其中非常詳細的法器煉製入門讓石軒看得眉飛色舞，極大地彌補了自己關於這方面知識的空白，要不是後面只有白骨役魂幡這一種法器的煉製方法，石軒會更高興的。

關於法器煉製，最先是準備好材料，然後主要是用各種不同的火焰按特定步驟和方法融合材料，其中記載了一些火焰，如木火、地火、三昧真火、丹火、太陽真火、琉璃真火、星辰真火、天雷炫火、紫極天火等等。

不過在最初階段一般都是用木火、地火，三昧真火得神魂合一的高手才有，丹火聽名字都知道是金丹宗師才具備的，而太陽真火、琉璃真火、星辰真火、天雷炫火、紫極天火等要麼是金丹以上才能採集，要麼是可遇而不可求。

地火好理解，也是石軒這個階段煉製法器最好的選擇，而木火顧名思義就是木頭燃燒的火，甚至一般的木頭都行，只是溫度不夠高，也不穩定，常常需要佈置提升火溫和穩定的陣法，煉製的時候還得分心看木頭燒得怎樣了，所以經常事倍而功半，也只能用來煉製些下品法器。

不過如果能找到很特殊的木頭，如寒霜木、燃靈木、都天木等等，用來煉製特殊法器有奇效，只是沒誰會這麼浪費，這些特殊的木頭可都是某些上品法器的材料。

而融合材料的過程中，還要用特殊手法和法決引導，不同功用的法器其手法和法決都不同。成形之後就是自己根據功用和材料祭煉禁制，溫養法器了。另外，有些法器的禁制需要在煉製的過程中打入。

上面提到的上品、中品、下品法器和幾重天禁制的含義是不同的，是指煉製成型時還未開始祭煉的法器，主要與煉製材料、手法、法決、煉製火焰、環境有關。

下品法器最少只能承受一層禁制，最多祭煉到三重天圓滿，再祭煉就會無法承受；中品法器可以祭煉到六重天；上品法器則能祭煉到地煞圓滿，可以承受地煞禁制轉換成天罡禁制。

祭煉法器是個越往後越難的過程，一般而言，第一層的禁制一個時辰左右就能祭煉好，第二層就需要半天，第三層需要一天多，第四層需要兩到三天，一重天圓滿大概需要半年時間，二重天需要一年多，三重天兩年多，四重天五年左右，五重天十年左右，六重天近二十二年，七重天則是四十五年，八重天就達到恐怖的一個半甲子九十年了。

當然，隨著本身境界的提升，對道法本質掌握的深入，祭煉法器的速度會有不同提升，尤其是達到金丹和元神這兩個境界，在祭煉速度上會有大幅度的提高。

總之，對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根據法器和禁制的不同，要想將一件法器祭煉到地煞禁制八重天七十二層圓滿，需要一百五十年到三百年不等的時間，這可不是壽元只有兩百和三百的引氣期和神魂期修士耗得起的，除開那種身家豐厚或是有奇遇的，不少修士甚至到了金丹期才將自己本命法器祭煉到地煞圓滿。

這面白骨役鬼幡則是役鬼門幾代修士不斷傳承祭煉才能達到七重天圓滿程度的。

而掌握法器就要快得多了，只要能去掉原主人的烙印，掌握每一層禁制的時間只有祭煉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如果長輩賜予或是奇遇得到地煞圓滿法器，只需要十幾二十年的時間就能完全掌握。

石軒翻看了後面煉製手法、法決和禁制之後，將包裹裡的白骨役魂幡拿了出來，雙手緊握住幡上剩下的那截旗桿兩端，收斂心神，進入觀想狀態，然後調動內氣流往雙手，通過內氣的觸覺，靈魂感覺到了白骨役魂幡深層次的東西。

白骨役魂幡確實損壞的很嚴重，不僅幡面破洞，旗桿折斷，內裡祭煉的禁制都被太乙轟天雷擊得完全粉碎，換句話說，這就是面剛剛煉製好，而且還損傷嚴重的法器。不幸中的大幸，幡面夠大，中間的破洞也比較靠上，石軒完全可以拿下面的那部分重新煉製一桿小一些的幡面，旗桿也是這個道理。

因為不是完全從頭煉製全新的法器，石軒估摸著用木火就能達到要求，心裡很有些躍躍欲試，尤其是剛剛掌握了法器煉製入門，有心嘗試一番。不過石軒畢竟是冷靜謹慎之輩，考慮了一下還是推遲煉製法器的時間，打算先以增進修為為主。

畢竟修為是石軒的根本，現在又通過《役鬼大法》這個他山之石，對《寶錄》這塊玉有了更深的理解，正應該是勇猛精進的時候。而且修為每增長一分，石軒對煉製法器的把握就增長一分，無論是在掌控能力還是持續能力上都是如此。

將未來幾個月的安排通盤考慮了下，石軒又翻了下《役鬼大法》，因為雙頭虎筆記裡提到了藥方，石軒想看看是什麼藥方，誰知道《役鬼大法》最後幾頁居然有缺失，前一頁還寫著常用藥方、丹方，後面就沒有了，有很明顯撕掉的痕跡，仔細找找沒找到之後，石軒也不介懷，收好三本書冊，心滿意足地起身往洞外走去，準備享用虎肉大餐。

烤虎肉和虎骨湯的美味讓石軒是滿意非常，更滿意地是找到了《役鬼大法》上最後缺失的幾張寫了藥方和丹方的書頁，居然是在廚房裡！想來是雙頭虎讓奴僕熬製藥湯的時候乾脆就把藥方那幾頁撕下來給了它們，至於為什麼不是抄寫下來，只能解釋成雙頭虎本質上還是頭粗貨！村子的取名也充分體現了這個風格！

藥方、丹方里，除開役鬼門專用的不適合石軒的幾種之外，還剩餘兩張鍛體練體的藥方，一張補益靈魂消耗的藥方，一張療傷補血的丹方，可惜石軒不會煉丹。洞裡的草藥是雙頭虎偶然得到的珍稀草藥種子種植的，只是沒有相應的藥方、丹方，雙頭虎就將它們搬到洞裡面，預備隨時啃吃。

接下來的三個月裡，石軒將心思完全放在了修煉上，修為是突飛猛進，平時裡的吃食和藥湯，都是燕巨劍和丁明德準備的，當然，石軒也不會虧待他們，雙頭虎留下的藥方里，那種鍛體練體的藥湯，現在的石軒是不需要的了，但燕巨劍和丁明德可是對效果非常滿意，同時丁明德在燕巨劍教導下學習最基本的武功。

石軒喝完補益靈魂消耗的藥湯，盤腿坐在床上，感覺身體暖烘烘的，藥力讓神智越發清醒，同時運轉內氣，幫助藥力運行。當藥力達到最高峰的時候，石軒平心靜氣，開始觀想，清風明月照神真法是越發熟練，靈魂在清風吹拂、去除雜質，明月照耀、滋養補益之下，越發晶瑩剔透，越發清晰。

在這次觀想中，石軒發現自己靈魂增長到了一個極限，無論明月怎麼轉換內氣滋養靈魂，也無法再進一步。忙退出觀想，打拳平靜之後，再次做了觀想，發現這是好事，因為自己開始摸到靈魂出竅境界的門檻了，整個靈魂強大地牽動了頭頂百會穴，讓它隱隱有些鬆動。

第三十五章 天賦小神通

「魂引百會動」這個現象是《寶錄》以及《歸真經》甚至《役鬼大法》上都提到的突破到靈魂出竅境界的先兆。石軒心中歡喜，忙退出了觀想，這個先兆的出現已經說明時機成熟，在突破境界前，靈魂是無法再增長的了。

不過突破境界可不是那麼簡單，石軒還得做些準備，尤其是需要沉靜心靈，調和情緒，讓心身狀態都達到最佳。

接下來幾天，石軒都沒有修煉，要麼和燕巨劍上山打獵，要麼和丁明德入城購物兼且吃些美食，晚上則是指點兩人一些涉及靈魂修行的內容，主要是這些日子對兩人明裡暗裡的觀察，石軒都很滿意，可以給他們講講這方面的內容了，只是不那麼系統地教而已。

燕巨劍本身就是半步入微的水準，只是武功秘籍上很少有關於錘煉靈魂的內容，也沒有增強靈魂的專門法門，只能日久累積，才有一絲達到入微境的希望，現在得了石軒的指點，宛如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整日裡若有所思，時而皺眉，時而歡欣雀躍。

十一月最後的一天，陽光明媚，讓人在冬日裡都能感覺到陣陣溫暖。石軒各方面的狀況都調整到了最佳，吃過晚飯，就對燕巨劍和丁明德二人說今夜要修煉一門術法，等下的功課就不便指導了。

夜深，月明星稀。石軒關上房門，拿出三根特製線香，對著虛空拜了三拜之後，將線香插到了床頭，同時用點火術將其點燃。

徐老道秘製的這些線香，不僅能安定心靈，平靜情緒，而且有保護靈魂的作用，本身就是為靈魂出竅的前幾次準備的。

淡淡檀香傳入鼻中，石軒本著平和的情緒更加空靈，盤膝坐在床邊，仔細回想了下這些天觀看的《寶錄》上的內容。達到靈魂出竅境界後，可以修行《寶錄》上的《上清禹余秘傳內景五雷法》，這是《寶錄》在這個階段的衍生法決，但其中最核心《五方雷神真形圖》，卻是可以與《清風明月照神真法》相提並論的觀想至法。

在《寶錄》上，靈魂出竅境界之後，金丹期之前，《五方雷神真形圖》和《清風明月照神真法》是唯二也是必須修行的觀想之法，不能偏廢任何一種。

《上清禹余秘傳內景五雷法》需要達到靈魂出竅境界之後才能修煉，但是觀想《五方雷神真形圖》則可以提前到突破靈魂出竅境界的時候，因為其可以大大提高該境界突破成功的可能性，是比雙頭虎那個血祭四十九個活人還要好的無上妙法，所以之前石軒才看不上《役鬼大法》上的那些內容。

石軒運行內氣一周天活躍身體之後，調息進入了觀想狀態，這次，石軒要觀想《五方雷神真形圖》。

東方雷神曰夔，蒼灰色，獨腳無角之牛，木之屬，在肝。石軒觀想好這尊雷神之後，感覺到肉身肝臟之處竟然與靈魂觀想隱隱相連。

南方雷神曰公，猴臉尖嘴，狀若力士，裸胸袒腹，背插兩翅，火之屬，在心。這尊雷神觀想之後，靈魂觀想感應到肉身心臟。

西方雷神曰濟，豕首鱗身，手足各兩指，執一赤蛇嚙之，金之屬，在肺。這尊雷神讓靈魂觀想與肺相連。

北方雷神曰澤，龍身人頭，鼓其腹，水之屬，在腎。這尊雷神觀想完畢之後，在觀想狀態中的靈魂感覺到腎臟了，但四處相連之處，只是若隱若現，還不清晰。

中央雷神曰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人首人身，面相威嚴，額中有第三眼，土之屬，在脾。當中央雷神觀想完畢之後，石軒靈魂彷彿豁然開朗，五臟之處連接靈魂五行，勾連之處，有念頭往來，石軒突然明白，這就是《寶錄》上講的神念，這還是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

一般人所說的「靈魂出竅」，基本上就是神念出而魂不出，否則，靈魂早就被陰風吹散了，哪還能清醒地過來。死後靈魂轉化成鬼魂，又是另外一種狀況了。

觀想之中，五臟一邊與靈魂相連，一邊帶動肉身，石軒感覺到肉身與靈魂呼吸可聞，動念之間，肉身之力就可傳到靈魂之中。正是肉身歸五臟，五臟歸靈魂，舉上下之力，百會何能不破？

在肉身之力加持之下，石軒的靈魂在觀想中達到了自己前所未有的強大地步，百會穴鬆動之感越發強烈。

見火候已夠，石軒開始默想靈魂出竅的步驟，靈魂在紫府中步步登高，宛如攀巖絕壁，到達巔峰處時，合全身之力，猛地往下一跳。

哄的一聲，石軒只覺眼前所見與往日不同，房間四周霧濛濛，左邊陰冷，右邊炙熱，從左往右有惡風襲來，從右往左是狂雷劈過，靈魂竟然有消散之感。這時，一陣檀香傳來，石軒突地一清醒，惡風、狂雷猛地往身體一鑽，就消失得一乾二淨了。

房間與往日無異，只是石軒身後還有一個盤腿而坐的石軒。石軒這才明白，自己已經成功突破關隘，達到了靈魂出竅的境界。

石軒輕輕飄在肉身之前，空氣中的檀香讓自己感覺靈魂越發堅實，不像剛才那樣有隱隱飄散之感。

石軒的靈魂只是略具人形，心念一動，變成了以前的模樣，歎息一聲，還是變成了現在的模樣。仔細觀察了自己現在的靈魂狀態，石軒發現在靈魂之中，隱隱多了幾道古樸玄妙，似符篆非符篆的銘紋。

幾道銘紋是以自己靈魂本質勾連而成，準確來說，就是靈魂的一部分，石軒認真辨別之後，發現每道銘紋都是由太古雷紋和上古雲篆混雜而成，似乎代表了某種神通。

石軒將心神集中在這幾處銘紋之上，一些信息忽然就出現在自己思維之中，原來，這幾處銘紋既然是自己靈魂本質，那它們所帶的信息自然就是自己的一部分，根本無需去思考這是什麼，剛才只是不太適應這種狀態才會這樣。

之前石軒就知道，靈魂出竅後，第一次與天地直接相通，會根據靈魂本質、修煉的功法，與天地間某些法則相合，產生神異的小神通，除了兩個基礎的小神通相同之外，其他小神通就各有不同了。當然，修煉同一種功法的人，其他小神通也會有大部分一樣，但終究會有一兩個不同。

基礎小神通是指因靈魂這種特殊狀態產生的小神通，每個人都是相同的，分別是陰陽眼（也就是初階天眼）、望氣這兩個小神通。

其他小神通，有的人有一兩個，有的人有四五個，總的來說，大部分是在兩個到四個之間，像石軒，就屬於頂級的狀況，產生了五個其他小神通，所以加上陰陽眼、望氣術，石軒一共有了七道銘紋。

石軒的五個小神通分別是：小有清風遁、金刃神風斬、上清手樞雷、金龍護甲咒和隱身匿氣術。

小有清風遁是化身清風的遁法，來去如風，快速非常。甚至當小有清風遁修煉到術法第六階時，就能駕風騰空，日行三千里以上。

道法（法術）有術法、道術、仙法（仙術）、大道四種，後面一種都比前面一種有本質上的飛躍，有的法術一習練就是道術或者仙法層次，就是因為直接讓修士學會了這本質。

這四種法術，都分成九階，每種法術修煉到九階圓滿再領悟該法術本質之後，就能晉陞。比如，術法修煉到第九階之後，再領悟該術法的本質，那就能晉陞成道術。

仙法和大道是元神境界才會遇到的，沒有達到元神真人這一階，沒有經歷過生死關隘，仙法和大道是學也學不會，晉陞也晉陞不上去。

在練氣階段，大部分是使用術法，但只有到了金丹境界，才能談得上修煉術法，因為只有到了金丹境界，才能將術法銘紋通過觀想，鍥刻在靈魂上，與靈魂本質以及法力相合，這時候術法也可以叫神通了。

天賦小神通的「小」就是指只與靈魂本質相合，還未與法力相合。畢竟法力是引氣境界接引天地靈氣與本身內氣相合的產物。

不過，天賦小神通現在也能修煉，畢竟已經通過第一次與天地相通將某些術法鍥刻在了靈魂上，雖然還未與法力相合，但也只是修煉的速度要慢一些，施展的速度要慢一些，運用上有些周轉而已。

所以，石軒現在會的術法，除開天賦小神通，都只能等到金丹期才能修煉，在此之前，都只是第一階的術法。

到達金丹期開始修煉術法之後，因為術法本身的不同，修煉的時間有長有短，一般而言，要修煉到第二階只需要幾天的時間，修煉到第三階需要近一個月，第四階需要半年多，第五階需要一年多，第六階大概需要四年，第七階需要近十年，第八階需要二十年，第九階需要四十年左右。

至於那種學了就是道術的，要麼是鎮派之法，要麼是可遇而不可求，石軒的《寶錄》上倒是有那麼幾種，甚至連仙術和大道都有，可是那幾種道術標明不到金丹不得修煉，強練只會身死道消。不過借外物修煉的那幾門神通，標注的可是道術！而且出竅期就能修煉一門！

這裡的術法的修煉和禁制的祭煉是差不多的，都是根據本身功法，每日往上依次增加符篆文字，然後再溫養。所以並不是一天所有的時間都拿來修煉這個術法或者祭煉這個禁制，只有遇到關口之時，才需要閉關長時間一氣呵成的煉好。

第三十六章 鞏固修為和修煉神通

石軒的天賦小神通中金龍護甲咒是護身之妙法，使用起來，全身隱現金色龍鱗，到第九階時，甚至會出現真的成年金龍龍鱗，其無論是對肉體上的攻擊，還是靈魂上的攻擊，都有很強的防禦效果。比起吸土成甲這個術法，要高明不知道多少。

想到這裡，石軒就有些不明白了，為什麼同是第一階的術法，金龍護甲咒就要比吸土成甲術要厲害呢，難道術法本身還有高低劃分，比如隱身匿氣術就比一般的隱身術來得高明，只是《寶錄》和另外兩本秘籍上沒有提到過，或許並不重要。

忽然之間，石軒想明白了為什麼徐老道只給自己留下四種符篆，而且這四種符篆都比自己畫的厲害好幾倍，想來這就是徐老道的四個天賦小神通，看起來都修煉到了第三階以上。至於其他的符篆，雖然徐老道的修為境界勝過自己，但畫出來的符篆也最多比自己厲害個五六分，沒有必要作為遺物留下來。

想明白這件事之後，石軒曉得修為對術法威力有影響，但遠遠不如術法品階來得大，所以自己還是得以修煉小神通為主，至於其他的術法也不能荒廢，雖然威力不一定大，但各種奇妙的術法在特定的環境下的功效要比自己的小神通大得多，比如穿牆術，比如避水決，比如避火決，比如各種幻術。

石軒另外三個小神通中隱身匿氣術的作用不用多講了，金刃神風斬就是雙頭虎使用的那個淡白色的風刃，只是為什麼雙頭虎才突破境界，還沒來得及修煉神通，那個淡白色風刃就有三階以上了呢。

其實這是石軒不知道，雲從龍，風從虎，雙頭虎的靈魂中天生就有這方面的天賦，和天地法則第一次相通時，結成的神通銘紋就是第三階，而且之後修煉要比一般人快好幾倍。

想不明白就不想，石軒仔細研究了下最後那個小神通上清手樞雷，這是一個可以和太乙轟天雷相提並論的雷法，只是現在沒那麼高階而已，以靈魂本質調動五臟之力，再暗合五行之氣，掌心一震，金鐵交鳴，無堅不摧，而且兼有雷法滅殺鬼物、邪物的先天神效。

研究上清手樞雷的過程中，石軒非常驚喜的發現，這小神通天生就是第二階的術法，真是意外之喜啊，石軒有些明白為什麼雙頭虎的金刃神風斬會是第三階以上了。

檢查完小神通，石軒興致勃勃地準備走到窗戶外，想要看看靈魂視角下，外面是怎樣的，可是剛一離開檀香作用的範圍，就感覺隱有陰風襲來，有吹散靈魂的效果，石軒只得馬上觀想明月，滋養靈魂，才穩住了形體。

以靈魂看世界，最大的不同是能敏銳地感覺到空中的各種靈氣，甚至天上明月、星辰投射到地面的那種力量都能以一種半感覺半直觀的感受反映到石軒的靈魂之中。

所以這個境界的主要作用之一就是為下一步肉體打破屏障，直接感受天地靈氣打好基礎。至於直接吸收天地中某種靈氣來增強靈魂的想法那是絕對不能有的，天地靈氣看起來溫順，但也只是相對天地而言，對靈魂來說，它們狂暴而又危險，就算只是吸收那麼一絲，靈魂都會被直接滅殺。

石軒嘗試了幾番，發現自己還無法離開肉身超過半丈，想來是靈魂還不夠強壯的緣故，想徐老道可是能魂遊幾里地。

因為是第一次靈魂出竅，石軒充滿了新奇，不過當靈魂感覺到有些疲憊的時候，他還是果斷從百會穴回到了肉身。

石軒睜開雙眼，抖抖手，又跺跺腳，肉身的感覺就是和靈魂感覺有很大不同。之後，石軒沒再修煉，通過深層次的睡眠恢復著肉身和靈魂。

清晨起來，窗外白濛濛地一片，在這深山山腰處竟然飄起來雪花，飛舞的白色花朵輕輕地落到石軒的手上，慢慢地融化成了一點點水跡。石軒站在窗戶後，心中充滿喜悅，既為境界的突破，也未這難得一見的一場雪，要知道平常年份通玄山只有山頂處才會下雪，而石軒上輩子作為南方人，基本沒看到過一場雪。

不為金錢而煩惱，不為生活而忙碌，石軒看著窗外的白雪，只覺平安喜樂，有些感受到逍遙之意。

接下來幾天，石軒鞏固著靈魂出竅的境界，從最初活動範圍的半丈到現在的近三丈遠，充分表現著突破境界之初修為的突飛猛進，只是到了三丈遠後，靈魂修為增長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不過石軒明白這才是正常的，所以心裡也不煩躁，同時也明瞭，自己僅僅兩年多就達到靈魂出竅的境界，這種速度是不正常的，一是得益於本來肉身的鍛煉，二是因為有無上大法，三是因為有大法上的藥方。現在自己的境界已經超過了原來的肉身，也沒有合適境界的藥方，雖然有無上大法在身，但修煉速度肯定會比以前慢上許多，要做好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才能突破境界的心理準備。

因為境界已經鞏固下來，石軒又開始給燕巨劍和丁明德二人講解他們遇到的疑難，剛講解完，石軒正準備回房，打算今晚開始修煉小神通，就見燕巨劍和丁明德兩人對視一眼，然後退後幾步，猛地跪倒在地上，向石軒磕頭。

石軒心中明白他們的意思，但還是按照套路問道：「你二人為何下跪磕頭？」

兩人齊聲道：「懇求師傅收列弟子入門牆。」說完又齊齊磕頭。

石軒本就有意將《歸真經》多傳幾人，免得徐老道的道統失傳，這段時間看兩人資質還行，行事人品經過之前共患難和之後的暗地觀察，也不是恩將仇報、品格低劣之徒，早就準備收納兩人，將《歸真經》傳授於他們，只是這種事可不能石軒先開口，總得兩人自己求肯，展現誠意，方才顯得道法珍貴，仙緣難得。

石軒組織了下話語，緩緩開口：「之前之事和這段時間相處，能看出你們品性還好，你們二人要入我歸真派，就得誠心守我宗門戒律，到時若有違背，可不能怪貧道心狠，你們可要想好了。」

「既入宗門，當以宗門戒律為先。」又是齊聲回答，想來兩人私下裡商量了不只一回。

「先聽貧道說來，宗門戒律只得五條，一不得私傳功法，二不得欺師滅祖，三不得殘殺同門，四不得濫殺無辜，五不得持強為惡。你們可守得？」石軒回想以前看過的小說，險險地湊足了五條門規。

燕巨劍和丁明德沒料到宗門戒律只得這麼五條，不由得愣了一下，在他們想來，這仙家門派，怎麼都得有一冊書的戒律，像不得娶妻，不得享人間富貴之類。不過兩人馬上反應過來，立刻磕頭道：「若有違這五條戒律，天打雷劈，魂飛魄散！」

石軒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過道法珍貴，道門難入，今日只收你二人為見習弟子，只傳道書前半卷，異日，若能有所突破，且謹守門規，才正式收你們為徒，可願意？」

石軒還是謹慎為上，先傳《歸真經》前面，也就是前三個境界鍛體、養氣、靈魂出竅的內容，等自己尋得道門歸來，再看看他們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才傳授後面的內容也不遲。

兩人見能得傳仙法，哪顧得上其他，忙磕三個頭：「徒兒謝過師傅！」

「貧道累受師兄之恩，今日思及師兄道統無人傳承，心中悲哀，不如貧道就代師兄收徒，你們二人將來也能傳承師兄的道統，願否？」石軒可不想直接收到自己門下，自己還得尋訪道門，尋到了還得長年修煉，作為師叔指點指點就行了，作為師傅就太麻煩了，而且自己奪了這具肉身，幫杜白找人傳承道統，也是應有之意。

燕巨劍和丁明德想不到有這出，還是燕巨劍經驗豐富，見石軒似笑非笑，忙磕頭道：「謝過師叔，願意傳承師叔道統！」丁明德見狀，才跟著磕頭回答。

石軒這才滿意地讓兩人起身，然後找來香爐，又做了塊杜白的神牌，讓兩人對著神牌三叩九拜，在上三炷香，算是完成了入門儀式。

兩人雖然對入門儀式這麼簡陋很奇怪，但接下來石軒拿出《歸真經》道書的時候，兩人都有些激動了。

石軒施展拓印術將《歸真經》前面內容複製到了兩人拿來的白紙上，同時讓兩人看到確實還有一半多內容未拓印過來。這是讓兩人知曉可不是師叔哄你們的，別看師叔現在修為不高，但《歸真經》上確實是有更高境界的內容的。

當晚，吩咐兩人回房熟讀道書，石軒自己則開始了安排好的內容，熟練地進入觀想狀態，觀想完清風明月和五方雷神之後，石軒開始觀想起小有清風遁第二階的符篆文字，這是從銘紋裡直接獲得的信息，所以天賦小神通是唯一能自行修煉，不用尋找道書的術法。

第三十七章 重練法器

將術法銘紋鍥刻在靈魂之上是最難的一步，只有到達金丹境之後才能進行，之前就只有靈魂出竅那一剎那了。而之後的環節就沒那麼多的要求了，只要靈魂能承受，就可以修煉增加符篆文字。

石軒觀想起小有清風遁第二階段裡的第一個篆字，慢慢地，在靈魂之中開始浮現這個雲形符篆文字。

這個符篆文字只具備上古雲篆的一部分特徵，但是依然複雜，石軒只是稍稍沒有控制好，這個符篆文字就消失掉了。

觀想符篆文字不是想像中那麼簡單的，符篆文字的成型順序必須符合一定規則，先觀想那部分出來，後觀想哪部分出來是學習術法的一個關鍵，另外每個筆畫之間的間距，都要觀想的一般無二才行，這可不比觀想真法，只需得其意就行。

石軒嘗試了七八次，才終於在靈魂中觀想好這個符篆文字，然後小心翼翼地讓它慢慢地靠近小有清風遁的銘紋，最後再第一階銘紋的上方保持著一個玄妙的距離，似觸非觸。

停好之後，石軒運轉靈魂本質中的這道銘紋，猛地一熱，這個符篆文字和銘紋產生了些奇妙的聯繫，但又未成為真正的整體。

石軒再接再厲，接連又觀想起其他的篆字，一直觀想了五六個篆字，感到那處靈魂已經發燙才停止，這是超過那處靈魂今日的極限了，不過在第一階銘紋的上方已經形成了小半個上古雲篆。

雖然多了小半個上古雲篆，但並不影響第一階小有清風遁的使用，激發神通時並不需要那小半個上古雲篆發揮作用，只有等第二階真正完成時，才會完全相合，變成第二階的銘紋。

石軒又慢慢將其他六個小神通修煉了一遍，最後完成的時候，感覺自己非常疲憊，忙做了個清風明月照神真法才恢復了一些，之後就是溫養篆字了，讓其充分和靈魂本質相合。

接來下幾天，石軒吩咐燕巨劍去山裡尋找上好的木材，同時讓丁明德進城裡買幾個上好的大鼎，如果有道觀用的爐鼎最好，另外還得買些石軒交代的材料，為佈置提升火焰溫度的陣法，以及穩定火焰的陣法而準備。

第二階的術法確實比較簡單，三天之後的夜裡，石軒就成功觀想出最後一個篆字，將其移到小有清風遁上面那層銘紋處，剛一放好，整個這一層符篆文字就形成了一個完整的上古雲篆夾雜著幾個一般纂字的銘紋，同時金光在上一閃，這層銘紋就和第一階的銘紋成為了一個相通相連的整體，石軒終於修煉成一個二階的術法了。

有了第一次，後面就簡單多了，石軒當晚就將金刃神風斬、金龍護甲咒、隱身匿氣術、陰陽眼、望氣術都修煉到了第二階，只有上清手樞雷因為本身就是第二階，才遠遠沒到突破的時候。

第二階的小神通，比起第一階，石軒經過對比，確認至少提升了一倍多的效果。

白天的時間石軒也沒有閒著，通過仔細研究煉器的書冊，以及《寶錄》上生死盤法器的煉製法門，石軒初步想好了三種重練法器的方案，不過其中兩種純屬備用，對白骨役魂幡本身的材料有很大傷害，希望到時候用不到。

白骨役魂幡材料、煉製手法等都很好，能祭煉到第七重天圓滿本身就說明這是一件上品法器，能承受絕大部分禁制。所以重練完好後選擇哪種禁制來祭煉方面，石軒很是絞盡了腦汁。

白骨役魂幡煉製書冊上提供的禁制無疑是最合適的，但石軒並不喜歡，一是兩邊的千年頭骨都完全粉碎了，禁制上不小的一部分是和這有關的。而放棄這些，從裡面抽取出無關的禁製成為一個新的禁制，石軒還沒這能耐。二是需要活人祭煉的方式，石軒現在還無法接受這個。

不過有天石軒靈光一閃，將《寶錄》上那幾件法器的禁制拿出來研究，很意外地發現，生死盤法器第一重天禁制和白骨役魂幡前兩重天禁制有很大部分相同，後面幾重天禁制則越往後差異越大。

石軒就琢磨著，要不要用生死盤的禁制來祭煉白骨役魂幡呢，前面禁制大部分相同以及生死盤效用的說明，表明這幡的材料是和這個禁制屬性大致相合的，雖然生死盤要求的材料看起來很高階，但白骨役魂幡也是上品法器，材料不會差到哪裡去。

可是這樣在沒太多瞭解下就開始祭煉，以後會不會出現材料無法承受後幾重禁制之類的事情，到時候會不會讓這幡就廢掉，很難說，所以石軒很猶豫。

不過在石軒修煉成第二階術法的第二天，他就下定了決心，就用生死盤禁制來祭煉法器，畢竟自己的太乙轟天雷符已經用掉了，多一件法器再手，也能多一分保障，誰知道以後會不會遇到強過雙頭虎的敵人。用白骨役魂幡禁制祭煉，一則收集材料不知道什麼時候完成，不符合馬上能有的原則，二則無法接受。

做好各方面準備之後，石軒指揮著燕巨劍、丁明德將買回來的材料佈置成陣法，然後將上等木材劈成的木塊放在陣法中央，最後將從一家道觀買來的爐鼎放在木塊之上。

石軒用術法點燃木塊，預熱著爐鼎，同時讓燕巨劍兩人在旁邊待命，煉器對現在的石軒來說，可不是一個人能玩得轉的，讓他們送送木材，扇扇火也好。

當爐鼎底部發熱的時候，石軒將白骨役魂幡幡面和其上的那小半截旗桿放進了爐鼎裡之後，加入了一些材料，用於等下幫助幡面融化，以利於石軒切割。

石軒繞著爐鼎，用著煉器書冊上的控火法決，讓火焰的溫度集中在幡面破洞斷口處，雖然沒有了禁制，本身又被雷打碎了這部分材料的結合穩定，但木火的溫度看起來還是遠遠不能將這斷口處不再穩定的混雜材料融化。

一邊控火，一邊將剛才放入的材料如串線木偶般凌空提到幡面破洞處，這些不太高級的材料，和本身材質接觸時，很能幫助融化。

石軒好不容易分出一絲心神，示意丁明德和燕巨劍將木材準備好，隨時添加，然後雙目一瞪，法決一掐，用上了控火法決上最猛烈的法門，同時另外三分之一精神也將控火法陣一下開到最大。

本身橙色的火焰一下暴漲，將爐鼎吞沒，顏色也變得黃中隱現白色，石軒求得就是這一刻，將這一瞬間產生的熱量通過陣法和法決控制到了幡面的破洞處，沒出意外，那處斷裂處隱隱軟化。

石軒將口一張，一道淡白色的風刃直飛那處斷口，一道一道又一道，三道之後，那處斷裂處終於橫向撕開，幡面上含有破口的小半部和下面分離了開來。

可是這時石軒發現爐鼎居然被燒壞了，這是開始疏漏了的地方，一般的爐鼎怎麼能承受這樣的高溫，石軒也沒時間懊惱，靈魂一凝，一個黑色篆字出現在眼前，手一指，篆字就打到了幡面上，幡面向下半入火焰後終於停在了半空。

「你們二人速速用法陣控制火焰！」石軒只好讓兩人上場，還好之前準備的時候預演過，主要是石軒擔心最後關鍵處無法一心兩用，想不到現在就用上了。

經過幾個月的修行，尤其最後這幾天仙法秘籍的傳授，讓燕巨劍有了全面的認識，控制下法陣還是不成問題，丁明德打打下手加加木材也還算合格。

石軒根據白骨役魂幡的煉製法決，用特定的手法揮舞著，一個接一個的黑色篆字在空中出現，又打入了幡面斷口處，和完好的幡面隱隱相合，終於幡面上半沿結成了一條有著奇特紋路的邊線。

石軒的道袍被汗打濕，又被火烤乾，但還不到成功的時候，黑色的篆字打向了旗桿末端以及和幡面上半沿的相接處。黑色的篆字鑽入了桿身，鑽入了幡面，同時石軒控制著白骨役魂幡前後翻轉，方便篆字的打入。

大喝一聲，最後一個篆字凝了出來，被石軒指向了黑幡，當它打入黑幡的時候，四周陰煞迷亂之氣向黑幡湧了過來，並有一部分成功滲入了黑幡裡。

石軒雖然疲倦異常，但看到法器重練成功，心裡的高興壓制住了身體和精神的不適，勉強用術法保護住身體，將黑幡從火中拿到了手裡，同時示意燕巨劍二人大功告成，不用再控制火焰了。

整個黑幡比之前小了三分之一還多，只有大概一人高。黑色的幡面有著奇異的紋路，看起來妖異炫目，但並沒有重現之前那個惡鬼頭顱，想來那是白骨役魂幡禁制帶來的，而手感則如金如布。

石軒也沒有虧待燕巨劍和丁明德二人，雖然將那小半截幡面收了起來，但之前拾到的其餘幡面碎片還是分給了兩人，另外還拿出一截旗桿殘骸，告訴兩人日後煉器時各用一半，至於現在嘛，讓燕巨劍保管，煉器入門知識過幾天就傳授給他們，當然，那些邪惡需要血祭的部分肯定不會講。

第三十八章 重新上路

雖然幡面和旗桿碎片裡的材料現在無法再提取出來煉器了，但煉製陰、暗、迷、死等類法器的時候加些碎片進去，應該會有不錯的效果，尤其是燕巨劍和丁明德，就讓他們先折騰折騰吧，反正他們沒那麼多好材料。

石軒回房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覺，雖然很多時候精力能通過觀想和行氣恢復，但心理上的疲憊只能通過深層次的睡眠才能消除，畢竟石軒還沒到長生的境界。

這一覺直睡到第二日日頭高照，石軒只覺得神清氣爽，吃過午飯就早早回房開始祭煉起法器來。

石軒將黑幡橫執放於盤腿而坐的兩個膝蓋上，按照祭煉法器的步驟先觀想了一個符篆出來，然後調動天地靈氣，在眼前凝結出這個符篆，接著又觀想出好幾個符篆，直到第一層禁制的所有符篆都在眼前凝結了出來。

這時，石軒才用法決手勢牽引這些符篆，讓它們按照玄妙的軌跡在眼前移動，最終形成了第一層禁制。

接下來是最重要的一步了，石軒在靈魂裡觀想生死盤法器的總攝文字，這是激發法器的關鍵，再調用本身體內五行之力凝結出這個文字，然後張口一吐，一個似黑似白的複雜符篆就飛了出來，剛一飛出來，還有些暗淡，但馬上這個符篆就吸納靈氣穩固了下來，最後被石軒指引著打到黑幡上，法器立刻浮現淡淡的幽光，和石軒產生了些奇妙的聯繫。

石軒等得就是這個時機，馬上法決一掐，手一指，眼前的第一層禁制在幽光消失之前就鑽進了黑幡裡。

黑幡開始原地振動，嗡嗡作響，石軒繼續按照祭煉步驟，在外面用法決穩固著禁制，直到一聲彷彿從靈魂深處傳來、讓人眩暈的沉凝的鐘鳴之聲響起，黑幡才安靜了下來，這時，在幡面上多了一個奇異紋路構成的圖案，像是只妖異的眼睛，充滿迷惑人心的味道。

石軒見此，才放下心來，這黑幡果然能承受生死盤的禁制，至少在自己修為再進一步之前不用擔心法器問題了。

根據《寶錄》上講的內容和石軒自己的實驗看來，這黑幡有兩個功效，一是如以前的白骨役魂幡那樣刷出黑光，但不再有掠奪血氣的功能，而是迷魂，使人眩暈、昏迷，加上比以前差些的護持防禦能力，二是吸納消化病氣、穢氣、穢物、邪物，然後可以放出混合後的穢氣，形成一個方圓三丈的穢氣之霧，可侵腐血肉，眩暈靈魂，使人生病，污染器物。

現在這黑幡不能叫做白骨役魂幡了，本來石軒是打算就叫生死幡的，簡單省事，不過瞭解了功效之後，又放棄了這個想法，畢竟這個法器現在還和生死沒關係，就暫時叫做迷魂幡吧，等以後什麼時候有了與生死有關的能力，再叫生死幡。

石軒又再接再厲將第二層禁制給祭煉好才出來吃晚飯，第一層之後的禁制就不必像之前祭煉的時候需要一氣呵成了，而是像修煉術法那樣，一個一個符篆文字的添加溫養。

晚飯後，石軒向燕巨劍和丁明德講完煉器入門的一部分知識後，對他們說道：「你們也知道貧道出來是有事在身的，在這裡已經耽誤很多時光了，最多再過一個月，貧道就要啟程，你們在道法修行上有什麼疑難就抓緊這段時間來問吧，日後再見之時，希望不要讓貧道失望。」

幾個月的時間，已經讓兩人過了道法修行的基礎時光，也有了越來越多的疑難，聽聞石軒將要離開，都很是不捨，不過現在石軒已經是他們長輩了，也不好苦苦勸留，只得低頭稱是。

接下來半個多月裡，兩人成了勤學好問的典範，除開石軒修煉的時間，兩人只要一有問題就過來詢問，石軒也將給他們的《歸真經》半部道書好好地講了一番，免得他們日後走火入魔。

這段時間裡，石軒成功地將迷魂幡祭煉到了第六層禁制，術法也都修煉了第三階，其中上清手樞雷距離第四階也不遙遠了，大概再修煉一個多月就能成功。

只是術法到了第三階後，石軒發現以自己現在的靈魂強度已經無法承受再往上增加符篆，也就是說，在修為有大幅度增長前，無法再修煉術法了，不過上清手樞雷除外，這個小神通應該能修煉到第四階。

同時，石軒也將《上清禹余秘傳內景五雷法》修煉了個開頭，這是《寶錄》在這個階段的衍生法決，其實也就是《寶錄》在某些階段的別名。

在這篇雷法開頭開宗明義地寫道：雷者，天地陰陽變化之樞機也。

秉承著這個開頭，裡面實在不像是石軒想像的一般雷法，如充滿掌心雷、招雷術、請雷神等。而是花了很大篇幅講陰陽變化，以及如何通過一般的雷法體悟這種陰陽變化，最後再將這種陰陽變化和自己的靈魂修行和肉體修行相結合，總的來說，不是術法秘籍，而是正統修行功法。

所以，石軒現在修煉完開頭後，很是會了些奇怪的關於雷的術法，比如火行之氣陰陽變化產生的赤炎雷，產生的效果和一般的火系術法差不多，只是要難以熄滅那麼一點，爆炸力強那麼一點，以及水行之氣陰陽變化產生的寒冰雷等。

不過這些五行之力陰陽變化的更高層次術法，石軒還沒學會，像水行之氣陰陽變化產生的神水雷，這個用於療傷的術法石軒就還沒學會，因為石軒對於陰陽變化的修行還很膚淺。

這天，山上寒風凜冽，石軒將燕巨劍和丁明德叫到了自己面前：「你們現在應該猜得到貧道要說什麼吧，日後，你們自己要好好修行。」

然後石軒制止了兩人說話，有些裝模作樣，語重心長地說道：「巨劍你雖然武功修行已經到了半步入微的境界，現在學了道法，看起來短時間就有希望進入靈魂出竅的境界，但貧道覺得應該還是要修行一段長的時間才可能，因為你受過的傷很多，已經有些傷到本源，需要慢慢調理。」說到這裡，石軒有意停頓了下。

燕巨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師侄我早年年輕氣盛，中年又桀驁不馴，很是受了些傷，這些年打坐練功的時候，總是感覺差那麼一點就能領悟，陰雨天也會有傷口隱隱作痛，不過從來沒有將這些聯繫到一起，還是師叔您一下點醒了我。只是不知師叔您怎麼看出來我受傷很多的事情呢？」

「呵呵，貧道觀巨劍你之氣，雖然濃厚，但根基稍薄，又充滿殺伐之氣，所以知曉的。」石軒發現望氣術也是一個很奇妙的術法，如果對方不會收斂氣息，一看身外之氣，就能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

石軒接著分析：「關於受傷調理之事，貧道已經將藥方給了你們兩人，明德是錯過了鍛體最好的時機，少不得要多下些苦工。巨劍，你今年五十有二了，若是到了古稀之年，還不能突破，那就再也無望突破了，因為那時候氣血開始衰敗，除非有大機緣，大奇遇，才有希望成功進階。」

說著說著，石軒有了以前給初中生當家教時的感覺，很有些長輩情懷在心裡，繼續語重心長：「貧道給你講這些，是希望你既不要有焦躁之心，也不要有懈怠之心，修行之路還是要以清淨不染之心行勇猛精進之事才行。」

兩人聽了師叔的教誨，齊齊稱是答謝。

最後石軒提點丁明德：「明德你讀過書，但又心思淳樸，所以處事還很天真，所以你一定要克制誘惑，量力而行，雖然你最大的問題是錯過了最佳的鍛體時機，不過貧道覺得缺乏歷練，也是對你修道的阻礙。」

「對了，還請師叔為師侄們起個道號。」丁明德見常常遇到的沒術法的道士們都有道號，自己這個真法在身的未來天師，怎能沒有道號。

石軒仔細想了下，回想起某個名字：「這樣，明德你們是南字輩，明德就叫南光，巨劍就叫南天！」不行，忍笑忍得有些辛苦了。

「好了，言盡於此，日後再會時，不要污了本門之名。」石軒也不等他們答話，施展小有清風遁而去。

燕巨劍和丁明德兩人只覺得眼前一陣風吹過，師叔就不見了影蹤，除了心裡有些離別之難過之外，也有對師叔仙法的驚歎。

因為太乙轟天雷符的威力，兩人對石軒的實力都有著誤判，石軒也沒有說明自己修為的習慣，所以在兩人眼裡，石軒依然是一副得道高人的形象，而不是一個剛剛突破靈魂出竅境界的菜鳥。

到了山下，石軒就邊笑邊停止了小有清風遁，雖然又快又奇妙，但現在又不趕時間，石軒可不敢這麼揮霍靈魂之力，而且也沒有幾張符紙在身，這些小神通還是得留到急用的時候再用，只有等修成了法力，才敢在不趕時間時用小有清風遁。

仔細辨別了下方向，石軒沿著官道向北方慢慢行去，大河以南、神都以北的邙山就是石軒的目的地，雖然那裡作為墓葬名地，萬千年來無數人在那裡來來去去，也沒聽說什麼神異之處，但既然徐老道沒去過，石軒就得去查看查看。

第三十九章 途中見聞

雪花大朵大朵地落到路上、樹上、河中、田中，風吹去，一片密密麻麻的冰涼往人臉上撲來，迷迷濛濛地讓行人看不清十幾米外的情況。

還好馬上就要過年了，忙碌了一年的人們絕大多數都窩在溫溫暖暖的家裡，開開心心地準備著年節需要的各種東西，所以這時段也沒幾個人還在路上行走，路上的積雪都有了厚厚一層，要是十一月裡，南來北往人多的時候，雪早就被踩壞了，徒留下泥濘的道路。

一輛精緻的馬車停在了道路中央，其中一個車輪因為陷進雪中已經歪斜，穿著體面棉衣的車伕在那裡用鞭子抽著馬匹，卻還是沒法將馬車拉動，口中低聲罵罵咧咧：「這麼大的雪還要出門，老爺不知道怎麼想的，這個俺看八成也是江湖郎中。」

又試著推了推車身，發現憑自己一個人實在無法推到，有心叫車上的客人下來，又怕得罪這位，要是在老爺面前說上那麼一嘴，自己的屁股還不得開花。等等，後方風雪中走出了一位路人來，中等略高的身材，身上、頭髮上都是白雪。

車伕立刻迎上去：「這位過路的好心人，請幫俺一個忙吧。」學著老爺小廝的斯文用語，卻有些不倫不類。

那位路人聞言停了下來，車伕這才發現是位穿著道袍的年輕後生，手拿一根黑色長幡，雖然長相只能算一般，但卻有種老爺常說的，什麼來著，對，風姿！

石軒從通玄山往北已經走了好幾天，前面兩日還好，穿城過市，沒遇到什麼阻礙，想不到剛過了蔡河，就開始了連續幾日的大雪，道路變得非常難走，好在石軒不用趕時間，還非常喜歡雪，所以每日漫步在大雪中，也算是別有情趣。

對到車伕的話說，石軒只看了一眼，就笑道：「你把車上的人叫下來，自己一個人就能推動，哪還需要貧道相助。」

車伕訕訕笑了笑，壓低聲音：「俺哪敢啊，車上是俺家老爺的貴客，小道爺幫幫忙，以後到了開陽城，俺李三李吉還是有些名頭的，有什麼儘管找俺。」

「呵呵，好吧，貧道要是到豐城，指定找你。」石軒見車伕這幅樣子，有些好笑，不過順手之事，也就幫一幫。

「哎呀，小道爺，您可別不信。」李吉望望身後的馬車，又低聲說道：「俺家老爺從涼州任上調來了這豐州任刺史，衙門就在開陽城中，俺李二在老爺面前還是能說上些話的。」

石軒對這些也沒放在心上，笑笑沒說話，和車伕一起走到了馬車邊，車上那位貴客不知道在做什麼，反正沒什麼動靜。

伸手試了試，然後猛一發力，馬輪就從凹陷處升了進來，然後整輛馬車就往旁平移了幾尺，接著穩穩地停了下來。

做完這些，石軒對自己現在的力氣很滿意，鍛體加內氣的效果確實不錯。對車伕示意了一下，就接著往前而去。

車伕嘴巴微微張開，無法合攏，一直到石軒背影消失在風雪中，才感覺自己嘴裡滿是冰涼，回過神往旁邊不停地呸呸呸，然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娘的，這小道士看起來沒幾兩肉，這力氣可大得沒邊了，不會是什麼精怪吧，呸呸呸！不要自己嚇自己！」

匆忙回了馬車駕上，揚起鞭子，繼續風雪中的旅程。

石軒一直走到黃昏，才看到一個小鎮子，正對鎮口的那條街是在外面嬉鬧的小孩子們，三三兩兩地東奔西跑。

小孩們看到石軒在街口抖落著身上的白雪，可能是大雪封路，好幾天沒見過外鄉人了，立刻就圍了過來，在四周嘻嘻哈哈地看著，還有些指著石軒的黑幡，石軒如果回望而去，立馬就躲到兩邊，剛一收眼，馬上就又圍了上來。

看到這些歡樂的小孩子們，石軒的心情也被感染，想上去逗逗小鬼們，街道另外一端響起了鞭炮聲，小孩子一聽就興奮了：「去看放炮了！」

「不許跟我搶炮竹！」

「哥哥……哥哥，等等小丫。」

然後一窩蜂地就跑了過去。石軒笑著搖搖頭，向幾位在路邊閒聊的大嬸問路：「大娘，鎮上的客棧在哪裡？」

幾位大嬸老早就注意石軒了，畢竟是今天進鎮子的第一位外鄉人，其中一個圓臉大眼睛長得很和善的大嬸指著街尾：「諾，走到街尾就能看到了。」

石軒表示了謝意，剛要離開，就被圓臉大嬸叫住，有些神神秘秘：「後生啊，大娘看您這麼大雪還在外面趕路，一定是有急事吧，大娘跟你說，去街西頭的赤霞神君廟拜拜，一定能心想事成。」

石軒心想這哪跟哪啊，對大嬸道：「大娘啊，你看我這身，這幡，我是一正宗道士，這赤霞神君廟可不是咱們道門的吧？」

大嬸們的臉色有些難看了，另外一位看起來很精明的大嬸搶先說話：「哎喲，小道士，你們這些道士一點用都沒有，俺去道觀拜了好幾年，俺家媳婦一個孩子都沒生出來，這赤霞神君廟幾個月前才修好，俺才拜了幾天，俺家媳婦就懷上了，小道士，你也別當道士了，去信赤霞神君多好。」

「就是，就是。」

「你們這些信歪門邪道的道士，死後可會下地獄的！只有信了赤霞神君，死後才能去天上享受！」

大嬸們七嘴八舌地說著，石軒對這些信仰之類的可不感興趣，充耳不聞地往街尾處走去。

「這個該死的小道士，死後一定會下地獄，被赤霞神君油炸！」

「我看他一定是壞事幹多了！」

※※※

石軒猛然間就想起以前在夏安城就聽說過這赤霞神君，在街坊的八卦中聽來的，想不到現在這位神君已經有這麼多信徒了？這種小鎮也有寺廟了啊。這位據說求子很靈，難道是這個世界的送子觀音不成。

走到街尾，孩子們都圍到一家大戶門前，看著那家的家丁在那裡放鞭炮，等到鞭炮聲一聽，一群孩子就衝了上去，想撿放過的爆竹玩，可是卻被凶神惡煞的家丁們攔住，門口走出一位穿著奇異的似袍似裙、似道似釋紅色衣物的男子，長喝一聲：「請神位~！」

然後在門口站著的一隊和他一樣服飾，但卻是淡紅色的十個男子，就跟在領頭的捧著一塊木牌的紅衣男子後面，走進了大門。

石軒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就繞過人群，往另外一面拐角處的客棧走去。經過人群的時候，聽到小孩子們在抱怨：「真是，撿個炮竹都不成。」

「這些紅衣服的人都好凶啊，還來俺家拿錢呢，俺爹說明天過年就不吃肉了，一定得把錢捐給什麼什麼神君廟！」說著說著，這孩子居然就哭了，「俺想吃肉嘛。」

「我家也獻了好多東西！」

「我家也是，我家也是！」

「喂，小鬼們，不要亂說話。」一位圍觀的中年漢子聽到這些話，教訓起他們來，「這是在表示對神君的誠意，神君來年才會保佑你們家豐收，死後才會上天！你們還敢亂說，以後就會下地獄！被惡鬼吃掉手，吃掉腳……」

小孩子們聽得有些害怕，齊齊做了個鬼臉，四散回家去了。

「這些搗蛋小鬼，也不看看，這張大戶，之前不是不信神君嗎，現在好了，家裡接連生病好幾個，嘿嘿，不知道花了多少銀子，才將神君的神牌請進去。」中年漢子對周圍的人顯擺。

「就是，就是。」眾人齊齊點頭。

石軒聽得好奇心起，運氣望氣術往張府一看，只見有道白色氣柱，夾雜著些許黑色，然後府中升起一道赤色氣柱，表面莊重神聖，但內裡卻有些黑色斑點，同時整個氣柱給石軒的感覺是極端、執拗，但本質並不強，至少不如石軒自己。被赤色氣柱一衝，白色氣柱裡的黑色就消失得一乾二淨了。

從望氣的結果來看，這赤霞神君倒是真有些修為，只是不知道內裡的黑色斑點是什麼，畢竟一個「神明」，出現這樣的狀況，石軒沒經驗沒見識，判斷不出來。

見不是什麼邪神，石軒轉身走進了客棧。

逢到年節，客棧裡除了店主一家子，連小二都回家過年了，不過這樣也好，清淨安寧，方便石軒修行。

一夜無話，石軒清晨起了個大早，飄飄揚揚下了好幾天的雪終於停了，和煦的陽光照在身上，一陣陣的溫暖。

石軒也沒打算在這小鎮呆上多久，吃過早飯就準備結賬離開，這時聽到客棧外傳來陣陣哭聲，循聲找去，就見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棉衣的中年男子，手上抱著一個大大的包裹，在那裡使勁往前掙扎著，他的左腿被一個穿著同樣樸素的三十來歲的婦女抱著，被他拖著往前挪動。

「孩子他爹啊，不能都獻給神君啊，咱家還要過日子，嗚嗚嗚。」這個婦女邊死死抱住，邊放聲嚎哭。婦女旁邊站著個小丫頭，也跟著大哭不已。

「你這該死的，這是表示我們誠心的時候！不是每日在家裡拜拜能表示的！」中年男子使勁抽著腿。

「都獻了，要把我們一家子都餓死啊！」「爹爹，二妞餓，嗚嗚。」

「這樣餓死了好！多麼有誠心啊！神君一定讓我們上天去！到時候就好了！」中年男子臉上充滿狂熱。

第四十章 治病救人（上）

一家三口哭哭鬧鬧地在那裡糾纏著，旁邊已經圍上了一些人，有的似乎義憤填膺地準備上來管管，只是凶狠的目光是看著那少婦的，也有另外一些人似乎想上前，但看看少婦和小丫頭後，又看看身邊的家人，又悄悄退了回去。

石軒有些看不過去，你自己信歸信，殘了死了都是自己的選擇，但不能讓媳婦女兒跟著餓死吧。上前一步，對著這個黃瘦中年漢子後腦輕輕一擊，精確控制的力度讓他沒發出一點聲音就昏迷了過去。周圍準備上前的人也被震住停在了原地。

當黃瘦漢子倒了下去的時候，他媳婦和女兒才發現不對，睜著哭得紅腫的一大一小的兩雙眼睛看著石軒。《小說下載|ＷＲsＨu。ＣoＭ》

「將他扶回去吧……哎。」本來想說自己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自己離開之後，這男人要是還要執意如此，這母女兩該怎麼辦，不過石軒發現前面陰影裡躲著的兩個傢伙時，心中有了一個主意。

少婦將自家男人拖起，剛想向小道長答謝，就看到小道長對著前方角落淡淡地說道：「出來吧，還想看什麼好戲？」心中奇怪，也跟著看了過去。

只見角落出來兩個淡紅色怪異衣服的男子，正是神君廟裡的神僕，其中一個臉上坑坑窪窪，飽經風霜的男子臉色難看地對著石軒：「尤那小道士，可知這是對神君不敬！」

圍觀的那些鎮民也紛紛指著石軒：「這小道士不是個好東西，居然敢不敬神君！」

「人家王家二哥自願奉獻給神君，他居然敢阻攔！」

也有悄悄的聲音：「俺說當家的，這王家老二是不是有些太傻了？」

「人家這叫虔誠，別亂說！」

石軒拿著黑幡上前兩步，輕笑道：「哦，貧道倒想看看對神君不敬是個什麼下場。」

對面兩個神僕臉頓時黑了下來，兩人自從當了神僕還沒遇到過對自家這麼蔑視的傢伙，不過看這小道士這麼淡定的樣子，會不會有什麼依仗，心中稍微有些打鼓。

不過四下打量，周圍人群都因為石軒對神君輕蔑的話語憤怒了，包括剛才有些猶豫的人，也包括那些大嬸大媽，少婦少女，只有小孩子們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地躲在邊上看，兩人頓時心下大定，風霜臉上前喊道：「你這妖道，如此猖狂，該死！大家一起將他綁了去神廟，讓神君降下神罰，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石軒舉起迷魂幡只是一刷，一道黑光過後，兩位神僕都暈倒在了地上，四周準備圍上來的人們見此情狀，都嚇得退後兩步，又看看地上兩位神僕，人群中又衝出來三四位，有漢子，也有大嬸，向石軒撲來，其餘人等都以驚恐的目光看著石軒，不由自主地往邊上退卻。

石軒再次一刷，衝上來的幾位也都躺在地上了，然後轉頭四下看去，被他看到的人，都臉色蒼白地後退，口中喃喃自語：「真是妖道，妖道啊。」差點退到街道兩邊的溝裡，而小孩子們眼睛裡除了恐懼，是亮閃閃的興奮、好玩。

「諸位，你們說，神君要是有靈的話，該怎麼處罰貧道呢？」石軒似笑非笑地開口了。

周圍越來越多的人趕來，沒有見到先前情景的人向之前的人打聽著，有那麼幾個貌似很虔誠地站了出來：「你，你，這，妖道，神君一定會顯靈的，指不定，指不定，你今晚就，就生病死了，也不看看張大戶的下場！」說到後面倒有了些底氣。

這時王家老二也被另外的人搖醒，看著石軒，憤怒地衝了上去：「妖道，受死！」

石軒伸了左手出來，一把抓住王老二的衣領，然後往上移到他的脖子，將他輕鬆地制住，提在手中。

「貧道要去神君廟，看看神君怎麼懲罰貧道。不如大家一起去看看？」石軒一手拿幡，一手提著王老二，說罷也不等眾人，慢悠悠，散步似地往神君廟走去。小丫頭二妞跌跌撞撞地走上來，拉著石軒的衣角，怯生生地跟著往前走，而她娘則走在一邊，神色很是矛盾。

憤怒但又恐懼的人群沉默而又壓抑地跟著石軒往神廟走去，有些人偷偷地撿起了石頭，有些人悄悄地退到了最後的位置。

石軒在身後浩浩蕩蕩幾百號人擁護下，走到了位於街西頭的赤霞神君廟。

神君廟是佔了土地廟新修的，外觀上還有些土地廟的特別形狀，和石軒在其他城看得的一樣，不過整座神君廟給刷成了赤紅色，分外奪人眼球。

神廟裡的神僕和神使們早就聽人通風報信，這時二十多個人就聚集在門外，手上拿著鐵棍、大刀。見到石軒過來，在神使帶頭下，呼喊著神君保佑就向石軒衝來。

石軒一搖迷魂幡，黑光當頭一刷，這些只是初具武功的漢子就昏迷了一大半，再一刷，就只剩下一位翻滾得比較快的神使了。

這位神使翻滾中，突然一道火光從他手裡冒出，向石軒射來，石軒早就發現這神使有些道法根底，身上也有符篆，畢竟望氣術一望，這種還不會斂氣術法的初學者，可沒有什麼秘密。

另外一道黑光垂下，輕鬆地就擋住了火光，同時神使也被第一道黑光刷暈了，周圍有幾位剛想為神使喝彩，見到妖道如此輕鬆，臉立刻又哭喪起來。

「你，你，你……你，還有你，將他們都抬到大殿之中。」石軒指著人群中比較畏懼的那些人，讓他們幫忙將這些神使神僕給送到大殿去，連之前昏迷的兩位也不放過。

進到大殿，迎面一尊華麗的男性神像就立在那裡，全身赤色，寶相莊嚴的端坐在神台上，面容似人，但又多了些花紋。

石軒站在一旁，嘴角含笑地看著神使、神僕們都被放到了大殿中央，等到鎮民們都來得差不多了，才站到了神像旁，讓小孩子都出去，接著對著鎮民說道：「既然大家都說神君有靈，那貧道在這裡殺他神僕，他會不會降下神罰呢？」

手一揮，一道淡白色的風刃就直接割斷了一位神僕的脖子，正是之前那位風霜臉，噴起老高的一柱鮮血，周圍此起彼伏的驚叫聲、倒退聲、吸氣聲，想不到這妖道說殺就殺了。

石軒神色輕鬆地站在那裡，過了片刻又道：「你們看，貧道都殺了他神僕了，他也沒反應，可大家都說神君真的有靈啊，那貧道都殺掉，他應該憤怒了吧。」

周圍人啞口無聲，石軒手一張，金鐵交鳴聲中，一道青色雷光擊在了大殿中央，轟的一聲，那些個神僕神使，都被劈得焦黑，炸得四分五裂，鎮民中很有幾位直接暈了過去。

「嘖，這神君脾氣真好啊，還沒來懲罰貧道，可貧道等不及啊，你們說怎麼辦？」石軒自己都覺得口氣有些討打了，準備上重頭戲了，「你們說，要是貧道將神君的像給毀了，他總該來神罰貧道了吧？」

也不待眾人答話，將王老二扔到了大殿中央屍體中，轉身一刷，黑光將神君像上隱隱的神光刷掉，石軒早就看出這神有些道行，但望氣看來，實力並不強，尤其是這小鎮上的神廟，神光幾乎沒有，基本靠鎮民的香火願力撐著，剛才那一刷就是用穢氣腐蝕了香火願力，神光自然就沒了。

而望氣看到的神光最密集的地區，居然是在不遠處，從之前問路的情況，那裡是開陽城，只是看不到神光本體在哪，想來那神會斂氣之術。本來沒打算去開陽城的，這下不得不去了，要做就得做絕。

將神像上的神光刷掉之後，石軒也不動用法術，一拳一拳地將神像打碎，冥冥中石軒感到一陣憤怒的情緒從神像傳來，哼，想隔空傳遞神念，再修煉幾百年，到了元神之上再說吧。

轟的一聲，神像完全的倒塌了，憤怒的情緒也沒了，鎮民們目瞪口呆地看著石軒毀掉神像，有的嘴裡念叨著：「神君，神君。」有的懷疑地看著神像。更多的是種崩潰的表情，比如王家老二在那裡崩潰般地喊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一片嘈雜中，有人大喊：「我的銀子！」然後瘋了般向功德箱衝去，一時打不開，就推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接著蹲下來拿裡面的財物。

很多人恍然大悟，除開幾個還傻在原地的，都跟著衝上來想搶財物，有聰明的，直接往殿後廂房跑去，有不怕噁心的，直接在地上的屍體上翻找。只是因為石軒站在那，沒人敢於對其他人動手。

石軒這時才有些懊惱，之前豎形象下手太狠，都沒留下活口，這下靈魂都不知道飄哪去了，怎麼拷問消息，看來只能找鎮民問了。

猛然間，石軒看到一個小小身影走了進來，一路走到石軒身邊，拉了拉石軒的衣角，仰著頭：「道長大叔，你能不能救救我娘親，娘親病得很重，嗚嗚嗚。」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好。」石軒對於這個沒什麼好推辭的，同時轉身對大殿裡的鎮民說道：「貧道覺得，有人肯定認為神君一定會來懲罰貧道，只是不是現在，不如貧道在鎮子裡多待幾天，讓你們看看神君來還是不來。」

要是神君廟報復，自己在鎮子多待幾天也能阻止，開陽城距這裡只有半天的路程。

第四十一章 治病救人（下）

跟著小女孩轉過幾個彎，就來到一座破舊的房子，前門進去一個小小的院子裡放養著些母雞，穿過院子就進了堂屋，光照並不好，昏暗的樣子。

一路上小姑娘哭哭啼啼的，石軒都沒問清楚她的名字，倒是聽她提起，這病神君廟也沒治好，白白賣了一隻母雞。

拐進了左邊的廂房，一進去就聞到刺鼻的藥味，窗子都關得嚴嚴實實，不讓一絲風透進來，屋子裡的擺設很少，也很破舊，一張很陳舊的床上躺著一個婦人，臉色黃腫，身上的棉被緊緊裹著。

石軒用望氣術看去，頓時鬆了口氣，雖然病氣纏繞，但並沒有傷到身體本源，拿起迷魂幡一刷，就將這婦人身上的病氣盡數吸收了。

小姑娘還沒對道長大叔說些什麼，就看到一道黑光往娘親身上刷過，然後聽到道長大叔吩咐：「去將窗戶都打開，通通風吧，你娘沒什麼問題了。」雖然很驚訝，但早熟懂事的她立刻跑去推開窗戶，然後蹬蹬瞪跑回來，蹲在床邊張大雙眼看著她娘親，想看看發生了什麼變化。

清爽的風從窗口吹了進來，片刻之後，床上的婦人呻吟了一聲，緩緩睜開了雙眼，立刻聽見女兒在耳邊說道：「娘親，你醒了，道長大叔說你病好了，是不是啊？」

婦人這才發現全身輕鬆，雖然還有些體虛無力，但卻是前所未有的舒服，忙將視線轉了過去，就見到一位年輕道人坐在那裡：「這位道長，實在是多謝了，妾身衣衫不整，不便起身，請萬萬贖罪，診金稍後奉上。」

石軒擺了擺了手：「診金就不比了，夫人你若覺得不安，那貧道有幾個問題，還請你盡心回答。」

「那請道長發問吧。」婦人想了想了，也沒覺得回答幾個問題有什麼。

石軒問了問關於赤霞神君的事，婦人雖然在建神君廟之前就患上了病，但那時並不太重，所以還是聽聞了一些事，赤霞神君是從開陽城傳過來的，周圍幾個鎮子都是這樣，傳過來的時候，神君廟就霸道非常，強佔了土地廟，攆走了廟祝，官府還為他們撐腰。

後來有幾個求子心切的婦人去拜了之後，過了幾月都懷上了，頓時讓鎮上的人們震撼不已，於是漸漸就香火鼎盛起來，就連婦人自己，都賣了雞湊了香火錢去拜了拜，可惜後來病還是變得越來越重。後來為什麼變成了奉獻財產，就不得而知了。

石軒聽聞對婦人說道：「嗯，沒什麼問題了，貧道就住在客棧裡，夫人要是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可以讓小丫頭來找貧道。」然後對著小姑娘笑了笑，起身往外走去。

緩步走到了院子裡，門外圍上了一些看熱鬧的人，想看看這妖道，呃，仙長，是不是真能治好這寡婦黃氏的病，連求神君都沒用的病！

石軒看著門外的那些人，心裡卻在想著之後的安排，用辣手震懾了這裡的鎮民，破除了神君神通廣大、靈驗非常的形象，降低了人們的信仰敬畏之心，那在不短的時間內，應該不會再有人做害家人的癡信之事，只要在效果結束之前，將赤霞神君廟連根拔起，那就算是解決這件事了。

剛慢慢走到了院門口，就聽到後面婦人的呼喚聲，轉頭看去，婦人氣喘吁吁地跑了出來，衣衫一看就是匆忙穿上，見石軒望過來，指著母雞：「道長，你不收診金，至少帶隻雞走吧，要不然妾身就是不知恩的人了。」

「啊，你看，你看，這黃氏就好了，神仙也沒這麼快！」

「之前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現在就活蹦亂跳了，當家的，這道長怕真是……」

「她家求神君都沒管用的，這道長，不對，仙長，也就這麼會工夫，真是神通廣大啊，比神君還強。」

「我說，那神君不會真是邪魔外道吧，要不然哪來這麼個厲害的道爺和他作對。」

※※※

院子外的人們頓時就如炸開的油鍋，沸騰了起來，這黃氏可是他們之前親眼所見，躺在床上起不來，郎中來了只是搖頭，神君廟也無能為力，可是在這道長手下，也就那麼半刻鐘不到，就和常人一般無異了，神奇，實在是神奇！

石軒看了婦人一眼，笑著說：「那就燉一隻吧，你和小丫頭記得給我端一碗過來就行了，其他的你們就自己解決吧，我這是恩人的要求，不許反對。」

這時門外畏畏縮縮走過來一對男女，一進門就跪倒在地，不停磕頭：「道長，道爺，救救我家孩兒吧。」想來是目睹了黃氏的康復，被衝擊到了。

黃氏走上前，在石軒耳邊輕輕道：「這是街頭張大泉家，有個獨生子，前些日子得了癆病，都咳出血來了，家財花光了大半還不見好，求神拜佛也沒用，只是不知求沒求過赤霞神君。」

張大泉似乎聽到黃氏所言，忙跪著前移半步：「道爺，赤霞神君，咱家也捨了不少錢，可立兒還是不見好，若是道爺能治好他，讓咱了都願意！」說完一個大男人居然伏在地上痛哭，他媳婦也是哭天搶地。

石軒想想，也算是收集病氣，提升迷魂幡威力吧，對兩人點頭：「起來吧，帶貧道去你家看看。」

張大泉和他媳婦立刻謝天謝地站了起來，帶著石軒就往他們家走去。他們家和黃氏家家境差不多，都是比較貧困的人家，屋子裡很多地方都是空蕩蕩的，有些地還能看出之前傢俱的痕跡。

跟著夫婦二人進了一間屋子，剛進去就聽到孩子的咳嗽聲，張大泉他媳婦馬上上去幫孩子扶背順氣。

石軒抬眼望去，這孩子十二三歲，沒有病氣，但是本身氣柱飄散單薄，顯是傷了身體本源。

這時可不能用迷魂幡治病了，還好石軒有些草藥學的知識以及人體經脈結構的知識，坐到床邊捏住了這孩子的脈門，脈搏強勁有力，竟然是有內力在身！

石軒心下有些明瞭這孩子的病因了，轉頭對張大泉道：「你和夫人先出去一下，貧道要施展秘法，別人可瞧不得。」

或許是之前治好黃氏太震撼了，張大泉夫婦沒有異議的就退出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石軒這時才突然喝問這名叫張立的孩子：「你這身內力是怎麼來的？」

本身張立正要看看這奇怪道士要用什麼秘術，忽然聽到喝問，心裡藏著的大秘密好像突然就暴露在別人眼前了，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說道：「什，什麼，內力，咳，你，你管我，你管我哪來的內力！」

石軒用種看快死之人的憐憫目光看著他：「你信不信，要是你不告訴我，不停止練功，你活不過三個月的！」

「臭道士，你，咳，你亂說！」因為癆病，已經害怕異常的張立這時情緒激動起來。

石軒不說話，只是繼續用剛才那種目光定定地看著他，張立先是對視了片刻，然後低下腦袋，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咳咳，我，我說。」

原來張立在幾個月前，和小夥伴去山上玩，順便採些蔬果補貼家裡，誰知道一不留神就掉到了一處斷崖下，可是幸運的是被一顆大樹擋住了，還發現了一個山洞，裡面有一本武功秘籍還有一瓶藥丸。

張立這下興奮了，以前常常聽到路過的江湖客們吹噓武林生活，很是神往，恨不得早點長大，去拜入哪個名門正派學武，現在居然得到一本武功秘籍，還是在隱蔽的山洞裡，一定是本很好很好的秘籍。

於是張立將秘籍藏了起來，私下裡就開始了修習，想像著有朝一日練成絕學，成為武林第一高手，吃香的喝辣的。

或許本身天賦還不錯，加上藥丸的幫助，不到一個月就給他練出了內力，但是在藥丸吃完後，他就發現雖然內力越來越強，但身體越來越弱，最後竟然還得了癆病，真是生不如死。

石軒搖了搖頭，沒人指導真可怕：「你這是速成的後果，本來靠藥丸練出內力倒沒什麼，只是鍛體環節走了捷徑，以後永遠要比別人差一些而已。」

停頓了下，才加重語氣：「但是，你練出內力之後呢，看看你家的狀況，能提供你每日所需的肉食嗎，煉精化氣，煉精化氣，要是沒有補充，那就是在煉化你自己的本源。這本源一弱，想不咳血都難啊！」

「你這內力呢，還是停練一段時間吧，將身體養好後再練，對了，你這不是癆病，只是很像而已。」石軒擔心這孩子不聽，掐訣唸咒釋放了一個普渡甘霖咒，稍稍補充了下張立的本源，至少讓他不再那麼咳嗽。不這樣顯不出道爺手段，後續安排就不會有人聽。

張立被這神仙手段驚住了，對於仙長的話自然言聽計從。「養好身體之後，你先練好拳腳，日後就自個兒上山打獵，補充肉食，這樣才是修行正道。貧道觀察你的內力，還算是中正平和，不是傷人傷己的類型，只是越往後文字越深奧，你這種只上過幾年私塾的孩子，一不小心就走火入魔了，還是去找個門派，慢慢打基礎吧。」

第四十二章 小乞丐？

石軒給出了自己的意見，至於照不照著做，那就是張立自己的事情了。

接下來進屋的張大泉夫婦，看著張立的咳嗽大為好轉，自然感激涕零地聽著石軒吩咐，拍著胸脯保證一定好好給張立滋補。

石軒一直在這個小鎮呆了三天，也沒見赤霞神君廟再派人過來，同時活蹦亂跳的石軒也讓那些還在相信神君的鎮民們更加深了心裡的疑惑，本身就疑惑的則基本拋棄了信仰神君。

這三天，鎮上有些個頭痛腦熱的都往石軒這裡來，石軒來者不拒，正好迷魂幡需要吸納病氣，只是畢竟是小鎮，也沒那麼多重病之人，讓石軒心裡頗為遺憾。

小鎮距離開陽城並不遠，石軒吃過早飯出發，到得開陽城還不到午飯時分。

作為五州通衢之要地，開陽城並不比揚州府、楚州城遜色多少，尤其是剛過完年，不少城外之人都往城裡湧去，一年難得的閒暇時光，自然要在這裡好好享受下。

在入城的隊伍中，石軒發現了不少僧尼道乞以及衣著怪異之人，只是用望氣術看去，基本都是招搖撞騙之輩。石軒對此有些疑惑，畢竟一下子這麼多奇怪之人往城裡去，應該是事出有因，總不可能約好一起去趕集吧，只是看守城士兵的神色，對此卻是習以為常。

石軒悄悄地問了下排在自己前面的、穿著新棉衣的大嬸：「大娘啊，向你打聽個事，為什麼這麼多方外之人往開陽城裡趕呢？」

大嬸開始並不想搭理石軒的問話，只是聽完之後，卻壓不住說話的慾望：「敢情你不知道啊，我還以為小道士你跟他們一樣的目的。我給你講啊，刺史生了重病，請遍了附近的名醫，也沒任何好轉，甚至連洛京來的太醫還有求赤霞神君都束手無策。所以這一過了年，立刻往四里八鄉張榜，請奇人異士到府，若是能治好，嘖嘖，必有重謝！」

石軒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這麼多奇奇怪怪之人往城裡趕的原因，要是能治好刺史的病，重謝先不提，在豐州得到刺史的感激，那就是一筆無形的巨大財物，難怪有沒有本事都想來試一試。

一轉念，石軒醒起，刺史是從涼州調任過來的，而赤霞神君也是從涼州傳過來的，這二者之間很難說有沒有什麼關聯，不如趁這個機會，光明正大地混進去，只要見到刺史，望一望他的氣，最少也能得到一些消息，如果夜晚摸進去，找不找得到刺史還兩說呢！

因為那麼多人在一起，本身的氣就混在了一起，望氣術根本無法將他們的氣分開來，只有走到一個人的面前，才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氣，除非人群中有特別強大或奇怪的氣，才能一眼看出來。就像之前在小鎮望氣，開陽城除了一股巨大的人氣之外，就只能看到赤霞神君的神光。

進城的時候，守城士兵對石軒也沒多盤問什麼，畢竟這兩天進城的道士實在是太多了，收了兩個銅板的入城稅，就揮手讓石軒進了城。

石軒進了城，就急忙向前面那伙和尚詢問：「幾位大師，不知去刺史府應徵，需要個什麼章程？」

領頭的那位肥頭大耳，油光滿面但還算慈眉善目的大和尚一聽這話，立刻就皺起了眉頭：「小道長還是不要去趟渾水的好，這治病救人的事，還是要看真本事的。」

他身邊的小沙彌上前一步，眉清目秀的樣子帶著些許驕傲：「我家方丈可是遠近聞名的藥到病除，就算是捉鬼拿妖，那也是赫赫有名，小道士你也不打聽打聽大佛寺的智光禪師是誰，你就不要想渾水摸魚了。」

「阿彌陀佛。」肥頭大耳智光禪師低喧一聲佛號，表面上一派淡定的樣子。

石軒無奈，只好重新找人詢問，可惜這些人都怕被人搶了生意，巴不得去的人越少越好，怎麼可能告訴你消息呢。最好還是問了開陽城中的原住民，綜合起來才知道了準確的消息。

先去刺史府門口登記，到晚餐時分，再去刺史府大堂享受宴飲，期間刺史會到大堂接受大家的診治，到時候就各憑本事了。反正前一天那一兩百個僧尼俗道醫們，沒一個讓刺史的病情有一絲緩解的，自然都被亂棒打了出去。只是聽說因為前一天的失敗，刺史打算到時候先讓這些人展示下本事，有本事的人才讓看病，畢竟那麼多人，一個一個輪著來，本身就有病在身的刺史可是很難過的。

石軒問著路到了刺史府門口，因為刺史是住在府衙，所以府門前有一個大大的廣場，現在廣場上圍著一堆人的地方，應該就是登記之處，只是在廣場上三三兩兩坐著的那些人，難道想直接等到晚飯？

登記的時候，那位中年富態管家對石軒這麼個年紀輕輕的小道士，很是冷漠，想來不認為石軒有本事能治好刺史的病，不過石軒則收穫不淺，望氣看來，連刺史府的管家都和赤霞神君有些淵源，那刺史本人恐怕就更深了。

找了家看起來還算不錯的小店，石軒準備吃了午飯，下午先去探探赤霞神君廟。正在吃喝的時候，聽到夥計在大聲呵斥，轉頭看去，卻是在攆一個小小的乞丐，臉上黑乎乎的，看不出有多大，但看小小的身子，怕是不超過十歲。

小乞丐腳步靈活，在店裡店外繞來繞去，兩個夥計怎麼都抓不住他。石軒輕輕咦了一聲，這小乞丐竟然有輕功底子，難道是丐幫的，可是這個世界有丐幫嗎？

將夥計繞暈了之後，小乞丐一下竄到了蒸籠前，抓起一個白白的饅頭就往外跑，可惜夥計也學乖了，分了一個堵住門口，頓時小乞丐進退兩難。

小乞丐黑黝黝的眼珠子轉了一下，將手伸了出去，用清脆的聲音為難地說道：「要不，將饅頭還給你們？」

白白的饅頭上已經有了黑乎乎的手指印，夥計一看頓時火冒三丈，挽起袖口：「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這個破乞丐。」

一直冷眼旁觀的石軒，不知怎麼就想起了射鵰裡面郭靖第一次見到黃蓉的場景，也是乞丐、饅頭、黑手印，只是現在這小乞丐太小了一點，笑了笑，對夥計說道：「這錢我出了吧，不要為難這小孩。」

夥計見有人給錢，也就順勢收手，這小乞丐太靈活了，真要收拾她，還不得把店裡鬧個雞飛狗跳。

小乞丐似乎也沒有料到有這一處，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石軒，石軒對著她溫和地笑著說道：「要不過來吃吧，你看我這桌子上有雞有魚。」

咕嚕，小乞丐吞了一口唾液，但是眼睛裡卻充滿了戒備：「娘親說，笑得很假的大叔要是請你吃飯的話，一定不要答應！」

石軒摸摸臉蛋，笑得很假嗎，只是看到這場景，有些懷舊罷了：「那你就吃你的饅頭吧，我自己慢慢吃。」說完拿起筷子，每樣菜都夾了點來吃，同時偷偷對小乞丐施展了一個安穩情緒的術法。

看著石軒的動作，小乞丐眼睛裡閃過慧黠的光芒，加上術法影響，恐懼戒備之心大減，歡呼一聲，將饅頭放在桌子上，拿起筷子就開始狼吞虎嚥起來。

石軒招手叫夥計過來，讓他打了一盆水拿了一張帕子，然後對小乞丐說：「你先洗個手，洗個臉吧，這菜又不會跑掉。」

「不要，娘親說不要將菜置於自己眼睛之外，要不然會出問題。」頭也不抬地繼續吃著。

石軒微汗，這娘親教得挺好嘛，只是這小丫頭怎麼會自己在外面找吃的。不過不方便直接問這個問題，先跟著小乞丐的話問道：「呃，會出什麼問題？」

小乞丐好像被問住了，筷子戳著嘴唇，一下一下，呆了片刻，才說道：「可能你會往裡面吐口水捉弄我吧！人家就常常這麼捉弄師兄、師姐他們。」

「哦，那你師兄、師姐、娘親他們呢，怎麼沒和你在一起。」石軒循循善誘。

「才不告訴你！」小乞丐警惕地望著石軒，過了一會兒，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憐兮兮地說道：「不會是娘親讓你來抓我回去的吧，人家一直都好小心沒說自己的名字。」

剛開始聽到拒絕的回答，石軒還在構思應該怎麼套話，想不到小丫頭自己就招了，微笑搖頭：「我都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你娘親啊。」

「真的？」小乞丐將小臉湊過來一點，看石軒神色莊重，不像是撒謊，頓時放下心來，愉快地繼續埋頭吃喝，可是才又夾了一筷子雞肉吃掉，就僵在那裡一會兒，然後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嗚嗚嗚，可是人家想回去了怎麼辦？」

石軒覺得有點跟不上小丫頭的思路了，這情緒變化也太快了吧。

待小乞丐依依呀呀地哭完，石軒才問道：「那你家在哪裡，姓什麼名什麼，要不我幫你帶個口信，仰或直接送你回去？」

小乞丐抬起頭，臉上的污垢被眼淚沖刷出了兩條痕跡出來，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膚。有些疑惑地回答：「娘親就叫娘親啊，對了，有人叫她聖後，也有叫她魔後。」

石軒一愣，馬上問道：「那你叫什麼名字？」

小乞丐哭完繼續狼吞虎嚥，嘴裡含糊地回答：「人家姓楚，叫綰兒。」

第四十三章 神君廟

石軒頓時無語，本來只是懷舊下黃蓉的，這算是撿了個小魔女？

「綰兒今年幾歲了？」石軒感覺自己像個怪叔叔，不過要是順路的話，將小丫頭送回家也未嘗不可，沒看到也就算了，遇到了就不能看著這麼小小的一個孩子在街上流浪。當然，也借此機會和魔後認識，這種隱秘而又龐大的門派知道仙道消息的可能性要比其他人高不少，有錯過沒放過嘛。

楚綰兒伸出空閒的那隻手，手掌嬌小，手指芊芊，比了個五，然後比了個二，這種問題似乎不值得停下吃飯這件重要大事來回答。

「呃，七歲啊，怎麼會想到離家出走？」這年紀實在是太小了，能流浪到今天還沒出問題，要麼是運氣極好，要麼小丫頭就是一條小狐狸，雖然天真爛漫了些，但該有的戒備和心思都有。

「哼。」楚綰兒似乎是吃飽了，停下了筷子，鼻孔向天，哼了一聲，表示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石軒偷偷放了個術法印記在綰兒的身上，畢竟現在不能直接帶她回去，自己還要處理赤霞神君的事情，等都辦完了，再去領她走也不遲，現在這個同心咒術法印記，可以讓自己在方圓二十里內感受到小丫頭的情緒，要是有恐懼之類的感覺，那就表示有危險，這個術法練到第九品，就可以在方圓千里內互相通話。

見石軒沒在追問，而是在那裡做些莫名其妙的動作，楚綰兒大大的眼睛裡流露出不解，還有些看見瘋子的擔憂。

「既然綰兒你想家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石軒也沒抱楚綰兒會答應的心思，畢竟要是這麼好拐的話，她也不可能這麼活蹦亂跳地遇到自己，只是先通告一下，等忙完赤霞神君的事情直接提走就是。

楚綰兒一愣，然後馬上拍手歡呼：「好啊，好啊，不過道長大叔你得和綰兒一起去城西破廟那裡取下東西。」話一說完，跳下凳子，就快步往店外走去。

石軒似慢實快地跟在楚綰兒蹦蹦跳跳的身影之後，想看看這小鬼要玩什麼把戲。

到了一條繁華無比的大街時，走在前面的楚綰兒忽然停了下來，對著石軒做出氣喘吁吁的樣子：「道長大叔，綰兒走累了，不如休息下再走吧。」

石軒挑了下眉頭，看著小丫頭沒有說話，小丫頭忽然震驚無比地看著石軒身後，嘴中喃喃自語：「娘親……」

有著超強感官的石軒當然明白小丫頭在說謊，不過心念一轉，裝作向後看去的樣子，小丫頭立刻轉身往人堆裡跑，邊跑邊喊：「抓拐子啦，強搶民女啦！」

仗著人小，身體小，楚綰兒哪人多往哪鑽，在人群的縫隙間穿梭而過，加上輕功基礎，片刻時間，小丫頭就到了大街的另外一頭，然後轉身對著還站在那裡的石軒，得意洋洋地做了個鬼臉，才閃進另外一條巷子。

石軒微笑搖搖頭，辦正事要緊，回頭再找這個小鬼，反正有同心咒在，基本能確定地方。

開陽城裡其實只有一處赤霞神君廟，石軒之前看到的那麼多神光，除開這裡和刺史府，都是有錢的大戶人家請回去的神牌，石軒隱身進去看了幾處，都沒任何發現。

確定這個事情後，石軒直奔赤霞神君廟。神廟佔地極廣，依然是赤色的外觀，但從石軒的望氣術來看，這裡的神光要比小鎮上的強不少。

來上香朝拜的人很多，熙熙攘攘，擁擠不堪，門口有賣護身符的，有賣桃木劍的，有賣吃食的，有賣經書的，有賣木雕小人的，有表演雜耍的，熱鬧非常。

石軒可沒那心思排隊，轉到另外一面僻靜處，小神通隱身匿氣術發動，再捏了個穿牆術，大搖大擺地從高牆正中走進了神廟裡。

進來之後，石軒才發現神廟後院，清清靜靜幾乎看不到人。沿著石子小路，石軒往一處裝飾得繁華異常的院子走去。

剛進到院子，就聽到正房傳來一陣啪啪聲，還有女子的輕微呻吟以及男子的喘氣聲。石軒本來不像去看的，這時又一位穿著赤色怪異服飾的神廟人員急沖沖地走了進來，然後推門進了正房。

這赤色的服飾，在赤霞神君廟裡是代表高階神使。石軒立刻輕輕走到正房窗戶下，用手指想在窗戶上鑽個洞，誰知道這窗戶根本就沒合上，通過那大大的縫隙，石軒清楚地看到了正房裡的場景。

一位美貌的年輕婦人躺在正對窗戶的大床上，眼睛緊緊閉著，嘴裡發出陣陣喘息，身上衣裳凌亂，雪白的豐乳整個露了出來，在一雙黝黑的大手蹂躪下變換著形狀。一位穿著赤色服飾的高大胖子整個壓在她的身上，下身一挺一挺。

後進來的那位神使，身材壯碩，站在床邊，對著床上的胖子神使催促：「你好了沒，前面還要人主持的，該輪到我了。」

「好你個范石千，好不容易有個這麼好的貨色，你家胖爺要，好爽，好好享受下。之前那些個漂亮夫人，一個都不能動，都要送個小神像帶回家，讓神君半夜摸去，娘的，好爽。」胖神使邊說邊動，一點了也不耽擱。

范石千點了點頭：「穆昌你這話算是說到我心口了，憑什麼神君吃飯不給咱們流口湯喝啊，神君廟從無到有，哪裡沒有咱們的功勞，憑什麼那個刺史府的二管家，一來就壓在咱們頭上，喂，我說你好了沒？」

「嘿嘿，神君和刺史到底有什麼深厚關係，胖爺咱是不知道，不過神君有一段時間沒有顯靈了，怕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我說范老三，咱們可得把退路找好啊，哎，真緊。」胖子哆嗦了兩下就不動了。

范石千將穆昌拉了下來，邊解褲腰帶邊說：「這還要你來提醒我，早幾天咱就吩咐各地的神君廟鼓勵信徒捐獻，現在第一批的財物就快送過來了。你說，這人怎麼就能這麼蠢，叫他給多少就給多少，啊，好緊，還有，這麼漂亮的一個女子，就真相信拜神君會讓他們懷孕啊，嘿嘿，還不是便宜了咱們。」

穆昌提起褲子，慢悠悠地拴著腰帶：「就算不是咱們，神君還不是一樣的方法讓她們懷孕，反正神君送子嘛，具體怎麼送你管得著嗎。哈哈。」說完歎了口氣，「可惜，要是離開神君廟，咱們就沒那些神奇能力了。」

「還什麼能力不能力，神君都快一個月沒顯過靈了，鬼知道他怎樣了，還是金子銀子和女子實在啊，舒服。」

石軒聽了半天，得到了一些重要的消息，不過保險起見，還是闖了進去，拿起迷魂幡一刷，先將胖子穆昌給刷暈了，然後露出身形看著范石千。

范石千冷汗刷地一下就出來，下體控制不住地噴湧而出，要不是還有一絲神智清明，立刻借了神像的一點神力維持，怕是直接就脫陽而死了。

見到范石千身上赤色一閃，石軒感覺一點點香火願力從前殿的神像處傳了過來，加持到了他的身上，不敢怠慢，手一伸制住了范石千的要害，然後默唸咒語，趁范石千神智還不太清醒的時候，用了一個迷魂術。

中了迷魂術的范石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事情交代了個乾乾淨淨。他本是涼州一破落戶，仗著身體強壯，在府城還是混得勉強溫飽，一日夜裡有神人入夢，自稱赤霞神君，要他給自己建個廟子，到時候讓他富貴榮華。

本來範石千是不相信的，但架不住夜夜都夢見啊，心慌之餘，和發小穆昌在偏僻的一小山村，買通村裡的人，找了間破廟修成了簡陋的赤霞神君廟，廟成當日，有紅光入廟，附在神像上，見此靈異，村人漸漸開始信奉神君。

神君恩典範石千為神使，主持這間神廟，之後神廟在涼州漸漸發達起來，連刺史都來參拜，那些想找麻煩的就都不敢來了。

到神廟搬回府城的時候，范石千和穆昌都夢見了神君，神君給了他們一套修煉功法，可以在神廟方圓一里內，借助神像上的力量施法，或者製作符篆。

再之後，神君又降下神諭，讓他們製作一批小神像，然後在神像前放一夜開光，其後如再有漂亮婦人來求子，就將小神像贈與她們，務必叮囑夜間也要放在枕頭底下。

神君求子靈驗之名，漸漸傳遞開來，而神君似乎也力量大漲，能聚集香火願力的神像又多了兩個。到得刺史調任豐州，神君也讓赤霞神君廟大部分人跟著來了豐州傳教。

到了豐州，一開始還好，除了多了個刺史府二管家當大神使之外，神像又多了三個，但最近一個月來神君不再顯靈，別的神使很少見神君顯靈到沒什麼，但資格最老的范石千和穆昌則開始害怕，畢竟見識多了神君的所作所為，邪神之名怎麼都擺脫不了，於是慌慌張張給自己找退路了。

聽到說完，石軒刷暈范石千，又將穆昌弄醒，如法炮製，得到的消息和范石千沒什麼出入，這才放心下來，然後順手將兩人都除掉再毀屍滅跡，他們所作所為不知害了多少人家。

第四十四章 刺史府

傍晚時分，石軒按時到了刺史府門前等候，周圍唸經聲、喧佛號聲、唸咒聲不絕於耳，直到刺史府大門吱呀一聲打開，白天在廣場給大家登記的管事走了出來，所有人才停下了動作，看向了門口。

「諸位高人，刺史大人在中堂設宴款待大家，請隨小人前往。」管事聲音響亮，客氣地行了一禮，然後轉身帶頭往裡而去。

進門就是州府的大堂，一派莊嚴肅穆的樣子，那些江湖人士、招搖撞騙之輩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腳步，走得小心翼翼。石軒則是以觀摩文物的心態，邊走邊四處查看，身邊幾位德高望重之輩，都以看見識淺薄之輩的眼光看著石軒。

從大堂旁邊衙役把守的月門進入，沿著迴廊穿過幾處院子，就來到了府衙的後院，也就是刺史和他家人現居的地方。

中堂修得很是寬廣，裡面擺放在一張張的竹蓆，堂外是處碧綠清澈的池塘，大約這幾日停了雪，又日頭高照，加上下人收拾，所以並沒有冰層在上，池塘大約有中堂四五倍大小，中間有幾處假山，圍繞假山是佈滿池塘的凋零的荷葉，遙想夏天之時，必然是連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美好場面，歷任刺史想來沒有少在這裡招待客人。

竹蓆沿著中軸線相向而放，兩邊各有七八排，石軒走到靠近窗戶的偏僻的竹蓆後，跪坐到錦團上，左右而視。大概有近兩百張竹蓆，每張竹蓆跪坐著兩到三人不等，也有如石軒一般獨據一張的。

石軒還看到這邊第一排最上首，坐著那位大佛寺的智光禪師，想來確實有些名氣，他的徒子徒孫則坐在他身後的第二排，見到石軒望來，皆是一副高傲不屑的樣子。

菜上的很快，大概是早就準備好了，石軒也不客氣，伏案大吃起來，讓那些自持身份或是裝模作樣之人更加鄙視，不時有嘲弄不屑的目光看過來，石軒渾不在意，刺史府的廚子果然不錯，現在吃飽了，等下要是遇到大神使、神君之流，戰鬥力才持久。

石軒剛剛吃個半飽，就聽到主人位置傳來的故意的咳嗽聲，抬眼望去，一個花白鬍子，相貌儒雅，身著管家服飾的老年男子站在主位上，見到在座之人都望了過來，清了清喉嚨道：「小人是刺史府二管家，奉我家大人之命前來招待各位，諸位都已知曉，我家大人身體不適，特招各位世外高人前來診治，可昨日有諸多坑蒙拐騙之輩也混了進來，故今日在此先請各位展示一二，免得耽誤大人治病時間。」

聽聞是刺史府二管家，石軒立刻用起望氣術看去，單薄衰老的白氣上纏繞著絲絲赤色神光，讓整體顯得精氣旺盛，不過並沒有本身修煉的痕跡，最多也就是能借助神像施法和驅使符篆。

聽聞需要展示才能，堂中大部分人都鼓噪了起來，有人陰陽怪氣地說道：「難道刺史大人還要找些病人來給咱們試試手段，要知道病去如抽絲啊。」

二管家立刻接話：「要只是普通的大夫，那就請回吧。」一點兒也不客氣。這時走出幾位壯漢抱手站在二管家的身後。

有十幾個人臉色頓時難看下來，權衡了一會兒，才站起身告辭而去，周圍的僕人也客客氣氣地送了他們出去。

見得二管家態度強硬，剩下的幾百號人各自商議了一陣，才勉強沒有異議，石軒在這裡無親無故，所以就把玩著茶杯，玩味地看著這些人，從望氣術看來，沒幾個有術法本事在身的，當然，不排除有會匿氣術的。

接下來首先走到正中的是大佛寺的智光禪師，口喧一聲佛號，將手中的念珠一彈，其中一顆就飛出了窗外，在池塘上空炸了開來，落下點點的火光。

做完這些，智光禪師得意地四周行了個佛禮，然後才看著堂上的二管家。二管家皺眉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智光禪師，終於恭敬地拱了拱手：「請這位大師先回原座歇息，等都完了之後，才一起去見我家大人。」

石軒肚子裡暗暗發笑，這二管家或許一般的見識豐富，但術法上的見識肯定不行，這和尚也就是能念個點火術的程度，剛才明明是用點火術點燃了念珠裡的火藥，才造成了這個效果，坐在窗邊的石軒都能聞到淡淡的硫磺味了。

智光禪師回到座位後，頓時被周圍的讚美聲包圍，雖然竭力作出世外高人的風範，但臉上都快發光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

之後諸人按著座位順序依次走到正中展示，可惜大部分都是街邊賣藝的程度，被二管家一眼就看穿了，小部分則是有武功內力在身，不過二管家統統沒有邀請他們等下一起入內，還有一些遊方郎中之流，展示了些藥方，但也不能讓二管家滿意。

這一個時辰中，只有一道一俗，各自展示了一個術法，一個是在掌心凝聚出淡淡雷光，一個是讓茶杯裡的茶水凍成了冰塊，才讓二管家滿意地點了點頭，同時請他們在座位上等候。

或許是有三個高人被挑選出來，二管家的心情不算太壞，所以也沒出現把其他人都攆出去的事情，只是讓他們等下結束之後自行離開。

由於石軒位置靠近窗戶，等該他上場的時候，還沒上過場也就兩三位了，而且看他們的神色，怕是不想上去展示了，只等稍後自行離開。

石軒站起身，伸展了下身子，緩步走到了中堂正中，感受著兩邊的目光，有看好戲的，有不屑的，有不放在心上的，也有大佛寺那幫人嘲笑的目光。甚至還能聽到私下的竊竊私語：「這麼年紀輕輕就跑來，不會就是混頓飯吧。」

「老子在他這年紀，還在給師傅當苦力呢。」

「嘖嘖，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不知道這小道士要表演什麼戲法，哈哈。」

※※※

石軒之前就打定主意，狠狠表現一番，爭取馬上見到刺史，所以在最初幾個人展示的時候，他就在做著一些準備，悄悄將一個術法放到了窗戶上，加快將戶外的空氣引了進來。

在周圍的嘲笑聲、不屑聲中，石軒就如站在自家房中，神色輕鬆地對著二管家說道：「且看貧道手段。」旁若無人地掐了個手勢，低聲念了句咒語，然後對著半空一指，發動了準備已久的大範圍術法「滴水成冰」。

「哈哈，想不到這小子還做得有模有樣嘛，一定沒不少在街上表演。」

「阿彌陀佛，這位小施主還是下了一番苦功啊，可惜形像而神不像。」

「那是，那是，哪能比得大師您啊，那一手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呃，我說怎麼有點冷了呢？」

「不會是你剛才被識破手段，現在心裡發冷吧，哎呀，確實有點冷。」

「啊，啊！那是什麼？」

眾人驚訝環顧，只見美麗的六角形的雪花在空中紛紛揚揚地飛舞，有地落在他們的頭上，有地落在茶杯中，有地落在他們的手上，帶來一陣涼意。

半空，一點點的雪花還在凝結，然後順著吹進中堂的風瀟灑而飛，雪越下越大，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情景，看著這迷濛而美麗的飛雪勝景。

有人驚訝地站了起來，打翻了身前的茶杯，有人猛地看向窗外，然後大聲喊道：「外面沒下雪！」循著他的聲音，眾人才發現外面夜色明朗，雖然是寒冬臘月，但確實沒有在下雪。

切切實實的震撼了，包括見多識廣的二管家，包括目高於頂的大佛寺智光禪師，在雪花紛飛的屋子裡，隔著鵝毛般的大雪，望著一片乾淨的窗外，久久無語。

石軒對自己造成的效果非常滿意，滴水成冰這個術法本身是沒有這麼強勁的，但這是嚴冬，雖然出了幾日太陽，但夜裡依然很冷，因此先將外面的冷空氣引了進來，然後在將近一個時辰的準備後，一舉達成了這個雪花漫天的勝景。

到得廳中落雪漸漸停止，眾人才回過神來，不過都不發一言，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自己的呼吸，生怕稍微大聲了點，就會惹惱大廳正中的素衣小道士。

二管家好歹見識過赤霞神君，回過神來之後，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禮：「這位仙長，請回座稍候，小的將其餘人等打發掉後，馬上引您去見我家大人。」

剩下的那兩三位見過如此神奇的道法之後，自然不敢再展示什麼，立刻起身告辭，匆匆忙忙地跟著大部分人往府外而去，就連那三位有術法在身的修士，也流露出想離開的意思。

石軒卻走上前攔住他們：「諸位，貧道有些事，想私下詢問一下，不知方便否。」語氣很委婉，態度很堅定。

其中智光禪師想到得罪過面前這位小道士，臉都嚇白了，他身後的小沙彌們腿腳都在發顫。智光禪師好不容易壓制住恐懼的情緒，回答：「小僧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另外兩人也臉色鐵青地同意了。

第四十五章 刺史

石軒依次盤問了這三位關於他們道法的來源，可惜都是祖上傳下來的，也沒留下什麼關於道門的消息，通過察言觀色，沒看出他們有隱瞞的跡象。

二管家上前恭敬地請石軒和這三位修士一起去後院為刺史診治，三位修士連連搖頭，皆道：「有如此仙長在此，在下就不去獻醜了。」

二管家看看石軒一臉平靜，沒什麼不滿的樣子，一咬牙對三位修士道：「我家大人這病來得稀奇，雖然仙長法力無邊，但多些有道行的大師看看，也不是壞事，還能為仙長診治提供參考，不管成與不成，我們府一定重重酬謝。」說完一拍手，身後三名隨從就分別端著一個大盤子上前，每個上面擺滿了金元寶，足有二十錠。

智光禪師，施展掌心雷的張希賢道士，凍結茶水的雷巡，看著這金光閃閃的一盤，都不由得吞了吞了口水，這麼大的金元寶，足有十兩一錠，一盤就是二百兩金子，當今天下一兩金子要兌換十六兩銀子。

也就是自己只是隨便看看，不管能不能治好，就能有三千多兩的入賬，真是誘惑啊，他們中間最有家業的智光禪師，一年的香火錢和地租，也才萬把兩。

不過三人還沒鬼迷心竅，要是因為這個掃了仙長的面子，活不活得過今晚都成問題，紛紛把眼看向石軒。

石軒心想讓他們先給刺史看病，自己在旁邊多觀察觀察，也是好事，於是微微地點了點頭，三人大喜，即刻答應了二管家。

二管家在前帶路，石軒緊隨其後，三位修士將帶來的弟子雜役們留在中堂，微微落後於石軒而行，看起來像是石軒的隨從，而刺史府的下人隨從們則分在兩側和後面。

穿過了幾處園子，來到了一個僻靜陰冷的小院，二管家讓隨從們都留在外面，自己帶著石軒四人走了進去，同時交代道：「我家大人生了這怪病後，怕熱喜冷，渾身酸癢，最近更有潰爛的跡象，還請石仙長和幾位大師勞心了。」

進了正屋，就看見一張豪華的大床擺在中間，床邊有一美貌婦人在那裡小心翼翼地服侍床上的病人。

床上之人五絡長鬚、濃眉大眼、面相莊重，臉上精神抖擻，紅光滿面，但又隱見痛苦之色，見得二管家帶人進來，就對身邊的美貌婦人道：「夫人，你先去西楓院歇著吧，今日這幾位仙長都是有真本事的，你不必擔憂。」

美貌婦人張口欲言，但還是強行忍住，對著石軒等人福了一福，就帶著侍女們往外而去。

石軒一進來就運起了望氣術，可是刺史頭頂的氣息竟然是隱匿的，果然和神君關係匪淺，只是不知是神君施法，還是自行修煉的。

刺史望向石軒等人，看到那三位修士的時候，臉色還是如前一般平靜，但是看到石軒的時候，卻是不由自主地瞇了下眼睛。

石軒示意另外三人上前給刺史診治，三人立刻會意，齊齊對刺史施了一禮：「先讓咱們給大人你看看，也方便石仙長等下綜合各家之長。」

刺史不置可否，對二管家點了點頭，二管家忙上前引領：「三位大師請上前。」

「請刺史大人伸出手來。」智光禪師想不到還真會把脈，只是把玩之後久久不語，然後對另外二人道：「兩位也請來看看。」

張希賢和雷巡一一把過脈之後，也是臉色凝重，將智光禪師拉到一邊私下竊語了幾句，然後由智光禪師回復刺史：「大人脈象之強盛，實乃老衲生平僅見，理應是生龍活虎之相，何病之有？」

刺史緩緩答道：「那再請三位大師細細看來。」邊說邊拉來了白色中衣，露出了裡面裸露的肌膚，只見肌膚上潰爛之處比比皆是，深的地方甚至能看到白骨，讓看著噁心而又恐懼。

三人想不到會是這般場景，細細診治了一番，都露出了難解之色，沉思片刻，對望一眼，齊齊對著刺史告罪：「大人之病，實在太過離奇，非吾等所能診治，還是讓石仙長試一試吧。」

像是早就料到了這番結局，刺史只是微微露出一絲苦笑，就吩咐二管家道：「白管家你領三位大師離開吧，診金也不必吝嗇。」

二管家眼眶微微發紅：「老爺……」卻被刺史揮手阻止，不得不轉過來用希冀地眼光看著石軒：「還請仙長盡力。」然後將三位修士帶到小院外後就返了回來。

石軒早在中堂外就給自己加持好術法，像扶正抗邪咒、消災祈福咒等，只有金龍護甲咒因為外觀顯眼，未曾加持，但畢竟是自家小神通，使用起來方便快捷地多，就算遇到什麼，也來得及使用。

二管家帶著石軒走了過去，待石軒坐在床邊的凳上之後，就退開兩邊，站在石軒的身後。

石軒看了看刺史身上噁心恐怖的糜爛之處，思索了一下，就拿起刺史的左手把起脈來，刺史的病症很奇怪，如前面三位修士所言，強盛的脈象，如果不看眼前的身體，一定以為是位身體健壯的武林頂尖好手，正是內強而外虛之相。

結合這段時間得到的消息，一個念頭在石軒腦海中產生，越想越覺得正是如此，嘴角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刺史看見石軒把脈把得微笑起來，心中微微激盪，顫聲道：「仙長，可是有了頭緒？」

石軒將目前殺傷力最大的上清手樞雷暗暗運起，同時臉上不動聲色地道：「赤霞神君你好！」

刺史被這一句招呼弄得一愣，接著臉色大變，就連石軒身後的二管家也震驚非常，趁此機會，石軒的上清手樞雷發動，只見和刺史手腕相連的左手手掌處發出金鐵交鳴的響聲，一道雷光沿著手臂往頭顱劈去。

待得雷光快要到頭頂的時候，刺史頭上忽然冒出一輪淡淡的赤色光暈，光暈若贏若現，但卻充滿神聖莊重，讓人頂禮膜拜的威嚴，似有無窮智慧無窮意境在其中。

光暈在刺史腦後一轉，放出千道毫芒抵住雷光，可是雷光畢竟是在刺史身體上肆虐，焦灼的痛苦讓刺史大呼出聲。

石軒一擊得手，臉色現出隱隱龍鱗，不進反退，正好躲過二管家一記威力不大的流光術法，撞在了他的懷中。左手立刻反手發出兩道金刃神風斬，將措手不及的二管家分成了三段。右手持起迷魂幡一刷，黑光正中刺史的赤色光暈。

黑光刷中赤色光暈之後，只見赤色光暈之中似乎響起了無數人念誦經文的聲音，響起了無數人高呼神明的聲音，光暈頓時大漲，上抗黑光，下抵雷光，竟然毫不遜色。

刺史居然還能分出精神，一道又一道火焰之光從他手裡放出，可惜石軒早就將迷魂幡豎起，垂下道道黑光，將刺史的術法擋在了身外，雖然現在迷魂幡的防禦沒以前強了，但刺史也是分心而來，主要精力還在抵抗雷光和黑光之上。

石軒擋住了刺史的攻擊，左手陸續發出兩道上清手樞雷，一道繼續攻擊刺史頭顱，一道則攻擊他的下身。

「賊子敢爾！」刺史怒吼一聲，光暈漲如滿月，遍及全身，將之前的雷光和黑光盡數驅除，又恰恰擋住了後面兩道上清手樞雷。

轟隆之聲響起，刺史的光暈被打回了原來的大小，而且變得越加黯淡，他的左手到胸口處都被雷光劈得焦黑。

趁石軒第二波攻擊還沒來的時候，刺史準備將靈魂遁出，靈魂清晰可見，身成赤色，朵朵赤蓮環繞，充滿了聖潔的意味。

刺史的靈魂還沒出到一半，石軒的金刃神風斬就飛了過來，直接斬向了刺史的腰間，刺史想要靈魂出竅，又捨不得肉身被滅，只好停在那裡，飛出幾朵赤蓮迎向淡白色風刃。

石軒施展出金刃神風斬之後又掏出了最後一張徐老道的引氣招雷符，粗大的雷光劈向了刺史，同時左手也驅動神通，一道上清手樞雷緊跟著粗大雷光劈了過去，雖然細小，卻充滿了毀金破鐵的穿透感和濃縮在一起的爆炸感。

刺史剛剛擋住淡白色風刃，粗大的雷光又往他頭頂劈來，只得把赤色光暈往上一頂，擋住了雷光，緊接而來的上清手樞雷也劈到了赤色光暈上，連續兩聲爆炸之後，只見赤色的光暈被劈成了無數細小光點，然後慢慢消散在空氣之中，刺史清晰可見的赤色靈魂一下子就黯淡了下來，朵朵赤蓮也無力墜落。

石軒見此良機，雖然連續幾道神通術法，已經有些疲憊，但還是用上了最強力的上清手樞雷，怕得就是打虎不死，反傷其身。

「啊！啊！啊！」刺史怒吼出聲，赤色的靈魂一漲，重又清晰，然後和石軒的上清手樞雷撞在了一起，上清手樞雷細小的雷光在赤色靈魂上一繞一穿，然後爆炸開來。此番之後，刺史的靈魂已經黯淡無光，風一吹就會消失掉，不得不又重新鑽進了頂門。

石軒上前手一張，激發了下通玄山之後畫的一張符篆「捆身封魂術」，將刺史的身體和靈魂用術法綁了個結結實實。這符篆雖然是到了靈魂出竅境界才能學，但實際上就是一雞肋，靈魂強大一點的就能自行掙脫，只適合綁那些重傷之人，石軒只是練習的時候畫了一兩張。

第四十六章 意外收穫

《歸真經》上的術法小部分是養氣期就能習練，其餘的只要到了靈魂出竅境界才能學會，更高境界要求的術法就沒有了，至於其他人的術法有沒有，石軒就不知道了。只是要提升威力，要麼到金丹期提升品階，要麼修為增長，術法自然威力變大，只是不如品階提升來得效果好。

刺史現在已經是氣若游絲，彷彿下一刻鐘就會死掉，他努力掙扎著質問：「為什麼要來害我？是誰指使的？」

之前打鬥的轟隆聲已經驚到了守衛，只是戰鬥結束得太快，這時候門口的守衛才急沖沖地趕進來，卻被早就等著的石軒用迷魂幡一個個地刷倒。然後石軒才轉過來回應刺史的質問：「你既然要求神道之路，為何如此急功近利？為何要姦淫良家婦女？為何盤剝信眾所有財物？」

刺史苦笑道：「我能不急功近利嗎，身體已經這樣了，當然急著積聚更多的香火願力，借此讓修為更上一層樓，希望能靠修為的增進治好身體。哎，可惜，反而病得越來越重。」

停了停又繼續說道：「至於姦淫良家婦女之事，也是為了擴大信眾增長的速度，畢竟求生子越靈驗自然越多人信我。」停頓了一下，嘿嘿笑了一聲，「反正她們是求神靈賜予她們孩子，我這不也是賜予了嗎，而且成效更大，只是方式不一樣而已。她們也算是求仁得仁。」

「既然你做了，就不要怪貧道找上門來。」石軒有自己的信念，自然不會被刺史的詭辯所迷惑。

「我，我明白了，沒人指使你，只怪我遇到了個多管閒事的修士，哈，咳，哈。」刺史的狀況越發地差了，「不過，還請道長告訴在下，這到底得了什麼病，為何會這樣？否則在下死不瞑目啊。」

石軒也嘿嘿笑了一聲：「你這病，其實也不算病，難道從來沒人告訴過你神道鬼道之路都是從鬼魂起步嗎？不過這應該屬於眾所周知的事情，功法之上或許不會專門提及。」至少石軒看得道門前輩的筆記，也只是偶然提了提。

「什麼！！」刺史震驚了，蒼白無比的臉色都有些不正常的潤紅。

「所以，一般的神道法門上不會有肉身打熬的方法，而且一般的法門也不會管用，據貧道聽前輩所述，只有用道家肉身成聖的法門，或是佛家金剛不壞之道，方才能讓肉體克制住香火願力的侵蝕。」石軒淡淡地陳述著。

刺史雙眼圓睜，顫顫抖抖地發問：「可還有其他解決之法？」

石軒彎了彎嘴角：「你的『病』是雙重的，一是肉身太弱小，無法承受如此強大的靈魂，所以自然崩潰，二是香火願力對肉身的侵蝕，要解決嘛，除了剛才的兩個法門，還有一個最治本的方法。」

「是，是什麼？」

「那就是將這具肉身拋棄掉，反正你都走了神道路線，沒有肉身還不是可以活得好好的，哈，剛才你寧願硬抗貧道的雷法，也不肯丟掉這具無甚作用的肉身，結果落得這幅下場，要是你不管肉身，貧道肯定無法這麼輕鬆就拿下你，嘿嘿。」石軒搖頭感歎道。

「啊！！！」刺史大吼一聲，然後靈魂就如燈熄滅一般消散了，眼睛睜得大大的，終究還是死不瞑目。

開陽城中赤霞神君主殿，儘管已經夜晚，參拜的信眾依然很多，這時只聽轟的一聲巨響，眾人皆抬頭看了過去，頓時紛紛驚恐不安，本身隱有赤光的赤霞神君像，不僅赤光散盡，而且神像頭居然斷裂了開來，歪到了一邊。

「這，這是怎麼了？」一位少婦緊緊抓住夫君的手。

夫君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據為夫從書上看來，這是神靈隕落了，哎，想不到竟然能親眼所見。」

周圍惶恐不安的信眾聽到這個論斷，想反駁什麼，但想到神像那副樣子，之前大家可親眼所見無人上去的，於是不自覺地將這個推斷向周圍其他人說起，神君殿裡一片竊竊私語聲。

赤霞神君像頭部斷裂的事情還發生在開陽城周圍的幾個鎮子了，讓信眾一陣陣的不安，此等之事在鄉下小民心裡還沒有合理的解釋，但卻是無可辯駁的不吉之相。

只有石軒經過的那個小鎮，因為石軒早就將神像打碎，所以還無人知道這個事情。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丫鬟對著正在跪拜的大夫人叫道。

「慌什麼慌，天塌不下來，慢慢說。」大夫人恭敬地做完叩拜才抬頭呵斥著貼身丫鬟。

丫鬟一臉驚恐地指了指上面的神牌，「夫人，你看！」

大夫人循著手指望了過去，臉也一下刷白了，參拜前還好好的赤霞神君神牌居然斷成了兩截。

許許多多請了神牌的人家，或早或晚都發現了神牌斷裂，不少的婦人回房翻開了枕頭，下面的小神像也斷成了兩截，驚愕莫名。

神僕們慌了，請示神使，神使們想請示更高階的神使，可是發現范石千和穆昌兩位神使居然一起失蹤了，惶惶不安下，越來越多的人捲起財物逃走了。

石軒自然不知道這些，他這時候還在對著刺史的屍體暗歎，本來只想刺激刺激他，最好能讓他崩潰，這樣自己等下盤問，效果才好，誰知道刺史這麼不經氣，直接就氣死了。

早知道不搞那麼多花樣，直接上迷魂術，雖然刺史修煉出了光暈，靈魂強大，效果不一定好，但總比現在什麼都沒有強，連拷問靈魂都沒辦法，標準的神魂俱滅。因為修道之士的靈魂受天地反噬，身死則魂滅，除非修行到陰神期才能對抗這種天道。

石軒只好在屍體上翻翻找找，可惜刺史本身就只有一件中衣，什麼都沒找到，不過考慮到很多人藏重要物品都會藏在自己身邊不遠的地方，尤其是本身就有很強實力的人。所以，石軒打算先查下大床，然後再找下這處院子，實在沒有再去刺史夫人那裡找找。

果不其然，石軒在床頭發現了一處暗格，小心翼翼地用術法偵查了下，沒有異常，又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面是一個赤色包裹。

石軒將包裹提了起來，很重，但看包裹不像裝了很多東西的樣子，怎麼會這麼重？謹慎地將包裹打開，裡面就四樣物品。

第一樣物品是書冊，上面的篆字寫著「香火煉金身」，想來就是刺史修煉的那本神道功法，石軒拿起來翻了翻，神道修行的階段和道門修行大致相同，只是沒有鍛體那步，後面也是用香火養靈魂。同時因為是從鬼魂起步，所以沒有靈魂出竅，也就沒有小神通，但是用香火願力凝練的光暈之類，也有不小的威力。

因為自己已經有了修行之路，對神道之法不太敢興趣，確認是正品之後就收了起來，打算以後有機會交給方氏，畢竟自己答應過她。不過神道香火願力的某些法門似乎可以用在法器煉製上。

第二樣物品是顆夜明珠，雖然價值連城，但對石軒沒什麼用處，所以也隨手收了起來。

第三樣物品是無名指指頭大小的白色金屬，石軒用手去拿，剛一靠近，就感到一股鋒銳之氣，刺得皮膚生痛，忙不迭地收了回來。然後施展金龍護甲咒，再小心翼翼地靠近。越往金屬靠近，鋒銳之氣越盛。石軒用手指夾著金屬，竟然無法提起，奇重無比，直到運起了內力才將這金屬拿了起來。

石軒上上下下將這金屬觀察了一番，覺得有點熟悉，仔細想了想，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寶錄》裡描述的庚金嗎？！心中一陣狂喜，連連運氣寧神方才平靜下來。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太陰肺陽庚金劍氣這門神通，在寶錄上標注的是道術！是道術啊！

石軒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將庚金收好，看向了第四樣物品，第四樣物品是件令牌，非金非木，上面有古樸花紋，造型頗類中古之物，可是石軒用各種方法探測後，發現這不是一件法器，但裡面又有些微奇異之處，可惜自己修為不太高，見識更是少，居然辨認不出來，只得收了起來。

收穫了庚金，石軒已經是心滿意足，毀屍滅跡之後，又隱身匿氣在刺史府轉了一圈，發現確實再沒有和赤霞神君有關的人物，才施展了小有清風遁，揚長而去。

出了刺史府後又遁過了幾條街，石軒才停在了僻靜之處，同時感應起在楚綰兒身上留下的同心咒，打算先去找她，畢竟同心咒只能持續六個時辰不到。

這一感應，才發現楚綰兒就在不遠處，心中雖然有些緊張，但大體上還是興奮，有底氣。石軒循著感應，繞過了幾個拐角，來到了一處破巷子，發現楚綰兒被幾名乞丐堵在了巷子深處。

「死小鬼！快把剛才在神君廟撿到的財物交出來！」一名乞丐惡狠狠地吼著。

「才不你們呢！大壞人！」邊說邊做鬼臉，「誰叫你們跑那麼慢，人家最先發現神君廟的神僕們在互相搶東西，嘻嘻。」楚綰兒用清脆的娃娃音驕傲地說道。

第四十七章 道術劍氣

「沒你跑得快，但咱打得過你就行了，還是老老實實交出來吧，免得吃一頓胖揍。」另外一名乞丐挽起了袖子。

「啊！你怎麼找到我的？」本來從容嬉笑的楚綰兒不淡定了，因為她看到兩個乞丐身後走來的那個人影，居然是白天被自己甩掉的壞道士。

第一名乞丐恥笑道：「還用這套把戲啊，剛才被騙現在再被騙就是我們傻了。」剛說完就感到肩膀被拍了一下，笑容頓時僵住，忙向前一撲，準備來個懶驢打滾。

誰知道石軒有意在楚綰兒面前立威，迷魂幡一刷，黑光一閃，乞丐頓時在半空中就暈迷了過去，直直地重重地摔到了地面。再一刷，另外一名乞丐還沒來得及轉身，也暈了過去。

「怎麼，不跑了？」石軒立威完，看向已經躲到角落處的楚綰兒。

楚綰兒小小的身子已經彎了下去，似乎想鑽進某個地方，但現在卻愣在了原地，看向石軒的臉還充滿了震驚、不解、好奇。

石軒走到楚綰兒身邊，抓著她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原來在角落裡還有一個小小的洞，估摸著只有楚綰兒這種六七歲的小孩子才能鑽得過去。

「呵呵，原來你逃到這裡是早有準備啊。」石軒對這小丫頭的鬼精靈還是挺欣賞的。

楚綰兒聽到話語才從失神中醒轉過來，然後小腦袋向側後方德石軒看去，雙眼閃閃發亮，臉上寫滿了興奮、好奇：「這是仙法嗎？這是仙法嗎？……」

本以為楚綰兒被自己抓到，會害怕和恐懼，想不到小丫頭完全忘了自己被俘虜的事實，一個勁兒地關心仙法的問題，果然是個小孩子。石軒無奈只得點了點頭，然後拎著楚綰兒的後衣領向巷外走去，就像提一隻小貓。

看到石軒點頭，楚綰兒更興奮了，身子左右搖擺：「那你就是仙人了嗎，你是帶我去天上吃好吃的嗎？玩好玩的嗎？是不是啊？是不是啊？」搖擺起來楚綰兒才發現自己被拎著的事實，立刻大聲抗議：「壞道士快放開人家，這樣好難受。」

「這個樣子好醜啊，快放開。」楚綰兒努力伸展著小胳膊小腿想碰到石軒，可惜人小手短腳也短，擺動了半天徒勞惹得自己氣喘吁吁。

「嗚嗚嗚，你果然不是仙人，嗚嗚嗚，你是壞道士。」終於，小孩子的本性爆發了，楚綰兒哇哇大哭。

※※※

還好現時開陽城裡一片混亂，諸多好事者紛紛往赤霞神君廟敢去，沒人注意石軒提著一個哇哇大哭的小乞丐慢步而過。

找了家很不錯的客棧，石軒要了兩間普通上房，同時吩咐店小二準備好洗澡的木桶和熱水，然後去找幾套小孩子的衣物來。石軒對掌櫃和店小二略微解釋了下這是家裡亂跑出來的小孩，至於他們信不信，反正多給了好多銀子，他們也收了。

石軒拎著哭得抽咽，臉都花了的楚綰兒，慢慢踱步上了二樓，剛才進了房間，店小二就提了熱水和冷水趕了上來。

不知道是不是進了房間的緣故，楚綰兒恢復了點精神，立刻又開始大罵：「臭道士、壞道士……」後面漸漸污穢起來，想來是在這段時間流浪中學會的，不過看小丫頭的神色，九成九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哇……咳……咳」罵得正酣的楚綰兒，忽然感到身體猛地往下一落，然後就掉到了溫暖的水中，猝不及防下，還嗆了一口水。

回過神了，楚綰兒用可以殺人的眼神狠狠地瞪著這個害自己嗆水的壞道士，可惜大大的、水汪汪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卻破壞了這個凶悍的表情。

「你是自己脫了衣物洗呢？還是需要貧道幫你脫呢？」石軒用戲謔的眼神看著楚綰兒，這個年紀的小丫頭可沒有什麼好避諱的。

「哼」楚綰兒雖然哼哼唧唧，但還是將破爛的髒衣物都脫掉扔了出來，不一會兒就在木桶裡歡快地洗刷起來，看起來想這麼洗澡很久了。

石軒重新施展了個同心咒在楚綰兒身上後，就走到門邊去坐著等候，半刻鐘不到，店小二就送來了幾套小孩子的衣物，有男有女。

將衣物搭在了木桶邊沿上，石軒對楚綰兒潑過來的髒水一點兒也不在乎，反而嘲笑她將水洗得這麼髒，氣得楚綰兒連連潑水。

待到楚綰兒洗完，她一邊慢慢吞吞地穿好一套白色的小女孩衣物，一邊左右打量著洗澡的隔間，見只有一處出口，才沮喪地走了出來。

剛洗完澡的楚綰兒，一張小臉白乎乎，嫩生生，眉目清秀，五官極端精緻，長髮濕漉漉地披在身後，直垂到背心，看起來清純又可愛，雖然還未長開，但已經是絕代佳人的坯子。

「其實你剛才不需要那麼遲緩的，你知道我有仙法在身的嘛，你逃到哪裡去我都找得到。」石軒對著這麼小年紀的孩子，也無法一本正經。

「呃。」楚綰兒一下怔住了，不過很快就滿臉喜色，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上，像模像樣地磕了一下頭：「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石軒被小丫頭的思維方式給搞糊塗了：「楚綰兒，你這是在幹嘛？」

楚綰兒抬起頭來，一本正經地回答：「難道不是像戲文裡、話本裡講得那樣，那些有道之士都是出來找根骨清奇的天才做弟子的嗎？」說完想了下，立刻哭喪著臉，「難道綰兒這麼聰明可愛，也不是根骨清奇嗎？」

石軒無奈了，小孩子的思考方式果然很厲害：「綰兒，你這都是從哪聽來的，你娘親不會讓你看這些吧。」堂堂一代魔後，可不會這麼教養小孩吧。

楚綰兒抬高下巴，得意洋洋地說道：「綰兒這段時間，自己聽來的。」然後做委屈狀：「師傅真得不收綰兒嗎，綰兒這麼可愛，這麼聰明的。」

石軒只得無奈地道：「你不看看戲文、話本裡，那些個天才總要被道門前輩考驗一二，才會收為弟子嗎？」暫時不能打消楚綰兒的積極性，還得靠她帶去見魔後呢，不過如果根骨好的話，從年齡來說，倒是《歸真經》的絕佳傳人。

「好像是這麼講得。」楚綰兒回憶了一下，然後專注地看著石軒，臉上寫滿了「考驗我吧，考驗我吧」的表情。

「好了，今天先休息吧，考驗這種事要慢慢來。」石軒見夜已深，將一臉不情願的楚綰兒帶到另外一間上房休息，或許是有段時間沒洗熱水澡，沒睡這麼舒服的床了，楚綰兒躺上去不到一會兒就睡著了。

石軒回房之後，小心翼翼地將庚金掏了出來，仔細辨認了半天，方才放下心來，然後再仔細收好，開始做起今天的修煉來。

修煉完，石軒開始認真揣摩起《寶錄》上太陰肺陽庚金劍氣這門道術的修煉法門來，這是用靈魂之力控制庚金之氣，然後慢慢吸收入肺中，再用陰陽秘法同內氣結合，和肺本身的金性之力結合，最後用慢慢打熬，最終成為一道庚金劍氣的道術，因為是同肉體結合，類同於靈魂上銘刻的神通，都成為了自己本身的一部分，所以也稱呼為神通。

石軒可不敢現在就開始修煉，一是刺史府和赤霞神君廟的事情，開陽城裡最近都不會太平，自己又是在刺史府被人瞧見過相貌的，所以修煉道術神通容易被外事打擾，二是這神通修煉法門複雜異常，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掌握的，需要慢慢揣摩，急功近利只會傷到自己肉身。

最值得安慰的是，這門道術神通的修煉知識還在自己的範圍裡，要是超出了境界，石軒可不敢妄自修煉了，非得尋到道門，在有人指點下才開始修行。因此，石軒打算這段時間以揣摩模擬法門為準，待出了豐州尋處安靜之地才開始。

兩個月後，衛州距離神都很近的一處小城，幽靜的院子，緊閉著房門的屋中。

石軒盤腿坐在床上，雙眼微閉，當他呼氣時，一道淡淡的白虹從他的鼻孔噴了出來，足有幾寸長，吸氣時，白虹則又從鼻孔中回到了肺部。

一呼一吸間，白虹伸縮不定，其上的鋒銳之意讓石軒自己都寒毛立起，一丈外桌子上正對白虹的茶杯似乎也感應到了這點，已經裂成了幾塊，裂口整整齊齊，彷彿是被劍劈開一般。桌子上是深深的切痕。

石軒深吸了一口，將白虹收回了肺部，然後用秘法行氣打熬，最後封在了肺中某個神秘所在，這才停了下來，睜開了雙眼，同時開始劇烈地咳嗽。

終於練成這門神通了，從來到這處小城已經一個半月，日夜小心翼翼地吸取庚金之氣，用陰陽秘法打熬，終於在今天練成了！

雖然自己已經將庚金之氣的威力高估了很多，但修煉之時，還是傷到了肺部，還好《寶錄》上的秘法得當，並沒有傷到本源，接下來將養十來天就會痊癒。

石軒起身看到了桌子上的景觀，頓時震驚無比，這才是太陰肺陽庚金劍氣修煉之時出來的一點點鋒銳之氣，就能有這樣的效果，道術果然不愧是道術！

第四十八章 小丫頭拜師

循著直線，石軒走到剛才正對著的牆邊，果不其然發現了深深的切痕，這還是經過茶杯阻擋的效果，否則很可能戳穿牆體，將外洩的那點劍氣射往屋外。

石軒滿意地點了點，終於又有了一個保命的底牌，之前雖然得到了法器迷魂幡，但祭煉時間還淺，很長一段時間內無法作為保命手段來使用。

這段時間石軒除了修煉太陰肺陽庚金劍氣，還將上清手樞雷練到了第四階，威力比起第三階有了一個大的飛躍，石軒估計，要是現在和赤霞神君正面對敵，自己不需要耍手段，也不需要用其他術法，光是上清手樞雷就能生生轟死他。

不過石軒的小神通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在突破大境界前，因為靈魂本質的強度限制，很可能無法再提升品階了。

另外，迷魂幡也祭煉到了第七層禁制，可惜距離第一重天圓滿還有兩層，威力還沒有得到質的提升。

石軒輕輕咳嗽了兩聲，推門走了出來，只見楚綰兒興致勃勃地在用竹竿敲打著院中小池子裡的魚兒。小丫頭丟了些吃食下去，魚兒們經過一冬天的休養，正爭先恐後地往上冒頭爭搶。楚綰兒就抱著一根比她身高還高不少的竹竿，四下敲打著冒頭的魚兒，玩得不亦樂乎。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石軒已經很瞭解楚綰兒的性格了，雖然早熟聰慧，但依然古靈精怪，愛玩愛鬧，充滿了小孩子的天真爛漫。

最初石軒讓楚綰兒帶他去見她娘親時，楚綰兒表面上答應的痛痛快快，但私下裡幾次想逃走，不過都被石軒給抓了個正著，在草叢裡將她抓住，在佛像肚子裡將她抓住，在後院柴房將她抓住。到得後來，楚綰兒就忘了自己的初衷，開開心心地和石軒玩起了捉迷藏的遊戲，並樂此不疲。

或許從小沒有父親，楚綰兒對石軒的感情增進很快，最近已經答應帶石軒到魔門某個隱秘地點去找自己的娘親。

「師傅，你終於出來了，這都快午時了，綰兒好餓，你再不出來，綰兒就要把這些魚兒烤來吃了！」楚綰兒看見石軒走了出來，歡呼一聲，扔掉竹竿跑了過來。

「咳咳，綰兒你去把衣物收拾好，咱們今天吃過午飯就前往神都，也該給你準備好乾元換髓湯的藥材了。」石軒吩咐著楚綰兒。

這段時間石軒已經教了楚綰兒一些不涉及具體修煉的觀想存神的法門，楚綰兒果然天賦極佳，短短時間就完全掌握住了，加上年紀幼小，心性天真，正是極好的傳人，所以石軒不僅打算將《歸真經》教給她，而且還要將乾元換髓湯的藥材配好，為她開始鍛體做準備。

楚綰兒一聽藥材兩個字，小小的臉就皺成了一團，可憐巴巴地看著石軒：「師傅，不吃藥不可以修煉嗎，好難喝的。每次都是娘親強行灌人家。」

「這藥不算苦的，不過你暫時也喝不了，到了神都，還得先行了拜師禮，才能喝這藥，咳，咳，要是綰兒你不想喝，可以不拜師啊。」石軒輕咳了兩下，半是逗弄半是考驗。

一聽不是馬上就要喝，楚綰兒心情大好：「當然要拜師啦，綰兒還想在天上飛呢，到時候要是藥難喝的話，綰兒就，就哭給師傅你看。」

停了一下，楚綰兒關切地看著石軒：「師傅，你怎麼老是咳個不停，得了風寒嗎，要不要吃藥。」

石軒心裡有些暖洋洋：「不礙事，練功出了點問題，不影響平時行事，而且將養個半月，自然就好了，我可是有仙法在身啊，好了，綰兒你快去收拾衣物吧。」

兩人收拾完畢，飽餐一頓之後，由石軒抱著楚綰兒，施展出小有清風遁，在傍晚城門關閉之前，趕到了神都。

楚綰兒雖然不是第一次體驗小有清風遁化身清風、肆意遊走的暢快感了，但依然興奮的小臉通紅，不停地問著石軒自己要修煉多久才能這樣。當聽到至少十年時，紅紅的小臉立刻就垮了下來。

第二日，石軒帶著楚綰兒在神都城裡逛了大大小小幾十家藥店，才分別將乾元換髓湯需要的藥材配齊。

神都城的熱鬧繁華讓綰兒這個小丫頭一整天都像好奇的小貓，不停地左看看右瞄瞄，一會兒要吃冰糖葫蘆，一會兒要玩戲曲面具，最後要不是石軒強拉著回了客棧，這小丫頭還想在街上逛呢。

夜裡，石軒在客棧房間裡，擺好了香火牌位，讓楚綰兒拜師行禮。

綰兒雖然年幼，但家學淵源，一整套拜師儀式下來，竟然也有模有樣，沒有半點兒錯誤，只是實在太小，看起來又童稚又可愛。

拜師禮完畢之後，石軒將自己上次想到的五條門規給綰兒講了講，尤其是不得私傳功法這條，反覆講了幾次，還配上一張嚴肅的臉，讓楚綰兒也正正經經地表示一定遵守。

為什麼要反覆強調這條呢，因為石軒想到自己要去尋訪道門，一路上多有危險，帶著楚綰兒一起，不僅不安全、不方便，還耽誤了她鍛體打基礎的時機，所以打算找到魔後時，還是讓楚綰兒跟著她娘親回去，等自己尋訪到道門後，再來接她。

講完這些，石軒將後面幾日的安排告訴了綰兒：「明日咱們去租一處院子，就像之前那樣，為師將藥湯給你準備好並傳你第一部分的功法，綰兒你自己喝藥，自己洗浴，自己鍛體，一定要自覺，這是考驗！」

石軒打算傳的第一部分功法，不僅是《歸真經》上的第一部分，還有《寶錄》上十龍伏魔拳的部分內容，畢竟是自己的第一個弟子，總是要讓她學到好東西的。

至於為什麼不直接傳授《寶錄》呢，石軒主要是考慮到《寶錄》乃無上大法，自己謹言慎行到沒什麼，楚綰兒畢竟年幼，要是不小心洩露出去一點，很可能招來彌天大禍，還是等楚綰兒再大個七八歲，心性成熟一點，再傳授也不遲。畢竟那時候楚綰兒肯定還沒到靈魂出竅境界，還有時間補上鍛體和養氣的內容。

楚綰兒嘟囔著嘴：「不是拜師前才考驗嗎？還有，師傅你要去哪裡，是不是想拋下綰兒自己去玩？」

「為師明日要去邙山一探，很可能有大凶險，自然不能帶綰兒你前去，為師給你準備好藥湯、吃食、銀子，要是師傅一月未歸，你就自行去找娘親吧。」石軒對自己的大弟子解釋了一下安排。

「那要是綰兒在這裡遇到危險怎麼辦？」楚綰兒雙眼閃閃，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呵呵，為師給你施展個同心咒，邙山就在神都以北不到十里，你要是遇到危險，為師自然能感覺到你的恐懼情緒。」石軒將自己之前的手法講給了楚綰兒聽。

「啊，師傅你以前就是用這個什麼同心咒找到綰兒的嗎，難怪綰兒怎麼躲都沒用。」綰兒恍然大悟狀。

不過楚綰兒眼珠子一轉，又說道：「可是，距離那麼遠，綰兒要是遇到危險，師傅你趕得回來嗎？」

「呃，這倒也是。」石軒一想，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楚綰兒將小腦袋埋了下去，看著地上的石板：「所以啊，不如將綰兒一起帶去，遇到危險，至少綰兒還有師傅保護，總好過綰兒孤零零一個人在這裡，遇到壞人，師傅也回不來。」

石軒想了想，綰兒說得有些道理，盤算了下，點頭道：「那，綰兒你明日跟著師傅，可一定要聽話啊。」

一聲歡呼，楚綰兒抬起來頭，滿臉的興奮：「綰兒一定乖乖的，師傅，明天是不是能看到那些一蹦一跳的殭屍啊，還有長長舌頭的鬼……」綰兒繞著石軒問東問西。

好不容易安撫綰兒睡下，石軒才開始了今天的修煉。

翌日，當石軒牽著楚綰兒的小手，往邙山前行的時候，看著楚綰兒開心的紅撲撲的小臉，石軒總有種昨日被綰兒給繞住了的感覺。

這丫頭可是自己離家出走近千里，還能活得好好的，活蹦亂跳的人物啊，這在一個院子裡，有吃有喝，好好地鍛煉修行，怎麼可能會遇到她自己不能解決的危險。

快走到邙山時，石軒看了看像是出來郊遊的楚綰兒，想起了一個之前一直想問的問題：「綰兒，你當初是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啊？」

聽到這個問題，楚綰兒開心的小臉頓時就沉了下來：「娘親總是要綰兒練這個練那個，又累又痛，練不好還打人家。藥湯也難喝得要命。還有……」說到還有的時候，楚綰兒似乎想到了某段難過的回憶，眼圈都有點發紅了。

「還有什麼？」

「嗚嗚嗚，娘親還不准綰兒穿鞋，要練什麼天魔舞，平時也要光著腳，硌得綰兒好痛好難受，嗚嗚嗚，所以綰兒就偷偷藏到送菜的馬車下跑了出來。」楚綰兒眼淚汪汪地控訴著自己娘親的「惡行」。

石軒能說什麼呢，只好溫言安慰小丫頭，好不容易讓綰兒停止了抽泣，恢復了平靜，兩人這才重新上路。

第四十九章 邙山

石軒到邙山是來尋仙求道的，而邙山聞名天下的又是其乃墓葬之地，簡而言之，也就是陰氣匯聚之地，所以考慮到鬼魂的特性，石軒今日出門是在傍晚時分，到夕陽快落下的時候，剛好和楚綰兒到了邙山腳下。

白天之時，石軒已經熬製好了兩份乾元換髓湯，以及準備好了相應的藥浴。楚綰兒皺著一張緊巴巴的小臉，硬著頭皮喝了一小口，頓時眉開眼笑，果然如師傅所言，這藥並不苦，而且還隱約有點甘甜之味，比起以前喝的那些實在好太多了。

不過清晨和傍晚的兩次鍛體讓楚綰兒頻頻叫苦，好在石軒師傅的威嚴還是有點的，小丫頭終究還是乖乖的修煉完畢。

「師傅，這山上怎麼這麼多墓啊？」楚綰兒站在邙山山腳，望著山上隱在樹木和山壁間，但依然很明顯的陵墓，好奇地問著石軒。

「呵呵，這可是墓葬名山啊，綰兒你看到的還是小部分，那些有錢有權的人家，都是葬在山勢交匯，地形秀美之處，在山下可看不到。」石軒開了天眼，指了指幾處陰氣交匯之地。

邙山山勢秀美，綠樹掩映著黃土，雖然並不高，但卻匯聚了四面八方之地氣，自有一種滄桑的風味。

楚綰兒小聲嘟囔著：「那什麼又叫墓葬名山呢？」

「就是大家死後想埋的地方，覺得埋在這裡，以後親人就會越過越好，當然，為師沒學會尋龍點穴之術，所以並不瞭然，但我們修道之輩，靠這些遠不如靠自己，靠真我。」石軒解釋了一下，同時要在楚綰兒心裡樹立，修道之人主要還是靠自己，其餘外物、風水等都只是一時臂助，不能以之為屏。

楚綰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又嘰嘰喳喳地問起了其他問題，一直到天完全黑下來，才有些害怕地停住了嘴，緊緊地靠在石軒身上。

「是時候上山了！」石軒說完，施展術法給楚綰兒開了天眼。

「師傅，師傅，你給綰兒施展了什麼仙法，綰兒好像看到那邊有氣冒出來啊。」楚綰兒在開了天眼之後，自然而然地看見了邙山上陰氣匯聚之像，立刻好奇地發問著。

石軒拉著楚綰兒，往上山走去，目標就是那幾處陰氣匯聚之地，同時告訴楚綰兒：「那是給綰兒你開了天眼，這樣就可以看到鬼魂了，嘿嘿，可不要害怕哦。」

「綰兒才不怕呢。」楚綰兒一邊說著一邊又悄悄地更靠攏了些石軒，「那綰兒是不是可以看到沒頭的鬼、沒身子的鬼、吐舌頭的鬼……」想到這裡，好奇心壓過了恐懼心，加上師傅又在身邊護著，楚綰兒心中大定，人家一點都不怕呢！

沿著山道走過了幾處拐角，前方已經開始出現零星的墳墓，因為這裡地勢並不太好，葬在這裡的都算不得大富大貴，所以墳墓很一般，稱不上陵墓。

「誒，師傅，師傅，你看那個是什麼，是鬼魂嗎？」楚綰兒指著旁邊幾處墳墓後面的淡淡的影子有些緊張地說道。

「是啊。」石軒拉著楚綰兒走了過去，打算讓她先見識見識，免得等下遇到百年惡鬼之流，楚綰兒嚇得需要自己抱著。

這淡淡的、約顯透明的鬼魂是個二十來歲的婦人，埋的地方很新，甚至不是墳墓，只是草草地刨了坑，就埋了下去，自然也無人祭祀。此處也不是陰氣匯聚之地，這種死了近半月的鬼魂已經基本沒了記憶，只等完全散入天地之間。

楚綰兒害怕又好奇地打量著鬼魂，這鬼魂則全無注意，只是繞著埋葬她屍體的地方，不停地念叨著：「孩子，孩子……」，可觀她神色，確實迷茫呆板。

「師傅，她沒有腳誒，還是飄著的！」綰兒身高太矮，能注意的地方不多，有些得意地向石軒匯報著發現。

「嗯，恩，恩。」石軒敷衍地點著頭，「所以，綰兒，你看，這鬼魂不嚇人吧，鬼魂沒什麼可怕吧？」

「嗯，恩，恩。」楚綰兒有樣學樣，敷衍地點著頭，同時越來越矮，到最後都蹲著在看了，可惜再沒有重大發現。

滿足了楚綰兒的好奇心，克服了她的恐懼心，石軒又拉著她往第一個目的地前行了，穿過幾處小樹林，越過幾處小溪，平安無事地就到了第一個陰氣匯聚之地，路上居然一個惡鬼都沒看到，讓楚綰兒大為失望！

這處陰氣匯聚之地，是個很大的山坳，有大概四五處陵墓園地，都是雄偉大氣的式樣，隔得遠遠的，在各自陵墓的後面都通過長期祭祀形成了陰宅，有大院子樣的，也有園子樣的，甚至還有山莊樣的，門口還點著雪白的燈籠，站著紙紮的僕人，畢竟祖墳之地，是不可能讓真的僕人葬在這裡的。

石軒牽著楚綰兒走向其中一處大院子樣的陰宅，小丫頭開始沒看出這是陰宅，還以為就是正常的宅子，等石軒向她說明清楚，才恍然大悟過來，正常的宅子哪有讓紙人站門口的，心裡懊惱不已，覺得自己的聰明智慧被侮辱了。

走到門口，綰兒恨恨地踢了一下紙人，誰知道這玩意看起來是紙紮的，但祭拜時燒完之後，就轉換成了魂體，綰兒一腳踢穿，空蕩蕩的，險些閃了小蠻腰，要不是石軒眼急拉住，恐怕當場坐到地上。

這紙僕人呆板生硬地發問：「客人何來？」

石軒拉住不服氣的楚綰兒，客客氣氣地回答道：「貧道想拜訪貴主人。」

紙僕人也不回話，慢悠悠，又機械生硬地推開陰宅的院門，走了進去，過了好一會兒，就在楚綰兒等得不耐煩，拿腳刨地的時候，一位拿著雪白燈籠的老翁飄了出來，其身後跟著兩位衣物華麗的中年男子和婦人，還有一位青年男子和兩位美貌少女，最後是位秀麗少婦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

「老朽家已經幾十年未曾有訪客來臨，不知道長所來為何？」這長長白鬍子的老翁客客氣氣地詢問道，畢竟能看到陰宅並找過來的道士，絕非等閒之輩。

石軒見主人這般客氣，也同樣不失禮地回答：「貧道欲尋訪道門正宗，帶著小徒經過此處，思及邙山乃陰氣匯聚之所在，應有道門在此，故上山尋訪，可惜人生地不熟，冒昧向尊府請教。」楚綰兒這時候很懂事地站在石軒的身邊，一副乖孩子的模樣。

這老翁撫摸了下白鬍子，歎道：「那道長不如進來喝杯茶水，這邙山上哪有什麼道門正宗，只得三四個小道門在此，老朽等沒見過世面的鬼眾都瞧不起他們，何況道長這等人物。」

「恭敬不如匆忙，貧道姓石，名軒，這是小徒楚綰兒。」石軒也想進一步打探些消息，而站在門口問話實在是沒禮貌，所以順勢就答應了老翁的邀請。

「石道長請，老朽姓韓，名士進，字崇文，這是老朽幼子文玉，這是幼子媳李氏，這是文玉長子守正，守正媳婦韋氏，這是文玉長女雅竹，幼女菁竹，這是守正幼子，單名景字，哎，老朽次子在南州任上遇上時疫，竟然，哎，竟然……」韓士進老翁邊帶著石軒向裡走，邊絮絮叨叨地介紹著自己的家人。

而精緻可愛的楚綰兒則受到了韋氏、韓雅竹、韓菁竹的一致喜愛，圍著她逗弄著她，弄得楚綰兒一陣鬱悶，人家才不是小孩子呢，綰兒這時候早就把對鬼魂的恐懼忘到天邊去了。

「韓翁你府上竟然是高官顯宦之家，難怪有如此氣派之陵墓。」石軒見韓文玉是南州刺史，順便就恭維了一下，同時讓楚綰兒坐在了旁邊，韋氏和韓雅竹、韓菁竹則飄出了廳堂。

韓士進摸著白鬍子，笑呵呵不說話，但神情頗為得意，次子韓文玉接過話來：「石道長有所不知，家父是在尚書左僕射上致的仕。」原來這韓老翁，竟然是一朝宰相。

見石軒表示了驚訝，韓文玉繼續說道：「這處山坳是我韓家祖墳所在，石道長見到的其他幾處陰宅，就是我們韓家其他幾房。」

這時候韋氏、韓雅竹、韓菁竹端著茶盤飄了出來，恭敬地將茶盤上的茶水放到石軒的桌上，還有幾盤珍奇水果。

韓士進對石軒解釋道：「石道長有所不知，這府裡只有些紙人雜役丫鬟，又慢又鈍，不好怠慢了您，老朽就讓她們幾位晚輩去操弄這些。」或許確實是許久未有客人前來，韓家都很熱情的樣子。

「哪裡，哪裡，這是韓翁您待客周到，貧道受寵若驚啊。」石軒對這番禮遇心裡還是很滿意的，當然，偷偷用術法檢查下茶水和水果的事也沒忘記。檢查完畢，對楚綰兒示意警報解除，楚綰兒立刻拿起垂涎許久的龍眼果吃了起來。

「這陰宅之地，除開每月一次家祭時上的牛羊豬等血食，就只有這些供品了，石道長切莫見怪，那些血食放了許久，我們鬼魂之流吃了無妨，你們活人吃了則可能生病。」韓士進解釋了下，見石軒很誠懇地表示了滿意，又介紹了茶水：「這是從遼北帶回的雪芽茶，配上陰宅後的冷泉正是恰到好處，石道長請品嚐一下。」

第五十章 破落宗門

石軒端起這墨色的瓷杯，緩緩地喝了一口，只覺得一陣冰涼的氣息從喉嚨直接穿透到小腹處，然後發散到全身，整個人感覺有些神清氣爽起來，回味片刻才讚道：「好茶，確實是好茶！」

韓士進略微有些得意，不過看到石軒手中的墨瓷茶杯，又說道：「可惜這好茶沒有配上好茶杯，家裡幾套下葬時帶的瓷具都和這茶性不太配，只有這墨瓷要好一些。可惜，可惜了。」看他的樣子確實很惋惜。

「那韓翁何不讓兒孫多供上幾套？」石軒有些不解。

「哪有那麼容易，我們都離不開這陰宅一里，只有每年三次在祠堂的大祭時，可以藉著和牌位的勾連回家，可那都在清晨，陰陽相隔，咫尺天涯，無法言說，也無法待在夜裡托夢於他們。」韓士進難得遇到生人說話，不由得有些嘮叨了。

石軒想起了方氏：「可韓翁你們這些年，應該有些術法本事了吧？」

韓士進擺擺手：「我們這種可不比那些依靠陰氣執念存在的惡鬼，這麼多年下來，也就能驅使驅使燒下來的紙人，以及浮起這些茶盤茶杯。說起來，要是真的豁出去，還是能在此處，強行入夢血親，可那要消耗諸多本源，得不償失，得不償失。」

石軒只是看了些道門前輩的筆記，關於這方面只能算是有粗淺認識，這時聽韓士進說起來，到也聽得津津有味，身邊的楚綰兒小嘴不停地吃著水果，但還是分出了些心思聽師傅和老爺爺說話，就像聽那些鬼故事一般。

「哦，韓翁如何知道得不償失呢？」

「家父曾托夢於老朽示警，就消耗了本源，到得老朽下來，家父沒過幾年就完全消散了，還不如家母長久。家母比家父先過世，但在老朽下來之後，三十多年才消散。所以有此一說。」韓士進解釋了一下。

韓景雖然已是過世多年，但畢竟死時年紀幼小，這麼多年裡又待在陰宅裡無法外出，差不多只增長了幾歲的心智，此時見楚綰兒這位漂亮姐姐在那裡吃水果吃得眉開眼笑，心裡止不住的好奇，悄悄從母親韋氏的懷裡溜了下來，飄到了楚綰兒的面前。

楚綰兒正要再抓一枚水果，但旁邊忽然伸出一隻白嫩嫩的略微透明的小手，搶在她前面摸到了水果，綰兒拿眼看去，只是那個紮著朝天辮的小孩子，不敢失了禮貌，偷偷用眼神攻擊他。

韓景對眼神攻擊完全免疫，但他靈智不高，鬼齡也短，無法驅使水果，所以白白的小胖手從水果中間穿過，怎麼也無法拿起來，連續幾次都是如此，不由得快哭起來。

石軒和韓氏一家其實都注意到了楚綰兒和韓景的所作所為，不過他們都是小孩，就由得他們玩鬧，繼續著互相之間的談話。幾位女眷則在旁邊靜靜坐著，不敢插言，但又總拿好奇的目光看著這麼多年未再交流過的活人。

「原來如此，對了，韓翁，您剛才所言，這邙山上只得三四個小道門，不知詳情如何？」寒暄完畢，石軒切入正題。

楚綰兒看到韓景快哭出來了，忙拿起水果哄他，誰知水果居然從韓景的臉上穿了過去，從腦後伸了出來，嚇了楚綰兒一大跳，往後靠拉住了石軒的衣袖，在石軒安撫無事的目光中，又好奇起來，拿著水果在韓景身上戳來捅去，看著自己的手穿過韓景的身體，興奮得雙眼發亮。

韓士進瞇著眼睛，摸著鬍子回憶了下：「老朽過世也有近五十年，當年邙山上也曾有個大的道門，叫做役鬼宗，門上上百人，招搖一時，可惜三十年前，不知怎得就敗落了下來，現在役鬼宗只有五六個人，還常常受另外兩個小宗門，白骨宗和煉鬼門的欺凌，好生淒慘。」

石軒聽到役鬼宗，就想起了《役鬼大法》和現在手上曾經叫做白骨役魂幡的迷魂幡，難道就是因為那老道死在通玄山上，才造成了役鬼宗的敗落，不過看韓士進不甚了了的樣子，只好問了其他：「那白骨宗和煉鬼門如何？」

「石道長，您想想，這役鬼宗只得五六個人，還受到他們兩個宗門聯合打壓，居然到現在還能存在於邙山，這兩個宗門的實力可想而知，絕不是道長你要尋訪的道門。」韓士進半開玩笑地說道。

石軒心想也確實如此：「那這邙山上，可有其他蹊蹺之處？」

「沒有，沒有，這邙山也就這麼高，這麼大，每年上山祭拜遊玩的人數不勝數，要真有蹊蹺之處，早就被人發現了。」韓士進搖頭道。

雙方又再閒談了一會兒，直到楚綰兒玩膩了，石軒才將她拉起，向韓氏一家告辭。韓士進帶著家人一直送到了陰宅門口，楚綰兒懷裡則被塞了一包各色水果。

「韓翁停步，就送到這裡吧。」石軒在門口轉身對韓士進再次告辭。

韓士進感歎地道：「這五十年來，石道長是上府裡做客的第一個活人，也讓老朽及家人感受到了和陽世的聯繫，心中歡喜。此次一別，不知何時再能相見，恐怕老朽那時已不在這世上，消散於天地之間了。」

「韓翁，此話怎講？」

「老朽這幾年，已經感覺到身子慢慢有消散之像，想是生前殫精竭慮過甚，傷了本源，不如別人時日多也，恐怕也就在這一兩年了。」韓士進有些哀傷地感歎。

「爹爹！」「公公！」「祖父！」「曾祖！」……韓家其他人除了韓景都悲傷地喊著韓士進，不過也都是無奈的樣子。

石軒只能溫言寬慰了幾句，再次提出告辭，然後在韓家依依惜別中拉著旁邊等得不耐煩的楚綰兒離去。

剛走了幾步，就聽到韓士進喊道：「石道長，老朽想起一事，你若要尋仙訪道，可去洛京回龍觀試試，老朽曾聽皇室睿老提過，那是真仙所在。」

石軒意外得到這個消息，心中大喜，回身恭敬地施了一禮：「多謝韓翁！貧道感激不盡。」

告別了韓家眾鬼，石軒帶著楚綰兒繼續往山裡走去，雖然從韓士進處知道只得兩三個小道門，無尋訪價值，但石軒又不是小孩子，他說自己就信，總得自己勘察一二才能回去。

「師傅，剛才那些不像是鬼啊！」楚綰兒拉著石軒的手問道。

「哦，綰兒你不是……」石軒做了個穿來穿去的動作。

楚綰兒翻了個白眼：「那時候人家才相信那些是鬼嘛，還有他們是飄著的，可是和綰兒以前知道的都不同啊，他們有家，還有吃有喝，說起話來文……那個啥，一點也不凶，真的不像嘛！」

石軒暗笑：「那綰兒你覺得鬼應該是怎樣的？」

「嗯，青面獠牙，有頭無身，有身無頭，有眼無嘴，有嘴無鼻，腸穿肚爛，這樣才像嘛。」楚綰兒居然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和剛才想說文質彬彬都想不起來怎麼說截然不同，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

「你這是從哪裡聽來的。」石軒開始給楚綰兒講些鬼道之事，一般鬼和惡鬼的區別。

楚綰兒邊聽邊低聲嘟囔：「別人都是這麼說的嘛。」

兩人邊走邊談，路上居然分別遇到了兩個惡鬼，可惜都是道行淺薄，甚至靈智都還未恢復之輩，被石軒一個金刃神風斬就解決了，平白滿足了楚綰兒的好奇心，終於見識到了青面獠牙的惡鬼和腸穿肚爛的惡鬼，不枉綰兒這麼晚不美美的睡覺，跟著師傅上這冷風亂吹的山上，嗯，雖然也有好吃的水果。

走到一處隱秘之地時，石軒看到有一個建築群建在那裡，房舍眾多，外觀也頗為奢華，上面雕著些惡鬼的圖案，看起來有些陰森，可惜破敗不堪，像是許久無人修葺。

走到正門，上面掛著歪斜的匾額，上面寫著「役鬼宗」的篆字，石軒暗笑，這麼快就遇到這個宗門了，還是進去看看吧。

抱起楚綰兒，在她好奇的眼光中，施展了隱身匿氣咒，兩人慢慢淡化在空氣中，直到完全看不見，原地響起了楚綰兒清脆的聲音：「師傅，師傅！這是隱身術嗎？！好好玩！綰兒要學！」

石軒趕緊讓她閉嘴，然後再施展了個穿牆術，兩人穿透了青石牆，進到了役鬼宗內。楚綰兒緊緊用小手摀住嘴巴，生怕太激動一不小心就說出話來，仙法真是太神奇！太好玩了！

石軒帶著楚綰兒穿過幾個院落，朝還亮著燈的那間房屋走去，然後戳了小小的洞，看裡面的人在做什麼。

裡面是兩個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都很注意外表，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其中一個臉白長鬚的道士對著另外一人歎氣道：「掌門師兄，你還是跟著我下山吧，這役鬼宗早就完了，不如下山尋些權貴、富商，憑咱們的手段，還怕不能榮華富貴，不比在這破爛冷清的宗門裡強！」

「哎，師弟，師兄知道你這才是良策，可是師兄從小被師傅帶大，在他死前答應了要接掌這宗門，怎能拋下祖業下山去。」臉微黑短鬚的道士也是歎著氣回答道。

第五十一章 下山

白臉長鬚道士有些黯然神傷：「要不是第七代祖師帶著本門根本之法《役鬼大法》和鎮派法器白骨役魂幡失蹤，我役魂宗怎會落到如此地步！」

「是啊，我從小在宗門裡長大，那時候，宗門裡有諸多長老弟子，個個修為高強，每逢長輩講道，道台前總是坐滿了人，不早一點去，根本連道場都進不了，什麼白骨宗、煉鬼門像是孫子一般奉承著咱們，只能收些宗門看不上的廢材當弟子。」黑臉道士盯著眼前的油燈，臉上浮現出對美好回憶的神往。

「掌門師兄，師弟我還記得剛入山門那會兒，四處慕名想來學道之人總是跪滿了外面的空地，我這等才入宗門的小弟子，從那裡走過，收穫得都是羨慕、嫉妒的眼神，那種感覺，我現在還記得。」白臉道士也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

「為什麼，為什麼要我眼睜睜看著宗門敗落，自從七代祖師失蹤後，門內為了掌門之位死了多少人，多少前輩長老，多少天資橫溢的弟子，都死了，你說他們爭這些有什麼用，當上了也沒有根本大法和鎮派法器啊。」黑臉道士情緒激動起來。

白臉道士對此似乎司空見慣：「掌門師兄，所以我說，還是下山吧，這宗門早就完了，我們只能修煉那粗淺功法，要不是會畫些符篆，咱們連江湖中的一般高手也比不過，什麼壯大宗門，恢復榮光，想都不要想了，還不如好好享受享受榮華富貴。」

黑臉道士看著油燈，好半天沒有說話，直到白臉道士坐不住了，想要再說些什麼，他才慢悠悠地開口：「師弟，你這樣勸我有多久了，一年還是三年，我那三個徒兒想必也被你說通了吧？」

見白臉道士要回話，黑臉道士擺了擺手：「其實我早就想通了，只是一直放不下，放不下啊，最近一個月裡，我走遍了宗門的每個角落，似乎每個角落都有我年少時的那些美好往事，可是放不下又怎樣，師弟你說得對，趁身體還過得去，下山走走，不要一輩子都耗在了這清冷山上，像後面那棵槐樹一樣慢慢枯死。」

白臉道士見掌門口氣鬆動，心下暗喜，急切地道：「掌門師兄，你能想通就太好了，你為宗門操持了半輩子了，不要把後半輩子也丟在這裡。」

黑臉掌門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猛地站了起來，對著白臉道士說道：「師弟，去叫醒我那三個徒兒，收拾好東西，我們現在就下山！」

白臉道士嚇了一跳，喃喃回話：「掌門師兄，這大半夜的，明早再下山也不遲啊。」

「走，現在就走，我怕明日起來我又後悔了！」黑臉道士苦笑著堅持。

「好，好，好，我去叫醒師侄們，師兄你也收拾收拾。」白臉道士好不容易勸動掌門師兄，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黑臉道士在白臉道士離開後，呆立半晌，終於長長歎息一聲，在自己房中收拾起來，過沒多久，就收好了一個包裹。

石軒帶著楚綰兒在窗外看了這麼久，已經能判斷這役鬼宗確實是敗了，也沒有石軒需要的消息，這時見別人也要離開，自然就搶先一步出了役鬼宗。

楚綰兒年紀幼小，還沒什麼，石軒則感到了當時房中那股淡淡的哀傷，不過總不能把《役鬼大法》還給他們吧，這麼惡毒的修煉之法，石軒早就將它毀了。

今晚的任務還沒完成，石軒拉著見識術法神奇後興奮異常的楚綰兒繼續往山裡走，沒往山上走多遠，役鬼宗那裡就亮起了沖天的火光。

石軒站在高處遠遠望去，就見到役鬼宗那個大大的建築群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中，幾個身影往山下而去，其中有人淒涼地哭喊著：「役鬼宗沒了！沒了！沒了！……」看衣著打扮，正是那位黑臉掌門。

「師傅，你看，剛才那裡起火了！」楚綰兒指著役鬼宗那裡嚷道。

「沒什麼，只是有人燒掉自己的過去而已。」石軒歎了口氣。楚綰兒似懂非懂的沒有說話。

接下來的時間，石軒和楚綰兒走遍了邙山陰氣最盛的地方，可惜依然沒什麼收穫，一家家地拜訪那些陰宅，讓楚綰兒懷裡多了好幾包水果，只累得她不停抱怨。

站在邙山高峰上，望著神都，此時天色雖黑，但接近了許多人家早起忙碌的時辰，城裡有好幾處地方的燈火逐漸亮起，星星點點的光芒看起來美麗極了，和邙山山腰沖天而起的火光相映成趣。

「真漂亮啊。」楚綰兒倚在石軒腰間，看著山下朝氣蓬勃的萬家燈火，感歎不已。

回到神都，石軒閒居了幾日，主要是因為楚綰兒剛剛開始鍛體，需要專心鞏固，不便趕路，另外則是自己的修煉遇到了瓶頸，需要細細琢磨。

石軒從突破到出竅境界以來，修為與日俱增，現在已經能魂遊三十多丈。觀想五方雷神真形圖之後，隨著靈魂修為的增強，靈魂對天地的感應日增，因此肉身肺腑對天地的感應也增強了不少。

可是，最近石軒基本感受不到修為的增長了，總覺得有關隘之處無法參透，想來當年徐老道就是現在這麼個情況，所以才毅然放下家業，四處尋訪仙道，可惜依然無所獲。而自己參透不了關隘的話，慢慢打熬修煉，恐怕到了徐老道那個年紀，修為也比他強不了多少。

待到楚綰兒鞏固了基礎，石軒還是沒有琢磨出關鍵所在，不過也得上路了，早日找到道門，才能早日一解自己所惑。

先是要送楚綰兒回家，也要從魔後那裡探聽些消息，然後去洛京回龍觀看看，如果再沒有道門蹤跡的話，自己只能揚帆出海了。

楚綰兒年齡幼小，說不清自己具體住在哪裡，只知道搭馬車出來後，第一站是洛京附近的一處小城，因此，石軒帶著楚綰兒日夜兼程趕到了這裡。

雖然洛京和神都並不遠，但連續兩日的趕路，讓楚綰兒這個小丫頭疲憊不堪，兩人在小城歇息了一晚，第二日方才按著楚綰兒的模糊記憶，往她所住小村摸索而去。

楚綰兒頗有路癡天賦，一會兒指著這條道：「師傅，師傅，這條是娘親帶綰兒去城裡玩時走的路。」一會兒又指著另外一條：「師傅，那條好像是綰兒在馬車下經過的誒，綰兒還記得那顆歪脖子樹。」

最後站在岔路中間，皺眉良久，終於向石軒表示：「師傅，人家覺得兩條都對誒。怎麼辦？」

石軒無奈：「那咱們先走這條吧，不行再走另外一條，希望中間不要再遇到岔路口了，否則豈不是每一條都要試一下。」

楚綰兒站到石軒身邊，看著眼前的路，學著石軒無奈的樣子，用清脆童稚的聲音歎氣：「哎，綰兒以前出門從不記路的。」

石軒拉著楚綰兒先走上了左邊那條道路，一路上不停有騎馬之人來來往往，都是充滿肅殺之氣的，還很有幾個頂尖高手過去。

這是江湖上有什麼大事？石軒也只是念頭轉了轉，就沒繼續關注，江湖之中的事情和自己可沒什麼關係。

不過石軒一個年輕道士一手持著一桿妖異黑幡，一手拉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丫頭，走在路上那是分外醒目，那些騎馬而過的江湖人士少不得側目看一下，惹得楚綰兒怒眼回瞪。

這時從對面快馬騎過石軒他們身邊的一個高手看到楚綰兒，嘴中輕咦了一聲，甚至放慢了馬步回頭凝神看了過來。石軒見此異狀，心想不會這傢伙見過魔後吧。

這位高手拉著馬韁回身走了過來，在石軒他們面前反身下馬，頗為恭敬地行禮：「不知閣下是聖門哪位高手前來援手？」

石軒心中略微瞭然，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聖後何在？」

這位西北漢子恭敬地回答：「聖後和我們幫主在小絕嶺上，正將那些少俠、俠女圍在山廟裡，只是居然讓他們在那裡碰到了玄衣散人，雙方正在僵持之中，我們幫主令在下下山再多招集些人馬，能借此機會殺掉玄衣散人最好。」

「哦，貧道只是送綰兒到聖後處，想不到適逢此會，不知為何非要殺了那些少俠、俠女？」石軒順著話題問了下去。

「那是，在下以前就見過聖女一面，才敢冒昧上來拜見。」這位高手恭敬地回答，楚綰兒則咬著食指想了又想，才道：「綰兒怎麼不記得見過你。」

這位高手討好地笑了笑，繼續說道：「這件事先是白衣公子柳隨雲探聽到了本幫和聖門某件機密大事，竊取了某件信符，所以被我們一路追殺，想不到他路上居然遇到了鐵劍公子杜御寒，玉華仙子孟毓瓊，還有另外幾個高手，好像有二流家族徐家中人。被他們衝破圍殺，逃到了這小絕嶺上，但我們幫主隨後就趕了過來，重新將他們圍在了山廟中。」

石軒聽到孟毓瓊和徐家，就明白多半徐錦衣那丫頭也在那山廟裡，這可不得不救了，只好繼續多探聽點消息：「你們幫主圍而不攻，可是因為那玄衣散人也在山廟之中？」

第五十二章 大家早，大家好

「正是，想不到玄衣散人正好在這山廟裡，或許，這柳隨雲和他是約好的。不過有我們幫主和聖後在，未必不能留下這玄衣散人。」這位西北漢子帶著自豪的口氣說著。

石軒本來還不清楚這幫主是誰，現在大概能猜到了，能在天下五大宗師之一的玄衣散人戚太沖面前如此自信，還有把握和魔後聯手留下他，那自然同是大宗師一級的高手，而這一級數的高手中能被稱作幫主的，那就只能是權錢幫幫主鐵拳李沉帆。

為什麼石軒敢去參合魔門的事，不怕魔門背後有仙門撐腰嗎？因為以前徐老道尋訪道門的時候就曾經暗地裡和明面上拜訪過正道和魔門並稱的逍遙派，可惜依然沒有道門消息，他也曾經想去魔門查看，可惜魔門行蹤隱秘，一直沒有找到，所以石軒最初圈定的地方就只有通玄山、邙山和洛京。

照此推斷，魔門背後有仙門撐腰的可能性，雖然不能完全肯定沒有，但也很小很小，而如果一點危險也不冒就想尋訪到道門，那怎麼可能！

「還不知這位仁兄高姓大名，可否帶貧道和綰兒去聖後處。」石軒擔心走錯路耽誤時間，直接請這位西北漢子帶路。

「在下甘州董梁，請道長跟聖女隨在下來，不知道長如何稱呼？」董梁自然願意為這位道長帶路，反正招集手下的事，幫主以防萬一，並非只派了他一人。

「貧道俗姓石。」石軒心想自己是上去壞事的，就不用報全名了。拉上綰兒，跟著董梁往小絕嶺方向而去。

董梁還想請楚綰兒坐他那匹馬，可惜楚綰兒一點也沒有領情，緊緊抓住石軒的手掌，不肯鬆開。董梁只得牽著馬兒，走在前方帶路。

石軒牽著楚綰兒開始走得尚好，但越走感覺楚綰兒拉得越緊，心中奇怪，側頭看去，不由得笑出聲來，這丫頭一臉苦色，步伐越走越小，和自己的距離越變越大，難怪會覺得越拉越緊，看她那樣子，似乎隨時會轉身往後逃跑。

聽到石軒的笑聲，楚綰兒撇了師傅一眼，有些愁眉苦臉：「師傅，你說娘親會怎麼懲罰綰兒啊？」

「嗯，可能會打綰兒你的大板，然後還有關起來幾天不許吃飯，也可能會讓綰兒你不穿鞋走煤渣……」石軒越說楚綰兒眼眶越紅，腳下的步子簡直像是挪動，「不過呢，有師傅在，自然要為綰兒你撐腰，不會讓你娘親懲罰你的！」

「真的！師傅你真是太好了！」楚綰兒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聽到石軒要為自己撐腰後，立刻歡呼了起來，激動地道：「就是，就是，師傅你這麼厲害，一定要幫綰兒報仇，娘親總是欺負綰兒。」

前面的董梁聽到楚綰兒的話，心頭一震，這年輕道士難道真是魔門隱居的駐顏有術的前輩高手，要不然這小魔女怎麼會說比魔後還厲害，不對啊，小魔女不是按魔門規矩應該跟魔後學天魔功嗎？

「師傅，一定要懲罰娘親，讓她不穿鞋子走路！呃，娘親好像從來不穿鞋子的……」楚綰兒剛想到絕頂好主意，又被無情的現實給擊垮了。

一路上，楚綰兒冥思苦想，基本是剛想出一個，就被自己推翻，要不然就是立馬想到另外一個更好的，終究沒想出如何懲罰娘親的絕妙主意。

董梁將馬匹交給山下看管的幫眾，同時又吩咐了另外一位屬下去召集手下，自己帶著石軒和楚綰兒走上了上山的小路。

小絕嶺地形陡峭，懸崖峭壁比比皆是，而這山廟背靠峭壁，面臨懸崖，正是兵家上易守難攻之地。

或許出了什麼變故，權錢幫穿赤銅色衣物的幫眾已經開始攻打起山廟，只是因為道路太窄，出來屋頂那些之外，門前只有七八個高手。

董樑上前拉住末尾的一個幫眾，急聲詢問：「怎麼好好地就開始攻打了，人手還沒召集起呢，聖門來人了？」

「不是不是，聖門還是之前那幾位高手，董堂主您老不知，之前玄衣散人見咱們好幾個高手下山，就想趁機帶著那些人突圍，可惜他不知道聖後在這裡，露了破綻，被幫主他老人家和聖後聯手給殺退了，而且還趁勢攻了進去，兩位天王還有魔門一位高手也進去了。」這名幫眾見是自家人，立刻將詳細情況給了說了出來。

石軒聽聞裡面情況緊急，也不再掩飾，左手拉起楚綰兒，給她和自己施展了金龍護甲咒，然後右手舉起迷魂幡，連連刷動，前方的權錢幫幫眾不備之下，紛紛被黑光給刷暈了，就連和董梁說話那位幫眾也沒倖免。

董梁見到石軒動手，一下愣了，心想這是何等魔功啊，居然能凝練出黑光，果然是魔門絕代高手，等等，怎麼他是對自己人動手。

還沒等董梁轉過念頭，就被石軒順手刷倒，暈了過去，石軒也顧不得取這些人性命，反正會暈好一陣子去了，拉著楚綰兒一路向山廟走去，路上但有權錢幫幫眾撲來，就一道黑光過去，刷翻在地。

山廟內，一身白衣，赤著雙雪白美足的魔後楚玉妍，臉上帶著薄紗，踏著天魔舞奇妙的步伐，在玄衣高冠的戚太沖周圍忽遠忽近地進攻著，白紗飄帶在空中畫出一道道美妙的弧線，構成了一個又一個小小的天魔場，讓戚太沖的步伐、招式都受到不小的影響，總要付出更多的心力才不會被這天魔場帶偏。

戚太沖的對面是一個青衣男子，相貌清秀，臉上帶著淡淡的倦意，輕輕的寂寞，但他有雙堅定的拳頭，沒什麼花樣，就是簡簡單單的一拳，就如石破驚天，讓戚太沖充滿古樸韻味，奧妙無窮的散手招數被迫轉換招式來抵擋。

不過戚太沖成名幾十年，絕非浪得虛名，在李沉帆和楚玉妍夾擊下，依然用自己最熟悉的散手，構建起了一個防禦圈子，守得是滴水不透。

李沉帆和楚玉妍也不急於進攻，在如此有利態勢下，先將戚太沖拖疲拖垮，才是正道，所以只拿出了五六分精神來進攻，其餘精力緊守門戶，不讓戚太沖逃走。

白衣公子柳隨雲先前在追殺中就受了不輕的傷，這時只能在劍王曲寒水的劍下苦苦支撐，但想不到他還有一手暗器功夫，總是在緊要時刻挽回一點局面，短時間內倒沒有性命之危。

曲寒水的寶劍已經斷成兩截躺在了地上，他手上拿著的是一把粗鐵製成的劣劍，招式也一反之前精妙絕倫的常態，大開大合，又不失細膩，漸漸將局面完全控制在了自己劍下，比起剛才用寶劍時的表現還要強上五分。

刀王兆明溪是個中年儒生，表面上一派輕鬆，手中刀光一閃，就將對面的杜御寒逼退一步，他甚至有心情調侃：「杜少俠，想不到這才多久沒見，你武功就突飛猛進的厲害，盡然已經成就後天大周天，要不是你境界還不鞏固，現在怎會這麼狼狽。之前就是錯料了你的實力，才讓你們突圍至此。」

杜御寒竭力揮舞著手中細劍，劍光如梭，一劍快似一劍，也給刀王產生了極大的危險，所以刀王才沒有很快拿下杜御寒，畢竟穩佔上風時，拼著身受重傷也要迅速拿下敵人這種事情，不是刀王這個聰明人會幹的。

孟毓瓊和兩位徐家的高手合戰魔門的那位高手，這位高手依然是位女子，白紗裹著妙曼的身材，臉上沒有遮擋，露出宜喜宜嗔的嬌顏，舉手投足都如美妙的舞姿，帶起深沉的殺機。孟毓瓊雖然修為不如這位魔門高手，但也相差不遠，玉華門嫡傳的招數無不帶著玄奧的軌跡，加上徐家兩位高手以命換命的打法，雙方倒也相持不下。

一些追隨而來的那幾位高手，則站在大樑上和屋頂的高手們酣戰，讓他們無法從屋頂突破進來。

徐錦衣和徐天奇和另外幾位少俠、俠女堵在門口，和進攻的權錢幫幫眾廝殺著，雖然他們都是武功不凡，但對面進攻的可不是普通幫眾，很有些江湖成名人物在其中。徐天奇他們接戰以來，仗著地勢狠殺了幾人之後，就被逼得節節敗退，要不是無路可逃，恐怕有人已經作鳥獸散了。

柳隨雲見局勢逐漸變得惡劣，一咬牙，心中做了決斷，用出了自己的底牌。對面的曲寒水只覺眼前一花，手中鐵劍一沉，手開始麻癢，接著就失去了知覺。

曲寒水身後的牆上釘上了一朵鐵花，花周圍一丈內的螞蟻、爬蟲、蟑螂，紛紛從牆上落了下來，掉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曲寒水雖然反應極快地用鐵劍擋了一下鐵花，但從握劍的手開始，已經變得黑腫，幸好內力自發護住心口，只是昏迷了過去，但如果再拖一會兒，則不能倖免。

柳隨雲顧不得補上一劍，見門口的權錢幫幫眾已經漸漸壓進了山廟裡，身後現出了空空的大門，來不及多想，就往山門疾馳而去。

徐天奇和徐錦衣他們已經被壓離了山廟大門，不過不管是他們，還是進攻的權錢幫幫眾，誰都沒注意，身後竟然再無人跟進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巨大的敲門聲在山廟裡響起，連續三次，打鬥正酣的諸位江湖高手也不得不分出了一絲心思看了過去。

大門口站著一位年輕道士，素色道袍，右手拿著敲打廟門的妖異黑幡，左手拉著位冰雪可愛的白衣小姑娘，見大家都注意到了這邊，這年輕道人面帶微笑地開口：「大家早，大家好。」

第五十三章 退敵

其時天色明亮，已近午時，一個年輕的神秘道士出現在門口，微笑著向大家說早上好，加上山門外吹進來的料峭山風，廟內眾人心中皆是驚疑不定，尤其是權錢幫的眾人，想到外面那麼多的高手居然都無聲無息的不見了，一股寒氣悄悄在身體內升起。

白衣公子柳隨雲好不容易奔到廟門口，雖然也被這神秘道士的詭異出場嚇了一跳，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要是再被權錢幫的眾人纏上可就危險了，因此回過神來後，立刻向這年輕道士攻去，打算逼開道路，逃出生天。

距離大門最近的權錢幫諸位高手，見柳隨雲衝了過去，也明白過來，大聲喊著：「不要這小子跑了！」「讓洒家試試這妖道的斤兩。」只留下兩三個抵住徐天奇他們，其餘都返身殺向了大門。

徐天奇看清楚門口之人，頓時鬆了口氣，同時嘴角含笑，戲謔地看著那些衝向石軒的人。

旁邊的徐錦衣則低聲問道：「石師兄沒問題吧？」

孟毓瓊、兩位徐家高手和那位魔門女子的戰鬥，在這神秘道士出現後，就緩和了下來，各自退開幾步，密切注意著大門方向的動靜。

「誒，那不是……？」孟毓瓊美目迷離地喃喃自語。

杜御寒一見這年輕道士，心口直如打鼓，腦海中充滿了恐慌的情緒，手中細劍險些拿捏不住，要不是對面的刀王兆明溪也將注意力放到門口，恐怕就抓住機會，將杜御寒一刀兩斷了。

李沉帆表面上波瀾不驚，繼續用自己那雙拳頭，一拳拳地轟向戚太沖，招式簡單但卻威力無匹。

戚太沖自然不認識門口那位神秘道士，但豐富的江湖經驗告訴他，抓住這個機會，趁對手精神不集中的時候，強佔先機，以進為退，以攻代守。誰知道李沉帆也是這麼想的，兩人之間的戰鬥頓時激烈起來。

魔後楚玉妍緊守門戶，防著戚太沖趁機反攻，不過看清楚山門前的詳細情況後，黛眉微挑，似乎鬆了口氣，接著凌厲的目光狠狠地盯住了那位白衣小姑娘，嚇得這本來笑瞇瞇的白衣小姑娘悄悄地往年輕道士身後躲去。

徐天奇聽到徐錦衣的悄聲問話，充滿信心地搖著頭：「家裡不是告訴過你，凡夫俗子怎麼能抵擋仙家妙法。不過這柳隨雲心思險惡，居然想拋下咱們自己逃跑。」

他話音剛落，就見石軒搖動著手中妖異黑幡，一道道黑光分別刷向面前眾人。柳隨雲從未見過如此場面，不明就裡地用劍格去，怎知黑光有形無質，略過他的寶劍，刷到了他的身上，頓時覺得頭暈眼花，強行壓制住的傷勢也翻滾起來，接著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衝向石軒的權錢幫眾人自然無力對抗這黑光，一個個暈頭轉向，宛如醉酒，有沖得比較靠前的高手，終於看清楚門外躺了一地的本幫之人，暈乎乎的腦袋邊想著「他們怎麼躺在了地上？」邊向地上栽倒。

石軒輕鬆無比地解決了自己的對手，妖異黑光的出現讓山廟內其餘眾人皆都如墜夢裡，這是做得怎樣的神話之夢。

雖然也被石軒的妖異黑光震撼了一番，但好在早有心理準備，徐天奇和徐錦衣只是略微愣神就反應了過來，趁機將面前呆住的那三名權錢幫高手給殺翻在地。

神秘道士的神秘手法，讓一貫從容的李沉帆也驚疑了起來，他對面的戚太沖和他如有默契般雙雙罷手，向兩旁退去，畢竟這道人是將柳隨雲和權錢幫高手統統刷倒，是友是敵，還很難分清楚。

楚玉妍也是驚訝了一下，不過似乎她對此並不震撼，望向楚綰兒的目光多了幾分柔和，見楚綰兒和這神秘道士相處頗為親暱，念頭急轉，白色妙曼身影優美地飄向另外那位魔門女子處，拉住她的衣襟，點地折向大梁，最後在大樑上再輕輕一點，兩人就飛出了山廟屋頂，遠遠飛馳而去，只留下讓眾人回味的驚鴻般的身影。

楚綰兒剛剛才為娘親變得柔和的目光歡欣雀躍，哪知道轉眼間娘親就消失不見，本來微微翹起的嘴角，立刻垮了下來，可憐兮兮地拉了下石軒的衣角：「師傅，娘親是不是不要綰兒了？」

石軒也不明白楚玉妍的意思，不過大概能猜到一兩分，左手摸了摸楚綰兒的小腦袋瓜子，感到秀髮的柔順光滑，隨口胡扯安慰著她：「你娘親見到你心裡高興，這是要回家為綰兒準備午飯。」

綰兒頓時嘟起了小嘴，小小聲：「師傅騙人！這麼低劣的謊話，簡直侮辱綰兒的智商。」這段時間以來，石軒不小心說了些現代詞彙，被冰雪聰明的綰兒一一學會。

見到稱呼石軒為師傅的小姑娘，居然叫魔門魔後為娘親，廟內諸人的心情立刻翻轉了過來，杜御寒面如死灰，口中自言自語：「我就知道這是個大魔頭，我就知道這是個大魔頭……」左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衣襟內。

那些少俠、俠女們，本來看到石軒刷翻了權錢幫高手，還以為遇到了仙人救命，等下要是表現的好一點，能得仙人指點一二，那終身受用不盡，誰知道這仙人竟然是魔門魔女的師傅，那不就是魔門的隱世高人了嗎，一個兩個臉色都變得蒼白。

刀王兆明溪已經退到了李沉帆身邊，低聲問道：「幫主，這道士到底要做什麼？怎麼兩邊都不放過。」

徐錦衣見石軒和魔門扯上了關係，略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走了上前：「錦衣見過石師兄，一別經年，師兄還是風采依舊。」

徐天奇立刻跟上：「石師……師兄，小弟知你遊歷天下，想不到竟然能道左相逢，真是有緣啊。」本來在石軒面前一貫隨意的他，見到了石軒輕鬆刷倒權錢幫高手的表現，也不由得拘謹了起來。

「啊？」

「呃？」

「誒？」

※※※

除了孟毓瓊有些準備外，其他人都不能自己地發出了聲音，這場面也變得太快了吧，這都是些什麼關係啊。

不過既然自己這邊的人能拉上關係，眾人都稍微鬆了口氣，臉色也沒那麼蒼白了，只有杜御寒兩股戰戰，全然沒有平時風範，驚懼之下，大喊了一聲，就運起輕功，向屋頂躍去。

石軒剛要回徐家兄妹的話，見到杜御寒的作為，嘴角微微抽搐，這廝膚色變得比以前白了，還有，那把大鐵劍也換成了細劍，難道？

心裡啞然之下，石軒也就沒有出手，看著杜御寒逃了出去。

李沉帆已經穩下了心情，見此情況，重新恢復了先前那幾分慵懶幾分寂寞的神情，對身邊的刀王笑著道：「這位道長看樣子是來化解恩怨，撮合大家的，有道長在此，咱們也沒什麼機會，走吧。」

說完，對著石軒拱手施了一禮，提上曲寒水，和刀王兆明溪也從屋頂退了出去，對其餘幫眾則連看都沒看一眼。

李沉帆這時候可不敢走正門，畢竟這道士要做什麼只是猜測，要是走正門的時候，他看自己走路姿勢不滿意，順手給自己一下，那就不妙了，從屋頂走，至少雙方還有很大一段距離。

石軒也沒那心思和江湖中人打生打死，又不是和自己有什麼仇怨，目送李沉帆離開後，微笑著對徐家兄妹道：「徐師兄看來武功精進不少，任督二脈想來是打通了。錦衣妹妹，風采依舊。」

徐天奇立刻回道：「還是叫徐師弟吧，這師兄我聽著寒磣。」見石軒沒翻臉不認人，說話也沒先前那麼拘謹了。

「石師兄，人家當初四處打聽你的處所，可惜總有人阻礙，哼。」徐錦衣白了一眼徐天奇，同時好奇地瞧著楚綰兒，這小女孩剛才可是叫魔後娘親啊。

綰兒很不滿意徐錦衣打量的眼光，對著她狠狠地做了個鬼臉，同時用力拉住石軒衣物，潛台詞是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了，快去找娘親。

石軒看著自己的衣角被拉得繃緊，對徐家兄妹苦笑著道：「這是師兄收的徒兒，年紀幼小，心思靈動，姓楚叫綰兒，綰兒，來，見過兩位師叔。」

楚綰兒雖然頗愛玩鬧，但石軒的話她還是很聽從的，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清脆地叫了兩聲師叔好，只是趁石軒不注意的時候，又對徐錦衣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敵人都走得一乾二淨，這邊幾位又在寒暄，少俠、俠女們又不敢貿然上前，怕惹惱了不知正邪的神秘道士，只好在後面呆呆徘徊，還是戚太沖有經驗，示意他們去處理那些被刷翻過去的權錢幫幫眾，自己和孟毓瓊、徐家兩位高手走了過來。

石軒正和徐家兄妹隨意說著遊歷天下的一些見聞，見到戚太沖和孟毓瓊過來，就停了嘴，笑著看了過去。

徐錦衣開心地過去挽住孟毓瓊，指著石軒：「毓瓊姐姐還記得石師兄吧？」

孟毓瓊微笑如明月破云：「上次一見，石師兄的風采就讓毓瓊不敢或忘。」她也不客氣，直接就跟著徐錦衣叫起師兄了。

第五十四章 安排

石軒笑著和孟毓瓊打了個招呼：「孟姑娘別來無恙，貧道還有些私事要交代錦衣兄妹，就不多叨擾了。」主要是看見那些少俠、俠女們都充滿崇敬神色地看著這邊，石軒怕麻煩，加上有些事確實需要私下告訴他們，所以直接就辭行了。

徐錦衣不敢反駁石軒，有些好不意思地看了眼孟毓瓊，收回了挽上去的手。石軒對戚太沖和孟毓瓊打了個稽首，也不等他們回禮，袖袍一卷，就化成一股大風，將徐天奇和徐錦衣兄妹，以及楚綰兒一起捲走。

「仙家人物果然不同凡響啊！」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御風飛翔，實在是太神妙了。」

「可惜，仙長神龍見首不見尾，就這麼走了。」

那些少俠、俠女們見狀感歎起來。

「是啊，真是羨慕那徐家兄妹，仙緣難得，不知他們會有什麼收穫？」

「你們說，以後要是再見到徐家兄妹，能不能從他們那裡學到點仙法？」

「想到不要想，我聽說私傳仙法在仙家是重罪，要是仙長找上門來，你們誰擋得住？」

眾人一陣沉默，最後有人嘴硬地反駁：「你又沒見過仙人，如何知曉的？」不過想到自家裡視如珍寶的武功秘籍，洩露出去也是要殺人的，就心裡一陣發虛。

戚太沖和孟毓瓊呆愣在原地，聽到其他人的討論聲才回過神來，見對方也是如此，不由得相視苦笑了一下。

石軒還是第一次帶著三個人施展小有清風遁，遁出一段路程後就有些支撐不住，見得山林僻靜，周圍無人，就重新顯了身形。

「石師兄，這就是道法嗎，真是……真是……」徐錦衣還沒有清醒一般在那裡一臉嚮往地回味著。

楚綰兒頓時有些得意了，用看土鱉的眼神看著徐錦衣，對石軒說道：「師傅啊，今天怎麼只飛了這麼一點路程。」她還沒弄清楚現在這樣和真正飛翔的區別。

你這傢伙，戳到你師傅的痛處了，師傅道行低微啊，石軒心裡數落著楚綰兒，不過也知道她是無心的，只好隨口回答：「我看這裡僻靜無人，正適合說些事情給你們聽。」後半句卻是對著徐錦衣兄妹說的。

徐天奇有些驚訝：「我還以為石師兄你是找借口，不願與那些人為伍呢，還真有事？」

石軒拿出在赤霞神君處得到的《香火煉金身》書冊，然後遞給徐天奇：「這是我答應了方氏要幫她找的神道功法，正好遇見了你，就麻煩你回家時帶給她。」本來石軒是打算找到道門之後，再找機會送給方氏的，現在遇到徐天奇，那就省了這番功夫。

徐天奇好奇地翻看了下《香火煉金身》，因為今日之事，又讓他起了學道的心思，詢問著石軒：「不知這功法，我可以修煉嗎？」

「呵呵，如果你想變成鬼的話，那就儘管修行吧，這功法沒什麼其他限制。」石軒半開玩笑地說著。

「變成鬼？」徐天奇還沒反應過來，邊上的徐錦衣就大聲叫了起來，而楚綰兒則目光炯炯地打量著這未來的鬼。

「練這功法需要拋棄肉體。你願意嗎？」石軒似笑非笑地看著徐天奇。

徐天奇不敢回看石軒，想起諸般美食、床上滋味，心下猶豫，喃喃回道：「真的需要拋棄肉體嗎？」

石軒歎了口氣：「如果你真想修道，還是重練《歸真經》吧。」說道這裡，看了眼徐錦衣，笑瞇瞇地問：「錦衣妹妹，你可想學道法？」

徐錦衣立刻眼睛發亮，玉面也似乎多了光澤，猛點了幾下頭：「石師兄你願意教我？」

「這得看你有沒有那個心性和毅力了，等會兒出山之後，找個安靜院子，我先教你些觀想存神的法門，要是能做好的話，再傳你道經。」如果能讓徐錦衣繼承《歸真經》的話，也算了了徐老道的心願。

「好啊！好啊！」徐錦衣一臉的歡喜。

楚綰兒拉了下師傅的衣角，見石軒看過來，仰起臉貌似天真地問：「那她是不是要叫綰兒師姐了？」指了指徐錦衣。

「呵呵，就算要收，我也是代我師傅收，綰兒你得叫她師叔。」石軒一開始就打算帶徐老道收徐錦衣為徒。

綰兒大失所望，把臉側向另外一邊，不看洋洋得意的徐錦衣。

「對了，石師兄，這麼重要的仙家秘籍，我怕路上被人搶啊。」徐天奇將《香火煉金身》放好後，有些為難地看著石軒。

石軒拿出幾張符篆：「這是小有清風遁的符篆，這是金龍護甲咒的符篆，這是金刃神風斬的符篆，這是上清手樞雷的符篆，都是無需靈魂之力激發的，用鮮血就能施展，有這幾張符篆，這江湖上能搶你的應該沒人。」

這些符篆可不是為了徐天奇準備的，而是石軒給自家徒兒楚綰兒精心煉製的，因為要將楚綰兒放在她娘親那裡，等自己找到道門，立下根基才來接她，石軒擔心她沒有自保之力，用了十倍的材質，十倍的精力，才製成這幾張只用鮮血就能激發的符篆，讓楚綰兒在鍛體期也能用。

想不到現在遇到徐天奇，就送了一半出去，看來這幾天來還要多制幾張。

「好了。」石軒拍了拍手，「我們繼續出發吧，有人還等著呢。」說完又化成一陣大風，將三人捲起，向先前觀察到方向遁去。

高高的山岡上立著一座涼亭，周圍草木繁盛，往下延伸則是成片成片的森林，坐在涼亭往外望去，一片碧綠清爽，讓人心曠神怡。

一位身著白紗，臉上也蒙著白紗的女子正靜靜地坐在涼亭中，似乎是在等著什麼人，雖然看不見臉，但那無限美好的坐姿也讓人想入非非。

石軒在涼亭前按下風頭，顯了身形，對著涼亭中的白衣女子施了一禮：「貧道來遲，還勞聖後久候了。」同時示意徐天奇和徐錦衣兄妹在涼亭外候著，自家拉著拚命想將身體變重的楚綰兒，走進了涼亭。

「道長說笑了，您替玉妍將綰兒這不肖女帶了後來，玉妍還不知道如何感激了。」楚玉妍盈盈起身還禮，聲音沙啞，卻有種難以言說的風情，一雙妙目也如水般看了過來。

石軒從容地在楚玉妍對面坐下，將快躲到自己背後的楚綰兒給拉到了身前：「好了，綰兒，快見過娘親。」

「娘，娘，娘親，綰兒，綰兒回來了，我，人家，知錯了。嗚嗚嗚。」一貫精靈古怪的楚綰兒在娘親面前居然說話結結巴巴，到最後還嚇得哭起來了。

楚玉妍歎了口氣：「好了，綰兒，娘本來是想教訓你的，但想到這些日子在外面你也吃了不少苦。」楚綰兒忙不迭地點頭，然後繼續聽娘親說話，「而且還能有一番仙緣，哎，日後娘也無法再教你了。」

「為什麼娘你以後無法教綰兒了呢？」楚綰兒有些不解。

「既然有了仙緣，這江湖淺水再不能容納你了，自然是跟著道長去仙門修行。」楚玉妍還不知道石軒已經收了楚綰兒為徒，話裡話外，想將仙緣給坐實了，只是看著楚綰兒的眼神略微有些淒涼。

「聖後。」石軒打斷了楚玉妍的話。

楚玉妍眉目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道長直接叫玉妍就行了。」

「玉妍夫人，貧道還有其他要事在身，幾年甚至十多年之後才能來接綰兒去修行，不過你放心，貧道會將功法和修煉心得的前面部分留給綰兒的，日後相見時，希望綰兒能修為精進，心性純良，這也算是一番考驗。」石軒稍微解釋了下自己的安排，也有警告的意味。楚綰兒也是第一次聽說，拿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石軒。

「不知道長有何事在身，不能帶著綰兒一起前去。」楚玉妍撩了撩髮梢，微微靠近了石軒。

石軒雖然很欣賞這種美態，但還是直說：「這一路前去，不知道多少危難險阻，綰兒還小，還是在家裡先修行幾年吧。」

楚玉妍沉默片刻，像是接受了這個說法，不過一旁的楚綰兒差點哭起來：「師傅，你不要綰兒了嗎？」緊緊地攥住石軒的衣角。

「傻綰兒，師傅怎麼會不要你，過些年就會來接你，你一定要好好修行，到時候要師傅大大驚訝一番，可好？」石軒摸了摸綰兒的小腦袋。

綰兒伸出了自己白嫩可愛的小手，仔細數了數手指：「一年，兩年……」雖然她數得很清楚，但似乎沒真明白幾年或者十幾年到底是多長的時間，「師傅，那你一定要來接綰兒哦！」伸出十根手指，脆生生地說道。

「那是一定的。」石軒有些童心地想和楚綰兒拉鉤，結果楚綰兒這個正牌小孩居然不知道什麼是拉鉤，聽石軒解釋了之後，立刻興致勃勃地和他拉鉤約定，不許耍賴。

楚玉妍在對面美目迷離地看著這一幕，最後才重重歎了口氣：「道長，這就要離開？」

「還有些時日，總要綰兒修行入了門才能安心離開，對了，還有一事，想詢問玉妍夫人。」石軒客氣地問道。

「道長但問無妨，玉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楚玉妍用沙啞的聲音誠懇地回答。

第五十五章 告別

石軒面色如常地笑道：「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就是除我之外，不知玉妍夫人可知曉其他修仙者，亦或是一些修仙門派的消息？」

「幾十年前邙山上有個役鬼宗，行事殘忍、強橫霸道，壓搾各個門派很是凶狠，沒有一點道門氣度，後來不知是不是遭了天譴，突然就敗落了下來，現在除了一些江湖老人還有點印象外，就沒多少人知道了，道長不是想問這個吧？」

「這個貧道倒是清楚。」不過石軒有點想不明白，徐老道遊歷天下尋訪道門的時候，正是役鬼宗鼎盛之時，為何他反而沒有去過邙山，甚至連提都沒提過役鬼宗。

「嗯，那說起來，玉妍在小時候還曾經見過一次仙師。」楚玉妍微微揚起下巴，眼神一片迷濛，似乎在回憶著當時的經歷。

「願聞其詳。」石軒拉住楚綰兒，讓她坐在旁邊的石凳上。

「那是一個繁星點點的夜晚，玉妍在院子裡望著星空發呆，忽然不遠的山上寶光沖天，照得半個天空都是火紅，片刻後就化作一道紅光投射到了玉妍的院子裡，那是一顆艷紅色珠子，整顆珠子晶瑩剔透，裡面則如流動的岩漿。」楚玉妍現在還能清楚地回想起當時的情形，可想而知記憶有多深刻。

楚玉妍接著回憶：「當玉妍準備撿起這顆寶珠的時候，眼前一花，一個玄衣高冠的三十多歲男子就出現在玉妍面前，嘴上留著兩撇小鬍子，長相平常，笑瞇瞇地對玉妍說『小姑娘，地上的東西不要亂撿，要不然會燒壞手的。』然後用手一提，就將寶珠給引到手裡了。」

「師傅，你會不會這樣，咻的一聲，就將地上的東西給吸到手裡啊？」楚綰兒聽到這裡，面帶好奇地詢問著石軒。

「這是很簡單的控物術，師傅還是會的。」石軒想了下，回答道。然後示意楚綰兒接著聽她娘親說下去。

「玉妍當時心裡又興奮又害怕，興奮的是如此前輩高人，若是能結下善緣，得蒙指點一二，那就終生受用不盡，害怕的是這人不知道是好是壞，會如何對待玉妍。可惜那道士對玉妍似乎視若無睹，拿到寶珠之後，只是笑著說：『道爺搶了小姑娘你一回機緣，日後若有事當可到洛京回龍觀找盜泉子，道爺三五十年內應該還在此處。』說完整個人就如雲被風吹散般慢慢消失在了面前。」楚玉妍講完後，拿一雙美目盯著石軒，「那珠子真會燒壞手？」

「那應該是傳說中的火靈珠，沒有法力在身，想要拿起，只會引火燒身。」石軒根據一些道門筆記還有《寶錄》上煉器圖的記載推斷著，看來這道士至少是引氣期。這洛京回龍觀先前也聽韓士進提起過，現在又從楚玉妍處得到消息，那確實是目前的頭號目標了。

「嗯，那道士果然沒誑我。」楚玉妍似乎是放下了某件牽繞很久的心事。

「好了，貧道先帶綰兒去修行了，一月後午時，玉妍夫人在此等候即可。」石軒說完，化身成風，將楚綰兒一卷，就衝出了石亭，然後再將徐錦衣兄妹捲上，向山外遁走，只留下楚玉妍妙曼美麗的身影靜靜地立在那裡。

石軒在城裡找了處僻靜的小院子，當成這一個月的修行之地。先是傳了徐錦衣一些觀想存神的粗淺法門，讓她自行修煉。自己則手把手地帶著楚綰兒鍛體，讓楚綰兒想偷懶都沒法，只好乖乖地喝藥習練。

徐錦衣果然有些修道的天分和心性，雖然年齡大了，思慮繁多，不如楚綰兒這般純淨，但還是在五天之後入了觀想存神的門，而徐天奇跟著修煉了一陣，依然無法懾服念頭，只能想著以後加倍努力。

既然徐錦衣入了修道的門檻，石軒立刻就擺好了香案，自己代師收徒，讓她拜了徐老道為師，然後將《歸真經》原本傳授給了她，同時也抄錄了前半本給楚綰兒。

《歸真經》本來就是徐老道的，在這些日子觀察徐錦衣，可以看出她心性毅力都很不錯，因此全部傳授給她也是應有之意。而楚綰兒雖然是自己的弟子，年紀小，心性純真，但年紀小同樣帶來心性不定，且自己很長時間無法親自教導她，很難說會不會受到不好影響，心性變壞，所以只傳授前三階段的內容，日後再見時若是心性依然不錯，自然會有後續內容教她，現在也算是種考驗。

接下來的時光，石軒就開始給她們講解《歸真經》裡的內容，將疑難處一點點地講明白，不過這些都需要具體修行到那個階段，才會真正明白，現在兩人只是姑且聽一聽，能形成一個修行的總的理念，有點印象就行了，尤其楚綰兒還是一個小孩子，更是有聽沒有懂。

不過這也沒關係，石軒一邊講解，一邊將這些內容印入書冊，待她們回家修煉時，就有了參考。

不知道是不是了樁心願的緣故，石軒心靈澄靜，修為又有所增長，不再是之前那停滯不前的樣子，這算是意外之喜吧。

在傳授徐錦衣和楚綰兒道法的時候，石軒常常在心裡感歎，尋仙求道真得要講個機緣，像在此之前，世人只要認識了自己，同時有那個誠心去修道，也有那個心性修道，那麼求到自己頭上的時候，自己總會將《歸真經》傳授給他們，而現在心願已了，不是那種天大的關係、緣分，想求自己傳授道法，那是想也不要想。

所以，機緣總是排在天資之前的，心性、毅力亦然。

並不是說機緣第一，而是沒有機緣，連讓人考察心性、毅力、天資的資格都沒有。

一個月的時光轉瞬即過，徐錦衣和楚綰兒都已入了修行大門，接下來自行修煉就不會出什麼大錯了，尤其是楚綰兒，在自己秘製的乾元換髓湯幫助下，鍛體效果是突飛猛進，短短的一個月，居然長高了半個頭。

「石師兄，我們告辭了，你放心，我一定將歸真派發揚光大，不會斷了道統的。」徐錦衣在城門外向石軒行禮作別，對她來說，雖然之前交情並不深，但這一月時間石軒如師如兄，此時告別倒也產生了真情實感的離別愁緒。

「石師兄，我也一定會將這神道功法帶給方氏的。」徐天奇修行不成，現在頗有些悶悶不樂。

「兩位路上小心，遇到危險，不要吝嗇符篆。」石軒這段日子又多制備了不少符篆，除了將給楚綰兒的那套補齊，也送了一些給徐錦衣，要不是這座城池是進洛京的交通要道，南來北往，商貨繁多，還真湊不齊這麼多的材料。這一次下來，石軒從雙頭虎和赤霞神君處得到的財物就花得七七八八了。

徐錦衣謝過師兄關心，然後笑瞇瞇地看著楚綰兒：「小師侄，怎麼不向師叔告別？」

楚綰兒的嘴嘟起老高，自從徐錦衣正式拜入徐老道門下之後，小丫頭看見徐錦衣則能躲就躲，見了面也裝傻充愣，到現在也沒叫過一聲「師叔」，現下被當面提起，頓時有些羞惱。

哼，看在師傅的面子上，楚綰兒心裡如是想著，然後期期艾艾地開口：「小~師叔，你走好。」

徐錦衣心滿意足地轉身上馬，和徐天奇一起向遠處馳去，遠遠地，只見身影的時候，還回過身來招手告別。

「呼，終於走了。」楚綰兒長長地舒了口氣。

「好了，師傅帶你去你娘親那裡。」石軒化成一陣旋風，捲起楚綰兒就往越好的山崗馳去。城門外路過的那幾名百姓，都是揉了又揉眼睛，剛才還看到有人的，這不要大白天見鬼啊！

到了山崗時，楚玉妍一身白紗的身影早就等在了那裡，石軒顯了身形，帶著楚綰兒走到楚玉妍身邊，看著山崗下鬱鬱蔥蔥的樹林，呼吸了幾口清爽的口氣，然後微笑著開口：「玉妍夫人，綰兒可是完好無損地帶來了。」忽然心裡醒覺，這話怎麼像綁匪說的。

楚玉妍還是帶著那白色面紗，遮住了人間絕色的嬌顏，眼帶笑意地說道：「道長真乃信人啊。只是不知綰兒能學到道長幾成本事。」同時招呼楚綰兒過去。

楚綰兒這個時候可不敢有什麼脾氣，乖乖地走了過去，任由娘親摸著自己的小腦袋瓜子。

石軒套出兩本書冊，遞給了楚玉妍，楚玉妍伸出了白皙粉嫩的手掌，接過了書冊，再用有妙曼曲線的修長手指輕輕滑過書冊封面，美麗的雙眸帶著疑問看著石軒。

「玉妍夫人，這一本是綰兒修煉的道門真傳，另一本是貧道寫的註解，還請幫綰兒收好了，每日敦促她練功。」楚綰兒這本秘籍，和徐錦衣的還有些許不同，石軒加了些十龍伏魔拳的內容在裡面，還有清風明月照神真法上收束念頭的法門。

「哦，道長就不怕玉妍監守自盜，或是傳授出去？」楚玉妍眉目微展，似笑非笑地問著。

「呵呵，貧道手段如何，玉妍夫人是知道的，貧道自然能一一收回。」石軒對這點還是比較放心的，沒多少普通人擔得起仙師的怒火的。

「好了，綰兒，師傅走了，你要好好修行，師傅十年來後就會來接你的。」石軒微微彎下身子，對楚綰兒道別。

「師傅，你真得要走嗎？」楚綰兒眼淚汪汪地問著。

「師傅還有要事，不得不走。」石軒只好如是說。

楚綰兒眼眶開始紅了，嘟著粉嫩小嘴說：「那你走吧，綰兒才不會想你呢。」

石軒摸摸綰兒的頭頂，轉身舉步欲走，卻覺得衣服被什麼絆住，轉頭一看，楚綰兒緊緊地拉著自己的衣角，晶瑩的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倔強地看著石軒，小嘴咬得緊緊的，就是不說話。

石軒無奈，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楚玉妍，楚玉妍也俯下身子，安慰著綰兒，綰兒頓時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邊哭邊嚷：「嗚嗚嗚，你走吧，嗚嗚嗚，你走吧。」可是抓著衣角的手卻是一點兒也沒鬆動。

兩人安撫了好久，楚綰兒才抽泣著將手鬆開，然後仰頭看著石軒，可憐巴巴地說：「師傅你一定要來接綰兒哦。」

石軒和她拉了拉勾，摸著她的小腦袋，想說些什麼，可從來沒有和這麼小的孩子告別的經歷，回憶了下前世今生諸般可供借鑒的往事，脫口而出八個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話一出口，石軒老臉微紅，轉身化風而去。

「誒？」楚綰兒疑惑不解。

第五十六章 回龍觀

洛京位於洛河之畔，平原正中，乃天下第一大城，其城四四方方，橫九道、豎九道的大路將整個城池分成了大小不等的坊，每日裡都有不下百萬人在這裡討生活。

石軒拿著迷魂幡，做遊方道士打扮，穿行在朱雀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已經來了洛京七八天了，這些日子一直在四處打聽回龍觀的所在，誰知道這道觀並不出名，根本無人知曉。

最後石軒還是潛入洛京府衙門，翻看寺廟名錄，又問了管著這事的積年書辦，才找到了這回龍觀所在，竟然是在城西最偏僻的角落裡。

拐了彎，眼前人流逐漸變得稀少，到走到安樂坊的時候，路上就只能看到三三兩兩的孩童在玩耍，周圍房舍殘破，久未修葺，一看就是貧苦人家聚居的地方。

這裡很少外人來此，石軒剛一進坊裡，孩童們就稀稀拉拉地跟在他身後，嘻嘻哈哈，像是在看熱鬧。

回龍觀在這安樂坊最北面，也是人煙最少的地方，周圍幾百米沒有一戶人家，只有一座破爛道觀孤零零地立在那裡。

石軒看到回龍觀的時候，差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也太破了吧，怕是有好幾十年沒有修整過，甚至能看到部分房屋屋頂是損壞的。

走到道觀門口，看著眼前似乎一推就會倒下的大門，石軒輕輕地敲了三下，又三下，誰知好一會兒也無人來應門，石軒只好又重重地敲了幾下，然後又等了一下，可是還是無人來開門。

石軒不得已，運起內氣，咚咚咚地敲了起來，那扇門搖搖晃晃，眼看就要倒了，這時道觀裡傳來清脆慵懶的聲音：「誰啊，這大白天的，敲什麼門，煩不煩啊。」

隨著一陣緩慢的腳步聲，眼前的大門終於在它倒下前被拉了開來，出現在石軒眼前的是一個秀氣俊朗的美道童，皺著眉頭對石軒嚷道：「快走吧，這裡沒你要找的人。」

「貧道是來找盜泉子道長的。」石軒見此，只好直接說明目的。

這美道童聽到石軒的回話，本來還有幾分睡意的眼睛也睜開來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下石軒，最後嘴角扯出一個敷衍的笑意：「我還道那個老道士什麼時候會看上你這種了，不過看來你是因為那件事，既然知道他的名號，那就進來吧，他在靜室看經書呢。」

石軒有些不明白這道童的意思，不過既然讓自己進去了，那就抓住機會吧。

跟在道童的身後往裡走，石軒想方設法地想從他嘴裡套下話，可是道童嘴很緊，除了一直打著哈欠，連名字也沒告訴石軒。

走到一處破舊房間前，道童才開口道：「這就是靜室了，你跟我進來吧。」說完也不敲門，直接就推開走了進去，石軒只得跟在身後往裡走。

靜室很空曠，只有一個蒲團，一個書桌。蒲團上坐著一個玄衣高冠的三十來歲道士，和楚玉妍描述的一模一樣，面貌平凡，留著兩撇小鬍子，很有些猥瑣的感覺。不過就憑他幾十年相貌也未變化的本事，那就遠遠超過石軒了。

這道士坐在蒲團上，手上拿著的經書幾乎快掉到地上了，眼睛看著經書，但卻是緊緊閉著，頭一點一點，嘴角有疑似唾液的可疑物體。

道童走到他面前重重一跺腳，他立刻身子一正，頭一挺，驚醒了過來，直愣愣地看著道童，道童平淡不敬地說道：「你有客人。」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道士摸了一把嘴，喃喃自語道：「老了，老了，道爺已經到了看經書也能睡著的年歲了。」然後抬起頭用惺忪的睡眼看著石軒：「你找道爺？」

「尊駕可是盜泉子道長，晚輩石軒。」石軒還是很恭敬地回答。

「正是道爺，哎，可惜啊，不是美少年。」盜泉子很有些遺憾地嘖了下嘴巴。然後指了指地，「坐吧，你找道爺有何事，道爺不記得欠你情啊、也不欠你錢啊。」

石軒也不嫌棄，直接就盤腿坐到地上，直截了當地開口：「道長可還記得火靈珠？」

「誒，你是那丫頭的姘頭？不對啊，看年紀，難道是她的兒子，嗯，道爺行得正坐得直，確實欠她一個機緣，你要什麼直說吧。」盜泉子揉著朦朧的睡眼。

石軒可不想就這麼佔有楚玉妍的這份機緣：「晚輩是立志尋訪道門，聽聞玉妍夫人提起這裡有道門高人，所以前來，並不是要替她討還這份機緣。」

「高人，道爺不高的。」盜泉子說著不好笑的笑話，然後低聲發著牢騷：「掌門師兄那個老糊塗，至於把道爺發配到這個鳥不拉屎、又諸多麻煩事的地方嗎？」抱怨完才接著說道：「其實你不必四處尋訪的，只要你突破到引氣期，自然就明白道門在哪。」

「此話何講？」石軒見盜泉子果然知道些什麼的樣子，心裡有些激動。

盜泉子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下脖子，才懶洋洋地回答：「還不就是那麼回事。上古末期，這方大世界的幾名金仙，帶著各自弟子大戰了一場，隕落了兩個，剩下那個終於踏出了那一步，之後也離開這裡自行開創了一個大世界驗證自己的道。而這方大世界就慘了，金仙大戰的威力有多大，嘖嘖，道爺現在也無法想像，不過至少摧毀了上古時最繁盛的修仙界，不知道多少元神之上的仙人都沒逃出來，全部隕落。我說，你這小子都不給道爺倒杯茶，道爺講古也很口渴的。」

石軒微汗，匆忙出去找尋熱水茶葉，可是回龍觀裡到處積滿了灰塵，什麼也沒有，石軒找道童也找不到，只好自己打了井水，到廚房燒了壺熱水，就端著白開水回到了靜室裡。

盜泉子也沒有嫌棄，喝了半口水，繼續講著：「還好有太古禹余道人留下的通天靈寶神霄宮，鎮住了暴動的元氣，也留下了十分之一大小的大世界還算完好。而上古金仙戰場和毀壞的修仙界，則充滿了黃沙、風暴、空間裂縫等等。神霄宮就在距離那裡最近的地方一邊隔絕防止擴大，一邊沉眠恢復力量。也就是這中土之地。」

「不過這和引氣期有什麼關係？」石軒疑惑地問道。

盜泉子撇了下嘴，似乎是覺得坐著不舒服，將蒲團後移，然後半靠著牆：「這方大世界都毀壞得那麼嚴重了，自然元氣流逝，各種靈藥、材料也都所剩無幾。剩下的那些修行之人，都量入為出，不再復上古時修行界之盛況。尤其是在這中土，基本沒什麼大宗門，因為一是靠近西荒，也就是上古修仙界，元氣最為稀少，二是神霄宮在此恢復力量，剩下那麼稀少的元氣也都被它霸佔了。」

「所以？」石軒似乎明白了一點。

「所以只要有人突破引氣期，能吸引天地元氣，都被神霄宮給挪出了中土之地。不過能在這麼貧乏的中土也能突破到引氣期，那真是罕見的良材美玉，年紀不算太大，身體、靈魂還沒衰竭的話，各大宗門都是爭著要，因此就和神霄宮商量了一下，挪出去的那個地方是固定的，各大宗門都有人在那裡看守。」盜泉子一口喝完剩下的水，舒服地瞇起了眼睛。

「原來是這樣，我說那麼多突破到引氣期的高手都不見了。」石軒恍然大悟，接著又問：「那這元氣無法恢復嗎？」

「如果還有金仙道祖在，他調理元氣，最多百多年就能恢復舊觀，可惜至此之後，這方大世界就再沒出過金仙道祖，要不是顧及著通天靈寶巔峰的神霄宮，有不少大世界早就把這裡佔了。」盜泉子打著哈欠，然後繼續說道：「不過西荒、中土之外的修行界，經過這幾十萬年的恢復，也算是能看了。而西荒現在外圍幾十萬里也差不多穩定下來，至少建起了幾個有陣法保護的集鎮城市。」

「還有其他大世界？」石軒很好奇。

盜泉子似乎想起了什麼，有些唏噓：「諸天萬界，億兆大千世界可不是說笑的，有修行之人的大千世界也有億億之多，你看星空，那些在移動的就是我們這個大千世界的附屬星辰，那些靜止的，就是距離近的大千世界在這裡的投射，比如那顆北斗星，其實就是北斗大世界的投射。」

「好了，你是真的想去修行界？」盜泉子收回眼神，一改剛才猥瑣懶散的樣子，表情嚴肅地問道。

「是的，晚輩需要人指點，需要和人交流切磋，再停留在中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突破到引氣期。」石軒本來想問為什麼有二十七個大世界的投射特別明亮的，現在只能收斂心神，莊重地回答。

盜泉子笑了下：「可惜你不是美少年啊，要不然道爺就收你為徒了。」

然後他立刻臉色一扳，很鄭重地問：「要想好了？以你的修為，在這中土之地，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既有榮華富貴，又能享受別人羨慕崇敬的眼神，說不定哪天就有貌美如花的少女趴在地上，哭著喊著求你收她為徒，甚至收入房中。周圍的人都恭恭敬敬『仙長、仙長』的叫著。和別人一比，你就高人一等。嘖，看你表情，應該也享受到了吧？」

石軒想起之前被人用崇拜、敬畏的眼神看過，只得老老實實地回答：「是。」

盜泉子繼續板著臉：「知不知道到了修行界，修為勝過你的不知凡幾，而且現在修行界中，因為多少年收徒嚴格，兼且資源稀少，形成了不少家族，所以會有天資、修行速度勝過你的，會有什麼都不如你卻能享受諸多資源因此修為將你拋得遠遠的，會有一無是處但卻有強大後台因此看不起你的，你在修行界，就是一個小卒子！就是一個被大部分人瞧不起的底層弟子！指不定哪天你就死在了哪場莫名其妙的爭鬥中。」

緩了口氣，盜泉子最後莊嚴鄭重、卻又口氣平淡地問：「就算這樣，你也要去修行界嗎？」

第五十七章 本卷終

石軒被問得額頭冷汗直冒，學道這些日子以來其實自己內心深處是藏著深深的驕傲的，如果留在中土之地，那還可以繼續這種驕傲，但到了修行界，恐怕就會有自卑、恐懼、絕望等種種情緒縈繞心頭，自己可以戰勝這些情緒嗎？在中土能安享百年，在修行界很可能半道而折，自己敢面對這種可能嗎？

心中念頭百轉千回，想到見過的那些鬼魂不甘心的場景，想到百年之後化為墓中枯骨，最後消散在天地之間的未來，思緒漸漸平靜下來，最後化為一道冷靜而又蘊含一些堅定的聲音：「晚輩願意去修行界。」

盜泉子深深地看了石軒一眼，最後撇撇嘴：「真是無趣啊，那你明早到城西燕子林外等著，道爺帶你去修行界。」

石軒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中，感激但平靜地回答：「謝謝前輩。」

第二日清晨，石軒早早就來到了燕子林外等著。一直到巳時初，才看到遠遠過來一個黑影，走到近處，才發現那是一頭大黑熊，居然就這麼在洛京城外樹林邊大搖大擺地走著，很有些散步的悠閒。

「你這個混蛋，叫你走慢點。」大黑熊身後傳來盜泉子氣急敗壞的聲音。

一直到了石軒面前，盜泉子才越過黑熊走到了前面，沒好氣地看了石軒一眼：「看什麼看，沒見過道爺睡過頭嗎，跟上吧。」然後翻到黑熊身上，穩穩地坐住，驅使黑熊往樹林深處走去。

石軒步履輕盈地走在黑熊的旁邊，趁此機會將以前遇到的修行上的問題向盜泉子這個前輩高人請教。

盜泉子雖然愛理不理，態度不好，但聽了石軒的問題後還是很認真地給他講解了。

這番請教的收穫遠遠超過石軒的預期，尤其是在講到某個具體問題時，盜泉子的講解與徐老道以前的講解有很大差別。而且與前後一貫通，可以看出盜泉子的解釋才是完全正確的。

這個解釋差別的影響在前些境界還不顯著，但到了出竅期，就會有嚴重的影響，石軒只是在趕路時，照著盜泉子的解釋模擬運行了一番，都能感到修為在瓶頸上蠢蠢欲動。

這讓石軒不得不感歎，徐老道以天縱之資，只是憑借一卷道術，無人指點，居然能年紀輕輕就突破到出竅期，但卻也是吃虧在無人指點上，一個不顯眼的理解錯誤，就讓他後來在出竅期上蹉跎了一生。石軒也因此堅定了去修行界的決心。

在石軒專心致志請教問題的時候，兩人越走越偏僻，最後停在了一個無人的山谷內的峭壁前，盜泉子翻下黑熊，對石軒道：「好了，道爺今天好心也用完了，不要再請教問題了，我們進去吧。」說完，袖袍一揮，峭壁上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山洞，然後帶著黑熊先走了進去。

山洞進口很大，但裡面卻不寬敞，只有一個玄奧的陣法擺在地上，佔據了山洞三分之二的空間。

「石小子你站在陣圖中間那個圓圈內就行了。」盜泉子指著陣法道。

石軒立刻走進圓圈內站好，然後看了一眼陣法，複雜、奧妙，以石軒的修為也是一陣頭暈，耳邊傳來盜泉子的譏笑聲：「石小子你這點微末道行也敢看傳送陣法，等突破到神魂期再說吧，準備啦。」

話音剛落，也不知道盜泉子怎麼弄得，陣法線段以石軒不能理解的順序，漸次亮起。石軒收斂住心神問了昨日就想問的問題：「道長，前輩，星空上那特別明亮的二十七個大世界的投射是哪些大世界啊，為何會這般明亮？」

「嘿嘿，昨日不是說過，有修行之人的大世界有億億之多，但能有合道期金仙道祖的大世界，只得那二十七個而已。哈哈哈。」盜泉子邊笑邊搖頭，然後轉身上了熊背，往外而去。

陣法已經全部亮起，正在醞釀著力量，石軒才想起沒問這陣法那頭是何處，忙大聲喊道：「前輩！陣法那頭是何地？」

盜泉子坐在熊背上，手中拿著先前折的楊柳枝，一揚一揚，也不回答石軒的問題，邊搖頭邊唱著：

「道士呀，

休再往玄都觀前種桃花，

休再將玉印換酒胡姬家，

休再向邯鄲店裡爭遲差，

休羨他紫閣畫堂金作馬。」

身影漸漸消失在洞口，遠遠傳來後面幾句：

「自有個冷泉煮石野生涯。

遙聞得白玉京中花已發，

便高臥鶴背入雲霞！」

陣法暴起刺眼的亮光，一閃而逝，當平靜下來，陣法中的石軒已經消失無蹤。

（本卷完）

第一章 繁華坊市

眼前是漆黑一片，那種連光都完全吸收掉了的黑，讓人一看就毛骨悚然，耳邊是呼嘯著分割破碎的聲音，加上天旋地轉，上下顛倒，以石軒現在的身體素質也感到難受非常，幸好有傳送陣本身自帶的防護，否則光是傳送時產生的空間風暴就能把石軒給泯滅掉。

這種狀況很快就結束了，眼前重新有光亮起，好一會兒，石軒才從目眩耳鳴中恢復過來，打量起四周的一切。

這邊也是一個類似於山洞裡的傳送陣，不過卻不是在山洞裡，而是在一處高大的建築物內部，三丈多高的大廳頂部，用傳送陣四周的粗大石柱支撐著，除此之外就是角落裡有古樸長桌一張，凳子三張，裝飾和擺設都陳舊不堪，像是許久沒有用過了。

石軒來到陌生的地方，自然小心翼翼，先運起金龍護甲咒，拿好迷魂幡，不敢隨意走動，可是等了半天，也無人過來，只好出了這間大廳的門，循著一條筆直的道路緩慢往前走。

走了百米左右，眼前是一道石門，從那裡面傳來了說話聲、笑聲，石軒聽到之後，悄悄地鬆了半口氣，至少語言上還是沒有隔閡的，不過也不敢大意，戒備著慢慢地走過石門，頓時就看到了不少衣飾華麗的人類，三三兩兩有說有笑地分別往其他石門而去，石軒另外半口氣也鬆了下來，嗯，是人類沒錯。然後石軒利落地走進了大廳，趁別人不注意，混入了人來人往中。

石軒之前最怕的就是傳送完之後，發現自己處在靈獸、妖獸的圍觀之中，其次怕的就是眼前出現血海、白骨山等，然後被或是鬼火森森，或是渾身血污的陰森修士，皮笑肉不笑地讚一句，好材料。

倒不是不相信盜泉子道長，雖然道長的修為不明，看起來普通凡人一個，但從見識和楚玉妍的描述看，強過自己十幾倍那是沒有疑問的，要害自己的話，輕輕鬆鬆動動手就行，犯不著彎來繞去。怕得是，道長說不定幾十上百年沒有回去過了，這邊出了些許變化也未可知。

現下看來，至少是人類，看裝束打扮，邪道修士也只有那麼一兩個，而且還快步往另外一處石門而去，完全沒注意石軒的出現，不僅是邪道修士沒注意，其他修士絕大多數都無暇往悄悄出現的石軒看上一眼，自顧著和身旁的同伴說笑，同時腳下不慢地往各自石門而去。

當石軒走進大廳，來回觀察之後，才有少數幾個人注意到了石軒，不過也沒過來打招呼，似乎對石軒他們是一點也不感興趣，反而是石軒手上拿著的迷魂幡讓他們多看了幾眼。

石軒默默觀察著這間大廳，也默默觀察著注意到自己的那些人，這間大廳是自己剛才出來的那間的十倍左右，左右各有十個石門，自己就是從左邊第三個石門出來的，兩頭各是一個大大的石門。

這些修士，要麼從石軒右手邊那個大石門進來，然後趕時間一樣往左右的小石門處走去，不過大多集中在那兩三個小石門；要麼從那幾個小石門出來，和同伴閒談著慢悠悠地往右手大石門走去，注意到石軒的大部分就是這些人。

石軒以簡單的邏輯推斷，右手大石門應該就是進來的入口，也是出去的出口，那些小石門後面就是每個人的目的地，而左手大石門則不知道，幾乎看不到去那裡的人。

在這大廳之中的修士，衣物或鮮亮，或華麗，或清雅，都是一看就很貴的那種。具體的修為，因為大部分都會收斂氣息的法門，石軒的望氣術看不出來。只有那麼少數幾個暴發戶打扮的，石軒才看出來是養氣期。

現在這種狀況，石軒自然是一副鎮定悠然的樣子，從容混入往出口而去的大隊修士之中，不過不敢和四周的修士靠得太近，怕引起別人的敵意。

出口大石門越來越近了。

※※※

從另外一頭的大石門走出來兩個穿著玄色統一衣物的修士，其中稍微矮一點那個修士看著大廳中來來往往的修士，滿臉羨慕：「我說，王麒，這些個修士真有錢啊，傳送一次的靈石就是咱們干一個多月的收入了。」

高個子的修士撇撇嘴：「能用得起傳送陣的養氣期和出竅期修士能有多少？這潮汐坊每日裡成千上萬個修士出入，但這裡一日也就那麼百來人使用。吳老四，你每次都要感歎這麼幾句，怎麼不想想，這裡面有多少是宗門弟子，有多少是大家族的子弟，那些個得到奇遇，一夜暴富的，幾百個裡面能有一個就不錯了。」

吳老四歎了口氣：「我不是羨慕嗎，要是我出生在大家族，哦，一般家族就行了，何必每個月辛辛苦苦看守這傳送陣，掙那八個下品靈石，連每個月的湯藥錢都不夠，娘的，連用次傳送陣的錢都不夠！」

「嘿，你還想用傳送陣啊，吳老四，你自己也知道，去最近的琅琊島都要十個下品靈石，更不送說去西荒的大傳送陣，至少一個上品靈石，你這輩子都不一定能攢夠。咱們還是回家抓緊時間修煉，爭取半年後能在蓬萊派和瀛洲派招收弟子的法會上嶄露頭角，要是能入了宗門，那才能高人一等，不用每月這麼辛苦。」王麒說到最後也有些悠然神往了。

「高人一等？三大宗門裡，還不是那些個家族的子弟居多。」這次輪到吳老四恥笑起王麒了。

「哎呀，管他們的，進了宗門，至少有好功法，有好術法，不比咱們在坊市地攤上買的破爛貨要強，指不定還有下品法器發呢。走走走，咱們回家修煉去。」高個子王麒是個行動派，拉起吳老四就要往出口走。

吳老四甩開王麒：「你瘋了，不守傳送陣了？被發現，這個月的靈石要被扣一半啊！」

「有什麼好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被排擠去守那個什麼中土來的傳送陣，那可是一百多年都沒人傳過來，也沒人想傳過去的破落地方，哎，指定是咱們守海龍島的傳送陣時，那些有錢修士給的打賞靈石讓人眼紅了，娘的，一個月有十多個下品靈石啊！」王麒越說越生氣。

吳老四被這麼一說，也醒悟過來，跟著罵了幾句，又對王麒說道：「走，回家，修煉去，那傳送陣我就沒見人去守過！」

兩個罵罵咧咧地往出口走去。

※※※

石軒跟著前面的修士一走出大石門，頓時覺得眼前一亮，精神一振。

頭頂是明亮清爽的蔚藍天空，一輪紅日居中，陽光並不耀眼，暖洋洋地撒在身上，讓人有種午睡的衝動。左手邊十幾丈外就是斷崖，崖下海浪滾滾，不停拍打著山壁，留下白沫般的浪花和一陣陣滾雷般的響聲。

從這裡望去，遠處依然是無邊無際的靛藍大海，其中零星點綴著其他島嶼的黑影，不知名的海鳥在海上來回歡唱、飛翔著，一艘艘高大的帆船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最遠處往這處海島疾馳而來，想來固定了一些陣法，而一些些小小的打魚船則在遠遠的、視線偏僻處的海域裡拖撒著漁網。

聞著潮濕微腥的海風，看著天空間或駕著法器飛來這個島嶼的修士，石軒心胸為之一寬，拿好迷魂幡，往右邊的石板大道走去。

這是建在海島最南邊的一處坊市，從港口一直延綿到斷崖上，所以從斷崖往下走的石軒，將整座坊市的佈局都盡收眼底。

三縱四橫的街道佈局，加上蔓延開來的幾十條石板大道，構成了一處繁華異常的坊市，空中來的，海上來的，島嶼上其他地方來的修士，將坊市簇擁的熙熙攘攘，當然，裡面最多的是還是普通人。從石軒一路行來的望氣結果來看，養氣期以下的人佔了十分之四五，因為身處修真坊市的緣故，大都練了些拳腳，算是鍛體期吧。

養氣期的，大概佔了十分之三四，剩下的十分之一二的，是石軒無法看到氣的修士，估摸著都是出竅期及以上。

慢慢走在斷崖往下的石板大道上，四周是萬分詭異的各種視線，從大石門出來後，往自己身上看的人是越來越多，至於為什麼，石軒是一點兒也不清楚。

大道兩側是些擺地攤的養氣期修士，抱著多看多聽，但絕不多嘴多問的謹慎態度，石軒隨意找了一個看起來很清秀的年輕女子修士，蹲在了她的地攤前，隨意拿起一根漂亮羽毛看了起來。

這清秀的女子立刻熱情地介紹：「前輩，這雞尾猴的尾羽可是二階妖獸身上的，用來煉製防身羽衣可是上上之選，而且一點也不貴，才一個下品靈石十根。」邊說邊用熱切的眼神看著石軒。

下品靈石？那是什麼？石軒不動神色地翻看了下，又隨手放下，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清秀女子慌忙站起身來，急切地說道：「前輩，前輩，這還可以降降的，要不，您拿八十晶珠就行了，要是不喜歡的話，可以看看其他的，都是我在島西邊凶險處找回來的，用來練法器，練丹藥都很不錯的。」

第二章 坊市見聞

石軒心中苦笑，看樣子這靈石和晶珠應該是修仙界的貨幣，自己現在算得上身無分文，哪買得起妖獸身上的材料，自然不搭清秀女子的話，自顧自地往前行去。

清秀女子在後面喊了半天，見石軒沒有回應，才又重新坐下，等著下一個顧客的到來。

石軒雖然身無分文，但不妨礙他一路上挑挑揀揀，問問這塊妖獸骨的價錢，問問那塊黑色礦石的價格，居然讓他摸清楚了一個下品靈石可以兌換一百個晶珠，另外還有中品靈石，然後按著這個邏輯推斷下去，上品靈石也是有的，極品靈石則不肯定，兌換價格也不清楚是不是統一為一百。

邊挑挑揀揀兼套話，邊盤算自己有什麼東西可以賣靈石，法壇那套簡陋器物已經放在楚綰兒的小包裹裡，算是給她準備的另外一件防身器物，畢竟自己已經有天賦小神通，法壇基本就派不上用場了。

自己的包裹裡除了一套換洗衣物，就是一冊《歸真經》，一冊《白骨役魂幡祭煉法門》，一冊《香火煉金身》，幾冊道門筆記，白骨役魂幡重練後留下的那小半截幡面，鏡子一面，十幾張符篆，一些銀子和金子，一顆夜明珠。

其中幾冊道書都是自己拓印下來的副本，《歸真經》是不能賣掉的，《白骨役魂幡祭煉法門》和《香火煉金身》倒是能拿去換靈石，只是一冊練器入門，一冊神道功法，能賣多少，還未可知，因為在這條大道上，石軒看到主要是賣妖獸身體材料和金屬礦物的。

白骨役魂幡重練後留下的那小半截幡面，雖然是上品法器的材料，但因為已經熔煉成一體，無法分開，估計也賣不上多少靈石。那面鏡子自己都還沒弄清楚是什麼，貿然賣掉的話恐怕被人騙。

符篆是自己要使用的，是除開天賦小神通外一些用途比較廣泛的符篆，自然不能拿去賣掉，幾冊出竅期道士的筆記、銀子和金子、夜明珠怕是換不了幾顆晶珠。

就這麼盤算著，石軒已經走完了石板大道，正式進入了坊市之中，在港口顯眼處的大石山，刻著三個篆書「潮汐坊」。

「前輩，可需要人帶路，小的從小在這附近長大，潮汐坊就沒小的不知道的店舖。」一個看起來很機靈的年輕小伙快步走到了石軒面前。

「哦，那僱傭你需要多少下品靈石呢？」石軒一路挑挑揀揀問慣了，很自然地就接話套問起這位養氣期的小伙子來。

「哎呀，前輩您說笑呢，您是從傳送陣過來的，自然財大氣粗，不把下品靈石放在眼裡，小的一天只需要五十個晶珠就行了，不瞞前輩您，要是您在哪家店舖裡買了貨物，或是賣了好東西給他們，他們都會給小的一些好處費。」小伙一副坦白大方，童叟無欺的樣子。

看來上面那個大廳果然是設立傳送陣的地方，而且使用傳送陣很貴，那條大道上的擺攤修士之所以對自己這麼客氣熱忱，那是覺得自己財大氣粗，不把小錢看在眼裡，這麼想來，能在那條大道上擺攤，那肯定是額外交過費用的。

想想自己的東西賣掉應該能付五十個晶珠的費用，而且也需要這麼一個熟悉的人來給自己帶路，否則自己慢慢找的話，今天是不要想做成事了，還可能會因為不熟悉規矩得罪別人。

「你這麼熱情，那就給貧道帶路吧，對了，你叫什麼名字？」石軒暗地裡還是繼續戒備著，一路上還是要多聽其言觀其行，要不然被一個養氣期的修士把自己給賣了的話，那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小伙欣喜地回答：「小的叫於誠，前輩叫我小於就行了。不知道前輩這次來是打算買些什麼？賣些什麼？」

「嗯，賣一本煉器入門的冊子，一些煉器材料，準備買些丹藥。」石軒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賣那本神道功法，刺史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居然還能有庚金，自己還是小心為上。

於誠有些疑惑地道：「冊子？不是玉簡嗎？啊，前輩您是剛從遺跡回來吧，只有遺跡中那些中古時代的小宗門才喜歡用書冊，嘿嘿，那時候天地靈氣比現在還稀少，能用來存儲功法的玉簡少之又少。」

居然一不小心差點露陷，還好於誠自己腦補就將問題給圓上了，這更加深了石軒多聽少說的心理，淡淡地對於誠說道：「那就帶貧道前去吧。」

「前輩請，買賣功法秘籍，最好的是在瑯嬛閣，無論是質量還是價錢，那都是附近幾千里有口皆碑的。」於誠邊帶著石軒往坊市走，邊小聲地介紹著，「聽說瑯嬛閣的背後是蓬萊派玉家，所以才能穩穩站住我們潮汐坊前三的位置。」

「哦。」石軒繼續面無表情。

「當然，若是閒暇多的話，可以去管理坊市的玄真殿那裡申請擺攤，大概要比賣給瑯嬛閣貴一層左右。」於誠也不清楚石軒並不瞭解蓬萊派，也不瞭解玉家，全然不顧石軒想聽下去的心思，繼續介紹起買賣功法秘籍，「另外，如果不擔心對方信譽，在地攤上買功法秘籍，也要比在瑯嬛閣便宜一層左右。」

石軒也不好追問蓬萊派和玉家，跟著於誠往坊市另外一條街走去，一路上於誠走走停停，居然先帶著石軒去看地攤上的貨物，面對石軒疑問的眼神，於誠神色自若地回答：「自然要先帶前輩看看煉器秘籍和材料的價位，前輩等下才會相信小的沒有讓前輩在店舖裡面吃虧。」

想不到這於誠，還真是個有手段，有頭腦的人物，若是有朝一日能有際遇，那成就決然不低，心裡這麼想著，石軒微笑點頭，同時將剛才心裡的話直接講給了於誠聽，算是拉近下雙方的關係，也方便自己日後行事：「你年紀輕輕，就有這份手段心思，將來若有機緣，成就不可限量。」

「謝前輩吉言，於誠自知根骨資質一般，出生又是貧寒，不比那些大家族的子弟，所以只能在心性毅力上下工夫了。」面對石軒的讚揚，於誠依然微笑如常，不過態度也親近了一兩分。

地攤上那些煉器入門，大抵上在三個下品靈石左右，甚至比不上出竅期服食的一粒丹藥，這麼一粒「凝魂丹」就要五個下品靈石。不過這些煉器入門裡面，附帶都是些下品法器的煉製法門，所以石軒覺得自己的白骨役魂幡煉製法門怎麼都要貴上一倍。

當石軒和於誠還在路旁看著煉器材料的價格時，一陣喧囂聲傳來，兩人循聲望去，又跟著看向天空，一道赤紅色的流光從天邊往潮汐坊飛來，身後跟著紅、白、藍、青四道流光，真是華麗漂亮，幾個呼吸間已經落到了坊市港口上。

「前輩，別看了，那是蓬萊派孟家的孟玉嘗，不到三十就是引氣期高手了，成為蓬萊派的內門弟子，和我們這些窮苦人家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貫嘻嘻哈哈，萬事自若的於誠這個時候也有些不淡定，有些羨慕，有些嫉妒。

兩人繼續轉身在地攤上翻看著，等翻看完準備起來，往下一家進發時，從港口走來五個年輕人，三男兩女，其中兩個男的穿著青色統一衣物，兩個女的則各自穿著白色紗裙，也像是統一的款式，但各自改得面目全非。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身白衣的俊朗公子，長身玉立，神色之間頗為傲然，雙手背在身後，帶著後面兩個相貌姣好，笑語妍妍的女子揚長而過，再後面才是另外兩名男子，長相也不錯，但一陰沉，一輕浮。

一路行來，坊市街上的修士們自覺地站到兩旁，讓白衣公子他們先過去，不知不覺中，居然成了夾道歡迎之勢。白衣公子一眼也沒向兩邊看去，神色自如地繼續往前而去。

石軒兩人本就在街邊看地攤，自然談不上讓路，不過於誠還是頗為不忿，等到白衣公子消失在街道另外一頭，才開口說道：「這孟玉嘗一貫傲氣十足，就算是在蓬萊派內，除了他那些狐朋狗友們外，大都厭惡他，哼，要不是有個金丹期宗師的祖爺爺，怎麼可能現在是引氣期高手，前輩你也看到了，孟玉嘗雙手背在身後，隱隱還能看見火焰，嘿嘿，突破到引氣期兩年了，居然還不能控制住炎龍神火真氣，這心性控制能力也太差了點吧。」

真氣就是法力的別稱，是引氣期接引天地靈氣和內氣結合的產物，一門功法，先不談怎麼修煉，或是能達到的最終地步，其外在表現，在練氣期，最明顯的就是天賦小神通、真氣，以及到了金丹期由真氣修煉而來的法力神光。

天賦小神通根據功法不同，每個人會有那麼一兩個不同，但屬性相同的功法，很可能會產生一樣的天賦小神通，所以除了極個別的幾個特殊天賦小神通外，很難從一個人的天賦小神通判斷出他修習的是什麼功法，最多能判斷是哪一類。

而真氣和其最後凝練而成的法力神光則不同，是一門功法最特別的地方，基本上不會和其他功法相同，除非是一脈相承的那種，像石軒五門借外物修煉的神通道術之一的少陰腎陰冰魄神光，看起來和上古寒冰道的冰魄神光相同，但實質上不是一回事，一個是肉身神通，一個是法力神光；一個必須借助萬載冰魄心來練，一個是吸納罡氣煞氣和真氣混合練成；一個是極凍滅殺之力，一個是冰封萬里之力，等等，不一而足。

石軒在《歸真經》註解上看到過，同樣是修煉大日真火法力，根據各家功法不同，就有大日琉璃寶焰真氣、紅日焚天真氣、炎陽大日真氣、乾陽真氣、陰陽真火法力等不同類的真氣，所以根據真氣性質，要判斷出屬於哪一門真傳功法或許有點難，但絕對能判斷出是哪一脈的傳承。

第三章 瑯嬛閣

石軒修行的《渡厄得道寶錄》最後凝練而成的就是陰陽混洞神光，只是與別家不同，這陰陽混洞神光必須是渡過雷劫，成就陽神真人，才能最終修煉成功。

為什麼會這樣呢？《渡厄得道寶錄》在煉氣篇表面上講得是清風，講得是雷法，但實際上講得是陰陽變化之道，無論是風還是雷，都是天地間陰陽變化的產物，在煉氣期就是通過修煉風屬功法和《內景五雷法》來體會、修煉陰陽變化大道。

所以根據煉氣期不同階段對風和雷陰陽變化領悟的不同，對自己肉身掌控的不同，凝練的真氣法力也不同，在引氣期，石軒將凝練而成的是三昧神風真氣，到了神魂期，對神魂和肉體的細微控制更強了，對雷法的掌握更深了，就可以凝練神霄天雷真氣。

當然，並不是說石軒體內同時存在三昧神風真氣和神霄天雷真氣，在石軒體內始終存在的只是陰陽二氣，三昧神風真氣和神霄天雷真氣只是運用時不同的組合而已，石軒可以隨時在兩種真氣之間切換。

到了金丹期，自然是形成三昧神風神光和神霄天雷神光，不過到這一步，煉氣期對陰陽變化的體悟就到終點了，只有成就元神，並且通過體會和借助雷劫這種天地間陰陽變化最猛烈也最直接的產物，洗練陰陽二氣，將它們混合如一，才能形成陰陽混洞神光。

因為真氣屬性的特別，石軒對加入宗門，心裡一直存在著隱憂，自己肯定是要繼續修行《寶錄》的，而被人從真氣發現不同也幾乎是肯定的，想像一下，要是石軒隨時抬手就是一記上古真傳的三昧神風真氣，那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我有神功，快來搶我。

不過好在這是禹余大世界，是禹余道人開闢的大世界，這裡流傳的道統，想來或多或少都會和他些聯繫，因此既然是從同一道統演化而來，找到一個宗門能修煉三昧神風真氣和神霄天雷真氣，應該還是有希望的。

至於陰陽混洞神光，到時候咱都是陽神真人了，還怕什麼。

聽著於誠的不忿，石軒笑笑沒有說話，在引氣期，兩年還沒有控制住自己修煉的真氣的，應該很正常，至少《歸真經》修煉而成的琉璃蕩魂真氣就有一年半到兩年掌握好的期限，不是每種功法都如《寶錄》般從鍛體開始就對掌控、控制有極其嚴格的要求的。

《寶錄》對修煉三昧神風真氣的要求就是，如果不能控制，那就不要往下修行了。

見石軒沒回話，於誠很懂眼色的沒有接著往下說，帶著石軒繼續看起地攤來。

石軒剛才就有一個疑問，孟玉嘗他們落到港口的時候，自己可是看得很清楚，運使的是劍形法器，怎麼走過來的時候那些法器就不見了呢？

話說回來，這街上也沒見誰誰誰把法器拿在手上，除了自己拿著迷魂幡之外。自己會不會太招搖了？那些詭異的視線貌似也是衝著迷魂幡而來的。

難道這裡真有儲物袋、儲物指環的玩意？

帶著這樣的疑問，石軒注意起地攤上功法、材料之外的器物來，果不其然，沒走出幾個攤子，就看到上面擺著幾個黑色小布袋。

石軒蹲下拿起這黑色小布袋仔細翻看，這個攤子的主人是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面貌平常，但待人卻很熱忱，見石軒看這個小布袋，立刻開口介紹：「道友，這儲物袋可是從坊市李家工坊弟子手中流出來的，質量上等，縮物術和本身妖獸毛皮配合得恰到好處，比一般的儲物袋能多縮小一半，所以能裝得器物也更多，而且我這裡只要八個下品靈石，這樣的貨色，你到李家工坊、精巧坊、百寶閣，都要十個下品靈石才能買到。」

縮物術？不是空間術法嗎？不過想來也是，空間術法，石軒可是在自己的兩本道書上見都沒見過，空間道術，《寶錄》上倒是有一種，金丹期才能修煉，不可能用來製作給低階修士使用的儲物袋。

石軒心中思索著，表面上確實一副仔細查看縮物袋的表情，這時於誠輕輕拉了拉石軒的衣角，示意他起身離開，石軒會意地站了起來，不顧後麵攤主的挽留，兩人繼續往前而去。

離得稍微遠了點，於誠才低聲對石軒說道：「前輩，這攤子的主人賣得是李家工坊練廢的儲物袋，正常的儲物袋，借用妖獸皮毛裡含的靈力，可以支持運轉法陣一甲子左右，而他賣得這些儲物袋，大多用不過五年，但因為上手時很正常，不是熟識的，或是陣道大家，根本看不出來。」

石軒滿意地點了點頭，雖然自己現在沒靈石買，但作為一個連縮物術都不會的修士，有人提點，那是再好不過。自己的兩本道書可都不是術法大全，《寶錄》還尤其的少。

帶著石軒看了一個多時辰的地攤，於誠見瞭解的差不多了，就對石軒建議：「前輩，價格這些，您應該瞭解了，我先帶您去瑯嬛閣賣功法秘籍，然後去百寶閣賣法器材料，如果您有想買的功法和材料，也最好在這兩家買。我看您手拿法器，想來是縮物袋在遺跡中損壞了，百寶閣的縮物袋一貫不錯，有最低十個下品靈石的，也就是剛才看到那種，也有傳說中金丹期宗師使用的真正儲物袋。」

石軒見時辰也是不早，還沒找到下榻的地方，自然同意於誠的要求，讓他帶著往瑯嬛閣而去。

煉氣材料的價格，石軒只是看到一些二階妖獸和低階礦物、金屬，大都在一個下品靈石到五個下品靈石之間。

瑯嬛閣就在兩條街交匯的地方，裝飾華麗，一進門就有一個漂亮的養氣期修士過來招呼，她像是認識於誠，與石軒見過禮後，大大方方地和於誠打了招呼。

「小蘭姐，這位前輩是想來這裡賣煉器的冊子，麻煩你請執事過來鑒定下。」於誠代替石軒說明來意。

被稱呼為小蘭姐的漂亮女修士深深看了一眼石軒手中的迷魂幡，才賠了個罪，請石軒在大廳稍微等候，自己去請執事。

瑯嬛閣的大廳佈置的清爽大方，四周是被陣法保護起來的兩層書櫃，每一層書櫃上都放在一排玉簡，每個玉簡下方貼著各自的說明。

「前輩，這下面大廳擺著的都是引氣期以下修士能用的功法玉簡，不太高明，但勝在種類齊全。」於誠見有空隙，就給石軒介紹起這一層的玉簡。

石軒跟著於誠繞著大廳，慢慢看起玉簡來，這裡面有普通的修行功法，如《青木功》《黃土決》等；有術法秘籍，按金、木、水、火、土、暗、光、迷、死、生、幻、雷、風、冰等分類擺好；有煉器煉丹入門，大都只是附了一件下品法器或一種下品丹藥的煉製方法，價格在五到八個下品靈石之間；也有陣法入門、修真界歷史和風土人情大全等。

石軒看中了兩個玉簡，一個是《常用下品術法大全》，二十個下品靈石，這個也驗證了石軒以前關於術法也有下品、中品、上品分法的猜想，只是標準如何，還未得知。

看中的另外一個玉簡就是《修真界歷史和三島附近風土人情大全》，這麼個玉簡居然要三十個下品靈石！要知道之前在外面擺攤修士自己訴苦說養氣期修士每月最多能掙十個下品靈石，除去各種開支和消耗，一個月攢不了一兩個下品靈石。

似乎注意到了石軒對《修真界歷史和三島附近風土人情大全》價格的疑惑，於誠輕笑著說：「前輩，您應該是第一次來我們潮汐坊，這玉簡以前只賣五個下品靈石的，但三十多年前有位出竅期前輩，根據這個玉簡上的介紹和描述，以及其他細微線索，居然推斷出了某個中古修士在海外的別府遺跡所在，很是收穫了一筆，這份玉簡也就水漲船高，漲到了現在三十個下品靈石。」

石軒無心辯解是否第一次來這裡，倒是對這位出竅期的道友很感興趣：「不知道這位道友現在境況如何？」

於誠臉上浮現出敬佩、嚮往的神色：「古前輩已經在八年前神魂合一，去往西荒地界尋找結丹機緣了。他被譽為散修之中最有希望結成金丹的人物。」

這是剛才那位漂亮女修士小蘭姐已經帶著一位相貌清奇的黃衣老者走了過來，對石軒介紹道：「前輩，這是我們瑯嬛閣的張執事，對煉器方面的典籍鑒定很擅長。」

「張前輩好，這是在下要出售的冊子。」石軒很有禮貌地講煉器冊子遞給了這位張姓執事。

或許是石軒態度謙遜，張執事也很熱情地回應：「叫什麼前輩，看起來我們可都是出竅期的修士，只是老朽癡長幾歲而已，我們還是道友相稱吧。」

一邊說著一邊接過冊子，然後告罪了一聲，開始聚精會神看起《白骨役魂幡煉製法門》來。

張執事翻到一半就不再仔細觀看，只是隨意翻了下後面就停了下來。於誠說這是規矩，要不然鑒定師直接記住內容，那賣家不就虧大了，畢竟修士的記憶力可是很強的。如果是交易玉簡，則由賣家將店家指定內容拓印出來給鑒定師看。

第四章 交易

沉吟片刻，張執事開口道：「石道友這本煉器冊子，前面部分只是入門的內容，不值幾個靈石，但後面提供的是一件上品法器的煉製方法，按照規矩來說，根據煉製方法的重要程度，其價格相當於練成以後法器價格的半成到五成。」

「練成以後的白骨役魂幡，在上品法器中算是比較差的那種，而且又是很少人用的鬼道法器，所以根據以往相同法器的價格，只值三十個中品靈石。」張執事說完示意石軒可以詢問於誠。

「前輩，我們潮汐坊因為地處三島之間，來往修士繁多，無論是法器價格和丹藥價格都比其他海域要便宜一些。」於誠知道石軒是第一次來潮汐坊，很是用心地解說著：「一般來講，還未祭煉的上品法器價格最便宜的就是三十個中品靈石，貴的則有上千個中品靈石的。至於鬼道法器，因為這裡是三島海域，幽冥教和其他一些左道旁門修士並不常來，所以鬼道法器賣不上什麼價錢。」

石軒見於誠解釋的合情合理，加上除了傳送大廳，一路上也確實沒看到左道旁門的修士，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結論。

張執事見狀就繼續往下說道：「這白骨役魂幡照老朽看來，主要是法器材料貴重，煉製手法等都比較一般，所以石道友這個冊子，只能值三十個中品靈石的半成，也就是一百五十個下品靈石。不知石道友接受這個價格否？」

石軒考慮了下，也開門見山說道：「在下這是第一次來潮汐坊，還是多走幾家店舖看看，還請張老海涵。」這個價格也從側面印證了，中品靈石和下品靈石之比是一比一百。上品靈石和中品靈石應該也是如此。

「應該的，應該的，不過話說回來，石道友來這海域，想是為了半年後我們蓬萊派和瀛洲派招收弟子的法會？」張執事也沒介意，這種事情是情理之中，轉而問起石軒的來意。

「正是，聽張老口氣，難道是蓬萊派的弟子？」石軒聽聞半年之後就有進入宗門的機會，表面上自然直承此事，看能不能從張執事口中套問出更多的消息。

張執事摸著半長鬍子，有些驕傲又有些傷感地回答：「老朽曾經在蓬萊派做了四十年的外門弟子，可惜多年積蓄只買得起兩粒太上感應丹，服用後自然無法突破到引氣期，最後年紀大了，突破又無望，就答應來這瑯嬛閣做個執事，也為後人掙一份家業。」

太上感應丹？石軒真是聽都沒聽說過，這個時候不敢接話，只能作出惋惜樣。

張執事看了看石軒說道：「石道友，你年紀輕輕就是出竅期了，只要身家背景乾淨，心性不差，想來進入宗門是順理成章的事，老朽今日其實就是套個近乎，異日老朽後人若也能再入宗門，還請石道友關照一二。」

自己心性應該不會差，石軒對這點倒是很有信心，但身家背景上，可是有大問題的！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到時候若是直接用搜魂術之類的術法來查看自己的身家背景，那寧願直接退出，若是用測謊術這種，石軒就要試試《寶錄》上那個收束念頭的無上法門在這個時候用處有多大了。

告別張執事，於誠又帶著石軒進了幾家店舖，他們給出的價格都在一百二十下品靈石到一百四十個下品靈石之間，看起來還是瑯嬛閣的價格最公道。

兩人自然又回到瑯嬛閣，面對小蘭姐的偷笑，石軒臉皮極厚沒有反應，於誠稍微有點臉紅。

張執事也沒說什麼，笑嘻嘻接過石軒的煉器冊子：「石道友，這冊子既然賣給我們瑯嬛閣了，那請你就不要把拓印本再到處售賣，至少在這三島海域不行。」

說完就拿著冊子進去了，不一會兒拿著一個黑色小布袋走了出來：「石道友，裡面是一百五十個下品靈石，你點收下。」看了一眼石軒的迷魂幡，「這儲物袋就算是老朽的見面禮，看起來你的儲物袋壞掉了。」

頓了頓又加了句：「石道友你之前是手持上品法器在坊市走動吧，最近可就要小心一點，這坊市之中最不缺少窮凶極惡之輩。」

謝過張執事的好意，石軒暗暗試了試儲物袋，發現使用非常簡單，然後從儲物袋中點出五十個下品靈石，交給小蘭，表示自己需要買《常用下品術法大全》和《修真界歷史和三島附近風土人情大全》兩個玉簡，本來還打算買煉丹入門的玉簡看看，但考慮到半年之後就是宗門招收弟子的法會，這個時候耗費精力在煉丹上是本末倒置。

而《常用中品術法大全》和《常用上品術法大全》玉簡在書櫃上也有，可惜價格是石軒買不起的，一個是三百個下品靈石，一個是五十個中品靈石。再說金丹期以前，戰鬥還是主要使用的天賦小神通，畢竟術法無法提升品階。自己只需要學會一些常用的和特殊情況下有用的術法就行了。

接著石軒將玉簡和迷魂幡收入了儲物袋中，終於沒那麼招搖了。

離開瑯嬛閣，日頭已經偏西，兩人也顧不上去其他店舖問價，直接去了百寶閣。

百寶閣的陳設比瑯嬛閣更加鋪張，更加華麗，一樓大廳中一件件光彩奪目的法器被封在東面，西面是各種珍貴的法器材料，北面是煉丹的靈草、靈根、靈液，以及練成的丹藥等，南面則是一些奇珍異寶，以及一些少見的功法玉簡。

石軒他們的修為還沒資格上二樓，只能停在一樓，將半截幡面遞給聞訊而來的黃姓鑒定師。

黃姓鑒定師邊看邊搖頭：「多好的材料，怎麼就練了這樣一個幡面。」

等一會兒，黃姓鑒定師才抬頭惋惜地道：「材料非常好，裡面有陰魂金、千年鬼木、惡鬼誕、百年鬼母蠶絲等，可惜已經熔煉在了一起，根本無法分開，只能用來提升法器的威力，價格嘛，至多二十個下品靈石。」

自己以為不值什麼錢的練器冊子賣出了很好的價格，以為不錯的幡面，卻只值這一點，石軒也沒討價還價，或是到其他店舖看看，因為黃姓鑒定師給出的評價非常準確。

賣掉幡面，身上有一百二十個下品靈石的石軒自覺財大氣粗，要知道外面的東西多是一到五個下品靈石之間，因此在於誠介紹下，石軒看了看各種器物的價格。

百年火蛇脊骨，上品煉器材料，價格兩百個下品靈石。

精鐵之精，中品煉器材料，價格三十個下品靈石。

寒冰滴水銅，上品煉器材料，價格四百個下品靈石。

雷擊木，上品煉器材料，價格八百個下品靈石。

※※※

這些材料算不上好的練氣材料，更好的應該在百寶閣二樓，而最好的則是《寶錄》上最後記載的幾張器圖上提到的，如一元晶砂、赤火元銅、太乙真金，西方金精，太白之精、庚金之精、萬載寒鐵、九劫雷擊木、天河星砂、星辰真核、鳳凰羽、鯤鵬胃等等，但就是這些中等偏上材料的價格也是讓石軒沒了繼續看器物的打算。

轉到東面，石軒看起了法器的價格。

下品法器無禁制，價格在三百到五百個下品靈石之間，一重天禁制多三百個，兩重天多六百個，三重天多一千一百個。

中品法器無禁制，價格在八百個到一千二百個下品靈石之間，一重天禁制多三百個，兩重天多六百個，三重天多一千一百個，四重天一千八百個，五重天多兩千九百個，六重天多五千個。

上品法器在一樓大廳沒有，估摸著是在二樓。不過光是下品法器和中品法器的價格就將石軒財大氣粗的假相給擊碎了。

不過石軒心裡也暗暗竊喜，想不到自己迷魂幡這麼值錢，還真是多謝雙頭虎了，然後石軒就走到丹藥那一格，看看自己這個境界需要服食哪些丹藥，價格如何。

仔細查看，加上於誠的介紹，石軒瞭解到在出竅期主要就是服食凝魂丹，百寶閣價格是一粒六個下品靈石，一瓶十粒。當然，也有更好的百煉強魂丹可以選擇，只是價格就要貴很多，一粒二十個下品靈石。

主要通過服食丹藥來增進修為必然帶來對自己肉身、靈魂、內氣的控制不足，這是《寶錄》上提過的大忌，所以石軒只會選擇在控制有餘的情況下才服食丹藥增進修為，絕對不能超過自己掌控。

不過就算石軒是在控制有餘的情況下才會去服食丹藥，不會照牌子上說明的那樣一日一粒，身上的靈石也只夠買兩瓶，能不能吃兩個月都成問題。石軒忽然有了修煉艱難的感覺，當然，僅僅指資源方面。

瞭解到足夠多的消息後，石軒也沒心情看那邊的奇珍異寶，掏出一個下品靈石給於誠：「你今日做得很好，剩下的就當給你額外的酬勞。另外天色已經晚了，不知道坊市哪裡可以投宿？」

第五章 酒樓搭訕

「前輩您如果只是單純休息的話，青魚樓、朝樂樓、杏黃樓這些大酒樓都可以投宿的，如果需要好的環境修煉的話，那就要去斷崖另外一面，島主在那裡開闢了百多個洞府，布設了聚靈法陣，價格從一個下品靈石一日到一個中品靈石一日不等。」於誠也沒推辭，爽快地接過靈石，放進了自己的儲物袋。

石軒想了下：「今日就只是休息，明日再決定是否在潮汐坊修行，也不知道附近還有哪個島適合修行的？」

於誠輕笑道：「前輩，三島海域，除開兩大宗門佔據的那些個島嶼，就只有潮汐坊這裡是最適合修行的了，其他島嶼，要麼被些小家族佔著，不許外人上去，要麼妖獸眾多，危險異常，只適合去賺些靈石。另外，還有一類島嶼，雖然也提供洞府修行，但卻是混亂之地，常常有修士被襲殺的消息傳出。」

「潮汐坊這裡很安全？好了，我請你吃飯，咱們邊吃邊聊，去哪家酒樓你帶路。」石軒正好也需要從於誠這裡多探聽點消息。

「既然前輩你是第一次來潮汐坊，那就不得不去吃青魚樓的海魚宴，那是三島海域一絕啊，對了，聽說前些日子坊主抓了個叫魚道人的來搗亂的邪派修士，居然是四階紅尾魚變化成的，然後青魚樓就上門出靈石將它買了下來，這些天四階妖獸製成的魚膾賣得很火！」於誠猛然想起這個勁爆消息。

「四階紅尾魚？」石軒逛了一下午的坊市，對妖獸的劃分有些瞭解了，很簡單，七階妖獸對應煉氣七層，四階紅尾魚就相當於引氣期的修士了。

於誠帶著石軒往一家很大的酒樓走去，臉上依然充滿了興奮的神色：「是啊，要知道一百個出竅期修士裡面都不一定出得了一個引氣期的高手，我這一輩子雖然很難進入引氣期，但能托前輩你的福吃一回四階妖獸的話，那也是死而無憾了。」

看著興奮的於誠，石軒現在只有一個心願，這魚膾不要太貴。

進了青魚樓，自有兩個漂亮女修士引導著石軒和於誠往空閒的桌子走去，石軒四處看了下，選了張靠近窗戶的四人桌。

「不知道這魚道人製成的魚膾是什麼價錢？」在石軒的示意下，於誠先問了這個問題。

其中一位一笑左邊就露出酒窩的女修士笑著回答：「客官，普通部位，一碟十片一個下品靈石。」

一碟一個下品靈石？還算能接受的價位，石軒自己也想嘗嘗四階妖獸是個什麼味道，所以點了一份，回過頭看向於誠，發現他居然被震撼住了，搖搖頭，請兩位侍女推薦了招牌四菜一湯，醉香刺魚籽、紅燒海裡青、白灼吐珠貝、清蒸十腿霸王蟹以及海怪清湯。

這些加起來也才一個下品靈石，難怪於誠會對魚膾的價格感到震撼，這時候於誠已經清醒過來，見兩位侍女斟完茶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小聲對石軒說道：「前輩，這些菜只是一階海魚所制，若是要二階和三階的話，那就要多好幾倍。」

說完自顧自地感慨：「雖然普通紅尾魚是小魚，但那魚道人聽說好大一條，起碼也有上百斤，十片一個下品靈石，除去骨頭，那不是也要賣幾千個下品靈石！真是好賺。」

石軒現在對價格也只是有個初步瞭解，還未能形成完整的概念，所以不接於誠的話，直接問起進酒樓前的問題：「於誠你說這潮汐坊比其他島都更安全？」

「是的，前輩，我們潮汐坊的坊主出身蓬萊，法力高強、交遊廣闊，本身又是極重規矩的人，他自建了一個坊主衛隊，諾，就是剛才窗外過去的黑衣勁裝，胸口是輪明月的那些修士，每日在坊市裡巡查，當然，就算防護再嚴，也架不住那些真正利令智昏或是狗急跳牆之輩，還是發生過幾次當街刺殺或是把人騙到角落裡再殺人越貨的，不過比起其他島嶼來說，要好的太多！」於誠對坊主一臉敬仰。

石軒點了點頭，看來在參加宗門法會前，留在潮汐坊是個不錯的選擇，明日就去斷崖那邊定一個洞府，只是這樣靈石就用不了幾個月，不過這個等看完《修真界歷史和三島附近風土人情大全》，瞭解了更多消息後，再決定怎麼賺靈石。

「坊主原來是蓬萊派出身啊？不知為何沒留在門內？」多瞭解瞭解潮汐坊總是不錯。

「這個就不清楚了，畢竟那時候小的還未出生，坊主原先是蓬萊派的內門弟子，七八十年前就來到這明月島，建了這個坊市，也沒說為什麼離開蓬萊派。」於誠對這個不甚了了。

「內門弟子也能離開宗門？」石軒嚇了一跳，功法外洩怎麼辦。

「所以才說不知道為什麼，正常情況下蓬萊派的規矩是這樣：外門弟子可以隨時離開宗門，反正他們不會被傳授太好的功法，內門弟子只有在年老體衰，再也無力突破後，經過宗門允許，才能以建立宗門分支的名義離開，而且不能外洩五大功法中的任何一種，違者自有掌律堂出手。真傳弟子則不能離開宗門。」於誠給石軒解釋了下蓬萊派的規矩。

石軒沉吟了下：「那坊主有多大年紀了？」

於誠想了下說道：「坊主現在是神魂期的大高手，年歲據說不到兩百，當年來到明月島建立坊市的時候還只是引氣期的修為，之後不到十年就突破到了神魂期，所以絕對不是無力突破後離開的，不過奇怪的是雖然坊主七八十年未曾回過蓬萊島，但也從來沒有當眾說過離開了宗門，蓬萊派也從來沒追究過，派內幾大家族都還在坊市有店舖呢！」

「那坊主沒洩露功法吧？」石軒心想八成是有內幕，不過這不是外人能瞭解的。

「沒有，他座下五大弟子都是修煉的他後來獲得的一些功法，甚至連他女兒也是，都沒有修煉他的三昧神風真氣。」於誠很肯定地說道。

三昧神風真氣？！石軒內心一動，但表面上不動聲色：「不知坊主修煉的是五大功法的哪一門呢？」

「呵呵，像前輩你這種從其他海域來的，多半不太瞭解，咱們三島海域，聽到三昧神風真氣，那自然就知道是五大功法中的《天地六合神風真解》。」於誠先前是發現石軒第一次來潮汐坊，現在覺得他應該是從其他海域來的。

其他海域來的就其他海域來的吧，見於誠臉上也沒有輕視的表情，石軒明白在這裡有其他海域來的修士應該很平常，也不說破，繼續問著：「我這次來三島海域，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有機會進入宗門，不如於誠你給我好好介紹介紹，我自有答謝。」

「前輩客氣了，你請我吃這一頓，就很破費了，小的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於誠馬上表態不要其他答謝，「其實很多內容，在前輩你買的《修真界歷史和三島附近風土人情大全》中就有，夜裡看完自然就清楚了。」

「不如貧道來給這位道友講講吧。」這時一個相貌儒雅、面帶微笑、讓人很親切的中年修士突然走了過來搭話。

石軒敏銳的感官早就發現這修士從下午起就幾次窺視自己，後來又跟著進了這青魚樓，現在他突然搭訕，正要看看他要說些什麼，大庭廣眾下也不怕他做些什麼：「不知道友如何稱呼，在下姓石。」

「呵呵，石道友有禮了，貧道姓厲，知曉道友是第一次來咱們三島海域，怎能失了地主之誼，這頓貧道請了。」厲道人很是自來熟地坐了下來，同時表示要請這一頓。

厲道人不待石軒答話，就開口介紹道：「咱們三島海域水域廣大，島嶼眾多，物資豐富，天下十大金丹宗師就有五人是出自這裡，蓬萊派、瀛洲派都位列三派一教四大宗門之中，算得上執這天下修行界之牛耳。」

一番話說得是眉飛色舞，似乎想把鄉下土包子石軒給侃暈。不過看於誠一臉警惕和贊同的表情，就能明白這是三島海域修士們普遍存在的心理。

「四大宗門這百多年已經不比往昔，只有幾個中品金丹的宗師撐著門面，無一個進入天下十大之中，所以不用去提他們，除去散修中的混元祖師外，瀛洲派、羅浮仙派、幽冥教各有兩人入榜，獨獨蓬萊派卻是有三人，分別是玉嬌龍玉霓裳、無回劍庸祥、冷面雷君莫淵，三大真傳五大功法，總有適合你天資根骨的，所以，石道友你若是想拜入宗門，蓬萊派是上上之選，貧道半年之後也會去蓬萊島參加法會，看有沒有機會進入蓬萊派。」厲道人使勁吹噓，讓石軒有上輩子看到大學社團招新時的感覺。

同時，有一個疑問在石軒心頭閃過，這十大宗師榜是誰排的，有什麼權威性？不過這個時候不敢問這麼無知的問題，只能晚上回房翻玉簡了。

「不知這三大真傳五大功法各是什麼？還有瀛洲派的功法是什麼？」石軒知道這幾個問題他們已經知曉自己不知道，所以也就沒什麼不好開口問的。

厲道人招呼侍女加了杯茶，喝了一口才道：「蓬萊派的三大真傳，外人一直知曉的就只有一門，也就是他們的鎮派之法：《神霄真法》，但六十多年前無回劍庸祥聲名鵲起，接著在三十多年前結成上品金丹，更是震驚天下，這讓大家都猜測，蓬萊派三大真傳之中應該有一門是以祭煉劍匣為主的修行功法。而另外一大真傳恐怕就只有蓬萊派內諸位長老和真傳弟子知道了。」

第六章 利令智昏之輩

這時，石軒點的菜已經被侍女端了上來，菜色淡而香味濃，讓桌上的三人都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厲道人趕緊掏出一個下品靈石，遞過侍女：「石道友，不要跟貧道搶，這頓我請！」

石軒無可無不可，又不是吃了你的就欠你人情了。

侍女則為難地說道：「客官，一共是兩個靈石，這魚膾就是一個靈石。」

石軒點第一樣菜的時候厲道人還未進樓裡來，聽到這話，頓時嚇了一跳，什麼菜這麼貴，不過轉眼就想起最近傳得轟轟烈烈的引氣期妖獸製成的魚膾，臉皮抽搐了幾下，還是肉痛地又掏出一個下品靈石遞了過去。

侍女離開後，厲道人招呼著兩人：「來來來，今日咱們也嘗嘗這引氣期妖獸的滋味。」說完就夾起了一片白白薄薄的魚膾。

這魚膾切得極薄，看起來幾乎透明，習慣使然，檢查過沒有問題後，石軒夾起一片，輕輕放進嘴裡，又鮮又嫩，腥味與魚肉自帶的火一般灼熱的氣息混合，奇妙地形成一股香濃甜美的味道，加上入口即化，真是一道上上品佳餚。

魚膾吃進肚子裡之後，升起一股熱流，就如喝了烈酒一般，只是沒有那麼辛辣。熱流從小腹一直升到喉嚨，石軒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雜氣，頓時肺腑之間一陣輕爽，好比鍛體時排除雜質的感覺。

三人互相看來，對方都是一副滿意的樣子，不由相視一笑，邊吃邊繼續起剛才的話題。

「蓬萊派的五大功法前面四門是：《天地六合神風真解》《滄浪歌訣》《炎龍神火功》《小諸天雷法真傳》，而最後一門《萬雷化水決》修煉出來的萬化雷水真氣在療傷、催生草植、煉丹方面有奇效，但卻於爭鬥不利，因此蓬萊派內幾乎無人修行這門功法。」這次卻是於誠開口說起，看來這蓬萊派的事情，三島海域知者甚眾。

厲道人接過於誠的話：「蓬萊派除開三大真傳五大功法，還有不少中低級的秘籍，就算不能成為內門弟子，光是入了外門也能免費選擇其中一種，比瑯嬛閣第一層擺的那些破爛功法強多了。呸，那些破爛功法還賣十多個下品靈石呢！」

「哦，那瀛洲派呢？」雖然石軒因為三昧神風真氣的緣故，已經傾向於選擇蓬萊派，但多瞭解瞭解瀛洲派，有個對比，也是不錯。

「瀛洲派的兩大真傳法門倒是很多人知曉，一是《太上想爾九戒註疏》，二是《天樞飛星秘藏大洞真經》，不過《太上想爾九戒註疏》修煉出來是個什麼真氣，我們這些底層的散修就不清楚了。《天樞飛星秘藏大洞真經》修煉出來的是萬星元磁真氣，厲害無比。另外他們內門修煉的功法也只有兩種，《太上說清氣九變妙經》《大洞五星秘授經》，還有一門功法介於內門和外門之間，《大雨龍王決》，外門弟子立有大功的時候才會傳授。」厲道人說起這些來真是如數家珍。

石軒本來想問問羅浮仙派還有四大宗門又是個什麼情況，可轉念想到自己要是這些都不知道，讓人小看了不提，恐怕會讓不想起歹意的人也起歹意，還是晚上看玉簡吧，或是明日換個人再問過，於是將話題引向這次招收弟子的法會，因為瀛洲派的功法和自己身上的實在不合，所以就只問了蓬萊派。

「蓬萊派這次只有八十個外門弟子、二十個外門執事的名額，因為內門弟子都是在外門弟子中簡拔，並不直接收內門弟子，所以石道友你不僅要面對幾個海域成千上萬出竅期修士的挑戰，還要面對幾百個引氣期的高手，這還沒提人數更多的養氣期修士以及那些天資優異的孩童了，真是艱難無比。」厲道人自己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於誠同樣臉如鍋底。

石軒被這話給鎮住了，這也收得太少了吧。

似乎石軒被震住讓厲道人心情變好，臉色緩和繼續說道：「還好，蓬萊派不是只看修為境界，更看重一個人心性、毅力、天資、根骨、悟性，因此除開二十個外門執事必須是引氣期之外，八十個外門弟子名額，分成了四份，第一份是三十個十二歲以下孩童，畢竟哪個宗門都喜歡從小培養起來的弟子，另外的則是二十個養氣期，二十個出竅期，十個引氣期。」

頓了頓，厲道人眼神頗有些複雜地看著石軒：「如果石道友你沒服食過駐顏丹之流，那也就是二十出頭，這個年紀能達到出竅期，要是沒有家族撐腰，那毅力、天資、根骨、悟性這些也算是出類拔萃。只要心性不差，身家清白，那二十個出竅期外門弟子中必有石道友你一席之地。」

石軒只能心裡苦笑，瑯嬛閣張執事也這麼說過，但能這麼快修煉到出竅期，那是拜杜白肉身鍛體不錯、功法無上的功勞，杜白或許天資、悟性都不錯，可這與現在的自己沒多大關係，自己最多是中人之資，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至於根骨，這幾年修煉感覺應該屬於中等偏上。心性自己倒是有點信心，可這個是屬於比較虛無縹緲、標準不一的。所以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毅力了。

而且最麻煩的是身家清白這個要求，來自中土之地倒沒什麼不能說的，畢竟還有盜泉子道長那個活人在，在這點上隱瞞，只是取死之道。可修煉的什麼功法就只能撒謊是《歸真經》了，石軒不會拿出無上大法，然後將所有希望寄托在別人是貪念壓不下理智的得道高人的。

不過這些傢伙是怎麼看出自己是出竅期的？自己可是鎖住了氣的，望氣根本望不出來的啊。

於誠旁邊接話感歎道：「我也二十有五了，恐怕比前輩還大，可卻連出竅期的影子都還沒看到。」隨著三人談話增多，於誠也沒有一直誠惶誠恐地自謙「小的」了。

厲道人哈哈笑了聲：「於小子，貧道可是在三十九歲那年才進入出竅期的。你還得再多努力幾年。」

「是啊，我們這些散修在養氣最頭痛的就是沒有好的功法，內氣積累速度慢，觀想法門又差，只能用時間來打熬了。」於誠對功法這點很是怨念。

「其實呢，還是缺靈石，對了，石道友，有沒有興趣賺一筆，好能多買點丹藥，在這半年再做突破，增加入蓬萊派的可能。」厲道人貌似不經意地提起。

「哦，是什麼好買賣？」終於來了，石軒對這個曾經窺探過自己，又突兀地上來搭話的厲道人，一直是萬分戒備的，這是要誑自己一筆？

厲道人壓低聲音，看了看於誠，終於還是說道：「潮汐坊南面不到千里海路，就是墜星海外海，貧道前次和幾個道友在那裡隱秘處發現了一個小島，上面有個古代修士的洞府，可惜殘存的守護陣法還很是厲害，只得退回潮汐坊多尋幾個幫手，我和石道友你一見如故，這等好事，自然要介紹於你。」邊說還拿出一副海圖，還有洞府外圍得到的一些古代器物，一副讓石軒儘管查看的樣子。

這，不是要誑自己一筆，是要自己命啊，石軒表面不動聲色，心裡可是暗暗咒罵，雖然這些古代器物看起來確實是才出土不久，可一個和你認識不到一刻鐘的修士，就很是慇勤地邀請你一起去探險尋寶，這是當我是傻子呢還是你自己是傻子呢？！

「抱歉，在下已經決定在坊市閉關半年，實在不能前去。」石軒拒絕地乾脆利落。

「石道友，怎能如此短視，一個洞府遺跡裡的東西能換到多少靈石？半年後要是入不了蓬萊派怎麼辦？有了這些靈石，自己買太上感應丹，未嘗不能突破到引氣期。石道友，是好友，貧道才這麼提點於你，你要好好想一想啊。」厲道人一副語重心長、痛心疾首的樣子。

可惜石軒經歷過電視購物、直銷，經驗豐富，對厲道人的言辭那是一點兒不信，也不想與他糾纏，直截了當地反問：「好友？我們兩個很熟嗎？」

厲道人頓時就啞口無言了，臉色陣紅陣白，估計是沒想到石軒吃了自己一頓之後，居然能馬上抹下面子，一點兒也不講情面。好半天才咬牙切齒地道：「好！好！好！石道友在這潮汐坊可一定要平平安安啊。」說完拂袖而去。

石軒倒也沒想到厲道人臉皮這麼薄，自己見過的傳銷人員就算是被罵得狗血淋頭那也是面不改色地繼續哄騙，本來還準備了更犀利惡毒的話，卻都沒派上用場。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定要去租個洞府，自己無意中拿著上品法器招搖過市，實在讓這些利令智昏之輩眼紅，犯不著和他們糾纏。

「於誠，不知你可聽說過這厲道人？」石軒也想探探這些人的底，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於誠苦笑道：「前輩，雖然小的也算見聞廣博，但那也只局限於些有名有號的高手宗師，宗門子弟，這潮汐坊每日裡來往修士眾多，很多還是來自其他海域，小的實在沒聽說過這厲道人。」

石軒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招呼著於誠：「咱們繼續吃吧，可不要浪費了美食。」

第七章 瘋狂

於誠見石軒渾不在意的樣子，怕他輕忽，提醒了一句：「前輩，那厲道人不像是個易相與的，您可輕忽不得，您總不可能一直不離開坊市吧，就算在坊市內，那也不是絕對安全，總有些鋌而走險之輩。」

石軒邊吃邊點頭，好一會兒才放下筷子道：「我自會做好準備的，我可是怕死得很，不會輕忽的。」

見石軒聽進去了自己的意見，於誠也放下心去，專心用起餐來。不過片刻，兩人就吃飽喝足，招呼侍女過來，準備在青魚樓後面的院子裡投宿。

在侍女去辦理這件事的時候，於誠向石軒告辭：「前輩，今日天色已晚，小的還要家去，就不多陪了。」

「哦，你沒住在潮汐坊內？」

「小的哪住得起潮汐坊，只能住在附近的集鎮裡，道長明日若還要小的帶路，在港口那裡尋小的就行。」於誠苦笑著說道。

石軒點了點頭：「那好，你且去吧。」

於誠走後沒多久，侍女就辦好了投宿的事宜：「客官，您跟著那邊那個小二走就行了，不過，我們青魚樓是先付賬，承惠三十個晶珠。」

石軒掏出一個下品靈石，然後目光炯炯地盯著侍女，看她找零，倒不是石軒捨不得這錢，主要就是想看下晶珠是個啥樣。

晶珠是圓滾滾、小小的、珍珠一般的事物，只是上面有些淡淡的毫光，與靈石相同。只是靈石乃多面體，晶瑩剔透，裡面蘊含著不少的靈氣，因此不同性質的靈石顏色還不相同，看起來美麗極了。

將晶珠收好在儲物袋裡，石軒就跟著一個臉色略微蒼白的小二往後院而去。一路上石軒卻是在思考著厲道人這件事，自己明日就去洞府那裡居住了，理應不會有機會被他襲擊，日後去蓬萊島，蓬萊派肯定會維護好法會之間的事宜，唯有可慮的就是在去蓬萊島的途中，難道要通過傳送陣去？

進了後院之後，一路往左而去，不一會兒就走到了一個僻靜的院子，小二指著院子對石軒說道：「客官，就是這裡了，您進去吧。」

踏進這間院子，裡面不大，七八丈見方，非常安靜，似乎連傍晚時分吹拂的海風都沒了，地上也沒清掃得很乾淨，石軒愣了下，心念一轉，頓時起了警戒，不去想身後一步遠的大門，而是立刻掏出迷魂幡，同時運起金龍護甲咒，接著迷魂幡一搖，灰白色的穢氣之霧飛速瀰漫滿了整個不大的院子。

在祭煉成第一層禁制的時候，迷魂幡的穢氣之霧就有三丈方圓，現在已經是第七層禁制了，雖然威力還沒有質的提升，但穢氣之霧的範圍卻是有十丈大小了。

可惜穢氣之霧堪堪只到院牆周圍，就被一層淡淡的白光擋住，無法擴散出去。

早在石軒拿出迷魂幡搖動的時候，從院子的左邊角落裡就飛射而出一個頭顱大小的火球，正對面則是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飛刺，慢了幾拍之後，則又有四五張符篆化成青雷、冰刺、劍芒往石軒站立的地方飛來。

石軒怎麼可能還在原地，穢氣之霧剛一出現，他就立刻往前方撲了出去，剛一落地，身後就傳來火球爆炸的空氣波浪，然後剛才站立那地方就被各種術法給淹沒了。

術法的餘波撲到石軒身上，都被金龍護甲咒給抵擋住，石軒趁第一波術法完結使了個隱身匿氣咒，然後悄無聲息地往正前方潛行而去。

院門前的穢氣之霧被火球清掃一空，但沒過幾個呼吸，其餘地方的穢氣之霧就又散佈了過來，重新將整個院子都變成了灰白色的霧之世界。

在灰白色的穢氣之霧中，襲擊者們的視線甚至看不清面前幾尺的地方，靈魂修行帶來的敏銳感覺，似乎也被這穢氣之霧削弱了，加上隱身匿氣咒的效果，自然發現不了石軒的蹤跡。

有人激發了一張符篆，閃過一陣金光，似乎是增強眼力，能看穿霧裡事物的符篆，可惜這不是普通的霧，是穢氣、病氣等交雜而成的穢氣之霧，自然無法看穿。

他們悄悄移動離開最初站的地方，也不敢貿然喊話交流，怕被石軒抓住機會鎖定方位然後反擊，於是雙方在灰白色穢氣之霧中靜靜地對峙著。整間院子裡是可怕的寂靜。

在這死一般寂靜中，忽然有人淒厲地喊了起來：「這霧有問題！」

話音剛落，其他三個聲音也是喊道：「我的左手那裡開始腐爛了！」

「我頭好痛！」

「咳咳，咳咳，老大，快點救我！」

然後各色符篆閃過，一道又一道的治療和防護術法交替往身上加去，但都不管用，因為常規準備的符篆以防護直接攻擊為主，少量防備靈魂攻擊，像霧氣中侵腐血肉的效果能防，可使人生病的攻擊，很少人會準備相關的符篆。這就可以看出養氣期、出竅期的劣勢了，能用的術法符篆很多，但不可能每種都學會，或是每種都準備一張在身上，並不像引氣期自有法力真氣護體。

而治療術法雖然管用，但剛剛治好則又被穢氣腐蝕，並不能起到太大作用。

換個時候那些頭疼腦熱並不能讓養氣期修士驚慌，但在四周都是灰白色霧氣的寂靜環境下，心中的恐懼被無限地放大了。

正對院門的角落裡，在沉默了很久之後，似乎終於被自己手下不停呼喊求救的聲音給逼急了，也想著石軒多半向先前發出聲音那幾位摸過去了，急切地說道：「不要慌，這霧的毒性並不大！我就沒有事！你們用祈福的符篆頂一下。」

話音剛落，一陣金鐵交鳴的奇怪雷聲響起，剛剛說話的這位立刻就是一聲慘叫。

石軒早就摸到了附近，只是雖然手持迷魂幡，但也就能比其他襲擊者多看半丈，畢竟只是七層禁制的法器，很多效果還不完善。在那幾個人叫喊的時候，石軒並沒有轉去攻擊他們，而是安靜地等在這裡，等把兩個出竅期的修士解決了，那幾個養氣期的還能翻了天去？

說話的那個出竅期修士剛一開口，石軒就聽出是厲道人的聲音，收束住念頭，心中波瀾不驚，悄悄靠近厲道人，在他轉移位置之前，第四階的上清手樞雷就轟了過去。

厲道人猝不及防，身上的防護術法看起來也就是第三階，被石軒的上清手樞雷直接轟破，頓時身上雷光縈繞，慘叫出聲。

石軒一雷得手，也不停留，疾步往左退去，然後就看到火球、青雷、劍芒等往剛才那地方飛去，似乎一點兒也不顧及厲道人的生死。

石軒的第四階上清手樞雷雖然比第三階的時候威力大出一倍不止，但擊破防護術法之後，並沒有直接殺死厲道人，只是讓他受了重傷、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各色術法飛來，絕望地再次慘叫出聲。

在術法爆炸聲中，石軒再次使用了隱身匿氣咒，轉移方位之後，調和了五臟之力，調動身體內部水行之氣，掌心中凝結出一個白雪似的雷球，悄無聲息地對著地上施放，然後再次轉移了方位。

寒冰雷發出一陣輕微的爆炸，然後以那裡為中心，在地上結了一層半厚的冰，並迅速往四面八方蔓延。

這樣使用的寒冰雷範圍並不大，只有三丈方圓，但石軒是在左邊使用的，所以左邊半個院子的地上大部分佈滿了半厚的冰層，而右邊只有一點。

寒冰雷輕微的爆炸聲傳出後，火球立刻往那裡飛來，而青雷、劍芒等符篆轉化而來的術法，則等了好一會兒才使出，想也是這個道理，養氣期的修士，像剛才那麼使用符篆，現在靈魂之力也應該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石軒轉移了方位之後，密切注意左邊角落的動靜，不出所料，沒一會兒，就聽到冰層上有滑動的聲音傳來，那個出竅期修士在轉移方位的過程中，踩到冰層了！

趁這出竅期修士暴露了方位，且還沒站穩的當口，石軒舉起迷魂幡一道黑光刷去，接著一道上清手樞雷往地上轟去。

見到黑光刷來，這出竅期修士不敢怠慢，再沒搞清楚底細前，能不硬接就不硬接，順著滑倒的勢，往地上一撲，準備懶驢打滾而去。這時正好石軒的上清手樞雷轟來，無力躲閃，只得硬著頭皮生受了，只希望身上的防護法術能夠讓自己保命。

可惜石軒的上清手樞雷是第四階，而且這修士修為還略遜於厲道人，所以被直接轟爛了半邊身子，在地上哀嚎著翻滾。

石軒可不敢怠慢，不能等到他恢復神智使用治療術法，轉移方位之後又是一道金刃神風斬，直接將他分成了兩半，終結了他的生命。

那三個養氣期修士在這個時候卻是沒有出手，剩下那個出竅期修士的哀嚎已經讓他們嚇破了膽，趁石軒還在對付那名出竅期修士，三人不約而同地往記憶中的院門摸去。

解決完地上的那名出竅期修士，石軒才鬆了一口氣，但依然冷靜地往院門方向而去，路上循著聲音給了一個養氣期修士一記金刃神風斬，讓他連慘叫都沒發出就死了。

離門最近的那名修士推開院門，翻滾了出去，院牆上的白色光芒在院門打開的時候立刻消散開來，穢氣自然往外瀰漫。

石軒見大局已定，舉起迷魂幡，將穢氣收回了幡中，同時一雷轟死剩下那名養氣期修士，留一名活口就行了。

踏出院門，那名修士卻已經被一名紫衣少女給制住。她身後則站著四名穿黑色正中有一輪明月，統一樣式勁裝的男子，正是白天見過的坊主護衛隊的裝扮，身旁則是兩個道袍中年男子。

這紫衣少女柳眉鳳眼，瓊鼻粉唇，貌美異常，身量很高，但卻穠纖合度，不過第一眼讓人注意的並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英姿颯爽、氣勢凌厲的風姿，這時正臉如寒霜地看著身旁的兩個道袍中年男子，見石軒出來，沉默了半晌，才有些尷尬和小聲地道：「我一感到有術法波動就趕了過來，想不到你已經解決掉了，這次是我們坊市護衛不周，實在抱歉了。」

石軒已經猜到院牆上的白光是防止術法波動和打鬥聲音洩露出去的陣法，只是此時心裡在感歎一件事，自己一貫的做事觀點是，不要低估別人的智慧，而現在要加上一條了，也不要低估別人的瘋狂。

第八章 戰利品

石軒見紫衣少女以坊市名義向自己道歉，有些明白這位是誰，上前兩步一拱手：「姑娘何錯之有，這是歹人太狡猾了，不僅出人意料地在青魚樓內動手，而且還用了防止術法波動和打鬥聲洩露出去的陣法，你們能這麼快趕來，很是不錯了。」

在別人的地方還是不要太得理不饒人，而且這件事上坊市確實沒有太大錯，真要論監管不周的話，板子先要打在青魚樓身上。

而且石軒也瞭解了為什麼自己鎖住了氣，別人也知道自己修為境界的原因，離得遠了還不覺得，剛剛上前兩步，離紫衣少女近了一點，就清楚地感應到她身上天地靈氣洩露出來的淡淡威壓，這應該是引氣期的表現吧。

剛才石軒還就稱呼在內心權衡了半天，是叫前輩好呢，還是叫道友好呢。這紫衣少女雖然看著年輕，但引氣期的修為境界之下，比石軒大上很多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修士駐顏的手段還是有不少的，這樣稱呼前輩就順理成章。可是根據經驗來看，相貌保持的如此年輕的女子，把她們叫老了，是件很錯誤的事情，所以稱呼道友似乎比較好點。最後石軒還是用姑娘這種比較籠統的稱呼混了過去。

石軒的態度讓紫衣少女臉色大為緩和，側過頭狠狠瞪了一眼兩位道袍中年男子：「你們青魚樓有什麼要說的！」

其中長相儒雅，身上也有淡淡靈氣威壓的中年修士苦笑著回答：「明小姐，這事確實是我們青魚樓疏忽了，想不到有人會勾連我們樓內之人，借我們的地方，幹這些瘋狂的事情。而且這院子是準備要修葺的，平時基本沒人來這邊。」

「不要找借口，自己樓內的人做出這種事，你們脫不了責任！當初怎麼不記得查查身家背景？！」紫衣少女明小姐依然嚴厲地說道，「那個內賊可派人去抓了？」

儒雅修士不好辯解有些人身家背景乾淨，但也會被引誘墮落，只能示意旁邊那位中年修士回答，自己苦笑著不說話。

這位中年修士，相貌比不上那位儒雅修士，但也是身材頎偉，五官端正，留著半百的短鬍鬚，身上卻是沒有那種天地靈氣的氣息，應該是個出竅期的修士。他畢恭畢敬地對著紫衣少女道：「在下已經派人去緝拿他了，這位道友解決得很快，想來那小二還沒逃出青魚樓。」

聽到這句話，紫衣少女才輕輕點了點頭，想了一下，指著石軒道：「那這位道友呢，你們不做什麼表示？這還得是這位道友手段厲害，要不然有你們好看的！」

儒雅修士掏出一塊玉牌遞給石軒：「這位道友，貧道是這青魚樓的東家之一安雲海，這次這事是我們青魚樓疏忽大意了，讓歹人鑽了空子，這塊青魚牌請一定收下，日後憑這塊牌子，可以半價在我們青魚樓食宿。」

石軒也不客氣，接過青魚牌，看了一眼，一條活靈活現的青色鯉魚刻在玉牌表面，背後是數字一百七十三，然後拱手對安雲海道：「在下卻之不恭了，其實安前輩言重了，這只是意外之事，誰也不想的。」

石軒良好的態度讓安雲海很滿意，點了點，還要說些什麼，可這時兩個青魚樓護衛帶著之前那位小二過來了，安雲海只得轉身，一臉嚴肅地看著他們。

兩個青魚樓護衛對紫衣少女和安雲海行完禮之後，對安雲海說道：「這小二就在角門那裡躲著，看到有人逃出來才開始跑，所以很快就抓到他了。」

紫衣少女見人都抓齊了，就對安雲海道：「那我就將這兩人帶回府裡審問了，這位，呃，道友。」忽然有些吞吞吐吐，想起進來這麼久，居然忘了問受害者的姓名，臉色微紅地說道：「我，是不是，還沒問過你姓名？」

石軒心裡暗暗好笑，嘴上還是很客氣地說道：「在下石軒，不知道明姑娘有什麼吩咐。」

「嗯，既然他們是要害你，那石道友不如一起來審問吧。還有，我叫明輕月。」見自己的疏忽沒被石軒在意，明輕月臉色恢復正常，也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同時邀請石軒一起審問。

「石某自然願意，只是在下剛才想了下，應該至少還有一個歹人沒被抓住。」石軒當然想審問審問這些傢伙怎麼會如此瘋狂，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個人得抓住才行。

明輕月聽到石軒的話一愣，然後才著急地問：「你怎麼不早說，要是跑了怎麼辦。」

「明姑娘，不用著急，那人應該是在他們巢穴那裡等著的，只要我們這邊沒出大動靜，他應該不會發現，現在還得請明姑娘你拷問拷問這兩人，好知道他們巢穴在哪裡。」石軒指著被抓的兩人說道，同時將於誠的姓名、相貌、特徵等講給了明輕月聽。

本來這被抓的小二和另外一名養氣期修士慘白著臉看著明輕月走了過來時還想嘴硬一下的，誰知道明輕月直接就是一個術法施展出來，兩人渾渾噩噩地就招了。

從兩人嘴裡問出了他們碰頭的隱秘地方，明輕月吩咐身後的四名護衛隊成員：「你們記住地方了吧，過去的時候要悄悄的，不要打草驚蛇，那歹人很可能不在原地，而是在周圍窺探，他們這種人很警戒的，你們要萬分小心謹慎。」

等四名護衛隊成員離開，明輕月又想起自己連院子裡面都還沒看過呢，真是越心急疏漏越多，假裝輕描淡寫地對安雲海和石軒他們道：「趁他們回來之前，我們進去看看那幾個死人，看能不能有所發現。」

說完也不看其餘三人，昂首大步地朝院子裡走去，讓他們看不到自己略微發紅的臉蛋。

安雲海示意另外那名半白鬍子的中年修士帶人留在原地看住兩個犯人，自己招呼著石軒跟著明輕月走了進去。

石軒剛踏進院子，就聽到明輕月柔和的聲音：「想不到石道友的雷法如此不錯，應該是第四階了吧，這種天賦小神通很難得的。」

仔細看去，明輕月已經蹲在地上檢查起門邊被自己一雷轟死的那位養氣期修士，對明輕月的讚揚只得謙虛地說道：「哪裡，哪裡，僥倖而已。」

安雲海站在旁邊，笑吟吟地道：「怎麼可能是僥倖，這種天賦小神通，要麼天資根骨出眾，要麼功法出色。石道友這麼年輕就是出竅期修士了，那應該兩樣皆備吧。」明輕月也站了起來，點頭表示同意。

石軒只得苦笑：「還是比不得兩位，在下距離引氣期可還是很遠的。」當然不能直接承認自己天資根骨一般，只是功法非常出色而已。

明輕月臉色比起最初臉如寒霜的樣子好了很多，這時候絕色卻帶著英氣的臉上露出微微笑意說道：「安東家怎樣，輕月不知道，但輕月與石道友你卻是不同的，能到這個境界，有太多獨特因素了。」然後不等兩人回話，指著地上養氣期修士的屍體道：「這人應該地位比較低，身上不僅符篆沒剩幾張，下品靈石也只得幾個，丹藥法器更是沒有。不知石道友可認得出哪個是帶頭的？」

明輕月微笑起來的樣子相當炫目，就是石軒這種道心不錯的，也看得一愣，不過也只是一愣而已，聽到明輕月的問話，石軒指著厲道人的屍體道：「這人應該是首領。」

三人在厲道人支離破碎的屍體上，搜出了很多事物，當然，好大一部分已經被術法損壞，尤其是儲物袋破損對裡面裝的東西影響最大，那些低階妖獸材料、靈草、丹藥等的殘骸讓石軒看得一陣心痛。

最終沒有損壞的物品有：下品法器金色飛刺一把，下品靈石一百六十五個，玉簡一個。

明輕月拿起玉簡，將靈覺投入其中，然後搖了搖頭道：「這是他修行的功法，《青元劍譜》，算不上好，大概能賣幾十個下品靈石吧。」

因為沒有發現線索，三人又分別查看了另外幾人的屍體，可惜這些傢伙都是窮光蛋，似乎把靈石都給厲道人了，身上只得幾個，符篆也沒有幾張，還沒有他們的儲物袋值錢呢！只有那個出竅期修士身上找出的一個下品法器烈火旗，一個功法玉簡《炎火決》，還算比較不錯。

明輕月歎了口氣道：「看來只能從那幾個歹人口中問了，這些器物，就都給石道友吧，算是補償。」

石軒推辭了一下，見明輕月和安雲海對這些器物確實不太在意的樣子，也就都收下了，總計下品法器兩件，功法玉簡兩個，下品靈石一百七十六個，符篆十多張，儲物袋四個。石軒在心裡算了下，這樣下來，半年內的花費應該都夠了，真是一筆意外之財！

雖然對於明輕月和安雲海來說，算不上多少財物，但對石軒而言，算是很大一筆，搞得石軒都有來場釣魚執法的心思了，每天就拿著迷魂幡在坊市裡四處溜躂，晚上再專往僻靜處走，要不了多久，就能暴富起來。可惜這樣與自己心性不合，只得作罷，而且要是釣到「鯊魚」怎麼辦。

第九章 審問

三人重新走出門外，等了半晌，那四個坊市護衛才帶著於誠回來，看他們灰頭土臉的樣子，竟然在於誠一個養氣期修士手下吃了些虧。

「小姐，這歹人好生奸猾，所以我們手上沒有留情，下手有些重，不治療的話，他怕是活不到天明。」領頭的那位坊市護衛指著於誠說道。

明輕月皺著眉頭看了眼渾身血污昏迷著的於誠，才對領頭那位護衛道：「反正按坊市規矩，他這種人也是不能留的，我們這就帶回府裡審問吧。」

然後轉頭和安雲海道別，再對石軒道：「石道友，請。」

石軒對安雲海等人拱手告別，跟在明輕月身後，往青魚樓外走去。

「石道友，你半年之後是真要去蓬萊派參加法會？」剛才等坊市護衛回來的空隙，明輕月剛好和石軒聊到這個話題。

「那是自然，要不然石某不會萬里迢迢前來三島海域。」石軒肯定地說道。

明輕月輕笑道：「呵，那石道友你以後說不定要叫我師姐了。」

「明姑娘你也要去參加蓬萊派招收弟子的法會？」石軒先是驚訝，後是釋然，坊主本身就是出身蓬萊派的大高手，讓自己女兒再次拜入師門之下，也算是情理之中。

「你不要想歪了，我爹爹可沒和蓬萊派中的熟人打過招呼，因為當年那件事，派內很多長老和爹爹的關係很差。」明輕月見到石軒釋然的表情，立刻著急地辯解，她可不想被人看成依靠關係進宗門的人，自己很強的！

石軒不敢交淺而言深地問當年那件事是什麼事，只得岔開話題：「可是明姑娘你已經突破到引氣期，開始凝練真氣，那還怎麼選擇功法？」修真界的土鱉石軒對這個也算是很好奇。

明輕月又是呵呵輕笑：「到時候自有宗門長老出手幫我重新洗練真氣，而且我修行的是《碧波傾海真訣》，凝練的碧波真氣要比別家更容易洗練成滄浪真氣的。不過石道友你連這點也不知曉，到底來自哪個海域？」話剛問出口，明輕月忙連連擺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只是隨口問問，石道友你大可不回答的。」

石軒苦笑道：「在下是來自中土之地的，對修真界確實瞭解不多。」以後有機會做蓬萊派同門，這個事情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明輕月恍然大悟的樣子很是可愛，摀住嘴道：「難怪難怪，對了，我聽爹爹聽過，現今在中土之地值守的是一個瀛洲派的前輩。」

「是盜泉子道長。」

「我聽爹爹說起過，這位前輩是瀛洲派掌門的師弟，是瀛洲派上一代的真傳弟子，不過法力修為就不知曉了。」明輕月也是偶爾聽她爹爹說起過，瞭解得不深。

「話說回來，明姑娘你對進入宗門這麼有信心，不怕那些個和你爹爹關係不睦的長老刁難於你？」石軒又將話題轉移回宗門招收弟子的事上，因為這是當前自己最重要的事情。

明輕月微揚起頭，驕傲地說道：「我十六歲就突破到引氣期，這樣還不被招入宗門的話，那蓬萊派早就斷了傳承了。再說這次主持招收弟子法會的是冷面雷君莫淵，最是公正嚴明，在他眼皮底下，頂多有些小的營私。」

「十六歲？！引氣期？！」石軒被嚇住了，按照正常修行，就算靈氣充沛，丹藥充足，可鍛體養氣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再配合人體自然發育的時間，從六七歲開始修煉，最多十五六歲進入出竅期就不得了！

明輕月臉色微微發紅地道：「我，這個，這個是有很多獨特因素的，和正常人不同。對了，冷面雷君莫淵可不是門內家族出身，而是散修到出竅期，才進入宗門的，所以他主持招收弟子法會，對石道友你是個好消息。」

既然明輕月轉移了話題，石軒也不敢追問，只得將注意力繼續放在法會上：「我常常聽人提起蓬萊派內的家族，這些家族的子弟都是直接進入蓬萊派嗎？」要是這些家族子弟也參加招收弟子的法會，自己機會恐怕又要少上很多。

「那是當然，所有人，一視同仁，必須參加法會，經過挑選才能進入派內，就算是金丹期宗師在外行走時收的弟子也是如此，這可是蓬萊派的立派萬年之基！」明輕月非常自豪地說道，這還沒進入蓬萊派就有門派歸屬感了。

見石軒臉色變差，明輕月安慰著道：「石道友，你不必如此，那些家族子弟，都是從小培養，天資優異的在孩童時期就進入門派了，佔得也就是那三十個孩童和二十個養氣期名額。到了出竅期還沒進入宗門的家族子弟，要麼是天資優異，不到十年就從入門突破到出竅期，要麼就是渾渾噩噩，不值一提之輩。那種天資優異的不超過一掌之數，再加上這次是冷面雷君。所以，你不需要太過擔心。」

聽了明輕月的解釋，石軒也恢復了正常，自己的道心修為還不夠啊：「對了，那明姑娘你怎麼不在孩童時期就入宗門呢？」

「十年前我才七歲，我爹爹倒是願意，可我娘親捨不得，我爹爹又是個懼內的，自然就不敢開口。」明輕月臉色柔和，充滿幸福。

想不到神魂期的坊主居然是個懼內的，石軒也微笑起來。兩人說話間，就到了坊主府，從側門進入，直接去了地牢密室。

「石道友，我審問這個小二，你來審問這於誠，你們最熟悉，可以從他神色反應來判斷，他們幾個審問那養氣期修士，然後三方驗證下，看他們有沒有說謊，畢竟低階的搜魂術也不是萬無一失的，而且有很大可能會損壞犯人腦子，反而造成有些消息搜不出來。不是沒法子想最好還是不用。剛才也只是情急之下，才用了這術法，還好他們腦子沒出什麼問題。其實，高階搜魂術也是，雖然能搜出所有消息，但若是對付出竅期及以上的修士，一次就會損壞腦子，搜完就變白癡。」明輕月說完掏出一張三階的搜魂術符篆遞給石軒，然後讓他帶著於誠到另外一個密室。

石軒到了密室之後，關上石門，再將於誠弄醒，微笑著對他說道：「想不到我們又見面了吧。」

於誠慢悠悠地醒轉，看到眼前的修士正是石軒，臉上表情不變，苦笑著說道：「想不到前輩那麼厲害，他們幾個也無法解決掉你。只是不知你怎麼會懷疑起我，我自覺沒露出什麼破綻啊。」

「呵呵，石某我也算是小小栽了一下，本來對你也是有戒備的，如果你介紹的不是信譽卓著的大酒樓，我是根本不會去投宿的，想不到你們竟然瘋狂到在這樣的大酒樓裡動手。」石軒也是苦笑著說道，對于于誠的問題，卻是沒有回答，自己只是猜測，然後再從兩個犯人嘴裡得到的確切消息。

「這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最危險的地方，前輩若是去小店投宿，那必然是萬分戒備，我們反而不好得手，到了大酒樓，又是信譽不錯的，那前輩自然會放下不少戒心。厲道人誆騙前輩時，若前輩是個傻的，願意去墜星海外海，那自然到時候解決，這樣也無人來管。若是前輩拒絕，厲道人再恐嚇兩句，讓前輩以為我們會另找時機動手，但絕對想不到我們馬上動手，又再放下一些戒心，那樣，蔣寧也就能將前輩帶到那處準備修葺的僻靜院子。」於誠倒是坦白，很配合，想來也知道這些事滿不了人。

「蔣寧，就是那名店小二？」石軒問道。

「正是，他才被我們收買不久，在青魚樓裡做這種事也才第二次，想不到這麼快就事敗了。」於誠頗為可惜的樣子。

石軒很奇怪：「你們就不怕久走夜路終遇鬼，就不擔心事敗之後被坊主派人追殺嗎？憑你們的修為，坊主隨便派一個弟子就能輕鬆滅殺。」

於誠搖搖頭道：「就是因為有了一條後路，我們才起了貪念，如此肆無忌憚地作案，想著事敗之後就去那裡躲著，就算坊主親自出門也尋不到我們，先前也就敢在墜星海外海上殺些落單的低階修士。」

頓了頓，於誠繼續說道：「而且，坊主從七八十年前來到這裡之後，就再也沒離開過坊市一步。兩個引氣期大成的弟子都按照坊主的吩咐去其他海域遊歷，在紅塵中磨礪道心。呵呵，這是坊主從蓬萊派學到的規矩。剩下兩個弟子和另外幾名引氣期的執事在幾個月前又都去搖光島代替坊主賀壽。整個坊市內，只剩下兩個引氣期的執事和坊主的女兒明輕月。這明輕月是第一次主持坊市守衛，不太熟練。所以這段時間是坊市戒備最松，最好下手的好時期。」

石軒有些驚訝：「你居然直承你們有後路，嘖，我還真沒見過你這麼配合的犯人。」

「我要是不說，想來道長會用搜魂術吧，我又不會自爆什麼的，只能配合點，少吃點苦頭。」於誠繼續苦笑著。

「哦，那你們後路是什麼呢？」石軒只好從善如流地問道。

於誠有些淒涼地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事，只是有次我和我大哥，也就是厲道人，兩人在墜星海外海想找個妖獸實力差的島嶼，賺上一筆靈石，可是遇到大風暴，也是機緣巧合，居然發現了一條進入墜星海內海的海道，從而逃出生天。」

第十章 密道和修真界歷史

「我和大哥當時很興奮，因為墜星海內海可是連金丹期宗師都進不來的，要是發現一樣天才地寶，那可是從此不愁了。可惜這條海道的盡頭也就是一個荒涼小島，什麼都沒有，其他海道又遍佈狂風大浪，甚至有空間裂縫，我們兩人是萬萬不敢去探查的。」於誠眼神有些不集中，像是在回憶當時的情況。

石軒沒有打斷他的話，繼續聽著。

「哎，要是當時能發現一樣天才地寶，我也不會落到現在這般境況。失望之餘，我們又按著記憶中的海道小心翼翼地返回了墜星海外海。可惜心裡很不平衡啊，別人奇遇就是法器、丹藥、靈石、功法，總有一樣，我們奇遇就什麼都沒有，越想越氣，一時想岔了，就開始幹些沒本錢的買賣。畢竟金丹期宗師也進不了墜星海內海，我們犯了事，往裡一躲，那真是高枕無憂。到得風波平息，再出來也不遲。呵呵，這其實也算是奇遇的好處。」於誠現在想起，也是一臉的怨恨。

「嘿嘿，只是你們心性不正而已，做這些沒本錢買賣，總會撞到刀口上的，你們就不怕當場被人滅殺，或是逃亡路上被人追到？」這份思路，石軒萬分不敢苟同。

「前輩你經歷太少了吧，就算是去獵殺妖獸，採集靈藥、礦石，那死的也不在少數，做什麼事都要冒些風險的，哪有既安全又收穫豐富的路子。大家族內部競爭也是很嚴的。再說，我們選擇下手對象，也是經過仔細觀察的，沒什麼後台，實力又在引氣期以下，才會動手。在墜星海外海做了幾次加上青魚樓那次，我們就有了兩件下品法器和不少靈石了，要是正常，除去修煉開支，幾個人加一塊也至少要攢七八年。」於誠一臉人生經驗豐富的樣子。

對于于誠的詭辯，石軒也不想辯論，又不是他師傅，心性修為的道理犯不著講給他聽，沒有毅力堅持，光想走捷徑，想奇遇，就算有視死如歸的勇氣，那也只是十次犯案之後被殺和九次犯案之後被殺的區別而已。

「那你們怎麼會圈定青魚樓呢？」密道之事，還是先將於誠涼一涼，免得他以為自己心急知道，開些條件出來，反正還有搜魂術打底。

於誠見石軒沒有追問海道之事，也是有些驚訝，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回答：「因為青魚樓是依附坊主的，本身實力不強，引氣期高手只得兩個，坊主守衛實力薄弱的時候，自然也就是他們守衛實力薄弱的時候。而且他們是先收錢後住宿，只要蔣寧再攬下送熱水的活，就算第二天發現沒人，也只會以為一早就離開了，沒有短缺事物是不會去問守門的護衛是不是客人真離開了。」

「這樣。」石軒恍然大悟，難怪剛才明輕月對安雲海是呵斥的態度，要是對其他背景的勢力，那應該是指責，而不是呵斥。

「嗯，你剛才不是問石某怎麼會懷疑到你嗎，石某就是很奇怪，石某準備投宿青魚樓，是你極力推薦，厲道人可不敢肯定，要是石某用完飯就去定洞府呢？他們在青魚樓後院出入可是要冒很大風險的。張執事說最近坊市內窮凶極惡之輩很多，你又只說坊市這裡最安全，半點沒提為什麼最近窮凶極惡之輩很多的緣故，反而只是強調偶有發生。事前不覺得，畢竟你推薦的也是大酒樓，事後想想確實很可疑，所以專門問了那兩人，就確定你是一夥的了。」

於誠點了點頭：「這樣我死得也安心了，我只是推薦人到青魚樓為止，後面的事我就不管了。怎麼也不會有人這麼快過來抓我，審問也要好一會兒呢。從我離開開始到一刻鐘之後，若是無人回來，或是這邊出了大動靜，我就會去坊市外躲起來的，再想辦法去墜星海。」

「說你們聰明，也真是聰明，充分考慮了每個人在什麼環境下的戒備心最輕，安排的也是井井有條。」石軒邊說邊搖頭：「說你們蠢呢，也是真蠢，光是打探了背景，連我法器有什麼用處，我天賦小神通實力如何，都不知曉，就急吼吼地動手了。真是愚蠢！」而且自己還有太陰肺陽庚金劍氣這個道術劍氣還沒用呢。

於誠只得黯然道：「這不是時間不夠嗎，前輩你明日就要去定洞府了，而且你手上是上品法器啊，我們做完這一票，立馬離開，幾年之內都不用再冒險做事了，所以只能拼一把，那些個前輩修士不也是遇到危險拼一把才有奇遇嗎？」

「真是利令智昏，死不足惜。」石軒感歎道，只看到拼一把後有奇遇的，那些拼一把後死掉的百倍千倍於此啊，再說別人是危險找到頭上，不得已拼一把，這種自己找危險拼一把的，十條命也不夠死。

差不多問完了其他事情，石軒才盤問起那條海道來，自己身上秘密不少，保不齊哪天需要跑路，那裡正是好去處。

於誠奇怪地沒有提出條件，而是一臉誠懇地將海道的詳細情況告訴了石軒，見石軒一臉疑問，才道：「我只是不想吃搜魂術的苦頭，而且除了我大哥之外，其他人都還不知道這條海道，因為還沒機會用上。呵呵，他們才是真正窮凶級惡之輩，沒有後路也敢干沒本錢的買賣。」

石軒還是悄悄激活了搜魂術符篆，海道的問題，還是用這個放心點，要不然於誠悄悄改些細節，那自己到時候就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

果然，搜魂術下，於誠又重新回答了石軒的問題，海道之事，他悄悄改了些細節上東西，石軒發現了，無所謂，反正自己就要死了，要是沒發現，那就算是為自己報仇。石軒又問了問其他的事情，和之前交代沒什麼出入，只是有些情況卻是回答不出來了，想來是搜魂術造成的腦子損壞。

於誠因為身受重傷，在搜魂術下沒撐多久就死去了，石軒歎息一聲，這人心思、手段都算不錯，只是用到了歧途上，所以落得這番下場。

推開石門出來，在外面等了一會兒，明輕月和那幾個護衛才出來，三個人將剛才審問的消息印證了一下，剔除了一些假消息，差不多還原了整個過程。明輕月惱羞成怒地道：「青魚樓以後一定要改成先住後收錢，成什麼樣子了！」

石軒和幾個護衛明智地不提明輕月第一次主持坊市守衛不太熟練的事，明輕月也裝傻不去提這個。

另外，見明輕月和幾個護衛都沒說起海道的事，明白於誠說只有他和厲道人知道這事是真的，石軒也就將這個秘密埋在心裡，等有用時再用。

明輕月還要因為這件事重新審視安排坊市的守衛，所以只派了一名護衛送石軒回青魚樓。

這名守衛是木訥憨厚之輩，不善言談，石軒一路上攀談幾句，他也只會恩恩地回答，半點兒有用消息都得不到，除了知曉他叫方堂景。

方堂景陪著石軒一直走到他要住的院子，還在院子裡仔細檢查了一番，才點頭離開，讓跟來的那位半白鬍子的青魚樓中年修士有些尷尬。

這位中年修士拱手對石軒道：「石道友，我家安東主被明小姐叫到府裡去了，只能老朽前來招呼，老朽是魯仁賈，負責這青魚樓的日常事務，今日之事，實在是我們疏忽了。」

不管怎樣，這青魚樓認錯態度很好，石軒看著心裡也舒服：「魯先生言重了，誰也想不到他們那麼瘋狂。」

魯仁賈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石道友今日也是過得刺激，想來累了吧，老朽就不叨擾了」

石軒正好需要看看玉簡，也就沒留魯仁賈，將他送出院子，自己回房，將玉簡從儲物袋內掏了出來，默念口訣，用觀想的一點法門，將神念投了進去。卻是不像引氣期，形成了靈覺，可以直接觀看。

玉簡前面和盜泉子講得差不多，後面則多出了不少內容，上古破滅之後，接下來就是中古時代，少數在破滅中倖存下來元神以上的前輩們，重新建立起了門派傳承，雖然他們不是金仙道祖，不能恢復整個大千世界，但在自己道門內，聚集靈氣，調和陰陽，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而那些小宗門就慘了，最沒落的時候連玉簡都沒有，只能靠製作些能保存長久的紙來書寫功法、術法、陣法等。

上古、太古之時，天地靈氣充沛，很多地方都結成了靈石礦，破滅之後，靈氣流逝，百不存一，反而靈石礦已經是實物，不會流失，所以成了修真界練氣期的貨幣，至於元神之上用什麼，寫玉簡的人就不清楚了。

因為沒有能成為合道期的金仙，上古時代殘存下來的那些元神之上的前輩要麼離開這方大千世界，去尋找自己的機緣，要麼紛紛在劫數下隕落，到得十萬年前，最後一位陽神真人隕落在天劫之下，整個修真界進入近古時代。

近古時代，西荒外圍經過中古時代幾十萬年的恢復，最外層終於大致平靜了下來，於是修士們紛紛前往尋找機緣，三派一教四大宗門有一大半都是在這個時期形成的，剩下的那幾家則是傳承於中古的宗門。

第十一章 金丹三品，心性為上

西荒核心之地差不多就是空間風暴之地，因為這是金仙之戰的主戰場，洞府、法寶等根本保存不下來，探索的價值反而不高。而外圍受波及區域，則還保留著一些太古、上古的洞府遺跡，哪個修士有機緣進入一座，那就能得到莫大的好處。

蓬萊派的開派宋祖師宋衍就是在兩萬年前，以小小出竅期散修的身份，在西荒外圍有機緣進入了一個上古天仙的洞府，得到了功法傳承，最終成就元神，開創了蓬萊派。

這位上古天仙的傳承來自於曾經有幸在禹余道人講道大會時旁聽過的太古修士，所以蓬萊派一直以禹余道人的道統傳承者自居，宋衍宋祖師還專門前往中土之地拜訪過禹余道人留下的通天靈寶神霄宮，得到了對方的指點，最後結合傳承，創出了鎮派真傳《神霄真法》。

但並不是只有蓬萊派一家以禹余道人的道統傳承者自居的，羅浮仙派也曾經打出過這個旗號，他們的開派李祖師也是在探索西荒外層時得到了奇遇，他們有一門功法是《小有清風元符經》，也是能修煉三昧神風真氣的。只是在蓬萊派祖師得到神霄宮承認後，才不在提這件事。

在近古時代形成的宗門還有，藥王宗、幽冥教、天火門。只有血魔宗、瀛洲派和傳承自寒冰道的廣寒宗是從中古時代一直傳承下來的。

看到這裡，石軒也鬆了口氣，如果不能進入蓬萊派，好歹還能去羅浮仙派試試。然後繼續往下看去。

到一萬八千年前，蓬萊派宋祖師渡過一九重劫，成為陽神真人，此後八大門派相繼有元神真人渡過天劫，修真界將此稱為近古時代的終結。

元神真人雖然超脫生死，但還是要面對天劫的考驗，此後一萬三千年，八大門派中成就元神，或是已經渡過一次天劫的修士絕大多數隕落在天劫之中，就連蓬萊派宋祖師在渡四九重劫，即最後一次天劫的時候，也身死道消。

這五千年來，禹余大世界中，已經基本沒有元神真人及以上境界的修士出沒了，就連陰神尊者也少有出現。

當然，玉簡作者只是一個神魂期的修士，他也坦白地承認，以他的境界能夠接觸到的層次，很多事情並不知曉。不過他判斷，在八大門派中的隱秘地方應該有一到兩個元神真人在潛修，因為有些元神真人並沒有隕落在天劫之下的傳聞傳出，但卻也消失不見，裡面應該有些還活著。

這也是為什麼現在四大宗門衰敗之下，無人敢打他們注意的原因，就連散修中混元祖師這等強橫人物也不敢，因為誰也不能肯定，他們沒有一兩個元神真人在暗中坐鎮。當然，有幾個宗門還有鎮派法寶的！

而陰神尊者少有出現的原因就比較明瞭了，應該大部分是在閉關衝擊元神境界。

所以，在這五千年中，金丹宗師成為了修真界明面上的最高境界，是諸多修士夢寐以求想要達到的境界，就連玉簡作者也擺出了一副嚮往已久的樣子。

不過作者提到，金丹分成上、中、下三品。

下品者，靠掠奪金丹期妖獸內丹來取巧結丹，修為手段最為低下，而且終身無望陰神期，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靠此種方法成丹。

中品者，靠九轉九還玉液神丹這種非常珍貴的丹藥來強行結丹，不過並不是萬無一失，一般來講，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只能提高三層可能，具體還是要看自家修為。結丹之後，因為是強行結丹，神魂無法全部與法力相抱相合，雖然修為手段只比上品金丹略遜一點，但也終身無望元神境界。

上品者，磨礪道心，堅定道路，最終水到渠成，成就金丹大道。唯有上品金丹者，才有望元神！

呼，石軒看到這裡，心裡有些竊喜，那些個靠丹藥、靠靈石的人，至多走到中品金丹，日後只能成就陰神。

玉簡作者介紹完金丹三品之後，也哀歎道，上品金丹，難如登天，自己只寄望於有朝一日，能得到一粒九轉九還玉液神丹，成就中品金丹，這樣也就滿足了。

在介紹完修真界歷史的時候，順帶提了三件事：

一是，西荒最外層那些區域，這麼多年來，已經被探索的差不多了，想要找到有價值的洞府、遺跡等，只能往西荒外圍更深處去尋找，那些地方更加危險，更加凶險，過去養氣期、出竅期這兩個境界自己探索就能找到洞府遺跡的時代結束了。

二是，一千三百多年前，天機老人在西荒外圍邊緣找到一件幻形法寶的殘片，將它重新煉製，並祭煉成了一件靈器「天機榜」，這件靈器沒其他作用，只能顯示元神以下修士的修為排行榜。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哪位高人拜訪過天機老人，最終天機榜顯示出來的，只有金丹修士的排行榜，其上和其下的都沒有了。從此，天機榜上前十位的金丹修士，被稱為天下十大金丹宗師。

三是，每一百年，八大門派就要在南蠻蒼莽山舉行一次蒼莽法會，由門下弟子分境界鬥法，在切磋中增加對道法的領悟。而其中最受關注的就是金丹宗師的鬥法，他們鬥法的結果，最後往往和天機榜上排名差不多，也從側面印證了天機榜的正確。

天機榜和蒼莽法會的存在，也算是解了石軒的一個疑問，這十大宗師是誰排的，有什麼權威性。

後面就是修真界地理位置了，先是講了大概的狀況。

中土之地以西，十倍於現在修真界的地方，就是西荒。西荒分成核心——上古金仙戰場，四周的西荒外圍——上古大破滅受波及區域。而西荒外圍則又分成：中心、內層、外層、最外層。

中土之地以南，越過十萬大山，就是南蠻之地，在那裡有羅浮仙派、藥王宗以及其他幾個中小宗門。

中土之地以東，是風暴海域，越過風暴海域則是海外諸國海域，那裡有一些中小宗門。

海外諸國海域再往東，就是三大海域，北邊的北海海域，那裡有血魔宗，中間的火焰群島海域，那裡是天火門的地盤，南邊的墜星海海域，一直延伸到風暴海域，是上古金仙大戰時，天上星辰受波及墜落的地方。

墜星海內海，就猶如西荒一般，非常危險，有狂風巨浪，有空間裂縫，雖然比不上西荒核心和中心區域連元神真人都不敢進去，但墜星海內海也是能讓金丹宗師止步的，在修真界號稱小西荒。

墜星海外海是這些年平靜下來的區域，狂風巨浪時而有之，只是有幾個月不再那麼危險，兼之島嶼眾多，多年未曾開發，裡面洞府遺跡有不少，靈藥和妖獸也生長了不少。成為海外修士們相當喜歡前往的一個區域。

墜星海從西往東，成長形分佈，在它之北，是剛才提到過的海外諸國海域和火焰群島海域，以及在火焰群島海域東邊的三島海域，這裡有海外資源最豐富的蓬萊島、瀛洲島和方丈島，其中蓬萊派佔據了蓬萊島，瀛洲派佔據了瀛洲島，而方丈島被蓬萊、瀛洲兩派給瓜分了。

在三島海域，島嶼眾多，資源豐富，成為海外修真界最繁華的地方。在它東邊，同樣也是墜星海北邊，是陰海海域，幽冥教的總壇就在這個常年佈滿霧氣的大海某處的某個島上。

陰海海域以東，同樣也是墜星海北邊，是妖獸之國，有許多強大的妖獸生活在其中，再往東，就是撐天神山。

三島海域以北是北海海域，北海海域、陰海海域、妖獸之國北邊，就是北極之地，廣寒宗就位於此地。

墜星海以南，是荒海海域，那裡生活著一些太古洪荒異種的後代等，只有金丹期及以上才能到達，因為墜星內海無法通過，只能從罡氣層之上飛過去。

介紹完修真界的大概情況，後面就是三島海域的風土人情介紹了，尤其重點介紹了蓬萊派、瀛洲派的情況，其他海龍島、琅琊島、搖光島、明月島等資源豐富的大島就只是介紹了一二。

蓬萊派佔據了蓬萊島及其周邊上百個小島，而且歷年出去的內門弟子，也在附近佔據小島，建立家族。

蓬萊派現在明面上有六個金丹宗師，三個上品金丹，兩個中品金丹，一個下品金丹，他們分別為各峰首座、各堂長老。其中有四個出身於門內三大家族玉家、庸家、孟家的，只有冷面雷君莫淵和一個結成中品金丹的靈星道人是從普通弟子中晉陞的。另外還有九個真傳弟子，八十多個內門弟子。

瀛洲派和蓬萊派類似，只是明面上只有四個金丹宗師，兩個上品金丹，兩個中品金丹。另有七個真傳弟子，六十多個內門弟子。

明月島潮汐坊是三島海域最繁華的坊市，也是西荒以外最繁華的坊市，這是因為其在三島之間，又毗鄰墜星海外海，而且明月島本身又是妖獸眾多，實力強橫的地方。

為什麼潮汐坊坊主靈日道人只稱呼為坊主，而不是島主，那就是因為他只佔據了島嶼的一部分，島上其他地方，還充滿著各種實力強大的妖獸，傳聞曾經有修士在這裡見過第六階的妖獸，也就是金丹期的妖獸。在這種情況下，坊主還能佔據一部分，充分體現了他的強大。

石軒就奇怪了，坊主是以道號為稱呼的，他女兒怎麼就姓明瞭，難道這是他俗家之姓。

海龍島、琅琊島、搖光島等諸多島嶼的資料，石軒看完之後，也默默記在心裡。

第十二章 洞府

看完玉簡，石軒將獲得的消息在心頭又過了一遍，其中最滿意的就是，羅浮仙派也有三昧神風真氣，其次就是靠丹藥、靈石堆不出來元神。

接著石軒檢查了一番今晚的收穫，兩件下品法器中，金色飛刺是十五層禁制，烈火旗是十三層禁制，都是未滿兩重天的，每件大概在六百到九百個靈石之間。

石軒又拿起另外一塊玉簡，就是《常用下品術法大全》，開篇提到，術法分成下、中、上三品。

其中下品術法屬於本身就有殘缺的，無法修煉到更高階。

中品術法和上品術法，都是能夠修煉到道術的，它們的區分就在於，同一階時，哪個威力更大，當然，這只是很籠統的分法。

石軒點了點頭，這個是自己早有推測的，接著繼續往下看，後面就是常用下品術法的介紹了，從中選了常用的幾個修煉了一下，如縮物術、遠望術、定位術以及其他一些五行術法等。

學完術法，天色已經不早了，石軒這一天無論精神還是肉體，都很疲勞，調息運氣之後，堅持觀想了一遍就進入深層次睡眠了。

天剛濛濛亮，石軒就從睡眠中醒了過來，推開窗戶望著外面微亮的天光，聞著鹹腥而清新的空氣，昨日一切就彷彿是一場夢，轉眼就消失在心裡。

打完一趟拳，做完早課，石軒精神奕奕地走出院子，院外早有侍女等候著，見石軒打開院門，魚貫著將毛巾、銅盆、熱水、牙線、洗牙膏、早飯等送了進來。

石軒對此毫不在意，享受時享受，不能享受時半點也不介懷，這些只是外物。

用過早飯，石軒來到人潮擁擠的街上，想不到這麼早就許多的修士了，石軒雖然有法器等需要出手，但當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去斷崖那邊，定個洞府。

循著昨天於誠的介紹，拐上另外一條石板大道，沿著斷崖底部，石軒一直往前走。

這條石板大道上，並沒有擺地攤的修士，路上行人也不多，一路上只碰到幾個，無一例外，居然都是引氣期修士，石軒苦笑，想來除了自己這種一日暴富的修士，能住得起洞府，絕大多數都是引氣期及以上修士了。

來到斷崖另外一面，這裡空氣清新，聞一口都有頭腦清楚的感覺，想來是天地靈氣豐富的緣故。

洞府開鑿在山壁上，從最高處到最低處都有，遠方則一直延綿到石軒視線盡頭，相互之間留有不少的距離且沒有直接來往的通道，都是一條小小的石徑通往斷崖底部。

在斷崖上和底部，是幾隊坊市護衛在巡邏著，石軒上前，對走過眼前的護衛行禮道：「道友，石某是來租賃洞府的，可否告知在哪裡能辦此事？」

護衛客氣地回禮，指著斷崖底部一處最大的洞府：「道友進那處洞府挑選登記就行。」

那處洞府並不遠，幾十步的距離，石軒很快就走了進去，裡面是幾個黑衣明月衣物，但並不是勁裝，而是道袍的修士，分別坐在石桌後。

石軒看準一個像是領頭的六十來歲白髮修士，走了過去：「長者安好，在下是來租賃洞府的，不知需要如何辦理？」

白髮修士遞過一個玉簡：「這位道友，你看看裡面哪些洞府是空的，再看看多少靈石，然後告之於我們，最後付一些定金就行了。」

石軒接過玉簡，將神念透了進去，裡面是斷崖的影像，各處洞府都標明了多少靈石，分為一個下品靈石、五個下品靈石、十個下品靈石、二十個下品靈石、五十個下品靈石、一百個下品靈石几檔，透有紅光的則是已經被人選定的。

石軒昨晚算了下自己身上的靈石，把意外得到的那些法器、玉簡都賣掉的話，加上自己本來有的，大概在一千八百個下品靈石，自己是要租半年，一百八十天，就只能選擇十個下品靈石以下檔次的。

而且兩件法器中，自己打算留上一件，因為現在手裡缺少趁手的攻擊法器，迷魂幡在困敵、弱敵、防禦方面都還不錯，但攻擊上則要差了一點。因此，自己只能選擇一個下品靈石那一檔次的洞府了。

選好洞府，石軒將位置告之於白髮修士，白髮修士正要在玉簡上標記，忽然表情一正，對著石軒身後行禮道：「小姐，早。」

石軒忙回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明輕月已經走了進來了，她今天換了一身醬紫的衣物，更顯明麗照人。

見到石軒看過來，明輕月輕輕咳嗽了兩聲，兩頰微紅對白髮修士道：「朱伯伯，這位石道友是府裡的客人，洞府的靈石就免了吧。」似乎不太習慣於做這些人情往來之事。

白髮修士將玉簡上洞府標記好，然後笑瞇瞇地說道：「既然小姐你說免，那就免了。」

見到白髮修士微笑的樣子，明輕月也不答話，扭頭就走。石軒接過洞府令牌，也跟了出去。

剛走了出去，見明輕月停在石徑邊上，石軒上前行禮，笑著說道：「多謝明姑娘的好意了。石某又省了一筆。」

明輕月臉頰很紅，她指著自己的臉對石軒道：「我最不貫做這些事情，你看，我引氣期修士都控制不了臉紅了！」

石軒有些疑惑：「明姑娘你似乎不欠石某什麼啊，為何要勉強自己做這些事。」

明輕月背過身子，也不回答：「我帶你去洞府吧。」說完也不等石軒，邁步往前走去。

「那個，明姑娘，你走錯路了，應該往這邊走。」石軒揮著令牌說道。

明輕月一踉蹌，差點跌倒，氣鼓鼓地走過來，一把拿過令牌：「你也不早說。想看我出醜啊。」

石軒跟在明輕月身後，看著她妙曼的身姿在前方往上行走，也算是種眼福，只是明輕月走路一點兒也不淑女，那是虎虎生風，大步流星。

好一會兒，明輕月見石軒一直沒有說話，才一邊往前走，一邊期期艾艾地說道：「其實，昨晚那事，還要多謝於你，要不然兩位師兄和諸位伯伯回來，被他們知道，坊市有如此大事，還沒抓到歹人，會笑掉他們大牙的。」

「我一貫要強，這次也是想在爹爹、娘親、兩位師兄、諸位伯伯面前展現一下，所以攛掇著爹爹將兩位師兄和諸位伯伯派去搖光島祝壽，我好主持坊市防衛，一展身手。可是，卻遇上這種事情，要不是最後抓到了歹人，我真沒臉面見爹爹、娘親、兩位師兄、諸位伯伯，所以剛才才想報答一二，誰知我從來沒做過這等事，差點兒就出了醜，你還笑話我！」

石軒只好誠心道歉，明輕月也沒計較這些，兩人邊說邊往上走，突然，石軒看到兩名護衛抬著一個似乎是燒焦了的修士屍體從另外一個洞府出來，有些好奇地指著那裡道：「明姑娘，那位修士是何故身亡，難道洞府裡面都會被襲擊？」

明輕月一看，笑著搖搖頭，又有些苦澀地說道：「不是襲擊，是他自己把自己害死的。」

「明姑娘還請詳說。」石軒更好奇了。

「如果是在蓬萊派內，師長們總是會不停地告誡，突破到引氣期之後，自己不能立刻接引天地靈氣，必須要在師長守衛的情況下才能開始，因為這是萬分凶險的過程。」明輕月輕輕述說著。

石軒點頭同意，《寶錄》上講得很清楚，天地靈氣是很狂暴的事物，第一次只能接引那麼一絲，必須在自己能夠降伏的範圍內，否則，就等著狂暴的天地靈氣從內爆發，撕碎經脈、內腑、肉體吧。

可能考慮到石軒是從中土之地來的土鱉，明輕月繼續解釋道：「天地靈氣混合在一起的時候，對於靈魂很狂暴危險，對於肉體，卻是很安全的事物，所以才能呼吸、吐納。可是引氣期，都是將天地靈氣分開，接引自己功法所需的靈氣，這就很危險了。比如，火靈氣，石道友你想想看，火焰是很危險的事物吧，你在不用術法的情況下也不敢將手掌直接放在火上灼燒吧？」

頓了頓，接著說道：「經過鍛體後分外強大的肉體，也不敢直接被火焰灼傷，那麼比肉體更軟弱的經脈，內腑，怎麼能夠經受得住大量更危險的火靈氣。這個時候只有內氣，可不會有術法能保護經脈、內腑的！」

「因此，接引天地靈氣時，第一次只能接引一絲，讓它慢慢穿過肉體穴位，進入經脈。這一絲有多少，就要取決於你鍛體養氣後，肉體、內氣的強度，以及靈魂對肉體、內氣的控制程度，必須在它們能承受的範圍內，寧願少一點，也不能多一點，否則就是剛才那個修士的下場。」

明輕月有些黯然地說道：「十幾天前，他在墜星海有奇遇歸來，加上多年積蓄，買了幾粒太上感應丹，想要突破到引氣期。來這裡定洞府的時候，我知曉後也很為他高興，堂堂正正的積攢，而不是四處掠奪，走到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因為想著引氣期這一步的危險，散修中也是人盡皆知的，就沒有再提醒於他，想不到他還是沒有按捺住自己。」

「以為多接引天地靈氣，就能更快增長修為，全然不顧自己肉體、經脈、內氣的承受力，而且多年靠丹藥增進靈魂之力，靈魂對自身以及肉體、經脈、內氣的控制能力也很差，兩者相加，不知多少散修就是死在人生最喜悅的突破到引氣境界之時。」

第十三章 不急不徐

石軒安慰明輕月道：「這不關你的事，是他自己的選擇罷了。」

明輕月點頭：「我只是有些難過而已，他應該就是貪多求快，突然控制不住接引到經脈內的火靈氣，於是從內到外被燒成了那樣，呵呵，其實說來，他這種散修，如果又沒有弟子家人，死在這裡，留下那些丹藥靈石也算是便宜了我們。」雖然在笑，但神色之間，卻是不見開心。

兩人默默沒有說話，繼續往上而去，快到石軒定的洞府時，石軒看到另外一個洞府裡又抬出一個修士屍體，這位的身體像是篩子，無數的洞：「這位不會也是剛剛突破接引天地靈氣時候，沒有控制住吧？看樣子像是金性靈氣。」

明輕月望了一下，搖搖頭，撇嘴道：「這位是積年的引氣期修士，不過他這人沒禮貌，很討厭。他這次是買了很多丹藥，準備閉關的。」

「那他為何會成了這幅樣子？」石軒有些不解。

明輕月不知想到什麼，又有些開心起來，微微笑道：「那就讓我這個日後做師姐的，給石師弟你好好講講吧。」

「願聞其詳，明師姐。」石軒打蛇隨棍上。

「石師弟你很有禮貌啊，呵，到了引氣期，接引完第一絲天地靈氣之後，就是降伏它，控制它，將它和自己的內氣按功法所講，混合在一起，形成真氣或是法力，然後用這一絲已經屬於自己的真氣，是自己的一部分的真氣，重又鍛造靈魂、肉體、經脈，提高它們的承受力和控制力，於是下一次就能接引更多一點的天地靈氣了，重複這些，最後內氣全部轉化為真氣，那時候就能輕鬆自如地吸收天地靈氣了，這個過程一般是五年左右，而且肉體、靈魂經過淬煉，三階及以下的術法都不會對它們有什麼用了，這就是引氣期的戰力和出竅期有天壤之別的緣故之一。」明輕月估計著石軒的基礎，很耐心地逐步解釋。

「嗯，另外一個緣故是，引氣期用法力施法，出竅期用靈魂之力施法，兩者能持續的時間不同。」石軒順口回答。

「對。引氣期可以用法器飛行幾千里再休息恢復，出竅期最多飛個幾十里就要打坐恢復了，而且還不像引氣期有丹藥能快速恢復法力，只有些丹藥能讓出竅期修士緩慢地恢復靈魂之力。而且引氣期的天賦小神通能修煉到第六階，就又是一個差距。」明輕月和石軒就站在他洞府門前敘話。

「還有一點就是引氣期有真氣法力護體，對各種術法的防禦都很強，不像出竅期和養氣期只能準備符篆，還準備不齊。」石軒想起那晚用穢氣對付那幾個修士了。

「嗯，好了，剛才講到引氣期到小成是用真氣淬煉靈魂、肉身、經脈，逐步提高它們承受和控制能力的過程，所以，在這之中每次接引天地靈氣都有一個限度，超過這個限度，也會被天地靈氣從內到外給撕碎的。」明輕月講回了剛才的事情。

石軒指著那修士：「他就是這種緣故？」

明輕月點頭道：「算是吧。天地靈氣如此危險，早有大能之輩，創出了一些丹藥之法，將天地靈氣練在丹藥中，使它們變得柔和。這樣在引氣期就能靠丹藥來吸收天地靈氣，增長真氣了。」

「不過，天地靈氣再柔和，也是天地靈氣，每日服食丹藥也要有個限度，超過了靈魂和肉體的承受和控制能力，一樣會是危險萬分。剛才那個修士，就是買了很多丹藥，以為每天多吃一點丹藥，就能修為突飛猛進，結果，你也看到了。真傻！」

似乎是怕石軒不能理解，明輕月打了一個比方：「就像大家知道普通人多吃肉類、海鮮要比光吃白飯好，但要是你一天十二頓，每頓吃的肉類、海鮮都如平常所吃那麼多，會是什麼下場。丹藥也是這個道理，必須保持在一個限度之內，不要想著靠比別人多吃丹藥就能更厲害，每日能服食的丹藥最多也就那麼幾粒，大家相差也差不到哪兒去。」

還好石軒沒有想過主要靠丹藥增進修為，這時也不失望，笑著回答：「不過有丹藥的那些，比沒丹藥的那些，還是快上不少吧。」

明輕月白了石軒一眼：「我給你講啊，靠丹藥增進修為看起來很快，實際上日後是有隱憂的。」

石軒這下有些驚訝了：「這是為何？」

「雖然修真功法眾多，很多都不一定按練氣七層來劃分，比如佛家的，但還是都劃分了層次，分了前後，因為這是一個亦步亦趨，環環相扣的過程，像鍛體期時增強了肉體，為產生內氣做準備，養氣期時產生了內氣，滋潤了靈魂，增強了經脈、內腑，前面兩個階段打下的基礎，為靈魂出竅提供了充分準備。而出竅期又增強靈魂和其控制力，增強身體對天地靈氣的感應程度。肉體、經脈、內腑的承受能力，靈魂的控制能力，這三個階段又共同為引氣期吸收天地靈氣打下基礎。」

石軒有些明白明輕月要說什麼道理，但還是有模糊的一層還沒戳破，因此耐心地傾聽著。

「真氣錘煉靈魂，加上出竅期對靈魂控制能力的鍛煉，又都為神念、靈魂合一打下基礎。神魂期神魂合一，引氣期法力真氣，出竅期靈魂控制，加上前面所有階段磨礪的道心，這一切又都是金丹大道的基礎。」

「所以，整個練氣期是一個環環相扣、步步相隨的緊密過程，這一個過程，你要是走了捷徑，取了巧，落下了哪個階段的功課，那必然要在日後的其他階段，付出十倍的努力，才能補得回來，甚至永遠也補不回來。」明輕月語氣淡然地下了結論。

石軒恍然大悟，鄭重地以拜見師長的大禮對明輕月行禮：「明姑娘這一席話，驚醒了石軒，先前看到丹藥、靈石，還想著怎麼借用這些來加快自己的修為進度，卻不知差點入了歧途。這一拜，拜明姑娘解惑之恩！」

明輕月側過身子，半受了石軒的大禮，才不好意思地擺手道：「其實我自家也不是太瞭然，剛才也只是按我爹爹平常對我講的複述出來，呵呵，連口氣也是學的我爹爹。」

石軒鄭重行完禮：「坊主真是得道高人，不過還是明姑娘你好心，對石某講起，這一禮你受之無愧。」

明輕月以嬉鬧口吻說道：「就算是我結了個善緣吧，指不定哪天我落了難，要讓你來解救呢。」

石軒還是很鄭重地回答：「若是日後明姑娘有難，石軒必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了，好了，我還要主持坊市守衛，就不進你洞府閒聊了，對了，我爹爹給我講這些道理的時候，最後結尾的那句話我也給你說下，『咳，修道之路，不急不徐，方為正道。』」明輕月大步流星地往斷崖下走去。

石軒在原地又再次揣摩了剛才的話，這次真是受益匪淺啊，先前還想著在控制有餘的情況下買丹藥服食增長修為。卻是沒想到，差點走了歧路，控制有餘的情況下，還是以淬煉提高肉身、經脈、內腑的承受能力為重，而不是急著去增長靈魂修為。

等下還要去一趟坊市，將法器變賣一件，如果有合適的攻擊法器，倒是兩件都可以變賣，重新買上一件。

同時還要買上兩瓶凝魂丹，一瓶百煉強魂丹。當然，並不是石軒將剛剛自己定下的道路馬上丟給狗吃掉。而是這些丹藥除了增長靈魂修為，還能在靈魂之力消耗的七七八八的時候，緩慢恢復靈魂之力。因此，石軒考慮到以後可能會遇到戰鬥、追殺，買上一些，作為恢復靈魂之力的「藍」藥使用，畢竟修真界不是太平無事的。

另外，買了回來後，還要試試每瓶丹藥的藥性，要不然在被追殺的時候，發現服食丹藥後恢復靈魂之力的速度比自己預料的低很多，那樂子可就大了。

掏出令牌，按在洞府大門上，同時激發令牌蘊含的靈引。只見令牌上光芒一閃，大門上也是光芒一閃，吱呀一聲，大門緩緩打開，向後退卻。

洞府不大，只有一張石床，一個石桌，四個石凳，不過乾淨清爽，靈氣十足，雖然石軒出竅期的修為無法吸收天地靈氣，但充沛的靈氣對滋潤肉身和靈魂也有好處。

石軒現在的隨身物品都放在儲物袋裡了，身上並沒有累贅的事物，只是懷裡還揣著另外四個儲物袋，除了留下一個作為備用，剩下的都是要賣掉的。

石軒按令牌上的指示，將洞府的防禦陣法開啟之後，就關上洞府門，往坊市大街走去。

第十四章 採買法器

石軒輕車熟路地就來到了百寶閣，不過先沒有直接賣法器，而是在漂亮侍女的陪伴下，在第一層東面看看有沒有好一點的攻擊法器。

雖然昨晚賺了很大一筆下品靈石，但如果不賣迷魂幡的話，仍然是買不起上品法器，畢竟按張執事所說，上品法器最少也要三十個中品靈石，也就是三千個下品靈石，所以石軒只能在下品法器和中品法器間挑挑揀揀。

作為一個熟讀蜀山的現代人，說到攻擊法器，石軒第一個念頭就是飛劍！

百寶閣東面封印的飛劍不下百把，青、黃、灰、綠、紅諸色皆有之，五色流轉，光彩奪目，可惜都是些中、下品法器，祭煉不到六重天禁制以上，更加不可能合為天罡禁制，成為靈器。因此只能作為一件短期內使用的法器，而不能長遠使用。

考慮到自己的功法是陰陽、風、雷的表現，石軒挑選飛劍就差不多在這上面打轉，下品法器石軒看不上，颶風劍、青雷劍、兩儀分光劍，這三把都是三重天禁制圓滿的中品法器，價格都是三千到三千一百個下品靈石之間，大大超過石軒的預算，更不要說還要買丹藥了。

而另外的一到兩重天的中品法器飛劍又不合石軒的功法，買來將就用用還行，長期祭煉純屬浪費時間，可是自己現在買飛劍，不就是短期使用嗎，想到這裡，石軒有些猶豫了，似乎買下品法器也不錯啊，那樣同樣的價格，禁制層數也要多一些，反正三重天以上的自己也買不起。

身邊的漂亮的侍女見石軒在那裡躊躇，關切地詢問了一聲：「前輩，可是有看好的飛劍？」

石軒苦笑著指著中品飛劍說道：「這些又祭煉不到六重天以上，只能短期內將就用用，石某有些猶豫要不要就買下品法器。」

這位漂亮侍女天天帶客人看法器，很瞭解石軒他們這種心思，抿嘴微笑著道：「小環卻是知道這裡有幾件中品法器，日後有希望能成為上品法器的。」

「哦，還有這種事？請小環姑娘告訴石某，石某必有答謝。」石軒邊說邊掏出一個下品靈石遞給小環。

小環也不客氣，直接收到懷裡，然後拉著石軒往前走了幾步，指著幾件法器說道：「這幾件法器，本身就是上品法器，可惜後來在鬥法中損壞了，其後要麼找不到好的材料修補，要麼是沒有當初煉製時的手法，只能用湊合著修復，最終就成為了中品法器，前輩日後若是找到相應材料和煉製手法，再托請煉器大家重新煉製一番，有很大可能再次成為上品法器，總比一般的中品法器永無進階希望強。」

石軒聞言大感興趣，仔細看去，一共是五件中品法器，一煙狀法器，一刀，一珠，兩劍。

煙狀法器是一團五彩的煙霞，忽如拳頭下，忽如頭顱大，微微放出五色毫光。看介紹是「五彩毒雲瘴」，用千年五毒之物吐出的毒霧配合其他一些上好材料，煉製而成的上品法器，中人欲醉，片刻就化為血水。

小環見石軒在看五彩毒雲瘴，也跟著說道：「這件法器當年在上品法器中也是赫赫有名的，祭煉到七重天圓滿的，可惜遇到了六陽散人的六陽寶光鏡，被這件至正至陽的靈器一照之下，煙消雲散。當時有修士收集了其中一些霧瘴，後來又找了材料，重新煉製，不過卻沒有祭煉手法，只能成為一件中品法器，現在才兩重天圓滿。前輩日後若能找到五彩毒雲瘴的煉製手法，這件是最有希望成為上品法器的。」

這件法器很是不錯，可惜和石軒迷魂幡的功用有些重疊，石軒只能搖搖頭繼續看後面的法器。

刀狀法器是血魔宗鎮派法寶「天魔化血神刀」的仿製品，叫「斬仙化血刀」。看到這熟悉的法寶名，石軒只能微笑了。

珠子是炎陽大日神珠，是《炎陽大日神功》裡配套的本命法器之一，屬於被毀後，無相應材料的。

這兩件和石軒功法不合，因此只是看看就略過了。

兩把飛劍分別是飛霜劍和萬象無影劍。

飛霜劍劍長四寸九，晶瑩剔透，像是一把用冰打造的透明飛劍，封印的陣法光芒在上面反射的流光溢彩，整個格子裡甚至有點點飛雪。石軒功法卻是不太相合。

萬象無影劍劍長三寸三，眼神不好的還看不見它的存在，就如同是透明玻璃打造而成的一樣。而整把劍都呈煙霧化，仔細看去，還有波動，像是被風吹過一般。看介紹是仿製於羅浮仙派的鎮派法寶「無形劍」，可惜既沒有煉製手法，又沒有無形神鐵這極品煉器材料，最終只能煉製出一件中品法器，是五件法器中最特殊的一件。

這件法器真的能成為上品法器嗎？

似乎是看出了石軒的疑惑，小環上前解釋道：「這萬象無影劍，是採集天罡層的萬年清風、無形罡氣與煙霞金石等煉製而成，是修真界有名的煉器大家玉陽道人的手筆，他自己就曾經說過，煉製這件法器的時候，因為想著日後能融入無形神鐵，並最終成為一件法寶，所以專門改動了煉製手法，本來能成上品法器的，最後就煉製成了中品法器。」

「既然如此，這件法器，完全可以當成上品法器賣啊？」石軒大惑不解，這是屬於誰找到了無形神鐵，請玉陽道人重新煉製一遍，就能成為上品法器，還是成為靈器後，有望成為法寶的那種。就算是上品法器中，也是能賣幾千中品靈石的那種，怎麼會擺在這裡？！

小環有些不好意思了：「玉陽道人在西荒外圍探索遺跡時失蹤已經八九百年了，他一個金丹宗師，可活不了那麼長，應該是當時就隕落了。他一生孤行，煉器方面的傳承也沒留下來，都跟著他遺落在西荒某個洞府遺跡中了。而這又屬於他獨創的煉製手法，所以，前輩你只能寄希望於哪天在西荒發現了玉陽道人的遺骨，得到他的煉器傳承，否則就算有無形神鐵，也成不了上品法器的。」

難怪，難怪，這是屬於希望極其渺茫的那種，不過也比那些無法晉陞成上品法器的強，而且這飛劍的材料、品質都是上上之選，尤其是還有萬年清風在其中，石軒不禁有些心動了。

看了下牌子上的價格，法器本身一千一百個下品靈石，因為沒人買，少有祭煉，只得十六層禁制，這要加上七百個下品靈石，所以總共是一千八百個下品靈石，差不多就是石軒預算的極限了。

「小環姑娘，不知能否將這把萬象無影劍拿給石某看下，要不然光看介紹，也不知道功法相不相合。」石軒指著這把飛劍說道。

小環請來第一層的主事，一位姓龍的引氣期修士，上了年紀的乾瘦老頭，他拿出令牌，激發靈引，將萬象無影劍那個格子上的陣法去掉，然後小心翼翼地拿出萬象無影劍，遞過石軒，同時警戒地注意著石軒。

萬象無影劍一拿到手上，石軒就知道選對了，整把劍就如一縷風，無影無形，外像變化不定，在手裡吹拂晃動。劍氣微微刺人，威力想來不錯。

石軒觀想起清風之神意，頓時就感到和手上這把劍的契合，滿意地點了點頭，將劍遞回給龍執事。

「不知石某能不能先賣法器，再買這把萬象無影劍。」石軒誠懇地對龍執事說道。

龍執事笑道：「石道友儘管把法器拿出來，這把劍一時半會也賣不出去，我們百寶閣將它放在這裡三十多年了，也沒人買過。散修都想買些來之能用，用之能戰的法器，有這把劍的價錢，能買一把兩重天圓滿的中品法器了，下品法器更是能接近三重天，那些有錢的更是只買上品法器。其實這萬象無影劍本身那幾件材料就遠遠超過一千八百個下品靈石了。」

石軒拿出金色飛刺和烈火旗，遞過龍執事，龍執事叫小環請出昨天見過的黃姓鑒定師。

他拿起兩件法器鑒定了半天才道：「這金色飛刺，本身材料還不錯，法器本身，我們願意出四百五十個下品靈石，烈火旗要差一點，只能出三百二十個下品靈石，金色飛刺是十五層禁制，加六百個下品靈石，烈火旗是十三層禁制，加四百八十個下品靈石，總數是一千八百五十個下品靈石。若是去外面擺攤賣，倒是能買到一千九百個下品靈石以上，但我們百寶閣只能出這麼多了。」

石軒點點頭，這比自己之前估的價格高上不少，本來以為只能賣一千六百個下品靈石左右的，一下多出那麼多，很滿意了，去外面擺攤賣太浪費時間了。

本著一事不煩二主的心思，石軒將三個儲物袋也一起賣了，每個八個下品靈石。

石軒接過萬象無影劍及祭煉手法玉簡和七十四個下品靈石之後，想起自己還要買丹藥，於是又花了三百二十個下品靈石，買了兩瓶凝魂丹，和一瓶百煉強魂丹。最後身上只剩下四十七個下品靈石了。

石軒又去了一趟瑯嬛閣，將兩塊功法玉簡賣了五十六個下品靈石，接著採買了大堆乾糧，準備回洞府苦修和祭煉法器，畢竟石軒還只是出竅期，不是引氣期，還不能辟榖。

第十五章 半年苦修

石軒回到洞府將乾糧放好後，並不急於修煉，而是調息凝神，使整個人恢復到了最佳狀態。

拿起萬象無影劍，看著這把宛如清風般在手中遊蕩的飛劍，石軒非常滿意，雖然暫時祭煉不到第六重天禁制之上，但在自己結丹之前應該夠用了。

祭煉手法玉簡裡面提供的是《有無相風禁真法》，這是門極端厲害的禁制真法。當初玉陽道人打主意煉製法寶無形劍的仿製品就是因為他得到了這門禁制真法。

可惜玉陽道人已經死在了西荒某個洞府裡，現在提供的這《有無相風禁真法》也就只有前面兩層而已，最多將飛劍祭煉到兩重天圓滿，難怪這飛劍賣出不去！要知道《有無相風禁真法》只有在羅浮仙派、瀛洲派、廣寒宗、蓬萊派這四個大宗門內才有全本，而且還是非內門弟子以上不得學。

不過石軒現在也不在意這個，整個玉簡作為飛劍搭頭的時候，自己就預料到這種狀況了，否則光是《有無相風禁真法》全本玉簡就能賣幾十個上品靈石，還是有價無市的那種。

石軒將《有無相風禁真法》的禁制祭煉法門仔細看了一遍，又好好揣摩了幾次，才按著玉簡所講，將神念慢慢透入飛劍之中。

一進入飛劍，就能感到四面八方都是尖銳刺骨的劍氣，還好原主人烙印已經被人抹掉，否則以石軒這時的修為，多半就被劍氣將神念粉碎了。畢竟這把劍除開諸多限制之外，算是一把極品的飛劍了。

按著《有無相風禁真法》的祭煉法門，石軒觀想出無形之風的神意，以這股神意指揮著進入飛劍中的神念，慢慢在飛劍禁制中樞留下了自己的烙印。

半刻鐘之後，石軒雙手持著的萬象無影劍輕輕一震，發出清脆的鳴聲，然後緩緩升了起來，漂浮在石軒手上兩寸多高的半空中。

石軒一指，整把劍化成淡青色琉璃般的劍光，在洞府中上下盤旋刺擊。可惜石軒現在只是剛剛留下烙印，還沒來得及掌握禁制，飛劍飛得是拙劣無比，無影無形的風采也沒有發揮出來。

趁熱打鐵，石軒又開始掌握起前面已經祭煉的禁制來。掌握禁制只是配合留在禁制中樞的烙印，在觀想時將整層禁制重新觀想一遍就行了，所用時間大概是祭煉禁制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因此石軒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將第一層禁制給掌握住了。

到了這一步，石軒已經能如臂使指般使用萬象無影劍了，只是威力還不大而已。

收好萬象無影劍，石軒並不打算一氣呵成將其掌握完畢，一則自己本身的修行才更為重要，每天固定抽出時間來祭煉就行了，二則自己在洞府中，安全有很大保證，不需要火急火燎地把萬象無影劍徹底掌握好。

感到靈魂之力消耗了很多，石軒想了下，拿出凝魂丹藥瓶，倒出一粒在手中，打算先試試藥力如何，也為日後使用來恢復靈魂之力提供參考。

凝魂丹是玉色丹藥，微微散發出百花齊聚的香味，服食到口中，立刻化為一股甜水。

「呼。」石軒長舒了一口氣，剛剛服食凝魂丹之後，內氣在藥力催發下，運轉更加快速，裡面還混合了些奇異的物質。在內氣和這些奇異物質的滋潤下，靈魂要比正常觀想恢復得快上七八分。

可是石軒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不受控制的內氣，不受控制的奇異物質，讓他有種這不是自己身體的感覺，想停都停不下來。看來，日後只能作為戰鬥、被追殺的過程中的應急之用，而不能作為平時修煉或是祭煉法器完後，補充靈魂之力的常規方法。

到藥力過去，石軒才逐漸平靜下來，開始今日的修煉，先是用清風明月照神真法，滋潤靈魂，去除雜質，在提升靈魂修為的同時，提高靈魂的控制力。

做完清風明月照神真法，石軒開始觀想《五方雷神真形圖》，這次是靈魂感應五臟五神，五臟五神感應肉身的由內而外的過程。

在這過程中，已經出過竅的靈魂對天地靈氣的感應是很清晰的，可是如何將這種感應傳遞給五臟五神，再由五臟五神將這種感覺傳遞給肉體呢？

這就是一個水磨功夫了，一方面增加靈魂的修為，那樣對天地靈氣的感應才更清晰，另一方面提高靈魂的控制力，那樣才能把對天地靈氣的感應通過觀想《五方雷神真形圖》建立起來的神秘聯繫有效地傳遞給肉身。兩者缺一而不可。

一步步提高肉身對天地靈氣的感應，最終達到一個極限，徹底打破掉肉身和天地間的障礙，同時也打破掉肉身和內腑之間的障礙，這就是引氣期了。

在經過盜泉子道長指點後，石軒的靈魂修為就突破了瓶頸期，而肉身對天地靈氣的感應也由最初一點也沒有，到現在的若有若無，可要達到極限，只怕還要十年左右的時間，到時候就能不用服食太上感應丹就突破到引氣期了。但這是因為石軒修行的是無上功法，有《五方雷神真形圖》的緣故，正常修士沒有好功法，不靠丹藥的話，得好幾十年，甚至很多到死都突破不了。

做完這次的修煉功課，石軒坐在石床上，卻是想起了明輕月提到過的，在這個階段還要淬煉肉身、內腑、經脈，提高它們的承受能力，可是自己鍛體已經達到了這個階段的極限，怎麼來淬煉肉身和內腑、經脈呢？

仔細想了一會兒，石軒靈機一動，又再次盤腿進入觀想中，繼續觀想《五方雷神真形圖》，不過這次不再是把靈魂對天地靈氣的感應傳遞給五臟五神，而是靈魂通過建立起來的神秘聯繫，溝通五臟，讓它們開始自行運動。

慢！靈魂把這個意念傳遞到五臟，五臟立刻緩慢下來，就連心臟都跳動地很是緩慢。快！五臟立刻就快速運動，心臟跳得碰碰作響。

就在靈魂的這種指揮下，開始了從五臟到經脈，從經脈到肉身的由內而外的鍛體過程，步步淬煉，正好與練氣第一階段的鍛體相反，卻是起到了補益的作用，將石軒本來以為達到極限的肉體推向更高的層次。

一番修煉下來，石軒排出了好多黑色液體，內腑一陣清爽。打了一趟拳，果然比以前要厲害了一些，當然，這是首次這麼淬體才會有如此明顯的進步，後面效果就要差上不少了。

想不到《五方雷神真形圖》還能有這種用法，《寶錄》上怎麼會沒提呢，難道是屬於不用提的簡單用法，石軒想到這裡差點淚流滿面，沒有師傅真可悲。

在由內而外的淬體過程，不僅內腑、肉身、經脈的承受能力提高了，而且這種觀想修煉，對靈魂控制能力，也是大大的鍛煉，真是意外之喜啊。石軒推翻了剛才的想法，怕是用不到十年左右的時間，六七年應該夠了。當然，一切都只是石軒自己的推測。

五個多月後。

石軒洞府裡一縷清光四處流轉，若有若無，可是堅硬的石桌也不能阻止它分毫，一點兒也不費力氣就穿了過去，回到石軒手中，而石桌上卻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孔洞。

看著掌中已經成為一道清光、來回盤旋的萬象無影劍，石軒滿意地點了點頭，先是花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徹底掌握住了已經祭煉好的十六層禁制，後來又花了四個月的時間，將第十七層《有無相風禁真法》祭煉了上去，這把飛劍現在已經成為出竅期不可多得的利器了。

而迷魂幡已經祭煉到第十三層禁制了，穢氣之霧的威力比之前大了兩倍不止，而且範圍也擴大到了二十丈方圓。黑光刷人使人眩暈的能力，也到了出竅期修士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直接被刷暈的程度，防禦力則能承受第二階的上品術法。

最可喜的變化是，對於養氣期和鍛體期修士，黑光能直接將他們的靈魂從肉體中刷出來，一半機會被天地靈氣吹散，一半機會被黑光拘禁到迷魂幡中。迷魂幡終於體現出一點和生死有關的能力了，不枉石軒用法寶「生死盤」的禁制來祭煉它。

這段時間以來，石軒除了每個月固定去吃一次美食之外，都是在自己洞府裡面苦修，不僅祭煉了兩件法器，本身的修為也有了一個長足的進步，至少施展術法和天賦小神通的控制能力更強了，能施展的次數也更多了，本來以石軒的靈魂之力，單純用上清手樞雷的話，以前用上二十次左右就消耗的七七八八了，現在則能用上三十多次。

這表明石軒靈魂的控制和強度都有了不少的提升，雖然沒服食丹藥，靈魂強度比那些靠丹藥增進修為的修士慢上不少，但控制能力卻是強過他們許多。

為什麼石軒會知道那些靠丹藥增進修為的修士是什麼狀況呢？那是因為五個多月來，明輕月有機會就過來找石軒，這並不是看上了他，而是作為家裡最小的，修為最低的，難得找到一個態度誠懇謙虛，比自己修為低，聽得進自己指點，又對自己沒什麼覬覦心思的傢伙，明輕月很是過了一把師傅癮。

石軒當然樂意有人指點，這五個多月，修為進步不小，明輕月也是有很大功勞的，可惜她前些天被她爹爹提前送到蓬萊島了，要不然石軒還打算宴請她一次，表示下心中的感謝。

明天石軒就要離開潮汐坊，坐船前往蓬萊島。本來石軒還以為能坐傳送陣過去的，誰知道被明輕月知道後，很是嘲笑了一番，直接打消了他這個念頭。

因為幾個月的指點，明輕月對石軒也沒那麼客氣了，當時她哈哈笑道：「你也不想想，誰家宗門會建一個別人隨時能傳送過去的陣法，就不擔心被敵人突襲嗎？師姐告訴你，蓬萊島只有幾個秘密的傳送陣能直達本島，其他傳送陣都是到周邊的其他島嶼，再駕馭法器或是乘船過去。而這個周邊的其他島嶼，明月島就是其中之一。」

第十六章 船上

至於石軒為什麼不駕馭劍光飛到蓬萊島去呢？除開萬象無影劍只得十七層禁制，作為飛行之法器使用比較慢，光是石軒出竅期的修為，也只能駕馭法器飛行個幾十里，而蓬萊島距離明月島可是有幾百里海路的，中間能停下來歇息的島嶼又少——那些島嶼都是蓬萊派內門弟子建立起來的家族佔據的，一般外人不能上島。

因此，石軒定下了一艘開往蓬萊島的大海船上的房間，準備提前十日出發，前往蓬萊島。當然，這艘船並不是直接開往蓬萊島，而是只能到蓬萊島外的迎客島，到時候自會有蓬萊派弟子前來接諸位修士上本島。

來到港口，因為蓬萊島招收法會日子的逼近，港口內現在是站滿了修士，就等著上船時間的到來。

瀛洲派和蓬萊派招收弟子的日期是相同的，並不會讓人有機會參加了這家，還能前去參加下一家。那種連最基本的取捨選擇都做不出來的修士，還是不要去修道比較好。

從明月島到蓬萊島，一路無事的話，大概兩天就能到達，固定了風屬陣法的海船大致上和石軒上輩子見過的那些快速艦船差不多速度。

只是石軒穩妥起見，提前了十日出發，以免海路上遇到狂風暴雨等，延誤了時機。而到瀛洲派的那些修士，少數坐傳送陣傳送到瀛洲派周邊島嶼，多數則在一個多月前就出發了，從明月島到瀛洲島可是要一個多月的！

停在港口的顯眼海船有七八艘的樣子，都是船長近百丈，又高又大的巨型海船，在它們的帆上固定有風屬陣法，船上則固定有不錯的防禦陣法，普通的大風大浪，對它們來說，實在構不成什麼威脅。

石軒就是看中了這點，才定了其中一艘上的一個房間，用掉了整整三個下品靈石，要知道這可是只有兩天的航程啊。

到了時辰，石軒跟著前面排著隊的修士，緩慢向自己定的那艘船走去，好一會兒，才上了海船，到了甲板。

石軒的房間在船樓第二層，屬於不好不壞的那種，雖然身上靈石還有近百，可花費大價錢去住那十多個下品靈石的房間，實在沒有意思，而且引人注目，但若是去甲板下的房間，不僅環境差，安全也不太有保障，畢竟那是幾個人一個房間。

因此，石軒最終定了中等、不好不壞的房間。

進了房間，比石軒之前住的洞府還小上一些，一床一桌，幾張凳子，就佔滿了整個空間，唯一的好處是有扇窗戶，用力推開，就聞到微鹹微腥但卻清爽無比的海風。

做完中午的午課，石軒就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然後聽到有人喊道：「房間裡可有人在？」卻是很陌生的聲音。

雖然這海船上護衛森嚴，但石軒也不敢大意，暗暗準備好金龍護甲咒，將萬象無影劍藏在袖中之後，才走了過去拉開房門。

門外是一位器宇軒昂的年輕男子，長相英俊，笑容親切，頗有陽光燦爛的意味，他見到石軒開門，忙拱手行禮：「在下張海平，來自海龍島，這次是去蓬萊島參加招收弟子的法會，就住在隔壁，想著與道友日後可能是師兄弟，因此冒昧前來打聲招呼。道友是去蓬萊島吧？」

石軒也笑容滿面地回答：「在下石軒，張道友多禮了，正是要去蓬萊島，日後若能成為師兄弟，還請張兄照料一二。」當然，石軒內心的戒備也是沒放鬆的。

兩人就站在門口閒聊著，說實話，除開陌生人需要戒備這點，張海平這人，說話做事讓人如沐春風，看得出來是個交遊廣闊的人。

聊了一會兒，張海平突然提議：「石賢弟，不如我們挨個認識認識這附近幾個房間的道友吧，畢竟一個好漢三個幫，我們在蓬萊島上無親無故，拿什麼和那些家族子弟爭？就算僥倖入了蓬萊派，在派內也只有被欺凌的份。現在多認識幾位道友，有困難的時候也能多一份援手，對吧？」

石軒有些明白張海平的意思了，說白了，就是搞小團體。尤其是初到陌生地方、無親無故的時候，人的本性就是抱團求生存。而這個時候伸出友誼之手，就最能換得別人的好感。

對於弄一個小團體，石軒無可無不可，能認識幾個朋友自然好，自己又不是孤僻不愛說話的那種，不過看張海平的心思，怕是想在小團體中當領頭的那個人。

見石軒沒有反對自己的話，張海平非常高興，熱情地拉著石軒走到對面的房間，敲了三下門，門內很快就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哪位？」

張海平將自己的來意簡略地說了一下，房間裡那位年輕男子就欣然將門打開，他二十來歲，五官端正，眉眼活潑，半點兒也不拘束地就和石軒、張海平打起了招呼：「我叫謝罡，就是這潮汐坊附近的人，不知兩位大哥怎麼稱呼？」

石軒和張海平忙將自己的姓名說與了他聽。謝罡聽後，滿臉笑意地說道：「張大哥，石大哥，我看二位應該都是出竅期了吧，我這個養氣期小修士還請你們多關照些。」

張海平見謝罡這小子如此上道，也是笑容滿面地點頭：「那是自然。張某對養氣期突破到出竅期很有一番心得，稍後自會與謝賢弟你分說。」

見有如此好事，謝罡更加熱情地上前一步：「我看張大哥你年紀不大，不知是什麼歲數上突破的？」

這話似乎撓到張海平的癢處了，他自矜地說道：「張某三年前突破的時候已經二十五歲了，比不得那些家族子弟。」話是很謙虛，可他滿臉的紅光已經將他出賣了。

謝罡本來只是隨意拍拍馬屁，想不到這張海平居然真的那麼年輕就突破了，這下臉上貨真價實地露出了崇敬之意：「如果張大哥有家族的培養，指不定二十歲左右就突破了。」

說完，深深地鞠了一躬：「小弟已經二十二歲，距離出竅期還有點遙遠，煩請張大哥日後多加指點。」

兩人就像高山流水、知音相逢一樣，相談甚歡，對於這種還算陌生人的修士，石軒一貫是多聽少說，自然就只是站在旁邊，偶爾應合幾句。

不過張海平可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很快就鼓動起了謝罡，三人一起走到石軒房間另外一邊，輕輕敲了敲門。

門內傳來女性細微的聲音：「誰？有何事？」

張海平同樣將自己的來意陳說了一遍，房間那位女性沉默了好久，才吱呀一聲將門拉開。這女的可能還未滿二十歲，眉清目秀，青春逼人，此時頭埋得很低，似乎在數腳上的鞋有幾朵花。

在修真界中，從養氣期開始，就能微微調整自己的容貌，到出竅期，靈魂改變可以帶來肉體的改變，妖獸在這個階段就能將身體某些部分化作人身。到了引氣期，接引天地靈氣，淬煉肉身，同樣也能改善外貌，妖獸則能基本化作人形，只是還有些部位能看出妖獸的痕跡。而妖獸要完全變化做人形，那就只能到金丹期了。

所以，修真界中，修士的長相普遍不差，女的尤為明顯，當然，特殊功法以及心理原因，相貌差或是古怪的修士也是不少。

見這位女修士不說話，石軒等人挨個自我介紹了一番，等到他們都說完了，那女修士才臉色漲紅地拱手：「幾，幾，幾位，道友，好。我，我叫，周蝶蘭。」居然說得結結巴巴，難道會是口吃？

不過石軒很快就推翻了這個結論，隨著幾人攀談熟悉起來，這位周蝶蘭說話也流暢了很多，看來剛才是太害羞的緣故。

據她自己講，她是來自搖光島，十八歲，養氣期。是和一位相好的姐妹一起來的，她這位姐妹就住在第三層，和她家族的幾個親戚在一起。

「大家不如一起去用餐吧，在海船第一層那裡。」張海平見時辰剛好，立刻熱情地邀請幾人一起同去。

「小弟正有此意。」謝罡立刻附和道。

石軒本來也準備去用餐，見張海平相邀，也就答應了下來。

周蝶蘭似乎想拒絕，可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來，臉漲得通紅，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關好門，四人閒聊著往下層走去，謝罡是個挺活潑的人，這一路上就屬他話最多，而周蝶蘭果然頗為害羞，只是在旁邊默默聽著，間或用蚊子般的聲音回答一句。張海平則是慣於發號施令的人，短短時間就讓另外兩人頗為聽他的話。

四人找了一個比較安靜的位置，點好菜，說起這次招收法會的事情。

「張大哥，石大哥，我聽說這次是冷面雷君主持法會，嘿嘿，這下我們有機會了。」謝罡一點兒也不清楚自己年齡比石軒還大兩歲。

石軒早在半年前就從明輕月那裡得到這個消息了，這個時候也不賣弄，淡淡地說道：「石某也知曉此事。」

謝罡繼續眉飛色舞地說著他得到的消息：「聽說冷面雷君和蓬萊派中那幾個大家族很是不睦，他們這次怕是要吃癟了。」

第十七章 蓬萊島

「那可不見得，冷面雷君只是主持法會，各項測試、考驗，還是下面內門弟子們在負責，就算那些大家族不能明目張膽地舞弊，但在小問題上，那些內門弟子肯定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張海平打斷了謝罡的妄想。

「就不怕，不怕我們這些修士將事情鬧到冷面雷君面前嗎？」害羞的周蝶蘭似乎是習慣了幾位修士的存在，也敢稍稍發表下自己的意見了。

張海平搖頭道：「蝶蘭你太天真了，要是這樣做的話，日後就算進了蓬萊派，那是舉步維艱，指不定哪天就受不了刁難退出門派了。」

謝罡很不服氣：「進了宗門，自有門規戒律在，還怕那些大家族幹什麼。」

張海平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謝罡：「你不想想，就算不違背門規戒律，那些大家族也有的是辦法收拾你，比如每月指派一個耗時頗多的任務給你，你還修煉不修煉了？石賢弟，你評評理，我說得對不對？」

現在張海平問到自己頭上了，石軒不得不說上兩句：「行的正坐的直，那些上不了檯面的鬼魅伎倆是無法影響到我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沒有具體情況，自然無法具體分析，若是一般規則內小手段，那就只能暫時忍了，若是超過了規則，掌律堂、冷面雷君這些又不是死的，若是危險到自己生命，那就怨不得自己先下手為強了。

看到石軒也支持謝罡、周蝶蘭兩人的想法，張海平頗為鬱悶，正好這時飯菜上齊了，順勢就將情緒發洩到吃飯上去了。

一直害羞的周蝶蘭忽然站了起來，對著門口招手：「余姐姐，到這邊來！」喊完發現整個大廳的修士都看著自己，頓時羞不可抑，滿臉通紅，恨不得將臉埋到飯碗裡去。

門口進來是一位絳色衣裙女修士，也是二十歲左右，花容月貌，明眸皓齒，雪白的肌膚在大紅色衣物襯托下，更顯粉嫩，整個人如同一團燃燒著的火一般嬌艷，只是神色之間頗為冷傲，與穿著打扮剛好相反。

「呵呵，蝶蘭，不介紹介紹這位姑娘嗎？」張海平見這位女修士過來，熱情地站了起來打招呼。

「這位是余若水余姐姐，正是蝶蘭剛才提到過的那位。」在石軒等人面前已經能流暢說話的周蝶蘭也站起來對三人介紹道。

余若水神色冷漠，回了眾人的禮之後，自顧自地對周蝶蘭說道：「你怎麼一個人亂跑，也不怕遇到壞人。」

這話一出口，張海平、謝罡就尷尬了，石軒也覺得這余若水名字雖然帶有水字，可是性子怕是不太好。

周蝶蘭忙擺手：「張大哥、石大哥、謝大哥都是好人。」然後將張海平那番話重複了一遍。

聽完周蝶蘭所說，余若水臉色才緩和了下來，許是知道剛才語氣太沖，忙對三人道：「我這蝶蘭妹妹，生性害羞，性子單純，我擔心他被壞人所騙，剛才語氣有些急了。」雖然算是道歉，可這遣詞用句可以看出這位姑娘是個少有道歉的。

張海平作為一個男性，也不好在這上面糾纏，只得岔開了話題：「聽聞余姑娘你是和家人一起來的，怎得沒有一起？」

余若水臉色又變差了，脫口而出：「那幾個傢伙，就知道招蜂引蝶，這次要是入不了蓬萊派，回去看爺爺不打斷他們的腿。」

大家不敢接話，余若水也知道自己說漏嘴了，只得扳著一張臉坐在旁邊不說話。還是周蝶蘭叫侍女加了一副碗筷。

「不知道余姑娘你現在是什麼修為境界呢？我給你講啊，張大哥二十五歲的時候就突破到出竅期了，真是厲害。」謝罡抓住一切時機拍起張海平的馬屁來。

張海平聽到這話後微微直了直背脊，挺了挺胸膛。

余若水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張了張嘴，卻是沒有回答。倒是旁邊的周蝶蘭細細聲說道：「余姐姐在去年突破到出竅期的，那時候剛好二十二歲。」

張海平臉上的笑容刷的一下就凝結了，謝罡的笑容也是萬分尷尬，不過他轉念一想，立刻大聲說道：「余姑娘你是家族子弟出身的，能夠在二十二歲突破到出竅期很正常，張大哥一個散修，能到現在這個地步，不能不說是天才！」

見余若水只是微笑不說話，張海平臉色緩和了一點，但依然難看，謝罡著急中看到石軒，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問石軒：「石大哥，你也是散修出身的吧？」

石軒點了點頭：「正是。」

謝罡接著問道：「那散修修煉比家族子弟艱難許多，這話沒錯，對吧？」邊問邊拿眼看其他人。

有些明白謝罡想問什麼，石軒心裡暗暗好笑，這算不算搬著石頭砸了自己腳，臉上一本正經地回答：「確實如此。」

搞不懂狀況的周蝶蘭也附和著說道：「確實，我和我爹爹修行的也很艱苦。」

謝罡見兩人都同意自己的話，臉色笑容重新自然起來：「既然如此，那張大哥二十五歲就能突破到出竅期，是不是很厲害？石大哥，不知你是什麼時候突破到出竅期的呢？一定也是吃夠了散修的苦吧。」

石軒也不打算成就別人的臉面，因為招收法會上，修為境界都是會被別人知曉的，這個時候撒謊，到時候反而會讓別人以為石軒心機深沉呢，所以石軒很乾脆利落地回答：「不到二十一歲就突破了。」

謝罡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臉上。

張海平想露出微笑，可怎麼擠都擠不出來一丁點兒笑意。

只有周蝶蘭真誠地驚歎道：「石大哥，你這麼年紀就到出竅期了，真是厲害，想來蓬萊派一定會收你為弟子的。」

一直沒說話的余若水也有點驚訝了，散修中這個年紀就突破的可不多見。

之後謝罡和張海平兩人都只顧埋頭吃飯，很少講話，倒是石軒和余若水、周蝶蘭間或著交談幾句，逐漸熟悉了起來。

接下來這兩天，張海平和謝罡又結識了很多修士，在船上呼朋引伴，很是逍遙。

對於石軒，張海平還是很客氣地打招呼，偶爾攀談幾句，只是不如之前那麼熱情了。而謝罡見到石軒則是萬分尷尬，基本都是低頭擦身而過。

因為周蝶蘭就住在旁邊，余若水也常常下來找她，石軒和她們偶遇了好幾回，算是普通朋友了。

這日傍晚，海船前方出現了一個鬱鬱蔥蔥的小島，小島上有一座玉樓，足有百丈高，深入雲端。

諸位修士一陣歡呼，因為這小島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蓬萊島的迎客島。

石軒和周蝶蘭正巧在去甲板的路上遇到。石軒見周蝶蘭在那裡來回走動，好奇地問題：「蝶蘭姑娘，怎麼不去甲板，已經到迎客島了。」

「石大哥好，我在這裡等余姐姐，她馬上就下來。」周蝶蘭很有禮貌地回答。

「呃，余姑娘不和她家裡幾位親戚一起前去嗎？」石軒記得余若水可不是一個人來的。

周蝶蘭略微有些尷尬地道：「余姐姐和她幾位堂弟鬧翻了，因此叫我在這裡等她，和她一起前去。」

話音剛落，就見三層下來一位火紅色衣裙的女修士，正是余若水。

「蝶蘭，我們走吧。嗯，石道友也在啊，不如一起？」因為在樓層間有壓制聲音的陣法，所以余若水下來的時候並未聽見兩人說話，看到石軒的時候還微微驚訝了一下。

三人很快就從船上走到了小島之上，前面是好幾百號的修士，再前面則是一位藍色道袍的中年男子，其身後是八位玄色統一道袍的年輕修士。

見船上的人都差不多下來了，那藍色道袍的中年男子對眾人說道：「在下是蓬萊派外門執事李真，請各位跟隨這幾位外門弟子前往玉樓。」聲音不大，但在場每個修士卻都聽得清清楚楚。

跟隨著幾位外門弟子，眾多修士在林間緩慢穿行，足足走了一刻鐘，才來到了玉樓之下。

這玉樓美輪美奐，光彩照人，上半段在白雲之間若隱若現，看起來彷彿仙家所在，氣派不凡。

進了玉樓，只見白玉鋪成的台階彎彎繞繞，盤旋往上，一直到肉眼看不見的盡頭，青玉鑄成的樓身垂下一道又一道濛濛清光，將整座玉樓襯托得好像仙境一般。光影晃動間，還能依稀看到白玉台階上升騰起來的玉煙，眾人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氣，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了，就連見過諸多現代特效制住的石軒都是讚歎不已。

「好美啊。」余若水和周蝶蘭喃喃自語道。

石軒見已經有人在沿著台階往上行去，咳嗽了一聲，驚醒了身旁兩女：「兩位姑娘，想來玉樓之頂才是我們的目的所在，快點前去吧。」

余若水和周蝶蘭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大步往前上了台階。

這玉樓看起來只有百丈高，可石軒他們行走在台階上，卻是覺得遠遠不止如此，因為他們已經走了足足半個時辰了，可這台階看起來還有很長。

「石大哥，你說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周蝶蘭已經有些喘氣了。

石軒這個時候卻是在想，難道考驗從現在就開始了嗎，聽到周蝶蘭的問話，忙鼓勵她道：「應該沒多遠了，余姑娘你說對吧。」

余若水明白石軒是在安慰周蝶蘭，畢竟從鍛體的效果來說，出竅期修士可比養氣期修士要有耐力的多，點頭肯定了石軒的話：「石道友說得對，應該快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想事成，沒一會兒，眼前就出現了一道閃著清光的玉門。

第十八章 法會開始

穿過玉門，石軒只覺得眼前一亮，外面是一個方圓幾十丈的白玉底平台，在日光下閃爍著柔和的白光，和如水洗過的藍天相映成趣，四周是各種形狀的白雲，呼嘯著從耳邊刮過的則是高空的狂風。

環顧了四週一下，見到的都是前面上來的修士，只有正前方平台邊緣坐著一個穿月白色道袍的年輕男子，正盤腿閉目坐在那裡，似乎身後的百丈高空就如平地一般，安然祥和、專心致志地修煉著。

這年輕男子看起來普通，可只看在這狂風肆掠的高空，他的道袍和頭髮都紋絲不動，就知道他絕不簡單了。

石軒和余若水、周蝶蘭站到旁邊等了一會，到修士都來得差不多了，那幾位外門弟子才從玉門中穿了出來，走到那年輕男子的身邊，很是恭敬地行禮道：「謝師叔，人都來齊了。」

年輕男子這才睜開雙眼，站了起來，雋秀的臉上是溫和的笑意，對著諸位修士平和地道：「在下蓬萊派謝方偉，讓諸位久等了。」

話一說完，就見他袖袍一卷，整個玉樓頓時放出濛濛清光，接著眾多細小清光匯成一道粗大的清光，往白雲翻滾的另外一邊投射而去。

幾個呼吸之後，這粗大清光就穩定在了那裡，彷彿一座橋一般。

石軒在謝方偉自報姓名的時候就驚訝了一下，因為聽明輕月提起過，這謝方偉是蓬萊派九大真傳弟子之一，既是諸位真傳弟子中實力最強的，這一代真傳弟子中最有希望結成金丹的，同時也是最低調的，除開門內弟子，就只有那些和蓬萊派關係匪淺的人才知曉他的存在。

「諸位請，這清光橋的另一邊就是我蓬萊島的本島了。」謝方偉臉上的笑意依然是那麼溫和，一點兒也看不出來身為蓬萊派真傳弟子的傲氣。

這清光說是粗大，可那也是相對細小清光而言，實際也就一人行走的寬度，在高空看來，那是危險異常。

「石道友，你剛才在驚訝什麼？」余若水注意到了石軒剛才的驚訝。

石軒也不好隱瞞，苦笑著說道：「余姑娘，這謝前輩可是蓬萊派的真傳弟子之一啊。」

「啊。」這個名頭讓余若水和周蝶蘭都小小的驚呼了一聲，身邊聽到這話的其他修士也是驚訝崇敬地看向謝方偉。

余若水拿眼望向謝方偉，好一會兒才用堅定的語氣道：「有朝一日，我也要別人拿這種眼神看我。」

這時候，已經有修士本著蓬萊派家大業大，害自己根本沒有收益的心思，踏上了清光橋。

他的腳剛一踏上去，就見落足處蕩出陣陣漣漪的清光，不過整個清光橋則是紋絲不動。他這才放下心來，將另外一隻腳也踏上了清光橋。

不一會兒，石軒等人已經來到了清光橋邊，只見這清光橋穿梭在白雲之間，伸向未知的所在，透過橋下白雲，依稀能看見下面微小的樹木，螞蟻般的人群，這構成了一種奇異的魅力，吸引人縱身往下跳。

石軒搖頭擺脫了這種感覺，抬頭正好看見余若水也在那裡搖頭，不由得相視一笑。余若水指著臉色蒼白的周蝶蘭，低聲對石軒說道：「我走最前面，還請石道友你走後面，讓蝶蘭走中間，這樣也方便我們兩人照看一二。」

舉手之勞，石軒自然點頭稱是，余若水滿意的嫣然一笑，彷彿鮮花綻放般搖曳著走上了清光橋。

安慰和鼓勵周蝶蘭上了清光橋，石軒自己才緩步踏上光柱，腳落處，清光以漣漪狀往外散開，不過腳上的感覺就如踏在平地上。

這清光橋如透明琉璃一般，往腳下看去，就能透過橋身看到下面的白雲，以及白雲縫隙處露出的地面諸般事物，只是看起來非常小。

走在清光橋上，四周是鼓蕩的狂風，吹得人衣物獵獵作響，每走一步，都有被吹下去的感覺，加上橋下的風景，那吸引人往下跳的奇異魅力，周蝶蘭的臉色是越來越蒼白。

這時，前面有位修士似乎是忍耐不住這種感覺，祭出法器，就要用飛的方式到目的地，可是他剛驅使法器，就見清光橋分出一道細微清光，圍著他一繞，就將他綁的結結實實，然後朝後一拋，他就騰雲駕霧般落在了白玉平台上。

他猛地站了起來，檢查身體，卻是什麼損失也沒，然後就聽到一把溫和的嗓音：「這位道友，蓬萊派與你無緣，你還是請回吧。」抬眼看去，正是謝方偉平和地對他說道。

剛想辯解一二，可看見謝方偉身後的幾位外門弟子露出嚴肅的表情，立刻就打住了，畢竟是自己理虧，只得悻然往玉門走去。

見此情況，修士們都明白，在清光橋上不能用法器飛行，怕是連術法也不行，只得老老實實地緩慢往前走。

周蝶蘭走了幾步，不小心又看向了橋下，只覺得頭暈目眩，差點癱倒在橋上。還好余若水和石軒一直都在注意著她，忙出手扶住她。

「蝶蘭妹妹，不要怕，蓬萊派不會讓咱們摔死的。好了，不要往下看，盯著我的頭髮，可以嗎？來，慢慢走。」余若水一掃臉上冷傲的表情，溫和地安慰著周蝶蘭，最後讓周蝶蘭拉住自己的衣袖，牽著她慢慢前行。

石軒則擋住身後的修士，對他們的責罵充耳不聞，到周蝶蘭恢復勇氣繼續前行後，才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白玉平台上的謝方偉看著清光橋這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到諸位修士已經走到白雲之中，看起來朦朦朧朧之後，謝方偉身邊的一位外門弟子才壯著膽子問道：「謝師叔，從到迎客島開始，就考驗諸位修士的心性、毅力，這樣是否不妥，以前都不是這樣的？」

「妥與不妥，自有莫師叔承擔，我們照吩咐就是。」謝方偉微微笑道。

謝方偉平和的態度讓幾位外門弟子放下心來，其中一位瘦高個子，五官英俊但臉色蒼白的弟子上前一步問道：「可是這樣是否對那些家族子弟不公呢？」

謝方偉看來他一眼，笑罵道：「我記得你是庸家的庸歷鼎吧，你怎麼不想想往以往心性考驗家族子弟佔了多大便宜。都知曉了宗門喜歡什麼樣心性的人，自然能裝一番出來。要不然以你的性子，還真不一定能進得了宗門。這次只是讓大家都回到同一條線了而已。」

庸歷鼎也不生氣，笑呵呵地回答：「謝師叔，要不是我叔祖逼我，我還真不想進宗門，不僅無聊枯燥的要死，就連那些個女修也沒見一個知情識趣的。」

「真不知道庸師叔在家族裡怎麼就瞧得上你這慵懶好色的傢伙。」謝方偉搖頭笑道。

「我叔祖說，那些個傢伙，一個個陰沉無比，算計來算計去，雖然他們是為家族牟利，但和他們呆在一起還是分外難受，有什麼事一劍斬去就是！遠不如我好色好地坦坦蕩蕩來得讓他能接受一點。」庸歷鼎自爆其醜不見愧色。

「好了好了，這事不要洩露出去，不要以為悄悄洩露出去無人知曉，金丹期的手段你們知道幾分？好了，去迎接下一批吧。」謝方偉結束了話題，吩咐他們去小島邊迎接下一批的修士。

石軒走在清光橋上，越往前走，風越大，到得後來，幾乎能夠把普通人給整個吹下去。石軒明白這怕是不正常的風，多半是術法、陣法等造成的，而很有可能，這是蓬萊派對這麼多修士的第一關考驗。

本來上輩子石軒是有點恐高症的，但經過這些年修行，加上也曾經用法器上天飛過一下，已經基本不再害怕了，可這清光橋下的風景卻是有種奇異的魅力，勾起人們往下跳的心思，即使是石軒現在的心境修為，都有點躍躍欲試。

運用寶錄上的法門，石軒收束住念頭，平抑了心境，步伐不緊不慢地往前走。同時小聲提醒了前面的余若水和周蝶蘭。

余若水和周蝶蘭已經是在勉力支撐，看她們的臉色，很有可能下一個呼吸，就往清光橋下跳去，得到石軒的提醒，明白過來這可能是考驗後，才重振了旗鼓，眼睛專注平視前方，戰戰兢兢地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

一刻鐘過去了，雲霧繚繞的前面有修士淒厲地大喊一聲，然後就縱身往下跳，可他剛離開清光橋，就被分出來的一縷清光給綁住，扔回白玉平台上。

他的遭遇不僅沒有喚醒修士們，還像引起連環反應般，感染了眾多修士的情緒，讓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往下跳，然後被清光送回白玉平台上。

到得這一波結束，石軒看看前面的隊伍，又看看後面的隊伍，已經是稀疏無比，就算再停下來整頓，怕也沒有人來指責了。

余若水和周蝶蘭在這種情況下，反而激發了勇氣，不僅沒有走不動路，還越走越平穩，越走越有自信，讓後面的石軒看得嘖嘖稱奇。

石軒也是越走越放鬆，四周白雲朵朵，仙氣繚繞，走在其中頗有行走在天宮的感覺，一時之間，石軒專注於美景，倒是忘了種種擔憂、恐懼的情緒。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歡呼聲，石軒三人精神一振，明白這清光橋要到盡頭了。

第十九章 孟家子弟

穿過霧氣瀰漫的清光橋尾，石軒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大大的竹林，天上陽光柔和，不時傳來仙鶴的鳴叫聲，竹林外奇花異草爭芳鬥艷，一時芳香滿鼻。

站在橋邊的幾位身著玄色衣物的蓬萊派外門弟子，見到石軒等人走下清光橋，忙上前迎接道：「幾位道友，這是開陽峰的山腰，你們這幾日將住在這裡，八日之後，在開陽峰山頂開始招收弟子的法會。」

他們中間走出兩個人來，一男一女，分別引著男修士和女修士往竹林的相反方向而去，或許是經過了清光橋上共同患難、互相扶持的經歷，余若水和周蝶蘭對和石軒分開倒有點捨不得，畢竟這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難得有個熟人。

石軒等幾位男修士在那位男性外門弟子帶領上，穿過竹林，來到了一片空地，空地上聳立著許許多多座小竹樓。

這一路上都不苟言笑的外門弟子，這個時候才指著竹樓道：「這就是你們這幾日的居所，兩人一座，跟著我來。」

一位自來熟的五短身材、長相討喜的修士笑嘻嘻地問道：「蓬萊派一直都準備著這些竹樓為十年一次的法會嗎？」

那外門弟子冷冷看了他一眼：「這都是前段時間用術法起的，等法會結束，它們又變回竹林了。」

這外門弟子的態度讓諸多修士不敢再多言，跟著走到竹樓面前，按他的分派，兩人一座，進了竹樓。

正在分派間，那外門弟子臉上突然浮現出笑容，快走幾步，丟下後面一眾修士，走到從後方竹樓拐角處出來的幾位修士面前。

「孟師兄，你怎麼親自來這裡了。」剛才不苟言笑的他，這時候的表情只能用諂媚來形容。

過來的人正是當日石軒在潮汐坊見過的孟玉嘗和他的幾個朋友，兩男兩女，男的一輕浮一陰沉，女的都是貌美如花，只是還多了一位清瘦的年輕男子，看長相倒和孟玉嘗有七八分相似，眼皮略為有些浮腫，精神很是不振，頻頻打著哈欠。

孟玉嘗見這外門修士過來行禮，臉上浮現出些微笑意：「是王元吧，想不到這次你也被抽調來準備法會，來，認識認識，這是我弟弟孟玉乾，這次也是來參加法會的，你還要多從嚴管教他。」沒有回禮，而是拉過那位精神不振的年輕男子。

王元對孟玉嘗記得自己的姓名很是激動，連忙回答：「一定，一定，小弟一定好好照顧玉乾兄，再說玉乾兄是孟師兄你的弟弟，那想來也是天縱奇才，我就算不照顧，那也肯定沒問題的。」

孟玉嘗對王元的回答很是滿意，回頭對那位陰沉男子說道：「馬師弟，我記得你和外門分派庶務的葉執事關係匪淺，記得讓他多提點王元王師弟。」

馬姓男子扯出一點點笑意：「那是自然，有孟師兄你的吩咐，葉執事哪還敢反對。」

王元又驚有喜，連連在旁邊賠笑。

孟玉嘗又皺著眉頭看了看弟弟，語氣不好地說道：「玉乾，收起你這幅樣子，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家裡找了九轉乾元丹，提升了你的根骨，再入不了宗門，家族裡面你就什麼都不是了，祖爺爺也不會再為你說話了。」

孟玉乾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見哥哥確實臉色不好，忙收斂起那副慵懶的樣子：「知道，知道，再說這次有大哥你出馬，哪還有什麼搞不定的。昨天的清光橋不也用清心寧神佩過去了嗎？」

「那你自己也得爭氣點，要不然你大哥我也不好為你說話，知道了嗎？」孟玉嘗再次點了點自家的弟弟，才回頭對馬姓男子說道：「這次不知道莫師叔祖在想什麼，在迎客島就用上了升玄玉景樓，難道他想改變法會一萬多年的規矩？」

馬姓男子想了下說道：「我聽人說起過，莫師叔祖想在迎客島上就淘汰一批，以免法會時候人太多，而且他們很有分寸的，那些孩童走的清光橋就只有十分之一不到。」

「希望如此吧。」孟玉嘗點了點頭，然後帶著弟弟和幾個跟班往另外一個方向走開了。

到孟玉嘗走遠了，王元才轉身回來，臉又變成了剛才那副死人臉，惹得幾位散修嘴裡不知道在嘀咕啥。

不知道是不是有緣，石軒和張海平被分派到了一座玉樓裡，一個樓上一個樓下。

八日很快就過去了，這幾天裡，張海平依然四處結交修士，不過對石軒倒也熱情了不少，想來是認為石軒進入蓬萊派有望，日後也能引為臂助。

孟玉乾在眾多修士裡面倒是闖出了不小名頭，可惜不是好名頭，什麼仗勢欺人啦，什麼心狠手辣啦，什麼貪花好色啦，什麼紈褲子弟啦，要不是負責散修駐地的王元幫襯著，八成就被逐出竹樓，不准參加法會了。

法會這日清晨，石軒收斂住心情，專心致志地做起每日的早課來，法會是很重要，但自家的修為才是根本，不能有一點兒的放鬆。

做完早課，石軒混在大隊修士中，向峰頂前進，一路上巨樹成林，鳥語花香，靈氣充沛，光是在路上，就比石軒在潮汐坊定的洞府要強上不少。

峰頂是個平整的、鋪滿青磚的大廣場，一眼望去，足足有幾千個修士等在這裡了，要不是清光橋淘汰了一批，這裡怕是還要多上幾倍。

辰時剛到，就傳來一把溫和的聲音：「請各位修士依次往前面九位內門弟子處登記年紀、修為和測根骨，有擾亂者一律請回。」正是謝方偉的聲音。

登記年紀、修為和測根骨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可架不住人多啊，前面只有九位內門弟子，加上協助他的幾位外門弟子，可也不超過五十人，這邊可是有幾千號修士。

石軒混在一列修士隊伍裡，慢慢地向前挪動，不時聽到前面內門弟子的提醒聲：「養氣期，超過四十的，出竅期，超過六十的，引氣期，超過一百二十歲的，請回吧，不要過來登記年紀、修為和測根骨了。」

可是有人偏偏不信邪，還是想要試一把，不過很快就在內門弟子的術法下原形畢露，被外門弟子帶出了廣場。

一直快到晌午，才輪到石軒。

負責石軒他們這隊修士的是一個青色道袍的內門弟子，國字臉，濃眉大眼，神情嚴肅。他口氣嚴肅地道：「報上你的姓名、年紀、修為、突破到這個境界的年紀，撒謊者一律逐出峰頂。」

石軒在上面沒什麼好隱瞞的，照實說來：「在下石軒，現在二十一歲多一點，出竅期，突破到這個境界時二十歲出頭。」

這內門弟子聽完之後，捏了個法決，往上石軒身上一用，泛起一陣青光，然後點了點頭：「年紀確實是二十一歲，修為境界確實是出竅期，應該到這個境界一到兩年，可記好了？」

負責協助的外門弟子一邊登記一邊抬頭有些詫異地看著石軒，聽到內門弟子問話，才點頭回答：「白師兄，都登記好了。」

白姓弟子又捏了法決，這次在石軒身上是泛起一輪明月，可惜只有頭顱大小。白姓弟子又對負責登記的外門弟子道：「根骨，中上。」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從他年紀、修為來看，這種根骨能到這個地步，就算功法出眾，天資、悟性也是上上，記下吧。」

天資、悟性這類虛無縹緲的東西，很難直接測出來，所以蓬萊派都是根據突破到當前境界的年紀、當前境界，再除去根骨的作用，得出一個比較籠統的結論。

根骨而言，對修士重要，也不重要，重要者是根骨好者，修煉的速度就快，前面境界很快就能突破，不重要者是在於練氣的每一步，都是脫胎換骨，重塑根骨的過程，只要能修到出竅期，原先根骨再差，至少也會變成中等。再經過引氣期天地靈氣淬體，那基本上都是上等以及上上了，同時也有很多丹藥能改變根骨。

而石軒在站起來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發現有人在注視自己，可這種感覺一閃而逝，要不是石軒修煉的有無上法門，還真發現不了。

石軒邊走邊環視四周，很快就發現謝方偉坐在幾名內門弟子之後，在那裡打坐修煉，臉色平靜，看不出來他前面還在測試。而在謝方偉之後，一個玉台上，坐著一位身著太極道袍的少年道人，相貌俊美，也正在閉目修煉，但臉色如同千年冰霜一般冷凝，石軒猜測應該就是冷面雷君莫淵了。

這還是石軒第一次看見金丹宗師，可是遠遠看著金丹宗師，卻是與尋常修士無二，還不如引氣期修士控制不了真氣，身上異象頻現來得引人注目一點。

石軒順著隊伍，又走回廣場另一頭，意外地看到了余若水和周蝶蘭，她們兩人看到石軒的時候，正是一臉歡喜的樣子，想來測試不錯。

「石道友，看你臉色不錯，想來天資、悟性、根骨都是上等了。」一貫表情冷傲的余若水這時候也滿臉笑意地打趣著石軒。

第二十章 問心路

石軒也不隱瞞，笑道：「石某根骨只得中上，天資、悟性卻是都判了上上。」

其實對於石軒這種年輕修士，問的內容還少了些，若是年紀大一點的，還會問從幾歲開始修煉，免得遺漏了成年才開始修煉，但進境很快的人才。

周蝶蘭嘴巴張開驚訝地叫一聲，然後趕緊摀住嘴，緩了一下才說道：「想不到石大哥你有兩項上上，余姐姐只有根骨是上上，天資、悟性都只得上。」

「呵呵，那余姑娘總的來說，比石某還要強上一些，不知蝶蘭姑娘你怎樣？」畢竟是相熟修士，石軒也關心地問了問她。

周蝶蘭臉色微紅：「我三項都是上，比不得你們。」

「不錯了，蝶蘭這個結果，在養氣期修士裡面，算是排前面的。只是沒想到蓬萊派招收弟子的法會如此簡單，我還以為會上擂台打過幾場呢。」余若水半是高興半是鼓勵地說著。

石軒卻是聽明輕月提起過：「境界高一等，其下的修士再厲害也打不過，蓬萊派只是找能傳承道統，能修煉到金丹期的修士，又不是找能打的修士，何必用擂台比武的形式呢，還不如測毅力、心性呢。再說，進了門派，還是會指導實戰能力的，每五年還有一次鬥法大會，可以讓諸位弟子鍛煉鬥法、比武的能力，免得日後行走天下吃了虧去。」

「想不到石道友你知道這麼多，真是消息靈通啊，不過境界比實戰更重要這點，我卻是有反面例子哦，我很是崇敬的一位前輩修士『劍老人』，就是劍氣無雙，據說在大海邊觀潮百年，領悟了無量劍氣和劍氣雷音，以神魂期的境界，越階殺死了一個金丹宗師，雖然是下品金丹，那也是萬年難得一見的壯舉。」說起劍老人，余若水的話就滔滔不拘。

「呵呵，你也說是萬年難得一見的壯舉，可想而知，越階挑戰是多麼困難。當然，那種有好法器、靈器，甚至法寶的除外，只是想不到余姑娘你卻是對學劍很感興趣。」石軒以前倒是沒聽過這事，畢竟自己只是修真界的一個菜鳥。

余若水難得一見的臉紅了：「我若是能成為蓬萊派真傳弟子，必然選那門祭煉劍匣的真傳，成為無回劍庸祥那等人物。」

說話間，這邊已經測試完畢了，謝方偉聽過九名內門弟子的回報，然後將結果報於莫淵。待莫淵下了決定，謝方偉才對著幾千修士道：「凡是天資、根骨、悟性三者間，有一樣是在中以下的，都請回竹樓吧。」

在中以下，就是中下、下、下下三等，這話一出，不知道多少修士哀歎，可他們也不敢鬧事，光是莫淵一隻手就能收拾掉這裡所有修士，只得垂頭喪氣地往山峰下走去。

到這批修士走完，廣場上只剩下七八百號人，站在一個偌大廣場中，顯得稀疏無比，結果石軒環視四週一番，卻是輕鬆看到提前幾天出發的明輕月了，她正好和幾名女性修士站在一起。

見石軒看來，明輕月微微笑著點頭回應，石軒也微笑致意。

見其他修士都離開了，謝方偉才站了出來說道：「諸位修士，請上這雲彩，下面是問心路。」說完用手一指，地上浮起了好大一朵白雲，差不多有半個廣場大小。

七、八百個修士站在雲彩上，這雲彩還顯得綽綽有餘，可想而知它有多大，謝方偉再一指，白雲緩緩浮起，向山腳飛去。

到了山腳，就看到一條筆直的路，從山腳直抵山峰，中間有石穿石，有巖穿巖，無路則橫空而過。

「這問心路上是用不出術法、法器的，諸位請。」白雲緩緩消散在地上，謝方偉站在路口對眾多修士說道。

除開建造一條這種路的難度，這條路看起來也就是普通的路，沒有一點兒異樣。修士們互相看了幾眼，終於有人踏了上去。

直到石軒走上這條路，才發現它的與眾不同之處，四周全是白霧，只能看得清周圍一點兒遠，這些是在外面看不出來的。

本來石軒是與周蝶蘭、余若水一起走進的問心路，可現在卻是看不到其餘人等，只能自己緩步往前而行。

往前走了一會兒，身上漸漸感到束縛，每走一步，都要耗費更多的精力，而且四周靜悄悄的，就連自己的腳步聲也聽不到，好像是被關在了一個絕對寂靜的地方。

石軒想要發出聲音，可是說出話來，卻連自己都聽不到。在這種詭異的安靜下，石軒越走身上束縛越大，心裡面的各種情緒也在這安靜下發酵起來。

漸漸的，石軒發現自己連霧氣也看不見了，四週一片黑夜般的冷清，不能看、不能聽、不能說，甚至連捏身上的皮膚也沒有感覺，放佛自己根本不處在這個世上。

在這種令人發毛的感覺中，石軒只覺得焦慮、緊張、憤怒、沮喪、悲傷、痛苦等情緒越來越濃，想大吼大叫，可惜也明白即使大吼大叫，自己也聽不到，甚至感覺不到嘴巴在動，依著本能，邁著沉重的腳步往前行走。

還好石軒記得這是在考驗，才保住靈智不昧，運起《寶錄》上收束念頭的無上法門，控制住了情緒。這種法門並不是術法，只是觀想中的一種手段，和人平時深吸氣平定情緒沒什麼區別，因此並沒有使用不出來。

保持住情緒上的安定，石軒在束縛越來越重中艱難前行，到最後，被這種束縛都壓得快趴在地上了，可石軒還是沒有停下前進的趨勢。

終於眼前一亮，石軒發現自己又站在剛才見到的問心路上了，沒有黑暗，沒有霧氣，距離山峰僅有一段不遠的距離。

石軒環顧了下四周，看到明輕月停在前面不遠處，神色安靜，想來是已經走出了幻覺，余若水、周蝶蘭等人還在身後緩慢行走，只是她們眼神空洞，臉上浮現出種種不安的情緒，看起來就快要發瘋了。

因為擔心著規則不允許，正考慮要不要幫她們的時候，余若水和周蝶蘭已經走到石軒剛才站立的地方，她們的神色突然生動了起來，四處打量，看來在幻覺中走到這條線就能清醒了。

「石大哥，剛才我差點就瘋了。」周蝶蘭摸著胸口，後怕地說道。余若水也是頻繁點頭。

「我想你們能走出這幻覺，應該就是心性不錯的了，你看後面有多少修士癱軟在原地，然後消失。」石軒指著身後道路上的修士說道。

因為準備恢復下體力，再繼續往上行走，所以從幻覺中出來的修士們，都停在了原地。可是有不少修士在幻覺中已經油盡燈枯，一停下來就再也無法前行了，這裡面又以養氣期修士為多，其中包括周蝶蘭。

這時傳來謝方偉的聲音：「還有一刻鐘，不能到達峰頂的，就請回吧。」

那些再也無法走動的修士都絕望地癱軟在地，石軒突然發現孟玉乾這個紈褲子弟做出一副好心腸的樣子，主動去攙扶那些癱軟在地的修士，一下就明白了過來蓬萊派還是喜歡能友愛同門的修士啊，畢竟誰也不想收白眼狼一般的弟子，只是家族子弟知道這些卻不肯外傳，怕是佔了許多便宜。

看向明輕月，她也正在扶起一位癱軟的女性修士，見石軒往來，輕輕眨了三下眼睛，意思不言自明。

石軒見余若水已經攙扶起周蝶蘭，知道她這是真心實意，也不再提醒她，自己找了一位男修士，將他攙扶著往山峰前行。

在幻境中，養氣期修士的體力基本是搾乾了，出竅期修士的則還能勉力支撐。只有引氣期經過天地靈氣淬煉的，才不見什麼異樣，不過石軒估摸著，三者的難度、要求應該是不一樣的。

石軒在勉力支撐的情況還扶著一位修士，走得是更加慢了，還好距離峰頂不遠了，終於在還剩一點時間的時候，踏上了峰頂，然後只能勉強站著，一步也邁不出去了。

到一刻鐘之後，謝方偉使了個術法，將癱軟在距離峰頂不遠處的養氣期修士移上了峰頂，而出竅期修士則是不知道移到哪裡去了，和先前在幻覺中不能自拔的那些修士一樣。

「養氣期修士能走出幻覺，心性、毅力就算上，還能自己走上來的算上上。」謝方偉只是解釋了下養氣期修士的標準不同，出竅期和引氣期則隻字不提。

現在山峰上還剩下不到兩百修士，這其中不包括參加外門執事測試的引氣期修士，也不包括十二歲以下孩童，他們都是另外不同的測試。

在這些修士休整的時候，在山頂另外一個隱蔽處，孟玉嘗正在詢問一個之前負責測試的內門弟子：「秦師弟，我弟弟如何？」

這位秦師弟苦著勉強算得上不錯的臉說道：「孟師兄，令弟只排在出竅期的第二十三位，這次怕是無望了。你們用丹藥把他的根骨改得太好，結果配合著他的修為年紀來看，天資、悟性只能打中上了，這個可是很容易查出來的，不可能作假，哎。」

孟玉嘗臉色如常地說道：「什麼叫無望，後面不是還有身家背景的盤問嗎，找借口貶落幾位就是。」

「可是，孟師兄，排在他前面的估計多是三島海域有根有底的修士，若是隨便貶落，莫師叔看著呢！」秦師弟可不敢冒這個險。

「還有不是來自三島海域的修士的，不是嗎？」孟玉嘗開始微笑起來。

「可其中肯定有其他海域來歷很大、身世清白不怕查的修士，要是全都貶落，也太明顯了！」秦師弟依然苦著臉辯解。

孟玉嘗笑容如春風般溫暖人心：「總有那麼幾位的，秦師弟，若是這次事成，我會求祖爺爺收你為徒的。」

秦師弟猶豫了半天，才開口道：「好吧。我盡量試試。」

第二十一章 鬼蜮伎倆

待得峰頂的修士差不多恢復了體力，謝方偉才又站在了前面，平淡地開口：「下面是身家背景的盤查，養氣期前二十，出竅期前二十，引氣期前十，依次到三位內門弟子前面，其後名次的修士可以離開，也可以在原地等，若是前面這些修士有隱瞞不實，或是背景不合我們蓬萊派要求的，你們就可以順序補上。」

接著謝方偉念出了養氣期和出竅期前四十，引氣期前二十的姓名。石軒因為根骨差了些，排在出竅期的第十七，余若水則在第十四。周蝶蘭很可惜地排在了養氣期修士的第二十二，只差一些就能進前二十了。明輕月不出意外地排在引氣期第一的位置。

出人意料的是，張海平居然排在了第二十九，雖然還是沒進前二十，但也比石軒預料的要好上不少，之前石軒覺得他心性一關應該過不了的，想來這些日子他四處結交朋友，有了些效果。

負責養氣期修士盤查的是一位容顏絕麗，但一點兒表情也無的冷顏少女修士，即使是在容貌出眾者比比皆是的女修士中她也算是絕頂，至少石軒見過的女修士，論美貌，只有明輕月才能與她相差彷彿，可惜兩人氣質卻是截然不同。

負責引氣期修士盤查的則是之前石軒見過的白姓內門弟子，而出竅期修士的盤查者卻是一位姓秦的男性修士。

明輕月的根底對蓬萊派來說，那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那白姓內門弟子只是隨口問了幾句，就讓她過關了，隨後她站到了謝方偉身後，頗為關切地看著出竅期修士這邊的盤查。

排在出竅期第一的是叫俞問道的少年，一臉的稚氣和高傲，石軒聽排在自己前面的兩人議論到，這傢伙來自海外諸國海域，十五歲多一點就突破到了出竅期，今年也才十七歲而已，真是絕頂的天才。石軒談不上自卑，畢竟自己修道嚴格算來也才三年多，只能心裡暗暗腹誹，這都算是絕頂天才了，那十六歲引氣期的明輕月算啥。

在盤問的時候，秦姓內門弟子和冷顏女修士都非常嚴格，不過讓石軒放下一半心來的是，用的只是測謊術而已，經過自己的試驗，《寶錄》上的無上法門，能夠有效對付測謊術，雖然成功率不是十成，可也有個七八成，值得冒險一下了。

盤問的問題大多是「來自哪裡？」「所學何種功法？」「之前經歷如何？」「可有拜過師？」「在家鄉是否有熟悉的人？」「為何來蓬萊派？」等等。

相對而言，秦姓內門弟子盤問的更加嚴格，甚至問出了「可曾殺過人？」「為何殺人？」這種問題。

在出竅期排第二的嬌小女修士顧和韻，排第三的高大漢子齊冠玉順利過關之後，排第四的黑衣陰沉修士就遇到了麻煩，回答所學功法時被測謊術驗出他在撒謊，之後不得已回答修煉的是《化骨銷魂大法》，讓眾位修士都倒吸一口涼氣，這可是旁門散修中鼎鼎有名的邪法，雖然惡名不顯，但修煉的化骨銷魂真氣，中者骨銷魂散、只留一張皮囊的效果已經是讓聞者膽寒。

這位黑衣陰沉的修士田永自然是無法過關了，被秦姓修士請出了峰頂，這讓石軒放下了另外一半心，就算自己功法撒謊被查出來，也就是被請出蓬萊派的下場，而不是自己想像的被當場轟殺或囚禁起來。

從田永開始，到十四位的余若水，秦姓內門弟子居然都無法再貶落一人，因為這些都是三島海域有根有底的修士，要麼是某個島嶼有名家族出身，要麼是清白的不能再清白的土生散修，要麼是蓬萊派弟子所開支脈的修士，要麼甚至是宗門三大家族的子弟。

這讓秦姓內門弟子越盤問越心虛，想起對孟玉嘗的承諾，要是不能讓他弟弟進宗門，自己不但得不到好處，恐怕還要被他記恨上，要是再被他在孟離孟宗師面前說上一嘴，那以後日子是萬分不好過了。

終於在排第十五位的修士無法回答出這些年冒險經歷之後，秦姓內門弟子距離目標只差一個人了，後面還有整整七個，應該能再貶落一人的。

孟玉嘗混在執事的外門弟子中，焦急地看著場中的情形，即使已經是被貶落兩人，距離自己弟弟只差一個的時候，也是滿臉的鐵青，或許秦師弟還沒發現，排在自己弟弟前面那五位，可都是宗門內其他家族出身的修士，身家背景要是有問題的話，蓬萊派可就讓其他宗門笑掉大牙了。因此，機會就只在排十六和十七的那兩個身上了。

秦姓內門弟子悄悄看了孟玉嘗一眼，被他鐵青的臉、凌厲的眼神嚇了一跳，至於嗎？這後面不是還有好幾位嗎？在第十六位的解唯上來的空隙，又仔細看了一下後面修士的名單，這一看可把自己嚇壞了，從第十八開始到第二十二，有姓玉的，有姓庸的，甚至還有內門某個長老的親孫子，自己是一個都不敢得罪，話說回來，就算敢得罪，那也是找不到借口的啊！

難怪孟玉嘗臉色那麼難看，看來只能二選一了，秦姓內門弟子虎視眈眈地看著走上來的解唯，讓這位一直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的童顏美少女也嚇了一跳，摸了摸自己臉蛋，不記得得罪過這位大叔啊。

開始的問題比較順利，一直到秦姓內門弟子問道：「可曾拜師？」時，解唯支吾了兩句，才頗為緊張地回答：「拜了師了，可她不准我說。」

秦姓弟子精神一振，不說出師傅名字你就回家吧，就算說出師傅名字，看你支吾的樣子，肯定有鬼，因此他圓睜著雙眼，輕喝一句：「拜了何人？說不出來就請回吧。」

旁觀的孟玉嘗也輕輕地捏起了拳頭。

解唯皺著好看的黛眉：「是你要人家說的，我師傅怪罪下來你得擔著。」

「快說，你師傅若是敢上蓬萊派來，我就擔著！」秦姓弟子心裡急起來。

解唯綻出一朵迷人的微笑：「她叫玉玲瓏。」

剛剛想大喝一聲「是何來路」的秦姓弟子，腦子突然清醒過來：「玉！玉玲瓏！」不敢相信地看向測謊術的光芒，沒有變紅！

回想起剛才的話，想起那個絕美但脾氣暴烈的女子，秦姓弟子真是死的心都有了。玉師叔祖只需要一記紫府雷就能將自己轟的什麼都剩不下。

孟玉嘗長出了一口氣，想不到是玉師叔祖在外面收的弟子，這位可是沒人敢貶落，就算自己祖爺爺，也是不敢面對那女人的怒火。

不過孟玉嘗安慰自己，不是還有一位嗎，石軒？根本沒聽說過，讓秦師弟隨便找個借口貶落就是！

在場修士可比剛才《化骨銷魂大法》的時候還要震驚，就連一直保持著安靜平和笑容的謝方偉也輕輕咦了一聲，只有冷面雷君莫淵才繼續安坐修煉，沒有一點兒表情變化。玉玲瓏是誰？天下十大金丹宗師！而且排在第二，只在混元祖師之下！可她結丹還沒滿五十年呢！混元祖師可是結丹一百多年的老牌修士，據說不出十年就要突破到陰魂期，退出天機榜了，到時候玉玲瓏就是天下十大金丹宗師之首了！

被這樣一位修士收為弟子，那真是一步登天的天大機緣，眾位修士都拿羨慕嫉妒恨的眼光看向解唯，心裡直哀歎怎麼不是自己，同時又拿熱切地目光看向莫淵，雖然這位只排在天機榜第九，可他結丹也才十八年，還未曾收過弟子，要是被他看上，收作弟子，那真是做夢都要笑醒。

石軒看到這些修士的反應只能搖頭苦笑，機緣可遇而不可求，自身修為方才是根本。

待解唯一臉慧黠笑意地走到謝方偉身後時，秦姓弟子才恢復了理智，轉頭看向孟玉嘗，見到他正一臉猙獰地拿手在脖子處比劃著，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管找什麼借口，下一位是必須貶落的。

石軒深吸一口氣，運起收束念頭的無上法門，緩慢走到秦姓弟子面前，見他捏了法決，將測謊術施加在自己身上，很快就泛出了一道白光，若是自己撒謊，那白光就會變紅。

秦姓弟子知道成敗就在這一人了，收斂住情緒，這麼多年修煉也不是白給的，臉上恢復了古井無波的表情，心中也是清醒無比，盤算著怎麼誘導石軒回答問題。

「來自何處海域或是修真地界？」秦姓弟子用最正常的問題開始了盤問。

「中土地界。」這個問題上石軒可不敢撒謊，以後一查就知道的事情，再說明輕月也知曉的。

石軒的回答也激起一片驚歎，不過卻不是羨慕，或是畏懼，而是驚訝加嘲弄，中土地界可是有名的修真荒地，而且還不是突破到引氣期被接引出來的，自然被眾位修真界見過世面的修士大大的瞧不起，尤其是排在石軒後面那些修士，更加是小聲低語嘲笑。

「所修何功法？」依然是中規中矩的提問。

石軒念頭不起，平靜地說道：「《歸真經》。」白光還是白光，石軒卻是不敢放鬆下來。

「哦，是何人所授？可是拜過師？」功法沒有問題，像是正統功法，秦姓弟子開始連提兩個問題。

石軒坦然地答道：「是拜過師，《歸真經》正是師傅徐承業所授。」

「那他功法何來？」秦姓弟子問起了有些偏的問題。

「奇遇得來。」都是事實，石軒也不怕被問。

「是他告訴你，還是你親眼見過？」秦姓弟子的問題更加古怪了，連旁邊的其他弟子以及諸位修士都一頭霧水。

「師傅所述。」雖然石軒有些不好的預感，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

秦姓弟子厲喝道：「那就是功法來路不明瞭！焉知你師傅功法不是邪門歪道所授？！焉知那邪門歪道和我蓬萊派是不是有仇？！焉知你日後不會被他們利用？！」句句全是誅心之言，乍一聽之下，有些道理，細想一遍，就明白全是借題發揮，無端指責。

石軒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了，被人這般誣賴，還攻擊徐老道！正要開口回話，那秦姓弟子已經是下了結論：「你功法來路不明，為了我蓬萊派宗門計，你請回吧。」

秦姓弟子賭得就是，在乍看有理的情況下，不會有蓬萊派弟子為一個來自中土的，在派內無親無故，而且功法來路確實不明的修士出頭，至於和石軒關係好的那些散修，可沒有資格在這個時候說話！

明輕月柳眉一豎，就要上前為石軒說話，余若水和周蝶蘭也是臉色焦急，只是一時還被繞在那些無端指責中，找不出辯解的話來。而那位白姓內門弟子也是皺著眉頭，想要開口，可是想到自己是負責引氣期修士的，貿然指責負責出竅期修士的秦師弟，很是不妥當，就在那裡猶豫不決了。

孟玉嘗臉露喜色，放下心來，就算日後有議論，功法來路不明卻是無法洗掉的，雖然師傅功法來路不明和弟子入不入蓬萊派沒多大關係，但有借口總比沒有借口好。

第二十二章 意想不到

「他沒有問題。」一個冷淡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

這聲音清晰無比，卻又無法辨認來自何方，秦姓弟子內心大怒，想要看看到底何方神聖，找出來是誰就要安他個擾亂法會的名頭。

他嚴厲地看著對面的散修們，卻意外地發現對面全是驚訝和疑惑的表情，就連自己對面的石軒，也是憤怒中夾雜著這種表情，再往孟玉嘗處看去，他卻是和自己一般迷茫的表情。

石軒為什麼會驚訝，因為他看到說話的是那位從清晨開始就端坐在後方、不言不語不動、專心致志修煉、彷彿泥塑神像般的冷面雷君莫淵，他睜開雙眼，用毫無感情的眼神看著這裡，清冷無比地開口。

意想不到！意想不到！不僅石軒意想不到，諸位散修、幾位空閒的內門弟子、真傳弟子謝方偉等等，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為石軒說話的居然是莫淵！

明輕月在轉頭看到是莫淵之後也張著小嘴，露出了一臉意外的可愛表情，當然，還是有許多外門弟子搞不清楚狀況，一臉茫然地四處打望。

秦姓弟子見大家都是看向自己身後，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忙轉頭望去，他剛開始以為是謝方偉，可謝方偉的聲音不是這樣啊，待得相熟的幾位內門弟子暗做眼色，秦姓弟子才看到莫淵正漠然地看著自己，頓時臉色就灰敗了起來。

孟玉嘗在搞清楚了發話人之後，再也不復剛才放心從容的微笑，臉色鐵青，雙拳緊握，其上火焰隱隱躍動。

石軒是聽說過冷面雷君莫淵公正嚴明，但從來沒想過他會這麼快為自己說話，剛才自己雖然憤怒，可還是有盤算的，準備通過話語製造不公的氣氛，然後借勢再請莫淵裁斷，如果他真是公正嚴明，那結果自然好，如果不是，這樣的蓬萊派，入了門也是危險無比，還不如再去羅浮派試試，誰知道自己還沒辯解，莫淵就為自己說話了，他就這麼的公正嚴明？

秦姓弟子心知這個時候還是要鼓起勇氣分解幾句的，否則就坐實了自己剛才是無端指責，他貌似委屈地開口：「莫師叔祖，可他的功法來路真的不明。」

「與他何干？」莫淵說話的時候也是不帶一點表情的，神情漠然。

秦姓弟子還要繼續辯解，孟玉嘗卻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走了出來，對著莫淵行禮道：「莫師叔祖，可是讓這功法來路不明之人入了宗門，對其後的修士何其不公。」

話沒什麼道理，但卻是成功激起了排在二十之後的散修的心思，頓時有人聲援起孟玉嘗來。

莫淵看都不看孟玉嘗，只是看著秦姓弟子道：「如有不服，可向掌門申訴。」這就是在拿自己法會主持的身份拍板定論了。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不由得看向石軒，這廝難道也和剛才解唯一樣，是莫淵私收的弟子，或是他家親戚，犯得著這麼偏向他嗎？

石軒也是疑惑不解，自己受到不公，莫淵為自己辯解兩句還勉強算情理之中，可不理主持盤問的內門弟子，直接決定，那就太偏向自己了吧，他就真的那麼肯定自己沒問題？石軒自己都不敢肯定呢！

孟玉嘗額頭青筋暴跳，還要大聲抗辯幾句，卻被莫淵冷冷的眼神掃過，就將他的滿腔心思給堵了回去，只能轉頭全部恨意地看向石軒，似乎恨不得食他的肉，喝他的血。

石軒心中冷笑道，做決定的是莫淵，你有本事找他去，只敢將怒火發在自己這個受污蔑的受害者身上，真是無膽匪類。不過想到進了蓬萊派之後會受到的刁難，石軒又有些頭痛了。

秦姓弟子見莫淵下了決斷，只能示意石軒通過盤問，算是蓬萊派外門弟子了，讓他站到謝方偉身後去。

石軒走過去的路上，被眾人拿奇怪的眼色頻頻打量，甚至明輕月在石軒站好後，還悄悄地問石軒：「石師弟，你和莫師叔祖是何關係？」旁邊是余若水好奇的表情。

石軒只能苦笑道：「我和莫師叔祖可是一點兒關係也沒，他的名頭還是在潮汐坊第一次聽見呢。」

明輕月也只是好奇而已，得到石軒的肯定答案就不再發問，再說，法會場上可不是聊天敘舊的好地點。

莫淵在這件事之後，又再次閉上眼睛，不發一言，讓眾多期望看好戲的修士大為失望，那廝真的只是運氣好，遇到公正嚴明的金丹宗師主持公道？

後面的幾位修士自然是順利通過秦姓弟子的盤問，結束時剛剛好到孟玉乾為止，氣得他直拿仇恨的眼色瞪石軒。

養氣期修士卻是只貶落了一位，周蝶蘭也如孟玉乾一般剛好被卡在那裡，她眼圈通紅，似乎馬上就要哭了出來。畢竟養氣期修士基本上都是三島海域的本地修士，在這個階段可沒幾個修士有身家從其他海域和地界過來，能過來的都是財大氣粗的大家族子弟。

就在眾位修士垂頭喪氣準備離開的時候，謝方偉站了出來：「諸位請慢！」

見諸位修士拿疑惑不解的眼神看他，謝方偉淡然一笑：「這次法會，莫師叔經過掌門允許，決定從迎客島開始就考驗大家的心性，因此對有些外門修士的所作所為不聞不問，看在這種環境下諸位是何表現，下面就是剛才通過的修士中，不合蓬萊派要求的。」

眾位修士大喜過望，想不到還有一次機會，不過這個時候可不會吵鬧，都安靜地等著謝方偉念姓名。

「侯白，在竹樓時仗著修為欺凌其他修士。」

※※※

被念到姓名的修士都是臉色刷白，可不敢抗議，因為那確實是他們所作所為，指不定蓬萊派還用留影術之類的術法留下了證據。

這次被貶落的修士有引氣期三人，出竅期四人，養氣期兩人，不過謝方偉並沒有停止的意思，繼續念著：

「孟玉乾，仗勢欺人、貪花好色……」

※※※

最後，總的被貶落的修士計有引氣期五人，出竅期八人，養氣期四人。

意想不到！意想不到！現在按順序能夠進入蓬萊派的幾位修士真是激動和意外的表情交雜，怎麼都想不到還能絕地逢生，這裡面包括周蝶蘭，甚至包括張海平。

就連石軒等人，看到身邊有修士慘白著一張臉，自行離開山峰時，也是驚訝無比，想不到蓬萊派這次的心性考驗居然是這樣？而不是大家早就耳熟能詳的問心路，真是意想不到啊！

「我不服，憑什麼在竹樓就要考驗心性？為什麼不告訴我們？我要找長輩評理！」被貶落的修士中還是有理直氣壯抗議的，這些都是各大家族的子弟們。

可惜莫淵和謝方偉對他們的抗議是視若無睹，早有幾位內門修士在謝方偉示意下，將他們給拎出了山峰。真的是拎！幾位內門弟子用真氣幻化的大手拎著他們的衣領，將他們給丟到了來山峰的路上。

石軒是第一次看到真氣的這種用法，有淡青色的真氣，有青白雷光閃耀的真氣，有海水般深邃藍色的真氣，有深紅火焰組成的真氣，它們幻化成大手印，真是華麗無比，同時也是威力不凡，難怪常聽人言，一到引氣期，煉成真氣，那就是攻防一體，是其下境界的修士不依外力難以抗衡的，就算是一百個出竅期修士，沒有好法器、高階符篆的情況下，也不一定能打得過一個引氣期修士。

待現場平靜下來，才重新開始了後面修士的身家背景盤問，周蝶蘭和張海平都順利地通過，進入了蓬萊派。

余若水見好友通過盤問，開心地兩頰發紅，輕輕地對石軒讚美著蓬萊派這次的招收弟子法會。

石軒也為周蝶蘭開心，這位小姑娘除開比較害羞外，其他外面都還是不錯的，這次蓬萊派在心性考驗上是真正下了工夫的，不過想到剛才叫囂的大家族子弟，石軒又有些為莫淵擔心，怕是有好一場風波要承受了。

「諸位外門弟子跟我來，明日清晨舉行入門之禮，今日好好休息。」白姓內門弟子在謝方偉示意下，取出一件法器，拋到空中，它迎風就長，最後變成一艘十多丈長的華麗樓船。

諸位外門弟子依次上了這樓船，只見裡面金碧輝煌，各種器物都是窮盡奢侈，見到這些新師弟師妹的眼神，白姓內門弟子一邊驅使這樓船臨空飛行，一邊有些尷尬地道：「這樓船叫穿雲舟，卻是我向另外一位趙師弟借的，他就愛這些事物。對了，我叫白奇，你們叫我白師兄就行了。」

「白師兄，不知我們這是去哪裡休息？」有位膽子較大的修士問出了大家都想問的問題，正是那位一臉頑皮的解唯。

白奇見是解唯，苦笑著說道：「解師妹，等你正式拜入玉師叔祖門下，我可就得叫你解師叔了。我們蓬萊派分成七大峰二十八小峰，外門弟子都是住在這二十八小峰中，你們這批入門的，男性弟子是在虛日峰，女性修士是在心月峰。」

第二十三章 入門

見諸位外門弟子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白奇微微一笑道：「門派是十年招收一次外門弟子，每次不過百人，因此二十八小峰中用於居住的二十座山峰差不多有一小半是空著的，你們這次居住的虛日和心月峰就是這樣的。」

這裡男性修士大概四十多人，女性修士三十來人，本來大家還擔心會住得很差很擠，可聽到就這麼三四十人居住一座山峰，又開始擔心起會不會太冷清了。

在白奇的介紹中，穿雲舟穿梭過朵朵漂浮著的白雲，只只展翅翱翔的仙鶴，很快就到了一座三四百丈高的山峰，說是小峰，其實真不低了。

山峰挺拔秀美，綠樹成蔭，還能看到一塊塊開闢出來的藥田。白奇笑著介紹道：「這是心月峰，其上有幾百座殿閣、洞府，不過要等入門之禮後，你們才能去庶務堂選定，現在就先住在山腰那些洞府吧。」

將女性修士放下，就見心月峰管庶務的執事過來安排，白奇又驅使起穿雲舟來到了不遠處的另外一處山峰，這座山峰要比心月峰要高幾十丈，山勢更加險峻，正是虛日峰。

石軒下了穿雲舟就見管庶務的執事在那裡安排雜役帶眾位弟子去各自的洞府處，今日很是疲憊，諸位新進弟子也顧不上閒談，都匆匆回房休息去了。

石軒之前認為三四十人住一座山峰太冷清，可真住進來才發現不是這麼回事，管庶務的一正兩副執事不提，光是雜役侍女就給有幾百人，呃，也不能統一稱為人，其中有不少是山精花怪，一個個淳樸無比地在那裡等候吩咐。另外還有廚子、花匠、農夫等若干。

被分到石軒洞府的是兩個雜役、兩個侍女，三人一花，都是聰明伶俐的主，這花是朵大大的月季，卻能口吐人言，做起清掃來不比人類雜役侍女差半分，她那長長的枝條很是靈活。

石軒堅持做完晚課後就熟睡恢復精力去了。

※※※

高兩千多丈的蓬萊島主峰——天樞峰被濃濃的雲霧所包裹著，間或能透過它們看到山峰上或古樸、或飄逸、或堂皇、或出塵的建築，其中仙禽瑞獸三三兩兩漫步其中，三不五時又有駕著各色雲朵、諸般法器的神仙中人落在山上。

在天樞峰頂的接天殿中，寬廣古拙的大殿裡，或站或坐著十多個修士。

「為什麼會貿然改變宗門規矩？誰給你莫淵這個權利？！」一位穿著紅火色道袍的白髮白眉蒼老修士正在大殿正中憤怒地說道，他的道袍上有著幾條活靈活現的火龍。

冷面雷君莫淵面無表情地坐在旁邊的蒲團上，聽到這蒼老修士的指責，淡淡地回應：「我不記得宗門戒律中有哪一條是不能更改法會方式的。」

「你……」這位蒼老修士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另外一位中年清瘦道人站了出來，一臉陰沉地道：「是沒有這條，可為何更改法會方式不曾知會我等長老，私下行事必然有鬼！」

「與你等何干？」莫淵冷冷掃過兩位長老，簡短地表達了他的意思。

莫淵的意思在這些熟悉的人面前那是再清楚不過了，你是法會主持還是我是法會主持？或者你們是掌門？

頓時又站了幾位修士出來，合著前面兩位長老，對著端坐正前方的有著長長白眉、身著紫綬道袍的年老修士道：「請掌門懲戒莫淵出言不遜。」

掌門摸了摸自己的白眉毛，無奈地說道：「莫師侄卻是知會過老道的，老道覺得道理不錯就同意了。」

「掌門，宗門規矩不能改啊！」

「掌門，這事不能聽莫淵一面之詞！」

※※※

幾位修士紛紛痛陳自己的意見。

「嘿。」卻是有人冷笑了一聲，大殿正中的幾位修士拿眼看去，正是坐在莫淵對面的一位年輕修士，長身玉立，即使坐在蒲團上，背也挺得筆直，彷彿一把隨時就會出鞘的劍一般。

幾位修士心中暗叫不好，因為這廝是出了名的口無遮攔、不講情面、什麼都說的典型，和他的戰鬥方式一樣，從不隱晦，直來直去，犀利無比。

這年輕修士挑了挑好看的眉毛，起身說道：「幾位長老可是對家族內子弟在竹樓時心性考驗表現出的諸般醜態視而不見了？你們究竟是為門派好？還是只為家族打算？」

果然，這魯貨直接就將檯面下的東西翻到檯面上來講了，幾位修士面面相覷，剛要辯駁幾句。這年輕修士踏前一步，大聲喝問道：「我只問問，那些子弟心性合不合要求？莫師弟這方法比不比以前好？莫師弟有沒有知會你們的必要？宗門哪條戒律規定必須知會你們？我這掌律堂首座還真不知道！」

「庸祥！你！」那位中年清瘦修士指著這年輕修士，手指微微發抖，不知道想說些什麼。

庸祥搖頭道：「三叔，你們還是回去吧，這事說破天去也沒理。」

中年清瘦修士被氣得發抖，只是被身後的幾位修士拉住，才沒有暴跳如雷，幾位修士知道此事無望，掌門態度也很明確，只能放棄了，反正下次也不會被小把戲蒙蔽了，自會做好準備。十年時間對他們這個境界的修士來說，只是很短的一段而已。

幾位修士向掌門告辭，結伴交談著出了大殿，他們故意沒有壓抑聲音，將有些話語隱隱傳到了大殿之中，如「庸祥到底是不是家族子弟？！」「你們庸家有哪點對不起他？」

庸祥半點兒也沒受影響地重新坐下，這時候大殿裡除去掌門，只剩四個修士了，庸祥自己、莫淵、一個身穿黑色仕女服的絕美女子、一個身穿七星道袍的中年平凡修士。

這絕美女子聽到那些話語後，樂不可支，坐在蒲團上的身子彎了下來，用手不停捶打著身旁的地面，邊笑邊說：「哈哈，是不是庸家的人？！庸師弟，不如你跟著師姐我姓玉得了。」這女子正是玉嬌龍玉玲瓏。

庸祥撇了玉玲瓏一眼：「那些家族長老們蠅營狗苟、目光短淺，不足為謀，什麼蠅頭小利都要爭一爭，似乎靈藥、丹藥、靈石足夠就能培養出上品金丹一般，半點兒也不歷練家族子弟，甚至溺愛包庇。」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我等修仙家族又不是靠人多的，出不了一個上品金丹宗師，就算你有再多弟子是神魂期、引氣期，甚至下品金丹又如何？要知道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就算我們活得夠長，也只是多幾世的問題。只有培養優異的家族子弟，才是家族傳承所在，而不是為了爭資源爭得紅了眼，然後把這份不正常的情緒傳給家族子弟們。」

玉玲瓏點頭道：「都說庸師弟你是個，哈哈，是個蠻子。」又忍不出，再次捶地狂笑，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可誰知道你能說得如此精闢，三家中歷史最久的我們玉家，也才一千八百多年，比起門派近兩萬年的傳承來說，實在是浪花一朵。此前一萬多年那些大家族們，還不是在連續幾代沒出上品金丹宗師之後，慢慢衰敗，慢慢消散在門派的歷史中。」

庸祥歎了口氣：「鐵打的蓬萊派流水的家族，反倒是師徒傳承的各峰各脈延續得更長久一些，可惜那些家族長老看不到。」

玉玲瓏同樣歎氣：「剛才要不是你站出來，我就要忍不住對他們發火了。」

「你要發火就好了，那些傢伙一看你這母暴龍發火，肯定吱都不吱一聲就走了。」庸祥淡淡地說道。

玉玲瓏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火冒三丈：「庸祥，你說清楚，誰是母暴龍？！」

「你敢說你不是？不要以為穿著仕女服就是仕女了！」

「果然，說你是蠻子是抬舉你了！你就是個魯貨！」

※※※

莫淵把眼一閉，專心修煉起來，七星道袍的平凡修士無奈地看著兩人，只要有打起來的跡象，馬上阻止，再拿眼看掌門，發現掌門也是閉眼不知睡著還是修煉起來。

兩人這次還算克制，沒有打起來，待兩人吵累，掌門淡淡的聲音才傳來：「玲瓏，十年後就是你主持法會了。」

玉玲瓏抓了抓頭髮，苦惱地道：「我得想個好法子，不能輸給莫師弟了。」

掌門停了下，又對庸祥開口道：「庸祥，這次法會中有包庇行為的弟子都要嚴加懲處。」

庸祥抱拳行禮：「謹遵掌門法旨。」

第二日清晨，石軒早早地修煉完，坐上穿雲舟來到諸峰之首的天樞峰，這裡是掌門居所，收藏功法的天涯海角樓以及舉行大禮儀的殿閣也都在這座山峰上。

天樞峰頂很大，若是不說，誰也看不出這是峰頂，應該是用了什麼法術，改造了這裡的地勢，在這裡形成了一個方圓幾十里的平地，然後在上面建起了幾座雄偉壯麗的大殿和院子。

石軒等人被引進了位於正中的古樸大殿，其上用篆書寫著「接天殿」。大殿裡面很是寬廣，加上觀禮的長老們、內門弟子、之前入門的外門弟子，好幾百號人居然站得稀稀拉拉的。

在大殿最前方，立著一個高大玉像，是個頭戴七星冠、身著太極道袍的鶴髮童顏的儒雅老道，其下站著一個白眉長得垂到嘴邊，身著紫綬八卦道袍的年老道人。

在他的兩旁分別站著十幾位氣度各異的修士，石軒之前見過的冷面雷君莫淵就在其中。

一位身著七星道袍的平凡中年修士站了出來，大聲喊道：「諸位新進外門弟子，跪下叩拜開派宋祖師。」

第二十四章 外門

對門派祖師宋衍的玉像三拜九叩後，著七星道袍的平凡中年修士又大聲喊道：「諸位新進外門弟子，參拜掌門張真人。」

這裡的真人並不是元神的意思，而是修真界這麼多年形成的一種慣例，對大門大派的掌門都是稱呼真人，不管他們是不是達到了元神。

不過這掌門張正言張真人卻是修真界中有數的陰神尊者，依照《修真界歷史》那玉簡所述，陰神尊者大多閉關衝擊元神，還活躍在世人眼前的三名陰神尊者中就有蓬萊派的這代掌門，以及瀛洲派這代掌門、幽冥教這代教主。

參拜完後，長眉垂下的掌門對跪在下面的幾十個外門弟子道：「你們這就算是入我蓬萊派了，等下還有掌律堂首座庸祥給大家講講宗門戒律。老道在這裡嘮叨一句，出竅期修士最多兩甲子的壽元，若是不能突破引氣期進入內門，那最遲在八十多歲身體開始衰敗之後就會離開去享受人世奢華，但實際上很多外門弟子在六七十歲上就心灰意冷離開門派了，老道說這麼多就是告訴你們，不要以為進入門派就能順理成章地突破，更多的是靠自己的苦修。」

石軒想不到外門弟子的入門儀式居然這麼簡單，拜過祖師拜過掌門之後就算完了。接下來一位長身玉立、氣勢凌厲的年輕修士站出來講宗門戒律，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無回劍。

宗門戒律有很多條，但總的來說就是不得私傳功法、不得欺師滅祖、不得殘害同門這些。

等庸祥講完宗門戒律之後，那身穿七星道袍的平凡中年修士又站了出來，平和地說道：「貧道是宗門庶務堂首座，道號靈星，雖然日後你們的庶務主要是歸外門庶務長老管轄，但若有爭端也可來貧道這裡申訴，庶務堂就在這天樞峰山腰。」

眾位外門弟子齊聲行禮。想不到這個平凡中年修士是蓬萊派六大金丹宗師之一的靈星道人，他修煉成的是中品金丹。

靈星道人又指著一位身穿紅龍道袍的白髮白眉蒼老修士道：「這位是天權峰首座孟離孟宗師。」

諸位新進弟子也繼續行禮，只是這孟離孟宗師卻回應的頗為倨傲。

靈星道人依次介紹著後面的長老、首座們，那位清瘦中年道人是玉衡峰首座庸興，莫淵是天璣峰首座，一位身著紫色侍女服的絕美女子居然是六大宗師之首的玉玲瓏，她是天璇峰首座兼傳法長老。

開陽、搖光兩峰卻是沒有首座，只得兩位長老，其中開陽峰是接待貴客、舉辦法會之處，搖光峰是真傳弟子及內門弟子聽首座、長老們講道以及切磋的地方。

之後就是一些內門長老，他們都是神魂期的修為。

真傳弟子和內門弟子，靈星道人就沒有一一介紹了，因此石軒在真傳弟子只認得謝方偉，其餘是兩男一女，另外幾位真傳弟子想來是在外遊歷中。

入門禮結束之後，石軒等人就被帶回了外二十八峰中的角木峰，這是外門庶務堂所在。在回來的當口，石軒聽明輕月說了一下蓬萊派的奇怪之處，整個蓬萊派只得三堂四樓，三個堂就是外務堂、庶務堂和掌律堂，什麼煉氣、煉丹、種植靈藥、開採礦石等統統看是對外還是對內，分別劃歸外務堂和庶務堂，不和其他宗門一樣另設堂口。外務堂首座李錦奎此時身在西荒，未能趕回來。

四個樓分別是：天涯海角樓——本派珍貴功法、術法所在；紫氣東來樓——本派珍寶庫，有各種珍貴法器、靈器、煉器材料、異寶等；大日普照樓——丹藥、靈藥、靈石等所在；龍虎交匯樓——綜合了前面三個樓所有低階事物，主要針對外門弟子。前三樓都在天樞峰上，龍虎交匯樓設在角木峰上。

本來石軒還想問問那四峰首座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有什麼權利，可惜穿雲舟實在速度不慢，很快就到了角木峰。石軒只得跟著諸位新進弟子走進了外門庶務堂的大殿。

外門庶務長老是個高胖、禿頭老者，姓程名平，神魂期修為，這時正站在前方台上給這些新進弟子講一講外門弟子要注意的事宜。

「諸位都是心慕大道、資質不凡的修士，但入了我蓬萊派，就要守我蓬萊派的規矩。對於外門弟子，本派是每月發予凝魂丹一瓶、下品靈石五十個，同時新入門弟子還能免費挑選一塊功法玉簡，不過要求也是有的，諸位每月必須完成宗門安排的任務一件。若是想要更多的丹藥、術法玉簡，甚至法器，那就需要多接宗門任務，累積善功，自行兌換。這善功榜就在庶務堂左手的善功房裡。」

程平長老頓了頓後繼續說道：「新入門弟子，等下會給你們一個儲物袋，裡面有玄色外門道袍一件，凝魂丹一瓶、下品靈石五十個、本派善功玉簡一個、下品法器青鋼劍一把。以後每五日，在參水峰峰頂聽道殿，會有一位首座、長老、真傳弟子或內門弟子過來講道傳法，如有道法上的疑問可在那時候向他們請教，務必謹記。還有，挑好洞府或是殿閣後，其周圍的藥田就歸屬於你們，可自行種植需要的靈藥。」

程平長老講完後，早有等在那裡的外門執事或是領了善功任務的外門弟子將儲物袋發給石軒他們。

石軒透入神念，裡面的事物確實是如程平長老說述。然後新弟子們被外門執事帶到了龍虎交匯樓，每個人都能挑選一個功法玉簡。

龍虎交匯樓共三層，一層功法典籍等，二層丹藥，三層法器和材料。諸位弟子在第一層挑好功法玉簡後將它交給本樓的執事，再由他們複製一塊玉簡給弟子。

第一層很大，八十個外門弟子散在裡面甚至沒有一點兒浪花激起的感覺，一座書架前常常只有一個弟子在挑選。

石軒進來之前就考慮過了，本來想學點御劍之術、劍法之流，畢竟自己的萬象無影劍，只得祭煉之法，而沒有相應劍術配合，可現在最主要還是得挑選一門風屬功法來掩飾一下，至少在學到《天地六合神風真解》之前需要。御劍之術只能等到累積善功之後再來挑選了。

有了決定，石軒行動地就很快了，按著分類，找到了風屬功法、術法、劍術、陣法等所在的那幾個書架，打算挑一門好一點的，雖然自己有《寶錄》了，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有一門較好的功法對照著看看，修煉效果會更好。

《狂風大法》《噬魂陰風功》《御風訣》，石軒慢慢地看著這些功法玉簡的名稱和介紹，突然石軒眼前一亮，發現了一門叫做《斬風六劍真訣》，名字看是劍法，可卻是放在功法這邊的。

拿起這個玉簡，石軒透出神念看裡面的具體介紹。這些玉簡都是有禁制的，只能看到具體介紹，想要學習，就得拿到執事處，由他複製到別的玉簡上，才能完整觀看。

這個功法確實如石軒所料，是將劍法和功法融為一體的一門法訣，在學習每一路劍法前，都是先觀想劍勢，斬掉心中陰風，從而修煉靈魂。不過依照玉簡上的結論，劍法不錯，但對靈魂的修煉卻是效果不佳，畢竟低階修士的靈魂還是滋養、鍛煉為主，所以將這門功法放在了龍虎交匯樓。

可對石軒來說，這完全不成問題，自己又不是靠這個修煉，只是起個掩飾作用。另外光是《斬風六劍真訣》的六路劍法在偌大個修真界能算是一二流之間這點，石軒就很滿足了。學會這個，配合萬象無影劍，自己又多一個自保手段。

拿好玉簡，石軒走到一層入口處，將它交給了本層執事蕭萬年，同時將自己的善功玉簡也遞給了他，讓他在上面做記錄，表示石軒這個新進外門弟子領了一門功法了。

拿到石軒的善功玉簡，蕭萬年輕輕咦了一聲，然後面色古怪、眼光複雜地打量了一下石軒。石軒覺得裡面很有些可憐、同情的成分，不由得猜想，難道孟玉嘗已經將報復的意念傳遞給外門的某些人了嗎？

在等待蕭萬年複製玉簡的時候，余若水也拿著玉簡走了過來，見到石軒，輕笑著打了聲招呼：「按照善功玉簡上的介紹，你得叫我余師姐了。」

石軒還沒得及看善功玉簡，據說上面有些宗門常識，只得敷衍著笑道：「你選得是何功法？」

余若水將玉簡亮給石軒一看：「諾，《逐日三十六路劍術全解》，我本身的功法還算不錯，進內門之前就沒必要更換，因此挑選的是門劍法。」

石軒接過自己的功法玉簡，笑著對余若水道：「我這也算是門劍法。」不好堵在這裡閒談，石軒告辭到外面等候去了。

在外面等候的時候，石軒又相繼遇到明輕月、周蝶蘭、張海平，與他們分別閒聊了一下，明輕月選了門陣法——《翻江倒海陣》，周蝶蘭選了一門水屬功法——《柔水決》，張海平選了門火屬功法——《巖火神功》。

接著幾位外門執事帶著石軒他們參觀了下善功房，這是一個大殿，幾面牆上都泛著清光，顯示著可以接的任務，有熔煉金屬的、有照看藥田的、有值守險地的、有高價求某種材料的，這些任務有些是宗門發佈的，有些是首座、長老發佈的，也有些是弟子自己發佈的。其中善功最高的任務是宗門發佈的完善《神霄真法》，不過對見都沒見過鎮派功法的外門弟子來說，這就是浮雲。

之後則是選定洞府、殿閣，石軒選了位於向陽山峰處陽光明媚的朝日殿，拿到了控制該處陣法的玉珮。

送外門弟子回虛日峰、心月峰的時候，外門執事們宣佈，在第一個月，石軒他們只需要熟悉門派、專心修煉，不必接受宗門派發的任務。

第二十五章 刁難

在虛日峰的膳食堂用過飯，石軒回到自己的洞府仔細看起了善功玉簡上的信息，畢竟要在蓬萊派生活，宗門的一些常識還是需要知道的。

這善功玉簡是每個人獨一無二的，石軒將自己的神念烙印到禁制中樞就算是徹底掌握了。

首先是稱呼的問題，外門弟子之間按入門先後，稱呼入門早的師兄師姐，同一次法會入門的，先按境界再按年齡，難怪余若水說自己得叫她余師姐。

外門弟子稱呼內門普通弟子為師兄師姐，稱呼真傳弟子為師叔，稱呼金丹宗師和長老是師叔祖。內門普通弟子稱呼真傳弟子等和外門弟子相同。

真傳弟子、金丹宗師或長老在內門弟子中收的記名弟子、修煉到了神魂期的其他內門弟子，才計入宗門傳承，比如玉玲瓏、莫淵他們這一代是第十五代，而玉玲瓏、莫淵收得記名弟子，謝方偉他們這一代真傳弟子則就算第十六代，相互之間的稱呼不會因為對方修為高低、地位高低的變化而變化。

有相互之間師徒關係的，依照本身師徒關係稱呼。關係密切者，雙方同意，可不拘泥於稱呼。

其次是穿著問題，外門弟子都是玄色統一道袍，外門執事是藍色統一道袍，內門弟子是男青女白。不過這些都不是強制要求，只是在召開法會、舉行儀式、接待貴客等時候要求穿著而已。真傳弟子和長老、首座就沒有規定衣物了。另外外門弟子中新招收的引氣期弟子，在一個月宗門生活中無過錯的，則進入內門。

再次是當年幾個元神真人，因為活得夠久，收得弟子夠多，依據師叔、師伯、師兄、師姐、師侄這些關係，代代傳承，形成了一些脈系，最後發展成了天璇、天璣、天權、玉衡四峰。不過人數不多，每個脈系也就十幾人而已，再加上傳承越久，疏離越多，斷代得也多，每個山峰現在也就相當於特殊的堂口而已。

最後是外門幾峰的介紹，角木峰是庶務峰，承接任務所在，其上還有龍虎交匯樓，星日、翼火峰是地火煉丹之處，室火、尾火峰是煉器所在，參水峰是講道、演法、比鬥之處，軫水峰是外門珍貴靈藥種植之地，璧水峰是靈獸飼養之處。其餘二十峰就是外門弟子的居所了，不過現在還有六峰是空著的，只是拿來種些靈藥。

常識介紹之外的就是任務介紹了，宗門每月分派的任務主要是些短期的任務，尤其是對於入門未滿一年的弟子，是不會有需要出宗門執行的任務，這些短期任務主要就是幫助他們融入門派，同時給他們留下足夠多的時間修煉，或是做善功任務以兌換丹藥、功法等。

不過總有例外情況，宗門分派的任務中還是有五個任務是需要比較久時間完成的，最少也要十天，長的甚至接近一個月。因此宗門戒律規定，每個弟子只要分派過一次這種任務，那麼下個月就不能再有這種任務了。

這五個任務分別是：值守陰風洞，二十天，中間可以休息兩天；照顧藥田，一個月，中間可以休息三天；門內巡邏，十天；熔煉精鐵、精銅或其他材料三十塊，基本上就要二十天以上了，手腳慢的，甚至要一個月，不過這個任務是有報酬的，最後可以拿到熔煉的該種材料五塊，兌換成善功就是很大一筆；看火童子，一個月，完成後有丹藥或法器獎勵。

善功玉簡還有存儲善功這個重要功能，不過宗門禁止弟子之間互相給予善功，必須經過善功任務才能得到善功。

石軒看完玉簡的時候，正好外面有人拜訪，雜役青松向石軒稟報是相鄰殿閣的兩位修士以及另外一位女修士。石軒起身前去開門，同時吩咐侍女青蓮去泡茶。

來得兩位修士是出竅期排第三的齊冠玉，出竅期最後排在十九的苗代雲，養氣期排第二的沈洪文。

齊冠玉身材高大，外表粗獷，年歲三十五，已經進入出竅期十七年。苗代雲二十六歲，妖嬈多姿，嬌媚無比，進入出竅期五年。

沈洪文二十歲才開始修道，今年二十八歲，算得上是大器晚成了，他書生打扮，一臉正氣凌然的樣子。

見到石軒前來開門，三人面帶微笑對著石軒行禮，然後齊冠玉上前一步說道：「大家都住在這向陽山峰處，正是遠親不如近鄰，因此我等冒昧前來拜訪，還請石師弟不要介意。這位是心月峰的苗代雲苗師妹，對於石師弟你是仰慕無比，因此也求懇著一起前來。」

石軒微笑著應對：「哪裡哪裡，齊師兄，苗師姐，沈師弟能來石某這裡，真是蓬蓽生輝，還請裡面坐。」

將三人請進大廳，剛坐下，青蓮就泡好茶送了上來。

石軒和他們三人隨意說著些閒話，同時暗暗打量這三人，齊冠玉言談之間很是大方仗義的樣子，苗代雲則是煙視媚行，一言一笑都有強烈的誘惑味道，沈洪文則是一副正人君子做派，總是講些大道理。

談了一會兒，苗代雲先是對著石軒嫵媚一下，然後裝著不在意地提起：「說起來，在法會上，莫師叔祖對石師兄倒是頗為關照啊。」

石軒恍然大悟，原來這三人是真以為莫淵和自己關係匪淺，因此才不怕孟玉嘗的報復，搶在其他觀望的人面前和自己打好關係。心裡這麼想，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那是莫師叔祖公正嚴明，此乃我蓬萊派大派之相啊。」

苗代雲心裡鄙視石軒，說什麼套話，不過她卻也不放棄，端著茶杯走到石軒身邊的位置，雖然並沒有挨著石軒，但卻是將身上甜香傳了過來，同時繼續嬌嗔道：「可不見莫師叔祖對其他弟子那樣。」

石軒自然還是空話套話廢話一堆送上，即使齊冠玉、苗代雲、沈洪文三人輪番上陣也是絕不鬆口，鬼知道莫淵為什麼幫自己，要是宣揚這個惹惱了他，那才是禍事呢。

最後三人只得悻悻告辭，齊冠玉在門口拍著胸脯對石軒說道：「你石師弟和我齊冠玉一見如故，情同手足，日後有什麼事儘管開口，我做師兄的必然有求必應。」

苗代雲也嬌媚地開口：「石師弟，日後我們還得多加親近啊。」

「石師兄，你若是有什麼吩咐，儘管找我沈洪文。」沈洪文大義凌然般開口。

送別了三人，石軒吩咐青松、青竹、青蓮、月季三人一花，收拾完大廳就不要來打擾自己，然後回房修煉去了。

一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明輕月等引氣期弟子也在前幾日進入內門，然後傳出轟動消息，她在當天就被玉玲瓏看中，收做入室弟子，只要到了神魂期，就是順理成章的真傳弟子，石軒只能暗暗苦笑，開始叫師姐還不情願，現在得叫師叔了。

同時解唯也正式成為了玉玲瓏的記名弟子，入了內門，玉玲瓏還放出話來，只要她突破到引氣期，那就可以成為她的入室弟子。

不要看玉玲瓏一次收了兩個弟子，就以為她有很多弟子，實際上在此之前，她就只有一位弟子——冷如眉，真傳弟子之一，被眾多弟子稱為冰雪仙子，修道五十多年，已經是達到神魂期，現在正在閉關，據說等出關之後就是神魂大成，然後就會外出尋找成丹機緣。

這一個月裡，齊冠玉等人最初是經常到訪，但隨著莫淵對石軒的不聞不問，他們到來的越加少了，同時，石軒也感受到其他一些弟子的冷漠對待，想來是判斷出了形勢，做出了選擇。

不過隨著這段時間經常拜訪石軒的明輕月被玉玲瓏收為入室弟子，那些個弟子對石軒的態度又大大好轉，真是讓石軒見識了一番什麼叫做人情冷暖。

還好余若水、周蝶蘭對石軒的態度一直如故，沒有更改，讓石軒頗為欣慰，至於張海平，雖然談不上態度大變，但逐漸冷漠倒是有的，畢竟張海平對石軒一直是有心結的。

另外石軒成功煉成了斬風六劍中的寒風劍、狂風劍、旋風劍、颶風劍，只有最後兩劍陰風劍、心風劍還未能悟到其中奧妙。《斬風六劍真訣》前四劍都只是中規中矩，能被稱為一二流之間，原因大半是在這最後兩路劍術，而斬風的「斬」字也是落在這最後兩劍上。因此石軒並不著急，只是每日多加演練。

還有一件大事就是，在法會上有包庇行為的那些弟子被逐出了門派，其中就有那位王元，不過內門弟子秦羽則是被判問題失當，只被罰面壁兩年。

這日正是每月的第一天，宗門分派任務的日子，石軒和諸位外門弟子來到善功房等待著外門執事的安排。

余若水和周蝶蘭因為要和其他交好女修士站在一起，因此石軒身邊空空落落，沒有其他一名弟子，那些人都站得遠遠的，生怕和石軒扯上關係。

難道真如余若水她們打探到的消息，負責分派任務的執事葉向安與孟玉嘗關係匪淺，或是說葉向安與孟玉嘗的跟班馬元景關係匪淺。

隨著任務的一個個分派，終於要輪到石軒了，葉向安是個短鬚矮個中年男子，似笑非笑地看著石軒，眼裡全是嘲弄、鄙夷，石軒心裡微微一沉，然後就見他開口道：「石軒，負責值守陰風洞。」

意料之中的事情，不過石軒還是升起了一股憤怒的情緒，不過這是宗門規矩內的安排，吵鬧的話正好合了他們的心意。

石軒站在角落沉默，收斂著自己的情緒，突然又聽到葉向安略帶嘲笑意味的聲音：「余若水，值守陰風洞。」

「周蝶蘭，照顧軫水峰藥田。」

怒火騰得一下燃起，石軒雙手緊握，居然禍及自己的朋友！孟玉嘗，葉向安，這筆債，總有一天會討回來的！

第二十六章 陰風洞

石軒拉住氣得發抖的余若水，帶著雙眼通紅的周蝶蘭，在眾多弟子幸災樂禍的眼神中，從善功房中走了出去。

給每個弟子安排什麼任務是執事葉向安的權利，只要不違背宗門戒律裡那幾條，如五大任務不能連續分派給一個弟子，那明面上就挑不出他的錯誤，若是反抗的話，被告到掌律堂，那就等著被處罰吧，那位庸祥庸首座據說是位不講情面、嚴格無比的人，只看孟玉嘗有個金丹宗師的老祖宗，也只敢玩規則內的小手段對付石軒，就知道宗門戒律是執行得多麼嚴格了。

將這番分析講給了余若水和周蝶蘭聽，她們兩人才漸漸冷靜了下來，余若水跺腳道：「難道我們被這麼欺負就不能反抗嗎？真是過分！」

石軒苦笑道：「我想他們會是隔一個月就安排給我們一次。」

「這樣還要不要修煉了，不如我們給明姐姐說，請她懇求她師傅出面。」周蝶蘭將希望寄托於玉玲瓏身上。

因為石軒的緣故，這一個月裡，余若水、周蝶蘭和明輕月熟悉了起來，很快就以姐妹相稱了，而且因為明輕月經常幫著她父親主持坊市，雖然年紀最小，但最為成熟，加上她氣質英氣逼人，居然讓余若水和周蝶蘭心甘情願叫她姐姐。

「以石師弟所言，恐怕就是玉師叔祖出面也是不行，畢竟對方明面上沒有錯處。」余若水冷靜下來之後，還是很同意石軒的說法的。

其實三個人卻是不知道，以玉玲瓏的脾氣，要是懇求她出面，那對方絕對會被嚇得偃旗息鼓。至少孟玉嘗在明輕月入了玉玲瓏門下後，曾經短暫地放棄了報復石軒的想法，因為他一想到要面對玉玲瓏發火時那恐怖的場面，就不寒而慄，夜不能寐。

可是很快他就得到了消息，明輕月經過玉玲瓏洗練，需要閉關兩到三年重新掌握和打磨滄浪真氣。哼，兩到三年足夠玩死那個傢伙了。

「蝶蘭師妹，你先去看守藥田吧，我和余師姐值守陰風洞時，會好好想一想對策，不能這麼坐以待斃。」石軒先將周蝶蘭勸走，耽誤了任務了話，那可是會有處罰的。

周蝶蘭難過地點頭，取出紙鶴一隻，呼的一聲，變成了一隻大大的白鶴，只是依然能看出來是紙做的，這是宗門考慮到養氣期修士還不能御劍飛行，特意給她們的飛行符紙，可以反覆使用。

踏上紙鶴的背，周蝶蘭慢慢飛到了半空中，然後對兩人揮手作別，依依不捨地離開了角木峰。

石軒和余若水卻是不再言語，取出青鋼劍，念動法決。青鋼劍化作一道青光，將兩人一裹，就飛向了陰風洞方向。

雖然兩人御劍飛行只能支持幾十里，但陰風洞並不遠，就在天樞峰後山，很快就到達了。

兩人按下劍光，落在陰風洞口。這裡是一處常年有陰冷怪風吹出來的山洞，沒人說得清楚這陰冷怪風從何而來，只知道是幾千年前突然產生的，最初還有弟子請長老首座們來處理這怪風，可後來發現這怪風對淬煉身體有好處，就保留了下來。

不過淬煉身體只是對引氣期及以上修士而言，石軒這等出竅期的弟子，只敢在洞口幾十丈外值守，根本不敢靠近，否則會活活被吹僵，甚至吹死的。

將善功玉簡給現在值守的兩位弟子查看了一番，確定是來交接任務的，兩人才歡呼一聲，飛快收拾後自己的事物，將一些事物進行了交接，留下了痕跡，最後將一個玉牌給了兩人，交代道：「我們主要就是在這裡看有哪些進去淬煉身體的弟子沒有及時出來的，若是超過三個時辰沒有出來，就用這玉牌通知值守這裡的長老。另外，天黑之後就用玉牌關閉洞口，第二日清晨再打開。」

一交代完，兩人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似乎對這兒是畏之如虎。

石軒和余若水相對苦笑，明白這不是個好差事，因為光是站在這裡一會兒，就有陰冷的感覺，不要說值守一天了。

石軒他們要在這裡值守二十天，其中會有兩天休息，這兩天加上另外幾天，就是由接了善功任務的其他弟子來值守了。

來陰風洞的弟子其實很少，因為內門弟子就那麼幾十個，每個還處於不同階段，只有其中淬煉身體那個階段才需要到陰風洞來，還不是每天都來，攤下來每天只需要登記十幾個而已。

相對無言了一會兒，余若水才開口道：「我看石師弟你好像沒什麼憤怒的感覺？我當時可是氣壞了。」

「哪裡，我當時也非常生氣，但是我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緒，至於現在，憤怒、憎恨這些情緒，可不會給我們帶來一點兒幫助，我再生氣，再憤怒，難道能隔空傷到孟玉嘗或是那葉向安。只有我們安靜心思，飛快進步，才是最好的反抗。」石軒對余若水解釋了下自己的心境變化。

「所言甚是，可是我們在這裡待著，日常修煉倒是不會耽擱，可就沒有時間接善功任務了，無法累積善功，丹藥等就會不夠，那怎麼飛快進步啊？我現在只得宗門發的那瓶凝魂丹，早晚各一粒，也就能服食五天。」余若水苦惱地道。

石軒邊說話邊在思考解決問題的辦法，聽到余若水的話卻是一道靈光閃過，想到一個暫時解決的辦法。

那就是自己想要的和孟玉嘗他們以為自己想要的，多半不是一樣的。在孟玉嘗那種人眼裡，自己多半是那種需要更多時間接任務，好累積更多的善功，兌換更多的丹藥，以更多地精進修為的修士，因為他們自己就是這種修士，只是家境更好，不需要累積善功就有足夠多的丹藥。

可是自己實際上呢，根本不要丹藥來增進修為，需要的只是自己每日的苦練。所以需要將孟玉嘗他們誤導向先前那個想法。

在五大任務中，熔煉材料，當看火童子，可是連最基礎的修煉時間都無法保證的，是自己絕對不想接的；門派巡邏，一個月裡有十天是只能保證早課、晚課的修煉的，能不接最好不接；值守陰風洞和看守藥田，看似耗時很多，但實際上每天需要做的事很少，只是不能到處走動而已，這正好給自己提供了足夠的修煉時間。

將想法通盤考慮了一遍，正要對余若水說，余若水就搶先發問了：「石師弟，你臉色不錯，笑容滿面，可是想到法子了？」

「正是，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事需要懇求余師姐。」石軒誠懇地說道。

「何事？」余若水疑惑地道。

施展了一個防止別人偷聽的術法，石軒斬釘截鐵地道：「那就是暫時疏遠我。」

「不行！我余若水不是這種人！」余若水氣得臉頰通紅。

石軒做手勢示意余若水冷靜：「余師姐，請聽我講，只是暫時，只是做樣子，孟玉嘗主要是針對我，你們只是附帶而言，你們只要疏遠了我，他肯定就不會再打擊你們，因為這是很好的榜樣，看，親近石軒的倒霉，疏遠石軒的就好過。」

頓了頓，石軒繼續道：「而且，讓你們陷入這種狀況中，我於心何忍，牽連朋友只會讓我情緒更糟糕，請余師姐你就當幫幫我，也這麼勸蝶蘭師妹。而且你們疏遠了我，也能得到些風吹草動的消息，反過來提醒我，幫助我，這不勝過三人一起被孤立。」

石軒一番道理讓余若水臉色緩和了下來，她歎了口氣道：「話是沒錯，可是從此以後，在別人眼裡，我余若水就是一個趨炎附勢、見利忘義、出賣朋友的小人了，算了，為了你這個朋友，這些誤會我受著吧。可是，石師弟你自己怎麼脫身？」

「那還請余師姐你將我的一些抱怨的話悄悄說給你相熟的一些女性修士就行了。」石軒不打算告訴余若水自己的具體想法，因為她不是一個善於撒謊的人，單純只是疏遠的話，還沒問題，因為以後見面的機會肯定很少，可讓她幫著自己撒謊，她可未必能做得好，尤其是在於她相熟的那些修士面前。

「哦？」余若水疑惑地皺起了柳眉。

「就說我抱怨，陰風洞不是人待的地方。」

「就說我暗地裡祈求，不要再被分配到值守陰風洞和照看藥田。」

「就說我偶爾嘀咕，要是被派到熔煉材料和當看火童子的任務，其實比其他任務還要划算，至少能有金屬、丹藥、材料、法器等兌換善功，不會耽誤到丹藥的服食，修為的進步。」

※※※

將想好的誤導孟玉嘗他們的話給余若水聽了，只聽得她猛皺眉頭，最後在石軒「山人自有妙計」的安慰下，將信將疑，勉強接受。

將對策安排好後，石軒對於余若水兩人的朋友之義，也是心懷感激，於是將自己修行上的一些心得體會與余若水分享，聽得余若水頻頻點頭，受益匪淺。

至於明輕月給自己講的那些道理，涉及自己的誤導計劃，只能等余若水將自己的抱怨傳出去後，有了效果，再講與她聽。

只是，兩人覺得越來越冷了。

第二十七章 陰風劍

以石軒和余若水的修為，早就已經寒暑不侵，現在感覺到冷，自然是洞口吹出來的陰風所致。

這陰風到了兩人這裡，早就沒了洞中陰寒無比的感覺，但依然是蘊含了不少冷意，甚至閉上眼睛的話，會發現無法分辨出這風是從哪裡來的，飄忽不定，似乎是從任何一個方向吹過來。

余若水搓了搓手，苦笑道：「難怪剛才那兩位弟子都穿得那麼厚，在這裡待一天真會凍壞的。」

石軒探頭看了陰風洞口：「我們要不要試試用這吹出來的陰風淬體？」

「怎麼可能，我聽說不知道多少外門弟子在這裡值守時，曾經想過借這吹出來的陰風淬體，可出了洞口的陰風，和外界一融合，到我們這裡，早就沒了那種讓靈魂都覺得陰冷的感覺，只是單純比冬天更冷一點而已。」

石軒點了點頭，不過還是打算試一試，畢竟別人的經驗是別人的經驗，只能參考借鑒，而不能作為指導。

閉關凝神，觀想起五方雷神真形圖，從內而外開始淬體。在靈魂感覺中，陰風吹過身體，其中的冷意侵入肌膚，滲入經脈、內臟，雖然並不強烈，但在靈魂燭照下卻是醒目無比。

通過五方雷神真形圖建立起來的聯繫，靈魂指揮著內臟開始運動，終於發現了一種方式能將冷意排除出去，而在排除出去的過程中，經過冷意侵襲的地方也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停止了一輪修煉，石軒常噓了一口氣，淬體的效果比起之前還是強了一些的，日積月累也是很客觀的，為何那些外門弟子都說沒什麼效果呢？

睜看眼睛，就見余若水用好奇的美眸打量著自己：「怎麼樣，有沒有效果？」

石軒將自己的感覺說了一遍，余若水也很疑惑：「那我試試。」說完閉目開始觀想修煉起來。

大部分功法在出竅期都有淬煉身體的法門，只是不如五方雷神真形圖那麼玄奧，不過這可能也是為什麼《寶錄》上沒有提及的原因，這算是常識啊。

不一會兒，余若水修煉完畢：「我練的是火屬功法，與冷意對抗，效果要比其他功法好上一些，不過就算這樣，這效果也比服食培元淬體丹，從內到外淬體要差上很多，有在這修煉的功夫，早累積善功，兌換了一粒。」

石軒明白原因所在了，沒什麼效果只是和丹藥做對比，可這對自己卻是剛剛好，這地方簡直就是自己的修煉寶地，要不是這任務只能隔一月接一次，否則石軒多麼希望孟玉嘗每月都給自己安排這個任務。

雖然平時石軒也能來洞外修煉，但卻不能這麼做，要是被孟玉嘗發現自己喜歡這裡，那他多半就不會安排這個任務給自己了，欲要得之，必先棄之。

「余師姐你就當聊勝於無吧，反正我們也必須值守在這裡。」石軒暫時還不能給余若水講明輕月的那番道理，只能鼓勵她先修煉，等她看到能掌控的修煉比服食丹藥不能掌控的修煉的好處，自然就明白怎麼做了。

余若水點了點頭：「只能這樣了。」

修道之人都是以修煉為重的，石軒和余若水兩人閒談了幾句之後，就開始修煉起來。

一直到晌午，石軒修煉的累了之後，才睜開眼睛站起來走動了一下，順便等著午飯的送來。

回頭看去，余若水依然在盤坐修煉，神情專注，自有一番別樣的魅力，雖然她是家境比較好的那種，但她能走到現在的地步，自身的毅力、苦練也是重要的因素。

石軒走動了一下，想起自己還未練成的陰風劍、心風劍，突然心思一動，這裡不就是陰風洞嗎，自己屢次觀想不出陰風之神意，大可以借鑒一番。

心動馬上行動，石軒重新坐下，觀想起來，之前陰風劍練不成功，首要原因就是觀想不出陰風的神意，並不是說陰風的神意不好觀想，而是這裡需要觀想對靈魂有害的陰風神意，在靈魂的自我保護之下，自然難以成功。

進入了觀想狀態，石軒不著急觀想神意，而是放開神念，感覺起四周的陰風來，不知其從何處而來，不知其將向何處而去，縹緲不定，陰寒傷身，是為陰風。

隨著石軒一遍又一遍地揣摩陰風神意，這外在陰風的感覺似乎慢慢移進了靈魂裡，將靈魂吹得瑟瑟發抖。

在靈魂自我保護啟動的瞬間，石軒將這股靈魂之力融入了劍意，觀想中一道斬風劍意劈出，將陰風神意夾裹其中，變幻成一道陰風劍意飛出了靈魂。

靈魂返照肉身，石軒手指一動，一道清光劈向了對面一塊巨石，這清光縹緲不定，來無影，去無蹤，只見巨石頓時裂成好幾塊，根本看不出來是哪個部位中劍，裂縫之中的石質則被陰寒之力腐朽地如同粉末。

「石師弟，這一劍好生玄妙。」卻是余若水被這一劍驚醒過來。

石軒心情暢快：「我剛剛將《斬風六劍真訣》中的陰風劍練成，想不到威力如此之大。」

余若水羨慕地看著巨石：「真是好劍法。」

想起余若水是個愛好劍術的人，石軒將萬象無影劍收回之後，就對她說道：「余師姐想不想學這一路劍術？」

「可以嗎？」余若水有些遲疑地道，功法、劍法等可是每個人的秘密。

在蓬萊派中，不得私傳功法，一是指不得私傳外人，二是指不得私傳給不夠資格修行的人，比如三大真傳，就不能私傳給內門弟子，而五大功法就不能私傳給外門弟子，至於夠資格修行的，宗門則很鼓勵交流切磋，只是有些修士考慮到絕學是自己保命手段，很少交流而已。

宗門善功不能私下交易，但丹藥、功法、靈石等卻是可以私下贈送的，否則那些家族子弟哪有那麼多善功兌換。而且這私下交易的丹藥、功法、靈石還可以拿去兌換善功。這看起來確實是宗門戒律的一大漏洞，不過石軒卻覺得有些深意在裡面。

「當然沒問題，如果余師姐你過意不去，大可以從你逐日三十六路劍法中挑選一路作為交換。」石軒不想余若水留下心結。

余若水想了下，笑逐顏開：「好，就這樣，反正宗門提倡弟子之間交流切磋，等下我就將逐日三十六路劍法中的艷陽劍教給你，雖然不如石師弟你那路劍法威力這麼大，但也別有一番用處。」

於是石軒將陰風劍的觀想方法、招式、心得體會等慢慢講解給余若水聽，余若水聽到不明白的地方，立刻就向石軒發問，沒有半點兒的扭捏情緒。

在教學相長中，石軒對陰風劍的領悟更加深刻了，不用再先盤腿觀想才能使用出劍勢，而是將這股神意融入了劍勢中，以後每一次陰風劍勢使出，就能自然牽動靈魂，將這股神意帶入其間，算是真正能用上實戰了。

余若水在失敗了兩次之後，終於成功將陰風劍學會，開心的不得了，雖然想強裝出一副淡定的表情，可是她兩個深深的酒窩無情地出賣了她。

之後就是余若水教石軒艷陽劍了，這路劍法和石軒以前在中土之地殺掉的「出日神劍」的看家本領有些相像，不過只是結果上的相似，運用技巧上卻是相差很大。

「出日神劍」是借用特製的劍和特殊的出劍方式，將微小的光放大成強烈的光，以使敵人短暫失明。而艷陽劍則是直接借用太日真火之力，製造一個耀眼的小太陽般的光源，出其不意之下，對手很大可能完全失明，而且劍勢之中還含有太日真火灼熱狂暴的神意。

因為出竅期不能直接感應到太日真火，所以只能通過觀想紅日神意，再將神意融入劍勢。石軒在失敗了幾次之後，也成功學會了這路劍法。

這一天中，只有八九個內門弟子進入陰風洞中淬體，因此石軒二人很是清閒，除開修煉，就是討論交流修道的經驗，不知不覺中就到了天黑。

「想不到原本以為難熬的一天，居然過得如此之快。」余若水不自覺地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展現出迷人的萬丈風情，不過等她回過神來，卻是羞得滿面通紅，和她的好友周蝶蘭常常的表情非常相像，心裡暗暗埋怨，怎麼就沒有戒心地做出這等羞人的動作。

石軒假裝目不斜視：「先賢常言，修道不是閉門造車，需要和同濟多多交流。現在看來這種交流確實收穫不少。」

「嗯，不過現在修道界中敝帚自珍的修士太多了，還好有石軒你這等心胸開闊之人。」一天相處下來，余若水偶爾會直接稱呼石軒的名字了。

「呵呵，這算不算若水你變相地表揚自己。」石軒也是如此，不再拘謹地稱呼師姐、師姐，然後表情鄭重地道：「我觀察了一天，這裡是宗門重地，孟玉嘗等人應該沒有膽子來這裡窺探，最多裝作來淬體，然後看看我們的慘狀。所以我們說話是不怕別人偷聽的。」

余若水點了點頭：「最多到時候裝成淒慘的樣子讓他看看，免得他又想些更陰險的法子。」

「不過，今晚回去之後，應該會有一些和若水你相熟的女性修士來規勸你，你一定要記得我說的，把我的抱怨傳達出去，然後自己裝成有些搖擺不定的樣子，等到她們連續七八天都來規勸之後，你才聽從她們的規勸和我疏遠。」石軒仔細地指點著余若水，她從小被家人呵護慣了，不太擅於作假。

「好吧。」余若水無奈地答應著。

第二十八章 嘲弄

駕馭劍光落在自家朝日殿門口，石軒正要進去，就看到齊冠玉和沈洪文經過，不過兩人對石軒視若不見，大搖大擺地就走了過去。

石軒只能邊搖頭感歎下人情冷暖，邊進入大門。

翌日，石軒做完早課就駕馭著青鋼劍來到陰風洞口，等了一會兒，余若水就來了。

她臉色不好地對石軒感歎：「昨晚回去後，果然有幾個相熟的師姐師妹來規勸我和蝶蘭，哎，真是世態涼薄啊。」

見石軒要發問，她擺擺手道：「我已經將你的抱怨假裝不經意地說與她們聽了，對她們的規勸也裝出了一副猶豫的樣子，險些害得蝶蘭和我翻臉，還好等那些師姐師妹走了後，她才發得火，我立刻就將我們商量好的對策給她說了。」

「不知蝶蘭師妹可同意否？」

余若水拿美眸瞪了石軒一眼：「我費盡口舌才將她說服。」

石軒笑著行了一禮：「那多謝若水師姐你了。」

兩人閒談片刻之後，就各自開始修煉起來。

正當石軒驅除冷意的當口，來路上佈置的小警戒被觸動了，應該是有內門弟子過來登記，好進入陰風洞修行。

睜眼一看，走過來的正是孟玉嘗和他的幾個跟班，看到石軒望過來，都露出一臉嘲弄的笑意。

「哎喲，這不是和莫師叔祖關係匪淺的石師弟嗎？怎麼守起陰風洞了？」孟玉嘗依舊穿著他的白色長袍，在陰風洞外這麼冷的地方，居然還搖著折扇。

孟玉嘗身後一個美貌女子，也是一臉笑意，嘲笑著說道：「或許人家石師弟不屑使用關係，不過這裡很不好過吧，看你臉蛋青成什麼樣子了，嘖嘖，讓師姐好心疼。」因為還未驅除出冷意就被打斷，石軒臉色是青了一點。

石軒見余若水也已經醒了，暗地裡做手勢讓她不要管，自己則冷冷地對幾人說道：「幾位若是要進陰風洞淬體的話，就來登記吧，不要說些有的沒的。」

「哈哈，我們只是來看看某位師弟，他不是剛抱怨這裡不是人待的地方嗎，哈哈，看他臉色就清楚是實話了。」孟玉嘗失態地大笑起來，好一會兒才收住，陰笑著壓低聲音對石軒道：「很生氣吧，很憤怒吧，我告訴你，不要指望明輕月了，我一定會讓你在她閉關出來之前就受不了滾蛋的。」

說完也不等石軒回話，看了余若水一眼，自言自語道：「好一朵鮮花，不過不要在這裡被吹謝了，識時務者方為俊傑，像現在這樣多好，站得遠遠看著就對了。」

然後他帶著幾個跟班，肆意張狂地笑著離開了。

等到幾人走遠，再也看不到背影，余若水才用手一指，青鋼劍化成青色劍光，圍著對面的一塊石頭饒了七八圈，將它分成了十多塊，恨恨地說道：「這人好生可惡，恨不得將他像這石頭一般分成十幾塊。」

「好了，若水，他今天的表現說明我們昨日的對策有了效果，嗯，你要繼續疏遠我。」石軒生氣歸生氣，對昨日對策的效果還是很滿意的。

「好吧，哎，只是不知道我們要忍到什麼時候？」余若水長吐了一口氣。

「等到我們突破到引氣期，入了內門之後，就有可能被某位首座或是長老收做記名弟子，那時候自然就不怕他們了，就算只是普通內門弟子，他們其實也是無可奈何的，內門負責庶務的是靈星宗師，他可是散修出身，對內門任務分派一向是非常關注。」石軒安慰著余若水。

余若水突然握拳道：「就當這事是我們向引氣期前進時身後的鞭子，這樣我們就不會有半點懈怠了，到時候我一定要當面向孟玉嘗表示『謝謝』！」說著說著，她就笑顏如花起來。

見余若水心境調整地如此之快，石軒暗暗點頭，這小女子的心性確實不錯，對於自己來說，也是一樣，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

兩人又繼續開始討論起修煉經驗來，這次著重討論了石軒一直沒修煉成功的心風劍，按余若水的說法，這應該叫做「七情六慾劍」才對。

這心風劍就是在觀想時，觀想喜、怒、憂、思、悲、恐、驚等強烈的情緒，然後再觀想劍勢將其斬掉，斬掉的同時就將這情緒融入劍勢中了，這樣對手招架劍光時，就會被這些強烈的情緒所侵襲，最後使其不冷靜、不專注，從而被劍光擊中，甚至強烈時，還能誘發對手心魔，使其陷入幻境。

通過兩人的討論，最後一致認為，現在練不成主要是靈魂修為還不夠，因為觀想本身是需要懾服情緒的，要求心境無波，現在反過來觀想喜、怒、憂、思、悲、恐、驚等強烈的情緒時，常常就無法保持心境，不得不退出觀想。

石軒的無上法門也是，自己修行還不夠，只能對所有念頭一視同仁，不能保持其他念頭冷靜不起的同時，讓某個念頭單獨起伏。

這一切的根底，就是靈魂修為還不夠，強度上不夠，控制上也不夠，因此只能先提升自己的修為，再修煉心風劍了。

日子匆匆而過，余若水、周蝶蘭在石軒的授意下，終於接受了相熟師姐、師妹的建議，和石軒疏遠。

當然，疏遠只是表面上，值守陰風洞時，只要沒有外人在，石軒和余若水除開修煉，都是相談甚歡的。

對於石軒而言，陰風洞是絕佳的修煉場所，這段時間修為精進了不少，要不是顧及著孟玉嘗，真想去求程長老，要求每月都來值守該地。

不過唯一的不好就是，二十日中只能有兩日休息，會錯過兩次聽道的機會，只能以魚與熊掌不能兼得安慰自己了。

這日，是石軒兩人值守陰風洞的第十日，也是兩人可以休息的日子，同時也是參水峰聽道殿有師長們講道的日子。

駕著劍光來到了參水峰，一路上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那些外門弟子都遠遠地避著石軒，投過來的眼神有嘲弄的，有諷刺的，當然，更多是同情和戒備的。

石軒苦笑著搖頭，想不到自己知名度這麼高了，絕大多數外門弟子都認識了自己。

進了聽道殿，石軒剛找了個位置坐下，身邊的弟子們就紛紛移動，留出了好大一圈空白在石軒身邊。

抬眼看去，余若水和周蝶蘭倒是沒受到這種待遇，和身邊的相熟女性弟子交談甚歡，同時按照石軒的叮囑，半點兒也不往這邊打量。這種情況讓石軒微微欣慰，至少不讓朋友受自己牽連了。

今日講道的是一位真傳弟子——萬輝，他是靈星宗師的門下，此時身著普通儒衫，頭戴綸巾，一臉嬉笑的樣子。

萬輝講得是自己在養氣期、出竅期修行時的心得體會，語言幽默，生動活潑，深入淺出，聽得下面的外門弟子們是沉迷其中，就連石軒也不例外，平時積累的很多疑問，聽完下來，基本上就不再是疑問了。

在萬輝的講道中，也是提及了少服食丹藥，多注重本身的控制，可惜他沒有明輕月當時講得那麼淺顯易懂，道理躍然欲出，讓人震耳發聵，因此石軒看了下，沒幾個外門弟子對這段話有什麼深思的表情。當然，以前那些師兄師姐們，應該早就聽過類似的話，該深思的早就深思完了。

等到回答完眾位弟子的提問，萬輝就祭出一把尺子狀的法器，把身一裹，化光而去。

石軒正要離開時，就看到外門程平長老帶著幾位外門執事進來，他走到講道台上，對下面的弟子們說道：「以前的弟子們都知道下面要做什麼了，我再給新進的弟子講一講，下面是測試你們的靈魂修為，看看這十天來，有沒有弟子偷懶不努力，當然，沒有人責罵你們，修為是你們自己的，與我何干？以後每月第十日就在這裡進行測試，若是有任務在身，可到庶務堂補上，主要就是讓你們自己對修為有個直觀的感受，這樣才能不懈怠，不自滿，有差距的也能找準差距。」

說完，外門弟子就依次到幾位外門執事面前進行測試，說是不責罵，但那些外門執事還是要點評一番，如「很努力，修為精進不少。」「怎麼回事，修為怎麼停滯不前，要好好反省。」等等

女性修士比男性修士少上一些，很快就輪到了余若水，負責她們測試的那位女性執事，皺了皺眉頭道：「有精進，但還不夠，比其他弟子差不少，要努力啊。」

一番話說得余若水是滿臉通紅，好在周圍弟子都知道她為何如此，倒也沒有人嘲笑她，讓她好過不少。周蝶蘭的時候也同樣如此。

接下來，男性弟子這邊輪到石軒了，負責給他測試的正是葉向安，他冷笑一聲，用盤狀法器測試了石軒靈魂發出來的光，然後與入門時登記的相比，然後大聲地說道：「你在做什麼？十天只精進了這麼一點！修行是容不得懶惰的！」

石軒深吸一口氣，也不答話，轉身就走。身後傳來葉向安陰陽怪氣的聲音：「哼，態度還這麼惡劣，小心哪天被逐出宗門啊。」

第二十九章 兩年

天樞峰接天殿。

玉玲瓏、庸祥、莫淵正站在掌門張真人面前。

「玲瓏，輕月那孩子如何了？」張真人關心地問著玉玲瓏。

玉玲瓏笑嘻嘻地說道：「師傅，您又不是不知道原因，輕月這丫頭天資比正常修士好很多，兩年多一點就應該能完全掌握住滄浪真氣了。」

「哎，老道就你們三個弟子，當年你靈日師兄那件事時，老道正是關隘突破在即，無暇分心，等出關之後才知曉。委屈靈日這孩子了。」張真人歎氣道。

玉玲瓏撇嘴：「那是那幫老傢伙太貪得無厭了，所以靈日師兄才負氣出走。不過以前靈日師兄督促我修煉極嚴，這次我一定得在他女兒身上討回來，哈哈哈。」雙手叉腰，笑得是肆意而張狂。

張真人對玉玲瓏的惡行惡相早已習慣，視如無睹地繼續感歎：「本來靈日應該是你們這一代弟子中最早修成上品金丹的，可惜了，希望他能早日走出心結，我等卻是幫不上忙。」

頓了頓了，看向莫淵：「莫淵，你說的那位小朋友如何了？」

莫淵依然面無表情地開口：「還得再看看。」

※※※

天樞峰陰風洞外。

經過這段日子的醞釀，石軒的抱怨已經差不多被孟玉嘗他們所知曉，因此也就沒有必有繼續瞞著余若水，石軒將明輕月講的那番道理和萬輝提點的少服食丹藥相互印證著講給了余若水聽。

若只是單純一人的言論，余若水可能只是聽聽就算了，但一位真傳弟子是這麼說，一位家學淵源的姐妹也是這麼說，余若水的臉色就變得很鄭重了。

「這段日子在陰風洞外修煉時，我是沒有服食丹藥的，卻是能感覺到對肉身的控制更強了，但是不服食丹藥的話，那靈魂強度就增長不快，每月十日測試時，恐怕會被其他弟子嘲笑、看不起。」余若水有些苦惱地道。

「他們的嘲笑、看不起會讓我們的修煉止步不前嗎？他們的崇拜、敬畏又能夠讓我們突破境界嗎？萬般皆浮雲，唯有本身真。堅持自己的正確修煉道路，其他的就只是外物，不會擾亂我心。」石軒本來是想說，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可想了想後還是展開說了下。

現在想想，那些首座、真傳弟子們每次講道時會不提及剛才那些話嗎？恐怕大部分外門弟子聽到不只是幾次了，最初應該還是有很多弟子照著少服食丹藥的路子走，可是到了每月測試時，和多服食丹藥弟子的精進程度一比，被他們嘲笑、看不起的眼光一瞧，兩三次下來，就沒有幾個弟子堅持這條道路了吧。

照這麼看來，每月十日的測試不止沒起到敦促努力的作用，反而將絕大多數外門弟子的修煉道路從開始就帶歪了，為何會這樣？宗門那些宗師們為何還讓這個測試繼續存在著？石軒無法解釋，只能暫時拋到腦後。

余若水靜靜想了片刻，接著長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反正我現在在別人眼裡已經是背信忘義、趨炎附勢的小人，再多些廢物、懶人的名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日後我就每日只服食一粒丹藥。」

明白余若水想做到自己這樣一點兒也不靠丹藥增進修為很難，她也不像自己有無上大法在身，四五年內就有望突破到引氣期，因此石軒對余若水能下決定每日只服食一粒丹藥很是欣慰。

※※※

兩年後，聽道殿。

石軒做完靈魂修為的測試之後轉身就走，自己的修為進度還能有誰比自己更瞭解的？身後傳來那些外門弟子的竊竊私語聲，其實也不算私語，以出竅期的靈魂之力，只要不刻意壓制聲音，那麼整個大殿內的說話聲，都是能被聽見的。

「真是個廢物啊，入門兩年了，靈魂修為才到這個地步，只得那些天資好的弟子們的一半多一點。」一位高個子外門弟子鄙夷地道。

他旁邊一位秀氣女弟子有些不同意：「也不能全怪他吧，要是你每隔一月就被弄去值守一次陰風洞，你還有什麼時間修煉？」

「哈哈，我看他是自暴自棄吧，間隔那一個月也不見他接多少善功任務，這樣怎麼可能有善功去兌換丹藥。」另外一位矮胖弟子嘲笑道。

「是啊，是啊，這樣就自暴自棄了，心性實在差得離譜，當初真不知道怎麼進的，唔，唔。」這是一位常年閉關的蒼白臉弟子，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弟子給摀住了嘴，今天講道的正是莫淵，鬼知道他現在走遠了沒。

要說這些話語石軒聽到不生氣、不憤怒、不難過，那是假的，他的心性修為還沒到不以外物擾分毫的地步，不過再生氣、再憤怒、再難過，難道還能去吵上一吵，打上一打？難道還能幫助修行精進？

「咦，這不是天資不凡的石師弟嗎？」迎面走來的是做完其他弟子測試的葉向安，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嘲弄，「怎麼，今日又被指責了？哈哈，以你的資質其實何必在這裡苦守呢，去外面說不定海闊天空呢，難道你想等明輕月出關？嘖嘖，什麼時候臉這麼白了。」

石軒長吸一口氣，看也不看葉向安，大步越過他，往外走去，這樣也好，因為每次測試靈魂修為精進都比不上其他弟子，所以也讓孟玉嘗完全相信將自己扔到陰風洞是最好選擇，因此這一年裡外出執行的宗門任務也沒有分派給自己。

而余若水和周蝶蘭也如預料之中，在表面上疏遠了自己後，就沒再接到過五大任務，這一點甚至比大部分外門弟子強，因為他們總會輪到一次的。

余若水在堅持每日只服食一粒丹藥的情況下，因為本身天資、悟性、根骨很好，倒也沒被那些弟子拉下多少，雖然每次都是在測試之中排在中後部，但也不如自己這般顯眼，被嘲笑、諷刺、看不起的情況要少上不少，所以她才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周蝶蘭在半年前成功突破到了出竅期，現在正是鞏固修為、修煉天賦小神通的階段，還無暇去擔心以後服食多少丹藥修煉的問題。

這兩年來，在陰風洞這個修煉寶地的幫助下，石軒的修為其實能用突飛猛進來形容，靈魂修為雖然看起來不如那些弟子精進的多，但控制能力卻是和靈魂修為完全匹配，基礎打得紮實無比，尤其是肉身感應天地靈氣的程度，也從兩年前的若有若無，到現在的比較清晰。

那些弟子的靈魂修為早就達到了出竅期大成的標準，可是在控制能力不匹配的情況下，他們感應天地靈氣的清晰程度卻還無法與石軒相提並論，甚至可以說相差甚遠。

石軒從兌換來的一些玉簡分析，自己這樣的情況距離出竅期大成只有一步之差了，最多一年多後，自己服食太上感應丹就有很大希望突破到引氣期，就算不服食太上感應丹，三五年後，也能自行突破。

心中有底氣，才是石軒能無視那些刁難、嘲諷、看不起的根本原因所在。

在這兩年裡，石軒做得善功任務並不多，主要就是為了兌換一些修煉經驗的玉簡，這些玉簡對石軒的幫助非常大，在每隔一月就要錯過兩次聽道機會的情況下，全靠這些玉簡來解惑了，當然也有餘若水和周蝶蘭暗地裡將講道的內容講於石軒聽的緣故——在講道殿中，弟子們是無法使用術法的，因此也就不能將講道的內容保留在玉簡中。

※※※

天權峰某個洞府。

馬元景一走進孟玉嘗的居室，就看到他控制不住怒火地在砸東西：「孟師兄，為何如此生氣？」

孟玉嘗狠狠發洩了一回才停了下來，臉色不好地說道：「我得到消息，明輕月快要出關了。混蛋，那姓石的小子難道是癩皮狗轉世，這樣的情況下還能賴在宗門裡不走！」

馬元景也是臉色不好：「是啊，換作是我，被人刁難，無法專心修煉，又被絕大多數人嘲諷、看不起，這樣惡劣的環境下，我還真呆不下去了！這姓石的小子，能一直賴著不走，除了臉皮厚之外，恐怕心思也是無比深沉。」

「等到明輕月出關，難道就眼睜睜地放過他去？我弟弟現在在家族裡過得可是淒慘無比。」孟玉嘗惱恨地道。

馬元景陰沉著臉：「等到明輕月出關，自然只能放過他，難道我們敢對抗玉玲瓏的怒火？不過明輕月不是還有段時間才能出關嗎，要不要先下手為強？」

被馬元景陰狠的語氣嚇了一跳，孟玉嘗喃喃地道：「可是宗門戒律森嚴，金丹宗師圓光回溯之術也不是說笑的。」

馬元景冷笑一聲：「在宗門內自然無法下手，我們兩個不是在下月初就會去巡邏火焰海嗎？外門分派任務的時候將他也派去。」

「可是還有那麼多外門弟子，內門弟子也不止我們兩個。」孟玉嘗猶豫地說著。

「那當然是將他誑到僻靜處，火焰海出現異常幾十年了，失蹤一兩個外門弟子實在是正常不過了，再結合火山噴發的環境破壞下現場，金丹宗師的圓光回溯之術也提取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馬元景似乎考慮這個問題很久了。

孟玉嘗還是有些猶疑：「可是，可是。」

「沒什麼可是了，等到明輕月出關，他往她那裡把事情一說，你覺得明輕月會不會去懇求她師傅？你覺得你能不能扛住玉玲瓏的怒火？讓他這麼失蹤掉，明輕月再怎麼鬧，也找不到我們的把柄。」馬元景心中冷笑，到時候你有個金丹宗師的老祖宗，自然不會有什麼大礙，但我這種小卒子可就難說了，葉向安那裡可是自己去聯絡的。

孟玉嘗的臉色變得陰沉下來，最後惡狠狠地道：「就這麼做！」

第三十章 火焰海

火焰海，三島海域與火焰群島海域交界的地方，這裡火山密佈，海水常年高溫，裡面生活著些奇奇怪怪的生物，如火靈人、火焰魚、深紅章魚等。

據說火焰群島海域和火焰海，在上古時是朱雀一族的居所，可惜後來大破滅之後，這裡的地形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朱雀一族的巢穴早就深深埋葬在大海的深處，而朱雀一族也不知道去往何處了。

本來宗門在火焰海只有負責值守礦場的任務，但幾十年前火焰海出現異常，火山爆發頻繁發生，因此又多了一個巡邏任務。

石軒皺著眉毛，想著這次的任務，這是自己第一次接到需要去宗門外執行的任務，難道又是孟玉嘗等人搗鬼？可是他們不是很滿意自己在陰風洞值守，從而修為精進不快的事實嗎？這兩年裡孟玉嘗沒少來陰風洞嘲笑自己，而且上個月值守陰風洞的任務也沒有變化。

不過事出蹊蹺，必定有鬼，石軒只能小心為上，萬象無形劍已經兩重天圓滿，自己駕馭劍光的速度有大幅度提升，再配合小有清風遁，有什麼危險，逃掉的機會很大。

余若水和周蝶蘭都在私下裡表示了擔心，但都不知道孟玉嘗他們在想什麼。

等到出發這天，在集合的地方看到孟玉嘗和馬元景的時候，看他們掩飾不住惡意的笑容時，石軒預感到這次恐怕是萬分凶險了。

迷魂幡也有二十二層禁制了，在兩重天圓滿的時候，穢氣之霧變成了顛倒迷魂穢氣大陣，若是日後能吸納更陰狠、凶厲的穢氣、煞氣、病氣，這陣法的威力就不止是削弱和困敵了，可惜石軒這兩年專心修煉，沒有去找尋那些凶厲的穢氣、煞氣、病氣等。

心風劍也在石軒修為快速精進的過程中修煉成功。不過這些都不是石軒能夠在引氣期修士手下逃出生天的保證，石軒唯一的保命底牌只是太陰肺陽庚金劍氣。

有了底氣，石軒內心沉靜下來，表面上做出惶恐不安的表現，站到了外門弟子中。配合剛才見到孟玉嘗、馬元景時的驚訝，將那種恐懼無助表現得淋漓盡致，只看得孟玉嘗和馬元景喜色滿面。

這次一共是四個內門弟子加十六個外門弟子的巡邏隊伍，另外兩個內門弟子是嚴肅沉默的嚴萬宵，笑容親切、語氣和藹的段陽。

上了穿雲舟，四個內門弟子坐在一邊，十六個外門弟子坐在一邊，可惜石軒聲名遠揚，加上孟玉嘗也在，那些個外門弟子可不敢和他說話，這樣正和石軒的心意，要好好推敲一番這次的事情呢。

孟玉嘗費盡心思把自己調到巡邏的隊伍之中，可不會按什麼好心，也不會是什麼嘲笑諷刺，如果要嘲笑諷刺，每隔一月都可以到陰風洞好好嘲弄一番，那麼不管是刁難自己，逼迫自己觸犯門規，還是暗地裡下手廢掉自己，甚至除掉自己，就都有可能了。

若只是刁難自己，逼迫自己觸犯門規，自己倒也不懼，大可當他們是惡犬在汪汪叫，只管做自己該做的。

若是暗地裡下手廢掉自己，甚至除掉自己，那就不可能當著這些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的面了，難道還能殺人滅口不成，失蹤一個是意外，連兩個內門弟子也全部失蹤，就算有個金丹宗師的老祖宗也是扛不住的。

如此看來，下手的機會應該在後面五天分小隊的巡邏之中了，而且他們也有把握能逃避金丹宗師的圓光回溯之術，據說圓光回溯之術是從周圍環境中提取各種消息，最後還原整個場景，而火焰海的環境來說，是最有利於破壞的，在火山洞口殺完之後直接將屍體丟到山洞裡去，等到下次火山爆發，那金丹宗師就再也找不到痕跡了。

嘿嘿，石軒內心冷笑，若是孟玉嘗要下手殺害自己，未曾不是自己報仇的好機會，唯一可慮的就是兩人一起動手，自己可沒那本事同時對付兩個引氣期修士，因為自己可只有一擊之力，再次使用就需要重新溫養幾個月了。其實就算是一個引氣期修士，若不是有道術神通撐腰，石軒也只是死字一個。

另外就是自己使用太陰肺陽庚金劍氣只能在五丈之內鎖定對手，因此還要考慮下怎麼使用合適，如何創造最佳的距離。

孟玉嘗他先動手殺害自己，自己防衛之下殺掉他，並不違背宗門戒律，並不怕圓光回溯之術，可是要殺他就要暴露出道術神通，能夠不被圓光回溯之術反映出來，自然是最好，這火焰海的環境，真是不錯啊。

定好了行事之策，石軒就安下心來專心修煉。

穿雲舟快速飛行起來，能夠達到一晝夜千里的速度，因此六天之後，石軒他們就達到了火焰海。

火焰海遠遠望去，是火紅的海水，因為有不時爆發的火山在海水裡的倒影，加上岩漿流到海水裡沉澱下來的紅色礦石，幾十萬年下來，海水的顏色也就成了這幅樣子了。而海面上隔不了幾海里就是一個火山島，略略數去，怕有幾千個。

如此奇異又壯觀的景象讓石軒覺得美麗無比，要不是有諸多心思在身，在這裡巡邏十五天也算是一樁美事。

進入火焰海某個小島，石軒他們才踏出了穿雲舟，撲面而來就是一股熱浪，比夏日最炎熱的時候還要熱上一倍多，因此這裡只有些奇異的植物和奇異的動物，要不是這些火山礦石裡含有不少好的煉器材料，恐怕沒有幾個門派弟子願意在這裡值守。

和上批巡邏的隊伍做了交接之後，石軒他們進入佈置著陣法的礦區，裡面是一片清涼，這樣的環境才會有低階的散修願意來這裡為蓬萊派掏挖礦石，從而爭取一份不菲的報酬。要不然以外面那種狀況，這些低階散修可連一天也呆不住。

這裡負責的是一位內門執事和三位外門執事，加上一些值守此地的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

來來往往的低階散修對蓬萊派的弟子很是羨慕，規矩禮儀也是做足，倒是讓石軒享受了一番在門派裡截然不同的感受。

「石師弟。」卻是那位沉默嚴肅的嚴萬宵叫住石軒。

石軒疑惑地看著他：「嚴師兄有何吩咐？」

嚴萬宵張嘴欲言，又說不出話來，如此幾次，方才下定決心般道：「我看孟玉嘗兩人怕是要對石師弟你不利，後面五日巡邏時，你與我一隊吧。明師叔應該在最近就要出關了，躲過這次，他們就不敢拿你怎麼樣了。」

「多謝嚴師兄好意，石某一定謹記你的提醒。」原來是明輕月快出關了，孟玉嘗兩人才狗急跳牆，不管這嚴萬宵是真的好心，還是看在明輕月的面子上提醒自己，石軒都要深深地表示感謝。

不過石軒並不覺得嚴萬宵能阻止孟玉嘗，心思入了歧途的人哪是那麼好打發的，光看在穿雲舟上這六日，孟玉嘗和馬元景居然一次都沒來找過自己麻煩，就可以知曉他們除掉自己的心思有多麼堅定了。而且孟玉嘗是這次巡邏的隊長，怎麼安排巡邏小隊，自然是他一言而決。

嚴萬宵帶著憂慮離開了，石軒倒是放下心來，因為嚴萬宵提到每個小隊到時候都是兩人組成，免去了自己最大的擔心。

接下來十日，風平浪靜，石軒在火焰海見識了一團火般會說話會放術法的火靈人，以及巴掌大小的深紅章魚——它噴吐出來不是墨汁而是岩漿，表面是一層火焰可內裡肉質鮮美的火焰魚，看似枯萎實際上每一片葉子都能化作火球的枯火樹，含在火山礦石裡的熾火精金——煉製火性法器的上等材料。

今天是分小隊巡邏的日子，將要兩人一組進入火焰海深處，巡視看有否異常現象。

「孟師弟，這次我和石師弟一隊。」出乎其他人意料之外，嚴萬宵直接就向孟玉嘗開口要求和石軒一隊，這讓那些外門弟子是疑惑萬分。

孟玉嘗臉色鐵青：「我是隊長，還是你是隊長？石軒和馬元景一隊，你和我一隊。」有必要自己監視住這嚴萬宵，免得壞了好事，至於殺人之事，怎能髒了自己的手。

嚴萬宵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意見，並試圖拉段陽一起，可惜段陽猶豫片刻後，還是表示願意聽從隊長的安排，嚴萬宵只得無奈放棄。

將小隊分好，同時派好各自的路線，孟玉嘗就宣佈可以出發了。

感激地對嚴萬宵點了點頭，在他著急擔心的眼神中，石軒駕馭起青鋼劍，和馬元景流火劍化成的紅光一起，向火焰海深處飛去。

「嚴師兄，我們出發吧。」孟玉嘗不動聲色地道，他們兩人的路線和馬元景、石軒的路線相距不遠，主要是防止意外發生，孟玉嘗才這麼安排的。

嚴萬宵歎了口氣，駕馭起自己的碧水劍，化成一道碧色劍光跟隨孟玉嘗而去。

飛行了有一百里，前方出現了一座冒著青煙，好像要爆發的火山島，馬元景也不掩飾，笑瞇瞇地對石軒道：「石師弟，我知道你們出竅期可飛行不了多長，不如在這裡休息下再走吧。」

石軒看了他一眼，裝成不敢反抗的樣子，點頭同意，於是兩人就往那座火山島飛去了。

不過兩人沒注意到的是，方圓幾百里的海水都開始咕嚕咕嚕的冒泡，似乎在醞釀著什麼。

當馬元景看到火山島正要下去的時候，轟隆隆一聲巨響傳來，巨大的海水柱衝向了天空，光是帶起來的餘波就將馬元景、石軒給震暈了過去。距離這裡很近的其他小隊弟子也是如此。

遠遠看去，一個方圓幾十里的海水柱接天連海，直衝雲霄，附近幾百個火山島齊齊爆發，幾百個火焰柱在海水柱周圍將它襯托的一片火紅。

如此大的陣仗自然是驚動了蓬萊派的執事們，其中領頭的內門執事道：「那裡異常已經有幾十年時間了，最初也是戒備萬分，可是一直沒有動靜，也就鬆懈了，想不到居然在今天爆發，現在有弟子陷在內裡，我們還是盡快通知宗門吧。」

第三十一章 火焰神山

石軒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時，只覺得週身酸痛，不知道被那海水拋來拋去，撞上岩石多少次了，還好及時運起了金龍護甲咒，總算是撐過來了。

剛剛吸了一口氣，乾燥、灼熱，還混合著聞的味道，差點把石軒的嗅覺給毀掉。

仔細打量四周，石軒發現自己被海水不知道給衝到了什麼地方，這裡是一個長長的甬道，可是無論是甬道兩側的山壁，還是上面的洞頂，甚至是自己躺著的石路，都在熊熊燃燒，還好蓬萊派的外門弟子衣物有辟火避水的初階功能，這裡又只是普通火焰，石軒才沒有在昏迷中變成一具焦屍。

甬道另外一端已經被坍塌的岩石給堵住，石軒試著用萬象無影劍劈了幾下，可只劈出了一道小小的白痕，想來這裡的岩石經過不知道多少年的鍛燒，早就變成了堅硬無比的不知名材料了。

石軒小心翼翼地拾了幾塊這種岩石，用術法變了一層厚土包在它們的外面，然後放到自己備用的儲物袋裡，等出去之後找人看看這到底是什麼材料。

既然只有一條路，石軒只能往前走了。

等恢復了精力，給自己施展了一些防護術法，運起金龍護甲咒之後，石軒拿出迷魂幡，道道黑光垂下，然後才慢慢地往甬道另外一側走去。

出了這條甬道，又是另外一條甬道，這些甬道看起來不是自然形成，應該是某處遺跡吧？只是這甬道很寬很高，超過了正常十多倍，會是誰的遺跡呢？

在這如迷宮般甬道內，石軒走走停停，卻是無法發現出去的道路，想要根據哪邊更熱哪邊就是核心，另外一邊就是出路的想法來判斷，石軒卻發現前後左右都是一般的熱。

突然，當石軒進入一條甬道沒多遠，這甬道的兩側火焰中飛出了幾隻火焰組成的小鳥，往石軒撲了過來。石軒拿迷魂幡一搖，黑光往這小鳥刷去，可是剛刷到這些小鳥身上，黑光就開始滋滋作響，像是大雪遇到了烈日，往後消退而去。

好不容易將這些火焰小鳥殺掉，它們也只是化成一朵朵的火焰，慢慢熄滅，並沒有留下什麼事物。

看來迷魂幡這件法器在這至熱至陽的環境下，威力大打折扣，剛剛對付幾隻小鳥都艱難萬分。石軒只得取出萬象無影劍，等下還是用它比較好，至於水、冰類的術法，石軒暫時還不想施展，最大程度保持精力的前提下，用法器要少消耗很多。

沒一會兒，那些火焰小鳥又捲土重來，一隻接一隻，不懼生死一般地像石軒撲來，石軒拿手一指，萬象無影劍化成一道清光向這些小鳥飛去，快飛到時，石軒劍訣一掐，萬象無影劍劍光就化成一柱巨大的清光，如狂風般向小鳥吹去，正是斬風六劍中的狂風劍。

狂風吹過，只留下滿地的空白，那些火焰小鳥已經在狂風中被劍光所滅。石軒暗暗點頭，這斬風六劍中的狂風、颶風、旋風正是這些火焰小鳥的剋星，當然，若是它們實力再強一點，那就不是風吹火滅，而是風助火勢了。

石軒剛剛放下一些心來，就見到來路的甬道內又飛出幾百隻火焰小鳥，面色一凝，指揮著萬象無影劍化成旋風，然後且戰且退，往後面的甬道深處退去。

待滅掉這幾百隻火焰小鳥，且來路再無火焰小鳥追來的時候，石軒就見甬道兩側走出兩個火焰巨人，面容猙獰向自己撲來。

這火焰巨人不僅是看起來高大，而且撲到半途還用起了術法，一個個火球兇猛地往石軒飛來。還好石軒專心致志，使出小有清風遁向前遁出一段距離，才躲過了這些火球猛烈的爆炸。

劍光一扇，化成股股颶風，向那兩個火焰巨人攻去，可是火焰巨人根本不懼，由著劍光將身子分成兩半，可身上的火焰在風吹之下，更加熾烈，然後居然變成了四個火焰巨人向石軒追來。

石軒再次遁出一小段距離，躲過火球的襲擊，然後劍光一凝，悄無聲息，若有似無地穿過爆炸的煙霧，飛到四個火焰巨人身前，接著從左往右一道清光劃過，那些火焰巨人就變成了兩截，而且斷裂處的火焰彷彿遇上天敵般快速熄滅，最後四個火焰巨人就化成了四團冰涼的石頭，再也沒有動靜，這正是寒風劍。

石軒還沒來得及開心，對面又撲出幾個火焰巨人，以及幾百隻火焰小鳥，雖然它們靈智很低，不知道躲避，可是數量一多起來，也是恐怖非常。

石軒不敢久戰，使出小有清風遁，化成一縷清風，駕馭著劍光奪路而逃。

一路上，火焰巨人、火焰小鳥層出不窮，石軒只能哪裡怪物少，就往哪裡遁，不知不覺中，石軒遁入了一個龐大的古樸大殿。

那些火焰巨人、火焰小鳥似乎很怕這座大殿裡的某些事物，都堵在甬道上不敢進來，這讓石軒終於能喘息片刻，出竅期修士就是無法久戰啊。

石軒仔細觀察起這殘破的大殿，方圓有近幾里，古樸莊嚴，可是內裡卻是什麼都沒有，只留下空蕩蕩的幾根巨柱撐在那裡。

繞著大殿走了一圈，一共有四個往外的出口，一個向下的甬道。石軒光是站在甬道前，就感覺到無比的炎熱，道袍上固定的辟火決甚至不能削弱分毫，可想而知下面有多熱。

還有選擇的情況下，石軒自然不敢一探這向下的甬道，可是石軒往另外三個出口試了試，都被無數的火焰巨人、火焰小鳥給逼了回來。

盤腿恢復精力之後，石軒再次檢查起大殿起來，希望能找出暗門、密道之類，可惜沒有一點收穫，倒是大殿牆壁上畫的那些壁畫，讓石軒對這裡有了些猜測。

那些壁畫上都是一隻隻巨大的鳥，雞首燕頜，蛇頸魚尾，身披赤色羽翼，從火焰中昂首向天飛起。從外形可以看出，這些是朱雀神鳥，與道書上的描述一模一樣。

結合這火焰海和火焰群島海域曾經是朱雀一族的居所，那麼這裡應該就是朱雀一族居住的火焰神山，深深埋藏在海底不知多少萬年的火焰神山。

不過猜測出這裡並未有助於石軒擺脫困境，身上只帶了幾天的乾糧，外面又有火焰巨人等堵路，難道要在這裡死等到宗門前來救援，要是這火焰神山是位於時空風暴之隱秘處，那自己就算等死了也未必能等得到宗門找來。

不把希望寄托於別人是石軒一向做事的習慣，只能冒險一探這向下的甬道了。

給自己施展了重重術法防護，再用迷魂幡的黑光護持住，石軒手持萬象無影劍向下走入甬道。

甬道之內很安靜，石軒每走出一步，都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越往下越加炙熱，黑光甚至開始消融起來。

繞了好幾圈，石軒終於見到前面一座大門，可是這裡也更加的灼熱，黑光已經縮小到基本看不見了，石軒身上的道袍衣角也被烤地捲了起來。

見迷魂幡在這種環境下無用，石軒只得將它收起，單純靠著金龍護甲咒和其他一些術法的防護往前而去。

出了大門，就見到前面是一處很大的火焰之湖，裡面翻滾著接近於紫藍色的岩漿、火焰，這可不是普通的火焰，根據這些火焰的顏色，和這裡是朱雀遺跡來判斷，這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南明離火了。

南明離火霸道但卻內斂，因此從大門開始，到火焰之湖的途中，空氣並沒有變得更加炙熱，否則石軒只能打退堂鼓了，尤是這樣，身上的層層防護術法都漸漸消融，只有金龍護甲咒在苦苦支撐。

走到火焰之湖邊，石軒內心一沉，這湖邊早就盤腿坐著一個白衣修士，正在小心翼翼地吸取南明離火與本身火紅色的真氣相合。

感覺到有人過來，這白衣修士立刻停下吸取南明離火的法決，起身轉身一氣呵成，身上火焰般真氣環繞。不過等他看清楚對面的是石軒之後，立刻哈哈大笑：「呵呵，石師弟，我們還真是有緣啊。」這白衣修士正是孟玉嘗。

面對著一個出竅期修士，孟玉嘗根本就不在意，繼續囂張地笑著道：「還真是托石師弟你的鴻福了，要不然怎麼能到這處朱雀遺跡，讓我發現這南明離火，我的炎龍神火真氣從此將威力大增，即使在整個引氣期的真氣中也能排在前面。」

石軒也不答話，一道清光若有若無，猛地就到了孟玉嘗身邊，刺向他的要害，孟玉嘗想不到石軒的劍光如此之賊，生生就受了石軒一劍，可是孟玉嘗身上如火龍般盤繞的真氣輕鬆就將石軒這一劍給擋了下來。

「哼，你一個出竅期修士又怎麼能知曉真氣的奧妙，我就是站在這裡仍由你攻擊，你也破不了我的真氣。」孟玉嘗鄙夷地看著石軒。同時手一招，一道真氣化成火龍，直撲石軒。

石軒施展出小有清風遁，可是這火龍如影隨形，速度也是飛快無比，來不及躲避之下，石軒被這火龍正正擊中背部，金龍護甲咒阻消了大半威力，可是石軒依然傷勢慘重，背部被燒得漆黑一片，內裡的經脈也是受到傷害，躺在那裡無法動彈。

孟玉嘗越發開心，大笑起來，然後往石軒走了過來：「石師弟，我會將你活生生地丟進這南明離火湖中，讓我看看你能活幾個呼吸。」

第三十二章 道術的威力

石軒做出驚恐的表情，其實內裡冷靜無比，萬象無影劍化作清光一劍又一劍的劈向孟玉嘗，可孟玉嘗用真氣輕鬆地就擋了下來。

不過孟玉嘗似乎很滿足於石軒的表現，越發高興起來，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石軒，嘴裡叫囂著：「來來來，有什麼手段只管使出來，我讓你見識見識真氣的威力。」

石軒猛地使出上清手樞雷，四階的術法終於稍稍破開了一些炎龍神火真氣的防禦，可惜孟玉嘗的真氣源源不絕，上清手樞雷很快就消散掉了。

孟玉嘗也小小地嚇了一跳，可見上清手樞雷也只能破開一些真氣的防禦，絕對無法傷害到自己之後，更加興高采烈起來：「哈哈，這就是你最後的手段嗎？可惜了，若是能修煉到第五階，未曾不能破開我的炎龍神火真氣。」說完還做出替石軒可惜的樣子。

石軒似乎已經到了末路的癲狂，不管劍光、術法對孟玉嘗無用，萬象無影劍和上清手樞雷、金刃神風斬交替使用，瘋狂地攻向孟玉嘗。

孟玉嘗用炎龍神火真氣輕鬆無比地接下了石軒的進攻，然後慢慢地走向石軒，像是想等他力竭之後，再好好羞辱他一番，最後才將他扔進南明離火湖裡。

一步，兩步，三步……石軒在心裡冷靜無比地數著孟玉嘗的腳步，計算著兩人之間的距離，其實使用小有清風遁未曾不能接近於孟玉嘗五丈之內，可是那樣他就有了防備，鬼知道他身上有沒有什麼保命的事物，畢竟他有個金丹期的老祖宗。

道術對於蓬萊派這種大派來說，雖然肯定也很稀罕，但絕對不可能沒有，要是孟玉嘗的老祖宗孟離用防護類的道術給他製作了什麼保命事物，孟玉嘗有防備的情況下使用起來，那石軒可不能保證自己的庚金劍氣一定能破得了金丹期宗師施展的道術防護。

至於孟玉嘗有沒有保命事物，石軒覺得可能性很大，因此還是穩妥為主，先降低孟玉嘗的戒備心，再突然辣手一擊。

見石軒越發恐懼，甚至流露出要討饒的神色，孟玉嘗只覺得有生以來，從未有過今日這般暢快，不由放下僅存的那點戒心，大步走了過去。

突然，孟玉嘗見石軒將頭微微一抬，一道淡淡的白虹就從他的鼻孔中噴了出來，眨眼間就到了自己身前。

這道白虹遇見火龍般的真氣就如刀切豆腐般順暢無比地就將真氣破了開來，然後鑽進了孟玉嘗的前胸，接著從他後背飛出，一直射到南明離火湖的對面石壁上，在無比堅硬的岩石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孔洞。

直到這時，孟玉嘗身上才浮現出九條炎龍組成的火焰圓罩，炎龍在圓罩上來回盤旋，拒絕著周圍的一切進入其間。

看到孟玉嘗前胸中了自己的庚金劍氣之後，石軒立刻施展出小有清風遁，一直遁到大門之旁，然後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生怕他有什麼垂死掙扎的手段。

孟玉嘗定定地看著石軒，沙啞著聲音，不敢相信地說道：「道術？」話音剛落，就見他身體表面無數細小的血柱噴起，卻是劍氣從內到外爆發，將他變得千瘡百孔，彷彿一個大水袋被戳了幾千個小洞一般，就連他身上那件上好的道袍也是支離破碎。

孟玉嘗好像一隻破爛麻袋一般軟軟地倒在了地上，那九條炎龍的圓罩在半刻鐘之後也慢慢消散掉了。

等到九條炎龍的圓罩完全消失，石軒才小心翼翼地遁了過去，遠遠一道上清手樞雷將孟玉嘗的頭顱完全擊碎。到了這個時候，石軒才真地放下心來，整個人只覺得疲倦萬分。

剛才的戰鬥雖然時間很短，可石軒一直是在生死邊緣徘徊，要不是早就做好充分準備，恐怕現在倒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孟玉嘗如此得意忘形，絕對不只是掌握形勢和心情愉悅的關係，石軒從第一劍開始，就根本沒有期望過能夠擊破真氣的防護，而是將開心、喜悅、狂喜等種種喜的情緒通過心風劍侵襲到孟玉嘗身體內。

因為不同於負面情緒，喜的情緒是完全正面的，孟玉嘗的真氣自然無法防止它的侵襲，除非孟玉嘗意識到這個問題，有意識的使用，才能阻止得了。

自己的表演、心風劍的侵襲、實力上的懸殊，這所有加起來，終於讓孟玉嘗放下了所有戒心，所以才在面對庚金劍氣時無法及時使用保命的事物。

而這一切，都是石軒在穿雲舟上仔細推敲過的，以有心算無心之下，終於除掉了孟玉嘗這個打壓自己和朋友的罪魁禍首。

稍微恢復了一點精力，石軒走到孟玉嘗屍體前仔細檢查了起來，他的身體真是慘不忍睹，讓小孩子看見那真是晚上會做惡夢。

他的手裡捏著一個火紅色玉珮，上面雕著九條雄偉神武、彷彿有生命般的炎龍，石軒明白這就是他的保命事物了。

孟玉嘗腰間那個赤色的儲物袋，卻是真真正正的空間袋，不過他這人一貫自負，儲物袋上卻是沒有使用特殊的禁制，石軒用蓬萊派內取用儲物袋內物品的慣常手法一試，居然成功將裡面的事物取了出來。

零零散散一大堆，有引氣期使用的上好丹藥，有上品法器熔岩劍，以及其他許許多多珍貴無比的物品。

可惜的是石軒只能看著歎氣了，這些都是注定要丟到南明離火湖的，石軒可不敢殺人之後還把賊贓帶在身上，要是被孟離知道，那樂子可就開大了。就算小心不暴露出來，鬼知道孟離這個金丹宗師有沒有在上面留下什麼可以尋找的痕跡，到時候作法一查，那不是不打自招嗎。

石軒翻看孟玉嘗的儲物袋，主要是想看看比自己先進這個大殿的孟玉嘗，有沒有找到什麼好東西，這些東西卻是可以拿走的。

翻看片刻，孟玉嘗從這個火焰神山裡拿到的物品只有兩樣，一是和石軒一樣拿得那些堅硬的岩石，不過好像看起來是在南明離火湖邊取的，二是三根巨大的赤色翎毛，它們花紋古樸，上面似乎一直在燃燒著南明離火。

石軒又驚又喜，這好像是朱雀羽毛啊，對石軒而言，光是這三根羽毛就比孟玉嘗除開玉珮之外的其他事物還要珍貴，因為這是可以用來修煉「少陰心陽虛實真火」這門道術神通的幾種物品之一。

當然，修煉少陰心陽虛實真火需要的是南明離火，但完全掌握住南明離火的朱雀羽毛卻又是更好的選擇，要知道石軒現在可沒辦法取走南明離火，而且還不敢在這裡呆到道術修煉成功，這種地方，或許下一刻就有天翻地覆的變化，滯留在這裡一兩個月那危險是極高。而且這五門外物神通道術，出竅期只能練一門，引氣期可以練三門，神魂期才能練滿五門。

再說，朱雀羽毛還能用來煉器不是，自己完全可以用來練練上輩子封神傳說中的「五火七禽扇」嘛。這些封神法寶可是小時候的夢想啊，現在有了條件，自然是煉製類似的法器，然後取類似封神法寶的名字。不得不說這是石軒的一點惡趣味。

不過現在想五火七禽扇實在還早，七種禽類羽毛還只得一種呢，就和撿到一根木頭就盤算著起一棟房子般可笑。

朱雀羽毛是被孟玉嘗用特殊手法封印住了，要不然他可不敢往儲物袋裡扔。

收好朱雀羽毛和堅硬的岩石，石軒開始進行毀屍滅跡的工作，將孟玉嘗的屍體、儲物袋、儲物袋內的其他物品都扔到了南明離火湖中，看著它們化成了青煙，一直扔到那塊玉珮時，石軒才覺得心痛萬分，不過沒有辦法，這塊封印了道術在裡面的玉珮還是被石軒扔了下去。

玉珮落到南明離火湖中後，立刻就激發出九條炎龍的圓罩，可惜無人供應法力，只是抵擋了片刻，就被南明離火給燒化了。

之後石軒將身上的衣物都丟進了南明離火湖，換上了儲物袋內新的道袍。

孟玉嘗流出的血液在這種環境下，早就蒸發的乾乾淨淨了，不過石軒可不敢大意，還是用上清手樞雷仔細毀滅著現場，可是這裡的岩石堅硬無比，以石軒的能力完全無法毀壞，只能聊勝於無了。

仔細查看了四周，沒有發現有其他出路，石軒想起火焰巨人、火焰小鳥似乎很畏懼這裡的大殿，那它們是畏懼南明離火呢，還是畏懼的朱雀的氣息呢，自己可以拿朱雀羽毛試上一試嘛。

走到大門旁，石軒靈機一動，心想能不能用上清手樞雷引爆南明離火湖呢，那這裡的一切痕跡不就沒了嗎，可轉念又一想，那自己也有很大可能死在南明離火湖爆發之下，只得悻悻打消了這個主意。

走回大殿，石軒只覺一陣清爽。等恢復好精力，石軒拿出一根朱雀羽毛，小心翼翼地走到另外一個入口，然後就見到那些火焰巨人、火焰小鳥就如見到剋星般紛紛退後，甚至有些還匍匐在地。

石軒鬆了一口氣，手持朱雀羽毛，化成一股清風，順著甬道向前遁去。

第三十三章 疑惑

巨大海水柱周圍的幾百個火山島爆發已經停止了，但它們製造出來煙霧、灰塵、水汽等將這一片的海域變成了一個霧濛濛、看不清楚稍遠一點距離的地方。

剛剛過去只有一個多時辰，門派內得到消息派來的援兵再快也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趕來，就算以金丹宗師的遁速，也要五六個時辰才過得來。

當然，其實等不了那麼久，因為這裡是佈置有傳送陣的，可惜不是直達蓬萊島本島的傳送陣，援兵只能先到附近島嶼，如明月島潮汐坊，再使用傳送陣過來。

因此，加上消息傳過去的速度，門派的援兵應該在兩個時辰左右才能到達。

不過這不是在這裡的蓬萊派弟子干看著的理由，留下幾個等待援兵以及看守礦場的弟子後，幾位執事就帶著其他弟子進入迷霧之中搜尋起在巡邏中失蹤的弟子來。

※※※

石軒化成清風順著這條甬道，不停往外遁去。在經過某個拐角時，石軒意外地看見了一片內門弟子的衣角，依據服色、樣式判斷，應該是馬元景的。

馬元景也進了這個火焰神山？他現在在哪裡？諸如此類的疑問立刻進入了石軒的腦海中。

不敢耽擱，石軒繼續順著甬道往外遁去，這次更加小心翼翼了，自己的庚金劍氣要再次使用需要溫養好幾個月，遇上馬元景的話，那真是有死無生。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石軒一路上沒遇到任何困難，半刻鐘後他就來到了出口。

出口是一個裝飾華麗的拱門，外面是霧濛濛的一片，石軒有些擔心，連續用了好幾個術法偵測了外面，確定無太大危險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化成清風遁入霧氣之後，石軒立刻往下貼著海面用萬象無影劍飛遁，同時根據海水的流向判斷自己的位置。

在石軒靈魂之力消耗大半，停下來準備用丹藥恢復的時候，前面霧氣中飛過來幾個人影，仔細看去，正是蓬萊派弟子的裝束。

「前面可是我蓬萊派弟子？」飛過來的幾位修士也站得遠遠地問道。

石軒大聲高喊：「在下外門弟子石軒，不知是哪幾位師兄？」

對面頓時鬆了口氣，一個熟悉聲音的傳來：「石師弟，我是嚴萬宵，這幾位是值守礦場的弟子。」那幾位弟子也壓抑不住喜悅，低聲竊竊私語：「終於又找到一個弟子了。」對於這種救援同門的行為，宗門一向是不吝嗇獎勵的，可以算作大量的善功。

聽出嚴萬宵的聲音，石軒這才駕馭劍光飛了過去，見到嚴萬宵和自己一般狼狽的時候，不由得笑了笑：「不知嚴師兄是如何從那巨大震動中逃生的？」嚴萬宵頭髮凌亂，身上很多處有火燒的痕跡，道袍也是破爛不堪，勉強看得出來是蓬萊派的服飾。

嚴萬宵也是一副後怕的樣子：「我和孟師弟巡邏時遇到巨大震動，當場就震暈了過去，然後被海水沖到了外圍，又遇上火山爆發，於是就變成了這幅樣子。至於孟師弟，我想他應該有孟宗師給他的防護物品在身，不會有大礙的。」

石軒明白嚴萬宵是提醒自己孟玉嘗應該也是沒事，還要小心提防，不過孟玉嘗有沒有事，卻再也沒有比石軒更清楚的了。石軒也同樣做出一副後怕的樣子：「我和嚴師兄的遭遇差不多，不過道袍損壞更為嚴重，只能當場換了一身，後來不辨方向又飛回這中心來了。至於馬師兄，卻是未曾瞧見他。」

兩人還要敘話一二，遠處又是一陣巨響，霧氣被紛紛排開，出現在石軒等人眼前的是遠處一座巍峨雄偉的火焰之山，從它內裡噴發出紫藍色的火焰，生生將海水都燒平了一層。

石軒大張著嘴看著眼前這一幕，明白應該是南明離火湖爆發了，要是自己晚走一會兒，現在只怕也變成一縷青煙了。只是這爆發的時機也太巧了吧？

不過這也解除了石軒的後顧之憂，本來還想裝成受傷，先返回宗門，這樣就算孟離用秘法知曉是自己殺的孟玉嘗，自己也能在掌律堂分說一二，誰處心積慮地準備下手，智商正常的修士都能看出來，庸祥斷然不會包庇，只是那樣會暴露出自己會道術，可是到了那個時候，道術還能比性命重要不成？

至於現在，石軒是放下心來，孟離就算用秘法也只能看到一團南明離火吧。

爆發很快結束了，霧氣又紛紛從外湧來，重新將這裡變成了霧氣、煙塵的世界，石軒壓制住疑惑，跟著嚴萬宵等人在霧濛濛中搜尋起其他弟子來。

幾位弟子同樣對那火焰之山好奇無比，因此幾人搜索的方向卻是下意識地越來越靠近那座火焰之山。

某個霧氣被風吹得稀薄的瞬間，石軒似乎看見一個高冠袞袍，其上火為紋、焰為章，兩袖寬大，相貌古拙的中年高大修士從火焰群島方向邁到了火焰神山上空。

邁？不是飛？！石軒以為自己眼花了，再要看去，又被霧氣給阻擋住了視線。

「快走吧，前方似乎有一名弟子？我們過去看看。」嚴萬宵對幾人說道，石軒不好再看，滿懷著疑惑跟隨嚴萬宵而去。

※※※

火焰神山上空。

相貌古拙的中年修士四處看了看，才自言自語道：「還好趕上了。老道早就推算出這火焰神山要在這段時日出世，卻沒曾想到是今日，被那老鬼給堵住，差點就來不及了。」說完之後，他打出一道又一道的古樸符篆在火焰神山之上。

隨著符篆越打越多，火焰神山是漸漸變小，從開始的幾千丈，不過片刻，就變成了幾十丈大小。

正在這時，這古拙修士臉色一凝，然後停下了打符篆的動作，露出一幅誠懇的笑容，對著東面道：「兩位道友，這火焰神山是老道渡劫之物，卻是與你們功法不合，拿回家去也沒多大用處，不如就捨予老道吧。」

見東面沒什麼動靜，古拙修士一橫心道：「此事就當我朱炎子欠兩位一份人情，來日必有報答。」

此時東面才傳來兩聲冷哼，然後一片雷雲，一道清氣突然出現，然後急速遠去，呼吸間就不見了蹤影。

朱炎子這才鬆了口氣，一對一自己可是不怕，想不到兩個老怪物聯袂前來，只能退讓一二了，還好這火焰神山於他們用處不大。

繼續打出符篆，最後用手一指，將火焰神山托在掌心，往火焰群島方向一個邁步就出現在了天邊，再一個邁步就不見了蹤影。

※※※

石軒等人又陸續找了幾名外門弟子，加上其他隊伍傳來的消息，現在失蹤不見的，就只得孟玉嘗和馬元景了，當然，其他外門弟子也有運氣不好的，被找到的時候已經成為屍體，全身焦黑，殘缺不全，應該是在火山口上方時直接遇到了火山爆發。

突然，底下海水開始異動，洶湧無比地向中心某個區域湧去，就連霧氣、煙塵似乎也有這種趨向。

眾位弟子發現了異常，互相打量幾眼，就一致決定先退出去再說，於是駕馭著各種法器，往外飛遁而去，因為擔心著遇到危險，各自都使出了全身解數，石軒也在駕馭劍光時加上了小有清風遁。

飛到一半時，中心那個漩渦的吸力也愈發得大，讓眾位弟子慶幸不已，要是晚走一會兒，能不能飛得動還得兩說。

很快，弟子們就飛出霧氣瀰漫的大海，回到了礦場所在的島上，然後看著海水向那中心奔流而去，霧氣、煙塵也往下急速收縮。

一刻鐘之後，煙消雲散，風平浪靜，石軒和剛才一起的幾位弟子面面相覷，之前看到的那巍峨的火焰之山到哪去了？不可能是自己眼花吧，這麼多弟子都看到了！

不過石軒還有個猜測，難道是那個高冠袞袍的古拙修士將火焰神山給封印住了？這得多大的法力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元神真人？

正在這時，島中央傳送陣亮起，從裡面走出幾個長老，其中以天權峰首座孟離領頭，他手裡托著一盞熄滅的琉璃燈，臉色鐵青飛了過來，大聲喝道：「出事時，誰和玉嘗一起的？」

嚴萬宵臉色慘白地站了出來，行禮道：「是弟子，可當時弟子已經暈了過去，卻是不知道孟師弟去了哪裡。不過孟師弟實力不凡，應該能平安脫身吧。」

「哼，平安脫身？！你難道不認識這魂燈？玉嘗的魂燈已經熄滅了！」孟離惱怒地道。

孟離也不客氣，施展出測謊術，盤問起嚴萬宵來，不過嚴萬宵所言都是真話，自然光芒沒有變化。

另外一位白髮長老走到孟離身邊，拉住孟離：「孟師兄，應該不是他。你不記得了，出事時玉嘗的魂燈一直是亮的，直到一個時辰之後才熄滅了下來。應該是在那火焰爆發處遇到了什麼。」

「哼。」孟離臉色難看地收回了測謊術，然後帶著幾個長老前往火焰海中查看一二。

之後，又是幾批內門弟子通過傳送陣趕了過來。

孟離等人在火焰海中自然無法發現孟玉嘗，只得將方向轉向了馬元景，於是調查起和馬元景一起的石軒。石軒除了那片衣角，確實沒再見過馬元景，自然有什麼說什麼，弄得長老們都有些懷疑，是不是馬元景和孟玉嘗因為某件寶物起了爭執，因此將孟玉嘗殺掉之後潛逃。可是宗門內傳來的消息卻是，馬元景的魂燈也熄滅了。

兩個引氣期修士都死了，對出竅期修士的盤查卻鬆了下來，連測謊術都沒用！因為沒有哪位長老願意相信一個出竅期修士能夠幹掉兩個引氣期修士！

最後孟離不死心地用上了招魂秘法，雖然在陰神期前身死則魂消，但可以借助死者的衣物等勾連他在死之前留下的氣息，最後得到一定的消息。

石軒明白孟玉嘗留下的氣息早就在南明離火湖爆發時，已經消散得一乾二淨了，因此也不害怕，全程觀賞了孟離作法，毫無疑問，他可恥地失敗了。

第三十四章 問題

孟玉嘗這件事最終定性為在火焰之山尋寶時遇到危險隕落，馬元景也同樣如此。可惜火焰之山早就不見了，孟離想找也找不到，要不是眾多弟子一致證明看見了火焰之山，還有道書印證朱雀一族的火焰神山確實是在這一帶，樣子也相差彷彿，孟離還不相信呢。

石軒則借了一次光，用傳送陣傳送到潮汐坊，然後坐穿雲舟花了好幾個時辰回到了蓬萊島的迎客島。

這次在迎客島上卻是沒有看見那高聳的玉樓，只有一些裝飾不凡、仙氣凜然的殿閣，之後通過迎客島上的彩虹橋回到了蓬萊島本島上。

穿過本島前面弟子、雜役侍女等家人聚居而成的市鎮，石軒等人安然回到了角木峰，其實家族子弟等也可以住在那些市鎮中，可是因為有諸多不便，凡是形成了家族的，都傾向於出去找尋一處資源豐富的島嶼，作為本家族立家之基。

在角木峰庶務堂的大殿裡，程平長老寬慰這次執行任務歸來的十三名外門弟子一番，同時宣佈之後三個月的宗門任務不再分派給他們，而且每人都有兩千到五千善功不等，作為搜索弟子、接援同門的獎勵。

一善功大致相當於一個下品靈石，而且宗門內兌換要比外面買便宜不知道多少，比如凝魂丹，外面店舖賣六個下品靈石，地攤賣五個下品靈石，在宗門兌換則只需要兩個善功。所以很多散修才想進入宗門，一年左右的善功積累就能兌換一件下品法器（減去了丹藥消耗），哪像他們不掠奪、不奇遇的話，需要忙碌十多年（減去了丹藥消耗），才能買得起一件下品法器。

這次幾個外門弟子雖然遇到危險，但看到最少相當於半年，最多有一年多累積的善功獎勵，都臉露燦爛的笑容，石軒也不例外，三千五百善功，又能兌換好大一批的道書玉簡。

在場的其他外門弟子，看到之後都無比羨慕，獎掖接援同門的善功是如此之多，遠遠出乎這些弟子的意料之外，下次要是遇到機會，那說不得也要幫上一把了。

等到執事們將善功計入每個人的善功玉簡之中後，眾多外門弟子一哄而上，向相熟的弟子打探起這次的事件來，外門執行任務中可難得有如此跌宕起伏的事情發生。

看著迎面走得一冷艷一清秀的女子，石軒不由得微微一笑，對面的兩個女子也露出了美麗的笑容。

余若水示意石軒出去說，於是三個駕馭著各自劍光來到了石軒在虛日峰的朝日殿，遣開了四個雜役侍女。

「你們出發後，我才聽說孟玉嘗是帶隊首領，之後就很為你擔心，怕他有什麼陰謀詭計，誰知道最後卻是他隕落在外，你安然回來，真是世事難料。」余若水首先開口道。

石軒喝了一口水：「是啊，誰知道我們這一批巡邏弟子中最有希望活下來的他反而死了，我聽說他身上可是有孟離宗師給的保命事物。」石軒可不打算告訴兩人是自己殺掉孟玉嘗的，保密的問題先不談，讓朋友背上這等包袱，日夜擔心，真不是石軒做人之道。

余若水恨恨地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呵呵，可惜若水師姐你突破到引氣期時，再也無法到他面前說一聲『謝謝』了。」石軒卻是想起了這件事。

余若水啞然失笑：「只能日後將這聲謝謝燒與他了。呵呵。」想起籠罩頭上的陰影終於消失掉，余若水笑得是明媚清澈無比。石軒同樣如此，雖然很磨煉心境，但沒有誰嫌棄刁難變少的。

見石軒兩人笑得很是開心，一直安靜坐在旁邊的周蝶蘭疑惑地問道：「石大哥，余姐姐，你們在笑什麼？」

余若水止住了笑，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講與了她聽，聽得周蝶蘭也是樂不可支，臉都笑紅了。

好不容易止住笑，余若水、周蝶蘭兩人才一臉好奇地打聽起這件事來，這麼轟動的大事，實在是讓兩人想不好奇都難。

石軒撿能講的一些講給兩人聽了，因為最關鍵一段是石軒昏迷、甦醒，然後被找到，所以兩女的好奇心都放到了石軒最後講的那個高冠袞服的古拙修士身上。

「石大哥，你真的瞧清楚了嗎？真有修士這麼一邁就出現在了火焰神山上空？還是從火焰群島那邊邁過來？會不會是你眼花了？」一貫害羞的周蝶蘭好奇起來也不讓尋常女子，一口氣問了好多問題。

石軒歎了口氣：「最初我也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可後來問過一些當時在霧氣之中的弟子，有幾個都說自己看到了這個高冠袞服，寬大袖袍，火為紋，焰為章的修士，只是有人方向不對，沒有看清楚容貌。」

余若水聽到石軒肯定的回答，疑惑地道：「這麼遠的距離，一邁而過，我看道書上描述的金丹期宗師的威能也沒有這麼誇張，難道這是傳說中的元神真人？」

「恐怕是的吧。真是仿若天人，令人嚮往。」石軒感歎著，兩女也遙遙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之後又閒談一會兒，余若水帶著周蝶蘭告辭了：「石軒你這次也是驚險萬分，應該很疲憊了吧，我們兩個就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

「那送若水師姐和蝶蘭師妹出去。」石軒也同樣起身。

「不用了，不用了，孟玉嘗已經死了，我想我們不需要再裝疏遠了吧，呵呵，日後多的是機會見面，不用送來送去了。」余若水輕快地道。

周蝶蘭也臉色緋紅地隨時附和：「就是就是，不用像以前那樣了。」

「嗯，不過還是再看看葉向安的所作所為，要是他怕我們以後報復他，說不定還是會繼續打壓我們。」石軒還是小心為上。

余若水勾起嘴角，微笑著：「你卻是消息不靈通了，你們回來之前一個時辰，葉執事被孟離宗師看到一個錯處，罰去守與陰海交界處的小島了，孟玉嘗的幾個狐朋狗友也是差不多這種待遇。哼，他們平時仗著有人撐腰，大錯不犯，小錯不少，這下有苦頭吃了吧。」

居然還有這等事，大概是孟離宗師找不出孟玉嘗的真正死因，心頭惱怒，將怒火發洩到孟玉嘗那些狐朋狗友身上了吧，認為是他們帶壞了自己後輩，才有今日隕落之果，至於兩者之間有無必然聯繫，卻是不管，反正這些傢伙小問題不少，一抓一個准。

至於掌律堂首座庸祥恐怕是樂於見到這種結果的吧，平時那些小問題最多罰罰面壁，要不然就有長老出來說話，現在他們自己處罰的這麼重，庸祥自然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而陰海交界處的小島，那卻是蓬萊派最危險的兩個地方，要不是不滿五年的外門弟子不能去駐守那裡，石軒九成九要被派到那裡去。

在修真界中，蓬萊派和瀛洲派、廣寒宗算是同氣連枝，和羅浮仙派、天火門、藥王宗則是關係普通，幽冥教、血魔宗這兩個左道大派則和其他六個宗門關係危險，因為他們修煉的功法中，殘忍、掠奪者居多，雙方道不同自然衝突很多，只是實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比較克制而已。

因此駐守和陰海、北海交界地方，就成了很危險的事情，不過相對來說，善功也更加豐厚，在那裡一年要相當於派內兩年多，當然，那種被處罰去的另當別論。

得到這麼個好消息，石軒才基本放下心來，這樣自己就可以每月都去陰風洞外淬體了，這兩年來，自己距離洞口是越來越近了。

說基本放下心來，是因為石軒不清楚孟離的脾氣，不知道在長時間都無法找到孟玉嘗死因的情況下，孟離會不會將和孟玉嘗有嫌隙的都列為嫌疑人，甚至不管有沒有證據都抓過來拷問一番，不過簡單的測謊術自己是不怕的，而用搜魂術的話，將本門弟子搜成白癡的可能性很大的情況下，掌律堂是不會答應的。

再之後還找不到，那就怕孟離發瘋，將和孟玉嘗有仇的通通幹掉。不過在門派內卻是不用擔心，宗門戒律和安全還是很能保證的，修為勝過孟離的也不少。就怕趁外出執行任務中，或是引氣小成後按宗門慣例去遊歷天下、磨礪道心的過程中，被孟離暗地裡擊殺。

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自己的修行之路還真是多災多難，解決的唯一根本辦法還是要落到提升自身修為上。

至於現在就逃出門派、消失在人海中的想法，石軒是不敢有的，一則做賊心虛，二則真逃出去了，反而能讓孟離盡情發揮，自己可沒信心躲過金丹期宗師的追殺。就算要逃，那也得突破到引氣期後，實力大增時，看情形再做打算。

第二日，石軒就去龍虎交匯樓兌換了一批修道經驗的玉簡，花去了三百善功，至於其他物品，自己丹藥還很多（每月一瓶的累積），法器也還趁手，上品法器則兌換不起，上好功法、材料這裡又沒有，只能先存著了。

之後兩個月，石軒繼續著自己的苦練，每日都去陰風洞前修煉，讓眾多外門弟子大吃一驚，要知道以前有一個月不用值守陰風洞時，石軒還是會做些善功的，哪像現在天天都去，一點兒也不做善功，這廝被陰風吹傻了嗎？

不理會外門弟子們的不解、嘲笑，石軒一步一步堅實地走著自己的修煉道路，而且這兩個月還有兩位美女陪著談玄論道，分享修行經驗，如此美妙，哪兒去找？！

至於余若水、周蝶蘭，放下心思後，也跟隨著石軒在陰風洞前修煉，完全不理別人的不解，不過由於周蝶蘭人緣不錯，余若水也比石軒好上不少，因此倒是沒受到多少嘲笑，還帶挈了一些外門弟子疑惑地過來修煉，可惜能堅持下來的，只有石軒他們三個。

※※※

這日，聽道殿中是莫淵講道，待得他面無表情地講完，看了下面的外門弟子一眼，淡淡地開口道：「我有一個問題，卻是要問一問你們，可願回答？」

自然是無人回答不願，於是莫淵又緩緩開口了：「若是有朝一日，你們親朋好友、道侶師長，阻你道途，你是殺？還是不殺？」

第三十五章 出乎意料

這個問題問出來之後，眾位弟子皆是沉默，這種拷問內心的問題若是要唬弄著回答還是很簡單，關鍵在於坐在講道台上的莫淵想要聽到什麼樣的答案，這才是大多數弟子內心揣摩的事情，只有少部分弟子才真地在思考。

石軒腦海裡亂糟糟的，這個問題要準確地回答很難，這個阻道途的親朋好友平時對自己如何？是從小虐待，恨不得自己死一百遍的那種？還是關心愛護，遇到傷害恨不能以身代之的那種？若是前者，殺掉不會有半點猶豫。若是後者，那多半就是下不了手。而且就算是後者，那他如此愛護自己，又為何要阻自己道途，是被人蠱惑，還是諸般巧合？是否還有其他方法，不是簡單地殺與不殺？

在思緒紛飛之中，莫淵開始請下面的弟子開始回答。

「當然要殺，阻我道途者就不算是我親朋好友了。」卻是傲氣無比的俞問道。

一位清純女修士站起來回答：「不會，若是殺掉親朋好友，我反而會背上包袱，種下心魔，放棄一次成道機會，說不定另有收穫。」

「成道之機，或許只有這麼一次，而親朋好友只是這一世的，若是成就元神，歷經千百世，還有誰不能殺掉的。」這次是一位挺拔英俊的蒼白臉色修士。

「如此與邪魔外道有何區別？」另外一位男性師兄站起來反駁。

余若水也站了起來：「我聽聞修道如同修樓，若是地基打歪了、打錯了，日後斷然無法起高樓，我不會為了所謂道途，殺掉我親朋好友，毀掉我的『地基』的。」

「你怎麼知道地基就是愛護親朋好友，而不是阻我道者殺！」一位冷冷的女弟子反駁著余若水。

※※※

一時之間，眾位忘記初衷，互相辯駁起來。

莫淵細心聽了一會兒，突然用手一指：「你如何選擇？」卻是指向的石軒。

石軒腦海裡吵成一團，緩慢站了起來，思前想後，還是誠實地回答：「不知道。」

眾位弟子一下笑了起來，不過莫淵卻是點了點頭，然後袖袍一卷，化身雷光，飛出了聽道殿。

大殿沉默了下來，難道莫師叔祖問這個問題就是想聽「不知道」？那還不如不問呢，完全是兒戲嘛。

在諸位外門弟子的疑惑中，大家三三兩兩結伴回自己洞府去了，而余若水和周蝶蘭則跟著石軒到了朝日殿。

同樣百思不得其解的余若水皺著眉頭：「為何莫師叔祖會對『不知道』這個答案點頭呢，裡面有什麼深意？石軒你是怎麼想的？」

石軒將腦海裡的爭論原原本本講給了兩人聽，兩人聽完若有所思，周蝶蘭喃喃自語道：「難道莫師叔祖的意思就是啟發我們思考，能夠開始拷問本心，而不是在乎什麼答案。」

三人議論了一會兒，只能勉強接受這個很勉強的答案，要不然難道還能當面問莫淵去？

閒談中，石軒問起一個很久之前就想問的問題了：「你們兩人每日最多服食一粒丹藥，相當於兩個善功，這兩年來，應該也積攢了五六千善功了吧，除開功法玉簡、修行經驗玉簡，也沒見你們兌換法器什麼的，用的還是宗門下發的青鋼劍。那些多餘的善功哪去了？或者說攢起來想兌換什麼？」

余若水和周蝶蘭一怔，想不到石軒問出這個問題，於是余若水眼神遊移，周蝶蘭滿面通紅，不過最後還是余若水給石軒解了疑惑：「我們不久前才兌換了駐顏丹。」

石軒心裡感歎，女人真瘋狂，一粒駐顏丹可是要五千善功啊，而能夠幫助修士突破到引氣期的太上感應丹也才一萬善功而已，她們兩人就眼也不眨地兌換了駐顏丹。

不過一般修士突破到引氣期時，很少有只服食一粒太上感應丹就成功的，大多需要三四粒，而超過八粒就沒有多餘效果了。因此，對於散修來說，若是沒有奇遇，或是不掠奪，很難在有生之年，攢夠買太上感應丹的靈石。

第二日清晨，石軒剛做完早課，準備前往陰風洞的時候，一個俊美道童就駕馭著法器來到了他的朝日殿前。

「不知這位師兄有何貴幹？」石軒客氣地詢問著這個道童打扮的少年。

這道童笑嘻嘻地說：「這位是石軒石師兄吧，小子是天璣峰的道童玄沖，卻是莫師叔祖請你去天璣峰有事相商，還請隨我前往。」

莫淵請自己去會有何事？這是石軒的第一反應，而第二反應則是，難道是孟離找人誑自己去殺掉，不過天璣峰和天權峰自己可不會認錯啊。

按下疑惑，石軒跟著玄沖童子，架起劍光，往內門方向而去，同時小心戒備著，一旦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立刻往天樞峰跑。

不過一路無事，也確實是到了天機峰，然後跟著玄沖童子進了莫淵的洞府，他的洞府相當簡單，就是一個簡陋的石洞，分成了幾個居室而已。

莫淵坐在石床的蒲團上，見石軒大禮參拜，也不請他坐下，而是問出了一句話：「我欲收你為徒，你可願意？」

石軒行完大禮，還彎著腰，然後就聽到了這問話，險些給嚇倒，差點就忘記了回答，不過這麼多年修行不是白給的，立刻屏氣凝神，雙膝著地，口呼：「弟子願意！」不管莫淵為何要收自己為徒，但有這麼粗的大腿給抱，那還猶豫什麼，等著以後被孟離給燒死啊。

莫淵點了點，從蒲團上起身：「那就隨我去天樞峰吧，過了儀式，你就算是我的記名弟子了，等到引氣期，又沒有劣跡，到時候就是入室弟子。」

石軒跟著莫淵身後，心中又驚又喜，兼且疑惑萬分，莫淵為什麼突然要收自己為徒，若是欣賞自己，兩年前就可以收了，難道是昨天的回答正是莫淵滿意的答案，從而讓他決定收自己為徒，不過用腳趾頭想都覺得那個回答不可能有那麼強的效果。

莫淵走在前面一路沉默，石軒滿心疑惑也是沉默，轉眼就出了洞府，莫淵腳下升起一朵雷雲，連同石軒一起托住，往天樞峰方向飛去。

在雷雲上，石軒很想問一問莫淵為何要收自己為徒，可轉念一想，要是問惱了他，覺得自己不知好歹，不識抬舉，不想收了，那自己到哪兒後悔去，還是等到收徒儀式過了，定了師徒名分再問吧。

到了天樞峰，莫淵讓石軒先等在接天殿外，自己進去稟報掌門，不一會兒，就見靈星宗師緩步走了出來，笑著對石軒道：「石師侄，請到裡面去吧，貧道去敲鐘。」

越是這個時候，石軒越是不敢大意，對靈星恭敬回完禮，才不快不慢地走進了接天殿。

而在天樞峰上，很快就響起了八聲清揚悅耳的鐘聲，連綿不斷，其韻悠長，眾多內門弟子、外門弟子聽到卻是又羨又妒：「這是哪個金丹宗師要收徒？為何不是自己！」

在蓬萊派，一到六聲鐘響表示貴客來臨，根據貴客程度，鐘聲不同。七聲鐘響表示金丹宗師隕落，八聲鐘響表示金丹宗師或是陰神尊者收徒，九聲鐘響表示有人成就金丹，十聲鐘響表示掌門圓寂或是掌門接位，十一聲鐘響表示大敵入侵，十二聲鐘響表示門派有人證道元神，十三聲鐘響表示有元神真人隕落。

鐘響之後，諸位首座、長老、真傳弟子、內門弟子，都飛往接天殿觀禮，而外門弟子就沒有這個資格了，只能事後得到消息。

孟離走進接天殿，見到跪在大殿之中的那位弟子，卻是目光一凝，這人是玉嘗的仇人之一，本打算再找不出玉嘗的死因，就讓掌律堂將此人叫來，然後好好用術法盤問一番。現在成了哪個金丹宗師的弟子了？

再往前看去，站在掌門之下的正是冷面冷口的莫淵。

莫淵收徒讓諸多人大吃一驚，要知道，這可是莫淵收的第一個弟子，日後很大可能成為門派的真傳弟子，而且莫淵之前完全就沒有流露出想收弟子的心思，要不然那些首座、長老們，可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自家資質優異的子弟大可以去推薦一二，就算莫淵不選，也可以混個臉熟，日後再收弟子的時候指不定就想起了。

等到人來齊了，靈星宗師照例主持這次儀式，先是三拜九叩祖師宋衍的玉像，然後再對莫淵三拜九叩，獻上敬師茶，再依據古禮諸般折騰了一般，才算到了最後一項，就是莫淵贈言、贈禮。

「金丹大道，艱難無比，只有能堅定自身、堅守本心、堅持道路者才能最終到達，今日之言，願你謹記。」莫淵一臉嚴肅地說道，一改之前冷漠淡然的常用表情。

石軒再次叩拜，然後回答：「弟子謹記。」

然後莫淵掏出一盞古拙樸素的青銅燈，燈盞、托柱、承盤都只有一點符篆般的花紋，青銅燈盞中一燈如豆，閃爍著昏黃的光暈，仔細看去，又覺得燈花時青時黃，時紅時白，變幻無常：「這盞乾陽青燈是我少年時的隨身法器，其上燈火是用乾焰真火和太陽真火合練的乾陽真火，破邪、破妄、焚山、煮海、防身都各有妙用，已經祭煉到了七重天圓滿，後來因為與功法不合，於是捨棄，將此燈贈與你，不是因為它有多厲害，卻是讓你看到它就記得取捨之道。」

石軒接過乾陽青燈，最後叩拜了一次，至此禮成，石軒成為蓬萊派內門弟子，第十六代弟子，在宗門傳承冊上留下了姓名，這個姓名就好比魂燈，若是有朝一日，石軒身死，那在上面的名字就會變得黯淡，直至消失。而善功玉簡也被靈星宗師施展法訣，將裡面的外門弟子標記改成了內門弟子。

第三十六章 平等是德

石軒成為莫淵記名弟子之事，很快就傳遍了蓬萊派上下，眾多外門弟子垂首頓足，悔不當初，要是自己當時回答了一句「不知道」該有多好，只有少數弟子才想起石軒是莫淵一力承擔，才進入的宗門，雖然兩年不管不問，可誰敢說裡面沒點貓膩。

而石軒此時正在莫淵洞府外，陪著莫淵望著遠方山峰橫斜、霧氣籠罩的美景，剛剛離開接天殿時，孟離複雜的眼神讓石軒芒刺在背，不過想到自己有個強硬靠山了，又好過了不少，至少不會有人借任務將自己給派出蓬萊派了。

「可是在想為師為何會收你為徒？」背對著石軒的莫淵突然淡淡發聲，讓有些心思不定的石軒嚇了一跳。

石軒恭敬地回話：「弟子確實有此疑問。」從莫淵一貫行事來判斷，在他面前還是實話實說比較好。

「可還記得為師昨天的問題？」莫淵遙望著遠山。

「記得，師傅你問的是『若是有朝一日，你們親朋好友、道侶師長，阻你道途，你是殺？還是不殺？』弟子回答的是『不知道』。」難道真與那個問題有關？

莫淵卻是沒有接著說，而是指著霧氣繚繞的遠山：「你看，在那山上有兩條道路，你可知哪條能走出山去？」

「不知，只能實地探查一二，才能知曉。」石軒老實回答。

莫淵點了點頭：「這才是修行的態度，空談本心、本性，只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只有經過紅塵磨礪，面對過諸般選擇，經歷過各種後果，才能真正知曉自己的本性。」

「可是師傅，是殺的本性好？還是不殺的本性好？」石軒問了所有外門弟子的疑問。

莫淵背了過去望著遠方：「見性是功，平等是德。天道之下，諸般本性皆是平等，並不存在誰就無路可走的情況，而從小的方面講，你諸般念頭中，善、惡、淫等都沒有高下之分，只有鍥和本性之別。」

見石軒不解，莫淵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將話題帶到了另外一邊：「你看這條大道，路寬道好，周圍綠樹成蔭，而那條小道，怪石嶙峋，盤繞險崖，又有毒蛇、野獸在其上。哪條是活路？」

「不知道。」石軒只能這麼回答。

莫淵使了一個術法，那座山峰的景觀就出現在眼前，那條大道到了一處斷崖後就沒路了，那處小道雖然凶險萬分，可是卻一直延綿到了山峰之外，是一條通途。

「師傅，你是想告訴我，修道之路不要因為艱難險阻放棄嗎？」石軒能想到的只有這個。

「道理不錯，不過不是我現下想告訴你的。你再看這座山峰上的幾條道路。」莫淵指著另外一座山峰，其上一條大道，三條小道，具體情況與前相同。

莫淵沒有等石軒回答，又是一招手，這座山峰的景觀清晰地出現在眼前，不過與前不同，三條小路都是死路，只有那條大道是通途。

「對於不同的山峰而言，大道可能是死路，也可能是活路，小路同樣如此。那殺與不殺，對不同本性的人來說，自然有可能殺是活路，不殺是死路，同樣也有可能殺是死路，不殺是活路。」

石軒看著莫淵，想要知道他想說明什麼道理。

「在心性修煉上同樣如此，有著各種各樣的路讓你選擇，對不同的人而言，這個人走可能是死路，那個人走可能是活路，也有反過來的可能。你不走完，永遠不知道選擇的是好是壞，你該以什麼作為自己選擇的依據呢？」莫淵淡淡看了石軒一眼。

石軒想了想：「依據自己的本心、本性。」

「這就是為師想說明的了，每個人的本心、本性都是不同的，有好有壞，可只要選擇了鍥合自己本性的道路，都能有望元神，並無高下之分。」莫淵語氣平淡地拋出結論。

「這個諸多大千世界中，有殺父殺母殺兄殺弟殺妻殺子，殺盡蒼生，成就殺戮大道，最後運轉造化，開創一方世界的，也有為了妻兒，放棄成道機會，轉世之後，卻突飛猛進，短短時光就證道造化的，你能說他們誰高誰低？」莫淵指著星空中二十七個最明亮星辰中若有若無的兩個，這兩個星辰時隱時現，隱時不如其他普通星辰，現時亮過其他二十二個星辰，這樣的星辰一共是五個。

石軒吐了一口氣：「那之前的那個問題，師傅你的意思是殺與不殺，都無高下之分，只看能不能直指自己本性。」

莫淵貌似滿意地點下頭。

「可是師傅，要是我日後發現自己的本性是會殺掉親朋好友、道侶師長成就大道，你會遵循平等是德的道理對我一視同仁嗎？」石軒覺得非常矛盾。

莫淵轉過頭來深深看了石軒一眼，嘴角扯了一下，居然露出了一個微笑：「自然是在你修為超過為師之前，先一雷將你轟死。」

「啊？！」這個答案大出石軒意料之外，而且還第一次看到了莫淵的笑容。

莫淵的笑容很快就收斂了，變回了之前冷面冷口的樣子：「剛才講的是天道，現在這個問題卻是人道，為師還沒有讓別人殺了自己成全別人道途的慈悲心腸。」

「可是……」石軒有些矛盾了。

「天道是對自己修行而言，不以善為美，不以惡為丑，只要能照見本性，就能看到元神之道，人道卻是對別人而言，同樣也反過來影響自身，沒有哪個師傅願意收日後很大可能會殺掉自己的弟子，也沒有哪個弟子會真心實意拜在不定哪天就將徒弟給練了法器的師傅門下，其他人道關係皆是類同，反過來而言，那種窮兇惡極、四處掠奪的修士，也很難走到元神大道之前，因為舉世皆敵，喊打喊殺，隕落的可能遠遠高於其他修士。」莫淵將天道和人道之別細細講來。

見石軒有些明悟，莫淵又加上了一句：「所以那些本性是『殺』的修士，日後之路就要比正常修士艱難萬分，不過能從這一條路上殺出來的，那都是不可小窺之輩，遇到之後再小心也不為過。」

「可是師傅，那為何本性會有這麼不同，是否能改變本性？」石軒覺得這種好的就只能變好，壞的就只能變壞的方式實在太恐怖了。

莫淵淡淡開口：「這就是我們道門修行的立論之基了，這宇宙萬物，大到世界星辰，小到粉塵螻蟻，都是由『道』衍化而來，只是受到後天種種沾染，漸漸背離了本來面目，修煉的過程，就是斬除後天沾染，復返本性，接近『道』的過程，不過在這個過程中，佛門是主談心性，肉身修煉只是心性修煉防風遮雨的皮囊而已；道門則是師法與『道』最為接近的天地，然後再配合心性修煉。當然，兩者最後都要凝結道種，與身相合。」

「『道』無善惡之分，卻有善惡之實，雨水滋潤萬物是善，掀起洪水是惡，諸如此般，那由道而來的本性自然就各不相同。」

「不過既然『道』本身並無善惡之分，它的善惡本是一體，隨意轉換，那改變本性也就是有道路的，一是借助戒律，慢慢矯正本性，使它向善轉化，二是通過轉世，在最純淨的嬰兒時接受善的沾染，從而向善轉化。→文·冇·人·冇·書·冇·屋←兩者都是非大毅力者不能成功，比如後者，就有前輩修士借秘寶轉世十次，以十世善人之功，成就了善的本性。不過到了最後，修煉心性的極致就是能隨意轉換本性，以對應不同事不同物，如同『道』那般。」

「我有些明白了。」石軒有些了然了。

莫淵點頭道：「你有個大概印象就行了，現下卻是不用去想這些，等到了金丹之上再考慮這些問題也不遲。對於金丹大道而言，還是要落在堅定本身、堅守本心、堅持道路上，不過這個本心，是指對道路的選擇，不是本性的本心。」

石軒恭恭敬敬地道：「弟子謹記。」

莫淵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剛才卻是忘了給你取個道號，不過用不用全看自己喜好，我這一輩是靈，我的道號是靈玉，卻是不常用。你這一輩是天，道號就叫天玄吧。到時候記得去靈星師兄那裡報備一下。」

說完，莫淵擺擺手：「你下去吧。去天涯海角樓挑選一門功法和一門祭煉真法。為師看你出竅期挑選的是風性功法，如果修煉時沒有感到阻礙的話，《天地六合神風真解》這門功法應該很適合你。」

「是。可師傅，你還沒回答弟子，為何要收弟子為徒，真的是因為回答『不知道』嗎？」石軒對這個問題很是疑惑。

「嗯，在現在這個階段，做出任何選擇都是不妥，若是他們都在這個階段照見了本性，那為師還修煉什麼，拜他們為師算了。」莫淵冷冷地說道。

雖然覺得莫淵的解釋很牽強，不過石軒不敢多問，恭敬拜別，又架起劍光飛向天樞峰了。

第三十七章 自有一番人情冷暖

石軒先到天樞峰庶務堂將道號向靈星師伯報備，靈星勉勵了一番，對他道：「你這算是入了內門了，本來依照內門規矩，不閉關不外出磨礪道心的話，也是有任務分派的，但考慮到你們這種內門弟子還只是出竅期，內門那些任務對你們來說太勉強，甚至太危險了，所以現階段石師侄你就安心修煉吧。」

「還有就是，你們的法器都是師長贈下，到引氣期前，宗門是不會給你們新的法器的。」靈星笑瞇瞇地道，「不過衣物、丹藥卻是有的。」

謝過靈星宗師的好意，石軒又向他請教了天涯海角樓在何處，才告辭出了庶務堂。

依著靈星的指點，石軒轉過幾個殿閣之後，就看到了前方簡陋的三層小閣，四周綠水環繞，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這裡是蓬萊派內最重要的地方之一。

穿過一道陣法屏障，進入天涯海角樓，值守此地的內門弟子熱情地上來：「石師叔可是來挑選功法的，不知道莫師叔祖有什麼建議，可有弟子能幫得上忙的。」這位內門弟子儀表不凡，雖然看起來已經三四十歲，為人卻很活絡。

石軒在蓬萊派內很久沒受到這種待遇了，客氣地回答：「師傅建議我修煉《天地六合神風真解》，卻是不知這門功法在何處，另外《有無相風禁真法》在何處？還請這位師侄告訴於我。」

「弟子叫魏寧，卻是與師叔一起入得蓬萊派。《天地六合神風真解》在二樓，是另外一位老前輩看守，師叔等下上去向他出示善功玉簡即可。《有無相風禁真法》就在那排書架，還請師叔過去找找。」因為值守的只有一人，魏寧沒空隙親自帶著石軒過去。

想不到這魏寧是和自己同一次法會入得蓬萊派，仔細看了看，卻是有些印象，不過他能在散修時就突破到引氣期，那肯定是少不了奇遇的。

笑著對魏寧點了點頭，石軒走到那排書架前，仔細翻看了起來，很容易就找到了《有無相風禁真法》，因為這是祭煉飛劍、飛行法器等的上等真法，所以就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拿著玉簡走到了魏寧那裡，由他借一件法器將玉簡上的內容拓印到了另外一根空白的玉簡上，然後將玉簡交給了石軒：「石師叔收好，日後還請石師叔多指點魏寧。」

指點他？石軒只能苦笑了，這魏寧態度放得太低，反而不好與他打交道。收好玉簡，就緩步走上了二樓。

值守二樓的是位鬚髮皆白、老態龍鍾的修士，見石軒上來，只是眼皮抬了一抬，手指了指石軒，示意他拿出身份憑證來。

石軒將善功玉簡遞了過去，他隨意看了看就用蒼老的聲音道：「你要選哪門功法，老朽去給你取來。」在二樓中，只有兩個書架，一個上面擺放著五個玉簡，一個擺放著十七個玉簡。

「弟子要選《天地六合神風真解》，不敢勞煩老人家，您指明是哪個書架，弟子去取來便是。」石軒見他年老，也不知道他輩分，只好以老人家相稱。

老道士將手一揚，那五個玉簡的書架上就飛出了一塊玉簡，落到了他的掌心，他笑瞇瞇地道：「很難看到有晚輩如此敬老了。」說完取出一根玉簡，將《天地六合神風真解》拓印到了上面。

「記得還回來，這玉簡還要毀掉的。」老道士臉色一正，最後叮囑了一下，這是宗門怕有弟子在外面意外隕落，從而將功法外洩。至於那種被抓住之後搜魂的，卻是沒有法子可以預防。不過做了這種事的，就是蓬萊派不死不休的敵人了。

石軒自然是鄭重答應，然後就在魏寧的賠笑中出了天涯海角樓，架起劍光回虛日峰朝日殿，準備收拾自家裡的事物，畢竟之後就要住在天璣峰了。

剛剛落在自己洞府前，石軒就見到齊冠玉和沈洪文經過，就如自己第一日值守陰風洞時一般，不過兩人這次不再是視若無睹，而是臉色尷尬，想討好又有些侷促地恭敬對石軒行禮：「石師叔安好。」

石軒肚中暗笑，板著臉作出一副死人臉，點了點頭。

「之前對石師叔你多有得罪……」齊冠玉抓住機會，想要解釋一二。

石軒不待他將話說完，隨意指著自己大門：「我還有要事在身，就不談了。」袖袍一揮，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自家朝日殿，徒留下齊冠玉和沈洪文兩個在外面唉聲歎氣，好一會兒才離開。

在青松、青竹、青蓮、月季三人一花的幫助下，加上石軒本身就沒有多少物品，不到半刻鐘，就收拾完畢。石軒身上最大一堆物品還是儲物袋中暗藏的火焰神山的岩石，不過這個是現在不能拿出來現的，除此之外就是石軒那些修道經驗的玉簡了。

裝好事物，剛剛要走，就看到了青松、青竹、青蓮、月季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見石軒望去，比較害羞的青蓮和月季一個將頭看向地上，一個將花瓣收攏，青松、青竹則帶著渴望和求懇的神情望著石軒。

石軒微微一笑，明白他們的心思，柔聲道：「這段時日來，眾多弟子有疏遠我的，有厭惡我，有鄙夷我的，反而是你們一直盡心盡力地服侍我，沒有一點態度上的變化，我自然沒心思換一批雜役侍女，這是我在天璣峰洞府的令牌，你們拿著它先過去吧，我還要去心月峰一趟。」

青松、青竹、青蓮、月季聞言大喜，紛紛對石軒大禮參拜，感激不已，作為內門雜役卻是比外門雜役強上許多，不僅月錢翻了一倍，而且還能去挑選一本功法修行，除開沒有法器、道袍，不能去聽道，不能累積善功，和一般的外門弟子沒多少區別了，若是修行有成，還能參加法會，到時候作為宗門從小培養起來的人才，將和那些孩童爭奪三十個名額，很大希望成為真正的弟子。對三人一花而言，這是改變命運的事情，算是真正踏上了修行之路。

安排青松、青竹、青蓮、月季，石軒駕馭著劍光飛向了心月峰，很快就落在了山峰上余若水的居所旁。

輕輕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余若水的侍女玉蘭，見到是石軒，想要像以前那般嬉笑，又想起石軒現在的身份，覺得不妥，因此表情不協調地看著石軒：「石前輩是來找主人的吧，可是主人現在不在洞府裡，她和一班姐妹在那座繁星殿裡聚會，石前輩可以去那裡找她。」玉蘭指著遠處一座漂亮的殿閣。

石軒點了點頭，漫步走了過去，這心月峰要比虛日峰秀美一些，觀賞著風景，吹著清風，看著秀美的修士、侍女們，真是一種享受啊。

距離繁星殿還有十來步的時候，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兩個漂亮女弟子言笑晏晏地結伴出來，卻是聚會剛好結束。

兩個漂亮女弟子剛一出門，看到不遠處的石軒，忙斂住笑容，誠惶誠恐地行禮：「石師叔安好。」

後面跟著出來的幾位女弟子見到前面兩位姐妹的表現，很是驚訝，凝目看去，見是石軒，也都恭敬中帶著不安地行禮問好。

石軒一一點頭示意，明白這些女弟子是怕自己記恨，畢竟和余若水、周蝶蘭交好的她們，當初可沒少勸過兩人疏遠石軒，現在石軒一步登天，自然芳心不安。不過這卻是多餘的擔心，除開依著朋友之義勸余若水、周蝶蘭之外，她們也沒對石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甚至看在兩女的面上，對自己也沒有多少嘲諷，所以自己基本沒放在心上，連她們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不知道余若水姑娘、周蝶蘭姑娘可在？」石軒態度和藹地問道。

「不敢當石師叔問，我們兩人就在這裡。」卻是最後和繁星閣主人、周蝶蘭一起出來的余若水牙尖嘴利地搶白了一句。

不過搶白歸搶白，余若水和周蝶蘭向眾位姐妹告了聲罪，帶著石軒回自家洞府去了，只留下一群鶯鶯燕燕在那裡竊竊私語。

「石師叔這個人看起來蠻不錯的嘛，對我們沒有一點兒怨恨。」一位藍衣少女對其他姐妹道。

一個白色衣裙的冷淡少女點了點頭：「嗯，男人嘛，就是要心胸寬廣一些。」

「被莫師叔祖收做弟子之後，石師叔還是這麼謙沖，沒有半點盛氣凌人的樣子，難怪會被莫師叔祖看上。我要是和他相熟就好了。」一位綠衣小姑娘喃喃地道。

「半梅小丫頭，又發花癡了吧，我看你想說的是相好吧，嘻嘻。」旁邊的粉衣少女打趣起這小姑娘來。眾女則紛紛嬉笑不已。

綠衣小姑娘鼓著腮幫子：「相好怎麼了，我要是和他相好，你們還不得叫我師叔？哼！」

「你先搶過那兩位再說吧，指不定別人連你名字都不記得。」一時眾女笑得花枝招展。

※※※

回到了自家洞府，余若水白了石軒一眼，裝作氣呼呼的樣子：「好不容易你叫我師姐了，現在又得我叫你師叔了。」頓時因為身份變化帶來的一些尷尬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我們各敘各的就是了，善功玉簡上不是也說，只要不是直接師徒關係，關係密切的，雙方同意可以不拘泥於稱呼。」石軒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了，之前還平輩論交，現在忽然一個師叔一個師侄，確實很難稱呼，不如就隨意一點，免得失去兩個朋友。

余若水和周蝶蘭臉色羞紅，其中余若水啐了一口：「誰與你關係密切了。」

「我是說好友，好友。」石軒想不到剛才的話有些歧義。

周蝶蘭不願見石軒尷尬，忙問道：「石大哥你可知道為什麼莫師叔祖會收你為徒？」她的稱呼倒是一直未曾變過。

第三十八章 明輕月出關

石軒將莫淵的話原原本本地複述一遍，最後感歎道：「我也不知道師傅是不是因為這個才收我為徒。總感覺很牽強。」

余若水和周蝶蘭同時點頭，然後余若水說道：「只能這麼先接受了，要不然還能有其他什麼原因不成。呵呵，要知道因為『不知道』這三個字的話，不知道多少師兄師姐要後悔得捶胸頓足。」

周蝶蘭附和著：「呵呵，其實現在外門弟子裡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石師兄的，成為金丹宗師的弟子，就算不能用丹藥堆出一個金丹，但成就一個神魂期也是很有可能的，那就是三百年的壽元啊，對於普通人來講，就是真正神仙一般的人物。不過我知道石大哥你志向遠大，性格堅毅，不是上品金丹是不會考慮的。」

經過兩年的相處，余若水和周蝶蘭對石軒在修行上的態度瞭解得很深，就算是在別人打壓下，就算是在絕大多數人的不理解、諷刺之下，就算是修為進度比不上別人的情況下，也沒有一絲一毫動搖自己的修行之路，這樣的人，志向怎麼會不遠大？

對於兩女而言，石軒的這種修行態度，言傳身教，讓她們也受益匪淺，因此心懷感激。

石軒笑著點頭，算是同意了周蝶蘭所說，自己只會瞄準上品金丹，為日後元神大道打下最堅實的基礎。

「我要回天璣峰了，你們兩個要常常過來探望我，不要見外。有什麼修行上的難題，也說與我聽，我可以拿去請教師傅。」石軒站起身告辭。

余若水笑著道：「有如此好的機會解決修行難題，我們自然會緊緊把握住的。不過說什麼常常去天璣峰看望你，難道你不去陰風洞了？」

「我卻是忘了這件事了，修行之事可不會放下的，我們明日陰風洞見。」石軒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卻是將這茬給忘了。

告辭出了余若水的洞府，石軒剛要駕馭劍光回天璣峰，就走了一位熟人過來，正是那位煙視媚行的苗代雲。

「哎喲，這不是石師叔嗎，今日怎麼有空來心月峰？」苗代雲半點沒有見外地就要靠上來，似乎這兩年冷嘲熱諷石軒的沒有她似的。

石軒退回一步，冷冷道：「苗師侄請自重，見到師叔怎麼沒有行禮？」

苗代雲做出可憐兮兮的表情，用魅惑的眼光看著石軒，嗲聲嗲氣地道：「石師叔安好。」

冷冷看了她一眼，「問了好就退下吧。」然後石軒架起劍光就沖天而起，只留下苗代雲在原地跺足惱怒不已。

回到天璣峰之後，石軒先將《天地六合神風真解》拿出來，發現這門功法和《寶錄》前面部分有很大相同，比如都是清風明月照神真法，比如在引氣期接引靈氣的方法，用內力與靈氣相合成為真氣的方法。但也有一些質的差別，如沒有講修煉風性功法是為雷法打基礎，是體悟陰陽變化的方式，同樣，也沒有《五方雷神真形圖》。

當然，兩邊對照著起來看，也讓石軒有了很多新的體會，產生了不少新的疑問，只等明日去向師傅請教。

之後石軒拿出《有無相風禁真法》，將裡面的內容細細研讀了一遍，揣摩了一遍，準備解決掉其中的疑問後，就開始祭煉萬象無影劍。

將兩門真法研讀一遍之後，已經到了傍晚，石軒修煉、用餐、沐浴之後，才將莫淵贈與的乾陽青燈拿出來，準備掌握這件上品法器。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這件法器將是石軒手上最有威力的法器，因為七重天圓滿的法器，完全掌握住只需要八到十五年，而迷魂幡、萬象無影劍要祭煉到七重天圓滿則需要一百年左右。

這盞乾陽青燈在修真界可是大名鼎鼎，天下十大金丹宗師成丹前的隨身法器。莫淵在那些年，仗著這件法器，不知道擊敗過多少修士，在上品法器中也算是上品。石軒估摸著，至少能賣十個上品靈石。

而它的功用如莫淵所言，破邪、破妄、焚山、煮海、護身，都各有妙用，至於威力，還沒試過，卻是不太清楚，不過七重天圓滿的法器，威力能差到哪兒去。

這一夜，石軒用莫淵傳授的祭煉真法，將乾陽青燈前三層給掌握住了，發現它在破除陰、暗、迷、死等方面有奇效，而且燈心的乾陽真火能分化成十八朵，以乾陽青燈為核心，結成乾陽真火網，是護身的上佳法門。

第二日，石軒剛剛做完早課，就有不少內門弟子慕名來訪，接待完一波，又來一波，弄得石軒疲憊無比，最後以要向師傅請安為由，才逃脫了出來。

從莫淵處請教了問題出來，石軒不敢回洞府，直接飛到了陰風洞，與余若水、周蝶蘭一起開始修煉起來。

等到修煉完，石軒將今早的遭遇向兩位訴苦了一番，聽得兩女嬉笑不已，最後余若水總結道：「看來禍福總是相伴的，你被金丹宗師收為弟子，帶來的就是人人都想結交你，從而讓你忙不勝忙。」

石軒搖頭歎氣：「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別人想要結交我的心思我很享受，別人羨慕的眼光我也不排斥，但若是因此耽誤到修行，就得不償失了，今日回去就將閉關的牌子掛上去吧。」

說到做到，石軒回去之後就在洞府外掛上了閉關的牌子，這才止住了訪客紛擾，不過有些弟子又走迂迴道路，跑到陰風洞修煉，想要結識結識石軒，好在看到石軒在專心修煉，都不敢上前叨擾。

一直到十天之後，見石軒是那種專心修煉、無心經營人脈關係的苦修士，這些弟子們才總算是放過了石軒，讓他能安靜修煉。

這日，石軒正準備出門，就聽雜役青竹通報，外面有訪客。石軒疑惑不解，這幾日已經無不相干的人來拜訪自己了，這個時辰會是誰來呢？

打開洞府的門，就見到一張熟悉的容顏，依然是那麼絕美，依然是那麼英氣逼人，只是更多了些沉穩內斂，更加精神奕奕。

「想不到是明師姐你這麼早來拜訪，師弟有失遠迎了。」石軒見到好友，笑容可掬地拱手。

明輕月鄙視地看了石軒一眼：「你還說和莫師叔無什麼關係，我一閉關出來，就聽到解師妹說有個叫石軒的被莫師叔收為徒弟了。」

石軒一邊請明輕月入洞府，一邊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為何師傅會收我為徒。」

明輕月露出微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剛才只是說笑，你能夠被莫師叔收做弟子，我也很為你高興，只是一見面不知道說什麼好，就隨便起了個由頭。」

「沒事，我也不介意，再說我也一直很疑惑這件事情。」石軒請明輕月坐好後，將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

明輕月似乎想笑，又忍住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日後莫師叔應該會告訴你的。」

石軒也不強求，看明輕月的表情，能夠肯定莫淵收自己為徒是沒有什麼圖謀的，於是就問起了明輕月的修行：「我先前聽說明師姐你要三年左右才能出關，想不到這才兩年多一點，你就出關了。」

明輕月有些得意：「因為滄浪真氣我掌握得很好了，而且這門真氣還與我體質相合，如今距離引氣小成只有一步之遙了，一兩年內就能突破。」

「那真是恭喜明師姐了。」石軒由衷地問明輕月高興。

「好了，還叫什麼明師姐，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直接叫我輕月就行了。」明輕月出關之後見到好友很是開心。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宗門內引氣小成之後，就會外出磨礪道心，那輕月你在門內應該待不滿兩年了。」石軒對稱呼也不是食古不化的那種。

明輕月用手托住下巴：「突破到引氣小成後肯定要鞏固一段時日，而且師傅叫我參加三年後門內大比，豐富了鬥法經驗之後才外出，畢竟隕落在外的內門弟子也是不少。」

石軒點頭同意：「這是正理，玉師伯考慮的很周到，對了，玉師伯對你如何？」

明輕月揉了揉自家額頭：「只要師傅不發火的話，很好相處的，小孩子似的脾氣，不過要是發了火，那就很恐怖了。」一副不堪回首的樣子。

之後明輕月又問起了石軒、余若水、周蝶蘭這兩年的修行狀況，對石軒能夠一直堅持修煉道路讚賞不已，而對孟玉嘗的打壓則咬牙切齒，恨恨說要是自己沒有閉關，肯定要去找他麻煩，之後講到孟玉嘗的死訊，明輕月甚至捂嘴偷笑。

兩人相談甚歡，不知不覺修煉時間就快到了，石軒乾脆邀請明輕月一起去陰風洞修行，正好她這個階段需要到陰風洞內淬體。

明輕月自無不允，爽快地架起一道碧波流光，和石軒一起到了陰風洞外，那道碧波流光據她講是玉玲瓏贈予她的上品法器——八重天圓滿的翻海尺。

等到與余若水、周蝶蘭見面，又是一番欣喜交談，要不是石軒督促，三人估計能在那裡聊到今日修煉結束。

正當石軒修煉完一個階段，起身活動一下的時候，一個充滿傲氣的聲音傳來：「石師叔，我想請您與我鬥法。」

拿眼看去，正是那一貫高傲的俞問道，他的眼裡寫滿了不服氣、瞧不起。

第三十九章 俞問道的挑戰

石軒啞然，想不到自己也有被人挑戰的一天。

可還沒等石軒考慮好是否拒絕，俞問道又冷冷來了一句：「莫非石師叔不敢與師侄鬥法？」

這下石軒身邊的余若水和周蝶蘭都變了顏色，覺得這人好生可惡，語氣好臭。

石軒看了看俞問道，還有他身後那十來個外門弟子，他們都是外門之中的天之驕子，每次測試，修為進度都是排在最前面，他們的眼神都和俞問道一樣，不服氣，瞧不起，鄙視。

「既然如此，那師叔我就指點指點俞師侄你。」本來石軒是想直接拒絕，要是來個人挑戰自己就接受的話，那哪還有時間修煉，可是轉念一想，自己雖然經歷過生死之戰，可實際上鬥法經驗還很缺乏，與出竅期修士的戰鬥就只有在潮汐坊那一場，不如趁此機會鍛煉一下，增加點鬥法經驗。要是之後出了什麼事，也能多些把握。

而且，看他們十幾個人一起來，最後卻是俞問道來挑戰，那就說明俞問道至少是之中實力在前幾名的，有很大的把握戰勝自己，而且就算一時輸了，也能逼出自己全部的實力，讓之後挑戰的更厲害的人能做好準備。那自己就好好展現展現一下實力，讓他們覺得戰勝無望，從而中止後續的挑戰。

俞問道冷傲地看著石軒，不恭敬地行了個禮：「那師侄就在參水峰鬥法台恭候師叔了。」說完也不等石軒回答，和身後十幾個弟子一起駕馭著法器離開了。

「那俞問道據說實力高深，術法強橫，而且出身海外諸國中的大海客世家，指不定身上就有一件不錯的法器，石軒你要小心一點。」余若水對石軒接受挑戰的做法很欣賞，就如同她對劍術、飛劍的愛好一般，若是有挑戰就躲避，那日後出門被人殺到跟前來，還能往哪裡躲避？因此只是提醒了石軒一下俞問道的實力。

周蝶蘭就有些擔心了，不過石軒已經接受了挑戰，她只得道：「那我叫明姐姐給石大哥你壓陣。」說完也不管石軒同意不同意，大聲叫起了裡面的明輕月。

過了一會兒，明輕月才出來，滿臉的歉意：「剛剛正在緊要處，只能遲一點出來，不知有何事？」

周蝶蘭、余若水七嘴八舌地將事情一講，明輕月大感興趣地看了石軒一樣：「其實我一直對石軒你的實力很好奇，尤其是那門四階的雷法，今日正要好好欣賞一下，呵呵。」

石軒等幾人也駕馭起法器，飛往參水峰了。

等到了參水峰鬥法台前，發現已經來了不少外門弟子，應該是在這裡切磋交流的弟子們，聽到有這麼一場鬥法，都跑了過來圍觀，石軒甚至看到有弟子從其他峰趕了過來。

石軒在大家注目下，慢慢走上了鬥法台，站在了鬥法台的另外一邊。

蓬萊派的鬥法台其實是件玄妙的法器，分成左右兩邊，中間和四周是有強力陣法防護，讓雙方的術法、法器無法直接攻擊到對方，或者波及出去。

那要怎麼比鬥呢？在這一邊的人看到另外一邊的對手其實只是鬥法台空間折疊後的投影，對手術法、法器等，都是鬥法台的幻術模擬投影，自家的術法、法器一使用出去，也被鬥法台根據威力變成了投影，與對方的投影比鬥。若是在台上被對方術法、法器擊中，還會產生疼痛、流血的幻覺。因為鬥法台真實模擬的能力，所以鬥法結果充分反映雙方的實力，而且有真實交戰的感覺。

俞問道見到石軒上來，立刻取出自己的飛劍，大聲喊道：「還請石師叔指教。」話音剛落，那飛劍就換成白光在他身前盤繞，竟然不想占石軒的便宜先行進攻。

石軒一拍儲物袋，萬象無影劍化成清光也飛了出來：「那師侄請出手吧，我這做師叔的雖然不能讓你三招，但讓個先手還是應該的。」

俞問道見石軒的話說到這份上，也不再客氣，白光帶起一絲寒意往石軒電射而去。

石軒認得俞問道用的法器乃中品法器寒冰劍，想來他服食丹藥不少，沒積累下多少善功兌換上品法器，就算是中品法器寒冰劍，應該也是他拿出家裡讓他帶來的靈石兌換成善功的吧。

對於財大氣粗的家族來說，讓子弟帶些靈石來兌換善功，甚至帶著丹藥來服食，都是有的，而一般小一點的家族就不會了，如余若水她的家族，就因為善功兌換法器、丹藥便宜，丹藥、法器換成善功則損失很多，而沒有給她更多的靈石、丹藥、法器，全靠她自己累積善功兌換。當然，更加疼愛她那幾個紈褲堂弟也是原因之一。

石軒劍訣一掐，萬象無影劍迎上寒冰劍，在空中纏鬥起來，一道白光一道清光，如兩條蛟龍般上下盤旋，左右刺擊。同時石軒運起了金龍護甲咒。

見到纏鬥中寒冰劍並不佔優勢，俞問道眉頭一皺，劍訣一換，寒冰劍劍光大熾，逼開了萬象無影劍，周圍空氣受它影響，都有雪花飄舞。

白色劍光再次粗大幾分，就要向石軒飛將過來，石軒面色不改，萬象無影劍所化清光圍著寒冰劍一繞，四周就起了狂暴的旋風，將白色劍光捲得失去了方向。

之後，石軒狂風劍、颶風劍、旋風劍交替使出，一時之間空中清光如影，風聲大作，白色劍光只能固守原地，左支右擋，好不吃力。

台上觀看比鬥的外門弟子都竊竊私語起來。

「這石師叔的劍術好生不錯。」

「我看俞問道快輸了。」

「未必，俞問道雖然用的是飛劍，但據我所知，他劍法並不是長處。」

※※※

俞問道越擋越吃力，知道今日不出手段是討不了好的，劍訣再換，寒冰劍化成一道白色冰牆阻住了萬象無影劍，同時手中一道白色流光疾射向石軒。

石軒此時才出了三分力，自然不會錯過俞問道疾射過來的白色流光，當然，有餘力的情況下，石軒不會選擇硬擋，而是化成一股清風躲了開來，同時萬象無影劍劍光愈發激烈，想要將白色冰牆給擊破。

那道白色流光擊中了石軒原先站得位置，立刻迅速向四周蔓延開來，整個地上、空氣中，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就連天空兩道劍光都似乎被凍得遲緩了起來。

「五階的急凍寒光！」台下有弟子驚叫起來。

「想不到俞問道天賦如此之佳，居然小神通一生成就有三階。」

「嘖嘖，五階的急凍寒光，偷襲之下，若是引氣期修士沒有防備，也得重傷。」

「我看石師叔這次很懸，輸給師侄可不是什麼好聽的名聲。」

余若水、周蝶蘭也是一臉嚴肅，只有明輕月比較淡定，因為她知道石軒也有一門四階的雷法，對上引氣期修士雖然效果一般，但對付俞問道卻是足夠了。

石軒即使化成清風，也受到了急凍寒光的一點波及，還好有金龍護甲咒防身，也只是讓他微微覺得冷了一點而已。不過石軒不敢怠慢，也不停下小有清風遁，在鬥法台上四處遊走，手中一道上清手樞雷看空隙就轟了過去，同時，加緊了萬象無影劍的攻擊。這也就是石軒，其他出竅期修士，還真沒這份控制力，一邊使用遁法躲避，一邊使用雷法還擊，同時還驅使飛劍強攻。

俞問道現在也不好過，他的五階急凍寒光威力雖然不凡，可消耗靈魂之力也是海量，他正常情況下，只能使得四發，現在一邊驅使飛劍，一邊使用急凍寒光，估計就只能用三次了。

可是石軒所化清風四處遊走，急凍寒光完全無法擊中他，若是俞問道有引氣期的法力，那就可以四五道急凍寒光疾射過去，將那一片空間變成冰雪世界，就算擊不中，也能凍住裡面石軒的行動，使他步履維艱，躲避遲緩，可惜俞問道沒有。同樣，若是俞問道有石軒一樣的控制力，那也能讓急凍寒光的速度激增，或者突然使急凍寒光轉向，讓敵人防不勝防，可惜他也沒有。

這時俞問道又是一道急凍寒光盲目地疾射過去，就聽到一聲金鐵交鳴，一道青色雷光飛將過來。俞問道無法在邊使用急凍寒光，邊驅使飛劍的情況下，同時施展另外的天賦小神通，只能激發了一道符篆，化成風罩護住全身。

轟隆一聲，劇烈的爆炸響起，激起一陣煙霧。天空中的寒冰劍突然無力墜地。

旁邊的弟子面面相覷，這雷法怕也有四階了吧？俞問道這次輸了？

煙霧很快散去，露出了裡面的情形，俞問道卻是安然無損，他高舉一把寶傘，上面鑲嵌著藍寶石、紅寶石、貓兒眼、祖母綠等諸色寶石，看起來是流光異彩，傘下垂著盞盞金燈，放出金色毫芒，將石軒飛將過來的萬象無影劍擋在了外面。

原來剛才俞問道見雷光兇猛，怕風罩不能阻擋，只能放棄寒冰劍，使用起家傳護身之寶——六重天圓滿的上品法器金燈寶傘，這可是一件知名法寶乾坤珠傘的仿製品。

還好風罩給俞問道爭取了一點時間，終於安全用出了金燈寶傘，將石軒的上清手樞雷拒之傘外。

可是俞問道自己心裡也是暗暗叫苦，自己驅使了那麼長時間的飛劍，又用了兩道急凍寒光，而且剛才情急之下全力激發了六重天圓滿的金燈寶傘的全部威力，已經是靈魂之力枯竭，只能勉強再用出幾道其他天賦小神通。

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完全打不中石軒嘛，俞問道心念急轉，已經下了決定，要在這不勝不敗的局面下，結束鬥法。因此他朗聲道：「我這金燈寶傘石師叔你卻是攻不破的，不如就以和局收場，如何？」

第四十章 引氣期的強大

若是俞問道客客氣氣說話，石軒說不定就順水推舟接受了，可惜他卻來了這麼一句，石軒停在遠處，微笑著道：「我看未必，我還想試試能不能破掉俞師侄你的金燈寶傘。」說完就是一道上清手樞雷轟了過去，萬象無影劍也是換成一道寒風，劈下了金燈寶傘。

俞問道心裡恨極石軒，但有苦說不出，兩三次攻擊之後，金燈寶傘發出的金色光芒已經黯淡了許多，俞問道本人都有搖搖欲墜的感覺，這並不是金燈寶傘威力不濟，而是他本人靈魂之力將要耗盡的前兆。

打落牙齒和血吞，俞問道知道再不認輸，就會落得個灰頭土臉，趁石軒攻擊的空隙，拱手大喊：「師侄認輸了，石師叔你道法高明。」

石軒這才罷手，笑嘻嘻地看著他，同時兩人將鬥法台的陣法停止。

俞問道收起寶傘和寒光劍，快步走下鬥法台，將將出來之際，他回過頭，再次露出了看不起的神色，高傲地對石軒說道：「術法、法器高明又有何用，境界更為重要，不如我們再比一比誰先突破到引氣期，師侄有把握在十五年內突破成功，不知石師叔你可敢比？」

正常情況下，蓬萊派內突破到引氣期花費的時間大概在二十年到五十年不等，就算是拜入金丹宗師門下，那也至少要十到十五年。俞問道說自己能十五年內突破，那就是對自己有信心到了極點，因此下面的弟子都是嘩然。

石軒見俞問道還是嘴硬不認輸，忍不住打擊他一下：「我從來不和手下敗將再次比鬥。」

俞問道氣得臉色鐵青，大聲喊道：「我只在引氣期上等你！」然後轉身就走。他的那些同伴見石軒強大，知道戰勝無望，也都跟著他走了。

石軒搖頭就要下鬥法台，忽然一道赤色流光鑽入鬥法台內，同時發動了鬥法台上開始比鬥的陣法，然後用陰陽怪氣的聲音：「師侄也想向石師叔討教一番。」

石軒凝目看去，見是一位陌生面孔，長得比較古怪的一個中年修士，身上穿著赤色的道袍。

「師侄剛從外面回到門派，聽說多了一位師叔，好生歡喜，因此來討教一番。」說完也不待石軒回答，一道火龍真氣就擊向了石軒。

「那人是引氣期修士？！」

「居然和出竅期弟子比鬥！」

「那是師叔，不是弟子。嘿嘿」

※※※

明輕月跺腳喊道：「好生無恥的小人，堂堂引氣期修士居然對付一個出竅期弟子。」

余若水和周蝶蘭也氣得臉色發紅，幫著明輕月罵他。

石軒見到是真氣來襲，知道不能力敵，化身清風就要飛往台邊，然後解除陣法，離開鬥法台。在引氣期修士手下逃離，作為出竅期修士，沒人能說個不該。

可惜那引氣期修士早有所料，一連九道火龍真氣發出，將鬥法台邊燒得是火勢熊熊，同時手中術法不斷攻向石軒，將石軒漸漸逼得只能在一處地方打轉，而且這地方是越來越小。

「我沒看到弟子在哪裡，我只是在向師叔請教而已。對了，師叔請記住我的名字，天權峰陸玄一。」那中年修士猶有餘暇地繼續陰陽怪氣。

石軒手中上清手樞雷、萬象無影劍都是不停向陸玄一攻去，可惜如同那次攻向孟玉嘗，都被陸玄一輕鬆用炎龍神火真氣擋住，沒有傷到他分毫。

與那次不同的是，石軒的庚金劍氣還在溫養，起碼要兩個月後才能再次使用，所以石軒完全沒有戰勝的希望，在此情形下，石軒充分感受到了引氣期修士的強大，不像上次有底牌在手，心中不慌。

想遍了身上所有的手段，石軒也沒有想到一個能擊傷到引氣期修士的方法，要是自家也有引氣期的修為，那現在絕不會毫無還手之力。石軒心中第一次對引氣期的境界產生了如此強烈的嚮往，之前志向遠大，反而對眼前的境界沒給予更多的關注。

將心一橫，不能在這陸玄一手下丟了臉去，反正鬥法台上的攻擊都是幻覺模擬的。因此石軒用上金龍護甲咒，化成清風，頭也不回地衝向了鬥法台邊，仍由那熊熊燃燒的炎龍神火灼燒著自己。

灼熱、劇痛、呼吸困難，真是如同要死了般的難受，石軒收束念頭，全然不理身上的皮膚在燃燒，頭髮在燃燒，只是往前衝著。

感覺有多痛，石軒心裡對引氣期的嚮往就有多強烈。

似乎沒想到石軒能如此狠下心腸對自己，陸玄一呆愣了一下，然後就眼睜睜看著石軒衝出了鬥法台。

在快衝出鬥法台的時候，石軒眼前一黑，差點就暈死了過去，還好收束念頭的無上法門對幻覺模擬有強烈的抵抗，才讓石軒站著解除了鬥法台邊的屏障，衝了出去。

台下的弟子在石軒衝到場邊的時候，看到了石軒身上的慘狀，全身漆黑如木炭，頭髮精光，甚至皮膚翻起，露出紅嫩焦黑混合著的肉。有些膽小的女弟子，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比如周蝶蘭。

還好這是幻覺模擬，石軒衝出鬥法台後就恢復了正常。

明輕月就要躍上台去幫石軒討回公道，可是那陸玄一已經從鬥法台中飛了出來，陰陽怪氣地諷刺著石軒：「石師叔真是跑得好快。」

「姓陸的，有膽和我比鬥一場。」明輕月指著陸玄一喝道。

陸玄一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莫師叔祖還算講些道理，鬥法之事也算是切磋，又無傷害在身，多半不會報復，玉師叔祖嘛，還是算了，以和明輕月修為的差距，真要比鬥贏了，明天就得被她抓住丟到鬥法台上，蹂躪一百遍。因此他繼續用他陰陽怪氣的語氣：「師侄還有事忙，既然有位師叔指教過了，也就心滿意足了。」

「多謝石師叔『指點』！」陸玄一離開之前還不忘繼續諷刺了一下石軒，然後頭也不回地化作赤色流光飛走了。

「真是小人，不敢堂堂正正比試，只敢欺負弱小。」明輕月恨恨地說道，不過馬上醒悟過來，著急地對石軒解釋：「哎呀，我不是說你弱小。」

石軒搖頭歎道：「我確實很弱小，直到今天我才發現。」

明輕月急得快哭了：「我真不是那意思，石軒你不要這樣。」

石軒微笑表示自己沒事：「正因為弱小，才給了我變強的動力和決心，以前我一味只看到金丹大道，卻是忘了之前還有那麼多關隘，弱小了就要被欺負，輕月你給我說過修行得不急不徐，我只記得了不急，卻是忘了不徐。」

明輕月見石軒卻是沒什麼事，而且還似乎有了一番體悟，這才放下心來，不過她還是擔憂地說道：「可是不徐是在不急的前提下，石軒你可不能走歪了道路。」

「輕月你放心，還有若水、蝶蘭你們也放心，我的修煉道路肯定是不會改變的，只是心態上不會那麼悠閒了。覺得自己實力強大，所以有底氣，現在想想真是有些驕傲自大了。正好孟玉嘗死了，我可以每月都去陰風洞外修煉了，不用像以前，只能隔一個月去一次。」石軒雖然對突破到引氣期充滿渴望，但也不會改變自己的修煉道路。

三女見石軒神智清醒，說話也有道理，知曉他是真的有了一番心態上的洗練，於是護送著他回洞府，讓他好好休息一番，恢復了精力，明日再開始努力修煉。

其實石軒心中還有一個疑問，那陸玄一是天權峰的，難道是孟離指使他幹的？是想試探自己？孟離會不會最後瘋狂起來？這些問題讓石軒更加感到突破境界的急迫。

※※※

天權峰。

一座華麗裝飾的大殿中，孟離站在赤色珊瑚、赤色岩石、赤色寶石之中，聽著陸玄一的匯報。

「師祖，那石軒主要是劍術精湛，除開有一門四階的天賦小神通外，並無其他出眾之處，據我判斷，應該不可能有實力殺死玉嘗師侄的。」陸玄一恭恭敬敬地說話，不復剛才陰陽怪氣。

孟離喃喃道：「你說他會不會隱藏了修為，或是隱藏了上品法器、道術？」

陸玄一肯定地回答：「不可能，每月都要測試一次修為，他怎麼可能隱藏得住，再說為什麼要隱藏修為，進入內門不好嗎？今日交手，我也看不出他有一點隱藏之處，最多能說對自己夠狠。而道術的話，師祖你也知道，哪有出竅期就能修煉的道術，身體靈魂承受得住嗎？至於上品法器，能殺掉玉嘗師侄的，至少得是五重天圓滿，甚至要更高，因為師祖你可是給了玉嘗師侄道術玉珮防身。他有多少靈魂之力，能全力激發幾次這種上品法器？」

「嗯，你退下吧。」孟離揮了揮袖袍。

陸玄一恭敬告退。

等到陸玄一退出了大殿，孟離臉色才露出了凶狠的表情：「若是再找不到死因，我就將那些和玉嘗有仇的都幹掉，為玉嘗陪葬！」

※※※

之後的日子，石軒在內門弟子似笑非笑的眼光中開始了自己刻苦的修煉。那些內門弟子之前一時被金丹宗師弟子的名頭給嚇住了，全然忘記這是一個修為比不過自己的師叔，醒悟之後，難免有些異樣。當然，也有一些是能拉下臉皮，繼續巴結石軒的。

不過這些對石軒全無影響，巴結也好，看不起也好，都不能阻止他的修行，每日陰風洞、洞府兩點一線地行走著。

時間一天天過去，石軒感到突破的契機越來越近了。

第四十一章 時光匆匆

三年之後，正是蓬萊派門內大比之時，分成了引氣、出竅、養氣三個境界比試，搖光峰、參水峰一派熱鬧熙攘的樣子。對於諸多弟子來說，自己上場鬥法是難得的經驗，而觀摩別人鬥法也是非常寶貴的機會，尤其是高階修士對術法、法器的運用，讓低階弟子們都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

不過，對於眾多弟子來說，能在門內大比上奪得前面幾名，不僅是榮耀，而且有非常豐厚的獎勵，如對於出竅期的弟子來說，該境界前三名得到的獎勵就讓他們一想到就眼紅：第一名，五粒太上感應丹加一件四重天圓滿的上品法器雷音電光錘，第二名，四粒太上感應丹加一件三重天圓滿的上品法器五火琉璃鏡，第三名，三粒太上感應丹加一件兩重天圓滿的上品法器赤火流焰劍。之後一直到第十名，都有不菲的獎勵。

當然，比起引氣期弟子的獎勵來說，這些又要差了一些，引氣期第一名獎勵的是有助於引氣大成的九轉真氣神丹以及一件七重天圓滿的上品法器雷澤神劍。

搖光峰一處鬥法台上，兩位引氣期弟子正在比鬥，真氣、法器諸色飛舞，鬥得是精彩萬分，下方觀戰的外門弟子邊暗自揣摩，邊和旁邊的同伴交流著些飛短流長。

「我看這次引氣期比鬥，明師叔應該能拿第一吧。」一個很是崇拜明輕月的清純女弟子對身邊的夥伴說道。

旁邊另一夥人中的瘦小男弟子不知道是想和這位清純女弟子搭話，還是確實不太同意，居然湊到了人家女孩子這一邊：「我看未必，明師叔一年前才引氣小成，這次不知道有多少外出遊歷的內門師兄師姐趕了回來，就是為了那一把雷澤神劍，其中不乏引氣大成之輩。」

清純女弟子的嬌小潑辣同伴不屑地反駁：「人家明師叔可是有一件八重天圓滿的翻海尺，還能怕了他們去。」

瘦小男弟子笑瞇瞇地看著她們：「你們也不想想，八重天圓滿要完全掌握住至少要十五年，多得甚至三十幾年，明師叔拿到法器才五年，現在最多掌握到六重天，甚至可能只有五重天，那些引氣大成的師兄師姐們誰手上沒個四五重天的法器，未必就能輸了去。」

一番話說得兩位姑娘萬分不耐，拿眼橫了他一下，就要去其他鬥法台。這時前方一陣騷動，一位冰霜仙子般的絕美少女駕馭著一道白色流光落到了搖光峰上。

「那是冰雪仙子冷如眉冷師叔，最近剛剛出關，這次是來作為鬥法評判的，等門內大比結束就會外出尋找成丹機緣，就和謝方偉謝師叔一樣。嘖嘖，真是美啊。」那瘦小弟子看得眼都不眨一下。

那嬌小潑辣姑娘哼了一聲：「冷冰冰的有什麼好看。」

「就是就是。」卻是他們身後另外一位外門弟子自言自語，他瘦高個子，五官英俊但臉色蒼白，正是招收弟子法會上負責引這些弟子到上玄玉景樓的庸歷鼎。

庸歷鼎身邊一個小廝樣的雜役不解地問：「少爺，你不是喜歡比自己年齡大的嗎，冰雪仙子比你大好幾十歲，相貌又絕色，看起來又年輕，怎麼會看不上？」

庸歷鼎搖頭歎氣：「你啊，不懂得欣賞，冰雪丫頭五十年裡有四十九年在練功，相貌和內心都是個小丫頭，真的女人應該是那種雍容華貴、知情識趣、充滿母性關懷的熟*女，眼角沒有點淡淡魚尾紋的，頭髮裡沒藏著幾根白髮的，笑起來沒有那種成熟韻味的，少爺我根本看不上。」

這一番話不僅將身邊的小廝給震撼住了，前面幾位也是張大嘴說不出話來，早就聽說庸歷鼎這人不學無術、好色無比，只是想不到他好色的這麼奇葩，而且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真不知道庸祥庸師叔祖把這種人弄進門派來幹啥，這都入門十五年了，還沒摸到引氣期的門檻，白瞎了有個金丹宗師的叔祖。

等庸歷鼎離開之後，前面幾位才恢復了正常，那瘦小男弟子見兩位姑娘要離開，絞盡腦汁終於想到一個話題：「聽說這次石師叔不會來參加門內大比。是不是怕輸給了師侄輩丟面子啊。」

清純女弟子對石軒也頗為維護，憤憤不平地道：「人家石師叔手上有乾陽青燈，收拾你這種還不是白撿的，人家只是不想和我們這些外門弟子爭，我們要得到太上感應丹的機會本來就少，除了辛苦積累善功，就是門內大比了，石師叔可是能從莫師叔祖那裡拿到的。」

「哼哼，我看是他的靈魂修為太低，不好意思出來現，我聽說他的靈魂修為比人家俞問道差遠了，差不多只有七八成的樣子，比我還不如。」瘦小男弟子憤憤不平地道，憑什麼一個什麼都不如自己的人，能被金丹宗師看中收做弟子，從此一步登天。

他這句話一出，周圍不少外門弟子紛紛表示同意。

「就是就是，換作是我，指不定就快突破引氣期了，人家解師叔前些天都肯定地說自己能在三年之內突破到引氣期，不過那是借助太上感應丹，所以最後給自己定的目標是七年。而石師叔，嘿嘿，石師叔的靈魂修為還是一如既往地緩慢『進步』。」

「對啊，俞問道也說自己能在十五年內突破，不對，是十二年了，不知道石師叔能在幾年內突破！哈哈。」

「我聽說俞問道這次是滿懷信心要在大比上擊敗石師叔的，誰知道人家石師叔乾脆就沒有參加，嘖嘖。」

「真不知道莫師叔祖看中他什麼，難道真是有什麼親戚關係？」

「多半就是，要不然怎麼不收我們。」

※※※

兩位姑娘被氣得臉色發青，又爭辯不過那麼多弟子，只得疾步離開了這處鬥法台。

※※※

這些話語，石軒自然聽不到，他不參加門內大比唯一的原因就只是突破在即，不能分心。

這三年來一步一步穩紮著前進，在半個月前，靈魂和肉身之間，肉身和天地之間的感應已經非常清晰了，石軒明白這是突破的前兆，因此給師傅莫淵說明後，決定不去參加門內大比，在自家洞府調和陰陽，平抑心情，為一舉突破做準備。

其實，早在一年前，石軒的修為就達到了只需要一粒太上感應丹就能突破的程度，這是莫淵在給他講道時，問過了他的修行感覺之後，下的斷語，而且還當場給了石軒一個青玉瓶子，裡面是一粒太上感應丹。

不過石軒拒絕了莫淵的好意，要想走到元神大道，那基礎就要打得紮實無比，因此不想借用丹藥之力突破。對於石軒的選擇，莫淵狀似滿意地點了點頭。

觀想著《五方雷神真形圖》，靈魂中五大雷神勾連著內五臟的神秘之處，靈魂對於天地靈氣的感應一點一滴地傳遞了過去，而從內五臟中又傳遞到了身體各處。一呼一吸之間，身體隨著顫動，似乎能感覺到天地靈氣就在身邊活動，可還是要差了那麼一點。

用起《寶錄》在這個時候提供的秘法，石軒的靈魂中，東方雷神夔、南方雷神公、西方雷神濟、北方雷神澤，個個昂首挺胸，猙獰著面目，然後急速擴張，當差不多佔據了石軒靈魂大半之後，四大雷神都往中間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泥丸宮投去，一時之間，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變成丈八之身，口出雷聲，額中第三眼徐徐張開，放出三尺雷光。

雷光似乎直接搭通了靈魂與現實的界限，靈魂對天地靈氣的感應沒有絲毫阻礙地就傳遞到了身體上，身體一震，差了那麼一點的感覺完全消失掉，四萬八千毛孔齊齊張開，只感覺到平時呼吸時毫無異常的氣息，變成諸般靈氣交雜的平和之氣，裡面有火靈氣、水靈氣、土靈氣等，甚至能感覺到天上星辰投射下來的星辰之力。

這種感覺從身體返回五臟，五臟再返回靈魂，靈魂猛地一漲，就像破掉了知見障一樣，產生了靈覺，能清楚地看到肉身內部的細小之處，能看到哪裡鍛體還不夠，哪裡有細微的損傷，諸般種種，正是打破虛空，可以見神，這個神就是指自己，能內視。

感覺到的那些天地靈氣似乎都爭先恐後想要鑽入石軒的身體，甚至石軒思緒裡也是幻相頻現，內心異動不已，還好石軒早有準備，收束念頭的無上法門運起，放在一旁的乾陽青燈也放出溫暖的光暈，於是諸般幻覺盡數消失。

石軒長出了一口氣，心中喜悅不已，終於突破到了引氣期了，五年的艱難修煉，五年的冷眼與嘲笑，三年對別人奉承、討好的漠視，三年對引氣期的嚮往、渴望，今日終於一舉突破了！

不過現在不是繼續修煉的時候，想要接引天地靈氣，還得請師傅過來坐鎮，免得出了岔子，天地靈氣可不是什麼乖巧柔順的東西。

起身之後，石軒就要前往莫淵的洞府，可是剛剛推開洞府的門，就看到莫淵站在門外。

見到石軒出來，莫淵淡漠地點了下頭：「我感覺到這邊有天地靈氣的異動，想來是你突破了，於是就過來看看，你是要繼續修煉，還是先平靜心情之後再修煉。」

突破引氣期時並不會有成丹時風起雲湧、龍虎交匯的天地異象，但也會造成小範圍內天地靈氣的異動，只是這種異動很微弱，不是修為高深者根本感覺不到。

第四十二章 一盞青燈破迷霧

石軒微笑著道：「自然是平靜心境之後再來修煉，第一次接引天地靈氣還是小心為上。」

「那你準備好後就來洞府找我。為師這幾日不會閉關的。」莫淵吩咐了幾句就回了自家洞府。

石軒心情舒暢，回到洞府之後喝著雜役泡的茶，看著些神怪誌異，要多享受就多享受，這可是石軒的兩大愛好之一，上輩子保留下來的另外一大愛好就是旅遊，這輩子修仙求道，以後想來能到的地方不會少，而且諸般奇異的風土人情是前世比不了的。

「主人，你可是突破到引氣期了。」在旁邊服侍的青蓮有些遲疑地問著，雖然沒有什麼動靜，但之前主人可是在閉關的，突然之間出來，那不是遇到瓶頸就是突破了。

石軒喝了一口茶，點了點頭：「確實突破了。日後也算是名副其實的內門弟子了。」

青蓮和在旁邊站著的青竹興高采烈地恭賀石軒，對於他們來說，石軒境界提高了，地位提高了，自家也能有更多好處。沒多久，聞聲前來的青松、月季也是開心地恭賀了石軒一番。

他們三人一花都是在養氣期內徘徊，尤其是月季，在引氣期前，身體與人身有異，全憑本能修煉，要比其他三人精進慢不少，但相對而言，她這種成精的花朵又要比普通人類活得時間更久些，差不多有兩百壽元。

到了傍晚，結束了一天鬥法的明輕月三人結伴來到了石軒洞府，見到石軒在大廳內曬夕陽喝茶，很是奇怪：「石軒你怎麼就出關了？」

聽到明輕月的問題，石軒舉茶示意了一下，笑嘻嘻地回答：「自然是突破了才出來的。」

「什麼？！」一貫英氣的明輕月也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微微張開的小口分外可愛。

余若水也是驚訝不已：「怎麼可能？這才多久？！」

周蝶蘭乾脆就說不出話來。

等到三女平靜下來，石軒才慢悠悠地說道：「我這次不去參加門內大比，就是因為感覺突破在即。」

明輕月最先開口：「想不到石軒你能在五年之內就突破到引氣期，加上入門前的一年，總的也才六年，都快趕上上古時代的修士了，那時候有好功法的修士差不多只用五年左右。」

「不過還是比不上你呀，輕月你可是十六歲就突破到的引氣期。」對於明輕月能這麼小就到引氣期，石軒一貫是好奇的，只是明輕月從來不說。

「哼，我們還為你是在普通閉關，今天在鬥法台邊還聽到別人說你壞話，氣得我們不行，要是在鬥法中遇上，我要讓那些壞蛋一個個吃些苦頭。」余若水氣鼓鼓地說著話。

石軒能大概猜到那些話是什麼，不過現在自己突破到了引氣期，往外一傳，那些說小話的就只能吃癟，有些疑惑地問道：「既然你們不知道我出關，為何往我洞府來呢？」

余若水臉刷地一下就紅了，還是明輕月輕笑著：「若水妹妹進入出竅期前十六了，明日的對手有件厲害法器，叫做幻光綾，產生諸般幻覺困人、惑人，我們合計了一下，卻是來向你借乾陽青燈的。」

乾陽青燈在這三年之中，已經被石軒掌握到了四十六層禁制，成為了他手中最厲害的法器。而它對於鬼道類、陰暗類、迷幻類的法器有很強的克制，余若水她們的眼光不錯。

「那真是恭喜若水了，不知道你們兩位如何了？」石軒一邊取出乾陽青燈，一邊問著。

「明姐姐還用問？今日只用滄浪真氣就解決掉了對手！進入引氣期的前八名了。可惜那個可惡的陸玄一也被淘汰了，要不然明姐姐可以教訓他一頓。」周蝶蘭樂滋滋地替明輕月炫耀，可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的成績也不弱了。

周蝶蘭和余若水這幾年跟隨著石軒修行，在對肉身和靈魂上的控制上比一般修士強上不少，從而術法、法器的運用也更加如臂使指，成績自然不會差，而且她們這幾年因為丹藥省了不少善功，各自兌換了一件不錯的三重天圓滿的下品法器。

明輕月見周蝶蘭已經幫她說了，淺笑著說道：「之後的對手都是引氣大成的內門弟子了，他們手上也不缺四五重天的法器，和他們交手將是一種極好的體驗。」邊說邊露出神往的表情。然後才指著周蝶蘭：「這丫頭現在也進入出竅期前十六了，不過她根底比若水妹妹弱了一些，畢竟進入出竅期才三年多，最後能到前十就不錯了，第十名也有一件不錯的中品法器。」

石軒鼓勵地對周蝶蘭笑了笑，接著將乾陽青燈遞給了余若水：「我已經放開了中樞的禁制，你熟悉一下就可以使用了。」這種借別人法器來使用，需要原主人放開法器中樞的禁制，而且使用者最多能用出原主人一半的威力，換句話說，余若水使用就相當於用二十三層禁制的法器，也就是兩重天多一些，不過對上幻光綾，兩重天應該夠了，畢竟乾陽青燈本質上要好很多。

幾人說說笑笑，轉眼就天黑了，三女明日還有比試，需要早點休息，就再次恭賀石軒一番後告辭了。

等三女離開，石軒看完手上的神怪誌異，就檢查了一番自己的法器、材料，有點收集癖的石軒蠻喜歡這種時候的。

萬象無影劍剛好三重天圓滿，也就是二十七層禁制，不僅更加銳利，而且駕馭劍光飛行的速度更快，和石軒現在的小有清風遁差不多快。

迷魂幡則是到了三十層禁制，不過除開防禦、困敵更強了之外，攻擊還未有顯著變化，其中顛倒迷魂穢氣大陣受困於缺少陰狠、凶厲的穢氣、煞氣、病氣，不過隨著法器禁制的提升，能吸納的穢氣、煞氣、病氣就更加高階了，而將修士靈魂刷出來的效用，石軒估計是雙數禁制圓滿才會提高，應該是到四重天時才會出現變化。

身上好一點的材料就是從火焰神山拿出來的岩石，根據這些年石軒查閱道書、遊記、大全等，基本判斷出這岩石裡面含有離火金精，只是在外面的那些岩石提煉不出來多少，南明離火湖邊的岩石則基本全是。

離火金精可是煉製火性法器的上好材料，本質上來說只比太乙真金、西方金精、太白之精、庚金之精、萬載寒鐵等極品金屬差上少許，可惜石軒自家還沒煉器計劃，也無法出手，甚至連送點給三女也不敢，怕暴露了。

第二日，參水峰鬥法台上，余若水和一位嬌艷的女弟子正在台上鬥法，她的烈火劍和對方的柔水劍在空中激烈爭鬥著。余若水這些年鑽研劍術，逐日三十六路劍法已經是漸趨大成，甚至石軒的斬風六劍也學了個小成。因此，烈火劍化成一道赤色流光，左刺右擊，讓下面的弟子只覺得劍氣縱*橫，不可直視。

那位女弟子抵擋得逐漸吃力，將心一橫，腰間綾帶飛出，一時之間，只見台上白色綾帶遍佈全場，兼且產生迷霧陣陣，將余若水困在了中間。

台上諸位弟子這幾日觀戰以來，早就知曉這件幻光綾的厲害，都在為余若水暗捏了一把汗。因為之前余若水劍術上的表現讓不少喜歡學劍的外門弟子佩服不已，對她也是支持萬分。

正在眾人擔心之際，鬥法台中央迷霧深處一點燈火亮起，轉瞬間就照耀全場，霧氣立刻消散地一乾二淨，白色綾帶也無力地垂到了地上。

眾人拿眼看去，只見余若水左手掌托一盞青銅古燈緩緩走向嬌艷女弟子穆清顏，其上燈火放出萬道毫芒，明亮卻不刺眼，烈火劍則盤旋在她身前。

穆清顏見幻光綾被破，知道再無勝算，只得悻悻認輸，不好指責余若水借來了上品法器乾陽青燈，只能自家跺腳下台。

「咦，那盞燈是不是傳說中莫師叔祖的乾陽青燈？」

「好生厲害啊，不愧是七重天圓滿的上品法器。」

「可是，這不是在石師叔手上嗎？」

※※※

眾人議論中，余若水早就和明輕月、周蝶蘭打定主意，這時大聲說道：「這盞乾陽青燈是我昨日恭賀石師叔突破到引氣期時，順便向他借來的，比鬥規矩可沒說不能借法器。」

啊？！

台上一片嘩然，諸位弟子著眼的重點早就不在法器是借來的上面了，而是紛紛震驚於前面那個消息。

「什麼？！石師叔突破到引氣期了？」卻是昨日那位瘦小男弟子。

「怎麼可能，才入門五年啊？！不是說他靈魂修為只有俞問道七八成嗎？」早早被淘汰的沈洪文也是一臉不可置信。

苗代雲在他身邊也是大張著紅艷小嘴：「不可能，不可能，他怎麼可能這麼快突破。」

有一個剛剛比試完，順利進入前八的弟子路過，正巧聽到這話，頓時臉色呆滯，喃喃自語：「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人正是俞問道。

而其他討厭、嫉妒石軒的弟子都驚訝地快將下巴脫臼了。

※※※

那些對石軒比較欣賞，或是比較崇拜的弟子，則紛紛歡欣鼓舞。

「我早就說過石師叔是個天才！」

「嗯，比那個傲氣十足的俞問道強多了！」

「我要是和石師叔熟識就好了。」

「人家石師叔可是直指上品金丹的！」

※※※

同樣的場景也出現在了搖光峰，卻是明輕月戰勝對手之後當眾假裝不小心宣佈的。

第四十三章 引氣入體

明輕月宣佈的時候，石軒正在她台下觀戰，頓時引起弟子們的頻頻關注，不少弟子頗有衝上來問個究竟的架勢。

無奈之下，石軒只好拉著明輕月逃回了自家洞府，一直到坐下喝了一杯茶之後，才感覺鬆了一口氣，惹得明輕月嬉笑不已。

「那些弟子實在是太好奇了吧，都快要把我攔下來問個究竟了。」石軒很是不解，不就是突破到引氣期嗎？

明輕月抿嘴笑道：「引氣期可算是食氣者了，雖然不能神明不死，但也從此擺脫了人間普通食物的限制，達到真正意義上的辟榖，是那些普通人眼中的陸地神仙了。而對修行者而言，出竅到引氣也是一大坎，內天地和外天地結合的重要一環。到了引氣期，凝練了真氣，於普通出竅期修士而言，就不是人多就能取勝的了。除非有上品法器、靈器、道術，甚至法寶。」

石軒苦笑道：「我知道引氣期的風光，可那也不是剛才那幕的原因啊？」

「那是因為你只用六年就突破到了引氣期，上一個這麼快就突破的還是八千多年前本門第七代掌門許知非許真人，他可是貨真價實的元神真人啊，可惜後來據說隕落在了第四次天劫之下。所以那些弟子們才如此驚訝。」明輕月對門派的典故很熟悉，不像石軒對於前面諸位真人的生平，是當小說來讀的，目前讀到第三代弟子那裡。

「難怪，難怪。」石軒只能喝茶苦笑了，難道還能憋住不突破不成。

等到余若水、周蝶蘭回來，聽說了搖光峰發生的事，又是一番嬉笑。

接下來幾日，石軒並未開始引氣入體，而是看起了門內大比，當然少不了被其他弟子羨慕嫉妒恨。

周蝶蘭實力不濟，沒有進入前八，但最後還是戰勝了其他被淘汰的對手，獲得了第九，拿到了一件三重天圓滿的中品法器——火雀雙環。

余若水則憑借高強的劍術，乾陽青燈的威力，一路闖關，直到晉級決賽時惜敗在一位師兄之手，只能獲得第三，不過余若水很是滿意了，要是沒有乾陽青燈，能不能進入前四還得兩說，那位師兄黃守陽可是入門二十五年，快要突破到引氣期的人物。

而且對於余若水來說，赤火流焰劍這件兩重天圓滿的上品法器才是她中意的獎賞，看她興高采烈的樣子，石軒都有點懷疑，這丫頭是不是在鬥法中放水了，以便拿到這把飛劍。

明輕月不負眾望，戰勝諸多引氣大成的內門弟子，一舉拿下引氣期第一，明輕月與滄浪真氣的鍥和程度，對水、雲、霧、雷術法的天賦，以及那把翻海尺的巨大威力，都讓弟子們大大開了一番眼界。

四人大肆慶祝了一番之後，石軒於定中覺得心境恢復，於是去了莫淵洞府，請他第二日來為自己護法。

翌日，石軒和莫淵盤腿坐在石床兩邊，開始了石軒第一次引氣入體的修煉。

石軒進入觀想之中，讓靈魂保持在一種空冥的狀態，然後身體感受著天地靈氣，感應著混雜在諸多靈氣中的風性靈氣。

慢慢地，靈覺從諸多靈氣中分離了一絲風性靈氣，經莫淵確認在石軒承受範圍內之後，石軒才觀想起清風神意，柔和的清風從泥丸宮內吹拂而入，洗滌著靈魂。

在神意牽引下，風靈氣從泥丸宮進入了石軒的經脈內。從不同穴位進入經脈就是每門真氣各不相同的原因之一。

當風靈氣穿過頭皮時，石軒只感覺到那刺骨的風意，那狂暴著要撕毀皮膚的力量，好在石軒的控制能力足夠強，靈覺指揮著風靈氣從毛孔中小心翼翼地進入了。

當風靈氣接觸到經脈的一瞬間，石軒將自己的內氣一裹，就包裹著這絲風性靈氣進入了經脈，這時候風靈氣開始顯示著自己的狂暴本質，四處翻滾亂竄，間或帶著內氣撞到經脈壁上，甚至有些透過經脈壁滲入血肉。

還好石軒的身體淬煉的不錯，血肉蠕動間，就將那透出去的一絲風靈氣和內氣的混合物給逼回了經脈。

石軒用靈覺指揮著包裹風靈氣的內氣，按照《寶錄》上所言的，用玄妙的步驟，一步一步將這絲風靈氣與自家內氣相合。

不知不覺，一個時辰過去了，石軒頭上冒出了冷汗，不過經脈內的風靈氣已經基本和自家內氣相合，變成了一道青色透明的真氣。靈魂觀想中狂風肆掠，黃沙滾滾，正是第一次接引天地靈氣產生的幻覺，石軒手捏法決，收束念頭，卻是比之前還要輕鬆就恢復了正常，連乾陽青燈都沒用。

當幻覺消失的一瞬間，那道青色透明真氣輕輕一震，在石軒靈覺下隨心遊走，這才算是真正成為石軒自家的東西，從此是身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石軒緩緩睜開眼睛，看到莫淵讚許的神色，差點淚流滿面，在自家師傅臉上看到除開冷漠以外的其他表情容易嗎！

「你第一次接引天地靈氣就能做的如此之好，實在不錯，為師很是欣慰，你現在算是為師入室弟子了，記得去靈星師兄那裡報備一下。」莫淵又變回了冷淡的表情。

石軒心情愉快：「是，師傅。」

「還有就是，你現在是引氣期了，有些事倒是需要與你說一說。」莫淵正色道。

石軒疑惑不解，能有什麼事：「師傅您儘管說。」

「一則是門內一些事，你也該知曉了，你可知為何八大門派會有那麼多的太上感應丹。」莫淵看來是想將門內的隱秘事給石軒講一下，畢竟金丹宗師的入室弟子，算是核心弟子了。

「不知。我也很奇怪，為什麼門內沒看到那麼多珍貴無比的靈藥，就連七大峰的藥田里都是一些百年左右的。」石軒對這事早就有些疑惑了。

莫淵淡淡道：「那是因為不種在此處，在上古大破滅之後，有些小千世界以及還未成為小千世界的秘境也是保留了下來，中古時代的那些宗門就將它們瓜分了，裡面靈氣、環境都很是不錯，因此成為了各大門派種植珍貴靈藥、採集珍貴礦石的所在，甚至有些小千世界、秘境內還有極品煉器材料。到中古結束，後起的門派就繼承了那些小千世界、秘境。」

「原來如此。」石軒一解心中之惑，難怪宗門裡太上感應丹很多，而外面修行界的則又那麼少，原來是有小千世界、秘境。

「我們有了這些小千世界、秘境，在外面就很少佔有靈藥多的島嶼、地方，只佔了一些有珍貴礦藏的。大家都有默契地讓散修們也能有一條路走。」莫淵挑明了幾大宗門的心態，難怪那些什麼琅琊島、海龍島，沒有宗門去占，不要說人手不夠，真要招，還會招不到？

「不知宗門為何會如此。」石軒肯定不相信是悲天憫人。

莫淵看了石軒一眼：「若是沒有那些散修，只有幾大宗門，那整個修真界就是一潭死水，對於宗門培養弟子很不利。」

石軒對於這個說法很是認同。

莫淵又道：「另外還有一些有爭議的小千世界、秘境，則是根據每一百年的蒼莽法會鬥法結果來定奪，上一次是十年前，下一次你很大可能會代表宗門，因此給你說一說。」

「原來蒼莽法會是要爭這個啊？」石軒以為是類似武林大會呢。

「難道你以為幾大宗門沒事派出弟子來打著玩，爭個虛名有什麼用。」莫淵冷冷地說。

莫淵似乎想了一下，看著石軒道：「第二件是，真君說你那門出竅期就能用的道術很是不錯，若是願意獻給宗門，可以自去天涯海角樓挑選一門道術作為補償。」

「什麼？！」石軒大驚失色，心中的秘密被揭穿讓一貫自詡心理素質良好的石軒也控制不了自己的驚訝。

莫淵面不改色：「難道你以為南明離火湖會自家就爆發了？」

石軒好不容易控制住驚訝，又差點吃驚了：「難道那是師傅你幹的？」

「自然。本來我待出手的，誰知道你用了門道術出來。嗯，心思縝密、行動迅捷、頭腦冷靜。」莫淵直接就點評起石軒當時的表現。

石軒無言，好一會兒才問道：「那師傅您為何會在火焰神山？還有馬元景是師傅您出手嗎？」

「跟著你去的，孟玉嘗想除掉你的心思太明顯了。馬元景卻是和孟玉嘗爭奪朱雀羽毛時起了齷齪，被他所殺。」莫淵依然面無表情地說著讓石軒驚訝不已的話。

「可是，為什麼師傅您會關注我？」石軒萬分想不通，門內那麼多弟子，莫淵會關注自己。

莫淵淡淡說道：「你來的時候，為師一下就看到你身上有盜泉子前輩的印記。」

石軒恍然：「難怪那時我有被人窺探的感覺，卻是找不到是誰。」忽然醒悟窺探這詞不好，看一眼莫淵，他臉色依然不變。

「另外真君也推算出，這幾次法會會有一名與我蓬萊派有緣的弟子前來，加上盜泉子前輩的印記，自然先將你招入宗門再說，至於是否有緣，還得再看看。」莫淵解釋了當初法會時的事情。

石軒終於解開了一個困擾很久的謎團，不過真君是誰？

莫淵繼續說道「進門之後，宗門對所有弟子都是要仔細觀察的，不獨是你。只是因為前事，對你觀察的多了一些而已。我看你能堅定自己的道路，不在孟玉嘗打壓下屈服，又不魯莽反抗，不在別人嘲笑、不理解、諷刺、看不起下轉變，不因修為暫時進步緩慢而放棄，覺得你是個可造之材，因此準備收你為徒。當孟玉嘗要除掉你時，自然要跟去看看。」

石軒哭笑不得：「師傅你不是說，是因為那個問題嗎，其他弟子在這個階段妄自議論本性，讓你不喜。」

「騙你的。」莫淵淡淡看了石軒一眼，輕輕吐出三個字。

第四十四章 道術

看著莫淵依然毫無表情的面孔，石軒只能無語問蒼天。過了片刻才繼續問道：「那為何師傅你今日才說與我聽，不是應該收徒那天就說了嗎？」

「之前那是在逆境、困境之下的表現，我自然還要看看你在順境之下時，在別人巴結、奉承時會不會動搖自己的道路，在受到巨大打擊時會不會改變自身的堅持，我很欣慰，你都能把持住自己，堅持自己的道路。」莫淵難得又露出讚許的表情。

石軒感慨不已，道門大派在收真正傳承自己道統的弟子時，是這麼的嚴格，要經過如此長久的觀察，如此長久的考驗，相比較而言，自己在中土之時收徒弟就顯得不那麼慎重，甚至說隨意了。

莫淵見石軒若有所思，也不繼續說話，等到他回過神來，才道：「為師這裡暫時就無其他事交代於你了，你可還有其他事相問？」

「不知所謂和門派有緣是什麼意思，還有為什麼有盜泉子道長的印記，師傅就覺得我可以相信？」石軒可不敢直接問真君是誰，若是莫淵想說，自然會說的。

莫淵道：「所謂有緣，我也不太清楚，推測應該是能壯大本派，或是助本門去除劫數，亦或是其他。至於盜泉子道長的印記，那是因為他修煉的是瀛洲派真傳功法的《太上想爾九戒註疏》，是一門通過戒律去除後天沾染，與『道』逐漸接近，靈魂逐漸變得靈異，並同時修煉先天一氣的道門功法。修煉者需緊持戒律，自然不會有違反戒律中妄言欺人條款的舉動，當然，不在戒律規定中的，未免就有些放浪形骸。其次是瀛洲派一貫和本門交好，也不會有什麼暗害之心。」

石軒本來推測與自己身懷《寶錄》有關，還運起無上大法，收束住念頭，使內心古井無波，可看莫淵也不太清楚的樣子，也就不再多問，轉而問起了其他事：「那為何真君不直接推算出來呢？」

「只有到了造化之主這個境界，才能諸天萬界推衍無誤，其下的哪能推算的那麼清楚，只是得個大概而已。」莫淵隨口解釋道。

「師傅，那本門那麼多陰神尊者，還有元神真人去哪了？真的在閉關？」石軒拐彎抹角地詢問。

莫淵搖搖頭：「等你到了金丹期，自會告訴於你，你現在知道這些，反而定不下心思。好了，你若是願意將那門出竅期就能用的道術獻給宗門，就去天涯海角樓挑選一門道術作為補償，若是不願意，宗門也不強求。」

「不強求？」石軒還以為是必需的呢。

「宗門道術雖然不多，但也有十七門，犯不著為了那一門道術迫害自家弟子，被其他宗門知曉，會被他們笑幾千年的，而且也會壞了門派傳承，試想，一個隨意壓迫自家弟子的宗門，有幾個弟子會真心實意地去傳承本門道統。」莫淵這番說法的意思其實就是大門派自然有大門派的氣度。

石軒對此很滿意，恭敬地對莫淵行禮：「弟子願意獻於宗門。」道術換道術，實在是公平無比，而且自己還有四門道術神通呢，足夠作為底牌了。

「嗯。其實說起來，能修煉到金丹期的修士，肯定都有一番奇遇，若宗門都是強硬對待的話，還會剩的下金丹宗師嗎？而且宗門有鎮派功法，直指合道；道術、仙術、法寶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怎麼可能一見到弟子奇遇就虎著臉皮上去瓜分。」莫淵難得感歎一下。

石軒現在恢復了心情，微笑著追問了一句：「若是身懷大道、靈寶呢？」因為莫淵只說了道術、仙術，所以石軒順著就問了下去。

莫淵掃了石軒一眼，歎道：「當然，若是你身懷大道，以及凝結道種的秘密，那又是另外一番說法了，『被自願』也不是不可能。」誘惑足夠，難保不會有人犯糊塗，畢竟宗門是死的，人是活的。

「對了，師傅，本門的法寶是什麼？還有道術有哪些？弟子挑選哪門合適？」石軒本來只想問問法寶，滿足下好奇心，不過又想到挑選道術的話還是請師傅指點一下，免得選擇失誤。

「本來鎮派法寶有兩件，一件是『諸天神雷鑒』，另外一件是『如意捆仙索』，因為使用不多，外界不太知曉，可在本門內，卻是不算秘密。至於道術嘛，最好選擇立刻就能用上的，而那十七門道術裡，能在引氣期修煉的只得兩門，非有大功勞的弟子不能傳，比如為師就不能私下傳你。」莫淵今天真是有問必答，不像以前，石軒請教完修煉上的問題之後，就不發一言。

「哦，不知是哪兩門道術，弟子該選擇哪門？」石軒自然是抓住機會，問個清楚。

「一門是烈火金瞳，看破虛妄，焚盡八荒，另外一門是碎玉決，能激發潛力，使實力短時間內提高五成，相應的攻擊、防禦、遁法也都提高五成，若是能練到仙法，甚至可以短時間內發揮自身十一倍的實力，當然，用完之後，三個月內只能使用一半的實力，甚至頭半個月只能使用一成的實力。不過，有一點要謹記，實力未完全恢復的情況下，要是連續使用三次，那就會身死道消。」莫淵將兩門道術詳細地給石軒講解了一下，不過看他的意思，是希望石軒選第二門？

石軒對自家師傅也算有點瞭解了，能揣摩他話外的意思：「師傅您的意思是，烈火金瞳與我手上的乾陽青燈功用重疊，因此沒必要選。而碎玉決則是能保命翻盤的道術，最好選這一門？」

莫淵點了點頭：「確實如此，而且金丹期後能修煉另外一門道術——雷光紫瞳，威力更勝烈火金瞳不少，現在要是練了烈火金瞳，日後想轉練雷光紫瞳也不可能了。」

石軒猛然想起，自家《寶錄》上也是有這門雷光紫瞳的，看來確實是一門不凡的道術，因此站起行禮道：「那弟子就去天涯海角樓選碎玉決了，選好後還請師傅多指點。」

莫淵淡淡道：「你自去吧。」

※※※

石軒來到天涯海角樓時，值守的弟子是這次大比才回來的，並不認識石軒，因此少了一些寒暄廢話的時間，逕直就上了二樓。

「小朋友，這次是來選什麼的？」那位鬚髮皆白、老態龍鍾的道士，看到石軒來，笑瞇瞇地問道。

石軒客氣地道：「老前輩，弟子是來交一門道術，再選一門道術的。」

「咦，小朋友你看來有奇遇啊，不過我得先問問。」然後閉目凝神片刻，睜開眼睛之後道：「你將道術刻於玉簡上給我就行了。」同時遞過來一根空白的玉簡。

也不知道這老道士在問誰，不過看他那樣子，應該是用神識交流，那他至少是神魂期的大高手了。不過石軒知道貿然問別人是不好的行為，也不多嘴，接過玉簡，用引氣期才形成的靈覺將太陰肺陽庚金劍氣的修煉方法刻於其中，片刻之後，刻好交給了老道士。

「嘖嘖，居然是出竅期就能修煉的道術，不錯不錯，老道還沒見過呢。」這老道士拿過玉簡之後居然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石軒無語，難道守天涯海角樓二樓的就可以隨便看道術嗎？師傅，我也想守天涯海角樓二樓！

好一會兒，老道士才看完，帶著些迷惑的神情，自言自語道：「總覺得有點問題在裡面，好像差了些什麼。」

石軒也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等他看將過來，才恭敬地回答：「老前輩，弟子想選《碎玉決》的道術玉簡。」

老道士笑罵道：「一定是莫淵那小子給你出的主意。」手一招，一根玉簡就從有十七根玉簡的那個書架上飛了過來，然後他將其複製到了另外一根空白玉簡上：「老規矩，學會之後記得還回來，上次那根玉簡你還未還吧？」

石軒恭敬地接過玉簡，然後從儲物袋裡取出《天地六合神風真解》還給老道士：「弟子記住裡面的內容了，這次也算是來還玉簡的。對了，還不知道老前輩怎麼稱呼？」見老道士直接稱呼莫淵小子，石軒好奇地多問了一句。

「老道不記得了。」老道士搖頭歎氣，喃喃念道：「東來一野鶴，枯床等死人。」

見老道士不願意回答，石軒只能行禮告退了。

※※※

石軒並沒有直接到莫淵洞府，而是先回到自家洞府，慢慢將碎玉決揣摩了一遍。這碎玉決卻是如莫淵所言，是類似於天魔解體大法的道術，只是後遺症沒那麼嚴重，相應的威力也沒那麼強。道術第一階是增加五成，第二階是翻倍，第三階是增加兩倍，……，第九階是增加八倍，若是領悟本質，晉陞仙術，則是增加十倍。

看到這裡，石軒這迷惑了，自家的太陰肺陽庚金劍氣可是沒有第一階、第二階這樣的說法的，只是叫自己多溫養錘煉，威力會慢慢變大一些。根據自己常識而言，這道術肯定是要分階的，那太陰肺陽庚金劍氣是怎麼回事？難道肉身神通有不同，或是不算道術？

第四十五章 閉關

石軒按下心中疑惑，將碎玉決完整地揣摩完，將問題收集好後，直接就到了莫淵的洞府。只見莫淵正在喝茶閒坐，明白師傅是在等自己來提問，心中微微有些感動，要知道莫淵可是個修煉狂人。

「師傅，弟子已經看過碎玉決了，還有些問題向您請教。」石軒也不耽擱時間，直接就問了起來。

莫淵放下茶杯，淡淡道：「你問吧。」

到石軒問完了碎玉決上的問題，假裝順便地問道：「師傅，我那門出竅期就能修煉的道術，怎麼會沒有分階呢？只是溫養錘煉，就能增加一些威力，而這威力比起按道理講的第二階恐怕要弱上不少。」反正莫淵已經知道自己有這麼一門道術，石軒就大著膽子問了。

莫淵也非常疑惑，罕見地流露出了深思的表情，又仔細詢問了一番，才走進了洞府書房，翻看起了搜集起來的道書玉簡，好一會兒才走了出來。

「師傅，可是找到原因了？」石軒小心翼翼。

莫淵點了點頭：「我原以為那道書上是胡謅的，想不到是真的。它記載在上古之時，禹余大世界的一位大能修士不知從何處學會了一門秘法，之後他為了讓一些後輩能夠在出竅期就能修煉道術，增強自保能力，結合這門秘法，創造出了道術分拆之法，可以將一門要求很高的道術，根據它的法則、規律分拆成幾門道術，從而降低修煉要求。」

莫淵又想了片刻才道：「這些分拆的道術修煉成功之後，就不能繼續修煉、增強品階，據說只能等到將同一門道術分拆而來的幾門道術都學會，才能通過某種契機，在某個階段將它們又合起來，成為一門完整的道術，其後才能繼續修煉。而最讓人佩服這個法門的是，這門完整的道術，很可能一組合成功，就有四或五階，大大節省修煉時間，真是奪天地造化的妙法。」

「原來如此。」石軒恍然大悟，難怪青雲子要讓自己在金丹期前就將五門道術神通修煉完畢，說是到金丹期後有莫大好處。

「你那門道術應該也是這種分拆之後的道術，看情況，你不止有一門啊。」莫淵似笑非笑地看著石軒。

石軒只得老老實實地回答：「啟稟師傅，弟子確實有五門，但並沒有記載拆分組合之法，而是說到了金丹期後有莫大好處。」

莫淵喝了口茶：「看來是按五行法則來拆分的，這樣的話，按那本道書的記載，合成原本道術後，五門就是五階，五行合一再升一階，到時候就有六階了，足足省了近兩百年之功，不愧是前輩大能，就算是在我們禹余大世界之外，也只有那二十七個有金仙道祖的世界可能有這種秘法了。」

石軒討好地笑著：「不知道師傅你可要學，弟子得了乾陽青燈，還沒有回禮呢？」按照一些古禮，拜師時應該是弟子先給獻禮，其後才是師傅回禮，而石軒當時莫名其妙，且身無長物，加上蓬萊派也沒有弟子獻禮的說法，就忽略了過去。

「為師學來何用？照你的說法，應該是趁結成金丹時風起雲湧、龍虎交匯的契機，一舉將道術組合起來。果然，也只有這個時候，才能奪得天地造化之妙。」莫淵雖然看起來冷面冷口，但對道門前輩卻是嚮往有之，崇敬有之。

感歎完，莫淵才淡淡地道：「我收你為徒，是看你乃可造之才，且與我少年時在修煉道路上的堅持頗為相似，並不是貪圖你什麼好處，你若是能夠成就上品金丹，就算是對為師最好的報答了。」

石軒站起來，恭恭敬敬行了一個大禮，才道：「弟子謹記。」

「好了，你下去吧，過幾天送別明師侄，你就該閉關了。」對於剛剛突破引氣期的修士來說，最需要的就是閉關。將全身上下的內氣全部與天地靈氣結合，轉化成真氣，這是一個水磨功夫，多則五六年，少則兩三年。

「是。」石軒行禮告退。

※※※

蓬萊島外迎客島。

周蝶蘭正抱著明輕月輕輕哭泣，余若水也眼圈泛紅，今日明輕月就要出外遊歷天下，磨礪道心，這一別，不知道多少年後才能相見。宗門內磨礪道心最短的是一些紈褲子弟，兩三年就回來了，或者乾脆就在三島海域作威作福，而有記錄磨礪道心最長的是第十二代弟子江野鶴，足足一百年後才返回宗門，那時候的他已經是成就上品金丹了。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別哭了。」明輕月一臉無奈地看著石軒。

石軒示意余若水勸住周蝶蘭，才上前道：「輕月，這次你是從北海，經北極，過風暴海，再到南蠻，最後再過風暴海，從海外諸國、火焰群島返回，一路上艱難險阻甚多，尤其是北海海域，你一定要小心謹慎。」

「石軒你怎麼也變囉唆了，我知道啦。」明輕月知道他是好意，可是好意太濃反而讓從來沒有體會過離愁別緒的明輕月不好意思了，微微有些羞怯。

石軒苦笑：「還不是因為血魔宗血影神功殘忍凶狠，我可怕你被人合身一撲，就變成了一張空皮。」

「呸呸，石軒你不能烏鴉嘴啊。」余若水見石軒說話兆頭不好，立刻就阻止了他。

明輕月卻是微抬著下巴，有些驕傲地道：「只要不遇上他們神魂期的大高手，我卻是不懼怕的。」

「我就是怕你太要強，所以叮囑一句。」石軒柔聲道，明輕月個性要強，從小備受寵愛，無人敢欺負，進了宗門，又立刻被金丹宗師收為弟子，人人尊敬，少經世事，疏忽大意在所難免。

明輕月見石軒說得鄭重，臉色微紅：「我會注意的，再說我還有師傅給的五階道術的防身手鐲，還有宗門內傳遞消息的同心玉珮，有什麼危險情況，幾千里內的同門都會知曉的。你過幾年小成之後，也會外出，我若是還未回來，可要記得我今日的叮囑，小心，小心，再小心。」說到最後，明輕月反而叮囑起石軒來。

石軒聽的微微一笑，將明輕月笑得粉面緋紅，猛地一跺腳：「你這人卻是不識好人心，我還要回家一趟，這就出發了。」

然後明輕月和余若水、周蝶蘭逐個擁抱告別，架起翻海尺的碧色流光，飛上了天空，在消失在天際之前，她似乎回過頭再次看了一眼這邊。

之後石軒和余若水、周蝶蘭經過彩虹橋返回了心月峰，石軒將自己馬上要閉關的事情告訴於兩女。

「明姐姐剛剛走，石大哥你也馬上要閉關了，只剩下我和余姐姐兩人修煉了。」周蝶蘭感歎道。

「我這是引氣期必須要閉關的一個階段，你們兩個只要堅持現在的修煉道路，日後也能有這麼一天的。嘿嘿，我不就是你們的榜樣。」石軒明白若是將宗門挑選傳承弟子的觀察、考驗給她們說了，反而會讓她們存了心思，露了怯，修煉時候也會想東想西，容易出錯，因此就只是用玩笑的方式暗暗提點了一下。

余若水微笑點頭：「我們兩個是親眼看到石軒你一步一步如何走到現在的，有如此好的榜樣怎麼會不知道學習？而且，這五年下來，雖然丹藥只是每天一粒，但是在靈魂控制上，在對天地靈氣的感應清晰程度上，我都是比其他那些弟子勝出一籌的。我有信心在之後二十年左右不用太上感應丹突破到引氣期。」

石軒明白余若水沒有自己的無上大法，自然要耗費更多的時間積累才能突破，因此笑著鼓勵她道：「我看未必要二十年，指不定十四五年就能突破了。周蝶蘭也是，希望你能在二十年內就能突破。」

「借你吉言了。」余若水嫣然一笑。

周蝶蘭也羞怯地笑著道：「我不會讓石大哥你失望的。」

告別了兩女，石軒回到洞府好生休息了一晚，為之後的閉關做好準備。

※※※

翌日，石軒來到莫淵的洞府：「師傅，弟子準備好了，不知去何處閉關？」因為天璣峰和天樞峰後山都有閉關的洞府，所以石軒要先徵詢下師傅的意見。

莫淵清冷地道：「就在天璣峰後山吧，反正引氣期凝練真氣是不能貪多求快的。還有，其實閉關也是一種心性修煉，普通人總想著在這麼一個洞府裡，呆上幾年，無人說話無人交流，是何等枯燥難過，而修士就要修煉心性，轉換思考問題的方式，把閉關變成一種正常之事。要不然，就算天大機遇得到長生，也會因為長生最後太無聊而瘋掉的。」

「弟子多謝師傅指點。」石軒別過莫淵之後就來到了天璣峰後山，要了一個靈氣充足的洞府，進入之後用陣法將其封閉。

到了引氣期就能辟榖了，身體所需由天地靈氣補充，因此才能開始長時間真正的閉關修煉。

石軒調和好心情，進了觀想之中，控制著體內那一道青色真氣在身體經脈內四處遊走，不停淬煉著皮膚、肌肉、經脈、血管、內腑等，只有經過真氣淬煉，肉身才能抵抗更多的天地靈氣，才能凝練、容納更多的真氣。

第四十六章 本命法器的選擇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石軒長出一口氣，身上佈滿了一層黑色的惡臭液體，這是淬體卓有成效的表現，隨手使了一個清潔術弄乾淨身體，石軒覺得精神奕奕，於是又投入到了修煉當中。

這次是觀想起清風明月照神真法，過程也是一樣，清風撫神、明月照魂，唯一不同是，清風帶上了一絲風性真氣，去除靈魂雜質效果更加顯著，而明月帶動內氣化為天降甘霖般的明月精華，也將那一道三昧神風真氣轉化其間，淋在靈魂之上，使靈魂受天地靈氣滋養，愈發強大，比起出竅期時觀想一次的效果好上幾十倍。

正常引氣期修士，做完以上兩步之後，就是再次接引天地靈氣入體，因為身體被真氣淬煉過，可以接引的天地靈氣就會增加一絲，這個過程重複，一直到身體內氣全部凝練成真氣，那就是距離引氣小成一步之差了。而在這個過程中，身體自然產生的是內氣，真氣是使用一些少一些，只能重新吸納天地靈氣，將其與內氣結合，才能再次凝練成真氣。

等到身體被真氣完全淬煉完畢，一呼一吸之間，自動吸納天地靈氣，自動生成三昧神風真氣，而不是內氣，就是引氣小成了。

至於引氣大成，就是真氣九轉，化氣為液。引氣圓滿則是開闢丹田，真氣漩渦。

不過對於石軒來說，在再次接引天地靈氣之前，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修煉，那就是將三昧神風真氣轉化成陰陽二氣。這就是《天地六合神風真解》中缺少的主要內容之一。

石軒將靈覺投射到三昧神風真氣上，仔細體味其中的陰陽變化，慢慢揣摩。一天，兩天，……足足用了一年的時間，石軒才把握到了那麼一絲玄妙，用起《寶錄》提供的方法，將靈覺與三昧神風真氣纏繞，在其中陰陽結合最為薄弱處，秘法施展，「嗡」的一聲，石軒腦海一空，身體也受到震盪，險些就掌握不住，還好《寶錄》從一開始就強調掌控、掌握，石軒勉強支撐住，繼續使用著秘法。

當一切停止下來，石軒經脈內那道青色三昧神風真氣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黑白纏繞，但絕不相容的真氣，這就是陰陽二氣！

之後石軒再次接引天地靈氣之後，就能比之前多接引那麼一絲風性靈氣，而內氣與風性靈氣結合的過程中，受陰陽二氣影響，直接就變成了黑白纏繞的陰陽二氣。

再然後就是用陰陽二氣淬體，滋養靈魂，要不是經過一番三昧神風真氣的淬煉滋養，身體還真承受不住這麼兇猛的陰陽二氣，還好石軒緊按《寶錄》，先用三昧神風真氣淬體，滋養靈魂一番。

修煉告一段落時，石軒運起身體內的陰陽二氣，按照剛才體悟的三昧神風真氣的陰陽組合方式，重新又將陰陽二氣轉化成了三昧神風真氣，畢竟在這個階段，陰陽二氣除開淬體、滋養靈魂效果強不少之外，攻擊、防禦、神妙都要遜色於三昧神風真氣，其將是石軒在引氣期的主要手段。

不過因為石軒已經體悟明白了陰陽二氣和三昧神風真氣的轉化方式，因此兩者可以隨意轉換。

時間一天天過去，石軒凝練真氣的速度越來越快，因為到了後期，身體能承受的天地靈氣已經大為增加，靈魂受滋養後控制能力也大為提高，經脈內真氣與內氣之比也大為升高，所以凝練真氣是先慢後快的一個過程。

從石軒閉關開始算起，五年後的一天，石軒於暗室之中緩緩睜開雙眼，眼中精光爆射，照亮一室，身體上散發著淡淡的靈氣威壓，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閉關，石軒身體內的內氣已經全部轉化成了三昧神風真氣，亦或是說陰陽二氣。

因為石軒從一開始就能控制住自家修煉的真氣，所以並沒有真氣不受控制顯露在外的表現，靈氣威壓也要比正常引氣期修士淡上不少，但作為這個階段的標誌性特徵，石軒只能等到神念與靈魂合為神魂，靈覺化為神識之後，才能完全收斂住。

一個引氣期修士，如果常常服食含相應天地靈氣的丹藥，如火靈丹、水靈丹等，那麼他內氣全部凝練成真氣花費的時間大概在兩年左右，不過他們要想引氣小成，則要花費十年以上的時間，因為他們身體受天地靈氣淬煉的不夠，畢竟丹藥裡含的是煉製過、柔和很多的天地靈氣。

而對於石軒來說，沒有服食一粒丹藥，而且體悟陰陽變化又花費了很多時間，雖然身體淬煉的很好，能吸納的天地靈氣更多，但總的來說，還是花費了五年才將內氣全部凝練成功。可同樣的，最多一年時間，石軒就能引氣小成，而這一年時間就不用閉關了，日常保持修煉就成了。

在這五年中，石軒並不是就一直在凝練真氣，因為吸納天地靈氣是一個不能貪多求快的過程，一不小心就爆體而亡，除開第一年體悟陰陽變化之外，之後四年，多餘的時間都用在了掌握法器、祭煉法器、修煉天賦小神通上了。

小有清風遁、金龍護甲咒、隱身匿氣咒、金刃神風斬、望氣術、陰陽眼已經是五階術法了，距離六階也只需要再修煉一年多，上清手樞雷已經是六階術法，想要修煉到七階，還需要近五年。在引氣期，天賦小神通一般只能修煉到六階，那種原本就有品階的除外，在六階基礎上相應增加。

因為是在自己洞府，攻擊類天賦小神通石軒還未試過威力，但金龍護甲咒、隱身匿氣咒、小有清風遁則威力不凡，尤其是小有清風遁，已經能駕風騰空，日行三千里以上了，這種速度，據石軒瞭解，在引氣期中是能排在前十的，只比那些雷遁、光遁差一些。

法器中，萬象無影劍是三十五層禁制，距離四重天圓滿只需要再祭煉幾個月，已經能算是一把銳利不凡的飛劍了，迷魂幡則是三十七層禁制，距離下層禁制還需要再祭煉半年多，在四重天圓滿時，能夠直接將出竅期及以下修士的靈魂刷出來，拘禁在幡中，引氣期修士被刷之後則可能靈魂受創，當場陷入幻覺。

而乾陽青燈，石軒已經掌握到五十六層禁制，也就是六重天圓滿多一些，而剩下的幾層要掌握住，至少還需要五年。不過威力已經是石軒身上除開道術之外的第一了，焚山煮海雖然誇張了一點，但焚小山煮大湖，也算是勉強能及了。

至於碎玉決和少陰心陽虛實真火，石軒也在閉關之中修煉成功，碎玉決是一種激發潛能的道術，修煉成功之後還未試過。而少陰心陽虛實真火，則是用一根朱雀羽毛上蘊含的南明離火與自家觀想中斬出來的怒火、妒火、愛火等虛化之火結合，再與心火以秘法一起淬煉，封於心臟某個神秘所在，成為一種能焚現實，也能焚靈魂的玄奧之火。

而在這次閉關之中，石軒另外一大收穫就是對心性的淬煉，對這種生活方式從思考方式上的轉變，有不少修士就是在這一關過不了，從此成了瘋瘋癲癲的廢人。

這次出關之後，石軒準備去紫氣東來樓看一下，因為要看一看有沒有適合自己修煉另外三門道術神通的天才地寶，還有就是《寶錄》在引氣期才顯露出來的內容——關於本命法器的煉製，也是需要不少珍貴材料的。

對於修士來說，能收納在丹田或身體其他竅穴內的，就只有法寶或本命法器，《寶錄》給出的本命法器有七種，任選兩種修煉，因為比起正常修士來說，石軒的陰陽二氣現在還是互不統屬的，可以一種祭煉一件本命法器。

這七種本命法器分別是：太極圖、陰陽鍾、陰陽二氣瓶、混沌雷鏡、兩儀八卦仙衣、黑白雙環、度厄兩儀神劍。

從穿越者角度來說，太極圖這種一聽就很猛的本命法器是肯定要選的，至於是不是和前世的太極圖一樣，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反正這太極圖在練氣期是攻防一體，玄奧無比的法器。

另外一件本命法器則讓石軒萬分難以抉擇。

陰陽鍾和太極圖功能重疊太多，可以不選。

黑白雙環的主要功能陰陽二氣瓶都有，可以不選。

度厄兩儀神劍一聽就是把飛劍，自己已經有萬象無影劍了，似乎也可以不選，可是萬象無影劍不僅要無形神鐵，還要煉製真法，才能成上品法器，嗯，先待定。

兩儀八卦仙衣是純粹的防身之寶，有太極圖足夠了，可以不選。

混沌雷鏡則是能發出混沌神雷、太極神雷、陰陽神雷等的寶鏡，可惜這些神雷要到成為法寶才能發得出來，之前也只是神霄三十六雷和天罡地煞一百零八雷，倒是和本門的鎮派法寶諸天神雷鑒有些相像，待定。

陰陽二氣瓶則是放出黑白雙色的陰陽二氣，可以收法器，擒敵人，裝進陰陽二氣瓶後，全力發動法器，一時三刻敵人就會化為污血，當然能吸納的敵人境界與法器本身的祭煉層次有關。而且反過來用時，就會把敵人化為的污血精華化為陣陣甘露，用於療傷、潤物，倒是與上輩子封神傳說中的羊脂玉淨瓶相似，待定。

這三種本命法器該怎麼選擇呢？石軒萬分糾結，甚至考慮要不要咨詢下師傅。

第四十七章又是十年法會時

最後，石軒下了一個不是決定的決定，那就是三種本命法器中，哪種的煉製材料先收集齊，就選哪種。

用術法清潔乾淨身體和衣物後，石軒關掉陣法，精神奕奕地從閉關所在的洞府中走了出來，呼吸著清晨清新的空氣。

值守洞府處的弟子見石軒出關，趕緊上前行禮：「石師叔，您終於出關了，想來功力大進吧。」

「承蒙吉言了，還算有點收穫。」石軒客氣地回答，眼前這位外門弟子很是陌生，不過石軒前些年被打壓，常年值守陰風洞，後來又在天璣峰刻苦修煉，因此與大部分外門弟子都不熟悉，很多不認識也是正常。

架起清風，石軒先是到師傅莫淵的洞府拜見，一是表示自己出關了，二是將這五年中累積的問題向師傅好好請教一番。可是到了莫淵洞府，卻發現無人在裡面，只有陣法守護。

既然師傅不在，石軒就準備去心月峰看看余若水、周蝶蘭兩位好友，看看她們這五年修為進展如何，聽聽她們這五年中什麼有趣的事。

按下清風，落在心月峰上，石軒輕車熟路地就到了余若水的洞府前，可是裡面依然無人，還好余若水的侍女玉蘭告訴了石軒原因，原來這段時間正是十年一次招收弟子的法會，余若水、周蝶蘭等人接了善功任務，負責接引那些準備參加法會的修士去了，今日要很晚才會回來，明日則是新進弟子到天樞峰舉行入門儀式的日子。

石軒只好回到自家洞府，考察了自家雜役、侍女的修為，勉勵了他們一番，其中青蓮、青松已經到快要突破到出竅期的地步，青竹要差一些，但也不遠了，月季則要差很多，不過它本身是花精，壽元也要比其他三人多一倍。

※※※

翌日。

新進的弟子們坐著穿雲舟準備到天樞峰參加入門儀式。穿雲舟上，他們都神情興奮，興高采烈，畢竟能從許多修士中殺將出來，被挑選入蓬萊派，確實是一件改變命運的大喜事。

如此開心之下，加上還未到天樞峰，他們就在穿雲舟上竊竊私語起來。

「這蓬萊派真是大啊，我們住的地方是好大一座山，居然只有我們四十來個弟子，好生空曠。」一位笑容陽光的男弟子帶著幾個好友在和一些女弟子們套近乎。

一位甜美的女弟子對這位男弟子的套近乎很是享受，笑著回答：「我們才三十多個，豈不是很空曠，但山峰上還有不少雜役侍女、廚子農夫，倒也不顯空寂。我們女子都這麼覺得，你們男子還怕什麼空曠，衛無忌你可是出竅期第二啊。」

「薇兒你也知道，我這出竅期第二可是有很大水分的，要不是玉師叔祖布下無比龐大的幻境，讓修士們從迎客島開始就置身幻境中，考察他們的一言一行，不知道多少天資優異的家族子弟落了本性，被一一貶落，我起碼得排在第十名之後了。」衛無忌笑嘻嘻地回答。

薇兒也甜美笑著回應：「是啊，玉師叔祖真是我的榜樣啊，人美又仕女，且法力高深、神通廣大，排在天機榜第一，而且對我等散修又頗為照顧，一點兒也不顧及那些大家族的面子。」

這時有另外一位英俊男弟子插嘴道：「我怎麼聽傳聞說玉師叔祖脾氣很暴躁，一發起火來，無人敢站在她面前？」

「劉繼賢你瞎說，招收弟子法會上，玉師叔祖是那麼安靜那麼仕女，哪像脾氣暴躁的？」薇兒旁邊的嬌美女弟子同樣很崇拜玉玲瓏，馬上反駁道。

劉繼賢看了嬌美女弟子一眼，討好笑著：「碧雲，我聽說上次法會之後，玉師叔祖可是收了兩個弟子的，今年指不定同樣要收弟子，你們女的都希望不小，哪像我們男子。」

「嗯，希望如此吧。」簡碧雲和薇兒同時回答。

幾人閒聊之間，穿雲舟就快到天樞峰了，劉繼賢指著天樞峰的一個弟子道：「那是盤問我們的內門弟子，好生高傲，好生威風！」

衛無忌接嘴：「嗯，那些內門弟子大部分眼高於頂，哼，日後我定要早早突破引氣期，也進入內門，在他們面前威風一把。」

簡碧雲嬌笑起來：「那幾個女內門弟子倒是不錯，雖然冷淡了點，但並沒有什麼高傲之態。」

這時，一道清風從遠處飛來，落在天樞峰上，露出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道人，剛剛在幾名新進弟子口中高傲無比的內門弟子，皆露出微笑，紛紛上前行禮：「石師叔安好！」

「你看，你看，那些內門弟子居然如此姿態，他們的高傲呢？他們的威風呢？」劉繼賢氣呼呼地在天上指著下面的那幾名內門弟子，仗著穿雲舟陣法保護，只能他們聽到下面的聲音，而下面聽不到上面舟中的聲音。

衛無忌也鄙夷地笑著：「他們笑得好生討好，不過那人是誰，居然如此威風？」

薇兒想了一下，才遲疑地開口：「我聽他們喊石師叔，難道就是莫師叔祖的弟子石軒？那個外面傳得紛紛揚揚的，只用了六年時光就突破到引氣期的絕世天才？」

「應該就是！六年時間啊，要是我也能這麼快突破，不，能十年時間突破，我就心滿意足了。」簡碧雲一臉嚮往，然後露出了傾慕地神色：「據說石師叔不僅是天才修士，而且為人親和，沒有架子，真是人中之龍！現在看來，相貌雖然不算太好，但也是能看，果然，人無完人，這樣的石師叔更加讓人覺得親近了。」

簡碧雲大發花癡，並沒有影響到其他人，反而激起了眾多新進弟子的討論，紛紛表示要是能如石師叔一般，那真是不枉此生了。只有劉繼賢帶著複雜的神色歎氣道：「我輩男兒，就當如此。」

衛無忌也歎了一口氣：「希望十年之後，會有新進弟子如此看待我們。」

※※※

石軒與站在外面的眾位內門弟子告別，逕直進入了接天殿，這是入了門派傳承的弟子的權利。剛一進了大殿，就看到玉玲瓏笑瞇瞇地站在諸位長老、首座之中，旁邊大多數長老都是臉色鐵青、恨得牙癢，可又不敢將怒火投射到玉玲瓏臉上的樣子。

自家師傅依然是面無表情地站在邊上，見到石軒進來，方才點頭示意他過去。

待石軒行了一圈的禮後，莫淵才道：「為師昨日回來後聽說你已經出關了，可有什麼收穫？」

石軒將自己的修為進度給師傅報備了一下，然後直接請教起累積下來的問題，對於石軒這種抓緊時間的舉動，莫淵很是滿意，都一一解答了。

「莫師弟，你怎麼收了個和你一樣悶的徒弟，一來就只知道請教修煉上的問題，好生無趣。」卻是玉玲瓏絕美的容顏帶著鄙視表情看著他們兩個。

莫淵冷冷回道：「玉師姐，你要注意保持風度，可不要在那些新進弟子面前露了本性。」

玉玲瓏兩眼一瞪，就要發火，這時新進弟子已經挨個進來，只得強行收斂住，用眼神告訴莫淵，過後有你好看的！

對於玉玲瓏這麼小孩子個性的長輩，石軒倒是覺得她活得很隨心自在，而對於師傅，石軒則為他能有毒舌表現，暗暗震驚。

入門儀式與石軒經歷過的一樣，無什麼出奇之處，不過石軒看到了來觀禮的余若水、周蝶蘭，示意她們晚些時候到自己洞府見面。

儀式之後，石軒跟著師傅先是回了他的洞府，至於玉玲瓏，已經完全忘記了之前莫淵毒舌的事情，沉浸在諸多新進弟子讚揚她美貌又仕女的開心之中。

將問題請教完畢後，石軒想了一下道：「師傅，弟子另外三門道術神通，需要一些珍奇材料，作為輔助，分別是萬載冰魄心、岩石之心或是五彩仙石、萬年樹妖根或是諸多成年神木樹根，不知道門派內有沒有？」

莫淵仔細想了一下：「萬載冰魄心為師記得在廣寒宗有收藏，不過太過珍貴，若是想要和他們交換的話，可要準備好不遜色與這個的珍奇材料。岩石之心、五彩仙石、萬年樹妖根，本門沒有，其他宗門為師知道的也沒有，只能你自家外出遊歷時找尋，而成年神木樹根，本門內倒是有兩種，扶桑神樹的樹根、萬載青空樹的樹根，只是以你現在的善功，怕是無法兌換吧。」

「不知要多少？」石軒還抱著一絲希望。

莫淵搖頭：「五十萬善功以上，不過如是你能突破到神魂期，到時候可以去紫氣東來樓挑選除法寶外的任一事物。」

石軒點了點頭，決定外出遊歷時找尋，若是找不到再回門派內挑選也不遲。

「你現在已經凝練了真氣，是該考慮本命法器了，可有想好煉製什麼？最好趁還在門派時決定，為師雖然不算煉器大師，但也能拿得出手。」莫淵話題一轉，問起了石軒的本命法器。

石軒猶豫半天，最終決定還是直接詢問吧，反正師傅也無法從本命法器煉製上推斷出自家有《寶錄》，想通了這點，石軒將陰陽二氣瓶、度厄兩儀神劍、混沌雷鏡各自的功用、威力、所需材料描述了一遍給莫淵聽，末了解釋說是在獲得道術神通的奇遇中知曉的這些法器的煉製方法。

至於能溫養兩件本命法器和太極圖的事，就只能先暫時隱瞞了，等日後自家成為真傳弟子，在門派中份量更重時，再說也不遲，若是門派一直如現在般對待自己，根據《寶錄》完善《神霄真法》，也不是不可以，那可是傳說中善功最高的任務，不過並未標明具體，倒有些價格面議的感覺。

第四十八章端坐講道台

莫淵沉吟了半晌：「都是陰陽兩儀類的法器啊。你的三昧神風真氣也算是陰陽之屬，到還貼切。若是選擇度厄兩儀神劍，那你以後就要走劍道修行的路子，要不然就浪費這一件本命法器了。要知道若是你能成就金丹大道，那本命法器就是唯一一件能無阻礙地煞禁制合一成為天罡禁制的法器，若是到了元神之上，你的本命法器也是最有希望成為法寶的。」因為本命法器與修士靈魂相連，且日夜在身體內溫養，所以其與主人修為休戚相關。

石軒毫不猶豫就否決了，自家是要修煉《寶錄》的，《寶錄》也不是什麼劍道修行的功法：「弟子只是喜歡劍術，不會選擇劍道修行之路的。」

莫淵點了點頭：「混沌雷鏡與本門諸天神雷鑒相似，日後若是你能修煉《神霄真法》，那算得上天作之合。為師的本命法器就是仿製的諸天神雷鑒，威力巨大。只是你這混沌雷鏡比諸天神雷鑒多需要一種材料，那就是虛空神鐵，這是天才地寶那一級數，即使在這麼多大千世界之中，也是很少出世的。」

石軒明白師傅的意思，就是若選擇混沌雷鏡，那很可能到了元神，還沒有將本命法器煉製成功，看來自己只能選擇陰陽二氣瓶了。

莫淵又道：「那陰陽二氣瓶，效用奇妙，倒是與為師聽說過的一件法寶相似，那就是兩極元磁瓶，都能收納法器，擒收敵人。只是你那陰陽二氣瓶多了將敵人化為污血的功效，而且還能將污血精華變為甘露，療傷、潤物效用非凡，與本門的《萬雷化水決》修煉出來的真氣有相同之處。」

「不過。」莫淵語氣一轉，「這陰陽二氣瓶的材料也同樣難得，其他的為師這裡湊一湊，宗門那裡善功兌換一點，倒也能湊齊，但那主要的一件材料：陰陽玉圭，也算得上天才地寶，出世極少。所以，日後你能先得到哪件材料，那就煉製哪件本命法器吧。」

石軒差點淚流滿面，原來師傅和自己打得是一樣的主意，看來只能這麼幹了，再說這麼一詢問，還能從師傅私家珍藏中得到一些補貼，真是不錯。

從師傅處告辭了出來，石軒在自家洞府沒等多久，余若水、周蝶蘭就來了，看她們笑容滿面，喜形於色的表情，難道真有什麼好事不成？

「石大哥，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周蝶蘭憋不出話，搶先說了出來。

石軒樂呵呵地道：「是何好事？」

余若水這才忍不住喜色地開口：「我們這次去招收弟子法會幫忙時，遇見了玉師叔祖，她知道我們是明姐姐的好友，問過我們日常的修煉情況後，將我們介紹於她的一位師姐，也就是內門長老岳婉音，岳長老今日答覆說，若是我們願意，可以拜入她門下。」

「這真是天大的好事啊！」石軒很替她們開心，當然，除開玉玲瓏的介紹外，她們日常修煉的刻苦，對道路的堅持，也是岳婉音長老同意的主要原因，沒看見岳長老是過了幾天才答應嗎，肯定是去瞭解她們在外門的修煉狀況去了。

周蝶蘭怕石軒不認識這位岳婉音長老，給他介紹了一下：「岳長老已經兩百歲了，在神魂期中也已經停留了百多年，最近於修煉中找到了契機，準備過段時間就外出尋找結丹機緣，可是又怕自己外出後意外隕落，一身修為失傳，這才起了收徒弟的心思。玉師叔祖就是聽說了這事，才將我們介紹於她的。」

分享完喜悅之後，兩女又給石軒講起了這五年中門內發生的事情，如某位師兄和某位師妹結成了秦晉之好，某些師兄師姐見突破無望，告別了門派，自去人間享受榮華富貴去了，等等。

不過最好笑的一件事是，俞問道在石軒閉關後不久，急功近利，走火入魔，險些就身死道消，還好門內大能不少，將他從死亡邊上拉了回來。之後他回家將養了兩年，恢復了身體後才重返的門派，不過性子就變得古古怪怪，沉默陰冷，經常一個人自言自語，大家猜是走火入魔的後遺症。

之後兩女問起了石軒的修為進境，石軒據實回答：「恐怕不到一年就要引氣小成，外出遊歷了。」

兩女頗為可惜，余若水歎氣道：「我們馬上就要拜師了，因為師傅過幾年就要外出尋找結丹機緣，所以她傳話說希望能在外出前守護我們第一次接引天地靈氣，之後這幾年看來我們會日夜苦修，難得機會一起閒談了。」

石軒搖頭笑道：「大家的壽元比普通人多了不少，若是突破境界，又能增加近百年的壽元，日後閒談，甚至一起尋找洞府遺跡的機會肯定很多，何必執著於一時一日呢。不知道若水、蝶蘭你們修行狀況如何了？」

余若水、周蝶蘭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石軒的說法。見石軒問起自家進度，余若水恢復了笑意：「本來以為自己要二十年左右才能突破的，但這五年照著石軒你的修煉方法下來，感覺增進很快，雖然靈魂強度比不上別人，但對天地靈氣的感應卻更加清晰了，現在想想，若是服食太上感應丹，指不定就突破了，就算不服用，五年左右應該也可以突破了。」

「你大比時拿了第三名，不是有三粒太上感應丹嗎？」石軒開著玩笑。

余若水白了石軒一眼：「我是打算向你學習，不服食太上感應丹就突破，那三粒我已經送回家族裡去了，我那些堂兄堂弟們很需要這個。」

周蝶蘭則有些不好意思：「我的修為進度比不上余姐姐，但大概七八年的樣子也可以突破的，尤其是拜師之後，有師傅的指點，應該會更快一些。」

※※※

第二日，天樞峰接天殿。

石軒看著余若水、周蝶蘭兩女拜入了岳婉音門下，這岳婉音是個清秀少婦模樣，穿著一身宮裝，屬於是天璇峰的人。

最後禮成之時，岳婉音分別賜予了兩女一件六重天圓滿的法器，余若水是火雲障，周蝶蘭是烏雲兜，都是遁速飛快的法器。岳婉音感歎地說道：「在修真界中，最重要的就是保命，這兩件法器也算是一流遁逃之物，你二人日後外出遊歷時，可不能逞強，像我那外子一般。還有就是告誡你們，不要在修行路上分心，趁年少時勇猛精進，到了金丹之後，有的是時光做其他事。這是師傅這麼多年的教訓。」

石軒聽說這岳婉音長老年少時曾經有個道侶，兩人恩愛非常，可惜那位道侶外出遊歷時遇到危險隕落，岳婉音長老知曉後傷心欲絕，從此修為進展就非常緩慢，後來甚至在神魂期停滯百多年，直到最近才走出了心障。

現在余若水、周蝶蘭也算是第十六代弟子，和石軒同輩了，道號各自叫天寧、天雲，不過看她們的樣子就知道，不打算怎麼用這個道號了，至於明輕月，道號叫天和。

拜師儀式之後，余若水、周蝶蘭就跟隨著岳婉音一起苦修，石軒只有每日去陰風洞內淬體的時候，才能碰到在洞外修煉的兩女，說笑兩句。

至於石軒的兩件本命法器，在搜刮了自家師傅不少珍藏，加上去紫氣東來樓兌換了善功之後，只差幾件主要材料了，就是太極圖的混沌魚皮、兩界神石，陰陽二氣瓶的陰陽玉圭，混沌雷鏡的虛空神鐵，除了太極圖之外，剩下的先籌齊哪種就煉製哪種！

※※※

這日，石軒正要去陰風洞內淬體，有一內門弟子前來，說是有事相告。

石軒讓青松請他進來，一看卻是個熟人，那個曾經值守天涯海角樓的魏寧，他笑嘻嘻地拜見過石軒，才道：「石師叔，這次卻是有個宗門任務分派到你身上！」

石軒恍然，自己已經突破到引氣期，且閉關結束，按照宗門規定，是有任務分派的，險些就忘了有這回事，多虧了魏寧前來告知：「多謝魏師侄了，不知是何任務？」

魏寧也不賣關子：「宗門分派給石師叔你的任務就是明日去聽道殿中給外門弟子講道，差不多每個內門弟子都會有這麼一遭的。」對於內門弟子來說，去聽道殿中講道是件很難過的事情，因為要面對那些外門弟子千奇百怪的問題，要是回答不上，分外丟面子。

石軒還以為是什麼危險性的任務，想不到只是講道，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次多謝你了，我卻是差點忘了這回事，嗯，明日我會去聽道殿的。」

等魏寧離開之後，石軒習慣性地準備起教案來，等回過頭，才笑了自己一番，這裡哪需要什麼教案，就當講座就行了。

第二日，石軒早早就來到了參水峰，然後緩步走入聽道殿，這時聽道殿中只有值守弟子在，他見到石軒進來，很是恭敬地行禮：「石師叔好，您來得可真早，還有些時候才到講道之時。」

石軒點點頭：「你自忙去吧，我只是隨意看看。」看著好幾年未曾前來的聽道殿，石軒只覺得熟悉而又陌生，那講道台下偏左的位置就是自己常坐的，只是以後恐怕難以用到了，自己就算要聽道，也會是在搖光峰了。

在大殿內溜躂了一圈，石軒走上講道台，俯視了一會兒下面，感歎了一番自家這麼快就能在這裡講道，才端坐正中蒲團，閉目調息以待眾位外門弟子。

第四十九章即將外出遊歷

最先來的是一些新進男弟子，其中就有衛無忌和劉繼賢，見到石軒已經端坐講道台上，他們都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好：「石師叔好！」然後趕緊在下方找了一個蒲團各自坐好，嚮往有之，暗下決心有之。

之後來的是新進女弟子，見到端坐其上的石軒，不少女弟子都露出仰慕、崇敬的神色，爭先恐後地問好，一時之間嬌聲燕語充滿大殿。石軒微笑回應她們的問好後，她們都一臉興奮地坐在蒲團上竊竊私語。

最後來的是其他外門弟子，看著曾經自己看不起、嘲諷的對象，端端正正坐在講道台上接受自己的行禮問好，都露出了複雜的神色，有包含著慚愧、反省的，有包含著貶低、不爽的，也還是有不服、瞧不起的。

石軒看著三三兩兩進來的外門弟子向自己行禮問好，猛然之間，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幾年前自家還是進來行禮問好、安靜聽課中的一員，現在就已經坐在這裡接受別人的問好了。

這樣的感受怎麼能不讓石軒覺得世事奇妙如此，宛如一夢。

石軒今日講得是出竅期靈魂控制和肉身淬煉的重要性，結合自身的經歷，娓娓道來，生動形象，那些新進弟子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甚至激動難耐的神情，應該是打算之後就按照這樣的修煉道路來修行，只是，他們之中，會有幾個能堅持下來呢？

而其他外門弟子則是各種表情都有，但裡面露出了恍然神色的只得那麼二十來個，因為他們聽過類似的講道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是在日常修煉中，在別人嘲笑、冷眼、諷刺中，早就放棄了這條道路，覺得這條道路是錯誤的，任憑石軒怎麼講，也是扭轉不回大部分弟子已經成形的看法的。

當石軒講完之後，就是各個弟子提問的時間了，那些新進弟子還沉浸在剛才的講道中，還未理清自家的思路，所以率先提問的就是那些老資格的外門弟子。

一位傲氣不凡的年輕外門弟子站了起來：「石師叔，為什麼我記得在外門每個月的測試中，你都是排在末尾呢？」石軒記得這人是俞問道那一群弟子中的一員，不過卻不知道他的名字。

「魚與熊掌怎可兼得，靈魂控制、肉身淬煉和靈魂強度要保持協調統一，不能單方面地只增強一樣。」石軒微笑著回答，末了加上一句：「所以，今日坐在這裡的是我，而不是你。」

此話一出，好些外門弟子忍不住笑了出來，那位傲氣不凡的年輕弟子氣得臉色煞白，張口結舌不知道怎麼回應。

這時，俞問道站了起來，五年不見，他更顯消瘦，臉上的高傲已經沒剩多少，整個人顯得沉默寡言，不過他那瞧不起的神色依然：「石師叔，我怎麼覺得是因為你有個金丹宗師的師傅呢？」

石軒搖頭道：「有金丹宗師作為師傅的，門內也有十來個，可有和我一般，六年就突破到引氣期的嗎？」明輕月肯定是不到六年，但她是入門前就突破的，眾位弟子並不知曉她所用具體時間。

「那只是你運氣好而已，我們不如再比比，誰先結成金丹。」連比連輸的俞問道居然又再次打賭，而且顯得信心十足，不知道有了什麼底牌。

但他的話被那些聽說了過往事跡的新進弟子們大聲嘲笑：「真是不要臉皮，輸了就認嘛，像條癩皮狗似的。」

「比比比，照他這麼做，比到死都比不完。」

「就是，他不如和石師叔比誰更像俞問道，那他穩贏不輸。」

嘲笑聲中，俞問道臉色灰敗下來，但依然用倔強的眼神看著石軒，石軒淡淡笑道：「我還是那句話，不和我手下敗將再次比鬥。」

「好！好！好！等我成就金丹之後，再好好看看你們是什麼嘴臉。」俞問道拂袖而去，快出大殿時，石軒看到他在小聲自言自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俞問道離開後，那些新進弟子紛紛開始提問，不過他們的問題對於熟讀道書，又穩步突破的石軒來說，都是小菜一碟，其中那些新進女弟子在問問題的時候，還報上自家姓名，如「石師叔，我叫徐薇，你可以叫我薇兒，我想問問對於我們這種剛剛突破不久的弟子來說，哪種方式更能有效增強靈魂控制？」

「石軒，我叫簡碧雲，我想問問靈魂強度和靈魂控制應該保持協調到什麼程度？」

如此等等。

而那些老資格外門弟子中，起來提類似問題的就只有那些本身就對石軒比較有好感的，其他的外門弟子依然如故，對於大多數人而言，被事實證明了自己的錯誤，不是想著改正，而是不停找借口，找理由，為自己的錯誤辯護，甚至繼續將錯誤當成正確，完全不理事實。

※※※

七個月後。

石軒正在陰風洞內淬體，因為有陰風洞內陰風之助，自己的肉身已經差不多被真氣洗練一遍，只差那麼一點就達到渾然一體、引氣小成的境界。

在緩慢去除入侵體內陰氣的時候，肉身與真氣越來越同步，一呼一吸之間，內天地、外天地相互交換，體表青色三昧神風真氣一震一蕩，宛如心跳。

猛然之間，青色三昧神風真氣往體內一鑽，一股黑色陰風帶著肉身雜質從毛孔中冒了出來，石軒頓時覺得全身一震，身體輕盈，內外一體，竟然單純靠著真氣就已經浮空而起，呼吸之間，身體內部產生的不再是內氣，而是三昧神風真氣了。

石軒終於引氣小成！

他即將外出遊歷天下，磨礪道心！

同時這七個多月中，石軒翻遍了自家師傅珍藏的道書，甚至將身上僅剩的那麼一點善功也兌換了諸般奇聞異錄的玉簡，終於找了那幾種材料可能出現的地方。

萬載冰魄心不說，必須在極北之地，萬丈寒冰之下，才有可能找到。岩石之心則是太古時百族之一的石人族族內誕生新石人的種子，而現在修真界中，石人一族已經消失很久了，只能看荒海海域還有沒有他們的影子。而五彩神石出處不明。

混沌魚、虛空神鐵，都必須在開闢開破虛空，混沌初分清濁的地方才能找到，至於陰陽玉圭、兩界神石，是要在極陽處的極陰之地，或是相反，極陰處的極陽之地。上古之時，有位陽神真人，曾經收集齊了混沌魚和兩界神石，準備煉製一件轉化陰陽的法器，可惜他在某次外出回洞府的路程中，隕落在大破滅之下了，至於他的洞府，則是位於被星辰隕落擊中的墜星海內海，八九成已經損毀了。

石軒只能根據這些線索，來找尋自己本命法器的材料。

※※※

石軒從陰風洞中出來之後，剛好余若水、周蝶蘭正巧修煉到一個階段，停下來休息，看到石軒，余若水疑惑地道：「石軒你不是每天都修煉到傍晚嗎，今日如何出來得如此之早？」

石軒微笑著看著兩女：「我今日已經引氣小成了，正好過來與你們辭行。」石軒是準備快點出發，自家的本命法器還等著材料煉製呢。

余若水、周蝶蘭如同送別明輕月一樣，露出難過的神情，不過余若水很快就收斂住：「你一路上要小心，希望你回來之前，我們就已經突破到引氣期了，到時候你可得送我們些禮物，呵呵。」雖然笑著，眼圈卻有點泛紅。

石軒點頭，心中盤算，到時候余若水、周蝶蘭都是要煉製本命法器的，自己的離火金精希望到時候能光明正大地送出去，因此回答道：「那是自然，不過你們修煉也不能太急切，還是要保持一顆不急不徐之心。」

余若水點頭同意，周蝶蘭強忍住淚意：「石大哥，萬事一定小心為上，不要逞強。」

「好了，我會注意的，不在這裡擾亂你們的修煉心境了，等回去拜別過師傅，我就悄悄出發了，今日就當正式告別。」

說完，石軒架起清風，飛向了天璣峰，徒留下兩女默看了一陣。

※※※

天璣峰，莫淵洞府。

「師傅，弟子今日是來辭行的，弟子已經引氣小成，將要外出遊歷，兼尋找本命法器的材料。」石軒大禮參拜後，將來意向師傅說明。

莫淵還是面無表情樣：「嗯，光是閉關苦修是無法繼續精進的。若是你能在外面找到合適的煞氣，從而凝煞練罡，可以大大縮短真氣九轉、化氣為液的時間，而且日後金丹期凝練神光時，也要省力不少。還有這裡是一些適合你的煞氣地點以及為師的一些煉器心得，你找到本命法器材料之後，若是緊迫，就自己煉製吧。」說完遞給石軒一個玉簡。

「多謝師傅，不知師傅還有什麼吩咐？」石軒接過玉簡。

「該說的，為師在收你為徒那天就說了，現在只是給你一個玉珮，裡面封印了我的二階道術青玉雷衣，一共能使用三次，就算遇上金丹期宗師，也能擋上一擋。另外，你將自己要外出遊歷之事報備到靈星師兄那裡，宗門還會給你一張保命符篆，一個同心玉珮。」莫淵又拿出一個白玉之佩。

石軒接過玉珮之後，想起一事，將儲物袋內的鏡子取了出來：「師傅，這是弟子在中土之時得到的一件法器碎片，您看看有什麼功用？」就是徐老道用太乙轟天雷符擊殺百年老鬼時得到的那件法器碎片。

莫淵仔細把玩了下鏡子：「這件法器材質很是不錯，應該是傳承多代的中古之物，功效是定魂，我看與你那件迷魂幡倒是有些契合，你將那幡給為師，我幫你重新煉製一下。」

第五十章突如其來

石軒依言取出迷魂幡，遞給師傅。

莫淵拿到迷魂幡後，口中噴出一道似青似紫的火焰，將迷魂幡和鏡子都包裹在裡面，不過片刻，迷魂幡上禁制符篆就浮現出來，鏡子則開始變得柔軟。

趁此機會，莫淵雙手不停往迷魂幡和鏡子上打出玄奧的符篆文字，鏡子漸漸變成幾百上千個小塊，與迷魂幡上的禁制相結合，慢慢被鑲嵌到了迷魂幡上面。

最後莫淵雙手一定，口中火焰大熾，迷魂幡上黑光一閃，已經恢復了平常，只是黑色的幡面上多了數不清的閃亮星點，一明一暗之間讓人覺得頭暈。

「這面幡的禁制很是不錯，不過為師看不出來它成長到最後會有什麼效用。現在這鏡子碎片加上去後，能發出千百道白光，定住修士靈魂，當然，目前只能定住出竅期修士，引氣期修士則必須要靈魂受創之後。」莫淵將重新煉製了一番的迷魂幡介紹了一下。

石軒恭敬地接過迷魂幡，仔細查看了一下，師傅居然在沒有破壞原本禁制的情況下，將鏡子碎片完美地鑲嵌了進去，而且還與原本禁製成為了一體，看來之前師傅說自家不是煉器大師的話是謙虛了，不過這星點連起來怎麼像幾個字呢？

「師傅，您是不是在幡面上排出了四個字？」石軒皺著眉頭看著迷魂幡。

莫淵淡淡地道：「若是排出花紋的話，顯得太陰暗柔弱，所以我就排成了四個字。」

莫淵一承認，石軒就認出上面是什麼字呢，替天行道！不知道師傅是從哪裡看來的，如果是普通人使用，挺多就是聚義舉事的牌子，但在修士手中，替天行道就很不一般了，不是那種大神通修士，沒有觸摸到『道』的邊緣，沒什麼人好意思用，石軒覺得壓力很大。

不過看師傅的樣子，是不打算重新再煉製一番的了，石軒只得硬著頭皮接受了。剛準備拜別，心中又起一事：「師傅，我以前在中土時，曾經收過幾個弟子，這次想趁遊歷天下的機會，回去看看，要是他們的向道之心依然堅定，心性也沒變壞，就準備將他們帶到修真界來。只是之前聽說中土之地到了引氣期的修士都要被神霄宮給移出去，不知我這等引氣期修士能否進入？」

「嗯，確實不能。為師等下去給你討一張符篆，到時候貼在身上就能進去中土之地了。」莫淵對石軒弟子的事不予置評，畢竟沒看到本人，不瞭解他們的為人心性，以莫淵的性格是不會妄下決斷的。

石軒鬆了一口氣，看來不用擔心回不去中土了，於是站起來大禮參拜了莫淵一番：「那弟子就告辭了，去過庶務堂後就自行離開。」

「等等，還有一事。」莫淵突然叫住石軒。

※※※

天樞峰，庶務堂。

石軒恭敬地站在靈星宗師下首，聽著他說話。

「你外出遊歷時，記得一定要三思而後行，不是說不能行險，但也要有六七成的把握才能去做。好了，這裡是同心玉珮，手持它可以讓你和方圓千里的擁有同心玉珮的本門弟子通話交流，有危險時千萬不要捨不下臉皮。」靈星這個平凡中年人一貫是老好人姿態，在門內人緣相當不錯。

「還有，這裡有三張保命符篆，是門內金丹宗師道術所化，雖然你有你師傅給你的保命之物，但這保命符篆還是可以挑一張的。」靈星取出三張畫著上古雲篆的符紙，讓石軒挑選一張，「一張是神霄紫雷，一張是青玉雷衣，一張是咫尺金光遁。」

換句話說，這三張符篆分別是一張絕地反擊用，一張保命防禦用，一張狂奔逃命用，石軒早有主意，對靈星宗師道：「靈星師伯，弟子選咫尺極光遁。」

靈星點了點頭：「嗯，選得很實際，咫尺金光遁，二階道術，日行兩萬八千里，使用之後可以支撐一個時辰，也就是逃出兩千多里，就算是金丹宗師，若不是有二階道術以上的遁法，一時半會也追不上。」

※※※

最後，石軒選擇的路線剛好和明輕月相反，從墜星海外海出發，一直到海外諸國海域，再過風暴海到南蠻，然後穿過十萬大山回到中土，最後從中土經風暴海域、海外諸國海域、北海海域回到三島海域。

石軒收拾好四重天圓滿的萬象無影劍，三十八層禁制的迷魂幡，掌握到五十八層禁制的乾陽青燈，以及師傅賜予的一些療傷丹藥、補充天地靈氣的風靈丹，悄無聲息地就離開了蓬萊派。

※※※

看著白浪翻滾的大海，聞著清爽微腥的海風，石軒只覺得自己心情舒暢，閉關修煉是一種享受，外出遊歷，見識諸般風物也是一種享受。

停頓片刻，石軒運起小有清風遁，化成一股清風，往墜星海外海飛去，一路上經過諸多島嶼，包括明月島潮汐坊，也沒有停留，半日之間，已經是到了墜星海外海邊緣，看著遍佈狂風巨浪的這片海域，石軒深吸一口氣，飛了進去。

因為今日墜星海外海風暴不斷，引氣期以下的修士都不敢進入其間，所以石軒在風雨中只感覺到自己放佛這天地風暴之間的一隻孤單海鷗。

突然，前方出現一個火紅色道袍的白髮白眉蒼老修士，他笑瞇瞇地看著石軒，張嘴準備說些什麼。

石軒認得是孟離，心知不好，也不答話，換了個方向，全力運起小有清風遁，急速而逃。

孟離似乎沒想到石軒一見面，連話都不說就直接奔逃，兩眼凶光直射，化成一道火焰流光，就緊追在石軒身後。

石軒的小有清風遁雖然能日行三千里，但孟離作為金丹宗師，遁速幾倍於他，呼吸之間，已經是追到了百丈之內。

「小子，受死吧，為玉嘗陪葬吧！」孟離看不出半點費力，猶有餘暇地惡狠狠說話，然後揚手一道赤色神光，打到了石軒的背後。

石軒早就激發起青玉雷衣，一件青色美玉般的衣物出現在他身上，其上雷光環繞，輕鬆就將赤色神光給擋了下來，可是石軒並不輕鬆，相反，非常吃力，金丹宗師的神識鎖定，就讓石軒苦不堪言，靈覺轉動都差點停滯，還好，自家對身體的掌控夠強，才沒有直接就呆在原地。

孟離冷笑：「我倒要看看你這青玉雷衣能用幾次？」兩手揚起，赤色神光不停打出，雖然無法打破石軒的青玉雷衣，但不停消耗石軒的法力。

二階道術對法力的要求非常之大，石軒一個不小心沒能補充上真氣，青玉雷衣就被孟離的赤色神光給打破，還好轉眼之間，石軒已經又激發起一道青玉雷衣，擋住了後續進攻。

石軒著急地看著四周，心中漸漸慌了起來，又過了片刻，當這道青玉雷衣再也無法維持的時候，石軒看著孟離猙獰的面孔，看著赤色神光被擋出去後甚至直接擊毀了一座山峰的峰頂，心裡下了決斷，一咬牙，用出了咫尺金光遁，向著記憶中某個所在遁出，呼吸間就消失在了天邊。

「哼，被本座神識鎖定，哪能逃得掉？本座倒要看看你有幾張咫尺金光遁的符篆。」孟離冷哼一聲，火焰流光比剛才更加快速地追了上去。

一個時辰之後，石軒停在了墜星海外海某個海域，找尋著記憶之中的一些特徵之物，正當看到空間迷霧旁那個古怪大岩石的時候，一個火紅色身影就出現在了天邊。

石軒看著那古怪大岩石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以自己的遁速要過去的話，肯定被孟離給攔住，心中焦急不堪，收束念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邊往古怪大岩石方向遁去，一邊開口問話：「不知孟師伯你為何要追殺師侄？」卻是打算用問話拖延一點時光。

孟離冷笑：「因為玉嘗之死。」

石軒遁逃中，用萬分委屈的語氣：「可是玉嘗之死和我毫無關係啊。」

「我知道，你沒那個本事殺得了玉嘗，只是誰叫你得罪過玉嘗呢！他的仇人都要為他陪葬！」孟離表情猙獰。

「你就不怕宗門戒律？」石軒刻意用焦急敗壞的語氣。

「呵呵，我自然方法瞞過，小賊你不用替我擔心，怎麼，想用說話分我心，好逃進墜星海內海，搏那九死一生的機會？」孟離恢復了從容自若的表情：「這種手法，我沒見過一千，也有八百了，只是突然很想看看小賊你的垂死掙扎，才沒點破而已，好了，遊戲到此為止！」

話音剛落，孟離遁光再次加速，追到了石軒身後，石軒知道逃不過去，轉身張口，一道紫藍色火焰噴了出來。

孟離目光一凝，身上赤色神光大作，將紫藍色火焰給擋了下來，落到墜星海中，蒸發起大量的水汽，若是說之前的孟離是法力神魂相合相抱彷彿平靜的大海，那現在就是孕育著恐怖風暴的大海，金丹期的威壓瞬間就爆發了出來，周圍天氣都甚至一暗。

不過孟離並沒有立刻反擊，而是停在空中仰天長嘯，嘯聲中充滿了怒氣，身上隱隱冒出火焰。

石軒見到孟離大意之下被自己虛實真火中的虛火所趁，雖然被金丹期的威壓給壓得差點動彈不得，但石軒有無上法門收束住念頭，立刻轉身就逃，因為石軒清楚，就算孟離一時被虛火所焚，以他的修為，恢復神智只是片刻之間，自己若是進攻的話，用上道術，最多將他重傷，甚至可能連傷都傷不到，畢竟金丹宗師有什麼保命手段，自己可不清楚，還不如趁此機會逃入於誠所述的密道，進入墜星海內海。

石軒堪堪到達秘密海道不遠處，身後一聲怒吼：「小賊，納命來！」然後就感到巨大的靈氣波動出現在身後，而身前的秘密海道已經是肉眼可見。

第五十一章黃雀在後

這個時候，石軒有兩種選擇，第一種是激發起最後一道青玉雷衣，擋住孟離的攻擊，但也會被孟離纏上，身死道消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石軒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第二種，那就是冒受重傷的危險，運起道術碎玉決！石軒頓時只覺得靈魂、肉身皆是一熱，臉色通紅，青筋隱現，肉身變大了幾分，遁速直接增加五成，在孟離九條炎龍攻到之時，以毫釐之差，遁入了秘密海道，消失在了空間迷霧之中。

孟離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怒吼連連，以金丹宗師之尊，居然讓一個引氣期的小賊逃走，真是天大的恥辱，而且今日看來，玉嘗十有八九是死在這小賊手上！

這時，身後一個淡淡的聲音傳了過來：「孟師兄真是好大的火氣。」

孟離面色一僵，轉頭看去，不遠處空中停著一個身穿太極道袍的俊美少年道人，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正是莫淵！

孟離心中盤算，口中沉住氣問道：「莫師弟你為何在此處？」

「只准孟師兄你追殺我那徒兒，就不准我這做師傅的在這裡嗎？」莫淵冷冷回應。

孟離心中一沉：「你都看到了？對了，看來你的隱身匿氣咒早就是道術了，要想偷偷跟著不被發現，只要不流露出殺意，就很是輕鬆。」

莫淵淡淡地回答：「嗯，從頭看到尾，孟師兄真是老了，連我那引氣期的徒弟都收拾不了。好了，孟師兄，對本門弟子出殺手，犯了宗門戒律第三條，依照戒律，今日你就隕落在這裡吧。」

孟離用不可思議地神情看著莫淵，氣急敗壞地喊道：「你們是早有預謀，莫淵你根本就是想要殺我！」

莫淵想了一下，繼續用那冷淡的聲音回答：「用我那徒弟的說法，這叫『釣魚執法』。而且剛才的事，我已經留下了經過，會呈給掌門看的。」

孟離額頭青筋暴突：「那你怎麼剛才就眼睜睜地看著我對付你那小賊徒弟，而不是第一時間阻止呢？」

「因為我那徒弟一貫做事謹慎，喜歡尋求謀定而後動，萬事萬物都要在掌控之中，可是世間之事，總有許多變數，也有許多突發之事，哪能件件都謀定而後動，意外之事總是會出現的。當遇到掌控不住的危急時刻能冷靜，有決斷，下狠心，是今日我借孟師兄之手給他講的一番道理。」莫淵的語氣沒有一點起伏。

而孟離卻被這番話氣得三屍神暴跳，七竅差點生煙，直指莫淵：「你就不怕你那徒弟死在墜星海內海的空間迷霧中嗎。」

莫淵終於露出一點欣慰的表情：「今日我那徒兒表現還算不錯，在我這師傅不能趕到的意外之事發生時，能冷靜下來，作出決斷，最終依靠自己逃了出去，不錯，不錯。至於空間迷霧，看我那徒弟找尋標誌的動作，逃跑時有目的地衝向那裡，就知道他肯定知曉一條密道了。而且，能從金丹宗師手下逃生，於他而言是寶貴的經驗財富，也是對他信心的極大鼓舞，真是多謝孟師兄你了！」最後莫淵居然還拱手行了一禮。

孟離已經快要被氣死了，大吼：「莫淵，你根本不把本座放在眼裡！」然後九條炎龍神光猛地就擊向了莫淵，而他自己轉身就逃，看來他還沒完全失去冷靜。

莫淵身上浮現一件青色美玉般的衣物，輕鬆就將孟離的攻擊擋了下來，然後化成青色雷光追了過去，同時淡淡道：「在我眼裡，下品金丹也就是厲害一點的神魂期而已。」

待到追近孟離時，莫淵五指張開，掌中出現一鏡狀、中間凹陷的法器，其凹陷部分分成了三十六個不均勻部分，每部分上面都佈滿了玄奧無比的符篆花紋，四周部分則分成了一百零八個均勻部分，同樣也佈滿了古樸神秘的符篆花紋。

此時這法器所有部分皆是亮起，紅色、白色、青色、金色、銀色、綠色、橙色、藍色、紫色，無數不同顏色的雷球出現在莫淵的四周，圍著他旋轉。

接著莫淵五指一合，諸色雷球各自劃出玄奧的軌跡將孟離從四面八方圍住，然後齊齊擊在他身上，孟離被無數雷球從天上一直打到了一座較大的島嶼上，在這過程中孟離身上，赤色、火色、青色諸光閃耀，但不到片刻就紛紛被擊破，最後在他淒厲的叫聲中，他的身體不停地爆炸著落到了島中央。

「我，老祖宗，不會放過你的……」孟離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

轟隆隆，轟隆隆……猛烈的爆炸聲不停從島嶼上傳來，到最後，一聲巨響，整個島嶼也被從中間炸了開來，噴發出無數碎石、碎木，然後這方圓幾百里的島嶼就緩緩沉入了大海，海面上只剩下一個巨大的漩渦。

莫淵看著那個巨大漩渦，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孟師兄，你家老祖宗五百多年都未能突破到元神，已經沒什麼希望了。你那件靈器可惜了。」然後轉身化光而去。

※※※

時間回到石軒拜別師傅之前。

石軒鬆了一口氣，看來不用擔心回不去中土了，於是站起來大禮參拜了莫淵一番：「那弟子就告辭了，去過庶務堂後就自行離開。」

「等等，還有一事。」莫淵突然叫住石軒。

石軒疑惑地看著師傅：「不知師傅還有何要事？」

莫淵語氣淡淡：「最近三島海域死了不少修士，據為師看，都是和孟玉嘗有過嫌隙的。」

石軒內心大震：「師傅您的意思是，孟離終於開始瘋狂，要讓所有和孟玉嘗有仇的都為他陪葬？」

「應該如此，只是孟離還在清除非本門修士，暫時還出手對付宗門內弟子，掌律堂也不好說什麼。」莫淵陳訴著一個事實，那就是不可能因為孟離大概可能似乎會對本門弟子出手，而搶先對付他。

「師傅您的意思是，你暫時護送我一趟，等離得遠了，孟離也尋找不到？」既然不能對付孟離，石軒只能猜測師傅是要護送。

莫淵面無表情地道：「不是，單純地護送的話，為師能保護你一輩子？再說，被金丹宗師盯上，那真是寢食難安，日夜不能放鬆，雖然只是下品金丹，因為誰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手段找到你。」

石軒有些明白了：「那師傅您？」

「嗯，這次外出遊歷，是孟離下手對付你的最好機會，你選擇路線的時候選擇偏僻人少的地方，讓他能毫無顧忌地出手，到時候，他就違反宗門戒律第三條，為師就能光明正大地出手殺掉他，一了百了。」莫淵用平靜的語氣述說著自己的安排。

石軒一驚：「師傅，這不是『釣魚執法』嗎？還有，會不會太狠了一點？」最後那句話純粹是石軒隨口一說，要是不狠，以後坐立不安的就是自己了。

「嗯，既然要做，就做絕。『釣魚執法』什麼意思？」莫淵點頭。

石軒大概解釋了下『釣魚執法』的意思，然後問道：「那弟子應該怎麼做？」

莫淵說道：「為師不能靠得太近，免得被發現，所以你需要擋住他至少幾次攻擊，不過你有青玉雷衣的玉珮，應該沒有問題，之後為師就會趕到了。」

石軒盤算了一下，點頭稱是。

※※※

石軒自然不清楚自家師傅如此腹黑，在衝入空間迷霧之後，石軒按著於誠講述，左拐右沉，片刻之間，已經是逃出了很遠。他這才鬆了一口氣，暗自疑惑，師傅是被什麼事給絆住了嗎？怎麼會沒有趕到，差點就讓自己這條小命給交代在這裡了。

這時，外面的巨大爆炸聲透過空間迷霧，隱隱傳了過來，石軒精神一振，看來師傅已經到了，還和孟離交上手了，至於誰勝誰負，那還用猜嗎？上品金丹和下品金丹的差距，足有百倍，甚至有前輩用出竅期和引氣期的差距來比擬。

不過石軒可不敢現在就出去，因為用過碎玉決之後，自己前面半個月只能用出一成的實力，而後面近三個月只能用出一半的實力，要是現在出去之後，師傅已經戰勝離開，自己又碰上些大海怪或那些喜歡掠奪的引氣期散修，那真是哭都沒地兒哭去。

還不如就在於誠他們所言的那個小島之上，安靜待上三個月，恢復了實力再出去，再說，自己剛才雖然以毫釐之差躲過了孟離的全力攻擊，可是背部終究還是受到一些波及，已經是重傷之勢，所以這種情況，自然以療養好傷勢，恢復實力為主。

石軒半浮半沉地循著海流，躲過道道空間裂縫，終於看到了那座荒涼的小島，那小島整體呈現灰色，沒有一點兒生機，連樹木都沒有一根，只能看到少許碎石。

被海浪沖到了小島之上，石軒才鬆了一口氣，很怕那密道是隨著時間逐漸變化的，那樣自己一不小心就會被空間裂縫給割成兩半。

石軒背部已經麻木，只有火熱的感覺，連忙掏出師傅給的療傷之藥，吞服了去除火毒的百水丹，治療肉身傷勢的小還丹，片刻之後，終於感覺到了疼痛，火熱的感覺也消散了一些。

石軒用靈覺觀察了一番背部，那裡已經是血肉模糊，處處焦黑，要是在出竅期受到這種傷勢，那就會傷到本源，而現在經過真氣淬體，肉身更加強壯，恢復能力也大增，只能算是重傷。

而根據石軒判斷，要恢復傷勢的話，至少要三四個月，想不到比碎玉決恢復的還久，這還只是下品金丹宗師攻擊的餘波，那上品金丹宗師正面攻擊的威力有多大？石軒不由得遙想出神。

第五十二章本卷終

等石軒從出神中回來，發現碎玉決的效力已經過去了，整個人只覺得虛弱不堪，和以前出竅期時的感覺差相彷彿，只是石軒已經習慣了引氣期的強大，現在只覺得萬分不適。

盤腿調息片刻，石軒發現這島嶼上的靈氣並不缺乏，基本上和外界的靈氣一致，可是這裡怎麼就沒有一點兒生機呢？

就算以前在星辰隕落的巨大衝擊下，所有生命都消失了，但經過這麼多年的恢復，靈氣也正常了，可是這裡怎麼還會如此死氣沉沉。要知道可是有海水通過那密道帶進來不少生命的，就連石軒這種大型生物都混進來了，那些細小的生命，肯定也衝過來不少。

就憑這一點，石軒就覺得這裡詭異萬分，打定主意，等半個月一過，能用上五成的實力時，就離開這裡，免得遇上什麼危險的事情。

恢復了一點精神，石軒仔細探查起這座古怪的小島，小島並不大，方圓幾里而已，很快就走了一個遍，可惜什麼都沒有，除了那些看起來有些陰氣森森的石頭。

※※※

十多天一晃而過，這日石軒正在做觀想配合丹藥療傷。

突然，石軒只覺得周圍靈氣，不受控制地往左手方向飛奔而去，短短時間內，小島上靈氣，盡然已經形成了一道巨浪，向那個方向洶湧撲去。其他地方的靈氣則補充到小島上，然後加入了那道巨浪。

石軒心中警戒，駕馭起萬象無影劍，升到了一定高度，極目向那方向看去，只見霧氣消散，那邊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島嶼，島上全是白骨，堆積成了一座又一座的白骨山，然後白骨山構成了一個玄奧的陣法。

在那白骨島嶼中心，海量的靈氣從四面八方成波浪狀往那裡投去，就連空間迷霧也是被吸納一空，在島嶼上空甚至形成了靈氣之霧，然後又有海量靈氣從那裡噴射而出，只是其中已經少了一些奇怪的靈氣。

整座島嶼就彷彿一個巨大的肺，一呼一吸之間，方圓不知道多少裡內的靈氣就被吸了過去，接著又呼了出來，形成了壯觀而又奇妙的景象。

石軒看得頭皮發麻，這種能造成恐怖天地異象的場景，可不是自己有能力去探究一二的，而且看那島嶼的佈置，也是凶蠻狠戾那一型，自己還是躲避一下為上。

於是，石軒悄悄按下劍光，落到荒涼小島上，緊緊蜷縮在兩塊巨石之間，然後運起隱身匿氣咒，隱去身形和氣息，大氣也不敢多喘一下。

那島嶼的呼吸越來越大，不僅將靈氣吸納一空，就連海中蘊含的生機也一併吸走，要不是石軒對自己身體、靈魂掌控夠強，恐怕也要祭出法器守護，才能避免生機被吸納。

終於，在那島嶼的呼吸達到最大的時候，它戛然而止。可石軒還是不敢動彈分毫，直到一天過去，空間迷霧又蔓延過來，重新又將那座島嶼掩蓋在迷霧深處，石軒才從巨石之間站了起來，恢復了身形。

石軒剛剛長舒了一口氣，就身體一僵，因為一個陰森無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小朋友真沉得住氣啊，差點就瞞過老子了。」

石軒悄悄拿出乾陽青燈這件目前身上最有威力的法器，準備拚死一擊之後，立刻逃遁，至於能不能逃掉，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總不能站在這裡任憑宰割吧。

「小朋友不要驚慌，老子昨日煉製渡劫之寶又失敗了，心情很差，不會殺人的。」那陰森無比的神情繼續傳來。

石軒只覺得全身陰冷，距離僵死只差一步了，更不要提發動法器，只得假裝平靜地回答：「前輩為何心情很差時，反而不會殺人呢？」說實話，石軒也有點好奇，這可是活的元神真人，要知道別的魔道、邪道修士都是心情差就要殺人的，這位元神真人怎麼會反其道而行之。

那聲音縹緲地譏笑道：「你們這些道門正宗的修士就是不懂得美妙，殺人如此美好的事情，怎麼能在心情差時做呢？自然要等到心情舒暢時，慢慢享受。」

石軒啞口無言，這位元神真人的思路還真是奇特。

「嘖，本真人知曉你覺得老子是瘋子，不過老子與那些瘋子不同之處就在於，老子知道你們是怎麼思考問題的，老子必要時也能轉化成你們思考問題的方式，只是平時自然還是按自家的本心、本性做事。」那聲音彷彿猜到了石軒的心裡話。

石軒明白自家是講不過這位元神真人的，只能恭敬地問道：「不知道前輩與小子打招呼，可有事吩咐？」

「能有什麼事？你有什麼本事幫得上老子？只是老子在這裡躲避天劫兼煉製渡劫之寶已經千多年，見到活人，難免好奇一下？你小子怎麼進來的？」

石軒將自己被人追殺，偶然發現了一條密道，然後進了墜星海內海的事說了一遍，當然，裡面真話假話摻雜，反正那元神真人不會去追問這些。

「你小子還真是運氣不錯，居然發現了老子開闢出來的密道？」陰森的聲音驚奇了一下。

石軒也驚了一跳：「那密道是前輩你開闢的？」

「那是當然，你以為會自然形成如此彎來彎去，最後還能到達一個平靜小島的秘密海道嗎？哈哈哈，笑死老子了。」陰森的聲音大笑起來。

石軒只覺得內心焦急，千萬不能讓這詭異的元神真人心情好起來，要不然自己就危險了。

那笑聲停了下來，好一會兒才道：「看你的真氣，你是蓬萊派？還是羅浮派的？」

「晚輩是蓬萊派的。」石軒報上門派，希望能讓那元神真人殺心起時，能顧及一二。

「蓬萊派的，哈，你們門派的江老鬼還沒死吧？當年他差點就讓老子隕落，老子還記著這筆賬呢。哎，不過你們大門派就是好，渡劫之時有宗門法寶可以使用，江老鬼怕是已經渡過一次天劫了。」那聲音歎息道。

石軒也不知道這位說的江老鬼是誰，自家門派歷史才讀到第六代，因此老實回答：「弟子不知。」

「料你也不知道，看你的修為應是才出門磨礪道心的弟子。」那聲音繼續道，「哎，知道你是蓬萊派之後，老子就不敢隨意殺你了。要是你冒犯了老子，老子殺了就殺了，沒人敢說閒話，可是你小子也無什麼錯處，要是貿然殺了，你家長輩肯定要來找老子說道說道，老子的天劫還渡不渡了？」

石軒心中一鬆，客氣地回答：「晚輩是才出門磨礪道心，兼尋找本命法器的材料。」

那聲音疑惑了一下：「咦，還有你們宗門內沒有的材料？是你小子兌換不起，還是確實沒有？」

石軒老老實實地回答：「是其中材料難尋，分別是混沌魚皮、兩界神石、陰陽玉圭、虛空神鐵。」

「還真是些珍貴異常的材料，老子的本命法器煉製時也沒用過這麼好的材料。呃。」那聲音突然沉默了下來，好一會兒才開口：「老子卻是知道一處地方有混沌魚皮和兩界神石，這還是老子在這裡潛修之中偶然發現的，本打算渡過天劫之後，去搜刮一二，怎麼樣？要不要便宜你小子？」

石軒怎麼聽都覺得這位語氣中帶有不懷好意的笑意，因此正準備拒絕，可是那聲音又響起：「嗯，老子就做一回好人，送你過去吧。嘿嘿，能不能得到，就看你小子的福分了。」

於是石軒只覺得全身僵硬，無法動彈，然後看著一顆顆的靈石從遠處飛來，在他四周構築成了一個神妙的陣法，正是石軒見過的傳送陣。

片刻之後，一陣白光閃過，石軒就從那傳送陣消失不見，那聲音哈哈大笑：「這小子一看就是蓬萊派未來的真傳弟子，老子這段時間不敢殺，還送你一番天大的好處，那裡確實有混沌魚皮和兩界神石，可是老子沒說過你能從那裡出來。這樣蓬萊派可怪不到老子頭上。哈哈哈哈。就算得到了，也是給老子做嫁衣。」

（本卷終）

第一章無名修真界

石軒被那陰森無比的元神真人制住以後，被他用傳送陣傳了出去。經過那種熟悉的天旋地轉，上下顛倒，石軒只覺得眼前一亮，卻是發現自己身處半空之中，待要用小有清風遁浮起，就聽到一陣鳥鳴，一隻頭上有腫瘤狀物體的雕類妖獸向自己攻了過來，那尖長鳥嘴浮起寒光，一看就鋒利異常。

石軒吸了一口氣，快速降落，在空中一指，一道清光出現，然後向雕類妖獸劈去，那妖獸不閃不避，竟然想要用身體硬擋石軒的萬象無影劍。

石軒奇怪之下，也不變換方向，只是換了劍訣，清光化作寒光，已經是擊中了雕類妖獸。雖然石軒只能用一成實力，可是萬象無影劍已經是四重天圓滿，對於引氣期小成的修士也能鬥上一鬥，因此那雕類妖獸發出哀鳴，整個身體被劈成了兩半，且兩邊肺腑都被凍成了寒冰，一點兒血也沒有流出來，接著如石頭般往下墜去，落入下面的小湖裡。

很是奇怪地駕馭住劍光，石軒剛才出手後已經是判斷出了這雕類妖獸的實力在出竅期巔峰，身體堅硬，普通飛劍、法器難傷，可是這妖獸竟然傻到硬接自己四重天圓滿的萬象無影劍，那自然是劍到身開，沒有半點兒阻礙。

不過這也能看出來，這傻鳥沒遇到過三重天以上的法器，因此才會如此傻乎乎地就迎了上來。

石軒往那雕類妖獸飛起的地方遁了過去，就見到山崖上的一處巢穴旁的巨石上生成了一株靈草，放出七色光芒，儼然就是太上感應丹原料之一的七色草。

這時，山崖下傳來歡呼聲：「那白頭雕死掉了，不知道是哪家弟子干的，我們兩個快上去採那七色草，這可能換一粒太上感應丹啊。」

「師兄，算了吧，那擊殺白頭雕的弟子應該在上面，我們沒有機會的。」一個清脆女聲勸道。

那師兄輕笑回話：「師妹，你這就不懂了，白頭雕身堅如鐵，羽翼如鋼，是這秘境之中排在前五的妖獸，想要擊殺它，不付出點代價是不可能的，我估計擊殺他的那些弟子應該已經重傷，咱們上去看看，說不定能撿到一點便宜。」

清脆女聲不想冒險，可勸了兩句之後，就被那師兄說服，一起往這山崖上攀登而來，居然沒有飛行法器！

石軒見狀就落到白頭雕的巢穴上，將那七色草採到手裡，不甚在意地把玩著，秘境？這裡難道就是師傅說的秘境，那下面的又是哪個宗門的弟子呢？自己就在這裡等著，那對師兄妹上來之後，仔細詢問一下，若是他們不隱瞞，回答地好，七色草也不是不可以送給他們。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傳來，下面山崖又出來了五六名身穿黃衣的出竅期修士，在一個目含笑意、略有些陰冷的年輕修士帶領下，看著那對攀爬的師兄妹。

「張師兄，那是紫霞派的弟子，他們有那個實力殺死白頭雕嗎？」一位黃衣修士問著領頭的年輕修士。

那年輕修士陰冷笑著：「就算是吧，那他們的底牌可就差不多用光了，我們正好撿些便宜，要知道白頭雕可不是那麼好殺的，我師尊可是專門給了我一道四階的符篆，就是為了搏一搏，看能不能殺掉白頭雕。」

另外一位黃衣修士奇怪地道：「張師兄，為什麼李師伯會讓你試一試殺白頭雕，要知道其他靈草有不少都是二階妖獸守護，何必來招惹這三階頂峰的白頭雕，反正都是一株靈草換一粒太上感應丹。」

年輕修士冷冷看了他一眼：「我師尊行事需要你來嘮叨嗎？」

那黃衣修士臉色慘白，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師弟不敢，只是隨便問問。」

「起來吧，我師尊是要煉製本命法器，所以需要這白頭雕的羽毛，現在倒是省事了，自然是上去把七色草一併給拿了。」年輕修士擺出大度的樣子，然後望著上面攀爬的兩個紫霞派的弟子。

那黃衣修士站起來之後，恭敬地跟在後面，可是他不時流露出怨毒的表情看著那年輕修士的背部。

他們的對話和表情，那對師兄妹卻是看不到，只有石軒引氣期修為的靈覺才能在這麼遠的距離看得、聽得一清二楚。

「紫霞派？為何我從未聽說過？」石軒疑惑地自言自語，更加深了等下盤問的心思。

不一會兒，那對師兄妹已經是爬到了巢穴旁那處巨石上，男的高大英俊，臉露喜色，女的青春嬌美，臉上隱隱有擔憂之色，兩人穿著紫色道袍，卻是愣在了那裡，因為他們看到一個年輕道人端坐在巢穴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手中把玩著七色靈草。

那男的震驚之後，眼光又變得火熱，卻是看著那七色草，他拱手行禮：「不知道道友是哪家弟子？在下紫霞派顧雲，這是在下師妹方璇。」

他一邊行禮一邊暗暗用眼神向師妹示意，趁這年輕道人回話不注意的時候立刻突襲。因為他判斷這位應該就是殺掉白頭雕的修士了，而看他的樣子就是重傷——臉色蒼白，嘴唇沒有血色，端坐那裡必然是在調養傷勢，正是下手的大好時機。

這卻是因為在碎玉決的後遺症影響下，石軒現在只能動用一成實力，加上身受重傷，所以石軒身上的那股天地靈氣的威壓微乎其微，這顧雲大喜之下卻是完全沒有注意到。

可是他師妹是謹慎膽小之人，一上來就放出神念，自然是感應到了石軒身上的靈氣威壓，這時已經是嚇得兩腿發軟。

那顧雲拉了幾把師妹方璇，見師妹一直沒有反應，拿眼看去，就見到師妹臉色雪白，嘴唇發抖。一時之間他不明所以，又重重拉了師妹一把，突然，師妹像是醒了一般，跳了一下，然後就直直跪倒在了巨石之上，顫聲道：「前，前輩，饒命。我們沒有歹意的。」

顧雲聽到前輩二字，才反射般放出神念，立刻也是嚇得跪倒在地，口稱饒命，心中卻是閃過奇怪的念頭，這秘境不是說不能有引氣期修士進來嗎？

石軒一直沉默地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直到他們明白了狀況，才淡淡地道：「貧道有事要問你們，若是你們答得好，這七色草也不是不可以送給你們的，你們也清楚，它對貧道可沒什麼用處了，頂多換些靈石。」

聽明白石軒的話，兩人內心狂喜，這前輩看來還是比較好說話且很慷慨的那種，立刻同時道：「晚輩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嗯，不過先打發幾個惡客再說。」石軒卻是將目光看向快要爬上來的幾名黃衣修士。

那師兄妹聽到石軒的話才回頭看去，卻是嚇得臉色一白，顫抖著對石軒說道：「前輩，那幾名是黃楓谷的弟子，領頭的是張泰，他的師傅也是一名引氣前輩，他這人最是心狠手辣，掠奪成性，殺人不眨眼。」

這兩師兄妹嚇得說話時顛三倒四，不過大概意思還是表達出來了，然後就看到那年輕道人前輩，取出一盞青銅古燈托在手中。看那燈樸素的樣子，難道前輩也和自己一般用的是下品法器不成？

這時那年輕修士已經是爬了上來，看到上面是三個人，頓時就覺得奇怪，可奇怪歸奇怪，他也不懼怕，手底一點也不慢，一道青色劍光就往三人劈來，同時大喊一聲：「出手！」

後面的幾名黃衣修士立刻跳了起來，在半空中，有法器攻擊的，有符篆攻擊的，有火球、有風刃、有冰束、有青木，接著他們就看到了那年輕道人掌中青銅古燈一亮，其上燈火分出了十八朵火花，在那紫霞派弟子前方構成了一道火網，放出溫暖的光芒。

他們的飛劍、刀環、細針、火球、風刃、冰束、青木，一碰到那道火網，就如泥牛入海悄無聲息地就結束了，只有幾件法器無力地落到了地上。

年輕修士瞳孔一縮，知道遇到了高人，正要跪地求饒，看有沒有一線生機，就見到那年輕道人微微一笑，那道火網上分出幾朵火花，快捷無比地就落到了自己幾人身上。

顧雲和方璇看著黃楓谷的幾名修士在火花落到身上後，發出痛苦的叫喊，滿地打滾，短短幾個呼吸時間，就只剩下幾處黑跡，彷彿那裡根本就無人來過。

兩人嚇得是心膽俱裂，連忙跪地對著石軒，也不再想著七色草，只求回答完問題後，能完整無缺地離開這裡。

石軒見到兩人的表現，暗自點頭，利誘之後又是展現手段的威壓，這樣兩人隱瞞的可能性就基本上沒有了，不過石軒還是謹慎地用了測謊術，免得沒有隱瞞，卻有欺騙。

「貧道誤入此地，不知這裡是何方？」石軒單刀直入地問道，因為這兩人並無實力威脅自己。

方璇努力擠出一點微笑：「前輩您只是身處其中，一時迷惑，我一說清楚您就明白了。這裡是掌握在我紫霞派、黃楓谷、厚土宗手上的那處秘境，現在正是二十年一回的出竅期弟子試煉，只要從秘境中找到一株煉製太上感應丹所需的靈草，就可以得到一粒太上感應丹。」

都是沒有聽說過的門派，難道自己被那元神真人送到了其他修仙界？

第二章原來如此

石軒沉吟片刻，決定還是照實問，等等將他們的這段問話經歷去掉便是：「我卻不是你們這個修仙界的人，也從來未曾聽說過紫霞派、黃楓谷、厚土宗。」

顧雲大吃一驚：「難道前輩你是從傳說中外面修仙界來的？」

「應該是吧，不過你們先將你們這個修仙界的來歷分說一二吧。」石軒也不先下結論，還是等事情都問清楚了再說。

方璇接口道：「我們這個修仙界位於禹余天，是上古大破滅之後殘留下來的一處修仙界。」

看來自己還是在禹余大世界，那這裡是何處？石軒淡淡問道：「那你們位於禹余天哪個位置？」

「前輩明鑒，上古之時這裡叫無涯海域。至於現在，卻不知如何稱呼。」顧雲依然跪得端端正正。

無涯海域？根據石軒看到的道書，不就是墜星海內海的一部分在上古時的稱呼嗎？難道沒有在大破滅中損毀？克制住好奇心，石軒不動聲色：「那為何你們這個海域會在大破滅中倖存下來？」

方璇臉露崇敬的神色：「那多虧了廣陽真人的遺府，當時天上星辰隕落此處，激發了遺府的陣法保護，護住了這方圓十幾萬里的海域，而之外的地界就完全毀滅了，沒有任何生命能夠存活。」

廣陽真人？不就是那位收集齊了混沌魚、兩界神石，準備煉製一件陰陽轉化法器的上古陽神真人嗎？他的遺府在此處？難怪那陰森的元神真人說這裡會有混沌魚、兩界神石！

另外想來也是，雖然陽神真人無法在金仙大戰引發的空間破滅中殘存下來，但區區星辰隕落，倒還在陽神真人能夠對付的範圍內，自然他的遺府能夠守護住這片海域。

如此這般，石軒思緒電轉，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對面跪著的兩人也沒發現石軒的異常，只聽到他繼續波瀾不驚地發問：「那廣陽仙府可還在？」

「自然還在，現今我們這處修仙界中的高階法器、丹藥皆是來自廣陽仙府，而且據說裡面還有法寶存在，只是現今能探索的地域只得十成之一二，其他地方還是在仙法禁制的保護之下，危險無比。」顧雲臉上都是嚮往，看來做夢都在想著到廣陽仙府中奇遇一二。

「貧道曾經看道書記載廣陽真人收集了混沌魚、兩界神石兩樣天才地寶，不知你們修仙界有哪個大氣運的修士得到了這兩樣？」這個是石軒最關注的問題。

方璇臉露苦笑：「卻是有這兩樣天才地寶，不過都是在萬寶樓的深處，現今為止，不知道多少引氣期前輩，為了萬寶樓裡面的事物，隕落在那裡的仙法禁制之下。」

「哦，既然在萬寶樓深處，為何你們會知曉？」這方面的信息自然問得越詳細越好。

方璇雖然知道石軒是外來修士，可也不敢隱瞞，看著石軒的雙眼，表示自己沒有撒謊：「因為萬寶樓一共四層，目前探索到第二層，其上一層就是極品材料、天才地寶、高階法器、靈器的所在，有不少修士到達過第三層的入口，可惜都無法進入，但裡面有些什麼物品，卻大致上曉得一二的。」

「看來第四層就是廣陽真人法寶所在了？」石軒故意轉移了下話題。

方璇再次搶先回答：「是，根據前輩們在前面兩層得到的資料，判斷第四層有廣陽真人新祭煉成功的法寶九天元陽尺，至於他的隨身法寶廣陽印應該是隨著他一起隕落在外界了。對了，前輩你有所不知，因為廣陽真人早已隕落，那仙府又在星辰墜落中消耗不少，其中仙法禁制是一日弱過一日，所以近百萬年下來，前面兩層的禁制才被神魂期、引氣期的前輩破掉，而最近幾次仙府出世，就是一探萬寶樓第三層的好機會。」方璇居然連石軒沒問的都說了出來，讓顧雲有些吃驚地看著她。

對於法寶名稱石軒早已淡定，微微挑了眉毛：「你為何要告訴貧道如此之多？」

方璇眼神中現出堅毅的神色：「因為現今修仙界中掠奪成性，即使在三大派門中也是互相欺壓，常常為了一點嗡頭小利就暗下殺手。前輩來自外界，能夠如此和氣地問我們，而不是直接用搜魂術，還表明會將七色草送與我們，我自然要把我知道的都告訴前輩，看能不能從前輩處得到更多的好處。」

看來這女子頗能抓住機會，廣陽仙府裡的寶物她短時間內是根本無法肖想的，既然不是自己的，講出來那是一點兒也不心痛，而且還能討好石軒，看能不能從這位看起來好說話的前輩處得到一點馬上就能用到的好處。

方璇這麼一說，顧雲也是恍然大悟，激動地大聲說道：「前輩，我也全部都講。」門內那些引氣期前輩可是連正眼也不看他一眼的，倒是對方璇頗多覬覦，還好師妹一顆芳心都在自己身上，才沒有出現什麼不堪接受的事情，此時能有此等機會從引氣期前輩手中得到好處，那還顧及什麼？！

方璇說得如此直白，而且看她身上測謊術的光芒，也知道她沒說假話，因此石軒點了點頭：「若是你們能講得貧道滿意，貧道自然不會吝嗇好處。」

見石軒很滿意自己的話，方璇立即說道：「那廣陽仙法的外層守護陣法，是一百年到達一次低谷，到時候才能讓金丹期以下的修士進入，這是死掉了不知道多少前輩修士才得出的事實，而下一次低谷就在一年之後。」

「不過就算是那外層守護陣法達到低谷，那也是危險異常，裡面分成了地火水風四大陣法，每次進入都有新的變化，必須一一闖過，才能進入仙府。若是前輩你一人前去，那是九死一生，所以我們修仙界都是至少五個引氣期前輩在一個神魂期前輩的帶領下，才能涉險闖過去。即使如此，也是會隕落幾位的。」顧雲馬上補充。

「這麼說來，那三大門派不是要占不少便宜？」需要聚集修士，那門派自然要比散修容易許多。

方璇點頭：「確實如前輩所言，我們三大派在每次廣陽仙府出世時，都是獲利最多的，只是最近幾次，散修們也在觀海城城主趙靜定前輩主持下把力量集合在一起，倒也頗多收穫。」

「不知你們三大派每次都派出多少修士前去？」石軒明白以自家的身份，怕是混不進三大派，只能從散修處入手。

「我們三大派每一派都才兩名神魂期老祖，十來個引氣期前輩，所以每次都是派出一名神魂期老祖，八名引氣期前輩，至於那些沒去成的，回來之後都會分潤他們點好處。另外就是，還要帶上七八名出竅期弟子，以作探路替死之用。」說到最後，顧雲簡直是憤憤不平。

看來這幾家門派還真是冷血無比，石軒心中微微感歎，嘴上卻問：「沒有金丹宗師嗎？」

「自從上古之時那些陰神尊者、金丹宗師隕落之後，因為封閉於此處，我們修真界就再也沒出過一個金丹宗師了，不過若是最近仙府出世，打開了百草閣第三層，拿到裡面的九轉九還玉液神丹，以及廣陽真人搜集的妖獸內丹，倒是很有希望再出金丹宗師。」方璇話語間有些嚮往，也是，誰不想成就金丹呢。

「封閉於此處，意思是無法從這修仙界出去，也很少有人能到這修仙界來？」石軒心中一沉。

方璇明白石軒的心思：「確實如此，我們修仙界之外遍佈空間裂縫，雖然已經平靜了很多，可那也不是元神以下修士能夠出入的。像前輩您就是意外來到秘境，才可以從秘境中達到我們修仙界，若是前輩知曉其他地方的空間道標，從秘境處佈置傳送陣也未嘗不能離開。只是，這處秘境法則不全，不能承受太強的力量，像一般的引氣期前輩就無法進入。」

石軒心中苦笑，自己是被元神真人送過來的，而且實力剩不下一成，所以才能達到這處秘境，要不然恐怕就被這秘境排除在外，死在虛空風暴之中了：「沒有其他辦法離開嗎？」

顧雲沉吟了一下才道：「還是有法子的，我們修仙界中曾經有一位前輩松鶴子，在探索廣陽仙府第二層時得到了一件法器的祭煉方法和材料，後來煉製出了一件名為觀星盤的法器。他利用這件法器從外面空間裂縫最薄弱處準備離開這處修仙界，可之後就全無消息。但一百年之後，他又突然出現在世人眼前，那時候他已經是金丹宗師了，不過因為不是在我們修仙界成就金丹的，所以不算我們修仙界出的金丹宗師。」說到最後，顧雲為方璇的話解釋了一二。

「哦，後來呢？」石軒很是關注。

「松鶴子前輩威壓三派，盡享三派供奉。可惜後來他仗著金丹期的修為，想取那萬寶樓中的九天元陽尺，所以就在仙府未曾出世的時候進入了其間，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其後幾次探索廣陽仙府時，也沒有發現他的影蹤，但大家都推測，他應該已經隕落在裡面了。前輩若是能找到松鶴子前輩的遺骸，得到觀星盤，應該也可以離開我們這處修仙界。」顧雲的話讓石軒重新恢復了平靜。

第三章 又驚又喜

看來這廣陽仙府自己是必須一探了，所以石軒問起散修的情況：「那散修中的高階修士情況如何呢？」

方璇想了下道：「散修中一共兩位神魂期老祖，一位就是晚輩前面提到過的觀海城城主趙靜定，另外一位是獨來獨往的破天劍陸凌霄，其餘引氣期前輩，晚輩剛才想了一下，除開那種最近幾年才突破，還在潛修的修士之外，散修中應該只有十多人。」

獨來獨往的陸凌霄不用考慮，自家只能加入趙靜定的散修隊伍了：「那趙靜定前輩為人如何呢？」

方璇微微一笑：「年輕時有過幾次奇遇，進入神魂期後又發現了一處靈石礦脈，所以外物不缺，但也算是散修中難得一見的好人。不過私下裡傳聞，這趙靜定前輩是口蜜腹劍之人，前面那次探索廣陽仙府時，同行的散修只有幾人歸來，否則散修中引氣期前輩不止這麼一點。」

石軒點了點，自己恢復全盛時的實力，加上三種道術在身，就算從容脫身難，但付出點代價還是有希望周旋一二的，難道他還能比得上孟離這個下品金丹宗師不成？

雖然自己沒有咫尺金光遁符篆了，但自家的道術可也能直接威脅到神魂期的生命。不過石軒也不敢大意，誰知道那些修煉一兩百年的修士身上有沒有什麼奇怪手段，而且對上兩名神魂期修士的話，自己也只能狼狽逃竄了，甚至可能隕落當場，所以石軒淡淡問起：「那趙靜定何種真氣，又是用什麼法器？」

顧雲笑道：「前輩，晚輩知道，因為晚輩年幼時是在觀海城長大的，趙靜定的真氣是觀海真氣，法器是波濤劍，從廣陽仙府得到的，如今已經六重天多，接近七重天了。」

這趙靜定看來實力強，法器也配得上實力，相當於是兩個神魂期的實力了。

對於一般法器而言，一到三重天法器對應出竅期的實力，四到六重天法器對應引氣期的三個階段，七重天、八重天對應神魂期兩大境界。所以雖然石軒發揮不出乾陽青燈的全部威力，但引氣圓滿的修士也是能戰一戰的，這還是不算道術的情況下。

至於本命法器，因為是心血祭煉，與自身靈魂相關，在法器期卻是能挑戰超越自身禁制兩個階層的法器，如一重天圓滿時相當於三重天圓滿，六重天圓滿相當於八重天圓滿，七重天圓滿相當於半靈器，八重天圓滿就相當於靈器一重天了。到了靈氣期，本命靈器就能挑戰高於自身一個階層的，四重天圓滿的本命靈器就相當於一件剛剛祭煉成功的法寶。

而且若是本人修為到達金丹期，本命法器晉陞靈器沒有一點阻礙，晉陞法寶也是容易許多，所以這些就是為什麼修士對本命法器的煉製如此重視、如此謹慎的原因所在了，若是選到不合功法心性的本命法器，那件法器和一般法器也就沒有區別了。

至於所用材料的好壞，不僅關係到本命法器日後能達到的最高成就，而且關係到煉製成功的本命法器的威力。

材料的好壞分成幾等：

第一等是先天靈物，就是該靈物衍化成先天靈寶的過程中，受到干擾、打斷，其先天靈禁未能衍化完全，中間缺少了幾個重要環節，若是達到合道期，就能推衍出缺少的是哪幾個環節的禁制，然後想出一套煉製方法，用其他天才地寶一起煉製，在過程中將那先天靈禁降階補充完整，所以一旦煉製成功，就是一件通天靈寶。

第二等是後天靈物，原理與先天靈物相似，只是其衍化不完整的是普通靈禁，同樣也能專門設計一套煉製方法，配合其他天才地寶，在過程中將那靈禁降階補充完整，所以一旦煉製成功，就是一件幻形法寶——因為其未渡過雷劫，不是純陽法寶。

當時從道書上看到這段後，石軒才明白《寶錄》後附的那件法寶「天地山河圖」就是為自己身體內那件後天靈物山河珠設計的煉製方法，一旦煉製成功，直接就是幻形法寶，只是上面的那些材料，石軒看了一下，宗門內善功兌換要求很高的那些材料裡面就有一些，但缺了兩種主要的：鯤鵬胃、鳳凰血。所以石軒只能眼饞地干看著。

這兩等，都是少之又少，一方宇宙之中，出世的加起來估計也不超過半百之數，其中先天靈物更是只出現過七種，這可是億兆大千世界啊！

第三等是天才地寶，如九劫雷擊木，本身含有禁制，配合煉製方法和其他材料，一旦煉製成功，就是幾重天圓滿的法器，而不是沒有一點兒禁制也沒有的白板法器，而且之後祭煉的時間也要比同階快上一倍。

石軒的本命法器就是如此，混沌魚皮、兩界神石、陰陽玉圭、虛空神鐵這些都屬於天才地寶，一旦煉製成功，太極圖直接就是五重天圓滿，陰陽二氣瓶和虛空神鐵則是四重天圓滿。

那種配合靈物的祭煉方法，至少要金仙道祖推算所創，而這種配合天才地寶的祭煉方法，則要渡過一次雷劫之後，才有可能推算得出來，像莫淵的諸天神雷鑒仿製品，一煉製成功就是兩重天圓滿，應該是以前門內某位真人推算出來的用五行神鐵這件天才地寶作為核心的煉製方法。

只是五行神鐵也是很少出世，宗門內沒有，莫淵得到的也不多，煉製自己的本命法器就使用完了，否則他可能建議石軒直接煉製諸天神雷鑒的仿製品作為本命法器。至於宗門內那些一般本命法器的煉製方法，石軒根本看不上。

第四等是極品材料，如一元晶砂、赤火元銅、太乙真金，西方金精，太白之精、庚金之精、萬載寒鐵、天河星砂、星辰真核，五到八劫雷擊木，這些都能大幅度提高法器的品質和威力，在同階中更強，日後也更能晉陞。

第五等是珍貴材料，如離火金精、三到四劫雷擊木、六七階妖獸身上的材料等，也是能提高法器的品質和威力。

第六等是上等材料，如寒冰滴水銅、一到兩劫雷擊木，五階妖獸身上的材料等。

第七等是中等材料，如一般四階、三階妖獸身上的材料，精鐵之精，元銅等。

第八等是下等材料，如低階妖獸身上的材料，精鐵、銅精等。

第九等就是凡間材料，如一般的鋼鐵、青銅等。

之後石軒又問了這修仙界的一些情況，顧方兩人都照實直說，如其他地方能煉製太上感應丹的靈藥、靈草已經被采乾淨了，只有掌握在三派手中的這個秘境和極惡險地黑死沼澤才有出產。當然三派門內也種植了一些，但是因為環境問題，成長遠遠慢於這兩個地方。而黑死沼澤遍佈瘴氣、穢氣，險惡異常，很容易就死在其中，所以秘境這個所在，就成為三派實力超過散修的根本保障。

「那你們什麼時候，從哪裡離開這秘境呢？外面有什麼修士守護？」石軒打算趁他們出去時候的混亂一起溜出去，最好能不驚動守護的修士，這樣才方便自己混入散修隊伍一起進入廣陽仙府尋寶。

方璇恭敬地道：「稟告前輩，這方秘境是依附在狂風谷內的，它的運行法則使每二十年就出現一個進口，三大派趁這個機會，在進口佈置陣法，讓其維持一個月。我們通過陣法進來後，採集成熟的靈藥、靈草，然後在一個月後的固定時辰，才能在外面發動陣法的情況下，通過進口。前輩若是想出去，就得等到七天之後了。外面每派各有兩名引氣期前輩守護。」然後她將進口的具體位置告訴了石軒。

石軒點了點頭：「你們講的貧道很滿意，這裡有兩張五階的符篆金刃神風斬，算是給予你們的報酬，這七色草同樣如此。」說完石軒掏出兩張金刃神風斬的符篆，這是石軒在閉關時，為了不生疏符篆功夫，隨手煉製的。

顧雲、方璇大喜過望：「多謝前輩饋贈！多謝前輩饋贈！」五階的金刃神風斬在出竅期可是能作為底牌的事物，偷襲之下，還未能引氣大成的修士也要吃足苦頭，甚至死亡。這位前輩能一出手就是五階符篆，那至少是引氣大成了！

「嗯，貧道還有一句要說與你們聽。」石軒淡淡地道。

兩人歡喜地看向石軒，看這位慷慨的前輩有什麼吩咐，若是能做到，說不定又能得到一些珍貴事物。

「前輩……」兩人只看到石軒眼睛之中出現黑色漩渦，越看越暈，越看越暈，最後真的就暈了過去。

石軒見兩人暈了過去，留下七色草在旁邊，然後化成一股清風遁向進口方向。

片刻之後，顧雲、方璇悠悠醒來，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採摘七色草的時候暈了過去。

突然，顧雲驚喜地喊道：「師妹，七色草就在你身邊！」說完之後，顧雲見師妹一動不動，心中著急，就自行爬了過去，將七色草拿起來左右看了一遍，確認真是七色草後，才放心地收入儲物袋中。

此時，顧雲才有空隙看師妹為何一動不動，卻見師妹拿著一張符篆在那裡呆愣住，於是他推了一把方璇：「師妹，你在看什麼符篆？」

方璇這才猛然醒來似地，打了一個哆嗦：「師兄，你看這符篆，這花紋，應該是上古雲篆吧，這怕是有四、五階了！」

顧雲嚇了一大跳，剛要從師妹手中搶過來看一看，就發現自己原來呆的地方也有一張，拿起來仔細看了半天，才喃喃道：「怕真有四、五階啊！」

方璇臉色發白地說道：「怕是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發生了，師兄，我們將符篆收好，誰也不告訴！當成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顧雲咬牙道：「自該如此，否則就會被那些傢伙惦記上。」收好符篆，顧雲又驚奇地看到不遠處的地上有三件法器！已經驚嚇過度的他指著那裡：「師妹，師妹，你看那裡是不是法器？」

方璇走過去仔細一看，臉色頓時更白了：「這是青光劍，是黃楓谷張泰的法器，我之前見過他用這法器殺死厚土宗的弟子，現在怎麼會留在這裡？」

兩人對望一眼，都覺得今天發生的事情太詭異了，可真是又驚又喜，顧雲一橫心道：「師妹，我看那刀輪、細針不錯，正好咱們法器前些日子損毀在獨角蛇的毒液下，不如我要刀輪，你要細針，至於這青光劍嘛，咱們還是不要動它，免得惹出禍事來。」說完顧雲俯下身子撿起刀輪來。

方璇同意地點了點頭，拿起細針，也不敢在此處停留，和顧雲兩人快速地爬下了山崖，消失在遠處。

兩人只覺得人生奇妙詭異之事莫過於今日。

第四章 趁亂離開

石軒按照方璇所述的位置遁去，沒過多久就看到了一個還未啟動的陣法，於是按下遁光，落到了附近，準備找個隱蔽處躲起來，等到外面將陣法啟動，才和所有試煉弟子一起出去。

正在石軒走了一段距離，左看右望，四處尋找時，一道劍光猛地飛將出來劈向他，同時一個身穿褐色道袍的男子也從旁邊山壁一個隱蔽處跳將出來，右手指揮著飛劍，左手拿著一張符篆。

石軒的靈覺早已發現了這個男子，可是想不到他居然敢向自己動手，沒看到自己是用遁法飛過來的嗎？石軒也不客氣，青色三昧神風真氣一現，右手一指，一道三昧神風真氣就飛了過去。

那男子見到青色真氣攻了過來，後悔得腸子都青了，剛要滾地躲開，那青色真氣就變成了一股漫捲著黃沙的大風，將他整個人包裹其間。

飛劍劈到石軒身上的三昧神風真氣之後，沒有激起一點兒波瀾，反而被三昧神風真氣順勢纏了上去，不一會兒就變成一堆銹鐵墜落於地。

等到黃沙大風結束，那裡只剩下根根枯骨，連儲物袋都給吹成了碎片，更不要提裡面的事物了，只能看到一堆廢渣。

石軒暗自吃驚，以後若是想打家劫舍，還是不要用範圍攻擊的好，那些只是刻著縮物術陣法的儲物袋可比得真正的空間儲物袋，怎麼可能經得起多猛烈的打擊，要是想拿到儲物袋裡面的事物，還是用劍術殺死最為妥當。

隨手一揮，三昧神風真氣化成的大風將原地的骨頭、碎片清理了個乾淨後，石軒才慢悠悠走到那名褐衣男子先前藏身的地方，是山壁縫隙處一個向內凹去的小洞，剛好夠一個人盤腿而坐。

石軒也不客氣，盤腿坐下，這時才平白為何那褐衣男子敢攻擊自己，原來這裡只能看到傳送陣前面一點的地方，出竅期的神念又不能感覺太遠，因此他自然是不知道自己是用遁法飛過來的。

其後七天，石軒在這個小洞處療養傷勢，碎玉決的後遺症也終於結束了第一個階段，能夠使用五成實力了，當然，也隱隱感到了秘境的排斥。

這幾天中，石軒的靈覺籠罩方圓十幾里，看到了為一株靈草同門殘殺，看到了三派之間幾人一組的互相獵殺，也看到了那種小心謹慎之輩採到靈草後立刻找了一個地方躲起來的無奈，還有像褐衣男子一般躲在傳送陣附近準備偷襲拿到靈草返回的弟子。總之，這是一個血腥的試煉之地。

※※※

狂風谷中。

黃楓谷的李萬年摸著自己的短鬚，帶著笑意看著其他兩派修士：「幾位，不知道這次打賭誰會贏，我覺得我們黃楓谷肯定採到的靈草最多，剩餘的弟子也最多。」

「李鬍子你別得意，不就是仗著你的得意弟子張泰拿著上品法器青光劍在裡面嗎？我們門內的核心弟子誰沒個兩重天左右的上品法器。」一個宮裝少婦狐媚地瞪了李萬年一眼。

因為廣陽仙府萬寶樓前兩層已經差不多被搜刮乾淨了，而且三派也是傳承幾千上萬年的門派，加上門內高階修士也就十多個，所以三重天以下的上品法器並不缺乏。

李萬年繼續摸著自己的鬍子，笑瞇瞇地看著宮裝少婦：「董妹子，我知道大家的核心弟子都有上品法器，可是我還給了我徒弟一張四階的符篆——巨木決。」

一個白髮老嫗重重杵了一下枴杖，哼了一聲：「不就是仗著自家會畫符篆嗎？」在這處修仙界，法器不缺乏帶來的就是會畫符篆的修士稀少。

「李婆婆，這話就不對了，會畫符篆也是我的本事，有本事你們厚土宗也畫幾張給自家弟子？」李萬年背著手左右踱步。

白髮老嫗李玉再次哼了一聲：「裡面又沒有那個老傢伙的徒弟，他才捨不得將符篆給那些不相干的人。」

宮裝少婦董依依旁邊站著的一個中年紫色道袍的修士也是苦笑：「我們紫霞派內會畫符篆的那兩位師兄也是不願意給那些不相干的人，哪比的李老弟你對徒弟這麼愛護。」

李萬年頗為得意：「誰叫他是我徒弟呢！」

白髮老嫗李玉咳嗽兩聲：「好了，李鬍子你不要賣弄了，到時辰開啟陣法了。」她的話音剛落，李萬年、董依依、紫袍中年道士蔣宗翰、厚土宗另外一個矮胖修士譚世真、黃楓谷另外一個白髮老頭聞止鴻，一起走到了陣法旁邊，各自拿出一顆中品靈石放到陣法六角，然後激發了陣法。

當陣法亮起之後，那處縹緲不定的白色圓狀進口就固定了下來，不一會兒就變成了一道白光門。

六人退後幾步，關切地看著白光門，這可是關係到三件四重天圓滿的上品法器的歸宿，大意不得！

不一會兒，就有黃色道袍的弟子從白光門中走了出來，李萬年得意地看向兩邊，然後繼續專心看著。

陸陸續續三派都有弟子出來，突然，一陣狂風刮起，風中瀰漫著黃沙，甚至將六名猝不及防的引氣期修士都給吹得連連退後，不得已使出各自紫色、黃色、褐色真氣才站穩了腳跟，並小心提防左右。

好一會兒，黃沙大風才停止，六人看到周圍弟子被吹出幾十丈遠，躺在地上哎哎喲喲直呼好痛，然後互相看了一眼，董依依疑惑地道：「狂風谷的風什麼時候有這麼大了？」

李萬年摸著鬍鬚，皺著眉頭：「可能是幾百年難得一見讓咱們遇上了，要是有人動手腳的話，咱們幾個人裡面現在八成躺著一兩個了。」能弄出這種黃沙大風的修士，要趁他們猝不及防偷襲殺死一兩個，還是很簡單的。

李萬年的話讓其他五名引氣期修士一致點頭，壓根就沒想過引氣期無法入內的秘境會跑出一個引氣期修士來。

之後又有三派弟子從白光門中走了出來，六人自然就將注意力轉移了回去，可是越到最後，李萬年臉色越是難看，直到許久也沒有弟子再從白光門中走出來時，他用黃楓真氣一把抓過本門最後一名出來的弟子，厲聲問道：「張泰呢？！你有沒有看見他？」

那名弟子嚇得臉色蒼白，連連搖頭：「沒見過，沒見過，不止張師兄，連馬師兄他們也是未曾見過！」

李萬年又依次問遍本門弟子，最後確認的消息是，張泰帶著馬姓弟子等人去斬殺白頭雕了，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哈哈，哈哈，你那徒弟和你年輕時一個樣子，帶著張四階符篆就敢去殺白頭雕？白頭雕是那麼好殺的嗎？要是如此好殺，前面幾次試煉早就被人給殺了！」白髮老嫗李玉哈哈大笑，尖酸刻薄地諷刺起李萬年來，直氣得李萬年原地暴跳。

氣憤之中的李萬年卻是沒有注意，在紫霞派弟子中有一男一女從他問起張泰開始，就將頭顱深深埋住，放佛自家腳上有什麼了不得的事物一般，專心致志地看著。

這一男一女正是顧雲、方璇，他們的儲物袋中不僅裝著幾株其他靈草，還有白頭雕守護的七色草，馬姓弟子等人的刀輪、細針法器，甚至還有兩張五階的符篆和白頭雕的羽毛、雕皮等物，要是露了破綻，東西抖摟出來，回來宗門也會被人暗中害死的。

※※※

海面上，石軒所化清風正在急速遁走。

之前石軒在看足了進口處的大廝殺後，運起隱身匿氣咒，跟在人數最多的一批弟子後，經過了白光門。在出白光門隱身匿氣咒失效時，揚手就是一道三昧神風真氣，捲起漫天黃沙，直接吹過白光門前整片地方，自己則趁機化風遁走。

這還是石軒並未傷人之意，要不然加大三昧神風真氣的力度，那六名猝不及防的引氣期修士肯定要交代一半以上。

遁出狂風谷後，石軒給自己定的計劃是，先去黑龍沼澤將迷魂幡的瘴氣、穢氣等補足，免得顛倒迷魂穢氣大陣成了擺設，然後去觀海城，看有沒有機會混入散修隊伍，一起前去廣陽仙府尋寶。

只是後一點，目前頗為為難，一個來路不明的引氣期修士可能很難混入散修隊伍，畢竟這方修仙界中散修裡的高階修士很是稀少，引氣期修士也就那麼十多個，每個都是有名有姓，眾人熟知的。

所以石軒打算裝成出竅期剛剛突破到引氣期，然後就開始閉關，直到最近才出關的修士。出竅期散修數量最多，難保沒有一兩個突然有了奇遇，石軒只需要編一個靠得住的跟腳，應該問題就不大。可是靠得住的跟腳這點，讓石軒很是為難，只能先到黑龍沼澤後慢慢再想。

於是石軒加快遁光，直往方璇所講的黑龍沼澤方向飛去，一路上見到數量眾多的散修坐著海船也往黑龍沼澤前進，腦海裡冒出一個念頭，那就是制住一個沒有什麼朋友的出竅期修士，冒名頂替前往觀海城，大不了以後給那出竅期修士一點兒好處就是。

打定主意之後，石軒只等瘴氣、穢氣收集完全，就著手做此事，因此遁光再次加速，以日行五千里的速度向黑龍沼澤飛去——小有清風遁是日行三千里，但三昧神風真氣是風性真氣，且是其中上品中的上品，加成之下，就變成了日行五千里，頂得上一般神魂期修士的遁速了。

第五章 得來全不費工夫

黑龍沼澤距離狂風谷只得八九千里，以石軒悠長的法力真氣，奇快的遁速，不到兩日就看了那處瀰漫著黑色瘴氣的大島，在它東邊有一處集市和碼頭，停靠著諸多海船，應該都是那些到此冒險的出竅期修士所用。

石軒也不停留，看著黑色瘴氣較淺的地方，直接遁了進入。

四周樹木高大，枝葉茂盛，只是皆成黑色，看起來既詭異又陰森。石軒取出迷魂幡，放出黑光護住全身，同時也是探查迷魂幡能夠吸納的瘴氣、穢氣的極限在哪裡，相同條件下，石軒自然願意收集更凶厲、更恐怖的瘴氣、穢氣。

此處的黑色瘴氣還是很平和的那種，至少石軒不用迷魂幡和真氣，僅憑強健的身體，也是通行無礙，於是石軒向著黑色瘴氣更濃的樹林中央走去。

慢慢前進中，偶然遇到幾名用法器護住全身的出竅期修士在樹林內行走，看到石軒迷魂幡的威勢，都是流露出貪婪而又遺憾的表情離開。

走了一刻鐘時間，黑色瘴氣越來越濃，而樹木也開始變得稀疏，想來是要走出樹林了。果然，沒多久前方就出現了一個生長著一些低矮灌木的龐大沼澤，黑色瘴氣就是從這沼澤揮發出來的，只是這黑色瘴氣還遠遠低於迷魂幡吸納瘴氣的凶厲極限，因此石軒腳下浮起兩道青色雲氣，托起自家身體慢慢向沼澤深處前進。

最初還可以看到那些出竅期修士用法器護住身體，在沼澤邊緣尋找著靈草、靈藥，間或與沼澤內的妖獸大打一場。而隨著石軒越走越深，瘴氣也越來越凶厲，已經基本上看不到出竅期修士了。

突然，前方傳來「救命！救命！」的呼喊，是一個頗為稚嫩的女聲，石軒靈覺探查過去，就見到一位白衣俊美男子用粉紅色真氣布成了一處無瘴氣的空間，其本人正壓在一個十五六歲的清純嬌嫩少女身上，不過他並沒有用強，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片刻之後，那稚嫩少女似乎受到粉紅色真氣的影響，露在外面的皮膚都變得潮紅，救命聲也越喊越小聲，最後竟然細細如管簫聲，那白衣男子大笑：「我的桃花真氣果然不凡，老子閉關好幾年，要大大享受一番了！」

話音剛落，他就臉露驚恐的神色，然後就見到一道淺淺的讓人無法發覺的清光從他胸膛中穿了出來，正是石軒從聽到救命聲之後就放出的萬象無影劍，在這白衣男子慾火焚身的情況下，無聲無色地就穿過了稀薄的粉紅真氣，從他後背刺了進去。

白衣男子重創之後，還要鼓起餘力逃奔，可惜被石軒迷魂幡上的點點星辰放出道道白光定在了原地，臉上一片呆滯。同時白光也定住那位開始春情氾濫的稚嫩少女。

石軒緩步走到白衣男子身邊，伸出右手，按在他的泥丸宮上，施展出了搜魂術。第一次對引氣期修士施展，自然要用如此慎重的方式。

原來這白衣男子是這個修仙界中有名的獨行淫賊——憐香惜玉孫不凡，前幾年得到奇遇，突破到了引氣期，於是就在這黑龍沼澤閉關，兼從瘴氣中分離一絲桃花瘴，修煉桃花真氣。幾年之後，終於圓滿出關。因為飢渴難耐，就在集市上掠走了一個美貌少女，帶到沼澤深處無人之地，準備好好享受，可惜遇到了石軒。

石軒暗暗點頭，這淫賊是如此符合自己的要求，因為是做萬人唾棄的淫賊這一行，從他的記憶中可以看到認識他的不知道他是淫賊，知道他是淫賊的不認識他，兼且是剛剛突破出來，還沒有人知道他修煉的什麼真氣，用來冒名頂替再合適不過了。

歎了口氣，石軒取過孫不凡的儲物袋，按他腦海中的方法，拿出了他的標誌性法器，已經四重天圓滿的桃花扇——能攻能守，且能放出桃花情慾瘴。

想到以後要冒充一名淫賊行動，石軒就覺得頭大，將儲物袋內的女人肚兜、褻衣、首飾之類一股腦兒丟到經過搜魂術變成白癡的孫不凡身上，拿出乾陽青燈，一點火星落在其上，片刻之後，世間就再無孫不凡這個人了。

至於那名稚嫩美少女，石軒用迷魂幡一刷，將她身上的粉紅真氣刷走，同時將她刷暈了過去，然後化成清風把她送回了集市上她待的客棧裡。

兩刻鐘之後，這名稚嫩美少女幽幽醒轉，然後面色一白，雙眼通紅，左右環顧，發現自己還是在客房裡，不是應該在黑龍沼澤深處嗎？

她慌忙上下檢查了自身一番，發現並未失身，這才鬆了一口氣，鎮定了下來，沒一會兒不知想起什麼，雙頰泛紅，眼波流轉地啐道：「都是秀兒那個小浪蹄子昨日給人家看那些不正經的畫冊，才做如此不正經的夢，雲煙啊雲煙，你怎麼能做如此羞人的夢呢！還是在黑龍沼澤中！還是被別人用強！真是不知羞恥！」

接著她有些失神，輕咬白嫩手指：「那種感覺好生奇特，還有，那清風中的懷抱好生溫暖。哎呀，雲煙你想什麼呢！難道真如秀兒所說，我是一個重口味？！」

※※※

石軒返回黑龍沼澤深處後，繼續往裡進發，不一會兒，瘴氣、穢氣變得濃稠，快要達到迷魂幡吸納瘴氣、穢氣的極限了，不過石軒並不甘心，因為若是穢氣選擇的不夠凶厲，日後禁制層數上去之後，又得重新尋找，不如選擇能多用一段時日的。

於是石軒拿出乾陽青燈，托在掌心，青銅燈盞中一點如豆燈火放出萬道光芒，四周的瘴氣、穢氣彷彿遇到剋星般，頓時翻滾著退後，足足留出了方圓一里的空白區域。

瘴氣是指多年樹木、樹葉腐爛之氣和沼澤中死人的腐爛之氣與地氣混合而成，而穢氣則指死掉的那些人的生前怨念、不甘、憎恨等諸多情緒累積，最後成為真實的氣體，然後與陰氣、腐爛之氣混合而成。

空白區域外的瘴氣、穢氣不停翻滾膨脹，好像裡面有一隻厲害無比的妖魔，石軒則淡然無比地繼續前進，不時刷出迷魂幡的黑光試探著是否到達了迷魂幡的極限。

忽然前方翻滾的瘴氣、穢氣中飛出一道黑色龍影，張牙舞爪地向石軒撲來，雖然還是畏懼著乾陽青燈，但卻是不管不顧的殺將過來。

石軒微微一笑，頓時明白了過來，這種情況出現表示這裡是一處煞氣所在了，而且是真龍煞！難怪這裡叫做黑龍沼澤，應該是許多年前，有一條黑龍死在沼澤深處，並且經過漫長時光的演化，變成了真龍煞氣，而沼澤外圍受真龍煞氣的影響變成了瘴氣、穢氣所在了。

可惜真龍煞對石軒無用，要是白虎煞或是陰陽煞的話，石軒就能借用煞氣和配套的罡氣，將真氣變成液體，大大縮短真氣九轉、化氣為液所耗費的時間。

石軒掌中青燈猛地一亮，一點燈火分出，沾染到那道黑色龍影身上，黑色龍影在空中翻滾著，不停吸納旁邊的瘴氣、穢氣，想要撲滅乾陽真火。

石軒也不繼續分出燈火，而是等到黑色龍影將最初的乾陽真火撲滅、虛弱不堪的時候，迷魂幡一道白光刷出，將它定在原地，然後石軒面色一正，迷魂幡上的黑光盡數而出，將那黑色龍影團團圍住，用力地拉扯了過來。

過程中那黑色龍影幾次擺脫白光定魂，可惜石軒的迷魂幡還有千百道白光等著，自然只能眼睜睜地被吸納進迷魂幡。

之後石軒運起迷魂幡煉化煞氣的方法，將體內三昧神風真氣轉化成陰陽二氣，不時噴出一口黑色陰氣在迷魂幡上，同時頻頻搖動迷魂幡，發動裡面的禁制。

許久之後，石軒才長出了一口氣，一搖迷魂幡，頓時方圓幾百丈內都是黑色穢氣大陣，其中有一道龍影在其中盤旋飛舞。

照此方法，石軒連續又捕獲了八道蘊含黑龍散魂的煞氣，直到迷魂幡再也容納不住才停手，之後就是吸納周邊的瘴氣、穢氣，畢竟顛倒迷魂穢氣大陣可不能只有黑龍煞氣。

此番捕獲黑龍、吸納煞氣，足足耗費了石軒一個多月的時間才最終完成，這時的顛倒迷魂穢氣大陣甚至可以困死引氣大成的修士，引氣圓滿的修士若是沒有相克制的法器，在裡面也要吃一番苦頭。

石軒也不急著前往觀海城，而是在黑龍沼澤附近找了處客棧，專心閉關療傷，直到兩個月後，無論是碎玉決的後遺症，還是孟離造成的傷勢都完全恢復了，才駕馭著清風，往觀海城飛去。

觀海城距離黑龍沼澤並不遠，也算是這處修真界的偏僻角落，因此很快石軒就來到了這座島嶼。

這是一座佈滿靈石礦脈和金屬礦脈的島嶼，趙靜定就是在神魂期後發現了這個秘密，才在這偏僻的島嶼上立下了觀海城，成為了與三大門派分庭抗禮的一方人物。

其實在這處修真界中，適合飛劍的金屬礦脈很多，而其他礦脈、材料很少，所以除開從廣陽仙府得到的法器之外，大多數修士都是使用的劍、刀、針類法器。

石軒看著下方龐大的佈置著陣法的石頭城，看著來來往往人數眾多的修士、凡人，看著城內繁華無比的景象，微微歎了一口氣，取出已經破除了孫不凡烙印的桃花扇，拿在手中，往城門位置落去。

第六章 傳說中的淫賊

石軒一襲白衣，手搖折扇，正是一番翩翩濁公子的逍遙扮相，落在城門口後大搖大擺地就往觀海城中走去。

守城的兩個修士見到石軒是未用法器飛來的，知道乃引氣期前輩，雖然不認識，但也不敢阻攔，只是分出一人向城主府稟報。

城中來往修士、凡人為數眾多，可是一見到石軒都匆忙走到兩邊，畢恭畢敬地站著，空中中間好大一條路讓石軒行走。這是因為石軒毫無顧忌地將引氣期的靈氣威壓釋放出來，經過他身邊的人都能感覺到那如狂風呼嘯般的壓力。

突然，石軒一斂折扇，往左手掌心一敲，微微一笑，向左邊走了兩步，一直走到一位清秀少女面前，用折扇抵住她的下巴，輕佻地將她低著的腦袋挑起，露出蘊含著一絲挑逗的邪笑：「這位姑娘，小生想去城主府，不知可否帶路？」

那清秀少女臉上又白又紅，泫然欲泣，白的是被嚇得，紅的是羞惱得，此時用帶著哭腔的聲音道：「前，前輩，你順著這條路，左，左拐，走到盡頭就到了，我，我還有事，不能帶路？」

清秀少女的同伴也回過神來，猛地站了出來，擋在她的面前，聲音中有著害怕但又強自鎮定：「前輩，她路不熟，還是小子我來帶路吧。」卻是一位憨厚清爽的少年。

石軒心中暗暗好笑，可做戲還要做到底，折扇收回輕輕打開，在身前一扇一扇：「咱就是見這位姑娘美如天仙，才讓她帶路，你個男子我要來何用？」

這位前輩如此露骨的話讓周圍眾人都驚呆了，見過在私底下淫穢不堪、強暴女子的引氣期前輩，還真沒見過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觀海城中準備強搶民女的，這廝就好色到如此地步嗎？

那清秀少女眼淚刷得就流了下來，戰戰兢兢直搖頭：「我，我不去，我不去。」

而那憨厚少年則露出堅毅的表情：「前輩，這裡是觀海城，城內自有規矩，您雖然是引氣期前輩，可在觀海城中卻還沒有肆意行事的能力。你今日若想帶走芷璇，就從我屍體上過去吧。」

石軒繼續露出那種討打的邪笑：「哦，我就不信城主會為了兩個小小鍛體期的修士來找我麻煩，你以為殺死你很麻煩？實話告訴你，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話一出，那憨厚少年只是臉色發白，依然一步未退，可是那清秀少女芷璇卻猛地跪在了地上，哭喊道：「前輩，求求你，放過他吧，阿林他不是有意的。」邊哭邊往前一步一步挪動：「前輩你要是放過他，我，我願意跟你走。」

憨厚少年阿林俯下身子抱住芷璇：「不行，我死也不會讓你被他侮辱的。」

「可是，可是，我不想你死。你要好好活著。」

「要死一起死！」

※※※

兩人就這麼抱著哭成了一團，完全忘了還有位色慾熏心的前輩在那裡看著。石軒則是輕搖折扇，一臉笑意地看著地上那對小情侶，對周圍鄙視、憎恨、詛咒的目光完全免疫，嗯，這對小朋友經過這番經歷，感情會更進一步吧？可是，城主護衛什麼的怎麼還沒過來。

「淫賊住手！」一個清脆的女聲從身後響起，同時傳遞過來一股殺意。

石軒將折扇一斂，雙手一攤，表示自家完全沒有動過手。

蹬蹬瞪的腳步聲傳來，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就走到了石軒面前，她滿臉的寒霜不能掩蓋她的天生麗質，大眼瓊鼻，身上淺藍真氣環繞，粉唇輕啟：「尤那淫賊，怎敢在我觀海城中作惡！」其身邊跟著幾名高大護衛，其中一個二十來歲的英偉不凡的年輕修士同樣也顯露出淺藍真氣，居然一次就出動了兩名引氣期修士，要知道觀海城中可就只有三名引氣期修士。

石軒露出無辜的表情：「小生就是問個路，請這位姑娘帶下路，怎麼就作惡了？」

「你，你還敢狡辯，他們這是怎麼回事？！」嬌小少女指著地上哭成一團的小情侶。

石軒歎了口氣：「小生也萬分奇怪，怎麼這觀海城中問兩句路，再請她帶一帶路，同時拒絕了那少年帶路的要求，他們就能哭得這麼厲害。姑娘，不如你給在下帶路吧，對了，還不知道你姓什麼名什麼，看你如此花容月貌想來姓名也同樣充滿詩意。」說到最後，露出一副傾慕神色看著那名少女。

其實這少女的身份很好猜，能代表觀海城的引氣期修士只得三人，其中唯一一名女性就是觀海城城主趙靜定的女兒趙瑾瑜，二十六歲就突破到引氣期的天才修士，當然，也離不開趙靜定無數丹藥、靈石的供給。

趙瑾瑜被氣得小臉通紅，指著石軒說不出話來，那位英偉不凡的年輕修士見狀上前喝道：「你這淫賊還有臉皮問我師妹的姓名？」

「哦，不能問，那小生就猜上一猜，這位仙子想來就是趙靜定前輩的寶貝女兒，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修士趙瑾瑜趙姑娘吧，瑾瑜、瑾瑜，果然詩情畫意，嘖嘖，不愧是無暇的美玉，這皮膚，這容貌……」石軒似乎一點兒也沒受對方惡意的影響，完全是一副調戲的架勢。

那英偉不凡的年輕修士大怒，身上真氣一熾，就要動手，趙瑾瑜連忙攔住他，深吸一口氣，冷若冰霜對石軒道：「這位道友，還請嘴上積德，不知你來我觀海城中有何事？若是前來搗亂，那就還請好自為之，否則休怪我觀海城辣手無情。」

石軒再次搖起了折扇，嬉皮笑臉地道：「本來嘛，在下是聽說城主前輩誠納賢才，為幾個月之後的廣陽仙府出世做準備，因此一出關就投奔而來。現在嘛，小生又多了一樁私事。」

趙瑾瑜臉色依然難看：「原來是才突破的道友，難怪有些得意忘形。對了，你的私事又是何事，若是有關我觀海城，那還是講出來比較好。」

「自然要講，小生今日一見瑾瑜姑娘，只覺得人生前幾十年彷彿白過了，瑾瑜姑娘你的美貌，你的氣質，你的一言一笑，哪怕是板著臉孔，都深深打動了在下。」石軒完全不顧對面趙瑾瑜幾次開口：「閉嘴！」「淫賊閉嘴！」一臉動情模樣款款情深地繼續說道：「所以，在下準備等等見到城主前輩就向他求娶瑾瑜姑娘。」

話音剛落，石軒折扇一搖，一道青色真氣混著粉紅瘴氣與打過來的那道淺藍真氣相撞，最後以碰撞點迸發出一股大風向四面八方吹去，將那些旁觀的低階修士、凡人吹退了好幾步，那哭成一團的小情侶也清醒了過來，一臉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石軒一副不解地樣子看著對面劍拔弩張的年輕英俊修士以及後面臉上佈滿憎恨、厭惡、噁心神色的趙瑾瑜和其他護衛：「怎麼求娶瑾瑜姑娘會被打殺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在下還無家室在身，瑾瑜姑娘也還未定親，正是天作之合。哎呀，你又打！」

又是混著粉紅瘴氣的青色真氣擋住那英俊修士的攻擊，石軒心中暗暗好笑，這廝想來就是傳說中與趙瑾瑜情投意合，本身也是三十多歲就突破引氣期的趙靜定二弟子雷光耀，自己當著他的面調戲他的心上人，難怪忍不住出手。

趙瑾瑜強忍住將對面淫賊大卸八塊的衝動，森冷無比地看著石軒：「這位道友高姓大名，我父親在城主府等著道友一敘。」

石軒搖了搖折扇，無視雷光耀殺人的眼神，笑瞇瞇地看著趙瑾瑜：「瑾瑜姑娘，在下憐香惜玉孫不凡在此有理了！」邊說邊斂起折扇行了一個莊重的禮，當然，只是對著趙瑾瑜。

呼，周圍都是倒吸冷氣聲，所有大娘、大媽、少婦、少女不約而同都齊齊後退一步，以袖掩面，似乎看一眼石軒就會貞潔失守的樣子，就連只不懂事的五六歲小女孩也被她娘親拉住退後幾步，然後被娘親的手掌掩蓋住雙眼，她奇怪地用童稚的聲音問道：「娘，為什麼不能看那位叔叔啊？」

她娘親低著頭，輕輕拍了她一下：「看了就不是好女孩了，以後就沒人要了。」

「哦。」小女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原來看了那位叔叔，以後就沒人跟自己玩了，想到淒慘處，悲從中來，放聲大哭：「嗚嗚嗚，小小剛才看過叔叔了，以後沒人跟小小玩了。」

其餘那些男性修士、凡人，在反應過來之後，都好奇地往前擠，都想看一看這位傳說中的淫賊是什麼模樣，聽說這位出道以來，禍害的女性已經上千了。

趙瑾瑜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深深厭惡以及釋然：「原來是孫道友，果然名不虛傳！名副其實！聞名不如見面！」

石軒輕搖折扇，一副濁世佳公子模樣站在中間，對周圍好奇、厭惡、憎恨、噁心的目光甘之如飴，笑瞇瞇地一拱手：「都是眾位抬愛，在下還需要努力。」

眾人皆是無語，這廝的臉皮怕是能抵得上四重天圓滿的防禦法器了。

趙瑾瑜將翻滾的噁心、厭惡情緒壓了下去，冷冷看了石軒一眼：「既然孫道友來此是為了廣陽仙府之事，就請跟著，目前我們觀海城中已經聚集了九位引氣期道友了。」

說完也不看石軒，領著護衛，寒著臉，當先而去，只有雷光耀用憎恨、看仇人般的目光深深看了石軒一眼，才緊跟著走了上去。

第七章 觀海城城主

石軒對著眾人一攤手，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然後搖著折扇，臉露微笑地跟在趙瑾瑜她們身後，往城主府緩步踱去。

至於那對小情侶清醒過來之後，互相看了一眼，清秀少女芷璇輕輕打了憨厚少年阿林胸口一下，眼紅紅地看著他說：「以後不許逞強，先要顧好自己。」

憨厚少年阿林安慰似地笑著：「這不是沒事嗎？你以後也不許捨掉自己為我求情，否則我寧願死掉。」

芷璇微低螓首，臉紅紅，低低應著：「知道了。」

阿林見芷璇如此美態，心中歡喜萬分，可是抬眼望到快消失在街底處的那道白衣身影後，又升起了巨大的擔憂，發呆好一會兒，臉上浮出堅毅地神色，看著芷璇，鄭重說道：「芷璇，我要更厲害！」

「誒？」芷璇不解地抬頭看著他。

阿林現出寵溺的笑意：「傻芷璇，我是說，我要好好保護你！」

「才不要你保護！」芷璇滿面通紅地打了下阿林。

※※※

雷光耀心中滿是恨意、殺意地走在隊伍中間，要不是關係到師傅幾個月後的尋寶大事，今日就要讓那無賴淫賊身死當場，剝皮抽筋不能發洩心中憤恨萬一。

突然，一隻白嫩柔軟的小手伸入了自己手掌中，心中一暖，連忙拉緊，看向身旁，卻是師妹見到自己難過，悄悄放慢腳步，與自己並肩而行。

趙瑾瑜覺得師兄的大手溫暖無比，面上飛起一抹艷紅，強作鎮定地看著前方，對著前面空氣自言自語：「瑾瑜也是深恨那淫賊，師兄有什麼擔心的？再說那淫賊還敢強迫瑾瑜不成。」

雷光耀知道師妹極為害羞，也不看她，同樣望著前面的空氣自言自語：「那淫賊只是無賴噁心，仙府之事後殺掉便是，我最擔心的卻是大師兄也同樣傾心於你，而且大師兄修為深厚，已經是引氣圓滿，深得師傅歡心，我怕……」

趙瑾瑜面上艷紅一直無法消退，繼續看著自言自語：「我與大師兄從小一起長大，只是把他當成哥哥一般，父親那裡，等仙府之事後，我自會與他說的，師兄你可不要亂想。」

「可是演練陣法時，你們要手拉著手，用那海納百川秘法做那陣眼，我恨自己修為不夠，不能如大師兄般被傳授海納百川秘法。」雷光耀臉上浮現出怨恨，原來今日如此恨意、殺意畢露，是多日情緒的爆發。

趙瑾瑜低著那無限美好的小腦袋，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我這不也是讓你拉了嗎。」

雷光耀歎了一口氣，深情說道：「那我就好好拉著，一直向前。」

石軒跟在護衛身後緩慢踱步，今日如此表演一番，加上桃花扇，應該無人懷疑自己就是孫不凡了吧，而且弄得神憎鬼厭正是自己的目標，那樣無人願意與自己親近，就少了許多機會被發現秘密。

只是，等下城主要是看自己性好女色，賜下幾名侍女服侍暖床，那才叫麻煩。一則經過明輕月等女美色熏陶，普通的庸脂俗粉自己根本看不上眼。二則誰知道這些侍女身上有沒有被誰下過秘法，從而窺探自己。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拒絕，至於以什麼借口拒絕，那就得費一下腦子了。

就在石軒想著借口的當兒，華麗氣派的城主府已經出現在了眼前，趙瑾瑜鬆開手，疾步進府稟報，留下雷光耀等人陪著石軒站在大門口。

雷光耀自然無話與石軒說，石軒也擺著折扇做出一副不是美女不搭理的樣子。於是城主府門口出現了詭異的寂靜。

還好，趙瑾瑜是個引氣期修士，速度飛快，很快就回轉過來，用抬頭望天的鄙視表情，淡淡說道：「我父親請孫道友到大廳敘話。」

石軒嬉笑著湊了上去：「那還請瑾瑜姑娘你帶路。嗯，好香好香。」做深深呼吸趙瑾瑜身上的甜香氣息狀。完全無視雷光耀殺人的目光。

趙瑾瑜恨恨瞪了石軒一眼，臉上陣紅陣白，好一會兒才忍住，大步往府內走去。

石軒也急步而行，一直距離趙瑾瑜很近，但又不是近到挨著身子，一路上大呼小叫：「好香！」「瑾瑜姑娘你是天生體香，還是用的什麼香粉？」

氣得趙瑾瑜是差點兒動起手來，可是石軒離她還是有一兩步距離的，最多只能說口上輕薄，並無實際意義上的動手動腳，因此只是冷冷地道：「孫道友，還是謹言慎行的好，否則不知道哪天就說不出話來了。」

而雷光耀也趕了上來，一把就要抓向石軒肩頭，石軒腳步一旋，躲過了他的攻擊，毫不見收斂地道：「若是能得瑾瑜姑娘為妻，在下說不出話也認了。」

趙瑾瑜知道和這淫賊是越搭話越氣，於是繃緊面孔，不再言語，直往大廳而去。雷光耀則是丟下一句話：「希望孫道友你的修為和你的嘴巴一樣厲害。」

石軒搖頭笑著，輕敲折扇，也不答話，似乎雷光耀完全不在自己眼裡，跟著趙瑾瑜就往大廳行去。

一進入大廳，石軒就看到了高坐首座的那位淡雅中年文士打扮的男子，其頭戴綸巾，身著錦袍，五官端正，露出溫和笑意：「這位應該就是孫不凡孫道友吧，想不到消失幾年，卻是突破到了引氣期。」

石軒明白眼前這沒有絲毫修士氣息的男子就是觀海城城主、神魂期大高手趙靜定，因此表情一正，恭恭敬敬地行禮：「晚輩參見趙前輩，前幾年有了些奇遇，僥倖突破到引氣期，一出得關來就發現廣陽仙府出世之日就要來了，又聽聞趙前輩招集散修，圖謀大事，因此趕來，看能否一附趙前輩您的驥尾。」

雖然要裝輕薄無行的淫賊樣，可孫不凡不是個傻子，在趙靜定面前也會那麼淫賤，相反孫不凡很聰明，看他出道以來，下過手的女子很多，可沒有一個苦主是和那些引氣期、神魂期修士有關就清楚了。只有最近剛剛出關時，慾火難耐，才隨意找了一個稚嫩美少女，而沒有調查清楚對方背景。

趙靜定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淫賊看來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說來也是，如果是那種沒有自知之明的，怕是早就死了幾遍了，哪輪得到他成就引氣期：「孫道友客氣了，老夫憑著年長，舔著臉佔個首領的位置，可還是要借眾人之力才能成事。孫道友不遠千里前來，老夫歡迎還來不及。」然後他站了起來，指著在其下首而坐的那十名修士：「老夫來給孫道友引見一番眾位道友。」

「這位是高星高道友，一身巖溶真氣霸道無比，陽火劍同樣是一絕。」趙靜定指著一位光頭大漢，那大漢只是輕輕瞟了石軒一眼，敷衍地拱了拱手。

「這位是胡興武胡道友，擅使飛劍，其本身的黑鐵真氣也是非常厲害。」這是一位高傲無比，似乎永遠抬著頭顱的年輕人，對於石軒的行禮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這位是劉恆劉道友，一桿降魔杵和破魔真氣都是修行界中聞名的，孫道友應該聽說過。」這劉恆是一個瘦小的中年男子，對於石軒的行禮同意冷淡至極。

石軒心想看來是之前的一番表演已經傳了進來，這些成名已久的引氣期修士是瞧不起如此輕薄不堪，毫無羞恥的後輩的，雖然他們同樣會幹些殺人越貨的勾當，但都自覺比石軒這個淫賊高檔一些。

「這位是胡佳玉胡道友，她的粉羅紗、百花裙和奼女真氣，也是一絕，你們兩人還要多親近親近。」這是位嬌媚無比、衣著暴露的女修士，她用誘惑的眼光看著石軒：「早就聽聞孫道友的大名，日後咱們要多切磋切磋，嘻嘻，看誰厲害。」至於如何切磋，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出來。

「不敢，不敢。」石軒當然不想和這有吸精妖女稱謂的傢伙上床戰一番，自己又不是真的孫不凡，不會桃花真氣，到時候被採了元精去就慘了。

「不凡你手上的可是那件桃花扇？」胡佳玉露出慵懶風情地發問，直接就稱呼名字了。

石軒一搖折扇，一股粉紅瘴氣就露了出來：「正是這桃花扇，可是祭煉不夠，還只得四重天。」果然還是有人不放心自己的底細，想查證一二。

胡佳玉湊過來聞了一口，臉上泛起潮紅，發出細細呻吟：「果然是桃花扇，倒是助興的好道具。」

石軒苦笑著：「叫姐姐取笑了。」

胡佳玉媚笑著道：「不凡怎麼放不開，在外面調戲小姑娘時不是那麼有興致嗎，難道看不上姐姐我。」

見到有些人懷疑的眼神，石軒搖著折扇歎了口氣：「小弟正在練一門秘法，需要禁慾三年，調戲小姑娘是自家喜好，到了關鍵處還是把持的住，姐姐如此貌美，魅力不凡，小弟怕忍受不住誘惑。」

胡佳玉頗為享受石軒的恭維，用紗袖掩著嘴輕笑：「那姐姐就等弟弟你三年，不知練得是什麼秘法？」

石軒說出借口之後，已經將功法想好，於是坦然道：「卻是一門情慾道上的秘法，練成之後可以光憑眼神就引動對方情慾，甚至到了道術時，還能直接用眼神就讓對方懷孕。」

這種秘法雖然聽起來很嚇人，可是修真界中古古怪怪的秘法不少，眾人皆是露出釋然的表情，想來已經打消了心中的盤問之意，只是大多數修士卻重重哼了一聲，對石軒修煉這種無恥秘法頗為不屑，其中沒有表示的只有胡佳玉和另外一位蒼白臉的英俊男子。

第八章 各懷鬼胎

「那日後姐姐要好好見識見識。」胡佳玉伸出粉紅舌頭輕輕舔了舔紅唇，然後才坐回了位置。

「這位是小徒令洪。練的是老夫的觀海真氣，用的是逝水劍，還請孫道友多多指教。」這也是一位年輕修士，長相俊朗，可惜頹廢不堪，臉上、唇上全是胡茬，手中拿著一個小酒壺，不時喝上一口，不過對於趙靜定還是很尊敬的，一看到師傅指過來立刻起身見禮，行完禮之後則馬上坐下喝酒，對於石軒說什麼沒有半點兒興趣。

「令道友法力高深，小弟是萬萬不能及的。」石軒客氣了一番，也沒去管這頹廢傢伙在想什麼。

「之前五位都是引氣圓滿的修士，這三位則是引氣大成的道友，這位是焦止戈焦道友，一身黃土真氣和玄武印也是非常不錯。」趙靜定指著一個仙風道骨、鶴髮童顏般的修士，他對於石軒也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這位是金世傑金道友，練得是幽冥攝魂真氣，使得是白骨九節鞭，可算是最近修行界中的傑出人物，後生可畏啊，後生可畏。」這就是那位蒼白臉的英俊男子，他對著石軒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股陰冷之氣。

對於他，石軒很是聽說過，殘忍凶狠，愛食人心，同樣性好女色，只是人家是豢養了幾百侍妾，在這些人當中算是最能接受孫不凡淫賊身份的，不過對於孫不凡才剛剛引氣小成的修為很是有些瞧不起。

「這位是薛穎真薛道友，寒冰真氣和雪魂劍可是相得益彰，威力不凡。」這是一位冷冰冰的美貌少女，五官精緻，身材高挑豐滿，對於石軒流露出了明顯的厭惡之意。

石軒假裝行禮時偷瞄她，引起她的冰冷漠視，方才微笑看著後面兩位修士。

「這兩位以及老夫二弟子和小女都與孫道友一樣是引氣小成，這位是徐照鄰徐道友，練得是一身青木真氣，最為綿長悠久，使得則是九把木煞子母刀，端的是厲害無比。」這是一位臉露青氣的沉默中年男子，同樣只是微微點頭致意。

「這位是梁青青梁道友，百花真氣和錦繡宮燈、七彩如意都是咱們散修中鼎鼎有名的，孫道友應該聽說過。」這是一位清純嬌美，國色天香的少女，見到石軒望過來，頗為不自在地低頭把玩環珮，臉上同樣是掩飾不住的討厭神色，只是帶上了一絲害羞。

石軒笑嘻嘻地行禮「梁道友的名字在下早就深刻在心，夜裡每每想起那百花真氣的撲鼻香處，都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今日一見，更勝在下想像之極，實在是歡喜異常。在下看梁道友年紀不大，應該比不過孫某，不知可否斗膽叫上一聲梁妹妹。」

這梁青青算是散修中大部分低階修士心中的女神了，又純又美，羞怯少語，一身真氣使起來是百花環繞、異香撲鼻。

梁青青臉色一下就尷尬起來，好半天才用咬牙切齒的聲音道：「不可，孫道友還是以道友相稱吧。」其他男性修士都是一臉譏笑狀，沒見過這麼輕薄下流之人，在女人面前骨頭未免太軟了一點吧。

而幾名女修士反應不一，胡佳玉臉上媚笑不變，純粹當在看一場戲，薛穎真面色更冷，厭惡之情愈發溢於言表，趙瑾瑜則是浮現出鄙夷的神色，這淫賊果然是見一個美女誇一個，嘴裡的話當不得真。

石軒還要多調戲兩句，可是被趙靜定淡淡一眼看過來，立刻就一振背脊，正經無比地道：「如此甚好。還請趙前輩繼續引見。」

趙靜定哈哈一笑：「這兩位，孫道友應該已經認識，這是老夫二弟子雷光耀，用的是靜海劍，這位是老夫大女兒趙瑾瑜，用的是玉龍劍，都是剛剛引氣小成，你們還要多親近交流。」

「是，在下一定和瑾瑜姑娘好好親近交流。」石軒看著趙瑾瑜，扯出一抹自認為帥氣的笑容，博來了三聲冷哼，一聲來自趙瑾瑜，一聲來自雷光耀，一聲則來自那個頹廢青年令洪。

「孫道友，除去老夫弟子女兒，其他修士一共來了九位，你是第十位，還請講講練得是什麼真氣，慣用何種法器，畢竟之後要演練陣法，大家需要多多配合。」趙靜定坐回首座，語氣和藹地向石軒發問。

難怪趙靜定剛才介紹的那麼詳細，將每個修士何種真氣何種法器都一一介紹了，原來是因為要操練陣法之故，互相不熟悉就無法有效配合。

石軒也不隱瞞：「在下練得是三昧神風真氣，用的是萬象無影劍和桃花扇。」真氣一事卻是瞞不得人。

「竟然是上古真傳的三昧神風真氣，孫道友真是好運道，好機遇。」一直表情從容淡泊的趙靜定也微微驚訝地讚歎道。其他修士則表情不一，不過大抵上離不開吃驚、羨慕。

趙瑾瑜、薛穎真、梁青青都輕輕哼了一聲，臉色難看，應該是想不通為何這樣下流的一個淫賊居然有如此好的運道，得到上古真傳。而胡佳玉則是兩眼放光，粉唇微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要知道此處修真界中不知多少年未再出過金丹宗師，許多宗門早已衰敗，各種功法大多是從上古真法演化而來，不復原本威力，只有少數幾種還有上古威力的則都成為了三大派的鎮派真傳。

當然，隨著廣陽仙府禁制的逐層破解，裡面不少功法玉簡都流傳了出來，算是補上了不少人修煉功法上的缺憾。只是，破解的都是前面幾層，流傳出來的功法都只能算是二流，與石軒這種上古真傳沒有可比性。

不過眾位修士都並未懷疑石軒，在禹余天中奇遇得到三昧神風真氣的修煉功法雖然很巧合，但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反而是正常至極的事情，因此趙靜定讚歎完後，恢復了淡泊的表情：「看來孫道友是準備主攻劍法了，明日還請展示一下，當然，眾位道友也要展示給孫道友你看，早些熟悉也好早些操練陣法，爭取安然闖過地火風水四關。」

石軒點頭微笑：「一切聽憑趙前輩吩咐。」

趙靜定吩咐雷光耀：「光耀你帶孫道友去別院休息，另外安排幾個知情識趣的丫鬟過去伺候著，雖然孫道友不能動女色，但養養眼睛肯定也是樂意的。」

石軒只能笑著應承：「正是如此，還是趙前輩考慮的周到。」也不管別人是什麼臉色，對著幾位美女一一拱手道別，然後跟著雷光耀離開了。

※※※

石軒離開後，那幾位引氣期修士也一一告別，高星與胡佳玉住的院子相近，因此並肩而行。

待走到某處假山時，高星用靈覺四處查探了一番，才臉色不好地開口問道：「那人真是孫不凡那個淫賊？」

胡佳玉凹凸有致的身材就緊緊貼了上去，在高星耳邊細喘：「怎麼，冤家你吃醋了？人家只是試探試探。要知道人家自從跟了你之後，就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高星搖動著光頭：「主要是那小子看著好生可惡，對了，試探出來沒？」

「那把桃花扇確實是真的，不過法器這種東西，搶了便是，根本做不了准。鬼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孫不凡。反正沒誰見過真的孫不凡，他說是就是諾。」胡佳玉微微嘟嘴。

「就不怕他有鬼？」高星嘴上如此說，臉上倒是沒有半點波瀾。

胡佳玉掩嘴輕笑：「嘻嘻，能有什麼鬼，反正確認是個引氣期，能增強陣法威力，讓咱們順利通過廣陽仙府外圍大陣就行了。至於到了裡面，那就是各憑本事了，到時候恐怕人人都有鬼，冤家你不也一樣？」

高星露出猙獰的微笑：「確實是這番道理，這次再找不著丹藥突破神魂期，我們兩人就沒二三十年好活了。到時候，嘿嘿，我倒要看看那可惡小子有什麼本事。」

「不僅你我，我敢打賭，今日那些傢伙們，十個裡面有九個是這種打算，就連那道貌岸然的趙前輩也是一樣，恐怕還打著其他主意。」胡佳玉難得正色說話。

「哼，他有妙計，我有陰謀，倒要看看最後誰是贏家！」高星一把摟住胡佳玉，在她臉上亂啃一氣。

胡佳玉嬌媚低笑：「冤家，好癢，咱們回院子在做吧，這裡人來人往的。」

「好，不過我警告你，這幾個月可不能接近那可惡淫賊。」高星惡狠狠地道。

胡佳玉嘿嘿淺笑：「你怕人家喜歡上那淫賊？哎呀。人家只喜歡你這種高大魁梧的，看不上那種小白臉。說起來，那三昧神風真氣還真是不錯，可惜了。」

※※※

城主府的內管事處。

端坐椅上的那位中年婦人正喝著一杯香茗茶，看著眼前一排站著的八個貌美如花的丫鬟，然後淡淡開口：「城主傳話，從你們中挑選兩個去服侍那孫不凡孫前輩。」

八個丫鬟頓時花容慘白，孫不凡這個淫賊來到城主府的消息早就傳遍了整個府邸，丫鬟們都在擔心被選去伺候這個淫賊，那真是羊入虎口，沒有一點兒僥倖。此時聽到申管事是要從自己這八個中挑選，怎麼能不心驚膽戰。

正在這八個丫鬟臉色蒼白，手心冒汗，渾身發抖的時候，那申管事悠悠然地開口：「你們可要想清楚了，那可是引氣期前輩，隨便手指縫裡漏一點，也夠你們富貴一輩子，甚至可能得到一些功法，從此踏上仙路，之後子孫也不再為了生活而下賤操勞。」

第九章 演示本領

八個丫鬟臉色一怔，之前有姐妹們被挑中伺候其他引氣期修士的時候，她們就是如此羨慕的，埋怨自家沒有機會，可是現在這位，可是一個大名鼎鼎的淫賊，淫賊啊！怎麼能拿清白去換取這些東西？

申管事喝了一口茶：「你們之中有些人啦，私下裡勾搭少爺、管事的時候，也沒把清白放在心上啊，怎麼現在就矜持了起來？其他引氣期前輩未必看得上你們這種凡俗女子，只有這位才有很大機會。好好想想吧，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八個丫鬟被說的臉色陣紅陣白，變幻不定，沉默片刻，她們之中最為漂亮的那個猛地向前走了一步：「碧紋願意去服侍孫前輩。」雖然臉色如同剛才一般慘白，可是卻多了一股下定決心的神色在裡面。

「嗯，算你是個聰明的，可還有人願意？要是沒有就別怪我隨便點了。」申管事放下茶杯，冷冷地看著另外七名丫鬟。

「我，我也願意。」另外一個清秀可人的小丫鬟站了出來，低著頭，絞著雙手。

「還是紫檀識相。你們隨我來，還有些事交代給你們。」申管事拍拍手站了起來。

※※※

雷光耀帶著石軒來到的這處院子非常漂亮，繁花似錦，曲水流觴，可是對於石軒來說，花香味實在是太濃了一點，對於他本人來說，還是更加喜歡清雅一點的香味，這觀海城的人難道都以為採花賊就一定喜歡這麼多花嗎？

不過石軒也沒發表意見，待雷光耀冷冷交代了一番明日早飯後就去演法廳演練陣法，就自行去廂房調息打坐，審視一下之前的言行。

剛才的表演不能說恰到好處，但也算得上達到目的了，只要趙靜定和那一幫子散修是單純為了聚集力量通過守護陣法，而不是打算結成一個嚴密的團隊，那就不會對自己的來歷有太多疑問。

說句不客氣的話，今日在座的那些，九成心裡轉的念頭比石軒還要險惡，畢竟石軒只打算拿到混沌魚皮、兩界神石、觀星盤，其他材料、靈器、丹藥，能拿到固然好，拿不到也不會窮追不捨，背後捅刀，同樣這幾樣事物的價值對於其他修士也是如此，不是非得拿到不可。

而今日那幾個引氣期圓滿的修士，若是拿到一瓶幫助突破到神魂期的聚神煉魂丹，怕是當場就能廝殺起來。

門前傳來輕微的敲門聲，石軒明白是派來服侍自己的丫鬟，揉了揉剛才笑得有些僵硬的臉開口：「進來吧。」

「碧紋（紫檀），見過孫前輩。」進來的是一端莊秀美一清秀可人的丫鬟，分別著碧、紫色衫子。

「不用多禮，不用多禮，快快起來。」石軒做出一副好色樣子，上前攙扶兩女，打得是嚇退兩人的主意。

誰知道兩人柔若無骨般順勢就貼了上來，兩對鼓鼓的玉峰分別抵住自己的雙手臂，綿軟而又充滿彈性，臉上緋紅一片，閉著眼睛，長睫毛一顫一顫。說石軒沒感覺那是假的，可是他早就打定主意不碰這裡的丫鬟，而且已經將那借口向眾人分說了，所以這點兒定力還是有的，心中暗暗咒罵：就不能矜持點嗎？！

欲抽回手臂，卻被兩女將其緊緊摟住，滾燙的臉蛋緊緊貼在其上，石軒無奈，只得微微運氣，將兩名只有粗淺武功在身的丫鬟給震了開來，用一種鄙視的表情道：「本座最討厭主動的了，一點兒挑戰性也沒有！你們兩個出去將院子收拾一下。」

兩女張著檀口，用不可置信地表情看著石軒，直到出了房間才回過神來，羞惱地跺腳，恨恨道：「這算哪門子淫賊？！」

※※※

第二日一早，用過兩名重新振作起來的丫鬟送過來的早飯，石軒在碧紋帶路下，往演武廳前去。

「孫前輩，人家昨日只是太傾慕你，才會主動的。」碧紋鼓起勇氣說著假到沒邊的話。

「傾慕？」石軒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不會撒謊的小丫鬟。

「嗯，聽說，聽說，淫賊那個都挺厲害的。」碧紋只覺得熱血上湧，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旁邊柱子上，可是一想到受這淫賊青睞後，自己過得富貴不提，還能帶挈自家兄長弟弟從此擺脫卑微的凡人身份，就只能在內心裡深深地歎氣了。

石軒搖了一下折扇：「可惜了，本座要練一門秘法，三年之內不能碰女人，你傾慕也沒用。再說，征服你這種傾慕本座的沒一點意思，還是讓那種討厭、憎恨本座的喜歡上本座，那才是一大樂事。」後面一句話卻是看著前面演武廳門口的趙瑾瑜說的，這樣的距離，以引氣期修士的靈覺來說，那是肯定聽得清清楚楚。

碧紋臉皮抽搐了一下，好想捅死眼前這可惡淫賊，不過還是規規矩矩地行禮：「孫前輩，到了演武廳了，小婢先行告退。」然後飛快地逃離這個讓自己丟臉萬分的地方。

石軒搖著折扇快走兩步，在入門處追上趙瑾瑜，剛要開口，就聽到趙瑾瑜冷漠無比地開口：「要想我喜歡上你，除非天地倒轉，日月顛倒，泥石有靈，江海乾枯，火中開花。」然後瞧也不瞧石軒，就跨進了演武廳。

石軒暗笑，這些景象，在別處或許屬於絕不可能，可在修仙界中，大能之輩的神通是一般修士無法想像的，自己日後若是有了一番成就，要湊出這些異象也是能辦得到的，可惜自己對這丫頭沒意思，否則到時候定能讓她好好吃驚一把。

「孫道友你來得真早，不如老夫要在場的幾位道友先演練一番各自的本事，等人到齊了，你再好好演示？」趙靜定今天是一番得道高人打扮，高冠羽衣，腰繫玉帶，站在寬大無比的演武廳前方靠門處。

「如此甚好，晚輩先好好見識一下諸位道友的本領。」石軒確實打算好好看看，免得到了廣陽仙府中翻了臉卻沒有詳細的情報。

趙靜定見石軒答應，過去與來得早的五位修士一一談過，於是高星這個光頭大漢最先來到演武廳中央，手一揮，一道彷彿流動液體般的火焰真氣就打了出去，將面前的那塊石頭給直接融化掉了，再一揮，一道紅色劍光沖天而起，散發出熾熱的溫度。

高星的巖溶真氣和差一點六重天圓滿的陽火劍都是不凡，可在見識過炎龍神火真氣的石軒眼裡，也只能算是一般。

接下來演練的是胡興武這個高傲的年輕人，同樣差一點六重天圓滿的北斗劍劍光森冷，招式精妙，他的黑鐵真氣雖然只是防禦能力超強，但在配合飛劍上，卻是有不少加成。

身材矮小的劉恆拿著一把高過他的降魔杵，其上錫環碰撞聲不絕於耳，激起心中一股清淨之意，金色的五重天多的降魔杵配合劉恆的金色破魔真氣，力大勢沉，是一等一攻堅的好法器，兼且對魔道、鬼道、左道術法、真氣有一定克制。

令洪還是昨日那副頹廢樣子，可是他的淺碧色六重天圓滿逝水劍卻是用得出神入化，與觀海真氣相得益彰，比起胡興武這個以劍術出名的修士也不予多讓。

薛穎真一身白衣，臉若寒霜，白色五重天圓滿雪魂劍劍光在空中縱*橫來回，雖然比不上胡興武和令洪的劍法，可也算得上是有大家風範，而且與寒冰真氣配合起來，更是讓方圓幾十丈內雪花瀰漫，凍氣襲人。

他們演練的時候，其他幾位修士也陸續來到。

焦止戈這個仙風道骨的修士演練的就不那麼仙風道骨了，黃土真氣遍佈全身，防禦極強，玄武印化身巨大玄龜龜殼時，同樣也是防禦非常強悍的法器，兩樣疊加起來，怕是幾名引氣圓滿的修士一時半會兒也破不開他的防禦，而玄武印化成騰蛇時，乘霧而擊，來去如風。看其他修士的表情，這焦止戈的本事怕是大半在這五重天多的玄武印上。

金世傑的白骨九節鞭，每一節上都有一個白色頭骨，有人類的，也有各種妖獸的，揮舞起來，嗚嗚作響，與他幽深難言的幽冥攝魂真氣相輔相成，蕩魂攝魄，其上黑氣纏繞，一看就能污濁別人法器，據趙靜定講，這件法器也是五重天多。

徐照鄰的一主八副木煞子母刀，不僅煞氣逼人，鋒利無比，而且還能組合成陣法，雖然只是四十二層禁制的法器，但卻是能與五重天圓滿的法器相抗衡，至於他的青木真氣，不僅氣息悠久，而且還有恢復身體、治療傷勢的作用。

胡佳玉那身暴露至極的粉色羅衫居然是兩件五重天多的上品法器，百花裙不僅防禦出眾，還能放出勾人情慾的甜香，至於粉羅紗則是直接攻擊與佈置幻陣都兼而有之，與奼女真氣配合起來，還有消磨別人真氣的功能。

梁青青這清純少女的百花真氣又是另外一種架勢了，除開本身的攻擊防禦能力不錯之外，一施展起來空中隱有百花飄落，香氣撲鼻，讓人陷入幻境。錦繡宮燈外面燈籠成八角，內裡燃著炎陽真火，能防禦自身，也能焚燒他物，七彩如意則是一把流光溢彩的如意，攻擊非常強悍，有破法的能力。兩件都是四十四層禁制，距離五重天圓滿只差一點，梁青青這段時日除開演練陣法就是祭煉法器，希望能在進入廣陽仙府前讓它們晉陞到五重天。

第十章 有些意外

接下來演示的是雷光耀，他蔑視地看了石軒一眼，藍色劍光同樣不凡，這件五重天多的靜海劍配上觀海真氣，在空中甚至勾勒出了一番大海的景象，與令洪劍術精湛不同，這是借助真氣特性和法器威力以綿綿不斷的攻勢壓人。

趙瑾瑜看著情郎的表現，目眩神搖，到自己時，才醒悟過來，面色一正，拿出自家六重天圓滿的玉龍劍，頓時玉龍劍的玉色劍光翩若游龍，動如驚鴻，在淺藍色觀海真氣襯托下，彷彿在大海裡遊走的一條真龍，看不出來這趙瑾瑜的劍術也是相當不錯。

那令洪在看趙瑾瑜演示時，眼神裡透出深深的愛意，不復剛才見到趙瑾瑜對雷光耀的情意時黯然神傷、大口地喝著那好像永遠有酒的小酒壺的表現。

趙瑾瑜演示完畢也同樣輕蔑了看了石軒一眼，然後才身姿款款地走到她父親趙靜定身邊。趙靜定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小女頑劣，劍術只能算是將就，讓孫道友見笑了，下面老夫也耍上兩手，免得說我這做主人家的失了禮。」

「瑾瑜妹妹的劍術出神入化，在下喜歡還來不及，怎麼會見笑。」石軒諂笑地看著趙瑾瑜，惹來對方重重的冷哼後，才繼續說道：「而趙前輩你的神通廣大，能見識見識是在下的福分。」

趙靜定微笑不答話，身邊淺藍色真氣沖天而去，竟然在方圓幾十丈內形成了一個波濤洶湧的真氣大海，那瘋狂拍打著周邊空間的波浪不時發出巨聲，讓在場諸位修士都是神色被奪。

除石軒外的其他修士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但每見到一次就會不由自主地感歎一次，感歎神魂期控制天地靈氣的威力，感歎與神魂期的差距之大，感歎自家修為的淺薄。

至於石軒，連金丹期的宗師也是見識過一二的，雖然孟離最開始並沒有出全力，但那種光是神魂威壓就能讓自己念頭難以轉動，難以使用真氣和術法的表現就比趙靜定高明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他此時驚歎的並不是神魂期的威力，而是感到有些意外。石軒神情凝重地看著趙靜定，一百年前他進入廣陽仙府時是初入神魂期，這一百年來，傳聞都是他還一直停留在「神與魂合」的境界，可是以石軒的見識來看，能控制這麼大範圍的天地靈氣，趙靜定應該是已經達到「魂與魄合」這個境界的圓滿，距離金丹只有一步之遙。果然傳聞不能盡信！

趙靜定似乎很滿意其他修士的表情，手一指，一道深藍色劍光就破海而出，彷彿集合著那一片真氣大海所有的波浪般，洶湧地撲向對面的石壁，哄的一聲，那道幾十丈高的石壁就粉碎得連粉末也找不到了，這可不是普通石壁，裡面含著的可是精鐵之精。

「老夫這波濤劍如今剛好七十層禁制，還算過得去。」趙靜定淡淡笑著。

看來那顧雲提供的消息也已經過時了，這波濤劍不是六重天多，而是七重天多！以神魂期圓滿的修為配合接近八重天圓滿的波濤劍，難怪三大門派對觀海城聽之任之。

其他修士表情再變，不復剛才只是感歎羨慕，而是震驚、凝重、慘白，看來之前趙靜定應該沒有表現出今日的威勢，而今日展現出來，則是要趁機立威，壓服所有人心中的鬼祟念頭。

滿意地環視了一周，趙靜定收起波濤劍，站了回去，然後伸手一請：「還請孫道友展示一二。」

剛才的演示中，諸位修士都是多有保留，至少那幾件法器沒有人知道是不是那些修士的本命法器，否則威力還要翻上幾倍。至於趙靜定，波濤劍取自廣陽仙府，肯定不是本命法器，其本命法器根據時間推算，至少也有六重天了，威力怕是還要勝過波濤劍不少。

聽到趙靜定的話，眾人都看向石軒，臉上帶著好奇、鄙視、嘲笑的輕鬆神色，想來是不覺得這無恥淫賊會有什麼真本事，尤其這淫賊還是剛剛引氣小成，多半只是運道好得到上古真傳，才有了今日成就，本身並無可取之處。

這種神色尤以趙瑾瑜、薛穎真、梁青青、雷光耀、令洪、高星為最。

石軒滿不在乎，態度悠閒地走到演武廳正中，身上青色真氣一現，周圍頓時狂風呼嘯，隱有黃沙漫天，突然，從中一道清光飛出，在空中劃出玄奧的軌跡，不時激起寒風、旋風、狂風、颶風，劍氣縱橫捭闔，似無可擋之勢。

隨著石軒劍術的施展，旁觀修士臉上輕鬆、嘲笑的神色漸漸收斂起來，變得越來越凝重，其中胡興武、令洪兩個劍術高手都是臉色謹慎，眼露戰意，似乎想要躍入場中與石軒比鬥一番劍法。

而趙瑾瑜則是驚訝之情溢於言表，這淫賊想不到劍術如此之好，幾乎和大師兄不相上下，看來倒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要知道這種劍術，可不是光有天分就能煉成，沒有朝夕堅持、日夜苦練，那是根本不要指望的。

雷光耀則是臉色難看，想不到這種淫賊的劍術也要勝過自己。

薛穎真臉色還是那麼如同寒霜，只是對於石軒的厭惡之情大為減少，並不是說就不厭惡這淫賊了，而是多了些對有真本事之人的尊敬。

梁青青毫不掩飾自己的驚歎，眼神閃爍，幽暗難明，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胡佳玉臉上除了凝重之外，就是白嫩纖指摸著艷紅之唇，露出饒有興致的神色，而高星則是半凝重半輕視，凝重的是這可惡小子劍術如此之好，假以時日，未嘗不是下一個破天劍陸凌霄，輕視的是這小子只得引氣小成，飛劍也只有四重天。

石軒演示之前，就打定主意要不高也不低，不高是指那些作為底牌的手段一點兒也不能暴露，如三種道術、乾陽青燈、青玉雷衣玉珮，免得引起其他修士的過分重視，到時候成為大家欲先除之方才放心的對象就慘了。

不低是指也不能讓其他修士過分輕視，免得在陣法關隘處被當成炮灰或是無足輕重的棋子給拋棄掉，同樣，當自己有意見時，其他人也要認真聽上一聽才行，所以這就需要石軒展現出一番能威脅到大部分修士，但又不是非常大威脅的實力。

收好萬象無影劍，環顧一番眾位修士的表情，石軒心中很是滿意，這番展示劍術，讓這幫子修士不再輕視自己，但同樣也不會太過於重視，畢竟自己的劍術只是和胡興武、令洪不相上下，而修為卻是要差上兩個小境界。

唯一讓石軒看不穿的是趙靜定的表情，依然那麼淡然，那麼從容，想來也是，有強大的實力作保障，石軒那點兒劍術還不放在他眼裡。

「瑾瑜妹妹，在下這劍術還過得去吧。」石軒疾步走到趙瑾瑜面前，得意洋洋地炫耀著。

趙瑾瑜驚訝之色一收，心中後悔，剛才還覺得這淫賊倒也有可取之處，現在看來哪怕劍術不錯，那也是一坨渣滓！板著臉孔不再回話，知道一旦回上一句，那就是無休止的糾纏。

啪啪兩聲傳來，打破了趙瑾瑜的尷尬，「不錯。」趙靜定雙掌輕拍，「想不到孫道友有如此劍術在身，難怪想去廣陽仙府。現在我給孫道友講解下陣法吧。」這次招集散修，來得多是圓滿和大成之輩，引氣小成的修士只有徐照鄰和梁青青這兩個身懷好法器的，其餘還有好幾個引氣小成的散修卻是打得下一百年再去的主意，畢竟都還未滿百歲，再說，還有希望從得到好處的修士手中購買。

「請前輩指點。」石軒也是收斂住神色，充分表現出對趙靜定的尊敬和對廣陽仙府的嚮往。

趙靜定向石軒詳細地講起了這個名為「萬流歸海大陣」的陣法，該陣法最大的功能就是能匯聚陣中其他修士的力量到位於陣眼的那位修士身上，從而使所有修士的力量集合起來，對抗廣陽仙府的守護陣法。

除開陣眼之外，對於陣中其他修士而言，這個陣法非常好學，因此石軒很快就學會了怎樣將自己的真氣匯入大陣。

此時的陣眼有兩處，因為大陣之中每一處陣眼最多帶動六個修士，其中一個陣眼當仁不讓的是趙靜定，無論是修為上還是威望上。

另外一個陣眼則由令洪和趙瑾瑜聯手擔任，原因在於：他們有一種合擊秘術——海納百川法門，能夠將真氣一致的兩人連為一體，將令洪引氣圓滿的修為再次拔高，在眾位修士之中只低於趙靜定，所以，由他們擔任陣眼，其餘引氣圓滿的修士雖有怨言，但也只能無奈接受。

接下來的時光，自然是每日操練萬流歸海大陣的種種變化，外人眼裡，孫不凡這個淫賊雖然對於自己房中的兩個小丫鬟不假顏色，但在調戲趙瑾瑜、薛穎真、梁青青上卻是樂此不疲，倒也印證了他現在只能看不能動女色的說法。

第十一章 準備出發

趙瑾瑜對此的反應最初時日是冷眼冷語，接著是忍不住動手，最後看明白這淫賊暫時沒有作案能力，只能用嘴巴調戲後，就用沉默無語、視而不見來對待了，效果頗為不錯。

薛穎真則是從一開始就一言不發，直接雪魂劍招呼，讓石軒好好領略了一把引氣大成修士的實力，無論是真氣質量，還是法器層次，都要高過石軒一籌。

梁青青對於石軒露骨的調戲一般也是不做理睬，若只是正常搭話，偶爾還是會回上一兩句，美眸顧盼生姿，露出動人微笑，讓石軒不得不表現出色授魂與的神情。

在此過程中，雷光耀總是會衝上來出手，可惜他的實力和石軒表現出來的實力在伯仲之間，沒有能夠為師妹出氣，至於令洪則只是在旁邊冷冷看著，看得石軒心裡發毛，總覺得要不是顧及著趙靜定的尋寶大事，這廝怕是會直接與自己生死相搏。

當然，石軒也不會傻到當著趙靜定的面調戲他女兒，在演練陣法時也頗為賣力，如今萬流歸海大陣已經是規模初成，用起來氣勢磅礡。

胡佳玉倒是偶爾調戲調戲石軒，然後在石軒的躲閃中掩嘴媚笑。

※※※

夜裡，房間中。

石軒盤腿而坐，正在吐納天地靈氣，身上青色真氣浮現了出來，比起最初引氣小成時，濃厚了不少，這是因為石軒已經完成了真氣一轉的功夫，將體內三昧神風真氣壓縮了一遍。

真氣九轉同樣是一個越來越難的過程，前面六轉大概只需要三到五年時間，而後面三轉則依個人努力、資質、功法不同，十到三十年不等，所以有的修士求助於丹藥，有的修士求助於天地煞氣，為的就是節省一點時間。

石軒身上的青色真氣猛地一收縮，又膨脹，再收縮，隨著石軒的吐納節奏而越來越猛烈，最後石軒猛地一吸氣，彷彿變成了一個沒有極限的漏斗，整個房間，甚至整個院子的天地靈氣就往他身上匯聚而來。

幾個呼吸之後，好像已經變成了一座雕像的石軒猛吐一口氣，只吹得房間內桌椅橫飛，發出陣陣聲響，肉身上青色真氣再次浮現，卻是比剛才又濃厚了一些。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然後是兩道甜美的聲音焦急地喊道：「孫前輩，可是出了什麼事？」卻是睡在旁邊房間的碧紋和紫檀被石軒房間內的動靜給吵醒了。

「沒什麼事，你們進來收拾下就行了。」石軒調息完畢，淡淡開口，一年之內，真氣兩轉，算是在正常進度之內。

兩個小丫鬟推門進來，見到房間內狼狽的情景，有些驚疑不定地看了看石軒，不知道這淫賊怎麼搞成一個樣子，難道走火入魔？不過兩人可沒那膽子詢問一個引氣期修士的修煉情況，各自埋首低頭開始收拾起雜物亂飛、桌椅倒地的房間。

兩女來的匆忙，因此都只是在褻衣外面套著一件寬大袍子，此時彎腰拾物，卻是將胸前無限美好的風景露了出來，碧紋的豐滿白皙，微微顫抖，紫檀的小巧堅挺，粉粉嫩嫩。

石軒用欣賞的眼光看了看，想起這幾個月來的情況，碧紋和紫檀在最初一個月屢次勾引無果的挫敗之後，心灰意冷，再也沒有什麼誘惑的舉動，倒是讓石軒安享了清淨。

記得有次聽到兩女在房內相對哭泣。

「我們清白還在，為什麼那些人用這種眼光看我們？」碧紋憤憤不平地抽泣。

紫檀帶著哭音冷冷地道：「選擇了來服侍這個淫賊，清白在與不在，又有什麼區別？你站出來的時候難道沒想過？」

碧紋抽泣了兩聲：「想是想過，想著真沒了清白，換了好處，就由著他們說，可是現在什麼好處也沒有。」

「小忠哥前些日子來找過我，說相信我不是自願來服侍這淫賊，說願意等我。」紫檀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

碧紋停止了抽泣，好奇地道：「那你如何回答？阿忠如此癡情，也算是良配。」

「我對他說，我是自願的，我不想我的孩子日後還要服侍他人，我想他成為頂天立地的英雄，現在有機會，我不想放過。」紫檀聲音空洞，好像不是在說自己的事情，「小忠哥臉色慘白，絕望地看著我，然後吐了一口唾沫，轉身就走。」

碧紋沉默片刻，苦笑著道：「你是為何要站出來？我知道不是那個原因。我家裡兄長、弟弟總是期盼著能踏上仙路，成為騰雲駕霧、高高在上的修士，因著我在城主府內做三等丫鬟，每次回家他們都拿期盼的眼神看著我，希望能從我這裡得到仙道秘籍，只是我們這種三等丫鬟，哪有機會接觸仙道秘籍，只能一次又一次讓他們失望。從小到大，哥哥最是疼我，小弟也非常黏我，想著他們，那天我一時腦熱就站了出來，希望能得到一本功法，讓他們能一嘗所願，至於我自己，日後隨便找一個不嫌棄我的人嫁了便是。」

紫檀在床上抱起雙腿而坐，淡淡地道：「我父母早亡，也無兄弟。世間只得小忠哥一人對我好。他只是一般雜役，只能練點粗淺功夫，所以總是期盼著能攢錢買一本好功法，早日進入出竅期，成為府內執事。可是他天資一般，府裡根本不會給他仙道功法，若是要攢錢買，以仙道功法的價錢，恐怕他要攢到年老。看著他總是鬱鬱寡歡的樣子，我一點兒也幫不上忙，這次有機會，我怎麼都要試上一試。」

「那你這樣，阿忠不是更難過？更鬱鬱寡歡？」碧紋很是不解。

「感情這種事，哪經得過時間，前些年麋香和申管事的二兒子好的那是如膠似漆，被申管事強行分開後，兩人都是幾次尋死覓活，可是看看現在，還不是嫁人的嫁人，娶親的娶親，我各自碰到過幾回，過得不要太快活。拿到仙道秘籍之後，小忠哥用不了幾年就能風風光光，蓋大房娶美妻，哪裡還會想得起這些傷心事。」紫檀冷靜地說道。

「可是，可是，那個死淫賊，算什麼淫賊？！還叫什麼憐香惜玉，我看是焚琴煮鶴還差不多！」碧紋恨恨罵道，只覺悲從中來，又開始哭泣，紫檀也同樣沉默掉淚。

※※※

收拾完房間後，兩女默默退了出去。石軒也收回心思，想著十多日之後，仙府出世的事情。

這九、十個月來，石軒不僅真氣兩轉，而且天賦小神通都成為了六階，實力算是提高了一籌，對仙府之事，也更多了一些把握。

兩三日之內，趙靜定應該就會開始讓諸位修士準備，然後出發去仙府出世之地——深海淵。

果然，石軒突破到真氣二轉的第三天，趙靜定在演練完陣法後，請諸位修士到大廳敘話。

「諸位道友，廣陽仙府出世之日越來越近，我們也應該出發前往深海淵了。」趙靜定微笑著開口。

「趙城主，我們幾位在上次廣陽仙府出世時，要麼才到引氣期，要麼還未突破，所以都是未曾前往，還請你給我們好好講講裡面的事情，畢竟大家通力合作，也能得到更多的好處。」高星率先站起來回話。

「就是這個道理。」「卻是如此。」劉恆、焦止戈等人紛紛點頭贊同。

趙靜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老夫正要給諸位道友講。」

「如此多謝城主了。」高星滿面喜色地坐下，其餘修士包括石軒在內也是一臉專注地準備聽趙靜定敘述。

「這地火水風四個大陣，每次都有變化，每次都是不同，我們上次進入仙府時，是按著火風水地的順序，裡面分別是三昧神火陣、吹魂落魄陣、黑水蝕骨陣、黃沙漫天陣，而我們這次進入，有八成可能不會遇到這些陣法，所以老夫只是略講一二，真要碰上了，那就是大幸中的大幸，老夫也有足夠準備保著大家全部安然闖過。」然後趙靜定略略講解一番這四個陣法。

眾位修士也是點頭同意，每次進入廣陽仙府時其陣法都各不相同的，是人所共知的，散修之士又無法像三大門派一樣，可以將每次遇到的陣法都詳細記述下來傳與後輩——後輩熟讀之後，碰到熟悉陣法的可能就非常大。

趙靜定講完四個陣法，接著談到：「過了外面守護仙陣之後，就是廣陽真人講道所在，之後會有四條道路，其中一條到萬寶樓，一條到百草閣，一條到典籍庫。諸位道友可要考慮清楚了，要做出取捨，可是沒有辦法在萬寶樓得寶之後又到百草閣爭奪的，因為這幾條道路都只能前進不能後退，否則就是天雷轟頂，身死道消，道路兩旁同樣也是危險無比，甚至超過外圍守護陣法。」

下座修士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高星站起來：「不知城主準備走哪條路？」

「老夫自然要去百草閣，看有沒有機會爭一爭那九轉九還玉液神丹。」趙靜定自傲地微抬下頜。

「晚輩願意與城主同往。」五個聲音同時響起，分別是高星、胡佳玉、劉恆、焦止戈、徐照鄰。

「在下想去萬寶樓尋一把靈器飛劍。」胡興武這個冷傲男子站起來表明了態度。

「青青也是去萬寶樓，準備尋些材料煉製本命法器。」梁青青羞怯地說道。

「我也是去萬寶樓。」金世傑微微勾起嘴角。

「晚輩和青青妹妹一個目的。」石軒討好地看著梁青青。

最後說話的是薛穎真，她看了眾人一眼，淡淡道：「我的功法有些缺陷，準備前往典籍庫。」

至於令洪、雷光耀、趙瑾瑜，則都沒有表態，應該是完全聽從趙靜定的安排。

「好了，諸位道友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聽老夫繼續說吧。」趙靜定一抬手，壓下了眾人的私下交流。

第十二章 仙府出世

「除萬寶樓、百草閣、典籍庫之外，還有一條路是到廣陽真人的雜役居住地方，不過那裡的陣法禁制要弱於其他地方，早就被搜刮一空了。而萬寶樓、百草閣、典籍庫前面兩層的陣法也是被破除掉了，應該沒有什麼東西剩下，至於第三層的陣法，在上一次的時候，就險些破掉，要不是時間不夠，怕是現在三大派中已經出了金丹宗師了。」趙靜定謂歎道。

劉恆疑惑地問：「那城主這次可有破除第三層陣法的把握？」

趙靜定摸了摸鬢角：「三成把握，不過加上三大派，應該就是七成把握以上。」

劉恆滿意地點點頭，重新坐了下去。

「從萬寶樓、百草閣、典籍庫出來後就繼續往前，一直到廣陽真人起居之所和陣法中樞，不過那陣法中樞守護禁制更加穩固，不是我們能夠肖想的。還有，那時候，幾條路就又匯聚到一起，要萬分小心三大派的人圍攻掠奪。」趙靜定沒有說出口的話是，也要小心身邊同伴的背後捅刀，這一點，在座的每一個修士都很清楚。

「在廣陽真人的起居之所，有一處直達最外層守護陣法的通道，也就是地火水風四大陣中的一個，兩三人聯手的話，應該能輕鬆闖過去，畢竟陣法無人主持，對外入侵守護甚嚴，而對內出去相當鬆懈。」趙靜定神色非常平淡，不過馬上變得凝重起來：「不過，有一點，大家一定要記住，外層守護陣法對內鬆懈是指在一百年最低谷時的表現，而這最低谷只會維持六個時辰，若不能在這六個時辰之中從仙府中出來，那就等一百年之後吧，或者是有金丹期的實力。」

眾人皆是滿臉慎重地點頭，扣除前面闖陣花費的時間、趕路的時間，留下最後出來的時間，能用來破除禁制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時辰，能有什麼收穫就全看這一個時辰了。

趙靜定輕喝一口茶：「小女和兩個弟子也將是去萬寶樓，老夫破除禁制的方法，她們三人都很清楚，所以去萬寶樓的道友不必擔心，倒是薛道友獨自一人去典籍庫的話，破除禁制就只能全靠自己了，老夫的方法可是要匯聚眾人之力。」

薛穎真沒有什麼失望的神色，淡淡地道：「晚輩自有準備。」

「如此甚好，對了，梁道友你的法器祭煉如何了？」趙靜定也不多問，轉而關心起其他修士的狀況。

「多謝趙前輩關心，青青的兩件法器再祭煉一兩天就能到五重天圓滿了。」梁青青甜甜淺笑。

依次關心了一番所有修士，趙靜定最後鄭重地道：「仙府尋寶不是兒戲，每次隕落者都是絕大多數，老夫上次是和十六位散修同道一起去的，裡面甚至有精通合擊之術、三人聯手抵得過一個神魂期的親兄弟，可是最後能從仙府歸來的，只有老夫和另外兩位同道，那三個抵得上神魂期的親兄弟全部葬身在其中，諸位道友，若是心中有畏懼的話，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眾位散修都早就打定了主意，此時異口同聲地道：「晚輩願意前往。」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五天後出發。」趙靜定站起來，以茶代酒敬了眾人一杯。

※※※

五日後。

碧紋和紫檀傻傻坐在自己房中，臉如死灰，目光呆滯，眼角不自覺有淚珠流下，好一會兒，紫檀才對碧紋道：「多想無益，反正也是最差結果了，我們還是去將房間收拾一下，然後找申管事回稟了差事。」

碧紋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我就說那淫賊可惡異常，連聲招呼沒打就離開了，我們還是從其他姐妹處才知道城主他們早上就出發了。」

「我算是想通了，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走吧。」紫檀強行拉起碧紋，兩個小丫鬟要去將石軒的房間做最後的收拾，然後就算結束了這個差事。

碧紋邊掃地邊咒罵：「死淫賊，臭淫賊。」罵了半天，也不見紫檀回應，抬頭看去，就見到紫檀呆呆地站在書桌前。

很是奇怪地走了過去，見紫檀在看著書桌上的某樣事物，碧紋拿小手在紫檀眼前晃了一晃，見她依然沒有反應，方才推了紫檀一把，自家看了過去：「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啊？」

話剛說完，碧紋也同樣呆住，書桌上擺著兩個光潔潤滑的玉簡，以她在城主府作丫鬟的見識，這是仙道功法秘籍啊！她傻傻地站在那裡，不敢相信。

良久之後，房間中響起了一聲細若游絲的似悲哀、似高興、似難過、似發洩的哭聲，接著越來越大，然後另外一道同樣的哭聲也傳了出來，許久許久才平靜了下去。

※※※

「孫道友果然不負憐香惜玉的名聲，那兩個小丫鬟真是好福氣啊。」說話的是今日早上路過，隨便邀請石軒一起出發的金世傑。

「哪裡，哪裡，孫某對女子一貫如此憐惜。」石軒嘴上在和金世傑說話，眼睛卻是在趙瑾瑜、薛穎真、梁青青三女身上打轉，話裡的意思不言自明。

三女皆是閉目養神，對石軒的表現完全不放在心上。

倒不是說那兩個小丫鬟打動了石軒，主要是做戲就要做到底，兩根幾十個善功對換來作為參考的低階功法也算不上什麼值錢貨色，至於兩個小丫鬟要怎麼看到玉簡裡面的內容就不是石軒要考慮的問題了。

此時，十四人端坐在趙靜定的飛行法器入雲宮上，正在往深海淵趕去。這入雲宮說是宮，其實並不大，只能算是一座白雲大屋，除開飛行和防禦外，也沒其他功用，另外，在入雲宮中還有趙靜定帶著的一些執事。

八日之後，入雲宮飛到了一處奇怪的海域，這海域中間凹下方圓足足百里，深度達到千丈，而它周圍的海水沒有一點兒要填平這凹陷的意思，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靜止的大漩渦。

「趙城主來得可真遲啊，還是說心裡有把握才敢如此托大？等下可就是仙府出世了。」說話的是穿著紫色道袍、長相俊逸、五絡長鬚的中年修士，他站在一朵紫雲上，身邊站著另外一個紫色宮裝中年雍容美婦，他們身後站著二十來個修士，其中就有石軒認識的顧雲、方璇，不過臉色非常差。

趙靜定臉色微微一凝，不過還是從容打趣：「想不到紫霞雙侶居然一起前來，就不怕被人把山門給端了嗎？」看來這兩人就是紫霞派掌門岳定一和他夫人寧守一，也是紫霞派中僅有的兩個神魂期老祖。

那中年修士摸著長鬚露出笑意：「這次事關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岳某不敢托大，只能讓內子也一起前來，山門中只留下幾個引氣期長老。至於趙城主擔心的本門被人把山門給端了的事，那就多慮了，黃楓谷左先生和曲先生，厚土宗譚先生和谷仙子，也是一起前來了。」

趙靜定臉色凝重起來，緩緩點頭：「原來如此，等下還要拜見一下幾位道友。」

說是拜見，可入雲宮還是停在紫雲很遠處，表現的涇渭分明。轉過頭來，趙靜定對自己這邊的修士鄭重地道：「諸位，這次仙府出世，三大派看來都是竭盡全力，神魂期老祖盡數出動，要是有現在覺得危險不想去的，盡可離開，趙某絕不強求。」

到了這個時候，還有哪個修士想要離開，高星打了個哈哈：「三大派的神魂期老祖那是不敢不盡數出動啊，哪家得到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出一個金丹宗師，那就能將其他兩派連根拔起，這個時候留人守住宗門有什麼意思？」話裡是在分析為什麼三大派兩個神魂期老祖都一起前來，話外則是，你們爭九轉九還玉液神丹，那我們尋聚神煉魂丹就會少上不少麻煩，面對的對手也要弱上許多。

高星的話讓那幾位準備去百草閣的散修頻頻點頭，趙靜定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大家如此心齊，趙某很是高興。」

這時又是一聲陰冷無比的聲音傳來：「趙道友來得可真晚，想來是演練萬流歸海大陣有所收穫，不過聽說趙道友招集散修怎麼連那淫賊孫不凡也招集了進去？」飛過來的是一張巨大的楓葉，上面站著二十來個修士，說話的是領頭那位臉色陰冷、五官平凡的中年修士，和他並肩而站的是一位慈眉善目，手中持一管玉簫的老年修士。

與此同時，一艘黃色大舟也從遠處飛了過來，站在舟前的是一個賬房先生打扮的矮胖修士與鵝黃衣裳的清淡少女。看來三大派都是早就到來，只是一直因為彼此的原因，而駐紮地遠遠的。

話音剛落，紫霞派、黃楓谷和厚土宗的所有修士都拿鄙視的目光往這邊瞧過來，想看看那淫賊長一副什麼樣子。石軒面帶笑容地走到了趙靜定身後一點：「有勞左掌門掛心了，孫某感激不盡。」邊說還邊拿欣賞的目光看黃楓谷修士中那幾位美貌女修士。至於那位臉色陰冷的中年修士，自然就是黃楓谷掌門左空圖，而那老年修士則是大長老曲通玄。

在那幾個女修士小聲嘀咕「果然無恥」「確實是個淫賊」的時候，厚土宗那位那鵝黃衣裳，面容清冷秀美的少女也同樣輕哼了一聲：「憑個無賴。」這位就是厚土宗的谷宜真，旁邊那位矮胖修士則是厚土宗掌門譚望仙。

左空圖冷著臉正要回石軒的話，突然神情變得凝重，將視線轉移到了那處深海淵，只見那平靜大漩渦裡的海水開始緩緩流動，並且越來越快。

第十三章 烈焰陣

方璇疑惑地看著石軒，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顧雲見狀，輕輕推了推師妹：「師妹，你在發什麼呆？」

「為什麼那淫賊感覺如此熟悉？難道以前在哪裡見過他？」方璇側過頭來，迷惑的表情佈滿青春秀美的面孔。

顧雲雙目圓瞪：「師妹，難道你曾經被那淫賊……」

「小聲點，我只是說感覺很熟悉。你不覺得嗎？」方璇左右打量，還好前面的引氣期師伯、師叔們都在專注地看著下面的漩渦異動，身邊的那些出竅期師兄弟們則個個神不守色，無人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

「沒覺得，哎，我們兩人一貫低調，怎麼會被選進仙府尋寶的隊伍，要知道咱們這些出竅期弟子進去就只是當炮灰的料。」顧雲也沒糾纏這個問題，愁眉苦臉地感歎起來。

方璇也歎氣：「算了，還能反抗不去嗎？師兄，就往好的方面想，若是這次能安然出來，就能每人得到三粒太上感應丹，加上上次試煉之後用靈草換取的，咱們突破到引氣期的丹藥就足夠了，否則還得再攢十來年。」

「只能這樣想了。」顧雲也知道並無其他辦法可想。

※※※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處大漩渦越轉越快，甚至產生了強大的吸力，天上飛過的海鳥都被從空中直接吸到了漩渦裡。

突然，遠處一道青色劍光閃過，眨眼間就到了大漩渦上方，現出一位白袍白冠面容冷峻的男子，一眼看去，無法判斷他是青年、壯年還是中年，當然，修士的年齡和外表並沒有多大關係。

「陸凌霄，你為何前來？難道你一個人就敢闖廣陽仙府？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左空圖驚訝的同時不忘諷刺一把。而他的這種驚訝也同樣是在場幾位神魂期高手的疑惑。

陸凌霄冷淡地看了左空圖一眼：「我就算是自尋死路，又與你何干？」之後也不再答話，將身與青色劍光相合，穩穩停在大漩渦之上閉目養神。

諸位修士不想在此時節多生事端，壓下心中驚疑，繼續專注地看著那處大漩渦。

兩刻鐘過去，當那處大漩渦瘋狂轉動達到極致的時候，從它的漩渦中心處傳出一聲巨響，接著一道白光直射天際。

透過白光，可以看到漩渦中心的海水下現出一座宏偉華麗、金碧輝煌的仙宮，若有若無，起伏不定，隱有仙音清唱傳出。

這時趙靜定回頭對身後十多位修士道：「諸位道友，準備好了！」

於是石軒他們按照萬流歸海大陣的站法，快速布好陣，將真氣傳遞到兩處陣眼，同時將趙靜定帶來的幾位執事保護在大陣中央。

當白光漸漸消逝，那處仙宮越來越清晰，放出耀眼七彩光芒的時候，趙靜定在陣眼處將匯聚起來的法力猛地全部使出，裹住眾人，往那大漩渦海水中的七彩光芒投去。

先撲面而來的是腥澀海浪，接著是巨大的海水壓力，不過在眾位修士眼中，這些都只能算是小阻礙，但接下來衝入七彩光芒時，就感覺全身遲緩，寸步難行，要不是早已將真氣匯聚在陣眼，由趙靜定控制，怕是有幾位控制能力差的修士要留在此處了。

趙靜定帶著眾位修士在七彩光芒中熟悉地往一處針眼大小的黑色小點飛去，越是接近越是感覺七彩光芒的反彈阻止，而那黑色小點也是越變越大，彷彿另外一處漩渦。

在趙靜定帶著眾人即將飛入黑色漩渦的時候，一道青色劍光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前，然後就消失在了漩渦之中，接著才看到了七色光芒的振動。

趙靜定目光微微收縮，再一使力，與石軒他們一起飛進了黑色漩渦。

像是短短一個呼吸的時間，又像是經過了千百次的輾轉，當石軒他們眼前一亮的時候，撲面而來的是一道烈焰。

淺藍色真氣飛出，擊退了這道烈焰，眾人耳邊響起了趙靜定淡淡的聲音：「站好位置，匯聚真氣。」

知道已經進入陣法之中，石軒他們不敢怠慢，重新站好位置，佈置好陣法，接著再由趙靜定、令洪和趙瑾瑜兩個陣眼調配真氣，施展出了一層淡藍色，隱有海水流淌、波動的護罩。

此時眾人方才緩下一口氣，打量四周，發現周圍是滾滾焰流，天上是青中帶紫的火焰，地上是黃中泛白的火焰，四周撲面而來的則是赤紅色的火焰，其中有兩條通道，除此之外，再無他物，就連三大門派之人也沒有見到。

「不是同一時刻進入仙府的，其進入的陣法順序也不相同。」趙靜定似乎看出大家的疑惑，隨口解釋了一下。

「趙前輩，不知道此陣是何陣法？」胡佳玉嫵媚地笑著問道。

趙靜定指揮淡藍色水行護罩抵住四面撲過來的火焰：「周圍的火焰是上次老夫經歷過的三昧神火，空中的應該是空中火，地上的應該是石中火，合起來就是火陣之中最強的烈焰陣，我們應該快點尋找出路，要不拖到最後，三火齊發，就無人能逃，只能盡數化為灰燼。」

眾修士見趙靜定說得鄭重，遲疑了一下，才由高星開口：「不知由何人去探路呢？」他邊問邊拿目光打量梁青青、徐照鄰、石軒幾人。

趙靜定指了指帶進來的幾位執事：「由我府中執事前去。」然後轉頭對那幾位執事道：「老夫可以給你們一個承諾，你們的孩子必將得到我趙靜定的真傳，若是你們能最後生還，丹藥、法器、功法，隨你們挑選。」

那七八位執事皆是跪地道：「願為城主效死。」其中走出兩位，接過趙靜定給予的法器，從容離開陣法，往僅有的兩條通道前進。

他們剛一離開陣法，那四面的赤紅色火焰就飛出一股又一股向他們撲來，他們立刻一個祭起金色大鐘護住全身，一個則是手拿玉釵，冰雪護罩升起，將那一股股的火焰反擋回去，只是看他們法器搖晃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有多吃力了。

他們消失在通道中沒多久，左面通道就傳來了一聲極其響亮的慘叫，趙靜定皺皺眉頭，直指右面通道：「就是這條了，大家快走，遲恐生變。」

於是眾人陣法不亂的情況下，疾步向右面通道而去，沒走多遠，就看到先前那位執事在那裡苦苦支撐，那些火焰已經無法被擋回去，開始附在金鐘表面燃燒。

趙靜定一揮手，陣法分出一道波浪撲在他身上，將那火焰盡數熄滅，然後示意這執事回到陣法之中，同時點頭讚許：「很是不錯。」

這執事臉上是逃出生天的狂喜，是聽到讚許的欣喜，不出意外的話，之後幾關就是其他幾位執事出馬了。

眾位修士不敢耽擱，繼續前行，四周飛來的火焰越來越多，越來越強，只打得淺藍色海水護罩泛起陣陣波紋，搖曳不定。石軒也感覺到陣眼處對真氣的渴求，只能加大了真氣的輸送力度。

突然，石軒覺得腳下似乎有什麼不對勁，忙分出一部分真氣護住雙腳，然後就見到了地上的火焰如同火山爆發般向上噴發，很有幾股黃白色石中火燒破了腳下海水護罩，在陣中噴發了開來，一名執事猝不及防，被從腳底燒起，一個呼吸之間就化成了灰燼。

石軒腳下也同樣有一股，還好早已分出了真氣，此時三昧神風真氣死死抵住火焰，將它們吹向四周，劉恆、金世傑、徐照鄰腳下同樣如此。幸運的是這火焰強度也只是引氣期圓滿，幾人還勉強防禦地住。

趙靜定見狀忙換了一種防護術法，只見淡藍色海水護罩變成了一個圓滾滾的藍色水球，將眾人包裹在其中，無論是三昧神火，還是石中火，一靠近這水球，就漸漸變得微弱，然後熄滅。

只是此種防護消耗甚大，以石軒的法力，短短一刻鐘之後，就差不多消耗了三成真氣，可是走了這麼久的通道，居然還無一點變化，讓一些心性修煉不佳的修士有些急躁，比如徐照鄰、梁青青、焦止戈、劉恆等。

趙靜定仔細觀察了一番說道：「根據老夫的經驗和陣法心得，出口應該不遠了，諸位還請鎮定。」

聽到出口不遠，那幾位有些浮躁的修士也變得平靜，在趙靜定指揮下繼續沿著通道前進。石軒心中暗暗歎氣，趙靜定沒說完的話怕是：「出口不遠了，但陣法的威力也要更大了。」

果然，在前方一個赤色漩渦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空中青中帶紫的火焰也往下飛來，只是一擊，就讓那藍色水球滋滋冒煙，第二擊，藍色水球就煙消雲散。

石軒正準備加大真氣輸入，讓趙靜定重整防護，可是靈覺中感受到一絲異狀，接著左邊陣法就斷開了連接，只見徐照鄰一言不發，退出陣法，架起遁光就往赤色漩渦投去。

他這一臨陣脫逃立刻引起連鎖反應，焦止戈、劉恆等人呼吸間相聚追隨而去，散修心不齊的特點在這個時候暴露無遺。趙靜定歎了一口氣，袖袍一揮，將幾位執事裹住，化身淺藍色光芒往赤色漩渦而去。石軒也不傻，甚至是最快反應過來的，六階小有清風遁馬上使出。

這個時候比得就是遁法好壞了，石軒的小有清風遁既快又靈活，化為清風後，躲過幾次火焰夾擊，居然在趙靜定之前趕到赤色漩渦。

在石軒前面的是最先逃跑的徐照鄰，可是就在他快到達赤色漩渦時，突然彷彿火山爆發般，青中帶紫空中火從上而下、黃中帶白石中火火由下而上、赤紅色三昧神火四面夾擊，一時間，三火齊飛，石軒眼前儘是耀眼的火光，忙駕馭遁光退後了一點。

至於徐照鄰則就很悲慘了，陣法中並不是跑得比同伴快就能脫險的，那木煞子母刀青色刀芒所佈的陣法只支撐了半個剎那，然後他就當著石軒的面化成了飛灰。等到這一波火焰攻擊過去，石軒才小心翼翼地投入赤色漩渦。

其餘令洪、胡興武、趙瑾瑜、薛穎真、雷光耀，用的是飛劍，劍光極快，沒落後石軒多久，與趙靜定一起也飛進了赤色漩渦。尤其趙瑾瑜還有趙靜定在身邊護持，飛過來的火焰都被他一一擊開，根本沒有受到什麼大的威脅。

第十四章 陣法險惡

高星、胡佳玉兩人聯手，躲過了空中火的襲擊，但很是受了幾次三昧神火，仗著法器厲害、真氣精純，強行接了下來，但也搞得狼狽不堪，渾身漆黑，像是從火災現場逃出來的樣子，不過，還是完整無缺地進了赤色漩渦。

金世傑所化黑光則是被火焰包圍在其中，只見他臉上表情陰狠，然後一道黑氣浮現在面上，同時白骨九節鞭上九個白骨頭顱中的一個，變化成巨大的頭顱，張口一吸，將那些火焰盡數吸到口中，頓時金世傑周圍就是一片無火地帶。

金世傑手一揮，那個巨大頭顱就脫離了白骨九節鞭，飛往遠處，他則趁這個機會，全力施展遁光，投入了赤色漩渦。

焦止戈的玄武印化成巨大龜殼，罩在身上，其下黃土真氣浮現，兩者居然融洽無比，將四周火焰紛紛擋回。不過焦止戈也不輕鬆，當遇上石中火時，那龜殼就留下焦黑一坨，真氣也是晃蕩不定。也是他運氣不錯，居然沒遇到空中火或是三火齊發，涉險進入了赤色漩渦。

本來劉恆是第二個逃出陣法的，不過當他遁出一段距離後，回望看到梁青青身上百花纏繞，手中所提錦繡宮燈大放光芒，抵住四面撲過來的火焰，臉上露出哀婉乞求神色，在那裡苦苦支撐的時候，居然歎了口氣，重新又飛了回來。

※※※

石軒一從赤色漩渦中出來，立刻大放真氣，全身青氣大熾，手中暗拿乾陽青燈，打算一見不對，就使出乾陽真火網。

可是此處陣法中上無天，下無地，周圍空蕩蕩，彷彿置身於虛空之中，也不見什麼危險來襲。此時，從赤色漩渦中陸續出來趙靜定、令洪、胡興武、趙瑾瑜、薛穎真、雷光耀等人，趙靜定看著幾位修士，語氣不變，依然那麼淡然：「相信剛才徐道友的死大家都看見了，在陣法中，不是光憑個人之力就能闖出去的，就算大家藏了些手段，可又有多少？過得了這陣，下陣又怎麼辦？還是結成陣法吧，要相信老夫，老夫不會拿自家性命說笑的。」

眾人默默點頭，在這個時候只能團結一致，集眾家之力，方才能有望安然過關，什麼大難臨頭各自飛，只能是自尋死路。於是，很快就重新結成了萬流歸海大陣，也是這萬流歸海大陣沒有人數限制，否則少上幾個修士就布不成陣的話，大家就只能九死一生了。

剛結好陣，高星和胡佳玉就從赤色漩渦中飛了出來，灰頭土臉的樣子，分外狼狽。兩人見到眾人結陣，也是明白其中的道理，不待分說就重新加入了陣法，其後金世傑、焦止戈也同樣如此。

「若是劉道友、梁道友還不出來，那我們就不能在等了，需得在這陣法發動前找到通道。」趙靜定環視了眾人一番。

話音剛落，就見赤色漩渦中一道金光飛出，正是劉恆，其降魔杵上的寶珠、錫環皆是大方光明，護住了他全身。不過看他頭髮了焦黑了一半，身上道袍全是黑洞，就能看出他付出了不小代價才闖了過來。

「孫道友，你看，還有人比你更憐香惜玉的。你倒是跑得飛快。」金世傑恢復了一貫陰冷又帶點輕鬆的笑容，指著劉恆懷裡抱著的梁青青。梁青青身上沒有半點兒焦痕，秀髮不亂，俏臉嬌羞地倚在劉恆胸膛。

石軒笑笑沒說話，難道還能辯解自家不是淫賊嗎？不過趙靜定卻是淡淡開口：「孫道友的遁法極其出色，在老夫見過之中，能排在前三。」

此話一出，眾人都拿奇怪的眼神看著石軒，有警戒的、有凝重的，不過趙瑾瑜嘴上不服地開口：「淫賊嘛，總要跑得快才行。」

「好了，大家還是想想怎麼過這一陣法吧？我怎麼一直沒看到通道出路在哪？」焦止戈愁眉苦臉地開口。

聞言，大家都是臉色難看，這陣法不比上一處烈焰陣，有兩條通道讓你選擇，此處彷彿虛空，四面八方都是一個樣，根本看不到出路在哪裡，值得慶幸的是，陣法也一直沒有發動。

趙靜定取出一面佈滿古樸花紋的羅盤，仔細看了好久，才道：「老夫的天衍探陣盤也沒有找到出路在哪裡，大家都請回想一下，看有沒有聽說過類似的陣法。」

好一會兒，高星才遲疑地開口：「我曾經聽說，上古之時，有一些陣法叫做絕陣，必須要有闖陣之人血祭，才會現出通道，有機會闖將出去。現在的情況似乎有些類似。」《小說下載|ＷＲsＨu。ＣoＭ》

眾人面面相覷之後，金世傑、胡興武等人都拿不懷好意的眼神看向陣中的那幾位執事。其中金世傑冷冷地開口：「是與不是，試試便知，否則帶他們進來有何用。」

那幾位執事中，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撲將出來，一言不發，對著趙靜定磕了三個頭，在趙瑾瑜不忍、難受、痛苦的眼神中，飛出陣法，然後反手一掌，打在自己頭上，立刻頭歪身死。

說也奇怪，這名執事死了之後，虛空中頓時隱隱有轟鳴聲響起，四周開始顯出淡淡紅色，不一會兒，從上方奔流而下一道紅色如血水浪，老執事的屍身只是沾了一點兒水珠，呼吸間就化為了污血，匯入血水之中。

血水一出現，高星就喃喃自語：「果然是上古絕陣，這是紅水化血陣，紅水裡含有癸水之精，中者立時化成污血，需得再血祭一人，才能出現通道。」

這一波血水撲到眾人撐起的海水護罩之後，立刻附著其上，不停腐蝕著光罩，要不是眾位修士加大真氣傳輸，死死撐住防護，這海水護罩幾個呼吸間就會被腐蝕一空。不過如此情況下，真氣消耗非常巨大。

幾位平常就心狠手辣的散修皆是惡狠狠地看向那些執事，趙靜定歎了口氣：「老夫還是那句話，你們不必擔心家人。」於是執事之中再次走出一名，趁紅水攻擊間隙，飛出了陣法，投入血浪之中。

那執事化為污血之後，紅色海洋翻滾不已，片刻之中，血水從那處向兩邊退去，露出一條狹小的通道。說是通道，那些紅水還是不停撲到上面，只是最後又流向了兩邊。

「大家趕快行動。」趙靜定厲喝一聲，一則是不知道這通道會保持多久，二則是上方紅水源源不絕，此時下面已經變成了紅色海洋，若是再遲一點，整個空間佈滿紅水的話，眾人的真氣量肯定跟不上消耗，那時候就完全坐以待斃了。

隨著趙靜定的厲喝，眾位修士也加大真氣輸入，一時之間，淡藍色光芒大盛，那如海水的波紋中隱隱顯出古樸花紋，將紅水反彈了回去。

趁此機會，眾人齊心保持著陣法的同時，快速飛到了通道之上。

淡藍色光罩保護下的眾人，彷彿是駕馭著一葉扁舟在紅色大海狂風巨浪下艱難前行，不時被打得左右搖晃，不時有海水漏進來，有兩位執事就是受此無妄之災，化成了血水。

還好，經過前面陣法的教訓，此時無人敢私自逃離陣法，每個人連吃奶的力氣也用上，使波紋中那古樸花紋一直浮現，放出明亮光芒，隔阻了絕大多數紅水。

就在真氣快要耗盡的時候，前方終於出現一個紅色漩渦，石軒等人鼓起餘勇，用比前面還快不少的速度，投入了漩渦之中。

從紅色漩渦之中出來，大家立刻放出真氣，結成陣法，然後紛紛掏出丹藥服食，恢復前面消耗的差不多的真氣，只有趙靜定和幾名引氣圓滿的修士才顯得游刃有餘，各自只服食了一粒丹藥。

此時所處空間是一處沙漠，空中烈日高懸，黃沙飛舞，遠處座座高大沙丘。趙靜定面露驚喜：「居然是黃沙漫天陣，想不到會有此等好事。」

眾人聞言皆是心中一鬆，對於經歷過的陣法，趙靜定此等神魂期高人肯定早就想好了無數辦法，大家可以安心恢復真氣，以對付最後一關了。

果然，趙靜定拋出一件龜殼狀法器，發出黃光，將眾人包裹其間，然後遁入地下，急速潛行，那些黃沙打在其上，只是出現點點孔洞，不能損傷本質。在眾人恢復得七七八八的時候，前面已經能看見黃色漩渦了。

「多虧趙城主考慮周到，這一陣法我們居然沒有傷亡。」焦止戈眉開眼笑。

「哪裡，哪裡，上次出來後，老夫就思索了不少方法，雖然知道這次遇到的可能性不大，但想著有備無患，還是煉製這麼一件法器，可惜祭煉尚淺，這次用完之後就差不多廢了。」趙靜定神色之中不見半點兒得意。

隨著距離黃色漩渦越近，那風沙越大，漸漸的，趙靜定這件法器就損傷嚴重了，到了最後，趙靜定居然直接自爆法器，將漫天黃沙全部炸得倒捲了回去，然後他護住眾人投入了黃色漩渦。

就在大家剛剛從黃色漩渦中出來，心中得意這一陣保存了實力，接下來最後一關應該能安然闖過的時候，異變突生。

第十五章 陣法異變——恐怖的最後一陣

剛一從黃色漩渦中出來，諸位修士立刻覺得天旋地轉，不由自主向四面八方飄去，根本無法站住陣法位置。

「大家快聚在一起。」趙靜定大聲喊道，然後他的淺藍色真氣浮現出來，幻化成一隻大手，向自己女兒抓去，想要將趙瑾瑜帶到自己身邊。

石軒也是三昧神風真氣全力激發，正要化成清風向趙靜定飛過去。突然，異變橫生，石軒只覺得上空傳來絕強吸力，真氣完全無法抗衡，就如從高空墜落般，向上方急升，在這種異變中，有的修士往下方墜去，有的修士向四面橫飛，竟然各有不同遭遇。

「瑜兒！」趙靜定第一次失去平淡從容，大聲呼喊，真氣全力催發，四周上下是翻滾的淺藍大海，可是根本毫無作用，只能穩住自身，對趙瑾瑜向上方飛走沒有一點幫助，危機關頭，趙靜定取下腰帶，向趙瑾瑜一拋，那腰帶幻出金光，迎風便長，可是變長的速度要慢於趙瑾瑜飛走的速度。

趙瑾瑜真氣環繞，玉龍劍也是劍光與身相合，尤是如此，也無法抵抗上空吸力，像風箏一般向上飄去，眼睜睜看著趙靜定的腰帶從腳下掠過。

「師妹！」「師妹！」兩聲叫喊同時響起，雷光耀和令洪臉色焦急，拼盡全力想要往趙瑾瑜飛去，可是趙靜定也只能勉強穩住身體，兩人哪能止得住自家橫飛出去。

「啊！」令洪仰天長嘯，身上淺藍真氣轉深，與身相合的劍光一閃，放出巨大藍光光柱，盡然產生了一點作用，如蝸牛拉車般向上空一點點升去，可是趙瑾瑜此時早就消失無蹤了。

※※※

趙瑾瑜少經如此驚險的事情，一時之間有些懵了，直到看到頭上一塊浩瀚無邊的黃褐色大陸出現，才回過神來。

這時黃褐色大陸上一個相對趙瑾瑜是倒站著的石頭竟然動了起來，變化成了一個石人，飛將過來，一拳揮出。

趙瑾瑜玉龍劍一繞，輕鬆就將石人斬為兩半，正要鬆一口氣，就見黃褐色大陸飛出成千上萬的石人，心中一凜，駕馭起劍光往旁邊飛去，然後從石人稀少處鑽了進來。

白色劍光在眾多石人中四處遊走，仗著石人笨重，不時斬殺一兩個石人，趙瑾瑜心中微微得意，突然，一個氣息恐怖的丈八石人猛地出現在劍光之旁，揮舞起碩大的拳頭，向白光擊來。

趙瑾瑜見無法躲避，也存了些輕視之心，劍光大熾，迎了上去，「好大的力量！」心中才閃過如此一個念頭，就已經被打得倒飛出去好幾十丈，渾身如遭錘擊般顫抖，真氣搖晃不定，胸口發悶。

還沒來得及再次駕馭住劍光，身前、身後、上方、下方，皆是石人揮拳，趙瑾瑜驚慌之下，忙捏碎了父親給的保命玉珮，頓時以她為中心，一道海浪向四面奔去，色成深藍，其中隱有波濤之聲。

那些石人一被海浪碰到，就僵硬不動，然後如被水泡了許久般，慢慢變成了碎沙。趙瑾瑜四周頓時一空，此時趙瑾瑜可不敢鬆懈了，白色劍光避開石人，往黃土大陸飛去，希望能從那裡找到出陣的線索。

可是，趙瑾瑜剛剛飛出一點距離，就有三個丈八石人圍了過來。趙瑾瑜不願意硬拚，忙變化了劍光方向，想要繞開這幾個高大石人。

呼，呼，一陣風聲響起，趙瑾瑜發現四面八方飛過來無數淡白色的風刃，速度奇快，忙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物，望空一拋，頓時化成巨大黑鐵盾牌，放出森冷寒光和兩道白氣，將風刃盡數擋在其外。這時丈八石人已經趕到，一人一拳，擂在盾牌之上，只聽發出巨大金鐵交鳴之聲，盾牌的寒光和白氣縮小了一半。

四面是風刃飛來，身前是石人擋道，趙瑾瑜雖然心中驚恐、害怕，但還是明白，只有搶時間幹掉石人，否則下次陣法變化時，還被纏在此處的話，就只有死路一條。

玉龍劍劍光一漲，幻化成一道玉色真龍，龍頭碩大，直接撲在了一個高大石人身上，然後就見到那高大石人緩緩倒下，從頭到腳裂成了幾塊。趙瑾瑜身上真氣微微收縮，香喘頻頻，可以看出，剛才那一劍絕不輕鬆。

深吸一口氣，趙瑾瑜再接再厲，玉色龍樣劍光往另外一個高大石人斬去，全然不顧黑鐵盾牌已經被石人拍打的遍佈裂縫。

就在第二個石人變成碎片的時候，趙瑾瑜背後寒毛直立，一種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危險感、恐懼感在心中泛起，惶恐之中，再次激發了父親給的第二道保命符篆，只見圓滾滾的水球在趙瑾瑜四周出現，風刃、石人的攻擊甚至不能讓水球有絲毫波動。

可是趙瑾瑜心中的危險感還未消失，往下看去，頓時神魂俱喪，難以遏制地顫抖起來，原來下方急速而上一紅一白兩道光芒。

那紅光是熊熊燃燒的火焰，青中帶紫，火焰之中現出無數火蓮，短短時間內，花開花落，花落花開。一路之上在火焰周圍幾十丈內的事物，紛紛化成了青煙。

白光則是一道寒光，光是望去就覺得冰冷深寒，中心隱隱成藍色，一路所過，四周盡數結冰。

說時遲，那時快，在趙瑾瑜發現兩道光芒的時候，火光、寒光已經是打到了圓滾滾水球上，水球頓時一半青煙，一半寒冰，竟然連片刻也無法阻止就土崩瓦解，趙瑾瑜頭腦一片空白，心中極度緊張，全身僵硬，思維遲鈍，連手指都無法指揮動，更不要說激發父親給的最後一件保命事物了。

眼睜睜看著高大石人在火焰中灰飛煙滅，眼睜睜看著黑鐵盾牌冰凍碎裂，趙瑾瑜心中害怕、惶恐、驚慌、恐懼的情緒達到了極致，「我就要死了嗎？」腦海中閃過兒時樂事，閃過突破境界時的喜悅，閃過捉弄大師兄的開心，閃過與二師兄情投意合的幸福，閃過父親、母親的寵愛，閃過小妹的頑皮逗樂。

種種往事如電閃雷鳴般一晃而過，在心中匯聚成一個幽幽的聲音：「我不想死。」

恍恍惚惚之間，似乎一陣溫暖傳來，忙將頭埋在溫暖之中，四面八方是術法碰撞的聲音，而只有這裡平靜安詳，趙瑾瑜心中迷糊地想著：「死後難道就是這樣？好像也還不錯。」

「瑾瑜妹妹，你沒事吧？」咦，怎麼聽到了那淫賊的聲音，難道連死後也不讓我清淨，趙瑾瑜幽幽地想著。

碰撞的聲音越來越響，趙瑾瑜漸漸清醒過來，「我這是還沒有死！」心中狂湧的喜意和平靜的安樂竟然奇怪地混雜在一起，微抬秀首，想看看救命恩人是誰，誰知道拿眼看去，那熟悉的臉孔，熟悉的眉眼，趙瑾瑜內心不由一震，竟然是那可惡的淫賊！

四面八方是無數淡白色的風刃，朵朵火蓮身周綻放，不時有冰山如狼牙、冰塊如刀劍劈將過來，遠處是石人們在投擲巨石，這淫賊身上青色雷光閃耀，將所有攻擊盡數擋於其外，臉上滿是鄭重專注，雖然不太俊朗，可竟然也有著難以言說的魅力。他一手捏著劍訣，清色劍光神出鬼沒，一手似乎摟住自己的腰肢，呃，摟住自己？

察覺到懷裡趙瑾瑜香軀的扭動，那兩團絕對不小的豐滿在胸口磨動，石軒微微皺眉，笑著道：「瑾瑜妹妹，你還是不要亂動的好，否則出了我這青玉雷衣範圍，我可就沒辦法保護到你了。」因為擔心分散之後，自己並無破除禁制之法，加上也算是有餘力，所以石軒才冒險救了趙瑾瑜一命。

至於為何使用青玉雷衣，是因為石軒一被吸到上空，就遇到風吹火燒，間或有石人來襲，真氣和迷魂幡的防護頻頻被破，本來還想只用乾陽真火網，可是下方上來的火光和寒光，讓石軒覺得危險異常，不得已將僅剩一次的青玉雷衣用了出來，硬擋著攻擊，急速遁走，然後就發現了趙瑾瑜，當時她正在硬擋石人。

其實不必救得如此驚險，哪知道趙瑾瑜沒什麼生死關頭的經驗，最後竟然呆在了當場，讓石軒不得不費了番手腳。

明白石軒所言正確，趙瑾瑜不敢亂動，俏臉飛紅地將螓首埋在石軒懷裡，不敢再看那淫賊，心中羞惱，可又無可奈何，只能胡思亂想，這是除開小時候和父親之外，第一次與一個男人如此接近，淫賊身上氣味甘洌，並無擦香抹脂的壞習慣，胸膛也很寬大溫暖，趴起來很是舒服，剛剛從死亡邊緣走回來的她，只覺疲倦、安寧，只想靠著這胸膛好好休息一下。

石軒扯了扯嘴角，這姑娘居然還有空害羞，而且還產生了一些生死徘徊後的不好症狀。自己只是叫她不要亂動，可不是叫她不動！發發小神通，使使飛劍，指點指點道路，也能分擔自己不少壓力啊！要知道青玉雷衣在這種強度攻擊下，只能維持一刻鐘，要是找不到出路，或是安全地方，那就只有等死了。

為了讓趙瑾瑜從生死徘徊後的不好症狀中清醒過來，幫自己一把，石軒計上心頭，準備說一番渾話，讓她惱怒，看有沒有效果，戰鬥中四處打量了一番，突然想到了說辭。

「瑾瑜妹妹，看看四周，還記得那天在演武廳門口對我說的話嗎？」石軒輕笑著說道。

哪番話？趙瑾瑜疑惑地轉過頭顱，四處打量，只見頭上是浩瀚無邊黃褐色大陸，其上有大湖大海，可是都盡數乾枯；四周是陣陣風刃飛來，朵朵火蓮花開，冰刀、冰塊亂飛，高大石人耀武揚威；腳下是一片璀璨星空，佈滿日月星辰，大日冰冷，皓月火紅，星辰燦爛，那白色寒光就是從蒼白色太陽射出，那紅蓮赤焰則是從赤紅色月亮飛來。

蒼白大日東昇西降，圓月和星辰軌跡也是大異平常，而無盡虛空中則佈滿淺藍冰塊，赤紅火蓮。整個景象看起來是危險異常，但同樣也是華麗、壯觀、雄偉異常，有種讓人沉迷其間的詭異魅力。

當趙瑾瑜被這危險而又美麗的景象震撼時，耳邊傳來石軒一字一句的話語：「要想我喜歡上你，除非天地倒轉，日月顛倒，泥石有靈，江海乾枯，火中開花。瑾瑜妹妹，我沒記錯吧？」

第十六章 恐怖的最後一陣（下）

啊？！眼前是宛如夢幻的場景，耳邊是男子溫柔醇厚的聲音傳來，趙瑾瑜一時之間盡然有些癡了。待到回過神來，想明白話裡的意思，羞得是滿面通紅，連粉嫩的小耳垂也是紅熱似火。

見到趙瑾瑜精神總算變得正常了一些，石軒鬆了一口氣，調笑道：「還請瑾瑜妹妹搭把手，咱們夫妻雙雙把家還。」

「你這個淫賊，誰和你是夫妻了！」趙瑾瑜也明白自己剛才表現的是差中之差，居然在這淫賊努力招架、拚命反擊的時候，忘了自家還有真氣、法器在身，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在那裡傻傻發呆，於是玉龍劍一放，玉色劍光在石軒周圍盤旋，幫他斬落一些風刃、火蓮、巨石中的漏網之魚，可是這淫賊的話好生可惡，趙瑾瑜本想惡狠狠回擊，可是想起剛才自家害羞的表現，以及淫賊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事實，不知道怎麼的，就雙頰發熱，反駁的話說的是又輕又軟，宛如撒嬌。

「瑾瑜妹妹，你可知道這是哪個陣法？如何出去？」石軒見四面是看不見邊際的虛空，不好耽擱時間，直接問起趙瑾瑜來。

趙瑾瑜凝神回想，半點兒也沒去糾正石軒的稱呼，她想了一陣才道：「瑾瑜未曾聽說過，不過倒是回想起家父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就是在這百年低谷中，大部分守護的陣法都是逐漸發動，慢慢變強，它發出最強攻擊的地方，就是在陣法出口不遠。」

「這麼說來，那出口應該在……」石軒沉吟片刻。

「那裡！」兩人同時出聲，指著下面的蒼白大日、火紅皓月，然後相對一笑，覺得很有默契。石軒即刻轉向，小有清風遁全速發動，向下方遁去，此時已經沒有那些上下左右的絕強吸力，因此石軒所化清風速度極快，甚至變成了一道淡淡虛影。

飛遁中，石軒只能專注前方，指揮起萬象無影劍破開身前火蓮、巨石、寒冰等，至於兩邊的攻擊，就交給了趙瑾瑜防護。趙瑾瑜從心志被奪中恢復之後，劍法也是發揮地淋漓盡致，一條玉龍四處遊走，兩人配合之下，居然再無其他攻擊打到青玉雷衣之上，只有那蒼白大日和火紅皓月發出的寒光和火光能以力壓制，突破兩人聯手，擊中青玉雷衣，讓青色雷光四處閃耀。

四面八方是無窮無盡的攻擊，無量虛空之中似乎只有自己兩人，前方空空蕩蕩放佛永遠也走不完，點點星辰好像一直在那遙遠的天邊，沒一點兒拉近，在抵禦這些攻擊的時候，兩人都覺得渺小孤單，甚至產生出天地之力難以抗衡的感覺。石軒心中猛地一凜，收束起念頭，遁光閃轉騰挪間，拿出符篆給自己和趙瑾瑜加持了一些精神防護的術法，這鬼陣法不僅威力霸道，居然還帶有擾亂人心的攻擊。

「瑾瑜妹妹，小心幻象，小心情緒被陣法引動。」石軒加持好術法，尤不放心，仔細叮囑了趙瑾瑜一句。

「嗯。」趙瑾瑜軟軟地回了一聲，她本來也是產生了那種頹廢、想要放棄的情緒，可是不知怎麼地就想起剛才死亡擦身而過的那種極度恐懼和絕望，想起那將自己從崩潰中拯救出來的溫暖懷抱，忙向石軒懷裡擠了擠，感覺到那種溫暖，看著那小淫賊專注地飛遁，專注地擊破前方攻擊，而自己和他配合的默契無比，幫他掃蕩周圍，心中頓時一片平靜，那種絕望的情緒一掃而空，反而比石軒先從精神攻擊中醒來。

虛空之中，石軒抱著趙瑾瑜，兩人聯手，一時閃躲，一時阻擋，向著下方星空極速而去，淡淡遁光化出一道美麗的弧線。

※※※

焦止戈也同樣被吸到黃褐色大陸處，他遁光不快，被石人圍在中間，仗著玄武印、黃土真氣，硬接了石人幾次捶打。可是後來那丈八石人一擊，就讓他覺得苦不堪言，明白留在此處，那是遲早會被捶成肉醬的。

於是，他心痛地掏出袋中一件事物，往丈八石人方向拋去，那事物在空中漸漸分散，居然是一把晶瑩剔透的金黃色沙子。這沙子越變越多，越變越多，到丈八石人頭頂時，已經變成一片沙海，將那一處幾百石人統統籠罩住。

沙海之中，那些石人掙扎了一番就沒了動靜，焦止戈唸唸不捨地看了那沙海一眼，轉身就要遁去，可是下方一道紅蓮赤焰後發先至，直直打在焦止戈身上，焦止戈的玄武印、黃土真氣，轉眼就化成了青煙，他本人也只來得及再拋出一面玉盾，就和玉盾一起變成了灰燼。

※※※

胡興武則是被吸到了下方星空中，這些燦爛星辰不時放出金色風刃、深黑元磁之光，弄得胡興武是手忙腳亂。

他雖然修為高強，劍術非凡，可是深黑元磁之光卻是他飛劍的剋星，那絕強的磁力讓他的北斗劍根本不聽使喚，更不要說那些奇快的風刃，總是四面八方飛來，雖然打不破他的黑鐵真氣，但也讓他無法集中精神控制北斗劍，一時之間，竟然在那裡僵持不下。

胡興武歎了口氣，從儲物袋中又拿出一把飛劍，色成碧綠，生機盎然。這把飛劍所化碧色流光，絲毫不受元磁之力的牽引，在空中化成一道旋風，將所有風刃捲得失了方向，讓胡興武抓住空隙，收回北斗劍，遁出了這片區域。

剛剛遁出星辰聚集之地，胡興武欣喜地看見一個黃、赤、青、黑四色漩渦浮現在遠處灰色霧氣中，可是眼前突然轉來一個蒼白大日，他眼神收縮，知道不好，飛劍碧光大作，將他全身籠罩其間，同時從儲物袋拿出一張符篆，激發了開來。

一道冰冷死寂的寒光打在了碧色飛劍之上，就見到飛劍生機急速流逝，從中冰裂而開，然後寒光就直接打到了胡興武身上，這時白光一閃，胡興武居然消失在了原地，然後出現在十五丈開外。

胡興武剛剛現出身形，立刻左肩一震，斷開左手，並將左手彈飛出去。飛出去的那只左手，從手掌處開始，結了一層淺藍色的冰，並以飛快的速度蔓延而上，半個呼吸之後，那只左手就變成了一個淺藍色冰雕。

胡興武服食了一粒丹藥止住傷勢，向剛才看到的遠處黃、赤、青、黑四色漩渦遁去。

※※※

金世傑此時真是後悔萬分，真不應該為了可能存在的那件事物，冒險進這廣陽仙府，儲物袋內的法器、符篆、一次性的秘寶都是心痛萬分地拋將出去，然後要麼殺死幾十個石人，接著殺上來幾百上千石人，要麼直接被那恐怖無比的紅蓮赤焰、冰凍寒光擊中，化成了青煙或是冰雕，要麼就是在四周源源不斷的風刃、火蓮、巨石攻擊中消耗殆盡。

只有用這最後一件秘寶了，金世傑內心在滴血，可是不敢不用，否則就連心痛的資格也沒有了。他拋出一件紫羅錦帕，閃爍著妖異紫光，將全身一裹，然後朝著下方星空之中飛去，一路上無論是絡繹不絕的風刃攻擊，還是恐怖的紅蓮赤焰、冰凍寒光，都是在要擊中紫羅錦帕時，詭異無比地自行繞了開來。

不過這紫羅錦帕本身也在緩慢燃燒，一點一點，可能要不了半刻鐘，就會化為烏有。

※※※

高星、胡佳玉兩人聯手，且戰且走，消耗了不少法器、符篆、丹藥後，終於看到了遠處灰色迷霧中黃、赤、青、黑四色漩渦，兩人大喜，手拉著手往漩渦投去。

可是這時，那讓人頭痛無比、速度奇快、威力奇大的紅蓮赤焰、冰凍寒光從身側發射而來，而且那蒼白大日、火紅皓月居然在向兩人前方移動，若不能在這一擊中突破過去，那就只能繞路而行。

如果繞路而行的話，身上丹藥已經沒有，不知道真氣能不能撐住消耗？胡佳玉腦海中閃過這麼一個念頭，同時心中有了決斷，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條紅線繩，就要往身旁高星拋去。

可是，還沒拋得出去，胡佳玉就身不由己地退開半步，轟隆一聲響起，胡佳玉人生中看到的最後一個景象就是高星那猙獰的笑容，他怎麼會這麼快出手？他怎麼出的手？

因為胡佳玉站立的位置剛剛好擋住紅蓮赤焰，高星以毫釐之差躲過了冰凍寒光，往那四色漩渦投去。

※※※

在四色漩渦周圍，有一片安靜的灰色石頭構成的地域，其四周瀰漫著灰色霧氣，那些風刃、元磁之光、巨石、紅蓮赤焰、冰凍寒光一碰到霧氣，立刻就消弭於無形。

這地域中，趙靜定盤腿調息，身上道袍幾乎變成了碎片，其上都是鮮血，臉色極其難看。

他身邊令洪、雷光耀焦急地走來走去，突然，令洪猛地站住，就要往外面衝去，雷光耀一把拉住他：「大師兄，你往哪裡去？」

「你還站得住？！師妹在外面生死未卜！你居然能在這裡苟且偷生，你是怎麼喜歡她的？」令洪拉住雷光耀領口。

雷光耀失控大喊道：「你以為我不想啊！可是我們出去有什麼用？！只是送死！你也不看看，師傅為了救我們，受傷不輕，還是等師傅調息好之後，由他老人家帶著，才能救回師妹！」

第十七章 會集

令洪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其實就是你自己怕死吧！我們在這裡多呆一個呼吸，師妹就多上一份危險。你不去，我自己去！」

「你以為就你擔心啊？師傅呢？師妹是他女兒啊！他難道不擔心，不心急？」雷光耀指著趙靜定，神情激動。

「好了，你們兩個不要吵了，等老夫恢復片刻，自然會去救瑜兒。瑜兒身上有老夫給的三件保命事物，相信能堅持不短的時間。」趙靜定聲音沙啞、低沉。

既然師傅開口了，兩人只能恨恨對視一眼，各自走到一邊，焦躁地徘徊。

突然，兩人面色一振，臉露期盼、希望的神色，就連趙靜定也從調息中睜開雙眼，看向灰色霧氣深處。

一個獨臂之人從灰色霧氣裡飛了進來，看到三個人失望、傷心的表情，微微有些驚訝，不過還是一言不發，走到旁邊打坐療傷，這人正是胡興武。

「不知道胡道友可曾見過小女？」趙靜定有些焦急又有些遲緩地開口，令洪和雷光耀也是一臉緊張地看向了胡興武。

胡興武想了想：「胡某未曾見過，不過趙姑娘修為不弱，人又聰慧，加上趙城主您給的一些事物，相信會安然到達的。」這種時候刺激趙靜定的情緒那是自找死路，胡興武很是配合地安慰了一番。

「嗯。」趙靜定繼續閉目調息，令洪、雷光耀似乎是失望，也似乎是鬆了一口氣，沒有好消息，但不也同樣沒有壞消息嗎，希望猶存。

又過了片刻，高星這個光頭大漢從灰色霧氣中走了進來，這次趙靜定等人早早就發現了高星耀眼的巖溶真氣，所以也沒出現期望再失望的場景。

不過令洪還是忍不住問道：「高道友，可曾見過在下師妹？」

高星嘿嘿笑了一聲：「趙姑娘是被吸往上空，高某是被吸到下方星辰之中，怎麼可能見得到？」

沒有壞消息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令洪如此安慰著自己，隨口又問了一句：「在下好像看到胡佳玉道友是和高道友一個方向的，而且距離不遠，不知高道友可看見了她？」

高星臉皮抽動了一下，歎了口氣：「胡道友隕落在那紅蓮赤焰中了，那玩意兒好生恐怖！」

令洪、雷光耀默默無語，紅蓮赤焰、冰凍寒光的威力實在超出他們的能力，要不是趙靜定及時趕到，他們兩人也絕無幸理，就算是趙靜定這個神魂期圓滿的大高手，那也是差不多使用乾淨了身上的法器、符篆、秘寶等，才狼狽異常地救助他們脫險。

所謂秘寶，大概是三類：一是類似石軒身上封印了三次青玉雷衣的玉珮——這種由金丹宗師封印了道術、高階術法的器物。

二是和石軒的庚金劍氣差不多，是在尋求低階修士也能修煉道術時的一種產物，只是那些修煉道術，並不是修煉在自己身體之內，而是結合法器的煉製方法以及加上血祭、生祭等，將道術修煉在器物之中，形成一種似道術非道術、似法器非法器的一次性事物，這種器物以魔道中居多，畢竟他們更喜歡急功近利的東西，類似的還有靈器的天罡禁制、法寶的寶禁等，元神真人的渡劫之寶就是後一種。

三是封印了一些非常罕見的奇特術法，功效神奇。

胡興武也是尤有餘悸：「這紅蓮赤焰、冰凍寒光怕是超過九階術法的威力了，只是不知道到達道術沒有？」

「沒有，只能算是半道術，否則我們這裡沒有一個人能活得下來。當然，陣法正常的時候，肯定不止一階道術。」說話的是趙靜定，他看起來臉色緩和了不少，再過一會兒應該就能完全恢復，不知道吃了什麼上好丹藥。

趙靜定說完後，就站了起來，令洪疑惑地問：「師傅，你才恢復了小半實力，怎麼就站起來了。」

「瑜兒還在危險之中，我這個做爹爹的，哪能靜得下心完全恢復，先前要不是實力只剩一成，連飛遁都吃力，老夫也不會坐下調息養傷。」趙靜定淡淡地說道，就要往灰色霧氣飛去。

令洪、雷光耀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邊是尊敬的師傅，一邊是心愛的師妹，真是難以抉擇。

「咦，趙姑娘？」高星猛地一指灰色霧氣中，那裡飛過來一個身材妙曼的女性修士，這灰色霧氣隔絕了靈覺、神識等，大家只能用眼睛觀看，除非高星那種耀眼的真氣，否則很難在遠處看清楚是誰。

趙靜定、令洪、雷光耀眼睛一亮，死死地看著那苗條的身影，可惜飛過來的是梁青青，她發亂衣破，說不盡的狼狽。

「恭喜梁道友涉險歸來，不知可曾見過小女？」在趙靜定、高星他們心中，能活著回來的，絕對不包括梁青青！甚至覺得她應該是第二個就死亡的，語氣之中難免帶點驚訝。

梁青青擠出一絲微笑：「沒看到瑾瑜妹妹，她應該無事的。」臉上全是後怕、恐懼。

趙靜定眼神黯淡下來，快步走到灰色石頭地域邊緣，令洪、雷光耀也喚出飛劍，準備一同前往。

這時，灰色霧氣中一點燈火亮起，轉瞬之間光亮大作，照耀八方，燈火之光溫馨靜謐，照在幾位修士身上，都覺得心情平靜了下來。

一道白色人影，掌托一盞青銅古燈，從霧氣緩緩飛了出來，古燈上一點燈火如豆，青中帶赤，放出萬道霞光，其身周十八朵火花上下盤旋，結成火網，將他護持其間。

「死淫賊？！」「孫不凡？！」「臭小子？！」眾位修士驚訝無比地脫口而出，若是說覺得梁青青不可能生還，甚至是第二個死亡，那麼，大家一致的感覺就是，那孫不凡絕對會是第一個死掉的！

趙靜定驚訝之後，眼神一凝，喃喃自語：「瑜兒？」然後狂喜地喊著：「瑜兒！」卻是看見那孫不凡懷裡抱著一個絳紫衣裳的少女，那少女正緊緊依偎在孫不凡胸口，一手指揮著玉色飛劍，一手輕輕搭住孫不凡肩頭。

「師妹！」「師妹！」令洪、雷光耀反應過來之後，也是狂喜出聲。

青玉雷衣在石軒進入灰色霧氣之後，就已經達到了極限，石軒怕霧氣中有什麼危險，只好拿出乾陽青燈，放出乾陽真火網，然後朝著四色漩渦飛去。

看到前方的幾位修士，石軒稍稍鬆了口氣，這裡看來確實是出口了，低頭在趙瑾瑜耳邊說到：「瑾瑜妹妹，咱們到出口了，趙前輩也在。」

聽到父親也在，趙瑾瑜心中一喜，顧不得耳朵被小淫賊說話的氣息弄得又紅又熱又麻，連忙轉頭看去，正好趙靜定的呼喊傳來，不知怎麼的，眼淚忍不住就流了下來，再聽到兩位師兄的喊聲，更是止不住淚水。

石軒微扯嘴角：「瑾瑜妹妹，你這樣哭起來，別人還要以為我怎麼了你？」要是遇到趙靜定激動之下，給自己一擊，那真是沒地兒說理去。

趙瑾瑜空閒的那隻手，抹了一把眼淚，哭中帶笑：「我是歡喜的。」石軒看到這種表現，心中暗笑，這姑娘以前是被保護的太好了，本來應該循序漸進接受各種危險的，可是這次直接就跳到了生死考驗，情緒難免有些失常，不過，經過這次之後，趙瑾瑜收穫了不少經驗，就會成長起來的，說不準趙靜定帶她進來就是這個目的。

剛一踏上灰色石頭，石軒就鬆開了手臂，趙瑾瑜如同一隻小白兔一樣，奔奔跳跳地跑向趙靜定，在他懷裡痛哭起來，要不是灰色石頭地域中飛不起來，這丫頭怕是會直接飛過去。

石軒自己則默默走在一邊服食丹藥，調息回氣，難得出陣前有如此地方以供恢復，不抓緊時間，難道要等著在萬寶樓中爭鬥時恢復？

那邊趙瑾瑜情緒平靜下來後，看著父親、兩位師兄，欣喜地說道：「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呢。」

「多虧師傅救了我們。」令洪現在是眉開眼笑。

雷光耀高興之餘，想起剛才的場面，心中微酸又有些疑惑：「師妹，那淫賊沒怎麼樣你吧？」

趙瑾瑜臉色一紅，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好一會兒才道：「二師兄，你不要瞎說，這次多虧小，孫道友相救，我才能安然到達，否則你們就見不到我了。」

趙瑾瑜的異常表現讓雷光耀內心微微刺痛，疑惑更勝，不過表面上還是一副笑臉：「哈哈，想不到這淫賊還真有些本事。」

「二師兄，不管孫道友以前做過什麼，至少現在他是師妹我的救命恩人，你能不能不要稱呼他淫賊。」趙瑾瑜突然覺得雷光耀那個稱呼有些刺耳。

「可是……」雷光耀還想說他本來就是個淫賊。

「確實如此，孫道友救了瑜兒一命，就算是老夫的恩人，光耀你就不要如此稱呼了。」卻是趙靜定恢復了平靜從容。

「弟子遵命。」雷光耀情緒混雜，想不到師傅也為那淫賊說話，不過看在他救了師妹的面子上，就不與他計較了。可是，兩人單獨相處之時，有沒有發生什麼事？師妹怎麼會突然臉紅？生死危險中，又是孤男寡女，雷光耀覺得越想頭越大，不說其他，師妹的玉體自己還沒抱過呢！

第十八章 分道而行

「趙城主，這最後一陣到底怎麼回事？不是應該是地火風水中的風陣嗎？」胡興武已經調理好傷勢，恢復了真氣，疑惑地開口。

趙靜定也是面色凝重，遲疑地開口：「若是老夫沒有猜錯的話，此陣應該是典籍上提到過的顛倒四象陣，是地火風水四陣合一形成的，是此處仙府的最強陣法，遠遠超過什麼烈焰陣、紅水化血陣，若不是遇到百年低谷，怕是金丹宗師也要隕落其間，傳聞當年廣陽真人在世時，曾用此陣殺過三個元神真人。」

「可是為何會突然出現顛倒四象陣呢？」插話的是石軒，陣法異變常常代表仙府內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不搞清楚的話，進了內府也是危險異常。

看到石軒睜開眼睛問話，趙靜定客氣地行了禮：「多謝孫道友救助小女，老夫之後必有報答。至於為何會出現顛倒四象陣，老夫真的不知，之前那麼多次仙府出世，此陣也從來沒有出現過。」

「莫非是陣法中樞感應到了什麼危險，所以提高了陣法難度。」高星同樣疑惑地猜測著。

「怎麼可能，陣法中樞早就無人主持，除非有人試圖去掌控陣法中樞，或是在陣法中樞附近有人鬥法，而且危險程度達到金丹。可是現在所有入府修士，不是還困在陣法中，就是剛剛出陣，哪有人去？就算有人很快前去，可又有誰是金丹實力呢？」趙靜定不屑一顧地反駁。

討論片刻，也沒有找出來陣法異變的原因，趙靜定盤算了下時辰道：「咱們快點恢復實力，然後出陣，免得被三大派搶了先去。」

「不等其他道友了嗎？」趙瑾瑜詫異地問了一句，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等到大家恢復好實力，陣法應該已經達到八九成狀態，那時候還未趕過來的肯定是再也無法趕來了。

梁青青躊躇了一下，才羞怯地開口：「我看到劉恆劉道友隕落了，不用等他。」

哦，眾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但什麼也沒說。

接下來一片安靜，大家都抓緊時間恢復實力。趙瑾瑜因為後期消耗不多，很快就恢復了過來，這時感到有人拉了拉自己衣角，睜眼看去，卻是雷光耀，他用眼色示意自己去旁邊說話。

疑惑地跟著走了過去，雷光耀施展一個術法屏蔽了聲音，開口問道：「師妹，剛才為兄真是擔心死你了。」

想到之前的危險，趙瑾瑜還有些後怕：「我那時候真是怕死了。」

「嗯，那，孫道友如何解救你的呢？」雷光耀小心翼翼地問出這個問題。

趙瑾瑜眨了眨眼睛：「我也不清楚，當時我嚇得渾渾噩噩，等到清醒過來，已經被孫道友所救了，然後我們兩人齊心協力，趕到了出口處。」想起自己呆傻的表現，趙瑾瑜就羞愧的臉紅。

好個齊心協力，雷光耀內心有些不爽，不過知道師妹當時身處危險，也是沒有辦法，於是伸出手，準備拉住師妹纖手，好好安慰一番。

可是雷光耀的手眼看要碰到師妹的小手時，就見到師妹有些驚慌失措地將手猛地一縮，同時不安地四處環顧。

「師妹！」雷光耀的語氣包含著不滿，這個時候少女不是應該趴在心上人胸口讓心上人好好安慰的嗎？怎麼自己拉個手也不行。

趙瑾瑜回過神來，想起剛才自己的反應，皺著眉頭：「父親和大師兄都在呢，被他們看到不好。」

之前不是說要向師傅坦白關係嗎，雷光耀又氣又悶，脫口而出：「你是不是有些喜歡上那個淫賊了？！」

「怎麼可能？！我趙瑾瑜是那種人嗎？！」趙瑾瑜柳眉倒豎，勃然大怒，「二師兄你要是再亂說，我可就不理你了！」

話一出口，雷光耀就後悔了，這種明顯屬於自己胡思亂想的氣話怎麼能說出口，那可是淫賊啊，師妹怎麼可能會對他有好感！於是馬上低頭道歉：「師妹我錯了，我只是說的氣話，氣自己不爭氣，沒有能夠在你最危險的時候救你。」

「哼。」趙瑾瑜怒氣消了一些，「師兄你不要胡思亂想，對於孫道友，我只有對他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而且你也不要妄自菲薄，畢竟那時候你離我實在太遠。」

「是，是，是。」一句話說錯，雷光耀只能頻頻點頭。

「好了，大家都快恢復好了，我們也不要躲到一邊說話。」趙瑾瑜不給雷光耀繼續道歉的機會，率先走了回去。

灰色霧氣之中，又走進一人，金世傑與胡興武一樣，成了獨臂人，那九節白骨鞭上的九個白骨頭顱只剩下了一個，整個人看起來好像剛從墳墓裡爬起來的殭屍，又乾又瘦，不復之前英俊之樣。

「哈，想不到有這麼多位道友安然無恙，真是，真是可喜可賀。」金世傑有些詫異地看著這麼多人，然後咧嘴笑了一聲。

他的詫異也是除石軒、趙瑾瑜外所有人的詫異，石軒是因為消息不全、資料不豐，趙瑾瑜則是少經世事。

自從修士開始組隊闖關以來，每次死在仙府外圍陣法的修士就縮減成了個位數，這還是三大派加上散修的所有傷亡。而內府之中互相爭鬥的傷亡則成了死亡人數的大頭。

可是，以這次最後一陣的恐怖強度，趙靜定、高星、金世傑等人都有一個初步判斷，那就是進入顛倒四象陣的十三個修士，能有六個活下來就很不錯了！全軍覆沒也是情理之中。

現在呢，趙靜定、趙瑾瑜、令洪、雷光耀、高星、胡興武、金世傑、梁青青、石軒，已經足足有九人了，甚至不排除之後還會有修士趕來。

「這次的隊伍，看來真的是藏龍臥虎啊。」很有幾位修士內心是如此想的，「尤其那淫賊的青銅古燈怕是有七重天的品質了。」

「金道友，快抓緊時間恢復一下吧，我們馬上就要出陣了。」趙靜定對金世傑點頭示意。

金世傑趕緊掏出療傷丹藥服下，然後盤腿打坐。

又過片刻，灰色霧氣中再次走進一人，白衣如雪的薛穎真，她的樣子讓眾位修士都是瞳孔猛地收縮。

薛穎真衣裙整齊，臉色如常，根本看不出是剛剛從如此恐怖的陣法中歸來，倒像是逛街之後施施然地回家，見到眾人的打量，她神色平靜地道：「穎真來遲了，還請見諒。」

趙靜定收回驚疑眼神，輕笑道：「不算遲，不算遲。薛姑娘還請趕緊打坐恢復。」

「不用了，晚輩要去的典籍庫，相信這次很少修士去，恢不恢復都一樣。」薛穎真淡淡地說道。

見狀，眾位修士也不再搭理薛穎真，有些事情是問不出來，除非大家撕破臉皮動手，就算要動手，那還是得先恢復自己的實力。

安靜了一段時間，趙靜定站起來說道：「諸位，相信大家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咱們還是出發吧，要不然就白來一趟了。」

其餘九名修士紛紛站了起來，沉默地跟著趙靜定往四色漩渦投去，先前的陣法異變在眾人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

剛從四色漩渦中出來，趙靜定立刻施展出一個淺藍色海水護罩裹住眾人，因為旁邊另外一個黃色漩渦處正陸續出來身穿紫色道袍的修士，正是紫霞派的人。

岳定一和他夫人寧守一都是道袍殘破的狼狽樣子，想來在陣法中很是吃了一番虧，此時見到趙靜定及他身後的修士，頓時有些驚訝了，岳定一遲了片刻才道：「趙城主真是高人不露相，居然能從顛倒四象陣中帶出來如此多的修士，只隕落了區區四名，厲害，厲害。」

他一邊看著趙靜定，一邊打量石軒等修士。配合他話語的背景是，他身後只剩下了十個左右的弟子，差不多隕落了大半。

石軒也有些驚訝地看著對面，因為他驚奇地發現，顧雲和方璇居然還站在那裡，他們兩人的師叔輩不知道死了多少個，而他們卻安然無恙，不知道是運氣實在逆天，還是剛好有人救助。

趙靜定淡笑：「只是運氣好而已。」說完也不再看岳定一，而是轉身指著面前的四條道路：「諸位道友，左邊一條是到萬寶樓的，中間兩條靠左的是到典籍庫，靠右的是百草閣，大家按照自己意願前去吧。」

這個時候雙方是不願意相鬥的，趙靜定剛才施展術法只是習慣成自然。若是連寶物都還未看到，就打得你死我活，黃楓谷和厚土宗肯定會一邊笑的肚子痛，一邊死命搜刮寶物的。

分道之前，趙靜定將趙瑾瑜、令洪、雷光耀喊在了一起，交代了一些事情，同時又秘密向趙瑾瑜耳語了一番，並交給趙瑾瑜一件器物。最後趙瑾瑜、雷光耀走了回來，與石軒、梁青青、金世傑、胡興武四人一起，走上了最左邊的道路。

至於令洪，沒有按照入府前的安排，而是跟著趙靜定、高星兩人，往百草閣而去。薛穎真則冷靜平淡地、姿態悠閒地踏上典籍庫的道路。

「我們也出發吧，不能讓他們搶了先，還不知道黃楓谷和厚土宗怎麼樣了。」岳定一對著剩下的弟子交代著，然後他和寧守一帶著五個引氣期修士往百草閣趕，剩下六名修士則往萬寶樓而去。

第十九章 萬寶樓。

這幾條道路都很寬，兩邊是玉樹瓊花，美不勝收，只是間或有雷光閃起，讓人望而生畏。在道路中則有禁止飛行的禁制，只能依靠肉身之力和術法加持前行。

「孫道友，想不到你有如此稀罕的法器，怕有七重天圓滿了吧？」梁青青隨意地走到石軒身邊，笑顏如花地搭起話來，身上幽香陣陣，鑽入石軒鼻孔，分外好聞。

其他人中，趙瑾瑜自從趙靜定向她秘密說了一番事後就神情詭異，有不解有疑惑，此時在雷光耀陪伴下默默無語地走著，至於雷光耀則是像老母雞護著小雞，將石軒和趙瑾瑜隔開，並且不時警惕地看向石軒。金世傑、胡興武兩個獨臂人沉默地走在前方。

石軒瞄了梁青青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哪比得上青青妹妹你，在下可是花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脫出陣法，你可是一點兒損傷也沒有就安然回來。」不說石軒本身對梁青青就無好感，就是石軒扮演的孫不凡也不是看到女人就無法思考的傻子。

梁青青眼圈微紅，泫然欲泣：「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是青青讓劉大哥替死才能逃出生天，可是真的不是這樣，是劉大哥主動犧牲自己的，青青也不想。」

「那又如何，在下可不想等等『主動』犧牲自己。」不管事情真相如何，石軒都不打算搭理梁青青，所以有句話叫做無慾則剛。

梁青青珍珠般的眼淚順著臉頰就流了下來，委屈哀婉，動人至極，可惜石軒道心如鐵，毫不動搖地走快幾步，和金世傑、胡興武並肩而行。其他人注意到兩人的動靜，都譏笑地看著梁青青，趙瑾瑜還向石軒投來讚許的目光。

「趙姑娘，不知道我們等下怎麼破除禁制？」金世傑問起眾人關心的事情。

趙瑾瑜拿出剛才趙靜定給她的金黃色符篆：「這是父親花費幾十年時間煉製的破禁符，加上我們結成萬流歸海大陣，全力激發，有三成把握破除第三層的禁制。」

金世傑點了點頭：「如此甚好。」三成把握已經算高了，加上其他三派的手段，第三層禁制的破除似乎就在眼前。

接下來的時間，幾人都是沉默不言，一方面是仙府中壓抑沉悶的情緒，一方面則是集中精神為等下萬寶樓中的爭鬥做準備。趙瑾瑜倒是有幾次偷偷看向石軒，像是想過來道謝，可是被雷光耀纏著，只能作罷。

一個時辰之後，前方終於看到一座四層小樓，金雕玉砌，環繞著淡白薄霧，仙氣盎然，尤其是最高一層上不時霞光陣陣，放出瑞氣千條，一看就有了不得的事物在其中。

「幾位道友，我們快點進去吧，前兩層的禁制已經沒有了，可以放心直達三樓，也不知道黃楓谷和厚土宗的弟子有沒有比我們先到。」雷光耀對金世傑、胡興武、梁青青、石軒說道，此時梁青青已經恢復了平靜，只是面容淒苦，讓正常男人一看就想擁入懷中呵護一二。

幾人都是默然點頭，辛辛苦苦闖過陣法，以後是吃干還是吃稀，就看這一搏了，尤其是金世傑這等耗盡了以前所有奇遇之得的，而對於石軒而言，本命法器能否煉製成功，也看這次了。

萬寶樓第一層中清冷空寂，地上鋪的是光可鑒人的青磚，踏上去會響起陣陣清脆的回聲，擺放法器、材料的架子有地倒在地上，有的損壞嚴重，有地保存完好，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上面都是空空蕩蕩的。

在大廳最後面是個青色光柱，散發出濛濛清光，石軒等人踏足其間之後立刻就來到了萬寶樓第二層。

剛用同樣的方式進入第三層，就聽到嘈雜的聲音，看來有人已經先到了。

第三層與前面兩層最大的不同就是在入口與大廳之間，有一面晶瑩剔透的水晶牆，上面浮現出複雜的禁制，在受激之下放出陣陣金光。

在水晶牆前的是兩撥人，分別是黃色道袍的黃楓谷修士和褐色道袍的厚土宗修士，各自只得五六個弟子，此時正在專心致志地破除禁制。

在他們中間，石軒認得四個熟面孔，黃楓谷的李萬年、聞止鴻，厚土宗的譚世真、李玉，當然，石軒只是見過他們，並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見到他們進來，兩撥修士只是抬頭看了眼，就又繼續他們破除禁制的事情。黃楓谷是六個修士手持六面令旗站成一個陣法，看來是打算以陣破陣，不時打出白光到水晶壁上。厚土宗則是圍在一個白髮白眉、彷彿下一刻就會死去、臉上皺紋能夠夾死蒼蠅的老修士周圍，將各自真氣匯聚給他，而那老修士端著一個類似趙靜定天衍探陣盤的羅盤，放出一道羅盤虛影在水晶牆上，虛影周圍的禁制紛紛開始扭曲、變形，只是又被水晶牆給扭轉了回來。

水晶牆並不是單純防禦，不時打出一道金光攻擊黃楓谷和厚土宗的弟子士，只是他們早有準備，黃楓谷是用自己的陣法防護，厚土宗則是其餘四名修士全力保護那位老修士。

在石軒他們準備布成萬流歸海大陣、激發破禁符的時候，紫霞派的人也趕到了，一共六個，有四個是石軒的熟人——蔣宗翰、董依依、顧雲、方璇。

「李鬍子、李婆婆，想不到你們早就到了，小妹望塵莫及啊。」宮裝少婦董依依見到三樓的情形，淺笑著向另外兩派打招呼。

李萬年這時候可分不出精力來回答，只有白髮老嫗李玉在保護老修士之餘，刻薄地回道：「那是董妹子你們想撿現成便宜，所以才姍姍來遲。」

董依依也不生氣，也不組織紫霞派的弟子破禁，在旁邊笑著旁觀了一陣，才開口：「小妹看兩派道友破除地甚是吃力，像這麼各自為陣下去，怕是時辰到了也無法破除，不如大家齊心協力，先將這禁制破了，之後再論高下。」邊說話邊拿眼看黃楓谷、厚土宗的弟子和趙瑾瑜這邊的散修。

黃楓谷六位弟子對望一眼，默契地收回陣法，退了回來，然後李萬年站了出來：「董妹子，既然要大家齊心協力，那自然要定一個章程出來，對吧？」

那邊厚土宗的修士也停了下來，目光炯炯地看著董依依，而石軒等散修也自覺地站到趙瑾瑜身後，等著商量結果。

「哎喲，能有什麼章程，自然是大家將破陣之力合在一處，至於破禁之後，自然是各憑本事了，我想，大家也怕被捆住手腳，不敢放手一搏吧？」董依依笑吟吟地看了一圈，見到眾位修士沒有反對，就知道說到他們心坎了。

李萬年沉聲道：「那破陣之時呢？要是有人保存實力怎麼辦？」

「若是發現保存實力的，那人人得而誅之可好？而且若是能破掉禁制，那自然是短時間的功夫，就算用了全力，也消耗不了多少，不耽擱之後的爭奪，我想沒有哪位會如此愚蠢，畢竟打不開禁制，就什麼也拿不到！」這次是蔣宗翰站了出來。

眾人都是露出同意的神色。

董依依見計策得授，笑逐顏開：「這麼說來，沒人反對了吧？」

「可是，應該如何齊心協力呢？」趙瑾瑜疑惑地問道。

「這個自然要問曹老了，他可是陣法禁制的大家。」董依依抿嘴笑指那快要老死的修士。

曹老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老夫已發現了此處禁制的弱處，若是集眾家之力，應該能夠破除禁制。」接著他講起了如何配合的問題，簡而言之，就是將各自的方法全部集中於那禁制弱處。

按著曹老的吩咐，石軒與其他散修佈置成萬流歸海大陣，此時只有趙瑾瑜作為陣眼，不過只是激發破禁符，倒也綽綽有餘了。

透過水晶牆，石軒可以看到第三層大廳裡面的大部分事物，第三層比前面兩層空曠了很多，只有左右靠牆擺著十多張白玉案桌，其中左邊有十張，右邊六張，中間好大一片沒有任何事物。

每張白玉案桌上擺著一件器物，它們都被封印在一個水晶盒子裡面，各自發出不同光芒，照得大廳裡面五光十色，美不勝收。

在左邊白玉案桌上擺著的是煉器材料，除開最裡面一張桌子上石軒無法看到的器物，一共有九種。裡面有黑白相間成太極圖案，但卻暗淡無光的混沌魚皮，以及時黑時白、光彩奪目的兩界神石，讓石軒感到意外驚喜的是，在倒數第二張白玉案桌上，擺著一塊似黑似白，讓人看著就忽冷忽熱的上部尖銳、下端平直的片狀玉器，上面有著古樸神秘的花紋，正是陰陽玉圭！

其餘還有太陰寒鐵、西方真金、天河星砂、一盞玉杯盛著的九陽真水、一捧泥土模樣的戊土之精以及七竅玲瓏木，皆是光澤照人、不類凡物。這些都是石軒根據看過的道書裡的記載推測的（玉簡是能記錄圖像的），畢竟沒有哪個陽神真人會在自家收藏下專門貼上名字，要知道以石軒現在的修為，記憶力就很強悍了，更不要說成就元神、渡過雷劫的陽神真人了。

同時，石軒只能在內心感歎，上古陽神真人的收藏果然不同凡響！而且，也確實可以看出廣陽真人在準備煉製一件陰陽轉化的法器。

右邊的白玉案桌上擺著盾、鏡、印、劍、衣諸般靈器和有其煉製、祭煉方法的玉簡，一共是六種，其中飛劍是兩把，一把紫色一把紅色，紫色飛劍是三尺三寸長，紅色飛劍兩尺七寸長，隱有風雷霹靂之聲傳出。這些靈器，光是看著，就讓人感到一種絕大的威壓。

第二十章 破禁

「好了，諸位道友，請聽從老夫指揮。」見眾位修士都準備妥當，曹老拿著羅盤，站到了最前方。

隨著曹老一聲令下，羅盤虛影、陣法白光、金光符篆、鴉青木釘，同時打在水晶牆離屋頂七尺二分處。

轟隆隆，水晶牆大放光明，諸般禁制浮出牆體足足一寸，不時扭動、彎曲，並向內凹陷。

見似乎達到禁制的極限，所有修士都是呼吸一重，無人藏私，全力催發。

先是陣法白光大漲，將該處禁制壓制到了極限，然後金光符篆放出無量金光，將禁制直接打碎，接著鴉青木釘死死釘在破碎處，讓水晶牆無法復原禁制，最後羅盤虛影貼在了該處空隙，圍著鴉青木釘急速轉動，帶起其餘禁制搖搖欲墜。

一陣低沉的破碎響起，石軒知道這個時候是最危險的，可不能樂極生悲，放出早就準備好的乾陽真火網，將身前護住。由於石軒是站在側前方，此舉就相當於將陣法中央和石軒這邊的修士一起護住了。

一道又一道的金光從水晶牆中打出，就像煙花最燦爛的綻放時刻，金光先是打在趙瑾瑜用陣法撐起的海水護罩，黯淡了大半之後，將其擊破，接著打在石軒的乾陽真火網上，激起火花四濺，最後和乾陽真火網同歸於盡。

緊接著來襲的金光到達時，趙瑾瑜的海水護罩已經再次撐起，在護罩被破後，石軒的乾陽真火網剛剛好再次放出，同時放出的還有胡興武的一面金光牌坊、雷光耀的一把銀色飛輪、梁青青的錦繡宮燈。

之後的金光是越打越急，還好幾人同心協力，一邊輸出真氣給趙瑾瑜，一邊指揮各自的法器，猶是這樣，金光牌坊、銀色飛輪、錦繡宮燈也是相繼破碎，只有乾陽青燈因為七重天的本質，加上只是放出乾陽真火網而不是本體抵禦，所以才保存了完好，可燈芯處的乾陽真火也黯淡縮小了很多。

梁青清秀目圓瞪地看著眼前已經破碎了一個大洞的水晶牆，臉上全是深深的不甘，費盡心思走到這裡，水晶牆也是敞開，居然在最後一波金光攻擊中，自己的錦繡宮燈破碎，然後被打中心臟。

帶著這濃濃的不甘，梁青青陷入了永恆的黑暗。

三大派也是損失了不少，顧雲終於沒有延續逆天的運氣，在最後一波金光中，被蔣宗翰拉來擋在身前，不甘地死去，紫霞派同時還損失了一名引氣期修士。黃楓谷因為本身就站成陣法，與石軒他們一樣，損失最少，只死了一名修士。厚土宗同紫霞派一樣，死掉了兩名弟子，只活下來曹老、白髮老嫗李玉以及另外一名引氣圓滿的修士。

當金光停下來之後，看著水晶牆上的大洞，剩餘的修士迫不及待地用法器護住身子，急速往裡面衝去。

石軒稍稍落後半步跟了進去，只見大部分人是往右邊去奪靈器，只有少數幾個跑往左邊。

石軒手中的法器已經換成了迷魂幡，只是一搖，顛倒迷魂穢氣大陣就出現在大廳之中，黑色穢氣、煞氣將大廳全部籠罩在內，前面的修士只覺眼前一暗，就不辨東西了。

現在還活著的修士，都是經驗豐富、修為高深、法器強橫的，石軒並沒有奢望將他們一網打盡，真要全力發動顛倒迷魂穢氣大陣，加上自己一點兒也不留手，也最多能幹掉一半，此時發出陣法的目的，就是將其他修士困住一會兒，自己好從容去取三件材料。

黑色霧氣中，石軒手持迷魂幡，飛快地向混沌魚皮所在白玉案桌移動。

※※※

百草閣中。

正是破除禁制的關鍵時刻，岳定一、寧守一、左空圖、曲通玄、譚望仙、谷宜真、趙靜定等人都是真氣翻滾，放出不同光芒，這時，一道劍光閃過，直直劈到水晶牆上，將其斬破，放出無數道金光，其後才傳來陣陣大氣響聲，如同雷音。

「劍氣雷音！劍氣雷音！」譚望仙在拿出一面土黃盾牌抵抗金光時，失聲喊出。

左空圖面前是一張葉脈分明的紅色楓葉，他臉色鐵青：「難怪陸凌霄敢一個人闖仙府陣法，原來他已經練成了劍氣雷音！」

無論其他方面如何，練成劍氣雷音的陸凌霄，至少在攻擊力上，已經可以相當於半個下品金丹了！難怪這些神魂期高手們個個震驚失色。

這邊的修士實力明顯強於萬寶樓，金光過後，只是死掉了一名黃楓谷的引氣期弟子。

一道青色劍光以極快的速度穿過水晶牆大洞，往大廳最上首紫玉案桌飛去，其上放著一個透明玉瓶，隱隱可以看見裡面有三粒丹藥，每粒丹藥都在膨脹收縮，上下翻滾，正是九轉九還玉液神丹。

谷宜真冷哼一聲，掏出一件法器就往劍光拋去，那法器看似不快，但卻急速變大，最後變成了一張籠罩大半個大廳的銀絲網，其上不停閃爍著符文，將青色劍光圍在其中。

青色劍光銳利無比，可是卻無法洞穿這軟綿綿的銀絲網，只能在裡面顯出身形，正是面容冷峻的陸凌霄。

趙靜定目光一凝，說來也是，這三大門派，傳承幾千上萬年，雖然門中法器因為祭煉人數過多，氣息雜亂，難以晉陞為靈器，但數量多了，總有例外，兩三件鎮派靈器還是有的。

對於法器而言，若是傳承超過五個人，裡面氣息雜亂不堪，就很難晉陞為靈器，所以這也是修士如此看重本命法器的緣故之一。

七個神魂期高手各施本事，往九轉九還玉液神丹飛去，其餘引氣期修士則是掃蕩周圍的靈草、靈藥。

最先到達神丹處的是左空圖，可是他可不敢馬上收取丹藥玉瓶，因為背後各種法器、真氣飛來，若是不慎，就會身死當場。

左空圖雙手劃一，手上浮現出黑色光芒，平時看不出來，此時才發現，在他手上，一直帶著一雙透明手套。

那些法器、真氣，一遇到黑色光芒就搖頭晃腦，全然不停指揮，最後飛向了四周。

可是，也就是左空圖這一耽擱的功夫，譚望仙已經搶到紫玉案桌之前，手拿一根白玉簪子，只是一刺，就將玉瓶四周的禁制破除，然後拿在手中，轉身而逃。

其餘修士怎麼會放過他，趙靜定的波濤劍在真氣大海全力加持下，飛到了譚望仙身前，速度奇快無比，譚望仙見無法躲過，褐色真氣全力發動，讓波濤劍一進入身周幾丈，就變得遲緩了一些，同時飛出一道金色劍光，只是一擊，就將趙靜定的波濤劍變成了碎片。

趙靜定吐了一口鮮血，然後一隻青木小鼎從他丹田處飛了出來，三腳無蓋，古樸異常。小鼎放出九道青光，將那金色劍光死死纏住，定在空中。

趁此機會，岳定一、寧守一的一紫一白雌雄飛劍，左空圖的冰晶狀飛劍，曲通玄的碧玉小斧，盡數往譚望仙身上招呼。

谷宜真只來得及用斷魂圈架住碧玉小斧，雌雄飛劍和冰晶飛劍就攻到了譚望仙身邊，譚望仙收不回金色飛劍，只能大喝一聲，儲物袋中飛出好幾件法器，有劍、有刀、有盾，可惜對手都是靈器飛劍，輕輕一刺，這些法器就如波濤劍一般破碎了。

譚望仙雙目盡赤，噴出大口鮮血，褐色真氣近乎化為實體，可惜也只是遲緩了一個呼吸，就被三把飛劍透身而過，緩緩倒地。

趙靜定離譚望仙最近，也不收那金色飛劍，直接搶到其屍首邊，攝起裝神丹的玉瓶，然後化成一道海波遁光，就往門口飛去。

谷宜真因為用銀絲網困住陸凌霄的緣故，落在了最後，此時見譚望仙慘死，心中悲痛，居然不再管陸凌霄，收回了銀絲網，就往趙靜定頭上罩去。

趙靜定只得用青色小鼎放出九道青氣抵住銀絲網，讓它無法下落，可是雌雄飛劍和冰晶飛劍已經飛到了身前。

見到如此危險局面，趙靜定儲物袋中飛出一塊玉珮，化成了一個漩渦，居然將那三把飛劍停滯在空中，難以寸進。

可是趙靜定也不輕鬆，嘴中鮮血直流，見到陸凌霄的劍光就要飛來，一咬牙，居然將那玉瓶拋了出去，方向曲通玄。

曲通玄根本就沒想過趙靜定會如此干，呆呆接住玉瓶，然後就見到一道青色劍光飛將過來，來不及召回碧玉小斧頭，就被青色劍光圍住脖子一繞，接著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趙靜定拋出玉瓶後，再次噴出一口鮮血，將那漩渦變大，使三把飛劍統統倒退了一步，然後喊了一聲「走！」接著頭也不回地轉身就逃，令洪立刻停止了爭奪，跟著師傅狼狽而逃。高星差不多用光底牌後，搶到了一瓶聚神煉魂丹，此時見狀，掏出一粒珠子，往地上一扔，將周圍修士炸退，然後也跟隨著趙靜定往外而去。

既然玉瓶不在趙靜定之手，那三把飛劍自然沒有追殺他的道理，紛紛轉向，與陸凌霄的青色劍光戰在一處。而那神丹玉瓶則靜靜地躺在曲通玄無頭屍體的右手。

因為聚神煉魂丹有三瓶，加上高星是跟著趙靜定這個神魂期高手一起，其他修士也沒有追趕高星，繼續搶奪著剩下的兩瓶。

第二十一章 爭鬥

石軒用迷魂幡抖出一道黑光，打在水晶盒子上，激起一陣漣漪，此時石軒已經感覺到穢氣大陣裡有人在用陽性、火屬法器、術法等試圖破陣，因此不再藏私，另外一隻手拿出乾陽青燈，分出一點乾陽真火在水晶盒子上。

水晶盒子一遇到乾陽真火，就如冰雪般消融，石軒探進手去，一把抓起混沌魚皮，放入了儲物袋中。

突然一陣平和、溫熱的金色光芒透出穢氣大陣的黑色迷霧，接著越來越亮，照得穢氣迷霧中九條黑龍煞氣不停奔逃，最後縮回了迷魂幡。

可以看到，在陣法中央，那曹老手中捧著一個透明圓球，圓球拳頭大小，浮在他雙掌上空一點，放出萬道金光，將黑色迷霧盡數洞穿。

而短短時間內，地上已經躺著一名黃楓谷的弟子，看來是被黑龍煞氣所殺。

石軒見穢氣大陣被破，也不強撐，迷魂幡飄到腦後，垂下道道黑光，護住全身，然後往兩界神石的白玉案桌急速飛去。

那些修士們，也顧不得找石軒算賬，慌忙奔向早就看中的器物，其中向六件靈器那邊跑去的就有九人，跑向材料這邊的是五人。

剛剛燒掉兩界神石的水晶盒子，石軒正要將手伸向其中，一道黃色劍光就向石軒劈來，正是黃楓谷李萬年。

石軒伸向兩界神石的手並沒有收回，而是憑著乾陽真火網和迷魂幡兩大防護硬擋了黃色劍光一擊，抓住機會將兩界神石收入了囊中。

身上金龍鱗甲隱現，十八點燈火盤繞身周，條條黑光垂下，萬象無影劍所化清光也纏向了黃色劍光，除了沒用道術，石軒現在是戰力全開，因為必須要速戰速決，厚土宗那位曹老已經向七竅玲瓏木飛去，而在七竅玲瓏木旁邊就是陰陽玉圭，要是晚了一點，被曹老拿走，想要再搶回來就很難了，畢竟曹老既是引氣圓滿，又是陣法大家。

李萬年氣得哇哇大叫，從儲物袋中拿出一物，如雨點般打向石軒，竟然是針頭泛青的一把飛針。

可惜這飛針遇到了剋星，那泛青的部分一碰到乾陽真火網就自行燃燒，然後飛針無力墜地。

石軒得手兩界神石之後，不再被動防禦，一道清光流轉，在空中消失了影蹤，腦後迷魂幡刷出三道黑氣和七道白光，往李萬年攻去，在此之前，則是乾陽青燈分出一點乾陽真火。接著袖袍一揚，一道三昧神風真氣就以極快的速度超過前面的攻擊，最先到達李萬年身邊，同時石軒本人也飛向了李萬年。

見到石軒攻勢兇猛，李萬年不敢怠慢，黃楓真氣大漲，一座玲瓏小塔飛到頭上，垂下九道琉璃光芒，護住全身，接著黃色劍光飛回，上下盤旋。

三昧神風真氣化成一股颶風，捲起漫天黃沙，李萬年只覺得眼前儘是黃影，密密麻麻的打擊聲不停在琉璃光芒上響起，突然，黃沙大風之中一點火光浮現，直直落到琉璃光芒上，將那琉璃光芒燒出了個大洞。

三道黑氣、七道白光盡數穿過大洞，打在李萬年的黃楓真氣上，讓李萬年只覺得體內真氣翻滾，同時頭暈眼花，有種靈魂被定住的感覺，接著清光在李萬年眼前一閃，他的太陽穴上就多了一個對穿孔洞。

石軒頭也不回就越過了李萬年，往那陰陽玉圭而去，手一指，清光從李萬年太陽穴中飛出，想要阻止曹老去取陰陽玉圭。

曹老此時剛剛收好七竅玲瓏木，正要飛往旁邊放著陰陽玉圭的白玉案桌，見到石軒萬象無影劍來襲，冷哼一聲，身周出現三面小小令旗，結成一個三才陣法，就要迎向清光。

清光劍影並不力敵，因為石軒本身的意圖就是用飛劍纏住曹老，所以萬象無影劍忽前忽後，忽左忽右，忽而化為旋風，忽而遁去無影，將曹老死死纏在原地。

可惜曹老並非等閒之輩，那三面令旗位置一換，曹老身邊就好像多了一層黏土，讓石軒的萬象無影劍一進入其中就遲緩起來，同時曹老腳下現出兩隻風輪，只是一轉，曹老就搶在石軒前面一些，到了陰陽玉圭之前。

趁曹老破開水晶盒子的空隙，石軒的乾陽真火也到了曹老的身後。曹老感覺到極端的危險，不敢冒險去取陰陽玉圭，而是探入儲物袋中，拿出一個小瓷瓶，往乾陽真火上一扔。

那小瓷瓶遇火便裂，裡面出現一滴清水，清水似乎極輕，飄飄忽忽落在乾陽真火上，然後那處就冒起一陣白霧，兩物竟然同歸於盡。

※※※

百草閣外大道上。

令洪跟著趙靜定逃出百草閣後，正要趕上師傅，問問接下來該做什麼，就見到師傅突然停在了前方，連忙趕將過去，只見趙靜定臉色慘白，嘴角全是鮮血，身形搖搖晃晃。

「師傅，你傷勢這麼嚴重？」令洪關心則亂。

趙靜定擺擺手：「老夫先療傷，他們一時半會兒出不來。」說完就服食了一粒丹藥，然後盤腿打坐。

「令道友，趙前輩傷勢如此嚴重？」稍晚一步的高星看到趙靜定的臉色，聯想起他在百草閣中的表現，於是有此一問。

令洪皺著眉頭：「師傅並未說過傷勢如何，只是說要先療傷。」

高星嘿嘿一笑：「如果不是傷勢嚴重，趙城主怎麼會在此地療傷，大可以離開之後在做嘛。這裡那麼危險的！」

「你什麼意思？」令洪見不得高星幸災樂禍的樣子。

「能有什麼意思。就是說，倒！倒！倒！」高星臉上浮現出詭異的微笑。

令洪雙目圓瞪，不可思議地往地上倒去，張嘴欲言，可是發現自己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只能用憤怒、疑惑的眼神看著高星。

高星鬆開左手手掌，裡面攥著一個小鼻煙壺：「本來辛辛苦苦弄到這酥氣麻骨風，是為趙前輩準備的，不過看趙前輩重傷的樣子，還是用在令道友身上比較換算。」然後隨手一扔，就將那鼻煙壺給拋了出去。

「哦，想不到高道友居然處心積慮要對付老夫，不知與老夫有何深仇大恨？」卻是趙靜定睜開了眼睛，平靜地問道，看不到一絲驚慌。

高星面目猙獰：「趙匹夫，你還記得羅氏三兄弟嗎？」

趙靜定淡淡地道：「不就是隕落在這仙府的那三位兄弟嗎，老夫當然記得，出發前還說過，他們有合擊秘術，三人聯手能抵得住一個神魂期，可惜還是沒能從這仙府中出去，高道友怎麼不記得了？」

「哼，隕落在仙府中？其實是你下的毒手才對！」高星一副深仇大恨的樣子。

趙靜定面色終於有變化，微微有些驚訝，也不否認：「你如何知曉的？」

「老匹夫，你以為全部殺死了嗎？我大伯當時只是重傷，逃入了道路兩旁，自以為在禁制攻擊下必死無疑，誰知道裡面有條小路，居然能直達廣陽真人起居之處，比你這老匹夫還要更早從仙府中離開。之後怕你追殺，帶上我隱姓埋名，今天我羅星終於有機會報這殺父大仇！」高星，應該叫羅星了，目光凶狠，往趙靜定走去。

「原來如此，想不到還真有漏網之魚。」趙靜定又恢復了平靜。

「哼，我知道你是想逗我說話，然後抓緊時間療傷，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只是有一個疑問，我大伯百思不得其解，很想聽聽你的解釋。」羅星的陽火劍已經蓄勢待發，「當年仙府中，三大派拿到的寶物最多，其次就是老匹夫你了，其餘散修只是拿到一點點好處，甚至有幾位一點也沒拿到，你這老匹夫為何會暴起傷人？難道和所有人有仇？」

趙靜定微微一笑：「我想死人是不需要知道的。」說話之中，那青色小鼎就從丹田跳了出來，放出九道青光，四道纏住陽火劍，五道捆住羅星。然後在羅星大驚失色表情中，施施然起身，面容也變得紅潤，一點兒也看不出受傷的樣子。

「你？你沒受傷？！」羅星驚恐交加。

「一點兒小傷而已，服藥調息片刻就好了，否則老夫哪會在如此危險的道路上療傷。高道友，不對，羅道友，安心上路吧。」趙靜定袖袍一揮，觀海真氣將羅星打得粉身碎骨。

趙靜定從羅星儲物袋中找出酥氣麻骨風的解藥，放在令洪鼻下一聞就讓他恢復力氣跳了起來，很是驚訝：「師傅，你只是輕傷？」言下之意是，既然只是輕傷，那為何退出九轉九還玉液神丹的爭奪？

趙靜定也不回答，神色從容，悠然往前而行：「我們去前面等著他們。」然後將羅星的儲物袋拋給了令洪。

令洪帶著疑惑不解的神色接過儲物袋，知道裡面有聚神煉魂丹，所以臉上又浮現出些許喜意，就這樣，他表情複雜地跟著趙靜定往前而行。

※※※

胡興武正在與董依依、厚土宗蔡正東兩人爭奪那紫紅雙劍，北斗劍劍光如星光，輾轉間落下點點星屑，竟然憑借一人之力，壓得這兩人只有招架之功。

第二十二章 激烈

因為雷光耀在和聞止鴻爭奪那個玉印，白髮老嫗李玉在和黃楓谷另外一個修士吳波爭奪鏡子靈器，而趙瑾瑜只是單純配合雷光耀爭鬥，沒有去搶奪剩餘兩件靈器的意思，紫霞派蔣宗翰驚喜地發現，那面盾牌，那件道袍，居然無人搶奪，立馬轉換了自己方向，向那星辰道袍而去。

爭奪中的蔡正東用靈覺看到蔣宗翰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星辰道袍，受到啟發，劍光一漲，逼開胡興武的北斗劍，然後抽身而去，直飛盾牌所在白玉案桌。

引氣圓滿的蔡正東一離開，胡興武頓時壓力大減，加上也存了速戰速決的心思，畢竟紫紅雙劍是在離得很近的兩個白玉案桌之上，要是被那些人拿到其他靈器再殺回來就不好了，於是心痛地拿出一張符篆，然後北斗劍劍光一散，幻化成一道星辰閃耀的天河，美麗無比下藏著驚人的殺機。

在董依依苦苦支撐這星河劍光時，白光一閃，胡興武竟然直接挪動到她背後，接著就是黑鐵真氣全力一擊。

董依依猝不及防，加上本身只是引氣大成，紫霞真氣被打得四散而飛，彷彿美麗的煙火，接著就橫飛了出去。

趁她病要她命，北斗劍剛好趕上，在董依依還沒有反應過來使出手段時，直接來了個一劍兩洞。

殺掉董依依後，胡興武快步走到白玉案桌前，準備破掉水晶盒，拿到紫色靈器飛劍。

這邊雖然趙瑾瑜自保居多，進取不足，似乎全無爭奪靈器的心思，但兩人聯手之下，法器又勝過對手許多，只殺得聞止鴻面紅耳赤，汗流浹背，一個不留神就被靜海劍穿過，切下了一隻手臂。

劇痛之中，聞止鴻狂性大發，竟然直接以那手臂血肉為引，幻化出了一個血色影子，然後撲到自己身上，頓時整個人一片血紅，發立須張，氣息暴漲，本來引氣大成的修為，此時感覺起來，達到了引氣圓滿。

通身血紅之後，他不再使用飛劍，而是直接肉身攻擊，一拳一腳分別打向雷光耀和趙瑾瑜。

靜海劍、玉龍劍斬在他身上，如中鐵石，發出輕響，不能寸進。見此異狀，趙瑾瑜立刻抽身後退，還拉了準備撲上去的雷光耀一把。

聞止鴻見兩人退開，也不追擊，反身撲向那個玉印，因為他明白自己這秘法只能撐得住十個呼吸，之後就全完還手之力。他用手直接打破水晶盒，拿起玉印就往外逃去。

「師妹，為何阻止我？」雷光耀很是不解剛才趙瑾瑜拉自己一把的舉動，那老頭子的秘法一看就不能持久嘛，而且師妹從進來開始，就沒有使過全力的樣子。

趙瑾瑜面容平靜：「父親對我說，不用和他們爭奪，保住安全就行了。」

「那我們進仙府來幹什麼？！」雷光耀糊塗了。

趙瑾瑜露出苦笑：「我也是，一路上都沒想明白。好了，師兄，我們出去吧，你看那水晶牆在自動復原。」第三層的水晶牆正發出淡淡白光，其上大洞正在快速縮小，估計要不了一會兒，就會重新成為完整禁制。

雷光耀快速看了一下，蔣宗翰拿到星辰道袍後，也不貪心，早在聞止鴻前就飛了出去，蔡正東也如願得到青銅盾牌，胡興武取得紫色飛劍後，正在撲向紅色飛劍，李玉和吳波正斗在激烈處，怕是下一刻就要分出生死。

見沒有機會，加上師傅的命令，雷光耀滿心疑惑地跟著趙瑾瑜走出了水晶牆。

※※※

曹老擋下乾陽真火後，冷哼一聲：「小輩敢爾！」然後丹田處飛出一個陣盤，其上是層層疊疊、複雜無比的禁制。

陣盤飛到上空，放出一道虛影，落在石軒身上，三面令旗則飛了過來，圍著虛影變化了位置。

石軒眼前一花，周圍就是茫茫白霧，甚至看不清楚身前三尺。心中暗道一聲不好，知道中了陣法，乾陽真火網立刻護住全身，迷魂幡的黑光也是垂下九道，將週身護得嚴嚴實實。

曹老見石軒被自己幻陣困住，手再一揮，令旗再次變化，石軒就感到火球、風刃、水球、冰刀、巨石、巨木、飛劍幻影，無數攻擊打在自己法器之上，只打得迷魂幡黑光搖曳不定，黯淡了許多。

殺人事小，奪寶事大，曹老立刻轉身，向陰陽玉圭抓去，至於陣中那小子，既然已經被困住，拿到寶物之後再殺也不遲。

辨認出這是幻陣之後，石軒心中一定，自家的乾陽青燈正是幻陣剋星，白霧之中一點燈火亮起，霧氣如遇到剋星般翻滾退後，急速消失。

因為幻陣與本命法器相關，曹老心神一晃，手下一慢，一縷清風就從手邊吹過，水晶盒中的陰陽玉圭頓時不見了蹤影。

石軒所化清風一直飛出很長一段距離，才現出了身形。既然幻陣被破，令旗所化只是純攻擊陣法，自然無法困住石軒，石軒小有清風遁用起，在曹老恍惚的那一剎那，搶走了陰陽玉圭。

曹老正要追殺石軒，可是又看到還有好幾張白玉案桌上的材料無人去取，躊躇了一下，還是寶物的誘惑更大，加上那個小子也不是易與的，和他爭鬥只能便宜了其他人，於是歎了一口氣，往另外的白玉案桌而去。

※※※

雷光耀和趙瑾瑜從水晶牆中出來後，雷光耀回望了一眼，歎氣道：「既然如此，師妹，我們去出口那裡和師傅匯合吧。」

趙瑾瑜點頭：「嗯，馬上就過去，不過，我得先將禁制快要復原的消息告訴孫道友一聲。」

「你能不能不要什麼都想著那人。」雷光耀失了靈器，心中正是鬱悶。

趙瑾瑜冷冷看了雷光耀一眼：「救命之恩，不可不報，我只是告訴他一聲消息，又怎麼了，我趙瑾瑜問心無愧！師兄你能不能成熟一點？」

雷光耀又氣又悶，背過身不再說話。

石軒取得本命法器的三件材料之後，心中欣喜，這時傳來趙瑾瑜的聲音：「孫道友，那水晶牆禁制就快復原了，你要注意。」

回頭對趙瑾瑜微笑表示感謝，同時看了一眼水晶牆上的大洞，預估了下時間，石軒就轉身往大廳深處而去，還有一件事，必須得做！

※※※

百草閣中，戰事正是激烈。

有好幾位引氣期修士，運氣甚差，被幾個神魂期高手的戰鬥餘波命中，橫死當場。

裝著神丹的玉瓶還是在曲通玄屍體手邊，這個時候無人敢去撿，否則就變成了其餘幾人集體攻擊的對象。

不過戰鬥漸漸開始分明，左空圖、谷宜真、岳定一、寧守一開始聯手攻擊陸凌霄，打算先將這練成劍氣雷音的傢伙幹掉，因為陸凌霄是自身的本事，不像他們是靠著靈器，而且靈器中的天罡禁制由於他們修為不到，掌握得很不好，不僅不能久戰，而且還發揮不出靈器十分之一的威力，若是各自為戰，很容易就被陸凌霄個個擊破。

雌雄飛劍、冰晶飛劍、斷魂圈，與陸凌霄的破天劍青色劍光激鬥正酣，陸凌霄靠絕世劍術，以一人之力，將四件靈器死死壓住，整個百草閣中儘是劍光激盪大氣的響鳴之聲。

要不是顧及著谷宜真的銀絲網，說不定陸凌霄還真能將這四位一一斬於劍下，就算如此，陸凌霄還猶有餘力地順手幹掉了一個想偷偷拿走放在自己這邊的那個妖獸內丹的引氣期修士，可是另外一邊的那個妖獸內丹，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引氣期修士激動地拿起逃走。

隨著時間流逝，距離出府的時間限制越來越近，加上水晶牆上的大洞漸漸變得很小，五位神魂期高手是越鬥越浮躁，越鬥越心慌，這個時候，百草閣中就只剩下他們幾人，其他引氣期修士早就撤出，往出口而去了。

岳定一、寧守一夫妻對望一眼，看出了對方的意思，於是在戰鬥中慢慢靠近，最後竟然成了手拉著手。

戰鬥焦灼中，兩人一聲清嘯，雌雄雙劍紫白劍光竟然合在了一處。劍光頓時大漲，照耀了整個百草閣第三層。

雙劍合璧後的劍光紫中帶白，將靈器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先是與陸凌霄青色劍光交擊，震得陸凌霄退後十多步，破天劍也從劍光中回復了飛劍模樣，陸凌霄只能先收回去護住其身。

接著，雙劍合璧後的劍光圍著冰晶飛劍、斷魂圈一繞，就將兩件靈器擊落在地，迫使左空圖、谷宜真飛到兩邊，躲避攻擊。

趁此機會，岳定一和寧守一飛到中間，由岳定一攝起玉瓶，然後劍光一橫，打退了再次撲過來的破天劍、冰晶飛劍和斷魂圈，接著兩人與劍光一合，急速遁出冰晶牆，奪路而逃。

左空圖、谷宜真根本不管還掉落在百草閣中的碧玉小斧、金色飛劍，跟著兩人就追了出去，一副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樣子。

只有陸凌霄劍光一卷，將剩下那個妖獸內丹捲入其中之後，才駕馭著飛劍，化成一道青光，從縮小成小孔的水晶牆禁制破碎處鑽了出去。

第二十三章 擋道

石軒轉身往大廳深處飛去不久，就看到了一個青色光柱，放出陣陣青光，正是通往萬寶樓第四層的通道。

之所以要這麼做，是因為石軒推測，當年松鶴子是為了取九天元陽尺進入仙府，若是隕落，很大可能就隕落在萬寶樓第四層，也正因為如此，之後進入的修士才無法找到他的影蹤。

本來第三層禁制完好的事情一直讓石軒迷惑，可是現在看到水晶牆能夠自我修復後，就越發肯定松鶴子的遺體或者遺物就在存放九天元陽尺的第四層，而石軒必須拿到松鶴子遺物中的觀星盤，否則將被困在這個墜星海內海中的小修仙界。

當然，若是石軒能在此處成就元神，也是能夠出去的，只是沒有同輩交流，沒有師長指導，沒有修行經驗以供參考，成就元神對於石軒這種不算天才的人而言，只是夢幻泡影，根本不可能。

踏入青光柱，石軒轉眼就出現了萬寶樓第四層，第四層是個圓形大廳，四周都是水晶牆，其上閃爍著一層金光，甚至間或有青白雷光閃現，內裡只有一個玄色高台，上面放著一個古樸木匣，木匣中不時躍出九朵金花，其上紫氣纏繞，霞光陣陣，瑞氣千條，光芒奪目。

第四層大廳的佈局讓石軒一目瞭然，根本就沒有什麼屍身、白骨，甚至連些許異樣痕跡也沒有，只有一個面目呆滯的金世傑站在右手。

「怎麼會沒有？怎麼會沒有？」金世傑呆立在那裡，喃喃自語，語氣中全是不敢相信，不想相信的情緒。

事關自己生死大事，石軒走了過去：「金道友，可曾在這裡看到松鶴子前輩的遺物？」這個時候沒必要躲躲閃閃，讓對方誤會了話裡的意思就不好了。

「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金世傑好像受不了如此沉重打擊，精神有些崩潰。

石軒還要再問，金世傑抬起頭，惡狠狠地道：「是不是你拿走了金丹宗師的屍體了，是不是？！快給我！」揮舞起只餘一個白骨頭顱的九節鞭，向石軒打來。

輕鬆用萬象無影劍擋住了金世傑沒什麼威力的一擊，石軒退後幾步，想起下面禁制復原的速度，仔細看了四週一遍，依然什麼也沒有，因此一咬牙就準備離開。

金世傑一擊之後就又呆在那裡：「都沒了，都沒了。」然後猛然看到那一派仙氣的九朵金花，失常地衝了過去：「法寶！我要法寶！」

水晶牆上的金光、雷光一閃，金世傑就變成了好幾塊，石軒搖頭歎息，攝起他的儲物袋之後，就往第三層而去，至於說取法寶之事，還是等自己金丹之後，有實力破開禁制再來吧。

到了第三層，那水晶牆上的孔洞已經只有錢眼大小，牆外是等待著的趙瑾瑜、雷光耀，牆內只剩下李玉，她已經殺死了吳波，正在取那面靈器鏡子。

看到石軒終於出現，趙瑾瑜鬆了一口氣，因為石軒的遁法是出類拔萃的，還剩下的時間完全足夠。

石軒全力催發小有清風遁，化成一縷清風，再與萬象無影劍清光一合，在水晶牆孔洞縮小到髮絲大小時，從那裡鑽了出去。

李玉拿起那面鏡子之後，發現禁制將要復原，於是全力飛了過去，可惜只看到那變得完好無損的水晶牆。頓時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我拿到靈器了，放我出去。我拿到靈器了，放我出去……」

※※※

蔣宗翰得意洋洋地拿起聞止鴻的儲物袋：「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居然能得到兩件靈器。」

聞止鴻嘴裡鮮血不停直冒，胸前是被蔣宗翰飛劍刺穿的大洞，死死地看著蔣宗翰，眼神全是怨恨不甘。

「我知道你那秘法撐不了多久，所以特地在這裡等著你，你果然就倒在這路邊，嘖，再遲一會兒，等你恢復了點法力，我還真不一定敢動手，現在你只能怪天意如此，合該我蔣宗翰命中有此機遇，是不是啊，方師侄？」蔣宗翰最後一句話卻是對著旁邊一名女子說的，那女子正是方璇。

禁制破除之後，方璇目睹顧雲慘死，心灰意冷，加上裡面又是引氣期修士爭奪，自知沒那個本事撿便宜，於是收起顧雲遺物，往外而去，哪知蔣宗翰那麼快就收走一件靈器，趕了上來，將她帶在身邊。□我們備用網址：www.uu158.net□

方璇冷冷看了蔣宗翰一眼：「恭喜蔣師叔大發橫財，從此青雲直上。」

蔣宗翰哼了一聲：「方璇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屢次三番暗示於你，只要你隨了我，我肯定為你準備好太上感應丹、上品法器，哪知道你卻總是拒絕，顧雲那小子，修為又低，人品又差，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麼。」

頓了頓，在方璇仇恨的眼光中，快意笑道：「你拒絕第一次第二次，我就讓你們在修為不夠時去秘境歷練，你拒絕第三次第四次，我就讓你們來這仙府當探路鬼。怎麼樣，還要不要拒絕？！」

見到方璇低頭沉默，蔣宗翰柔聲道：「我是真的看上你，反正顧雲已死，不如你就跟了我吧，兩件靈器，說不得我還會分你一件，可好？而且還能夠晉級引氣期，多活幾十年，說不盡的快活享受。」

利誘之後就是恐嚇：「你不要想著為顧雲報仇，你有什麼手段能夠殺死我的？我就是不用真氣，站在這裡任你打，你也傷不了我，不要讓我軟的不行來硬的。」

方璇雙手背到身後：「我，我……」語氣似乎有些鬆動，讓蔣宗翰雀躍不已，一下得到兩件靈器，苦求多年的美人又快要點頭答應了，今日真是一生中最走運的日子。

「好，好吧。」方璇終於下定決心，然後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注意力不集中，竟然踩了個空，往旁邊倒去。

蔣宗翰滿心歡喜之下，立刻扶了上去：「璇妹妹，小心了。」他一副中年長相，居然能叫出如此肉麻的稱呼。

軟玉溫香抱了個滿懷，蔣宗翰正要逞一番手足之慾，突然胸前一痛，然後整個人就倒飛了出去。

「你！你，你哪來的符篆？」蔣宗翰指著方璇，臉上全是不敢置信的神情，整個胸膛血肉模糊，其中幾道傷口直接貫通身體，更有一道傷到了心臟。

方璇臉上根本不是同意他要求的嬌羞，而是刻骨的恨意，此時也不答話，怕蔣宗翰有什麼療傷秘法或是丹藥，直接激發了手裡還拿著的一張符篆，無數淡白色風刃飛舞了過去，將蔣宗翰亂刃分屍。

在蔣宗翰滾到一片的頭顱臉上，有著和聞止鴻一模一樣的怨恨不甘。

一陣似哭似笑的哀鳴從方璇嘴裡發出，然後她撿起兩個儲物袋，向出口而去。

※※※

當方璇從出口離開後，趙靜定與令洪就走到了廣陽真人起居之所前的一個種滿奇花異草的紫黑色泥土院子。

「要進入廣陽真人起居之所，必須從這院子經過，我們就在這裡等著吧。」趙靜定語氣淡然地對令洪說道。

令洪關心地詢問：「師傅，您要是爭奪九轉九還玉液神丹的話，可要小心，那些人是有靈器在手的。」

「我省的，老夫自有主意。」趙靜定擺手示意令洪不必多言，然後指著身後的廣陽真人起居之所，「從那裡進入，往左是陣法中樞，往右是出口，可要記住，不要走錯了。」

「是，師傅。」令洪見趙靜定不想談爭奪九轉九還玉液神丹之事，也不再多言，恭敬地侍立一邊。

※※※

從百草閣滿載而歸的三派修士們，此時正急速往出口處趕來，不過這些引氣期修士們，加起來一共也才七八個，三派這次真是損失慘重。

「等等！」黃楓谷領頭的那位白胖修士，手一揮，他身後的兩名修士立刻站住。

「王師兄，為何停在這裡？前面可就是出口了！」身後的一位溫姓師弟不解地問。

王師兄語氣凝重地道：「你們看那裡！」

兩名師弟極目眺去，一個玄衣高冠的修士站在入口必經的院子裡，背著雙手，悠然自得、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旁邊的奇花異草，似乎一點兒也沒在意他們的到來。

「趙靜定！」兩名師弟異口同聲地脫口而出。

「該死！他不是重傷了嗎？怎麼會好得如此之快！而且還留在了仙府中！」王師兄懊惱地揉著額頭。

溫師弟遲疑地道：「要不咱們等著掌門來了再過去？」

「不要這麼愚蠢，鬼知道後面跟來的是不是其他門派的神魂期老祖，要是掌門已經隕落，那咱們可就是在這裡等死！」王師兄呵斥道。

之後，其他兩派弟子陸續趕到，見到黃楓谷的人停滯不前，都充滿戒備地分散站著。厚土宗兩名修士之中那個有些書生氣的男子上前半步：「王渾，你們站在這裡幹什麼？可是要再打一場？」

王渾苦笑：「大家這次都收穫不少，我犯得著再拚死拚活一把嗎，只是前面有趙城主擋道，只能停在這裡了。」

眾位修士一時之間都是沉默，好一會兒，紫霞派剩餘三名弟子中矮胖那位沉聲開口：「我說，大家這麼多人，一哄而上，我就不信趙靜定攔得下幾個，而且他還有傷在身！」

眾人有些意動，反正沒人會想著被趙靜定攔下來的是自己，死道友不死貧道就對了！

第二十四章 尋找

正在他們猶豫不決的時候，另外一條道上又斷斷續續來了五個修士，分別是厚土宗曹老、蔡正東，紫霞派余華，黃楓谷尹澤，散修胡興武。

見到曹老過來，這邊厚土宗兩名修士頓時鬆了一口氣，有些書生氣的洪定遠帶著另外一名中年修士葉揚川迎了過去。

「定遠，怎麼冒冒失失的，一點兒也不知道防護？」曹老見到洪定遠完全沒有對其他修士的提防之心，立刻就開口訓斥道。

洪定遠心想這個時候哪還有誰會想著下黑手，畢竟人越多越容易從趙靜定那裡混過去，不過曹老在宗內僅次於兩個神魂期老祖，他也不敢解釋，老老實實地道：「曹老，前面有趙城主擋路，大家不知如何是好，於是停在此處，商議一二。」

「趙靜定？他沒有和掌門他們爭奪玉液神丹嗎？怎麼會提前到了出口？」連續三個問句，表明曹老的不可思議。

洪定遠只好將百草閣內的事撿重要地講了一遍，最後道：「趙靜定明明受重傷遁逃，誰知道卻安然無恙地擋在我們前面。」

曹老滿是皺紋的臉越發顯得淒苦：「這麼說來，掌門已經不幸，若是谷師叔再遭不測，那麼我們厚土宗就算完了。」

「我們出來的時候，谷師叔正和其他兩派神魂期老祖聯手對付陸凌霄，應該不會出事吧。」葉揚川有些不自信地道。

「不管如何，我們還是先闖過趙靜定這一關，出了仙府之後再做計較，免得等下被前後夾擊。」蔡正東可不願意剛剛得手一件靈器就死在仙府中，所以用堅決的眼色看著曹老。

曹老歎了口氣：「合該如此，若是谷師叔也隕落了，那麼此舉還能為我厚土宗保存一些種子。我去與其他兩派修士分說一二，相信他們能看清楚眼前局面。」

此時，三大派都是各自聚在一起，只有胡興武一人孤伶伶地站在一邊，他可不敢上去向趙靜定套交情，鬼知道趙靜定會不會看在一同前來的分上放自己過去，尤其是身上還有兩把靈器飛劍的情況下。所以還是這裡人多安全些。

曹老走到中間，咳嗽了一下：「各位道友，這次的事還是得大家齊心協力方才能成，我想沒誰會把希望放在後面趕來的是自家長輩的可能上吧，畢竟可能之事太虛無縹緲了。」

黃楓谷王渾意動地問道：「那我們該如何做？曹老你德高望重，又經驗豐富，可有教我？」

曹老挨著看了各派修士一眼，其中黃楓谷的弟子和自家弟子一樣，都是人心惶惶，想要強闖過去，散修胡興武雖然表面鎮定，但他還留在原地安靜聆聽，就表明了他的態度，只有紫霞派的幾名修士因為想著剩下的神魂期老祖中，自家掌門夫婦算是最大一股勢力，所以有些游移不定，真要趕上來的是岳掌門、寧師叔，這裡有好多丹藥、靈草、靈器啊！

看完之後，曹老在心中深深歎氣，這人一多，確實就難以齊心，明明該速速決斷的事情，就這麼你看我我看你，難以下最後決心，真不知道要耽擱到什麼時候！

※※※

紫黑色泥土院子中。

令洪見那邊修士來了不少，很是擔心地問道：「師傅，師妹怎麼還未趕來，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趙靜定皺了下眉頭：「應該無事，看來是被事情耽擱了吧，畢竟我囑咐她不要與那些修士相爭，那些修士在爭奪寶物時也不會主動招惹更多敵人的。」

雖然很是不解趙靜定的叮囑，但令洪還是放下了不少擔心，轉而問起眼前之事：「那師傅您真要將他們全部攔下？這可是十多個引氣期修士啊，絕大多數還是引氣圓滿。」

「老夫的本命法器祭煉了近百五十年，雖然本身材質不算極品，但也是快到八重天圓滿了，差不多相當於一件剛剛地煞合成天罡的靈器威力，加上老夫自身的修為，對付這些引氣期修士還是很輕鬆的。不過老夫的主要目標不是他們。」趙靜定淡淡地說道，神色輕鬆。

令洪還是不太放心：「雖然那些神魂期老祖們的靈器威力發揮不到一成，可也和師傅您的本命法器威力差不多，更別說他們還有自家的本命法器啊。」

趙靜定也不答話，笑指著院子中的泥土：「洪兒你可知為什麼這泥土會是紫黑色？」

「弟子看這些泥土都充滿極陰之氣，想來是因為這樣才會變成如此顏色吧。」令洪早就注意到了這裡泥土的異狀。

「嗯，廣陽真人道號中有個陽字，所以他的陣法中樞佈置成了極陽，不過孤陰不長，獨陽不生，在陣法中樞外面的院子自然就充滿了極陰之氣，廣陽真人也正好種些需要類似環境的靈草、靈藥，可惜最早幾次仙府出世，這裡有價值的靈草、靈藥已經被採摘一空，之後就無人再注意這個院子了。」趙靜定感歎道，「可這是極陰之地啊！這個院子最大的寶藏他們居然視而不見，真是浪費！」

※※※

石軒從萬寶樓中出來後，與趙瑾瑜、雷光耀一起往出口而去。

因著先前的事情，雷光耀還有些氣呼呼的，所以一直沒有開口，趙瑾瑜則因為與雷光耀吵了一架，心情不好，加上本身也與石軒無共同話題，於是場面呈現一種詭異的沉默。

當然，若是石軒能厚著臉皮繼續調笑趙瑾瑜，也不會出現這樣的局面，只是在萬寶樓第四層沒找到松鶴子的遺物，讓石軒難以保持平靜心態，一想到要困死在這個修仙界，石軒哪還有心情扮演孫不凡這個淫賊。

一邊向前快速行走，石軒一邊在腦海內急速思考，這松鶴子到底去了何方？要知道他進這仙府最大的目的就是取得九天元陽尺這件法寶，此時九天元陽尺還在，說明他破除禁制失敗，或是還沒有來得及破除禁制。

若是還沒來得及破除禁制，那就說明松鶴子根本沒來萬寶樓，那他去了哪裡呢？去典籍庫尋找破除禁制方法？去百草閣拿丹藥？後一種可能是非常大的，因為石軒不清楚松鶴子到底是哪一品的金丹，上品金丹的話，金丹到陰神祇是水磨工夫，下品金丹的話，沒指望進階陰神，可要是中品金丹，晉級陰神，就需要丹藥紫陽蘊神仙丹輔助了，而對於修士來說，境界突破比法寶更誘人！能到達陰神期的話，可又能增長五六百年的壽元！

這些可能下，石軒也無什麼好辦法，要麼是那些去百草閣、典籍庫的修士得到了遺物，自己該個問一問，爭取能做些交換，不過他們十成可能是不會承認的，要麼就只能等下一個百年進來尋找了。

若是破除禁制失敗，加上又無出府消息，那就應該是重傷逃遁後隕落在途中，也就是萬寶樓到仙府外圍陣法的路上，這裡又分成兩段，一段是萬寶樓到出口，另外一段是外圍陣法中，要是隕落在外圍陣法中，那就沒什麼指望了，誰知道他當時輪到的是哪個陣法。

多想無益，一分的可能就要打起百分的精神，石軒開始沿途搜索起來，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

「孫道友，你在找什麼？」趙瑾瑜疑惑地看到石軒左右來回地在路邊尋找著什麼。

石軒決定實話實說，畢竟趙靜定也算是有很大可能在百草閣拿到松鶴子遺物的人選之一，到時候少不得詢問一二，要是真在他身上，看在救她女兒的分上，加上觀星盤又不是什麼強力法器，只是功能特殊了點而已，未嘗不能做點交換。這個時候告訴趙瑾瑜，到時候她也能幫著美言兩句。

想到此處，石軒苦笑道：「之前在下往第四層而去，就是為了尋找松鶴子前輩的遺物，裡面有在下急需的觀星盤，可惜在上面沒有一點兒發現，現在是死馬當活馬醫，想看看松鶴子前輩是不是坐化在了道路兩旁隱蔽處。」

「觀星盤？你要那法器何用？」趙瑾瑜微張著粉唇，非常難以理解。

雷光耀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孫道友，莫不是你想學松鶴子前輩，用觀星盤到外面修仙界中，從而能成就金丹，哈哈，人家松鶴子前輩還在我們修仙界中時，就是萬年難遇的天才。」言下之意就是，你這個淫賊就算出去了，也到達不了金丹期。

既然雷光耀如此誤會，當然最好，免得還要抖出自己外來者的身份，石軒只好做出一幅躊躇滿志的樣子：「若不試試，又怎麼能知道行不行。」

趙瑾瑜若有所思，目光幽深地看了石軒一眼：「孫道友，你還真是志向遠大啊。」在孫道友三個字上，不知道為什麼，趙瑾瑜語氣有些重。

「在下還有一事相求，還請趙姑娘答應。」石軒鄭重地行禮，也沒有用瑾瑜妹妹的稱呼。

趙瑾瑜很是乾脆地說道：「有什麼事，孫道友你儘管說，救命之恩，瑾瑜不敢或望。」

「孫道友你可不能提什麼過分的要求啊，比如不能強迫師妹嫁給你！」雷光耀趕緊強調。

第二十五章 玄陰控屍幡

石軒懶得搭理雷光耀：「據在下推斷，松鶴子前輩也有可能隕落在百草閣第四層，若是趙前輩得到了他的遺物，到時候還請趙姑娘幫著美言幾句，在下會用其他事物交換的。」

「這種小事，孫道友你直說就行了，不用這麼鄭重。到時候我會幫你問問父親的。」趙瑾瑜見不是什麼難辦的事，自然一口答應，雷光耀的臉色也鬆懈了下來。

既然將話挑明了，石軒又開始搜索起道路兩旁。趙瑾瑜突然插口道：「孫道友，我看時辰不早了，不如我也幫著你找吧。」

「如此多謝趙姑娘了。」石軒也不客氣，時間很緊的情況下有人幫忙那是求之不得。

雷光耀看著趙瑾瑜幫著石軒找道路右邊，先是撇撇嘴，後來想了想，這可是金丹宗師的遺物，好東西肯定不會少，雖然比不得廣陽真人的收藏，但一兩件靈器還是有的，於是也興致勃勃地跟著趙瑾瑜找了起來。

「咦，這不是那個搶走玉印的修士嗎？」雷光耀突然看到道路前邊的屍體，認得是和自己搶奪靈器的那個黃楓谷白髮老頭。

趙瑾瑜也奇怪地道：「他怎麼會死在這裡，莫不是被人追上殺掉的？」

「這裡還有一具屍體，是紫霞派的。」石軒指著另外一邊的蔣宗翰屍體道，上邊的傷口看起來很眼熟。

「嗯，沒有儲物袋，看來確實是被殺人奪寶了。」雷光耀仔細檢查了一番。

「這邊也沒有。」石軒有點想到下手之人是誰了，這傷口就是自己的金刃神風斬造成的嘛！不能肯定的原因是別人也有可能是這天賦小神通。

※※※

十三個引氣期修士還在道路交會處猶豫不決，曹老就敏銳地感到身後有人高速飛來，連忙拉住洪定遠，往旁邊閃去，同時大喊道：「有人來了。」

除了胡興武臉色難看之外，其餘修士都是帶著既期待又害怕的神情躲到邊上，然後一紫一白兩道劍光就以極快的速度飛來，只是兩道劍光顯得非常斑駁黯淡。

紫霞派弟子歡欣雀躍，紛紛拿不懷好意的眼光看向其他派的弟子，不過，緊跟著兩人而來一道冰晶光芒、一道黑色光芒、一道青色劍光，頓時讓黃楓谷、厚土宗的弟子也恢復了點平靜。

「掌門！」紫霞派余華趕緊上前一步喊道，可是兩道劍光根本沒有搭理他，直接就衝了過去，只留下吹得他臉疼痛不堪的瑟瑟勁風。其後的冰晶光芒、黑色光芒和青色劍光也是一閃而過。

見到如此情景，大家都有些呆了，還是曹老馬上反應過來，對自己旁邊的同門道：「快跟上，趁亂闖出去！」

於是蔡正東、洪定遠、葉揚川跟著曹老就緊隨五位神魂期修士往前飛去，這個時候其他的修士才恍然大悟，一窩蜂地就湧了上去。

趙靜定看見一紫一白兩道劍光飛來，也不驚慌，微微一笑，丹田處躍出青木小鼎，飄在他的胸口，然後放出九道青氣，就往兩道劍光纏去。

紫白劍光見無法強行闖過，後面追兵又已趕來，只好現出身形，落在了院子裡。

岳定一、寧守一夫妻兩人背靠背而站，岳定一指揮紫色飛劍迎向身後的冰晶光芒等，寧守一的白色劍光則和九道青氣糾纏。

冰晶飛劍、斷魂圈、破天劍此起彼伏，將岳定一的紫色劍光打得越發黯淡，似乎下一刻就會無力墜地。岳定一知道剛剛的雙劍合璧已經讓自己的紫霞劍受到損傷，再與兩件靈器、一件相當於靈器的本命法器相鬥，根本有心無力，加上自己修為不夠，無法完全掌握天罡禁制，因此輕喝一聲，丹田處飛出一個紫色玉印，帶起紫色雲霞，配合猛然暴漲的紫霞真氣，以泰山壓頂之勢向破天劍落去。

知道丈夫要拼一把，寧守一也使出自己的本命法器九宮環，九個金環上下環繞，將丈夫守得嚴嚴實實，將左空圖、谷宜真來襲的兩件本命法器——

楓葉刀、厚土隨心劍，盡皆擋住。

陸凌霄知道岳定一打著先殺自己這個最強危險，然後再與其他人慢慢周旋，最後抓住機會逃走的主意，冷哼一聲，身與劍合，幻化成一道巨大青光，向上迎去。

巨大青光與紫霞騰飛的玉印猛烈地撞擊在一塊，激起狂風一陣，並響起非常大的金鐵交鳴聲，讓那些剛剛趕到院子裡的引氣期修士們都有些站立不穩的感覺。

撞擊之後，紫色玉印倒飛而回，岳定一口中狂噴鮮血，而陸凌霄只是現出身形，臉色微微發白而已，並且手一指，恢復了原本大小的青色劍光激盪起大氣聲響，往岳定一追殺而去。

岳定一見到青色飛劍奪命而來，冰晶飛劍、斷魂圈也趁自己剛才受傷的一剎那，擺脫了紫霞劍的糾纏，往自己殺將過來，同時左空圖的本命法器楓葉刀、谷宜真的本命法器厚土隨心劍也將夫人寧守一的九宮環死死壓住，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四面楚歌、難以為繼的感覺。

他也是個有決斷的，學著趙靜定先前的樣子，直接將神丹玉瓶給扔了出去，打算躲過這一劫之後，再重整旗鼓，參與爭奪。

在這一刻，陸凌霄、左空圖、谷宜真腦海中居然閃過同一個念頭，先殺一個再說，這樣等下自己得手之後，圍攻自己的人也會少上一個！

「你，你們！」岳定一扔出神丹玉瓶後，精神微有鬆懈，然後就看到破天劍、冰晶飛劍、斷魂圈沒有如同自己預計那樣改變方向，還是像原來那般穿過了自己身體，他死不瞑目地圓睜著雙眼，口中荷荷作聲地倒了下去，身上的鮮血噴湧而出，滲進了院子裡的紫黑色泥土中。

既然陸凌霄、左空圖、谷宜真都沒有收手，那神丹玉瓶自然被早有準備的趙靜定用一道青氣纏住，拖了回來，淡笑著看向幾人及幾人身後的十多個引氣期修士。

「夫君！」寧守一雙目赤紅，收回白雲劍、九宮環，就往陸凌霄、左空圖、谷宜真三人攻去，全然不管身後趙靜定的青木小鼎。

陸凌霄等人輕鬆架住了寧守一的攻擊，不過心中都是有些慌亂，因為趙靜定就在院子深處，身後就是廣陽真人起居之所，要是不能馬上攔住他，他進去之後可就是出口了！

「陸兄！谷仙子！全力攔住趙靜定！不能讓他逃了！」左空圖用冰晶飛劍接住九宮環之後，楓葉刀急速往趙靜定飛將過去，同時也不計較先前殺掉曲通玄的仇，直接陸兄、陸兄地叫了起來，當然，這些都是神識交流中的事情，真要張嘴說話，哪比得上鬥法的速度。

谷宜真同樣用厚土隨心劍接住寧守一的白雲劍，斷魂圈直飛趙靜定。

陸凌霄見兩人架住了攻擊，深吸一口氣，破天劍一閃，已經是出現在了趙靜定身前，其後才傳來雷鳴之音。

趙靜定碰出一口青氣，青木小鼎大漲，九道青氣層層纏繞，勉強抵住破天劍，同時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物，卻是一桿三尺高的黑幡，上面用銀絲繪著許多鬼道符篆，呈現出一種陰森邪冷的味道。

只是一搖，整個院子就現出濃濃黑霧，與石軒迷魂幡的穢氣不同，這些黑霧是純正的死亡陰氣，冰冷入骨。

黑霧中，斷魂圈、楓葉刀失去了趙靜定的身影，只能原地打轉，只有陸凌霄的破天劍還被九道青氣死死纏住。

「呵呵，老夫不會逃的，老夫還想讓你們見識見識這玄陰控屍幡的威力呢！」黑霧中傳來趙靜定淡然裡透著些得意的聲音。

谷宜真冷哼道：「你這玄陰控屍幡可不是靈器！最多八重天圓滿，難道還能控得了金丹期的屍體？曹老，破陣！」

曹老從儲物袋中拿出拳頭大小光球後，正要從丹田飛出陣盤，突然腳下一緊，知道不好，趕忙準備運起厚土真氣抵禦，同時一道劍光往腳邊劈去，陣盤則飛往他頭頂，準備護住全身。

抓住曹老雙腳的是一雙呈現出淡金色澤的手，指節突出，手掌碩大，充滿死氣，曹老只覺得腳踝處一陣冰涼傳來，神智一恍，真氣居然沒有及時運起，然後一陣劇痛襲腦，曹老兩隻眼睛就分別看到了對面的自己，不過都只有一半而已，陣盤也無力落地，腔體內大量的鮮血落在紫黑色泥土上，深深地滲了進去。

曹老臨死前發出的那道劍光劈到淡金色澤的手背後，發出一陣擊中金鐵的聲音，然後被彈飛了出去。

那雙手往地上一撐，一個人影就跳了出來，身上衣服已經盡數腐爛，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繪刻著冰涼妖異的符文，閃爍著淡金色澤，臉部表情呆板，雙眼泛白，口中發出不明聲音，扭頭辨認了一番，往另外一位引氣期修士撲去。

從丈夫死後就精神恍惚的寧守一這時剛剛恢復了點神智，知道只有奪得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從而成就金丹，才能有望為他報仇，於是準備收回白雲劍、九宮環，找那趙靜定搶奪玉瓶去。

可是黑霧之中，同樣一雙閃爍著淡金色澤的雙手也突然冒出，抓住了她的腳踝，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就將她從中撕成了兩半，鮮血飛散而出，無力落地，滲入了紫黑色泥土中。

「哼，幾個相當於神魂期的金屍就想將我們一網打盡，真是癡心妄想！」左空圖憤怒地喝道。

第二十六章 死傷慘重

「經過極陰之氣一百年的灌溉，老夫這些殭屍不僅快速突破到了金屍，而且現在還相當於神魂期圓滿，普通八重天威力的法器根本傷不了他們肉身，九階以下的術法也是，加上與玄陰控屍幡配合，更是可以結成陣法對敵。」趙靜定的聲音忽前忽後，飄忽不定，與他話語配合的是又一位引氣期修士的慘叫聲。

左空圖冷笑：「那又如何，難道我手中的不是靈器？我的本命法器沒有半靈器的威力？沒成長為屍王的殭屍，除了肉身堅硬、力大無比，就會些遁地之術，滅他們簡直輕而易舉。」說話中，週身黃楓真氣翻滾，將整個院子裡的黑色霧氣驅走大半，不過這些都是由玄陰控屍幡的陣法和金屍產生的死氣和屍氣，不將金屍全部斬殺掉，重新佈滿院子只是時間問題。

殭屍這種生物，按照實力劃分，與煉氣七階對應，分別是普通殭屍、鐵屍、銅屍、銀屍、金屍、屍王、飛天夜叉，要到屍王一級，也就是相當於煉氣中的金丹時，殭屍才會重啟靈智，而若是能成就元神或是不死之軀，就和其他道路上來的沒什麼區別了，之後的境界也是一樣。

在霧氣消失的短暫時間裡，左空圖沒有發現趙靜定，只看到他的徒弟令洪站在廣陽真人起居之所前，正想要奔殺過去，翻滾的死氣、屍氣又重新將他掩蓋，同時一具金屍纏將上來。

至於說直接逃離出去行不行，不說趙靜定有沒有在出口設下埋伏，左空圖本身還捨不得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呢！

「若是你們全盛之時，老夫自然不敢打這一網打盡的主意，頂多讓這些金屍阻攔你們片刻，好拿著神丹逃走，可是現在呢？你們只有四個，不，三個人了！慢慢磨，也能將你們盡數磨死！你們的靈器能殺老夫的金屍，老夫的金屍也能殺死你們，一命換一命，划算得很嘛。」趙靜定不急不躁地指揮著金屍纏住左空圖、谷宜真、陸凌霄，其中一具纏住左空圖，一具纏住谷宜真，兩具纏住陸凌霄，另外還有兩具殺進了引氣期修士中間。

左空圖現在萬分惱火，若是正常情況下一對一，對付這些沒什麼神智的金屍，那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可是現在，這金屍在趙靜定指揮下，神出鬼沒，避開自己冰晶劍和楓葉刀的攻擊，頻頻向自己出手，而且明明有好幾次靈器就要擊中這具金屍，又被趙靜定一道青氣飛來，拖延了片刻，至於金屍，當然已經躲到另外一邊了。

谷宜真和陸凌霄也是同樣的感受，尤其是陸凌霄，雖然收回了破天劍，但是身邊有兩具金屍糾纏，你吸引劍光，我背後來襲，你泰山壓頂，我遁地抓腳，加上陸凌霄還要分出一半的心思在防備趙靜定偷襲上，一時之間也只能僵持不下。

那些引氣期修士就慘了，他們的法器傷不了這兩具金屍，天賦小神通也同樣如此，被兩具金屍殺進中間，簡直就是狼入羊群，加上死氣、屍氣翻滾，不辨方位，無法與同門配合，頓時死傷慘重。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傳了過來，洪定遠被撕成了兩半、葉揚川頭顱被打碎、余華更是變成了幾片殘屍，更多的修士死得還算好看，僅僅只是身上多了一個大洞，海量的鮮血曬在紫黑色泥土上，讓它變得更黑，然後慢慢滲了進去。

有一名黃楓谷的弟子比較精通陣法，加上法器比較克制死氣、陰氣、屍氣等，居然幸運地發現了一條出路，在黑霧中忽前忽後，左走右拐，接著眼前一亮，已經是走了出來，他慌忙逃竄，突然一道青雷從天而降，直直劈在了他的身上，讓他渾身焦黑地無力倒地。

原來慌忙之中他走上了回頭路，從院子逃出去後，又逃過了道路交會處，跑上了去萬寶樓的路，於是道路上的禁制應激發動，他自然在天雷之下魂飛魄散。

黑霧之中無法神識交流，加上左空圖也怕自己全力催發真氣領域驅散黑霧成為趙靜定首先打擊的目標，因此只是收縮真氣防禦，同時叫喊出聲：「陸兄，谷仙子，趙老鬼是打著先收拾其他修士的主意，等引氣期修士們死光之後，那兩具金屍一起加入圍攻，我們恐怕難以善了，不如現在就全力進攻，我就不信趙老鬼能抵得住我們三人聯手！」

「哼，你們大可以試試，反正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在老夫手中，大不了老夫留下六具金屍陪你們玩，自家出府去。」趙靜定聲音中似乎帶著點不自信。

也就是這點不自信，讓陸凌霄、左空圖、谷宜真此等經驗豐富的老狐狸有些猶豫了，趙靜定故意示弱，難道還藏著什麼殺手鑭，等我們全力進攻時使用？於是三人又開始保守起來，準備看準破綻，先將金屍斬殺一二再說其他。

胡興武現在是筋疲力盡，在黑霧中躲著兩具金屍走。對他而言，仙府守護陣法前三陣還算輕鬆，第四陣就耗盡了心血，險些死在了裡面，之後又破除禁制，擋住金光爆發，接著還與董依依、蔡正東一番大戰，算上趕路的消耗，雖然法力真氣能通過丹藥彌補，可肉身上、精神上、靈魂上的疲憊就難以短時間內恢復了。

突然，一道淡藍劍光來襲，胡興武疲不能興，只能用北斗劍勉強架住，口中恨恨出聲：「令洪你也來趁火打劫嗎？」

令洪從黑霧中走了出來，瀟灑笑道：「早就心慕胡兄劍術，一直想要交流一二，可惜諸事繁雜，難有機會，不得不趁現在出手。令某已經請示過師傅了，不會有金屍來打擾我們比鬥，而且若是胡兄能勝過令某，令某擔保胡兄安然出府。」

「真的？」胡興武半信半疑，自己身上可有兩把靈器飛劍啊。

令洪失笑：「若是不信，胡兄還能有其他辦法逃出去？靈器嘛，這裡可是有不少。」令洪卻不知道萬寶樓六件靈器中，已經被方璇帶走了兩件，李玉那件還困在樓中，如果放走胡興武的話，就只有蔡正東身上還有靈器了，不過他話裡的意思，算是把地上的紫霞劍、白雲劍，和冰晶劍、斷魂圈、銀絲網、元磁手套都加了進去。

話說到這份上了，胡興武還能有什麼其他想法，總不能和金屍打去吧，那些殭屍又硬又強，自己的北斗劍砍上去可是連點傷痕也沒有！將手一指，北斗劍劍光大漲，卻是不惜耗費本源，也要殺退令洪。

令洪以逸待勞，逝水劍化成淡藍劍光，在空中與北斗劍搏殺起來，這一片空間裡，秋水如虹、星光閃耀，不時水淹星辰，時而星落流水，兩人堪堪戰了個平手。

此時的胡興武眼露戰意，什麼金屍，什麼出口，都拋之腦後，眼裡只有那一道如水劍光。令洪臉上也是戰意沸騰，心裡冷靜之中一片火熱，好劍術易得，好對手難求！

北斗劍劍光空中連續變幻，劃出一條虛奧的軌跡，暗暗符合星辰運動規律，繞過逝水劍激起的波浪，向令洪而來。

令洪也不驚慌，劍光飛回，一藍一白兩道光芒就在他面前激烈交擊，不讓白色劍光寸進。

守住了胡興武這一波猛烈的攻勢之後，令洪的藍色光芒大盛，一招大海無量使出，頓時胡興武只覺得湛藍巨浪鋪面而來，一波接著一波，根本不給自己的喘息的機會，只能指揮北斗劍死死支撐，劍上光點紛飛，如同星屑飄舞。

就在胡興武被壓到極限，之前強行抑制的疲憊再次襲來時，突然，巨大海浪一斂，一道淡藍光芒若有似無，無聲無息地就穿過了北斗劍的防守，直往胡興武身上而去，這道劍光不太明亮，也不是很快，可是卻帶著一點往事不可追的意味，胡興武靈魂轉動略一遲緩，就眼睜睜地看到逝水劍透胸而過。

「好，好，好，能死在，你手上，我胡興武，也算是，死得，其，其所。」胡興武倒在地上斷斷續續說完之後，頭一歪，就停止了呼吸，鮮血從背部傷口湧出，滲入了泥土之中。

令洪手一揮，收回了逝水劍，鄭重對著胡興武行了一個禮，然後才攝起胡興武的儲物袋，用特殊手法打開一看，頓時有些驚喜：「居然有兩把靈器飛劍，還是雌雄一對！師妹這麼喜歡飛劍，看到一定歡喜得很。不過，師妹怎麼還沒來？」

隨著引氣期修士的一個個慘死，左空圖、谷宜真、陸凌霄漸漸有了決斷，當他們還剩四五個的時候，三人終於下定決心，不再指望別人為自己火中取栗，必須自己全力進攻了。

左空圖大喝一聲，真氣漫卷，冰晶劍化成一個巨大冰柱，在它周圍全是被寒氣凝結的藍冰，稍遠一點則是六角雪花，紛紛擾擾，美麗無比，楓葉刀上下飛舞，堵死了纏著自己的那具金屍的退路。

他大喝一聲的目的不是顯得自己威武，而是藉以告訴其他兩人，自己開始全力進攻了，你們也要抓住機會！

第二十七章 志得意滿思霸業

陸凌霄身與劍光一合，青光一閃，已經是來到一具金屍面前，對身後那具金屍不管不顧，似乎拼著受傷，也要先斬殺一具。

相比較而言，谷宜真就要輕鬆一些了，她用斷魂圈護著自己，厚土隨心劍纏著金屍，同時瞅準空子，銀絲網扔出，眼看就要將金屍罩住，然後亂劍分屍。可是趙靜定哪能讓她如此輕鬆得手，九道青氣放出，死死頂住銀絲網。

谷宜真冷笑一聲，等的就是這個機會！趙靜定全力催發青木小鼎時，那金屍似乎略微有些遲鈍，被谷宜真拋出斷魂圈打在肩上，撲倒在地，動彈不得，谷宜真見此良機，催動厚土隨心劍劍光暴漲而去。

左空圖這邊也是形勢喜人，趙靜定注意力被谷宜真吸引而去後，那金屍已經被他困在一個小小空間，甚至連遁地而走都不能，眼看就要將金屍斬殺當場。

陸凌霄劍光飛快，已經是逼近面前金屍，下一刻就能透身過去。

正在谷宜真得意地看著劍光落在金屍身上時，那金屍肉身一漲，轟隆一聲，發出巨大的爆炸之聲，竟然直接就自爆了！

猛烈的爆炸讓周圍一圈的黑霧消散大半，谷宜真的厚土隨心劍在空中搖搖晃晃，劍光黯淡，似乎馬上就要墜落在地。

本命法器嚴重受創，谷宜真立刻口噴鮮血，褐色真氣也是不穩，無法支持她再臨空而立，只能踩在地上。她剛剛一落地，泥土裡一雙淡金色澤的手就伸了出來，抓住她的腳踝，同時將體內死氣、屍氣盡數往她體內灌去。

本就重傷的谷宜真哪還來得及抵禦，渾身一冷，就僵立倒地，然後被那金屍一拳打碎了心臟，之後這金屍就直奔左空圖而去。不過，這還沒完，從谷宜真身死的泥土裡，又跳出另外一具金屍，往陸凌霄方向快速移動。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趙靜定就從引氣期修士那裡將兩具金屍全部抽調回來，埋伏在了谷宜真腳下。

對於趙靜定而言，引氣期修士逃出幾個根本無關大局，之所以還要派兩個金屍殺過去，主要就是讓左空圖等人以為自己要玩消耗戰，想慢慢磨死他們，同時讓他們全力進攻時，也能少一點戒備之心，自己則悄悄將金屍調回，準備集中力量殺死一個，那樣就真的佔據全面上風了。

谷宜真的美麗雙眸裡凝固著不甘心、懊惱的情緒，直直望著仙府裡的天空，胸口傷處的鮮血汩汩流出，被紫黑色泥土貪婪地吸收進去，似乎其對鮮血有著極端的喜好。

從谷宜真處傳來的爆炸聲，讓陸凌霄產生了一絲警覺，劍光一變，就要轉向，可是他面前的那具金屍同樣全身漲大，轟的一聲，爆炸了開來，炸出一朵小小的蘑菇狀黑色雲彩。

青色劍光從雲彩中搖搖晃晃地飛出，沒多遠就現出了身形，陸凌霄臉色慘白，口中溢血，雖然已經是及時轉向，可還是受到重創。

他剛剛站定，就感到腳下有異狀，只得趕緊飛起，一雙淡金色澤的手頓時抓了一個空，然後一具金屍從泥土中跳將出來，匯合陸凌霄這邊剩餘的那具金屍，聯手攻向陸凌霄。陸凌霄重傷之下，只能回劍勉強自保。

因為爆炸短暫地炸開黑霧，左空圖注意到了谷宜真和陸凌霄處發生的事情，頓時大驚失色，將楓葉刀收回護著身體，只留下冰晶劍與兩具金屍糾纏。之前還說這些殭屍除了皮堅肉厚、力大無窮、能夠遁地之外，沒什麼其他用處，可是現在看來，還有一個最大優勢，那就是這些連靈智也沒有的殭屍根本不怕死！

與此相比，自己可就沒那麼灑脫了，就算用一條命換全部殭屍的命，那也是極端不換算的，連趙靜定本人的一根寒毛都未能傷到又有什麼意思？此消彼長之下，左空圖斗的是縮手縮腳，心裡開始盤算起突圍逃走的主意，九轉九還玉液神丹雖然重要，可還比不上自己性命來的貴重，只要活著，就有一切可能！

剩下那四名引氣期修士，目睹了谷宜真身死，陸凌霄重傷，雖然看不到左空圖如何，但也嚇得魂不附體，只見一名紫霞派弟子跪在了黑霧之中，高聲喊道：「趙城主，饒命啊！晚輩願意奉上所有收穫，日後也準備為您出生入死，求您饒了晚輩吧。」

趙靜定冷哼一聲沒有理睬，注意力全部放在陸凌霄和左空圖身上，等將他兩人除去，要怎麼處置剩下的這些引氣期修士都行，斷然沒有這個時候思考這個問題的理由。手中玄陰控屍幡頻頻搖動，指揮著金屍加緊攻擊，九道青氣也盡數往陸凌霄處放出，準備先幹掉了這個勁敵再收拾左空圖。

可是陸凌霄劍術蓋世，青色劍光如龍纏身，守的是滴水不漏，若不是顧及著金屍自爆，甚至還能和趙靜定戰個平手，此時雖然全面處於下風，也不是趙靜定短時間內能夠將他幹掉的。

見到趙靜定沒有理睬，那名紫霞派弟子將心一橫道：「趙城主，晚輩在百草閣取得一個妖獸內丹，願意獻給您老，還求您大發慈悲，放過我吧。」

「哦，妖獸內丹，扔過來看看？」趙靜定一時半會兒奈何不了陸凌霄，乾脆分出一點注意力出來，至於陸凌霄和左空圖，現在這種情況下慢慢磨死最為妥帖，若是他們想要搶攻，或是逃走，正好用上金屍自爆。

那紫霞派弟子將自己儲物袋往黑霧中扔去，還沒落到地上，就慢悠悠被人攝走。然後聽到趙靜定讚許的聲音：「是星辰鐵甲獸的內丹，不錯不錯，你叫何名字？日後老夫開宗立派，也能做個長老。」

在趙靜定心裡，一直想開創一個傳承上萬年的大門派，思起日後人手欠缺，也有些放過這名修士的意思，若是他以後有二心，憑自己的修為，他還能翻了天去？而且出去之後，有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在手，進階金丹指日可待，還怕什麼？

這名紫霞派弟子大喜過望，連連叩頭：「弟子何沖，願意拜入宗主門下。」這廝居然打蛇隨棍上，想要拜在趙靜定門下。紫霞派？從入門開始就沒給過自己門派歸宿感，老子管它去死啊！何沖如是想到。

有何沖榜樣在前，蔡正東、尹澤、易嬌嬌三人若還不懂如何去做，那就是白活這麼多年了，三人立刻拜倒，口中大呼：「晚輩蔡正東（尹澤/易嬌嬌）願意拜入宗主門下，有寶物奉上！」

這邊趙靜定還沒來得及回答，那邊左空圖就計上心頭，尖銳的聲音響起：「趙兄，左某對你一向崇敬，也願意拜入你門下，黃楓谷山門內剩餘修士，左某也一併做主了，都加入你的宗門！」

別人降的，你左空圖可降不得，老夫可不會傻到留下一個神魂期高手當隱患，趙靜定內心冷笑，不過左空圖和引氣期四人的表現讓他一時之間志得意滿，不由長笑出聲。

石軒、趙瑾瑜、雷光耀趕到院子外面時，正好聽見這聲長笑，感受到了裡面的歡喜、驕傲等諸多情緒，三人一路行來，找遍了道路左右，還是沒有發現松鶴子的影蹤，讓石軒很是沮喪，而趙瑾瑜和雷光耀也是心中壓抑，怕出口處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非常擔心趙靜定和令洪的安全。

聽到這個笑聲，趙瑾瑜和雷光耀頓時心中一鬆，父親（師傅）不僅安然無恙，而且似乎大佔上風，石軒沒找到觀星盤的鬱悶也被沖淡了一點，這趙城主算是大獲全勝了？

不過好奇心被黑霧阻隔，無法看到裡面的事情，同時三人也不準備踏入院子，就在外面等著趙靜定收拾好局面，免得進去之後受了池魚之災。只是石軒隱隱擔心，趙靜定最後會不會順手除掉自己，不過自己也算是有些依仗，倒沒必要驚慌失措。

「嗯，是師妹到了嗎？」令洪非常歡喜地從黑霧中傳出聲音。

趙瑾瑜見大師兄也沒事，更加開心，雀躍地道：「正是瑾瑜，而且二師兄也是沒事，嗯，還有孫道友。」

趙靜定聽到趙瑾瑜的聲音，更加開心，不過他這等修士，哪怕再高興再自得，該有的警戒和心境還是有的，手下並不鬆懈，死死將陸凌霄和左空圖纏住，嘴上滿意地誇道：「瑜兒你這次入府也算是飽受歷練，等出府之後，爹爹必會給你一些好東西。」

不僅是等下會得到的靈器飛劍，趙靜定還打著是將九轉九還玉液神丹預定給趙瑾瑜的心思，對於進階金丹而言，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只需要一粒，多了也是無用，而剩下那粒，卻是準備預定給夫人申氏，嗯，夫人一直相夫教子，雖有引氣期的修為，可在外面全無名聲，真是良伴！

至於令洪，小女兒趙瑾秀，二弟子雷光耀，這次在百草閣內得到那麼多靈草，足足可以湊足三爐神丹所需，等自己金丹之後就嘗試著煉上一煉，就算運氣再差，怎麼著也能收穫幾粒吧。要知道自己可算得上是煉丹高手，當年太上感應丹就是自己在黑龍沼澤採集夠靈草，自行煉製的！

而那妖獸內丹，就最好不要出現在他們面前，免得他們起了心思，反而斷了自家前程，日後無法進階陰神期，不能安享千年壽元。

當然，現在考慮這些事情實在太遙遠了，他們到達神魂圓滿還需要好多年。趙靜定只是念頭轉動，又將注意力轉回了陸凌霄和左空圖身上。

因為要監視四名引氣期修士的緣故，令洪只是拋出一個儲物袋，長聲笑道：「師妹，裡面有你最想要的靈器飛劍，你趕緊看看。」

第二十八章 忽有屍氣沖雲霄

趙瑾瑜接過儲物袋，打開一看，頓時大喜過望，居然是自己在萬寶樓就看中的一紫一紅雌雄飛劍，只是當時礙著父親的叮囑，沒有去參與爭奪，眼睜睜看著這兩把飛劍被胡興武拿走：「多謝大師兄，瑾瑜很是喜歡。」

令洪得到師妹的感謝，開心不已，嘴上不敢居功：「為兄已經有逝水劍這件本命法器了，靈器飛劍對我而言，只是分心之物。而這兩把飛劍能得到師妹喜愛，那是它們的福氣。」

趙瑾瑜歡喜的眼睛瞇成一條線，取出那一紫一紅兩把飛劍細細把玩，劍身晶瑩剔透，其上隱隱傳出風雷霹靂之聲，照載有祭煉方法的玉簡看，這紫劍名曰紫電，紅劍名曰紅雷，合稱雌雄霹靂劍。

「咦，這裡有一張符篆？」在胡興武的儲物袋內，趙瑾瑜翻找出了一張光華內斂的黑色符篆，其上文字全是上古雲篆，極端複雜，光是看著就有些頭暈。趙瑾瑜之所以奇怪，是因為胡興武儲物袋內只有這麼一張符篆，其餘全是丹藥。

石軒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覺得這符篆上的文字與傳送陣的陣法有些相似，難道是與空間術法有關的符篆？看這個符篆的樣子，不像是道術啊。

仔細回想了一下看過的道書典籍，石軒終於想起，在術法階段，唯一與空間有關的，就是「小挪移術」，這符篆難道就是小挪移符？

於是石軒將自己的猜測對趙瑾瑜說道：「瑾瑜妹妹，為兄看這符篆上的文字與空間似乎有些相關，而且為兄還聽說過在術法裡面，只有小挪移術才涉及空間，莫非這就是小挪移符？」叫瑾瑜妹妹純粹是叫順嘴了。

趙瑾瑜皺眉沉思片刻：「應該就是吧，在萬寶樓中我看到胡興武白光一閃之下就出現在了董依依的身後，當時還在想是什麼神奇術法，現在想來他就是用這小挪移符篆做到的。」

可惜不能通過符篆反推術法修煉的方法，否則石軒真要將這小挪移符借來仔細揣摩一番：「那瑾瑜妹妹你收好了，這可是危險時候脫身保命的利器。」

趙瑾瑜收好符篆後，似笑非笑地看了石軒一眼：「孫道友真是見聞廣博啊，瑾瑜可沒聽說過在術法裡有涉及空間的。」

雷光耀本來應該戒備地關注師妹和石軒的談話，可惜被兩把靈器飛劍晃花了眼，心中胡思亂想，師妹會不會把雄劍給我呢？可那是大師兄所送啊，給我會不會太傷人了？不過大師兄也說他有本命法器了嘛。嗯，對了，黑霧裡面隕落了不少修士，指不定哪個儲物袋裡就有件靈器，之前可是有人劫了兩件靈器逃走的！而且還有那個厚土宗修士，身上也有一件盾牌靈器！

越想越是心動，雷光耀趕緊提出：「師妹，我看大師兄一人看守那幾個引氣期修士有些吃力，不如我進去幫幫忙。」

「嗯，正該如此，我也一起進去吧。」趙瑾瑜自然一口應承。

黑霧中傳來趙靜定的聲音：「瑜兒你就不要進來了，陸老鬼和左老鬼正在垂死掙扎，很容易傷到你。光耀進來幫著洪兒就行了。」越是殺死陸凌霄和左空圖在望，趙靜定就越是謹慎，臨死爆發可不是那麼容易化解的。至於說為什麼同意雷光耀進來而不同意趙瑾瑜，那是擔心女兒被這兩個老鬼夾持住作為要挾，弟子的話，左空圖都不知道殺了多少個自家弟子，難道會指望自己因為一個弟子就投鼠忌器。

雷光耀見師傅同意，立刻迫不及待地衝進了黑霧裡，一邊監視那四個引氣期修士，一邊撿起地上屍體邊的儲物袋。

「萬年靈芝、香松、麝紅草……好多的靈草。」語氣欣喜。

「聚神煉魂丹？！」驚喜交加。

「咦，一把紫色飛劍，呃，是靈器！」大喜過望地看著從地上撿起的飛劍。

雷光耀越撿越是開心，簡直是在寶藏中行走嘛！嗯，前面還有一個儲物袋，咦，誰拉我的腳？

剛要回頭看去，就覺得腳踝上一陣陰冷邪惡的氣息傳來，整個身子頓時變得僵硬，然後另外一隻腳也被抓住了，這時雷光耀才看到，那是一隻蒼白呆板可又光滑細膩的手。

「啊！……」生死之間的劇痛，讓雷光耀終於戰勝了僵硬，發出淒厲的慘叫，可是也僅僅只能看著自己變成了兩片，身體內的心、肝、脾、肺、腎四散而飛，鮮血像是受到什麼指引，變成水流，往後方而去。

聽到雷光耀的慘叫，趙瑾瑜花容失色，大喊一聲：「師兄！」就要往黑霧中奔去，石軒一把拉住她：「冷靜一點，裡面還有趙城主，黑霧可是他控制的，相信他會去救雷道友的。」根據慘叫聲判斷，雷光耀已經沒救了，而黑霧裡到底出了什麼變故，根本不清楚，石軒覺得不能貿然衝進去。

話音剛落，整個黑霧滾滾翻動，時而膨脹，時而收縮，好像在拉鋸著什麼，隨著一聲悶哼，黑霧中跌出一個人影，正是趙靜定！他手中的玄陰控屍幡已經黯淡無光。

緊接著，陸凌霄、左空圖、令洪、蔡正東、何沖、易嬌嬌、尹澤也從黑霧中退了出來，只看黑霧往中心處急速湧去。

「父親，師兄怎麼了？」趙瑾瑜滿臉淚水。

「趙老鬼，你的金屍到底出了什麼變故？」左空圖也顧不得和趙靜定算賬，如果說剛才他還有遁走的把握，那現在就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危險。

趙靜定面色凝重，也不答話，直接從丹田里飛出青木小鼎，就要用九道青氣試探一番，正在這時，黑氣停止了翻滾，一道有兩人環抱粗的恐怖屍氣從內沖天而起，直射雲霄。仙府上空頓時氣象變化，烏雲密佈，卻是陣法中樞感受到了威脅。

趙瑾瑜、蔡正東、何沖、易嬌嬌、尹澤都是心智被奪，瑟瑟發抖，令洪也是面色慘白，只有三名神魂期高手和石軒才能平抑住心情，看著這驚天屍氣。

神魂期高手不說，石軒卻是因為經歷過孟離的金丹威壓的考驗，這個稍微差一點的屍氣，其威壓還不能讓自己思維停滯，無法施法。只是，這屍氣有些金丹期的味道了！石軒臉色是出奇的鄭重。

左空圖喃喃道：「這是什麼個東西？」

趙靜定有些失神：「這氣息，恐怕是屍王了！」

「怎麼會有屍王？趙老鬼你在搞什麼？」左空圖憤怒地看著趙靜定。

「老夫也不清楚。」趙靜定苦笑。

「啊，啊。」尹澤似乎是受不了這種壓力，直衝出去，準備穿過已經縮小到一丈的黑霧，然後衝進廣陽真人起居之所，從出口逃離。

趙靜定、左空圖、陸凌霄和石軒都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看有沒有希望現在直接逃離。可惜尹澤進入黑霧後，立刻傳來一聲慘叫，接著黑霧裡響起啃咬咀嚼之聲。

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吃聲，那道驚天屍氣慢慢收了回來，黑霧也漸漸被吸了進去，終於現出了一個身材高大、面容猙獰的男子，他正在撕咬著一隻大腿，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滴下了不少，四具金屍則跪倒在他的面前。

這男子週身黑氣環繞，只能隱約看到其穿著一身有松鶴延年圖案的古樸道袍，頭髮花白，披散在背後。他雙目似有靈智，可又略嫌呆板，沙啞大吼：「是誰，打擾了我的沉眠？！你們，你們都要死！」話是這麼說，可他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左空圖大驚失色：「這是松鶴子，松鶴子！我門內有他的圖像！他居然還沒死？！」

「哼，恐怕是臨死之前用了屍道秘法，想要借這極陰之地死後轉化為殭屍！」趙靜定冷哼一聲，對於鬼道方面，他可比左空圖瞭解得多，「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是還沒完全轉化成屍王就被這麼多的鮮血吸引而出，只能稱得上略有靈智，我們還有希望！」

「趙老鬼，你的意思？」左空圖看了趙靜定一眼。

趙靜定是個有決斷的：「若是被他殺死在這裡，就算有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又有何用，不如我們三人聯手，搏一搏那一線生機，事成之後，三粒神丹一人一粒！」

「好！不過趙老鬼你現在就將神丹給我一粒。」左空圖一口答應。

陸凌霄也是冷冷道：「老夫也是這個意思。」

從左空圖叫出眼前之人是松鶴子之後，石軒就專注地看了過去，透過黑霧，依稀看到在松鶴子腰間有一個素色花紋的儲物袋！

看來當年松鶴子從萬寶樓重傷遁逃之後，是掙扎著來到了這個院子，將自己深埋泥土之中，準備借這極陰之地施展屍道秘法，以便死後轉化為殭屍，日後也能有重啟靈智之時。經過幾百年的極陰之氣淬煉，現在看來是接近大成了。

看著那素色儲物袋，石軒收束念頭，內心一片冷靜，默默盤算，半屍王的實力下，自己的機會只有一次，若是錯過，怕是連逃都逃不掉，而且必須在松鶴子擺脫靈智不高的狀況前！否則在場的所有人，只有死路一條！

第二十九章 劍刺刀砍奈若何

就在趙靜定準備掏出神丹玉瓶的時候，那松鶴子似乎想起了什麼，大吼著將手上的人骨丟了出去，然後口一張，一道黑氣從他嘴裡噴出，極快地飛了過來。

趙靜定、石軒、左空圖、陸凌霄幾個神智清醒自然輕鬆躲過，趙靜定還順便用真氣幻化出大手，將趙瑾瑜、令洪拉到一邊，那蔡正東、何沖、易嬌嬌則呆立當場，眼睜睜看著黑氣飛來，可是腳下卻移動不了分毫。

何沖被黑氣當頭罩下，立刻發出慘叫，裡面滋滋作響，很快就現出了一幅白骨。蔡正東、易嬌嬌這才清醒了過來，往院子角落奔逃而去。

「趙老鬼，你還能控制你那些狗屁金屍嗎？」左空圖這個時候也來不及討要神丹，皺著眉頭和趙靜定神識交流起來。

趙靜定用玄陰控屍幡試了一試，然後點頭道：「勉強可以，不過需要時間，左老鬼你有什麼主意？」

左空圖冷笑：「能有什麼主意，將它們自爆啊，炸不死它，也能讓它受些阻礙，咱們好逃出生天。」

「那你和陸老鬼纏住它，我將控制權奪回來。」趙靜定也不猶豫，立刻接受了左空圖的建議。

左空圖將手一指，冰晶劍飛出，化成一道白光往松鶴子劈將過去，陸凌霄的破天劍也同樣使出，只是一上一下，各取要害。

松鶴子似乎還沒從幾百年的沉眠中清醒過來，非常遲緩，僅僅是退開半步，那冰晶劍和破天劍就分別擊中了他的胸口和小腹。

左空圖只覺得那松鶴子肉身堅硬無比，剛剛那一劍就同擊中了另外一把靈器飛劍，傳來響亮的碰撞聲，等到冰晶劍退一點，可以看到松鶴子胸口只是現出淺淺一道白痕，在下腹處的傷痕同樣如此，不過略微深了點而已。

吼，松鶴子發出大聲嘶叫，似乎剛才那兩劍讓它承受了巨大疼痛，憤怒至極，身周黑氣則分出一些灌入傷口，很快的，傷口就消失無蹤了。然後他身形一閃，直接就出現在了陸凌霄身邊，一拳打向他的頭顱。這屍王的速度好生恐怖！

陸凌霄青色劍光退回身前，擋住了松鶴子這一擊，不過隨著這一擊，陸凌霄的口中噴出了一口鮮血，松鶴子再打，陸凌霄劍光再擋，口中鮮血再噴。

每接一拳，陸凌霄就噴出一口鮮血，然後退後一步，一連退了五步之後，拿眼看向左空圖，這廝怎麼還不來救援？結果讓他氣急攻心地是左空圖遁光一閃，就要往入口處飛去，竟然想趁著自己吸引住松鶴子的機會奪路而逃，回過神來的蔡正東、易嬌嬌也同樣如此。

幸好這時，一道清光閃過，若有似無，如魚游水般刺向松鶴子眼睛，松鶴子對剛才的疼痛還心有餘悸，往後一閃，躲開了這次攻擊，讓陸凌霄終於獲得喘息的機會。

左空圖正自以為得計，突然背後恐怖氣息傳來，連忙用冰晶劍一擋，頓時被打得現出身形，在地上踉踉蹌蹌幾步倒退了回來，原來松鶴子似乎很不滿意有人從自己的地盤經過，往後一閃之後，直接就奔了回來。

陸凌霄回了一口氣，衝著石軒點了點頭：「小子不錯，劍術也不錯！」能在屍王威壓下還能保持住神智清醒地出手，就引氣期而言，確實很不錯的了，就連在努力驅使玄陰控屍幡的趙靜定也投來讚許的眼光。

石軒不喜不驕，對他而言這是很正常的表現，尤其是事關自己生死的時刻，身現金鱗，迷魂幡浮在腦後，垂下道道黑光，左手托著乾陽青燈，放出乾陽真火網護住全身，右手指揮著萬象無影劍攻向松鶴子。

此時，松鶴子正撲在蔡正東身上撕咬他的喉管，蔡正東飛劍連閃，卻是無法傷到松鶴子分毫，只能在喉管中發出荷荷慘叫，生命飛快流失。易嬌嬌則被松鶴子一隻手捏住脖子，極端恐懼、無助、驚慌地大喊大叫：「不要啊，我不要死在這裡！」到最後居然被嚇瘋了，點點水滴從兩腿間落下。

左空圖見松鶴子速度奇怪，知道若是不能限制住他，根本不可能從他手上逃走，絕了鬼域心思之後，他才展現出了一派掌門的功力，冰晶劍劍氣如霜，在松鶴子周圍不停盤繞，雖然偶爾才刺中松鶴子幾下，可是松鶴子周圍的空氣漸漸凝結出冰霜，腳下也變得有些遲緩，楓葉刀如同一片美麗楓葉，在空中飛舞，總是瞄著松鶴子的眼睛、耳孔等弱處而去，一擊得手，立刻遠揚，只氣得松鶴子哇哇大叫，不過就算如此，松鶴子也沒受到什麼太大傷害，甚至沒有去追擊左空圖，而是開始啃咬起易嬌嬌來。

陸凌霄服食了幾粒丹藥，鎮壓住了傷勢，青色劍光暴漲，就往松鶴子劈去，只是一劍，就讓松鶴子再次大吼，拋開被啃咬地血肉模糊的易嬌嬌，向陸凌霄殺將過來。

易嬌嬌艱難地往起居之所的入口爬去，嘴裡喃喃念叨：「死了，都死了，死光了。」一路上留下一條粗粗的血痕，可惜她最終還是只爬到了門檻處，之後就頭一歪，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石軒萬象無影劍所化清光無聲無息，總是在擊中松鶴子後，就消失在空氣中，讓松鶴子無法反擊，不過對松鶴子而言，石軒的萬象無影劍只能算是一隻小蚊子，雖然叮的有些難受，可還是眼前那青色劍光落在身上疼痛！於是，堅持不改地和陸凌霄戰成一團。

石軒也沒指望自己的四重天萬象無影劍能破掉松鶴子的鋼筋鐵骨，從開始就用上了心風劍，斬出呆滯、癡傻、驚懼等情緒於劍中，要用這些情緒影響到松鶴子，可是松鶴子身周那一層黑氣，似乎很好地化解了石軒的心風劍，一時之間，石軒的萬象無影劍只能做些牽制之事，至於石軒身上能傷到松鶴子的兩種道術，因為一是有距離限制，二是只有兩擊之力，必須等到好機會，才能出手。

而且從左空圖、陸凌霄等人的靈器、相當於半靈器的本命法器也不能使松鶴子受到輕傷來看，一階道術的庚金劍氣，雖然威力上要超過無法完全發揮的靈器，但要說重創松鶴子，怕是希望也不大，只有用南明離火修煉而成的虛實真火中的實火，因為正好克制屍、鬼、邪、穢等物，才有望重傷、甚至解決松鶴子，所以對於石軒而言，機會其實只有一次！

因為乾陽真火也是能克制屍鬼之物，石軒嘗試著分出一點乾陽真火飛向松鶴子，乾陽真火一遇到松鶴子身周的黑氣，就如遇到火油般劇烈燃燒，可惜，在松鶴子噴出一道灰氣後，乾陽真火直接就熄滅了，看來，不是靈器、道術級別的事物，對松鶴子來說，只是一些不傷身的小玩意。

陸凌霄雖然抵擋的艱難，不過這次有左空圖相助，勉強還能支撐，尤其是左空圖的冰晶劍凍結遲緩了松鶴子的動作，讓陸凌霄不至於那麼狼狽。只是陸凌霄越戰越是心驚，松鶴子從開始的亂拳打死老師傅，到現在已經頗有章法，眼睛裡的那點靈智也開始漸漸增多，似乎再這麼打下去，松鶴子就能完全恢復靈智。

一想到到時候面對的將是真正的屍王，術法、肉身都是強悍無比的屍王，實力相當於下品金丹的新晉屍王，絕不是現在這個空有肉身之力和速度強悍的呆貨！陸凌霄就越發膽顫，絕對不能再拖下去了！於是戰鬥中艱難用神識和趙靜定、左空圖交流：「再打下去，它就會恢復神智了！趙老鬼，你好了沒？」

趙靜定面色嚴肅：「馬上就好，再等片刻就行了。」

雖然石軒的萬象無影劍傷不到松鶴子，可還是一直堅持著牽制的作用，在這種既傷不到對手，又一不小心就會被松鶴子抓住飛劍的狀況下，石軒的劍術使用地更加酣暢淋漓，而不是靠法器威力殺敵，加上旁邊陸凌霄絕世劍術的影響，漸漸的，石軒腦海中一片空靈，劍術軌跡越發玄奧，竟然不時刺中松鶴子眼珠，儘管總被他用眼皮擋住，可還是痛得它哇哇大叫，待要反擊，萬象無影劍又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趙瑾瑜、令洪這時也恢復了神智，臉色難看地指揮著自家飛劍圍攻松鶴子，不過同樣傷不到松鶴子分毫，就連趙瑾瑜用玉龍劍變化而成的那條龍頭碩大的玉色真龍，也沒在松鶴子身上留下任何傷痕。

「好了！」趙靜定終於將金屍控制住了。

聞言，大家皆是一振，石軒同樣如此，畢竟能用金屍解決掉，自己也不想冒著絕大的危險，突入松鶴子五丈以內，到時候若是失敗，生還希望極為渺茫，當然，等下若是有機會，石軒肯定會上去補一擊，免得被這松鶴子逃脫。

趙靜定搖動著玄陰控屍幡，四具金屍從不同方向撲向松鶴子，同時大聲喊道：「陸道友，左道友，請死死拖住松鶴子。」說完之後，他自己的青木小鼎也放出九道青氣，往松鶴子纏繞而去。

對於趙靜定、陸凌霄、左空圖、令洪、趙瑾瑜而言，是生是死就在這一搏了！

第三十章 神通豈能敵天數

陸凌霄聞言劍光一變，由一道變成千百道青色光華，彷彿急雨打蕉葉，辟辟啪啪、滴滴答答，雖然不如一道青光時能夠給松鶴子帶來的傷害大，但卻讓靈智不高的松鶴子暈頭轉向，一時之間只能在原地左支右擋。

而左空圖則是全力催發冰晶劍，化成一道閃爍著晶瑩光芒的冰柱，圍著松鶴子雙腿不停攻擊，使上面纏繞的黑氣變得稀薄，漸漸結出一層薄薄的冰，至於周圍的環境，早就變成了能遲緩腳步的厚厚冰雪。

令洪的逝水劍水波瑩瑩，如同石軒之前一般攻向松鶴子的雙眼，逼得他閉上眼睛用眼皮抵擋，趙瑾瑜面色慘白，玉龍劍再次變成一條玉龍，巨大龍頭死死咬住松鶴子的一隻腳。

至於石軒，已經放棄了正面進攻，劍訣一變，狂風陣陣，吹過松鶴子的身體，干擾他的耳目判斷，對於成為屍王的他來說，神識已經是不存在了。

眾人齊心合力，終於讓松鶴子停滯在原地，與此同時，趙靜定的九道青氣飛來，分別纏住松鶴子的脖子、腰、雙臂、雙腿。

松鶴子似乎也察覺到了危險，吼叫連連，全身用力，拉扯得九道青氣左搖右擺，要不是陸凌霄、左空圖等人從旁牽制的話，這九道青氣根本困不住他。

這個時候，四具金屍已經撲到，一個從後抱住松鶴子的腰，一個在前面鎖住松鶴子的脖子，兩個跪在地上死死抱住雙腿。

松鶴子大怒，身上肌肉膨脹，用力揮舞，眼看就要將四具金屍給甩將出去，可是四具金屍在趙靜定指揮已經開始膨脹。

轟隆隆，四個爆炸聲同時響起，匯聚成了一道巨大的聲響，松鶴子所在之處煙霧瀰漫，翻滾出一個蘑菇狀的雲朵，那恐怖屍氣似乎也感覺不到了。

還好眾人的法器在金屍撲到松鶴子身上後就收了回來，否則在如此威力的爆炸下，肯定損毀嚴重，甚至有的會直接被毀掉，真是可惜了在松鶴子周圍地上的那些靈器。那是主要是谷宜真的銀絲網、斷魂圈、厚土隨心劍，其中厚土隨心劍只是法器，因著是谷宜真本命法器的緣故，才能發揮半靈器的威力，但隨著谷宜真身死，厚土隨心劍已經退回到了一般法器的品質，鐵定是在爆炸中毀掉了，至於銀絲網、斷魂圈則多半是嚴重損傷，能不能修復還是未知數。

*文｝因為那膨脹的蘑菇狀雲彩隔絕了靈覺和神識，石軒根本連松鶴子在哪裡都找不到，更不用說上去拿虛實真火補上一記了，只能在原地靜觀其變，心裡還隱隱擔心，在如此大威力的攻擊中，那儲物袋會不會也被毀掉，要真是如此，那就悲慘了，真是從悲到喜，從喜到悲的絕佳典範，只能希望松鶴子那是真正的空間儲物袋，唯有如此，方有希望完好無缺。

*人｝「哈哈，趙老鬼，你那金屍威力真是不錯，這松鶴子怕是死掉了，他的氣息已經消失了。」左空圖神情輕鬆，看來他對剛才那一擊很有信心。

*書｝趙靜定也是放下了那凝重的表情，笑道：「若是在這一擊下松鶴子還能生還，那我們不如自裁了事，根本就沒希望逃出去。」

*屋｝陸凌霄也默默點頭：「這等程度的攻擊已經是超過了神魂期的範疇，依我看，怕是有一到二階道術之間的威力了。」因為其沒見識過道術，所以對道術威力只能有個大概判斷，其實依石軒看，剛才那一擊，真有二階道術的攻擊力了，但神奇、巧妙上差得太多，爆炸威力也非常分散，打在松鶴子身上還剩多少威力，非常值得懷疑！所以石軒並不如他們幾個一般輕鬆，甚至暗暗戒備。

「師兄，師兄。」趙瑾瑜此時想起雷光耀慘死，不由低聲抽泣，如同雨打梨花一般讓人心疼，令洪就一臉緊張地安慰著他。

趙靜定摸了摸趙瑾瑜的頭頂，歎了口氣：「光耀這孩子，唉，可惜了，天意弄人，誰能想到會出來一個變成了殭屍的松鶴子呢，瑜兒你不要太難過。」

左空圖懶得看小女孩傷心，直截了當地道：「趙老鬼，說好的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呢？」陸凌霄同樣眼神森冷地看了過來。

「老夫雖然心狠手辣，但說過的話，一定會兌現！」趙靜定立刻從儲物袋中掏出神丹玉瓶，看樣子是真打算一人一粒了。

「趙城主，我看還是出去後再分吧，晚輩總覺得松鶴子沒那麼容易死掉。現在那爆炸產生的雲朵已經快消散乾淨了，不如先確認一番松鶴子的生死。」石軒見他們幾個實在是太掉以輕心了，不由得提醒一下，這或許與他們沒和真正金丹期打過交道有關吧，而且又只是半屍王，但以石軒的見識，這種攻擊力分散的爆炸下，松鶴子應該沒有那麼容易死掉！

左空圖冷哼一聲：「你個小輩插什麼話，又不是分給你，分個丹藥能耽誤多少時間？而且松鶴子氣息已經消失，還能沒死？這麼大的威力！」陸凌霄、趙靜定、令洪、趙瑾瑜同樣不解地看著石軒，想不出分個丹藥會有多危險，幾個呼吸的時間就搞定了嘛！

石軒苦笑，分丹藥是沒多危險，危險的是你們現在這種心境情緒，分了神丹是不是要再撿一撿地上留下的靈器？至於怎麼分靈器，是不是也要協商下？分完靈器，那些靈草、丹藥是不是也要繼續分一分？這樣下去，如果松鶴子沒事，只是在重傷恢復，那他們就算是自尋死路了。

「松鶴子還沒出來前，也是沒有被人感覺到半點氣息的，幾位還請小心。」石軒也想自行離開，可想到觀星盤還未得手，加上還有點依仗，就決定去中間看看有沒有松鶴子儲物袋留下，順便依著道義再提醒他們一聲。

「呵，你這小子，看你的方向，是想去拿松鶴子身上的儲物袋吧。」左空圖念頭一閃，突然看破了石軒的意圖，立刻急吼吼地往已經只有淡淡薄霧環繞的松鶴子爆炸時所在之地飛去，反正神丹一人一粒，松鶴子的儲物袋自己先得手的話就有最大話語權。

至於說再拚鬥一番，左空圖可沒這個心思了，自己和陸老鬼連續激發靈器、本命法器，已經疲敝非常，尤其陸老鬼還受了兩次傷，更是不堪，趙老鬼則是金屍全滅，攻擊性法器也毀掉了，現在是誰也奈何不了誰，反正神丹有三粒，一人一粒是皆大歡喜，多了咱也用不了。

石軒嘴角抽了抽，也沒阻止他，有人幫自己打頭陣實在太完美不過了，就算左空圖得手，觀星盤又不是什麼好法器，交換一番應該是比較容易的事情，若是左空圖也存了用觀星盤外出的心思，那換一份觀星盤煉製和祭煉方法，也是可以的。

廣陽真人起居之所外面的這個院子，說是院子，可其實算是一個很大的花園，足有一個殿前廣場那麼大，畢竟這是他種植陰性靈草、靈花的地方。

由於之後被修士們採摘了很多，於是就成了一個空蕩蕩。只有少數觀賞性奇花異草的大空地，此時，在空地靠屋子入口處，有一個方圓十幾丈的大坑，這是剛才爆炸的威力造成的，其他地方也有一些坑啊、洞啊，卻是之前打鬥、自爆等造成的。

「咦？」左空圖剛到大坑邊上，就看到大坑內空無一物，根本沒有松鶴子的影蹤，心中頓時警戒非常，真氣閃耀，片片黃色楓葉托著他凌空而立。

突然，一道紫黑色的人影從他前方一丈處的泥土中竄了出來，直直撲向左空圖，此人正是松鶴子！他身上的道袍破碎，沾滿泥土，裸露在外的肌膚上遍佈大大小小無數傷痕，只是流出來的不是鮮血，而是黑色的惡臭液體。

左空圖冰晶劍飛出，就要抵擋一二，可松鶴子手一揮，一條由死氣組成的黑龍就咬向了冰晶劍，同時他眼睛裡幽光一閃，望著他的左空圖頓時就覺得靈魂停滯了運轉，不由得呆立空中。

「啊！」左空圖的慘叫聲只響了半聲，就被松鶴子震碎真氣，咬住喉管，吸起鮮血來。

石軒離得最近，反應的最快，萬象無影劍直接飛出，想要刺向松鶴子的眼珠，逼得放開左空圖。左空圖可是這邊三大戰力之一！

「哼。」松鶴子竟然發出冷哼，身邊黑氣翻滾，這次萬象無影劍居然連黑氣都沒有突破就被擋了回來，接著五個黑球就往石軒、趙靜定、趙瑾瑜、令洪、陸凌霄打去。

石軒因為心有警戒，迷魂幡、乾陽真火網一直沒有收起，此時，黑球以極快速度打在身上後，與乾陽真火網發出滋滋聲，然後互相泯滅了。

趙靜定、趙瑾瑜、令洪、陸凌霄在左空圖慘叫聲傳出後才有了準備，可惜已經晚了一點，趙靜定、陸凌霄還好，神魂期修為的他們勉強躲過，看著黑球擊中泥土，很快就腐蝕出一個大洞。

令洪就慘了，趙靜定只來得及拉走趙瑾瑜，根本無暇救他，剛剛飛起，就被黑球打在身上，然後觀海真氣被腐蝕開來，最後雙眼無神地看著趙瑾瑜倒地，胸口是空空的一個大洞。

此擊過後，松鶴子也沒繼續施展法術，只是一邊用冰冷無情的眼光看著他們，一邊停在空中吸著左空圖的鮮血。

在松鶴子的眼睛裡，已經有了一絲神采，雖然還是靈智不清的樣子，但比剛才已經好得太多，看著石軒等人的眼光是輕蔑，是輕視，似乎看著的是一些螻蟻，根本不放在自己心上，不值得自己連續進攻。

看著左空圖、令洪慘死，松鶴子又擋在門口，趙靜定彷彿一下蒼老了十歲，雙眼渾濁，喃喃自語：「天意如此，天數如此，我趙靜定又怎能敵得過。」

第三十一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陸凌霄同樣面容憔悴，看起來也有些心灰意冷。

兩位師兄連番慘死，又生陷絕境，趙瑾瑜有些呆住了，似乎又有了顛倒四象陣中的感覺，突然熟悉的醇厚聲音響起：「趙城主，晚輩卻是聽過一句話，叫做我命由我不由天！」石軒見趙靜定已經喪失了鬥志，【www.52dzs.com】只好出言激勵他，否則光靠自己，恐怕只能破掉松鶴子身周黑霧。

「嘿，我命由我不由天！說得輕巧，現在還有什麼法子呢？」趙靜定頹廢地搖頭，似乎巴不得松鶴子吃完左空圖，然後殺將上來，免得受這臨死前的精神折磨。

石軒知道這個時候必須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其他人，這樣才能取得別人的配合：「晚輩有一門道術在身，可以重傷，甚至殺掉松鶴子，只是需要兩位前輩配合，將松鶴子限制住。」

「道術，幾階？」陸凌霄聞言，眼中一亮。

「一階，不過卻是用天生剋制屍鬼邪物的南明離火煉成的。」這個時候，石軒可不敢玩一問一答的把戲，鬼知道那松鶴子什麼時候攻過來。

趙靜定有些恢復了精神，可還是不太自信：「要是成不了呢？」

陸凌霄冷冷道：「成不了也要做！剛才這位小朋友說的好，我命由我不由天，就算是死，我陸某也要選擇搏一搏，戰死也無悔！絕對不站在這裡等死！」

「晚輩也是這個意思。」一個聲音突然插話，回頭看去，卻是去了典籍庫的薛穎真，這位神秘的修士正白衣飄飄地走來。

「趙前輩，難道你想看著瑾瑜姑娘也慘死在這裡嗎？她還如此年輕。」石軒換了種方法，看父女親情能不能讓趙靜定燃起鬥志。

趙靜定聞言沉默了一下，眼睛重新煥發了光彩，不復剛才的渾濁：「好，老夫就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孫道友，該如何做？」

「請趙前輩你用青氣限制住松鶴子一會，然後請陸前輩你斬破松鶴子身周的黑氣，讓晚輩能直接攻擊到他本體，只是有一點，陸前輩出手的時機，需要和晚輩與松鶴子的距離配合。」石軒這個計劃非常簡單，這種時候越是簡單，才越是有效。

薛穎真插言道：「我有一件靈器七彩華蓋，可以為孫道友護持全身。」

石軒大喜，就怕最後被松鶴子臨死反擊，有件靈器護體，就安全很多了。

趙瑾瑜沉默地跑了過來，遞給石軒一樣事物，正是小挪移符，然後沒有留下一句話地回到父親身邊。

「好了，等下得手之後，大家趕緊遁逃，我這道術就算殺不死松鶴子，也能定住他幾個呼吸，足夠衝進入口了。」石軒指的是能燃燒情緒的虛火，之前松鶴子只有本能，虛火無用，現在松鶴子有了些情緒，則剛好用上。

趙靜定深吸一口氣，然後噴了一口血在青木小鼎上，隨著這口血地噴出，他鬚髮皆白，臉上泛起皺紋，之前的趙靜定可是個中年美男子，現在彷彿老了幾十歲，一下就變成了花甲老人。

而青木小鼎則變得巨大無比，然後九道煙霞環繞的青氣就飛了出去，將松鶴子週身纏住，那些黑霧根本不能阻擋分毫，松鶴子被纏後，揮手舞腳，口吐黑氣，可是只能讓青氣變得黯淡一些。

知道趙靜定的限制肯定不能沒多久，石軒趕緊用出小有清風遁，化成一縷清風就往松鶴飛去。而在石軒使出小有清風遁之前，薛穎真已經拋出七彩華蓋，赤橙黃綠青藍紫，共有七層光華落到石軒身上，煞是好看。

當石軒距離松鶴還剩十丈的時候，松鶴子已經扯得青氣快要斷裂了，趙靜定雙眼閃爍了一下，一咬牙，再噴一口鮮血，青氣重新穩定，只是趙靜定更加蒼老，如同垂死老人一般。

這時，陸凌霄一聲清嘯，劍光暴漲，身與青光相合，化為匹練似的光華，後發先至，瞬間超過石軒，斬向了松鶴子，只留下大氣激盪如雷鳴的聲音，正是陸凌霄燃燒生命本源全力施展劍氣雷音的絕世劍術。

劍如驚鴻，一閃既逝，再次出現時，已經是在松鶴子的面前。只見松鶴子身周黑氣盡數被斬開，向兩邊捲曲，甚至在松鶴子肉身上留下了一條貫穿身體的傷痕，此劍過後，陸凌霄的身體出現松鶴子背後，可卻無力逃走，軟軟跪地，算得上將生死都寄托在石軒那一擊上了。

就是這個時候！石軒已經到了松鶴子五丈以內，張口一噴，一道紫藍色火焰直接打在松鶴子被陸凌霄貫穿的傷口上。

南明離火，至正至陽，專破天下邪穢之物！

在松鶴子的傷口，南明離火急速燃燒，甚至在火焰中隱隱約約出現了一隻昂首輕鳴的朱雀，讓眾人心中生出一種光明正大的意思。

吼！松鶴子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口中連連噴出灰氣，可惜南明離火是它天生剋星，那些灰氣噴了進去後，只是讓它燃燒得更加猛烈，兩個呼吸間，松鶴子就變成了巨大的紫藍色火把，同時雙眼呆滯，裡面隱隱有火光露出，陰冷、凶殘等情緒在燃燒！

噴出南明離火後，石軒遁光方向微微一變，往松鶴子腰間飛去，想摘到那素色儲物袋後立刻遠遁，可松鶴子劇痛之下，手臂亂舞，石軒一個不小心就被打中，只見七層光華盡數破碎，要不是裡面還有乾陽青燈放出的乾陽真火網、迷魂幡的黑光，自身也施展出金龍護甲咒，恐怕石軒就身生死當場，尤是如此，石軒也吐出一口鮮血，現出了身形。

咬著牙，石軒一手伸向儲物袋，一手激發小挪移符，白光一閃，在松鶴子手臂擦過的那一剎那，石軒間不容髮地消失在空氣中，隨著石軒消失而消失的，還有那素色儲物袋。

石軒身形出現在陸凌霄身邊，遁光一卷，就帶著他一起往入口飛去，之前要不是仗著有小挪移符，石軒恐怕就要用出碎玉決了。

在石軒取儲物袋的同時，趙瑾瑜帶著已經萎靡在地的趙靜定，與薛穎真兩人根本不管戰果如何，直直地就往入口遁去，還好松鶴子在原地瘋狂掙扎，全身燃燒，沒有阻止她們，至於地上那些靈器、靈草、儲物袋等，哪還有那個心思去撿，逃命都還來不及呢！

石軒緊跟趙瑾瑜、薛穎真兩女後遁入廣陽真人起居之所，身後傳來松鶴子的恐怖慘叫，可是根本不敢看戰績如何，燒死了還好說，沒燒死的話難道留下來給它當夜宵？

直到進了出口，石軒才長吁了一口氣，松鶴子是追不上來了，因為以它的靈智而言，是闖不過仙府陣法的，而且如果還沒死的話，受此重創，根據本能，應該是將自己埋在極陰之地中療傷。等它療好傷出來，恢復了靈智，仙府早就不是百年低谷時期了，以它現在的實力，根本闖不出來。

當年松鶴子能在非百年低谷時期闖入仙府，不代表現在的屍王松鶴子就能，變成殭屍後，算得上是從頭再來，而且殭屍因為性命悠長，所以法力修為增長極端緩慢，松鶴子只是佔了肉身經過鍛體、淬體的便宜，所以前面幾個階段比較快，而後面階段，即使有極陰之地相助，松鶴子也花了好幾百年才晉階為屍王。

其他的殭屍也同樣如此，如果不是人為培養祭煉，那就要花費漫長的歲月才能進階，而且一樣有瓶頸，就算是人為祭煉的殭屍，沒有特殊法器、環境相助，時間也少不到哪兒去。

所以，松鶴子想要增長到能闖出仙府的實力，至少得由新晉屍王進化為成熟屍王，這沒有幾百年是不可能的。

而且這些的前提是，松鶴子沒死在南明離火之下。

這次遇到的陣法是血河大陣，不過由內往外闖非常鬆懈，加上薛穎真的七彩華蓋扶持，幾人安安穩穩地尋找著出口，只是看薛穎真運用七彩華蓋的吃力，就知道使用靈器對於引氣期的她來說，是非常大的消耗，這是因為天罡禁制掌握不完全造成的。

趙靜定此時恢復了些精神，拿出天衍探陣盤，交給趙瑾瑜，吩咐道：「瑜兒，你拿著探陣盤，推演陣法出口。」

「是。」趙瑾瑜經此大變，已經不復之前的青澀、呆傻，變得沉穩起來，使用起探陣盤，不一會兒就找到了陣法出口。

「好了，孫道友，老夫已經恢復了些力氣，不用你再扶著了。」陸凌霄看起來也好了一些，同時因為救命之恩，與石軒道友相稱。

石軒見陸凌霄確實恢復了些法力，就依言鬆手，幾人在七彩華蓋的七層光華下，飛快往出口方向遁去，很快，前方就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漩渦。

穿過黑色漩渦，就置身仙府放出的七彩光芒中，這七彩光芒只是阻止人進入，對於出去的修士，不僅沒有一點阻攔，相反還提供了一些助力，所以石軒等人只是片刻就感受到了海水的潮濕微腥。

第三十二章 雄圖霸業轉頭空

臨空站在深海淵上方，看著七彩光芒漸漸變淡、收回，仙府消失在海水漩渦之下，海水漩渦由極快變得緩慢，最後靜止下來，薛穎真對著石軒、趙靜定、趙瑾瑜、陸凌霄一拱手：「在下目的已達，就此告辭。」說完之後，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讓趙靜定、陸凌霄感歎不已，還以為此女會提出分一分仙府所得事物的建議呢，畢竟大家是靠著她的靈器才能安然出府，要不然以幾人的狀況，除了石軒有些把握，其他三人還真有些困難，哪知道薛穎真根本提都沒提，直接就離開了。

「這次多虧孫道友你了，而且最初在顛倒四象陣時還救了瑜兒一命，老夫當時就說過日後必有報答，現在既然已經出府，這個就算老夫的謝禮，還請孫道友收下。」趙靜定突然變得很是精神，不似在仙府裡那種垂死模樣，說完之後，他直接扔給石軒一個儲物袋。

石軒好奇地打開一看，裡面只有一樣事物，就是一個美麗無比、拳頭大小、散發出道道星光的光球，光球彷彿是星雲、星系的極端濃縮，在裡面有點點閃耀星辰在以玄奧莫測的軌跡移動，不時有星辰消失，也不時有星辰出現，端得上是仙氣縹緲。

「這是妖獸內丹？」還好石軒見識廣博。

趙靜定點了點頭：「這是星辰鐵甲獸的內丹，孫道友可收好了，這周圍可少不了窺探。」

「哼，周圍小輩三個呼吸內立刻離開，否則休怪老夫劍下無情。」陸凌霄冷哼出聲。

此言一出，周圍雲朵中，海水裡，立刻飛出十來個修士，有引氣期的，也有出竅期的，有散修，也有三大門派的。除了三大門派的修士，其他立刻四散而逃，破天劍陸凌霄絕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我們是來等我家掌門，可不曾礙到你們。」一名黃楓谷弟子壯起膽子說到，眼神卻是貪婪地看著石軒手中的那個儲物袋。

陸凌霄身前現出一道青光，嘴裡數到：「三、二……」

三大派的弟子哪還敢嘴硬，立刻遠遁，接應掌門只是借口，真正想做的是打劫那些有收穫但受了重傷的修士，可再給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打兩名神魂期老祖的主意。

遠遁中，忽然聽到趙靜定的聲音：「岳道友等六人都已隕落，真是可惜了。」頓時嚇得這些弟子遁光一墜，險些落到海裡，心中震驚無比：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掌門和長老都盡數隕落？！可又不敢返回問個明白，同時心中也有些清楚，趙靜定絕對不會在這種很容易就揭穿的事情上撒謊，一時之間人心惶惶地各自返回宗門。

「用妖獸內丹成就下品金丹，雖然不能進階陰神期，而且法力要遜色許多，但只要法力真氣相匹配，加上一些其他不算珍貴的丹藥輔助，其成功率高達九成，比起九轉九還玉液神丹的增加三成來說，要容易很多。」趙靜定似乎怕石軒不識得這星辰鐵甲獸內丹的珍貴，仔細解釋了一番。

這些石軒都是非常清楚，用妖獸內丹成就下品金丹是最便捷、最容易的金丹道路，否則蓬萊派內怎麼還會有人選擇下品金丹的道路，以宗門控制的秘境、小千世界的資源來說，還煉不出一爐九轉九還玉液神丹？

就是因為那些人到了神魂圓滿後，對於依靠九轉九還玉液神丹成就金丹沒有把握，所以才選擇了用契合自己法力真氣的妖獸內丹成就下品金丹，至於說能不能到達陰神期，對於金丹期也沒把握達到的他們來說，就不什麼艱難的選擇了。

趙靜定見石軒沉默，連忙道：「老夫知道孫道友的真氣是三昧神風真氣，與這妖獸內丹不算契合，那……那……」突然之間，趙靜定就萎靡了下來，要不是趙瑾瑜扶著，怕是能直接掉到海裡去。

「父親、父親你怎麼了？」趙瑾瑜驚慌起來。

「趙老兒是耗盡本源，難以支撐了，老夫也只是比他好上一些，不至於送了命吧。」陸凌霄同樣面容憔悴，只是還能勉強駕馭真氣凌空站立而已。

趙靜定看著模糊的天空，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身邊是女兒的哭喊聲，漸漸的，彷彿看到自己服用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後，龍虎交匯、風雲相聚，成就活潑潑、圓滾滾的無暇金丹。接著帶著弟子橫掃三派，威壓海內，終於建立了一個龐大的宗門。

宗門大殿上，自己志得意滿，身邊站著同樣成就金丹、容顏嬌俏的夫人申氏，左右是大女兒趙瑾瑜、小女兒趙瑾秀，下方跪著黑壓壓的一片修士，在令洪、雷光耀的帶領下，對著自己三拜九叩，口稱祖師爺！

「眾，眾，門人……」趙靜定斷斷續續地說著什麼，哭得淚眼婆娑的趙瑾瑜使勁聽卻聽不清楚，突然趙靜定揮舞著手臂大笑三聲：「哈！哈！哈！」然後猛地就軟了下去，再也不見了動靜，只有趙瑾瑜淒慘的哭喊聲迴盪在周圍。

石軒忽然明白趙靜定剛才那麼做的意思了，知道命不久矣，就趁報恩的機會將星辰鐵甲獸內丹給自己，讓自己下不了心思搶他留給趙瑾瑜的九轉九還玉液神丹，見自己沉默，心中一急，估計是想提出給自己一粒神丹打消自己的貪念，畢竟左空圖已經死掉了。

至於這麼做有沒有意義，對於快要死了點趙靜定而言，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只是對於自己而言，這星辰鐵甲獸內丹能有什麼用？自己肯定不會選下品金丹的路子，而且還是法力真氣不匹配，看來只能回宗門之後兌換善功了，這東西可是非常搶手的。

畢竟經過這麼多年的捕殺，現在除開妖獸之國和荒海海域外，其他地方的金丹期妖獸可謂是鳳毛麟角，而這兩個地方，又有大能妖獸坐鎮，不是想請高人進去圍殺金丹期妖獸就能圍殺的，指不定就將所有人給賠在了裡面。

而且，人類所成就的金丹，並不是妖獸內丹一樣的事物，是指神魂、法力相抱相合的一種圓潤無暇的狀態，所以並不會有殺人取丹的事情出現，除非練得是血魔宗的血影神功，直接掠奪所有精氣血肉，這所有的一切都決定了，妖獸內丹是有價無市的東西！

看來只能兌換善功了，等等，似乎宗門內有煉製外丹的法門？

所謂外丹就是將妖獸內丹作為一種法器來祭煉，最後成為一種佩戴在身上後，就能借用裡面的法力神光和術法，從而有下品金丹實力的事物！當然，僅僅只是實力，而不是修為，加上這星辰鐵甲獸內丹與自己法力真氣並不相合，煉成外丹後，最多能提升到半金丹的程度。

而且也不能通過外丹修煉術法、道術，除了能用妖獸內丹本身含有那些術法外，就是法力神光了，可是，對於成就上品金丹前的石軒而言，絕對是強大的性命保障。

可惜外丹煉製法門需求善功足有兩萬點，石軒之前並未看過，只能等回到宗門後，再著手這個事情，石軒不無遺憾地想到。

好一會兒，趙瑾瑜停止了哭泣，面色淒涼，卻別有一番美麗風味地對陸凌霄、石軒行了一禮：「感謝陸前輩、孫道友這次相助。」然後拿出趙靜定不知道什麼時候塞給她的儲物袋，取出神丹玉瓶：「陸前輩，這是父親答應你的一粒九轉九還玉液神丹。」

「不用了，老夫用不到這個了。」陸凌霄居然出人意料地拒絕了，讓趙瑾瑜和石軒都是驚訝萬分。

陸凌霄冷冷地道：「在最後一擊中，老夫差不多燃燒完了本源，就算用九轉九還玉液神丹也是沒有半點兒希望進階金丹了。剛好身上還有一個金龍內丹，與老夫法力真氣還算契合，所以只能用它來成丹，也能延個兩三百年的壽元。」

「可是……」趙瑾瑜一時之間無法接受之前為了這個神丹打生打死的人突然說不要了。

陸凌霄表情冷淡：「老夫並不是說不要了，只是老夫能從松鶴子手下逃出，真多虧了趙老兒不惜性命。既然現在他身死道消，那老夫就算是承了他一份人情。所以就將這九轉九還玉液神丹放於你處，等日後老夫收了徒弟，徒弟又到了神魂期，再上門討要，到時候你們若是已經成就金丹，老夫立刻掩面而走，就算這神丹送給了你們，若是還沒有金丹宗師，那就休怪老夫將三粒神丹一併搶走！」

話雖說的冷酷，但還是能看出陸凌霄的心思，趙瑾瑜沉默片刻，拱手道：「多謝陸前輩給瑾瑜壓力。」接著她看著石軒：「這次仙府之事，瑾瑜真是欠孫道友太多，孫道友有何要求，儘管開口。」

石軒搖了搖手中的儲物袋：「這個星辰鐵甲獸的內丹很是珍貴，孫某別無所求了。」

能讓絕大多數金丹以下修士起滔天貪念的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居然連續被兩人拒收，趙瑾瑜已經驚訝地麻木了，呆呆地開口：「既然如此，日後孫道友若有事需要瑾瑜相助，儘管到觀海城來。」

第三十三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

見此間事了，趙瑾瑜抱起趙靜定屍身：「陸前輩、孫道友，瑾瑜還要帶著父親回去，就此告辭。」

身材嬌小玲瓏的趙瑾瑜抱著身材高大的趙靜定，顯得是如此不匹配，可又顯得是如此淒涼，加上她臉上滿是淡淡的哀傷，面頰上還掛著點點珠淚，真是絕美又讓同情的。

【文、】石軒動了惻隱之心：「一路上恐多有毛賊，不如孫某送瑾瑜姑娘你回去吧。」

【人、】趙瑾瑜知道自己現在狀態不佳，即使還有一件父親留下的保命之物在身，可也不敢逞強，點頭道：「那多謝孫道友了。」

【書、】陸凌霄也道：「正好老夫清修之處與觀海城不遠，也順便走一趟吧，免得有毛賊將老夫的神丹給搶走了。」

【屋、】趙瑾瑜眼淚不由自主地就湧了出來，父親死後，她還以為自己會被這兩人瓜分掉身上的所有事物，然後被那淫賊強收為禁□，畢竟這方修仙界以強凌弱，以大欺小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更不要說自己身上還有那麼多珍貴甚至寶貴的事物。

可是事情的發展大出她意料之外，陸凌霄和孫不凡不僅沒有做出掠人奪寶的舉動，相反還拒絕了她奉上的神丹，甚至最後還好心地護送她回家，真是讓趙瑾瑜一直以來的觀念受到巨大衝擊，這還是遠近聞名的心狠手辣的破天劍嗎？這還是大名在外的淫賊嗎？話說不出來，可卻有種溫暖在心中迴盪。

一路上，趙瑾瑜情緒低沉，所以並沒有太多的話，陸凌霄又是個寡言少語的，所以三人沉默地往前飛行。

突然，陸凌霄對石軒道：「孫道友，你可曾拜師了？」

石軒心想這是要鬧哪一出，不明白情況之下，只好據實回答：「在下已經有師承了。」

「嗯。」陸凌霄露出失望的神色，「老夫看你很有劍術上的天賦，本想收你為徒的。可惜了。」其實他還有一層意思，還石軒的救命之恩。

「多謝陸前輩好意，在下心領了。」石軒乾脆利落地拒絕，畢竟現在是真正有師傅的人了，不像最初徐老道時，自己穿越而來，沒多少真正師徒之情。

陸凌霄沉思片刻，拿出一個玉簡：「救命之恩老夫還是要報的，不過老夫身無長物，除了破天劍就是那金龍內丹了，中品、上品靈石倒是有些，可卻與救命之恩相差太遠，這個是老夫多年以來的劍術心得，以及對突破劍氣雷音的領悟，也勉強算得上是珍貴之物。」

接過玉簡，石軒很是歡喜：「多謝陸前輩，在下在仙府時，隱隱約約有了劍術上更進一步的苗頭，正需要劍術上的指點，這下算是心願得償了。」

見石軒對自己的劍術心得如此看重，陸凌霄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因為有陸凌霄跟在一起，一路上無人敢於來窺探，幾日後，三人就看到了下方熙熙攘攘的觀海城。

「老夫告辭了，希望趙姑娘你能早日成就金丹。」陸凌霄見目的已達，瀟灑地化身青光而去。

「孫道友，你將要何往？不如到府裡喝杯茶，歇息幾日。」趙瑾瑜期待地看著石軒，這幾日裡，陸凌霄習慣獨來獨往了，所以只有兩人之間多有言談，算是熟悉了很多。趙瑾瑜父親、兩個師兄慘死，加上又是被石軒從生死關頭救過一次，居然一時忘了孫不凡是個淫賊，對石軒多了不少依賴之情。

石軒拿了混沌魚皮、兩界神石、陰陽玉圭，正是準備去煉製本命法器，好在用觀星盤從空間迷霧離開時多些防身手段，於是直接就拒絕了：「孫某還有要事在身，就不便久留了。」

趙瑾瑜有些失望，想要再挽留，可想起對面是個淫賊，心中那種異樣的情緒就消失地無影無蹤：「那孫道友路上小心，若有何需要相助之事，儘管來找瑾瑜。」

石軒點點頭，不過想起一事又問道：「瑾瑜姑娘，你可要做好準備，畢竟你是從仙府中生還的幾人之一，而且又無趙城主鎮壓，那些宵小之輩很可能打上門來。」

趙瑾瑜淺笑起來，露出左邊深深梨渦：「除了陸前輩，修仙界中引氣大成、圓滿及神魂期的修士都盡數隕落在了仙府裡，那些宵小之輩只是引氣小成，甚至剛剛突破，而且散修裡剩下的引氣期修士不超過五人，三大派剩下的加起來也不超過十人，家母雖然名聲不顯，可也是引氣圓滿，與瑾瑜聯手，加上父親留下的一些法器，瑾瑜身上的兩口靈器飛劍，以及觀海城中佈置的陣法，那些宵小之輩，來多少就殺多少！」最後一句話卻是將喪父失兄的疼痛不經意間表現了出來。

「原來如此，卻是孫某操心了。嗯，就此別過，希望日後能聽聞瑾瑜姑娘你成就金丹的消息。」石軒想不到趙靜定的夫人也是個引氣圓滿的修士，真是一點兒風聲都沒傳出來。

「多謝孫道友好意。」趙瑾瑜呆呆看著石軒所化清風消失在了天邊。好一會兒才帶著趙靜定的屍體進了觀海城中，因為她有控制陣法的令牌，所以並未驚動守衛。

※※※

「大小姐，城主這是？」守在城主府門口的兩個侍衛驚訝地看著趙瑾瑜。

趙瑾瑜沉聲道：「去請母親出來，多餘的話不要問。」因為不知道母親是個什麼章程，趙瑾瑜也不好說趙靜定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明眼人都能看出趙靜定已是死亡，可具體怎麼死的，在仙府中發生什麼事情，這些都牽涉到以後的安排了。

守衛裡分出一人向內院報信，趙瑾瑜則抱著趙靜的屍體，一路往大堂走，沒一會兒，端正俏麗、望之不過二十來歲的申小錦就衝了出來，身上真氣閃耀，那些丫鬟、婆子們早就被她甩得遠遠的。

「瑜兒，這是？」申小錦面色焦急地開口問道，同時伸手接過趙靜定的屍體。

趙瑾瑜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在外面的時候，除了父親、師兄剛剛死之時，自己稍微哭了一下，之後就一直保持鎮定沉穩的樣子，此時看到母親，再也不能控制自己，撕心裂肺地喊道：「父親、大師兄，師兄都……」哭得是聞者斷腸。

申小錦聽到趙瑾瑜的話，臉上的情緒頓時呆滯，不能言語，只是傻傻地接過趙靜定的屍體，就這麼抱著站在那裡。

哭了許久，趙瑾瑜才回過神來，擔心地看著母親申小錦，自從她看到父親的屍體後，就呆呆傻傻地佇立許久了：「娘，你沒事吧。」

申小錦終於回過神來，臉上垂下晶瑩淚珠，表情漸漸堅定：「先將你父親抬入房中吧，再將整個事情給我講一遍。」

好一會兒，趙瑾瑜才在房中將仙府裡發生的事情講完，申小錦沉思片刻：「這麼說來，其他有威脅的人物，除了陸凌霄，還有那個孫不凡，都是死在仙府中了。嗯，不過慎重起見，瑜兒你吩咐大管家將城內陣法變化成最強狀態。」

「是，娘。」趙瑾瑜回答道，待還要說些什麼，就被申小錦揮揮手，語氣蕭瑟地道：「瑜兒你先出去吧，讓我和你父親安靜呆一會兒。」

從父母房中出來後，趙瑾瑜吩咐過大管家，就回到自己房裡，傻傻呆坐，這才幾天而已，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家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讓人悲傷，讓人疲憊不堪。

「大姊，聽說你回來了，可有好東西送我？」進來的是古靈精怪的妹妹趙瑾秀，今年才十三歲多一點，相貌雖然稚嫩，但也是美人胚子一名，不過看她的樣子，怕是還不知道父親的消息。

「唔，大姊，你心情不好，那秀兒給你講個開心的事吧？」趙瑾秀見趙瑾瑜臉色難看，馬上討好說道，趙瑾瑜見妹妹關心自己的嬌俏樣子，心中一軟，就讓她再開心一會兒吧，等等再告訴她：「嗯，什麼事？」

趙瑾秀露出壞壞的笑容：「就是申雲煙那個丫頭，這次偷跑到黑龍沼澤，結果什麼靈草都沒找到，還做了一個重口味的春夢，她居然夢到被淫賊孫不凡所掠，在黑龍沼澤中被他那什麼，哈哈，只是後來被一個化身清風的男子所救，嘖嘖，要不然她在夢中就失身了。大姊，你說是不是很好笑？」

趙瑾瑜心中一動，問道：「表妹夢到的那淫賊孫不凡長什麼模樣？」

「蒼白臉的俊美男子，呸，申雲煙死丫頭真是春心動了，那孫不凡我在府裡看到過，長得一般般嘛。」趙瑾秀不屑地說道。

「咦，大姊，姐姐，你怎麼不說話？」趙瑾秀見姐姐呆呆出神，忙在她眼前揮手。

※※※

黑龍沼澤，集市客棧中。

石軒正在檢查這次在仙府中的收穫，之所以來這裡，主要是因為黑龍沼澤外圍的一處山丘上有個地火噴發之處，其被一個引氣期修士圈了起來，向散修收錢然後提供給他們用以煉器。石軒煉製本命法器，肯定不可能像在中土之時那樣用木火了，來這裡用地火是應有之義。

至於為什麼不到了外界找個好地方再煉，石軒主要考慮到穿過空間迷霧是很危險的事情，雖然有觀星盤在手，但多兩件本命法器防身卻是更加妥帖。

第三十四章 器成之日風雨急

燭光之下，石軒坐在桌子後面，面前擺著四個儲物袋，其中一個是自己的，裡面有混沌魚皮、兩界神石、陰陽玉圭，其中混沌魚皮暗淡無光，要不是上面有黑白相間的太極圖案，根本沒人相信這是天才地寶，只是石軒稍稍用陰陽二氣激發，就見到魚皮裡浮現出許多黑白禁制，有浩大蒼茫、古老神聖的味道在裡面。

兩界神石是一塊晶石模樣，時而發出黑光時而發出白光，耀眼奪目，一看就是一件異寶，被石軒輸入陰陽二氣，則能看到透明晶石內的玄奧禁制，這禁制同樣也在隨時間不停在兩種狀態間流轉、變化。

陰陽玉圭呈上古時期的常用玉器狀，發出的是似黑似白，讓人看著就忽冷忽熱的光芒，其上部尖銳、下端平直，有著古樸神秘的花紋，微微運起陰陽二氣，就讓那些花紋發出光亮，並浮出表面一點。

這三樣材料份量並不多，以石軒估計，也就是能煉製兩回而已，換句話說，石軒只有一次失敗的機會，不過，石軒也不會一上來就煉製本命法器，肯定要先煉煉其他普通法器累積經驗。

第二個儲物袋是趙靜定給自己的，裡面是星辰鐵甲獸的內丹，將來回宗門後可以用來煉製外丹，提高保命實力。

第三個儲物袋是金世傑的儲物袋，上面還有他留下來的禁制。可石軒早已不是以前那個沒經驗、沒見識的底層修士，換了兩種方法，就將這禁制破除開來，裡面很空，主要是有五個中品靈石，幾十個下品靈石，以及一些補充真氣、療傷的丹藥，除此之外就是五根青色羽毛，其中兩根上有藍紅色斑點，散發出火熱的氣息，竟然是成年畢方的羽毛，另外三根則是碧如青天，隱隱有空間之力透出，卻是成年青鸞的羽毛！因為是成年的，所以這兩樣物品算是極品材料，石軒剩餘的兩根朱雀羽毛也是如此。

石軒推斷，這五根羽毛應該是放在萬寶樓左邊最裡面那張白玉案桌上的，也只有那張案桌石軒在外面是看不到的，等到石軒往第四層去時，已經被人取走了。現在想來，應是金世傑往第四層而去時，順手取了這五根羽毛。

這羽毛拿來有何用呢？嗯，這兩種羽毛可以作為自己規劃中的五火七禽扇的材料之一，雖然與原版有了不同，但也算不上偏差太多，只是這青鸞羽毛有些捨不得，畢竟是少有的含空間禁制的材料，完全可以煉製一個破開空間遁逃的保命法器！當然，若是能把這個功能集成到五火七禽扇上，那就完美了，具體怎麼弄，還得回到宗門後查閱典籍，《寶錄》上只有個五火焚天幡算是比較接近，不過卻與空間之力無關。

收好其他三個，石軒看著最後一個素色的儲物袋，正是松鶴子身上那個。經過石軒確認，這儲物袋是真正的空間儲物袋，上面有松鶴子留下的禁制。

松鶴子自然無法與廣陽真人相比，其留下的禁制在他身死後幾百年，已經變得非常之弱了，不過對於石軒而言，還是有些難度的。

仔細看了看這個禁制，發現它不是什麼攻擊性的禁制，而是以守護為主，結合自己身上的優勢，石軒確定了破除禁制的方法，那就是以力破巧！當然，前提是將禁制引發出來，要不然就會在破掉禁制的同時破壞掉儲物袋。

按著從宗門學來的方法，石軒口誦法決，接著噴出兩口真氣在儲物袋上，頓時儲物袋上的禁制先是發亮，接著膨脹，最後變成了一個守護在儲物袋周圍的立體狀三尺方圓大小的禁制。

在這三尺空間中，遍佈密密麻麻的複雜禁制，石軒觀察半天，終於找到了禁制核心所在，按下心中情緒，照著秘法，不停打出白亮篆字、噴出真氣在上面，慢慢地，那禁制核心就移動到了外圍。

一道白色劍氣從石軒鼻孔中飛了出來，以極快的速度擊中禁制核心。禁制核心僅僅是亮了一下，就被劍氣打得支離破碎，完全黯淡了下來，整個禁制也紛紛解體。

松鶴子的儲物袋和金世傑一樣的空，除了僅有的兩樣器物，什麼秘寶、符篆、法器、靈器都沒有，想來是在破除萬寶樓第四層時禁制時消耗了不少，後來又在禁制反擊下損毀了許多。

至於丹藥、靈草，因為幾百年過去的緣故，保持它們藥效的禁制早就沒有了，畢竟松鶴子的實力距離元神期還差得太遠，所以變成了一堆廢渣。

倒是十個上品靈石沒受到什麼影響，依然是那麼的晶瑩漂亮，另外還有一些算不上太好的材料，正好作為石軒練手之用。

呵呵，松鶴子當年肯定是打著先拿法寶，再拿下面材料的主意，哪知道後來重傷遁逃之下，根本分不出心思去取材料。

僅有的兩樣器物中的一件就是石軒必須拿到的觀星盤，其是碗蓋大小的陣盤模樣，上面繪刻著周天星辰運轉圖，複雜無比。

另外一件則是暗黑色的珠子，裡面氤氳隱隱，黑火炎炎，石軒卻是認不得這物，不過看來與地肺陰火有關。

而祭煉這兩樣物品的方法，松鶴子並未留下，石軒只能慢慢激發禁制，慢慢掌握，還好觀星盤祭煉的禁制層數並不多，只有三十三層而已，想來一年之內就能掌握住。

本來石軒以為松鶴子會留有道法玉簡、法器煉製方法玉簡等物在儲物袋內，可是一樣也沒有找到，可能是在進仙府前交給了親近的某人吧。

檢查完畢，石軒將其餘儲物袋內的物品，全數轉移到了松鶴子這個空間儲物袋內，即使如此，這個空間儲物袋依然顯得空蕩蕩。

※※※

第二日，石軒獨自一人來到了盤蛇丘下，這裡有著幾十處地火煉器室。

「前輩，您要選哪個煉器室，小的馬上將裡面的人趕出來。」負責帶石軒挑選煉器室的那位賊眉鼠眼的出竅期修士蕭武諂笑著討好道，石軒身上天地靈氣的威壓可不是假的。

石軒哪能讓他如此，反正自己時間上也不趕：「哪個煉器室裡的地火穩定一點、炙熱一點？」

「甲字二號房，剛好沒人，前輩您真是有眼光。」這蕭武拍著不知所云的馬屁。

「每日多少靈石？」有了金世傑、松鶴子身上的靈石打底，石軒算得上是財大氣粗。

蕭武忙道：「每日十個下品靈石。」

「那貧道租一年，多少靈石？」石軒最初半年是打算煉製一些普通法器積累經驗，後面半年才開始煉製本命法器。

蕭武嚇了一跳，哪見過有人一租租一年的，平常修士煉製個法器，最多最多也才一個月嘛！於是他結結巴巴地道：「就收前輩你三千六百個下品靈石，也就是三十六個中品靈石。」

石軒掏出一個上品靈石遞給他：「先給這麼多，畢竟貧道也不知道會不會超過一年，走得時候再結算。」

「好，好，好。」蕭武失魂落魄地回答，他這個境界的修士，哪見過上品靈石，就算是他的東家，那名引氣期修士，怕是也沒見過，自然界出產的靈石中上品就是最好的了，至於極品靈石，沒人知道是從哪裡找到的，現在還在流通的都是世代相傳留下來的。

「對了，還有一事，貧道煉製出來的法器，不知可否委託給蕭道友你幫忙出售？當然，報酬是不會少的。」石軒想到之後練手的那些法器不可能留下來，所以乾脆請這位看起來交遊廣闊的蕭武代為出售，省得麻煩。

蕭武眉開眼笑：「自然樂意，樂意至極。」心中的疑惑也少了許多，這位前輩看來是煉製法器為生，難怪要租一年。

跟著蕭武進了甲字二號房，石軒看到裡面非常整潔，除了位於房間中央的地火噴發口之外，就只有一張石桌。

地火噴發口被陣法圍了起來，只要石軒激發一下，地火就能從中噴發出來，並且能用這陣法調節地火的大小、噴發快慢等。

※※※

九個月後。

盤蛇丘上，幾名散修剛剛煉製完法器出來，迎面就看到一位熟悉的人走過來，領頭那位喊道：「蕭兄，最近怎麼沒有法器出手？我等還期盼著呢，你這裡真是又便宜質量又好。」

蕭武愁眉苦臉，不由自主看了甲字二號房：「哎，別提了，那位前輩自從四個月前就閉關了，不知道在煉製什麼，我哪有法器出手啊。」

現在正是石軒煉製太極圖的關鍵時刻，他站在地火噴發口，不停打出太古雷紋、上古雲篆等構成的符字到面前一張黑白陰陽魚首尾相纏的圖上。

前五個月中，除了第一個月全部煉製成廢品外，後面在師傅莫淵給的煉器心得指導下，石軒煉製法器的成功次數是越來越多，並將煉器成的法器以成本價全部托蕭武賣出，收回四十五個中品靈石，至於蕭武賺了多少，石軒就不清楚了，而且在這段時間裡，真氣已經突破到了三轉。

自覺煉器手法已經純熟無比的石軒在第五個月就開始煉製起太極圖來，可是第一次煉製就以失敗告終，現在則是第二次煉製，如果失敗，只能重找材料了。

不過這次石軒是信心十足，因為有了第一次煉製的經驗，知曉了許多關鍵之處。

最後關頭，石軒吐出兩個一黑一白相互纏繞的混沌狀符文，正是開天陽文，創世陰文，這兩個符文，緩慢地往太極圖飛去，這一點點距離，足足用了一個時辰！石軒臉上全都是汗，真氣法力消耗了足足有八成。

當黑白符文一落到太極圖，太極圖上所有禁制大放光明，圍繞在它們周圍起伏舞動，屋外午時陽光突然就黑了下來，陰雲密佈，滴滴答答，很快就下起了暴雨。

第三十五章 紛紛擾擾世間事

領頭那位散修雲岳見蕭武愁眉苦臉的樣子，正要取笑一二，這廝那段時間可是狠狠發了一筆，可是突然之間天色就黑了下來，傾盆大雨說下就下，豆大的雨滴打在臉上是生痛無比。

「這什麼鬼天氣，剛剛還那麼大太陽！」雲岳等人忙不迭地就跑回了剛才出來的煉器室門外屋簷下，邊用術法弄乾衣服，邊罵罵咧咧地道，這雨下得是如此之快，甚至讓他們還沒來得及用避雨決。

蕭武剛剛要接話，轟隆隆的雷聲就響起了，將他的話給堵回了嘴裡，天空上閃現湛藍的電光，如同飛舞的銀蛇，很是嚇人。

「我說蕭兄，黑龍沼澤這天氣也太怪了吧，說下就下，連點徵兆都沒有。」雲岳是剛剛來到黑龍沼澤的散修。

蕭武皺著眉頭：「我在黑龍沼澤出身長大，還從來沒遇到過這麼大的雨，最近修仙界中真是諸事頻發啊。」

屋外風急雨大，電閃雷鳴，大樹枝葉橫飛，小草東搖西擺，雨落到地上則造成極大的聲響，讓出門在外的人甚至聽不清楚身邊人的說話聲。

屋內石軒則將口頭含的那滴本命精血抓住機會噴出，這鮮血剛剛沾染上太極圖，就被那黑白符文吸納進去，石軒頓時產生了與太極圖心血相連的感覺，心念一動之下，黑白符文緩緩轉動，太極圖之前放出的無數光芒立刻一收，接著所有禁制都打入圖中，空中出現了一張繪有一輪黑白陰陽魚的圖。之後太極圖一卷，就落到了石軒手上。

終於煉成了！

石軒長吁了一口氣，拿著太極圖一抖，此圖立刻化為一座氣象萬千，似乎包羅萬象的金橋，這座金橋從石軒手邊起，另外一頭則不知道落到何處。

說也奇怪，隨著那座金橋的出現，外面暴雨立刻就停住了，接著狂風也息了，陰雲也散了，現出一輪紅日和一道七彩長虹。

石軒又一抖，那座金橋重新變成了一卷太極圖，然後緩緩飛進了石軒的丹田中。石軒從內視上來看，太極圖在自己丹田處的真氣裡懸立不動，並且三昧神風真氣一遇到太極圖，就自行轉化為陰陽二氣，接著就被它吸納進去，最後它微微一抖，又吐出一些凝練的陰陽二氣，反哺石軒，竟然使得石軒的真氣瞬間成功四轉。

不過也只有本命法器剛剛煉製成功的這一剎那才會有這等好事。

另外，因為使用的是天才地寶煉製，所以太極圖一煉製成功就是五重天圓滿，而且是屬於石軒完全能掌握住的五重天，之後祭煉的時間也要比同階快上一倍，換句話說，就是祭煉第六重天禁制的太極圖，本身需要三十五年才能祭煉完畢，現在成了石軒本命法器之後，就只需要十八年左右，因為其與石軒心血相連，又在真氣裡日夜溫養，自然要快上不少。

至於威力，五重天圓滿的本命法器已經是能夠與七重天圓滿的法器抗衡了，太極圖的禁制又是最厲害那種，自然是相當於八重天圓滿的法器威力，成為了石軒手上威力最大的法器。

若是石軒全力催動，太極圖還能化為一輪巨大陰陽魚，刷出陰陽二氣，能夠將萬物化為混沌元氣，以太極圖現在的威力而言，這一道陰陽二氣足有剛剛進階的靈器的威力，也就是一階道術的威力，當然，以石軒法力，這樣的攻擊，只能刷出三道。

太極圖平時攻擊的方法，則是陰陽魚各自刷出的至陽之氣和極陰之光。

當然，並不是說石軒就能完全越階挑戰神魂期，只能說在一個神魂期高手手下保命變得比較容易了，也具有能「持續」威脅到他們性命的能力，畢竟那些積年的神魂期高手，誰沒個七重天禁制左右的本命法器，就算是剛剛進入神魂期的，六重天禁制的本命法器也是常見的。

※※※

「這天氣真是奇怪，剛剛還狂風大雨的，我們一躲進來就陽光高照，蕭兄你看，那裡還有一道彩虹呢。」雲岳站在屋簷下，對著蕭武感歎道。

蕭武也是奇怪萬分：「確實啊，之前黑得就跟半夜似的，是不是我們眼花了？還是說中了什麼幻術？」後一句話是一個修士的本能反應。

雲岳失笑：「這麼多修士都看見了，怎麼會是眼花？」指著身後跟著自己那幾名散修以及外面從躲雨處紛紛出來的其他修士。

「幻術嘛，難道古前輩會讓自己的地火煉器室被人用幻術攻擊？」雲岳對圈了這處地火的修士非常有信心，因為那可是引氣期修士，現在修真界中可沒有幾個了！

他身後有位修士使勁打了自己一巴掌，只打得自己痛喊出聲，見其他人紛紛拿奇怪的眼神看自己，連忙道：「我試過了，不是幻術。」

雲岳覺得分外丟臉，對蕭武道：「蕭兄，這小子有些一根筋，你別介意。」

蕭武擺擺手：「怎麼會，說起來，剛才風雨中，我似乎看了有光亮從那一排煉器室放出？你們看到沒？」

雲岳搖頭：「沒注意，不過那裡是地火噴發處，有光亮透出不是很正常嗎？」

「不是正常的地火之光，而是突然大放光明的那種。算了，說了你們也不懂。咦，是那位前輩出來了。」蕭武見石軒從甲字二號房中出來，趕緊迎了上去，這可是自己的大福星啊，之前四個月自己可是賺到一輩子也難以賺到的靈石。

「前輩，前輩，您出關了？可有什麼吩咐小的？」蕭武諂媚地低頭哈腰道。

石軒現在正是心情愉悅，本命法器太極圖煉製成功，觀星盤經過緩慢摸索後，也完全掌握住了，真氣成功四轉，只有那暗黑色小珠子還沒弄清楚是什麼，更不要說掌握了，只能留著，等到回了宗門後，再向師傅請教，於是和顏悅色地對蕭武道：「最近修仙界中可有什麼大事發生？」

雲岳也想討好這個神秘的引氣期修士，搶在蕭武前面回答：「回稟前輩，這四個月裡修仙界中非常不太平。」

「哦，是怎麼回事？」這倒是在石軒的預料之中，三大派高手盡喪，肯定會有大變。

蕭武瞪了雲岳一眼：「前輩，那黃楓谷、厚土宗、紫霞派，因為其神魂期老祖，還有所有引氣圓滿、大成的長老，都命喪廣陽仙府，所以剩餘的三四名引氣期長老都在爭奪門派的控制權，三個月前終於見了分曉。」

三大派剩餘引氣期修士爭權的事，石軒在閉關前是有所耳聞的，想不到這麼快就分出了勝負：「結果如何？」

「其實也算不上什麼結果，各自交手不相上下，只能一拍兩散了，除了黃楓谷有一位長老被其他長老聯手陰死之外，其餘都是各自霸了幾座山頭，瓜分了門中財物，算是自立了門戶。」蕭武流露出頗為羨慕的神情，也不知道羨慕的是自立門戶，還是瓜分財物。

「這麼說來，三大派算是變成了許多個小門派呢？」石軒覺得這種結果算是正常。

雲岳搶前一步：「最先是如此，分成了八九個小門派，不過後來又發生一件大事，這八九個小門派就變成了兩個小門派了，而且還被逐出了本身山門所在。」

石軒有些想到是什麼事情了：「哦，什麼事？」

蕭武擠開雲岳：「兩個月前，三位散修前輩聯合那八九個小門派的掌門，浩浩蕩蕩十二個引氣期修士，一起圍攻觀海城，說是觀海城城主害死了進仙府探寶的其他修士。這些引氣期修士以為觀海城中只得紅雲仙子趙瑾瑜，嘖嘖，哪知道那城主夫人申小錦早就是引氣圓滿，加上觀海城中陣法輔助，這一仗是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血流成河，十二個引氣期修士只逃回了三個！」

「紅雲仙子？」石軒沒想到趙瑾瑜居然有了這麼個外號。

「那是因為趙仙子用的那一口靈器飛劍，赤若紅雲，動如風雷，端得上是威力無比，那些引氣期修士無人能擋一劍。」蕭武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道。

應該是那口紅雷飛劍，不過以趙瑾瑜的修為，最多能劈出十劍，想來是在陣法保護下看準機會才動的手，石軒點了點頭：「還有什麼情況？」

雲岳又擠了回來：「那一戰中，還有一口靈器飛劍出沒，是申夫人所用，是一道紫色劍光。」這雲岳就沒有蕭武會說了，描述的乾巴巴的，不過石軒還是猜到是那口紫電劍。

「那趙城主肯定是從仙府裡得到了無數寶物，雖然他身死道消，可也讓紅雲仙子和申夫人坐享其福澤，哎，真是羨慕啊。」蕭武一臉的羨慕嫉妒恨，雲岳也是一副相同模樣。

有什麼好羨慕的，別人也是性命換來的，石軒微笑道：「哦，所以後來那三派山門就被紅雲仙子她們佔了？」

「紅雲仙子她們只佔了厚土宗的山門，逐走了那個小門派，因為她們手下人手不足，又不願意濫收些良莠不齊之輩，兼且還要經營觀海城，所以不願意擴張的太快。那黃楓谷中的小門派則是被，被陸，凌霄趕走的。」不知道為什麼，蕭武說起陸凌霄來有些吞吞吐吐。

第三十六章 一座金橋橫虛空

石軒還沒來得及問蕭武為什麼吞吞吐吐，雲岳就說出了原因：「一個多月前，亂石島風起雲湧，天現異象，有人以為是寶物出世，趕去爭奪，回來後傳出一個勁爆消息，原來那是陸凌霄成就金丹了！」一臉的敬佩、嚮往、崇拜。

蕭武歎道：「現在陸宗師正在黃楓谷中潛修，傳出話來，等他出關後，準備招收幾名弟子，不知道哪幾個修士能有此運氣，能夠拜入金丹宗師門下。」躍躍欲試，可又不敢的樣子。

「那紫霞派的山門被何人所佔？」石軒絕對不相信那裡是空的。

「回前輩，被那兩個小門派，還有一位散修前輩，在下東家古前輩，以及一位剛剛突破到引氣期的方前輩瓜分成了五處。」蕭武得意洋洋，似乎他東家佔了塊地盤他就能多得些酬勞。

石軒想了想，沒其他要問的了，就最後問了下：「那處秘境呢？」

「那處秘境還有十多年才開放，現下各方都未理睬，估計到時候由實力最強之勢力佔住吧。」雲岳言下之意就是陸凌霄。

石軒對陸凌霄瞭解不深，只是憑這一次的觀感，覺得在保證自己弟子所得的前提下，陸凌霄怕是不會拒絕和其他修士分享此處秘境。

「前輩這次閉關煉器可有所得？」蕭武小心翼翼地問道，眼神中充滿期盼。

石軒笑罵道：「我這是煉製本命法器呢，難道還能拿給你賣，前面那些法器你可賺的不少啊？」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扮演淫賊後，石軒就覺得自己心態輕鬆了不少，並不是說自己就變成了貪花好色之人，而是放下了許多不必要的包裹，不似在宗門內那樣繃緊了那一根弦，嚴肅正經、小心翼翼、戰戰兢兢，每天在心態上都有累的感覺。

隨著心態上的輕鬆，石軒覺得連真氣都活潑了不少，或許這就是宗門要求弟子出外遊歷，磨礪道心的緣故吧。

蕭武訕訕道：「前輩煉製的法器都很不錯，小的賣便宜了那不是侮辱前輩的手藝嗎？」心中也解了一個謎團，原來閉關那麼久是在煉製本命法器，從時間上推斷，怕是失敗八九次才成功的。

「好了，貧道要休息一下了，還有一件貴重法器需要閉關煉製。」石軒煉成太極圖之後，確實有些疲憊了，準備休息幾天，再開始煉製陰陽二氣瓶。

「是，小的告退。」蕭武和雲岳失望地離開了。

轉眼間，八日就匆匆而過了，石軒除開每日的修行外，就是揣摩陸凌霄給自己的劍術心得，對於劍道上的理解有了更深的體會，不過對於劍氣雷音這個劍術上的里程碑，石軒還是沒有摸到門檻，按陸凌霄在玉簡的闡述，應該是到了神魂期，神念與靈魂合一後，對劍術、飛劍、天地靈氣的掌控愈加微妙時，方才能練成，至少陸凌霄就是在神魂期圓滿時才成功練成，所以石軒心態上並不著急，自己距離神魂期還有些遙遠的。

這個遙遠是在不能找到煞氣凝煞練罡的前提下，因為那樣的話自己真氣九轉的後面三轉，至少要花費二十年左右的時間，而至於真氣漩渦、開闢丹田的引氣圓滿境界，因為石軒在前面的基礎打得牢靠，對身體和靈魂的控制足夠強大，所以應該花費不了幾年時間就能突破。

每一個成就上品金丹的修士，在打牢基礎後，金丹之前就只有引氣到神魂這個關隘比較難突破，大境界內的小階段都是一路坦途、水磨工夫。

※※※

兩個月後。

蕭武心情非常好，自從東家古雲濤佔了紫霞派山門內幾個靈氣充足的山峰後，就有將這邊地火煉器室的生意交給自己打理的意思，呵呵，還不是看在自己認識一個引氣期前輩的分上，雖然自己連對方名字都不知曉。

當然，自己也能大抵上猜出是誰，因為還活著的引氣期修士就只有那麼幾個，那位前輩也不像是剛剛突破出來的，只是對方不說，自己也只好裝作不知道，免得被順手給送到地火爐裡。

「誒，蕭兄，那位前輩還沒出關？」雲岳最近在黑龍沼澤裡採摘靈草收穫頗豐，換了些材料，正準備煉製一件不錯的法器。

蕭武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雲岳一眼：「怎麼，來煉製法器？說起來，你們幾個最近煉製了兩件下品法器了？有急用？」

「哪裡，哪裡，我們幾個除了我奇遇得到些材料，幾個月前煉製了一件法器，其他人都還沒法器呢，沒有法器就不能深入黑龍沼澤，找到的靈草也要差上許多。」雲岳趕緊解釋道，這蕭武最近有發跡的徵兆。

「哦，我還以為你們煉製法器是想要去參加觀海派的弟子選拔大會呢？」蕭武本來也想去的，可是隨著被古雲濤重用，而且暗示自己以後會有太上感應丹，就打消了個主意。

雲岳老臉微紅，自己的想法完全被看穿，正要回答，忽然點點小雨就下了起來：「哎呀，我說蕭兄，咱們每次敘話，都要遇到下雨啊？」

「這次可沒那麼大，小雨而已，很正常嘛。」蕭武一副對方少見多怪的樣子。

「邊下雨邊出彩虹，還是兩道！很正常？」雲岳指著天邊道。

蕭武聞言轉頭看去，只見天邊掛著兩道七彩長虹，若隱若現，雲蒸霧靄，在濛濛細雨中顯得是朦朧而又美麗。

※※※

甲字二號房中，石軒手中托著一個精緻小巧的白玉淨瓶，瓶身細膩剔透，瓶口空氣隱隱有扭曲的現象。

隨著石軒將陰陽二氣瓶收入丹田，真氣滋潤這件剛剛煉製成功的本命法器之後，又被這本命法器反哺，於是真氣成功五轉，又凝練了不少。

陰陽二氣瓶現在是四重天圓滿，威力上本命法器加兩重天，本身禁制威力加一重天，可以相當於七重天的法器，能放出陰陽二氣收攝法器、修士及其他事物，瓶身內有一個非常大的空間，布有陣法禁制，如可以足足裝下一個大湖的水，一旦修士被吸納其中，發動陣法，一時三刻，就會化為污血。同時裡面還有一個比較小的空間，可以作為儲物之用。

現在石軒臉上的表情非常奇怪，似笑非笑，又帶有點驚訝，因為這陰陽二氣瓶的某個功能讓他有眼熟的感覺，之前《寶錄》上描述的並不太清楚，是煉製成功之後才被石軒搞明白。

那就是陰陽二氣瓶居然帶有因果方面的功能，與前世西遊記中紫金葫蘆一樣，一旦喊了某個修士真實名字，那個修士答應了的話，就直接被陰陽二氣瓶攝入瓶中，無視修士境界，當然，若是超過了法器本身能力，自然就無法困住該修士，甚至可能會被從內部直接打爛。

而且，隨著陰陽二氣瓶變成靈器、法寶、靈寶，該功能都會繼續加強，比如法寶時，不管喊得是不是這修士的真實名字，只要你喊了，他答應了，就算因果成立，直接攝入瓶中。

唔，真是陰人的不二選擇。石軒抹汗，自己以後行走天下，是不是要用道號了，免得被這種因果類法器給陰了，這麼想到，前輩之所以推崇道號，也不是沒有原因。不過石軒也只是想想而已，太極圖所化金橋就有鎮壓因果的功能，只要對方實力不超過自己太多，如神魂期圓滿等，都能鎮壓下來，自己用不用真名倒也無礙。

還有一點就是，陰陽二氣瓶將修士所化污血轉化成的甘露在潤物、療傷方面的效果超乎自己想像，因為那污血是本源所化，所以居然能補益本源，可以將自己碎玉決後虛弱的時間縮短不少，比如，使用碎玉決後，每天服一滴甘露，只能有一成實力的時間就縮短為十天左右，只能用五成實力的時間就縮短為兩個月上下。

總得說來，陰陽二氣瓶真是一件強力輔助法器！

將珍貴事物盡數轉移到陰陽二氣瓶內的小空間後（說小其實也不小，比松鶴子的儲物袋大多了，裝幾個人都不成問題），石軒走出了甲字二號房。

※※※

「咦，這彩虹和小雨怎麼也是忽然就消失了。」蕭武和雲岳面面相覷，然後就看到了石軒出來，聯想起上次，頓時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有古怪」三個字，於是蕭武搶上去：「前輩，您出關了，可有什麼吩咐？」

「嗯，將賬結一結吧，貧道要離開了。」石軒對於修為進步的渴望、對長生的渴望還是很強烈的，所以迫切地想要回到外面——這兩年在本命法器輔助下，已經真氣五轉，但後面幾轉花費的時間就多了，這個修仙界又沒有自己需要的煞氣，只能出去以後再尋找，據說南蠻大陸上有很多煞氣。

蕭武只好去將靈石找給石軒：「前輩，您一共用了十一個月，收您三十三個中品靈石，這是找您的六十七個中品靈石。」哎，就算有古怪也不是自己這等修士能窺探的。

※※※

站在白濛濛的空間迷霧前，據說這裡是松鶴子離開時走的方向，石軒拿出觀星盤，輸入真氣激發開來，只見觀星盤周天星辰圖逐次亮起，然後道道星光從空中垂下，落在其上，然後觀星盤發出一道白色虛影，照入了空間迷霧裡。

只見空間迷霧的白氣被照得透明，那些黑色的細小空間裂縫也出現在石軒眼前，石軒深吸一二氣，選擇了空間裂縫最稀疏的那個地方走入了迷霧。

五天之後。

石軒正被困在空間迷霧中，周圍全是細小的空間裂縫，讓自己無法找到空隙衝出去。

觀星盤雖然能照出空間裂縫，讓自己可以提前繞開，但很多空間裂縫本身也要移動，漸漸地，自己還是被困在了其中，而且有好幾道空間裂縫在往自己這個方向移動。

現在看來，當初松鶴子能安然走出去，怕是運氣佔了很大成分，不過現在石軒早有準備，丹田處飛出一卷圖，照著石軒選定的空間裂縫只有幾條的那個方向一抖，就化為了一座神聖莊嚴的金橋，從石軒面前開始延伸，一直延伸到不遠處沒有空間裂縫的那個地方，有一股鎮壓諸天萬界、地火風水的味道在裡面。

雖然有些勉強，但橋下細小空間裂縫全被定在當場，橋上風平浪靜，石軒踏足金橋，悠然而去。

第三十七章 暴風雨中大海船

風暴海，以狂風巨浪而聞名。

在這天地偉力之下，一艘龐大的海船在海裡艱難前行，繪刻著陣法的風帆被吹得險些撕裂掉，不時有巨大海浪拍打在船身和甲板上，只得海船搖搖晃晃，似乎下一刻就會沉入海中。

甲板上的水手們戰戰兢兢地在一個鴉青道袍修士指揮下，變換風帆方向，操縱船舵等，而另外兩名鴉青道袍修士則在用術法修補被海浪打出裂縫的甲板和船身。

「范道長，沒什麼問題吧？」船主是一個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衣著華貴，頭帶軟帽，腰間佩著一塊玉珮，此時正焦急地問著身邊鴉青道袍的修士。

這范姓修士笑道：「馬東家你以前是沒跑過這風暴海路線吧？這種程度的狂風巨浪算是最尋常的了，放心吧，這甲板和船身都加持了我們家宗主佈置的陣法，不會有問題的。再說，前面有個海島，到時候在那裡避一避就好了。」

馬東家點點頭：「我全靠你們了，這一船的貨可是我下了血本的，就指望到了南蠻能賣上好價錢，給我家孩兒治病。對了，你們是不是真有藥王宗的關係，可以找到裡面的仙長給恆兒醫治？」

「我們宗主以前可是藥王宗的弟子，現在在出雲國開宗立派，但可從來斷過和宗門里長輩的聯繫，只要馬東家你出得起靈石，保證治好你家馬元恆的病。」范姓修士眼也不眨地說道，反正到了南蠻，只要你有靈石，請藥王宗的外門弟子還是能請得起的。

馬東家露出滿意的神色，見范姓修士指揮水手井井有條，前面也出現了一座小島，於是放心地走回了船艙。

他剛一踏進一處艙房，就見到一個臉色蒼白、身材瘦弱的七八歲小男孩在侍女的攙扶下，從床上下來，踏在地毯下。

這船艙裝飾非常華麗，所有的木頭都是來自南蠻的黃梨古木，地上鋪的是神風國的獸毛地毯，桌子上那盞金燈是無言國的手藝，燈油則來自於北風國的巨鯨油。

「恆兒，你怎麼下床了？」馬平皺著眉頭，上前扶住小男孩，同時呵斥那青澀嬌小的侍女：「你怎麼做事的，怎麼不阻止少爺？」

這小男孩忙插嘴：「爹，不關荷花姐姐的事，是我聽到外面大風的聲音、海浪的聲音，想看一看而已。」小男孩最為特殊的地方是額頭居然還有一隻眼睛，此時神色期盼地看著馬平。

馬平見到兒子這個樣子，心裡一軟，就吩咐那荷花：「跟著照看少爺，可不能有所閃失。」然後牽著兒子的手，就往甲板上走去。

「哇，好大的風啊，好壯觀的海浪啊。」馬元恆一走到甲板上，立刻就發出驚歎，不過限於年紀幼小，找不到多餘的詞來描述自己的感受。

馬平慈愛地看著馬元恆：「這次爹爹湊了不少靈石，加上這一船貨，應該能請藥王宗的仙長治好你這從娘胎裡就帶著的病，到時候想看就看什麼！」

馬元恆三隻眼睛一眨一眨，天真地問道：「爹爹，真的有仙人嗎？真的能治好我的病嗎？到時候我就能和別人一樣想跑就跑，想跳就跳嗎？」

「呵呵，那幾位道長不就是修仙的人嗎？再說，咱們三眼族，不也是有天生神通嗎。」馬平笑著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原來他們是上古百族之一的三眼族，能從額頭那隻眼睛中放出一些攻擊性術法，而且隨著年歲的增長，術法威力會慢慢變大，並不需要自行修煉，只是自身壽元、受打擊能力都和普通人一樣，相當於能用攻擊術法的普通人，不過，他們也能修行仙道功法就是了。

「唔，可是他們都不能飛天遁地，算不得仙人。」馬元恆搖頭道，一點兒也瞧不起那幾個修士。

馬平歎息道：「那種飛天遁地的仙人哪能是我們輕易見得到的，在我們海外諸國中，他們可都是尊貴無比，要麼是一國國師，要麼是一派宗主，以後若是你能成為仙人，我這做爹爹的就死也瞑目了。」

在海外幾百上千個小國中，神魂期修士只得七八名，引氣期修士也不超過六十，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修仙資源不夠豐富的緣故，只有那些想要享受人世繁華的修士才會落腳海外諸國。

但是，因為其處於西荒之地、南蠻大陸和火焰群島海域、三島海域、北海海域等地中間，於是成了底層貿易最為繁華的轉運所在，很是出了些富可敵國的大海客，甚至有些國家都被這些大海客買來賣去。

這些大海客背後，無一例外都有那些大宗門的影子，畢竟高階的貨物都是修士用儲物袋帶著，走傳送陣就行了，底層的貨物，如鍛體期需要的那些藥材、一些修仙價值不高的珍奇異物等，用傳送陣，或是僱傭高階修士，就得不償失了，於是各大宗門就扶持了這些大海客。

馬平算是第四檔的海客，既找不到宗門投效，又沒有神魂、引氣期的背景，只能仗著三眼族自身的神通，走一走遠程海路，教訓教訓一些不開眼的低階妖獸及鍛體、養氣期散修，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敢放心僱傭船上那幾位古雲宗的修士。

「嗯，我要能跑能跳，能飛還能咻的一聲放一把飛劍。」馬元恆滿臉的憧憬，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爹，你看，好大一隻章魚！」

遠處海面上，浮出一隻巨大章魚，足足有這艘海船那麼大，張牙舞爪地向某個事物攻去。馬平只是會用第三眼發些三、四階的術法，所以感覺不到，那幾個古雲宗的修士則是瑟瑟發抖：「范師兄，那是第四階的妖獸吧。」

范羽臉色難看：「應該是，不過它的目標不是我們，應該問題不大。」話雖如此，他顫抖的右手還是暴露了他的真實情緒，幾名養氣期修士加他一名出竅期，面對那章魚，真是再多十倍也不夠填那肚子！

「等等，那是什麼？」范羽震驚地看著那裡。

像章魚這種體型龐大的妖獸，化形要比正常妖獸艱難許多，所以還沒有出現類人化的轉變。此時它那龐大的身軀正被一黑一白兩道氣流牢牢纏住，然後那身軀就慢慢變小，最後被吸進了一個看不清楚的東西裡面。

接著他們就看到一位身著青色道袍的年輕修士往這邊飛來，馬元恆開心地拍手道：「爹，你看，真的是仙人誒！會飛的！」

馬平則是嚇得呆住，這仙人會不會搶自己的貨物，這可是值不少靈石的，那幾名古雲宗修士也同樣嚇得不輕。

各懷心思之下，這年輕修士已經飛到了跟前，停在甲板上，面帶平和笑容地問道：「你們這船是到哪去？若是去南蠻的話，可否稍上貧道一程，對了，貧道石軒，直接稱呼就行了。」

原來石軒依靠觀星盤和太極圖，在幾日前，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從空間迷霧中走了出來，並通過辨識本大世界的星辰，判斷出自己正位於風暴海。

太極圖的威力則讓石軒讚歎不已，那所化金橋不僅能定住細小的那種空間裂縫，若是防守時，在自己頭頂現出金橋，則九階以下術法一到自己身邊就煙消雲散，端得上攻防一體的極品法器。

當然，現在那金橋只能定住最微小的空間裂縫，稍微大一點就沒轍，但石軒相信，隨著禁制層數的增加，假以時日，太極圖成長起來後，其所化金橋必將成為天下所有陣法、空間裂縫、時間漩渦的剋星！不過這都是法寶，或者靈寶上的事情去了。

「我們正是去南蠻，能得仙長暫住，那是蓬蓽生輝，自無不允。」馬平見石軒態度和藹，神情親切，頓時放下心來，自己這邊的實力在這位仙長面前，肯定不夠看，若是他想打劫，根本不需要用迂迴手段。

范羽等修士則恭敬地站在一邊。

石軒也是走空間迷霧耗費很多心思，疲憊不堪，所以才想要這海船捎帶自己一程，剛要開口，就見到那三隻眼睛的小男孩看著自己，好奇地問道：「仙人，你是仙人嗎？」

「呵呵，貧道哪算得仙人，看你模樣，應該是三眼族的人，只是，生病了？」石軒見馬元恆身體極差，所以順口問了一句。

馬平腦海中諸般念頭一閃，立刻就跪了下來：「還請仙長救我孩兒一命，懇請仙長您大發慈悲吧。」

石軒用術法看了看，原來是胎裡受到傷害，所以本源受損的緣故，於是點點頭道：「剛好貧道能治，就當抵了船費吧。」

聽到石軒說能治，馬平真是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幾年來日夜為兒子之病擔心的煎熬、帶著兒子四處尋訪名醫修士的哀求、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最後這壓上所有身家到藥王宗賭一把的決絕，混雜在一起，醞釀出苦澀而又心酸的味道，連連磕頭：「多謝仙長，多謝仙長。」臉面是老淚橫流。

范羽和其他幾名古雲宗弟子在心中冷笑：「這叫石軒的修士，好大的口氣，什麼叫剛好能治，也不看看我家宗主引氣大成的修為，偷偷診斷了過後，都推諉到了藥王宗身上。這石軒肯定不是神魂期前輩就是了，難道還能超過自家宗主去？」

石軒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溫潤白玉為瓶身的漂亮小瓶，然後隨手搖了一搖，也就是這一搖之下，內裡那隻大章魚就化為了污血。

第三十八章 甘露化水潤萬物

「嗯，還請取一碗清水來。」石軒這才想起還沒問過人家船主的名字，只好直接吩咐。

馬平趕緊站起來，對著侍女荷花道：「趕快去拿一碗清水出來，還有，仙長稱呼在下馬平就行了。」臉上的淚痕非常醒目。

「呵呵，馬船東有禮了，不知道你們這是到南蠻大陸哪個港口？」等荷花出來的空隙，石軒順便就問起了這海船的目的地。

馬平畢恭畢敬地回答道：「我們這條海船是到南蠻大陸北邊的平波港，不過仙長您要去哪個港口，我們都可以先去。」

「那倒不用了，到北邊港口剛剛好。」南蠻大陸上雖然煞氣眾多，但大部分質量上佳的都在十萬大山深處，正好就是南蠻大陸北邊，按照莫淵給石軒的信息，他曾經在十萬大山一個苗家寨子附近看到過一處不錯的陰陽真煞，石軒的第一個目的地就是這裡，要是這陰陽真煞還沒有被人用的稀薄，那就不用再找其他的了。

馬平剛要回答如此甚好，范羽就走過來搭話：「晚輩范羽乃海外諸國海域古雲宗的弟子，在此見過前輩。」表面上同樣恭敬無比，不過內裡卻含有些自矜的情緒，卻是將石軒看成散修了，難免帶點宗門弟子的驕傲，尤其是這古雲宗，拐彎抹角還能和八大宗門中的藥王宗扯上關係，在海外諸國報上這個名頭，哪家不賣點面子，嗯，除了幾大宗門扶持的那些大海客外。

「嗯。」石軒點頭回禮，本想說些久仰久仰的話，可想起自己確實連聽都沒聽說過這個宗派，還是不要那麼虛偽的好，免得等下回答的牛頭不對馬嘴，丟了臉皮。

在海外諸國中石軒除了知道那幾家大海客——俞家、孔家、姚家等，以及有神魂高手坐鎮的那兩家宗門——御劍門、青陽宗外，就是那幾個比較大一點的國家，如出雲國、神風國、君子國、夜梟國、無言國等。

見石軒毫不在意的樣子，范羽一股無名之火從心頭升起，不過他也是走慣海路的，知道這種高傲之人必有依仗在身，光是看他之前能如此輕鬆就拿下一個引氣期的章魚妖獸，就表現得比自家宗主要強上一些，這還是把那只章魚當成引氣期小成來看待，所以他忍住氣問道：「不知前輩來自哪裡，可是宗門出身，日後在下回去也好和同伴吹噓一二，能與前輩如此人物共乘一船，真是三生得來的榮幸。」

石軒現在的修為哪還發現不了他的情緒，笑著搖了搖頭，正要回答，那侍女荷花就端著一個白玉碗出來了。

「來，把碗給我。」石軒接過白玉碗，看到裡面裝著大半碗清水，於是拿起陰陽二氣瓶，倒轉過來，往裡面滴了一滴甘露，然後遞給馬元恆：「好了，喝小半碗就行了，多了反而虛不受補。」引氣期的妖獸本源也只轉化成幾十滴甘露，一個小孩子肯定是受不了一滴的，所以石軒才讓侍女拿來清水，將甘露化開。

「仙長，就這樣？」馬平有些失望，還以為仙長會拿出一粒望之不似凡物的仙丹，誰知道只是白玉小瓶裡的一滴清水。

范羽等人難掩臉上的譏笑，吹牛皮吹破了吧。

石軒不以為忤，從正常情況來看，能補益本源的丹藥都是珍貴無比，就算是金丹宗師，想要買上一粒，也得皺一皺眉頭，尤其是最常見的兩種這類丹藥（五行補天丹、逆反本源丹）都被藥王宗壟斷，普通散修，就算到了神魂期都是難得一見，更不要說服用了，范羽等人的這種表現也算是在情理之中，畢竟誰也想不到自家的陰陽二氣瓶居然有如此厲害的功能，與血魔宗的血影神功掠奪精血補益本源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血影神功只對自己有效，不能醫治他人而已。

於是石軒摸了摸馬元恆的頭，柔和地說道：「喝幾口試試，不要一口氣喝太多。」

馬元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捧起白玉碗咕嚕咕嚕連喝了三口，然後停了下來天真地看著石軒。

石軒也不說話，笑瞇瞇地看著這三眼族的小孩子。馬平關切期待地蹲下來問馬元恆：「恆兒，感覺怎樣了？」

馬元恆聽到爹爹的問話，試著扭了扭身體，才開心地回答：「好像有力氣！」臉色也漸漸變得紅潤起來。

「真的？！」馬平眼前一亮，聲音控制不了地大了一點。

「嗯！」馬元恆再次確認了一下，接著令人意外地試著跑了兩步，雖然有些踉踉蹌蹌，可還是看得出來，充滿了力量，越跑越順暢，最後乾脆就捧著白玉碗在甲板上繞著圈子地奔跑，歡樂無比。

范羽差點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了，就算能治，也不至於這麼快見效吧，那是神水還是仙水啊？！

「范師兄，我是不是眼花了，怎麼清水也能治病了。」一個師弟喃喃自語。

另外一個師弟則充滿了嚮往：「裡面一定是神水！我要是喝上一滴，指不定就能突破境界了！」

馬元恆再次老淚橫流，趴在地上對著石軒就是莊重的三個響頭：「感謝仙長！感謝仙長！……」嘴裡一直不停地念叨。

范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立刻懷疑地想到，這水難道是什麼激發潛力之物，只是激發了馬元恆的潛力，並沒有真正治好他，邊想邊懷疑地看著石軒。

石軒看著馬元恆跑動一陣子，見沒什麼問題了，才對馬平道：「馬船東，好好看著小孩子，不要讓他再多喝那水了，過之則有害。另外，煩請安排一間船艙讓貧道休息。」

馬平正是激動的時候，立刻高聲對荷花道：「快帶仙長到我房中休息，將我的物品都收拾出來，另外換一套新的。」

荷花屈腿行禮：「是。」然後就準備帶著石軒往船裡走去。這時石軒看到范羽懷疑的神色，怕他說些有的沒的，讓馬船東再次擔驚受怕，就輕飄飄地說道：「之前范道友問貧道有無宗門，貧道卻是沒來得及回答，現在想起，有些失禮。嗯，貧道是蓬萊派弟子。」

「蓬萊派，蓬萊派？蓬萊派！」范羽的腦袋就像被大錘擊中了一般，一陣眩暈，接著就是不可置信，最後黯然神傷、心灰意冷，原來人家是蓬萊派的，難怪不將自己這等小宗門看在眼裡，哎，確實，咱古雲宗，在那種大派弟子心裡，怕是就如路邊塵埃一般，說不定根本就未聽過。

「啊，原來是蓬萊派？難怪有如此神水！」那位充滿嚮往的弟子恍然大悟。

而那說自己眼花的弟子則是羨慕嫉妒恨的表情：「哎，平時我在那些散修面前，一報出自己宗門的名號，就覺得洋洋得意、頗為驕傲，現在看來，有什麼好得意的，在那些大宗門眼裡，咱們就如同那些散修一樣，嘖嘖，大派就是大派，這行事，這作風，這高高在上的做派，就是不一樣。」

馬平也算是有些見識的，聽到是蓬萊派，立刻將心裡最後一點疑慮給拋諸腦後，向兒子跑去：「恆兒，慢點跑，不要摔倒了，還有，把那白玉碗給我！」一則是怕兒子多喝了裡面神水，二是想把那白玉碗收好，裡面的清水可是了不得的神水啊！不知道能賣多少靈石，就算不賣，留在家裡，那也是傳家保命之物！

范羽等人聽到這句話，才回過神來，眼熱地看著那白玉碗，心裡都在想著，等等一定要向那馬東家討點裡面的神水，不說突破境界，單是以後受個重傷、生個重病，也有底氣啊！就算不要這次的護送費，也一定要討到！

可惜天不從人願，馬元恆畢竟是第一次又跑又跳，一不小心就摔倒在了地上。那白玉碗落在甲板上的清脆聲，讓馬平和范羽等人都覺得自己心也跟著碎了一般。

剩餘的大半碗清水在眾人來不及搶救前，就滲入了甲板中。

「哎。」

「啊！」

「天啊！」

好幾個沮喪無比的聲音同時響起，最後相顧搖頭，眼睛裡都是失望、痛心。范羽要不是顧及著臉面，多半就跪下來將那甲板給拆了，看能不能重新把神水給蒸出來。

「走吧，我們去看看那邊。」雖然風浪小了些，范羽還是吩咐著三個師弟，準備去甲板另外一邊看看，這裡就眼不見為淨吧！

馬平也是捂著額頭：「好了，恆兒，爹爹帶你回去休息。」

馬元恆趴在地上看著眼前浸滿甘露的甲板，猛拉馬平的褲腳：「爹，你快看！快看！」馬平不解地蹲下來看起那塊甲板。

范羽和幾個師弟也疑惑地望了過去，會有什麼事？

只見那處甲板縫隙，一根小苗倔強地鑽了出來，冉冉生長，抽枝發葉，長出了嫩綠、青翠的幾片小葉子，然後在枝頭緩緩長出一個花苞，接著那花苞慢慢變大，最後一朵粉白色的五瓣蘭花就出現在了幾人眼前，飄散出清雅的香味。

馬平、范羽等人只覺得如夢似幻，短短幾十個呼吸的時間，就看到了一朵花從發芽到開花的全部過程。

第三十九章 平波港內多百族

「真是，真是，仙家手段啊！」范羽的聲音裡面包含了震撼、羨慕、心酸、沮喪，原以為自己拜入宗門之下，修為也到了出竅期，應該算是半個仙家中人了，如今看來，真是井底之蛙，以己觀天，自己怕是連仙家之門都還沒能摸到，哎，眼前才是真正的仙家手段！

馬平這種凡人受到的震撼更甚，此等違背天地間規律的事情讓他如處夢中，直到范羽的感歎聲傳來，他才醒悟過來：「這石仙長，是真正的仙長啊，想不到我馬平，有生之年也能見到一次真正的仙人。」

對於這種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入甲板縫隙的觀賞性的蘭花種子，石軒陰陽二氣瓶轉化的甘露自然能有如此好的效果，若是對上那些靈草、靈藥，只能日日灌溉，方才可能有一半的效果，而且在修真界中，這並不是獨一無二的，比如蓬萊派內的萬化雷水真氣，藥王宗的青帝真氣和木皇真氣，都能達到這種程度。

馬元恆趴在甲板上，三隻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這五瓣蘭，眼裡是好奇，是嚮往：「爹，我也要當仙人！我也要這樣！」看來眼前這一幕在這個幼小的心靈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馬平抱起他，拍著他的背：「嗯，等這趟船走完，咱們就搬到南蠻大陸來，看能不能拜入宗門之下。」對於兒子能有這個嚮往，馬平是老懷安慰，自然希望兒子能拜入幾大宗門之下，海外諸國那些小門派只是最後不得已的選擇。

※※※

暴風雨中，這條大海船奇快無比地前行著，不似前面幾次遇到風暴時那麼搖晃，這自然是因為石軒這個半路上船的傢伙施加了些術法的緣故。

此時，石軒正端坐船頭龍首上，吹著狂風，淋著暴雨，食指一道青色真氣延伸而出，然後分出一道細支落到海裡，儼然一副悠哉悠哉釣魚的樣子。

這段時間裡，馬平經常帶著馬元恆來自己艙房轉上一轉，石軒知道他的心思，不過現在自己可沒有再收徒弟的想法，只好裝作不知道，單純地回答下馬元恆那天真的關於修仙界的問題。

至於范羽等人，則是有時大拍馬屁，有時敬而遠之，石軒能感受到他們矛盾的內心，可是這又與石軒有什麼關係呢，笑笑之後不在意就是了。

「仙長，您這是在釣魚？」馬平聽說很多仙人都有怪癖，所以對於石軒的所作所為還算能夠接受。

石軒笑著一提食指，一條滿是鱗甲的大海魚就飛了上來，落在甲板上，尾巴高高舉起，只打得甲板砰砰作響：「當然是在釣魚，這種天氣獨坐船頭釣魚別有一番滋味，讓人有種分外逍遙的感覺。對了，貧道還沒嘗過這風暴海中的魚呢，找人把這條魚弄一弄，它現在被貧道真氣所傷，幾個壯漢就能收拾它。」

馬平吩咐幾個水手將那大海魚抬了下去，才疑惑地問道：「逍遙？」

「是啊，貧道修仙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長生久視，逍遙自在。只要不礙著修行，吹吹風、淋淋雨、釣釣魚，都是不錯的。」石軒微閉著眼睛，感受撲面而來的腥澀狂風，打在身上啪啪作響的雨滴，放鬆地回答著馬平的問題。若是以前，石軒根本不會和馬平就種閒雜人等說起這些，就算是和幾個好友，也是很少談到，不過經過之前一番歷練，現在心態輕鬆了不少，回答回答也沒什麼。

廣陽仙府一事中，趙靜定最後耗盡本源而死給石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管你有什麼滔天大志，管你有什麼宏大基業，只要死了，就什麼都沒了，這更加堅定了石軒成就元神的決心，不能長生，總是難免鬼門關前走一遭，根本得不到真正的逍遙自在。

馬平苦笑，自己也想要逍遙啊，可是諸事纏身，以前為兒子的病勞累奔波，以後還要為他修仙求道提供堅實後盾，少不得還要繼續操持海船，哪有時間去做什麼逍遙之事，於是他感歎道：「還是仙長這等神仙人物才能安享逍遙啊。」

「呵，只要馬船東你都調整情緒，就算是忙碌奔波之中也能享受到逍遙心境的。」石軒見時辰不早，還要去做功課，於是起身笑道，「還有那魚兒，做好了給貧道送一份。」

說完之後，慢悠悠地走回船艙，只留下馬平在那裡搖頭：「這才是神仙風範，我這等凡人就不要想了。」

※※※

一個多月後，這艘海船終於穿過了風暴海，到達了南蠻大陸北邊的平波港。

「仙長，一路走好，這是程儀。」馬平拿著一盤下品靈石遞給石軒，大概有七八十個吧。

石軒搖搖頭：「說好是抵船費的，馬船東就不要如此見外了，貧道不缺這些。」這話說的范羽等人是淚流滿面，還是大宗門的人好啊，都不缺靈石了，咱是永遠都缺。

「可是……」馬平見石仙長拒絕地如此堅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相逢即是有緣，就無需如此了。」說完，石軒轉頭看向范羽等人：「聽說范道友你們以前來過這平波港，可知俞家商行如何走？」在南蠻大陸上，並沒有蓬萊派的外務堂分舵，因為南邊是羅浮派，北邊是藥王宗，在這裡設定分舵，簡直就沒有把他們兩家放在眼裡嘛，所以，在南蠻大陸上的一般宗門聯絡事宜都是托給了大海客俞家，也就是俞問道的本家。

石軒沒擔心過去俞家商行會受到什麼不好的對待，俞家能被宗門挑選成在海外諸國的代言人，絕不會是些沒眼色的，尤其是在外辦事那些。自己是金丹宗師入室弟子，未來的真傳弟子，就算成就不了金丹，再不濟也是一個內門長老，俞家還沒那個膽子敢刁難自己！除非俞問道他的修為遠遠超過了自己，在宗門內受到的重視也同樣遠遠超過，或者他們的後台遠遠超過自己的後台，不過這是不可能的。

石軒此去一是表明自己到了南蠻了，二是瞭解下宗門和修真界內發生的大事，自己在廣陽仙府那裡接近兩年，算是耳目閉塞，而海船上幾人，只是底層修士，之前問了問，也都是一問搖頭三不知。

范羽恭敬地將俞家商行的位置講給了石軒聽，石軒現在記憶力非同小可，只是一遍就默記在心。

告辭轉身，下了大海船，後面是馬元恆依依不捨地眼光，這孩子心中的仙人要離開了，難免有些傷感。

踏上碼頭，石軒立刻就被眼前的場面給驚了一下，港口繁華熱鬧，到處是搬貨卸貨的場景，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些搬貨卸貨的苦力，裡面有不少虎頭人身、熊頭人身這種奇形怪狀的生物，道路上走著的，還有形似人類但多有其他部位之人，如有貓耳的、有狐狸尾巴的、臉有魚鱗的、背有羽翼的等等。

唔，難怪道書上說上古百族遺留下來的那些，絕大多數都在南蠻大陸，這些不就是虎人族、熊人族、貓人族、狐人族、鮫人族、翼人族嗎？

當年禹余道人開闢此處大千世界之後，想要造一種適合修行的生物，最開始是根據太古時就存在於宇宙中的那些強橫生物為原型，但後來發現這些生物各有缺陷，於是就自家推算，經過幾百次的實驗後，終於造出了最適合修行的種族，也就是現在的人類。

那幾百次的實驗，則形成了上古百族，他們在天生身體或是術法上，都要比人類強上不少，但有得必有失，修行上自然就要差上一些，當然，若是能到金丹，經過幾次脫胎換骨，之後修行的難易就與人類差不多了。

真是行萬里路，見萬種風景，石軒很是喜歡這種旅行見識不同風情的感覺，一路走在大道上，左顧右盼，貓人、狐人、鮫人、翼人無論男子女子，都長得很是不錯，虎人、熊人則是雄性更貼近於獸類一些，雌性更貼近於人類一些。

這些上古百族各自操著口音濃重的南蠻大陸通用語，也就是修真界從符篆文字衍化而來的通用語言，所以石軒倒是都能聽懂。當然，若是他們用各自方言，石軒直接一個通心術，就也能聽懂了。

這些上古百族在平波城內與人類相處也算是不錯，或是在大街兩邊擺攤賣些雜貨，或是從事形形色色的行業，如當小二、當掌櫃、當東家，甚至有狐人、貓人、翼人、虎人等站在青樓前招客的，總之，和普通人類除了長相上，沒什麼區別了。

邊走邊看，石軒悠悠然地就走到了俞家商行門口，這俞家商行位於平波城內最為繁華的十字大街中間，佔了好幾個鋪面，裝飾的是華麗無比。

見到石軒走入店門，那掌櫃示意一個小二過來接待，石軒揚聲道：「貧道蓬萊派弟子，想要求見貴行在此處的話事人。」

那掌櫃聞言，趕緊就從櫃檯裡小跑了出來，諂媚地行禮道：「小的不知是上仙駕臨，有失遠迎了。」頓了頓，遲疑地道：「還請上仙給出信物，小的好去請俞主事。」

第四十章 諸般風波從此起

石軒拿出善功玉珮直接遞了過去：「這是貧道的善功玉珮，能證明貧道的身份，你拿給俞主事一看便知。」

那掌櫃小心翼翼地接過善功玉珮，仔細打量了一下，見確實是自己知道的模樣，才點頭哈腰：「上仙請稍等，小的上去請俞主事。」

石軒點了點頭：「你自去吧。」然後就在小二指引下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接過侍女端上來的清茶，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才四處打量起這俞家商行。

俞家商行除做低階藥材、材料轉運之事之外，也兼且幹點買賣法器、丹藥的生意，反正護送海船的修士都有儲物袋，尤其是將天火門流出的低階法器運到南蠻大陸來賣，然後將藥王宗的低階丹藥運回海外，算是回報最為豐厚的一攤生意了。

至於中高階的法器、材料、丹藥、靈草、功法，俞家一旦收購到，就立刻請坐鎮的高手用靈音飛訊聯絡蓬萊派，由蓬萊派先進行挑選，蓬萊派不需要的，則由俞家自行處置，當然，蓬萊派也不會貪俞家那點靈石，只要看得上的，都會按照俞家的收購價加一成付。之後就由高手帶著這些貨物走傳送陣去三島海域，若是特別珍貴的，蓬萊派還會安排高階修士過來護送。

因此俞家商行並不如石軒先前所想那樣只做大宗買賣的生意，店面上會顯得人流稀少，實際上除了一個店面接待貴客之外，其他店面就是一個買賣法器、材料，一個買賣丹藥、靈草，一個買賣功法玉簡，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掌櫃的很快就下來了，他後面跟著一個半白頭髮的修士，相貌與俞問道有幾分相像，穿著蓬萊派外門弟子的標準玄色道袍，見到石軒長鞠一躬：「原來是石師叔駕到，弟子俞開山有失遠近。」然後恭謹地將石軒的善功玉珮雙手捧著遞了回來。

「你也是我蓬萊派弟子，既然已經是引氣期了，為何不進入內門？」石軒拿過玉珮，有些奇怪地問道，這俞開山身上天地靈氣的威壓非常清楚，從修為上來說，還要高過石軒一頭，也不知是大成還是圓滿。

俞開山自嘲地笑了笑：「說來話長，石師叔還請樓上敘話。」說完右手一伸，做邀請狀。

石軒點點頭，有些事確實不方便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談，於是跟著俞開山的腳步，往樓上行去。

二樓一個靜室裡，兩個有著貓耳的嬌俏侍女端上茶水後，俞開山小心地將靜室門關上，這才坐了下來，苦笑道：「還請石師叔不要見怪，下面人多口雜，弟子要是說了什麼，幾天後就能傳到族長耳中。」

俞開山的這個態度，讓他和石軒兩人間的關係瞬間就拉近了不少，見石軒不見怪，他才歎息著道：「我們俞家內，若不是天賦極佳之人，就算入了宗門，突破到了引氣期，之後也必須回家族效力，不能進入內門，因為家族需要人手。進了內門，學了五大功法，日後就不能隨意脫離門派了。」

蓬萊派內門弟子都有庶務在身，除開修煉，哪還有多餘時間為家族效力，有這時間，多做點庶務換點兒丹藥不是更好，或者結伴去探探遺府、找找靈草，所以俞家只是悉心培養天賦極佳那種，讓他們在宗門內能走到高層，日後好為家族撐腰。至於一般的子弟，要麼入不了宗門，要麼入了宗門後，在引氣期時就回到家族，俞開山就是這後一種。

石軒不好就俞家這個規矩說些什麼，只能淡淡地回答：「嗯，原來如此。」

畢竟做大海客，就算身後有宗門撐腰，也是有許多危險的，因為有許多散修都是打著搶一票之後就躲起來的主意，修真界這麼大，你俞家、蓬萊派還真不一定能找得到。所以俞家除了僱傭散修之外，也要保持自己本家的實力，這樣才能震懾住其他人，否則被僱傭的這些散修也不是不可能變成強盜的。

俞開山似乎今日終於碰到願意聆聽自己牢騷的人，所以也不問石軒來意，逕直說了下去：「哎，在宗門內能常常聽到各位師叔祖、師叔們的講道，一解心中疑難，所以修為進展飛速，雖然壓力大了點，可總比現在停滯不前的好。弟子在宗門內用了二十五年，在四十四歲上突破到的引氣期，而今年已經一百二十多了，還在引氣大成徘徊，呵呵，不過比起入不了宗門的那些傢伙們，又好得太多，他們常常到了六七十歲，身體快要衰竭時才突破到的引氣期。」

石軒喝了一口茶，方才道：「俞師侄你也不要太過憂慮，反過來想想，一百二十多就是引氣大成了，未曾沒有機會一窺神魂期。」

「不想了，不想了，若是還在宗門內，說不定弟子早幾十年就到神魂期了，就算是在家族內，若是能在一百歲左右到達引氣圓滿，說不定家族還真能捨得下心，給弟子買幾粒聚神煉魂丹，可現在，晚了，晚了。」俞開山說完之後才發現光顧著自己說，全然沒問石軒的來意，立刻充滿歉意地道：「弟子心懷激盪，多有失利，還沒問過石師叔來此何意？」

「貧道這兩年在紅塵中遊歷，對於修真界的消息不太瞭然，所以今日前來，一是向宗門表明已經到了南蠻，免得家師和同門擔心；二是問一問宗門內和修真界可有何大事發生？」石軒將自己的來意和盤托出。

俞開山恍然大悟：「石師叔放心，我們俞家商行就算沒有收購到貴重法器、材料、靈草、丹藥等，也會每隔三日用靈音飛訊向宗門傳遞南蠻大陸上的消息，今日晚上正好將石師叔您到來的消息傳遞過去。」

靈音飛訊術是一門遠程傳遞消息的道術，最高距離可達千萬里。俞家幫蓬萊派在南蠻大陸上搜集消息，宗門自然會給一件能每日激發一次靈音飛訊術的秘寶。

「如此多謝了。」石軒也是知道靈音飛訊的事情，所以才找上門來的。

「至於宗門內，倒是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就是這兩年陸續有弟子突破到引氣期，比如解師叔，余師叔，江師兄，還有俞、俞師弟等，呵呵，聽說余師叔是石師叔您的好友，她現在正在閉關之中。」俞開山說到後面才想起余若水和石軒的關係，所以重點提了提。

恩，看來余若水拜師之後，修為進展很是不錯，至於周蝶蘭那丫頭，本身修為就要差上余若水一些，估計還得兩三年才能突破吧，石軒聽到好友的消息，心情頗為愉快，至於俞問道也突破到了引氣期的事卻不放在心上，就算是他到了引氣期圓滿，石軒也是不怕的：「那不知家師近況如何？」

「莫師叔祖還是老樣子，對了，宗門還有一件大事，因為是兩年前發生的，弟子一下給忘了，就是孟離孟師叔祖走火入魔隕落了！哎，門內只剩五個金丹宗師了。」俞開山倒是挺有宗門榮譽感的。

師傅果然厲害，直接就讓孟離隕落了，石軒心中隱隱的擔心一掃而空，心情更為放鬆，真氣也愈加活潑：「不知明師姐出外遊歷到了哪裡呢？」

俞開山聞言一樂：「明師叔才離開平波城半個月，也不知道是去海外諸國了，還是往南邊遊歷去了，石師叔你剛好錯過。」

石軒本來只是想確認一下明輕月的安全，想不到兩人天南地北差點兒就碰到了一起，不過明輕月到了南蠻就表示她最危險的一段路程算是走完了，不用再怕血魔宗那些瘋子了，不過這一段路程明輕月足足走了八年，可以想見其危險，等等試試用同心玉珮，看能不能聯絡上，於是石軒直接問道：「那修真界中呢？有什麼大事發生？」

說到這個，俞開山臉色就嚴肅起來了：「確有幾件大事發生，首先南蠻大陸上最近傳得最火的一個消息是，兩個月前，有許多人看到長白仙山上一座山峰被雷劈跨了。」

長白仙山就是藥王宗宗門所在，白雪皚皚，終年不化，加上門內修士出入總是飛行，所以被那些凡人們稱為長白仙山。

被雷劈跨了？這是被大能打上山門，還是元神真人渡劫失敗呢？石軒同樣嚴肅起來問道：「可有更確切的消息傳來？」

「沒有，藥王宗召回不少弟子，消息封鎖地很嚴。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藥王宗絕對有大事發生，同時藥王宗還在嚴密地抓捕某個人，只是不知道是誰。本門也派出不少弟子潛入南蠻，打探到底是怎麼回事。」俞開山表示消息只到這個程度。

石軒見如此，也不再問，畢竟這種事情暫時還和自己無關，有什麼大事也不是自己現在的修為能插得上手的，還是交給宗門高層頭痛吧：「那還有其他什麼大事？」

「一是混元祖師突破到陰神期，閉關潛修去了，玉師叔祖現在是天機榜第一了。二是西荒之地又有一座上古元神真人的遺府被發現，很是起了一番波瀾，隕落了不少修士，其中就有一名散修中的金丹宗師。」俞開山頓了頓，「這最後一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說起來還要請石師叔您幫一幫忙。」

第四十一章 焚香齋戒求神仙

「哦？說來聽聽。」石軒當然不會馬上表態幫不幫，尤其對方還是俞家的人，自己還急著去找煞氣呢，沒有足夠的理由，九成會選擇拒絕。

俞開山見石軒的態度，知道說得不太清楚，馬上道：「這不是我們俞家的事，是宗門交下來的一件任務，只是門內派過來的其他弟子都因為藥王宗的事情到各處打探消息去了，一時之間找不到人手而已。」

石軒微微抿了一口茶：「俞師侄你還是先講講是什麼事情吧，貧道也好掂量掂量自己，看有沒有那能力去做。」

「不是什麼難事，在北邊幾千里外有一個中等國家車駝國，他們國主之子在幾天前生了怪病，宗門知曉這個消息後，打算派人去治上一治。」俞開山將任務簡略地介紹了下。

「怎麼不求藥王宗？」南蠻大陸北邊的國主之子生病，居然不去求藥王宗，藥王宗也不管，真是奇哉怪也！石軒自然要問個明白。

俞開山微微一笑：「這事就和藥王宗管理它控制範圍內的幾百個國家的方式有關了。因為藥王宗是以藥聞名，對於靈草資源看得很重，所以對普通的百姓採用的是仙凡隔絕的態度，免得百姓們個個想要修仙求道，將不多的靈草給浪費掉了。」

石軒對於這個不太清楚，唯一知道的就是藥王宗招收弟子的方式與蓬萊派等有很多不同，他們是以長白仙山的名義責令各國國主挑選優質孩童送到山上來，若是有外來的散修想要加入宗門，隨時可以去長白仙山嘗試，只要通過考核就能入門。

「另外，藥王宗還禁止散修在他們控制的國家內傳道。而且因為南蠻大陸非常適合藥材的生長，那些國家都種植有大量藥材、低階靈草，所以藥王宗就在每個國家建了一個道觀，派上一名弟子，負責收購藥材和靈草，以及協助國主挑選資質優異的孩童入山門。呵呵，算起來，藥王宗是所有宗門裡，弟子最多的，也最良莠不齊的。」俞開山見石軒不太瞭解，於是更進一步地解釋道。

「哦，那這沿海的幾十個國家和港口，就是藥王宗特意開放的？」石軒在平波城中可是見到了不少於潮汐坊的散修數量。

俞開山點頭道：「大部分是，不過藥王宗也只能控制南蠻大陸北邊的一半左右，剩餘一半是在上古百族後裔以及十幾個中等門派手中，他們管理的方式就和海外差不多了。」

石軒疑惑道：「藥王宗就任憑他們控制這些地盤？」

「藥王宗現在的規模就很臃腫了，若是再擴大，就顯得有些得不償失。加上這些上古百族、中等門派態度非常恭順，每年都會有一大筆孝敬送上長白仙山，藥王宗也就順水推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嘿嘿，不過這段時間裡，那些上古百族、中等門派私底下可是暗流洶湧啊。」俞開山冷笑一聲。

石軒轉回原來的話題：「在車駝國裡，至少國主是知曉藥王宗的吧，哪能找不到人治自家孩兒。」

俞開山搖頭道：「非也非也，除了和藥王宗關係密切，或者就是藥王宗出來的那些國主，剩下的國主都只知道長白仙山上有老神仙要在自己國家內找些資質優異的弟子，加上有些弟子學成之後回國接走家人，他們也就篤信無疑了。」

「那藥王宗在車駝國負責的那個弟子呢？」這位總不至於不知道吧。

「被抽調走了。藥王宗四處封鎖天空、道路以抓捕某人，自然就顯得人手不夠，於是從不太重要的那些國家中抽調走負責的弟子。那國主之子生病也就無人問津了。」俞開山總算把前因講清楚了。

石軒想了想道：「這車駝國，貧道還算順路，只是宗門對這個任務還有什麼交代？」自己雖然有陰陽二氣瓶和迷魂幡在手，大部分的病都不成問題，但也說了是怪病了，連病因都不知道，自己可沒那信心打包票。

俞開山見石軒答應下來，很是歡喜：「師侄本打算若再無師兄弟來，就自己走一趟，可又放心不下這裡，怕有重要消息傳回，現在有師叔您接下來，真是謝天謝地。」然後接著道：「至於那怪病，師叔不用擔心，師侄已經打探好，只是中了蠱蟲而已，這裡有藍血草一包，可以將那蠱蟲引出，相信以師叔的實力收拾那蠱蟲不成問題的。」

「嗯。貧道還需要做什麼？」石軒接過藍血草，心中想到，看來宗門對這個任務還是很重視的，各種準備都很周全，不知想要達成什麼目的，除了治病，自己還需要做什麼？

俞開山忙道：「其實宗門的意思就是單純治好病，之後就暫且不管，算是下的一手閒棋。日後藥王宗若是沒事，自然一切休提，要是出了什麼事，造成實力大損，那車駝國就是宗門將手伸進南蠻大陸的一個口子。」

石軒倒是想到了宗門的意圖，不過聽到俞開山證實，還是有些汗顏，那王子生病的時機太湊巧了，該不會就是宗門自己下的黑手吧。

似乎感覺到了石軒的疑問，俞開山苦笑道：「我當時也有這個疑問，後來打探到應該是蠱神宗不知道哪個門人下的手，師叔到了車駝國，若是發現什麼線索，還請回報一二，也好看看，這次藥王宗的事情，蠱神三宗是不是也摻和進去了，要不然哪會在這個時候興風作浪。」

蠱神宗是在十萬大山深處，不過實力也算強悍，有兩個金丹宗師，更高階的石軒就不知道了，所以石軒只能回答：「貧道盡力而為，看看車駝國一事是不是偶然。」至於追查真相什麼的，石軒可不敢妄動，對方可不是無名小門派，有足夠的實力置自己於死地，自己還是按照宗門的意思，單純治病就行了。

見事情交代完畢，石軒起身告辭，俞開山忽然說道：「因為偶爾會收到藥王宗給的回饋，如延壽二十載的丹藥，去除百病的丹藥，所以這些國主都是篤信有神仙的，在他們感染下，整個國家都有很濃厚的崇道氛圍。師叔此去，還請多展示一番手段，弄得像真正神仙下凡。」

石軒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點頭：「貧道正有此意。還請俞師侄你準備一些事物。」

※※※

車駝國中。

國主尤羅從夢中醒來後，猛然坐了起來，兩眼直直地看著前方金色紗帳，枕邊的王妃塔娜被他的動靜給吵醒，披散著頭髮，裸著酥胸，疑惑地問道：「國主，您怎麼了？」

尤羅似乎還未完全清醒過來，用縹緲的聲音回答：「我夢到神仙了，他說他能治好尤約這個孩子。」

塔娜神色哀婉地道：「國主您是太擔心尤約了，才會做這樣的夢，要知道連長白仙山的那些老神仙都沒有回應。」

「可是夢中的事情，我都記得一清二楚，連那神仙的長相也不例外，他是個二十來歲的男子，穿著白色道袍，對我說，他居於海外仙山蓬萊，因我信道之心甚虔，所以才回應我的祈求。」尤羅側過身，一把抓住塔娜的雙肩，激動地說道。

塔娜同樣也是非常信道，聽尤羅說的有鼻子有眼，自然就激動起來：「是真的嗎，國主，真是神仙嗎？嗚嗚嗚，我可憐孩兒終於有救了。」不過激動過後，她還是有些疑惑，遲疑地道：「會不會是什麼邪魔外道搗鬼呢？」

尤羅皺著眉頭想了一下：「應該不是什麼邪魔外道，唉，這個時候，就算是邪魔外道也只能先試試了，長白仙山的老神仙們聽說遭了劫，短時間內不會管我們了。」

說完之後，尤羅赤著身體走下床，在諸多黃金、寶石裝飾的宮殿裡走來走去，好一會兒才站定：「不過那神仙最後說，要想請他前來，還得展示我們的誠意。我們要怎麼展示誠意呢？黃金？寶石？藥材？」

塔娜想了想，才道：「既然說自己是神仙，那肯定不會要這些阿堵物，我看誠意應該是指我們的禮節。」

「禮節？對！就是禮節，沒有極大的虔誠，怎麼能請得動神仙？我立刻焚香齋戒七天，然後上祈天台求肯，嗯，還要諸位大臣一起，不行，還得讓全城百姓一起在祈天台周圍求肯。」尤羅立刻就定下了安排。

「不過，用什麼作為求肯的對象呢？」塔娜提出了國主的一點疏漏。

尤羅眼珠一轉，笑道：「這個好辦。」於是就走到寢宮的另外一端，取出一張最為珍貴的白玉版紙，鋪在書桌上，然後提筆開始勾勒。說也奇怪，這車駝國國主尤羅，平日只是附庸風雅地作作畫，其實畫技甚差，可此時卻是如有神助，不到一刻鐘就將這畫像畫好，而且畫得是栩栩如生，畫上人物一看就是神仙中人，飄逸出塵。

「王妃你看，這是神仙教我啊！」尤羅看著這張畫哈哈大笑，唯一的兒子性命有救，又能見到傳說中的神仙，怎能不讓他心情舒暢。

翌日。

尤羅從灑滿潔白花瓣的溫泉中走了出來，仍由侍女給自己擦乾淨身體，披上一件樸素的白袍。

然後他赤著腳走到正殿，點起三炷檀香，對著掛在殿上的那幅畫像恭敬地拜了三拜，接著將其豎在畫像前面，自己則虔誠地跪在地上，面前只有一杯清水、一個饅頭。

第四十二章 畫上走下嫡仙人

七日後。

正殿之外，幾十位王公大臣正聚集在一起等待國主出來。

三司大臣見周圍其他人都在竊竊私語，也對旁邊的兵馬大臣道：「是不是真有神仙給國主托夢啊？」

兵馬大臣是車駝國中少有的不信道之人：「本將軍看是國主見尤約王子病重，著急之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

三司大臣摸著白鬍子，表示不贊同：「可是國主能清清楚楚地記得夢裡神仙的長相、話語，你做夢的時候能記得這麼清楚啊？」

「哼，本王看九成是邪魔外道作祟，長白仙山的老神仙們可不會看著不管的。」插話之人是國主的親弟弟尤古。

「嘿，我從過路的商人那聽說，長白仙山可是被雷給劈了，想來暫時沒空管到咱們這裡。嘖嘖，聽說那雷足有山峰粗細，呈紫色，只是一擊，就將那山峰給劈垮了。」內務大臣也接嘴說道。

尤古冷笑一聲：「等到長白仙山老神仙們來了，看你們還敢不敢這麼說。」

幾個大臣頓時沉默了，平時都篤信仙道，自然畏懼神仙，只有兵馬大臣中氣十足地道：「那哪是什麼神仙，只是些奇人異士而已！」

尤古正要反駁，可卻被三司大臣軟綿綿的一句話頂了回來：「我不知道長白仙山的老神仙們什麼時候來，可要是等等這位來自海外仙山的神仙真個降臨的話，尤古親王你還是少說點為好。」

說話間，時辰已到，只聽吱呀一聲，卻是正殿之門被侍衛拉開，身著素白袍子的國主尤羅雙手莊重地捧著一軸畫卷，神情嚴肅地走了出來，諸位王公大臣立刻停止了議論，恭謹地站在大道兩旁。

尤羅就這麼一步一步地走在御道上，斜風吹得他白袍起舞、獵獵作響。當他走過一個王公大臣時，那位王公大臣就會站出來跟隨其後，因此走到宮門外時，尤羅身後已經跟隨著整齊的幾十位王公大臣，兩邊是威武莊嚴的侍衛。

宮門外等著的是中下級官員們，足足有好幾百位，他們一看到國主出來，頓時就變得鴉雀無聲，自覺地等國主和王公大臣們走過，之後按著官場排位，緊跟其後。

走上猛虎大街，周圍是黑壓壓的一片百姓，他們被國主和官員們沉默嚴肅的氣氛感染，都不自覺地停下說話聲，然後跟在了隊伍後面。

整個隊伍越走人越多，當來到東郊的祈天台時，已經足足有了好幾萬人，這好幾萬人一片寂靜，只能聽到沙沙的腳步聲，整個場面顯得神聖而肅穆。

祈天台有九層，白玉欄杆、白玉台階，一共有十二條支道能走上台頂，正南方位那條支道最為寬闊，台階數也最多，足足有八十一階。

尤羅在正南支道前停留片刻，等到群臣軍民在身後站立妥當了，才捧著畫卷，踏上了那合九九八十一之數的白玉台階。

隨著國主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地往上走，似乎天地間真有神仙關注於此處，本來有些陰雲蔽日的天空也重新放晴，下面所有人都寧氣屏息，靜靜期待，哪怕是那些最不信道的，在心裡也隱約有了些期盼，這次怕真有神仙降臨。

這種期待在國主踏上祈天台最高層時達到了最大，甚至有人不由自主地就跪了下去，口誦道經，一旦有人跪下，周圍的人自然而然就受到了影響，同樣也跟著跪了下去，沒一會兒，整個祈天台周圍就無人還在站著了，就連周圍兵士，都是恭敬跪立。

尤羅將那軸畫卷展開，掛在祈天台中間的圓柱上，然後往西彎腰倒退幾步，面向畫軸而跪，向著東方念起祈文來。

百餘字的祈文，在尤羅一字一頓的聲音中，足足念了一刻鐘，每念一個字，似乎陽光就多灑了一些在祈天台上，當念完時，整個祈天台就完全籠罩著耀眼日光中，令人無法直視。

如此神跡展現，尤羅心中有了底，下面的王公大臣、庶民百姓則掩飾不了內心的驚歎，紛紛倒抽一口涼氣，然後馬上低頭誦經。

尤羅從懷中取出寫有祈文的白紙，將它點燃放在畫軸前，接著連續九叩，每一叩前都大聲喊道：「恭請蓬萊仙山上元清妙天玄上仙降臨。」

他每喊一聲，下面的幾萬人也異口同聲地跟著喊道：「恭請蓬萊仙山上元清妙天玄上仙降臨。」

「恭請蓬萊仙山上元清妙天玄上仙降臨。」

「恭請蓬萊仙山上元清妙天玄上仙降臨。」

※※※

所有聲音合於一處，直衝雲霄，竟然使得周圍元氣隱有震盪，說時遲，那時快，在最後一聲大喊中，一座神聖、浩蕩、莊嚴、肅穆、光輝的金橋從天邊延伸了過來，直直落到那幅畫像上。

金橋放出萬道毫光，周圍天花亂墜，空中有若有若無的仙音清唱響起，每個人都是如癡如醉，沉迷不可自拔。

尤羅心中更是激動，死死將頭抵在地上，然後猛然看到周圍金光亮起，忙抬眼看去，只見畫像中的水墨仙人像竟然露出微微淺笑，然後往前走了一步，那白袍神仙就出現在了自己面前，身後畫像上則是一片空白。

這天玄上仙一出現，整個祈天台地面上朵朵金蓮從無到有，紛紛綻放，天空中飄下帶有陣陣清香的瑞花，一時之間，宛如仙境。

不僅祈天台上如此，就是周圍跪著的大臣百姓們也紛紛抬頭看著自己上方，半空中許多花骨朵如雨般落下，可是剛剛落下不久，那花骨朵兒就變成了花苞，然後慢慢開花，一瓣一瓣從花苞中展開，綻放出最美麗的風情，整個場面宛如天女散花。

有人試著伸手接了一朵，頓時覺得無比真實，拿到眼前一看，居然是真正的鮮花，震驚地難以言語，只能虔誠地跪在地上，頻頻磕頭，眼中淚如泉湧，信道幾十載，今日終於看到神仙了。

這個時候不分王公、大臣、庶民、百姓，有的只是虔誠仙道的紅塵中人，在這仙境一般的感受中或驚訝、或讚歎、或感動、或狂熱，就連兵馬大臣這等人物都是難以抗拒地口誦仙人名號：「蓬萊仙山上元清妙天玄上仙。」

「本座知你篤信仙道，其心甚誠，所以特意顯聖醫治你家孩兒。」天玄上仙慈和的聲音在尤羅耳邊響起，讓他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他馬上再次九叩，方才指著下面道：「我家孩兒就在祈天台下，還請上仙施展仙家妙法。」

那個方向最前面放著一張軟椅，上面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年輕男子，肚子高高拱起，宛如懷胎十月。

天玄上仙微微一笑，將手一招，一道藍光就飛到了那年輕男子身上，只見那男子耳中、口中、鼻中、眼中立刻就爬出了拇指大小的黑色甲蟲，光是看到就讓人覺得猙獰、噁心，尤羅等人都被嚇了一跳，想不到是這種蟲子害得尤約生病。

接著一道黑白分明的光華從天玄上仙手中飛起，那些黑色甲蟲不受控制地就被吸了起來，然後不知所蹤，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年輕男子的肚子就恢復如常，整個人呼吸都穩定了下來，緩慢醒轉，口中喊道：「父王。」

尤約激動地淚流滿面，轉身再次叩頭，嘴裡說著讚美上仙的話，可是興奮、激動、狂喜、狂熱等情緒混雜下卻是有些吐字不清。

天玄上仙見下方黑壓壓地跪著一片，微笑開口：「此間已經事了，本座還要回轉蓬萊山。」

上仙既有旨意，尤約也不敢挽留，只能口中喊道：「恭送上元清妙天玄上仙回駕蓬萊仙山。」

底下幾萬萬人再次同聲高呼：「恭送上元清妙天玄上仙回駕蓬萊仙山。」

「恭送上元清妙天玄上仙回駕蓬萊仙山。」

「恭送上元清妙天玄上仙回駕蓬萊仙山。」

※※※

萬眾一心，只顯得氣勢無比宏大，在這氛圍中，天玄上仙一腳踏回畫捲上，重新變成了水墨仙人像，那些地上金蓮、空中瑞花，紛紛凋零，最後隨著那道神聖、浩蕩、莊嚴的金橋收回天邊，它們也在風中消失無蹤了。

上仙雖走，可這幾萬人還是狂熱地跪在原地，邊磕頭邊繼續高呼：「恭送上元清妙天玄上仙回駕蓬萊仙山。」

一聲聲呼喊中，天上飄起濛濛細雨，那些還在磕頭的人們驚訝地看著眼前，那裡一株株小草從無到有，生長壯大，轉眼間，整個祈天台周圍變成了青綠的草原，讓人心曠神怡。

「我的咳嗽，我的咳嗽，好了！」

「我的頭痛病也好了！十多年了！」

「我覺得自己有力氣了！」

※※※

議論聲逐漸響起，都是又驚又喜，眾人這才發現這細雨如同甘霖，淋在身上是說不出來的舒服，很多人困擾多年的頑疾已經不藥而癒，就連軟椅上的尤約王子也從虛弱變得正常，一骨碌爬了起來，跪在地上，磕頭高呼：「上元清妙天玄上仙大慈大悲，仙福永享。」

隨著他的呼喊，周圍的人也開始高呼：「上元清妙天玄上仙大慈大悲，仙福永享。」

最後，整個祈天台周圍，萬人齊呼：「上元清妙天玄上仙大慈大悲，仙福永享。」

正可謂是，風雲激盪、聲震上蒼。

第四十三章 點點願力繞身轉

傍晚，兵馬大臣府裡。

「老爺，今日聽說有真仙顯聖？」在各個大戶人家裡，都留了少量看家護院的人，他們並沒有去祈天台，此時一位得寵小妾正在問著兵馬大臣。

兵馬大臣撫鬚沉默，良久才不太自信地道：「老夫聽聞在海外多有奇人異士，這位上仙怕也是如此吧。」不自覺地就用上了上仙的稱呼。

他夫人走過來笑道：「老爺話可不能說一半，妾身聽聞的可是海外不僅多奇人異士，亦有諸多神仙。妾身白日受那甘霖之後，自覺神清氣爽，多年胸悶一朝消散，天玄上仙應該就是真仙，否則哪有如此神妙。」臉上散發著信仰的光輝。

兵馬大臣正要回答，他家女兒就提著裙子小碎步跑了進來：「爹爹，我剛才去王宮求了天玄上仙的神像，擺在家裡哪處？」

兵馬大臣兩眼一瞪，就要發火，可是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最後歎息道：「找人去後面收拾一個院子出來，就擺在那裡，你們拜你們的，我不礙著。」

他家女兒笑嘻嘻地說道：「爹爹真是口是心非，哎呀，人家這就去。」然後又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

一處貧苦人家中。

當家的那位漢子正在雕刻著手裡的木像，聚精會神，虔誠無比。旁邊的兩個七八歲小不點只能幹看著，不敢說話。

好不容易等到這位漢子刻完，將手中的木像莊重地擺放在櫃子上，那稍微大一點的哥哥好奇地問道：「爹爹，這自己刻的雕像行嗎？我看好多人都是去王宮外面花錢請。」

這位漢子笑著搖搖頭：「天玄上仙都說是看國主慕道心誠才降臨的，並不是為了財物，我們沒錢，但我們自己手刻，卻是要比那些花錢請的心誠不少！」

小一點的妹妹似懂非懂：「嗯，對了，爹爹，你今天沒咳嗽了？」

「呵呵，天玄上仙已經讓我的癆病好了，日後爹爹就能努力賺錢，讓你們不再挨餓。」這位漢子一手抱著一個孩子，笑容滿面地說道。

「爹爹，天玄上仙是蓬萊仙山來的，那裡是不是很多神仙啊？」哥哥憧憬地問道，「以後要是能去蓬萊仙山就好了。」

「我也要去，人家也要去。」妹妹不甘示弱。

※※※

王宮內。

尤約享受完美酒佳餚後，對尤羅行禮道：「父王，請下令將天玄上仙封為我國正仙吧。」

尤羅歎氣道：「今日天玄上仙走時，曾經私下傳了一番話給我，就是說蓬萊仙山和長白仙山兩家交好，他這次也是見我心誠，長白仙山上的老神仙們又有事在身，方才顯聖，所以就不要大肆宣揚了，免得影響了兩家的交情。」

「可是，那麼大的仙跡，如何才能不讓人知道？」尤約覺得今日過後，國都中至少九成九百姓會供奉天玄上仙，長白仙山的神仙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尤羅冷笑了一聲：「長白仙山派在這裡的那位觀主，只要供奉及時，哪會去管百姓信什麼，他平時都躲在道觀裡和各族美女廝混的，這次回來相信也不例外。咱們只要不建廟不修寺，百姓自己在家供奉，就不會被人知道了。」

「對了，孩子，你怎麼會生這怪病？」尤羅之前因為兒子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沒有問過。

尤約皺著眉頭想了會：「孩兒當時去十萬大山外面打獵，遇到了一個美艷女子，兩人算是情投意合，只是那女子想要孩兒從此跟她返回什麼門派，孩兒當然不肯，於是就返回國中，後來就成了這副樣子。」

※※※

石軒正步行往十萬大山趕去。身周散發著星星點點的光芒，赤橙黃綠青藍紫白黑，各色不一，遠處望來，就如仙佛降世。

至於為什麼不飛過去，那是因為越往十萬大山接近，藥王宗封鎖地就越嚴，尤其是在天空，更是布下了許多陣法。這種情況下，直接飛過去，少不了藥王宗諸多盤查，石軒覺得麻煩，乾脆就加上神行符走過去，這樣就算遇到盤查，也頂多一兩次。

石軒苦笑搖頭看著身周的這些星點，它們都如不同顏色的螢火蟲般漂浮在身邊，又像一個個向自己祈拜的信徒，繞著自己身體上下起伏。想不到這車駝國一行，玩神仙下凡玩得太過宏大、壯觀，自己居然一下子就多了好幾萬的信徒，身邊這些香火願力更是源源不斷地從虛空中傳來。

在平波城裡，自己用同心玉珮聯繫過明輕月，可是明輕月離開也有些日子了，大概已經走出了作用範圍，所以無人響應。因此石軒準備好車駝國中所要使用的事物，如宛如瑞花、仙花的各色奇異花朵種子，金蓮種子後，就離開了平波城，來到車駝國中。

趁焚香齋戒的七天，石軒將金蓮種子預先埋放在祈天台上，並準備了一個比較大型的幻陣，主要用來產生了仙音清唱，和匯聚眾人的情緒。

祈天時，石軒用太極圖的金橋和隱身匿氣咒走到畫像後面，再用幻術製造了從畫中走出來的場景，花朵則是浸泡過甘霖後使用術法撒出來的，草木生長是灑下甘霖的緣故，讓石軒用大型章魚轉換的十滴甘霖基本用完了，不過效果也是出奇的好。

石軒念頭微微一轉，丹田內的太極圖輕輕一抖，那些香火願力就進入了丹田，然後被鎮壓在太極圖中。石軒身周光點頓時一空，重新變得像個正常人。

對於走神道路線的修士來說，香火願力是越多越好，可對於自己而言，卻是不必要的負擔，雖然能用《香火煉金身》上的法門，凝聚一輪神道光暈，或是在煉製法器時，添加些特殊功用，可這同時也意味著接受別人的供奉，從此就要擔上這幾萬人的因果，畢竟自己修的不是神道，沒能力回饋！

雖然自己有太極圖鎮壓因果，可總是不美，思考片刻，石軒想起中土之地的方氏，自己不僅指點她，還給了她神道功法，算起來也是對她有恩，不如想個法子把這香火願力轉嫁到她身上，不僅解了自己的難題，也能給她添一把助力。至於怎麼做，石軒可不是神道修士，只能等到了中土之地，和方氏商量商量，再做決定。

想起車駝國中的那一幕，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石軒就感歎，難怪諸多修士想要修仙求道，長生是一方面，不類凡俗也是一方面，當然，必須享受而不沉迷，否則就會難過心魔一關。

石軒拿出陰陽二氣瓶在手中把握，之前把那些蠱蟲攝進去的時候，石軒就感覺到了與蠱蟲心血相連的那個靈魂，只是那靈魂在十萬大山深處，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

現在從尤羅父子的談話中知道事情應該是偶然，石軒就將消息通過同心玉珮傳給了俞開山，然後將陰陽二氣瓶搖了一搖，蠱蟲頓時化為了污血。

※※※

噗，一個衣著暴露的美艷女子突然吐出一口鮮血。旁邊一位模樣更加漂亮幾分的女子開口問道：「師妹，你這是？」

「我的蠱蟲被人滅掉了。」美艷女子狠狠地說道。

「呵呵，早就給你說過要綁住男子就不能靠那種蠱蟲，還不如下一心蠱、生死蠱、靈犀蠱這些，想想師姐我，可是那麼多男子為我沉迷不可自拔，再看看師妹你現在的樣子，嘖嘖，真是可憐啊。」這美貌師姐說著風涼話。

美艷師妹冷冷看了她一眼：「阿苗師姐，我可不想我的男人是因為蠱蟲才歡喜我的，那他到底喜歡的是蠱蟲，還是我呢？」

「哼，你找得到殺你蠱蟲的兇手嗎？找不得的話就回宗門去，師傅說最近有貴客要來。」阿苗師姐也沉下臉孔。

「找不到，那人很小心，沒有沾染到我蠱蟲的氣息。我們回去吧。」師妹沮喪地說道。

※※※

石軒正要進去十萬大山時，眼前突然出現幾個人來，堵在道路要塞，他們道袍各不相同，只是都在胸前繡有一個藥鼎，藥鼎有大小之分，正是藥王宗之人。

其中一對清純中帶些狐媚的姐妹花走了出來，頭上兩隻狐狸耳朵，背後一條毛茸茸的尾巴甩來甩去，分外可愛，原來是狐人族的修士。

那稍微高一點、冷漠一點的姐姐看著石軒道：「你是何人？為何要進十萬大山？」根據石軒的宗門常識，她們胸前的藥鼎圖案佔滿了道袍左心處，應該是內門弟子，她們身上的氣息也表明她們是引氣期。

「在下蓬萊派石軒，準備進十萬大山尋找煞氣。不知道貴宗有何事？」石軒客氣地回答，但也不示弱，這十萬大山連綿幾十萬里，裡面妖獸眾多，哪是藥王宗的禁□，南蠻大陸上很多散修就長期生活在其中。

那略微顯得稚嫩些的妹妹，甩了甩尾巴，拿著一個鏡子感應了下，才對姐姐道：「不是那個奸賊，靈魂烙印不對。」

那姐姐點了點頭，冷冷地道：「那你進山吧。」

石軒也不答話，越過她們幾個，逕直走進了十萬大山，看來這藥王宗找得這個人也是往十萬大山而來，而且藥王宗很顯然想要保密，居然沒有拿出畫像什麼的問自己有沒有見過。

第四十四章 十萬大山苗家寨

石軒一路跋山涉水，殺掉不少妖獸後，終於到了師傅給的大概位置，一座位於緩丘上的苗家寨子。照師傅所言，他當年遊歷天下時，就曾經到過這蚩家寨，甚至與他們的寨主有一番交情，而那陰陽真煞就在蚩家寨附近，不過莫淵沒有給出陰陽真煞的具體位置，大概是存了讓石軒自己找尋，能有番磨礪的意思在裡面。

既然是師傅故人，石軒少不得上門拜訪一番，同時也要以這座寨子為圓點，慢慢搜索尋找陰陽真煞。

石軒走過蚩家人開闢出來的一些田地，來到了寨子門前，兩個臉上塗得花花綠綠的男子上前攔住了他，嘰裡呱啦地說了一通，還好石軒給自己用了通心術，算是明白了什麼意思：「你是誰？來我們蚩家寨幹什麼？」

將自己的話用術法轉化後，石軒答道：「貧道石軒，奉師傅莫淵之命來找蚩炙蚩寨主。」

那兩漢子用奇怪的眼神地對看了一眼，然後還是分出一人往寨子內報信。

不一會兒，一位明麗秀美、身著苗家傳統服飾、紮著頭巾的少女快步走了出來，她年歲在十四五，眉目之間帶有些憂愁，神情略顯激動，見了石軒後立刻鄭重行禮：「蚩瑤拜見叔祖！」

石軒微微扯了扯嘴角，叔祖？唔，師傅年齡在一百三十左右，他遊歷天下的時候應該在大概九十多年前了，按照正常人二十年到三十年一代的算法來看，這位蚩瑤姑娘喊自己叔祖很是合理，於是示意蚩瑤不要多禮：「不知蚩炙老寨主安在？」

「我家老祖宗已經過世快一甲子。」蚩瑤苦笑，「不知道叔祖所來何事？可有蚩瑤能幫得上忙的？」

石軒這才醒悟蚩炙老寨主應該不是修士，所以活不了那麼長時間，只是這十萬大山中妖獸眾多，蚩家寨又是靠什麼存活呢？心中這個疑問肯定不能直接相詢，口中淡淡回應道：「貧道本來是奉師命過來探望一下蚩炙老寨主，順便打探點消息。現在既然蚩炙老寨主已經仙去，那貧道就代替師傅上一炷香吧。」

蚩瑤嘟著小嘴：「叔祖前來，若只是上一炷香就走，別家寨子的人會說我們蚩家寨待客不周的，再說叔祖想要打探消息的話，蚩瑤可以請寨子內的老人家們出來讓叔祖相詢。」

「如此甚好，那貧道就在寨子裡盤桓幾日，還請蚩瑤姑娘你代為詢問一下老人家們，附近可曾見到過一陰冷一陽剛的煞氣。」石軒也不推辭，本來就是打算在這蚩家寨借住幾日，一是方便尋找煞氣，二是藥王宗要搜尋的那個人進入了十萬大山，自己就這麼夜宿在外的話，難免遇到些不必要的麻煩。

蚩瑤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如同雨雪初霽的明朗天空一般：「叔祖，我們輩分相差太多，您還是直呼蚩瑤名字吧，或是叫小瑤也行。」

邊說話邊熱情地上前扶住石軒往寨子裡面走，石軒沒有拒絕她的好意，但丹田內太極圖還是在待命而發，正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走進寨子裡，遇到的苗人都拿好奇地眼光打量著兩人，甚至有幾個立刻轉身就走，似乎是向誰稟報去了。

石軒能感覺到蚩瑤攙扶著自己的手有些顫抖，心跳也很快，不過她表面上神色如常，一點兒也看不出來：「叔祖，您等下就住在小瑤家裡，就是那個兩層的小竹樓。」寨子裡的房子多是竹屋，只有幾座是竹樓。

石軒正要回答蚩瑤的話，迎面就走來幾個苗家漢子，領頭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長相略顯猙獰的年輕男子，他用惡狠狠的語氣問道：「小瑤，這是誰？！你就快是我的人了，怎麼能扶著別的男人？！」

蚩瑤毫不示弱地道：「張齊，這是我家老祖宗好友的徒弟，算起來是我叔祖，我一個晚輩扶著長輩有什麼問題？再說，什麼叫我快是你的人了？我告訴你，除非我蚩瑤死了，否則你不要妄想。還有，我現在是蚩家寨的寨主，你說話放尊重點！」

不長的一句話，讓石軒聞到了狗血的味道，也理解了蚩瑤為什麼這麼熱情的一點原因，不過現在可不是插話的時機，所以石軒表情不變地站在那裡旁觀。

「是，小寨主！不過全寨人都支持我娶你，你不嫁也得嫁。我們走！」張齊特意在小字上加重了口音，然後拿凶狠的眼光看了看石軒，這才轉身帶著幾個漢子離開。

蚩瑤見張齊離開，也不說話，低著腦袋，讓石軒看不到她的表情，然後繼續扶著石軒走向那兩層小竹樓。

一進來小竹樓裡，蚩瑤將門一關，背靠在門上，慢慢往下縮到地上，抱著膝蓋嗚嗚地低聲哭泣，好一會兒才停止下來，抬起一張淚臉，看著前面自己找了個凳子坐好的石軒，不好意思地緋紅著臉道：「讓叔祖您看笑話了。小瑤剛剛實在是控制不了自己。」

石軒也不說話，就輕輕勾起嘴角看著她，蚩瑤見到石軒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那雙好像洞徹世情、可又帶點孩童純淨的雙眸，腦海中一道靈光閃過，知道自己的心思都被看穿，馬上恭敬地跪下，邊抽泣邊叩頭：「還請叔祖您老人家救救小瑤吧。」

「剛才小瑤聽到是莫淵老祖宗的弟子，心中就充滿了激動，我家老祖宗曾經給後人說過，他認識的好友莫淵，有通天徹地之能，乃活神仙一流，日後若是有緣再見，一定要像侍奉他一樣侍奉莫淵老祖宗。」

「小瑤心想叔祖您老人家既然是在世神仙莫淵老祖宗的弟子，那肯定也是厲害無比，所以才在絕望中看到一絲轉機，之前才那麼親熱地扶著叔祖您，還請叔祖您不要見怪。」

蚩瑤有些翻來覆去地講著，總算將心裡的話給講了出來，然後用哀求的眼神看著石軒。

「你且起來吧，將前因後果都講出來，貧道才能幫得了你。」石軒通過望氣，看到蚩家寨中人的實力都不算強，最強的才是幾個出竅期，不過不是修道的出竅期，而是練武的入微境。因此順手幫一幫師傅好友的後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蚩瑤欣喜地站了起來，然後恭恭敬敬地侍立石軒下首：「這事情還得從三年前說起，那時候我爹爹和幾位本家叔伯在打獵時，遇到了能化形為人的妖獸（引氣期），結果全部遇難。」

斷斷續續的，蚩瑤終於將事情講明白了，蚩家寨雖然叫蚩家寨，可是裡面並不是只有蚩姓人，還有張、方、柳、希、福等姓，各大姓之間又通過姻親關係為紐帶團結在一起，只是寨主必須由當年帶領大家披荊斬棘建立寨子的蚩古本家之人擔任，也就是蚩瑤他們家。

蚩瑤父親及幾個兄弟遇難之後，老一輩的人早就不在，所以就由下一輩的蚩瑤擔任寨主，畢竟她是所剩幾個蚩姓本家孩童裡面年齡最大的，其他的幾個孩子才兩三歲到五六歲不等，而且以前也有過女子擔任寨主的先例，因此無人反對。

可是蚩瑤本身對於練武沒有什麼天分，尤其是在習練蚩姓本家祖傳的白虎七刀上更是如此，三年過去了，一式刀法都未能練到小成，而且這三年中，屬於他們的森林被盤家寨、姚家寨等蠶食了很多，逼得不少寨中人要進入更深的叢林打獵，那裡面強大妖獸遠遠多於已經被開發過的那些林子，所以死了不少人。

這種情況下，另外一家大姓張家，就提議由他們家子弟張齊入贅蚩家，幫助蚩瑤掌管寨中事物。張齊乃年輕一輩第一高手，張家祖傳劈山刀法已經大成，只是內功修為上差點火候，不能進階入微。

蚩瑤當然不喜歡張齊了，而且張家最近幾年仗著人多勢眾，隱隱有不服寨主命令的跡象，所以她當即拒絕，讓她想不到的是，其餘諸姓，甚至包括蚩姓在內，都開始勸說她接受張齊，到了後來，都有她不嫁給張齊，就是寨子衰落的罪魁禍首的意思。

蚩瑤外表柔美，年齡又小，母親也在這三年中過世了，似乎很容易被眾人意志動搖，但其實她內心非常倔強，還有點叛逆，越是逼她，她就越不答應，可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大家似乎都有強迫她的動向，這就讓武功不高的蚩瑤內心惶恐不安，而石軒的出現，就讓蚩瑤有抓到最後一根稻草的感覺。

「為什麼你們家的老一輩都不在了呢？」石軒既然決定要幫，那自然要問清楚，小心使得萬年船。

蚩瑤苦笑：「白虎七刀乃殺氣極重之刀法，使用久了，必傷己身，所以我們蚩家人，絕大多數活不過半百之年，可是它是祖傳之法，威力強大，練到大成時，甚至能以入微境斬殺能化形為人的妖獸。」

原來如此，不過師傅當年也來過這裡，怎麼不幫自己的好友解決這個問題呢？石軒接著問了問：「當年家師來時，可曾改良過白虎七刀？」

「莫淵老祖宗確實有想過，可是這套刀法傳自上古，他也沒辦法改良，又沒有其他威力相等的武功替代，所以他就勸我家老祖宗跟著他修煉，但代價是放棄白虎七刀，我家老祖宗考慮後還是拒絕了。」蚩瑤的回答算是解了石軒的疑問。

第四十五章 略顯手段伏眾人

雖然傳自上古的白虎七刀讓石軒有了些好奇心，不過現在還有其他問題要問：「那你們蚩家寨是如何在這十萬大山裡生存下來的？這附近是沒有什麼強大妖獸，可再往裡面一點的叢林深處，還是有不少引氣期，嗯，也就是能化形為人的妖獸，他們隨隨便便路過一隻，你們就得寨毀人亡啊。」

蚩瑤左邊梨渦隱現：「這方圓幾萬里的山林都是青柱峰蠱神宗的地盤，只要我們按時交上供奉，他們就保一方平安，當然，肯定也會有所疏漏，像我爹爹他們就是如此遭難。但是，絕大多數時候，寨子裡是平安的，就算有強大妖獸來襲，也有蠱神宗佈置的陣法抵擋一時半會兒，之後蠱神宗就會有人前來斬殺妖獸。」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而且不少陸地神仙都在外面山林中尋殺妖獸，那些妖獸也就輕易不敢出大山深處了。」她沒什麼修真界的常識，除了知道個蠱神宗之外，連外面獵殺妖獸的散修都當成了陸地神仙，雖然裡面確實有不少引氣期修士，甚至還有神魂期的高手，但後兩者深入十萬大山的程度應該不是蚩家寨的人能輕易碰到的。

石軒點點頭，算是將這蚩家寨的背景搞明白了：「不知你想貧道如何助你？將那張家人通通殺掉？可是這樣也治標不治本，貧道不可能一直呆在這裡。那你日後少不得再被逼嫁給方家、柳家、希家等。」

蚩瑤張口結舌不知如何回答，她雖然心思靈動，聰明伶俐，可是年紀太小，很多事情根本沒有深思熟慮過。

「貧道且問你一句，你想當寨主嗎？」石軒只好用問題來啟發她。

「不想，又多事做，又有好大壓力，而且還要帶領大家打獵，我的武功又不夠。」蚩瑤乾脆利落地回答。

「那就不當好了，你不是還有幾個本家弟弟嗎？年紀大的也有八九歲了，和你當初成為寨主時的年齡相差不多了，完全可以當寨主嘛。」石軒淡淡笑道。

蚩瑤面色驚慌：「不行，要不是我是寨主，是蠱神宗認可的寨主，他們早就動手將我綁入洞房了。」

石軒神色不變，心中明白了為什麼能夠由蚩瑤本家一直擔任寨主，尤其是在還剩幾個孤兒寡母的時候，張家也要通過這種迂迴的方式來達到掌控寨子的目的，另外一個角度來講，張家還沒有搭上蠱神宗的關係，這件事情也就更好處理了：「不是現在還有貧道在嗎？你讓弟弟當上寨主後，就借口他年紀幼小，成立一個長者會，讓各姓中的睿老們加入，負責寨子平時的事宜，這叫放權。這樣他們成為管理者後，就不能由於寨子的衰落而讓你嫁給張齊了，因為這是他們要解決的事情，而不是你。」

「其他各姓力量不如張姓，要想在長者會中有更多的話語權，自然有一部分要團結起來借用你們的名義來對抗張姓，這叫分化。於是，你將不再是孤獨地面對寨子中所有人，而是有了堅實的後盾面對另外兩三姓人。」

石軒有條不紊地分析給蚩瑤聽，蚩瑤驚慌的神色慢慢消失，頻頻點頭。最後石軒道：「然後貧道再展現一些手段，那張姓在得到你之後利益不大的情況下，絕對就不敢再冒著如此風險行事了。你既不是寨主，武功又差，除了年幼貌美讓張齊喜歡之外，張家還看得上你什麼？張齊若要行動，那也只是他個人和他家的行為，與張姓無關，如此還不能對付？」

蚩瑤被石軒最後的話說的嘟起小嘴，人家有那麼差嗎，不過她還有個重要事情要問：「可是，那寨主不就變成傀儡了嗎？我們蚩家傳了幾千年啊。」

石軒用教導晚輩的口吻，語重心長地說道：「所以，手段再多，也只是一時之用，唯有自身實力方才是根本，這點，你要謹記。」

「小瑤一定記住叔祖您老人家的話。」蚩瑤越來越佩服石軒了，拿崇拜的眼神看著這位外貌年輕的叔祖，聽說陸地神仙們的年齡要遠遠大於外貌，這位叔祖見識好、眼光好，一定是位活了好幾百年的老人家！

「你們蚩家只要寨主長大後武功不錯，再聯絡上蠱神宗，奪回位置只是舉手易事，可是別人會不會讓他長大？這段時間別人會不會搭上蠱神宗的關係？這些都不是你能控制的，這就是你實力不夠才會如此，說起來，若是張齊不管不顧，半夜摸進來強暴你，你抵抗的了？」石軒繼續提點蚩瑤。

「可是小瑤實在對武功沒有天分，尤其是那些揮刀弄棒的。」蚩瑤可憐巴巴地看著石軒。

石軒拿出一個玉簡吩咐蚩瑤：「你拿一疊白紙來。」

蚩瑤充滿期待地進房間拿了一卷白布出來：「叔祖，這是仙道功法嗎？您要傳授我嗎？還有，只有黃紙，不如就用這些白布？」

「也行。」石軒拿起玉簡往白布上一放，那白布就自行滾動，不一會兒上面就寫滿了文字。只看得蚩瑤兩眼放光：「這，這就是仙法嗎？好神奇！」

「貧道雖然不會收你為徒，但還是能傳授你普通仙道功法的，當然，若是你學不會，那就一切休提，早早去找個實力能對抗張齊的好人嫁了吧。若是能夠入門，有什麼疑難，自管請教貧道。」石軒打斷了蚩瑤一些心思，也給予了她一些希望。

「是。」雖然不能被叔祖他老人家收為徒弟，但有一本仙道功法，還是很不錯的！所以蚩瑤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我看你身體柔和，偏水性，這《柔水決》正和你用。你先看一遍，貧道再給你講解。」石軒指著桌子上的白布。

第二天，蚩瑤立刻很有魄力地分別拜訪了方姓、柳姓、希姓、福姓及蚩姓非本家的長老，在當天下午，這些長老就宣佈蚩瑤因為這三年表現不佳，所以自願讓堂弟蚩墨接任寨主，而蚩墨只得九歲，因此成立長者會幫助他決斷事務。

而到了這個時候，張姓才知道這些事情，不過因為對面是幾姓聯手，且長者會也有他們的名額，而且還不少，所以只得捏著鼻子認了。

寨子內對蚩瑤婚事的注意，一下子就基本消散光了，畢竟蚩瑤年歲還不大。只有張齊才繼續惦記住這件事情。

當夜，為了歡慶長者會成立，寨子內燃起了一個又一個火堆，幾千號人又唱又跳，大塊吃肉大碗喝酒。

「小瑤，聽說你家那個小白臉是什麼活神仙？」張齊帶著一幫人，趁著酒意圍住蚩瑤，大聲喊道，其他唱歌跳舞的，喝酒吃肉的，旁邊說話的，都停了下來看著蚩瑤，三年沒有什麼好手段的蚩瑤，昨日來了個客人後，今天就下出一手妙棋，你要說與那客人無關，大夥兒肯定是不信的。

「哦，這位小朋友找貧道？」石軒踱步過來，今天問過寨子內那些老人家們和常外出打獵的壯漢，方圓幾百里內都沒有陰陽真煞的影子，其他煞氣倒是有些，看來師傅說的蚩家寨的附近，要打很大折扣。此時見張齊挑事，正合石軒之意，否則哪找機會展現手段，於是用起居高臨下的口氣來。

張齊被石軒的語氣氣得不輕，加上酒意上湧，拿著大罈酒：「你，你不是活神仙嗎？有本事將這罈酒全部喝下！」

其他人雖然不覺得石軒喝不下，尤其是那幾個入微境的武者，能夠感覺到石軒身上淡淡的威壓，更加肯定這年輕道士能喝下，只是他到底實力如何，現在正是看看的好機會，於是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到了石軒身上。

「這樣吧，貧道喝一罈，你喝一碗。」石軒說完也不待張齊答話，拿起斗大的罈子仰頭就喝，咕嚕咕嚕，一會兒的功夫，石軒就將罈子倒轉過來，滴酒未落。

張齊受不了石軒略帶嘲笑的眼神，大聲道：「好，我喝。」拿起旁邊人手中的一碗酒就喝了下去，然後挑釁地看著石軒，「有本事，你再喝！」

石軒笑笑不說話，幾步走到放酒罈那裡，提起就喝。

一壇，兩壇，三壇……開始時，旁邊的蚩家寨人還很鎮定，可是隨著石軒越喝越多，他們眼睛越瞪越大，當石軒喝到第五十壇上，已經有人開始揉自己眼睛了，其他的則恨不得將眼珠子給瞪到石軒肚子上，那麼多酒都跑哪裡去了？肚子也沒見鼓！莫非真是活神仙？！

對於蚩家寨的人來說，平時見過的少量修士都是引氣期以下，而蠱神宗的人雖然強，但卻是與本命蠱蟲性命交修，陰險詭異上或許勝過石軒，但論起道門正宗手段，那相差就不可以道里計了。

一個小小障眼法加上縮小隱於口中的陰陽二氣瓶，就讓這些蚩家寨的人大驚失色！難道他們寨子裡的酒能有一個大湖那麼多？！

張齊不敢相信地檢查起石軒站立的泥土，發現沒有一點兒酒被倒在上面，驚恐地抬頭看著石軒：「一定是幻術，一定是幻術。」這張齊看來還是有點兒見識的。

「既然你說是幻術，那幻在哪裡？酒呢？」石軒毫不在意地看著張齊。

張齊摸起那些酒罈，發現裡面確實無酒，此時他酒意已經被驚醒，但猶自不肯認輸地道：「我，我才不信你是活神仙，有本事你呼風喚雨！」

話音剛落，本來就是黑夜的天空顯得更暗了，然後一陣陣狂風吹起，頓時在火堆處起了一層層淡淡黑霧。

接著這寨子內就下起了小雨，雨水醇香，竟然是上好的美酒，光是聞到，就勝過自家寨子裡的酒許多。

「天上下仙酒，貧道乘龍歸。」雨霧中，蚩家寨人只看到那位年輕道士高吟兩句後，一條鱗角分明的巨大黑龍不知從何處飛出，恭敬地伏到石軒腳下，然後這位身量普通的年輕道人就這麼踩了上去，接著黑龍載著石軒悠然地飛回了蚩瑤的兩層小竹樓。

咚一聲，不知是哪位蚩家寨人腿一軟，就跪在了雨水之中，撲通撲通，接二連三地所有人就跪下去了，口中喃喃自語：「活神仙啊！」

第四十六章 遍尋煞氣遇爭鬥

古木參天的原始森林裡，石軒正在往回走，半個月以來，遍尋了方圓幾百里，果然沒發現陰陽真煞的影子，師傅說的附近還真是「附近」啊！

因為巨大樹木覆蓋，從天空中俯瞰很難發現煞氣所在，所以石軒才會先望氣確定有煞氣的幾處地方，然後從森林中步行過去查探，當然，這樣無法找到所有煞氣，畢竟很多煞氣是在地穴內，望氣是望不出來的。

突然，一道白色光華和一道赤色光華從遠處飛來，赤色光華在後、白色光華在前，一邊飛一邊激烈的碰撞，響亮的鬥法聲不時傳出。

這兩道光華斗的是難解難分，不時相互交纏著落入森林，又不時一起衝向雲霄，激鬥片刻，那白色光華大漲，向赤光發出猛烈一擊，赤光也不示弱，同樣放出耀眼的光芒迎了上去。砰，一聲巨響，兩道光華同時墜了下來，整個原始森林內的飛鳥走獸倉皇而逃，然後兩道光華又同時沖天而起，先是急速飛遁幾十里，接著再次激鬥起來。

這樣子，兩道光華一個邊追邊打，一個邊打邊逃，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了遠處天際。

石軒從那鬥法程度判斷，應該是神魂期的水準，只是既然與自己無關，還是安心回寨子，明日擴大範圍繼續搜索尋找煞氣。

「叔祖，您回來了。」蚩瑤俏麗地站在寨子門口，每天這個時候，她都會等在這裡，恭迎石軒回來，按她的說法這是尊師重道的表現。

蚩瑤還算有點修行天賦，在這半個月裡將《柔水決》入了門，加上她是從小就鍛體練武的，所以修為進展飛快，心情也一掃以往的自憐自哀，變得更加活潑開朗。

「嗯，你今日可有什麼問題？」石軒對蚩瑤的修行狀況還是很滿意的，加上找到煞氣後自己就會離開，因此主要詢問起蚩瑤有沒有什麼疑難。

蚩瑤兩排小白牙微微露出：「小瑤已經將今日的疑難整理好了，等叔祖您休息片刻就過來請教。」

兩人邊說話邊往寨子裡走，遇到的其他人，無論是壯年男子，還是老弱婦孺，都對石軒是畢恭畢敬，甚至有直接跪倒在邊上，等著石軒路過才起身的。那晚用迷魂幡黑龍煞氣造成的乘龍歸去假象，讓整個蚩家寨的人震動不已，而聽說蚩瑤在跟著神仙學仙法之後，又是眼熱不已。

當天之後的清晨，因為冒犯了神仙而擔驚受怕了一夜的張齊就跪在了蚩瑤小竹樓的前面，最後被石軒略施術法，當著眾人的面自己扇了自己幾百耳光之後才紅腫著臉被放了起來。

而且在石軒心裡，對張齊是判了死刑的，因為扇完之後，他心裡充滿了怨毒，這一點上，石軒的靈覺可不會感覺錯，所以決定過幾天找個機會製造他意外死在妖獸之下的事情，有些人要是不斬草除根就會貽害無窮。

至於為什麼不當面殺死以立威，以及為什麼要用證明震懾的手段處理這件事，那是因為這是蚩瑤的事，不是石軒自己的事。

對於石軒而言，處理的最直接、最簡單的手段是殺，一個不服殺一個，兩個不服殺一雙，殺到所有人都服氣，以「活神仙」身份表現出來的壓倒性實力，殺不了幾個人就會全寨都服服帖帖，但是這樣就解決蚩瑤的事了嗎？

要知道前提是蚩家寨的幾姓人，通過不知道多少代人的相互聯姻，關係早就盤根錯節，內部或許有爭鬥，但有外人干涉時又是另外一回事。

石軒可不會久留此地，找到煞氣之後就會立刻離開，這要不了兩三個月的時間。之後蚩瑤就九成會處在大多數人畏懼但又仇恨的情緒中，他們害怕仙人以後再來，肯定不敢給蚩瑤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可是整個寨子絕大多數都冷漠、冷淡、仇恨、敵視蚩瑤的話，蚩瑤的生活狀況比石軒處理之前又強得到哪去？

當然，肯定會有小部分人因為想要獲得仙人賞識、想要學習蚩瑤的仙道功法而討好接近蚩瑤，但這樣的人的好感，對蚩瑤又有什麼好處？

想要達到的目的不同，自然使用的手段就不同，如此而已。

進了小竹樓，蚩瑤等石軒做完修行功課，才拿著自己的修行疑難過來請教，同時帶來了一本小冊子。

「叔祖，您不是說想看看我們家的白虎七刀嗎？」蚩瑤問完問題後，將小冊子遞給了石軒，石軒對於這門傳自上古的武道功法確實是有點好奇。

這本小冊子只有七頁，每頁一個刀式，每翻開一頁，就有一股濃烈的殺氣鋪面而來，這白虎七刀居然練得是刀意，難怪能以入微境斬殺引氣期。

在這方宇宙中，並不只是有元神修煉之法，同樣也有肉身修煉之法，可以練成不死之軀，只是因為開創這個大世界的禹余道人修煉的是元神，所以在禹余大世界流傳的功法無論是道門正宗，還是如蠱神宗那樣另闢蹊徑的旁門，絕大多數都是元神之法。

而白虎七刀修煉的刀意，就是配合肉身修煉法的武道功夫，能以自身為小天地，以刀式為紐帶，引動外界大天地，從而將刀法威力倍增，其在肉身修煉中的武道地位就類同於劍氣雷音在元神劍術中的地位。

唯一不同的是，刀意在入微境（出竅期）就能修煉，而劍氣雷音則要到神魂期了。

蚩瑤一族人之所以練刀意練到英年早逝，就是因為只有武道功法，而沒有了根本的肉身修煉法門，肉身的強度承受不了刀意的反噬。莫淵無法改良的原因也正在於此，一旦改良了，不修煉刀意，那和普通刀法就沒什麼區別了，同樣，若是想走元神之路，那肯定是要放棄白虎七刀的。

對於蚩瑤一族人來說，解決的根本辦法就是找到一門肉身修煉真法，雖然不一定和刀意相配，但至少不會活不過半百之數。

石軒將冊子合上，這白虎七刀是極好的武道功法，但自己練之無用，除非自己放棄元神大道，改為修煉不死之軀，該取捨哪門，一目瞭然。

「你這刀法是極好，但卻缺了最根本的肉身修煉法門，所以才會被刀意反傷己身，若要解決，只能看以後是否有機緣得到肉身真法了。」石軒將冊子遞回給蚩瑤。

蚩瑤也抱石軒能改良刀法的心思，因此笑道：「原來是這樣，當初莫老祖宗卻是沒講原因。據我家祖上留下來的隻言片語看，應該是當年遷徙過程中分裂才導致的真法失傳。」

※※※

夜裡。

石軒正在虛外守中、綿綿若存的休息時，猛然發現許多人在往寨子裡走，從靈覺中可以看到，應該是白天外出打獵的那些男子回來了，只是裡面夾雜著幾名修士的氣息，其中幾位身上有天地靈氣威壓，應該是引氣期修士，而有一位修士則是宛若普通人，讓石軒無法判斷他是神魂還是引氣以下，他氣息不穩，像是受了重傷。

有修士前來，石軒自然無法安坐，正考慮是私下裡去窺探，還是光明正大迎上去，就聽到了蚩瑤向自己房間走來的聲音。

「叔祖，您睡了嗎？有件事向您請教。」蚩瑤輕輕敲著石軒的房門。

石軒淡淡地回到：「進來吧。」

蚩瑤推開房門，看到石軒正盤坐床上，神色如常地看著自己。她行了一禮：「叔祖，剛才張齊他們先派人回來稟報了一事，說是他們在路上遇到幾個陸地神仙，想要在我們寨子借住一宿，並借我們寨子的陣法一用。」

「有說是哪個宗門的人嗎？」這是石軒最為關注的問題。

蚩瑤揉揉頭髮：「說是長白仙山藥王宗，好像以前聽出山採買日常事物的大人們提到過，說是實力遠遠大過蠱神宗的一個門派。」

是藥王宗的話，這件事情就麻煩了，看他們還想要借寨子裡的陣法一用，那麻煩就更大了，只是麻煩已經招來，現在不讓他們借用的話，整個寨子不一定逃得過這一劫，畢竟沒有誰知道後面追殺來的那股勢力會不會順手就將蚩家寨給平了。而且，若是不借用，指不定這些藥王宗的人現在就將蚩家寨給滅了。

外面是一個受重傷的神魂期，四五個引氣期，自己手段盡出，倒不一定收拾不了，問題在於，為什麼要收拾他們，連後面追來的是誰都還沒搞清楚呢，貿貿然出手很容易就將自己的幫手給弄沒了，於是石軒站起身來，吩咐蚩瑤：「且帶我去，聽聽他們怎麼說。」

蚩瑤見有石軒做主，正合心意，立馬帶著石軒就往外面走去。

此時寨子門口正在激烈爭吵中。

「不能放他們進來！誰知道他們帶來什麼危險！」方姓的一位長老高聲說道，剛剛說完，就被自己弟弟給拉了一把，努嘴示意，那邊可是陸地神仙啊，口氣要柔和點。

方長老這才醒悟，頓時有些後怕，不過想起寨子中有一位活神仙撐腰，還是理直氣壯地看著對面。

對面除了張齊等寨子中外出打獵的男子外，一共有五個陌生人，其中兩個是一對狐人族姐妹花，一個是高冠道袍的中年道士，一個是沉穩俊朗的年輕人，那對狐人族姐妹花扶著一個身穿冰綠道袍的年輕女子，那女子遠山為眉，秋水為眼，瓊鼻粉唇，眉眼間頗為冷傲，竟然比那對姐妹花還要美上三分，堪稱傾國傾城。

只是這女子現在臉色煞白，嘴唇微啟，皺著眉頭，與本身冷傲對比，有種說不出來的讓人心憐的味道。

第四十七章 每多巧合必蹊蹺

狐人族姐妹花中高一點的不知是姐姐還是妹妹的女子說道：「我們是長白仙山藥王宗的弟子，此次進山是為了追殺一名奸賊。現在我們師叔與那奸賊兩敗俱傷，所以才會到你們寨子借宿。那奸賊受傷比我們師叔還重，不會追殺過來的，借用陣法只是穩重起見。」

張齊滿臉興奮地插話：「幾位神仙答應，今晚過後就會傳授我們一些仙法。」邊說邊拿眼嫉恨地看向走過來的蚩瑤，這幾天裡，張齊是既恨且怕又嫉妒。

周圍寨子諸人遲疑起來，石軒前些天給他們的印象太深刻了，所以都對仙法有了濃烈的嚮往之情，只是石軒白天在外，晚上修行，根本不給他們套近乎的機會，唯有蚩瑤才能得到傳授，讓所有人說不出的羨慕嫉妒，此時能有機會學習仙法，眾人都有些蠢蠢欲動。

狐人族姐妹花中高個女子再次開口：「若大家是擔心今晚過後奸賊追殺過來的事情，那就是多慮了，我們已經用仙法通知了最近的師叔祖，五六個時辰之後他就會趕來。師叔祖神通廣大，那奸賊根本擋不了他一擊，到時候肯定不敢前來。」

「不管做什麼決定，此時站在這裡爭吵是最差的選擇，若是等等那位歹人追來，還沒改造好陣法的話，那才是麻煩大了。」石軒從寨子內眾人自動讓開的道路中走到最前面來，神色平和地說道。

「是你？你為什麼在這裡？」高個子狐人族女孩驚疑地看著眼前的石軒，想不到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居然又看到了這位蓬萊派的弟子，十萬大山可不小的。

石軒微笑拱手：「見過幾位藥王宗道友，貧道蓬萊派石軒，只問一句話，可能追殺過來的那位奸賊實力如何？」

這正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當然，這是對蚩家寨的人而言。對石軒來說，只要追殺來的不是金丹宗師或是超過兩個神魂期圓滿，那保命逃命問題不大，所以有打算在這裡看看藥王宗要追殺的那位奸賊是誰，藥王宗到底出了什麼事，以便向宗門稟報。

要是追殺來的是金丹宗師或是超過兩個神魂期圓滿，石軒只好果斷將蚩家寨的人都收到陰陽二氣瓶裡，然後開溜，就讓藥王宗的人自己留在這裡借用寨子陣法吧。

高個子狐人族女孩冷笑一聲，似乎想說，你有什麼資格問我藥王宗的事，那俊朗沉穩的年輕人聽到石軒姓名後，上前一步搶先開口：「妲芳師侄，你且退下。」然後面露笑容地以平等身份與石軒見禮：「原來是蓬萊派莫淵莫宗師的入室弟子石道友，在下藥王宗肖文。」

肖文這段話說的拗口無比，卻是要將石軒的身份說與身邊的幾人聽，莫淵乃十大宗師之一，他收徒弟這麼大的事情，其他宗門的高層不可能不知道。

自然，聽到石軒身份，妲芳還有另外兩名弟子看石軒的眼神就變了，不再是不太在意、冷淡，而是混著羨慕、尊敬、想要石軒幫忙可又擔心著什麼的情緒。

「貧道見過肖道友，還請肖道友回答下貧道的疑問。」雖然這肖文和自己一樣是引氣期，可看他稱呼妲芳師侄就可以知道他應該也是藥王宗某位宗師或是長老門下，那位神魂期弟子重傷無法理事的情況下，幾名藥王宗弟子自然以肖文為首。

肖文苦笑起來，到了這個地步，也不好隱瞞：「那位奸賊只有一人，乃是神魂圓滿，只是他有一件八重天本命法器赤霄劍在，攻擊力非常恐怖。」

「那請幾位道友快點改造陣法吧。」石軒也不多話，乾脆利落地就答應了，讓對面幾位藥王宗的弟子詫異不已，還以為會再要詢問一二，哪知道這位金丹宗師弟子如此行事，真是有高人風範。

不過肖文很快就反應過來，吩咐起身邊幾位弟子：「妲芳師侄你扶徐師姐找處乾淨地方休息療傷，妲倩師侄你和嚴師侄隨我改造陣法，這寨子的陣法只能抵擋引氣期。」說完對著石軒道：「石道友，在下失陪了，必須先去改造陣法。」

石軒笑著打了個稽首：「肖道友自去忙吧，這可關係到大家的安全。」然後對著蚩家寨的眾人道：「大家今晚就都呆在祠堂裡吧，免得等等出了什麼事情。」之所以這麼說，那是因為呆在外面空地上的話，很容易被誤傷，呆在各自屋裡的話，石軒逃跑時根本來不及一個個救他們。

蚩家寨的人聽了石軒吩咐，半轉著身子可又捨不得離開，都拿眼看向肖文等人，肖文先是一愣，接著才明白過來：「答應好的仙道功法，肖某不會忘記的，明日離開時一定會交給大家的。」

眾人這才滿意地往祠堂走去，只有蚩瑤和張齊留了下來，張齊看著妲倩討好笑道：「我看幾位神仙人手不太夠，所以自作主張留下來搭個手。」

妲倩看著他輕輕嗤笑一聲：「你都叫我神仙了，我還會人手不夠。」說著從儲物袋裡掏出幾張符篆，然後往地上一扔，一陣煙霧過後，就出現了四個比普通人高兩個頭的黃巾力士，實力大概在養氣期圓滿。

張齊臉上一陣發紅，還好臉黑，別人看不出來，猶自不死心地道：「這陣法我比較熟悉。」

肖文可不想耽擱時間，就順水推舟道：「你來幫我吧，我來看看怎麼改造陣法比較快。」張齊樂顛顛地就走了過去。

石軒心中好笑，還想著過兩天讓你死在妖獸口中呢，現在就自己出來尋死，真是不知死活，等等被誤殺了，別人可怪不得我，同時口中吩咐蚩瑤：「小瑤你帶著兩位道友去你竹樓休息吧。」

蚩瑤依命過去幫忙攙扶徐姓神魂期弟子，那妲芳想了下卻對肖文道：「肖師叔，我在陣法上要比小倩好一些，不如我來幫忙佈置吧，小倩扶徐師叔進去。」

肖文點頭應道：「也好，妲倩師侄你和你姐姐換一下。」

石軒見肖文拿出陣盤，在寨子內四處查看了一番之後，很快就決定了怎麼改造陣法，心中暗歎，這肖文看來在陣法上造詣不淺，各大宗門的核心弟子都不能小窺啊。

改造陣法需要陣旗、陣盤、靈石和其他一些材料，在肖文指揮下，妲芳和那位嚴姓弟子及幾個黃巾力士只用了小半個時辰就弄好了。

肖文這才鬆了口氣似地走過來對石軒道：「陣法已經改造好了，雖然不能完全抵擋住神魂期圓滿的攻擊，但支撐六個時辰問題不大，這下算是安全了。現在只等顏師叔收到信息後趕來。」

「貧道有一事想請教下肖道友，不知可否？」石軒見改造陣法這件頭等大事完成，這才問起心中的疑惑。

肖文坦誠地道：「若是石道友問到宗門機密事，肖某可不敢回答，其他方面倒是無妨。」

「貧道就是不解，貴門讓道友你們出來是追殺那奸賊的，為何反而會被那奸賊追殺？門中長老、宗師難道想不到？錯估了他的實力？」石軒可不覺得一個大宗門高層會都是傻子，派出實力不濟的人手去追捕，必然另有隱情。

肖文沉默片刻，方才道：「這次追捕奸賊，是按小隊進行的，金丹師伯師叔們一人一組，神魂期長老、真傳弟子們就帶幾個引氣期弟子一隊，說起來，我們這一隊實力最弱，徐鈺師姐才進階神魂期圓滿沒多久，所以被那奸賊看準破綻，反殺過來。」

石軒本來只是想問問是不是那奸賊實力大漲之類，可是聽到肖文的話後，立刻嚴肅地問道：「肖道友說，你們這一隊最弱？」

「應該如此。」肖文前面被追殺，此時被石軒問起，心中也隱隱察覺到了問題所在。

「貧道一貫不太相信在一件事上有太多巧合，那奸賊為何反擊的恰好是最弱的這一隊呢？為何又恰好是在你們露出破綻時呢？為何能在躲過其他隊搜尋下準確地找到你們這一隊呢？」石軒連續三個問句，將事情的疑點完全暴露在了肖文眼前。

肖文皺著眉頭：「那奸賊本身就是宗門內的人，不對，就算如此，他也不可能知道地如此清楚，除非……」邊說邊急切地看向另外幾人，只見那嚴師侄正在那裡和張齊說著什麼，而妲芳卻是不見了影蹤。

「嚴師侄，妲芳師侄呢？」肖文嚴厲急迫地問道。

嚴乙樓愣了一下，才道：「妲芳師妹說去外面檢查一番。」

「不好！」肖文臉色一變，就要往蚩瑤的小竹樓飛去，可是這個時候，妲倩和蚩瑤正結伴出來，還沒來得反應怎麼回事，就被肖文扔出一個金環套出，大驚失色地道：「肖師叔，你要幹什麼？」

「徐師姐沒事吧？」這話卻是問的蚩瑤。

蚩瑤疑惑不解地看向石軒，見石軒微微點頭後，才答道：「徐前輩說要自己療傷，就讓我們出來了。」對於徐鈺的傷勢，石軒也沒什麼辦法，自己的陰陽二氣瓶轉化的甘露彌補本源上有奇效，療傷效果則和青帝真氣、木皇真氣差不多，加上藥王宗那麼多丹藥，徐鈺自己都治不好的話，石軒也沒轍。除非陰陽二氣瓶進階靈器。

「肖道友還是再看看陣法吧。」石軒打斷了肖文繼續問話的念頭。肖文這才醒悟過來，趕緊重新檢查起陣法來。

沒等肖文重新佈置好，外面就響起了無數鬼叫聲、蟲鳴聲，黑壓壓一片向蚩家寨湧來。

第四十八章 鬼哭神嚎激鬥夜

肖文見狀，也不再重新佈置，立刻就開啟了陣法，只見一道半圓罩似的青色光層出現在了蚩家寨外面，將整個蚩家寨給籠罩其中。

「石道友，這陣法被那內奸動了些手腳，本來能支撐六個時辰的，現在只能支撐三個時辰了。」肖文歎氣道，然後鄭重地看向石軒，「連累石道友了，肖某真是愧疚不已，等等若有機會，石道友你就先逃吧。哎，可惜了那些寨中人。」他卻是不知道石軒的陰陽二氣瓶有那麼大的空間，能裝下那麼多的人。

遠處急速飛來三道遁光，一道赤色一道幽暗色一道則呈五顏六色。這三道遁光停在蚩家寨上空，現出三個人影來。

一個是身穿素雅道袍的年輕男子，面容平和、風度翩翩，身邊一道赤色光華在盤旋。

一個是高大陰沉漢子，身穿九鬼鬧天袍，頭戴平天冠，手中持著一根白骨棒子，指揮著十二個綠發紅睛、白骨森森的骷髏向蚩家寨攻來，這十二個白骨骷髏都有著神魂初期的實力，發出攝人心魄的鬼叫聲。

另外一個是身穿五羅裙的年輕少婦，容顏艷麗，眉宇間頗為慵懶，手中拿著一個令牌，上面刻滿冰蠶、兩翅金蟬、眼蟲、毒蛾、幽螟等蟲豸之物，只是輕輕一揮，就有鋪天蓋地的冰蠶、兩翅金蟬、眼蟲、毒蛾、幽螟等蟲豸飛了過來，這些蟲豸可不比尋常，個個都是碩大無比，氣息恐怖，五彩斑斕，竟然都有著引氣期圓滿的實力。（蟲豸之物，靈智底下，常常到了金丹期都無法化形。）

肖文見狀臉色凝重：「想不到這奸賊還有兩個幫手，石道友，這兩人都是南蠻大陸上有名的神魂期修士，雖然都只是進階不到二十年而已。他們一個是雁山鬼王殷如平，一個是蟲夫人雍華。這陣法恐怕只能支撐一個時辰了。」

嚴乙樓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天空，嚇得魂不附體：「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那奸賊的傷勢怎麼可能會好的那麼快！」妲倩也同樣是不可思議的表情，只有蚩瑤和張齊兩人一臉傻呆呆地看著。

石軒沒說什麼，這雁山鬼王和蟲夫人的實力，自己還能勉強對付，麻煩的是那素雅道袍的年輕道人，修為非常深厚，想來已經在神魂圓滿停留不少年了。

十二個紅睛骷髏和那些引氣期圓滿的蟲豸都已經撲到了青色光層前，前仆後繼地擊打著這青色光層，只打得它光影搖動、搖搖欲墜。

肖文一邊拿著陣盤指揮陣法，一邊苦笑：「肖某就是看這奸賊居然敢反撲，料得他必有依仗，所以才著急地帶著弟子過來借用陣法，畢竟這樣比重新佈置要快上不少，哪知道卻是有內奸壞事。」口氣中難掩恨意。

風度翩翩的年輕男子在半空中俯視下來，雲淡風輕地道：「肖師弟你的陣法還是這麼的不錯，幸好為兄終於等著兩位道友了，要不然還真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間才來攻破。」

「楊飛奸賊，你居然與這些人混在一起，真是白瞎了自己身份。」肖文大聲回道，石軒卻是頗為驚訝，藥王宗內叫楊飛的，又是神魂圓滿的，只有一位，那就是他們排名第二的真傳弟子！自己在宗門內還是對另外幾派的出名修士瞭解過一些的。

一個大宗門的真傳弟子那是經過千挑萬選，多方考驗的，居然都能背叛，石軒越發覺得這件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了。

這時從不遠處的樹林裡又升起一道青色遁光，然後停在了楊飛身邊，正是之前失蹤的妲芳，她一臉柔情地看著楊飛，全然不復之前的冷漠模樣：「楊郎，等等可得對人家妹妹手下留情。」

楊飛回應一個燦爛的笑容：「芳兒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妲倩此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姐姐，你怎麼和那奸賊在一起？」

「小妹，我不是給你提起過嗎，我們還在族內時，有次我遇到妖獸被人所救。呵呵，後來進了宗門，我才發現原來是楊郎，然後瞞著大家，我們兩個就慢慢在一起了。」妲芳神色間都是甜蜜。

妲倩氣得臉色煞白：「姐姐你就拿其他同門的命不當命嗎？！」此時她方才明白為什麼肖師叔一見面就套住自己。

妲芳冷冷道：「比起楊郎的命來說，他們的命算什麼。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想好自己要什麼，然後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肖文氣極反笑：「你們兩個就不怕等等顏師叔趕來嗎？」

「哈哈，肖師弟你還是這麼赤子之心，或者說是叫天真，楊某在宗門內足足有近百五十年，哪還會不知道你們會用什麼手法傳遞信息，加上芳兒做內應，你覺得那消息到得了顏師叔手上嗎？」楊飛哈哈大笑起來，方才雲淡風輕的模樣頓時消失無蹤。

肖文和石軒對看一眼，都發現了對方眼中的決斷，那就是搶攻！爭取能殺死對方一到兩個，這樣後面就算逃跑也要輕鬆不少，現在憑借陣法死守的話，那根本沒有希望。

石軒靈覺與肖文交流中：「肖道友可有什麼能殺死神魂期修士的手段？」

肖文表面上繼續回楊飛的話：「楊飛，宗門待你不薄，為何你要在主持護山大陣時動手腳，致使祖師功虧一簣。還有誰教你動的手腳？竟然能瞞過所有人。」私下裡則用靈覺：「肖某有兩張師傅給的三階道術青帝神拳符篆，那奸賊應該就是顧及著這個，一直等到幫手方才敢前來。」

「呵呵，楊某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們馬上身死，就沒必要關注這個問題了。」楊飛冷笑一聲。

雁山鬼王哈哈大笑：「你或許永遠都想不到，為什麼我們三人能聯手對敵。」

石軒則問了一句：「那奸賊身上可還有類似符篆？」如果有的話，那自己還是果斷逃跑算了。

「沒有，在與徐師姐的鬥法中，兩人都是手段盡出，那奸賊除了赤霄劍外應該沒有其他底牌了。」肖文肯定地說道。

「那貧道可以給肖道友你製造一個出手機會，務必要重創那雁山鬼王和蟲夫人。」石軒能威脅到三個神魂期的手段也有不少，可兩種道術、太極圖化萬物為混沌的陰陽二氣都只相當於一階道術，卻是不如肖文的符篆威力大，因此自然選擇由肖文出手。

肖文能被金丹宗師看中收為弟子，也是個有決斷的，馬上答應下來：「好，肖某爭取能斷那奸賊的臂助！」

楊飛此時正在呵斥殷如平：「怎麼那麼多廢話？」

殷如平低著頭，陪著小心：「他們不是就快死了嗎，俺也是覺得死人不會透露秘密才差點說漏口。」

石軒示意蚩瑤稍微站得靠攏自己，然後給了肖文一個眼神，肖文陣盤青光一閃，那青色光罩就露出一個大洞。

然後一個白玉淨瓶從大洞處飛了出連，迎風就漲，很快變成了一個巨大玉瓶，瓶口向下，一黑一白兩道氣柱交纏著往下面攝來，那些蟲豸、紅睛骷髏被陰陽二氣一碰到，就不由自主地往瓶口飛去。

此時殷如平、蟲夫人雍華才反應過來，各自搖動自己的法器，白骨棒子放出陣陣白光，那令牌則散發出五顏六色的光澤，想要將蟲豸和紅睛骷髏給拖回來，可是他們的這兩件本命法器的威力比石軒的陰陽二氣瓶只是高了一層，一時之間居然變成了拉鋸戰。

楊飛也不插手，冷冷看著下面的肖飛，知道最大的威脅是他。

石軒的真氣海量瀉出，不敢拖延，大喝一聲，然後一座威嚴、浩大的金橋就從丹田飛躍出去，金橋所過，所有元氣、蟲豸、骷髏都被牢牢定住。

殷如平、雍華本就在全力驅使法器與石軒陰陽二氣瓶爭奪，此時反應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金橋飛過，楊飛則是根本沒想到石軒的法器有如此強大的功能，一時不查，也同樣來不及反應。三人只覺得靈魂被那金橋定住，似乎空間、時間都凝固了起來。

肖文見此機會，兩張符篆在手中亮起，然後兩個有皇者之相的男子就出現在了空中，兩個男子雖然面目模糊，但威嚴無比，身穿青色皇袍，頭戴九龍朝天冠，輕輕一跨，已經是分別出現在了殷如平、雍華身前，然後揮拳一擊。

楊飛修為深厚，僅僅只是被定住一個剎那就恢復了過來，他那把赤霄劍更是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不過見到肖文手中符篆亮起時，他嘴角一扯，拉起妲芳就稍稍退後一步，看著殷如平、雍華兩人被那青帝神拳直接擊中。

殷如平、雍華靈魂被定，剛剛有些掙脫的感覺，就看到了兩個碩大的青色拳頭打中自己，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陷入沉眠前，兩人心中都掠過一絲不甘，自己還有諸多手段、秘寶、秘術，還有幾樣翻盤底牌！怎麼能如此輕易死掉！

石軒和肖文則是看到被青帝神拳打中的殷如平、雍華兩人全身急速變青，然後就變成點點青光消散在了空中。

「真是浪費啊。想不到肖師弟你有一個如此厲害的幫手。」楊飛輕笑著問道。

第四十九章 一道驚鴻透身過

妲芳在楊飛耳邊輕語幾句，楊飛做恍然大悟狀：「原來是莫前輩的高足，難怪有如此威力的本命法器，楊某失敬了，失敬了。」話是這麼說，可那口赤霄劍，化成流光，一刻不停地就要飛向陣法大洞。

此時，沒有人主持的紅睛骷髏、蟲豸等物自然被石軒的陰陽二氣瓶盡數攝入其中，跟著金橋一起搶在赤霄劍斬來前，從陣法大洞中飛了回來。

赤霄劍只來得及和重新復原的青色光層拼了一記，打得青色光層搖搖欲墜。

石軒輕輕一搖，將裡面的紅睛骷髏和蟲豸皆化為污血，同時警惕地看著空中的楊飛，剛才楊飛的所作所為，可都被石軒和肖文看在眼裡。

楊飛見到兩人戒備的眼神，淡淡笑道：「兩個廢物死了就死了，有什麼好可惜的。倒是你們，沒有了那兩張符篆，拿什麼來對付楊某？」當然，這只是口頭上施加的壓力，實際上知曉石軒的身份後，楊飛就愈發謹慎，並不會因為消耗掉肖飛的底牌而沾沾自喜。

能成為藥王宗的真傳弟子，楊飛肯定不是傻的，石軒的師傅是十大宗師之一，雖然進階的時間還很短，道術上的修為可能比不上肖文的師傅，但其他方面卻要勝過不少，若是說石軒身上沒什麼壓箱底的手段，楊飛第一個不信。光是剛剛那座金橋的威力，就讓楊飛心有餘悸了！

同時楊飛有些懊惱，剛才應該拼著受傷救上一個，等等也好用來擋石軒的底牌。可惜妲芳將這個消息告訴自己的太遲了。

不過楊飛修為了得，很快就收斂住情緒，指揮著赤霄劍斬向下面的青色光層，同時留出一半心思在防備石軒的偷襲上。

肖文吃力地支撐著陣法，同時笑著對石軒道：「肖某幸不辱命，除掉了那奸賊的臂助。等等若是陣法告破，石道友你就與肖某分開逃走，這樣應該沒什麼危險了。」

石軒正在服食丹藥回復真氣，此時修為和法器威力不匹配的缺點暴露無遺，平時還不覺得，剛剛全力運使陰陽二氣瓶與殷如平、雍華相持時，真氣是海量瀉出，加上後面太極圖所化金橋威力全開，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已經是消耗掉了四成真氣。

誠然，石軒現在實力不弱，天時、地利、人和都在的話，搏殺神魂期高手，也有很大希望，但這基本靠的是法器、道術，本身的修為卻是差得太遠。本末倒置的情況下，必有隱患。這更堅定了石軒盡快找到煞氣，提升修為的決心。至少真氣化液後，其總量會提升十多倍。

蚩瑤守在石軒身邊，看著不遠處張齊發綠的屍體，心中有些惶恐、不安，又有些期待、喜悅。

惶恐、不安的是仙人鬥法果然不凡，剛剛只是那些蟲豸之物噴射的毒液中偶爾有幾滴穿過陣法大洞，就造成了張齊的慘死，自己幸運的有叔祖護著，才沒有受到傷害，以後若是走上仙道，難免也要遇到這種危險。

期待、喜悅則是因為想到日後自己也能有這種仙家手段，不由得有些飄飄然。

大敵當前，石軒可不敢花費很多時間，僅僅恢復到六成真氣，就睜開眼睛對肖文說道：「肖道友你何出此言，剛才可是有三名神魂期修士，現在只剩下一名了，咱們聯手的話，未嘗不能將他逐走。」

肖文苦笑：「楊飛這奸賊雖然背叛了師門，但肖某可不敢隨意貶低他的實力，即使現在他許多壓箱底的手段都在和徐師姐爭鬥中用完了，但依然不可小窺，剛才兩名神魂期修士加起來也不到楊飛實力的一半。」

石軒明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道理，因此詢問道：「不知道楊飛除了這本命法器赤霄劍外，現在還能用出什麼手段？」其實光是赤霄劍就夠厲害，八重天圓滿的本命法器相當於一重天圓滿的靈器，石軒和肖文可沒有手段擋它一擊。

「楊飛會兩門道術，一門是草木化形遁，他就是仗著這個，屢次逃出圍捕，一門是巨靈神木擊，威力巨大。」肖文其實還是對石軒抱有不小希望的，自己都有師傅給的符篆，莫淵莫宗師應該不會那麼小氣。他哪知道石軒早就用完了。

石軒正要說，若是能纏住赤霄劍，自己有手段能重創、甚至滅掉楊飛的，可是話卻沒說出口，與肖文兩人奇怪的對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楊飛見赤霄劍短時間內破不掉肖文的陣法，怕夜長夢多、事有變故，臉上青氣一現，頓時整個身體漲大起來，足足有三丈多高。他臉無表情地在原地揮出一拳，隨著這一拳的揮出，無數青氣匯聚到他的拳頭，最後這一拳化成了一根巨大的青木，重重打在陣法之上。

轟隆的巨響傳來，青色光層搖曳不定，赤霄劍同時也是化為一道赤色光華，不停斬向陣法薄弱處，一時之間，陣法有被攻破的感覺。

而這時候，肖文不僅沒有盡力支撐陣法，反而讓整個青色光層向上一托，然後劇烈燃燒，一直將巨大青木反頂回去，寨子內各處陣法節點所在不停傳出辟里啪啦的破碎聲，想不到肖文盡然孤注一擲，不留後路的反守為攻。

楊飛知道對方將要使出激烈手段，忙將赤霄劍收回一點，準備擋過這一波後再一劍斬殺一個，若是擋不住，那馬上就逃，看機會再捲土重來。這也是楊飛性格使然，若是遇到喜歡冒險的那種修士，就會以攻對攻，爭取在對方發出攻擊前，將對方全部殺死，將危險消弭於無形。

果然，石軒這個讓楊飛戒備不已的蓬萊派弟子，背後升起一輪巨大的陰陽魚，它緩緩轉動，刷出一道黑白分明卻又纏繞在一起的光華，向楊飛攻了過來，一路之上，無論是飄落的樹葉、巨靈神木擊散逸的青色靈氣都在無聲無息中化為了帶有混沌之色的氣體。

赤色光華大漲，迎上黑白二氣。空中產生一陣劇烈的波動，可是卻沒有一點兒聲響傳出，似乎消失在了赤色光華和黑白二氣相撞處的巨大漩渦中。

石軒咬牙再次驅動太極圖所化巨大陰陽魚，繼續刷出一道黑白纏繞的光華，赤色光華雖然黯淡了一些，可還是毫無畏懼地迎了上去。

轟，這次先是聲響傳出，赤色光華和黑白二氣僵持在空中，勁風四散，只吹著不少屋頂、樹木飛起。

可是，黑白二氣與赤色光華還是有些差距，漸漸開始後退，開始消散。見狀，肖文放出一道青光，內是奇形怪狀的一柄藥鋤，向楊飛攻來，楊飛身上青色真氣翻滾，隱隱透出血色，將藥鋤牢牢抵住。

正在這時，一道白色光華從下面小竹樓中急速飛出，姿態妙曼，宛如驚鴻，電閃雷鳴般就擊中了青色真氣，在楊飛大張著眼睛、不敢置信的神色中，如刀切豆腐，順利無比地就破開了楊飛的真氣。

楊飛拚命想召回赤霄劍，可是那黑白二氣卻是猛地一爆，將赤霄劍滯留了一個剎那，楊飛只能眼睜睜看著白色光華直直打在自己身上。

恍惚間，楊飛似乎回到了當年的宗門大殿，聽著師傅介紹下面那個傾國傾城的女子。

「那是你小師妹徐鈺，雖然她修為還差你許多，但她心思靈動，聰慧機警，異日成就必然不低。」

「心思靈動，聰慧機警。心思靈動，聰慧機警……」

「確實，以小師妹的聰慧機警，怎麼會在被自己突襲後，還會沒半點兒察覺有內奸的事。」

「也是，平日裡，那些仙丹師門或許捨不得給，但這次追殺自己，老傢伙們少不得給大家分上一些，並不是只有自己才會有快速恢復傷勢的手段。」

諸般念頭，在楊飛腦海中一閃而過，然後就是劇痛襲來，低頭看去，胸腹間已然多了一個大洞。

可是楊飛修為確實不凡，竟然還沒身死，他將赤霄劍一收，然後將妲芳一卷，就化為青色遁光飛快地鑽入了原始森林中。

楊飛一邊飛遁，一邊想著，這次失敗真是咎由自取，雖然對方多了一個蓬萊派金丹宗師的弟子，但這個變數還是在自己能力範圍內，最致命的卻是太過自負，下意思地低估了小師妹徐鈺，這才落得現在的下場。

「肖師弟、嚴師侄你們快點追上去，那奸賊受我這一劍，雖然沒死，但也相差不遠了，不能給他恢復的時間，要不然他捲土重來的話，我可就無能為力了。」徐鈺清冷的聲音從小竹樓中傳了出來，可以看到，她受傷確實很重，甚至不能起身，但也沒到之前見到的那種昏迷不醒的程度。

就在剛才石軒準備問肖文能不能纏住赤霄劍，自己還有手段可以擊退楊飛時，徐鈺的神識突然傳來，告訴兩人，若是能纏住赤霄劍，自己有一擊之力，可以重創、甚至殺死楊飛。於是就出現了先前那一幕。

肖文、嚴乙樓正要領命前去，石軒站了出來：「貧道和肖道友一起去吧，嚴道友留下來照看一二，免得有意外之事。」這種時候，石軒可不能置身事外，殺不掉楊飛的話，自己也是很危險的。

第五十章 山盟海誓轉頭空

雖然楊飛的草木化形遁神妙無比，可是他身受重傷之下，難免露出些蛛絲馬跡，加上血氣感應，於是石軒、肖文兩人就順著線索，一路追趕下去，不過兩人並不是一味追趕，還是分出了不少心思來戒備，畢竟楊飛的修為、實力遠遠勝過兩人，要是被他打一個反擊的話，說不定就丟了命去。

蚩家寨中。

嚴乙樓歉意地看著妲倩：「妲倩師妹，為兄知道你是無辜的，但現在緊要關頭，可不敢擅自將你解開，還請你諒解。」

妲倩歎了口氣：「我姐姐做出這等事來，肖師叔沒有將我當場斬殺就很不錯了，哪會怪到師兄你頭上。」

見妲倩這麼體諒自己，嚴乙樓正色說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日後宗門必定會給妲倩師妹你一個公道的。」說完扶著妲倩走到小竹樓前面坐好，不讓別人進去打擾到徐鈺療傷。

蚩瑤見狀，看了看張齊的屍體，同樣歎了口氣，走向祠堂而去，既然叔祖還沒說危險解除，那就不能讓他們出來。

※※※

原始森林中。

楊飛背靠一株大樹，丹藥服了一堆，可是胸口的鮮血根本無法止住，他一身素雅的道袍已經變得血紅，那裡可是足足有一個頭顱大的窟窿，而且裡面內臟、經脈等都被白色光華上所帶的劍氣給擊得重傷。

妲芳在旁邊焦急地幫忙處理傷口，不過眼淚卻是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這麼重的傷勢她還是頭一次看到。

看著妲芳淚眼婆娑的樣子，楊飛歎了口氣：「哎，連累芳兒你了。」

妲芳差點大哭出來，可是手下動作沒一點兒停留，將那裡所有的出血口一一止住，嘴上說道：「楊郎你何出此言，我心甘情願，哪怕是就此身死也沒有怨言。」

楊飛專注地看著她：「我答應過你，帶你走遍諸個大千世界，享受萬般逍遙自在，從此只羨鴛鴦不羨仙。可惜，現在我要食言了。」

妲芳聞言一陣恍惚，似乎回到了過去。

※※※

那個落日鮮紅的傍晚，自己在一隻鐵角犀牛的追趕下，亡命而逃，正當鐵角犀牛口中惡臭依稀可聞，自己最絕望、最恐懼、最害怕的時候，一道赤色光華閃過，自己就躺在一個溫暖無比的懷抱中。

光影閃動下，自己抬眼望去，那是一個從容平和的俊逸年輕人，他看著自己驚慌的神色，就對著自己露出一個溫暖的安撫的笑容，這個笑容從此銘記自己腦海，一刻也不能忘卻。

直到被那年輕人放在家門口時，自己才從迷茫中回過神來，可惜已經找不到那年輕人的影蹤了。

……

藥王宗裡藥王殿。

自己在入門儀式上險些就忘了叩頭，因為自己看到了上面宗門長輩中站著那個熟悉的身影，看著他那漆黑的眼眸，自己突然有了種緣定三生的感覺，彷彿整個心神都被吸納進了他的眸子中。

還是他對著自己露出柔和的笑容，讓自己從出神中清醒過來，免了自己在入門儀式上丟臉出醜。

……

於是，每次聽他講道時，自己總是頭一個站出來提問題，雖然那些問題自己都懂，但想要的只是他看著自己，對自己說話。

一點點接觸，兩人終於熟識了起來，自己終於問起他，還記不記得當年救過的那個狐人族小女孩嗎，他笑著道：「早就認出你來了。」

……

當自己投入他懷抱的時候，他把手了伸出來，在半空中停了半天，然後深深歎了口氣，手也落到了自己頭髮上，輕輕撫摸了起來：「芳兒，哎，芳兒。」

那時候的自己，心中歡喜都快瘋了，尾巴不由自主地擺動，只覺得人生至此，已是極樂。

……

高高在上的他看著梳妝台前的自己，走了過來，為自己梳頭，為自己畫眉，給自己穿衣。

一點一滴，總是充滿了他對自己的寵溺，讓自己好像生活在真正的極樂淨土，每時每刻都是那麼開心，都是感覺那麼溫暖。

……

他最喜歡看自己跳著狐人族特有的首丘舞，每次都是看得那麼聚精會神、那麼津津有味，常常摟住自己說：「芳兒，看你跳舞看一輩子都不膩。」

……

還記得，兩人分別出外遊歷，最後悄悄會合在一起，走遍千山萬水，見識諸般風情，他深情地對自己說：「我一成就金丹，立刻就娶你過門。」那也是自己心底最深的夢想。

……

滿天星辰之下，他神色頹廢地坐在那裡，看著自己喃喃自語：「芳兒，是不是我真的無法成就金丹？」

「楊郎，你志向遠大，不肯服用丹藥進階，現在只是一時所困，肯定能突破過去的。」自己毫不掩飾對他的信心。

他感動地緊緊懷抱住自己：「我會的，到時候我會帶你走遍諸個大千世界，享受萬般逍遙，咱們生生死死在一起。」

……

言猶在耳，可是他已經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裡，妲芳痛哭出聲：「你不許死，說好的生生死死在一起，你要是死了，我也不獨活。」

楊飛雙眼閃爍了一下，笑道：「能不能再跳一次首丘舞給我看？」

這樣的要求妲芳無法拒絕，強忍著心中疼痛，站了起來，退後幾步，開始跳起舞來。

舞姿翩翩，裙角擺盪，本來就淒美無比的舞蹈，被妲芳跳得是更加哀婉絕倫，若青蓮出水，不染半點塵埃。

最後幾個圓形舞步時，妲芳剛剛轉身背對楊飛，突然就覺得一陣劇痛從背後傳來，下意思地就要用出本命法器，可是偏偏就轉頭看到了背上的楊飛，表情是那麼的猙獰，是那麼的不甘，他全身泛出妖異血光，似乎想要將自己化入其中，妲芳頓時呆住了。

從容平和的俊逸年輕人，溫暖安撫的笑容，漆黑的眼眸。梳頭時的他，畫眉時的他，給自己穿衣時的他。

「早就認出你來了。」

「芳兒，哎，芳兒。」

「芳兒，看你跳舞看一輩子都不膩。」

「我一成就金丹，立刻就娶你過門。」

「我會的，到時候我會帶你走遍諸個大千世界，享受萬般逍遙，咱們生生死死在一起。」

種種片段在妲芳腦海中閃現，她歎了口氣，不再掙扎，仍由楊飛吞噬自己，神情平和異常地繼續跳動著首丘舞，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在意識消失之間，妲芳最後閃過的一個念頭是：「原來這就是楊郎的療傷手段，難怪能那麼快就恢復了和徐師叔鬥法的傷勢。」

※※※

石軒和肖文趕到時，剛好看到楊飛所化血影正在吞噬妲芳。肖文大驚失色：「怎麼可能？他什麼時候變成血魔宗的人了？！」

靈識交流中石軒歎道：「難怪他之前能這麼快的恢復傷勢。還請肖兄你纏住赤霄劍，石軒來對付他，可不能讓他恢復了。」從楊飛吞噬的速度看出，他的血魔宗手段只能算是一般。畢竟他前面還能使用青色真氣，那就說明他只是作為秘術使用而不是作為根本大法修煉。不過血魔宗的法門總是越陷越深，不僅影響心靈，而且日後難免整個真氣都轉化為血河真氣。

肖文立刻放出青色藥鋤，向楊飛攻去，楊飛正是關鍵時刻，只能勉強指揮赤霄劍防禦在身邊，剛才石軒的陰陽二氣化萬物為混沌的手段可是讓他記憶猶新。可是他卻不知道，石軒現在連一擊之力都沒有，因為石軒先前使用了兩次，加上最前面消耗的真氣，已經無法用出第三次了。

石軒手中托著陰陽二氣瓶，但並沒有馬上使用，而是使出萬象無影劍，化成清光，向楊飛斬去。楊飛仗著赤霄劍有靈器的威力，石軒的飛劍和肖文的藥鋤都不敢與他硬拚，倒也守得是綽綽有餘。

若是使用虛實真火、庚金劍氣，必須欺近五丈之內，可是那赤霄劍威力不凡，石軒怕接近之後連一擊都擋不下來，所以打得是另外的主意。

轉眼間，楊飛已經將妲芳整個吞噬掉，傷勢雖然只是恢復了一成，但用來斬殺面前兩人和逃命足夠了。他一聲血紅長袍，得意至極地一聲清嘯，突然聽到對面一聲斷喝：「楊飛！」

「呵，想死……啊，啊，啊」楊飛得意之下，回了一聲，本來準備說想死就儘管過來，可是哪知道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他話才出口，身體就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往那縈繞著黑白二氣的白玉瓶口投去，使盡全身力氣，也不能掙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落入瓶中。

石軒一見到楊飛被陰陽二氣瓶吸了進去，立刻全力發動瓶中禁制，外面的赤霄劍被內外隔絕，頓時就呆立空中。

可是楊飛實力超強，即使只剩下一成的實力，也讓石軒頭痛不已，只見陰陽二氣瓶在掌中不停搖晃，似乎下一刻楊飛就會從裡面掙脫出來。

石軒一咬牙，使出了碎玉決，雖然碎玉決只是提升自己的實力，和法器無關，但陰陽二氣瓶是自己本命法器，自己實力增強了五成，陰陽二氣瓶的威力自然也相應增大。

陰陽二氣瓶光華大作，幾個呼吸之後就平靜了下來，裡面的楊飛已經是化為了污血。

可是異變陡生，陰陽二氣瓶輕輕擺動了一下，石軒感到一個實力不強但卻在境界上高過太多的事物在裡面突然出現，並以無可阻擋之勢，飛出了瓶口。

只見一個血色人影以極快的速度投往天邊，眨眼間就消失無蹤了。不過那個人影不是楊飛，而是一個光頭老者的模樣。

第五十一章 事中蹊蹺終浮現

蠱神宗，百蟲殿。

阿苗正在給一個身穿飄逸芽黃道袍的年輕修士斟茶。這年輕修士從容地看著大殿上方那個身穿綠色長袍、銅鈴大眼、血色大口的修士，淡淡道：「陶宗主，不能再猶豫了，藥王宗的金丹宗師、神魂高手全部落單的機會可沒有下一次了。戴某這次可是聯絡了不少散修，爭取能畢其功於一役。你們蠱神宗從此也能走出十萬大山這個危險之地。」

除開荒海海域、妖獸之國，在禹余大世界裡，六階妖獸少之又少，而這少有的幾隻六階妖獸則大部分都在十萬大山中，甚至傳言在十萬大山最深處，還有更高階的妖獸存在。蠱神宗發展一直不能壯大，不得不說有所處位置的原因。

那陶宗主還是猶豫不定，要是不能將藥王宗一網打盡，那就是滅門之禍，於是道：「我還是去向老祖宗請教一番。」

「如此甚好，若是貴派百蜈子前輩能出手，將藥王宗僅剩的那位元神真人擋住，事情就簡單太多了。」那戴姓年輕人滿意地點點頭。雖然藥王宗剩下的那位元神真人離開山門的可能性很低，因為他的修為已經到了極點，全身陰氣濃厚，怕是一離開宗門陣法壓制，立刻就會引動雷劫，但宗門生死存亡之際，他也不一定就死賴著不出來。

一個宏大的聲音如天外降下：「哼，為什麼要對付藥王宗。道爺可接不下藥王宗那件純陽法寶。還有，藥王宗在其他大千世界歷練的陰神尊者們你要如何對付？對了，你鬼鬼祟祟的是何來歷？」

戴姓年輕人正要開口，突然從殿外飛進來一道血色人影，然後鑽了他的泥丸宮。他閉眼沉默片刻才歎道：「哎，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現在已經遲了，藥王宗的修士們馬上就聚在一起了。晚輩就此告辭。」說完轉身就走，根本沒有半點兒猶豫。

「道爺說是誰，原來是血魔宗的那個老怪物，哎，想不到他居然練成了這門仙法。」那宏大聲音越來越小。

※※※

那道血色人影的速度是石軒、肖文兩人望塵莫及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在天邊，石軒皺著眉頭對肖文道：「肖道友，快點回去吧，這事情有了變化，還得早日稟報宗門長輩。」這是一個方面，另外一個方面是石軒用了碎玉決，等到道術效果消失後，可就只有一成實力了，要是遇到點強力妖獸，那問題就大了。而且身邊還有藥王宗的人，雖然肖文看起來為人不錯，可是涉及宗門機密，也不是肯定就下不了手。

因此石軒得在碎玉決效果結束前趕回蚩家寨，然後趁藥王宗不注意的當口，返回平波城，將這個消息告訴宗門。

肖文完全贊同石軒的意見，收起楊飛的赤霄劍，以及他和妲芳的儲物袋：「石道友，這赤霄劍和儲物袋肖某還必須拿回宗門覆命，那殷如平和雍華留下的事物就歸你了。」

說完兩人就全力施展遁法，往蚩家寨歸去。肖文心裡暗暗佩服，這石道友真是出類拔萃，雖然修為低了自己一點，可是遁法卻是遠遠超過自己，還有那個瓶子，真是詭異無比。他卻是沒想到石軒現在有碎玉決加成，否則哪能超過他一倍。

因為楊飛受了重傷的緣故，所以他們逃出的不遠，石軒和肖文很快就回到了蚩家寨，嚴乙樓見兩人回來，立刻迎了上去：「肖師叔，可除掉了那奸賊？」

「嗯，已經將他除掉了，不過事情有了些新變化，我還得與徐師姐商量一下。石道友，肖某失陪了。」肖文看起來確實急著和徐鈺商量對策。

石軒也不輕鬆，露出淡淡笑容：「貧道消耗甚多，也得回房打坐恢復。」

「肖師叔，這兩件法器？」嚴乙樓拿出兩件法器，原來是殷如平和雍華留下來的。兩人的本命法器、儲物袋及儲物袋內品質一般的事物都在三階道術之下化為了青色光點，只有兩件六重天圓滿的法器才倖免於難，畢竟三階道術攻擊的直接目標不是它們。

這兩件法器一是兩口寒氣森森的短刃，一是青光瑩瑩的圓珠。肖文見此對石軒道：「說好歸石道友你的。」然後轉身就往小竹樓而去。

石軒見到嚴乙樓對兩件法器頗為喜愛，就笑道：「貧道拿一件就行了。」然後就取走了那兩口黑幽幽的短刃。

嚴乙樓忙道：「石前輩，嚴某如何敢留下一件法器。」

「石某對那些黃巾力士的符篆很是欣賞，不如嚴道友給石某幾張吧，就當石某用這法器換的。」石軒本身法器眾多，對那青光圓珠看得並不重，反而藥王宗的力士符篆讓石軒有些心動，拿來做些粗重活非常不錯，只是這是藥王宗秘傳，外面難得一見。

嚴乙樓大喜，忙拿出四張黃色符篆遞給石軒：「石前輩，這四張符篆是長輩賜下，能化為引氣期小成的黃巾力士。」

石軒接過符篆，往早就看準的一處空屋走去：「貧道去打坐回氣了，嚴道友還請繼續守護，免得發生意外。」

「是，是，是。」嚴乙樓得逞心願，開心之下，哪會注意石軒的急切。

等到進了那處空屋，石軒盤腿坐下，等了一會兒，臉上血色盡褪，碎玉決的效果終於過去了。

石軒拿出陰陽二氣瓶，仰頭往嘴裡倒了一滴，然後開始調息。

因為將十二個神魂初期的紅睛骷髏、無數引氣圓滿蟲豸以及神魂圓滿的楊飛化為了污血，所以陰陽二氣瓶裡面轉化而來的甘露非常多，足夠石軒使用了。

不到一刻鐘，石軒的臉色恢復了紅潤，從外表上卻是看不出他只剩下一成的實力。於是石軒重新走了出去，對迎了上來的嚴乙樓道：「石某還得去與宗門長輩匯合，先告辭了，日後有緣再會。」

嚴乙樓對石軒是感激無比，也不多問：「那石前輩走好。」

石軒化身清風遁走後沒一會兒，小竹樓裡如同除夕放煙花，發出好幾十道金色光芒，往不同地方飛去，卻是徐鈺和肖文吸取了教訓，怕被高人攔截住消息，於是準備良久後，一口氣連發幾十道，以通知宗門其他修士。

※※※

午時，平波城。

石軒與俞開山相對而坐，早上已經用靈音飛訊將消息傳遞給了宗門，現在正在等宗門的回復。

石軒先是在十萬大山中找了處隱蔽的地方，等到十天之後實力恢復到了五成，方才啟程趕往平波城，於今日早上敲開了俞家商行的大門。

突然，桌子上一面青銅圓鏡大放光明，飛出一道清光，然後那清光就化為了一個身穿太極道袍的俊美少年道人，正是石軒的師傅莫淵。

「做得不錯，宗門決定給你二十萬善功。」莫淵依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這形象是如此逼真，因此石軒立刻起身行禮，順口問道：「師傅，不知那血色人影是誰？」問完才一陣懊惱，這是靈音飛訊傳遞過來的消息，怎麼可能會聽得到自己問話。

不過奇怪的是，莫淵點點頭，居然能聽到石軒說話聲似地回答：「那是血魔宗那位老怪物的一門仙法，叫做血影分念化身萬千大法。想不到他居然練成了。」

石軒頓時明白過來，對面肯定不止師傅莫淵一個人，這種遠距離對話，可是涉及空間方面的掌握，只是不知道是宗門內哪位元神或者陽神真人，於是石軒繼續問道：「這仙法有何特殊？」

「這門仙法是結合了分化念頭和修煉化身兩種手段的大成。最初主要是為了渡天劫而準備，通過分化念頭，每個念頭再帶走一部分實力，將自己本身的修為牢牢控制在引動天劫之下。」莫淵淡淡說道，「不比尋常陽神真人，分化念頭也只是念頭，帶不走實力。」

「這分化而出的念頭，則可以通過製造類似奇遇、巧合等機會，附身到其他修士身上，同時讓那些修士以為這念頭是偶然所得，不會對自己產生危害。」莫淵搖搖頭，「那些修士能隨時得到一名陽神真人的指點，真是做夢也要笑醒。」

石軒默然無語，這不是隨身帶著老爺爺嗎，當真危險無比。

莫淵繼續講到，八成是怕自家弟子也遇到類似狀況：「總之，這些附身的修士有兩個用處。一是被血河老祖蠱惑，在自己門派內大搞破壞，也就是藥王宗那位弟子這樣。二是血河老祖趁他成就金丹之時，念頭突然發難，接管他全身，將他的修為收歸己有。之後，這念頭又可以繼續分化。」

「不是說這念頭實力不高嗎？」石軒有些疑惑。

「自然不高，要不然那些修士怎麼會放下警惕，但一個陽神真人是何等人物，在你體內呆上那麼長時間，若是還不能動些手腳，以便在關鍵時刻掌控住你的身體，那他就白活了那麼多年。」莫淵見石軒有了警惕，於是最後說明道：「等到血河老祖自覺有過天劫的希望時，就會將所有念頭召回，實力立刻急速飛漲，一舉渡過天劫。」

「不知宗門還有什麼吩咐？」石軒覺得這種等級的敵人應該沒自己什麼事。

果然莫淵繼續面無表情道：「你自遊歷去吧，這事你插不上手。俞開山你也如此，就當此事從來未曾發生過。」

第五十二章 陰陽真煞合真氣

「弟子遵命。」石軒和俞開山齊齊回答。

莫淵點點頭，然後看向俞開山：「因為先前完全沒想到血河老祖能練成這門仙法，所以宗門對這方面沒什麼防備。這次宗門得到你們傳回的消息後，立刻檢查了一番宗門內弟子是否有人被血河老祖的念頭附身。果不其然，足足找到了兩位。其中一位就是俞問道。」話是說的輕描淡寫，但血河老祖應該早就從念頭中得知事情敗露，肯定也將此事告訴了他分化的其他念頭，蓬萊派不知是用了多少手段，才發現了這兩位，或者是抓到了這兩位。

「什麼？！」俞開山大驚失色。石軒則是有些明悟，自從俞問道從家族歸來後，可就有些神神叨叨了。

莫淵波瀾不驚地道：「應該是他那次走火入魔後回家族療養時被附體的，你們俞家也得好好檢查檢查自家的長老、子弟、客卿。」

俞開山這下有些著急了：「不知宗門會如何處罰我們俞家？」

「與你們何干？只要你們不是和血魔宗勾結，故意讓血河老祖的念頭附體俞問道。」莫淵神色間看不出一絲怒意，讓俞開山放下心來：「自然不敢。不知，不知俞問道現在如何了？」俞開山對俞問道可沒什麼好感，但還是得問上一問，畢竟他是家中嫡系子弟。

莫淵看了石軒、俞開山一眼，然後才緩緩開口道：「當場身死魂消。」

「那血河老祖的念頭呢？」石軒之所以這麼問，那是因為覺得宗門在有準備的情況下，完全能將血河老祖的念頭給抓住，說不定還能得到些秘辛。

莫淵這次沉默良久，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你們一個是發現此事的人，一個是宗門在南蠻大陸上的話事人，也算有資格繼續聽下去。血河老祖的念頭想要自爆未遂，已經被宗門掌控住了。」

石軒正想問問宗門有沒有問出來血河老祖在這次藥王宗事件中到底想做什麼，莫淵就開口解了他的疑惑：「之所以宗門沒有想到血河老祖能練成血影分念化身萬千大法，那是因為這門仙法極端難練，又有極大弊端。元神和陽神階段講的是照見本性，唯我唯一，這種化身萬千的法門，沒有極強的控制能力和心境修為，一個不好就壞了一身道行。血河老祖雖然修煉成功，可並不能保證以後不出岔子，於是就打上了藥王宗那件法寶紫心元陽佩的主意，蓋因其擅能鎮壓雜念、心魔，乃是絕佳的輔助法寶。」

「當然，這只是血河老祖的主要目的，若是能順便再破壞藥王宗那位陽神真人渡劫之事，甚至覆滅掉藥王宗，那就是一舉多得了。」莫淵淡淡陳述著，「說起來，這次藥王宗實力大損，宗門也能在南蠻大陸上插上一手了。」

石軒對於血影分念化身萬千大法的極大弊端分外好奇，因為很可能自己以後也會遇到類似功法，所以問道：「師傅，不知那血影分念化身萬千大法有什麼極大弊端？」

莫淵難得地露出一絲笑意：「那些念頭能到處興風作浪，自然也能被人通過這些念頭與本體的密切聯繫，反傷其身。這種攻擊是來自元神層面上的，那是難躲難防，只能憑借自身元神修為或特殊法寶硬接。平常陽神真人還好，念頭分化都是隨生隨滅，很難被人抓到，血影分念化身萬千大法分出的念頭則是介於普通念頭和化身之間，實力又不算太高，做好佈置的話，很容易抓到。」

「可是，血河老祖不是已經斷開聯繫了嗎？」石軒覺得念頭只要斷開聯繫應該就沒多大問題了，所以很是不解。

莫淵收斂住那絲笑意，繼續面無表情地道：「上古之時，還有仙法、大道能通過別人姓名、生辰、毛髮、血液等其中幾樣混合，隔著幾千個大世界就讓對方莫名身死的。他現在有念頭在我們手中，即使單方面斷開了聯繫，那也只能算是斬斷一半而已。」

邊說邊拿冷冷的眼光看了俞開山一眼，「等到血河老祖渡劫的時候，有他好受的。」將此事講出來，怕是也存了讓俞家懼怕的念頭，連陽神真人都有辦法對付，你俞家若是反叛，覆滅只是舉手之間，不要有僥倖心思。值此南蠻大陸上風雲變化之際，也算是提前警告一番。

最後莫淵貌似冷淡地對石軒說道：「經此一事，你在血河老祖心頭也算是有了印象，過北海海域時要分外小心。」

石軒猛然想起一事，拿出那個得自松鶴子的暗黑色小珠子：「師傅，這是弟子偶然所得，可不知是何物？」

莫淵看了一眼：「你還真是能找到好東西，這是金丹宗師耗費幾十年凝練的地火陰雷，威力極大，普通金丹宗師遇上不死也得脫層皮。不過對你來說，以你現在靈魂的控制能力，它只能作為同歸於盡的手段。」

※※※

十萬大山某處山谷中。

浩瀚、神聖的白色煞氣和陰冷、幽暗的黑色煞氣相互混雜，瀰漫在這個半封閉似的山谷中。在山谷周圍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白骨，看起來都是一些不太走運的動物，被這裡的煞氣所殺。

石軒回到蚩家寨後花費了足足五個月的時間才找到了這處隱秘的陰陽真煞。師傅說的蚩家寨附近可真「近」啊！自己可是將搜索範圍擴大到五千里的時候才最終發現。

既然找到了陰陽真煞，石軒就打算離開蚩家寨，不過因為正是真氣六轉的關口，在煞氣附近修行不太方便，所以決定再等幾天，真氣成功六轉後，方才離開。

※※※

三天後的清晨。

石軒端坐床上，身上的青色三昧神風真氣愈發濃郁，已經是達到了氣體的極限，因為石軒終於突破到了真氣六轉，後面三轉就是氣狀真氣向液狀真氣轉變的關鍵了，不過現在能借助於天地間的煞氣，倒是可以節省不少的時間。

「進來吧。」石軒早就發現蚩瑤站在門外，她只是擔心打擾到石軒的修行，所以才沒有出聲，一直安靜地等在那裡。

蚩瑤輕輕推開房門，非常開心的樣子：「叔祖，我昨晚觀想成功了，感覺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是那麼清晰，是那麼美妙。我是不是可以學習術法了？」睜著大眼睛，期待地看著石軒。

經過近半年的修行，加上蚩瑤本身就從小練武，所以前段時間她已經進入到了養氣期，不過她在觀想上卻是花費了不少時間，可能與前些年心裡的壓抑有關。

石軒微笑道：「自然可以，貧道給你講講術法修煉的事情吧，然後你就可以開始修煉《柔水決》上面附帶的那些術法了。」

蚩瑤當然是千肯萬肯。

一個時辰後，蚩瑤笑瞇瞇將剛才所學回想了一遍，就聽石軒道：「貧道此間事了，也是到了離開的時候。」說完也不待蚩瑤回答，化成清風就遁出了房門。

對於父母早逝的蚩瑤，有這麼一個叔祖幫助自己，教導自己，真是有長輩親人的感覺，此時傻愣愣站在那裡，半天也回不過神來。好一會兒才猛跑出房間，急切地四處張望，可是哪裡還有石軒的影子，小女孩不得不萬分沮喪地低垂著頭走回房間。

※※※

石軒頭上浮著一座金橋，緩緩步入黑白煞氣之中，陰陽真煞如狼似虎地撲了過來，可是一碰到金橋，紛紛變得安定平穩，彷彿一股颶風驟然間就停了下來。

一直走到陰陽真煞最濃郁的地方，石軒估摸著自己的極限，於是停了下來，盤腿坐在一塊被煞氣腐蝕的千瘡百孔的大石上，開始閉目調息。

等到身體一切狀況都達到了最佳，石軒才指揮太極圖所化金橋，稍稍放進來一絲黑白相纏的煞氣，然後飛出一道同樣黑白相纏的真氣，往那絲陰陽真煞上一罩，立刻就感受到了陰陽真煞的凶狠反抗。

依著《寶錄》密授的凝煞法門，石軒不停運轉真氣，好半天，才將那絲煞氣降服下來，與本身真氣以玄奧的方式結合起來。這一道融合了陰陽真煞的陰陽真氣顏色更加深沉，似乎隱隱能看出水光，本身的大小也是原來的兩倍。

※※※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間就是一年過去了。

石軒的真氣已經轉化了大半，不過現在周圍的陰陽真煞已經顯得有些品質不高，於是石軒決定繼續往煞氣源頭而去。

越往裡走，陰陽真煞的冷熱交感越發強烈，常常讓石軒有左半邊身子被極陰之氣擊中，右半邊身子被太陽真火灼燒的感覺，還好太極圖所化金橋防禦了得，石軒才沒有受到半點兒傷害，方能繼續探索煞氣源頭。

突然，前方陰陽真煞幻化成了三足金烏和長耳玉兔模樣，往石軒攻了過來。石軒明白這些都是高品質煞氣，立刻驅動頭頂金橋。金橋原地一震，那些三足小鳥和長耳玉兔就呆立當場，接著重新變成了黑白煞氣。

趁此機會，石軒放出陰陽二氣，將那些黑白煞氣統統打亂然後一裹，就飛回了金橋之下，然後開始按照秘法凝練煞氣。

這些煞氣品質之高，十倍於先前石軒所凝練，因此石軒也花費了十倍的時間，才將這些煞氣全部融合進真氣裡。真氣頓時又擴大幾倍，液狀感更加明顯。

不知過了多久，石軒眼前一亮，前方竟然出現了一個半坑狀的火坑，那火坑裡躺著一塊燒焦的大石頭，周圍是三足金烏在起舞，中間是長耳玉兔在打滾，陰陽真煞就是從這裡散發出來。

看起來似乎是充滿了太陰之力的隕石在降臨過程中，又被太陽真火萬年難得一見的爆發擊中，方才能成就如此奇妙的陰陽真煞。

第五十三章 二十年後還舊國

濃密的草叢中，三個小孩子正趴在那裡，看著前面黑白二氣瀰漫的山谷。

「阿七，你說你看到有個怪人在裡面？」一位六七歲的小女孩奶聲奶氣地問道，身上穿著五彩斑斕的苗衣，眼裡帶著正在冒險的興奮。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低聲應道：「是啊，前兩天我偷跑出來玩，發現這個死亡谷的黑白顏色淡了不少，站得遠遠地看了看，好像看到了一個怪人！」這叫阿七的小男孩頭與身子略微不協調，有些偏大。

另外一個與阿七年歲差不多的小男孩虎著臉：「福阿七你不要胡說，那死亡谷裡面怎麼可能會有人？！小秋，我聽阿爹講，上次有頭好大的豹尾野豬，它一不小心衝到了死亡谷邊上，片刻之後就一邊焦黑一邊發青地死掉了。周圍好多白眼狼都只敢遠遠看著，不敢衝進死亡谷吃它的屍體。你說人怎麼可能進得了死亡谷？」

小秋不屑地說道：「阿茂，你爹他們還說深山裡有變成人的妖獸呢。人家怎麼從來沒見過。」

阿茂正要爭辯，阿七幽幽地道：「說不定阿茂他爹沒有撒謊，那個怪人多半就是妖獸變的，要不然普通人怎麼敢進死亡谷。」表情裡有些恐懼，又有些期待。

「真的嗎？真的嗎？」小秋興奮地嚷道，真是太開心了，能看到傳說中的妖獸，還有能活著待在死亡谷的傢伙。

阿七突然低喝一聲：「快，快趴下，出來了。」然後把自己死死埋在草叢中。

阿茂和小秋同樣如此，不過小秋那雙滴溜溜圓的眼睛，興奮、期待、高興地目不轉睛地看著山谷。

從山谷處出來一個有些出塵意味的年輕男子，他穿著小秋沒見過的奇裝異服，無論是長相上，還是身體上，都沒有顯得古怪的地方，只是身周環繞著一層濃郁的黑白氣體，將他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那年輕男子忽地對著這邊微微一笑，然後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就騰地一下飛起，直入雲霄，讓小秋、阿七、阿茂三個小鬼頭大張著嘴巴，圓睜著雙眼，呆愣在那裡。

「飛，飛，飛了？！」阿七結結巴巴地說道。

阿茂也是同樣不可思議的表情：「難道他是傳說中的仙人？」

小秋眼珠一轉，垂下小臉，嚴肅地道：「我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啊？」阿七見鬼一般看著小秋。

阿茂明白小秋貫會胡思亂想，歎氣回道：「什麼？」

小秋一本正經地叉腰道：「他是會飛的妖獸變得！」

※※※

在煞氣源頭，石軒經過四年的艱苦凝練，終於將體內真氣全部轉化為了液狀真氣，不過這液狀真氣還很發散，不能全部收入體內，這是因為煞氣本身的特質決定的。只能再通過吸納罡氣，將它與煞氣中和，方才能控制自如，達到引氣大成的水準。

此時石軒站在第五罡氣層中，因為有太極圖護體，所以要比別人爬得更高。這裡的罡氣都已經產生了些微靈性，化為了巨大雲獸，體內甚至開始有禁製出現。

閉目感應片刻，石軒發現了一隻混沌罡氣所化的雲獸，立刻飛了過去。那龍狀雲獸巨大無比，身上顏色混沌不明，見石軒飛來，也不害怕，大張著巨口就迎了上去。

石軒也不和它糾纏，身上黑白色真氣大漲，合身一裹，就將那龍狀雲獸全部圍了進去。在空中，那黑白色的繭狀圓團震動了幾下，然後就恢復了平靜。

好幾天之後，石軒才將黑白真氣一收，重新出現在了罡氣層中，身上環繞的無法收入體內的陰陽二氣已經變得少了許多。

於是，隨著時間推移，石軒身周的陰陽二氣是越變越少，終於，在一個月後，石軒清嘯一聲，身體表面那薄薄一層的黑白色氣體如大河入海，紛紛投入了石軒丹田之中。

在石軒丹田里，真氣已經完全變成了黑白色的液體，而且由於煞氣和罡氣的原因，本來並無攻擊力和防禦力的陰陽真氣能夠變成太陽真火和太陰之力纏繞的黑白色氣體，威力很是不凡，不過因為沒有經過雷劫洗練，其還不能變成陰陽混洞真氣，這只能等到元神之後了。

石軒微微一動念，陰陽二氣就自動轉化為了青色三昧神風真氣，法力總量已經是引氣小成時的十幾二十倍，不會再出現全力使用幾次本命法器就脫力的狀況了。這就是引氣大成的好處！

在凝練煞罡的五年中，石軒身上的法器、天賦小神通都有了變化。

上清手樞雷已經是七階了，對神魂初期的修士也有了一定威脅，其他天賦小神通還是六階，無法繼續修煉，看來必須等到神魂合一後方才能行。

萬象無影劍已經四十二層禁制，距離五重天圓滿還要大概四年左右，雖然禁制層數稍微低了點，不過石軒現在的劍術也是突飛猛進，等閒引氣期圓滿修士也能斬於劍下，當然，若是有機會，石軒也想重新找一口禁制層數更高的飛劍，畢竟沒有無形神鐵和煉製法門，萬象無影劍最多只能到六重天圓滿。不過這不是緊迫之事，身上太極圖才是主攻法器。

迷魂幡則是四十四層禁制，只需要兩年不到的時間就能達到五重天，到時候威力將有個大的變化。

而乾陽青燈，石軒已經完全掌握住了七重天的禁制，在破妄、破幻、焚邪方面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太極圖距離六重天圓滿還需要十一年的時間，猶是如此，隨著最近幾層禁制的祭煉完畢，它的威力也了有些不小的長進。

陰陽二氣瓶則還需要兩年左右的時間才能到達五重天圓滿，到時候將對神魂期修士有非常大的威脅。

新得的那兩口叫寒光匕的短刃，裡面摻雜了一些萬載寒鐵，算是上品法器了，不過石軒只是將裡面的烙印破除，並沒有繼續掌握，因為它與石軒的劍術不太相合。

※※※

兩個月後，十萬大山邊緣處。

石軒望著下方繁華熱鬧的小鎮，心中感慨不已，十九年多了，自己離開中土之地已經快二十年了。

自從引氣小成後，石軒就回了一趟平波城，希望能買到一口不錯的飛劍，可惜城裡的飛劍自己都看不上，只能委託俞開山私下裡幫自己找找。

然後，依著宗門給的路線圖，石軒在十萬大山裡左繞右轉，歷經幾十天的時間，終於走到了十萬大山另外一面的邊緣。至於說直接飛過去或是直穿過去的想法，石軒可沒有，鬼知道會不會碰到六階、七階甚至更高的妖獸，那些傢伙可是把地盤看得很重的，就算是上方天空也是屬於自家的。

所以石軒只能按著宗門給的秘密路線，繞開那些強大妖獸的地盤。這也只有在蓬萊派這種大宗門內才有如此好處，沒看到散修、小門派修士可是連十萬大山稍微深一點的地方都不敢進入，更不要說穿過十萬大山了。

石軒眼前有一層淡淡的普通人看不見的光暈，其將整個中土大地籠罩，水波蕩漾般溫和，可卻阻止了十萬大山內所有三階以上的妖獸進入中土之地，同樣也阻止了石軒這樣的引氣期修士。

還好石軒早有準備，拿出一張毫不起眼、光華內斂的符篆，往自己胸口一拍。隨著這一拍，那道符篆就神奇地進入了石軒體內，然後石軒身上一陣白光閃過，那淡淡的天地靈氣威壓就消失無蹤了，石軒重新變得和普通人一樣，沒有半點異狀。

「嗯，只要不主動勾連天地靈氣，這符篆的效果就不會消失。真是神奇啊。」石軒現在也算是陸地神仙一流了，可對著這道符篆還是非常感歎。那是師傅莫淵聽聞石軒要回中土之地後，向宗門討來的，八九成是某個真人的手筆。

輕輕伸出一隻手，石軒小心翼翼地往那層淡淡光暈上摸去。那層光暈對石軒的手沒有做出一點反應，仍由他的手穿了過去，見狀，石軒這才放心大膽地走過光暈。

※※※

一個中年樵夫正在森林裡砍柴。他口中喝著調子，一斧頭一斧頭地將一株大樹砍倒，然後滿意地點點頭，也只有自己這種出去見過世面，學過武功的人，才敢進到這森林深處，砍伐這些珍貴的巨木。光是現在這一根，就能抵得上鎮子裡那些掌櫃們一年的收入。

正在這時，這中年樵夫忽然看到一個風度翩翩、瀟灑出塵的年輕公子從前方高山上下來，他慌忙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那位年輕公子已是不見，他自嘲地一笑：「哈哈，今天太勞累了，居然眼花了。這高山上據說有無數恐怖怪獸，要不是山神爺守護著，早就下來將鎮子夷平了，這麼多年來，咱可從來沒見過誰上去後還能活著下來的！」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怕，他下意思地嚷道：「誰啊？沒見咱正忙著嗎！」話音剛來，他才醒悟過來，這方圓十里內可就只有自己一個活人啊，頓時背上寒氣直冒，一時間鎮子裡流傳的各種鬼故事，江湖上的各種輕功高手傳聞都在腦海閃現，於是他僵硬地扭著頭看了過去。

卻是那位瀟灑出塵的年輕公子微笑著站在自己身後：「敢問一句，下方是何處集鎮？屬於哪州哪府哪城？」

剛剛還在高山上，眨眼間就在我身後了！這中年樵夫嚇暈過去前如是想到。

第五十四章 正是江南好風景

石軒沒想到這中年樵夫這麼不驚嚇，袖袍往他臉上揮了揮，然後微笑著看那中年樵夫醒來。

中年樵夫先是眼皮下面的眼珠子輕輕轉動，然後微微張開一條縫，等看到那位年輕公子還在對面的時候，趕緊又閉上了眼睛，裝作一副昏迷不醒的樣子。

「呵呵，若是你還不醒來，休怪石某將你丟到前面狼穴去。」平和的聲音傳入耳朵，中年樵夫打了個機靈，慌忙翻身跪下：「大俠，不，不，大仙，饒了小的吧。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

石軒搖頭止住他的滔滔不絕：「石某只是問個路而已，何須如此驚慌？只要你告訴石某下面是哪州哪府哪城的哪處集鎮，石某立刻就走。」

中年樵夫扯出一個非常難看的笑容：「回稟大仙，下方是雲州靖江府天南城的興隆鎮，雖說是鎮子，但因為靠近十萬大山，多有採買珍奇異獸、名貴樹木、奇花異草、珍貴草藥的客商前來，所以繁華無比，不比普通大城差。」

石軒滿意地點了點，有客商常來，那自己就能跟著某個商隊前往揚州了。這次回到中土之地，一是在紅塵中磨礪道心，爭取在去北海海域前能引氣圓滿，二是順路看看幾個弟子的修行狀況，若是他們還向望仙道，且又用功不輟，道心堅定，那就帶他們去回龍觀，讓他們到三島海域去。

因為涉及了徐老道的傳承，石軒並沒想過將徐錦衣、燕巨劍、丁明德都收歸蓬萊派門下，不過以自己在蓬萊派的地位，在三島海域找個不錯的海島，讓他們建立一個依附蓬萊派的小宗門，倒也未嘗不可，畢竟三島海域無論是資源還是修仙氛圍都遠遠勝過中土之地。

當然，這一切都要看他們自己的意願和現在的狀況，石軒只是順手而為，若是不行，也不會糾結，也不會花費更多精力。

既然目的已有，石軒就決定先到揚州徐家找徐錦衣，再到贛州劍崖找燕巨劍，接著到楚州和明州交界處找丁明德，最後到洛京周邊小城找楚綰兒，然後帶上她們之中願意去三島海域的到洛京回龍觀。至於自己，則再返回揚州，揚帆出海，過風暴海到海外諸國。

這一路上，石軒並不會用遁法趕路，而是慢慢行走於紅塵中，一大圈走完，差不多要兩年左右，到時候應該距離引氣圓滿不遠了。

中年樵夫見自己的回答讓石軒滿意，頓時放下了一半擔心，這位年輕公子看起來相貌堂堂，不像是什麼兇惡之人或兇惡之鬼。

石軒輕笑道：「你回答得不錯，石某也得給你點報酬。」

「不敢不敢，大仙不必客氣。」中年樵夫嘴上說著不敢，眼睛卻是放出炙熱的光芒。

石軒也不答話，走到周邊巨木旁，連續輕敲了十幾根，然後頭也不回地慢悠悠往小鎮而去。

中年樵夫傻眼了：「我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大仙怎地就真走了。」話音剛落，一陣清風吹過，那十幾根巨木頓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然後轟隆隆地一起倒地，激起好大一片的煙塵。

「這，這……」中年樵夫大睜著眼睛，內心狂喊這莫非是大力神魔，不過嘴上卻是結巴地說不話來，好半天才喃喃道：「我哪抗得動這麼多巨木回家。」

※※※

興隆鎮。

石軒剛好找到揚州會館，就看到會館外面停著好長一隻商隊，光是馬車就有足足百多輛，周圍護衛則有幾百名，看起來是很了不得的大商家。

一般這種護衛人手眾多的大商家都會順帶作些攜人遠行的買賣，那些請不起護衛的小商人，三五成群或是孤單的旅人，都可以交錢之後加入商隊，這比自己單獨上路安全許多。

石軒循跡找到負責這買賣的管事，那是一個挺著大肚子的肥胖中年人，在雲州炎熱的天氣下，他臉上汗水直流，手中拿著一張白手巾不停地擦著。

「這位管事，不知這商隊是到哪？若是去揚州或是江南幾州的話，不知可否捎上石某一程。」石軒見前面已經有幾位男女交了錢往商隊空閒的幾輛馬車走。

那胖管事抹著汗道：「正是到揚州城。不管飯的話二十兩銀子一個人，管飯的話飯錢五日一結。」

石軒早就已經辟榖，雖然有時還犯些嘴饞，但那也只是對美食而言，這商隊提供的普通食物肯定達不到石軒的標準，因此石軒道：「不用管飯。石某自有吃的。」

「嗯，承惠十兩銀子。」那胖管事也不計較，飯錢他又拿不到，是另外的管事在負責。

石軒將手伸入懷中，這才醒悟自己已經有二十年未曾使用過銀子，身上哪還帶得有，正想是不是用幻術變化一錠，忽然想起儲物袋裡還有一物，於是將那顆夜明珠攝了出來，遞給了胖管事：「石某身上銀錢剛好用盡，不如將這夜明珠賣給管事你，也好換些銀錢。」至於那種點石成金的手段，石軒可沒有，那涉及物質轉化的高深法門，不到元神是學不會的。

胖管事兩頰肥肉激烈地抽動了一下，才接過夜明珠道：「俺黃樹生雖然見識不高，但俺們金風商行裡面可是有不少高人的。俺這就拿去給他們看看，你可不能誑俺。」說完之後，他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看著石軒：「對了，還得把你的路引給俺看看，免得商隊裡混進歹人。」

石軒哪還有路引，不過這可難不倒他，在懷裡慢慢摸了一下，就嗖地一聲扯出了一張紙：「這是石某的路引。」

在胖管事身後幾丈外，有個對小夫妻正在把包裹重新背上，那清秀少婦對丈夫道：「相公，可把路引收好了，路上指不定還得用上。」

那丈夫笑嘻嘻地道：「省得，省得。不會掉的。」可是他把手一舉，卻是空空蕩蕩，頓時被嚇了一跳：「誒，路引呢？我明明拿在手上的。」然後四處低頭查看。

胖管事拿起路引仔細地對照著石軒看了看：「嗯，夏安府人士，姓石名軒。誒，這畫像也太像了吧！」尋常路引上的畫只有寥寥幾筆，能認出是個男子還是女子、大概特徵就不錯了，可這張路引上的畫像，卻是與石軒非常像，雖然也很簡陋，但卻是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大家手筆。

莫非夏安府請了個好畫師，胖管事只能這麼自我解釋，然後將路引還給石軒：「你且等著，俺去找人鑒定一下這夜明珠去。」

石軒平平靜靜地接過路引，再緩緩放入懷中，卻是一言未發，讓胖管事邊走邊納悶：「尋常人家，若是將這麼珍貴的夜明珠交給一個陌生人拿去鑒定，哪會如此鎮定！莫非這公子有著大背景，或是大本事？嗯，看他風姿就是不凡。」胖管事心中本來也存著這夜明珠若真是珍貴無比的話，自己少不得裝傻充愣、仗勢欺人一番，將夜明珠收入囊中的想法，可現在又有些猶豫，這麼多年他不知道見過多少個管事因為得罪不該得罪的人，結果屍骨無存的。

清秀少婦輕輕捶了丈夫一下，淺笑道：「相公，別玩了，這不是路引嗎？」指著丈夫懷裡露出的那個紙角。

那丈夫疑惑地拿出來一看，正是自家的路引，萬分不解地自言自語：「我什麼時候放到懷裡去的？」

※※※

「黃樹生啊，你可要發大財了！！」一個尖嘴猴腮、頭戴高帽的小老頭滿是羨慕震驚地看著胖管事。

胖管事心中一喜，患得患失地又再次問了一句：「真的，這夜明珠真的很管錢？」

小老頭一拍大腿：「我騙你做什麼！這可是風暴海中巨蚌所產，你也知道風暴海常年狂風暴雨，哪是海船能進去的！只有偶爾死掉的巨蚌被衝出來，才會得到一粒這種夜明珠。這怕是要值千金了！嘿嘿，你要是拿到手，少不得分潤我一點，否則就別怪我到處亂說。」

胖管事狂喜之下，呆愣愣地點頭，然後轉身下了這輛馬車，心中不停迴盪：俺要發財了，俺要發財了。

可是一轉念，胖管事就想起自家根本沒有幾百兩黃金去買這珍珠，懊惱之下貪念浮起，自己商行勢力雄厚，乃是細雨樓下一等一的所在，那年輕公子再有背景能大到哪去？不如就給他幾十兩銀子強行買下來。

決定一下，這胖管事只覺得渾身舒暢，大步邁開就要往之前所在而去，可走著走著，胖管事就看到周圍護衛、馬伕、雜役都用好笑的眼光看著自己，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沒什麼問題啊，在往身周看了看，身上所有寒毛頓時立起，原來自己走了這麼久還是在原地踏步！

鬼，鬼打牆！胖管事心中只有這個念頭，想要大喊出聲，卻連自己都聽不到那聲音，慌得、怕得是汗如雨下，求神拜佛地念叨：「大慈大悲普度菩薩保佑，大慈大悲普度菩薩保佑。小的若是能走出去，一定殺豬酬神。」

念叨了許久，也毫無作用，胖管事將所有自己知道的神仙菩薩佛祖仙人都念了一遍，可還是在原地打轉，險些虛脫下去。猛然，一個想法在心中浮現，某不是自己起了貪心，才會遇到惡鬼擋道。

這個想法一出現就止也止不住，胖管事躊躇之後一橫心道：「小的黃樹生不該妄起貪念，請大仙繞過小的，小的日後一定好好做人，每日都要做一件善事，嗯，今日善事就是不收那公子的錢！」

話一說完，胖管事向前傾的身體就猛地一衝，踉踉蹌蹌幾步差點摔倒，可胖管事不怒反喜，對著虛空又是合什一拜，急沖沖地走到石軒面前，將夜明珠還給石軒，然後道：「尤那書生，俺在菩薩前許過願，每日要做一善事。今日看你有緣，就免了你的錢了，去那輛馬車吧。」

石軒裝模作樣地答謝一番之後就上了那輛空馬車。胖管事在後面對那二十兩銀子是心痛萬分，不過他也不算是傻子，片刻之後就反應了過來，只拿敬畏、惶恐、崇拜的眼神直直盯著那輛馬車。

※※※

幾個月後。江南正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仲夏，小橋流水，風光優美。

金風商行的車隊正緩緩走在官道之上，對面突然一陣馬蹄聲傳來，不一會兒就有兩匹白馬在另外幾十匹馬的簇擁下，往商行車隊奔來。

一個花甲老人戰戰兢兢地道：「不，不會是劫道的吧？」這位是到興隆鎮探親歸來的杜毅夫杜老夫子，最愛說些子不語怪力亂神之話，此時正坐在石軒旁邊。

旁邊一個面向憨厚的小商人嗤笑道：「老夫子你怕是沒見過江湖中人。這金風商行是細雨樓下的大商行，那來的兩個少俠可是細雨樓副樓主徐天奇徐大俠的兒子，怎麼可能是劫道的。他們年紀輕輕就是一流高手，在江湖上不知多少俠女為他們夜懷春夢，嘖嘖，未來前途不可限量。這是心急來取金風商行帶的那件貨物，聽說是給他家那位神通廣大的姑奶奶賀壽的！」這是揚州本土商人陳克，最愛賣弄自己見聞廣博。

第五十五章 落花時節又逢君

徐浩傑、徐浩宇兩兄弟身量高大，相貌堂堂，騎在白馬上那是玉樹臨風、威風凜凜，只惹得路上村婦、少女們頻頻打量。

轉眼間，他們兩人就到了金鳳商行最前面那輛馬車，商行大掌櫃和其他幾個重要管事、護衛頭領都是侍立兩旁，畢恭畢敬地等著徐氏兩兄弟問話。

徐浩傑手持馬鞭，沉聲問道：「那紅犬獸何在？」

商行大掌櫃趕緊上前一步，指著後面那輛被布蓋得嚴嚴實實的馬車：「回傑少爺，就在那裡面。」

徐浩宇立刻夾了下馬背，讓白馬往前又了幾步，然後用馬鞭將那布挑開少許，探頭看了眼，方才滿意地對徐浩傑道：「大哥，那紅犬獸看起來正值壯年，是好貨色。這次相信七姑肯定非常滿意，少不得給我兄弟倆多些……」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哥哥徐浩傑的咳嗽聲打斷，這才醒悟不應該在大庭廣眾下提起這事，於是轉頭對商行大掌櫃道：「我們兄弟倆就跟著你們一起到揚州城，免得路上有不開眼的毛賊。」

商行大掌櫃心中暗誹，哪需要你們保護，那麼多護衛，還有好幾個高手在，這一路上穿山過河也沒出什麼問題。不過他嘴上還是肉麻地道：「有傑少、宇少你們在，那肯定是無人敢來劫這貨物。外面風沙大，不如進馬車再敘話？」

徐浩傑、徐浩宇對看一眼，然後才點了點頭，下馬跟著大掌櫃走進馬車裡。

在徐浩宇挑開布圍看紅犬獸的時候，陳克伸長了脖子想要一窺究竟，可是哪能看得清，好一會兒才坐下，嘟囔道：「不知那異獸長得什麼樣子？是不是有神通在身？徐家那位姑奶奶可是會仙法的！她看中的異獸豈是尋常！」

紅犬獸只是一種變異犬類，石軒記得用它的血書寫符篆會略微提升一些威力，所以只是微笑不語。

杜毅夫老夫子就不滿意了，一臉鄙視地看著陳克：「哪有什麼仙法神通！都是那些江湖人士裝神弄鬼的勾當。哼，那異獸估計也就長得比較奇怪，比較少見罷了。」

陳克當然不贊同，於是將石軒拉入話題：「石公子，聽說你是夏安府人，這徐家也是從夏安府發跡起來的，應該聽說過吧？」

石軒自然不會說那外面兩個算是我子侄輩，見到我得大禮參拜的，只是敷衍道：「聽說過，聽聞過，不過未曾見過。」想不到徐天奇已經是細雨樓副樓主了，這近二十年來徐家發展壯大的真是快啊，這裡面徐錦衣怕是出了不少力，只是不知她耽擱於家族時，還留有幾分心思修煉。

陳克也在乎石軒的敷衍，笑著道：「若是我能認識一兩個徐家中人，這單幫買賣也能擴大數倍，哎，可惜搭不上關係。」臉上有著深深的憧憬。

杜老夫子看不慣陳克這幅模樣，冷哼一聲轉頭不再說話。

陳克見杜毅夫不滿，也不放在心上，笑嘻嘻地對石軒說道：「石公子風姿不凡，這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因為越靠近江南，越多人離開商隊，很多馬車就空了起來，然後被一些下級管事拿來裝裝自己買的沿途特產，回到揚州也能賺上一些，所以本著集中以空出更多馬車的原則，陳克今日就搬到了石軒和杜老夫子這輛馬車上。

「算是吧。」石軒對陳克的囉唆到沒什麼反感，正好可以聽聽一些中土之地上的事情。

陳克一有人搭話，立刻就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

五天後傍晚，商隊已經行到大江邊上，對岸就是揚州城，此時商隊眾人紛紛下了馬車，站在碼頭，等著換到大船上。

此時正值夏季雨水眾多之時，雨水不僅將那些鮮艷奪目的百花打得搖搖欲落，而且使大江水位又升高了不少，江面更顯寬廣，一眼望去，甚至看不到對岸。

江上浪大水急，濁浪排空，加上又是傍晚，已是少有人行船，不過徐家兄弟歸心似箭，一想到今日可就是七姑生辰，心裡就火急火燎，因此兩人找到商行大掌櫃，讓他將隸屬於細雨樓的船幫老大找來，必須安排船渡江。

石軒看著滾滾大江，想起二十年前同樣的場景，心中不由有些感歎，若是自己不踏上修行之路，現在怕也是年僅四旬的中年男子，每日渾渾噩噩、忙東忙西，為了過日子而過日子。眼角餘光忽然看到那些船夫們正在拜祭神靈，想來是被徐家兄弟逼迫，不得不求神靈保佑方才敢出船。

「呵呵，想不到這些船夫也開始拜起普度菩薩來了。」陳克站在石軒身側，也同樣看到這一幕。

普度菩薩？不就是自己給方氏取的神名嗎。想不到方氏的信徒發展的如此之好，已經是到了揚州之外，想來是沾了徐家擴張的光。石軒心中輕鬆，淡笑道：「難道陳克老兄你也信普度菩薩？」

陳克咧嘴一笑：「這種泥塑菩薩有什麼好信的，我信的是在世神仙，當場國師，南光真人！那是有大神通大法力的！我親眼見過！」

呵，南光真人，想不到丁明德也過得如此不錯，不過他心裡那種學成文武藝，賣於帝王家的心思可是一點未變。

既然有了幾個弟子的消息，石軒又多問了問，可惜無論是燕巨劍、燕南天、南天真人、楚綰兒、楚仙子、楚魔女，陳克都是一問搖頭三不知，看他架勢，八成還以為石軒拿那些虛假之人來打他見聞廣博的臉呢。

※※※

揚州城外，大江邊上，鳳凰樓。

從傍晚開始，整座樓就燈火通明，裡面人聲鼎沸，看衣著打扮都是非富即貴。

徐天奇已是中年模樣，嘴上留著兩撇修理的很整齊的小鬍子，皺著眉頭望著窗外半暗的大江，對旁邊的夫人道：「傑兒、宇兒怎麼還未回來，前天不是派人送信說完全趕得及嗎？」

夫人還未答話，旁邊一個面色紅潤的老者就笑道：「傑賢侄、宇賢侄那是孝心可嘉，徐老弟你有如此兩個兒子該滿足了。老夫想錦衣仙子是不會介意的。」邊說話邊往位於上首的徐錦衣看去。

徐錦衣身穿紅色衣裙，看起來還是二十來歲的模樣，想來是修行有成駐顏有術，不過眉宇間有著一絲淡淡的疲憊無奈，聞言淺笑道：「朱樓主說的是，我早就說過他們兩個，不必弄這些花樣，人到了就行。」

在鳳凰樓最高層上，一共擺著六桌酒席，裡面有徐家家主長老們，有揚州州府的高級官員們、府城的高級官員們，有細雨樓的高層，有其他幫派的高層，有遠道而來賀壽的名門大派代表，此時他們都異常敬畏地看著徐錦衣，似乎她的一言一行都是值得關注的。

鳳凰樓下面幾層是其他低些層次的客人，他們在把酒言談之際，不時崇敬地往樓上看去。

※※※

一艘中型渡船已經準備妥當，上面全是積年的船家，徐浩傑、徐浩宇帶著十幾個人將關著紅犬獸的籠子搬了上去，然後站在甲板上吩咐起行。至於商隊其他人，當然是等到第二日風平浪靜之後方才渡江。

看著船緩緩駛往江中，徐浩傑對著徐浩宇笑道：「不是說天黑浪大不適合行船嗎？這不是挺好嗎？」

徐浩宇扶著船頭，看著寬廣的江面，同樣是一臉笑意：「還不是那些船家貪生怕死，一點兒險也不肯冒。」

行著行著，風是越來越大，浪也是越來越大，這艘中型渡船是左搖右晃，讓徐家兄弟臉色開始蒼白起來，看著眼前不時打來的巨浪，彷彿都是直直打在心上。

岸上眾人看著那艘好像下一刻就要傾覆的渡船，有人擔心，有人害怕，有人祈禱，也有人幸災樂禍，比如陳克就譏笑道：「那徐家兩兄弟以為自己是他家那個神通廣大的姑奶奶啊，這麼大的風浪，怕是要喂王八了。」

杜老夫子雖然為人迂腐，但也算得上心地善良，狠狠地瞪了陳克一眼：「這時候還說這種話，就不怕報應不爽嗎。」

突然其他人一起發出一陣巨大叫聲，兩人連忙往江心看去，只見那渡船已經是半翻了過來，甲板上的幾個人如下餃子般紛紛落江，裡面就有徐浩傑、徐浩宇兄弟。

「誰去救救人啊？」有人高聲喊道。

不過岸邊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動彈。這種風浪之中哪是去救人，那是叫送死！

石軒歎息一聲，邁步就往江上走去，陳克想拉沒拉住，忙喊道：「石公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會送命的！」

杜毅夫也跟著喊：「公子有這心思就算是大善人了，可不能白送了自家性命。」話音剛落，杜老夫子眼睛就瞪得滾圓，蓋因那石公子已經穩穩當當踩在水上，如同散步般往江心走去，腳下的好像不是水，而是平坦大道！

因為剛才的喊聲，岸邊所有都看到了石軒踩在水面的場景，頓時一片寂靜，良久才有人跪下道：「菩薩顯靈了，菩薩顯靈了。」

「神仙下凡，神仙下凡。」

陳克大張著嘴，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幕，剛才還談笑風生的石公子，轉眼間就變成了他無法理解的存在，這比南光真人還神奇啊！

杜老夫子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直到看到那石公子隨手將一名落在水中的船家給拋回了岸上，然後那船家完好無損地站起來激動異常大喊：「神仙救的我，神仙救的我。」老夫子才長歎一聲：「看來老夫把子不語怪力亂神解錯了。」

石軒不敢調動天地靈氣，除非是使用飛劍，否則不太方便飛行，但是身體內真氣已經混合了煞氣罡氣，微微調整，已經是使自己比水還輕，踩在水上，大步流星就走到了沉船處。

※※※

鳳凰樓裡。不知是誰先發現了江心翻船之事，然後很快整座酒樓就全部知曉了。

「那，那不是徐家兄弟嗎？！」有人突然喊道。

徐天奇和徐錦衣忙跑到窗口，極目望去，就看到在巨浪中掙扎的幾名男子裡，儼然就有徐浩傑、徐浩宇。

「七妹妹，快救救你家侄兒吧。」徐天奇知道這種自然偉力下，自己根本派不上用場，因此向徐錦衣求肯。

徐錦衣哪能不答應，正要施展天賦小神通，就聽到所有人倒抽冷氣之聲，尋著視線望去，就見到一名年輕公子背著手，悠悠然，一步一丈，如履平地往江心走去，似乎巨浪大風根本不值一提。

徐錦衣和徐天奇一下愣住了，互相對望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訝、激動，然後徐錦衣嘴裡喃喃念道：「石師！」這些年修為越深，徐錦衣就越發感激石軒，所以在心裡面不再叫他師兄，而是用代表半師身份的石師來稱呼。

第五十六章 盈盈一拜驚眾人

鳳凰樓中，徐錦衣僅僅只是愣住片刻，然後就對徐天奇道：「兩個侄兒看來沒事了，我去見過石師。」語氣中有些激動，有些欣喜，話一說完，運起天賦小神通白雲遁就往江心走去。

「你看，你看，錦衣仙子去救人了！」鳳凰樓內的一位府城官員，因為一直敬畏地注意著徐錦衣，所以最早發現她已經到了大江之上。

只見徐錦衣也是一步一步往江心走去，不過與石軒不同，她每踏前一步，腳下就自然升起一朵巴掌大的白雲，將她的腳穩穩托住，而腳抬起後，那朵白雲就自然消失無蹤，當真是仙姿飄飄，腳底生雲，與傳說中腳踏金蓮也相差不遠了，從賣相上來說，勝過石軒剛才許多，當然，實際上石軒那個難度要高不少。

鳳凰樓內那些高官顯宦、武林高手們紛紛歎為觀止，既敬畏又崇拜，其中一個中年書生道：「當真是休迅飛鳧，飄忽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錦衣仙子果然名不虛傳。」

「呵呵，刺史大人，應該是羅襪生雲才對吧。」他旁邊同樣一個滿臉威嚴的男子，此時也柔和了臉上表情，滿是佩服地道：「錦衣仙子不愧是有大神通之人，相比較起來，剛才那位年輕公子就要差很多了。」

揚州刺史點點頭：「安國公你說得對，那位年輕公子只能算是略懂術法罷了，看他樣子，應該也是入門未久，哎，可惜我們這些人年事已高，沒辦法投入仙道了。」

安國公冷笑一聲：「皇上那麼大年紀了，不還是熱衷仙道，封那個什麼南光真人為國師，我看他比錦衣仙子要差不少。只是錦衣仙子淡泊名利，方才不肯入朝。」

其餘眾人或感歎：「今天能見到錦衣仙子展現神通，真是三生有幸啊。」

或傾慕：「錦衣仙子當真是不染半點世俗塵埃，若是她肯同我說一句話，我死也滿足了。」此話引起諸多男子感慨：「這世上哪有男子配得上錦衣仙子這等神仙般的女子。」

或譏笑：「那年輕公子真是班門弄斧，仗著會點術法就欺我揚州無人，這下可以看錦衣仙子教訓他了。」

或不解：「那年輕公子也是好意，如何算是欺我揚州無人？」

※※※

對面岸上，因為石軒已經將絕大多數落水之人給丟回了陸地，所以都收斂了擔心、恐懼的情緒，一門心思地看起眼前的神異之事，於是很快也看到了徐錦衣紅衣飄飄、華容婀娜走來，朵朵白雲往她腳下湊去的仙氣盎然的場景。

不清楚徐錦衣身份的那些人再次深吸一口氣，大氣也不敢出，似乎怕稍一喘氣，眼前那位仙女就會消失無蹤，過了片刻才道：「那是哪家仙子？是那年輕神仙的同伴？」

有人當即反駁：「也不睜大眼睛看清楚，那年輕公子哪比得上那位仙子，九成是那位仙子的下屬！」已經從年輕神仙退後到年輕公子了。

「娘呀，俺這輩子能看到一次仙女，值了！」不知多少位男子如此想到。

而猜到徐錦衣身份的那些人更加是癡迷、崇敬：「不愧是錦衣仙子，我還以為傳聞不實，哪想到比傳聞還要神通廣大！」

旁邊的人皆是點點頭：「早就聽說過細雨樓徐家有個神通廣大的仙子，想不到卻是今日方才得見，哎呀，剛才真是失態，居然為個會粗淺皮毛的年輕公子而驚訝。」

「就是，就是。現在才叫仙女下凡嘛，更才是我們見識太少了，呵呵。」

陳克則是有些擔心石軒，對旁邊的杜老夫子道：「你說那錦衣仙子會不會對石公子不利？」

杜老夫子瞪他一眼：「石公子好心救人，那位仙子想來也是明白事理的。」今日異象連現，讓杜老夫子真是有些疲憊。

陳克辯解道：「杜老夫子，你怎麼不想想，人家錦衣仙子神通還在石公子之上，明明有能力救那些人的，結果被石公子橫插一槓子，連自家侄兒都讓旁人救了，而且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算是丟了些臉皮，心裡說不定真懷恨在心。」

杜老夫子哼了一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呃，度仙子之腹。」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杜毅夫老夫子開始口稱仙子、神仙了。

※※※

石軒是最後救起的徐浩傑、徐浩宇兄弟，算是存了讓他們兩人吃點苦頭的心思，免得以後還是這般自高自大，不自量力。

此時石軒一手提著一人後領，看著對面用天賦小神通走過來的徐錦衣，於是站在原地等她過來，然後上下打量一番，微微點頭：「修行還算勤懇。」

徐家兄弟先是被水泡得快要昏厥，現在又被石軒提在手中，更是頭昏腦漲，好不容易看到一襲紅裙，知是七姑來了，忙大喊道：「七姑救我！」心裡暗想，這年輕公子救了我們，等等肯定要給他酬謝，但現在這樣提著我們，真是侮辱，少不得先讓七姑教訓教訓他，讓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於是兩人拚命抬頭，睜大眼睛，想要看看神通廣大的七姑如何教訓這不懂禮貌的年輕公子。

徐錦衣神色激動地站在石軒對面，張嘴想要說話，可是千言萬語一起湧上心頭，卻是難以言說，過了一會兒，才深吸了兩口氣，口中喚了一聲：「石師。」然後紅裙如雲展開，盈盈拜倒，表情莊重地以師禮參見。

這一拜，不知驚瞎了多少人的眼睛，鳳凰樓上，大江岸邊，一時寂靜無語，只有大浪拍岸聲、狂風呼嘯聲，在眾人耳邊迴盪。

※※※

片刻之後，鳳凰樓上才嗡的一聲，萬言萬語一起爆發，互相詢問著，感歎著，不敢相信剛才所見。揚州刺史苦笑地看著安國公：「方纔真是彷彿夢幻一般，想不到錦衣仙子這等人物，也有如此崇敬之人。」

安國公沉吟之後道：「以王某所見，錦衣仙子是執以師禮。莫非那年輕公子是錦衣仙子師傅？哎，王某剛才真是有眼無珠。」

「熊某何嘗不是，卻是以貌取人了，完全沒想到神仙中人都是駐顏有術，那年輕公子怕是有百多歲了吧？」揚州刺史歎氣道。

那些感歎的人恢復之後繼續感歎：「想不到那年輕公子居然是錦衣仙子的師傅，嘖嘖，怕是活了幾百歲的老怪物，不不，老神仙了吧。」

那些傾慕之人則是萬分不想接受：「錦衣仙子此等宛如仙女的人物怎麼能對一名男子如此崇敬呢！」

那些譏笑之人左顧右盼，見無人注意，趕緊偷偷溜走，鬼知道那年輕公子有沒有聽到自己說壞話，神仙手段豈是凡人能瞭解的，所以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那些不解之人，此時興高采烈：「我就說那年輕公子是好人，不，是好神仙嘛！」

※※※

大江岸邊眾人也是反應了過來，有人就看向剛才反駁自己的，嘿嘿笑道：「這誰是誰的下屬啊？某些人真是生了一雙好狗眼。」

那幾位仁兄漲紅了脖子，可又不敢上前理論，只能把臉一埋，裝作我沒聽到，一點兒也沒聽到的樣子。

當然，也有哀歎的：「俺的仙子啊，怎麼能下跪？！」

也有亡羊補牢的：「那年輕公子，不對，老神仙，之所以沒有錦衣仙子那麼仙氣飄飄，那是因為舉重若輕，這叫揮手之間不帶半點兒煙火氣的真仙風範，哎，你們見識太淺薄了。」

旁邊立刻許多人同意：「咱就是這麼想的！」

陳克雙眼都快瞪出來了：「這，這算是哪門子事！」

杜老夫子同樣好半天才回過神：「哎，這算不算是真仙不露相。老夫和石公子，不對，石仙人同坐一輛馬車好幾個月，卻是一點跡象也沒發現。等等，現在回想起來，老夫似乎從未見過石仙人吃飯喝水！」

陳克輕輕打了自己一巴掌：「我早該想到，我早該想到，那錦衣仙子是夏安府的人，石仙人也是夏安府的人，尋常哪會如此湊巧，看來那石仙人八九成就是錦衣仙子的師傅了。」老實說，能從都來自夏安府演繹出如此結論，需要非凡的想像力。

※※※

不過所有人的驚訝震撼都比不上徐浩傑、徐浩宇兩兄弟，從小開始，在他們心裡就是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玉潔冰清的七姑姑居然對這不懂禮貌的年輕公子行如此大禮，猛然之間，心裡那座高高在上的神像坍塌了。

在一片混亂的腦子裡，閃過小時候被送到七姑姑處學簡單存神法門時，她讓自己等人拜過的那個叫石師兄的木像。可是現在七姑姑叫的是「石師」啊？雖然自己兩人入不了觀想存神的大門，但耳朵沒聾！怎麼可能聽錯！

石軒對徐錦衣突然行此師禮有些不解，但能感受到她內心的激動、感謝，所以也就沒有阻止，等到她行完禮後才笑道：「你且起身。聽聞今日是你生辰，我就送這兩個小朋友當賀禮吧。」石軒現在心態輕鬆，常常開些玩笑。

第五十七章 重重枷鎖困於身

徐錦衣聽出石軒話的輕鬆，也是淺笑回應：「多謝石師厚禮。不如去鳳凰樓上吃些酒食，正巧天奇哥也在上面，他同樣是許久未曾見您。」

石軒將徐浩傑、徐浩宇兩兄弟遞給徐錦衣，然後慢悠悠踩在江面往鳳凰樓而去：「也好，不知天奇兄別來可好？我聽聞他現在是細雨樓的副樓主了。對了，為什麼叫我石師，記得當年說好是代師收徒的。」

徐錦衣同樣一手提著一人後領道：「天奇哥這些年過得很是威風凌厲，朱樓主已經是半退隱狀態，所以他算是細雨樓真正的掌舵人了，當然，他主要是靠著我們徐家這些年擴張的勢力撐腰。而這全都是得益於石師您的教導，若不如此，錦衣哪能有今日成就，錦衣沒有今日成就，徐家又哪能有今日的勢力。」說著說著，臉上浮現一絲苦笑，神情裡透著些許疲憊。

頓了頓，繼續說道：「之所以叫石師，是錦衣覺得叫師兄不能表達內心的感激和石師您對我的教導，雖然是代師收徒，但也有半師之實了。」

石軒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稱呼，然後笑道：「這麼稱呼倒也無妨，但不必如此拘謹，我還記得當年錦衣你是如何活潑有趣的。」

徐錦衣臉色一紅：「那時候錦衣年紀還小，現在也是年過三十的人了，哪能像以前那樣。再說，快二十年沒見，石師您看起來修為大進，錦衣一時驚訝於此，所以有些拘禮。」別人或許不清楚，但徐錦衣可是明白不用術法走在江面上是何等的驚世駭俗，想不到二十年之後，自己與石師的修為差距更大了。

「哦，石某自覺像個普通人嘛。」石軒知道徐錦衣是從哪裡看出自己修為大進的，不過走到鳳凰樓還有些距離，所以順嘴一問。

徐錦衣很是佩服地道：「錦衣知道這樣單靠自身力量走在江面上是如何困難的。再說，常聽別人講，越是高手越是返璞歸真，越是看不出高人風範。石師你現在看起來就是一不曾習武之普通人，所以應該比以前更厲害了。」隨著交談，徐錦衣慢慢拋開了拘謹，從您和你的區別上就能看出。

「等你到了引氣期，就明白真氣的妙用了。不過我現在這樣子卻不是修為的緣故，而是另有原因，那個就說來話長了，等等再就告訴你，反正你記住，到了引氣期，身上是有天地靈氣威壓的。」畢竟當年教導過徐錦衣一段時間，石軒卻是難脫師長口吻。

徐錦衣微張著小嘴，又驚訝又興奮又開心：「這麼說來，石師你已經打破虛空了？」她雖然繼承了《歸真經》，但整個家族都是江湖中人，說起境界來，最熟悉的還是武林的劃分。

石軒感歎道：「是啊，不過這對於仙道來說，也只是才起步而已。前面還有無數艱難險阻。」

徐錦衣對這些沒什麼直觀的感受，只是拿崇拜、敬佩的眼神看著石軒，跟在石師身後，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少女時代，那麼無憂無慮，不用再為家族瑣事煩心，步履也輕快了許多。

※※※

江岸邊的那些人，看著道袍飛揚的石軒和紅裙飄飄的徐錦衣並肩走過大江，消失在遠處，方才悵然若失地長吁了一口氣，今日之事，今日之景，今日一男一女兩位神仙，怕是永遠也不能從記憶中消除了。

鳳凰樓內的人看到石軒和徐錦衣言笑晏晏地並肩走來，不由自主地就全部起身，站在樓道和走廊兩側，微低著頭，恭送兩人上樓，之後才拿羨慕、崇拜、敬畏的眼神看著兩人的背影，只恨自己沒有仙道機緣。

最高層的那些高官顯宦、武林高手也同樣如此，畢恭畢敬侍立兩側，等到石軒和徐錦衣入席後才各自歸位，言語聲、笑談聲重新響起，但都不敢把話題扯到兩位神仙身上，只能說些瑣碎雜事，間或偷瞄兩眼。

石軒和徐錦衣這一桌，除了細雨樓朱樓主、揚州刺史熊罡、安國公王鐵外就全是徐氏家族中人，石軒比較熟悉的只有徐天奇和另外一位白髮老者，當年在夏安府時，主持徐老道葬禮的就是他，徐家家主徐越澤。

「徐家主，許久不見，還是老當益壯。」不管怎麼樣，他幫徐老道主持葬禮，對石軒來說，就算長輩，因此石軒率先問候。

徐越澤受寵若驚地舉杯：「石仙長多禮了，您看起來和當年沒什麼差別。」石軒修為進展也算不錯，所以就算沒有服食駐顏丹，也還是當年那副二十歲左右的模樣。

細雨樓朱樓主、揚州刺史熊罡、安國公王鐵互相看了一眼，心裡都是暗暗震驚，這徐家究竟藏了多少秘密，二十多年前就有神仙在他府中了，能隱忍那麼多年，其志不小啊，自己幾人選擇合作真是明智之舉。

「石，石師。」徐天奇本來還想叫石師兄，可是自己這麼多年還是未能到入微境，與石軒差距更大，憋了半天，還是跟著徐錦衣叫起石師來，「我們快二十年沒見了，當年一起學藝時的場景天奇還歷歷在目。」

「天奇兄，何須如此客氣。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還是叫我姓名就行了。」石軒有這個底氣平易近人，但徐天奇可沒那個實力接受，只是訕訕笑道：「不敢，不敢，對了，這是我夫人劉氏，來，快敬石師一杯。」

整個酒宴就在所有人不時用敬畏、好奇的眼光偷看幾眼石軒、徐錦衣，但兩人渾不在意地談笑中結束了，別人的眼光和言語，對石軒來說，就如過耳春風，吹過即了。

※※※

徐家大宅，徐錦衣修煉靜室中，石軒端坐蒲團，將徐錦衣這些年修行上的問題一一解答，並糾正了她的一些錯誤，之後對徐錦衣道：「我有一事問你？」酒宴過後，在朱樓主、熊刺史、安國公的恭送下，石軒和徐氏家族之人返回了徐家大宅，然後由徐錦衣帶著石軒到了她練功的靜室，這幾天石軒就將住在這裡，因為若是另外安排客房，怕吵鬧到或是族內其他好奇、崇敬之下打擾到石軒。

徐錦衣多年疑難一朝解答，正是無比開心之際，立刻就回答：「石師你儘管問，只要錦衣知曉的，都一定回答。」

石軒並沒有直接問，而是說道：「之前錦衣你不是問過我這些年到哪去了，我是去了海外修仙界。」

徐錦衣睜著大眼睛，透著一絲興奮：「修仙界？」

「嗯。」石軒點點頭，然後大概將三島海域、火焰群島海域、北海海域、墜星海海域、海外諸國海域與南蠻大陸、西荒之地、北極等介紹了一下，將各大宗門描述一番，以及點明了中土之地靈氣匱乏、資源缺少的原因，最後鄭重問道：「你可願意去修仙界中繼續修行？」

徐錦衣臉露嚮往和猶豫的複雜情緒，剛剛石軒的一番描述已經讓徐錦衣心動不已，那美麗的大海，總是噴發的火焰島，宛如仙宮的宗門，各種各樣奇異的妖獸，都是如此的奇妙，不過一想到爹娘的疼愛，家裡的溫馨，徐錦衣又有些猶豫，好半天才道：「錦衣不是單身一人，不知可否帶家族的人前去？」

「可以，我還可以向宗門申請，給你們一個資源不錯的島嶼，讓你們家族能傳承徐師的道統。」石軒沒有猶豫地點頭。

徐錦衣輕咬了嘴唇，躊躇地道：「既然這樣，那就是事關整個家族，錦衣還得問問大家的意思。」

石軒輕微一歎：「理應如此。」

徐錦衣行禮告退，去中堂招集核心族人們商討。

好半天，徐錦衣才重新回來，臉色略顯蒼白地對石軒說道：「族人有些分歧，加上錦衣不是太瞭解，還請石師去為他們解說一二。」

石軒點了點，起身跟著徐錦衣往中堂而去，其實他們的爭論都已經被石軒用靈覺感應的一清二楚。

最初徐錦衣宣佈石師可以帶他們所有人去海外修仙界時，大家都是興奮異常。但冷靜下來，就有很大部分人表示反對，理由是海外修仙界危險無比，不如中土安定，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他們都是沒有修仙心境的那些人，根本入了仙道之門，去了修仙界只能作為最底層，哪有在這世俗中獨霸一方來得享受和逍遙自在。

而贊同的那一小撮人，要麼本人要麼至親在這些年徐錦衣的教導中都步入了仙道門檻，能夠去靈氣更足，資源更多，功法更好的修仙界，對他們來說是一件美妙無比的事情，甚至有幾個少年都開始憧憬自己以後飛天遁地、斬妖除魔的英姿了。

反對的人雖多，但家族的核心是在進了仙道門檻的小部分人手中，於是一時僵持不下，直到有人問了個問題：「那海外修仙界的實力如何？對於咱們家的修士來說，去了那裡，是處在什麼程度？危險多不多？」

這一問話讓那一小撮人開始猶豫起來，若去了修仙界，是處在最底層，為別人做牛做馬，那還不如不去，於是一致要求徐錦衣請石軒來講個明白。

第五十八章 長歎一聲飄然去

「石仙長，請上座。」徐越澤見石軒和徐錦衣聯袂進來，趕緊讓出上首位置。

石軒也不客氣，走到上首坐下，然後隨意說道：「石某聽錦衣說，大家有些問題想要問我？」

中堂大廳中的幾十個徐氏核心族人一聽這話，馬上一齊望向徐越澤，想來剛才已經把心裡的疑問都溝通好了，就等家主發話。徐越澤輕輕咳嗽一聲，然後道：「石仙長，您願意帶我們徐家去海外修仙界一事，我們是感激非常，只是不知，石仙長您的實力，比我家錦衣如何？在海外修仙界中有多少像您這個修為的高手？比您厲害的又有多少？」

石軒淡淡道：「石某現在是引氣期，也就是江湖上常言地打破虛空境界，實力百倍於錦衣。」對於石軒而言，說出這話沒有什麼自傲的心思，只是單純陳述事實，可徐氏族人都是倒抽一口涼氣，徐錦衣是什麼實力，他們可是常常見識，知道的一清二楚，百倍於她那是什麼概念，光是想想就恐怖！

當然，也有好幾個人明顯對石軒這個說法不服氣，紛紛拿眼看向徐錦衣，徐錦衣見狀，自然微微點頭，剛才在靜室請教修行上的問題時，石軒不經意露出的手段，就讓徐錦衣覺得那和自己的手段是天壤之別，完全生不起半點抵抗的念頭。

這下徐氏眾人才安靜下來，拿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石軒，在他們心裡，徐錦衣就是難以想像的厲害了，百倍於她，那得多恐怖？恐怕能以一敵萬了！

那幾名踏入了修仙之途的少年心頭暗想，雖然自家實力在修仙界中處於底層，但有石仙長這等人物帶著，想來也不會被人欺負，說不定很快就能突破境界，笑傲修仙界，一時之間，心頭火熱。

可他們馬上就聽石軒繼續說道：「修仙界中，修為與石某在伯仲之間的有許多，光是石某所在門派內，就超過半百了，加上其他各大、中、小宗門，散修，應該接近一千之數。」這僅僅是以引氣大成和引氣圓滿兩個境界而言，並不是指戰力。

這話一出，那幾名少年彷彿被一盆冷水澆在心上，紛紛垂頭喪氣，徐氏族人也是個個臉色不好，還以為就算自己家族實力不行，但至少有根大腿能抱，誰知道這看起來實力不凡的石仙長在修仙界中也只是普通角色嘛。

石軒哪會理他們是怎麼想的，平淡地照實直說：「修為實力勝過石某的同樣比比皆是，有勝過石某一籌的，也有百倍於石某的，甚至有那種一擊之下，毀國焚海的。」後面是指元神以上的修士了，雖然石軒沒見過他們出手，但推斷他們全力出手一擊的話，中土之地恐怕會陸沉小半。

徐氏族人已經彷彿在聽神話傳說一般了，那種能夠揮手之間滅掉一國的大能，根本就在他們想像之外，好半天徐越澤才哆嗦著問道：「當真？」

「石某師傅就是金丹宗師，他的實力百倍、千倍於我，在他之上，還有好幾個境界，你們自己想想，是不是真的。」石軒也不諱言自己是金丹宗師之徒，統統都是實話實說，沒有半點兒隱瞞，然後又將盜泉子前輩當年說過的那些話說了一遍，聽得徐氏族人是臉色發黑。

徐越澤回頭看了看族人，然後小心翼翼地對石軒道：「石仙長，此事事關重大，我們要好好考慮一下，請您給我們些許時間討論。」

石軒點頭道：「那你們討論吧，石某就在這裡等著。」說完半閉眼簾，似睡非睡地坐在椅子上，一副你們儘管討論，當我不在的樣子。

石軒如此表示，徐家之人也不敢反對，都聚到中堂另外一側，然後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首先開口，過了一會兒，還是徐錦衣道：「大家有什麼就說什麼吧。這可是整個家族的事，事關大家的前途。」

徐越澤作為家主當仁不讓地率先說道：「老夫覺得還是留下來好，一則故土難離，二則修仙界中高人無數，咱們去了也只是恢復以前的那種地位，哪有現在過得那麼好，有那麼多人聽命，就連揚州刺史和安國公都得看咱們臉色行事。」他這一系只有一個後輩有些修仙的資質和心性。

另外一個高大少年當即反駁道：「可是留在這裡，就算得到無數金銀財寶，田地財產又有何用？還不是百年之後化為一抔黃土。去了修仙界說不定日後就能成為真正的仙人，長生久視。」

他對面的一個文弱少年冷笑道：「你以為自己就一定能突破境界，成為仙人，焉知不是成為別人的墊腳石？大家摸摸心口問一下，願不願意去過那種仰人鼻息的生活？」

他踏前一步繼續高聲問道：「今日大江之上的事情，相信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那種萬人膜拜、崇敬、讚揚的場面，你們幾個修行中人是不是很嚮往？希望有朝一日能到如此地步？」

那幾個少年嘴唇微動，可又反駁不出口，一想到大江之上的情景，一想到日後自己也能有這麼一天，他們都激動地渾身發抖，修行更是刻苦。

文弱少年嘿嘿笑了幾聲：「要是去修仙界呢？修為勝過你們的不知凡幾，隨便拉一個出來就能輕鬆打敗你們，想要如此享受世人敬佩的眼光怕是難之又難，恐怕最後還是在別人瞧不起、鄙視、輕鬆的眼光中過完一輩子！」

幾個少年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有人不太自信地反駁道：「我們也會進步的。而且家族內長輩還能得到延壽丹藥。」

文弱少年當即反駁：「延壽丹藥，你們確定以自己的修為能拿得到？而且說起進步，這些年來，你們也沒多快啊。好好想想吧，孰難孰易！」

接著他環視一圈，大聲道：「在揚州，咱們享盡榮華富貴，過得是多麼稱心，多麼舒適。而去了修仙界，那就是泯然眾人，碌碌一生，說不定哪天就合族被滅。雖然現在有石仙長保護，但能保護得了多久？」一番話說的族人們是紛紛點頭。

徐錦衣想要說話，可看見族人們的神色，終究還是沉默。徐越澤見狀，忙站出來說道：「現在大家說自己的決定，去還是不去？」

那些本就沒有仙道希望的族人沒什麼好猶豫的，皆是回答不去，而那幾名少年及他們的至親，腦海中閃過兩幅畫面，同樣都是出竅期，一個是被無數人頂禮膜拜，崇敬讚揚，美貌少女自動投懷，一個是充當別人隨從，可能被人追殺的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可能一輩子都是在別人看不起、輕視的態度中度過。

沉默之中，那些少年裡終於站出人來，緩緩開口：「我也不去。」

一旦有人帶頭，剩下幾位自然就沒什麼壓力了，「不去」之聲此起彼伏，每一個聲音都讓徐錦衣的臉色蒼白一分。

到了最後，除了徐錦衣和她父母外，都是回答的不去，包括徐天奇。

突然，一個淡淡的聲音傳來：「那錦衣你是去還是不去呢？」卻是石軒睜開了眼睛，目光彷彿剝離掩飾，直視內心地問道。

徐氏族人都拿著急、緊張的眼神看著徐錦衣，個個都是搖頭示意她回答不去，他們的美好生活可都是建立在徐錦衣這位仙子身上的。

徐錦衣緩緩看了族人一圈，父親和母親是擔心、害怕地示意自己不去，因為他們覺得能平平安安過完一生就很好了，去修仙界的話，很可能就隕落於別人之手。而其他族人則是另外的情緒，是害怕自己走後，徐家勢力大損，再也無法維持目前的局面，是擔心以後再也過不上目前這樣美好的生活，是恐懼日後沒有機會再享受普通人的讚揚敬畏。

閉上雙眼，過去種種在腦海中浮現，這都是具體的一件件小事：有小時候父親遠行歸來不忘給自己禮物，然後用鬍鬚紮著自己臉蛋的場面；有母親一邊給自己梳頭一邊嘮叨的溫馨；有淘氣搗蛋後雙親又生氣又無可奈何的寵溺；有與兄弟姐妹玩樂的開心……

一點點，一滴滴，皆是如此難忘，徐錦衣眼角悄悄滑下一滴淚水，然後沙啞著聲音回答石軒：「石師明鑒，錦衣也是不去。」聞言，徐家眾人都是神色一鬆。

石軒聞言站起身來，心中情緒複雜，以人為鏡，可以觀自身，這也就是紅塵歷練的本意。徐錦衣的決定與她而言，談不上好或者壞，選擇離家修行還是親情溫暖都是無可厚非，只是這卻讓自己感慨不已，之前妲芳的身死就讓自己感悟，道路若是道路選錯了，那再堅持也是無用，現在徐錦衣的選擇則讓自己明瞭自己的內心，自己果然還是以修行為重的人，斷不會為了別人的慾望放棄自己的道路。

石軒本來還想再說幾句，可最終還是化為長歎一聲，同時大步流星地走出中堂，消失在了空氣中。

徐錦衣倚門而望，神色癡癡，耳邊似乎還有那一聲長歎迴盪，同時自己也是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

第五十九章 大水滾滾破堤岸

用隱身匿氣咒離開徐府之後，石軒淋著大雨，走在一條偏僻小巷子裡，每走一步，心中的情緒就消散一分，到走出了巷子，已經是古井無波，石軒現在還做不到轉頭之間不再縈懷的心境修為，但也算得上是不凡了。

而且因為剛才徐錦衣的選擇給自己帶來了道心上的一番歷練，一身修為又是靈動了幾分。

昨夜回答徐錦衣的疑難花了不少時間，加上徐氏族人的爭論，現在已是清晨，石軒隨手攔下一名打傘路過的行人，笑著問道：「可知普度菩薩的神廟在哪裡？」這是準備去找方氏，看看怎麼處理自己身上的香火願力。

那名路人眼睛一亮：「想不到小哥你也是信奉普度菩薩的，不錯不錯。我給你講啊，我的老毛病就是拜了普度菩薩後，自行痊癒的，端得上是神妙無比，大慈大悲。」這位仁兄滔滔不絕地講起普度菩薩的好處來，好半天才歉意地一笑：「在得勝橋那頭就有揚州城最大的一座。」然後講了一番怎麼走到得勝橋。

石軒進入修仙界後，曾經有過不解，明明這方世界沒有佛門道統，為何中土之地會有佛廟呢。後來查閱典籍才知道，雖然其他大世界顧及著神霄宮的存在，沒有佔領這大世界，但少不得各種滲透、傳道。本修仙界力量不足的情況下，只要對方沒超過必要的限度，普通的傳道倒是默認了。

幾轉幾拐，天色大亮後石軒已經是踏上了得勝橋，看到了那座青磚碧瓦的大型寺廟，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寺廟門口甚至形成了一個中型集市，有說書的，有賣藝的，有賣各種小吃、玩物的。

隨著人流進入大殿，石軒一眼就看見了寶相莊嚴的方氏，一襲白衣，頭後一輪寶光，腳踏蓮台，座下則是德麟、含靈兩個金童玉女分立兩旁，同樣也是一臉的莊重。

石軒身上依然沒有銀錢，所以只是看著那些老少信徒們上香祈福，求取護身符等。大殿中侍立的幾位女尼見石軒無所事事地在那裡閒晃，又不像是來遊覽的，心中起了警惕，怕是其他寺廟派來搞破壞的，於是上來一位俏麗小尼姑：「這位施主，不知可有貧尼能幫得上忙的？」

石軒見這幾個女尼心態緊張，起了些惡趣味，當即回答：「嗯，石某是來找普度菩薩的，不知可否引見？」

果然是來搗蛋的！小尼姑心中暗想，不過表面上也不能失了禮數，只能繃著一張臉道：「菩薩乃是真神，哪是凡人能見的！施主還是不要妄想了，速速歸家方為正道。」同時示意幾位武僧準備採取行動。

石軒輕笑道：「你都還沒問過普度菩薩，怎麼知道她不肯見石某，難道你能代替菩薩做主。」

小尼姑臉色一扳，正要發話，忽然神色一陣恍惚，然後奇怪地看著石軒：「那請石施主去後面靜室等一等。」這話一出，其他幾位豎著耳朵聽著這邊動靜的女尼、武僧都是難掩異色，一時愣在當場，只能眼睜睜看著小尼姑帶著石軒穿過大殿，往後而去。

原來石軒也僅僅是有些惡趣味，還沒到調戲小尼姑的地步，所以一邊打趣，一邊放出靈覺觸摸方氏的神像，方氏自然立刻知曉，然後通過神像將決定告訴了小尼姑，讓她帶石軒到後面靜室等候。菩薩發話，小尼姑不敢不從。

「糟了，慧心是不是被妖術所迷？」有位年紀稍大的女尼反應過來後，驚慌地問著身邊同伴。

一位中年尼姑凝重地點點頭：「說不定是那些破敗寺廟的壞蛋請來的人，我們快點跟上去。」然後她帶著幾位女尼、武僧，匆匆往寺廟後面趕去，哪知道剛剛走出大殿，就看到那位慧心小尼姑神色不定地走了回來。

「咦，幾位師姐，為何來後院？」慧心很是不解，完全沒想過是自己的奇怪舉動所致，還沉浸在菩薩直接向自己降下法旨的喜悅和奇怪當中。

中年尼姑劈頭就問：「你為何將那男子帶到後院來？」

慧心瞄了對面幾位師姐一眼：「是菩薩降下法旨吩咐的。」

中年尼姑冷笑道：「你才入廟幾年，菩薩就會直接向你降下法旨？你以為你是主持還是長老？」身後其他女尼非常贊同地點頭。

慧心不敢爭辯：「慧心也很奇怪，不如幾位師姐也問問菩薩？免得慧心被人所惑。」

中年尼姑嘴角微微抽搐，這是在笑自己入廟十幾年，還不能溝通菩薩，不能從神像上借力施法嗎？不過她和另外幾名女尼不想當面示弱，於是裝模作樣地溝通起菩薩來。

這一溝通，幾位女尼臉色都變了，有欣喜，有振奮，有疑惑，好一會兒，領頭的中年尼姑才微笑道：「果真如此，說起來真是托慧心師妹的福了，師姐這還是頭一回這麼清晰地感應到菩薩。」邊說邊熱情地挽起慧心的手臂，讓慧心一時莫名所以，小尼姑不由得在心頭感歎，今天真是怪事連連啊！

※※※

石軒在靜室坐了半個時辰，就見到一道金光從天而降，然後方氏身穿素白衣裙，腳踏金蓮，腦後浮著一輪神聖莊嚴的金色寶光，無數若有若無的祈禱聲、唸經聲從寶光中傳出，配上方氏身周隨隱隨現的金色花瓣，真是讓人望之就升起崇拜、信仰之念，不得不說，神道法門比起道家正宗，在賣相上確實要勝過一籌。

看見石軒淡笑著坐在椅子上，方氏欣喜拜倒：「方氏參見恩公。想不到還能再見恩公，剛才真是好一番驚喜。」

石軒虛托雙手，讓方氏起身：「貧道還以為方夫人你已駐留此廟，怎麼還是從外面趕回來？」畢竟這座廟宇是揚州境內最大的一座。

方氏聽了石軒這一問，臉色露出些擔心的情緒：「本來妾身確實是搬到了此廟，但最近大雨連連，大江水位漲了不少，江邊不少信眾都到妾身位於江邊的那座廟子祈福，希望能保佑他們脫離洪災之憂。加上他們不少人在陰雨天氣裡壞了身子，生起了病，所以妾身就帶著兩位孩兒去那座廟子暫住，一則能治療不少病人，二則真有洪災發生，也能救上一些人。」

石軒點點頭。讚許道：「你也算得上菩薩心腸，哎，貧道說錯，你已經是真正菩薩了。不知，最近修為如何？德麟、含靈兩位小朋友近況如何？」

「有勞恩公掛心了。妾身修為已經到了相當於道家出竅期了，只是神道之路，一直都是緩慢無比，需要聚集大量香火，不是一時一日之功，妾身倒也沒有急躁。德麟、含靈兩個小傢伙慢慢長大了不少，已經是有七歲靈智了，修為也在妾身幫助下，穩固住了形體，還能借助香火願力施展些術法，只是還不能凝聚願力寶光。」說起兩個孩子，方氏就是一臉的慈愛滿足。

「故人安好，貧道也是欣喜。此次前來，卻是有一事要麻煩方夫人你幫忙。」石軒堂堂正正地說出自己的來意。

方氏忙道：「妾身能有今時今日，全拜恩公所賜，但請吩咐，莫敢不從。」對於石軒，方氏真是感激萬分，他不僅指點了自己道路，而且還給了真正的神道功法。

石軒丹田內太極圖一轉，身周就出現了星星點點的願力光芒，赤橙黃綠各色皆有，方氏微張著小嘴：「恩公，您也走上神道之路了？」

「非也，乃是貧道偶然所得。這願力對於貧道來說，沒什麼大用，留在身邊反而會妨礙本身修行，所以來請方夫人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將這願力及其源頭都轉移到你身上。」石軒指著身周願力光點道。

方氏嬉笑一聲：「想不到恩公還是來提攜妾身的，這些願力又純粹又多，差不多相當於妾身這些年所得的三分之一了。嗯，妾身得好好想想。」

石軒知道這不是短時間內就能想出辦法的，因此正想讓方氏講出神道方面的思路來，自己同樣也想上一想時，就看到方氏臉色一變，大驚失色道：「岸堤被大水沖垮了！」

石軒聞言，放出萬象無影劍，化成一道清光，帶著方氏就往城外飛去。方氏有些奇怪：「恩公也要幫助阻擋洪災？」她以為道門中人應該不會做這種事。

「你以為貧道是那種冷漠之人啊，若是遇不到，自然不會主動來管，事後知道也不會愧疚，但要是碰上了，能力之外那沒什麼好說的，能力之內，隨手出些力，還是能做到的。」石軒淡淡道。

石軒遁光奇快，沒一會兒就到了決口處，只見濁浪滾滾，洪水洶湧無比地從垮塌處衝到了岸上，不少田地、村莊都被淹沒，許許多多百姓爬到高處，瑟瑟發抖地看著水越漲越高，還有一些百姓則是在大水裡載沉載浮，大聲呼救。

在高處的那些百姓，身後已無退路，洪水又在繼續肆掠，惶恐、絕望之下都是祈求仙神，如：「大慈大悲普度菩薩保佑。」

石軒見到洪水中的慘狀，對方氏道：「貧道有一物能夠救水，還請方夫人出手。」

「為何恩公不親自出馬？」方氏雖然焦急，但還是奇怪地問道。

「都是救人，何分誰出面，再說若是貧道顯聖，那又是好多香火願力，還不如直接就方夫人你出手。」石軒半點兒不介意地道。

方氏見情況緊急，也不推辭：「還請恩公賜救水之物。」

第六十章 前後對比明自身

石軒拿出陰陽二氣瓶，放開裡面的部分禁制：「此物能吸水納物，雖然裝不了一個大海，但一處大湖還是綽綽有餘的，對付洪災應該夠了。」

方氏表情鄭重地接過陰陽二氣瓶：「妾身先帶萬民百姓謝過恩公了。」然後轉身就往洪水上空飛去。

※※※

洪水裡。

正有一家三口抱著一根斷掉的大樹拚命往高處陸地游去，可是水流湍急，波浪陣陣，游出三丈，又被衝回來五丈，漸漸的，那小孩子沒有了力氣，手一鬆，就被洪水沖出好遠，絕望地掙扎在水中。

他母親、父親見狀，就抱著木頭想要游過去救他，可洪水中，木頭豈是那麼好轉變方向的，那父親一咬牙，同樣將手一鬆，藉著一道波浪就往孩子而去。母親也算還有些理智，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也去的話，那只能成為拖累，打擾丈夫救兒子，於是喃喃念叨：「大慈大悲普度菩薩，請你救救我家夫君和孩子吧。若是靈驗，妾身必然在家裡設一庵堂，從此持齋唸經，日夜敬香。」

沛寧正漂浮在渾濁的水中，她是大家閨秀，根本不會游水，要不是乳母拚命拉著她，早就已經葬身水中，可是此時此刻兩人都已經沒有力氣，在緩緩往水下沉去，努力向上掙扎了片刻，感受到冰涼的水漫過嘴唇，淹到鼻子時，她終於絕望，閉上了雙眼，不過心裡卻是非常不甘心，自己才二八年華，正是人生中最美最燦爛的時候，怎麼能就這樣死去，神通廣大的神仙佛陀菩薩們，你們誰來救救我，以後我就是你忠實的信眾了。

這樣的場景，不僅僅出現在這一處，洪水中到處是這樣的場景，當然，有些努力求生的人們根本沒時間去祈求菩薩，可他們暫時安全的親人、朋友無能為力之下，只能以求神拜佛尋求點心理上的安慰，或是希望能有奇跡發生。

※※※

露出水面的高處陸地，現在密密麻麻地站滿了百姓，他們都是洪水沖來時離這裡最近的，方才有機會逃出生天。

隨著不少的人從洪水中脫身而來，或是被人救了回來，這裡的百姓是越來越多，這本沒有什麼，可洪水還是在不停往上漲，剛剛還露出水面的土地，轉眼間就能淹沒掉人的腳背，於是大家都往更高處湧去。

但更高處早就站滿了人，大量的百姓怎麼擠都擠不上去，眼看著腳下水位是越來越高，於是有人大打出手，有人苦苦哀求，有人將小孩舉到自己頭頂，更多的人則是祈求仙神，希望有哪位神佛能將自己救離苦海。

突然，天空中來一陣縹緲神聖的聲音：「本座聽到汝等祈求聲，特來救助汝等。」聲音不大，卻是迴盪萬千，彷彿響起在眾人心頭。

大家激動地看去，只見一位寶相莊嚴的玉面菩薩站在一九品蓮台上，掌托一白玉淨瓶，身周金花亂墜，腦後是一輪浩蕩神聖的金光，仔細聽去，彷彿能聽到無數人虔誠地唸經聲、祈禱聲，讓聞之心靜，忘卻凡俗，好一副真神模樣！

卻是方氏見有救水之法，於是將真身現出，作為一名神道修士，斷然不會做好事不留名的。

「那，那是普度菩薩！！」有方氏的信眾認出了這尊菩薩來歷，神情激動地喊道。

絕望中的幾萬百姓，見真有菩薩降臨，心中情緒又狂喜又感激，於是一下全部跪倒，同聲念道：「普度菩薩大慈大悲，請救助我等。」

方氏微微一笑，也不說話，在眾多百姓的注目中，將那白玉淨瓶拋出，那白玉淨瓶迎風就長，一眨眼的功夫就變得有一座山大小，然後瓶口向下放出一黑一白兩道巨大氣體，其一接觸到水面，那水就如水龍沖天，源源不斷地飛進瓶口。

說也奇怪，也只有洪水才被吸納而去，水中的人們、木頭、殘磚、斷瓦都好端端地留在原地。

幾個呼吸後，高處陸地下面的黃土又重新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在這裡的百姓個個震驚、虔誠地再次叩頭，默念：「大慈大悲普度菩薩。」

又過了幾個呼吸，那洪水已經退到了堤岸，三口之家中的母親本來已經是絕望地看著丈夫抱著孩子沉到水面之下，可一轉眼，就看到他們安穩地躺在地上，神色恍惚地看著周圍，似乎不太相信這旁邊是空氣而不是水，驚喜的淚水止不住地就從這位母親的眼裡流了下來，口中連連念叨：「大慈大悲普度菩薩。」

沛寧正在閉目待死，可是過了半天，也沒見有水嗆入鼻中，於是茫然地睜眼打量，只看到自己坐在黃色淤泥中，一身骯髒無比的乳娘同樣茫然地看著自己，直到聽到眾人的祈禱聲，看到半空中的菩薩，才又哭又笑地撲向了乳娘。

當洪水退到原本水位幾丈之下，眾人才見普度菩薩將手一招，那白玉淨瓶立刻收回黑白二氣，然後緩緩變小，飛回了菩薩掌心。

隨著陰陽二氣瓶的收回，那淅淅瀝瀝的雨也停了下來，一道道陽光從天而降。方氏感激地看著隱身在半空中的石軒，原來是石軒用太極圖震散了烏雲。

沐浴在溫暖而又充滿希望的金色陽光中，百姓們狂熱地看著普度菩薩，只見普度菩薩繼續用那縹緲神聖的聲音道：「本座只能救一時之急，爾等還是自救為先，快快修補堤岸，否則下次暴雨時，又是一番劫難。」

眾人此時哪有反駁的念頭，個個恭敬、虔誠地道：「謹遵菩薩法旨。」

方氏見好就收，慢慢隱去了身形。只留下一地的感恩之聲。

後世揚州志載，是年，揚州頻現神怪詭異之事，為天下改變之兆。

※※※

一朵白雲之上，方氏將陰陽二氣瓶還給了石軒：「多謝恩公，老實說，剛才聽到他們那樣讚美我，稱頌我，妾身都有點臉紅，真正出力的明明是恩公嘛。」

石軒把玩著陰陽二氣瓶，笑道：「無妨。說起來貧道也算是有些收穫，那些讚美稱頌，可是遠遠比不上這個。」

方氏好奇地問道：「什麼收穫，妾身怎麼沒看見？」

「呵呵，一些心境上的體驗。主要是兩方面，一方面是剛剛看到那些百姓在洪水中掙扎的時候，貧道就在想，要是貧道沒有法力在身，遇到這種情況，會是如何？唯一的答案，就是聽天由命，絕望中去祈禱別人的幫助。所以修行之路，長生是目的，能適應長生的心境是關鍵，但能保護自己的力量，也不可或缺。」石軒淡淡地說道，雖然不能算全對，可感悟歷練，本身就是一個慢慢去偽存真的過程，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部領悟，現在這個階段，能到這個程度，也是不錯了。

方氏點點頭，似懂非懂。

石軒繼續說道：「另外一方面就是，對比大家剛才的絕望、難過、傷心，貧道更喜歡現在他們死裡逃生的歡喜、感動、熱淚盈眶。」話未說透，畢竟這是石軒對自己本性的一點認識，當然，也是很粗淺的程度。

「嗯，妾身也是。」方氏淺笑著說道，然後想起一事，捂著嘴巴哎呀一聲：「恩公，你那瓶子裡都是水，如何是好？」

「沒什麼。路上若遇乾旱之地，就當成雨水給下了便是。實在遇不到，貧道回歸海外時，傾倒入海中即可。」石軒毫不在意地說道，「好了，貧道先回得勝橋寺廟裡等著方夫人。方夫人用術法救治過那些受傷之人後，記得回來和貧道商談先前之事。」石軒本來也能出手，不過有方氏在此，那就顯得多此一舉了。

方氏姿態萬千地施了一禮：「妾身一定牢記。」

然後石軒點點頭，駕馭萬象無影劍遁回揚州城，方氏則是直接降下雲頭，落入她的江邊小廟。

而直到這時，徐錦衣才帶著幾名弟子趕到，一則接到消息遲，二則遁速沒有石軒快，所以她們只看到洪水退卻後的場景，聽到那些百姓對普度菩薩的感激言語，不由愣愣出神，好一會兒，徐錦衣才喃喃道：「看來是石師在方氏背後幫她出手。」

接著她輕歎一聲，招呼起弟子往回而去，雖然對於自己的選擇，並無後悔之處，但面對石師，總是有些慚愧之情。

※※※

三個多月後，深秋之中，金葉片片，隨風起舞。

「呵呵，終於成功了。」方氏喜笑顏開地說道，她的腦後，又多了一輪寶光，不過不再是金色，而是如明月一般皎潔。她經過和石軒幾個月的探討，終於找到辦法將石軒的香火願力全盤接收過來，不過從此之後，她又多了一個神名，天玄上仙。

當然，對於方氏而言，這完全不是問題，她本身就乃野路子，不是正統佛教傳承，而且因為石軒的關係，更偏向於道家神仙，所以上仙和菩薩都只是她的一個稱謂而已。

石軒放下一個包袱，心中也是輕鬆：「真是多謝方夫人了。貧道還有幾個弟子需要去看看，今日就此作別。」石軒壓根兒就沒想過把方氏帶到修仙界中，因為對於方氏而言，現階段沒有多少高人的中土之地，更適合她聚集香火。

「希望妾身日後修行有成時，還能見到恩公。嗯，到時候妾身就能用香火凝聚一件秘寶，這乃萬民願力所集，對於恩公而言，可能會有些奇妙之用。」方氏也不挽留，修士之間幾年、幾十年的離別非常正常。而對於那件秘寶，方氏卻是沒給石軒講，那會使她修為倒退一步，就算是神道中人，也是很難下決心為自己凝練的。

石軒無所謂要不要，可不想傷了方氏一片報恩之心，於是道：「嗯，到時候再說吧。」

第六十一章 壯志未酬身先死

贛州劍崖。

徐平趾高氣揚地抱著劍守在山門處，他一個貧苦人家的孩子，能夠進入劍崖這個名門大派，從此前途無量，怎麼會不驕傲。

近幾日是十年一次的劍崖論劍大會，劍崖之主天劍顧絕劍將和鐵拳李沉帆、玄衣散人戚太沖、長河落日左行奇、拈花一笑智秀大師等人爭那武林第一的名頭，並決定《長生寶典》的歸宿。於是劍崖內是戒備森嚴，徐平這種後起之秀都被打發來看守山門了。

想起《長生寶典》，徐平就是一陣嚮往和歎息，師伯杜御寒當年得到這本秘籍後，於短短六年間就半步入微，很可能成為最年輕的武林宗師，可惜他卻也因為《長生寶典》招來了殺身之禍，十年前被幾名同境界的高手圍殺，師祖顧絕劍去遲一步，只能斬殺掉所有人後，將《長生寶典》帶回劍崖。

為了武林中人不再因為這本秘籍而血腥殘殺，顧絕劍將它封存於自己蒲團底下。可惜卻鎮不住與他齊名的長河落日左行奇等四位宗師，他們聯袂至劍崖，讓顧絕劍交出這本秘籍。

顧絕劍當然不肯，於是提出論劍比武決定秘籍歸宿，最終他力壓其餘四人，將《長生寶典》留在了劍崖內，並成為江湖中人口耳相傳的武林第一高手。同時五人約好十年之後再行比鬥。不過今次來的可不只四大宗師，還有江湖中近十年來踏進入微境的後起之秀。

要是自己有一天能成為一代宗師，於劍崖論劍中擊敗其他同級高手，成為名副其實的武林第一高手，那該有多好！徐平正是遐想的心頭火熱的時候，一個淡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位小兄弟，這裡可是劍崖？貧道向你打探一個人。」

徐平抬眼看去，只見一位衣著普通的年輕公子彷彿突然冒出來一般，出現在他眼前，嚇得徐平忙退後兩步，拔出劍來：「你是何人？怎麼來的我劍崖？」

石軒背著手笑道：「怎麼來的？剛才小兄弟你發呆的時候貧道走過來的。」當年離開之時，石軒才知道燕巨劍原來是顧絕劍的師弟，同樣住在劍崖，當時心頭暗暗腹誹，這師傅的起名功夫，簡直比自己還糟糕。

石軒的話說的徐平一陣臉紅，剛才確實做起了白日夢，哼，這年輕道人看起來年歲也不大嘛，居然叫我小兄弟！不過見石軒氣度風姿皆是不凡，徐平也不好惡言相向：「不知這位小道長來找何人？這幾日我劍崖正在進行論劍大會，恐怕不便接待。」

「貧道是來找一位叫燕巨劍的故人，不知他何在？不便接待的話叫他出來見上一面也行。」對於石軒而言，偷偷潛入劍崖找燕巨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可卻屬於自找麻煩，還不如直接詢問來得方便。

徐平啊了一聲：「原來道長是來找燕師叔祖的，不過燕師叔已經過世五年了，道長不知道？」

石軒微微挑了挑眉頭，雖然有些驚訝，但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二十年前燕巨劍就已經五十有二，年輕和中年時又受傷過多，損了本源，只活到六十七歲倒也正常，不過石軒心中還是有些惆悵，說起來，燕巨劍是除開楚綰兒這個沒什麼其他慾望的小孩外，求道之心最為堅定的，可惜卻壯志未酬身先死，不由石軒不感歎。

「不知燕巨劍葬在哪裡？可否帶貧道前去。」歎了口氣，石軒問道，作為燕巨劍名義上的師叔，實際上的師傅，過去上炷香也算是應有之意。

徐平先是順口回答道：「燕師叔祖葬在埋劍軒。」然後他馬上醒悟：「不過這幾日道長你卻是不能去上香，那裡正在進行論劍大會。」

可惜他沒聽出來石軒不是請求語氣，而是陳訴語句。於是他只見石軒眸子內幽光一閃，整個人就暈暈乎乎起來：「那我帶道長前去。」說完立刻轉身帶路。

石軒默不作聲地跟在徐平身後往埋劍軒而去，一路上其他劍崖弟子都沒有上來盤問，因為這幾日是論劍大會，少不得江湖上一些成名人物、隱世宗師前來參戰或是觀戰，石軒又有徐平帶路，那些弟子也就誤會了。

※※※

埋劍軒，劍崖歷代高手墳墓之前的論劍場內正是人聲鼎沸。

十年前那次事出突然，許多江湖成名人士都不知曉，所以只有五大宗師自己參與，這十年之後，論劍大會已經廣為人知，不少隱世高手、新晉宗師都前來赴會，他們又各自帶著自己的弟子，加上一些人脈頗廣的江湖人士，論劍場內人數比起十年前多了足有幾十倍。

長河落日左行奇擊敗了一位新晉宗師後，又以半招優勢取勝拈花一笑智秀大師，現在正是志得意滿之時，瘦削陰沉的臉色也露出了笑意，對著還剩餘的兩位宗師天劍顧絕劍和鐵拳李沉帆道：「今日左某倒要看看誰是天下第一高手！」

此言一出，他的弟子、隨從、朋友們都是一陣驕傲，紛紛出言為左行奇助陣。

李沉帆深情地看著自己的拳頭，笑道：「左老兒，你已連戰兩場，李某可不想佔你便宜，你且歇歇，待李某和顧前輩一決勝負後，再與你戰。」十年前敗於顧絕劍之手，讓李沉帆對他多了一些敬意。

顧絕劍當然也是這個意思，點頭道：「李幫主所言極是，左老兄你還是休息片刻，等我們兩人分出勝負。」

權錢幫、劍崖弟子、其他旁觀武林人士，都為這兩位宗師胸襟磊落的氣度而讚歎不已。

左行奇又不是傻子，兩戰之後確實有些疲憊了，嘴裡說道：「那左某就在這裡先看著，你們可不要讓左某等太久啊。」然後退到場邊通往劍崖歷代高手墳墓的道路前調息。

場面漸漸靜了下來，都在為兩大宗師之戰而屏氣凝息，這時，突然有人喊道：「誒，徐平，你們怎麼往論劍場裡走？！」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埋劍軒入口，只見一名劍崖弟子帶著一位年輕公子，毫不猶豫地就往論劍場裡走去，他們看起來步伐不快，可奇怪的是，那些想要阻止他們的劍崖弟子，卻是怎麼也追不上。

李沉帆看著那位年輕公子，瞳孔微微收縮，然後悄悄退開幾步，讓出了道路，只有左行奇還是那麼桀驁地站在那裡，他不認為有誰能讓他退避。

轉眼間，那劍崖弟子和年輕公子就走到了顧絕劍身前，顧絕劍問道：「不知來客何人，找老夫何事？徐平？」

可那年輕公子和那劍崖弟子彷彿根本沒有聽到，腳步不停地就越過了顧絕劍，繼續往後面而去，讓顧絕劍一時有些發愣，這是來幹嘛的？

很快，兩人就走到了左行奇面前，因為左行奇正好擋在路口，於是兩人停了一下。只見左行奇毫不避讓地沉聲道：「兩位是來找左某？」

那年輕公子淡淡道：「你擋了石某地道，請讓一讓。」石軒不想飛過去，步行算是對燕巨劍的一點尊重。

左行奇圓瞪雙眼，不可思議地道：「擋路？」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於是心裡肯定這是來找茬的。他從來不是什麼好人，一旦肯定，立刻就是搶先攻擊。

石軒袖袍一揮，左行奇就飛出了三丈遠，在地上打滾痛哼，想要爬起卻是怎麼也站不起來。

這匪夷所思的一幕讓場面頓時一片寂靜，眼睜睜看著石軒和徐平消失在了墳墓中的小道上。

※※※

「道長，那裡就是燕師叔祖的墳塋所在。」徐平迷迷糊糊地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墳墓。

石軒點點頭，收回了術法，然後走了過去。徐平一個機靈，頭一晃，頓時清醒了過來，然後發現自己在墳墓群中，嚇得是寒氣直冒，直呼撞鬼，頭也不敢回地就往來路而去。

緩緩走到燕巨劍的墳前，石軒隨手拿起旁邊的三根殘香，然後點燃放好，這才看起燕巨劍的墓碑來。

只見墓碑上寫著：「師弟燕姓巨劍之墓，師兄顧絕劍謹立。」之後就是一連串的碑誌，直到最後才寫道：「師弟故前留有幾句話，現刻於此處『恨！恨！恨！一恨蒼天無眼，不能早遇師叔十年！二恨年少輕狂，不知愛護自身！三恨方得真傳，已是壽元將近！只願來生能一窺大道！弟子南天有愧師叔了！』」

石軒歎了口氣，緩緩道：「可惜了。」歎息聲中，石軒化成清光而去。燕巨劍的一番遺言讓石軒感觸良深，仙道之路，真是半點兒也沒有情面講，機緣、努力缺一不可，否則哪怕你道心再是堅定，到了壽元將近，也只能徒自哀歎。同樣，也要防微杜漸，愛護自身。

現在自己既有機緣，又有壽數，若是再鬆懈的話，那真是連燕巨劍這個師侄都比不過，這些話將是日後自己前行道路上的警醒詞。

「可惜了。」

「可惜了。」

「可惜了。」

……

當顧絕劍帶著弟子趕來的時候，似乎還有這一句歎息在風中迴盪。

第六十二章 榮華富貴迷人眼

通往神都的官道上。

石軒正在和一位白髮老者並肩而行，身後跟著老者的家眷、護衛。這位老者陳彥博是明州一個官宦世家的家主，因為年齡原因，早已致仕在家，不過為人熱衷仙道，這次是拖家帶口去神都聽南光真人講道的。

他坐在馬車上，偶然看到石軒這位年輕道士在外行走，風姿氣度都是不俗，一時心熱，就走了下來和石軒攀談。一攀談起，就發現這年輕道長於仙道之上的談吐頗有見地，他興致高漲，也不回馬車了，自顧自地和石軒邊談邊走，卻是苦了後面的侍衛。

「道長真乃隱世之士也，老夫見過的，除了南光真人這等有大神通的仙人外，就屬道長見識最為淵博了。」陳彥博越談越是佩服石軒，稱呼已經從小道長變成了道長了。

石軒之所以和他交談，卻是為了另外的原因：「聽說陳居士你是到神都去聽南光真人講道的？他不是在洛京嗎？」石軒本來是準備先去楚綰兒處，到了洛京再找丁明德，可行到神都附近，就聽到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卻是南光真人大駕神都，準備開壇講道三日，現在陳彥博湊上前來，自然尋個證實。

陳彥博滿臉崇拜地道：「是啊，老夫在朝為官時就常常見到南光真人，他真是有大法力、大神通的，而且將道門經典與儒門經典都融會貫通，每出一言皆發人深省。」

頓了頓，他才繼續道：「不過老夫致仕後，已是多年未聞，這次南光真人駕臨神都，離明州不遠，所以老夫就帶著家小趕來，再聽一聽他的教誨。」然後他拿出一張鎦金請柬，「這是老夫托人弄到的入門之物，否則就是到南光真人門前，也難以進去。我與道長有緣，不如一起前去？」

「如此甚好。」石軒也不拒絕，反正都要去問一問丁明德，先看一看他做事做人也未嘗不可。

陳彥博滿臉笑意，似乎是對石軒的回答很滿意：「其實老夫看道長如此隆冬也要步行去神都，就猜到道長是準備去聽南光真人的講道，故才有此一問。能得南光真人這等高人教誨，對於道長來說，肯定會受益不淺。」看得出來，這位老人家對丁明德是推崇備至。

石軒笑道：「貧道倒是首次去聽南光真人講道，希望能有所收穫吧。只是不知南光真人平時有何喜好？」有沒有堅定道心，從他平時所作所為，但是能看出一二。

「哈哈哈。」陳彥博指著石軒笑了三聲，「你倒是個有心的。」看來他誤會了石軒的意思，「不過南光真人為人非常正直，兼且有天子所贈豪宅、田地、珍奇異寶，起居八座、一呼百諾，榮華富貴至極，所以很少收取錢物，與其夫人也是相敬如賓，美貌小妾沒有幾個，多是皇家所賜，所以也不是貪花好色之人，看來你要失望了。」

石軒不動聲色接著問道：「那他平時最常做的是什麼？」

陳彥博回想了片刻：「與平常人差不多吧，每幾日給天子講一次道，同時煉製一些仙丹。嗯，他最常做的事，就是常常開壇講法，弘揚我道門，然後就是布道施藥，救濟窮人。」

「聽說南光真人常常干預朝政？」石軒微笑問道。

陳彥博皺眉道：「沒這種事，只是因為南光真人是儒家出身，對朝政頗有見解，所以天子愛向南光真人求問罷了。」

身後不遠處的一輛馬車裡，幾名女子正在談笑，一位瓜子臉的十一二歲頑皮小女孩掀起簾子看了看外面，然後對著其他人笑道：「爺爺看來與那年輕道士相談甚歡啊！幾位姐姐，你們說爺爺會不會將你們其中一個嫁於那道士，要知道爺爺平日裡是如此喜好仙道的！」

一位十五六歲的鵝蛋臉端莊少女臉色羞紅，淬了一口：「七娘，你想嫁就自己嫁了唄，何必扯上我等。」另外三名少女同樣點頭：「想來是七娘春心動了。」

臉上還略帶稚氣的頑皮小女孩毫不在意，得意洋洋地道：「人家不過十一，談婚論嫁還有好幾年，幾位姐姐可都是待字閨中了。怎麼能不好好挑選一番，那年輕道士看起來倒還不錯，總比嫁給那等書獃子或魯男子強。日後，說不定能共參什麼雙修大道。」說到後面，已是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呸，七娘你個小丫頭，從哪聽到這些胡言亂語。」另外一位也是十五六歲的清秀少女紅著臉道，「再說，書獃子有什麼不好，日後說不定登臨台閣，出將入相，為你掙一頂鳳冠霞帔。」

「好好好，人家不說了，四娘你就去找你的狀元郎去吧。」小女孩捂嘴偷笑，好一會兒才在四娘恨恨的眼光中，面色正經地道：「那些胡言亂語可都是從四娘、二娘你們的箱子裡面翻出來的書上看到的。」

「好，好哇，居然敢偷翻我東西。」四娘和二娘臉色漲紅地一擁而上，按住七娘就是一頓好打，末了才道：「好了，我們去跟爺爺提，說七娘思春了，想要嫁給那年輕道士。」

七娘忙道：「不許瞎說。做道士怎麼也要做到南光真人那種地步才行，那樣就是四娘你有了鳳冠霞帔，見到我也得先行禮，嘿嘿。」

※※※

入了神都城，陳氏之家早就定有下榻之處，陳彥博很是慇勤地邀請石軒同住，說是方便明日一起去聽南光真人講道。

石軒亦無不可，這遊歷天下也算得上是隨遇而安，於是就隨陳氏一家而去。一夜無話。

翌日。

石軒跟著陳氏一家來到了神都景深觀，丁明德將在這裡開壇講法。

到了景深觀前，所有人都下了馬車，步行往觀內而去，只見道觀前門停了不少華麗非常的馬車，想來神都城內有資格來聽道的都來了。

陳彥博帶了兩個兒子四個孫子五個孫女來，浩浩蕩蕩好大一幫人，石軒走在陳彥博身邊，偶爾回頭，就看到他的幾名孫女。她們被石軒一看，立刻就羞紅了臉，其中一位活潑頑皮少女還凶狠地拿眼瞪石軒。

石軒不明她們所想，也不在意，神色如常地繼續跟著陳彥博往前走，讓那幾位少女好一陣錯愕。

穿過前殿，踏上迴廊，走了好一陣子，才來到了景深觀正殿前的廣場，只見那裡已經搭起了好大檯子，上面佈置著八卦、四象、兩儀、太極之物，皆是名貴不凡。

按著各自位置坐好，大家就安靜地等待著講道時辰的到來，就連那幾位嘰嘰喳喳的少女，在這種氣氛中，也不敢多言，整個廣場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過了一會，只見從景深觀正殿飛出一人，落在講道台上，他身穿紫色道袍，頭戴混元觀，頂髻用玉簪別住，長相俊美，雙眼有神，只是淡淡一掃全場，就讓大家猛地挺直了背，莊重嚴肅起來。

這道人正是丁明德，他修為看來進展不錯，相貌保持地也很好，而且氣勢不凡，威嚴自露。掃過全場後，他就緩緩坐到中間蒲團，開始了今日的講道。

丁明德講得是以儒入道，以儒證道的內容，深入淺出，精彩紛呈，讓下面那些平日裡看經史勝過看道書的聽眾們聽得是如癡如醉。石軒卻是暗暗歎氣，還以為丁明德是真的找到了儒修法門，看來不是如此，這些都只是一些心性上的共通之理。

對陳氏一家來說，這半天時間過得是如此之快，轉眼之間就到了午時，只聽上面南光真人道：「今日時辰不早，就到此為止吧，諸位謹記修行之道，在於克服慾望。」說完之後，南光真人直接就消失在了台上。

「好精彩！這就是爺爺常說的神通？」被四娘搖醒的七娘興奮地鼓掌道，她剛開始時，還因為丁明德是用飛行上台興奮了一把，之後就聽得昏昏欲睡，只恨身邊少了個枕頭，心裡暗道，這南光真人真是無趣啊，直到此時，才又重新活潑了起來，只覺得比廟會表演精彩多了。

陳彥博瞪了她一眼，讓她連忙摀住嘴巴，示意自己再也不敢亂說，之後放心地對兒子道：「咱們回去吧，明日再來。道長，道長？」這才發現石軒已經不見了。

「你們誰看到石道長了？」陳彥博問著兒子、孫子、孫女。

大家都是搖頭，齊聲回答，剛才還看到，轉眼就不見人了。陳彥博只好道：「可能石道長去找南光真人請教去了吧，咱們先回去，他自己也知道路的。」

※※※

丁明德滿意無比地往回而走，這種宣揚自己理念的感覺真好！這種被無數身份尊貴的人頂禮膜拜的感覺真好！這種一言一行皆能影響人心的感覺真好！

他對著身後兩個美婢道：「進來給本座捏捏背。」邊吩咐就邊等著婢女打開房門，心中有些感歎，若不是當年遇到師叔，有了那番奇遇，又怎麼會有今時今日的南光真人呢？能隨時享受到美貌婢女的伺候，有賢妻為自己主持中饋，起居生活所用的任何一樣事物都是精緻珍貴，出外又有大量隨從，八抬大轎，不需自己勞心勞力，還能指點江山，參贊朝政，享受天下最高統治者的畢恭畢敬。

「啊！有人！」開門的那位美婢一聲尖叫，慌忙躲到丁明德身後，自己這位主人可是神通廣大。

丁明德天賦小神通一觸即發，卻見房間內太師椅上坐著一位年輕道人，神情從容地端坐那裡，相貌與二十年前沒什麼分別！

第六十三章 欲得修行在深山

丁明德神情大變，既是震撼又是驚訝，想不到剛剛還在想起的師叔，居然直接就出現在自己面前。回過神來後，忙對兩名美婢道：「你們先退下吧，這是本座貴客。」

兩名美婢雖然好奇，可也是識得進退的，見主人表情嚴肅，趕緊小碎步退出這條迴廊。

見到兩名婢女離開，丁明德才長吁了一口氣，踏進房門，將房門關得嚴嚴實實，然後猛地跪倒：「師侄參加師叔，不知師叔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了。」心中有些擔心又有些竊喜，擔心的是不知道師叔對自己修行滿意不滿意，是不是要帶自己回深山修道，竊喜的是，自己當年只有《歸真經》前面部分，要想繼續往下修煉，已經是無路可走，所以自己才想著將最為熟悉的儒家知識融入道門。

石軒道：「我來此只是問你一句話，問過之後，即刻就走。」

丁明德心裡咯登一聲，也不敢站起來，繼續恭敬地問道：「師叔請問，明德不敢隱瞞。」

「你可願與我回山修道？」石軒淡淡地問道。

丁明德腦袋裡嗡嗡作響，真是來帶自己回深山的，那裡有什麼？木頭？野獸？粗茶淡飯？還是只能吃素？剛要開口說自己有妻兒家小，就看到師叔似笑非笑地道：「當然，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聽聞你還有妻有子，可一併帶她們前去山中，共參大道。你就回答我，願意還是不願意？！」

丁明德想起每次喝茶時都要用最好的青瓷，吃飯時則是用珍貴白玉所雕之碗，桌子上的菜色看起來不多，可都是天南地北的極品食材所做，除了天子，就只有自己能享受到。

自己這身道袍，外觀而言沒什麼異樣，卻是整整十名女工，用最珍貴的蠶絲一根根編織而成。自己出門在外，都不需要腳踏泥土，只需高坐八抬大轎中，吩咐幾十上百名下人即可。

回到家中，有嬌妻美妾婉轉承歡，雖然自己對於女色沒什麼太過沉迷，但興致來時，那麼多年齡不一的侍女、婢女，自己看中哪個，她都是願意爬到自己床上的。

天下最尊貴、最有權力、最富有的那個人，號稱人中之龍的天子，都要對自己執以師禮，恭敬異常。更不要說大大小小的官員、貴爵們，自己每一言每一語，都能讓他們深思崇敬。至於商人、普通士人，那是連見自己的資格都沒有！

想起剛才講道時，自己一眼掃過，所有人都是挺胸抬頭，生怕有半點兒不恭，丁明德知道自己有了答案，於是連叩九個頭道：「弟子還有許多紅塵沾染，卻是不便隨師叔回山修道。」

石軒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只是《歸真經》後半卷卻是不能給你了。」話一說完，石軒化成一道清光，眨眼間就消失無蹤了。

丁明德好一會兒才起身，心中如放下一塊大石般輕鬆，雖然不能得到《歸真經》後半卷，但從此再不用擔心沒了這榮華富貴，被強逼入山修道。只是，二十年未見，自己還以為自家修為已經能趕上師叔，但今日一見，師叔卻是愈發深不可測了。

※※※

離開景深觀後，石軒並未返回陳家所在，而是直接離開了神都，準備去與楚玉妍約好的那個深谷，問一問楚綰兒，可願去海外修道。

丁明德為外物所迷，石軒並不可惜，這同樣也能作為自己日後修行路上的參照，經過這段時間的紅塵歷練，石軒只覺得真氣越發靈動，距離引氣圓滿已是不遠，當然，肯定要離開中土之地才嘗試突破，否則不知會被神霄宮移到哪裡去。

不少行人看到，在神都往洛京去的官道上，有一位年輕道人，衣衫飄飄，面容平和，每一步踏出，都彷彿用尺子量過般一樣大小，只是幾步間，就消失在了眼前。

這讓那些行人都是後背發涼，想起附近有墓葬聖地邙山，更是怕得加緊趕路，要遠離此地。

※※※

洛京附近一處深山峽谷中，有一座小木屋，一位白衣如雪的少女正發呆著坐在屋前樹下，身材嬌小，相貌稚嫩，看起來也就十一二歲。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少女警惕地回頭看去，就看到那熟悉的年輕道人微笑著站在遠處。

石軒想不到二十年後楚綰兒只是長大了四五歲的樣子，所以一時有些驚訝，只見對面少女嘟著嘴巴道：「師傅是騙子。」

「為師也是最近才有空回來。」石軒淡淡解釋了一句，楚綰兒頓時眉眼一彎，笑瞇瞇地道：「不解釋，反正師傅你遲到了。不過，師傅來接綰兒，綰兒很是歡喜。」

見楚綰兒對這個確實不太在意的樣子，石軒笑著問道：「這都二十年了，綰兒你怎麼才長大這麼一點？」

楚綰兒拉著石軒回木屋坐下，方才用手支著下巴道：「那是十六年前娘親去洛京回龍觀討的一粒丹藥，說是能駐顏加延壽。然後娘親給綰兒的時候吩咐，等到綰兒滿了十八再服食，就能永葆青春。」

然後楚綰兒嘻嘻笑道：「不過綰兒當時想著，若是綰兒長得像大人了，師傅你回來多半不認識綰兒，於是過了幾天，趁娘親不注意偷偷吃了。」

石軒微汗：「那不影響鍛體效果？」沒有服食過這類丹藥，石軒也不太清楚。

楚綰兒微抬腦袋想了想：「不影響，只是相貌和身體上的一些改變。」

「沒事就好。你娘親呢？」石軒本以為會見到楚玉妍呢。

楚綰兒眼裡閃過一絲哀傷：「十三年前娘親和綰兒那壞蛋爹爹同歸於盡了，可惜綰兒那時候修行還淺，不能幫著娘親。」

石軒安慰了幾句，見楚綰兒說話、做事，彷彿也才十五六歲，於是問道：「那綰兒你這些年，都呆在這裡修行？」這種情況多半只有長期修行，少於外界接觸才會發生。

楚綰兒驕傲地點點：「是，最初娘親說，不要與那些聖門中人接觸，免得受到什麼壞的影響。娘親過世後，綰兒一直牢記。」

停了停，悄悄看了石軒一眼，見石軒沒說話地看著自己，楚綰兒方才羞赧地道：「綰兒坦白，娘親過世後，綰兒有時候在山上呆得無聊，會下去作弄他們一下，或是找幾個小孩子說說話，玩鬧玩鬧。」

在楚綰兒這個年紀，長年累月一個人在深山修行，很容易有些心理上的障礙，不過看她自己就調節過來，依然活蹦亂跳的樣子，真是天賦異稟啊。當然，這有一半原因是楚玉妍安排地好，讓楚綰兒遠離了魔門那個大染缸，從小就適應清修。

本來石軒在四個弟子中，對於楚綰兒很有些擔心，因為年紀太小，心性不定，容易受到外界沾染，又是魔後之女，處在魔門之中，變壞的可能性絕對過半。不過沒想到的是，楚玉妍對女兒如此看重，讓她居住深山，隨時都督導她的修行，所以說，有時候人是受環境影響的，尤其是一些關係親密的親人。

「呵呵，綰兒你不覺得修行苦嗎？」石軒沒發現楚綰兒之前所言有在撒謊，因此繼續問道。

楚綰兒奇怪地看了石軒一眼：「師傅，修行那麼有意思的，怎麼會苦！只是不修行的時候，綰兒覺得有些無聊，山上又沒人陪綰兒說話，只能下山去找那些小孩子，或是欺負欺負附近山林裡的野獸。」

之後，石軒問了楚綰兒的修為進展，她已經是出竅巔峰，同樣由於當年那些疑難上的問題，沒有辦法更進一步，於是石軒將以前講錯的地方糾正過來，同時回答了楚綰兒的一些疑問。

「綰兒，師傅問你一事，你要鄭重回答。」石軒最後說起自己來意。

楚綰兒也一副小大人裝正經模樣，重重點了點頭：「師傅你問吧。」

石軒將當年盜泉子道長說的那番話，換了種說法，講了出來，然後才問道：「那綰兒你可願意隨為師去海外修行？」

楚綰兒根本沒有考慮地道：「當然願意，綰兒要去看海，綰兒要去抓妖獸，綰兒要飛天遁地。」所以說，修行中人喜歡從小培養弟子，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隨著年歲增大，這份赤子之心終究會慢慢消失，到時候能有怎樣的心性，就全看磨礪了。

石軒見狀，也笑道：「還有半年就是蓬萊派十年一次的招收弟子法會，以綰兒你的天資、境界、心性，應該問題不大，加上還有你師祖在門內，那就更不必擔心。為師這就帶你去回龍觀，然後傳送去潮汐坊。」

楚綰兒看著石軒，嘟嘴道：「那師傅你呢？」

石軒微笑著拍了拍她腦袋：「為師還要繼續遊歷，希望回到宗門時，綰兒你已到了引氣期。但是綰兒你要記住，可不能靠服食丹藥進階，要一步一步，打穩基礎，修行之道需要不急不徐。」

楚綰兒見師傅說的鄭重，不敢嬉笑，昂首挺胸，自信滿滿地道：「綰兒一定牢記。師傅你回來的時候，一定能看到綰兒已經進入引氣期！」停了片刻，才傻傻問道：「可是師傅，你幾年後回宗門啊，若是一兩年的話，綰兒覺得有些難度……」

第六十四章 回龍觀中新觀主

笑著搖搖頭，石軒道：「為師這次是去一個比較凶險的地方，需要慢慢而行，沒有七八年回不到宗門，綰兒你可不能鬆懈啊。」

楚綰兒聞言笑得見眉不見眼：「那是一定的。」

石軒想起楚綰兒還沒有護身法器，按照蓬萊派的規矩，本應該是入門之後，自己正式收她為徒的儀式上送，不過事急從權，剛好身上也有一件合適的，於是拿出那對寒光匕：「綰兒，這是一件上品法器，叫寒光匕，已經有六重天，掌握它的方法為師已經探索出來，不過後兩重天的祭煉方法只能等你進了宗門後再尋找。」

楚綰兒開心地接過那對寒氣逼人的短刃，翻來覆去地把玩著，然後才嬌聲謝道：「多謝師父了，綰兒很喜歡。」

「嗯，這幾天你先將禁制掌握幾層，然後咱們就上路去回龍觀。」石軒中土之事已了，下一步就是送楚綰兒去三島海域了。

※※※

看著眼前依舊破敗不堪的回龍觀，似乎一推就會倒下的大門，石軒有些回到二十年前的感覺，這一路行來，許多熟悉的人、事、物、地多多少少都有些變化，比如路過不同城市的季節不同，看到的景物自然就不同，只有這回龍觀，二十年如一日，沒有半點兒變化。

楚綰兒一臉不相信的神色看著石軒：「師傅，你說這裡有高人，能把綰兒傳送到三島海域？」這些天石軒已經將海外修真界的常識慢慢講給了楚綰兒聽。

石軒邊重重敲打大門，邊笑著回答：「山不在高，有仙則名。這裡舊不舊，破不破和有沒有高人可沒有半點兒關係。」

這次觀裡的回應很快，一把柔和中有些威嚴的女聲在兩人耳邊響起：「有事到靜室，無事請回。」

咦，不是盜泉子道長了？石軒微微有些驚訝，不過這裡的觀主本身就有更迭，倒也算不上多奇怪，於是拉上楚綰兒向靜室方向走去。

靜室的門早已打開，只見裡面有一女冠，鵝蛋臉，中等身量，長眉鳳眼，絕色之姿，配合上威嚴自露的氣質，更是顯得超群，她身著玄紫道袍、頭髮只是稍稍挽起，未曾戴冠，此時笑吟吟地看著石軒。

石軒有些恍惚，因為這女冠讓他覺得有些熟悉，但能肯定的是以前從未見過她，恍惚過後，石軒不敢在此等高人面前失了禮數，行禮道：「晚輩蓬萊派石軒，不知前輩高姓大名？」楚綰兒見狀，也機靈地跟著石軒行禮。

那女冠堂堂正正受了石軒和楚綰兒一禮，方才道：「姓名之物，本就是稱呼的一種。這許多年來，別人都稱呼我為前輩，姓名到一時忘記了，你們叫我玉婆婆就行了。」態度很是和藹，似笑非笑地看著兩人。

雖然這女冠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不過想到她的年齡不知有幾百還是上千，石軒自然恭敬不如從命地道：「玉婆婆好，不知道盜泉子前輩可還在這裡？」當年盜泉子的指點和傳送之恩，石軒一直想當面謝上一謝。

那玉婆婆笑道：「因著前陣子藥王宗之事，盜泉子臨時回山一陣子，托我幫他看幾天破觀，想不到居然就碰到你們，真是有緣啊。」

雖然有些失望，但既然盜泉子前輩不在，石軒就將來意和盤托出，末了道：「此事就拜託前輩了。傳送所需靈石，晚輩這裡有。」當初在松鶴子那裡可是拿到不少上品靈石的。楚綰兒也乖乖地站起來表示謝意。

玉婆婆微笑不語，好半天才道：「你眼光倒還不錯，這女孩子心性、天賦都還可以，就是年紀稍微大了點。」

石軒將整件事情講了下，見天色尚早，趁機就問起修行上的難題來，根據師傅莫淵所言，這回龍觀觀主，最少都是金丹以上的高人擔任，有這種機會請教，玉婆婆又很和藹，石軒自然不會放過。

玉婆婆眼睛瞇起，露出兩個梨渦，嘿嘿一笑：「你倒是會抓機會，不過你的問題，別人或許難以回答，請教到我，那算是請教對人了。」

石軒一頭霧水，但還是將修行上的疑難都講了出來，果不其然，玉婆婆在這方面沉浸頗深，三言兩語就將困擾石軒很久的問題講了個明白。

石軒是越請教越振奮，甚至都有乾脆不走，就在這裡修行一段時間的打算，不過玉婆婆回答完問題之後，忽然說道：「不如就將這小女孩留在這裡當我傳人如何？」

石軒一驚，忙道：「可是綰兒已經是晚輩弟子，算是半個蓬萊派中人了。」楚綰兒本來聽兩人一問一答聽得是雲山霧繞，此時也慌忙拉住石軒的衣角。

那玉婆婆微笑著哼了一聲：「我的事，蓬萊派敢管？」頓了頓，才笑吟吟地道：「你的弟子，不就是我的傳人？過幾年自會送她到蓬萊派的。」

「呃？」石軒正是不解，突然就見那玉婆婆寬大袖袍一揮，自己就如騰雲駕霧般退出了回龍觀。剛要返回，才發現眼前景色已變，居然是一片大海了！

看著波浪翻滾的大海，石軒各種手段用上，確定自己沒在幻境當中，這才將回龍觀中的一言一語慢慢回想了一遍，心中突然有了個大概猜測，如果是那樣，綰兒也算是有了天大的機緣。

※※※

洛京外，深山裡。

玄衣高冠的盜泉子正與那頭大黑熊相對而坐，面面相覷，默然無語。

好半天，盜泉子才道：「你說那惡女人將咱們兩個趕出來是為了什麼？」

大黑熊嗚咽兩聲，搖頭表示不知。

盜泉子苦著臉歎道：「哎，還是美少年可愛，女人真麻煩。」

※※※

半年後。風暴海邊。

一艘破舊的打魚船正在海上撒網，幾個漁家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這一網魚給拉了起來。

「哥，你看，這靠近風暴海的魚就是大！就是多！」皮膚黝黑，滿臉稚氣的弟弟欣喜地對著哥哥說道。

哥哥皮膚成古銅色，一看就是久經鍛煉的，聞言也是笑道：「這次大家肯下決心，冒險來風暴海邊打漁，就是因為這裡一網魚勝過近海十網，還經常有些珍奇魚類。哎，只是這裡太危險了，不說那風暴很有可能移過來，光是海裡就經常冒出些吃人的大魚！」

弟弟看著不遠處狂風暴雨的海域，對比下這邊只是有些正常海風的樣子，就很是贊同，同時有些嚮往：「哥，我聽老人家說，穿過那片充滿風暴的海洋，就能看到海外仙山，上面有長生不老的神仙！」

哥哥同樣也是憧憬地看著那暴雨下得白濛濛一片的海洋：「應該是吧，前些年不是有人看到過風暴海裡有會放火放電的怪魚嗎？說明越往那邊走，就越是奇異。不知什麼時候，我們能進去看一看。」

旁邊一位乾瘦的老頭，敲了他們一人一下：「你們兩兄弟想去送死啊？也不看看那風有多大？雨有多大？不是神仙，你過得去嗎？！也不想想家裡面的老娘媳婦！」

兩兄弟摸著後腦勺訕訕而笑，突然弟弟眼睛一直，指著那邊道：「有人進去了！」只見一葉扁舟緩緩而行，但同樣毫不猶豫地駛進了風暴海，在扁舟上面盤腿坐著一個年輕道人。

「你說他是不是睡著了沒看路啊？」弟弟傻傻問道。

哥哥也不解：「或許人家道長是要去海外仙山？」

半年前，石軒就被玉婆婆給弄到了海邊，不過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就在海邊找了一處無人之地，結合玉婆婆的指點，將那些疑難一一堪破，並開始了閉關修煉，同時將一路行來的點點滴滴重新回味了一番，直到今日，石軒心血來潮，知道突破在即，才駕著一葉扁舟，飄然出海。

進到風暴海內，狂風撲面，暴雨加身，石軒將體內真氣緩慢運行，想起珍惜親情的徐錦衣、壯志未酬的燕巨劍、榮華迷眼的丁明德、赤子之心的楚綰兒，心中感慨萬千，思緒翻滾，於是從扁舟上站了起來，一步踏到海裡，然後一步一步往前而行。

每走一步，就將靈魂空靈一些，道心清澈幾分，到了最後，已是踏空而行，步步登高，這時石軒一身真氣急速運轉，全部往丹田而去，那道符篆已經失效，無數靈氣從四面八方向石軒湧來，被石軒吸納進去，又噴吐出來。

轟的一聲，丹田處形成了一個真氣漩渦，將丹田這竅穴足足擴大了十倍，海量的天地靈氣被吸引過來，在石軒身周形成了一個方圓三丈的無風無雨之地。

石軒睜開眼睛，已是光華內斂，這表明靈魂控制能力同樣也是大大增強，在這一瞬間，快要到達五重天圓滿的陰陽二氣瓶也借助石軒的突破，一舉成功！

石軒心頭無悲無喜，這個時候可不能鬆懈，引氣圓滿的標誌雖然是叫開闢丹田、真氣漩渦，可實際上是開闢週身竅穴，當然，有趁突破這一刻的契機一起開闢的，也有後來用水磨工夫慢慢開闢的，大概兩三年左右。

※※※

「那道人飛起來了……」弟弟傻眼。

哥哥和另外幾位漁家默然無語，好一會兒，哥哥嚮往、憧憬地道：「看來風暴海那邊真有海外仙山啊。」

第六十五章 隱姓埋名渡北海

石軒抓住契機，海量真氣夾裹著剛剛形成的真氣漩渦離開丹田，沿著經脈不停而上，經過這麼多年鍛體、淬體、日夜打磨的經脈完全承受得起這份壓力。

真氣不停震盪著竅穴，一個一個地開闢，石軒停在半空中，全身上下隱隱有辟里啪啦的聲音傳出，不是骨節那種清脆聲，而是帶著點沉悶。

六個時辰後，石軒方才收功，這次借助天時地利人和，已經將週身竅穴完全開闢，真氣總量是以前的好幾百倍，別人的功法或許沒這麼厲害，但就石軒而言，真氣雄厚地可以與同級數對手大戰七天七夜也不用服食丹藥補充。這就是太古真傳與一般好功法的差距之一。

萬象無影劍已經四十四層，不到兩年就能祭煉到五重天圓滿，可惜修真界中只有在天火門、三島海域、西荒之地才能慢慢挑選七重天以上的好法器，其他海域、地界，這些法器有倒是有，可並不那麼豐富，運氣好能買到適合自己的，運氣不好那就沒轍，比如石軒在南蠻大陸上就沒挑到合適的飛劍，只能繼續用著萬象無影劍。

其實，萬象無影劍無論是從性質上還是質量上都是很適合石軒，怎奈何石軒沒有無形神鐵，也沒有重新祭煉的法門。因此石軒準備在海外諸國呆上兩年，一則穩定修為，二則看看有沒有合適飛劍，三則若是沒有合適飛劍，也能將萬象無影劍祭煉到五重天圓滿，以備一時之用。

當然這不是必需的，畢竟在攻擊上，太極圖威力更大，更趁手。只是石軒空有一身好劍術，沒有好的飛劍配合，也有點浪費。

幾個月前，迷魂幡五重天圓滿後出現了新的變化，每一道黑光變成了六道深淺不同的黑光組成，每一次刷出皆撕扯靈魂，同時帶有怒、哀、怨、恨、憎、貪六種情緒在內，神魂修士一時不查，也會著了道。而顛倒迷魂穢氣大陣也更加高深了一點，是石軒手上難得的大範圍法器。

※※※

一年半後，南柯國。

石軒正行走在街上，這段時間裡，石軒算是遊歷了海外諸國中靠北邊的幾十個國家，有指鹿為馬、以東為西的正言國，有奉行開口即是禍，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說話的無言國，有陰氣森森，夜間為鴉，白日為人的夜鴉國，有一年之中總是北風呼嘯、巨鯨出沒的北風國，等等，算是讓石軒過了一把旅行癮。

可惜這些都是修士很少的國家，石軒沒有找到一口好飛劍。不過還好，修為已經穩定，萬象無影劍也已經五重天圓滿了，加上過北海海域又不是以打鬥為主，基本上算是準備妥當了。

石軒是從北風國而來，以一個到北極投親的破落家族之後的身份加入了范家船隊，準備隱姓埋名地渡過北海，到達北極，然後拜訪一下廣寒宗，問問她們，萬載冰魄心自己能用什麼來交換。

血魔宗所在北海海域還是有非常多普通人的，也有不少商貿往來，因為對於血魔宗的弟子而言，取用普通人的精血遠遠比不上修士、妖獸，畢竟血魔宗前面兩個境界鍛體和養氣和其他宗門也沒什麼區別，到了出竅期才有掠奪精血之說，而到了出竅期，普通人的精血起碼要足足百人才能頂得上一隻二階妖獸，有這功夫，早就殺了幾隻妖獸了。

血魔宗弟子雖然有些瘋狂，但也只是心性而言，智商上來說他們都不是傻子，還不如讓這些普通人種種藥材、靈草，養養馴化的妖獸、靈獸，免得浪費自己修行的時間。

北海海域最特殊的一點就是，除了血魔宗自己的弟子外，很少有其他修士存在！血魔宗弟子最喜愛的一項任務就是，在宗門海域獵殺修士！所以，石軒放才隱藏修為，加入船隊。當然，若是幾年前，因為北海海域很大，石軒隱身匿氣，小心翼翼繞開巡邏，慢慢飛行，也未嘗不能通過北海海域。

可是現在石軒在血河老祖心頭掛上號了，要是用真氣、法器飛行，對於元神之下的修士而言，或許發現不了，但在血河老祖眼裡，那就如黑夜裡螢火蟲般，那麼鮮明，那麼出眾，就算血河老祖自重身份不屑出手，指派幾個弟子過來追殺，石軒也只有死路一條。

至於說為什麼會有船隊到北海，血魔宗的弟子也是需要藥材、靈草、材料的，雖然很多藥材、靈草基本上自己宗門內、秘境內、小千世界內就能種植，可那些寶貴地方拿來種一般的藥材靈草不是浪費了嗎。而且范家賣給血魔宗最多的絕對不是這些，而是妖獸屍體！

無論是三島海域，墜星海外海，還是十萬大山萬物，修士們獵殺掉的妖獸，除開那些能當作法器材料、或是煉丹之用的剝離下來另外出售外，整個妖獸屍體都是賣給了范家商行，然後范家就將這些蘊含無數精血的妖獸屍體販賣到血魔宗。

其他宗門之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是因為這些妖獸屍體都是金丹以下，對於血魔宗高階修士沒什麼用，而且若是全面封鎖了，恐怕血魔宗那些瘋子會破釜沉舟地出擊，幾大宗門都不願意打頭陣，也就默許了范家的行動。

於是范家就幹起來了這穿過北海海域的買賣，先是將妖獸屍體、藥材靈草、材料賣到血魔宗，然後買血魔宗特有的幾種丹藥、法器、材料、靈草等，接著就繼續前行，到達北極，將這些事物賣給北極大陸上的廣寒宗弟子、散修們，又從他們手裡收購北極特有的靈草、材料、妖獸屍體等，之後就返航，將前面之事重新做一遍。

一趟下來，范家是賺得盆滿缽滿，當然，通過北海時，范家船隊是沒有一名修士的，只有北極駐地上才有，因為血魔宗那些弟子才不管你誰是誰，發現有修士，立刻就合身撲過，掠奪掉所有精血。

沒有修士也不妨礙范家船隊的安全，北海海域的妖獸早就被血魔宗的人殺得只剩深海那些，偶爾才會浮上來透口氣，劫道的散修們那是肯定沒有的，不過不排除有血魔宗的弟子走火入魔，自己殺將過來，但比起其他海域的船隊，安全可靠性上反而更高。

石軒可是足足花了十個下品靈石的船資才加入了這支龐大的船隊，畢竟范家不是每次都能收集滿十條海船的妖獸屍體、藥材、靈草、材料的，所以將空餘的艙位出售給那些需要到北極又付不起遠程傳送所需靈石的人。

「石老弟，怎麼才來？」這是石軒對面船艙的海客何濟，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絡腮鬍漢子，只是鍛體境界的壯漢，走這條海路是第二次了。這一來一回，沒有耽擱的情況下，可是要足足花費掉近十年功夫的。

十多年前他被逼離開家族，去到北極，憑借出眾的經商天賦，很是掙下了一份家業，此次回來是接到消息，說是這邊當年逼他離開的家人差不多過世了，於是他坐傳送陣回來處置這裡的家產，之後捨不得再花費上百個下品靈石，寧願坐海船，當然他也不會白白浪費船艙，身上帶有一些不佔地方的特殊貨物，在北極很是值錢。

石軒連忙抱歉地道：「剛剛午飯時遇到起風，將那些小二、廚子全都吹沒了，耽誤了一陣子。實在是不好意思。」隱姓埋名絕不是玩孤僻，那樣很容易被人懷疑，所以石軒調整心境，沒有阻礙地與何濟等人相交起來。

南柯國是非常奇特的一個國家，據說因為周邊地形成一個奇怪陣法的緣故，這裡的死人可以借助於旁人的思戀、回憶，重新以幻影的形式浮現在世上，不過卻是沒有了靈智，只能重複別人思戀、回憶裡的所作所為，但是，一個幻影不止是一個人在思戀、回憶，許許多多疊加起來，那些幻影看起來就如活生生的一個人。

同時因為這些幻影可以用些攝物術之類的小術法，所以南柯國酒樓、客棧、店舖裡就大量使用他們，反正只需付一半的工錢給他們的家人即可，當然，也只有身前是小二的才能繼續當小二，其他皆同此理。

唯一不方便的是，起大風，下大雨時，那些幻影都會被弄沒，也算是南柯國中最有意思的場景。石軒就是為了見識這些才跑去用餐的。

「呵呵，南柯國中遇到這種事是很正常的，大家都理解，反正船還有一陣子才開。」笑呵呵說話的是另外一位到北極投親的船客曹元澤，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瘦高個年輕人，與何濟一個船艙。

住石軒旁邊船艙的是三十來歲，沉默寡言，相貌淒苦的周辰，他聞言也是擠出一個笑容：「嗯，沒事的，還來得及。」他這次出海還帶著一雙兒女，因為根據一個修士查看，說他們有冰寒功法上的天賦，於是他準備帶他們去北極碰碰機會，看能不能進入廣寒宗。

這兩個孩子是龍鳳胎，四五歲上下，一個叫周毅，一個叫周瑩，此時躲在周濟身後，眨著天真可愛的眼睛看著石軒。

「好了，大家準備上船了。半個時辰後出海。」范家一名管事在船頭喊道，旁邊有一個修士用術法增幅他的聲音，這些修士將在進入北海前離開。

第六十六章 平平淡淡船上事

「叔叔，叔叔，這個是什麼字？」周毅和周瑩兩個小傢伙四隻手扯著一本書，跌跌撞撞地跑到石軒身邊。

石軒正手捧一卷書，靠在船身上，曬著北海冬日的太陽，讀幾行，就抬起頭看看湛藍幽深的大海，以及時不時飛過的海鳥，聞言蹲下來看了一下，然後笑著道：「這個字讀寒，凍、冷的意思。你們兩個摸摸這顆釘子。」指著甲板上的一顆鐵釘，在這種天氣下，那釘子比較冰冷的，不過也沒到皮膚會粘上去的程度。

周毅、周瑩這些天和石軒相處得比較熟悉，不再當他是陌生人，反而覺得聽他講鬼故事很有意思，於是便常常黏著石軒，此時聽了石軒的話，兩人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地伸出手指，輕輕地摸了下釘子，接著皺著眉頭迅速地收回，苦著臉看著石軒，異口同聲地道：「叔叔是大壞蛋，好冷。」

「嗯，這就是寒的意思。」石軒笑著道，然後拿過書本，「來，叔叔教你們識字。」

宗門安排弟子外出遊歷，不僅是磨礪道心，也想讓他們多些面對危險的體驗，所以對於那種有機會成為真傳弟子的，大抵上都安排了北海之行，要的就是那種戰戰兢兢、亦步亦趨、小心翼翼地通過北海的經歷。

北海很大，只要小心些，加上宗門給的保命符篆，基本上要百年才會有一名弟子隕落在其中，遠遠沒有那些看似很安全的地方爭鬥而死的弟子多，所以明輕月花費了七八年的時間也安全到了南蠻大陸。

只是對於石軒而言，保命符篆沒了，道術玉珮也沒了，加上被血河老祖記住了，通過北海的危險就比平常增加了很多，再按原來的方法就肯定行不通了。

若是危險實在太大，在自己能力之外，石軒多半就會選擇用傳送陣去北極，但石軒衡量了下危險和自己的能力，最終還是決定繼續這次的歷練，不想放過這個難得的體驗。

主要原因是有四個：一是隱匿修為藏身范家船隊中，血魔宗發現的機會很小，石軒敢肯定，現在范家船隊中，絕對不止隱藏著自己一個修士，范家也不會管這些，被血魔宗發現了，死的又不是范家人。

二是在中土之地時，石軒使用了那道元神真人所繪的符篆，且那符篆日夜在身體內運轉，石軒也從中體悟到了一些小法門，能有效地藏匿氣息和修為，只要不是石軒主動使用術法和勾連天地靈氣，就算是金丹宗師當面，不刻意查看的話，也發現不了石軒是修士。

三是以石軒現在的實力，就是偶然之下被發現，也能在血魔宗的巡邏小隊手上安然逃離，畢竟血魔宗的巡邏小隊只是幾個引氣期帶一些出竅期，之後就可以借助太極圖潛入深海，從深海之下找機會再次隱身匿氣離開。

四是自己現在已經到達引氣圓滿，需要尋找突破到神魂期的契機。普通修士到了石軒這個程度，多半就是積攢靈石，買上一瓶聚神煉魂丹，借助丹藥之力突破。而那些沒有借助丹藥就突破的修士，則突破的時機都不太相同：有那戰鬥狂人，鬥法幾百場之後，肆意張狂，臨陣突破的；有那些悠閒瀟灑的修士，在自家洞府裡種種花，除除草，十幾年如一日的愉悅中一朝突破的；也有在巨大環境壓力下，爆發突破的；也有自封修為，混入普通人，見識旁人生老病死後突破的；也有生死之間突破的。而這就是石軒最終決定不用傳送陣的主要原因。

周辰急沖沖地趕過來，不好意思地對石軒道：「石先生，打擾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這兩個小鬼太頑皮了。」

石軒毫不介意地笑道：「沒什麼，小毅小瑩都很可愛，識字也很快，讓我教得很是開心。」周毅周瑩聽到石軒的表揚，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然後狠狠瞪了自己爹爹一眼，哪有頑皮，自己很認真地在學識字！

從上船開始，石軒就沒有刻意在體內運行過真氣，不去想修行的事。除了真氣自行溫養本命法器之外，石軒就好像一個普通人一般，平平淡淡地生活，看看書，曬曬太陽，和幾個熟識的人聊聊天、吹吹牛，空閒時間逗逗兩個小孩子，教他們識字，給他們講鬼故事。加上現在還沒進入北海，石軒身上也沒壓力，要不是夜深人靜時感覺到身上的真氣、法器，石軒都覺得自己是個普通凡人了。

忘去了煩惱，忘卻了擔憂，忘卻了修行，在這種心態上，石軒只覺得心靈彷彿去除了一層塵埃，更加輕鬆，更加剔透。

周辰站在石軒身邊，摸著一雙兒女的腦袋，歎著氣道：「他們母親難產而死，我這些年又為了積攢這趟的花費太過忙碌，難得看到他們這麼開心。」

「呵呵，若他們進入廣寒宗，周兄你就能享福了。」石軒隨口安慰了一句。

周辰苦笑道：「希望如此吧，其實他們能進北極一個小宗門，我也就安心了，總比我這樣做個凡人，日夜忙碌操勞，不知哪天就病死床上來得好。」這些天的相處，石軒已經知道這傢伙很是倒霉，年輕時跑海被搶，後來做生意又失敗，好不容易娶了嬌妻又難產而死，眼下能讓他覺得生活幸福的也只有這一雙兒女了。

石軒正要答話，就見到船上分出好幾十道光華，往後而去，看來是要進入北海地界了，范家那些修士都回轉而去。

何濟和曹元澤有些鬼祟地走過來：「周老兄，石老弟，你們看到那些了嗎？」

石軒和周辰不明所以地點點頭，表示自己看見了，海外諸國中沒見過修士怕是沒幾個吧？

何濟神秘地說道：「這說明咱們進入北海海域了。」石軒微汗，這是大家都知道的吧。不過何濟又繼續說道：「等等就會過來兩個血魔宗的修士，隨船而行，免得遇到風浪沉了船。」

恩，血魔宗的弟子居然會一直跟著船走？是什麼修為？會不會過來檢查呢？石軒心裡一時湧上無數疑問，裝作不在意地說道：「呵呵，石某還沒見過血魔宗的弟子長什麼樣子呢？何老兄你以前坐過一次范家的海船，可曾見過？」

何濟一臉得意地道：「雖然那些血魔宗的修士一般就呆在最大那艘海船上，但我還是見過，嘖嘖，那可是引氣期的高手啊！海外諸國可有幾千個大大小小的島國，可引氣期的高手還沒到一百！」他說的是口沫橫飛，說了半天才道，「那些血魔宗的修士，都是銅鈴大眼、血盆大口，嘴巴一張，就能吞下一頭牛！」

石軒放下大半擔心，看來血魔宗來的弟子最多引氣期，而且很少到其他海船來，畢竟費神費力從那麼多人裡面查找有沒有修士，遠不如直接享用范家供奉的妖獸屍體來得划算，當然，不排除有些心理變態的，喜歡看別人擔心害怕的表現。

何濟的話讓周毅周瑩有些害怕，靠攏周辰，拿他的衣角遮住臉，但又露出兩隻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何濟，似乎希望他將這個鬼故事繼續講下去。

曹元澤也有些不相信：「聽說那些血魔宗修士都是人類啊，怎麼會是這幅樣子？」

「你就不懂了吧，越是厲害的修士越是奇怪，你看看那些神話傳說上面的元神真人，有三頭六臂的，有頭上長花的，有金光燦爛的，還有巨大無比的。」何濟一副曹元澤少見多怪的樣子。

說話間，從北海那邊飛過兩道血光，鮮艷奪目，直接就降在最大的那艘海船上，只見那海船甲板上早就跪滿了人，只有中間一個白色道袍的陰沉年輕人站在那裡，拱手道：「范含參見兩位師兄。」

那兩道血光所化的兩名血衣道人，皆是面相不俗的年輕人，但又帶了點凶厲之氣，對范含的行禮只是點點頭，然後其中一個年紀看起來稍微大點地開口道：「準備好妖獸屍體和幾個美女，送入我們房間。這半年多的時間，還有勞范師弟費心了。」說是有勞，可看不出半點客氣，說完話沒理范含，直接走入艙中。

范含低下頭應道是，等到兩人走了進去，臉色才變得陰狠，吩咐兩邊的管事：「照他們說的辦。」

這邊何濟等到甲板上的人散乾淨了，才嘖嘖讚歎：「你們看，你們看，連范家少主見到那兩個血魔宗修士都那麼卑躬屈膝，還是真正的修士好啊！小毅小瑩，以後進了廣寒宗，也要努力，爭取成為高人一等的真正修士！」兩船隔得有點遠，他卻是看不清血魔宗弟子的長相。

周毅周瑩想了下，遲疑地道：「可是小毅（小瑩）不想變得銅鈴大眼、血盆大口，那樣好醜！」

呵呵呵，何濟略顯尷尬的笑容外是周辰、石軒、曹元澤為童言童語真心的笑聲。

第六十七章 裝模作樣輕鬆過

第二日，石軒照例在甲板上曬著太陽教周毅、周瑩識字，現在有血魔宗的弟子在了，石軒更是強迫自己不去想修行相關的事情，仍由真氣隨著本身身體和天地間陰陽變化而在體內自然運行。

「哈哈，石老弟你以前是私塾先生吧？我看你教得很是不錯啊。」說話的是同在甲板上曬太陽的一名客人，叫做羅布，形貌上來說，談不上什麼特殊，中上相貌，只是風流氣重了點，三句之內必然談及女人，不過有一點奇怪的是，他總是戴著一頂又圓又大的氈帽，將頭髮嚴嚴實實地包裹在裡面，從外面只能看到點黑色的髮根。

石軒笑道：「以前確實做過一段時間的臨時教書先生。呵呵，這些天老是碰到羅老兄你，看起來也很是喜歡曬太陽啊？」

羅布伸了個懶腰，享受無比地道：「曬太陽是除開女人之外最舒服的事情了。」

「什麼女人？」周毅好奇地問。周瑩也是一副不解的樣子。

羅布摸了摸周毅的頭：「嘿嘿，等你長大，就自然懂了，恩恩，等你長大，就自然是了。」後一句卻是對著周瑩說的。

「不知羅老兄你為什麼要去北極？投親？」既然是閒聊，石軒也就隨口問問羅布去北極的目的，這一船乘客，有七成是去北極投親的。

羅布嘿嘿一笑：「聽說廣寒宗的女修士多，花容月貌的更多！加上北極冰冷風味，真是想想就黯然銷魂。我這次去北極就是為了見識見識！」這話惹得旁邊一位在看海的冷漠年輕人風冥發出一聲冷哼，似乎對於這種花心大蘿蔔沒什麼好感，可是羅布完全不在意，繼續滔滔不絕地講起臆想中的廣寒宗女弟子。

這廝為了女色能長途跋涉這麼遠，真是有毅力，石軒不想繼續深談這方面，於是敷衍了幾句後，繼續教起兩個小孩子識字。

※※※

夜裡，石軒正在看書，忽然有異動彷彿石頭落入水中般投射在自己心靈上，這並不是靈覺所為，要知道石軒從上船開始，就沒有放出過靈覺，而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感應，雖然還比不上神識，但也比以前進步了不少。

石軒淡淡一笑，不見異狀地繼續看書，接著就有被人窺探的感應，那種窺探之感在石軒身上來回看了幾次後，就離開去其他房間。看來應該是血魔宗的弟子在查找有沒有混上船的修士，不過就算石軒不用從元神真人符篆中領悟的那點小法門，這兩個引氣期修士也別想發現石軒的異狀。

過了一會兒，外面有人高喊：「所有人都到甲板上來，違者格殺勿論。」聽聲音是范家的一名管事。

石軒裝作倉皇地打開房門，然後看到何濟、曹元澤等人都是滿臉驚恐地站在門口，打量其他人，周辰則抱著兩個還沒醒轉的孩子，惶恐、疑惑地走了出來。

何濟也算是有些見識，強行鎮定下來：「沒事的，應該是找那些混進船隊的修士，與咱們沒多大關係。」

聽到何濟的話，大家都像抓住一根稻草一般，紛紛點頭：「嗯，應該不關咱們的事。」之後就慢慢地一起走向甲板。

甲板上站著一名血衣修士，正是那位年紀大點的血魔宗弟子，他背著手，滿意地看著船上眾人戰戰兢兢地走出來，在他身後是十多名護衛，身前則是兩名范家管事。

見到人都來齊了，那范家管事道：「這次是血魔宗的上仙來查看是否有混上船的奸細，所以不必驚慌，只要你們心裡沒鬼。」

大家都能接受這種說法，可是大半夜被叫到甲板上，誰心裡沒有點忐忑，血魔宗修士濫殺無辜也不是一兩回了，加上北海海域夜間寒冷，所以都是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

血魔宗那名弟子見到眾人這幅樣子，似乎很是開心，臉上居然露出享受的表情，然後森冷地道：「你們十個一組地從我面前走過。」

不敢違背他的話，於是船上乘客從左邊開始，十個一組地開始從左往右地而行，經過那血魔宗弟子面前時，被他陰冷凶狠的目光一掃，有人嚇得急速飛奔，有人嚇得渾身無力癱軟原地，有人手足並用、連滾帶爬地往前逃竄。

每當看到這種情景，那血魔宗弟子就哈哈大笑，狀似滿意非常，突然，他指著一個乘客道：「你這帽子太難看了！取下來！」

那人正是羅布，他頭上那頂大氈帽確實很醜，不過那血魔宗弟子也只是想看看羅布被嚇到的醜狀。

羅布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向前走了兩步：「上仙，我頭上生瘡，實在太難看了，不取行不行？」

那名血魔宗弟子冷冷看他一眼：「你說呢？」

羅布訕笑道：「好的，好的。」邊說邊緩緩將手伸向帽子，忽然，兩道紅光從帽子下飛向血魔宗那名弟子，然後發生了激烈的爆炸。同時羅布將那帽子一拋，化成了一朵烏雲，身與烏雲一合，就變成了一道烏光，急速往天邊而去。

血魔宗弟子反應也算是快，手上出現了一面血色盾牌，將大部分的爆炸威力給擋在了外面，可惜被此一阻，只能看到羅布遠去的背影，他頭上赭紅的蘿蔔須狀頭髮是分外醒目，這傢伙居然是只胡蘿蔔精！也不知道用什麼手段藏匿了氣息，但卻沒法掩蓋沒有完全化形的那部分軀體。

哪能如此善罷甘休，血魔宗弟子化成一道血光就追了上去，同時另外一條船上也是一道血光升起，緊跟而去。

甲板上的眾人都呆在當場，還真有修士啊，不過這會兒大家是回去呢？還是不回去呢？慎重起見，大家一致決定繼續留在這等候著，等到那位血魔宗修士回來發話後才離開。

石軒對羅布很是佩服，一隻幾百年的胡蘿蔔精為了人類女子的美色，不遠千里，冒著極大危險地趕往北極，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這是色迷心竅的精神！

北風呼嘯著吹過，石軒見周辰抱著兩孩子很冷的樣子，於是脫下自己的外袍遞了過去：「給小毅、小瑩披上吧，北海的天氣可不比海外諸國。」

周辰有些遲疑地道：「那石先生你怎麼辦？」

石軒笑道：「石某正是年輕體壯，又是常常鍛煉的，吹一吹冷風也不會生病的。」

聽石軒如此說，周辰方才接過石軒的外袍，嘴裡疊聲說著謝謝。

過了半刻鐘，那兩道血光才從天邊飛回，各自落到原來的船上。看他臉色不好的樣子，想來是沒追上羅布，這裡距離北海邊境也就是一天的船程，遁光的話要不了一個時辰，沒辦法通知巡邏小隊趕在前面攔截。

見到船上人都老老實實地留在原地，那名血魔宗修士臉色才緩和了一點，同時興致也不太高了，加上急著回去享用一隻妖獸屍體緩解鬱悶，於是揮手道：「三十個人一起過。」

剩下還沒過的也只有不到百人，石軒是在第二批裡面從血魔宗弟子面前走過的，穿著單薄，又故意讓臉色蒼白，嘴唇發紫，身體瑟瑟發抖，身上也無其他顯眼處，體內又用起從元神真人符篆悟到的小法門，所以那名血魔宗修士只是掃了一眼，就沒太關注石軒，讓石軒很是輕鬆地過關。

最後三十個人時，裡面有那個冷漠年輕人風冥，這廝偽裝不算太好，只能騙騙一般引氣期，至少石軒一眼就看出他是名修士。

風冥似乎頗為不喜裝害怕、裝惶恐，還是冷著那張臉，走在兩個人中間，想要混過去，那血魔宗弟子看得是直皺眉頭，正要將這臭臉小子提出來教訓一頓，這時另外一名血魔宗弟子所在的船上，飛出一道藍色遁光，身後是血色遁光在糾纏。

見狀，這名血魔宗弟子立刻興奮起來，將手一揮就化成血光追逐而去。

沒一會兒遠處就傳來了一聲慘叫，接著就看到兩名血魔宗弟子心滿意足地回來，他們也不再往原船落下，而是直接就回了范家少主所在那條船，想來是掠奪了那修士精血，需要好好打坐修煉一下。

兩人剛進入船艙沒多久，另外幾條船上就飛出紅光、白灰光、青灰光等七八道遁光，急速往來路奔回，想來這些隱藏的修士在最初羅布被識破之後，還心存僥倖，等到第二名修士慘死，才收了心思，趁兩人修煉的時機集體遁逃。

不過石軒已經算是過關，犯不著再逃跑，就連那叫風冥的修士，也是冷淡地自顧自回房，沒有半點兒害怕的意思，想來也是有些實力、底氣的。

「好了，你們都回房間吧，以後這條船上應該沒有再搜查的事情了。」范家管事拍拍手，順便安慰下大家，畢竟這些都算是自己的金主，除去船資不提，眾人每日在船上所用飯食的靈石、銀錢，就有很大一部分落入幾位管事的口袋。

石軒將周辰懷裡的周毅抱過來：「好了，周兄你也累了，石某幫你抱一個吧，回去先用熱水洗洗再上床睡覺。」因為修士的存在，一般遠航的海船都佈置有自行轉化淡水和加熱冷水的陣法，用靈石為陣眼，自行吸納天地靈氣運行，所以並不會缺了洗澡的熱水。

第六十八章 生老病死人一生

何濟、曹元澤進到周辰的艙房裡，看著他臉色蠟黃地躺在床上，嘴唇乾涸，昏迷不醒，也是有些心有慼慼然，何濟對石軒歎道：「哎，大半夜地把人叫到甲板上，天又那麼冷，風又那麼大，周老兄身體又不太好，生病真是免不了的。」

曹元澤笑著道：「多虧石兄精通醫藥，才能用船上的藥材配出有效的方子，周老兄雖然是病一場，可也沒有性命危險了。」他有些討好石軒，因為他不敢保證長達兩年半的航程中自己不生一次病，而范家的那幾名醫師是又貴又傲，北海血魔宗控制的島嶼國家則是相隔甚遠，一兩個月才會遇到一座。

石軒沒在意曹元澤的奉承，看著幫忙端茶送水的周毅、周瑩兩兄妹：「還好兩個孩子沒什麼事。」其實若是昨晚血魔宗的那名弟子要大家下跪什麼的，石軒就會悄悄出手將他控制住，以石軒現在的實力而言，算是很簡單的事情。石軒主要擔心地還是有路過的血魔宗真傳弟子、長老們用神識掃過時，自己剛好在修煉、運行真氣，所以從上船開始就刻意地停止了。

至於說為什麼不將就用聚神煉魂丹進階，而是來尋找這虛無縹緲的契機，那是因為用丹藥進階時總是有不穩定的情況發生，若是涉及肉身、經脈，以後倒也能夠彌補，只是多花些時間罷了，但涉及靈魂、神念，一旦出了問題，那就是想要彌補都很困難。

好多到了神魂期不敢服食神丹成就中品金丹的，就是在用聚神煉魂丹進階時出了些岔子，神魂合一不完全所致，一步既錯後面就難以彌補了，只能提高三成可能性的九轉九還玉液神丹自然就不會讓他們有突破到中品金丹的信心。

而聚神煉魂丹進階時出岔子的可能性，一百人中可能有十來個吧，不算太高，與本身修為、控制能力也有些關係。靈魂控制強的，可能一百人中只得五六個。但這個險，對於想要成就長生大道的石軒而言，就完全不敢賭了，相比較而言，石軒更願意接受一些壓力的歷練，至少是生是死，自己有一定的掌控能力。

總的來說，還是把持住自己，拒絕看似輕鬆道路的誘惑，堅守本心，堅持道路的選擇而已。

「哎，兩個小孩昨晚真是受苦了。不過也好，那些修士們該逃的都逃了，血魔宗的仙長們不會再來搜查了。」何濟臉上完全看不出先前銅鈴大眼、血盆大口這個牛皮被揭破的尷尬。

曹元澤也是輕鬆地表示：「就是，那血魔宗的仙長光是眼光就讓我腿腳發軟，以後再也看不到才好。好了，何老兄，咱們去飯堂用飯吧，順便幫石兄和兩個孩子帶一份，嗯，周老兄帶些稀粥就行了吧？」

剛一打開房門，就聽到另外一邊走廊傳來的哭聲，曹元澤好奇心起道：「幾位兄台，小弟先去看看，馬上回來。」說完之後，立刻就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曹元澤才有些鬱鬱地回來，何濟問道：「那邊出了何事？為何有人痛苦？」

「別提了，是死人了。」曹元澤擺擺手，「就是常常碰到的那個姓張的白髮老頭子，看起來身體很不錯嘛，想不到昨晚受了些涼，今日就過世了。」

何濟沒想到昨晚的冷風居然真的吹死了人，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好半天才道：「就是那個孫女嫁給一名北極地界修士的來自北風國的張老頭？」

石軒倒是沒太大驚訝，自己在北風國上船前，偶然間碰到過張姓老頭，看得出來他身體是外強中乾，所以望了望他的氣，已是壽元將近，最多一兩年的壽命，只是沒想到的是，這才剛到北海，就因為昨晚的事，受寒過世了，讓石軒有些世事難料的感覺。

曹元澤道：「就是那個張老頭，哎，老頭子這次是接到孫女的來信，讓他們老兩口去北極享福的，誰知道這才剛到北海就過世了，真是可憐啊。」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咱們去飯堂吧。石老弟還等著呢！」何濟不想談論這麼沉重的話題，推著曹元澤的肩膀，與他一起出門。

見兩人離開，石軒就帶著周毅、周瑩開始識字。在兩個小孩心裡，識字又多，又會講故事，還能給爹爹治病的石大叔真是太厲害了，比那些飛來飛去的紅衣壞蛋厲害多了！因此在石軒教導下，周毅、周瑩一點兒沒有不情願的樣子，反而對識字充滿了熱忱。

「阿瓊……阿瓊……」昏睡在床上的周辰口齒不清、表情痛苦地說著話，之後又喊道：「小毅……小瑩……」

周毅、周瑩互相看了一眼，嘟著嘴道：「爹爹經常這樣說夢話。」

※※※

張老頭過世後，范家船隊的人出面在甲板上搭了一個小小的靈堂，讓張家人能夠哭靈。

等到頭七一過，范家就派人在那裡堆了一木材堆，把張老頭的屍體放在上面，準備火葬，張老頭的夫人也沒意見，畢竟還有兩年多的路程，船上又沒有修士，屍體又不是妖獸那種強壯的，肯定無法保存那麼久，比起水葬來，火葬至少還能留下一些骨灰。

范家船隊的甲板能防火，倒不怕火勢蔓延，所以石軒、何濟、曹元澤帶著周毅、周瑩站在遠處看著這起火葬。

周辰的病好了半天，只是身體還很虛弱，不能起床，每日裡就由石軒、何濟、曹元澤輪流帶著兩個小孩。

今日看這邊熱鬧，周毅、周瑩吵著要來看看，三人只好帶著他們過來。

「那些火燒在身上不痛嗎？」周瑩看著火勢漸起，好奇地問道。

周毅一臉鄙視地看著妹妹：「他都睡著了，怎麼會覺得痛！」

「也是啊，哥你睡著的時候，我怎麼捏你也捏不醒。」周瑩的話惹來周毅的怒視。

又過了一會兒，火勢停下來之後，周瑩忙拉著周毅：「哥，那人不見了！是不是在變術法？」

「你笨啊，火藏（葬），就是藏起來的意思。」

「哦，那他還出不出現呢？」

「我怎麼知道，你應該問他！」

兩個小孩的話說得何濟、曹元澤是臉色不好，越是童稚天真越是讓兩人感覺到死亡的殘酷。

※※※

半年後，范家船隊到達了血魔宗外圍的一個島嶼，船上帶的藥材、靈草、妖獸屍體將在這裡全部卸下，兩名血魔宗的弟子也將在這裡離開，至於以後范家船隊是翻了還是沉了，就與他們無關了。

范含表面恭敬地陪著兩名血魔宗內門弟子進入島嶼，管事們則指揮著船工將那些物品統統搬運到島上，之後他們將去購買血魔宗特有的靈草、法器等。

不過這些與石軒他們可沒有什麼關係，幾人倚著船欄看著島嶼上那些精神還算不錯的普通人，然後隨口指點著周毅、周瑩做些基本的鍛體套路。

從周辰病好後，他有感於身體健康的重要性，加上聽見多識廣的何濟吹牛，說是一般修士都是從小鍛體，於是就讓周毅、周瑩在識字之餘，每日花一個時辰打些拳，船上有武功的人不少，隨時都有人路過指點兩句，所以周毅、周瑩打得是似模似樣。當然，石軒也幫忙將一些不太合理的動作去除掉，讓何濟周辰等人好一陣感歎，石先生真是文武雙全，呃，還精通醫道。

「石叔，你看，我們又長高了！」周毅興奮地說道，對石軒的稱呼已經從無意識的叔叔變成了指向明顯的石叔。

周瑩同樣也是站在船欄邊，比著上個月劃刻的那條線，滿意地發現自己已經超出了很多。對於他們這個年紀的小孩而言，每天都在長高，加上開始鍛體，效果更為明顯。

周辰看著一雙兒女日漸長高，又欣慰又感歎道：「他們也算是慢慢長大了，而我也漸漸老了，哎，老了。」半年前那場病，讓周辰多了些白髮和皺紋，看起來老了有四五歲。

何濟拍拍周辰的肩膀，笑道：「這是正常之事，兒女長大，爹娘自然老去。不過你家小毅、小瑩以後一定有出息，周老兄你就等著安享清福吧。」停了一下，繼續道：「嘖嘖，真是羨慕死我了，真想馬上回到水晶城，娶一個渾家，生一個大胖小子。」他年紀比周辰只小一兩歲，不過到了北極後，忙於打拼，卻是還沒成家。

他說完看到石軒和曹元澤微笑不語，就調侃道：「怎麼著，兩位老弟，要不要咱給你們做個媒人？水晶城裡可是有不少大美人的，身材是高大健壯了些，但很均勻啊，該凸的凸，該凹的凹。」

石軒和曹元澤都不是沒見過女人，所以也不臉紅，隨口敷衍幾句，就將話題帶開了：「這船隊才走了半年就到了血魔宗，後面怎麼會走上近兩年？」

「這你們就不懂了吧，血魔宗是靠南邊，再往北，就是常常有冰山飄過的海洋，船不敢行太快，夜裡更是要放慢速度，遇到大風雪還得找個島嶼躲著。本來只是不到一年的路程，生生給走成了兩年。」何濟得意地賣弄著自己的見識。

第六十九章 節節拔高生之喜

半年後。

「哈哈，爹爹，我們又長高了好多！」周瑩拉著周辰的手搖晃著，同時滿意地笑著，一年前自己還只能到爹爹的大腿，現在都能到腰了，嗯，以後一定天天打拳。

相比較而言，周毅變得更加沉穩了一點，此時依然紮著馬步，目不轉睛地看著船外空曠的大海，越往北走天氣越極端，半年中有三個半月是隆冬，大多數海鳥已經不適合生活在這個海域，只有一些比較耐寒的生物才偶爾出現，但是大海遼闊無比，這些生物像撒鹽到淡水裡，轉眼就看不見了。

石軒半閉著眼睛，呼吸著冰冷清爽的空氣，讓那股涼意滾過肺部，滲入身體裡，好一陣清涼舒爽。在沒什麼暖意的太陽下，大海幽藍地閃爍著微光，遠處漂浮過一座幾丈大小的冰山，上面的白雪已經融化，所以看起來是晶瑩剔透，繼續往北走，那些冰山將會越來越大。

上船的這一年裡，石軒看著周毅、周瑩兩兄妹一點點地長大，深切地感受到了生的喜悅，成長的快樂。

「哈，真冷啊。」曹元澤對著雙手呵氣，沒有大風雪的情況下，范家才捨不得開啟陣法隔絕內外。

何濟早就換了一身棉袍，笑道：「這就覺得冷了啊？到了北極你還怎麼過？那裡最熱的時候可就是這樣，大多數時候還要冷得多，出了冰晶城，沒有一身雪鼠皮做的大衣和帽子，能直接將你凍成冰雕。」

「啊？那還怎麼過？那些修士不說了，像何老哥你們這種只是會些武功的普通人可怎麼討生活啊？」曹元澤有些被嚇到了。石軒對這些不同的地方的風情也是很感興趣的，於是同樣問道：「石某可聽說那邊有不少普通人的。」

何濟見大家都看著他，正了正背脊，方才道：「何某我就是生活在最南邊的冰晶城，再往北的寒冰城、極晝城、極夜城可都沒去過，不知道那裡的普通人是怎麼過的。在冰晶城裡，一年中有三個月是絕對不能出城，風大雪大極度寒冷，就算穿得再厚，那也只有被雪埋的份，所以這三個月就是大家享受生活的季節。」

據石軒所知，北極大地上只有四座大城，佈置有陣法，可以抵擋暴風雪和嚴寒，其他的地方就只有最靠南的海邊有些小的冰雪部落。這四座大城中，極晝城和極夜城在北極圈內，半年白天半年黑夜，是廣寒宗外圍駐地，而他們的山門廣寒宮據說就在北極圈某處冰峰上。寒冰城、冰晶城一東一西，其中寒冰城略微靠北一點，他們分別都是幾個小宗門聯合控制的。

何濟繼續說道：「其他九個月，我們都是穿著雪鼠皮的大衣、帽子出門打獵捕鯨，嘿，雖然北極大地那麼冷，那獸類禽類可不少，什麼冰熊啦，雪豹啦，幾百上千種，當然，我們只能捕殺普通野獸和一階妖獸，運氣好，能圍殺幾隻二階妖獸，那可就算是發財了。」

周辰打算兒女加入宗門後，就在北極討生活，因此也聽得津津有味，可是想到自己沒什麼武力，就擔心地問道：「是否除了打獵就沒其他活路了？」

「有啊，在其他地方能做的，冰晶城都能做，什麼當小二、掌櫃，自己開店也行，而且在冰晶城附近有好多處山谷，裡面溫暖如春，有溫泉，有水澆地，可以種植稻米、藥材，不過必須在那九個月內弄好。」何濟微笑著道，「不過對於普通人來說，最賺錢的就是會辨識靈草，在雪地雪峰裡找到些靈草的話，那才真是一次頂半年。」

「哦，不過，何老哥，那雪鼠皮又是什麼？」曹元澤關心地問道。

何濟歎氣道：「雪鼠是北極大陸上最多最常見的普通獸類，大多數情況下是一階都未入，算是普通人最能買得起的皮毛大衣，不過也真是溫暖，我帶了一件在身上，等等給你們看看。」

※※※

一年後，大雪紛飛，狂風呼嘯，范家船隊停在一個島嶼背後，準備躲過這場暴風雪才啟程。

石軒的艙房裡，幾個人圍著桌子上的銅鍋吃得津津有味，銅鍋下有炭爐，散發出炙熱的氣息，讓整個房間的氣溫都上升了許多。周毅、周瑩吃得是滿頭大汗，一刻也停不下嘴來，對於他們而言，開始鍛體後，不僅身高猛漲，而且食量也猛漲，要不是范家船隊帶的肉類食物夠多，周辰又捨得花錢，偶爾石軒還能從海裡釣上幾條大魚，還真不一定能餵飽他們。

何濟邊吃著一塊魚片，邊歎道：「想不到石老弟你不僅會釣魚，還做得一手好鍋子，這要是在冰晶城裡開店，我擔保你肯定大賺特賺。」

石軒微笑不言，火熱朝天地吃著，看著窗外的白雪皚皚，心中一片平靜安樂，這一年中，見識了旁人生老病死後，石軒覺得自己心境日趨平和完美，可是對於突破到神魂期，雖然已經有觸摸到的感覺，但始終要差了那麼一點，看來還要另尋契機。

「小毅，小瑩，現在長到你爹爹的哪裡了？」曹元澤喝著黃酒，逗著兩個小傢伙說話。

周毅忙著吃，根本來不及理他，只有周瑩笑瞇瞇地道：「嘻嘻，我的頭已經都能碰到爹爹的肋骨了。」周辰本來就高，所以對於不到七歲的小孩子來說，這個身高算是不錯了。

※※※

半年後。

身高又長了半頭的周毅、周瑩一人拉著石軒一邊的手，戀戀不捨地道：「石叔，不要走嘛。不要走嘛。」此處是人潮擁擠的冰晶城不凍港，來來往往的人們，除了一些不太在意打扮的修士外，都是一身或雪白，或銀灰的毛絨絨大衣，就連不少女性修士，因為喜歡這一身雪白的大衣、雪白的絨帽加雪白的毛皮披風，也弄了一身來穿著，即使她們並不怕冷，至少看起來是又清純又俏麗。

石軒摸了摸他們兩個的小腦袋，笑著道：「石叔還要去極夜城，路上不好耽擱，免得遇到那三個月的暴風雪。日後若是你們能加入宗門，大家還有再見之日。」對於周毅、周瑩來說，十二歲以下孩子進入廣寒宗是沒必要去極晝城或極夜城，每十年就會有廣寒宗的修士到寒冰城、冰晶城來簡拔，也就是兩年之後。

「啊，石先生，您是？」周辰聽到這句話，有些震驚又有些疑惑，旁邊的何濟、曹元澤也同樣如此。

石軒笑道：「石某確實是修士，但在北海，你們也知道的，不能暴露出來。好了，大家能夠相聚也是一種緣分，這些天石某的鍋子裡可是有好料的，不說益壽延年，那也是能強身健體的。」出了北海海域後，到冰晶城的這幾天，石軒每次做鍋子都滴了一滴甘霖。

「難怪我這些天覺得精神抖擻了。」曹元澤越靠近北極越是精神不振，怕冷的緣故，在船上時直嚷嚷到了冰晶城立刻買一件雪鼠皮大衣。

何濟同樣欣喜地道：「我就說，怎麼沒以前那麼冷了。多謝石仙長了。」

石軒擺擺手，對著幾人告別，身上天地靈氣威壓緩緩放出，然後頭也不回地就往大街走去，緣來既聚，緣散就走，不縈心懷，有情不累。

對於周毅、周瑩，石軒並沒有想過再送他們什麼好處，幫他們重新整合的鍛體套路就是最大的好處了。

進了冰晶城大街，石軒邊走邊將相貌恢復，在過北海時，因為擔心曾經被血河老祖見過相貌，他會將自己長相給每一個巡邏弟子，所以石軒調整了肌肉，將相貌改變了一下，此時自然不用再假裝。

冰晶城因為一個半圓的宛如冰晶的陣法籠罩全城而得名，石軒既然是遊歷磨礪，就沒打算坐傳送陣去極夜城，此時腳步不快不慢地往城門外走去，準備飛去極夜城，也見識見識沿途北極風光。

剛要走出城門，守門的一名修士就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石軒兩眼，然後道：「這位道友，好面生，可是剛來冰晶城，需要好介紹嗎？出去打獵？我知道有個不錯的地方。」

石軒微笑搖頭，然後腳步不停地走出了城門。那守衛修士也不糾纏，笑著走回了原地。

出了城門，今日沒有風雪，天空湛藍，看起來悠然開闊，極目看去，是白色冰峰雪原，石軒化成一縷清風，邊欣賞邊向極夜城方向飛去。

沒多久，石軒因為心靈修為精進了許多，所以突然就感到一股濃烈的殺機鎖住了自己，身後一道遁光急速趕來。冷靜衡量了一下自己的遁速，石軒決定轉身迎敵，至少也要重創對手，自己才有機會飛得過他。

身後那道遁光呈明亮的血色，肆意張揚，霸道無比地向石軒飛來，見到石軒轉身的同時放出一座金色橋樑浮在頭上護住全身，他也沒急著強攻，而是停在了幾十丈外，悠然地說道：「幾年前老祖起了一課，不過本身推算就不太準確，加上又有高人干擾，所以只能算出石道友你在十年之內必到北極。本以為你要用傳送陣過來，所以段某這幾年就守在冰晶城的傳送陣附近，可是石道友你好生聰明，居然冒險坐船，要不是守衛收了段某的靈石，又有段某給的氣息感應玉珮，真是差點就讓段某白等一場。」

說話之人是個帶著慵懶和張揚兩種矛盾氣質的年輕道人，面容普通，屬於看過就忘那種，身穿一件青色普通道袍，此時雙眼中隱隱透出血色。

第七十章 修羅血刀段無情

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陽神真人的能力，石軒心中感歎，而這個修士自稱姓段，又是血魔宗的神魂期修士，小心戒備的過程中，石軒回想了下血魔宗十一名真傳弟子的名字，然後緩緩開口：「修羅血刀段無情？」問話的同時，體內的陰陽二氣瓶就全力準備，若是對方開口回答，那事情就簡單了。

不過血河老祖既然在這上面吃過虧，怎麼可能不告訴來追殺的真傳弟子，那年輕道人露出一絲嘲笑，也不說話，丹田內緩緩飛出一柄長薄如紙的血刀，血色沉鬱幽暗，光是看著，似乎就能將人的心神吸引進去。

「今日得速戰速決，要不然被廣寒宗的修士發現段某在北極大地就不太好了。」段無情自顧自地說話，眼睛則是死死地盯著石軒。

石軒此時還得戒備是否有其他血魔宗的弟子在埋伏，不過段無情似乎看出了這一點，笑道：「石道友運氣不錯，遇到的是段某，若是傳送去了極夜城，那可是會遇到血手人屠，去極晝城的話，則是天羅血網，這次來的四個真傳弟子裡面，他們可是要比段某厲害幾十倍。」

血手人屠和天羅地網可都是血魔宗真傳弟子中實力排在前三的，石軒若是遇到他們，確實凶多吉少。不過石軒對於段無情的話只能算是半信半疑，血手人屠和天羅血網分別在極夜城和極晝城應該是真的，否則早就出來圍攻了。但只來了四名真傳弟子，就不敢太過相信了。

當然，眼下最凶險的敵人還是對面的段無情了。這廝有個愛好，在鬥法殺人前，喜歡東拉西扯，然後趁對方精神不集中的那一剎那猛然出刀。而打鬥起來之後，段無情又是另外一種風格了。因此，石軒精神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不僅不鬆懈，還觀察著段無情，看他是否有破綻，爭取能搶攻，可是段無情的修羅血刀將週身護得嚴嚴實實。

段無情毫不在意石軒的戒備，繼續說道：「聽老祖說，石道友你有幾件不錯的法器，段某今日想要見識見識，並且教給你一個道理，光靠法器是沒太大作用的，本身的實力才是根本。」

石軒淡淡開口：「若是石某手上有件法寶，想來段道友已經有多遠跑多遠了。」全身精氣神高度集中，只等段無情一回答就出手。

段無情一點兒也沒有反駁地就接受了，點頭道：「也……」話才吐出一個字，就與身前修羅血刀一合，化成一道又紅又長的刀光向石軒斬來。

與此同時，石軒頭頂太極圖所化的蘊含浩蕩蒼茫、神聖莊嚴意味的彼岸金橋直接飛了出去，向段無情頭頂罩下，同時一道清光如影隨形，緊隨金橋之後。

兩人居然搶在了同一時刻出手！

金橋所過，一切活動的物體都靜止了下來，包括高空中呼嘯的狂風、飛舞的塵埃、不算溫暖的陽光，就連時光的流逝都似乎變得慢了起來。

修羅血刀的血色刀光則是帶著凶狠、猙獰、恐怖、幽深的意境，一路飛過，甚至從血光周圍隱約傳出鬼哭神嚎的哭喊聲，奪人心魄。這就是血魔宗真傳刀術，配合天魔化血神刀的《斬鬼屠神刀法》，其一共有十三路，此時段無情使出的就是第二路——鬼哭神嚎。

當金橋落到血色刀光之上時，整個天地彷彿停頓了一下般黯淡了許多，而那血色刀光也不可避免地在空中滯留了一刻，頓時被石軒萬象無影劍所化清光透身穿過。段無情本人僅僅只是剛剛進入神魂合一的第二重境界，還差一些才能達到神魂圓滿的程度，修羅血刀也僅是七重天多，因此不像楊飛那般轉眼就能回過神來，修羅血刀也不比赤霄劍，根本不受影響。

一招得手，石軒萬象無影劍清光立刻展開，圍著段無情就是狂風暴雨般的一陣強攻，雖然萬象無影劍禁制低了點，不敢和修羅血刀硬拚，但有太極圖所化金橋在上空鎮壓，加上石軒現在的劍術距離劍氣雷音只有半步，每每搶在段無情修羅血刀之前擊中他的身體。不過同樣可惜的是，萬象無影劍禁制確實低了點，連續斬中段無情七八劍，居然只是讓他受了點輕傷。

正當石軒準備換用迷魂幡的顛倒迷魂穢氣大陣困敵，將太極圖變回陰陽魚，用其化萬物為混沌的陰陽二氣刷爆段無情時，段無情身上血光一亮，一朵又一朵的帶著血腥味的妖異血蓮，出現在他身周，然後幾十朵血蓮猛地向上一托，居然頂住了彼岸金橋。

趁此機會，段無情血色刀光大漲，拼著受萬象無影劍一斬，脫出了金橋所籠罩的空間，然後在其瘋狂大笑中，向石軒斬來。這就是段無情戰鬥起來後的風格，不管自身，只求傷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因為太極圖用於攻敵，所以石軒現在護身的是乾陽真火網和迷魂幡垂下的九道黑光，段無情一刀之下，血光沖天，乾陽真火網僅僅只是支撐了一個剎那，就被修羅血刀斬破，而那九道黑光更是不堪，就如同朽木般，一斬就破。

幸好乾陽真火網阻擋了血色刀光一個剎那，石軒方才趕得及召回太極圖所化彼岸金橋，讓其落在頭頂，垂下萬道金光，護住全身。

血色刀光連破乾陽真火網和迷魂幡九道黑光後，終於斬中了彼岸金橋放出的金光。一道波紋從兩者相接處急速向外散去，彼岸金橋既沒有將血色刀光定住，血色刀光也沒有突破彼岸金橋的防禦。

石軒心中一悶，知道這是本命法器心血相連的感受，剛才那一擊，看起來是平手，但那可是修羅血刀強弩之末的狀態！畢竟無論從本身禁制還是使用者修為來說，修羅血刀都要勝過彼岸金橋不少。

若是任由段無情攻擊自己的話，怕是彼岸金橋支撐不了多久。

可段無情好不容易搶到了上風，哪能放石軒逃脫，斬鬼屠神刀法使開，頓時空中就如出現了一道滾滾血河，想要將石軒淹沒其中。

這一波攻擊，段無情並沒有如剛才那一刀般使出全力，畢竟石軒是金丹宗師的弟子，身上肯定有大威力的器物，還須得分出一些精神來戒備，用以命換命的打法有點早，雖然這有背段無情的風格，但他只是心性凶戾了點，不等於他是傻子，暫時改變也是沒什麼的。所以，彼岸金橋放出的無量金光雖然被斬得搖曳不定，可還是能勉強支撐。

「哈哈，石道友好法器，好劍術！真是一個好對手！可惜飛劍差了點，要不然怎麼都能讓段某狼狽更多，尤是如此，段某也是使出了道術血河妖蓮方才搶回了上風。」源源不斷的攻擊中，段無情不停說話分散著石軒的注意力，完全沒有一點焦急，看來什麼被『廣寒宗的修士發現段某在北極大地就不太好了』，『得速戰速決』，都是段無情的攻心手段。

想想也是，廣寒宗基本就是在北極圈附近，就算是金丹宗師，趕過來都不知道得多久（主要是耗費在去傳送陣的路上），當然元神以上的修士另說，可那些高階修士基本不會插手低階弟子的爭鬥，要不然幾大宗門間，低階弟子早就被對方殺得乾乾淨淨了。

於是彼此之間形成了一些類似潛規則的默契，除非低階弟子直接冒犯到了高階修士，高階修士不會對低階弟子出手，比如血河老祖，若是當時他能殺死石軒，蓬萊派也沒轍，因為根本反應不及，但事情過後，血河老祖要親自動手的話，蓬萊派的陽神真人自然不會坐視不理了，而且就算高階修士出手救自己弟子，也頂多將對方低階弟子擊開，不會傷了性命。

至於控制冰晶城的那幾個小宗門，雖然加起來有兩位金丹宗師，可是他們為什麼要插手兩大宗門間的爭鬥啊，還是關起門來過小日子划算。

血色刀光之中，石軒看到段無情已經化成了一道模糊血影，知曉他已經使出血影神功，那些被萬象無影劍透身而過造成的血洞，被斬中的長長傷口，都被血影其他地方的血色流了過來，將其彌補好了。

這就是血影神功這門血魔宗唯一真傳功法最為恐怖的地方，甚至到了元神之時，若是不能將其所有盡數滅掉，即使逃出一點血色影子，他也可以通過掠奪精血重新恢復過來，對於段無情而言，雖然還沒到這種恐怖的程度，但幾個傷口而已，耗費些體內精血就恢復了，即使是在身體上出現巨大對穿傷口，也不是他的致命傷。

要想殺掉段無情這種神魂期的血魔宗弟子，一是打碎他的頭顱，二是用高過他一籌的實力，將他困住，慢慢消磨殺掉。

三是用克制血影大法的功法、道術、術法、法器，直接擊中他的身體，比如石軒手上的乾陽真火、南明離火所煉的虛實真火、太極圖化萬物為混沌的陰陽二氣、陰陽二氣瓶能將人化為污血的禁制以及地火陰雷。

但其中乾陽真火禁制稍微低了點，不能對段無情造成致命傷害；陰陽二氣瓶要想將段無情吸納進去，則必須讓他脫離修羅血刀的保護；虛實真火需要欺近到五丈以內，段無情不是松鶴子那個沒什麼靈智的屍王，難度很大，庚金劍氣若是能擊中段無情頭顱也是可以殺掉他的，但面對同樣的難題；地火陰雷則是同歸於盡的最後手段，不到必死絕不會用。

第七十一章 刀刀追命死之懼

唯一可行的就是太極圖，但它被修羅血刀壓制得死死的，根本無法轉守為攻。

當時石軒選擇本命法器時，因為考慮到太極圖是攻防一體的法器，所以就選擇了陰陽二氣瓶這件強力輔助型法器，現在卻是發現當初想岔了一點，所謂攻防一體，是指既它能攻擊又能防禦，但絕對不是同一時間又攻擊又防禦，尤其是在這種被壓制的情況下。

若是石軒將太極圖化為陰陽魚，那麼只要陰陽二氣刷不中段無情，石軒就沒辦法擋住段無情接下來的凌厲反擊，畢竟陰陽魚變成金橋也要花費一兩個呼吸的時間，要是躲不開的話，足夠段無情斬石軒三四刀了。

所以石軒現在有些微微的後悔，當初要選得是飛劍或仙衣，現在就不至於那麼被動，但是這種情緒也不濃重，畢竟要是沒有陰陽二氣瓶的話，自己早就折在楊飛手上了，楊飛可是比段無情還要厲害十幾倍，他的赤霄劍一擊就能破了太極圖的防禦，不是被陰陽二氣瓶所陰，石軒肯定比現在還危險。要是陰陽二氣瓶到了靈寶階段就好了，只要段無情在和自己說話，那就會被吸納進去。

一邊抵擋著修羅血刀的攻擊，石軒一邊閃爍著念頭，必須製造一個自己的道術能出手的機會才行。

段無情的搏命打法都是依仗著有血影神功，不管傷得多重，只要不死，事後都能恢復，但現在有所顧慮的情況下，段無情決定還是繼續著碎嘴的心理戰法：「沒其他好法器了？石道友你看看，段某可就這一口本命血刀，還不是將你死死壓住，所以說啊，還是精於一專於一的好。」他說著似是而非的話，想要石軒分神去思考證悟，其實若不是他修為比石軒高，本命法器祭煉時間更長，修羅血刀還真壓不下石軒。

石軒打鬥中根本不去考慮對方的話，還是強撐著彼岸金橋，腦海中漸漸浮出一個有點冒險的主意，不過不冒一點險的話，慢慢耗下去，彼岸金橋一旦被破，石軒只能選擇和段無情同歸於盡了。要知道段無情的血影暗光遁可是光之屬，在遁法中能排進前五，而且顯然修煉的階數要比石軒的小有清風遁高。

段無情見石軒不受影響，將刀法一換，頓時化成一道血色瀑布出現在石軒頭頂，滴滴答答，血色刀光如同雨滴般打在石軒彼岸金橋所放萬道毫光上，正是斬鬼屠神刀法的第五路鬼神血雨。

強烈而又快速的攻擊下，彼岸金橋所放金光漸漸黯淡萎縮，段無情見此招有效，頓時欣喜，繼續施展鬼神血雨，沒一會兒，石軒的彼岸金橋的金光就只能貼住身體了。

這本身是石軒有意為之，想的是冒著彼岸金橋收縮時被擊破的危險，讓段無情欺近五丈以內，然後用道術鎖定，就算不能殺了他，也要重創他，為自己逃跑爭取機會。

可是段無情今日與以往石軒聽聞的風格相差太大，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段無情也是一擊既走，靈活非常，使用鬼神血雨時，段無情沒有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半個呼吸的時間。甚至在不追求那麼大威力和速度的情況下，段無情大部分時間並沒有與刀光相合，而是在近百丈開外御使修羅血刀。

石軒只好將心一橫，彼岸金橋發出一聲輕響，金光變得黯淡非常，然後急速縮小，往丹田內飛去。

段無情見此良機，自然是將血色刀光與身一合，刀勢一漲，就往石軒劈來，這一刀如天外飛鴻，奇快無比。

石軒此時頭腦非常冷靜，拜這兩年多的歷練，心靈修為大漲，現在已經古井無波，段無情這一刀清清楚楚地反映在了石軒心靈裡。

十丈、八丈……六丈、五丈，四丈，眼看修羅血刀就要斬中石軒，那似乎已經被破的彼岸金橋重新從石軒丹田內衍生了出來，橫跨虛空，落在了修羅血刀上面。

風停了，聲音沒了，修羅血刀也再次被定住了，石軒看著刀光之後現出的人影，將口一張，紫藍色虛實真火就直直噴了過去。

就在這時，石軒看到段無情臉上露出一絲譏笑，然後就見到他身體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面血色小幡，上面放出無數血光，被虛實真火一碰到，就開始劇烈燃燒，雖然強弱立判，可是這小幡卻是實實在在地擋了一下虛實真火，接著段無情毫不在意地一揮手，那面血色小幡就帶著紫藍色的火焰，遠遠地飛了出去，落到雪地上，直到將那方圓百丈燒出了一個大大的焦坑，方才熄滅。

一擊不中，石軒心裡一沉，知道小看了這位血魔宗的真傳弟子，不過又見段無情好像有些得意忘形，修羅血刀也似乎要擺脫了彼岸金橋，也不遲疑，鼻孔中再次飛出一道白光，風馳電掣般就射到了段無情頭邊。

段無情想不到一時得意，立刻就遭了報應，但作為一大宗門的真傳弟子，哪能沒有點底牌，比如剛才的血色小幡就是一件。此時只見他在那最危險的一剎那，將口一張，內裡飛出了一條小蛇般的黑影，其與空氣一接觸就開始冒出青煙，然後與石軒的庚金劍氣白光一碰，頓時雙雙泯滅。

石軒見無法得手，沒傷到段無情，當機立斷就將彼岸金橋抽回，讓其重新浮在頭頂，將週身護住，現在只能另覓機會，用陰陽二氣刷傷段無情後再逃走。果不其然，段無情馬上開始了猛烈的進攻，血色刀光化成圓弧狀，不停劈向石軒。

石軒只能苦苦支撐，一時之間，又回復了剛才的局面。

「哼，不要以為就你有道術、秘寶什麼的，段某雖然不屑用其他法器、符篆，但道術和秘寶還是有些的。現在教你個乖，別把其他宗門的真傳弟子當成一般的神魂期修士了！」段無情雖然還在說話，但情緒變得越來越凶厲，這是功法影響，不是他這個層次的心靈修為能完全克服的。

石軒也不說話，知道有些機會可趁了，凶狠起來的段無情可要比悠然有餘的段無情露出的破綻多，於是，石軒全力運轉真氣，將彼岸金橋牢牢定在頭上，不讓血色刀光越雷池一步。就算要等機會，也得撐過這一波攻擊才行，否則死人是不需要機會的。

段無情久戰不下，情緒愈發不耐，加上更才險些死在石軒手上，損失了一件來之不易的秘寶，一件能如本命法器般藏在身體內突然傷人的秘寶，方才挽回了局面，心痛之下，再也無法控制情緒。突然他一聲長嘯，刀法再換，血色刀光化成長龍，合身劈向石軒，正是斬鬼屠神刀法第十路吞神噬鬼。

這次攻擊，段無情就恢復了本身的戰鬥風格，完全無視石軒在外牽制的萬象無影劍，只要不是對準頭顱，就仍由它擊在自己身上，每擊中段無情一次，段無情的刀法就愈發凶狠一分。

這種以力壓人的強大刀法讓石軒只覺得彼岸金橋搖搖欲墜，似乎下一刻就會被打破，讓石軒感受到了久違的死亡恐懼，雖然心中還是平靜如水，但不妨礙石軒品嚐這種恐懼。

不能再等下去了，再這樣下去，段無情氣勢更甚，自己說不定連還手的機會都沒了，石軒本身就是個有決斷的，體內碎玉決立刻運起，彼岸金橋頓時大放光明，將修羅血刀直逼出幾十丈，然後其一晃，變成了一輪半人高的陰陽魚，緩緩轉動，黑白二氣往段無情刷去。

段無情一時不查，被逼退開後，情緒更是激盪，血光一閃，不管不顧就往石軒繼續斬來，同時週身浮起幾十朵妖異血腥的血蓮，想要擋住陰陽二氣。

可石軒的陰陽二氣本身就相當於靈器初成時的威力，也就是段無情現在的血河妖蓮道術的層次，但在碎玉決加成下，血河妖蓮僅僅只是掙扎了一下就紛紛化成了混沌元氣。段無情心中很是後悔，幾年前出門來北極時，因為覺得石軒只是引氣期，不過仗著法器厲害，所以沒那麼重視，加上本身高傲，認為這是宗門內宗師、長老們給幾名真傳弟子的歷練，於是沒厚下臉皮去向宗門討要幾張高階的道術符篆。

但是段無情為人凶狠，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這種情況下依然毫不退縮，運起另外一門輔助道術，頓時遁光方向微微一改，避開了頭顱要害，任由陰陽二氣刷中他的右半身，同時毫不停留地繼續斬向石軒。

石軒看著自己聊勝於無放出的乾陽真火網、迷魂幡黑光一擊被破，為自己爭取了一點兒不知道夠不夠的躲開時間，看著段無情半邊身子化成虛無時臉上的猙獰凶狠，心如明鏡，拼著受重傷，就要往左躲開，繼續用陰陽二氣攻擊。

可段無情哪會如此簡單，一個大宗門的真傳弟子哪會如此簡單，只見段無情修羅血刀發出淒厲無比的叫聲，讓石軒腦海一眩，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全身僵硬，頓時呆立當場，就算用無上法門收束住了念頭，可也來不及反應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修羅血刀劈來。正是斬鬼屠神刀法第十一路鎮神攝鬼。

第七十二章 生死之間大恐怖

血色刀光已經離自己不遠，鼻端似乎能夠聞到濃重血腥味，第一次離死亡如此之近，這時石軒才發現自己是如此懼怕死亡，只有活著才有無限可能，死了就什麼都剩不下了。是永遠的黑暗，還是無盡的沉淪？是不是從此不能聽，不能看，不能說，不能觸摸，不能感覺，不能思考，光是想想就讓人膽寒……

而在這生死之間大恐怖直擊心靈之前那一瞬間，石軒已經用起了無上法門，所以此時在紫府識海裡，形成了一種詭異的情況，最上方似乎有個無悲無喜的石軒，看著下面恐懼非常、翻滾起伏的念頭石軒。

這一剎那，那無數個念頭都閃過了不同的回憶畫面。

初聞仙道的欣喜。

刻骨修煉的艱辛。

蓬萊派中眾人冷漠、輕視、嘲笑下的堅定道路。

向師傅請教道法時的求知。

突破境界時的感慨歡喜。

在孟離手下艱難逃生的來之不易。

面對屍王時的冷靜決斷。

本命法器成就時的喜悅。

※※※

徐錦衣眼角悄悄滑下一滴淚水，然後沙啞著聲音回答：「石師明鑒，錦衣也是不去。」

「恨！恨！恨！一恨蒼天無眼，不能早遇師叔十年！二恨年少輕狂，不知愛護自身！三恨方得真傳，已是壽元將近！只願來生能一窺大道！弟子南天有愧師叔了！」

丁明德知道自己有了答案，於是連叩九個頭道：「弟子還有許多紅塵沾染，卻是不便隨師叔回山修道。」

楚綰兒根本沒有考慮，歡快地道：「當然願意，綰兒要去看海，綰兒要去抓妖獸，綰兒要飛天遁地。」

※※※

北海船上凡人生老病死的一生，雖然無奈，可卻是每個人自己無法改變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發生。

只是一場冷風，就重病不起的周辰，就猛然死亡的張老頭；只是一場重病，就老了幾歲般的周辰，還有兩年多來，船上許許多多蒼老了幾分的乘客。

※※※

「爹爹，我又長高了一些。」周毅、周瑩歡快地比著身高，這是生的喜悅，成長的快樂。許許多多念頭一閃而過的畫面居然定格在了這上面。

最上方無悲無喜的那個石軒，好像觸摸到了那個契機！對，能對抗死亡恐懼的只有生的喜悅，只有活著的渴望，只有長生的慾望！

我，不想死！所有的念頭都貫穿著這一聲音，其他雜念全部被排除。猛然之間，石軒靈魂一震，一片澄淨，似乎有什麼被打破了。

靈魂運轉很快，而刀光相比就慢了很多，石軒只覺得周圍環境似乎沉靜了下來，停頓了下來，連風都靜止了，清清楚楚地感應到距離自己不到三尺的血色刀光在一點點地向自己靠近，還有身體內、身體周圍環繞的一個個晶瑩剔透的神念！

這種玄奧的感覺中，石軒手指輕輕一抬，萬象無影劍所化清光就以難以言喻的速度，後發先至，搶在段無情修羅血刀劈中石軒前，如一縷清風般透過了段無情的頭顱。

段無情大睜著眼睛，眼裡全是不可思議、不敢相信的情緒，修羅血刀還差半尺就落到石軒身上，可是卻再也沒有了準頭，被石軒微縮肩頭就躲了過去。

他努力想要張嘴說些什麼，可是死人哪還能說得出話來，可惜他的眼裡看不到後悔，因為他還來不及後悔，甚至都還沒弄明白自己怎麼會功敗垂成，突然身死了！

直到此時，萬象無影劍破開大氣的雷鳴般的聲音才傳入他的耳中，但他已經聽不到了。

石軒的劍術本身就是差一點到達劍氣雷音的程度，只是礙於境界所限，方才不能突破，剛才石軒修為進階神魂期時，就自然而然地練成了劍氣雷音這一絕世劍術。

即使段無情已經身死，可石軒還是不敢大意，身後陰陽魚再次緩緩轉動，刷出陰陽二氣，將段無情整個人變成了混沌元氣，只留下一把黯淡無光的修羅血刀。

「呵呵，想不到石師弟你真的在生死之間突破到了神魂期，可喜可賀，嗯，居然還煉成劍氣雷音。」一道平和中帶著些欣喜的聲音從石軒側後方傳出。

石軒萬象無影劍所化清光一閃出現在身後，然後轉身看了過去，只見那裡出現一位穿著月白色道袍的年輕修士，雋秀的臉龐，從容溫和的氣質，正是蓬萊派真傳弟子中石軒最熟悉的謝方偉，所以石軒疑惑地道：「謝師兄，你怎麼在此處？」

謝方偉溫和一笑：「血河老祖還要用推算才知曉石師弟要來北極，宗門卻是不用那麼麻煩，莫師叔非常肯定石師弟你這兩三年必到北極，而且必然是坐船到冰晶城。」

想不到師傅如此瞭解自己的性格、心思，於是石軒感激道：「所以宗門就讓謝師兄來護著師弟？」不過讓石軒不解的是，為什麼宗門不在兩年多前，自己還在海外諸國時就知會自己一聲。

謝方偉點頭道：「當年血河老祖推算石師弟你時，讓門內傳承冊現了異狀，所以真人方才能夠出手干擾，但卻是遲了點，還是讓血河老祖推算出了你要到北極。因著謝某正在北極遊歷，所以宗門就通知謝某過來一趟。」

接著謝方偉頓了頓才道，「不過莫師叔說了『這事就不用告訴他了，到了北極也不要與他會合，除非他十死無生，才可出手救他。免得他覺得宗門隨時都能護著他，以後就懷了僥倖心思。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好事。』」邊說邊作出一副莫淵常見的面無表情的樣子，但他一溫和秀氣的人作出這樣的表情，差點讓石軒忍俊不禁。

石軒雖然在入門時就認識了謝方偉，但一直與他沒什麼交往，現在才發現謝方偉是一個挺容易相處的人，溫和隨意，又能開玩笑，於是笑著歎氣道：「哎，我家師傅就是這樣。對了，剛才謝師兄是準備出手了？」

「嗯，剛才就算石師弟你不能臨陣突破，為兄也有把握救你下來。」隨著兩人的交談，謝方偉發現石軒也是一個好相處的人，於是收起了客氣，開始以為兄自稱，而且他說這話時，是一臉的平淡從容，似乎根本沒把段無情放在眼裡，這就是有絕強實力為後盾的表現。其實想想也是，謝方偉先是跟著兩人，然後兩人大戰時在旁觀戰，居然沒讓兩人發現一點兒蹤跡，可想而知，其實力有多麼深不可測。

石軒還是拱手行禮道：「不管怎樣，師弟多謝師兄了。這種生死之間的突破還是不要再來第二次的好，否則九成九就身死道消了。」

謝方偉柔和一笑：「能有這種認識就好，就算是庸師叔那種劍出無回的人，也不會經常把自己置之於生死之間來突破，那樣做的人，沒一個活得長久的。呵呵，說到庸師叔，為兄還要再恭喜一次石師弟，你是門內三千年以來，繼庸師叔之後，第二位在剛剛突破到神魂期時就練成劍氣雷音這一絕世劍術的天才！」

石軒有些汗顏，或許自己在劍術有些天分，但絕對算不上天才，除了刻苦地練習劍術外，還多虧了陸凌霄給自己的劍術心得，毫無保留地將他所有關於劍術的見解、體會都教給了自己。有這樣一位劍術高人傾囊相授，加上石軒自己的苦練和一點天分，方才成就了石軒現在的絕世劍術，所以石軒輕笑道：「不敢當謝師兄誇，石某也是有了一些奇遇，才有了今日的劍術成就。」

「能走到神魂期的修士，哪個沒點奇遇。好了，石師弟你剛剛突破，還是趕快穩固修為吧，為兄給你護法。等到你穩固了修為，咱們還有事要做。嘿，血魔宗敢來殺你，那咱們就挨個殺過去，看看另外三人有什麼本事。」謝方偉知道石軒剛剛進階，正是需要安靜修煉的時候，所以也不再多話。

石軒點了點頭，也不再問為什麼那三人不會收到血魔宗的警告從而撤離，而是降下遁光，直接就坐在雪地，開始修煉起來，至於那守門的修士，等等只是隨手一劍的事情。

神念是靈魂這種無形無質、屬於精神世界的事物，溝通物質世界，也就是現實世界的橋樑，靈魂通過它來控制身體，控制外界靈氣。將它與靈魂合二為一形成神魂後，就為下一步金丹期神魂打破精神世界和物質世界的隔閡，不用術法就能直接干涉現實打下堅實的基礎。這一步取了巧，要想成就金丹就多了許多困難，甚至再也無法進階。

當然，神魂合一後，還有其他許多好處：控制能力大增，念頭到動作的反應時間也大為減少，所以施法時間更短，控制飛劍、法器、真氣等更加精確和遠距離，術法能修煉到更高階數，還能在週身幾丈內形成一個真氣領域，並且隨著修為日深，而慢慢變大。

石軒進入觀想狀態，感應著身體內和身體周圍飛舞的神念，然後靈魂指揮著一個神念慢慢從精神和物質之間退回到了精神世界，然後收納到靈魂之內，接著照著寶錄上的法門，靈魂緩緩運轉，要將那一個神念與自己相合。

第七十三章 百里之外取頭顱

兩個時辰之後，石軒睜開了眼睛，現在是週身氣息內斂，就算不刻意隱匿修為，也沒有了那種天地靈氣威壓，這是石軒將三個神念與靈魂相合後的收穫，算是初步穩定了神魂期的修為，但要將所有神念與靈魂相合，那就是水磨功夫了，沒有十來年的閉關是無法修煉成功的。

石軒一動念，身外三丈全部變成了青色真氣肆掠的空間，裡面隱隱有黃沙滾滾、狂風呼嘯。

「看來石師弟你已經穩固好修為了。那咱們出發吧？」謝方偉盤腿坐在二十丈外的雪地裡，安然祥和地修煉著，完全不在乎周圍來來往往的野獸、冰涼的空氣和雪水，此時感覺到石軒的動靜，方才睜開眼睛問道。

石軒笑道：「還請謝師兄等一下，師弟先除去一個人再說。」然後手一指，萬象無影劍所化清光就往冰晶城方向急速而去。

※※※

「老王，你說那兩小子是不是喝醉了？怎麼還不來換值？」守在冰晶城城門口的那位修士問著旁邊一個外表年齡在五旬左右的守衛。

那老王捏著鬍鬚道：「八九成吧，白蒙老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兩個可都和隊長沾親帶故，遲到一會兒沒人敢說什麼的。」

這位叫白蒙的修士恨恨地道：「那也不至於拖一兩個時辰才來換吧？我還約了人去天月樓喝幾杯呢。」

「呵呵，白老弟，這幾年不聲不響地攢了不少錢啊？敢去天月樓了？」老王調侃地笑道。

白蒙被說中心裡得意事，就如被人撓到癢處，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壓低聲音對老王道：「嘿嘿，老王啊，我給你講，這幾年我每月都有一塊下品靈石的額外收入。」

老王沒在意：「一塊下品靈石？不至於這麼得意吧？咱們守一月城門，也能盤剝下三四個下品靈石了。」

「那是以往，今天可是足足有兩塊中品靈石！」白蒙和老王交好，知道他年老體衰，無兒無女，沒什麼貪念，所以就照實直說。

「什麼？兩塊中品靈石？！做什麼買賣啊？！我說白老弟，可不能犯了糊塗啊，要是作奸犯科被幾個宗門發現，那可就有命來拿，沒命花了！」老王先是驚訝、羨慕，然後是擔心、規勸。

白蒙得意地道：「老王你放心，只是幫人留意一下過路修士而已。又不需要多做什麼，看到了回稟就行，哪有什麼危險？」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老王見是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好說的。

話音剛落，老王就看到一道清光閃過，然後只見白蒙大睜著眼睛緩緩倒地，臉上還保持著剛才得意的表情，只是額頭多了個幽深的細小窟窿，鮮血混著白濁的東西從裡面不停冒出。

「御劍，御劍百里，神、神魂期高人。」老王結結巴巴地喃喃自語，因為他看到了那清光急速飛到了幾百丈之外，遠遠超過了引氣期御劍的距離，至於金丹期御劍千里，他根本就沒敢往那方面想。

對於神魂期而言，因為神魂控制能力更強，神識感應的範圍更大，所以不身與劍合的情況下，也能足足御劍百里開外，比起出竅期的御劍百步、引氣期的御劍百丈，不知道高明多少。

當然，比起身與劍合來說，御劍的威力要小很多，而且隨著距離的拉長，威力也會逐漸降低，可即使是在百里開外，對付一名出竅期的守衛也完全足夠了。

老王好半天才鎮定下來，心裡感歎，飛來橫財果然一般都伴隨著飛來橫禍，白老弟看來是捲進了什麼了不得的事件中，得罪了某個大人物，方才被人一劍飛來取了性命。

※※※

雪地裡，石軒正與謝方偉相對閒談。

「那把修羅血刀石師弟你不收起來？」謝方偉問起了地上那把修羅血刀。

石軒手一伸，那把修羅血刀就落入掌中，其輕薄如宣紙，沉鬱如凝血，但現在已經佈滿了裂紋，色澤幾乎沒有，蓋因本命法器與本人心血相連，段無情身死，修羅血刀自然也損毀了，所以石軒之前根本沒在意過它，要不是謝方偉提醒，早就忘了。眼下收起來只能以後當成煉器材料賣，還是不能重新提取的那種。

不過段無情的儲物袋裡面應該有些好東西，雖然他沒有其他法器、符篆，但秘寶、靈石總是有的，所以剛才最後一擊時，石軒可是注意著沒刷爆儲物袋的。於是石軒從雪地裡撿起段無情的儲物袋，準備打開看看。

謝方偉忽然笑道：「看來石師弟與血魔宗的人打交道很少，為兄倒是知道他們一些手法。」說完也不賣關子，直接講了出來。

石軒照著謝方偉所述，換了兩種手法後，輕鬆將段無情的儲物袋打開，裡面有十五塊中品靈石，兩塊上品靈石，除此之外就是一瓶丹藥，一根血色細針，上面隱隱有血火燃燒。

「謝師兄可知此物為何？」石軒畢竟修煉年頭還少，算不上見多識廣，於是向謝方偉請教道。

謝方偉看了一眼，笑道：「這是血魔宗的一種秘寶，叫做血焰神針，一旦被它刺中，立刻全身血液沸騰而死，不過它乃偷襲之寶，敵人做好防護的情況下，沒太大作用。」

然後石軒打開那瓶丹藥，見到裡面是三粒散發出清香的血色丹藥：「這我倒是識得，乃是血魔宗的血肉再生丹，既能補益精血，又對肉體傷勢有奇效。」這可是血魔宗最珍貴的幾種丹藥之一，對於本門弟子來說，受了重傷後，可以拿來當作精血使用，很快就能恢復，對於其他修士來說，這可是能斷肢再生的奇藥、靈藥！

說話間，忽然一道清光從遠處破空飛回，落到石軒手上。石軒隨手將萬象無影劍收好後笑道：「謝師兄，我們可以出發了。」

這時石軒算找到點前世讀神怪誌異的感覺，那是端坐家中喝茶，而飛劍百里之外取人頭顱的高人風範。雖然要比金丹宗師御劍千里差很多了，但石軒現在也很滿足了，修為境界總是一點點進步的。

「呵呵，石師弟你這是殺了哪位？」謝方偉笑道。

石軒毫不在意地道：「冰晶城守衛修士，是他將師弟的行蹤告訴了段無情。」

謝方偉有些疑惑：「咱們不是也得回冰晶城坐傳送陣，為何不到時候順手解決？」言談之間，根本沒將冰晶城那幾個小宗門放在心上，這就是大宗門真傳弟子自然流露的態度。

「只是不想再看見他了而已。」石軒淡淡說道，順便也是體驗一把御劍百里的感覺。

「嗯，那我們就出發吧。」謝方偉也只是隨口問問，見石軒事了，就提議出發。

收好物品，石軒就和謝方偉一起往冰晶城飛去，途中石軒問道：「謝師兄，咱們耽擱了那麼久了，就不怕那三名真傳弟子知曉了段無情身死的消息，然後逃跑了嗎？畢竟一名真傳弟子身死的話，宗門內類似於傳承冊的事物可是會有異狀的。」

謝方偉輕輕一笑：「當時本以為會是我出手殺掉段無情的，因此暗中知會了宗門，請真人出手蒙蔽一番消息，血魔宗和血河老祖要想知道段無情身死，至少得明天去了，那三人怕是還在苦苦等待石師弟你。」

「原來如此。」石軒算是明白了謝方偉的不慌不忙。

「不過這次也頂多再殺一人，總得給血魔宗一點面子。」謝方偉突然歎道，「修為實力不夠，總是諸多掣肘。」

石軒有些不解：「為何？血魔宗不也是派了四名真傳弟子來殺石某嗎？他們都不要臉面了，為何我們要顧及。」

謝方偉笑道：「誰說的，頂多是一名真傳弟子來殺你，你沒看剛才段無情已經給你講明其他三城各有一名真傳弟子在等你嗎？如果為兄不出現，難道你殺了段無情後還會前去嗎？」

「不會。」石軒老實回答，雖然自己已經到了神魂期，劍氣雷音和法器也強悍，但修為還淺，石軒真沒把握能從血手人屠王啟年、天羅血網寧無缺手上生還，至於寒冰城的那位，石軒現在還不知道他是誰呢，自然無法判斷。

「所以，血魔宗頂多算是派出一名真傳弟子來殺你，只是因為不能確定你會到哪座城，才派出四人各守一邊，你也就能遇上一位，沒見段無情根本就沒知會另外三位嗎？血魔宗這點臉面還是要的。」謝方偉稍微解釋了一下。

石軒知道實情如此，也是笑道：「可他們以一真傳殺我一內門，那不也是掉臉皮。」

謝方偉差點笑出聲來：「先不說你這段時間有可能進階神魂，光是血河老祖知道的你的實力，就遠遠勝於引氣期，不派神魂期來，難道派引氣期弟子來？那是來殺人還是送死啊？」

「所以，咱們得給血魔宗留點面子，要不然高階修士發起瘋來，那才是恐怖。這也是為什麼各大宗門與血魔宗和幽冥教還算克制的原因。若是不能一舉殺掉他們門內元神以上的修士，就不要去打殺盡他們低階修士的主意。否則血河老祖那種人物，將臉皮裝兜裡去，隔天偷襲你一個金丹宗師、神魂期弟子，你還真沒轍，總不能隨便一個弟子出門後面就跟著一個元神真人吧？或是永遠呆在山門內不出去？」謝方偉用幽默的語氣說著。

第七十四章 血神手印戰雷神

石軒和謝方偉遁光很快，不到百里的距離是轉眼就到，然後雙雙落到了水晶城城門口。

只見那裡守衛的修士已經換成了另外兩位，表情嚴肅但又不緊張，來來往往的凡人、修士也不見異狀，彷彿剛才這裡沒發生過任何事情。

石軒一點兒也沒擔心水晶城的金丹宗師，自己和段無情大戰那麼久，他們肯定早就清楚自己是哪個宗門的弟子，犯不著為了一個出竅期的守衛來找自己的麻煩，而且還是那守衛有錯在先的情況下。

步入水晶城中後，石軒問道：「謝師兄，不知我們去截殺哪位？」既然謝方偉說只殺一位，那就存在一個選擇的問題。

謝方偉溫和地笑道：「為兄早就想和其他宗門排在前三的真傳弟子較量一番，這次自然是選擇最厲害的血手人屠王啟年。到時候還請石師弟不要插手，在旁掠陣即可。」

石軒也不在意，自己又不是好勇鬥狠的人，加上碎玉決的後遺症，面對引氣期還沒什麼，對上神魂期那不是找死嗎，因此嘴上笑道：「以血手人屠的實力，師弟就算想插手也沒什麼辦法。」

「哪的話，雖然石師弟你現在的修為比起血手人屠來說，還相差甚遠，但你有劍氣雷音這一絕世劍術在手，他可不敢小窺於你。說起來，即使在本門真傳弟子中，石師弟你現在的戰力也應該能排在前五了。」謝方偉一臉誠懇地說道。

「多謝謝師兄給師弟信心了，放心好了，師弟一定好好掠陣，不讓那王啟年走脫。」石軒半開起玩笑。

沒一會兒，兩人就到了水晶城的傳送殿。踏進傳送陣的時候，謝方偉全身氣質一變，變得彷彿一個普通人，絲毫不引人注目，就算是從別人面前走過，別人事後也想不起他的樣子。

※※※

此時極夜城正處於全天都是黑夜的季節，天幕之下的陣法散發淡淡白光，再往下則是鑲嵌在四面八方的夜明珠，柔和明亮的光線與萬家燈火將極夜城變成了一個燈火輝煌、珠光寶氣的夢幻城市。

石軒剛一踏出傳送陣就感覺自己被人盯上了，這種感覺若有若無，若是自己還在引氣期，那就十成十發現不了。石軒心裡平靜，臉上不見絲毫異狀，只是丹田內的太極圖蓄勢待發，就算是謝方偉在身旁，就算是在極夜城內，該有的警戒，石軒還是要有的。

畢竟血手人屠王啟年的實力可以說是和謝方偉在伯仲之間，就算差一些，也不會太多，他暴起發難的情況下，謝方偉真不一定能趕得及救自己。而且就算是在極夜城這個廣寒宗的外圍駐地，大部分情況下，其他宗門修士都要賣個面子，不會在城內打鬥，可也架不住血手人屠間隙性發瘋，這是血魔宗低階弟子常犯的毛病。

安然無恙地走出傳送殿後，石軒知道王啟年現在很正常，看來是打算先綴著自己，等自己出了城後方才動手。

石軒一眼也沒往王啟年那個方向看去，悠閒自在地邊看邊走，欣賞起極夜之下的城市風光，足足花了一個時辰才走到了城門口。

剛一出城門口，石軒就架起萬象無影劍，化成一縷清光，往北極圈深處飛去。很快，後方就出現了一朵翻滾的血雲，氣勢洶洶，奇快無比地向石軒撲來。

石軒微微一笑，萬象無影劍一振，眨眼間就遁出好遠，等到石軒停了下來，才聽到雷鳴般的響聲和身後法器碰撞的聲音。

只見謝方偉和血手人屠王啟年一擊之後，各自站在幾十丈外遙遙相對，所有精氣神意都放在了對方身上。

那血手人屠王啟年是一個身材高大的胖子，他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一身世俗界的鐵匠打扮，圓乎乎的臉蛋上是一雙閃爍著凶光的小眼睛，緩緩開口：「謝方偉？」

謝方偉只是微笑點頭，也不說話，身邊盤旋著盾、劍、牌、錘、錐、鍾、鏡等七件光澤不一的法器，有亮紫色、有湛藍色、有暗紫色、有淡青色、有金色、有赤色、有金青色，但無一例外的是，它們都與雷法相關，在其周圍都閃爍著條條電光。要知道謝方偉修煉的就是蓬萊派第一真傳《神霄真法》。

石軒對於謝方偉這個門內真傳弟子的首席，還是有些不太瞭解，畢竟除了那種成名之物，沒誰會把自己有的法器、會的道術宣揚的滿世界都知道，石軒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謝方偉還沒用出他的本命法器，八重天圓滿的八荒御雷印。

既然自己只是來掠陣，石軒也不客氣，找了一座高一點的雪丘，盤腿坐在上面，頭上太極圖化成金橋垂下萬道金光將週身護住，這種程度的高手對決，光是洩漏出來的戰鬥餘波都是很恐怖的，自己本身又是在碎玉決後遺症中，要是一不小心受了傷，以後被人問起，那還真沒臉面回答，總不能說圍觀別人鬥法時，被誤傷了吧。

同時，萬象無影劍化成清光在身邊盤繞，只要王啟年想逃跑，那就一劍飛去，阻他一阻。

王啟年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不敢大意，直接從丹田飛出一座七層血色寶塔，正是他的本命法器——血魔浮屠，在這血魔浮屠上，每一層都有四面，每一面上都有一張恐怖猙獰的面孔，發出陣陣或淒厲、或哀怨、或悲傷、或恐懼的聲音，據說乃是血河老祖進階陽神後，才推算出來的一種法器祭煉方法，光是最初煉製，就需要幾千人血祭，其後每一重天都要不同境界、不同人數的修士血液，算得上一件殘暴非常的法器。

望空一拋，七層血色浮屠越變越大，最後化成一座巨塔，往謝方偉壓去，塔上放出萬道血光，就將要謝方偉給束縛在當場，然後將其鎮壓於塔下。其上每一層的面孔都施展出不同的血魔宗術法，一時幾十道術法飛下，同時那些面孔或尖嘯、或悲哭，或狂笑、或深歎，石軒在幾百丈外聽到都覺得頭昏腦漲，金橋微微一震，方才收斂住了心神。

謝方偉表情平和，身周七件法器中的雷公錘、電母錐往上迎去，這乃是上古有名法寶的仿製品，甚至連名字都沒有改動一下。在迎上去的過程中，一錘一錐互相一撞，發出滾滾雷聲，將血魔浮屠上的擾神魔音盡數壓下，而且相撞的同時，在錘錐之旁出現了幾十個顏色不一的雷球，將寶塔放出的萬道血光炸得是支離破碎。

與此同時，一劍一鍾都往王啟年飛將過去，劍光湛藍，鐘聲悠揚，一牌一鏡也發出陣陣雷光，王啟年微微一笑，身周血雲忽然化成一隻大手，手上五指捏出一個詭異無比的手印，就往劍、鍾和雷光抓去，那血色手印周圍是陣陣鬼嘯之聲，所過之處，血水翻滾，空間隱隱凍結，正是王啟年成名之道術，也是他外號的來歷——血神大手印。這是血魔宗內引氣期就能修煉的一門道術，但對心性、資質要求甚高，王啟年之前，上一個在引氣期就修煉成功的，乃血河老祖。

王啟年一邊用血神大手印向謝方偉的一劍一鍾抓去，一邊全力催動血魔浮屠，只見血魔浮屠巨大塔身上，血光暴漲，那一張張面孔居然從浮屠上跨了出來，變成了二十八尊古樸、蠻荒的血色魔神，它們中有頭生羊角的，有腳踏血色雙龍的，有身周血蓮環繞的……個個張牙舞爪向謝方偉殺來，有術法的，有用拳頭的，有用法器的，一時之間，謝方偉似乎身處重圍之中。

忽然一道尊貴、莊嚴的紫色雷光從二十八尊血色魔神中亮起，辟里啪啦，就擊碎了幾尊，逼退了剩餘，然後石軒看到謝方偉胸前浮著一顆小小的閃爍著紫光的玉印，它散發出尊貴無比的氣息，劍、鍾、錘、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退了回來，和盾、牌、鏡一起圍著玉印起伏膜拜。

看到將謝方偉的本命法器八荒御雷印逼了出來，王啟年也鬆了一口氣，看來雙方的差距不算太大，手一招，被擊碎的那幾尊魔神立刻飛回血魔浮屠，然後又完好無損地重新跨了出來，與被逼退的其他魔神一起殺向謝方偉。

血雲中也再次飛出一隻血色大手，往謝方偉抓來，那血色大手五根手指不停變換著手印，周圍是嚎哭陣陣、慘叫連連，所過之處，皆是血水流淌，一連變化了八個手印後，血色大手恰好飛到謝方偉頭上，施展出最後一個手印。

這個手印一使出，嚎哭停了，慘叫停了，七件法器似乎也靜止了，只有謝方偉身前的紫玉小印還在閃爍著光芒。

二十八尊魔神和血神大手印一起落了下來，可謝方偉並不驚慌，將八荒御雷印一拋，那小印就變成了一尊巨大無比、面目模糊的太古雷神模樣，頭戴平天冕，身穿紫雷帝衣，額中還有一隻眼睛緊緊閉住。

第七十五章 血手人屠被人屠

這尊太古雷神踏前一步，揮拳迎向血神大手印和二十八尊魔神，其拳頭上纏著絲絲紫色雷光，周圍是亮紫、湛藍、暗紫、淡青、金、赤、金青等諸色雷球，額中第三眼也緩緩張開，那道尊貴、莊重的紫色雷光從中疾射而出。

轟，驚天動地的巨響從太古雷神和血神大手印相交處傳出，激起陣陣氣浪，甚至幾里之外，一隻趴在地上的雪狼都被吹得飛起。

太古雷神周圍的諸色雷球則和二十八尊魔神打了個平手，雷球消失，而二十八尊魔神退回了血魔浮屠，只有那彷彿雷中帝皇般的紫色雷光看似悠然，實則快速地閃過，一下就到了王啟年面前。

王啟年早有準備，手中拿著一面黑色的小幡，這是一件八重天圓滿的法器，只是一搖，就現出了朵朵幽蓮，紫色雷光勢不可當地接連擊碎幽蓮，然後打中了黑色小幡。黑色小幡頓時四分五裂，變成了一片片黑色碎布，無力地飄落在地上。

不過也因著黑色小幡阻了一下，王啟年早已拋出了另外一件秘寶，整個人橫飛了出去，原地出現一汪深沉黯淡的血池，紫色雷光在其中肆意遊走，彷彿一條真龍縱橫大海，可卻飛不出來，最後雙雙泯滅。

這一次攻擊，看似打成平手，但實際上王啟年卻是處於了絕對的下風，不僅使出了本命法器血魔浮屠和道術血神大手印，而且還用出了一件八重天圓滿的法器和一件秘寶，可謝方偉呢，另外七件法器在這一次攻擊中只是配合八荒御雷印，也就是說，謝方偉差不多只是用了本命法器，就讓王啟年手段盡出方才戰成平手。

誰高誰下，一目瞭然，就連王啟年自己，也是雙眼閃爍，看來是想找機會逃走。

石軒盤腿坐在雪丘上，喝下一滴甘露，認真地看著這場神魂期中最高水準的較量，謝方偉乃是蓬萊派九大真傳中實力最為強大，距離成就上品金丹最近的，王啟年則在血魔宗真傳弟子中排名第二，也是很有希望進階金丹的，這樣一場鬥法，讓石軒受益匪淺。

看著兩人繼續爭鬥，法器、秘寶、秘術、道術、術法、道術符篆層出不窮，石軒暗暗感歎，就算自己不在使用碎玉決的後遺症中，手上還有一件七八重天的飛劍，怕是也難以在兩人手中逃出生天。

除非太極圖能晉陞到七重天圓滿，石軒方才有把握戰而勝之一位，到了同樣的八重天圓滿的話，石軒就能以一敵三，還游刃有餘，畢竟現在太極圖雖然威力強大、禁制玄奧，但祭煉層數實在相差太遠，難以力敵。另外，若是陰陽二氣也到了八重天圓滿，石軒就能直接放出陰陽二氣，將王啟年連人帶法器一起攝入瓶中，現在嘛，也是禁制層數太少。

激烈鬥法中，戰鬥餘波已經將方圓幾百丈變成一個大坑，只有石軒所坐雪丘，才在彼岸金橋護持下完好無損。王啟年好不容易覓得一個機會，先是全力用起血神大手印和血魔浮屠，將謝方偉纏住，然後猛然收回血魔浮屠，手中一張符篆亮起，連人帶本命法器一下閃在了幾十丈開外，就要趁謝方偉反應不及，逃之夭夭。

石軒微微一驚，想不到王啟年也有小挪移符，這門術法，可是沒哪個宗門有的，想來他是在哪次奇遇中得到的，只是不知道有沒有修煉之法。心中所想只是一閃，石軒手指微抬，王啟年還沒來得及遁走，就見到一道清光極速飛來，瞬息間就到了他面前。

王啟年先前已經知道石軒練成了劍氣雷音，而且看這清光的速度，顯然已經用上，所以不敢憑著血影神功的神妙硬接之後帶傷遁走，畢竟以劍光的速度，很有可能在自己反應不及前，就改變方向洞穿了自己頭顱，所以只能用血魔浮屠擋住了石軒這一劍。

可是他哪知道，石軒現在正是只有一成實力的虛弱期，哪還能分神改變劍光方向，就算硬接，也只是重傷，甚至連重傷都有可能不到，白白浪費了遁走的好時機，被謝方偉重新纏住。

之後王啟年幾次三番尋得機會逃走，可是有石軒在旁，哪能讓他如意，石軒微笑看著鬥法，間或輕動手指，劍光如雷，生生搶在王啟年身前，將他阻在原地，讓謝方偉輕鬆跟上。

鬥法漸漸進入尾聲，王啟年已經手段盡出，諸般秘寶、法器、高階道術符篆都是消耗殆盡，身邊只有血魔浮屠防身，卻被謝方偉的八荒御雷印死死壓住，在另外七件法器攻擊下搖搖欲墜，血神大手印則是被謝方偉的道術雷神刺連連洞穿。一時之間，王啟年毫無還手之力，似乎下一刻就會死在謝方偉手中。

「別逼我，否則大家同歸於盡。」王啟年凶狠地喊道，手上拿著一顆石軒很眼熟的東西，是類似於地火陰雷的小珠子。

謝方偉現在雖然穩操勝券，但剛才也是消耗頗多，身上歷年金丹宗師所賜和奇遇得到的高階道術符篆已經差不多用盡，秘寶也沒剩下幾件，看到王啟年手上的珠子時，目光微微一凝，可手上並不放緩，反而加速攻擊，同時取出一物藏於手中，嘴上道：「原來是金丹宗師凝練的癸水陰雷，一旦使出，方圓百里夷為平地。」語氣不驕不躁，還是那麼從容溫和。

可這從容溫和的聲音落到王啟年耳中，卻是讓他暴跳如雷，本身他的心性修為已經接近金丹期，平時已經能夠控制功法帶來的暴戾，可現在久處下風，又無法逃脫，下一刻就有可能身死道消，自然難以控制，一激盪之下，就將癸水陰雷扔了出去。

謝方偉等得就是這個機會，手中那物一扔，變成了一張幽暗巨網，將癸水陰雷網在其中，然後急速收縮，把癸水陰雷裹了個嚴嚴實實，接著往地上一鑽，不知道遁到哪裡去了，片刻之後，石軒方才感覺到地下傳來劇烈震動，足足搖晃了十來個呼吸才停止，遠處一座雪峰上的萬年積雪變成了雪崩垮塌而下。

王啟年見同歸於盡的手段居然被破除，一時心神恍惚。謝方偉哪能放過這等機會，全力激發八荒御雷印，化成那尊威嚴莊重的太古雷神，一拳加上一道紫色雷光生生將血魔浮屠打飛出去，讓其變得黯淡無比。

接著，七件法器中只有盾留在身邊，劍、牌、錘、錐、鍾、鏡齊出，或以本體，如雷澤神劍、雷公錘、電母錐，或發出雷球、雷光，如澤令牌、雷音鍾、萬雷鏡，這些攻擊全部飛向王啟年，王啟年身邊血雲只是支撐了一個呼吸，就被擊破，讓這些法器、雷光直直落在身上。

王啟年頭顱變成了三塊，凶狠的小眼睛一邊一顆，極度不甘心的神色凝固在其中，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的身體早已變成了數截，其中幾截還發出了烤焦的味道，其上一片漆黑。

謝方偉這才鬆了口氣似地道：「打蛇不死反傷其身，可不敢讓他走脫了。」這話卻是在向石軒解釋，剛才為什麼見到癸水陰雷還是繼續攻擊，同時也用後續的手段表明，自己是有手段應付的。畢竟剛才那種局面，謝方偉與王啟年若是同歸於盡，只能說是自己的選擇，但讓幫自己掠陣的石軒也身死的話，就有些坑人了，所以鬥法之後第一時間向石軒解釋了一下。

石軒笑道：「我相信以謝師兄的為人，一定是在有把握的情況下，才激他使出癸水陰雷的。」愛惜自己的性命，是每個修士最基本的本能，謝方偉當然也不例外，他又不是那種戰鬥狂人，真沒把握的話，肯定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謝方偉將王啟年的儲物袋攝過來，花費了一些時間打開，然後自嘲地笑道：「這一戰真是虧大了，裡面只有些靈石和丹藥，與為兄耗費的那些道術符篆、秘寶比較起來，實在相差太遠。」當然，這是客氣話，對於謝方偉來說，收穫最大的是與王啟年這個同級高手之間的生死鬥法經驗，這個是難以用靈石、符篆、秘寶等衡量的，謝方偉停留在神魂期已經六十多年，這種可能會對成就金丹有幫助的經驗，自然多多益善。

石軒站起身來，微笑道：「剛才師兄這一戰，讓師弟真是眼界大開，剛剛突破時的一點得意之情也被澆滅了。真是多謝了。」心態變化是一方面，旁觀鬥法增加的一些經驗是另一方面。

謝方偉收好儲物袋：「哪裡哪裡，日後石師弟你到了為兄這個修為，實力肯定遠遠勝過為兄。對了，接下來師弟將何往？是否就此回轉師門？為兄還要在北極大地上遊歷，之後會出發去西荒。」

「師弟還要去廣寒宗一趟，煩請謝師兄能護送一程。」石軒現在是虛弱期，自然不肯放走謝方偉這個強力保鏢。

「是直接去，還是過幾天去？」謝方偉也不介意，本身就是遊歷，不差這點時間，還有剛才石軒出手阻止王啟年逃走的恩情在呢。

石軒毫不猶豫：「先到極夜城休息十天，然後啟程去廣寒宗。」

第七十六章 晶瑩剔透如仙境

十日後，石軒實力恢復到了五成，於是和謝方偉一起到極夜城廣寒宗外圍駐地拜訪，否則直接出發的話，根本就找不到廣寒宗山門，而且石軒只是問問可以拿什麼來換萬載冰魄心，還真不一定要到山門去。

廣寒宗在極夜城的駐地就位於城東，是一處看起來縹緲無比的殿閣，守衛的兩名女弟子見到石軒兩人過來，立刻恭敬地道：「謝前輩、石前輩，我家龔師叔請兩位入內。」十日前那一戰的動靜可不小，石軒和謝方偉壓根兒沒想過廣寒宗駐守此地的神魂期弟子或長老未曾發現。

「原來是龔旭靜道友在此，謝某還以為他在山上雙宿雙飛呢。」謝方偉微笑道，看來這個叫龔旭靜的神魂期修士是他的老熟人。

守衛女弟子略微靦腆地說道：「極夜城和極晝城總是要神魂期的修士駐守，不是真傳師叔們，就是長老，這次只是剛好輪到龔師叔。還有趙師叔前些天也在此處，前日方才回轉師門，也算是雙宿雙飛了。」說到最後，居然抿嘴偷笑，看來這龔趙二人在門內人緣很是不錯，沒什麼架子那種。

謝方偉溫和點頭，然後熟練地帶著石軒一路穿堂過殿，走到了位於西側一點的待客殿，一位外貌在二十來歲的年輕修士早在那裡微笑等候，其相貌並不出眾，至少在能調整自己容貌的修士中，算是一般，可卻自有一股醇厚溫和的氣質流露，讓人如沐春風，和謝方偉給人的感覺很是相像，難怪兩人交情不淺。

「哈哈，謝兄為何今日才來拜訪小弟，十日前一戰真是驚天動地啊，據說血魔宗那些金丹宗師可是暴跳如雷，但血手人屠乃是技不如人，可怪不到謝兄身上，謝兄又不是以多打少。」龔旭靜開著謝方偉玩笑，同時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石軒，能完全瞭解戰況的，除了北極大地上的元神真人、謝石二人，就只有他了，當時雖然是一對一鬥法，可若沒有石軒屢次三番出手阻止王啟年逃走，王啟年頂多是戰敗而逃，不會身死當場。

謝方偉毫不在意地笑道：「也只略勝一籌而已，若遇上的是血海人魔，八九成還是平手。」血海人魔就是血魔宗這代真傳弟子中實力最強的那位。

龔旭靜笑著請兩人進殿內坐下：「可血魔宗那些金丹宗師又不肯承認謝兄是以強欺弱，畢竟王啟年的實力在血魔宗內是排在第二的，被蓬萊派實力最強的真傳弟子倚強凌弱，說出去分外不好聽，所以他們只好捏著鼻子認了。」說完他看著石軒道，「這位應該就是石軒石道友吧？想不到你已經進入神魂期了，真是天縱奇才，龔某在這年紀可才剛剛引氣大成。」

石軒謙虛了一下：「僥倖而已，不敢當龔道友稱讚。」同時擔心地問道：「血魔宗不會有什麼後續報復吧。」龔旭靜執掌極夜城，各方面消息都要比兩人快上不少。

龔旭靜搖頭：「不會，血魔宗還是要臉皮的，派真傳弟子追殺你一名內門弟子，嗯，當時還是引氣期，居然被你反殺掉，再派人追殺的話，就顯得輸不起了，你們蓬萊派也不會坐視不理的。當然，追殺是一回事，偶爾碰到出手殺你們又是另外一回事，兩位日後若是在西荒碰到血魔宗弟子那就得萬分小心了，那裡可是混亂無序的所在。」

基本上而言，其他宗門都是不歡迎血魔宗、幽冥教弟子進入自家控制區域，這次四名真傳弟子都是潛入的，所以實力最強的兩位在廣寒宗控制的兩個大城，就是怕其他兩人實力不夠，暴露了身份，被驅逐了出來。

而西荒之地，幾大宗門互相角力之下，反而讓散修聯盟做大，不過散修聯盟本身就是鬆散聯盟，相互之間規矩極少，加上西荒之地環境惡劣，洞府極多，奇遇極多，殺戮掠奪不斷，在幾座大城內還好，出城之後，真是混亂無比。

石軒和謝方偉相視一笑，然後道：「就算沒這檔子事，遇到血魔宗弟子，若是實力高過他，他自然不會動手，實力差於他，他也不會手下留情。」

「也是這個道理，對了，不知兩位所來何事，龔某可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龔旭靜這才問起兩人來意。

石軒直截了當地道：「石某要練一門秘術，可是需要萬載冰魄心配合，聽聞貴宗收藏有此物，所以想問問看，能否與石某交換？若是能交換，需要石某出什麼物品？」

龔旭靜聞言沉吟片刻才道：「實不相瞞，本門確實收藏有萬載冰魄心，但石道友想來也是知道，本門以冰寒類的功法為主，許多真氣、法器、秘寶、秘術、道術都需要萬載冰魄心，只嫌不夠的，不會嫌多。所以這事龔某實在無法做主，只能向掌門稟報，還請石道友見諒。」

石軒是上門求人的，禮貌還是要做足：「哪會，煩請龔道友向貴宗掌門請教吧。」

龔旭靜起身笑道：「本來只是用通訊之術即可，不過剛好龔某近日要回山門交卸差事，兩位道友不如一起前去，若是掌門同意，也能立刻拿到萬載冰魄心。」

「我說趙道友怎麼回轉山門了，原來龔老弟你馬上就要交卸差事，她卻是先回宗門候著。」謝方偉開著玩笑。

龔旭靜也不生氣：「之後駐守此地的長老昨天就到了，若不是等著謝兄你，龔某早就離開了，請。」

說話間，三人慢慢走出了極夜城。到了城外，龔旭靜身體內飛出一口彷彿冰晶雕成的飛劍，閃爍著淡淡光芒，比起石軒上輩子見過的鑽石還要美麗。龔旭靜似乎察覺到了石軒的目光，笑道：「這是龔某仿宗門法寶冰魄寒光劍煉製的本命法器，裡面確實添加的有一點萬載冰魄心，主體則是北極玄冰精華所鑄。」

謝方偉接話道：「這冰魄寒光劍能分能合，分時則成千萬道劍光，差可比擬劍光分化、劍氣如絲的絕世劍術，合時則能冰凍萬物，威力無窮。」

龔旭靜搖頭打斷了謝方偉的稱讚：「那至少得進階靈器甚至法寶之後的威力了，現在可沒有。好了，兩位請跟著龔某，北極元磁影響下，很多地方形成了迷宮樣的地形，而且兩位身上金鐵之物可都得收好了，被元磁吸走的話，只能回宗門請長輩來取了。」

說完，他的飛劍化成一道晶瑩白光，與其身一合，就往北極圈深處遁去，石軒知道北極元磁的厲害，將萬象無影劍收入陰陽二氣瓶中，用小有清風遁化成清風跟上。謝方偉則是身化雷光，輕鬆有餘地飛在石軒身邊。

在一片漆黑的極夜中，兩人跟著龔旭靜七轉八拐，足足飛行了有一個時辰。當石軒感覺到北極元磁之力越來越強時，龔旭靜忽然停下道：「已到山門了，兩位道友還請在這裡等候片刻，龔某先進去通報一聲。」

石軒和謝方偉自無不允，然後看到龔旭靜掏出一塊透明令牌，用真氣激發出耀眼白光，在白光下，前方就出現了一座連綿不斷的雪山，在幾處雪峰頂上，現出不少亭台樓閣，皆是用冰雪所造，晶瑩剔透，美麗非常，猛一看上去如夢似幻，宛如仙境一般縹緲。

龔旭靜對兩人點頭示意後，就駕馭起遁光，往雪山上飛去，轉眼間就消失在山上。

這一去就是一刻鐘，石軒和謝方偉各自盤腿修煉時，終於從雪山上飛下了一道白光，落到了兩人面前，卻是一位花容月貌、冰雕玉琢般的女修士，她溫文一笑，看著兩人道：「趙麗娜見過謝道友、石道友，外子有事耽擱了下，還請兩位道友隨我去見掌門吧。」

謝方偉還禮之後對石軒介紹道：「這位就是龔道友的道侶趙麗娜趙道友，兩人可是修真界中難得的夫妻倆皆為真傳弟子的修士，傳為一時佳話。」

石軒和她不熟悉，不好開玩笑，只能禮貌地回禮，然後隨著趙麗娜一起飛向雪山。

在雪峰上的大殿、樓閣中，不時出現許多容貌美麗的女修士，見到謝方偉和石軒兩人都是一番好奇地打量。

在修真界中，其他宗門男女比例大致在六四開，男子稍多的原因有兩方面，一是進入宗門前，許多女子選擇嫁人育子；二是許多宗門的功法，與女子最常出現的體質不太相合，如女子中水、冰性體質較多，火性體質較少，所以天火門內，男女比例就在七三開。

開始修煉後，並不會出現女子不如男的情況，感情的問題是男是女都會碰到，比如蓬萊派現在九名真傳弟子中，就有四名女子，大致上佔到一半。

至於為什麼蓬萊派金丹宗師只有一名是女子，那就完全是個人原因了，與是男是女無關，只是這一代恰好一名女子，說不定下一代金丹宗師中，也只有一名男子了。

而廣寒宗和天火門類同，功法偏水、冰，所以男女比例剛好倒過來，為三七開。

第七十七章 西荒之地有洞府

石軒和謝方偉進入了廣寒宮的偏殿，兩人雖然是蓬萊派弟子，但來此不是為了宗門之事，而是為了自家私事，所以廣寒宗掌門沒有選擇用正殿。

這處偏殿不算太大，在上首坐著廣寒宗掌門言千影，她身穿鵝黃宮裝，肌膚若雪，儀態萬千，一對眸子幽深似海，讓人難以看透，見到兩人行禮完畢，方才道：「石軒你說你是來交換萬載冰魄心的？我且問你一句，你準備用什麼來交換？」她乃玉玲瓏好友，廣寒宗上一代真傳弟子，八年前終於成就上品金丹，名列天機榜第十二位，之後接掌宗門。其輩分在那，實力在那，身份在那，所以直呼石軒的名字沒半點兒不妥。

石軒苦笑道：「晚輩身上雜物甚多，就是不知貴宗需要什麼，比如晚輩有半塊陰陽玉圭、有一顆星辰鐵甲獸的內丹，有血肉再生丹，不知道能否換取萬載冰魄心。」

聽到星辰鐵甲獸內丹的時候，言千影和謝方偉都是驚訝地看了石軒一眼，想不到石軒一個剛進入神魂期的修士，居然有妖獸內丹，那可是珍貴無比之物。

言千影輕輕一笑，整個人就如玉雕仙子走入了凡塵，讓人目眩心迷，口中道：「你這小朋友看來頗多奇遇，其實你那陰陽玉圭、星辰鐵甲獸內丹，單論價值，都在萬載冰魄心之上，甚至高過許多。但陰陽玉圭與本門法器無用，星辰鐵甲獸也同樣如此。呵呵，若是你手中有冰、寒、水、柔類的妖獸內丹，就算本掌門不交換於你，那些神魂期長老們都會偷偷兌換了出來給你。」

言下之意就是，你的東西雖好，但不是我們要的。石軒無法，只得道：「不知貴宗需要什麼？石某也好尋來交換。」

言千影沉吟了一下，道：「我也不好欺負小輩，指些價值遠遠在萬載冰魄心上之物，這樣吧，若是你能尋來萬年冰霜所凝的雪魂珠，或是能鎮壓心魔的高階法器，我就做主將萬載冰魄心予你。」

石軒很是奇怪，雪魂珠或許難尋，但鎮壓心魔的高階法器，應該不難吧，正要開口，言千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一般的高階法器，頂多是鎮壓雜念，清心凝神，只有到了法寶階段或靈器圓滿，才能談得上鎮壓心魔。」

這，難道要自己去尋法寶給她？貌似九天元陽尺有這個功能，但這價值完全不等嘛，石軒苦笑著開口：「言掌門這是和晚輩開玩笑？」

言千影笑吟吟地道：「我只說一般法器啊，但神道上，就有一些用萬民願力煉製的法器，到了高階就能拿到鎮壓心魔，雖然比不上法寶，但也有些獨到功效。神道在其他方面都不如道門正宗，可在這方面確實強上不少。」

石軒心中一喜，自己完全可以去找方氏幫忙嘛，於是回答道：「如此甚好，晚輩答應了。」

言千影笑著橫了石軒一眼：「小朋友不要衝動，不要以為認識些神道中人就能拿到。這首先得是神魂期的神道修士才能煉製，不僅需要花費一兩百年祭煉到高階，而且必須用萬民願力溫養五百年才行，呵呵，能與法寶某個功能相差不遠的高階法器，哪是那麼好煉製的？」

石軒心中微微一沉，還好知道言千影不會無的放矢，提出這兩樣物品，其中一樣必然已有線索，於是恭敬地聽著她繼續說下去。

「五十多年前，在西荒之地，發現了一位高階神道修士的洞府，在開啟外府後，得到了不少神道法器、功法、術法，以及打開內府的幾面令牌。可是那些修士回來整頓時，因為分配不均，起了內訌，死傷慘重，令牌也丟失了三面。直到十年前，才找到了其中兩面。」言千影娓娓道來。

聽到這裡，石軒一驚，猛然想起在刺史府上拿到庚金和《香火煉金身》功法時得到的那面非金非木的小令牌，莫非當年那些內訌修士，有引氣期以下的得到這些物品，為了逃脫追殺，冒險穿過瀚海風沙，進入了中土之地，不過後來多半也是重傷身死了，所以才被刺史得到。當時自己就奇怪，刺史哪能有庚金這種極品材料，想來也是那位神道修士洞府中得到的。

而且自己還感歎令牌上的花紋類似中古造物，想不到卻是上古神道之物。

「石軒你要是能找到那面令牌，進入內府，鎮壓心魔的神道法器肯定是有的。」言千影說著悄悄對石軒俏皮地眨了下眼睛，似乎在說，我可是知道你有那面令牌的。

這下眨眼只嚇得石軒後背一陣發涼，以為自己秘密曝光，不過轉念想到，能猜中自己有那面令牌，應該不是難事。中土之地的事情，大多數低階修士是不關心、不知道的，但各大宗門高層可是一直關注，畢竟那裡有本方大世界最強大的神霄宮，雖然不至於關注到個人，但中土之地這幾十年神道修士重現可是瞞不過各大宗門的，尤其是方氏在大江上救水那一幕，聯想起那洞府所得，聯想起那內訌，很容易就知曉了令牌下落。

而自己和方氏的關係，也不是什麼秘密，甚至方氏還有一個神名叫天玄上仙呢。所以言千影才會如此表現，甚至石軒懷疑，從知道自己想要交換萬載冰魄心，言千影就打起了這方面的主意。

「為何不是晚輩直接拿令牌來換取萬載冰魄心呢？」石軒問道。

言千影輕輕一笑：「那內府裡面，除開這種法器，可是還有不少珍奇異寶，你捨得嗎？說不定還有其他你想要的物品呢，要知道神道修士，享受供奉，在上古時代，可是以器物、材料、秘寶眾多聞名的。」

石軒沉默，說不定裡面有無形神鐵可以拿來加強萬象無影劍，說不定有煉製兩儀度厄神劍需要的天才地寶太陰轉陽元金之精，說不定有五彩仙石、岩石之心，自己不去走一趟實在是不甘心，於是好一會兒才道：「可是以晚輩的實力，探索這種等級的洞府，恐怕力有未殆，而且聽說血河老祖也是需要一件鎮壓心魔的法器，他會不會出手？」

「剛才不是說了，這高階法器只是與法寶鎮壓心魔的功能相差不遠，但再不遠，也是有差距的，血河老祖拿來可是沒用，就算想要祭煉上去，他難道還能轉走神道路線不成？找別人的話，還不如安安穩穩找一件鎮壓心神的圓滿靈器，說不定更快進入法寶呢。」言千影呵呵一笑，「至於其他元神真人，可是看不上一個還未成就神靈之位的神道修士的收藏的。」神靈之位就相當於道門修士的元神，言下之意就是，那神道修士八九成就是相當於陰神期，只是因為其洞府當年在西荒最外層，加上運氣好，方才躲過一劫，至於他本人隕落在哪裡，可就不得而知了。

頓了頓，言千影繼續說道：「陰神尊者，除了那幾位處於最後關隘或是那些再無進階希望的，基本不在本大世界內，最多就是遇到幾名金丹宗師而已。」

對於中品金丹進階的陰神尊者，什麼材料、法器都是無用，反正也沒有了繼續進階的希望，不如安享生活，或是創立宗門傳下道統，寄希望於弟子中出個元神真人，日後也能提攜自己一把，如提供那種延壽萬載以上的丹藥。

所以除非是裡面有延長壽命的丹藥，或是能讓他實力大漲的法寶之流，一般陰神尊者是不會前往的，可惜神道修士一不擅長煉丹，也不會收集這類丹藥，因為他們性命悠長，幾可比擬未成龍王的真龍，二則沒有法寶。

當然，看起來神道修士好處甚多，但越往後走，路越窄，光是因為傳播信仰，與其他神靈起了衝突，從而身死道消的就佔了所有神道修士的一半以上，而且他們凝練道種艱難無比，神道裡面蘊含的可就那不到百條大道（從信仰中來，必受信仰所限，三千大道中只有不到百條道路與信仰有聯繫），比不得道門正宗，三千大道皆可合道。

石軒心中暗誹，什麼叫最多幾名金丹宗師而已，那些金丹宗師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自己，嘴上道：「晚輩在金丹宗師手下可沒什麼辦法。」

言千影笑罵道：「你這小鬼，憑個囉唆，明白告訴你吧，那些令牌只有三面在金丹宗師手中，他們都是下品金丹，肯定也不會邀請其他金丹宗師前去。說起來，有令牌的那些人現在行蹤隱秘，很難讓人找到，你若是要前去，恐怕只有拿著令牌高調出入，讓他們自己找上門來。至於實力嘛，又不是叫你現在去，等修為穩固，練好兩三門道術再去也不遲，到了那裡，只要不貪心，那幾個金丹宗師肯定是直奔最珍貴的事物去的，你拿到幾件想要的離開不是什麼難事。反正什麼時候拿到法器，就什麼時候來換萬載冰魄心。」

見石軒還是一臉為難的樣子，言千影沒好氣地道：「對了，你不是有妖獸內丹嗎，你們蓬萊派內也有外丹煉製之法，有了這外丹，面對下品金丹，總有兩三成的自保之力了。好了，好了，煉製成功之後，到我這裡來討個法門，可以暫時無視屬性差異，充分發揮外丹之力，那樣面對下品金丹，也算是有五成的自保之力了。」

見從言千影這裡又要出了一點好處，石軒這才貌似不甘不願地答應：「晚輩從命。」其實心裡在偷笑，就算沒有言千影給的好處，自己也要去一趟遺跡洞府的。

謝方偉一直在旁默默聽著，除了最初知曉石軒有妖獸內丹外，都是保持著一臉溫和的笑意，就連把妖獸內丹拿來煉製外丹這麼浪費的事情，也沒半點兒吃驚，想來他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之後，兩人就告辭了出來，返回了極夜城。

第七十八章 返回宗門成真傳

石軒從潮汐坊的傳送陣踏了出來，心中感歎，這次歷練終於結束了。回到極夜城後，石軒就與謝方偉告別，準備回宗門內閉關一段時間，將神魂期第一重境界穩固。

看著潮汐坊外明淨高曠的蔚藍天空，石軒一下子就放鬆了下來，最近這段時間的鬥法很是讓自己疲憊，尤其是那次生死之間的經歷。此時回到熟悉而又安全的三島海域，方才將這種疲憊散發了出來。

架起遁光沖天而起，石軒很快就來到了蓬萊派外迎客島。

守衛的幾名弟子除了領頭那位修士外，都很是面生，想來是最近一次招收弟子法會才進入宗門的，石軒拿出善功玉珮，交由他們查驗。雖然領頭那位弟子認得石軒，但還是按著規矩，核實一番後才還給了石軒，同時很是崇敬佩服地道：「石師叔，您老回來了？」這可門內最近二十年的風雲人物，入門短短五年就突破到了引氣期，不由的人不佩服。

石軒心想，這是什麼問題，我沒回來，那站在這裡的是誰，不過幾位師侄激動之下，也是可以理解的，於是點點頭道：「石某還得去拜見師尊，就不打擾了。」然後過彩虹橋往蓬萊島上而去。

之後，一位男弟子才疑惑地道：「張師兄，你有沒有發現石師叔身上沒有靈氣威壓了？」卻是問著領頭的那位張姓師兄。

張師兄皺眉想了一會兒：「我沒感覺到，會不會是石師叔隱匿了氣息？」有些不敢去想另外的那種可能性。

另外一位秀美的女弟子有些猶豫地道：「可石師叔是用遁光飛回來的，看起來威勢不小，不像是隱匿了氣息，會不會，會不會，石師叔進階神魂期了？」

幾人一下沉默了起來，內心卻是翻江倒海，驚心動魄，如果說引氣期算是正式踏入修仙門檻，那神魂期就是貨真價實的一方高手了。

好半天，張師兄才歎道：「看來石師叔果真是進階神魂了，呵呵，不到二十年時間就由引氣進階神魂，怕是只有門內歷史上那些成就元神的祖師們，才有這種速度。這一代真傳弟子中，謝師叔都是花費了二十三年方才進階神魂的。」臉上露出苦笑，別人入門不過二十五年，就是神魂高手了，自己卻還在出竅期徘徊，人比人氣死人！

最先說話那位男弟子既震撼，又悠然神往地道：「就算比石師叔多花費一倍的功夫，只要能進階神魂，我也認了。」

秀美女弟子同意地點點頭，眼裡是崇拜、羨慕、自豪和動力，然後開口道：「這怕是最近宗門內最轟動的消息了，說不定之後二三十年內也無法有比這還轟動的事情。」

張師兄感歎道：「是啊，過幾天怕是就要舉行石師叔成為真傳弟子的儀式了。」

實際上真傳弟子並不都是一代人，有時會有師叔師侄之分，在蓬萊派中，只要在修道一百年內成就神魂期的，就能成為真傳弟子，而若是超過一百年還不能突破到金丹期，就自動由真傳弟子轉為長老。

但上一代的真傳弟子，有時候並不會等到一百年才轉為長老，因為下一代的弟子紛紛進階神魂，成為真傳，給他們的壓力是很大的，所以只要下一代的真傳弟子一多，上一代的真傳弟子就基本上會申請轉為長老，反正真傳弟子最大的福利，他們也享受過了，作為長老反而會少了很多雜事。

因此，才會出現石軒入門時的狀況，九個真傳弟子都是一代。

※※※

天璣峰，莫淵洞府。

對修士而言，十多年時間算是很快就過去的，莫淵看來與十年前石軒在南蠻大陸見到時沒什麼區別，還是面無表情的俊美少年，不見半點兒變老。

待石軒大禮參拜過後，莫淵才微微點了點頭：「不錯。」對於弟子的修為進步，莫淵能用不錯來表揚，就表明石軒做得很好了。

石軒也不和師傅客套，行禮問好後，直接切入主題，將這幾年累積下來的修行疑難一一請教，莫淵對石軒這種表現，很是讚許，回答的也是非常詳盡。

最後，石軒說起中土之地發生的事情，將楚綰兒的事向師傅報備了一下，然後問起回龍觀中的那位玉婆婆：「不知那玉婆婆可是弟子想的那位？」

莫淵對於楚綰兒的事情不予置評，因為沒有親眼看到，對於玉婆婆則淡淡地道：「就是她了，反正我們蓬萊派中人也都算是她傳人，這麼說到也不為過。」

因為知道師傅會這麼想，石軒方才敢問。肯定了玉婆婆身份後，也就放下了對楚綰兒的擔心，對她而言，這可是天大的機緣。

莫淵見石軒要告退，才好像剛剛想起似地說：「你既然已經進階神魂，過三天就準備參加成為真傳弟子的儀式。之後可以從三大真傳中挑選一門修煉，也可以繼續修煉《天地六合神風真解》，它也是能直指元神的道法，不過元神之後的路就只能自己探索了。」言外之意就是說，還是乖乖選三大真傳吧。

石軒早就打定主意選《神霄真法》用來掩飾《寶錄》修煉的神霄天雷真氣，不過還是好奇問道：「師傅，不知本門三大真傳是哪三大？弟子只知道《神霄真法》。」

莫淵面無表情地道：「除了《神霄真法》外，一門是《密傳斬仙劍匣》，一門是《星河真法》，其中《星河真法》是星辰和水性功法的結合，對本身體質要求很高，所以少有弟子選擇，與你也是不太相合。你的《天地六合神風真解》轉換真氣修煉《神霄真法》和《密傳斬仙劍匣》都是可行的，你對陰陽變化的理解頗有天分，在劍術上也是不凡，所以你自己選擇吧。」

說實話，因為練成了劍氣雷音，石軒對《密傳斬仙劍匣》有些心動，但考慮到自己是以《寶錄》為主，還是捨去了這份貪念，老老實實地回答：「弟子選擇《神霄真法》。」

莫淵淡淡點頭：「《神霄真法》最後能凝練雷、電、陰陽三大道種，可惜雷之道種已經有人用之合道，電和陰陽的功法上還有些欠缺，需要後人慢慢彌補。你可想好了？」

石軒心念轉動，自己修煉《寶錄》最後能凝練的道種不知有多少，起碼與陰陽有關的那些道種，都應包含在內，比如雷、電、陰陽、太極、兩儀、混洞、道德等等，所以毫不猶豫地道：「弟子想好了。」

「既然如此，為師也沒什麼好叮囑的，成為真傳弟子之後，記得在天涯海角樓挑選兩門道術，這是真傳弟子的權利。」莫淵最後提起真傳弟子的福利。

石軒忙道：「師傅，神魂期能修煉的道術有哪些？弟子該挑選哪兩門？」

莫淵繼續毫無表情地道：「一共四門，一門是《雷神刺》，一門是《天雷遁》一門是《咫尺金光遁》，一門是《九龍神火罩》，也就是孟玉嘗玉珮裡那門道術，不僅能防身，還能把對手罩住後，九龍噴火將其化為青煙。」

石軒微汗，九龍神火罩不是法寶，卻變成了道術了，想了一下道：「弟子已經練成劍氣雷音，全力施展劍遁的話，相當於二階遁法道術，比起下品金丹宗師只快不慢，選擇現在只能修煉到一階的道術，有些浪費了。」至於金丹之後，石軒上《寶錄》可有不少道術，遁法就有《先天風雷遁》，現在用劍遁足夠了。

莫淵點頭，算是認可了石軒的說法，然後才道：「另外，真傳弟子還能挑選一件八重天圓滿的法器，及增加二十萬的善功，還有，你殺死段無情，宗門也有五萬善功獎勵，距離你想要的扶桑神樹的樹根、萬載青空樹的樹根已是不遠了。」

石軒沒想到成為真傳弟子的福利這麼多，不愧是一個門派真傳。

告辭師傅之後，石軒方才知道徐若水在七八年前外出遊歷了，周蝶蘭也突破到引氣期，在兩年前外出，而明輕月還未歸來。

※※※

成為真傳弟子的儀式與拜師儀式相差不多，石軒在眾位外門弟子、內門弟子羨慕嫉妒的眼光中，照著流程，成為了蓬萊派這一代第十名真傳弟子。

儀式過後，諸位弟子長老皆散去，只能下石軒、莫淵以及掌門張正言。張正言摸著自己的長白眉毛，對石軒慈祥地笑道：「剛才那儀式是做給別人看的，下面才是真傳弟子真正的入門之禮。」

「啊？」石軒有些不解。

莫淵淡淡看了他一眼：「所謂真傳，就是有可能傳承本門道統的弟子了，自然要拜見門內元神真人。三大真傳皆是由元神真人保管，除了傳功長老之外，其他人等，只能知曉自己的那門。」

石軒這下明白要做什麼了，還是好奇地問道：「不知是拜見哪位元神真人？」門內肯定不止一位。

「宗門內有三位元神之上的祖師，一位還是元神真人，在其他世界收集第一次渡劫的秘寶材料，另外一位嘛，等你成就上品金丹之後再來拜見，剩下那位是渡過一次天劫的陽神真人江祖師。」回答石軒疑問的是掌門張正言。

滿足了好奇心，石軒不再多話，跟著張掌門、師傅莫淵走上了接天殿中的一條小道。

（本卷終）

第一章	忽有變故遠方來

石軒跟著張掌門、師傅莫淵穿過接天殿旁的小道，七繞八拐，居然走到了天涯海角樓的後面。心中不由暗自嘀咕，莫非陽神真人就是那位老道士，看來諸般小說、現實不欺我也，什麼藏經樓、圖書館的管理員都是非常強大的存在，比如李耳，比如潤之。

果不其然，張掌門取出玉珮，帶著石軒從天涯海角樓後面的一道隱蔽小門走了進去，然後直接上了三樓，就看到那位鬚髮皆白、老態龍鍾的老道士端坐正中蒲團，身後是一張青色玉案，上面擺放的有七根玉簡，皆是光華流轉，不似普通用來存儲功法、術法之玉。

張掌門恭敬地對著這位老道士行禮：「正言參見師祖。」想不到張掌門居然是這位江祖師的嫡傳徒孫，石軒則跟著莫淵一起大禮參拜。

江真人看了三人一眼，先是笑道：「正言你先起來吧，現在好歹是一派掌門了，不用如此大禮。」然後他滿意地看著石軒，點頭微笑：「石軒你很好。嗯，剛剛的大禮參拜就算是成真傳弟子了。再弄些花裡胡哨的儀式，你累不說，老道也煩。」

陽神真人都如此說了，石軒自然就跟著師傅站了起來，聽張掌門介紹道：「這位是本門第十二代祖師江野鶴江真人，也是老道的師祖。」

石軒差點啊了出來，卻是想起了宗門記錄裡磨礪道心最長的那位第十二代弟子，應該就是叫做江野鶴。

江真人自嘲一笑：「小朋友看來是想起老道年少時的事情了，那次外出遊歷，被困在某個幽暗無人的地穴洞府中足足一甲子，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堅守了本心，堅定了道路，為日後成就元神打好了基礎。」之後不待石軒接話，直接問道：「你可想好選哪門真傳了嗎？」

石軒老老實實回答：「弟子選擇《神霄真法》，還請祖師賜下。」

江真人滿意地點了點頭：「你的性格不太適合《密傳斬仙劍匣》，能認清這點，很是不錯。」說完手一揮，身後就飛起一根玉簡，落到了他的手掌心，然後玉簡發出一道青白光芒直直射到石軒泥丸宮上。

石軒只覺得一篇用玄奧神秘文字寫成的功法出現在了自己腦海，開篇正是《上清禹余秘傳內景五雷法》上的開頭文字：雷者，天地陰陽變化之樞機也。

這《神霄真法》果然和《寶錄》淵源不淺，或者可以說是《寶錄》的簡化版，對於石軒修煉《寶錄》有著難以估量的作用。

《神霄真法》中除了修煉的核心功法外，還有衍化而出的術法《神霄三十六雷法》，不過對於石軒而言，真正開始修煉術法還是要等到金丹期之後，畢竟現在學會了也只是一階術法，根本不起作用。

其後，江真人繼續問道：「你還能挑兩門道術，莫淵應該給你講了是哪四門了吧，如何選擇？」

石軒早已想好：「弟子選《雷神刺》和《九龍神火罩》。」一攻一防，相得益彰。至於《天雷遁》《咫尺金光遁》，等自己將這兩門道術煉好後，再用虛實真火來交換一門，免得哪天飛劍不在，只能幹看著無法遁逃。

江真人也不評價石軒的選擇，手一伸，就從下面那樓飛上兩根玉簡，不再像以前那樣，還要拿根空白玉簡來將道術拓印上去，直接就如剛才那般，兩道青光直接射到了石軒泥丸宮上，將兩門道術的修煉法門傳入了石軒神魂。

到了現在，算是此間事了，石軒剛要跟著張掌門和師傅莫淵告退，忽然想起一事，開口說道：「弟子在墜星海外海時，發現了一條密道，進入了內海某個區域，裡面有一位元神真人，似乎認識江祖師您？」那位元神真人似乎和江真人有些恩怨。

江真人嘿嘿一笑：「白骨老兒自困島上已有千多年，還是沒那勇氣去渡天劫。想當年散修中，他可是以渾不怕死、膽大妄為出名的，現在卻是如此膽小。哎，老道第二次天劫將臨，也不知能不能渡過。」說到最後，江真人卻是自己輕輕歎了口氣，接著手一揮，示意石軒三人可以離開了。

※※※

離開天涯海角樓前，石軒還到第一層兌換了外丹煉製法門，準備在之後的閉關中，將星辰鐵甲獸的內丹煉製成外丹，多一些自保之力，對於現在的石軒而言，四十五萬多的善功，花費兩萬沒什麼好心痛的，至於兌換神樹樹根的事情，反正都不夠，神魂期也還有那麼長，沒必要心急。

之後，石軒就來到了紫氣東來樓，成為真傳弟子之後，可以來挑選一件八重天圓滿的法器，毫無疑問，石軒準備挑選飛劍，萬象無影劍只得五重天多，還沒有無形神鐵和煉製法門，已經變得有些不趁手了，以後若是有機會尋到，自然是好的，但沒必要現在就將希望寄托於那虛無縹緲的事情上。

看守紫氣東來樓的男弟子見到石軒，不卑不亢地行禮道：「石師叔可是來挑選法器的，靈星師叔祖已經吩咐下來了，請儘管挑選。這一層中的八重天圓滿法器都在那一面架子上。」

見這男弟子氣度不錯，石軒不由多打量了一眼，可惜卻是不認得，應該是最近才進入宗門的，年歲也不大，二十來歲，沒有調整過外貌，很是平凡。不過石軒只是順便打量了下，也不多說話，點了點頭，就往那面架子去了。

紫氣東來樓一共五層，第一層是上品法器，第二層是上等材料和珍貴材料，第三層是靈器，第四層是極品材料，第五層是放置法寶和天才地寶的所在，不過兩件法寶一般不在此處，一件由掌門掌管，一件由執掌天涯海角樓的元神或陽神真人保管。

蓬萊派不愧是第一道門，這面白玉格子架上，足足有四十來件八重天圓滿的上品法器，這還不包括那些差一點就圓滿的。

石軒看著這些光澤不一的法器，它們或碧綠，或燦金，或鴉青，或幽暗，或黑深，或朱紅，或青翠，或黛紫、或月白，有刀、有劍、有鏡、有印、有幡、有盾，一時之間，有些挑花了眼的感覺。

還好，石軒記得自己是來挑選一口飛劍的，於是範圍縮小到十來件左右，再排除掉功法屬性不合的那幾口，如火龍劍、朱雀劍等，就只剩下六口，分別是玄陰劍一口、雷澤神劍三口、青冥劍兩口。

石軒斟酌了下，決定還是選雷澤神劍，這口飛劍雖然算是宗門內煉製最多的一類飛劍，不過其與《神霄真法》確實比較契合，使用起來能發揮全部的威力。反正飛劍這種東西，日後若是有了奇遇，完全可以換一口，甚至說將萬象無影劍升級，或是煉製兩儀度厄神劍，也不是不可能。

挑好飛劍，在那位看守弟子處做了登記，石軒繼續往第二層和第四層而去，一則是兌換煉製外丹需要的材料，二則是看能否將五火七禽扇剩餘的那些禽類羽毛籌齊。

最後石軒花費了四萬多善功，將外丹所需的那些材料準備齊了，禽類羽毛則兌換了千年火凰、白鶴、孔雀。

大鵬的羽毛沒有，不過有鴻鵠的，也算是將就，因為按照石軒的規劃，朱雀羽毛引南明離火、畢方羽毛引畢方神火、火凰羽毛引鳳凰真火、孔雀羽毛引星辰真火、白鶴羽毛引三昧真火，鴻鵠羽毛集人間煙火，青鸞羽毛提供空間之力，既能破空遁逃，也能讓這六種火焰和諧共存。

雖然是六種火焰，但南明離火和鳳凰真火都算是空中火，所以還是和原版一樣，是石中火（星辰真火）、空中火、木中火（畢方神火）、人間火、三昧火這五種火焰。

而煉製方法，石軒也有了些腹稿，以《寶錄》上的五火焚天幡的煉製和祭煉方法為主，看能不能將青鸞的空間之力完美融入，當然，石軒現在的見識、能力，肯定無法獨立完成，但有師傅在，有宗門的天涯海角樓在，甚至萬不得已，可以去請教江真人嘛，如果實在不行，就單獨將青鸞羽毛煉製成一件空間法器。

做好準備，石軒向師傅稟告後，就開始閉關，現在先是做水磨工夫，將神念與靈魂繼續合一以及祭煉法器，煉製外丹在閉關後期進行，畢竟內丹只有一顆，需要慎重點，等修為提升了再煉製也不遲，五火七禽扇則要等到閉關結束後方才開始著手。

一眨眼間，三年時間過去了，石軒有《寶錄》在手，有《神霄真法》參考，神念與靈魂合一的速度極為快速，按石軒的估計，再有七年左右，就能到達神魂期第一重境界圓滿，之後就可以煉製外丹了。而且這段時間，石軒將《雷神刺》《九龍神火罩》道術都修煉成功了，而雷澤神劍則掌握到了五重天多，比萬象無影劍的威力強上了一些。

不過就在今日，一道傳音符篆貼在了閉關洞府的禁制上，激發了禁制的提醒功能，讓石軒注意到了變動。

石軒知道有重要事情方纔如此，手一招，那道傳音符篆就飛了進來，在石軒眼前飛舞：「石小子，到接天殿來，宗門有事交予你做。」氣急敗壞的聲音來自於玉玲瓏。

能有什麼事情交予自己？宗門那麼多宗師、長老，何必非找自己？而且玉玲瓏看來很是憤怒。石軒有些不解，但還是暫時結束閉關，從洞府中走了出來，向接天殿飛去。

第二章 純陽法寶捆仙索

飛往接天殿的路上，石軒一直在猜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既然是宗門安排的事情，那就是有關宗門的，可看玉玲瓏氣急敗壞的樣子，七八成也和她有些關聯，但她好端端在那裡，莫非是明輕月出事了？這麼一想，石軒心裡有些著急，雖然石軒與明輕月談不上什麼男女之情，但也是相交甚得的至交好友，於是遁光加速，三四個呼吸間就到了天樞峰。

剛一踏進接天殿的大門，就聽到庸祥淡淡的聲音：「何必如此麻煩，殺了便是。」

玉玲瓏惡狠狠地說道：「殺了怎麼能解我心頭之恨，宗門臉面往哪擱？」說話間，就看到石軒走了進來，轉頭對石軒道：「輕月出事了！」

石軒心頭咯登一下，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果然是明輕月出事了，但看玉玲瓏表情雖然憤怒，但不算著急，知道事情不是想得那麼糟糕，沉聲問道：「出了何事？」

整個接天殿裡，加上石軒一共只得七人，端坐大殿最前方的是掌門張正言，此時雙眼半開半闔，似乎睡著在那裡。下首坐在蒲團上的是庸祥、莫淵、靈星、庸興，站在掌門下方的則是紫色宮裝的玉玲瓏，門內金丹宗師看來是到齊了。

玉玲瓏憤怒地道：「輕月過荒海海域的時候，被十條小龍給困在了一座島上。若是技不如人也就罷了，居然是施展詭計。困住也就罷了，領頭那白玉龍居然還在妖族中廣發請帖，說是要娶輕月為妻，半月之後請大家觀禮！真是不把我放在眼裡！不把蓬萊派放在眼裡！」她說話時週身電光亂閃，青白交錯，看起來很是危險，至少石軒就注意到庸祥、莫淵、靈星、庸興的蒲團無聲無息間就退後了一丈。

「明師姐沒受到什麼傷害吧？」石軒擔心地問道，同時有些奇怪，明輕月好端端去荒海海域幹嘛。

玉玲瓏撇撇嘴：「有我給她的護身之寶，那十條小龍只能將她困在原地，連點兒頭髮也沒傷到。不過這是藐視我們蓬萊派，是打我們蓬萊派的臉皮！」

既然無事，石軒就暫時放下一顆心來，同時很奇怪地道：「那十條龍為何會盯上明師姐，他們不至於那麼愚蠢吧？還有，明師姐雖然從小被呵護長大，但也不是沒腦子的人，這些年在外遊歷也不是作假，如何會中了詭計？」

「誰說他們不愚蠢！那些個長蟲，生來就有引氣期，成年之後就是神魂期，根本不需要腦子和心性。這十條小龍仗著長輩得力，一貫在荒海海域囂張跋扈、為非作歹，惹上我們蓬萊派這種強力對手，只是遲早的事情。」玉玲瓏一臉鄙視地說道，「至於為何會找上輕月，那是因為輕月自己找上門去，卻是不知道，有些親戚，比外人還要可惡！」

親戚？明輕月有龍族親戚？石軒一時有些不解，然後就聽到玉玲瓏繼續說道：「而且還涉及當年靈日師兄那樁事情，龍族一直引以為恥，所以那些高階龍族，雖然沒有出手，但都算是默許了這件事情。」

「莫非明師姐有真龍血脈？」石軒只能這麼猜測，尤其明輕月十六歲就是引氣期，她自己也說有些獨特的因素，這麼一想，倒也順理成章。

果然玉玲瓏點頭道：「輕月母親敖璃是條金丹期的雌性黑龍，意外被我們蓬萊派所擒，結果和靈日師兄產生了一段糾葛，最後嫁於了靈日師兄。靈日師兄也因為這件事情，覺得愧對師門，加上門內很多長老不滿，所以避居明月島，之後再也沒有出島一步。同時，龍族之中，對於失手被擒到沒什麼意見，畢竟技不如人，可是一條金丹期的真龍，居然嫁給了一名神魂期，呃，當時還是引氣期的本門弟子，它們覺得這是本門有意羞辱，一直耿耿於懷。」

門內很多長老不滿，呵呵，八九成是因為那黑龍內丹吧，石軒心裡這麼想著，黑龍雖然是天生的玄冥真水，但其龍族興雲布雨的能力還是有的，既然要興雲，烏雲之屬又和雷電有些關係，修煉雷法的神魂期修士拿來成就下品金丹，還算湊合。

「那玉師伯是想弟子怎麼做？」石軒問道。

玉玲瓏臉上興奮和憎恨的表情交錯，看起來十分恐怖：「當然是讓你在眾多妖族面前將那十條小龍狠狠羞辱一番，然後一體擒拿回山，再明正典刑，將領頭那位白玉龍千刀萬剮，另外九條罰做宗門拉車奴隸千年！」

明輕月有難，石軒自然義不容辭，但是玉玲瓏的要求會不會太高難度了，於是石軒小心翼翼地問道：「不會就師侄一個人吧？」

其他四位宗師和張掌門就如泥塑木偶般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不發一言，仍由玉玲瓏張牙舞爪。此時玉玲瓏聽到石軒的問題，安慰道：「當然只有你一個人，若是我們這些宗師去的話，那就是以大欺小，會讓人覺得我們蓬萊派無人。放心好了，龍族的金丹真龍以及龍王，由宗門負責阻擋，不會讓他們有機會去救援的。」

石軒剛要說，其他真傳弟子呢，派上兩三位一起去，不是更為妥帖，就聽到玉玲瓏得意地道：「所以你要好好把握，若不是你乃輕月好友，這等在萬妖面前出風頭的大好事情可不會交給你的。」對於已經化形的妖獸，大宗門一般習慣稱呼妖。

石軒差點無語，好一會兒才道：「那十條小龍好像都是神魂期，弟子努力一把，將他們都殺掉，也還算能力之內，可一體擒拿的話，弟子有些擔心，而且到時候成千上萬的妖族在那裡，要是被群起攻之，裡面可是有幾十上百個神魂期，弟子怕了丟宗門臉面。」不知道為什麼，被玉玲瓏三言兩語下來，石軒對於明輕月的擔心就沒剩下什麼了，不得不說玉玲瓏這女子性格很是強悍。

「咦，你不是煉製了外丹嗎？直接壓制全場就行了。」玉玲瓏一臉奇怪地問道。

石軒汗顏：「弟子還沒開始煉製外丹的。」

玉玲瓏鄙視地看了過來：「真是磨蹭啊，你都閉關三年了！你到底在幹些什麼？」

石軒無奈辯解道：「弟子先以鞏固修為為重。」

玉玲瓏根本不聽他所言，在原地踱步：「再派幾人去？不行不行，顯得我蓬萊派以多欺少。」全然沒考慮對方有十條神魂期真龍，甚至還有上萬妖族。最後她一拍手道：「這一次，我們蓬萊派要勝得乾脆、勝得利落，讓所有人以後想動我們蓬萊派弟子時，都得再考慮考慮。」說完看著張掌門：「師傅……」她貫不會撒嬌，也不會嬌嗔，只能兩隻眼睛眨啊眨地看著張掌門。

張掌門歎氣道：「若是石軒一人前去，確實太困難了。老道就暫時將此寶與你，希望你要小心謹慎。」後面的話卻是看著石軒說的，同時從袖子裡拿出一根金光燦爛的繩索。

石軒恭敬地上前幾步，接過了那根繩索，這金色繩索光芒柔和，分為九節，每節之上都有四道符印，共是三十六道，看起來古樸、神秘，拿在手中輕若無物。

張掌門打出一道白光，裡面是如意捆仙索的御使口訣和收寶手法，畢竟不可能讓石軒直接祭煉這件純陽法寶。

玉玲瓏見石軒將如意捆仙索收好，才一臉笑意地走了過來：「記得將那十條小龍一體擒拿。嘖嘖，蓬萊真傳弟子一人壓服幾萬妖族，這個臉面算不錯了。」石軒還沒回話，她又一拍手掌：「你那飛劍掌握的時間還淺，怕是不經用，師伯我再幫你借一口靈器飛劍，喂喂喂，庸祥你別跑啊。」

庸祥無奈回身：「何必這麼麻煩，都殺了就是。面子不面子的，有什麼用。」

玉玲瓏一臉同情地看著庸祥：「庸師弟，你除了打啊打，殺啊殺，還覺得什麼有趣。你有斬仙劍匣，收藏的那些靈器飛劍也只是好看，借一口出來，沒問題吧？」

只是借來用用，庸祥也不好拒絕，從儲物袋裡掏出一口隱現青色雷光的碧綠飛劍，對石軒道：「這是碧雷劍，靈器兩重天圓滿。」兩重天圓滿的靈器讓石軒暫時使用，差不多相當於八重天圓滿的法器，讓石軒頓時實力倍增。

石軒剛剛接過飛劍，就感覺到天地之間有明顯的靈氣波動，只是波動的地方相距甚遠，與蓬萊島沒什麼干礙。

玉玲瓏卻是面色一喜，玉指在空中一劃，頓時大殿中就出現了一面水樣圓鏡，裡面是明月島潮汐坊，只見潮汐坊上空，風起雲湧，無數靈氣在澎湃滾動，氣勢逼人。

「哈，輕月這事一出，靈日師兄果然坐不住了。呵呵，當年那誓言困住了他的腳，也困住了他的修為，他現在打破誓言，踏出明月島，終於闖過心障，即將成就上品金丹。」玉玲瓏欣喜地道，張掌門也是一臉欣慰。

石軒有些驚訝，整件事件，似乎不是那麼簡單，這些修煉了上百年的老傢伙們，果然不簡單，就算是玉玲瓏這個看起有些易怒、好面子的女人。

正在這時，莫淵走到石軒身邊，遞給石軒一張符篆，口中淡淡道：「小心意外。」然後轉身離開。石軒接過來一看，卻是三階道術青玉雷衣符篆。

第三章 萬妖大會起波瀾

五天之後，接天殿，幾位金丹宗師一起坐在蒲團上，而石軒則是侍立莫淵身後。

沒過多久，門口小道童就進來道：「掌門真人，靈日師叔祖偕夫人求見。」

張正言微微點頭：「讓他們進來吧。」

石軒對靈日是聞名已久，現在方才一見真容，乃是一身穿月白道袍的中年清癯男子，五絡長鬚，從五官可以看得出年輕時長相很是不錯。黑龍敖璃除了頭上有一對黑色的，宛如鹿角的小小龍角之外，與人類並無區別，身穿玄色宮裝，肌膚勝雪，眉宇之間與明輕月分外相像，看起來像明輕月姐姐多過她母親。

靈日見到張正言，有些激動，跪倒在地，大禮參拜：「弟子靈日今日才來拜見恩師，實在有愧。」敖璃也有樣學樣，跟著靈日叩拜。

張正言欣慰地道：「當年之事休提，你今日能成就金丹，也不枉老道教導你一番。起來吧，日後你是回宗門來，還是繼續在明月島。」

靈日起身後，有些尷尬地道：「弟子這些年已經習慣在明月島了，還是就常駐那裡吧，但只要宗門有吩咐，弟子皆會用心辦理。」石軒估計他是怕夫人敖璃常年在宗門內晃蕩，引起那大批卡在神魂期的長老貪念。

「玉師妹許久不見，更顯清麗。前些年得知你位列天機榜第一，為兄很是欣慰。」靈日拜完師傅，就過來與玉玲瓏等人敘舊。

玉玲瓏對讚揚照單全收，嘴上毫不謙虛地道：「沒什麼，只是金丹期第一而已。」

寒暄完畢，靈日面帶憂愁地道：「弟子還請宗門出面，將小女救回。有什麼弟子能做的，弟子都願意。」

聽到這句話，石軒發現玉玲瓏和敖璃默默交換了下眼神才道：「師兄放心，此事關係宗門體面，肯定會出手的。你到時候只需要攔截下救援而來的金丹妖族就是了。」

靈日感激地道：「宗門有安排就好，讓弟子攔截哪位金丹妖族都行。只是不知出面的是哪幾位？」他在宗門的時間也不短，知道檯面上的事情，肯定只會派神魂期的長老和弟子去處理，即使那些長老、弟子手中往往拿著令人髮指的東西，但遮羞布還是要的。

玉玲瓏指著石軒道：「就是他了，石軒，和你們家輕月是好友。」

靈日微微有些驚訝，石軒成為真傳弟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石軒一人去救明輕月，讓他有些擔心，不過他還是上前鄭重行禮道：「早就聽輕月提起過石賢侄，想不到你進境如此神速，讓我等不得不服老啊。輕月之事就拜託了。」

石軒可不敢受他禮，側過身子道：「弟子一定將明師姐救出。掌門已經將如意捆仙索給了弟子，庸祥師叔也給了一口靈器飛劍。」對於靈日，石軒心裡有些感歎，從明輕月轉述的話語來看，他對道法、心性的理解都很為深刻，可惜卻困於誓言，讓諸位師妹、師弟都先成就金丹了。

如意捆仙索？師門這可是要重重打龍族的臉皮了，靈日內心有些波瀾，但卻是放下一半心來，因著龍族就一件純陽法寶——八部寶塔，作為震壓全族之物，不會給那些小輩使用的，而且龍族也想不到蓬萊派這次會如此無恥，居然直接上法寶，以前類似的事情最多給些高階道術符篆，但嘴上還是道：「可那日會有成千上萬的妖族前去，石賢侄可要小心了。」如意捆仙索再厲害，又能捆得了幾個。

玉玲瓏搶在石軒前笑道：「他可是會劍氣雷音的，再不濟，劍遁使出，也沒妖族能追上，金翅大鵬鳥也得是內丹成就方才能趕得上他。」

計議完畢，石軒就準備出發了，出發之前，石軒用虛實真火的法門交換了《咫尺金光遁》，路上先修煉個大概，真有什麼意外，比如飛劍被奪之類，也不會手足無措。

之外石軒還花費五萬善功，挑選了一門頂級劍術《奔雷劍法》，與自己現在的神霄天雷真氣和劍氣雷音相得益彰，不過只是頂級，卻算不上極品，蓬萊派內極品劍術只有《密傳斬仙劍匣》裡面配套的《斬仙七劍真訣》，石軒卻是學不到，能學到也學不會。

這件事情事發突然，打亂了石軒很多安排，只能路上邊走邊練了。

另外就是好好熟練如意捆仙索的御使口訣和收寶手法，以及熟悉那口碧雷劍。

……

十龍島十龍府。

黑龍敖古看著廣場四根清光玉柱中困著的那名盤腿而坐的那名女子，她身周有一圈紫色電光，讓清光玉柱發出的光芒無法滲入，嘴上有些擔憂地道：「敖寒你真把請帖發了？」

頭束玉冠的敖寒長相頗為俊美，玉冠兩邊是白玉般的兩隻龍角，他大笑道：「當然。當年蓬萊派不也是逼你五姑下嫁給他們一名引氣期弟子嗎？合當有此報應。說起來，她還算是你表妹，嘖嘖，在龍族中也少有她這等美貌的女子，當年你五姑就號稱龍族第一美女，我看她女兒更要勝過三分。」

敖古無奈地道：「可是蓬萊派家大業大，咱們惹得起嗎？還有，你也說了，她是我表妹，怎麼也要給我黑龍一族留些面子。」

敖寒不屑地說道：「當年你們黑龍一族真是丟盡臉面，今日之事，幾位龍王都是默許的，我就不信蓬萊派能翻得了天去。敖古，想想咱們結義十兄弟，縱橫荒海，從來沒怕過誰，在這十龍島上開府建衙，好不快活，何必為了蓬萊派擔驚受怕。」

敖古心中惴惴，那是你們幾個不知道蓬萊派的厲害，當年五姑下嫁那人時，黑龍一族的龍王和其下元帥、大將又不是沒去搶過，結果還不是灰頭土臉地回來。只是今日之事，自己一時暈了頭，捲入很深，沒辦法袖手旁觀了。

敖寒見敖古不說話，以為他被自己說服了，得意地打量著明輕月，只看得色授魂與，口中感歎道：「這次真是便宜我了，說起來，咱還沒嘗過半龍美女的味道。等到萬妖之會後，我倒要看看那紫色光圈能撐多久。」

敖古只能深深歎氣，祈禱幾日之後的萬妖大會順順利利，而且敖寒還有族內成就內丹的真龍給他的一些秘寶、符篆，想來並無大礙。

……

九日之後，十龍島上是賓客雲集，有那長牛頭的，也有那長馬面的，至於披毛戴角之輩更是數不勝數。

雖然化形妖獸都會化為人形便於之後繼續修行，但各族審美觀不一，尤其是雄性妖族，常常以本身形態的威武、野蠻、雄壯為美，不影響修行的情況下，都保留了一些原本面目。倒是雌性妖獸，十之七八都以人類審美為準，所以十龍島上也是鶯鶯燕燕，美不勝收。當然，也不是沒有以本族為自己審美的雌性妖獸，比如剛剛過去的那位肥頭大耳，豬嘴長伸的女子。

敖寒身邊圍著一些狐朋狗友，呃，真的是狐朋狗友，如那頭上有狐狸耳朵，背後又狐狸尾巴，身上還有一層淡淡絨毛的俊美男子指著明輕月，羨慕地道：「三太子真是好艷福啊，我們青丘狐族中都少有此等美女，尤其是那颯爽風姿，真是少見。」敖寒在白玉龍族中這一代行三，相熟的妖族都稱呼他三太子。

敖寒哈哈大笑，得意非凡：「而且還是蓬萊派的內門弟子。嘖嘖，想不到半龍女子這麼美麗，幾位不如試試找些人類女子來，誕下些女兒，看看半狐女子、半狗女子是不是也這麼美麗？」

狗頭妖族不敢瞪敖寒，嘴上卻嘟囔道：「生了女兒難道送給你？」

敖寒得意之時，也不計較，在賓客中走來走去，享受眾妖的吹捧，尤其是那些修為和自己相當的妖族，都對自己佩服異常，更是讓他歡喜得緊。

另外九條龍，也分別招呼著其他妖族來的尊貴客人，同樣享受著敖寒享受到的待遇，自從十龍結義後，似乎以今日最為風光。

……

萬妖大會當天。

幾萬隻妖族齊聚十龍府前廣場，不時對著明輕月指指點點，還好明輕月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煉，心境修為大為提高，否則真要在這種被人觀賞的羞辱中吐血。

敖寒與其他九龍穿著華麗非常，走到府門前高台上，滿意地看到大部分妖族都派了代表前來，他用術法大聲道：「今日乃我妖族聖會……」

話還沒說完，就見一道碧色流光彷彿從天外飛來，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往他眼前一劃，轟隆一聲，敖寒與另外九龍皆是站立不穩地倒於地上。在高台前方，現出一條深深的劍痕縫隙，往下看去，幽暗不知多深，彷彿將大地都劈穿了。

敖寒養尊處優慣了，加上龍族的威懾，其他同等級的妖族與他交手都是忍讓萬分，以自保為先，此時被劍光所震，雖然心裡有些害怕，但長久養成的天不怕、地不怕，除了龍王就屬我的心性發作，還是馬上站了起來，厲喝道：「誰在搗亂，出來受死！」

敖古及另外八條真龍在剛才那一劍下，皆是灰頭土臉，好不狼狽，此時都是惱羞成怒，仗著有些底牌，站在了敖寒身邊。

空中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蓬萊派弟子石軒，奉命前來緝拿敖寒、敖古等十條惡龍。其餘妖族退後，若有上前者，皆如此痕。」

諸多妖族抬首看去，只見半空中立著一名身穿青色道袍，頭戴七星冠的年輕道士，身前一道碧綠劍光盤繞，冷冷的眼神望了過來，讓它們都是不寒而慄，有老成妖族想起剛才那劍的威力，再看看那條幽深無比的劍痕，頓時心中害怕，悄悄地退後了幾步。

這一退卻是帶動了所有妖族，嘩啦啦，眾多妖族如潮水般齊齊退後，彷彿幾萬妖族皆為石軒一劍所懾。讓不少糊里糊塗跟著退後的妖族萬分羞赧。

第四章 一口飛劍壓萬妖

這番動靜自然讓明輕月察覺到，加上石軒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內心是又欣喜又羞赧又擔心，欣喜的是宗門派人來救助自己，自己再不用受這被人觀賞般的侮辱，羞赧的是來的乃石軒這名熟人，自己這番樣子有些丟臉，擔心的是這裡有十條神魂期的真龍和幾萬妖族，而蓬萊派只得石軒一人，不知有無危險。

石軒見明輕月確實沒受什麼傷害，而且神情沉著，想來這一番經歷對她磨礪甚多，可是心中卻是有股怒火冒起，自己好友被這幾萬妖族還有十條小龍品頭論足、指指點點，彷彿供人觀賞的事物，真是莫大的羞辱。

這股怒火，以石軒的心性自然很快就平復了下來，但更堅定了自己等等出手不留情的決心。

而且對於石軒來說，處理十條真龍和幾萬妖族是有不同手法的。

對於十條真龍，一定要搶先攻擊，將他們先捆個嚴嚴實實，一則是不讓他們用符篆、秘寶攻擊自己，二則是震懾萬妖。

等到震住場面，自然是好好羞辱一番。到時候幾萬妖族被自己法寶所懾，肯出頭的就不會太多，自己再施辣手，以勢壓人，事情就能順利解決。當然，前提是師傅、真人們將龍族的援兵給穩穩攔住，畢竟發現自己用的是法寶之後，龍族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必派人來。

石軒懾退妖族後，已經將如意捆仙索取在手中，這十來日的相處，石軒與這略具靈性的純陽法寶相處甚得，可以看得出來，如意捆仙索對於能夠一展身手是躍躍欲試，相當期待。

聽到石軒的話語，敖寒、敖古等十條真龍是暴跳如雷，怒髮衝冠，敖寒大叫道：「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今日就讓你嘗嘗爺爺們的厲害！」

話還沒說完，就見到石軒把手中之物往下一拋，一根金光閃耀的繩索就出現在眾妖眼前，這根繩索見風變長，到得敖寒、敖古他們面前時，已經是不知有多長，無論是十條真龍，還是幾萬妖族，都覺得滿空皆是金色繩索，層層疊疊，幾乎將蔚藍天空都給覆蓋住了。

敖寒等龍雖然狂妄愚蠢了點，但出身龍族，代代相傳的見聞可是不少，眼光見識還是有點的，一見這繩索的威勢，知道不好，明白八九成遇上法寶了，心中慌亂之下，儲物袋裡秘寶、符篆、法器等接二連三飛出，想要做困獸之鬥。

這些秘寶、符篆、法器，有化為滔天大火的，有變成黑色陰刺的，有碧油油的水浪，有燦爛閃耀的漫天星斗……一時之間，他們和那條金色繩索之間是諸般光華亮起，靈力劇烈波動。

可是純陽法寶的威力哪是他們能抵抗的，雖然石軒能發揮的百不足一。只見如意捆仙索上三十六道符印齊齊亮起，放出萬丈金光，那些滔天大火、黑色陰刺、碧綠水浪、漫天星斗彷彿遇到剋星般，紛紛煙消雲散，場面立刻風平浪靜了下來。

敖寒、敖古見狀，心急火燎地想要逃離，可是被那三十六道符印一照，頓時肉軟骨酥，站立不穩，自個兒往地上一倒，滾了兩圈，化為幾十丈長，鹿角牛耳，馬首蛇尾，蜃腹魚鱗，爪生五趾的妖獸，正是真龍之屬。

此時，如意捆仙索方才落到他們身上，將他們纏了個結結實實，身上，頸上，頭上，爪上都是金色繩索，讓他們一點兒也動彈不能。

看著這十條或白玉、或幽黑、或湛藍、或金燦，或亮銀的真龍，石軒知道第一步計劃算是成功了，不過自己確實發揮不出如意捆仙索的威力，最多只能綁住十五隻妖獸。嘴上冷冷地道：「敖寒、敖古等十條惡龍為非作歹，戳害人族，不敬本門，弟子石軒現已將它們一體擒拿，之後會壓回山門，明正典刑。」戳害人族是石軒隨口加的，總不能直說不敬本門吧，就像梁山聚義一樣，替天行道的招牌還是要打的。

這一番變故發生得極快，幾萬妖族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敖寒等人變回原形，趴在地上，被人捆了個嚴嚴實實。一時之間，無人出聲，場面安靜無比，只能聽到遠處的海浪聲、風聲、海鳥鳴叫聲，甚至還有妖獸揉揉自己眼睛，瞪大一雙牛眼，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事情是真實的。

如此情況，幾萬妖族自然不敢有所異動，鬼知道那青衣修士身上有多少這類寶物，說句不客氣的話，他們只是來湊個熱鬧，拍個龍屁，真要為敖寒等龍出生入死，絕大多數妖族是不肯的，只有少數與敖寒等交好的，或是捨得一身剮，富貴險中求的，此時在心裡默默盤算，想要夾裹幾萬妖族，以多欺少，在妖多勢眾的情況下，將敖寒等人救出，甚至斬殺那位青衣年輕道士。

聽到明正典刑，敖古等九條龍是害怕異常，巨大龍軀瑟瑟發抖，兩顆如燈籠般的巨睛甚至流下了碗大的眼淚，口中直呼：「仙長饒命，仙長饒命，小龍不敢了。」

只有敖寒，作為十龍之首，這些年也是顯赫一時，倒是頗有點光棍氣質，哈哈大笑：「哈哈，戳害人族，哈哈，也不想想，你們人族殺了多少妖獸？不知道多少妖族被斬首剝皮，抽筋剔骨！你站在妖族想想，就知道你們人族有多罪大惡極。哼，難道只許你們殺妖獸，不許妖獸殺你們？」心裡還是想引起眾多妖族的憤恨，萬眾一心，將自己救出來，最不濟，也能拖到救兵來援。

果然，此話一出，眾多妖獸都是面露憤慨，蠢蠢欲動，似乎只要有人帶頭，他們就會一擁而上。

石軒沒想到自己只是隨口一句，居然被敖寒看到機會，不過這些都在控制之內，自己有陰陽二氣瓶在手，普通妖族根本不放在眼裡，只有那種神魂圓滿的妖族或是有特殊法器、秘寶的，方才能威脅到自己。於是手一指，一道碧色劍光如雷似電，急速斬向敖寒，啪一聲，從看到劍光，到頭上龍角斷裂，敖寒甚至連次吸氣都沒完成。

這一劍讓敖寒全身冰冷，石軒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你就算煽動起幾萬妖族，小爺也能在他們攻來之前，一劍取了你性命。之後，石軒悄悄捏了個法決，用如意捆仙索將十龍說話的能力也封禁了，有討饒聲、有挑撥語，對於石軒需要製造的氛圍已經足夠，不必再多生枝節了。

同時石軒嘴上冷冷地道：「於我何干？我是人族，為什麼要站在妖族的角度上來看問題。」語氣冷漠，讓眾多妖族氣得捏緊了拳頭。

今日來救明輕月之外，還要給宗門長臉，不跳出幾隻妖族來讓自己斬殺，怎麼能完成任務，石軒心裡這樣默默想著，手上也不停留，碧色劍光一轉，就飛來四根清光柱前，只是一劍，就斬斷了一根柱子，畢竟這陣法對內不對外，石軒手上又是靈器飛劍，品質上佳，還用上了劍氣雷音，自然一擊就斷。

陣法一柱被破，剩下的三根清光柱跟著土崩瓦解，明輕月帶著紫色光圈沖天而起，在雷音中往石軒所在飛來。

那敖寒的狐族朋友見狀，站了出來，大聲喊道：「不能讓他們跑……」話還沒說完，他就見到那碧色劍光劍如奔雷，直取他的頭顱，他想躲，可是腦海裡才閃出這個念頭，碧色劍光就穿透了他的腦袋。他大睜著眼睛，滿眼不甘心地倒了下去，自己的本命法器、諸多秘寶還沒用呢，自己神魂期的修為還沒施展呢，怎麼會如此快？！

本來蠢蠢欲動的幾萬妖族見到這狐族高手死得如此乾脆利落，簡直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愣之下都站在了原地，此時方才聽到劍光劃破大氣產生的雷鳴聲，剛才沒注意到這點，還以為是劍法所帶雷聲的妖族高手們，頓時不可抑制地喃喃自語：「劍氣雷音，劍氣雷音……」

當然，也有那渾不怕死的妖獸，如三隻望月犀牛互相看了一眼，護身真氣、法器發動，大吼一聲，同時跳將出來，心裡想的是只要石軒不能一劍將它們都殺死，其餘妖族就能在它們帶動下，發起潮水般的攻擊，至於現在是哪個被殺，就看自家運氣了。

石軒冷笑一聲，手一指，還沒有飛回來的碧綠劍光，就劃出一道美麗的翠綠痕跡，如夢似幻般飛到了它們三人旁邊。

轟一聲，彷彿天邊突然響起了一聲巨大雷鳴，只震得這三隻望月犀牛是神魂搖動，愣了一愣，就是在這一愣中，法器微微一滯，碧色劍光陡得加快，如電光閃過般就從第一隻望月犀牛太陽穴飛進，從另一邊飛出，接著進入第二隻望月犀牛，那護身真氣連點用處都沒，正是石軒這一路上學會的唯一一招《奔雷劍法》：雷音鎮魂。

等到碧雷劍洞穿第三隻望月犀牛，前面那聲巨大雷鳴甚至還未結束，而後面的劍氣雷音又是響起。此起彼伏的雷聲震得幾萬妖族是心肝兒顫了又顫，這望月犀牛三兄弟可都是剛剛踏入神魂期的高手啊，現在連點兒招架之力都沒有，一劍之下，一個剎那，就同時命喪黃泉。

「誰，還有意見？」看到明輕月已經飛到自己身邊，石軒冷冷看著下面幾萬妖族，碧色劍光在它們頭上肆意遊走。

那些想要率先出頭，挑動幾萬妖族的高手們，都猶豫了：這架勢擺明，只要出頭就是死路一條，就是幾妖一起跳出，也恐怕哪以倖免，沒見那望月犀牛三兄弟的死狀嗎？有沒有這個必要拼上自己的性命？還是等別人帶動起來後，自己跟著撿些便宜好了！

幾萬妖族皆不敢動，亦不能言，氣勢完全被石軒所奪，被他以一人之身，一劍之力，壓得全場寂靜無語，只能依稀聽到些粗重喘氣聲。

第五章 身騎真龍招搖過

這種讓人難以忍受的沉默中，有一隻牛頭妖獸實在無法忍耐了，張嘴喊道：「我……」我字還沒有完，它就看到那該死的碧綠劍光從自己難以想像的角度，用自己難以想像的速度刺來，直接從他大張著的嘴巴飛了進去，然後從後腦穿透而出，好一會兒他紅白交雜的腦漿才流了出來。

「我有叫你們回答嗎？」石軒漠然環視下面幾萬妖族，口氣冷凝地道，彷彿擁有數量和實力優勢的是他，而不是下面那密密麻麻的妖獸。

氣勢這種東西很是奇怪，只要被人壓制下來，哪怕明明自己實力高強，明明自己這邊數量眾多，也不敢有任何反抗的行動，除非有妖能不顧生死，煽動一番，方才能打破這種局面，可是這種妖族，只要出頭，石軒絕不留情，務求一劍致死。

再次緩慢地環視了全場一遍，見到那幾萬妖族都是敢怒不敢言，甚至連點低聲的咒罵都不敢，石軒知道今日目的已經達成，是該考慮說些場面話收場了，否則真的壓破了那根弦，自己可是雙拳難敵四手，底下神魂期圓滿的妖族還是有七八位的。

石軒用眼神向明輕月示意準備離開，同時腦海裡回想起以前聽過的場面話，要說的有氣勢，又要有古典味，一時有些難尋，好不容易想起三國裡的一句話，於是傲然地俯視幾萬妖族道：「在吾眼裡，爾等皆如土雞瓦狗，插標賣首耳。今日懶得與爾等計較，若是日後再有冒犯本門的，必將其擒拿，讓其受那千刀萬剮之刑。」

眾妖族對於插標賣首是有聽沒有懂，但土雞瓦狗還是能弄清楚的，一個個憤怒異常，可是想起剛才慘死的青丘狐族高手、三隻神魂期望月犀牛，還有連抗議還沒抗議出聲就身死魂消的牛頭妖獸，就猶如被當頭潑下一盆冷水，再比照下自己的實力，最後只能咬牙切齒地想，等老子凝成內丹，再來討回這口氣。至於強出頭為他人做嫁衣這種事情，那是敬謝不諱的。

石軒很滿意這種效果，將手一伸，那十條真龍身上的如意捆仙索就又長出了一截，落在石軒手中。石軒微一用勁，那十條真龍就不由自主地騰空而起。

明輕月雖有滿腹疑問，但知道此時不是問話的好機會，將那圈紫色雷光收入掌中，預備有危險就將自己和石軒護住，然後與石軒並肩而行，一步一步地臨空走向三島海域方向，至於那十條真龍自然是跌跌撞撞地跟在兩人之後，宛如遛狗。

幾萬妖族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地看著那煞星和那美人兒一步一步地走到天邊，直到他們完全消失，才破口大罵，大有些若是石軒還在他們面前，他們必將其亂刃分屍的意味。

……

等到出了妖族視線，石軒知道這次任務算是完成了，拿出一張宗門給予的符篆，這是定位在潮汐坊的長途傳送陣符篆，就算是宗門的財力，能夠制備的也是不多。

拉過明輕月，讓她和自己一起坐在了敖寒這條白玉龍身上，相視一笑，然後激發了符篆，一道白光閃過，兩人帶十龍皆是不見。

……

三島海域，潮汐坊。

眾多散修正在繼續著日常的擺攤買賣，或是採購法器、丹藥，或是準備外出獵取妖獸，採取礦物。總之，潮汐坊依然是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不愧是三島海域最為繁華熱鬧的所在。

幾名散修剛剛賣完前些天殺掉的三階妖獸鐵角白鹿，正是心情暢快地說笑著準備離開潮汐坊，突然，他們中間一名竹竿般瘦高的修士，指著天空，結結巴巴地道：「龍，龍！」

聞言，這幾位散修皆是抬頭看去，只見天上飛著十條幾十丈大小的妖獸，它們都是鹿角牛耳，馬首蛇尾，蜃腹魚鱗，爪生五趾，正是十條真龍！

「妖獸來襲了，真龍來襲了。」有膽小的散修轉身就往潮汐坊內跑去，生怕被那真龍所吞，這麼一帶動下，整個潮汐坊的散修都是混亂不堪，就算是膽大無比地，現在也是惴惴不安，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這時從上方傳來一把柔和的聲音：「蓬萊派石軒擒拿十條作惡多端的惡龍回山，諸位道友切勿驚慌，傷到自己。」

這聲音柔和中似乎蘊含著某種安定人心的意味，潮汐坊內外散修皆是冷靜了下來，鬆了一口氣，原來是蓬萊派的大手筆，難怪，難怪！

心情一穩，這些散修頓時起了好奇心，真龍之屬，在三島海域可是難以見到，尤其是這些修為不高的散修，看著這十條或白玉、或幽黑、或湛藍的真龍，指指點點，興奮異常。

「大哥，那是不是白玉龍啊？我在《修仙界妖獸概覽》上看到過。」那名竹竿般的散修問著中間氣度沉穩的中年修士。

中年修士點點頭：「就是白玉龍，擅能操縱星辰之力。之後的是黑龍，藍龍，金龍，銀龍。嘿，蓬萊派真是大手筆，一舉擒拿了五族真龍。不愧是天下第一道門！」

另外一位清秀少女，兩眼閃爍著星星，看著那十條真龍：「這真龍真是威武雄壯啊。要是我也能如上面兩位修士一般，騎著真龍出入，那真是死也值得了。」

這時大家才想起看看剛才那位說話的修士何在，還好修士眼力都是不凡，極目看去，終於發現了他，嗯，是他們，只見一青衣年輕男子，一紫衣絕色少女，坐在白玉龍背上，高空勁風吹得他們衣衫微微擺動，宛如神仙中人。之後只見他們乘龍御風，逍遙而去。

目送兩人遠去，潮汐坊內及周圍散修才開始討論起這件事來，如那竹竿般修士的中年大哥，彷彿才剛想起似地說：「石軒？那不就是蓬萊派第十名真傳弟子嗎！前些年剛剛晉陞的！」

「對啊，我剛才怎麼沒想起來！真傳弟子，神魂期大高手，難怪如此威風，一舉擒獲十條真龍！真是好羨慕啊，我要是有一條真龍坐騎就好了！對了，還要有美女相陪！」這不僅是竹竿樣修士的期盼，也是今日看見這一幕的所有散修的心聲。

「對了，大哥你知不知道那紫衣女子是誰？」清秀少女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中年修士想了一會兒，才一拍手道：「我想起來了，那不是潮汐坊的少主明輕月嗎？為兄二十幾年前曾經在潮汐坊見過她幾面，真是一點兒也沒有變老。哎，現在坊主都已經是上品金丹宗師了，蓬萊派真是好生興旺，穩穩坐住天下第一道門的位置。」

清秀少女輕咬嘴唇沒有說話，有些人，生來就是讓別人嫉妒的，無論哪一方面。

……

石軒和明輕月騎著真龍，優哉游哉地從潮汐坊返回蓬萊島，全程被無數散修看見，之後，在修真界中就多了這麼一條轟動消息，蓬萊派風頭一時無兩。

再之後，不知哪些消息靈通人士，居然挖出了十龍島一戰的大致過程，石軒的絕世劍術浮現在眾多修士面前，甚至被不少人譽為，繼無回劍庸祥之後，蓬萊派第一劍術大師，整個修真界金丹期以下第一劍術高手，出名的同時自然少不了一些躍躍欲試的劍修想要挑戰一番石軒！

同樣，蓬萊派只派出一名真傳弟子，就擒拿十條神魂期真龍，壓服幾萬妖族，實力之恐怖，底蘊之深，讓人為之側目，成為廣大修士心目中一致認可的第一道門。

而事情的背後，卻是另外的樣子，有著默默奉獻的無名人士們。

……

龍族，祖龍殿。

從這座金碧輝煌的祖龍殿裡飛出了三道遁光，有白色的，有黑色，還有金色的，其後又從這片海域其他龍宮飛出了十來道顏色不同的遁光。

可是它們剛剛飛出沒多久，就停在了海水裡，因為前方有一身穿太極道袍的蒼老修士正在那裡盤腿打坐，他的身前浮著一鏡狀、中間凹陷的器物，閃耀著上百種不同顏色。即使有些大魚從那裡游過，也沒察覺到有這麼一個人在那裡，宛如無物地直接而過，只是明明快要碰到那蒼老修士時，都會自己身軀微微扭一下，然後側身而過。

「江野鶴？！」領頭那位白胡白鬚的白玉龍王咬牙切齒地說道。

江真人微張眼睛，淡淡道：「三位龍王請回吧。」

那有兩根燦爛金色龍角的龍王沉聲道：「江野鶴，不要以為有件純陽法寶就能不把我們龍族放在眼裡，我和敖冥兄是沒有渡過天劫，但敖廣兄可是兩次天劫，比你厲害許多。」龍族壽元悠長，進階緩慢，天劫降臨得也比正常修士慢，當然，威力也會有勝過。

江野鶴微微一笑：「要是你們有信心，早就過來了。據我所知，敖廣道兄第三次天劫就快降臨了吧？能使出十分之一的實力嗎？而且，今日老道還帶著門內長輩的囑托，自然是不擔心的。」

白玉龍王敖廣聞言臉色一變，沉默半晌，方才手一揮，歎了一口氣，帶著另外兩位龍王和龍子龍孫們返還了深海龍宮。

……

除了祖龍殿海域，荒海海域還有三處擁有金丹真龍的部族。

兩道黑光在海面下急速前進，眼看就要到十龍島了，可是他們還是停了下來，因為前方盤腿坐著一個俊美少年道人，他把手一劃，就在身前現出一道紫色雷光變成的線，延綿足有幾百里長，其紫色光芒在湛藍海水中閃爍著細碎的電光，顯得非常美麗，然後就聽他淡淡說道：「休過此線。」

第六章 亦福亦禍難言說

那兩名黑龍族的金丹宗師皆是黑髮黑瞳黑角的中年男子，看著前方那位俊美少年道人，當頭那位皺著眉頭，低聲問道：「莫淵？」

莫淵也不回答，只是靜靜坐在紫色雷線後面，似乎對面不是兩名金丹宗師，而是兩隻無關大局的小蒼蠅。

黑龍族的兩名金丹宗師受到如此對待，都有點怒形於色，不過到了他們這個修為境界，情緒只能有短暫的影響，很快就控制了下來，衡量下自己這方的實力，再看看那條紫色雷線，相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的苦笑，然後齊齊轉身而去。

中品金丹和上品金丹的差距之大，不亞於神魂期和下品金丹之間的差距，對於妖獸來說，他們不是成就金丹，而是凝結妖丹，最開始都是斑駁不純，屬於下品，但隨著年歲增長，心性修為進步，有很大可能將那妖丹純化，成為中品。

而之後要純化成上品妖丹，也同樣是天資、毅力、心性、機緣各方面的綜合，即使在龍族這種天賦無比強大的種族裡面，也只得七八名上品金丹宗師，他們都被選入祖龍殿受龍王重點培養。

丹成之後，對妖族而言，還有純化的可能性，但對於人類來說，則是有丹成無悔的說法，一旦成就金丹，下品、中品、上品之分就再也無法跨越，唯一的辦法就是尋得秘寶，在元神真人幫助下，轉世重修，不過胎中之謎這一關可是元神真人也沒絕對把握的。

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中品、下品金丹宗師，或是無法進階元神的陰魂尊者，都愛傳立道統，廣收門徒的原因，寄希望以後能有名弟子成就元神，除了能尋得延壽丹藥，也可以護持自己轉世，雖然不是十成十的成功，但總比現在等死好到哪去了。

……

白玉龍族作為這片海域的霸主，可是有足足三名金丹期真龍的，此時收到祖龍殿的消息，知道敖寒等龍被石軒用純陽法寶擒拿，都是覺得蓬萊派太過無恥，需要去討回點公道。於是，三道星辰遁光亮起，急速從海底龍宮飛出，就要往十龍島方向遁去。

「停，停，停。」領頭的敖銘揮手示意，讓身後兩位族人停了下來，因為前方有位紫色宮裝的絕色女子，在那裡嫻靜無比地欣賞著海底奇花，若不是此乃萬丈海底，真有點閨閣仕女在自家後院葬花賞樹的風月悠閒在裡面。

敖銘瞳孔收縮，不由自主地道：「玉玲瓏！」人的名，樹的影，天機榜上排名第一的修士，就算是窩在荒海海域的真龍族也是如雷貫耳的。

聽到族長念出這個名字，另外兩名金丹龍族也是頭皮發麻，這邊兩名中品金丹，一名下品金丹，綁一塊兒也不夠對方一隻手打，雖然出來時早就想到會遇上蓬萊派的金丹宗師，可沒想到來的是玉玲瓏，齊齊拿眼看向族人，頗有族長不下令撤退，就讓他自己打頭陣的意思在裡面。

敖銘不愧是真龍，能伸能縮，能狂能隱，轉身就走，壓根兒就沒想過去拚命，為了兩條神魂期的小龍，犯得著嗎？

玉玲瓏看到那三名金丹龍族招呼也不打聲就走，頓時有些不滿了，大聲吆喝道：「既然來了，就陪姑奶奶打一場吧！」邊喊邊週身電光閃耀地追了上去，那可憐的海底奇花，被那電光一晃，就變成了粉末。

敖銘三龍聽到這喊聲，哪還敢回頭，用出諸般秘寶、符篆，加速往本族亡命遁去，希望能借助佈置在龍宮的陣法，抵擋這暴力女煞星。

……

荒海海域，毒龍島。

在毒龍島中心有一處巨大的深潭，潭水幽黑腥臭，不停冒著水泡，咕嚕咕嚕，就像煮沸的開水一般，在潭水周圍是荒涼無比的土地、岩石，只有一些奇形怪狀的植物在上面生存著，只有遠處才有些稀疏的樹木。

在潭水旁站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他的頭上有兩隻翠綠的龍角，手中捏著一塊玉珮，往潭中打出一道綠光。

突然，從潭水飛出一條渾身發綠的巨大真龍，它長嘶一聲，將身一搖，就變成了三十來歲的壯年漢子，看著那小孩道：「既然是龍王的命令，那我就走一遭吧，小陽你是跟去看熱鬧，還是自行回去？」

敖陽嬉笑著道：「自然是去看六叔您大展威風。您上品妖丹成就，馬上就要去祖龍殿了，以後想見都難了。」

這名龍族上品金丹宗師牽著敖陽，剛剛準備起遁光，就看到遠處樹林裡背對著他站著一個名男子，那男子腰挺得筆直，彷彿永遠也不會有半點彎曲。

「六叔，有蓬萊派的人阻路！打飛他！」敖陽也看到了，小孩心性地嚷著。

這名龍族宗師一臉嚴肅誠懇地道：「那是蓬萊派的無回劍，最是好勇鬥狠，劍出無回，和他鬥法，兩人之中必定一人身死。我們要是繼續出發，那免不了一番打鬥，有人隕落。為了不多增殺孽，所以我們還是回去吧。」說完牽著敖陽，就要往深潭而去。

敖陽一臉佩服地道：「六叔您真是宅心仁厚，不過你們兩人鬥法的話，您幾招殺得了他？」

臉上抽搐了下，該龍族宗師面無表情地道：「會被殺的是我。」

……

三島海域。

石軒與明輕月坐在白玉龍敖寒背上，此時方才有閒暇敘舊。石軒剛要問明輕月事情的經過，就見到她臉色緋紅地用了一個術法將頭上的兩隻黑色小龍角給遮掩住了，嘟囔著道：「好奇怪的，不許看。」

石軒知道明輕月這是一時接受不了身體上的變化，所以分外害羞，所以也不取笑她，正色道：「我覺得挺好看的，你這是激發了血脈？進入神魂期了？」

沒有預想中的看怪物的眼神，明輕月放下心中一塊石頭，雖然母親的龍角，自己經常看到，但那是與生俱來的，不像自己好端端的莫名長出來，與以前有著極大的不同，所以才很是擔心熟人朋友們的嘲笑或看異類的表情：「哪裡好看了，我覺得還是以前好。嗯，當時為了發揮師傅給我的紫電環的大部分威力，情急之下，不知怎麼就激發了血脈，進入了神魂期。」

「呵呵，這算不算因禍得福？」石軒開著玩笑，想要減輕明輕月的壓力。

明輕月終於露出微笑：「也不知道算福還是算禍，福嘛，終於進入神魂期了，禍嘛，因為是血脈之力造就的，我必須閉關二三十載左右，將其穩固下來，把一些東西排除，否則以後不是成就金丹，而是凝結妖丹了，那麻煩可就大了。」說起修行上的事，明輕月不再害羞，侃侃而談，精神奕奕。

石軒點頭，知道是這個道理，靠血脈之力進入神魂期，雖然比用丹藥好點，但也有很多後遺症，必須花極長的時間來彌補，不過明輕月有龍族血脈，壽元是同階修士的幾倍，倒是不怕浪費，同樣的，有利必有弊，有龍族血脈的境況下，日後成就元神要艱難許多，就算成就了元神，天劫也要比正常修士強上不少。石軒心裡這麼想，嘴上自然將這番擔心說了出來。

明輕月很開心石軒能理解自己：「所以從小我就立志，不借外力，一定要一步一個腳印地將基礎打牢，爭取日後能順利成就元神，想不到有了現在這番變化，真是難以預料。」邊說邊露出苦笑。

石軒安慰幾句，發現明輕月只是有些懊惱，但道心堅定，對日後的道路也有選擇，斷然不會因為這個變化就改變自身心性，於是問起這次之事：「輕月你怎麼想著去荒海海域？」

明輕月也不是傻的，略微一回想就發現了古怪：「我娘親叮囑我在這次遊歷的最後回一趟荒海海域，看看那些龍族親戚，師傅在出發前也是突然給了我一個靈器圓滿的紫電環，說是不到萬不得已，不得使用……」

明輕月沒說完，但相信之後的意思石軒肯定明白，不過也不見她有什麼不好的情緒，很是關切地問道：「我爹爹怎麼樣了？」

「靈日師伯已經成就上品金丹了。」石軒同樣明白明輕月問話的意思，直接笑吟吟地將結果相告。

明輕月一臉欣喜：「真的？爹爹在神魂期徘徊已經好多年了，壽元也早已過半，再過個三四十年不能突破的話，就很難突破了。」這一家子的壽元很是古怪，黑龍敖璃現在至少還剩六七千的壽元，明輕月在引氣期時壽元就已過千，只有靈日，一個神魂期，三百的壽數，由不得敖璃不急。

歡喜之後，明輕月恨恨地看了身下的白玉龍敖寒一眼：「這人的眼光、言語好生可惡，這次可不能輕饒了他。」

石軒笑道：「玉師伯早就安排好了，將它千刀萬剮，明正典刑。」敖寒聽到這話，是心膽俱裂，想要反抗，可還是不由自主地往蓬萊島方向飛去。

明輕月沒說什麼就接受了這個安排，經過這麼多年的修煉和歷練，她的心性早就不凡，斷然不會有什麼婦人之仁的心思。

第七章 周天星斗有殘法

「石軒你現在是真傳弟子了吧？選得是哪門真傳？」明輕月這些年消息閉塞，很多事情不清楚，不過看到石軒是神魂期修為，不用猜的也能想到石軒已經是真傳弟子。

石軒微微一笑，也不說話，手伸出來，真氣浮現，不再是青色的三昧神風真氣，而是紫色的、隱約有電光閃耀的神霄天雷真氣，對於旁人而言，將三昧神風真氣洗練成神霄天雷真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若沒有長輩幫忙，怕是要十年左右。

當然，蓬萊派的真傳弟子，往往都選擇自己轉化，借此熟悉陰陽變化之道和完全掌握住神霄天雷真氣，可對於石軒而言，陰陽變化之道的體悟貫穿於整個修行過程，三昧神風真氣和陰陽二氣的互相轉化就是其一，這次閉關之後，只花了一年的時間，就掌握住了陰陽二氣結合成神霄天雷真氣的奧妙，順利將一身真氣轉化。

明輕月微張著檀口，不可思議地道：「你進階神魂多久了？怎麼這麼快就將神霄天雷真氣修煉成功？難道你讓莫師叔幫你轉化的？」一半是驚訝一半是擔心。

石軒笑道：「進階神魂三年多。師傅也說我在陰陽變化上很有些天賦，所以花費了三年時間就將神霄天雷真氣練成。」說一年就太驚世駭俗了，而且很容易洩露秘密，反正這次閉關是三年，誰知道自己是在最初練成還是最後練成。

明輕月驚歎中帶著敬佩地看著石軒：「真的，石軒，我覺得你真是怪物。」進階快，修煉真氣快，明輕月一時只能想到這個稱呼，不過想到自己現在也算是怪物了，不由輕笑了兩聲，大有怪物看怪物，惺惺相惜的感覺。

石軒不好在這個問題上面糾纏，轉而問起明輕月：「輕月你這次也要成為真傳弟子了，準備挑選哪門真傳？」至於挑選哪兩門道術，石軒就不方便問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秘密的。

明輕月毫不猶豫地道：「當然是《星河真法》。」從她的樣子來看，顯然在這個問題上深思熟慮很久了，畢竟若是要選真傳，她的體質選《星河真法》最為貼切，選《神霄真法》算是勉強。

「可我聽江真人講，《星河真法》對天資、體質、心性要求甚高。呵呵，說起來，門內有這個能力修煉《星河真法》的就只是輕月你了。」石軒本來有些擔心，可說到一半就想起，明輕月可是有一半黑龍血脈的，修煉起水屬性功法來是事半功倍，體質、心性又好，能掌控住星辰之力，真是天生的《星河真法》修煉者。

「嗯，其實，說起來，《星河真法》乃是上古金仙大戰時隕落的一位金仙的道統，乃是無上真法，可門內的《星河真法》是不完全的，所以入門就對天資、體質、心性要求那麼高，之後修到元神，甚至渡過天劫都不成問題，但要凝結道種就力有未逮了。」明輕月開心之餘，還是說起了自己擔憂，同時也看得出來其志向遠大。

石軒笑道：「事怕有心人，等到成就元神之後，輕月你大可以走遍諸天萬界，收集各種真法，總能將這《星河真法》給補充完整，甚至說不定當年那金仙在其他大千世界也留下了道統。」

明輕月點頭道：「就是如此，當年那些道祖們能創下真法，我們難道連彌補的小事也做不了嗎。」說的是豪情萬丈，信心百倍，之前那點因為龍角而羞赧的情緒早就忘諸腦後了。

兩人談笑間，明輕月忽然道：「石軒你劍術如此厲害，想來很喜歡劍法吧。」笑瞇瞇的樣子，像是藏了什麼小秘密。

石軒想了想，確實如此，於是點頭笑道：「是，難道輕月你有劍法贈我？」

明輕月抿嘴一笑，指著下面的白玉龍敖寒：「他可是有一門不錯的劍法，我親眼見到的，雖然他的劍術只是泛泛，但那門劍法可是非同凡響，一劍之下，星斗搖落。」

石軒被明輕月說得好奇心起，將敖寒身上的儲物袋攝了過來，雖然戰利品要宗門統一分配，但這次明面上自己出力最多，應該是分到最大那份，所以此時提前看看也是無礙，之後挑選時也有些章程。

敖寒儲物袋裡，亮閃閃但不值錢的事物甚多，甚至還有他上過的各妖族美女的紀念物，威力大的秘寶、符篆早就在如意捆仙索的符印照射下煙消雲散了，有用的東西一共五件，一是龍族七十二法的玉簡，裡面除開一些必須真龍血脈才能修煉或是施展的術法、法器祭煉方法外，還有很多不錯的術法，比如興雲布雨、呼風喚雨的術法，比如石軒一直想要學到的小挪移術！

「輕月你會這些嗎？」石軒好奇地問道，畢竟明輕月母親是龍族金丹，不可能沒有這七十二法。

明輕月點頭輕笑：「自然會，不過有些術法要神魂期才能修煉，比如那個呼風喚雨術和小挪移術。本來這次回來後，我就準備開始修煉，然後等你神魂期時，找個機會教給你，讓你也多些逃命自保之力，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那真是多謝明師姐記掛了。師弟受寵若驚啊。」石軒拱手道，然後兩人相視一笑，卻是同時想起，當年在潮汐坊時，那近一年中，明輕月在石軒面前好為人師的往事。

第二件東西也是塊玉簡，就是明輕月說的那門劍法《周天星斗劍法（殘篇）》，在玉簡開頭介紹道：「周天星斗劍法乃諸天萬界中排名前十的絕世劍法，是一位劍仙老祖遍游無數大千世界，觀看不同星斗和世界升落，創造出來的。在元神階段，若是劍法修煉有成，能於一劍之中布下周天星斗大陣，奧妙無比，威力無窮。甚至修煉到最後能一劍生萬法，一劍之中大千世界生滅，斬斷命運、因果、時光等等，當然，前提是必須合道期（金仙）巔峰的實力。」

說句實話，石軒被這開頭震撼到了，這是自己第一次遇到能和《寶錄》媲美的功法，只是兩者一是道，一是法、術而已。

再往下看，石軒差點把這玉簡丟得遠遠的，因為後面說道：「此乃周天星斗劍法的殘篇，是其中煉氣階段劍法的一部分。照此練習，若是天賦極佳，能夠練成劍氣雷音和劍光分化，至於想要練成劍氣如絲這個元神以下的最高劍術，只能寄托於補全煉氣階段劍法了。」

這簡直是殘篇中的殘篇嘛，想來是龍族傳承這麼多年中偶然收集到的。敖寒這條喜歡出風頭的白玉龍，估計是看到開頭就決定選這門劍法，咱練得是諸天萬界中排名前十的絕世劍法，說出去真是倍有面子。

石軒繼續往下看去，不由嘖嘖讚歎，不愧是諸天萬界排名前十的絕世劍法的基礎篇，雖然只有五路劍法，但講解甚為奧妙，不僅將基礎的劈、刺、撩、崩、掛、點、截等一招一式講得甚為透徹，而且劍術上怎麼練成劍氣雷音和劍光分化也是詳盡非常，讓石軒一時愛不釋手。

不過現在時間有限，石軒只好強忍住繼續看下去的慾望，先將那五路劍法掃了一遍。

第一路是「北斗指路」，能推算對方劍法或法器運行軌跡，找到對方破綻，然後以快打慢，一旦主動，就能完全調動對方，讓對方步步被動，再無還手之力，頗有點獨孤九劍的味道，對於石軒現在的劍氣雷音劍術來說，是最適合的一路劍法，但是石軒現在控制能力還不夠，劍光多是直來直去，還需要多多練習，而且其中的推算心法也是奧妙難言，極端難學。

第二路「北斗主死」，殺氣為先，先懾人魂，後取人命。

第三路「熒惑高照」，劍光如千軍萬馬般刺向敵人，這路劍法需要練成劍光分化才能發揮最大威力，若是沒練成，那就多準備幾口飛劍吧，當然，那樣威力和玄妙要小很多。

第四路「星斗搖落」，飛劍接引星辰之力，一劍既出，萬星相隨，最燦爛，最美麗，也最危險，是大範圍殺傷性劍法。

第五路「蒼龍七宿」，需要達到分化七道劍光的程度，在一劍之中，布下蒼龍七宿陣，比起那種用一套飛劍布下的陣法高明不可以道里計。

將《周天星斗劍法（殘篇）》瀏覽完畢，石軒很是開心，正在發愁以後劍術上怎麼進步，現在敖寒就送貨上門，畢竟庸祥雖然已經練成劍光分化，但他是以本命靈器的斬仙劍匣來催動，他的經驗對於石軒來說，只能作為參考，實在是不太對路。

石軒笑著感謝明輕月：「多虧輕月你提起，等等我要是沒注意到這門劍法，那就虧大了。嗯，你選擇《星河真法》的話，這門劍法也是對路，雖然你不是以劍法為主，但修煉一下，也是頗有裨益的。」

對於這種殘篇，石軒談不上什麼藏私。而且明輕月連劍氣雷音都未練成的情況下練習這門劍法的經驗，也能對石軒有所幫助。再說，明輕月本打算將小挪移術教給自己，雖然現在已經有龍族七十二法，但她的那份心意，石軒是感激的。而且能從明輕月處學到這些，石軒還真不一定選龍族七十二法，還有其他法器、秘寶可以挑選嘛。

明輕月也不和石軒客氣，笑吟吟地道：「那就多謝石師弟了。」

第八章 打牢根基為正道

敖寒的另外三件物品分別是：一套乙木青龍劍，碧綠青翠，共七口，皆是七重天圓滿，想來是敖寒為了使出「熒惑高照」和「蒼龍七宿」這兩路劍法而準備的；一口昨夜星辰劍，彷彿無量星光所鑄，璀璨奪目，劍長收縮不定，八重天圓滿；一張七彩錦帕，護身秘寶。

將這些物品重新裝回，石軒又看過其他九龍儲物袋內的物品，方才和明輕月閒談起兩人這些年的遊歷經歷，言笑晏晏中，很快就到了蓬萊島。

石軒擒拿十條真龍歸來的消息早就傳回了蓬萊派，此時不少外門弟子、內門弟子皆是過來觀賞，眼神、言談間充滿對宗門的自豪和歸屬感。

不過石軒和明輕月顧不得和這些弟子們寒暄，匆匆忙忙就帶著十條真龍往天樞峰趕去，因為要把玉玲瓏大出風頭一場的交代完成，所以兩人算是歸來的最遲的，宗師們早就在接天殿裡等候了。

一進入接天殿，明輕月見到父親、母親都在，很是歡喜地就奔了過去見面，而玉玲瓏則到石軒面前，點點頭：「做得真好，不枉我對你一番期待。」對於點選石軒來完成這個任務，玉玲瓏頗為自己慧眼識人感到得意。

張掌門也是摸著白眉毛，滿意地說道：「我們蓬萊派代代皆有傑出弟子，真是宗門之幸。石軒你這次任務完成的很出色，記十二萬善功。」

「稍後到我那裡來，咱們切磋切磋劍術。可惜你修為差了點，否則真是個好對手。」庸祥一貫簡單直接，毫不掩飾地表示自己要指點石軒劍術，當然，裡面有多少屬於見獵手癢就不得而知了。

能得庸祥指點，石軒自然樂意，可是心裡還是暗自祈禱，希望庸祥不要太過較真，傳聞中他一貫心狠手黑，現在的自己可是連他一劍也接不下來。想歸想，石軒表面上還是恭敬地將碧雷劍還給庸祥，畢竟這是借來的。

那邊明輕月一家敘過別情，也走了過來。明輕月對玉玲瓏鄭重行禮：「多謝師傅所賜紫電環，否則弟子這次就難以倖免了。」

明輕月感謝地很誠懇，但玉玲瓏卻是表情發虛地笑道：「呵呵，沒什麼，師傅，師傅應該的。」然後馬上轉移話題，「輕月你也神魂期了，過兩天就舉行成為真傳弟子的儀式吧，對了，成為神魂期也有門派獎勵的，可以去紫氣東來樓挑選一件法寶以下的物品。」

有些神魂期高手選擇了靈器，有些則選擇了加強本命法器的材料、強大秘寶，畢竟能充分發揮的八重天圓滿本命法器，要比不能充分掌握和發揮的靈器強上一些，比如明輕月那件靈器圓滿的紫電環，即使她以後花費很長時間掌握，但只要不進階金丹，也最多只能掌握一重天的天罡禁制。

「呃，弟子怎麼沒有？」石軒聽到這個，一下想起自己只是得了真傳弟子的獎勵，進階神魂期的獎勵可是沒有。

玉玲瓏橫了石軒一眼：「自己去紫氣東來樓取就是，難道還要我們取了給你送去？莫非莫師弟沒有告訴你？」

一直在旁邊閉目調息的莫淵，眼睛也不睜開，只是淡淡說道：「講了的。」

石軒仔細回想了一下，方才想起在出宗門遊歷前似乎師傅講過，可是那麼久了，自己一時半會兒沒回想起來，加上當時著急著閉關，也沒看善功玉簡裡的提示，於是直到今天都沒去取。

「好了，好了，是你的就是你的，等等你和輕月去取便是。」玉玲瓏接著眉開眼笑地道，「現在是分戰利品的時候了，我先說，我要兩條看守洞府。不過龍性本淫，等等將那九條龍統統給割了，免得壞了那些花花草草。」

養條龍看家護院，出門拉車，多有面子的事情，於是除了敖寒這條注定被剮的白玉龍之外，其他九條龍就被瓜分一二了，石軒作為出力最多的，有幸分到了那條黑龍敖古，而明輕月因為自身血脈的關係沒有挑選。

之後，就是將敖寒、敖古等人身上的物品統一拿出來，按著順序讓大家挑選，石軒作為第一個，能夠挑選三樣，於是早就考慮好的石軒選擇了《周天星斗劍法（殘篇）》，一套七口乙木青龍劍，一件護身秘寶萬年玄龜盾，能擋一次三階道術的攻擊。而明輕月選擇了那口昨夜星辰劍。

對於等下將敖寒明正典刑的儀式，石軒和明輕月都沒什麼興趣，所以相約去了紫氣東來樓。

現在石軒有四十六萬多的善功，一次挑選的機會，所以準備將十塊上品靈石兌換給宗門，湊齊五十萬善功，然後用這善功兌換萬載青空樹的樹根，之後再挑選一口不錯的靈器飛劍，自從用過碧雷劍後，石軒就對雷澤神劍有些看不上了。

「輕月你先陪我去趟善功房。」想到做到，石軒直接開口道，對於明輕月，倒是不需要什麼客套的話。

明輕月也不問為什麼，而是點點頭笑道：「石軒你是準備挑選一口靈器飛劍吧？」

「嗯，本來先前就挑選了一口八重天圓滿的雷澤神劍，可是用了庸師伯的碧雷劍後，就覺得還是靈器好使。而且靈器只是初步掌握中樞，就相當於七重天圓滿的法器了，能節省不少時光。」這方面石軒也沒什麼好保守的秘密，直接就回答了明輕月的問題。

靈器從第一層禁制祭煉到三十六層天罡禁制圓滿需要七百到一千年時間，其中第一重天掌握需要花費七到十年時間，以石軒神魂期的實力，掌握第一重天後，就能發揮四五層天罡禁制的靈器威力，而相同時間，八重天圓滿的法器還只能掌握到七重天左右。

「呵呵，我有師傅賜的紫電環了，本命法器又是天河寶鏡，攻守皆有，所以不知道該挑選什麼。」明輕月微皺著眉頭，天河寶鏡是按龍族七十二法中的一門法器煉製的方法煉製出來的，能御使天一真水、宙光真水和星辰之力，據說到了法寶階段，能初步干涉時間。

龍族七十二法中煉製法器的方法有二十三門，十五門需要龍族血脈，剩下八門中，與水有關的佔了五門，天河寶鏡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三門中一門與火有關，一門與雷有關，一門與琉璃金光有關，不過與雷有關的這門法器祭煉方法比不上蓬萊派內收藏的。

石軒建議道：「還是選一件攻擊類靈器吧，畢竟輕月你的本命法器禁制層數還少。」

說話間，石軒和明輕月就到了天樞峰的善功房，其內除了幾名執事，沒什麼人在，想來是去看敖寒明正典刑去了。

兌換完靈石，石軒這才和明輕月一起往紫氣東來樓去。本身石軒是想將雷澤神劍一起兌換出去的，可是想到自己離練成劍光分化的劍術還很遙遠，《周天星斗劍法（殘篇）》上的幾路劍法就只能多準備幾口飛劍來使用了，於是打消了這個主意。

在紫氣東來樓第三層一共有三十一件靈器，大多數是一二重天，小部分是三重天，只有一件護身靈器是四重天圓滿的，畢竟來這裡挑選靈器的弟子、長老、首座們，肯定優先挑選禁制圓滿的，說不定哪天撞到大運，天罡禁制圓滿的靈器就進階成法寶了。

最後，石軒挑選一口兩重天禁制圓滿的靈器飛劍天雷伏魔劍和萬載青空樹的樹根，明輕月則是選了一葫蘆三重天圓滿的天藍神砂。

……

半年後，演法場內。

石軒手捏法訣，身週一陣白光閃過，整個人就在原地消失不見，然後出現在五丈開外的地方。

「呵呵，想不到我昨天練成小挪移術，你今天也練成了。」明輕月在旁邊淺笑道。龍族七十二法中的其他術法對於神魂期的修士來說，修煉起來都不算難，石軒和明輕月花費了兩三個月的時間就差不多都學會了。只有這小挪移術，足足練了三個多月，兩人才勉強掌握住。

石軒邊走過來邊說道：「練是練成了，但這小挪移術施展起來頗為費時，想來只有到了金丹期，才能意動而法施，還是找些材料，製成符篆或是秘寶，才能有所作用。」

「嗯，不過我卻是只能等閉關之後再來做這件事了。」明輕月本來回宗門後就要閉關修煉，可為了將龍族七十二法中的術法傳給石軒，以及從石軒處學習《周天星斗劍法（殘篇）》，才推遲了半年的時間。

石軒笑道：「我輩修行人自然是以打牢根基為先，過幾天我也要去閉關了。這些年我修為境界進階太快，法器禁制、術法手段都有些跟不上，顯得根基淺薄了一點。」

其實在這半年中，石軒除了修煉龍族七十二法，還常常去向庸祥討教劍術，雖然庸祥一般都把自己實力壓制在金丹以下，也不用劍光分化的劍術，但石軒基本上還是在十劍之內敗北。唯一的好處是，經過庸祥的指點和壓迫，自己劍術又有進境，《奔雷劍法》和《周天星斗劍法（殘篇）》中的「星斗搖落」、「北斗主死」都練到了小成，「熒惑高照」、「蒼龍七宿」能用幾口飛劍使出來，「北斗指路」則算是入了門。

明輕月笑吟吟地道：「我這次可能要閉關二三十載，希望出關之後，石軒你的修為又有進益。」

第九章 外丹練成將出行

七年之後，石軒從閉關中醒來，這七年中，石軒按照著自己的安排，先是以修為穩固為主，輔以祭煉法器。終於在今天，將神念和靈魂完全合二為一，成就透明晶瑩的神魂，一念之下，神識可以籠罩百里。

太極圖也在三年前祭煉到六重天圓滿，威力相當於半靈器，與別人八重天圓滿的本命法器只是差了那麼一點，不過有八重天圓滿的本命法器的，往往都是神魂期圓滿。而太極圖想要祭煉到七重天圓滿，需要二十七年，從現在算起，也就是二十四年，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完成的了。

陰陽二氣瓶現在是五十層禁制，距離六重天圓滿還差五年，不過本命法器是日夜在體內溫養，倒也不需要專門閉關來祭煉。

天雷伏魔劍在這七年中，也被石軒掌握到了八層天罡禁制，再有一年多，就能一重天圓滿，到時候石軒就能發揮出五層左右天罡禁制的靈器威力，比太極圖要強上一些，每一劍的威力就相當於太極圖全力刷出陰陽二氣時的威力。

迷魂幡和萬象無影劍距離六重天圓滿都還有十多年，算是石軒手上威力最小的法器，畢竟這兩者都是石軒從禁制層數很少時祭煉起來的，不經過漫長的時間是難以達到高階法器的程度，如以石軒現在的修為境界，使用的器物，不是八重天左右的法器，或靈器，就是相當於這個威力的法器。

雷澤神劍，石軒現在已經掌握到七重天多，但要完全掌握住第八重天禁制，還需要七八年，那一套七口乙木青龍劍，掌握到六重天多，還需要兩三年的時間才能完全掌握住。

乾陽青燈，石軒這些年只祭煉上去兩層禁制，威力並沒有顯著提升。

另外，小有清風遁、金龍護甲咒、隱身匿氣咒、金刃神風斬、望氣術、陰陽眼已經是七階術法了，後面兩階一共需要一甲子左右才能修煉上去，往往大多數神魂期高手，都是進階到金丹期之後，才把本身的天賦小神通修煉到九階，畢竟到時候修煉術法所花費時間是現在的三成左右。上清手樞雷則是距離第八階還有四五年。

石軒還用萬載青空樹的樹根練成了厥陰肝陽青木化生決，此乃一等一偷襲暗殺道術，從雙眼中射出兩道近乎於無色的萬載青空神木氣，無聲無息間碰到對方身上後，就在對方身上落地生根，抽取養分，幾個呼吸時間裡就長成一棵參天大樹，而對手自然是變成了樹肥。當然，受制於此乃不完整的道術，距離和威力與庚金劍氣、虛實真火差不多。

現在，石軒一共會七門道術：庚金劍氣、虛實真火、青木化生決、碎玉決、雷神刺、九龍神火罩、咫尺金光遁，在神魂期中可以算是數一數二的了。

……

從閉關所在出來後石軒休息了五日，然後開始準備煉製外丹。

外丹的煉製方法，石軒在之前近十年中，早就推敲了不知道多少遍，每一步，每一個手法，都是在腦海中重複了又重複，現在神魂期第一重境界圓滿，控制力大增，正好開始煉製。

本來石軒想要換成雷電、風、陰陽類的妖獸內丹，可是門內這種內丹很是搶手，根本無人有存貨，所以最終還是用星辰鐵甲獸內丹湊合著，畢竟石軒壓根兒沒想過自己會成就不了金丹，那樣的話，外丹就是一時之用，沒必要那麼挑剔。

在天璣峰自己的洞府中就有一處煉器室，裡面有上好的地火資源，不過石軒現在已經是神魂期，自然是選擇用自己的三昧真火來煉製，那樣更容易控制，練成後的外丹也更便於操控。

石軒從陰陽二氣瓶中取出星辰鐵甲獸內丹和其他煉製外丹的材料，將他們擺放在煉器台上，然後張口一噴，上昧、中昧、下昧，也就是神火、精火、氣火，三火合一，一道赤紅的近乎透明的火焰就飛到了煉器台的火口。

頓時星辰鐵甲獸內丹和那些材料的下方就起了熊熊火焰，石軒心分兩用，一邊先是不停打出用上古雲篆書寫的符篆文字在那星光燦爛、星河流傳的內丹上，借助三昧真火之力，讓內丹是逐漸縮小，最後變成了一顆夜明珠大小，另外一邊則是不時噴出三昧真火，同時控制火焰之力，讓那些材料處於半融不融的狀態。

接著，石軒按照先後順序，將那些材料逐一打入星辰鐵甲獸內丹中，並用符篆文字將他們融合在一起。

前面這幾步，足足花了石軒半個月的時間才完成，不過到了這一步，基礎工作就算完成了，之後就是按照祭煉法器的方法，將九組禁制一一打入，到最後合九為一，就算大功告成了。

一個月後。

天璣峰上空突然落下幾十道璀璨明亮的星光，一時光彩奪目，可惜時為正午，這些星光又都被護峰大陣阻擋在外，片刻之後就消失掉了，整個蓬萊派看到這一幕的不超過十個人。

此時，石軒正在煉器房裡把玩著一顆龍眼大小的夜明珠，這夜明珠初看普普通通，毫無異狀，但凝目仔細看去，就覺得這夜明珠彷彿天上星辰般閃耀，且蘊含著無窮的法力，再往裡看，似乎裡面有無數星辰在按照著玄奧的軌跡不停升起落下，巨大星系緩緩轉動，就好像看著夜晚的星空一般。

將這顆外丹用敖寒的龍筋拴住，然後貼身懸掛。本來石軒是想照上輩子看過的小說裡的艾恩石一般，讓那顆外丹在自己頭部周圍的圓形軌跡上旋轉，那樣看起來是又拉風又神秘，可是此乃自己的秘密手段，讓別人一下就發現那就不好了，所以思前想後，石軒決定還是將它貼身存放，一則保密，二則能隨時調用裡面的金丹神光和道術、術法。

這顆星辰鐵甲獸內丹所煉製的外丹，能提供玄金星辰神光，每一擊的威力都相當於一階道術，防禦上也是一樣，而且在這外丹中還有星辰鐵甲獸的四門天賦神通，都是二階道術，不過石軒用起來，頂多介於一二階之間，只有去廣寒宗討了那個法門，才能在短時間內打出二階道術的威力。

這四門天賦神通是：七星大手印，玄金護身功，星辰屠魔劍氣，萬星絲網。

不過可以看得出來，這星辰鐵甲獸是成丹未久就被殺死，許多星辰或金性術法都還未開始修煉，只是一階。

另外，似乎有了這外丹，石軒的那些一階道術、七八階術法，都暫時沒什麼用處了，但一是本，一是外，一個以後有無限的進階可能，一個只能保持在現在的威力，豈可同日而語。

煉製好了外丹，石軒也長舒了一口氣，這樣在整個大千世界的神魂期內，自己的自保實力，也能排在前三了。接下來煉製好五火七禽扇後，自己就要去西荒一行，探一探那個上古神道修士的洞府。

在學會小挪移術後，石軒對於青鸞羽毛內含有的空間之力怎麼引發出來，有了些想法，但保險起見，還是去請教請教師傅和真人，免得浪費了材料。

這麼想著，石軒就步出了煉器房，準備去師傅莫淵那裡。

一走出洞府，就看到那條巨大的黑龍盤在自己洞府旁邊守衛著，見自己出來，敖古忙低頭問好，誠惶誠恐，這是見到了敖寒慘狀的後遺症。再說，既然已經被擒，不如態度好點，換取更好的生活狀態。

石軒原先洞府內的四個僕役，早就突破到了出竅期，有成為外門弟子的，有回家享受榮華富貴的，目前幫石軒打理洞府事物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小道童，被石軒惡趣味地取名清風、明月。

今日剛好莫淵沒有閉關，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外丹練成的天象異變驚動了他，反正石軒沒問，他也沒說。

將五火七禽扇的煉製思路、禁制還有小挪移術向師傅闡明之後，石軒就在那裡看著莫淵思考。

思考中的莫淵反而比平時多了些表情，不時眉頭輕皺，半天之後方才將石軒所要用的禁制和手法中的錯誤一一指出，同時讓石軒再去請教一下江真人，免得這五火七禽扇到了法器之後因為本身的缺陷而無法進階靈器，那就有些浪費材料了。

要離開之前，莫淵忽然道：「你之後就要去西荒探那洞府？」對於廣寒宗的要求以及自己的想法，石軒沒什麼好隱瞞的，早就告訴過師傅了。

石軒點點頭，知道莫淵對此有話要說，因此只是安靜地在那裡聽著。

「其實你可以以金丹宗師的身份去。一則在你有外丹和靈器的情況下，實力有下品金丹的五成，不生死相搏，沒人會懷疑。二則以金丹宗師身份，會避免很多麻煩，到了最後，你若是不與其他三名金丹宗師爭奪他們想要之物，那他們絕對不會主動惹你，比起神魂期那種在他們眼裡隨手可滅的存在來說，你安全保證大大提高。三則以金丹宗師身份，那些神魂期多半不敢與你相爭，能避免出現意外。」莫淵難得說這麼多的話。

石軒本來是準備就以神魂期的身份去的，身上諸多底牌在手，保命應該不成問題，甚至暴起發難，還能有所收穫。但聽到師傅這番話，石軒一想，很有些道理，以神魂期前去的話，前面肯定要被試探試探再試探，畢竟沒人願意多一個人分寶物，除非能證明自己有實力在他們殺掉自己前毀掉那非金非木令牌，這個分寸很難把握，甚至很容易暴露底牌。

可是以金丹宗師身份去有個最大問題，石軒疑惑地問道：「可是天機榜？」

第十章 狂風黃沙西荒地

莫淵既然提出這個主意，那自然是早有準備的：「天機榜能現出金丹宗師的名字、實力排名，是它本身禁制的特殊性，但反過來，自然也能被人為干擾。你去江真人那裡時，請他出一下手就沒問題了。」

石軒謝過師傅後就直接去了天涯海角樓二樓。

「咦，石小子你所來何事？」江野鶴依然還是那副垂垂老朽的樣子，不過據他自己所說第二次天劫將臨，現在應該是在修煉什麼仙法吧？

石軒將事情來龍去脈講了一遍，最後方才請求道：「弟子斗膽請江祖師幫忙欺騙下天機榜，還有看看這五火七禽扇的禁制如何。」

江野鶴笑罵道：「你前面囉唆那麼多做什麼，直接講請求就是了，莫非以為老道喜歡聽這些雜七雜八的閒事，或者嫌老道時間多？將那外丹給老道吧。」

石軒忙取出外丹遞給江野鶴，然後好奇地站在旁邊準備觀看江真人的手段。

江野鶴接過之後，只是隨手打出兩道雷紋符篆，然後就見那外丹星光大作，整個二樓靈氣呈現小範圍的波動，凝成了片片白雲。不過這些異狀只是局限於二樓，時間也只有幾個呼吸，之後就回歸了二樓本來的安靜模樣。

「好了，這金丹宗師叫星照。將那五火七禽扇的禁制給老道看看。」江野鶴一臉不在意地將外丹遞還給石軒。

「這，這就完了？」雖然有異狀出現，但只是眨幾下眼睛的功夫就沒有了，讓石軒有些接受不能，還以為會出現什麼大場面呢。

江野鶴沒好氣地道：「小事一樁而已，還想有多大動靜。石小子你再不將禁制給老道看，老道就不看了。」

石軒自然不會再去糾纏這個問題，真人說好了，那肯定就是好了，於是將自己構想中的五火七禽扇禁制和盤托出。

「很不錯的火焰禁制嘛。」江野鶴點頭讚揚道。一邊的石軒心中暗想，《寶錄》上留下的法器禁制自然不會差。

不過江真人馬上又道，「但那空間之力的禁制有些問題，只是生搬硬套小挪移術，沒有吃透這空間符篆的精髓。」然後江野鶴就給石軒講應該怎樣改動。

「這樣祭煉成法器後，火焰上且不說，但那破空遁逃的能力確實很強。比較而言，小挪移術是在二三十丈內進行空間挪移，而這個使用之後能遠遁千里，完全可以叫大挪移術了。」江野鶴對於自己的改動很是滿意，可石軒早就習慣了他的大轉彎術，不作任何表示地繼續聽他講下去。

果不其然，江野鶴笑著看了石軒一眼：「不過你嘛就要少用，因為你的神魂控制能力在空間遁逃上，只能控制一里之內的，使用這個大挪移術的話，你只能控制方向，很有可能挪移到什麼絕地、死地去。」

石軒對於這個功能很滿意，畢竟小範圍的空間挪移自己完全可以製作小挪移符來使用，這種使用之後能遁逃如此之遠的大挪移術實在是逃生保命的好選擇。

只是這大挪移術隨著地煞禁制的增加，只是增加能使用的次數，或減少間隔的時間，並不會增加太多距離和更便於控制，只能到了靈器階段後，方才有明顯變化。

所謂使用的次數和間隔的時間，是因為這大挪移術對法器負擔很重，在一重天圓滿時，可以一個月使用一次，然後就要將法器溫養恢復，否則法器就會損壞。二重天時是二十五天使用一次，……，八重天是每天能使用一次。

……

中土和北極大地往西，有一處籠罩著無數黃沙的戈壁瀚海，瀚海再往西，就是一處浩瀚無邊的沙漠狀的大地，其上烈日高照，常常狂風肆虐，在這黃色大風中又偶爾隱藏著黑色空間縫隙，就算是金丹宗師，若不注意，也會命喪其中。

當然，在這裡生活的散修們，以及這幾萬年陸陸續續來此探險尋寶的修士們留下的無法進入修真門檻的後代，早就學會了在這西荒最外層怎麼生活，只要大風一起，立刻就尋找能躲避的場所，絕對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地在風沙中行走。

天機城，西荒最大的一處城池，乃散修聯盟總部所在，因為當年天機老人而更易為此名。在其後代於城中建立的天機府中，懸掛著天機榜，上載修真界金丹宗師的實力排名。

無數散修常常慕名前來觀看，一則是找到目標，樹立信心，二則是認識下金丹宗師們，免得以後有眼無珠，衝撞了那些大人物，那真是死不瞑目，亦或是避免遇到真正的高人也當作尋常，從而浪費了機緣，三則是作為茶餘飯後、修行冒險空隙的談資，也能在那些鄉下地方來的修士面前裝裝見聞廣博。

天機府，一處延綿幾十里的仙氣盎然的府邸，大部分是作為散修聯盟總部，小部分是天機老人的後代居所，畢竟天機老人的後代並不是從此再無人成就金丹，比如當代家主歐陽拓就是中品金丹，天機榜第三十一位，散修聯盟九大長老之一。

在天機府正殿，來往散修絡繹不絕，因為此處是散修聯盟發佈任務、懸賞的地方，更是懸掛天機榜的地方。

一位唇紅齒白的二十來歲年輕修士，正從天機府後面的某處殿閣走到了這正殿中，精神奕奕地打量著來往的修士們，準確地說是打量著那些姿色不凡的女修士。

「克少爺，您看上哪位了？我找人幫你弄回來？」一位尖嘴猴腮的引氣期修士討好地靠了過來。

那年輕修士一臉不耐煩：「克什麼克，多難聽的名字啊，什麼攻克、戰勝的意思，不知道我最討厭打架、鬥法了嗎？叫我歐陽就行了。」

這尖嘴猴腮的修士馬上改口：「是是是，歐陽少爺。」這位少爺雖然修為一般，可架不住人家有個好父親啊，散修聯盟九大長老之一，天機榜第三十一位，金丹宗師歐陽拓！正是自己頂頭上司的上司的上司。而且他還是這位金丹宗師年過四百之後才得到的獨子。

「還有什麼弄回來？少爺我是這種人嗎？每天起來看到這些美麗景色是多麼好，真要看上了，少爺我不會自己去勾搭？你是不是覺得少爺我不行？」歐陽很認真地盯著這尖嘴猴腮的修士道。

尖嘴猴腮的修士心頭大恨，誰給我說這位少爺貪花好色的，真是欺負我剛從其他城調過來，嘴上自然忙不迭地道歉。

歐陽突然眼前一亮，也不和這尖嘴猴腮的修士計較，因為他看到了一位清純若水的女修士正站在天機榜下仔細地觀看著，就算是在姿色普遍不錯的女修士中，這位也算是上品了，求娶來作為第十一房小妾正是合適，於是走了過去，裝作不經意地道：「玉嬌龍已經在年前突破到陰神期，閉死關去了。目前天機榜第一位的是幽冥教的夜帝，第二位是羅浮仙派的雲中仙客楚狂歌，第三位才是蓬萊派的無回劍庸祥。」這女子身上並沒有天地靈氣威壓，不知是出竅期還是神魂期。

幽冥教的弟子一旦入了宗門，就會捨棄本身的名字，以宗門分配的名號為自己的代號。而幽冥教是一個以建立陰曹地府為目標的教派，所以引氣期就是以牛頭馬面、黑白夜叉等來作為名號，神魂期則是判官等，到了金丹期，名號就會固定下來，就算突破到元神期也會一直用，除非使用者死去，比如幽冥教現在的幾位金丹宗師的名號就是：夜帝、輪迴王、屍皇、秦廣王、奈何王。

那位清純若水的女修士轉過頭來仔細打量了歐陽一番，似乎對於他翩翩美少年的外形很是滿意，笑著道：「這位公子真是見多識廣，能不能給小女子講講，這些年中有哪幾位下品金丹宗師深居簡出，少與人見面呢？」

歐陽被這清純若水的女修士眼神一掃，似乎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全然不是以前被美人兒秋波掃過的酥麻，對方看到自己好像是看到什麼美好的玩物一般，莫非這是千年女魔頭？不過他有金丹宗師的老爹撐腰，自己雖然只是引氣期，膽氣還是足的，這點兒異常並不放在心上，因此繼續笑道：「不知仙子如何稱呼，在下歐陽，乃是天機府歐陽家的傳人。」

至於那女修士的問題，歐陽壓根兒就沒想過回答，自己一喜歡美酒美人的紈褲子弟，關心那些下品金丹宗師做啥。

聽到歐陽乃天機府歐陽家的傳人，這位女修士好像有點失望，不過她還是微嘟起嘴巴地道：「小女子姓胡名珊，來自黃沙城，還請歐陽兄給小女子講講這天機榜的事情。」

歐陽正要開口，突然天機榜上金光閃耀，整座大殿的修士都被吸引了過來，有那見聞廣博地愕然道：「看這反應，莫非有人成就金丹了？」

周圍之人被這一語震住，內心皆是波濤起伏，成就金丹，哪怕只是下品，對於這些修士來說，那都是做夢都不敢去想的事情，只有偶爾夜深人靜，午夜夢迴之時，才會發些癡，想著自己要是金丹宗師，會怎樣怎樣。

沒一會兒，金光就停止了下來，在天機榜原本的最後一行下面，新出現了一個閃亮的金色名字：星照！

第十一章 手拿令牌過街市

「這是哪位前輩？為何以前從未聽說過？」一位引氣期青衫男子疑惑地問著身邊眾人，他在天機城中可是以修真界百曉生聞名的，至於他的真名，早就沒人記得了。

不遠處一個頭戴斗笠的陰沉男子冷冷譏笑道：「修真界中隱士高手無數，哪是你這種自詡為百曉生的人知道的，以後莫要再吹牛了。」

百曉生知道不滿意自己的人很多，這位又是一名神魂期高手，不敢反駁，只是和旁邊友人道：「西荒中的神魂期修士，我大凡都是知曉的，尤其是那些有望衝擊金丹的，不敢說全部知道，但頂多遺漏一兩個。這位看來應該是奇遇得到妖獸內丹，方才成就金丹的。」

「確實應該如此，若是他成就的乃上品金丹，那排名會直接到前二十，若是中品金丹，也是前五十。現在位於第七十三名，肯定就是靠妖獸內丹成就的金丹宗師。」他的友人有些鄙夷有些羨慕，情緒混雜地說道。

聽到這話，身後那許多散修中不知哪位歎息了聲：「下品金丹又如何，始終是金丹宗師，得享六百壽元，舉手投足間皆有莫大威能，一擊之下能毀城、斷江、沉島，受所有修士的羨慕、崇敬。老朽今年兩百四十五，能得到一顆妖獸內丹成就下品金丹就滿足了。」

「羽老你老乃煉器、練丹的宗師人物，不比那些金丹宗師差多少，何必妄自菲薄呢？」百曉生轉頭看到是一位鶴髮童顏的老道士，趕緊安慰道，這位羽佳老頭子，可是天機城數一數二的煉器、練丹大家，日後若是找到什麼進階丹藥的材料，可少不得求懇他。

羽佳老頭子嘿嘿一笑：「老朽就是年輕時沉迷於煉器、煉丹，為那麼一點兒虛名沾沾自喜，到了最近十幾年，才看破了紅塵虛名，發覺修為境界的重要，後悔不及啊！哎，真是羨慕這位叫星照的道，前輩。」本來是想叫道友的，可一想到對方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宗師，還是叫了一聲前輩。

此言之下，眾人皆是沉默，除了那些四十歲以下還年輕氣盛的修士之外，在心裡都是問了自己一句，若有機會得到妖獸內丹，自己會不會用它成就金丹呢，無一例外，答案都是肯定的，畢竟上品金丹縹緲不可期，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又是材料稀少，被各大宗門和散修聯盟高層把持著，就算奇遇得到一兩種材料，也是湊不齊全部的。

過了一會兒，這些散修從失落羨慕的情緒中恢復過來，表情亢奮地三三兩兩談論著離開，又有一位金丹宗師的談資，可是能讓他們閒談好幾年的，直到下一位金丹宗師出現。

百曉生的友人待那陰沉的斗笠男子離開後問道：「那位神魂期高手是誰，為何如此不滿意你？」

百曉生知道此處有陣法籠罩，那斗笠男子出殿後聽不到裡面的話語，於是冷笑一聲：「他叫蘇凡，乃是一名隱世修士，喜歡扮豬吃虎，結果被我偶然間將他真實身份、實力講出，壞了他一樁好事，從此就結下樑子了，前些年我一直不敢出城，就是怕被他所殺。只是十年前他得了一件事物，從此銷聲匿跡，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誰知道今日他又出現在此處。」

「不知是何事物？」那友人好奇地問道。

百曉生也不幫仇人隱瞞：「是一處洞府的開啟令牌，只是那洞府需要十二面方才能開啟，所以他直到今天也還未能入府。」

胡珊似笑非笑地掃了百曉生一眼，然後看了看身邊的歐陽，見他全然不在意地樣子，不由好奇問道：「歐陽公子為何如此淡定，一點兒也不羨慕那位星照宗師？」

歐陽半點兒不見異狀地道：「何必呢，為了成就金丹累死累活，我還不如好好享受現在這逍遙自在的生活。」

胡珊也不說話，輕笑了兩聲，然後直接就轉身離去了，讓歐陽一下愣在那裡，好端端地怎麼就走了呢，回過神來卻覺得胡珊這個名字有些眼熟，對，是眼熟，不是耳熟，邊想邊轉頭離去，猛然間一下掃到天機榜第六十位那位宗師的名字，正是兩個金色大字：胡珊！

歐陽一下子冷汗就冒出來了，不是因為胡珊乃金丹宗師，有老爹撐腰，歐陽對於排名不高的金丹宗師沒什麼好怕的，而是聽聞這位宗師有個不好的愛好，喜歡觀賞龍陽之道，而且必須要美少年，想起剛才被胡珊掃過的那眼神，歐陽就覺得一陣反胃，今日什麼心情都沒了。

……

兩年後。

石軒面前擺著一把諸般紅色閃耀的羽扇，上面隱隱有紫紅、青紅、金紅、赤紅、紫藍等火焰在不停翻滾，正面和背面各有一道符印。

早在一年多前，石軒就將五火七禽扇煉製成功，今日則是兩重天圓滿，對於火焰威力，石軒現在沒什麼期待，這把扇子暫時最大的用處就是上面帶的大挪移術。

而這兩年中，靈器已經掌握到極限的一重天圓滿，乙木青龍劍七重天禁制完全掌握，因此石軒準備離開宗門，前去西荒，當然，在此之前，還要去廣寒宗一行。

……

天機城，石軒剛剛從傳送陣出來，這次從三島海域傳送到北極大地，再從北極傳送過來，可是足足花了石軒一個上品靈石。

現在最麻煩的事情是如何與其他有令牌的修士聯絡上，他們都是行蹤詭秘，要想找到他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石軒覺得不如等下高調出場，與其自己尋他們，不如讓他們來找自己。而且現在以金丹宗師身份來到西荒的石軒有這個高調的資格和實力。

「前輩，不知有何吩咐？」值守此處傳送陣的中年引氣期修士魯逸見石軒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道，能用得起這處傳送陣，身上又沒有天地靈氣威壓，那應該是神魂期高手，不是自己能拿喬的。

石軒表情嚴肅地道：「給本座準備一張雲床。」

魯逸為難地道：「前輩，這裡是散修聯盟管理的傳送殿，可沒這些事物買賣。」真沒見過到傳送殿要雲床的，這位就算是前輩，也不能提出此等無理要求啊。

石軒也不說話，身上星光亮起，直接將魯逸壓迫地頭冒冷汗，這位前輩居然是金丹宗師！

「好，好的，晚輩馬上去。」魯逸當然不敢再拒絕了，反而是有些討好地說道，金丹宗師要雲床，哪管這傳送殿提不提供，這就是宗師級別的實力、地位應該享受到的。

過了一會兒，魯逸就走了進來，恭敬地道：「前輩，雲床就在門口，還請前輩移駕。」

石軒露出微笑：「不錯，這靈石算是賞你的，還有，本座借你的豆子一用。」魯逸先前所坐的位置上擺放了一壺酒，一疊黃豆。

這位修士欣喜地看著手裡的中品靈石，金丹宗師果然出手大方，至於豆子什麼的，隨便用就是了。

石軒抓起一把豆子，默念術法，往地上一扔，一陣白煙過後，就出現了幾十名金甲金盔的威武仙兵，手中有持金瓜的，有持青鉞的，有持旗子的……此乃上品術法，撒豆成兵。

……

天機城大街上，正是一派繁華熱鬧的場景，忽然從傳送殿方向傳來了一陣吆喝聲：「星照老仙，法力無邊，壽與天齊，仙福永享。」

諸多修士奇怪地看了過去，只見幾十名金甲仙兵，高大威武，排成兩行，前面幾位手持金瓜、青鉞、黃旗，中間八位抬著一張華麗不凡的雲床，雲床上盤腿坐著一名月白道袍的中年男子，他頭上是一面彷彿星雲濃縮而成的華蓋，道道星光垂下，顆顆繁星在其中環繞，將那中年道人籠罩的是如仙如神，而那中年道人手中則是把玩著一塊非金非木的令牌。

被這氣派、威勢所攝，諸位修士都是不由自主地往大街兩旁散去，目睹著這一行隊伍緩慢離去，良久之後，方才回過神來。

聽著隱隱傳來的喊聲，有修士好奇地問道：「這位星照老仙是誰？口氣蠻大的嘛，就不怕風大折了舌頭？」

他話一出口，就感受到旁邊眾多修士鄙夷的目光，就像是看那些鄉下土鱉，疑惑之餘，終於有位好心修士告訴他：「那可是金丹宗師啊！這氣派還是小的了！」

「什麼？！金丹宗師？！我，我記得幾年前來看天機榜，沒有叫星照老仙的金丹宗師啊？」這位修士有些不敢相信。

「我誑你做什麼？不信你問問其他人，他是兩年前成就的金丹，也是最近幾年唯一進階成功的修士。」那位好心修士樂於賣弄自己的見識。

這位修士這才相信，一臉羨慕地道：「要是有一天我也成為金丹宗師，那就威風了。」

「回家夢去吧。不和你說了，我還得跟去看看。」好心修士見那些想要撞撞機緣的散修們都跟著星照老仙的隊伍而去，也有些按捺不住。

「等等，我也去，要是能被星照老仙收為弟子，那就發跡了。」這位修士也樂於去碰碰仙緣。

……

落霞樓後面一處精緻的院子中，石軒正在房中打坐、今日拿著令牌招搖過市，那些知道令牌價值的，或是有令牌的，用不了多久就會找上門來。礙於自己金丹宗師的身份，直接出手的應該很少，唯一可慮的就是散修聯盟仗著金丹宗師多而出手，不過自己有五火七禽扇，逃走倒是不成問題。

第十二章 半夜有客找上門

今日夜晚難得沒有起風，可還是看不見星辰，黑漆漆的夜幕下是天機城中一些燈火閃耀，在石軒的小院中侍立著一男一女兩人，他們是落霞樓的雜役和侍女，是被大管事挑選出來服侍金丹宗師的。

那雜役白晉鵬除了兩道眉毛陡峭艱險之外，倒是長得一般，此時他見石軒在專心修煉，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就笑著道：「想不到這次大管事居然會派我們兩人來服侍星照宗師，真是天大的機緣。」

他對面那位侍女鍾菁玉，高挑個子，皮膚白皙，眉清目秀，此時聽到白晉鵬的話，淡淡笑了一聲：「他倒是想派其他人啊，可那些人除了奉承他，給他好處，服侍人哪有我們兩個盡心，惹惱了金丹宗師，東家能輕饒得了他？」

對於大管事來說，今日星照這位金丹宗師駕臨，讓他很是麻煩，不少侍女、小二、雜役鬧到他的面前，都想被分派去服侍星照，畢竟金丹宗師手指縫裡隨便漏一點，就夠他們積攢上好幾十年，可是這些侍女、小二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平日裡仗著自己照拂，一貫偷懶，此次積極也是因為看到了機緣、好處，讓他們去服侍金丹宗師的話，九成九會惹惱了星照，那自己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於是大管事最後還是挑選了最盡心，可平時也最清高不討喜的兩位去，只要能服侍地星照宗師滿滿意意，隨口在東家面前誇一句，自己就算賺到了，其實大管事要不是自重身份，也想前去服侍，要知道金丹宗師隨手亂丟的法器也有五、六重天。

白晉鵬帶著一絲憐意地看了鍾菁玉一眼，歎道：「若不是菁玉你家裡的事，以你的天資、根骨、悟性，就算是那些大宗門都有機會進入的，也不會在此處做這些服侍人的勾當。」

鍾菁玉平和從容，不見半點自憐自哀地道：「其實現在也不錯，有家傳功法，偶爾遇到好心前輩，還能指點我兩句，修為進境也算快，沒必要抱怨那麼多，等我突破到引氣期，就能外出探險，要是能找到些寶物，就能買好丹藥治我母親的病了。倒是白晉鵬你，不是一直醉心於飛劍，立志成為劍修嗎？怎麼不去那些知名劍修門下碰碰機緣？」

白晉鵬苦笑道：「大多數劍修獨來獨往，哪是那麼容易碰到。呵呵，一直希望能碰到蓬萊派的『無影劍』石軒石前輩，見識見識金丹以下的最強劍術是怎樣的。」說到最後，兩眼是閃閃發亮。

至於石軒的外號「無影劍」是指他飛劍太快，別人連劍光的影子都還未看到，就成了劍下亡魂，不知道是誰取的，反正在西荒之地，都開始這麼稱呼石軒。

兩人說話間，頭上開始冒出冷汗，因為從石軒房間中傳出一股恐怖的氣息，彷彿裡面有只上古巨獸，蒼莽猙獰，讓兩人連念頭轉動都有些停滯，卻是石軒在用外丹溫養天雷伏魔劍，這樣冒充金丹宗師時就能發揮出天雷伏魔劍一重天圓滿的威力。

對於修士來說，用臉識人是不靠譜的，絕大多數引氣期以上修士都有改頭換面的能力，所以都是從氣息、靈魂本質來辨認，而石軒用外丹冒充金丹宗師時，散發出來的氣息就帶有點上古巨獸的味道，所以白晉鵬和鍾菁玉有此感覺。

兩人連續退了一丈多遠，方才從剛才那彷彿讓人窒息般的威壓中緩了過來，尤是如此，那恐怖氣息還是滔滔不絕地從房間中湧出，只是到了兩人面前時減弱了不少，畢竟石軒不是針對兩人散發的威壓。

白晉鵬一臉嚮往、佩服、崇敬地道：「金丹宗師果然有通天徹地之能，實在是我輩修士的目標。」對於白晉鵬而言，崇敬佩服星照這位金丹宗師不是因為他是誰，而是因為他乃修行路上的先達者，是自己前進的目標。

鍾菁玉平淡從容的表情也有了些變化，裡面有著羨慕、有著堅定、有著許許多多複雜的情緒，好半天才道：「要想有朝一日有星照前輩這等威能，只能從現在就踏踏實實地努力。」

「確實如此，等我進階引氣期後，就去上古天劍宗的遺府碰碰機緣，看能不能得到一門劍修傳承，最好能尋得劍老人的屍骸，得到他以劍術入金丹的絕世功法。」白晉鵬堅定中帶著些許憧憬地道。

鍾菁玉有些不敢苟同：「劍老人以神魂期的修為不借助外力斬殺下品金丹，成為上千年來劍修的崇拜對象，但他以劍術入金丹的說法，只是虛無縹緲的傳言，至少他去天劍宗遺府時，還肯定是神魂期，所以白晉鵬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天劍宗遺府可是危險無比，在其中不知隕落了多少金丹宗師，陰神尊者。」

白晉鵬點點頭：「嗯，我省得，所以還是以尋得天劍宗隨便一門劍修傳承為主。」

石軒的神識自然將兩人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沒想到自己已經有個「無影劍」的外號，而劍老人，自己老早就聽余若水說過，只是想不到他是隕落在天劍宗遺府，那處遺府空間不穩定，裡面天劍宗的劍陣又有很多保存完好，於是成了元神真人進不去，金丹、陰神相繼隕落的所在。至於什麼以劍術入金丹，石軒沒怎麼放在心上，自己有無上大法在身，不需要這個，除非以後在進階金丹時遇到瓶頸，需要他山之石來參考。

夜越來越深了。

突然，在落霞樓石軒所在小院上空出現了一朵陰慘慘、碧油油的雲朵，從裡面傳出無數哭喊聲、慘叫聲，讓小院子的白晉鵬和鍾菁玉是頭皮發麻。

隨著那朵綠雲的緩緩降低，深入骨髓的寒冷在兩人身上產生，剛才那種念頭轉動都有些阻礙的現象也再次出現，而且更加嚴重，是所有念頭都停滯下來，現在兩人彷彿置身於屍山血海，聽到萬鬼嚎哭，好像在做著永遠也醒不來的噩夢。

就在這時，一聲冷哼傳入兩人耳中，兩人一個機靈，猛然從那噩夢中醒轉過來，跌跌撞撞地往石軒房門跑去。

碧雲中那位修士，對於白晉鵬和鍾菁玉只是順帶而為，根本沒有放在心上，見到兩人跑開，也沒有在意，而是從碧雲中伸出了一隻青色鬼爪向石軒房頂抓來，周圍是點點陰火纏繞，陣陣鬼哭相隨，分外恐怖。

石軒知道這是試探，不敢有所鬆懈，調動起外丹，身上浮起一層星光，然後從星光中伸出一隻大手，直接打穿房頂，迎向那只青色鬼爪。

在房外的白晉鵬和鍾菁玉只看到一隻星光鑄就的大手從房中伸了出來，在五根手指及掌心手背，各有一顆閃亮的星辰，手勢變化間，這七顆星辰形成了玄奧的軌跡，讓星光手印周圍出現點點繁星，黑漆漆的夜晚變得如同璀璨星空。

青色鬼爪和星光大手在空中猛然相撞，發出巨大聲響，激起一陣強烈的勁風，將小院中的樹木皆吹翻在地，而白晉鵬和鍾菁玉也是站立不穩地連續後退。

青色鬼爪在兩者碰撞後，就化為了朵朵陰火，然後消失在夜空中，星光大手雖然黯淡了許多，可還是繼續往碧雲抓去，威勢不減。

碧雲中那位修士冷哼一聲，催動碧雲，碧雲猛然一漲，然後下起了一陣綠色小雨，白晉鵬和鍾菁玉在地面之上都能聞到那綠色雨水的陰冷腥寒味道。這綠色雨水落到星光大手上後，讓星光大手冒出陣陣白煙。

石軒知道剛才是佔了些便宜，因為對方只是用護身神光隨手一擊，自己則是運起了七星大手印，現在自然見好就收，於是催動七星大手印，讓那星光大手捏的印訣一換，整個大手直接攤開來然後一握，星光閃耀中，綠色雨水就被整個包裹了進去，接著與星光大手印一起消失。

碧雲裡的修士試探完畢，降下一股冰冷邪惡的神識，與石軒運起的外丹神識一碰，留下了一股信息之後就收了回去，同時心中暗暗道，這星照老鬼，看來是用上古妖獸的內丹成道，那神識中的蒼莽浩瀚意味可是瞞不住人的。

白晉鵬和鍾菁玉才在剛剛的勁風中站穩了腳步，就見到那碧雲一卷，然後急速往天邊遁去，頓時心頭一鬆，雙腳一軟，忍不住跪坐在地上，金丹宗師級別的交手，果然是威力無邊，若不是兩位宗師是試探為主，只出了一分力，兩人恐怕早就在餘波中身死當場了。

不過有危險自然有收穫。兩人互相對望，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驚喜，近距離感受金丹宗師靈氣的運用，道術、術法的施展，讓兩人是眼界大開，而從金丹宗師神識威壓下清醒過來，更是受益匪淺，雖然礙於修為低下，百中不能得一，可對於他們而言，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

於是兩人恭恭敬敬對著星照宗師的房門行了一禮，口中誠懇地道：「多謝星照前輩。」

而此時房間中，石軒正在琢磨剛才那宗師留下的信息：「三日之後，午時三刻，黑風谷正中。」同時心中冷笑道：「看來剛才那位應該是鬼哭上人了。」

鬼哭上人，天機榜第六十五位。

第十三章 黑風谷中隱秘會

在天機城以西一千多里，有一處陰風肆虐的峽谷，因為那些陰風是從地底陰寒處吹來，風色成淺黑，所以名黑風谷。

許多隨陰風而生的妖獸、魂體遍佈整個峽谷，如吞風獸，食陰鳥、地煞陰魂等等，讓黑風谷成了引氣期修士都不太敢深入其中的地方。

吳強是一名十七八歲的出竅期修士，隨著父親吳滿到黑風谷外圍獵取些此地特有的妖獸，可惜兩人時運不濟，遇上了地底陰風爆發，妖獸、陰魂實力大增，自己又被吹得渾身遲鈍，自然是一路被追殺。

慌不擇路的情況下，兩人居然越走越深，快要走到黑風谷正中了，可惜好運也到此為止，兩人被大量引氣期妖獸、陰魂圍住，最後吳滿燃燒生命，將引氣圓滿的修為足足提升了半階，方才將吳強送出了包圍圈。

吳強在一處隱蔽的矮洞中悠悠醒轉，想起父親慘死，真是傷心不已，自己被父親送出來後，繼續被追殺，機緣巧合滾下山坡，發現了此處矮洞，洞口有樹根，又有穿峽颶風吹過，將吳強留下的痕跡、氣息吹得一乾二淨，還屏蔽了靈覺查探，那些妖獸、陰魂一時之難以發現，只能滿山搜索。

但是吳強恢復了精神、部分體力後，發現那些妖獸慢慢在靠攏這個矮洞，雖然暫時還沒發現，可依它們搜索的細心程度，只是遲早的事。吳強心裡一時難以抉擇，是衝出去，走那九死一生之路，還是留在這裡，祈禱其他地方發生點什麼事，好吸引妖獸的注意力。

就在吳強越來越絕望的時候，那些妖獸、陰魂突然全部昂首望天，然後齊齊往山上、地底的自家巢穴奔去，那感覺，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讓吳強狂喜之餘很是不解。

吳強剛準備出矮洞，往黑風谷外而去，就看到一朵碧油油的雲朵從天下飄了下來，從裡面走出一位乾瘦老頭子，身穿綠色道袍，頭大如斗，就算是他離吳強足足有好幾十丈，也讓吳強是彷彿置身幻境，受了陰鬼噬魂之苦，還好那大頭怪人找了處乾淨石頭，將綠色雲朵變成了綠色雲床坐下後，那種恐怖的氣息才收斂一點。

「金丹，金丹宗師！」吳強心裡在吶喊著、顫抖著，雖然以前從未見過，但那恐怖的氣息壓力，也讓吳強明白，這絕對是金丹宗師一級的人物，他縮在矮洞中更是不敢動彈，收斂氣息，生怕被那綠袍大頭怪人給發現了，對方絕對不介意順手將他煉成陰火。

鬼哭上人剛用神識掃過大部分地方，沒發現異常，正要掃那最後一處時，就陰慘慘一笑，對著天空喊道：「星照老鬼，來得可真早啊。」於他而言，成就金丹的至少應該在二百歲左右，足可以稱呼一聲老鬼了。

吳強聽到鬼哭上人喊人，差點嚇了一跳，還以為發現了自己，還好自己不是叫星照，然後他就看到一朵彷彿蘊藏無窮繁星的星雲出現在天空，然後落到了鬼哭上人幾十丈外，其中出現一名中年平凡長相修士，他將那星雲化成一張雲床浮在半空，自己盤腿坐了上去。雖然長相平凡，但那猙獰的氣息和那大頭怪人不相上下，看來也是一名金丹宗師！

石軒對著鬼哭上人笑道：「本座再早也沒有鬼哭老兒你來得早啊。」現在是金丹宗師身份，石軒自然放下心中忐忑和戰戰兢兢，語氣輕鬆地和鬼哭上人說起話來，同時用神識緩緩掃了一圈，卻是發現了點異常，不過那出竅期的小朋友沒什麼值得出手，自己也不習慣殺無辜陌生人，就算是他洩露了今天的秘密，自己等人早就進洞府去了，等出來以後可就只有石軒，沒有星照了。

吳強被兩名金丹宗師的秘密聚會引起了好奇心，可還沒來得及猜想，就被那中年平凡修士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頓時嚇得魂不附體，要不是早就習慣不動的狀態，恐怕會當場跳起來，可是那名叫星照的金丹宗師也沒有什麼後續動作，讓吳強終於回過神來，既然已經發現了自己，為什麼不出手呢？難道不怕自己洩露了他們陰謀聚會的秘密？

鬼哭上人一邊冷笑道：「本座是召集人，自然要來得早些，哪像星照道友你，得到那令牌不知道多少年了，直到此刻才肯出頭，白白浪費了大家多少年的時光。」一邊用神識掃過剛才沒掃的地方，星照老鬼雖然也檢查過，但鬼哭上人只信任自己，卻不知道石軒早就做了點手腳，讓鬼哭上人沒有發現躲在裡面的吳強。

石軒淡淡一笑：「若不能成就金丹，本座可不敢來。好了，又有兩位道友來了。」此時天邊出現了一朵黑色深沉的雲，一道金色劍光，氣息皆是恐怖異常。

「是黑雲老鬼和玄老鬼。」鬼哭上人知道星照不熟悉，所以開口介紹了一下。

黑雲散人林深河，天機榜第六十一位，身具兩極元磁神光，浩然劍玄亦真，天機榜第五十七位，劍修，練的是浩然劍氣。對於劍修來說，他們的劍氣就相當於一般修士的神光，只有劍老人那一代奇才，才在神魂期就練成了無量劍氣，非如此，難以成為上千年來劍修的目標。

吳強在矮洞中驚訝、恐懼地發現，又來了兩位金丹宗師，一位是二十七八歲的青年男子，身材高大強壯，一件寬大道袍都被他穿得彷彿緊身，一位是中年儒雅男子，頭戴綸巾，身穿儒服，笑容溫和。

「這，這，怎麼這麼多金丹宗師，完了，完了，我一定是正巧碰上了這些老魔頭策劃陰謀，死定了，死定了！」吳強今天見到的金丹宗師甚至超過其他人一輩人見到的，但他最先遇到的是鬼哭上人，自然而然將後面來的幾位一起歸類為活了好幾百年的老魔頭，恐懼之餘一下忘了石軒早就發現了他，而且被石軒做了手腳後，他是能看不能聽。

「這位就是星照道友吧，三天前你招搖過市可是驚動了不少人，要不是我替你瞞了一陣，恐怕你就被散修聯盟找上門了。」玄亦真輕鬆笑道，至於為什麼他能隱瞞，因為他正是散修聯盟九大長老之一，至於為什麼他要隱瞞，因為與這些下品金丹去尋寶，總好過與聯盟內那些中品金丹長老一起前去，至少在這裡，自己實力穩穩壓過其他人一頭，必然能得到最大一分收穫。

石軒拱了拱手：「承玄道友美意了。」態度既不諂媚，也不高傲，充分展現了一位金丹宗師的氣度。

林深河同樣將黑雲變成了雲床坐下，皺眉問道鬼哭上人：「鬼哭老兒，那些神魂期小朋友怎麼還沒到？」他的兩極元磁神光，若是正常成就金丹，那是屬於金丹期神光中非常強大的那一類，與石軒的神霄天雷神光威力彷彿，可惜他是借助一隻吞天元磁巨獸的內丹成道，發揮不出全部威力。

鬼哭上人不屑地道：「那些神魂期藏頭縮尾的傢伙們，自然是怕被我等強奪令牌、殺人滅口，不是觀察仔細了，確認沒有問題，哪敢出現。」要不是一面令牌只能一個人進去，又搶不到其他令牌，鬼哭上人肯定是要帶上自家的徒兒冊鬼的，所以一提到那些神魂期修士就是沒好氣。

神魂期一時半會兒沒來，四人又不屬於好友，甚至連泛泛之交都談不上，於是各自閉目調息，場面頓時沉靜下來。

過了一刻鐘時間，遠處才有一道遁光非常緩慢地飛過來，在四名金丹宗師的目光中，惴惴不安地落了下來，這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穿著南蠻十萬大山中那些苗疆衣物，頭上裹著白色頭巾，手中緊緊捏住那塊令牌，似乎只要這邊一有異狀，就動用隱秘手段毀了令牌，一了百了。

「這位是輝夜道友，最早發現那神道修士洞府的人中就有他，對於裡面有些什麼事物，他是最熟悉的，那兩件寶貝的存在我可是經過他確認的。」鬼哭上人收起一臉的不耐煩，陰沉沉地笑著介紹道。

輝夜見幾位金丹宗師沒什麼異狀，這才足了膽氣似地行禮：「輝夜見過幾位前輩。」

玄亦真口氣微微變得熱切：「你可確認有那兩樣東西存在？」就連林深河也是目光專注了起來。只有石軒這位後來的不明所以。

輝夜表情誠懇地道：「晚輩可以確認。」頓時玄亦真、林深河都是滿意地舒了口氣，同時兩人緩緩打量了另外三名金丹宗師，這就是自己的奪寶對手啊。

石軒正想問裡面有沒有鎮壓心魔的高階法器時，那些個神魂期修士們見輝夜無事，都放下心來，於是連連五道遁光飛了過來，共是三男兩女。

這嚇得吳強是如處噩夢當中，這麼多的金丹宗師，這麼多的神魂期大高手，自己真的是遇到一場驚天大陰謀了，要不是一絲靈智尚存，恐怕已經暈了過去。

第十四章 神尊洞府在地底

「幾位道友，本座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幾位小娃娃。」鬼哭上人知道只有自己才認識所有人，黑雲散人、浩然劍兩人之前只見過幾個，星照老鬼更是一位也沒見過，所以強忍著對這些神魂期的不滿，準備開口介紹。

「不敢勞駕鬼哭前輩，晚輩們自我介紹吧。晚輩阮希浩，神魂期圓滿。」這位年輕人頭髮微微有點少年白，風姿出眾，賣相極佳，並不是說長得有多好看，而是一眼看去就覺得他乃修行中人，拉到俗世中去裝個半仙完全沒有問題。提到神魂期圓滿的意思就是，晚輩也有些手段能威脅到幾位前輩，幾位前輩還是不要逼之過甚。

另外一位是偉岸身材的花白頭髮老頭子，整個人氣勢凌厲，怕是常常與人爭鬥，他簡潔異常地開口：「晚輩祝雲偉。」不過看他的態度、口氣，真沒有將自己當晚輩的意思，引起鬼哭上人一陣陰慘慘的冷笑。

「晚輩夜十六，幾位前輩叫小夜就行了。」這是一個男生女相的黑衣男子，不過在場的金丹宗師們神識一掃之下，哪還認不出他的性別。

玄亦真聽到夜十六的名字，頗有些意外地開口：「想不到小朋友你就是神魂期中大名鼎鼎黑夜殺劍，練得好一手暗殺劍術。」在散修聯盟總部的資料中，這位黑夜殺劍可是分在金丹以下最危險的那一檔，出手十一次，十一次得手，死者都是神魂期高手。就算是遠在三島海域的石軒也是聽說過他的名聲的，所以也頗為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

夜十六表情不變地道：「多謝前輩誇獎。」對於幾位金丹宗師的側目，好像完全沒放在心上。不過幾位金丹宗師也只是微微有些意外，轉眼就沒放在心上，神魂期再強，也和金丹相差甚遠，於是看向了剩下兩位女子。

「晚輩周綺。」這是一位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的貌美白衣女子，不過名頭同樣不小。

玄亦真呵呵笑道：「原來是飛凰劍，我輩劍修中的後進人才啊，說不定哪天就超過老夫去了。」作為散修聯盟九大長老之一，玄亦真對那些有潛質的散修瞭解甚多，畢竟這些都是要爭取吸納進散修聯盟的，不像石軒，對於其他大宗門的真傳弟子、長老知之甚詳，對於散修就只清楚那些赫赫有名的了。

最後那位是一名青衣女子，笑容柔美，態度平和：「晚輩席雯，還請幾位前輩多多關照。」這位就沒有什麼名頭了，幾位金丹宗師自然只是微微點頭。

石軒看了其他宗師一眼，疑惑地問道：「鬼哭老兒，目前只有十人，還有兩面令牌呢？」

鬼哭上人也是皺著眉頭：「另外還有兩位神魂期小娃娃，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所以遲遲未到？」

這話一出，幾位金丹宗師都是臉色不好，等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令牌齊全了，要是再出個波折，幾位壽元不足百年的宗師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下次湊齊。

「要不咱們幾位四處看看？」林深河提議道，同時拿眼看向玄亦真和鬼哭上人，至於星照老鬼，想來是不急的，他成就金丹才兩年多，至少還有三百多年的壽元，真湊不齊估計他最為高興，大可以等到自己等人身死，那樣他就能收穫所有寶物。

「不用了，有人過來了。」石軒突然開口道，從山坡方向有人飛了過來，因為幾位宗師交換眼神分了心，所以沒有石軒發現的早，至於幾位神魂期修士，自然不及現在使用外丹的石軒。

鬼哭上人幾位宗師臉色頓時緩和了下來，看著兩道遁光落下，當先一人是頭戴斗笠的陰沉男子，他臉色難看至極，不時膽戰心驚地看著身後那位清純若水的素衣女子。

「又，又來金丹高手！」那素衣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金丹威壓是如此明顯，吳強覺得自己已經有些麻木了，一個接一個的金丹宗師，這些老魔頭們莫非組建了一個秘密聯盟，準備對抗散修聯盟？吳強已經有些胡思亂想了。

說好的兩名神魂期小娃娃突然變成一個金丹宗師加一名神魂期，鬼哭上人、林深河、玄亦真都是鄭重地站了起來，只有石軒笑吟吟地看著，雖然有些驚訝，但對於石軒而言，三個金丹宗師和四個金丹宗師沒有本質區別，只要那位不是想拿到自己需要拿到的東西。

「不知道友如何稱呼？」鬼哭上人客氣地問道，因為對方是金丹宗師。

那女子淺笑道：「小女子胡珊，前些年從一名神魂期道友手中得到一面令牌和一個消息，所以就尋了過來，想不到兩年前剛好遇到這位蘇凡蘇道友，就一直保持聯繫，得他好心告知，才知曉大家在這裡聚會。」

這話說出來沒一個相信的，看蘇凡那膽戰心驚的樣子，要不是留他聯絡，說不定胡珊就拿著兩面令牌過來了，至於另外那名神魂期修士，既然令牌不在了，人是死是活就和大家沒什麼關係了。

鬼哭上人沒忙著回答，而是看向蘇凡，蘇凡苦笑道：「鬼哭前輩，晚輩確實沒找到烏道友，反而卻是被胡前輩找上門來。」

鬼哭上人這才對著胡珊道：「原來是七情仙子胡道友，請坐吧。」

石軒聽到胡珊這個名字時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女子的來歷，可是鬼哭上人一喊出了七情仙子的名頭，石軒就想起來了，她為了練就一身七情神光，在俗世中徘徊百年，收集了無數凡人貪嗔癡惡愛慾恨的情緒、念頭，神光刷出，讓人如落紅塵，難以自拔，同時她還有一件靈器紅雲腐光瘴，能腐蝕別人的神光，一旦沾上，極難擺脫。

胡珊並沒有應鬼哭上人的邀請坐下，而是環視了在場諸人一眼，笑著問道：「我得到的那個消息是，這洞淵神府裡有兩件護持轉世投胎的秘寶，不知是真還是假？」洞淵是那神道修士的神名。

看她的態度、言語，根本就是已經肯定，此時詢問，只是將此事挑明，攪渾這場水，畢竟還有一個金丹宗師是不知道的，而其他三名金丹宗師，為此事籌謀多年，自己不拉一個幫手過來的話，如何能以一敵三，而且秘寶只有兩件，對方可是有三人，其中少不得一些爾虞我詐，說不定裡面處於弱勢的那一位，還會相助自己。

石軒這下是真的吃驚了，想不到有護持轉世的秘寶，這個消息傳出去的話，不知多少中品金丹宗師、陰神尊者會來搶奪，哪容幾個下品金丹在這裡逞威風，還好，自己已經將那出竅期小朋友的聽覺鎖住了，隔得又遠，不愁他看到嘴形，否則這個消息傳出去，那就是一樁橫禍。

其他神魂期修士則都是眼觀鼻、鼻觀心，對這個問題似乎毫不在意。

鬼哭上人陰沉著臉看著胡珊，好半天才道：「確實如此，裡面有一個轉生盤，一張孟婆符，胡道友可以爭上一爭。」說這句話的同時，那陰冷的目光還看向了石軒，意思是星照老兒你也如此，到時候大家就各憑手段。

石軒沒理睬他的目光，而是笑著看向輝夜：「小朋友，不知那洞淵神府中可有鎮壓心魔的高階神道法器？本座成丹未久，還不急著轉世投胎。」

這話說出來，鬼哭上人、黑雲散人林深河、玄亦真、胡珊都是不信的，下品金丹已是到了修道之終點，若不轉世重來，根本只是等死，就算捨不得金丹宗師的地位、風光，大可以收集一件，等到壽元將近才使用，這星照老鬼說不要，是把我們幾個當三歲小孩子哄啊？！

而且對於幾位下品金丹宗師而言，有秘寶護持，解開胎中之謎的可能性大大提高，有這世的經驗眼光在，下一世說不定能衝擊上品金丹，打望一下那元神境界，真個享長生之樂。

輝夜聽到石軒的問題，想了一下道：「不敢欺瞞星照前輩您，當時我們只是從外府記載得知裡面有轉生盤、孟婆符，至於其他法器、材料、秘寶等，實在是不知。不過以晚輩愚見，洞淵神尊作為高階神道修士，已經凝成了神印，距離神靈之位只差半步，鎮壓心魔的法器應該是不缺的。」

石軒點點頭沒有說話，而胡珊笑著看了輝夜一眼，似乎對這少年很是滿意：「想不到洞淵已經是神尊了。」

所謂神尊，就是練氣之士對神道修士陰神期的一個稱呼，相應的是：遊魂、游神、靈神（出竅）、判官（引氣）、地祗（神魂）、靈官（金丹）、神尊（陰神）。

輝夜開口解釋了一下：「也是從外府記載上看到的。」

胡珊的注意力本來就沒有放在這上面，只是隨口一問就走到幾名金丹宗師那邊，而鬼哭上人見人都來齊了，知道事不宜遲，沉下聲音道：「現在人已聚齊，就出發吧。洞淵神府在黑風谷地縫之下千里，由輝夜小娃娃帶路。」

石軒聞言站了起來，那星雲所化雲床則將他週身一裹，讓他彷彿穿著一件帶有金色斑點的星辰道袍，縹緲若仙，其實石軒這是將玄金護身功運起，既然要去洞府了，表面上可以一派輕鬆，但實際上不能有半點兒鬆懈。

吳強看著五位金丹宗師、七位神魂期大高手紛紛離開，終於鬆了口氣，癱軟下來，過了半天，見無人轉回，忙連滾帶爬地往黑風谷外跑去，至於告密這種事情，吳強是想也不敢想，若是對方只得神魂期，自己還能去搏一搏，可有五位金丹宗師，就算告密以後有無窮好處，也得有命花才行啊，那些金丹宗師總不能一直貼身保護自己吧，反正這些老怪物的聯盟與散修聯盟對抗，不是自己能參與的。

第十五章 地煞陰風化鬼物

黑風谷一個地底陰風出口，越往裡走，陰風顏色愈黑，陰冷之氣更是明顯，與蓬萊派陰風洞的陰風比起來，或許冷上比不過，但陰上卻是勝過不少，而且還有地底煞氣勾連其中，讓引氣期的修士都是望而生畏。

可就在這出口往下一千多里、風色純黑、了無生靈氣息的地方，有一群人正在沿著裂縫而行，其中七人已經是放出各自法器，一時諸般光華閃耀，照亮地底陰暗，正是石軒等修士。

至於五名金丹宗師，自然還是輕鬆自若，只是放出護身神光，就讓那黑色陰風不能近身，其中石軒是一身星辰道袍夾雜些金色斑點，鬼哭上人則是一身碧油油的神光，似乎能聽到萬鬼嚎哭聲傳出。

林深河週身黑光繚繞，經過之處，不時有碎石往他身上投來，正是被兩極元磁神光所吸，玄亦真則是金色劍氣繞身，頗有浩然凌厲之感，胡珊的護身神光灰濛濛不太顯眼，若是仔細看去，就能看到那灰光中似乎有城郭鄉村，萬里人煙，好一派紅塵風光。

對於這地底洞府，這些傢伙早就不知偷偷來探過幾次，皆是走得熟悉無比，需要帶路的恐怕只有石軒和胡珊兩位。

「好了，洞淵神府到了。」在最前方帶路的輝夜回頭道。

石軒順著他的身體往前看去，只見前方是一斷路，下方是一片漆黑的瞧不見底部的深淵，黑色地肺煞氣、陰風在其中肆掠，隱隱約約能看到煞氣、陰風正中間有一處遍佈亭台樓閣的洞府，不過那些亭台洞府都是倒塌的倒塌，衰敗的衰敗，充滿了破敗的味道。

桀桀桀，鬼哭上人怪笑一聲，然後週身碧光沖天，就往那洞府飛去，林深河、玄亦真、胡珊和石軒也不甘落後，全力運起護身神光，一起投入地肺煞氣、陰風中。

深淵中的煞氣、陰風勾連已經生成了一些有點靈智的陰魂怪物，石軒遁出沒多遠，就看到一個猙獰的、兩丈高的、頭生雙角的鬼卒向自己撲來，實力並不算強，只是引氣期而已，所以石軒只是揮出一道玄金星辰神光，就將那鬼卒打得支離破碎。

可是煞氣、陰風不斷，鬼卒就是源源不絕，轉眼間，石軒就被上百名引氣期鬼卒給圍住了，裡面甚至有好幾名神魂期的鬼將，它們手拿大刀、長斧，身上術法光彩閃耀，威風凜凜地向石軒撲來。

石軒手指輕彈，十道純白色劍氣呼嘯而出，每一道劍氣中都蘊含無量星光，正是星辰屠魔劍氣，配合上北斗指路的推算，方圓幾里內劍氣縱橫，幾個呼吸間就將這些靈智不高的鬼物給撕成了碎片。

不過石軒看到鬼哭上人、林深河、玄亦真都是且戰且走，根本不與這些鬼物糾纏，就明白這些鬼物是殺之不絕的，還是以進入洞府為重，於是學著其他三人，急速遁走，偶爾遇到避之不開的鬼物，才隨手彈出一道劍氣將它們絞碎。

沒一會兒，石軒就追上了鬼哭上人等，在他身後，胡珊也是急速趕來，她剛才也是準備不足，被鬼物糾纏了片刻，至於其他神魂期修士，得益於石軒之前星辰屠魔劍氣將方圓幾里的鬼物屠戮一空，沒受到什麼阻攔就跟了過來，直到後面才遇到鬼物，一時邊戰邊走，打得是不可開交。

「星照道友真是好劍術，那星辰屠魔劍氣也是不凡。」玄亦真猶有餘暇地讚歎石軒的劍術、劍氣，這一路來，他只是偶爾揮出一劍，就將前方鬼卒清空，至於星辰屠魔劍氣，很多修煉星辰之力的劍修都會，倒不是什麼隱秘道術，所以玄亦真識得。

石軒笑道：「哪有玄道友你的舉重若輕，好像快到洞府了？」邊說話邊彈出一道星辰屠魔劍氣，將撲過來的鬼卒擊殺。

玄亦真隨手揮出一道劍氣擊殺一名神魂期鬼將：「星照道友可不能大意，洞府之前的鬼卒、鬼將是最多的，咱們幾個雖然不怕，可那些小娃娃們一不小心就會隕落，要是讓他們將令牌給丟失在萬丈深淵中，那咱們就麻煩了。」

鬼哭上人回頭看了一眼，陰笑道：「咱們也不能大意，有次本座來探洞府時，可是遇到一頭金丹期的鬼帥，靈智頗高，讓本座很是吃了一番苦頭。」

居然有金丹期的鬼物？石軒有些驚訝了，這種地底煞氣和陰風混雜的地方，勾連一些生靈氣息生成鬼物很正常，但金丹期這種奪天地造化的鬼物，按照宗門的記載，不是機緣、巧合、環境等諸多因素配合，是不可能生成的，此地多半有些蹊蹺。

林深河也道：「確實如此，本人也碰到過，好了，到洞府門口了。」前方已經能清楚看見那處神尊洞府，而在洞府入口外，密密麻麻的堆滿了鬼物，上千名引氣期鬼卒，幾百名神魂期鬼將，這與現在修真界中的引氣期、神魂期數量相差不多，只是它們靈智不高，實力只有同階修士十分之一不到，而且離開地煞陰風就會重新化為烏有，不用擔心它們跑到地面上屠害生靈。

值得慶幸的是，鬼哭上人和林深河提到的金丹鬼帥並沒有出現，這時後面的神魂期修士都趕了上來，七個人都是氣喘吁吁，想來與這源源不絕的鬼物搏殺很是費神，加上他們的實力、法器與大派真傳弟子相差甚遠，自然頗為吃力。

他們幾人看到前面密密麻麻的鬼物，都是臉色煞白，前些年這幾位神魂期修士來探洞府時，哪曾遇到過如此多的鬼物！洞府門口最多就是上百引氣鬼卒和十來個神魂鬼將，想來是這邊有金丹氣息，將那些鬼物都吸引了過來。

林深河見後面那些鬼物已經重新誕生，並且氣勢洶洶地撲來，知道不能耽擱，要是被前後包夾纏上，金丹鬼帥再出現，那就算是自己這些金丹宗師都有性命危險。

可他剛要出手，前方那上千引氣期鬼卒，幾百神魂期鬼將紛紛跨前一步，將手中煞氣所凝的兵器扔向諸位修士，一時器如雨下。

石軒正要用萬星絲網擋住這麼多的兵器攻擊，就看到那些兵器突然拐了彎，直直往林深河射去，自己和胡珊、鬼哭上人、玄亦真、幾位神魂期修士面前都是空空蕩蕩。

原來是林深河週身黑光大熾，兩極元磁神光威力全開，將那些兵器、幾百引氣期鬼卒、上百神魂期鬼將吸引了過去，就連身後阮希浩、夜十六、周綺等人的法器都有拿捏不穩的感覺。

見狀，石軒長笑道：「本座來助林道友一把。」一拍泥丸宮，然後張口一吸，就看到一道黑白纏繞的氣體出現，那剩餘的鬼卒、鬼將不由自主地往石軒口裡投來，而且身體是越變越小，幾百名引氣鬼卒和上百神魂鬼將轉眼間就全部消失在石軒口中。

石軒心裡的想法是，什麼都不暴露，那些金丹宗師這麼多年的閱歷在，肯定是會萬分提防自己，暴露出一些底牌，反而能轉移他們的注意力，降低他們的戒備心，讓他們忽略自己其他的底牌，比如這次用陰陽二氣，就能讓他們以為自己的功法與星辰元磁有關，同時也能讓他們不敢輕視自己的實力，想要對付自己時也會諸多顧慮。

林深河和石軒聯手之下，洞府之前是一乾二淨，那些神魂期修士是敬畏地看著石軒兩人，尤其是石軒最後那一吸，無論是威力還是造型都是分外恐怖，讓他們直接將石軒與老魔頭畫上了等號。

胡珊、鬼哭上人、玄亦真、林深河都是若有所思地看著石軒，林深河兩極元磁神光如此效果是在情理之中，想不到星照老鬼練得是星辰元磁功法，看來要好好戒備下這方面。

前方既然已經清空，幾人忙投向洞府入口，那處入口是一扇玉門，若隱若現。石軒玄金護身功護體，丹田內太極圖蓄勢待發，這才投了進去，之後就像穿過了一道水簾般，先是身體一重，然後一鬆，石軒眼前就突然一亮，看到了一處寬廣無比的上古洞府。

不過這洞府裡面的亭台樓閣是破舊異常，無數倒塌，地面上到處都是斷壁殘垣，不復上古時期的風光，想來當年在上古破滅中還是受到許多波及的。

「呵呵，想不到星照道友劍術出眾之外，還有元磁之光，真是可敬可畏。」玄亦真落到地上後就開口說道，當然，幾名金丹宗師、神魂期高手各自護身神光、法器都是繼續運行，戒備是半點兒沒少。

石軒見玄亦真從胡珊出現後，就常與自己、胡珊搭話，知道他的心思，在鬼哭上人、林深河三人中，他實力最強，自然是被排擠的那位。兩個實力較差的若是與他配合，排擠另一位，那就是與虎謀皮，最後逃不掉他毒手的，畢竟轉世之寶，多一件就多一次機會，誰也不敢保證下一次轉世就一定能到元神。

此時玄亦真向自己兩人釋放善意，就是要多拉一個臂助，石軒反正不與他們爭轉世之寶，於是笑呵呵地道：「哪裡，哪裡，玄道友多獎了。」態度是不親近也不冷淡。

……

洞府外萬丈深淵中。

有一位身穿黑甲的身影站在遠處，靜靜地看著洞府入口發生的事情，他頭上戴有一個護面的黑色頭盔，將面容遮得嚴嚴實實，只能看到他雙眼處的紅光閃耀。

第十六章 令牌齊出消晶壁

這黑甲人影週身儘是黑氣、死氣，那些鬼卒、鬼將根本不敢靠近他十丈，靈智不高的他們皆是恭恭敬敬地站立在遠處，彷彿天生就受這黑甲人影管轄。

等到石軒等人入了洞府，他才轉頭看向身邊的鬼卒、鬼將，兩眼處的紅光閃爍，聲音沙啞地好像是被砂紙磨過：「回府待命。」

從這鬼卒、鬼將中走了十名鬼將出來，他們同樣沙啞地回答：「是。」從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能看出，這十名鬼將要比其他鬼物靈智高上不少。

於是，這黑甲人影轉身幾個跨步就走到了洞府另外一側，然後手一伸，那護住洞府的陣法就如消失了般，讓他直接走了進去，那十名鬼將跟在他後面陸陸續續地往裡走，至於其他鬼卒、鬼將則是直接散開，在地肺煞氣和陰風中飄蕩。

……

「幾位前輩，各位道友，這洞府因為長期處於地肺煞氣、陰風中，內裡隕落的信徒、神兵、神將們都是化成了陰鬼，雖然百萬年下來，早就所剩不多，但是偶爾殘留的那些，只比金丹期稍差。」輝夜恭敬地對著幾名金丹宗師和神魂期修士們道。

鬼哭上人、林深河、玄亦真都是來探過洞府的，聞言皆是點頭，其中玄亦真對胡珊道：「胡仙子，可要小心一些，老夫曾經在裡面碰到過神將所化陰鬼，雖然不是金丹期，靈智也基本沒有，但陰氣積累深厚，分外難纏。」

玄亦真向自己示好，正中胡珊的打算，所以她笑吟吟地道：「多謝玄道友提醒，小女子萬不敢大意，只是若有疏漏處，還望玄道友援手。」後面的話並不是表面的意思，只是向玄亦真表示兩人可以聯手取寶。

鬼哭上人、林深河都是積年老怪，這些話語早就聽了不知道多少次，恨恨看了兩人一眼，卻是不敢動手，首先內府還未進入，此時內訌為時尚早，其次兩人實力要比玄亦真、胡珊聯手差上不少，說不定進了內府後，被追殺反而是他們。

玄亦真得到胡珊聯手的承諾，哈哈一笑，知道這次把握極大，至於取寶之後如何分配，那就是之後的事情了。

石軒在他們旁邊擺出誰也不親近的姿態，自顧自地跟著隊伍往前而走，此時他們還對自己有戒備，等等自己捨去轉世秘寶不要、奔向其他器物的時候，他們就能確定自己的心思了，到時候恐怕拉攏自己還來不及，畢竟雙方都是兩人，若是多上一名金丹期修士，那就是壓倒性的優勢。

空中有陣法禁制，能不飛行就最好不要飛行，於是輝夜在前面帶路，五名金丹宗師跟在中間，剩下六名神魂期修士走在最後，他們都是小心翼翼，一則裡面那些神兵、神將所化鬼物都是厲害無比，一不小心就會身損，二則那五位金丹期老魔頭都不是易與的，被他們找到機會，殺人奪牌只是尋常。

地上遍佈殘磚斷瓦，石軒等人行走其中，一不小心就會碰到，這些殘磚斷瓦不要看外形醜陋，可都是上古之物，用的是上好材料鑄造的金磚玉瓦，隨便拿出去一點，都能讓出竅期修士眼紅，可是這裡的十二位修士，根本就不把它們放在心上，只當它們是廢料。

突然，從一處斷牆後面撲出一個身穿金色盔甲的神將，直襲擊隊尾的夜十六和周綺，頭盔下方的是一張呆板死滯的臉，可他動作確實快速至極，一邊打出五彩光華攻向夜十六，一邊御使斧狀法器殺向周綺。

因為陣法壓制，夜十六和周綺的神識只能在身體十丈內，所以直到這金色盔甲神將殺出，方才反應過來，不過他們兩人皆是不凡，就算面對的是接近金丹的神將，也是毫不畏懼。

只見一道彷彿鳳凰模樣的紅色劍光從周綺手中飛出，與那斧狀法器只是輕輕一碰，就將那法器擊落在地，同時其速不減地斬向金甲神將。

而夜十六那邊，卻是黑夜閃電般，無聲無息地閃出一道白光，那白光出現時，已經在那金甲神將眼睛邊上，就要戳穿進去，同時夜十六身邊出現一黑色環狀法器，將五彩光華拒之於外。

周綺的本命法器飛凰劍，夜十六的本命法器黑夜白光劍，都是七重天多，還未能達到圓滿，只是相當於半靈器，只聽碰碰兩聲金鐵交鳴聲，就看到這兩口飛劍被金甲神將彈了回來，只是在他盔甲、臉上分別留下一道裂縫。

金甲神將嗷嗷叫著，手一招就將斧狀法器重新化為一道金光，可就在這時，一道好像無量星光蘊含其中的純白色劍氣電射而來，穿過金甲神將的口，從他後腦而出。金甲神將頓時呆呆立住，然後身體內爆發出萬道星光，黑色陰魂咆哮著化為烏有。

「多謝星照前輩。」周綺和夜十六也是呆了一下，想不到會有金丹宗師搭救，這金甲神將雖然法器和術法都是呆板無比，可是那身金甲和肉體都是堅硬異常，兩者合起來，更是難纏，周綺和夜十六起碼要花費半個時辰，慢慢游鬥，才能將其斬殺。

「不要耽擱了時間。」石軒淡淡地道，同時在心裡將這金甲神將與當年屍王松鶴子相比，得出的結論是，靈智上、實力上松鶴子都要強上一些，畢竟這金甲神將沒有那麼變態的恢復力，有一半是靠了身上那套金甲法器的保護。其實，石軒不知道的是，要不是自己出手快，那金甲神將是可以自己施展術法療傷的。

本來鬼哭上人見石軒出手，也有些不敢相信，但聽到石軒的話後就釋然了，開口說道：「不要和這些神兵、神將糾纏，快點去內府。」

周綺和夜十六將金甲神將的法器、盔甲分別收起，金丹宗師看不上，但對他們而言可是上好的法器，至於石軒心裡面怎麼想的，就不是他們能夠知道的了。

之後的路程中，陸續跳出了四五個神兵、神將，讓石軒意外的是，神將居然還能自己施展術法療傷，果然如輝夜和玄亦真所言，分外難纏。

這些個神兵、神將都是知道選擇弱小，不過有石軒帶頭之下，眾位金丹宗師不想耽擱時間，紛紛出手幫忙。

一朵紅色鮮艷雲彩往那神將頭上一落，就將它整個罩在其中，幾個呼吸後，紅雲飛回胡珊手中，原地只留下幾塊殘破的金鐵，上面全是坑坑窪窪，正是胡珊兩重天多的本命靈器紅雲腐光瘴。

幾道黑色光線閃過，金甲神將頓時週身遍佈黑色裂縫，然後從裂紋處斷開，變成了好幾塊屍體，正是林深河的兩重天圓滿本命靈器磁光子午線。

五道細小碧綠色光華分別射向金甲神將的頭部、雙手、雙腳，發出嗚嗚鬼嚎般的聲音，速度奇快，讓金甲神將避之不及，被這五道細小碧綠色光華穿過，牢牢釘在地上，而且身上黑色陰魂不由自主往五根碧色小釘投去，正是鬼哭上人兩重天圓滿的本命靈器五鬼碧陰釘。

一道金色劍光飛出，只是一劍，就將那金甲神將劈成了兩半，正是玄亦真兩重天多的本命靈器浩然劍。

對於借妖獸內丹成道的下品金丹宗師而言，術法最多能練到九階，基本不可能提升到道術，他們會的道術，只能是那種一學會就是道術的，或是妖獸內丹裡自帶的，而且他們修煉道術非常難以進階，往往兩三百年時間，其他兩品金丹宗師道術已經六七階了，他們才兩三階。

對於本命法器同樣如此，其他金丹宗師成就內丹後，只要將法器祭煉到八重天圓滿，之後再花上十來年的功夫，本命法器就能變成本命靈器，而下品金丹宗師，在這一關隘，起碼要花費上百年。

而且之後祭煉本命靈器，花費的時間也要比上品金丹宗師多。本來靈器祭煉到四重天圓滿要花費七百到一千年，本命法器減半，就是三百五十年到五百年，可是下品金丹宗師就要在這個基礎上多花費一百年多，也就是四百五十年到六百年，所以這些成就下品金丹三百年左右的宗師們，本命靈器往往在兩重天到三重天之間。

下品金丹宗師和上品、中品金丹宗師相比，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所以，莫淵說石軒用上外丹之後有下品金丹宗師五成實力的原因就在於此，道術相差不多，神光相差不多，主要就差在靈器上，一個能充分發揮，而且本命靈器兩重天就相當於三重天的其他靈器，一個不能充分發揮，只能使出一重天的靈器威力。

幾位金丹宗師出手的情況下，十二個人很快就來到了洞淵神府的內府，說是內府，其實就是一座寶塔，保存的非常完好，高有七層，周圍有晶壁籠罩，閃爍著金光，不時有禁制浮現，一看就是非常厲害的陣法。

寶塔每一層都有十二面，在最底層的每一面晶壁上都有一個凹槽。

輝夜對其他人道：「諸位各站一面，將令牌放在凹槽中，然後同時激發。莫要早了或遲了。」

諸位宗師、修士自然是往其他面而去，到了這一步，距離寶物已經不遠，大家都不想耽擱時間。

石軒將令牌放好後，往左右看了看，發現是周綺和夜十六，他們見石軒望來，都是微微一笑，想來他們對於石軒這名金丹宗師的印象比其他四位要好上不少。

隨著輝夜的神識指揮，十二名修士同時激發起令牌，只見令牌發出耀眼金光，與晶壁上的金光交相融合，那些禁制紛紛瓦解，很快，晶壁就消失掉了，現出每一面上的青石門戶，在門戶上方都雕有一個大睜雙眼的神靈頭像。

第十七章 分頭入塔遇凶險

南蠻十萬大山一處隱秘山谷。

山谷外大樹成林，雲氣繚繞，山谷內綠草如毯，小溪奔流，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此時正好夜間，在小溪旁寬闊的綠地上，燃起了堆堆篝火，世代居住在此的苗民們歡歌樂舞，盡情享受著一年一次的豐收祭禮。

到了最後，所有苗民們在兩位白髮稀疏、面枯手抖的長老帶領下，向著祠堂走去，接著拜倒在一尊神像下，齊齊叩頭口誦：

「謝洞淵神尊庇佑。」

……

石軒見到門戶出現後，並沒有急於進去，一邊用神識探查門戶內的情況，一邊打量其他修士。可是這座寶塔的禁制很是強悍，神識進去後，只能延伸不到三丈，而其他修士則只是隨便探查了一番就遁了進去，尤其是七位神魂期修士，因為現在晶壁消失，他們的作用已經等於沒有了，那些金丹宗師對他們出手可不會再有顧及，所以搶先入塔，爭取找到一兩件寶物就趕緊離開。

見狀，石軒只好小心翼翼地走進了洞府，身上星辰道袍光芒大作，玄金護身功全力激發。門戶後面是一條一丈寬的金磚甬道，其上閃爍著淡淡金光，石軒用神識掃過時，被裡面蘊含的強大禁制反彈了回來。

這洞淵神府，因為勾連地肺煞氣，所以百萬年來元氣不絕，洞府內禁制保存得相對完好，當然，有利也有弊，在洞府主人身隕的情況下，整個洞府就被煞氣沾染，變得彷彿幽冥鬼府似的。

石軒剛踏足甬道上的金磚時，聽到那清脆悠遠的回聲，整座寶塔安安靜靜，好像剛才根本沒有十一個修士進來。

沿著甬道走了一會兒，這甬道逐漸開始變寬，兩旁開始出現一些高舉金燈的神將雕像，金燈裡面是不滅之焰，金黃色的火焰將整個甬道變得更加金碧輝煌。說是不滅之焰，其實只是誇張，這些火焰都是借助整個寶塔的陣法禁制來維持，一旦陣法被破，它們就會自然熄滅。

見識過外面的神兵、神將所化陰鬼，石軒對這些神將雕像都是小心戒備，誰也不知道它們下一刻會不會甦醒過來。

果不其然，當石軒經過他們的時候，這些雕像突然就撲了出來，石軒早有防備之下，接連彈出幾道星辰屠魔劍氣就將這些雕像大卸八塊了。

可有幾道星光穿透神將雕像後，打在了兩邊禁制上，只見那禁制立刻浮現，層層疊疊，玄奧非常，散發出耀眼金光，之後禁制將那幾道星辰屠魔劍氣吸納進去，接著凝結出幾百口金色飛劍，嗡嗡作響地顫抖著，似乎只要石軒再踏前一步，就會向他飛將過來。

石軒見這禁制似乎能吸納自己的道術、法力來增強本身，然後再攻擊自己，也就是說若是自己繼續用星辰屠魔劍氣攻擊這幾百口金色飛劍，那很有可能會使金色飛劍越變越多，當然，控制能力超強的情況下，靈氣、法力互相泯滅是比較好的狀況，可惜石軒現在還達不到這個程度。

不過石軒有更好的選擇，將口一張，黑白二氣一現，那幾百口金色飛劍就不由自主投了過來，在黑白二氣中漸漸消融，化為了純正的金色靈氣長河，被陰陽二氣瓶吸納了進去。

禁制重新黯淡了下來，石軒趕緊往前，因為不知道其他修士是什麼狀況，要是他們亂髮道術、神光、術法等，很有可能自己這邊的禁制也會被重新激發起來，而且會越來越強。

當石軒用小有清風遁前行了幾個呼吸後，黯淡下去的禁制重新亮了起來，不停凝結出金色飛劍、黑色巨石、藍色水刺、赤紅火球，而且威力是越來越大，從最初石軒不屑一顧的一階術法，一刻鐘之後就全部變成了九階術法。

石軒不敢硬擋，統統用陰陽二氣瓶吸納進去，但陰陽二氣瓶現在只得五重天圓滿，威力相當於八重天法器，到最後吸納起九階術法時，頗為費力。

不過，正因為有了陰陽二氣瓶，石軒這一路上基本沒有停留，已經能看到前方十丈遠處的寬廣大廳入口，裡面不時有光華閃過，看起來有寶物在其中。

可就在這時，禁制是越來越亮，凝結出了一桿金色長槍，散發出恐怖的氣息，往石軒背後投來，轉眼間就飛到了石軒背後。

一道青色雷光閃過，擋住了那金色長槍，兩者相交之處，爆發出巨大的聲響和波動，隱隱有劃破大氣的雷音響起，最後金色長槍消失，化為大量法力，重新被禁制吸收了進去，而青色雷光則是倒捲回去，落入了石軒手中。

石軒剛才見那金色長槍的威力居然超過了一階道術，快要達到二階道術，只好用手上最強的手段天雷伏魔劍加上劍氣雷音來抵擋，其他手段倒不是不能抵抗，只是要麼是符篆、秘寶，用了就沒，有點可惜，要麼是能擋下，但會放緩遁光，容易被纏上，所以天雷伏魔劍成了最好的選擇。

這一擋之後，石軒已經是遁入了大廳，然後只見來時甬道上的禁制黯淡了下來，最後完全變得平靜，當然，其他甬道上的禁制相應地變得更亮了。

「想不到星照道友來得可真快啊。」玄亦真微笑著站在大廳中央，手上拿著一口飛劍法器，面前是一根半人高金色柱子，柱子上是一個空的白玉匣子。

大廳中這樣的柱子還有六根，不過裡面的法器只剩下了一件，其餘都是空空蕩蕩的匣子，而林深河見到石軒進來，邊拿剩下那件法器邊笑道：「星照道友練得是星辰元磁功法，過這甬道應該只比林某稍慢，想來是開頭太過謹慎，耽誤了點時間。」

石軒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淡淡問道：「不知玄道友和林道友可在這裡發現了鎮壓心魔的高階法器，本座願意用你們滿意的物品交換。」

林深河搖搖頭，拿出四件法器，分別是雙鉤、金燈、道袍、玉簪：「這些都是林某所得的七重天法器，但沒有一件是鎮壓心魔之用。若不是還沒找到如何進入第二層寶塔的方法，林某還真不一定取這些物品。」

玄亦真也是搖頭道：「本座只得一口飛劍，一塊盾牌。星照道友想要得到的應該在寶塔其他層。」

同時兩人深深地看了石軒一眼，看星照老鬼這樣子，莫非真的只要鎮壓心魔的高階法器？若是如此的話，拉攏他可是上上之策。當然，不能只是聽信一面之詞，還得仔細觀其行。

「如此，我們還是找找怎麼去第二層吧。」石軒見那六件法器確實不像是鎮壓心魔，於是開始觀察起整個大廳。

話音還未落，另外幾條甬道中就遁出幾個人來，裡面有身周飛著一面碧玉小巧盾牌的胡珊；一身綠色幽火黯淡不少的鬼哭上人；有些狼狽不堪的輝夜；渾身血污的阮希浩；釵斜發亂的周綺；一隻手臂從中折斷的夜十六。

他們從甬道出來，各自甬道的禁制也黯淡了下去，接著另外三條甬道禁制更加明亮，不過幾個呼吸之後，這三條甬道的禁制就同樣黯淡了下去，只是再沒有人從裡面走出來。

隨著所有甬道禁制平靜下來，從寶塔第二層上落下一道清光在大廳正中，化成台階狀。

「幾位道友，繼續前行吧。」玄亦真似笑非笑地掃了幾名神魂期修士一眼，然後當先踏上清光階梯。對於這幾名神魂期修士，或許留下來探路比殺掉好。

鬼哭上人這次不敢落後，和林深河一起，趕緊隨著玄亦真往第二層而去，之後是石軒和胡珊。

幾名神魂期修士對望一眼，再看了看身後貌似平靜的甬道，後退無路，只能硬著頭皮上第二層了。

……

黑甲身影和十名鬼將站在寶塔之下，看著寶塔通身變得晶瑩剔透，不時有各色法力、神光從第一層蔓延而上，直達寶塔第七層，匯聚在其中的某個所在。

當這些法力、神光停止的時候，其中三個青石門戶亮起，其上大睜眼睛的神靈頭像一陣扭動，變成了三個不同模樣的面容，兩男一女，表情痛苦、猙獰，若是玄亦真、石軒等人看見，一定會認得，這三個模樣分別是祝雲偉、蘇凡、席雯。

從這三個頭像上延伸出一道紅色細線，一直往上而去，匯入寶塔第七層。

然後這黑甲身影和十名鬼將就化成黑光，飛進了寶塔。

……

石軒剛剛踏上寶塔第二層，就見到一名金甲神將打出一道金光向自己襲來，連忙手一指，青色雷光再次閃現，直直劈在金光正中，將那金光打得偏離開去。然後青色雷光回轉，恰恰擋住另外一名金甲神將御使的金色飛劍。

這金光差不多有金丹期神光的威力了，也就是一階道術，在禁制加持下，這些金甲神將超過了寶塔外的那些，有無限接近下品金丹的實力，若不是靈智低下，自己絕對比現在更加吃力。

這是石軒自己與那金甲神將交手幾回合後的感慨，他們無論是法器，還是術法，都是威力倍增。

第十八章 北斗指路顯神威

第二層寶塔上呈現一片亂戰景象，輝夜、夜十六、周綺三人聯手擋住一名金甲神將，阮希浩這位神魂期圓滿的修士，則是自己獨自一人與一名金甲神將酣戰。

胡珊的七情神光和另外幾門道術都是與情緒、道心等有關，對付這些死物有些勉強，只能靠著紅雲腐光瘴和另外一門道術黑煞劍氣攻擊，因此以一敵三的情況下，顯得有些狼狽，旁人看來要不是那面碧玉小盾乃三重天圓滿的靈器，她恐怕已經受傷了。

林深河的兩極元磁神光對於這些身穿金甲的神將那是剛剛好，不是拉得這名神將一個踉蹌，就是吸得那名神將不由自主地投懷送抱，他們的攻擊同樣被元磁神光牽引地四處亂飛，根本打不到林深河，所以林深河手中磁光子午線黑光縱橫交錯，以一人之力壓得四名金甲神將完全處於下風。

鬼哭上人同樣是以一敵三，五鬼碧陰釘分進合擊，攝魂鬼爪和幽冥鬼火交相輝映，白骨冤魂盾護持全身，狀況比胡珊要好上不少。

玄亦真金色劍光浩然神聖，正好是這些死物的剋星，與林深河一樣，以一敵四完全處於上風，要不是有這一層的禁制護持，早就將金甲神將斬去劍下，不過現在也只是多耗費些功夫的事情。

石軒用天雷伏魔劍與兩名金甲神將周旋片刻，發現他們雖然法器、術法威力大增，但靈智依然低下，一舉一動，一攻一守是呆板至極。於是石軒劍術一變，天雷伏魔劍所化青色雷光一繞，從那兩名金甲神將眼前掠過，逼得兩名金甲神將召回飛劍抵禦。

一下主動，就能步步主動，石軒此時神魂裡運起「北斗指路」劍術的推算心法，青色雷光似縮似漲，微微顫抖，貼著金色飛劍下方空蕩，向金甲神將咽喉削去，讓兩名金甲神將再次變化劍光來防禦。

左一道劍光，右一道劍光，北斗指路推算加上劍氣雷音的急速，石軒以一打二，將兩名金甲神將調動的是狼狽不堪，根本無暇攻擊，就算是防禦都變得破綻百出，金色劍光、術法疲於奔命。

找準機會，將兩口金色飛劍調動到另外一邊後，石軒天雷伏魔劍一收，以劃破大氣、發出雷音的急速飛回，只見青色雷光圍著一名金甲神將頭顱一繞，法器、術法防禦都像是木頭般脆弱地被破了開來，那顆大好頭顱掉落在地。

解決掉一個，另外一個就更加輕鬆了，天雷伏魔劍只是兩擊，就找到破綻，洞穿了那名金甲神將的頭顱，讓他轟然倒地。

自己的敵人全部斃命後，石軒也不袖手旁觀，而是青色劍光一轉，飛向了與阮希浩交手的那位金甲神將。第一層那麼凶險，第二層的守衛也是如此厲害，石軒可不想孤家寡人地去後面幾層，集眾人之力才是正道。

阮希浩正是苦苦支撐之時，就看到一道青色劍光如電蛇般急速飛來，先是在金甲神將巨斧法器上一個虛點，誘發了它的全部威力，然後避實就虛，從旁繞過，在巨斧法器回防之前從金甲神將脖子處斬過。直到金甲神將頭顱落地，阮希浩才聽到空氣中傳來的雷聲。

石軒一擊得手，劍光再換方向，向著輝夜和周綺等人對付的那名金甲神將飛了過去，同時石軒打量四周，想要看看這寶塔第二層有些什麼寶物，只見寶塔第二層中央大廳有一處神台，上面擺放著五個黑色盒子。

神台上面有完整禁制，讓神識無法透入，也無法隔空將盒子攝將過來。而有餘力的林深河、玄亦真都是且戰且向那神台靠近。

於是石軒一邊御使飛劍對付那名金甲神將，一邊用小有清風遁向神台遁去，無人干擾的情況下，是輕鬆到達神台，丹田內太極圖緩緩轉動，將手一伸，掌心隱隱有金光透出，神台上的禁制一碰到那金光，立刻就停滯了下來，讓石軒順利取出了一個黑色盒子，不暴露太極圖的情況下，石軒只能一次取一個。

石軒用神識一掃，裡面是一塊巴掌大的金屬，有寒氣透出，乃是萬載寒鐵，於是石軒將這盒子收起，手繼續伸向神台，再次停滯禁制後取出了另外一個黑色盒子。

隨意一掃，石軒剛要將它收起，繼續取後面的盒子，可內裡那事物卻讓石軒一下子愣住了，因為裡面是一顆黑色心臟，正在跳動般的收縮膨脹，其質是種難以言說的岩石，裡面有隱隱生命氣息傳出，正是石軒苦尋不得的岩石之心！

欣喜和驚訝之下，石軒手腳有些慢了，讓玄亦真不管不顧地撲了過來，一劍將神台禁制打碎，三個黑色盒子落到地上，翻滾幾周，露出了裡面的事物，分別是赤火元銅，九劫以下、不知道幾劫的雷擊木，幽冥寒晶。

原來剛才玄亦真見石軒已經到了神台附近，情急之下，身與劍合，浩然劍光暴漲，強行斬殺了一名金甲神將後，硬接了其他三名神將的法器，然後飛遁了過來，身後是三名金甲神將的追擊。

同樣，林深河兩極元磁神光全力激發，將四名金甲神將拉得東倒西歪，磁光子午線將一名金甲神將大卸八塊後，也不管身後諸般法器、術法攻擊地往神台遁來。

看著玄亦真和林深河氣勢洶洶的樣子，石軒微微一笑，直接讓開，岩石之心到手，那三樣材料又不是自己必需的，真要用到，蓬萊派的紫氣東來樓可是有赤火元銅和雷擊木的，犯不著和他們拼得你死我活。

玄亦真袖袍一卷，將雷擊木和幽冥寒晶攝起，林深河飛出一道兩極元磁神光，將赤火元銅吸走，然後兩人深深看了石軒一眼，這才反身擋住六名金甲神將。

就在石軒取岩石之心的時候，天雷伏魔劍在他御使下，青色劍光忽左忽右，然後彷彿平地驚雷般一下斬向金甲神將的頭顱，法器回援不及、術法抵擋不住的情況下，金甲神將自然授首當場。

輝夜、周綺、夜十六瓜分了這名金甲神將身上的諸般法器，對於他們而言，現在都有些後悔，原以為幾名金丹期老怪取他們想要的物品時，自己可以渾水摸魚得到幾件不錯的法器或材料，甚至是靈器，哪想得到是現在這樣的局面，強敵環繞之下，幾人根本無力去取寶物，只能勉強保命，還好金甲神將身上的法器還算不錯，給了他們不小的安慰，同時也對石軒這個兩次出手相幫的金丹期前輩充滿了感激。

將神魂期修士對付的兩名金甲神將殺死後，石軒的天雷伏魔劍更是遊走如意，一派輕鬆，因為胡珊、鬼哭上人都是和金甲神將打得難解難分，讓六名金甲神將根本無法分神，被石軒用北斗指路心法推算出破綻之後，只需要一劍，就能讓一名金甲神將死在青色劍光之下。

一時之間，青色劍光縱橫，空中都是雷音呼嘯，每次劍光閃過，必有金甲神將倒下。短短時間內，胡珊、鬼哭上人面前的六名金甲神將就盡數倒地，讓兩人都是有些驚愕地看向石軒。

其實並不是他們比石軒差，甚至他們還要強上許多，但功法原因，讓他們無法像石軒這般輕鬆，只能硬碰硬，以實力壓制，而對於石軒而言，若是金甲神將靈智高些，就算實力再差上一點，肯定也不會像現在如此寫意。

在石軒殺掉其餘神將的時候，功法克制金甲神將的林深河和玄亦真也是將他們的對手一一斬殺，最後差不多同時殺掉各自最後一名金甲神將。

林深河、玄亦真臉色都有點兒蒼白，是剛才強行突圍去取材料的時候受的輕傷，林深河看著石軒，冷笑道：「想不到星照道友只有兩名金甲神將圍攻，真是好運道。」

玄亦真還是那般從容地笑道：「之前玄某還是小看了星照道友的劍術，真個是絕世劍術！似乎還練成了劍氣雷音？」其實玄亦真以金丹期的修為，劍氣雷音還是練會了的，可星照一個才步入金丹兩年的修士就會劍氣雷音，真是可敬可畏。

胡珊剛才雖然有些狼狽，但也僅僅只是有些，現在神色不見半點兒異狀地道：「現在就上第三層？」在十八名金甲神將全部身死後，從第三層寶塔上同樣落下了一道清光，化成了階梯。

「幾位道友真是好運道，不知得了什麼寶物。」鬼哭上人陰沉著臉道，雖然他知道轉世之寶應該是在最上面幾層，可架不住萬一啊。

石軒知道他是擔心轉生之寶被奪，若不說清楚，現在就是一番內鬥，於是拿出萬載寒鐵和岩石之心，淡淡笑道：「就是這兩樣，這一層的寶物都是材料。」

見石軒如此坦誠，玄亦真、林深河、胡珊、鬼哭上人都是露出輕鬆的神情，尤其玄亦真和林深河也把自己在第一層和第二層所得展示了一下，大家言笑晏晏，一派氣氛融洽的樣子，卻是幾位金丹宗師見兩層寶塔就如此危險，起了聯手之心，至於奪得轉世之寶後，各自心裡打得什麼主意，就不得而知了。

「我們，不想去第三層了。」說話的是阮希浩，這次尋寶如此危險，他和他後面的幾位神魂期修士都是打起了退堂鼓，反正已經得到金甲神將身上的法器，不算白跑一趟，不如尋路回去。

第十九章 退路已絕前路險

胡珊淺笑道：「你們回得去嗎？」芊芊玉指指向的地方已經看不到第一層到第二層的清光台階。

「怎麼，怎麼會這樣？」輝夜大驚失色地道。

胡珊笑瞇瞇地看著輝夜：「剛才第三層寶塔上落下清光台階的時候，這一層的台階就消失掉了，再說，就算沒消失，你們敢再走那甬道嗎？輝夜小弟弟，不如你和小十六兩個跟著姐姐，姐姐照看著你們。」五名金丹宗師放下各自打算暫時聯手，至少在尋得轉世之寶前，性命危險大為降低，讓胡珊從第一層塔就緊繃的心情稍微有點輕鬆起來。

「胡姐姐，那我們尋得寶物之後要如何出去呢？」輝夜打蛇隨棍上，討好地問道，讓阮希浩等人有點看不起他的嘴臉。

「自然只能到第七層控制住陣法中樞後離開，不管這洞淵神府如何勾連地底煞氣，百萬年下來，陣法中樞肯定還是有所削弱，大家聯手，應該不成問題。」胡珊說的是信心十足，不過心裡面根本沒當回事，等到第七層，幾名金丹宗師怎麼可能還會聯手！說不定早就隕落了幾位，至於如何離開，別人不知道，反正胡珊自己是有手段的。

阮希浩等人是臉色難看，這次尋寶居然變成了尋死，不僅前方危險無比，還得不到什麼寶物，而且後方退路已斷，真是進也是死，退也是死。

「好了，大家繼續前行吧，我們幾位金丹宗師，也多幫幫這些晚輩，畢竟大家同乘一條船。」玄亦真站了出來，頗有首領風度地說道，作為散修聯盟九大長老之一，如何帶領團隊，他確實要比鬼哭上人這個名義上的召集人經驗豐富多了，這個時候人多力量大，自然是怎麼好聽怎麼說。

不過阮希浩、夜十六、周綺修煉到神魂期也不會是傻子，尤其是常年在西荒冒險，各種經歷豐富，才不會相信玄亦真的說辭，但此時這種狀況，真是不信也得信，要不然就是死路一條，畢竟在過第一層甬道時，幾人都是底牌盡出方才倖免於難，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

但三人都是微微往石軒身邊靠，看來在他們心目中，星照宗師慈眉善目，心地善良，德高望重，要比其他幾位宗師可靠多了。

只有輝夜，與胡珊詳談甚歡，似乎完全沒聽說過胡珊的名聲。

九人陸陸續續往寶塔第三層而去。

……

四週一片漆黑，似乎所有的光亮都被什麼事物吸引了進去，就算是石軒這等神魂期的修士也是伸手不見五指，神識也被牢牢限制在一丈之內。

試探了幾番之後，石軒肯定這是陣法禁制的緣故，取出乾陽青燈，一點燈火亮起，照耀四周，讓方圓十丈之內變得昏黃溫暖，不過法器禁制未能八重天圓滿，要不然驅除黑夜的距離還能更遠。

至於用太極圖，石軒連陣法禁制所在何處都沒找到，如何能停滯，只能暫時在黑夜裡慢慢摸索。當然，也是因為太極圖禁制太少的緣故，要不然一座金橋橫空，諸天萬界靜止，哪還需要尋找禁制何在。

從進入第三層寶塔之後，九名修士就深陷黑暗中，完全找不到對方所在，只能依靠自己之力。石軒掌托乾陽青燈，緩慢前行，同時用自己所學的陣法知識，觀察起此處的陣法禁制。

突然，黑暗中一道深黑色的鬼爪向石軒襲來，石軒護身星光分出一道星光大手迎了上去，七顆星辰閃耀變化間，將那鬼爪牢牢鎖住，使它停滯當場，接著將其直接擊碎，之後，星光大手往發出鬼爪的地方延伸而去，可惜卻抓了一個空，那偷襲之人早就不在那裡了，主要還是因為石軒神識被陣法壓制，無法及遠，不能鎖定。

同時，石軒手一指，青色劍光往左一迎，恰恰好碰上無聲無息飛來的一口黑色飛叉，青光一繞，那黑色飛叉就變成了一團黑氣，四散開來，與洞府外面的地煞之氣極為相像，石軒不由在心裡想到，莫非也是勾連地煞、陰風生成的鬼物，只是這鬼物借助陣法來去無蹤，忽左忽右，像是靈智頗高的樣子。其實力倒是不強，兩番交手都只是神魂期的水準，還是最差的那種。

不過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石軒有了準備後，當右邊再次飛出一道深黑色鬼爪的時候，石軒張口一吸，頓時巨大黑白二氣出現，籠罩住整個右邊，然後往外拉扯著什麼，最後一名鬼將從右邊最靠前的地方被吸了出來，想不到短短的時間內，它就跑了那麼遠。

當然，此法並不是完全能奏效，要是這陣法能空間轉移，左右互換，那就沒什麼好效果了，所以石軒就是姑且一試，畢竟就算是空間轉移，只要有一次落點是在一邊，那就一樣能吸出來。而要是此法不行，石軒還有其他手段的。

抓住這名鬼將後，石軒看他雙眼中紅光靈動，知道靈智不低，心中嘖嘖稱奇，正常靈魂所化鬼物靈智倒是不低，但這紅光出現，表明這是生靈氣息借助地煞陰風所化，居然也能有這般靈智，其中肯定有些問題。於是石軒運起搜魂術，就要搜查一二。

可就在這時，一道黑色劍氣襲來，其中隱隱嬰兒啼哭聲傳出，邪惡詭異，石軒認得這乃是鬼道中極端厲害的一門道術——鬼嬰劍氣，所以不敢怠慢，天雷伏魔劍青色雷光一閃，後發先至，一青一黑兩道劍光碰撞在一起。

石軒只覺得神魂一麻，腦海中幻覺重生，似乎有無數表情天真無邪的嬰兒往自己身上撲來，大張著嘴巴，裡面有著兩排白生生的牙齒，還好天雷之屬乃這種至陰至邪道術的剋星，加上石軒手上乾陽青燈驅除邪妄，體內太極圖鎮壓陰氣，所以石軒立刻就回過神來，御使天雷伏魔劍一繞，將剛才碰撞之下稀薄了很多的鬼嬰劍氣絞碎。

這怕是有三階道術了？難道這裡也有一個金丹期的鬼物，或者就是鬼哭上人他們碰到過的那隻？只是百萬年來，那鬼物的道術怎麼會才三階，就算是下品金丹，磨也磨到九階道術了，除非他進階金丹不足三百年！

剛才那一劍似乎是阻止石軒對鬼將搜魂以及試探石軒的實力，試探完畢後，覺得能拿下石軒，所以七八道鬼嬰劍氣和一隻白骨飛叉就齊齊向石軒攻擊了過來，一時之間，空中全是撩人心魂的嬰兒哭叫聲和白骨劃破空氣的尖銳攝魂之聲。

石軒袖袍一揮，七道青色劍光就從儲物袋內飛了出來，在空中布成一個劍陣，然後化成了一條巨大青龍，將口一張，把那七八道鬼嬰劍氣和白骨飛叉統統吞了下去。這是石軒用七口乙木青龍劍使出「蒼龍七宿」劍法（其實以現在的使用方式應該叫劍陣），雖然乙木青龍劍只有七重天圓滿，但有陣法加持的情況下，石軒希望能阻上片刻，讓自己完成搜魂。

可兩者位階確實相差太遠，巨大青龍只是撐了一個呼吸，就見到七八道黑色劍氣和一道白慘慘的光華從青龍肚子裡衝了出來，而巨大青龍重新還原成了七口青色飛劍，並且顏色黯淡了許多。

石軒剛剛搜出一些東西，就見到鬼嬰劍氣和白骨飛叉襲來，知道他們的威力不是自己現在能硬接的，除非使出符篆和秘寶，所以將身與天雷伏魔劍青色雷光一合，然後施展出劍氣雷音，搶先一步遁了開來，而鬼嬰劍氣和白骨飛叉是不依不饒，轉了一個圈又追了上來，同時前方密密麻麻如雨下般的黑色飛針擋在了石軒前路上。

石軒此時心平如鏡，腦海裡分外清晰，北斗指路心法不停運轉，那道青色雷光微微顫抖，以不可思議的軌跡在黑色飛針的空隙中穿梭前行，每次都是與一根黑色飛針擦肩而過，而且劍光輕佻，不時挑飛一兩根黑針，當石軒鑽出那密密麻麻的飛針時，身後掉落了一地的黝黑細針。

但石軒畢竟北斗指路還未小成，顧全了自身之外，沒辦法再保護到那鬼將，讓他被追擊而來的一道鬼嬰劍氣絞碎。

鬼將一死，那白骨飛叉和眾多黑色飛針就退後了黑暗中，只有剩餘幾道鬼嬰劍氣繼續攻向石軒，被石軒天雷伏魔劍狀似輕鬆地挨個擊破，之後，石軒周圍的黑暗就重歸平靜了。

石軒表面上不見異狀，但神魂卻是顫抖不已，若是再來幾道鬼嬰劍氣，自己多半就接不下來了，三階道術畢竟勝過一重天圓滿的靈器不少，那鬼物實力也強過自己不少，要不是天雷之屬天生剋制，恐怕自己連一道劍氣都接的有些勉強。

而若是用符篆和秘寶來防禦，就等於露了怯，讓那金丹期鬼物知道自己實力不夠，只能靠符篆和秘寶，很有可能就狠下心來全力搏殺自己，至於現在，石軒只能為那幾位神魂期修士歎息了，那些鬼物們多半是避強擊弱，又有陣法分隔，他們生還的可能性很低。

邊在黑暗中繼續前行，石軒邊回想起從鬼將那裡搜到的一些記憶片段。

第二十章 老奸巨猾非空談

身穿金色袞服的高大身影，那皮膚好像是白玉雕成般溫潤。

一口巨大青銅古棺，上面點著一盞琉璃燈，散發出幽幽暗暗的光芒，在琉璃燈之後，浮著一方金色小印，它周圍是無數金色光點，每個光點之中似乎都有一個人影，而在小印上刻著好幾個複雜的符篆文字。

一個陰氣凝結的水池，池水深黑幽暗，不時有一個鬼物從池水裡爬起。

成百上千的金甲神將、神兵，數之不盡的白袍信徒如同雕像般跪倒在青玉地板上，而那青玉地板上佈滿禁制，無數細線從這神將、神兵、信徒膝蓋下延伸到陰氣水池。

十二口小一點的青銅棺槨，佈置成圓形圍在那口巨大青銅古棺之旁。

晶瑩剔透的寶塔。

痛苦、猙獰的三個頭像。

……

這些就是石軒從那鬼將之魂中搜出的畫面片段，似乎與自己在蓬萊派看過的一些典籍記載之事有些相同，也就是「殘魂重生」的儀式！

所謂「殘魂重生」是天地間一種自然現象，除了道門和佛門建立了輪迴的那些世界之外，都是身死之後魂魄終究會消散於天地之間，但機緣巧合之下，那些消散於天地間的魂魄也有可能彼此結合重新生成一個新的靈魂，這就叫殘魂重生。有大能從此天地運行的奧秘出發，創造了「殘魂重生」的儀式。

在道門正宗中，到了陰神期，就不會生死而魂消，可以在無秘寶、秘法護持下進行奪舍，但他們有時候會被人將陰神擊碎，只能下一些殘魂，於是就需要通過「殘魂重生」的儀式來復活，但這種儀式哪是那麼好舉行的，不僅要求苛刻，壽元已盡的不能，殘魂過了七日的也不行，如此等等，而且所需材料也是珍貴異常，至少那一個法寶級數的「聚陰池」就不是隨隨便便哪個人就有的。

可是這洞淵神尊的佈置與「殘魂重生」的儀式又有很多不同，光是那十二口青銅小棺、那金色小印，石軒就記得典籍上沒有，而且最重要的是，洞淵神尊他憑什麼讓殘魂存在上百萬年？！就算是元神級數也不行！

想了這麼多，石軒無意去做什麼揭開謎底之事，心裡只想著拿到那鎮壓心魔的高階法器之後就趕緊離開，沒有退路就破空遁走，這種危險的事情不是自己這個級數能參與的。

前方忽然一道火凰似的劍光亮起，是那麼美麗，那麼耀眼，但又同樣是那麼淒美、那麼絕望，僅僅幾個呼吸之後，那道劍光就消失了，讓石軒是救援不及。石軒在心裡深深一歎，那位叫周琦的劍修恐怕已經隕落，而從鬼將的記憶看，下面的門戶會有一面變換頭像，距離謎底揭開又更近了一步，自己也更危險了一分。

火凰似的劍光之後不久，石軒前方再次發生了變化，金色飛劍變得巨大無比，放出無量金光，這些金光都是如此浩然正氣，讓人不可逼視，將黑暗驅除的一乾二淨。

在這金色飛劍壓制之下，石軒一下就感覺到了陣法禁制的運轉，正要用太極圖將它破去，其他三位金丹宗師卻是非常快速地發現了陣法破綻，眼明手快地紛紛出手，說起來還是石軒修道日淺，在陣法之道上和這些真正活了五百多歲的積年老怪相差太遠。

後方是紅雲漫天，黑暗都被籠罩其中，然後紅雲一收，胡珊和輝夜就出現在了石軒身後不遠，左方是鬼哭嬰啼，那些黑暗不停膨脹收縮，最後砰的一下爆炸開來，現出了裡面的鬼哭上人，他身前飛著五根碧色小釘，頭上則是一朵現出猙獰鬼面的碧雲，看來是實力全開了，右方則是動靜全無，只看到林深河週身元磁神光環繞之下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陣法被破，其他地方的黑暗也在快速消退，現出了阮希浩的身影，而周琦和夜十六則是完全消失，連屍體、法器都未能留下。

阮希浩有些驚慌地道：「剛才有個金丹期鬼物，夜道友就是被它拖入了黑暗之中。」

玄亦真點點頭：「剛才老夫就是在和那鬼物相鬥，只能眼睜睜看著周琦小姑娘被四個鬼將仗著陣法圍攻。她也是剛烈，最後燃燒性命之下，將所有鬼將全部斬殺，可惜卻被後續趕到的鬼物拖入了黑暗。不知那金丹期的鬼物是否乃鬼哭道友、林道友你們碰到過的那頭？」

鬼哭上人陰沉著臉，看不出是怒還是驚地道：「是那鬼物，老夫和它交手了兩次，想來不會認錯，想不到它的實力比起幾十年前又有進步！」

胡珊和林深河都是沉默無言地站在旁邊，也不知道他們和那金丹期鬼物交手沒有，而輝夜則是一臉的蒼白，似乎嚇得不輕。

就在這個時候，隨著黑暗的全部消退，第三層寶塔的全貌落入了大家眼底，在一個四四方方的大廳中，東南西北各自有一個黃金案桌，上面擺放著一件光華璀璨的法器，有一面方寸小幡，兩柄金色古戈，一盞琉璃燈，一件傘狀法器。

石軒瞳孔微微收縮，立刻身與青色雷光一合，以劍氣雷音的速度遁了過去。在來到西荒之前，石軒就翻了不少典籍，又有言千影的解說，對於神道之中鎮壓心魔的法器已經是大概有數，比如那萬民願力傘，比如那清心琉璃燈。

可是石軒快，有人更快，一道金色劍光就搶在了石軒面前，率先到達琉璃燈之前，同時毫不停留地一劍斬碎保護禁制。

石軒追之不及，只好直直劈向玄亦真身後。玄亦真金色劍光來不及取清心琉璃燈，被迫回頭一擊，將石軒的天雷伏魔劍打得後退幾步，青光顫抖，石軒也從劍光中顯出身形來。

石軒身形剛現，身上就是一陣白光閃耀，整個人消失在空中，玄陰真輕咦一聲，雖然不能判斷石軒將要在哪裡出現，但旁邊不遠的琉璃燈卻是他所必須取的，所以金色劍光一轉，就往琉璃燈旁邊斬去。

果然，那裡一道白光閃現，石軒現出身形來，正要將清心琉璃燈攝起，可是此時金色劍光已到，石軒不敢硬接，只能用小有清風遁化成一縷清風避其鋒芒，要知道玄亦真的本命劍器浩然劍就相當於三重天多的靈器，從道術上來講，就是七階道術的威力，不是石軒能正面抵擋的。

躲避金色劍光之時，石軒正要全力用起太極圖，爭取讓玄亦真遲鈍一個剎那，好讓自己能有機會取寶，可這時神識中傳來一句話：「星照道友莫拚命，清心琉璃燈老夫已經得手，不過此物不是老夫所需，只是想用此物換取道友相助，可否？」

石軒聞言只好停下遁光，表面上神情平靜，如果說搶奪寶物，自己還有一成希望，那麼從玄亦真手中奪取清心琉璃燈，就只能寄希望於他露出破綻，然後自己所有底牌爆發，方才有那麼一絲可能。

「不知玄道友需要本座相助什麼？」石軒與玄亦真神識交流起來，另外一邊胡珊已經取了那把萬民願力傘，鬼哭上人取了兩柄金色古戈，林深河取了方寸小幡。

玄亦真笑呵呵地道：「自然是助老夫取轉世之寶。本來老夫是不信星照道友此行是專門為了鎮壓心魔的法器，只是將信將疑試探一番，想不到星照道友如此拚命，倒是讓老夫打消了疑惑，若是星照道友助老夫取得轉世之寶，老夫以道心起誓，必將這琉璃燈送予星照道友。」

石軒也淡笑道：「如此甚好，多謝玄道友了。」比起這些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自己在處事手段上實在是有不少破綻：一是將自己想要得到的事物暴露於外，雖然能打消大家的疑惑，消除敵意，但也難免被人要挾利用：二是剛才取寶物時，還想著保留底牌，未能拼盡全力，一開始就應該用小挪移符，那樣就算加上破除禁制的時間，玄亦真也未必能快得過自己，獅子搏兔也盡全力，絕對不是一句白話。

不過能有這番心性和處事上的收穫，對於石軒而言，可能比得到寶物還珍貴，現在是自己有五火七禽扇在手，保命不算太大問題，若是以後沒有底牌的情況下，犯下如此錯誤，那就真是死不瞑目了。

兩人達成私下協議之後，返回了大廳中央，此時第四層的清光階梯也落了下來，玄亦真帶頭，鬼哭上人、林深河隨後，阮希浩和輝夜都是一臉死灰地跟著，五名神魂期修士屍骨無存，讓他們是萬分後悔此次尋寶之行。

「星照道友，小女子聽說你需要一件鎮壓心魔的高階法器，不知這八重天圓滿的萬民願力傘可看得上？」胡珊突然傳出一道神識過來。

石軒心裡輕輕一笑，知道她多半和玄亦真打得是同樣的主意，本著多一條路子多一點希望的心態，回了一道神識：「本座非常滿意，不知胡道友想要本座做些什麼？」

「呵呵，自然是星照道友你和玄道友達成的那個協議，不過小女子還有一點小小的其他要求。」胡珊雲淡風輕地笑道，至於那個協議是什麼大家心裡都清楚。

第二十一章 金光寶鏡陰水漫

「哦，不知胡道友還有什麼小小要求。」邊往第四層而行，石軒邊與胡珊神識交流。

胡珊神識中笑道：「剛才小女子有幸捉到一隻鬼將，雖然搜魂被那金丹鬼物給打斷，但也搜出了些有趣東西，這趟尋寶之行怕是有些不太妥當。而且小女子之前也檢查過寶塔禁制，發現還未能鎖住空間，當然，之後就不好說了。可小女子一介散修，沒那個機緣學得空間道術，剛才看到星照道友你有小挪移術的符篆，所以有此小小要求，就是等等危險之時，星照道友你勻幾張小挪移符給小女子，到時候就算沒有拿到轉世之寶，這萬民願力傘也是道友你的。」

石軒想不到胡珊的要求如此之低，看來她也是被搜魂之下得到的信息弄得警戒心大起，不得不為保命逃走再做些打算：「要不胡道友你現在就將萬民願力傘給本座，本座給你小挪移符。」能有機會不去上面，石軒就絕對不去上面。

就是因為石軒一直打著見勢不妙就溜的主意，所以之前才不會用道心起誓來換取玄亦真的信任，從而提前拿到清心琉璃燈，畢竟之後要是危險太大，法器和性命相權衡，肯定是性命更重要，要是現在發下道心誓言幫他奪寶，那危險之下逃走的決心就會不堅定，就算堅定地逃走，無法完成道心誓言的情況下，修為還要不要進步了。

不能用道心誓言起誓，那就算石軒說要幫助另外兩人奪寶，空口說白話下，玄亦真也不會妥協，他還不如收起法器，等到關鍵時刻直接丟遠，從而轉移石軒的注意力。

而另外一方面，石軒也是打著麻痺玄亦真的主意，讓他以為自己是非鎮壓心魔的法器不可，但實際上呢，若是拿到轉世之寶，廣寒宗的陰神尊者、金丹宗師還會不和自己換？能交換到轉世之寶，他們做夢都會笑醒，說不定言千影就是第一個想要的，畢竟沒人能保證一定成就元神。

所以石軒之前雖然露出破綻被玄亦真要挾，但也未嘗不是機會，這讓玄亦真完全相信自己只要鎮壓心魔的法器，深合爾虞我詐的精髓。

「小女子還是有些不甘心，走到現在這步，若不試著取那轉世之寶，真是難過本心，現在就將萬民願力傘給星照道友你的話，小女子孤家寡人可爭不過那幾位。反正，兩個事情，星照道友你做到一個，小女子就將萬民願力傘給你。」胡珊神識中歎了一口氣，其實她心裡也知道自己貪念太過，繼續走下去的危險是非常大的，本應該轉身就走，可是壽元將近，若不能取轉世之寶，那就是幾百年修為換來一抔黃土，真是不甘心。

石軒見無法說服胡珊，只能兩人並肩，與其他五人一起進入了寶塔第四層。

……

這次幾人吸取了進入第三層時的教訓，將神識交纏在一塊，免得被陣法分隔，剛剛進入第四層，石軒就看到了幾十道威勢不凡的金光向自己打來，同時神識裡傳來玄亦真的話語：「諸位道友結六合陣。」

六合陣乃修士最熟悉的普通陣法之一，在場諸位無人不會，這也算玄亦真選擇這個陣法的原因，否則說一個高深無比的陣法，結果只有兩三人懂，其他都是呆愣當場，那還不如不說。

石軒將天雷伏魔劍繞身一轉，將金光盡數打散，然後和其他修士一起快速佈陣，五名金丹宗師一人一角，輝夜和阮希浩聯手布成一角，幾個呼吸間，六合陣就結成了，此時第二波金光方才襲來。

陣法加持下，石軒只覺得一舉一動都有蔚然大力，本來需要運轉廣寒宗給自己的法門，才能將星辰屠魔劍氣等道術使出二階水平，現在只是隨手之間使來，就有二階道術威力了，石軒十指連彈，十道星光般的劍氣擊向金光，各自打散數道金光，方才消失在空中。

趁這個餘暇，石軒打量起寶塔第四層，這第四層方圓很小，在十二個面上共有二十四面寶鏡，各自發出一道金光向位於正中的七名修士攻來，威力都在一階道術左右，看起來似乎就算大家不結成陣法，這攻擊也對金丹宗師沒太大效果。

在第四層靠左，有一道青光階梯，階梯旁浮著三個黃金匣子，周圍都是禁制圍繞，根據石軒一路行來的經驗，寶塔越往上東西越好，出現在這裡的，不是天才地寶、靈器之屬就是幾位金丹宗師夢寐以求的轉世之寶。

而幾位金丹宗師雖然有些激動，但還是強忍住心情，整個六合陣一起，慢慢往左邊而去，陣法未破的情況下，突然離陣搶奪，那是去送死而不是奪寶，這些個金丹宗師們這點兒眼力價還是有的，畢竟有前面三層的經驗，陣法的威力肯定並不至於此，所以還是一面移動一面找尋著禁制陣眼。

果然，七名修士才前進了幾步，那寶鏡發出的金光就不再直接攻擊幾人，而是射向對面寶鏡，然後反轉過來攻擊，就是這麼一轉換，威力就提升到了二階道術，讓幾位修士都是臉色難看，尤其輝夜和阮希浩抵擋的分外吃力，要不是有陣法加持，兩人早就身死魂消了。

玄亦真在神識交流中說道：「不知道是陣法本身的緣故，還是那鬼物無法掌控中樞的緣故，現在這陣法是慢慢變強，大家可看出陣眼或破綻所在？」

幾名金丹宗師紛紛發表自己的意見，石軒陣法道行太淺，只好做個鋸嘴葫蘆。

經過四位正牌金丹宗師的交流，初步確定了三個疑似陣眼，決定一一試來，玄亦真當仁不讓，金色飛劍長為一口巨劍，然後化成一道耀眼金光，往右邊上方寶鏡劈去。

刺啦啦的聲音傳來，那寶鏡似乎裂開了一些，但其發出的金光不減，而且寶塔上方開始掉落雨滴，這些雨滴呈純黑色，一落到幾位修士的護身神光和法器光芒上就滋滋作響，開始腐蝕起法力來。

林深河面色難看，似乎對於水之屬有些畏懼，從儲物袋裡拋出一紫色煙狀靈器，將那些雨滴排除在外。猶是如此，這雨滴是越下越急，那紫色煙狀靈器的顏色開始慢慢變得斑駁。

其他修士也是各自施展手段抵擋，如石軒是將九龍神火罩施展出來，週身九條威武不凡的炎龍盤繞，那些黑色雨滴還未靠近，就蒸發了大半，剩餘地打在神火罩上則是互相抵消，發出陣陣白煙，不過石軒乃是用外丹施展，上古妖獸又是法力雄渾，九龍神火罩一消失就立刻再補一記，根本不愁法力斷絕。

只有胡珊面露喜色：「想不到是太陰腐水，我一直想收集都未能收集到。」她將那朵紅雲放出，往眾人頭上一遮，那些黑色雨滴一碰到紅雲就如江河入海般毫無抵抗地被吸納進去，算是緩解了眾人之困。

可太陰腐水如急雨，胡珊也收集不到其他地方的，於是整個地面開始漫起了一層積水，逼得眾位修士凌空站立，但若是再這麼下下去，整個寶塔第四層都會變成汪洋大海。而石軒也不敢用陰陽二氣吸納，這些太陰腐水的威力可在一階道術以上，收進去之後，很容易被從裡面將自己的本命法器給腐蝕掉。

「幾位道友，還是抓緊時間破陣，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玄亦真趕緊向眾位修士道，沒有意外，所有人都是一致贊同，要是再出現點變化，那樂子就大了。

還是由玄亦真出手，金色劍光一閃就劈向了清光階梯旁的那面寶鏡，這次則發出沉悶的聲響，那寶鏡在雷鳴聲中片片破碎。

玄亦真剛剛露出喜色，可馬上就是臉色一凝，那些破碎的寶鏡還在牆上，反而是讓那些金光多了些折射之路，威力是越變越強，已經快接近三階道術了！

石軒現在抵抗的是萬分吃力，天雷伏魔劍、九龍神火罩、玄金護身功層層疊疊加持，而手中是星辰屠魔劍氣彷彿不要錢般地彈出，可往往四五道星辰屠魔劍氣才能打碎一道金光。

胡珊、鬼哭上人也各自祭出了碧玉小盾和鬼面碧雲，林深河則是拋出一面寒光閃耀的寶鏡，將那些金光盡數反射而回。而阮希浩、輝夜是險象環生，突然，輝夜似乎法力一時不濟，手上緩了一緩，就被金光打中，整個人直接就消失掉了，不過石軒在他消失前，似乎看到他身上破碎的南蠻衣物中露出許多黑黝黝的深深傷口。

玄亦真知道不能再拖，大喝一聲，調動全部陣法之力，身與劍光一合，一道巨大金光就直直劈在一丈遠處的地面上。

轟隆隆的巨響傳出，那些寶鏡紛紛落地，但是它們在落地前，發出最耀眼的金光，只是一道就將石軒的天雷伏魔劍、九龍神火罩全部打破才消失掉，就連玄金護身功都是消耗大半。

石軒見到處都是金光縱橫，怕是用小挪移符也逃不開，正要用太極圖定住一個剎那的空間，然後用五火七禽扇的大挪移術離開，畢竟法器、神通再重要也沒自己性命重要，可就在這時一面碧玉小盾就出現在石軒眼前。

這三重天圓滿的靈器如大海中的礁石般，在洶湧潮水中巍然不退，石軒神識中傳來胡珊的淺笑聲：「若是星照道友被這金光罩住，那就如同輝夜小弟弟一般屍骨無存，儲物袋也不會留下，讓小女子到哪裡去找小挪移符呢？」

石軒知道胡珊的真實想法確實如此，但不管怎樣也是有半個救命之恩，所以還是謝道：「就算本座從其他人處得到鎮壓心魔的法器，對於胡珊道友你，本座也是不吝嗇一張小挪移符的。」

漫天金光過後，石軒和胡珊打量起四周來，阮希浩已是不見，只有玄亦真、林深河、鬼哭上人有些狼狽地站在原地。

胡珊、玄亦真、鬼哭上人、林深河見陣法告破，都是面色一變，急速向那三個裝著寶物的黃金匣子遁去，石軒冷笑一聲，白光一閃，直接出現三個黃金匣子邊，天雷伏魔劍一斬，就將三個匣子上的禁制盡數斬破，卻是想要看看有沒有轉世之寶。

第二十二章 金丹鬼物再出手

禁制破除之後，黃金匣子裡面的物品在幾人神識中都不再是秘密，分別是：一根枯黃焦黑的木頭，但在上面卻是長出了幾根新枝，新枝上還有幾片綠葉，正是九劫雷擊木；一小搓黑色土壤，隨滅隨生，正是土行天才地寶息壤；一朵搖曳不定的碧色火焰，裡面似乎有一尊魔神在嚎叫，乃是天魔陰火。

石軒手一伸，將那息壤往手中攝入，同時把九劫雷擊木和天魔陰火推了出去，若是想要將三件天才地寶都取到手，可是會面對四人的聯手攻擊，能克制住貪念，用其中兩件分開其他金丹宗師的注意力才是正道。

當然，這也和石軒對這些物品沒有必得之心有關，否則貪念哪是那麼好克制的，這就叫壁立千仞，無慾則剛，而若是和成道之機有關，石軒真不敢保證能不能克制住貪念，或者說，以石軒現在的心性修為，不大可能克制得住。

玄亦真、胡珊是知道石軒有小挪移符的，可沒想到他能如此果斷就使用，畢竟這寶塔危機四伏，小挪移符這種保命之物多留點在身上才是王道，這卻是他們不知道石軒是自己會小挪移術，在出發之前，從紫氣東來樓兌換了材料，足足製成了二十張，完全夠用了，先前取鎮壓心魔法器時，是存了留點隱秘底牌的意思，結果卻棋差一招，現在自然不會再有所保留。

看著已經被石軒取走的息壤，以及還在空中翻滾的另外兩個黃金匣子，玄亦真、胡珊、鬼哭上人、林深河都是沒有猶豫地往那黃金匣子遁去，否則和石軒交手的情況下，短時間內是無法分出勝負的，更別提從他手上奪得寶物，白白便宜另外幾人。

青色鬼爪、金色劍光、深黑色元磁神光、七情神光大手印紛紛往黃金匣子抓取，其中鬼哭上人和胡珊是看中了那天魔陰火，玄亦真和林深河則是爭奪九劫雷擊木。

攝魂鬼爪和七情神光大手印在空中碰撞之後，皆是無聲無息地消失，可鬼哭上人卻是如墜紅塵，好像回到了少年時代，與嚴父慈母過著平和安樂的生活，另外還有青梅竹馬相伴，雖然修為不高，但也過的是其樂融融，可是一位引氣期修士的兒子看中了自己的青梅竹馬，想要強娶她。

自己竭力反抗之下，不慎將其殺死，從此倉皇出逃，後來聽說父母和青梅竹馬一家都是慘死於那引氣期修士之下，從此恨念深種，為了報仇，在西荒之地出生入死，得到幾次奇遇後，神魂期大成，於是重返家鄉。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那引氣期修士已經老邁而死？！滅其一族、挫骨揚灰都不能解自己的恨意！

本以為這些事情、這些情緒早就隨著歲月的流逝已經埋葬在記憶深處，再也不會回想起，哪想得到現在一下全部襲來，讓鬼哭上人一時有些恍惚。

不對，鬼哭上人幾百年修士也不是白給，馬上就回過神來，可卻發現，就是這麼一剎那的耽擱，胡珊已經是將天魔陰火攝到手中，於是手一揚，五鬼碧陰釘化成五道綠線向胡珊打去，胡珊早有準備，碧玉小遁浮在身後，將那五道綠線盡數擋下，然後笑吟吟地道：「勝負已分，鬼哭道友沒必要再與小女子做生死相鬥吧？」

鬼哭上人默然，畢竟這不是自己必需之物，現在就生死相鬥的話，只會白白便宜了玄亦真、林深河和星照老鬼，因此收手退卻。

那邊玄亦真卻是臉色有些難看，雖然他是在場實力最強的一位，但其飛劍乃金鐵之物，剛好被林深河的兩極元磁神光與磁光子午線所克，讓其將九劫雷擊木拿到了手。

林深河一掃剛才的陰霾，心情大好：「幾位道友，上第五層吧。」

石軒收起息壤後，並沒有閒著，而是探查起寶塔外面的禁制，壞的發現是這禁制越來越強，似乎和第一層甬道一樣，能吸納諸位修士的神光、道術等壯大自身，好的消息是，這禁制還不能封鎖空間，自己就算不用五火七禽扇也能用小挪移術出去。

但是，石軒可不敢保證這禁制繼續變強之後，會不會出現封鎖空間的能力，只能一直關注這邊，一旦禁制開始封鎖空間，自己馬上就離開，不再管法器、秘寶之事，而且剛剛開始封鎖空間時，照這禁制的表現，不會一下就很強，自己可以用太極圖暫時定住，然後用五火七禽扇遁走。

此時聽到林深河的話，石軒表情平靜地和胡珊、玄亦真兩人一起，搶在林深河、鬼哭上人之前往清光階梯而去，寶塔只剩三層了，轉世之寶又不會放在第七層陣法中樞，在第五層出現的可能性是高達五成。

林深河、鬼哭上人可不敢怠慢，趕緊跟上。

「星照道友，不知能否給老夫一張小挪移符？那樣等等取轉世之寶時，老夫就能有八九成把握，道友你也能順利得到鎮壓心魔的法器。」進入第五層前，玄亦真突然用神識對石軒道，剛才石軒用小挪移符搶寶的快捷簡單給玄亦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石軒冷笑了一笑：「要不現在玄道友你就將清心琉璃燈給本座，本座馬上給你一張小挪移符，然後轉身就走，不摻和你們的事情。」自己又不是非鎮壓心魔的法器不可，轉世之寶也行的，何必受你那麼要挾，當然表面上還是要表示自己的憤慨。

玄亦真呵呵一笑，念頭不停轉動思考，自己是比不上用小挪移符的星照老鬼，但拿到轉世之寶只是開始，後面肯定會做生死之鬥，那才是最重要的時候，似乎沒必要衝在最前面，做那眾矢之的，不如就讓星照老鬼替自己去搶奪，自己在後面直接對其他人出手，反正有清心琉璃燈在自己手上，星照老鬼還會不與自己換？

之前石軒拚命的架勢和被要挾時的無奈憤慨，讓玄亦真基本確定星照老鬼是沖鎮壓心魔的法器而來的，就算心裡還有那麼一絲懷疑，也被實力優勢所蒙蔽，到時候還能從星照老鬼手上搶奪回來嘛，這寶塔禁制很快就會有封鎖空間的能力，他無法用小挪移符逃跑的。

孰不知，石軒拚命是因為覺得這裡危險，想要早一點到手一件想要的，然後趕緊離開。

「好吧，星照道友若是你得到轉世之寶，老夫就用清心琉璃燈交換。」玄亦真同樣狀似無奈地回答。

另一邊的胡珊也是打著同樣的主意，在幾百年的歲月中，她早就見識了不少搶先到手寶物，結果被眾人圍攻而死的例子，最後得益的往往都是開始保存實力的。

幾人差不多同一時間進入了第五層。

……

寶塔第七層。

十二口青銅小棺中已經躺了七個人，他們面色紅潤，彷彿熟睡，七條紅色細線從塔外延伸而來，分別落到他們身上。

而塔頂則落下一道明亮的金光，照在青銅巨棺裡面躺著的那位國字臉、寶相莊嚴、身穿金色袞服的身影上。

一個人影看著青銅巨棺上的那方金印，心裡火熱，強行保持住鎮靜，默默念叨：再來一位就夠了，不能多也不能少，要不然這老鬼就會恢復部分殘魂了。

……

石軒預想之中的第五層是擁有恐怖的禁制、無數的鬼物，可是事實恰好相反，第五層風平浪靜，只有一座高台，高台上放著兩件器物，一面圓盤，上面刻著人獸禽鳥魚蟲，一張金色符篆，上面太古雷紋組成的文字好似一張人臉，讓人一看就有點迷失心神。

玄亦真、胡珊、林深河、鬼哭上人一見之下，都是瞳孔收縮，各自施展出最強本領往高台而去。只是胡珊和玄亦真是稍稍落後了一點，似乎他們的目標不是轉生盤和孟婆符，而是前面的林深河與鬼哭上人。

石軒手上拿著幾張小挪移符，先激發了一張，身上白光一閃，就出現在了高台旁邊，林深河、鬼哭上人都不太急，神識掃過時，發現那禁制很強，自己完全能在星照老鬼破除禁制之前趕到。

看著黑色遁光和碧色遁光飛速向這邊趕來，金色劍光和紅色雲朵在後面殺機畢現，石軒一臉平靜，右手金光閃耀地貼在了禁制之上。

讓林深河和鬼哭上人眼睛差點瞪出來的是，那禁制好像沒有半點兒作用，星照老鬼的手掌就像沒遇到半點兒阻礙就伸了進去，然後高台上的轉生盤就往星照老鬼手中飛去。

在第二層時，禁制不算強，石軒也小心謹慎，讓林深河沒有發現他破除禁制的秘密。

驚愕心急之下，林深河的磁光子午線，鬼哭上人的五鬼碧陰釘都是威力全開，光華大作地往石軒打去。

可就在這時，一道耀眼金色劍光閃過，鬼哭上人反應不及，本命靈器又來不及召回，鬼面碧雲在劍光之下直接潰散，護身神光被輕鬆破開，整個身體被斬成了兩半！卻是玄亦真用出自己威力最大的一招劍法，偷襲之下，一招得手！

鬼哭上人大睜著眼睛，死不瞑目，根本沒料到玄亦真能看著別人取寶也不心急，反而全力襲殺自己，他什麼時候能和星照老鬼如此信任了？就不怕星照老鬼拿著轉生盤跑了？

一道黑光閃過，黑盔黑甲，雙眼紅光的金丹鬼物突然出現，化成一道黑煙，將鬼哭上人整個籠罩住，然後一起消失。

第二十三章 機關算盡終成空

另外一邊，胡珊也是毫不留手，黑煞劍氣、紅雲腐光障加上一隻金色小環齊齊向林深河襲來，同時七情神光一掃，將林深河籠罩其中。

林深河同樣來不及召回磁光子午線，身邊的紫色雲煙被那金色小環一套，就一起往地上跌落，後續的黑煞劍氣則是打得林深河的兩極元磁神光搖擺不定。

剛要飛出寒光反轉鏡，林深河的大腦就一陣恍惚，好像回到了當年那條河流，自己剛剛開始學武，在船上與人打鬥時被踢落水中，自己雖然五大三粗，武功天賦極高，什麼武器一上手就能耍的圓轉如意，但完全不會游泳，那種嗆水的痛苦，那種快要淹死的絕望，永遠銘記在心。

不要看胡珊在第二層對付三名金甲神將時是如此吃力，那只是因為剛好功法不能克制，她花費百年收集各種情緒煉成的七情神光豈是易於，不破防禦，只問道心，神光刷出，如回紅塵。

紅雲腐光瘴從林深河身上飛起，林深河一臉痛苦地倒地而亡，身上腐蝕的痕跡很少，看起來倒像是溺死水中。

……

寶塔第七層，又一口青銅棺材中多了一具屍體，然後延伸了一條紅色細線上來。從塔頂落下的金色光芒是越來越亮，那方金色小印受它影響，開始緩緩轉動，慢慢往青銅巨棺中的金色人影落去，聚陰池中也騰起一道黑水，往青銅巨棺飛去。

就在這時，從另外一口青銅棺材中站起來一個人影，他腳踏白蓮，腦後一輪金色寶光，身邊是金色願力光點環繞，不停傳出歌頌聲、讚美聲、膜拜聲。

他一指那方金色小印，威嚴的聲音響起：「吾乃洞淵神尊，神印還不速速歸位！」伴隨他聲音的是愈發響亮的歌頌聲、讚美聲、膜拜聲，受此牽引，金色小印下落停止了，開始左右搖擺。

見金色小印還在搖擺不定，他踏前一步，口中聲音更加洪亮莊嚴：「吾乃洞淵神尊，神印還不速速歸位！」

……

南蠻十萬大山一處隱秘山谷中，祠堂內的神像不知何時開始大放光明，引得所有族人聚集起來，誠惶誠恐地參拜祈禱：

「恭迎洞淵神尊顯聖。」

「請洞淵神尊寬恕我的罪過。」

「謝洞淵神尊庇佑。」

「參拜神聖至高洞淵神尊。」

那高高在上的洞淵神尊雕像眉清目秀、嘴角帶著一絲慈和的微笑。

同樣的場景，還出現在南蠻不少隱秘部落、寨子中。

……

寶塔第七層。

他再次跨出一步，口中聲音變得縹緲神聖：「吾乃洞淵神尊，神印還不速速歸位！」

身邊那些金色願力光點的聲音更加響亮，傳出無數祈禱聲、讚美聲，這些祈禱聲、讚美聲最後匯聚成了一個聲音，響徹整個第七層：

「洞淵神尊！」「洞淵神尊！」「洞淵神尊！」

那方金色小印嗚咽一聲，再也不能抵抗，化成一道金色流光往那腳踏白蓮之人飛去。他面帶微笑地接住金色小印，然後往心臟部位按去。

一道明亮、瑰麗、難描難言的金色之光在第七層亮起。

……

林深河倒下之後，那金丹鬼物再次出現，可他剛剛化成黑煙籠罩住林深河，就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不！！」然後黑煙丟下林深河就往第六層而去。

在磁光子午線、五鬼碧陰釘往自己飛來時，石軒神情古井無波，直到將轉生盤拿到手中、兩件靈器距離自己是如此之近時，方才身上白光一閃，從高台旁邊消失掉。之後，先是五鬼碧陰釘落地，片刻就是磁光子午線落地，兩者都是黯淡無光，好像被損壞了幾百年一樣。

玄亦真出其不意斬殺掉鬼哭上人後，根本沒去管那金丹鬼物，神識見寶塔禁制能封鎖空間後，一鼓作氣，金色劍光直接斬在高台禁制之上，將那禁制打得支離破碎，甚至連高台都垮塌掉。

可就是這一耽擱，胡珊紅色遁光後來先至，七情神光往玄亦真身上一掃，問不問道心倒是其次，讓他愣上一愣才是關鍵。

玄亦真好像回到了在散修聯盟中步步為營，一點一滴增強自己實力的歲月，修為不高，於是被那些前輩指使東指使西，甚至危險極大的事情都讓自己去做，那個時候自己就暗下決心，一定要成就金丹，一定要獲得高位，讓那些前輩們連正眼都不敢看自己。

一個恍惚，玄亦真就回過神來，恰恰好看見胡珊拿起孟婆符遁走，另外一邊，星照老鬼已經站在了寶塔邊緣，一座浩蕩神聖的金色橋樑從他丹田出現，架在了陣法禁制之上，那禁制頓時停滯了剎那，也就是這一個剎那，星照老鬼身上白光亮起。

「星照道友，你不是要鎮壓心魔的高階法器嗎？你不是不要轉世之寶嗎？我有清心琉璃燈啊！」玄亦真大急之下，神識向石軒傳遞了這麼一個念頭。

白光之中的星照老鬼似乎笑了一下，然後就直接消失掉了，然後一個神識念頭傳到了玄亦真神魂上，裡面是淡淡的聲音：「騙你的。」

……

金丹鬼物趕回了寶塔第七層，然後看到那本應死去的南蠻少年輝夜袒胸露乳，盤腿坐在一個白色蓮台上，雙手結印，面容莊重平和，週身金光泛起，似乎連那白色蓮台都開始變成金色。

鬼物大怒，白骨飛叉，鬼嬰劍氣，惡鬼暴雨針一起向那輝夜攻去。

輝夜嘴角露出一個淡淡微笑，將手一指，整個第七層寶塔立刻充滿神聖浩蕩的金光，到處都是祈願聲、讚美聲，地上湧出金蓮，空中飄起金花，每一朵金花上似乎有一個精緻小巧的人兒，奏出不同的樂器聲。

那鬼嬰劍氣在金光之中一點點變淡，然後完全消失掉，就連白骨飛叉、惡鬼暴雨針也是越飛越低，最後落在了輝夜的白色蓮台之下，叮噹兩聲，好像有人在向輝夜叩拜。

輝夜再一指，整個空間的金光都匯聚起來，落在他的手指尖，散發出耀眼明亮的光芒，那鬼物似乎很怕這個，大聲吼叫著想要轉生而逃，可是遁光剛現，那光芒就從輝夜手指尖電射而出，瞬間就穿透了他身子，最後他整個魂體由黑變金，化成了片片金光，融入輝夜身上的那層光華之中。

「還好掌握了神印，就掌握了這寶塔禁制，能調動所有積蓄力量，這才能拿下這個鬼物。」輝夜莊重平和的臉色露出一絲輕鬆之意，「等等把其他人一併解決，我才能安心封閉洞府，完全融合神印，從此成為真正的神尊。」

……

「騙，騙我的？」玄亦真先是一愣，然後暴跳如雷，終日打雁，今日卻被雁啄了眼，星照老鬼背信棄義自己也不是沒考慮過，可自己犯的最大錯誤卻是，以為能以實力壓制，星照老鬼就算有小挪移符，自己以速度追上，穩紮穩打，慢慢也能將他耗死，誰想得到星照老鬼能那麼輕鬆就突破寶塔禁制揚長離開，讓自己完全沒有反應時間。

畢竟這第五層高台的禁制，自己全力一擊之下，也將它破除了，星照老鬼有些手段讓禁制無效，那是很正常的，還在自己算計之內。可是這麼厲害的寶塔禁制，又開始封鎖空間了，星照老鬼居然也能如此輕鬆，在那麼短時間內突破，這可是自己難以做到的。

自己做過估計，至少要不短的時間才能將寶塔禁制破開，就算用上辛苦得來的那兩件事物，也要四五個呼吸，因為激發它們需要時間。星照老鬼能在半個呼吸之間破掉禁制，那手段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還好他幾百年不是白活的，看到那陣法禁制不是短時內自己能破開的，等自己追出去，星照老鬼早就跑得不知所蹤了，於是一雙憤怒的眼睛轉向了胡珊。

胡珊拿到孟婆符後，同樣快速地往寶塔禁制遁去，趁玄亦真將注意力放在石軒身上的時候，她已經來到了寶塔牆邊，將那金色禁制激發起來，手中拿著一個玉瓶，這玉瓶外面還包裹著一張古樸符篆。

胡珊取下符篆，然後直接連瓶帶裡面的事物一起投向禁制，還在空中時，那玉瓶就被腐蝕開來，露出裡面青色的液體，這青色液體一落到禁制上，就讓金色禁制變幻不定，然後開始收縮。

玄亦真的劍光是如此之快，禁制還未破除，一道金光就出現在胡珊身後，胡珊的碧玉小盾與那金色劍光一碰撞，發出嗚嗚之聲，各自退開一點。

不過就在這時，一道黑色無影之光，比聲音還快地疾射而來，直接洞穿了胡珊的碧玉小盾，眼看就要打到胡珊身上，可一陣白光亮起，胡珊整個人就消失不見，然後出現在玄亦真身後，七情神光與紅雲腐光瘴當頭而落，金色小環也向著玄亦真的金色劍光而去。

原來石軒給玄亦真傳遞那道神念的時候，也直接打出了一道神光給胡珊，裡面包裹著一張小挪移符，算是報答之前幫自己擋住金光之恩。

那黑色無影之光繼續飛行，很快就打在寶塔禁制上，讓整個禁制一陣搖晃，差點就碎掉，看來要不是先前洞穿碧玉小盾，怕是能輕鬆破掉禁制。

居然是九階道術秘寶，玄老鬼不愧是散修聯盟九大長老，雖然排名最末！哼，要不是星照道友早走，這事物怕是我們兩人一起承受，胡珊心裡恨恨地想到，同時關心地看著那禁制處。那金色禁制已經被腐蝕的極薄，似乎下一刻就會消失。

第二十四章 人生總有意外事

胡珊那金色小環也不知道是什麼靈器，禁制非常特殊，一碰到玄亦真的浩然劍，就套住它，然後雙雙跌落。

玄亦真作為劍修，本命飛劍不在手時，實力下降不是一點半點，忙施展出一門道術移形換影，直接向後退開幾丈，躲開了胡珊的七情神光，只有那紅雲腐光障因為神識鎖定，被它追了上來，不過這個時候浩然劍已經擺脫了金色小環，飛回了玄亦真身邊，化成一道明亮金光將紅雲打散。

另外一邊，那金色禁制忽然詭異地一下消失，只留下毫無防禦的塔身，胡珊見狀，不敢去深究原因，將手一招，紅雲腐光障立刻飛了回來，然後化成一道紅色遁光，就往塔外飛去。

玄亦真知道塔裡危險詭異，同樣不敢久留，在這裡和胡珊拚死拚活的話，很容易就便宜了幕後黑手，再說胡珊的遁光哪能比得上自己，出去以後可以銜尾追殺，於是將身與金色劍光一合，施展出一門四階劍遁道術，與胡珊只是毫釐之差地就飛出了寶塔。

……

石軒從寶塔中挪移出來後，怕玄亦真有什麼鎖定的秘寶，再次激發一張小挪移符，白光一閃，在另外一個方向出現。

之所以石軒剛才沒直接使用五火七禽扇的大挪移術，那是因為在寶塔之中諸多禁制，根本無法分辨方位，要是傳送錯了，誤入西荒深處，那危險說不定比這裡還大，真正的生死關頭可能顧不了那麼多，現在有點兒餘力，自然還是稍微穩妥一點比較好。

就在石軒辨別了方向，使出青玉雷衣符篆（擔心長距離空間傳送對身體有傷害），開始激發大挪移術的時候，那晶瑩剔透的寶塔一下就黯淡下來，所有的光芒匯聚到了塔頂，然後化成一隻光彩奪目的金色大手向自己抓來。

這金色大手捏著一個上古手印，四周都是讚美聲、祈禱聲，所過之處空間凍結，就連遠處的石軒周圍也隱隱有此跡象，直接的後果就是大挪移術被干擾了，要是石軒強行傳送的話，很有可能出現什麼不可知的危險。

而且看這金色大手印的威勢，不是太極圖能夠停滯的，怕是有八九階道術的威力，而若是用太極圖穩定身邊空間的話，那就會連大挪移術破開空間之力也一起穩定下來了。

石軒對此早有準備，胸前星光大作，一片璀璨的星雲在那裡亮起，無數星辰開始泯滅，干擾空間的力量與金色大手印的聯繫被中斷，因此立刻瓦解。卻是石軒用上了廣寒宗給的那個法門，那法門不僅能無視屬性發揮外丹所有威力，而且能一次調動起外丹三成的力量，打退八九階道術不太可能，但借此擺脫它的空間干擾倒是綽綽有餘，是石軒準備的其中一張底牌。

當然，這並不是石軒威力最大的一張底牌，真要到了生死關頭，石軒可以將外丹扔出去，然後直接引爆，只要對方不是元神真人，硬接的話不死也得脫層皮，而且外丹是石軒祭煉，自爆威力範圍可以控制，所以不會有同歸於盡的危險。

趁此機會，石軒蓄勢待發的大挪移術啟動，整個人消失在地底洞府中。

……

胡珊與玄亦真從寶塔出來時，剛好看見那金色大手印抓了空。兩人的閱歷都是豐厚，哪還看不出來金色大手印的威力，立刻就往洞府之外飛遁而去，只是玄亦真的金色遁光還是緊緊跟著胡珊，顯然他還未放棄取得轉世之寶。

寶塔塔尖再次亮起，一道金色光芒如雷似電般就穿過了不算太長距離，往胡珊身上打來。胡珊碧玉小盾已經毀在玄亦真手上，身邊其他的秘寶、法器、靈器都沒有能抵擋金色光芒的，只好將那金色小環拋出。

金色小環不出意外套在了金色光芒上面，然後就看到那金色光芒變得黯淡緩慢了一下，不過金色小環自己卻是節節破碎，很快就四分五裂。

趁著金色光芒緩慢的那一下，胡珊已經轉移了方向，但卻感覺到背後一股巨大殺機襲來，神識之中可以感應到那是玄亦真身與劍光相合，奇快無比、威勢極大地向自己斬來，那金色劍光只比剛才那金色光芒稍遜。

這玄亦真居然在這種關頭還向自己動手？！他就不怕塔中之人嗎？！除非他還有什麼保命手段？！

胡珊遁光剛換，又被玄亦真鎖定，一時難以躲開，身上兩件能夠防禦的靈器又都是損壞，只好全力激發七情神光，一片紅塵煙色籠罩住了玄亦真，力爭能阻他一阻。可塔中之人哪會放過這個好機會，金色光芒已經趕到，洞穿紅雲腐光瘴，打在了胡珊的背上，然後從胡珊前胸穿出。

這個時候，突然胡珊身上閃起一陣幽黑的光芒，化成一個彎腰駝背的白髮老嫗，將胡珊身體一抱，就從裡面抱出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神魂，然後她化成黑光直衝天際，轉眼就消失掉了。

這個過程非常快，不僅深陷七情神光中的玄亦真沒有反應過來，就連寶塔中人也是如此，眼睜睜看著那白髮老嫗帶著胡珊消失。

原來剛才胡珊見無法倖免，心一橫，直接就激發了孟婆符，不再想著回去做好萬全佈置之後，才安穩轉世的打算，現在這樣解開胎中之謎的可能性雖然低了，而且就算解開了，轉世之後也無法得到這世的靈器、法器、丹藥等，但總比魂飛魄散來得好。

「不！」玄亦真剛擺脫了七情神光就看到這一幕，心情真是難以言述，憤怒、痛苦、沮喪諸多情緒交織，但他還是強行克制住心境，因為還有寶塔中人在，而且金色光芒也已經向自己打來，看起來難以躲閃，只能先硬擋，再尋機逃遁。

不過玄亦真也清楚，自己實力與能全部發揮的寶塔威力相差太遠，雖然萬分心痛，還是拿出最後一件九階道術秘寶，將它激發開來，然後一朵金色雷雲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呼吸間就往寶塔罩去，然後只聽到裡面傳出辟里啪啦的雷鳴閃電聲。

而玄亦真本人因為要用出秘寶，只能讓浩然劍硬擋金色光芒以爭取時間，兩者相碰，發出極大的響聲，只見浩然劍劍光一下就灰暗了下來，上面甚至出現了絲絲裂縫，而金色光芒則是大部分消失掉，小部分其勢不改地洞穿了玄亦真的右胸。

雖然勉強擋住了金色光芒，也用秘寶拖延住了寶塔，但本命靈器受到如此損傷，加上身體上的重傷，讓玄亦真的臉色是變得相當灰敗，噴出一大口血，然後不敢多留，施展出秘術，遁速加倍，一道明亮金光劃破長空而去。

直到金色雷雲平靜下來，寶塔才中傳出一歎息，然後週身遍佈焦痕的寶塔重新全部亮起，並發出一道耀眼光芒直衝雲霄，與洞府外圍禁制結合起來。

萬丈深淵，黑色地肺煞氣、陰風中的那處破敗洞府閃現一陣金光，然後急速縮小，到只有沙粒大小時輕輕一轉，就往煞氣更深處鑽去，很快就消失無蹤。

……

玄亦真身受重傷的情況下，又施展了秘術，正可謂傷上加傷，好不容易支撐著從地縫中出來，已經是頭暈目眩，身體無力，就連劍氣都無法使出，神識四周打量了下，卻是意外發現了一個矮洞，外面有樹根擋住，又有穿峽陰風吹過，相當隱蔽。

玄亦真可不敢冒險從黑風谷中出去，他身體狀況非常糟糕，而且連續使用了兩個九階道術秘寶加上本命靈器受損，神魂也是受創不輕，就算路上遇到一個引氣期小怪也恐怕凶多吉少。就算妖獸怕自己氣息，不敢前來，但要是遇上那些貪婪的引氣期小輩，死在他們手上，那真是死不瞑目，笑掉其他宗師的大牙。

這種情況下，他卻是沒有發現，經過前些天黑風谷的陰風大爆發，今日那些妖獸都是收斂地很，加上時值正午，少有出來行動的。

於是玄亦真趕緊服食了一粒保命丹藥，拖著重傷之體，躲進了矮洞中。他現在沒有那個精力和能力佈置陣法，只能拋出一個普通陣盤，上面鑲嵌著一顆下品靈石，讓矮洞四周起了一陣白霧，將他的氣息、血腥味統統屏蔽住了。然後玄亦真施展出另外一門秘術龜息養神法，配合剛服食的丹藥，只要沉睡半天就能緩解傷勢，那樣就可以回轉天機府了。

並不是玄亦真不想用更高級的陣盤，而是更高級的陣盤往往帶有陣旗，需要佈置方位，不是現在的玄亦真能使用的，只好將就用下身上這唯一的低級陣盤，這麼短時間應該問題不大。

……

一個時辰後，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摸進了黑風谷，本來吳強擔驚受怕，害怕遇到陰魂、妖獸，哪想得到今日那些惡狠狠、凶悍無比的妖獸、陰魂們都是窩在地縫中，根本沒有在黑風谷內遊蕩。

一路上他只看到不少出竅期道友趁此機會採摘生長在這個特殊環境下的靈草，當然，他們只敢採些一般的，畢竟這裡還有不少引氣期前輩。

裡面有不少熟悉地還和自己開玩笑：「吳家小子，你也得到消息啦，誒，怎麼不見吳前輩？」

吳強默不作聲，昨日父親為了救自己死在妖獸之下，心中正是悲痛，哪有心情回答，要不是逃回家後發現父親遺物落在了那矮洞中，自己多半短時間內不會出門，而且要是知道自己父親身死，這些熟人之中不知會有多少換張面孔，甚至會有窺視自己父親遺物而暗下毒手的。

第二十五章 塞翁失馬焉知禍福

依著昨日的記憶，吳強沒費多大力氣就找到了那處矮洞，只是那裡怎麼有些白霧？

父親是引氣圓滿的修士，吳強家學可以算是淵源，各種道門知識的基礎都打得很牢靠，很快就辨認出這是屏蔽氣息、味道的隱息陣。由此，他腦海中瞬間就回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場驚天大陰謀，想起那幾個氣息恐怖無比的金丹宗師，想起那面容平凡的中年老魔頭似笑非笑的一眼。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那老魔頭沒有揭穿自己，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吳強只好強迫自己隨便接受一個理由，估計是那老魔頭心高氣傲，不屑對一個出竅期的小輩出手，不管怎樣，能活著，吳強還是有些感激那老魔頭的。

思緒紛飛，吳強有些猶豫，不敢通過那隱息陣進入矮洞之中，生怕裡面有個厲害無比的大魔頭，可是想起昨晚父親燃燒生命時那一幕，心中責怪自己，父親可以為了自己性命也不要，自己為了一點點危險就不去取父親遺物嗎？要是等等再來，被那人將父親遺物取走了，該到哪裡去尋找？

決心已下，吳強自然就開始給自己找理由，用隱息陣這種低級陣法，裡面應該不是什麼厲害人物，自己有父親留下的十來張六階術法符篆，未必就不如他。而且除了隱息陣外，並無其他術法的痕跡，不用擔心驚動了裡面那位。

越想越是這個道理，於是吳強給自己加持了術法，腳步無聲，氣息隱匿地穿過了白霧，悄悄走進了矮洞之中。

一看到矮洞中的那位沉睡修士，吳強是嚇得臉色慘白，如果昨晚不是做夢的話，眼前這位應該就是金丹期宗師！

自己要被剝皮拆骨了嗎？自己要被煉製成陰鬼了嗎？自己要被靈魂灼燒萬年了嗎？一時之間，聽說過的種種酷刑在吳強腦海裡迴盪，讓他是呆在當場，腿軟的沒法移動。

可是過了好一會兒，什麼痛苦都還沒發生，吳強這才鎮定下心神，仔細打量起那位金丹宗師，他渾身污血，右胸好大一個傷口，從那裡能看到下面的黑色泥土，而且自己進來他也沒有發現，想來是受了很重很重的傷，聯想起昨晚他們的圖謀，看來是陰謀失敗後重傷遁逃至此。

看了一眼那金丹老魔頭身上的玄色儲物袋，吳強心頭立刻火熱起來，艱難地吞嚥了一口唾沫，竭盡全力地回想父親還有前輩、道友們給自己講的金丹宗師的種種傳聞。

經過引氣期的淬體，金丹宗師即使不用神光，光是肉體之力，就已經是不怕一到四階的肉身攻擊術法，不怕四重天及以下法器的肉身傷害。

經過神魂期的神、魂、魄三者合一，金丹宗師即使不用神光，光是神魂之力，就已經是不怕一到六階的靈魂攻擊術法，不怕六重天及以下法器的靈魂傷害。

金丹宗師神通廣大，揮手之間就能滅掉一個引氣期高手，就算端坐家中，也能千里之外擊殺敵人。

金丹宗師威力無邊，全力一擊，能毀掉一座大城。

……

吳強思緒漸漸清楚，拿出了父親留給自己的六階術法符篆——神府青雷，緩慢地深吸一口氣，精氣神如一，將恐懼排除，掌中那道符篆開始慢慢發出青光。

玄亦真在龜息之中感到一陣危機，忙從定中醒來，然後就看到一道青雷閃過，直直往自己頭上打來，想要調動起劍氣，卻是空空如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青雷擊中自己。

對面那小子只是出竅期？玄亦真腦海中最後一個念頭閃過，覺得是如此荒謬，如此無稽，實在是不可能！

看著眼前頭顱破碎的金丹宗師，吳強一直站了半刻鐘，才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見他還是沒什麼反應，忙一把拿掉他的儲物袋，塞進自己懷中，雖然自己暫時還打不開，但總會有辦法的。

然後他找到父親遺留給自己的那根玉簡，接著再用出一張符篆，將那屍體毀掉，將這個矮洞焚燒了一遍。

迎著白日明亮的光線，全然不管那些出竅期道友的話語，少年吳強瞇著眼睛，感受著懷裡的儲物袋，心頭激動，火熱一片：「這難道就是父親還有諸位喜歡講修真界軼事的前輩所說的奇遇？」

……

西荒之地，一座小城外，有處隱蔽的小丘，上面除了黃沙之外，就是亂滾滾的石頭，平時根本無人來此，因為只要一出太陽，陽光經過天空上無數的空間裂縫吸收折射，有不少會聚集於此，將此地弄得是炙熱難耐，沒有真氣護體的情況，會被直接灼燒，加上此地也無出產，也沒什麼妖獸、洞府，自然是無人問津。

可現在正乃烈日高照，在亂石之中，卻有七位臉帶滑稽面具的修士端坐其中，那面具雖然搞笑，但卻是有著隱瞞氣息的作用。

「桀桀桀，各位道友，此次將大家召集起來，是因為有了一樁好事，有人委託咱們刺殺這川流城中兩大商會的首領，報酬豐厚，不知哪位道友願意接下。」說話的是坐於高位的那位紫衣修士，他的面具為白玉色，上面是滑稽的年獸樣子。

面具上是一隻老鼠的修士尖利著聲音道：「川流城中兩大商會的首領不僅本身法器好、符篆多，而且侍衛頭領、一些強力守衛都是引氣期，雖然比不得我的引氣大成，但要刺殺的話，難度很高。恐怕只能『虎』和會長你們兩位引氣圓滿的高手才能輕鬆完成。」

「是叫你刺殺，不是叫你強攻，老鼠你自己不行，就不要代表我們。」面具上是一隻蛇的修士冷笑一聲。

面具是老虎的修士高大健壯，嗡著聲音道：「不知道報酬是什麼？」

會長笑了一聲：「對方出一個上品靈石，對於刺殺引氣期修士來說，很豐厚了。而且本會也將追加報酬，就是一張一階道術符篆。」

老虎滿意地笑道：「咱加入摩羅會，就是圖這裡報酬豐厚，還有一些市面上難以買到的好東西，嘿嘿，比如好的本命法器煉製之法，畢竟要是去天機城的地下拍賣會，咱不僅積蓄不夠，而且沒有資格。」

會長聞言滿意地大笑：「我們摩羅會建立的目的，就是大家之間互通有無，沒有什麼彼此之間的約束，加上本會長有些秘密渠道，能得到好東西，我想過不了二三十年，咱們摩羅會就能出幾個神魂期大高手，成為一等一的隱秘組織，到時候大家水漲船高，說不定做一次任務就能有聚神煉魂丹也不一定。」

七名修士想到美好的前景，都是哈哈大笑，卻是沒注意石頭旁邊的空間無聲無息裂出一條黑縫，從裡面走出來一位中年平凡男子，他身上青色雷衣已經是黯淡無比，剛一出來就消失掉了。

長距離傳送果然很危險，不僅是目的地不定，而且空間風暴也有些洩漏進來，還好有師傅給的三階道術符篆青玉雷衣，否則真是會受重傷，石軒一邊調息一邊在心裡感歎，至於旁邊那幾位引氣期修士的氣息，石軒真沒放在心上。

「有人！」感覺敏銳的蛇大喝一聲，然後想也不想地就撲殺過去，比他剛快的是他的黑色蛇狀法器。

其他六位修士也是反應過來，見石軒氣息不穩，不像是高手的樣子，以為其只是誤闖其中，本著殺人滅口的心思，法器、術法亂飛，卻是全然沒考慮過，誤闖的話怎麼會闖到旁邊了才被發現。

石軒從寶塔中學會了獅子搏兔也盡全力，因此見這些引氣期修士攻來，直接就想調動外丹裡的星辰屠魔劍氣，可是卻毫無反應，這才想起用了廣寒宗那個法門一下調動三成力量後，外丹除非拿來自爆，否則至少要一兩年的恢復，才能再次使用。

沒有外丹使用，石軒一時有些不適，習慣了那麼強大的力量，現在真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不過石軒也不急，張口一吸，黑白二氣出現，將那些法器、術法，連帶七位志向不小的面具修士統統籠罩，然後讓他們逐漸變小，極快地飛進了石軒口中。

這場鬥法是如此之快，七位面具修士連慘叫都沒有發出一聲就進了陰陽二氣瓶中，石軒因為外丹不能使用，心神有些不屬，習慣性地驅動禁制，待反應過來，他們已經變成了污血。

石軒表情古怪地站在原地，卻是剛才自己的表現讓石軒心裡起了警惕，怎麼能沒有外丹就力不從心呢？

「這才是我真正的修為嘛。」石軒習慣了沒有外丹之後，一下啞然失笑，「那外丹乃是外力，我怎麼能習慣於它，差點就走了歪路，還是要以自己本身的修為境界為重，等真正到了金丹期，習慣屬於自己的力量才是正道。」

「呵呵，這算不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事例呢。要是外丹沒有受損，繼續使用下去，恐怕我會有迷失之禍。」自覺心性又有進步的石軒輕鬆自如地往遠處小城飛去，這時才奇怪地想道：「呃，剛才那幫傢伙，到底是幹嘛的啊？」

第二十六章 修真界中餘波留

天機城，天機府。

歐陽正在進行每日一次的打量女修士活動：「恩恩，這位長得不錯。」「那位背影好像還可以。」……

「對對對，我也覺得不錯。」在歐陽身邊的已經換了一位修士，這位同樣是個年輕人，不過眼袋浮腫，臉色蒼白，一看就是用心於其他事上勝過修道的人，但這樣的人，恰恰能投歐陽所好，不過看兩人的態度，倒是地位相差不多。

兩人相談甚歡之際，天機榜突然發出耀眼白光，籠罩整個大殿，讓所有在這裡的修士都是又驚又愕。

「這是有哪位金丹宗師隕落了？」二三十年前曾經有相同一幕發生過，在場不少人記憶猶新。

可他話音未落，天機榜上的白光還未停止又再次閃耀，這次很多修士都在心中默默猜測：「難道是兩位金丹宗師同歸於盡？」

等到白光平息，眾位修士凝目看向天機榜，只見上面有兩個名字變得黯淡下來，然後慢慢消失。

「鄒泰。」

「林深河。」

「這兩位是誰啊？」有那剛剛到天機城的新晉引氣期修士問道。

百曉生站在他身後，表情嚴肅地回答：「鬼哭上人鄒泰，黑雲散人林深河，都是縱橫幾百年的老牌宗師，想不到今日雙雙隕落，看來修真界中必有大事發生。」

歐陽和那眼袋浮腫的年輕人也走了過來，雖然兩人都是沉迷於美酒美色，但這等大事還是要關心關心的，一則，作為一個仙二代，基本的大勢是必須掌握，二則，也算是和美女修士的談資，否則美女哪天提起這件事，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真是分外丟面子。

「想不到鬼哭上人和黑雲散人兩個居然一起隕落了，這幾百年來，他們都是自高自大，各自拉攏不少散修，一貫不怎麼理睬聯盟，嘿嘿，想不到他們會有今日！」眼袋浮腫的年輕人震驚之餘譏笑道。

歐陽則是一臉嚴肅地看著天機榜，沒有說話。

百曉生看到歐陽兩人過來，拱手施了一禮：「歐陽公子，玄公子。不知歐陽公子怎麼不說話？難道有什麼私密消息。」作為一個消息靈通的人，百曉生與歐陽和玄公子交情都不錯，因此大膽問了一句。

歐陽搖搖頭：「沒有，只是覺得一下有兩位金丹宗師隕落，怕是有什麼大事發生，有些心神不寧。」

玄公子剛要開口回答百曉生的話，就看到天機榜第三次發出耀眼白光。「怎麼可能？怎麼還會有金丹宗師隕落？」這是玄公子內心的驚訝，也是今日所有散修的心聲，平時高高再上的金丹宗師，今天居然連續隕落，實在是讓人萬分難以相信，可是事實又擺在面前，尤不得他們不信，畢竟在他們心裡，天機榜可是從來不會出錯的。這真是震動修真界的大事啊！

當白光又平息後，歐陽突然咦了一聲，顯得很是錯愕，一改剛才嚴肅沉穩的樣子。

「歐陽公子？」百曉生好奇地喚了一句，玄公子也是側目看了過來。

歐陽表情奇怪地回答：「這次隕落的金丹宗師曾經和我有過一面之緣，想不到會是她隕落。」他的表情有些惋惜又有些輕鬆。

「原來歐陽公子認識七情仙子。」百曉生看著「胡珊」兩個字變得黯淡下來，然後慢慢消失，卻沒想到他自己也在這裡和胡珊有過一面之緣。

又等了一會兒，看到天機榜沒有再發出白光，在場所有修士才長吁了一口氣，終於到頭了，要是再有金丹宗師隕落，那就真的出乎他們接受能力之外，然後大家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紛紛猜測幾位金丹宗師隕落的原因，有說遇到陰神尊者後全滅的，有說探索仙府後內訌而亡的，總之各有各的說法，各有各的理由。

這個事情，談論了很久，一直到時近正午，談性正濃的各位修士才準備相約去酒樓繼續，百曉生也邀請歐陽和玄公子賞臉去善雅樓。

兩人正在考慮之時，天機榜突然又爆發出一陣明亮白光，把還沒來得及出去的修士都嚇了一跳，今天是怎麼了，神相李布衣也沒說過今日適合金丹宗師隕落啊？！

懷著複雜的情緒，幾百道目光看向了那黯淡下去的名字。

「玄亦真。」

玄公子臉色由白轉黑，然後漲紅，最後變得更加蒼白，毫無血色：「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誰幹的？！」聲音有些歇斯底里。

歐陽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不要太傷心，聯盟一定會找出殺害你祖爺爺的兇手。」

……

散修聯盟位於天機府中的總部中，所有沒閉關和外出的長老都齊聚一處靜室，一共是四位。

其中一位身穿紫袍、儀表堂堂的中年修士看了另外三人一眼，語氣嚴肅地說道：「玄長老確定隕落，我們必須找出兇手，要不然散修聯盟威信何存？」

一位妙齡少女般的長老贊同地點頭，雖然平日裡與玄亦真相處不太融洽，甚至有利益之爭，但這件事上，難免兔死狐悲：「那就請歐陽長老你施展密傳圓光回溯術，找出那兇手。」

「不能光看兇手是誰，還得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歐陽長老你施展圓光回溯術時盡量提前一些，最好是玄長老開始重傷時。」這是一位身寬體胖的老人，但坐在那裡卻自有一股悠閒的意味。

歐陽拓沒說話，伸出手指，手指尖慢慢放出清光，當清光變得耀眼的時候，手指輕輕畫了一個圈，然後空中就浮現出一面圓形的清光水鏡。

那清光水鏡散發出霧濛濛的光芒，裡面的景象開始清晰，現出一座七層寶塔，塔尖放出一道金色光芒向玄亦真打來，可是，那寶塔中突然飛出一方金色小印，然後越變越大，佔據了整個水鏡畫面，最後只是一擊就將清光水鏡打得四分五裂。

歐陽拓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兩眼充滿震驚情緒地看向那高胖老人：「大長老，這出手之人怕是到陰神境界了！」

散修聯盟大長老衛蒼南，上品金丹宗師，雲雷上人，天機榜第九位，此時也是表情凝重，不復剛才悠閒的意味：「確實如此，但那位好像有些不妥當，不知是重傷未癒還是進階之後境界不穩固。但玄長老死在他手上應該是沒有什麼疑問了。」一名陰神尊者要殺一個下品金丹宗師，真是非常簡單的事情，所以衛蒼南順理成章地就認定了。

「那我們要不要找尋這位的下落。」歐陽拓猶豫地問道。

衛蒼南冷笑一聲：「自然要，大不了請幾位陰神長老回來，要是他們實在不能回來的話，還能請太上長老嘛，否則我散修聯盟堂堂九大長老之一都死的這麼不明不白，別人會怎麼看我散修聯盟，還有沒有信心加入？」

……

石軒到達天機城時，已經恢復了本來面目，加上外丹也不能用，整個人的氣息與上次完全不同，所以不會有人將石軒和星照宗師聯繫起來。

說起來石軒在西荒的名頭還是響亮的，畢竟作為金丹以下第一劍術高手，見聞多點的修士都知道。只是石軒的長相不算出眾，交友也不廣闊，這些年不是閉關，就是遊歷，沒出席過什麼盛會，所以沒有畫像流出，走在西荒大街上，自然無人問津，要知道沒有天地靈氣威壓的不僅是神魂期，還有出竅期、養氣期。

此時天機城的氣氛相當壓抑沉悶，不時有三三兩兩修士聚在一塊兒竊竊私語，石軒心裡很明白，兩名或者更多金丹宗師的隕落絕對是能在修真界中攪起一攤渾水的重大事件，至少以石軒經歷來說，這僅次於南蠻那次。

不過石軒只是知道鬼哭上人、林深河身死，胡珊和玄亦真後來怎樣並不清楚，於是假裝買法器走入了一家看起來不大的法器店舖，一邊漫不經心地挑選，一邊不經意地問著掌櫃：「貧道今日剛回天機城，不知為什麼街上氣氛與以往大不相同？」

那掌櫃只是個出竅期修士，已經年邁體衰，見石軒氣度不凡，又沒有靈氣威壓，憑多年經驗猜測對方是神魂期前輩，所以討好地笑道：「前輩您有所不知，卻是最近出了樁大事兒，有四位金丹宗師同一天隕落！」

「四名金丹宗師？」石軒的驚訝是實實在在的，本以為胡珊和玄亦真至少能逃出來一人，畢竟金丹宗師修道多年，積累又很豐厚，總會有些保命手段，那寶塔中人剛剛恢復，真不一定能攔得住，想不到兩人居然一起隕落。

「可不是嗎？晚輩也是不相信，但那天機榜可是擺在那裡，尤不得人不信！晚輩活了九十多歲，從小在天機城長大，還從未遇到過這等事情，只有千年前西荒外圍洞府還有很多的時候，才會出現這種情況。」掌櫃一臉的感歎，然後補充道，「而且四名金丹宗師裡面還有散修聯盟九大長老之一的玄亦真，這次的事散修聯盟不會善罷甘休的。」

石軒表情不變：「哦，莫非散修聯盟找出兇手來了？」落霞樓鬼哭上人會星照老仙的事情，應該不少人知道，以後還是少拿這個身份出來晃悠。

掌櫃左看看右瞅瞅，見四下無人，然後壓低聲音道：「晚輩有個遠方侄子的鄰居的親戚是散修聯盟的人，據他所說，這次的事是個萬年屍王所為，他們幾個金丹宗師尋寶尋到人家家裡去了，所以……」

石軒嘴角抽搐了下，敷衍了幾句之後就轉身離開了，準備坐傳送陣回蓬萊派去，雖然石軒很好奇天機城的地下拍賣會，想要見識一番，但現在身上有轉生盤這種必然引來追殺的寶物，又值多事之秋，還是不要在外面晃蕩比較好。

第二十七章 五大神通終聚齊

三島海域蓬萊派，天涯海角樓。

江野鶴正在仔細看著手裡的轉生盤，石軒侍立在旁。

從西荒之地回來後，石軒就決定將轉生盤獻給宗門，讓宗門出面幫自己拿萬載冰魄心心，這樣一來應該問題不大，而且宗門肯定還會給自己諸多補償，否則自己拿這種級數的寶物去廣寒宗換，那是把自己當傻子，反正承諾的是拿鎮壓心魔的高階法器換，自己又沒得到，問心無愧。可惜剛好遇上掌門要閉關一段時間，所以石軒就直接找上了江真人。

江野鶴看了一陣子之後，笑瞇瞇地道：「自從上古大破滅之後，轉世秘術早就失傳，其他大千世界又敝帚自珍，所以這些年轉世的修士，都是靠著上古洞府裡偶然得到的轉世秘寶。老道雖然自己用不著，但一直想找一件來看看，爭取能還原轉世秘術，可惜那些得到秘寶的修士不是藏起來不讓人知道，就是急吼吼地用來轉世，真是浪費！而老道自己又忙著準備天劫，哪有時間尋找，所以石小子你這次做得不錯。」

「多謝真人誇獎，只是弟子有一事相求，不知真人能否答應？」石軒趕緊將自己的來意說清楚。

「呵呵，就知道你這小娃娃是有目的。雖然老道只是借來鑽研秘術，過段時間就還給你，但也不能白借你這晚輩的東西，否則面子上須不好看，說吧，不是太難的話，老道都能答應，可你要法寶之類的話，老道還缺呢。」江野鶴笑罵道。

石軒笑道：「弟子需要一些萬載冰魄心，對江祖師您，這不算難吧？」

江野鶴瞪了石軒一眼：「這種東西直接上廣寒宗換就是，石小子你身上值錢的東西可不少啊，隨便就能換到，何必求肯老道，不如換一個沒那麼容易的要求？」

石軒只好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說完之後才道：「弟子沒找到鎮壓心魔的法器，廣寒宗可不會換給弟子。」

「言千影那小丫頭這事做得有些不地道，只會玩些小手段陰人，還陰的是晚輩，不夠大氣。」江野鶴微微搖了搖頭，然後道，「這樣的話，咱們也沒必要去求廣寒宗，雖然修真界的萬載冰魄心基本都在她們手裡，但其他大千世界還有嘛，老道這就聯繫些老朋友，應該不難弄到，只是要等上一年半載，不心急吧？」

石軒距離金丹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所以道：「弟子不是太急，一年半載完全能等。而且當年言掌門也是看準了弟子是想去那洞府走一遭，才會如此提出要求。」在長輩面前，說話做事顯得不偏不倚是能留下好印象的。

果然，江野鶴點點頭，看起來有些滿意：「先問內而不是外，這是個好習慣。老道之所以說不地道，是因為既然看準了你自己想去，那完全可以先將萬載冰魄換給你，然後才誠懇地提出這個請求和願意付出的代價，看在換東西的情分上，你多半不會拒絕。總用要挾成事的話，一大宗門的氣度何在？」

說了片刻，因為不好打擾真人修行，石軒準備告辭，所以最後將這次洞府之行大概講了一次，問起了心中疑問，比如那殘魂重生儀式的不同，比如最後寶塔中人是誰。

「應該是轉世秘術、殘魂重生儀式以及地煞陰風勾連生靈氣息生成鬼物三者的結合，具體怎麼做，老道沒看到，不好判斷，只能籠統地概括為那洞淵神尊一縷或幾縷殘魂不停轉世以求尋找機會重生，而且因為是殘魂，所以這個轉世不敢轉為人身，而是化為靈智不全的鬼物，只是百萬年的轉世下來，那些殘魂的記憶應該早就消磨乾淨了才對。看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那鬼物又靈智覺醒，恢復了記憶，才有後面的事情。」因為石軒沒看到關鍵部分，所以給江真人的描述有很多問題，江真人只能依靠豐厚的見識判斷。

石軒有些疑惑地道：「這麼說來，那寶塔中人就是洞淵神尊，但那鬼物為什麼那麼害怕？以真人你的推斷，那鬼物至少應該是洞淵神尊其中一縷殘魂才對。」

「不一定是洞淵神尊，他的殘魂可能受創很重，即使單用殘魂重生儀式也無法還原，所以才佈置了那十二口青銅小棺，這樣就能抽取他人神魂經過神秘轉換補全自己的殘魂，呵呵，說不定當年洞淵神尊已經準備開始，誰知道遇到上古破滅，就一直拖延到了現在。而據你描述，只是八位修士的時候，那寶塔中人就出現了，以老道之見，洞淵神尊的殘魂肯定還未補全，更不要說完全甦醒了。」江野鶴對這個事情還是蠻感興趣，大概與他要研究轉世之術有關。

「那真人您的意思是另外之人？」

江野鶴搖頭道：「這不好說，畢竟不知道當年洞淵神尊留下了多少殘魂，所以也可能是洞淵神尊另外的一縷殘魂不知道什麼原因也甦醒了，而那鬼物開了靈智之後，有了獨立意識，想要以自己為主來補齊，於是就有了紛爭，這是一個可能。而另外一個可能則是，有人想借雞生蛋，要知道神尊級別的神道修士可都會留下本身道路、神名、神力、香火願力結合的神印，少不了被人窺探，所以以前入過府的都有嫌疑，尤其是最早那批的。」

話說到這裡，江真人似乎興趣也盡了，揮一揮手，笑道：「好了，這事就講到這裡，這種神尊級數的事情，老道可不放在眼裡，石小子你回去吧，等萬載冰魄心找到，老道自會給你。」

石軒也不糾纏，事情背後的秘密之類的東西，自己本來就沒多大興趣去挖掘，尤其是挖掘下去很容易遇到危險的，所以剛才只是順口一問。

……

半年之後，石軒正在洞府中與余若水閒談，她經過多年遊歷，最近也返回了山門，只是修為還卡在引氣圓滿上，未能突破到神魂期，而周蝶蘭則還是在遊歷之中。

「你笑什麼？」石軒向對面看著自己傻笑的余若水問道，她這種比較冷傲的美女露出這種表情真是顯得有些呆。

余若水樂呵呵地道：「我在外面遊歷的時候，常常聽到什麼二十年不到就進階神魂期的蓬萊派天才弟子石軒，金丹以下第一劍術高手石軒，一劍壓服萬妖的石軒，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剛才是想到這麼不可思議的傢伙，居然是我朋友，這更加不可思議！所以就笑起來了。」

「是不是覺得我看起來不像那麼厲害？」石軒最近心情很好，經過外丹損壞一事，自己心性修為又有了進步，距離魂與魄合的神魂期第二重似乎也不太遠了，而太陰脾陽山嶽鎮形功借助岩石之心也練成了，這門道術發動之後，身上浮出一層土色光芒，可以指揮附近的土行之力，比如搬起一座小山壓向敵人。

余若水馬上正色道：「怎麼會，石軒你一路行來我都是看在眼裡的，你這麼努力、堅持的修士都不能進階的話，就真沒有道理了。呵呵，我這些年劍術也有了很大進步！可會經常向你這個金丹以下第一劍術高手討教的。」一提到劍術她就雙眼放光，就和明輕月提到修煉之事一樣。

石軒剛要回答，一道白光就從遠處落到了自己洞府門口，而且耳邊傳來江真人的話語：「石小子，你要的萬載冰魄心來了。」

聽到這個好消息，石軒趕緊對著虛空行禮：「多謝祖師。」然後才將萬載冰魄心攝了過來。這是拇指大小的一塊冰珠，裡面晶瑩剔透，隱隱有液體流動，石軒用神霄天雷真氣包裹拿著還不覺得，洞府門口可是已經結了一層薄冰。

「祖師？」徐若水有些好奇地看著石軒。

石軒不好回答，只好笑道：「等若水你進階神魂，成為真傳弟子之後就知曉了。」

余若水也不糾纏，知道石軒肯定有自己原因，只是嘟嘴道：「果然真傳弟子比較厲害，對了，石軒，我過幾日就回家去了，這幾天可會天天找你切磋劍術的，你有時間吧？」

石軒萬載冰魄心到手，也不急在一時，所以點點頭：「沒問題，只是若水你剛回宗門，怎麼就要回家去呢？」

「師傅去尋找成丹機緣前曾經給我說過，到了引氣圓滿，就由著自己的心做事，不要違背，然後沉浸下去，這樣才能有機會突破到神魂期。而我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回家陪陪爹娘，他們兩個靠丹藥也沒能突破到引氣期，就算這次我兌換了延壽十載的丹藥，恐怕也沒多少年好活了，所以我想回去多陪陪他們。」余若水眼圈有些泛紅，不過很快就平靜了，看得出來心性修為有了很大進步。

之後幾天，石軒陪著余若水習練劍術，同時也算是繼續修煉《周天星斗劍法（殘篇）》，兩人都是受益匪淺，尤其是余若水，能見識和學到這種級數劍法，真是開心不已。

石軒也是有些感歎，余若水劍術修為進步明顯，到了神魂期後還是如此刻苦的話，未必不能練成劍氣雷音，只是自己一直想把離火金精給她作為煉製本命法器之用，結果人家的本命法器「三陽金烏劍」都有四重天了，自己都沒找到機會送，真是造化弄人。

送走余若水後，石軒就開始修煉起少陰腎陰冰魄神光，這次輕車熟路，沒花幾天就練成功了，只是手一指，一道寒光就從石軒手指射出，速度極快，打在一塊石頭之上後，那石頭馬上結冰，然後風一吹過，寸寸裂開。

五門神通聚齊，石軒感覺到五臟之中五個隱秘處隱隱產生了些聯繫，看來成就金丹時真有莫大的好處。

第二十八章 天璣峰小千世界

三年過去了，這段時間裡，江真人對轉生盤的研究有了很大進展，基本還原了秘術構成，但是因為缺少前置條件，畢竟秘術的意思就是有秘密修煉或煉製法門的，所以這秘術只能暫時到此為止，之後要經過無數次失敗的推演才能找到一個正確的方法，這個時間是以百年計，於是江真人就將轉生盤還給了石軒，而宗門也將後續獎勵給了石軒——一件雷丸狀的秘寶，封印了九階道術青玉雷衣。

九階道術即使對於蓬萊派而言，也很難找到，畢竟陰神尊者絕大多數都在外面，而且能封印住九階道術的秘寶材料或是能畫下九階道術的符篆材料也很珍貴，所以兩者加起來差不多能抵消石軒的貢獻，要知道轉生之盤也還給石軒了的，石軒若是想要更多的東西，完全可以將它出售給宗門內那些壽元將近、積蓄頗豐的前輩。

而石軒經過一段悠閒的修行時光，每日讀讀書，偶爾看看海，或是飛到天上在雲朵裡睡上一覺，驚喜地發現自己已經摸到魂與魄合這個神魂期第二重境界的門檻了，對於基礎打得極牢的石軒而言，這個速度倒也不算快，進入神魂期後，成就金丹前，都只是水磨工夫而已。

魂與魄合說起來倒也簡單，就是依靠對肉體的超強掌控能力，將散於肉體中的七魄一一提取出來，然後與神魂相合，所以若是在前面的修煉過程中走了捷徑，犧牲了對肉體的掌控能力，那麼從第一重境界突破到第二重境界這個關隘就很可能就不是三年五年，而是三十年五十年了，畢竟過後彌補總是要花費更多的時間。

既然有突破的跡象，石軒自然就準備閉關，所以就到師傅洞府稟告一下。

莫淵還是那麼面無表情地坐在蒲團上，聽了石軒的話後緩緩道：「這個境界的修煉，最好去我們天璣峰掌控的雷府小千世界裡，能節省不少時間。」

「雷府小千世界？適合魂與魄合的修煉？」石軒以前在道門典籍沒看到這種說法，一時有些疑問。

莫淵淡淡地反問道：「你修煉的是神霄真法，那麼按道門典籍記載，將魂與魄合最好也是最快的方法是什麼？」

石軒半點兒沒有猶豫地回答：「不用法器，借助純正的天雷修煉，不僅能體悟陰陽雷電之道，而且可以用天雷刺激和淬煉洗練肉身，配合自己對身體的掌控，更快地找到散於肉體中七魄。只是師傅，這樣的話很容易就隕落了，除非有個渡過雷劫的陽神真人給弟子守護。」

自然界中的天雷雖然比不上天劫時的雷，但也非常危險，而且威力不定，有時候是術法級數，那問題不大，但有時候就是兩三階、甚至七八階道術的威力，而且常常下一道天雷具體是什麼級數，很難判斷，所以現在的修真界中，基本沒有修士敢用這個方法修煉，這和找死沒什麼區別。

「說得不錯，所以為師才說去雷府小千世界裡。因為是小千世界，各種法則都不完善，相應的威力也不會大。這雷府小千世界就是偏重於雷屬，一年裡絕大多數的晚上都會有雷電交擊，威力大概在三階到七階術法之間，對於你修煉是恰恰好。一邊可以按神霄真法裡的法門用天雷淬煉肉身，一邊就借此找到七魄。基本上本門修行雷電功法的真傳弟子、神魂長老都會來本峰使用雷府世界。」莫淵難得解釋這麼多。

石軒沒想到小千世界居然還有這種用途，宗門的典籍可是很少提到小千世界的，難怪幾大宗門為了這些小千世界你爭我奪，不僅能收穫材料、靈草，也是弟子們最佳的修煉環境。之前石軒就奇怪神霄真法裡怎麼會有用天雷淬煉肉身這種不可能修煉的法門，還以為是上古遺留下來的。

「師傅，這雷府世界除了能借助裡面的天雷修煉，還有什麼出產呢？宗門還掌控了幾個小千世界和秘境？」石軒一下就對小千世界和秘境感興趣起來。

莫淵雖然面癱了點，腹黑了點，話少了點，但一貫也是有問必答的：「裡面出產的雷電之精是煉製雷屬法器的好材料，甚至偶爾有極品級數的紫雷元鐵，所以紫氣東來樓裡面有很多雷電法器。宗門現在一共掌控四個小千世界、兩個秘境，我們天璣峰手中的就是雷府世界。但是，裡面有兩個小千世界是上次蒼莽法會奪來的，倒也不能算是永久屬於我們宗門，雷府世界就是其中之一。」

提到蒼莽法會，石軒想起上一次是四十多年前，當時師傅剛剛成就金丹十來年，在法會上很是出了番風頭，為宗門奪取小千世界立下了很大功勞，不知道五十多年後，自己能不能以金丹宗師的身份參加下次法會呢？

「師傅，那雷府世界裡面現在是個什麼狀況，可有人族？修為在什麼程度？」石軒當然選擇去雷府世界修煉，所以要仔細問問裡面的情況，免得大意之下陰溝裡翻了船。

莫淵點點頭，對於石軒的小心謹慎很滿意：「裡面有人族，不過既然是雷府，天空自然是被雷屬精怪把持，於是形成了天上精地上人的局面。至於實力嘛，法則都不完善，突破到引氣期時大多已經七老八十，身體衰竭，很難再次突破，所以神魂期修士非常之少，金丹宗師肯定沒有，你到了裡面，只要不大意，憑你的手段，完全可以安心修煉。」

「呃，師傅，你只說了人族，那些雷屬精怪呢？」石軒奇怪地問道。

「既然連雷府世界的天雷威力最大才是七階術法，所以雷屬精怪雖然壽元長久，但也是很少有神魂期修士的。對了，有一事還要向你交代。」莫淵雖然表情沒有變化，但氣氛一下變得凝重起來。

石軒同樣凝重地回答：「師傅請講。」

莫淵突然淡淡笑了一下，讓石軒嚇了一跳，拜師這麼久以來，看到師傅面癱以外的表情只有那麼兩三次，今天是怎麼了？只聽莫淵繼續道：「不用如此鄭重。只是為師成就上品金丹已經五十多年，二三十年內就會突破到陰神期，到時候就會去別的大千世界修行，尋找那一絲成就元神的機會，所以今日提前向你說一聲。」

雖然前些年玉玲瓏進階陰神的時候，石軒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今天師傅自己提起來，石軒還是有些傷感，因為以師傅的道心，對修行的堅定，若是不能成就元神，那恐怕是不會回轉宗門的，再見之日是遙遙無期，甚至可能是更壞的結果，不過石軒很快就收斂住情緒：「弟子恭賀師傅。只是不知為什麼到了陰神就要去別的大千世界修行？」

莫淵搖頭道：「沒什麼好恭賀的，上品金丹進階陰神本身就是水到渠成。至於為什麼去別的大千世界修行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其他大千世界沒有斷了傳承，很多成就元神的獨特經驗還在，加上修士眾多，便於交流，對於自己的修為境界很有幫助。」

見石軒在認真聽，莫淵繼續說道：「二是成就元神就是照見本性，每個人人生經歷不同，留在本性裡的烙印就不同，那麼成就元神的道路也不同，需要慢慢摸索，可是自己往往是難以看穿自己的，所以宗門內真人們才會根據你的人生經驗、性格特點指點幾個大千世界，通過在不同世界與不同規則環境進行碰撞，找到本身成就元神的道路。」

頓了頓，莫淵沒再講這方面的事情，畢竟石軒距離這個還很遙遠，而是道：「這次進入雷府世界，也是讓你熟悉下這個小千世界，等為師離開之後，只要天璣峰其他長老沒有進階金丹的，你就將是天璣峰的首座，執掌這雷府世界。」

原來師傅要交代的是這個，只是自己要怎麼執掌這小千世界，總不可能搬到裡面去住吧？還有宗門是怎麼收集裡面材料的？石軒將自己的疑問提了出來。

莫淵將手一伸，一道青色小巧雷門就出現在他掌心，透過雷門可以看到高山河流、可以看到城郭人家、可以看到天空中雷光陣陣：「這是雷府世界之門，是中古時天仙級別的大能用時空道標煉製而成的，到時候你祭煉了它，就算是掌控住雷府世界了。嗯，宗門在裡面設立了一個道觀，扶持了幾個小門派來收集材料。那個道觀主持可是作為內門任務發佈的，你不知道？」

石軒一愣，從進階引氣期後，自己就外出遊歷，之後順利突破到了神魂期，於是就擺脫了內門任務的限制，不用在未閉關和外出時每月完成一件，加上自己善功很多，壓根兒就沒想過去做任務，所以完全不知道有這麼回事。

「對了，雷府世界裡還有一樁好處，雖然不會帶來肉體上和神魂上的收穫，但對於你日後的修行卻是有莫大的幫助。」石軒將要離開之前，莫淵突然說道。

石軒萬分好奇：「師傅，不知是什麼好處？」

「你進去後自己尋找吧，為師若是告訴了你，會平添你的惰性。」不知道為什麼，石軒覺得師傅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好像又帶上了一絲笑意。

第二十九章 雷電雲中有怪客

天高氣爽，蔚藍的天空中一輪紅日高照，可不時又有青藍色的雷光閃現，真是奇妙的場景。

石軒站在一處僻靜的道觀裡仰望著天空，對於小千世界這種矛盾的天地景觀有些感歎，同時聽著身邊一位叫孔子平的內門弟子的稟報：「石師叔您只需要在一月和七月初一在道觀就行了，到時候那幾個小門派會將收集的材料送過來，他們需要的丹藥、術法、靈石等，都在這個儲物袋裡。至於平時，是不會有人上門的。」將事情交代完以後，孔子平就回宗門領取任務善功了。

這處道觀位於一座高峰絕頂上，看起來很整潔，但只有主持一人，也就是現在的石軒，而且這道觀不對開放，所以乾脆連觀名都沒取，知道的都知道是什麼地方，不知道的沒必要知道。

據石軒自己估計，大概需要兩年左右的天雷淬體，才能突破到魂與魄合的境界，然後七魄合一大概需要花費十五年。

到了晚上，天空中的雷光是越發熾烈，彷彿無數青蛇纏繞翻滾。

石軒運起神霄天雷真氣，週身紫電環繞，然後沖天而起，一直往雷電中心處而去。剛剛開始的那些雷電，只有三四階術法的威力，根本不能對石軒造成一點點傷害，可是隨著石軒越飛越高，雷電恐怖的氣息是越來越濃，甚至讓石軒有面對金丹宗師的感覺，這並不是雷電威力有多大，而是來自修士對天地偉力、對雷劫的敬畏。

啪一聲，一道青藍色雷光打在石軒身上，打得神霄天雷真氣一陣搖晃，如果不是神霄天雷真氣有統御萬雷的能力，怕是已經將真氣打散，這道雷光應該有五階術法的威力了。

石軒看著這團烏雲更深處閃耀的雷光，知道自己暫時還不能用那裡的天雷淬體，於是盤腿坐在烏雲中，四周青藍色雷光此起彼伏，身邊紫電慢慢黯淡下去，只剩下薄薄一層。這種環境下，石軒可不敢放出神識，否則很容易就被雷劈了神魂，只能在這裡等著雷光上門，好在這裡雷電眾多，很快就有三四道雷光打在石軒身上，激起極其耀眼的火花，好像起舞的金蛇。

石軒只覺得腦海一震，險些把持不住，還好《寶錄》一路修行而來，控制能力非常強，一下就回過神來，引導那些雷光按著特定的路線在身上遊走，遠遠看來，石軒身上是無數雷光並起，真是又恐怖又神秘。

……

「二姐，你怎麼能溜到天上來呢，要是被雷劈了怎麼辦？」一個娃娃臉的少年無奈地對著眼前的少女說道。

這少女俏皮可愛，一雙大眼睛烏溜溜地轉：「小弟，我是來收集雷電之精的。人家好想煉製一朵銀光雲嘛，真是又好看威力又大。」

那娃娃臉的少年歎了口氣，覺得自己比實際年齡真是老成了不少，主要原因就是眼前這想到一出是一出的二姐：「可是二姐，你也不必飛這麼高吧，這裡的雷電威力很大的，而且要是碰到那些精怪怎麼辦？」

少女笑嘻嘻地將手一揚，現出一件烏黑的錐狀法器：「人家將爹爹的雷光錐拿了出來，雖然沒有祭煉過它，但也能發揮出一兩層的威力，無論是防身還是打退那些精怪都夠了！」

娃娃臉少年臉色一下就黑了，大聲吼道：「遲采波，你居然敢把這件鎮派靈器偷出來！你不想活了啊！回去以後看爹爹怎麼收拾你！」雷光錐雖然連一重天都沒有，但已經是雲霄派的鎮派之物了。

「嘿嘿，爹爹要閉關，一時半會兒發現不了，等我收集完雷電之精，馬上就還回去，遲正德你不必擔心。」遲采波得意地笑道。

遲正德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將二姐脖子掐住的衝動，而且雷光錐在二姐手上，自己也打不過她，只能跟著她，監督著她，免得她將鎮派靈器給搞丟了，那樣的話，就算爹爹是掌門也要受到嚴重的處罰。為什麼自己一個十七八歲的出竅期少年，就要操這麼多的心呢！作為雷府世界中年輕一輩的第一天才，遲正德覺得自己深深憂鬱了。

雷府世界裡，因為常常有雷光劈到岩石上，將這些岩石千錘百煉，所以煉器材料什麼的，都不太缺，兩個出竅期的小傢伙才各有一件兩重天左右的法器，駕馭著往更高空飛去。

兩人飛了一陣子，發現雷光是越來越可怕，已經是兩人無法抵禦的，遲采波只好放出雷光錐，這件烏黑色靈器發出烏光將兩人罩住，把雷電隔絕在外。遲采波也不再逞強往上飛，開始在這裡採集雷電之精。

突然，一道碧色劍光閃現，一下就劈在了烏光罩上，雖然雷光錐放出的烏光沒受到什麼損害，但遲采波卻是面色一白，顯然以她的修為，即使有靈器在手，也是無法長久使用的，畢竟她連真氣都未練成，靈魂之力能經受得起幾次消耗。

似乎看到對方只是兩個出竅期的小娃娃，那碧色劍光的主人從旁邊遁了過來，哈哈大笑：「想不到本座突然興起，想採些雷電之精，還會遇到如此好事，居然是一件靈器。」瘦高個子，五十來歲的寬臉半白老頭，此時神采飛揚，一臉喜色。

「代邵武，你是剛剛突破到神魂期的摩雲劍！」遲正德臉色刷白，想不到遇到這等神魂期老怪物，自己爹爹作為一派掌門都只有引氣期，只有派內太上長老才是神魂期的修為，換句話說，這代邵武，就是天下最頂尖的幾人之一，雖然是散修，可已經有開宗立派的資格了。

代邵武看了兩人一眼，碧色劍光再現，打在雷光錐上，直接將遲采波震得嘴角溢血，這才道：「看來是雲霄派的雷光錐，本座還想將兩位收在身邊的，現在看來只能將你們滅口了。」他站得位置差不多封鎖了兩人逃回雲霄派的道路，同時心中也比較輕鬆，不太重視，對方雖然有靈器，但只是兩名出竅期，根本不放在自己眼裡。

遲正德見勢不好，一咬牙，將奇遇得到的一件寶物使出，只見一道青色雷光將兩人一裹，將往上空遁去，速度之快，險些就讓代邵武追之不盡，不過他能修煉的神魂期，哪能沒點手段，金光一閃，已經是銜尾追去，同時心中暗恨，非得將這兩個小娃娃大卸八塊不可。

遲正德和遲采波因為退路被堵，只能往雷光更猛烈的高空遁去，就算寶物效果消失之後被雷光劈死，也比現在死在代邵武手上強。

一青一金兩道遁光劃破長空，從許許多多的雷雲之中而過，漸漸的，那道金光已經是追到了青色遁光之後，然後碧色劍光一閃，將那青色遁光攔了下來。

「跑啊，本座看你們還能跑到哪裡去？」代邵武冷笑著說道。

遲正德和遲采波都是絕望無比，以兩人的修為，寶物效果消失之後，最多能支撐雷光錐十幾個呼吸，可是遲采波眼前一亮，拉了一把遲正德，指著遠處，大聲喊道：「前輩救命啊，晚輩是雲霄派弟子，正在被老魔頭追殺。」在她眼裡，能在這種雷電之中不用法器都安然無恙的，必然是前輩。

代邵武譏笑道：「喊也喊不出救星來的，本座就不信還真能蹦出個神魂……」話還未說完，他已經轉身看到了那烏雲中的身影。

烏雲中，銀蛇、青蛇般的雷光四處亂竄，那道身影赤裸著上身端坐其中，露出近乎玉色的肌膚，上面是細細的雷光遊走，不時一個炸雷響起，震得代邵武是神魂搖動，然後就是一道粗大的雷光打在那人影身上，然後同樣化成細細雷光。

代邵武、遲正德都是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液，遲采波這種心性不定的傢伙其見識非常不夠，但這兩位一是多年修煉而成的頂尖高手，一是家學淵源、博覽群書的天才少年，這種恐怖而又神秘的場景，兩人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但兩人都有一個共識，就是這烏雲中的神秘怪客修為深不可測。光憑肉身之力硬接四階術法以上的天雷這點，代邵武就是拍馬不能及。

三人追擊到此時，石軒就從修煉狀態中甦醒了過來，這種基本的警戒石軒還是有的。不過最初石軒沒打算出手，畢竟誰理虧誰好誰壞都不知道，貿然插手說不定好心辦錯事，但聽到雲霄派三個字時，加上代邵武的表現，石軒就準備出手了。

因為雲霄派就是宗門扶持的幾個門派之一，在蓬萊派眼裡，他們自然是小宗門，可在雷府世界，那就是排在前十的大宗門，而且看樣子那神魂期的高手似乎是想搶奪兩位小朋友的靈器。

呃，雲霄派是不是有點不著調了，居然把靈器給兩個出竅期小娃娃，還帶出了宗門，這不是擺著讓別人搶嗎，石軒覺得有必要重新評估下雲霄派，免得耽誤了宗門收集材料的事情。

烏雲中的怪客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沒什麼情緒地看了過來，先是掃了遲正德、遲采波一眼，然後看著代邵武道：「雲霄派與貧道有舊，這位道友是自己走，還是貧道送你走？」

第三十章 高深莫測真前輩

代邵武看著石軒，心裡氣憤難平，自己作為雷府世界頂尖高手，走到哪裡都是備受尊敬，就算是那些老資格的神魂期高手，也不會用如此輕蔑的態度對自己，這烏雲怪客雖然神秘恐怖，但也只是能肉身之力硬接五六階術法，說不定是有專門淬體的法門，而不是修為有多高深，不管怎樣，連試探都不做一下就走，真是有辱自己神魂期高手的身份。

心中這麼想著，態度上自然就表現了出來，碧色劍光一閃就劈向了石軒，劍光晶瑩碧綠，劃出一道美麗的軌跡，卻是帶來死亡的信息。

石軒心中冷笑，張口一吸，一道黑白色的氣體就出現在了空中，纏繞住碧色劍光，然後拖住它就往石軒嘴裡而去。在不久前，陰陽二氣瓶已經六重天圓滿了，相當於半靈器的威力，對付代邵武同樣六重天的本命法器碧凌劍綽綽有餘。

代邵武臉色巨變，全身碧色真氣流轉，施展出了全部實力，可是那口碧凌劍根本就擺脫不了黑白二氣，只能眼睜睜看著本命法器往石軒嘴裡飛去。

他此時知道剛才一時意氣，卻是惹上了不該惹的人，於是儲物袋裡飛出不少符篆、秘寶化成各色光芒，往石軒打去，同時自己施展出一門秘術，化成一道金光掉頭就走，根本就不管本命法器如何，看來他也是個有決斷的，就算本命法器被毀，自己心血受創，修為倒退一步，也比死在這裡的強。

可惜他符篆、秘寶所化各色術法光芒只是碰到黑白二氣，就被纏住，然後分解成了最根本的靈器，被石軒吸納進去，無一例外，同時，石軒手訣一掐，一道青色刺狀光芒如雷似電般就往代邵武身後打去，這道光芒一路上吸納游離的雷電，速度是如此之快，眨眼間就追上了代邵武，如切豆腐般順利地破開了代邵武的真氣，洞穿了他的身體。

這是石軒正兒八經會的一階道術雷神刺，不僅是距離，還是威力都要勝過五大神通，但是因為沒到金丹期，不能意動法施，所以施展雷神刺時，不能像庚金劍氣這種外物神通般直接運使就行，必須手掐法決，神魂裡勾勒符篆文字，身體內神霄天雷真氣也要做出相應變化，費時不少。

不過石軒早在出口趕人之時，就在準備雷神刺這個道術，因為石軒想看看在這種雷電環境下，雷神刺的威力會變得比原本大多少，現在看來，威力至少增加了兩成。至於外丹，石軒會謹慎地使用，但顯然不是當前這種情況。

代邵武被雷神刺洞穿之後，週身雷電如蛇盤繞，然後化成了一截焦炭急速往地面墜去。石軒手一招，他的儲物袋就飛了過來，可惜不知是雷府世界的修士普遍偏窮，還是剛好代邵武是個例外，總之連靈石都沒有幾個，只有幾瓶丹藥和一些雷屬煉器材料，基本上是上等品階。

遲正德、遲采波大張著嘴看著眼前一幕，代邵武這樣一個頂尖高手、神魂期老怪物眨眼間就身死道消，毫無反抗能力，真是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還以為會大戰三百回合呢，當然這更襯托出烏雲中那位怪客前輩的實力。遲正德心想，這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真仙一流，不是說雷府世界的真仙只有真仙觀才有嗎？

回過神來，遲正德拉了一把遲采波，恭敬地行禮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晚輩雲霄派遲正德（遲采波）。」雖然這怪客前輩說與雲霄派有舊，但有什麼舊很難說，恭敬一點說不定能多些活命的機會。

石軒手一揚，兩人身上就出現了九條火龍盤繞，頓時嚇了遲正德和遲采波一大跳，還以為我命休誒，但閉目待死不見動靜後，看到九條火龍盡心盡力地把雷電擋在外面，這才明白是怪客前輩好意，看兩人身上那寶物威力消失，出手助了他們一把。

「你們兩個小娃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為拿著件靈器就能橫行天下，殊不知這就如三歲孩童持金過鬧市，純粹給自己召來殺身之禍。」石軒之所以多嘴教訓他們，卻是想起了師傅說的那樁好處，所以準備詢問一番，畢竟自己人生地不熟，這兩個出竅期小輩是土生土長，說不定知道些緣由。

而之前在這裡主持道觀的內門弟子都是只有半年的初一才呆在道觀，其他時候都外出為自己收集材料，並沒有時間去發現什麼異常之處，說起來，這任務是內門中最搶手的任務，因為不僅有善功獎勵，而且自己尋來的材料也歸自己。同理，那些來修煉的神魂期長老、真傳弟子們，都是閉關苦修，也沒有時間去發現什麼好處。

聽到那烏雲中怪客前輩以長輩身份教訓自己，遲正德、遲采波才放下心頭大石。遲采波忙道：「前輩爺爺，這次都是采波的錯，不關正德之事，您告訴宗門的時候就不要提他了，所有事情采波一力承擔。」雖然常常闖禍，但遲采波為人還是不錯的，至少知道一人做事一人當。

石軒看了兩人一眼，才緩緩開口：「若是能知道反省，貧道倒是不必告知雲霄派。不過貧道有一事想要詢問兩位。」

遲正德和遲采波對視一眼，都是滿眼的喜色，沒有殺身之禍，又沒有受處罰之憂，真是天大的好事，這位看起來很年輕的前輩爺爺真是大好人啊，所以遲正德乾脆利落地道：「前輩您儘管問，只要是晚輩知道的，都不敢隱瞞。」

石軒斟酌了一下語言，因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問起，師傅連點提示都沒有：「貧道這些年潛心修行，不知天下可有什麼大事，或是怪事、異事發生？」

遲正德和遲采波都是想不到前輩居然問這個，絞盡腦汁想了想，才一人一句地回答。

「有幾個小國家投靠了鬼王宗。」

「摩雲劍代邵武進階神魂，呃，就是前輩爺爺您剛才殺死那位。」

「與精怪們開始了又一次戰爭。」

……

說了半天，石軒也沒看出來這些事情與師傅所言的那樁好處有什麼聯繫，而且看師傅的態度，應該不是什麼難找尋或是難發現的，於是揮揮手：「好了，貧道知道了，你們兩個小娃娃回去吧，路上不要耽擱了，免得又出意外。」既然兩個小朋友不知道，石軒只好等七月初一問那些來送材料的各派太上長老或掌門。

遲正德和遲采波本來不想那麼快離開的，畢竟這位前輩爺爺看起來人很好，修為又是高深莫測，說不定能蒙他青睞，傳授些奇妙術法，或是上好功法，至於道術，兩個小朋友是聽都沒聽說過。

不過既然前輩爺爺發話，兩人也只好告退，然後趁著九火神龍罩還在，就往雲霄派飛去。

而石軒則閉上眼睛，繼續用天雷淬體，仍由身邊雷光閃耀。

……

遲正德和遲采波第一次有如此驚險又神奇的經歷，所以回來的路上都是心緒難平但又精神疲憊，就連遲采波這種跳脫的性子，也一時沉默。

回到雲霄派，遲采波趕緊拿著雷光錐就往爹爹房間而去，希望能在他閉關出來時，將這件鎮派靈器放回原本的禁制裡面。

遲采波雖然比不上弟弟遲正德在修行上的天賦，但在陣法禁制上卻是天資極佳，許多禁制她甚至只需要看上幾眼，就能找到破綻，這次偷取鎮派靈器，就是她經過很長時間觀察，終於破解了存放鎮派靈器處的禁制，所以才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雷光錐拿出來。

「小弟，輕點，不要被發現了。」遲采波小心翼翼地進了爹爹的靜室，也就是掌門靜室，同時不滿地小聲責備因為不放心自己跟來的遲正德。

「呃，被發現什麼？」一個雄厚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讓兩姐弟是一陣哆嗦，然後僵硬地轉頭看去，只見一身穿杏黃道袍的中年男子臉色發黑地站在身後，模樣與兩姐弟倒是有幾分相像。

「好啊，居然敢偷鎮派靈器了，遲采波，遲正德，你們自己說說，這次該如何處罰你們？！」雲霄派掌門遲厚咬牙切齒地問道，當然，心裡也有些欣慰，就算是引氣期修士出手，破除那個禁制也要費些周折，自己一雙兒女真是修道的人才啊，還好，這事只有自己發現，其他長老還有太上長老並不知道，懲罰意思意思就行了，不過也要兩個小混蛋記住教訓，免得以後不知收斂，這次要不是自己放開了靈器中樞的控制，小丫頭連使用都使用不了。

遲采波聽出了爹爹口氣並沒有那麼嚴厲，眼珠子一轉，準備轉移話題，而且是爹爹肯定感興趣的話題，那樣他就會忘記懲罰自己和小弟：「爹爹，這次我們出去遇到一位前輩爺爺，好生厲害！」

「呵呵，能有多厲害？」遲厚心不在焉地敷衍道，知道女兒打得什麼鬼主意，心裡在盤算該怎麼處罰好。

「他殺了摩雲劍代邵武。」遲正德趕緊說重點。

遲厚先是繼續敷衍地道：「殺了摩雲劍。」然後一下子就驚地站了起來：「你說什麼？！誰殺了摩雲劍？！真的是摩雲劍？！你們兩個小混蛋，這次出去到底做了什麼？還不從頭說去！」

我們是小混蛋，你不就是大混蛋了嗎？遲采波腹誹道，同時嘴上開始講述起事情經過。

第三十一章 傳說裡的真仙觀

作為一個父親，聽到一雙兒女因為拿著靈器被摩雲劍代邵武這個神魂期高手追殺，遲厚的心情是又憤怒又後悔，憤怒自然是針對代邵武和他的行為，後悔是自己太寵溺兩個孩子了，差點就因此葬送了他們兩個的性命，以後一定要嚴加管教，被他眼神掃過，遲采波和遲正德都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開始對日後生活擔憂起來。

而當聽到烏雲中那位怪客週身天雷化成細光遊走時，遲厚也是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沫，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真的是如此場景？」就算是太上長老也是辦不到的。

遲正德肯定地道：「千真萬確，而且那位前輩似乎一點兒也不吃力。」

「嗯，繼續說下去吧。」遲厚只能安慰自己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個世界上修為高過太上長老的也不是沒有，比如真仙觀內的那些，這位前輩很有可能就是。

這個猜測，在遲正德複述那位前輩的話時得到了印證，如此厲害，又與雲霄派有舊，遲厚這個掌門只能想到真仙觀了。

一旦確定了這個猜測，後面那位前輩輕鬆無比就殺掉摩雲劍的事情，就無法讓遲厚再那麼吃驚了，畢竟在他眼裡，真仙觀裡出來的人，雖然有修為低的，但修為高的那些，真是高的讓人無法想像，當然，心裡還是有些感歎，作為一個修士，聽到神魂期高手被人舉手投足間就殺掉，難免對自己修為有些沮喪。

「爹爹，為什麼那位前輩要問這個問題呢？」遲采波繼續將事情講完後，好奇地看著自家爹爹。

遲厚沉吟片刻：「為父也不知道，真仙觀可是基本不插手天下之事，或許那位前輩是想問天地之間的異象，可能與他的修煉有關。」至於天地間的異象，遲厚倒是知道一兩個，等七月初一將材料送到真仙觀時，順便稟告上去，就當是回報對子女的救命之恩，而且說不定那位前輩心情大好之下，自己能得到莫大好處，一想到這個，遲厚就心頭火熱。

「真仙觀，那位前輩真的是真仙觀裡的人嗎？」遲采波好奇而又興奮地問道，真仙觀可是流傳於天下的一等一神秘之地，據說裡面可是有真正的仙人，蹈海翻江、毀山滅城不在話下，而且當今天下，不知有多少精妙功法、神奇丹藥是從真仙觀傳出來的，可以說，真仙觀是天下所有修士心中最神聖最嚮往的地方，可惜真仙觀所在只有幾大宗門才知道，從而也保證了幾大宗門的壓倒性優勢。

遲正德也好奇地看著爹爹，他和姐姐一樣，雖然知道真仙觀，但也止於世間流傳的那些，真正的消息父親可是守口如瓶。

遲厚遲疑了一下：「既然你們已經見過那位前輩，真仙觀的事情倒是可以與你們一說，不過莫要傳了出去，那樣對於宗門是很大的損失。」

「一定一定，爹爹，真仙觀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所在啊？是不是裡面每個人都是如那前輩般厲害。」遲采波連珠似地發問。

遲厚搖搖頭：「對於真仙觀，其實無論是我、太上長老，還是其他宗門之人都是瞭解不多，除了知道真仙觀所在，就是每隔半年的初一將真仙觀需要的煉器材料送去時，能看到一位真仙觀中人，而且常常見到的不是同一個人，不僅修為不同，而且有時候連功法都截然不同，甚至是南轅北轍。」

看到遲采波、遲正德都聽得津津有味，遲厚繼續說道：「比如五六十年前，那時候真仙觀裡出來的修士往往修煉的是幽冥類功法，或是驅鬼役鬼的功法，以前鬼王宗、夜神門的功法都是那時候得到的，後來真仙觀出來的人，修煉的功法就雜了，有雷屬，有火屬，有水屬，而且我們用材料換取的功法也是基本上什麼都有。」

「至於修為嘛，有時候是引氣期，有時候是神魂期，有時候就如你們見到的那位一樣，深不可測，曾經有次夜神門上代掌門仗著自己是神魂期修為，對當時出來兌換材料的真仙觀中人不敬。那位真仙觀中人只是引氣期，但他冷笑一聲之後，真仙觀裡就傳出恐怖猙獰的氣息，所有在場之人都是念頭無法運轉，夜神門掌門更是被震懾地跪倒在地，然後被人一擊殺死。從此之後，夜神門不再被允許踏足真仙觀，於是便衰落成了現在的樣子，所以我們幾大宗門都是不敢露出一點兒不敬。」說起真仙觀來，遲厚也是滿肚子的敬畏。

遲正德聽完之後問道：「那爹爹，是不是真仙觀裡什麼都能兌換到？功法、丹藥、靈石、術法、法器，甚至靈器？」

遲厚點點頭：「確實如此，只要你給真仙觀的材料當得起你想要得到的事物，真仙觀就能給你兌換出來，說起來，這件靈器雷光錐就是我們雲霄派花費幾代積累才兌換出來的。」就連遲厚自己也不知道道術的存在，畢竟蓬萊派自己也只有十多門。

確認了這個，遲采波、遲正德都是兩眼放光，似乎在想著，有朝一日自己得到好材料或是奇特的雷性靈草時，去真仙觀應該兌換什麼。

「好了，下月初一，為父就要去真仙觀，你們既然有那位前輩的緣法，太上長老應該會同意你們一起前去。」遲厚當然想讓自己兒女得到機會去真仙觀，現在有了這個事情，正是送到手的借口。

遲采波、遲正德頻頻點頭，欣喜異常。

……

天空中朔風陣陣，再高處是雷光條條，幾道遁光在向著遠處而去。

「爹爹，還有多久才能到真仙觀啊？」已經飛行了一天多，地面上還是一遍荒蕪的沙土，甚至開始出現了冰雪，遲采波有些撐不住地問著自家老爹。

「呵呵，采波小丫頭，知道修為的重要了吧，要是你能突破到引氣期，就不會飛的如此吃力了。」回答她的卻是太上長老易負浪，有著長長的白鬍子，「還有兩三天才能到，真仙觀可是在極北冰原最深處，距離無盡虛空已經不遠。」

其實以遲正德和遲采波的修為，根本無法飛到此處，但架不住人家有好父親，遲厚可是分出一部分真氣護住兩人，然後再用遁光帶著他們。

遲采波憤憤不平，什麼叫做突破到引氣期，太上長老真是說大話，沒看到那些突破的前輩都是在七八十歲，最早也有五十來歲嗎，本姑娘剛剛二十，哪能如此容易，就連正德這個天才少年也是不行。

至於遲正德則是若有所思，老成持重的他經過那天之事，還有今日飛行的困難，對於突破境界有了極大的嚮往，但是那麼多前輩的經驗告訴他，這不是短期內能辦到的，唯一的希望就是真仙觀，那處神秘而又無所不能的地方，也許那裡有辦法能讓自己在十年內突破到引氣期。

飛過了寬廣的荒原，前方出現了一片冰雪覆蓋的大地，對於從來未到過此處的遲采波、遲正德來說，真是美妙的景色，讓疲憊的兩人一下就精神了起來。

繼續往北飛，中間休息了幾次，兩天之後，冰雪大地越來越寂靜，之前還能看到的那些冰雪生物都是不見了，整個天地間，似乎只剩下自己等人，還有那無窮無窮的冰雪。

到了這裡，易負浪和遲厚才面色鄭重起來，觀察起四周環境，然後在空中左拐右拐，終於半天之後，在前方冰雪之中，出現了一座巍峨高峰，山頂直入雲中。

整座高峰筆直挺立，直上直下，若是不會飛，或是就算會飛沒有法器、真氣附體，也是到達不了山頂的。

「真仙觀就在山頂，你們等等可不要失了禮。」易負浪對著兩兄妹吩咐道。

遲正德、遲采波當然乖乖點頭，一想到那神秘莫測的真仙觀，都是又好奇又興奮，然後兩人在遲厚幫助下，往山頂而去。

「這裡就是真仙觀？」遲采波有些不敢相信地指著眼前的小道觀，雖然沒有破舊之處，但也與她心目中仙宮一般的景象截然不同。

遲正德倒是沒有失望，極北冰原深處，萬丈高峰頂，就注定這道觀不是普通地方，而且這山頂不僅沒有冰雪，也沒有狂風，倒是有著午後暖陽照射般的暖意，充滿了慵懶悠閒的意味。

「易老鬼，你們來的可真慢啊。」說話的是赤火門的太上長老，同樣是神魂期高手的崔德壽，身高體壯，雙眼赤紅如火。

易負浪和遲家三口落在真仙觀前，然後笑道：「帶了兩位晚輩過來，所以遲了點。」

「怎麼，你們雲霄派還拖家帶口來？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天都派的太上長老林涵容冷笑道，其他宗門都是來的兩個人，太上長老和掌門的組合。

易負浪看了在場幾位一眼：「我這兩位晚輩，與真仙觀中一位前輩有舊，所以本座才帶他們前來，你們有意見？」

聽到與真仙觀中人有關，赤火門、天都派、旗山宗、鬼王宗自然不敢有意見，但心裡都是又驚又疑，什麼時候真仙觀中人會與雲霄派晚輩有舊了？

「人可到齊了？」那處小道觀裡傳出一個淡淡的聲音。

五大宗門立刻齊聲回答：「回稟前輩，人到齊了。」

遲采波、遲正德則是又緊張又興奮地等著真仙觀中人出來，一片安靜中只見那兩扇普通木門吱呀一聲向內開啟。

第三十二章 通天一劍斬雷雲

從小道觀中緩緩走出來的是一位青色道袍的年輕人，長得平平常常，但自有一種氣度風姿在，讓人一眼看去，就覺得他不是普通人。

「參加前輩。」赤火門、天都派、旗山宗、鬼王宗對於真仙觀裡出來一個以前沒見過的人，已經是見怪不怪。而遲厚則是邊行禮邊用眼神詢問一雙兒女，此人是否就是那天救了他們的前輩。

遲正德、遲采波輕輕點了下頭，肯定了遲厚的猜測，同時兩人好奇地往真仙觀裡望去，想要看清楚裡面是什麼模樣，可是讓兩人失望的是，裡面只是普普通通的小院子，甚至只有一進，狹小無比。

不過失望轉眼就消失了，兩個想像力豐富的少年想起來了那些傳說中的故事，比如某地看起來一派破舊，但進去之後就是金碧輝煌，莫非這真仙觀顯在此處的只是個門面，在裡面某個房間中，有通往不知名所在的通道，比如這山腹中。

待五派行過禮，遲厚才拉著遲正德、遲采波大禮叩拜：「遲厚感謝前輩對犬子犬女的救命之恩。」

石軒早就認出了那兩個小朋友，所以也不奇怪，對於遲厚的心思也很瞭然，淡淡地道：「舉手之事，不值得牽掛，你們起來吧。各位帶了什麼材料來，請展示給貧道看，想要什麼物品也請講出來。」

在前輩心中留下了印象，遲厚就帶著一雙兒女站了起來，等等兌換完畢後就能借此印象攀談，然後將自己知道的天地異象告訴前輩。

「晚輩收集了一兩紫雷元鐵，想要兌換一件火屬上品法器。」赤火門太上長老崔德壽恭敬地將一個儲物袋遞給石軒，同時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至於是幾重天的法器，那就只能由前輩來判斷了。

紫雷元鐵是極品材料，一兩大概三個上品靈石，也就是三百個中品靈石，若是上品法器本質很好，能晉陞靈器那種，那就連一重天也兌換不了，若是本質一般或比較差，倒是能兌換五重天多的上品法器，於是石軒將兩個不同選擇告訴了崔德壽，讓他自己來決定。

崔德壽毫不猶豫地道：「晚輩兌換五重天多的上品法器。」要是想兌換靈器，還不如多攢幾代人直接兌換。

石軒點點頭，將炎陽幡兌換給了他，之後依次將天都派、旗山宗、鬼王宗和雲霄派的材料兌換完畢。

見事情完成，石軒正想向這些掌門、太上長老詢問天地間怪事、異事的時候，天都派林涵容站了出來，恭敬地道：「啟稟前輩，晚輩有一事相告。」

「有何事？」因為石軒清楚這幾個門派都知道這處道觀是不干涉天下之事的，所以林涵容說有事相告，石軒一下就明白肯定是與道觀本身有關，遂讓她開口。

林涵容表情鄭重：「夜神門在太上長老逝世之後，起了內訌，剩下一位知曉真仙觀所在的引氣期長老被逼得四處逃遁，最後居然落入了雷神宮手中。晚輩知道前輩們是不怕的，但擔心雷神宮打擾到前輩們清修，所以據實相告。」雷神宮就是天空中雷屬精怪們的最高聖地，一直與人族水火不相容，若是知道了人族功法來源的秘密，怕是會來找些麻煩。

「什麼，居然落入了雷神宮手中？！」遲厚嚇了一跳，顧不得前輩在前，連聲詢問，他是知道夜神門內訌之事，但卻不知道有如此嚴重的後果，要是雷神宮以後埋伏在他們前往真仙觀的路上，那就真是危險萬分了，其他幾派的太上長老、掌門都是如此表情，只有遲采波、遲正德不知天高地厚，完全沒有感覺，在他們想來，就算雷神宮來了大軍，有眼前這位高深莫測的前輩在，那也是小事一樁。

石軒表情不變地點點頭：「知道了。」雷神宮沒有金丹宗師，在自己眼裡就不算什麼威脅，但石軒還是想要一勞永逸地了結此事，要不然雷神宮常來騷擾，可是會打擾自己修煉的，更嚴重的是，自己修煉完成後就會回轉，以後主持道觀的是內門弟子，一不小心就會死在雷神宮之手。

幾派之人見這位前輩表情波瀾不起，都不知道他是信心十足，還是不知道此事的嚴重性。崔德壽和林涵容等在心裡嘀咕：看他的樣子，最多就是神魂期嘛，怕是不能解決此事，還是敦促這位前輩向真仙觀裡那些氣息恐怖的真仙稟告，方才擋得住雷神宮。

天上那些精怪們壽元悠長，雖然神魂期不比人族多，但引氣期的怪物可是不少，出竅期的更是能組成軍隊，一旦被雷神宮聯合所有部落的實力，施展雷霆一擊，這位前輩怕是不太妥當，只有遲厚對石軒稍微有些信心，畢竟摩雲劍代邵武連他一擊都擋不了。

幾派中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天空中傳來一陣雷鳴聲以及怪笑聲：「哈哈，終於跟上了你們，等把這真仙觀毀掉，看你們人族以後還能不能培養出高手來。」雷神各部落排除本身矛盾，第一次聯手，就算是人族所有高手都在，也不能擋其鋒，所以說話的精怪是信心十足。

眾人抬眼看去，遠處一朵雷雲翻滾而來，在雷雲中隱隱有一處宮殿，那宮殿上是各色雷光遊走，而宮殿周圍是無數尖嘴猴腮，背生雙翼的精怪，十幾名紫電環繞的高大精怪站在最前方，與眾人遙遙相望。

石軒心中暗笑，自己還在想怎麼一勞永逸地解決此事，對方就送上門來，那宮殿看起是陣法所聚，要是靈器的話，自己還能收穫一筆。

人族幾位高手面色凝重，對方實力全出，不是自己這方能抗衡的，於是紛紛看向石軒，可各自心裡卻是不太看好他，希望都是寄托在真仙觀裡的那些前輩身上，比如敲打夜神宗那位。

突然，他們只見星光亮起，那位前輩身上散發出了恐怖猙獰的氣息，讓這幾位神魂期高手都是瑟瑟發抖，念頭難以轉動。

然後一道青色雷光化成通天巨柱，浩浩蕩蕩地斬向那朵雷雲，即使只是看看那青色雷光，都能感覺到一種刺骨的殺意，和這位前輩身上恐怖猙獰的氣息疊加起來，讓人如處最恐怖最深沉的噩夢之中。

似乎是被前輩的氣息和這一劍的威勢所震，那朵雷雲上的所有精怪都是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青色雷光劈在雷雲上，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

等到一切平靜，眾人只見那雷雲四分五裂，上面的雷神宮也是坍塌無數，精怪只剩下不到幾百隻，紫電環繞的高大精怪甚至不足三位，它們不要命似地倉皇而逃。

易負浪、崔德壽等人又驚又駭地看向石軒，看著這位前輩氣息重新變得平和，好像剛才那恐怖猙獰的威壓不是他所發一樣。可在這些人心裡，已經一致認為石軒就是真仙觀裡的真仙了。

遲正德、遲采波是驚訝之中帶著崇拜、嚮往，心靈裡都留下了剛才那一劍的威勢，不約而同把這一劍作為自己以後奮鬥的目標！修行就要練到這種程度！

「幾位，貧道有一事相詢。」石軒淡淡問道，剛才之所以用外丹、天雷伏魔劍加「北斗主死」的劍法就是要在那些雷屬精怪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恐怖印象，這樣幾百上千年內，它們都不會也不敢再打這處道觀的主意，至於去把它們都殺光的解決辦法，石軒還沒有那麼閒。

「前輩有問，晚輩敢不回答。」五個門派的所有修士都是鄭重恭敬地回答，如果說剛才對於石軒的尊敬，是來自於對真仙觀的積年印象，那麼現在的恭敬就是實實在在地對石軒個人而言，如此威勢，方才能稱得上一聲真仙嘛！

石軒將自己的問題說了一遍，這些個修士們都是面面相覷，不知道這位真仙前輩想要知道些什麼，只有遲厚早有準備，胸有成竹地回答：「晚輩這些年倒是知道幾個異象：一是天空中星辰多了一顆，二是無盡虛空又退卻了一點，陸地又多了一些……」

他話還未說完，就見到對面真仙前輩臉上露出一絲喜意，對著自己點頭：「好了，不用說了，貧道已經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了。很好，很好。」

石軒聽到遲厚所言，腦海裡一下就反應過來，師傅所言莫大好處是什麼！這小千世界各種法則還不完善，還在慢慢生成當中，其中必然有些地方能直觀感受到這個過程，對於修士而言，這就是天大的好處！不過秘境就沒有這等好處了，因為它還完全依附在大千世界上，法則也是由大千世界衍生。

雖然在元神以下這個好處不太明顯，頂多帶來對術法、道術的更好理解，從而讓術法突破到道術時更容易，道術修煉時也更節約時間，但在元神以上，修煉仙法甚至大道時，就是不可估量的好處。

明白過來這點後，石軒心情大好，自然不吝嗇給遲厚一點好處，雖然他是報答對子女的救命之恩，可也算是解決了自己一大難題，於是道：「不知遲掌門可有什麼想要得到的功法？術法？或者其他東西。貧道雖然拿不出什麼太好的事物，可些許好處還是能給的。」言外之意就是說，別獅子大開口。

遲厚想了片刻，一時各種好處在腦海中迴盪，最後他下定決心道：「請前輩收犬子犬女為徒。」

這話一出，其他幾派中人都是鄙視萬分，遲厚實在太不要臉了，一雙兒女要是入了真仙觀，那就是最大的好處。

石軒搖搖頭：「貧道暫時不收弟子，不過這十五年內，每逢一月和七月的初一，帶他們前來，貧道可以回答他們修行中的疑難。」

第三十三章 黑色虛空生奇妙

其他四個門派的太上長老、掌門們都是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心中充滿了羨慕嫉妒以及喜悅期待的情緒，羨慕嫉妒自然是針對雲霄派而言，喜悅期待則是因為那位前輩真仙一劍之後，天上雷屬精怪的高端實力至少損失了七成以上，人族從此能擺脫被壓著打的狀況，可以去更高的天空採集更好的雷電之精。

要不是雷屬精怪是由天地生成，數量眾多，源源不絕，用不了多久怕是能將它們族滅。

真仙觀門外的空地上，除石軒外，現在只剩下易負浪、遲厚、遲采波、遲正德四人，他們都是欣喜萬分，就算遲采波和遲正德不能拜入真仙觀，但能得到一位真仙指點一二，那也是受益無窮，說不定雲霄派百年後會多上兩位神魂期高手。

「你們兩位小朋友跟著貧道進來吧。」石軒淡淡吩咐了一聲，然後轉身走進了小道觀。

易負浪和遲厚知道自己兩人沒那資格旁聽真仙講道，只好用眼神示意遲采波和遲正德趕緊跟著前輩進入道觀。

其實對於石軒而言，他們兩人要是進來聽聽，自己也不會驅趕，反正自己只是解答疑難，不涉及具體的功法，兩位小朋友回到宗門後說不定還是會把這些告訴長輩，但易負浪和遲厚如此知禮，石軒也不會多此一舉地讓他們進來。

遲正德和遲采波又緊張又興奮地踏進了神秘無比的真仙觀，腦子裡胡思亂想，要是自己發現了秘密通道，會不會被前輩滅口，呃，其實以前輩的實力，一個眼神就能讓自己完全忘記今日之事，倒是用不上滅口。

帶著兩人進了靜室，石軒盤腿坐在蒲團上：「有什麼疑難要問的，就拿出來問吧，一個時辰之後貧道就要開始修煉了。」

兩個小孩見靜室裡面也是毫無異狀，這才收起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恭敬地提出了修行上的問題，其實他們不知道，只要石軒激發儲物袋裡的一張符篆，就能開啟雷府世界到大千世界之門，其他地方自然不會有異常。

因為之前石軒那一劍給遲采波和遲正德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他們把現階段的主要疑難問了之後，就開始請教劍術上的問題，而這正好是石軒擅長的兩方面，回答的是輕鬆無比，講得是深入淺出，聽得兩位小朋友是雙眼放光，真仙一流的人物果然不同凡響，許多自己疑惑不解的地方，就連太上長老都是講得不太通透，可前輩三言兩語就直指本質，讓兩人頓時茅塞頓開。

兩個小輩的問題以及各自的反應讓石軒也有些微微驚訝，難得遇到天資悟性如此好的修士，石軒不禁起了將他們帶回蓬萊派的心思。

雖然石軒暫時不會再收徒弟，但作為蓬萊派傳承道統的真傳弟子，發現了不錯的修道人才後，將他們送到宗門是應盡之義，以兩兄妹的狀況，只要心性能夠沉穩下來，通過招收弟子的法會不成問題，至於以後能不能從外門中脫穎而出，或者進入內門後誰收他們為徒，就是宗門和他們自己的事情了，與石軒並無關係。

其實在蓬萊派內，對於進入小千世界完成任務的弟子，宗門都是叮囑過的，若是發現優秀的修道天才，可以將他們帶出小千世界。但是那些弟子們，進入小千世界之後，要麼拚命給自己收集材料，要麼就是閉關苦修，哪有閒情逸致去發現人才。

當然，現在就說將他們帶出小千世界還為時尚早，石軒還有十五年的時間來考查他們的心性，否則平白暴露了大小千世界的關係就不太妥當了，於是石軒開始講起自己在出竅期的心得體會，以及對於掌控的理解。

雖然真仙前輩突然講起的這些話與遲采波、遲正德平日裡聽到的觀點有很大不同，甚至截然相反，但因為真仙前輩在兩個小朋友心中是高大無比、神通廣大的，兩人自然是深信不疑。

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石軒當即停止，然後微笑開口：「你們兩個小娃娃，可以離開了，半年之後再來吧。」

「啊，前輩爺爺，就，就一個時辰了？」平日裡飛揚灑脫，除了修煉難得能靜坐下來的遲采波眨了眨眼睛，全然沒想到一個時辰會過得如此之快，真是平日從未有過的感受。

遲正德同樣如此，恨不得能常住真仙觀，可是看前輩的意思，只能等半年以後了，不由輕輕歎了口氣。

石軒輕笑搖搖頭：「你們回去後可不能懈怠，要是半年後沒什麼進步，貧道可就不讓你們來這裡了。好了，出去吧。」說完，石軒袖袍輕輕一揮，一股柔和的微風吹去，遲采波和遲正德就如騰雲駕霧般、不明所以地站在了道觀門口，看了那兩扇普通木門緩緩關上。

「怎麼樣？」遲厚看著一雙兒女臉上悵然若失的表情，激動地問道。

遲正德比起姐姐老成些，很快就回過神來：「前輩講得都是仙道至理，孩兒受益匪淺。」

易負浪聞言欣喜笑道：「我雲霄派後繼有人，後繼有人。」至於真仙前輩講了什麼，易負浪已經打定主意不去問，也讓遲厚不去問，免得觸怒了前輩，白白糟蹋了大好機緣。

遲厚卻是有些頭疼，大兒子一樣天賦不錯，距離引氣期已經不遠，而且沉穩幹練，是自己預備培養來作為下代掌門的，現在二女兒和小兒子又得了如此奇遇，真怕以後出現些兄弟隔閡。

待雲霄派一行飛遠，石軒才開啟雷府之門，將收集的材料送回了蓬萊派，然後駕馭起天雷伏魔劍，化成一道青色雷光，往相反方向而去，那陸地盡頭的無盡虛空。

就算以石軒劍遁的速度，也足足飛行了一日，方才看到了黑色幽靜的虛空，又飛了一個時辰後才到了陸地盡頭。

這裡只能看到一點點泥土從虛空中誕生，然後附在了陸地之上，除此之外就是無盡虛空，沒什麼特別的。

石軒想了一下，進入觀想狀態，用神魂感覺起這裡來，頓時感覺這裡的空間在穩定，法則在完善，在產生，可是這個過程是非常模糊的，轉瞬即逝，石軒要想從中有所體會，至少要花費幾十年的時間結合自己的功法來仔仔細細地感覺，或許那樣才會有一丁點兒收穫，就算如此，這一丁點兒收穫也是天大的好處！

不過正因為要花費如此久的時間來感覺，之前不會有半點收穫，所以雷府世界的修士們才沒有想到這方面。

石軒觀想之中，忽然覺得自己心血相連的太極圖似乎與外界產生了一點兒共鳴，好奇之下，石軒將太極圖化為一座金橋，浩浩蕩蕩地架在了陸地邊緣。

嗡的一聲，石軒神魂一震，看到了神奇而又玄妙的場景，然後被這雄偉壯觀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了，被這造化之妙深深地折服了。

在虛空與陸地交界處不時有一點光亮升起，然後急速擴大，大概有手掌大小之後，化為無窮無盡難以言述的玄奧神秘，似文字非文字的花紋，它們彷彿是道之化身，之後清氣上揚，濁氣下降，這些花紋同樣如此，變成了黑白二色的符文，正是石軒煉製太極圖時使用過的開天陽文，創世陰文。

在這些黑白符文作用之下，虛空中出現了許多粗略的法則，然後一點點泥土、火焰、水滴、狂風在這些法則作用下，從清氣濁氣中慢慢出現，並且佈滿了該處空間。

隨著該處空間的穩定，黑白符文、無數法則慢慢融於空間之中，雷電開始出現，這些雷電閃耀的形狀，正是太古雷紋的來歷。之後，有生命出現，有雨水落下，有雲，有山，有雪……而且法則越來越細化，越來越完善。

到最後，這處空間就變成了小千世界陸地延伸出來的一部分。

當然，這個過程是漫長的足以熬死無數代修士，石軒只是從無窮無盡處於不同過程的光點中將整個過程組合出來而已，猶是如此，也花費了石軒足足五個多月的時間。

不過以石軒現在的修為見識，從這個開天闢地的過程中能得到的好處並不算多，比如最初的道種文字，後來的開天陽文，創世陰文，石軒就完全無法看清，但對術法、道術的理解是更加深刻了，同時排除了許許多多的彎路，心性修為也有了進一步的增強，畢竟目睹開天闢地，滄海桑田，對於修士心靈而言，都是難得的體驗。

總之，等到石軒進入金丹，或是成就元神之後，今日所見，方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石軒並沒有繼續在這裡停留，雖然見識過了開天闢地，但還是要踏踏實實的修行，回去用天雷淬體、魂魄合一才是石軒現在該做的。好高騖遠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石軒對於這點認識的很清楚，以後兩三年來一次就行了。

架起遁光，石軒往小道觀而去，又快到半年之後的初一了。一路上，石軒還有些沉浸在所見的造化神妙中。

第三十四章 神魂七魄始合一

當石軒沉浸在造化的神妙場景中往真仙觀趕來的時候，他自己全然沒注意到自己現在散發出來的氣息變得玄奧而又浩大，古樸而又神妙，就算是金丹宗師當面，也要遲疑地叫上一聲前輩。

……

「你們兩個小娃娃，前輩有沒有說為什麼出門？什麼時候能回來？」赤火門太上長老崔德壽有些焦急地問著遲正德、遲采波，這是幾千年來真仙觀第一次在大家到齊後沒有打開道觀之門。莫非真仙觀裡出了變故，就算那位真仙前輩外出，以前見過的那些其他人也應該在啊。現在大家可是足足等了三個時辰了。

遲正德、遲采波只是比他們晚走一個時辰，已經過去半年如何能知道前輩所在，所以一致搖頭：「晚輩不知。」

林涵容臉色凝重地道：「會不會真仙觀裡出了什麼大事？你們兩個可不能有所隱瞞啊。」一想到從此之後真仙觀不再，在場諸位都是不寒而慄，要不是真仙觀，人族早就重新成為雷屬精怪們的奴隸了，雖然現在雷屬精怪實力太損，但只要雷光不滅，它們就不會斷了傳承，捲土重來只是遲早的事情。

易負浪搖頭道：「他們確實不知道，當日我們走時，前輩還在道觀裡的。」邊說邊看了一眼寂靜無比的真仙觀，至於說闖進去探查一二，在場所有人都沒那個膽量。

突然，一個平和的聲音在所有修士耳邊響起：「貧道外出有所耽擱，讓諸位久候了。」聽到這話，幾大門派的太上長老和掌門差點淚流滿面，只是普通的遲到就好，千萬不要是出了什麼大事，然後他們就看到道觀兩道木門緩緩打開，上次見過的那位前輩從裡面走了出來。

隨著前輩的走近，易負浪、崔德壽、林涵容等神魂期修士的臉色先變了，然後是幾個引氣期掌門，最後是遲采波和遲正德，因為他們看到一身青衣宛如普通人的前輩，就像看到了天空，看到了大地，看到了風雷雨電，看到了滄海桑田，看到了萬古流逝，看到了星辰誕生……

如果說上次前輩流露出來的恐怖猙獰氣息是以實力壓制，讓十幾位修士留下了恐懼的印象，從而恭敬無比，那麼現在這些修士們，就是從心裡自然而然升出一種敬畏，一種不敢反抗的意識，如同面對天地一般。

這是何等修為實力？神魂期高手們茫然了，上次前輩雖然一劍斬破雷神宮，但至少實力還在大家想像之中，現在這種氣息狀況，卻是他們再也難以揣摩前輩的境界，那超過他們想像太多太多，於是他們都恭敬地叩拜：「晚輩參見真仙前輩。」

石軒之前一直還沉浸在造化神妙中，此時有些奇怪他們的反應，忙從這種心理狀態中脫離出來：「起來吧。你們兩個小娃娃為何行此大禮？」最後一句話卻是問向遲采波、遲正德，自己對他們算是有些香火恩情，他們肯定會如實回答。

遲采波、遲正德自然不敢隱瞞，小丫頭恭恭敬敬地回答：「剛才前輩爺爺你出來時，我們一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天地，看到了時光，看到了種種雄偉壯麗的自然景象，於是從心底產生了敬畏，不由自主地要行此大禮，呃，現在這種感覺消失了。」

石軒這下算是明白了原因所在，自己剛才沉浸在開天闢地，萬物誕生的造化神妙之中，流露出來的氣息就帶上了這種感覺，於是讓這些修士間接地感覺到了造化之道，難怪他們有如此反應，怕是在他們的心裡，自己的修為實力又拔高了不知道多少。

若是能掌握這種心境，以後自己說不定能在金丹宗師面前裝裝元神真人，石軒有些惡趣味但又現實地想到，畢竟能把金丹宗師嚇退，也算是一種保命手段，這就需要自己每兩三年去體會一次造化之妙，嗯，算是意料之外的好處吧。

見到真仙前輩身上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消失，易負浪、崔德壽、林涵容等修士這才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將自己收集的材料交給了石軒，拿回自己兌換的物品，過程之中甚至不敢再打量石軒一眼，剛才那種感覺他們覺得自己一生都不會忘記。什麼叫真仙？這才叫真仙！

待兌換完畢，其他門派中人再次在對雲霄派的羨慕嫉妒中離開了，不少人心中都在打著主意，是否以後要以雲霄派為首了，雖然真仙前輩沒有收那遲家姐弟為徒，但能得他指點一二，那他們日後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至於說聯合起來對付雲霄派，搶先斬草除根，他們是想都不敢想，以前真仙觀中人是不管門派之間如何爭鬥的，但這位真仙畢竟與遲家姐弟有些香火之情，誰也猜不准他的反應，若是惹得他雷霆一怒，怕是自家門派會在轉眼間就化為烏有。

石軒坐在靜室蒲團上，看著眼前安安靜靜的遲家姐弟，就連以前滿口前輩爺爺的遲采波也是不敢多話，心裡有些好笑，也明白他們轉變的原因，自己看到開天闢地的浩大玄奧場景時，也同樣充滿了深深的敬畏，他們雖然只是間接感受到，但修為也差自己很遠，現在這種表現非常正常。

既然正常，石軒也就不再理會，開始給他們講解起疑難來，至於能不能從這種感覺中走出來，就算是對他們的一種心性考驗。

一個時辰後，遲采波和遲正德再次被石軒一揚袖袍給拂了出來，看著道觀之門關閉，然後兩個少年跟著爹爹遲厚，太上長老易負浪沉默地往雲霄派山門而去。

四人一路之上都是無話，直到半天過去，遲厚才緩緩開口問道：「易長老，真仙前輩怕是有天人合一的境界了吧。」

蓬萊派以及此前執掌雷府世界的宗門，提供的用來兌換的功法，最多就到金丹期，畢竟那些能到元神的功法無一不是珍貴異常，就連外門弟子都是不得傳授，怎麼可能拿來兌換給雷府世界的修士。

而那種被挑選出小千世界的人才，日後就算重新到雷府世界做任務，也不能洩露半點兒功法，就算想要幫助家人，也是要麼將家人帶出小千世界，然後傳授自己奇遇得到的其他功法，要麼暗地裡助他們飛黃騰達。

於是雷府世界的修士對於後面的境界只能靠自己猜測，比如金丹之後就是長生，長生之上就天人合一……

易負浪摸著白鬍子沉吟道：「應該如此，剛才那種感覺就像面對天地大道，讓人一下就折服了。」

兩人的對話在遲采波、遲正德心中掀起了萬丈波瀾，要是自己也能修煉到那個程度，該有多好啊。

……

半年之後，雷電雲中。

石軒正在用天雷淬體，並且尋找著散於肉體的七魄。這次前來修煉，因為觀看了造化神妙，石軒比預計的修煉時間提前了一年多就有了突破的感覺，所以將善功任務交還給了宗門，讓宗門另外找內門弟子來主持道觀，自己不可能在如此重要關頭中斷修煉在初一返回道觀。

而遲采波、遲正德姐弟，石軒則是吩咐那內門弟子轉告兩人，在道觀等候自己。

天雷不停地劈在石軒身上各處，雷光刺激著肉體，現在的石軒，就算是六階術法也不能傷其肉身，比起散修中的金丹宗師的肉身還要厲害，不得不說，道門真傳確實是勝過一般功法太多，所以石軒現在是在七階術法威力的雷電中修煉。

石軒控制著細細雷光在週身遊走，神魂在體內感覺著每處肉體的反映，突然幾道七階雷光從天而降，全部劈在石軒背上，還好石軒有神霄天雷真氣隨念而生，擋下了大多數的威力，只放進了一道細小雷光。

這一道細小雷光就劈得石軒背部焦黑起來，不過就在這種強大刺激，石軒的神魂一下就感覺到了那一絲絲的魄，它們從肉身中浮現出來，石軒趁此機會將神識放了過去，纏住這絲魄，然後慢慢將它們提取出來。

既然是要開始魂魄合一，就不能再有天雷打擾，石軒自然就放出了太極圖，其化成金橋，定住了四周雷電，遠遠望去，萬丈雷雲中空白了一大塊。

石軒運轉《寶錄》上的法門，不急切不放鬆地將那道魄提取出來，在石軒強大的肉體和神魂控制能力之下，這一過程順利無比，然後開始與神魂相合。

足足半個月過去，這道魄才去神魂初步相合，而想要完全合一，至少要兩年的水磨工夫，當然，這兩年中石軒就不必到雷雲中來了，只需要在小道觀中閉關就行。

這道魄一與神魂初步相合就讓石軒覺得神魂控制能力大增，正是七魄中的中樞魄。對於魂與魄合這一境界來說，最先將中樞魄提取出來，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只有神魂控制能力大增之後，對於其他六魄，才能更加輕鬆地提取。

石軒睜開眼睛，將太極圖收入丹田中，從儲物袋中飛出一件青色道袍穿在身上，然後化成清風往小道觀而去。

第三十五章 一十五年如一日

真仙觀外，五大門派的太上長老、掌門們發現道觀主持之人又換了，這次是位慵懶無比的青年男子，從氣息上判斷，只有引氣期。

雖然已經習慣這樣，但是這些個修士都是有點失望，因為上次體驗過那位真仙前輩身上的那種奇妙感覺後，他們回家修行時都有不同進益，現在真仙前輩不在，他們自然流露出了心裡的情緒。

「好了，大家開始兌換吧。那邊兩個小朋友，石師叔叫你們在這裡等他，他有事外出，大概一個月左右才能回來。」段飛有些奇怪這些小千世界修士的失望，不過還是照著石軒吩咐把事情交代了。

「石師叔？」幾大門派的長老、掌門們都在心裡嘀咕，看來真仙觀還是如一般門派一樣，有師長輩分的，只是這小小道觀完全看不出來是個門派的樣子，也沒有弟子進進出出，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這裡只是門面，真仙觀的山門根本不在此處，而是在其他地方，比如傳說中的仙界。

心裡嘀咕歸嘀咕，他們的表情可沒有任何變化，安安分分地將材料、一些特殊靈草交給了段飛，換回了宗門所需的丹藥、法器、功法等。末了，在離開之前，他們恭恭敬敬地對段飛道：「請這位仙長帶我們向石前輩轉述感激之情，上次承蒙他老人家展示天人合一的境界，讓我們受益匪淺，我們都是銘感五內。」

段飛疑惑萬分，心裡奇怪地想到：「什麼是天人合一的境界？宗門典籍上怎麼從來沒提到過。」當然，表面上段飛是不動聲色，隨口幾句就從這些個對真仙觀毫無戒備之心的神魂期修士口中將真相掏了出來，不過這真相讓段飛啼笑皆非，壓根兒不相信。

姑且不論什麼天人合一的境界只是這個小千世界自己的說法，在正宗道門典籍上沒有絲毫憑據，光是他們說地看到石師叔就像看到天空，看到大地，看到陰陽變化，看到雷霆爆發，看到星辰運轉，就讓段飛一萬個不相信，自己又不是不認識石師叔，而且還因為這次的任務，和石師叔勉強算有些交情，自己怎麼就從來沒這種神異感覺？

要知道石師叔只是神魂期而已！就算是宗門內幾個金丹宗師，自己也是見過面，聽過他們講過道的，哪有這種感覺？！段飛都有點懷疑，石師叔是不是拿他們實驗幻術了。

其實段飛不知道，在正宗道門典籍上，天人合一雖然沒有明確講過，但從渡過第一次天劫開始，修士就確實開始步入了天人合一的過程，而天人合一的最高層次就叫合道！當然，石軒只是機緣巧合，加上太極圖的特殊，方才能觀看到開天闢地的過程，從而感悟到一絲天人合一的氣息，而且僅僅只是氣息，與實際修為、實力沒有任何關係，至多是日後比別人走得順暢些，或者能裝一把陽神真人。

這次易負浪和遲厚是與其他宗門的修士一起走的，一個月後才來接遲采波、遲正德兩兄妹，因為他們將要在小道觀暫住一個月，等待真仙前輩的歸來。

「這位仙長前輩，我們住在何處？」遲采波態度誠懇恭敬地問著段飛，不復以前不知天高地厚的跳脫，在兩次見識過石軒展現出來的不同威勢後，除非天生腦袋有問題的那種人，其他人心性上都會有所觸動，有所收斂，擺脫那種天真的自以為是，顯然，遲采波不是第一種人，僅僅只是以前被寵溺太過了。

而且因為石軒對他們有指點之恩，由此及彼，愛屋及烏，他們自然對段飛就多了許多敬意。

段飛呵呵一笑：「這裡一共六個靜室，你們兩個小娃娃自己選吧，我還有事外出，就不招待你們了。」話一說完，段飛就迫不及待地返回自己的靜室，將材料交給了宗門，然後施展出遁法，化光而去，要知道段飛還未引氣小成，正在尋找材料煉製本命法器，雖然這個可以等到稍後出外遊歷時再做，但既然現在到了小千世界中，不趁機找些紫雷元鐵，不是白來一趟，對不起自己嗎。

遲正德和遲采波就這樣被段飛拋在了這裡，兩人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遲正德才道：「二姐，咱們一人挑選一間靜室吧，安心修煉，等到前輩回來。」

遲采波點點頭：「好的。」同時好奇地打量著真仙觀裡的一草一木，雖然上次她就進來過，但現在只有他們兄妹倆在此處，自然是種不同感受，不過遲采波畢竟在心性上有了進步，打量一番後就隨意挑了一間靜室，抓緊時間修煉起來，要是以前，遲采波八成已經開始找起真仙觀的秘密通道來了。

幾個時辰之後，遲采波才有氣無力、無語問蒼天地對著另外一間靜室的弟弟喊道：「小弟，我們帶了幾天的食物？」

遲正德一驚，然後臉色發黑地道：「十天左右。」出竅期修士還不能辟榖，所以會隨身帶些食物，加上到真仙觀路途遙遠，兩兄妹的儲物袋裡還是有不少食物的，只是這些不少的食物是為來回八天的路程準備的，而且還多算了點余量。可出發前，誰會知道這次要在真仙觀呆上一個月！而太上長老和老爹不用食物已經好多好多年，自然也忘了這回事。

遲采波好想以頭撞牆，怎麼會出這種紕漏：「小弟怎麼辦？」

「去打獵？」遲正德遲疑地提出這個建議。

「小弟，你的老成持重到哪去了？這附近半天的路程內可是沒有冰雪生物的。」遲采波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遲正德建議，這半天的路程可是以引氣圓滿修士全力飛行的遁光為標準的，以他們這種出竅期修士而言，不僅速度慢很多，而且飛上一段距離就要休息回復精神，加上極端惡劣的冰雪環境，所以這段路程他們大概要花費十天左右。

換句話說，一來一回，加上尋找獵物、俘獲獵物的時間（能在這種環境下生存的冰雪生物哪是那麼好殺），就是一個月，一個不小心就會錯過石前輩，對於兩兄妹而言，這是不可接受的。

遲正德最後道：「那咱們兩天吃一次，專心修煉，應該能撐下來的。」

「只能如此了。」遲采波哀嚎道。

……

二十天後，石軒回到了真仙觀。

「你們兩個，這是怎麼回事？」石軒看著眼前兩個臉色寡白，走路不穩的少年，奇怪地問道，當然，以石軒的修為，神識一掃就看出他們是餓的，不過他們沒事餓自己幹嘛？

遲采波眼淚汪汪，將事情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聽得石軒想笑，不過表面上還是端正嚴肅、充滿前輩氣派地道：「你們兩個也算是多了番經歷，明白凡事多做些準備不是什麼壞事。貧道還在出竅期時，身上的食物就一直有一個多月的份量。」

「多謝前輩教導。」兄妹二人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趕緊感謝前輩，然後遲采波臉泛異光地道：「既然前輩爺爺您已經回來，我們就可以把食物都吃掉了。」遲正德也是一臉的渴望。

「吃完了以後準備餓十天等著你們父親來接？」石軒淡淡指出他們沒注意到的地方。

遲正德早就想過了：「我們可以去打獵。」

「最近的冰雪生物你們需要飛十天，等你們一路餓過去，是準備打獵呢？還是被獵打？」石軒搖搖頭。

兩個小朋友的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不過還是專注認真地聽完石軒接下來的講道，沒有因為飢餓有半點兒走神。

「好了，你們回靜室專心修煉，剩下的食物夠你們撐十天的。嗯，不要來打擾貧道。」人嘛，總是吃一塹才會長一智的，石軒腹黑地想到，完全沒有給他們食物的意思，那樣就要幫他們打獵或者從宗門取，好麻煩。

等到遲正德、遲采波兩兄妹離開，石軒才施展出一個術法，從小道觀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得到許多信息，然後點了點頭：「這兩個小娃娃看來還是有些自制力，心性也有所收斂，沒有做出什麼窺探之舉，而且飢餓之中還能安心修煉，進步不小。」

十天之後，當易負浪、遲厚趕來時，看到兩姐弟的樣子，嚇了一跳，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呢，誰知道一聽他們訴說，真是哭笑不得。

……

十五年後，石軒正在靜室之中閉關，試著將最後那一絲魄融入神魂之中，年年如一日的苦修，現在終於到了神魂圓滿的關頭。

忽然石軒長出一口氣，神魂蠢蠢欲動，卻是完全融合了這力魄之後，神魂感覺力量大增，似乎不用術法，光是憑借魂體的力量就能拿起蒲團，為金丹期神魂能直接干涉現實打下堅實基礎。

七魄之中：中樞魄能增強神魂控制能力；天沖魄能增強神魂運轉念頭的速度，讓石軒的「北斗指路」終於小成；靈慧魄能清澈神魂，讓石軒思考問題時能排除不必要的干擾；精魄、氣魄顧名思義，將神魂與精、氣密切聯繫起來，是突破到金丹期的關鍵之一；英魄能增強神魂的韌性，現在石軒就算不用外丹，面對金丹宗師的威壓也不會再出現念頭停滯的現象；力魄，增強神魂的力量，當然，現階段無法體現，但神識籠罩範圍擴大到兩百里也是它的作用。

第三十六章 年年歲歲花相似

這十五年裡，石軒除了去雷雲中用天雷淬體，然後閉關苦修之外，就是每隔兩年去一次無盡虛空邊緣，施展出太極圖，感受一番開天闢地的宏偉瑰麗，造化運轉的神奇玄妙，雖然還是沒有什麼直接的收穫，但對於法則、道術、術法的理解是更深了，而且那種造化神妙的心境也終於能收發於已，當然，只是拿來唬人的空殼子，並沒有實際上的威力。

其實石軒並不知道，這些好處其實已經點點滴滴融入了他的修行當中，為日後之路打下了堅實基礎，就連那些只是通過石軒間接感受到造化之威的神魂期修士，都或多或少有了收穫。

石軒的本命法器太極圖已經六十一層禁制多，距離七重天圓滿只差四年，到時候就能發揮出不遜色於天雷伏魔劍這件靈器的威力，而且神奇玄妙猶有過之。陰陽二氣瓶距離七重天圓滿則還有十二年，不過只要對方不是本命法器八重天圓滿的老牌神魂期修士，它都能連人帶法器一體吸納。

八重天圓滿的雷澤神劍和七重天圓滿的一套七口乙木青龍劍，石軒都是完全掌握住了，尤其後者，石軒還祭煉了兩層禁制上去，反正苦修之外，祭煉法器只是順手之事。

至於萬象無影劍，它已經六重天圓滿了，石軒卻只能將它放著，因為沒有無形神鐵和煉製法門，這口伴隨石軒最長的法器無法再祭煉地煞禁制上去了，以後將作為石軒的收藏而不是戰鬥法器。

因此石軒打算抽空去西荒之地，參加那些偶有天才地寶出現的高級地下拍賣會，看看有沒有無形神鐵和煉製法門，不過，石軒最主要的目的不是這個，而是鯤鵬胃和鳳凰血這兩種天才地寶級數的材料，要是可以買到，石軒就能開始煉製法寶天地山河圖了，因為在神魂圓滿後，山河珠已經能夠接受石軒的控制，從紫府識海內移出來。

當然，買到這兩種材料的希望很渺茫，石軒沒抱多大希望，盡力試試而已。

迷魂幡也過了六重天，不過威力比起石軒手頭在用的靈器、法器相差太遠，同樣只能暫時當作收藏，不過等它到了靈器之後，就能與《寶錄》裡一門道術配合，布下九天十地生死大陣，能夠越階挑戰比它高一重天的靈器，或者相同威力的陣法。這門道術叫做：陰陽生死大輪轉，而在寶錄上，還有它進階仙法之後的名稱：六道輪迴。

而五火七禽扇已經五重天圓滿，意味著石軒能夠十天使用一次大挪移術。至於石軒的天賦小神通，除了上清手樞雷已經是八階術法，其他距離第八階還有兩年左右。

……

真仙觀前，幾大門派的太上長老、掌門已經到齊，正在等候觀中前輩開門。十五年的時間，對於修士而言，不算短，同樣也遠遠算不上長，所以出現在這裡的，還是那些老面孔，如崔德壽，如林涵容，如易負浪，如遲厚。

崔德壽、林涵容等雲霄派之外的修士，都是略帶點嫉妒地看著遲采波、遲正德姐弟，其中林涵容歎道：「你們兩個小娃娃真是仙緣不淺，能得石前輩指點，如今距離引氣期怕是不遠了，想我們當年，哪個不是在五十多歲才能摸到引氣期的門檻，這次不準備兌換些太上感應丹？」

自從那次展示天人合一境界之後，石前輩就沒有在自己這些修士面前出現過，只有雲霄派那兩個小娃娃才能進入觀中，得到他的指點，這怎麼不讓人感到嫉妒！尤其是經過那次，幾位神魂期高手停滯多年的修為都有了一絲突破，心中是無比渴望得到真仙前輩的指點，就算不指點，再展示一次天人合一的境界也行啊！結果卻是讓他們無比失望。

遲正德搖搖頭：「我們兩個修為進步已經很快，沒必要用太上感應丹來突破。最多八九年內，我們就能進階引氣期。」

對於他們兩個，現在的修行環境是如此優越，因為天地法則不完善的緣故，其他修士修行都是偏慢，對於兩人的修為進步都是羨慕嫉妒，不會出現蓬萊派中刻意製造的那種輕視、瞧不起的氣氛，讓兩人能安心修煉。其實，若不是小千世界本身緣故，遲采波、遲正德最多三年就能依靠本身之力突破到引氣期。不過，相對而言，兩人也沒有能得到堅定道心的體驗。

吱呀一聲，那道木門緩緩打開，從裡面走出一位大家熟悉的人影，雖然換了一身月白色的道袍，但還是讓這些修士們又驚又喜，於是不約而同地鄭重行禮，齊聲道：「晚輩參見石前輩！」聲音中充滿欣喜的意味。

石軒是在前幾日神魂圓滿的，眼見離初一沒幾天就乾脆留下來主持道觀，順便問問遲采波、遲正德兩個小姐弟願不願意去參加蓬萊派招收弟子的法會，順便還要實驗一下那種體現造化之威的心境，畢竟之前收發於心只是自己感覺，旁人看到時是怎樣，有沒有那種感覺，還不能肯定，於是就需要再展示一番。

而實驗對象，自然是這些曾經見過的修士們，要知道這個可是石軒能作為底牌的手段，回到蓬萊派中展示太多的話，很容易就被人看破，畢竟那些人可都知道石軒的修為境界，而這又是唬弄人的空殼子，被看穿了就沒有了效果。所以，石軒打定主意，就在這裡實驗。

「諸位起來吧，有什麼材料都獻上來，並把想要的物品告訴貧道。」石軒一邊重複著開場白，一邊想著等下是直接展示，還是誘導他們提出。

諸位太上長老、掌門互相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中都明白了對方打得是和自己一樣的主意（在真仙前輩面前，大家都不敢用神識、靈覺私下交流），於是再次大禮參拜：「晚輩們願意獻上材料，請前輩再展示一次天人合一的境界！」

老實說，石軒被嚇了一跳。他們說的天人合一，石軒倒是有些明白所指為何，可是為什麼那麼想看到自己展示呢？自己之前還費盡心思想著怎麼誘導他們提出，想不到他們會如此自動自覺：「為何要看貧道展示天人合一？」作為前輩，就是要直截了當，就算問的不得法，也只會被當成前輩在明辨品性或拷問道心，然後晚輩們自己重重腦補，得出一個圓滿的結論。

這個時候，自然是與石軒比較熟悉的遲采波來回答：「回稟前輩，因為十幾年前，大家看到您無意中展示的天人合一境界之後，都是有所收穫，尤其是幾位神魂期前輩，停滯多年的修為都再做突破，所以大家都想再看一次您老人家展示天人合一。」

石軒完全沒想到，自己沉浸入開天闢地的造化神妙中時流露出來的氣息能讓修士有如此大的收穫，莫非他們能通過自己間接地感受到那一絲造化玄奧，這個可能很大！如果是這樣，自己要不要在師傅面前展示一下呢，這樣他成就元神又多了一點把握。

念頭轉動間，石軒已經是下定決心，師傅對自己，那是沒話說，現在雖然有暴露秘密的可能，但這個可能並不大，甚至不如以前詢問本命法器時的可能大。面對小千世界法則剛好頓悟，或是機緣巧合之下目睹造化神妙，都是能說得通的解釋，並不會牽涉到《寶錄》的問題，再說，師傅也常常提起，能走到神魂、金丹的修士，誰沒點兒奇遇，誰沒點兒秘密，宗門是不會過多關注的。

計議已定，石軒沒有回答諸位修士，而是直接沉入那種心境當中，要是失敗，自己馬上回答不同意，免得丟了臉皮，要是成功，那自然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易負浪等人還在七上八下地看著石前輩，不知道他答不答應的時候，突然那種感覺一下就出現了，彷彿看到日月東昇西降，放佛看到星辰按序運轉，彷彿看到風雨雷電、冰雪狂風交替進行，放佛看到大海慢慢乾涸，然後從中隆起一座高山，直入雲霄，彷彿看到生老病死人之一生……

這些最普通，最漫長，同樣也最被人遺忘的場景，此時從石軒氣息中展現出來，讓眾位修士神搖目眩，深深沉浸其中，心中不知不覺升起一種感動，一種敬畏，一種理解。

「好了，就到此為止吧。」看到這些修士沉醉中帶著敬畏的表情，石軒知道自己確實掌握住了這種心境，能散發出一絲造化神妙的氣息。

看著眼前的前輩恢復了平常氣息，崔德壽、易負浪、遲采波、遲正德等人悵然若失，不過心裡都明白這是前輩恩賜，不能再強求了，於是全部恭恭敬敬地三拜九叩，以師禮答謝石軒，然後除了雲霄派幾人外，其他修士留下材料後就自行離去了。

石軒看到他們留下的材料後一陣頭痛，最後決定從宗門給的儲物袋裡挑選出等價值的物品放入自己的陰陽二氣瓶存儲空間，而材料則如實上交。這些等價值的物品則以靈石為主，畢竟石軒準備去西荒拍賣會，拿其他物品還要再轉一次手，不如直接拿靈石，所以石軒總共得到八個上品靈石。

帶著遲采波、遲正德走入靜室，石軒盤腿坐在蒲團上，將今日疑難解答完畢，然後臉色鄭重地開口：「我有一事要問你們，你們一定要問好本心，莫草率回答。」

第三十七章 歲歲年年人不同

遲采波、遲正德見前輩問的鄭重，立刻正襟危坐，凝重著語氣，恭敬地回答：「任憑前輩發問。」

「貧道見你們二人資質、天賦、心性都算不錯，想要帶你們前往貧道所在宗門，你們兩人可願意？」石軒看著臉露喜色的兩人，搖搖手：「莫急著回答，聽貧道說完。帶你們前去，能不能入門，貧道不敢保證，只有你們通過招收弟子的法會，才能正式成為本門弟子，學得無上仙法。」

「而且，從此之後，你們就不能與這處世界有太多瓜葛，也就是說，若不能到引氣期，你們甚至無法再見父母親人，就算到了引氣期，回來之後，也只能低調行事，幫親人得到些有限度的好處，不能在此處稱王稱霸。」

「最重要的是，本門中天資橫溢，十倍於你們的不在少數，你們很可能無法享受到在雲霄派中的那種地位和眾人羨慕敬畏的態度，而且本門敵人眾多，其中強手也不少，說不定哪天你們就隕落在外，那時候甚至可能還不到五十。」

……

「就算如此，你們也願意嗎？」

遲采波、遲正德只覺得今天好像在做一個跌宕起伏的夢，但不管再怎麼跌宕起伏，這毫無疑問，都是一個美妙無比的夢，甚至是以前做白日夢時都不敢想像的場景：石前輩居然問自己，願不願意隨他一起返回他所在的宗門？

當然願意！萬分願意！兩姐弟被這巨大喜悅擊中，心裡是千肯萬肯，但喜悅太過巨大帶來的後果就是話一時說不出來，只能繼續聽著真仙前輩往下講。

石軒接下來的話沒有半點兒意外地在兩人熱切的情緒上潑了一盆冷水。乍聞喜訊、充滿狂喜的遲采波、遲正德這才冷靜了一點，開始思考起種種得失利弊。

「石前輩，我們進入宗門後，你會收我們為徒嗎？」遲采波問起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遲正德同樣眼巴巴地看著石軒。

石軒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不會。但是你們有可能被宗門內其他前輩修士看中，蒙他們收錄為徒。他們的修為，有的與貧道在伯仲之間，有的甚至還要遠遠勝過我。」

即使是預料之中的事情，遲采波和遲正德還是非常失望，雖然前輩有些不苟言笑，冷冷淡淡，但對於他們兩人的指點都是盡心盡力，讓兩姐弟心中充滿了感恩之情。

而石軒後面的話，則讓遲采波、遲正德大吃一驚，什麼？那個仙派之中還有不少人和前輩在同一個修為境界，甚至還有比前輩厲害的？！這怎麼可能？！在他們兩個心目中，天人合一境界的石軒就是最厲害最厲害的了。

「好了，貧道該說的都說了，你們考慮的結果是什麼？」石軒靜靜地看著他們兩姐弟，等待著他們的回答。

一邊是無上仙途，可有無窮無盡的危險，道路崎嶇難行，誰也不能肯定自己就能到達終點，一邊是平坦大道，沒有什麼太大危險，可以預見的將來，自己兩人必將縱橫天下無敵手，手中握有無上權柄。

一邊需要付出的太多太多，比如需要暫時告別家人，而且這個暫時還有可能變成永遠，一邊以兩人現在的修行狀況而言，基本不需要再付出什麼代價。

可是，一想到石前輩深奧難測的天人合一境界，那種讓人心折、敬畏、感動的力量，一想到那如通天巨柱般的劍光，遲采波、遲正德就非常不甘心，若是不曾目睹這些，那麼選擇後一種勉強算心安理得，但見識過這種高出現在修真界不知道多少的境界、力量，知道了前方道路通向的是如何宏偉、如何神妙的終點後，兩人又怎麼能回到雲霄派，渾渾噩噩地過完一生呢？

姐弟兩人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堅定，然後齊齊叩頭：「晚輩遲采波（遲正德）願意跟隨前輩前往仙界。」

仙界？石軒明白雷府世界中修士的猜想，所以不由莞爾一笑：「既然你們已經決定，就出去和你們父親，還有太上長老告別吧。短時間內你們是回不來的。」

遲采波、遲正德知道這是前輩好心給他們時間，於是整個告別只花費了一刻鐘，雖然兩人眼眶還有些紅紅，但依然堅定地走了進來。

石軒點點頭：「那就準備出發吧。對了，到了宗門內，你們不能將我展示天人合一境界的事情向別人提起，能做到嗎？」

石前輩有吩咐，倆姐弟就算心中疑惑，也是一口答應，更發下重誓表示自己的堅定。之後石軒直接激發起符篆，在兩人面前突然就出現了一道雷光鑄就的兩人寬的神秘門戶，那些雷光在門框上四處遊走，變化成神秘的花紋。

通過門戶上那一層清濛濛的光，可以看到對面是仙境一般的所在，有著許多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其上白雲環繞，露出各種各樣的亭台樓閣，間或有著兩姐弟沒見過的仙禽異獸飛過，還有駕馭著不同法器、遁光飛行的修士。

「跟上來吧。」石軒頭也沒回地就往雷光門戶邁進。

這舉動讓被神秘、奇妙的雷光門戶所迷的兩姐弟一下清醒過來，興奮、擔憂但又堅定地跟著石軒邁進了雷光門戶之中，心中悄悄嘀咕：原來到仙界的通道是這樣的，難怪以前看不到一點兒異常之處。若是前輩們沒來，任誰到了此處，都會以為這裡只是普通的簡陋小道觀。

真仙觀外，易負浪和遲厚看著遲采波、遲正德轉身走了進去，然後相對歎息了一聲，由易負浪率先開口：「想不到你家兩個小娃娃有如此仙緣，能隨石前輩去仙界修行。」

遲厚情緒複雜，有欣慰、有高興，又有些難過和惆悵：「易長老過獎了，只希望他們兩個在仙界中能改掉自己的壞毛病，踏踏實實地修行吧，我以前實在太寵溺他們了。唉，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他們。」

「不必如此，這是他們的機緣，你這做父親的應當理解。而且我相信采波和正德一定能很快突破到引氣期，然後就可以來主持幾次真仙觀，到時候就能再見面了。」易負浪安慰了幾句。

遲厚苦笑道：「易長老您說的我都清楚，只是情緒一時難以控制。好了，咱們回去吧。」

……

天璣峰莫淵洞府。

石軒剛剛帶著遲采波和遲正德跨出雷光門戶，就看到師傅坐在石床上看著自己。其實從雷府世界出入是不需要打擾到莫淵的，因為所有執掌小千世界的宗師、首座們都是用術法或別的手段，分出了一道臨時門戶在天樞峰庶務堂，供接任務的弟子進出，要不然每半年就有人來打擾一趟，他們還要不要修煉了。

莫淵看到遲采波、遲正德，並沒有流露出什麼特別的驚訝情緒，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甚至連石軒帶他們出來的原因也未問起，等到石軒行過禮，才點點頭道：「修為進展不錯，沒有懈怠。」

「多謝師傅關心。這兩位是……」雖然師傅沒有問起，但石軒還是將遲采波、遲正德的身份來意介紹了一二，畢竟師傅執掌著雷府世界，要是自己招呼都不打聲，那真是不會做人。

莫淵看了倆姐弟一眼，沒說什麼，而是喚來道童，吩咐道：「帶這兩位去開陽峰暫住，路上把三年後招收弟子法會的事宜以及大千世界、小千世界種種向他們詳細講講。」

遲采波、遲正德看到石軒向莫淵行禮，真是嚇了一大跳，在他們心目中高深莫測的石前輩居然對這個少年道人持以師禮，莫非這少年道人是更加厲害的仙人？之後莫淵的吩咐，他們自然就不敢違背，叩完頭後乖乖地跟著道童離開了。

「謝方偉幾月前成就上品金丹了。」莫淵忽然淡淡說道。

石軒微微有些驚訝，想不到謝師兄終於成就上品金丹了，他進入神魂期也有八十多年，總算踏破了這道關隘，同時心中也是歡喜，畢竟石軒和謝方偉交情還算不錯，兩人都是一心向道，且又性格隨和，相當談得來：「真要恭喜謝師兄了。不知謝師兄是否已經在閉關穩固修為，弟子想要上門恭賀一番。」

莫淵搖搖頭：「舉行完他成就金丹的典禮之後，他就開始閉關，不過前幾日已經出關，因為他將成為掌律堂首座。其實到了上品金丹，沒什麼必要的事情是不會閉關的，因為都是些水磨工夫，每日裡就能做，倒不需要特意去閉關。」

每個門派一旦有人成就金丹，無論是上品、中品、下品，都會舉行一個成丹大典，遍邀其他門派的修士、知名散修來共襄盛舉，一則是對金丹宗師身份的肯定，二則是展示門派的力量。上次靈日成就金丹，也是舉行了大典的，不過那是在一年之後，石軒早已閉關，而這次謝方偉成就金丹，卻是三個月內就舉行了大典，石軒還在雷府世界中修煉，同樣是錯過了。

「掌律堂首座？庸師叔進階陰神了？」石軒先是一愣，然後就恍然。

莫淵輕輕點頭：「嗯，剛剛進階的，他閉關一年左右穩固住境界後，就會離開宗門前往北斗大世界。所以宗門決定讓謝師侄接任掌律堂首座。」

第三十八章 展示造化謝師恩

在蓬萊派中，掌律堂、庶務堂、外務堂慣例都是金丹宗師執掌，不過三者又有區別，庶務堂、外務堂管理雜事，事物繁多，所以一般是選擇的中品金丹宗師，他們在進階陰神後往往也會繼續執掌，當然，宗門會給他們提供紫陽蘊神仙丹。

不過蓬萊派本代宗師中只有一名中品，外務堂只好由一名神魂期長老負責。至於其他金丹宗師，都是各峰首座，手中執掌有小千世界或秘境，比當外務堂首座划算多了，還不用經常跑來跑去。

而掌律堂常常要對弟子、長老，甚至金丹宗師做出處罰，不是上品金丹難以服眾，所以若不是謝方偉剛好成就上品金丹，掌門肯定會召回靈日，由他執掌一段時間，直到宗門下一個上品金丹宗師出現，不過若是遇到宗門沒有上品金丹宗師這種尷尬情況，那就只能事急從權了。

而天璇、天璣、天權、玉衡四峰首座，則是由本峰最高修為者擔任，而且宗門四處小千世界中的兩個和兩處秘境由四峰輪流掌管，當然，這個輪流掌管是服從於另外一條的，那就是上品金丹宗師執掌一處小千世界，這是宗門為了道統傳承做出的規定，畢竟只有上品金丹宗師才有望成就元神，小千世界自然優先滿足他們，讓他們能安心感悟法則。

比如靈日成就上品金丹後，他手中就執掌了一處小千世界——那本來是由掌門執掌的，而玉玲瓏離開後，天璇峰的小千世界則暫時由該峰現任首座郭問寒負責——一位神魂期長老，因為明輕月要閉關很久、解唯又卡在引氣圓滿上，玉玲瓏沒有將首座的位置傳給自家弟子，但是，當謝方偉成就上品金丹後，郭問寒手中的小千世界就交了出來，給了謝方偉。

至於等庸祥離開後，他手中的小千世界是交還掌門，還是給天璇峰，現在就不清楚了。

「真是世事變遷如流水。弟子入門五十七年，今日才有這種感覺。」最初玉玲瓏離開宗門時，石軒感觸並不太深，因為和玉玲瓏不算熟。後來師傅說自己二三十年內就會進階陰神，離開本方大世界，現在又聽聞庸祥將要離開，加上明輕月閉關、余若水返家，一時之間，石軒只有這個感歎——庸祥曾經指點過石軒半年的劍術，兩人交情不算淺。

莫淵沒什麼表情地道：「嗯，所以在修行之路上，每個人最終能夠依靠的只能是自己，別人隨著歲月的流逝都會有著不同的變化，可依而不可靠。其實五十七年在修真界還好，若是在紅塵之中，那就更明顯了。」

「弟子謹記師傅教導。對了，既然庸師伯已經進階陰神，那排在他前面的兩位金丹宗師夜帝和雲中仙客應該也已經進階陰神了吧？不知師傅您現在排在天機榜第幾位？」石軒想起了西荒之地的天機榜。

莫淵淡淡道：「自然早就進階了，為師給你說過，上品金丹進階陰神是水到渠成。現在為師在天機榜第一。」即使是在上品金丹中，因為所修功法、本人道心等各方面的緣故，實力增長也不是等同的，比如莫淵在之前是天機榜第六，排除掉進階陰神的三位，僅僅二十年左右，他就已經超過了之前兩位，排在了天機榜第一，當然，這也表示，他距離陰神比其他金丹宗師更近。

「那弟子真是與有榮焉。」隨著和師傅相處日久，瞭解變深，石軒已經敢在師傅面前開些玩笑了。

莫淵表情不表，緩緩搖了搖頭：「等你成為天機榜第一再說吧。這次修行中可有什麼疑難？」

石軒當然累積了不少疑難，尤其是感悟開天闢地的過程，基本上是有看沒有懂，加上此前打定的主意，於是趁此機會道：「回稟師傅，弟子有很多疑難，因為這次弟子機緣巧合之下，在無盡虛空邊緣感覺到了一絲造化氣息。」

「造化氣息？」莫淵雖然表情依然沒變，但口氣卻是變得相當凝重，自己弟子為人怎樣，他是知道的，絕不會空口說白話。

能聽到師傅如此凝重的口氣，石軒還是第一次，心中暗笑，嘴上道：「弟子只是機緣巧合，所以不甚了了，難以用語言闡述，不如弟子就展示給師傅您看吧。」話一說完，石軒就沉浸入那種心境當中，雷府世界那些神魂期修士感覺到的天地日月星河時光等造化神妙緩緩展現在了莫淵面前。

石軒一邊保持著這種心境，一邊打量著師傅的表情變化，看到師傅莫淵終於難以保持住面無表情，先是錯愕，後是欣喜，最後變成了沉迷，臉上充滿了對大道的嚮往，這讓石軒心中充滿了成就感，差點兒就保持不住心境。

就這樣，半刻鐘過去了，石軒頭上開始冒汗，之前只是將這種心境練得收發於心，想不到保持住卻是如此困難，這沒消耗半點兒真氣，但神魂卻是疲憊不堪。

還好莫淵自制力超強，早就恢復了過來，開始體悟造化神妙，見到弟子的表現，知道他已經到了極限，所以淡淡道：「好了，今日就到此為止吧。為師這次收穫不淺，對於成就元神又多了些把握，真是要好好謝謝你。」語氣雖淡，但非常誠懇，莫淵絕不是那種死要面子的人。

石軒收回心境，坦然接受了師傅的感謝，然後輕笑道：「這是弟子應該的。不過能看到師傅您老人家這麼多表情變化，弟子覺得值得了。」

聽到石軒這話，莫淵猛然輕咳兩聲，之後繼續面無表情道：「你已經神魂圓滿，距離金丹只有一步。但這一步，乃是元神之下最為艱難的，所以哪怕三十年，五十年，甚至一百年你都還未能進階，也不要心慌，記住堅定自身、堅守本心、堅持道路，自然能水滴石穿。」

「不知師傅您是如何成就上品金丹的呢？」石軒見師傅提到這個自己最關心的問題，自然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莫淵搖頭道：「每個人的心性不同，道路不同，成就上品金丹的機遇、契機也不同，算得上是虛無縹緲，沒有定規，為師若是將自己如何成就上品金丹告訴你，反而會害了你，因為那會讓你產生，嗯，佛門所說的知見障，這是道門先賢經過無數歲月方才肯定的結論，要知道知別人易，知本身難，尤其是拿別人的道路來理解自己的時候。」

「那弟子需要自己摸索，不能參考別人一點兒？」石軒錯愕地回答，難怪以前看到的功法典籍，都只有成就金丹時的方法，且常常因為功法不同而不同，卻沒有具體的金丹宗師在什麼環境下，因為什麼事，產生什麼體悟，從而進階金丹的記述，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莫淵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緩緩道：「那倒不一定，有可能在你積累深厚，只差一點契機的時候，猛然間看到別人進階金丹的體悟，或感同身受，或打擊極大，從而觸類旁通，成就上品金丹。但在此之前，這種體悟都是有害的，只能看看不同功法記錄的成就金丹方法，多做一些積累。」

石軒這下為難了，這看得早了有害，不看又可能錯過契機，從而無法進階金丹，真是難以把握，不過自己剛剛神魂圓滿，還不必心急這個問題，先多做積累才是正道：「弟子明白了，多謝師傅教誨。」

莫淵今日直接把石軒拉了過來，就是怕自家弟子神魂圓滿後，不小心知道了別人的體悟，所以要第一時間把這些道理告訴石軒，雖然這是在蓬萊派內，沒人會這麼做，但防患於未然總是正確的，現在交代完畢，話題自然就轉回了剛才石軒展示的氣息上：「剛才你展示的氣息，確實有一絲造化神妙，不過為師是間接感悟，比起你感受到的，要相差一層，你可要常常體悟，莫浪費了這個大好機緣。」

石軒點頭稱是，然後笑道：「弟子這樣似乎可以冒充一下陽神真人，不知是否可行？」石軒沒見過元神以上修士出手，自然無法判斷他們的氣息狀況，反正平時看到江真人，都是一氣息普通的垂垂老朽。

莫淵想了一下道：「不是陽神真人，只比能開闢小千世界的天仙差上一籌。」

石軒先是被師傅前半句話梗了一下，還以為自己是想多了，可瞬間就被師傅後半句給嚇到了，這是近乎與天仙散發出來的氣息？

莫淵繼續說道：「你也是機緣巧合，奇遇了一番，要不然就算是天仙開闢小千世界，讓我等元神以下修士旁觀，也是很難感覺到造化神妙的，就連元神真人、陽神真人，想要感悟出你那一絲氣息，也要旁觀許多次，花費大量的時光來感悟，方才有可能。」

想不到太極圖如此厲害，石軒估摸著陰陽鍾也有這種功效，不愧是開闢本方大千世界的造化之祖給的本命法器煉製法門。

接下來，石軒將諸多疑難向師傅請教後，就回轉自家洞府了。

第三十九章 再見謝方偉

遲采波、遲正德正聽得目瞪口呆，一路之上那名叫做蒼梧的小道童清晰明白地將小千世界和大千世界的關係告訴了他們，同時把三年之後招收弟子法會的事宜也詳細地講了一遍，這些事情讓他們覺得實在是不可思議。

這裡居然不是仙界？而是什麼大千世界，而自己來的地方叫做雷府小千世界。兩姐弟有些接受不了，不過很快，他們就理解了這種說法，這不就是凡間和仙界換一種稱呼嗎？在小千世界法則不完善，所以進階困難，只有被接引到大千世界後才能獲得更高的成就，反正在遲采波、遲正德心裡已經把大千世界等同於仙界了。

至於招收弟子法會的事宜，兩人都是信心滿滿，能被石前輩這位高深莫測的仙人看中，遲采波和遲正德不覺得自己會無法通過，尤其是三年後，自己很可能已經進階引氣期，在這個叫「蓬萊派」的仙界宗門中都能成為內門弟子了！

「蒼梧前輩，不知道在仙，呃。大千世界中境界是怎麼劃分的？」遲采波很好奇這個問題，因此笑瞇瞇地問著道童蒼梧，雖然他只是出竅期，但作為石前輩師傅的道童，叫一聲前輩是應該有的禮貌。她在雲霄派時，只能依靠想像來猜測金丹之後的境界，現在到了仙界之中，弄清楚自己以後可能達到的目標，既能作為動力，也能防止修行之時走岔了路。

蒼梧對遲采波和遲正德謙虛知禮的表現很滿意，非常樂意為他們介紹：「一直到金丹期你們都知道，後面就是陰神，陰神之後就是元神，到了這一步就算是成就長生了。」

原來長生之前還有一個境界叫做陰神，遲正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繼續聽著蒼梧介紹。

「元神之後，就會有天劫降下，一共四次。依據真人們自己的修為情況，大約幾百年到幾千年一次，不過也有些元神真人，通過選擇環境，佈置陣法，或者修煉特殊的功法，甚至能夠將天劫延後一兩萬年。渡過一次天劫的元神真人，因為元神已經去除陰氣，轉化為純陽，又叫做陽神真人了。至於之後，我只知道有天人、合道、造化三個境界，具體情況是怎麼樣就不清楚了。」蒼梧只是出竅期，很多典籍並不能兌換來看到。

遲采波順著蒼梧的話，問起另外一個自己很好奇很關心的問題：「不知道石前輩現在是什麼修為呢？」

蒼梧知道她問的是石師叔，乾脆地回答：「石師叔是神魂期，不知道圓滿沒有。」

「神魂期？！」遲采波壓根兒也不相信，自己雖然是小千世界來的，見識淺薄，但也不能用這種話來唬弄自己吧？！自己還是見過不少神魂期高手的，那通天一劍能是神魂期的手段嗎？那天人合一的感覺能是神魂期的表現嗎？

蒼梧聽出了遲采波話裡滿滿的不相信，不過他理解到另外的方面去了，充滿自豪地道：「是啊，別看石師叔年輕輕輕，可進入神魂期也有三十多年了，其他人在他這個歲數說不定連引氣圓滿都還未能達到。六年引氣，二十年神魂，這都是宗門排在前列的修行速度，說不定石師叔能五十年金丹呢。」

遲采波剛要反駁，卻被遲正德輕輕拉了一把，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於是兩人繼續向蒼梧打聽起修真界中的其他事情，直到蒼梧把他們安排在開陽峰一處洞府中，並告辭離開。

「小弟，你剛才為什麼不讓我問下去，石前輩怎麼可能才神魂期？！」遲采波有些生氣又有些不解，蒼梧看起來人挺不錯的，怎麼能拿這種一眼就被人看穿的謊話來哄騙自己呢，怎麼著都要編的再圓滿一點才行啊，難道他看不起自己的智慧！

遲正德搖頭道：「我看蒼梧前輩的表情、態度、語氣，都不像是在說假話。」

「難道你也覺得石前輩是神魂期？！」遲采波瞪著自家小弟。

遲正德同樣搖搖頭：「以石前輩的表現而言，怎麼可能才是神魂期！二姐，你覺得能展示天人合一境界的石前輩會才是神魂期？」同樣的堅信不疑。

「那你的意思？」遲采波疑惑不解了。

遲正德自信地笑道：「既然兩個都是真的，那就說明石前輩在蒼梧前輩等人面前隱瞞了修為。我聽說很多前輩高人常常隱藏修為，像個普通人般在紅塵中歷練，石前輩應該就是其中一種狀況。之前石前輩不是也叮囑我們不要把他展示天人合一境界的事情說出去嗎？」

「對！對！對！我怎麼一下忘了這事。而且說不定石前輩是在修煉什麼無上仙法，需要從頭再走一遍修仙各境界，剛才蒼梧前輩不也說了石前輩六年引氣，二十年神魂，這正好說明石前輩是有雄厚積累的！」遲采波思路開始發散了。

遲正德點點頭：「也對，雖然從頭再走一遍，但曾經的眼光見識、道心修為肯定都還在，展示天人合一境界也不是什麼難事。二姐，你說石前輩真實的修為是什麼境界？」

「小弟，你可真笨，剛才蒼梧前輩不也提到了有個境界叫天人嗎？天人合一，不是天人是什麼？」遲采波得意洋洋地道。

「嗯。確實如此。」

……

石軒並不知道自己有兩個崇拜者將天人合一的事情腦補了一番，讓整件事情大概能說得通，雖然漏洞重重，但他們深信不疑。此時的石軒正好走進自家洞府，清風、明月兩個道童迎了上來，將這些年別人在洞府留下的消息遞給了石軒，其中有留音符、有玉簡、有書信，甚至有請柬。而黑龍敖古則是悠閒地在洞府外曬著太陽。

幾張留音符裡面有兩張是周蝶蘭留下來的，她在十四年前結束遊歷返回宗門，前來拜訪石軒，結果遇到石軒進入小千世界修煉，所以留下了一張留音符，那時候她是引氣大成。又過了五年，在完成了不少善功任務，讓自己進階引氣圓滿後，她決定追隨余若水的步伐，回到家裡過上一段安享天倫之樂的生活，同時尋找突破到神魂期的契機。只是當時石軒依然還在小千世界，所以她再次留下了一張留音符，並邀請石軒有空時到瑤光島做客。

其他留音符則是上門找石軒探討道法的同門留下的，不管石軒承不承認，在其他同門的心目中，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修道天才，是劍術宗師級別的人物，於是不少內門弟子，包括幾名真傳弟子，都想要和石軒交流修煉心得，從而讓彼此有所進益。

那根玉簡是余若水兩年前托人送來的，大致記錄了她這些年在家的生活、對此的感悟、修行上的體會、一些疑難不解處，也算是在和石軒交流修煉心得，彼此印證道路，據她所說，經過十七年的在家修行，自己已經摸到了一點神魂期的門檻，或許再有個十幾年就能突破了。

至於那些書信和請柬，就有些亂七八糟了，有慕名想要挑戰自己的散修、其他宗門弟子寫的，有邀請自己參加幾名劍術高手之間小規模聚會的，有求自己參加一場論劍大會的，不過，毫無例外，它們定下的時間早就已經過去，不知道現在修士中是不是開始流傳起自己自高自大、目中無人或是欺世盜名、不敢接受挑戰的形象來。

見到這些，石軒只能微笑搖頭，要是有人來挑戰自己就接受的話，哪還有時間去修煉，不過若是對方確確實實有真材實料，自己倒是不介意增加點鬥法經驗，順便也算體悟道法，只是這些書信和請柬，石軒並沒看到有神魂期中那幾位實力最強的、或是已經練成劍氣雷音的，所以就算石軒當時沒有閉關，也不會理會。

休息了一日，石軒架起遁光，飛往天樞峰，準備去外務堂一次，委託他們在西荒的執事幫自己留意幾件材料是否會出現在地下拍賣會上，因為石軒不想到了西荒之後，再盲目地找尋或者傻傻等待哪次拍賣會上出現自己想要的材料，既浪費時間又沒有效率，為此，石軒準備了一張清單，裡面全是天才地寶級數的材料，當然，有很多是石軒不需要的，為的是混淆別人的視線。

「石師弟，真是久違了。」石軒剛剛落在天樞峰上，就聽到一道熟悉的平和聲音，正是身穿月白色道袍的謝方偉，他並未著冠，只是束髮插了一根深棕色木簪，整個人清清爽爽，與以前相比，氣息顯得更加深奧。

石軒呵呵一笑，拱手道：「師弟昨日剛剛出關，還未來得及恭賀謝師兄成就上品金丹。」

謝方偉態度依舊，並沒有因為已經是金丹宗師而擺架子，他微微笑了笑：「多謝石師弟，你這聲恭賀師兄就照單收下了，否則真對不起神魂期時的煎熬掙扎，現在回首往事，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支撐下來。」語氣中充滿了感慨。

第四十章 鳳凰血的消息

「師弟認識的謝師兄可一直是隨和溫文，少有喜怒太過之時，現在聽師兄提起，卻是想不到師兄在神魂期時是如此的煎熬。」石軒還不太能理解這種感受，自己在引氣和神魂兩個關隘時，都是很快突破，基本沒感受到修為停滯、卡在那一步幾十年難以邁過的心情。

謝方偉苦笑一下：「隨和平淡確實是為兄的性格，與內心煎熬是兩回事。在神魂圓滿，為兄足足卡了近五十年，甚至有段時間，根本看不到進階上品金丹的希望，那個時候，常常動搖不定，這一刻心想乾脆就中品金丹算了，總比三百年壽元好，下一刻又推翻了前面的決定，心情就好像被困在一處密室一樣，掙扎卻不見天日。有好幾回為兄都是走到了紫氣東來樓，準備兌換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可是每每這個時候，為兄的倔脾氣就發作，非要成就上品金丹不可。」

石軒想不到謝方偉會在自己面前大倒苦水，也想不到自己心中一貫胸有成竹、實力強悍的謝師兄會有如此一番經歷，上品金丹果然艱難無比，難怪許許多多的散修、宗門弟子覺得它縹緲不可及：「還好謝師兄你終於堅持下來了，宗門也終於多了一個上品金丹，其實師兄你的倔脾氣應該是道心堅定才對。」

謝方偉恢復了一貫的平和，淡淡笑道：「為兄與石師弟你性格相似，另外也是莫師叔相托，所以才在你面前吐這一番苦水，把這番經歷分享於你，免得你日後也沉浸在這種煎熬當中，一時想差踏錯，那就你難以彌補了。為兄如何成就上品金丹是不能告訴你，但還是有四個字送給你：堅持，堅定。」

「多謝師兄指點。師弟真沒想到師傅會請托師兄你。」石軒確實是沒想到，但仔細思考起來，也是情理之中，師傅莫淵是神魂圓滿後三十來年就成就上品金丹的奇才，恐怕沒多少掙扎煎熬，所以才會請謝方偉指點自己，只有這種發自內心的感受，才能讓自己印象深刻。

謝方偉笑道：「其實就算莫師叔不來，為兄也會上門與師弟你交流修煉心得，畢竟咱們交情也不算淺，而且即使是其他真傳弟子、神魂長老、內門弟子，只要他們來請教為兄，為兄也會如實相告，這是我蓬萊派傳承萬年的根基之一。對了，莫師叔此次來天樞峰，還有一件事與石師弟你有關。」

「不知何事？」石軒有些好奇。

謝方偉臉色變得鄭重：「莫師叔向掌門推薦師弟你接掌天璣峰，因為他五六年內就會突破到陰神期。為兄是掌律堂首座，所以被掌門召來旁聽，方才知曉此事。」

「此事師傅倒是向師弟提起過，不過師兄為什麼會如此凝重？」石軒不解地問道。

謝方偉也沒隱瞞：「主要是為兄覺得這會讓師弟你多上不少壓力。按宗門規定，每峰首座是修為最高的擔任，陰神尊者不在此界也就不提，莫師叔走後，天璣峰修為最高的有好幾個，有前代長老，有這代真傳弟子，他們的修為和石師弟你都是同樣的神魂圓滿，而且在這圓滿的程度上停留的時間要比師弟長很多。」

「所以，很有可能石師弟你接掌天璣峰沒幾年，他們之中就有人成就金丹，到時候你又得將首座之位讓出，為兄擔心這會讓石師弟你的心境產生不好的變化，受到很大打擊，可實際上這是不公平的競爭，師弟你是剛剛神魂圓滿，他們最長的卻已經神魂圓滿八十多年，說不定過幾年就撐不下去用九轉九還玉液神丹成就金丹了。」

石軒是知道這點的，不過執掌雷府世界，多些感悟的機會，對自己修行有很大裨益，不可能將師傅的好意推出去，只得道：「師弟只能變壓力為動力。」

謝方偉搖搖頭：「沒必要背上這個壓力，壽元變化就是最大的壓力了，過之則不及。總之，若真有這種情況發生，師弟你保持一顆平常心就好了。」

和謝方偉繼續交談了一會兒，約好下次上門請教，石軒就拜別了他，往外務堂而去。

……

兩年後，石軒洞府。

「你說半個月後西荒的地下拍賣會上有可能會出現鳳凰血、無形神鐵、七色蛛後絲等天才地寶？」石軒不動聲色地問著站在面前的外務堂執事趙峰安，同時心中有些微微驚訝，無形神鐵不提，鳳凰血可是非常難得的。

因為鳳凰一族雖然與龍族並列，但在本方大世界已經絕跡，而且石軒需要的天才地寶類型的鳳凰血必須是元神級數的鳳凰身上的才行。

不過鳳凰血再難得也不比上鯤鵬胃，兩者都要求是元神級數，鳳凰血還能通過取巧的辦法獲得，比如趁鳳凰與別的元神真人或妖族戰鬥的時候，收集它滴落的鮮血，或者直接拿能讓元神期鳳凰心動的物品去換，畢竟只是幾滴血，對於它而言，實在不算什麼大的付出。但鯤鵬胃那就只能硬碰硬了，總不能上去說：「鯤鵬道友，打個商量，把你的胃借給貧道一用？」這麼做的後果只能有一個，被鯤鵬直接吞下去安慰它的胃。

趙峰安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稟石師叔，據外務堂收集到的消息而言，確實如此。前不久西荒外層發現了一處陽神真人遺府，這鳳凰血、無形神鐵、七色蛛後絲等都是從裡面流出來的，可能會出現在此次拍賣會上。而且傳言在遺府更深處有一件法寶，可惜陣法禁制和空間風暴結合，就算是一般的陽神真人也難以到達。」

之所以說可能，是因為拍賣會本身規則的緣故，那些有物品需要參加拍賣的修士，都不會提前將物品給拍賣會主持者，因為那樣的話，很可能遇到主持拍賣會的勢力對這物品非常感興趣，從而強行買下來或者乾脆強搶，就算不是前兩者，而是公平買賣，也比不上拍賣會上價高者得賺得多，所以這些修士都是到了拍賣會現場才將物品拿出來，當場拍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比如石軒現在將轉生盤拿去拍賣，而且交給了那主持勢力，最大的可能就是對方直接扣下來，畢竟這是元神以下修士都夢寐以求的，然後他們再賠償一筆價值相當的財物給石軒，這還是看在石軒蓬萊派真傳弟子的分上。

不過，這就出現一個問題，那些要拍賣的物品在拍賣會現場才被人知曉的話，很難保證前來參加拍賣的修士裡面有想要的，從而難以賣出好價格，所以西荒之地拍賣會規則就是，有想要上拍賣會的物品，就在事先用某種方式告知主持拍賣會的勢力，然後由這主持者將消息透露給有能力購買的修士，這樣這些修士看到有自己想要的物品，就會前來參加，不會出現冷場的局面。

當然，這就是說，拍賣會給的消息只是有意願在拍賣會上拍賣的物品，不保證當時一定有，比如擁有物品的修士出了意外，或是找到了更好的買主，或是用它換取機緣去了，或者乾脆就是有人在吹牛皮，總之，只是有可能出現鳳凰血、無形神鐵。

石軒點點頭：「貧道知曉了，這拍賣會有限制修士參加嗎？」

「回石師叔，有限制的。這次拍賣會是散修聯盟還有西荒一些中等門派聯手舉辦的，怕人多事雜，就做了些特殊令牌，發給那些有能力來參加拍賣會的修士，咱們蓬萊派就收到了三面，所以石師叔您想去的話，沒有任何問題。至於那些沒收到特殊令牌的修士，到時候若能證明自己的財力，也是能夠進去的。」趙峰安的話讓石軒放下一點心，由散修聯盟等主持的拍賣會，基本上不會出現在拍賣會上打鬥起來的惡劣局面，至於之後被人跟蹤到，從而爭鬥起來，就不關拍賣會的事情了。

石軒略微好奇地問了一下：「需要證明自己有什麼樣的財力才能進去呢？」

趙峰安拘謹地笑了笑：「一塊極品靈石，身份、財力的象徵。」在自然界中，並沒有極品靈石礦，它們從何處而來，石軒並不知曉，宗門典籍上也沒有記載，反正是非常稀有，畢竟其他靈石佈置陣法消耗乾淨之後，就成了廢石，而極品靈石卻是可以自行吸納天地靈氣恢復。

「嗯，趙師侄你退下吧。」石軒給了趙峰安一塊中品靈石，到了石軒現在這個身份地位，請人辦私事不給點賞賜，就顯得太小氣了，當然，賞賜並不一定是靈石，可以是指點，可以是法器，可以是材料，可以是特殊術法，不一而足。

等待趙峰安離開，石軒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僅僅讓外務堂打探了兩年就能得到鳳凰血的消息，實在出乎石軒意料之外，只能說運氣實在太好，要知道短短兩年中，石軒無論修為、術法、法器都沒有太大變化，只是其間抽空去瑤光島拜訪了余若水、周蝶蘭一趟，交流了彼此修煉的心得。

不過余家那些紈褲子弟對於石軒是敬畏非常，在他面前大氣都不敢出，沒有上演惡俗的家族子弟鼠目寸光、眼高於頂、心胸狹窄，從而得罪石道長的戲碼，畢竟在三島海域，不說師傅莫淵，光是石軒自己的名頭，神魂期高手、蓬萊派真傳弟子、劍術宗師，隨便哪一個都不是家族子弟能得罪的。

第四十一章 重臨西荒

西荒之地，天機城。

石軒是第二次從天機城的傳送陣中出來，不同之處在於，上次是從極晝城到天機城的傳送陣出來，這次是從潮汐坊到天機城的傳送陣出來，相同之處在於，值守傳送陣的修士都是魯逸，那位給石軒準備了雲床的中年引氣期修士，但是，近二十年過去了，他還是引氣圓滿。

其實魯逸並沒有外表看起來年輕，他已經是一百三十多歲了，早就喪失了不用丹藥就進階神魂期的信心，也沒有那個勇氣去冒險探索洞府，只好憑著本身的修為來天機府傳送殿做事，希望在一百六十歲前攢夠買聚神煉魂丹的靈石。

石軒外表如此年輕，表露在外的又是平淡隨和的氣質，所以魯逸剛開始並沒有把石軒當成神魂期高手，只以為這是家裡財雄勢大的出竅期修士，花費巨資來西荒之地滿足自己的冒險情結，心裡一時憤憤不平，為什麼別人就能大手大腳的花靈石呢，自己就得一點一點的攢，要知道使用一次三島海域到天機城的傳送陣，那可得一塊上品靈石啊！三塊上品靈石就能買到一粒聚神煉魂丹了！

不過魯逸的憤憤不平，石軒根本就沒注意，現在以本來身份出現在天機城的自己，可是壓根兒就不認識他，至於星照宗師，被散修聯盟通緝也不是一年兩年了，石軒可不敢再以這個身份出現。

魯逸看著這個世家子弟慢步往石室之外而去，心中不屑地搖搖頭，剛要回轉身子，繼續值守這處傳送陣，就聽到對面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這不是石道友嗎？想不到今日你也來西荒了。」

石軒看著從石室門口經過的兩人，微笑浮上面孔：「石某也沒想到你碰到肖道友，自從十萬大山一別，咱們可是有四十多年沒見了。呵呵，肖道友也進階神魂了？」兩人之中稍高那位沉穩俊朗的青色道袍修士，正是與石軒有過並肩戰鬥之誼的藥王宗弟子肖文，從他的氣息，道袍上藥王鼎的大小，都可以看出，他已經進階神魂，成為了藥王宗的真傳弟子。

肖文心裡是又驚又喜，自己與道侶今日使用傳送陣來西荒只是為了拍賣會上的一些事物，卻沒想到，路過三島海域傳送陣的時候，只是隨意一瞄，就發現了石軒這個久違的熟人，所以欣喜地開口打招呼：「呵呵，肖某進階未滿二十年，哪能比得上石道友你已經神魂圓滿，二十年神魂，就算是在整個修真界中，那都是不多見的。」

魯逸聽到這話嚇了一跳，二十年神魂，最近千年的修真界中可是只有一位，就是那鼎鼎大名的蓬萊派真傳弟子石軒，傳聞裡他劍術出神入化，但為人眼高於頂，不愛與旁人切磋。

會不會是那人隨口亂說？魯逸有些疑惑，仔細看去，那人的道袍，胸口的藥鼎，無一不表示此乃藥王宗真傳弟子，想來他不會認錯人。肯定石軒身份之後，魯逸有些害怕，後悔剛才表現出來的不耐煩和憤憤不平，生怕得罪了石軒這位自高自大的神魂期前輩。

「石某只是機緣巧合，根基比不得旁人紮實。這位是？」石軒見肖文身旁還有一位穿著粉羅衣裙，小巧玲瓏、清秀漂亮的女修士，所以禮貌地問了一句。

肖文這才省起還沒有做介紹，忙道：「這位是內子馮安白，也是藥王宗的內門弟子。」然後指著石軒道：「呵呵，夫人，這就是你經常念叨的石軒石道友，這下得償所願了吧。」

馮安白被丈夫調侃的粉面緋紅，瞪了他一眼，盈盈施禮：「安白見過石道友。石道友莫聽外子胡說，安白只是喜好劍術，所以才會常常想要向石道友請教。」

想不到馮安白這個小小巧巧的女子，也是喜歡飛劍之術，石軒微笑道：「以石某與肖道友的交情，馮道友你大可直接上蓬萊派來，只要石某沒在閉關，都是能指點一二的。」

馮安白兩眼微微發亮：「石道友這麼說的話，安白就不客氣了。拍賣會前，可是會常常上門請教的。」

肖文見夫人如此表現，只好苦笑道：「石道友莫要見怪，內子就是這樣，鑽研劍術常常沉迷，要不然也不會還卡在引氣圓滿上。」

石軒微微搖頭：「無妨，石某此次前來是為了拍賣會，並沒有其他事情，能有道友與石某切磋下劍術，也算是打發時光。剛才聽馮道友所言，肖道友你們也是為了拍賣會而來？」

肖文看了魯逸一眼：「咱們到了落腳處再說吧，站在這裡擋了別人出入。」倒不是怕人多耳雜，以三人的能力，布下一個小小的隔絕探查的陣法並不是什麼難事。

石軒笑道：「那石某就先請兩位到本門外務堂處做客了。」石軒還得去外務堂拿那特殊令牌，然後等著三日後的拍賣會。

看著三人結伴離開，魯逸深深鬆了口氣，看來這位石軒石前輩並沒有把自己這種引氣修士放在眼裡，真是太好了，不過這位石前輩終於在西荒出現，那些想要挑戰他的劍修們可算是有機會了。

……

蓬萊派外務堂天機府分堂，這是一處位於顯眼位置的五進院子，雖然處於繁華大街，但其幽深廣大，盡顯大派氣度。

「石師叔，您來了。」見到石軒上門，外務堂分堂執事費風卓趕緊上前行禮，在宗門外見過石軒的不多，但宗門內因為有玉簡畫像這種方便轉播的東西，認識石軒的可不在少數，尤其是費風卓這種外務堂中的老牌引氣期修士，而且石軒要來參加拍賣會的事情，外務堂天機府分堂幾位執事都是知曉的。

石軒點點頭：「幫貧道安排一處靜室，貧道要招待兩位道友。」

費風卓沒有多詢問，直接就帶著石軒與肖文、馮安白往後院走去，自己則跟在石軒的身邊，將一面石頭所做的古怪令牌給了石軒：「石師叔，這是拍賣會的入門令牌，您收好了。」

「安師叔呢？」石軒接過令牌，順口問起外務堂首座安望。因為天機城的重要性，安望這位外務堂首座差不多一年有大半時光是在天機府。

費風卓看了肖文、馮安白一眼，石軒會意地請兩人先進靜室，自己則帶著費風卓往前走了幾步，到了前面一個拐角處，隨手布下陣法。

「安師叔祖到另外一個拍賣會出售他的積蓄去了，因為三天後那個拍賣會上，將有一個妖獸內丹拍賣，是雷電屬性的獨角夔牛，安師叔祖志在必得。」費風卓小心翼翼地說道，安望可是積年神魂期修士，今年怕是有二百多歲了，因為早年的一次走火入魔，不敢用九轉九還玉液神丹成就金丹，現在有獨角夔牛內丹，那自然是不能錯過。

石軒微挑眉頭：「為什麼趙峰安給的清單上沒有這獨角夔牛內丹呢？」原因石軒能猜到，只是看看費風卓願不願意說。

費風卓能告訴石軒這個消息，後續也就沒想過隱瞞：「那是因為安師叔祖將這條從清單上去除掉了。」

其他大宗門裡，各有自己的特殊功法，如藥王宗的《青帝真訣》、《木皇神功》，血魔宗的《血影神功》，幽冥教的《黃泉大道真解》，廣寒宗的《廣寒決》、《冰魄神功》，天火門的《天火功》、《太陽真訣》，瀛洲派的《太上想爾九戒註疏》、《天樞飛星秘藏大洞真經》，羅浮派的《羅浮仙法》、《縹緲歌訣》等等，雷性功法的神魂期修士非常非常少，對於安望來說，拿下獨角夔牛內丹的主要對手，就是本門的其他神魂期修士了，而那些中小門派的宗主、長老，散修，安望根本沒放在眼裡。

至於為什麼費風卓會告訴石軒，那是因為石軒到了拍賣會上就能發現，而且石軒是天機榜第一莫淵的徒弟，本身又是劍術宗師，最有希望進階金丹期的幾名真傳弟子之一，比起安望，無論是現在的身份地位，還是發展潛力，都是只高不低。

石軒點點頭，給了費風卓一塊中品靈石，儘管這個消息對於石軒而言，並不重要，自己對於獨角夔牛內丹並沒有覬覦之心：「另外一面令牌可有本門修士使用？」

「另外一面令牌是夏寄靈夏師叔拿了，她正在西荒遊歷，知道了這次拍賣會，所以直接來外務堂拿走。」費風卓老老實實地回答。夏寄靈是靈星的弟子，在宗門真傳弟子中排在第三，進入神魂期已經七十多年，在圓滿程度徘徊也有四十多年了。

又問過了其他一些消息，石軒示意費風卓離開，自己轉身走入靜室。

肖文與石軒寒暄了幾句後，笑道：「肖某此次前來西荒，正是為了這拍賣會上的某些物品。」具體是什麼卻沒有告訴石軒，畢竟兩人既不是生死之交，又不是多年好友，把自己的目的告訴對方，那得多缺心眼啊。

石軒自然不會追問，而是道：「那三日之後，咱們一起前去拍賣會？」到了拍賣會後有換衣匿息的環節，一起去沒什麼關係。

第四十二章 上門挑戰

肖文點點頭：「肖某正是這個意思。」對於肖文而言，與石軒同行前去並沒有什麼其他好處，唯一的用意就是加深與石軒的交情，對於修士來說，多一個朋友，日後遇到難關說不定就多一份助力，比如若是石軒成就元神，肖文與他交情甚好的話，請他順手護持自己轉世就不是什麼難事了，當然，前提是他有轉世秘寶，能讓他不被胎中之謎所惑。

「對了，不知徐鈺徐道友最近如何了？」畢竟石軒與徐鈺也是有並肩戰鬥的經歷，既然碰到肖文，那順便問問是應有之義。另外，石軒聽江真人說過，前些年藥王宗剩下那位元神真人順利渡過了一九重劫，成為了陽神真人，藥王宗的危機也算是止住了。

肖文輕笑道：「徐師姐還在神魂圓滿上徘徊，多謝石道友掛心了。」

之後三人閒聊了幾句就開始交流起修煉心得，一說到這上面，馮安白就露出蠢蠢欲動的神情，似乎很想馬上與石軒切磋一場。

見狀，肖文搖頭，帶著一絲寵溺的苦笑：「還請石道友指點指點內子，否則我們是不能安心交流的。」

石軒淡淡笑道：「那就請馮道友你出招吧。」

「這裡？」這間靜室並不大，也就是通常所言的斗室，所以馮安白有些吃驚地問道，她還以為會去演法室或者院子之中。

石軒含笑點頭：「就是這裡。」

馮安白看了看這間不大的靜室，知道這對飛劍的細微掌控能力有很高的要求，明白了石軒的用意，於是表情更加興奮了：「請石道友指教。」說完之後，她用不起身，一道青翠欲滴的劍光從她丹田升起，劃過短短的距離向石軒刺來。

石軒知道她的本命法器最多只有五六重天，所以沒用天雷伏魔劍和雷澤神劍，而是用的乙木青龍劍中的一口，同樣青翠，但稍顯霸道一點的劍光從側面與馮安白的劍光相交，將它擋了下來。

兩道青翠劍光方法兩條細小青蛇，在方寸之間纏繞激鬥，翻翻滾滾，你來我往，將一間斗室映照的青光瑩瑩，分外好看。

馮安白的劍術不錯，尤其與藥王宗的木性真氣配合起來，劍光綿綿不絕，宛如織起一張青色小網，不過有利也有弊，在劍光凌厲上就有些不足了。石軒劍法一換，北斗指路使出，乙木青龍劍不停擊向馮安白劍法的破綻，漸漸將她的劍光壓了下來。

馮安白見乙木青龍劍所化青色劍光彷彿知道自己的劍光要怎麼變化，總是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讓自己疲於奔命，只有招架之功，額頭是香汗點點，但雙眼中卻是散發出興奮的光芒。

石軒連一成之力也未使出，純粹是切磋劍法和指點馮安白，見到她劍光開始有些散亂，知道到了她的極限，於是劍法再換，一道直刺神魂的殺意從青色劍光上發出，讓馮安白呆了一下，然後乙木青龍劍就從她的劍光中穿過，在她喉嚨上面繞了一圈就又飛了回來。

「多謝石道友指點，真不愧是金丹以下第一劍術高手。」馮安白絲毫不見沮喪之情，只有佩服和開心。

石軒順口指點道：「馮道友你守成有餘，進取不足，雖然是因為功法原因，但使用飛劍要是少了凌厲，那還不如換一種法器更好。」

馮安白若有所思地點頭，肖文也替夫人感謝了一番，並與石軒交流起修煉心得來。

到兩人離去之時，馮安白忽然笑道：「今日安白算是得償所願，不過最後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請石道友展示一下劍氣雷音，可以嗎？」

石軒手一指，青色劍光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出現在了馮安白額頭，馮安白甚至連眼睛都來不及眨，就感覺到了飛劍的銳利鋒芒，稍後才聽到了雷鳴般的響聲。

「真是好快，完全無法反應。」馮安白喃喃自語，似乎有些發怔。

肖文對著石軒抱歉一笑：「內子常常這樣，石道友莫見怪，我們告辭了。」邊說邊拖著還沉迷在劍術世界的馮安白向外面而去。

……

夜裡，石軒與回來的安望見過一面之後，就回到了外務堂安排的小院，尋思起幾日後的拍賣會。

自己身上有七塊上品靈石，一百二十一塊中品靈石，對於極品材料是夠了，但對於鳳凰血、無形神鐵這種天才地寶，那就差得有些遠，比如一兩無形神鐵就是五十塊上品靈石，相當於半粒九轉九還玉液神丹。

不過石軒身上值錢的且自己不太能用得到的物品材料可是不少，如秘寶血焰神針，珍貴材料離火金精，極品材料萬載寒鐵，天才地寶息壤、陰陽玉圭，血魔宗密傳丹藥血肉再生丹。這些物品加起來，拍賣下兩種天才地寶應該夠了，只要沒遇到有人惡意抬價，而且若是鳳凰血、無形神鐵的主人修行的是土性功法，自己還能節省一大筆。

極品材料和天才地寶並不是只能用在煉製法器上，有些特殊功法是需要這些配合的，比如廣寒宗的《冰魄神功》需要萬載冰魄心，石軒的幾門外物神通等，甚至有些功法在突破關隘時也需要這些物品配合，所以息壤對於土性功法的修士來說，是難以克制的誘惑，也正因為如此，石軒並不打算將身上的材料、秘寶先轉換成靈石，到時候說不定有奇效。

……

第二日清晨，石軒剛剛做完早課，就感覺到費風卓向自己院子走來，而且因為怕打擾到自己，只敢在院子外徘徊。

「費師侄，有什麼事就請進來說吧。」一個淡淡的聲音傳到費風卓耳裡，他並不覺得奇怪，神魂期修士神識籠罩百多里，就算這裡有陣法壓制，對於石師叔這種神魂圓滿的大高手來說，發現院子外的自己也不是難事。

費風卓輕輕推開院門，看到一襲青衣的石師叔正站在院子中，神色平和地看著自己，他趕緊低頭道：「師侄這麼早打擾石師叔是因為有不少修士上門，有的是要與石師叔切磋，有的乾脆說是來挑戰，他們雖然不敢冒犯本門的威壓直接進來，但還是站在街上叫嚷。師侄覺得這有損師叔您的名聲，所以前來稟報一聲。」

昨天被肖文在大庭廣眾下點出了自己的身份，石軒就預料到會有今日這種局面，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不過想想因為最近拍賣會的事情，天機城中聚集了不少高手，這麼快也就能理解了。

這種事情，所有成名修士都曾經遇到過，處理手法也有不同選擇，所以石軒心裡早有主意，反正自己眼高於頂的傳言到處都是，也不在乎多點心狠手辣的評價，擺脫這些煩人的傢伙才是首要之事。

不可諱言，這些修士絕對都是有真材實料的，要不然上門挑戰只是丟臉，但有實力與自己切磋或者挑戰自己的只能是少數中的少數，絕大多數都是通過這種挑戰成名修士的方法，打響自己名頭，那樣會有許許多多的好處，比如進入散修聯盟，或是被中等門派招納的時候能索要更多好處；外出冒險時，在隊伍與同階修士相比，能有更多的發言權等等，當然，也有些單純喜歡出名的。

這些修士並不奢望能擊敗石軒，只要能在石軒手上多撐一會兒那就是行了，「足足接了金丹以下第一劍術宗師十劍」，說出去多有面子，而且需要付出的代價也不大，大多數情況下只是單純的一場失敗而已。

費風卓在前面引路，石軒跟在他身後慢悠悠地往大門走去，剛剛一出門，就看到門口有幾十位衣著不同的修士，絕大多數都是神魂期，只有少數幾名是引氣期，在他們後面和旁邊，則是幾百名甚至更多看熱鬧的普通人或是修士，把寬廣的大街堵了一半。

「久仰霍兄大名了，想不到你也來挑戰『無影劍』石軒。」

「沒辦法，他這人太傲慢了，我用正式書信請求挑戰，結果他置之不理，說是閉關，呵呵，哪有閉關那麼長時間的。這次聽說他前來，我就趕了過來。用我的龍游劍稱量稱量是否盛名之下無虛士。」

「對啊，我們好心邀請石軒來參加幾名劍術高手之間的聚會，他也是毫不理睬，真是心高氣傲，看不起我等連劍氣雷音也未能練成的，唉。」

……

寒暄聲、討論聲、抱怨聲、叫嚷聲，諸多聲音混雜在一起，把門外變得好像一個巨大的廟會所在，吵鬧而又喧囂，不過隨著石軒慢悠悠出來，從容平淡地站在台階上，所有聲音一下子就全部消失了，場面安靜地彷彿能聽到一根細針的落地。

即使傳言裡石軒再心高氣傲，再眼高於頂，他也是能一劍壓服萬妖的神魂期大高手，也是練成劍氣雷音的劍術宗師，由不得這些人不敬畏，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

「不知是哪位道友想要挑戰石某，現在可以出手了。」石軒看著下面，淡淡地說道，殺雞儆猴是必需的，當然，石軒也不會胡亂殺人，重傷應該就能夠震懾後續的修士了。

第四十三章 只是一劍

下面一陣沉默，大部分修士是反應不及，沒想到石軒會如此乾脆利落地接受挑戰，小部分則是覺得地點不對，雖然他們很希望有旁人見證自己的挑戰，更是希望能在幾千上萬雙眼睛之下獲得勝利，但哪有堂堂正正的挑戰是在大街之上的，至少得把人請進演法廳之類的地方才對。

當然，也有極少數用心不良的傢伙則是暗暗歎氣，要是石軒不接受挑戰就好了，那樣自己就能向別人吹噓：「道爺堂堂正正上門挑戰，蓬萊派劍術宗師卻不敢迎戰，哎，無敵真是一種寂寞。」說這話的時候一定得帶一點滄桑，帶一點憂鬱，輕輕抬頭迷濛地仰望著蔚藍的天空。

這種沉默繼續蔓延，石軒剛要開口激兩句，人群中就走出了一位身穿白袍的年輕公子，賣相上好，氣質也佳，此時微微拱手，略帶一點傲氣地道：「在下霍以寧，前來挑戰石道友，這次挑戰只論劍術，不及其他，請石道友出手吧。」

他話音剛落，沉默的人群一下就爆發出了嗡嗡嗡的聲音。

「這就是龍游劍霍以寧？」

「真的是他，這下有好看的了，想不到今天能看到一場龍爭虎鬥！」

「哼，他哪比得石前輩，他練成劍氣雷音了嗎？！」說話的這位是石軒熟悉之人，當年落霞樓中的雜役白晉鵬，他已經進入了引氣期，今日聽聞仰慕已久的石軒石前輩來了天機府，當然不會錯過這個觀看金丹以下最強劍術的機會。

「霍以寧雖然沒練成劍氣雷音，但他的劍術也是非凡，曾經遇到過三位同階的神魂期修士聯手對付他，結果憑一口龍游劍以一敵三，殺得他們一死兩逃。真是厲害。」

「對啊，而且人家霍以寧可不是名門大派出身，也沒有金丹師傅，全憑自己走到了今日神魂圓滿的地步，真乃我們散修的驕傲，聽說他的本命法器龍游劍也快接近八重天圓滿了。」

石軒將這些話語盡收耳底，想不到這年輕公子還真是一位高手，劍術上也是不凡，難怪有信心來挑戰自己，不過石軒毫不在意，因為第一位挑戰者是這等實力的話，更符合石軒的計劃，震懾效果更強。

「那霍道友就請出手吧。」石軒淡淡笑道，將手一攤，作出請對方先出手的樣子，劍術宗師得有劍術宗師的氣度。

霍以寧輕輕哼了一聲：「那霍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話音剛落，一道淺金色劍光就劃破空間，向石軒斬來，劍光伸縮不定，微微顫抖，似乎能變換出任何方向。

霍以寧的劍術確實不錯，但石軒並沒有想要和他細細地切磋，對於那道淺金色的劍光，石軒根本沒有理睬，甚至連用飛劍迎上去都沒有，直接是一道青色劍光如雷似電，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向霍以寧飛將過去，只是一瞬，就越過了龍游劍，後發先至地飛到了霍以寧身前。

就這是石軒選擇用來對付霍以寧的劍術，以快打慢，以力破巧，哪怕你有千般變化，萬種奧妙，我只一劍來去，在你的飛劍斬中我之前結束掉你就行了，最簡單最粗暴也最有效。

石軒的這種打法出乎霍以寧的預料，這也和他以前沒遇到過練成劍氣雷音劍術的高手有關，而且剛才他還提議只論劍術，不及其他，也就是不能用防禦法器等防禦，只能召回龍游劍或是御使出另外一口飛劍。

不過霍以寧沒有花費一丁點兒時間選擇用哪種方式防禦，因為他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那道青色劍光就以無可阻擋的威勢洞穿了他的真氣，洞穿了他的右胸，直到劇痛傳來，他才聽到了那滾滾雷聲，「劍氣雷音果然不凡」，一個念頭浮現在他腦海裡，然後他就右胸鮮血狂噴，不省人事了。同時淺金色劍光也失去了控制，叮噹一聲落在距離石軒不遠處。

在旁人眼中，石軒只是一劍就將霍以寧擊敗，那道青色劍光快得不可思議，有些眨了眼睛的傢伙甚至都未能看到，那滾滾雷聲更是震耳欲聾。

短暫的寂靜之後，嘈雜的聲音再次響起。

「好快的劍！這讓人怎麼接得下來，怎麼來得及反應！」不少前來挑戰的修士脫口而出。

「不愧是劍氣雷音！不愧是金丹以下第一劍術宗師！」白展鵬一臉的振奮。

「石前輩只是一劍就擊敗了霍以寧，兩人的差距居然是這麼大！只是，石前輩出手未免太狠辣了，沒必要將霍以寧傷成那樣吧？」這是圍觀群眾的感受，一邊為石軒的劍術實力驚歎，一邊為血腥的場面抒發同情心，為石軒劍下不留情而皺眉。

霍以寧的同伴，一位道袍中年修士，搶了上來，施展出術法封住他右胸的傷口，並拿出一個白光盈盈的小玉瓶，倒出一粒淺綠色的丹藥，餵進霍以寧的口中，穩住了他的傷勢，做完這些，他才半扶著霍以寧，臉色難看，皺著眉頭地對石軒說道：「石道友你也是堂堂劍術宗師，蓬萊派真傳弟子，為何出手如此不留情？以寧只是堂堂正正挑戰，何至於下如此死手？」

石軒看了他一眼，然後環視下方想要挑戰的修士，語氣平淡地開口：「石某只要出劍，就從不留情，各位想要挑戰的，自行考量吧。」這也只是嘴裡說說，石軒並不是殺人狂，要不然剛才天雷伏魔劍順便在霍以寧體內爆發劍氣就能直接取了他的性命，不過霍以寧右胸猙獰的傷口，滿地的鮮血，昏死在場的表現，石軒剛才那迅雷般的一劍，都讓前來挑戰的那些修士不由自主地選擇了相信。

之所以很多人熱衷於挑戰成名高手，那是因為很多時候挑戰並不需要付出太大代價，成功的收益和失敗的懲罰差距太大。

可是現在石軒這冷血無情的話一出口，絕大多數來挑戰的修士都是心裡打鼓，自己就算能接下他十劍，但要是死在他最後一劍上，那也是不划算的，名聲、財富算什麼，死人是不需要這些的，就算不死，看霍以寧那樣子，也是自己難以承受的代價，他怕是沒有十年八年難以痊癒了，於是一番心裡掙扎後，這些修士都選擇了放棄，並且決定將石軒心狠手辣、冷血無情的名頭宣揚出去，也算是報復他今日嚇到自己，讓自己不敢挑戰。

那位道袍中年修士黑著一張臉：「好，好！石道友你真是快人快語。只希望你哪天也遇到劍下不留情的前輩修士才好。」說完之後，他就扶著霍以寧往大街另外一邊走去，幾步之內就失去了蹤跡。

石軒對他的話毫不在意，看著下面那些來挑戰自己的修士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於是用凌厲的眼神看著他們，冷冷地道：「可還有要挑戰石某的？」

底下這些修士低下頭，避開石軒的視線，同時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不敢上前，畢竟自己只是來切磋或是挑戰，不是來送死的。

「既然沒有人來挑戰，那石某就告辭了，煩請各位轉告其他道友一聲，想要挑戰石某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接下剛才那一劍吧。」說完之後，石軒轉身就走進大門，今日算是坐實自己心高氣傲、心狠手辣的名頭，不過石軒不太在乎，這名頭也不是什麼壞事，至少能避免很多麻煩，甚至能讓一些有能力對付自己的修士判斷錯誤自己的性格，以後相鬥之時，也能佔上不少便宜。

「真是太狂妄！太心狠手辣了！」

「你這就不懂了，這才叫高手風範。」

「哎，咱可是被嚇到了，那一劍要是劈在咱身上，怕是直接了賬。以後有人想要挑戰石軒，咱也會勸著，不要妄送了自家性命。」

「是啊，是啊，只是挑戰而已，太心狠，以後若是沒有人和他切磋，看他劍術怎麼進步。」……

隨著石軒進門，外面聚集的修士們開始慢慢離開，然後議論起這次的挑戰來，紛紛表示石軒名不虛傳，盛名之下無虛士，只是做事手段太過狠辣，不太像蓬萊派的弟子，倒是有幾分血魔宗的風範，當然，有人提出反對意見，當年無回劍庸祥，也是這麼心狠手黑的，甚至猶有過之。

石軒神識籠罩範圍內，自然將這些話聽得一清二楚，知道目的算是達到了，以後想要挑戰自己的，應該都是那種誠心劍術或是法力高深的，總之，實力應該和自己相差不多，這種人的數量肯定是非常少的，所以也就不會干擾到石軒的修煉。

……

夜深人靜，院子裡微風徐徐，石軒正在房中祭煉本命法器太極圖。

突然，一道白色劍光不知從何而來，氣勢洶洶地向石軒襲來，劍光衝霄，劍氣激昂，籠罩石軒全身，不過這劍光倒是不快，分明是給石軒留下反應時間。

石軒不知這劍光來歷，也沒感覺到出手之意所在，因此不敢怠慢大意，天雷伏魔劍化成一道青色雷光迎了上去，同時丹田內太極圖蓄勢待發。

第四十四章 前往拍賣會

但是石軒的青色劍光才剛剛迎了上去，那白色劍光就猛然加速，劃破大氣，奇快無比地向石軒斬來，其後隱隱有雷鳴聲傳出，石軒認得，這正是劍氣雷音的手段！

見狀，天雷伏魔劍同樣化成雷光，以劍氣雷音的速度往身前一劃，險險擋住了白色劍光，可那道劍光得勢不饒人，在與石軒飛劍交擊之前，就抽身而回，從另外的角度向石軒斬來。

石軒指揮著天雷伏魔劍四處攔截，可是那道白色劍光速度還在石軒青色劍光之上，劍法也是精妙非常，將石軒調動地狼狽不堪，要不是石軒正在全力防守，飛劍又近在身邊，怕是早已經跟不上它了，猶是如此，石軒也體會到了和自己比試飛劍的神魂期修士的感覺，被動、汗流浹背。

這種感覺，從出道以來，石軒只是在庸祥指點自己劍術時才有過體會，現在是第二次，不過也正因為有過那次經歷，石軒現在才能支撐得下去，同時還在運起北斗指路心法，推算對方劍法的破綻。

對方白色劍光四處遊走，根本不與天雷伏魔劍碰撞，不管是對方力有未逮還是手下留情，通過這個石軒總算推算出了一個破綻。

一座浩浩蕩蕩的金橋在屋內出現，恰恰架在白色劍光出現的方向，空間時間似乎微微一凝，也就是這一凝，天雷伏魔劍就趕了上來。

可白色劍光卻是一分二，二分為四，化成四道與先前沒什麼兩樣的白色劍光，一道擋住天雷伏魔劍，另外三道卻是布下一個陣法，眨眼間就出現在了石軒面前。石軒還沒來得及反應，甚至沒來得及使出九階道術青玉雷衣符篆，就看到三道白色劍光停在自己眼前，頭皮似乎能感覺到劍光上的凌厲劍氣，微微發麻。

到了這個地步，四道白色劍光卻又合成一道，消失在了空中。

同時石軒耳邊傳來一道冷哼聲：「劍術也不過如此嘛，哪來那麼狂妄。」聲音中有些惱羞成怒。但話一說完，就再不見了動靜。

冷冷的夜風吹過門縫，帶來一室的清新，屋內方桌、矮凳、椅子、茶杯、紙筆等與先前沒有半點兒差別，似乎剛才那場激烈的鬥劍只是石軒的一場幻覺或是一場噩夢。

不過石軒卻明白這是兩人對飛劍的細微掌控出神入化的表現，只能苦笑搖頭，劍光分化啊，劍光分化！自己只是為了打發那些蒼蠅搬上門挑戰的修士，卻不知激惱了哪位正義感過剩的金丹宗師，讓他出手教訓自己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後晉修士。

還好，欺負晚輩不是什麼好名聲，這種正義感過剩的金丹宗師才夜裡上門教訓，而不是白天在門外的時候直接挑戰，加上自己乃蓬萊派真傳弟子，這位金丹宗師是沒有一點兒殺意，甚至連想傷到自己的意思都沒有，石軒估摸著他就是想要自己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好讓自己收斂起那種狂妄來。

這算不算是表演過火了，石軒心中暗道，其實剛才好笑的是，自己居然逼得那位金丹宗師使出劍光分化的劍術，讓他用劍氣雷音就擊敗自己的想法落空，所以說最後那句話時，才顯得有些惱羞成怒。

說起來，金丹宗師中練成劍光分化劍術的不會超過五位，其中還有兩位上品金丹宗師，這都讓自己碰到了，真是運氣太差，莫非這次拍賣會上有吸引金丹宗師前來的物品？可是那張清單上沒有啊？當然，也可能是那張清單是針對所有修士，對金丹宗師又有特殊的另外一張。

想著這些，石軒歎了口氣，心裡還是有些小小的鬱悶，最後一擊時，自己在金丹宗師手下全無招架之力，甚至就連逃走的手段都來不及使出，差距實在太大了，這位怕是中品以上，甚至可能是上品金丹宗師，比如羅浮派彈劍狂生喬慕白，比如幽冥教輪迴王。

……

第二日，肖文夫婦又再次上門。

一見到石軒，肖文趕緊鄭重行禮，表情誠懇地道：「前日時，肖某見到石道友一時心喜，結果在傳送殿將石道友的身份點了出來，這才有石道友你昨日的麻煩事，請石道友受肖某這致歉之禮。」原來昨日許多人上門挑戰石軒的事情到今天才算傳開，肖文得知後明白是自己的過錯，於是趕到蓬萊派外務堂分堂向石軒表示歉意。

「這種事本身就無法避免，石某一直在找機會處理，這次剛好一併解決，了斷此事。肖道友不需要太過內疚。」石軒擺擺手，示意肖文不必如此。

肖文不是迂腐之人，見石軒確實不太在意，自己態度也到了，就笑著道：「不過石道友你昨日也打下好大名聲，本來因為你低調，少在修真界熱鬧繁華之處出手，所以你的實力、戰績別人都是半信半疑。結果昨日之後，都是紛紛讚你盛名之下無虛士，許多人對你推崇備至。而對你劍術、實力的種種描述，肖某聽到之時，也是有些詫異，他們好像都把你從神魂期修士中革除了，完全把你和金丹宗師並列。」

「謬讚了。石某和金丹宗師相差太遠。」石軒只能苦笑著道，若是沒有昨晚之事，自己聽到時，可能會有點沾沾自喜，現在嘛，真的不好意思接受這種評價。

馮安白插口道：「能夠一劍擊傷一位神魂期圓滿修士，怕只有金丹宗師才能做到，石道友你當得這種評價。」

「不過他們對石某的評價，應該不止這些好的方面吧？」石軒只好轉移話題。

馮安白微笑沒說話，慢慢繞著石軒轉了一圈，邊轉還邊上下打量，之後才笑道：「他們說的石道友似乎不是安白認識的這位，什麼心狠手辣，什麼辣手無情，什麼冷血冷心，什麼心高氣傲，什麼眼高於頂，什麼劍出之後不見血不返回，呵呵，真是太好笑了。」

肖文也是笑道：「那些修士都愛以訛傳訛，把石道友你說的好像一位大魔頭一樣。」

「所以他們說的實力也是做不得準。」石軒淡淡道，之後馮安白再次討教劍術，到了午時，約好明天前往拍賣會的時間，兩人才告辭離開。

……

翌日傍晚，石軒和肖文、馮安白在門外見面，然後往天機城外而去。因為怕拍賣主持方在自己熟悉的殿閣布下陣法，所以拍賣會場都是在城外的沙漠邊緣，那裡地勢開闊，有沒有布下陣法一看便知，而且離天機城也不遠，只是十來里的路程，對於修士而言，轉瞬之間就能返回，被人搶奪除非是發生意外情況。

而外務堂首座安望沒有與石軒同行，自己早早前去，要不然兩人一起到了會場，聽到別人討論起獨角夔牛內丹的事情，面子上不太好看，至於夏寄靈，石軒壓根兒就沒看到過她，估摸著她在天機城有自己的洞府，然後直接前去。

因為拍賣會是在天黑之後，石軒和肖文、馮安白安步當車，悠閒地往城門走去。三人剛到城門就聽到有人喊了一句：「誒，石小子，你也在天機城啊？」

石軒神識還未感應到，那人就出現在石軒面前，普通面孔，兩撇小鬍子，略微有些猥瑣，正是回龍觀主持盜泉子，不過他今日沒穿他的玄衣高冠，而是一身灰撲撲的道袍，顯得分外土氣。

「晚輩拜見盜泉子前輩。」石軒趕緊恭敬行禮，不說盜泉子修為深不可測，單是當年送石軒到修真界的恩情，石軒就銘記在心。

盜泉子擺擺手：「前輩什麼，道爺都快成死人了。」一臉的苦惱。

石軒剛要問是怎麼回事，想起還沒介紹身邊兩位同伴，於是道：「盜泉子前輩，這位是藥王宗真傳弟子肖文，這位是他的夫人馮安白。」然後對著肖文和馮安白道：「這位是瀛洲派的前輩盜泉子。」

「晚輩參加盜泉子前輩。」肖文和馮安白禮數恭敬，同時馮安白好奇地打量著盜泉子，沒聽說過瀛洲派哪位金丹宗師叫盜泉子的。

盜泉子點點頭：「原來是藥王宗的小娃娃，嗯，這位倒是長得不錯。」這位不是指的馮安白，而是肖文，不過盜泉子依然一臉意興闌珊的樣子，看來真是煩惱不堪。

「不知前輩有何難事，晚輩能否幫得上忙？」石軒心想要是能力之內，報上盜泉子的恩情也是應有之義。

盜泉子扯出一抹譏笑：「石小子，就連你家江真人也幫不上的，你就回家洗洗睡了吧。哎，能幫上忙的只有自己。」

這口氣，把石軒、肖文、馮安白都嚇了一跳，石軒自不必說，而肖文、馮安白對於真人代表的是什麼同樣瞭然，蓬萊派掌門又姓張，這位江真人自然就是貨真價實的元神或陽神真人，這位盜泉子前輩，看起來普普通通，口氣倒是蠻大的嘛。

石軒剛要繼續問下去，就聽到盜泉子道：「石小子，你還沒回答道爺呢，怎麼跑到天機城來了？」

「晚輩是來參加一場拍賣會的，就在城外，裡面有不少好東西。」石軒老老實實地回答。

第四十五章 震撼

盜泉子精神略微振奮起來：「拍賣會，在哪裡？嘿嘿，道爺還沒去過拍賣會呢。正好今日去見識見識，免得日後沒了機會。」

「就在城外不遠處，前輩若是想要前去的話，那就跟著晚輩一起。」看來這盜泉子前輩是真有災劫將至。而且見他全然沒心情說出來的樣子，石軒也就不再追問了，但心裡卻是在暗暗揣摩。

盜泉子點點頭：「那道爺就跟著你們，出發吧。」說完之後，就不發一言，一路上長吁短歎。

很快，幾人就到了拍賣會地點，這裡是一片寬廣的沙漠，黃沙漫天，等到夜幕降臨，就是拍賣會開始的時候。

在沙漠邊上有一座白玉鑄成的宮殿，它只有一個拱門似的入口，乃是散修聯盟的一件空間類靈器，叫做白玉京，今日放在此處，是提供給參加拍賣會的修士用來換衣、隱瞞氣息。

而在白玉京入口，站著幾名散修聯盟和中等門派的弟子，他們身穿上有八卦圖案的白色道袍，正在檢查修士的令牌，免得被那些沒資格的人混了進去。

看到這些個弟子，石軒才醒悟，盜泉子是沒有令牌的，這要怎麼才能進去，剛才一心推測盜泉子發生的事情去了，全然忘了這茬，肖文和馮安白怕是以為自己有解決辦法才如此胸有成竹，所以也就沒有提起。

只能先上去問問一塊令牌能不能另帶一個人進去，如果不行，再回來問問盜泉子前輩有沒有極品靈石，他的修為至少都是金丹以上，應該是有的。石軒只是猶豫了一下，就有了決斷，對盜泉子、肖文、馮安白說了一聲，然後走到了白玉京入口處，拿出令牌，對著領頭那位修士道：「幾位道友，貧道有一位長輩想要一同進去，不知可否？」

領頭那位中年引氣修士，想來常做這種接引事情，看起來頗為圓滑，客客氣氣地道：「回稟前輩，一面令牌只能一個人進去。」他旁邊一位年紀不大的青年卻是撇了撇嘴，似乎因為石軒的見識淺薄而心生鄙夷，凡是這種高級的拍賣會，哪次不是一面令牌對應一個修士，怎麼可能還讓你帶一個進去。

石軒見規矩如此，正要轉回去問盜泉子有沒有極品靈石，哪知道盜泉子已經悄無聲息地跟了上來，出現在自己身後，石軒神識中是完全沒有感應，同時肖文和馮安白見狀也跟了過來。

「前輩，您身上可有極品靈石？」石軒只好當面問道。

盜泉子愣了一下：「道爺現在身上沒這玩意兒，怎麼了？你想要一塊？」他一貫說話不壓抑聲音的，入口處負責檢查的那些修士，從四面八方趕來、準備進白玉京的修士，檢查完令牌還未進去的修士，都是聽得一清二楚，於是駐足看起這邊的事情來，當然，這裡面很多都是神魂期修士，甚至還有好幾位散發出金丹宗師的威壓，就算盜泉子說得很小聲，他們也能聽到。

剛才鄙夷石軒的青年修士聽到之後，一下就笑出聲來了，自言自語地道：「沒有令牌，又拿不出極品靈石，莫非真是小地方來的，一點兒規矩都不知道。」

領頭那位中年修士聽到他的話，瞪了他一眼，輕輕喝道：「烏道宵，不要亂說話。」心想怎麼讓這位也跟來檢查令牌，他一貫自大，說話又刻薄，要不是乃烏宗師在世俗界殘留的血脈，怕是早就被人教訓一頓了。

不過這位中年修士也不覺得事情有多嚴重，這種連極品靈石都拿不出來，又沒有令牌的傢伙，能有多深的背景，多高的修為？自己背後可是散修聯盟，有許多金丹宗師！

盜泉子本身就煩惱纏身，此時聽到兩人的話語，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更有些疑惑不解：「石小子，他們的話是什麼意思？」

「回稟前輩，因為參加拍賣會需要一面令牌，方才能進去。若是沒有令牌，則必須出示一塊極品靈石，證明自己有實力參加拍賣。」石軒一邊回答，一邊用神識與肖文、馮安白交流，問問他們兩人有沒有極品靈石，或是多餘的令牌，可惜他們也是和自己一樣。

盜泉子哦了一聲，腦袋微微望天地看著領頭的中年修士和那烏道宵：「莫非沒有令牌和極品靈石，道爺就不能進去了？」

中年修士還未說話，烏道宵受不了盜泉子的態度，搶先譏笑道：「那是當然，老道士，沒有極品靈石就請回吧，等哪天攢夠了再來。」一臉不相信盜泉子能拿出極品靈石來的樣子，畢竟他剛才自己也說身上沒有，就連那些旁觀的神魂期修士、金丹宗師都是覺得這位老道士有些胡攪蠻纏，規矩是早就定下的，沒有令牌和極品靈石就不要來嘛。

盜泉子打了個哈哈，雲淡風輕地道：「要極品靈石？」彈了下手指，將手一伸，「那好啊，道爺就給你們做一塊。」話音剛落，就見到天色一暗，方圓幾百里的靈氣開始沸騰，然後如同百川入海一般，化成一條條靈氣之龍，從四面八方向盜泉子手中飛來。

短短幾個呼吸間，這方圓幾百里的靈氣就在盜泉子手中聚集成了一個小小的紅色的圓球，接著盜泉子將手一握，再伸開，掌心就出現了一塊光華流轉，奇光四溢的赤紅色靈石，而且這靈石彷彿在呼吸一般，不停吸納又吐出靈氣。

而天空中，其他地方的靈氣紛紛湧過來彌補這塊的空缺，一時間風起雲湧。

「看到了極品靈石。道爺應該可以進去了吧？」盜泉子用鼻孔看著那中年修士和烏道宵。不過這個時候不要說那中年修士和烏道宵，旁觀的那些神魂期修士、金丹宗師，甚至包括石軒、肖文、馮安白都是呆滯在當場，愣愣地看著盜泉子手上的那塊極品靈石，雖然不是特別壯觀，但剛才那一幕的震撼不比一擊之下毀掉一個國家小，甚至猶有過之，精微奧妙的物質變化，那已經是真正的元神以上手段了。

盜泉子見無人回答，再次輕哼一聲：「道爺應該可以進去了吧？」那中年修士和烏道宵這才回過神來，戰戰兢兢地看著盜泉子，其中烏道宵臉色煞白，雙腿顫抖，已經是話都說不出來，那中年修士因為不是直接出言不遜，雖然全身打顫，還是強撐著道：「真人您隨便進。」得罪一個元神或陽神真人，被他殺了，散修聯盟也只會拍手稱快，甚至還要問，前輩您殺得開不開心，還要不要再殺一遍。

「石小子，我們進去吧。」盜泉子招呼了石軒一聲，就大搖大擺地往白玉京中走去，石軒趕緊跟了上去，心中想到原來極品靈石是這麼來的，難怪稀少無比。

其實，現在修真界中流通的極品靈石大部分是從上古遺跡中得到的，那些陽神真人們因為佈置陣法的需要，所以將靈氣轉化為極品靈石，這樣就不需要定期更換陣法中的靈石，消耗過後，它自己就能恢復過來。

當然，極品靈石也是有極限的，大約一兩萬年就會慢慢消散，比不得將陣法與地氣、陰氣、星辰等勾連的，可以使用上百萬年。而且一旦某次被透支消耗，很有可能就無法再吸納靈氣恢復了，所以，從上古遺跡中得到的極品靈石都是放在禁制中保存，還未來得及使用的。

「想不到盜泉子前輩您是元神真人。」說話的是馮安白，她和肖文已經跟了上來，與石軒和盜泉子一起進了白玉京，裡面首先是一處大殿，殿上擺著上百個箱子，裡面裝有一套黑色寬大袍子，一張木頭做的簡陋面具。

盜泉子歎氣道：「元神有什麼用，還不是馬上要死了，道爺第三次天劫怎麼會來得這麼快。」

石軒嚇了一跳，第三次天劫？照明輕月說，這盜泉子是瀛洲派上代真傳弟子，掌門的師弟，能成就元神就是修行速度很快了，這第三次天劫也太誇張了吧：「前輩，第三次天劫，你才成就元神多少年？」肖文和馮安白不瞭解盜泉子的身份，所以只驚歎於這是一位陽神真人，還是渡過兩次天劫的。

盜泉子想了下，才遲疑地道：「怕有兩千多年了吧。石小子你問這個幹嘛？」

「前輩你不是瀛洲派上代真傳弟子，掌門的師弟嗎？」石軒覺得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明輕月弄錯了，畢竟她也是從靈日口中得知，只是一言半語。而且盜泉子兩千多年就渡過兩次天劫，也未免太厲害了吧。

盜泉子一聽這話，就笑道：「道爺確實是這代掌門師弟，不過是他轉世之前的，後來也是道爺接引他回山門。所以和他現在的弟子比起來，道爺也算是上代真傳弟子，嘿嘿，不能讓人叫老了嘛。」

「原來是這樣，不過前輩你才兩千多年就渡過兩次天劫，實在是匪夷所思。」石軒算是搞明白了為什麼明輕月會弄錯，因為掌門乃轉世之後的不知哪代弟子，所以瀛洲派的輩分有些混亂，外人很容易搞錯。

第四十六章 拍賣會開始

盜泉子頗有些沾沾自喜：「哈哈，前兩次天劫道爺都是有絕對把握，所以一次八百年就引發，一次一千一百年，哎，不過這第三次天劫來得太快，完全出乎道爺預料之外，積累不夠，本身實力怕是架不住了，宗門內的法寶對第三次天劫也是無用，所以到西荒之地來，去先前發現的那陽神真人洞府，看能不能取得那件法寶，這才有望渡過。」

說到後面，盜泉子那點沾沾自喜就全消失了，臉又垮了下來。

肖文好奇地問道：「前輩，不是可以用陣法延緩天劫嗎，晚輩聽說有些元神真人都能延緩上萬年。」

這個對於石軒來說，就不是聽說了，而是親眼目睹，也就是那躲在墜星海內海的白骨真人，而且石軒同樣很好奇這個問題，宗門的典籍對於元神真人渡劫的事情都是語焉不詳，想來只有等石軒到了元神期，才會看到詳細的，這怕是宗門為了避免弟子好高騖遠才會如此。

「哎，前面兩次天劫倒是可以通過陣法延緩，但到了第三次天劫就無用了，因為第三次天劫是由道心而起，只在身體內部，叫做九火焚心劫，除非把血河老鬼的血影分念化身萬千大法練成，或是其他類似仙法，否則就只能等著天劫來臨。哎，道爺也沒想到去中土之地守了百年回龍觀，修為就進步的如此之快，不到千年九火焚心劫就要來臨了。」

盜泉子唉聲歎氣，對於渡過第一次天劫的真人來說，已經可以推算人和事，尤其是與自己相關的，更是能心血來潮，所以盜泉子能肯定第三次天劫將至。

幾人就這麼站在大殿說話，後面陸陸續續來了不少金丹宗師和神魂期修士，不過都是不敢打擾石軒他們，恭恭敬敬地取了衣物和面具，到白玉京更深處去更換。

對於這些神魂期修士，甚至不少散修中的金丹宗師來說，修行了幾百年，都還未看到一位活著的元神真人，因此對於盜泉子是分外好奇，可又不敢用神識探查，只能用眼睛偷偷瞄上幾眼，看看元神真人和一般修士有什麼不同，說不定還能為自己的修行找到方向。

馮安白聽到九火焚心劫，眨了眨眼睛：「前輩，這莫非是屬於心火劫之類，可以去借那種能鎮壓心魔的法寶嘛。」肖文也是點了點頭，看來兩人都是想起了藥王宗的那塊紫心元陽佩，若是盜泉子借助藥王宗的這件法寶成功渡劫，那他就算欠下了藥王宗一個大恩情，日後藥王宗要是有難，他自然會出手相助。

當然，這是建立在藥王宗現在只有一位陽神真人，比起其他宗門實力稍遜的基礎上，要是藥王宗有好幾位真人，那肯定是不會出借的，巴不得其他門派的真人盡數死在天劫之下才好。

盜泉子哪能聽不出他們的意思，嘿嘿笑道：「紫心元陽佩鎮壓心魔是一等一的，所以血河老鬼才那麼迫切地想要，但在對付九火焚心劫上，雖然有點作用，卻是效果不佳，聊勝於無。還是這次陽神真人洞府裡的那件法寶玄陰七水珠才是對付九火焚心劫的好法寶。」

肖文和馮安白失望地哦了一聲，石軒則笑著寬慰道：「其實前輩你大可不必如此著急，以您不到兩千年就渡過兩次天劫的實力，這次天劫應該能安然渡過。」

盜泉子搖搖頭：「其實兩千年渡過兩次天劫也不算太快，對於那種修行陰陽、雷電功法的修士來說，第一次天劫都是不算困難，往往積累幾百年就能渡過。」

頓了頓，他臉上露出嚮往和羨慕的表情：「嘖嘖，尤其是傳承了禹余道人道統、習得關於陰陽變化無上仙法的修士來說，前兩次的九重天雷劫和天雷地火劫甚至是他們借此練功的好機會。上古之時，有位叫青雲子的大能，他成就元神之後，只用了五百年就引發天劫，然後一舉渡過九重天雷劫和天雷地火劫，可惜這道統已經失傳，可惜啊。」瀛洲派是由中古傳承下來，甚至能追溯到上古，所以知道不少秘辛。

石軒表面上波瀾不驚，內心卻是驚駭不已，想不到《寶錄》如此強大，其實從《寶錄》記敘上也是露出過端倪的，如陰陽混洞神光就是要借助雷劫洗練，通過體會雷劫的陰陽變化，方才能練成：「前輩，這麼說，傳承了這道統，前兩次天劫都沒什麼危險？」

「怎麼可能，只是比起別家要容易許多，不需要積累幾千上萬年還不敢去渡劫，任何小看天劫的真人都是在天劫之下煙消雲散。好了，快換衣物吧，道爺看完這場拍賣會，還得趕去那洞府。」盜泉子催促起石軒三人，自己則直接攝起一套衣服和面具：「嗯，上面沒什麼暗記，而且隱蔽氣息的能力相當強，那面具還能隔絕別人的神識，你們可以放心了。」

對於別的門派來說，成就了元神還沒參加過拍賣會，那是滑天下之大稽，只有瀛洲派，因為是以戒律為主來修行，所以盜泉子沒參加過拍賣會倒是能夠理解。

既然有盜泉子的保證，石軒也就不擔心主持方在袍子和面具上做什麼手腳，對肖文和馮安白點點頭，攝起一套就往白玉京深處走去。

白玉京深處是數不盡的亭台樓閣，石軒剛剛踏入一條迴廊，就感覺眼前一花，迴廊前方出現了一間半開著房門、空無一人的房間。

看來這是避免與別的修士碰上，才會做如此安排，石軒心中暗咐。然後幾步走進房間，將房門關上，檢查了一番，沒發現什麼異狀，這才將袍子穿在身上，把面具戴好，走了出來。

回到大殿的過程當中，石軒碰到好幾位同樣身穿黑袍，臉帶木頭面具的修士，試探了一番，發現果然無法用神識查探，只要對方不說話，就無法發現對方是誰，當然，對於修士來說，改變說話聲音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控制喉嚨肌肉就行了，連術法都用不到。

……

夜幕垂下，天空中是黑壓壓的鉛雲。

在沙漠邊緣寬大的地上，有上百位身穿黑袍、面帶古怪木頭面具的修士聚集在一處，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當中，他們似乎絲毫不受影響，步伐輕鬆地向一個地方走去，而且他們相互之間沒有半點兒話語，整個場面安靜異常。

當走到一處大石時，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因為上面站著三個修士，一位身穿紫袍、儀表堂堂的中年修士，一位絳色宮裝、雲鬢高聳的美麗少婦，一位吊兒郎當的、身穿杏黃道袍、五官普通的年輕修士。

石軒聽著那位中年修士自我介紹道：「各位道友，在下是散修聯盟歐陽拓，這位是三山派的如煙仙子方惜夢，這位是雲天宗的紫雲劍侯華宇。今日由我們三人主持這次拍賣會。」

雖然石軒沒見過這三人，但現在一聽他介紹，就把印象和本人對上號了。散修聯盟不必說，三山派和雲天宗都是西荒之地傳承久遠的中等門派，甚至據說雲天宗還和上古大派雲天道有些關聯。而這三位都是中品金丹宗師，歐陽拓是散修聯盟九大長老之一——玄亦真死後十年，又有一位金丹宗師加入散修聯盟；方惜夢和侯華宇則是各自宗門的大長老。

「第一件物品是，上品法器五火乾坤羅，乃是由太陽真火、琉璃火、乾陽真火、星辰真火，紫雷炫火煉製而成，八重天圓滿。請持有此物的道友上前來展示，並喊出底價。」歐陽拓聲音雄厚。

一位黑袍修士從人群中飛了出來，落到大石上，將手中木盒打開，裡面現出一張由不同顏色火焰構成的網，有赤紅色、金火色、紫紅色等，他沙啞著聲音道：「底價二十塊上品靈石，或者一口八重天圓滿的金性飛劍。」

石軒知道拍賣會都是由本次拍賣中最不起眼的物品開始，所以悠閒地看著別人喊價。這八重天圓滿的法器，對於金丹宗師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於神魂期修士來說，多一件就多一點實力，尤其是本命法器未滿七重天的修士。

「二十一塊上品靈石。」在石軒右手邊不遠處，有人用公鴨般的嗓子喊道。

立刻有人陰沉著聲音回道：「二十二塊上品靈石。」

……

幾番下來，一件最多二十四塊上品靈石的八重天法器已經被抬到了二十七塊，不過這時石軒身邊一位修士喊道：「庚金天罡劍，八重天圓滿。」

台上那位黑袍修士語氣中有些欣喜地道：「各位道友，若是沒人出三十塊上品靈石，或是另外出一口八重天圓滿的金性飛劍，五火乾坤羅就換這庚金天罡劍了。」

過了片刻，見下面的修士無人再喊價，黑袍修士就和另外那人將各自上品法器交換，同時由五火乾坤羅的主人給了歐陽拓兩塊上品靈石。

之後，陸陸續續拍出幾件法器、材料，可惜都是石軒不需要的。

「下面拍賣的是今天第十件物品，天才地寶級數的鳳凰血。」歐陽拓雄厚的聲音讓石軒精神一振。

本來石軒還擔心先出來的是無形神鐵，那樣很可能會出現最後拍鳳凰血時身上的物品不是對方想要的情況，所以石軒心裡鬆了一口氣，畢竟鳳凰血才是自己主要爭取的，無形神鐵拍來也暫時沒用。

第四十七章 競爭激烈

一位身高普通、身材普通的黑袍修士慢慢走上了大石，對於神魂期及以上的修士而言，除了能通過控制肌肉調整面容之外，身材、身高也是能通過控制肉體、骨頭進行變化的，只是這種變化並不能持久，半天左右就會恢復原狀，要不然破壞了身體的細微奧妙處就得不償失了。

而這位黑袍修士不知是本來就是這樣，還是原本身高身材上有些特殊，所以才會通過暫時調整，變成現在這幅樣子，將其掩蓋下來，免得被別人事後追索到。不過從他不用遁法，不用飛行術法，只是走上大石，就能推斷出，後一種可能性更大。

當然，用術法也是能達到相同的效果，不過總會有些修士修煉的有看破幻術、變化術法的道法，那樣就達不到隱蔽自身特點的目的了，比如石軒的《寶錄》上到了金丹期就可以修煉的道術雷光紫瞳。

這位黑袍修士拿出一個玉瓶，大概拇指大小，皎潔如月，然後他將封住瓶口的一張陳舊符篆略微拉開一點，頓時一股火熱的氣息從玉瓶裡噴湧而出，瀰漫全場，甚至在空中與靈氣勾連，化成了一隻隻身披五色火焰羽毛，雞喙燕頜，蛇頭龜背的小巧靈氣鳳凰，在這些鳳凰身上有著神秘好看的花紋，與石軒見過的一些太古雷紋頗為相似。

石軒閉目細心感受了一番，點了點頭，確實是純正的鳳凰神火氣息，另外還夾雜著一點鮮血味道，這些鮮血味並不是腥味，相反帶有點神聖高潔的意味。

那黑袍修士很快就將陳舊符篆重新貼了上去，那火熱的氣息，那一隻隻靈氣鳳凰立刻消失無蹤，他同樣用沙啞的聲音道：「鳳凰血，天才地寶，一共三滴，六十五塊上品靈石起價，或是一件接近一重天圓滿的靈器，必須是陰、暗、寒、鬼性之一，或是這四性之一的天才地寶。」

這要求讓石軒有些皺眉，不過還算是在意料之中，也有初步的解決辦法，畢竟能將鳳凰血拿來拍賣，那位修煉的就不是火性功法，甚至有些對立。

同時，石軒心裡也在想，要是在洞淵神府中拿到的不是息壤，而是天魔陰火，這鳳凰血就算是到手，但千金難買早知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七十塊上品靈石。」石軒身後的一名黑袍修士搶先喊道，一下就將價格抬高了五塊上品靈石，顯得志在必得。

他話音剛落，另外一個修士馬上喊道：「九幽靈火劍，陰、鬼性靈器飛劍，三層天罡禁制。」

鳳凰血的主人略帶喜意地開口：「本座的鳳凰血優先考慮天才地寶，其次是靈器，最後才是靈石，現在出九幽靈火劍的道友領先。」對於來拍賣物品的修士來說，能夠當場換到自己想要的物品是最好的，要不然收到靈石以後，還得繼續參加拍賣，甚至短時間內無法買到合適的，也無法增強自己實力，或是突破關隘。

「都天惡鬼鈴，鬼性靈器，四層天罡禁制。」這次開口的是站在石軒左手第二位的修士，同樣用沙啞聲音喊道。

原先出七十塊上品靈石的那位黑袍修士突然喊道：「有哪位願意賣陰、暗、寒、鬼靈器給本座，六層天罡禁制，本座出一百塊上品靈石。」看來這位是將積蓄換成了靈石，只好現場求購，和石軒算是打得同一個主意，不過石軒沒有他那麼財大氣粗，只是打算將息壤現場換成陰、暗、寒、鬼靈器或天才地寶。

鳳凰血的主人自然樂見這樣的場面，也不阻止，反而示意別的修士暫時不要喊價，等這位財大氣粗的修士買到靈器再說。

「太戊玄陰圈，陰性靈器，六層天罡禁制，這位道友是否真出一百塊靈石？」果然有修士應道。對於靈器價格而言，只有一層天罡禁制的靈器是五十塊上品靈石左右，一重天圓滿的靈器則是一百三十塊上品靈石左右，根據禁制越往後越值錢的道理，一重天圓滿的和八層禁制的又比正常兩層禁制之間相差更大，六層的天罡禁制正常情況下只值八十多塊上品靈石。

「當然，本座向來是言出必行。不過這有個條件，就是那位道友同意將鳳凰血和太戊玄陰圈換，否則本座買來也是無用。」那位黑袍修士道，對於他來說，若是把這件太戊玄陰圈買下來卻又無法換到鳳凰血，那會讓他吐血的，看他這麼迫切想要鳳凰血，就知道他對這類靈器沒什麼想法。

賣太戊玄陰圈的修士也算通情達理，畢竟就算最後賣不出，他也沒什麼損失，他今天是來買物品，又不是來賣靈器的，只是見價格相當不錯，才出言一試，於是他點點頭道：「那就依道友所言。」

鳳凰血的主人很滿意地對全場說道：「若是沒有其他道友出價，那鳳凰血就換太戊玄陰圈了。」

這個時候石軒當然要開始出價了，站了出來，調整喉嚨肌肉，沙啞著聲音道：「本座有天才地寶息壤，想換一件七層天罡禁制的陰、暗、寒、鬼類靈器，不知哪位道友願意？」息壤和鳳凰血是在一個價位，換七層天罡禁制的靈器實在有些勉強，但對於真心想要的人來說，這兩樣物品可以當一重天多的靈器，甚至更高。

當然，石軒也有後備手段，那就是陰陽玉圭，這個天才地寶的用途就廣泛了，比如鳳凰血主人要的陰、暗、寒、鬼類天才地寶，陰陽玉圭就勉強算是一種，甚至從某些方面來說更好，其他的火、水、雷、冰、風、土、金等功法，只要不是走極端化，都或多或少涉及陰陽變化，一樣有對陰陽玉圭的需要，所以當年石軒到廣寒宗時，確實是被言千影陰了一把。

「這位道友，可是真的息壤？能否展示給老夫看看？若是真的，老夫倒是有一件白骨碎心錘，八層天罡禁制。」一個蒼老的聲音在石軒右邊響起，聽他的意思，雖然石軒要的是七層天罡禁制，但他也不會讓石軒再添加些其他物品或靈石。

石軒將息壤從陰陽二氣瓶中轉到手上，朗聲道：「請這位道友看仔細了。」

那塊黑色土壤在石軒手裡隨生隨滅，一會兒覆蓋滿石軒的手掌，一會兒又變得只有一小撮，同時石軒感到上百道神識從自己手上掃過，看來全場修士都在關注這個，雖然他們絕大多數對息壤沒什麼想要之心，但趁機見識見識，也是人之常情。

「好，果然是息壤。若是持有鳳凰血的那位道友願意換白骨碎心錘，那老夫就將白骨碎心錘與道友你換息壤。」那蒼老的聲音滿意地道，而且把一件有五個白骨頭顱組成的陰森森的錘子放到空中，仍由鳳凰血的主人查看。

鳳凰血主人的聲音中滿是喜悅，這次拍賣所得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本來有件五六層天罡禁制的靈器，或是八十塊上品靈石他就心滿意足了的，現在居然是八層天罡禁制，唯一的遺憾是，沒有陰、暗、寒、鬼類的天才地寶：「非常好，本座很滿意，其他道友若是拿不出更好的物品，本座就與這位道友換了。」

「且慢。」一個清冷的聲音在修士中響起，引得眾多修士看去，「貧道有天煞陰絲，願意拿來換鳳凰血。」天煞陰絲，陰性天才地寶。

鳳凰血的主人驚喜萬分地看了過去，果然看到那修士手中有著一根纏繞成團的銀黑色絲狀物，它隨風遊走，宛如靈蛇：「是它，就是它了。」有了這天煞陰絲，再配合手上那粒九轉九還玉液神丹，他就有四成進階中品金丹的希望，真是天大的歡喜。

那位財大氣粗的黑袍修士以及其他拿出靈器的修士都是歎了口氣，看這鳳凰血主人的樣子，自己是沒什麼希望了。

這時一個淡淡的聲音也是在修士中響起：「道友且住，本座有陰陽玉圭，也願意拿來換鳳凰血。」

眾人看了過去，原來是剛才拿出息壤的修士，這廝居然有那麼多天才地寶！其實石軒心頭卻是在苦笑，本來是希望不動用陰陽玉圭的，畢竟自己以後說不定還得收徒，他們煉製本命法器時，這可是難以尋找到的好材料。

而那鳳凰血的主人則是有些疑惑地問道：「這位道友，本座也曾經聽說過陰陽玉圭，可只是勉強算陰性天才地寶，比起那位道友的天煞陰絲要差了一點。」石軒淡淡聲音中透露出來的胸有成竹讓他有此一問，生怕自己錯過好東西。

石軒早就想好說法：「道友不曾聞陰極陽生、陽極陰生之道嗎？陰陽玉圭就是這種類型的天才地寶。本座觀道友修煉的是陰性功法，可是孤陰不長，突破關隘時總有諸多困難，用上這陰陽玉圭，在陰性功法中生出一絲純陽，方才是修行正道。君不見元神真人，也要經過雷劫，將一身陰氣轉化為純陽嗎？」石軒組織著說辭，差點兒連前輩子看到的電視推銷台詞都用上了，比如用上陰陽玉圭，心不晃了，關隘不在了，一口氣能飛幾千里。

第四十八章 得手

這些道理在一些高深的道門典籍上都有，石軒隨口說來，顯得很有說服力，讓在場的不少修士都是頻頻點頭，若有所思。

當然，石軒自己修煉的是陰陽大道，別人的陰性功法能不能生出一絲純陽，有了純陽中和之後好不好，石軒沒有親身體驗，不敢肯定，反正要做嘗試的不是自己，但是，從石軒見過的一些人修煉的狀況以及蓬萊派內一些修煉心得筆記來看，確實是有好處，鳳凰血主人有沒有這個魄力去嘗試，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鳳凰血的主人剛開始還抱著懷疑的態度，但當石軒說到孤陰不長，突破關隘時總有諸多困難時，他一下就沉默起來，挺直腰背，雙眼專注地看著石軒，想來是被這句話說到心坎裡面去了。

「這位道友，你所言可實？」鳳凰血的主人沙啞著聲音，鄭重地問道。

石軒不動聲色地道：「本座修行的不是陰性功法，但這些道理是諸多道門典籍上都有記載的，想來道友你也曾經看到過。諸位道門先賢所言實不實，還請你自行判斷。」一口咬定，反而會讓對方會產生疑惑，讓他自己思考，與本身的經歷、以前看到過的典籍結合起來，這才能堅定他的信念。

說一出口，在場的修士，都與自己身邊的幾位隨口交流了幾句，如：「確實在道門典籍上有的。」「我以前修行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體會。」……

鳳凰血的主人沉默良久，想來是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最後他看著那位拿出天煞陰絲的修士道：「這位道友，實在是抱歉了，本座還是想嘗試下陰極陽生之道。」

對於他而言，有那粒九轉九還玉液神丹的三成可能性，陰陽玉圭就算最後比天煞陰絲差點，那也能增加半成，達到三成半可能性。但是若剛才那位修士所言非虛，自己成就中品金丹的可能性會達到五成多，賭還是不賭，一目瞭然。

那位拿出天煞陰絲的修士則是歎氣道：「若是貧道來選，也會選陰陽玉圭。」

鳳凰血主人這才轉向石軒：「請這位道友上來，並拿出陰陽玉圭吧。」

石軒先將陰陽玉圭從陰陽二氣瓶中取出，拿在手中，然後慢慢走了上去，這個過程中，同樣是上百道神識掃過石軒手上的陰陽玉圭，想要見識下這發出似黑似白光芒，有著古樸神秘花紋，上部尖銳、下端平直的半塊玉器。

鳳凰血主人仔細探查了一番陰陽玉圭，滿意地說道：「果然是陰極陽生、陽極陰生，剛剛只是用神識感覺了一番這天才地寶，就感覺一身真氣有了些好變化，好，很好。」說到後面，他怎麼無法壓制住心裡的喜悅，同時急迫地一隻手將裝鳳凰血的小玉瓶遞給石軒，一隻手去拿那陰陽玉圭。

可是他的話反而激起了其他人的覬覦，下面有修士喊道：「且慢。」等到鳳凰血主人惡狠狠地瞪向他，他才開口道：「那位道友，可否將陰陽玉圭給貧道，貧道願意出一口一重天圓滿的靈器烈陽真火劍。」這位可能是修行純陽功法的。

隨著這位修士加入爭奪，又有其他三人相繼開口，有出一重天多的火性靈器的，有出火行天才地寶地火元晶的，甚至最後一位是出兩重天圓滿的火性靈器，不過要求石軒再搭上息壤，看來他們都把石軒當成修煉火性功法的修士了。

「這位道友，咱們說好交換的，元神級數的鳳凰血可是可遇而不可求。」鳳凰血主人緊張地看著石軒，生怕他反悔。

石軒看了下面一眼，發出沙啞的笑聲：「本座也是一諾千金，既然已經答應了這位道友，那就只能對另外幾位道友說抱歉了。」那些物品自己拿來可沒有，這鳳凰血可是關係到一件法寶的，這要是被鳳凰血主人知道，肯定會被大敲一筆，所以石軒是用一諾千金來掩蓋自己的迫切需要。

鳳凰血主人感激地將小玉瓶遞給石軒，同時接過石軒的陰陽玉圭：「真是感謝道友了，在下這裡還有五塊上品靈石，請笑納。」他身上只有十二塊上品靈石，剩下還要交納六塊給歐陽拓，留一塊做傳送陣，所以只能拿得出五塊。

石軒沒想到鳳凰血主人最後還加了五塊上品靈石，真是一諾千金的意外收穫，然後檢查了一番小玉瓶裡的物品確實是鳳凰血後，就將它收入了陰陽二氣瓶中，心中徹底鬆了口氣，本次參加拍賣會的主要目的達成，於是心愉悅地慢慢向回走來。

就在這時，那蒼老的聲音再次開口：「這位道友，你那息壤可還願意出售，想換哪種事物？」這位修士看來對息壤是志在必得。

石軒朗聲笑道：「在下這息壤是留著換無形神鐵的。等拍賣到的時候，道友在看情況吧。」

「好。」言簡意賅，這位八成是打定主意把無形神鐵拍賣下來換息壤，其他想要息壤的修士也是打著同樣的主意。

……

拍賣會不會一直拍賣同一類型的物品，免得降低了大家的興頭，後面拍賣的幾件物品分別是靈器一件、直指金丹的功法玉簡一根、威力不凡的陣旗一套，接著那如煙仙子方惜夢道：「下面拍賣本次第十四件物品，獨角夔牛內丹。請持有此物的道友上來。」

同樣是看不出什麼身材特點的修士走了上來，用著同樣沙啞的聲音道：「獨角夔牛內丹，一百塊上品靈石，或是九轉九還玉液神丹一粒，或是土性妖獸內丹一枚。後兩者優先，妖獸內丹最好。」

說完之後，他拿出一黑木盒，一揭開盒蓋，就看到一枚拳頭大小的，由無數細小青色雷蛇組成的光球，發出道道耀眼銀青色雷光。

一般而言，妖獸內丹和九轉九還玉液神丹都是在一百塊上品靈石左右，遇到那種沒什麼信心的修士，那就妖獸內丹貴一點，遇到那種求上品金丹不成的，那就九轉九還玉液神丹貴一點。

當然，因為兩者都是有價無市，實際上拍賣出來的價格，要比一百塊上品靈石多上不少。

「一粒九轉九還玉液神丹。」一個略微顯得激動、掩飾不完全的聲音喊道，石軒從他的疏漏中聽出了他的身份，正是本門外務堂首座安望，原來這幾日他是回到宗門變賣物品，將那些物品兌換給宗門，然後加上自己歷年善功，從宗門內兌換到一粒九轉九還玉液神丹，畢竟在宗門之外，除了這種高級別的拍賣會，是買不到九轉九還玉液神丹的。

他喊出了九轉九還玉液神丹之後，場面頓時就沉靜下來，因為那些拿靈石來購買的都沒了希望，那位獨角夔牛內丹的主人肯定更願意選擇獨角夔牛內丹，免得拿到靈石也買不到。

「若是沒有哪位道友拿出土性妖獸內丹，那在下就和這位道友交換了。」獨角夔牛內丹的主人還是比較滿意，加上其他一些物品配合，自己也是有望衝擊中品金丹的。

安望也是緊張地打量著四周，生怕有誰跳出來搶奪獨角夔牛內丹，可惜天不從人願，還是有位修士沙啞陰沉著聲音喊道：「本座有移山獸內丹一枚，道友看看可滿意。」他邊說邊拿出一個褐光沉沉的石球般的物品，散發出恐怖猙獰的氣息，尤其是腳下的黃沙都受到牽引般往那石球緩慢流去，在那修士腳下堆起好大一個黃沙包。

獨角夔牛內丹的主人幾乎是一看到那移山獸內丹就急迫地開口：「好，道友，咱們交換內丹吧。」

安望氣急敗壞地喊道：「道友你可要想明白了，用移山獸內丹成道，可是無法進階陰神的，這九轉九還玉液神丹才是最佳選擇。」

那修士遲疑了一下才道：「在下沒什麼大志，能得證下品金丹就滿足了。」

安望還是不死心：「道友不要被眼前利益所惑，等你成就下品金丹之後，看著壽元一天天逼近六百，就會後悔今日選擇。丹成無悔啊！」這些話對於安望自己來說則是不同，成就下品金丹，多個三百年壽元，說不定就能有些奇遇，得到轉世之寶，或是調教出一個好徒弟，再不濟也能寄希望於江真人，希望他能在三百年內推衍出轉世秘術來，比起三四十年後就身死強到哪裡去了。

獨角夔牛內丹的主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歎了口氣，堅定地道：「在下還是選擇移山獸內丹。」

安望似乎難以承受這個打擊，向後退了一步，歇斯底里地高喊：「哪位道友有土性妖獸內丹，本座用九轉九還玉液神丹換取。」看到生的希望，可又把握不住，是最最打擊人的。

可惜，妖獸內丹本身就是稀有之物，更不要說指定其中某類了，獨角夔牛內丹的主人能碰到移山獸內丹就算是他運氣極好，安望哪還能找得出一枚土性妖獸內丹，在場修士中，身上有妖獸內丹的或許還有那麼一兩人，但都不是土性妖獸內丹。

第四十九章 壓軸物品

等了良久，安望見四周還是一片寂靜，沒人出聲，頓時喃喃自語地道：「不可能！這怎麼可能？！」聲音恍惚、迷茫、絕望。

突然，他縱身一躍，就向大石上的獨角夔牛內丹抓去，週身雷光閃耀，像是盡了全力，可是他的本命法器卻未使出，又似乎留有餘力。其實這些矛盾之處，都是他絕望之下身心混亂的緣故。

大石之上有三位中品金丹宗師，哪能讓他得逞，侯華宇只是打出一朵紫色雲朵，將他一罩，就把他困在原地無法動彈和言語。

不過，在場所有修士，包括三位中品金丹宗師卻都沒有對安望破壞拍賣會的舉動要求嚴懲，一則沒有造成什麼損失，二則剛才絕望之下，安望的聲音未作掩飾，他又是蓬萊派外務堂首座，打過交道的修士很多，所以早就被人認出來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起來。

但是這兩點都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是安望那種壽元將盡近修士對於一點點希望的執著、努力，希望破滅時的氣急敗壞、歇斯底里，對於壽元一點點到頭的無可奈何以及最深的絕望，都讓這些修士兔死狐悲、感同身受，想想異位而處，自己未必能比安望強到哪裡去，甚至可能更加不堪——對於修士而言，絕大多數都是活得越久越不想死，尤其享受過風光無限地位的那種，所以無人出聲，也無人要求嚴懲安望。

「石小子，道爺也算見識過拍賣會，這就出發了。」這種無聲之中，盜泉子的聲音突然在石軒耳邊響起，然後就再無聲息，至於他是怎麼認出石軒來的，石軒壓根兒就沒去想過，陽神真人的手段豈是自己能揣測的，而且盜泉子離開時同樣無聲無息，根本沒有修士發現哪裡突然少了個人。

「好了，下面拍賣本次第十五件物品，無形神鐵，請持有此物的道友上來吧。」侯華宇略微帶著些歎息地道，他雖然外表年輕，那卻是服食過一顆有駐顏功效的靈果，實際上他的年齡已經在四百開外，接近五百，修為深厚還在歐陽拓之上，可惜一直沒機緣得到紫陽蘊神仙丹，無法進階陰神，眼看著剩下的壽元快要到一百了，心裡也是火急火燎，安望之事也算是給了他一些刺激。

「一兩無形神鐵，五十五塊上品靈石，或是一件水性防禦靈器。」這位黑袍修士展示著手中那若隱若現的一小塊接近無色的透明物品，在那物品中間隱隱有著透明的玄奧紋路，而在外面則是散發著鋒銳的金性之氣。

那蒼老的聲音馬上就開口道：「玄水幡，一層天罡禁制的靈器。」看這位修士手上靈器眾多的樣子，八九成是位積年的中品金丹宗師，因為上品金丹宗師肯定沒時間收集這麼多的靈器，早就進階陰神不在此界了。

「水母鮫人兜，二層天罡禁制的靈器。」另外一位修士也毫不客氣地開口。

不過這無形神鐵比不得鳳凰血有如此多的修士想要，後面斷斷續續開口的只有兩位，最後那蒼老聲音道：「玄水幡加二十塊上品靈石，道友莫要太貪心。」

那無形神鐵的主人斟酌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玄水幡加二十塊上品靈石，畢竟別人的出價也就是二層天罡禁制，與玄水幡的差價最多十塊上品靈石。

那蒼老聲音的主人身材頗為高大，似乎也沒想過掩飾，將玄水幡和靈石給了那無形神鐵的主人後，拿過無形神鐵，笑著道：「剛才那位拿出息壤的道友，這是你想要的無形神鐵。」

石軒身上能拿出來賣的，只有息壤值錢了，剛才自己已經表明用息壤換無形神鐵，那麼願意要息壤的修士肯定會出價，但他們都沒爭過這位蒼老聲音的修士，所以若是這位蒼老聲音的修士比起息壤來說，更喜歡無形神鐵的話，石軒也沒有辦法，反正無形神鐵是可要可不要。

現在既然這位蒼老聲音的修士更喜歡息壤，石軒也是愉快地走了上去，將息壤和無形神鐵做了個交換。

石軒這次來拍賣會的所有目的達成，剩下就是見識下壓軸的兩件物品到底是什麼，能賣出什麼價格，以石軒現在的財力根本不肖想能去參加競爭，看一番好戲就是了。

……

又拍賣了兩件兩重天圓滿的靈器和一種天才地寶後，歐陽拓站出來道：「下面是本次拍賣會的最後兩件物品，請想要的道友做好準備了。」

此話一出，下面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這次來參加拍賣會的不少金丹宗師，可就是衝著這最後的某件物品來的。當然，這兩件物品可能都是在給金丹宗師的清單裡，石軒並不知曉是什麼。

歐陽拓見大家都做好了準備，於是緩緩開口：「本次拍賣會第十九件物品，紫陽蘊神仙丹一粒，請持有此物的道友上前來吧。因為八大宗門並不缺紫陽蘊神仙丹，所以給他們的清單裡面並未包含此物，在場的道友不必擔心。」說話的時候，歐陽拓自己本身也透露出一絲激動，他也是快年滿五百的修士了，對於紫陽蘊神仙丹的渴求並不比侯華宇差。

在場的一些金丹宗師嘿嘿一笑，卻是笑得歐陽拓最後畫蛇添足的那句話，就算是八大宗門的修士在此，面對紫陽蘊神仙丹，他們也是要爭一爭的，哪會有擔心一事，這可是能讓他們做生死之爭的物品。

石軒聽到歐陽拓的話才明白過來，不是金丹宗師有特別的清單，而是拍賣主持方對八大宗門的一些隱瞞，畢竟當今修真界，紫陽蘊神仙丹需要的藥材基本都在秘境或小千世界裡面，換句話說，被八大宗門壟斷了，這次難得從遺府裡面找到一粒紫陽蘊神仙丹，哪還會便宜八大宗門之人。

這時，站在石軒身邊的那位修士向前邁開步子，慢慢往大石上而去。一路之上，不知有好多道渴望、貪求、炙熱的眼光看向這位修士，讓他平添了不少壓力，尤其是這些眼光都帶著濃重的金丹威壓，石軒清清楚楚地看到這位修士的步伐都有些凌亂了。

他好不容易走到大石上，深吸了口氣，沉默了幾個呼吸，然後才拿出一個細長頸的透明小瓶，裡面有一粒皓潔如明月、周圍紫氣環繞的拇指大小丹藥，在上百道神識掃過確認無誤之後，這位修士緩緩開口：「十塊極品靈石，最好是同一系，或是延壽一甲子以上的丹藥，或是一件轉生秘寶。」看來這位應該是下品金丹宗師，而且壽元將盡。

「十一塊火系極品靈石。」下面馬上有人開口，不過紫陽蘊神仙丹的主人卻是繼續拿希冀的目光看著其他的修士，對於他來說，極品靈石是最差的選擇，拿來又不能延壽，又不能轉世，只能等著下次拍賣會看能不能買到一樣。

紫陽蘊神仙丹的主人的希望沒有落空，馬上就有修士喊道：「益壽神丹，能延壽一個甲子。」在修真界中，能延壽五十年以下的丹藥雖然同樣珍貴，但並不算稀少，比如蓬萊派內積累多年善功，就能兌換出延壽十幾二十年的丹藥，可一旦延壽過了一甲子，那就是可遇而不可求，尤其是對於那些無力進階，壽元又到頭的修士來說，那是寧願舍下身家財產也要買上一粒。

益壽神丹一出口，那些只有極品靈石或靈器的金丹宗師都知道自己希望不大了，因為於紫陽蘊神仙丹的主人而言，再多的極品靈石也比不上能延壽六十年的丹藥，於是他們紛紛開口，向其他修士喊道：

「哪位道友有延壽一甲子以上的丹藥，貧道願意用十塊極品靈石，加一件一重天圓滿的靈器換。」

「本座願意用三重天圓滿的靈器換延壽兩甲子以上的丹藥。」

……

可惜有延壽一甲子以上丹藥的都是其他中品金丹宗師，哪會換給他們，自己喊價還來不及。

「百草增元丹，能延壽八十載。」

「奪壽神丹，能延壽一百載。」

當奪壽神丹喊出後，場面頓時寂靜下來，能延壽百年以上的丹藥本身就少，而且在場諸多修士得到之後肯定都是立刻吞服，增加壽元哪個會不嚮往？！這些能拿出延壽丹藥的修士，八九成都是服食過同類丹藥，無法再靠這類丹藥增加壽元了。

紫陽蘊神仙丹的主人欣喜地開口：「看來貧道要和這位道友換奪壽神丹了，諸位道友抱歉了。」話音未落，他就感覺到十幾道強橫的神識籠罩住自己，似乎下一刻就會衝上來搶奪，嚇得他趕緊看向歐陽拓，他們主持方可是要保證拍賣會秩序的。

歐陽拓微笑開口：「本座也有一粒延壽丹藥，乃是再造神丹，能延壽兩甲子，道友可願意換給本座。」他說話的同時看著下面那十來位蠢蠢欲動的金丹宗師，手中拿出一方白慘慘的小印，上面刻著陰、暗、幽、死四個字的太古雷紋，整個小印散發出陰寒、恐怖、幽深的氣息，一下就將這些金丹宗師給鎮住了。

第五十章 回轉

「此乃我散修聯盟太上長老所持冥河印，本座特地借來就是為了維持本次拍賣會的公道，免得有人持強擾亂會場。」歐陽拓臉上掛著微笑地看著下方諸位修士，不過他也不敢做出憑著法寶就強奪紫陽蘊神仙丹的事情來，畢竟他乃是散修聯盟九大長老之一，家大業大，比不得下面那些中品金丹宗師，真要搶了丹藥，找處隱秘地方一躲，還真不一定能被找到，他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而且散修聯盟只有兩位一次天劫都未渡過元神真人，要不是正好遇上八大宗門角力，默許之下，他們哪能發展的如此之快，如此之大，但是真要惹惱了八大宗門，他們只需要派出一位陽神真人，手持一件純陽法寶，就能覆滅整個散修聯盟。

再說，歐陽拓心裡還在打鼓呢，今日可是有位陽神真人在場的，要是看自己拿法寶做些恃強凌弱之事不順眼，那自己就會死的不能再死。他卻是不知道盜泉子早就已經離開了。

石軒看著那方白慘慘的小印，閉上眼睛用神識感應了一番，因為對於陰陽變化的敏銳，加上使用過純陽法寶如意捆仙索，石軒發現這冥河印還是一身的陰氣，沒有出現一絲純陽氣息，看來其還是幻形法寶，未能進階純陽。

「若是真有再造神丹，貧道願意與歐陽長老換。」紫陽蘊神仙丹的主人非常滿意地開口，歐陽拓也是掏出一個小玉瓶，從裡面倒出一粒青翠欲滴的龍眼大小丹藥，石軒隔得老遠都聞到一陣樹木清香。

另外一邊的方惜夢臉色難看，想來是拿不出更好的丹藥來換取紫陽蘊神仙丹，而侯華宇卻是若是所思，見歐陽拓和紫陽蘊神仙丹的主人正要交換，趕緊喊了一聲：「且住，道友聽本座一言。」

紫陽蘊神仙丹的主人疑惑地看著侯華宇，要是他有延壽兩甲子以上的丹藥，應該早就開口了，現在喊來莫非是有另外的原因：「侯長老有何事？」

侯華宇微笑著道：「本座雖然沒有延壽兩甲子以上的丹藥，也沒有轉世之寶，但本座可以承諾道友一件事，那就是道友壽元無幾時，可以上本門來，本座會求肯本門流雲祖師，由他出手護持道友轉世。」

元神真人護持轉世與用轉世之寶轉世各有優劣：元神真人護持時，能排除所有外在干擾，並且轉世之時天地法則的反噬都是由元神真人接下，能夠讓轉世之修士安安穩穩地成為胎兒，但是胎中之謎這一關，就只能靠自己了，一般來說，二三十個修士裡面能有一個修士靠自己解開胎中之謎，只有元神真人渡過雷劫轉為純陽元神後轉世才不會有胎中之謎。

而用轉世之寶轉世，胎中之謎這一關就很輕鬆了，但是前面的天地法則反噬，轉世之寶是不能全部接下的，其中一部分要靠自己強撐，更不要說那些不同的外在干擾，比如轉世之時遇到雷雨等，所以單用轉世之寶轉世，是十個修士裡面能有一個修士成功，當然，若是在用轉世之寶前多做些佈置，成功的可能會進一步提高。

因此對於修士來說，最好就是前面由元神真人護持，後面使用轉世之寶，這樣就萬無一失了，就算稍微蒙了前世靈智，找個熟悉之人點醒就是。

石軒沒想到雲天宗也有一位元神真人，不過想想也是，這種源遠流長的宗門，肯定是有直指元神的大法，出一位元神真人也不是什麼稀奇事。而台上那位紫陽蘊神仙丹的主人，則是陷入深深的掙扎，這邊是能延壽兩甲子的丹藥，這一百二十年中自己未嘗不能找到轉世之寶，甚至還能進一步提升弟子的修為，為日後轉世打好基礎，而那邊則是元神真人的承諾，對於自己這種沒有大門派做後盾的修士來說，同樣可可遇而不可求。

最終，這位修士還是下定決心，咬牙道：「侯長老，抱歉了，貧道與歐陽長老換。」

侯華宇撇撇嘴，沒說什麼，畢竟宗門內有位元神真人，自己真要壽元到頭時，前去求肯萬分，讓真人抹下臉皮去八大宗門討要一粒還是有可能的，實在不行，就由真人護持自己轉世吧。

於是，在眾多瘋狂的眼神中，歐陽拓滿意地將紫陽蘊神仙丹拿在手中。下面那些中品金丹宗師礙於他手中的冥河印，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眼睜睜看著夢寐以求的仙丹被他收下。

而石軒卻是在想另外一個問題，江真人提過，在其他大千世界，轉世秘術並未失傳，而且元神真人也不缺，那對於不能成就元神的宗門弟子來說，不是可以無限次轉世，直到成就元神嗎？那其他大千世界的宗門實力不是很恐怖了嗎？！

其實石軒不知道的是，只要沒有成就元神，轉世次數超過三次，就會慢慢磨滅靈性和記憶，非轉世秘術和元神真人護持能解決的，一旦轉世次數達到五次及以上，就再也無法恢復本世的記憶了，換句話說，本世的自己也就煙消雲散了。

歐陽拓得到紫陽蘊神仙丹，語氣欣喜地開口道：「下面是本次拍賣會最後一件物品，《紫府秘笈》，上古之時直指元神大道的功法，請持有物品的道友上來。」

底下的諸位修士一下就爆發出嗡嗡嗡的聲音，互相和旁邊不認識的修士交談著，對於絕大多數散修來說，直達金丹期的功法就是他們的最好功法了，現在能有一門直指元神的功法，實在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真要得到一門這種功法，本身修為也在金丹以上的，那是可以開宗立派，傳承萬年的！想來持有玉簡的修士，已經給自己留下了一份。

一位身材纖細的黑袍修士飛了上來，沙啞著聲音開口道：「《紫府秘笈》，五塊極品靈石，或是能防禦陰神尊者的陣圖陣旗一套，或是九轉九還玉液神丹五粒。」看這位修士要的後面兩樣物品，怕是真想開宗立派了。

下面不少金丹宗師都是有些心動，雖然現在已經丹成無悔，但拍下來之後可以等到自己轉世，到時候就能修煉這門直指元神大道的功法了，還能傳授給自家徒弟，說不定日後他們能有望元神。而且一般來說，這種直指元神的功法上面都會有一兩門修煉成功直接就是道術的道法，對於下品金丹宗師來說，這可是成丹以後唯一可以學會道術的方法。

同樣，對於上品金丹宗師來說，這種直指元神的功法，可以拍下來作為本身功法的參考，轉化為本身的積累。

……

激烈的競爭過後，一位金丹宗師用一套《正反九宮大陣》的陣圖和陣旗將《紫府秘笈》買了下來。

歐陽拓滿面春風，在黃沙大漠的狂風中一身紫袍獵獵作響地道：「本次拍賣會已經完結了，在場的道友若是有想交換的物品可以借這個場地交換。」畢竟剛才喊價之時，有些修士喊出的物品正好是別人非常想要的，比如靈器，比如那幾種延壽丹藥。

石軒對於延壽丹藥倒是有些覬覦，但是身上的靈石和物品加一塊也買不起延壽一甲子以上的丹藥，除非把山河珠或者《寶錄》賣了，不過石軒又不是傻瓜，哪會做如此蠢事，再說蓬萊派中可是有不少延壽一二十載的丹藥，甚至延壽一甲子以上的丹藥也是有的，只是消耗善功甚多，自己才八十歲，壽元還長著呢，有的是時間積攢。

於是石軒觀察起整個場面來，發現大多數修士都是在熱火朝天地交換起物品，尤其是那幾位有延壽丹藥的，身邊更是聚滿了人，如同拍賣會一般的開始喊價，就連石軒一直小心的那位對鳳凰血很是渴求、財大氣粗的修士也是加入了裡面。

見這種狀況，石軒稍稍退開一步，隱身匿氣咒使出，小挪移符使出，瞬間就移出了這處沙漠邊緣，然後御使天雷伏魔劍，化成一道青色雷光，施展出劍氣雷音，急速往天機城而去，雖然被人綴上的可能性不大，但小心戒備總是不錯的。

沒過一會兒，石軒就安然回到天機城，而安望一直到快天明時才回轉，整個人散發出頹廢、絕望的氣息，讓在遠處院子中打坐的石軒都是感應的一清二楚，對於他來說，可能當務之急就是回轉宗門，把九轉九還玉液神丹換成延壽丹藥。

……

翌日，肖文和馮安白登門告辭。

石軒笑道：「看到賢伉儷一臉喜色毫不掩飾的樣子，想來已經拍賣到自己想要的物品了吧。」

肖文微微一拱手，欣喜笑道：「石兄莫要調侃我們夫妻，我們確實是買到想要的那樣物品了，不過看石兄心情如此之好，想來也是得償所願吧。」這幾日的交往之後，他們與石軒之間不再只是並肩戰鬥的友誼了，而是變得熟稔起來，稱呼也從道友換成了石兄、肖兄。

石軒微笑算是承認。這邊馮安白則是淺笑著開口：「安白與外子就要回轉宗門，之後安白要開始為突破到神魂期做努力了，想來很長時間內無法向石兄討教劍術，石兄今日可要好好指教指教安白。」

待與馮安白切磋過劍術，送他們離開後，石軒也在當日下午回轉了蓬萊派，鯤鵬胃之事，只能慢慢等待消息了。

第五十一章 天璣峰首座之爭

五年後，天璣峰石軒洞府。

太極圖正在石軒丹田內緩緩轉動，不停吸收黑白真氣進去，又吐納出更加凝練的黑白真氣，放佛它就是石軒的第二個丹田漩渦一般。這件本命法器已經在三年前七重天圓滿，全力刷出陰陽二氣化萬物為混沌的威力已經可以與石軒能發揮出來的靈器天雷伏魔劍威力相等，重新成為石軒手上威力最大的法器，並且定禁制陣法、防禦攻擊的能力也更加厲害。

石軒發現清風在起居室外恭敬等候，似乎有要事稟報，於是睜開雙眼，淡淡地道：「清風有何事相告？」

清風忙行禮道：「回稟老爺，莫首座派蒼梧前輩來請您過去。」現在石軒洞府中侍候的道童只剩下清風一人了，明月已經在幾年前進階出竅期，然後參加招收弟子法會，順利進入外門，而清風這位一貫老實木訥的少年，卻是依然卡在養氣圓滿上，看他自己的意思，想過幾年突破後就回轉世俗中，享受一下榮華富貴。人各有志，石軒也不好說什麼。

算了算時間，石軒有些明瞭師傅突然叫蒼梧請自己過去所為何事，心中頓時升起離別之意，歎了口氣，對清風道：「我馬上就過去。」

到了外面，石軒就看到蒼梧，他臉色有些不好，跟隨莫淵這麼多年，還未能突破到引氣期，進入內門無望，現在莫淵將要離開此界，最多給他一些法器和丹藥，他卻再也無法享受到作為金丹宗師道童的其他種種好處，加上他對莫淵也是視之為師，心中離愁別緒湧上心頭，沒有黑著一張臉就不錯了。

「石師叔，老爺請您過去。」蒼梧見石軒出來，趕緊說道。

石軒點點頭，邁步往洞府外走去，同時淡淡問道：「師傅突破到陰神了？」

蒼梧快走兩步，跟了上來：「老爺前些天突破的，穩固了下境界後就讓蒼梧來請師叔過去。同時蒼梧還要去請所有在峰內的長老、真傳弟子。」

「嗯，你自去吧，師傅洞府我還是認得路的。」石軒開著玩笑，想要調節下心情，可是話一出口，卻是覺得分外冷場，還好蒼梧心情難過，也沒注意這點，向石軒告辭後，匆匆往峰內其他洞府而去。

……

當石軒踏入師傅洞府時，其他天璣峰神魂期長老還未趕到，只有莫淵盤坐在石床上閉目調息，穿著最常穿的那件太極道袍，頭上帶著風雷冠，感覺到石軒進來後，他才緩緩睜開雙眼，點點頭道：「為師已經進階陰神了，這次把你還有其他峰內長老、真傳弟子叫過來，就是要宣佈你接任天璣峰首座一事。」

「師傅，那您何時離開本方大世界？弟子想要為您送行。」石軒語氣低沉地問道。

莫淵搖搖頭，不見什麼表情：「不必了，為師是通過宗門重地內的時空道標離開，你進不去的。好好修煉，莫要為師成就元神回來，你已經身死道消。」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莫淵雖然還是沒什麼表情，但語氣中卻是流露出了一股對弟子的關切之意。

「是。」石軒本來想說些豪言壯語，比如師傅您成就元神回來時，說不定弟子已經成就元神了，但話到嘴邊，還是化為了簡簡單單的一個是字。

「這次你接任天璣峰首座一事，為師已經在幾年前向掌門稟報過，並且掌律堂首座也在場見證。今日只要幾位神魂期長老、真傳弟子沒什麼意見，那就沒有其他問題了。」莫淵將話題從離別之事轉回了今日要解決的事情，並且頓了頓後繼續說道，「不過你還未能成就金丹，與其他神魂期長老、真傳弟子在修為上沒有太大差距，等等他們可能會反對。」

石軒很理解為什麼那幾位神魂期長老、真傳弟子要反對，因為要是成為天璣峰首座，就能執掌雷府世界，通過那道時空之門感受裡面的法則，對於成就金丹有著不小的助力，這無關於品性如何，只是一個修士對金丹大道的嚮往和奮鬥而已。

雖然就算石軒執掌，他們也能借來使用，但哪有在自己手上日夜感受來得收穫大，比如庸祥手中那個小千世界在他離開後，就被掌門收回，所以天璇峰現在並無小千世界，首座郭問寒不得不常常去其他宗師手上借時空之門使用。

「弟子有十成把握壓下他們。」石軒自信而又堅定地說道，這不是自高自大，而是對於本身實力的信心。若是三年前，太極圖還未能七重天圓滿時，石軒頂多敢說七成把握，但現在，七重天圓滿的太極圖，比起其他神魂期長老手上的靈器能發揮的威力只高不低，和他們八重天圓滿的本命法器相差彷彿，所以憑借太極圖精微玄奧的功能，完全能穩穩壓他們一頭。

這種宗門內爭奪首座的比鬥，都不是生死之鬥，乃修為之爭，所以秘寶、符篆等與境界修為無關的器物是不允許使出來的，只能比較本身術法、道術、本命法器、靈器、劍術等。

莫淵點點頭，沒再說話，繼續閉目調息起來，石軒也找了一張石凳坐下。

過了一會兒，三名神魂期長老、一名真傳弟子就趕了過來，因為莫淵突破陰神的時間就在這幾年，所以他們這些年都未外出，專心等著今日的爭鬥。其實天璣峰的神魂期長老並不只三位，而是有七位之多，但另外四位對於自己沒什麼信心，尤其是與這些經常切磋的同門比起來，差距有點大，因此乾脆沒過來，只管承認最後的首座便是。

已經兩百八十多歲的神魂期長老靈青乃是第十五代弟子中相當年長的一位，但他早年服食過駐顏丹和延壽一甲子的丹藥，因此看起來還是二三十歲的青年模樣，穿著一身灰色道袍，國字臉濃眉毛，他聲音低沉地說道：「不知首座召見我等，所為何事？」不管怎麼樣，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莫淵冷冷開口：「本座已經突破到陰神期，今日是關於我峰下任首座之事，我欲推薦我弟子石軒，不知幾位長老有什麼意見？」

另外一位神魂期長老顧信玄笑道：「石師侄天資橫溢，乃是我蓬萊派千年難得一見的修道種子，接任首座本是順理成章之事，但我等老不死還想為宗門多做些事，因此也想爭奪一番這首座之位，按照宗門規矩，這應該是可以的吧？」雖然是問話，但卻是肯定的語氣。

這顧信玄乃是一寬臉壯碩的中年男子，穿著青色道袍，顧盼之間有種征戰沙場的氣勢自然流露，石軒聽聞他是一世俗界武將出身，後由武入道，在四十來歲突破入微進階引氣，然後被神霄宮移了出來，接著被蓬萊派招入門下。

「當然可以，老夫也打得這個主意。」靈青聲音雄渾地道。

最後那位女性神魂期長老岳吟心則是二十來歲少婦打扮，清雅宜人，淺淺笑道：「吟心也是這個意思。」

莫淵點點頭，轉而看向天璣峰另外一位真傳弟子洪至善，他是一位已經過世的神魂期長老的徒弟，在當前真傳弟子中排名第五：「洪師侄，你的意思呢？」

洪至善是位非常注重外表的修士，頭戴高冠，身穿玄衣，頭髮弄得一絲不苟，俊朗不凡的面孔此時恭敬地道：「回稟莫師叔，師侄也想試一試。」

「那是去鬥法台，還是就在本座洞府裡切磋一下，有本座看著，不會出現受傷之事。」莫淵提出兩個建議。

靈青內心掙扎了一下，去鬥法台更能放開手腳，但是也會引來宗門其他弟子旁觀，若是贏了還好說，若是輸在石軒這位晚輩手上，那面子上實在不好看，所以他遲疑了一下就開口：「就在首座你洞府裡切磋吧，咱們天璣峰的事情就不要宣揚了出去。」

其他三位心中都有些猶豫，但既然靈青這個資格最老的神魂期長老如此提議，也就不好反駁，紛紛點頭：「就在這裡吧。」

莫淵聞言將手一指，頓時在眾人眼前就出現了一個浩瀚星空，無邊無際的深黑色上是密密麻麻的星辰，大家都是立在這星空當中，洞府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正是上品金丹宗師成就金丹時，與天地法則交感得到的神通道術之一：虛空幻境。

上品金丹宗師比起中品金丹宗師強的地方，除了進階陰神無需丹藥水到渠成，有望成就元神之外，就是修煉術法、道術比起中品金丹宗師快兩成，而且因為對於道法本質的理解，祭煉法器、靈器花費的時間也會變少，當然，最重要的一點還在於成就上品金丹時，能與天地法則交感，與得到天賦小神通一般，得到一到三門道術，這些神通道術一出現就是在三階到四階之間。

而且，若是神通道術的其中一門與本命法器相契合，那這門神通道術就會融入本命法器，足足提高本命法器禁制一重天，比如之前本命法器已經圓滿，並通過成就金丹時本身修為的提高而距離靈器很近，那麼這時，本命法器就會直接變為靈器七八層天罡禁制，之後花費十幾年就能一重天圓滿了。

在這些神通道術中，虛空幻境便是最常出現的一門。

第五十二章 劍敗兩人

在上品金丹宗師的虛空幻境中，只要雙方的道術、本命法器、靈器威力沒有超過金丹宗師本人能承受的極限，那麼所有的威力都不會洩露出去，而且在虛空幻境中，金丹宗師有著極強的控制權，能夠在危急關頭將鬥法平息下來，或是將某方瞬移開去，從而保證鬥法雙方的安全。

「這次切磋，只論修為境界及相關本命法器、靈器、術法、道術，不能使用秘寶、符篆，石師侄你可同意？」顧信玄當先站出來，彷彿一夫當關的大將軍般立在前方。

顧信玄有些懼怕石軒的秘寶、符篆，所以先把話說清楚，因為石軒有金丹宗師的師傅，據說還受到江真人的青睞，身上的符篆、秘寶必定厲害無比。

石軒跨前一步，微笑著點點頭：「合該如此，師侄沒有意見。顧師叔，那咱們開始吧。」

石軒這種乾脆利落的態度，似乎頗和顧信玄的脾氣，臉上露出欣賞的意味：「好，不婆婆媽媽，這才是我輩修士的風範。石師侄，請出手吧。」雖然是在爭奪雷府世界，但顧信玄還是顧及著長輩的顏面，不肯先出手。

「那師侄恭敬不如從命了。」石軒話音剛落，天雷伏魔劍就化成青色雷光飛快向顧信玄斬去，一開始就用上了劍氣雷音。

顧信玄臉色鄭重，本命法器也是馬上使出，在身週一盤，青色雷光點點飛舞，先守得嚴嚴實實。他的本命法器極為特殊，不是修士常用的那些，而是一桿青色雷電般的丈八蛇矛，他自己喚做百戰雷光矛。

石軒一開始沒有使出太極圖，就是想借這個機會，錘煉一番自己的劍術，於是劍光一轉，就圍著顧信玄纏鬥起來，而且因為劍氣雷音下劍光極快，常常望之在東，感之在西，配合北斗指路的推算，劍光道道不離顧信玄的破綻，將他壓制在方寸之間。

不過顧信玄使用百戰雷光矛已經有百多年，各種狀況都遇到過，此時穩守不攻，一時半會兒也讓石軒的劍光攻不進去。

顧信玄突然賣了一個破綻，然後用百戰雷光矛硬憾石軒天雷伏魔劍青色劍光，趁此機會，飛出一套三口靈器飛劍，結成一個陣法，向石軒攻來。

石軒微微一笑，並不放在心上，用一套飛劍使出的劍陣，與劍光分化布下的劍陣有天淵之別，主要就是這一套飛劍是通過控制母劍來指揮其他飛劍，整齊有餘而靈性不足，很容易防備。

青色劍光在百戰雷光矛硬憾後，急速退後，很快就趕在了這一套三口飛劍前，擋住了這一番攻擊。然後，青色劍光一閃，上百顆星辰拖著彗星般閃亮尾巴從天而落，化成一道美麗燦爛至極的風景，將顧信玄、百戰雷光矛、→文·冇·人·冇·書·冇·屋←一套三口飛劍盡數覆蓋在內，正是《周天星斗劍法》中的星斗搖落。

顧信玄見狀，不敢留手，百戰雷光矛化成萬道青色雷光沖天而起，與石軒的上百顆星辰彗星相撞，迸發出煙花盛放般的場景。

不過石軒的星斗搖落只是牽扯，因此在顧信玄全力使出百戰雷光矛時，石軒的雷澤神劍同樣化成雷光，看準顧信玄的破綻，在他一套三口飛劍返回之前，使出道術之前，劃破大氣，轉瞬間就停在了顧信玄的脖子處，其後才是滾滾雷音來襲。

「顧師叔，承讓了。」石軒客客氣氣地道。

顧信玄長歎一聲，收回百戰雷光矛和飛劍：「石師侄好快的飛劍，好強的劍法，好一個劍氣雷音。」也不多做糾纏，轉身走到了莫淵身邊站定。

「石師弟，你回氣一會兒，師兄與你相鬥。」洪至善站了出來，不過他不願意占石軒便宜，因此提議石軒先休息一下。

石軒修煉的是《寶錄》，真氣雄厚無比，斷然沒有真氣不足的情況發生，不過這種事情不足為外人道也，所以假裝閉目調息了一會兒後開口笑道：「師弟已經恢復了，師兄請吧。」

洪至善將手一指，一口赤紅色的飛劍就出現在他的面前：「這是師兄本命法器赤玉龍神劍，不過師兄在劍法上不是太擅長，純粹以勢壓人罷了。」據石軒瞭解，洪至善修煉的是《炎龍神火功》，在成為真傳弟子後也沒有更改，想來在上面頗有心得。

「那師弟我先出手了。」石軒見洪至善站在那裡沒動，只是把本命法器飛出，想來一邊是顧及顏面不肯先出手，一邊又怕石軒劍氣雷音太快，自己反應不及，所以先把飛劍放出，做好防禦。

天雷伏魔劍所化青色雷光啪一聲發出巨大雷鳴聲，趁洪至善被震得微微一愣的時候，如同一條青色雷蛇般疾射而去，似乎一眨眼就出現在了洪至善身邊，原來石軒一開場就用上了《奔雷劍法》中的雷音鎮魂和電閃雷鳴兩式配合劍氣雷音。

而洪至善先以防禦為主的策略起了作用，雖然被雷音震懾了下神魂，但他本身就修為高深，又佩戴有鎮壓心神的法器，因此很快就回過神來，這時天雷伏魔劍已經到了他的身邊，眼看就要突破的他的火焰真氣。突然，一道巨大火龍如同火柱一般沖天而去，盤旋往上，將石軒的青色劍光擋在外面。

這條火龍鱗角分明，栩栩如生，甚至帶有些金丹威壓，宛如帝皇，正是洪至善的本命法器赤玉龍神劍所化，它擋住石軒的天雷伏魔劍後，將身一展，幾百丈的距離瞬息就過，一路之上的虛空化為了漫天火海，熊熊燃燒，赤色大口很快就出現在了石軒身邊，裡面甚至冒出青煙。

可這時石軒頭上出現了一座似乎包羅萬象的金橋，垂下道道金光，赤玉龍神劍一撲到金光上，就開始變得黯淡，然後從威嚴的火龍重新變成了赤色的劍光，那漫天火焰也如遇剋星，翻滾著往後退去，在石軒周圍幾十丈內留下了一個空白的地帶，之後赤色劍光只能在石軒身邊遊走，找尋著金橋防禦的破綻。

另外一邊，石軒的天雷伏魔劍青色劍光一劍快似一劍地斬在洪至善護身的一面青玉小盾上，那小盾應該也是一重天以上的靈器，散發出濛濛清光，將洪至善整個人籠罩住，在石軒如同巨浪拍岸、源源不絕的劍光中巋然不動，守得是嚴嚴實實。

見狀，石軒運起北斗指路心法，讓青色雷光一直劈向青玉小盾的中心，劈得它搖搖欲墜，讓洪至善不自覺地把所有真氣、精力都放在此處，於是這裡的清光愈發濃郁，而其他地方的清光變得稍微薄弱了點，接著青色雷光一閃，就出現在了洪至善身後，化成一道巨大雷柱全力斬了過去，正是《奔雷劍法》倒數第二式雷震九天。

洪至善趕緊將青玉小盾移了過去，可是倉促之下，青玉小盾被石軒的雷震九天劈得搖曳不定，洪至善也是控制不住身形，倒飛出去好幾丈，這下就露出了諸多破綻，之後，在北斗指路之下，洪至善只能苦苦支撐，為了彌補一個破綻，往往又出現另外一個破綻，而那青色劍光彷彿比自己還要早知道破綻在哪裡出現，總是那麼恰如其分地出現在那裡，讓自己手忙腳亂。

深吸一口氣，洪至善顧不得攻擊石軒，將赤玉龍神劍，重新化成那條威嚴無比的火龍，帶著無窮無盡的火焰撲向石軒的天雷伏魔劍，爭取雙管齊下，將這一波攻擊支撐過去。

不過洪至善似乎依然不放心，還在分心施展九龍神火罩道術，可惜他的分心，讓青玉小盾、赤玉龍神劍在配合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破綻，被石軒的北斗指路心法推算出來，頓時天雷伏魔劍青色雷光一變，一道接一道的青色天雷以奇快無比的速度從天而降，劈在兩者相交處。

第一道青色天雷足有一人合抱，雷光如蛇纏繞，不時向外散發出細小銀色雷光，當它劈在青玉小盾邊緣，赤玉龍神劍防禦的空當時，激起一陣巨大聲響，而其後的天雷一道比一道巨大，一道比一道威力強，足足有九道！把洪至善淹沒其中，只見原地一團青色雷光球閃耀，不見他的身影。正是《奔雷劍法》最後一式，天降雷罰。

前八道天雷依次而過，當第九道雷光劈到半路時，突然就慢慢縮小，雷光化為烏有，煙消雲散，重新變成一口青色天雷伏魔劍，石軒則轉頭看著師傅，因為能無聲無息將自己天降雷罰中斷的只能是虛空幻境的主人莫淵了。

莫淵淡淡道：「洪師侄已經輸了。」

原來在第二道天雷時，洪至善的九龍神火罩就施展了出來，但是已經被石軒抓住機會，青玉小盾是連連往後，第三道天雷時，赤玉龍神劍趕了上來，協助防禦，但無法挽回局面，在第四道天雷時，青玉小盾就被打落在地，暫時無法使用了，其後，赤玉龍神劍硬接了三道天雷，受到創傷，洪至善明白這不是生死之鬥，於是將它收回丹田，免得本命法器受重創。

之後的第八道天雷下，九龍神火罩也告破滅。洪至善除非用秘寶、符篆或是不計後果的使用赤玉龍神劍，否則再無法接下第九道天雷的，所以莫淵判他輸了比鬥。

第五十三章 塵埃落定

等到那團巨大雷光球慢慢消散，洪至善的身影才出現在當中，一身打理的很整齊的玄衣變得破破爛爛，頭上戴的高冠則是歪斜在一旁，顯得很是狼狽。

「石師弟果然劍法高明，師兄不及也。」洪至善敷衍地拱手道，臉色難看，語氣僵硬，不管怎麼說，如此狼狽地敗在石軒手下，讓他很是惱怒，畢竟不是每個人都乃心胸寬廣之輩。

石軒也不在意他的態度，勝利者是不介意這些的，微笑道：「師兄承讓了。不知接下來是哪位師伯與弟子比鬥？」眼光看向站在一旁的靈青、岳吟心。

靈青搶先開口：「老夫來領教一下石師侄你的劍術吧。不過石師侄你連鬥兩場，還是先歇息一下吧。」剛才石軒連敗顧信玄、洪至善，將自己的劍術發揮的淋漓盡致，靈青也算明白石軒金丹以下第一劍術宗師的名號不是白給的，但他語氣堅定，內中蘊含著強大的自信，似乎已經有手段來克制石軒的劍術。

石軒同樣感受到了靈青的自信，因此打定主意等等實力全開，免得一朝不慎敗下陣來，其實就算靈青沒有表露出那股自信，石軒一樣會使出全力，畢竟靈青修道年近三百，乃積年神魂期高手，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些隱蔽手段或法器、靈器，兼且經驗豐富，所以石軒早就決定，和他對戰時，一開場就使出太極圖，務求速戰速決，不讓他有翻盤的機會。

過了一會兒，石軒睜開眼睛，態度恭敬地道：「靈青師伯請賜教。」

靈青點點頭，將本命法器雷火寶鏡放出，浮在腦後，又將護身靈器太乙紫煙環套在身上，放出濃濃紫光護住全身，然後才開口道：「石師侄請。」

石軒不再答話，照例將天雷伏魔劍化成雷光向靈青斬去，同時丹田內太極圖化成金橋就往靈青飛將過去。

靈青看到天雷伏魔劍所化青色雷光，面上不動聲色，手上拋出一物，其迎風變長，越變得越大，卻是一張閃爍著銀白色光芒的大網，將天雷伏魔劍籠罩其中，其上符文閃耀，將周圍空間鎖定，以不可阻擋之勢向下落來。卻是與當年谷宜真對付陸凌霄的手段一樣，從中可以看出，此乃上古時就總結出來的，對付劍氣雷音劍術的有效手段之一。

眼看這大網就要將天雷伏魔劍罩住，就連靈青如此見多識廣、經驗豐富的修士也是露出一絲喜色，畢竟石軒只有一口靈器飛劍，本命法器又非飛劍，用八重天圓滿的法器飛劍施展劍氣雷音的話，卻是無法奈何自己身上的靈器太乙紫煙環。

可就在這時，一座包羅萬象、神聖浩蕩的金橋從石軒身上飛去，落到靈青頭頂一路所過，空中的靈氣波動統統平靜下來，似乎空間時間都有微微停滯，那銀白色光芒的大網不可避免地頓了一頓，天雷伏魔劍也就趁這個空檔，從它下面穿了出去，轉眼間就透過太乙紫煙環，停在了靈青身邊。

在那彼岸金橋橫跨虛空，落在靈青和石軒之間時，靈青一目睹這浩蕩蒼茫、神秘玄奧的金橋，就覺得四週一下安靜下來，天雷伏魔劍消失了，銀白色大網消失了，浩瀚星空消失了……整個神魂微微一滯，真氣運行停了一剎那，本命法器雷火寶鏡和護身靈器太乙紫煙環運轉同樣也是停滯了一下。

等到靈青從這種停滯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那青色雷光浮在自己眼前，劍光微微吞吐。這把靈青嚇了一跳，再一看身周，太乙紫煙環和雷火寶鏡都是完好無損，御使正常，回想起剛才之事，才深覺那浩蕩金橋的神秘恐怖。

剛才自己只是把這金橋當成了石軒的防禦類本命法器，還在心中暗笑石師侄真是膽小，本命法器都選擇這種防禦法器，雖然威力不凡，但用途太單一了，想不到卻是如此玄奧、恐怖，竟然能定住元氣，定住神魂，定住法器與靈器……

石軒看到靈青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紅，紅了又黑，變化連連，好半天才歎氣道：「真是天下輩有人才出，大江後浪推前浪，老夫老了，不如石師侄你多也。」

「師侄多謝靈青師伯指教。」石軒中規中矩地回答，本來是想用「也是因為師伯修為高深，所以師侄才使出全力的」這種回答小小地恭維一下對方，但轉念想起這樣顯得沒將顧信玄和洪至善放在眼裡，所以還是選擇了這種滴水不漏但也不出彩的回答。

靈青點點頭，帶著些感歎地道：「不過我輩修士還是要以修為境界為主，修為境界上去了實力自然也就上去了。師侄你一日不成就金丹，別人對於你首座之位的覬覦就一日不斷。老夫已經快三百歲了，雖然服用過延壽丹藥，但也算是時日無多，說不定過幾年就撐不下去，用九轉九還玉液神丹成就中品金丹了，到時候師侄要是沒有成就金丹的話，可別怪我這老不死不客氣，畢竟若是能轉世，這些感悟積累是可以帶到下一世的。」

石軒只能苦笑，自己神魂圓滿才幾年，說成就金丹實在有點遙遠，真要有神魂長老放棄元神大道，轉而成就中品金丹，自己也無可奈何，自己手段盡出，也最多能保證在中品金丹宗師手下逃得性命，根本沒有一點兒勝算，尤其是只比修為境界的時候。

靈青不再說話，退到了顧信玄旁邊。石軒見狀，恭敬地問著岳吟心：「接下來可是岳師伯指教師侄？」

聞言，岳吟心沉默了片刻，好半天才幽幽道：「還是算了吧，師侄你當首座我心服口服。」卻是她見到了石軒連勝三人的修為、手段，衡量了下自己，劍術還能抵擋，但那神秘莫測的金橋卻是難以測度，不用多年積攢的符篆、秘寶，毫無勝算，所以也就不打算下場丟臉了。

莫淵淡淡道：「既然幾位沒有意見，那石軒就是我峰首座了，明日就在接天殿舉行儀式。」因為這事早就知會過掌門，所以不擔心是否來得及，再說仙道中人，舉行一個儀式哪會像世俗界中那樣，準備個十幾二十天，幾個術法下去就搞定一切，而且蓬萊派的儀式一貫是莊重有之，華麗不足，甚至是非常簡陋。

見靈青等四人都是默然無語，沒有反對，莫淵將手一指，浩瀚星空頓時消失無蹤，大家依然站在莫淵的洞府，裡面的石桌石凳，蒲團茶杯等都沒有半點兒異狀，尤其是茶杯裡的茶水還是那麼滿，沒有溢出半點兒，彷彿剛才那幾場威力不凡的鬥法只是幻覺，正是虛空幻境的玄妙所在。

而且自己使用虛空幻境與人鬥法時，能盡佔主場之勢，自己實力提高不止一成，而削弱對方的實力也不止一成，比如會虛空幻境的金丹宗師與不會虛空幻境的金丹宗師戰鬥，就算前者實力略遜於後者，後者沒有相應手段的話，也是必敗無疑。

……

翌日。天樞峰接天殿。

在殿外，好幾百外門弟子與近百內門弟子已經等候在內力，同時竊竊私語。

「到底有何事？需要把我們都招集過來？」一位皮膚呈古銅色的少年悄聲問著身邊的同伴。

他的同伴身材極高，足有九尺上下，但面容帶著些稚嫩，看起來年紀不大，聲音低沉：「莫非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周半羽，我也知道是有大事發生，問的是什麼大事！」古銅少年氣急地看著自己同伴，這周半羽雖然身高體重，但似乎不太精明，也不知道四年前怎麼通過招收弟子法會的。

「丙南，你們在說些什麼？」遲正德走了過來，比起幾年前，那張娃娃臉上多了些成熟。

李丙南見到遲正德以及跟著他過來的遲采波，臉上先是興奮，然後是遲疑，最後是鬱鬱地行禮道：「回稟遲師叔，師侄們在討論今日招集大家所為何事。」原來兩年前，也就是入門兩年後，遲正德、遲采波就相繼突破到引氣期，進入了蓬萊派內門。

「丙南，大家都是相熟朋友，何必如此拘謹。」遲正德帶著些歎息地說道，周半羽和李丙南都是與他們兩人一起進入蓬萊派的，一起做過任務，一起捉弄過某個盛氣凌人的家族弟子，一起承受過對方的反擊，本以為會成為相交多年的好友，想不到自從自己姐弟兩人進入引氣期後，雙方就開始疏遠了。

一個原因是兩人進入引氣期之後，忙著閉關將一身內氣轉化為小諸天萬雷真氣，與幾位好友來往得很少，就連今日都是閉關中間的休息，看到宗門招集大家到接天殿參加儀式，也就順便過來看看。畢竟他們不比石軒，第一次長時間閉關就能完全調節好心態，能一直閉關到真氣成就，他們還需要慢慢把握，中間出來休息幾天在所難免，也是修士修行中的正常過程，是一種心態轉化的修煉。

這也就是道門正宗性命雙修的含義，沒有把握力量的心境，沒有適應長生的心態，那就得不到力量，得不到長生，就算機緣巧合得到，也是苦難苦痛的降臨，而不是逍遙自在的開始。

那種世俗界話本中修道幾千上萬年，所以只感覺到孤寂的仙人，全是在以普通人的心態心境揣測，這種只感覺到孤寂的修士，根本不可能修煉得出強大的力量，更不要談把握住，他們早就應該在漫長而孤寂的修道生涯中要麼因為發瘋而自我毀滅，要麼因為走火入魔而自我毀滅。

第五十四章 臨別之言

李丙南淡淡開口道：「兩位已經是內門師叔了，師侄不敢無禮。」李丙南和遲正德、遲采波兄妹的疏遠，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本身強烈的自尊心，以及混雜其中的自卑。

「宗門規矩不也說，相熟弟子之間的稱呼可以自行決定嗎？」遲采波憤憤然地看著李丙南，因為他的帶動，好幾位好友都是與自家姐弟疏遠，剩下比較熱烈的，則多是趨炎附勢之輩，只有少數幾名才能和自己正常往來，比如眼前那位周半羽。

周半羽摸著頭，笑呵呵地道：「就是嘛，還是叫采波姐和遲大哥習慣。」全然不管李丙南的眼神示意，繼續說道：「剛才我們是在猜今日招集所有在山門內的弟子前來接天殿是為了何事。」

「莫非是有哪位師叔成就金丹了？」遲采波剛才也在猜測，當即興奮地說了出來。

「怎麼可能，之前可沒有鐘聲傳出的！我覺得……」李丙南忍不住反駁道，然後熱烈地和遲采波、周半羽討論起來，可見他也算是個沒什麼城府的少年，那種不切實際的自尊是這個年齡的通病。

蓬萊派中除了鐘聲次數代表不同含義，而且好壞之事也有輕重緩急之分，如大敵入侵就很急切，成就金丹就是悠揚。

遲正德則在旁邊微笑看著三人爭奪，過了一會兒才道：「好了，殿門開了，咱們進去就知曉是什麼事了。」

於是他們幾個隨著其他弟子往大殿中走去，剛剛進到接天殿那寬廣無比的正殿，就看到立在正前方的掌門張正言，他左手邊站著天璣峰首座莫淵莫師叔祖，右手邊則站著宗門弟子耳熟能詳的金丹以下第一劍術宗師石軒石師叔，他今日穿著很正式，一件淡青道袍，頭上戴著黑白冠，身形挺得筆直。

而在下首左右兩邊分別站著十幾二十位修士，他們就是目前在宗門內的金丹宗師、神魂期長老、真傳弟子。

遲采波忙轉臉用興奮的眼神示意自家弟弟：「莫非今日之事與石師叔有關。」對於石軒她一向很是崇拜，將他當成修為深不可測的神秘高人，加上石軒對他們有指點之恩，所以此時的心情又驚又喜。他們來到蓬萊派後，只是入門之後頭兩年，才偶爾能在聽道殿聽幾次石師叔講道。

遲正德趕緊示意二姐保持鎮靜，不要在這種大庭廣眾場合下給石師叔丟臉。

「今日招集諸位長老、弟子前來，是因為天璣峰莫淵莫首座已經突破到陰神期。」靈星見時辰已到，站出來說道。

他比起石軒入門時，又老了幾分，看起來更加像個中年人了，這是因為他在金丹期停留時間比較久的緣故。不過他並不心急，不比那些散修，蓬萊派紫氣東來樓可是有好幾粒紫陽蘊神仙丹的，之所以靈星還未去兌換，那是因為他想將基礎打牢靠，積累做夠，到時候爭取一次就順利進階，畢竟若是失敗一次的話，第二次的希望就要變小很多。

那些老資格的內門弟子、外門弟子聽到靈星的話，立刻恍然大悟，原來今日是石師叔接任首座之事，這對他們來說不算稀罕事，前些年就陸續有玉玲瓏、庸祥突破陰神後將首座之位交出。

而新近入門的弟子則是好奇地打量著莫淵，雖然掌門也是陰神，但是哪有新鮮出爐的莫師叔祖這麼引人關注呢。

最後，眾位長老、弟子齊齊道：「恭賀莫師叔祖（莫師叔、莫師兄、莫師弟）成就陰神。」

莫淵微微頷首：「多謝諸位同門。」

等到恭賀完畢，靈星才繼續道：「莫首座進階陰神後就將閉死關，所以他推薦其弟子石軒接任天璣峰首座。」陰神尊者的行蹤，對外正式的解釋就是閉死關。

諸位長老、真傳弟子因為石軒站在掌門旁邊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聽到靈星的話還是感到驚訝無比，互相竊竊私語，一時嗡嗡嗡作響。

因為照道理而言，石軒這位師侄雖然實力強勁，但神魂圓滿才幾年啊，根基還淺，哪爭得過天璣峰其他神魂期長老、真傳弟子，沒見玉玲瓏如此囂張霸道之人都沒將首座之位傳給自己弟子嗎，所以他們竊竊私語的同時，都把眼光投向了靈青、顧信玄等幾人，只看得這些個天璣峰修士中臉皮較薄的幾位是滿臉通紅，比如靈青，比如洪至善。

「另外，天璣峰其他神魂期長老、真傳弟子對於莫首座的推薦都是沒有異議，因此，今日舉行儀式，由莫淵將天璣峰首座之職交給石軒。」靈星按著規矩繼續說道。

這下其他峰的長老、弟子們更加眼神奇怪地看著靈青、洪至善、顧信玄等人，這種事情可是莫淵強壓不下來的，別的不提，光是他一年半載後就會離開本界，就讓他的強壓只會帶來更加嚴重的後果，更別說還能在今日儀式上發難，讓他們師徒顏面掃地，所以要麼是莫淵用好處收買了其他人，要麼就是石軒能力壓其他修士，不過看那幾位陣紅陣白的表情，後一種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至於那些不清楚內幕的最近幾次新進弟子們，其中雖有嫉妒不忿之輩，但大多數還是滿臉喜色，開心異常，因為石軒這些年風頭強勁，在修真界中名頭響亮，讓他們出去見到其他宗門修士也多了幾分自豪驕傲，說起來與有榮焉，當然，這些歡喜之人中以遲采波和遲正德姐弟最為純粹。

之後，拜過祖師和掌門，石軒再對莫淵行過大禮，莫淵就拿出一方白玉小印，裡面符篆層層：「此乃掌控天璣峰守護陣法之天璣印，今日為師就將它交給你，日後天璣峰就由你主持。」雷府世界之門卻不方便在這種大庭廣眾場合交接。

「弟子一定謹遵師傅吩咐。」石軒恭敬地用雙手接過天璣印。這方小印非秘寶非法器，乃是以祭煉陣盤、陣旗的方式煉製出來的，裡面雖有禁制但不完善，只能用來驅動陣法，無法直接使用，當然，不完善的好處就是，只要修為上能壓得過上一任持有者，或是上一任自動收回烙印，那麼掌控它需要的時間不會太久，短的幾個時辰，長得也就幾個月。

靈器見石軒接過天璣印，立刻高聲喊道：「禮成，恭喜石師侄成為天璣峰首座。」

下面的諸位首座、長老、真傳弟子、內門弟子、外門弟子皆是跟著道：「恭賀石師侄（石師弟、石師兄、石師叔）接掌天璣峰。」其中以遲采波的聲音最大，最熱烈，其次是遲正德，弄得兩人身邊的李丙南、周半羽略微側目，雖然石師叔成為首座自己也很是歡喜，但有必要歡喜成那樣嗎？又不是他們嫡親師傅！

……

儀式過後，天璣峰莫淵洞府。

莫淵依然盤腿坐在蒲團上，打量了石軒一會兒，才淡淡說道：「今日過後，為師就要閉關一段時間，將一些快要突破品階的道術修煉上去，穩固住陰神期的修為，然後就會直接離開，所以有幾件事交代於你。」

「師傅請講。」石軒卻是想起在招收弟子法會上初見莫淵的情形，那時候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成為這位冷面雷君的弟子，如今回想起來，真是恍如隔世。

「第一件事就是這雷府之門，你要好好保管，若是要外出就最好將其放在庶務堂內，免得遺失了，也不容易被別人打些不好的主意，此乃懷璧之罪。」表面上莫淵是在關心雷府之門，實際上卻是擔心石軒拿著雷府之門出去，被那些覬覦小千世界的修士給謀害了，利令智昏絕不是虛言，尤其面對的還是能感覺法則的小千世界，上品金丹宗師都會動心的。畢竟，就算是照見本性的元神真人，遇到成道之機時，怕也不一定能把持得住。

石軒接過莫淵手上的那道青色雷光小門，同時任由莫淵打出一道青光到自己腦海裡，正是這雷府之門的祭煉法決。

莫淵繼續道：「第二件事，為師走後，你找個時機去江真人處，將那造化氣息展示給他看。」

相處多年，石軒早就知道莫淵話簡含義深，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師傅的拳拳之意。

雖然自己已經成為天璣峰首座，但修為實在不夠，不少神魂期長老、真傳弟子看自己不順眼，更不要說玉衡峰首座庸興對於自己一貫沒什麼好臉色，據說乃厭惡當年莫淵主持法會的行為所致。

所以師傅叫自己去江真人處，就是打下基礎，有江真人為後盾，那些不滿意自己的就只能是跳樑小丑，不過江真人不是自家師傅，若要讓他支持自己，那就需要展現自己的價值。

「第三件事則是，這麼多年，為師除了給你乾陽青燈之外，就只給了你一些煉器材料，這是因為為師相信，大包大攬的師傅不會教導出好的徒弟，正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但為師即將離開此界，還是給你一件護身靈器吧，你身上秘密眾多，少不得有些風波，所以好好護持自身，萬事小心。」莫淵語氣淡淡地說道。

第五十五章 清風

石軒推辭道：「弟子的本命法器就能護身，不比靈器稍差，師傅您去其他大世界，難免有些凶險，還是將護身靈器留下吧。」

「為師成就金丹也有好幾十年，西荒之地的一些洞府遺跡也去過不少次，身上的靈器還是幾件的，這雲霧仙衣比不得為師身上這件道袍，你且拿去，無礙的。」莫淵邊說邊拿出一塊巴掌大的銀白色細紗，薄如蟬翼，隱隱有淡淡雲霧在其中流動。

石軒見師傅態度堅決，只好將這雲霧仙衣接過：「那弟子多謝師傅了。」

莫淵點點頭：「這雲霧仙衣只得十一層天罡禁制，不過對你來說能發揮的還是四五層禁制的威力，所以就算給你高階靈器也一樣。這是它的祭煉法訣。」同樣一道青光打入石軒的腦海。

石軒將雲霧仙衣收好，然後見師傅沉默下來，並沒有繼續說下去，於是問道：「不知師傅可還有其他事情交代？」

莫淵遲疑了下，微微頷首道：「還有一件事。為師與羅浮派的沈閒雲算是多年好友，但為師成就上品金丹後，就少了來往。日後若是沈閒雲進階金丹，你代替為師前去恭賀一聲吧。」

「是，師傅。」石軒沒問為什麼兩人會少了來往，但大概能猜出一二，本身是天資橫溢、驚才絕艷的一雙朋友，結果一個成為高高在上的金丹宗師，元神有望，一位還在神魂期徘徊，心性稍微差點的都會選擇敬而遠之。

「其他修行上的事，為師該講的都講過了，今日也沒什麼好說的。你退下吧。」莫淵淡淡道。

石軒剛來得及喊了聲師傅，就被莫淵袖袍一揮，整個人不由自主倒飛出莫淵洞府，停在了府門前，然後看著洞府兩扇石門緩緩合上，諸般陣法禁制一一亮起。

看著兩扇石門片刻，石軒歎息一聲，堅定地往自家洞府而去。

……

洞府中。

一座人高青色雷門浮在石軒身前，一道道符篆從石軒手中打出，不時讓雷府之門上的雷光亮起，將整個起居室映照的青光瑩瑩，閃爍不定。

突然，雷府之門大放光明，銀白色、青色雷光耀眼至極，然後光華收斂，化成小巧青色之門落在石軒掌心，石軒終於掌握住了雷府之門的禁制中樞，日後只需要慢慢一層層掌握天罡禁制就行了。

這雷府之門乃是一件圓滿靈器，但現在並不能用之攻敵，只能通過它來去小千世界，或者感覺小千世界的法則，不過上古天仙大能將小千世界的本質祭煉在了這雷府之門上，所以若是雷府之門進階法寶，渡過天劫，那石軒就能通過它調動全部小千世界之力來對付敵人，一界之主不是空話，唯一可惜的是，雷府之門經過不知多少道轉手，氣息已經混雜，進階法寶難之又難。

石軒將神識落到雷府之門上，頓時就感覺天地一換，眼前一亮，自己似乎是站立於高高在上的位置，俯視著整個雷府世界，這是一塊廣闊的大地，有大海，有湖泊，有高山、有深淵，在大地四周則是無盡虛空，一點點的泥土大地從中誕生。而且隨著石軒的想法，神識可以落到雷府世界的任何一處，好像雷府世界萬事萬物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真是有我乃此界之主，隨心所欲的感覺。

還好石軒修行《寶錄》，控制能力很強，很快就察覺到了這種自高自大、目空一切心態的不對，當即運起收斂神魂的法門，將自己從這一界之主的幻象中拉了出來，保持住神魂的清澈，不悲不喜，通過雷府之門感覺著雷府世界的法則變化。

過了良久，石軒才從定中醒來，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想不到運使雷府之門還會產生如此之大的慾望膨脹，險些讓自己把持不住心態，以後日日使用也算是一種磨礪以及雷府之門帶來的另一樁好處。

將雷府之門收好，石軒拿出細紗般的雲霧仙衣，花費了幾日時光將其禁制中樞掌控住，然後那雲霧仙衣化成一身古樸道袍落在石軒身上，彷彿是一層銀白色輕雲淡霧。

石軒微微動念，這雲霧仙衣就收斂光華，變成了一件普通月白道袍，大凡這種仙衣道袍類靈器、法器，都是能隨掌控者心意變化外形顏色的。

將這兩件靈器初步掌握住之後，石軒從起居室中走了出來，看到清風、蒼梧等在外面，於是淡淡問道：「你二人有何事？」

清風忙搶先道：「是蒼梧師叔有事啟稟老爺您，清風只是在這裡陪他。」

石軒看向蒼梧，蒼梧趕緊回話：「回稟首座，是本峰的執事們要求見您，問問日後的章程。」蓬萊派氣氛比較鬆散自由，除了每月要求的善功任務外，都是自家各管各的修煉，所以石軒這個首座對本峰的長老、弟子並無太大的管轄權，主要的職責就是執掌雷府世界、本峰護山陣法，參加宗門重大事宜的決策，管理本峰的各位執事，種藥、煉器、煉丹等方面打下手的雜役。

「那就讓他們進來吧。」雖然石軒性格比較閒散，不是太愛管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但剛剛上任，還是要做些交代。

蒼梧領命去招集執事們，同時通知各位長老、弟子，若是他們願意前來，那自然好，若是不想來，也不強求。

等到蒼梧離開，石軒打量了清風一下，緩緩開口：「我看你最近修為進步不小，怕是要突破到出竅期了吧？」

清風的心酸一下湧上心頭，成為石軒童子已經二十多年，在引氣這一步卡了許久許久，面容早就從童子模樣變成現在二十來歲青年的樣子，要不是在蓬萊派中每日都是享用仙果仙食，怕早就是中年人了：「回，回老爺，清風確實到突破的關頭了。」

「那你突破之後是要回轉家中？」石軒轉而問起清風日後的打算，雖然早就從他言談舉止中知道了些端倪，但肯定之後也好做些安排，畢竟清風服侍自己二十多年，總有些情分在的。

清風眼淚立刻就下來了，七尺男兒哭得是淚流滿面：「老爺，清風，清風不是修道之才，辜負您期望了，只想回家好好過完下半生。」眼淚中蘊含的並不是軟弱，而是心酸、心痛，以前的種種雄心壯志、憧憬夢想，隨著這淚水流出，都化為了回憶。

石軒一直覺得，現在這個大世界修真對於資質不高、體質不佳的普通人都是打開了一扇門，不管你先天如何差，只要你堅持修行，就能洗髓易骨、改換體質，慢慢將自己的資質變好，從而走向康莊大道，當然，這一切的前提就是，有機緣，能堅持，能把持，能努力，比起那種只有特殊體質才能修道的大世界，好了不知道千萬倍。

可惜，清風卻是堅持不下去了，石軒有閒時也給他講過這些道理，既然他還是做出現在的選擇，那石軒只能道：「你服侍我也有二十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等你離開時，我自有一番厚禮送上。」卻是石軒準備兌換些丹藥、下品法器之物給清風，太貴重的東西給他反而是害他。

石軒本來是沒有多少善功了，但成為天璣峰首座後，卻猛然發現每年有兩萬善功，這讓石軒啞然失笑，這算不算是「工資」呢？

「清，風，清風，多謝老爺。」清風更是激動得痛哭失聲，跪下來行大禮答謝，石軒的厚禮對他來說，可是一輩子都不一定能積攢到的。

說話間，蒼梧已經帶著諸位執事趕了過來，就連七位神魂期長老及引氣期弟子也來拜見首座，畢竟這是石軒執掌天璣峰之後第一次召集眾人，面子還是要給上一些的。

「回稟首座，諸位長老、執事都已到齊，弟子中目前在本峰的也到齊了，只有洪師叔因要閉關，不便前來。」蒼梧回道，他以前機緣巧合服食過駐顏的事物，所以看起來還是童子模樣。

等他說完，那些修士都是客客氣氣地道：「參見石首座。」就連輩分高於石軒的七位神魂期長老包括靈青在內，都是拱手行禮，蓬萊派鬆散歸鬆散，但那只是個人自由方面，有規矩的地方還是執行的很嚴的。

石軒點點頭，看著下方諸人，淡淡開口：「今日招集諸位同門前來，是要交代下本峰的事宜。」沒見過的神魂期長老是兩男兩女：包立輝、馮陽平、張子秋、柴菱，引氣期弟子有十一名，另有十名弟子在外遊歷或是尋找突破到神魂期的契機，執事則一共有十名，都是引氣期，其中大執事是位叫柯元安的中年修士。

蓬萊派現在一共有四十二名神魂期長老、十名真傳弟子、一百一十五名內門弟子，比起石軒入門時都有增長，不過這也是常見現象，等到某一批弟子因為壽元到頭死去、突破無望轉為各地執事等，人數就又會降到原來的數量。

「但憑首座吩咐。」眾位修士齊聲應道。

石軒微笑道：「本座在天璣峰也修行了幾十年，對於各處都很滿意，所以一切事宜都蕭規曹隨吧。」

柯元安雖然有點明白石首座的意思，但還是有些疑惑，壯著膽子問道：「弟子有一事不解，這蕭規曹隨是何意思？」

第五十六章 悠閒的修道時光

石軒啞然，自己一時習慣，用上了上輩子的成語，這裡可沒有蕭何、曹參，只好自嘲一笑道：「就是所有規矩不作變動，以前是怎麼樣就是怎麼樣。」有些時候，習慣也是一種修行障礙。

柯元安喜形於色，大聲道：「謹遵首座法旨。」他這種執事最怕上面的首座、長老經常變更規矩，那樣會讓他處理事情諸多不便，更不要說有的新首座還會換一換執事負責的事宜，石首座如此吩咐正合他心意。想來是因為以前莫首座乃他師傅，作為弟子能不變更自然不會不變更，要是遇上莫首座對頭上任，自己這大執事說不定就當到頭了。

柯元安歡喜了，他身後有幾位執事則是面色不好，不過他們哪敢對石軒提出反對意見，寄希望於這次首座更換更近一步的希望只能泡湯。

將執事這邊的事情處理完畢，石軒則看向神魂期長老那裡：「本座已經將雷府之門煉化，但因還未到金丹期，日後說不定常常需要外出，所以在這裡定下個規矩，若是本座外出，這雷府之門就由靈青長老保管，這期間靈青長老也是有事的話就交由顧長老，以此類推。」

靈青沒想到會有這種好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過很快就一臉喜色、客客氣氣地道：「謹遵首座法旨。」

他這位資格最老的神魂期長老都如此做了，其他長老、弟子也跟著道：「謹遵首座法旨。」

又交代了其他一些事宜後，石軒就讓他們離開了，只留下蒼梧。

「你日後有什麼打算？是留在本內繼續衝擊引氣期，還是離開宗門？」石軒看了他一會兒問道。

蒼梧是從外門弟子中抽來作為莫淵道童的，所以他語氣低沉地道：「弟子不想離開宗門，準備返回外門，繼續為引氣期努力。」因為不知道石軒是什麼意思，所以他是照實回答。

「清風不久就要離開，本座身邊少個道童，你又是熟手，可願成為本座道童？」石軒緩緩開口，蒼梧服侍師傅也有好多年，熟悉本峰各種事宜，對於一貫閒散的石軒來說，將他留下來，自己就會少很多麻煩。

蒼梧不可置信地看著石軒，一臉又驚又喜可又不敢相信的樣子：「弟子，弟子願意，萬分願意！」邊說邊雙膝跪地，成為一位神魂期首座的道童，雖然比不得以前，那也肯定是比返回外門來得強，平時的隨口點撥就是千金難買的，外面不少身家豐厚的引氣期修士都是欲求神魂期高手指點而不得。

「成為本座道童之後，你一不可仗勢欺人，做些有違本門規矩的事情，二不可懈怠了修行，畢竟修為才是根本，記得否？」石軒一向是有言在先，勿謂言之不預。

蒼梧趕緊點頭：「弟子都記得了，記得了。」

等蒼梧退下，石軒才架起清風，往天涯海角樓而去，現在並不是去向江真人展示造化氣息，因為按照師傅吩咐，要等他走後才去，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石軒還是決定照辦。

「石師叔，您來了？」剛一進天涯海角樓，石軒就聽到一清脆熱情的聲音，正是遲采波這丫頭，她趁閉關休息的空隙，接了看守天涯海角樓一樓的善功任務。

石軒笑著看她興奮的紅撲撲的臉蛋：「本座聽聞你已經在閉關轉化真氣，為何還要接這善功任務？」

遲采波有些羞赧地道：「因為采波想到日後煉製本命法器的材料可是需要不少善功的，現在又正好閉關到了一個極限，所以就接了這個任務，能多攢一點是一點。」

石軒想起自己引氣期時，可是從師傅那裡搜刮了不少材料的，要不然也得如遲采波這樣多接任務了，這就是有師傅的好處啊。

不過遲采波突破到引氣期時也才四十不到，她的表現、心性應該早就在那些有心的宗師、長老眼中，恐怕等到她轉化完真氣，就會有人來收她為徒了，所以石軒鼓勵她道：「未雨綢繆很是不錯，但不要耽擱了自家修行，那才是根本大道。所有努力修行的弟子，宗門都是看在眼裡的。」

「那就多謝石師叔吉言。」遲采波性格本身就開朗，現在更是笑得燦爛，「不知石師叔你今日是來挑選什麼？」

「本座是來挑選些能修煉到金丹的功法。」石軒也不隱瞞。

「師叔您不是修煉的《神霄真法》嗎？」遲采波好奇地問道。

石軒隨口指點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進階金丹可是需要雄渾的積累的，就算是你在引氣期時也是一樣。」

遲采波若有所思。

接下來的時光，石軒每日打坐修煉，感悟雷府世界，天璣峰日常之事放得很開，間或去天涯海角樓兌換些功法參考，將其轉變為自己成就金丹的積累，有時候也與謝方偉、靈星、其他關係還不錯的真傳弟子、神魂期長老等探討些道法，閒暇時就做些遠遊，如去瑤光島看看余若水、周蝶蘭，或上游青冥下游碧海，興致來了，就去北極感受風雪，去火焰群島曬曬太陽，日子過得是悠閒而逍遙。

……

一年後，天涯海角樓。

「石小子，你來老道這裡做什麼？」江真人老神在在地問著石軒，比起前些年石軒看到他時，他的樣子又蒼老了幾分，背微微弓起，顯得更加垂垂老矣。石軒曾聽聞，元神真人的相貌只與自己願意表現出來的樣子和心境有關，江真人這樣子怕是代表他的天劫真的快到了，心裡的變化引起了外表的變化。

當然，陽神真人的快是相對他們本身而言的，說不定還有幾年，幾十年，甚至幾百年也未可知。

石軒恭敬地道：「弟子是來求問真人，不知師傅是否已經離開本界了？」

「嗯，幾個月前就離開了，不過這種事情你直接問掌門就是，何必來叨擾老道。」江真人笑罵道。

石軒有些傷感，也有些頭疼，此行一是為了探聽師傅的消息，二是趁機按師傅吩咐，來向江真人展示那造化氣息的，可是真人不比師傅，如何將話題轉過去，顯得不那麼生硬，還真是有些為難。

哪知道江真人笑罵之後，話鋒一轉：「莫淵那小子離開的時候，說你這娃娃在雷府世界得了番奇遇，感覺到了開天闢地的場景，能散發出一絲造化氣息。關於這個，老道可真有些不信，現在既然你來了，那就展示一番，讓老道見識見識吧。」

沒想到師傅已經將鋪墊給自己做好，難怪吩咐自己等他離開才來，石軒鬆了口氣，心中很是感激：「弟子恭敬不如從命了。」然後靜下心來，將那種心境展示出來。

江真人表情不見變化，但背卻是越來越直，看得很是專注，可又像是在沉思。

過了一會兒，石軒實在堅持不住停止了下來的時候，可江真人還是那麼專注，兩眼開闔間紫色神光閃現，好半天，他才緩緩開口，歎息道：「你這番展示，剛好補完了老道一些缺憾，讓老道的積累達到圓滿，可是也讓老道提前引發了天劫，本來預計還有四五年的，現在還有一些準備未能做完，哎，也不知道是禍還是福。」

石軒沒想到居然還惹出了這種事情來，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江真人繼續道：「你且去通知掌門，讓他將護山陣法全部開啟，老道馬上就要渡劫了。你莫要這個呆樣，若是老道渡劫成功，自然承你一份人情，若是老道渡劫不成功，嘿嘿，那自然生死道消，也來不及怪罪你。」江真人的神識至少也能籠罩三島海域，但現在全力壓制之下，卻是無法透過接天殿的陣法阻隔，只能讓石軒卻通知掌門。不過他現在的精神狀態很好，臉色輕鬆，一掃以前提到天劫就愁眉苦臉的樣子。

石軒可不敢耽誤時間，禮也不行，轉身就往接天殿飛去，還好紫氣東來樓就在天樞峰，沒幾個呼吸，石軒就到了殿外，看守殿門的兩位引氣期弟子剛要上前攔住，讓他等待掌門召見，就被他直接施展遁法遁了進去，連點兒反應也未作出，好一會兒才互相看了一眼，驚疑不定地到：「莫非宗門有什麼大事發生？」

接天殿裡，謝方偉、靈星、庸興正在和掌門議事，看到石軒闖了進來，庸興面孔一板，厲聲喝道：「石首座你不經稟報就擅闖接天殿，還有宗門規矩……」他話未說完，就見到掌門張正言臉色一變，站了起來，化為雷光往接天殿後方而去，那裡就是控制蓬萊派護身大陣九天都篆萬雷仙陣的中樞。原來石軒一通過接天殿陣法，就用神識將整個事情告訴了掌門，掌門急切之下卻是來不及作交代。

謝方偉、靈星、庸興面面相覷，很難看到掌門如此急切，忽然，幾人都感覺到蓬萊派與外界被阻隔開了，正是九天都篆萬雷仙陣開啟。

「石師弟，到底出了什麼大事？」謝方偉向石軒問道。

在場幾位都是金丹宗師，對於江真人是知之甚詳細，甚至還知道不少自己不知道的宗門秘密，所以石軒也不隱瞞：「我剛才在天涯海角樓拜見江真人，結果遇到他老人家天劫將至，所以依他吩咐，來通告掌門。」

第五十七章 天雷地火

「什麼？！江真人不是還有好些年才渡劫嗎？」庸興脫口而出，他知道石軒斷然不敢在這種事情上撒謊，可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蓬萊派雖然有三位元神以上的前輩高人，乃八大宗門裡首屈一指的，但一位還在其他大千世界，未來得及召回，一位自己就算成就金丹也沒見過，不知道有什麼不便，宗門主持大局的可就只有江真人，要是江真人渡劫失敗，那蓬萊派恐怕就會陷入一個危機當中。

另外一邊靈星的反應和庸興一般無二，都是有些驚慌，只有謝方偉老神在在，沉穩依舊，溫和地道：「兩位師叔不必擔心，江真人既然提前引發天劫，那必然是積累夠了，而且他也做了多年準備，應該有七八成的把握。」

石軒在旁邊不好插嘴，總不能說因為自己的緣故才讓江真人提前引發天劫吧，再說就算講了，別人也未必相信，你一個小小的神魂期修士，憑什麼引動真人的天劫。

這時，掌門已經從後方走了回來，臉色已經不見波瀾，但眼神中還是能看到深深的凝重：「老道已經將九天都篆萬雷仙陣開啟，也將控制陣法的九天御雷仙篆給師祖送了過去，他老人家應該馬上就要渡劫了。」說完調動陣法之力，在大殿正中開啟了一個圓形水鏡。

蓬萊派山門外已經是黑壓壓的一片，天空鉛雲低垂，似乎能碰到天樞峰峰頂，那些在外又離得近的弟子都是被陣法拉入了山門內，個個驚疑不定地看著四周，分外不解為何會有如此遭遇，那些在外又離得遠的，則都收到掌門傳音，讓他們能有多遠就躲多遠，至於宗門內的弟子、長老，因為陣法阻隔，反而壓根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唯一奇怪的就是為什麼禁止出去了。

石軒看到水鏡之中全是烏黑低沉的雲朵，將四周變得如同深夜，突然，一道銀白色巨大閃電排開烏雲，直直劈下，讓天空一下明亮無比，而水鏡在這一擊之下也是支離破碎，再也無法看到外面的情況。

「哎，天劫之威，實在是難以測度，就連窺探也是不行。」張掌門歎息一聲，再次畫出一面水鏡，這次顯示卻不是天空，而是外面的大海。

那蔚藍無比的大海，彷彿煮開了一般滾滾冒泡，變得赤紅起來，猛然間，海水中間急速聳起一物，將海水向四周排開，形成了巨浪滔天的場面，待那物現出形狀，乃一座巨大無比的火山，卻是天劫之下，地形改變。

那火山口中猛烈噴出一股赤紅近黑的火焰，沖天而起足足有幾千丈，那面水鏡同樣在這火焰噴發的同時滋滋作響，然後化成白煙，蒸發開來，石軒只來得及看見點點落到海水上的這赤紅近黑的火焰將海水灼燒出一處又一處的巨大漩渦，無數的魚類在火焰中灰飛煙滅。

「這燃燒幾萬年的地肺陰火也是威力無窮啊。」謝方偉感歎道，之後接天殿中的眾人只能慢慢等待，完全無法揣測江真人渡劫的狀況，場面一時沉默無比。

「掌門，外面不少弟子求見，說是本身在外，但不知道為什麼就回到了宗門，怕有什麼詭異。」守在接天殿的一位弟子走進來稟報道。

「你且出去對他們說，此事乃宗門所為，不必擔心。」張掌門神色沉靜。

這弟子只能回答個「是」，心中卻是在想，就算是宗門所為，那也是詭異得很，哪有宗門好端端的做出這種事情來，心下開始有些惶恐，若是宗門出了事情，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怕是也有大禍臨頭，偷偷抬眼，看見掌律堂、庶務堂、玉衡峰、天璣峰首座都在，聯想起剛才天璣峰首座石師叔急匆匆地闖將進來，更是覺得有大事發生。

謝方偉見到他的反應，從容平和地微笑道：「乃是有大風暴降臨，宗門怕在外的弟子受到損傷，所以用陣法之力將離得近的那些移了回來，就連離得遠的，也是讓他們先躲到遠處去，沒有大礙。」

謝方偉鎮靜淡定的表現感染了這位弟子，他心中安定下來，躬身告退，半點兒也沒去想要什麼樣的風暴才能讓當今第一道門如此戒備。

「應該是最後一道了，師祖開始調動陣法之力了。」張掌門臉色鄭重地道，卻是通過感應陣法變化判斷江真人到了哪個關頭，一般而言，渡天劫最初幾道都是依靠本身修為、中間幾道則是法寶、渡劫秘寶並用，最後，威力最大的一道才會調動陣法，當然，有實力強橫的，不用法寶、渡劫秘寶、陣法也能渡過，也有實力差的，中間就要開始使用陣法，而且那些散修中的元神真人，也沒有實力布下九天都篆萬雷仙陣這種陽神級數的大陣。

石軒和謝方偉對視一眼，卻是無法感受到陣法變化，一則掌門乃陰神修為，二則九天御雷仙篆的中樞還是他控制，只是暫時借予江真人而已。

突然，接天殿劇烈晃了一晃，還好在場的都是修為高深，沒出現站立不穩的情況，但庸祥和靈星都是面色急變，紛紛拿眼看向掌門，就連石軒和謝方偉心裡都開始產生了一些擔心，畢竟以前沒見過真人渡劫，無法判斷情況如何，但是掌門臉上的喜色卻是讓四人放下心來。

「好了！」張掌門邊說邊畫出水鏡，鏡中顯示出蓬萊派外的場景，天空中黑壓壓的烏雲已經消退，露出澄清的天空，蓬萊派周圍則是出現了九座火山，個個巍峨聳立。在半空中，立著一個人影，但是從水鏡看去卻是扭曲不定，忽影忽現，不過此時在那裡的，只能是江真人。

果不其然，從水鏡中傳來江真人的聲音：「血河老鬼、閻羅老鬼，想不到你們不遠千里迢迢來為老道成功渡劫慶賀，真是心誠意足啊。」

一個低沉的、嗡嗡的聲音響起：「江老鬼，想不到你居然提前渡劫，讓老祖我和閻羅道友趕之不及，白跑一趟。」天劫之時，其他陽神真人都是不敢靠近的，要不然會將自己的天劫也引發下來，只能趁剛剛結束、最虛弱的那一剎那出手，不過現在看來，江真人已經成功渡過虛弱期，恢復了一些實力，加上手中法寶、下面仙陣，根本不懼兩人。

「嘿嘿，上次你們趁陳祖師天劫隕落時打上山門，老道那時剛剛成就元神，也是憑借法寶和陣法將你們逼退，現在大家都是兩次天劫，老道還有主場之力，說不定能留下一位。」江真人悠悠地道，元神真人渡劫，要麼本門其他真人守候，要麼請至交好友守候，就是為了防止被人偷襲，不過江真人提前引發了天劫，無論是助陣的還是準備偷襲的，都是來之不及。

一個陰慘慘的聲音道：「哼，那時候本天子和血河道友也才一次天劫，加上你有清河子、孟霓裳兩個老不死相助，否則你哪能得逞。你現在剛剛渡過二九重劫，積累還少，要想留下本天子，你還差些火候。」他說話的時候，石軒等人在接天殿中都從水鏡裡感到陣陣寒風，陰氣陣陣，看來這位的實力應該比血河老祖和江真人要高，更接近第三次天劫，當然，血河老祖還有很多分身在外，實力壓制的很低。

「現在江道友不是也有貧道助陣。」一把柔和清虛的聲音響起，卻是一片清氣在天邊亮起。

場面頓時安靜下來，好半天，才聽到江真人道：「多謝歸元子道友。」

「江道友多禮了，蓬萊派和我瀛洲派同氣連枝，此乃貧道應該做的，前些年盜泉子師侄隕落，也是多靠江道友守望相助。好了，江道友先穩固修為吧，貧道告辭。」歸元子說完就離開了。

沒想到盜泉子居然已經隕落，看來他是沒渡過第三次天劫，如此驚才絕艷的人物，天劫之下也是難以倖免，大道之途，真是步步艱辛，石軒心裡感歎道。

接著石軒等人從水鏡中看到，江真人伸出手掌，往下虛按了一下，那九座火山之上就各自出現了一個龐大的手掌，將它們按低，按入海水中，按入海底，十幾個呼吸後，那裡的海水就風平浪靜，一點兒也看不出來剛才這裡曾出現過九座巨大火山，恢復了平時蓬萊派外的景狀。

「老道需要閉關一段時間，天涯海角樓就由謝方偉你暫時管起來吧。」正當石軒等人震驚於江真人這媲美天地偉力的出手時，他的聲音就從水鏡中傳來。

謝方偉恭恭敬敬地道：「弟子遵命。」

同時，一道聲音傳入石軒耳中：「石小子，老道說過承你的情，不會忘記的。」

……

十二年後。

「石師叔，掌門請您去接天殿議事。」蒼梧一臉喜色地稟告石軒，不過他的喜色與掌門無關，乃是因為他在前些天成功突破到了引氣期，這幾天一直這個樣子，當然，這也意味著石軒需要重新找兩個道童，否則天璣峰的雜事就需要自己親自處理了。

石軒淡淡開口：「不知是何事？」

「回稟石師叔，聽說是羅浮派沈閒雲成就中品金丹，要商量由誰代表本派前去恭賀。」蒼梧早就將事情打探的一清二楚。

第五十八章 時光如水掩聲名

想不到沈閒雲已經沉不住氣選擇成就中品金丹了，真是可惜，不過依著師傅臨走之前的吩咐，石軒決定這次去請求掌門，由自己代表本派前去恭賀，要是覺得自己不是金丹宗師的話，那自己作為副手也行。

這麼想著，石軒架起遁光往天樞峰而去，誰知道剛剛落在峰頂，就聽到了熟悉的，包含驚喜的聲音：「石軒，你也來了天璣峰？」正是笑顏如花，明眸皓齒的余若水。

「若水你怎麼突然回宗門了？莫非？」石軒看著余若水，也有點吃驚，在宗門內自己的神識一般都只是籠罩幾丈之內，先前卻是沒有發現她，現在仔細看去，卻覺得她愈發精神奕奕，青春靚麗，身上也沒有了天地靈氣威壓。

余若水歡喜地笑道：「嗯，剛剛突破到神魂期，所以回轉宗門。」可說著說著，神色間卻露出點傷感，歎氣道，「不過我父母在半年前雙雙過世了，之後我在他們墳前結廬而居，想不到沒過多久就這麼自然而然突破了。」

「伯父、伯母乃壽終正寢，若水你就不要傷心了。你在引氣期停留了五十來年，現在一遭突破，真是可喜可賀。」石軒表情鄭重地道，「對了，你是在百年內突破到神魂期的，應該能成為真傳弟子，不知準備選擇哪門功法？」

余若水脫口而出：「就是庸師叔那門祭煉劍匣的功法。」說出來了之後，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肖想這門功法很久了。」

石軒點點頭：「你的性子比較烈，又喜歡直來直去，加上喜好劍術，修煉這門功法倒是相得益彰。」只是石軒聽聞，那《秘傳斬仙劍匣》是要在丹田溫養類似於劍胎的劍匣，不知道與余若水的本命法器三陽金烏劍有沒有衝突，不過看庸師叔偶爾流露出來的話語，應該是可以解決的，所以石軒並未把這杞人憂天的話告訴余若水。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石軒笑道：「我此行是掌門招集，不敢多留，稍後我去你洞府拜訪你。」在那次向江真人展示過造化氣息後，有他做背書，石軒也就放下心來，準備將這造化氣息展示給自己幾位好友看，增加他們的積累，比如之前就展示過給謝方偉看了，想到一貫平淡從容的謝方偉當時的表情，石軒就想笑。

為人處世之道，貴在有來有往，只要不涉及自己的秘密，石軒是不會敝帚自珍的，這樣其他好友有好處分享時，才會第一時間想到自己。

余若水笑呵呵地開著玩笑：「那我不敢耽擱石首座您了。」

……

當石軒進到接天殿時，在宗門內的其他首座、長老、真傳弟子都已到齊，正在議論此次有誰前去羅浮派恭賀沈閒雲成就金丹，不過大多數以推諉為主，這種沒什麼好處，善功又不高，也不出風頭的事情，還不如留在宗門內修煉呢。

「弟子參見掌門。」石軒向著張掌門拱手行禮道，這時他的進來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紛紛打量於他，似乎想把這事推給石軒。

張掌門點點頭：「石軒，這次叫你前來，是因為羅浮派沈閒雲成就金丹，我們決定派一位首座或長老前去恭賀，不知你有什麼意見？」

在其他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前，石軒就微笑道：「沈前輩與家師乃多年至交，所以家師曾吩咐弟子，若是沈前輩成就金丹，定要代替他前往恭賀一聲，還請掌門成全弟子。」

此言一出，周圍的首座、長老、真傳弟子都是嘿嘿一笑，想不到這次會有人如此積極，這下自己是不用擔心了。

張掌門環視下方眾人：「石首座說他願意代替宗門前去，不知諸位有什麼意見沒？」

「回稟掌門，沒有。」眾人是齊聲回答，在接天殿裡可是少有這種場面出現的，弄得張掌門都是莞爾一笑。

見群情一致，於是張掌門微笑道：「賀禮之事，就由靈星準備，石軒你去挑選兩名內門弟子、八名外門弟子一起前往。」畢竟作為一大宗門派往羅浮派恭賀的代表，怎麼都不可能孤家寡人，總要有些弟子隨從。

「領掌門法旨，不知弟子們什麼時候出發？」石軒問道。

「金丹大典是定在十日後，不過你們是通過傳送陣前去，就五日之後出發吧。」張掌門摸著自己的白眉毛道。

由接天殿出來，石軒請靈星將此挑選弟子之事放在善功榜上，定在三日後搖光峰聽道殿進行，自己則前往余若水洞府。

……

三日後，搖光峰聽道殿。

在大殿內，足足來了幾百位外門弟子，二十來位內門弟子，其他的不是不想來，但因為早就接了另外的善功任務，時間上來不及，只能捶胸頓足不已。

「張兄，你也來了啊？」一位模樣機靈的年輕人對著人群中的一位瘦削修士打著招呼。

那瘦削修士皮笑肉不笑地道：「金雷宇，你不也來了嗎？早前不是跟我說，準備接些煉器的任務嗎？」

「嘿嘿，這麼好的任務，哪能錯過。」金雷宇笑了一聲，大家踴躍前來怕都是打著同一個主意，雖然這任務的善功不高，又不會有意外收穫，但能夠與一位神魂期大高手甚或金丹宗師同行，路上要是表現好一點，得蒙他老人家青睞，收入門牆，那就能一飛沖天了，再不濟，能得到前輩私下點撥，對於修行也是極大的助益。

其實在蓬萊派內，絕大多數金丹宗師、神魂期長老在聽道殿講道時，除開具體的功法不能洩露外，其他都是沒有多少藏私的。

「金師兄，你知不知道這次領頭的是哪位長輩？」一位神情怯怯的美貌少女鼓著勇氣問了一句，她身邊幾位女性弟子，也是露出滿臉的期待，這在善功榜上可是沒有做交代的，她們又是新進入門的外門弟子，沒多少人脈，只能問眼前這貌似消息靈通的師兄了。

金雷宇微笑道：「任師妹，這次為兄可是沒有什麼消息，不過沒關係，馬上就能知曉了。說起來，你們盼望是哪位？」

「當然是金丹宗師，最好是謝師叔祖！如果不是金丹宗師，那最好是石師叔！」任師妹身後一位頗為活潑的苗條少女搶先道，等發現只有自己發言，頓時不好意思地吐了吐粉紅小舌頭。

「呵呵，蔣師妹真是快人快語，說出了為兄的心聲，要是這次領頭的是謝師叔祖，那真是三生有幸。」金雷宇做出隱秘狀，將聲音壓小，悄悄地道：「我聽聞宗門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金丹宗師都必須收徒以便傳承，現在門內的金丹宗師裡，靈星和庸興兩位師叔祖可是各自有兩三位弟子，靈日師叔祖常年不在宗門，我們無緣拜見，而謝師叔祖成就金丹已經有二十年出頭，該到收徒的時候了！」這話引得那張姓修士不停側耳，恨不得金雷宇把聲音說大聲點。

任師妹和蔣師妹驚喜又期待地問道：「真的嗎？」周圍一圈的修士都是如此表情。

「哈哈哈，兩位師妹，你們別聽金小子的話，這廝貫會吹牛！」一個聲音插了進來，乃皮膚古銅色年輕修士，他身邊則是一位身材高大但又木訥的年輕人，而他的話引得幾位師妹露出疑惑表情。

「李丙南，誰吹牛了？！」金雷宇怒氣沖沖地質問！

「嘿嘿，什麼宗門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什麼金丹宗師都必須收徒以便傳承，我告訴你們，沒這回事！庸祥庸師叔祖就沒有收徒！」李丙南冷笑道。

任師妹聲音細小地問了一句：「庸祥庸師叔祖是誰啊？怎麼沒聽說過？」她入門不過六年，年紀也才二十三四，而庸祥離開此界都已經有二十來年，關於他的種種傳說早就在修真界中不流行了，這年輕一輩的修士真的有很多沒聽說過他，正是聲名總被雨打風吹去。

她身邊最近兩次入門的修士都是頻頻點頭，表示自己確實沒聽說過，把李丙南鬱悶地大聲道：「庸祥庸師叔祖是靈星師叔祖他們這一輩的金丹宗師，曾經排在天機榜第一位，乃是當年修真界中第一劍術宗師！」其實，他自己也是聽聞遲采波、遲正德兩姐弟提過，又找入門較早的那些外門弟子閒聊，才能知道的這麼多。

「確實如此！當年我們蓬萊派三大上品金丹宗師，可是威壓修真界的！」入門已經超過四十年的一位外門弟子道。

聽到有人證實，任師妹等人都是拿不滿的眼光看著金雷宇，金雷宇臉色漲紅，喃喃道：「就算沒這個規矩，謝師叔祖也可能收徒嘛，他都還沒有一個弟子呢。」

「誰說沒有？謝師叔祖可是收了遲采波、遲正德兩位為徒了，只是暫時並不公佈，等到他兩人引氣圓滿後才正式舉行儀式。」李丙南得意洋洋地道。

「什麼？」

「我怎麼沒聽說過？！」

……

等到稍微冷靜下來，大家才覺得李丙南沒有撒謊，這裡不少人都認識遲采波、遲正德，他們與李丙南的關係如何，大家都清楚，李丙南斷然不敢在這種事情上撒謊，被宗門之人發現可是處置很嚴的，至於為什麼要到引氣圓滿才舉行，那只能說每個金丹宗師考查弟子的方式不一樣。

場面一時安靜下來，充滿了種種難言的情緒。

這時，一位月白道袍的年輕修士漫步走入了聽道殿。

「石師叔？！」眾多弟子又驚又喜地喊道。

第五十九章 準備

李丙南與周半羽、任師妹、蔣師妹等人對視一眼，看到各自眼中的驚喜，雖然不是金丹宗師，但卻是除開金丹宗師之外最好的幾個選擇之一了，無論是實力、地位，還是日後的可能成就，石師叔在蓬萊派神魂期中都是首屈一指的，甚至弟子們都隱隱將他當成金丹宗師來看待了，唯一可慮的是，石師叔正在衝擊金丹的時期，怕是分不出心來收徒，在這一點上，卻是比不得那些積年的神魂期修士，他們需要為日後做打算，想調教出一些好弟子。

對於李丙南和周半羽而言，石師叔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但給他們留下更深刻印象的卻是遲采波、遲正德倆姐弟對石師叔的推崇備至，其程度甚至還在對謝方偉這位金丹宗師之上，讓他們兩人實在是疑惑不解。

石軒走到講道台上，看著下方的眾位弟子：「這次的任務相信大家都清楚了，本座也不耽擱大家時間，現在就開始吧。」昨日石軒參加過余若水晉陞真傳弟子的儀式，並陪她挑選了靈器、法器等，她也終於知道了江真人是誰，可惜的是她師傅岳婉音自從幾十年前外出後，就一直未能歸來，要不是宗門傳承冊上她的名字未變化，石軒還以為她已經隕落了，不過若是岳婉音沒用過延壽丹藥的話，那麼再過四五十年，她也到壽元盡頭了。

「是。」幾百位弟子齊聲應道。

石軒對於挑選的標準很簡單，不喜歡惹是生非的弟子就行，又不是給自己選徒弟，哪需要那麼複雜，不過還是要注意男女平衡，要不然帶一水兒的男性弟子和女性弟子出去，會讓其他宗門誤會蓬萊派和天火門、廣寒宗合併了呢。

隨著石軒眼光掃過第一排的內門弟子，那些弟子都是露出緊張、期待的表情，個個屏氣凝神，生怕有什麼異於其他人的不好表現，從而被排除出去。

「你姓名為何？」石軒看著一位中年內門弟子道，之所以看中他，是因為他氣度不凡、賣相甚佳，修為也是引氣圓滿，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到了羅浮派都不會丟本門的臉，至於他在引氣期徘徊了多久，那就不是石軒關心的了，他僅僅只是內門弟子而已，不會拿來和已經突破到神魂期的修士做比較的。

那中年弟子好歹修行了這麼多年，雖然同樣有緊張、激動、喜悅，但表面上還是能克制住，正正經經地道：「回稟石首座，弟子羅半山。」

石軒點點頭：「可願隨我去羅浮派？」

羅半山暗吸一口氣，將激動壓了下來：「弟子願意。」然後走出來站在一旁，不打擾石師叔繼續觀察其他弟子。

石軒又看了一遍二十來位內門弟子，最後盯著一位鵝黃衫子的美貌少女道：「不知這位師侄姓名為何？可願隨我去羅浮派？」她看起來很是端莊大方。

這鵝黃衫子的少女聲音清脆悅耳：「弟子唐又秋願意隨石首座您前往羅浮派。」她修為只得引氣小成，想來是完成這善功任務後就會外出遊歷，不過比起其他修為高過她的內門弟子，她顯得更加從容鎮靜一點，似乎有一種能壓住場面的氣場在。

這下兩名內門弟子都挑選完畢了，其他個內門弟子都是失望無比，他們突破到引氣期的時日不同，但唯一相同之處就是沒有被神魂期長老、金丹宗師看中收為徒弟，換句話說就是，他們要麼在修行上取了巧，要麼心性上有些問題，包括石軒挑選出來的羅半山、唐又秋也多半如此，當然，如果是家族子弟，也是能憑借關係找到師傅的。

石軒走過第一排，來到了外門弟子那裡，他們看到石軒走過來，比起內門弟子更加不能克制住自己的心情，有緊張的手足無措的，有不敢抬頭直視的，當然，也有舉止從容、神態平靜的，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不過外門弟子的挑選比起內門弟子的挑選要簡單些，因為剛才他們的議論早就在石軒的神識感應中，心中也有了腹案，所以直接走到了李丙南、周半羽他們面前，「你們兩人報上名來。」石軒神色平和地看著他們。

李丙南歡喜地行禮道：「回稟石師叔，弟子李丙南，這位是周半羽。我們都願意隨您去羅浮派。」

周半羽緊隨其後，聲音頗為低沉：「弟子周半羽見過石師叔。」

「嗯，你們都站出來吧。」石軒點點頭，惹得其他外門弟子是又羨又妒，莫非石師叔是看在他們好友的師傅的面子上，難道到了哪裡都是關係黨優先嗎？！其實對於石軒而言，排除掉那些喜歡惹事的，選擇誰都是一樣，那自然不如選擇有印象的。

然後石軒看著那任姓女弟子和蔣姓女弟子：「你們兩人姓名為何？」

任姓女弟子和蔣姓女弟子先是驚愕難以相信，然後擺頭四周看了一下，發現石師叔確實是在問自己兩人時，才充滿狂喜激動情緒地上前一步行禮：「弟子任水瑤（蔣念巧）願意。」接著她們兩人在其他外門弟子艷羨的目光中步履輕快地走到了羅半山、唐又秋等人旁邊。

之後石軒又挑選了兩男兩女四位外門弟子，無一例外，他們都是既激動又興奮。

「好了，這次任務的弟子本座已經選好了。其他師侄就不要耽擱了。」石軒語氣平淡地開口說完後，就袖袍一揮，一股清風在十位弟子腳下升起，帶著他們與自己一起往天璣峰而去。

「哎，真是便宜李丙南那廝了。」金雷宇憤憤不平地道。

另外一位外門弟子雖然難掩失望的神色，但還是說道：「不過石師叔還算公正，除了李丙南和周半羽外，其他六位可都是沒什麼關係的弟子。」

「任師妹和蔣師妹的運氣真好，說不定路途中還會得蒙石師叔青睞，哎，為什麼就不選我們。」談論聲中，諸位弟子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

天璣峰石軒洞府。

石軒如同以前莫淵一般，盤坐在自己蒲團上，看著對面的十位弟子，開口道：「這次代表宗門前去羅浮派恭賀事關宗門體面，因此，本座不得不對你們做些交代。」

在唐又秋帶頭下，這些弟子們都齊齊道：「請石師叔提點，弟子洗耳恭聽。」

石軒點點頭，緩緩開口：「一是到了羅浮派少說多聽，莫要惹是生非，二是盡量不要單獨行動，三是一般小事就由羅半山、唐又秋兩位師侄決斷，不用來找本座。」其實石軒最想說的是：一切行動聽指揮。

「弟子遵命。」羅半山等恭恭敬地回答。

石軒見到有幾位神色間有些疑惑，所以問道：「關於這三點，你們可有什麼疑問？」

李丙南遲疑了下道：「回稟石師叔，弟子們都有信心不惹是生非，但要是別家弟子惹到咱們頭上怎麼辦？弟子可是聽說這次血魔宗和幽冥教都要派人前去恭賀的。」

石軒微笑道：「這點本座已經考慮過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犯我，我必還擊，只要咱們佔著道理，惹到我們頭上時就不必膽怯退縮，免得被人笑我蓬萊派膽小軟弱。」在知道血魔宗和幽冥教都要派人的時候，石軒就擔心會有些小麻煩，不過在羅浮派內卻是不會出現什麼打生打死的事情，頂多鬥法台上走一遭。

幾位弟子都是笑著相互看了一眼，要是被人罵不還口，打不還手，那真是丟臉至極。

石軒等他們稍微冷靜了下後，才笑道：「羅師侄和唐師侄都是多年的引氣期修士，無論是修為還是鬥法經驗，本座都不擔心你們會落了下風，倒是外門八位師侄，有好幾位都是剛剛入門的，要是遇到事情很容易吃虧。」說到這裡，石軒頓了頓。

李丙南和周半羽都只是覺得石師叔在關心自己等人，心裡感到一陣溫暖，任水瑤和蔣念巧等心思靈動的少女卻是覺出了石軒的言外之意，這怕是要給自己等人一些好處，所以心裡溫暖之餘臉色也是隱現喜色和激動。

「距離金丹大典只得七日，本座卻是沒辦法在這麼短時間內提高你們的修為境界，不過恰好本座有一套飛劍及其劍陣，你們這幾日若是好好練習，聯手之下對付個把引氣期修士還是沒有問題的。」石軒緩緩開口。

當然，那種引氣期修士頂多引氣小成，連本命法器也未練成，畢竟出竅期和引氣期差距甚大，不是石軒的飛劍和劍陣能完全彌補的，其實就算是那種未引氣小成的修士，只要能沉得住氣，專心防守，耗也能將這幾位出竅期弟子給耗到精疲力盡，他們可不是用真氣法力操縱飛劍，難以持久。

蔣念巧震驚之下，脫口而出：「石師叔您要給我們飛劍？」她們這種才入門六年，大部分就只有配發的青鋼劍這下品法器。

石軒搖搖頭，笑罵道：「哪來得如此好事，本座可從未碰上過，只是暫時借與你們用而已。」

見到石軒態度隨和，不是那種高高在上或是冷漠無比的，蔣念巧也放下了拘謹，笑嘻嘻地說道：「儘管如此，還是要多謝石師叔了，您老人家傳下的劍陣那肯定是威力無比。」

第六十章 演練劍法

剩下那些外門弟子，在聽到石軒說起一套飛劍和劍陣的時候，都是有些激動，雖然九成九是不相信第一次見面的石師叔會送這麼大的好處給自己，但還是有那麼小小的期盼、期待，所以蔣念巧算是問出了他們的心聲。

待聽得石軒的回答，他們的小小期盼、期待就化為了淡淡的失望，不過隨著蔣念巧的話語，他們才明白了好處所在，能夠白學一種劍陣，還奢望其他什麼？尤其石師叔乃金丹以下第一劍術宗師，他給的劍陣怎麼可能會差，說不定羅師兄、唐師姐這種引氣圓滿的高手都未曾見過，於是個個激動地聲音參差不齊地道：「弟子多謝石師叔。」

石軒笑著點點頭，從陰陽二氣瓶中取出乙木青龍劍，一套七口，每口只得一尺八寸長，劍身通體都是由乙木青氣所化光芒鑄成，青翠蔥鬱，不時有點點碧光從上面逸出消散於空中，看起來分外小巧美麗，把那四位外門女弟子看得是雙眼放光，就連唐又秋這位引氣期修士，見識過不少漂亮飛劍的高手，也露出了嚮往的表情。

「這套飛劍乃乙木青龍劍，一共七口，乃是為『蒼龍七宿』這套劍陣準備的，它們都是七重天多，本座放開禁制中樞讓你們使用，足可以發揮接近四重天的威力了。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你們一共八位，於這套陣法卻是多了一人，不知哪位願意退出？當然，劍陣的法決是會給所有人的。」石軒淡淡說道。

八位外門弟子，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捨不得放棄使用這上品飛劍的機會，最後還是周半羽這位高大木訥少年，撓撓頭道：「石師叔，我退出吧，弟子在劍術上實在沒什麼天分。」

「你能有自知之明，算是不錯。」石軒隨手打出十道青光落在諸位弟子身上，裡面包含著「蒼龍七宿」這招劍法的法決。

這招劍法七道劍光各有變化，若是石軒沒練成劍光分化的劍術，只是用乙木青龍劍使出的話，因為六口飛劍是跟隨母劍而動，無法發揮各自變化，所以威力只能算是一般，倒是像現在這般變成劍陣，由一人操縱一道劍光，充分發揮各自飛劍的靈動，方才能體現這《周天星斗劍法》上的絕世劍法的威力，不過這又對七人之間的配合提出了高要求，石軒根本沒奢望他們能在幾日之內將其完全掌握，能勉強使出就算不錯了。

等幾位弟子將這招劍法大致看了一遍，石軒才將七口飛劍化成七道碧綠流光飛到那七位外門弟子手中：李丙南、任水瑤、蔣念巧、呂飛虎、賈松、侯霜、石碧雲。

他們七人對這乙木青龍劍是愛不釋手，就連任水瑤這位靦腆內向的女孩都是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把玩，恨不得馬上就試試這口漂亮飛劍的威力。

接下來，石軒將蒼龍七宿這招劍法詳細地講解了一遍，並用自己的天雷伏魔劍演示了每道劍光的細微變化，這才道：「你們今日回去後要努力掌握，明日就要在我面前一一演示，後日出發前要進行第一次劍陣演練，若是誰輕鬆懈怠，嘿嘿，周半羽在這裡等著的，外門諸多弟子也在等著的。」

李丙南等七人凜然道：「弟子必定加倍努力，不讓石師叔您失望。」

石軒沒說話，轉而看起周半羽道：「他們都有了防身之力，你也不能差了去，這迷魂幡乃本座第一件法器，現在是六重天多，在困人、護身方面有奇效，雖然你只能發揮出三重天多一點的威力，使這迷魂幡困不住引氣期修士，但裡面的煞氣、穢氣、病氣是本座精心收集，並不會因為你是暫時借用而發揮不出威力，所以就算是引氣期小成的修士，若不小心也得身死其中，不過你自己也得小心反噬就是了。」

在這十多年中，迷魂幡又多了幾層禁制，但距離七重天圓滿還需要二十來年的祭煉，倒是陰陽二氣瓶，在八年前就七重天圓滿了，這樣對於沒什麼底牌的神魂圓滿修士，石軒都能直接吸納，而乾陽青燈已經七十一層禁制，再有幾年就能八重天圓滿。

周半羽恭恭敬敬地接過迷魂幡，這烏黑的小幡上面閃爍著妖異的光芒，讓人光是看著都有些頭暈眼花，甚至有靈魂脫離的感覺。

羅半山、唐又秋及任水瑤、蔣念巧等弟子都是在心裡暗暗讚歎，不愧是神魂期大高手，隨隨便便拿出一件法器就是自己不知道要攢多久才能換到的，而且還一連拿出兩件臉色不現任何波瀾。

「好了，除了羅師侄、唐師侄，你們八人退下吧，明日這個時候到天璣峰演法台候著。」石軒淡淡開口道，於是周半羽等八人皆恭敬告退。

羅半山見他們幾人離開後，才疑惑地問道：「不知石師叔您老人家留我兩人下來有什麼事情交代。」本來他是比較正式地叫石首座，但看到那幫外門師弟都是叫石師叔，權衡了下，覺得石師叔這個稱呼更顯親近，所以就跟著叫了起來。

石軒看了他們兩眼才道：「一則，本座生性比較閒散，路上之事就拜託兩位師侄多多擔待了。」

唐又秋和羅半山趕緊道：「師侄不敢當師叔如此鄭重，此乃我們分內之事。」

「嗯，很好。二則，此次去羅浮派，若是遇上挑事的，大概不會直衝本座，欺負幾位外門弟子又稍顯丟了顏面，倒是你們兩個，恐怕會有些麻煩，不知你們兩人有什麼想法？」石軒表情嚴肅地看著他們。

來挑事的是金丹宗師，石軒大可以不理，傳出去只會讓他自己丟了臉皮，若是神魂期修士，石軒對自己可是很有信心的，對方也不會那麼傻，石軒可是初成神魂就能斬殺修羅血刀段無情的，神魂圓滿後能一劍就擊敗同是神魂圓滿的龍游劍霍以寧，試問哪個神魂期修士能拍胸口說有五成以上把握擊敗石軒的。至於那些外門弟子，石軒是有備無患。

羅半山一時有些遲疑，倒是唐又秋嫣然笑道：「師侄雖然只是引氣小成，但也有過奇遇，不敢誇口說全部，但大部分引氣小成修士，師侄還是能對付的。而若他們長輩暗中相助的話，相信石師叔您也不會幹看著。」

羅半山聽到唐又秋的話，趕緊點點頭：「師侄是積年的引氣圓滿。」在出竅期，修為的差距很容易被法器等彌補，而引氣期相對來說就比較難了，高階法器的掌握也不是一天兩天，所以大庭廣眾之下，對方多半幹不出拿引氣圓滿對付引氣小成的事。

石軒微笑點點頭：「若是他們長輩借靈器給他們使用，本座也是有靈器的，只是不知你們可擅長飛劍？」在鬥法台上，沒有生命危險，也傷不到對方，沒哪個修士會那麼傻的用秘寶、符篆等消耗性的物品，暗中相助的手段很有限。

「弟子劍術還行。」羅半山和唐又秋歡喜地回答，有石師叔的話，自己就能放下許多擔心了。

……

翌日，天璣峰演法台。

羅半山等十位弟子立於台旁，見到石軒緩步走過來，立刻齊齊行禮：「石師叔好。」

石軒揮揮手，差點回答同志們好，臉上帶著微笑道：「在本座面前不需如此拘謹，心意到了就行。好了，開始演練劍法吧，本座倒要看看各位師侄回去之後有沒有用功。」

「那弟子先來演練，請石師叔指點。」蔣念巧搶在李丙南之前站了出來，信心滿滿的樣子。

石軒點點頭：「那開始吧。」

蔣念巧一臉歡喜地轉身跳上演法台，將手一指，碧綠劍光舒展，在空中宛如游龍，精妙而不凌厲，她的這路劍法乃是蒼龍七宿中起協調輔助作用的。

石軒給他們的是包含整套蒼龍七宿的劍陣之法，並未具體吩咐誰來負責哪路，看來這是他們私底下協商過後分配的，從這點上來看，這幾位外門弟子還算用心。

過了一會兒，那碧色劍光一斂，落入蔣念巧手中，而她則是額頭見汗，香喘吁吁，滿臉期待地看著石軒：「石師叔，不知弟子這劍法練得怎樣？」出竅期修士的通病，使用法器無法持久。

石軒露出鼓勵的微笑並隨口指出蔣念巧劍法中種種不足：「能在一夜之間掌握好兩三成的變化，已經很是不錯了。不過，還是有些問題的……」這蒼龍七宿每一口飛劍的變化並不算太難，最難的地方在於最後布成劍陣時，如何將種種變化準確而又契合的配合起來。

蔣念巧得到師叔的稱讚，一張小臉笑得如同一朵盛開的鮮花，對於石軒後面指出的問題是乖巧地點頭記憶並細細揣摩。

之後，其他六位弟子也一一演示過自己的劍法，可以看得出來，雖然他們在劍術上的天分不一，但下的苦功卻是差不多的，石軒表面上沒有再說什麼，心裡卻是暗暗點頭，作為修士，有沒有機遇很關鍵，但有了機遇後，最重要的還是自身的努力，在這點上，這七位師侄表現得很是不錯。

第六十一章 天陽城

而出乎石軒預料的是，這幾位弟子中，劍術天分最高的不是李丙南等外向之人，反而是秀秀氣氣、內向害羞的任水瑤，石軒在她演練的劍法中看到了其他人沒表現出來的鋒銳、堅決的意味。

所以，等到他們演練完，石軒緩緩開口道：「幾位師侄的表現本座都很滿意，至少大家都知道下去之後勤下苦功，毫不懈怠。」說這話的時候，石軒雙眼一直盯著這七位弟子，他們的表現不一，有昂首挺胸做自豪狀的，有臉色微紅似乎有些害羞的，有雙眼放光躊躇滿志的，有露出笑容卻不敢直視石軒眼睛的。頓了頓，石軒繼續說道：「不過你們在分配各人負責的劍法時有些不妥當之處，李丙南你和任水瑤換一換，由她作為蒼龍七宿的龍頭。」

「什麼？」不僅李丙南失聲問道，其他人也是一臉的驚訝，怎麼也想不通石師叔為什麼讓任水瑤這位害羞內向的姑娘來作為主攻的龍頭，就連任水瑤自己，也是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似乎壓根兒就沒想過自己有劍術上的天分。

石軒輕笑道：「不要看任師侄性格上有些內向，可她在劍術上的天分卻是你們之中最高的，或許在她內心有堅決、直接、凌厲的一面。」

堅決？直接？凌厲？大家看著任水瑤羞得通紅的臉，似乎完全無法把這些詞彙和她聯繫在一起，實在難以想像這麼一隻小白兔會猛然變成斑斕猛虎。

不過驚訝歸驚訝，大家還是很快就相信了，因為都在心裡想，石師叔是什麼人物，他可是劍術宗師，他在劍術怎麼可能會看走眼！

於是，在第二日的演練上。

大家看著空中碧色劍光縱橫，其勢凌厲無比，都是暗自震驚不已，以前怎麼就沒看出秀秀氣氣的任師妹內心是如此鋒銳凌厲呢，尤其是蔣念巧更是無法相信，交好多年的朋友居然這樣的一面，不停在心裡感歎人的心性實在太複雜了！許多截然相反的性格都在同一個人身上表現出來。

隨著任水瑤最後一劍化作碧色長虹，一往無回地飛了出去，將演法台地面劈出了一條深達一丈多的裂縫，台下眾位弟子差點連眼珠子都鼓出來了，雖然這有大半是飛劍好的緣故，但大家看到驚人效果時卻是難以想到這上面去，只是驚歎於任水瑤實力的進步。

任水瑤走下演法台，步履激動地走到石軒面前，盈盈拜倒，帶著喘氣聲地道：「弟子多謝石師叔指點，石師叔之恩，弟子沒齒難忘。」雖然天資不錯，但因為內向膽怯，在修道路上任水瑤走的是艱難無比，而且同樣因為性格緣故，任水瑤常常受到別人的冷遇和背後嘲笑，所以沒多少朋友，比起蔣念巧這種活潑的人來說，人緣差了不知道多少。

這種環境中，任水瑤漸漸變得更加膽怯，更加沒有自信，更加不敢和人交往，直到今天，任水瑤才似乎看到了一條適合自己的道路，這怎麼能不讓她激動，不讓她熱淚盈眶，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石師叔的指點！

石軒看著任水瑤，以前她是害羞中帶著膽怯，而現在則是害羞中蘊含著些許自信，彷彿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在緩緩綻放：「大家乃蓬萊派同門，本座作為你的長輩，指點你是應盡之義。最主要還是你自己的努力。」然後示意任水瑤不要再多說，「好了，大家劍法變化都掌握了四五成，現在開始演練劍陣吧。下午咱們可就得出發了。」

七位外門弟子自信滿滿地走上演法台，上面的劍痕已經消失掉了，不過他們卻沒想到這是噩夢的開始。

半天過後，李丙、蔣念巧、任水瑤等累得差點站立不穩，一共十七次劍陣配合，全部失敗，而出竅期恢復精神又慢，所以他們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但最讓他們害怕的卻是台下石師叔沒有表情的那張臉，讓他們惴惴不安，心裡充滿了內疚，讓和藹可親的石師叔他老人家失望實在太不應該了。

「好了，你們別垂頭喪氣的，第一次演練失敗很正常，因為這劍陣最難的就在於配合上，之後好好努力就行了。我們出發吧。」石軒沒抱希望自然就沒什麼失望，同時往天樞峰而去的時候，還給他們詳細地講了講剛才十七次配合失敗在哪裡。

這些鼓勵的話語越發讓這些外門弟子覺得石師叔真是個大好人，是德高望重的高人前輩，和修真界中流傳的狂妄自大、眼高於頂、心狠手辣完全不一樣嘛，於是個個拿感激崇慕的眼神看著石軒。

……

南蠻大陸天陽城。

石軒帶著十位弟子從傳送陣中出來，就看到外面熱鬧繁華、人頭攢動的街市，無論是來往修士凡人，還是穿著打扮，都充滿了南蠻大陸獨特的風味。

「半羽你看，那是真的虎人誒！」李丙南指著一過路虎人族修士，驚奇無比地道。

周半羽也好奇地打量過去：「嗯，虎頭、虎尾、虎爪、虎眼。」這話惹得李丙南嘴角微抽，很想裝作不認識他，實在是太呆了！

而那虎人族修士似乎不太喜歡被人品頭論足，惡狠狠地看了這邊一眼，但發現有兩位引氣期高手，遂打消主意，快步離開。

蔣念巧則是看著狐人族、貓人族的女子，充滿羨慕地道：「水瑤你看，她們的耳朵，她們的尾巴，看起來好可愛啊！我也想要！」

任水瑤等幾個女子頻頻點頭，似乎很同意蔣念巧的意見，就連呂飛虎和賈松這兩位男性弟子也是邊看邊不由自主地點頭。

聽到後面弟子們的竊竊私語，石軒和羅半山是相視一笑，兩人都是在遊歷之時到過南蠻大陸，對於這些景色只有懷舊而沒有驚奇。

天陽城位於南蠻大陸中部偏西南，是最靠近羅浮派的大城，周圍遍佈沼澤，有許多奇異靈草、沼澤妖獸。

石軒帶著這群興奮不已的弟子從城中走了出來，然後看了唐又秋一眼，唐又秋立馬會意地拿出一舟狀法器往空中一拋，頓時在上方出現一艘巨大無比的白色巨船，船上有著亭台樓閣，風景如畫，引得過往行人頓足觀看，紛紛感歎這幫修士派頭不小。

「這白雲舟乃宗門有名的上品法器，住下幾千個修士都是綽綽有餘。而且裡面有幾十上百個石像傀儡作為雜役侍從，舒適無比。」唐又秋向師弟師妹們介紹道。

石軒看了四週一眼：「好了，我們都上去吧，羅浮派距離這裡還有三天的行程，莫要耽擱了。」這是指白雲舟的正常速度，石軒自己飛遁的話，五六個時辰就到了，而且這次羅浮派是大開山門，所以石軒不用去天陽城找羅浮派的弟子帶路。

在石軒指揮下，白雲舟上落下清光台階，讓所有弟子輕鬆無比地走了上去。剛剛一上去，就有石像傀儡走了過來，有的是帶他們去各自院子，有的是捧著茶杯茶壺……於是眾位弟子紛紛感歎於這白雲舟的寬廣舒適，石像傀儡的精巧靈動。

「你們莫要覺得輕鬆愜意，休息下就繼續演練劍陣吧。」石軒微笑說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潑在了他們頭上，不過早日演練好劍陣也是他們的心願，所以到不存在牴觸偷懶的情況。

……

三日後的清晨。

白雲舟邊上、上方、下方都是白雲朵朵，隨著空中朔風變化成不同形狀，甚至從舟上伸出手去，就能摸到那些白雲，更不提往下方看去時，那山川河流的雄偉壯觀景色是那些外門弟子從未見過的。

不過他們可沒那個閒心去欣賞風景，每日裡累了就休息，休息好就演練劍陣，總算是慢慢摸索到了配合的感覺，而且每日不停打坐回復精神，每個人都感覺到自己靈魂之力略有增長。

石軒坐在木凳上，看著七位弟子演練，另外一邊是周半羽在努力熟悉迷魂幡，身後則是羅半山和唐又秋在操控白雲舟，他們的實力同樣已經在石軒面前展示過，石軒對他們頗有信心。

來往穿插的碧色劍光忽然一合，化為了一條長達十多丈的巨大青龍，搖頭擺尾，威勢不凡地撲了出去，剛開始還好，這條青龍張嘴舞爪都是中規中矩，但到了最後，這條青龍、似乎失去了控制，直直往白雲舟甲板打了過去。石軒袖袍一揮，七口碧綠飛劍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正是陰陽二氣瓶的一些小運用。

「石師叔……」李丙南和其他六位弟子都是臉含愧色地看著石軒，剛才將陣法演練成功後，一時激動，竟然失去了對飛劍的控制，要不是有石師叔他老人家看著，怕是會釀出一起慘禍。不過石師叔的手段著實高明，不見煙火之氣地就將飛劍攝到了手中。

石軒點點頭：「你們能這麼快演練成功陣法，有些出乎本座意料之外，不錯不錯。一些失誤是在所難免的，以後小心就是。嗯，馬上就到羅浮派了，你們可不要忘了這兩日繼續演練。」前方已經看得到羅浮山了。

眾位弟子還沒來得及回答，遠處就出現了一輛巨大車駕，通身呈血紅色，拉車的是八條鱗角分明的血龍。

第六十二章 羅浮

那血色車架從天邊急速而來，眨眼間就追到了白雲舟後方。

這幾日裡，石軒他們遇到過不少的陌生散修，因為大家目的相同——都是去羅浮派參加金丹大典，不過這些散修中，見識淺地看到白雲舟如此巨大宏偉的飛行法器，也覺得其主人不是等閒之輩，所以無人敢於上來糾纏，匆匆而過，至於那些見識廣博，哪還能認不出來蓬萊派的出名法器，更加是不敢靠近，也不敢上來攀交情。

因此，那些外門弟子對於這血色車駕只是驚訝於那八條血龍，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認為它很快就會過去，可是那血色車駕到了和白雲舟平齊的時候，忽然放慢了速度，與白雲舟齊頭並進。

見到這種不尋常的表現時，幾位弟子才紛紛驚覺起來，趕緊站到了石軒身旁。

那血色車廂外的車轅上立著八個身穿赤紅盔甲的木訥護衛，而在他們身後是一個面貌平凡的中年御者驅使著那八條血龍，而在寬大無比的車廂裡，一共有四十八名侍女，有的在跳舞，有的在彈琴，有的泡茶，有的在研墨……其中有八位是在伺候著一名身穿雪白道袍的年輕公子，有給他捏背的，有給他捶腳的……

那年輕公子長相非常秀氣，嘴角含著一絲微笑，將頭側了過頭，用柔和平靜的聲音道：「不知是蓬萊派哪位道友在此？」與他聲音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的眼睛裡一片死寂，就像是石頭雕像的眼睛。

石軒做好私底下的戒備，往前走了一步，雖然不太擔心在羅浮派外這血魔宗的金丹修士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但血魔宗修士間歇性發狂可是遠近聞名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可是石軒還沒來得及報上姓名，那年輕公子就嘿嘿一笑：「原來是石軒石道友，很好，很有趣。」那死寂的眼神中似乎燃起了一點瘋狂的火焰，然後在石軒反應過來前，他輕輕一拍手，血色車駕變得飛快，轉眼間就超過了白雲舟，急速投往羅浮山中。

「石師叔，這位是？」羅半山疑惑地道，看年輕公子的表現，似乎認識石師叔，但是石師叔好像不太認識他。

石軒微微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天羅血網寧無缺。」血魔宗的修士生性涼薄，這麼多年過去了，其他金丹宗師自重身份，對自己絕不會是如此表現，只有當年四人一起前去攔截，結果段無情和王啟年雙雙隕落、自己狼狽回宗的寧無缺才會認為是奇恥大辱，銘記於心。

前幾年寧無缺成就上品金丹時，宗門考慮到自己和血魔宗的糾葛，所以壓根兒就沒想過派自己去慶賀，只是想不到今日還是碰個正著。

不僅羅半山和唐又秋，就連其他八位年紀較小的外門弟子都是聽說過石軒斬殺修羅血刀段無情的成名之戰，所以面帶憂色地問：「石師叔，他會不會？」

石軒笑著搖搖頭：「要是他敢在我們來羅浮派恭賀的途中出手襲殺我，那羅浮派的前輩高人肯定會出手讓他灰飛煙滅，這種佔據道理、又能滅掉一位血魔宗上品金丹的機會他們可不會放過，事後血魔宗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見他們似乎有些不解，石軒繼續解釋道：「要知道血魔宗是瘋狂，不是瘋子，剛才寧無缺急著離開，就是怕壓不住心中殺意，從而將性命送與了羅浮派。反而是你們，本座估計會被血魔宗的弟子找些麻煩，可要做好準備了。」其實在石軒心裡還擔心寧無缺會不顧金丹宗師體面的在歸途上攔截，所以準備留些後手。

唐又秋、羅半山和八位外門弟子面面相覷，被找麻煩的事情他們早就有心裡準備，甚至剛剛練成劍陣時，李丙南還有好幾位弟子心中都是躍躍欲試，巴不得有人來找麻煩，好試試劍陣的威力，他們奇怪的是，從石師叔話語中透露出來的，羅浮派的前輩高人能讓寧無缺灰飛煙滅，這可是上品金丹啊，在他們心目中已經是頂級實力了，怎麼會說的如此輕描淡寫，莫非羅浮派閉死關的前輩能暫時出關？

「好了，還有一會兒就到羅浮山了，你們也整理下儀表。」石軒淡淡吩咐道，這些弟子在剛才的演練中可是弄得發亂氣喘。

李丙南等人一邊整理自己，一邊竊竊私語，其中李丙南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當年石師叔斬殺修羅血刀段無情的事情？那可是精彩無比啊！」想要賣弄自己的見識。

蔣念巧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李師兄，這種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就不要說了，石師叔的過往幾戰，我們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任水瑤和其他弟子紛紛點頭同意。

李丙南有些尷尬，當年周半羽就不知道，所以他才會以為很多人同樣如此，但想不到其他同門都知道，訕訕一笑：「我只是覺得這都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你們許多人還未出生，怕是不太瞭解，所以想給你們講解一下。」

「呵呵，當時我確實是還未出生，但是坊市中介紹修真界各位高手的玉簡可是不少，裡面詳細無比。」任水瑤輕笑開口解釋道。

李丙南鬱悶無比，他一窮苦人家出生的孩子，攢點靈石都換成湯藥或功法、術法了，哪有機會去買這種用處不大的玉簡，不過很快他的鬱悶就消失了，因為在他帶動下，其他弟子開始討論起石軒的過往幾戰，他馬上興奮地加入了其中。

石軒站在舟前，望著遠處朦朧的羅浮山，聽著身後弟子的對話，輕輕歎了一口氣，五十一年就這麼過去了，修道的時光真是飛快又漫長。

……

「好美啊。」蔣念巧看著不遠處的羅浮山，脫口感歎道。

羅浮山不像蓬萊島是突起的幾十座山峰，它乃一延綿很長的山脈，橫貫南蠻大陸西南，山脈中靈峰處處，奇花異草繁多，到處都是泊泊清泉，山澗流水，枯籐古樹，而在山脈深處，不時有輕煙淡霧籠罩的居所，看起來讓人心曠神怡。

見到白雲舟到來，一位身穿銀白道袍的年輕弟子飛了上來，拱手問道：「可是蓬萊派前輩駕臨，晚輩胡雲松有禮了。」這位長相不錯的弟子看起來是神魂期修士。

石軒不由暗暗感歎，羅浮派真是好大的派頭，居然讓神魂期高手作為迎客道人，不過這也讓來參加金丹大典的修士個個滿意無比，覺得羅浮派很給面子。

「蓬萊派石軒在這裡見過胡道友。」石軒跨前一步拱手回禮道。

胡雲松雙眼一亮，笑道：「原來是石道友駕臨。你到了派中可要小心了，本門不知多少長老、弟子想要與你切磋一二。」

連瀛洲派、天火門、幽冥教等根本大法、鎮派法寶與飛劍無關的宗門，都有不少修士選擇飛劍作為本命法器，那就更不用說有《縹緲歌訣》這門真傳大法以及有純陽飛劍無形劍作為鎮派法寶的羅浮派了，門中至少有七成以上的修士選的是飛劍、精研的是劍術。

對於石軒，要不是顧及著羅浮派和蓬萊派關係不好也不壞，以及石軒心狠手辣的名頭，這些羅浮派修士早就上門挑戰了，現在石軒自己送上門來，他們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加上鬥法台上又不會有死傷，所以胡雲松才有此一說。

石軒同樣笑道：「這裡面怕是也有胡道友你吧？」曾經庸祥給石軒說過一句話，那就是羅浮仙派改成羅浮劍派也沒什麼不妥當，雖然他們不是劍修，練得也不是劍氣，但一群弟子出去，一出手絕大部分是飛劍，就連修煉《羅浮仙法》的真傳弟子，選擇飛劍的也不在少數。

胡雲松一愣，沒想到石軒如此直接，然後哈哈笑道：「確實如此，胡某不敢不認。不過石道友可不像外界傳聞的那麼狂妄自大嘛，果然流言之類不可盡信。」

「不過石某是來慶賀沈前輩成就金丹的，不想太過麻煩，煩請胡道友轉告一聲，最多與一人切磋。」羅浮派內劍術好手不少，石軒也有些手癢，但石軒乃代表蓬萊派而來，要是不停地上鬥法台與人比鬥，那就顯得太輕佻，有失宗門體面，所以把人數定好，先由羅浮派內自己決定派哪位前來吧。

胡雲松不見難色，點頭道：「理應如此。其實石道友乃貴客，我們做主人的也不會強求。好了，由胡某帶石道友你們去下榻之處吧。」

石軒示意唐又秋收好白雲舟，同時道：「胡道友請。」

一路之上，胡雲松拉著石軒談論起劍術來，看他狂熱的樣子，石軒覺得他要是轉為劍修，說不定可能更有前途。

越過幾條溪流、幾座小峰，前方出現了一處幽靜小谷，裡面有一汪碧如翡翠的小湖，湖邊有幾處清幽典雅的院子。

「石道友，你們這幾日就住在這翡翠谷。胡某還要繼續接迎客人，就先告辭了。」胡雲松有些戀戀不捨，這一路討論劍術，讓他覺得石軒是盛名之下無虛士，許多見解點破了困擾他很久的迷霧。

弟子們正在興奮地打量著這幾日的居所，想好好休息一下，可石軒慢悠悠一句：「你們繼續演練劍陣吧。」頓時讓他們面露苦色，非不願也，實不能也，靈魂之力才恢復了小半的。

第六十三章 應覺曉

傍晚，翡翠谷中。

石軒盤腿坐在平靜無波、宛如一塊青綠翡翠的湖邊，看著眼前的七位外門弟子演練著劍陣，經過整整一天的練習，他們終於能將今日清晨配合的感覺發揮出來了，雖然還有諸多不足，但也能算是初步掌握了蒼龍七宿陣。

說也奇怪，石軒本以為羅浮派那些好劍的修士今日就會決定出人選來找自己切磋，也覺得寧無缺怕是今日就會找人上門挑釁，結果一直到傍晚，除了來送午膳和晚飯的弟子外，就沒見過一個修士上門。

正當石軒這麼想著的時候，兩道晶瑩白光就從遠處飛來，落到翡翠谷外，一個醇厚的聲音響起：「石道友可在？廣寒宗龔旭靜前來拜訪。」

因為當年被言千影陰了一把的關係，石軒對於廣寒宗印象不是太好，但龔旭靜為人不錯，與自己也算有些交情，加上蓬萊派、廣寒宗乃是交好萬年的門派，當年出手相助江真人的孟霓裳就是廣寒宗的前輩真人——後來聽江真人提起，她現在已經渡過了三次天劫，所以石軒肯定不會將龔旭靜拒之門外。

「龔道友來訪，石某有失遠迎了。」石軒一邊朗聲道，一邊示意任水瑤她們可以停下來了，同時自己帶著羅半山、唐又秋一起往谷口走去。

龔旭靜比起當年看起來成熟了幾分，像是有三十來歲了，而他身邊站著一位年歲不大，容貌精雕細琢但冷若冰霜的少女，石軒光是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一塊萬載冰晶。

見到石軒出來，龔旭靜抱手道：「五十多年不見，石道友風采依舊，倒是龔某又癡長了幾歲。」他在神魂圓滿怕是徘徊了近百年了。

「龔道友何處此言，石某倒是覺得龔道友修為更加高深了。不知這位是？」石軒問起那位冰冷冷、不發一言的白衫少女。

「龔某見到故交，一時有些興奮，忘了介紹。」龔旭靜抱歉兩句，然後帶著些敬畏地指著這白紗少女道，「石道友，這位是本門樓憶之樓祖師。樓祖師，這位是蓬萊派天璣峰首座石軒石道長。」

龔旭靜提起樓憶之的名字，石軒一下就想起了這件幾年前哄傳幾大門派上層的樂事，當年樓憶之成就上品的時候，前去恭賀的其他宗門之人很奇怪地看著廣寒宗的神魂期修士、其他金丹宗師都是稱呼她為祖師。

後來，他們疑惑不解之下找了相熟修士詢問，才知道是因為孟霓裳見宗門一兩百年內只出了言千影這麼一位上品金丹宗師，不說比蓬萊派、幽冥教，就連藥王宗等都要勝過她們，所以在見到樓憶之這位天資出眾的小女孩時，動了收徒之心，將她收為了自己的入室弟子，這麼一來，樓憶之的輩分一下就高了好幾代，就連言千影看到她，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一聲祖師。

不過樓憶之在修行上確實不凡，十三歲出竅，八年引氣，二十三年神魂，二十九年神魂圓滿，三十八年成就上品金丹，不枉孟霓裳親自調教一番。這也從側面說明了，有元神真人鎮壓的宗門，就算幾代不出上品金丹宗師，在外人眼中開始沒落，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比如這幾十年中，藥王宗、天火門、血魔宗、廣寒宗都陸續出了一兩位上品金丹，一下就與其他四派回到了同一階層。

之所以說是樂事，是因為這些宗門高層修士回來之後，每每說起此事，遐想當年廣寒宗內一兩百歲的修士，要叫一位十來歲的出竅期小丫頭為祖師，都是樂不可支。

「原來是樓前輩，晚輩石軒失禮了。」雖然廣寒宗的輩分與蓬萊派無關，但從修為上來說，樓憶之也能讓石軒叫一聲前輩了。

樓憶之冷若冰霜地點了點頭：「嗯。」聲音宛如冰珠落玉盤。要不是石軒早就聽聞她乃常年無表情、沉默寡言的修士，怕還以為她是上門找碴來的，而且石軒突然理解了言千影為什麼在派出樓憶之作為宗門代表的時候，還要加上龔旭靜這位長袖善舞的神魂期修士了。此時龔旭靜就略微尷尬地笑了笑，用神識與石軒交流：「樓祖師一貫如此，石道友不要見怪。」

石軒神識中回了一句：「石某早就聽說過了，龔道友不必解釋。」而且樓憶之與自家師傅有些相似，都是無表情一族，石軒已經習慣了。不過石軒突發奇想，要是樓憶之與師傅兩人見面，會是怎樣一副冷場的表現。

請兩人進了谷中，幾位外門弟子連同羅浮派的雜役已經將一張木幾，三張小凳擺好，上面放著茶杯等物。

「好了，你們可以下去休息了。」石軒對蔣念巧等人吩咐道。他們是驚喜無比，差點歡呼出聲，一天的練習讓他們早就精疲力盡了，好想馬上躺下來睡上一覺。

「我們也是因為羅浮派的熱鬧，才知道石道友代表貴宗前來，所以上門叨擾一番。」龔旭靜坐好後，笑著開口。

石軒今日沒有外出，所以微翹嘴角：「哦，不知是什麼熱鬧？」

龔旭靜笑嘻嘻地道：「因為石道友只接受一位修士的挑戰，所以羅浮派那幾位劍術宗師就自己先內鬥起來了，想要爭個高低。而這種事情，那些狂熱於劍術的羅浮派弟子們又怎麼會放過，所以鬥法台邊是裡三層外三層，水洩不通。」

石軒這才明白為什麼今日無羅浮派的修士上門，原來是自家內鬥去了：「那現在分出勝負沒呢？」

「星河劍應覺曉半招險勝銀絲劍胡雲松，恐怕明日他就會上門與石道友你切磋一二。」龔旭靜似乎是將這番羅浮派的爭奪看完以後才過來的，同時他凝重地說道，「應覺曉可是積年神魂期高手，十多年前也練成了劍氣雷音的絕世劍術，石道友你萬萬大意不得。」

石軒笑著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羅浮派的幾位劍術高手，除了新近冒出來的胡雲松外，其他人的大概資料在蓬萊派中都有，作為一個狂熱於劍術的宗門，近百年裡，羅浮派可是有好幾位在神魂期就練成劍氣雷音的高手，比如已經上品金丹的彈劍狂生喬慕白，而應覺曉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一位還在神魂期，也練成劍氣雷音的是入雲劍金玉石。

龔旭靜知道石軒不是那種托大之人，點了一句後就提起另外之事：「剛才龔某看比鬥時，看見了寧無缺那廝，石道友可要小心了，他這人瘋狂至極，不一定會顧及幾大宗門之間高階修士一般不對低階修士出手的默契。要不，等到金丹大典之後，石道友與我們一起出發到天陽城，有樓祖師在，寧無缺不敢有所動作的。」樓憶之從進來後就不發一言，坐在那裡像是一座冰雕，就連龔旭靜提到她，她也是沒有任何表示。

「石某有些計較，所以還是單獨上路，不過既然龔道友說起，不知可否請樓前輩……」石軒用神識與兩人分說一二，樓憶之這才擺脫冰雕樣，微微皺眉地點了點頭。

計議停當，龔旭靜鄭重地說起某段秘聞：「聽說寧無缺當年在西荒某個洞府中，遇到了血魔宗排名第一的真傳弟子血魔子，兩人早就互相恨不得殺死對方，於是在沒有宗門戒律約束的西荒，一番大戰之後，寧無缺吞噬掉了血魔子，從而成就了上品金丹。」血魔子能以血魔宗宗名為號，可想而知他對自己的信心。

「所以寧無缺之人瘋狂歸瘋狂，但實力可不是做假的。」石軒喝了一口茶後，緩緩道。

又閒談了幾句，龔旭靜忽然提起：「當年石道友想要拿到萬載冰魄心，可未能成功，不知現在還要否？龔某最近練功有些剩餘。」

石軒淡淡道：「多謝龔道友好意，石某已經找到一塊了。」其實石軒當年很想給言千影一封信氣氣她，上書：晚輩不才，未能尋得鎮壓心魔的法器，只是找到了一轉世秘寶，所以不敢來換萬載冰魄心。可是這樣不但顯得自己小氣，又把自己有轉世之寶的秘密宣揚了出去，所以作罷。

龔旭靜還沒來得及回答，一道縹緲清光從天而降：「羅浮派應覺曉求見蓬萊派石軒石道友。」

石軒嘴角微微抽搐，對龔旭靜苦笑一下，還以為他明天才會前來，可想不到那邊比試完沒多久，這邊他就找上門來，羅浮劍派這些傢伙到底對劍術有多狂熱啊。

谷口的應覺曉乃是四十來歲的中年修士，長相古拙，身穿一褐色麻布短袍，腰中繫著一根草繩，赤著雙腳，很有些世外隱者的風範，不過卻是看得石軒有些不解，為什麼不少修士做奇異打扮呢，自己還是喜歡舒適普通的道袍。

見到石軒出來，應覺曉露出一絲笑意：「貧道應覺曉，修煉的是《縹緲歌訣》和偶然得到的《諸星劍訣》，還請石道友指教。」說話簡單、坦誠、直接。

石軒既然已經承諾，也不再推三阻四：「那就請應道友帶路。」

第六十四章 縹緲歌訣

應覺曉滿意地道：「好，石道友快人快語，正是我輩劍修的風範。」得，這位乾脆就把自己當劍修了。他說完之後，轉身化成清光往遠處飛去，石軒和樓憶之、龔旭靜、羅半山緊隨其後。

翡翠谷中。

蔣念巧休息片刻之後，忽然想起一個困擾自己很久的修煉上的難題，所以又起身來尋石師叔，可是看來看去，都沒有發現石師叔在哪裡，只看到唐又秋向院子走來，於是她疑惑地問著唐又秋：「唐師姐，石師叔老人家呢？難道是跟剛才那位廣寒宗修士出去了？」對於樓憶之，蔣念巧直接就已經忽略掉了，她像冰雕勝過像活人。

唐又秋微微笑道：「沒有，剛才羅浮派的星河劍應覺曉上門，想要和石師叔切磋一二，所以他們幾人都去羅浮派的鬥法台了。」

「啊，唐師姐，你怎麼不早說？！我要去看石師叔大展神威。」蔣念巧興奮歡喜又帶點埋怨地叫道。

唐又秋莞爾：「我這不就是過來叫你們的嗎？羅師兄都已經跟去了。」

「恩恩恩，多謝唐師姐了。我幫你去叫他們。」蔣念巧知道錯怪唐又秋了，趕緊蹦蹦跳跳地返回院子裡，幫忙叫人。唐又秋看著蔣念巧活潑的樣子，搖頭微笑，似乎想起來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沒過多久，興奮的一幫弟子們就在一位羅浮派雜役帶路下出發了。

……

輕煙谷，離翡翠谷不遠，因為常年籠罩著淡白色的薄霧而得名，羅浮派最大的鬥法台所在。

因為沒想到應覺曉會連夜挑戰石軒，所以各大宗門之前在這裡觀看的修士們，以及絕大多數羅浮派弟子們，都是已經離開，場面冷冷清清，剩下的那十來位弟子，則是因著前面觀摩長輩高手鬥劍，把自己弄得熱血沸騰，手癢難耐，等到其他人離去，自己就約好對手，上台比試一二。

「好劍法！這招不錯！」台上兩位弟子在鬥劍，台下的弟子則在大呼小叫的評價，這時有人注意到了應覺曉，趕緊行禮道：「應師叔好，您老人家怎麼又來了？這位，莫非是？」說到最後，臉色的神情開始激動起來。

應覺曉點點頭：「我要石道友切磋一二，你們若是不急，就留下來觀摩觀摩，說不定能於劍術上有些啟發。」看應覺曉對晚輩弟子的態度，羅浮派中的氛圍應該不比蓬萊派差到哪去。

「肯定的，一定的。」這位弟子歡喜激動地道，然後轉過身對著鬥法台上喊道，「你們別比了，應師叔和石前輩來了！」

台上兩位弟子當即罷手，跳下鬥法台，和同伴一起激動狂熱地看著石應兩人，讓石軒微微有些感歎，羅浮派中的弟子對於劍術真有一種虔誠之心，唯一可惜的是，他們不是劍修門派。

「歡迎石前輩指教我等劍術。」隨著石軒上到鬥法台，這些弟子突然齊聲道，石軒突然產生了一絲錯覺，要是他們喊的是「歡迎石前輩蒞臨指導」，再掛上一條分外土鱉的紅色橫幅，那就完美了。

這時蔣念巧等人已經趕到，除了唐又秋外都是氣喘吁吁的樣子，想來怕錯過了比劍，不惜精神全力趕來，然後他們來到鬥法台另外一邊，同樣激動但缺少些狂熱地看著石軒和應覺曉。

應覺曉見石軒上台站好，面色鄭重地開口：「今日只比飛劍，不論其他，石道友可有什麼意見？」

「如此甚好。」石軒言簡意賅，頗有師傅莫淵的風範。

應覺曉點點頭，一道晶瑩星光從他丹田飛出：「此乃貧道本命飛劍，縹緲星辰劍，八重天圓滿。」

石軒將手一指，一道青色雷光突然出現，在身邊盤旋：「天雷伏魔劍，靈器。」

台下羅浮派的弟子一下嘩然了，有人道：「居然不是本命飛劍？莫非看不起應師叔？」

「應該不是，靈器飛劍在神魂期發揮的威力和應師叔的本命飛劍差不多。」有人辯解。

「除非他的本命法器根本不是飛劍！」

「可惡！什麼金丹以下第一劍術宗師，根本就是褻瀆了劍術嘛，本命法器都不選擇飛劍，壓根兒就是欺世盜名，半吊子的劍客。」

「對，對，對，應師叔一定要擊敗他！讓他知道什麼叫做純粹的劍術！」

……

另外一邊的蔣念巧等人面面相覷，表情發囧，完全無法理解本命法器不選飛劍怎麼就成了如此大的罪過了，看羅浮派那幫傢伙的表情語氣，似乎是當真的？！

台上的應覺曉也是微有詫異，其後將一絲不滿壓住，重新變得平靜：「石道友，出劍吧。」

石軒明白應覺曉是自持主人身份，也不客氣，天雷伏魔劍劍光一展，速度奇快地向應覺曉飛將過去。

應覺曉的縹緲星辰劍劃出美妙的軌跡，也同樣以奇快的速度攔住了青色劍光，之後，兩口飛劍在空中頻繁交擊，發出密密麻麻的清脆錚鳴，拖出道道青光星光殘影，聽得下方的弟子們是頭暈目眩，看得他們是模模糊糊，想不到僅僅只是飛劍碰撞就讓他們如此難受。

「石道友和應道友果然都練成了劍氣雷音，只是如此之下，兩人都無法以快打慢，佔據主動了，最終，還是得落到比拚劍法上。」龔旭靜作為長輩，向蓬萊派的諸位弟子講解起來。

「可是龔前輩，我們只能看到無數的青光、星光，好像台上在放煙花一般，壓根兒看不清飛劍變化。」蔣念巧面露苦色地出聲說道，任水瑤等人也是同樣表情地點頭。

龔旭靜笑罵道：「要是他們兩人的飛劍變化讓你們看清楚了，那真是白煉這麼多年的劍術了，不過不要緊，鬥法台應該有放緩的能力。」果不其然，一位羅浮派弟子走到鬥法台邊，不知打出什麼法決，一道水幕就從鬥法台邊升起，上面同樣是石軒和應覺曉的在比鬥，只是速度慢了許多，讓弟子們不用看的頭暈眼花，個個專注無比。

一番狂風暴雨的進攻防禦之後，應覺曉首先變化，晶瑩星光一變，劍光如濛濛細雨般綿綿不絕地向石軒襲來，而鬥法台上則籠罩起陣陣虛無縹緲的美妙樂聲、歌聲，擾人至極，正是縹緲歌訣中自帶的劍法「細雨縹緲」。

石軒天雷伏魔劍一彈，巨大雷鳴聲響起，將縹緲歌聲震得是支離破碎，同時，一道巨大的雷柱從天而降，將石軒身前的地方全部覆蓋其中。雷光落地，細雨紛飛，幻化出美麗的場景。

應覺曉見佔不到什麼便宜，將縹緲星辰劍一展，方圓幾十丈內好像就出現了一個濃縮的星空，飛劍劃出一道道玄奧的痕跡，帶出陣陣縹緲仙樂，眨眼間就將星辰串聯起來，然後鋪天蓋地的星光就向石軒打來。

這時，一道接一道的粗大青色天雷從空中落下，直直打在這片星空下，這些天雷一道比一道威力更大，將整個鬥法台全部籠罩在青色雷光中，而青色雷光內裡翻滾的雷球中則是點點星辰，發出濛濛星光，這些光芒將石軒和應覺曉的身影都掩蓋住了。

台上的弟子要慢上幾拍，現在才感歎道：「想不到劍術施展出來是如此美麗，雷光細雨相映成趣。這石軒也非浪得虛名之輩。」

「哼，應師叔劍法變化精妙，佔據了上風，石軒只能被動應招，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看樣子，下午和胡師叔對戰時，應師叔怕是沒用全力。」

……

「好，這是應師叔將《縹緲歌訣》和《諸星劍訣》融會貫通的『星辰縹緲』，果然威力無邊。」

這話聽得蔣念巧嘴角微微抽搐，這應覺曉應前輩取名水平實在不怎麼樣，因為練的是《縹緲歌訣》和《諸星劍訣》，所以本命飛劍叫縹緲星辰劍，劍法叫星辰縹緲……「哇，石師叔的雷光好生兇猛。」她還沒腹誹完畢，就開始感歎石軒的天降雷罰，旁邊的任水瑤則是雙眼異彩連連，看得不能自已，李丙南等人少了那一份狂熱，卻更多了一份激動，或許他們到了引氣期，都會下意思地選擇飛劍作為本命法器。

剛剛還在吹噓的羅浮派弟子同樣被這夢幻般的場景給鎮住了，而且看起來，好像是那位對飛劍不虔誠的石軒佔據了上風。

鬥法台上，青色雷光和滿天星光都是消失無蹤，縹緲星辰劍已經回到應覺曉手中，他屈起手指，在飛劍之上虛彈一下，頓時殺伐清越的聲音響起，直懾神魂，而且隨著他的虛彈，飛劍化作一道晶瑩星光沖天而起，到了半空則化成無數道星光，如同煙花墜落般向石軒落下，正是《縹緲歌訣》中的殺招「彈劍狂歌」。

石軒天雷伏魔劍一指，無數顆星辰拖著彗星般的尾巴迎著星光而去，在空中激發出無數轉瞬即逝的光芒。

突然，殺伐清越的聲音再次響起，石軒因為北斗指路的心法一直在運轉，所以此時心中一凝，直接將天雷伏魔劍召回，往身側虛空一斬，看起來是在做莫名其妙的動作。

可是當青色雷光到了那裡的時候，卻似和某物相撞，發出清澈悅耳的聲音，然後一道晶瑩星光跌出了身形，而此時，半空中的無數星空消失無蹤。

第六十五章 劈刺撩崩抹復挑

這道晶瑩星光從空中現出身形後，隨著殺伐清越的聲音響起，再次消失，石軒面色凝重地將天雷伏魔劍往身後一放，立刻又響起清澈悅耳的飛劍交擊聲。

這並不是應覺曉就練成劍光分化，或是劍光虛空挪移的高深本領，而是因為《縹緲歌訣》這門功法本身的緣故，如純陽法寶無形劍就是當年羅浮派修煉《縹緲歌訣》的元神真人為配合自己的功法祭煉出來的，可想而知，縹緲無形乃這門功法的真意。

現在應覺曉又練成劍氣雷音，劍光奇快，真真正正體現了來無影、去無蹤的劍法真意，常常忽前忽後，形左實右，將石軒牢牢壓制在方寸之間，要不是石軒同樣練成劍氣雷音，加上北斗指路心法的推算，多半就著了這縹緲不定，常常如同天外飛仙的劍法地道了。

殺伐清越的聲音越響越急，加上快慢輕重變化，如同一首縹緲清澈仙樂在鬥法台上響起，加上晶瑩星光忽影忽現，在方寸之間肆意遊走，無論是從眼睛還是從耳朵評判，這劍法都是賣相極佳，難怪羅浮派內有這麼多喜歡飛劍的修士存在。

「這才是純粹的劍法嘛，真是美妙無比。」羅浮派的弟子慢了幾拍地感歎道。

「恩恩恩，所以還是誠心於飛劍的好，石軒現在應該明白這點了，看他被應師叔壓得毫無還手之力。」這位弟子還在糾結於石軒本命法器的選擇。

「應師叔贏定了！」歡喜雀躍的表情已經在他臉上出現。

「就是，金丹以下第一劍術宗師只能在我們羅浮派才對！」

這邊是喜形於色，勝利在望，那邊則是擔憂之色浮現，蔣念巧咬咬嘴唇，尋求安慰似地問著任水瑤：「石師叔沒問題吧？」

任水瑤滿含信心地點了點頭：「沒問題。」可是其他弟子卻不像她這麼看，全是焦急憂慮的表情。

對面羅浮派有位弟子聽到了這邊任水瑤的回答，高聲笑道：「這位蓬萊派師妹，莫要逞強，眼前的局面，誰強誰弱不是一目瞭然嗎？」

「對，對，對，自欺欺人是不好的。」其他羅浮派弟子紛紛點頭。

李丙南和蔣念巧都是想反唇相譏，可是卻找不到說辭，氣得臉色發黑，更不要說任水瑤這種從來不爭口舌的內向之人，更是只能怒氣滿臉，咬牙切齒地看著那水幕。

龔旭靜同樣有些擔心地問著樓憶之：「樓師祖，您看石道友如何了？」

樓憶之冷冷吐出四個字：「守不可久。」意思就是，若石軒再找不到反擊的機會，繼續這麼被動防守下去，必然會有疏忽之時。

石軒確實很被動，神識完全無法捕捉縹緲星辰劍的劍路，只能靠北斗指路心法的推算，同時心裡感歎，要是能用太極圖就好了，自己大半本事是在太極圖上，定住飛劍瞬間之後就能搶佔主動，北斗指路展開，再也不失先手，全面壓制到底，甚至能於一劍之中重創對手。說起來，太極圖加劍氣雷音加北斗指路，才是真正的大殺器。

還好石軒進階神魂期後，對於劍術也沒有閒著，當年有庸祥指導，這些年徘徊於神魂圓滿，只能做積累，多了很多時光修煉劍術，所以在劍術修行上早就突飛猛進，距離劍光分化越來越近，而且結合陰陽變化之道後，修煉出了些效果——虛實劍光分化。

實體劍光分化，以石軒的控制能力還有很大不足，怕是要等到金丹之後才能練成，但將其用陰陽變化由實轉虛後，卻是能勉強分出一道劍光。這道劍光並無傷人之力，但卻並非幻術，用來嚇人足夠了。不過劍光分化最大的用處是能布下精妙無比的劍陣，否則光憑劍光多的話，那些準備幾套幾套飛劍的修士就天下無敵了，所以，在這點上，虛的這道劍光沒有什麼大用處。

當然，小的作用還是有的，那就是石軒的飛劍能在兩道劍光之中虛實轉化，讓對方摸不到真正的飛劍在哪裡。這在正常情況下，對方多使用一口飛劍就完事了，但現在比試劍法卻是能物盡其用。

所以，石軒手指一動，青色劍光微微一暗，然後向兩側分成了兩道一模一樣的青色劍光，一道向左，與出現在那裡的縹緲星辰劍相撞，一道化成長虹，向驚駭莫名的應覺曉投去，如果石軒懂唇語，一定能認出他在說：「劍光分化，劍光分化！」

台下不看水幕慢動作的樓憶之雖然冰山依舊，但同樣嘴唇微動，似乎也有些驚訝，龔旭靜就不用提了，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從中古時代起，這沒有哪位劍術宗師能在神魂期就練成劍光分化，莫非石道友要逆天？！

應覺曉見到一道青色劍光飛來，知道不好，可現在乃正常比劍，要是自己再用一口飛劍的話，那就算是認輸了，只好趕緊將縹緲星辰劍召回，攔在了這道劍光前面。

石軒微微一笑，身邊的青色劍光由實轉虛，應覺曉那邊的青色劍光由虛轉實，與倉促回防的縹緲星辰劍碰在一起，發出同樣清澈悅耳的聲音，不過與剛才不同的是，這道澈悅耳的聲音是在應覺曉身邊響起，而不是如剛才那般只在石軒身邊，這標誌著石軒重新佔據先手和上風。

縹緲星辰劍乃倉促回防，自然諸多破綻，天雷伏魔劍劍光一展，北斗指路心法之下，一旦先手，自然一直先手，這劍光道道不離應覺曉的破綻，有時候甚至變成了劍光飛來後，應覺曉主動露出破綻，要不是他也是劍氣雷音的速度，總能在千鈞一髮時擋下天雷伏魔劍，怕是早就敗下陣來，不過現在也是被調動的狼狽不堪，與剛才相比，就是一時之間，攻守易勢。

而石軒則是一派悠閒地站在遠處，身邊同樣一道青色劍光盤旋，雖然將這道劍光也使用出去的話，兩道劍光虛實變化之間，應覺曉必然更加難以應付，從而更快失敗，可是現在優勢明顯，要是使出後，不慎將自己虛實劍光分化的底細暴露了，就實在是得不償失，而且要是應覺曉有什麼底牌手段的話，這道劍光也能由虛轉實，護住全身。

台下的羅浮派弟子早就寂靜無聲，可從彼此臉上的驚駭都能看出各自內心的感受，震驚！難堪！恐懼！以及油然而生的欽佩！

這邊蔣念巧哈哈大笑：「不知道現在誰被壓得毫無還手之力。」

李丙南早就對剛才羅浮派的言辭憤怒無比，現在自然跟著蔣念巧回擊：「是啊，誰強誰弱不是一目瞭然嗎？」

其他幾位弟子也是紛紛插嘴，把怒氣發洩出來，就連任水瑤這種內向女子，也是輕描淡寫地道：「自欺欺人是不好的。」

他們每說一句，羅浮派弟子的臉色就黑上一分，可如同剛才蓬萊派弟子一般，他們也是找不到言辭回答，深深地覺得窩囊和憤怒，對於石前輩，他們已經改變看法了，如此劍術豈是半吊子劍客，值得自己尊敬，但這幫口舌可惡的傢伙，等有機會一定要找他們比上一比，讓他們明白，大道之爭，不在口舌！

發洩完剛才的怒氣後，蔣念巧看著台上石師叔背著雙手於青色劍光中悠然而立，對方則是狼狽招架的場面，頓時小臉充滿傾慕嚮往表情地道：「石師叔他老人家實在太有高手氣派了！啊啊啊，要是有朝一日，我也能如同他現在這般悠閒無比地敗實力不凡的對手於劍下那就太美妙了！」任水瑤表情相同地重重點頭。其他幾位弟子，尤其是男性，那更是毫不掩飾的嚮往，什麼叫高手做派，這才叫高手做派！

石軒的天雷伏魔劍現在並未使出什麼精妙劍法，一招一式都是最基本的劍式，劈刺撩崩抹復挑，將應覺曉的縹緲星辰劍壓得幾乎貼住身體遊走，而且讓應覺曉絕望的是，石軒身邊那道劍光根本未動，換句話說，就是石軒只用出一半實力就讓自己束手無策。

他心境一有波動，劍法上就反應了出來，晶瑩星光一慢，已經被青色劍光搶了進來，停在胸前。

「石道友劍術出神，真乃金丹以下第一劍術宗師，貧道心服口服。」應覺曉將縹緲星辰劍一收，拱手坦誠認輸，表情相當誠懇，甚至帶有許多欽佩情緒。

石軒也將天雷伏魔劍召回，然後在應覺曉狂熱的眼神中，將兩道青色劍光合成一道，收了起來：「應道友劍術也是不凡，石某受益良多。」

兩人走下鬥法台，龔旭靜這種老成修士都是帶著激動聲音地問道：「石道友，你真練成了劍光分化？」

石軒只能呵呵一笑，不予正面回答，總不能自揭底牌吧。

這邊羅浮派弟子站成一派，欽佩崇敬地行禮道：「多謝石前輩指點劍術，今日我等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於劍術上絕不能故步自封。金丹之下第一劍術宗師，石前輩實至名歸。」他們旁邊的應覺曉微微點頭，神色間頗為激動，讓石軒不禁暗自嘀咕，這位道友不要真的一頭鑽進劍光分化的修煉中才好，等成就金丹之後，不是要容易許多嗎？

第六十六章 金丹大典之約

蔣念巧等人一臉與有榮焉地站在石軒身後，看著羅浮派弟子的恭敬行禮，紛紛小聲而又激動地討論起剛才精彩絕倫的一戰，石師叔居然練成了傳說中的劍光分化，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簡直比當年的劍老人還厲害！

而羅浮派的弟子行完禮後，有位高個子的出竅期修士站了出來：「弟子吳雲剛才見識過石前輩的絕世劍術後，心慕蓬萊派的劍法，因此想向蓬萊派的道友討教一番，不知哪位道友肯賜教？」他說話的時候，恨恨地看著李丙南等幾位男性修士，似乎頗有些不與女子計較的意思，要知道剛才叫囂的最凶的可是蔣念巧。

應覺曉點點頭，對於自家門內弟子如此勇於挑戰頗為讚許。不過李丙南等人卻是有些發虛，自己七人練得可是劍陣，單打獨鬥的話劍術都是沉浸未深，比不得羅浮派那些狂熱弟子們。

可李丙南好歹也入門十多年了，修為比起其他人要深厚不少，此時被人當面挑戰，如果不接，那真是在師弟師妹面前臉皮丟盡，所以他壯著膽子，踏前一步，然後看著石軒，等待他發話，還算他知曉事理，明白這種事要先請示長輩。

石軒淡淡道：「今日天色已晚，改日約個時間再比吧。」現在石軒在羅浮派弟子們心目中的份量極重，乃是他們劍術修行上的第一目標，所以聽了他的話，那些弟子都是贊成道：「石前輩言之有理，不如明日午時？」

這時應覺曉插話道：「貧道有個想法，不如等到金丹大典時，由各派弟子在大家面前切磋一番，也算是為十八年後的蒼莽法會做個鋪墊。」

龔旭靜看了樓憶之一眼，見她微微點頭，於是上前道：「應道友這個主意不錯，正好能督促各家弟子努力用功，免得他們成了井底之蛙，自高自大。不知石道友意下如何？」

石軒沒想到切磋會變到金丹大典時，到時候有各派修士、諸多散修在旁觀看，場上弟子的壓力可想而知，但同樣的，這也是對弟子錘煉的好機會，所以點頭應允道：「石某也覺得不錯。只是這些出竅期弟子尚未轉化真氣，往往十幾招之內就沒了精神，難以起到切磋的作用，而且人數眾多，一一比來，頗為浪費時光，不如金丹大典兩派切磋時，出竅期弟子一起上場，既能節約時間，又能看看自家弟子是否能攜手合作。」

應覺曉想了一下，他又不是傻子，石軒如此說辭，那他們的出竅期弟子必然練有聯手之法，或是秘術，或是陣法，總之一起上場會實力大增，不過羅浮派的弟子乃練劍修士，豈能遇難而退，應當遇強則強，打敗發揮全部實力的蓬萊派弟子才是正道：「如此甚好，貧道頗為贊同。」再說，陣法之類，羅浮派也是有的。

「龔某也贊同。」龔旭靜乾淨利落地答應了下來，在大宗門內，出竅期弟子因為實力不高，很少是單獨行動的，所以相熟弟子之間往往都有默契，甚至有些三五個好友還練過陣法，所以一起出場也合龔旭靜的心意。

「那此事就由貧道通知其他宗門。」應覺曉作為主人，這種事情自然當仁不讓。

石軒微笑看著幾位弟子，卻將他們看得心裡發毛，覺得今晚的休息時間怕是又要縮短了，不過就算石軒不要求，他們也會這麼做，要是在金丹大典無數雙眼睛之下，狼狽輸掉，那真是丟臉至極，十年內不敢踏出宗門。

「好了，石某告辭，樓前輩、應道友和龔道友就不必相送了。」石軒拱手道。

可石軒正要帶著弟子們返回翡翠谷，天上卻飛來許多道各色劍光，等他們落到輕煙谷時，石軒才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位熟人——銀白色道袍的胡雲松，他們臉色焦急地看著石軒和應覺曉，其中胡雲鬆脫口問道：「石道友，應師兄，可是比完劍了？」

應覺曉帶著欽佩表情地點點頭：「已經結束一會兒了，石道友盛名之下無虛士，貧道愧不能及。」

「啊？！」這些羅浮派的修士個個露出失望的表情，既是為沒能看到這金丹以下的巔峰一戰而失望，自己急匆匆趕來，結果卻是白跑一趟，又是為應覺曉輸給石軒而失望，而且應覺曉自詡為劍修，在劍道上是心高氣傲，很少看到他對別人露出如此欽佩的表情，那只能說明雙方差距頗大。

這個結論讓羅浮派的修士們萬分不敢接受，應覺曉的劍術是什麼水平，別人不清楚，他們哪還能不知道，甚至有不少人覺得，應覺曉的劍術應該是神魂期所能達到的一種極限，再上去就是金丹期才能達到的了。現在石軒卻勝過應覺曉很多，那是什麼樣的程度，他們無法想像，所以一位黃袍修士不敢相信地問道：「應師兄，石道友真是如此厲害？」

應覺曉帶著滿足和慚愧兩種情緒地歎道：「齊師弟，石道友真是中古以來神魂期第一劍術宗師，他可是已經練成了劍光分化，哎，劍光分化！」

這話實在吹捧太過，石軒自己都覺得快起雞皮疙瘩了，但又不能出言分辯，只好裝作沒聽見，倒是蔣念巧、任水瑤等人每聽到別人誇石軒一句，她們就開心一分，似乎被誇的是她們自己一樣。

「劍光分化？劍光分化！」不僅是齊姓師弟，其他所有修士，包括胡雲松在內，都是目瞪口呆地重複著這四個字，好一會兒，胡雲松才嚥了口唾沫問道：「應師兄，您沒看錯吧？」不是不相信應師兄，實是此事太過難以置信。

應覺曉微現怒容：「貧道難道會看錯不成。」身後的羅浮派弟子也是個個搶著回答：「確實如此，弟子也看到了！」

這下羅浮派的修士才真的相信，看石軒的眼光又奇怪又狂熱，奇怪是指他們看著石軒就像看到一隻難以理解的怪物，狂熱則是想要切磋交流的心思實在太過濃厚。

石軒笑著搖搖頭，然後在這幫修士失望的表情中，帶著自家弟子們往翡翠谷返回。

……

翡翠谷外，有位傾國傾城的女修士正在問道：「蓬萊派石道友可在，藥王宗徐鈺前來拜訪。」她黛眉水眸，瓊鼻粉唇，比起當年似乎又要好看了幾分，但冷傲之色又重了一些。

一位羅浮派的雜役走了出來，看到徐鈺，先是被她美色所懾，愣了一愣，然後賠禮趕緊道：「好叫徐前輩知道，石前輩與本門應前輩去輕煙谷比劍去了。」

徐鈺啞然，自己可是看完了應覺曉勝胡雲松一戰才回到了下榻處，沒過多久因為聽聞蓬萊派來的是石軒，念起他當年相助之恩，自己趕緊上門全了禮數，誰知道應覺曉卻是馬不停蹄就來挑戰石軒，羅浮派這些傢伙，似乎有些走偏道路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辭了，等到石道友回來，麻煩你轉告一聲。」

「晚輩遵命。」這雜役現在看都不敢看徐鈺，只是低著頭回答。

「原來是徐道友來訪，石某差點失之交臂。」天空中忽然傳來一道聲音，然後十一道遁光落下，領頭的正是一身月白道袍的石軒。

徐鈺露出一絲微笑，用清冷的聲音道：「徐鈺也沒想到石道友如此快就歸來，要不然會等待一二，不知石道友和應道友比試結果如何？」

「石某僥倖獲勝。」石軒簡單地回答了一句，「徐道友請進。」雖然徐鈺已經成就上品金丹，但兩人有過一番前緣，叫上一聲道友還是可以的。最近十年，修真界中很是出了幾位上品金丹。

徐鈺大大方方地跟著石軒走了進去，不見半點兒拘束，等到坐好，才開口道：「當年之事，多謝石道友相助了。徐鈺後來忙於通知同門，忘了向石道友道一聲謝，今日不得不來補上。」

「其實石某當年也是沾了徐道友的光，要不然光憑自己的話遇到楊飛是凶多吉少。」石軒謙虛地道。

徐鈺道完謝，就算完成了自己的心願，所以也不在上面糾纏。而且兩人並不算熟悉，寒暄幾句後又討論了一會兒道法，就起身告辭離開了。

之後，瀛洲派的中品金丹宗師洞元子也來拜訪石軒，本來依照兩派關係和兩人修為，石軒打算的是明日自己上門拜訪，可洞元子聽說了石軒用劍光分化戰勝應覺曉，一時好奇就先行過來了。

「以前一直聽聞石賢侄乃劍術上的宗師，今日才知此言不虛。」洞元子摸著自己的花白鬍子道，「呵呵，能適逢這件萬年難遇的事情，也不枉老道來一趟。」看來洞元子也如蓬萊派內那些首座、長老們一樣，覺得前來恭賀是件浪費時間的事情。

石軒不好在這上面說什麼，只得道：「前輩謬讚了。」

之後石軒問過盜泉子的事情，知道他的黑熊如今在瀛洲派內過得還算不錯，也就放下心來。

因為金丹大典之約的關係，第二日無人上門拜訪石軒，都在操練自家宗門弟子。

第六十七章 大典之上

天朗氣清，萬里無雲。

彌羅峰上開滿了奇花，有紅的粉的藍的紫的……花團錦簇，五彩繽紛，兼有妙香陣陣，讓人聞之舒心。

從峰頂上落下一條青玉台階，它凌空而立，周圍是清泉於空中環繞，石軒帶著十位弟子，在羅浮派修士接引下，踏著台階，往白雲深處的彌羅峰頂走去。

這位接引修士不時偷偷看上石軒一眼，眼神裡充滿崇敬嚮往之意，同時腳步不停地順著台階而上。

這青玉台階看起來極為漫長，但石軒只是走了五步，就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彌羅峰頂。彌羅峰上白鶴起舞清鳴，其他諸般仙獸瑞獸徜徉於白雲之間，一條青玉鋪成的道路從峰邊一直延伸到了那座宛如仙宮的大殿。

進了大殿，早有羅浮派內門弟子等候，一位穿著粉羅衣裙的女弟子走了上來：「晚輩梅樂兒，石前輩請隨晚輩上前。」

石軒點點頭，在梅樂兒的帶領下，走到大殿左手第一位的一張青竹案几旁，在青竹案幾後是杏黃蒲團。梅樂兒禮貌地笑道：「石前輩，您就坐在這裡。」至於羅半山、唐又秋、蔣念巧等人只能侍立石軒之後。

聞言，石軒盤腿坐在蒲團上，而梅樂兒則不知從何處端出了一張白玉盤子，上面是古樸清雅的一套茶杯茶壺。她動作嫻熟地給石軒沏好茶，然後昂首直背，嬌俏地立於石軒右手，似乎之後就由她專門負責石軒這張案幾。

石軒早就打量過這個大殿，裡面成兩排，擺放了兩三百張案幾，這說明除開八大宗門之外，其他中小門派、散修來的人數眾多。

只是不知這個順序是按什麼安排，若是說按門派實力的話，比上品金丹，蓬萊派已經不佔優勢，比元神以上的真人，廣寒宗的孟霓裳又是三次天劫，若是按前來恭賀的修士自身的修為，石軒都不知道要排在哪裡去了，所以石軒有些疑惑，為什麼蓬萊派還是毫無疑問地排在第一位，難道是有兩件純陽法寶？難道是按上次蒼莽法會的結果？

大殿之中已經坐著好些修士，石軒認識的洞元子就坐在對面第二張案幾之後，見到石軒望來，微笑點頭回應，樓憶之則坐在石軒下首，龔旭靜和另外六名女弟子則站在她的身後，見到石軒看過來，她同樣點點頭，只是臉上依然冷若冰霜。

其他坐在大殿中後部位的中小門派修士、散修，石軒卻是一個也不認識。而在大殿上方白玉大椅旁則有一位儒袍綬帶的年輕男子站在那裡，微微靠邊，雙眼似開似閉。

過了一會兒，身穿純白道袍的寧無缺和一身玄色皇袍的紫發清秀少年聯袂前來，這位紫發修士的雙眼奇光頻閃，色彩變換連連，若是哪位修士不自量力地看過去，甚至會有靈魂脫離的感覺，他徑直走到石軒對面那張案幾之後坐下，神情專注地看著前方虛空，彷彿隔離於這個世界，正是昨天洞元子提起過的，幽冥教此次前來恭賀的輪迴王，當今天機榜排名第一。

他帶的八位弟子有兩位引氣、六位出竅，一半黑袍，一半白袍，但都是陰氣森森，想來還無法收斂這種特殊氣息。

寧無缺則坐到樓憶之下首，對於石軒，他是連看都沒看一眼。他身後是那八個身穿赤紅盔甲的木訥護衛、中年御者、八位美貌侍女。

其後，素白衣裙的徐鈺、大紅道袍的盧向榮帶著各自宗門弟子趕來。徐鈺坐在了寧無缺下首，盧向榮這位天火門老牌中品金丹修士則是坐到了洞元子下首，同樣是在幾年前，天火門終於出了一位上品金丹，都天火仙宋文曜。

等到大殿之中的案幾之後都坐滿了修士，一道清音響徹雲霄，然後一道接一道，足足九道之後，一位身穿兩儀道袍的三十來歲男子走了進來，他身材高大，臉若刀削，沉穩中帶著一絲閒逸。

見到他進來，那位儒袍男子當先拱手道：「恭賀沈師兄成就金丹。」然後所有盤腿而坐的修士都站了起來，無論是金丹宗師，還是神魂期修士，都是齊聲道：「恭賀沈道友（前輩）成就金丹。」

沈閒雲在恭賀聲中慢步走到那張白玉大椅前，接著轉身拱手道：「沈閒雲多謝各位道友。諸位請坐。」

待所有修士坐好，沈閒雲才端坐白玉大椅中。而那儒袍男子走到中間，面向沈閒云：「師弟喬慕白代宗門賀師兄成就金丹。」他將手一拍，就有兩位內門弟子捧著兩個玉盒，走到沈閒雲身邊，恭恭敬敬地將玉盒奉上。

石軒心裡道，原來這位就是彈劍狂生喬慕白，聽他的聲音，怕就是當年天機城中出手教訓自己狂妄的金丹宗師，他如今位列天機榜第四，不過看他的神色，怕是比自己要傲上許多，說狂妄的話，真不知道是誰說誰。

等到喬慕白恭賀完畢，梅樂兒則示意石軒上前。石軒緩緩起身，帶著羅半山和唐又秋走到中間過道，對著沈閒雲拱手行禮道：「晚輩蓬萊派石軒代宗門賀沈前輩成就金丹。」羅半山和唐又秋彎腰行過禮後捧著靈星精心挑選的賀禮走了上去。

而下方那些中小門派和散修則是一下將注意力集中到了石軒身上，這兩日瘋傳這位金丹以下第一劍術宗師已經練成了劍光分化，讓他們是驚駭莫名，而石軒是深居簡出，難以拜訪，現在自然要好好打量一番。

沈閒雲沉默地接過賀禮，然後淡淡道：「沈某多謝蓬萊派了。」頓了頓，才繼續道：「不知令師安好？」莫淵成就陰神之事，他是知道的，可此時也只能這麼問了。

石軒恭恭敬敬地回道：「家師一切安好，曾吩咐晚輩，若沈前輩成就金丹，一定要親自來送上一聲恭賀。」

沈閒雲笑了笑道：「好，很好。」頗有自嘲之意。

石軒見他不再多言，再次行禮後就往自己案幾後而去，與喬慕白側身而過，接著石軒神識就感應到喬慕白的話語：「你能收斂狂妄，於這些年中參透劍光分化的奧妙，很不錯。」竟有幾分欣賞意味。

石軒只能說一句：「前輩謬讚。」要是當時喬慕白在場，自己虛實劍光分化的秘密可瞞不住他，畢竟樓憶之雖是上品金丹，但一則成丹日淺，二則劍術上不比喬慕白這位練成劍光分化的劍術宗師。

喬慕白哼了一聲：「我輩學劍之人，豈能如此虛偽，不能收斂了狂妄就走到另外的極端了。這點，你要記住。」他看起來頗有好為人師的興趣，不過從當年他因為看石軒太狂妄，就出手教訓指點一番，就知道這很符合他的性格，當然，嫉惡如仇也是肯定的。

「是。」石軒客客氣氣地回答，然後盤腿坐下，看著後面宗門、散修一一上來恭賀。

一直到了日頭高照，午時時分，這番恭賀才算結束。然後羅浮派弟子、侍女捧著玉盤魚貫而入，上面是蟠桃等仙果、靈果，雖然對於石軒此等修士已經沒太大用處了，但味道著實不錯，所以石軒也不惺惺作態，毫不客氣地品嚐起來，在大部分拘禮的修士當中，顯得很是瀟灑自在。

石師叔都帶頭了，唐又秋、蔣念巧等弟子也是拿著仙果吃了起來，這些仙果、靈果清澈神魂、增強體質，都有不小作用，當然，下來之後還是要按部就班地修煉消化，否則益處就會變成害處。

而在過道之中，一些羅浮派侍女則是開始翩翩起舞。石軒身邊是樓憶之，實在無法閒談，只能看仙姿妙舞，吃吃蟠桃仙果。

過了一刻鐘，那些羅浮派弟子、侍女再次魚貫而入，將玉盤收走。此時，喬慕白站了出來，朗聲道：「前日我八大宗門約定，今日在大典之後讓弟子切磋一下，讓他們多些鬥法經驗，免得日後行走於外吃了虧去。」

此言一出，那些中小門派的修士和散修都是喜形於色，能看到八大宗門的切磋，實在是意外之喜，雖然他們修為遠遠高過那些弟子，無需窺探什麼，但這些大宗門是如何培養弟子的，還是能讓他們從八大宗門弟子的表現中看出一二，為自己宗門或自家調教弟子積累經驗。而另外一個興奮的原因則是，看熱鬧確實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完全可以當小蒼莽法會來看。

喬慕白說完之後，將手一指，那大殿過道就發出濛濛清光，然後往上匯聚，最後在上方變成了一個幾十丈方圓的臨空鬥法台，兩邊各有一道台階蜿蜒而下。

「不知哪家宗門弟子願意先來？」喬慕白看著另外七家宗門的修士。

寧無缺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我血魔宗願意，不過我們指定對手，那就是蓬萊派。」邊說邊拿嘲弄的笑意看向石軒，眼中一點瘋狂的火焰在燃燒。

呼，八大門派之外的其他修士都是倒吸一口涼氣，想不到剛剛開始就是如此劍拔弩張，不過想想也對，蓬萊派那位石軒可是與血魔宗有著仇恨的。

喬慕白看著石軒，問道：「不知蓬萊派可願迎戰？」

第六十八章 激鬥

石軒對於這場多少有些心理準備，當初讓任水瑤等人演練劍陣就是為了應對血魔宗的挑釁，因此不動聲色地開口道：「蓬萊派沒有意見。」這番回答充分滿足了看客們的心態。

喬慕白點點頭，轉而看著寧無缺：「不知道兩派打算怎麼比鬥，是引氣期、出竅期各比一場？還是就比出竅期一場？」因為蓬萊派引氣期有兩名，而血魔宗只得那名中年御者是引氣圓滿，所以不會有兩場引氣期。

寧無缺掃了石軒一眼，聲音柔和地道：「本座與石道友相交多年，無所謂客氣，所以就各出本事，引氣期、出竅期都比一場。」

石軒轉頭看了羅半山一眼，羅半山神色變化不定，最後還是微微點了點頭，石軒這才開口道：「那就開始吧。」然後悄悄將天雷伏魔劍給了羅半山，當然，只要對方不用靈器之類的物品，蓬萊派也不會首先使用，以防萬一而已。

寧無缺一揮手，那中年御者踏上清光台階，走上了鬥法台，羅半山同樣步履沉穩地走了上去。

因為是鬥法，照例都要通報姓名，所以那中年御者忽然咧嘴一笑：「血魔宗趙永壽，本命法器血羅刀。」他本來面貌平凡，不見異處，但此時卻顯得猙獰起來。那口血羅刀乃幽黑短刀，上面充滿斑斑血跡。

石軒本來以為寧無缺帶的弟子會和他的鬥法風格相似，說不定能從他的比鬥當中，窺出寧無缺的大概，但現在看來，這趙永壽是走的修羅血刀段無情的路子，想來同樣刀法了得。

羅半山上了鬥法台後，先前那些猶豫不定統統消失，整個人沉靜下來：「蓬萊派羅半山，本命法器諸天雷鑒。」乃是羅半山仿蓬萊派純陽法寶諸天神雷鑒煉製而成，不過不敢稱神，只叫做諸天雷鑒，是鏡狀、中間凹陷的法器，中間凹陷處的三十六個不均勻部分花紋符篆顯得凌亂寥落，四周部分一百零八個均勻部分的古樸神秘符篆則是整齊玄奧。

喬慕白等待兩人通過姓名，輕輕喊了一聲：「開始。」

然後就見到趙永壽與血羅刀一合，化成血色長虹，帶著陣陣鬼哭神嚎的哭喊聲向羅半山斬去，正是石軒很熟悉的斬鬼屠神刀法之鬼哭神嚎，只是比起當年段無情來說，少了凶狠、猙獰、恐怖、幽深的意境，一下就顯得落了下成。

在宗門內和來的路上，石軒早就將自己對於血魔宗功法的瞭解一一講給了羅半山、唐又秋聽，畢竟光是出竅期弟子做準備，引氣期弟子不做些提防實在不符合石軒的性格。

所以羅半山對於這路鬼哭神嚎也是瞭然於胸，勉強震住心神，諸天雷鑒一轉，十多個青色雷球在他身邊出現，發出震耳欲聾的雷鳴聲，將那鬼哭神嚎聲沖得支離破碎，然後七八個青色雷球就迎著血羅刀飛了過去，不停往那血色長虹側方撞去。

石軒微微點頭，羅半山這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穩健表現，恰恰能克制住斬鬼屠神刀法這種凶狠搏命打法，加上雷法天生剋制血魔宗的功法，所以雖然場上趙永壽血色刀光一刀快似一刀，捲起驚天血浪向羅半山撲來，羅半山也是礁石一般佇立不動，守的是水洩不通。

在場大多數修士都是修為深厚，對於場上局面都很瞭然，知道此乃勢均力敵，倒是不少其他宗門的出竅期弟子，都拿擔心的眼光看著羅半山，似乎覺得他毫無還手之力，就連石軒身後的蔣念巧等人也是竊竊私語。

「羅師兄看起來好被動。」這是蔣念巧小聲說話，她們靈覺未成，只能用說話的方式交流。

任水瑤搖搖頭：「昨天石師叔不也是這麼過？」

李丙南插嘴道：「可是後來應前輩輸之前也是這樣！」

「可是我覺得羅師兄胸有成竹的樣子。」周半羽低沉著聲音道。

唐又秋實在聽不下去了，好氣又好笑地道：「現在是勢均力敵，之所以出現這場面，是兩人戰鬥風格不同。」

「哦。」幾位外門弟子恍然大悟。

又鬥了片刻，趙永壽漸漸壓不住心中情緒，刀法越發搏命，全然不管自身安全，看得下方絕大多數修士是直皺眉頭，若是對上其他宗門修士還好說，你血魔宗的功法能靠吞噬精血恢復，受傷什麼的倒不是太在意，可面對的是擅長雷法的蓬萊派修士，真要挨上幾雷的話，怕是恢復不過來的。（天火門的太陽真火也可以。）

對於趙永壽、羅半山此等引氣圓滿修士來說，身上不太可能有高階法器，更別說道術了，所以若不用符篆、秘寶，差不多也就本命法器能拿得出手了，比如剛才羅半山曾經嘗試用一面雷光小盾護體，騰出諸天雷鑒來進攻，結果趙永壽一刀之下，那雷光小盾就被破掉，讓羅半山放棄了這個打算。

突然，趙永壽發出凶狠的長嘯聲，血色刀光變得愈發粗大，似乎要畢其功於這一刀中，羅半山見狀，諸天雷鑒外面一百零八道古樸符篆全部亮起，其身周幾丈全是各色各樣的雷光、雷球、雷丸。血色刀光劈在上面，頓時就爆發出驚天亮光，赤橙黃綠青藍各色皆有。

「蓬萊派的天罡地煞一百零八雷法果然不凡。」下方有位散修金丹宗師讚歎道，這天罡地煞一百零八雷法是《小諸天雷法真傳》所載。

亮光之中，趙永壽進攻受挫，往後倒飛幾步，他全力進攻之下，此時沒有半點兒防禦之力，見此良機，羅半山就算專心於防守，也不想放過，當機立斷施出殺手，一道似火似雷的紅光直直打在趙永壽身上。

「八階術法？」有人咦了一聲。

有人感歎：「蓬萊派的弟子，果然天資不凡。」能在引氣圓滿就將天賦小神通中的一門練到八階，那表明羅半山這門天賦小神通剛剛出現時，就有三階的水準了，如同當年石軒碰到的雙頭虎一樣。

羅半山使出這天賦小神通，心中無悲無喜，當年因為這天賦小神通赤炎流火雷，自己是以前三排名進入蓬萊派的，被諸多外門弟子羨慕嫉妒，自己也躊躇滿志，一心只嚮往那金丹大道，後來用功、丹藥不輟，終於花費十七年突破到引氣期進入內門，雖然比不得莫師叔祖、石師叔這些驚才絕艷的人物，可也算是外門弟子中的翹楚了。

但進入內門之後，自己似乎就乏人問津，許許多多後晉師弟被長老、首座收為弟子，從而修為飛速進步，即使還是沒有進階神魂期，也是指日可待，自己不甘心，總是找機會親近那些前輩，可是卻依然處處碰壁。這些憋屈悲憤一直充滿羅半山心中，而這一切情緒，似乎都隨著剛才那道赤炎流火雷打出去了，同時自己暗下決心，要是輸了一切休提，要是獲勝，就要向石師叔問個明白，為什麼宗門長輩會視自己去無物。

那道赤炎流火雷一打到趙永壽身上，就騰起沖天火柱，趙永壽全身火光，淒厲哀嚎，可是他並不急著想辦法解決身上的火雷，反而吐出一口鮮血，血羅刀刀光加速，風馳電掣般就飛到了羅半山身邊。

羅半山想不到趙永壽如此瘋狂，猝不及防，天罡地煞一百零八雷只來得及飛出大半，將那血光打偏，然後被洞穿了右胸，鮮血狂噴。

這邊趙永壽卻是已經倒地，身上火光熊熊燃燒。

「趙永壽負。」喬慕白淡淡的聲音響起，然後兩人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了鬥法台邊。

下面那些中小門派修士、散修臉上都是露出詫異震驚的表情，之前可從未見過在鬥法台上會有哪個修士使出類似於天魔解體大法的功法來的。要知道鬥法台上根本無法真正傷到對方，可自己的後遺症卻是千真萬確，真是損己不損人，血魔宗竟是瘋狂如斯！

趙永壽用了激發潛力的功法，所以步履蹣跚地走回寧無缺身後，寧無缺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吩咐那八名血色盔甲的修士道：「你們上去吧。」

這邊羅半山還有些恍惚，最後的血光並未傷到他，但幻境之中的疼痛和震撼卻是歷歷在目，直到石軒對他點頭道：「羅師侄，你做得不錯。」他才回過神來，暗自對血魔宗修士瘋狂之名感歎不已，同時把天雷伏魔劍還給了石軒。

「你們也上去吧，靜下心來，將這幾日的演練發揮出來就行了。」石軒轉頭對任水瑤等人點點頭道。

任水瑤等人有些緊張又有些激動地回答：「石師叔，您放心。」然後直接往鬥法台上而去。周半羽卻是有些遲疑：「石師叔，我要不要？」自己可不是劍陣中的一員。

石軒想了下道：「你要是想見識一番就上去吧，若是不想，留下亦無不可。」這種落單之人，怕是要被首先解決。

周半羽想了一下道：「那弟子上去了。」步伐頗為鎮定地邁步走去。

等到兩派修士都上了鬥法台，通過了姓名，喬慕白才喊道：「開始。」

七位弟子以任水瑤為首，七道碧綠劍光一閃，原地就出現了一條張牙舞爪、威武不凡的青龍，大口一張，就向那八位血色盔甲的修士吞去。

而周半羽顯得有些無所事事地待在一旁，手中拿著迷魂幡。

第六十九章 血肉

看到那碧綠晶瑩的青色劍光，下面那些金丹宗師、神魂期高手都是若有所思地看著石軒，他們又不是瞎子，而且個個見識豐富，這麼純粹明亮的劍光，至少得是六重天以上的上品飛劍才行，這種等級的高階法器，就算是一般的神魂期高手也沒有幾件，結果那些出竅期弟子人手一口，你蓬萊派再家大業大也不能這麼揮霍啊，說不是石軒給的都沒人信。

「聽說出竅期弟子一起上陣是石軒提的？未免有點太無恥了吧！本座看這七口飛劍好像還是一套，不比一件八重天圓滿的上品法器稍差。」一位金丹宗師有些看不過眼地說道，雖然蓬萊派乃道門第一，自己惹不起，但佔著道理說些閒話卻是不怕的。

有個神魂期散修同樣嘖嘖回道：「對啊，晚輩除了本命法器，也沒有這麼厲害的上品法器。蓬萊派真是財大氣粗。」

至於羅浮派、幽冥教、天火門等其他大宗門，那些金丹宗師都是不動聲色，似乎石軒借上品法器給出竅期弟子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就連他們身後的那些弟子們也同樣如此，尤其是喬慕白還對身邊的應覺曉和身後的弟子道：「蓬萊派這套劍陣精妙不凡，以本座看來，還要勝過你們準備的那套劍陣，你們遇上凶多吉少。」

那吳雲不服氣地道：「喬師叔祖，弟子看蓬萊派是有備而來，那劍陣不像是倉促之間練成的。而我們只練了兩天，所以劍陣上比不得他們很正常，要是單打獨鬥，我們可未必怕了他們去。」

應覺曉搖搖頭，幫喬慕白將話說完：「喬師叔祖的意思是，這套劍陣相當不錯，本質上勝過你們那套劍陣，就算在本門內，那也不是外門弟子能習得的，想不到石道友如此慷慨。」

場上那條巨大青龍跨過幾十丈遠的距離，撲到那八位血魔宗修士的時候，這些修士表情依然木訥，身上的血色盔甲逐次亮起，按照他們的站位，居然連成了一道血色波浪。波浪翻滾，氣勢洶洶地拍打在青龍身上，頓時，青龍前撲的氣勢一滯，血色波浪則是變成了浪花四處紛飛，有些浪花落到地上的時候，都把鬥法台腐蝕出了一些小坑，還好鬥法台乃清光所化，轉眼就恢復了過來。

剛才說石軒無恥的那位金丹宗師撇撇嘴：「血魔宗也是有備而來啊，這套盔甲怕是接近四重天了，而且還是屬於完全掌握住的。說起來，比起蓬萊派那幫弟子的飛劍，他們能發揮的威力還要勝過一些。」

「嗯，那套碧綠飛劍應該是石軒借給弟子的，按七重天算，他們最多能發揮三重天多的威力。」旁邊一位金丹宗師回道。

那位神魂期修士也笑道：「我說那些大宗門的宗師、弟子怎麼都是平靜無比，怕是和蓬萊派和血魔宗沒什麼區別，要麼長輩借予高階法器，要麼就是身懷三四重天的法器。所以不是石軒無恥，而是大宗門行事風格如此。」

「所以我等小宗門和散修的弟子，卻是難以和大宗門的弟子相提並論。」最先說話的那位金丹宗師感歎道。

說話的時候，他們的目光都沒離開鬥法台，因為這些乃出竅期弟子，使用禁制層數多的法器，更加會消耗靈魂之力，所以怕是三五個來回就會分出勝負。

那些血色浪花飛到蓬萊派弟子這邊的時候，任水瑤等人還在繼續操控飛劍化成青龍向那些血魔宗弟子斬去，一時沒有防禦之力，不過這些血色浪花威力不大，最多也就痛上一痛而起，可這時，幾道黑光垂下，將他們護得嚴嚴實實，血色浪花打到黑光上連點漣漪都沒有激起，卻是剛才無所事事的周半羽用出了迷魂幡。

蔣念巧和李丙南感激地看了一眼周半羽，這下可以放手進攻了，本來以為周半羽上來沒什麼作用，想不到卻解決了自己等人的後顧之憂。

至於台下那些修士，對於三番五次出現的高階法器，早就已經麻木，頂多奇怪蓬萊派怎麼會有這種陰暗迷死類的法器，按理說，幽冥教使出才是正常的。

蒼龍七宿乃是《周天星斗劍法》上的一式，威力不凡，變成劍陣之後，幾個出竅期弟子也能發揮兩三成的變化，所以那條青龍嘴咬、爪抓、尾掃，諸般變化使出，幾個呼吸間就將那血色波浪打得只有一層薄薄的血色光膜，似乎再加把力就能它洞穿。這也得益於乙木青龍劍七重天多的本質，讓其沒有被血色波浪腐蝕，換了其他三四重天的飛劍，劍光早就斑駁不堪了。

這下羅浮派那些弟子都是不由自主地點點頭，輕輕讚道：「蓬萊派這套劍陣果真如喬師叔祖所說那樣不凡。」

吳雲臉露憂色：「要是等等咱們碰到蓬萊派，誰勝誰負還得兩說。」

剛才說話的那些金丹宗師、神魂期高手們都是打量了一下寧無缺，因為這場差不多勝負已分了，連輸兩陣，不知道寧無缺會作何感想，誰知道寧無缺表情平淡，好像上面處於下風的不是自家弟子，反而是蓬萊派弟子一般，這點上，石軒和寧無缺的表情很是一致。

任水瑤、蔣念巧、李丙南等人額頭見汗，心中卻是振奮異常，因為眼看就要勝利在望。石師叔教的這套劍陣真是威力不凡，壓得那些血魔宗弟子毫無還手之力。

啵的一聲輕響，那道血色波浪所化光幕被青色巨龍一爪打破，然後張嘴一咬，一名血魔宗弟子就被洞穿了咽喉，那血色盔甲已經是強弩之末，無法再保護無盔甲覆蓋的地方。

勝負已定，大家都拿目光看向喬慕白，等待他宣佈，然後將這些弟子移出來，可是喬慕白神色古怪，眼神帶著點疑惑地看向寧無缺。

此時場上異變突生，那名被洞穿了咽喉的弟子，趁青龍追擊其他血魔宗弟子的時候，居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似乎沒有什麼事情，這下讓不少修士都是瞪大了雙眼，先不說出竅期弟子能不能修煉血影神功，就算能修煉，咽喉被洞穿不算重傷那也得神魂期去了，到了那時候才是除了頭顱，其他都不算要害。

這名弟子爬起來後，全身紅光一閃，居然直接自爆開來！無數血肉橫飛，打得迷魂幡的黑光搖晃不定，不少人肉血塊落到地上。然後一道血光從自爆處飛了出來，投入到剩下七位血魔宗弟子裡最靠後的那位身上！這位弟子得到血光，身體立刻膨脹變大，脖子上長出了另外一顆頭顱，身上長出兩隻骨瘦如柴、沾滿鮮血的手。

「這是什麼狀況？！」不僅任水瑤、蔣念巧等人被這血腥恐怖的一幕嚇得目瞪口呆，劍陣險些失控，就連台下那些金丹宗師、神魂期高手們都是驚訝無比，鬥法台比鬥，居然自爆，這是哪門子的事情？而且那位兩頭四臂的弟子又是怎麼回事？

只有洞元子和盧向榮這兩位大宗門的老牌金丹宗師，才是疑惑地看著寧無缺，洞元子問的是：「血肉地獄大陣？」盧向榮問的是：「血肉傀儡？」

寧無缺露出一絲微笑道：「兩位道友所言極是，那八名弟子中只有一位是真正的血魔宗弟子，其他七個都是寧某的血肉傀儡，如同石道友借給弟子們飛劍一般，寧某將他們借給了本門弟子，而且修為都不超過出竅期，不算錯吧？」邊說邊含笑掃了石軒一眼。

喬慕白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畢竟你借飛劍，我借傀儡，都是同一回事，而且傀儡的實力數量都是與蓬萊派弟子相當，不算過界。

石軒沉默地看著鬥法台，其實現在的場面只是嚇人而已，那位兩頭四臂的血魔宗弟子實力還在出竅期，只要在對方布成血肉地獄大陣之前找到那位真正的弟子，那未嘗不能將其擊敗，贏得鬥法。而且鬥法台上比鬥，輸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一勝一負而已。

不過任水瑤、蔣念巧等人經驗淺薄，初經這種血腥猙獰的場面，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布成的蒼龍七宿陣只是習慣性地追殺那兩頭四臂的血魔宗弟子，讓另外三具血肉傀儡從容自爆，把肉塊、鮮血灑滿了鬥法場，造就了另外三個兩頭四臂的怪物。

「看來蓬萊派的弟子要輸了，不過也是人之常情，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面，哪個不怕。本座第一次遇鬼的時候，可是差點尿了褲子。」之前說石軒無恥的金丹宗師轉而同情起蓬萊派的弟子，還把自己當年糗事提出來作為佐證。

台上，兩頭四臂的怪物繼續自爆，毫無疑問，造就了兩隻四頭八臂的怪物，這兩怪物的手臂不僅是兩邊各兩條，而且身前和身後各有兩條，讓人看得頭皮發麻，其實力隱隱達到出竅期的巔峰。鬥法台上則已經布上了一層血肉。

吼，那兩怪物高聲嚎叫，整個鬥法台開始瀰漫血霧，地上那層血肉陣陣蠕動，似乎要生出什麼東西。

第七十章 慘勝

「怎麼辦？那些怪物好像怎麼殺不死。」李丙南臉色有些蒼白地問著身邊的同伴，現在這兩怪物已經和劍陣所化青龍拼得勢均力敵，偶然間青龍抓下它們身上一快肉，它也能全身血肉蠕動間恢復過來，這不能不讓李丙南想起剛剛那咽喉被洞穿的弟子，他的死而復生實在是讓李丙南記憶深刻。

蓬萊派的弟子們都是出竅期，可沒聽說過血肉傀儡，此時被這噩夢般的場景給嚇住了，個個沉默無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甚至有幾位只想這場鬥法快點結束，誰勝誰負都無所謂，反正也不涉及生死。

只有領頭的任水瑤，想起石師叔對自己的大恩大德，不願意輸的這麼窩囊，心中漸漸平靜下來，與其他人所想相反，既然都不涉及生死，那為什麼不拼一把？心思堅定，劍光愈發凌厲，帶動其他六位弟子稍微走出了些恐懼，居然將那兩隻怪物壓在了下風。

「丙南，任師妹，我來困住一頭，你們專心對付一頭。」周半羽屬於心大遲鈍那種，剛剛只是初逢異變，沒有反應過來，倒不是覺得場面有多恐怖，心裡有多害怕，所以此時條理清楚地將自己的意圖告訴了李丙南和任水瑤。

任水瑤點點頭，在她帶動之下，青龍漸漸轉為主攻右邊那頭怪物，把兩怪物分隔開來，而周半羽迷魂幡一展，顛倒迷魂穢氣大陣布開，黑色煞氣、穢氣瀰漫方圓十丈，將左邊那頭怪物罩在了其中，同時他還不忘垂下黑光，繼續護住自己等人，地面上那層蠕動的血肉，怎麼看怎麼古怪。

得此良機，任水瑤、蔣念巧等人精神一振，摒除恐懼，碧綠劍光大漲，劍陣所化青龍也是變大一倍，張口一吸，就將那怪物吞入腹中，然後無數道劍光切割血肉的聲音從青龍腹內傳出。

「想不到蓬萊派出竅期弟子中，還有兩位心思堅定的。石軒調教弟子很是一手嘛。」喬慕白淡淡讚道，指的是周半羽和任水瑤，至於將功勞推到石軒身上，則是因為他們所用劍陣、法器，都看得出來與石軒關係匪淺。

應覺曉點點頭：「喬師叔所言甚是，他們二人能如此快鎮定下來，帶動同門進攻，心性可謂不錯。不過經此一役，其他六位弟子的心性應該會有長足進步。」

與他們相同的是，其他金丹宗師，神魂期長老都是在稱讚周半羽和任水瑤，能在惡劣場面下扳回一點局面，確實不錯。

而場上再次發生變化，地上那層蠕動的血肉，終於變化完畢，從中伸出一隻隻沒有皮膚的血手，上面經脈肌肉栩栩如生，看起來噁心而又恐怖。

這些血手遍佈整個鬥法台，不少從血肉中脫離出來，飛向蓬萊派弟子，抓在黑光之上，等到這些血手脫離，那層血肉又開始蠕動。

至於那些沒有從血肉中脫離的血手，則是在原地張合不定，只要蓬萊派弟子踏上去，必然踉踉蹌蹌，速度變得遲緩無比。

還好，周半羽留下了幾道黑光，這些黑光與飛過來的血手互相碰撞泯滅，只是周半羽看血手飛之不盡，只好咬牙將顛倒迷魂穢氣大陣收回，全力護持自己等人。

那被困在顛倒迷魂穢氣大陣中的怪物一出現，就嚇了鬥法台下的其他宗門弟子一跳，因為實在太恐怖了，石軒迷魂幡的煞氣乃是黑龍真煞，對付一般引氣期都是綽綽有餘，就算周半羽無法控制，這怪物也是吃虧不小，整個身子被腐蝕掉了大半，一隻腿沒了，兩隻手沒了，左半邊身子都沒了，面上也是坑坑窪窪。

見狀，任水瑤對周半羽道：「周師兄，我看你這迷魂幡比我們的劍陣威力還大，不如你來進攻，我們防守？」

周半羽苦笑道：「剛才還行，現在嘛，實在是控制不住那些煞氣了。恐怕會傷到我們自己。」他的靈魂之力在這一波攻擊中是消耗甚大。

任水瑤無法，只得對其他同門道：「血手下一波攻擊我們怕是無法擋下了，現在只能拼了，各出全力，讓蒼龍七宿陣威力發揮到我們能發揮的最大，爭取擊殺那兩隻怪物。」

可他們說話間，那兩隻怪物又發揮了變化，那被腐蝕大半的怪物，沒有重新生出血肉，相反是如先前般自爆開來，化成血光，投入青龍腹中。青龍身體頓時冒出無數道血光，將它沖得支離破碎，還原成了七道碧綠劍光，飛回了任水瑤等人的手中。

此時出現的那隻怪物，不是八頭十六臂，只有五頭十臂，剩下的不是被腐蝕掉，就是被剛才劍光切割掉了，所以他的實力恰恰好是引氣期邊緣，連護身真氣都未出現，一步一步，踏著血肉往這邊走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變化不完全的緣故，居然無法遠程進攻和飛過來，當然，這只是暫時的，因為地上的血肉在不停往它身上投去。

還好，蓬萊派的其他弟子此時已經從最先的惶恐中鎮定下來，蔣念巧道：「哼，石師叔說這劍陣對付個把引氣期不成問題，雖然我們練得不算熟練，但這傢伙只能算是假引氣期，連小成都沒有，難道還對付不了？」

其他人都是狠狠點頭，誓要報剛才恐懼不堪之仇，任水瑤手中碧綠飛劍當先飛起，其他六口飛劍按著各自順序依次往上，最後七口劍光碧綠光華大作，然後化成一頭巨大青龍，大張著嘴巴向那怪物撲去。

那怪物見狀，脹大一倍，週身血光繚繞，接著全部集中於右手，迎著那青龍打了出去，這過程中，那拳頭越長越大，到相撞時，已經與青龍不相上下。而此時，地上的血手再次出現，往蓬萊派弟子那邊飛了過去。

砰的一聲巨響，青光血光亂舞，將鬥法台整個籠罩其中，讓那些修為不高的弟子是看不清楚裡面的狀況，只好問自家長輩。

吳雲問著應覺曉：「應師叔，誰勝誰負？」

應覺曉搖頭道：「目前還是平手。看了這場，你有什麼感覺？」

吳雲微微抬頭道：「劍陣精妙，只是單個來說，要差上一些。」意思還是，蓬萊派弟子單打獨鬥，不是自己等人的對手。

鬥法台中，青光血光漸漸消失，這邊蓬萊派弟子個個倒地，身上被血手抓傷腐蝕的地方比比皆是，而且除了李丙南、周半羽和任水瑤三人外，其他弟子都已經是重傷昏迷，任水瑤是因為身處龍頭，是攻擊最猛烈的地方，對方都是繞開這點攻擊，周半羽是因為手持迷魂幡的緣故，李丙南則是因為他乃八名出竅期弟子中修為最深厚的，天賦小神通又有一門防禦型的，不過就算如此，這三人也是個個氣喘吁吁，怕是最後一擊已經使出了全力。

而血魔宗那怪物已經煙消雲散，而且似乎隨著他的消失，那血肉地獄也不再變化，重新成了一攤污血、腐肉，但這污血腐肉中爬起了一個人影，搖搖欲墜地站了起來，瘋狂大笑，同時艱難地拿出一件網狀法器，似乎要激發開來，向對方扔去。

台下寧無缺從中段開始，就微微皺眉，現在方才點點頭，轉頭笑著看向石軒：「貴宗承讓了。」

石軒沒有說話，倒不是因為氣憤，勝敗乃兵家常事，尤其是這種不分生死的鬥法，更沒必要糾纏這些，至於丟面子的問題，看看那些金丹宗師、神魂期高手對自家這些出竅期弟子略帶欣賞的表情，就知道不會發生了，而是此時場上又發生了變化。

一道碧綠劍光亮起，充滿決絕、堅定的意味，眨眼間就洞穿了那名血魔宗弟子的頭顱，然後這道劍光暗下，露出任水瑤的身影，不過她雙眼緊閉，仰天而倒，石軒看得出來，她竟然是脫力而亡。

還好這是鬥法台，喬慕白輕輕說完：「蓬萊派勝。」就將這些弟子移了出來。除了周半羽和李丙南，其他人都還在昏迷當中，不過僅僅只是幾個呼吸之後，他們就在周半羽兩人關心下醒了過來，畢竟他們只是在鬥法台上受傷昏迷，並不是身體上有損失，只有任水瑤和那位血魔宗的弟子，還是依然昏迷不醒。

應覺曉此時讚道：「想不到蓬萊派還有這等弟子，真是有我輩劍修風範。」

羅浮派的弟子也是默然點點頭：「這位姑娘雖然劍術還稚嫩，但這種心性確實勝過我等，更貼近劍意。」就算知道是在鬥法台上，他們也是下不定同歸於盡的決心的，這並不是血魔宗弟子的瘋狂，而是一種決心，一種堅定。

蔣念巧扶著昏迷不醒的任水瑤下來，眼淚汪汪地看著石軒：「石師叔，水瑤她怎麼還不醒？不是說鬥法台上不會產生真的損傷嗎？」

石軒笑著搖搖頭：「在鬥法台上身死後留下的後遺症，很快就會醒來。不過任師侄意志堅定，兼且獲勝，就算醒來後，也不會像其他類似經歷的人那樣精神恍惚很長一段時間，呵呵，反而會有些收穫。」邊說邊伸出食指中指，在任水瑤眉心一點，「本座讓她多睡會兒，這樣效果更好。」

等蔣念巧扶著任水瑤，和其他出竅期弟子一起站到了後面，石軒才看著喬慕白道：「喬前輩，本門弟子經過惡戰，精神上都有些難以為繼，所以後面的比鬥，我們都不參與了。」

喬慕白帶著欣賞表情地點點頭：「理應如此。」

石軒又轉頭對寧無缺道：「貴宗承讓了。」

第七十一章 疑惑

寧無缺表情不變，微微含笑道：「哪裡，實是貴宗弟子表現不凡。」一派氣氛融洽的樣子，讓那些想看到他笑話的金丹宗師、神魂期高手失望不已。

接下來，石軒和寧無缺都是面容平靜地做起了看客，因為兩派先例在前，後面都是引氣期弟子一場，出竅期弟子一場。羅浮派與幽冥教一勝一負，打成平手，那些個出竅期弟子的七曜劍陣因為初期攻得太猛，後力不繼，輸給了幽冥教三對黑白鬼卒聯手，讓他們鬱悶非常。

藥王宗和瀛洲派也是一勝一負，只有廣寒宗兩勝天火門，讓盧向榮臉色不太好看，因為兩宗功法互相克制，拼得就是修為實力，廣寒宗能兩場都拿下，那說明天火門的弟子確實要輸上一籌。

唯一讓石軒遺憾的是，這些都不是真傳弟子，讓自己不能見識一番廣寒真氣、冰魄真氣、天火真氣、太陽真火、黃泉真氣、羅浮真氣、縹緲真氣這些各家真傳大法修煉出來的真氣的奧妙。

等到這三場比完，喬慕白才道：「各宗出竅期弟子都是消耗頗多，難以繼續，所以這次比鬥就到此為止吧，各位可有意見？」

其他宗門的金丹宗師看看身後出竅期弟子蒼白的臉色、頭大的汗珠，自然無法說出繼續比鬥的話語，讓那些中小門派的修士和散修們失望不已，本以為出竅期弟子的比鬥會沉悶無比，你一下天賦小神通我一下低階法器這樣，結果想不到卻是好戲連場，雖然以蓬萊派青龍劍陣破掉血魔宗血肉地獄大陣最為精彩，但後面三場比鬥，都是手段迭出，不比第一場差多少。現在自己剛剛看起了興頭，卻是沒了後面，不得不歎息一聲。

「既然各位都沒有意見，那沈師兄的金丹大典就到此結束。」喬慕白宣佈到，上首的沈閒雲也站起來，向各位修士施禮致意。

石軒心中暗笑，這個時候應該放些煙花才對，不知道仙家手段的煙花，比起自己上輩子看過的煙花，又有什麼不同。

……

羅浮派翡翠谷。

結束完金丹大典之後，石軒就帶著幾位弟子返回了住處。因為出竅期弟子個個疲憊不堪，任水瑤更是還沒醒過來，所以石軒對他們道：「今日你們好好休息，咱們明日再返回宗門。」

而這些出竅期弟子由李丙南、蔣念巧帶頭，深深鞠躬道：「多謝石師叔這段時日的悉心教導，方有我等獲勝的機會。」同時拿出乙木青龍劍，雖然有些不捨，但還是堅決地遞了出來，準備還給石師叔。

石軒擺擺手道：「暫且不急，說不定路上還有用到之處，等回到宗門再還給本座也不遲。」在這些弟子疑惑的表情中，石軒繼續說道：「你們這次的表現，本座很滿意，不枉本座將劍陣傳授與你們，尤其是周半羽和任水瑤兩位師侄，初遇這種恐怖血腥的環境時，能很快鎮定下來，難能可貴。當然，其他幾位弟子後來也擺脫了情緒干擾，很是不錯。」對於本門弟子表現好的地方，石軒一向是不吝嗇稱讚的，這點上倒是與自家師傅是兩種風格。

聽到石軒的讚揚，這些弟子都是開心異常，戰勝了強大對手又得到尊敬長輩的誇獎，讓這些修道時日還短的弟子們按捺不住自家的喜悅，有感謝石師叔誇獎的，有嘻嘻哈哈談論當時場面，而最多的卻是調侃石師叔點名表揚的周半羽。

如蔣念巧就繞著周半羽轉了半圈，打量了他一番，右手拇指、食指摩挲著小巧光潔的下巴，用一種老氣橫秋的語氣道：「嗯，周師兄膽量心性皆是上品，果然人不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嘻嘻，讓小妹刮目相看了。」後面卻是裝不下去那種語氣了。

周半羽略微有些靦腆地撓撓頭，還沒說什麼，李丙南地插嘴道：「就是，半羽你可真出乎我意料之外啊，當時滿場血肉橫飛、地上的血塊蠕動，對面又是好像殺不死的怪物，你居然能一點兒都不恐懼，鎮靜異常地出謀劃策，為兄不得不寫一個服字。」邊說邊笑嘻嘻地拱手道謝，說起來，周半羽是這場的兩大功臣之一，所以其他幾位也是過來準備說一聲謝謝，不過少年心性都抹不開面子，鄭重、正式的道謝說不出口，只好用類似於蔣念巧的方式將感謝蘊含在調侃當中。

可是周半羽聽到李丙南的話，卻愣了一下，然後臉色開始蒼白起來，看得蔣念巧、李丙南等人奇怪無比，李丙南問道：「半羽，你這是怎麼了？難道受了內傷？」鬥法台上可不會受傷啊，再說，就算真有內傷，石師叔這種高人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周半羽捂著嘴搖搖頭，含糊不清地才開口道：「本來沒什麼的，被丙南你提起之前那個場面，一下就覺得好血腥，好恐怖！」他臉上冷汗直冒，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甚至說到最後，還打著乾嘔，似乎還覺得那個場面很噁心。

李丙南、蔣念巧等人大張著嘴，用不可思議的表情互相看著對方，自己等人雖然當時害怕，但獲勝之後，就拋諸腦後了，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當，反倒是當時膽大鎮定的周半羽，現在卻一番害怕異常的表情，這算是個什麼事？！

石軒也是忍俊不禁，笑著搖搖頭，按上輩子的說法，周半羽屬於恐懼反射弧太長的那類，對他來說，也不知道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同時揮手道：「你們也都累了，下去休息吧。」

出竅期弟子確實感覺很疲憊了，所以一起告退，由李丙南扶著周半羽回到各自院子休息，只是兩位引氣期弟子羅半山和唐又秋卻是站在那裡不動，好幾次張嘴欲言。

石軒看了他們一眼，淡淡道：「羅師侄你今日表現也是不錯。」

羅半羽借此機會，上前行禮道：「師叔謬讚了。不過弟子有一事想請教師叔。」說話的同時看了一眼唐又秋，唐又秋會意地暫且退出了房間。

「只要不涉及宗門秘密，你就直管問吧。」石軒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

羅半山帶著些許迷惑、些許憤慨的情緒將自己的往事簡約述說了一遍，最後才問道：「石師叔，弟子實在不知道自己哪裡做得不好，為什麼宗門長輩們總是對我視而不見？」

石軒是知道問題所在的，但涉及宗門培養弟子的方式，不好直接說出來，於是先將丹藥好與不好的方面講了一遍給羅半山聽，之後道：「或許羅師侄你當時急於進階，使用丹藥過多，留下了一些隱患，所以宗門還要再觀察一陣。」

羅半山聽到石軒的解剖分析，回憶起聽過的長輩、師兄們講道，他們都是講過丹藥不好的地方，勸告各位弟子謹慎使用，不要超過本身的控制能力，只是自己當時沉浸在丹藥帶來的修為突飛猛進中，沒有將這些告誡放在心上，想不到卻是埋下了禍根，他嘴唇微抖地問道：「石師叔，那弟子還能挽回嗎？需要做些什麼？」他修道超過一甲子，自然不想以前的努力、付出皆成東流水。

石軒點點頭，讓羅半山心中一定，然後緩緩開口道：「走了捷徑，自然就要付出代價，只是有些時候這個代價要花費很大功夫彌補，有些時候這個代價卻是難以彌補。你這種情況還好，屬於前面一類，只要你能靜下心來，好好再打磨自身，花費二三十年的功夫增強自身的掌控能力，最後再依靠自己之力成就神魂。到了那個時候，自然有宗師、長老收你為徒。」

「多謝石師叔指點，師侄一定好好打磨自身！」羅半山神情激動，又看到了前進的道路，自己才八十來歲，有的是時間去彌補走捷徑的代價，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等到羅半山告退，唐又秋走了進來，她臉色變化不定，過了一會兒才咬牙道：「石師叔，弟子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講無妨。」石軒帶著微笑地看著唐又秋。

唐又秋一雙美目不見退縮地道：「石師叔，今日大典時，你最後是在故意激怒寧無缺吧？」指的是石軒最後針鋒相對的那句「承讓了。」

「哦？為什麼本座不能是維護宗門形象呢？」石軒端著茶杯喝了一口，不做正面回答，倒要看看唐又秋還能說出什麼。

唐又秋似乎在心裡過了一遍，很流暢地說道：「前些天遇到寧無缺時，師侄看他表現，覺得他和師叔您應該有些私人恩怨，或許會在歸途上對師叔您下手也未可知，不過礙於幾大宗門之間高階修士不是直接衝突一般不能向低階修士出手的默認規矩，寧無缺再瘋狂，出手的可能性也至多兩成。這種情況下，一般人都應該盡量避其鋒芒，避免激怒於他，想不到師叔您反而針鋒相對、毫不顧忌，這絕不是簡單的維護宗門形象，所以又秋覺得師叔您是故意激怒寧無缺。」

「呵呵，激怒他對本座有什麼好處？他可是上品金丹啊？十個石某綁一塊兒也不是他的對手。」石軒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

唐又秋露出自信的笑容：「雖然弟子沒看到師叔和宗門有聯絡，但這些天可是有好幾位金丹宗師來拜訪，或許師叔您想一勞永逸解決隱患也說不定。」

石軒呵呵笑道：「唐師侄你能看得出來的，寧無缺難道看不出？」

唐又秋一下就愣住了。

第七十二章 前奏

唐又秋確實找不到話語回答，自己雖然自詡為聰慧，但寧無缺這種成就了上品金丹的人物，即使有些瘋狂，但那也肯定是機緣、努力、聰明缺一不可才能走到這步，勝過自己不知多少，否則早就不知道何時就隕落了，要說他沒看出來，那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凡是這麼想寧無缺的，估計七八成都在他手上死不瞑目了。

石軒見她愣住，才淡淡笑道：「實者虛之，虛者實之。」

聽到這話，唐又秋臉色刷的就白了，喃喃地道：「莫非石師叔您是想故佈疑陣迷惑寧無缺，從而讓他舉棋不定，錯過機會，可是，可是，他要是真的一時瘋狂起來，就算石師叔您練成了劍光分化，我們也豈不是？不如我們還是隨著廣寒宗、或是瀛洲派的前輩一起離開吧？」

石軒微笑看著她：「虛者實之，實者虛之，聰明之人有些時候就是想得太多。唐師侄要是覺得心裡不安的話，本座准許你隨廣寒宗或瀛洲派返回天陽城。」

唐又秋這下完全被石軒的話搞糊塗了，石師叔既像是膽大包天，又像是深謀遠慮，完全不能猜測他是想嚇退寧無缺，還是真的要一勞永逸解決隱患，不過看石師叔胸有成竹的樣子，怕是就算故佈疑陣，也有後手在，畢竟不是誰都喜歡拿自家性命冒險的。

因此，雖然唐又秋不願意拿自己性命冒險，但要是這個時候跟隨廣寒宗或是瀛洲派去天陽城，那自己以後在宗門之內就再無立足之地，加上剛才對石軒的揣測，以及這些天以來累積的對石師叔的信心，她臉色變幻一陣後，還是堅定地道：「師侄怎能留下同門獨自行動。」

石軒點點頭，不再討論這事，轉而說起剛才羅半山的事情，唐又秋已經引氣小成準備遊歷，可還沒有哪位宗門長輩有收她為徒的意思，否則她犯不著為了親近自己，接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善功任務，所以石軒大概推斷，她應該是和羅半山有相同煩惱，只是她比羅半山聰明，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些可能，所以沒有等到引氣圓滿才來煩惱這事。

等聽完石師叔的一席話，唐又秋神色有些恍惚、自嘲、慶幸，然後她眼眶有些泛紅地道：「多謝石師叔指點，又秋才沒有誤入歧途。現在亡羊補牢也還為時未晚，至少比起羅師兄要好上不少。」

「不過本座看唐師侄你似乎還有另外的感懷在裡面？」石軒閒著無事問了一句。

唐又秋苦澀一笑：「卻是有位神魂期師叔祖暗示弟子，若是弟子能成為他的道侶，那一定能保證弟子成就神魂。還好有石師叔你指點迷津，弟子才沒有心存僥倖，行差踏錯。」

石軒沒想到還有這等子事情在裡面，不過只要對方沒有強權壓迫，只是利益誘惑，那自己就沒什麼可嘮叨的，畢竟真要成為道侶，那也算是你情我願，與外人無關。

這種事情在年歲超過二百二三的神魂期長老裡面比較多，一則因為成就中、上金丹無望，只能等著妖獸內丹，這種情況下終日修煉也再無長進，不如享受一下人生，二則生個一男半女，就算自己轉世不成，那也好歹留下了血脈傳承，說不定日後自己後輩成就大道，還能復活自己也未可知，畢竟弟子只是一兩代內比較親近，後代卻是可以延綿很久。

而這類事情無論男女，皆是如此，至少石軒就看到過蓬萊派內好幾位女長老找了引氣期男弟子做道侶的，因為若是找神魂期，要麼就是如自己一般壽元不久，到時候雙雙老死，誰來照顧後代，要麼就是一心衝擊金丹大道的，自己可拿不出什麼東西能利誘。

「你能想通自己的道路，自然是好的。好了，你們兩個引氣期弟子若是不累的話，就四處看看，好不容易來一趟羅浮派，也別拘在翡翠谷中。」

唐又秋點頭稱是，到了晚間方才返回，帶給石軒一個消息，血魔宗已經離開了，廣寒宗、藥王宗同樣如此，石軒笑著點點頭，沒有說什麼。

只有那些出竅期弟子才笑唐又秋消息不靈通，樓憶之下午獨自遊覽了一番羅浮山，甚至觀看某處景色時，還出了羅浮大陣，這些事情早就由羅浮派弟子傳得沸沸揚揚，說想不到冰雕一般的樓憶之，居然喜歡觀看美麗景色，而且她臨走前還專門來告辭，甚至觀摩了一下唐又秋出門前交給石軒保管的白雲舟。

……

羅浮山外不遠處，一輛巨大血色車架正在緩緩往天陽城飛去。

寧無缺坐在車廂正中的青銅高椅上，右手杵著扶手，食指摩挲著右眼眼袋，漫不經心地問道：「樓憶之真的離開了？」身後有位美貌侍女在幫他打理髮髻。

他面前跪著一條模模糊糊彷彿影子的血色透明人影，聲音尖銳地開口：「回稟主人，屬下親眼看到樓憶之及所有廣寒宗弟子上了冰雪梭，已經走了有兩個時辰了。」

寧無缺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那徐鈺呢？老祖可是狠狠坑了一把藥王宗，若是有機會，她肯定不介意出手的。」

「徐鈺同樣也是帶著藥王宗弟子離開了，甚至比樓憶之還早走一個時辰。按照她們的速度，不到兩天，就能到天陽城。」這血色人影似乎很相信自己的判斷，一點兒也不擔心被對方幻術等所騙，就連寧無缺也是如此。

寧無缺問過這兩個宗門之後，沉默了一會兒，才似乎自言自語地道：「本座也沒有發現石軒用過超遠距離傳遞消息的道術、秘寶、符篆，換句話說，若是他不與瀛洲派的洞元子一起走的話，那就真的孤家寡人了，其他宗門的金丹宗師可不會為他火中取栗。你們說他到底是真蠢？還是假蠢？」

身後那位侍女嗤笑一聲：「若是石軒想要安全回去，只需跟其他宗門一起離開就行了，何需裝神弄鬼，冒那麼大危險，不值得啊！以小澤看，他必定是設下了圈套，就等著公子您上門。」

那血色人影卻反駁道：「若是沒有這些金丹宗師相助，石軒拿什麼來對付公子？」

「血魔子，不對，血影子五號，那你怎麼解釋石軒要冒如此大的風險，做這費力危險又沒有好處的事情。」小澤仰著頭，得意地道。

血影子五號毫不猶豫地道：「修真界不是一直說他心高氣傲，眼高於頂嗎？以這樣的性格，在有選擇的情況下，怎麼可能選擇托庇於他人？危險可以冒，本心不可失！而且最重要的是，石軒練成了劍光分化，有那個實力和底氣拚一拚成丹未久的金丹宗師！」

小澤還沒來得及反駁，寧無缺就點點頭：「石軒這性格倒是和本座有些相似，所以做出這選擇也是情理之中。」小澤嘴唇微動，終究沒說出話來，畢竟總不能說，公子您比他瘋狂多了，所以你選擇的，八九成他不會選擇。

「好了，血影子五號，你繼續盯著天陽城方向，看看樓憶之和徐鈺到底是不是入城了。」寧無缺淡淡吩咐道。

「遵命。」這血影子五號原地一陣扭動，就化成了淡淡血影，最後消失在空中。

「公子，石軒心高氣傲，眼高於頂畢竟只是修真界中的傳言，未必可信。」小澤見血影子五號離開，趕緊將自己擔心的地方告訴公子。

寧無缺輕輕笑道：「嘿嘿，那就和修真界中傳聞公子我瘋狂至極一樣。」

小澤立刻如小雞啄米般點頭：「就是就是。」公子雖然有瘋狂的時候，但與瘋狂至極還是有些差距的。

「不過，空穴來風，必有其因。石軒就算不是眼高於頂，但心高氣傲卻肯定能沾得上的。小澤，你想想，從出道至今，你可聽說他吃過虧？就連當年段無情那廢物以多年神魂期的實力也被他引氣圓滿堅持了那麼久，最後還助他成就神魂。這樣一帆風順走來，半點虧也沒吃過的修士，哪個沒點傲氣？」寧無缺繼續用食指摩挲著右眼眼袋。關於這點，整個修真界的人都不知道，石軒上輩子吃虧不少。

「可是公子，就算如此，這次有圈套的可能也說不定是五成啊。」小澤還是擔心地說道。

寧無缺站起身體，嘴角含笑：「我知。其實剛才說了那麼多，只是因為公子我不想錯過這擊殺石軒的好機會，所以給自己找借口罷了！五成的可能，足夠了！」兩眼之中那點火焰熊熊燃燒。

小澤知道公子開始有些瘋狂了，可還是不放心，最後勸了一句：「公子，殺石軒的機會日後有的是，何必急於一時？」

寧無缺搖搖頭：「小澤，你還是太年輕，太天真、公子我聽說過和親眼見證過的諸多事例看來，石軒這種修士，這次要是不殺他，或是殺不死他，下次再見，他多半已經成就上品金丹了，越往後越難殺」邊說，他表情邊變得扭曲，然後紅光一閃，一條血色人影就從他身上走了出來。

「血影子三號參見主人。」這血色人影用尖銳的聲音說道。

第七十三章 歸途

寧無缺淡淡點頭：「你去看著羅浮派，看看那些金丹宗師各自的去向，尤其是洞元子。」

「是。」這血色人影同樣一陣扭動，就化成了淡淡血影消失在空中。

等到血影子三號離開，寧無缺才轉過身來，伸手捏了捏侍女小澤的臉蛋，笑道：「好了，小澤，你不要愁眉苦臉了，公子我做事何嘗沒有留過後手，就算遇到圈套，保命還是沒有問題的，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試一試呢？」

小澤嘟著嘴道：「好吧，公子您總是對的。而且就算不是圈套，您也得小心，石軒好歹有個已經陰神尊者的師傅，身上的符篆、秘寶可不會少，稍不留神就容易吃了虧。」

寧無缺這時表情鄭重地點點頭：「所以公子我推測，石軒應該是以自身為餌，憑借劍光分化和這些外物將本座拖在那裡一陣子，這樣之前離開的樓憶之、徐鈺，甚至洞元子就能趕過來，圍殺本座。只是除去徐鈺不提，他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讓樓憶之和洞元子為他冒這麼大的生命危險。」既然真的準備下手，寧無缺就開始很慎重地分析起諸般可能來。

小澤卻是完全沒有去想這個問題，而是道：「按照樓憶之和徐鈺的速度，明日石軒出發的時候，她們距離石軒可是有一天的路程了，怎麼可能趕得過來？」

「呵呵，這就是小澤你見識太少了，只要有一門三四階的道術遁法，這點距離也就一個時辰，比方說公子我雖然成就金丹未久，可要是施展全力的話，那半個多時辰就能到。若是樓憶之和徐鈺狠得下心使用封印有五階以上道術遁法的秘寶、符篆，說不定一刻鐘也要不了就能趕到。」寧無缺輕笑著解釋了一番。

「那公子您就需要在一刻鐘內殺掉石軒才行。」小澤又開始擔心起來，石軒有秘寶、符篆，又練成了劍光分化，雖然擊不敗金丹宗師，但要拖住金丹宗師一段時間卻是不成問題的。

寧無缺轉頭看著車廂外空曠的天空，沉聲道：「石軒的劍光分化聽說只能分成兩道劍光，就算他沒有用出全部實力，也頂多三道，畢竟一些老牌金丹期劍修也才能分出四道劍光以上，所以本座何懼之有？就算是秘寶、符篆，本座難道就沒有？擊殺他，要不了一刻鐘。」這也是寧無缺成就金丹才幾年，除了天地交感時得到的那兩門道術，很多道術的等階都還沒有修煉上去，只是把本命靈器祭煉到了一重天圓滿，要不然，何需顧及那麼多。

……

翌日清晨。

羅浮山外，參加金丹大典的各派修士、散修正在陸陸續續的離開，有聯袂離去的，也有停在半空告別的。

在蓬萊派的白雲舟上，洞元子正臉帶些許憂色地看著石軒：「石賢侄，不如你等著老道明日一起離去吧。咱們這種踏入仙道之路的，從來不是爭一時一日之長短，風物長宜放眼量。」洞元子因為有好友在羅浮派，需要再盤桓一天。

石軒微微笑道：「洞元子前輩無須擔心，晚輩做事一向謹慎，不會讓自己陷入巨大危險中的。」自己打的什麼主意，這些活了幾百年的老前輩們基本上都能看出一二，所以才有洞元子今日的勸誡，不過這樣也好，越是能看得出來，寧無缺權衡之後越有可能來。就算他不來，自己也不損失什麼，人情就是拿來用的。

「算了，老道也不再勸你了。老了，比不上你們這一輩有銳氣了。」洞元子輕輕歎息了一聲，轉身飛往了羅浮派。

「石師叔，我們現在就出發嗎？」就在石軒看著遠處羅浮派風景出神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唐又秋略微有些緊張的聲音，看來她雖然下定了決心，可還是難以克制心中的情緒。

石軒點點頭：「嗯，出發吧。」其實唐又秋保持這樣的情緒也好，寧無缺遠遠窺探時，說不定會從中推斷出自己是在虛張聲勢。

唐又秋滿腹心思地去催動白雲舟了，至於其他弟子，除了羅半山有些隱隱約約的擔憂外，那些出竅期弟子們都是開心而又興奮，這次出來可是收穫不小，不僅學會了一套威力不凡的劍陣，而且還戰勝了血魔宗這樣的強大對手，狠狠出了一把風頭。

任水瑤已經在今日早上醒來，此時她從那群興奮的弟子中悄悄退了開來，走到石軒面前，感激無比地行禮道：「水瑤能有今日脫胎換骨的變化，全拜石師叔您所賜。日後石師叔若有驅策，水瑤任憑吩咐。」她的修為、實力和石軒相差甚遠，也拿不出什麼報恩之物，只有展示一片誠心了。

石軒看著任水瑤，滿意地說道：「日後你若能於修道路上勇猛精進，那就算是對本座的報答了。」經過昨日那一番經歷，任水瑤整個人顯得更加沉穩了，但卻不是以前的那種內向，而是內斂。

……

第一日白天，風平浪靜，除了唐又秋變得愈發急躁之外，其他人都沒發現有什麼不對，覺得理所當然，尤其石軒更加是悠然自得，似乎半點兒擔心也沒有。

到了傍晚，出竅期弟子們正在甲板上一邊欣賞沿途風光，一邊享用石像傀儡送上來的美味晚飯。

「石師叔，咱們明日這個時候應該就能到天陽城了，若是寧無缺要出手，那今晚就是最好的機會了。」唐又秋找到石軒，悄悄說道，因為她內心焦急的緣故，將白雲舟的速度發揮到了最大，變得比來的時候快了一倍，雖然這樣很消耗靈石，但三天的距離只用得到一天半，碰到危險的可能會降低很多。

石軒笑道：「若是寧無缺要來，那他現在就在等。」

「等什麼？」唐又秋緊張地問道。

石軒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風中突然傳來血腥味，白雲舟受激之下，升起了一層如煙似霧的光罩。

唐又秋連忙打量四周，發現自己等人已經從去天陽城的路上消失，進入了一個詭異恐怖的地方。

白雲舟似乎正在一個無邊無際的血海上行駛，不時有血色浪花打到白雲罩，激起陣陣漣漪。血海之中，有無皮血手、無顏血面在波浪之下扭曲不定，密密麻麻，如同水底之草，不知道有多少，光是看著就讓人不寒而慄。除了血海之外，上空和旁邊都是一片死寂般的漆黑，沒有半點兒活人的氣息。

自從進入血海之後，白雲舟好像是越行越慢，舟底不時被那無皮血手抓撓，無顏血面啃咬，發出吱吱作響聲。

「寧無缺來了。」唐又秋這個時候反而鎮定下來，想來是覺得自己就算再擔憂、再焦急也於事無補，這種等級的交手，除了石師叔的謀劃外，自己只能在一旁看著，無論情緒如何，都無法改變結局。

「這是怎麼回事？！」那些出竅期弟子以及羅半山此時才發現異狀，都是惶恐不安地奔到石軒周圍，連聲問道。這種環境，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與血魔宗有關，寧無缺可是上品宗師啊！

石軒淡淡道：「血魔宗寧無缺來了，這是他的虛空幻境。」

聽到了肯定的回答，就算再對石軒有信心，弟子們也難以掩飾自己心中的恐懼，紛紛在臉上表現出來。金丹期，能被冠以宗師的稱號，那就表明與前面有著天淵之別，是諸多修士心中無法抗衡，只能仰望的存在，是目前修真界的最高戰力。

「可是寧無缺人呢？不是應該馬上來襲，不浪費時間嗎？」只有周半羽還是習慣性地不感覺害怕，而隨著他的問題，任水瑤和蔣念巧等人則想起，石師叔是練成劍光分化的，大概也許能與金丹宗師一戰。

石軒不動聲色地道：「可能他覺得勝券在握，所以想要欣賞一下我們的恐懼之態吧。其實，也是通過這種恐懼，加上虛空幻境的侵蝕，讓我們在不知不覺中下降實力。」

「哈哈，說得好，真是知我者石道友也。寧某一定會讓石道友融入寧某血肉當中，不負這份知己之情。」寧無缺的聲音悠閒自得，然後身影出現在白雲舟上空，含笑看著石軒，他一身雪白的道袍與作為背景的鮮艷血河形成強烈的對比。

「樓前輩和徐道友現在應該進入天陽城了吧？」石軒突然微笑問道。

寧無缺一愣，隨即呵呵笑道：「嗯，她們二人剛進入天陽城不久，所以本座就來了。而且本座的手下還在天陽城外等著，若是她們出城，本座能馬上知曉。所以石道友你不要報什麼希望才好，本座的手下雖然修為只有神魂期，但隱匿盯人可是不下於普通金丹的。」

同時寧無缺手中開始凝聚血色雷球，並不是他想廢話一堆，這種事情自然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做完最好，但他畢竟成丹時間太短，石軒的實力也不是他一擊之下就能殺掉的，而且態度讓他有些生疑，所以一邊用虛空幻境削弱對方的實力，一邊警惕地用神識掃過四周。

石軒不緊不慢地道：「石某可從未將希望寄托於她們身上。」身上突然爆發出恐怖猙獰的氣息，讓身邊的弟子思維停滯，還好石軒並不是針對他們，所以他們很快就回過神來，面面相覷，難道石師叔成就金丹了？！這，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難怪石師叔如此胸有成竹！

「莫非石道友你的底牌手段就是這外丹？那實在是讓本座有些驚訝，也有些失望。」寧無缺啞然失笑道。

第七十四章 圍殺

寧無缺瞇著雙眼，心中的疑惑消解了大半，雖然自己排在天機榜十八位，但並不代表就比天機榜後面那些積年金丹宗師厲害，要知道天機榜排位的優先性是成就陰神的可能，所以上品金丹不管成丹多久，都排在中品金丹之前。

可實際上，寧無缺無論是在道術品階，還是本命靈器的禁制層數上，都是比不得那些老牌金丹宗師，頂多能用虛空幻境和另外一門四階道術和他們周旋一二，當然，若是再過七八年，寧無缺與他們的差距就會縮短到很小，再過個十幾二十年，橫掃下品金丹宗師就不算什麼難事，再過個三四十年，那種成丹一兩百年的中品金丹也不在話下。

這就是上品金丹的優勢，修煉起來比中、下品金丹宗師快上不少。

所以石軒仗著有外丹和劍光分化，敢於對抗成丹未久的金丹宗師，就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了。只是石軒未免太小看自己了吧，寧無缺心中冷笑道，隨手打出一記血雷，直接就將白雲舟上的那層如煙似霧的光罩給打破了，讓甲板上的弟子們和石像傀儡東倒西歪。

還好石軒及時一記七星大手印，幻化成星辰大手，將那血雷的威力餘波擋在了外面，然後石軒一揮袖袍，就將那些弟子們全都收入了陰陽二氣瓶的空間中，同時身上出現一件星辰所鑄道袍，上面是點點金色光斑，而在星辰道袍內裡，則是一件如輕紗般的古樸道袍，發出銀白色輕雲淡霧般的光芒，正是石軒將玄金護身功和雲霧仙衣一起使用，雖然有了準備，但大意懈怠卻是要不得的。

「石某可從未說過這外丹就是石某的底牌。石某能安穩等待寧道友，可是另有依仗。」石軒身上白光一閃，直接出現在了寧無缺身後，然後十指連彈，十道星辰屠魔劍氣化成十道星光向寧無缺打去。

寧無缺週身血色光芒一閃，直接將十道星辰屠魔劍氣擋向旁邊，不過看起來他的血影神光要差上一籌，上面還是被星辰屠魔劍氣給刺穿了十個小洞，可血影神光如水流淌，轉眼間就將那小洞給彌補上了。

之後寧無缺將手一伸，密密麻麻血線就破開大氣，向石軒身上打來，一路之上，那血線越變越多，到最後幾乎遍佈長空，而且其速度之快，不亞於石軒的劍氣雷音，同時他輕笑一聲：「呵呵，想不到石道友會小挪移術。對了，不知石道友的依仗為何，說出來讓寧某害怕一下可好？」雖然寧無缺使出了本命靈器天羅血網，但他並沒使出全部實力，比如那門四階道術就還未使出，他分出一半心思在周邊為的是防止突生異變以及石軒的後手。

石軒身上可沒有抗衡天羅血網的東西，而且這種網狀法器很是克制劍術，所以石軒再次一閃白光，出現在另外一邊，神識中笑道：「乃是三千大道中的一門，寧道友可不要害怕。」

三千大道？你騙小孩子吧？寧無缺聽出石軒話裡的調笑之意，不禁暗道莫非他根本沒有後手，說這些話的目的就是擾亂自己的心思，從而覓得機會逃走或者使出威力巨大的秘寶、符篆，心中這麼想，寧無缺漸漸將精神集中於石軒，天羅血網鋪天蓋地往石軒罩來，同時血海巨浪翻滾，將石軒四周空間漸漸變得凝固，就算他用小挪移術，也沒有前面那麼遠，還在天羅血網範圍內。

石軒五指一伸，七星大手印再次使出，其上七點星光分外明亮，組成玄奧的圖案，帶出點點繁星，往天羅血網抓去，同時一道道瑩白星光細線組成的小網也是越變越大，向天羅血網迎去。太極圖所化彼岸金橋也蓄勢待發。

寧無缺冷哼一聲，天羅血網上血光大作，將它所過之處的空間統統鎖住，同時將手一揚，一道碧綠色的光芒就往石軒打來，只是一碰到那七星大手印，七星大手印就燃起碧綠陰暗的火焰，然後急速垮塌，並且火焰一直往後延伸，想要順著星光，燒到石軒身上，正是寧無缺的四階道術碧血神火。

可這時，寧無缺卻感覺全身汗毛直立，彷彿有種絕大的危險向自己襲來，他當機立斷，正要遁開，但一道神聖莊嚴的金橋突然出現，彷彿時間空間都有微微停滯，寧無缺也不由得頓了一頓。

可寧無缺好歹是金丹宗師，很快就恢復過來，天羅血網急速飛回，向身後一扔，碧血神火也彷彿不要錢般打出，四道碧色流光極快地跟隨天羅血網而去。同時他儲物袋飛出一刀一珠，刀乃血色長刀，只是上面隱隱有人面露出，而珠子則是暗紅色，裡面似乎有無數人影在扭動，發出淒慘尖利的叫聲。

血色珠子飛來後，就浮在寧無缺頭上，發出道道污穢、凶邪的血光，將他護在其中，正是寧無缺身上禁制層數最多的靈器——血影幽魂珠，既能防身，又能放出無數血影幽魂撕咬對手，已經是三重天多，不過寧無缺成就金丹才幾年，這件宗門賜下的靈器，只能掌握住一重天的禁制，還比不得天羅血網。

而那血色長刀則是寧無缺神魂期時就得到的靈器，兩重天圓滿的血鬼吞天刀，現在已經被他完全掌握住，與天羅血網威力相當。此時，血鬼吞天刀化成血光向石軒劈來，看來寧無缺就算感到危險，也還是以殺死石軒為目標。

石軒對於天羅血網沒太多辦法，可對付這血鬼吞天刀卻是毫不畏懼，自己天雷伏魔劍也是兩重天圓滿，與血鬼吞天刀禁制一樣，本質上不會比它差，而且自己原本只能發揮四五層天罡禁制，但現在使用外丹，已經能發揮一重天的威力，加上自己劍術出眾，寧無缺又不是刀術成名，所以石軒青色雷光一閃，就與血色刀光在空中如兩條神龍纏繞起來。

另外石軒身上的外丹一暗，連接七星大手印的星光就消失掉了，讓碧血神火無法燒過來，這也就是外丹的好處，若是自己真正的神光，想要在碧血神火如蛆附骨的燃燒下斷掉就沒那麼容易了。

此時，寧無缺身後的滔滔血海中，升起了一尊腳踏雷雲，頭戴平天冕，身穿紫雷帝衣，額中還有一隻眼睛緊緊閉住的太古雷神，他巨大無比，一出現就塞滿整個空間，然後一拳擊出，湛藍、暗紫、淡青等諸色雷球就密密麻麻地打到天羅血網上，而且其中一道散發尊貴氣息的紫色雷電疾射而出，將那四道碧色流光一一洞穿，碧血神火的強大腐蝕、污穢作用一點兒也不能對它造成影響。

轟，忽暗忽明的血光雷光將整個虛空幻境沖得支離破碎，然後天羅血網倒飛回來，上面還有道道細小雷光纏繞，寧無缺暗吐一口鮮血，心中恨恨道：「謝方偉！」要不是剛才被那神秘金橋所停滯，自己決不會與謝方偉硬拚這一記。

而與此同時，他的神識中傳來石軒的笑聲：「這門三千大道就叫做大幫手術！」這話一出，差點將寧無缺氣得三屍神暴跳。□我們備用網址：www.uu158.net□

在白雲舟上東倒西歪的石像傀儡中，一具普普通通的石像站了起來，將身一抖，那些石塊就紛紛落地，變成了謝方偉從容平和、身穿青色道袍的身影，他將手一伸，閃爍著紫光的八荒御雷印就飛到了他手中，同時血海開始消解，空中出現朵朵烏雲，裡面雷光閃耀，正是謝方偉憑藉著更加深厚修為，用他的虛空幻境，將寧無缺的虛空幻境壓制住了。

其實，遇到寧無缺時，看到他還不忘前仇，石軒就在盤算，應該怎麼將他除掉，要不然以後外出之中偶然遇到，那才是危險無比，本著要麼不做要麼做絕的心態，石軒用上了江真人渡過天劫閉關出來後，給自己的一張符篆——太虛化身符。

這太虛化身符裡面封印有江真人一絲烙印，使用出來可以吸收周邊靈氣，變成一位普通金丹宗師，能持續幾個時辰之多，用來打退寧無缺是綽綽有餘，但想殺他卻是力有未殆，所以石軒用上了太虛化身符的另外一個功能，激發裡面的烙印，直接與江真人交流，請謝方偉過來助自己一臂之力。因為是元神層面的交流，寧無缺自然無法發現。

謝方偉與石軒現在交情頗深，知道石軒的打算後，欣然前來，他成丹二十多年，修為超過寧無缺一籌，加上石軒用外丹從旁輔助，擊殺寧無缺就有很大把握了。至於為此用掉太虛化身符，石軒也沒覺得可惜的，有用當用，免得哪天身死還未用出去，那才後悔。

本來謝方偉到了羅浮派外與石軒的約定地點，應該是石軒前去接應，恰好樓憶之和龔旭靜上門，所以石軒就請樓憶之前去，自己則深居簡出，免得被寧無缺發現端倪。

樓憶之則借觀賞風景的機會外出，就算有人從旁監視，但注意力在她身上的時候，謝方偉卻可以從容變化，進入了樓憶之的一件空間法器，而且那幾日羅浮派廣開山門，查探不嚴，所以順利進來，之後就簡單了。

至於，樓憶之、徐鈺等等，都是石軒故佈疑陣，真正的殺著早就到了。

作為一大門派的首座，遇到極大威脅還總是自己單打獨鬥、狼狽逃命的話，那還不如不加入宗門呢。

第七十五章 銜尾

寧無缺面對前所未有的困難，心中一片平靜，所有瘋狂、憤怒統統消失掉，全身散發出紅光，化成一道血影向石軒撲去，同時天羅血網再次變成遍佈空間的血線往石軒頭上罩來，上面隱隱有符印發出血光，另外他還打出四道碧綠流光，後發先至攻向石軒。

寧無缺竟然打得是突破石軒這個最弱點，從而覓得機會逃離的主意，當然，若是順手能殺掉石軒，那就完美了。

而寧無缺的血影幽魂珠則飛出無窮無盡的血色幽魂，身上似乎還在滴血似的，一波又一波哭嚎著向謝方偉飛去，意圖做些阻攔，一路上這些血色幽魂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污穢、凶邪、幽暗氣息。

石軒對於這種情況，早就做過推演了，畢竟比起謝方偉來說，自己的實力實在是不夠看，若是寧無缺想要逃走的話，強攻自己是第一選擇，所以石軒拿出一塊龜殼般的盾牌，望空一扔，它迎風便長，越變越大，最後化成一塊上現古樸花紋、幾十丈方圓的巨大盾牌，正是石軒身上能擋三階道術的秘寶萬年玄龜盾，反正連太虛化身符都用了，這秘寶也沒必要藏著收著。

四道碧綠光芒如同流星般打在萬年玄龜盾上，頓時就讓其騰起沖天碧綠火焰，但是這碧血神火乃腐蝕、污穢、燃燒的道術，並不以強攻見長，所以雖然萬年玄龜盾只能擋三階道術，四階的碧血神火一時半會兒也突破不了這面盾牌。

而跟隨而來的天羅血網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那些血線若隱若現，其速飛快，發出呲呲的破空聲，只是半個呼吸，萬年玄龜盾上就現出密密麻麻的血縫，然後發出一聲沉悶的破裂聲，化成了無數細小碎塊，想不到這天羅血網居然還有切割事物的作用，要是被它纏在身上，哪怕是會變成一大堆肉泥。

但石軒要的就是阻上寧無缺這一個呼吸不到的時間，此時見到謝方偉八荒御雷印與他的那門四階道術已經打到寧無缺身後，當即施展小挪移符，搶在寧無缺天羅血網鎖住自己旁邊空間之前，閃到了左邊。

謝方偉的本命靈器八荒御雷印已經天罡禁制一重天多，不會像以前那般短時間內只能使出三次太古雷神，所以八荒御雷印再次化成那身穿紫雷帝衣、腳踏雷雲的三眼太古雷神，諸色雷球環繞，威風凜凜地踏入萬千血色幽魂中，對著這些血影幽魂就是一拳，頓時在那方圓不知多少丈的空間內諸般雷光亮起，如同群蛇起舞，蔚為壯觀，無數血影幽魂在這雷光化成了青煙，只是血影幽魂珠本質甚佳，這些血影幽魂前仆後繼，絡繹不絕，倒是和八荒御雷印僵持不下。

同時謝方偉幻化出一隻五色雷光大手，發出陣陣雷鳴，向寧無缺抓去，這只五色雷光大手，大拇指發出青光，呈獨腳夔牛相，食指發出赤光，呈猴臉尖嘴雙翼雷公相，中指發出黃光，呈三眼普化天尊相，無名指發出白光，呈豕首鱗身相，小指發出黑光，呈龍身人頭相，正是石軒《寶錄》上也有的一門道術，五方雷神大擒拿。

五方雷神大擒拿所過之處，皆是銀白、青綠、赤紅、黃褐、幽黑五色電蛇纏繞閃現，發出辟里啪啦之聲，鎖住空間，而五指之間似乎有無窮吸力，竟然將意圖趁石軒躲開而遁走的寧無缺向後吸了過來，倒像是寧無缺自己主動投入大手之中一樣。

寧無缺不慌不忙，扔出一張符篆，這符篆化成了一隻血色大手，捏出古怪神秘的印記，周邊血水翻滾，鬼哭陣陣，凍結住空間，迎著五色雷光大手就是一握，正是血魔宗的道術血神大手印，不過看樣子，這符篆封印的道術怕是有三四階了。

相握之下，辟辟啪啪的雷聲不停響起，將那鬼哭聲壓制的半點兒也無，同時五色雷光大漲，竟然將那血色大手沖得片片碎裂，然後其勢不減地繼續抓向寧無缺，可寧無缺趁剛才的工夫，已經擺脫了那巨大吸力，收回天羅血網，換了一個方向逃遁。

但青色雷光一閃，天雷伏魔劍就出現在寧無缺眼前，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向他斬來，原來剛才寧無缺心思沒有放在血鬼吞天刀上，被石軒用劍術將這口血色長刀逼退，天雷伏魔劍覓得空隙，堵住了寧無缺飛遁之路。

哪知道寧無缺所化血色透明人影，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合體撲上，然後毫無例外地就被這青色劍光洞穿護體血影神光，透體而過，但他竟似毫髮無損，速度不減地向遠方飛去，這正是血影神功的玄奧之處。不過不要看寧無缺好像沒有半點兒損傷，其實若是其他飛劍倒是可能如此，但天雷伏魔劍上蘊含的強大雷光已經讓寧無缺受到了不輕的傷勢。

寧無缺眼見突圍在望，白光一閃，前方就出現了謝方偉的面帶微笑的身影，揚手就是一道巨大青光雷刺向他打來，他心裡不由暗暗咒罵：「蓬萊派這幫傢伙，到底有多少小挪移符啊！」

寧無缺不敢怠慢，對於石軒的攻擊他可以用血影神功硬擋，謝方偉這位修為實力都勝過他的修士的攻擊，他除非下了以重傷換逃遁機會的決心，否則是不敢硬撐的，但寧無缺知道逃遁容易，逃脫難，要是現在就重傷，後面再被追上，那就是死路一條了。

於是，寧無缺再次使出天羅血網，將雷神刺籠在其中，上面發出諸般血光，終於把雷神刺泯滅掉了，同時，他再次往身後打出碧血神火，逼退石軒，然後他拋出一件秘寶，乃是血光層層盤繞的一個珠子，這珠子一出，就散發出恐怖的波動，不停吸納周邊靈氣，眼看就要爆炸開來。

謝方偉面色一凝，這珠子的威力怕是有六七階道術了，於是白光一閃，出現在石軒身邊，帶著他化成雷光，急速逃開，寧無缺趁此機會，肉痛地看了一眼那珠子，收回了血影幽魂珠和血鬼吞天刀，化成血光就往天邊遁走。

那血色珠子終於膨脹開來，但並沒有劇烈爆炸，而是如同一朵盛開的血蓮，一層又一層地展開，妖異而又絕美，這血蓮周邊幾十丈內，空間依次塌陷，化為了一個幽深的黑洞。

等到血蓮消失，石軒和謝方偉才趕了回來，相視一笑，袖袍一揮，收好白雲舟，追隨著寧無缺遁走的方向而去。以石軒和謝方偉商量的對策，對於寧無缺這種金丹宗師，若是謝方偉第一次偷襲不能斬殺或是重傷他，那就要慢慢消耗他的符篆、秘寶，最後才找機會殺死他，否則一時心急，反而會著了寧無缺的道兒。

依靠一門追蹤氣息的道術——「兩界覓跡術」，以及謝方偉遠勝寧無缺的遁光，沒花費多久的時間，兩人就追上了寧無缺。而寧無缺也不驚訝，他早有這個心理準備，看他逃遁的方向是天陽城就知道了，只有去那裡使用傳送陣，才能擺脫得了謝方偉的銜尾追殺。至於那裡的樓憶之和徐鈺，在血影子五號的監視下，已經使用傳送陣離開了。

這一路之上，寧無缺的秘寶、符篆層出不窮，總是在千鈞一髮之間逃過石軒和謝方偉的殺手，終於，現在前方天陽城在望，只要這次能突破兩人聯手，那就能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日後算這筆賬的時間多的是。

而此時，寧無缺身上的秘寶、符篆差不多消耗殆盡了，所以他直接祭起血影幽魂珠，垂下道道污穢凶厲的血光護住全身，血鬼吞天刀也是在他身邊盤桓，擋住石軒天雷伏魔劍一劍快似一劍的青色劍光，同時，他毫不停留地往天陽城方向飛遁。

這邊石軒和謝方偉也是火力全開，天雷伏魔劍纏住血鬼吞天刀後，星辰屠魔劍氣化成一道道縱橫空中的星光，打在血影幽魂珠上，八荒御雷印也再次化成太古雷神，額中第三眼緩緩睜開，一條紫色尊貴莊嚴雷光從中電射而出，也打在血影幽魂珠上。

在這道紫色雷光和星辰屠魔劍氣攻擊之下，那污穢凶厲的血光終於不堪重負，嗚咽一聲，就收回了變得暗淡的血影幽魂珠內，現出了寧無缺血色透明身影。

五方雷神大擒拿化成五色雷光，發出驚天吸力，讓寧無缺的遁光變得緩慢起來，石軒的太極圖則變成一座彷彿包羅萬象的金橋，跨過虛空，停在寧無缺頭上，就是這短短的一個停滯，五方雷神大擒拿已經抓到寧無缺身上了。

但寧無缺血色透明身影卻是一陣扭動，然後一道模糊血色人影就從他身體內飛出，投入五方雷神大擒拿所化五色雷光大手中，大手一合，那血色人影煙消雲散，化為烏有了，而寧無缺趁機擺脫束縛，遁光加速，距離天陽城是越來越近。

寧無缺快，謝方偉早有準備的道術雷神刺以及靈器伏魔雷音尺更快，兩道青色雷光後發先至，齊齊打到寧無缺身後，可寧無缺血色透明身影再次一陣扭動，分化出兩道模糊血色人影撲向這雷神刺和伏魔雷音尺。

第七十六章 尾聲

雷神刺擊殺一道模糊血色人影後，自己也後繼乏力，消失在空中，倒是伏魔雷音尺打散模糊血色人影後，繼續追向寧無缺。可此時，寧無缺已經到了天陽城城外，眼看就要進入城中，到了那時候，想要再追殺他就千難萬難，不說顧及羅浮派的面子，光是天陽城的守護陣法，也要花費點時間突破的。

正在寧無缺心中浮出喜悅情緒的時候，一道晶瑩剔透、美麗皎潔的寒光從天陽城急速射出，所過之處，空中現出片片冰層，寧無缺猝不及防，被這寒光打在身上，頓時血色透明身影開始凝固、結冰。

而就在伏魔雷音尺打到寧無缺身上之前，同樣從天陽城中飛出一道白色，宛如驚鴻的光華，後發先至，電閃雷鳴般打在了寧無缺身上，寧無缺臉現驚駭，身體片片破碎，化成一片又一片的血色冰屑，最後被伏魔雷音尺化成無數道雷光將這些血色冰屑通通變成了青煙，對於修煉了血影神功的金丹宗師來說，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他徹底隕落。

「想不到石師弟你還在這裡備有兩個後手。」謝方偉見終於殺掉寧無缺，鬆了一口氣，微笑地問著石軒。

石軒苦笑一下：「師弟只是預防萬一，給了五塊上品靈石給樓前輩，請她回轉北極之後，使用傳送陣到西荒，再從西荒傳送回來，以免被人發現。這樣要是我們兩人能在天陽城之外殺掉寧無缺，那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樓前輩就能出手攔上一攔，免得寧無缺逃脫，不過樓前輩對於圍殺之事，不太喜歡，所以也只能做些阻攔。至於，徐鈺徐道友，師弟是真的沒有請她幫忙，也沒想到她會再次出現在天陽城中。」

「那徐鈺徐道友真是當得上一句蕙質蘭心，聰慧機警了。」謝方偉讚道，兩人都能夠推斷出，八九成是徐鈺窺破石軒殺寧無缺的決心，因此專門回來守在天陽城，這是寧無缺逃命的必經之路。要是寧無缺逃過石軒的圍殺，那麼在這裡，徐鈺就能夠報一報血河老祖坑害藥王宗之仇了，要是沒有，也只是浪費幾塊上品靈石之事而已。

石軒攝起寧無缺的靈器，淡淡笑道：「謝師兄請先挑選一件。」寧無缺秘寶、符篆已經沒有了，但血影幽魂珠和血鬼吞天刀倒是不錯的靈器，至於天羅血網，它已經變得斑駁黯淡，那些血線似乎馬上就會斷掉。

「不好，寧無缺並沒有死掉！」謝方偉看到天羅血網還沒斷掉後臉色一變，然後閉目感覺一番，才道，「方圓一千里之內，已經沒有他的氣息了，也不知道這是什麼逃命秘法。」

石軒也沒想到，剛才幾位金丹宗師聯手攻擊之下，寧無缺也能逃出生天，而且讓這些金丹宗師都無法看出端倪，真是神秘無比的逃命之法，也不知道是血魔宗內哪門道術秘法，或是寧無缺自己奇遇得到的。

謝方偉拿過天羅血網，手中八荒御雷印閃著明亮紫光，化成太古雷神，射出一道充滿尊貴氣息的紫雷，重重打在這天羅血網上，頓時，天羅血網的血線全部斷裂，變成一滴又一滴的血液，然後直接蒸發掉了：「毀掉這天羅血網，加上剛才的重傷，寧無缺怕是沒有一兩百年是難以恢復了，所以石師弟你卻是不用擔心，難道到時候你還沒有成就上品金丹。」

石軒點頭笑道：「若是那樣，師弟自己死了算了，也不需要寧無缺動手。」兩人見事不可為，謝方偉拿了血影幽魂珠，石軒拿了血鬼吞天刀，談笑著走進了天陽城，此時樓憶之和徐鈺都是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

羅浮派外一處不顯眼的地方，憑空出現了一道水波般的晃蕩，然後一道血色模糊人影浮現出來，他雙手抱頭，痛苦無比，想要叫喊出聲都是無力，在他腹部，有一點血光亮起，慢慢侵蝕他全身。

沒有幾個呼吸，那血光就完全侵蝕這血色模糊人影，只是人影顯得更加黯淡扭曲，似乎不用別人動手，他自己就會消失在空中。

等到這血色人影慢慢穩定下來，他逐漸褪去血色，變成了身穿雪白道袍的年輕秀氣修士，正是寧無缺的模樣。

「還好本座有這奇遇得到的保命手段，否則今時今日就是本座的忌日了，石軒，謝方偉，本座絕不會善罷甘休！」寧無缺臉色蒼白如紙，恨恨地說道，然後眼睛露出彷彿飢餓難耐般的綠光，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的羅浮派修士，好不容易才壓下這衝動。

可這時，寧無缺再次悶哼一聲，身形重新退回血色模糊狀，搖曳扭曲，好半天才停止下來：「謝方偉好狠，居然毀了本座的天羅血網，咳咳，這下，就算吞噬再多的血肉，也要一兩個甲子才能恢復了。」接著他化成血光往天邊而去。

……

巨大血色車架，停在一個隱蔽山谷裡，侍女小澤和另外那幾十位侍女都在焦急等待，生怕公子出了意外。

這時，一道血光從天邊而來，落在地上，現出寧無缺搖搖晃晃的身形，小澤趕緊迎了上去，擔心地問道：「公子，你怎麼了？可是受傷了？」

寧無缺眼神死寂地看了小澤一眼，突然化成血色人影，合身一撲，就落在小澤身上，小澤驚慌恐懼地喊道：「公子，饒……」話還沒說完，就被寧無缺透身而過，變成了一張人皮，血肉完全被掠奪掉了。

其他那幾十位侍女見狀，都是戰戰兢兢，生怕自己惹公子不快，落得小澤一般的下場，哪知道寧無缺毫不停留，直接又撲到一位侍女身上，到了這個時候，那些侍女才知道今日大難臨頭，於是有尖叫腿軟的，有大聲喊饒命的，但更多的是架起各色遁光，往四面八方逃走的。

山谷中，響起了陣陣絕望的哭聲、喊聲、淒厲尖叫聲，過了一會兒，這些聲音漸漸消沉，乃至寂靜無聲。

寧無缺坐在血色車架中的青銅高椅上，右手食指摩挲著右眼眼袋，自言自語道：「你們能化成公子我的血肉，是你們的福氣。」血色車架外，山谷之中，散落著四十八張人皮，這些侍女雖然人多，但出竅期的修為哪能逃得脫寧無缺的毒手，被他一一掠奪了血肉，總算恢復了一點傷勢，要知道他之前要是遇到引氣期修士，那也可能會隕落的。

「不過，血玉魂晶只有血影子五號身上那一份了，那保命秘法只能再用一次了。」寧無缺面帶憂色地喃喃自語，雖然使用秘法之後，神魂逃脫，銘刻其上的道術符文也不會消失，換句話說，只要寧無缺傷勢恢復小半，那他就能立刻使出虛空幻境和那四階的碧血神火，但現在寧無缺神魂虛弱，怕是很難使出，就算掠奪血肉滋補，也不是一時一日能夠恢復的了的，這種情況下，這保命秘法只能再用一次，寧無缺不得不有些擔憂，再遇到危險，可是麻煩至極。

寧無缺突然淡淡道：「血影子五號，進來怎麼不先向公子我問好？還有，你不是說樓憶之和徐鈺都使用傳送陣離開了嗎？」

寧無缺身後一陣漣漪閃過，血影子五號那血色模糊的身影從中走了出來，跪下道：「主人明鑒，屬下真是看見兩人使用傳送陣離開了，或許她們是從其他傳送陣回來的。」事後一想，差不多都能想到這個結論，但當其時，血影子五號卻是難以料到。

「嗯。」寧無缺只是嗯了一聲，心中卻是沒在這個問題糾纏，因為只要自己陷入謝方偉和石軒的追殺，血影子五號就算發現樓憶之兩人回來，那自己還是現在這個下場，因為知道樓憶之和徐鈺回來，自己必然不敢走天陽城，而不走天陽城，另外的傳送陣還有很遠一段路程，哪能逃得過石謝二人的銜尾追殺，這就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在寧無缺心裡，猶豫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要不要融合掉血影子五號？自己現在的傷勢下，融合這神魂期圓滿修士煉成的血影暗衛，必然能恢復一些自保之力，至少普通神魂期修士，難以威脅到自己，但融合之後，那保命秘法就無法施展了，除非重新煉製一個血影暗衛，並將血玉魂晶用秘法封在他身體內，這哪是短時間能做到的事情！

「公子，你傷得這麼重，要不要屬下護著你回宗門？」血影子五號突然開口說道，聲音裡有些試探。

寧無缺決心已下，剛才血影子五號進來時就不懷好意，想要試探自己還能否發動血影役魂咒，失敗之下方才被自己喝破現身，哼，血影暗衛就這點不好，若是想要保持靈智，那就只能通過血影役魂咒操控，除非將他變成傀儡一般、靈智不高的東西，否則自己重傷之下，他絕對會起異心。至於保命秘法，自己有了自保之力，小心謹慎返回宗門卻是不成問題的。

寧無缺手上血光一閃，血影子五號就定在當場，寧無缺化成血影，冷笑道：「血魔子，當年沒有殺你，你居然不知感激，那本座今日就讓你真的魂飛魄散。」然後他合身一撲，就往血影子五號身上落下。在車廂外淡淡月光下，血影子五號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第七十七章 突來

「血魔子，你居然敢反過來吞噬我？！定！」兩條糾纏的血影中響起了寧無缺恐慌而又氣急敗壞的聲音。

血魔子帶著那絲詭異的微笑，血色身影不停膨脹縮小，縮小的時候甚至比正常身體還小，膨脹的時候就彷彿一個快要爆炸開來的圓滾滾水球，他淡淡地道：「寧無缺，我好歹也是你師兄，血魔宗的各項秘法都是通曉，血影役魂咒、血影暗衛的優點、缺點我難道會不知道，好不容易尋得機會和你直接進行神魂層次的吞噬，這些東西可就無用了！」

寧無缺突然驚恐地道：「不要，血魔子你放開我，難道你不知道血影暗衛對主人有殺意會自爆嗎？」兩道血色人影漸漸就要融合。

「這怎麼叫對主人有殺意？嘿嘿，明明是我誠心誠意和主人你合為一體。寧無缺你也是一帆風順慣了，受了如此重傷，神魂虛弱不堪，連引氣期都無法對付，居然還想吞噬我這個圓滿的神魂，而且大家都是修煉的血影神功，在神魂吞噬上的功法上你也沒有優勢，真不知道你哪裡來的自信，簡直和當年狂妄的我一模一樣。」血魔子帶著絲歎息地道。

寧無缺恨恨地道：「恐怕就算我不融合你，這幾日你也會找機會來吞噬我吧？」

血魔子嘿嘿一笑：「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怎麼可能放過，以你現在的傷勢狀態，可沒辦法一直保持警戒，並長期使用血影役魂咒。不過都說了，不是吞噬主人你，而是屬下誠心誠意和主人你合為一體。嗯，說起來，真要感謝石道友，感謝謝道友，感謝樓道友，感謝徐道友……」

血魔子話未說完，寧無缺淒厲絕望地叫了起來，兩條幾乎重疊血色人影猛得發出一陣血光，然後再無分別。但血魔子卻是沒有任何放鬆，兩隻透明血手，不停捏訣掐印，往身體內打出一道又一道的符篆，最後化成一花紋複雜的圓球，將一點黯淡血光封印在其中。

這是因為血影暗衛以及血影役魂咒的作用，血魔子不敢直接吞噬寧無缺，只能借融合之事，強佔身體主導權，然後把寧無缺的神魂本質封印起來。

做完封印之事，血魔子盤腿坐下，張口一噴，噴出一道血霧，然後血霧一落到他身上，他身上就開始亮起一條又一條的血光，這些血光在他皮膚上構成了看起來就很神秘邪惡的紋路花紋，正是血影役魂咒的符篆禁制。

隨著血魔子不停打出符篆文字，那些神秘邪惡的紋路花紋開始從他身體表面浮起，兩刻鐘過後，這些紋路花紋全部離開了他的皮膚，浮在其上半寸處。到了這一步，血魔子面色凝重，醞釀半晌，才張口噴出一個斗大的血色文字，這文字剛一從他口中出來，就立刻瘋狂吸收四周靈氣，然後往那一層紋路花紋上一撞。

空中起了陣陣漣漪，無聲無息間那神秘邪惡的紋路花紋就紛紛斷裂開來，消失無蹤，此時，血魔子方才長吁一口氣，這套破除血影役魂咒的方法雖然早就在他心裡演練過無數次，但真的用起來，還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過總算是成功了。

血魔子拿出那花紋複雜的圓球，看著裡面那點黯淡血光，輕輕一笑，眼放紅光，直接用起搜魂術來，對於寧無缺，他可不敢怠慢，早點讓他死得板上釘釘才是王道，免得他又有什麼秘法逃出生天，那就後患無窮了。

至於留他下來，日日聽他哀號求饒的樂事，經過這番不堪回首經歷的血魔子卻是變得以穩妥為先，要是哪一日自己也受到如此重傷，被寧無缺反噬回來，那才是自作孽，不可活。

搜完魂，血魔子若有所思地將那血光一吞，頓時血色車架內彷彿有淒厲、怨恨、惡毒、猙獰的無聲慘叫響起，不過轉眼間就消失無蹤了：「想不到寧無缺還有這等保命秘法，難怪在我身體內封印了血玉魂晶，要不是我在天陽城，怕是就成了寧無缺復活重生的載體了，看來，真是天意啊。」

他身上血光褪去，露出一個年輕藍袍修士的身影，笑容溫和，讓人如沐春風，只是兩眼發出妖異血光，喃喃自語道：「吞噬了寧無缺這金丹期的神魂，也無法讓我進階到金丹，看來成就上品金丹還是得另尋機緣了。」

……

西荒，天機城，天機府。

散修聯盟大廳之中，那天機榜突然放出耀眼白光，映照全場，差點把歐陽的眼睛都給晃瞎了，他的修為在丹藥幫助下已經進階神魂，但若是沒有妖獸內丹的話，那就金丹無望了，不過他家老爹歐陽拓正在閉關，衝擊陰神，有紫陽蘊神仙丹相助，成功可能性非常大，所以他對以後的生活還是充滿信心的。

「這又是哪位金丹隕落了。」歐陽問著身邊的百曉生，這廝也不知有了什麼奇遇，居然也進階神魂。他問話的語氣非常平淡，經過幾十年前一下隕落四位金丹宗師的事情，現在區區一位金丹宗師隕落已經無法讓他感到震驚了。

百曉生也同樣如此，微微笑道：「等等就知道，呵呵，說起來，每次看到天機榜變化，就有一種坐看風雲起的感覺。」

耀眼白光漸漸平息，天機榜上變得黯淡消失的名字，卻在前面第十八位，寧無缺！

呲，在場所有修士倒吸一口涼氣，不知有多少年無上品金丹宗師隕落了，而且還是血魔宗這八大門派之一的上品金丹宗師，修真界中怕是要掀起腥風血雨了。

百曉生愣了一會兒，才問道：「歐陽少爺，你說誰會這麼大膽子擊殺寧無缺，就不怕血魔宗的報復嗎？」作為有名的修真界百曉生，他可是隱隱約約知道血魔宗有元神真人的。

「呃，或許是寧無缺出手在先，那位金丹宗師被逼無奈才殺掉他的，也可能是其他大宗門的金丹宗師佔著道理之下出手的。」歐陽分析了兩個可能。

百曉生想了一下，突然笑道：「若是其他大宗門出手，那就有好戲看了，除非寧無缺真是半點道理都不佔，否則血魔宗不會善罷甘休的。」

……

三島海域，明月島，潮汐坊。

唐又秋和其他弟子一起從陰陽二氣瓶中出來，看著眼前的蔚藍大海，都有恍然如夢的感覺，剛才還被寧無缺這位上品金丹宗師追殺，到處都是鮮艷如血的海水，現在就看到了這熟悉而又親切的大海，由不得他們不發愣。

「你們幾個還要發呆到什麼時候？不準備回宗門了？」石軒的輕笑聲讓他們從夢境中清醒過來，他們頓時連珠炮似地發問。

「石師叔，寧無缺呢？」唐又秋邊問還邊擔心地看著四周，直到看到謝方偉淡定從容的身影，才將一顆心放回了胸膛。

任水瑤則是沒擔心寧無缺的問題，反正都到了三島海域，寧無缺再有本事也不敢追殺過來，她擔心地問著石軒的狀況：「石師叔，您沒受傷吧？」

「石師叔，寧無缺是不是被您殺掉？」蔣念巧見石軒安然無恙，興奮雀躍地打聽起剛才的結果，石師叔可是成就了金丹了？！

李丙南同樣激動地問道：「石師叔，您是不是早就成就金丹了？剛才是不是擊殺了寧無缺了？」

其他人的問題也大致上離不開這幾個，只有周半羽呵呵地摸著後腦傻笑。

「剛才師叔我是使用的外丹，你們都不看宗門的典籍的嗎？至於寧無缺，哎，功虧一簣，讓他跑掉了，不過一兩百年內他是不要想出來興風作浪了。另外，沒人受傷。」石軒簡單地將事情交代下，畢竟大家也算是一同經歷。

「哦。原來不是成就金丹啊。」雖然不知道什麼是外丹，但蔣念巧這些弟子都有些失望，原本以為要見證二十年神魂圓滿就成就金丹的奇跡的，直到唐又秋的聲音重新喚起了她們的好奇心：「咦，謝師叔祖，您怎麼也來了？」

她們這才看到謝師叔祖就在旁邊，紛紛瞪大了眼睛，剛才自己被石師叔收入他的空間法器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行，一定要打聽清楚，好不容易經歷一番上品金丹宗師的追殺，不把這曲折、神秘、震撼的事情打聽清楚，回到宗門後可怎麼吹噓。

謝方偉淡淡笑道：「好了，大家快上白雲舟吧，回宗門的途中，石師弟會把這事好好講一講的，滿足你們的好奇心。」

聽到謝師叔祖這麼說，這些個弟子趕緊就上了白雲舟，乖乖坐在石凳上，等待著石軒的講述。

石軒和謝方偉已經在剛才拜訪過靈日了，所以現在也不多停留，上了白雲舟，就往宗門而去。

半路之上。

「原來是這樣，我說石師叔您怎麼那麼胸有成竹。」蔣念巧笑嘻嘻地道，當時面對寧無缺，石師叔可是不見半點兒害怕的情緒。唐又秋則是美目微微掃了石軒一眼，石師叔真是太壞了，讓自己白擔心恐懼一場。

石軒搖頭剛要回答，就見到蓬萊島方向天現異象，風起雲湧，靈氣滔滔。

「不知是哪位同門成就金丹了？」謝方偉欣喜地笑道。

第七十八章 非戰之罪

石軒也是笑道：「想不到剛剛從羅浮派金丹大典回來，現在又得準備本門的金丹大典了，世間之事，就是如此奇妙。」

其他弟子們也是興高采烈，蓬萊派多一位金丹宗師，對於他們而言，也是很大的榮耀，蓬萊派越強大，他們能得到的好處才越多。

蔣念巧嘻嘻笑道：「希望這次是哪位師叔成就了上品金丹，那咱們蓬萊派就又有三名上品金丹了，再次位列八大宗門之首。恩恩，再過個十幾二十年，不對，說不定不到十年，石師叔也能成就上品金丹，那就是四名上品金丹了，天下第一道門的稱號再也沒人能奪得走！」

石軒聞言卻只能苦笑，上品金丹虛無縹緲，自己只能多做積累，真要確定在十幾二十年內成就上品金丹，自己也不能拍著胸脯保證。

任水瑤、李丙南等人看著那風起雲湧的場面，神色充滿憧憬，任何一名修士，對於成就金丹，那都是非常嚮往的，甚至可以說是一生的夢想，畢竟元神真人、陰神尊者很少現於世間，當今修真界的明面上的最高修為就是金丹宗師了。

等到天地異象平息，謝方偉微微皺眉道：「沒有與天地法則交感，看來這位同門是成就的中品金丹。」至於沒說是下品金丹，那是因為自從上次獨角夔牛內丹之後，這麼多年內，雷電屬性的妖獸內丹都是沒再出現過，謝方偉離開也才幾日，就算有人剛好在這段時間內得到，也不會這麼火急火燎地用來成就金丹，總要做些準備才對。

「呃。」除了唐又秋和羅半山，其他幾位出竅期弟子都是臉現失望，他們本身見識就少，對於成就金丹的困難的瞭解還浮於表面，而且這次在石軒帶領下出門，來往打交道、甚至起衝突的大多數都是上品金丹，所以在他們心裡，成就上品金丹才是值得慶賀欣喜的事情。至於唐又秋和羅半山，卻是非常瞭解成就金丹的困難，能成就中品金丹，對於他們而言，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石軒卻笑道：「其實有同門成就中品金丹也好。」言外之意，只有謝方偉懂得，上品金丹少則六七十年，多則不過兩個甲子，就會水到渠成地進階陰神，然後就會去其他大千世界尋求成就元神的機緣，所以在宗門內的時間相對而言很短。

倒是中品金丹，至少要兩百年積累，再配合丹藥，方才能進階陰神，而進階陰魂後，因為沒有成就元神的可能，所以都是在宗門內或是宗外靈氣充足的地方享受人生，煉丹煉器，調教弟子，開闢家族，不過，也有很多去其他大千世界遊歷逍遙，尋找轉世秘寶，總之，一位中品金丹宗師為宗門出力的時間，最少都是兩百年，算上陰神期的話，有的甚至是七八百年，比起上品金丹宗師來說，他們才算是宗門的主力。

當然，就衝上品金丹宗師有可能成就元神這點，宗門再重視也不為過。

在蓬萊派內，中品金丹進階的陰神尊者還健在的有五位，不過他們大多數專注於自己的事情，不太理會宗門瑣事，除非事關轉世，否則根本不會出現在一般宗門弟子面前，就連石軒這位真傳弟子，也是沒有見過一位，倒是排名在他之上的真傳弟子中，有三位乃陰神尊者的徒子徒孫。

這時，從潮汐坊方向飛過來一道紫色遁光，其速飛快地就到了白雲舟上方，現出身形，乃中年清癯男子，留著長鬚，正是蓬萊派金丹宗師，潮汐坊坊主靈日。

「靈日師伯，你這麼快就準備回宗恭賀那位同門成就金丹了？」謝方偉站起來拱手行禮，臉上是溫和的笑容，石軒等人自然是緊跟其後。

靈日落到白雲舟上，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打量了石軒和謝方偉一陣，看得兩人心中都是有些不安之後，方才道：「本座剛剛得到消息，寧無缺隕落了！」之前石軒和謝方偉拜訪過他，所以他也知道兩人聯手重創寧無缺，寧無缺只能依靠保命秘法遁逃的事情。

「啊？」饒是以石軒和謝方偉的心性修為，也是大吃一驚，尤其是謝方偉，他對自己的判斷那可是很有信心的。不過吃驚過後，兩人對視一眼，卻是大概想到了可能，以寧無缺所受之重傷，被人撿了便宜，甚至直接被妖獸吞了，都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

石軒回過神來後，微笑道：「多謝靈日師伯特地前來相告，弟子這回算是真的放下心來了。」不管怎麼說，寧無缺真的隕落，石軒也就不擔心他陰魂不散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好漢出的手，真是功德無量，不僅殺了寧無缺，還幫兩人背負了血魔宗的報復，雖然對於這點，兩人都是不怕的，畢竟金丹宗師狙殺神魂期修士，無論說到哪裡去都佔不了道理。

「石師叔，您不是說沒殺掉寧無缺嗎？騙我們。」蔣念巧嘟著嘴道，不過神色之中全是歡喜，這下可算見證了一件轟動全修真界的事情了。

石軒搖頭笑道：「騙你們能有什麼好處？當時確實只是重傷了寧無缺，但被他用秘法逃走，也不知道後來是被別人所殺，還是重傷發作之後身死。」後面這點，卻是沒什麼可能，依照血影神功的特性，再怎麼樣，寧無缺只要當時不死，就很難身死。

「石師叔，那血魔宗會不會報復宗門？」唐又秋又開始擔心起來，這也是她性格使然。

這次是靈日笑著回答：「不會，寧無缺一個金丹宗師先出手對付石師侄這個神魂期修士，本身就失了道理、面子，結果反而被石師侄設下圈套擊成重傷，這下是面子、裡子都丟了，血魔宗只能捏著鼻子認了。而且最後殺掉寧無缺的是另有其人，所以最多日後在兩個海域交界處起些磨蹭，大的事情卻是不會有的。話說回來，兩個海域交界處的磨蹭還少了嗎？」

回答完唐又秋的問題後，靈日又看著石軒：「倒是石師侄你，日後碰到血魔宗的金丹宗師，可要小心一些。」

「弟子謹記。」石軒輕鬆愉悅地回答，有大挪移術在手，逃命還是沒多大問題的。

……

蓬萊派迎客島。

在出竅期弟子興奮的嘰嘰喳喳中，白雲舟落到了迎客島上，那些值守此地的弟子迎了上來，等看到是石軒等人，卻是露出了些許古怪的表情。

「張師兄，金師兄，你知不知道，這次金丹大典可是發生了許多大事的？」蔣念巧看到引氣期師兄之後的那幾位出竅期弟子，立刻開心地說道。

金雷宇掃了石軒一眼，方才附和蔣念巧地問道：「呵呵，蔣師妹，不知有什麼大事？說來聽聽。」雖然蔣念巧一貫比較活潑，但她這麼興奮，肯定是真有大事發生了，其他的出竅期弟子，包括那位黃姓引氣期弟子，都是把注意力放了過來。

蔣念巧故作姿態地咳嗽兩聲，清了清喉嚨：「第一件事，石師叔練成了劍光分化！打敗了羅浮派的星河劍應覺曉，他可是也練成了劍氣雷音的！」

「什麼，劍光分化？！」不僅是這些弟子，就連謝方偉和靈日都是驚奇地打量著石軒，之前可從未聽他提起過，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就連庸祥都是在金丹期後才練成劍光分化的。

石軒苦笑搖頭，用神識將來龍去脈告訴了兩人，這件事倒是沒必要瞞著兩人，要不然兩人找自己切磋切磋，就立刻曝光了。

「原來如此，不過石師弟能練成虛實劍光分化，也是天縱之姿了。」謝方偉在神識中讚道，靈日也是微笑點頭。

這邊蔣念巧已經把自己等人用劍陣擊敗血魔宗弟子的事情講了出來，惹得那些外門弟子個個艷羨無比，想不到跟著石師叔出門，居然能有這等好處，哎，當時石師叔怎麼就看不上自己等人。

不過在蔣念巧繼續講下去前，謝方偉打斷了她的話，問著那位黃姓引氣期弟子：「黃昆，不知之前是哪位同門成就了金丹？」

黃昆先是看了石軒一眼，才回答道：「回稟謝師叔祖，成就金丹的是洪至善洪師叔。」

這話一出，場面頓時就安靜下來，所有弟子都惴惴不安地看著石軒，尤其是跟著石軒出門的那些弟子，如唐又秋、任水瑤、羅半山、蔣念巧、李丙南、周半羽等人，還帶著擔心、關切的神色，宗門規矩大家都很清楚，洪至善成就金丹後，石師叔可是得將天璣峰首座之位讓出，就算石師叔練成劍光分化，擊敗剛剛成就中品金丹的洪至善不成問題，但這比得可是修為境界。

見石軒沉默，任水瑤壯著膽子道：「石師叔，您神魂圓滿才二十年，無論如何都無法成就金丹，比不得洪師叔這種在神魂圓滿徘徊了六七十年的修士，此乃修煉時間的差距，非戰之罪，您就不要介懷了，水瑤相信，再過個十幾二十年，您就能堂堂正正地拿回首座之位。」聽到這話，蔣念巧等人就如小雞啄米般地點頭，表示自己萬分贊同。

第七十九章 心境

同時，謝方偉皺著眉頭道：「洪至善神魂圓滿還未百年就這麼急不可耐，也不看看靈青師伯都神魂圓滿快兩百年了還未放棄，實在是天淵之別。」

石軒聽了兩人的話，露出笑容道：「那就承任師侄你的吉言了。」心中雖然有不爽，有挫敗，有無奈，但正如任水瑤所說，自己才神魂圓滿二十年，只要踏踏實實地走下去，終歸能成就上品金丹，於是這些情緒慢慢沉澱，變成自己邁步金丹的動力和積累。

然後石軒轉頭對謝方偉道：「這次真是多虧師兄相助了，日後若是師兄有事需要師弟出手的，儘管吩咐一聲就行。」

謝方偉看了石軒一眼，見他確實沒什麼異樣，方才溫和笑道：「你我的交情何須如此客套，你那等機緣都未藏私，為兄只是危險不大的情況下出手一次，何需掛齒。呵呵，不過嘛，真要有事需要石師弟你幫忙的時候，為兄也不會客氣的。」機緣是指當時石軒展示造化氣息給他看。

「嗯，那師弟就先告辭了，這次和寧無缺交手頗多收穫需要消化。對了，交接首座之位的日子定下來後，煩請師兄通知一聲。」石軒倒不是心情太差，需要回去調整，而是突然對突破到金丹期起了急迫之心而已。

謝方偉微微皺眉道：「石師弟，其實你不必如此急切，須知修行之事，往往越心急越難有收穫，還是保持先前不急不徐的心態才是正道。還有，其實到時候交接首座之位，師弟你可以不去的，將信物給為兄，為兄代你交出去就行。」

石軒搖頭笑道：「師兄不必擔心師弟有什麼受不了的，今日堂堂正正交出去，來日堂堂正正拿回來便是，若是連這點事情都無法經受，還奢求什麼成就金丹。倒是心態之事，多謝師兄提醒了。」石軒經過這次心境變化，對於自己的心性又多了一分瞭解，絕對還沒到萬事萬物不縈其懷的地步，還需要慢慢修行。

謝方偉啞然失笑：「倒是為兄小看師弟你的心境修為了，你能如此想，為兄就放下心了。既然如此，為兄先行一步，掌律堂中還有些瑣事要處理。」說完之後，拱手作別，和靈日一起，往蓬萊島上飛去。

路上，謝方偉歎了口氣對靈日道：「靈日師伯，當年莫師叔決定將首座之位給石師弟時，弟子就覺得不妥，因為遲早會有今日之事。莫師叔如此人物，為什麼就想不到這點呢？」

靈日從剛才開始就不發一言，此時方才笑道：「以本座對莫師弟的瞭解，這些恐怕都在他考慮之中。」

「唔，這麼說來……」謝方偉若有所思。

而迎客島上，石軒則是笑瞇瞇看著任水瑤、蔣念巧等人，看得她們又迷茫又不安，石師叔怎麼還是笑容滿面的樣子，而且這麼看著自己等人幹什麼？莫非要收徒？於是個個心頭狂跳，臉色發紅。

誰知道卻聽石軒笑罵一聲：「我說你們幾個小鬼，莫非不打算還本座法器了？」

「啊？！」蔣念巧、任水瑤等人這才醒悟過來，糗大了似地吐了吐舌頭，乙木青龍劍確實還沒還給石師叔呢。她們不由得又失望又不捨地將那一口青翠欲滴的飛劍遞給了石軒，周半羽也同樣將迷魂幡歸還。

「倒不是本座捨不得這些法器。」石軒接過法器之後開口道，這兩件法器對於石軒而言，確實只能算雞肋之物，甚至乙木青龍劍連雞肋都算不上，「而是宗門一向推崇，付出才有回報，有多少付出才有多少回報，妄想一下就被意外之財砸中的，在修行路上總是會走得更加艱難。奇遇之前，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獲得奇遇和守住奇遇的實力。這一點在自身修為進境上尤其如此。」

「多謝石師叔指點。」蔣念巧、任水瑤恭敬地回答，雖然沒有一下就弄明白石師叔講得話，但總覺得很有道理的樣子。

石軒點點頭：「好了，你們這次也算收穫不小，回去好好消化，對於日後修為的進益，會有難以估量的好處。」然後石軒往蓬萊派方向化虹而去。

蔣念巧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的表情看到了對石師叔的關切，以及這次善功任務到此結束的惆悵，因此蔣念巧輕歎一聲道：「水瑤，咱們去把善功任務交了吧。」

任水瑤同樣帶著歎息地點頭。

這時金雷宇見這幾位就要離去，趕緊問道：「蔣師妹，任師妹，不是還有一件事情沒說嗎？」雖然石師叔練成劍光分化就夠駭人了，但多知道點消息豈不是更好。

蔣念巧此時心情不佳，拉上任水瑤就走，同時清脆的聲音丟下一句話：「金師兄你怎麼這麼婆媽，好了，石師叔和謝師叔祖聯手擊殺了寧無缺！」在她心裡，寧無缺就是隕落在石軒和謝方偉手上。

金雷宇疑惑地問著黃昆師兄：「這寧無缺是誰啊？」

黃昆也是冥思苦想：「好像在哪裡聽說過。」之所以沒馬上想起來，卻是沒往上品金丹宗師那個方向靠。

「好像是血魔宗那位上品金丹宗師的名字，前幾年才成就金丹的。」另外一位出竅期弟子皺著眉頭說道。

「什麼？！」金雷宇和黃昆等人面面相覷，這個消息雖然比不上石師叔練成劍光分化那麼稀罕，百萬年難得一見，但從轟動、震撼程度上來說，對他們這些低階修士卻尤有過之，畢竟事涉上品金丹，和兩大宗門。

……

天璣峰。

石軒剛剛踏入洞府，蒼梧就急匆匆地走上來：「石師叔，不好了，洪至善成就金丹了！」即使他已經突破到引氣期，成為內門弟子，不再是石軒道童，對於石軒，他還是有維護之心的。

石軒搖頭笑道：「蒼梧，你何必如此驚慌，此事我已知曉。之前我還擔心你走了之後無人幫忙打理本峰庶務，現在卻是不用操這個心了。」

「石師叔，您，您不生氣？或者您有對策了？」蒼梧有些疑惑地問道。

石軒邊往洞府裡走去，邊道：「沒有。」

「那您怎麼這種態度？」蒼梧更加不解了，同時麻利地泡起茶來。

石軒回到了自己起居室中，接過蒼梧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生氣又如何，鬱悶又如何，都於事無補，只有勤修苦練，早日成就金丹才是正道。」

「也就石師叔您這等胸懷才能看得開。蒼梧卻是鬱悶得很，洪至善這人心胸狹窄，當年輸給師叔您後，就沒來拜見過首座，想不到現在卻是他成就金丹。」蒼梧說起洪至善來，諸多不滿，連師叔都沒叫了。這些年他幫助石軒處理天璣峰庶務，對這方面感受頗深。

石軒淡淡笑道：「或許就是如此，他才會第一個成就金丹吧。」其他神魂期長老要麼志向高遠，直指上品，要麼苦等妖獸內丹。

……

七日之後，天樞峰接天殿內，這次大多數弟子都是知曉了洪至善成就金丹之事，所以對於今天的天璣峰首座交接之事都很瞭然，個個面色古怪地看著上方的石軒和洪至善兩人，蒼梧則是暗暗鬱悶，為什麼石師叔要親自前來。

洪至善今日穿著相當正式，太極道袍，七星觀，手中拿著銀白拂塵，加上外表俊朗，看起來就如同神仙中人一般。

石軒表情平淡地拿出天璣印：「此乃掌控天璣峰守護陣法之天璣印，今日本座就將它交給洪師兄你，日後天璣峰就由你主持。」卻是將師傅的語氣學了個十成十，一副長輩向晚輩交代事情的樣子。不過石軒還是叫了師兄，這樣從禮數上就很難挑出錯了，畢竟石軒乃前任首座，用這種語氣無可厚非。

洪至善本來滿臉壓抑不住的喜色，成就金丹，又拿回首座，順帶讓這個自己看不順眼的石師弟出下丑，人生之樂事莫過於此，可此時聽到石軒居高臨下的口氣，看到他毫無表情的面孔，頓時整張臉就漲紅起來，好不容易才壓制下心中怒火，恢復了臉色，此時此地，他也只能如此，語氣僵硬地道：「洪某一定好好主持天璣峰。」

等到儀式結束，石軒也不停留，直接離開，雷府之門就由靈青直接交還給洪至善——回來後石軒就沒從他那裡取走，之後石軒就打算閉關一段時間，將這些年的積累再好好消化一下，看看能不能尋到成就金丹的道路和契機。

看著洪至善遠遠離開，蔣念巧撲哧一笑，對著任水瑤道：「水瑤，你看到沒，剛才石師叔就像在對後生晚輩說話一般，洪師叔險些沒氣得跳腳！」她們身邊站著周半羽、李丙南等人，經過金丹大典之行，她們幾人在外門之中變得熟稔起來。

任水瑤略帶憂愁地道：「不過就算如此，也是贏了面子，輸了裡子，日後石師叔還是要成就了上品金丹才能拿回首座之位。」

「是啊，上品金丹。」蔣念巧輕輕歎息道。

李丙南、周半羽等人也是喃喃地，彷彿夢囈般地道：「哎，上品金丹。」

第八十章 利在西方

十二年後。

天璣峰，石軒洞府。

石軒盤腿坐在雲床上，掌中天雷伏魔劍青色劍光變化不定，突然劍光上一陣漣漪過後，這道青色劍光就開始慢慢分開，變化成了兩道青色劍光，可兩道青色劍光上如水波般的搖晃並未停止，反而愈加劇烈，最後，這兩道青色劍光各自又分裂成了兩道，加起來一共就是四道青色劍光。

不過石軒臉上浮現的卻是苦笑，這虛實劍光分化一實三虛就是這十二年的最大收穫，對於成就金丹的道路和契機卻還是一片迷茫，毫無頭緒，難怪修真界所有修士都說上品金丹虛無縹緲，機緣、努力、心性缺一不可，可望而不可即。

道書上講，龍虎交匯，就是神氣交匯，可是自己神魂清澈、念頭晶瑩，真氣凝練、活潑靈動，卻還是無法踏出這神氣相吸而相抱的關鍵一步。至於師傅所說的堅定自身、堅守本心、堅持道路，自己都是照做不誤，可是到底要做到什麼程度，卻還是茫然。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石軒每日修煉之餘，更加刻苦地專研劍術，希望能通過練成劍光分化，反過來加深成就金丹的積累，甚至說不定能直接帶來契機，只是劍光分化同樣艱難無比，石軒雖然下了苦功，可依然還是在虛實劍光分化上徘徊。

倒是自己七門天賦小神通，除開上清手樞雷在十幾年前就是九階術法之外，其餘六門，都在不久前修煉到了九階，而領悟本質，將它們提升為道術的事情，只能慢慢來了。

至於石軒身上的本命法器、法器之類，除了乾陽青燈在幾年前終於八重天圓滿，五火七禽扇到了六重天之外，都還是沒有大的突破，畢竟從七重天到八重天，就算是本命法器，也要四十年之久，太極圖還需要再過十二年方才能圓滿。

石軒拂了拂雲霧仙衣，站了起來，準備去天涯海角樓一趟，一則是例行的兌換道書玉簡，增加積累，二則也是打算去向江真人請教一番，要不然再這麼毫無頭緒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出了起居室，大廳裡面只有黑龍敖古守著洞府之門，他壽元悠久，這麼多年過去了，看起來沒有什麼太大變化，見到石軒出來，他趕緊討好地問道：「老爺，您這是要去天樞峰？」至於其他道童，在蒼梧走後，石軒因為專心修煉，並沒有去外門挑選。

「嗯。」石軒點點頭，這十二年自己都是天璣峰、天樞峰兩點一線，就連去聽道殿講道都是少有，和閉關沒什麼區別，想著這些，石軒看了黑龍敖古一眼：「你罰做本門苦力快一甲子了吧。當年之事，你又不是首惡，等到本座成就金丹之後，就放你還家。」至於說什麼斬草除根不留後患之事，黑龍敖古還沒這個資格讓石軒擔心。

敖古聞言愁眉苦臉：「老爺，小的，小的不想還家。」他對石軒是畏懼有加，怨恨倒是不多，因為一是被石軒實力震懾，二是提議閹割它的又不是石軒。

「怎麼？你當本座守護洞府的靈獸還當出感情來了？」石軒失笑道，完全沒想到敖古會這麼回答。

敖古先是歎口氣：「小的就算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當年之事乃龍族的極大恥辱，我要是還家的話，就算不受懲罰，怕也是再無出頭之日，受盡冷眼、嘲弄、欺負，在老爺您洞府，雖然日子有些無聊，但卻適合修行，來來往往的弟子也願意和小的聊上幾句，並不歧視小的。」這倒是實話，石軒這名神魂期修士的護洞神龍，其他弟子、長老也要給個面子，再說黑龍敖古威武雄壯、賣相極佳，一看就是神獸之屬，那些弟子喜歡也在所難免。

「而且，小的從小就聽到族內流傳下來的故事，上古時期，許多真龍就是給那些真人、真仙們當坐騎、當護洞護山靈獸、當拉車靈獸，從而得到機緣，成就龍王之身。小的看老爺你乃天縱之才，日後必定能成就元神，到時候說不定能帶挈小的一二。」敖古討好地看著石軒，這話倒是真心話，若是石軒得到一些適合自己的極品功法，說不定就會傳授自己一二，龍族七十二法以及更高階的功法倒是有大半是這麼來的，剩下的還有不少是當年真仙，甚至道祖為自家寵物推衍的法器祭煉方法。

石軒笑道：「你倒是個有心思的。這樣吧，你為本座看守洞府快一甲子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等到本座成就金丹，就賜你靈丹，修復你肢體上的損傷。」

敖古大喜過望，巨大龍首頻頻點地：「多謝老爺大發慈悲，多謝老爺大發慈悲。」

……

石軒架起清風到了天涯海角樓，還沒進去，神識中就聽到了裡面一些引氣期弟子的竊竊私語。

「黎風，你說這次靈青師叔祖成就中品金丹，會不會將首座之位從洪師叔祖手上搶奪過來？」有個嬌俏的女聲問道，看來是來兌換玉簡之時，剛好碰到相熟同伴在值守天涯海角樓，於是閒談下宗門之事。

靈青是在五天前進階金丹期的，他已經三百零幾歲，就算服用過延壽一甲子的丹藥，但算上一些重傷或是激發潛力的功法損耗的壽元，他卻是再也沒那個信心和時間繼續衝擊上品金丹，最終還是服食九轉九還玉液神丹進階。而且他也成為蓬萊派不少修士心目中的反例，那就是若不能在神魂圓滿三十到七十年內成就上品金丹，那就不要繼續衝擊了，免得空耗時光。

一個比較粗獷的男聲響起：「肯定不會，大家都是中品金丹，靈青師叔祖要比洪師叔祖少十多年的修行，無論是修為境界還是實力上來說，都還有些差距。」

另外一個清脆的女聲輕笑道：「說起來，石師叔深居簡出，很少看到人，據聞，只有在這天涯海角樓才有可能碰到他。」

嬌俏女聲歎息道：「石師叔也是可憐，當時他神魂圓滿才二十年，根本不可能成就金丹，宗門規矩實在有些不近人情！」

「玲兒你說得對，除開修道的時間，石師叔無論是天資還是實力都是遠遠勝過洪師叔祖，哎，大家都說要是兩人同一年開始修道，石師叔早就成就上品金丹了。」那清脆女聲附和道，看來在宗門內大部分弟子都對石軒認同和同情，因為他的實力早就得到公認，此時又染上了些悲劇色彩。

「可不是嗎！就算是上古時期，妖孽、天才橫行，他們神魂圓滿到進階金丹花費的時間也沒有低於二十六年的，普遍都是三四十年。」嬌俏女聲似乎很憤憤不平。

那叫做黎風的弟子咳嗽一聲道：「我記得有十來年就成就金丹的。」

清脆女聲冷笑一聲：「那黎風你怎麼不說清楚，那位可是陽神真人渡劫失敗後，被天仙大能送去轉世的。」

黎風尷尬地笑了笑，忙轉移話題：「這都十二年過去了，石師叔神魂圓滿也有三十二年了，你們說他多久能成就上品金丹？」

「嗯，最多再過三五年，石師叔就會成就上品金丹！」那位叫玲兒的弟子用嬌俏的聲音堅定地道。

那清脆女聲卻是有些遲疑：「我看還要七八年吧。」畢竟這十多年過去，石師叔也沒有露出半點兒快要成就金丹的跡象。

黎風則是帶點惋惜情緒地道：「依我看，本來石師叔應該能在三十三四年就成就金丹的，可是受到前些年的打擊，怕是有些影響，估計還要二三十年才能進階。」

玲兒不屑地道：「要不我們賭一賭，看誰說的準。」

聽到這裡，石軒歎了口氣，走了進去，裡面有一蔥綠衣裙和一杏紅衫子的少女，正在和值守此處的那位高大男弟子閒談，那男弟子看到石軒見來，臉色一變，忙大聲喊道：「石師叔好！」

蔥綠衣裙和杏紅衫子的少女趕緊轉頭，都是青春俏美的樣子，她們喃喃道：「石師叔好。」

石軒對他們微笑點頭，然後直接走上了二樓。

……

江真人的樣子，比起天劫之前，有了很大變化，雖然還是白鬚白髮，但已不是老態龍鍾的樣子，反而頗有鶴髮童顏、精神奕奕的感覺。

「呵呵，石小子你找老道何事？」江真人見到石軒上來，輕鬆自在地笑著問道。

石軒先問好，然後寒暄道：「真人您渡過天劫後，怎麼沒將外貌恢復？」元神真人的外貌老化程度只與自己的心境有關。

江真人搖頭笑道：「何必呢？老道已經習慣這幅樣子了。好了，有什麼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石軒尷尬一笑，忙將來意道明，最後總結道：「弟子實在是如處迷霧，不知如何是好？還請真人指點。」

「哈哈，石小子啊石小子，老道以為你幾年前就會沉不住氣來問的，想不到你倒是能安得下心思。」江真人指著石軒暢快大笑，對於石軒的來意似乎早有準備，「你的問題，老道倒是知道在哪裡，不過告訴你了就沒用了，借用老道以前遊歷其他大千世界時聽到佛門的一句話『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來說，你需要找到迷霧中的暮鼓晨鐘，從而看清自己的道路。」

「那該如何找尋？」石軒遲疑地問道。

江真人摸了摸自己的白鬍子：「前些年老道就為你起了一卦，做了推算，四個字：『利在西方』。」

「利在西方……」石軒心中反覆咀嚼這四個字。

第八十一章 沙洞

兩年後。

西荒之地，浩瀚黃沙之中。

從天機城出來後，越往西邊走，半空中的空間裂縫就越大越密，到得進入西荒外圍深處，就算以石軒之能，也不敢急速飛遁了，要不然那和找死沒有什麼區別，所以石軒架起天雷伏魔劍青色劍光慢悠悠地在黃沙中晃蕩往前。

「咦，要起大風了？」石軒修行的是陰陽變化的無上之道，引氣期又練了三昧神風真氣，所以對於風的變化有著一種敏銳的感覺，而在西荒，尤其是西荒外圍深處，大風就意味著天大的危險，因為不僅僅有吹肉消魂的各種異風，還伴隨著道道黑色空間裂縫，所以就算是金丹宗師遇上，也得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到風停再繼續前行。

石軒神識籠罩兩百多里之內，開始找尋起能夠讓自己躲避起來的地方，如果實在沒有，那就打穿黃沙，躲入地下，到時候自己的龍宮術就能發揮作用了，不過還好，這天機城往極西鎮的大漠之上，因為狂風比起已經漸漸平息的西荒最外層要頻繁得多，所以來往修士為了自己安全，努力之下，開闢的躲避地方倒是不少，比如五十里外就有一處。

這處躲避的地方在一座大沙丘後面，那裡有一條蜿蜒而下的沙路，加持了各種禁制，沙路盡頭，則是一個中等大小的沙洞，在陣法禁制保護下，沙洞的青石地面顯得很是乾淨清爽。

石軒進到洞裡時，大風還未吹起，沙洞中空無一人，伴隨石軒腳步聲的是陣陣空曠的回聲，其實本來以這處沙洞的大小和流沙的本質，是無法產生回聲的，但在陣法作用下，卻是有了這種奇怪的場景。

看到角落處有一堆殘餘的火堆，石軒微微一笑，想起了在中土之地時尋仙求道的那番經歷，那時候常常露宿荒郊野外，陪伴自己的就只有這麼一堆柴火，於是，石軒走了過去，坐在火堆旁，隨手點燃柴火，並拿著一根木頭漫無目的地撥弄著火焰和木材。

這木材乃是一種叫做暖陽木的靈木，因為在火焰群島海域和南蠻某些地方比比皆是，且生長極快，所以並不珍貴，它最大的好處就是點燃之後能散發出如同暖陽般的熱氣，持續不熄，是冬天取暖的一等一木材，想來是去極西鎮的一些出竅期修士隨手帶來取暖的，畢竟在大風之中，那些蘊含其中的異風有不少是寒風、陰風，就算躲在石洞，也難免凍得瑟瑟發抖，若不點火取暖只有用真氣才能抵禦得了。

石軒一邊撥弄著火堆，一邊怔怔出神，回想起了這兩年的經歷。

「其實以石小子你的積累，進階金丹已經是綽綽有餘，現在你缺的就是一個看清道路，看清自身的機緣或者契機。」當時江真人如是說，之後石軒就按照著他「利在西方」的指點，來到了西荒。

兩年中，石軒遊歷於天機城及它周圍的城鎮，做過許許多多的事情，如下洞府探險，受雇押送商隊貨物，與人切磋交流，以及混跡於一般修士當中，可惜依然沒有找到進階上品金丹的契機，還是如同出發前那樣沒有頭緒。

因此，石軒決定繼續往西，往修士們在西荒開闢的最西邊的一個城鎮極西鎮而去，看看到了那裡，能否找到方向。

「當時江真人只說我積累已經足夠，並未提及心性，是否我在心性上也還是有著缺陷，而需要尋找的機緣、契機就與這缺陷有關。」石軒在心裡琢磨著，石洞外，風聲開始變得響亮，大風就要吹起來了。

隨著一陣雜亂的鈴鐺聲、腳步聲，一大群修士急匆匆往沙洞而來，當他們看到這處沙洞時，都鬆了口氣，要是再找不到躲避的地方，就只有在大風之中屍骨無存了。放下心來後，他們沿著蜿蜒而下的沙路一邊談笑一邊往沙洞走來。

「多虧了安老爺子你熟悉道路，這大風真是說起就起。也是王某走運，路上居然能遇到你。」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笑著說道。

一個蒼老的聲音頗有些得意地笑著：「哪裡哪裡，這往極西鎮去的路我們安家商隊可是走了足足三百多年，要是連我們都找不到躲避之處的話，這場大風裡不知要死多少修士。」

極西鎮除了周圍有很多遺跡洞府外，並無其他出產，於是這就給了一些低階修士機會，送藥材、低階靈草、丹藥、材料上去，換回那些修士探索洞府所得的低階物品，低買高賣，倒是一條賺取靈石頗多的商路，當然，高階物品的買賣都被散修聯盟、八大宗門支持的一些大家族收在了手中，尋常修士哪敢去爭奪。

說話間，這些修士已經走了沙洞，呼呼啦啦足有二十來人，每人還牽著一頭形似駱駝的妖獸，唯一的區別在於，這些妖獸的足部有一圈打著漩渦的流沙，這麼一大堆人畜幾乎擠滿了入口處。

領頭的是一位身穿紫色壽星袍的白髮老者，面容硬朗，顧盼之間倒有一番不凡氣勢，他身旁左手處立著一位劍眉朗目、英姿不凡的年輕人，右手邊則是一個黑色勁裝打扮的中年漢子，這男子長相普通，唯一的特點就是眼角有一顆黑痣，他旁邊是一位身穿湘色衣裙的美貌少女，最引人注意的是她那雙眼睛，又大又媚，此時只是微微含笑，就讓白髮老者左手邊的年輕人不時偷偷打量她。

石軒抬頭看了他們一眼，自己還沒進入沙洞之前就已經發現了他們，除開領頭那位老者和中年漢子是引氣圓滿之外，其他人有一半是引氣期，剩下的則是出竅期。其實就算石軒不用神識觀察，也能從他們的行跡看出一二，只有那種神魂尚未合一的修士，才不敢在西荒外圍飛行，需要在沙漠裡一步一步前行，因此他們就要帶上那種形似駱駝的代步妖獸——踏沙獸。

這種妖獸不僅善於在這種環境下行走，而且還因為長期生活在這種環境下，對於起風有著非同一般的預感。

這些修士進來之後才發現有位年輕人在那裡烤火，先是吃了一驚，然後才鬆了口氣，畢竟西荒之地往往幾千里不見人煙，隱蔽之處又多，只要不在城裡，殺伐掠奪之事乃平常又平常，他們這種商隊出門在外都是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看到陌生修士都是提防為先，後來鬆了口氣則是因為看到石軒身上無天地靈氣威壓，又在那裡烤火，誤以為他乃出竅期修士，受不得寒意。

領頭那位白髮老者打量一下沙洞，發現此處規模不大，自己二十多號人再加二十多隻踏沙獸，實在有些擁擠，於是微微皺眉，低聲吩咐了身邊那位年輕人兩句。那年輕人同樣皺了下眉頭，然後帶著平易近人的微笑，走到石軒面前來：「這位兄台，你看，我們商隊人有些多，不知可否安排些人過來坐在你的這個火堆。」

石軒見他好言好語，遂點頭笑道：「出門在外，誰會沒點不方便之處，這個時候就靠大家多給點方便了。」

那位年輕人沒想到石軒言談還算幽默隨和，到沒有想像中出竅期修士面對這麼一大幫引氣期修士的緊張和不安，微微點頭道：「在下安慶書，多謝了。」轉身回去後，招呼了著手下們將踏沙獸趕到了另外一邊繫好，同時生了兩個火堆，安排了七八個修士坐到石軒這邊，大部分是出竅期。

等到這些修士坐到石軒這邊之後，他們立刻長舒了一口氣，露出放鬆愜意的表情，開始低聲談笑起來，對於這些低階修士來說，走西荒的沙漠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其中幾位出竅期修士還拿出了食物，放在火上烤了起來。

「這位小兄弟，可要吃點？」一個黑臉修士問著坐在他旁邊的石軒。

石軒淡笑著搖搖頭：「不用了，多謝。」神情之中卻是有點恍惚，那是因為石軒還在思索這兩年的點點滴滴，看看自己到底遺漏了什麼地方。

見到石軒沉默寡言，這些修士不以為甚，出竅期修士一下面對這麼多不知善惡的引氣期高手，沒有嚇得瑟瑟發抖就算不錯了，因此他們不再搭理石軒，自顧自地談笑吃食。

在最靠裡面那個火堆，坐著那些身份明顯高上一等的修士，如領頭那四位，以及一些像是管事樣的，其中那位安老爺子帶些好奇地問道：「王老弟，你好好的神劍山莊不呆，怎麼要往極西鎮而去，那裡遺府雖多，可不是你我這等修為的敢隨意踏足。」神劍山莊乃是西荒之地一個劍修聚居之地，似門派似家族，有兩位中品金丹宗師。

那王姓中年男子歎道：「說來就話長了，總之王某是到極西鎮為山莊打前站。」他口風看來還是挺緊的，可又隱隱透露是山莊行動，免得安老爺子追問。

安老爺子見王姓中年男子不願多言，也不敢多問，自己這等小型商隊，貿然窺探神劍山莊的秘密那不是找死嗎，所以改口問道：「這位姑娘不知如何稱呼？」

「呵呵，這是小女若彤，快向安伯父問好。」王姓男子指著安老爺子對那大眼少女道。

王若彤起身盈盈施了一禮，大方而又得體：「若彤拜見安伯父，見過安世兄。」

安老爺子還沒回話，那安慶書就慌忙站了起來，連說「見過王家妹妹。」

洞外風聲愈發響了，大風開始刮了起來，或許這些人還沒發現，但石軒卻是感覺有好幾道遁光在往這沙洞趕。

第八十二章 契機？

安老爺子沉吟片刻道：「賢侄女，你是否拜了神劍山莊三莊主謝前輩為師？」他在西荒扎根、修行、開枝散葉，對於西荒那些門派以及散修聯盟的情況都是非常關注，倒是對於八大宗門，除了一些傳得沸沸揚揚或是人所共知的消息外，沒做過深入瞭解，畢竟關係到他們日常生活的不會是八大宗門。

關於這點，在場其他修士都是如此，加上石軒真面目來西荒只是一次，即使鬧得動靜頗大，大多數修士也只聞其名，不識其人，要知道有石軒影像的玉簡可是賣得很貴，不是那些還在辛辛苦苦討生活的低階修士能買得起的，所以石軒並未對面容做什麼掩飾，他們也全都不認得，哪怕他們平時津津樂道的話題裡面就有不少是關於石軒的。

王姓中年男子聽到安老爺子的問題，頓時興高采烈起來：「確實如此，原本三莊主他老人家看若彤資質不錯，又肯用功，就收她為記名弟子，哪知道我這女兒不聲不響，就突破到了引氣期，三莊主歡喜之下就將她真正收入門下。」神劍山莊三莊主謝小安乃是赫赫有名的劍修，也是神劍山莊下一位成就金丹的最有希望之人。

「能得謝前輩青睞，賢侄女無論是天資、努力，還是福分都是一等一的，讓我這等老朽之人不由得有些嫉妒。」安老爺子呵呵笑道，不露痕跡地討好兩句，他身邊的安慶書卻是真的臉色有些變化不定，頗有自卑之感。

旁邊聽聞的其他修士，尤其是石軒這邊火堆處的那些出竅期修士，臉上都露出了艷羨之色，紛紛停下言談，專心地關注起那邊的對話。

王若彤落落大方、聲音清甜地回道：「這全拜師傅他老人家青睞，安伯父過獎了。」

王姓中年男子卻是開始笑逐顏開地吹噓起神劍山莊的實力，兩位金丹宗師夏安仁、李懷遠自不必說，謝小安莊主也是實力非凡：「三莊主他老人家前些年已經練成了劍氣雷音，在神魂期中，也是少有對手，乃是金丹以下有數的劍術宗師。」

「我等修士只能遙想神魂期前輩的威風了。」安老爺子跟著附和道，卻又略帶些歎息。

話音未落，一陣腳步聲從沙路上傳來，對方似乎根本沒想過要掩飾腳步聲，安老爺子和王姓中年男子面面相覷，臉色難看，讓安慶書好是吃驚：「父親、王叔，你們為何如此表情？」其他修士紛紛轉頭過來，看到兩人臉色，都是驚訝疑惑不已。

安老爺子一字一頓地道：「大風已經吹起，就算還未到最猛烈的時候，可這種情況下還能趕來的修士，只能是神魂前輩或是金丹宗師了。」此言一出，那些商隊的修士同樣臉色變壞，這種情況下碰到神魂期高手，要是對方偏良善還好說，要是遇到那些心狠手辣之輩，那真是躲無可躲，逃無可逃，只能寄希望於自己這等低階修士運送的貨物對方看不上眼。

「哈哈，安秀川你的見識倒是不錯。」隨著大笑聲進門的，是三位長相非常相似的修士，都是三十來歲壯年模樣，馬臉吊眉，分別穿著綠、藍、紫色道袍，頗為鮮艷。如果石軒沒有記錯的話，三胞胎的神魂期修士，修真界可就只有一對，馬海、馬川、馬河。

安老爺子趕緊站了起來，拱手行禮道：「晚輩見過三位馬前輩。」

身穿綠色道袍那位揮揮手道：「安秀川你趕緊帶著你的手下到另外兩個火堆去，不要在本座面前礙手礙腳。」

安秀川如蒙大赦，拉上兒子安慶書等人，就往石軒他們所在這個火堆走了過來，馬家三兄弟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今日看來他們是看不起自己這點塞牙縫的財物。

「諸位打個緊。」安秀川這句話主要是對石軒說的，因為其他人不是他家客卿就是手下，場面都看在眼裡，用不著提醒，倒是這位不知來歷的年輕人，還需禮數有加，要是起了爭執，自己雖然一巴掌就能拍死他，但吵鬧聲也會惹惱三位馬前輩，那麻煩可就大了。

石軒不置可否地挪了挪位置，對於馬家三兄弟以及神劍山莊去極西鎮的目的，沒什麼好奇心，無外乎某某遺府，極西鎮除了這個就沒別的了，這些對於自己來說，都是可有可無。

見到石軒挪動位置，安家商隊分開一半去了另外一個火堆，剩下五六個人留在了這裡，安家父子，王家父女加上兩位管事，因為這裡最靠近出口，有什麼風吹草動，衝入大風之中死無全屍也好過被人慢慢折磨，而且萬一運氣極佳的話，說不定在大風之中還能保全了性命。

這裡只有王若彤一位女子，此時又彼此挨得很近，讓她站在那裡頗為猶豫，無視了安慶書讓她坐在自己旁邊的建議，走到自家父親身後盤腿坐下，反正對於她來說，使出純白色的真氣護體，火堆本身就成了多餘之物。

馬家三兄弟剛剛坐下，沙洞裡又進來好幾位修士，領頭的是頭戴綸巾的中年修士，身後則是兩男兩女，除開這位中年修士乃神魂期外，另外四人都是引氣期。

「符老兒，是你？」馬家老大馬海沉聲道。

那中年修士微笑打量了一圈，石軒發現他在用神識粗略掃過眾人，不過自己這些年雖然還是沒找到進階金丹的契機，但真氣和神魂早就內斂，哪是這種粗粗掃過能發現自己修為境界的。

果不其然，那中年修士沒發現什麼異狀，也沒細看那些低階修士的相貌，就笑著坐到馬海三人對面：「原來是馬氏昆仲，符升倒是失禮了。」言笑隨意，嘴上說是失禮，但態度上去是不見半點兒歉意，似乎根本就沒把馬家三兄弟放在眼裡。

馬海悶聲道：「符老兒，你也去極西鎮？」

「你們去的，本座就去不得？」符升呵呵笑道，他那四位引氣期弟子壓根兒就沒對馬家三兄弟介紹。

安秀川聽到兩人對話後，眉毛微動，低聲道：「符升？這位可是大高手啊。」至於壓低聲音後，符升能不能聽到，他就無所謂了，反正又不是說壞話。

「就是那位公認成就上品金丹的希望排在前十的符升嗎？」王姓中年男子同樣詫異地反問道。

有天機榜珠玉在前，那些修真界消息靈通的人士，紛紛倣傚天機榜立了進階上品金丹希望最大的神魂期修士排行榜，公認的意思就是，在那些常常大相逕庭的榜單中都能進入前十的。當然，所有人都公認蓬萊派石軒絕對是下一個上品金丹，畢竟能在金丹期就練成劍光分化的，從中古以來他可算是獨一份。

「正是。」安秀川點點頭，於是這邊的修士都是偷偷打量符升，這可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看到這種知名修士，又興奮又激動，就連王若彤都沒有例外，她是想好好看看，這符升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為什麼能公認前十，而自己的師傅謝小安卻是只在前二十徘徊。

馬海突然笑道：「符老兒，看來這次你是去天劍宗洞天吧？據說有位劍修在那裡找到了當年天劍宗五峰之一的靈劍峰殘骸，上面據說有天劍宗鎮宗五法之一的靈劍道法和天靈劍這口純陽飛劍。」連用兩個據說並不是無法肯定，反而是暗含看戲的心態，要知道符升也是一名劍修。

符升笑容不變：「確實如此。」頗有事無不可對人言之架勢。

天劍宗三個字說出來後，石軒本來就在思索的腦海中，卻是猛地一怔，記得以前曾經聽人提起過：當年劍老人就死在天劍宗洞府裡，當年劍老人在神魂期就練成了劍氣雷音和金丹期才能練成的護身劍氣，當年劍老人可能自創劍術入金丹的絕世方法，總之，石軒似乎在茫茫迷霧中看到了一點方向，或者叫契機，就算日後證明全無用處，但也得去證明才行。

至於靈劍道法，對於不是劍修的石軒來說，也只能作為一些積累，所以石軒並不太在意，而天靈劍這種純陽法寶，自己這種神魂期修士拿什麼去和那些金丹宗師爭奪？再說，天劍宗洞天的山峰雖然支離破碎，五大峰都變成了殘骸，但放純陽法寶的地方，肯定還有保存比較完好的劍陣，對付元神真人都不一定很困難。

心中有了計較，石軒漸漸收回了思緒，這天劍宗洞天不得不去一趟了，當然，去之前，收集資料，做好準備是應有之舉，像個愣頭青一般直衝衝進去，那不是自己做事的風格。

同樣的，在馬海說出天劍宗三個字的時候，王姓中年男子和王若彤的臉色都變化不定起來，甚至王若彤都控制不了護身真氣，純白色的真氣微微搖晃。

「呵呵，想不到有神劍山莊的人在這裡，看來也是奔著天劍宗而去。」馬海開始沒注意這邊，此時感覺到真氣波動，方才咧著嘴笑道，眼睛看的卻是符升，似乎在說，神劍山莊可有兩位金丹宗師，符老兒你就不要去湊熱鬧了。

第八十三章 一沙一世界

符升抬頭看了王若彤一眼，淡淡笑道：「原來是神劍山莊的晚輩，當年本座與謝小安也算有過論劍之誼。」說完之後，他就看著火堆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邊王若彤和王姓中年男子見狀鬆了一口氣，然後沉默不語，安家商隊的人同樣如此，不過神色上卻是有著好奇。

「嘿嘿，費盡心思得到一個消息，以為只有少數幾人才知道，欲要捷足先登，結果想不到這消息卻早就爛了大街，前去的修士多如過江之鯽，真是可笑可悲。」馬海略帶諷刺意味地對著自家兩個兄弟道，也不知道他是天生性格如此，還是仗著兄弟三人聯手盡可對抗符升，總之從一開始，就在說風涼話。

符升的四個弟子臉現怒色，誰知道符升只是擺擺手：「這麼說來，馬海你們三兄弟是另有目的？」言下之意就是，大家大哥別說二哥，還不都是一樣的想法。

馬川卻是頗為得意地搖頭：「有那些金丹宗師在，我們三兄弟才沒那麼傻去趟這渾水，真以為人人和你一樣，死抱著成就上品金丹的心思，處處找那機緣、契機，也不看看，一百個神魂圓滿的修士中，能出的了幾個上品金丹？有你這心思的，九成九是空擲時光，到頭來還不是要求助於九轉九還玉液神丹。」

符升似乎是被說到了痛處，臉色不復剛才的從容淡定，他神魂圓滿都快一百五十年了，積累雄渾無比，可是上品金丹還是那麼虛無縹緲，他重重哼了一聲：「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石軒聽到這話險些失笑，想不到這方修真界也有這句俗語，有時候世事就是如此奇妙，不過也有些感同身受，自己現在笑得出來，再過個幾十百把年還未能成就上品金丹的話，真不知道能不能笑得出來，那時候心裡的煎熬、徘徊不知道會是多麼強烈，難怪都說成就上品金丹最佳的時機就是在神魂圓滿三十年到八十年之間，越往後走，心態就越失衡，成功的可能性就愈小。

馬海見符升態度變化，也不敢在說風涼話刺激他，真要為此動起手來，那才是無妄之災，又無好處又無私仇的，於是轉而說起其他：「二弟，三弟，你說神劍山莊的兩位金丹宗師為什麼要去天劍宗洞天？他們神劍山莊也算家大業大，湊一湊，紫陽蘊神仙丹還是買得起的，何必非去冒那個險？」

「或許是為了那靈劍道法吧，畢竟那是天劍宗鎮宗五法之一，乃是直指金仙大道的劍修功法，得到之後，神劍山莊再用幾代積累，說不定就能成為蓬萊派這種傳承幾萬年的大門派了。嗯，要是能得到那口天靈劍，也有了鎮壓宗門之物。」馬川倒是覺得可以理解。

馬河對此卻有不同見解，他搖頭道：「二哥，你也不看看，天劍宗五大峰被發現的，又不止這靈劍峰，還有天劍峰、地劍峰兩座，可是上面的飛劍法寶呢？整整八千年，到現在依然還在那裡，不知道多少金丹宗師、陰神尊者死在那兩處劍陣之下。這口天靈劍，哪是那麼容易得到的，依我看，神劍山莊八九成就是為了靈劍道法而來。」

地劍峰上的那門劍修功法早就損毀，天劍峰上的則是保留大半，結果被羅浮派門下一位金丹宗師得到，經過他們宗門內陽神真人幾千年的推演以及用其他功法補完，終於將其變成了一門非劍修的根本大法，也就是《縹緲歌訣》。

馬海笑道：「靈劍道法哪是那麼容易獲得，其他宗門還好說，羅浮派指不定就會派人前來，更不要說其他那些劍修。哎，這些大宗門、金丹宗師的事情，咱們也就是嘴上說個痛快。」

這話說的有些意興闌珊，馬川、馬河被勾起心思，不再開口說話，於是整個沙洞一片寂靜，各懷心思，只有沙洞外狂風呼嘯而過，以及滲透進來的刺骨寒意。

在這種令人難受的沉默之中，石軒卻是悠然自得地聽著變化不定的風聲，聽著沙洞內諸位修士的呼吸聲，因為找準了下一步要做之事，心情漸漸沉澱，那絲徘徊、煎熬暫時消失無蹤。

西荒的大風，來得快也去得快，兩刻鐘過後，風聲漸漸停止，馬家三兄弟當先站了起來，也不和任何人告辭，大搖大擺地就往沙洞外而去。

符升則是等馬家三兄弟離開後，才起身道：「神劍山莊的兩位朋友，代符某向謝道友問一聲好。」

「若彤代家師先謝過符前輩了。」王若彤趕緊站起來回禮。

符升失笑道：「原來是謝小安的弟子在此，真是巧啊。」說完之後，也不等王若彤回話，帶著四名弟子就轉身離開了。

石軒因為要趕著去收集資料，看看當年劍老人最有可能隕落的地方是哪些，所以也站起身來，微笑行禮道：「石某也告辭了。」至於回應自己的寥寥無幾，石軒並未放在心上，向沙洞出口邁開步子。

「石道友，等一等。」身後傳來王若彤清甜的聲音。

石軒疑惑地轉身看去，就見到王若彤又大又媚的眼睛直直地打量著自己，她微微笑道：「我看石道友並無踏沙獸，在沙漠之中很是難行，不如跟著我們一起前往極西鎮吧？」她一笑起來，眼睛就有些瞇起，顯得又長又彎，不過看得出來，心地倒是不錯。

安慶書見王若彤如此說，也討好地道：「想來石道友的踏沙獸之前遺失了，我們安家商隊還有幾頭更換的，不如隨我們一起吧。」修士的踏沙獸在沙漠中出事是常有之事，大凡商隊都是多帶上幾頭，只有那種沒什麼積蓄的出竅期修士才會只帶一頭踏沙獸就上路。

石軒淡淡笑道：「多謝王姑娘、安公子好意了，不過石某倒是用不上。」說完之後，就出了沙洞，完全不理會後面的聲音，然後架起遁光就往極西鎮而去。

安慶書本來對石軒印象還可以，此時見自己好意被拒，討好佳人的手段又落空，不由憤憤地道：「王家妹妹，別和這種人一般見識，又酸又硬，不識好人心，把你的好心當作驢肝肺。」當然，說這話的目的也有一半是為了投王若彤心意。

哪知道王若彤只是看了沙洞出口一眼，臉上不見慍色地道：「石道友可能別有隱情，再說這裡離極西鎮也沒多遠了。」

「也就是王姑娘你這種心地善良之人才會為他說話，哪是有什麼隱情，為了面子硬撐罷了，今日要是到不了極西鎮，夜裡看他找不找得到躲避之處。」安慶書自覺此言又討好了王若彤，又貶低了石軒，一舉兩得。

王若彤還未回話，安秀川就站了起來道：「好了，咱們也該出發了。」

……

極西鎮，以客棧、酒樓、丹藥法器店舖等為主的一個小鎮，真正居住在此的人至多百戶，走在鎮子的道路上，可以看到黃沙不停打在陣法之上，宛如急雨。

石軒找到了外務堂在這裡的駐地，走了進去，裡面只有一個執事一個夥計，都是昏昏欲睡的樣子。

見到石軒走進來，那執事先是用惺忪的睡眼打量了一番，然後一下精神了起來，走到石軒旁邊，恭恭敬敬地道：「弟子周誠拜見石師叔，想不到您老人家也來極西鎮了？」

「嗯，最近很多修士來極西鎮嗎？」石軒口氣平淡地問道。

周誠點點頭：「因為天劍宗靈劍峰之事，最近極西鎮來了許多修士，之前就有三四位金丹宗師了，神魂期修士不計其數。」

石軒不置可否，反而道：「給本座安排一個院子，還有，把天劍峰的資料能找到的都送過來。」

看著夥計帶著石軒走進後院，周誠驚訝地自言自語：「想不到石師叔也是為了天劍宗而來。」

天劍宗，上古時期都能排得上號的超級大宗門，除開沒有金仙道祖外，天仙真君可有好幾位，陽神、元神真人更加不用提，五口鎮派飛劍中甚至有兩口飛劍乃是通天靈寶，威力無邊，當然，它們比不上玉清神霄宮這般只差半步就能合道的通天靈寶。

天劍宗宗門所在是當年他們門內的天仙大能開闢的洞天世界，號稱藏在億萬黃沙之中的某粒沙子上，上古破滅時，因為有一位天仙真君恰好在門內，加上那兩口通天靈寶級數飛劍的鎮壓，這個洞天世界並未完全破碎，只是變得脆弱無比，要是有元神以上的修士想要進去，就會造成整個洞天世界的崩塌。

而洞天世界內，大陸海洋天翻地覆，五峰十二山紛紛解體，散落於洞天世界各處，加上種種空間裂縫，實在是縹緲難尋，目前被發現的只有三峰七山，而其中有通天靈寶鎮壓的紫劍峰和青劍峰卻是無人發現，也不知道是不是如同那位天仙真君一般隕落了。

因為只是一些核心守護陣法完整加上空間裂縫，所以裡面有的地方危險異常，有的地方卻不是太恐怖，就連引氣期修士也能闖上一闖，所以對於石軒來說，找到劍老人隕落之處，陣法、空間裂縫的危險倒是其次，最大的危險卻是另外的一種事物。

第八十四章 虛空天魔·有備無患

這危險就是來自於秉承宇宙中毀滅、殺戮、血腥、恐怖等氣息而生的天魔一族。

在天劍宗洞天中，有些空間裂縫越變越大，接著漸漸固定下來，於是形成了通向虛空宇宙的空間通道。而在虛空宇宙中，有著許多種生物，在這些生物中，又以天魔一族最為龐大。

平時大千世界自有罡氣層、地膜守護，這些充滿殺戮天性的天魔一族根本無法進入，就算上古破滅後，地膜消失，罡氣層也是弱了不少，但有玉清神霄宮這接近於合道級別的通天靈寶鎮壓，天魔一族，以及其他一些虛空生物，還是被擋在大千世界之外。

倒是在天劍宗洞天內，這些空間裂縫形成的空間通道，就成為了虛空生物進入的便捷所在，還好，元神級別以上的生物無法通過，要不然這些生物早就通過洞天與大千世界的聯繫，入侵大千世界了，但尤是如此，也不時有虛空天魔進到天劍宗洞天來獵殺修士，這些天魔雖然大部分都是等同神魂、引氣的實力，但也不乏等同金丹、陰神的天魔進來。

這幾千年，隕落在天劍宗的修士，除開死在核心守護陣法之下的，因為搶奪寶物互相殘殺的和被天魔獵殺的在五五之數，當然，天魔各族各有特性，算得上一身是寶，修士也會反過來獵殺天魔，甚至那些神道修士，還專門捕捉天魔，再用道術改變它們的思維，使它們虔誠地為自己提供龐大的香火願力。

所以，對於石軒來說，探索劍老人有可能隕落的幾處所在，最大的危險就在於從空間通道進來的虛空天魔，這些傢伙，可是沒法和它們講道理的。

石軒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整理所得，劍老人最有可能隕落的只有四處所在，一是碧羅山後山叢林深處，二是紅楓山論劍大殿核心，三、四就是天劍峰或地劍峰核心守護陣法之外的某處。

其他地方，要麼劍老人不會去，要麼早在這幾千年中，就被接踵而來的修士刮地三尺，甚至有些地方前前後後來了幾百波修士，一點細小物品都沒有剩下，劍老人要是隕落在那些地方，早就被人發現了，當然，不排除劍老人遺體、遺物已經被虛空天魔吞下腹了，那石軒就沒轍了。

另外，在結合其他方面的消息、資料，以及發現過的劍老人留下的劍痕後，石軒排除掉了三和四，也就是說，這次石軒的目的就是前面兩處所在。

第一處的危險就在於叢林深處的空間通道，虛空生物極多，各族天魔自然也就極多，還好的是那處空間通道對面的生物都不算強大，金丹實力的生物只出現過寥寥幾次；第二處則是有守護陣法，同樣不算強力，只能對付對付一般金丹宗師，不過對於金丹宗師而言，這論劍大殿又沒有能讓自己心動的東西，何必冒著危險去探索呢？

而有外丹和太極圖在手，石軒有七八成的把握破掉這處陣法。

計議停當，石軒走出院子，吩咐周誠再找一些虛空生物，尤其是天魔各族的資料來，瞭解它們的特性，才能對這種嗜血殺戮但靈性不高的生物做有針對性的準備，那樣就算運氣實在極差，遇到金丹實力、甚至陰神實力的天魔，逃脫希望也在七八成。

既然出了院子，石軒就打算在極西鎮走走，希望能從那些準備去天劍宗洞天的修士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

一直到了傍晚，收集到不少真假混雜，泥沙皆下的消息後，石軒慢步往外務堂駐地返回，這時極西鎮入口來了一群商隊，正是安秀川他們這一群人，想不到他們直到此時方才趕到，看他們的狼狽樣子，怕是路上遇到了些麻煩。

「呼，還好在天黑前到了，王家妹妹你沒累到吧？」安慶書討好地問著王若彤，本來預計一個時辰前就會到的，結果遇到了一些劫道的低階修士，打發他們很是花了點時間，尤其是那位擅長土遁之術的領頭修士。

王若彤對安慶書的討好關心頗為不自在，她現在一心只在修煉上，對於男女之情根本沒有嚮往，而且還不喜歡安慶書的性格，不過又礙於兩家的交情，不能做出冷若冰霜的樣子，只好淡淡笑道：「若彤也是引氣期修士，沒什麼累的。」

突然她看到前方的石軒，本著轉移話題的心思道：「安公子你看，石道友卻是已經到了，呵呵，想不到他沒用踏沙獸，也比咱們先到，倒是讓人高看一眼。」這話讓王姓中年男人、安秀川贊同地點點頭，沒有踏沙獸，走在沙漠裡對於低階修士而言根本就是折磨，這位姓石的能這麼快到，怕是有些隱藏本事。

安慶書則不屑地道：「要不是我們耽誤了一個時辰，肯定比他先到。」他這話說完，立刻被自家父親瞪了一眼，討好姑娘沒關係，稍微自大點沒關係，要是看事沒眼光，那就麻煩了。

安秀川本來希望自己兒子能與王若彤結成連理，那樣就能搭上神劍山莊的線，家族也能得到更好的發展，可是兒子的見識與這些高人調教過的修士有著很大的差別，看王若彤敷衍的態度，就知道她對兒子沒什麼好感了。

安慶書被父親這一瞪，才醒悟過來，睜眼說瞎話是討不了王若彤這種女子歡心的，忙拿眼看去，就看到王若彤冷淡而又有點疏離的態度，真是好生後悔。

「咦，那人進了蓬萊派外務堂駐地？」王姓中年男子有些驚訝地說道。

安秀川點點頭：「原來是蓬萊派弟子，難怪，難怪。」王若彤也是一臉難怪如此的態度。

王姓中年男子卻是聯想起石軒面對馬家三兄弟還有符升時，甚至最開始面對自己等人時不慌不怕的態度，有些拿不準地道：「自稱姓石，又是蓬萊派的，難道是石軒？」

王若彤聽聞之後，喃喃道：「莫非真是石軒石前輩當面？難怪看起來有些眼熟。」

「怎麼可能！」安慶書壓根兒就不相信，那種級別的人物，應該是有威壓萬人的氣勢，哪是如此平淡的表現。

王若彤卻沒有管他說了什麼，而是看著王姓中年男子道：「爹爹，若真是石軒石前輩，那是不是蓬萊派也要摻和這次靈劍峰之事？不知他們會不會派金丹宗師前來？這些事情都要打探清楚，早日向山莊稟報，也好做些應對。」她有條不紊地說著，臉上卻浮現些興奮的表情，在年輕一輩的劍修心目中，石軒已經可以和劍老人相提並論了，甚至猶有過之。

「自然，我們這次提前到極西鎮收集消息，就是為了防止這些意外。」王姓中年男子臉色鄭重地道。

……

四日後。

李懷遠拿著一根玉簡，激發出一幅影像：「你們看到的就是這個模樣？」他面白無鬚，眼神凌厲。

「回二莊主，就是他。」王若彤簡短而又恭敬地回答。

李懷遠點點頭：「那就是石軒了，想不到這次蓬萊派要插上一手，也對，純陽飛劍可是能鎮壓宗門之物，不試一試怎麼甘心。」

王若彤疑問了一句：「也有可能只是恰好碰上。」

「這個節骨眼，怎麼可能是恰好碰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李懷遠根本不相信地搖頭道。

謝小安則在一邊道：「不知這次謝方偉和靈日會不會來？要是他們任意來一個的話，加上喬慕白，我們可就沒什麼希望了。」他身穿藏青道袍，身量極高，配上長相，頗有玉樹臨風之感。

李懷遠冷笑一聲：「只要來的不是輪迴王、靈日，就算是喬慕白，本座也信心拚一拚。」他成就中品金丹兩百餘年，和喬慕白這種成丹四十多年的上品金丹，未嘗不能拚一拚，更別說才三十多年的謝方偉了。

謝小安有些奇怪地看著李懷遠，覺得他有些志在必得的意味，這純陽飛劍或是靈劍道法對他就如此重要嗎？神劍山莊本身打得就是能拿則拿，不能拿也不強求的主意，免得折損實力太多，可是現在看李懷遠的表現，謝小安有點迷惑了。

不過他還是道：「那我們如何做？二哥。」

李懷遠毫不猶豫地道：「我們上門直接拜訪，請他們等著發現靈劍峰的修士到了後一起前往，把事情擺在明處上，免得他們躲在暗地裡耍什麼詭計，這樣也能讓羅浮派和蓬萊派相互制衡。」

……

蓬萊派外務堂極西鎮駐地。

「你們找石師叔？」周誠疑惑地問著眼前的金丹宗師。

李懷遠客氣地道：「我們乃神劍山莊之人，我是二莊主李懷遠，久慕石道友劍術之名，聽聞石道友在此，就上門拜訪，不知這位道友可否傳個話？」

「真是不好意思，石師叔昨日就離開去天劍宗洞天了。」周誠如實相告。

「什麼？」李懷遠、謝小安等人都是吃驚不小，沒有那位修士帶路，石軒往哪裡去找靈劍峰？莫非他有什麼秘密消息？

此時，石軒已經到了極西鎮再往西的某處，這裡看起來是一望無際的黃沙，可是來來往往的不少修士，到了某處時，就直接消失掉了，看起來是既詭異又神秘。

此乃洞天入口不穩定，無法形成門狀事物的關係，所以石軒也不奇怪，朝著那裡一邁，頓時身上傳來如水波動。

第八十五章 天翻地覆·殘破洞天

一個黑色的漩渦之外，石軒立在半空中，看著眼前的場景，雖然從眾多資料中已經瞭解到，但真正目睹時，還是感到一種難言的震撼。

整個洞天是幽黑而無邊無際的虛空，在虛空裡飄蕩著一塊又一塊的殘破陸地、山峰，甚至有一處不小的海洋，就漂浮在石軒頭上，裡面一片死寂，沒有半點兒氣息，就像是世界末日之後的蒼涼、荒蕪景象。

石軒緩緩落到一塊還有綠色樹木的不大陸地上，這裡有好幾位引氣期修士在砍伐樹木，這些樹木能在這種環境倖存、生長、繁衍，可想而知它們本質的好壞，是煉製法器、修煉木性功法的珍貴材料。

看到石軒來臨，這些引氣期修士都有點惶惶不安，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此乃入口的陸地，除了這些樹木，可沒什麼好東西，就算被殺人奪寶，也輪不到自己，果不其然，他們看到石軒只是辨認了一下方向，就架起一道青色劍光往東方而去。

於是他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決定再砍伐些樹木就離開，之後短時間內不會再進來，要知道靈劍峰出現，意味著過段時間這裡就會開始混亂，自己這種級數的修士，就算遇到別人鬥法餘波，也沒有多少自保之力。

「你說剛才那位神魂期前輩，是不是也來探靈劍峰的，我看方向沒錯！」有個引氣期修士說道。

另外一個修士笑道：「不太可能，沒有金丹期的實力，想要靠單打獨鬥在靈劍峰得到好處，那是做夢。」

……

石軒御使起天雷伏魔劍，化成一道青色劍光，在黑色虛空中飛行，不時躲開那些空間縫隙，偶爾從兩三塊殘破陸地之間穿過。

突然，從一塊殘破陸地上撲來一道黑色身影，還未近身，就從它前面射出一道黑線，飛快地打向石軒。

石軒神識探查剛剛發現這黑色身影，就感覺到了那道黑線，於是青色劍光一閃，劈在了這黑線上面，傳來「叮」的碰撞之聲，然後那道黑線就猛地縮回了那黑色身影口中，這是一頭圓滾滾的黑色怪物，一個碩大無比的頭下，沒有身體，只有四條細小的手足。

石軒有些驚訝，因為已經認出了這怪物是虛空天魔一族的飛舌魔，剛才那黑線就是它的舌頭，想不到這頭飛舌魔明明只是神魂期的實力，那條舌頭卻能硬抗自己的靈器天雷伏魔劍，就算自己剛才沒用出全力，也能看出它舌頭的威力，真不知道金丹實力的飛舌魔，那條舌頭會有多恐怖。

不過，既然認出是飛舌魔，它的弱點缺陷石軒就立刻想起，手一指，天雷伏魔劍化成青色長虹，往飛舌魔斬去，其速飛快，那飛舌魔躲避不及，被正正斬在頭上，頓時就如切西瓜般，變成了兩半。飛舌魔除了舌頭厲害之外，速度、肉身堅硬程度、術法等都只是一般，在天魔一族中排在後面。

斬殺飛舌魔後，石軒將它的舌頭收了起來，同時將陰陽二氣瓶拿在手中，這是因為很多種天魔，其身實力沒有太特殊的地方，但卻數量眾多，鋪天蓋地，甚至還能連成陣法，發揮超越本身一階或是兩階的實力，遇上這種天魔，直接用陰陽二氣瓶吸納要比用飛劍、道術等斬殺方便得多，也輕鬆得多。

石軒手中捧著一寸許高的白玉小瓶，繼續在虛空中遁走，不時有天魔撲來，這白玉小瓶上就冒出一股黑白二氣，將其吸納進去，半點兒也不減慢石軒的速度。

這虛空之中無太日、明月，所以根本無晝夜之分，石軒粗粗算了一下，自己飛遁已經有三天了，可是第一個目的地紅楓山至少還有好幾天的路程，真是漫長而又偏僻，難怪那紅楓山論劍大殿沒什麼人探索。能到的，對裡面的事物沒什麼期待，有期待的，卻又無法到達。

這時，前方出現一輪巨大的明月，其發出淡淡光芒，稍遠一點就無法看到，這輪明月緩緩轉動，不停往下方打出皎潔的月光。明月之下，是七八個修士布成陣法，金色光罩不時幻化出飛鳥、蓮花、寶劍等形狀的物品，向那皎潔月光迎去，可是他們似乎有些力不從心，那些飛鳥、蓮花等往往一碰到那皎潔月光就變成了晶瑩冰塊，直直墜下。

這些修士正是苦苦支撐之際，看到石軒青色遁光過來，連忙喊道：「前輩救命！」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可等他們看清楚石軒只是神魂期，頓時就有些失望，這群太陰月光獸雖然實力只是引氣和神魂，但組成這輪明月後，就發揮出了接近於金丹期的實力，哪是這神魂期修士能救得了的。

石軒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那太陰月光獸先是微微一凝，然後就像看到了八輩子的仇人一般，直接拋下那七八個修士，朝著石軒打出十幾道皎潔的月光，似乎是使出了全力。

這些月光所過，虛空中凝結出了厚厚的冰塊，彷彿一道道晶瑩美麗的冰柱在以極快的速度投來。

石軒沒時間思索原因，直接施展出九龍神火罩，九條鱗角分明的炎龍在石軒身周盤旋，待到那些月光臨近，這些炎龍就猛地撲了上去，和這些月光相撞在一次。

無聲無息，先是一陣白霧，然後白霧很快消失，九龍神火罩和那些月光齊齊泯滅，石軒遁光一閃，換了一個方向，天雷伏魔劍使出，九道巨大天雷從天而降，直直劈在那輪巨大明月上。同時，外丹用起，玄金護身功使出。

那輪巨大明月被天雷連續劈中，頓時四分五裂，現出了一頭頭發出皎潔光芒的燈籠狀妖獸，正是太陰月光獸。

趁此它們重新組成明月之前，石軒祭出陰陽二氣瓶，那白玉小瓶在空中越變越大，放出粗大無比的黑白二氣，將那些太陰月光獸一罩，就讓它們越變越小，最後自行投入了陰陽二氣瓶中。

這一番交手，只是短短幾個呼吸時間，那七八位修士還站在原地沒做出反應，就感覺到了石軒身上的上古巨獸氣息，看到了他輕鬆收走那些太陰月光獸，一個個臉色變幻不定，不知是該上前感謝好，還是立馬奪路而逃好，天知道這位金丹宗師是好是壞，剛才也是那太陰月光獸主動向他攻擊的，要是他垂涎自己等人身上的收穫，那可比剛才太陰月光獸組成的明月還危險。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晚輩有報答奉上。」思前想後之下，領頭的修士還是用神識向石軒道。

石軒此時疑惑地是太陰月光獸為什麼這麼仇恨自己，所以只是敷衍地點點頭：「本座也只是順手而……」話還未說完，遠遠近近十多塊殘破陸地上，升起了一輪又一輪的明月，而且都似乎向著石軒而來，一道又一道的皎潔月光已經是先聲奪人，就快打到石軒身邊了。

石軒雖然有玄金護身功和雲霧仙衣，再加上九龍神火罩，硬接不成問題，但那樣就會被纏在這裡，到時候這十多二十幾輪有接近金丹實力的明月一擁而上的話，自己可承受不起，於是與天雷伏魔劍青色劍光一合，施展出劍氣雷音，就往紅楓山方向遁走。

剩下那些修士看到這麼多的明月，都是面如死灰，如喪考妣，覺得今日難以倖免，可奇怪的是，那些太陰月光獸壓根兒就沒瞧他們一眼，齊齊追著石軒而去。

等到一切平靜下來，這些修士才是又茫然又慶幸地看著彼此，領頭那位修士強笑兩聲：「剛才那位金丹宗師，也不知道和太陰月光獸有什麼深仇大恨，居然能讓這些殺戮、毀滅成性的天魔看都不看我們一眼。」

另外一位修士皮笑肉不笑地道：「要說深仇大恨，我們不也殺了這麼多太陰月光獸。天魔這種生物，尤其是這些低階的，可不會有報復心思的，反正都是殺戮。」

「或許那位金丹前輩殺了太陰月光獸一族的首領吧，也就是金丹實力的太陰月光獸。」有位修士琢磨著。

……

五日之後。虛空之中，一塊不小的陸地上，石軒正在湖邊打坐休息，此時心中猶有餘悸，那些太陰月光獸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居然連追了自己四天多，待今日早上終於拉開距離後，石軒隱匿氣息，收斂氣味，方才擺脫了那些太陰月光獸的追殺。

當然，這也在於太陰月光獸組成明月後速度比不上石軒。

沉思片刻，石軒拿出準備好的陣旗、陣盤，快速布下一個屏蔽的陣法，將太極圖化成金橋浮在頭頂，然後拿出陰陽二氣瓶，將裡面的太陰月光獸小心翼翼地放了幾頭出來。

剛一放出來，石軒就感覺到了太極圖的些許變化，就像一隻小貓看到了垂涎很久的魚，於是石軒心中一動，將太極圖化為了一輪陰陽魚浮在身後，然後逆向轉動，那些太陰月光獸打出的皎潔月光就被直接吸了進去，就連它們自己也是往陰陽魚中的黑色部位投去，然後融入了其中。

等到融合結束，石軒才閉目仔細感覺起太極圖的變化來。

第八十六章 楓葉不在·劍氣常存

片刻之後，石軒臉露喜色地睜開眼睛。

太極圖的禁制比起之前多了幾個符篆文字，算是為自己祭煉省下了不少時間，想不到太陰月光獸和太極圖有如此關係，難怪它們看到自己就像看到了殺父仇人或是夢想事物一般緊追不捨，說不定它們得到太極圖後，也能對本身有一番天大的好處。

只是《寶錄》上為什麼沒有提及這點，莫非這在上古時期算是常識？

確定了原因，石軒陸續將太陰月光獸從陰陽二氣瓶中放出，融入太極圖中，直到消耗大半，石軒重新感覺太極圖禁制的時候，才發現了一點問題，那就是太陰月光獸所化的符篆文字，都是陰性，這樣太極圖的這層禁制就還缺乏陽性，以及陰陽轉化、定地火風水等類的符篆文字，換句話說，這層禁制圓滿之前，想要靠太陰月光獸增加禁制是不可能的了，這徹底打消了石軒反身捕捉太陰月光獸的念頭。

石軒摸著下巴想到，陽性那些符篆文字多半要靠另外一種天魔大日光王獸了，只是那些陰陽轉化、定地火風水的符篆文字，石軒卻是沒有想到哪種天魔能夠與之匹配，還是要靠自己慢慢祭煉上去，不過就算如此，加上大日光王獸的話，石軒要憑空節省三成的本命法器祭煉時間。

收好太極圖，石軒站起來辨別了一下位置，發現已經離紅楓山不遠後，於是御使起天雷伏魔劍，就往紅楓山而去。

……

紅楓山，上古時天劍宗五峰十二山的十二山之一，是當年天劍宗弟子論劍比試的地方，傳聞山上遍佈紅楓，一年四季皆如火海。

而此時此地的紅楓山，只剩下半截，懸空飄蕩於黑色虛空中。這半截之上，除了一些有陣法保護的殿閣還算完整之外，其餘都是一片荒蕪，露出了嶙峋怪石，聞名於世的紅色楓葉卻是半點不存。

在離山頂不遠的一條路上，正在進行激烈的鬥法，三個神魂期修士圍著另外一個神魂期修士猛攻，各色光華不時爆發。

最後那位神魂期修士寡不敵眾，被三口飛劍從脖子、胸口、腰身擊中，死得不能再死，尤其是腰身那一劍，直接將他斬為了兩截，腸子等內臟流了一地。

「車大哥，這老傢伙真是棘手，我們三人合力也花費了這麼久的時間才殺掉他，也不知道他身上的好東西多不多。」李文舉看著領頭的車兆道。

車兆一邊攝起地上那位神魂期的儲物袋，一邊歎氣道：「咱們也是倒霉催的，怎麼就鬼迷了心竅一般來這紅楓山尋寶，除了那座進不去的大殿，其他地方可是沒有半點物品。哎，一路之上為了對付那些天魔，咱們花費了那麼多珍貴符篆、秘寶，不殺幾個修士，搶幾個儲物袋怎麼補得回損失？」

「嗯，大哥你快看看這老傢伙的儲物袋裡有什麼！」齊昌眼巴巴地看著車兆手中的那個儲物袋。

車兆打開儲物袋一看，頓時罵了一聲：「娘的，這老傢伙怕是也和咱們一樣，花費頗多，沒剩下什麼珍貴物品，倒是有張破禁符還算不錯，也不知道能不能對付那大殿的陣法。」

「那有什麼用，咱們也不是沒準備破禁符這類的物品，還不是進不去。怎麼辦，要是找不到一些珍貴符篆、秘寶，別說補回損失了，就連回去都有些困難。」李文舉愁眉苦臉地道，他們這種一路靠丹藥進階的修士，一旦沒有了依仗之物，就顯得有些沒有信心，加上那些天魔確實恐怖，稍不留神就送了命去。

車兆也是皺著眉頭思考，就這樣回去的話，不僅不甘心，怕是路上還會隕落一兩個，可還沒等他想出個辦法來，齊昌就慌忙道：「大哥，有人來了！」遠處天邊模模糊糊地出現一道青色劍光，其速飛快，轉眼間變得清晰起來。

車兆一咬牙道：「咱們到山頂躲起來，來得只要不是金丹宗師，或是人數不多，就再做一次剛才之事！」

齊昌、李文舉沒有二話，當即同意。三人在紅楓山山頂找了幾個地方，各自收斂氣息，隱匿身形，躲了起來。

……

石軒遠遠看到紅楓山，看著那光禿禿的石山，真是難以想像此乃上古一景的「萬里紅楓連碧天」，頗有滄海桑田之感。

等到落在山頂，石軒就看到了那座保存還算完好的大殿，上面沒有匾額，整座大殿以玄色為主，很是厚重。

還沒等石軒發表什麼感歎，那邊車兆見石軒乃神魂期修士，又是孤身一人，頓時喜不自勝，本命法器的飛劍化成白光就往石軒打來。見他出手，李文舉和齊昌也同時打出本命飛劍，一時之間，白、青、黃三色劍光從三個方向斬向石軒。

石軒在他們出手的那一剎那就感覺到了，而且對他們的實力、出手威力有了判斷，一層有金色光點的星光在身上亮起，然後天雷伏魔劍就化成青色雷光，往齊昌飛去。劍光飛快，後發先至，只是一彈指的工夫，劍光就到了齊昌身前，其後才有隱隱雷聲傳來。

石軒玄金護身功運起的時候，車兆、李文舉和齊昌三人心中那才叫個後悔，上古巨獸般的猙獰氣息，隨手而為的道術，無一不表示眼前這位是金丹宗師，同時他們心裡暗罵道：「你個金丹宗師就好好散發你的金丹威壓，何必收斂氣息呢，這不是坑我們嗎？！」他們卻不知道，石軒是怕被太陰月光獸這些天魔給墜上了。

車兆當機立斷，轉身化成長虹就往天邊逃去，至於本命飛劍，是想都不沒想地就在那裡爆開。

石軒一劍之下已經是斬殺齊昌，同時天雷伏魔劍洞穿齊昌後，已經是到了李文舉身前，此時，看到車兆逃走，石軒手中雷光一閃，一道青色雷刺就銜尾追去，不過想不到的是那口本命飛劍居然直接自爆，翻滾的波浪往石軒身上打來。

石軒身上星光大作，那本命飛劍自爆的威力恰恰好打碎玄金護身功所化星辰道衣，但遇到後面的雲霧仙衣後，已經是強弩之末，被那白雲淡霧輕描淡寫地擋在外面。

車兆自爆本命飛劍後，稍微頓了一頓，口吐鮮血，臉色灰敗，但他遁光不停，甚至還有加快，眼看就要出了紅楓山範圍，心中頓時浮現逃出生天的狂喜，只要到了虛空之中，那裡有諸多能藏身的殘破陸地，金丹宗師也不是那麼好尋人的，再說那金丹宗師也不見得會來追殺自己。本命飛劍阻了這位金丹宗師一下，也算是死得其所。

可是他臉上的笑容才剛剛浮現，就覺得一陣劇痛襲來，眼睜睜看著一道青色雷刺從胸口穿出，青色雷光在身上閃耀，之後他就陷入了永恆的黑暗中。

石軒看到車兆渾身焦黑地浮在虛空之中再無氣息，就隨手彈出一點火花將那具屍體燒成了灰燼並將儲物袋攝了過來。這不是石軒有毀屍滅跡的愛好，而是留一具充滿血腥味的屍體在那裡的話，很容易勾引來天魔，自己就算不怕，也覺得麻煩。

「前輩，前輩，饒命，饒命啊，我們無心的，我不是有意的！這是誤會啊！」李文舉在天雷伏魔劍所化青色劍光之下跪地求饒，不過他本身心性就不佳，此時恐懼之下求起饒來是前言不搭後語。

石軒嘿嘿一笑，若自己的實力只是一般神魂，那就不是誤會，而是有心的，有意的，所以也不答話，直接用出搜魂術，看看這幾位神魂期修士在這裡有沒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看來，除了大殿之外，其他地方確實沒什麼異常。嗯，居然還有一張破禁符，這樣的話，就算不用全力也能破開陣法了。」石軒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手一揮，就用天雷伏魔劍將李文舉頭顱砍下。

將山頂上的三具屍體處理好後，石軒來到了那座大殿之前，隨手打出兩道術法，就激發出了白色劍氣森森的陣法禁制來，那一層白色劍氣之外的地面，已經被劃出了無數道深深的劍痕。

石軒先觀察推算了半天，找到了陣法稍微薄弱的地方，然後一邊拿著破禁符，一邊將太極圖化成彼岸金橋，臨空跨在了那層白色劍氣之下，風聲、劍氣頓時有了一剎那的停頓。

趁這個停頓，那破禁符發出無量金光就貼在了白色劍氣之下，一時之間，金色光芒、白色劍氣大盛，在空中縱橫交錯，發出滋滋的聲響。

石軒已經退回了一步，洩露出來的白色劍氣打在玄金護身功所化星辰道衣上只是惹起陣陣微小的漣漪。

到金光、劍氣都停頓下來，石軒眼前的那層白色劍氣中出現了一個大大空洞，而且恢復的速度極慢，怕是要七八天才能復原，所以石軒化成清風，就從那空洞裡面鑽了進去。

石軒走到大殿正門，輕輕一推，那黑色大門就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向後緩緩打開，石軒神識掃過發現沒什麼危險之後，緩緩踏足其中。

突然，一道滔天劍氣從大殿上方向石軒襲來。

第八十七章 空蕩大殿·觀大自在

石軒呆呆地看著這道白色劍氣浩浩蕩蕩，撕裂長空，有一種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意念在裡面，就是這股意念震住了石軒的神魂，讓他難以轉動，無法做出任何反應，眼睜睜地看著劍氣加身。

並無洞穿，並無撕裂，並無疼痛。

可在石軒神魂裡卻是起了驚濤駭浪，那道白色劍氣在追殺自己，高山斬開，大海斬開，星辰斬開，道術、靈器斬開，所有阻擋的一切通通斬開。

死亡好像就在眼前，神魂似乎就要被劈成了一片又一片，全身上下都是針刺一般的疼痛，不過這時候石軒卻是想起了開天闢地，想起了滄海桑田，想起了時光如水，於是前面的高山、大海、星辰、道術、靈器等被斬開就變得不值一提，石軒也從震懾中緩了過來。

一輪巨大陰陽魚在石軒神魂中升起，緩緩轉動，發出一道化萬物為混沌的陰陽二氣，與那白色劍氣相撞，雖然依然被這滔天劍氣斬開，但它比起剛才來，好像有了一點點的衰弱。

見狀，陰陽魚繼續轉動，一道接一道的陰陽二氣陸續打出，白色劍氣越變越小，終於，在這白色劍氣臨近這輪陰陽魚時，它徹底消失了。

高山、大海、星辰、道術、靈器、陰陽魚、滄海桑田等從石軒眼前消失，石軒發現自己還是站在入口，看著眼前空空蕩蕩的大殿，身上真氣沒有半點兒損耗，似乎剛才就像做了一場噩夢似的。

不過石軒身上卻是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這明白無誤地告訴自己，剛才那並不是夢，雖然不是真正的攻擊身體，但也是侵襲神魂。

放出太極圖，讓它化為彼岸金橋浮在頭頂，垂下道道金光，加上玄金護身功、雲霧仙衣，石軒這才敢抬眼看向劍氣襲來的方向。

在那處大殿正上方，刻著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論劍大殿，這四個字初看毫無特別，但當石軒凝目看來，卻是發現這四個字蘊含有斬開一切、劈開一切，以得我大自在的意味。

「原來剛才不是劍氣襲來，而是劍意侵魂！也不知這字是天劍宗哪位天仙大能用飛劍所寫，事隔百萬年還能散發出如此強大的劍意。」石軒明白之後，恭恭敬敬地對著這四個字行了一禮，為這修道路上的前輩驚世駭俗的手段。

也不知道是經過了劍意考驗，還是百萬年的積累在剛才那一道劍意侵襲中消耗不小，總之石軒觀摩這四個字的時候，再也沒有出現剛才神魂被襲的情況，得以仔仔細細地體會這大自在劍意。

「看來寫這四個字的前輩，修煉的應該就是天劍峰那門功法《大自在無形劍氣》，羅浮派雖然得到大半部，並將其補完，但還是失掉了裡面斬開一切、劈開一切，以得大自在的真髓，只是得了縹緲與無形四個字。」石軒搖頭感歎道，同時也明白了為什麼羅浮派不補全成劍修功法，那是因為失掉功法真髓的情況下，根本無法補全。

體會了片刻《大自在無形劍氣》，石軒轉身打量起整座大殿來，畢竟自己修煉的又不是《縹緲歌訣》，從這道劍意中得到的好處不會太多，倒是經過剛才劍意襲魂並戰而勝之的經歷，石軒覺得自家神魂愈發凝練、清澈了，種種猶豫、煎熬、浮躁似乎被斬殺掉了大半。

或許換其他人進來，就算他們無法戰勝這道劍意，也不會有什麼實質上的損失，只是無法得到這番好處而已，要不然上古之時天劍宗的弟子可怎麼敢進入這論劍大殿。

這處大殿極其寬廣，中間的鬥法台就有方圓幾百丈，這還沒算上偏殿、後殿幾處。不過越寬廣越顯得空蕩，因為裡面除了微微高出地面的鬥法台外，沒有其他任何物品，輕輕走了幾步就傳來清脆的迴響。

雖然知道大殿之中不會有別的陣法禁制，畢竟這是天劍宗日常弟子活動的地方，但石軒還是不敢怠慢，只是站在原地，用神識一寸又一寸地掃過大殿的每一處地方，一刻鐘過後，石軒臉上露出些許失望的神色，因為什麼都沒發現，無論是痕跡還是留言什麼的。

石軒收斂住情緒，在大殿裡面走動查看起來，因為許多道書都有記載，有些前輩留下的物品、痕跡是無法用神識感覺到的，而且經過剛才的神識探查，自己已經可以肯定這裡沒有其他禁制。

細細探查著大殿的每一處角落，石軒正在專心致志地時候，突然聽到偏殿傳來一道清脆的響聲，就像是有人在裡面重重踏了一步一樣。

石軒猛地站起身來，雲霧仙衣化成淡霧、玄金護身功籠罩其上，外面則是太極圖所化彼岸金橋垂下的道道金光和九條炎龍盤旋，剛才自己也是用神識掃過偏殿的，裡面根本沒有任何事物，此時突然傳出響聲，卻是有著說不清的詭異和恐怖。

石軒再次用神識將偏殿從殿頂到玉磚掃了一遍，明明白白的是裡面空空蕩蕩，如同大殿裡面一般，而且那道清脆響聲過後，偏殿裡面再無聲音傳出，就好像石軒自己產生了幻聽一般。

心中在猶豫，石軒不知是否該進去查探，這種詭異、恐怖的事情要是平時，自己早就轉身離開了，管裡面有什麼呢，再大的好處能有自家的性命重要？可是現在卻是自己尋求突破金丹契機的時候，要是裡面恰好是劍老人遺骸呢，錯過了，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找到契機，蓬萊派中天資不凡、道心堅定，卻缺乏契機，從而卡在神魂圓滿一兩百年的可不是止一兩位。

再仔細想了一番，石軒覺得危險應該不大，要是裡面有實力遠遠勝過自己的事物，早就到大殿裡面來了，犯得著如此裝神弄鬼嗎，所以要麼就是被困在偏殿無法出來，要麼就是想嚇走自己，若自己只是在偏殿門口打量一下，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

想法已定，石軒慢慢往偏殿走去，一路之上，石軒沒有放鬆一點兒戒備，但偏殿之中再也沒有聲音傳出，好像裡面確確實實就是空無一物。

到了偏殿門口，石軒打量過去。

偏殿並不大，四四方方，眼睛望去，一目瞭然，只有幾個蒲團，看起來像是坐而論道的地方，沒有任何奇怪之處。

就在石軒愈發警惕的時候，又一道清脆的響聲傳來，這次傳出的地點，卻是後殿。

石軒當即轉身，化成清風就往後殿而去，此時石軒已經肯定，發出聲音的東西只是裝神弄鬼，若真要對付自己，自己到了偏殿門口，就是最好的機會了。

不過石軒還是不敢大意，到了後殿門口就按下遁光，仔仔細細地打量起裡面來。

後殿是一處縮小的大殿，有幾個小小的鬥法台，看來是供弟子自己演法、練習之用。這裡看上去同樣一目瞭然，不見半點兒異狀。

這時，那清脆的響聲再次傳來，這次的地點讓石軒毛骨悚然，因為就在大殿之中！石軒猛地轉身，可大殿之中除了自己，沒有第二道人影。

因為只是一個轉身的工夫，所以石軒肯定沒看到有任何事物，從任何地方進入幾處偏殿之中。換句話說，發出聲音的那個東西，就在這大殿之內，當然，神識之中看來，還是空空蕩蕩。

石軒一步一步，目光如鷹掃過所有角落，花了足足半個時辰，將整座大殿走了一遍，並且嚴密監視偏殿、後殿的入口，可是，還是沒有任何發現，既沒有找到發出聲音的事物，也沒有看到有進入偏殿、後殿的影蹤。

但就在石軒剛剛走完大殿的時候，偏殿之中再次傳出那清脆的響聲，就算以石軒的心性修煉，也不由得在心裡罵了一聲：這不是耍人嗎？！

石軒已經可以預見，自己現在去看偏殿，聲音就會在後殿，或者另外的偏殿響起，去看後殿的時候，聲音又會在其他地方響起，總之，不要想發現任何東西。

應該怎麼做呢？石軒念頭急速轉動，是聲東擊西？還是直接將後殿、偏殿的牆直接打垮，那樣就能一覽無遺，可是照剛才那東西閃動離開的速度，自己怕還是無法得逞，也不知道它是善於如此，還是借用了陣法禁制。

就在石軒思索方法的時候，偏殿裡面那位似乎等得不耐煩了，又傳出一道清脆的響聲，這算是第一次在同一個地方連續發出兩道聲音。

石軒靈機一動，就看著偏殿不做任何動作，於是接下來一刻鐘內，偏殿裡不停傳出聲音，可石軒不為所動，只是看著偏殿門口，就像是聾了一般。

到了最後，偏殿終於安靜了下來，整座大殿恢復了寂靜幽深的感覺。

又過了一會兒，就在石軒以為再也不會有任何動靜傳出來的時候，偏殿幽深黯淡的光線下，兩隻忽閃忽閃的眼睛從偏殿門邊一尺高的地方緩緩移了出來，定定地看著自己。

這是個什麼東西？

第八十八章 似真似假·道左相逢

石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偏殿那裡悄悄將頭探出來的居然是隻猴子！一尺多高、身上毛髮呈棕黃色的猴子！兩隻大大的眼睛就那麼直直地看著石軒，尾巴在後面豎得老高。

石軒怎麼也沒想到剛才神出鬼沒的東西竟然是隻猴子，而且這隻猴子看到自己之後，將嘴巴一咧，臉上浮現出一種人性化的情緒，並且伸出一隻毛絨絨的爪子，四指握攏，將大拇指向下，連續點了三下。

「這是在鄙視自己？」石軒沒有想到會被一隻猴子鄙視，不對，這怎麼可能是只普通的猴子，這處大殿可是有近百萬年無人進來，能在這裡活百萬年的猴子哪會普通？！就算它是最近才進來，可一隻能突破陣法且能神出鬼沒的猴子，也不會普通到哪裡去！

如果只是一隻成精的猴子，這麼多年裡，它應該早就死在虛空天魔手下了，而且也活不了這麼長時間，除非它成就了元神或者不死之軀，看樣子不像啊，石軒思緒聯翩，突然就想起來，從上古時代抵擋大破滅後就失蹤的通天靈寶紫霄劍、青辰劍。

當時自己還想，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得到了這兩口飛劍，一定將它們改名為紫郢劍和青索劍。

現在看來，這隻猴子似乎有些可能會是這兩口飛劍其中一口的元靈，雖然按照正常來講，它們的元靈應該是兩個童子或者童女才對，但上古破滅這麼多年，發生點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一旦這麼想，就算以石軒現在的心性也是有些激動，伸出手就像逗小貓那樣，招呼那隻猴子過來。

誰知道這猴子咧嘴吱吱叫了兩聲，臉上擠出一副嘲弄的表情，然後背過身子，將臀部抬起，露出兩瓣紅紅的屁股，接著伸出一隻爪子，在屁股上拍了幾下，最後尾巴一甩一晃，一溜煙就進了偏殿。

石軒下意識地追到了偏殿門口就停了下來，可偏殿裡面已經沒有了那隻猴子的影蹤，這算是被這猴子調戲了？

過了許久，整座大殿再也沒有聲音響起，那隻猴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石軒再次一寸一寸地搜索過大殿、偏殿、後殿，在沒有任何發現後，石軒決定暫時離開，先去碧羅山後山找尋劍老人的遺物，畢竟靈寶重要，但自身的修為境界更加重要，尤其是還不能肯定這猴子就是靈寶元靈的情況下。

其實仔細想想，那猴子又不太像是紫霄劍或者青辰劍的元靈，因為這兩口乃是飛劍靈寶，其元靈身上或多或少都會表現出飛劍的特質來，比如鋒銳、犀利等等。

疑惑中，石軒化成青色長虹，從大殿裡飛出，向碧羅山而去。

……

虛空之中，七八道各色各樣的劍光劃破天際，向遠方急速而行。

「二哥，我們真的不等羅浮派他們嗎？就算不等他們，也要帶上顧成啊，沒有他，我們怎麼找得到靈劍峰？」謝小安一邊趕路一邊在神識中問著李懷遠。顧成則是那位發現靈劍峰的神魂修士。

李懷遠沉著臉道：「顧成來了極西鎮後，靈劍峰的大概位置我已經從顧成嘴裡問出來了，加上大哥被其他事情絆住，無法前來，咱們必須搶佔先手。」至於怎麼問出來的，那就不足為外人道也。

頓了頓，他恨恨地說道：「而且蓬萊派石軒已經提前出發，要是被他搶了先，那我們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謝小安完全無法理解李懷遠對於靈劍峰的執著和狂熱，他已經是中品金丹，紫陽蘊神仙丹也不是買不起，就算是為轉世之後打算，也沒必要對靈劍道法和天靈劍如此看重，拍賣會上也有可能買到直指元神的大法，但礙於李懷遠這位二哥積威已久，他勸過幾次後，就不好在這上面再說些什麼。

「可是二哥，石軒只得獨身一人，就算到了靈劍峰那也只能望著陣法感歎，無法拿到任何好處，何必如此心急呢？」謝小安轉而說起蓬萊派，王若彤她們幾天的打探終於有了消息傳回，無論是靈日還是謝方偉，都還在三島海域。

李懷遠搖搖頭道：「三弟你太小看石軒了，而且這次靈劍峰的核心守護陣法比天劍峰和地劍峰損毀的嚴重。」這是李懷遠如此狂熱的原因之一。

謝小安臉露苦笑：「我哪敢小看他，上古以來第一位在神魂期就練成劍光分化的修士，金丹以下第一劍術宗師，這些名頭可都是響噹噹的，不過我只是覺得，就算如此，他也與金丹宗師相差甚遠，應該無法破掉靈劍峰的陣法。」

他對這次靈劍峰之行已經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本來神劍山莊兩位中品金丹宗師，加上十多位神魂高手，足以在羅浮派、散修聯盟不出全力的情況下，與它們三足而立，分得一份好處，現在大哥夏安仁卻是被死敵絆住，無法過來，剩下的神魂期高手自然不能丟下大莊主自己趕過來，所以神劍山莊實力驟降。李懷遠不等羅浮派、散修聯盟就提前出發，這個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石軒這種人物，既然敢獨自去靈劍峰，身上必然有著依仗，可不要忘了他的師傅是哪位。」李懷遠似乎有些杯弓蛇影，可是轉眼他就露出一絲冷笑：「要是趕上石軒，三弟，咱們就聯手將他擊殺吧！」

「什麼？！為什麼？！」謝小安震驚地問道，連遁光都停了下來，想不到二哥居然會打如此瘋狂的主意。

李懷遠同樣停下遁光，表情波瀾不驚，就好像在說今日天氣真好一樣：「第一，因為沒等羅浮派、散修聯盟，光憑我們的實力，想要進入靈劍峰，很是困難，而石軒身上多半有依仗之物；第二，他能在神魂期就練成劍光分化，身上必然有一門極品劍術，而且還能通過鎖魂、搜魂等法子得到他的劍術心得，三弟，你不心動嗎？不想練成劍光分化嗎？」就算是李懷遠這位劍修，成就中品金丹兩百年，劍光分化也只是摸到點邊緣。

其他六位神魂期高手因為無法知道兩人神識交流的話語，所以見到兩位莊主停下，都很是不解，可聽到李懷遠這淡淡的言語後，都是臉色煞白，只有一小半是因為顧及石軒實力，畢竟這邊可是有老牌金丹宗師，絕大部分的害怕則是為著石軒身後的蓬萊派，不要說神劍山莊，就算散修聯盟也無法承受蓬萊派的報復。

謝小安是一名對於劍術有著狂熱追求的劍修，此時聽到李懷遠的話，似乎有些心動，但還是猶豫地道：「蓬萊派知道了怎麼辦？他們可是有陽神真人，能掐會算的，而且還有石軒的衣物、法器等含有他氣息的物品。」

李懷遠很是平靜：「這裡是天劍宗的洞天，發生在這裡的事情，天仙大能也無法推算出來。第三，石軒身上的高階法器，甚至靈器，可不會少，加上符篆、秘寶、丹藥，大家都有份。」

六位神魂期修士的呼吸頓時變得沉重起來，就算有幾位不缺高階法器，但靈器可都永遠少一件，尤其石軒是蓬萊派真傳弟子，最有希望成就上品金丹的人物，身上的符篆、秘寶肯定都是珍稀貨色，說不定還會有延壽丹藥之類的物品。

「二莊主，要是沒殺掉石軒呢？」有位神魂修士小心翼翼地問道，既然殺掉之後沒有後患，擔心的就是沒殺掉的後果。

李懷遠胸有成竹地說道：「如果沒殺掉，來報復的也只會是石軒加上兩三位蓬萊派金丹宗師，對付我們還不需要蓬萊派用雷霆之力，到時候大家找個偏僻地方躲起來，修真界那麼大，他們還能找得到？」

這些修士包括謝小安都沉默起來，開始仔細權衡，一旦得手就差不多相當於一次奇遇，尤其是那極品劍術和石軒的劍術心得，對這些劍修都是極大的誘惑，一旦失敗，則要放棄現在的基業隱姓埋名，甚至可能會被追殺一輩子，做還是不做？

最終，還是貪性佔了上風，六位神魂期修士都是咬牙點點頭：「但憑二莊主您老人家吩咐。」

見狀，謝小安歎息一聲：「就按二哥你說的辦。」

……

石軒正在幽深黑暗的虛空裡飛遁，但遁光保持在一個不快不慢的速度，因為需要躲避不時出現的空間裂縫，尤其是越往碧羅山飛，空間裂縫就出現的越多。

這時，斜後方飛來七八道遁光，在石軒發現他們的時候，那七八道遁光也發現了石軒，停在了原地。

「前方可是蓬萊派石軒石道友？」李懷遠壓住內心喜悅沉聲道，能把石軒誆騙過來那是最好，若是不能，本命飛劍，天罡禁制三重天圓滿的貫日劍已經是準備好了，身後其他修士，如謝小安也是蓄勢待發，一旦石軒上來相見，就一起出殺招。

石軒見是幾位陌生修士，雖然從長相、氣息可以判斷乃神劍山莊的劍修，但對方敵友難分，加上有位老牌中品金丹宗師在裡面坐鎮，所以只是笑道：「道左相逢，石某見禮了，但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告辭還沒說完，石軒就看到一道劍光如白虹貫日，浩浩蕩蕩、威壓四方地向自己斬來。

第八十九章 劍氣縱橫·莽莽林海

這道劍光粗大無比，撕裂長空，讓人心裡一下升起完全無法抵禦不如就此束手的念頭，而且眨眼之間，劍光就要及身，比石軒的劍氣雷音還要快上兩三倍，甚至週遭空間也被這劍光鎖住，讓石軒無法逃脫開來。

還好石軒經過論劍大殿那位天仙大能的劍意考驗，此時完全不被李懷遠的劍光影響神魂，收束住念頭，心中一片平靜。

這生死一瞬間，石軒也沒什麼好藏私的，九階道術青玉雷衣使出，一件彷彿由無窮青色雷光凝聚濃縮而成的道袍出現在身上，擋住了那浩蕩的劍光。

劍光、青光道袍相撞之後，數不盡的細碎劍氣、雷光、火光如同煙花般向四周綻放，遠遠看來是一副美輪美奐的畫卷。

雖然青玉雷衣擋住了李懷遠的貫日劍，但石軒還是被打得倒飛出去，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然後被白色長虹趕上，又是一劍斬下，再次綻放出白色劍氣、青色雷光、赤色火花。

石軒的精妙劍法、各種道術以及太極圖、陰陽二氣瓶，在李懷遠三重天圓滿的本命靈器貫日劍壓制之下毫無用處，正是以力破巧，以勢壓人的做法。

此時，謝小安和另外六位神魂修士的劍光才飛到了石軒身邊，可是九階道術豈是易與，就算再硬接十來劍貫日長虹也沒有問題，所以這七道劍光如同給石軒撓癢癢般沒有任何效果。

石軒在進階神魂的時候就經歷過生死考驗，加上本身就是一個有決斷的人，知道就算暫時擺脫了李懷遠等人，也無速度優勢，很快會被追上，耗空秘寶符篆後身死當場，加上貫日劍還能鎖住空間，讓自己無法用出大小挪移術(W//R\S/H\\U)，所以在用青玉雷衣硬接貫日劍和另外七道劍光時，毫不猶豫地就將宛如星辰般的外丹激發，就在青玉雷衣之外貫日劍旁引爆。

至於為什麼不是一次調動起外丹三成的力量，從而擺脫空間干擾呢，那是因為貫日劍速度極快，不重創它的話，很可能石軒施展挪移術還未完，劍光又是已經斬來，再次鎖住空間。

李懷遠正是劍氣縱橫、肆意暢快之際，沒想到石軒身邊一下出現一顆發出燦爛星光的珠子，頓時心中湧現恐怖危險之感，念頭還沒來得及轉動，讓貫日劍飛回，那珠子就猛地爆炸開來。

無盡虛空之中，似乎出現了點點繁星，散發出璀璨明亮的星光，接著星光收縮，繁星坍塌，最後濃縮於一點。

「不！」李懷遠驚恐地吼叫出聲，口中鮮血狂噴，整個人一下就萎靡起來，另外謝小安和其他六位神魂期修士也是臉色慘白，自己的本命飛劍可也在石軒身邊，雖然沒有直接承受外丹自爆的威力，但光是餘波就讓他們的本命法器吃不消。

石軒此時也不好受，星辰鐵甲獸內丹爆炸的威力實在驚人，就算身上有九階道術護體，也狠狠吃了一番苦頭，甚至青玉雷衣也變得黯淡非常，似乎下一刻就會消失掉。

事不宜遲，石軒可不敢等李懷遠喘過氣，用出他的道術或者符篆、秘寶來，當即拿出五火七禽扇，向著碧羅山方向一扇，虛空中就裂出一條黑縫，然後石軒往裡一跨，消失的無影無蹤。

「渾蛋。」李懷遠剛剛緩了過來，就看到石軒消失，就算本命飛劍受到重創，但自己可是有好幾門五階就快六階的道術，拿下石軒是輕而易舉，想不到石軒的逃命之法如此厲害，居然能遠距離挪移。

李懷遠神識展開，到了金丹期，神識已經能籠罩千里，尤其是李懷遠這種老牌宗師，更是能將兩三千里之外的事物感覺的一清二楚，你石軒的遠距離空間挪移再厲害，也不可能超過四千里吧。

但李懷遠一下就覺得頭暈目眩，口中、耳中不停流出鮮血，根本無法展開神識，恨恨地道：「便宜這小子了。」手一揮，貫日劍就飛了回來，本來九寸長，通體白光的貫日劍，現在是縮小到了三寸多長，白光完全消失，露出了白乎乎的劍體。

李懷遠心痛地看著貫日劍，並將它收入丹田，這本命靈器實在受創太重了，沒有一二十年將養，是無法再次使用的，連帶著李懷遠自己也是重傷，實力驟降八成，要知道李懷遠的道術都未能滿六階，只有這三重天圓滿的本命飛劍威力相當於八階的道術。

剛才真不應該打什麼獅子搏兔也盡全力的主意，應該就用道術來幹掉石軒的，李懷遠悔恨不已。

謝小安和其他六位神魂期修士，也收回了自己的本命飛劍，心中暗自慶幸，雖然剛才的餘波也讓自己的本命飛劍受創不輕，沒有七八天的溫養無法再次使用，但也幸好是餘波，否則本命飛劍就化成灰灰了。

「想不到他手上居然有妖獸內丹，而且還不知珍惜將地妖獸內丹練成外丹，練成外丹也就罷了，居然捨得自爆開來！」一位神魂期修士憤憤不平地說道，要是自家有顆妖獸內丹，怎麼會如此糟蹋？！

聽到這句話，李懷遠臉上卻是浮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剛才外丹的氣息很是熟悉，等等，應該是散修聯盟想要追殺的宗師星照的氣息，嘿嘿，想不到星照就是石軒，石軒就是星照，過幾日與散修聯盟會合的時候，把這個消息賣給他們，讓他們在這洞天之中將石軒斬殺。」

「可是二哥，散修聯盟還有幾日才能到，而且還要先去靈劍峰，那石軒應該早就離開洞天了，哪會還留在這裡等他們來殺。」謝小安雖然心中惶惶，也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對了，聽你的意思，二哥你還準備去靈劍峰啊？」言下之意就是你實力十不存一，何必再去趟那渾水呢。

李懷遠歎了口氣道：「沒殺掉石軒，出去之後，大家就得作鳥獸散，從此隱姓埋名，既然如此，不如再去靈劍峰一趟，看看能沒能撿到點好處，也好為日後做些打算。」他已經沒有之前志在必得的自信了，可這話說的其他神魂期修士是心有慼慼然，紛紛點頭同意。

「至於石軒嘛，剛才那外丹自爆，他就算有九階道術護體，也是受傷不輕，這種情況下，他肯定無法穿過那麼多的天魔出洞天去，只要咱們好好謀劃一下，比如在出口守住，未嘗不能守株待兔。」李懷遠淡淡道。

其他神魂期修士聽得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不用隱姓埋名的希望：「二莊主，不如我們現在就去守在洞口。千萬不能放虎歸山！」

李懷遠遊移不定，知道現在去守住出口是最佳選擇，可又放不下長生之望，頗有點首鼠兩端的為難：「這樣吧，本座身上還有好幾張五階道術的符篆、秘寶，將這些給你們，你們去洞口守住，本座則去靈劍峰，希望能撿到點好處。」

經過一番商議，李懷遠和兩名神魂期修士繼續去靈劍峰，謝小安帶著剩下四位神魂期修士去出口守住石軒。

……

這是一片不知生長了多少年的叢林，樹木參天蓋地，可是樹林之中只有一些蟲類之物，沒有其他鳥獸，所以顯得很是寂靜，唯有風穿過樹葉的聲音響起。

石軒確實是受了傷，但並不是李懷遠想的那樣，在外丹自爆之下受到重創，他對於九階道術的威力全靠自己猜測，所以不准之處在所難免。

青玉雷衣是完完全全抵擋住了外丹自爆的威力，可在空間挪移時，其效用已盡，消失得一乾二淨，因此石軒受到遠距離空間傳送產生的空間風暴襲擊，即使用出九龍神火罩、彼岸金橋加上雲霧仙衣，也是受了一點傷。

此時石軒正在幾株大樹之間隱秘處盤腿療傷，好一會兒，才緩緩睜開眼睛，長吁了一口氣，還好傷勢不重，在丹藥配合下，石軒已經是好的七七八八，只是身上保命底牌差不多耗盡，五火七禽扇也得兩天之後才能再次使用。

石軒正在盤算是現在就回去，還是將碧羅山探查一番再回去，畢竟就算以後再來，那些保命底牌也不可能再次出現，另外可以預見，神劍山莊那幫人七八成會在出口處守著自己，要是速度沒他們快，現在回去就是自投羅網，但現在自己在哪裡，距離出口有多遠？

石軒抬起頭觀察起附近虛空漂浮的那些殘破大陸、海洋、山峰等，猛然間找到一處明顯的標誌物，頓時暗暗失笑，想不到自己就在碧羅山後山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五火七禽扇這一扇子，可足足有五千多里遠！

要知道五火七禽扇上的大挪移術，石軒只能把握住方向，距離按江真人講就是近千里，以千里為單位，至於是一千里，還是九千里，那就全看人品了，所以就很容易就被挪移到了什麼死地、絕地。

既然這麼遠了，再趕回去也是比不上神劍山莊的修士，那麼不如在這裡探查一番，等到羅浮派的修士進來，自己再跟著他們行動，以喬慕白那正義狂的性格，十成十是會出手幫自己的。

剛剛下定決心，石軒就感覺到有東西向自己飛來！

第九十章 壁上劍痕·參天大樹

石軒雖然神識感應到了有東西向自己飛來，可卻是啼笑皆非，因為飛過來的是一枚果核，上面的果肉已經被吃得乾乾淨淨，而且也看不出來任何一點能產生威脅的地方。

隨手揮出一道神霄天雷真氣，那枚果核就化成了灰灰，石軒抬眼看向果核飛來處，就見到那只神秘無比的棕黃色猴子正在一顆大樹上叉腰看著自己，猴頭仰天，發出吱吱的聲音，狀似在肆意大笑。

見石軒將自己扔出去的果核毀掉，那猴子也不生氣，尾巴往旁邊樹上一甩，手腳並用地就消失在了莽莽林海中。

石軒現下愈發肯定這猴子絕不是普通的猴子，就算不是靈寶元靈，也是來歷不凡，否則自己用了大挪移術後，憑空前進五千多里，一般金丹宗師也是趕不上來的。

一邊在心裡琢磨這隻猴子到底想幹什麼，石軒一邊按著得到的資料，往叢林深處發現的劍老人無量劍氣留下的劍痕尋去，從那裡出發，往四周搜索，看看能不能尋得劍老人的蹤跡。

叢林裡面，樹高葉繁，上百萬年的落葉沉積在地面，然後慢慢腐爛，化成了沼澤和瘴氣，分外難行。

當然，對於石軒這個級數的修士來說，這些都算不上大問題，一邊垂下迷魂幡吸納百萬年的瘴氣，一邊化成清風，在茂密叢林裡穿來穿去，加上這裡的妖獸之屬都被天魔所殺，所以一路之上沒有遇到半點兒阻礙。

唯一讓人頭痛的是，那隻猴子似乎纏上了自己，不時跳出來扔自己一些果核、果皮，不管自己遁光如何之快，都是無法擺脫它，每次扔完過後，那隻猴子都很是開心，吱吱大笑，聯想起在大殿之中的事情，石軒覺得這猴子當時莫非是在和自己捉迷藏……

越往叢林深處走，石軒就愈發小心，因為那裡有一處空間通道，要是被天魔發現，自己只能落荒而逃了，尤其是被太陰月光獸或者大日光王獸發現的話，很可能它們會出動族內金丹實力的首領，那就分外危險了。

一路小心翼翼，諸多險阻不提，石軒終於找到了那發現劍痕的小湖。說小其實也不小，方圓至少幾里，在一座斷崖之下，波光粼粼，映照著些許微光——那是一種靈木所發。

在那斷崖面向湖畔的這面，有一道深深的劍痕，劍痕四周則是成放射狀的細小縫隙，正是劍老人無量劍氣的特徵。

石軒還沒來得及開始探查，突然從小湖裡飛出一道蔚藍水柱向石軒襲來。

天雷伏魔劍化成青色雷光就往那水柱迎去，兩者相撞之後，那水柱崩散開來，每一朵水花上都有雷光閃耀。

同時石軒將陰陽二氣瓶一拋，在空中化作巨大玉瓶，放出兩道粗如山峰的黑白二氣，往那小湖吸去。

湖水沖天而起，不停往陰陽二氣瓶中湧來，藏在裡面的那些天魔現出了身形，是水母狀的透明生物，正是無影穢魔，其善能隱藏自身，難怪石軒剛才神識探查的時候沒有發現異狀。

這也給石軒提了個醒，那就是自己在探查方面有著與本身實力不相配的缺陷，只能單純靠神識感應，而能瞞過神識感應的術法、道術、功法有不少，在紅楓山時，被那三名神魂期修士襲擊，也是在對方出手那一剎那才發現的。

蓬萊派道術中烈火金瞳就在探查方面有奇效，可惜石軒為了金丹期學雷光紫瞳，放棄了這門道術，當然，雷光紫瞳在探查方面肯定要更勝一籌。

那些無影穢魔只是神魂初期的實力，在陰陽二氣瓶的吸納下，沒撐多久就投了進去，被石軒發動禁法，化成了污血。

石軒之所以用陰陽二氣瓶，也是順便將那湖水全部吸走，看看湖底有沒有什麼蹊蹺，既然要探查，那就肯定得仔仔細細，不能有遺漏。

乾涸的湖中只有怪石、淤泥，看不出任何異狀，石軒只好將湖水又倒灌回去，開始打量起斷壁上那一道深深的劍痕。

劍痕本身和小湖四周都很正常，石軒暫時沒看出什麼問題。

「那剩下就是向其他方向找找，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這幾天五火七禽扇已經恢復過來，有什麼危險的話，自己也能當即遁走。」石軒心裡這麼想著，這時又聽到那猴子吱吱的聲音，抬眼看去，它正坐在一根粗大樹枝上，悠閒地剝著手裡的芭蕉，往嘴裡塞去，至於那芭蕉皮，毫無例外，扔給了石軒。

石軒追又追不上這猴子，打又打不到它，只能視它為無物，辨明一個方向後，向著那個方向而去，準備搜查這方圓幾百里。

沿著這個方向，石軒走了一陣子，可是一路之上，神識感應中都沒得到有用的信息，遠遠地倒是有一株參天大樹，幾十丈高，樹身足有幾十人合抱寬，根繁葉茂，就算在這片叢林中，也是能排在前列的高大。

「這株大樹會不會成精了呢？」石軒在心裡暗道，上百萬年的歲月，雖然沒有了陽光，但這些還能生存下來的靈木本質都是不凡，其中有些開了靈智，成了樹妖，也是正常之事，說不定這樹妖已經成精上萬年了。

要不要上去問問，如果這株大樹成精了的話，那它肯定會對劍老人留下印象，畢竟這幾千年來，到過此處的修士屈指可數，唯一讓石軒擔心的是，不知道這大樹實力如何，要是修為勝過自己，又愛吃血食，自己找上門去，那不是送死嗎？

所以石軒閉上眼睛，全力展開神識，想要感應出這株大樹是否成精，實力如何，可神識剛剛碰到那株大樹，腦海中就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這位道友，為何無故窺探於老夫？」

它一說話，石軒就鬆了一口氣，因為神識已經感應出來，它實力還在神魂期，不過自己確實無故窺探在先，只能賠個不是：「這位老丈，貧道只是一時好奇，想要看看你是否開了靈智，還請見諒。」

那蒼老聲音呵呵笑道：「無妨，老夫也是好多年未曾見過生人，只能和那些老傢伙聊天，現在有客人上門，心中也是歡喜。」看來這片叢林可不止一位樹妖。

似乎知道石軒的擔心，一道黃色身影出現在石軒面前，身穿葛黃袍，額頭凸出，白鬍子直到腰間：「防人之心不可無，這點老夫省得，只是不知道友在找些什麼，老夫看到你找了好一陣子了。」

「是這樣的……」既然這樹妖自己提起，石軒也直言不諱，將事情講了一遍，當然，沒有提這遺物是自己成就金丹的契機，只是說來尋前輩留下的劍術心得。

樹妖老人仔細回憶了一番才道：「這幾萬年來，來這裡的修士不會超過十個，在斷崖上留下劍痕的那位，老夫確實有些印象，當時也不知為什麼，無緣無故他就在斷崖上劈了一劍，接著老夫只是一個恍惚，就再也看不到他的人影了，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

石軒若有所思地道：「莫非他在斷壁上刻下劍痕，是為了留下什麼信息，只是老丈你修為了得，居然沒看清楚他往哪裡而去。」

「哎呀，道友說笑了，老夫開了靈智幾萬年，修煉到現在也只得神魂期，要是凝了妖丹，化了人形，早就遠遠離開，何苦在這裡擔驚受怕。」樹妖老人歎氣道，草木一族開靈智艱難，修行同樣艱難，而且化成人形起碼要金丹期，當然，有弊便有利，草木一族開了靈智後，其壽命是以萬年計。

「老丈此話何解？」石軒為了從這樹妖老人口中得到更多消息，所以順著他的話問道。

那樹妖老人苦色上臉：「這裡經常有虛空天魔來往，要是一不小心現了蹤跡，那就只能等死，畢竟這裡可是出現過好幾位金丹實力的虛空天魔的。」它卻是不知道，其他地方可是出現過陰神實力的天魔。

「不知那些金丹實力的天魔都有哪幾種？大概什麼時候會到叢林裡來？」石軒只知道有人在這裡遇到過靈瓏虎、大力魔猿這兩種金丹天魔。

樹妖老人搖搖頭道：「什麼時候都有可能出現，不過大概有幾十年沒有看到過那些金丹實力的天魔了。種類嘛，那空間通道對面，只有四個金丹實力的部族，靈瓏虎、大力魔猿、太陰月光獸和大日光王獸。」

想不到這裡會有金丹實力的太陰月光獸和大日光王獸，石軒不由收斂了一下氣息，更加小心翼翼，同時想要得到的消息都差不多得到了，石軒就拱手告辭：「貧道還要繼續搜尋，就不叨擾老丈了。」

那樹妖老人笑瞇瞇地道：「老夫也不耽擱道友，不過適逢老夫身上的樹果成熟，道友也品嚐一二吧，能益壽延年。」邊說邊拿出三個黃色小果，上面有些金色斑點，幽香陣陣。

不知道這樹妖老人是真的慷慨大方，還是包藏禍心，總之石軒現在是不敢吃的，畢竟剛剛認識陌生人，就送上能延壽的樹果，而且又無所求，怎麼想都怎麼不對勁。要麼這位老丈在這裡幾萬年，只有寥寥幾人來臨，無人教導，除了天魔，只有幾隻同病相憐的樹妖交流，所以計謀方面還太稚嫩，要麼樹妖老人確實心如赤子、慷慨好客。

第九十一章 果有古怪·束手無策

不管如何，不管樹妖老人是好心還是壞心，石軒都不能當場吃這三個黃色小果，也不能當著樹妖老人的面用術法查看好壞，所以石軒一邊接過樹果，一邊道：「多謝老丈慷慨，只是貧道還有些道友、晚輩，對於益壽延年很是迫切，所以貧道想留給他們，在此先代他們向老丈道謝了。」雖然真正的萬年樹妖果能延壽一個甲子，但石軒也不會莽撞地吃下去，大部分樹妖可是能通過樹根吸納修士的血肉真氣的。

那樹妖老人還沒說些什麼，石軒就覺得肩頭一沉，一隻毛絨絨地爪子猛地出現，向那黃色樹果抓去，石軒心中一動，也未阻止，看著那猴頭拿起一個樹果，狠狠咬了一口。

這猴子咬了一口後，呸一聲就將那果肉吐向旁邊，猴臉皺成一團，浮現出噁心、厭惡的表情，並且將手中還剩下的大半個樹果丟到一旁。

那果肉一沾地面，就化成一攤污血，其色幽黑，滋滋冒著白煙。

樹妖老人眼睜睜看著猴子吐完樹果後若無其事，差點把眼睛都瞪出來，接著才反應過來，手中青色光芒閃耀，就要出手。

可石軒早就搶先一步，青色雷光一繞，那樹妖老人就變成了兩截，他倒在地上後化成了一根折斷的粗大樹枝。

此時，周圍樹林中，伸出無窮無盡的樹枝，往石軒身上抓來、劈來，甚至有不少的樹枝上還閃爍著青光，而地下也是長出來許許多多粗大的籐條，往石軒腳上纏繞，在叢林之中，這萬年樹妖能發揮出近乎兩倍的實力。

所以石軒直接御使起天雷伏魔劍，青色劍光沖天而起，擺脫那些樹枝，籐條，立在半空，然後將手一指，天雷伏魔劍就劃破大氣、發出雷音斬向那樹妖本體——幾十人合抱的大樹。

劍光一閃，大樹之上就落下一根粗大樹枝，可是那樹妖積累了幾萬年的妖力，落下一根樹枝，就再長出一根，壓根兒沒有受到影響，就算是粗大樹身上挨了一劍，眨眼間也能復原。看來它雖然還未能凝結成妖丹，但在神魂期中也算是出類拔萃了。

它幻化出來的巨大青木、朵朵白花，不停攻向石軒，同時那些粗大的籐條也蜿蜿蜒蜒從樹林中飛出，往石軒身上纏來。

石軒掐訣使出九龍神火罩，九條炎龍圍著身邊一繞，口吐紅焰，就將那些青木、白花、籐條燒成了灰燼，這樹妖雖然實力雄厚，但比起修士來說，既沒有道術，也沒有眾多的法器、靈器，一身的本事全靠本能。

不過樹妖還是有一件本命法器的，乃是他這萬年中依照本能，用妖力辛辛苦苦淬煉的一條樹根，此時幻化出無數道青木之影，向石軒打來。

石軒陰陽二氣瓶一催，黑白二氣一放，那無數青木就縮成了一根青木枴杖，投入了瓶中，同時黑白二氣繼續向下，罩住那樹妖本體，就要將它拉入瓶中，但它根深蒂固，短時間內居然和黑白二氣相持不下。

之前石軒沒出全力，就是怕激發大的波動，將那些天魔引來，可若再拖下去，天魔說不定也要來了，所以石軒當機立斷，天雷伏魔劍一展，空中劈下了一道粗大的天雷，直直打在樹妖身上，其後一道接一道，九道天雷過後，那幾十丈高、幾十人合抱的參天大樹就灰飛煙滅了，殘餘的樹根也變成了焦炭。

一擊過後，石軒收回陰陽二氣瓶，落到了那樹妖本體殘骸處，身邊天雷伏魔劍盤旋。

本來石軒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萬年樹妖根的，那樣以後楚綰兒學那五門道術時，就能少尋找一樣材料，可是那些樹根都被劈成了焦炭，實在無法使用，但是焦炭味道中一陣幽香傳來，清香入骨，讓人神智一清，循著氣息，石軒從半截黑炭般的樹根上找到了一個小洞，然後從裡面掏出了三個黃色樹果，不過與送給石軒的不同，上面並沒有金色斑點。

這難道就是真的萬年樹妖果？也就是能益壽一甲子的樹果？萬年樹妖果乃是樹妖萬年開花、萬年結果的產物，不僅能益壽延年，而且對於它本身來說，也是凝結妖丹的強大助力。

石軒不能肯定，所以準備將三個樹果收好，等回到門中請真人辨識之後再服用，可那隻猴子一下竄到了石軒面前，眼巴巴地看著石軒手中的樹果，毛絨絨的爪子合什行禮。

「你想吃？」石軒問道。

那猴頭不停點著腦袋，模樣甚是乖巧。

本著誘拐猴子的主意，石軒想了想道：「如果給你吃了，你就得跟我走，可好？」若猴子真是通天靈寶元靈，那什麼奴僕禁制之類的東西可是不管用，反而會破壞掉本身的印象。通天靈寶只能在元靈心甘情願的情況下，才能在靈禁核心留下一點烙印。

猴子繼續點頭，恨不得馬上吃到樹果。

石軒拿出一個樹果，遞給了那猴子，猴頭三下五除二，就將樹果吞入腹中，身上似乎閃過了一陣若有似無的青光。

「好了，跟著我走吧。」石軒笑道。

那猴子一手拉著眼皮，舌頭吐出，做了個鬼臉，然後一溜煙竄上別的樹木，消失無蹤。

石軒此時好想喊一句：「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怎麼可能會這麼容易就誘拐到，慢慢加深好感才是正道。

回到小湖邊後，石軒找了處隱蔽地方，收斂氣息，藏起身形，因為剛才那一戰，也不知道會不會招來天魔，不過這麼久沒來，應該是不會來的。

……

幾天後，石軒將四周搜索了個遍，依然沒有發現任何劍老人的可能蹤跡，倒是遇上過幾波天魔，被石軒躲了開來。

此時石軒盤腿坐在斷崖對面的小湖邊上，看著石壁上的那道劍痕，若是樹妖沒有撒謊的話，劍老人是無緣無故在這裡劈了一劍，為什麼會這樣呢？

這幾天石軒也再次感覺過這劍痕，沒有發現劍老人留下的消息，也沒有異樣之處，甚至石軒還用道術攻擊過這石壁，除了證明石壁材質堅硬，只是多了一個洞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此時，沒有任何頭緒的情況下，石軒心想，既然劍老人無緣無故劈了一劍，那不如自己也來試上一試，模擬一番當初劍老人的狀況，用上輩子的話來說，這叫案情重組。

想到做到，石軒手一指，天雷伏魔劍就化成青色劍光，沿著那道劍痕的方向劈向了石壁。

劍光剛剛斬在石壁上，石軒就覺得天雷伏魔劍一輕，飄飄向上，無法用力，這迅猛的一劍，居然沒有在石壁上留下半點兒痕跡。

雖然沒能留下痕跡，但石軒臉上還是露出了微笑，這裡果然有古怪，當年劍老人多半是在其他峰遺跡裡或是從天劍宗倖存弟子留下的信息中獲知了這裡的情況，所以才會興沖沖地趕來，只是為什麼他再也沒有出現，裡面是不是很危險？

石軒現在來不及想這些，此時首要問題是怎麼在這石壁上留下劍痕，也不知道當年天劍宗留下的是什麼陣法禁制，不僅讓別人查探不出來，而且能讓飛劍失控，斬中石壁後也無法發揮威力。

青色劍光在石軒頭上盤旋一周，然後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石壁斬去，石軒現在是全力施展劍氣雷音，希望能突破那陣法禁制。

劍光很快，已經是觸及石壁，但劍光越快，反彈之力越大，當落到石壁上時，青色劍光已經是強弩之末，完全無法留下劍痕。

連試了幾劍，依然無效，石軒面色凝重，再次全力施展劍氣雷音，同時太極圖化成彼岸金橋，帶著包羅萬象、神聖浩蕩的氣勢，落在石壁之上。

吹過的微風停止了，落下的樹葉停止了，只有那道青色劍光正正斬中石壁。

無聲無息，石軒只感覺到天雷伏魔劍上傳來的巨大反彈之力，等到一切結束，石壁上依然還是沒有半點兒痕跡。石軒不由得在心裡感歎，不愧是上古超級大宗門留下的陣法，也不知道是哪位老前輩布下的。

琢磨了一會兒，石軒吸了一口氣，將青色劍光分成了兩道，虛的那道劍光向石壁斬去，一路之上雲淡風輕，沒有半點兒異狀。

就在虛的青色劍光快觸及石壁的時候，石軒心念一動，它就由虛轉實，可剛剛轉為實體劍光，那龐大的反彈之力就出現了，根本不給石軒斬中斷崖石壁的機會。

之後，石軒又將虛實劍光分化和太極圖一起使用，結果還是無法突破那石壁上的陣法禁制。

石軒停下了劍光，看著石壁上那道劍痕，劍老人是練成了劍氣，相當於一階道術，加上劍氣雷音、本命飛劍，差不多有二階道術的威力，莫非真要達到這個程度才能突破得了陣法禁制，其他取巧的辦法都不管用？

若是自己外丹還在，用上廣寒宗給的法門，無視屬性差異，倒是能使出二階的星辰屠魔劍氣，甚至就算不用秘法，通過外丹全力御使天雷伏魔劍，加上劍氣雷音，也有接近三階道術的威力，可是現在外丹已經自爆，石軒一時有些束手無策。

就這麼看著石壁，過了良久，石軒突然眼前一亮。

第九十二章 隱秘地洞·風雨欲來

石軒眼前一亮的原因卻是看到石壁上只有那一道劍痕，若是突破陣法禁制都需要以力破陣，留下劍痕的話，那麼這裡應該是遍佈密密麻麻的劍痕才對。

而且此處乃碧羅山後山，不是五大峰之一，加上劍老人以二階道術的實力就突破了這陣法禁制，那說明這裡本身的陣法禁制就不是很高階，只是比較特殊而已，有很大可能在上古之時，是對所有天劍宗弟子開放的。

那麼，這些天劍宗弟子是怎麼突破陣法禁制的呢？最大可能是用令牌等控制陣法之物進入，但是這樣的話，石軒用道術攻擊石壁時，陣法禁制也會有反應，絕不會等到用劍光時才現出古怪，這些情況表明，此處陣法禁制是對劍光的一種考驗，通過考驗了才能進去。

既然是考驗，天劍宗弟子又沒有留下劍痕，那說明對於劍光的考驗應該不只是對於威力的考驗，而且若是石軒的想法成立，那這裡考驗的根本就不是劍光威力，只是劍老人強行突破陣法禁制才讓自己誤會的。

石軒閉上眼睛，開始運轉造化氣息，然後回憶在論劍大殿之中感覺的大自在劍意，希望能在這種特殊心境之下，將這大自在劍意模擬出來。

經過劍意侵魂又被自己戰勝的過程，石軒倒是有幾分信心模擬個一兩成像，這樣應該就足夠了，畢竟那可是天仙大能的劍意。

若是有人看到此時的石軒，就能發現他身上散發出比眼前經過百萬年演變的叢林、石壁還滄桑的氣息，接著他身邊的青色劍光帶著一往無前、斬開一切的氣勢向那石壁斬去。

天雷伏魔劍的青色劍光由慢到快，越來越快，當斬到石壁上，劍光已經是接近劍氣雷音的速度，此時，那巨大反彈之力產生了，可是這反彈之力在那斬開一切、劈開一切、得大自在的劍意之下，如同豆腐般，被石軒的劍光輕鬆自在地劈開。

而劈開之後，青色劍光一下就停止了，不過石軒已經感覺到微小的震動從湖底傳來。

果然如此，石軒欣喜地睜開眼睛，這石壁其實是在考驗天劍宗弟子劍法劍術修行的程度，只有學會那幾門功法的真意，方才能夠突破。

「若是自己不去紅楓山論劍大殿，不能感受到大自在劍意，此時才真是束手無策，真是天意。」石軒心裡想到，「不對，若不去紅楓山的話，自己早就到了碧羅山，壓根兒就碰不上神劍山莊的人，也就不會自爆外丹，直接學劍老人強行突破就是了，所以也不能算是天意。」轉念之間，石軒就否定了天意的看法。

石軒神識感應中，小湖湖底出現一個隱秘的地洞，地洞入口有著青石台階。

既然判斷出來這裡的考驗是對那些天劍宗弟子，而不是金丹以上的修士，石軒對於地洞裡面的危險就沒有太大擔心，畢竟天劍宗不會沒事情就拿自家弟子的性命來玩，只是下面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劍老人進去之後就再也沒出來？

小心翼翼，帶著這些疑問，石軒在彼岸金橋、雲霧仙衣、九龍神火罩的保護下走進了地洞。

……

靈劍峰峰外。

「李莊主，為何如此狼狽？莫非遇到金丹天魔了？」散修聯盟九大長老之一的計無咎狀似關心地問著李懷遠，其實他內心暗含喜意，若李懷遠真是受傷太重的話，自己馬上就能發一筆橫財了，這洞天之中無法無天，做了什麼，只要滅了口，消了蹤跡，就無人知曉了。

李懷遠既然敢過來，就是盤算過兩邊實力對比的，此時淡淡笑道：「李某只是本命飛劍受了點損傷，並無大礙，多謝計長老關心了。」

沒有辦法確定李懷遠傷勢的計無咎可不敢動手，自己進階中品金丹只得百年，本命靈器只是兩重天圓滿，道術大多是四階，就算李懷遠本命飛劍無法使用，自己也只能和他僵持不下，加上旁邊另外一位下品金丹長老祝妄言，也只能說是佔據上風，最多一兩成把握拿下李懷遠，還是等等破陣之時，確認李懷遠傷勢後再做決定吧。

相通了這一節，道貌岸然的計無咎摸著自己半白的短鬚笑道：「不知是哪位高手，居然能將李莊主三重天圓滿的貫日劍損傷？本座很是好奇。」就連他旁邊妙齡少女模樣的祝妄言也是嘴角含笑地看著李懷遠，畢竟在金丹宗師裡面，李懷遠的實力也是能排在前列的。

李懷遠呵呵一笑：「說起來，損傷李某貫日劍的那位，和貴盟也有點關係。」

「此話怎講？」計無咎臉色嚴肅地道，莫非那些沒在聯盟總部的長老，有一位恰好在天劍宗洞天？

「星照。」李懷遠乾淨利落地吐出兩個字。

祝妄言聽到後，俏臉寒霜：「居然是這賊子，躲了幾十年後終於忍不住蹦出來了？」雖然已經確認當年玄亦真之死乃是陰神尊者所為，但沒抓到那真正兇手的情況下，星照這唯一倖存的傢伙就成了散修聯盟遷怒的對象。

「呵呵，其實星照從來沒有躲起來，只是他另有身份而已。」李懷遠先將話說到了這裡，就不再往下講。

祝妄言有些疑惑：「另有身份？煩請李莊主相告，聯盟必有重謝。」計無咎也點了點頭。

李懷遠方才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李某所來，就是為了告知二位道友，不過嘛，本莊大莊主有事不能前來，李某獨木難支，想要和二位合作，到時候得到好處，分李某一點，李某就滿足了。」

計無咎和祝妄言互相看了一眼，現在連陣法都還未能突破，答應他又何妨，就算是立下道心誓言也沒關係，畢竟只是分一點好處，分什麼給他，分完之後還動不動手，都是自己這邊說了算，而且有李懷遠一起，就不怕羅浮派的人以及其他散修金丹宗師的聯合了，於是計無咎道：「有李莊主相助，我們是求之不得。」

李懷遠讓他們發了道心誓言之後，才道：「那星照就是蓬萊派石軒，準確來說，星照是石軒的外丹！」

「什麼？外丹！這怎麼可能？！不過……」祝妄言先是驚訝失聲，但馬上就醒悟過來，有陽神真人在，天機榜必定很多漏洞。

計無咎臉色不太好，為了玄亦真的死，去惹蓬萊派似乎有些不太划算，雖然事關聯盟體面，但一是星照乃被遷怒，二是想報復星照的時候，壓根兒就沒想過他是八大宗門之人，真要惹火了蓬萊派，散修聯盟是吃不了兜著走。

最重要的是，聯盟體面是聯盟體面，犯不著自家動手吧，以大欺小，用腳趾頭想蓬萊派都不會放過自己，那是拿自家性命開玩笑。

「這裡是天劍宗洞天。」見計無咎和祝妄言猶豫，李懷遠輕輕提了一句。

「這樣……」計無咎和祝妄言沉吟起來，真能殺掉石軒，挽回聯盟體面，說不定能得到太上長老賞識，護持自家轉世，而且在洞天裡，做的乾淨一點，也沒有手尾，蓬萊派也不可能將這洞天裡所有金丹宗師都殺得一乾二淨，真能如此霸道的話，散修聯盟也就建不起來了。

「李某也會出力的，他自爆外丹，損傷李某本命飛劍之仇，不能不報。」李懷遠再次加重了砝碼。

「沒有外丹了？」計無咎眼睛一亮，就算石軒練成劍光分化，在金丹宗師眼裡，也只是稍微用點力就能解決的對象，沒有金丹實力匹配的劍光分化，就算再神出鬼沒，也傷不到自己。

「可他現在在哪裡？李莊主可知道？」祝妄言看起來已經下定決心。

李懷遠笑道：「現在在哪裡，李某不知，但他肯定會通過入口離開，李某已經派了本莊之人拿著幾張五階道術符篆在那裡候著，一旦發現石軒，就先用符篆封住出口，和困住他，然後再通知我等。」

計無咎點點頭：「李莊主果然深謀遠慮，就這麼辦，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靈劍峰之事。呃，羅浮派的人來了。」

……

碧羅山後山，叢林深處的空間通道裡，飛出了浩浩蕩蕩的兩大群天魔，一群發出皎潔光芒的燈籠狀妖獸，一群是宛如熾熱紅球的天魔，領頭的兩隻天魔，都有幾十丈大小，眼如車輪。

這些天魔，越過叢林，往虛空飛去。

……

地洞之中。

石軒順著青石台階，一步一步往下走，空蕩寂靜的洞中並不黑暗，因為在兩邊和頭頂石壁上，每隔幾丈就鑲嵌有夜明珠般發出柔和白光的美麗珠子。

台階蜿蜒而下，石軒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腳下一片平地了，前方是一扇青銅之門，門上刻著白、金、紫、青、銀五口飛劍，古樸滄桑。

而在門邊刻有一些上古篆字：「天劍宗劍煉之路。」

石軒這時方才恍然大悟，原來這裡就是上古劍修的劍煉之路，一般是為那些金丹以下的弟子將劍意、心意純粹堅定而設，難怪入口需要的是試劍，而不是其他辦法，只有通過了考驗，方才有資格進來。

而劍老人則是到了進階金丹的瓶頸，多年無法突破，所以知道此處地方後，急匆匆趕來，希望通過重走上古劍修劍煉之路，找到進階金丹的契機，至於為什麼沒有出去，那就只能找到他遺骸才能知曉了。

想明白了前因後果，石軒緩緩推開青銅之門，走了進去。

第九十三章 萬劍幻陣·心意甬道

青銅之門後面，一個方圓幾十里大的青石廣場，實在很難相信，在這地底深處，會有如此宏偉的場景。

而在青石廣場另外一面，同樣有著一扇青銅之門。

石軒剛剛踏足廣場之上，頓時就有一道金色劍光，浩蕩無量地向自己斬來，石軒隨手一指，天雷伏魔劍就化成青色劍光迎了上去。

一擊之下，平分秋色，金色劍光直接消失，而天雷伏魔劍也被阻在了原地。

當然，這是因為石軒並未使出全力的關係，不僅沒有使出劍氣雷音，而且連天雷伏魔劍的威力也未全開，主要就是想試一試這金色劍光的威力。

因為這是劍煉之路，所以石軒並不太擔心自家的性命，上古大宗門可不會以斬殺弟子為樂。

隨著石軒一步步向前，靈動無比、斬鬼誅邪的銀色劍光，尊貴莊嚴、諸邪難侵的紫色劍光，至剛至陽而又縹緲無蹤，宛如天外雷霆的青色劍光，一一向石軒襲來，不過都被石軒隨手御使天雷伏魔劍擋開。

再往前一步，一道白色劍光襲來，帶著石軒熟悉的斬開一切、得大自在的劍意，不過比起論劍大殿的天仙大能留下的劍意真髓來說，實在相差太遠，得其形而未能得其意。

所以石軒天雷伏魔劍同樣帶著那大自在劍意直面而上，兩道劍光在空中相撞，一剎那間就連續碰擊十幾次，最後那白色劍光還是無可奈何的敗下陣來。

（+文）此時，石軒剛剛走了兩成距離也不到，現在只是開胃菜，接下來的才是真正的萬劍幻陣。

（+人）當石軒再次踏出一步時，浩蕩無量的金色劍光再次飛出，不過不是一道，而是五道，這五道劍光在空中布成了一個劍陣，化成一座金橋向石軒斬來，其上似乎有一個個莊嚴無比的神佛，口誦真言。

（+書）石軒不敢怠慢，天雷伏魔劍劍光展開，劃破長空，帶著陣陣雷音斬在金橋中段，轟的一聲，金橋從中而折，劍光也支離破碎，化為點點金光。

（+屋）其後，銀色劍光、紫色劍光、青色劍光，白色劍光輪番來襲，各自都有好幾道，並且能布成劍陣，威力不凡，要不是石軒練成了劍氣雷音和北斗指路，能勘破弱點，以快打慢，絕不會像現在這般宛如閒庭信步般隨手御劍的瀟灑如意。

但當石軒走過一半路程後，內心就凝重起來，按照這劍光考驗越來越強的趨勢，後面怕是萬分艱難。

果不其然，宛如驚鴻的九道金色劍光就以恐怖的速度向石軒襲來，這劍陣已經發揮出劍氣雷音的威力了。

石軒只好御使天雷伏魔劍在身邊盤旋，叮叮叮的聲音不停傳來，甚至連成一道，是那九道金色劍光太快，毫無間隙。

同時石軒用北斗指路推算，發現這九道金色劍光並未組成劍陣，畢竟那算是金丹以上的劍術了，不會用來考驗神魂期弟子。

所以石軒天雷伏魔劍一展，無數星辰帶著長長的白色尾巴，從天而降，將那九道金色劍光淹沒其中，原地綻放蘑菇一般的無量星光，石軒身邊則是雷澤神劍護體。

劇烈星光之後，那九道金光總算是消失掉了。

接下來，石軒又輪番接受了其他劍光的考驗，天雷伏魔劍威力全開，劍氣雷音全力使出，雷澤神劍、乙木青龍劍也一齊御使，左支右絀，險險過關。

而一切過後，石軒距離那道青銅之門，只有幾步之遙。

石軒再次向前邁了一步，頓時諸色光華閃耀，頭頂四周萬劍齊發，白紫青金銀五色金光，有組成陣法的，有施展劍氣雷音的，有使出諸般劍法的。

一時之間，石軒周圍全是呼嘯而至的劍光，身上每一寸皮膚甚至神魂都感覺到了鋒銳刺痛之氣，向左向右，向前向後都被堵得死死的。

見狀，石軒明白光靠自己的劍術劍法，是無法闖關的，只好使出了太極圖，化成彼岸金橋，浩浩蕩蕩之下，萬道劍光有了一個微小的停滯，趁這個停滯，石軒與天雷伏魔劍相合，使出劍氣雷音，在無數劍光空隙中穿過，到了青銅之門前。

石軒剛剛現出身形，身後那萬劍齊發的場面就消失得一乾二淨，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恢復了剛才寬闊平靜的廣場。

再次推開青銅之門，石軒眼前出現的是一條窄窄的甬道。

……

靈劍峰。

無論是喬慕白、沈閒雲等大宗門修士，還是計無咎、祝妄言、李懷遠等散修，這些個金丹宗師都是臉色不好，雖然確實如顧成所言，靈劍峰的陣法禁制比起天劍峰、地劍峰，損毀的更多，但就算是殘餘的禁制，也讓他們有束手無策之感，總是差那麼一點，畢竟當年布下這劍陣乃是天仙大能。

李懷遠有些激動地看著其他金丹宗師：「不知各位道友還有什麼隱秘手段，請盡量使出，只差一點就能突破陣法禁制了，不能功虧一簣啊！」他可是使出了全力，無論是秘寶，還是符篆，都是消耗的差不多了。

喬慕白奇怪地看了李懷遠一眼，實在無法想像他的激動，無論是靈劍道法也好，天靈劍也罷，珍貴無比歸珍貴無比，但卻與修士最重要的修為境界、壽元等無關，對於金丹宗師來說，應該都是屬於能得就得，不能得也不會拚命的東西，或許他是在為轉世做打算，喬慕白只能在心裡這麼解釋。

「本座也是使勁了全力，幾位道友還有什麼手段的話，請儘管試一試。」喬慕白笑著看其他七八位金丹宗師。

場面一時沉靜下來，這些金丹宗師都在內心權衡，確實靈劍峰的禁制只差一點就能破掉，放棄實在可惜，但要豁出家底，為他人火中取栗的話，實在有些不划算。

過了許久，這些金丹宗師才決定，各自拿出一件底牌，做最後一搏。

……

甬道之中，石軒正滿心奇怪地往前走著。

剛剛踏入甬道第一步，石軒似乎就踏入了另外一個世界，回到了當年的蓬萊派。

身邊是那些嘲笑、看不起、輕視自己的弟子，他們一邊說著冷嘲熱諷的話，一邊想要拉著自己。

「真是個廢物啊，入門兩年了，靈魂修為才到這個地步，只得那些天資好的弟子們的一半多一點。」

「是啊，是啊，這樣就自暴自棄了，心性實在差得離譜，當初真不知道怎麼進的。」

……

這些態度話語，當年石軒就承受下來，沒有半點兒動搖，此時同樣如此，一劍揮出，將那些弟子逼開，自顧自地往前走，隨著他的離開，這些弟子就化為了泡影。

石軒很是奇怪，如果是幻象考驗，那就讓自己如墜真實才行，現在自己一派清醒，就像在看一齣電影，完全無法影響自己的情緒，真不知道這甬道的考驗到底有什麼目的。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道士從旁邊走了出來，喝罵道：「你為何拜別人為師？為何竊我徒兒肉身？」

石軒認得這是徐老道，不聞不問走了過去，我已幫你傳下道統，問心無愧。

孟玉嘗披散著頭髮，猙獰地道：「你居然敢殺我，你死定了，天上地下，你都無路可走！」

石軒搖頭冷笑，你死了我活著，這就是最大的道理。不過這種幻影的指責，到底有什麼用？自己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天劍宗甬道內，凡是出現的其他熟人都是虛幻。

清秀美麗的周蝶蘭神色哀傷：「石大哥，我怎麼都無法突破到神魂期，莫非真要靠丹藥相助？」

明眸皓齒的余若水垂頭喪氣：「石軒，為什麼上品金丹如此艱難，為什麼？」

傾國傾城的明輕月淚珠暗垂：「是不是因為我有龍族血脈，所以無法成就元神？」

師傅莫淵面無表情地歎了口氣：「元神大道，何其艱難，為師已是壽元將近。」

江真人帶著怒色道：「你明明有《寶錄》在身，為何不補全《神霄真法》？」

……

石軒緩緩吸了口氣，這些莫非都是自己平日裡心底深處擔憂的事情，原來這甬道，是鏡子，是將自己內心軟弱、擔心一面展示給自己看的鏡子，至於能從中感悟什麼，得到什麼，就是個人的問題了。

對於這些擔憂，石軒唯一能說的，就是修行之路，只能靠自己，旁人無法代替，所以石軒能為好友、師傅做的，就是交流指點，提供延壽丹藥，甚至日後成就元神護持他們轉世，總之，只有自己修為境界提高了，才能幫助到他們，而不是現在就擔憂這些。

至於補全《神霄真法》，等自己成就金丹，就著手此事。

想通這些事情，石軒一身輕鬆，好像放下了一塊大石。

石軒繼續往前走，身邊又出現了許許多多的蓬萊派晚輩弟子以及其他散修。

「石師叔好生厲害，六年引氣，二十年神魂，真是我蓬萊派超凡卓絕的人物！」

「剛剛突破神魂期，就練成劍氣雷音，石師叔在劍術的天賦真是讓人驚歎。」

「一劍壓服萬妖，一劍擊敗神魂圓滿的劍修，石前輩不愧為金丹以下第一劍術宗師！」

「石師叔，您能在神魂期就練成劍光分化，實是上古以來第一驚才絕艷的修士！」

「石前輩，您乃我們劍修現在最崇拜的對象！」

「石師叔無論是天資還是實力都是遠遠勝過其他師叔，最多再過幾年，石師叔就能成就上品金丹！」

……

第九十四章 柳暗花明·風起雲湧

這些話，石軒都曾經聽過類似的，所以剛剛開始聽的時候，還面含微笑，不知道這甬道將這些映照出來幹什麼。

但隨著這些崇拜、讚揚、敬畏的話語，以密集的、誇張的方式一起在石軒耳邊響起的時候，石軒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額頭甚至有些許冷汗溢出，捫心自問，自己是不是對這些稱讚沾沾自喜？是不是產生了虛榮心？是不是因此而變得浮躁？……

這些問題，石軒內心隱隱都有答案，或多或少應該有一點，難怪江真人只說自己積累夠了，不提心性。

隨著石軒一步一步邁出，心意漸漸純粹起來，我修道求長生，只為自己，不為別人的眼光，是褒也好，是貶也好，都與自己無關。

心意漸漸純粹，神魂也更見堅定，石軒只感到神魂與真氣之間產生了一股吸力，隱隱約約摸到了金丹門檻，可是距離跨出那一步，還是差了那麼一層窗戶紙。

就在石軒追尋這個契機的時候，突然猛地一怔，看到了一扇青銅之門，原來自己已經是走到了甬道盡頭，可惜，自己還是沒找到進階金丹的感覺。

推開這道青銅之門，出現了一個斗室，隨著石軒踏入其中，斗室周圍光亮閃起，在中間幻化出一位背負劍匣，臉若刀削，目光冷漠的修士，他看到石軒後，將手一指，身後劍匣中就飛出一道白色劍光，向石軒斬來。

劍光如虹，耀人耳目，五聲五色皆為其所奪，其中蘊含的劍意依然是斬開一切的大自在劍意，凝練而純粹，雖然比不上論劍大殿那位天仙大能，但也是得了劍意真髓，似乎要將石軒的抵抗一一劈開。

石軒天雷伏魔劍威力全開，施展出劍氣雷音迎了上去。

兩道劍光相撞，雖然石軒的青色劍光更快，但卻是被那白色劍光壓得不停後退，就像被利斧劈在木材上一樣，無論是想要用速度變換位置，還是使出劍法來挽回劣勢，都被那道白色劍光簡簡單單一劈，盡數封死，眼睜睜看著那白色劍光逼迫到眼前。

石軒正要使出太極圖，卻突然感到巨大壓力消散了，白色劍光也縮回了劍匣當中，那修士緩緩開口：「劍意不純。」

他這話一出，斗室之中光華大作，石軒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一陣天旋地轉，待穩住身形，眼前已經變換了一幅場景。

依然是一條長長的青石甬道，前方不再是青銅大門，反而是一點光亮，看起來像是出口所在。

石軒有些懊惱，早知道這關是考驗劍意純粹的話，自己應該如進來時一樣，模擬論劍大殿天仙大能的劍意，那樣的話應該能順利通過。

轉過頭去，石軒看到後面是一條死路，再無返回的辦法，只好往出口而去，大不了出去以後，再回到那小湖斷崖。

這條青石甬道上，再無任何異狀產生，石軒順順利利就走到了出口，這是在一處隱秘山谷裡，上面是大樹覆蓋，顯得陰冷無比。

石軒正要離開此地，卻忽然想起，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唯一的出口，若不是唯一出口，那劍老人要是同樣闖關失敗的話，也是要經過這裡的，若是唯一出口，那無論他闖關成不成功，此地都是他必經之處。

所以，這山谷及其周圍有很大可能是劍老人埋骨之所，既然自己已經到了這裡，還是先搜索一番，不用忙著返回小湖。

於是，石軒開始搜索起山谷來，神識緩緩掃過，卻是心中一喜，因為在山谷另外一個地方，石軒發現了一個山洞，山洞入口是瘴氣混雜著死氣的灰白色氣體，阻擋住了自己的神識探查。

瘴氣很好理解，死氣才是關鍵，說明裡面有屍體在！至於是劍老人的屍體，還是其他修士，甚至是妖獸屍體，石軒只能進洞一看。而且這裡不是陰氣匯聚之地，不用擔心屍變。

石軒將迷魂幡一現，如長鯨吸水一般將那灰白色氣體吸入了幡中，沒有留下半點兒殘餘。

因為山洞裡面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光亮，石軒擔心錯過了神識無法查看到的事物，所以將乾陽青燈取出，一點燈火亮起，照耀四周。

昏黃的光暈下，石軒往山洞裡面走去，沒走幾步，就感覺到右前方一個凹陷的石壁中端坐著一具屍骨，掌中拿著一塊玉簡，身材高大，膝蓋上放著一口銹跡斑斑的短劍，頗為符合劍老人的特徵。

石軒雖然心中欣喜，但還是不敢大意，小心駛得萬年船可是至理名言。慢慢走到了屍骨面前，石軒先是恭敬地行了一個禮，然後拿起了那玉簡，放出神識看了起來，心中很是激動。

可緩緩看來，石軒卻是漸漸變得失望，裡面是劍老人坐化前留下的劍術心得，對於如何練成劍氣雷音的心得，對於如何越階練成劍氣的心得，以及諸多劍法的心得，唯一沒有的，就是石軒希望看到的以劍術入金丹的心得想法。

算是白跑一趟了，石軒歎了一口氣，正要將劍老人的屍骨掩埋，突然看到牆壁上有些劍痕，神識仔細掃過，原來是劍老人坐化前的遺言。

「余修行三百餘載，初為道門正宗，後因劍術天資極佳，漸漸沉迷於劍術，遂轉為劍修，後花費百年，於滄海觀潮，練成劍氣雷音，其後大小數百戰，未嘗一敗。」

「世人皆讚我、敬我，所過之處，眾皆歎服，余不勝歡喜，更加在劍術上沉迷，後再費百年，突破前人界限，練成無量劍氣，為當世一絕，志得意滿。」

「然不過幾年，余驚恐發現，壽元已是將盡，金丹大道遙遙無期，無奈之下，闖天劍宗洞天，欲尋金丹妙法，再不濟，也要尋得神丹妙藥。」

「天不佑我，一無所獲，只發現此處有上古劍煉之路，余一路而行，闖關而過，於心意甬道覺昨日荒唐。」

「余正欲重振旗鼓，奈何傷勢發作，壽數已盡，只得坐化於此，留下此番話語與劍術心得以示後人。」

「坐化之際，思量此生，悔不當初！悔不當初！」

第二個「悔不當初」已經是歪歪斜斜，可這些話語卻像雷電般劈在了石軒神魂上，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明白。

茫茫然轉頭，看到掌中乾陽青燈，石軒腦海裡頓時浮現出當年師傅賜予這件法器時所說的話語。

「這盞乾陽青燈是我少年時的隨身法器，其上燈火是用乾焰真火和太陽真火合練的乾陽真火，破邪、破妄、焚山、煮海、防身都各有妙用，已經祭煉到了七重天圓滿，後來因為與功法不合，於是捨棄，將此燈贈與你，不是因為它有多厲害，卻是讓你看到它就記得取捨之道。」

取捨之道？

「金丹大道，艱難無比，只有能堅定自身、堅守本心、堅持道路者才能最終到達，今日之言，願你謹記。」

我的道路是什麼？我的本心是什麼？

再看一遍牆上的遺言，結合師傅的贈語，想起心意甬道裡那些誇張而又確確實實聽到過的稱讚、崇拜；想起神魂圓滿後，因為停滯不前，將修煉之餘的大部分時間用在鑽研劍術上；想起對劍術的自得，成為首座之後的浮躁；想起最後居然將希望寄托在以劍術入金丹上……

點點滴滴，這些畫面在石軒眼前一閃而過，雖然一直以為自己是堅定了道路的，劍術對於自己只是一時之用，但現在回想起來，內心深處因為劍術的成就和得到的崇敬卻是有了難以察覺的動搖。

相通這些，石軒就覺得那遺言和師傅的話語彷彿一道閃電劈開了那一片混沌黑暗，現出莊重輝煌的金丹大道，對於自己而言，這金丹大道，不是其他，就是那陰陽無上之道！

神魂純粹如明鏡，真氣翻滾似沸水，一龍一虎，一陰一陽，爆發出對彼此強大的吸引力！

……

靈劍峰中，那些金丹宗師都是垂頭喪氣，這陣法禁制真是遇強越強，剛才只差那麼一點，現在用出底牌後，還是要差那麼一點。

「還是放棄吧，要是後面再出些變數，免不得有幾位要埋骨於此。」喬慕白看著幽冥教、散修聯盟的金丹宗師以及其他散修。

這些修士都是默默點頭，真要出盡底牌，未必不能打開禁制，但打開禁制又沒有底牌的情況下，那不是給別人做嫁衣嗎？尤其是幽冥教和羅浮派的修士，都是在心中想，下次多請幾位同門來豈不是更好。

只有李懷遠臉色發黑，好像有巨大的希望落空，但事已至此，再也無法強求，現在應該做的，就是把後患消除掉。

正當這些金丹宗師、神魂修士們離開靈劍峰時，遠處虛空之中突生異變，千里之內的靈氣翻滾湧動，彷彿大風吹過般呼嘯著往中心處匯聚，隨著這些靈氣的濃郁，那裡凝成了一朵朵白雲，在幽黑的虛空中分外醒目。

「風起雲湧？！想不到這洞天之中居然有修士成就金丹！」喬慕白驚歎道。

李懷遠心中不知怎麼的，就出現了一個名字：石軒！

第九十五章 龍虎交匯·五行合一

計無咎和祝妄言的心裡也同樣出現了石軒的名字，大凡知道石軒在天劍宗洞天的，看到有人成就金丹，第一時間肯定會想到這位被譽為最近十年內最有可能成就金丹的人物。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發現了對方臉上的慶幸，還好自己尚未出手追殺石軒，與他還沒有結下仇怨，現在可以拍拍手站到一旁看好戲了。

殺金丹宗師的難度和殺神魂期修士的難度豈可同日而語，尤其石軒多半是成就的上品金丹，看這風起雲湧的壯觀架勢就清楚了，比起自己成就金丹時的百里內風起雲湧，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要是還心存僥倖追殺石軒，打敗剛剛成就金丹的他不難，想殺他，要麼布下陣法困住，要麼銜尾追殺，待他筋疲力盡之後才得手，前者已經是來不及，後者又牽連甚廣，一不小心就會留下活口，自己等人可捨不得龐大家業，去過那東躲西藏的日子。

於是兩人微不可見地移了移位置，與李懷遠拉開了距離。

李懷遠臉色灰敗，尋寶失敗的巨大失望加上心情激盪之下，脫口而出：「未必就是石軒。」

計無咎和祝妄言暗道一聲：蠢貨，同時心中暗暗疑惑，李懷遠修行兩百餘年，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連神識交流都忘了用，這尋寶失敗加上石軒成就金丹也不用這麼受打擊吧？大不了以後亡命天涯就是，天大地大，陽神真人又不是金仙道祖可以洞照大千，最多有不少手段追尋人就是了。

果然，聽到李懷遠的話，就見到喬慕白和沈閒雲眼睛一亮，其中喬慕白道：「莫非石軒在這洞天之中，呵呵，如果是他的話，倒是有這個可能，三十四年神魂圓滿就成就上品金丹，真是後生可畏，比起他師傅來說，只是慢了兩年而已。」

其他宗師也是感歎不已，尤其是那些未能成就上品金丹的，話語中更有些滄桑，就算是兩位上品金丹宗師，心中也是暗暗歎氣，自己當年哪有如此輕鬆。

……

虛空之中，正在搜索石軒的太陰月光獸和大日光王獸，感覺到這邊的波動，紛紛停住，在兩位金丹首領帶頭下，轉身就往風起雲湧處趕去，浩浩蕩蕩好大一群。

……

石軒感覺自己的神魂處在黑暗虛無的紫府空間，從空間之外，傳來真氣的絕大吸力，於是神魂轉動，跨前一步，回應這股吸力，頓時那黑暗被撕出一道道裂縫，虛無精神與物質現實開始交匯。

神魂再次邁出一步，天下、地下，常在身外的天魂、地魂歸位，三魂七魄合一，黑暗片片破碎，天人交感。

真氣如紫色長龍竄入黑暗之中，讓黑暗完全煙消雲散，然後盤繞於神魂之上，相合相抱，互相纏繞，圓滿無漏。

金，其性不朽，丹，圓滿無漏，這種相合相抱、龍虎交匯的狀態，是為金丹。

虛空中的靈氣白雲在某種神秘規則中宣洩而下，形成漏斗狀，正是天人交感的象徵。

石軒只覺得有股難以言喻的力量，用真氣在自己神魂之上銘刻起了符文，一道道金光、白光、黑光、紫光亮起，最後形成了四道複雜難言的符篆，乃是上古雲篆與太古雷紋結合而成，可是石軒尚未感應到是哪四門道術，其中兩門就化成了黑白光芒，往丹田內的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投去。

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都是七重天多，未滿八重天，可是這兩門道術投入進去之後，禁制層數不斷增加，轉眼之間就已經八重天圓滿，其後並未停下，不停吸納靈氣、真氣，到符文、靈氣、真氣到了一個極限的時候，猛地一震，那七十二道地煞禁制就合為一體，化為了一道天罡禁制，最後這天罡禁制繼續衍生，直到太極圖足足形成了六道天罡禁制、陰陽二氣瓶形成了四道天罡禁制才停了下來。

石軒以為到此就結束了，可是這時，那靈氣白雲形成的漏斗突地轉動，龐大而洶湧的靈氣就往石軒身上而來，與此同時，心、肝、脾、肺、腎五臟的隱秘處，飛出赤、青、黑、黃、白五色之光，在神魂與真氣交纏處與海量靈氣會和，不停吸納似乎無窮無盡的靈氣。

最後，五色光華大作，猛地一斂，合為一道五彩光華，其上不停閃現神秘、古樸、玄奧、恐怖的符篆文字，到光華慢慢平息，一口五彩飛劍就出現在石軒神魂當中，流光溢彩、晶瑩剔透，三寸三分長，劍身上的花紋形成了一個符篆文字，不是石軒知道的任何一種符篆文字。雖然並不認識，但看到那個花紋的時候，石軒心裡就肯定是個「滅」。

當然，並不是說這符篆文字就是另外的體繫了，其看起來與創世陰文，開天陽文，頗為相似。

到了這個時候，天上的靈氣白雲才慢慢消去。

……

「天人交感，上品金丹，多半是石軒！」喬慕白看著呈漏斗狀的靈氣白雲，點點頭道。

沈閒雲則歎了口氣道：「莫淵收的好徒弟，回宗門後，本座也得開始物色名弟子了。」

計無咎和祝妄言則是愈發得離李懷遠更遠，和其他金丹宗師、神魂期修士一起，看著遠處的靈氣白雲。

不過這個時候，那靈氣白雲形成的漏斗突然開始轉動，讓喬慕白驚訝出聲：「這是怎麼回事？」

其他人面面相覷，金丹異象他們可是見過不少，但這種情況卻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好一會兒，等到靈氣白雲消散，喬慕白才緩緩道：「多半是石軒的奇遇或者依仗吧。」

其他修士默默點頭，只能如此解釋了，像石軒這種無論哪個階段的修行進階速度都很快，且只用三十四年就成就上品金丹的修士，要是沒有點奇遇，或是依仗，那才真是說不過去，更別說他在劍術上的成就了，不是單單天資橫溢就能解釋的了。

李懷遠臉如死灰。

……

山谷小洞裡，石軒正盤坐在劍老人的屍骨前，但在他身前，卻有另外一個石軒，相貌清晰無比，一眼望去，無法從本質上看出是真人，還是神魂。當然，石軒神魂之上纏繞的紫色真氣就相當顯眼了，不過現在不叫真氣了，因為真氣神魂相抱而有了些許靈性的神霄天雷真氣已經成為了神霄天雷神光。

此時，神魂似虛還實，神光似實還虛，已經脫離了肉體，等到兩者合一，就是成就陰神。

石軒的神魂蹲了下來，拿起了一塊石頭在手中把握，這不是用術法、道術，而是實實在在地憑借力量拿了起來，到了金丹期，神魂已經能干涉現實了，正是舉手投足間，就有莫大威力。

這個時候，石軒才感歎，難怪成就上品金丹，機緣排在第一，若是劍老人沒有留下遺言，反而真是留下劍術入金丹的方法，那自己不知道要徘徊多久，耽擱多少年的工夫才能找到契機。

熟悉了現在的神魂，石軒走回了肉體之中，正要看看那兩門道術以及那口五彩小劍是什麼，可剛辨認出來兩門道術是四階虛空幻境和四階兩儀誅邪劍氣，石軒就感到有天魔在向自己飛來，所以倉促之間只能分辨那五彩小劍乃是六階道術，可說是道術又不太像，倒有點真正靈器的感覺，正是似道術非道術，似靈器非靈器的奇怪事物。

成就金丹之後，石軒如同闖關一道險關，全身懶洋洋提不起勁來，不過只是一個念頭，就重新精神抖擻起來，此時對於全身的掌控，豈是神魂期能比擬的。

兩群虛空天魔正從不同方向往風起雲湧處趕去，因為組成明月、大日後速度不算快，所以為了不讓那人類修士逃脫，現在還是各自分散地在急速飛遁。

在距離甚遠，足足有好幾百里時，這兩群天魔就看到那漸漸消散的靈氣白雲中，猛地跳上來一個白玉小瓶，要不是首領乃金丹實力，壓根兒就發現不了這麼小的一個東西。

可那白玉小瓶望風便長，一瞬間就化成了巨峰般大小的巨大玉瓶，黑白二氣一經放出，就像劃破空間般，眨眼間就跨過了這幾百里的距離，落到這些天魔之上。

那些實力不到金丹的太陰月光獸、大日光王獸，紛紛順著黑白二氣，爭先恐後地向陰陽二氣瓶投來。

對於這種能聚集起來，布下陣法，發揮出更高實力的天魔，石軒絕對不能讓他們有組合在一起的機會。

那兩隻山丘大小的金丹太陰月光獸、大日光王獸在黑白二氣中也是搖搖晃晃，似乎一個不小心，就會步了自家孩兒們的後塵，蓋因陰陽二氣瓶已經成為靈器，甚至有了四道天罡禁制，作為本命靈器的它，加上本身禁制的玄奧，已經能相當於兩重天圓滿的靈器，那黑白二氣的吸力，豈是易與！

當然，這也是因為這兩隻金丹天魔實力不算太高的緣故，尤其是正常情況下，都是其他天魔組成明月、大日，再與它們相合，那時候就能發揮出幾倍於現在的實力。

第九十六章 元神秘法·古怪之處

不過這兩隻太陰月光獸和大日光王獸好歹是金丹實力，勉強穩住身形，努力抵擋之餘還在凝結一陰一陽兩道神光準備反擊。

這時，從那山谷之下又飛上來一張陰陽魚的圖卷，然後那張圖捲向前一罩，鋪天蓋地，就將強自支撐在那裡的兩隻金丹天魔籠罩其中，接著那輪陰陽魚就如磨盤一樣轉動，黑白二氣如水流出。

石軒本來應該用兩儀誅邪劍氣或那五彩仙劍將它們直接幹掉的，那樣最簡單最省事，但考慮到它們對太極圖的作用，所以石軒才施展出了太極圖。

等到一切平息下來，那遮天蓋地的太極圖和巨峰般的陰陽二氣瓶急速縮小，往山谷落去。

石軒盤坐山洞正中，兩道黑白光華從外飛來，如同乖巧的小鳥般落到了他的手中，這一番擊殺兩隻金丹實力的天魔，很是輕鬆寫意，果然自己上品金丹一成，就與以前有了天淵之別，實力提升足足有幾十倍。

難怪在上古之時，認為金丹乃修道路上登堂入室的關隘，一旦進階就能被尊稱一聲宗師。

感覺了一番太極圖後，石軒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下可以節省不少的祭煉時間了。

……

雖然喬慕白等人距離石軒足足有七八千里，遠遠在自家神識感應之外，但那放出黑白二氣的巨峰般大小的白玉小瓶和那遮天蓋地的陰陽魚圖卷，因為形狀太過宏偉，威勢非常驚人，加上虛空之中並無大阻礙，所以喬慕白等人也算是看到了這兩件靈器輕鬆拿下兩隻金丹實力天魔的一幕。

「這兩件靈器威力驚人，其中必有一件乃石軒的本命靈器，而且剛才天人交感時，肯定有一門道術融入了其中，否則絕不會剛剛成就金丹就有如此大的威力。」喬慕白微微皺著眉頭對沈閒雲道，心中其實有些不解，那另外一件靈器為何也有如此大的威勢？

莫非石軒以前有在神魂期就越階掌握靈器天罡禁制的秘術，到了金丹期後就能完全發揮出掌握的靈器威力，只能如此解釋了。這種秘術自己倒是有所聽聞，總不可能有兩件本命靈器吧？

對於本命靈器的威力喬慕白並未覺得古怪，若是石軒本命法器已經八重天圓滿，甚至快要進階靈器了，那成就金丹加成和天人交感融入道術下，本命法器會直接成為靈器，甚至接近一重天圓滿，發揮出近兩重天的實力，對付實力在金丹期中墊底，而且連陣法也未布成的兩隻天魔，如此輕鬆是正常表現。

沈閒雲還未開口，一身紫色皇袍、珠簾垂面的秦廣王就陰森森地笑道：「這兩件靈器都是陰陽之屬，此子其志不小啊，敢走《神霄真法》都尚未探明的道路。」他之所以這麼敏感，是因為幽冥教走的也是陰陽之道，不過是其中的陰陽輪迴之道罷了。

喬慕白笑著回了一句：「《神霄真法》只是未能凝結陰陽道種，金仙之前足夠了。到時候未必《神霄真法》就補全不了，再說，也得能走到半步金仙。」對於蓬萊派的功法問題，這麼幾萬年下來，其他宗門也都略有所聞，甚至他們自身也有這樣的問題。

一邊的李懷遠看著喬慕白、沈閒雲、秦廣王等人侃侃而談，心中卻是焦急不安，本來以為就算石軒成就上品金丹，自己兩百餘年金丹實力之下，他也不敢來追殺自己，當可安安穩穩出了洞天，到時候就能隱姓埋名躲起來，甚至能去其他大千世界繼續修行，自己可是有門路的。

但是看到那圖卷和小瓶的威力，李懷遠就不敢再這麼想了，本命飛劍無法運用、秘寶符篆又消耗殆盡的情況下，自己就算有好幾門五階的道術，也只能佔到上風，一旦被石軒拖住，那就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了。

不過李懷遠一點也沒有後悔，許諾一些事情就換來一門成就元神的秘法，到哪裡去尋這種好事？

所以此時他站了出來，拱手道：「各位道友，尋寶未成，李某還有其他事情，先走一步，就此告辭。」

說完之後，也不待其他修士回答，轉身就往另外一個方向遁走，準備繞一圈往出口而去，免得急急忙忙原路返回，和石軒撞個正著。

但李懷遠心中卻是沒底，若是本命飛劍還能使用，自己劍遁之術配合三重天圓滿的本命靈器是奇快無比，肯定能趕在石軒堵住出口之前出去。話又說回來，本命飛劍還能使用的話，自己也不怕石軒堵自己了，石軒也不敢堵自己。

可是現在，其他靈器飛劍禁制層數不夠，道術遁法也只得三階，繞了一圈後，真不知道能不能搶在石軒前頭。

喬慕白啞然失笑地看著李懷遠遁走，再看看留在原地的神劍山莊兩位神魂期修士：「怎麼？你們莊主讓你們自行回去？」雖然神魂期修士從這裡返回出口，只要不遇上大隊天魔，也談不上什麼危險，但作為一莊之主，就這麼將自己手下扔在這裡，怎麼都說不過去。

那兩位神魂期修士臉色慘白，想不到李懷遠這廝蠱惑自己等人在先，不管不顧遁逃在後，實在是不為人子！一咬牙，心中都有了決斷：「回稟喬前輩，李懷遠之前曾出手襲殺石軒，被他自爆外丹逃脫，現在看到石軒成就上品金丹，怕難以善了，所以才慌忙遁逃。」

兩位神魂期修士心中都是慼慼然，除非躲在洞天當中，否則出口一關就是自己的鬼門關，所以兩人心中都有了必死的信念，等等就在石軒、喬慕白等人面前自裁，免得禍及家人。

喬慕白聽得是一臉怒色，想不到李懷遠這老牌金丹宗師居然對神魂期晚輩出手，實在可惡，他性子一貫是剛正不阿，最是見不得這種事情，於是招呼也沒打一聲就化作長虹向李懷遠追去。

沈閒雲苦笑一聲，對其他金丹宗師道：「喬師弟本性如此，還請幾位道友莫怪。本座也得趕上去壓陣，還請見諒。」然後追隨喬慕白而去。

秦廣王嘿嘿一笑，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和另外一位幽冥教的金丹宗師聯袂離開。

……

石軒此時當然在往出口趕去，天雷伏魔劍已經能完全發揮一重天的威力，加上劍氣雷音，所以虛空之中一道雷光時閃時現，其速飛快。

不知道李懷遠出沒出這個洞天，石軒只能希望他還埋伏在出口。

不過自己成就金丹的地方距離出口甚遠，李懷遠在出口處肯定無法知曉，只要他不想以後被蓬萊派追殺，那必定會繼續在出口埋伏，當然，他也會派人手出去打探消息，免得石軒早就離開，反而帶人堵在出口外。

對於這個莫名襲殺自己的人，石軒心中一半是疑惑，若是神魂期修士仗著人多想在洞天這個無法無天的地方謀財害命，那還算正常，但他一個金丹宗師，靈器、符篆、秘寶也不會少，當時自己這個神魂期修士，能有什麼讓他動心的事物？畢竟他又不知道自己底細，莫非自己和他有仇？

石軒另外一半心思則是想盡量自己出手將此賊擊殺，自己有那相當於六階道術的五彩仙劍，四階的虛空幻境，相當於靈器兩重天圓滿的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在李懷遠本命飛劍無法使用的情況下，出其不意，尤其是陰陽二氣瓶進階之後喝名的功能，應該能一舉見功，就算一擊不成，還能慢慢拖死他，畢竟著急的是他，不是自己。

幾日之後，石軒在越來越熟悉金丹期境界的情況下，遁光是越來越快，已經是看到了出口所在，同時與神光相合的神識不僅感應範圍越發廣大，足足已能籠罩千里，而且越發燭照細微，一下就發現在出口不同方向埋伏有好幾位神魂期修士。

李懷遠走了？不會以為幾個神魂期修士就能殺掉自己吧？

除惡務盡，石軒沒有半點留手，那口五彩飛劍化成彩虹，跨越虛空，已經是往一位神魂期修士斬去，同時陰陽二氣瓶祭出，就要將漏網之魚一體吸納。

之所以不留手，是因為就在出口旁邊，石軒擔心有人見勢不對就溜走，自己可不敢跟出去，要是遺漏了李懷遠就不好了，當然，石軒也存了試一試這五彩飛劍的念頭，要不然直接使用陰陽二氣瓶加太極圖效果更好。

五彩劍光好似在天邊，可轉瞬之間就到了那位神魂期修士面前，同時那劍光微微閃爍，已經是分成了三道，其中兩道向旁邊幾十里外埋伏的兩位神魂期修士飛去。

劍光分化？果然傳聞不虛！因為石軒出手的距離太遠，給了這幾名神魂期修士一點兒反應時間，所以他們當即掏出李懷遠給的五階符篆，施展出太白庚金盾，三面白光寒光交織的古樸盾牌就分別出現在他們面前。

可他們還沒來得及高興，那五色劍光斬在太白庚金盾上後，五色光華一閃，就如面前沒有阻礙般視同無物地穿了過來，一劍將他們三人斬成了兩截，他們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還是完好無損模樣的太白庚金盾，心中閃現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二莊主給自己等人的莫非是假的道術符篆？」

第九十七章 五色劍光·白蓮綻放

另一側，謝小安和另外一位神魂期修士看到五彩劍光來襲，知道是石軒暗下殺手，於是兩人拋出李懷遠給自己的五階道術「小九宮困神禁法」符篆，想要將石軒困在裡面，然後通知李懷遠歸來。

這小九宮困神禁法一使出，立刻現出一面古怪棋盤虛影，上面只有九格，籠罩方圓幾百里。

不過他們卻沒想到石軒已經成就金丹，此番是在千里之外御使五彩飛劍，小九宮困神禁法根本連石軒的邊都沒沾到，還以為已經將石軒困在其中了。

直到他們看到五彩飛劍所化三道劍光向自己飛來，才明白剛是空歡喜一場，於是手段盡出，符篆、秘寶各類防護之物使了出來，但那三道劍光，似無阻擋，劈在那一層又一層的光罩上後，有的是劈成碎片，有的是直接錯過，不到兩個剎那，那位神魂期修士已經是被劍光洞穿兩個大洞。

而謝小安則是被五彩飛劍停在脖子處，不敢動彈半點，被隨後而來的黑白二氣吸納向了石軒方向。

根本沒給謝小安求饒的機會，石軒直接搜魂。這李懷遠居然還敢前去靈劍峰，真是膽大包天。

搜完魂後，隨手殺掉謝小安，石軒將掌中三道五彩劍光又合為了一道，自己成就金丹不久，這劍光分化就自然而然練成了，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石軒還沒來得及感歎，遠方就有一道白色遁光如同白虹般向出口飛去，正是李懷遠的氣息。

李懷遠一番大戰，爆掉了身上好幾件靈器，才暫時逼退了喬慕白，可是也耽誤了不少時間，現在真是心急如焚。

出口遙遙在望，李懷遠心中歡喜剛剛閃現，身周環境就是一變，虛空變得混沌無比，上不見天，下不見地，四周不辨方向，到處是一黑一白兩道光華在緩緩轉動，間或有銀蛇、紫蛇般的雷光在混沌中遊走。

「虛空幻境！」李懷遠輕輕說了一聲後，他臉上所有焦急心慌一下全部消失，內心平靜如水，因為他明白此乃身死攸關之戰，情緒不能受到任何干擾，「石道友既然已經到了，就出手吧。」

「李莊主？！」石軒喊了一聲，聲音在混沌之中傳來，可李懷遠正在思量對策，沒有開口回答，因此石軒只得繼續道：「石某在此處等候良久，可李莊主姍姍來遲，讓石某好生失望，所以就請李莊主受石某一劍吧。」

話音未落，一道斬破混沌的五色劍光就向李懷遠飛來，混沌裡那些黑白光華，銀蛇、紫蛇般的雷光也齊齊打向李懷遠，一時之間，讓李懷遠有舉世皆敵的感覺。

而且在虛空幻境中，李懷遠除了自身劍氣外，調動周圍金性靈氣是頗為困難，以前能調動方圓幾百里的靈氣，現在只能調動身周幾里處的靈氣，威力大減，持久戰鬥下去，李懷遠自知只有死路一條。

另外，在虛空幻境中，石軒能夠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李懷遠無法用小九宮困神禁法困住他。

雖然石軒現在施展出劍氣雷音，比起以前的要快了幾成，但金丹期是念動而法施，太白庚金盾、仙光鎖身環，連續兩門道術激發，霧霧靄靄的白光將李懷遠籠罩其中，同時兩重天圓滿的靈器紫金劍就化成紫光在周邊盤繞。

李懷遠打得主意就是，趁那五色劍光與自己的護身道術僵持之際，引爆紫金劍，重創這看起來至少有三重天圓滿的靈器飛劍所化五色劍光，如此方才有機會施展遁法尋機離開。

本來李懷遠已經將石軒的實力高估的很厲害了，兩件威力相當於兩重天圓滿的靈器，加上四階虛空幻境，和另外一門四階的道術，剛剛成就金丹就能有如此實力，實在是讓人望而生歎。

誰知道，普一見面，石軒御使的五色劍光就有三重天圓滿的威力，真是出乎李懷遠的意料之外，險些心神失守！很多預想的手段無法使出，只能用逼退喬慕白的自爆靈器之法了。

太白庚金盾、仙光鎖身環都乃金性五階道術，李懷遠對於它們很有信心，就算最終無法抵擋，但也能爭取到自爆的時間，再說道術是意動而法施，層層疊疊，自己劍氣充足，能夠施展成千上萬道。

五色劍光美麗的如夢似幻，斬到太白庚金盾後，就像穿過夢幻泡影，連一點漣漪都未激起就穿了過來，後面仙光鎖身環也如同擺設，劍氣雷音的速度下，李懷遠全無反應，眼睜睜地看著那五色劍光在自己脖子處一繞。

石軒還以為出其不意之下，李懷遠在劫難逃，可李懷遠腦袋飛離之後，脖子處卻長出了一朵俏生生的白蓮，綻放出一層又一層白色花瓣，那白色花瓣看起來柔柔軟軟，但卻是生生抵住了五色劍光。

然後白色花瓣中間居然長出了又一個李懷遠的頭顱，而飛走的那個腦袋卻變成一朵白色花瓣。

石軒驚訝歸驚訝，可手下不慢，一座浩浩蕩蕩、神聖莊嚴、讓人頂禮膜拜的金橋就出現在了那花瓣和李懷遠頭顱之上。

空間凍結，道術波動停滯，那花瓣的開放似乎也慢了一慢，接著五色劍光再次一繞，就將那顆頭顱斬了下來，同時五色光華閃耀，將頭顱、身體切割成了無數小塊。

一慢之後，那白蓮繼續開放，可是卻再也長不出什麼東西，最後慢慢凋謝，花瓣變得一片血紅。

太極圖不僅能定地火風水、時間空間，還能定住諸般因果、神魂變化，雖然現在這些威力還不算強勁，但玄奧之處卻是難言難述。

石軒的虛空幻境中似乎迴盪起了李懷遠淒厲的喊聲：「不！」「怎麼可能！」真是死得好不甘心！

將手一招，李懷遠的儲物袋和那口紫金劍就飛到了石軒的手中。對於李懷遠，石軒現在是有深深的疑惑，剛才那手段，即使威力不強，只相當於五六階的道術，否則太極圖根本定不下來，但那神秘奧妙之處絕不是元神之下該有的手段！

元神之上和元神之下的差距，比金丹和神魂的差距要大很多，不是指威力，而是指層次，比如許多神魂實力的太陰月光獸組合起來，實力能相當於金丹，但再多陰神實力的太陰月光獸組合起來，卻也無法與元神比擬。

打開李懷遠的儲物袋，發現除了兩根玉簡之外，李懷遠只有一塊金性極品靈石，十二塊上品靈石，和另外一口靈器飛劍。

拿起一塊玉簡，石軒放出神識，裡面是李懷遠的劍術心得，於是又拿起另外一塊，裡面的內容卻是讓石軒臉色一變。

因為裡面是一門成就元神的秘法！與正常修煉相比，這門成就元神的方法就顯得輕鬆和沒有限制了，大概意思就是，無論你是哪品金丹，先找到一件法寶，然後運用秘法，神魂日夜與其元靈淬煉，花費幾百年的工夫，最後將神魂與那元靈相合，從此成就長生之道。

當然，這門秘法也是有很大缺陷。首先法寶難得，而且最好選擇純陽法寶，因為這門秘法的特性，神魂與元靈相合時，陰氣很重，很容易就引來第一次天劫，而靠這種秘法成道的修士，則壓根兒就沒有渡劫的能力，所以只有用純陽法寶，才能萬無一失。至於通天靈寶，那是不要去想的，元靈已經成形，到時候誰融合誰，顯而易見。

其次是靠這種秘法成就元神的修士，後面的幾次天劫毫無渡過希望，只是以其修為停滯難前的狀況，沒有幾十萬年，怕是第二次天劫不會降臨，也算是間接長生吧。

再次是仙法之類，就不要想修煉的，甚至道術也只會保留與法寶性質相合的那些。

最後則是秘法有危險，修煉需謹慎，不僅過程危險無比，一不小心就魂飛魄散，而且最後與元靈相合時，也只有一兩成的成功可能，只是比起道門正宗元神大道的虛無縹緲來說，這門秘法至少一步一步，讓人能找得到方向。

石軒長吸一口氣，內心堅定地將這玉簡收入陰陽二氣瓶中，自己道路堅定，所以能克制住這秘法的誘惑，但要是這門秘法外洩，那肯定會在修真界中掀起腥風血雨。只是石軒很是疑惑，以自己的見識來說，本方大千世界可從未有過類似秘法！

收起虛空幻境，周圍一片平靜，平時在這裡忙碌的引氣期修士早就離開洞天躲避，石軒沉下心思，不再想這個毫無頭緒的事情，轉而看起山河珠，之前練那五門外物道術神通時，青雲子留下的信息就有遮掩，只說是金丹之後有莫大好處。

現在自己已經看到那莫大好處了，一口能視八階以下五行防禦道術或等同威力的靈器防護於無物的五彩飛劍。現在倒要看看《寶錄》對這口五彩飛劍的叫法。

果不其然，隨著石軒成就金丹，山河珠內的《寶錄》信息猛然多了一些，石軒神識浸入，開始看了起來。

看完之後，石軒的臉色變幻不定，這五彩飛劍居然與自己所想完全不同，難怪似道術非道術，似靈器非靈器，不是當年師傅判斷的分拆後又借成就金丹組合的道術，甚至說不定道術分拆之法就是從這門無上功法上衍化而來。

第九十八章 大道之爭·五行殺機

至於為什麼會從一門道術，變成一門無上功法，還得從合道金仙如何成就造化之主說起。

三千大道，條條皆可合道，從而凝結道種，這就是合道境界的第一步，到了這個階段，只要不是面對相剋道種，或是那種體現毀滅殺戮的道種，合道金仙是只能被鎮壓，無法被殺死。

而合道境界的第二步則因人而異，如果所合之道，非四十九條先天大道，那麼就要將自己所凝結的道種昇華純粹，從而衍化成四十九條先天大道的道種，如雷之道種昇華為陰陽道種。

這一步困難異常，往往幾十上百萬年也無法成功，甚至遇到有人已經佔了那道種，那要麼等著他成就永恆離開本方大世界，要麼想辦法殺掉他。

所以那種合道時直接合了四十九條先天大道，從而直接進入第二步的金仙，是多麼受其他在第一步徘徊的金仙道祖的羨慕！所以包含四十九條先天大道的功法是多麼珍貴難得！而秦廣王當時看到石軒的本命靈器後才說石軒其志非小。

合了先天道種後，想要踏入合道第三步，為證道造化打下最後的基礎，就需要再合一條先天大道，這條先天大道必須與先前所合之道相反，不一定相剋，但必須相反，比如陰陽道種與混沌道種、寂滅道種等都可以。

在這種情況下，因為有些先天道種已經被現存的造化之主所佔，而有的先天道種自家沒有也推演不出功法，所以常常出現自己想要的進入合道第三步必需的那條先天大道是唯一的。

一旦這條先天大道被人所佔，那就只有一個選擇。

大道之爭，不死不休！

青雲子留下的信息中就講得很明白，自己就是被某位合了相反道種的道祖所殺，叮囑後人在合道之前，不要宣揚《寶錄》，免得惹來殺身之禍，甚至他連那位道祖的名字也未提起，因為只要沒有合道，那石軒在心裡面想一想他的名字，都會惹起那位道祖的注意，被他隔著無數大千世界殺死。

看到這裡，石軒額頭是起了一層白毛汗，就算以金丹期的控制能力，想起自己猛然有了一位金仙道祖級別的仇家，那也是心中惶惶然。

當然，石軒到了半步金仙，準備合道時，也可以不選擇陰陽道種，按青雲子所言，《寶錄》裡面蘊含的由陰陽道種衍化而來的其他道種如兩儀、四象、輪迴、電、混洞等還是有不少是無人佔用的，至少近百條，但它們都不是先天大道。

即使這是青雲子在百萬年前所言，可依照金仙修行的緩慢和進階的艱難，以及現存的金仙道祖人數不足六十來看，大致上還是沒多少出入的。

可一旦合了這些道種，那造化之路就基本上無望了，因為不敢昇華為陰陽道種！以石軒的志向肯定不會選擇。

而《寶錄》包含的六條先天大道：陰陽、混沌、太極、生死、道德、因果，除開陰陽之外，混沌和太極道種是某位造化之主證道的基礎，因果則是另外一位造化之主證道時兩條先天大道之一，生死已經有金仙道祖所合。

道德則是某位金仙道祖踏入第三步的關鍵，所以與選擇陰陽沒有區別。

既然如此，除非石軒另尋功法，否則只能合陰陽、道德之一，可無上功法哪是那麼好尋找的？反正都要和人不死不休，那不如選擇和青雲子有仇的，石軒還能了斷了這場因果。

為什麼石軒不擔心那位道祖已經合了陰陽道種呢？因為據青雲子所說，第三步之難，無數倍於第一步踏入第二步。

相反道種，與本身道種處處矛盾，衝突激烈，想要合於一身，絕不是百萬年就能解決的，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位道祖並未得到《寶錄》，要想修行蘊含陰陽大道的功法，要麼另外找尋，要麼自家推演。

前者是難之又難，因為其他功法除了一位造化之主的證道功法外，都要比《寶錄》差上一些，很難凝結出陰陽道種，而後者就更是天長地遠，或許再過個億萬年能成吧。

這也表明了《寶錄》即使在蘊含先天大道的無上功法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因為它蘊含的六條先天大道中，陰陽、太極就與混沌相反，這種由一門功法修煉而來的相反道種，在踏入第三步時就沒有那麼強大的衝突，要簡單容易得多，或許不到萬年就能將兩大道種合於一身。

只是現在，混沌道種已經被人所佔，石軒想要光靠《寶錄》邁入合道第三步是不可能了。

但青雲子卻提供了另外一個思路，那就是借鑒器修的理念，將蘊含相反道種的另外一門功法拆開，以術、器的形式與本身功法相結合，經過屢次進階的強化下，漸漸與本身融為一體，這樣在邁入第三步時，因為這兩個相反先天道種是這種密切的關係，雖然比不上《寶錄》一門功法而來，但也能相對簡單地邁入第三步。

有了這個思路，加上青雲子奇遇得到的一門無上功法中正好有與陰陽相反的先天大道，所以藉著當年禹余道人留下的人情，求了當時還在此方宇宙的另外一位造化之主，讓他幫忙推演，最後得到了將這門功法拆開並與《寶錄》結合起來的具體方法。

可是那位造化之主離開本方宇宙後，青雲子還未下定決心消散道種，轉世重修，就被那位道祖多方佈置之下所殺。

臨死之前，他洞穿大千送走山河珠並留下《寶錄》信息和時空道標時，因為被那道祖干擾，所以這門功法的後面兩個步驟並未打入山河珠，反而是飛去了另外的大千世界，到時候，只能石軒去找尋了。

這門功法的第一個步驟就是聚五行殺機，凝滅仙之劍，也就是石軒現在丹田內那口五彩飛劍，其名為五行滅仙劍。

第二個步驟是聚四象殺機，凝滅世之劍，也就是將地火風水四種天才地寶按修煉道術的方法銘刻於神魂之上，不過卻不能像第一個步驟修煉出五門道術神通一樣修煉出四門仙法。

因為仙法是未成就元神者無法修煉的，沒有例外。等到石軒成就元神時，就能四象合一，凝成一口四象滅世劍，威力相當於二階仙法。

第三個步驟則是收集天之殺機，地之殺機，人之殺機這三種玄之又玄的氣息，借助最後一次天劫，凝一口三才滅法劍，威力相當於六階仙法。

第四個步驟和第五個步驟，就是丟失掉的步驟，不過青雲子在最開頭有過簡單介紹，第四個步驟是凝一口兩儀滅道劍。

而第五個步驟，則是尋一個處於毀滅邊緣的大千世界，將四口已經祭煉到大道層次的飛劍打入天地四柱，最後再用秘法祭煉上千年，將其合為一體，趁凝結陰陽道種之際，奪宇宙造化，煉成一張滅運圖錄！

而這張滅運圖錄中就含有殺戮、滅運、毀滅、末運四大先天道種，這些道種裡面，除開殺戮是和生死道種相反外，滅運、毀滅和末運都是與陰陽道種相反，之後慢慢將其中之一與本身相合，邁入合道第三步。這樣就容易很多了。

直到這時，石軒才明白為什麼青雲子前面要賣關子，因為事涉另外一門功法，怕自己無法堅定道路，從而無法成就金丹，所以不如就讓自己以為是借外物練道術神通。

而這也堅定了石軒將凝結陰陽道種的決心，因為這條路直達造化境界！當然，那位道祖的事情還需要慢慢籌謀。

將神識從山河珠中退了出來，石軒將那五行滅仙劍拿在手中把玩，其小巧玲瓏，上面赤、青、黑、黃、白五色流轉，光彩照人。不過與它美麗夢幻的外表相比，其威力就大得驚人了。

石軒心中其實在暗暗好笑，因為這五行滅仙劍除了其乃五行殺機所凝，對於五行之力有天生的克制，八階道術之下莫不能擋之外，其還有另外一個作用，卻是讓石軒覺得有些好玩。

那就是它除了斬肉身、神魂之外，還能斬掉一個人的氣運，難怪最後所練成的那張圖錄名曰滅運。

氣運之事，對於一般的修士，是虛無縹緲的，但對那些有秘法或是到了天仙境界的，卻是有章可循，實際上他們常常用秘法為自己或徒弟增加氣運，從而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甚至能多有奇遇。

這些天仙大能所聚的氣運只是少量，有些人則是一出生就秉承整個大千世界的氣運，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出門摔個跤都能得到一門無上功法，路上遇到一個傾國傾城的高階女修士都會哭著喊著要嫁給他，讓人目瞪口呆之餘，只能背地裡羨慕嫉妒恨和無能為力了。

而五行滅仙劍乃至後面三口飛劍都有斬破氣運，滅掉氣運的能力。

石軒思緒之中，遠處飛來了兩道縹緲白光，於是他收起了五行滅仙劍，微笑著用神識道：「多謝喬前輩和沈前輩為晚輩討回公道。」因為沈閒雲與莫淵的關係，石軒只能繼續持晚輩之禮。

第九十九章 虛空坍塌·道阻且長

喬慕白遠遠就發現了李懷遠的碎屍，此時同樣用神識回道石軒：「我等只是阻了他一阻，還是石軒你自己給自己討回的公道，無需道謝。」

而沈閒雲則是淡淡笑著，又帶有點感歎地道：「想不到石軒你這麼快就將李懷遠擊殺，我們兩人還以為能插上一手。他可是成丹兩百餘年的老牌宗師，就算是你師傅當年成就上品金丹之初，也是沒有這份能力的，後生可畏啊。」

石軒是真心感激，因為一看到兩人就明白了自己能堵住李懷遠的原因：「那也是多虧兩位前輩絆住李懷遠，否則晚輩是搶不到李懷遠之前，而且沒有兩位前輩消耗李懷遠的秘法、符篆、靈器等，晚輩哪能如此輕鬆拿下他。」

能這麼容易就拿下李懷遠，另外還得益於五行滅仙劍威力強大，且又出其不意，太極圖成為靈器後能定住神魂變化，然後就是虛空幻境。

虛空幻境能創造一個有利於自家的環境，並且遏制對方調動靈氣的範圍和多寡，使他的攻擊防禦威力都下降，差不多是增加一成自己的實力，削弱對方一成實力，這樣一來一去，就是兩成的差距，對於實力相差不大的兩位金丹宗師來說，就成了決定性的因素，更別提在虛空幻境中，石軒不用小挪移術也能任意挪移，還能限制對方行動。

說話間，喬慕白和沈閒雲已經是越來越近了，喬慕白輕輕笑了一聲：「那是李懷遠自尋死路，可不是我們消耗他的秘法、符篆。也不知道他中了什麼邪，居然如此狂熱地想要打破靈劍峰的禁制，將自家的秘寶、符篆消耗一空。哼，就算是我們，也是以試探為主，咦。」

後面的那聲咦是他清楚感覺到李懷遠屍體時發出的，因為李懷遠屍體被五行滅仙劍切成了許多小塊，神識之中還能感受到那激盪鋒銳的劍光殘留意味，而作為劍術宗師的喬慕白對這些是非常敏感，一下就覺得這至少是五階以上道術，或是近三重天圓滿的靈器飛劍，方才能造成這種效果，所以他輕輕咦了一聲。

不過喬慕白咦了之後面色就恢復了正常，絕口不提此事：「我和沈師兄就要離開，石軒你是與我們一起，還是另有它事？」不管石軒是用的符篆、秘寶，還是自身道術，都是他自家的秘密，喬慕白不會那麼二愣子地去詢問這些，這可是修士之中最犯忌諱的事情之一。

石軒想要再去看看那猴子，所以拒絕了喬慕白的好意：「晚輩雖然剛剛成就金丹，但自保還是綽綽有餘的，暫時無需穩固修為，所以在這裡謝過喬前輩和沈前輩好意，晚輩還有它事要處理，就不與二位前輩一起離開了。」

喬慕白和沈閒雲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麼，如此乾淨利落地殺掉李懷遠，石軒的實力還在兩人估計之上，自保肯定不成問題：「那石軒你就小心為上，我們先走了。」

說完之後，兩人毫不拖泥帶水就往出口而去。

等到兩人離開之後，石軒才轉身往碧羅山飛遁而去，這次時間不緊迫，所以石軒對於成就金丹之後的變化從頭到腳做了個梳理。

首先，神霄天雷真氣因為與神魂相抱，沾染了點靈性，變成了神霄天雷神光，威力相當於一階道術，有它隨時護身，術法和法器都傷不到石軒了。

而神魂直接受神光滋潤，變得更加強大，不怕一到六階的靈魂攻擊術法，或六重天及以下法器的靈魂傷害，而且隨著修煉，神魂會更加強大，到金丹巔峰，進階陰神之前，對於八階及以下術法的靈魂攻擊，七重天及以下法器的靈魂傷害，都能無視。

至於肉體，沒有多大變化，還是只能免疫四階及以下術法的攻擊，包括同等威力的法器。

變化最大的是兩件本命法器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都是進階靈器，並且太極圖有了六層天罡禁制，陰陽二氣瓶有了四層天罡禁制，威力都大致相當於兩重天圓滿的靈器。

道術方面，銘刻在神魂之上，能念動而法施的有兩門，一是四階的虛空幻境，一是四階的兩儀誅邪劍氣。

五行滅仙劍，非道術似道術，雖然沒有銘刻在神魂上，卻與神魂有著密切聯繫，所以石軒還是習慣將它當成道術，稱呼它為六階道術。

神魂之上的七門天賦小神通，經過成就金丹的洗禮，加上本身都是九階術法，所以石軒有把握在修煉一兩年後，就將它們一一進階道術。

對於石軒而言，找到猴子之後，不管成不成功，都要盡快返回宗門，做個短時間的閉關，將自己會的那幾門道術：碎玉決、雷神刺、九龍神火罩、咫尺金光遁以及數量龐多的各種術法，一一銘刻在神魂上，以後施法就再不用掐訣唸咒了。

當然，著手修煉《寶錄》上自帶的那幾門道術，以及蓬萊派剩下的那些道術，則是應有之意。

……

石軒飛遁沒有多久，忽然前方就跳出那隻猴子，對著自己揮著毛絨絨的爪子，貌似頗為激動的樣子。

「你有事尋我？」既然是對方自動送上門來，石軒當然要矜持一下。

猴子頻頻點頭，然後拉著石軒的衣角吱吱呀呀的，似乎要帶石軒去什麼地方。

石軒見狀點點頭，隨著猴子的拉扯，在虛空中邁開步子，準備跟隨它飛遁而去。

可是剛剛邁出這一步，石軒就感覺在那猴子帶動下，自己好像穿過了一層水簾，眼前一花，已經是換了一副場景。

這是一處無數禁制白光閃耀的大殿，那些個禁制每一個都是玄奧無比，蘊含著及其恐怖的力量，無論是從威力還是層次上來說，都是如此，壓得石軒的神識根本展不出去。

不過在猴子帶領下，石軒是安然無恙，彷彿無物般穿過了前面的禁制，到了大殿中央，那裡有一個禁制匯聚而成的白光小圓球，而在小圓球下方，則放著兩口飛劍，一紫一青，均是三尺三寸，黯淡無光。

石軒隱隱猜到這是哪兩口飛劍，心中有些激動，起初以為那黯淡無光是神物自悔，可仔細一看，才發現更多的是另外的原因。

紫色那口飛劍的劍身上已經是出現了一條又一條觸目驚心的裂痕，其上滄桑花紋構成的「紫霄」二字都是已經模糊不清。

青色那口飛劍更慘，差點斷為兩截，中間只有那麼細微一點相連，不過上面花紋構成的「青辰」二字倒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這兩口通天靈寶竟然受到如此重創，而且看起來其中一口的成形元靈應該已經被打散，甚至有沒有元靈還得兩說，另外一口的元靈則是脫出劍身，不只為何附在了猴子身上，當然，也有可能是它直接幻化的猴子。

那猴子吱吱叫著，指著兩口飛劍，毛絨絨兩隻手不停做著動作，似乎在叫石軒將那兩口飛劍收起來。

石軒可不會虛情假意推辭，雖然這兩口飛劍短時間內無法恢復，但兩口通天靈寶級數的飛劍，石軒就算直接丟出去，那鋒銳的劍身也能戳穿一般道術防護，所以石軒帶著點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向那兩口飛劍。

這兩口飛劍能不能恢復？恢復過後能恢復到什麼程度，幻形法寶？純陽法寶？還是通天靈寶，這些問題一直在石軒心頭迴盪。關於這些問題石軒沒有發言權，甚至蓬萊派中的真人們也沒有，但她肯定會有的。

石軒想要攝起那兩口飛劍，可是徒勞無功，用神光纏繞之後拉起，依然無用，放出黑白二氣吸納，那兩口飛劍還是穩如泰山，看得那猴子在旁邊上躥下跳，不停比劃，讓石軒用手拿。

按著猴子的建議，石軒蹲下來，抓住紫霄劍的劍柄，猛一用勁，劍身微微一晃，總算有了些動靜，不過石軒現在的力氣可是普通壯年男子的幾百上千倍，紫霄劍可真夠沉的。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石軒才將兩口飛劍拿了起來，收進來陰陽二氣瓶的儲物空間，然後猴子滿意地拍拍手，跳起來坐在石軒肩頭，指著前方，示意可以離開了。

石軒剛剛走出大殿，往外界跨去的時候，猛然發現身後那些禁制的白光變得耀眼，然後那些禁制一層層開始脫落。

這嚇得石軒心肝一顫，知道有不好的變化，趕緊邁了那麼一步，回到虛空當中，接著御使起天雷伏魔劍就往洞天出口遁去。

這時候，整個虛空都開始震盪，所有在洞天當中的修士都發現了不妥，紛紛往出口趕去。

虛空震盪雖然是越來越嚴重，但直到石軒來到出口時，還未形成實質性的威脅。

一直到石軒在外面呆了四五天，洞天裡所有修士出來一天多之後，石軒才看到那粒黃沙漫漫坍塌，最後變成了一個黑色小點。

這時，從黑色小點中衝出白金銀三道劍光，一出來後，它們就沖天而去，向不同方向投去，速度極快，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所有修士反應不及，眼睜睜看著法寶從自己眼前離開，紛紛懊惱不已，可是法寶的速度豈是他們能夠比擬的，所以只是略盡人事地按著三個方向追去。

石軒心裡腹誹道：也不知會是哪三個氣運所鍾之修士得到這三口純陽法寶飛劍，真是恨不得用五行滅仙劍在他們頭上虛斬一劍，自己辛辛苦苦只拿到還不知道能不能恢復和使用，短時間無法指望的兩口飛劍。

想歸想，石軒也不去做無謂的努力，自己可跟不上法寶的速度，現在也失了法寶蹤跡，於是轉身化光往天機城而去。

一路之上，石軒還心有餘悸，一想到有位金仙道祖在等著自己，就覺得前路艱難，同時也明白了為什麼青雲子會在最開始說是同歸於盡，就連自己現在金丹期的心性也難免恐懼，要是當時的自己知道有這麼個仇家，那多半已經被這龐大的壓力給壓垮了。

看著下方慢慢黃沙，石軒一邊感歎自己修行的道路漫長而又有許多極大的阻礙，一邊繼續堅定地飛遁前行。

（本卷終）

第一章 流言蜚語·返回宗門

天機城中，合歡樓。

歐陽和百曉生正帶著一幫狐朋狗友喝酒作樂，順便興致勃勃地談論起最近幾日修真界中發生的種種大事。

一位絡腮鬍的粗豪大漢手中把握著酒杯，帶點興奮，羨慕、嫉妒又帶點耿耿於懷地道：「當時那口天靈劍可是從老子頭上飛過的，娘的，老子怎麼就沒反應過來去收取它！眼睜睜看著那銀色劍光飛了過去，後來就再無所蹤了！」後面是越說越激動，險些把酒杯給捏碎了。

歐陽呵呵一笑：「老左啊，你還是慶幸沒拿到那口純陽飛劍吧，要不然你現在就被追殺的淪落天涯海角了，哪能在這裡喝酒作樂。而且就算得到，你能發揮得出多少法寶的威力？連靈器你都只能發揮一成不到而已！」歐陽大少爺一貫不將這些放在心上，對他來說，法寶飛劍哪比得美酒美女實實在在。

那名叫老左的大漢將那杯酒猛地喝了下去，恨恨道：「能得到純陽飛劍，就算是被追殺的雞飛狗跳，老子也認了，等掌握住了純陽飛劍，就算發揮不出多少威力，再不濟也能殺個把金丹宗師，到時候就能一一反殺回來。百老哥，你一貫消息靈通，可知道那三口純陽飛劍的下落？」

百曉生摸著鼻子苦笑下：「流言有些，卻不好肯定，據說，那口大自在飛劍是落到了喬慕白手上。嘿嘿，喬慕白為了天靈劍，冒險進入洞天，結果一無所獲，想不到放棄之後，都到了自家門派外面，卻從天而降一口大自在飛劍，直直掉在他的手中，真是世事難料！」

「我也聽說到這個說法。」歐陽抿了口酒說道，有他做佐證，另外幾個修士對於這個流言就當成真實的來對待了。

「那另外兩口呢？」老左不死心地問道，既然大自在飛劍落入喬慕白手中，有羅浮派做後盾，那就不用再妄想了。

百曉生看了看四周，隨手使了個術法作了屏蔽，然後猶自不忘壓低聲音地道：「聽說那口天靈劍，被蓬萊派的某位真人給出手攔截了，有人可是看到東北千多里外，至少有兩三位元神以上的真人交手兩三下，不過蓬萊派那位真人佔了先機，順利遁走。」

「真人？元神以上？！」老左平日裡也算是見多識廣，但對於各派元神真人是實在不知，就連百曉生，也是和歐陽熟稔之後，才漸漸知道了一些。

旁邊一位書生扮相的修士吃驚過後，悠然神往：「也不知道元神之上的交手是什麼樣，顧某只恨當時身不在場，無法親眼目睹。」元神真人對於他們來說，就一直是道書上的神話傳說，從未能見過活的。

等到這五六位修士的驚訝漸漸平息，那老左才感歎道：「還是大宗門好啊，百老哥，你可別告訴我，剩下那口飛劍也被哪家大宗門給得到了吧？」

百曉生笑了笑道：「沒有消息傳出是被大宗門所得，倒是有個小道消息說，那口厚土載物劍是落到某處山裡，可能被路過的低階修士或是凡人所得。」

老左又猛喝一口劍：「老子怎麼就沒這機緣。對了，神劍山莊的李懷遠是不是真的死在了石軒手上？那可是兩百餘年的金丹宗師，實力也算是金丹宗師裡的翹楚。石軒就算再天才，再厲害，也是剛剛成就上品金丹，如何能做到？！」

百曉生這次沒有帶上笑容，而是一臉鄭重地說道：「為什麼不行？！當時，我和歐陽少爺就在天機府裡面，看著那天機榜放出耀眼金光。在場所有修士都在猜是不是石軒成就了上品金丹，果不其然，那金光過後，露出的名字就是石軒。可是後面的事情卻讓所有人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

因為洞天壓制，直到石軒出來，天機榜才有了變化。而李懷遠、星照隕落之事，更是在虛空坍塌之後才反應出來。

「莫非那個傳聞是真的？！」老左和顧姓書生都是連忙問道，兩人是從外面歸來，途中又因為純陽飛劍，耽擱了不少時間，可最後還是落了個空，所以還沒來得及去看天機榜，只是聽到了一些傳言。

「當然是真的，你們去看了就知道，天機榜實實在在擺在那裡，我可不會誑你們。當時，石軒的名字一出現在天機榜上後，排名就節節上升。一般而言，這種新晉上品金丹宗師，排名都在二十左右，想不到最後石軒居然能排到第七！讓我們大家都是直呼不可思議！」百曉生似乎還帶有點當時的震驚。

然後接著道：「他前面可是輪迴王、靈日、喬慕白、洞明子、言千影、成不憂這六位成就上品金丹四五十年以上的宗師！而且他還穩穩壓了謝方偉這位同門師兄一頭。」

天機榜先看成就陰神的可能，所以上品金丹都在中品金丹前面，而上品金丹之間，成就陰神都是水到渠成，只要不身隕，是沒有可能性的高低之分，皆為十成十，所以是看本身實力來排名。

老左因為沒有當場目睹，事先也聽過傳聞，所以驚訝了一下後就恢復了正常，轉而想不明白地道：「百老哥，你說這石軒是不是有什麼古怪啊？就算是天人交感，本命法器直接七八層天罡禁制，也頂多相當於靈器兩重天圓滿的實力，排在他後面的那些上品金丹宗師，可是有不少人的本命靈器快接近兩重天圓滿了。」

歐陽在旁邊插嘴道：「嘿嘿，有些修士總有點隱藏本事的。像石軒這種進階速度一直都很快的修士，身上肯定有著秘密和依仗，怎麼能憑表面上的事情來判斷呢？！」

顧姓書生可不贊同：「但修煉道術、祭煉靈器總是需要日積月累吧。」

「好了，不說這個了，石軒怎樣關我們什麼事，還是說說那飛劍法寶吧。」老左對錯過純陽飛劍一直耿耿於懷，「不過說起來，當時石軒也在天劍宗洞天，結果一樣沒得到純陽飛劍，嘿嘿，我老左和他這位排名第七的金丹宗師一個待遇，也算是心安理得了。」似乎這麼一想，他就沒那麼鬱悶了。

「那可不一定。」百曉生忽然道。

惹得幾位修士包括歐陽都看了過來後，他才悠然道：「天劍宗又不是只有三口純陽飛劍，還有紫霄劍和青辰劍的。」

「怎麼可能？！那兩口可是通天靈寶！而且失蹤那麼多年了！」老左壓根兒不相信。

倒是顧姓書生若有所思地道：「也不是不可能啊，說不定石軒就是得到了通天靈寶，所以排名才會如此之高，等到他掌握住一層靈禁，八九成就到第一去了。」他卻是不知道，天機榜只能感應到修士的自身實力，只計算本命靈器和自身道術，要不然有些積年金丹宗師身上可是有不少靈器是圓滿的。

這麼一說，百曉生、歐陽、老左等人都默默點頭，這麼一想倒是都能解釋的通了。

於是，在沒有任何消息來源的情況下，石軒得到通天靈寶的流言蜚語在修真界中開始流傳。

……

蓬萊派，迎客島。

石軒剛剛落下遁光，值守此處的引氣期弟子就帶著幾位出竅期弟子迎了上來，笑容滿面又有點激動地道：「弟子恭喜石師叔祖成就上品金丹！」

看來為了看天劍宗洞天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從而耽擱了幾天之後，自己成就上品金丹的消息已經是眾人皆知了，於是石軒微笑著點點頭：「也是機緣巧合。」然後帶上那隻猴子就往蓬萊島飛去。

這時那些弟子才發現石軒身邊跟了只棕黃色的猴子，頓時竊竊私語：「那隻猴子什麼來歷，為何如此趾高氣揚？」

等石軒回了自家洞府，看到敖古正在洞門口曬太陽，遂笑著吩咐道：「敖古，你看著這隻猴子，莫要讓它到處闖禍。」

聽到石軒的聲音，敖古才發現自家老爺已經回來，忙搖動著腦袋道：「敖古恭賀老爺成就上品金丹。」同時瞪著兩隻如同燈籠般大小的眼睛巴巴地看著石軒。

石軒輕笑了一聲，拿出玉瓶，倒了一粒散發出清香的血色丹藥扔給敖古：「這是血肉再生丹，正合你之用。老爺我一向可是言出必行的。」

敖古險些淚流滿面，一口含住血肉再生丹：「多謝老爺賞賜。敖古一定好好看住這猴子。」

那猴頭卻是對血肉再生丹目光炯炯，大有來一粒之意，不過石軒還沒搞清楚要怎麼修復那兩口飛劍，不敢亂餵它吃這些丹藥，等找那位指點過後，再做計較，所以石軒吩咐道：「你們兩個看住洞府，老爺我得去拜見掌門。」

……

天樞峰接天殿。

張正言掌門站在那裡，笑呵呵地對石軒道：「老道以為石軒你至少還要十來年才會成就金丹的，想不到卻是出乎老道意料之外，嘿嘿，而且剛一成就金丹就能排在天機榜第七，莫非是那門分拆道術的緣故？」

倒不是莫淵將此事說了出去，而是石軒後面又用虛實真火的法門交換了《咫尺金光遁》，加上前面的庚金劍氣，江真人哪會看不出來？

石軒不好解釋，只得點頭稱是。

然後張掌門就笑道：「果然如此，對了，許真君想要見你。」

第二章 天樞峰底·混沌寒冰

真君？

雖然從師傅早先的言談之中，就有所猜測，但聽到張掌門毫不忌諱地提出，石軒還是微微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收斂住了心思：「弟子遵命。」

張掌門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帶著石軒往後殿走去。

因為後殿內是九天都篆萬雷仙陣的中樞，所以一路行來，並未發現有其他修士，等來到後殿前面一處靜室外面時，張掌門隨手打出幾道紫色禁制在那靜室門上。

然後石軒就看到那靜室之門一陣扭曲，接著就變化成了一個山洞入口，裡面一片漆黑，往外吹著絲絲寒氣，在後殿裡面變成陣陣白霧。

張掌門此時卻使出青玉雷衣，週身籠罩在似翡翠如碧水般的青色雷光道袍裡：「石軒你也做好防備，下面的寒氣可非等閒，一不小心被鑽了一絲到身體內的話，可是要花費好幾年的時光才能排除掉。」

見到張掌門都如此鄭重，石軒也不敢托大，九龍神火罩和雲霧仙衣、太極圖配合，整個人被籠罩在金光、雲霧、火龍之中。

張正言是第一次看到石軒的太極圖，不由得多打量了兩眼，不過他也沒說什麼，當先往那山洞走去。

山洞寒冷陰沉，台階蜿蜒而下，越往下面走，寒氣就越濃，寒意就越重。

走了一刻鐘左右，石軒感覺應該走到了天樞峰腳時，那寒氣竟然化成了一條又一條的冰龍，滋滋作響之下，石軒的九龍神火罩就黯然熄滅，想要再次使出，卻是發現週遭已無火靈氣，只能靠本身神光施展，威力大大縮小，剛剛出現就直接熄滅。

石軒也不做無用功，反正現在太極圖化成彼岸金橋後，不僅有金光還有幾朵金蓮護身，那些冰龍一遇到金光和金蓮，就重新被還原成了靈氣，加上雲霧仙衣，沒有了九龍神火罩也不是什麼太大關係。

張掌門一路之上，只是帶著笑容不說話，看到石軒的九龍神火罩熄滅之後，依然繼續往下走。

又是一刻鐘過去，算得上是深入地底了，到了此時，這個山洞似乎變成了冰窟，到處都是厚厚的冰霜，長長的冰筍冰柱，它們閃爍著皎潔的光芒，寒意、寒氣濃厚得如同烏雲一般，更不要說那一條條巨大的冰龍。

彼岸金橋垂下的萬道金光和五朵金蓮已經被寒氣壓得貼住了雲霧仙衣，石軒不得已只好全力運轉，方才免了彼岸金橋防護被破的危險，只是再這麼走下去，被破是不可避免的。

這時候，石軒聽到了張掌門呵呵的笑聲：「好了，石軒，咱們已經到了。想不到混沌寒冰加上寒光裂天坼地仙陣的冰意之下，你還是能走到這裡，果然不愧是排名天機榜第七。」後面卻是張掌門開了下小小的玩笑，也道明剛才袖手旁觀不為石軒加持青玉雷衣的緣故，是想看看石軒現在的實力如何。

混沌寒冰是一種天才地寶，本身是沒有這麼大威力的，看來是將其煉化進了那個寒光裂天坼地仙陣，方才有如此寒氣。

石軒本身就沒介意，要是處處都要別人幫忙的話，那自己還修煉個什麼勁，因此聽到張掌門的話後，石軒打量起四周，想看看真君在哪裡，在視線盡頭，無數冰柱的後面，有一個不大的洞穴，透過濃厚的如同白煙般的寒氣望去，裡面有一個一丈大小的晶瑩剔透冰棺，而冰棺裡面隱隱約約躺了身穿青色道袍的修士。

「弟子張正言，拜見許真君。」張掌門不再往前，只是在這裡就遙遙行禮，不過也有他的道理，石軒對於前方寒意、寒氣有著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似乎只要踏入進去，就會變成了冰塊。

「弟子石軒，拜見許真君。」石軒跟著行禮道。

一個深沉厚重的聲音在冰窟之中響起：「不必如此多禮，老道許知非，呵呵，如果石軒你沒有偷懶的話，應該是知道老道的。」

看起來這位許真君還是比較隨和沒有架子的那種，石軒微笑著回答：「弟子在宗門典籍上看到過許真君您的諸般事跡，真是弟子等人的楷模。」

「好了，別拍馬屁了。叫你過來，也是例行之事，凡是成就上品金丹，照例老道都要看一看，做些指點，尤其是要根據你的性格、心性和經歷，看看你日後去何方大千世界，最有可能成就元神。」許真君直截了當地說了起來。

原來去何方大世界是要由真君來判斷，也算是宗門的好處之一吧，石軒恭恭敬敬地道：「還請真君示下。」既然是天仙大能，那麼剛才說話間的工夫，就算還要斟酌去哪個大千世界，至少一般性指點也有了。

「石軒你不是本方大世界的人，乃奪舍肉身，對吧？」許真君緩緩開口道。

石軒吃了一驚，要不是深處寒光裂天坼地仙陣中，怕是冷汗都出來了，自從知道有金仙道祖的敵人，對於這方面，石軒就分外敏感，這是秘密被看穿了？

可石軒還沒來得及回答，許真君就繼續開口：「嘿嘿，老道也是。」

「啊？」石軒只能這麼表示自己的驚訝了，同時明白剛才是虛驚一場。至於這話的真偽，看張掌門對於剛才對話的一臉平靜就知道，修真世界中奪舍肉身，也不是什麼稀奇古怪之事，只是很難看出來罷了。

「老道也是從你靈與肉之間有些許不合窺出的，畢竟老道自己也是，所以現在才深陷天人第一衰肉衰中幾千年不死不活無法解脫，嘿嘿，走了捷逕取了巧，總是要付出代價的。」許真君頗有些自嘲地笑道。

石軒想了下，確實如此，正因為杜白打下的基礎，自己方才能不到三年就進入出竅期，算是取了個巧，可看到許真君現在只能身困冰棺之中的樣子，心裡不禁產生了些憂慮，不過石軒現在心性修煉已經很強了，轉眼間就摒除了這情緒，平平靜靜地開口：「那不知如何才能彌補回來呢？還請真君指點。」

許真君呵呵笑道：「你們這些晚輩真是好運，有老道指點。老道當年可是沒有天仙長輩指點，方才犯了這個錯。其實這個捷徑彌補還是比較簡單的，等你成就元神後，老道再告訴你，現在告訴你的話，怕你分了心。」

「可是，靈肉不合不影響成就元神嗎？」石軒沒辦法，只能等到元神之後再來問了，不過現在還是有些疑惑。

「無妨，成就元神並不涉及靈肉之間的關係，只是神氣合一，斬破虛妄。」許真君解釋了一番，「不過你一定要在天劫之前著手彌補，因為天劫對於肉身有一定程度的強化，一旦錯過機會，彌補起來就很困難了。」

石軒恭恭敬敬地回答：「是。」只要能解決，就不是問題，所以石軒就不再為這個問題縈懷了。

許真君繼續說道：「你這一世的經歷、性格、心性，老道倒是大致知曉，不過你上一世的經歷卻是需要你自己慢慢道來，只有這樣，老道才能看出什麼影響你最深，最有可能成為你的執念，從而選定一處大千世界來激化這個執念。」

石軒想了一下，將上一世的經歷化入了修真世界中講起，比如用靈石代替石油，術法代替科技，等等。

「這麼看來，你上一世的世界大致是在律令規範之下，而且道法能夠惠及世人，努力也能有回報，可等級還是比較分明。嗯，老道知道了你的問題所在，也想到了一處大千世界，等你成就陰神，就到這裡來找老道。」許真君緩緩道。

石軒當即道：「弟子遵命。」

「好了，你們出去吧，這裡可是很冷的。」許真君笑呵呵地道。

石軒和張掌門兩人行過禮後，就往回走去，這次張掌門沒有繼續不說話，反而笑呵呵地道：「石軒，你可知道這斜上方是哪個地方？」

正想回答不知道，可石軒腦海中靈光一閃：「回稟掌門真人，可是陰風洞？」

張掌門拊掌笑道：「正是你守過的陰風洞。當時許真君為了渡過天人第一衰，就在這下面用混沌寒冰佈置了寒光裂天坼地仙陣，本以為有陣法鎖住，寒氣不會外洩，想不到還是低估了這仙陣，陰風洞由此而來。當時的宗門長輩們本想了許多辦法來解決陰風洞的問題，可後來發現那陰風對鍛體有奇效，於是就聽之任之了。」

這樣一來，就與石軒聽說過的陰風洞由來完全對上號了，只是自己當時卻是完全沒想到會是由一位天仙大能而起。

張掌門又繼續說道：「你是成就上品金丹，所以宗門所有的道術就無須再兌換，直接去找江真人拿來修煉即可。至於善功，是一百萬。對了，你的金丹大典，準備什麼時候舉行？」

「弟子需要閉關一段時間，而且還要回一趟中土，就定在半年之後吧。」石軒想了一下道，修煉道術是當務之急，而回中土卻是有事情要請教玉婆婆，另外就是看看楚綰兒，自己這個做師傅實在是失職太久了，比起自家師傅莫淵對弟子的關愛，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第三章 習練道術·天地磨盤

從接天殿出來後，石軒就徑直去了天涯海角樓，一路緩緩行來，路上遇到的弟子不管喜歡還是討厭石軒，都是上來道了聲賀，畢竟石軒成就上品金丹，不僅是自己的事情，也是蓬萊派的大事，從此宗門實力更加強大，門下的弟子們也能多受些恩澤。

天涯海角樓二樓，江真人正襟危坐地看著石軒，臉上帶著點笑意：「想不到這次天劍宗洞天之事，不僅讓門派收穫了一口純陽飛劍，而且還讓你成就了上品金丹，果然應了老道『利在西方』的推算。」

「弟子就是來感謝江真人您老人家指點的。不過那三口純陽飛劍不是飛走了嗎？宗門得到的是哪口？」石軒之前沒時間去打探傳聞，此時方才第一次聽江真人提起，所以略微有些驚訝。

江真人呵呵笑道：「許真君忽然心血來潮，所以推算了一番，發現這半年之內會有純陽法寶將要出世，所以吩咐老道去天機城東北候著。老道等了三個多月，才終於等到天靈劍在千里之外飛過，於是出手，險險將它攔下。而其他宗門的真人都是稍遲一步，沒有能攔住老道返回。」

也只有到了天仙大能的層次，方才能推算純陽法寶出世的日子和地點是如此之接近，要是換江真人來推算，八九成就是「西荒之地將有純陽法寶出世」這樣了。

「那弟子要恭賀宗門和真人了。」石軒現在在江真人面前也沒那麼拘謹了，小小地開了下玩笑。

果不其然，江真人笑罵道：「老道又不擅長劍術，且執掌著諸天神雷鑒，天靈劍對於老夫來說，實在是雞肋。不過過段時間林洛就要返回宗門了，由她執掌正好合適。」林洛就是蓬萊派另外一位元神真人，看來是她渡劫之寶的材料已經搜集完畢，所以返回宗門進行煉製，並且做積累和最後準備。

石軒其實很好奇江真人這種渡過兩次天劫的人物，其本命靈器到底有沒有進階法寶，不過打探這方面的事情確實很犯忌諱，所以石軒只能按下好奇心，問起另外的事情：「林真人很擅長劍術嗎？」

「林洛那丫頭在劍術上的天分不比你和庸祥稍差，嘿嘿，她回來就好了，老道靜極思動，想要去其他大千世界走動走動，也為第三次天劫做些準備。」江真人摸著自己的鬍子感歎道，雖說成就了長生，但有天劫壓力之下，真人們還是不能安享自在。

「好了，石小子你除了來感謝老道之外，也是來學道術的吧？」江真人不再談那些瑣事。

石軒沒想到江真人也要離開本方大世界了，雖然對於他來說，只是出去轉轉，但陽神真人的走動，怕就是幾百上千年了，不過看江真人不想再談這方面的事情，石軒只好老老實實地回答：「正是。弟子這次能將剩餘十二門道術一起學了吧？」

蓬萊派一共十七門道術，石軒已經學了四門，烈火金瞳又與雷光紫瞳衝突，所以就是剩餘十二門。

江真人搖搖頭：「這十二門中，還有幾門是無法兼修的，所以你只能學其中十門，依照老道的意見嘛，衝突的幾門裡面，盡量選陰陽雷電有關，畢竟這些與《神霄真法》相合，能發揮的威力也更大一點。」

石軒也是知曉取捨之道的：「弟子遵命。」

這十門道術裡面有好幾門是《神霄真法》裡面的三十六雷法的道術版本，如「神霄紫雷」、「仙府青雷」、「北極寒冰雷」。

剩下七門則是「雷光紫瞳」、「兩界覓跡術」、「太清五雷奇門鎖仙環」、「圓光回溯之術」、「青玉雷衣」、「虛空戶庭術」、「天雷遁」。

其中雷光紫瞳乃是看破虛妄、幻境、禁制、隱匿的道術，而且還能從眼中射出一道紫色雷光，威力不小，光是看《寶錄》上衍生而來的幾門道術裡面就有雷光紫瞳，就能明白它的厲害了。

「兩界覓跡術」則是鎖定氣息，追查、追蹤之道術，當年謝方偉和石軒能一直追著寧無缺不放，就是多虧了這門道術。

「太清五雷奇門鎖仙環」是困人、拿人的道術。

「虛空戶庭術」其實就是開闢一個小空間，能用來儲物、藏匿甚至逃遁，也就是可以用來製作儲物袋的空間道術。

拿了這十門道術，石軒就拜別江真人，返回了天璣峰自家洞府，看到敖古感激涕零、淚流滿面的樣子，就知道血肉再生丹的效果不錯，而那猴頭玩鬧了一陣後，已經呼呼大睡起來。

吩咐過敖古之後，石軒就開始閉關修煉起道術來。

比起從宗門得到的十門道術，石軒對於《寶錄》裡面自帶的十二門道術更加期待，這十二門除開雷光紫瞳和兩儀誅邪劍氣外，分別是「五方雷神大擒拿」、「先天風雷遁」、「陰陽生死大輪轉」、「窺天測地陰陽神鏡」、「陰陽元磁神光」、「混沌萬象金橋」、「天地索魂術」、「顛倒乾坤先天禁法」、「兩儀八卦仙衣」、「兩界虛空橫渡術」。

其中，「陰陽元磁神光」和「混沌萬象金橋」正是與陰陽二氣瓶和太極圖合在一起的那兩門道術，其作用也與這兩件本命靈器大半相同。

……

四個月後，天璣峰，石軒起居室內。

石軒正在修煉之中，紫色真氣纏繞的神魂晶瑩剔透。

一個個斗大的符篆文字在神魂內被觀想出來，其中有上古雲篆，也有太古雷紋，然後這些符篆文字勾連與神魂纏繞的真氣，散發出或青或紫的微弱光芒，慢慢銘刻在神魂之上。

此時石軒修煉的道術乃是「先天風雷遁」，其主要銘紋已經形成，但一階道術修煉需要一氣呵成，所以石軒還是小心翼翼地往這處銘紋上繼續銘刻符篆文字。

隨著最後一個符篆文字在神魂上那處道術銘紋上的銘刻成功，紫青雙色光芒一下亮起，照耀石軒的整個神魂，而那處殘缺的銘紋也變得完整，並且急速縮小，化成米粒大小融入神魂之中。

石軒緩緩睜開眼睛，對於這門道術修煉成功是非常欣喜的，因為「先天風雷遁」使出後，就會在石軒背上幻化出一隻青色風翼一隻紫色雷翼，任意扇動一下，就能剎那間直接遠遁五百里，而且因為是遁法，不是空間挪移，所以不受空間鎖定的影響，與前世神話傳說中雷震子的兩翼倒是頗為相像。

不過以石軒現在的實力加上這門道術還只有一階，只能勉強扇動五六下，按《寶錄》所言，其後每提高一階，每扇動一下遠遁的距離就要加上一千多里，而如果能進階仙術並繼續提高，甚至有可能一扇翅膀就是十萬八千里。

這番修煉道術，讓石軒對於「符合功法」有了深刻的理解，凡是陰陽雷電類的道術，自己都是修煉的很快，短則半天，多則幾天，總之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將二十一門相關道術加上以前學的雷神刺一起銘刻在了神魂當中。

而九龍神火罩、碎玉決、咫尺金光遁、虛空戶庭術卻是每門都要花費十來天方才能修煉成功，所以總共花了四個月的時間，而圓光回溯之術，石軒因為這次閉關的時間不夠，暫時還未修煉。

不過窺天測地陰陽神鏡與其功用相同，效果更好，所以石軒對於修煉它並不太著急，反而用剩餘的幾天時間，將自己會的術法作了整理，將殘缺而無法進階的術法都摒棄掉了，然後將小挪移術、龍宮術、呼風喚雨、五行遁術及其他上百種術法一一修煉到了神魂之中。

比起修煉道術花費的時間，這些術法都是不到半刻鐘就能銘刻好一門。

而進階金丹之後，《寶錄》上提供的觀想之法就換成了《天地磨盤真解圖》，觀想時，將神魂一半觀想成陰，一半觀想成陽，然後徐徐轉動，如同磨盤，將神魂真氣融合在一起，同時排除雜質，等到神與氣完全相合，就是成就陰神了。

這番四個月的閉關，石軒對於《天地磨盤真解圖》剛剛把握住了真意，能順利觀想出來，算是小有所成。

……

出了起居室，石軒就看到敖古化成人形，愁眉苦臉地在大廳裡走來走去，忽然看到自家老爺出來，趕緊迎了上去，帶著哭腔地道：「老爺，敖古愧對你的交代啊！那猴頭，太無法無天！敖古根本看管不住！」

「哦，那猴子闖了什麼禍？」石軒見敖古只是愁眉苦臉但並不焦急的樣子，就知道猴子闖的禍並不大。

敖古趕緊告狀道：「那猴頭不僅將老爺你靈田里的靈果糟蹋了個乾淨，這幾日還跑去了岳長老的靈田，這不，岳長老就在外面求見呢！」石軒自己雖不關心靈田，可自有天璣峰那些執事、雜役或接了善功任務的弟子負責。

這猴子實在是滿山亂跑，遲早會被人看出蹊蹺，不過石軒也沒打算瞞著宗門，等向玉婆婆請教過後，確定交代的底線，就向真人、掌門一一到來，免得今日交代一件事，過幾日又交代一件事，沒完沒了。

第四章 再踏中土·玉清神霄

石軒笑著吩咐敖古：「既然岳長老求見，哪能讓她在外面等著，快去請她進來吧。」畢竟是自家寵物闖禍，態度要端正。

敖古雖然愁眉苦臉，但也主要是怕老爺不滿，見老爺態度和藹，也就放下心來，一些靈果靈草而已，老爺可是上品金丹，身家肯定豐厚，哪會賠不起，所以當即就去請岳吟心進來。

而這時石軒卻發現那猴子在另外一間靜室探頭探腦，見到自己望過來，趕緊又躲了進去，還好，知道闖禍後自己理虧，否則石軒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調教這猴子。

岳吟心還是那樣清雅宜人，進來之後，帶起一陣清香，不過她臉上不見慍色，反而是笑呵呵地開口：「石軒你一回到宗門就開始閉關，讓我們這些老傢伙們想要恭賀你一聲都不能，岳某只能現在補上了。」

「岳長老何出此言，石某是晚輩，怎能讓你們上門恭賀，等到金丹大典也不遲。對了，石某管教自家靈獸無方，在這裡向岳長老您道一個歉。」石軒有些把握不準岳吟心的來意了，請她坐下後，只能自己先行提起。

岳吟心喝了一口敖古端上來的茶，淡淡笑道：「無妨，說起來也是岳某的錯，本以為自家守護陣法綽綽有餘，想不到卻被石軒你的靈獸不露痕跡地溜了進來，也算是給岳某提了個醒。至於那些靈果嘛，也沒損失多少。」

兩人寒暄了幾句，石軒以不變應萬變，岳吟心終於忍不住自己提起：「不知石軒你可要重新接掌天璣峰？」

「石某一向閒散，以前當首座就很覺得勞累，哪還會重新爭取，反正成就上品金丹之後，宗門少不了石某小千世界的。」石軒經過這麼多事，成就了上品金丹，堅定了道路，早就將首座之位看得淡的不能再淡，反正對修行有幫助的小千世界之門，宗門總要給自己一個，畢竟上品金丹也才三位，不會不夠分。

岳吟心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道：「那就祝石軒你心想事成。」她似乎有點誤會了石軒的意思。

之後兩人談論了一陣道法，岳吟心就告辭了。

石軒將手招了招，猴子相當不甘不願地走了出來，低著腦袋，看也不敢看石軒。石軒拉上它，對敖古道：「本座要出門一趟，你看好洞府。」

敖古先是點頭稱是，然後才道：「對了，回稟老爺，明姑娘前段時間出關，來找過老爺。」

石軒微微點頭：「等本座回來後，就上門拜訪她。若是她再來，你當可如此對她說。」明輕月終於出關了，為了摒棄激發血脈的後遺症，她可是足足閉關近甲子，現在好不容易功行圓滿，雖然耽擱了不少時間，但就她的壽元而言，也不算什麼。

倒是余若水，也閉關二十多年了，神魂第一重境界應該早就完成，莫非是中間找到了契機，從而開始第二重境界的修煉？

現在沒時間想這些，石軒帶上猴子，就出了宗門，來到了大海之上。

看著蔚如藍天的大海，石軒念頭一動，背上就出現了兩隻一丈長的羽翼，一隻青碧，羽毛彷彿青天濃縮而成，一隻黛紫，羽毛好像紫電閃爍無比。

青碧那只羽翼輕輕一扇，石軒就在原地消失，等到石軒現出身形，已是在五百里開外，黛紫的羽翼再一扇，石軒就看到了潮汐坊熙熙攘攘的景象。

先天風雷遁是完全在石軒控制當中，並不是說翅膀一扇就一定是五百里，那只是最大距離而已，在這五百里之內，石軒想到哪裡，都只需要輕輕一扇。

……

石軒看著眼前那一層淡淡的普通人看不見的光暈，緩緩將手伸了過去，果不其然，剛剛一摸到那層光暈，石軒就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花。

等到石軒看清楚眼前景象，才發現自己已經是在回龍觀的靜室當中了，玉婆婆依然女冠打扮，玄紫道袍，頭髮蓬鬆地挽起，鵝蛋臉上柳眉微微展開，兩個梨渦隱現，帶著點笑意地看著石軒：「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先想好問哪個吧。」

「弟子從青雲子祖師的遺言中知道了原委，加上被李懷遠莫名其妙襲殺，他的儲物袋裡又出現不屬於本方大千世界的元神秘法，所以想問婆婆你，這兩件事可有牽連？」石軒當然先問最關心的問題。

可石軒話剛問完，那隻猴子就蹦蹦跳跳跑到玉婆婆旁邊，仍由她芊芊玉手撫摸著腦袋，瞇著眼睛，很舒服的樣子，這讓石軒有些驚訝，不過省起兩個都是百萬年的老怪物，以前認識也未可知：「婆婆您認識這猴子？」

「嘿嘿，要不是你身上沾染了本婆婆一絲氣息，青辰怎麼會出來見你？之前那麼多年，可是有不少金丹宗師、陰神尊者在裡面的，它真要跟誰走的話，哪還會輪得到你？」玉婆婆笑瞇瞇地道。

石軒還以為是自己的機緣，想不到卻是因為玉婆婆的關係，只好苦笑道：「那它以後就跟著婆婆你？」

「我要它來何用？！又頑皮又沒我能打。」玉婆婆笑吟吟地搖著頭，「至於李懷遠的事情，與當年那事，確實有些關係。」猴子被玉婆婆說了過後，分外垂頭喪氣。

「如果是那位的話，為何不直接將本方大千世界毀掉，一了百了。」石軒有些疑惑地問道。

玉婆婆嘴角翹起，露出一絲冷笑：「他倒是想，可不敢啊。本方大千世界在禹余老師離開後，包括青雲子在內，陸陸續續出了四位金仙道祖，就算青雲子隕落，其他三位金仙道祖又怎麼會任由他來毀滅這世界。」

「可後來那三位金仙道祖不是隕落了兩位，剩下一位則離開了本方大千世界，那位要出手的話，這可是好機會。」石軒說起上古末年之事。

玉婆婆嗤笑了一聲：「那位離開的可是證道造化，雖然他殺父殺母殺兄殺弟殺妻殺子殺蒼生殺金仙道祖，就連本方大千世界也未必不能殺，但誰也不敢肯定，自己出手幫他殺的話，會是什麼後果。自己動得，別人動不得也未可知。在這份香火情下，那位可不敢冒險出手毀掉本方大千世界，要是猜錯了心思，被鎮壓百萬年都是輕的。」

「原來如此，所以他就耍起暗地裡的手段來了？」石軒想起李懷遠的事情。

「要不然中古時代，那麼多殘存的天仙、真人為什麼要麼隕落要麼急匆匆離開本方大千世界？就算是本方大世界殘破的關係，但天仙可是能自己開闢小千世界，調和靈氣，根本不太受影響，加上與上古一脈相傳，積累深厚，說沒人凝結道種，成就金仙，那很正常，可連一個都沒有渡過天人五衰，成為半步金仙，那真是荒唐無比。」玉婆婆頗有些咬牙切齒。

石軒卻是一陣後怕，原來近古時代就是這麼來的：「莫非是那位自己出的手？」要不然無法解釋天仙大能也紛紛隕落。

玉婆婆點點頭，然後撲哧一笑：「你呀，不要擔心，悄悄幹掉那些天仙大能，陽神真人之後，那位存在見道法確實失傳，就不太關心這方大千世界了，要不然現在哪會再出現元神真人。」

「可婆婆您不是說李懷遠與這事有些關係嗎？」石軒有些不明白了。

玉婆婆悠悠一歎，風姿綽約：「他不太關心，不代表沒人幫他關心。在離這禹余大世界不遠的另外一個大千世界中，就有一位半步金仙，曾經在他座下旁聽過，有那麼一份師徒情，加上他想要凝結的道種乃是『奴役』或『普渡』，就需要攻打其他大千世界，將整個大千世界都轉化為自己的信徒，這種樹敵頗多的情況下，不討好那位，怎麼能行？」

「所以他就？」石軒恍然大悟地道。

玉婆婆點點頭：「應著很近的關係，他自然就想到這一方面，不過本婆婆和他修為相當，實力相當，他進不來，本婆婆也攔不住他耍小手段，所以就被他用元神秘法之類的事物蠱惑了不少人，這些人為了得到那些走捷徑的長生秘法，都用道心發誓，一旦發現有氣運加身，且修行陰陽類功法的修士，就找機會出手幹掉。只要能殺掉一位，就能解了這道心誓言，再也不會被束縛了，從此就能長生自在。」

「氣運加身？為什麼弟子沒覺得有多大氣運呢？」石軒總算明白了李懷遠之事何來，也暫時放下心，可自己還沒到出門就撿法寶的程度啊，好不容易得到兩口靈寶飛劍，還是破爛！

玉婆婆玉手捂嘴輕笑道：「要是你乃本方大世界之人，一旦得到寶錄，那就是整個大千世界氣運加身，到時候說不定你打掃房屋都能撿到法寶。不過你乃其他世界的，又是奪舍，所以被本方大千世界的氣運天然排斥，頂多就是多了這麼一些氣運加身罷了，想不到李懷遠倒是歪打正著。」邊說邊用小指頭比劃了一下。

石軒又明白了：「可弟子還是頗多奇遇，說只有這一點氣運，似乎也有些不對啊？」

玉婆婆似笑非笑橫了石軒一眼：「那是正常的氣運。這世上可不是只有氣運加身的修士才能修煉的。普通人只要不是厄運纏身，一旦有了機緣得到功法，隨著修為境界的突破，氣運就會漸漸加身，所以凡是到了金丹境界的，都算是氣運濃厚，當然，比起那種氣運所鍾的，還是要差上不少。」

第五章 道心堅定·日後打算

石軒點點頭，對於玉婆婆的這個解釋很是認同，要是只有天生氣運加身的修士才能修煉的話，那堅持本心、堅定道路就成為笑話了，現在看來修為的突破最重要的還是自身，氣運只能給人帶來奇遇、機會以及逢凶化吉的巧合，要是沒有自家的積累、心性，就算是得了奇遇、機會，也把握不住。

不過石軒還沒回答，玉婆婆就笑道：「其實你激發五行滅仙劍就能感覺到別人的氣運，自己做些比較，就能很輕易得到這個結論了。」

「婆婆您也知道五行滅仙劍？」石軒略微有些詫異。

玉婆婆似乎覺得石軒這個問題很好笑，輕笑了幾聲才道：「當年青雲子師兄可是經常和我討論道法的，雖然本婆婆並不知道如何修煉，但他的想法卻是一清二楚。」

這也是情理之中，石軒又請教了玉婆婆一些道法上的問題後，將紫霄劍和青辰劍取了出來：「弟子對於通天靈寶所知甚少，不知該如何修復這兩口飛劍，還請婆婆指點。」

玉婆婆將手一招，那塊幾乎斷成兩截的青辰劍就飛了起來，然後她打出幾道紫色符篆，將那口飛劍一裹，就直直飛進猴子體內，接著她又不停往猴子身上打出各色符篆，直到半刻鐘後，方才停止下來道：「這口青辰劍，因為元靈還在，修復起來就要簡單些，以後青辰自己日夜溫養，將元靈重新與飛劍相合，就能恢復大半威力。」

「不知要多久，還有這口紫霄劍如何修復呢？」石軒順著玉婆婆的話問了起來。

玉婆婆笑吟吟看了石軒一眼：「要是你不能成就元神，怕是沒那個壽元等到青辰恢復，短則兩三千年，長則十幾萬年，我也無法說個准。倒是這口紫霄劍，元靈已經消失，就連靈禁都被打回了寶禁，只要你按照本婆婆給你的方法好好溫養，可能二三十年後，它就能重新產生元靈，成為一口幻形飛劍，而且之後進階要比正常法寶快很多。」

說完之後，玉婆婆隨手打出一篇百來字長短的文章，其由斗大的紫色符篆文字寫成，個個大放光明，落入了石軒神魂當中。

石軒快速看了一遍，才明白玉婆婆為什麼要說這紫霄劍以後進階要比正常法寶快很多，那是因為紫霄劍本身的寶禁乃是十八層圓滿，無須再往上面祭煉禁制，只要產生了元靈，就能很快掌握住一層寶禁，等元靈渡過一次天劫，就能掌握六層寶禁，等元靈渡過三次天劫，就能將十八層寶禁掌握。不必像其他法寶那樣，還要花費上千年，方才能祭煉一層寶禁上去。

「如此，就多謝謝婆婆了。」石軒得到的這篇《四九歸元煉寶術》可不是僅僅只能用在紫霄劍身上，日後自己成就元神，將太極圖、陰陽二氣瓶祭煉成法寶的時候也有妙用，甚至對其他靈器也是一樣，此乃是上古秘傳法門。

玉婆婆笑道：「你我何須如此客氣，日後說不定我還要你多方照顧。」

「婆婆何出此言？」石軒實在想不明白自己能有什麼地方照顧玉清神霄宮，等自己合道，不知道要多少年去了。

玉婆婆搖搖頭：「我的路，在百萬年前就已經絕了，雷之道種和電之道種我壓根兒就沒想去合，陰陽道種我又根基不穩，力有未逮，要不然那位存在怎麼可能放過我。這些年來，我除了本體在這裡恢復修為，也是神遊其他大千世界，算是有了一番際遇，明白了雷電並不是只能昇華為陰陽道種，其實雷電還蘊含毀滅之意、新生創造之意和時光變化之意。」

作為禹余道人留下的通天靈寶玉清神霄宮，玉婆婆真要合電之道種，確實應該是早就能進階金仙了。

見石軒似乎有些明白，玉婆婆繼續說道：「所以我收集了一些不錯的功法，結合自己百萬年來的體悟，想要重新創造一門無上功法，其中會蘊含毀滅或造物、時光道種。不過無上功法哪是那麼容易創造得出來的？要不是有禹余老師留下的一些話，我幾千年前另有一番奇遇，這功法還是鏡中花水中月。」

「可是這和婆婆你要我照顧有什麼關係呢？你大可以合了電之道種後，慢慢昇華為這三個先天道種。」這是石軒第一時間浮現的想法。

玉婆婆沒好氣地瞪了石軒一眼：「你還沒看出來嗎？毀滅和造物是相反甚至相剋的道種，而我現在的跟腳是《神霄真法》，合了電之道種後，只能慢慢昇華為其中一個道種，想要再合另外一個道種，那是千難萬難，所以我準備散掉一身修為，只帶記憶，轉世重來。」

玉婆婆散掉一身修為，就是放棄長生，不帶任何一道靈禁轉世，而神霄宮則會退回到寶禁層次，如同現在的紫霄劍一般。

「婆婆……」石軒找不出話來說，被玉婆婆對大道的執著和決絕給震撼住了。對於玉婆婆來說，她可是已經渡過天人五衰，除非被人所殺和這方宇宙走到盡頭，那是無災無劫，長生久視，逍遙自在。

而元神以上修士轉世，分兩種情況，一是直接轉世，那樣一身修為還在，依然是長生中人，只是為了修煉秘法或是彌補缺憾才去做。二是散掉修為，從頭再來，除了多些經驗外，與其他修士沒什麼區別，一旦不能再次成就元神，那就是身死道消。

就連當年青雲子都在上面猶豫許久，可想不到玉婆婆能有這番大毅力、大智慧、大決絕、大堅定。

過了一會兒，石軒平靜下來，方才起身對著玉婆婆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而玉婆婆也是坦然接受。其後石軒才問道：「不知婆婆你準備什麼時候轉世？」

「至少要等你成就元神之後，否則本婆婆哪能放心，斷了道統的話，真是愧對禹余老師。而且這事對我來說乃是一等一的大事，還需要做些準備。比如元神之前的功法，就需要再三磋磨，畢竟要是能成元神，後面就算有了差錯，我也能再次重來。」玉婆婆不慌不忙地說道。

石軒聽到玉婆婆這麼說，卻是一下就想起楚綰兒：「那婆婆您教綰兒的莫不就是？」

玉婆婆嘿嘿笑道：「當時本婆婆怕你將《寶錄》洩露出去，招來殺身之禍，所以將綰兒留下。那丫頭倒也乖巧，所以本婆婆就將這門無上功法傳授於她，現在看來至少成就金丹之前，這功法是沒什麼問題的。說起來，你這個做師傅的，還好已經成就了上品金丹，要是再過個十幾二十年還未成就，到時候綰兒都已經金丹了，你的臉皮往哪擱。」

石軒老臉一紅，只好訕訕一笑，裝模作樣地問道：「綰兒已經神魂圓滿了？」

「嗯，都圓滿十幾年了，不過上品金丹不是在家裡修煉就能成就的，正好你來了，就帶綰兒回蓬萊派吧，然後讓她到處轉轉，多些歷練。」玉婆婆吩咐道。

石軒忙道：「弟子這次前來，正有此意。」至於綰兒修煉了玉婆婆所謂的「無上功法」，會不會卡在成就元神的時候，石軒也沒辦法，反正有玉婆婆在，護持轉世倒是沒有問題的。而且玉婆婆這種幾百萬年的上古老怪物，石軒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她肯定會不少轉世秘術。

玉婆婆繼續說道：「綰兒的事情，我會告訴江小子和他徒孫的，這兩口飛劍，以及你的來歷、功法，我也會為你做些解釋和掩飾，畢竟你現在是蓬萊派弟子，他們對你也算是不錯，總是躲躲藏藏、遮遮掩掩不太好。你就不需要再去煩惱這方面的事情了。」

「那弟子完善《神霄真法》沒有問題吧？」石軒問起最後一件事，不過卻不像之前想的那麼擔心了——擔心玉婆婆不將《神霄真法》完善是另有原因。

玉婆婆梳理了下鬢角：「陰陽道種不能合，是本身《神霄真法》根基不穩的緣故，我自己也是一樣，除非全部推倒重來，否則是無法完善的。電之道種則是我當年故意所為，那時候乃近古時代，我還不敢肯定那位存在還有沒有繼續關注這裡，後來肯定了，蓬萊派又抹不下臉皮來求我，所以就拖到了現在。你就結合《寶錄》將它完善吧。」

之後玉婆婆將那些不完善的地方一一告訴了石軒，但卻沒有直接自己完善，看來是想讓石軒完善《神霄真法》的過程中，加深對《寶錄》的理解。

「好了，綰兒就在左邊廂房，你帶她離開吧。對了，日後你到了其他大千世界的時候，絕對不能在神皇大世界的人面前洩露出自己來自禹余大世界。」玉婆婆最後叮囑道。

神皇大世界？看來就是蠱惑李懷遠的那位所在了，不過石軒忽然省起一事：「婆婆，你說我殺李懷遠的時候，用的是太極圖，會不會被神皇大世界那位知道？」

「有我替你掩飾，應該不會，不過你擔憂的也有道理，隨著你成就金丹，名聲也更加遠播，慣用的手段、靈器，肯定會被不少人知道。這樣吧，等你將道術都修煉到第三階，到時候本命靈器也肯定一重天多了，實力有了保證，我就送你去遠離這裡的其他大千世界修行遊歷，到陰神成就再去許知非幫你選的那個成就元神的世界。」玉婆婆轉眼就想好了對策。

第六章 改朝換代·物是人非

石軒點點頭，同時心中也決定，盡量多用五行滅仙劍，反正自己現在身上威力最大的就是這口五行滅仙劍了，就算面對非五行類的防禦道術，它也是正兒八經的六階道術威力：「弟子遵命。」

一般來說，修煉道術，根據自身功法，有的半天左右就能練好一門，有的則需要十幾天，有的甚至一年半載才能學會，而有的則是功法衝突，要麼完全無法學，要麼幾十年上百年才能學會，銘刻到神魂上。

學會並銘刻到神魂之後，就是一階道術了，其後，與自己功法相合的，則第二階需要五年多，第三階十五年左右，第四階近三十年，第五階五十多年，第六階九十年左右，第七階近一百五十年，第八階二百三十年左右，第九階三百三十年。

功法不合的，花費的時間則要多很多。許許多多的元神真人，都是成就了元神，方才將除天人交感得到的幾門之外的其他大部分道術修煉到了九階。

所以當初莫淵才說石軒一旦成就上品金丹，有了那門六階道術，能省卻近兩百年之功。

當然，修煉道術的時間並不是一成不變，中品金丹比上品金丹則要慢上兩成，下品更加不用說了，而且對於道術本質理解的越深刻，修行道術花費的時間就更少，比如石軒對於陰陽變化的理解就很不錯，修行陰陽雷電類道術時，就能節省一到兩成的時間。

猶是如此，石軒想要將身上的大部分道術修煉到三階，也要花費近二十年的時光，那個時候，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也至少一重天圓滿了。

本命靈器，需要祭煉的時間是相對其他靈器減半的，而且上品金丹宗師的時間更要少上兩成，加上對本身功法的深刻理解，更是能再少上一成。

比如正常情況下，本命靈器一重天圓滿，需要三十五年，二重天圓滿需要六十年，三重天一百年，四重天一百五十年，石軒就只用花上七成的時間就祭煉成功，而且日後隨著修為境界的增長，對功法理解的增加，時間還會進一步減少。

石軒從玉婆婆那裡告辭出來後，就直接去了左廂房，還未踏進去，就感覺到楚綰兒白衣勝雪，在裡面打坐修煉，一張俏生生的小臉還是如同以前一般，不見半點兒變化。

綰兒本來正在閉目修煉，突然感覺到了什麼，猛地睜開雙眼，看向房門口，就看到石軒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歡喜中帶點嬌憨地問道：「師傅，您來看綰兒了？」

石軒點點頭，又搖搖頭：「這次師傅是來帶綰兒你一起離開的。」

綰兒先是驚喜莫名，然後又按捺住情緒，有點擔憂地問道：「那綰兒離開後，婆婆會不會很無聊？」看來這些年在玉婆婆的教導下，綰兒的心性變化倒是不大，也正因為不大，才需要離開去做磨礪，否則根本無法成就金丹。

「婆婆是什麼人物？她怎麼會覺得孤單，她可是還有其他大事要做，日後綰兒你修行有成，再來看她便是。」石軒隨口安慰道。

綰兒當即喜笑顏開：「師傅您說得對。嗯，綰兒早就想去別的地方玩兒了。」不過轉眼之間，她又愁眉苦臉地道：「師傅，可是綰兒有個好朋友，要是綰兒不告而別的話，她會很傷心的。」

「那我們就上門告辭吧。」石軒淡淡說道，其實若是楚綰兒的好友天資不錯，向道之心濃厚，又能暫時放得下牽絆的話，倒不是不能接引回蓬萊派。

綰兒歡喜地在前面帶路，推開了回龍觀搖搖欲墜的大門。一路行來，不少過往行人都在和綰兒打招呼，看起來綰兒很是受歡迎的樣子。

「綰兒，你是去找小翠玩耍？」有在自家門口打掃的大娘就這麼問著楚綰兒，畢竟綰兒外貌只有十二三歲，看起來還是小孩子一個。

楚綰兒點點頭：「張大娘，我師傅來了，要帶綰兒去別的地方，所以綰兒去和小翠告別。」

「哦，綰兒你們才搬來兩年就要離開了啊？真是的，這樣到處遊蕩，以後你想找戶好人家就難了。」那位大娘好奇地打量著石軒。

楚綰兒嘿嘿不語，帶著石軒就走了過去。

走了沒多久，前面出現一個破舊的小院子，綰兒先是停在那裡，低著頭背著手不說話，用腳尖在地上磨蹭著。

石軒等了一會兒，好笑地看著她：「怎麼，綰兒不想去告辭了？」

綰兒見師傅終於開口問話，慧黠地笑道：「主要是綰兒想起一事，想求師傅您幫忙。」

「是什麼事情，你講出來，為師才好決定幫不幫忙。」石軒可不敢亂答應事情，尤其綰兒自己都是神魂圓滿的大高手了，怎麼會有紅塵中的事情難得到她。

綰兒見師傅態度堅定，只好道：「小翠家本是大富人家，前些年搬來洛京時，路上遇到盜匪，本來沒什麼事情的，哪知道有位本家叔叔，居然和那些盜匪勾結，殺光了護衛，搶走了所有東西，只有她祖母、爹爹、娘親和她才僥倖逃脫。所以綰兒想求師傅您將那壞蛋捉來。」

難怪要求自己幫忙，這位本家叔叔肯定是隱姓埋名躲起來享受財寶去了，綰兒雖然修為高深，實力不凡，找不到人也是白搭，所以石軒只是問道：「那綰兒你怎麼不請婆婆幫忙？她出手的話，應該能馬上解決。」

「婆婆沒有師傅您好說話，綰兒本來在想怎麼求她的，結果您就來了。」綰兒笑瞇瞇看著石軒。

石軒想了下道：「若是知道生辰八字，又有那人的氣息的話，為師倒是有辦法將他捉來。」用兩界覓跡術實在是太過浪費時間，正好用上另外一門道術。

綰兒拍手笑道：「當然有，那可是她本家叔叔，她祖母肯定知道，至於氣息的話，他衣物上抓下來的碎片可以嗎？」

石軒點點頭，輕鬆地笑道：「那為師可就答應綰兒你了。不過日後這些事情，還是要自己解決，須知別人可依而不可靠。」既然是師傅，那肯定要隨時教導徒弟，當然，這話也是從自家師傅那兒學來的。

綰兒頓時放下心中大石一般，敲起那扇破舊的門，至於師傅能不能辦到，她可是很有信心的，壓根兒不擔心。

來開門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大概十四五歲的樣子，見到楚綰兒先是歡喜打了聲招呼，再疑惑地看著石軒。

楚綰兒笑嘻嘻地道：「翠兒，這是我師傅，比我厲害百倍千倍。我好不容易才央求了他來幫你們捉那大壞蛋。」

然後給石軒介紹道：「師傅，這是白翠兒。」

這位翠兒小姑娘可能是見識過楚綰兒的手段，因此聽到她說石軒要厲害百倍千倍，頓時激動起來，深信不疑，趕緊行了一個禮：「道長，並不是翠兒一心就想復仇，只是祖父就死在那賊子手上，祖母一直耿耿於懷，難以忘卻，還請道長為祖母完了這一心願，翠兒做牛做馬也會報答道長您的。」

看來確實是大富之家，小時候受過熏陶，說話也算有條有理，不過石軒只是淡淡道：「石某答應綰兒幫忙，到不需要你的報答。只要將那賊子的生辰八字、衣物、姓名告訴石某，石某就能將他拘來。」

有楚綰兒做擔保，白翠兒對石軒很有信心，當即將石軒讓了進去，同時在前頭帶路：「祖母和爹爹、娘親都在裡面，到時候道長直接問祖母便是。哎呀，翠兒也是一時歡喜，忘了問道長高姓大名了。」

石軒語氣不變地道：「稱呼我石道長就行了。」而神識感應中，破舊的房子裡，確實有一位白髮蒼蒼的女子，其年紀大概也就五十歲不到，卻是已經頭髮全白，另外還有近三十歲的一對夫婦，衣著雖然破舊，但弄得很乾淨整潔。

只是那三十來歲的男子正在房中走來走去，很是焦急地道：「娘親，孩兒前些日子費盡心思總算結識了歸真教的幾位道長，說服他們幫忙做法拘拿那賊子，今天他們可就要上門了，這沒有銀子可如何是好？」

那位白髮女子歎息了一聲：「我知道寧兒你也是孝順，可是咱們家哪還有多餘銀子再去請道長做法，哎，只能便宜那賊子了，還是以我們自己過日子為先吧，不要讓翠兒那孩子再受苦了。」

白寧苦笑道：「娘親您怎麼不早說，歸真教乃是國教，裡面的道長個個趾高氣揚，這都要上門了，卻被推掉，我們可擔不起他們的怒火啊。」

白王氏幽幽道：「我們白家也是書香世家，在大魏朝也是世代為官，可是自從徐家起義兵，奪了這大魏的天下。祖上怕被牽連，就回老家耕讀，直到你爹爹這一代，才重新起了讀書做官的念頭，哪知道剛剛準備遷來洛京便利你日後科舉，就遭此橫禍，實在是，實在是……」

「是啊，當年祖上是在楚州任官，頗有令名，要不是揚州頻現神怪詭異之事，聖上被南光那個妖道所惑，徐家又有錦衣仙子臨世，最後終至天下紛亂，不可收拾，咱們家也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白寧不由自主就想起爹爹給自己講的那些前朝舊事。

第七章 披頭散髮·邪道妖人

說話間，白翠兒已經帶著石軒和楚綰兒走了進來。

她還沒來得及介紹，白寧就疑惑地問道：「不知這位道長何來？莫非是歸真教的道長？」說到後面，他卻是臉露倉皇，歸真教的道長雖然談不上欺男霸女，仗勢欺人，但也是養尊處優，脾氣不小，被自己邀請上門後又推掉，保不齊就會發火，而歸真教的道長手上可都是會真仙法的！

白翠兒也是知道爹爹請了歸真教的人上門，趕緊解釋道：「爹爹，這位石道長是綰兒的師傅，神通廣大，法力無邊，是綰兒特意懇求，他方才答應來幫咱們家捉那賊子的。」對于歸真教的那些道長，白翠兒一貫不屑，還沒人家綰兒厲害呢！

「原來是回龍觀的石道長，白某失敬了，只是家裡差點連鍋都揭不開，實在沒香火錢答謝道長您。」白寧說話的神色和語氣，都覺得石軒是上門來騙錢的。

回龍觀那麼破破爛爛，除了那位玉主持和楚綰兒兩人長相脫俗外，實在無法和有真正術法手段的仙長聯繫起來，加上石軒外表依然還是二十來歲，和神通廣大，法力無邊這八個字差距甚遠。

楚綰兒不滿地插話道：「白伯伯，我師傅他可是真正神仙中人，哪會看得上你們的銀子，要不是我和翠兒交好，師傅才不肯出手呢！」

不要錢？白寧壓根兒就不信，請過這麼多的道長，開始義正詞嚴不要銀子的也不是沒有，可到了後來，總是有法器損耗、法壇材料等，七七八八加起來，和那些要銀子的道長也沒什麼區別了。其實要些銀子沒關係，最可惡的是，一個也沒有能捉到那賊子！

因此白寧帶著看透石軒伎倆地道：「那石道長要不要法器損耗銀、法壇材料錢呢？」

「石某分文不取，若是白施主你還不信的，貧道轉身就走。」石軒本就是幫自家徒兒，對此事沒多大興趣，要是白寧不肯接受，難道自己還要求他去？

白寧將信將疑，倒是白王氏聽了白翠兒一番低語後，雙眼發亮地看著石軒：「石仙長大慈大悲，仗義出手，正是功德無量，妾身在這裡先謝過石仙長。只是不知石仙長需要些什麼器物、消息？」其他來做法的道長，總是會要些黑狗血、衣物之類的物品。

白王氏發話，白寧這個孝子就不好說些什麼了，和夫人白張氏立在一旁，帶著疑惑眼光地看著石軒。

「只需白老太太告訴石某那賊子的姓名、生辰八字，再將他的衣物碎片給石某就行了。」石軒淡淡地說道。

白王氏一愣：「就這些？」先前那些道長可是要一大堆東西。

直到看到石軒肯定地點點頭，白王氏才道：「他是本家侄子，姓白，名朗，生辰八字是……」將這些說完之後，她就進廂房去取衣物碎片去了。

石軒對於他們剛才的對話倒是有些興趣，所以等著白王氏的空隙，向白寧問道：「剛才貧道聽白施主你提起妖道南光和錦衣仙子，不知他們現在如何？」見白寧驚訝的神色，才補了一句：「貧道先前在深山修道，所以對於這些不太瞭解。」

白寧實在想不出除了這個理由，還有什麼原因會不知道這些事情的，不過既然石軒問起，他也興致勃勃地談論起這些前朝舊事：「六十多年前，徐家起義兵後，因為有錦衣仙子坐鎮，加上其他道行深厚的仙長，是所向披靡，後來前朝哀帝命妖道南光領兵拒敵，在神都城外一戰。那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後來妖道南光妖法還差些火候，終於被錦衣仙子鎮壓。」

「哦。那後來呢？」石軒沒想到徐家那些人居然野心有這麼大。

「妖道南光就被鎮壓在神都城外的鎖妖塔，至今再無動靜，不過人家都說那妖道練成了不死之法，否則當年錦衣仙子就不會只是鎮壓，而是直接殺掉了！所以妖道沒有動靜是正在等機會，一旦他尋隙脫出鎖妖塔，那就會在天下掀起一番腥風血雨。」白寧說的是口沫橫飛，想來這段「徐家伐魏、寶塔鎖妖」的故事在酒樓茶樓都是最熱門的說書曲目。

兩方都是自己晚輩，石軒聽起來有些唏噓，又有些滑稽，當年徐錦衣只是鎮壓丁明德而不殺死，怕是看在同為自己傳人的香火情上。不過丁明德看樣子是沒有突破到引氣期，六十多年過去壽元應該到頭了，加上又是被鎮壓，怕是早就坐化，哪能掀得起什麼腥風血雨：「那錦衣仙子呢？」

「錦衣仙子後來創立歸真教，傳下道統，目前歸真教乃國教，比南方普度菩薩神廟還要炙手可熱，後來錦衣仙子在七八年前于歸真觀坐化，據說當天有神女散花接引她回天庭。不過據白某前些天和歸真教的幾位道長閒談時說起，錦衣仙子坐化之前，還東面而向，恭恭敬敬三叩九拜，也不知道在拜誰。」白寧精神振奮，尤其是說起最後的事情時，很有些在說秘密事情的興奮。

石軒明白當天的神女散花怕是方氏這個假菩薩來送徐錦衣，同時心中默然，徐錦衣選擇了自己的道路並走到最後，只希望她能借此明瞭本心，有所收穫，那樣的話，下一世修為突飛猛進也未可知。

白王氏從廂房走了回來，手上拿著塊巴掌大的褐色衣物碎片：「石仙長，此乃當年那賊子所著衣物。」

石軒剛剛接過來，門外就有人大聲說話並大力敲門：「白寧快出來迎接徐仙長。」

白寧臉色一白，只能看著石軒，既然他神通廣大，法力無邊，那肯定有辦法，只見石軒點點頭道：「讓他們進來吧，相信他們也是通情達理的。」

無法，白寧只能出去開門，那敲門的漢子還罵罵咧咧地道：「白寧你怎麼如此之慢，讓我徐師兄久等你擔當得起嗎？徐師兄可是正兒八經的皇族，又是得道高人。」《小說下載|ＷＲsＨu。ＣoＭ》

然後一個刻意柔和的聲音響起：「好了，畢師弟你就不要說了，快點做正經事，貧道還得早點回去修行。」

「是是是，徐師兄，您不愧是一心向道，下一任觀主的最佳人選。」畢師弟拍著馬屁道，歸真教雖名為教，但執掌之人，並不叫教主，而是歸真觀這處總壇的觀主。當然，也只是他拍馬屁，徐姓道士距離觀主之位，還有點遙遠。

這一下子就湧進來十多個人，領頭的是羽衣高冠、賣相不俗的中年修士，雙眼似開似闔，讓人一看到就覺得是世外高人，而他身邊跟著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身穿錦衣長袍，眉毛濃厚而雜亂。

在中年修士身後，則跟著十個道童魚貫而入，五男五女，有捧拂塵的，有拿寶劍的，有拿桃木令牌的，有拿香爐的，有拿蒲團的……氣派之大，看得石軒這個正牌金丹宗師自慚形穢，咱怎麼就一直一個人風裡來雨裡去的。

白寧還沒來得及解釋，那中年修士就看到道士打扮的石軒，鼻孔哼了一聲，不再說話，而畢師弟則陰沉著臉看著白寧：「白寧，你前幾日不是還那麼誠心誠意求肯徐師兄嗎？怎麼著？不相信我歸真教了？！不相信我徐師兄了？！居然請這麼一個野道士，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畢道長，白某沒有請啊，那位石道長的弟子和我家閨女是好友，所以石道長才仗義幫忙。」白寧可不敢得罪歸真教的道士，趕緊解釋。

那畢師弟還要開口，卻被徐師兄伸手攔住：「既然如此，徐某本事不大，就在旁邊見識見識石道友的手段。」其實要不是為了早日突破到出竅期，需要銀兩買藥湯或者食補，徐原怎麼會連這種事情都接下。

而且這事徐原也沒有把握，天下之大，那賊子找個地方隱藏起來，就是神仙也沒辦法啊！本想著隨意用些術法，唬弄唬弄這些凡人，現在見石軒在這裡，頓時順水推舟，想要看看石軒出乖露醜，到時候自己再上場，有對比的情況下，這白家人給銀子也會爽快。

不過徐原隱隱之間覺得石軒有些面善，可實在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畢師弟見徐原都如此說了，臉上帶著陰笑地道：「那畢某也要好好見識一下這位道友的手段。」然後兩人就在道童服侍下，坐在了院子旁邊。

白寧驚慌地看著石軒：「石道長？」

石軒一貫是有些惡趣味的，此時見到幾人態度，心中有了計較，輕輕笑道：「那石某就開始做法了。綰兒，去取一些稻草來。」

楚綰兒很快就取回了一把稻草，石軒隨手拿了起來，在白王氏、白寧、徐原、畢師弟等人的打量下，把那稻草揉成了一個人形，然後將衣物碎片綁在上面。

一切做完，石軒把稻草人放在屋內桌子上，然後打散自己的髮髻，披頭散髮，狀似邪派妖道的模樣，圍著桌子繞行，口中唸唸有詞。

隨著石軒唸咒，屋內、院子開始起風，陰森森，寒慘慘，只吹得徐原和畢師弟等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心中不知怎麼的，就起了絲恐慌壓抑之感。

第八章 千里索魂·綰兒入門

隨著石軒繞了三圈桌子，那陰風是越來越大，吹得院子的落葉、灰塵到處亂飛，徐原和畢師弟猝不及防之下，被弄了個灰頭土臉，不過兩人可顧不得這些，恐懼中又有些好奇地看著石軒做法。

至於白寧、白王氏等人早就被這不同往時的表現給鎮住了，心中的期待一下就達到最高點了，這石仙長看起來真的神通廣大、法力無邊。

接著石軒一拍桌子，口中喝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嘴上隨便喊著上輩子的咒語，念頭卻是一動，施展出天地索魂術，並將生辰八字、姓名和氣息與這道術勾連起來。

呼，陰風呼嘯起來，圍著桌子打起了轉，如同旋風一般。那綁著衣物的稻草人則藉著這陰風打旋，漂浮在桌子上面一寸處，彷彿有生命一般的扭動。

這詭異的場面，讓除了楚綰兒之外的所有人都大張著嘴巴，心中是又惶恐又期待後面會發生的事情。

啪，石軒再拍桌子，高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那陰風就散發著黑光，拖著黑氣長尾，往那稻草人身上匯聚。

一時之間，桌子上黑氣濃郁，狀如鬼墳魔窟，讓人一看之下，牙齒是不由自主上下碰撞，發出得得聲音。

最後，那黑氣放出一陣耀眼光芒，令人無法逼視。等到光芒平息下來，白王氏、白寧和徐原、畢師弟等人都趕緊看向桌子上，這一看，可把他們嚇得。

桌子上的稻草人已經變成一個三寸大小的活生生的真人，他與白寧長相有五六分相似，更顯年輕，嘴角有個黑痣，而身上則穿著一件褐色長袍，前胸有蠅頭小字寫著「白朗」二字，背後寫得則是生辰八字。

這小人神情驚慌，卻又無法動彈，只能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看到白王氏、白寧、白翠兒後變得恐懼無比，待看到石軒那披頭散髮的模樣，忙張嘴求饒：「這位神仙爺爺，饒了則個吧，小的願意將所有家財奉上。」

石軒微微一笑，看都不看他，轉而對還未回過神來的白王氏和白寧說道：「石某已經將白朗的靈魂拘來，鎖在這稻草人身上。你們對這稻草人做什麼，他肉身那裡都會有相應的變化。不過還是先將他現在所在拷問出來，這樣才能拿回你們的財物。」

白寧這才回過神來，忙大禮拜謝：「多謝石仙長相助，不知白某可有什麼能報答的？」

「石某只是答應了綰兒，無需你們報答。好了，綰兒咱們走吧。」石軒淡淡說道，同時神識吩咐綰兒，若是捨不得白翠兒，可以拐她去修道。

楚綰兒眼睛一亮，看著白翠兒：「翠兒，要不然跟著我們去修道？到時候可以飛天遁地！」

白翠兒想起剛才的場面，心有餘悸，撥浪鼓似地搖頭：「不去，不去。」

綰兒嘴巴一嘟，也不知道該怎麼勸，石軒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然後化成清風，將她一裹，就往院子外飛去。

對於白家以及徐原、畢師弟等人，石軒從來沒放在過心上，之所以如此行事，乃是突然惡趣味發作，畢竟石軒雖然小心謹慎，但從來不是古板無趣之人，不遊戲下紅塵，怎麼能稱之為老怪。

直到石軒離開，那徐原才喃喃自語、結結巴巴地道：「妖，妖道啊！」

畢師弟則是猛地站了起來，顧不上徐師兄還在這裡，跌跌撞撞就往院子外而去，至於是回家躲在被窩裡發抖，還是狂灌酒水讓自己醉倒過去，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是沒那個勇氣找這和妖道有牽連的白家人的麻煩，真要做了，那是躲在天涯海角也是躲不掉的！

至於白家人是又驚又喜，正準備好好折磨一番這白朗，管他是仙長還是妖道，只要能捉到這白朗，那就是白家的大恩人。

……

徐原神情恍惚的帶著童子，往歸真觀而去，一路之上不停念叨著：「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快到觀門口的時候，才疑惑地道：「莫非這咒語還配合什麼手訣，我怎麼念了之後，半點兒反應都沒有，當時那妖道好像就只是拍了下桌子。」要是能將這個術法學會，那自己當上觀主是指日可待。

一邊想著這個問題，一邊走進了道觀，對於沿途的問好聲，徐原都只是習慣性地點頭，思緒還在天外，沿著道路，不辨方向。

「老爺，你再走，就走進祖師殿了。」一個道童在徐原旁邊說道。

徐原抬頭一看，可不是嗎，自己都走到祖師殿來了，想起被那妖道的妖法弄得自己心神不寧，頓時有些後怕。莫非走到祖師殿來，是祖師顯靈，警示自己的，於是額頭冷汗下來，道：「老爺我就是進祖師殿敬香的，剛才險些被那妖道惑了心神。」

這些道童沒資格進祖師殿，只好在外面等著。

徐原進到祖師殿後，對著立在上面的三位祖師恭恭敬敬地上了香，心裡道：「弟子徐原修行不到家，險些被妖道所惑，多虧祖師爺警示，方才能醒悟過來。」插好香後，他抬起頭，一下就愣住了。

……

蓬萊派，天樞峰接天殿。

石軒因為趕著金丹大典，所以拜訪了一下方氏，得她贈送了一件神道法器眾生塔後，就返回了宗門。那眾生塔乃是一件秘寶，能防止石軒被人強行渡化，不過方氏只得引氣期，費盡心思凝練出來的秘寶只可以使用一次。

一回來之後，石軒就將猴子放在洞府內，帶著楚綰兒來拜見掌門張正言。回山以及前來的途中，所有碰到的長老弟子們，都是好奇地打量著楚綰兒，實在想不明白，石師叔怎麼才出去就帶回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莫非要收她為徒？只是不經過招收弟子的法會，誰也無法入門啊？！

尤其是那些長老們，都看出楚綰兒乃神魂期修為，暗中疑惑不解，莫非石軒不經過入門儀式，就將神霄真法傳了出去，這不弟子都神魂圓滿了。這事還得去向掌門和掌律堂首座說道說道！

張正言笑瞇瞇地看著楚綰兒：「這就是玉婆婆所說的綰兒吧，果然秀外慧中，聰明伶俐。」誇完楚綰兒後，他又看著石軒道：「只是按宗門規矩，必須得經過招收弟子的法會才行，而下一次法會是在九年後，不如折中一下，就先讓綰兒當蓬萊派記名弟子，等到法會之後才正式入門。」

為了讓綰兒入門又不破壞宗門規矩，張正言是費盡心思，憑空創造了一個蓬萊派記名弟子的稱呼，要知道按玉婆婆所言，這楚綰兒身上可是有門無上大法，就算毀滅、造物等先天道種被玉婆婆預定了，但那由先天大道衍化而來的幾十個後天道種，那也是勝過《神霄真法》良多，以後必將成為蓬萊派立派之基，真是事關重大，必須得讓綰兒入門！

當然，蓬萊派也做不出來強搶弟子功法的事情，這麼多道術、法器、靈器總有楚綰兒想要兌換的，就算不行，日後她也會收弟子嘛，這功法終究還是蓬萊派的。

至於綰兒能不能通過法會，那是不用想的，她都神魂圓滿了，一通過法會就能成為真傳弟子。而長老們擔心的事情，張掌門則是老神在在，人家石軒又沒有私傳功法，這種帶著無上功法來入門的弟子，那是越多越好。

「弟子謹遵掌門法旨。」石軒對於蓬萊派算是很有感情，對於宗門又多一門功法，是打從心眼裡高興，日後就算再收弟子，也不必擔心除了《寶錄》外自己拿不出什麼好功法了。

張掌門見石軒答應下來，也鬆了口氣，轉而笑呵呵地說道：「原來你是有玉婆婆的緣法，難怪在神霄真法陰陽變化上有這般天賦。如果你能完善神霄真法，那可是宗門幸事。到時候，無論是材料還是靈器等，都隨你挑。」

要不是宗門法寶只有那麼三件，都是鎮壓宗門之物，張掌門真想獎勵一件給石軒了，不過張掌門轉念又想，石軒這小子可是有兩口通天靈寶級數的飛劍，就算是破的，二三十年後據說也能恢復成幻形法寶。

「弟子盡力而為。如果掌門無事吩咐，弟子就帶著綰兒退下了。」石軒見要說的事都說完了，不好繼續打擾張掌門。

張掌門卻是道：「綰兒就算是蓬萊派記名弟子，可也是你的弟子，明日還是舉行個儀式為好，老道也好一併交代。對了，這是雷府之門，以後就由你執掌。」說著將那閃爍著雷光的小門飄給了石軒。

石軒有些詫異，本以為自己是拿由掌門暫時執掌的那個世界，想不到會是雷府之門。

張掌門看出了石軒的驚訝，笑道：「洪至善自己來換的，說是更加中意那個世界。」

石軒這才醒悟，當時岳吟心是來為洪至善探口風的，而誤會了自己意思之後，洪至善忙不迭地將雷府之門交了出來。

……

翌日，天樞峰接天殿，八聲連綿不斷、清揚悅耳的鐘聲響起。

經過近一天的流言醞釀，大家都是知道是石師叔祖收徒，所以並不驚訝，三三兩兩地來到了接天殿。

沒一會兒，所有修士都到齊了，明輕月昨晚已經拜訪過石軒，兩人相談甚歡，石軒還給她展示了一番造化氣息，此時她正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著石軒和楚綰兒，頭上的小小龍角已經不見。

照例還是靈星宗師主持這次儀式，楚綰兒一番禮儀、三拜九叩過後，就跪在地上向石軒獻敬師茶。

石軒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想要找些道理作為贈言，可想來想去，只能想到以前師傅莫淵說過的話，一臉嚴肅地道：「金丹大道，艱難無比，只有能堅定自身、堅守本心、堅持道路者才能最終到達，綰兒，今日你入我門下，須得謹記這番話。」

楚綰兒恭恭敬敬叩首，回答：「弟子謹記。」

然後石軒掏出一盞古拙樸素的青銅燈，正是乾陽青燈：「這盞乾陽青燈是你師祖莫淵賜給為師的，其上燈火是用乾焰真火和太陽真火合練的乾陽真火，破邪、破妄、焚山、煮海、防身都各有妙用，已經祭煉到了八重天圓滿，後來因為與功法不合，師傅很少使用，將此燈贈與你，不是因為它有多厲害，卻是讓你看到它就記得取捨之道。」

石軒內心裡默默懺悔，師傅，對不起了，弟子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說辭，只能照搬您的了。以後乾陽青燈就作為咱們這一系的傳承之物吧。

楚綰兒接過乾陽青燈後再次做了叩拜，只等九年後法會，就正式成為蓬萊派第十七代弟子，可猶是如此，她現在也在宗門傳承冊上留下了姓名，以防不測。

第九章 金丹大典·八方來賀

半月之後，天高氣爽，白雲朵朵，涼風微送，一派宜人之象。

石軒做完早課後，正在自家洞府裡喝茶閒坐，氣定神閒，對面則是明輕月笑吟吟地看著他，隨意說著些閒話，她一大早就來到石軒洞府，送上了今日石軒金丹大典的第一聲恭賀。

「輕月你說你就要突破到神魂期第二重境界了？」石軒邊抿了一口茶邊問道，對於明輕月才出關沒多久就能找到魂與魄合的契機，微微有些詫異。

明輕月修為突破在望，心情甚好，春風滿面地道：「我這閉關一甲子，雖說是為了排除激發血脈的後遺症，但修行也是堅持不輟，早就到了瓶頸，直到那日看石軒你展示造化氣息，一下若有所悟，這幾日反覆琢磨，總算摸到了魂與魄合的門檻。」

說完之後又微微嬌嗔地道：「要是我再原地踏步，等到你那徒兒成就了上品金丹，那面子上須不好看。」當然，這些只是玩笑話，明輕月自家知自家事，她是半龍血脈，修煉開始是非常快，但越往後走，就越發艱難，常常要受血脈困擾，尤其是成就元神這一關。

這也算是壽元幾倍於同階修士的弊端。不過明輕月道心堅定純粹，只認準元神大道，不急不徐，一旦跨過這一阻礙，日後就與其他修士無什麼區別了。

說到楚綰兒，楚綰兒就竄了進來，身後跟著青辰那隻猴子，楚綰兒小臉紅撲撲地道：「師傅，怎麼宗門還不派人請你過去？金丹大典都要開始了！」一人一猴出出入入，好不興奮，就是為了看宗門來請石軒這位今日主角。

石軒笑道：「時辰尚早，你這丫頭急什麼，總要等賓客都入席了，才會有同門來請為師。」

這些日子裡，各大宗門派來參加石軒金丹大典的修士，其他中小宗門的掌門、長老，散修金丹宗師、神魂高手，陸陸續續都入住了開陽峰，計有幽冥教輪迴王，羅浮派喬慕白，瀛洲派洞明子，廣寒宗樓憶之，天火門宋文曜，藥王宗徐鈺，血魔宗高惑，散修聯盟成不憂，等等。

與上次沈閒雲的金丹大典不同，這次各大門派、有頭有臉的勢力，來的要麼是上品金丹宗師，要麼是本方勢力明面上最高修為者，蓋因石軒乃是成就上品金丹，以後元神有望，無論是敵人還是朋友，是窺探瞭解還是結個善緣，都不能不重視。

不過依著金丹大典的規矩，這些修士都不會在金丹大典前拜訪石軒。

楚綰兒嘟著個小嘴：「可弟子等得好心急。」彷彿是她成就金丹一般。不過自從隨著石軒來了蓬萊派，她與一甘蓬萊派弟子相處之後，也漸漸褪去了些許天真，畢竟以前她要麼獨處空山，要麼與小孩子玩鬧，此時方才有心性成長之感。尤其如此，等她將心性淬煉，積累深厚，恐怕也要三四十年，到時候才能有衝擊上品金丹的機會。

她話剛說完，門外就聽到了敖古的聲音，似乎有客來臨，楚綰兒立刻興高采烈地迎了出去，猴子青辰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跑得不亦樂乎。

可惜讓楚綰兒失望的是，依然不是蓬萊派來請石軒的人，反倒是另外上門恭賀的修士，還是一位石軒的熟人。

對於蓬萊派的長老、弟子來說，除開金丹大典有職司的，其他人只有代宗門恭賀的那位金丹宗師，方才能出現在金丹大典上，所以與石軒相熟的各位修士，都是這些天上門恭賀，比如明輕月就選了今日清晨第一個前來。

「蝶蘭妹妹，是你？」明輕月眼睛一亮。在洞府之中，一般都佈置有壓制神識的陣法緊張，所以直到周蝶蘭進來，明輕月才發現。

周蝶蘭一身素白袍子，面目依如往昔，像朵怯生生的小花，看到明輕月，她也是驚喜莫名，不過還是先笑著對石軒道：「蝶蘭特來恭賀石大哥成就上品金丹。」這些年她卡在引氣圓滿，所以不大願意回宗門，而石軒自從外出尋找金丹機緣，歸來也一直忙碌，所以有好幾年未曾見過她了。

石軒呵呵笑道：「蝶蘭你能專程前來說聲恭賀，我就心滿意足了。」

恭賀完之後，明輕月就拉住周蝶蘭興奮地聊起天來，她可是有一甲子沒見過這位好友了，談論了幾句之後，她有些意猶未盡地道：「可惜若水不在，要不然咱們也算歡聚一堂了。」

周蝶蘭聞言，幽幽一歎：「余姐姐修為突飛猛進，八九成正在魂與魄合，哪像我……」卻是勾起了她的鬱結心思。

石軒搖搖頭笑道：「記得當年我在潮汐坊碰到輕月時，她給我講了一番不急不徐的道理，至今受用不淺。」

開了頭之後，就原原本本就明輕月的話複述了一遍，其實這些道理，這麼多年內，石軒斷斷續續都給周蝶蘭和余若水講過，可此番講來，周蝶蘭卻是感悟最深的一回，無他，有些道理沒有自己親身的經歷，是很難理解和銘記於心的。

見周蝶蘭若有所思，石軒掏出了一個清香入骨的黃色樹果，遞給了周蝶蘭：「蝶蘭你其實早就有望進階神魂，只是內心憂慮，怕壽元不夠，無法突破，方才卡在這一步，這一棵樹果，乃是萬年樹妖耗費萬年結出，能增一甲子壽元，你服食之後，當能放寬心來，或許三五年內就能突破，為兄先在這裡提前恭賀了。」

其實周蝶蘭的問題不是石軒嘴上說的那樣，最初是心性還不夠，後來卡在這一步的年頭越久，周蝶蘭的信心就越少，石軒故意將原因引到擔心壽元不足上，就是希望周蝶蘭以為自己的心性漏洞在這上面，一旦服食了樹果，那就能恢復自信，真要如此的話，憑她的積累，神魂期舉步可破。

這正是修真界財侶法地中，「侶」的重要性，沒有一番志同道合的好友，沒有循循善誘的師長，自己獨自苦修的話，一旦走錯了路，修行上有了問題，那就沒人提醒，沒人幫你，很可能就萬劫不復了，當然，也不是沒有獨自修煉最後得證大道的，不過那只是特例，非常人所能為。

周蝶蘭拿著樹果，似哭似笑，沒想到此番特意來恭賀石軒，居然會得到如此珍貴之物，心中感激之情充溢，一時之間堵在喉頭。

這時，石軒感覺到謝方偉已經來到洞府外，於是起身，示意明輕月繼續開解周蝶蘭，明輕月會意地點了點頭。

石軒帶著興奮的楚綰兒、猴子青辰來到洞府外，謝方偉一臉笑意地拱手道：「請石師弟赴金丹大典。」本來按照慣例，是由靈星主持，但考慮到靈星乃是石軒長輩，由他代宗門恭賀的話，有些不妥帖，就改為謝方偉了。

「多謝師兄引路。」石軒同樣微笑回應，側過頭看到猴子伸出毛絨絨的雙手，似模似樣地也在拱手答謝，頓時惡趣味發作，喚了一聲：「青辰。」

那猴頭兩眼迷茫地看著石軒，然後就聽到自家老爺笑著道：「以後你就改名叫青索吧。」

猴子立刻齜牙咧嘴，堅決反對。

……

謝方偉在前，石軒在後，兩人架起白雲，飛到了天樞峰頂。接天殿外，已經有弟子身著外門正式道袍，排成兩排，不過蓬萊派的儀式一貫不重視表面，所以什麼奇花異草、仙禽瑞獸統統沒有。

石軒和謝方偉落在中間的道路上，舉步往接天殿而去，兩旁的弟子同時拱手彎腰道：「弟子恭賀石師叔祖成就上品金丹。」

百多名弟子的齊聲恭賀，聲震雲霄。

恭賀聲一停，九道悠長清越的鐘聲就緩緩響起，傳遍方圓幾百里，正是表示宗門有人成就金丹。

進了接天殿內，依然有弟子排成兩行，不過這些都是內門弟子，共十八位，見到石軒進來，當即行禮道：「弟子恭賀石師叔成就上品金丹。」

石軒點頭回應，一走過這十八位弟子，大殿之內的狀況就看得一清二楚了，如同羅浮派那次一樣，都是兩三百張青竹案幾排成兩排，唯一不同的是，左手第一席，坐著的乃是輪迴王，這位紫發清秀少年是成就上品金丹七十多年，天機榜第一的宗師，據說四年後的蒼茫法會一完成，他就會進階陰神。

隨著石軒走到案幾中間的過道，謝方偉當先拱手：「恭賀石師弟成就上品金丹。」

他的話一結束，在座的金丹宗師、神魂期高手們紛紛站了起來，包括眼現六色的輪迴王、白衣綬帶的喬慕白、瀟灑不羈的洞明子、素裙國色的徐鈺、冷若冰霜的樓憶之、朱紅道袍的宋文曜、一頭血發的高惑以及笑呵呵、胖乎乎的成不憂在內，都是拱手道：「恭賀石道友（前輩）成就上品金丹。」

這些金丹宗師、神魂高手的聲音在大殿中迴盪，其音裊裊，莊重嚴肅。

這就是上品金丹宗師地位、實力的體現。

石軒微笑著接受了各位金丹宗師、神魂期高手的祝賀，緩緩走到大殿上首，這裡有一座紫玉交椅，然後轉身回禮道：「石軒謝過諸位道友。大家請坐吧。」

第十章 輪迴法眼·完善真法

等到諸位修士入席，石軒才從容地坐在了紫玉交椅上。這時，立刻有一男一女兩位內門弟子站在了石軒身邊，這是等下幫石軒拿賀禮的，要不然堂堂金丹宗師，還要自己拿著賀禮，或是當場將賀禮收入儲物袋，實在有些不好。

謝方偉走到了中間，面帶笑容地道：「師兄代宗門賀石師弟成就上品金丹。」同樣他身後是捧著玉盒的兩位內門弟子。

石軒接過玉盒，笑道：「多謝謝師兄，多謝宗門。」一般而言，金丹大典的賀禮都不是很珍貴，以閑雅為主，比如有的是一套法器茶具，有的是奇特材料，有的是記錄奇聞軼事的玉簡。

所以石軒也沒有查看，就將玉盒遞給了左邊那位男性弟子。

之後輪迴王走了出來，他一身紫袍色澤濃郁近乎黑色：「本座代幽冥教賀石道友成就上品金丹。」說完話之後，他抬頭看著石軒，一雙眼睛裡面金白紫黃灰黑色結成兩個六色法輪，緩緩轉動，讓石軒一下覺得四周靜了下來，似乎要將自己的神魂吸引進去。

想不到輪迴王技高人膽大，居然在金丹大典上窺探石軒，這表明他有充分信心不會出岔子，只窺探而不傷到石軒，同時又不引起別人注意，那樣的話，蓬萊派吃個小小的暗虧，事後也只能捏著鼻子認弟子學藝不精了。

可惜石軒練成陰陽生死大輪轉這門道術後，對這方面的手段就有著一絲警覺，剛剛發現不對立刻做好了準備，丹田內太極圖化成彼岸金橋一鎮，就消除了輪迴王侵入神魂中的異力，同時石軒的瞳孔變成紫色，內裡有無數淡紫雷光在閃耀，正是石軒使出了道術雷光紫瞳。

雖然現在這門道術只得一階，比起輪迴王至少四階的道術要差上不少，但內有太極圖鎮壓，石軒不僅守得綽綽有餘，而且於紫色雷光不停生滅之中，還窺探出了一絲輪迴王的信息，其一身黃泉神光如同洶湧的大河氣勢滔滔，帶著洗滌神魂，忘憂解愁，消除宿罪的意味。

輪迴王見佔不到便宜，微微一笑收回目光道：「石道友果然不凡，四年之後蒼莽法會，本座要好好討教討教。」身後那些黑白鬼卒就奉上了玉盒。從中也能看出他實力確實勝過石軒良多，能放也能收，沒有一絲煙火氣。

直到此時，除了寥寥幾人之外，大殿之中的其他金丹宗師、神魂期高手，才醒悟過來，剛才輪迴王和石軒在暗中做了一番較量，看起來是平分秋色。

待喬慕白走到了中間，這些修士才收回驚訝打量的目光，同時不再懷疑為什麼石軒一成就上品金丹就能排在天機榜第七位。

喬慕白毫不掩飾自己對石軒的欣賞，雖然初次見面的時候，石軒有些狂妄，但知錯能改，一步一步走到上品金丹，而且在金丹期之前就能練成劍光分化：「喬慕白代羅浮派賀石道友成就上品金丹。」

其後諸位金丹宗師、神魂期修士一一上來恭賀，直到午時方才完畢，這些人裡面想要窺探石軒的不少，但都沒有輪迴王的氣魄、膽量和手段，所以後面是波瀾不驚。

「恭賀石道友（前輩）成就上品金丹。」隨著最後所有修士站起來同聲恭賀，石軒的金丹大典至此結束，大殿之內很快變得冷冷清清，喧囂散去。

因為三年半之後就是蒼莽法會，所以這次並沒有安排八大宗門的弟子鬥法，一切都等到那個時候才光明正大地進行。

蒼莽法會對外界修士講的是八大宗門之間談法論道，進行比鬥，排定座次，實際上卻是小千世界和秘境之爭。

其一是比引氣期弟子，這個只是顏面上的爭奪，不涉及任何實質上的利益。二是比神魂期真傳弟子和長老，決定一個有爭議秘境的歸屬。三是重頭戲，乃金丹宗師之間的爭奪，這又分成兩個不同層次的鬥法。

其中一個是中品金丹、下品金丹之間的比鬥，這爭奪五個有爭議秘境的歸屬。

最後則是上品金丹宗師之間的爭奪，因為上品金丹宗師元神有望，代表著宗門的未來，所以他們之間的比鬥，是定下蒼莽法會規矩的元神真人們最看重的，也就代表著五個有爭議小千世界的歸屬，到時候排名第一的門派，能獲得優先挑選兩個小千世界的權利，第二到第四則只能選一個，還必須是別人選剩下的。

因此，剛才輪迴王才會如此說，要在蒼莽法會上向石軒好好討教。

石軒的金丹大典結束之後，那些和石軒有著一番交情的金丹宗師或神魂期高手們，都多盤桓了幾日，到石軒洞府敘個舊，討論討論道法劍術，裡面有喬慕白、徐鈺、樓憶之、應覺曉等，其中應覺曉是主動跟著喬慕白來蓬萊派的。

……

蓬萊派斗木峰，這裡是一年多前新入門的十二歲以下孩童居住所在，對於他們，蓬萊派要比其他外門弟子管理的更加嚴格一點，畢竟他們大部分屬於不太懂事的孩子，正是矯正心性的好時機，所以從幾十年前靈日提出這個問題後，讓他們與其他新入門弟子分開居住。

石軒和外門庶務長老魯雲亭一起降下遁光，落在了斗木峰上，石軒此行是來挑選道童的，一是洞府內的雜事總要人做。

二是石軒已經著手完善《神霄真法》，雖然玉婆婆已經指出了問題所在，但要將它們完善起來，石軒還需要細細琢磨和思量，這絕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恰恰相反，非常困難，可一旦成功，石軒對於陰陽雷電和《寶錄》的理解，就會更加深刻，對於日後的好處不可估量。

這個時候收兩個道童在身邊，就可以隨時傳授他們一些道法，藉以查看自己的思路。因為很多東西需要從頭完善，所以讓這些修為低微的道童來修行正好，而且他們修為低微，出了什麼差錯，能馬上扳正回來，要是讓楚綰兒或是謝方偉來實驗的話，那就分外危險了。

當然，石軒也不會虧待他們，首先，能學到《神霄真法》的一部分已經是真傳弟子的待遇了，日後若是能通過石軒的考察，收為自家弟子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師傅莫淵這一脈一直是傳承的《神霄真法》，自己和楚綰兒都各有功法在身，再收一名弟子教授是應有之意。

就算他們實在心性不佳或是不符合自己的要求，石軒也能保他們一個引氣期。

魯雲亭是新上任的外門庶務長老，上一任程長老因為壽元將盡，服用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冒險突破未成，坐化於自己洞府，所以就由魯雲亭接任，他是一個瘦高個子的中年修士，臉上常常掛著笑容，算是八面玲瓏。

「蘇執事，將那些孩童們都叫出來吧，石長老要挑選兩位道童。能被挑上的，日後前途無量啊。」魯雲亭一邊吩咐著斗木峰的蘇姓執事，一邊微笑看著石軒。

石軒現在不是首座，而是金丹長老。作為上品金丹宗師，石軒天然有著宗門的決策權，這是上品金丹本身的地位而來，絕不是什麼首座、長老帶來的，也正體現了上品金丹宗師的尊貴。

至於天璣峰的事情，洪至善也不會那麼沒眼色地來煩自己，他的首座之位只是石軒不想要而已，真要煩到了石軒，收回只是一句話的工夫，這一點，所有蓬萊派的弟子、長老都很清楚，上品金丹和中品金丹的差距，世人皆知，而石軒不收回，只會讓人讚一句心胸寬廣。

再說，洪至善交出雷府之門，就是變相對石軒認輸服軟了。

這是好事啊！蘇執事正要轉身而去，就聽到石長老問道：「那些孩童現在在做什麼？」

蘇執事忙回身答道：「回稟石長老，那些孩童門正在峰頂大殿聽內門李師兄講授道法。」

石軒點點頭：「那我們上去看看就行，不用驚動他們了。」

石長老都如此吩咐了，魯雲亭和蘇執事敢不遵從，於是就由蘇執事在前，帶著石軒走到了斗木峰峰頂，站在了大殿門口。

裡面稀稀拉拉三十個孩童，正坐在大殿之中聽著前方的李姓內門弟子講授道法，乃是鍛體養氣的入門功夫。

這些孩童，小的才六七歲，大的不過十二，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要不是李姓內門弟子時不時使出術法，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那小的幾位怕是早就坐立不安了。

石軒隨意走進殿內，站在旁邊聽著看著，那李姓內門弟子剛要參見石師叔祖，就見石軒示意他不要打斷講授，所以收回心思，繼續講了起來，並不時找幾位孩童上來演練鍛體招式。

石軒激發丹田內的五行滅仙劍，看起這些孩童的氣運來，不看則已，一看石軒有些驚訝，因為有兩位孩童的氣運呈柱狀，足有半丈高，碗口大，比前面的李姓內門弟子還要深厚，算是氣運驚人了。

當然，石軒立刻就將他們排除在自己的選擇外，要是因為氣運深厚，他們修煉道法的時候陰差陽錯成功，讓自己無法看出問題所在，那禍害可就大了。

同樣的道理，那些氣運極差的也在挑選之外，再加上排除年紀幼小、心性難定無法做事的，石軒能選擇的就是七八人了，於是石軒專心看起他們聽道時候的表現，看他們的毅力、心性如何。

第十一章 時光如水·法會將至

仔細看了一會兒，石軒大致確定了兩個人選，一男一女，體質上一陽一陰，年齡都在十一二歲，舉止穩重，專心聽講，無論是從年齡還是心性上來說，比其他小孩子應該要明曉多些事理。

劉羲兩耳不聞窗外事，專心致志聽著李師兄傳授道法，他鍛體已有六年，再配合蓬萊派的藥湯、靈草、靈果，最多兩三年後就能進入養氣期，可心裡卻是恨不得馬上成為引氣期或是神魂期的大高手，那樣就能報仇雪恨了。

他本是海外諸國一中等海客家族的子孫，天資頗佳，家裡又不缺靈石，所以從他六歲開始就延請修士，教授他鍛體之法，等到十歲出頭，馬上送他來參加蓬萊派招收弟子的法會。

可是就在他來到三島海域不久，家裡就出了禍事，運送一批珍貴貨物時露了風聲，被海外諸國海域和天火門海域交界處的十八家海盜聯合起來堵住，最終是貨物沒了，家族內堪用的修士和子弟也沒了，從此一蹶不振，最讓劉羲悲痛的是，當時負責的就是自家父親。

不過少年早慧的劉羲知道，自己的修為境界，就算返回家族也無甚用處，只有進入蓬萊派，學到無上仙法，才有望殺掉那些窮凶極惡的海盜以及重振家族。天可憐見，他終於通過了蓬萊派招收弟子的法會，進入了外門。

這一年多來，劉羲是日夜刻苦，不苟言笑，只將全身心都寄托在道法上，被一同進門的孩子們送了一個外號：「殭屍臉」，形容他沒有表情，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好了，今日講授就到此為止，你們下去之後可不能偷懶。鍛體這步乃是修行的起點和根基，千萬不要覺得這只是凡間的功法，起了懈怠之心。」劉羲覺得自己還沒學到多少東西，李師兄就結束了今日的講道，有些戀戀不捨地站了起來，不過轉眼之間想到接下來的鍛體，他又重新充滿了精神。

「諸位師弟師妹請先留一下，石師叔祖要從你們裡面挑選兩位道童。」熟悉的蘇執事的聲音在劉羲耳邊響起，其他在講道結束後言笑晏晏的孩童也是一下愣住了，雖然他們年紀尚幼，入門時間還短，但師叔祖代表的是什麼含義，都很清楚，是神魂期大高手，甚至是金丹宗師！

尤其是石姓師叔祖，宗門內只有一位，就是剛剛舉行過金丹大典的石軒石師叔祖。就算沒見過石師叔祖本人，可蘇執事是萬萬不敢在這方面撒謊的！

他來招收道童？劉羲心裡一下就火熱了起來，好像看到了一條金光大道在向自己招手，成為金丹宗師的道童，可是不少外門弟子、雜役做夢都在想的好事。

另外的孩童們，有懂了世事，與劉羲一般激動的，也有年紀幼小，懵懵懂懂，見到大家很振奮，很激動，自家也跟著很振奮，很激動的……

石軒走到這幫孩童中間，看了一眼，若自己時間足夠，又不是為了完善真法，收徒弟更願意按照師傅當時的辦法，確定幾個人選後，再慢慢觀察他們的日常行事、修煉毅力、對於本心的堅持等等，現在嘛，只能事急從權：「你，你，姓名為何？」指了劉羲以及另外一邊的粉雕玉琢般，冰雪可愛的小女孩。

劉羲雖然心中火熱，想要表現一番，以爭取石師叔祖的注意力，但從來沒想過師叔祖他老人家一開口就指了自己，頓時驚訝慌張各種情緒湧上心頭，直到蘇執事在旁邊推了他一下，他才猛地回過神來，往前走了一步，喜悅激動交加地跪倒在地：「弟子劉羲，願意成為師叔祖您的道童。」也算是他經過家中大變，心性已經沉穩很多，這一番話才沒有說的結結巴巴。

有劉羲帶頭，那位小女孩也是跪倒在地：「弟子陳然，願意成為師叔祖您的道童。」陳然十歲出頭，是三島海域一位散修的孩子，從小就見識了低階散修生活修行的艱難，所以比起其他孩童來說，要沉穩一些，當然，與劉羲相比，她還算得上是童心未泯，此時磕頭過後，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就毫不避諱地、好奇地打量著石軒。

石軒笑著道：「你們兩位小朋友先別忙著答應，聽本座將話說完。」

然後用神識直接在他們腦海裡說道：「這次本座招收道童，除了做些雜事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本座接下了完善《神霄真法》的善功任務，需要一些弟子配合修煉，以便發現問題，關於這點，本座已經向掌門稟告過，掌門也答應了。不過，對於你們來說，卻需要好好考慮下，因為完善《神霄真法》並無先例在前，給你們的修行方法，可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稍有不慎，就會走火入魔，雖然有本座護持，不會有性命之憂，但總是有危險的，比如埋下隱患，日後修行速度變緩等等。」

頓了頓，石軒很莊重地道：「現在，你們還願意成為本座道童嗎？」

劉羲一邊聽一邊就下定了決心，本來他打算成為石師叔祖道童後，就找機會求石師叔祖傳授些道法，指點指點修行，想不到這次會有修行《神霄真法》這門蓬萊派根本大法的機會，就算充滿危險，可也是天大的機緣，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道：「弟子劉羲願意，絕不後悔。」

石軒點點頭，看劉羲的表現，就知道他有心事，所以才會如此迫切，但不管是報仇也好，雪恥也罷，都與自己無關，只能他自己學好了道法，方才有機會。

陳然卻是有些猶豫不決，雖然從小的經歷，在她幼小的心靈裡面埋下了渴望大道，渴望長生，渴望成就金丹宗師的種子，但畢竟年紀尚幼，還沒有做好面對危險的準備。

石軒也不著急，背手站在前面，悠閒地等著她回答，同時繼續看著其他孩子，這種事總要自願才好。

陳然偷偷看了身邊的同伴一眼，被年齡差不多，較為明白世事的同伴們艷羨的眼神所打動，就像以前自己看著隔壁小姐姐風風光光的模樣，那只是因為她有個引氣期的爹爹，當時自己立下的心願很奇怪，不是希望自家爹爹進階引氣，而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要成為引氣期高手，讓自己身邊的人與有榮焉，因此陳然猛一咬牙道：「弟子陳然也願意。」

石軒點點頭，沒有說什麼。而是對魯長老和蘇執事致意了一番後，化成清風就裹著兩人回天璣峰了，因為什麼原因走上修道之途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後修煉中能不能明心見性，堅定道路，並不每一位元神真人，在一開始就毫不猶豫地直指長生大道的。

回到天璣峰後，楚綰兒對於多了一個小妹妹，很是歡喜，拉著陳然問東問西，很是投契，而猴子青索則對劉羲的「殭屍臉」分外好奇，劉羲只要一個不小心，青索就會捏住他的臉皮，想要看看這是真皮還是假皮，最後，劉羲的殭屍臉在青索的爪子下終於破功，怒火連連，不管再怎麼經歷過家族變故，他畢竟也只是一個半大孩子。

對於楚綰兒，石軒決定蒼莽法會之後，她的心性更加成長後，就讓她外出遊歷磨煉，補上這缺失的一課。

將陳然和劉羲交給楚綰兒負責後，石軒轉身又往天樞峰紫氣東來樓而去，這次是去兌換天材地寶的，四象滅世劍可是需要地火風水四樣天材地寶方能借助成就元神凝結成功，至於善功，石軒可不擔心，自己進階金丹之後，那一百萬善功可是還沒用過。

石軒手頭上有鳳凰血，乃火性天材地寶，而且一共三滴，無論是作為天地山河圖的材料，還是四象滅世劍的輔助，都是綽綽有餘。至於之前的息壤，石軒並不後悔將它兌換成無形神鐵，因為四象滅世劍要求的四種天材地寶必須是蘊含毀滅破壞之力在裡面。

而宗門內，天材地寶倒是有一些，但大多數乃雷屬，不合石軒之用，只有其中一種：「九雷神風」乃是風性天才地寶，只在最後一次天劫後方有機緣生成，一風吹過，不僅蝕肉消魂，而且雷聲震天，將人整個化成灰灰。

……

三年半後，天璣峰石軒洞府。

石軒正在專心修煉，不停往神魂之中的道術銘紋上添加符篆文字，不過除了將七門天賦小神通一一進階到了道術之外，其餘道術都未能突破，還是大多數一階，兩門四階。而且本命靈器也是，各自只增加一層天罡禁制上去。

而在石軒神魂之中，有兩處銘紋非常古怪，一赤一青，層層疊疊，比起兩門四階道術都要複雜許多，可它們即使如此複雜，一眼看上去也是覺得多有疏漏，顯然是殘缺的銘紋。

這正是石軒用一滴鳳凰血，一縷九雷神風按照《寶錄》上的秘法，花費三年時間，在神魂中銘刻的符文，各自為四象滅世劍的一部分。

這時，劉羲見石軒起居室外的紫光消失，知道老爺已經結束修煉，於是在門外恭聲道：「老爺，方才宗門派人來通知您，三日之後，就會啟程前往蒼莽山。」既然是道童，那自然是按道童的稱呼。

第十二章 群山之中·修真盛會

「我知曉了。你最近做觀想的時候還有幻象產生嗎？」石軒盤坐蒲團上，淡淡問著門外的劉羲，時光匆匆，蒼莽法會就要開始了，而劉羲和陳然兩人在這三年半內已經成功進階養氣期，開始了觀想。

劉羲恭恭敬敬回答：「回稟老爺，經過您的指點之後，已經沒有了。而且感覺滋潤神魂效果頗佳，修行起來事半功倍。」

最初那段時間，在修行石軒完善過的觀想之法時，劉羲和陳然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幻覺叢生就是其中之一。小部分是本身原因，大部分則是石軒給的功法問題，不過經過石軒幾次修正後，總算是踏入了正軌。

而石軒則借此完成了《神霄真法》完善的第一步，加深了對《寶錄》和陰陽變化的理解，自家神與氣合的速度也在變快。

石軒點點頭：「那你下去吧。」這讓石軒現在覺得二十年時間應該能完善《神霄真法》了，畢竟《神霄真法》無法合電之道種，乃是根基不穩的緣故，並不太涉及更高層次的東西。

……

三日後，天樞峰接天殿。

石軒和楚綰兒進來時，此次參加蒼莽法會的長老、弟子已經到齊，有引氣期弟子九名，神魂期真傳弟子和長老五人，中品金丹宗師靈星、庸興以及靈青，上品金丹宗師靈日、謝方偉。留守宗門的則是洪至善。

「弟子二人來遲一步，還請掌門真人恕罪。」石軒見自己和楚綰兒是最後到的，遂對張掌門拱手致歉。

臨出門前，青索那隻猴子死皮賴臉地想要跟去，結果還是被石軒無情地關在了洞府裡。自從玉婆婆將青辰劍封在它的身體內後，它好像一下就失去了神出鬼沒的能力，讓石軒輕鬆了不少。

張掌門呵呵擺手道：「無妨，無妨，還要等一會兒才能出發，這次又不是本門主持法會，去早了不太好。」這次蒼莽法會，蓬萊派依然是三名上品金丹，位列八大宗門之冠，所以張掌門心情甚好。

「石師弟，這次蒼莽法會，為兄可是拭目以待，看那能讓你排名天機榜第七的手段到底是什麼。」謝方偉戲謔地說道，當然，好奇是免不得了，只是涉及每個人的秘密手段，謝方偉一直不好問石軒，這次蒼莽法會，面對其他積年上品金丹，總算是有機會見識了。

石軒微笑道：「不瞞師兄，乃是一門六階道術，五行滅仙劍。」既然打定主意在離開本方大世界前以五行滅仙劍作為自己的主要手段，那就沒什麼好隱瞞的，到時候用出來大家都看到了。

身後的楚綰兒見師傅在和兩位長輩說話，就偷偷溜到一旁，和相熟的幾位弟子閒聊起來。

「六階道術？莫非與那兩門外物神通有關？」一旁的靈日聽到之後先是吃驚疑惑，但轉眼就想起了石軒以前用來兌換道術的外物神通。

上品金丹宗師能隨意查看學習天涯海角樓的道術，所以靈日和謝方偉都是看到過庚金劍氣和虛實真火，只是因為這兩門道術無法進階，所以兩人一直沒有修煉過。

能成就上品金丹的，都不是蠢人，只不過石軒沒想到靈日能光憑五行和六階就判斷五行滅仙劍與那兩門外物道術有關，實在是反應極快：「正是。不過晚輩還另有際遇，方才能在成就金丹時，將這五門外物神通合為一門，其他弟子若是學了，怕是難以成功。」

石軒這是實話實說，五行滅仙劍乃是青雲子請造化之主推衍出來與《寶錄》結合的，如果不是修煉的《寶錄》，在成就上品金丹時，這五門外物神通根本無法凝結成五行滅仙劍，所以就算石軒將五門外物神通都獻給宗門，其他人也只是多了五門難以進階的道術而已。

靈日對於這個根本沒在意，反正自己都已經上品金丹了，反而略微有些興奮地道：「看來上古之時，道術拆分結合之法是確有其事了。」

幾人隨意談笑著，過了一會兒，張掌門才道：「時辰差不多了，我們出發吧。」

「謹遵掌門法旨。」眾位修士齊聲道。

……

蒼莽山，乃南蠻大陸最南端的山脈，山勢起伏不定，有險峰，亦有平緩所在，到處皆是一人難以合抱的大樹，其中飛鳥走獸遍佈，而人跡難尋。

而它的最高九座山峰直入雲霄，陡峭難爬，若是有人能一路攀登至任意一座山峰頂部，往下一看，就會發現在這九座山峰圍成的圓中，有一個方圓幾百里，只比峰頂低十來丈的平緩山谷，花紅柳綠，白雲環繞，清雅宜人。

山谷正中，是一個白玉鋪成的檯子，看似不大，只得方圓幾十丈，可一旦走上檯子，就會發現這是一處寬廣無比、無邊無際的，沒有任何其他阻礙的大陸，正是幾派元神聯手布下的鬥法台。

在鬥法台周圍，已經立起了八座蘆篷，懸金燈，結綵花，仙氣氤氳，而其他地方的高處，則三三兩兩有些修士，差不多有近千之數，蓋因蒼莽法會不禁別的門派修士或散修觀看，只要他們能穿過莽莽群山，躲過諸多妖獸，到達這山谷之中。

所以，蒼莽法會又被稱為修真界百年一次的盛會。

蓬萊派的白雲舟從天而降，落在無人的地方，負責此次蒼莽法會的廣寒宗掌門言千影就帶著幾位弟子迎了上來。

「千影拜見張真人，想不到這次貴宗居然是最後一個前來。」廣寒宗和蓬萊派關係頗深，甚至互有嫁娶，言千影論起輩分來，差張正言一輩，就算是一派掌門，也只能持晚輩之禮，她此時神態從容，嘴角帶笑地打量著蓬萊派的諸位修士。

張掌門拊掌笑道：「是你們來的太早了，我們蓬萊派可是很準時的。」邊說邊在言千影帶領下，往屬於蓬萊派的蘆篷走去。

一路閒談走進蘆篷之中，石軒看到四周那近千修士，都在對著自己等人指指點點，大概是長輩在向晚輩介紹諸位宗師、高手，免得他們以後行走天下，不放亮招子，惹到不該惹的人，同時，也是在炫耀自己的見多識廣。

待蓬萊派的人安坐篷中，言千影才笑道：「貴宗這次還是三名上品金丹宗師，怕又要獨佔鰲頭了。」正常情況下，因為上品金丹七八十年就會離開本方世界，所以宗門內一直保持三到四位上品金丹，那就是優秀弟子層出不窮的鼎盛狀況。

張掌門也不謙虛，笑呵呵接受了，反而說起言千影：「你們廣寒宗這次總算有兩位上品金丹了，莫要失了手，爭取贏回一座小千世界去。」

上次蒼莽法會，廣寒宗、血魔宗、天火門、藥王宗，都是一位上品金丹宗師也無，只能在旁邊眼巴巴看著蓬萊派、瀛洲派、幽冥教和羅浮派爭奪，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修真界才傳出這四大宗門開始衰敗的言論。

言千影美目含笑地掃了石軒和謝方偉一眼才道：「多虧十幾年前寧無缺隕落，現在血魔宗只得高惑一位上品金丹宗師。」言下之意就是，只有一位上品金丹宗師，且才成丹二十年左右的藥王宗和天火門不足為慮，這下又少了血魔宗這個大敵，廣寒宗的希望是大增。

「不過抽籤對陣多有巧合。」張真人點點頭，只有蓬萊派這種實力佔優的才能穩坐釣魚台，要是言千影運氣不好，抽到了幽冥教或是羅浮派，那勝負就難說了。

雖說抽籤之事，能作弊的手段很多，但在暗中元神真人的眼皮底下，沒有哪個宗門能成功，也算是比較公正的方法。

既然八大宗門已經到齊，時辰也將近，言千影寒暄兩句之後，就出了蓬萊派的蘆篷，走到了鬥法台上。

一番開場白的廢話之後，言千影很快宣佈開始各大宗門引氣期弟子的鬥法，此乃正餐之前的開胃菜。

經過抽籤，蓬萊派對天火門，幽冥教對羅浮派，廣寒宗對瀛洲派，藥王宗對血魔宗。

石軒在蘆篷內閉目調息，同時用神識關注場內比鬥，間或指點身旁的楚綰兒兩句，這次帶她前來，就是為了增強她的鬥法經驗，為她之後的外出遊歷打好基礎。

在石軒的指點下，楚綰兒若有所思地邊看邊緩緩點頭，這一番指點，不僅楚綰兒受益，其他神魂期弟子也都有些體悟，再怎麼說，石軒已經成就金丹，乃一派宗師，看待問題的高度都能讓他們有所啟發。

對於石軒的所作所為，張真人很滿意地摸摸自家長眉毛，這才是一大宗門的氛圍嘛，如此宗門方才能發展壯大，於是在石軒帶動下，其他金丹宗師也是偶爾插嘴指點兩句。

引氣期每一場都是九人分別比鬥，耗費時光很長，一直到了午時，方才決出了勝負，蓬萊派四比五惜敗羅浮派，只能位列第二，在得到大自在飛劍，參悟其中的大自在真意後，羅浮派的功法似乎有所改變，尤其是劍術劍法更顯犀利，讓旁觀的那些劍修或者喜愛劍術的修士看得是熱血沸騰，心癢難耐。

稍作休息後，又開始了神魂期爭奪，這涉及一個秘境的歸宿，各大門派的修士比起之前，多了一分鄭重，可惜楚綰兒無法參加，畢竟她現在還不算蓬萊派的正式弟子，名不正言不順，只能在蘆篷裡聽著師傅石軒的講解。

到了傍晚時分，蓬萊派的五位神魂期高手，力壓各派，奪回了一個有爭議的秘境。

天色漸黑，可言千影手一指之下，天上頓時浮現一輪明月，清輝照耀，光潔明亮，如同白晝，於是鬥法繼續。

這一番中下品金丹的爭奪，一直延綿到了清晨，最終廣寒宗奪得頭籌，拿走了兩個有爭議的秘境，而蓬萊派只得第三，挑選了一個秘境。

畢竟各大宗門有望金丹的弟子長老人數都差不多，你上品金丹多了，相應的中下品金丹就要少一些，尤其是這些年蓬萊派的大部分真傳弟子和神魂期長老，見宗門上品金丹不斷，心中都多了一份信心，選擇成為中品金丹的實在不多，而其他宗門不乏成丹百五十年左右的中品金丹宗師。

隨著一輪紅日緩緩升起，本次蒼莽法會的重頭戲開始了，言千影主持抽籤，第一個抽出來的玉牌讓她微微一笑：「第一個出場的，蓬萊派。」雖然旁觀的其他修士都是倒吸一口涼氣，但對於這個，蓬萊派包括石軒在內的三位上品金丹宗師，都是毫不在意，早出場晚出場都沒什麼區別。

之後，她又開始抽蓬萊派的對手，這次的玉牌則讓她櫻唇微張，似乎有些驚訝，不過她的驚訝只是一瞬間，很快就念到：「幽冥教。」

第十三章 地獄門開·黃泉滾滾

四周修士先是突然安靜，然後立刻議論紛紛，一時之間，彷彿有許多蒼蠅在山谷出現，發出嗡嗡嗡的聲音。

對於他們來說，因著百年前蒼莽法會的印象，蓬萊派和幽冥教乃是他們心中排在前兩位的宗門，想不到一開場就要上演一出龍虎相爭的戲碼，而且當下天機榜第一位的輪迴王和第二位的靈日就分別在這兩家宗門內，真是讓人好生期待兩人的對決。

石軒聽聞之後，也是眉頭微微一挑，心中覺得好笑，這也算是機緣巧合，想不到真的碰上了輪迴王，於是轉頭對靈日和謝方偉道：「靈日師伯，謝師兄，等等對輪迴王那場，就由我上吧。」

靈日因著明輕月的關係，對於石軒一直是當成自家子侄看待，這時關心之下，有些疑惑地道：「石軒你雖然有一門六階道術，但輪迴王可不是易於，一身道術應該都在五階左右，而且本命靈器生死無常劍也肯定兩重天多了，相當於七階道術，以老夫之見，你怕是難有勝算，不如還是交給老夫來對付吧。」

上品金丹宗師之間的較量是分三場，兩勝者晉級，如果宗門只有兩位上品金丹，那就由其中修為實力較差的那位出戰兩場，若是只有一位上品金丹，那就算是直接輸掉一場，要不然那些上品金丹宗師多的宗門的優勢就無法體現。

也就是說，等下與幽冥教的比鬥，輪迴王只能出戰一場，而他們另外一位上品金丹宗師屍皇則要出戰兩場。

「晚輩知道自家事，想要勝過輪迴王是千難萬年。」石軒毫不在意地自承實力不足，畢竟自己成就金丹才四年，就算是將太極圖威力全開，配合五行滅仙劍，也至多能支持的久一點，好歹輪迴王可是天機榜第一，盛名之下無虛士。而且現在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要麼只能作為純防禦手段，要麼只能作為輔助之用，那就更加難以和輪迴王匹敵了。

「不過，若是晚輩迎下輪迴王，靈日師伯您和謝師兄出戰屍皇的話，就能穩操勝券。」石軒繼續說道，此乃倣傚田忌賽馬故事。

石軒的話很好理解，蒼茫法會舉行也有一百多次了，類似的手段也有人用過，但還是有一個問題，因此謝方偉帶著溫和笑容地問道：「可這事還必須輪迴王同意才行，石師弟你有把握？」對決的名單，需要雙方同意才行。

石軒微笑道：「師兄你應該記得，師弟金丹大典時，輪迴王曾經窺探過我，不過未能成功，所以放下話來，說是在蒼茫法會上要與師弟較量一二，當時可是有幾百金丹宗師、神魂期高手聽到，等下用這番話擠對輪迴王，他總不能說話不算話吧？」就算當時輪迴王說的是場面話，可被石軒揪住不放的情況下，臉皮總還是要的。

最重要的是，就算幽冥教輸掉和蓬萊派的比鬥，到末了排定座次後，後四位的宗門還有一次向前四位宗門挑戰的機會，以防止由於意外或強強提前相遇而造成的失敗。

而且石軒也有自己的陰暗心理在內，當時輪迴王貿然窺探自己，兩人算是結下了小小的梁子，正常情況下，石軒也不會為了這種小事去找輪迴王麻煩，或是做生死之爭，可現在既然有機會較量，又能為宗門出力，石軒不介意趁機陰他一把，就是不知道元神真人立的鬥法台，防不防得住五行滅仙劍斬破氣運的能力，事關氣運那可是天仙才有的手段。

聽到石軒這麼說，靈日和謝方偉都是微微點頭，能夠順利拿下幽冥教那自然是好，只是靈日有些遺憾不能與輪迴王一戰。

於是就由靈日用神識向言千影告之了蓬萊派的安排，並將石軒的話也一併說與她聽，言千影聽得嘴角微彎，想不到輪迴王說一句場面話就被石軒抓住機會，擠對得不得不出戰，以後得提醒自家弟子們，說話需謹慎！

接下來，作為主持法會之人，言千影毫無遺漏地將話轉告了幽冥教的掌門和兩位金丹宗師，沉默了一會兒，幽冥教的蘆篷內才傳出了回答。

言千影略帶笑意地道：「蓬萊派與幽冥教第一場，石軒對陣輪迴王。」

此言一出，其他修士都是驚愕莫名，蓬萊派打得什麼算盤，大家不難看出，可幽冥教為什麼要答應呢？

「師傅，莫非輪迴王和石軒有仇？」有位弟子問著自己的金丹師傅。

金丹宗師記性都是極好，轉眼就想起了三年半前的時候，笑道：「非也，乃是金丹大典時，輪迴王主動下的戰書，邀請石軒在蒼茫法會上較量一番。」至於內心裡，他更寧願相信這是輪迴王與石軒暗中交手未能佔到便宜的場面話。

「原來如此，可是為什麼輪迴王要向石軒下戰書？兩人有仇嗎？」這位弟子又繞回原來的思路了。

……

不管其他修士是如何看待，石軒正了正道袍，站了起來，就要往篷外飛去。

「師傅。」楚綰兒喊了一聲，見到石軒轉頭望來，甜甜地笑道：「不管怎麼樣，您都是最厲害的。」這幾年過去，綰兒在蓬萊派內混的風生水起，無論是見識還是心性都有了長足進步，所以她也知道，自家師傅成就金丹才四年，與輪迴王這種六七十年的積年金丹宗師差距不小。

石軒笑著點點頭，化成一道青光就出得篷去，落到了鬥法台上，四週一望無際，腳下是白玉發出濛濛白光，好像身處白雲之中。

輪迴王的黃色近黑遁光也同時落在了石軒對面，現出了身穿紫袍的身影，他表情平淡，不見任何慍怒之色，將手一拱：「石道友，請。」這算是自重身份和自負實力，不屑於先出手。

既然輪迴王如此做派，石軒也不謙讓，太極圖化成彼岸金橋落在頭上，垂下道道金光和朵朵金蓮護住全身，這是將太極圖作為純粹防禦靈器來用，不怕別人看出端倪，而且身上雲霧仙衣化成一片輕雲淡霧貼住身體，外面則是週身的神霄天雷神光環繞。

慢悠悠做好了防護，石軒才對著輪迴王道：「那石某就出手了。」一道赤白金青黑五色劍光就如雷似電向輪迴王斬去，劍至中途，劍光微抖間，就分成了四道一模一樣的五色劍光，組成了一個小四象陣法，速度加倍，轉眼就到了輪迴王身邊。

輪迴王臉色絲毫不變，一道黑白混雜的劍光就從他身上躥起，黑色幽深，白色寧靜，劍光照耀之下，讓人心裡生出自尋解脫的念頭。

而這道劍光竄出來後，一眨眼就分化出了七道，結成了一個黑白各半的漩渦般的陣法，就要將石軒五行滅仙劍吸入其中。

這時，旁觀的其他修士才醒悟過來，這兩位可都是金丹宗師裡面寥寥無幾練成了劍光分化的人物，就算看不成天機榜第一和第二的較量，見識這一番比鬥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另外輪迴王袖袍一揮，一道渾濁成黃色的大河就接天連地向石軒撲來，一路之上，沾染了這條大河渾濁河水的白玉微光、微風甚至空間，都似乎變得幽暗了一些。好像來到了陰森恐怖的地獄。

這門道術正是幽冥教的招牌道術「黃泉」，所以石軒認得，其擅能污穢靈器、神魂、肉體，普通金丹宗師要是中了一記，那就是萬劫不復，石軒見其威力乃是五階，太極圖現在的威力才相當於四階道術，要是硬接的話，很可能被污染，雖然只是鬥法，但也孰為不美。

所以石軒心念一動，背上幻化出了一隻青色風翼，一隻紫色雷翼，輕輕一扇，已經是出現在另外一個方向，而五行滅仙劍所化四道劍光則是猛地一合，脫出了生死無常劍的吸附，劍光展開，時分時合，五色翻滾，與生死無常劍斗在一處。

在北斗指路心法推算下，雖然五行滅仙劍威力差了生死無常劍一階，劍光也少分化了三道，可還是斗的旗鼓相當，讓輪迴王這件本命靈器無暇攻擊石軒。

同時石軒十指連彈，與生死無常劍劍光一般無二的幾十道黑白劍光就向輪迴王破空而去，滋滋之聲大作，一時之間，劍氣縱橫，與生死無常劍劍光略有不同的是，這兩儀誅邪劍氣黑色莊重，白色神聖。

而且石軒已經是展開了自己的虛空幻境，比起上次殺李懷遠時，沒有了混沌，沒有了黑白光華，只是有著各色雷雲，發出或紫、或銀、或青的電蛇，同時雷聲滾滾，好像回到太古時代的天空。

輪迴王輕輕一擺手，頓時整個鬥法台就陰暗了下來，現出了黑色陰森的山丘，岩漿滾滾的紅池，一條渾濁的黃色大河流淌其間，無數披頭散髮、形容恐怖的惡鬼在哭喊哀叫，身後則是黑白鬼卒、夜叉、無常在押解，身前站著一位位判官，在宣佈著決定，不時有惡鬼被夜叉、無常丟入紅池裡面，哀嚎聲中化為青煙。

兩個虛空幻境交雜，石軒的雖然差了一階，可也不是太多，所以即使地獄恐怖佔了主導地位，空中還是有不少雷光電蛇閃耀，擊殺那些惡鬼、鬼卒、夜叉、無常等。

第十四章 劍斬黃泉·氣如錦雲

地面上是鬼氣森森、猙獰恐怖的幽冥地獄，半空中是諸色雷光閃耀，萬雷齊發，在旁觀那些不會虛空幻境的修士眼裡，真是好生宏偉壯觀的鬥法。

輪迴王見石軒幾十道兩儀誅邪劍氣來襲，知其不凡，眼中六色大放異彩，背後升起一面巨大的法輪，其上均勻分成六塊，分別為金白紫黃灰黑色，那法輪看似緩緩轉動，可眨眼之間白色那一塊就到了正上方，頓時輪迴王身邊就立起了一道無數白骨鑄成的壁壘，有人的，有龍的，有許許多多其他妖獸的。

兩儀誅邪劍氣打在上面之後，那些白骨騰起陣陣青煙，青煙裡則冒出響徹雲霄的慘叫，輪迴王眉頭微微一皺，想不到石軒這與自己生死無常劍氣相類似的劍光居然是邪鬼之物天生的剋星，念頭一動，在白骨壁壘破碎之前，那法輪再次轉動。

等金色到了正上方時，輪迴王身後則出現一個金色虛影，丈六身高，三頭六臂，每隻手臂上分別持著金燈、金傘、金盾、金蓮、金花、金環，這金色虛影六條手臂往前一迎，這些金燈、金傘就發出耀眼金光，帶著清脆響聲與石軒的兩儀誅邪劍氣碰在一起，最後，在金色虛影幻化出了三輪寶物後，黑白纏繞的兩儀誅邪劍氣才消散在了空中。

防守的同時，輪迴王也沒閒著，將手一指，道術「黃泉」就流入了虛空幻境中，與幻化出來的那條黃泉河融合在了一起，河水立刻洶湧滔滔，不停翻滾，從河底鑽出無數奇形怪狀的水鬼。

這些水鬼與那些待審判的惡鬼、黑白鬼卒、夜叉、無常等一起，足足有幾萬名，鋪天蓋地向石軒湧來，它們諸般道術、靈器已經先它們一步攻向了石軒，更別提它們淒厲恐怖的叫聲，讓旁人聽了是心顫神抖。

這些攻擊，分開來看，都是兩三階的道術，合起來足足有五階的威力，看來八成是輪迴王另外的道術與虛空幻境結合起來，才會產生這樣的效果，有著幾萬鬼兵鬼將，要知道正常情況下，虛空幻境重在削弱對手，直接攻擊都不太強。

不過這種分散的攻擊，石軒正好有辦法應付，臉露微笑，袖袍一揚，寬大的袖袍中就飛出了一黑一白兩道氣柱，它們交纏著越變越大，發出巨大的吸力，那些惡鬼、夜叉、無常們身不由己就被吸了起來，竭盡全力揮手揮腳也只能在半空中做無謂掙扎，個個慢慢變成螞蟻大小，往石軒袖袍之中投來。

等到黑白氣柱收回，陰森恐怖的地獄中的黑山、紅池，就只剩微風吹過，不見半個鬼魂了。

石軒這一手端得上是瀟灑悠閒，讓旁觀的金丹宗師們稱讚不已，若是他們遇到輪迴王的幾萬鬼兵，雖不至於落敗，但也會應付的有些狼狽，絕不會如此輕鬆寫意。

可石軒露了一手後，心裡卻是在佩服輪迴王，自己和其他同門一直將虛空幻境當成削弱敵手、增強自身的陣法來使用，並未想及其他，而輪迴王卻將自己的其他道術與虛空幻境結合，使這幻境一般的地獄變得愈發真實，稱得上神鬼莫測。

有了這個念頭，石軒就想到，自己也能將神霄紫雷、仙府青雷、北極寒冰雷等與自己虛空幻境結合，不過現在是鬥法之時，當陣磨槍可是大忌，所以石軒念頭剛起就又壓下，背後風雷雙翼，再次扇動，在滾滾黃泉鎖住空間的情況下，轉移到了另外一個方向，然後兩儀誅邪劍氣彷彿不要錢般，如急雨就打向了輪迴王。

久戰不下，尤其是見石軒那門遁法玄奧無比，輪迴王背後的法輪再次轉動，當紫色在正上方時，一隻筋肉畢露，黑得發紫的鬼爪就從法*輪上伸了出來，向石軒的五行滅仙劍抓去，五根指頭上指甲發黑，爪前是五道如墨汁般的黑氣，這黑氣之中隱隱藏著一張凶厲的嬰兒面孔。

同時生死無常劍七道黑白劍光組成一個小小陣法，劍光一陣閃動，就脫出了五行滅仙劍的糾纏，急速飛到了黃泉之上，然後七道劍光化成奔雷，向石軒斬去，其中一道劍光帶著來自地底的陰寒，直奔石軒的金光、金蓮，另外六道劍光分擊上下左右，防止石軒遁走。

黃泉之水則人立而起，幻化成一個面目猙獰、腸穿肚爛的黃色惡鬼，吐出著長長的血紅舌頭，就撲了過來，身後是滾滾河水，鎖住空間。

而這時，石軒的兩儀誅邪劍氣已經打到了輪迴王身邊，輪迴王的鬼爪正在鎖拿石軒的五行滅仙劍，身後的法輪無法繼續轉動，只能使出另外一門道術，他身前猛地現出一面幽藍色的小盾，放出森森鬼氣，抵住那暴雨般的兩儀誅邪劍氣，被壓制的鬼氣只有薄薄一層。

見終於將生死無常劍調開，石軒的五行滅仙劍全力激發，一下就感覺到輪迴王頭頂的氣運滾滾，已經連接成了一朵錦雲，丈許大小。

七歲修道，十二歲得奇遇，被幽冥教一位金丹宗師青睞，收入門下，其後無論出竅、引氣還是神魂，都是輕鬆突破，就算是金丹這一關隘，也只是花了三十九年，其外出遊歷時，曾經三次陷入險境，兩次有生死危機，底牌用光，可都逢凶化吉，轉危為安，反而得到很多好處。

打聽到的輪迴王的消息，在石軒腦海中一閃而過，五行滅仙劍四道劍光結成一個小挪移陣，白光閃爍間，五行滅仙劍就從黑紫鬼爪的鎖定下脫離，出現在了輪迴王的頭頂，一劍下去，五色大作，直直劈在幽藍色小盾的鬼氣之上。

那鬼氣本就被兩儀誅邪劍氣壓得快要破碎，此時遇到更加厲害的五行滅仙劍，自然在發出一聲嗚咽後，猛地碎裂開來。

輪迴王沒想到石軒的劍光居然能使出小挪移術來，用子母鬼爪去鎖拿它算是犯了一個錯誤，可他不慌不忙，眼見七道生死無常劍光和金丹實力的黃泉惡鬼就要將石軒擊敗，手一揮，一條黃泉大河猛地出現在頭頂。

背後法輪再次轉動，黑色就要出現在正上方，身上紫色道袍亮起諸般篆文，將週身護了個嚴嚴實實，可那朵氣運錦雲卻是在道袍防禦之外，黃泉大河之下。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石軒可不想再左支右擋，等待下一個機會，此時將彼岸金橋的金光、金蓮威力全開，全心全意御使五行滅仙劍。

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大亮，帶著北斗主死的劍意，一往無回地斬在了黃泉大河上，不管再混雜死氣、冥氣、陰氣等諸般氣息，黃泉始終是一條河，是水，所以五行滅仙劍毫不費力地就穿了過去，落在了那氣運錦雲上。

法輪的黑色已經轉到了最上方，一條黑漆漆、沒半點兒光澤的鎖鏈從中伸了出來，與五行滅仙劍碰在了一起，這鎖鏈非金非木，乃是萬年陰氣凝結，與五行滅仙劍相撞之後，各退一步。

輪迴王以及其他修士無法看到的，他那朵氣運錦雲已經變成了兩半，一邊在往中間聚攏，一邊慢慢消散。

生死無常劍的劍光斬在彼岸金橋的金光和金蓮之上後，似乎有個微微的停滯，但很快就擺脫了這種異常，一劍之下，金光打散，金蓮碎裂。

待黑白劍光再次斬來，那黃泉惡鬼也撲到的時候，石軒突然用神識向輪迴王和言千影喊道：「石某認輸。」既然目的已達，而且從輪迴王運用虛空幻境的手段中學到了不少，石軒就沒必要做無謂的爭鬥了。

言千影手一指之下，鬥法台的就亮起白光，生死無常劍的劍氣，黃泉惡鬼全都消失掉了，五行滅仙劍也化成五色光芒飛回了石軒手中。

「蓬萊派石軒負。」言千影言簡意賅，同時帶著些疑惑地看著石軒，明明可以收回那五色飛劍，與生死無常劍再做糾纏，縱然難以勝利，至少還能支撐許久，結果卻不管不顧，難道認為輪迴王就沒手段擋下那口飛劍嗎？

言千影的疑惑也是輪迴王、其他金丹宗師包括蓬萊派幾位在內的疑惑，莫非就是掙個面子上好看，顯得自己的只是一招之負？

輪迴王壓下疑惑，淡淡道：「石道友這五色飛劍道術很是不錯，承認了。」

石軒微微一笑：「多謝輪迴道友指點。」鬥法台中出來後，石軒的太極圖立刻就復原，沒有半點兒損傷，倒是輪迴王頭頂那朵氣運錦雲，雖然已經重新聚攏在一起，可比起剛才，也足足縮小了三成，甚至比正常下品金丹宗師還少很多。

果然如石軒所想，元神真人布下的鬥法台，並沒有考慮到氣運的問題，在這上面存在些許缺陷。

雖然輸了這陣，石軒卻是心情舒暢，化成清風就往自家宗門蘆篷飛去，一路上聽到了兩句其他修士的竊竊私語。

「原來石軒是因為這三重天的靈器飛劍才排在天機榜第七。」

「嘿嘿，天機榜可不計本命靈器之外的器物的，那明明是六階的道術飛劍。」

……

見旁觀修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五行滅仙劍上，石軒心情變得愈發好，回到蘆篷後，還是帶著淡淡笑意，讓想要安慰師傅的楚綰兒奇怪得很，也不知道為什麼師傅輸了還是這麼開心。

第十五章 冰天雪地·萬道寒光

「石師弟，剛才為兄問過其他宗門的修士，那個六色法輪應該就是輪迴王天人交感時得到的那門道術：六華法輪。」謝方偉一邊看著靈日飛到鬥法台上，一邊向石軒說道，鬥法之後總結、自省，才是提高之道。

蒼莽法會比鬥，以比試本身的本命靈器、道術手段為主，一件不高於兩重天的或攻或守的靈器為輔，禁制使用法寶、秘寶、符篆等物，要不然上品金丹宗師的鬥法最終就會變成背後元神真人的鬥法了，你給弟子一件法寶，我就給弟子一件威力強大的秘寶，失了本來之意。

石軒點點頭：「果然玄妙不凡，一門道術中似乎蘊含了六七門道術。」看樣子六華法輪每一種顏色就對應一種道術，只是不知道那法眼瞳術是在這六門之內還是之外。

此時石軒邊和謝方偉討論，邊看著對面蘆篷的輪迴王，他對於氣運被斬沒有任何察覺，只是端坐蘆篷中時，不復之前的淡然，連連喝茶，似乎內心有些焦躁。

石軒倒是明白由來，沒有特殊法門或是到了天仙境界，是發現不了氣運問題的，但氣運終究事關自身，一旦被斬，總會有些心神不寧。

不過石軒五行滅仙劍這一斬後，並不代表輪迴王喝茶的時候就會被茶葉給噎死，等下飛遁的時候會突然神光走岔，落到地上摔死。

而是以後明明能得到好處的事情最終會一無所獲，比較危險的事情會變得非常危險，使出翻盤底牌之後發現對方有一張更大的底牌。

如此種種，就是氣運之事不影響自身的修煉、修行，但會以種種巧合讓他無法達到原來目的，或是發生不好的事情。

看著靈日將屍皇及其護身的幾具屍王壓制在了下風，石軒轉而說起剛才的收穫：「之前師弟與輪迴王鬥法時，見他居然將道術結合進虛空幻境，端的上是不凡……」緩緩道來，讓旁觀只能瞭解些皮毛的謝方偉聽的是連連點頭。

「本門一直無有此種手段，怕是與自身追求不同有關，幽冥教一直想倣傚其他大千世界，建立並掌控真實的地獄和六道輪迴，這些想法自然而然就在他們的道術中體現出來。」謝方偉對此有著自己的理解，「不過輪迴王能推陳出新，別出機杼，也算得上是一代宗師，呵呵，這麼好的方法手段，我們怎麼能不學？」說到後面，謝方偉自己也是啞然失笑。

石軒同樣笑道：「師弟也是如此之想。不過幽冥教建立六道輪迴，也算是其志不小，不知道會不會有成功的那天。」

謝方偉搖頭道：「難，先別說『六道輪迴』這門仙術幽冥教並未得到，就算得到了，也要有真人進階天仙能開創洞天世界才行，再不濟，總要有一件洞天法寶。這三者，幽冥教一個也沒有。不過真要有了，我們蓬萊派恐怕就是第一個祭品。」

石軒抿了一口茶，沒再說起這個話題，轉而與謝方偉討論起靈日與屍皇的鬥法來。

兩人之間差距明顯，沒過多久，屍皇就深陷險境，直接認輸，然後他調息恢復了一番後，又重新上場，迎戰謝方偉。

謝方偉的太古雷神比起十多年前，威力又有了不少進步，加上雷電至正至烈，正是鬼道、屍道手段的剋星，所以久戰之後，謝方偉以一招的優勢勝過了屍皇，蓬萊派二比一戰勝了幽冥教，已經保住了一個小千世界。

接下來，言千影又抽出了羅浮派和藥王宗，徐鈺雖然心思靈動，機巧聰慧，可奈何成丹日淺，完全不是喬慕白的對手，從一開始就被死死壓制，沒多久後就不得不認輸告負，加上她乃藥王宗唯一的上品金丹宗師，實際上藥王宗已經輸掉了比鬥。

不過本著切磋的目的，徐鈺還是和羅浮派另外一位上品金丹宗師紅塵劍年華又比試了一場，這次雙方成丹的時間相近，天機榜上的排位也相差不大，斗的是旗鼓相當、異彩紛呈，讓旁觀的修士看得是大呼過癮，至於裡面有多少是看門道，又有多少是看熱鬧的就不得而知了。

等到徐鈺好不容易戰勝了年華後，言千影終於將自家宗門給抽了出來，對手是天火門。

為保萬無一失，言千影首先上場，廣寒神光使出，明月高懸，地結冰霜，萬籟寂靜，孤高深寒，將宋文曜的諸般火焰一一凍成了冰塊，因為功法相剋，沒費多少力氣，言千影就贏下了這場比試，之後，樓憶之經過苦戰，再次戰勝宋文曜。

而瀛洲派與血魔宗之戰，同樣波瀾不驚，高惑一勝一負，奈何只有自己一位上品金丹，只能無奈出局。

稍作休息，言千影再次走了上來，重新開始了抽籤，這一次，當那玉牌抽出來的時候，她失笑道：「這次又是蓬萊派。」

其他修士們都在屏氣凝神，無論抽出羅浮派還是瀛洲派、廣寒宗，對於蓬萊派來說，都是一番苦戰，這次應該不會再有石軒兌掉喬慕白、洞明子、言千影的好事了吧？

「對手是，廣寒宗。」言千影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對於廣寒宗來說，這是最壞的情況，本以為石軒才成丹四年，只會是來體驗一番的，蓬萊派差不多還是只有兩位金丹宗師，可他不僅成丹之後一下就排在了天機榜第七，而且通過那門六階的道術飛劍宣示了他自己的實至名歸，戰力猶在謝方偉之上，就算自己戰勝了靈日，樓憶之無論是對石軒還是謝方偉，勝算都不太大。

不過既然已經抽了出來，言千影也沒什麼好說的，就站在鬥法台上，對著蓬萊派的蘆篷，語氣輕緩地道：「千影請蓬萊派靈日師兄指教。」

靈日見言千影挑戰，呵呵笑著站了起來，對石軒和謝方偉道：「總算能與同階金丹宗師較量一場，老夫先去了，等下誰第二個出場，你們兩人自己決定。」說完之後，他化成一道紫色雷光就飛出了篷去，張掌門在旁邊笑著沒有說話，都已經是金丹宗師，如何出戰，用不到他來嘮叨。

石軒和謝方偉相視而笑，反正對手都是樓憶之，誰先出戰都一樣，最後還是謝方偉道：「石師弟你那五行滅仙劍威力不凡，勝算更大，還是你先出戰吧，那樣為兄就能不計勝負，好好與樓前輩比試一場。」兩派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對於樓憶之這位輩分極高的女子，謝方偉也不得不叫一聲前輩。

石軒也不謙讓，對於《廣寒決》，自己早就有心體驗一番，雖然樓憶之於自己有一番人情在，但這種場合，卻是不論其他的。

下方鬥法台，冰雪連天，雷光奪目，兩人的虛空幻境互相爭奪著主導權，一時之間僵持不下。

這一場比試，足足用掉了半個時辰，最後靈日險勝言千影半招，也從側面證明了天機榜排位的準確性。

「接下來這一場，蓬萊派石軒對廣寒宗樓憶之。」言千影雖然輸掉了比鬥，可臉上不見異狀，語氣平和地宣佈著之後的對決。

石軒踏出篷來，飛到了鬥法台上，樓憶之也差不多同一時刻腳踏白玉。石軒笑著拱手道：「一別三年多，樓前輩風采依舊。」

樓憶之嗯了一聲，沒有多餘的話和表情，將手一指，一道寒光就出現在她身周，那寒光晶瑩剔透，若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寒光裡面有著許多細小的寒光，密密麻麻，正是廣寒宗的密傳法器——冰魄寒光劍。

此乃是幾千上萬道冰魄寒光凝為的一口飛劍，使出時，能合能分，合時，劍光森冷、冰冷凜冽，凍結萬物，分時劍光疾如暴雨，四面八方而來，讓人躲無可躲，就算不能如劍光分化般操縱自如，結成陣法，也稱得上是妙用無方，樓憶之剛才能戰勝宋文曜，就多虧了這口本命靈器。

石軒見樓憶之並不出手，明白這位冷若冰霜的姑娘因著自己一句前輩，就讓自己先來。

微微一笑，石軒手一指，無數黑壓壓的雷雲就在鬥法台上出現，發出道道或青或紫、或赤或白的雷光電蛇。

也不見樓憶之有什麼動作，雷雲之中就升起了一輪明月，白玉地面上凝結出了厚厚的、更加潔白的冰霜，一道又一道白色寒氣充斥整個空間，與諸般雷光糾纏。

明月照耀下，不僅讓人覺得身冷，而且心裡更加孤寂森冷，好像處於百萬年只有自己一人的宮殿當中。

太極圖化成彼岸金橋垂下道道金光、朵朵金蓮，抵禦住寒氣、月光，石軒見兩人之間的虛空幻境並無多少高下之分，所以也就不再糾纏，五色劍光急速而出，化成浩浩蕩蕩一道五色彩虹，橫天而過，眼看著就要落在樓憶之身上。

自從使出虛空幻境後，樓憶之背後同樣升起一輪明月，與半空中的明月交相輝映，不過這明月垂下條條冰柱，將樓憶之護在其中，她的冰魄寒光劍帶著凍結萬物的寒意迎上了石軒的五行滅仙劍五色劍光。

一擊之下，冰魄寒光劍帶著紛飛冰雪倒捲回來，顯然這口只相當於兩重天多一些威力的飛劍與五行滅仙劍差距不小。

樓憶之如同冰石的雙眸中，劃過一絲決斷，知道自己大部分道法手段、本命靈器與石軒相當，但獨獨那六階的道術飛劍卻是難以抵擋，只能發揮冰魄寒光劍的全部威力，以求速戰速決的險勝。

冰魄寒光劍的劍光再次飛出，不過卻不是迎向五行滅仙劍，而是劍光一分，上萬道寒光就如漫天飛雪一般，鋪天蓋地就向石軒飛將過來。

第十六章 速戰速決·決勝之局

而樓憶之的手指白光一閃，也射出兩道晶瑩皎潔的寒光，洞穿大氣，帶起片片冰層雪，以比劍氣雷音還快的速度打向石軒，一路之上，所有空間都被凍結，透明而閃爍著夢幻般的微光。

這讓石軒目光一凝，想不到樓憶之對於冰雪性質的道術理解如此深刻，居然只用了二十五年左右，就將她天人交感時得到的四階道術急凍寒光練到了五階，正常情況可是要近五十年，或許她也有些奇遇吧？畢竟又不是石軒才能有奇遇。

她剛才與宋文曜一戰，石軒不是當面感受，判斷難免有些疏漏，難怪她能排在天機榜第十二，是與她成丹時間相差不多的上品金丹宗師裡的第一。

同時，樓憶之不僅有背後明月垂下冰柱護持，而且掌中幻化出一個娥眉淡掃、冷漠疏離的絕色女子，她身穿素白衣物，披著黑髮，全身上下再無其他飾物，將手一指，頓時無窮無盡的暴風雪就在樓憶之身邊爆發，將她身形完全掩蓋，讓石軒的神識鎖定猛地落空，五色劍光穿透過暴風雪時，沒有斬中任何事物。

不過石軒面對上萬道分化出來的冰魄寒光劍以及無法找到的樓憶之，並不心慌，瞳孔變紫，無數細小雷光在裡面閃耀，手指不停彈出黑白交纏的兩儀誅邪劍氣打向後發先至的急凍寒光。

連續耗費了幾十道兩儀誅邪劍氣後，石軒終於將那急凍寒光抵消掉，至於之後的那無數冰魄寒光劍劍光，則如雨打芭蕉葉般，發出密集的叮叮咚咚聲音。

可是石軒對於冰魄寒光劍的威力早有估計，太極圖所化彼岸金橋的金光、金蓮，雖然在這暴雨般的打擊下，搖曳晃動，可卻是守得穩如泰山。

一陣疾攻後，石軒趁樓憶之全身心躲避自己雷光紫瞳搜索，冰魄寒光劍後力略有不濟的情況下，將袖袍一展，黑白二氣再次放出，纏住幾千道細小寒光就往袖袍內拖去。

樓憶之不得不出手了，要不然本命靈器全部被石軒攝走，那就是敗局已定，所以顧不得隱匿身形，一道接一道的急凍寒光，凍天結地般地向石軒打來，同時掌中蓄勢待發，一旦石軒五色劍光飛到，立刻使出剛才那門起隔離神識、藏匿身形作用的暴風雪道術——「風雪阻歸途」。

雖然石軒現在雷光紫瞳只有一階，剛才隔著暴風雪搜索樓憶之時就有些力不從心，但既然她已經現出身形，雷光紫瞳加神識雙重鎖定，五行滅仙劍分成四道劍光，組成小挪移陣，轉瞬間就斬到了樓憶之身前，那暴風雪的激發完全沒有干擾到石軒。

樓憶之見逃脫不得，又被劍光鎖定，無法遁走，只好咬牙使出「冰雪守護」這門道術，一個捲起了無數雪花、冰屑的龍捲風就在樓憶之身邊現出，內裡則是那輪明月垂下的冰柱，裡面還有一層化成冰殼、上現符篆文字的道袍。

五色劍光大漲，鋒銳凌厲，看準破綻，只是一劍，就將那冰雪和風結合的道術攔腰斬斷，盡顯六階道術和北斗指路心法的威力。

斬破「冰雪守護」後，那冰柱僅僅只是多撐了一個剎那，就被五行滅仙劍劈成了片片冰屑，樓憶之身後的明月頓時消失。

連破兩道防護，五色劍光不見削弱，反而越發熾烈，劍氣雷音加成下，兩個剎那，連續兩劍斬在同一個防禦禁制的破綻處，就將那冰殼打回了道袍原形。

樓憶之的神識中看到石軒在自己好幾道凍結空間的急凍寒光攻擊之下，卻是沒有硬撐，反而是現出與輪迴王交手用過的紫青雙翼，一個扇動，就出現在了側後方，躲開了自己的攻擊。

樓憶之本來能御使急凍寒光轉向，可是那五色劍光已經停在她脖子處，她只得用神識淡淡道：「認輸。」然後任由那急凍寒光打在地上，在原地豎起了接天連地、寒光閃爍的冰柱。

石軒見樓憶之認輸，言千影也發開了鬥法台禁制，遂拱手道：「樓前輩，承認了。」

樓憶之一身道術除開那兩門，都在三階左右，防禦靈器也只得兩重天，所以憑自家劍術和五行滅仙劍六階道術就能硬吃的情況下，石軒並未選擇暴露五行滅仙劍能無視八階以下五行防護道術的秘密，要知道冰系功法算是五行屬水，石軒凝結五行滅仙劍用的還是萬載冰魄心。

樓憶之依然沒有表情地點點頭，可是她點完頭後，張了張嘴，蹦出兩個字來：「不錯。」然後將那些冰魄寒光劍重新合成一口，收了回來。

想不到能得到樓憶之這基本屬於沉默無言的冰霜女子的讚揚，石軒先是微微驚訝，接著也有些歡喜，再次行禮後，就飛回了自家蘆篷。

這一番較量因為樓憶之速戰速決的打算，兔起鶻落，快如閃電，那些旁觀修士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結束，直到石軒返回蓬萊派的蘆篷，他們才醒悟過來，開始討論、分析剛才那一戰，希望能從中有些收穫。對於石軒，基本上都覺得天機榜第七實至名歸。

「弟子恭喜師傅輕鬆獲勝。」楚綰兒笑嘻嘻地湊到了石軒面前。

石軒笑著搖搖頭：「也是樓前輩不願久戰的緣故。」其實若沒有五行滅仙劍，石軒比起樓憶之來說，道術和本命靈器都是略有不如，處在下風。

楚綰兒毫不在意，反正師傅贏了就行，於是石軒藉著給她講解剛才那戰，將樓憶之道術手段、本命靈器的直觀感受告訴了謝方偉，雖然大局已經，謝方偉整體實力又勝過樓憶之一籌，但多做些準備總是沒錯的。

等樓憶之調息了片刻後，謝方偉再次出戰，憑著除開急凍寒光，道術和本命靈器上都佔優的實力，一番持久戰後，終於戰勝了樓憶之。

其後，羅浮派與瀛洲派鬥得是旗鼓相當，喬慕白得了大自在飛劍後，劍術、劍意是突飛猛進，雖然不能使用法寶，可還是力壓洞明子，以比較明顯的優勢獲勝，讓旁觀的靈日、謝方偉和石軒都皺起了眉頭。

尤其靈日，對比自家實力，發現稍有不慎，就會敗在喬慕白手上，於是專心致志地看起喬慕白的每次出手。

年華與瀛洲派洞淵子則是大戰兩場，先負後贏，最終羅浮派以二比一戰勝瀛洲派，將和蓬萊派爭奪這次蒼莽法會的鰲頭。

蓬萊派蘆篷內三名上品金丹開始討論起來，其他宗師、長老、弟子包括張掌門在內都是旁觀，不打擾他們。

「靈日師伯，不知您和喬慕白兩人交手，勝算如何？」謝方偉問起了靈日的把握。

靈日苦笑道：「沒來之前以為能稍佔優勢，可看了他兩場比試下來，覺得怕是五五之數。幸好這蒼莽法會禁用法寶，要不然他大自在飛劍一起，在場所有宗師都只能俯首認輸。」喬慕白的大自在飛劍是屬於自己的，所以嚴格來講，算是他實力的一部分。

謝方偉點點頭，沒有繼續說什麼，轉而問起石軒：「那石師弟你呢？對上年華有幾成把握？」年華與樓憶之、徐鈺成丹時間差不多，都是二十多年，本命靈器都是一重天多，威力相當於兩重天多一些的靈器，一身道術絕大多數是三階，只有兩三門是四階。

石軒想了下道：「師弟守有彼岸金橋，他的本命飛劍紅塵劍威力全開，方才有些許希望打破，可有五行滅仙劍的情況，師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而他其他道術又攻不破彼岸金橋。且那年華又尚未練成劍光分化，所以師弟有八九成的把握。」這算得上是信心十足了。

謝方偉雖無壓倒性速勝的實力，但同樣穩勝年華，所以也是道：「為兄也有七八成的把握。」

一邊的靈日提醒了道：「老夫觀那年華也是天資橫溢，剛才第一戰輸給洞淵子後，短短半刻鐘的時間，就能找到針對之策，第二場反敗為勝，你們二人大意不得。」

石軒和謝方偉雖然信心十足，但決不會小看任何一位金丹宗師，此時聽了靈日的提醒，心中也做好了準備。

等到日頭高懸，廣寒宗以二比一戰勝了瀛洲派，拿到了本次法會的第三，言千影惜敗洞明子，而樓憶之兩勝洞淵子。

言千影見本門拿到第三，心情也是愉悅，笑著道：「現在是蓬萊派對陣羅浮派，第一場，靈日對喬慕白。」

見最後的大戰開始，對陣雙方也是天機榜排名二三的人物，所有修士都是屏氣凝神，靜靜等待著這場鬥法。

靈日和喬慕白互相見過禮，各自虛空幻境展開，一邊是太古雷暴天空，一邊是劍氣化雲，所向披靡，無物不斬。

兩人實力相當，這一番鬥法是耗費頗久，一直到夕陽西下，喬慕白憑藉著大自在劍意，險勝靈日半招。

「呵呵，這下天機榜可是出錯了，排名第三的將第二的擊敗了。」有旁觀修士驚歎之後，省起這事。

也有不同意的意見：「本身排位就只差一位，實力在伯仲之間，誰輸誰贏就看誰能把握住機會，再來一次，喬慕白未必能贏。」

「就是，否則各自品階的金丹宗師，不用比鬥，直接看排位不就行了。」

……

靈日回到篷中後，一臉酣暢淋漓的滿意表情，不見半點兒沮喪，但還是語氣鄭重地說道：「接下來拜託兩位師侄了。」

石軒和謝方偉對第一場的結果也是有心理準備的，早就商量好對策，下面由把握更大的石軒出戰，爭取速勝，打擊年華的信心，扳回氣勢。

第十七章 熒惑高照·毀滅雷宮

「第二場，蓬萊派石軒對陣羅浮派年華。」言千影在鬥法台上宣佈道。

旁觀的修士們雖然覺得蓬萊派的石軒和謝方偉，一個天機榜第七，一個天機榜第九，戰勝年華這排在天機榜第十四的金丹宗師，應該問題不大，但現在蓬萊派已經先折一陣，後面要是大意之下，再輸一場的話，那就難以挽回了，所以還是充滿期待地等著後兩場的開始。

石軒下得篷來，落在鬥法台上，看著一襲錦袍、面如冠玉，年輕卻帶著滄桑感覺的年華，拱手道：「石某還請年道友指教。」

年華本乃世俗界一大富大貴人家出身，可惜成年後家族就衰敗，讓他從後院的脂粉鶯燕中清醒過來，幾番磨難後，遁入道門，機緣巧合之下入了羅浮派，找到了屬於自己道路，此時他含笑道：「年某對於這場比試，可是期待已久。」眼神帶著些許洞徹世事的瀟灑。

頓了頓後，他毫不在意地道：「石道友乃是劍術上的先達者，從這方面講，是年某的前輩，所以年某不自量力先行出手了。」話音剛落，一道琉璃般的劍光就電射而去，劍光似乎不快，但卻朦朦朧朧，霧霧靄靄，像在上演一出悲歡離合的紅塵之事，只是離石軒越近，那劍意就越發縹緲出塵，彷彿隨著這一劍的斬出，種種喜怒哀樂、離愁聚喜統統昇華成了逍遙世外的意境。

劍光未到，劍意先聲奪人，若不是石軒存了速勝的念頭，怕是要和他好好切磋一番。五行滅仙劍化成五色劍光後，在北斗指路推算下，找到了那縹緲不定的劍光蹤跡，長虹臨空，一劍橫絕，在不可思議的地方將那神出鬼沒的紅塵劍攔了下來，兩者剛剛相交，五行滅仙劍就分出另外三道劍光。

這三道劍光對於紅塵劍不管不顧，宛如流星劃破天際般就向年華斬去，速度飛快，甚至產生了殘影，幻化出成千上萬道的五色劍光，僅僅三道劍光就有了千軍萬馬攻陷敵陣的感覺，正是《周天星斗劍法》上的「熒惑高照」。

年華見自家紅塵劍被石軒的另外一道劍光纏住，而那浩浩蕩蕩，成千上萬的五色劍光又威勢不凡，氣勢驚人，當機立斷就施展出十幾道「縹緲劍盾」道術，層層疊疊的白色劍氣籠罩他全身，同時知道這三階的道術怕是難以阻擋石軒的五色劍光一二，身化清光，就要趁道術拖延的時間遁逃。

可是「熒惑高照」哪是如此簡單，那幻化出來的無數道五色劍光掩蓋之下，其中一道劍光再分出一道虛的劍光，然後由虛轉實，這邊與紅塵劍糾纏的劍光由實轉虛，四道劍光一結，使出小挪移術，搶在年華遁光剛起時，從「縹緲劍盾」之後、年華身前閃現出來。

年華剛剛施展出遁術，就覺得紅塵劍一輕，心中暗道不好，剛才見石軒只有三道劍光，無法使用小挪移術，所以才沒用能鎖定身周空間的道術，念頭剛剛一起，五色劍光一閃，他就被從遁光中劈了出來，然後四道劍光停在他脖子處。

「年某認輸。」年華苦笑道，沒想到自己連石軒一劍也接不下，就算這一劍中變化無數，可確確實實只是一劍，另外年華心中卻又起了疑惑，就算是虛空挪移，但那「縹緲劍盾」可是貼著自己遁光的，居然連半點兒也沒起到阻礙作用，著實有些古怪。

石軒一劍得手，悠然拱手道：「多謝年道友指點。」

年華搖搖頭，雖然自己諸般手段還未使出，可這一劍之下，算是輸得心服口服。

這一番比鬥，只是兩三個呼吸的時間，雙方連虛空幻境都未展開，比石軒與樓憶之一戰還要短暫得多，旁觀修士有眨眼的，甚至都未能看清前因後果，待他們回過神來後，才有些感同身受地後怕，要是自己也如年華一般，面對石軒這神鬼莫測的劍術，該如何阻擋？

他既有浩蕩壯觀的正面劍法，又有虛空挪移的詭變手段，與他交手，要麼先是一層又一層的加持防護，其中還必須有鎖定身周空間的手段，要麼化成遁光，四處遊走，一刻不停，當然，這遁法必須在石軒劍光速度之上，且不受劍法干擾。

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若沒有五行滅仙劍對五行防禦的壓制無視，石軒這一劍還要多些波折才能達到目的，至少還要破開部分「縹緲劍盾」，方才能斬在年華遁光之上，或許就會再出現變數。

只有劍術和飛劍兩者相加，才造就了石軒這震撼性的一劍。

回到篷中，謝方偉笑著迎了上來：「石師弟你果然是速勝，為兄剛坐直身子，你就已經拿下了年華。」

楚綰兒跟著點頭道：「就是，綰兒剛揉了揉眼睛，師傅您就贏了。」

石軒擺擺手，戲謔地笑道：「師弟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接下來就看師兄你的了，我蓬萊派的重擔可就壓在你身上了。」

謝方偉帶著溫和笑意地道：「為兄可是鐵人，壓不垮的。」

接下來，年華氣勢被奪，謝方偉又實力佔優，沒有出現意外情況地就順利拿下了最後一場，蓬萊派再佔蒼莽法會的鰲頭。

而後四位宗門挑戰前四位宗門的安排，因為藥王宗、血魔宗、天火門自知本身實力，都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只有幽冥教，若不是首先遇上蓬萊派，也是前兩名的有力爭奪者，所以此時他們蘆篷內，正在斟酌，到底該挑戰哪家宗門。

毫無疑問，挑戰蓬萊派收穫最多，第一位可是兩個小千世界，可輪迴王淡淡看著屍皇道：「就算本座拿下靈日，屍皇你可有五成把握贏下謝方偉和石軒？」

屍皇面容慘白枯瘦，微微有些尷尬：「沒有。」自己是謝方偉手下敗將，回憶交手的過程，再來一場勝算也不足三成，而石軒，通過這幾場的鬥法，已經證明了他的實力，戰力猶在謝方偉之上，自己最多只有一成的把握，甚至可能雷法克制之下，連一成也沒。

輪迴王點點頭道：「本座也想挽回剛才被蓬萊派擊敗的面子，可現在宗門利益為先，就不要做把握不大的事情了，就挑實力最弱的瀛洲派吧。」言千影和洞明子，輪迴王自信都能穩勝，可樓憶之卻是強過洞淵子，與屍皇實力相差不大。

說起來，屍皇成就金丹的年限可是超過謝方偉十多年，但他大半戰力在幾具屍王之上，而屍王的實力又增長緩慢，方才落到了後面去。

屍皇自家知自家事，當然毫不猶豫地點頭同意。

這場較量卻是出乎輪迴王的意料，算得上是一波三折，首先與他對陣的洞明子，明明實力輸了他一籌，可恰好有一門道術「諸天清氣化蓮術」克制他的六華法*輪，讓他處處受制，險些就落敗了去，還好他有實力為後盾，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憑藉著生死無常劍和劍光分化的劍術，才勝了半招。

而第二場屍皇對洞淵子更是匪夷所思，洞淵子更換了一件靈器，而這件靈器恰恰好乃是克制殭屍的兩重天圓滿靈器定屍牌，屍皇措手不及之下，乾淨利落地輸掉了這一場。

輪迴王表面上不動聲色，可內心裡卻隱有無名之火，這次蒼莽法會真是諸事不順！

還好屍皇也是積年金丹宗師，有了準備之下，第三場硬是憑藉著整體實力上的佔優，險險拿下洞淵子，排在本次蒼莽法會的第四。

「這次選哪兩個小千世界？」張掌門笑瞇瞇地問著幾位金丹宗師，他這是去做不方便外面修士看到的私底下交易。

石軒當先開口道：「就雷府世界和震水世界，既熟悉，用得也順手。」這兩個小千世界是原先蓬萊派在用，只是屬於有爭議，每次蒼莽法會必須重新爭奪一次。

其他金丹宗師對此也沒有意見，兩個熟悉的小千世界總比其他那些拿回來不知道適不適合自家宗門的小千世界好。

待繁星滿天，本次蒼莽法會正式結束，各大宗門都是乘自家靈器離去，而那些旁觀的修士們，則三三兩兩邀約著離開，互相討論著，可以想見，這次蒼莽法會的種種細節，將作為他們此後許多年的談資，傳遍整個修真界。

……

一年過後，天璣峰石軒洞府。

「師傅，綰兒來辭行了。」楚綰兒要補上遊歷磨煉這一段經歷，所以正在向石軒行禮告別。

石軒點點頭道：「你的實力、本命法器都是不凡，只要不遇上金丹宗師，就難有危險，可你不能驕傲自大，別人辛辛苦苦上百年修行起來，總有些底牌手段，需保持一顆謹慎之心。這次遊歷，多看多想多體驗，為日後進階上品金丹打好基礎。」

楚綰兒乖巧地道：「弟子謹記。」她的本命法器，乃是玉婆婆提供材料煉製的毀滅雷宮，是配合她那門無上功法之物，與神霄宮禁制有四五成相同，加上石軒傳授的小挪移術等保命手段，就算遇上下品金丹宗師，她也有逃命的能力。

又叮囑了幾句後，石軒才揮手讓楚綰兒離開。

這一年來，石軒已經將陰陽雷電類一階道術修煉到了二階，實力又有提高，可以著手去做那件事情了。

第十八章 請人堵門·擦身而過

石軒要做的這件事情就是去廣陽仙府，取那幻形法寶九天元陽尺。

因為等到十來年後，自己道術大部分修煉到三階時，玉婆婆就會送自己去其他大千世界，免得被神皇大世界的人發現了自己的不妥。

而一旦離開本方大千世界，以前能作為依仗的宗門背景就會再無作用，在禹余大世界中，那些積年金丹宗師、陰神尊者甚至元神真人，若自己不小心惹到，或是得了他們想要的物品，他們要對付自己，總會考慮自己的身份地位，顧及蓬萊派的反應，絕大多數情況下，自己可保性命無憂。

可在其他大千世界，自己就是沒有背景的散修，就算小心翼翼，說不定哪天就懷璧其罪，所以一方面到時候請玉婆婆選擇自己能應付得來的世界，一方面就要多做些準備，而這準備當中，法寶毫無疑問是最好也最快能掌握的選擇之一。

雖然石軒身上有紫霄劍這口飛劍，再祭煉個二十來年，應該就能重新產生元靈，成為幻形法寶，但首先緩不濟急，其次再過二十來年就能成功只是石軒用《四九歸元煉寶術》溫養祭煉它時的感覺，很有可能還會再拖個幾十年才能完成。

所以九天元陽尺這件石軒唯一知道，也有實力得到手的法寶，早就是石軒心裡欲得之物，畢竟宗門的純陽法寶可是要鎮壓門派的，斷然不會讓自己拿走。

因此等到這番實力增長後，石軒開始將此事付諸行動，當然，在此之前，還得做些準備，方才妥當。

……

天涯海角樓二樓。

江真人看著石軒到來，摸著自己的白鬍子笑呵呵地道：「石小子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需要老道幫忙的先說出來吧，老道自會衡量。」林洛真人已經從其他大千世界回來，但她即將渡天劫，所以江真人還得多留一段時間，為她護法。

石軒沒想到江真人毫不留情，直接戳穿了自己的來意，不禁老臉微紅道：「弟子確實有事請江真人您出手。實不相瞞，當年在墜星海內海時，弟子遇到白骨真人後，被他移到了內海裡面一處小修真界，那裡有廣陽真人的遺府，弟子本命靈器的材料就是從那裡獲得的。而那裡還有一件幻形法寶九天元陽尺，弟子這次就是想要去取它。」

「哦，可這與老道何干？若由老道出手取的話，那九天元陽尺可得算宗門的。老道估摸著你不是這個意思。」江真人笑著問道。

依照蓬萊派規矩，宗門組織的取寶行動，最後的法寶屬於宗門，由宗門分派修士執掌，只有自己奇遇、探遺府等得到的法寶才屬於個人。

石軒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弟子再過十來年，就要去幫玉婆婆做一件事，尋思著其他大千世界的高階修士不像我們這裡，對弟子會諸般客氣容忍，所以方才想取一件法寶防身。這次是來懇請江真人您出手幫弟子擋下白骨真人的，至於法寶，自然是弟子自家出手。」

江真人點點頭：「這事玉婆婆也對宗門說過。你小子能討好她，也算是你的造化。嗯，白骨老兒既然知道那裡，在他心裡，那九天元陽尺怕早就是屬於他的了，一旦渡過天劫，騰出手來，必然會去取。只是他現在還在白骨島上挺屍，應該無法去阻攔你。」

「弟子也是以防萬一，才來煩勞真人您出面。就算是他恰好那幾日渡過天劫，真人您也能將他堵在白骨島上。」白骨真人的天劫，要不是他布下陣法，早就該來了，所以誰也說不清他什麼時候會渡過天劫。

江真人笑罵道：「石小子你還真是謹慎小心。」

「能預先堵上的危險，弟子都盡量去做。」石軒輕笑著說道。

「嗯，這是個好習慣。老道也有千多年未見這位故人，這就上門去和他嘮叨嘮叨，不知石小子你讓老道堵上他幾天？」雖然這樣九天元陽尺就不屬於宗門，可也是宗門弟子之物，真有用處的時候，相信石軒也不會吝嗇，所以江真人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石軒也不好太過勞煩江真人，想了下道：「弟子出發後半月，請真人您堵住白骨真人十天就行了。」因為空間迷霧圍繞那處修真界，蓬萊派遠程傳遞信息的方法也被阻斷。用太虛化身符倒是沒有問題，可既然已經請了江真人出手，石軒實在拉不下臉再求一張太虛化身符，所以只好計算好進入的時間。當年自己花了近半個月從墜星海出來，現在進去卻是用不到。

江真人沉思了一下：「那白骨老兒的天劫高懸，老道也無法靠近白骨島，要不然將自家天劫也引發下來就得不償失了，所以會在稍遠一點的地方堵住他，不過他想要出行，卻是躲不開老道，所以石小子你就放心吧。倒是那廣陽真人遺府，乃前輩修士佈置，護府仙陣威力不凡，你要多加小心。」

「弟子省得。」江真人的關愛，讓石軒有些感激，上次兌換天才地寶花了五十萬善功，可自己身上還有五十萬，兌換一張六階道術品階的破禁符和一張六階的青玉雷衣剛剛夠。

江真人看了石軒一眼，忽然嘿嘿笑道：「也不能便宜你小子了，老道出手的代價可是很高的，你不是在完善《神霄真法》嗎？成功之後的獎勵可就只有一成了。」

對石軒來說，完善《神霄真法》最大的好處就是加深對《寶錄》和陰陽變化的理解，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期待，能拿來換江真人一次出手，實在太划算了，所以石軒嘴角翹起，微笑道：「弟子沒有意見。」然後拜別江真人，去紫氣東來樓兌換符篆去了。

江真人看著石軒背影，輕笑了一聲：「這個滑頭。」

……

十一天後，墜星海內海，一處白濛濛的空間迷霧前，一座氣象萬千的金橋從那白色霧氣中飛跨出來，落到海水之上，那海水當即停止流動，連裡面的魚蝦也靜靜呆立。

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道人，背著雙手，悠閒地從金橋上走了出來，正是用了傳送陣，又日夜趕路來到出口的石軒。

這裡人跡罕至，卻是沒有人發現石軒的到來。

……

煙霞山，原厚土宗所在地，現在觀海派的山門就在此處。

靜海大殿內，趙瑾瑜身穿一身素白衣裙，不施脂粉，露出一張清清爽爽、國色天香的臉蛋，不過這張臉蛋上，卻是表情威嚴地看著下方回報宗門事物的管事長老。

即使她什麼也沒說，也讓這位白髮老翁額頭見汗，心中暗暗感歎，金丹宗師果然是威勢不凡，讓人一見之下就難起反抗之心，就算趙掌門這位嬌滴滴的姑娘，一旦爆發出那種氣勢，宗門內所有修士都得靈魂停滯，渾身發抖，不過也可惜了趙掌門，如此美人兒，又有如此實力，這世間哪還有男人能配得上她？陸凌霄卻是個不愛女色的。

心裡這麼想著，嘴上恭恭敬敬地回道：「掌門真人，段某要回稟的事情已經完了。」

趙瑾瑜點頭道：「段長老你做的很不錯。自去珍寶閣領一件六重天的法器吧。」

段長老大喜，發自內心地道：「多謝掌門真人。」

待段長老離開，一陣嘻嘻哈哈的聲音從靜海殿後傳來，很快秀美嬌嫩的趙瑾秀就走了出來，看著自家姐姐道：「大姊，你剛才可真威風啊。」

趙瑾瑜看著活潑，彷彿沒有長大的妹妹，歎了口氣道：「瑾秀，你也得早點引氣圓滿才行，人家雲煙可是修煉比你晚，現在也已經引氣圓滿了，娘臨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當年，趙靜定留有兩顆突破神魂的丹藥在府內，趙夫人申小錦和趙瑾瑜借此突破到了神魂期，可在衝擊金丹宗師時，申小錦卻是太過急切，服食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後走火入魔而亡，但是趙瑾瑜踏踏實實，終於在兩年前，依靠神丹成就了中品金丹。

「廣陽仙府不是還有十六年嗎？就算秀兒到了引氣圓滿，也沒有丹藥可服食，還得大姊你到時候進了仙府，取回當年遺落的靈草、靈丹才有希望，所以不急。」趙瑾秀半點兒沒有擔心地說道，要不是大姊成丹時日尚淺，應該能隨時進入廣陽仙府了。

當年？趙瑾瑜有些失神，不知回想起了什麼。直到被趙瑾秀的纖手給晃醒，才道：「我準備回觀海城老宅小住幾日，瑾秀你去不去？」

「當然要去。」到處溜躂玩樂就是趙瑾秀的愛好。

……

前方是開道的四男四女八位引氣修士，手中有提花籃，有拿宮燈，有掌儀仗……中間是已經變成白雲宮殿的入雲宮，後面則是幾隻威武雄壯的靈獸護衛。

「這派頭可當真不小！」有空中飛過的修士，看到這一幕，對著同伴說道。

那同伴焦急地道：「別亂說話，那可是觀海派趙真人，高高在上的金丹宗師啊！」

這位修士也是嚇了一跳，難怪有這麼多引氣修士，同時悄聲對同伴道：「趙真人據說是一等一的美人兒，可惜這麼多年一直沒有青睞過哪位男性修士。」

趙瑾瑜在白雲宮殿內，神識感應到這番對話，並無惱怒之情，只是幽幽想到，那傢伙，不知道現在如何了？可成就上品金丹了？

遐想間，她突然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氣息一閃而過，待猛地挺直背，仔細感應去，卻是沒有任何發現，身邊趙瑾秀察覺到她的異狀，問道：「大姊，怎麼了？」

「沒什麼。」趙瑾瑜淡淡道，八九成是自己恍惚了。

第十九章 顛倒四象·今時往日

深海淵。

石軒在那漩渦前現出了身形，這靜止不動的幽藍大漩渦與八十多年前一模一樣，但卻看不到那宏偉壯觀、金碧輝煌的仙宮，蓋因仙府出世的時日還未到來。

不過這難不倒石軒，二階的雷光紫瞳施展出來，眼睛裡儘是細微的紫色閃電，仔細地探查起這漩渦。

沒多久的工夫，石軒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已經在漩渦之後發現了仙宮入口，雖然隱蔽，但廣陽真人還不是能一沙一世界的天仙大能，所以這百萬年過後，總有蛛絲馬跡讓自己抓住。

將身與五色劍光一合，石軒就直入漩渦之中，投向那入口所在，入口處的陣法禁制，被五行滅仙劍一斬即破，不能阻擋石軒分毫。

微微一個停滯之後，石軒眼前出現了熟悉的場景，頭頂是浩瀚的褐色大陸，四周是無量虛空，風刃亂飛，腳下璀璨星空，蒼白大日，赤紅皓月。

但與以前不同的是，石軒剛剛進來，那青中帶紫的紅蓮赤焰、白中帶藍的冰冷寒光就從一白一紅的大日皓月上電射而出，沒有任何緩衝，眨眼間就已經到了石軒身邊。

無數細小但犀利無比、隱隱帶著些灼燒氣息的風刃從四面八方而來，將石軒的去路退路都堵了個嚴嚴實實，而許多丈八高石人，鋪天蓋地就從上方撲了過來，人未到，顆顆巨大如小山的石頭就扔了過來，別看石頭奇大無比，但速度可不比那紅蓮赤焰和冰冷寒光慢多少，倒像是疾風速行。

下方那璀璨星空裡的無數星辰，則各自打出一道黑色的元磁神光，匯成洶湧的怒潮向石軒湧來，石軒身上的金屬之物，都有難以掌控的感覺。

這一波接一波的攻勢，威力都在三四階道術之間，就算是一般的金丹宗師，猝不及防下也難免隕落之險，而且這還是顛倒四象陣衰敗了百萬年之後的威力，遙想當年，怕是每一擊都至少有九階道術的威力。

比起這道術攻擊，顛倒四象陣另外的功用才讓石軒面色微微一變，調動天地靈氣時毫無反應，偶爾有，也是錯亂不堪，真要借它們施展道術，反而會出現災難性的後果，加上空間堅固，小挪移術根本無法使出，讓石軒稍稍體驗了一番上古仙陣的不凡，難怪只有金丹宗師方才有希望闖過，你神魂期修士就算得到幾張符篆，又能撐的了多久。

在這無處不在、八方匯聚的攻擊快要打到石軒身上時，一座氣象萬千、包羅萬象的金橋帶著莊嚴神聖的氣息憑空出現，紅蓮赤焰靜止了，冰冷寒光靜止了，無數風刃靜止了，小山般的石頭靜止了，丈八石人也以各種奇形怪狀的姿勢靜止了，好像天地間一切都停止了，一切靜悄悄的。

石軒背著雙手，從容地踏上金橋，幾個剎那的時間後，那靜止的赤焰、寒光等才前仆後繼地打在中間空蕩無人之處，激起一朵又一朵絢麗的各色雲彩。

依靠這太極圖所化彼岸金橋的玄妙作用，石軒無驚無險就來到了那瀰漫著灰色霧氣的四色漩渦前，踏了進去，與當年不得不使出保命符篆才到達此處的艱險相比，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而且兩次遇到的陣法威力還相差甚遠。

……

通往萬寶樓的道路上，石軒不慌不忙地走著，欣賞著四周的玉樹瓊花，諸般美景，從自己出發開始到現在，也才十三天，江真人還有兩天才會去堵住白骨真人，要是自己急急忙忙地取九天元陽尺，引起了白骨真人的注意，恰好他這兩天又渡過天劫，那就不好了。

而且就算他現在在島上無法外出，但要是他煉製有化身、白骨傀儡之物，也會有些麻煩。雖然從諸般情況判斷，白骨真人真有化身、傀儡之物的話，也限於靈智或實力，無法進入仙府，可等到自己出去，還是會讓自己吃一番苦頭，畢竟元神真人總有些陰險、詭異手段能用的。

另外石軒也不擔心這方修真界的金丹宗師已經取了九天元陽尺。

陸凌霄乃是下品金丹，才成丹八十多年，有沒有將破天劍祭煉進階為靈器還得兩說，更不要提他沒有天人交感，這裡又缺乏道術，所以他壓根兒無法闖過前面的顛倒四象陣。

而申小錦、趙瑾瑜母女，就算靠九轉九還玉液神丹成就中品金丹，也最多成丹這十來年，要知道石軒在神魂圓滿前，進階的速度不比服食丹藥的慢多少，她們到了神魂圓滿後同樣需要一段時間的積累，方才有服食丹藥進階的希望，因此同樣沒有足夠的實力闖陣。

慢悠悠走到了萬寶樓前，石軒並沒有進去的打算，而是在外面盤腿調息，修煉道術，對於第四層不時放出的陣陣霞光、千條瑞氣，看都不看上一眼。

……

兩天多過後，石軒緩緩睜開眼睛，現在江真人應該堵住白骨真人小半天了，既然還無異常，那就是一切順利。

起身之後，石軒展開遁光，須臾之間就來到了萬寶樓第三層，那面晶瑩剔透的水晶牆靜靜立在那裡，似乎沒有被歲月所沖刷。

當初需要聯手才能破掉的水晶牆，在太極圖下只是一個剎那，就讓石軒遁入了裡面。

第三層的天材地寶、諸般靈器，早就在上次被人取光，不對，在水晶牆後面，還有一具森森白骨，穿著厚土宗的褐色道袍，眼睛向著水晶牆外地盤坐那裡，在它手上，捧著一面寶鏡。

作為金丹宗師，石軒略微一回想，就想起了那時有一位厚土宗的白髮老嫗修士，在禁制復原之前沒能飛出去，被困在了這裡面，八十多年過去，已經化為了白骨。

之所以石軒先前沒想到這點，是以為這位老嫗應該能在十來年間掌握住靈器寶鏡的幾層禁制，籍以打開水晶牆出去，就算是死，也是死在出口處，或是陣法中。

帶著點疑惑，石軒攝起了那面靈器寶鏡和它的祭煉玉簡，稍一放入神識，就啞然失笑，這面寶鏡同樣是一件上古有名法寶的仿製品，也叫做「照妖鏡」，能定妖獸，將化形妖族照回原形，可是卻不是攻擊性靈器，自然無法突破水晶牆禁制，因此這位修士才會被困在這裡，一直到死，實在是有些霉運當頭的味道。

收好照妖鏡，雖然它對於石軒不是什麼有用之物，但無論是賜予弟子，還是作為收藏，都是不錯的靈器。

石軒來到了大廳深處，踏入那青色光柱。

轉眼之間，第四層圓形大廳就出現在了石軒眼前，散發出金光以及夾雜青白雷光的水晶牆、玄色高台、古樸木匣、不時躍出的紫氣纏繞的九朵金花，如同往昔，沒有半點變化。

見到九天元陽尺，石軒並沒有激動，先是激發一張符篆，彷彿無數青色雷光凝結而成的道袍就出現在了石軒身上，當年松鶴子在這裡身負重傷，石軒是萬萬不敢大意，六階道術符篆毫不猶豫地就用了出來。

瞳孔中紫色雷光再現，在這雷光生滅之間，紫色背景之下，水晶牆的禁制就原原本本暴露在石軒眼裡，層層禁制，皆是玄奧強大，石軒雷光紫瞳不停，神魂中用學過的陣法知識以及北斗指路心法，推算著禁制薄弱處。

過了一會兒，石軒猛地踏前一步，莊嚴神秘的彼岸金橋就從身上飛了出去，跨過虛空，落在了水晶牆左上三尺六寸三分處，整個水晶牆陣法禁制似乎發出了無聲的鳴叫，然後產生了一個微小的停滯。

趁此機會，六階道術品階的破禁符散發著白光，幻化成一個又一個的白色符篆文字，貼在了水晶牆那處。

轟的一聲巨響，無量金光猛然爆發開來，剎那間，整個水晶牆外的大廳就全在金光籠罩之下，耀眼之極，無有空白之處。

一道接一道的金光，將大廳地面打成了篩子一般，更不要說在金光之中遊走的青白雷光，更是打到一處地面，那處地面就變成了空洞。

石軒在金光爆發時，就看出了其威力與五階道術相當，內心隱隱鬆了一口氣。

即使之前就有判斷，這禁制威力應該在五六階之間，要不然松鶴子就不是重傷逃遁，而是身死當場了，可事到臨頭，還是怕有變數發生，那樣的話，石軒就只能用出先天風雷遁，拼著受傷，返回第三層，日後再做打算。

不過後面那青白雷光足有六階道術的威力，石軒的青玉雷衣也接不了幾記，所以紫青雙翼在背後幻化而出，硬接了青白雷光一擊後，一個扇動，就從破禁符溶出的大洞遁入了水晶牆內。

這裡面風平浪靜，可石軒不敢耽擱，身上的青玉雷衣剛才被那青白雷光打中，怕是支撐不了多久，若是等待，鬼知道那金光雷光什麼時候會停下來，停下來後又會怎樣，所以只能一鼓作氣了。

外面的水晶牆禁制如此厲害，裡面玄色高台、古樸木匣的禁制就稍微弱了一點，在石軒太極圖下，直接停滯，讓石軒的神識透了進去，就要攝起那九天元陽尺。

第二十章 元陽寶尺·黑白丹火

剛剛攝九天元陽尺時，那尺子還有些紋絲不動的意味，但在石軒打出《四九歸元煉寶術》所載的收寶法決後，那九朵金花、一道纏繞它們的紫氣，加上陣陣霞光、條條瑞氣，就猛地往木匣內一收。

然後一根紫色玉尺就從木匣內飛出，往石軒手中投來，落到手上，只覺溫潤細膩，但卻是重如千鈞，險些沒把石軒帶個踉蹌，不過好在石軒有拿紫霄劍和青辰劍的經歷，也算是有些準備，所以順利收取，將九天元陽尺放入了陰陽二氣瓶中。

當石軒收起九天元陽尺的這一瞬間，似乎感覺有一道氣急敗壞的怒喝聲音隔著重重阻礙，在自己耳畔響起，可是待仔細聽來，卻又咋無影蹤。

再用太極圖定住禁制，將留有九天元陽尺祭煉手法的玉簡也攝了過來後，石軒背後紫青雙翼又是一個扇動，就遁到水晶牆外，硬扛著金光、雷光，剎那間就進了青光柱中。

一黑又亮，石軒看到眼前乃第三層空曠的大廳，而不是金光肆掠的第三層，這才微微鬆了口氣，此次來去九天元陽尺算是初步達成目的了。

……

廣陽真人起居之所前，那種滿奇花異草的紫黑色泥土院子裡，一片平靜。

石軒踏足進來後，見到當年那些裝滿靈草、丹藥的儲物袋依然凌亂地擺放在地上，就連那幾件靈器也是如此，比如谷宜真的銀絲網、岳定一和寧守一的雌雄雙劍等。

可這時，兩隻蒼白的光滑細膩的手猛地從泥土裡伸了出來，帶著絲絲黑氣，抓向石軒的雙腳，迅如閃雷，讓人難以逃脫。

只是如今的石軒，和當年的石軒，實力上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計，神識中早就感應到松鶴子從泥土深處向自己遁來。

所以，紫青雙翼一閃，松鶴子就撲了個空，從泥土中沖天而起，現出高大的身材、花白的頭髮，猙獰的面容，嘴裡荷荷有聲。

接著五色劍光一閃，松鶴子那身穿古樸道袍，堅如剛剛進階靈器的身體，就被豎著劈成了兩半，左右兩隻眼睛互相帶著不敢相信的驚訝看著對方，看著兩半身體各自倒向一邊。

不過屍王的生命力就是強大，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用神識道：「饒，饒命。」看來這幾十年來，他的靈智恢復了不少。

石軒沒做回答，隨手一擊仙府青雷就將松鶴子頭顱和身體震成粉末，心中感歎，以前能讓自己狼狽不堪，稍不小心就會死掉的松鶴子，現在卻是連自己一劍也擋不下。

漫步往出口而去的過程中，石軒僅是將銀絲網、兩口雌雄雙劍攝了起來，其他靈器、靈草、丹藥還是留給這方修真界的人吧，尤其陸凌霄和趙瑾瑜與自己都是一起經歷過生死，才從松鶴子手下逃脫，這些東西應該有他們的一份。取了九天元陽尺的情況下，石軒自然留下這些等待他們來取。

而且那些靈草、丹藥之物，石軒向來不缺，裡面不少靈草還含有種子，可以移植到那處秘境當中。

……

陸凌霄正帶著幾位弟子返回宗門，五六道青色劍光在空中一閃而過。

突然，陸凌霄停了下來，微微皺著眉頭看著遠方，幾百里之外就是深海淵，每次路過想到它，就會想起在廣陽仙府中那噩夢般的一幕，那似乎永遠也殺不死的屍王，那漫天紛飛的內臟、血肉，好幾十人進去，只得三人出來。

說起來，出來的這三人中，已經有兩人成就了金丹，不知道另外那位劍術天資出眾的小朋友，是不是也成就金丹了？

「師傅，不知有何事？」陸凌霄的首徒張沉心中奇怪，鼓起勇氣問起自家師傅來，與他相比，他的幾位師弟師妹們就有些畏懼師傅了。要知道陸凌霄成丹以後，威壓修真界八十多年，其不怒自威的氣勢，哪是剛剛成丹幾年的趙瑾瑜能比的。

陸凌霄淡淡道：「這裡不遠就是深海淵，為師只是想起當年之事。」

張沉和其他幾位弟子都很好奇，上次廣陽仙府出世，去了諸多修士，最後只得三人返回，內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詭異或恐怖血腥事情，是所有修士們最想知道的一件事情，可是那三人中，兩人成為金丹宗師，一人失蹤，這些修士哪敢當面詢問。

還沒等張沉問出這個問題，陸凌霄一下發現深海淵有些變化，身與破天劍一合，青色劍光就裹著幾位弟子，往深海淵急速而去。

「師傅，這深海淵怎麼了？」張沉看著大漩渦如同煮沸的開水，裡面不停冒出氣泡，臉色有些驚慌地問著陸凌霄。

陸凌霄待要回答，一道五色劍光就從大漩渦下衝天而起，氣勢驚人。

在師徒幾人的目光中，那五色劍光一收，現出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男子，笑容溫和地拱手道：「想不到會遇上陸前輩，石某有些失禮了。」石軒雖然趕著回宗門，但寒暄幾句的時間還是有，加上陸凌霄給的劍術心得對自己幫助很大，所以既然遇上，打聲招呼還是必要的。

陸凌霄目光微微一凝，然後淡淡笑道：「你原來姓石。」這麼多年過去，陸凌霄早就醒悟石軒乃是假扮的淫賊。

看到師傅和這位神秘不凡、氣勢驚人的年輕修士認識，張沉等人心裡悄悄鬆了一口氣，這位能在這個時候從廣陽仙府中出來，八九成是金丹宗師，說不定實力猶在自己師傅之上。

「晚輩石軒，當時隱瞞實乃情非得已。」石軒沒什麼在意地就承認了。

陸凌霄點點頭，也沒問石軒來歷：「看來你也成就了金丹，不知道劍術修行如何了？」

石軒沒有回答，掌中直接出現一道五色劍光，然後劍光微抖，就分化成了四道。

陸凌霄眼睛閃亮，呼吸沉重地問道：「劍光分化？」

「正是。晚輩僥倖練成。」石軒乃尊重陸凌霄對劍術的執著，所以才坦誠相告。

張沉等弟子只知道劍氣雷音，從來未聽說過劍光分化，不過看師傅有些激動的樣子，這劍光分化八九成要勝過劍氣雷音不少。

陸凌霄歎了口氣道：「想不到那些殘缺不全的典籍上記載的劍光分化是確有其事，老夫還以為已經失傳了，剛才真乃神乎其技。想不到你短短幾十年，劍術就能進步到現在這個程度，老夫不如你遠誒，不枉老夫將劍術心得給你。」

石軒笑著道：「晚輩也有些關於劍光分化的心得。」一道紫光就隨著石軒念頭一動，飛到了陸凌霄神識之中。

陸凌霄驚訝之餘不忘道：「當年那可是報救命之恩。」

「晚輩只是見前輩誠心於劍術，分享些心得罷了。」石軒擺手示意陸凌霄不要多言，「晚輩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告別。」也不等陸凌霄回答，與五色劍光一合，幾個呼吸，就消失在了天邊。

「師傅，那位前輩是？」張沉看著天邊空蕩處，好奇地問道。

陸凌霄搖頭道：「一位故友。他天才橫溢，也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微微有些出神。

然後回過神來的陸凌霄對弟子道：「回山門吧。劍光分化，嘿，劍光分化，老夫倒要看看有生之年能不能練成。」

張沉等弟子見到師傅有些容光煥發，眼神堅定，好像又有了奮鬥目標，不復這幾十年中所見的淡然死寂，只看重道統傳承。

……

從廣陽仙府出來後，石軒晝夜兼程，終於在十天內，返回到了海外諸國海域，然後坐傳送陣回了潮汐坊，這時就算江真人已經回了宗門，白骨真人想要報復也鞭長莫及了。

蓬萊派，天璣峰石軒洞府。

紫色玉尺浮在石軒胸口，石軒掐訣，不停打出紫色符篆在玉尺之上，讓它發出溫潤的光芒，間或從口中噴出黑白色丹火包裹玉尺。

按著玉簡上祭煉九天元陽尺的方法，石軒足足閉關了一個月時間，此時方才到達最後關頭，馬上就能掌控住寶禁中樞。

石軒猛地噴出一團包裹著諸色符篆文字的黑白色丹火，這丹火一落到九天元陽尺上，紫色玉尺就全部亮起，晶瑩剔透，九朵金花璀璨升起，周圍皆是紫氣環繞，霞光、瑞氣將整個起居室映照在濛濛紫光中。

待那這些金花、紫氣收回了紫色玉尺之後，九天元陽尺輕輕一動，就化成流光，投入了石軒的丹田之中，除了本命法器、靈器，就只有法寶、靈寶之屬才能直接存在丹田，日夜溫養。

石軒沒想到，就算有正確的祭煉方法，掌握寶禁中樞也化了自己這麼長的時間，而且還是在九天元陽尺剛剛進階幻形法寶，未被人祭煉過的情況下，至於它的那一道寶禁，估計要用個十幾年才能掌握住了，到時候自己就能發揮出這件法寶一兩成的威力。

石軒從起居室中出來，陳然這位小姑娘就趕緊迎了上來，稟告道：「老爺，周師叔已經進階神魂返回宗門，只是您在閉關，未曾打擾你。」

這可是個好消息，周蝶蘭總算擺脫了心障，恢復了自信，成功進階，石軒笑道：「她也算是苦盡甘來，我得在她閉關前，去祝賀她一番。」

第二十一章 再上旅途·七仙世界

十三年後，石軒洞府之中。

這是一片混沌的虛空，在混沌之中，有著數不清的黑白漩渦在轉動。隨著這些黑白漩渦的轉動，似乎讓人經歷了一次從生到死，從死到生的過程，若不是心思堅定，恐怕就會永久沉淪。

而在黑白漩渦的間隙，以紫色、青色、白色三色為主的諸色雷光如蛇般遊走，不時炸開，激起陣陣漣漪。

隨著石軒的一揮手，這虛空就猛地消失，現出了石軒清雅、簡單的石室。

石軒這些年不停的揣摩、修煉，總算是找到了將道術融入虛空幻境的方法，剛才展開的這片虛空幻境中，就有陰陽生死大輪轉、神霄紫雷、仙府青雷、北極寒冰雷、雷神刺等五種道術，端得上是神妙厲害。

因為完善《神霄真法》的過程中，對於陰陽雷電理解的愈發深刻，本來需要十五年多才能修煉到三階的那些道術，石軒只用了這十三年就全部進階，那些不屬於陰陽類的道術，也全部進階二階。

不僅如此，石軒銘刻在神魂當中的那些術法，也差不多提升到了八階術法的程度，在需要個十年左右，就能全部晉陞到九階，而到時候能否成為道術，就全看石軒自己對於這些術法的理解掌握了。

至於太極圖、陰陽二氣瓶則分別在六年和兩年前天罡禁制一重天圓滿，威力又有提升，相當於兩重天多的靈器和五階的道術。九天元陽尺也在去年被石軒掌握住了那唯一一層寶禁，能發揮出天罡禁制圓滿的實力。

諸事妥當，石軒也到了離開本方世界的時候了。

劉羲、陳然、敖古、青索耳邊突然傳來了自家老爺淡淡的聲音：「你們幾人進來，本座有事交代。」

除了青索邊吃靈果邊竄了進去之外，劉羲、陳然、敖古都是滿心疑惑地看了看彼此，然後才走進了石軒的起居室內，恭敬參拜。

「本座奉宗門之令外出，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了，叫你們進來，是做些交代和安排。」石軒簡單地說了兩句，這次出去，就算陰神之後回到宗門，也會很快再次出發，不成真人不再回來。

「劉羲、陳然，你們二人在這十多年中，修行刻苦、努力，又能把持自身，出竅之後，短短十二年時間就能進階引氣，很是不錯，現在《神霄真法》已經完善，本座意欲收你們為記名弟子，你們可願意？」

還沒等劉羲、陳然消化完剛才的消息，猛然就被石軒接下來的話給震撼到了，不過他們在配合石軒完善《神霄真法》的過程中，吃了許多苦頭，心性早就鍛煉的堅韌無比，所以很快回過神來，拜倒在地，口中欣喜激動地道：「弟子願意，弟子願意。」

石軒點點頭：「明日就舉行儀式吧，日後你們能不靠丹藥進階神魂，就算是為師的入室弟子。這是為師對於《神霄真法》的心得，日後為師不能親自指導，你們有了疑難，可向謝師伯、明師伯、余師叔、周師叔甚至你們綰兒師姐等請教，但最重要的是記得堅持自身和本性，堅定道路。金丹大道，歸根到底，還是要看自身。」

石軒修煉的雖然不是《神霄真法》，但結合寶錄完善《神霄真法》後，對於《神霄真法》元神之前的理解，在宗門內至少能排進前十，所以揮手之間打出兩道紫光，鑽入劉羲和陳然的腦海中。

「弟子一定謹記師尊的教誨。」劉羲和陳然皆是鄭重地回答。

「這是兩口雌雄靈器飛劍，你們一人一口。本來為師應該在你們進階神魂之後才給你們的，現在就讓你們使用靈器，對你們來說危害大於好處，但事已如此，為師提前給你們，也算是對你們的考驗和錘煉，切莫沉迷於靈器帶來的實力虛幻當中，只有自身的修為境界才是根本。」石軒將從廣陽仙府中帶出來兩口靈器飛劍給了劉羲和陳然，順便給了一些他們煉製本命法器的材料。

劉羲和陳然看到兩口靈器飛劍，都是有些激動，尤其劉羲，更覺得短時間內報仇有望，可石軒後面那幾句話卻如當頭冷水潑在了他們頭上，一下就清醒過來：「弟子絕不敢忘記師傅的交代。」

石軒轉頭看著敖古道：「這是本座兌換出來的一些道門正宗的修煉功法，正合你之用。而這口雷澤神劍乃是八重天圓滿，差一點就能進階靈器。這些賜予你，也算是褒獎你這些年盡心盡力守衛洞府，看管青索。」畢竟敖古不是自己徒弟，石軒並沒有給予他靈器。

敖古本身就是神魂期妖獸，對於雷澤神劍不算看重，但石軒挑選過的那些功法，卻是道門前輩們為自家神獸、寵物推算出來的修煉秘法，對於敖古成為金丹妖獸有著很大幫助，所以也是激動歡喜地跪倒在地：「敖古多謝老爺。」

石軒示意他們都起來，看了青索一會兒，最後只能露出苦笑：「至於青索你，本座也沒什麼交代的，莫要惹事就行。」猴子咧嘴表示知道了。

同時拿出銀絲網和照妖鏡給敖古：「綰兒遊歷還未歸來，這兩件靈器就由你到時候轉交給她。銀絲網在手，她面對劍術高手也不會那麼被動，而這照妖鏡，功用特殊好玩，估計她拿到手會歡喜得很。」

雖然楚綰兒還在遊歷，但她的一些事情早就傳回了石軒耳中，比如一路上喜歡捉弄那些凡人、修士、妖獸，比如曾經帶著一群馴服的妖獸招搖過市，比如在某位練成劍氣雷音的神魂期修士手下吃了一點小虧。

交代完洞府裡的事情後，石軒又去向閉關出來的明輕月、余若水以及謝方偉、張掌門和江真人等辭行。

……

回龍觀中，玉婆婆笑吟吟地看著石軒：「我預計你要二十多年才會前來，想不到這才十八年，你就將大部分道術修煉到了三階，看來是完善《神霄真法》的過程中受益不少。」

「確實如此。」石軒舉行完收徒儀式後，就直接往中土而來，「不知婆婆您準備送弟子去哪個大千世界？」

玉婆婆似乎知曉石軒的心理：「那是一處比較偏遠的大千世界，修為實力勝過你的也有，但正常情況下，你不惹到那幾位，保命應該不成問題，畢竟要想成就元神，沒有壓力，可是萬萬不行。」

石軒也知道這個道理，只要不是去的天仙大能、陽神真人遍地的大千世界，那就還好：「不知道這個大千世界有何需要注意的？又有什麼特殊的？」

玉婆婆嘿嘿一笑：「你自己到時候慢慢探索吧。只能告訴你，那裡的修行功法與道門正宗小同而大異，一共有七門外道成就元神的方法。嗯，老身給你一個任務，爭取將這七門外道方法都觀看一遍，作為日後成就元神的他山之石。」

這方宇宙中，億兆大千世界並不是只有道門正宗才能長生，就算其他佛門、魔道、肉身成聖的功法不提，許許多多左道旁門也有各自長生的方法秘術，只是長生之後的路比起道門正宗來說分外難走，比如石軒手頭那門就是。

見石軒似乎有些不理解，玉婆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這個任務，一方面是增強你的積累，另一方面也是趁機讓你多歷世事，元神可不是閉關打坐就能成就的。」

然後玉婆婆手一揮，一道紫光就化成大門，落到了石軒身上，石軒只覺周圍變化成了無盡虛空，許許多多大千世界、星辰在身邊一晃而過，耳邊似乎有玉婆婆的聲音傳來：「對了，那方大千世界叫做七仙大世界。」

……

荒涼無比的曠野當中，就連妖獸都很難看到，可是卻有五六位修士在圍攻另外三位修士，而且這三位修士當中，只有兩位才有還手之力，被他們牢牢護在正中的是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這五六位修士領頭的是個花白頭髮的老頭子，面容古板僵硬，看來是變化過相貌，他御使一隻五行輪，火球、冰箭、風刃、石塊、金劍連同本身真氣幻化出來的火鳥，如同狂風暴雨般打向對面一男一女兩位修士。

他的幾位同伴一樣是長相平凡，一看就是做過掩飾，而他們的白色劍光、青銅枷鎖、圓月雙環等與五行輪連手之下，對面兩位修士只能苦苦支撐，甚至連逃脫的機會都沒有，要不是這對男女一黑一白兩口飛劍，配合默契、劍法高明，怕是早就束手就擒了。

一邊用五行輪架住對面那位年輕美麗的少婦的白色劍光，那白髮老頭子一邊用平板般的聲音冷笑道：「想不到水月門的聖女溫念兮居然是陰陽魔教餘孽，要不是你們這群傢伙與她偷偷見面，我們還真發現不了！」

「怎麼可能？」那麼美麗少婦失聲道，手中一慢，要不是另外那位男性的黑色劍光回防，怕是已經被那白髮老頭子突破了防禦，她心中亂糟糟的一團，小姐明明已經是「神通境」，怎麼還會被這幾位「引氣境」的修士發現。

那老頭子似乎知道她的心思：「我們有主人賜予的秘法，哪是溫念兮能發現的了？這樣看來，那陰陽魔教的《天地烘爐升仙法》怕是在溫念兮手上，只要你們乖乖跟我們走，到時候溫念兮只要交出這門秘法，我家主人必然不會為難你們，自會放你們離開。」

那男子喝道：「宵小之輩，藏頭露尾，也敢窺探我陰陽神教的大法。嵐兒，你帶少主離開，我來拖住他們。」說話間身上黑白光華閃耀，也不知道要施展什麼秘法。

那七八歲的男孩一直非常沉著冷靜，此時才淒聲喊道：「郭叔叔！」

而那少婦嵐兒，臉色悲傷絕望地看了郭姓男子一眼，一咬牙，真氣將那男孩一裹，就要遁走。

可這時，一陣紫光閃動間，一身青色道袍的年輕修士突然在旁邊出現，讓在場所有修士不由得一愣。

那花白頭髮的老頭子回過神來後，五行輪就化成五色流光往那修士砸去，靈識喝道：「你們拖住這三個餘孽，我來幹掉這人，千萬不能將消息走漏了出去，否則主人怪罪下來，我們就只有死路一條。」這年輕修士看來是用傳送陣時誤到這無盡曠野的，而且靈識感應中，氣息非常普通。

第二十二章 神秘主人·滄瀾雄城

石軒剛剛從虛空橫渡的眩暈中清醒過來，就看到一道五色流光向自己打來，隨手就打出一記兩儀誅邪劍氣，黑白纏繞的劍氣夾雜著洞穿一切的威勢，後發先至，搶先打在那五色流光上。

那五色流光頓時分崩離析，化成碎片漫天飛舞。而那花白頭髮的老頭子顧不得心痛這件六重天圓滿的法器，反而是僵在當場，失聲道：「陰陽魔教餘孽，又是一名陰陽魔教餘孽。」在他話說到後半截的時候，已經是化成紅光就要遁走，能直接打碎自己的五行輪，至少也得是「神通鏡」巔峰的人物，看來是當年陰陽魔教逃走的幾位長老之一。

石軒莫名其妙被襲，加上初來這個大千世界，肯定要把前因後果問清楚，所以念頭一動，一個閃爍這紫青白銀金五色光芒的圈子就從天而降，將那些想要逃跑的修士全部籠罩其間。

這五色光圈一直落到地上，然後融入了地底，看起來似乎沒什麼作用，但是那位花白頭髮的領頭修士馬上體驗了一番這五色光圈的厲害，眼看著就要遁走，可是那紅色遁光就像撞在了一堵透明牆上，直接發出啪的響聲，跌在了地上，現出了身形。

這太清五雷奇門鎖仙環不僅能鎖住個人，還能當作畫地為牢道術使用，石軒對於效果很滿意。可是石軒還沒開始問話，那領頭修士就站了起來，氣焰囂張又有點色厲內荏地道：「你知道我們是誰嗎？你知道我們主人有多大勢力嗎？要是你敢動我們，你就死定了，凡是惹到我家主人的，從來沒有好下場！」

石軒嘴角一揚，看你們藏頭遮臉的樣子，誰知道你們主人是誰，不過看他這種態度，石軒也不耐煩發問，直接一道搜魂術就往他身上打去。

可是搜魂術剛剛觸及他的神魂，石軒就感覺到他神魂自爆開來，然後一道說不明道不清的氣息，從神魂當中射了出來，往石軒身上纏去。

與這氣息相伴而來的，還有似乎隔著萬里距離傳過來的一聲冷哼，冷哼聲中帶著蔑視和恨意，以及強大的威勢。

石軒見那氣息威力很小，應該是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記，以便追蹤和報仇，所以丹田內太極圖一轉，這氣息在距離石軒一丈遠處就還原成了天地靈氣。

此地不宜久留，那冷哼聲帶著的威勢看來，至少是金丹期，甚至更有勝過，石軒什麼都沒搞清楚的情況下，又是人生地不熟的世界，還被扣上了什麼陰陽魔教餘孽的名頭，自然是先離開比較好。

而那剩餘四位修士，石軒看也不看一眼，隨手打出一記北極寒冰雷，白色寒光過後，那些修士就變成了片片飛舞的冰屑，然後一面半黑半白的鏡子出現在石軒面前，反向轉了一圈，四周無數氣息就投了進去。

接著石軒化成青色雷光一裹，就將那兩大一小三位修士裹住，隨便選了一個方向飛快遁走。

曠野之中又變得空空落落了，直到石軒走了兩刻鐘之後，才飛來了兩道幽暗遁光。遁光落到地上後，現出了兩位全身籠罩在一件黑色法袍中的修士。

其中一位修士沙啞著聲音道：「主人說的地方就是這裡了。」

另外一位修士點點頭，右手化了一個圈，一面幽色水鏡就出現在了兩人中間，可是什麼都沒有出現，只有空曠無比的荒野：「出手那人看來也是『金丹境』的宗師，實力恐怕還在你我之上。」

「天下『金丹境』的宗師不會超過三百，想不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一個。勞氏兄弟據說是在追蹤陰陽魔教的餘孽，恐怕就是如此，才會屍骨無存。」最先說話那位修士開口道。

使出圓光回溯之術的修士將水鏡一收：「我們快點回去稟告主人吧，這可事關《天地烘爐升仙法》這門成就元神的秘法。哼，勞氏兄弟真是貪功，如此重大事情居然不上報你我，最後還是對方搜魂時被主人通過契咒感應到。」

兩人說話間就架起遁光而去。

……

三千里外，依然還是無盡荒野，一處隱蔽的山洞裡。

石軒所化青色雷光現出身形，轉身看著那兩男一女，兩大一小，三位修士。可石軒還沒來得及發問，那漂亮少婦就激動地道：「前輩，可是我神教長老？不知是哪位長老？想不到神教被四大宗門圍剿九年後，於嵐還能再遇到一位長老。」說到後來，甚至有些哽咽了，不知有多少辛酸和血淚在裡面。

而且看這位前輩的遁光速度，至少是「金丹境」的核心長老，只是當年自己和丈夫修為低微，那些金丹境的核心長老只能遠遠看下，根本不知這是哪位。

石軒直截了當地道：「本座與你們陰陽神教無關。」

那於嵐還想爭辯什麼，可郭姓男子在她背後拉了一把，示意她不要說話，自己上前道：「晚輩郭開，不知前輩將我等帶到這裡，可是有什麼話問？」若不是如此，看這位前輩的態度，應該隨手就將自己等人丟在某處無人的地方。

石軒本來是想問些這大千世界的事，可現在卻另打主意，這陰陽神教看起來是眾矢之的，還是不要和他們扯上關係才好，而且對於引氣期的這兩位修士，石軒現在的實力並沒有把握將記憶完全抹掉，畢竟他們已經形成了靈識，所以淡淡道：「本座傳送出現了失誤，不知附近哪裡有修真大城。」自己想要知道的基本常識，在大城中隨便找家店舖應該就能買到。

郭開吃驚地失聲問道：「前輩不是來參與滄瀾奪寶的嗎？這附近就是滄瀾城啊。」

石軒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位置如何？」

郭開收斂住驚訝，默算了一下，恭聲將滄瀾城的方向和大概距離告訴了石軒。

石軒暗中試了下，發現確實無法抹掉記憶後，就不發一言，重新化成青色雷光，往滄瀾城而去。

直到石軒離開，於嵐才不滿地向郭開問道：「這位前輩明明就是我神教中人，陰陽功法能修煉到『神通境』的，可就只有我神教的秘傳了，大哥你為什麼不讓我問他？要是能說服他，咱們輔佐少主、小姐重新開派立教就有希望了。」

郭開苦笑道：「自從神教破滅之後，只得寥寥幾位長老和我等實力不高的教眾方才逃脫，我看這位前輩是心灰意冷，不想再摻和神教之事了。要是你苦苦逼問，惹惱了他，怕是我們三人都得被滅口。」

「怎麼能這樣，難道他就忘了神教栽培之恩了嗎？忘了傳授功法的師徒之義了嗎？」於嵐憤憤不平。

「好了，於姐姐，大難臨頭各自飛本就是人之本性，有你們二人忠心耿耿，我就滿足了。」那小男孩阻止了於嵐繼續說下去。

於嵐道：「教主和夫人對我和大哥兩夫婦有救命之恩、半師之情，就算粉身碎骨，我們也得保護少主你周全，光復神教。」

小男孩莊別情雖然只得八九歲，但舉止成熟、語氣沉穩，此時苦笑道：「於姐姐，郭大哥，其實不必如此心急，只要我和姑姑兩人中有一人能成就元神，那重立神教只是一句話的事情，還是韜光養晦才是正道。」

「可是沒有丹藥，沒有法器、靈器護身，光靠功法，又怎麼能修煉到高階，更別說成就元神了。教主他老人家集全教的資源也一樣卡在成就元神上。哎，只有剿滅神教那晚，我才真正見到了元神真人。想不到這世上真有元神真人！」於嵐感歎道。

莊別情冷靜地道：「所以我們去滄瀾城，一則姑姑必定要去，到時候悄悄告訴她，有人懷疑起她的身份，以後要更加小心，二則過段時間，地穴內的寶物、丹藥就會噴發，我們找機會爭取拿到一些。」

「是。」於嵐和郭開都是欣喜地答應，少主如此年紀，思路就這麼清晰冷靜，實在是神教之福。

……

石軒朝著滄瀾城方向遁出一個時辰後，神識就遠遠感覺到一座雄偉寬廣的大城，方圓幾百里都在一堵海藍色的石頭城牆之內，裡面屋舍林立，人流湧動，甚至還有好幾處高山就在城內，上面開了不少洞府，中間則是一條遼闊的大江穿城而過。

離滄瀾城越近，四周就愈發蔥綠起來，開始出現茂密的森林，裡面有不少氣息強大的妖獸。

石軒一直飛到距離滄瀾城不遠的森林處，才按下遁光，落到了地上，既然按照那郭開所言，滄瀾城有寶物現世，自己還是低調一些進城比較好。

剛剛落到林邊，一頭黑熊就撲了上來，看來有些時候收斂氣息還是有壞處的，要不然不管是貓是狗就敢來咬你一口。

石軒對這才養氣水準的妖獸根本沒放在心上，嘿嘿笑道：「正好貧道缺個坐騎，黑熊兄你就勞累一下吧。」將手一指，太清五雷鎖仙環就落在黑熊脖子，黑熊傻乎乎地扳了半天，被雷的毛髮直立，才乖乖地趴在地上，任由石軒坐到它背上。

石軒是感應到那些一般修士都是騎著妖獸進城，所以既然遇到黑熊，也就隨把大流。

坐在黑熊背上，搖搖晃晃、慢悠悠往滄瀾城而去，一路之上遇到不少修士，從四面八方而來，往滄瀾城匯聚，看來這次滄瀾奪寶規模不小，就連出竅期修士都敢來湊下熱鬧。

石軒剛剛進了城，一個賊眉鼠眼的出竅期漢子就湊了上來：「這位道友也是來奪寶的？我這裡可有不少最新消息。」

第二十三章 地極秘法·四大宗門

石軒不動聲色地道：「道友如何保證消息的準確性？」

那漢子拍胸脯拍的梆梆作響：「道友可以去打聽打聽我錢德三在滄瀾城裡的名頭，絕不會做什麼坑蒙拐騙的事情。我是看道友初來乍到，容易惹到什麼不該惹的人，這才來問你，一般人我可不告訴他。」

他牛皮吹得極大，可石軒哪還會看不出來，這錢德三八九成就只知道些大路貨似的消息，只能向石軒這種剛剛入城的修士售賣，也正好，石軒對於大路貨消息更感興趣，有助於自己瞭解這方大千世界和勢力分佈，所以笑道：「那就勞煩錢道友帶貧道去找個地兒，好好嘮叨一下。」

或許是被石軒淡定、胸有成竹般的笑容給震了一下，錢德三嘴巴動了動，好不容易憋住來幾個字：「先給五個下品靈石。」看來是生怕石軒聽了消息後直接賴賬跑路。

想不到這個大千世界也能用靈石，不過也很正常，靈石乃是佈陣之物，絕不是什麼無用的東西。石軒隨手丟了五個下品靈石過去：「先帶貧道去處酒樓吧，莫要在這城門口堵了別人的路。」

想不到石軒眼也不眨地就掏了五個下品靈石出來，錢德三當即笑容滿面，帶著石軒就往不遠處的一處酒樓走去，心中對石軒的判斷從人生地不熟的出竅修士提升到人生地不熟但財大氣粗的出竅期修士，說不定還能再賺一筆。

將黑熊交由酒樓看管後，石軒要了處酒樓第一層的位置，人來人往，也方便自己多聽些消息。

「自從一年前滄瀾城江邊出現了一處地穴，每晚都冒出寶光陣陣，有不少修士下去一探究竟，結果全部身死其中，就連一位『金丹境』的宗師也不例外，後來七山盟的『法相』真人普延年放出話來，說是那裡乃上古七位真仙之一的地極真人洞府所在，會在半個月後開光，從裡面噴發出無數寶物、丹藥、靈器，甚至有法寶和地極真人成就元神的秘法。」錢德三說到後面，聲音不由自主地壓低。

法相？莫非這就是玉婆婆所說的小同而大異？石軒心中暗自揣摩，也明白這了處大千世界的名字來自於上古七仙，嘴上卻是冷冷地道：「這些消息，貧道要是不知道，來這裡幹什麼？」

錢德三有些尷尬地道：「這不是起個頭嗎？說正題，說正題，現在四大宗門裡七山盟、火木宗的兩位法相真人已經到了滄瀾城，分別是朝日真人普延年和火龍真人仲秋平，水月門和法華宗的兩位法相真人據說也快到了。」

「哦，是哪兩位？」這法相真人看起來就是這處大千世界明面上的最高境界實力了，石軒問了下去。

「法華宗來的是百手真人惠通道人，水月門來的是白蓮真人妙音。嘖嘖，據說水月門的聖女溫念兮也會來，那可是容貌天下第一，實力在同輩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要是能看上她一看，我錢德三就滿足了。」錢德三似乎對於溫念兮是傾慕無比，石軒神識感應中，酒樓裡大多數修士提到溫念兮時都是這種表現。

不過石軒對於溫念兮沒什麼興趣，直接問道：「還有其他法相真人來嗎？」

錢德三沒想到居然會有男性修士不喜歡聽溫念兮消息的，神情中隱現不滿，可對面好歹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只能繼續道：「散修裡面紫霞真人云從月、星辰真人蒼扶風都來了，說起來，天下十二大法相真人，居然就來了六位，足足來了一半，要不是另外那些法相真人要鎮守宗門，怕是十二位都會來齊，地極真人的傳承可是非同小可。」

十二位法相真人，四大宗門，石軒對於大致上的勢力分佈有了瞭解。轉而問道：「這些真人們可是為了那地極真人的元神秘法來的？」

「那是當然。」錢德三毫不猶豫地道：「別看他們也叫真人，可和真正長生久視的元神真人相比，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壽元才一千來歲，誰不想得了地極真人成就元神的秘法，從而逍遙長生？」

石軒明白地極真人成就元神的秘法，應該就是玉婆婆提到的七門外道成就元神的法門之一，只是不知道和道門正宗，有著多大的區別？當然，石軒表面上疑惑地道：「可是那四大宗門不也有成就元神的秘法嗎？為什麼要來搶奪地極真人的呢？」

這只是石軒依照常理推斷，能夠稱雄一方大千世界，並稱四大宗門，沒有得到上古七大真仙的傳承應該是不太可能，就算猜錯了，也可以推到傳聞身上。

錢德三大張著嘴，露出一口黃牙，有些語塞，想了半天才道：「就算有了，也能來搶啊，日後宗門不就多了一門成就元神的秘法嗎？」

然後他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其他好解釋：「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別的修士得到啊，要是別人成就元神，那就能開宗立派，合稱五大宗門了，這四大宗門的靈草、靈石、材料豈不是就要少一份？九年前，陰陽神，不對陰陽魔教不就是傳出他們有上古七仙之一陰陽真人的《天地烘爐升仙法》後，才被四大宗門聯合剿滅。」

話音剛落，幾位剛剛走進酒樓的年輕修士中領頭那位，就臉現怒容，走了過來，喝道：「你這種街頭混子知道些什麼？！當年陰陽魔教乃是意圖勾召荒獸古墳裡元神實力的陰魔，危及天下，我火木宗才聯合其他三大宗門，將他們剿滅，怎麼可能是貪圖他們的《天地烘爐升仙法》？！」

他臉龐俊秀，身穿青紅兩色道袍，身上有天地靈氣的威壓，石軒判斷在引氣期，只是不知道這方大千世界是什麼境界，不過他最後一句話卻是讓石軒啞然失笑，實在是太此地無銀三百兩、欲蓋彌彰了。

錢德三臉色一下就蒼白了，嘴唇不停發抖，牙齒得得作響地道：「小的胡說八道，小的胡說八道，還請上仙原諒。」一邊道歉一邊自扇耳光，轉眼間臉上就紅腫了起來。

這年輕修士見錢德三還算識相，怒氣緩解下來，轉頭看向石軒：「你既然聽到了，也自扇兩個耳光，辱及我火木宗的事就算揭過了。」

石軒沒想到這火木宗的弟子會如此霸道，或者說這裡四大宗門對於一般修士都是這樣嗎？心性修煉還要不要了？

石軒抬起頭來，看著這年輕修士，眼中紫光閃現。

這年輕修士一陣迷糊，自己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嘴上說道：「我不知天高地厚，我不敬長輩。」然後揮手示意後面幾個修士跟著自己就上了酒樓第二層，看也不看石軒一眼，彷彿這裡再沒有石軒這個人一般。

跟隨他的那些修士，同樣被石軒眼光一掃，迷迷糊糊地跟著上樓去了。

這番變故，讓注意到剛才場面的人們都是大張著嘴巴，只見過四大宗門讓人道歉，沒見過讓四大宗門弟子道歉的，而且還是自扇耳光的道歉。

「剛才，是你做的手腳？」錢德三用不可思議地目光看著石軒，心中震撼無比，這位八九成不是出竅境的修士，而是神通境，要不然怎麼能控制得了引氣境的火木宗弟子。

石軒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錢德三回過神來，才慌忙道：「你這下可是闖下大禍了！火木宗不會放過你的！就算你是神通境。可小的不行來大的，大的不行來老的，你就算全身是鐵，又能打得了幾根釘？」

「火木宗會為了這點小事就出動神通境以上的修士嗎？」石軒不知道神通境以上是什麼境界，只好這樣說。

「那是當然，四大宗門護短的很，法相真人自然不會來對付你，但金丹境的宗師可是說不准啊。」錢德三憂心忡忡地道。

這四大宗門如此行事，為了這種小事就能出動金丹宗師，自家弟子的心性可就無法錘煉了，難道這大千世界的功法上有些特殊。

不過石軒沒有一點緊張，反而一派悠閒地笑道：「他們可記不住貧道的氣息，這酒樓第一層所有的修士都記不住貧道的氣息，等等只要稍微變化一下，火木宗可找不到貧道。所以，有大禍臨頭的是你，不是貧道。」說話的同時，手伸了出來，掌心藏著窺天測地陰陽神境，反向轉動，消除了許多氣息。

錢德三傻傻地看著石軒，看著他悠哉起身往酒樓外而去，頓時惶恐湧上心頭，三步並作兩步地就跟了上去，眼下只有這位神通境的高手能護得了自己。

直到石軒和錢德三離開很久之後，酒樓第二層才響起了憤怒、痛恨的大叫聲，而第一層的那些修士們，使勁回想，只能想起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但那兩位招惹了火木宗弟子的修士氣息是什麼卻是一概記不清，就連長相都是模糊無比。

石軒騎著黑熊慢慢走在街上，這是一處很僻靜的小巷，來來往往基本無人，錢德三跟在石軒身邊，歎氣道：「前輩，你可害慘我了，不要以為你是奪天公子，得罪了四大宗門的人還能活得好好的，他可是開始修煉不到五十年就能成就金丹的人物。」

五十年金丹，莫非這裡的功法與道門正宗差異到了如此程度，石軒不動神色地問道：「奪天公子？」

第二十四章 奪天公子·水月聖女

「你不知道奪天公子？」錢德三表情就像在禹余大世界有修士沒聽說過石軒名頭一樣，充滿了驚訝和不信。

莫非這位是躲在哪處深山裡修煉，一直到了神通境才出來，自以為天下盡可去的，才會如此孤陋寡聞，才會敢得罪四大宗門的人，哎，自己這是哪去找的禍星啊！也不想想，人家四大宗門的金丹宗師，一人吐口唾液就能將你淹死，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石軒淡淡看著錢德三，也不說話，看得錢德三是汗毛直立，這才省起，自己得罪了火木宗的人，這位可是唯一能抱的大腿了，就算想去火木宗出賣，到時候也得能記得他的氣息和長相才行啊，要知道可是連那引氣境修士都忘了的。

關於這點，錢德三很有自知之明，收起滿腹的牢騷和猜測，老老實實地回答：「或許前輩您閉關修煉多年，所以並不知道。這百年來，雖然四大宗門、小門派、散修裡面出了許許多多天資橫溢的年輕修士，但最傑出，也最厲害的，就是男奪天，女念兮。」

「嗯，仔細說說。」石軒和錢德三已經到了一處僻靜的客棧。

錢德三難得見到如此不通常識的修士，能夠賣弄一番自己本就不多的見識，所以漸漸說得興高采烈：「奪天公子，姓方名奇，是一個普通修仙家族的子弟，十四歲之前，一直是個週身經脈脆弱，修煉進度異常緩慢的廢材。當時與他定有婚約的另外一個家族，無法忍受自己修煉天賦頗佳的女兒嫁給這樣一個廢材，所以上門退婚。」

這奪天公子方奇年少時還真是慘啊，不僅是修煉廢材，招人白眼，還被未婚妻退婚，聲名掃地，也不知道後來有了什麼奇遇，才會如此快地進階金丹。石軒進了客棧房間後，饒有興趣地問道：「那他後來就發憤圖強了？」

錢德三點點頭道：「被退婚之後，奪天公子似乎深受打擊，回到廢棄的深山中的老宅修煉，也不知道中間還發生了什麼事情，突然之間，奪天公子就鍛體大成，進階養氣，一身經脈再無異常。有人說他是在老宅中掃地時找到了先祖留下來的法寶，也有人說他在深山鍛體時，落下懸崖之後，得到了上古七仙的傳承，如此種種，眾說紛紜。」

看來這處大千世界中，前面兩個階段也是鍛體、養氣，不知道是從哪個階段開始才與道門正宗不同了，石軒不關心奪天公子到底得了什麼奇遇，所以繼續問道：「後來呢？」

「後來，五年養氣大成進階出竅，七年引氣入體，十五年修成神通，二十年神通凝成一顆金丹，至今已經成就金丹四十多年，或許他還能創造最快練成法相的記錄。」錢德三滿懷憧憬地道，或許也在盼望著自己能有這麼一天。

從錢德三的話語判斷，應該是從神通這個境界開始，與道門正宗就有了分歧，後面用神通凝成金丹和法相，則就是走上了另外一條路了，也不知道這條路會如何成就長生？石軒心裡琢磨著，嘴上卻問道：「那奪天公子又是如何得罪了四大宗門的人呢？」

「奪天公子修成神通後，那退婚的家族又找上門來，想要再次聯姻，可惜今時豈同往日，最後只能乖乖做了奪天公子的侍妾。可是她有次出門，被七山盟的一個神通境修士看上了，想要強搶，結果惹怒了奪天公子，直接將他挫骨揚灰。其後七山盟派出好幾位神通境和兩位金丹境宗師追殺奪天公子，被他轉戰天下，以戰養戰，逐一殺之，自己也在戰鬥中進階金丹。」錢德三對於奪天公子這段經歷，是推崇備至。

這位還真是打不死的小強，被境界高過自己的宗師追殺，還能突破進階一一反殺，石軒笑著道：「但是七山盟可是有法相真人的，莫非他能打得過？」

錢德三樂道：「七山盟開始並沒重視，區區一個神通境修士有什麼需要擔心的，直到奪天公子成就金丹，殺光了他們追殺的所有人後，明霞真人水清淺才急忙忙前去擒殺他。可是花費十多年，好不容易追尋到了奪天公子的影蹤，並且一番交手後就要殺掉他的時候，居然有星辰隕石從天而落，直直砸在明霞真人身上，讓她差點當場身死道消，這事真他娘的邪門了。」

石軒只能啞然，這得是氣運到了什麼程度，才能這樣子逢凶化吉，想到這裡，石軒猛然省起，自從來到這方大千世界後，自己先是被當成陰陽魔教餘孽，接著得罪那個神秘主人，後又開罪火木宗，莫非氣運有變化了？

想到這裡，石軒暗中激發了五行滅仙劍，看了看自己的氣運，還是錦雲模樣，只是比起禹余大世界時，足足少了一成多，莫非是除開修煉到金丹宗師自然產生的氣運外，因為《寶錄》而被大千世界加成的那些氣運，全部被壓制了？石軒只能如此解釋。

見這位孤陋寡聞的前輩沒有說話，錢德三繼續說道：「而這時，奪天公子居然不計前嫌，救治了明霞真人。明霞真人感其救命之恩，回到宗門後，斡旋了一番，兩方就化干戈為玉帛，只是奪天公子要為七山盟辦三件事。」

「哪三件事？奪天公子現在如何了？」石軒有些好奇地問道。

錢德三撓了撓頭：「其他我不知道，當年圍剿陰陽魔教的時候，奪天公子出手相助，算是一件。至於現在嘛，奪天公子在壯大家族，日後成就法相，多半就會開宗立派。」

石軒通過奪天公子的傳奇經歷，算是粗略瞭解這個大千世界修煉的境界與自身的不同之處，也無心再問下去，只是隨口問了一句：「那他為何自號奪天？」

「天不予我，我便奪之。這是奪天公子自己說的。」錢德三記得很是清楚，然後規勸起石軒來：「前輩，你聽我說，你不是奪天公子，天才無雙，能夠在追殺中臨陣突破到金丹，身上還可能有法寶。說句不好聽的，你只是一個小小的神通境，人家四大宗門每家神通境的修士都有上萬人，打不過你也能堆死你。」

石軒沒想到神通境修士會有如此多，就算這方大千世界是殘破的禹余世界的二三十倍大小，但禹余世界的神魂期修士最多不過五百之數，放大二三十倍，也才相當於人家一兩個宗門，而且引氣到神魂，可是涉及道心修煉的問題，絕不是人多就一定有人能突破的，莫非這神通境與心性關係不大？

見石軒沒有說話，錢德三還以為自己勸說奏效，欣喜地繼續說道：「就算前輩你能突破到金丹，可人家四大宗門，每家金丹宗師都有四五十，隨隨便便就能找出人手來殺你。而法相真人，我勸前輩你一句，那可是極其艱難，天下一共也才十二位，最快成就法相的真人，也在金丹境用了三百年，這段時間夠殺你好幾十次了。所以，不如我們到火木宗請罪，他們堂堂大宗門，只要我們誠心認錯，賠禮道歉，應該不會計較的。」

石軒似笑非笑地看著錢德三，然後猛地起身，就往客棧外走去，錢德三慌忙跟上：「前輩，你可是同意了？」

「同意什麼？貧道只是去買些功法玉簡來看看，增廣見聞。」石軒淡淡說道。

錢德三臉色一垮：「可是前輩，要是遇到火木宗的弟子可如何是好？」

石軒也不想再繼續嚇他：「放心吧，他們也記不得你的氣息和長相，你只要不又惹到那幾位，勾起他們的回憶，就算當面路過，他們也認不得你。」

「真的？」錢德三脫口而出，不過看石軒沒什麼擔心的樣子，才鬆了一口氣，這可算是萬事大吉了，「前輩，你要買功法玉簡的話，小的有幾間相熟店舖，會便宜很多。」

「嗯。那就過去看看吧。」

……

走到繁華的大街，四處是不同口音的修士，熱鬧非凡，前擁後擠，要不是顧及著這滄瀾城的陣法禁制，怕是有不少修士會飛天而起。

石軒和錢德三剛剛轉了進來，就見到前面人流呼啦一下，閃開了好大一條道路，一匹渾身赤紅的神駿馬匹就從城門而來，馬蹄下是朵朵火蓮在翻滾，馬背上則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一身勁裝赤紅如火，勾勒出美好的身材。

石軒聽到她的小聲抱怨：「為什麼大家都喜歡那個裝腔作勢的溫念兮，表面上裝成聖潔無比的樣子，就有那麼多修士喜歡嗎？哼，狐媚子一個。」馬匹飛快，眨眼間就消失在道路另外一頭。

「你認識這女子？」石軒見錢德三若有所思的樣子。

錢德三回過神來，小聲道：「這是火木宗火龍真人仲秋平成就法相真人許久後，才得到的一個寶貝女兒仲清卿，嘖，在火龍真人不計丹藥支撐的情況下，今年二十來歲就已經引氣入體了，所以，再怎麼苦修，也不如有個好爹。」

話音未落，整個大街就飄起濛濛細雨般的白色花瓣，清香宜人，如幻似真，錢德三雙眼大亮，精神振奮：「水月聖女溫念兮。」

第二十五章 氣蓋方圓·以術入道

剛才因為仲清卿而散開在道路兩邊的人群，都在這片片清香花瓣中變得安靜下來，看著這宛如美夢般的一幕。

從城門處緩緩進來四架大車，沒有車輪，沒有拉車的妖獸、靈器，只有四朵白雲托住車底，車架四周和白雲之上，則有朵朵聖潔的白蓮在綻放，帶出如水流淌的花瓣。

第一架大車被白蓮遮得嚴嚴實實，石軒感應到的傳出來的氣息相當恐怖，比起石軒自己的金丹威壓還要勝過幾籌，看來就是那位白蓮真人妙音了。

而第二架大車上，白蓮要稀少許多，但四周覆有白紗，能夠隱隱約約看到裡面那美妙無比的身影，一頭秀髮披散在腦後，未曾梳成髮髻，而且那白紗有遮蔽神識的功能，石軒難以感應到裡面的情況。

這架大車經過石軒的時候，車中那人似乎有意無意看了石軒一眼，然後緩緩而過，只喜得錢德三喃喃自語地道：「她看了我一眼，她看了我一眼……」

這時，一道金色遁光從城門後而來，直接越過後面兩架大車，停在了溫念兮的車旁，現出一位風姿翩翩、俊朗不凡、鼻樑高挺筆直的年輕修士來，他身穿錦袍，頭戴高冠，腰中繫著一個白玉珮，手上帶著一個碧綠扳指。

「在下方奇，拜見白蓮真人，拜見念兮姑娘。」他聲音充滿磁性，引人入勝，石軒身邊的錢德三已經是脫口而出：「竟然是奪天公子，果然不凡。」

當他出現的時候，石軒都感覺頭有些眩暈，似乎要向這奪天公子頂禮膜拜，還好丹田內五行滅仙劍輕鳴一聲，太極圖化成金橋，震住神魂，方才瞬間清醒，要不然還要花費不少時間才能脫出這種狀態。

石軒激發五行滅仙劍看去，頓時嚇了一跳，這奪天公子方奇的氣運錦雲，足足有方圓幾里大小，與以前石軒看過的元神真人的氣運相差無幾，只是比起元神真人的氣運只是加持自身來說，這奪天公子的氣運霸道無比，竟然將覆蓋範圍內的所有人的氣運都壓得臣服下來，頗有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意味，難怪自己剛才有那種感覺。

現在內有太極圖和五行滅仙劍的鎮壓，石軒頭上的氣運才算恢復了原狀，而另外一個奇怪則是溫念兮頭上的氣運，她的氣運也是化成了錦雲，不過略小於石軒的，只是她的錦雲韌性十足，又充滿魅惑之意，在奪天公子壓制下，居然只有小小一點的變化，比起那位臣服了小半的白蓮真人要強得多。

果然白蓮真人妙音開口就道：「既然是方公子當面，念兮你就好好招待一番，莫要失了我們水月門的禮數。」

「是，師傅。」溫念兮的聲音輕妙悅耳，撓人心扉。

白蓮真人帶著另外一架大車先行離去，留下溫念兮和另外一架大車，溫念兮不冷不熱地和方奇寒暄了幾句後，就開口道：「諸事繁多，念兮就此告辭。」

奪天公子方奇臉上不見異色，笑著道：「那方某改日再拜會念兮姑娘。」

隨著溫念兮車架的離開，從城門外進來兩男兩女，男的都身穿一身黑袍，表情冷漠，似乎除了方奇的安全之外，其他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而女的則是絕色之姿，其中一位帶著些嬌蠻氣質的漂亮少女走到方奇身邊，在他耳邊低聲抱怨道：「公子，這溫念兮實在是太冷傲了，竟然就這麼拋下你就走。」

方奇摸了摸鼻子笑道：「冷傲得好啊，這樣本公子樂趣才大，得手之後滋味才更足。」半點沒顧忌旁邊還有那麼多人圍觀，這話說的是自信無比，不是那種空洞的自信，而是一樁又一樁的勝利累積起來的自信。

說完之後，方奇背著雙手，如同一根立得筆直的標槍般，慢步往另外一條街道走去，那兩男兩女快步跟到了他的後面。

「真是不愧為天下聞名的男奪天，女念兮，就算未能看到他們出手，光是這份風姿，這份氣度，就不類凡俗。」錢德三一邊帶著石軒往他所說的店舖而去，一邊還沉浸在剛才的場面中，從石軒的角度看來，他頭上的氣運要想恢復，怕是要很久了。

想到還有這樣兩種氣運，不是說它們有多深厚，方圓有多大，而是帶著的霸道、魅惑意味，讓石軒是大開眼見。果然宇宙之大，無奇不有，喜歡旅行和見識各種奇聞軼事的石軒感覺非常滿意。

「前輩，就是這裡了。」錢德三指著前面的小店舖。

花了不少靈石，買了些玉簡之後，石軒本來要打發錢德三離開，可是錢德三還是不怎麼放心，死也不離開，生怕轉頭火木宗的人就找過來了。

石軒不置可否，也不怕他告密，神識籠罩下，他有什麼異動，石軒都能知道，而留他下來也能幫忙做些瑣事，打探下消息，因此就帶著他返回了客棧，吩咐他照料下黑熊後就再開一間客房。

等到錢德三離開，石軒才看起了這些低階功法玉簡。

「原來在引氣這一步，他們強大靈魂後，不是想要靈魂與神念合一，而是通過秘法，將真氣與靈魂上的天賦小神通連接，使其變成真正的神通術法，念動而法施，而且其後修煉起神通來，速度提升足有五成。」

石軒總算明白了，什麼叫神通境，而這秘法就千奇百怪了，有借助各種材料的，如庚金、天河星砂等，有通過血祭的，有借助丹藥，各種秘法不一而足。

而且小店舖賣的低階功法，這一步的成功可能要遠遠遜色於四大宗門，加上這處大千世界沒有殘破，各種靈草、礦物材料眾多，難怪四大宗門有如此多的神通境。

而神通境之後的法門，這些功法上就沒有了，只有大概介紹，就是以這些天賦神通術法中的某兩到三門為根基，將這些天賦神通術法在靈魂裡凝成一顆神通金丹，直接將這些神通術法提升為道術。

石軒輕輕敲著桌子，心裡琢磨道：「這樣看來，進階神魂的道心洗禮，成就金丹的堅定道路、純粹道心，這些統統沒有，難怪大宗門弟子也是如此戾氣十足。不過不管如何，心性修煉肯定是要的，否則不管用什麼法門，都難逃瘋狂、入魔的後果，莫非這外道功法，是將虛無縹緲的心性修煉放在了進階法相，或是最後成就元神時來修煉，以便於前面快速突破？」

既然沒有後續功法可供參考，石軒也就不再想這個問題，將這種修煉方法命名為「以術入道」後，轉而尋思起這樣修煉的缺陷來，日後也能有針對性的克制。

「也就是說，至少在法相境之前，包括金丹境宗師在內，都只有靈覺，並無神識，只能隨著修為提升，籠罩範圍慢慢提高，按這功法記載，金丹宗師也才能籠罩一百多里，與道門正宗的神魂期第一重境界相當。嗯，這是個極大的缺陷。」石軒首選發現了這一點。

換句話說，就算面對好幾十位金丹宗師，石軒也能在千里開外，慢慢御劍斬殺，對方還發現不了石軒身在何處，屬於另外一種類型的我能打到你，你卻打不到我。

至於靈魂不夠強，對於精神攻擊、迷惑類術法、道術的抵禦很差，就是顯而易見了，但這方面有法器、靈器防護，倒是不算太明顯的缺陷。

「沒有奪天地造化，沒有天人交感，沒有道術化入法器，這裡金丹宗師的本命法器進階靈器花費的時間應該是與普通法器相差不多，起碼要百多年方才有可能，所以戰力恐怕是在中品金丹和下品金丹之間。」

石軒分析著這裡金丹境宗師的實力，按照這些功法所言，就算那幾門神通因為凝結金丹，進階了道術，其後修煉所花的時間，也是正常需要的時間。

石軒見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起身站在窗邊，背著手看著外面，心中暗道：「另外就是，金丹境宗師沒有神光自動護體，依然是真氣。」

沒過多久，那滄瀾江方向的夜空中，就升騰起道道寶光，有紫、有金、有灰黑，五顏六色，彷彿那裡在燃放煙花，燦爛而又美麗。

這些道寶光，每隔一個時辰就會出現，石軒看了一會兒，就轉身回到床上打坐修煉，心中想道，既然玉婆婆要自己將這些外道法門統統看一遍，增強自己的積累，為元神做準備，那就照她說的做，這對自己有極大好處。

其實自己要做的事還不少，如還差一地一水兩種天材地寶，四象滅仙劍才算準備妥當，如天地山河圖這洞天法寶，還差鯤鵬胃，如滅運圖錄最後兩個步驟的方法還要到處找尋。

現在石軒有些後悔放走了陰陽神教那三個修士了，為他們辦點事，換取《天地烘爐升仙法》一觀，或許是七種外道法門中最容易得手的。

石軒剛這麼想，神識中就感應到兩道熟悉的氣息，穿過客棧的禁制，往自己房間而來，嘿，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第二十六章 有事上門·升仙大法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石軒表面上波瀾不驚，淡然無比，實際上內心卻有些欣喜，只要他們求肯的不是什麼光復陰陽神教，與四大宗門為敵，或是與自己心性不合的事情，出手一次，換取《天地烘爐升仙法》一觀，石軒並不介意。

為什麼這些外道法門能成就元神，這些外道法門又是如何成就元神，諸如此類的問題，恐怕就玉婆婆希望自己去領會的，從而通過與道門正宗的對比，明白什麼是元神，找到自己成就元神的道路。

石軒很懷疑，要是自己找不齊七大外道法門，就算成就陰神，玉婆婆也很有可能會讓自己繼續呆在這裡，不接自己回去。

門外兩位剛剛站定，靈覺中就聽到了石軒淡淡的吩咐，本來還以為要諸般哀求才能進得門去，想不到如此簡單，於是兩人懷著希望地輕輕推開，然後掩上房門，正是郭開和於嵐二人。

石軒念頭一動，房間中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但實際上已經是在石軒的虛空幻境中了，這樣就算法相真人想要偷聽，也得驚動石軒不可。

於嵐和郭開一轉身，就跪倒在地上，於嵐哽咽著聲音道：「求長老您救救少主吧，少主被一位金丹境宗師掠走了，讓我等告知小姐，讓小姐用神教大法前去交換。」

石軒沒有直接回答這事，反而問道：「不知你們是如何發現本座所在？憑你們應該是沒這個本事。」

於嵐聞言，忙道：「是小姐告訴我等的。」無視郭開的眼神，繼續說道，「當時在街上看到了長老您，然後告訴了小姐，小姐動用資源，很快就查到了長老落腳之處。」

說完之後，看著郭開道：「長老是自己人，不告訴他，他怎麼去救少主？」看來於嵐是用的示之以誠這一招。

石軒微抬眉毛：「想不到是溫念兮。」堂堂水月門聖女，據說前面階段進階速度可以與奪天公子相媲美，甚至尤有勝過，畢竟奪天公子十四歲前可是廢材。如今剛過五十，已經是積年神通境修士，傳聞六七年內就會成就金丹，日後法相可期，這種人物，居然會是陰陽神教派在水月門這四大宗門內的奸細。

然後石軒淡笑道：「你們就不怕本座將這個消息出賣給四大宗門嗎？」

「我們相信長老您不會辜負神教的。」於嵐磕了三下頭道。

石軒沒有說話，心中卻是發笑，我可與你們神教扯不上半點關係，要不是貪圖那門大法，何必在這裡和你們說東說西。

「而且小姐說，長老您要是出賣了她，四大宗門得到神教大法後，對於長老您，既沒有利用價值讓他們利用，也沒有可以依仗的背景、實力讓他們顧及，肯定會狡兔死走狗烹，斷然不會留下後患。長老您如此睿智之人，相信不會選擇這條道路。」於嵐看來是被溫念兮面授過機宜，那位倒是一個聰明的小姑娘。

石軒點點頭：「嗯。將你們少主被掠走經過簡要說一說。」

於嵐和郭開見石軒口氣鬆動，欣喜異常：「當時我們和長老您分別後，就準備前來滄瀾城，看能不能有番奇遇，順便告知小姐，有人懷疑起她的身份。想不到路上就遇到了小姐，在她掩護下，我們瞞過了白蓮真人，藏進了她的車架，跟著進了城來。可是分別沒多久，剛剛找到下榻處，就有一個金丹宗師潛進來掠走了少主。要不是留我夫婦傳話，怕是我們已經身死當場。」

石軒念頭轉動，琢磨了下，既然藏頭露尾，那就應該不是受四大宗門法相真人指使，否則犯不著如此做，而且能如此快就行事，那不是一直盯著溫念兮的那批神秘人做的，就是水月門自己門內有人發現了。

考慮一番，肯定在自己能力之內後，石軒才淡淡地道：「對方既然讓你們傳信，不會不盯著你們，所以你們來找本座，對方雖然沒有跟上來，但也知道你們要尋幫手，必有對策。」至少石軒神識籠罩下，這條街方圓幾十里內，無人窺探。

於嵐和郭開一路驚慌失措，此時被石軒點醒，才發覺自己的錯誤，兩人都是臉色蒼白，要是長老這秘密底牌被知道了，如何能起奇效？

可馬上就聽見長老道：「不過本座自有辦法能救你們少主。你們去告訴溫念兮，要想本座出手，就立下道心誓言，答應將《升仙大法》借與本座一觀。」

兩人又驚又怒，郭開更是狠狠盯著石軒，想不到神教自家長老，這時候也會落井下石，人情涼薄竟到如此地步！

石軒見兩人的表情，輕笑了一聲：「你們別急著發怒，是答應還是不答應，自有溫念兮做主，你們只管帶回話去便行。」

於嵐和郭開這才沉住氣，話也沒多說一句地就轉身離開。

石軒並不擔心溫念兮會不答應，只要她還想要那個少主，除了自己之外，這種事情，她可不敢請同門或是那些傾慕於她的修士出手，否則就是太阿倒持，授人與柄。

結束完今天的功課，石軒從床上站了起來，背著門，面向窗戶，繼續看著外面的寶光閃耀。

「溫姑娘請進吧。」石軒背著雙手，並未轉身，嗯，這溫念兮倒是有門高明遁法，就連自己神識也是她到了幾里之內，才發現的。

溫念兮好生吃驚，本想用自己神通中的和光同塵遁給這位落井下石的長老一點下馬威，要知道其他金丹宗師，都是在自己欺近一丈之內才能發現，而這位看起來很年輕的長老，居然能在自己剛剛到了門外的那一剎那，就喝破自己的行蹤，不早不晚，絕不只是巧合而已。

一身白衣如雪，臉上蒙著一層輕紗的溫念兮，輕盈地走了進來，身材妙曼，如同水波蕩漾上的白蓮，搖曳生姿，她用撓動人心的清越聲音道：「念兮拜見長老。」淡淡清香聞之欲醉。

石軒還是看著外面的寶光，沒帶任何語氣地道：「長老早就沒有了，現在只是做一番交易而已，叫本座石道長便可。溫姑娘你可願意借《升仙大法》與本座一觀。」溫念兮一進來，那由氣運帶來的魅惑感覺就盈滿整個房間，不是石軒有五行滅仙劍根本發現不了。

溫念兮或許是習慣了男子的好言相待，此時石軒根本愛理不理，讓她有些詫異，然後咬牙道：「念兮可以發下道心誓言，只要石前輩您救下別情，就將《升仙大法》借與您一觀。」

石軒這才轉過身，打量了溫念兮一眼：「那溫姑娘就發下誓言吧，救人如救火，可是緩不得。」

溫念兮銀牙暗咬，有些憤憤，你也知道救人如救火，這一來一往，耽擱多少時間了，不過這個時候她可不敢出言不遜，只能依著石軒的話發下道心誓言。

石軒點點頭：「叫外面兩位將有那少主氣息的物品給本座一件。」於嵐和郭開在溫念兮進來不久後就到了客棧，守在門外。

溫念兮趕緊讓於嵐和郭開進來，將石軒的話告訴他們，於嵐立刻從儲物袋裡拿出一件衣物，放在了桌子上。

石軒一邊用窺天測地陰陽神鏡提取氣息，一邊問著溫念兮：「他們定得是幾更天交付大法換人？」

溫念兮語氣恢復了平靜：「回稟石前輩，是三更天，還有一個時辰，到時候前輩躲在暗中伺機出手就行。」

石軒搖搖頭：「本座都說過了，他們必定防備你有幫手，當場搶人很容易就讓你弟弟被殺，所以我們還是提前行動。」

溫念兮本以為石軒記住氣息，是為了到時候方便救人，可現在看起來卻是另外一回事，剛想問如何追蹤對方，就看到石軒面前現出一面半黑半白的鏡子，正在緩緩轉動。

「原來石前輩您的神通中有圓光回溯之術，實在太好了！」溫念兮驚訝開心地道。

她這麼一說，石軒才醒悟，這裡的金丹境會的幾門道術，可都是由天賦小神通進階而來，那些術法還無法銘刻在神魂上，其他道術也無法修煉，所以神通威力雖大，但手段貧乏，圓光回溯之術必須是天賦小神通就自帶的，方才能是道術等級，能起到效果，嘖，真是沒有半點兒仙家氣派。

溫念兮和郭開、於嵐都是緊張地看著石軒陰陽神鏡的轉動，內心更加肯定這石前輩絕對是神教核心長老，要不然怎麼出手都是陰陽道術。

陰陽神鏡轉動了兩圈，就現出了一個畫面，那位叫莊別情的小男孩雙眼緊閉地躺在一張石床上，石室簡陋無比，就算將回溯的時間往前許多，依然還是這麼一幅畫面。

雖然看到莊別情，讓溫念兮和郭開、於嵐都歡喜了一些，但只是這麼普普通通的一個畫面，實在沒有線索尋人。

想來對方也是擔心這邊有圓光回溯之術，才做了諸多佈置，雖然不能完全屏蔽，但既看不到那位金丹宗師，也看不到房間特殊之處，甚至回溯時間也被限制，你就算用了圓光回溯之術，也找不過來。

溫念兮楚楚可憐的眼光看著石軒，希望這位長老能夠看出些什麼，可剛剛看了過去，就見到石軒右手輕輕一握，畫面立刻產生了變化。

那俯視石室的畫面，越拔越高，好像是從那裡往天上飛了起來，莊別情和石室漸漸縮小，顯出旁邊的石室，畫面繼續拔高，已經看不清石室了，只看到是一處半山腰，繼續往上飛，現出了這座山的全貌。

非如此，不能稱為窺天測地。

第二十七章 隔空交手·誤會實力

「原來在闌干山上的租賃洞府裡，我早該想到的。」溫念兮懊惱中帶著早有所預料的語氣道，「那位金丹宗師是約在城南小山廟換人，真是可惡。」兩地一南一北，相距甚遠，看來對方果然是佈置周密。

石軒無意評價對方的安排，只是道：「剛才看到那位金丹宗師好像還在洞府裡，我們是等他往城南出發後前去，還是現在就去？」在旁邊的石室裡，盤腿坐著一位金丹宗師，不過他帶著黑色靈器面巾，將面容和氣息都掩蓋住了。

溫念兮毫不猶豫地道：「請石前輩現在就和念兮前去。」剛才道心誓言發的是救了別情就拿《升仙大法》給石前輩看，並不包括出手殺掉那位金丹宗師，要是等等他出發去了城南，這位冷淡無比的前輩，肯定不願意再多出手一次，那樣自己的秘密很可能就曝光了。

石軒也不在意這些許小事，點頭道：「那我們就出發吧。你們兩個在這裡等著。」於嵐和郭開實力不夠，一起前去只能礙手礙腳，同時石軒將手一揮，隔壁的錢德三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不到日頭高照，絕不會醒來。

之後，石軒用上小有清風遁，溫念兮展開和光同塵遁，兩人悄無聲息地就穿城過街，沒過多久就並肩到了闌干山半山腰的那處洞府外面。

現出身形，看到洞府後，溫念兮繼續持著遁法，冷靜地用靈覺道：「石前輩，我有一套陣旗、陣盤，可以布下破禁玄陣，悄無聲息，不會驚動主持闌干山的宗師，還請您為我護法，掩蓋靈氣波動。」雖然溫念兮的和光同塵遁厲害，但石軒小心起見，還是用神識籠罩住了她，讓那位金丹宗師就算有人到了家門口，也未能發現。

石軒笑著搖搖頭，左手拉住溫念兮的衣衫，右手直接按在洞府之門上，一陣淡淡金光閃過，溫念兮就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洞府裡面，禁制沒有任何異動，就好像是主人回家般。

如此輕鬆寫意，沒有煙火之氣，讓溫念兮是又驚愕又詫異，一下覺得這位前輩高深莫測起來，這一手應該也是他的神通道術之一，加上圓光回溯之術，剛才那門遁法，於嵐所講的陰陽劍氣、白光寒雷、五色光圈，以及神通道術裡面必有的望氣、天眼，已經八門了，這還沒算神通道術裡面必有的一門防禦道術！

要麼這位前輩天賦異稟，神通道術突破了七門的限制，要麼，要麼，這位前輩已經成就了法相，溫念兮的心情就如在半空中，惴惴不安，又帶著點期待，但對於後一種可能，更多的卻是不敢相信。

成就法相需要龐大的資源、縹緲的道心修煉，就連四大宗門最鼎盛時，也才各自有四位而已。

當溫念兮念頭還在混亂中的時候，已經被石軒拉著走到了一個石室前，同樣毫不費力地在一陣金光過後穿了進去，看見了昏睡中的莊別情。

「前輩？」溫念兮幽黑晶瑩的眸子帶著迷惑和祈求的神色看著石軒，朦朦朧朧，勾起人心裡的保護欲，要不是石軒道心堅定，換了另外的男性修士來，說不定為她生為她死都願意。

其實溫念兮確實是很迷惑，本來應該小心翼翼的救人行動，怎麼會如此簡單，好像在嬉春踏青，而且自己的和光同塵遁剛才詫異之下已經失效，沒見前輩有什麼手段，為什麼隔壁石室的金丹宗師就如睡著了般，一點兒異常也沒發現？

石軒眼中紫光閃現地看了莊別情一眼，他身上被布下的層層禁制就浮現出來，這布禁之人倒是頗為歹毒，將自己的性命和這小男孩的性命勾連在了一起，只要他一身死，這小男孩就會立刻爆體而亡。

這時候溫念兮也看出了這禁制的不凡，但她臉色略微發白後，就變回了正常，清越的聲音帶著點沙啞，卻更顯魅惑地道：「這是水月門『同氣連枝』禁制，想不到會是同門出手，嘿嘿。」她雖然知道這門禁制，但修為比對方淺，靠自己是無法破解的。

石軒倒是沒有感覺意外，能懷疑起溫念兮的身份，還能發現車中藏人，掐準時間出手，同門是最有可能，甚至石軒懷疑，那神秘主人開始懷疑溫念兮的身份，就是隔壁那位金丹宗師透露出去的，兩人早有勾結也說不定。

聽溫念兮講了「同氣連枝」禁制的原理，石軒對於破禁有了把握，太極圖直接鎮壓因果就行，只是這樣一來的話，就會驚動隔壁的金丹宗師，所以石軒對溫念兮道：「等我去將那位金丹宗師拘來，免得他有什麼異動。」

溫念兮乖巧地點點頭，在這裡守住莊別情。

石軒出了這間石室，來到另外一間，同樣將太極圖蘊含在手中，按在禁制之上，然後施了個穿牆術，穿過石門，走了進去，接著抬手就將虛空幻境展開。

裡面打坐的那位金丹宗師，這個時候才發現有人侵入，心中又驚又慌，可還沒來得及使用道術和靈器，靈覺就感應到一片混沌中，數不清的黑白漩渦在轉動，然後自己整個靈魂不由自主地隨著這些黑白漩渦轉動，越轉越快，幾個剎那間就暈了過去。

石軒見他暈了過去，又使了一個太清五雷鎖仙環，五色光圈落在他身上，立即鑽了進去，鎖住靈魂和真氣運行。

這一番交手，一個呼吸的時間也未到，蓋因石軒以有心算無心，針對缺陷出手，方才能如此之快。

溫念兮在石室中剛剛踏出幾步，走到了莊別情身邊，就感覺到石軒走了進來，一個身穿黑袍，臉蒙黑巾的人在他身前浮著，然後落在了地上。

「這麼快？」溫念兮就算一貫冷靜，這個時候也不由自主地失聲問了出來，莫非石前輩真是法相真人？

石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是道：「你看著他，我來破除禁制。」

溫念兮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詢問的好機會，轉身走到了那黑衣人身邊。石軒則是用出太極圖，定住因果勾連，再按照溫念兮給的方法，將禁制一一破除。

那黑衣人感覺到了異常，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看著眼前的溫念兮，知道大勢已去，咬牙道：「為什麼總是有男人幫你？」

溫念兮聽到了她的聲音後，才回過神來，用出神通，扯下她的面巾，露出一張如花似玉的臉龐：「念慈，大師姐，原來是你！」

念慈冷冷一笑：「為什麼不能是我，自從你入門之後，師傅就對你關愛有加，作為法相真人的預備來對待。而我呢？！明明已經凝結金丹，成為宗師！為什麼師傅還是連個好臉色都不給我！連進階法相的功法都要我所有神通道術到了六階才會給我！更不要說為我準備成就法相的諸多資源了！」

溫念兮已經恢復了平靜，帶著一絲冷清的笑容道：「大師姐你才凝結金丹七八十年，所有道術才四階，師傅也是為了你好，才不讓你好高騖遠。至於資源，都是自己從宗門處換取，哪有全靠師傅的。所以，大師姐你就想要陷害師妹我？」

「陷害？！哈哈，哈哈，陷害你這位水月門聖女是陰陽魔教餘孽？！我只恨自己貪心，沒有先將這個消息傳出去，想等到《升仙大法》得手後才行動。」念慈咬牙切齒地道，同時身體內有了一些變化，居然能突破石軒三階太清五雷奇門鎖仙環。

「不好。」石軒念頭剛剛閃過，念慈整個人就變成了一團血肉，在血肉中間現出一個黑色空洞，一道青光從中飛出，化成大手就向石軒抓來。

這大手威勢不凡，雖然隔著很遠的距離，但青光閃動間，鎖住空間，鎖住變化，同時一道威壓恐怖的氣息從那黑色空洞裡降臨，讓溫念兮是癱軟在地。

石軒見這大手已經有了八階左右道術實力，不敢怠慢，掌中現出一朵金花，帶著紫氣就迎了上去。

金花落在大手中，滴溜溜地轉，轉眼間就將那青光大手給消磨乾淨，然後堵住了那黑色空洞。

在黑洞消失前，那道威壓恐怖的氣息似乎咦了一聲，自語了兩個字：「法相？」

石軒這一次出手，已經是借用了部分九天元陽尺的能力，所以才能直接打退這八階道術的大手。

等到一切平息，溫念兮連續試了幾次，方才站了起來：「前輩您……」這番交手，在她心目中，已經坐實了石軒法相真人的實力。

石軒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言，先用陰陽神鏡消除氣息，然後背後幻化出一青一紫兩道羽翼，紫色神光捲住莊別情和溫念兮，一個扇動就消失無蹤，剛才和青光大手的較量，讓石軒無法遏制劇烈的靈氣波動，想來已經引起了闌干山主人的注意。

等到石軒和溫念兮離開了一會兒，幾道遁光才飛到了這洞府之中，領頭的是皮膚略黑，頭髮全白，但精神抖擻的老年修士，他威嚴不凡，帶有長期居於上位的氣勢。

其他修士查看了洞府的情景後，對這老年修士道：「回稟城主，有用的氣息都被消除掉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乃兩位法相真人的交手。」

老年修士正是成丹四百來年的滄瀾城城主楚天高，也算散修裡面最有希望成就法相的人物，他苦笑道：「這次寶物開光，老夫這城主實在是無用，無法阻止別人奪寶。哎，那些法相真人的事，哪是我們管得了的。」

第二十八章 兩門真法·道果法相

石軒帶著溫念兮和莊別情兩人用先天風雷遁離開後，並沒有著急返回客棧，而是隨便找了滄瀾江邊一處比較荒涼的小山，就現出了身形。

「念兮參見真人。」現在溫念兮對於石軒是真真正正恭敬異常，發自內心的敬畏，不像之前還時不時用自身無往不利的魅惑試圖影響石軒。

畢竟作為水月門聖女，十年之內有望凝結金丹的人物，師傅又是法相真人，對於一般金丹宗師那確實是不太看得上，要不是有事求到石軒頭上，那是根本不會拿正眼看石軒的。

但法相真人，整個大千世界，無數修士當中，僅僅只有十二位，每一位都是能夠在修真界中呼風喚雨，舉手投足間就能改變局勢的大人物，不看其他，光是他們的境界實力，就能讓別的修士敬畏無比。

石軒淡淡地道：「就叫我石道長或者石前輩吧，在本座心裡，只有成就元神，方才能被稱呼真人。」

這是石軒的心裡話，但溫念兮還以為石軒是默認了自己法相真人的身份，當然，也有石軒故意為之的意思在內。

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石軒已經差不多弄清楚了七仙大世界的勢力格局，明白了法相真人的尊崇地位，以後水月門傳自上古七仙中水月真人的成就元神的法門，還得落在溫念兮身上，作為合作者，是金丹宗師能讓人放心，還是法相真人能讓人放心，不言自明。

溫念兮突然跪倒在地，並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面紗，露出一張顛倒眾生的臉龐，清純秀美中帶著些許柔媚，從容貌上來說，石軒見過的女子只有明輕月、徐鈺等寥寥幾人能夠和她媲美，但她略微的楚楚可憐的氣質，更能勾起男人的佔有慾和保護欲，更不要說那天然的魅惑了，難怪她要長期帶著面紗外出，否則不知有多少沒有經過道心淬煉的男性修士要為她發狂。

「石前輩，念兮知道復我神教分外艱難，一直不敢抱太大希望，今日見到前輩，方知天不絕我神教，我神教歷經磨難後，終於再次出了一位法相真人。」說到這裡，溫念兮已經是泣不成聲，兩行珠淚從白玉般的臉頰上滑落。

石軒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只聽溫念兮緩了一緩，穩住了情緒後繼續說道：「念兮祖上開創神教，一直到大哥那一代，未曾斷絕，若是前輩能夠重立神教，念兮蒲柳之姿，也有幾分顏色，願意終身服侍前輩。」

眼波盈盈，帶著濛濛的水霧，這樣的誘惑，天下間真沒幾人能抵禦得住。不過這幾人中，石軒就是其中一位，冷聲道：「荒謬！」

溫念兮一傻，抬起頭，迷茫、無助而又呆愣：「前輩？」

「光復神教之事，不思自強，不刻苦修煉，爭取早日突破境界，卻將希望放在自己的美色上，寄托在別人身上，你前面幾十年修行都修到狗身上去了嗎？！」石軒語氣嚴厲地道，就是要趁這種時候，在溫念兮心裡埋下自己強勢的種子，日後合作才能更方便。

溫念兮就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了靈魂，揭開了表面上人人迷戀的虛幻，內心的虛弱、無助全部暴露在了她自己面前。

好一會兒，她才露出讓人憐惜的自嘲地一笑：「念兮從小到大，一直是在萬千寵愛中長大，無論是在神教，還是後來因為體質不適合神教大法，被爹爹隱瞞來歷，送上了宗門，都是如此，除了那些嫉妒念兮的女人，無人呵斥過念兮一聲，就算做錯了事，也是好言安慰，只有前輩您，將念兮當作平平常常的晚輩，直言責備，才讓念兮知道了自己的問題。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那終究是鏡中花，水中月。」

石軒點點頭：「你能明白過來就好，以你的資質，只要能夠磨礪道心，堅定道路，法相真人境界，肯定不是問題，就算是元神也未必不能成就，到時候重立神教，還有什麼難處？」打一棒子也要給一顆紅棗。

聽到石軒的肯定，溫念兮內心一陣溫暖欣喜，似乎自信又回來了，這位前輩一直不被自己美色所惑，他所言之事，那就是實話，不過溫念兮有些不解地道：「石前輩，念兮知道進階法相需要磨礪道心，可是念兮才神通境，會不會太早了？堅定道路又是什麼？」

我會告訴你這番用詞是教訓自家徒弟習慣了嗎？石軒內心暗道，表面上則是緩和了表情：「為什麼那些金丹宗師，進階法相時，會卡住三五百年，甚至壽元到頭也無法成就？就是因為磨礪道心之事，應該伴隨整個修行過程，想要在某一個階段一蹴而就，那是難之又難。至於堅定道路，就是磨礪道心中的一個重要階段。」這是道門正宗道心修煉的常識。

溫念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要是普通金丹宗師在溫念兮面前這麼說，那溫念兮肯定是不屑一顧，但面前的是十三位法相真人之一，他成就法相時的體會，肯定是無價之寶，就算自己師傅同樣是法相真人，但多聽一位真人的經驗，那也是天大的好處：「念兮有些明白了，不過前輩，念兮應該怎麼做呢？無論是神教大法，還是宗門的真傳，都沒有在神通境就磨礪道心的方法。」

窺到一絲機會，石軒和顏悅色地道：「本座修煉的不是水月門的功法，所以很難給出具體的指點，不如溫姑娘你將水月門的功法給本座一觀，本座才好指點於你。」石軒覺得自己像是在誘拐小白兔的大灰狼。

溫念兮現在是真正將石軒當成了忠言逆耳但關懷有加的長輩，所以沒有半點兒懷疑就嗯了一聲，拿出兩個空白玉簡，將《升仙大法》和《水月真解》拓印了進去，然後遞給了石軒，嘴上抱歉但又期待地道：「《水月真解》是宗門根本大法，念兮只有成就法相之前的，除非成為了法相真人，才能得傳成就元神的法門。不知石師您可能看出什麼？」

她這是打蛇隨棍上，見石軒答應了指點，就乾脆稱呼起石師來，免得石軒指點不盡心。

石軒拿到《升仙大法》和《水月真解》後，也懶得管溫念兮的稱呼，直接觀看了起來。

「原來凝結金丹之後，因為靈魂未能成為神魂，掌控能力不夠，所以道術最多修煉到六階，本命靈器最多祭煉到兩重天。而等到凝結金丹時依為根基的那兩三門神通都到了六階後，就開始磨礪道心，直到對於靈魂掌控大增，並能感受到和掌控自己的二魂七魄時，就用龐大的資源，佈置成陣法，通過陣法，將二魂七魄以及所有真氣一一打入神通金丹之中，與神通結合。」

石軒總算明白了這個世界如何成就法相，《升仙大法》和《水月真解》在這一步上，大同而小異，差別就在，依為根基的神通不同，佈置的陣法、需要的資源也不同。

而這些資源裡面包括一些天材地寶，無數珍貴材料、極品材料，千年萬年的靈草等等，就算對四大宗門這種掌控了差不多一小半大千世界資源的門派來說，都是很大的負擔，所以才會分出需要重點培養的弟子。

石軒繼續看著關於法相境的資料，沒有意外的話，他們就是自己在這大千世界的主要對手和威脅：「二魂七魄與神通金丹結合之後，神通金丹就會發生變化，產生靈性，以根基那兩三門神通為依據，長成為法相，又稱呼道果，比如火龍真人的法相就是一條火龍。到了這境界，法相因為是神與氣、術結合的產物，就會同樣產生神識，籠罩千多里，而且道術又能繼續修煉進階了，並且能在法相上修煉與法相性質相合的其他道術、術法。」

「也就是說法相真人的一身修為已經全部轉移到了法相之上，他們的靈魂雖然還是不強大，但藉著與法相上其他二魂七魄的勾連，倒是能延長壽命，並且被法相保護。與道門正宗的陰神尊者，實力上的差距不大。」石軒明白了法相真人的實力後，內心很是鄭重，這意味著石軒必須用出法寶才能對抗或是戰勝法相真人。

見到石軒在思考，溫念兮知道好歹，靜靜立在旁邊，不敢打擾。

不過石軒念頭飛快轉動，很快就想出了一些法相真人的缺陷來：「比如神識不夠強大，至多與自己相當，比如本命靈器從成就法相後，因為無法納入法相中，所以不能日夜溫養，祭煉時間退回到一般靈器的程度，只有成就法相五六百年、壽元快到頭的真人，才可能有一件圓滿的本命靈器，勝過自己無法發揮全部威力的九天元陽尺半籌，四大宗門裡，這種法相真人，頂多只得兩三人。」

至於因為要符合法相性質，道術手段不夠豐富，那就是顯而易見了。

想明白了這些，石軒定下了心思，看起《升仙大法》上成就元神的法門，這一看，讓石軒的驚駭之情是險些壓抑不住，居然有如此成就元神之法？這樣也能成就元神？

第二十九章 一點真靈·暗潮湧動

成就法相之後，《升仙大法》上配合的功法就是如何強大蘊含了二魂七魄和所有真氣的法相，以及本身靈魂該怎麼錘煉。

等法相強大到一個極限，幾乎能脫離肉身、靈魂而獨自存在時，按照《升仙大法》上的法門就是再次佈置成就法相時的那個陣法，並且在核心處多了另外一個陣法——陰陽磨盤大陣，與石軒《寶錄》上的天地磨盤觀想有著些許相似之處。

而讓石軒覺得驚駭、詭異、難以理解的事情就發生在這一步，那陰陽磨盤大陣開始運行之後，就緩緩消磨本身靈魂，一點又一點，其中的痛苦、瘋狂不難想像，直到本身靈魂只剩下生命烙印，也就是稱呼的一點真靈時，才發動外面的陣法，將這一點真靈打入法相當中，從此成就元神，擺脫生死限制。

為什麼不直接將本身靈魂打入法相？是否除開這一點真靈之外的事物都是道門正宗提到的虛妄？……一時之間，許許多多的問題、疑惑在石軒神魂中閃現，但隱隱約約，石軒覺得這門成就元神的法門，實在太極端了，應該不是如此。

所以石軒下定決心得到其他六門外道成就元神的法門，以做對比，同時也要助溫念兮成就法相，以便仔細觀察她靈魂、法相的變化以及之間的關係。

雖然內心驚駭了一陣，但石軒臉上卻是沒有其他表情，讓溫念兮還以為他在專心給自己想淬煉道心的方法。

等到心思澄淨下來，石軒又覺得這《升仙大法》只留一點真靈化入法相，必然有著很大的缺陷，光是前面消磨靈魂留下的痛苦、絕望、瘋狂的感覺就一定會刻在這一點真靈當中，代入最後成就的元神裡。

「溫姑娘。」石軒突然開口喊了一聲溫念兮，溫念兮趕緊道：「石師您喚我念兮就行了，可是有什麼要指教念兮？」

石軒點點頭，將道門正宗裡面如何增強靈魂掌控能力的手段講了一些，並讓溫念兮最好變化面容、掩蓋氣息在修真界中遊歷一番，最後才總結道：「這樣修煉下來，雖然你凝結金丹的時間要推遲個二三十年，但在成就法相上，卻是更能找到契機，不至於連門都摸不到，時間上也至少要節省近百年的工夫，如何取捨，你自己看著辦吧。」

溫念兮聽到石軒講的諸般手段，眼中是光華流轉，異彩連連，她對凝結金丹，信心是十足的，但到了金丹之後，如何突破到法相境，卻是沒有半點兒把握。

其中修煉道術、強大靈魂倒是有章可循，而如何掌控靈魂，從而感覺到三魂七魄，水月門的功法上只有靜心、寧魂、焚香、齋戒、持咒等凌亂的手段，所以她一直認為道心修煉是相當虛無縹緲的，可現在聽石軒講起這方面的手段來，卻是相當系統，一步接一步，雖然高深處還是虛無縹緲，但至少有了入手之處。

這讓溫念兮覺得剛才的賣好沒有白費，用一門發下道心誓言必須交出來的功法和一門自己仇家宗門的功法，換取這樣的指點，實在是太划算了，所以等到石軒講完，她才欣喜地道：「念兮自然是走堂堂大道。」

石軒見溫念兮對於自己的信任又加深了一點，假裝不經意地問起：「不知念兮，你在水月門內可曾見過他們的元神真人？」

溫念兮聽到這一句話後，臉色卻是變得不好，好一會兒才道：「石師見諒，剛才念兮想起了當年神教被剿滅的事情。本來神教有三位法相真人的，配合護教大陣，就算其他法相真人聯手也是攻之不破的。但四大宗門背後，想不到真的各自有一位元神真人，就是這樣，神教才毫無還手之力。」

「那你在水月門內可打聽過元神真人的事情？」石軒對於陰陽神教怎麼被滅興趣不大，知道確實有四位元神真人就足夠了，當時溫念兮在水月門內，郭開、於嵐都是實力低微，無法給自己足夠多的元神真人出手的信息。

溫念兮露出帶著淡淡恨意的微笑：「石師明鑒，念兮確實有意打探過元神真人的事情。根據師傅偶爾露出的口風，還有另外妙安師伯的某些話語，念兮推斷，宗門內的那位元神真人，怕是成就元神時有些不太妥當，所以需要常常閉關，每一次出手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所以神教崛起那麼久，直到《升仙大法》和爹爹快要成就元神的消息洩露出去，才遭到雷霆一擊。」

這話很符合石軒的推測，不過從石軒的角度看來，這不是成就元神時出了岔子，而是功法的天然缺陷，於是點頭道：「所以這次地極真人傳承出現，那位元神真人也沒來？」這是至關重要的信息，決定石軒之後的行事手段。

就算按照石軒推斷，沒來的可能性為九成，但還是想從溫念兮口中得到一點證實。

果然，溫念兮毫不猶豫地點頭道：「沒有，除非地極真人那件法寶地煞陰火幡和傳承玉簡，被同一個不屬於四大宗門的修士得到，否則這種事情，出動法相真人就足夠了。師傅告訴我，宗門主要是為了爭奪地煞陰火幡而來，至於傳承玉簡，不能得到就盡量毀去，實在毀不掉，等爭奪完法寶，再追殺得到玉簡的那位修士。」

「那水月門有多少件法寶？」石軒問起另外一個關心的問題，外面得到消息很雜很亂，從一件到十幾件都有，溫念兮對於這個應該比較清楚。

溫念兮嫣然一笑：「石師莫要聽外面胡說，從上古下來，這麼多年，宗門只得一件未渡過天劫的法寶霽月照水劍，據念兮所知，其他三大宗門，也大致如此。所以對於地煞陰火幡這件法寶才會如此看重。至於師傅這次有沒有帶來，念兮就不知道了。」

差不多弄清楚了這些事情後，石軒心裡則感歎，都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要不是溫念兮這位一心光復神教，顛覆四大宗門的女子，石軒哪能得到如此多的重要消息。

待和溫念兮留下互相聯絡的方法，石軒才帶著莊別情返回了客棧。

郭開和於嵐都是焦急萬分地在房間內等待著，郭開還能沉得住氣，端坐那裡，只是不停喝茶，於嵐則是不停走動，轉圈子轉得郭開眼睛都快花了。

突然房間內一下就現出石軒的身影，手上提著一個小男孩，於嵐和郭開顧不得驚訝石軒的神出鬼沒，上前接過莊別情，檢查無事之後，才對石軒鄭重致謝。

石軒擺擺手：「不用謝我，本座也是等價交換。你們可以離開了，莫要打擾了本座休息。」

見石軒態度堅決，不給他們半點套近乎的機會，郭開和於嵐才黯然帶著莊別情離開了。

……

第二日，本來就因為諸多修士到來，顯得有些緊張的滄瀾城，更是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氣氛中。因為不知從哪裡傳出來的消息，昨晚有兩位法相真人在城中大打出手。

「據說四大宗門的法相真人都在猜測是哪兩位真人，為了什麼而出手，是否其他宗門有另外法相真人隱藏行蹤也來了滄瀾城。所以搞得城中人心惶惶，氣氛壓抑。」錢德三出去轉了一圈後，獻寶似地將這個消息告訴了石軒。

石軒淡淡道：「那他們可查出了什麼消息？」

「沒有。那兩位法相真人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倒是這些天來的修士不少，許多積年仇家、冤家不經意就碰到一起，弄得整個城裡是雞飛狗跳。」錢德三似乎很喜歡這種喧鬧雜亂的氛圍。

七仙大世界的靈草資源很多，尤其是低階的，更是遍佈，所以並無凡人界和修真界的區分。

地穴開光之前的十來天，整個滄瀾城就在寶光間隔越來越短，氣氛越發暗流洶湧、喧囂繁亂中過去了。

……

三月初五，草長鶯飛，滄瀾江人頭攢動，尤其是那地穴之旁，更是擠滿了修士，這些修士都是實力低微，盼著位置近希望能有所收穫。

而那些神通境、金丹境的高手宗師們，都是在大江兩旁的山上，一則方便攔截寶光，二則方便得手後遁走。

至於法相真人，或許是自重身份，也或許是仗著自己千里都能籠罩的神識，沒有出現在大家眼裡，要知道整個滄瀾城也才方圓幾百里。

「請無關修士，自行離開。」突然一道嚴厲冷然的聲音在大江上空響起，針對的對象就是下面密密麻麻的低階修士。

這些低階修士抬頭一看，見看到八位修士立在半空，其中有身穿青紅色道袍的，有身穿白紗衣裙的，有金袍閃耀的，有身著玄衣的，竟然是四大宗門聯手，驅除這些實力不夠，只希望能撞大運的修士。

當他們還在猶豫當中，領頭那位火木宗金丹宗師，猛地打出一道火光，落在江上，頓時激起一道巨浪，湧到岸邊，將那些修士淋了個全身：「請無關修士，自行離開，否則休怪本座手下無情。」

四大宗門名聲在外，低階修士們都知道他們說得出做得到，只得頹然離去，除了自怨實力低微外，心裡自然也在咒罵四大宗門，自己吃肉，連口湯都不給別人留下。

第三十章 萬樹彩花·各施手段

等到這些低階修士們完全離開滄瀾江邊之後，日頭已經偏西，四大宗門的金丹宗師們也沒有去驅除兩邊山上的金丹宗師、神通境高手們，畢竟他們聯合起來也是一股很大的力量，不出動法相真人，很難成功。

而要是出動法相真人又很容易被散修中的兩位法相真人趁機得手，所以他們都四散而去，往各自早就看好的位置落下，宗門有宗門的打算，可他們也有自己的打算。

爭奪地煞陰火幡和地極真人傳承的事情自有法相真人和道術手段都在五六階的核心金丹長老負責，他們這種進階金丹不足百年的自然希望為自己搶上一件靈器。

可是火木宗的那位金丹宗師所化火光將要落下的位置上，卻是已經站了好幾位修士，領頭那位公子白衣飄飄，背負雙手，面帶一絲微笑、饒有興趣地望著滾滾流淌的江水，似乎胸有成竹，身後則立著兩個黑衣侍衛和兩個絕色女子。

「方奇。」火木宗宋炎咬牙切齒地念出了兩個字，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一看到方奇，自己就壓抑不住內心的嫉妒、憤恨等負面情緒，平時還算冷靜的頭腦瞬間就會變得糊塗，明明知道不是他的對手，還是想挑釁他，打敗他，殺了他，但結果卻是讓自己悔恨不已。

這位氣勢不凡的年輕修士自然就是奪天公子方奇，他含笑看著半空中的宋炎：「這不是火木宗宋道友嗎？不知這次又是來給方某送什麼好東西的呢？讓方某來猜猜，一件靈器？一瓶增長壽元的丹藥？」

宋炎只覺心中無名火直冒三丈，雙眼都變得血紅，就要不管不顧地向方奇攻去，還好這時一道沉穩威嚴的男聲，在他神魂中響起：「宋炎，莫要受了這方奇的激，你三番五次敗在他手下，還是不要逞強，另尋位置吧。」

被這道聲音點醒，宋炎才發現又差點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動，額頭一片密密冷汗，好像剛從噩夢中醒來，對著方奇冷哼了一聲後，慌忙重新化光而去。

方奇摸著自己鼻子道：「可惜了，這宋炎不敢出手，要不然今天又能多一番收穫了。不過看他那副蠢樣，八九成是得了仲秋平的提醒，否則以他的腦子，肯定會不自量力地來攻擊本公子。」

「嘻嘻，公子你乃幾萬年才出一回的人物，其他男性修士在你面前，不是戰戰兢兢地臣服，就是不自量力地挑釁，自然宋炎也不會例外。」那位有些刁蠻的漂亮少女嬉笑著道。

方奇哈哈一笑：「還是明珠兒你說話好聽，等等本公子得手之後，就送你一件靈器。」

「公子，今日可是有六位甚至更多的法相真人，你要得手地煞陰火幡和地極真人的傳承，本身就很困難了，要是再去搶奪其他靈器，寧兒怕你力有未逮。」另外一個看起來秀外慧中的文靜少女有些擔憂地道。

方奇戲謔笑著搖搖頭：「寧兒你跟本公子未久，卻是不知道緣由，以往尋寶、奪寶，本公子從未失過手，就算對面是法相真人也不例外。地煞陰火幡和地極真人的傳承，本公子早有準備，至於其他靈器，嘿嘿，就算本公子不去搶奪，它們也會自己飛到本公子面前來。」

見奪天公子如此自信，寧兒也跟著信心十足起來，覺得自家公子果然能為常人所不能。

……

石軒此時正在城南一處小山之上，神識籠罩滄瀾江周圍。

今日之前，石軒已經將黑熊放回了外面森林，不過作為報酬，石軒用術法開了它的靈智。而錢德三見這幾日都無人來找麻煩，終於放下心來，一大早就趕去了滄瀾江邊，想要佔個好位置，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收穫。

在石軒神識感應中，其他六位法相真人各據滄瀾城一角，他們都不像石軒一樣收斂了氣息，而是將威壓、氣息全部展開，以此震懾他人，比如氣息中，城北是一條盤旋的火龍，城東北是一輪初升大日，城東是一位百手巨人，城西北是一顆明亮星辰，城西是一道華貴的紫霞，而距離石軒最近的城東南，則是一朵綻放開來的白蓮。

這種奪寶方式，雖然宗門典籍上記載得有，石軒還是初次經歷，是前輩真人將自己的傳承、法寶、靈器等封印在某處所在，以待有緣人獲得的方式。

不過看來，地極真人的封印極強，就算是這麼多年過後，四大宗門也拿那個封印沒有辦法，只能老老實實等待封印消失，然後那些東西應激之下就會四散而飛，讓各自有緣之人獲得。

這樣奪寶，各位修士出手最大的問題就在於，封印最後消失前的爆發，使內裡的傳承玉簡、法寶、靈器等都籠罩在一層難以穿透的氣息當中，也就是當諸多寶物化成光華在空中四處亂飛時，前面幾個呼吸的時間內，誰也不知道，哪道光華是法寶，哪道光華是法器，哪道光華又是傳承玉簡，平添搶奪的難度。

不過石軒早有抓住這個時間段，搶佔先手的辦法，依照石軒推斷，就算不是全部事物，但最重要的那幾件，肯定是往氣運最濃厚的那幾位修士飛去，而在這裡，氣運最濃厚，遠遠超過其他人的，只有一位，也就是奪天公子方奇。

到時候，他就會像一個散發出巨大吸力的元磁，將傳承玉簡、法寶、靈器以及一些重要丹藥都吸引過來，同樣，也就成為了石軒的指路明燈。

而他的氣運克制，別人怕，石軒卻是不怕。

奪天公子所在的位置很好找，壓根兒就不用石軒放出神識搜尋，那冠蓋方圓的氣運錦雲，就像黑夜中的螢火蟲一般，那樣的鮮明，那樣的出眾。

石軒就這樣，一小半注意力放在地穴周圍，一大半注意力放在奪天公子方奇身上，等待著封印的消失。

……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不僅沒有明月，也沒有點點繁星，而且還飄來了不少烏雲，黑壓壓的，顯得天空極低，讓整個氣氛顯得更加壓抑和煎熬。

突然，一道巨大的雷聲在烏雲中響起，讓在場所有修士都是內心一震，同時明白，封印開始變化，所以才引起了這天氣感應。

轟隆隆，轟隆隆，雷聲不停響起，最後地穴之中也跟著響起了一陣沉悶的轟隆聲，然後放出接天連地的幽碧色光柱。

光柱一閃即逝，然後金、青、紫、碧、藍、黑、灰、銀等五顏六色的數不清的光華，從地穴中噴發而出，拖著長長的光尾，向著四面八方急速飛走，好像有千樹、萬樹彩花在半空中盛放，映照出璀璨而又美麗的場景。

與此同時，大雨嘩啦啦，傾盆而下。

一條火龍，張牙舞爪，鱗角分明，在城北上空浮現，張開冒著青煙的大口，鎖住這些光華的軌跡，似乎想將所有光華都吞下去。

但是一輪橙紅色、不太刺眼的大日則是從城東北方向，打出一道朝氣蓬勃、靈氣旺盛的明紅色光芒，目標不是那些器物光華，而是那條氣勢洶洶的火龍，在分辨出哪件是法寶之前，絕不能有人先得手。

與他有相同想法的是城西的紫霞，霧靄騰騰的一道紫光就直奔火龍而去。

被兩位法相真人全力出手阻截，仲秋平就算神通強橫，也不得不噴出一道似乎有靈性的烈焰，將紅光、紫光統統擋住。

那些光華失了火龍大口的吸力，自然繼續向四面八方飛去，可城西北的明亮星辰則打出一道黑色的星辰元磁神光，於是這些光華又不由自主地向星辰奔去。

不過百手巨人和白色蓮花，哪能讓星辰真人蒼扶風得手，一個揮舞著持有諸般靈器、法器的手臂，一個飛出朵朵花瓣，就與星辰元磁神光戰在一處。

六位法相真人你爭我奪，不讓哪一位搶得先手，劇烈的靈氣波動，讓那些光華飛的更加分散。

這番爭奪，方奇並沒有出手，而是背著雙手站在那裡，他就算再自信十足，也知道要先保存實力，等到寶物分明了，才迅猛一擊，陷入和法相真人的纏鬥中，最後吃虧的只會是自己。

他雙眼中閃爍著幽光地看著那些光華，等到十多道或青、或紫、或碧綠、或幽暗的光華往他飛來時，他才輕笑一聲，腦後浮現一輪深沉幽黑的暗日，從中伸出一隻黑色大手，五指捏著印訣，鎖住空間和軌跡，就向那十多道光華抓去。

就算現在還無法分辨那些光華里各是什麼寶物，但依照方奇的經驗，向自己飛來的肯定是好東西，說不定法寶就在其中，所以當仁不讓地就要收取。

可是這時，方奇卻是靈魂一冷，好像被什麼充滿殺意的事物給盯上了，心裡危險、警戒等念頭不停湧現，從出道以來，方奇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就好像是遇到了天生的剋星，或者天大的危險。

這種感覺讓方奇那黑色大手，微微有了一個停滯，也就是在這個微小停滯中，一道紫光從天而來，周圍飛舞著九朵金花，這些金花發出道道紫氣光圈，就向那十多道光華套去。

第三十一章 一番大戰·禍水東引

眼見那十多道光華就要被那些紫氣光圈給套走，方奇顧不得去想剛才恐怖、詭異的感覺，而是將口一張，一道由七層深淺不同的黑色層層交疊而成的黑色劍光就電射而出，後發先至，直直往那道紫光打去。

同時他的黑色大手繼續伸向十多道光華，想要趁自己的那道黑色劍光攔住從天而落的那道紫光時，將這些器物統統收為己有。

而那道紫光則是周圍的九朵金光大放光明，變得碩大無比，只是其中七朵就抵住了帶有陰、暗、死、迷、煞等諸般氣息的黑色劍光，隱隱現出裡面一口黑色變化不定的飛劍。

「居然是法寶！」方奇內心驚訝無比，原本還以為自己的天辛七煞劍乃是除開四大宗門和未出世的法寶以外僅有的一件法寶，乃是他今日奪寶的依仗之一，想不到居然又遇上了一件，而且看起來乃是元陽法寶，克制住了自己的天辛七煞劍。

想到這裡，方奇眼中就流露出了貪婪，要是將這件法寶還有地煞陰火幡都收為己有，那天下之大，除了四個元神真人外，再無人能和自己相抗衡了。

此時兩件法寶僵持在半空中，天辛七煞劍略微落到了下風，那道紫光還能分出兩朵金花，繼續放出紫氣光圈，一半打向黑色大手，一半繼續套向那些光華。

黑色大手自然是一觸即潰，不過方奇並不慌張，手中拿著一張焦黃的符篆，正要激發開來，眼神裡充滿了期待，似乎想到馬上就要收穫一件法寶了。

但是一道如夢似幻的五色劍光，卻從天邊而來，看起來威勢不如法寶，但速度奇快，轉眼間就斬到了方奇面前。

方奇一看到那五色劍光，心裡就有些焦躁不安，可劍光已經及身，來不及考慮這些，當即激發那焦黃符篆，頓時一個黑乎乎的大洞就幻化了出來，向五色劍光發出絕強的吸力，似乎要將周圍所有空間一起吸進去，讓五色劍光根本沒有躲閃的餘地。

可是這五色劍光卻是一分，變成了兩道劍光，然後其中一道好像完全不受吸力的影響，飄飄忽忽地就飛遁了出去，接著被吸住的那道劍光則是原地消失，而那飄飄忽忽的五色劍光卻是在方奇頭上晃了一圈後，就直接沖天而去，讓方奇是又驚又怒，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居然讓自己就這麼白白浪費了兩大依仗中的一個。

此時，紫氣光圈已經是將十多道光華全部套住，眼看著就要飛遁而走，方奇大怒之下，全力激發天辛七煞劍，想要拖住紫光。

就是這麼一耽擱的工夫，那十多道光華中的事物就顯現了出來，有一面黑乎乎、毫不起眼的小幡，有一根紫玉寶簡，還有六七件靈器，五六瓶丹藥。

六位法相真人見狀，顧不得其他，全部手段盡出地往那紫光打去。

那條火龍法相張口一噴，一道烈焰就化成了稍微小一點的火龍模樣，張牙舞爪地向紫光飛去，周圍的空間隱隱都有融化的跡象。

朝日法相中則是放出萬道紅光打向紫光，每一道紅光都窮極變化之能，好像真的有一輪紅日在滄瀾江上冉冉升起。

而百手巨人手中飛出一座金塔，帶著鎮壓四方的威勢向紫光壓來，白蓮法相中卻是飛出了一道白色劍光，朦朦朧朧，如同夢幻夜月。

一條紫色虛幻飄帶從紫霞中分了出來，彎彎繞繞纏向紫光，另外，明亮星辰光芒四射，一道粗大星光帶著洞穿一切的意味披靡而來。

加上天辛七煞劍深淺不一的黑色劍光，一時之間，那道發出九朵金花的紫光似乎有天下皆敵的感覺，看起來完全沒有辦法抵抗這麼多實力相當的攻擊。

可是那道紫光只是原地微微一震，黑色小幡、六七件靈器、五六瓶丹藥就猛地飛了出去，方向乃是那朵白蓮。

聖潔水潤的白蓮法相，好像完全沒想到會有這等好事，等到黑色小幡和其他事物飛出一陣時，才將法相變成幾十丈大小，一瓣瓣碩大無比的白色花瓣就兜向了黑色小幡等。

見此一幕，烈焰火龍在空中靈巧地轉了一個彎，捨去了金花紫光，向白蓮飛去，有主的法寶和沒主的法寶，哪個更容易得到，實在是太好判斷了。

朝日法相的萬道紅光、百手巨人的金塔自然也不甘落後，同樣轉變了方向，要與白蓮法相爭奪那黑色小幡，就連天辛七煞劍也丟下紫光，匆匆忙忙加入戰團。

只有那似乎能洞穿一切的浩瀚星光和虛幻紫色飄帶，才不依不饒地繼續打向金花紫光，想要爭奪那紫玉寶簡。

這個時候，紫光將九朵金花、諸多紫氣一收，現出一道古樸的紫色玉尺，玉尺帶著縹緲紫氣，先是打在浩瀚星光上，直接將浩瀚星光打得四散濺開，好像下著傾盆大雨的漆黑夜空中重新出現了燦爛星空。

這一擊之後，玉尺周圍的紫氣似乎淡了一些，但紫色玉尺的行動並沒有減緩分毫，再次一擊，打在虛幻飄帶上，那紫色飄帶還沒來得及體現其纏繞之能，就變成了一段又一段的碎布，然後消失在了黑夜中。

打退兩道進攻之後，紫色玉尺也不戀戰，重新化成了紫光，將玉簡一裹，就急速往城南而去。

尊貴紫霞和明亮星辰，沒有半點猶豫，就跟了上去，於是滄瀾江邊，就剩下火龍、朝日、百手巨人、白蓮和黑色劍光在爭奪著黑色小幡，而其他金丹宗師、神通境高手，還有雖然離開了江邊，但還是在周圍徘徊的低階修士們，則是搶靈器的搶靈器，奪法器的奪法器，爭丹藥的爭丹藥，到處都是各色術法、道術、本命法器光芒閃耀，分外喧囂熱鬧。

……

九天元陽尺所化紫光剛剛落到石軒手裡，石軒背後早就幻化而出的一紫一青兩道羽翼，就是輕輕一扇，整個人直接消失在了小山之上，讓接踵而來的紫霞真人云從月，星辰真人蒼扶風只能看著空無一人的小山。

不過兩位法相真人哪是那麼容易死心，甚至有了聯手之意，神識更強一點的蒼扶風首先發現了兩千多里之外的石軒，然後用神識對雲從月道：「找到那人蹤跡了，咱們聯手之後，一人一份成就元神的秘法。」

雲從月稍慢一點也發現了石軒，可還沒來得及答應，神識中的石軒又是消失不見，只好苦笑對蒼扶風道：「那人的遁術實在高明，僅僅只是兩三個剎那，就遁出了我們的神識之外，這種遁術實在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兩個法相真人遁速雖快，能達到每個時辰幾萬多里，但在一個剎那間，就遁出兩千多里，是他們怎麼也做不到的，除非有遠距離空間道術，還是能自己掌握方向和距離的，可惜就算是四大宗門內，也不是一般法相真人能辦到的。

蒼扶風是個子高大、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皮膚雖然略微有些黑，卻更顯威嚴，皺著眉頭道：「即使是法寶，但能夠在這裡隔空御使，並且發揮出所有威力，那也肯定是產生了神識，只是不知這位為什麼不露出法相，要不然有法寶在手，再配合法相，打退你我二人聯手也是有可能的，哪用如此狼狽逃竄。」

「呵呵，或許要是露出了法相，就洩了底子，容易被人追上門去。不過本座卻是還有辦法找到他！」雲從月是個身穿紫紗的嬌小玲瓏美人兒，此時嘴角帶著的卻是冷笑，似乎不太相信會憑空冒出一位法相真人，覺得多半是四大宗門裡哪個宗門，又偷偷摸摸來了一位。

蒼扶風眼神一亮，自己成就法相也有四百多年，年歲已經近千，成就元神的秘法真是做夢也想得到：「如果雲道友能找到他，蒼某願意讓你先看地極真人的秘法。不過咱們似乎不用和他做生死之鬥，功法之物又不是唯一的，到時候看能不能說服他，用其他器物換取功法。」

雲從月沒對蒼扶風的建議表示同意還是不同意，將手一抓，手中就出現了一團白乎乎的雲朵，剛才交手時記下的氣息瞬間灌注進去，然後白色雲朵就漸漸變得透明。

可是透明白色雲朵中顯現出來的卻是一座包羅萬象的金橋，將白色雲朵將要展現的周圍畫面全部定住，只能看到霧靄般的灰色，然後從金橋之後，飛出一把紫色玉尺，輕輕一擊，就將白色雲朵打得粉碎。

雲從月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她成就法相不足兩百年，被法寶隔空打中，靈魂在法相保護之下也有些吃不消，緩了一口氣，她才恨恨地道：「只要能鎖定住他，我就能一路跟著他的氣息找去，我就不信他那門遁法能持續使用！想不到會有莫名其妙的金橋出現，根本無法鎖定，反而害得我遭了法寶一擊。」

蒼扶風同樣黯然道：「本以為這次趁四大宗門將注意力放在法寶上時，能有望獲得地極真人的元神之法，哪想到半路殺出個神秘法相真人來，算了，老夫也懶得管這些了，回去頤養天年吧。」說完之後，化成星光就往城外飛去。

雲從月除了恨意外，倒是沒有什麼失望的神色，轉身化成紫霞，又往滄瀾江而去。

第三十二章 漁翁之利·黃雀在後

幾千里外的荒涼曠野中。

石軒感覺到丹田內的太極圖微微一動時，就知道有人在通過氣息窺探自己，所以毫不猶豫就將太極圖化為金橋，震住了那絲勾連，然後同樣在丹田內的九天元陽尺就直接打在上面，威力順著這絲勾連一直往那窺探之人反擊而去。

就是因為有太極圖、九天元陽尺加上先天風雷遁等奇妙道術，石軒才敢在滄瀾江上出手搶奪，並使出法寶，不怕被人綴上。

不過這時，石軒來不及看地極真人的元神之法，而是將風雷雙翼再次一展，就往滄瀾江遁了回去，並非是為了法寶之物，而是剛才奪天公子方奇不和自己爭奪元神秘法，反而是去搶法寶地煞陰火幡的事情，讓石軒有了些推測。

事關長生這頭等大事，除掉四大宗門這種本身就有成就元神法門的，其他修士，比起法寶來說，肯定是更加迫切地想得到地極真人的傳承，就像星辰真人蒼扶風和紫霞真人云從月一般。

可是奪天公子方奇明明有一件法寶在手，卻是舍下傳承，去爭奪另外一件法寶，這只能說明一件事情，他身上有另外一門能夠成就元神的功法，不管是上古七仙中實力最強、最神秘的玄日真人的傳承，還是得自七山盟的天象真人的傳承，對於石軒來說，都是需要觀看的。

而從奪天公子手上奪取，顯然要比從四大宗門得到外道元神之法容易得多，加上這次他顯露了法寶，很可能之後會消失匿跡很久，所以石軒才要冒一點險，重新返回滄瀾江。

先天風雷遁展開之後，石軒已經是重新出現在了滄瀾城中，神識小心翼翼地籠罩住全城，冷眼旁觀大江上空五大法相和方奇天辛七煞劍的爭奪。

……

五大法相真人已經是鬥出了真火，不僅七八階的道術到處亂飛，而且本命靈器也是使用了出來，滄瀾江及其周圍是一片狼藉，大江斷流，高山坍塌，樹林化為沙漠，乾土變為澤國，甚至方圓幾十里內的烏雲都變成了空洞，傾盆大雨戛然而止。

那些金丹境宗師、神通境高手們要麼得了些法器、靈器、丹藥之物已經遠遁而去，要麼就是和低階修士一起退出了這方圓幾十里的危險地方，要是被法相真人鬥法餘波碰到，那不是隕落就是重傷，這些人雖然心熱於法寶、靈器等，但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就連跟著方奇的兩男兩女也在他授意之下，得到一些法器、丹藥後就離開了，而那些靈器則是被四大宗門的金丹宗師們趁法相真人鬥法之際，各自取了一兩件，像一面鏡子靈器和一瓶增進靈魂修為的丹藥就是直接落在了溫念兮手上，讓她歡喜不已。

那面黑色普通小幡漂浮在空中，猙獰火龍帶著融化萬物的氣勢和一口赤色飛劍一起撲了過來。

而其他法相真人見仲秋平全力而為，也不敢怠慢，朝日法相之中現出一隻三足黑色烏鴉，黑鴉輕鳴一聲，展開雙翼，一瞬間就撲到了火龍身上，另外朝日真人普延年的太日光火輪也化成一道赤色流光截住了那口赤色飛劍。

與此同時，百手巨人卻是猛地一縮，與本命靈器鎮天塔一合，然後金光閃耀的寶塔變得巨大無比，從天而降，鎮壓四方，將火龍、黑鴉、飛劍、火龍盡數籠罩其中。

不甘人後的還有白蓮真人打出的一道白濛濛的神光，裡面是千朵、萬朵白色蓮花在不停出現、綻放，美得動人心魄，伴隨神光一起的是皎潔明月般的白色劍光。

至於重新返回來的紫霞真人云從月，也是毫不留手，招牌神通「九天紫霞」將整個滄瀾江上空變得紫濛濛的一片，九道糾纏在一起的夢幻紫霞彷彿從天宮落下一般，轉瞬之間就鋪天蓋地而來。本命靈器紫玉斷神釵則忽隱忽現地來到了地煞陰火幡旁邊。

奪天公子方奇因為還未形成神識，就算御使的是法寶天辛七煞劍也慢了半拍，無法和法相真人們搶這先手。

轟隆，五位法相真人的全力攻擊碰撞在了一起，發出驚天動地的響聲，火龍、黑鴉、白蓮神光等道術全部一起消失，赤色劍光、太日光火輪、鎮天塔、白色劍光、紫玉斷神釵則是各自倒飛回來，讓五位法相真人心神微微晃動，居然是五人平手！

中間處的黑色小幡，受道術相撞產生的颶風影響，飄飄忽忽就往某個方向飛了出去，正是慢了半拍的奪天公子方奇。

方奇正在懊惱自己靈覺不比神識，各個方面都慢了一些，只能眼睜睜看著法相真人們搶奪，可哪知道這一番搶奪之後，五位法相真人居然剛好平手，誰也沒能佔到優勢，而且地煞陰火幡還自己投懷送抱，讓他是又驚又喜。

天賜不取，反受其咎，方奇靈覺中只閃過這麼一句話，就用天辛七煞劍化成的黑色劍光，將地煞陰火幡一裹，飛了回來，同時手中拿出兩張符篆，哈哈大笑中先行激發一張，然後整個人就消失不見。

五位法相真人因為受剛才交手後心神晃動的影響，稍微遲了一點，無論是鎖住空間，還是直接攻擊，都是與方奇擦身而過，臉色鐵青地各施秘法，想要追蹤而去。

「可惡，這小子居然有如此神妙法門藏匿氣息，就連本座的追蹤秘法都不管用！」百手真人惠通的怒喝就像滾滾雷聲在半空中迴盪，激起一陣又一陣的漣漪，本來打算得手地煞陰火幡後就搶奪方奇的天辛七煞劍，哪知道被方奇這小子連地煞陰火幡一起捲走了，不僅寶物沒得到，還丟盡了面子，這怎麼能讓他不生氣？！

仲秋平卻是冷冷道：「本座就不信他能一直隱匿下去，就不管自己老巢了！」然後火龍向著奪天公子來的方向急速而去。

其他法相真人也是如此心思，顧不得去追殺得到地極真人傳承的那位法相真人，各自選了一個方向，像撒大網一般，一寸一寸搜索著往奪天公子家族所在地而去。

在滄瀾城裡的石軒倒是不慌不忙，雖然奪天公子隱匿氣息、消除痕跡的道術十分玄妙，就算用陰陽神鏡也不一定看得出來，但是他覆蓋方圓幾里的氣運錦雲已經將他深深地出賣了。

正常情況下，用五行滅仙劍看氣運，只要距離遠一點，氣運之間就會互相混雜在一起，實在難以分辨，但奪天公子的氣運錦雲實在是太特殊、太出眾了，讓人一目瞭然，就算剛才石軒用五行滅仙劍削了一點，但因為他氣運堅固的關係，也只少了半成不到，與原來分別不大。

……

滄瀾江邊，坍塌的高山中，一處垮了半邊的洞穴裡。

方奇仰天大笑：「哈哈哈，果然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些傢伙根本就沒想到本公子還留在這裡，哼，本公子出來前就安排好家族轉移了，你們往哪裡找去？」一番志得意滿的樣子。

「等到本公子成就了法相，再挨個上門討回今日追殺之仇！兩件法寶在手，元神真人能奈我何？！哼哼，要是再成就了元神，本公子必要四大宗門全部覆滅，所有女弟子，相貌絕色的作為侍妾，相貌差一些的和男弟子都為奴為婢！」方奇已經開始遐想起未來。

遐想過後，把玩著手中的地煞陰火幡，方奇笑容滿面：「還是再等一會兒，等那些法相真人離得再遠一點之後，本公子才出去。嘿嘿，這次雖然有些出師不利，但最終還是本公子成了大贏家。那個用元陽寶尺的傢伙，要是本公子知道是誰，必然要將他千刀萬剮，陰火焚魂，哀嚎百日而死！」

想起了元陽寶尺，就想起了那口五色飛劍。那好像青蛙遇到蛇一般的感覺，到了現在還讓方奇不寒而慄，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緣由，只好悻悻作罷，認為是那口飛劍威力極強造成的。

方奇雖然有些狂妄，但還是能沉得住氣，足足等了一個時辰，覺得那些法相真人再也沒可能回轉後，方才起身，準備變化面貌出洞而去，與隱匿在城內的部屬會合。

可是就在這時，一道環繞著九朵金花的紫光，卻是劃破大氣，從垮塌的洞穴上方飛了進來，直直打向方奇，伴隨而來的還有讓方奇又怕又懼的五色飛劍，其速甚至勝過元陽寶尺，只是瞬間，就斬到了方奇面前。

而且，一隻五色雷光大手，浩浩蕩蕩向方奇抓來，大拇指呈青色獨腳夔牛相，食指呈赤色猴臉尖嘴雙翼雷公相，中指呈黃色三眼普化天尊相，無名指呈白色豕首鱗身相，小指呈黑色龍身人頭相，手指變化間，銀白、青綠、赤紅、黃褐、幽黑五色雷光浮現，發出辟里啪啦電閃雷鳴聲，鎖住空間，帶有無窮吸力，讓方奇是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猝不及防之下，方奇是驚慌失措，想不到用元陽寶尺那位，居然也在這裡，真是比自己還膽大包天！可他是怎麼發現自己的？！自己的符篆可是元神真人所畫啊！

第三十三章 丟盔棄甲·一生之敵

不僅如此，周圍還浮現出一片混沌之色，其中無數雷光在奔騰閃耀，將鬥法氣息全部掩蓋在洞穴內。

方奇不由自主地就向五色雷光大手中投去，但最先危險到他生命的卻是那奇快無比的五色飛劍，根本沒給他反應的時間，就斬在了他的身上。

飛劍很快，方奇卻覺得過得很慢，好像在這一剎那，一生的回憶都在腦海中閃現，聽聞成就法相之後，形成神識，就有可能練成一門絕世劍術——劍氣雷音，莫非傳言是真的？

方奇身上黑光大冒，一件靈器道袍，閃現著諸般黑色符篆文字，層層疊疊地浮現出來，架住了從頭頂斬落的五色劍光，可方奇還沒來得及為有這件三階靈器圓滿的烏光聖袍而高興，紫光已經隨後打到，只是一擊，那古璞玉尺就將烏光聖袍浮現的層層禁制全部打碎。

不過烏光聖袍的破碎也阻擋了九天元陽尺一個剎那，方奇這才反應過來，張口噴出天辛七煞劍所化黑色劍光，迎向了金花紫光，同時運轉神通，腦後浮現一輪暗日，從中伸出一隻幽黑的大手，捏著印記就抓向那只五色雷光大手。

方奇對自己的這門四階神通很有信心，尤其是那五色雷光大手威勢看起來不超過四階的情況下。

可讓他眼睛差點鼓出來的是，那金花紫光卻是微微一抖，就分成了四道一模一樣的紫光，然後兩道迎向天辛七煞劍，一道繼續打向方奇身體，一道飛往黑光大手。在他頭頂，五色劍光再次斬落。

這種分化劍光的手段，方奇也會，但那是因為天辛七煞劍乃是七道幾十萬年煞氣精華所煉成，方能分成七道劍光，而且分開之後，每道劍光的實力只有原來天辛七煞劍的兩成不到，還不能任意操控，只能打向同一個方向，哪有這分化而成的四道紫光般靈活自如。

兩道金花紫光與天辛七煞劍一碰，十八朵金花將它死死纏繞，紫光沒有先後地打在黑色劍光中間，直接將天辛七煞劍打得倒飛而回，每一道紫光的威力與分化之前的金花紫光，沒有任何差別，這個發現，讓方奇是驚駭莫名，惶恐無比。

黑光大手自然無法抵擋九天元陽尺，無聲無息就消失掉了，九天元陽尺分化出來的這道紫光，就與另外一道繼續打向方奇。

符篆、秘寶、道術神通、靈器，方奇絕境之下，爆發出了驚人的反應，可是天辛七煞劍被纏住的情況下，這些東西都沒有能阻止兩道紫光分毫，眼看著紫光就要落在方奇身上，五色劍光也已經快到他的頭頂了。

難道我就要這麼死了？！方奇腦海中猛然浮現的卻是這念頭，一生種種在這一剎那慢慢浮現，想起小時候受到的歧視，想起奇遇之後的順利。

我不要死！天要殺我，我便要逆天！

這些吶喊在方奇內心迴盪，可是對于飛來的紫光和五色劍光卻是毫無影響，畢竟它們也只是吶喊而已。

但，奇變突生，整個大地猛烈地搖晃起來，靈氣也變得混亂不堪，讓五色雷光大手的鎖定短暫失效，讓方奇被拋得倒飛出去，紫光只來得及打落那地煞陰火幡，五色劍光則是擦著方奇面部一路而下，將他的儲物袋削落了下來。

地震越來越猛烈，方奇顧不得拿回地煞陰火幡和儲物袋，就掏出另外一張符篆，遠遁而去。

石軒用五色雷光大手抓回地煞陰火幡和儲物袋之後，背後幻化出紫青雙翼，就要追蹤方奇而去。

他氣運堅固，剛才一斬，也僅僅只是再次斬掉半成，所以被道術、靈器、法相等打得千瘡百孔的滄瀾江周邊地域，才會恰好在這個時候爆發地震和靈氣震盪，讓他逃出生天。

石軒不怕氣運克制，也至多是自己不受影響，不會受到壓制和傷害，但無法阻止環境變化和方奇逃走。

雙翼正要扇動，石軒神識中，用空間道術符篆遁出幾百里的奪天公子方奇卻是再次消失，這下，石軒的神識已經無法發現他，看來是出了自己的能力範圍，就連氣運錦雲，也因為超過五行滅仙劍的感應距離，從而無法看到。

石軒手中現出一半黑一半白的陰陽神鏡，將奪天公子的氣息打了進去，可是陰陽神鏡轉了半天，剛開始分明，就被一根芊芊玉指點在中間，重新變得朦朧混沌，是法相真人？還是他的符篆、秘寶？

抱著再試一試的心態，石軒用出兩界覓跡術，但指向的線索，在方奇第一次出現的地方就斷裂了，不知是他自己，還是真有法相真人出手幫他掩蓋。

石軒只好想道，那以後就溫水煮青蛙，一點點砍掉你的氣運，到根基不穩之後，再一次斬破，看你還如何死裡逃生。

其實這次，石軒也是有些疏忽，因為怕擒不住方奇，將自己會陰陽道術的事情暴露出去，沒有全力施展虛空幻境，尤其是裡面的陰陽生死大輪轉，否則方奇哪等得到地震來臨。

不過拿到地煞陰火幡和方奇的儲物袋，石軒也是比較滿意了，以方奇出道之後從未受過挫折的心態來看，很可能得到的傳承玉簡就在儲物袋內。

剛才那番鬥法，因為虛空幻境的壓制和地震破壞，沒被人發現端倪，所以石軒決定繼續呆在滄瀾城一段時間修行，就像方奇所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沒人能想到自己拿到傳承玉簡後，不是遠遁天涯，而是返回事發之地。

……

萬里之外，某處茂密的森林中。

方奇站在一棵大樹之下，身上的靈器道袍已經破碎，現出裸露的皮膚，可是他卻沒有心思用真氣幻化成道袍遮掩，臉色變化不定，時而恐懼，時而咬牙切齒……

對面那位修士有些擔心地看著他：「方奇？你沒事吧？莫非被傷了靈魂？」

聞言，方奇渾身一顫，清醒過來，緩緩道：「要不是那張空間道術符篆定位的是你身邊，恐怕我這次就難逃那位法相真人的毒手了。」

「嗯，我本想悄悄返回滄瀾城與你會合，想不到卻在半路與你相逢。不過，方奇，你不要灰心，對方是法相真人，又有法寶在手，就算是我遇上，也只能退避三舍，你只是金丹境，敗於他手很正常。」另外那位修士安慰著方奇。

方奇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笑的撕心裂肺。

「方奇？方奇？你怎麼了？」那位修士很驚訝，沒想到這個時候方奇還笑得出來，還以為他頭腦出了些問題。

方奇笑了好一陣，才停下來，但剛才那張恐懼、彷徨的情緒全部消失掉了，恢復了之前的自信和沉穩：「我沒事，以前一直聽聞，那些最後走到了元神真人的修士們，都會有一個和他作對一生的敵人，只有在這敵人強大危險的磨礪下，才能壓迫這些修士前進。本公子本來是不信的，但現在倒是覺得恐怕確實如此。」

「你，說他是你的一生之敵？」對面修士有些好奇。

方奇點點頭：「確實如此，今日之敗，敗得恰到好處，我以前太一帆風順了，實在是小看了天下之人，內心浮躁、狂妄、自大，多謝他今日幫我斬掉這些缺陷，否則要是因此陷入必死之局，那就太不晚了。」

然後他微抬眼睛，目光深遠，仰望天空，仍由穿林而過的風吹亂他的頭髮。顯得玉樹臨風：「而且，我面對他時，總有種發自內心的恐懼，來得毫無徵兆，所以我覺得，他確實是我一生之敵。嗯，以前一直覺得成就法相是遲早的工夫，不需要在意，但現在我內心卻充滿迫切，想要快點突破到法相，免得還是像今日一般，連對手是誰都沒看到，就差點死於他手。」

「哦，那你要怎麼做呢？」

「我知道一處上古法相真人的洞府所在，以前看不上眼，現在丟了好不容易湊齊的材料，只能去探一探了，而且據說荒獸古墳裡的某處所在，有一面鎮壓靈魂雜念的寶鏡，可以幫助我縮短成就法相的時間，我必須去拿到手。等到這些了結，我就全力衝擊法相，爭取一百年內成功。」方奇重新變得自信後，侃侃而談。

對面修士含笑道：「方奇你沒有丟失信心就好，不過不用這麼急，其他法相真人，最快也花了三百年才到這步，你要想百五十年就成功，會亂了道心的。」

「本公子這是給自己一點壓力，免得有所懈怠，好了，還得去和小寧她們會合。」方奇恢復心情地笑道。

兩人這才結束對話，化成遁光而去。

……

劇烈的地震過後，滄瀾城一片狼藉，許許多多的房舍、高山都垮塌了，還好先有陣法阻擋了一陣，而這七仙大世界的普通人，因為靈氣充足，靈草豐富，再不濟也有養氣期的修為，身手敏捷，受傷者多而死者少。

石軒找了一處還算安好的僻靜地方，打開方奇的儲物袋，尋找裡面的傳承玉簡，以方奇自大的心態，應該做不出來記下功法後，就把玉簡損毀的事情。

第三十四章 意外收穫·酒樓說書

一打開方奇的儲物袋，以石軒的心性修為，都輕輕吸了一口氣，裡面密密麻麻都是各種靈草、材料，將一個空間儲物袋塞了個嚴嚴實實，一時之間，石軒根本無法找出玉簡在哪裡。

「莫非這是方奇為成就法相時那個陣法準備的資源？」石軒只能這麼理解，要不然誰會沒事隨身帶著這麼多的珍貴材料、千年萬年靈草。

石軒先沒去管這些事物，專心致志找起玉簡來，沒過多久，石軒就從裡面拿出了兩塊玉簡。

「一塊是《萬千術法真解》，呵呵，《玄日統御真靈玉冊》，方奇果然是傳承了玄日真人的道統，難怪有如此氣運加身，幾乎可以與一大宗門的氣運相提並論了。」四大宗門同樣傳承於上古七大真仙，又有元神真人鎮壓，不比陰陽神教，從開派以來，就沒有出過元神真人，一代又一代下來，由傳承得來的氣運也漸漸消散了。

石軒放下心頭一顆大石，要是沒有找到這《玄日統御真靈玉冊》，還得花費很多工夫去尋找方奇的下落，實在是麻煩，於是心情悠閒地看起儲物袋內的其他事物：「咦，極道毀玄土，嘿，這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對石軒來說，可真是意外收穫，四象滅世劍剛好還差一土一水兩大天才地寶，這極道毀玄土正好就是隱含毀滅性質的土行之寶，能合石軒之用。

至於其他極品材料、珍貴材料以及千年萬年靈草，石軒暫時沒有什麼用處，就收了起來，以後可以兌換給宗門。

「不過方奇的儲物袋內並無靈器、符篆、秘寶之類，莫非是剛才全部毀在了我手上？」關於這點，石軒有些疑惑不解，就算符篆、秘寶用光，靈器還是應該有兩三件的，唯一能夠解釋的是，方奇自仗有法寶，所以只留了兩三件防身之用的靈器，其他都給了他的侍妾們，這種猜測倒也符合他憐香惜玉的性格。

石軒對此也沒太在意，收穫了一件幻形法寶地煞陰火幡就勝過靈器許多了，因此將之前得到的《地極煉魂成仙玉書》拿了出來，將神識探了進去，開始看了起來。

前面幾個階段，到法相這一境界之前，地極真人的傳承與陰陽神教的《升仙大法》並無實質上的區別，有些不同的地方就在於，因為觀想法不同，天賦小神通中作為根基的那兩三門神通就不同，金丹成就法相時的陣法也就不相同了。

而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最後一步，《地極煉魂成仙玉書》是進入地肺之中，用億萬年地煞陰火，慢慢錘煉靈魂，使其脫去雜質，成為晶瑩通透的琉璃魂身，然後將這魂身打入法相之中，成就元神。其中錘煉靈魂這一步，極其危險，稍不留神就灰飛煙滅。

可是地極真人在玉簡最後記載道，成就元神一段時間後，那些雜質又會慢慢產生，所以需要常常閉關，用地煞陰火鍛燒元神，保持元神純淨。

他猜測元神之後還有許多境界，而如何永久去除雜質就是下一步的關鍵，可惜他還未創出這一步功法，就遇到天雷轟頂，勉強將一身事物和傳承玉簡封印在了身邊的地穴後，就身死道消了。

「要想永久去除雜質，恐怕就要靠天劫相助了，但以這種方法成就元神的修士，又幾乎不可能過得了天劫，於是就成了互相矛盾的兩個問題。」石軒雖然修為不高，但身懷《寶錄》這門無上功法，又研究過綰兒那門功法，加上低一層次的《神霄真法》，眼力之高，見識之廣，對於功法好壞、後續步驟的判斷，就算在蓬萊派中也是能排在前列的。

看完了《地極煉魂成仙玉書》，石軒又看起《玄日統御真靈玉冊》來，同樣的，主要區別在於最後一步，以成就的法相為本，統御本身靈魂，漸漸將那一點真靈從靈魂中提取出來，融合在一起。

說起來，石軒看了的這三門外道元神法門中，倒是《玄日統御真靈玉冊》最接近道門正宗，依照《寶錄》和《神霄真法》所言，神氣相合成就陰神後，就是通過諸般法門以及世事磨礪，感應到靈魂中那一點不朽真靈，最後排除執念，明心見性，壯大真靈，讓真靈統御陰神，統御或者斬去虛妄、雜質等，從而成就元神，超脫生死。

換句話說，道門正宗與《玄日統御真靈玉冊》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以何為本，本末一旦倒置，就不免落了下乘。

但是，通過觀看這三門外道元神之法，石軒對於虛妄，對於雜質，對於真靈，有了一個初步的理解，與之前只是依照《寶錄》死板瞭解，進步了很多，當然，依然還是有許許多多不解之處，需要慢慢修煉和磨礪。

將這幾根玉簡收好，石軒準備找處洞府祭煉掌握地煞陰火幡，因為剩餘四門元神之法中，除開《水月真解》由於溫念兮的關係希望很大，其他三門都是頗有難度。

他們都是口耳相傳，不立文字，以石軒現在的實力，是無法暗中擒住一位法相真人逼問的，混入門中偷學也肯定會被元神真人發現，所以還是以提高實力為正道，輔以一些其他辦法。

此時天色已經微微發亮，與幾個時辰前城中到處都是垮塌的房屋、高山相比，現在已經好了很多，有術法、道術、陣法禁制存在，小半個城池尤其是最繁華的那些地方，都恢復了原狀，一點兒也看不出來先前的狼藉模樣。

石軒剛剛走到大街上，就感覺到錢德三在前面酒樓與人興高采烈地談論昨晚之事，說的是口水四濺，唾沫飛舞。因為不知道四大宗門對於昨晚之事的反應，所以石軒邊走邊細心地聽著。

「昨天我錢德三可就是在滄瀾邊，親眼目睹那一場大戰！」錢德三興奮地對著前面兩男兩女年輕修士道，然後喝了口茶，「你們難道沒去？」

對面四位年輕修士臉色微微有些發紅，好半天，一位頭髮紮成辮子的小姑娘才喃喃道：「四大宗門那些前輩來攆人之後，我們就離開了，不像前輩你這麼大膽，他們可真是說得出做得到！」

或許是被稱為前輩讓錢德三開心不已，裝作前輩高人的模樣道：「那是你們的損失啊，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看到一次法相真人的大戰，真個是跌宕起伏，峰迴路轉。」

漸漸的，酒樓中的客人們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錢德三身上，雖然法相真人交手，在遠處還是能看到一二，但哪有在現場目睹的精彩呢？

「話說地穴封印消失之後，內裡的寶物就變成千百道光華往四面八方飛去，這個時候，法相真人們出手了。嘖嘖，火龍、朝日、白蓮、紫霞、巨人、星辰，都在空中出現，隨便一擊，就能打垮一座高山。」之後，錢德三將那些法相描述的栩栩如生，威勢不凡。

旁聽的年輕修士就憧憬地道：「這些我們也看到了一點，法相真人們出手果然不凡，而且從頭到尾，真身都是在百里之外未曾出現，隔著那麼遠的距離用法相交手，真是沒有半點兒煙火之氣，盡顯仙家氣派。」

這句話贏得了周圍所有人的贊同，然後錢德三繼續道：「就在這六位法相真人交手之中，奪天公子半道殺出，眼看著他就要將地煞陰火幡還有傳承玉簡收入囊中的時候，天邊飛來了一道金花紫光，居然是法寶！」

這一段大多數人沒看到，齊聲問道：「然後呢？！那法寶是什麼？！」

錢德三得意洋洋：「我後來看到是一根紫色玉尺，這玉尺法寶來勢洶洶，將最珍貴的那些寶物都裹了進去，但，你們猜，後來怎麼了？」

「怎麼了？怎麼了？」大家都有聽說書的經驗，紛紛接嗓道。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奪天公子也有一件法寶，好傢伙，乃是一口黑色飛劍！在他纏住那紫色玉尺的時候，六位法相真人一起向紫色玉尺攻來。」錢德三喝了一口茶，吊起周圍人的胃口後，才繼續說道。

「但那玉尺不慌不忙，將地煞陰火幡和其他靈器都震了出去，只是留下地煞真人的傳承玉簡。」

「居然捨得？！那可是法寶啊！」有年輕氣盛的修士驚訝道。

「你懂什麼，這才叫懂得取捨之道，若是捨不得法寶，說不定最後什麼都得不到。」老成持重的修士反駁了一句。

錢德三點頭笑道：「確實如此，法寶飛出去後，就有四位法相真人加上奪天公子捨了傳承玉簡去奪那法寶，玉尺才能從容不迫地將星辰和紫霞打退，遠遁而去。」

「好手段。」眾人一致讚道，就連剛才年輕氣盛的修士也不例外，但大家都疑惑而又略微有些嫉妒地問：「不知玉尺的主人是誰？居然能得到地極真人的傳承。」

錢德三看了周圍一眼，見沒有四大宗門的弟子，才壓低聲音道：「我聽說是一位法相真人，就是前些天在城裡交過手的兩位法相真人之中的某位。以我老錢看，確實如此，能這麼遠御使法寶，還能打退兩大法相真人的攻擊，絕對不可能是金丹境。」

「可是，這天下之大，只得十二位法相真人，難道還能突然蹦出來一個不成，要是成就了法相，早就開宗立派，作威作福了，哪還會隱姓埋名。」大家都是不解。

「所以，四大宗門才懷疑是對方沒來的某位法相真人，半個時辰前，四大宗門弟子還在那裡劍拔弩張呢！」錢德三對於四大宗門差點起了衝突是幸災樂禍。

這樣的解釋，倒是讓眾人一下就接受了，總比猛然就多出來一位法相真人來得合符常理。石軒也暗暗鬆了一口氣，雖然不怕被綴上，但四大宗門將注意力放在對方身上，對於自己之後的行事，會更加方便。

「不知最後那地煞陰火幡是哪位真人得到了呢？」有人問起最關心的問題。

第三十五章 眾矢之的·計劃人選

錢德三哈哈大笑：「不是哪位真人，是奪天公子方奇得到了，而且還在幾位法相真人手下逃出生天，揚長而去，現在四大宗門都在極力需找他。誰要是抓到了他，那可就是兩件法寶啊！」

對於四大宗門而言，法寶比起地極真人傳承要重要得多，在元神真人無法隨意出手的情況下，一件法寶就差不多相當於小半個元神真人了。

眾人聽得眼熱無比，要不是實力低微，恐怕也會去需找奪天公子方奇的影蹤，雖然他實力不凡，又常常匪夷所思地遇難呈祥，但在諸位修士心裡，去追殺他，肯定要比追殺一位法相真人容易得多，所以之前聽到那金花紫光時，根本就沒起過貪婪之心。

最後錢德三道：「這下奪天公子算是整個天下的眾矢之的了，實力不夠卻持有法寶，就像是三歲小兒持金過鬧市一般危險。」看起來方奇被石軒削了一成氣運後，之前被壓制的錢德三也恢復了正常。

石軒結合聽到的諸般消息，算是明白了，奪天公子方奇為自己吸引了絕大部分的注意力，當然，自己也不能掉以輕心，九天元陽尺現於四大宗門眼前，他們必定不會放過，無論是追尋蹤跡，鎖定氣息，還是私下調查，都肯定會做，不過優先性要排在追拿奪天公子之後了。

這時，前面一陣喧鬧，石軒感應過去，不由啼笑皆非，身穿普通衣裙、長相同樣普通的一位少女，居然惹得幾位修士爭奪，有冷峻的，有雋秀，有實力是神通境的，總之從外表、地位看起來，絕對不會看上那位少女。

當然，她頭上那朵錦雲已經讓石軒明白了她的身份，不由在心裡感歎，這種氣運加身也是麻煩，想要變得平凡一點磨礪道心都不可得，或許等到溫念兮能從容應付這種狀況了，她的道心就算是不錯了？

溫念兮正是煩惱不堪，聽了石師的話後，自己向師傅稟告了一番，她也同意自己在修真界中做些遊歷，為金丹之後做準備，哪知道自己用秘法掩蓋了氣息，變化成普通相貌，仍然有這麼多的蒼蠅圍著自己打轉、吵鬧，讓她煩不勝煩。

還好，一片混亂中，她猛然看到遠處含笑看著這邊的石軒，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就奔了過去，怯生生地站在石軒旁邊：「師傅，他們好壞，想搶徒兒給他們當侍妾。」

石軒還沒回答，對面那幾位修士就搶先說話。

「這位道友，令徒正是在下夢寐以求的女子，在下願與她結為道侶，不知可否？」那位冷峻的修士還算懂禮貌，不過雙眼是炙熱地看著溫念兮。

那位神通境修士則不懷好意地看著石軒：「本座府中缺一位侍妾，還請朋友割愛。」

石軒沒想到自己還有因為「美色」惹禍上身的一天，尤其是這「美色」還不美的情況下，只好隨手一揮道袍，一股颶風就在平地而起，對面那些修士來不及抵禦，直接被吹得翻滾出去，就連那位神通境修士也不例外。

然後石軒化成一股清風，將溫念兮一裹，就遠遁而去。

到了城外一處小山，石軒將溫念兮放下，微笑道：「剛好本座有事尋你相問，想不到居然半途遇到，也算是有緣。」

溫念兮盈盈施了一禮：「念兮恭喜石師得到地極真人的傳承。」別人不知道，但溫念兮卻是清楚多出來的那位法相真人是誰，只是她不明白，既然有了《升仙大法》，石師為什麼還要去搶奪地極真人的傳承，搶法寶不是更好嗎？

「本座只是拿來參考，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石軒毫不在意地搖頭回答，有《寶錄》在身，怎麼可能將地極真人秘法作為自己的根本大法，由此帶來的氣運加身，自己根本不稀罕。

溫念兮沒說過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成語，但意思還是理解了，若是所思地道：「那念兮就恭喜石師積累更深一層，元神在望。對了，不知石師有何事要詢問念兮？」

「如果你成就法相，得傳《水月真解》之前，是否會立下道心誓言，不得將真法外傳？」石軒想問的就是這個問題，在禹余大世界，能夠得授真法的，都是磨礪過道心、成就了神魂的修士，宗門內各項資源也不缺，加上幾位元神真人鎮壓，所以更尊重弟子，在傳授真法時不會要求立下道心誓言。

血河老祖誘惑楊飛只是一個特例，而且血河老祖這種人物，也對別家門派的真傳不感興趣。

溫念兮突然莞爾一笑：「自然是有的，莫非石師您想要念兮到時候將《水月真解》上如何成就元神的法門透露給您？要是這樣的話，念兮倒是有些辦法，只是嘛，石師您也不能太吝嗇。」她也算是聰明伶俐，從石軒一個問題上就反應了過來。

「哦，什麼辦法？」石軒身上好東西很多，尤其是奪天公子那裡得到的東西，更是這方大千世界的修士迫切需要的。

溫念兮也沒想好要什麼好處，畢竟石師只是作為參考，那樣就不好拿捏，反正離自己成就法相還早，所以嫣然笑道：「據念兮所知，道心誓言都是要求得傳真法的弟子不得向別人透露。但要是我遇到難題，自言自語揣摩功法時，恰好被別人聽見，那就怪不得我了，要是我被人擒住，用秘法惑了靈魂，讓對方直接從靈魂記憶中得到，也同樣怪不得我。」

道心誓言如此寬鬆，倒是在石軒意料之中，因為能夠成就法相，又是大門派內，實在難以想像會有什麼誘惑能讓他出賣自己宗門的真傳，所以不覺得他們有洩露的可能，自然就不會嚴加防範。而且道心誓言也不是萬能的，要是石軒的太極圖進階法寶，就能輕易壓下因果。

石軒點點頭：「如此甚好。本座該問的也問了，就此告辭。」

溫念兮臉色一苦：「石師且慢，念兮就算是改換相貌，隱瞞氣息，可身邊還是有那麼多男子糾纏，不知石軒您可知是何原因，有什麼辦法。」內心裡為自己的魅力有些欣喜、有些煩惱。

總不能告訴你是氣運的關係吧，石軒心裡暗笑道，不過溫念兮歷練道心，對於自己是有好處的，所以想了一下道：「本座試試。」將五色劍光化入掌心，往溫念兮頭上一蓋，將觸未觸之際，五行滅仙劍的氣息化成禁制，覆蓋到了氣運錦雲上去。

這是石軒對五行滅仙劍使用的一些嘗試，像這種充滿魅惑的錦雲，該如何處理，總不能直接斬掉吧？還是說可以斬掉魅惑而不壞本身氣運？

五行滅仙劍按照《寶錄》上給的禁制修煉，到九階道術的程度，只是時間問題，可要進階仙術，甚至以後的大道，就需要石軒細細揣摩，了然滅運、殺戮真意，而四象滅世劍則是毀滅、滅運真意，四口劍各自真意略有不同。

試驗的效果很不錯，五行滅仙劍氣息布成的禁制將溫念兮的錦雲死死壓住，雖然大小沒有變化，但魅惑的感覺卻是變得很低，只是比正常修士高了一點點，這是因為五行滅仙劍自身品階還不夠的緣故。

當石軒掌心往溫念兮頭上蓋去的時候，溫念兮只覺得全身發抖，冷汗直冒，靈魂一片空白，這種感覺讓她以為石軒想對她下毒手，可是閉目待死半晌，發現自己沒感覺到任何疼痛，這才悄悄將眼睛瞇成一條縫，看向石軒，見到石軒似笑非笑看著她，才嬌嗔道：「石師你嚇唬念兮。」

石軒笑道：「好了，你的問題本座已經解決了。」然後不管溫念兮的呼喚，化光而去。

溫念兮將信將疑，試著進了城，發現果然沒有男子來糾纏，頓時覺得耳邊清淨乃之前從未體驗過的滿足，對於石軒更是覺得高深莫測，就連自家師傅想要解決這個問題都未能成功，據說她還請教過元神真人。

……

赤陽城，火木宗山門附近最大的城池，諸多火木宗弟子的家族都在此處。

石軒來到這裡後，在城西租了一個洞府，開始慢慢掌握地煞陰火幡這件幻形法寶的中樞，同時神識探查起來往火木宗弟子的情況，為自己的計劃挑選人選，在實力不夠之前，就先試試幕後黑手的滋味吧。

地煞陰火幡有四層寶禁，但石軒不是元神，就算將這四層寶禁全部掌握住了，也只能發揮出至多一層寶禁的威力。

不過石軒並不著急，掌握法寶中樞都需要幾年的工夫，畢竟其上有地極真人的烙印，即使他身死道消，且過了幾十萬年，總還是有一些殘存的。

……

宋仁傑失魂落魄地走進了赤陽城，心裡一片冰冷，只想早點回家，讓家的溫暖沖淡自己的絕望和痛苦。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自己修為、實力都強過夏鋒，努力更是遠遠勝過他，最後進入內門的卻是他？！還拜入了金丹境宗師門下！

辛辛苦苦五十餘載，耗去多少年華，好不容易盼來進入內門的機會，從而有望鑄就神通，可是轉眼之間，希望就化為夢幻泡影了。

而且宋仁傑知道，因為年紀原因，以後再也不會有機會了！除非自己能收集齊資源，自行突破到神通境，可是以自己家裡貧寒的情況，怎麼可能！

這一切的一切，不就是因為夏鋒有個金丹老祖宗嗎！宋仁傑心裡掀起了滔天的恨意，甚至將火木宗也恨了起來，因為它不公正！

第三十六章 如此奇遇·正奇相合

站在自家院門口，宋仁傑有些猶豫了，怕失敗的消息讓一直關心他的娘親失望，怕以自己為驕傲的侄子侄女知道原來自己這個做伯父的是如此差勁……

猶豫了許久，宋仁傑才推開了院門，已經滿頭白髮，九十多歲的宋氏正好在院子裡，看到他，歡喜地迎了上來：「傑兒，這次可入了內門？」宋氏因為二十來歲就生了宋仁傑，耽擱了修行，所以一直未能突破到引氣境，就算服食丹藥也是無用。

想到自己娘親壽元已經不多，可自己居然還未能進入內門，為她掙一粒延壽丹藥，宋仁傑心裡就懊惱、痛恨無比，嘴巴動了動，用弱不可聞的聲音道：「沒有。」

宋氏臉上立刻浮現擔心的表情，安慰道：「沒關係的，傑兒，你才六十多，還有一百多年的壽元，鑄就神通只是遲早的事情。」

宋仁傑內心一暖，眼淚差點掉下來，強忍住道：「知道了，娘親，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

匆匆回到房中，每日的打坐修煉也不管了，直直躺在床上，看著頭頂的淺白紗罩，怔怔出神，內心紛亂不堪。

以後夏鋒就要成為神通境高手，在整個修真界中都能算是一流人物了，身邊美女、手下數不勝數，而自己則從此徘徊在引氣境，日後為他人看家護院討生活，過著沒有希望的日子。

在這種煩亂、悲傷、絕望、仇恨的情緒中，宋仁傑一直到天亮才睡著，但早飯時就自行醒轉。

「大伯，大伯，你回家來了？」九歲的小侄子宋浩看到宋仁傑就開心無比，跑過來拉住他的手。

小一歲的侄女宋潔也是雀躍地撲了過來：「大伯，我跟夥伴們說你快要成為神通境高手了，他們都好崇拜你，好羨慕我！」

宋仁傑很尷尬，不敢與天真無瑕的侄子侄女相處，看了母親宋氏和弟弟宋子傑一眼道：「我還有點事，需要出去一趟。」這方世界崇尚修行，宋子傑也是到了五十來歲，突破無望的情況下，才娶妻生子。

說完之後，宋仁傑不敢看侄子侄女，快步離開，讓宋浩宋潔是嘟嘴不滿。

大街之上陽光明媚，宋仁傑卻覺得自己好像在冰窟中一般，周圍走過的人都彷彿在拿鄙視、歧視的眼光看著自己。

於是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突然，在經過一座小橋時，撞到了一個頭髮全白，老態龍鍾的老頭子，將對方手中的包裹撞到了橋下。

「抱歉，抱歉。」宋仁傑性子一貫不錯，甚至稍微有些軟弱，此時知道是自己理虧，忙不迭地道歉，同時手上打出真氣，將包裹捲了回來。

這老態龍鍾的老頭正是石軒所化，將包裹接住之後，笑瞇瞇地打量著宋仁傑，讓宋仁傑是頭皮發麻，生怕這老頭子不依不饒。

「小朋友你心地善良，知錯能改，不錯不錯。」石軒笑著誇了兩句。

宋仁傑鬆了一口氣，道：「老丈您既然無事，在下就先告辭了。」心中暗道，我都七十多歲了，算什麼小朋友，你又不是活了幾百歲的金丹宗師、法相真人。

「小兄弟，等等。」石軒喊道。

宋仁傑疑惑地轉身，只見石軒笑呵呵地拉開包裹，現出裡面的玉簡：「老道看小兄弟氣宇不凡，根骨清奇，天生異稟，是修行的絕佳材料，我這裡有些神功秘籍，你拿去修煉吧，以後主持正義，維護修真界安寧的重任就交給你了，諾，這是《天地烘爐升仙法》，這是《水月真解》，這是……，只要你答應老道一個要求，就送你一門，真的，只有一個要求。」這卻是石軒惡趣味又發作了。

而宋仁傑則是兩隻眼睛差點鼓起來，身在四大宗門內，就算再埋頭苦修也是有些見識的，《天地烘爐升仙法》是陰陽真人傳承下來的元神秘法，《水月真解》是水月門的根本大法，同樣也是上古七仙留下的，至於《地極煉魂成仙玉書》《玄日統御真靈玉冊》，雖然宋仁傑沒有聽說過，但開頭那地極、玄日可是上古七仙的名號，想來同樣不凡。

當然，宋仁傑壓根兒就沒相信這些功法是真的，還以為是這老頭想要欺騙自己，不過內心還是有點疑惑，普通騙人老頭又怎麼能知道如此多的元神之法，但疑惑歸疑惑，苦笑道：「老丈莫要戲弄晚輩，這些功法隨便哪一門拿出去都能掀起修真界腥風血雨。」意思就是，怎麼可能會出現在你一個糟老頭子手上。

石軒將包裹蓋好，嘿嘿笑道：「不要就算了，老道也不強求。」說完轉身就往橋另一頭走去，若有若無的聲音傳到宋仁傑耳中：「不過有些人哪，就一輩子停在引氣境吧，永遠在別人輕視、鄙視的眼光中過活，甚至家裡人也會慢慢瞧不起他，只能過著過一天算一天的日子，再也沒有希望。」

這些話正中宋仁傑內心最害怕，最不敢面對的地方，光是想起未來是這樣的生活，他就恨不得立刻身死，於是就想被雷劈了一般，怔怔立在原地，好半天才醒悟過來，這老道是如何知道我的心事？莫非真是世外高人？

想起傳說中有些世外高人就是這麼遊戲紅塵，而遊戲的對象如果能把握住，就能有一番奇遇、天大好處，宋仁傑福至心靈，內心一片火熱，雖然知道這種可能很低，但此時的他，只能緊緊抓住每一個機會。

轉頭望去，那白髮老頭已經快走到街道盡頭，只能看見一道背影，宋仁傑追了上去，邊追邊喊：「老丈留步，老丈留步。」

宋仁傑越追越是覺得古怪，自己引氣境的修為，肉身極強，奔跑之速更是不凡，而那老頭則是走得四平八穩，慢慢悠悠，可追了好一陣子，還是只能看到那背影在遠處，似乎稍有不留神，就會消失在自己眼前。

這下，宋仁傑越發肯定遇到世外高人了，至於對方是好是壞，根本就沒在他考慮之內，只想快點追上那位老丈，看看能有什麼奇遇，於是他使出遁法，飛快地趕了上去，但是依然只能看到遠處的背影，拉不近一絲一毫的距離。

其實他沒注意到，無論是他追逐那老丈，還是大喊留步，街上所有人都視若無睹，好像根本就沒有他這個人一般。

這一番追趕，宋仁傑只覺得足足追了一上午，在日頭高照時，終於那老丈停在了前方，讓差點想放棄的宋仁傑又燃起了希望，趕緊飛快地到了他身邊。

突然，場景變化，宋仁傑只覺得周圍大街繁華的景像一暗，整個人就處在黑乎乎的空曠當中，白髮蒼蒼的老道士盤腿坐在混沌半空中，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顧不得驚訝環境之變，壓下心中疑惑，宋仁傑跪倒在虛空中，連磕九個頭，口中道：「晚輩不知前輩好意，還請前輩見諒。」

石軒見魚兒上鉤，緩和著語氣道：「你能追老道這麼久，說明你還是有點決斷和毅力的，但既然錯過一次機緣，那些功法是不能再給你了。」

宋仁傑一下就如墜深淵，全身發冷，莫非真的沒有轉機？口中喃喃念道：「前輩見諒……」

「不過。」石軒語氣的轉折讓宋仁傑好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忙道：「不知前輩有何要求，只要不是涉及家人，晚輩都願意。」

石軒笑著壓壓手道：「不過老道這裡有些材料、靈草，應該合你之用。只要你發下道心誓言，日後幫老道做一件事，那這些材料、靈草就是你的了。」

宋仁傑雙眼放光地看著石軒身前漂浮的材料、靈草，別的不說，青火黑鐵和赤龍草正是自己鑄就神通的關鍵資源，有了它們，自己再苦修幾年，神通境當能一舉成就，但到了這個地步，他也稍微恢復了神智：「不知前輩那個要求，可會危害晚輩家人或是晚輩性命，或者危險是否很大？」

「那件事情，無關你家人，也不會害了你性命，只要你不說，老道不說，就沒有任何危險。而且不止這些材料，你日後有了困難。老道也未嘗不能出手幫你，你得明白，你既沒有背景，又沒有太好的天賦，想要成功，難如登天。」石軒從容地說道，似乎根本不怕宋仁傑不接受。

其實他要是不接受，石軒也無所謂，大不了再換一個，實在沒有也沒關係，本身就是在自己閉關苦修之餘下的一步閒棋，等到自己實力夠了，無論是交換，還是強奪，都有可能拿到功法，所以終究是實力為本，其他手段為輔，為正奇相合之道。

所謀甚大！宋仁傑聽了石軒這番言語後，心中只有這麼一個念頭，既沒有說出具體要求，又暗示神通境之後還能幫助自己，確實只有所謀甚大才能表述，但正如這位前輩所言，自己既沒有背景、資源，又沒有太好的天賦，想要成功，難如登天。

人一生的機遇，有些時候就在於某一個抉擇，宋仁傑咬牙道：「晚輩願意發下道心誓言。」

第三十七章 揚眉吐氣·進階陰神

等到宋仁傑立下道心誓言，就看到對面那位白髮老道打出一道紫光，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飛入了他腦海之中。

然後混沌般的虛空猛地一散，宋仁傑就發現清晨陽光從東灑來，落在自己身上，涼爽的微風吹過，帶著清爽的空氣。

不是已經午時了嗎？宋仁傑萬分疑惑，打量四周，發現自己居然還是站在小橋上，看著歡快流過的小溪，身邊趕早市的行人說說笑笑，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實。

難道剛才的奇遇只是一場白日夢？宋仁傑覺得自己分不清孰真孰假了，不過轉眼之間，他就發現腦海中多了一點東西，是引氣境進階神通境的看法、見解。

雖然這些見解看法不涉及具體的功法，但其所立角度之妙，發前人所未想，剖析之深刻，勝過宋仁傑聽過的金丹宗師許多，讓宋仁傑許許多多的疑難迎刃而解，本來他覺得有了資源，自己有望在七八年內進階神通的，不過卻不敢肯定，畢竟自己年紀不小了，但現在，一年之內，就有可能做到！

真是奇遇啊！宋仁傑歡喜的手都有點發抖，將靈覺深入自己的儲物袋，果不其然，青火黑鐵和赤龍草等資源就在裡面，頓時宋仁傑覺得壓在自己頭頂的烏雲消失了，呼吸順暢了，整個人都精神了。

顧不得散心，宋仁傑反身快步回家，對娘親宋氏道：「娘，孩兒突然有了些感悟，對於神通境又有了點體會，所以準備提前返回宗門，閉關一段時間。」

宋氏雖然很疑惑，可看到宋仁傑發自內心的歡喜，也就笑道：「那傑兒你就快去吧，莫要耽擱了工夫。」

此時，石軒則是在赤陽城內的洞府中，開始了修煉，雖然七門外道元神之法，能增強自己的積累，也是玉婆婆的吩咐，但石軒從來沒有忘記，自己的修行才是根本，才是成就元神的基礎，萬萬忽略不得。

所以石軒一邊掌握地煞陰火幡的禁制、修煉道術、祭煉身上的靈器，一邊觀想天地磨盤，將神與氣慢慢合一。

……

一年之後。

火木宗山門內，一道劇烈的靈氣波動從外七峰中流焰山後山傳來，讓守衛後山的弟子有些錯愕，這是哪位師兄進階神通境了？

能在外門之中就突破到神通境的弟子可是少之又少，更別提一年前剛剛選拔了不少優秀弟子進入內門，還留在外門之中的，都是修煉還不到，或是沒有那個潛力突破的。

宋仁傑壓住內心喜悅，緩緩從閉關所在走了出來，一朝心願得償，只覺人生之喜莫過於今日。

看到出來的是宋仁傑，那位高個子弟子張口就喊道：「宋仁傑……」話還未說出來，就被身邊另外一個弟子拉了拉，他奇怪地看了黃師弟一眼，這宋仁傑年紀又大天賦又不好，沒有奇遇的話，根本沒希望進階到神通境，何必對他客客氣氣。

哪知道黃師弟恭恭敬敬地行禮道：「師弟恭喜宋師兄進階神通境。」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宋仁傑也能進階神通境，高個子那位弟子不敢相信地看了宋仁傑一眼，發現他無論氣息、還是感覺，都是神通境修士了，只好壓下內心驚駭，跟著道：「師弟恭喜宋師兄進階神通境。」

宋仁傑沒想到平時最勢利，對自己最呼呼喝喝的艾師弟的態度轉變得如此之快，又是如此之恭敬，不由「哈哈哈」大笑，揚眉吐氣的感覺就是這麼的好！

笑完之後，他才努力學著那些前輩修士的風範，微微點頭：「僥倖而已，你們也得努力。」

等到宋仁傑離開，艾師弟才恨恨地道：「這宋仁傑，一朝得志便猖狂，也不看看門內神通境修士有多少，等他哪天成就了金丹，再來囂張也不遲。」

遠處宋仁傑自然沒聽到這話，直奔宗門大殿所在，既然是神通境了，那就是內門弟子，享用的資源和指點都不一樣。

這時的宋仁傑在鑄就神通後，才更加明白那位神秘老道士給自己的指點有多深刻，多好，勝過以往所有加起來，莫非那位是法相真人變化的？

而且奇遇時匪夷所思，宛如白日夢般的場景，宋仁傑覺得就算是一般法相真人也難以做到如此詭異、神妙。

進了偏殿，找到負責內門弟子的金丹長老周遠，將自己進階神通的事稟報上去，等待著周遠給自己更換內門弟子的身份，並將應得的資源給自己。

可周遠卻不冷不熱地道：「七日之後再來吧，這段時間本座很忙。」眼睛一刻也不離開擺在他面前的棋盤。

忙？我看你是忙著喝茶、下棋吧，宋仁傑心裡憤憤道，嘴上也跟著開口道：「可是周師叔，按照宗門規矩，成就神通後，就能進入內門。」

「本座又沒說不讓你進！只是叫你七日後再來，怎麼著，你對本座的話有意見？是不是以為到了神通境就能不敬長輩了？本座告訴你，等你到了金丹境再這麼說話才算有資格！」周遠冷冷地道，這盤殘棋自己正想到一個妙招，哪有時間和一個神通境弟子囉唆。

宋仁傑張口無言，無法反駁，對面可是金丹宗師，只好鬱鬱而出，剛才揚眉吐氣的快活全部變成了壓抑、憤恨，內心想到：「哼，金丹境又如何，有那位法相前輩指點，我宋仁傑也未嘗不能凝結神通金丹。」

……

赤陽城洞府中，石軒盤腿坐在石床上，但頭頂卻漂浮著另外一個石軒，面貌一般無二，但身體朦朧半透明，其上有著許多細小難以看到的神秘古樸花紋，內裡漂浮著一張圖、一個小巧玉瓶、一口五色飛劍、一把紫色小尺、一面黑色小幡、一口紫色小劍。

其與肉身的另外一個區別，在於石軒丹田處，還有一縷紫色神光在忽出忽入，纏繞不定。

石軒正在觀想天地磨盤，試著將神魂與這一縷紫色神光轉動融合在一起。

突然，石軒只覺幻覺叢生，周圍無數鬼怪、天魔在撕咬自己，吞噬自己的血肉，可是幻覺並未持續多久，神魂中的太極圖化為金橋，輕輕一壓，鬼怪、天魔就全部消失。

石軒微笑睜開眼睛，五十年的修煉，總算將神與氣合，進階陰神了，也得益於成就的上品金丹，所以幻覺之類並不強烈，稍一鎮壓就沒有了，果然是水到渠成。

成就陰神後，石軒已經能夠脫離肉身長久存在，只是依然有壽元限制，加上天人第一衰中肉身的用處，所以並不能就此完全拋棄肉身。

陰神緩緩而下，進入肉身之中，石軒卻是露出苦笑，都成就了陰神，還不接自己回去，玉婆婆看來是鐵了心要讓自己拿到七門外道功法。

不過現在自己實力大增，能用的手段就多了，倒是不算太過艱難，而且在哪裡修行也是修行，尤其是一邊修煉《寶錄》提供的《返本溯源壯大真靈法》，一邊對比觀看外道功法中如何排除虛妄、雜念，找出真靈的辦法，更是多有裨益。

《返本溯源壯大真靈法》就是觀想天地初開，陰陽剛剛開始分化、將生未生之際的場景，通過對外天地的返本，帶動內天地的溯源，從而慢慢找到那一點真靈，並逐漸將其壯大。

觀想這樣的場景，對於別人是相當困難的，沒有上百年的苦練，壓根兒就別想觀想出來，但對於觀看過開天闢地，並能展示造化氣息的石軒來說，卻不算是難事，用上兩三年的功夫就能觀想出來了。

石軒起身活動了一下，這五十年內，自己將諸多術法一一進階到了道術層次，並修煉到了三階，而且將虛空幻境、兩儀誅邪劍氣推到了五階的層次，其他道術也全部修煉到了四階，只是裡面的陰陽雷電類道術距離五階已經不遠。

倒是五行滅仙劍，六階修煉到七階費時甚多，起碼還有三十多年的功夫才能進階。

而讓石軒實力大增的是兩件本命靈器和重新進階成幻形法寶的紫霄劍。

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都已經兩重天多，相當於接近四重天的其他靈器，也就是說，威力在七階到八階道術之間。而紫霄劍現在被石軒改名為紫郢劍，掌握住了一層寶禁。

有了本命靈器的威力大增和更能發揮自己劍術的紫郢劍，石軒才有把握戰勝法相真人。

至於地煞陰火幡，五十年的時間只夠石軒掌握兩層寶禁，當然，石軒能發揮出來的威力，與全部掌握四層寶禁相差不多，和九天元陽尺一樣，都是強於九階道術、低於一階仙術。

……

石軒來到大街上，隨意找了處酒樓，要了壺好茶，慢慢品茗，神識籠罩全城，看看最近修真界中又有什麼大事，有沒有自己得到功法的機會。

「聽說火木宗最近出了一位大器晚成的金丹宗師？是不是啊？」一位看起來是外地修士的中年男子問著斟茶倒水的小二，與他同桌的幾位也不像是火木宗附近修士，從他們的氣息看來，倒有七山盟的感覺。

第三十八章 奪天行蹤·荒獸古墳

小二頗為自豪地道：「是啊，宋仁傑宋前輩，他以前可是住在我們那條街的，七十多歲方才鑄就神通，但之後三十年就凝結了金丹，要不是這些年在鞏固修為，提升神通道術品階，怕名頭已經傳到其他宗門了。」

七仙大世界比破敗後的禹余大世界大二三十倍，除開妖獸佔據的那些地方，四大宗門所在地也是相距甚遠，不用傳送陣的話，光是神通境修士全力施展遁法，也要一二十年的時間，才能從火木宗到七山盟。所以不太重要的消息都是傳播緩慢。

七山盟那幾位修士點點頭，沒有繼續問下去，等到小二離去，才用靈覺屏蔽聲音道：「看來是真的有這麼一位金丹宗師，我還以為是以訛傳訛呢。都七十多歲了，按理來說，是沒有多少進階神通的可能，更別說凝結金丹了。」

他們雖然有靈覺屏蔽，但石軒成就陰神後，神識又有極大的變化，不僅籠罩範圍達到方圓五六千里，而且在探查、突破屏蔽上，更是無聲無息，讓別的修士根本無法察覺，所以他們的話，石軒是聽得清清楚楚。

為什麼七山盟的修士會來火木宗？而且石軒神識籠罩下，已經發現了法華宗、水月門的修士蹤跡，四大宗門齊聚於此，所為何來？

對面七山盟的修士笑道：「這還不簡單，宋仁傑八九成是有了奇遇，只是想不到他三十年就能凝結金丹，說明以前他是有天賦的，只是被掩蓋住了。」

這些年內，因為進階陰神並不需要長久的閉關，所以石軒隔段時間就會去指點宋仁傑，隨著石軒修為提升，境界提高，對於這方大世界功法理解得更透徹，指點宋仁傑時，更加讓他是驚為天人，越發覺得石軒神秘不可測度、修為高深不可測量。

「奇遇，哎，我要是有奇遇就好了。」那中年神通境男子感歎道，之後才說起此行目的「你們說，奪天公子消失了近五十年，為什麼忽然在附近出現，難道以為過了五十年，大家就忘了他了？就算忘了他，也忘不了他身上的那兩件法寶啊！」

石軒喝了一口茶，這奪天公子果然氣運無敵，被四大宗門追捕了五十年還能活蹦亂跳，這些年來，可是三不五時就有人通過秘法窺探自己，最厲害的一次差點就成功，要不是太極圖威力提升，都有點震之不住的感覺。

恩，看他又出現於世人眼中的情況，莫非又有了奇遇？

「王師兄，你忘了，往南沒多遠就是荒獸古墳入口，奪天公子應該是去裡面尋找寶物出來時，不小心被人發現的。」另外一位七山盟弟子倒是沒覺得有什麼疑惑。

石軒這些年也聽過荒獸古墳的事情，那裡是這方世界的一處天然小千世界，不過陰氣森森，從上古以來，就成了許多強大妖獸青睞的埋骨之地，臨死之前都會掙扎著前來。

尤其是到了最近幾萬年，那處小千世界越發完善，甚至能將死於其他地方的強大妖獸、元神真人、法相真人的遺骸等吸引進去。

按石軒推測，恐怕再過個幾萬年，那裡就會衍化成這方大千世界的陰曹地府了。

荒獸古墳，奪天公子，石軒心中隱隱有了一個計劃，只是還有不少細節需要補充完善。

神通境王師兄點了點頭，歎氣道：「可惜奪天公子他跑得快，咱們四大宗門找了這些天，卻是一點發現也沒有，莫非他又躲進了荒獸古墳？」

「應該不會，荒獸古墳雖然危險、廣大，但幾位法相真人聯手，一寸寸搜索，他就難以如在外面那樣遠遁幾萬里了，以我看，應該是離開了這裡，躲起來消化奇遇去了。」其他七山盟弟子對於王師兄的推測不以為然。

王師兄也覺得自己多慮了，絕對實力之下，奪天公子哪還敢在附近轉悠，轉而說起另外的事：「聽說這次溫念兮也要來？呵呵，奪天公子都離開了，她算是來遲一步。」

「應該是的，雖然在進階金丹的速度上，溫念兮差了奪天公子很多，四十幾年才成功，不復男奪天、女念兮的並稱，嗯，說起來，倒是與那宋仁傑一年成丹的，但師弟前些年跟著普師祖去水月門時，見到了溫念兮一面，那身姿、那氣質，愈發美妙了，蒙著面紗的相貌，也是越看越迷人。嘖嘖，師弟現在回想起來，也是覺得她美得驚心動魄，比起幾十年前更甚一籌。」一位七山盟的弟子似乎有些神遊天外。

這些年，因為石軒給了溫念兮一些聯絡法門，她也是常常向石軒請教，被石軒在功法上不同於四大宗門、甚至於不同這方世界的玄妙理解所折服，而且因為磨礪道心效果很好，溫念兮對於石軒的信任那是越來越重，因此按照石軒吩咐，將成丹的時間又押後了許多年，繼續歷練。

直到她二十年前，將自己的感悟、體會，通過聯絡方法傳給石軒，石軒覺得她已經到了這個程度的極限後，才從奪天公子那裡所獲的材料、靈草中挑選了一些，寄送給她，同意她凝結金丹。

果然，溫念兮沒有半點兒阻礙就一舉成功，不過，成就金丹後，氣運增加，將石軒壓制她氣運錦雲魅惑感覺的禁制破開，愈發受人追捧。

而同時，押後二十年才凝結金丹的溫念兮，因為道心修為高於同階修士不知多少，石軒有把握讓她在一百多年內成就法相。

由此看來，道門正宗的道心修煉法門配合這方大千世界以資源、道術成道的功法，其進階速度是遠超一般，只是成就元神那關還是危險異常，成就元神之後也沒有了道路，如何選擇，全看個人。

……

赤陽城外，圓月高懸，清冷的月光下，有位身穿素白道袍、臉蒙白紗的女子正在一座小山後的僻靜所在踱步。

雖然難以看清面容，但無論是身材、風姿、氣質還是難以言說的感覺，都表明這個女子乃是一位絕色傾城美女，正是水月門聖女溫念兮。

溫念兮心情甚好，前些年一直未能凝結金丹，讓宗門內嫉妒她的那些女弟子們是幸災樂禍不已，還好當時自己在外磨礪道心，並未身臨其境，所以沒什麼好在意的，等到自己回到宗門之後，立刻成丹，頓時讓那些露出醜惡嘴臉的弟子們是又尷尬又難堪，一想到她們的表情，溫念兮就愉悅得很。

「哼，你們這些人哪知道石師的高明和厲害，有了石師的指點，這二十年內，在感覺三魂七魄上，我是遠遠超過了成丹一兩百年的那些同輩，就算為此再推遲十幾年成丹又有何妨？！」溫念兮一想起這幾年，她們又開始說自己成就金丹花費時間太長，不復以前的天才橫溢了，就在心中冷笑道。

不過這些話語，卻是讓溫念兮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優越感，每每看到她們，甚至那些積年金丹宗師，就在心中搖頭歎氣：「哎，你們對於道法的理解，太淺薄了！」不知不覺將自己放到了更高的層次。

一邊回想著這些年的事情，一邊慢慢踱步，好像在等待著某人，溫念兮看到時辰將近，心想：「這些年雖然一直得到石師指點，但卻都是遠程聯絡，再未見過石師，想不到他居然也來了赤陽城，還約我三更在這裡見面，不知有什麼事？」

她突然靈覺一動，轉身就看到了石軒站在了後面一塊大石旁，好像已經站了很久一般。

「念兮參見石師。」溫念兮行大禮道，內心歡喜，不過感覺到石軒更加內斂的氣息後，心中訝異：「咦，石師看起來更加高深莫測了，莫非修為又有進步？」

想到這裡，她行完禮後開心地道：「念兮還要恭喜石師您修為又有突破。」對於她來說，都是陰陽神教餘孽，石軒修為更高了，她的依仗就更大了。

石軒點點頭道：「水到渠成的突破而已，不過到元神的道路還很漫長。今日叫你出來，是有事問你。」

「石師儘管問，念兮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溫念兮不知成就了法相還有什麼好突破的，不過石軒在她心裡一貫高深莫測，所以這個疑問很快就消失了。

石軒淡淡道：「你們這次是來追捕奪天公子的，對吧？他現在的行蹤如何？可是又消失了？」

溫念兮以為石軒同樣貪圖奪天公子的法寶，沒有一點奇怪地道：「對，有位金丹宗師恰好發現奪天公子從荒獸古墳中出來。不過這些天，已經到了的法相真人經過搜索判斷，他要麼再次進了荒獸古墳，要麼又遠遁而去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石軒才道：「你可有修行上的疑問，本座這些年參悟《水月真解》，有了些新的體悟，改動了些地方，只要將道術都練到五階，就可以成就法相了。」

「真的？」溫念兮又驚又喜，那不就是說自己一百來年就能成就法相了？算上前面二十年，也就還有七八十年了。

石軒肯定地道：「沒錯，不過成就法相後，你的實力比起同階要差上一些，只能靠時間來彌補了。」以石軒對道法的理解，結合《玄日統御真靈玉冊》《地極煉魂成仙玉書》，將《水月真解》做些改動還是比較容易的，尤其《玄日統御真靈玉冊》本身就只要求道術到五階就可以了。

第三十九章 地煞陰火·請君入甕

溫念兮哪還不肯，能成就法相，光是法相本身的威力就在六階到七階道術之間，勝過普通金丹宗師良多，更別說還能產生神識，決勝於千里之外，這才是高來高去的神仙風範。

於是她激動而又討好地道：「念兮願意，請石師傳授念兮大法。等念兮成就法相後，必定將《水月真解》後面的內容告訴石師您。」說完之後甚至當場發下道心誓言。

同時她心中起了驚濤駭浪，能夠改動功法的，無一不是在道法上有著極其高深理解的修士，甚至有些元神真人都不一定能創造功法，改動功法。

於是，石軒在她心裡的評價，又高了不止一籌，愈發深不可測。

石軒將改動過後的《水月真解》化成紫光打入溫念兮的腦海中，在她消化大法時，思量起自己的計劃來，很簡單的計劃，不夠精緻，但在這種時候，越是簡單，越是有效，那種一環扣一環的計劃，稍有不對就會前功盡棄，不可能將計劃的成敗寄托在每一個細節都完美無缺，每一處的人心都按照自己預想的走。

「石師您這一改動，毫無不合之處，真是精妙無比。」溫念兮將改動部分逐一看了過後，讚歎道。

然後石軒將溫念兮的疑難一一解答過後，不經意地問起這次來的有哪幾位法相真人？水月門可帶了法寶來？可曾驚動元神真人？

溫念兮以為石軒在判斷自己奪取方奇身上法寶的成功可能，所以告訴石軒來的還是上次那四位法相真人，不過散修中就只有紫霞真人云從月來了，星辰真人蒼扶風卻是自從五十一年前滄瀾奪寶後就很少外出了。

至於元神真人，雖然奪天公子方奇有兩件法寶在手，但本身實力並未達到法相，還無需元神真人出手，而法寶的問題，溫念兮只知道自家師傅白蓮真人妙音是將霽月照水劍帶來了，別家宗門卻是不知。

有內奸傳遞消息的感覺真好，石軒在心裡不無愉悅地想道，尤其溫念兮到了金丹境後，在本門內的地位又有提升，知曉更多的事情，嘴上卻是淡淡地道：「嗯，本座知曉了。你日後用心修行，有朝一日元神未必無望，陰陽神教的事情不需要急在一時。好了，你回去吧。」

溫念兮剛剛要走，忽然想起一事，轉身楚楚可憐地道：「石師，念兮成就金丹後，那種被人糾纏的煩惱又回來了，甚至更甚以前，還好念兮實力擺在那裡，倒也算是勉強清淨，不知石師能否將上次封印念兮魅力的法門相傳，這樣念兮才能一勞永逸。」

石軒輕輕笑了一聲：「嘿嘿，本座這法門，你是學不會的，不用肖想了。倒是可以製成秘寶，供你使用三次。」找出一塊來自奪天公子手上的明心玉，念頭轉動間就將其變化成了一塊玉珮，然後將五行滅仙劍的氣息化成禁制打了進去，因為只是氣息，只能壓制、封印氣運，無法斬破。

溫念兮看著石軒拿出一塊玉珮，往裡面打入五色禁制，還準備偷偷記一點這種玄奧的禁制，可是哪知道，光是一看到那五色禁制，她就覺得頭暈目眩，根本無法看清，心裡這下明白，恐怕只有自己成就法相，形成了神識，才不會有這種反應，至於到時候能不能看懂，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了，你拿去吧，需要使用的時候，直接激發就行了。一共三次，每一次可分成封印和解除兩次使用，你自己細細體悟吧。」石軒不怕被人反向推衍，因為本身就只是五行滅仙劍禁制的一小部分，而且沒有五行滅仙劍的氣息，推衍出來也是無用。

溫念兮這才放下心來，悄悄返回宗門駐紮地去了。

……

七天之後，荒獸古墳中。

這裡的天永遠都是陰沉沉的，不時有黑壓壓的鉛雲出現在半空，讓每一個進到此處的修士都感覺分外壓抑、陰森。

地面則永遠處在慘白的霧氣籠罩中，就算是法相真人的神識都會被壓縮在百里之內，更別提裡面產生的強大陰魂、腐蝕靈魂和法相的河水等等，甚至傳說在荒獸古墳最深處還有著元神級數的陰靈。

但這裡依然有著許許多多的修士來冒險、尋寶，光是那些強大妖獸遺留下來的屍骨就是價值連城的材料，而且還有不少陰性珍貴靈草只能在這裡生長，再加上有不少修士埋骨於此，他們的遺物同樣讓人眼饞。

最為重要的是，這裡環境特殊，讓四大宗門無法阻止別的修士進去，也就成了散修獲得奇遇的絕佳場所。

余平正和很多散修一起，在慘白的霧氣中小心翼翼地前進，他們這些人中絕大多數都是引氣、神通境，只有餘平和另外一位領頭的修士孫博是金丹境，可以稍微窺探霧氣背後幾里的地方。

「余前輩，不知什麼時候能到那三鼻象坑？」有位神通境修士忍不住問道，進來兩天了，常常受陰魂襲擊，環境又惡劣，再這麼走下去，隨著陰氣加重，出現陰魂的實力也會提高，說不定一不小心就隕落在這裡了。

余平胸有成竹地道：「再往前走半天就到了。這裡方向偏僻，少有人來，那三鼻象埋骨之坑應該無人去過，裡面肯定有不少好東西！不過大家大意不得，外面這些陰魂實力還算湊合著應付，可進入三鼻象坑裡，那些強大陰魂可是危險至極。」

三鼻象乃是一種強大妖獸，在修真界中出現過的最強修為有法相期的實力，它們的屍骨是煉器、煉丹，甚至修煉特殊功法的好材料，而最讓他們欣喜的是，這三鼻象坑是在這極為偏僻的角落，由一位修士機緣巧合下發現的，他自覺實力不夠，於是邀請了些同道好友一同尋寶。

徐平的話安撫下了眾人騷動不安的心情，又繼續緩慢前行。

突然，一陣強橫、猙獰的氣息從前方傳來，慘白的霧氣如同煮開一般，翻滾著向他們湧來，於是他們前方的霧氣變得很淡，能夠隱隱約約看到幾十里外的場景。

一頭有小山般高大的黑色巨象揮舞著臉上三條粗大象鼻，噴出水龍、火龍、冰龍往空中攻去，這些化為龍形的道術，要麼潮聲陣陣、洶湧無比，要麼點燃白霧、融化陰氣，要麼凍結空間，奇寒徹地。

「法，法相，接近法相實力的三鼻象陰魂。」孫博驚駭地失聲喊出，雖然同階的陰魂，無論器物、手段，還是靈智，都遠遠遜色人類修士，但要對付他們還是綽綽有餘了，所以不僅孫博，其他散修也是渾身發抖，只想轉身而逃。

倒是余平驚慌之餘，注意到那三鼻象陰魂根本就沒在意他們，才提醒道：「那陰魂好像在和人爭鬥？」

孫博聽了余平的話後，鎮定下來，仔細看去：「白霧中看不清人影，也感覺不到氣息，但確實是在爭鬥。」

其他修士紛紛七嘴八舌：「能和接近法相實力的三鼻象陰魂爭鬥的，莫非是法相真人？最近附近不是來了許多法相真人嗎？」

「未必，也可能是兩三百年的積年金丹宗師。」

說話間，奇變突生，一朵陰慘慘、碧油油的火焰從天而降，無論是水龍、火龍、冰龍，還是三鼻象陰魂加持在自己身上的防禦道術，都是一燒即穿，轉瞬之間三鼻象身上就只剩下最後一層防護了。

這三鼻象陰魂的最後一層防護道術乃是玄陰化生盾，接近七階道術的威力了，可是那朵陰慘慘、碧油油的火焰一落到上邊就瘋狂燃燒，將組成玄陰化生盾的陰氣生生抽出來，作為自己的燃料。

幾個剎那間，玄陰化生盾就支撐不住，化為了烏有，而壯大了一倍的碧綠火焰直接燒到了三鼻象身上。

三鼻象仰天發出淒厲的長嘶，好像痛苦至極，諸般道術、術法不停往自己身上打去，只想熄滅那朵碧綠火焰。

可是那碧綠色火焰不停抽取三鼻象陰魂賴以存在的陰氣燃燒，就像一把火丟在了裝滿油的油鍋中，哪是一般道術能夠熄滅得了的。

沒過多久，整個三鼻象陰魂就化成了巨大的碧綠色火焰，遠遠看去，陰詭森冷無比。

這下輪到余平不淡定了：「地煞，地煞陰火！」

眾人面面相覷，能如此輕易就燒死接近法相實力的三鼻象陰魂，這種級數的地煞陰火，要麼是練成九階道術，或是本命靈器已經四重天圓滿的法相真人所發，要麼就是使用法寶所為。

而在修真界中，可沒有哪個法相真人是擅使地煞陰火的，所以眾人只想到了一個可能：

奪天公子！地煞陰火幡！

三鼻象陰魂最後變成了虛無，慘白的霧氣也反捲回去，再也看不清那裡的情況，孫博清了清喉嚨：「那三鼻象坑看來危險無比，不是我等能涉足的，但奪天公子的行蹤，四大宗門可是給了高額懸賞。」

包括余平在內，都是點頭道：「那趁霧氣干擾，奪天公子還沒發現我們的機會，我們快點回去！」

兩天之後，四大宗門的法相真人就知道奪天公子躲進了荒獸古墳中的消息。

第四十章 眾方反應·事前準備

四股強大的神識在赤陽城上空碰撞交流。

脾氣暴躁的百手真人惠通最先開口：「幾位道友，既然已經確定方奇那小子在荒獸古墳中，為何還不前去？要是讓他知道我們發現了他藏身荒獸古墳，從而逃脫出來，遠遁天涯，那可就再難以發現他的影蹤了！」

白蓮真人妙音沉吟了一下才道：「惠通道友，主要是大家還有些疑惑，要知道以奪天公子方奇他的實力，又手持兩件法寶，第一次被人在荒獸古墳外發現，還可以解釋成過了五十年的安穩日子後有些大意了，可這次，為什麼還會被人發現其在荒獸古墳中的蹤跡呢？」

「妙音道友所言正是老夫擔心的，明明知道我們正在附近搜捕他，他怎麼可能還會不小心在普通金丹境修士面前出現，其中多半有些問題。」朝日真人普延年的聲音和煦無比。

惠通哼了一聲：「你們以為本座就想不到？可是，有陰謀又如何？手持兩件法寶又如何？他終究還只是金丹境而已！光是用神識，就能讓他毫無還手之力。再說，本座的本命靈器鎮天塔就快要圓滿了，不比法寶差到哪去！」

火龍真人仲秋平沉穩威嚴的聲音贊同道：「惠通道友所言甚是，陰謀之類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就如土雞瓦狗般不值一提，老夫就不信一個小小的金丹境修士，能在老夫手下翻了天去！」

仲秋平的實力在法相真人中可是數一數二，不僅所有神通道術全是八階，而且本命靈器火龍劍也已經是天罡禁制圓滿，要不是放心不下最近百年才得到的獨女仲清卿，早就置之死地去衝擊危險無比的元神境界了，所以這話說的是自信無比。

妙音默然無語，四人中，仲秋平實力不用說，惠通也是高過自己一籌，要不是自己帶著宗門法寶霽月照水劍，根本就不敢與他們相爭，所以才會顯得自信不足，此時聽到兩人言語，才猛然醒悟，居然對一個小小的金丹境修士都是如此小心翼翼，真是白瞎了自己法相真人的名頭。

倒是普延年還有些擔心：「但是各位道友，要是奪天公子請了法相真人助陣呢？法相真人加上法寶，配合奪天公子另外一件法寶，可是有把握擊殺我們其中一位的，畢竟荒獸古墳裡面不便聯絡之事，人盡皆知。」

惠通嗤之以鼻：「我們這裡有四位法相真人，他能請來幾位？雲從月、蒼扶風，還是你們七山盟的水清淺？」七山盟明霞真人水清淺和奪天公子方奇有些瓜葛之事，修真界是路人皆知，甚至傳聞水清淺許諾方奇，要是他能成就法相，就與他結為道侶。

普延年很是尷尬地道：「這次出來前，祖師招水師妹去他座前聽道了。」

「所以我們兩兩行動，就不怕萬一了！擔心這擔心那，你們還有沒有一點法相真人的氣魄！」仲秋平一錘定音，星辰真人蒼扶風在自家山莊努力培養弟子以傳承衣缽，是被證實的消息，所以看住雲從月就可以了。

「好，等殺了方奇，拿到兩件法寶後，我們之間再做過一場，以決定法寶歸宿，幾位道友沒意見吧？」惠通立刻答應，並提出內訌押後的建議。

其他三位法相真人自然沒有意見。

……

赤陽城外一處深山中。

一位身穿錦袍，頭戴高冠，腰飾玉珮，星目劍眉的年輕男子，正在看著天空中的圓月出神。

這時身後傳來環珮叮噹之聲，他頭也不回地道：「你來了？惠通那些老鬼商議的如何了？」

「呵呵，你在四大宗門內埋得那些釘子還真管用，已經打探出來了，他們明日一早就去荒獸古墳，哈哈，去裡面捉拿你。」

這位年輕公子正是奪天公子方奇，他淡淡笑道：「嘿，他們一直以為那地煞陰火幡在本公子手上，卻是不知道早已易主，我那位一生敵手恐怕所謀甚大，居然趁本公子不小心洩露行藏這個機會佈局。」

「方奇，你說他想幹什麼？莫非想將四大宗門的法相真人一網打盡？這怎麼可能！他有這個實力嗎？就算佈局精妙之下達成目的，可這對他有什麼好處？！真要殺死一位法相真人，那些個元神真人還能不出手？！難道他以為憑借荒獸古墳與外界時光流速的些微差別，就能瞞天過海？妄想！」對於元神真人的敬畏已經深深刻在這個修士心中。

方奇收回目光轉過身，嘴角帶著笑意道：「那位可不簡單，有沒有實力將四位法相真人一網打儘先不說，不管如何，他佈局的對象就是他們，我們就拭目以待吧，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拭目以待？呵呵，這可不像方奇你的作風，難道不趁機插上一手？這次在荒獸古墳中你可是又有奇遇的。」

方奇悠悠道：「上次本公子這只螳螂捕蟬，他那只黃雀得利，這次，大家都以為本公子已經遠遁天涯，那本公子就來做一做黃雀如何？」悠然的表現下，右手卻是緊握成拳。

「這才像你嘛。聽你說，這次奇遇後，實力已經能夠比肩法相真人，那我就拭目以待。」

……

赤陽城外僻靜小丘後。

溫念兮正在著急地來回走動，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出來，要是被師傅發現，那她說不定會對自己起疑心。

「不知你找本座出來有何事？」石軒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

溫念兮趕緊轉身，心中暗道石師真是神出鬼沒，自己一點也沒發現他的影蹤，嘴上卻是焦急地道：「石師，奪天公子在荒獸古墳裡，我們四大宗門天亮之後就會進去。念兮知道消息後，特地冒險前來通知您。」

後面半句話卻是在表功，要是石師得手，法寶自己不敢奢望，一兩件靈器相信他老人家是不會吝嗇的。

「很好。進了荒獸古墳後，適當的時候將消息傳遞給本座，本座若是成功，必不吝賞賜。」石軒點頭讚許道，雖然在裡面，就算用蓬萊派的聯絡法門也是有些不便，但只是有一些延遲罷了，能適當瞭解他們的行蹤就可以了，不必那樣及時。

溫念兮得到許諾，覺得真是不枉此行。她不敢久留，滿口答應下來後就回去了。

等到溫念兮離開，石軒看著遠處深山，激發五行滅仙劍，欣賞那霸道巨大的錦雲。

這次佈局最大的破綻就是方奇，所以石軒早就將城裡城外用五行滅仙劍探查了個遍，他果然還沒走。

「不知他會不會來做那只『黃雀』呢？」石軒心中暗道。

……

宋仁傑本來正在宗門準備，天亮之後自己就得跟著仲師伯進荒獸古墳裡，這還是他成丹以來的第一次有危險的任務，所以心裡有些忐忑。

可讓他想不到的是，那位神秘法相真人這個時候居然通過特殊聯絡法門讓他出去，這更讓他憂心忡忡了，莫非這位前輩也想進荒獸古墳裡分一杯羹？

悄悄出了宗門，來到赤陽城外的一處小丘後，立刻看到那白髮蒼蒼的老道士正似笑非笑地盤坐那裡看著他。

已經金丹實力的宋仁傑覺得相當恐怖，在小丘那面的時候，自己靈覺中這裡可沒有半點人影，但剛剛轉過來就看到了這老道士，甚至現在用靈覺探查，那裡也是空無一人，這份詭異還在實力強大無比的仲師伯之上。

壓住心中恐懼，宋仁傑開口道：「前輩，不知找晚輩前來，有何吩咐？」

「老道知道你們天亮之後就會去荒獸古墳捉拿奪天公子，所以想跟著去分潤點好處。想要麻煩小兄弟你到時候傳遞點消息給老道。」石軒緩緩開口。

果然是這事，宋仁傑嚥了口唾沫，雖然宗門在自己等人進入荒獸古墳半個時辰後就會將這個消息散佈出去，讓更多的修士進去，那樣就算奪天公子運氣甚佳，躲過了四大宗門追查，想要出荒獸古墳時，也會被人山人海的修士們發現，但這神秘老道現在就能知道此事，說明他絕對有自己的消息來源。

「前輩，這可算是那個要求？」宋仁傑只想快點解決困擾自己很久的那個難題。

「非也，非也。」石軒笑著搖頭，「只是一樁交易而已，若是你門內仲秋平最後得利，你不過那麼多金丹境宗師裡的一員，能有多少好處？但老道就不同了，一件靈器可是少不了你的。怎麼樣，這樁交易換算吧？只是傳遞一點信息就能得到一件靈器。」

頓了頓，石軒道：「據老道所知，你的本命法器還未進階靈器，身上就只有一件一重天圓滿的靈器，何其寒酸，看來火木宗可並不重視你啊。」

宋仁傑被說中了心事，凝結金丹以後，還以為會受到宗門的高度重視，但無論是資源還是道法，都只能算是最差金丹境的待遇，遠遠比不上那幾位有望法相的天之驕子，所以他常常憤憤不平，覺得宗門以為自己奇遇後能到金丹境已經是潛力耗盡，所以才不重視於他。

一咬牙，宋仁傑明白只要小心一點，那特殊的聯絡法門就不怕被仲秋平發現，所以回答道：「晚輩願意，不過晚輩不要靈器，要前輩的指點和一些資源！」

第四十一章 齊聚古墳·步步深入

翌日，天剛濛濛亮。

幾十道各色遁光就劃破長空，落到了荒獸古墳入口外面，這入口陰森森，幽暗如同深不見底的地穴般。

「三位道友，事不宜遲，我們立刻進去佈置陣法，然後再仔細搜尋。」火龍真人仲秋平是一位俊雅但相當嚴肅的中年男子，身穿赤色火龍袍，頭戴九龍戲珠冠。

鬚髮皆白、虎目獅口的百手真人惠通當仁不讓，就要搶先進去，可這時天邊飛來一道紫色遁光，眨眼之間就落到他們身後，現出一位嬌小玲瓏的美貌女冠。那紫色道袍緊貼其身，展露起伏不定的美妙嬌軀。

「四位道友怎麼不打一聲招呼就離開了，讓從月險些趕之不及。」雲從月微微帶著點抱怨，自來熟般就打起了招呼。

脾氣有些暴躁的惠通對雲從月喝道：「雲從月，你如何知道我們已經前來？本座告訴你，不要妄想渾水摸魚！」

雲從月捂著嘴巴輕笑兩聲：「我說惠通老兒，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你們的行蹤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本姑娘，好歹本姑娘也是法相真人！至於現在嘛，這荒獸古墳又不是你們家的，難道你還能不讓本姑娘進去？大不了等你們進去後，本姑娘再光明正大地進去，莫非你想一直堵在入口？」她見惠通不給自己面子，也沒顧忌，馬上伶牙俐齒地諷刺起來。

惠通稍有失言，就被雲從月好一陣嘲弄，陰沉著臉就要動手，卻被仲秋平伸手壓下：「雲道友想進去，盡可以進去，不過老夫有言在先，裡面危險無比，要是雲道友有個三長兩短可怨不了別人。」

雲從月咯咯嬌笑：「從月就算有個三長兩短，也沒有師長同門來向諸位討回公道，所以四位道友盡可放心。」看樣子她一點也沒將仲秋平的威脅放在心上，作為堂堂一位法相真人，就算打不過，逃走還是有自信的。

惠通冷哼一聲，不再搭理雲從月，轉身就往地穴裡面遁去，他帶來的十來位法華宗金丹宗師緊隨其後。

仲秋平則深深看了雲從月一眼後，才帶著宋仁傑等十二位金丹宗師往荒獸古墳裡而去，再之後，普延年、妙音也帶著各自宗門的金丹宗師踏入了荒獸古墳裡。

而雲從月卻是不慌不忙，足足一刻鐘過後，才化成紫色遁光，進入深淵地穴，穿過幽暗迷霧，然後感覺全身一震，眼前的黑色迷霧就變成了白慘慘的霧氣，但隔絕神識的效果更甚那黑色迷霧。

白慘慘的霧氣中，四位法相真人在幾十位金丹宗師配合下，正在佈置四個複雜玄奧的陣法，將入口處團團圍住。

雲從月看了一眼，是阻擋某個特定氣息的人離開荒獸古墳的陣法，而且將那人困在此處時，還兼具遠程傳遞消息、空間傳送定位的作用，不由心裡暗歎，四大宗門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這陣法的材料不比成就法相時的材料差多少。

不過雲從月表面上卻是波瀾不驚，在入口找了一處小山，盤腿坐在山頂，笑吟吟地看著四大宗門的人佈置陣法。

足足三個時辰之後，這陣法才算佈置完畢，接著，仲秋平等四位法相真人默運秘法，將一點氣息打入陣法中樞。

「奪天公子方奇的氣息？嘿嘿。」雲從月就像在看戲一般地嬉笑著。

但打入氣息後，四位法相真人並沒有鬆懈，反而各自踏罡布鬥，鄭重地運轉陣法，隨著陣法中樞處那一點氣息漸漸變得翠綠明亮，白霧深處的某個地方似乎有著氣息與它遙相呼應，一呼一吸，宛如有生命的物體。

雲從月微微有些驚訝，這陣法居然還有破除迷霧，鎖定氣息，搜索影蹤的作用，四位法相真人的秘法在四個陣法加持下，輕而易舉就洞穿了對方掩蓋氣息的法門。

「這陣法果然不凡，唯一的缺陷就是只能搜索方圓萬里之內，而且不能跨越兩界。」仲秋平對七山盟提供的這個陣法滿意地點了點頭。

普延年摸著自己的短鬚，矜持謙虛地道：「仲道友過譽了，其實還有一個缺陷，就是佈置陣法的材料太過珍貴。」他看起來像是一位鄉村老塾師，要是不說，別人壓根兒就不會相信他乃名滿天下的十二位法相真人之一。

「既然已經鎖定了方奇的氣息，那我們就兵分兩路，免得被他尋隙逃走。」惠通迫不及待地將那鎖定的翠綠色氣息攝入自己的掌心中。

見陣法生效，其他三位法相真人同樣不想耽擱，於是實力最強的仲秋平和最弱的妙音一起，走三鼻象坑那條路包抄。

惠通則和普延年從已經探索得比較多的大道過去，雲從月遠遠吊在了他們身後。

其他幾十位金丹宗師跟在各自法相真人身後，分散在方圓幾百里內往那裡趕去，避免與方奇擦肩而過。

趁這個機會，溫念兮和宋仁傑不約而同將情況傳遞給了石軒。

直到四大宗門的人出發小半個時辰，那些得到消息的散修才趕來，四面八方地搜尋起奪天公子方奇，誰也沒注意，一位氣勢壓人的年輕公子混在他們中間進了荒獸古墳，並對那只甄別離開之人，不甄別進入修士的陣法嗤之以鼻。

……

三天後。

一頭黑色巨象仰頭長嘶，三條粗大的鼻子中，噴出冰龍、水龍打向對面那條張牙舞爪的火龍，同時還噴出一條火龍，與空中溫柔明月般的劍光斗在一處。

在它周圍有二三十道各色道術、靈器光芒不停打在它身上，可都被它的護身道術攔了下來，但這些撓癢癢般的攻擊卻是激怒了巨象，猛地一跺腳，頓時方圓百里之內就好像起了一場猛烈的地震，搖晃著大地和霧氣，巨大的衝擊將那些金丹宗師們震得來回擺盪。

溫念兮和宋仁傑晃動中都是難以定住身形，打出的道術偏得遠遠的，心中暗暗著急，這條偏僻道路看起來要近些，但強大陰魂層出不窮，已經是將他們的行動大大延緩，現在更是出了一頭法相巔峰的三鼻象陰魂，也不知道走大道、距離遠許多的法華宗和七山盟是不是已經圍住了方奇。

想到那些靈器、法寶、材料、靈草、丹藥就要落入法華宗和七山盟的手中，火木宗和水月門的修士都是著急異常，恨不得立刻將這頭三鼻象陰魂殺死。

但法相巔峰豈是易與，其更是能吸引周圍陰氣補益自身，就算仲秋平和妙音實力全開，也足足用了一個時辰，才將它斬殺，收取了核心陰氣凝結的陰魂珠。

「距離氣息所在不遠了，我們再過一個時辰就能到達。」仲秋平看著手中鎖定的氣息，皺著眉頭道。

妙音則是沉聲道：「那條大道上的強大陰魂可不多，惠通和普延年應該快到了吧？咱們不能耽擱了。」

這話讓所有金丹宗師都是頻頻點頭，於是各施妙法，加快速度往氣息所在而去。

……

這是一處廣闊的山谷，更加濃厚的白霧中居然長著各色各樣的鮮花、靈草，更有潺潺流水帶著些許溫熱感覺流過。

但在山谷兩邊，卻是遍佈紫黑色的極陰之土，散發出陰森森的氣息，只有寥寥幾種陰性靈草才能在上面生長。

「這裡居然是極陰處生出極陽的地方！」妙音有些驚訝地對仲秋平道。

仲秋平也是不敢大意，表情鄭重：「那我們得仔細檢查一番，這種地方可是佈置陣法的絕佳所在，萬不能八十歲老娘倒崩三歲孩兒，陰溝裡翻了船去。」

「仲道友所言甚是，老夫和惠通道友剛剛檢查了一番周圍，沒有發現任何陣法痕跡。」普延年的聲音從身後白霧中傳來。

火木宗和水月門的修士立刻轉頭看去，見到法華宗和七山盟那些人都是穿過白霧，從後而來，看起來不像已經得手的樣子，於是心裡悄悄舒了一口氣。

「普道友和惠通道友來得這麼早？」妙音開口問道。

普延年呵呵笑了一聲：「也沒多早，只是一刻鐘而已。本來以為兩位道友走小路會早一些，想不到會是我們先來。」

妙音搖頭苦笑：「小路上諸多強大陰魂，耽擱太多。」

「好了，既然沒有陣法，我們就進谷去吧。」惠通見目標在望，懶得和他們在這裡你一言我一語。

於是在惠通帶領之下，四大宗門的修士小心翼翼地往山谷深處而去，並且不時停下來檢查有沒有陣法禁制。

一路順暢，當四位法相真人帶著幾十位金丹境宗師來到山谷深處時，頓時覺得豁然開朗，一片青蔥的廣闊綠地望不到邊，中間有一處陰氣濃重化為泉水的小山。

「四位道友姍姍來遲，讓貧道可是久候了。」一道清朗聲音從小山之上傳來。

四位法相真人這才發現小山頂上盤腿坐著一位身穿太極袍、頭上帶著七星冠的陌生年輕修士，正在悠哉悠哉地把玩著手中的儲物袋。

他們鎖定的氣息正是那只儲物袋！最重要的是，先前神識掃過之下居然沒有發現這位年輕修士！

蹊蹺、有鬼、不好等念頭同一時間在幾位法相真人靈魂中升起。倒是那幾十位金丹宗師卻沒有多少害怕的念頭，那年輕修士雖然看起來高深莫測、實力不凡，但這邊可是有四位法相真人的！

第四十二章 金橋橫空·生死輪轉

溫念兮一看到小山上那位年輕修士時，腦海裡就嗡的一聲，一片空白，然後無數疑問念頭全部湧了上來，為什麼會是石師在這裡？！這居然是他設的局？！他想做什麼？！他會不會對我不利？！難道他處心積慮就是要光復神教？！……

至於宋仁傑，壓根兒就沒認出來石軒就是指點他的那位神秘老道士，只是覺得這事有些蹊蹺，難道是奪天公子和這位年輕修士合夥對四大宗門布的局？！

而石軒話音剛落，就有一道紫色劍光在他身前出現，然後幻化出無數道劍光，浩浩蕩蕩，彷彿奔湧入海的大江般向四大宗門的修士滾滾而去，又像是震動大地的千軍萬馬匯成一股洪流衝向敵陣。

整個山谷之中，靈氣全部被劍氣撕碎，來不及發出聲音，劍光就已經過去，除開四位法相真人外，其他幾十位金丹宗師不僅眼中全是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紫色劍光，而且被劍勢所攝，靈魂難以轉動，只能呆愣愣看著劍光襲來。

甚至在眾人背後的山壁上，遙相感應，已經是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的劍痕。

一劍之下，威力如斯！

飛劍法寶！劍氣雷音！絕世劍法！這是第一時間閃現在四位法相真人靈魂中的三個念頭。

四人不敢怠慢，仲秋平泥丸宮上冒出火光，一條手臂粗細的火龍從內飛出，接著越變越大，化為了百丈大小的火紅巨龍，腹下龍爪，頭頂龍角，身上龍鱗，皆是由鮮紅色的奇異火焰所凝。

火龍長尾一盤，使出道術，分出九朵赤色火蓮，將肉身、靈魂護在其中，然後冒著青煙的巨口一張，一道鮮紅色的火焰就噴了出來，化成了十丈大小的一條火龍，衝著急速而來的紫色洪流而去，把周圍靈氣紛紛融為了紅色岩漿，甚至空間都在融化。

同時他丹田內一道赤色劍光飛出，呼嘯著迎了上去。

慧通雖然脾氣暴躁，但一旦開始爭鬥，也是頭腦冷靜，百丈大小的巨人法相一出現，就將手中的九層金塔望空一扔，金塔迎風便長，越變越大，大有將整個山谷籠罩其中的意味。

金塔底部一片空洞，幽深黑暗不見底，四周金色符篆閃爍，發出萬道金光，將四周鎖定，急速往紫色劍光上落去。

而且巨人法相百條手臂，各捏印訣，幾十上百的道術就幻化出各色光芒，直接越過紫色劍光，往石軒打去，這些道術雖然大部分就是那麼幾種道術重複使用，但光芒層層疊加、遮蔽天空，看起來蔚為壯觀。

當然，他也不忘為自家肉身、靈魂加持了一道八階道術的防護，是一道又一道金光濃縮而成的一件金色道袍，裡面似乎蘊含著億萬道金色細小光芒，散發出奪目的光彩。

普延年的朝日法相裡面也是毫不猶豫地撲出了那只黑色三足金烏，週身飛舞著朵朵濃郁金紅近乎黑色的大日神焰，雙翅一張，轉眼間就到了紫色劍光之前，他的大日火光輪則化成一道明媚陽光，與慧通的上百道術一起，往石軒打去。

而他頭頂大日冠冕光芒大作，放出無數道透徹日光，將肉身、靈魂遮了個嚴嚴實實。

白色聖潔蓮花在妙音頭頂滴溜溜地轉著，不時分化出一瓣清香花瓣，化成一道包含千萬朵白色蓮花、美得引人沉醉的濛濛白光打向石軒，與這白光一起的則是一顆雞蛋大小的圓珠，放出青白二色光芒，青光如天空，白光如冰原。

皎潔明月一般的白色劍光，則帶著讓人難以升起抵禦之心的溫柔、美麗，迎向了紫色劍光。

同時，妙音身邊是無數白色花瓣在陣陣清光中飛舞，宛如神仙一般。

四位法相真人心中升起同一個念頭，你就算全身是鐵，又能打得了幾根釘？一口飛劍法寶就算用出了絕世劍法，也依然是一口飛劍法寶，不可能變成好幾口，面對自己等人四面八方同一時間的攻擊，肯定左支右擋，難以招架。

哼，就算你是法相真人，又有法寶在手，劍術、劍法堪稱絕世，但要想以一敵四，那也只能是做夢！

石軒臉上微笑不變，依然盤腿而坐，頭頂現出一根紫色玉尺，其上飛舞九朵金花，每朵金花都放出無數道光圈，分為紫色、金色兩種，將慧通那幾十上百道光芒不一的道術、普延年的大日火光輪、妙音的白蓮神光、青白珠子盡數抵住。

這些光圈若虛似實，一紫一金，將石軒周圍變得如同夢幻一般，道術、靈器一碰到光圈就激發陣陣紫色或金色的漣漪，一圈又一圈向旁邊擴散，最後化為無形，於是道術直接消散，靈器則被圈在此處，彷彿凍在冰塊裡的飛蛾。

「又一件法寶？！」

「是他！」

四位法相真人同時明白了石軒的身份，正是當年滄瀾江上搶走了地極真人傳承的那位神秘法相真人，不過驚訝之餘也有點嫉妒和激動。

他竟然也有兩件法寶？法寶成街邊大白菜了嗎？！

他和奪天公子是什麼關係？等等奪天公子會不會出現？那樣自己等人是不是可以一人一件法寶了？！

就在四人決定全力而為，搶在奪天公子出現前將石軒斬殺，免得腹背受敵時，紫色劍光卻生變化，本來滾滾江水般的紫色劍光嘎然而止，無數紫色劍氣消失，現出九道紫色劍光，兩道分別擊中仲秋平的火龍和赤色飛劍，一道往上而去架住落下來的鎮天塔，一道斬中黑色三足烏鴉，一道攔住霽月照水劍明月般的劍光。

剩下四道則劃破長空，斬向四位法相真人身前。

各自本命靈器、道術、法寶與那紫色劍光一碰撞，四位法相真人心中都是又驚又駭，這五道紫色劍光居然都是接近法寶級數的威力，與先前那口紫色法寶飛劍沒什麼區別！

這可比有幾件法寶同時使出還要令幾人感覺難以接受，以法相期的神識，能夠御使的法寶至多三件，但這紫色劍光可是足足九道！

因為神識不夠強大，以及更加注重本命神通道術的修煉，七仙大世界的劍術只到劍氣雷音，所以四位法相真人並不識得石軒的劍光分化，不清楚其具體威力，甚至也不知道這劍光能組成劍陣。

一時有些驚慌，加上自己的本命靈器或者法寶都被糾纏住，四位法相真人只得用出還能使用的最強手段，也就是各自的法相。

火龍、百手巨人、朝日、白蓮法相變化得巨大無比，向紫色劍光撲去，同時閃現諸般光華，瞬間打出了種種神通道術攻向石軒。

四人都已經看了出來，雖然那紫色玉尺乃是法寶，但在兩件與法寶威力相差不大的本命靈器攻擊下，已經是到了極限，再用這麼多八階道術一起攻擊，必然能夠打破其防禦。

至於法相與紫色劍光糾纏下，各自肉身、靈魂的安全，他們卻不擔心，因為法相與靈魂的神秘聯繫，只要念頭一動，肉身、靈魂周圍就能有道術護體，加上儲物袋內的好些靈器，就算遇到法寶，也能抵禦一時，足可以撐到法相或是本命靈器回援。

此時，諸位金丹宗師才從剛才的劍光震懾下清醒過來，看到四位法相真人大展神威，好像佔據了上風，也是心中激動，立刻將各種本命靈器、道術神通等打出，想助一臂之力。

但就在這時，他們看到小山上那位年輕修士身體上飛出一道神聖莊嚴、包羅萬象、周邊無數金蓮飛舞的金橋，帶著鎮壓一切、停滯一切的意味橫跨整個山谷。

幾十件本命靈器停在了空中。

幾百道道術有的還原成了地火風水等靈氣，平息下來，有的則是運轉停止，無法起到作用。

眾位修士的靈魂停滯、念頭無法轉動。

就連四大法相，也是靜止在了空中，法相和靈魂間的因果聯繫被中斷。

一切的一切都停了下來，好像整個山谷處在不同的時空，靜止的時空。

仲秋平、慧通、普延年、妙音的本命靈器受到影響不大，可他們的法相被定，靈魂停滯，卻是難以指揮，所以四件本命靈器同樣傻傻呆在半空。

只有霽月照水劍乃是法寶，有了元靈，輕鳴一聲，爆發出無盡白光，逼開紫色劍光，就要返回肉身處，守護妙音。

不過在此之前，四位法相真人、幾十位金丹宗師只能腦海一片空白，眼睜睜地看著石軒站了起來，伴隨的是整個山谷的天空黯淡下來，彷彿變成了虛空混沌一般。

混沌中有無數黑白漩渦在不停轉動，好像一隻隻的黑白眼睛，從裡面傳出縹緲、神秘、似有若無的聲音。

這聲音直接是在靈魂中響起，忽而低沉誘人，好像在拉人陷入永久沉淪，忽而莊嚴聖潔，彷彿在接引靈魂去極樂所在。

石軒虛跨一步，遙指諸人，低沉神聖的聲音在他們腦海響起：「陰陽逆轉，生死沉淪！」

伴隨著這響徹靈魂的聲音，石軒背後一個黑白法輪浮現，山谷之外極陰生極陽，山谷之內極陽生極陰的特殊環境受此牽引，居然同樣變成了一個方圓幾百里的巨大黑白法輪，緩緩轉動！

七仙大世界沒有法相、道術、靈器保護的靈魂，弱小無比，只比引氣期強不了多少，所以仲秋平、慧通、普延年、妙音的肉身處，隨著黑白法輪的逆轉，飛出了四道透明人影，就要向石軒身後法輪投去。

第四十三章 地利人和·所謂黃雀

至於那些金丹宗師，石軒根本沒將注意力和陰陽生死大輪轉的威力放在他們身上，但也一個個承受不了，全部昏迷了過去。

從石軒用出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鎮壓住諸般道術、靈器、法相、靈魂，到用陰陽生死大輪轉這直接攻擊靈魂的道術將四大法相真人的靈魂沉淪黑暗，並拉了出來，整個過程才一個呼吸不到，真可稱之謂兔起鶻落，甚至霽月照水劍都還未能返回妙音身邊。

當這四位法相真人的靈魂剛剛飛出肉體不遠，他們的肉身上就爆發出諸色光華，主要是防護道術，其中各自身上還有一道高高在上、威壓恐怖的氣息傳出。

仲秋平背後浮現一根通天巨木，其上是熊熊火焰在燃燒，惠通背後是一尊金色神像，右手虛捏，點點金色光華飛舞，普延年頭頂則多出了一輪大日，不過不是清晨剛剛升起的朝陽，而是帶著日正當空的灼熱，妙音背後卻是一片平湖，湖上倒映著一輪明月。

石軒從容微笑看著這些元神級數的手段，右手衣袖一揚，黑白二氣就將那四條靈魂攝住，往自己袖中拖來。

四位法相真人中，元神真人給惠通、普延年的保命手段是防護類，所以他們的肉體傻傻呆呆立在金色神像和太日當空之下，沒有其他多餘動作，石軒也沒想過去打破這層防禦。

而妙音的肉體和已經返回的霽月照水劍卻是被平湖明月一卷，就化為一道不可抵禦的白光，瞬間就消失在天際，石軒甚至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失去了她的蹤跡。

正如石軒所預料，四位法相真人身上都有元神真人給的保命手段，只是在最開始，石軒不知道是必須由本身靈魂和法相激發，還是感覺有生命危險就激發，現在看來是後者。

在不能確定的情況下，石軒用太極圖定住因果感應之後，捨去其他手段不用，使出專攻靈魂的陰陽生死大輪轉，對準七仙大世界所有法相真人一致的最弱處「靈魂」動手，爭取一個剎那的時間，就將四位法相真人的靈魂全部制住，其他手段就算再快，也難以辦到。

於是直到靈魂全被拉了出來，太極圖所化彼岸金橋被法相掙脫，那些保命手段才一一感應激發，但卻是遲了一步。

當然，這種手段可一不可二，要是被別人提早知道，有了防備，就很難得手了。正因為如此，石軒決定這次要一網打盡，而不是創造落單的機會動手，那樣變數太大。

溫念兮和宋仁傑的作用就是讓石軒知道其中一路的進度，石軒據此才能平衡兩邊到達的時間，免得一早一晚，就難以達到目的了。

果然，兩邊只是相差一刻鐘的時間就相繼抵達，加上石軒精心挑選的此處環境和虛空幻境，可以將四階陰陽生死大輪轉的威力一舉推到六階的程度，地利人和在手，四位法相真人自然就一網成擒。

……

不過仲秋平背後那燃燒著的通天巨木，卻是勢不可當地朝石軒撞來，在百里之外就鎖定了石軒的氣息，讓石軒無法瞬移，無法使出遁術，甚至無法躲避。

這位元神真人看來是信奉進攻才是最好的防禦，殺死了敵人自然就沒有了危險，不像一般人的思路，保命手段應該是防禦或是逃命才對。

看著這來勢洶洶，無法阻擋般的通天巨木，石軒並不慌張。

若是元神真人當面，在境界層次壓制下，自己會被剝奪神識與法寶、靈器的感應，無法御使它們，只能使用本命靈器，而且還諸多艱澀，自然是沒什麼還手之力。

而若是有兩道以上的元神攻擊手段，自己也會相當危險。

但現在，只是一道九階道術加上些許元神氣息，使其無限接近於一階仙術的威力，石軒雖然內心鄭重，可還算得上是胸有成竹，將四位法相真人的靈魂收入陰陽二氣瓶中的同時七道紫色劍光一展，就化為了一條千丈大小的青龍。

這條青龍隱隱顯出紫色光芒，將口一張，就將那通天巨木吞了下去，然後無盡的劍光切割聲在青龍身體內響起。

但很快，青龍就從內到外燃起熊熊赤色火焰，同時通天巨木將它撞得支離破碎，還原成了七道略微顯得暗淡了一點的紫色劍光。

不過作為《周天星斗劍法》上的一式，蒼龍七宿豈是普通，布成陣法的情況下，將七道紫色劍光的威力提升到了同樣接近一階仙術的程度，剛才這短暫的接觸後，通天巨木也黯淡、縮小了五成以上。

撞破蒼龍七宿後，通天巨木帶著鋪天蓋地的赤色火焰，繼續往石軒攻來。

剩餘兩道紫色劍光組成一個簡單的兩儀劍陣，攔在了前面，但只是瞬間，就被通天巨木撞開，僅僅削弱了它一成。

黑色小幡一現，九朵碧綠色火焰就飛到了通天巨木上，然後劇烈吞噬赤色火焰燃燒，直到赤色火焰消失了五成以上，碧綠色火焰才被漸漸被它撲滅，但地煞陰火幡嗚咽一聲，化為黑光，遁入了石軒的丹田內。

突破這層層防禦後，通天巨木已經到了石軒面前，被九天元陽尺旁飛舞的九朵金花放出無數紫色光圈、金色光圈層層疊疊地抵住。

紫色、金色、青色、赤色凝固在空中一個呼吸，形成了一副美麗而又絢爛的畫面，然後猛地爆炸開來，九朵金花被炸得飛回了紫色玉尺中，紫色玉尺被炸得縮小飛回石軒的丹田內，通天巨木則是直接消失。

而石軒在爆炸中被拋得老高，不由自主就倒飛了出去。

這時，一道深淺不一的黑色劍光突然從山谷外飛來，斬向好似措手不及、全無防備的石軒，與這道黑色劍光一起襲來的，還有九道糾纏在一起的朦朧紫霞，將山谷染成一片夢幻的紫色，封住了石軒的全部退路。

「哈哈，這次看你還有什麼手段？！」方奇的聲音在石軒陰神中響起。

倒飛出去的石軒嘴角微動，扯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意，遠處被通天巨木撞開後，好像來不及回援的九道紫色劍光中的八道，就兩兩成對，一個閃現，其中四道紫色劍光就出現在石軒身邊，向上架住那深淺不一的黑色劍光。

而另外四道卻是不知所蹤，但這時山谷外傳來一陣痛苦、淒厲的女性尖叫聲，聲音只是出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山谷內的朦朧紫霞也當即消失，然後一道美麗的紫霞就捲著一個透明的寸許高小美人兒出現在山谷中。

她小小的臉上全是痛恨、仇視，神識在山谷中迴盪：「方奇，全力出手，殺了他！他居然趁我不備斬殺了我的肉身！」

在石軒有意將虛空幻境中的鬥法部分洩露給他們看之後，方奇和雲從月都以為只要有高階靈器鎮住靈魂，不受那氣象萬千的金橋和恐怖黑白法輪影響，就能以多打少，將石軒慢慢磨死。

但哪知道石軒的小挪移劍陣神出鬼沒，第一次遇到的雲從月就不小心著了道兒，被石軒一劍斬了肉身，法相只來得及裹住靈魂逃脫。

方奇的暗日遁光當即從谷外飛遁起來，使出道術將身邊周圍空間鎖定之後，發現那紫色劍光雖然能夠瞬移，但威力貌似一般，四道劍光才能抵住自己的天辛七煞劍，甚至還有些吃力。

他頓時長笑道：「他的那件紫玉尺子法寶和地煞陰火幡被烏木真人的手段打得暫時無法使用，紫色飛劍法寶也是威力大減，合該你我二人有此際遇，當一回黃雀！月兒，不要慌張，肉身沒了就奪舍一具，本公子看溫念兮的肉身就很不錯嘛。」

因為有法相護持，所以法相真人與陰神尊者一樣，不會肉身死亡就靈魂消失。

雲從月的紫玉斷神釵同樣化成紫光，恰恰好抵住石軒五道紫郢劍劍光，然後諸般七階、八階道術不要錢一般瘋狂打向石軒，不過因為要護住靈魂，雲從月的法相並未有其他動作，此時聽到方奇的話後，恨恨道：「你就喜歡那狐媚子，快點使出你的手段來，四位法相真人出事，那些元神真人可坐不住，很快就會趕來，咱們必須在此之前奪寶逃走。」

方奇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石軒將九道紫色劍光一收，變化為一口紫色飛劍，然後將身與劍光一合，就匆匆忙忙破開雲從月的道術，急速遁走。

兩人以為石軒是力盡而逃，當即歡喜地展開遁光，追了上去。

……

石軒且戰且退，一刻鐘內，三人很快就追到了千里之外的另外一處山谷，這山谷是陰陽各半，達成了微妙的平衡，看起來不像是自然形成。

方奇和雲從月追得興起，神識和靈覺只是微微一掃，發現不是攻擊、困人和防禦陣法後，以為是石軒逃走要用的陣法，所以緊緊跟著石軒就進入了山谷。

剛剛進入上古，就看到石軒猛地頓住，然後自己兩人周圍的景色立刻變換，彷彿處在一片混沌當中，無數黑白漩渦在緩緩轉動，還好方奇和雲從月都找了一件靈器貼身鎮住靈魂，才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同時混沌之中，無數紫色、青色、白色雷光如蛇般遊走，不時炸響在方奇和雲從月身邊。

第四十四章 陰火焚身·偷梁換柱

這些或粗大，或細小的雷光不停擊向方奇和雲從月，威力雖然不算太大，無法打破兩人的防禦，但卻是隨時隨地都能出現，讓兩人好像陷入了一團雷光烏雲之中，有些寸步難行的感覺。

而對面的石軒在這片混沌當中，看起來很近，卻感覺很遠，朦朦朧朧相當縹緲。雲從月的紫玉斷神釵、方奇的天辛七煞劍化成一紫一黑兩道光芒急速飛了過去，可只能打中一片虛無，石軒的身影直接出現在另外一個方向。

「這陣法是怎麼回事？剛才看到的那個陣法可不是這個？居然能如此快就佈置成功。」方奇一邊努力地鎖定石軒的氣息，一邊在神識中和雲從月交流。

雲從月想了一下道：「恐怕這是相當稀少、難得一見的陣法類道術，據我感覺，這陣法能削弱我們不少實力，對方還能在裡面任意挪移。」

「月兒你有法相，本公子調動靈氣可是非常困難，道術威力減少了許多，只能靠法寶來主攻了。」方奇倒是不急，本身他現在的道術品階就不高，挑戰法相真人主要還是憑借的法寶，但他有些鬱鬱地繼續道，「為什麼本公子就沒有這種陣法類道術呢！」

雲從月見石軒攻擊相當稀少，只靠四五道紫色劍光與兩人的本命靈器和法寶周旋，故而放下一小半心：「無妨，我看他攻擊起來力不從心，怕是在烏木真人那一擊下受了不輕的傷勢，我來鎖住空間，你用法寶強攻他，對了，你的奇遇也該施展出來了。」

話音剛落，四道五色劍光猛然在混沌中出現，只是轉瞬之間就斬到了方奇頭頂，方奇對這五色劍光忌憚已久，早就瞭然它的威力在六階道術到七階道術之間，所以拋出一面金光閃閃的盾牌，放出花瓣般的金色光點，將頭頂、身周護了個嚴嚴實實，任由五色劍光斬在上面無功而返。

這時，紫霞之中飛出一道青光閃爍的大手，捏著封鎖空間的印訣，破開混沌，向石軒抓來，青光周圍散發出條條朦朧青色霞光，覆蓋方圓幾十里的地方。

原來雲從月就是在滄瀾城中與自己隔空交手的那位法相真人，石軒心中暗道，溫念兮的大師姐看來就是她在水月門中埋得釘子。照石軒推斷，當年那位法相真人與追殺陰陽神教少主莊別情的神秘主人有些關係，莫非那神秘主人是方奇？那種強大的霸道倒是有些像。

面對雲從月抓過來的青光大手，石軒只是將手一招，紫郢劍的幾道紫色劍光就分出一道攔向了它，這次石軒沒有壓制威力，紫色劍光迎空一斬，就將青光大手劈成了兩半，讓它化為點點青光就消散在混沌虛空當中。

五行滅仙劍所化四道五色劍光則是不停在方奇頭上此起彼落，那金色小盾乃是金性靈器，四重天圓滿，壓根兒無法阻止五行滅仙劍將其氣息透入其中，削弱方奇的氣運錦雲，所以石軒樂得輕鬆，不用再分神用法寶打落方奇的防禦，就這麼悄悄地、隱蔽的、不驚動方奇的慢慢而為。

而與紫玉斷神釵、天辛七煞劍糾纏的四道劍光還是老樣子，要兩道合力才能抵住其中一件，所以雲從月用神識對方奇道：「看來他是迴光返照，撐不了多久了，你快點用出手段來吧。」

同時她的紫玉斷神釵忽然化作一道紫色流光，放出一陣紫霞，將石軒的兩道紫色劍光逼退少許，趁機擺脫糾纏，就往石軒打去，與此一起的還有她包括青光大手在內的好幾道道術從法相上激發出來，遙遙鎖定石軒。

方奇這個時候卻是心煩意亂，明明已經將那五色劍光擋在外面，為什麼還是有那種揮之不去的恐懼感，所以聽到雲從月的話時，心神不寧之下也懶得去保留實力，在背後浮現出一個黑幽幽的大洞，明明只是簡單幻影，卻是從黑色大洞內散發出絕強的吸力。

方奇將手一推，那黑色大洞就從背後出現在他手上，頓時混沌虛空當中的靈氣全部蜂擁而至，鑽入他的手掌心，就連石軒的紫色劍光也是在空中搖搖晃晃，整個虛空幻境開始波動，似乎馬上就要崩解開來。

方奇從哪找來的元神真人替他加持的手段？莫非是這荒獸古墳中的那元神陰靈？果然是氣運無敵啊！石軒搖頭感歎，不過卻並不著急，剛才正牌元神真人的手段自己都接下來了，稍弱一點的元神陰靈更是不在話下。

唯一的意外的就是，石軒本來是裝實力受損拖住兩人，現在要改成強行困住方奇以待時機來臨，這樣會平添一些變數。

那黑色大洞的威力確實要低於那通天巨木，所以紫色光芒一閃，九天元陽尺出現在石軒頭頂，放出金花、兩色光圈，先將自己護在其中，五色劍光則是已經收回身體內，七道紫郢劍劍光再次合為一條千丈大小的青龍，呼嘯著撞向那黑色大洞。

方奇和雲從月眼睛都快瞪出來了，這傢伙的法寶居然沒受到什麼損傷，看起來也不像是受傷很重的樣子，一時之間不祥的預感在兩人心頭升起，但兩人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巨大青龍就落到了黑色大洞之上。

颶風四溢，將混沌虛空全部吹散，露出山谷中的景象，這裡一共擺了九個陰陽法壇，構成了一個小九宮模樣，顯得詭異而又神秘。

雲從月和方奇在這颶風之中，都有些穩不住身形，雲從月的紫霞法相趕緊使出道術加持其身，這時卻有九朵碧綠色的火焰無聲無息地落到了她身上，看起來是等待多時，在蒼龍七宿劍陣使出之前就暗暗襲來。

雲從月的護身道術開始劇烈燃燒，內裡的法相和靈魂在碧油油的火光襯托下，顯得青綠、陰森、扭曲。

生死關頭，雲從月就要使出保命遁法化身紫霞而逃，但這時，那讓她提防多時的莊嚴金橋，卻在這個時候橫跨虛空，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的念頭微微一滯，就被碧油油的地煞陰火穿破道術防禦，落在了法相之上。

碧綠色火焰沖天而起，雲從月淒厲、惡毒、仇恨的神識在空中波動，但很快就消失掉了，只有那怨毒的情緒，籍著荒獸古墳的特殊環境久久蕩漾。

一招得手，石軒五道紫色劍光和四道五行滅仙劍劍光，就在方奇身邊布開，劍光滾滾，如同一團紫色光球和一團五色光球在那裡滾來滾去。北斗指路心法之下，不僅鎖住了空間，而且鎖住了遁法逃脫的路線，將方奇死死困在那裡。

五行滅仙劍一點點消磨方奇的氣運，石軒猶有餘力地從陰陽二氣瓶中放出慧通的靈魂，手上搜魂道術一現，從他並不強大的靈魂之上搜尋著法華宗的元神之法。

方奇正在石軒的無數劍光之中苦苦支撐，只覺得自己像是普通凡人，在汪洋大海上面對呼嘯而來的暴風巨浪，覆滅只是時間的問題，心中升起沮喪的念頭：「莫非我真是比不過他，難道我要喪命在這一生敵手之上？」

忽然，劍光裂出小小縫隙，從外面打進來一道紫光，方奇疲於抵擋之下，天辛七煞劍直接就將那紫光斬滅。

「這麼輕鬆？」方奇心中閃過一陣疑惑，在那紫光被自己斬滅時，好像有靈魂的哀鳴聲傳出，不過劍光再次強硬捲來，那小小的裂縫消失無蹤，方奇也無法分出心神來思考此事。

這樣的事情一連出現了三次，方奇才重視起這個問題來，但沒有其他線索的情況，只能百思不得其解了。

石軒一連搜了慧通、普延年、仲秋平的靈魂，得到了三門真法後用神光裹住靈魂，送到劍光之內，由方奇將他們擊殺。

攝出最後一道妙音的靈魂，石軒剛要開始搜魂，就看到妙音的靈魂從內開始崩解，轉瞬之間就化為了烏有。

愣了一下，石軒馬上就明白了原因，恐怕是被捲走的妙音肉體和霽月照水劍已經落在了她們門內那位元神真人手上，元神真人借助肉體與靈魂的聯繫，施展秘法直接摧毀了妙音的靈魂，所以其實在陰陽二氣瓶中，妙音的靈魂就已經死亡，只是碰到外界環境才開始崩解。

「她還真捨得下手！」石軒只能苦笑了，門中兩大法相真人之一，居然連救援都沒做，就直接出手毀滅，真是殺伐決斷，出乎石軒預料之外。

收斂住心思，石軒繼續困在方奇，慢慢削弱他的氣運，等待著時機。

……

一個時辰過後，四道浩瀚、恐怖，似乎高高在上的氣息降臨在荒獸古墳中，他們強橫無比的神識激盪在空中。

通過佈置在入口處的小小的、不起眼的陣法感受到他們的氣息後，石軒將身一退，飛到九個陰陽法壇中最中間的那個，然後太極圖變成寸許大小的彼岸金橋，落在石軒掌中。

石軒表情鄭重，手持彼岸金橋，腳踏玄奧的步伐，將九個陰陽法壇一一啟動，陰風呼嘯而來，陰氣匯聚其中。

這九個陰陽法壇最終在地面上形成了窺天測地陰陽神鏡的模樣，緩緩轉動，收納方圓千里的氣息。

突然，那四道浩瀚的元神氣息，各自隔空落下一點奇妙的念頭，就要往石軒身上纏繞而來。

石軒將彼岸金橋一引，四點氣息就落在其上，滴溜溜地轉，眼看就要滲透進去，但這時，石軒手持彼岸金橋的手往法壇上一拍，四點念頭就化入了法壇之中，九個法壇形成的陰陽神鏡大放光明，匯成了一道黑白色的光芒。

方奇心力交瘁之際，忽然看見劍光一散，然後一道黑白色的光芒就往他身上打來。

他使出道術、法寶，竭盡全力抵抗，可那黑白色光芒似乎蘊含了元神氣息，加上他已是強弩之末，所以毫無阻擋地就打入了他的靈魂當中。

第四十五章 潛出古墳·事後反應

方奇心中大叫：「我命休矣！」可是那黑白色的光芒進入他的靈魂後，並未對他的靈魂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反而直接消散掉，留下四點氣息融入了他的靈魂當中。

微微一愣，方奇顧不得思考為什麼，眼見石軒劍光散開，身後又無陣法阻擋，卻是逃命要緊，因此天辛七煞劍黑色劍光一裹，就要往荒獸古墳深處遁去。

石軒將那黑白色光芒打出後，身前的陰陽法壇寸寸碎裂，坍塌下來，另外八座則是直接化為了塵埃，被風吹過就四散飛舞。

這九座陰陽法壇可是價值不菲，不僅花光了石軒從奪天公子那裡搶來的材料、靈草等，還加上了自己的一些收藏，方才能有如此效果。

眼見方奇就要遁逃，石軒本來是不會再管，但轉念想起，他可是和荒獸古墳裡的元神陰靈有些牽扯，再加上如此大的氣運加身和特殊環境，說不定會在自己離開古墳之前翻盤，那樣就不太好了。

所以，紫色劍光和五色劍光一展，劍速奇快，搶在天辛七煞劍飛走之前，先是紫色劍光直接劈在了黑色劍光上面，將方奇從劍光中劈了出來，現出身形，然後五行滅仙劍在他頭頂狠狠一斬。

方奇的氣運錦雲在之前那段時間內被石軒削弱了很多，只有全盛時的一半不到，而且根基不穩，搖搖欲墜，石軒這威力全開的一記五行滅仙劍斬在上面，頓時氣運錦雲一下炸開，化成團團氣流往四面八方飛去。

這效果，出乎石軒意料之外的好，方奇的氣運錦雲炸開之後剩下不到一成，甚至沒有普通金丹宗師多，而且還沒有了那種霸道的感覺。

收回兩道劍光，消除了現場痕跡，收走了雲從月的儲物袋後，石軒背後幻化出紫青雙翼，一個扇動，消失在了原地，出現在了兩百里開外，這種特殊環境之下，就算是先天風雷遁，石軒也不敢冒險遁往神識範圍之外，免得遇到危險。

同時石軒心裡期待那元神陰靈能夠給力，在自己出荒獸古墳之前的這一天內，和方奇一起死死拖住四位元神真人，等到自己出了古墳那就萬事大吉。

而且四位元神真人這次出手之後，不做出很大犧牲的話，百年內就很難再出手了，到時候真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了。

本來石軒計算中是靠方奇的氣運來拖延，現在嘛，有了更好的選擇，因此心裡更是不慌，這類似陰曹地府的環境，尤其是荒獸古墳深處傳說中已經形成了很小的黃泉之地，更是能發揮元神陰靈的實力。

方奇本身已經是在閉目待死，但過了一會兒才發現沒有任何疼痛襲來，睜開雙眼，發現山谷內空無一人，就連那些陰陽法壇的痕跡都沒有了，要不是身邊沒了雲從月，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

「要不是那位很欣賞我的元神陰靈還無法走出黃泉之地，本公子哪會落到如此下場。」方奇一邊恨恨想到，一邊覺得此事古怪，準備往荒獸古墳深處而去，打算先避一避風頭，那四位元神真人趕來，肯定是以為自己和那神秘法相真人是一夥的，壓根兒不會聽自己解釋，直接就會搜魂。

咦，怎麼想不起那混蛋的長相和氣息了呢？！方奇發現自己連仇人是誰都記不清，頓時鬱悶地遁往古墳深處。

……

十幾個扇動過後，石軒已經在三千里之外，然後背轉過身，使出小有清風遁，控制住速度，小心翼翼地往先前四位法相真人被自己擒拿了靈魂的地方遁去。

一路之上，石軒還碰到了不少散修，大家都是提防著彼此的同時，興高采烈地搜尋著奪天公子的影蹤。

不到半個時辰，一道浩瀚、縹緲、恐怖，彷彿烈日當空的氣息就籠罩在幾人身上，石軒體內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鎮壓住自己的陰神，窺天測地陰陽神鏡鎖住氣息。

那浩瀚的念頭只是粗粗在石軒等人身上一掃，也沒覺得會有什麼問題，最後傳出氣息的地方可是在幾千里開外，這幾位散修還都是往內裡趕去，而不是慌慌而逃，所以他一點也沒耽擱地就急速而去。

石軒長舒了一口氣，要是那位元神真人仔細探察的話，發現自己是兇手的可能性基本沒有，但會察覺出自己的實力，以及與這方修真界不同的陰神，那樣很可能就會被當作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典型。

還好自己佈置得利，加上急著趕路，降低了元神真人的警覺。

和這幾位修士又前行了一陣，發現再沒有元神真人趕來，石軒肯定四人是分開前行，免得被人擦肩逃脫，這才故意和幾位修士對於道路有了分歧，獨自走上另外一條小道。

等到那些修士遠去，石軒立刻反身往出口方向遁去，先天風雷遁扇動幾次無法使用後，繼續換用天雷遁。

就這樣，石軒一邊趕路，一邊躲開那些散修，足足花了半天的時間，才發現到了出口附近百里之內。

這裡散修繁多，人來人往，都是等著奪天公子逃過真人毒手的時候攔路打劫，石軒不想現出慌忙逃跑的異狀，放慢遁光，裝作失意而回，這樣的修士可是有不少。

此時，整個荒獸古墳小千世界微微一晃，巨大的聲響過了很久，也從幾萬里之外的古墳深處傳來，石軒輕輕一笑，看來四位元神真人和那陰靈交上手了。

那些散修們大部分是貫會看風向的，見居然出現小千世界震動的大事，知道不是自己能參與的，紛紛往出口返回，只有那些冒險性重，覺得不冒險就沒有奇遇，沒有奇遇就無法提高實力的修士才留了下來，等待著機會。

震動再也沒有傳來，倒是那巨大響聲隔三岔五響起，石軒混在諸多修士中，大搖大擺地就進了出口，穿過黑色迷霧，返回了赤陽城中。

將一些收尾消掉，石軒沒有選擇離開，而是返回在赤陽城租住的洞府，盤腿打坐，耐心等待著荒獸古墳中的消息。

畢竟按照正常邏輯，做下如此大事之人，就算逃出荒獸古墳，也肯定會遠遁天涯，說不定進入妖獸盤踞的海上以避鋒芒，加上石軒這洞府租了五十一年，算是老住戶了，不像是奪天公子行藏暴露後才趕來的外來修士，嫌疑可能大大降低。

石軒一邊靜心打坐，一邊回想起搜魂得來的三門元神之法：《天象自然蘊靈大法》《甲木丙火化靈神功》《法華金身妙訣》。

基礎部分都是大同小異，到了法相之後，七山盟的《天象自然蘊靈大法》是選用自己法相對應的自然景物，如朝日真人就要選擇每日清晨吸納一口朝陽之氣，將其與本身靈魂相合，然後慢慢找到真靈，再與真靈合一，護住其脫出靈魂，融入法相當中。

不好之處在於，因為到了這一步才與自然化合，所以那朝陽之氣無法由自己生成，必須每日吸納，而且到了元神之後，每出手一次，就會消耗近百年的氣息，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元神真人不會出手，要是將這種氣息耗盡，那真靈就會被排出法相，身死道消。

火木宗的《甲木丙火化靈神功》，則是用自己天賦神通中一火一木兩種神通，互相催發，點燃靈魂，燒起雜質，就連真靈也被燒融化入法相之中。這功法是不成功變成仁，沒有置之死地的信念根本無人敢嘗試。

而且因為太過痛苦，元神之後必須長久躲在鎮壓心神的陣法之中，每次動完手，同樣要上百年時間才能恢復清醒。

至於法華宗的《法華金身妙訣》，則是有了一點神道功法影子，由香火願力護持真靈，化入法相之中，但香火願力卻與法相極為衝突，難以化解，往往收束近百年，才能暫時平息香火願力帶來的種種困擾，可一旦動手，就會恢復以往。

總之這些功法都是利大弊也大，見效快危險大，效果好但後遺症嚴重無法克服。

……

第二日一早，由於前往荒獸古墳的修士大量的返回，赤陽城中開始瀰漫期待而又擔心的氣氛。荒獸古墳小千世界裡面出現震動，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引起的，讓大家一陣猜測。

有猜是因為四位法相真人和奪天公子鬥法產生的天災效果，如同當年滄瀾江邊一樣。

也有的對此不屑一顧，認為奪天公子根本不具備和法相真人正面抗衡的實力，應該是幾位法相真人追殺他的過程，引出了荒獸古墳中的元神陰靈，才會有如此效果，因此，他們據此判斷，幾位法相真人危矣。

當然，他們的猜測受到四大宗門留守弟子的反駁，甚至引起了不少爭鬥。

但隨著第三日那些四大宗門的金丹宗師回到城中，所有猜測、爭鬥都消失了，整個赤陽城包括不遠處的火木宗，全部陷入了壓抑而又恐慌的氣氛當中。

石軒走在街頭上時，看到所有修士都是默不作聲，有想要詢問的也不敢詢問，好像天塌下來了一般。

「陰陽魔教當年逃出生天的一位法相期老魔頭與奪天公子聯合，在荒獸古墳中布下陷阱，將四位法相真人全部擊殺！」

這就是流傳在整個赤陽城的消息，絕大多數修士心目中的天下最強十二位修士，居然一下就隕落了四位！讓他們怎麼不壓抑，怎麼不恐慌！

第四十六章 蓋世魔頭·雜念幻像

皎潔的月光之下。

溫念兮正在赤陽城外那個小丘徘徊，這兩天，每時每刻，她都常常回憶起那鋪天蓋地的巨大黑白法輪，那低沉莊嚴的「陰陽逆轉、生死沉淪」話音似乎一直在她耳邊迴響，那讓人無法抵禦、只能沉淪的感覺總是讓她冷汗淋漓。

突然，她瞳孔微微收縮，剛才自己眼前還空無一人，但就這麼目不轉睛的情況下，石軒還是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那裡。

「念兮拜見石師。」溫念兮鄭重而又敬畏地行禮道，雖然記不清當時那位年輕修士的相貌氣息，可那與陰陽神教的招牌陰陽道術類似的黑白法輪，讓她一下就明白了一舉殺死四大法相真人的神秘修士就是眼前這位淡定從容的石師。

在溫念兮心目中，以前的石軒形象是嚴厲但愛護晚輩，且並未對她顯露過多實力，所以在他面前常有嬌嗔求懇之舉。

但經過前日之事，溫念兮才真是切切地感受到，石軒是伸出一根小手指就能輕而易舉捏死她認為的強大的法相真人，而且實力之恐怖，更在四大法相真人聯手之上，只是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讓四位法相真人一起隕落，對於溫念兮來說，元神真人也就如此了！

於是，面對石軒，溫念兮變得更加溫順、敬畏，不敢有任何逾矩。

石軒點點頭，表情不變地打出一道青色流光，溫念兮接住一看，花容微變：「這是紫霞真人的青缺劍？！她在紫玉斷神釵進階兩重天圓滿之前的隨身靈器！」

「你傳遞消息做得很好，這是答應給你的靈器。」至於溫念兮的問題，石軒是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溫念兮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莫非石師將雲從月也殺掉了？這下，整個世界的法相真人幾乎折損過半了，石師還真是辣手催花啊！

雲從月花容月貌，算是一位大美人，加上法相真人的身份，在男子心中，恐怕與自己不相上下，石師能毫不在意地殺掉她，那自己也是不在話下，一念至此，溫念兮更加小心翼翼，生怕惹惱了石軒：「念兮謝過石師。不知石師可有事要詢問念兮？」

「荒獸古墳中狀況如何了？」石軒問得相當模糊。

溫念兮聽得很是明白：「幾位元神祖師救醒我等後，就吩咐我們自尋道路出來，自己往古墳深處追殺奪天公子去了。」

「一日之後，巨響不斷，再過一日，我們出來之前，荒獸古墳深處傳來驚天動地的聲響，然後沒過幾個時辰四位祖師就趕了上來，告訴我等，那元神陰靈已經被他們聯手殺死，讓我等出來後追殺漏網之魚奪天公子方奇。」

石軒猜測四位元神真人是為了穩住門中弟子的心，才放下身份將這戰的結果告訴他們，免得因為法相真人的輕易隕落使得宗門人心渙散，不過看奪天公子並未被殺看來，這四位元神真人怕也不好過，應該是兩敗俱傷，受傷極重。

至於方奇，石軒覺得這應該是他迴光返照，最後一次逃出大難，以後怕是會霉運上身了，因為，外力加身的氣運無法恢復，他的心性與實力又不匹配，由實力產生的那部分氣運想要緩慢恢復也基本沒有可能了。

「後來呢？」石軒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

溫念兮知道石軒想問什麼：「四位祖師後來就離開了，並未提及那陰陽神教的神秘法相真人的情況，恐怕是覺得我等根本無實力去追蹤他。」既然石軒自己不提，溫念兮也就假裝不知道。

方奇逃走，四位元神真人看來沒有得到更多關於自己的信息，加上身受重傷，所以才暫時壓下此事，不過以後想要對付四大宗門的法相真人，就要小心元神真人的黃雀在後了。

但石軒對此完全不在意，三門功法已經在手，自己又不是閒的沒事做，吃飽撐著了才會去對付其他法相真人，因此淡淡道：「本座知曉了。這次妙音真人隕落，你們水月門只剩下一位法相真人了，這是你的機會，回到宗門後，多加努力，爭取早日成就法相。」那樣石軒才能早點得到水月門的元神之法。

溫念兮立即回答：「念兮謹遵石師吩咐。那道心誓言，念兮時刻不敢或忘。」指的是前些天對石軒發的那個誓言。

「那你退下吧。」石軒身穿青色道袍的身體猛地化成清風，四散而去，讓溫念兮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能眼睜睜看著石軒消失。

雲從月失蹤和方奇並未在四大宗門面前出手的事情很快就得到證實，於是荒獸古墳中陰陽魔教法相期大魔頭一人獨戰五位法相真人，並輕鬆全滅對方的事情，以星火燎原般的速度傳遍了整個修真界，成了諸多修士茶餘酒後爭相談論的話題，也成了止小孩夜哭的恐怖傳說。

在這些話題、傳說中，無一例外，將石軒描述成了類似三頭六臂、青面獠牙、血盆大口、生吞人腦的蓋世大魔頭，而且一人殺五位法相真人的戰績，更讓石軒被稱為了近十萬年以來修真界第一魔頭。

不過在很多散修心裡，卻是隱隱佩服石軒，四大宗門壟斷高階功法和材料、靈草，並且行事囂張，早就讓散修們不滿，只是礙於實力，敢怒而不敢言，這次被人一舉殺掉四位法相真人，真是大快人心。

……

一片幽深的混沌中，一點光亮乍現，其中有著許許多多難以言述的花紋，然後隨著清氣上揚，濁氣下沉，石軒感覺雜念、虛妄等漸漸與真靈脫離，那一點真靈對於自己來說是越來越明顯。

心中不起波瀾，石軒明白觀想三年後，總算是觸摸到了真靈，不過這才是陰神期修行的開始，著急不得。

真靈好像在天地開闢、分清理濁中一點點純粹，一點點壯大，突然，盤腿坐於陰神當中的真靈，發現左邊是漫天的碧油油陰火，右邊是深沉黑暗的大日，向自己襲來。

定住心神，知道是幻象來襲，真靈不為所動，任由陰火大日撲在自己身上，將其當作撲面清風、潤喉甘茶。

心火不起，幻象自然難以為繼，被石軒真靈趁機化為混沌萬象金橋直接鎮壓。

這一番較量，石軒沒有動用太極圖，因為靠自己本身真靈戰勝幻象對於壯大它有著莫大好處。

睜開雙眼，石軒有些疑惑，一般來說，雜念、虛產生的幻象，應該是來自於本身，比如一生之中受外界雜念沾染產生、蒙住本性的幻象，比如由於殘魂重生帶來的多重前世記憶，比如有輪迴世界中的百世前生，等等。

但這次產生的幻象，卻是來自於地極真人和玄日真人，所以有點蹊蹺。

石軒微微一思索，就明白過來，因為自己得到這兩門傳承和斬破了奪天公子方奇的氣運，可自己又並未修煉，也不是這方大千世界的人，使得傳承有中斷危險，所以被這方大千世界的反噬，如同天劫一般，只是沒有那麼嚴重而已。

既然暫時不能離開這方大千世界，石軒就得考慮如何化解這種危險了，雖然並不致命，但干擾自己修行也是麻煩。

想了一陣，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地極煉魂成仙玉書》《玄日統御真靈玉冊》傳授出去，加上玉婆婆多歷練的囑咐和石軒惡趣味發作，覺得這方世界的散修不僅到元神的功法沒有，就連成就法相的功法也是只得寥寥幾門，還被掌握在少數幾位頂尖散修手中，不得外傳，實在是可憐得很。

所以石軒打算將兩門傳承公開傳授，也算是教化天下。

那樣有志道途的修士就不會限於功法了，雖然還有資源限制，但總有尋找資源的方向，不至於黑暗中摸瞎了。

當然，石軒可不會傻乎乎地就將功法拓印販賣，或是直接將金丹成就法相，法相成就元神的功法講述出來，那是生怕元神真人找不到自己，也容易被四大宗門銷毀，石軒要做的就是：

開個道場，不禁旁聽，先講金丹之前的功法，那樣就不會引起四大宗門的關注，因為這種功法很多，等到水月門真傳到手，準備離開後，才將後面內容一一講述，到時候能有多少修士旁聽就是他們的緣分了。

……

宋仁傑看完家人，正惴惴不安地行走在赤陽城頭，三年前四大法相真人隕落，讓他是膽戰心驚，雖然記不得那位陰陽魔教大魔頭的相貌氣息，但天下這麼大，不可能猛然就出現一位法相真人，所以宋仁傑懷疑，這蓋世魔頭就是指點自己的神秘法相修士，其後三年他不再出現，更是印證了宋仁傑的猜想。

想起還欠那位蓋世魔頭一個要求，宋仁傑就渾身發冷，覺得深陷幕後黑手掌握之中，可他不敢去告密，要是元神真人知道是他出賣了行蹤，利用完自己之後絕對會讓自己不得好死。

心情煩亂中，宋仁傑和石軒擦肩而過。

石軒淡淡看了他一眼，自己目的達到，就用不上這個後手了，於是毫不在意地走向傳送大殿，準備去四大宗門勢力薄弱的地方講道傳真。

第四十七章 竹山道場·開講道法

紫羅國，七仙大世界的修仙貧瘠地方，環境優美但資源甚少，所以四大宗門甚至那些大一點的修真家族都懶得到這裡來。

在其東南有一座小城，叫做安溪城，因其城外蜿蜒流過的安溪而得名，在安溪之左，有一座小山，遍山都是青竹，因此被稱之為竹山。

竹山高僅百丈，但站在山頂俯視滿山接天連地的碧綠，讓人很是心曠神怡，由此，竹山之頂的清幽竹林就成了安溪城及附近修士談玄論道的絕佳所在。

這日，就有十幾位引氣境修士悠閒竹林之中，喝茶品茗，互相說著道法、術法，在他們的身後則立著幾十名弟子伺候。

不過他們的交流僅止於表面，蓋因他們已經是這裡的最高修為者，安溪城就這麼大，附近資源就這麼稀少，要是交流了心得，讓對方練出了什麼好處來，吃虧的還不是自己，所以這種談玄法會他們都是虛應故事，倒是以往那些養氣、出竅的修士會真正的交流。

這時，一道青色遁光落到山頂，現出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修士，他長相一般，氣質內斂，看起來普普通通。

但剛才的遁光卻是讓這十來位引氣境修士心驚肉跳，絕對不是引氣境能夠辦到的，所以他們推出三位領頭的修士，走到這位年輕男子面前，恭敬地問道：「不知前輩駕臨我安溪城竹山有何事？我等能否幫上忙？」

石軒笑道：「貧道路過此地，見這裡風景迷人，所以想在這裡結個草廬，開個道場，講授道法。」

領頭這三位修士面面相覷，全都以為石軒是來安溪城搶佔他們的資源，開宗立派的，要是石軒只是個引氣境，他們肯定一擁而上，打死再說，可看石軒架勢，恐怕有神通境的修為，其中一位中年男子只好苦笑道：「不知前輩需要我等供奉多少？還請明示，這樣我等才好準備妥當。」

而另外一位年輕公子哥般的修士卻是念頭一閃，當即行禮道：「不知前輩開闢道場後是否要招收門徒？晚輩萬乘風願意追隨前輩左右。」心裡鄙視那中年男子張柳，這可是好大一根粗腿，不思抱住，卻是當成瘟神，眼光太過狹隘。前輩是神通境修為，在紫羅國中能與其他大城一爭長短了。

石軒搖頭道：「貧道不需供奉，也不收門徒，開闢道場後，願意來聽的，盡可以來聽。」

不僅領頭三位修士，其他十來位引氣境修士，幾十位養氣、出竅弟子都覺得自己耳朵幻聽了，不收任何供奉，不開宗立派招收弟子，就這麼隨隨便便將道法講授出來，這可是他們夢中都難以夢到的事情。

要知道對於這些修士來說，法相、元神的功法壓根兒不用去想，有錢也買不到，到金丹境的功法，是各大商行懸之高閣、作為鎮店之寶的事物，沒有絕大的好處根本不會出售，就連到神通境的秘法，那也是引氣境修士沒有奇遇，積攢一輩子也未必能買得起的。

石軒懶得和他們分說，只是道：「明日卯時初，貧道就在這裡開講，願意來聽的，請到時候前來，貧道只講一個時辰，過時不候。煩請幾位道友，將此事轉告安溪城附近各位修士。」

然後石軒手一揮，竹林之內的十幾根青竹就自己蹦蹦跳跳出來，變化成了一間小小的竹廬。

看著石軒緩步進入竹廬之中，這些個修士才清醒過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好一陣子無言以對。

張柳年紀最大，最為穩重，見大家沉默，當先開口：「諸位覺得此事可是真的？老夫覺得應該沒這種好事，哪有好端端的功法就這麼隨意講給別人聽的，而且還不收為弟子！恐怕有陰謀。」

萬乘風笑道：「張道友啊，你太小家子氣了，前輩堂堂一神通境修士，會貪圖你什麼？你有什麼值得他布下陰謀貪圖的？不過話說回來，明天的講授道法，在下也覺得不是真的，哪有如此好事。不過在下想不明白前輩用意所在罷了。」

其他十幾位引氣境修士都是這種表態，然後張柳道：「既然如此，老夫明日是不會前來的，不過前輩的吩咐還是要做，老夫馬上下山，將此事張貼在城門口。」

「嗯，在下也不會前來。」萬乘風附和道。

「對對對，那麼早，誰願意前來啊！」楊姓引氣期修士當即贊成。

李姓引氣期修士點頭道。「就是，還不如自己在家修煉呢。」

……

齊家村，幾個養氣期修士正在打拳練功，旁邊有一位出竅期修士在指導。

「爹爹，大哥，師兄，好消息，好消息。」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從遠處跑了過來。

那出竅期修士冷著臉，沉聲道：「子材，平日教導你的穩重冷靜，都到哪裡去了？」

齊子材跑到齊南的面前，喘氣著道：「爹爹，真是好消息，城門口貼出了告示，說是明日卯時，在竹山頂，有一位前輩公開講授道法。說不定會講到出竅突破引氣的法門，你老人家也不用辛辛苦苦攢錢買了丹藥後，還不敢突破接引靈氣了。」

「三弟，這種事情你也信啊？誰會沒事將自己道法講授給不相關的陌生人，我看八成是那十來位引氣境前輩家的某個小孩捉弄大家的。」齊子言對於齊子材的消息壓根兒就不信。

齊富也板著臉道：「相信這些虛無縹緲的事情，還不如踏踏實實的修行。」

齊子材見大家都不相信自己，分外委屈：「真是告示上寫得，不是我道聽途說。算了，你們不信，我自己去！」

這樣的一幕，發生在安溪城及附近所有地方。

……

夜空漆黑，彎彎的月亮還掛在天邊，可是竹山上已經是多了一些修士。

「咦，張道友，你不是說不來嗎？」

「呵呵，萬道友，你不也一樣，嘴上說不來，可還不是偷偷來了。」張柳笑道。

「哈哈，反正只是浪費點時間，不如來看看，李道友、楊道友，你們也是這麼想的吧。」萬乘風把這事當成前輩的考驗，所以一直慫恿大家不來，結果想不到，這些個引氣境修士都是嘴上說的好聽，肚子裡全都明白著呢！

大家打了個哈哈，將此事揭過，結伴往山頂而去。

……

齊子材來到竹山頂的時候，還差一點到卯時，他出門挺早，可修為太低，走夜路爬山，浪費了不少時間。

「哇，好多人。」齊子材看著山頂上幾百位修士張了張嘴巴，看來很多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錯了只是白跑一趟，對了就是機遇一場。

竹山頂很寬闊，空地加上竹林，足足可以容納上萬修士，所以雖然有幾百位修士，齊子材還是輕鬆找到了一處空地，盤腿坐了上去。

當彎月向西又偏移了一點的時候，竹廬之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在幾百雙眼睛注視下，石軒緩緩走了出來，來到一塊大石上，直接飛了上去，盤腿而坐。

沒有任何開場白，石軒就講起了《地極煉魂成仙玉書》上鍛體、養氣的內容，並結合了部分玄日真人的傳承。

石軒聲音不大，可坐在後方的齊子材卻是聽得清清楚楚，混合了清朗低沉兩種矛盾感覺的聲音彷彿在眾人耳邊響起。

一聽到是鍛體、養氣的內容，那些出竅、引氣修士都有點不屑一顧，可隨著石軒講解漸漸深入，他們都由彎腰駝背變得直直挺起上半身，表情專注而沉迷，只覺得石軒講的內容直白淺顯，可卻將困擾自己多年但隨著進階就沒再管的疑惑一一解答，頗有高屋建瓴的感覺。

出竅、引氣修士都這樣，那些鍛體、養氣更加不堪，齊子材是聽得如癡如醉，覺得這位前輩勝過自家爹爹不知道多少倍，要是爹爹能講得這麼明白，自己怕是早就進階養氣了。

整個竹山之頂，只有夜風吹過竹葉引起的沙沙聲和石軒沉穩緩慢的講述聲，這兩種聲音對比之下，顯得山頂格外靜溢。

不知道什麼時候，竹枝上停了幾十隻各種小鳥，竹林陰暗處則來了許許多多的動物，一隻毛髮純白的小貓居然和一隻灰毛錦鼠隔著一根青竹蹲坐，安然而處，彷彿在聽著石軒講道，他們背後的黑暗裡，有威猛的老虎，有美麗的白狐……

它們眼神中沒多少靈智，也不像能聽懂的樣子，好像只是單純蹲坐聽著那彷彿直入心神的聲音。

彎月漸漸下沉，東邊升起一條紅日，石軒停下講道，對下面一片安靜的修士道：「今日到此為止，明日再來。」

各位修士彷彿從美夢中醒來，悵然若失，但很快回過神，對著石軒大禮答謝，石軒沒管他們的行禮，逕直回了竹廬之中。

那些動物們發了一會兒呆後，也就各自離去了。

……

下山的途中，楊姓修士對著其他引氣境修士冷冷道：「看來前輩是真的開講道法，我們要不要禁止那些低階修士上山？」

萬乘風沉默了一會兒道：「不行，前輩已有明言，惹惱了他，就雞飛蛋打了，楊道友，難道你捨得？或者你沒自信能比低階修士們聽懂得更多？進階速度比不過他們？」

其餘引氣境修士默默無語，只能這麼不了了之。

第四十八章 人來人往·修士凡人

紅彤彤的太陽剛剛全部從東邊地平線升起，齊子材就回到了齊家村，下山這一路，他心情激盪，兼之天色放明，所以是走得飛快，比起去的時候，足足節省了大半的時間。

遠遠看見齊家村谷場上正在鍛體的大哥齊子言和幾位師兄，以及在旁邊監督的老爹齊富，他快活地走了過去，步伐輕快。

「子材，怎麼樣？被人騙了吧？」齊子言見到三弟回來，停下鍛體招式，笑呵呵地問道。齊富則在旁邊冷哼一聲，似乎對齊子材浪費清晨鍛體的時間頗為不滿。

按照往常齊子材的性格，肯定是激動地反駁大哥冤枉他，但他現在卻是不以為忤，不將那番話放在心上，沉穩地笑了笑，也不答大哥的問話，直接講起今日那位前輩講的內容來，心中卻是暗自嘀咕，以往爹爹叫我沉穩冷靜，我是一點兒也辦不到，但現在自然而然就做到了這點，歸根結底，還是在於這事情上，自己確信道理在我，正是胸有底氣心不慌。

齊子材的記性比不得出竅、引氣的修士，所以石軒講的內容，只記得小半，還說得顛三倒四，猶是如此，齊富、齊子言等人也是聽得動容不已，很簡單就能判斷出來，比起自家在城裡店舖買的道法玉簡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三弟，大哥冤枉你了，在這裡向你賠罪。」齊子言是真心實意道歉，齊子材能夠不計前嫌講起這些內容，相當於再次提醒他們莫要錯過聽前輩講道，畢竟這種機遇之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齊子材的舉動正好說明他是將家人放在心上的。

本來今日到了竹山之頂聽道的上百位修士們，都是打定主意不將此事亂傳，但各自的親朋好友還是得說一說的，而親朋好友又有親朋好友，就這麼一傳十，十傳百，到齊子材與齊富等人第二日前去的時候，竹山頂上足足有了好幾千位修士，是安溪城及附近修士的絕大多數了。

石軒從竹廬中出來，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一遍人頭，也不多話，飛上了大石，接著昨日的內容就開始了今日的講道。

鍛體、養氣兩個階段是基礎，所以昨日未來的那些修士們依然聽得明白，聽得沉醉，當然，不乏修士早早準備好玉簡，施展了記錄術法，從石軒開始講起就自動記錄起來。

旁聽的獸類鳥類比起昨日沒增加多少，但個個似乎都有了一點兒靈性，無論是蹲坐還是立著，都似模似樣了。

「日後貧道每講道五日，則留半個時辰回答諸位的疑難。今日就到此為止，明日請早。」石軒講完之後，見有幾位修士很快從沉迷中醒來張嘴欲問，所以淡淡地說了一句。

……

安溪城幾百里外有一座大城，喚做四水城，乃安溪、明溪、淇水、嘉江四水交匯之地，水路繁盛，比起安溪城繁華了不知道多少。

在城西有一處小宅子，趙行帆正在盤腿打坐，觀想壯魂，自從父母早逝之後，他就全身心放在了修道之上，刻苦無比，距離出竅只有一步之遙了。

「呼。」趙行帆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站了起來，雖然距離出竅只有一步，但總是差了一點什麼，可惜自己無餘財去買那些道書玉簡，莫非要將這宅子給賣了？或是去深山、河底冒著極大危險抓一些妖獸？

咚咚咚，這時小院門外有人在敲門，趙行帆有些疑惑，自己本就無多少親朋好友，這些年更是專心修道，哪還有人上門。

帶著疑惑，趙行帆出了房間，走到院門處，拉開大門，見是自家以前的鄰居孫東：「孫兄，不知有何事上門指教？」他身後站著好幾位僕役。

孫東是個三十來歲和和氣氣的白胖富家翁，此時笑呵呵地一揚手中書信：「孫某今日正準備去商行辦事，發現有人到你家以前的府邸送信，呵呵，他們卻是不知道你早就搬到了此處，孫某見順路，所以就給趙老弟你送了過來。」

趙行帆接過書信，感謝地道：「趙某搬到此處之事，只告訴了城裡的親朋，這信多半是外地送來的。」他邊說邊看了一眼信封表面，見寫著安溪城齊子言的名字，心中暗道，幾年前自己去安溪城時，和這齊子言有了一番交情，只是不知他寫信前來所為何事？

孫東見趙行帆並未看信，笑道：「趙老弟你先看信吧，若是要回信，正好孫某可以幫你帶到商行，托人送去。」

趙行帆謝過孫東好意，撕開信封，取出信紙一甩，信紙就展了開來。粗粗一看，趙行帆是精神振奮，雙眼發亮，恨不得背生雙翼，插翅飛走。

「呵呵，看來是好事了？趙老弟。」孫東隨口問了一句。

趙行帆心情激動，直接就回答：「這是安溪城齊道友的來信，說是在安溪城竹山之頂，有一位神通境的前輩公開講授道法，哈，這是趙某的機緣啊，這下突破有望了！」

「公開講授道法？」孫東皺了皺眉頭，「先不說此事是真是假，但多年鄰居，孫某也算看著趙老弟你長大，不得不提醒你兩句，修道之事，耗費頗多，你已經賣掉府邸，搬回了這祖宅，還是不要逞強繼續修行，強身健體、安心享受生活才是正道。」

趙行帆反駁道：「對於趙某來說，修道就是享受生活。」

孫東恨鐵不成鋼，冷笑道：「嘿嘿，享受生活，孫某雖然只是鍛體強身，但這麼多年行商，也是多有聽聞，一旦走上修道之路，那就是危險無比，妖獸、邪魔都會讓你身死道消，就算能僥倖活下來，為了一點靈草，一點材料就又要東奔西走，再次以身犯險，而且同道之間勾心鬥角，常常背後捅刀，這樣的生活累不累？以孫某看，還不如孫某這種凡人的生活來的逍遙自在，修道又有何用處？！」

「怎麼會？！修道可以長生！」趙行帆一時找不到其他話反駁，只能回答這一點。

孫東搖頭道：「長生，這種痛苦的長生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孫某雙老在堂，兒女承歡，嬌妻賢惠，穿金戴銀的生活來的美好！趙老弟，聽孫某一句勸，找個媳婦，生個娃娃，享受天倫之樂，比那嘮叨子的修道強多了！」

趙行帆一時啞口無言，只能搖頭道：「趙某心意已決，馬上收拾行李，前去安溪城。」

孫東歎氣道：「等你日後後悔的時候，才會明白孫某今日之言。」

……

竹山之頂，月明星稀。

經過幾個月的講道，石軒已經從鍛體、養氣講到了引氣的內容。

張柳、萬乘風等十來位引氣境修士聚集在一起，表情都是又焦急又期待，恨不得石軒馬上出來。

萬乘風走了幾步，內心還是難以平靜，只好苦笑開口：「不知前輩會不會講引氣進階神通的秘法呢？還是直接從頭再講前面的內容。」

張柳同樣不平靜：「難啊，這可是立個小宗門的關鍵所在了，前輩應該不會如此大方吧，他自己也才神通境的。而且，各大商行，在道法玉簡上最賺錢的就是引氣進階神通的秘法了，要是前輩公開傳授，那是斷人財路，必然惹來殺身之禍，他們的靠山可都是那些金丹宗師啊。」

這話在情在理，說的幾人不住點頭，但一想到自家急需進階神通境的秘法，就又垂頭喪氣。

說話間，他們看到石軒從竹廬內走了出來，上了大石，於是各自盤腿坐下，焦急不安地等待著。

石軒環視下方這些修士，因為他們已經開始修煉功法的緣故，各自都有一些氣運加身了，只是不多，與四大宗門得授真法的修士相差無幾。不過石軒於定住隱隱感到，真要將這兩門傳承全部講完，自己會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好處。

「今日講引氣進階神通的法門。」石軒緩緩開口。

張柳、萬乘風等人瞪大雙眼，又驚又喜。

寒風凜冽，深入骨髓，但偌大一個山頂，幾千修士和那些獸類鳥類都是鴉雀無聲，連動都不動一下，專心致志地聽著石軒講道。

明月西降，旭日東昇，石軒停下講道，開口道：「今日是提問之時，有什麼疑難，請自行起身詢問。」

張柳、萬乘風等引氣境修士正聽到關鍵處，沒想到石軒說停就停，個個抓耳撓腮，心癢難耐。但前輩在上，他們不敢有不敬，要是由此不准他們明日聽道，那就追悔莫及了。

石軒回答了小半個時辰的問題後，看到一位聽了多日的外來修士站了起來。

趙行帆行禮道：「前輩，晚輩有一個疑難，但非關修行，不知當問不當問？」

「問吧。」石軒點點頭。

趙行帆苦著臉，將孫東的話複述了一遍，然後道：「晚輩知道他所言謬誤，但找不到話語反駁，因為修道之路，確實是如他所言。還請前輩教我，晚輩應該如何回答。」

石軒淡淡道：「閉口，修行，且過二十年，你再去問他。」

「啊。」趙行帆沒想到石軒會如此回答，只能疑惑地決定照辦。

第四十九章 聲名遠播·麻煩紛至

等石軒回答完了問題，萬乘風和張柳等人相對看了一眼，站了起來：「前輩，您講授引氣進階神通的秘法，恐怕會得罪那些大商家，還請您萬分小心，他們實力高強，行事也是心狠手辣。」

石軒笑道：「無妨。貧道就是見散修欲求一般的到神通境的功法也是無門，所以才在此處開道場公開講授。」卻是沒有正面回答那些大商家的威脅該怎麼辦。

張柳只好道：「前輩既然不在意，不如讓在這裡聽道的道友們，不要再往外宣揚，那樣等前輩講完，大商家們說不定還不知道。」這裡面有他們的一點私心在內。

「不用，能來聽道的皆是緣分。」石軒否定了他的建議，笑著返回了竹廬。

見石軒頗有底氣，這些修士才放下了些許擔心。

……

紫羅國國都靖安城。

六卓商行靖安分店的後院裡，大掌櫃正在大發怒火。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半年以來，道書玉簡是越賣越少，到了這個月，不說引氣境之前的功法，就是引氣境和神通境的功法也是一門也沒賣出去！」大掌櫃將賬本摔在了桌子上。

那些掌櫃、執事們你看我，我看你，好一會兒，一位陳執事才站了起來，尷尬地回答：「大掌櫃您老人家剛從總店回來，所以有所不知，這半年以來，有位神通境修士在安溪城竹山開道場，公開傳授道法，目前已經講到了神通境的修行，那些修士們有免費的聽，又怎麼會花靈石來買我們的功法。」

石軒開設道場之事，已經漸漸傳遍整個紫羅國，不少修士跋山涉水趕往安溪城。

大掌櫃的臉一下就陰沉了起來，鐵青的可怕，走了幾步才道：「居然會有這種人，居然會有人做這種損人不利己之事。哼，一位神通境修士而已，就算是金丹境宗師，我們六卓商行也能讓他吃不了兜著走。我立刻通知總店，請一位金丹長老前來，將那位修士捉拿，在店門口公開殺掉，震懾其他人，免得讓人以為我們六卓商行好欺負。」

與此同時，其他幾個商行也是做了類似決定，有的是請金丹長老，有的是派好幾位神通境修士。

……

竹山之頂，石軒結束了今日的講道，正要起身回竹廬。

這時，天上來了十幾道遁光，氣勢洶洶，讓萬乘風、張柳等人是目光一凝，這裡面可有兩位金丹境宗師的氣息，其他感覺起來也是神通境的修為。

這十幾道遁光停在半空，現出身形，一位道袍飄飄、賣相不凡的金丹宗師沉著臉，對石軒道：「兀那修士，你在這裡私傳道法，讓我等商行的功法難以賣出，損失頗大，今日特地前來捉拿你，將你明正典刑，以震懾後人。」

他們才不管修真界從來沒有禁止別人公開傳道的規矩，反正斷人財路，就如殺人父母，必須報復回去。

另外一位留著黑色長鬍子的金丹宗師環視了在場所有修士一眼：「你們這些人，也不能輕饒，帶頭來聽的統統殺掉，跟隨而來的，也要抹去記憶。」

來聽道的上萬修士，是驚慌憤怒，可面對金丹宗師卻是難有反抗念頭，一時之間僵在原地。

見嚇住這些修士，那位金丹宗師哈哈大笑，將手一舉，一個碩大的火球就出現在他手中，往石軒打來。

另外的金丹宗師和神通境修士，也是各施手段，本命靈器、道術、術法，紛紛向石軒襲來。

石軒將袖袍一揚，頓時袖袍口變得黑壓幽深，一股絕強的吸力從中傳來，因為不想暴露陰陽二氣的關係，所以石軒就將其鎖在袖袍中，只是放出吸力，可就算如此，也是威力不凡。

天昏地暗、日月顛倒、飛沙走石、黑夜無光，這是那兩位金丹宗師和神通境修士的唯一感覺，兩位金丹宗師憑借本命靈器，還能苦苦支撐，那些神通境修士則是已經身不由己就越變越小，和自己的術法、法器等一起投入了石軒的衣袖當中。

石軒隨手彈出兩道天雷刺，青色光芒其速飛快，將與吸力苦撐、無暇分心的兩位金丹宗師一一洞穿，屍體啪的一聲就掉在地上。

隨手一震，將陰陽二氣瓶中的神通境修士化為了污血，轉為了甘霖，石軒才慢步回了竹廬，看也不看那兩具屍體。

上萬修士鴉雀無聲，沒想到氣勢洶洶而來的金丹宗師和神通境修士只是眨眼工夫，就身死道消，實在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看來前輩是金丹宗師啊。」張柳感歎道。

萬乘風接了一句：「還是積年金丹宗師，否則絕不會這麼輕鬆殺掉兩位同階修士。」

其他修士紛紛點頭，卻是半點兒也沒往法相真人去想，紫羅國可是足足有好幾萬年沒有來過法相真人了。

「他們的儲物袋。」有位修士雙眼冒著綠光地看著金丹宗師身上的儲物袋。

張柳也是垂涎欲滴，但心有顧忌：「可是前輩？」

這下大家都不敢動了，金丹宗師的遺物雖好，但自家性命更為寶貴，再說，沒幾個人能打得開金丹宗師的儲物袋。

石軒見這些修士還算有點理智，算是通過一次考驗，所以在劍廬中將聲音傳來：「將儲物袋中的靈器和天材地寶放在貧道門前，其他的你們就自己酌情分取吧。」隨著石軒話音落下，那兩個儲物袋就猛地一跳，自動打開，而且那些神通境修士的儲物袋也從竹廬中飛了出來。

被石軒實力震懾，這些修士推舉了幾位德高望重的引氣境修士，將兩件靈器挑選了出來，放在石軒門口，其他的事物則按照著修為，一一分取，雖然有些修士不滿，但還是做得絕大多數人滿意了。

……

「什麼？！馬長老死在那修士手上了？他不是神通境修士嗎？」六卓商行靖安分店的後院裡，大掌櫃目瞪口呆看著對面報信的執事。

那執事無奈地道：「以前消息不對，他是貨真價實的金丹宗師，這些天正在開講神通進階金丹的內容！」這位執事自家也想前去旁聽了。

大掌櫃失魂落魄，搖搖晃晃坐到身後椅子上，消息失誤，害得商行損失一名金丹長老，自己這條老命怕是不保，整個商行一共才四位金丹宗師的！是與其他商行爭奪的本錢。

「不對，神通進階金丹的內容公開傳授？！」大掌櫃好一會兒才醒悟這句話的意思，這可是大事啊！商行和那些修真家族饒不了這種破壞潛規則的修士的！

……

「什麼？！幾大修真家族和商行七八位金丹宗師都死在那修士手上了？他不會是法相真人吧？」六卓商行靖安分店的後院裡，大掌櫃快要哭出來了，自家的性命可是寄托在這上面的。

執事也是心有餘悸：「據旁觀修士所言，那位金丹宗師擅長元磁神通，威力無匹，起碼是成丹三百年左右的金丹宗師了，不過並未展現法相手段，想來不是法相真人。」

「那幾大家族有沒有透露口風，加派人手？」大掌櫃要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

執事搖搖頭：「那幾大家族都打了退堂鼓，說是想要拿下他，肯定自己損失慘重，白白便宜了那些敵對家族，這修真界的大家族、中小宗門可是不少啊！還不如封鎖紫羅國，不讓別的修士進來，那樣金丹功法就不會擴散了。」

「那，那，四大宗門呢？這種破壞規矩的修士，他們也不來主持公道。」大掌櫃開始胡言亂語。

執事憐憫地看了大掌櫃一眼：「若是以前，四大宗門說不定要管一管，但現在四大宗門風聲鶴唳，法相真人都少有出來，生怕被那陰陽魔教的蓋世魔頭趁機殺掉，這種事情怕是難以引起他們的注意，畢竟那位金丹宗師也只能講到成就金丹，不涉及法相，現在已經回頭重講前面的內容了。」

「大掌櫃，大掌櫃！」執事看著大掌櫃滿口鮮血狂噴，手腳抽搐地倒下。

……

四水城。

趙行帆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上，他在這裡的祖宅已經賣給了一位遠房兄弟，此次回來，是記掛著那個疑惑，想要在這二十年之後，再問一問孫東。

這二十年在老師坐下聽道，且修行不輟，趙行帆已在前些年依靠丹藥，成功突破到了引氣境，正是意氣風發之時。

敲開了孫家大宅的門，隨著僕役穿過清幽的園林，來到一處水榭，遠遠看到孫東還是白胖的樣子，只是頭上多了點花白的頭髮。

「多年不見，孫兄安好？伯父伯母可好？」趙行帆問道。

孫東搖搖頭：「孫某倒是一貫享福，無什麼不妥，只是兩位老人家在前些年已經駕鶴西去，想要通知趙老弟，卻找不到你，你這些年還好吧？」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趙行帆問起了那個話題。

「哈哈，你問我對修道的看法？」孫東哈哈大笑，「還是與二十年前一樣，看趙老弟你的模樣，怕是吃了不少苦吧，哪有為兄過得快活。所以早知今日，不如安心享受生活和天倫之樂。」

趙行帆沒想到與二十年前沒什麼區別：「可伯父伯母要是修道的話，不會如此早逝。」

孫東冷笑道：「兩位老人家也活了八十，算是高壽喜喪了，一生並無不足，比起你這種修行多年，年年吃苦，沒有享受過的，好得太多。」

第五十章 貪心不足·還不明白

「可是孫兄你年紀也不小了。」趙行帆覺得有點說不過孫東。

孫東滿臉的不屑：「那又如何，我現在四世同堂，過得不知道有多快活，還要為了修道拚死拚活，那不是本末顛倒嗎？」

趙行帆啞口無言，這狀況怎麼完全在自己意料之外，無法，隨意說了幾句後，就告辭出來。

回到竹山，恰逢每五日一次的解答疑難，趙行帆自然又站了起來，對石軒行禮道：「老師，二十年弟子曾經問過您……，您告訴我，且過二十年，再去問他，可二十年過去了，弟子那位故人還是堅持凡人勝過修士，就算父母雙雙過世，也沒有半點遺憾。還請老師教我。」

隨著這些修士修煉石軒傳授的功法一一突破境界，所以紛紛開始稱呼石軒為老師，石軒則不置可否。

聽了趙行帆的問題，石軒淡淡笑道：「且過二十年，你再去問他。」

趙行帆目瞪口呆，怎麼也想不到老師會繼續這樣回答，難道真要過個二十年再去問一次？

石軒看著下方，比起鼎盛之時，天空、竹枝上都擠滿了修士，現在的竹山之頂是空空落落，只得不到五千修士。

因為石軒傳授的兩門道法都是只到金丹境，差不多一年就講完了，所以這二十年來，算是重複講了二十次，整個紫羅國，能來聽的早就聽得滾瓜爛熟，他們的晚輩、親朋也就可以從他們嘴裡聽道，無需再跋山涉水前來。

這四千多修士還是由於今日是石軒回答疑難的日子，方才前來，平日裡竹山之上，甚至不足百名修士，當然，那些修士需要去爭取資源，以便突破境界，如此選擇在情理之中。

石軒起身，下方修士全部恭敬行禮，竹林內的獸類、鳥類也都似模似樣地拱手行禮，比如那只白狐、那隻小貓、那只錦鼠，都是人形而立，兩隻前爪並舉，鳥類則是將翅膀扇起彎曲。

這些年來，修士們和獸類、鳥類還算和睦相處，也都知曉知恩圖報，石軒常常在竹廬門外看到來自其他地方的珍貴靈草，本山的靈果、材料等等，不過石軒對於這些毫不在意，講完道後都吩咐送來事物的自己領回去，平日裡也不見有什麼偏袒。

大家知道石軒確實不需要後，才漸漸止住了這種行為。

……

安溪城中。

「萬老弟，你真的要去其他國家？」張柳問著萬乘風，大家在石軒坐下聽道二十年，交情變得很是不錯。

萬乘風點點頭，意氣風發：「這些年得老師教誨，萬某進入神通境也有十年了。可紫羅國資源稀少，修道氣氛也不濃厚，所以萬某想要出去闖一闖，遊歷各國，爭取有朝一日凝結金丹，這樣方才能傳下老師道統。幾位道友，不如也出去闖闖？」

張柳沉默半晌道：「嗯，老師那裡能學的東西，我們都學得差不多了，繼續聽下去也不會再有其他收穫，想要成就金丹，光靠這裡的資源確實是沒有辦法。既然萬老弟你能下得了這個決心，張某也不會輸給你。」

「好，張大哥你果然還有一份豪情在心。」李姓修士讚道，「其實，要不是那年諸多金丹宗師來找老師麻煩，結果全部隕落老師之手，我們連進階神通境的材料也湊不齊。紫羅國實在是太貧瘠了，我們只能出去闖蕩一番，日後在風水靈秀的地方開宗立派，為老師立下道統，豈不快哉？」

那些猶豫不定的神通境修士被萬乘風和李姓修士煽動地蠢蠢欲動，不過他們還是有一些顧慮：「那些修真大國可不比紫羅國，爭奪激烈，我們就這麼出去的話，恐怕難以爭得過那些地方的修士，更別說四大宗門和幾大修真家族了。」

萬乘風胸有成竹：「這事萬某早有計較，老師那裡搜羅了那八九位金丹宗師的近二十件靈器，我們去討要一件，應該沒有問題，畢竟我們出去也是為他傳立道統。」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但讓張柳有些皺眉，老師講道分文不取，明明是自己等人佔了不知道多少的便宜，現在還打著為他老人家傳立道統的名義，向他討要靈器，真個是無恥、貪心。

萬乘風又繼續說道：「不過有一點，萬某要提醒諸位，到了其他國家可不能向老師一樣公開講道了，否則死無葬身之地，只能按著規矩，創立宗門、家族，或是收一兩個弟子傳承道統。」

眾位修士點了點頭，關於外界的反應他們都是知之甚詳，然後決定連夜上山，向老師求肯靈器，只有張柳拉不下面子，未曾答應與他們一起前去。

……

夜深月明，萬籟寂靜。

石軒竹廬之外，跪著十來個神通境修士，萬乘風領頭，在那裡叩頭不已。

「你們所來何事？」石軒淡淡的聲音從竹廬內傳來。

萬乘風恭敬地道：「弟子們為了突破到金丹境，更好地為老師傳承道統，所以決定前往其他國家遊歷，特地前來拜別老師。」

「嗯，貧道知曉了，你們自去吧。」石軒回答的言簡意賅。

萬乘風和其他修士互相看了一眼，一咬牙，厚著臉皮道：「可是弟子們自知實力低微，怕有辱老師名聲，又怕無法將道統傳承下去，所以想請老師賜下靈器，讓弟子們有自保之力。」

「哦。貧道沒有靈器賜下，倒有八個字送給你們。」石軒頓了頓，悠然道，「人心不足，小蛇吞象。」那些靈器，自己可是要兌換給宗門的，蓬萊派那麼多陰神尊者外出，能成就元神回來的寥寥無幾，所以自家靈器也不富裕啊。

萬乘風等人還沒來得及繼續懇求，就覺得天昏地暗，自己如同騰雲駕霧般晃晃悠悠，然後啪啪數聲，全部摔在地上，只摔得全身疼痛，四週一看，已經是在竹山腳下。

親身體會了一番石軒手段的厲害和神鬼莫測，萬乘風等人無顏也不沒膽留下來，匆匆收拾細軟，帶著家眷徒弟遠走他鄉了。

倒是張柳，第二日清晨石軒講道時辭行，換來了石軒兩句稱讚。

……

趙行帆又走到了孫宅門外，一晃二十年過去，孫宅還是那麼富麗堂皇，不過趙行帆已經進階神通，就算在整個天下也能算得上不大不小的高手了，所以對於這些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跟著雜役，又來到上次的水榭，孫東已經頭髮全白，不過精神抖擻，身體看起來還是不錯，想來是以前鍛體的功勞。

「趙老弟，時隔二十年不見，你倒是風采依舊啊。」看到趙行帆如同二十、甚至四十年前的模樣，孫東先是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沉住氣，笑著打起了招呼。

趙行帆感慨地看著孫東：「孫兄，這全是因為趙某修道不輟，日有進益的緣故。趙某聽聞，大侄子還有另外幾位晚輩，這些年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緣故過世，實在是不勝唏噓，要是他們也跟著修道就好了。」

孫東有些傷感，然後笑著搖搖頭：「趙老弟，你還沒看透嗎？為兄還有你那幾位晚輩，這幾十年享受到的，可能是你修道幾百年也未必有閒暇去享受的，更不要說提心吊膽，處於隨時可能喪命的危險當中了，這樣的生活，有什麼意思？」

趙行帆本想反駁自己這四十年並非如此，但想到大部分修士卻是都這樣，只能歎氣道：「但孫兄你壽元已是不多了啊？那幾位晚輩本來可以多活許多年的。」

孫東神色中有些悲慼，但馬上掩蓋下去，毫不在意地道：「生不如死過幾百年，哪有安心享受天倫之樂和生活幾十年來得好。」

無法換來孫東的認同，趙行帆又只得鬱鬱而歸。

過了幾日，在竹山之頂，趙行帆再次問著石軒：「老師，弟子又去問過一次了，他依然堅持修士不如凡人，讓弟子真是不解啊。」

石軒似笑非笑地看了趙行帆一眼：「且過二十年，你再去問他。」

「啊？」

沒再理會趙行帆的驚訝，石軒看著坐下還在聽道的修士，已經是不足五十人，還有許多是這幾年新來的。

比如那位叫夏景的小女孩，來自紫羅國一處窮鄉僻壤，有一次見到修士施法後，就沉迷於修道，可惜那裡並無出竅以上的修士，大城裡的修士又不肯收她為徒，交錢學習她又沒錢，後來聽聞安溪城竹山有位老神仙，不管聽道之人的身份，一視同仁，公開傳授，所以走爛了好幾雙鞋，終於走到竹山聽道，而且早晨聽完道後，還得立馬去酒樓當小二。

……

趙行帆再次走到孫宅外，可卻見到這裡到處掛著白布，像是在舉行喪事，不由有些不好預感，他在神通境已經二十餘年，要不是糾結於那個問題，早就去其他國度歷練順便收集資源，為凝結金丹做準備了。

「老丈，這宅子裡是誰過世了。」趙行帆拉過一路人問道。

那路人好奇地看了趙行帆一眼：「就是家主孫東孫大善人啊。」

趙行帆失魂落魄返回竹山，這個問題難道永遠就是這個答案嗎？

幾日之後，竹山之頂，趙行帆再次站起來，苦笑道：「老師，弟子那位故人已經過世，那個問題恐怕永遠如此了。」

石軒淡淡反問道：「你還沒明白嗎？」

第五十一章 倒霉小偷·重聚竹山

趙行帆行走在鏡花城內大街之上，這裡靠近水月門，是修真界中極為繁華的所在，不僅神通境修士比比皆是，就連金丹宗師也常常遇到，各種材料、靈草，只要你出得起價錢，就有很大希望買到。

自從二十年前離開竹山之後，趙行帆開始行走天下，雖然只是遊歷了半成不到的地方，但機緣巧合之下，總算是籌齊了進階金丹的資源，在鏡花城中租了個洞府，於年前成功進階，成為了整個天下的一方高手。

憶起竹山往事，趙行帆印象最深刻的還是那句反問，此時看著人來人往的鏡花城，心中暗道：「老師問我明白沒有，可直到今日我還是沒有完全明白？」

這些年趙行帆從那句反問中似乎領悟了許多道理，又似乎覺得都不是老師想要自己明白的，可惜那次之後，自己再問老師，老師都閉口不答。

邊走邊想間，一位穿著破舊道袍、眉目俊朗的男子從趙行帆身後走了過來。快趕上趙行帆時，他腳底一滑，就往趙行帆身上撞去。

趙行帆愕然，將手一伸，黑色真氣纏繞著就捏住了那男子伸向自己儲物袋的手，這鏡花城中小偷都是這麼傻嗎？居然敢來偷自己一堂堂金丹宗師的儲物袋？他不知道什麼叫靈覺嗎？還是用的這麼古老的方法，甚至連出竅境修士都偷不到！

那男子抬頭一看是趙行帆，頓時就傻了，喃喃道：「我，我想偷的是他，剛剛假裝踩滑的時候，方向弄錯了。」另外一隻手指著走在趙行帆右手邊的一名只是鍛體修為的富商男子。他可不敢在金丹宗師手下反抗。

趙行帆本來想教訓一番這小偷，讓他知道金丹宗師不是這麼好偷的，可聽到這男子的解釋，趙行帆一下就樂了，按照正常判斷，他說的是實話，只是也太倒霉了一點吧，假裝踩滑的時候居然會把方向弄錯。

「你不會是第一次出來偷東西吧？」趙行帆笑著問道。

那男子垂頭喪氣：「不是，偷過許多次了，但每次都是倒霉至極，有次偷了一傢伙的儲物袋，打開之後卻飛出無數毒蟲，讓本公子足足躺了一個月，險些就命喪黃泉了。」

「本公子？聽起來你以前過得還不錯嘛。」趙行帆對這倒霉小偷的事情有些興趣了，至少他那些倒霉往事讓自己心情變得很好。

「那是，想當年，哎，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勇。看道友你寬宏大量的分上，本公子就提醒你幾句。」那男子似乎以前真是不錯，就算面對金丹宗師，也是一副平輩交往的態度。

趙行帆微挑眉毛：「哦，不知是什麼金玉良言？」

那男子恨恨地道：「絕對不要相信女人！本公子落到如此下場，就是拜她們所賜！明明海誓山盟說本公子成就法相之後就會與本公子結為道侶，結果居然趁本公子重傷之時奪走了本公子的法寶！還大言不慚地說看在這麼多年情分上，不對本公子下死手！」

「還有那些賤人，一夜夫妻百日恩，可一個個見本公子無法恢復原本修為，就捲走了資源、靈草，讓本公子東山再起無望。哼，當年柔情蜜意的時候，都說看上的是本公子的為人性格，絕對不是看上本公子的修為境界和各種資源。」

趙行帆傻眼了，什麼法寶，什麼法相，這傢伙看來是失心瘋了，不過從他口氣中那種深刻恨意看來，確實被女人傷害頗深。

「還有，男人也不能相信。本公子那幫手下居然趁本公子失魂落魄之時，對本公子下毒手，讓本公子一身修為盡喪。啊！」那男子仰天長嘯。

趙行帆還沒來得及說話，半空中就如下著小雨般落起了陣陣清香宜人的白色花瓣，與白色花瓣相映成趣的是淡淡白色霞光，襯托地整個大街宛如夢幻場景。

一個身穿白紗衣裙的倩影在花雨中乘坐軟榻從大街而過，臉上蒙著細紗，看不清面容，但卻讓人感覺到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她身前有十八位手持各種器物的金甲神人，身後是則十八位婀娜多姿的白衣少女，同樣捧著香爐等。

可最讓人吃驚的不是她的美麗，而是她恐怖威壓的氣息。

沉醉在這如夢似幻中，直到那白紗女子遠去許久，大街上的人們才回過神來。

「水月聖女溫念兮。」有人喃喃自語。

有人感歎：「聽說她剛剛成就法相。」

「是啊，那種恐怖威壓的氣息可不是假裝的。」

趙行帆也歎氣道：「法相真人，真是好生風光。」

他身邊的那位男子羨慕又有些不屑地道「本公子當年也是這麼風光的，可是自從被那傢伙劈了一劍……」

……

安溪城，竹山之頂，夜深人靜。

一道白色人影在竹廬之外幽幽醒轉，然後就聽到竹廬內石軒的聲音：「你我至此就算兩清了。日後好自為之吧。」

溫念兮跪在地上，大禮拜過：「念兮能有今日，多虧石師栽培。匡復神教之事，不敢勞煩石師，只等念兮成就元神，自然就水到渠成。」

「你能這麼想是最好的。退下吧。」石軒總算得到了《水月真解》後面的內容，她們成就元神之法，取得就是「鏡花水月」之意，通過秘法，將真靈映照在法相之中，最後化水中月為天上月，變天上月為水中月，兩兩轉換，成就元神。

不好之處在於，這樣的元神呆板冷漠，缺少靈動之意，就如北極萬丈之下的億年寒冰，加上映照過來的真靈相當脆弱，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手。

將《水月真解》看了一遍之後，石軒就感覺一道無形無跡的紫色大門落在了自己身體內，只要自己一動念就能返回禹余大世界。

……

與那倒霉小偷告別之後，趙行帆就使用傳送陣返回了紫羅國，如今凝結了金丹，於情於禮，都得稟告老師一聲，順便答謝師恩。

來到安溪城時，已經是半夜，趙行帆不想在城中停留，逕直出了城門，漫步往竹山而去。

沒走多久，前面就出現了一隻奇怪的隊伍，一群虎頭人身的妖怪抬著一位身穿黃色道袍、臉上還有著些許毛絨絨黃發的修士。

趙行帆目光一凝，這修士恐怕是凝結了金丹的妖怪，與其他修煉出妖丹的妖族有著本質的區別。

「小的們，停一停。」那大妖也注意到了趙行帆，吩咐小妖們停下來，然後自己下了轎子，對著趙行帆行同道之禮：「貧道黃山君，見過道友，不知道友如何稱呼，是否也是竹山老師門下？」

趙行帆見黃山君如此知禮，放下些許擔心，笑著應道：「貧道趙行帆，正是老師門下，道友當年也在此處聽道？」

那黃山君豪爽地大笑起來：「本大王記得你，當年本大王在竹林裡聽道的時候，就看見過你。後來本大王、呃，貧道去了外地，有了點奇遇，也算闖下了一番事業，今日帶著孩兒們回山拜見一下老師。」它一高興，就用出了常用稱呼。

「如此倒要恭喜黃道友了。」趙行帆說得是實話，正常妖族改走道門之法費時頗多，僅僅八十年時間就能從開靈智到結金丹，奇遇恐怕不小。

黃山君見趙行帆不嫌它是妖族，分外高興，拉著他絮絮叨叨地往竹山之上走去，什麼自己下令底下小妖只能捕食獸類，不得無故傷害人類，什麼外面修士還是敵視自己，什麼威風八面，力戰八敵。

一人一虎說話的時候，那些個小妖也沒閒著，悄悄地交流著消息。

「聽說這裡有位竹山老祖，廣開道場，大王當年就是在這裡旁聽過，才有如今的修為。」

「真的？大王都如此厲害，還只是旁聽？正著聽不是更厲害？那竹山老祖豈不是厲害非常？」

「那是，竹山老祖法力無邊、神通廣大，這次大王帶我等前來旁聽竹山老祖講道，那是大王將我們當作心腹啊！」

「恩恩，小的們為大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日後巡山之事絕不推脫。」

一行說話間，已經是上了竹山，趙行帆忽然聞到一點熟悉的淡淡清香，不由怔了一下，然後心裡自嘲暗笑道：「溫念兮怎麼會來這裡，趙行帆啊趙行帆，你怕是太疑神疑鬼了，溫念兮什麼人物，天下十大法相真人之一，怎麼會踏足這貧瘠的紫羅國？不要聞到一點香味就聯想到這上面去。」

黃山君也是抽了抽鼻子：「好香的味道。是個女的，活的！」

以為是來聽道的其他女子，趙行帆和黃山君也就沒在意，沒過多久，就來到了山頂。

竹林依如往日，只是還在這裡聽道的已經不足三十，大部分是周邊新近踏入修道之途的孩子，不過趙行帆和黃山君還是各自發現了幾位熟人（妖）。

「張道友、夏道友、齊道友，多年不見，風采依舊啊。」趙行帆看到張柳、夏景、齊子材都是修為深厚的模樣，其中張柳已經進階了金丹，其他兩人也是積年神通境。

第五十二章 氣運結花·白日舉霞

張柳見到趙行帆過來，也是笑呵呵地道：「想不到趙道友你也成就了金丹，可喜可賀，我竹山門下果然人才輩出。」

「僥倖而已。趙某此次回來就是感謝老師的，要不是老師開道場公開傳道，趙某恐怕一輩子就至多能走到出竅境。」趙行帆發自內心的感激。

張柳笑著點點頭：「老夫在外面闖蕩多年，也掙了一份家業，不過念及老師之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就決定每年回來一月，隨侍老師左右。夏道友和齊道友也是這麼個意思。」

夏景和齊子材聽張柳提到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臉。

已經越發俊俏的夏景咬了咬紅唇，靦腆地道：「夏景雖然修為不高，比不得張兄和趙兄您，但還是想為老師出一份力的，就算老師並不需要，可也是我們的一份心意。」

看著害羞的夏景，趙行帆知道她害羞歸害羞，但在決斷和行動上，不知勝過多少的修士，當年只得十來歲，就敢跋山涉水，走上足足幾千里來到竹山聽道，這份堅定和毅力，趙行帆都只能自歎不如。

「有心就好，有心就好。」趙行帆笑道，然後看著齊子材，問道：「齊道友，不知子言最近可好？趙某與他已是多年未見。」

齊子材沉穩地笑了笑：「趙兄是家兄好友，喚我子材就行了，家父與家兄這些年在飛雲國開宗立派，顯赫非常，過得是相當快活。」

另一廂，黃山君看到的熟妖是一男一女，男的錦衣玉服，五官精緻華美，微微瞇著雙眼，一派慵懶的樣子，女的則傾國傾城，純潔中的氣息中帶著些許天生的妖媚，舉手投足間皆散發出誘惑的感覺。

「哈哈，展老弟你錦毛玉貓的名頭，本大王遠隔萬里都有所聽聞。小狐狸你也越長越漂亮了。」黃山君自覺闖蕩多年，說話已經頗有人類的水準。

展堂微微睜開雙眼，慢悠悠地道：「黃山君你還是改不了佔山為王的習慣，哪有本人來得逍遙自在。」

狐妖嬰姿淺淺笑道：「黃大哥久違了。嬰姿這些年潛心修道，倒是沒出去闖蕩。」白乎乎、毛絨絨的大尾巴在身後搖晃。

說話間，石軒已經從竹廬走了出來，來到大石之上，緩緩打量了眾人一眼。

眾人當即行禮：「弟子拜見老師。」

石軒點點頭，等眾位修士盤腿坐下，才開口道：「貧道功德已經圓滿，今日是最後一次講道，不限時辰，各位能在此處，也算是緣分。」隨意找了個說辭。

什麼？老師不講了？

功德？那是什麼？

老師這是準備離開去哪裡？

眾位修士又驚又疑，一時之間，無數疑問湧上心頭，可見老師表情不變，態度堅決，知道不是發問的時間，只好按下心頭情緒，盤坐聽道。

石軒一揮手，一道紫光將整個竹山籠罩，免得出現什麼不好的變化。

可當石軒一開口，其他修士還不覺得，趙行帆、張柳、黃山君、齊子材、展堂、夏景、嬰姿等七位修士，都不由自主張大了嘴巴，挺直了腰背，居然是金丹進階法相的內容！

八十年來，石軒一直只講到金丹境，然後就從頭講起，所以無論是在他們心裡，還是在外界傳聞中，老師都是積年金丹境宗師，根本沒有進階法相的功法，他們也從來沒有抱過希望，可如今，老師居然講起了金丹進階法相的內容！而且與前面一脈相承！

七位修士收斂心神，專心聽道，另外那些新近走上道途的小孩，想要聽，卻越聽越暈，最後呼呼大睡起來，實在是心神修為不足也。

可讓他們不得不驚訝的是，隨著石軒的聲音，一朵朵不知是什麼結成的純白瓊花在半空中無聲無息地出現，緩緩飄下，落到他們的頭頂，消失無蹤。

與瓊花相伴的是濛濛細雨，帶著滋潤心神的清涼，使整個竹山變得白濛濛一片。

不遠處，安溪城中。

「夫君，你看！竹山怎麼了？」一位女性修士猛然間發現了竹山的異狀。

她的道侶愕然回首，看向了竹山，然後也是被震驚了。

整座竹山籠罩在一片紫色雷光中，裡面遍山的細雨淡霧，竹山之頂則有朵朵不類人間的仙花從天而降，這一切，把竹山變得彷彿天上勝景，人間仙宮。

越來越多的修士看到了這一幕，個個大張著嘴巴，覺得分外不可思議，好一會兒他們才反應過來。

於是成千上萬的修士、獸類、鳥類從四面八方趕往竹山，就像在遷移中的獸群，可到了竹山，卻被那低沉莊嚴的聲音感染，一個個輕手輕腳，靜靜地走到了竹山之頂。

竹山之頂人是越來越多，可他們修為不夠，聽了一會兒就沉睡過去，不過隱隱約約自覺似乎得到了點好處。

而那七位修士是聽得如癡如醉，已經無法分出心神來關注周圍的變化了。

……

到得第三日清晨，石軒頓了頓，那些修士才清醒過來，知道金丹進階法相的內容已經講完，個個激動無比，正要起身答謝老師，這可是四大宗門以及星辰山莊等的不傳之秘，今日能夠從老師處學到，真是三生有幸。

石軒看著那些氣運彙集，然後結花落下，融入這七位弟子的氣運當中，明白雖然自己已經廣傳功法基礎，但關鍵之處還是金丹到法相、法相到元神上，所以這七位弟子會分享大部分的氣運，以後就算比不得奪天公子，也勝過同階其他修士不少。

見那七位修士要起身，石軒伸出右手，虛按一下，示意他們少安毋躁，接著就繼續講起了後面的內容。

法相進階元神的內容？！長生之秘？！七位修士已經不僅僅是驚訝了，狂喜、震驚、恐慌、患得患失，種種情緒都湧上他們的心頭。

老師怎麼會元神之法的？莫非他老人家本身就是元神真人？！七位修士越看石軒，越覺得這個猜測恐怕是事實。至於功德圓滿，應該就是元神之上的修行需要累積功德……，老師難道要再做突破了？

氣運之花，越下越急，整個竹山上全是修士，就連竹山周圍，都是黑壓壓或坐或趴的修士、動物們，他們聽不到那些內容，所以沒有沉睡過去，可也無緣上山，只能在這裡傾聽朦朧講道聲，看著竹山勝景。

……

第七日清晨。

七位修士是越聽越精神，眼看著老師就要講到最後了，都有些唸唸不捨的感覺。

「兩門道法，貧道至此已是傳授完畢。」隨著石軒說完最後一個字，異變突生，整個竹山大放光明，霞光瑞氣千條。

一陣陣仙音清唱在竹山之頂響起，那是來自冥冥之中的虛無之處。

黑白色的光點、玄黃的光點憑空出現，好像一隻隻螢火蟲般，飛舞在石軒頭頂，往石軒掌中落下。

行教化天下之事，是為道德，自己不修煉，替本方大世界傳承大法，則有功德加身，石軒掌接緩緩落下的黑白道德之氣、玄黃功德之氣，對於這收穫的前因後果已是明白。

不過石軒已經堅定了道路，先天功德道種和先天道德道種都不是自己的選擇，所以黑白道德之氣和玄黃功德之氣並不能用來幫助自己修行，但這種珍貴的事物，肯定用處很多，等自己成就元神，看到寶錄下半部之後，應該就能知曉。

要知道就算蓬萊派的典籍中也只是提起過，在有些強大的大千世界，那裡的大宗門內有凝聚玄黃功德之氣、黑白道德之氣的方法，其妙用無窮。

飄飄而落的黑白、玄黃光點看起來遍佈整個竹山之頂，但實際上並沒有多少，最後石軒收集到的只得兩個小拇指大小的黑白光團和玄黃光團。

受道德之氣和功德之氣的影響，竹山的所有竹子慢慢抽枝發芽，節節開花，地上的靈花、野花們，也紛紛綻放著自己的身姿。

石軒念頭一動，身體內的紫色大門就爆發出耀眼的光芒，直上雲霄。

……

七位修士以及山腳下那幾萬人和獸類、鳥類、蟲類，看著玄黃、黑白的光點在竹山之頂飄舞，不同種類的竹子、靈花等同一時間開花，有白，有紅，有黃，漫山遍野，聽著清心寧神的天外之音，只覺得竹山之地就是仙家洞天。

這種沉醉沉迷的狀態之中，無數眼睛看到大放光明的竹山之上，於無數霞光瑞氣當中，猛然出現一道紫霞，接天連地，直入青冥，震動世界，轉瞬之間就消失無蹤，落下點點紫色光芒，映照大千。

好半天，這些修士們才回過神來，張柳對著其他六位修士道：「老師說他功德圓滿，今日又是白日舉霞，想來是去那永恆逍遙之所在享受仙福去了。」

其他修士皆點頭稱是，同時決定將老師講的內容保密心中，免得哪日就招來殺身之禍。

於是由此傳開，竹山之頂那位老神仙乃是元神真人，今日功德圓滿，舉霞而去，後世之人稱其為飛昇，竹山之地也就成了充滿傳說的地方，如那塊仙人講道石就是當年神仙所坐。

由於其飛昇之前說是積攢功德，所以四大宗門得知之後，將信將疑，收斂了一些囂張霸道。

第五十三章 震動大千·功德何物

七山盟中相山，怪石嶙峋、飛瀑橫瀉，足足有上萬丈高，是其他六山的兩倍有餘。

相山山頂，鳥獸罕至、積雪漫踝，可就在這盈盈白雪中，有一汪散發著熱氣的清泉蜿蜒而流，一直匯入小池當中。

在小池周圍，則是鮮花盛開、鳥語花香的綠地，綠地中央有著稀疏的樹林，掩映著一處清幽古樸的小院。

小院之中，一位留著漆黑短鬚，身穿藏青道袍的中年修士，正在悠閒地喝茶下棋，他對面空無一人，看來是自得其樂。

突然，整個大千世界震動了一下，這位中年修士猛地站了起來，表情不復先前的悠閒自在，又驚又駭，這種力量，太強大！太匪夷所思了！

他將目光轉向震動方向，只見一道紫霞接天連地，就算隔著幾百萬里的距離，也不能減其一分威勢，轉瞬之間，紫霞消失，化作點點紫色光芒，飄飄落下，籠罩大千，甚至有些就落在了小院裡面。

這位中年修士伸出手掌，欲接那紫色光芒，可是紫色光芒完全不受他的影響，自顧自地落到了地上，然後消失無蹤。

拚命用出各種混雜元神意識的九階道術以及法寶，可中年修士依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紫色光芒慢悠悠消失。

回想剛才的感覺，就算自己是元神真人，與這股力量相比，也如螢火爭明皓月，根本沒有可比之處，它完全超出了自己的理解層次！

世上竟然有這等境界？！這等修為？！中年修士一邊自嘲乃井底之蛙，一邊重燃了久違的激動。

一直以來，自己都以為自己已經站到了這世上修道能達到的極致，再無前進餘地，安心等著天劫降臨，將自己這不容於自然變化的竊道者抹消掉。

但現在，自己又看到了前進的方向，雖然那力量自己完全無法理解，可終歸告訴自己，前方不是絕路！這讓自己怎麼能不激動，怎麼能不欣喜如狂！

按下心中激動，七山盟昊日真人傳念門下法相真人：「清淺，速帶弟子去剛才紫霞升起的地方探查，嗯，態度要好，免得惹來不必要的禍端。」

與此同時，昊日真人本人也化成一道赤光，幾個剎那間就消失在天際，心中暗暗慶幸，還好自己比起另外三位老友，限制要少得多，只要不動手，問題不大，此等大事，要是自己不能親自前去，恐怕會錯過此等百萬載難逢的機緣。

而明霞真人水清淺，早就被那紫霞所震撼，不過她沒有昊日真人對於那力量的直觀感受，只是本能地覺得震懾自己，但同時她也明白，能夠震動整個世界，是怎樣的不可思議！

收回心思，領了昊日真人法旨，帶著一些惶惶不安的金丹宗師們，水清淺辨明方向，往紫羅國而去。

……

當紫霞直入青冥時。

火木山後山，一處幽藍詭異的泥沼之中，一具同樣幽藍的烏木棺材從中飛騰而起，幽藍棺材上有著九根幽藍鎖鏈，一直延伸到泥沼深處。

棺材蓋猛地彈開，裡面是一位表情猙獰、很是兇惡的白髮蒼老修士，可是望著紫霞時，眼神中全是恐懼、驚慌以及壓抑不住的欣喜、激動，與他的表情截然不同，似乎看到了擺脫長久噩夢的希望。

一身長嘯，蒼老修士在傳念門下法相的時候，自己也一咬牙，下定了決心，飛出棺材，往紫霞升起的方向遁去。

法華宗，宗門大殿的後殿，一圈金色神像環繞的陣法內，盤腿坐著一位身穿耀金璀璨道袍、寶相莊嚴、寬面大耳，臉上不時扭曲，似乎在忍受著什麼的修士。

他雙眼突然睜開，瞳孔裡全是金色香火光點，穿過重重陣法、建築，愕然地看向那紫霞，嘴巴半張，久久不能合攏。

然後他雙眼金光一閃，就直接站起身來，將手一抬，一圈十八尊金色神像就一一化為金光，飛入他的身體內，將他眼神中的金光壓制了下來。

他一邊傳念弟子，一邊已經是化身金光而去。

水月門後山水月湖，湖心小島之上，種著朵朵白蓮，有一位白衣白裙、容顏絕美但冷漠異常、毫無人味的女冠正在淡淡看著花開花落。

她好像從來不會出現冷漠以外表情的臉上，突然起了陣陣漣漪，就像一處平靜了上萬年的湖面上，猛然落下了一塊巨石，精彩異常。

呆呆看著紫霞升起消失，這位女冠表情一凝，眼中居然現出了狂熱的情緒，直接化光遠遁。

在海外毒龍島、金翅山、萬眼潭中，那幾位有著悠長生命的存在，也同樣被紫霞震動了，驚愕恐慌莫名升起。

三道遁光飛了出來，但均是怔在半空，想起那是人族之地，想起剛才那位估計也是人族，不敢前去，反抗之心也無法升起，只能鬱鬱而回。

剛剛離開紫羅國沒多久的溫念兮，臉上的表情已經無法用精彩來形容了。

怎麼會？那不是竹山嗎？莫非發出這種力量的是石師？！他收集七門真傳，並公開傳道天下，難道就是為的今日？！這是讓天地都能俯首的力量！

溫念兮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一個極其巨大的機緣，追悔莫及。

當她清醒過來後，立刻將《升仙大法》和《水月真解》翻來覆去的比較，想要看看石軒到底從裡面領會了什麼？！

可比較之後，毫無收穫，心中暗想，莫非真要集齊七門大法，方才能召喚這紫霞嗎……

……

四道強橫浩瀚的元識在竹山之頂，意外地碰撞到了一起。

「烏木道友，金羅道友，淨月道友，你們也來了？」昊日真人有些吃驚地道。

烏木真人冷哼一聲：「就許你昊日老兒前來，不許我等上山嗎？」

知道烏木真人因為功法原因，一貫脾氣不好，昊日真人也不與其計較，壓下驚訝道：「老道還以為三位道友無暇分身。」言外之意就是，想不到你們能狠下心付出沉重的代價也要前來。

淨月真人口氣一波不起地道：「這種機緣，錯過這次，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去了。」

金羅真人則是笑呵呵地問道：「幾位道友不必鬥氣，還是各自分享所得吧，相信大家能夠得到的消息也有限，不通力合作的話，一鱗半爪在手，出了什麼問題樂子可就大了。」

烏木真人疑惑地看了金羅真人一眼：「金羅老兒你沒瘋吧，這種機緣居然叫大家分享所得？你怎麼不把你家的《法華金身妙訣》分享給老夫？」

金羅真人還沒回話，昊日真人就搶先笑道：「三位道友，那種力量的感覺，大家都清楚，超出我們太多，光靠自己，實在無法探索前行，既然想要更進一步，放棄成見，鼎力合作，才是應有之意。老道相信以幾位的智慧，不難看出這點。」

金羅真人本就有此意，自然是當即答應，淨月真人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正是。」烏木真人見另外三人都同意了，自己要是被孤立，更加難過，所以也點頭贊同。

交流完所得後，四位元神真人若有所思地看著彼此。

「竹山老祖、功德、紫光、瓊花、細雨、白霧、玄黃光點、黑白光點、清心仙音、滿山開花、霞光瑞氣、沖天紫霞，這就是幾位道友剛才掃過那些修士念頭時發現的關鍵所在？」昊日真人邊說邊皺著眉頭。

金羅真人點頭道：「嗯，應該是從八十年，在這裡出現一位無名修士，公開傳授道法，因為其影響範圍被附近修真家族限制，並沒有超出紫羅國太多，所以我們都沒有注意到。其講授的兩套功法，皆是從鍛體到金丹，雖然精妙，但並無太過奇特之處。那些修士感其恩德，皆稱他為竹山老祖。」

淨月真人面無表情地開口：「不過七日之前，竹山老祖突然說其功德圓滿，最後講道一次，於是紫光、瓊花等相繼出現，一直到玄黃光點、黑白光點消失，那道恐怖紫霞才裹著竹山老祖，從霞光瑞氣中沖天而起。」

「看來，真正關鍵在於功德以及竹山老祖最後所講的內容，其他都是天現異象，表面而已。」昊日真人下了判斷。

烏木真人則是陰沉著臉道：「從老夫掃過的那些修士來看，他們要麼只能聽到朦朧講道聲，要麼就是在講道聲中沉睡過去，沒什麼收穫。」

「應該有真正聽到的修士，不過人太多，只能讓門下弟子一一查探了。」昊日真人感歎道。

「要不要對那些修士下狠手？」烏木真人提議。

金羅真人苦笑道：「要是惹惱了那位，你可有還手之力？」指了指天上。

三位元神真人一起沉默，不再提及此事，面對那位竹山老祖的恐怖力量，他們就如嬰兒面對猛虎。

「所以吩咐弟子們仔細探查，但不許用太過分的手段。我們還是將著眼點放在功德之上吧。這功德，到底是何物？」昊日真人歎氣道，然後看著下方諸多修士朝聖般地在竹山之頂轉悠，「看來不少修士(W//R\S/H\\U)前來竹廬、仙石求機緣奇遇了。」

三位元神真人皆是默然點頭，功德到底為何物，幾人只能從那竹山老祖所作所為，以及字面意思來揣測試驗了。

……

紫色霞光點點消散，石軒眼前一亮，發現自己已經是回到了回龍觀中，玉婆婆正掌托香腮，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周圍一切與去七仙大世界之前一模一樣，彷彿一百多年的時光只是南柯一夢。

回想七仙大世界，自己離去前，故意借玉婆婆的力量展示以震懾四大宗門，就是顧念著那幾位弟子的香火之情，讓他們能免除無法抗衡的殺身之禍。

第五十四章 虛妄纏身·造物之境

「不錯，不錯，居然真能將七門外道元神之法搜集齊。」玉婆婆點頭讚揚道。

石軒哭笑不得：「弟子要是不搜集齊，婆婆您怎麼會接弟子回來。」

玉婆婆忽然咯咯笑了起來，笑得前俯後仰，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橫了石軒一眼：「你要是真搜集不齊，難道我還會將你留在那裡不成？不過我看你有章有法，就決定再多等等。」

敢情是自己做得好，成就陰神後才會被多留八十多年，這到哪說理去，石軒只好道：「那七門外道元神之法，弟子看了過後，很有些啟發，對於自己在陰神期的修行幫助很大……」

然後石軒談起了一些心得體會，一方面是借助講述將這些內容從頭到尾來個梳理，另一方面自然就有向玉婆婆請教的意思在內。

玉婆婆認真聽完後點點頭道：「雖然是外道功法，但也是長生秘法，自有其可取之處，你能從中多有領悟是好事。不過，嗯，堅定道路不需要我再教你了吧？」

接著玉婆婆才一一解答了石軒的疑難，最後笑道：「尤其是那門《天象自然蘊靈大法》，算是壞處最容易接受的了，只要控制出手次數，就能安享十幾萬年的壽元，雖然到頭來難逃第三次天劫，但正常元神真人，隕落於天劫之下的，又少得到哪去？要是在這幾十萬年內有所感悟，甚至還能轉世重修，衝擊正常元神。嗯，如果只求長生的話，不失為一門好功法。」

「第三次天劫？弟子覺得那七門功法應該一次天劫也渡過不了的？」石軒驚訝道。

玉婆婆笑瞇瞇地說道：「雖然很難，但還是有一線生機，他們要是真能有本方世界大功德加身，來自於大世界反噬的頭兩次天劫威力會小很多，做好準備的情況下，大衍五十，自有其一。」

原來功德之氣還有這等用處，石軒想要再問，可玉婆婆就笑而不答了，顯然認為石軒現在不是分心這個的時候。

「婆婆，弟子有一事不明，比如修行《天象自然蘊靈大法》成就元神後，眼見天劫將至，直接散掉修為，轉世重來，然後繼續修行《天象自然蘊靈大法》，是否能躲掉天劫，再次成就元神？那樣的話，豈不是能這樣無窮匱也，直到宇宙毀滅到來？」石軒只好問起這個。

玉婆婆搖搖頭，伸出右手，五指張開：「且不說還有沒有那機緣再次修煉到元神，光是散掉修為重來，就不是元神，而是靈魂了，道門正宗這樣一步步鍛煉強大靈魂的，元神真人散功轉世，依據修為，次數不等，這種外道元神，至多五次，靈魂就會泯滅。」

石軒點點頭，果然沒有如此鑽空子的方法，而且這七門外道元神之法，在最後成就元神那一步，成功的可能與道門正宗成就元神相差不大，危險則尤有過之。

見石軒不說話，玉婆婆促狹地看著石軒：「怎麼？想要讓你那幾位小朋友走這條道路？」

石軒苦笑道：「若是她們堅定道門正宗的元神之路且不成功，弟子少不得來求婆婆出手幫忙，傳授秘法，並護持她們轉世，若是她們無法堅持，這些外道元神之法也算是弟子與她們相交一場，力所能及的幫忙之事。」

玉婆婆撇了撇嘴道：「面對元神長生的誘惑，能堅定的又能有幾人？如果不是你有《寶錄》在身，到了神魂境界的時候，面對這種誘惑，恐怕也會搖擺不定。」

石軒默然無語，總不能眼見她們壽元到頭，卻什麼也不做。

玉婆婆也沒在意這些事情，轉而說起石軒的修為：「你現在已經到了『虛妄纏身』的階段了吧？」

在陰神境界，有三個小境界：感應真靈、壯大真靈、虛妄纏身，石軒因為成就的上品金丹，且通過太極圖感覺到過開天闢地的場景，所以感應真靈這一階段比正常陰神尊者，足足少用了幾十年時間，所以進階八十三年就經過了感應真靈、壯大真靈兩個階段，進入陰神期最久、也最困擾人的「虛妄纏身。」

「嗯，弟子現在只要進入觀想，總有各種雜念、虛妄紛至沓來，有上輩子種種遺憾之事，有不知來自於哪裡的虛妄，如征戰沙場、最後萬箭穿心的將軍，有一心救國，最後成為大奸臣的書生……」石軒雖然道心堅定，但這些虛妄雜念似乎和自己有些關聯，所以就算這次完全鎮壓，下次依然會來。

至於石軒的本命靈器，太極圖、陰陽二氣瓶已經三重天多，不足百年就會圓滿，倒是那些道術，七階的五行滅仙劍起碼還要四百年才會圓滿，六階的陰陽雷電類和虛空幻境道術，則要五百多年，其他五階道術就更不用提了。

不過迷魂幡已經進階靈器，可以配合陰陽生死大輪轉布下九天十地生死大陣了。

玉婆婆滿意地點點頭：「這個階段，最重要就是保持道心，不要為虛妄所擾。它們應該是來自於你本身靈魂當中，要麼是來自於各種後天沾染，要麼是前世，要麼是殘魂重生時融合的其他殘魂，所以現階段暫時無法解決。只有找到本身執念，帶來契機，踏入生死玄關，方才能直面它們。」

頓了頓，玉婆婆提醒石軒道：「踏入生死玄關後，明心見性，戰勝它們、斬掉它們或是掌握它們，就是踏破生死的關鍵，你萬萬不能大意，不知多少驚才絕艷的修士，就是在這一步折戟沉沙，或瘋或死。」

石軒鄭重地銘記於心。

玉婆婆見石軒鄭重的樣子，撲哧一笑：「你還是先別擔心這個吧，怎麼踏入生死玄關才是你當前要面對的問題，要知道絕大多數有望元神的陰神尊者，可都是直到壽元已盡，也無法踏入生死玄關。」

玉婆婆又指點了石軒幾句後，就說起石軒接下來的行程：「許小鬼幫你挑選的那處大千世界，我也曾經去過，正好適合你，只是那裡控制甚嚴，對你相當危險。」

「不過。」玉婆婆正色道，「你遇到危險不要寄希望於我或者許小鬼來幫你，想著靠別人是永遠無法成就元神的。」

石軒自然答應，自己做事都是盡量在自己能力範圍內。

其後，石軒正要告辭，玉婆婆忽然出聲喊住，上下打量了一眼道：「你的四象滅世劍是不是還差一件天材地寶？」

「嗯，還差一件水性、毀滅性質的天材地寶，婆婆您有？」看玉婆婆的意思，她莫非要給自己？

玉婆婆呵呵笑道：「暫時沒有，本來也沒打算給你，什麼都依靠長輩，是成長不起來的。不過想到你去了那個大千世界，未必有機會在成就元神前得到水性天材地寶，所以就送你一件吧。」

邊說，玉婆婆邊伸出一隻潔白玉手，空中的水性靈氣就集中於她的手中，然後紫色光芒一閃，無數符篆一現即逝，她手中就多了一小團藍乎乎、內裡有著不停遊走雷紋的水球。

「啊？」石軒詫異地看著這藍色水球。

玉婆婆很滿意的樣子：「萬雷天擊水，新鮮出爐，童叟無欺。」

石軒一邊接過這天材地寶，一邊驚訝地問道：「婆婆您能憑空製造天材地寶？」當年看到盜泉子轉化物質、製造靈石，石軒就驚為天人，現在看到玉婆婆這一手，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沒有太大靈氣波動，也沒有強橫的力量，只是簡簡單單光芒一閃。

玉婆婆得意地拍拍手：「修行帶來的可不只是強大力量，洞徹物質變化也是其中之一，除開先天靈物、後天靈物、金丹及以上修為的生靈等，我都能造。好了，你回蓬萊派吧，這七仙大世界的時空道標之門也帶回去，那裡的資源和環境還是不錯的。」

石軒接過那時空道標之門，忽然省起一事：「婆婆，不知綰兒最近如何了？可成就了上品金丹。」

玉婆婆本來頗為得意，聽到石軒的問話，頓時臉色微紅，讓石軒大為詫異，可從來沒見過玉婆婆臉紅啊。

玉婆婆沒好氣地道：「成了，成了，快回去吧，反正等你回來，會還你個完好的寶貝徒弟。」手一揮，石軒就暈頭轉向地出現在了風暴海上。

「莫非玉婆婆給綰兒的功法，在金丹到元神這段有了疏漏，所以才惱羞成怒不肯回答。」石軒不由得可憐起綰兒來，「做小白鼠真是危險……不知玉婆婆準備怎麼解決？能直接彌補嗎？還是護持轉世？」

因為對玉婆婆很有信心，石軒這個沒心沒肺的師傅，只是可憐下綰兒後，就找好方向往宗門返回。

……

海闊天青，風緩浪舒。

石軒聞著熟悉的海風味，看著熟悉的蓬萊島，內門七峰，外門二十八山，皆與百多年前無什麼區別，還是那麼靈秀縹緲，勝似仙境。

還沒來得及感歎及進入迎客島，石軒就感覺到宗門大陣掃過自己，然後降下一道紫光，將自己挪移到了接天殿。

第五十五章  宗門變化

天樞峰，接天殿。

比起上次看到張掌門，他更顯蒼老，雖然石軒並不清楚他的年庚幾何，但想來也有近千了，只是看起來，他的元神之路還沒有任何曙光。

「石軒你這一去，足足一百三十三年，要不是宗門玉冊中你的名字並未變化，老道還以為你隕落在外了。」張正言看到石軒回來，露出欣慰的表情，「果然，玉婆婆的事情不是那麼好辦的。」

回到宗門後，石軒就覺得整個人一陣輕鬆，無需步步為營，算計什麼，所以輕輕笑道：「弟子幸不辱命，已經將此事辦妥，而且還有其他一些收穫，正準備兌換給宗門。」

張掌門笑呵呵地道：「能被石軒你看中的收穫，應該不會太差，難為你還記掛著宗門。」到了石軒現在這個程度，宗門的善功已經是沒什麼太大作用了，需要的不一定有，有的基本不需要，所以明裡是兌換，實質上其實就是幫襯宗門。

石軒將儲物袋中的靈器都放在了半空中，洋洋灑灑近四十件，鏡幡戈劍刀針刺等等，一大半是來自於自己在竹山講道時，那些前來擒殺自己的十來位金丹宗師，一小半則是從雲從月的儲物袋中得到。

就算以張掌門的見多識廣，也是有些愕然，然後摸著自家白眉毛開玩笑道：「石軒你這是打劫了哪家大宗門的法寶樓了，或者是哪間商行的總店？呵呵，不錯，宗門紫氣東來樓裡現在剛好只得二十來件的靈器。嗯，你能有如此巨大的收穫，很好很好。」

對於石軒的收穫，張掌門很滿意，連帶對石軒的實力也更加高看一籌。

石軒將靈器收好，準備等等送去紫氣東來樓，不過思起另外一事，考慮再三之後，石軒對張掌門道：「弟子還有更大的收穫，只是不知該不該交給宗門。」石軒怕外道元神之法影響了宗門內高階修士的道心，可是如果不說，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長輩修士壽元到頭而亡，又有點於心難安。

來自於李懷遠的那門外道元神秘法，上次因為牽涉到神皇大世界的事情，所以石軒暫時按下，現在正好混在七仙大世界的元神之法中一起給宗門。

張掌門不甚在意地笑道：「石軒你想交就交，只問自己，宗門是不會強迫你的，我們蓬萊派這點氣度還是有的。」就算是法寶，蓬萊派也是如此處理。

石軒已經下定了決心，取出八根玉簡：「這是弟子得到的外道元神之法。」

聽到石軒的話，張掌門猛地一怔，摸著自己長長白眉毛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竟然掐下了一根眉毛來，不過張掌門也隨之清醒，看著手中那根長長的眉毛，自嘲地笑道：「老道失態了。」

石軒能理解張掌門這種在陰神期徘徊多年修士的心態，所以臉上並未現異狀地道：「弟子要不是剛進入陰神期沒多久，恐怕也是如此表現。」

「當年真君言老道的性格、心性，留在宗門內磨礪是最有希望找到進入生死玄關的契機，不用去其他大千世界，可是一眨眼，七八百年就過去了，老道還是碌碌而為，剛才如此表現，正反映了老道心性還不夠堅定。」張掌門歎氣道。

然後他揮了揮手：「你帶去天涯海角樓交給林祖師吧，老道怕再多說幾句，就會意志不堅地看起這些外道元神之法來。」

石軒只好恭敬告退，待要出大殿的時候，張掌門才省起真君的吩咐：「你休息幾日後，記得去真君處，成就元神之道，需一鼓作氣。」

……

往天涯海角樓而去的路上，石軒碰到了許多內門弟子，都很是眼生，他們也覺得石軒相當陌生，頻頻打量石軒，不過卻再無一人能夠認出當年風光無限、大名鼎鼎的石軒，正像庸祥離去時那樣，時光如水掩聲名。

剛剛踏入天涯海角樓，就聽到值守此處的那位內門弟子對著一位看起來三十來歲的修士恭敬地道：「遲師叔，您的玉簡。」

那位沉穩的壯年修士一手正要接過玉簡，一邊則因為有人進來，習慣性地看了過去，頓時雙眼一滯，表情凝固，直到石軒對他點頭微笑，他才回過神來，顧不得那玉簡，莊重地對石軒行禮：「正德拜見石師叔。」

看著已經成熟了許多，臉上有著歲月痕跡，看起來更有男子魅力的遲正德，石軒有點感歎：「想不到能在這裡遇到正德你，不知謝師兄可好？」

「師傅他老人家一切安好，在七十多年前進階陰神後就去閉死關了。」因為有那內門弟子在，遲正德是按照宗門統一的說辭回答，反正石師叔肯定明白是怎麼回事。

石軒點點頭，看了遲正德一眼：「你也算是不錯，已經神魂圓滿，爭取有朝一日成就上品金丹，才不負你師傅的期望。對了，采波那丫頭呢？」

「家姐與正德一樣，在神魂圓滿已經徘徊近六十年，所以坐不住，請教一番後，外出尋找機緣去了。」遲正德表情中有著苦澀，想來是卡在這一步，很是艱難。

石軒溫言道：「金丹之道，機緣本就很重要，你也不要窩在宗門，多外出走走，經歷世事，方才有機會。」

「弟子謝過石師叔指點。」遲正德拜謝過後，才道，「這次弟子就是過來請教順便兌換些陣法玉簡。」請教，自然是指請教樓上的林洛林真人。

又寒暄了幾句後，石軒就上了二樓。

那位內門弟子看到石軒離開，很是好奇地問著遲正德：「遲師叔，這位前輩是誰？為什麼弟子從來沒見過？」

遲正德心情突然變好，哈哈一笑：「那可是百多年前的風雲人物，可惜那時候你家祖父都還未出生，自然沒有聽過，自己去宗門典籍上查找吧。」

……

二樓，一位青絲如瀑，眉目精緻的年輕女子，她眼、眉、口、鼻、耳等五官，分開來看，都是秀美無比，但合在一起，卻帶上了一股皇皇堂堂的大氣，使人一看到她，就只會注意到她這種磅礡大氣的美麗，反而少有驚訝於她的容貌精巧。

林洛穿著翠綠衫子，專心地看著石軒交給她的那八門外道元神之法，最先看的是地極真人那門，她的眉頭微微皺起，之後連換幾門，好看的眉頭是越皺越深，直到看到《玄日統御真靈玉冊》，才稍微舒展了一些，其後的《天象自然蘊靈大法》和借助法寶成就元神的功法，則讓她點點頭，皺起的眉頭完全平復。

「前面那幾門……」林洛正要評價之前的幾門，可想起對面晚輩弟子辛辛苦苦給宗門收集了這些功法，實在不能打擊他的熱情，話音一轉，「練成後真是生不如死，但後面三門很是不錯，只求長生的話，甚至勝過道門正宗，比起前面幾門強得太多。」

「像《法華金身妙訣》真是畫蛇添足，明明用香火凝聚金身，再將真靈融入其中，就是神道正宗之法，它卻偏偏另起爐灶，再造一個法相，兩者是衝突不斷，以我觀之，若香火繼續壯大，不出萬年，必然瘋癲……」林洛話一說開，就不再避忌地點評起前面幾門，聲音柔美，與容貌的磅礡大氣，有著相反的魅惑。

點評完那五門後，林洛才看著石軒道：「所以莫要看它們能夠長生，實在是後患不小，你可切記。」原來是怕石軒不能堅定道心，所以才當面指出這些功法的缺點。

「還請林真人寬心，弟子只求大道，這些功法不會蒙蔽了弟子的道心。它們的缺陷弟子都很清楚，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弟子也從中學到了很多東西，對弟子的修行幫助很大。」石軒不急不躁，緩緩道來。

林洛微微有些驚訝，略帶欣賞地看了石軒一眼：「本以為你是因為得了玉婆婆的緣法，才有今日的修為，但你道心之堅定，實在超出我意料之外。看來光聽別人述說，不親眼所在，確實會有所偏頗，真是不好意思。」林洛坦坦蕩蕩承認了先前對於石軒的一些流於表面的看法，並且不持身份，直接道歉。

「林真人也是愛護弟子，何錯之有。」雖然林洛之前有些看輕石軒，但所作所為皆是發自內心的關愛後輩，所以石軒沒有任何介意之處。

林洛點點頭，繼續道：「其實這《玄日統御真靈玉冊》的後患可能也不小，以法相為主，真靈為輔，恐有迷失本性之憂，被法相來自於天地的意志所感染。所以，這些元神之法中，我建議還是只保留《天象自然蘊靈大法》和那門借助法寶成就元神的秘法，其他的留下一些有價值的陣法就行了，你覺得如何？」

「真人處理得很恰當，弟子沒有異議。只是弟子有些好友，若他們想走外道元神之路，弟子能否將這兩門功法相授。」石軒問道。

林洛輕輕一笑，彷如百花盛放：「這兩門功法是你帶挈宗門，其歸宿還是屬於你，想怎麼處置是你的事情，而且善功也不會少了你的，就算暫時沒什麼想要的，日後拿來換取一次陽神真人出手也可以嘛。」

「對了，張掌門他知道這些外道元神之法嗎？」林洛見石軒準備離開，隨口問了一句。

石軒道：「就是張掌門吩咐弟子過來的。」

「哦，他反應如何？」林洛收斂表情，鄭重地問道。

石軒將張掌門的反應描述了一遍，林洛聽完後，淡淡歎了口氣：「可惜了。」

第五十六章 各自選擇·恍如隔世

石軒默然不語，確實是可惜了，如果張掌門真的能把持道心的話，就會如石軒這般，完全不將外道元神之法放在心上，只是作為參考，隨意翻閱，汲取裡面有用的東西，根本不會畏如蛇蠍。

這種反應恰恰說明，張掌門沒有放下。

「其實，這也能算是堅定道心的一種考驗吧。」林洛若有所思地道，「你能經受住這種誘惑，難能可貴。好了，你回去吧，好好休息幾日，那處大千世界可是相當危險的。」

……

天璣峰，石軒洞府，敖古正化為巨大黑龍，在洞府門口曬著午後暖陽，曬得昏昏欲睡時，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猛地驚醒過來，趕緊道：「老爺，老爺，您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自己的神識中壓根兒就沒有發現。

「剛剛回來，你這些年辛苦了。」石軒將靈器兌換給宗門後，就直接返回，此時一邊緩緩走進洞府之中，一邊問道：「綰兒、劉羲、陳然，近況如何？」

敖古搖身一變，化作人形，跟在石軒身後：「綰兒師姐在老爺您離開後四十多年後成就了上品金丹，十多年前進階陰神，然後去了中土之地，說是要在那裡尋求成就元神的機緣，總之沒有回來過了。」

「劉羲師兄花了四十多年，斬殺了仇家海盜後，成功進階神魂，不過在神魂圓滿卡了五十多年後，現在外出遊歷去了。陳然師姐則要差一些，足足用了七十年才進階神魂，現今也在神魂圓滿十多年，同樣在外修行。」

石軒點點頭，劉羲和陳然經過前面階段試驗《神霄功法》的折磨，道心已經磨煉過一遍，進階神魂只是遲早的問題，上品金丹的話，那就只能看各自機緣和心性堅定與否了：「青索還在外面亂跑？」

「那猴子，呃，青索這些年有所收斂了，而且常常昏睡好幾年，現在就是。」敖古顯然拿青索沒辦法。

這是恢復中的正常現象，石軒心中有數，轉而問起明輕月、余若水、周蝶蘭來。

「三位目前都在宗門內，不過除開明姑娘是由於本身體質的緣故，其他兩位都是在神魂期徘徊了百多年，各自出去尋過契機未果，正在宗門內休養。」

……

鳥語花香的殿閣式洞府中，周蝶蘭正在盤腿打坐，好一會兒之後，她睜開眼睛，望著窗外藍天發呆，自從外出未能成就上品金丹回來，這十年中，她心中一直難以下定決心。

雖然因為延壽丹藥的關係，她的壽元還有足足近百載，斷言不能成就上品金丹，還未時尚早，可也希望渺茫。

「師傅，有位姓石的前輩在殿外求見。」周蝶蘭新進收入門下不足十年的女弟子蘇羅心進來稟報。

姓石？莫非是石大哥？他不是成就陰神去其他大千世界了嗎？周蝶蘭站了起來，匆忙往殿外而去，心中又疑惑又欣喜激動。

看著那熟悉的身影，周蝶蘭雙眼微紅，在神魂圓滿徘徊百年可是難以言喻的折磨，此時看到好友，自然有些無法控制情緒。

「石大哥，恭喜你進階陰神。」千言萬語，可到了嘴邊卻化為了這麼一句話。修道之路，很多事情，終究還是只能自己品嚐和堅持，周蝶蘭已經明白了這一點。

石軒見狀，也不多問：「我回來幾日就要再次外出了，這次不成元神恐怕再難相見。今日卻是有一事來尋你。」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靜室，周蝶蘭疑惑又有點為石軒擔心地道：「不知蝶蘭有什麼能幫得了石大哥你的？這些年蝶蘭屢受石大哥你大恩，正是無以為報。」

示意周蝶蘭打發蘇羅心離開後，石軒打量周蝶蘭一番，沒有回答，轉而問道：「蝶蘭你最近修為如何了？」

按下心中疑惑，周蝶蘭緩緩道：「蝶蘭卡在神魂圓滿百多年，已經心力交瘁，讓石大哥你失望了。」她表情不變，但語氣中那濃濃的疲憊是掩飾不住，「其實這十年來，蝶蘭一直在猶豫，是否服用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可總是下定不了決心。」

石軒沉默了一下，開口道：「我這次外出，得到了兩門外道元神之法，就算不成就上品金丹，也是有望長生，這次來尋你，就是想問問你，想走哪條道路？」

外道元神之法？周蝶蘭不明白這是什麼，但聽起來，這是長生之道，於是有些激動地道：「石大哥，真的能長生嗎？不用如此虛無縹緲地尋找金丹大道？」

「蝶蘭你先別激動，這長生之法有其不足之處的……」石軒將其利其弊都講了一遍，才看著周蝶蘭道，「你可要想好了。」

周蝶蘭神色變幻不定，好一會兒才化成了堅決：「蝶蘭已經下定決心，手中這一粒九轉九還玉液神丹總算有了用處。蝶蘭就走那借助法寶成就元神之路。」

「可是純陽法寶也是難得，不比成就上品金丹簡單，甚至更難，更容易隕落。」石軒還是勸了一句。

周蝶蘭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但口氣幽幽地道：「其實石大哥你知道嗎？上品金丹最折磨人的地方就是看不到路在何方，讓人在一片黑暗中摸索，不知道前方是對是錯，又似乎永無盡頭，這種折磨真是生不如死。」

「這外道元神之法，至少每一步該怎麼做都清清楚楚，有章可循，就算艱難許多，危險許多，蝶蘭也是不怕，能將全身力氣找準方向使出，雖死無憾，只怕那黑暗中尋不著道路的恐懼、無望。」

周蝶蘭的聲音漸漸低沉，在靜室之中悄悄迴盪。

石軒歎了口氣，沒說什麼，人各有志，修行之路又是自身的事情，自己能幫的只能是這麼多，將那門秘法打入了周蝶蘭腦海之中後就離開了。

……

一片瀑布之下，紅衣如火的人影，張口一噴，一道明亮的白色劍光沖天而起，直入雲霄，劍光如雷，劍氣披靡。

看著這《秘傳斬仙劍匣》凝練出來的鋒銳劍光，石軒手一指，天雷伏魔劍化作青色雷光迎了上去，兩劍相交，爆發出轟隆隆的聲響。

「若水，你果然將劍氣雷音練成了。」石軒看著氣質越發凌厲的余若水笑道，同時將飛劍收了回來。

余若水瞇起了眼睛，笑得很是開心：「若是能進階上品金丹，劍光分化未必不能練成。」說起上品金丹時，她好像沒有沮喪疲憊。

石軒降下遁光：「看起來若水你沒有被上品金丹進階的困難所困擾？」

余若水看著還沒有收回的斬仙劍光，淡淡道：「有的，不過自被我一一持劍斬滅。要是連這點折磨也受不下來，談何追求長生之道？」

第五十七章 各自選擇·恍如隔世

石軒點頭贊同：「正是此理，我還怕若水你失了平常心。其實此次前來，是因為我得到了兩門外道元神之法，可以不用成就上品金丹也能踏入長生。」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余若水劍光一展，將瀑布劈成了兩截，問也不問那兩門外道元神之法，直接道：「石軒你一向知道我喜歡飛劍，喜歡劍術。而之所以喜歡它們，是因為無論有多少困難，有多少險阻，皆能一劍破之。現在我修煉《秘傳斬仙劍匣》，面對金丹大道，自然一往無回，寧折不彎，就算身死也不回頭。」

「呵呵，那就祝你得償所願。」石軒自然也不再提起那兩門功法，自己只能做力所能及之事，而且余若水也兌換過延壽丹藥服用，百年壽元還是有的，並非絕望之事。

余若水看著石軒嫣然一笑：「好不容易看到你，莫要浪費了時間，咱們好好切磋下劍術。」

……

明輕月的洞府和石軒的一樣，皆是乾淨而簡單。

兩人相對品茶，輕鬆地說著這些年各自的經歷。

明輕月經過百年歷練，整個人如同洗淨了鉛華般，將英氣內斂，顯得更加脫俗沉穩，此時正淺淺笑道：「想不到石軒你經歷如此豐富，不像我，這些年除開修行，就是被人瞧不起。」

「他們又不知道你的底細，看你神魂階段都要修行近百年才能圓滿，圓滿過後百多年都沒有成就金丹，自然以為你是少時了了、大未必佳的典範。」石軒見明輕月毫不介意，隨口開起了玩笑。

明輕月假嗔地瞪了瞪石軒，見閒話談完，就請教起道法上的問題，到了最後，石軒道：「我這次在七仙大世界，得到好幾門外道元神之法，其中有兩門很是不錯。」

明輕月攏了攏秀髮，笑著問道：「和道門正宗相比，有什麼區別？」

石軒一一講述，見明輕月若有所思，調侃道：「怎麼，想走外道元神之法了？」

明輕月白了石軒一眼，伸出芊芊食指搖了搖，俏皮笑道：「石軒你誘惑不了我，百多年前激發血脈、凝結妖丹、走龍王之路，立刻就能有上萬年壽元的誘惑，我都能抵禦住，現在面對這個，那更是小菜一碟。」

說到這裡，她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對了，我這些年閒暇時將母親從龍族帶出來的典籍翻了個遍，在一本山水地理志的不起眼地方意外發現了那《周天星斗劍法》的來處，我想或許對你有點用處。」

「哦，我劍光分化練到九道後，就停滯不前，想來下一步應是那劍氣如絲的關隘，可一直礙於功法不全，實在有些找不到道路，想不到今日能夠聽到這個好消息，真是多謝輕月你了。」石軒覺得這算是意外驚喜，本來還打算等元神之後才著手尋找的。

明輕月笑道：「只是一個線索，能不能尋到還得兩說，據上面所載，當初龍族是在通天大世界的浮游商行買到的，他們既然出售殘篇，那麼想來全本的蹤跡還是知道一些的，不過都百萬年過去了，再多蹤跡說不定都沒有了。」

「無妨，總比沒有線索好。」石軒也沒在意，看來還是得成就元神之後去了，「對了，那兩門外道元神功法，要不要聽聽？」

「怎麼不要？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石軒你不是常說這句話嗎？」明輕月笑著反問。

石軒哈哈一笑，與明輕月探討起這些外道元神之法起來。

……

天樞峰峰底的冰寒大陣之中，石軒正專注地聽著許知非許真君的話語，關於此次自己要去的大千世界是什麼樣的。

「那個大千世界因為生成時候的獨特因素，還沒有殘破後的本方大世界大，可靈石極其之多，形成了獨特的修真環境，在這個大千世界內，無數術法、道術都得到了普遍的應用，許多凡人，雖然無法修行，可卻能享受道法帶來的便利。」

「最重要的是，這是一個等級森嚴的世界，在幾十萬年前，曾經出過一位驚天動地的大人物，他統一了世界，其後他創造了一種陣法，布在每個城鎮當中，並且互相關聯，於是每位元神以下的修士，如果不能得到帝國頒布的施法權限器物，在絕大部分地方，就會空有一身修為而無法施展。」

「所以你到了那個大千世界，是危險至極，倒是你那法寶可以使用，不過一旦用出，就會被遍佈世界的陣法所監控到，後果很是嚴重。」

石軒見許真君沒有再講，就問出了自己的疑惑：「那位大人物現在是否還活著？這個世界的最高修為是什麼？」

許真君道：「那位大人物在二十萬年前天人第三衰時就身死道消了，其後因為氛圍的緣故，整個大世界，修為是越來越低，現在的最高修為僅僅是一位鎮壓國運的元神真人，不過資源、靈石豐富的情況下，中品金丹宗師很多，陰神尊者也很多。」

「加上這麼多年來，他們在陣法、器物上的成就是一日千里，所以就算你有法寶在手，面對那些結成陣法的陰神尊者或器物也是毫無還手之力。」

石軒啞然失笑：「看起來他們倒是以人多取勝啊？」

「呵呵，正是如此，就如那些虛空天魔一般，單個兒的修士並不強，一旦結成陣法，幾十上百陰神尊者合力，就近乎元神真人出手的威勢了，甚至在威力上尤有過之，只是層次上不去而已，一旦遇上元神真人，再大的威力也是無用。」許真君笑道。

「好了，具體的，你自己去體會吧。記住，找到自己的執念是需要多歷事情的。」許真君將手一招，一道紫色大門就出現在石軒面前。

石軒堅定地邁步進去，然後消失在大門之中。

……

當石軒從這種時空傳送帶來的眩暈當中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站著似乎燈火通明的城郊，這裡有著一條又一條寬闊光帶在空中懸浮，從遠處連接到城內，好像無數飄帶一般。

石軒一動念，發現果然道術到了身體之外，就直接消失於無形，根本無法施展出來，但在身體內，鎮定陰神等卻是可以辦到。

此時正值深夜，天黑無月，可那些寬闊光帶都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照亮周圍的一切，石軒剛準備往城裡走去，突然巨大的轟鳴聲從身後傳來。

轉頭看去，石軒險些嚇了一跳，那不是汽車嗎？呃，有些不對，沒有車輪，車身低矮，銀白色，懸浮在光帶上，車尾噴發著兩道火焰光芒，急速往城內駛去。

一輛接一輛，好幾輛這種類似汽車的事物，爭先恐後，你爭我奪著。

這是在賽車？石軒只覺得一種荒謬的感覺在心裡升起，這還是修真世界嗎？

不過神識被壓制在身體內，讓石軒感覺不出來那幾位駕駛者的修為，否則倒是能得到一些信息。

看著這些車子消失在城內，石軒只好邁步而行。足足有兩百多年了，石軒再一次在趕路的時候用上了自己的雙腳，真是久違的體驗。

快步走了一會兒，那看似很繁華的城市還距離甚遠，但石軒並不心急，正好觀察四周，這是來到陌生地方的首要之事。

天很高、風很清，高空隱隱有光華一閃既逝，這時，一輛深黑色的「汽車」吱呀一聲，停在了石軒右手邊不高處的那條光帶旁。

車門打開，裡面出來一位身穿灰色筆挺類似襯衫的衣物，黑色長褲，黑色頭髮剪成短寸的二十來歲帥氣男子，他對石軒打著招呼道：「嘿，朋友，怎麼著，想走進城裡去？估計走到明日都未必能行，要不要搭個便車？」

看著那熟悉的衣物樣式，熟悉的髮型，熟悉的說話方式，石軒忽然有種夢迴地球的感覺。

第五十八章 律令森嚴·一路見聞

石軒作為偷入這個大千世界的來客，又不是小孩子，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去坐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的車，因此客氣地道：「多謝這位朋友好意，不過在下還是步行入城吧。」

就算神識不能出體，但光憑雙眼，石軒就能判斷出這年輕男子的肉體強度在養氣期，並未經過天地靈氣錘煉，換句話說，石軒光憑肉身之力就能穩穩勝過幾十上百個他，唯一需要擔心的是，許真君提到的，這個大千世界普及術法、道術，器物發達。

那年輕男子好意被拒，也不生氣，拿出一塊東西放入嘴裡咀嚼，然後笑呵呵地道：「朋友，明人不說暗話，光憑你這一身打扮，加上那文縐縐的語氣，你是什麼來路，大家都清楚。我們臨淵城外，最常出現的可就是你這種想混入我大羅帝國享福的深淵遺民，要不然肖某我也不會在這裡討生活了。」

深淵遺民？看來當年那位大人物統一大千世界時也只是統一了那些有價值的地方，像一些海外荒島、窮鄉僻壤、地底深淵，就懶得管了，那些人嚮往大羅帝國的繁華，所以經常偷入帝國，於是就有了這年輕男子從事的那行當。

許真君之所以將傳送目的地放在這裡，自然就是因為這裡是最好混入大羅帝國的地方。

見石軒沒有說話，那年輕男子自以為說中，頗為得意地道：「而且朋友你想偷入城中，也不換身打扮，我敢打賭，你就算走到了城裡，也會立馬被治安官送到勞力營中，一輩子就去挖靈礦了。」

將前因後果，實力對比暗中思考了一遍，石軒自付有法寶在手，就算遇到金丹宗師，也有不暴露法寶逃走的機會，所以淡淡地道：「那朋友你能為我做什麼？需要我付出多大的代價？」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上車來，我們邊走邊談。」年輕男子看了下四周，見到那些賽車的又回來了，顧不得驚訝石軒的鎮定，招呼他上車，畢竟幹得是違法買賣，要是被人逮到，自己也得去勞力營挖一輩子的靈礦。

石軒身手敏捷地跳上光帶，鑽進了那無輪車中，年輕男子伸出手來：「還沒自我介紹，兄弟我叫肖揚，不知朋友你高姓大名？」

車底陣法在靈石驅動下亮了起來，車子緩緩開動，石軒本著震懾的打算，握了握手：「在下石軒。」

好大的力氣，肖揚皺了皺眉頭，再聯想起石軒剛才跳上光帶的動作：「石兄弟你有引氣期的實力了？」

「嗯。」石軒點頭。

肖揚轉過頭，仔細打量了石軒一番：「本來給你補上身份文書、帝國戶號需要十塊上品靈石，但要是石兄弟你幫我們做些事情，這靈石就能免掉，我們還負責替你安排『施法等級考試』，拿下綠色施法執照，那樣除了一些特定場合，就能正常發揮你引氣期的實力了。」

石軒突然覺得好虛幻的感覺，上輩子有各種各樣的等級考試，到了這個大千世界，居然還有「施法等級考試」，莫非許真君就是希望借助類同於自己上輩子的世界，讓自己從前後錯位中找到執念？

「還是算了，在下只想過點安穩生活。」雖然按照許真君吩咐要多歷事情，但這種不知前因後果就貼上來的事，九成九是危險極大。

肖揚又勸了石軒幾句，見石軒堅持不答應，只好道：「那十塊上品靈石，給你一份身份文書和一個帝國戶號。尤其是那帝國戶號，以後你存物、借錢、考試、工作、學習等都要用到它。呵呵，說句不客氣的，在我們大羅帝國裡，衣食住行、生老病死，皆與它相關，犯了什麼事後，也方便追蹤行跡。」

石軒表示明白，然後肖揚就道：「那一塊上品靈石的定金，剩下九塊等拿到文書和戶號時給。」

石軒身上上品靈石還有二十多塊，也不擔心，直接給了肖揚一塊。

肖揚接過來後，仔細看了看，還用牙咬了咬：「嗯，確實是上好的上品靈石，還是你們這些深淵遺民厚道。這些玉簡你先看看，都是元老院頒布的律令，以後就要在它們規範下生活了。」肖揚語氣苦澀，似乎對於那麼多的律令心有餘悸。

《飛行管制條令》《五大施法禁制區域管理規範》《帝國防禦律令》《治安官手冊》《偷入者懲罰措施》……零零種種，居然足足有上千門律令，只看得石軒一愣又一愣。

在石軒翻看這些律令的時候，肖揚的車已經進入臨淵城中，城裡的建築風格多樣，有如石軒上輩子一樣的高樓大廈，也有小院、園林、府邸，還有一些漂浮在空中的奇形怪狀小屋，看起來是光怪陸離。

此時還是深夜，整個城市一片安靜，只有少量無輪車在光帶上開行，這時從城裡另外一邊，開過來一輛高大、黑色，上面畫著雄鷹的車子。

「那是治安官的執勤車，遇到的時候記得躲遠一點。」肖揚鄭重地告誡石軒。

石軒還沒開口回答，就見到那車子停了下來，從裡面下來兩位統一黑色衣物的男子，一位三十來歲，一位二十來歲，他們在光帶邊沿踩了踩某個突起處，從光帶上就延生出一道階梯，直到地面。

在地面街邊，有一位醉酒的漢子在發著酒瘋，那兩位治安官走了過去，想要制止他。

可那醉酒漢子蠻力頗大，不停瘋狂擺動中，讓兩位治安官完全無法靠近，甚至有幾拳差點打到那位二十來歲的治安官，讓這位看起來有些青澀的治安官變得很是緊張。

那醉酒漢子擺脫兩位治安官後，準備往自家儲物袋內掏東西，這讓那位本就緊張的治安官更加緊張了，突然，一道藍色光華從他手中飛出，直接將那醉漢劈成了兩半，鮮血流了一地。

「我，我不想的。」那青澀的治安官恐懼地看著那位年長一些的。

年長那位沉重臉道：「不用擔心，是他先有攻擊意圖，你所作所為完全符合《治安官手冊》，到時候調出這裡的監控影像，寫一份文書上去就行了。」

青澀的治安官看著醉漢手中已經破碎的酒瓶，深吸了兩口氣，默默點頭。

「看到沒有，只要表現出任何一點兒攻擊跡象，治安官就能無限制施法和使用法器擊殺目標，所以以後遇到的時候記得躲遠一點。」肖揚見怪不怪地道，「不過也不怪他們，那些傢伙誰知道是拿出酒瓶喝酒，還是用法器攻擊，不搶先下手，自己可就慘了。」

石軒自然不會發表意見，趕緊將律令看一遍才是正道。

進入城中之後，肖揚的車就開得很慢，轉過幾個街道後，天色微明時，到了一個鬧市中的當街小院。

下了車，推開院門，裡面空無一人，肖揚笑著對石軒解釋道：「那些等著身份文書的遺民，或是犯了大案的歹徒們都是約好時間上門，誰也不願意被別的人在這裡看到。」

石軒見院子佈置得很粗疏，能看出來只有基本的警戒陣法，也就跟著肖揚走了進去，到了一處空曠靜室。

「石兄弟，還要借你氣息一用。」肖揚先將話講了出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石軒對於太極圖的鎮壓很有信心，這些傢伙也不像是有法寶的，所以點點頭，任由肖揚攝取了一絲氣息。

看著肖揚將氣息封入一塊玉簡中，然後告退出去，石軒就站在靜室門口等待著。

……

院子另外一處，肖揚正在和一位臉皮皺紋深重，但被一頂高帽蓋住大半臉孔的男子商議。

「這就是那遺民的氣息？咱們要不要直接殺掉他？要不然疏通關節、偷上戶號可是麻煩又大，花費又不少的。」那男子做了個殺的手勢。

肖揚搖了搖頭：「他有引氣期，就算不能施法，光憑肉身就能幹掉你我。再說即使集結高手，幹掉他也要頗費周折，鬧大了的話，對組織不好。」

那男子不無遺憾地道：「可惜組織裡那些高手不願意來咱們這偏僻城市，否則有一神魂期高手就能輕鬆拿下。哎，這麼肥的羊，放掉可惜啊。」

肖揚嘿嘿笑道：「我可是將價錢誇張了五倍，這剩下的四塊，你我二人均分，總好過找神魂期高手過來，大頭部分還得給他。」

「哈，看不出來啊，居然將一塊上品靈石漲到五塊，真是心夠黑，不過我喜歡。」那男子接過封印了石軒氣息的玉簡和一塊上品靈石，美滋滋地出去了。

肖揚則返回靜室，陪著石軒閒坐，順便講些大羅帝國的常識，如整個帝國的權利本身是掌握在皇帝鴻烈手上，但他久不聞世事，且無子嗣傳人還活著，所以權利兩分，被貴族世家組成的元老院以及左親王「微鴯尊者」傲聽濤分別把持。

「說起來，肖某上月去過帝都幾日，可實在是無暇欣賞帝都美景，倒是回來那天帝都好一場暴雷，實在是肖某生平未見。」肖揚見石軒聽得津津有味，也談起了去帝都的見聞。

石軒自然願意聽這些東西，也就附和著肖揚的話語，將一些基本常識摸了個清楚。

過了一個時辰，肖揚忽地一笑道：「辦好了。肖某立刻去給石兄弟你取來。」

第五十九章 似曾相識·昨日已非

沒過多久肖揚就拿著一張薄薄的玉紙回來，那玉紙薄如蟬翼，青翠透明，上面有著稀疏的花紋和文字：「九塊上品靈石，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石軒隨手給了肖揚靈石，然後接過了玉紙。一拿到玉紙，石軒就發現自己的神識能夠從身體內延伸出來，覆蓋在上面，查看裡面的信息。

「石軒，三十八歲，臨淵城人士，虛清道院下院結業弟子，具有帝國認可的引氣期修為境界。工作狀態：失業。施法執照：無，……」

後面還有詳細的石軒從小到大的生活經歷，如本城第一書院開蒙，並一直修煉到出竅期結業，然後於當年通過帝國統一的國試進入虛清道院，總而言之，這上面展現了那根本不存在的石軒的一生。

手握這張紙，石軒悠然出神，自己大學畢業時，拿著的也是這麼薄薄的幾張紙，上面同樣有著自己的一生，不過想來現在那些紙中已經多出了一份死亡證明，真是好生唏噓。

見到石軒默然不語，肖揚呵呵笑道：「石兄弟，別費勁了，只有神魂期高手才能直接從身份文書上讀取信息，你還未形成神識，只能用這通心佩，呵呵，這是身份文書的附帶品，裡面有一尺大小的空間可供裝些貴重物品，還能通過它查看需要神識才能查看的消息。」

看著石軒接過通心佩，肖揚繼續說明：「身份文書上最重要的就是開頭那帝國戶號，並且在通心佩上通過秘法將那串號碼封印其中，對應著帝國錢莊的一個戶頭，記住，在帝國內，靈石於正常交易中是無法使用的，只能用『元幣』，它沒有任何形狀，是存於帝國錢莊的無形之物。」

「虛清道院很出名嗎？」石軒已經回過神來，忽然問出了這麼個問題。

肖揚愣了一下，笑道：「當然出名，帝國最好的道院，裡面金丹宗師無數，不同系別還都有陰神尊者坐鎮，實力甚至在皇帝御衛團之上。之所以給你這個身份，是因為如果是三流道院的身份，很容易被別人懷疑你的學習經歷是假的，虛清道院尤其是下院，只要你不碰到同一代同一系的結業者，基本不會被揭穿。」

石軒收好身份文書，戴好通心佩，起身告辭。

「對了，石兄弟你身上的靈石，記得只能去帝國錢莊兌換成元幣，私下交易靈石可是重罪。」肖揚送石軒到了門口後，提醒了石軒一句，畢竟要是石軒犯了重罪，很可能牽涉到自己。

石軒微笑點頭，然後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在下準備過段時間去考取施法執照，不知肖兄你能否讓石某先見識一下，看看到底是個什麼事物？」

肖揚沒有在意，從左手上拿下一塊橙色圓形紋章，裡面光華流轉，似乎有著許多條魚兒一般的禁制在遊走。

把玩著這橙色紋章，石軒一面和肖揚隨意說著閒話，一面借助通心佩，將神識透入了紋章裡面，分析著那些禁制，試圖將其破解，那樣自己就可以偽造一塊，免得去考取施法執照時被人揭穿身份。

肖揚見石軒許久不歸還自己紋章，有些猜到他的心思，遂勸告道：「石兄弟，莫要白費力氣，這些紋章至少都是神魂高手製造的，而且與帝國大陣勾連，沒得到允許的情況下，就連金丹宗師也只能製造出徒具其形、並無實質作用的紋章。」

石軒雖然並不是那種精研陣法禁制的大師，而且有了太極圖之後，在破除陣法上多依賴於它，但好歹石軒也是貨真價實的陰神尊者，修煉了這麼多年，對陣法禁制也是頗有心得，加上道術、法器禁制等與陣法禁制都有共通之處，現在石軒已經對施法執照有了些思路。

那些禁制不算難，甚至可以說非常簡單，因此石軒方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有頭緒，其最大問題就在於最後將自己的氣息、禁制勾連帝國大陣的這一步，沒有相關許可，那可是找死。

「肖兄，這身份文書去考取施法執照沒問題吧？」石軒將橙色紋章遞還給了肖揚，同時笑著問道。

肖揚拍拍胸脯：「只要石兄弟你不妄想考取最高兩級的施法執照就沒有任何問題。再說到了金丹宗師的修為，那就能隨便找一家貴族世家投靠了，那時候一切過往都能抹掉，成為真正有身份的人。」

石軒滿意點點頭，轉身就走，既然找不到辦法悄悄勾連帝國大陣，那就趁正式勾連帝國大陣時悄悄做些手腳吧。

……

帝國錢莊在臨淵城的分店是一處充滿金屬質感的白色大樓，冰冷森嚴，玉石地板幾乎能將人相貌倒影得清清楚楚。

這裡有著七八個櫃檯，櫃檯被陣法禁制所籠罩，裡面分別坐著一位相貌姣好、衣著端莊的姑娘。

一名高大威猛的護衛看到石軒走了進來，迎了上來，客氣地道：「不知您需要什麼服務？」石軒已經將雲霧仙衣變化成了這個世界普通的衣衫，氣度沉穩，步伐不疾不徐，所以大凡有眼睛的都不會狗眼看人低。

「我需要兌換些靈石，不知在哪個櫃檯？」石軒正在努力適應這個世界的說話風格。

護衛引著石軒向左走：「那三個都可以，您去人最少的那個等著吧。」

等了一會兒，在前面的人都兌換完了靈石後，石軒坐到了櫃檯前面，裡面那位相貌清麗、笑容親切的妙齡姑娘微微起身，行了一禮：「第五十九號宋海西為您服務，不知您要兌換多少靈石？」

石軒又有點回到前世的感覺，定了定神，拿出五塊上品靈石：「我兌換五塊上品靈石。」

那位叫宋海西的姑娘表情一時變得相當精彩，雖然帝國靈石資源豐富，可上品靈石依然是主要流通於金丹宗師及陰神尊者這個階層的，當然那些貴族世家的嫡系子弟也有可能，所以她一邊接過上品靈石，一邊打量著石軒。

「五塊上品靈石，就是五百萬元幣，扣除兌換費用十萬元幣，共四百九十萬元幣，石先生您請查看。」宋海西將元幣通過禁制打到了石軒的通心佩上，同時看著帝國戶號反映回來的消息。

虛清學院下院，引氣期修士，這位叫石軒的男子，莫非受到了哪個金丹宗師的青睞？本城可就只有世襲臨淵將軍一職的肖家這一個貴族世家。

這種身家豪富、前途光明的年輕男子，自然是女子心中良好的擇偶對象，宋海西的笑容已經不只是親切了，而是矜持中透著熱情：「石先生，我們錢莊還代理了本城洞府、房屋買賣，以及各種投資事宜，不知您是否有興趣？」

石軒本來想買個洞府的，但想到許真君多歷世事的吩咐，就笑道：「投資本人暫時沒有興趣，不過剛剛回到臨淵城，想買一處高樓房屋，那樣就可以呼吸高空罡氣了。」

「呵呵，石先生您真會說笑。」宋海西見能賣出一戶房子，很是高興，然後從脖子上取出一個小巧的鑲滿各色靈石的漂亮飾物，在上面按了幾按，就開始通起話來，大概意思就是這裡有位尊貴客人想要看房子，快點過來。

辟里啪啦說完，宋海西見石軒怔怔看著自己，有點羞澀又好想起什麼似的道：「石先生您剛剛回到本城，應該還沒來得及更換通訊器吧，我有個朋友，正在做這方面買賣，店舖就在附近，要不要我叫她送些通訊器過來讓您挑選。」

石軒點點頭，在護衛陪同下去了旁邊一處靜室等待，畢竟櫃檯後面還有不少人等著的。

沒過多久，一位頭髮紮成馬尾，身穿淡白短袖長裙的姑娘就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直往靜室而來。

看到石軒後，她喘氣幾口氣，拿出一排各種樣式的通訊器，嘴巴飛快地介紹道：「石先生您好。這是來自帝都最新樣式的通訊器，你看這個，上面鑲有八塊下品靈石，可以持續使用半年時間，而且現在正在優惠期間，僅僅只需要九百九十九，就能拿回家，跟白撿的一樣。」

看著那不停翻飛的上下嘴唇，石軒晃然如夢，似乎真是切切回到了上輩子，好像在路邊，遇到鬼鬼祟祟上來的男子，張口就是：「兄弟，要手機嗎？只要三百塊錢。」好像打開電視，看著購物廣告，「只要九百九十九，鑲鑽手機帶回家」……

太極圖輕輕一動，石軒瞬間清醒過來，看來這種與上輩子極其熟悉的感覺，讓自己的修為又有些許突破，虛妄纏身已經不僅僅是在觀想時才出現，甚至在平時生活中也開始干擾自己陰神。

或許這就是許真君他挑選這個世界的緣故吧？

隨意買了一個通訊器，石軒打發走那位女子，然後等著買賣房屋之人到來，在他陪同下，挑選了一棟十八層大樓裡最高一層的房子，用了三十萬元幣。

等到一切辦妥，夜深人靜，看著這豪華寬大的屋子，石軒微微感歎，上輩子自己拚死拚活，好不容易付了首付買了房子，還沒來得及去住，就穿越到了禹余世界，而現在，房子卻是如此輕易就到手了，真是事隨時移，讓人唏噓無比。

知道雖然事曾相識，但已經非是昨日，石軒收回心思，在格成靜室的房間內，盤腿觀想，鎮壓虛妄，明日可還有重要事情要做。

第六十章 初識鄰居·臨淵道宮

第二日，天剛濛濛亮，石軒吹著高空烈風，在窗戶處看完朝陽升起後，就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登雲梯從一樓一直上到十八樓，在石軒面前緩緩打開封閉的鐵色大門，內裡是青光化成的透明光罩。

光罩裡面走出來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男的和石軒個子差不多，屬於中等，眉眼間帶著淡淡倦意，但整個人顯得很有書卷氣，女的容貌俏麗，此時臉上洋溢著淡淡的母性溫潤，因為她的肚子已經不小，想來有六七個月了。

「你好，這位先生你是昨天剛搬來的那位鄰居吧？在下李衛，這是我夫人黃笑，我們就住在你對面。」那位男子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自家夫人，同時不忘熱情地和石軒打招呼。

看著這溫馨的場面，石軒也不由得微微一笑：「在下石軒。你們夫妻兩個真恩愛，一大早就下去散步。」自從上輩子到了大城市住進高樓後，石軒就沒有了主動和鄰居打招呼的念頭，修道這些年來同樣如此，想不到這裡的住戶挺熱情的，不過兩人修為都不高，李衛只得出竅，黃笑更是只有養氣。

黃笑嗔快又幸福地看了丈夫一眼：「都是他嘛，明明昨晚通宵研究陣法，早上叫他不要陪我散步，好好休息，少散一天又不會怎麼樣，可他就是不聽。」

李衛聞言哈哈大笑：「我輩都是修道之人，一天不睡又沒什麼，讓石先生您見笑了。」

「對了，李先生你是精研陣法的？」石軒略帶好奇地問道，這裡的人對陌生男子喜歡稱呼先生，所以石軒就依葫蘆畫瓢。

李衛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在臨淵陣法研究院混口飯吃，只是最近剛好到了關鍵之處，所以才通宵研究。」

石軒隨口詢問了幾句，對於這個世界出竅期修士陣法水平有了個大致瞭解，這位李衛也是知名道院結業，不過學得是陣法開發系，所以修為的標準比起其他大部分系出來的要低一些。

從李衛這出竅期修士中陣法的較高水平代表來看，他對於陣法禁制的瞭解研究，差不多有禹余大世界神魂期修士的最低水平，算是很不錯了。

這邊廂石軒是隨口詢問，可那邊李衛卻是驚訝無比，自己在臨淵陣法研究院中可是同階修士裡的翹楚，但這位陌生的石先生只是寥寥幾句，就能切中要害，似乎對於陣法之道沉浸頗深。

「石先生，看起來你也是陣法高手啊？不知道是哪家道院出來的？」李衛很是佩服地問道，讓旁邊黃笑都是詫異，自己丈夫自負陣法造詣，一貫是有些驕傲的，這位石先生看起來沒有天地靈氣威壓，陣法上想必是相當不凡，才換來丈夫如此反應。

「在下是虛清道院下院道法理論系結業，剛剛回到臨淵城。」石軒將自己的假身份報了出來，肖揚不知道石軒底細，善用什麼類型術法，就給他弄了個道法理論系，這樣隨便什麼術法，都能扯上關係了。

李衛和黃笑都是張了張嘴，顯得有些震驚，看來在這大世界中，虛清道院確實名頭極大。

平靜下來後，李衛拱手道：「原來石先生是虛清道院的，難怪，難怪，不過石先生你怎麼……」虛清道院與其他道院的最大不同在於，要想結業，不管哪個系，必須要有引氣期的修為，李衛奇怪的是為什麼石軒沒有天地靈氣威壓。

石軒早有說辭：「結業後，石某就打算回到家鄉，所以並未在帝都考取施法執照，道院內的臨時施法執照又停用了，所以今日正準備去報名。」

李衛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不過也沒有疑惑，雖然虛清道院的學員弟子們，到處有商行、兵團、狩獵各大城市爭著要，可裡面並不包括道法理論系，要知道這系出來的學員弟子們，可都是嘴上相當能說，實際動手狼狽不堪的典型。

「石先生你卻是挑的好日子，今日正是施法執照半月一次的考試日，你報了名，等到下午就能考試了，說不定明天就能拿到施法執照。」黃笑在旁邊插嘴道。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石軒就出發了。」那登雲梯已經上上下下好幾個來回了。

李衛遲疑了一下，在石軒進到登雲梯之前道：「本城道宮主事官之一的巴志遠心胸狹窄，尤其嫉妒石先生你這種大道院出來的修士，所以還請小心。」

「多謝李兄好意。」石軒見李衛釋放善意，也就改變稱呼，顯得親近一些。

……

石軒叫了一輛載客的無輪車，往臨淵城道宮而去，一路之上，那位司機侃侃而談，簡直比石軒上輩子見過的另一個帝都的司機還能說，不過也從中知道了更多的常識和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

如地底深淵中那些遺民太沒能力，居然讓附近九層地煞中的陰風鬼物成了氣候，進階了金丹，夜裡偷偷上來很是吃了不少活人，讓大家擔驚受怕，本城執政官已經會同臨淵將軍肖華榮，準備派出修士兵團，除掉那金丹鬼物。

「十塊元幣，哎，要是活在虛清天尊那個年代就好了，上管天外，下管地心，那些陰風鬼物就算成了氣候，也不敢冒犯我們，客官，您慢走。」虛清道院就是當年那位大人物虛清天尊一手創立的。

下了車，眼前是一處佔地極廣的建築，前面是兩棟六層的樓，後面則是一個接一個的院子，在其中一棟樓上寫著「臨淵城道宮」五個篆字，而另外一棟樓上則是覆蓋著一層水幕，裡面清晰地展示著一位皮膚黝黑、身穿古典明黃長袍修士的演講。

他站在一處環形大殿中央，四周是座位，坐了有五六百位氣勢不凡、年紀不一的修士。

「我們世界裡妖獸是越來越少，而馴化的妖獸又進階困難，由此帶來很多的材料缺乏。許多金丹宗師、陰神尊者表示要休養生息，給那些妖獸重新成長的空間，否則只會竭澤而漁，那樣對我們以及我們的後代是巨大的災難……」

「他們講得很有道理，但有一點，本座不敢苟同，為什麼只在本世界中尋找呢？在天外可是有無數虛空天魔，他們比起妖獸來，類似材料的品質只好不壞，為什麼不去征服獵殺它們呢？難道忘記了虛清天尊時代的豪情了嗎，諸位？……」

「所以，我們的征途在那浩瀚星空。」

他的演講很有激情，相當能扇動情緒，可那周圍的五六百修士卻是毫不受影響，一個個犀利無比地提出問題。

石軒沒有繼續看下去，走進了寫著「臨淵城道宮」的大樓，那位應該就是微鴯尊者了，而那些修士看來就是元老院成員。

在這棟樓裡，石軒很輕易就找到了施法執照報名的地方，負責的是兩位漂亮姑娘，看到石軒身份文書上的虛清道院同樣很是吃驚，這種頂級道院出來的弟子可是各大城市搶著要的，怎麼也不會來到臨淵城這種小地方，不過繼續看到道法理論系後就瞭然了。

交了一千元幣綠色施法執照報名費後，石軒隨意找了處椅子就坐下來閉目調息，也不管人來人往的詫異，一直坐到了下午「施法執照」考試開始。

因為半月就有一次考試，加上不是道院結業的弟子還未返回，所以考試的人很少，只得十來個，這處靜室顯得冷冷清清。

據石軒靈敏的耳朵聽到的消息而言，這十多個裡面大部分是長期考不過的老大難，有兩位是最近進階之後來考取更高一級的施法執照（紅橙黃綠青藍紫，七級），只有一位和石軒一樣，是頭一次來考試。

這位修士是個十七八歲的普通小伙子，只是看起來有些緊張。

……

「慣例考三場，相信大家都知道了。」說話的是剛剛走進來的三位主事官中年齡最大、頭髮花白的那位，不過從另外兩位主事官對他的恭敬服帖態度看來，他應該身份不凡，多半是臨淵城道宮主之類。

見這些修士們點頭，這位主事官溫和笑著自我介紹：「貧道是肖蒼天，今日負責各位的考試。」果然是臨淵城道宮之主，而且是臨淵城獨一份的中品金丹宗師，輩分上還是這代臨淵將軍的爺爺輩。

然後他介紹著身邊兩位：「這位是巴志遠，這位是許章，他們都是神魂期大高手，道宮的主事。」

石軒聽到巴志遠，想起李衛的提醒，於是打量了他一番，五官端正，眉頭緊皺，臉色較黑，看起來普普通通，倒是那位叫做許章的女修士，是個小美人兒。

第一場是道法理論考試，桌子上幻化出一面水鏡，浮現了八道關於道法的知識，旁邊則放著紙筆。

石軒雖然從來不擅長毛筆，但靈魂修為可是強大無比，陰神對於肉身的控制到了某種極致，所以一手毛筆字還是寫得相當流暢和漂亮。

不過石軒不知道這裡引氣期的道法知識如何，加上自己這個身份是虛清道院這個頂級道院結業，所以只能按照自己對道法理解的中等偏上水平選擇性回答。

肖蒼天在靜室內來來回回的踱步，不時看看考生們答題的情況，當他站到那位小伙子身旁時，讓本就緊張無比的他更是緊張得發抖，肖蒼天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然後就走到石軒身邊。

中規中矩，肖蒼天看著石軒回答的幾題後，點點頭就離開了，可剛剛走了幾步，回想起剛才看到的回答，又覺得其中似乎蘊含著某些至理，不像表面上那麼一般，雖然不涉及更高深的道法理論，但別出機杼，讓人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於是，肖蒼天又走回石軒身邊，站著不動了，越看越沉迷。

第六十一章 高屋建瓴·術法精湛

一直到半個時辰過後，石軒將八道關於道法的理論知識一一作答完畢，並且將試卷遞給了站在身旁的肖蒼天後，肖蒼天才猛地清醒過來，接過試卷，對石軒滿意地點點頭，並且示意石軒在靜室外等候著，莫要打擾到別人的考試。

石軒從靜室中走了出去，來到走廊外，吹著穿堂之風，聽著來來往往人員的談笑。

「你答得怎麼樣？」一道聲音傳進石軒的耳朵，讓石軒猛地一怔，好像回到了以前大學之中，每次自己提前交完卷，就是常常站在教室外，等待著那幫損友們考完出來，準備一起出去玩樂，而他們之中有一位最愛的事情，就是問別人考得怎樣。

震住虛妄雜念，回過神來，石軒看到是那十幾位來考施法執照的修士之一，遂淡淡笑道：「還好吧，都是道書上有講解的。」

那位修士卻是滿臉苦澀：「可有些問得太深，不是專研這個的，誰能回答？平時誰不是照著那些修煉步驟按部就班地來。」

而在靜室來，肖蒼天將石軒的試卷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這次他沒有那麼沉迷了，一則已經看過一遍，二則只是神魂期以下的道法理論，並不涉及更高深的內容，而且也沒有太出類拔萃的觀點，只是有些時候看問題的思路站得很高，講解得很透徹，對於他這位金丹宗師來說，新奇只是一時，很快就能想通關鍵。

「呵呵，這位修士是老夫看了這麼多年引氣期道法理論考試以來，對於該階段道法理解最深刻、最透徹的一位，比起你們兩個當年都要好不少！」肖蒼天毫不吝嗇地在巴志遠、許章這兩位弟子面前大肆誇獎了石軒一番。

許章淺笑著沒有回答，從肖蒼天手中接過試卷看了起來，而巴志遠則是臉色微微一變，可很快就換上一副贊同的表情：「老師你一向慧眼識人。」

肖蒼天擺擺手道：「只要有眼光的，都能看得出來，對了，看看他是什麼來歷底細？」卻是起了點愛才之心。

巴志遠很快就查到了石軒的報名信息：「來自，來自，虛清道院，呵呵，原來是下院道法理論系的。」他的臉色有些僵硬。

「難怪，難怪，虛清道院對於道法的理論研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不愧是帝國最為頂尖的道院！可歎老夫當年未能進入虛清道院，否則也不會止於今日的成就。」肖蒼天恍然大悟並有些感歎地道。

巴志遠帶著點不屑地道：「不過弟子聽聞虛清道院道法理論系的學員，在施展術法、使用法器和陣法上，很是粗陋不堪，想來他也是因為如此，才沒有在帝都考取施法執照，哼，我們臨淵城雖然是小地方，可也一樣嚴格。」

肖蒼天深深看了巴志遠一眼，他明白自己這位弟子的心性，要不然也不會淪落到用丹藥進階神魂期，而且那次還出了意外，斷絕了以後的道路，這讓他面對傑出後晉修士時，是更加嫉妒。

不過肖蒼天並沒有說什麼，畢竟虛清道院道法理論系的學員實戰差勁可是出了名的，要不然也不會回到臨淵城來，犯不著為了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年輕修士和自己這位算是一大助力的弟子生出嫌隙。

此時許章已經看完了石軒的答卷，很是佩服地道：「不愧是虛清道院出來的，這些回答就算是對於我們神魂期修士也頗有幫助，而且似乎，似乎有時候看問題的角度是從上而來，嗯，高屋建瓴。」

巴志遠臉色不好地接過那試卷，越看臉色越不好，倒是那邊肖蒼天笑著回答許章：「虛清天尊可是天仙真君，看問題的角度自然站得很高，所以虛清道院出來的學員這麼回答是很正常的，耳熏目染嘛，嗯，這份試卷給上上，你們沒意見吧？」

許章當即回答：「弟子沒有意見。」大庭廣眾之下，巴志遠也不好明目張膽地貶低，否則那是抽自己老師的耳刮子：「弟子也贊同。」

……

又過了半個時辰，等到十幾位修士全部交了試卷，三位主事官一一作了評判，貶落了其中五位，於是只剩下八位修士參加下面的實戰施法項目。

石軒和另外七位修士，跟著三位主事官，穿過大樓，來到了後面的一處寬大院子中，裡面一片空曠，連一顆樹都沒有。

「下面是實戰施法，你們只要能打破一位主事官的防護術法，並且接住他的一次攻擊，就算是過關。當然，他們的術法會控制在你們同階，並且你們能使用本命法器。」肖蒼天宣佈道。

所謂同階的意思就是，出竅期最高不超過三階，引氣期最高不超過六階，神魂期最高不超過九階，至於金丹、陰神就必須得去帝都考取了。

巴志遠用神識對著許章暗中道：「師妹，今日讓我來主持吧。」

許章自然不會不樂意，雖然旁邊有金丹宗師守著，但被人攻擊也是不爽的。

巴志遠得到了許章的同意，一張黑臉冷笑著站到了院子中間，身上升起一道淺黃色、似乎有泥土在裡面漂浮的光罩：「先開始引氣期的，今日只要你們誰能在三次攻擊中打破這六階的黃土淺光罩，那就算是過了第一關。」一邊說，他還一邊挑釁地看了石軒一眼。

同時參加引氣期考試的還有另外兩位修士，他們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異常，雖然明面上可以用六階術法，但實際操作中，誰也不會那麼絕情，對於引氣期修士的考驗，頂多使用到五階，遇到關係好的，甚至只有四階。

要知道來參加施法考試的引氣期修士，絕大多數都是引氣小成未久，一身天賦小神通大部分只有五階，並未滿六階，而且本命法器要麼剛剛煉製而成，要麼還未煉製，根本派不上用場，所以巴志遠這就屬於赤裸裸地刁難了。

尤其是在他神識加持之下，七階術法都不一定能打破他的六階防禦。

進到這院子之後，石軒就感覺到那種壓制自己的無形之力消失了，道術和神識都能使出來，所以通過考試最大的問題就在於：不能暴露自己實力。

雖然現在石軒所有術法都進階到了道術，而且念動而法施，但並不代表石軒用不出來術法，重新按照基本步驟施法便是，而且石軒的術法是一一修煉上來的，它們在五階、六階、七階等的符篆文字是什麼樣的，石軒一清二楚。

「石某先來吧，還請指教。」對於巴志遠，石軒的口氣很冷淡，連句前輩也沒有，不過倒是非常符合現在被刁難後的狀態。

巴志遠冷哼一聲，心中暗道，這小子真是仗著虛清道院出身就如此沒禮貌，哼，才三十八歲，絕對是剛剛引氣小成，而且還是道法理論系的，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打破我的黃土淺光罩，於是他點頭示意石軒可以開始攻擊了。

就在巴志遠信心滿滿地看著石軒施法的時候，石軒手一指，一道晶瑩的白色寒光從他手指尖發出，其速極快，帶動周圍大氣紛紛冷凝成白霧，就術法而言，已經相當有威勢了。

巴志遠暗道一聲不好，可大意、沒有準備的情況下，那道冰晶般的白色寒光已經打到了他的黃土淺光罩，黃土淺光罩迅速凝結成冰，寒氣透過，龜裂落地，那冷冽的感覺讓巴志遠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到一切平息，所有修士除開肖蒼天以外都是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一幕，趾高氣揚的主事官巴志遠的防禦在那道寒光下連一個剎那都沒有支撐下來就土崩瓦解，然後整個人籠罩在一片白色霧氣當中。

「怎，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你，你怎麼會八階術法？！」巴志遠氣急敗壞地從白霧中竄了出來，猝不及防之下，他現在頭上、臉上都是白霜，渾身發抖，狼狽異常。

石軒淡淡笑道：「石某剛好有一門急凍寒光天賦小神通一出現就是三階，而且現在也只是七階而已。」

「那怎麼能……」巴志遠話還未說完，肖蒼天就說道：「嗯，確實是七階，不過術法精湛，比起尋常七階威力要勝過不少，讓老夫刮目相看，老夫本以為虛清道院道法理論系的弟子不擅長術法，看來還是有特例。至遠你太大意了。」

巴志遠深吸兩口氣，冷著臉道：「那就算你過關，不過接下來換本座攻擊了，你可大意不得。」最後四個字『大意不得』，說得是咬牙切齒，心中暗想，我就不信，你還能有一門七階防禦術法。

石軒輕笑一聲，示意巴志遠請，巴志遠雙眼寒光一閃，掌中似乎有無數白光閃現，然後化成撲面而來的一道風刃組成的牆，向石軒打去，不讓石軒有躲避的機會。

石軒雙手連彈，七八道急凍寒光就電射而出，全部集中在那風刃牆的一點上，那一點先是變深，然後變成冰晶，最後破碎開來，隨著那一點的破碎，整個風刃牆猛地崩解，那些風刃向四面八方彈飛，要不是肖蒼天出手阻止，有幾位出竅期修士怕是要生死當場。

「你，你怎麼不……」巴志遠怒問道，不過問到一半才想起場合，聲音嘎然而止。

石軒笑道：「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就是石某的一點個人見解。」

肖蒼天站了出來：「好了，石軒你過關了。」同時示意巴志遠不要糾纏。

第六十二章 巧施手段·瞞天過海

巴志遠怒火中燒，又沒辦法大庭廣眾之下出手行兇，於是將怒火發洩在後面幾位修士身上，讓他們是無一人過關。

之後，第三關考試是對於法器的使用，石軒自然輕鬆而過。

「石軒，你在外面等著，我們需要核實你的身份，並且通過這三場考試的行為判斷你是否有主動攻擊意識，如果都沒問題，就可以給你綠色施法執照了。」肖蒼天帶著石軒返回了大樓，溫言對他道。

石軒點點頭，看著肖蒼天、巴志遠和許章走入靜室。

「老師，他這人危險性很大，剛才那急凍寒光就險些傷到了我，要不是我反應極快的話，怕是會被凍傷神魂，而且看他表情，明顯是有意為之。」巴志遠剛剛將靜室之門關上，隔絕了內外，就急吼吼地對肖蒼天道。

肖蒼天平靜地看了巴志遠一眼：「他確實是有意為之，不過只是想嚇唬你而已，他對術法的控制可以說是妙到巔峰，寒意只是剛剛及體就消散掉了。這種能力，就算是虛清道院水冰系結業的學員，怕也是難以辦到，好了，小章，查一下他的身份文書可有問題。」

巴志遠臉色更加黑了，可是老師一意袒護那姓石的小子，他也是無可奈何，只能鬱鬱地將嘴巴閉上。

許章用靜室裡的陣法禁制連到執政官官廳，仔細翻閱了下後道：「沒問題，都是記錄在案的。」

「既然如此，那就讓他進來，將施法執照與帝國大陣勾連。」肖蒼天一錘定音，完全無視巴志遠的臉色。

……

「恭喜你取得綠色施法執照，請跟我進去完成最後一步。」許章打開靜室的門，對著門外的石軒客氣地道，面對這種以後前程不低的人物，她可不是自家那位心胸狹窄的師兄，一味任由情緒主宰行動，以她現在的身份地位，巴結談不上，結個善緣還是能辦到的。

「多謝許主事。」石軒跟在許章後面走進了靜室，迎面過來巴志遠臉黑黑地走出去，想來是不想看石軒拿到施法執照。

肖蒼天手中拿著一塊圓形綠色紋章，遞給石軒，同時吩咐道：「將這紋章放在那陣法禁制的中央，然後放開自己的靈覺，將它混合著氣息灌注到紋章裡面。」

他指的那處陣法禁制在他身旁的一個小玉桌上，紅橙黃綠青藍紫七色不同禁制交錯雜處但又融洽與共，在陣法禁制中央，那七色匯成了一道彩虹，散發出明媚亮麗的光彩。

「多謝肖宮主。」石軒接過那綠色紋章。果不其然，一拿到手上，自己的神識就能延伸進去，感覺到裡面的層層禁制。

石軒從昨日開始就一直在琢磨這施法紋章的事，而這綠色紋章裡的禁制正是自己推衍出來的那些，說明關於陣法禁制上，自己做的準備確實沒有問題。

現在最大的危險就在於，等等如何瞞騙帝國大陣，要是被抓住一絲端倪，在這個世界上，自己就會處於極端危險的狀態當中，身死道消都有可能。

要是就此放棄，只是拿到真正的綠色施法執照，石軒又不太願意，修道這麼多年，不能使用自己的實力，總讓石軒有種不踏實、不安全的感覺，所以必須得試試，想到這裡，石軒又有些恍惚，是否實力也成了自己的執念？

若是虛清天尊還活著，且陣法由他掌控，那麼這個瞞騙帝國大陣的念頭，石軒是想都不敢想，但現在帝國只有一位元神真人主持，陣法肯定不復當年那麼嚴密，加上只是引氣期施法執照的小事，石軒有很大把握不會驚動到那些上層人物。

當然，這需要石軒見好就收，或者一有不對，立刻放棄。

收攝住陰神中不停起伏的各種雜念以及一絲緊張的情緒，石軒拿著綠色紋章走到了那小玉桌旁，緩慢但堅定地將手伸了出去，把綠色紋章放入了那道彩虹之中。

彩虹微微轉動，其中那道綠色虹紋發出亮光，將那綠色紋章包裹住，映照地七色陣法變成了綠瑩瑩的一片。

然後石軒將神識偽裝成靈覺，灌注到了那綠色紋章裡，自從成就陰神後，神氣魂融為一體，神識就是神光、就是道術、就是劍氣、就是氣息，所以陰神尊者的神識可以隨時轉化為攻擊道術，殺人於無形之中，所以石軒的神識，已經是帶有了自己的氣息在內。

當石軒的神識投入綠色紋章並勾連帝國大陣時，頓時覺得神識穿過了一處只能一道神識通過的禁制，然後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處似乎無窮無盡的虛空，在虛空中有著一層又一層的禁制，密密麻麻，不停轉動，偶爾散發出光彩，真是宏偉壯觀、浩瀚壯麗。

看著那不知從何處，不知消失在何方的禁制，石軒有些感歎，就這是天仙大能的手段嗎？

石軒無暇也看不懂其他那些複雜的禁制，只能看著眼前散發著耀眼光芒的巨大七色彩虹禁制，在其中那道綠色虹紋上，閃爍著一個光點，只要石軒將氣息和靈覺烙印在上面就算完成了，非常之簡單。

知道時間緊迫又相當危險，石軒進入大陣的神識，閃爍著紫色雷光，使用出了雷光紫瞳，在幾個剎那間就分析出了那綠色虹紋上光點的禁制，果然和綠色紋章內的禁制有共通之處，而且同樣簡單，畢竟只是引氣期而已。

石軒的神識忽地分成了三道，兩實一虛，一道實狀態的神識裡面不停閃爍著類似綠色光點裡面的禁制，幾個剎那後就化成了一個紫色光點。

按照石軒推斷，紅橙黃綠青藍紫只是授予權限的不同，在禁制上是一脈相承的，所以才從那綠色光點衍化出了紫色光點，當然，具體對不對，還有待等下烙印在紫色虹紋上時的反應來證實。

事不宜遲，石軒的那道神識就飛向了那七色彩虹中的紫色虹紋，同時石軒高度警惕，一有不對，馬上放棄。

當帶著石軒氣息的紫色光點落到紫色虹紋上，石軒當即感覺到了一絲衝突，來自於其中一個禁制連接處，眼看陣法就要被激發。

心中一片沉靜，石軒神識急速轉動，搶在陣法發作前，連續變化了幾下，禁制終於與紫色虹紋水乳交融，那陣法頓時跟著變化，紫色虹紋將要亮起。

在紫色虹紋將亮未亮之際，那紫色光點由實轉虛，外面一道虛的神念由虛轉實，於是紫色虹紋又黯淡了下去，抓住這個機會，石軒將另外一道神識打入了那綠色光點之中，留下了氣息烙印。

綠色光芒大作，石軒頓時感覺到自己和帝國大陣有了某種勾連，然後悄悄退出了剩下那道神識。

此時距離石軒神識進入帝國大陣，僅僅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

外面的肖蒼天和許章看到石軒愣了一愣，知道他是第一次見到那宏偉的帝國大陣，難免有些失神，所以見怪不怪，幾個呼吸後，陣法如同他們預期那樣亮起了濛濛綠光。

「好了，你現在已經正式拿到綠色施法執照了。只要將那紋章帶在身上，就能夠正常施法，當然，一些禁域裡面還是不行。」肖蒼天給石軒稍微解釋了一下。

石軒將綠色紋章佩戴在左手，發現只要不高於八階的術法和五重天的本命法器、七重天的一般法器都能正常使用。

謝過肖蒼天，石軒正要離去，肖蒼天忽然開口道：「石軒你應該還沒有找到工作吧？老夫這裡有一個介紹，不知你願不願意？」

石軒順利滿天過海，拿到施法執照後，了了一樁心願，頓時覺得漫無目的，因為不知道該去何處需找元神契機，與上輩子某些時候覺得人生空虛、了無樂趣、沒有目標的感覺很相像。

於是石軒沉吟了一下後回答：「還請肖宮主明示。」

肖蒼天呵呵笑道：「是我一位後輩，今年只得六歲，正是打基礎的時候，我看石軒你在道法基礎理論上鑽研得很是透徹，不下於一般金丹宗師，所以想請你每日去為他講道一個時辰，不耽誤你其他時間。」

「宮主所說那位是臨淵將軍府中的吧？為什麼不直接延請金丹宗師呢？以他的身份應該能辦到吧，宮主您不就是一位？」石軒有點好奇為什麼肖蒼天會看上自己。

根據石軒得到的常識，帝國貴族分為：公、侯、伯、子、男、將軍、公士七級，除開世襲的那些之外，其中只要到了金丹宗師，最差也能有公士的爵位，上品金丹甚至有獲得子這個爵位的，而陰神尊者則按貢獻，從公到子不等。

至於左親王、右親王這兩個稱呼，更類似於宰相、執政官的意思，非爵位。

肖蒼天搖頭道：「老夫教他很容易寵溺，其他金丹宗師都是要他十二歲之後才肯教授，畢竟沒哪個金丹宗師願意帶孩子，而我們將軍府，又不比那些世襲的公侯伯，光他們自己府上就有十幾甚至更多的金丹宗師。」

接受了這個解釋後，石軒也就答應了肖蒼天的邀請，約好三天後上門。

第六十三章 將軍之府·殘忍大案

當石軒將紫色光點融入紫色虹紋時。

帝都，豪華宏偉的皇宮內，有一處戒備森嚴的高塔。

在高塔第五層，有幾位金丹宗師，看守著其中的陣法禁制。

因為一直以來，那陣法禁制就少有人敢打主意，所以幾位金丹宗師沒有太過專注，反而互相之間討論道法討論得氣氛熱烈。

忽然，陣法中一道紫光一閃既逝，可幾位金丹宗師是什麼人物，還是發現了這不同尋常之處，於是面面相覷，收起了心神，檢查起陣法禁制來。

「沒有發現有進入陣法禁制的陰神尊者氣息，這紫光實在閃得相當古怪。」仔仔細細檢查過後，領頭的金丹宗師皺著眉頭道，這陣法可與先前沒有任何不同。

另外的金丹宗師想了一下：「會不會是哪位尊者在實驗什麼新道術引起的？既然陣法沒有異常處，那就不用太過擔心。」

「只能如此了。」幾位金丹宗師見無發現，都如此回答，確實無憑無據，加上又是風波詭誕之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石軒回到自家公寓沒多久，就聽到一陣門鈴聲，打開門一看，是隔壁鄰居李衛。

「李某看到石先生你回來，本想冒昧前來問一句考試如何，但現在卻是不用了，恭喜石先生你通過綠色施法執照考試。」李衛看到石軒左手上的綠色紋章，感覺到石軒故意模擬出來的天地靈氣威壓，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笑著恭賀道。

石軒微笑著回應：「多虧李兄你提醒，石某才能在那巴志遠手下矇混過關，對了，進來聊吧？」

李衛搖搖頭，不敢居功：「我也是聽人提起的，能通過他的考試，全靠石兄你自己。我就不進去了，夫人等著我吃晚飯，對了，要不要過來吃點？」

本來這種溫馨的鄰里氣氛，石軒還是比較享受的，但想起等下的事情，就開口婉拒道：「石某還有事要做，就不叨擾李兄你們了，以後有機會再聚。」

李衛也不勉強，本身大家也只是兩面之交，日後有的是機會。

關上房門，石軒笑著搖頭，若不是身體內的陰神、靈器、法寶在提醒自己，剛才那一幕就是多麼正常的地球生活。

收起心思，石軒拿出身上的一些材料和靈石，佈置了一個由窺天測地陰陽神鏡衍化而來的陣法，然後將綠色紋章放入了其中。

先是通過綠色紋章激發了陣法，然後由靈石支撐陣法，掩蓋住了整個房間。

看著半黑半白的、充盈房間的陰陽神鏡，石軒念頭一動，那綠色紋章就移到了半白那部分的中心處，於是在整個陰陽神鏡籠罩範圍內，石軒都能通過綠色紋章施展術法或打出禁制了。

踏著玄奧的步伐，石軒不停打出禁制在半黑那部分的中心處，其正是石軒由綠色紋章推衍而來的紫色紋章禁制，這些禁制想要勾連外面，卻是被陰陽神鏡給攔了下來。

禁制漸漸成形，石軒打出那道由虛轉實的神識，烙印在其中心處，然後驅動陰陽神鏡緩緩轉動，半黑半白相對縮小。

石軒冷靜旁觀，當那紫色紋章禁制與綠色紋章越來越近，並產生了某種感應時，手堅定地一伸一握。

一綠一紫兩道光芒閃現，卻是被陰陽神鏡阻擋住，然後兩色光芒如蛇纏尾，水乳交融。

當光芒漸漸平息下來，陰陽神鏡中的那塊綠色紋章看起來與原來沒有區別，還是碧綠如翡翠，中間有著少許禁制花紋。

可當石軒將綠色紋章拿到手中，念頭一動的時候，那綠色紋章的顏色就漸漸變化，由翡翠經過青藍兩色，變得好像晶瑩的紫玉，禁制花紋更是浮現得更多、更複雜。

石軒閉上眼睛，感覺與帝國大陣的勾連，果然，在已經留下紫色光點在那虛空中的紫色虹紋上後，將紫色光點由虛轉實，並未引起大陣的任何變化，它依然恆如千萬載以來那樣安靜地運轉著，好像本來就有這麼一位陰神尊者。

通過這紫玉紋章，石軒的實力就能完全發揮了，仙術以下、法寶以下，沒有任何阻礙，至於法寶，石軒就算沒有紫玉紋章也能使用，只是那樣會暴露在帝國大陣之下，受到無止境的追殺。

將施法執照的問題搞定，石軒長舒一口氣，當然，還有一些問題需要善後，比如通過紫玉紋章施展道術時，因為其材質的關係，很容易損毀，所以石軒找出一些材料，口噴黑白丹火，將紫玉紋章重新熔煉了一遍，將其本質提升了上來。

念頭再次一動，那紋章上的紫色慢慢黯淡下去，幾個呼吸後，就還原成了翡翠般的顏色，只是比起原本的綠色紋章，看起來更加通透，不過這不會引人注意，因為很多女性就喜歡用各種材料，使自己的紋章更好看。

重新戴好綠色紋章，石軒這才有心思感悟自己的心態變化，若是在地球上，自己肯定是循規蹈矩，絕不會冒這麼大的危險做這種鑽漏洞的事情，第一時間的反應肯定是按照規矩來，可現在，掌握了這麼久的強大力量，心態也有了極大的轉變，更多地依賴於自己的力量。

先回心思，石軒對於以後使用紫玉紋章沒什麼疑慮，只要守護帝國大陣的那些修士，不是隨時查看勾連了帝國大陣的有多少陰神尊者，那就發現不了自己這個混在其中的時虛時實的光點，而顯然，沒誰會去做這種事情。

……

稀薄的霧氣當中，四周是漫山遍野的兵卒，手持長槍的一排又一排壓了過來。

白馬銀槍，回首舊都，心中卻是悲憤難抑，為國出生入死十數載卻換來今日被賣敵國，那黃金殿上的老兒是何等的涼薄，身邊那些為自己赴湯蹈火的手下又是何其無辜。

箭雨鋪天蓋地而來，將一身插得如同刺蝟，四面敵陣中歡呼出聲：「威將軍已死，威將軍已死。」

手足兄弟，無人投降，一個個戰死沙場。

一座金橋臨空而現，石軒緩緩睜開眼睛，剛才觀想時，稍有不慎就陷入了虛妄當中，還好太極圖應急而發，否則自己少不得受到重傷，幾十年內難以恢復。

石軒起身推開窗戶，呼吸著清晨的涼爽空氣，衣物被大風吹得獵獵作響。

今天是石軒正式去將軍府教導那位六歲小孩的日子，所以很快就出門，剛剛到了樓下，一位身穿黑色長袍的男子就走了過來。

「是石先生嗎？將軍派我過來接您。」那男子恭敬有加地問道。

石軒沒想到將軍府會如此重視自己，還是說本來他們的排場就是如此？於是點點頭道：「正是石某，有勞這位兄台了。」

「石先生客氣了，你是府中西席，算小將軍的半個老師，我等下人如何敢當您如此對待。」嘴上這麼說，但那男子還是露出了歡喜的笑容。

石軒沒想到這類似於地球的世界裡，居然會有如此的等級森嚴、上下尊卑，不由升起淡淡荒謬感，不過石軒一貫謹言慎行，沒有表現在外。

隨著這男子上了一輛全黑色、線條流暢的無輪車，一路無話地就來到了佔據半個城北的將軍府。

將軍府的建築古典、清幽，據說已經傳了好幾萬年。大門旁的左邊小門處立了一位中年男子，看穿著打扮，應該是管家之類。

「石先生，不好意思，將軍率領本城修士兵團去地底深淵圍剿那金丹鬼物去了，所以只能讓小的在這裡迎接石先生。」那管家迎到車門處，幫石軒拉開車門，畢竟石軒是肖蒼天這位輩分極高的金丹宗師推薦的。

本城修士兵團，一共三百六十名引氣期修士，二十四名神魂期修士，他們布成陣法、使用器物，就能穩勝那金丹鬼物嗎？看那管家自信滿滿的樣子，石軒只能將這方世界的戰鬥陣法評價再次調高。

「無妨，將軍正事為重，石某以後每日都要來的。」石軒當然滿口的不介意，然後跟著將軍，穿過左邊小門和幾個院子，來到了一處書房模樣的房間。

肖蒼天正在逗弄著一位六歲左右，頭上用紅繩紮著兩根沖天辮，身穿華麗長袍的小男孩子，看到石軒進來，就笑著對那小孩道：「應玉，這位就是你以後的道法理論老師，來，見過老師。」

肖應玉轉頭看了石軒一眼，嘟囔著道：「他都沒有白鬍子，怎麼能是老師？」

不過在肖蒼天瞪著眼睛威脅之下，肖應玉還是恭恭敬敬地跳下了凳子，對著石軒行了一禮：「石先生好。」

「好了，我就不打擾你講課了。」肖蒼天滿意地笑著說道。

本來六歲的小孩是渾身躁癢，難以坐住的，可肖應玉卻在後面這一個時辰中安安靜靜地聽著石軒講道，甚至對石軒關於道法的透徹理解表現出了驚訝。

這種表示讓石軒都有點驚訝，不知是本性使用，還是家教原因，仰或是別的因素。

時間匆匆而過，一個時辰之後，肖應玉還有點戀戀不捨地站了起來。

「應玉，石先生講得如何？」肖蒼天又走了進來。

肖應玉點著腦袋：「嗯，比以前那些先生講得好。」

肖蒼天哈哈大笑，褒揚了石軒幾句後吩咐管家送石軒出府。

這次那位黑袍男子開車送石軒回去的時候，不再像之前那麼拘謹，反而侃侃而談，尤其是對於最近帝都中出的一樁殘忍血案心有餘悸的樣子。

「一月之內，帝都有三十六位懷孕正要生產的女子被人掠走，據說是死灰復燃的元胎教所為，要用這些女子和胎內嬰兒煉製什麼殘忍的秘寶，哎，百年前天渣童子做下無窮血案被誅，想不到百年後，他的徒子徒孫又出現了。」

第六十四章 虛空深處·夜半鬼影

石軒表面上不動聲色，可內心卻是波瀾起伏，不是因為殘忍恐怖，導致不能平靜，血魔宗可比這些殘忍恐怖得多。

而是本以為這帝國都在大陣監察之下，做些偷雞摸狗、收買走私等見不得光的壞事不難，但那種大案、要案卻是無可能發生，就算發生了，第一時間也會被治安官們通過帝國大陣追索到，於是就不會有人鋌而走險，可現在看起來，卻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不知那些女子可被找到了？」石軒假裝隨意地問著。

黑袍司機搖搖頭，面露不忍之色：「她們怕是已經遇害，都這麼久了。哎，以前本以為在山溝、地底、海外、天外等帝國大陣薄弱處很危險，想不到現在帝都這種地方也會發生這種事情，而且還追索不到蹤跡，哼，以我看，八九成是主持帝都大陣的那些人中就有元胎教的內奸，否則怎會如此！」

石軒點點頭，沒有天仙大能，這大陣終究還是需要許多人來操控，而有人就有各種各樣能鑽的空子，不過石軒沒有再多問，免得暴露自己常識不夠的事情，等等去書館、店舖看看資料應該就能瞭解了。

見石軒沒說話，那黑袍男子臉露驚慌之色地抱歉道：「不好意思，小的不知道石先生您不喜歡聽這些。」

石軒溫言道：「非你之過，只是石某因為這事有些感慨而已。」

黑袍男子這才放下心中害怕，不過再也不敢多說，一路安靜地載著石軒回到大樓之下。

之後這一天，石軒也沒去找其他工作，要知道將軍府每日一個時辰的講道，給的元幣就勝過除開修士兵團外的其他工作幾倍了，加上石軒對於元幣本身就沒有什麼需求，所以石軒將這些時間花費在了彌補自己常識上。

原來當年虛清天尊是在自己的小千世界準備渡過天人第三衰，慎重之下，他將小千世界封閉並隱藏了起來，可想不到這一次天人衰劫，他終究無法渡過，身死道消，而隨著他的身死，那隱藏並封閉起來的小千世界就再也無人能夠尋找到了。

由此而來，帝國大陣的主持核心就一直是臨時權限，加上小千世界內跟著消失的各種道法、道術、仙術、法寶、靈寶、渡劫秘寶等，帝國的修士們隨著時間的流逝，最高的修為是越來越低。

於是，帝國大陣的威力也是越來越小，控制範圍漸漸萎縮，現在偏僻一些的高山、地底深淵、海外荒島、天外星辰等地方的大陣是日趨薄弱，幾乎到了不起作用的地步，同時，城市裡的大陣也有了一些漏洞可鑽。

……

在等登雲梯的時候，石軒和李衛、黃笑夫婦恰好相遇，不由得相視一笑，寒暄了起來。

看到黃笑挺起的肚子，石軒想起剛才黑袍司機講的元胎教，慎重地提醒他們道：「剛才石某回來時，在車上聽司機講，帝都的元胎教死灰復燃，最近一個月已經失蹤了三十六名快要生產的女子，你們兩個可要萬分當心。」

「什麼，元胎教？！」李衛驚慌地喊了出來，黃笑則是臉色變得蒼白無比，好像小時候聽到的鬼故事真切地出現在了眼前一般。

石軒慎重地點了點頭。

李衛手足無措地道：「不是李某不相信石兄，而是這事實在太過難以置信，百年前那一場浩劫可是上幾代人心裡的噩夢，而且李某也有不少同學、朋友在帝都，他們都沒有提起過這樁案子，還請石兄您詳告。」

石軒明白他們的感覺，所以回答道：「這樁案子是石某聽將軍府司機說的，想來不會錯。嗯，石某目前是將軍府西席。」後面一句卻是看到兩人震驚的表情後加的。

黃笑喃喃自語：「既然是將軍府的消息，那想來不會錯，只希望元胎教莫要將注意力放在我們這種小城上來。」

場面一時寂靜下來，李衛和黃笑雖然知道了消息，可本身實力太低，卻是無法可想，只能鬱鬱跟著石軒進了登雲梯。

一直到了十八樓，三人分開之際，李衛才強笑著道：「還沒有恭賀石兄進將軍府當西席，不愧是虛清道院結業的。」他想要恭喜，可被消息壓在心頭，笑得比哭還難看。

石軒安慰了他們夫婦幾句，這種事情暫時只能預防為主，誰知道元胎教在哪裡。

……

一直給肖應玉上了八天道法課後，石軒才第一次見到臨淵將軍肖華榮。

肖華榮臉白無須、眉目清朗，簡直就是肖應玉的長大模樣，在兩排護衛、家僕、雜役、侍女的迎接下，走入了打開的大門，算是凱旋歸來。

「恭喜將軍剿滅金丹鬼物。」道路兩旁的這些人齊聲恭賀道。

而石軒和肖蒼天以及肖華榮的夫人則帶著肖應玉站在大堂的旁邊，看著肖華榮走了過來，肖應玉跌跌撞撞，歡快地跑了出去，撲進肖華榮身穿玄衣的懷裡。

「這位就是石先生吧？肖某事務在身，卻是怠慢你了。」肖華榮逗了幾句肖應玉後，轉頭看向石軒，神色溫和。他是神魂圓滿多年的修士，不知是不是在等待上品金丹的機緣，一直未服用丹藥進階。

石軒淡笑道：「肖將軍客氣了。」本來按照規矩，一般西席還得謙虛奉承兩句，但這與石軒心性不合，也就略過不提。

肖華榮笑著看了石軒一眼，在心中將石軒當成那種有點才華又有點小清高的年輕人，並不計較，與石軒、肖蒼天說笑中就進了大堂。

隨意閒談了一陣，自然話題就到了那震驚帝都的元胎教上面，肖華榮皺著眉頭道：「想不到僅僅百年，元胎教又捲土重來，這可是天下大患。」

旁邊一些手下不見任何不安之處，笑道：「將軍多慮了，微鴯尊者還在，那元胎教必然很快授首。」

百年前天渣童子創立元胎教，皇帝不問世事，各大世家又只顧自保，不願消耗自己實力，於是微鴯尊者脫穎而出，轉戰天下之間成立微鴯兵團，最後將天渣童子誅殺於海外。

那微鴯兵團由三大陰神尊者及六十位金丹宗師組成，一旦布下他們的秘傳戰陣，就算那種手持法寶或是本命靈器圓滿的陰神尊者，也非其之敵，後來成了微鴯尊者與貴族世家爭鬥的本錢。

肖蒼天搖頭道：「微鴯尊者現在正是與我們貴族世家爭雄之際，八九成會養寇自重。」

肖華榮也是這麼個意思，所以點點頭道：「叔祖說得對，而且自從天渣童子被殺之後，大家都知道了他們的目的之一是要通過秘寶找到虛清天尊的那處小千世界，說不定有許多人會旁觀坐視，推波助瀾，蓄勢以待。」

「呵呵，石某聽說那小千世界是隱藏在陣法虛空的深處？」石軒想起前段時間偶然看到的玉簡，插嘴道。

肖華榮笑道：「石先生也知道這個傳聞？不過那小千世界到底在哪裡卻是無法肯定，畢竟天渣童子已經死了。」

石軒沒有再說什麼，安靜聽著他們討論，從中汲取信息。

……

一月之後，月明星稀的半夜。

石軒正在內守調息，這時隔壁窗外傳來淡淡的術法波動，若不是石軒神識敏感，換做任何一位引氣期修士的靈覺，也無法發現。

石軒左手上的綠色紋章瞬間變為紫玉，神識展開，發現在李衛、黃笑房間的窗外，有著一個嬰兒般的綠油油、陰森森的鬼魂，正在窗台上留下三道淡淡橫紋。

留下痕跡？莫非是必須接近生產的才行嗎？石軒看著這嬰兒鬼魂的舉動想到。

那痕跡很淡，至少是金丹宗師才能發現，這個嬰兒鬼魂滿意而去，其速極快，眨眼間就消失在城市另外一邊。

石軒神識一抹，那痕跡就消失掉了，然後石軒化成一縷清風，遙遙綴住那被自己鎖定了的嬰兒鬼魂。

這個綠油油的嬰兒鬼魂在臨淵城裡到處遊蕩，尋找著懷著孩子的孕婦，一旦發現，就在其住處留下痕跡。不知道為什麼，陣法監察一到那嬰兒鬼魂上就直接穿過，沒有發現這詭異之物，而石軒也注意沒往那些陣法監察很嚴的地方跟去，一般地方的陣法監察，石軒用出陰陽神鏡之後，自然就無法被捕捉到蹤跡。

石軒經過好幾次的觀察，發現留了一橫的是生產已近，兩橫的是還有一月，後面以此類推，當然，石軒看完之後，直接就將那痕跡抹掉了。

於是，臨淵城中就出現了前面在隨手亂畫，後面在不停抹掉的場景，而且在這過程中，石軒又發現了另外四個嬰兒鬼魂。

待到四更左右，那五個嬰兒鬼魂似乎已經搜尋了整個城市一遍，遂化成綠煙往城外而去。

石軒遠遠吊住，跟著這些鬼魂，融入風中，出了臨淵城，穿過郊外種植靈谷、靈草之地，來到了一處荒野。

穿過小半個荒野，前方出現了一處直通地底的大裂縫，幽深黑暗。

五個鬼魂沒有半點猶豫，就直接衝進了裂縫之中，石軒考慮了一下之後，邊用神識跟著，邊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然後才下去。

地底陰風襲面而來，不過對於石軒卻是沒有任何危險，只如清風撲面。

地煞陰風漸漸濃烈，陰風鬼物也開始出現，那五個鬼魂混在其中是相當難以找尋，不過這時候它們沒有繼續往下，而是往旁邊一處隱蔽的、橫著的裂縫中飛去。

第六十五章 地底湖泊·子母天鬼

石軒一直跟到了裂縫處就沒有繼續跟下去，在附近找了一處凹陷，所化清風就捲入了那裡耐心等待著。

剛才之所以決定下來，是因為有些時候太過強大的地煞陰風、陰火之類能夠阻隔神識，而現在石軒神識之下，那隱蔽裂縫中是一覽無遺，曲折、黑暗、蟲鬼之物眾多。

那五個嬰兒鬼魂置身那些蟲、鬼之中，就如同回到了老巢一般，現出身形，大搖大擺地往前飛著，而那些蟲、鬼之物卻是誠惶誠恐，就像看到了天生剋星或是本族帝皇一樣，潮水般往兩邊退卻。

嬰兒鬼魂一路往下，在裂縫盡頭五丈處停了下來，然後裂縫石壁上，吱呀一聲，緩緩打開，現出了一處洞穴。

石軒沒想到此處有一個暗巢，看來佈置有隔絕神識的陣法，而且威力不小，能夠克制住陰神期的神識。

趁石壁還沒有關上，石軒神識一掃，發現裡面是五位身穿黑色近乎陰森長袍的修士，他們都是瘦得皮包骨般，長相酷似骷髏，要是讓小孩子看到，怕是要做許久許久的噩夢。

他們將嘴一張，上下顎頓時分得大開，超出了正常修士張嘴的極限，露出血盆大口、森森白齒，就像一個腦袋上有四分之三是那張大嘴一般。

五個綠油油的嬰兒鬼魂分別往他們嘴巴裡面一鑽，就進了他們的身體內，然後他們才將嘴巴合上，臉上一陣青氣閃過。

這些似修士非修士的傢伙，實力居然有近乎金丹的感覺。

眼看著石壁就要關上，這個時候石軒可不敢像在虛空大陣中那樣，將神識轉化為劍氣，再將其分化一絲鑽進去，畢竟神識不像大能們分化念頭那樣方便，而且一旦與陰神有了阻隔，就會自行消散，在隔絕神識的陣法下，除非是神識轉化成氣息才能保存，但變成氣息之後，卻根本不起作用。

藝高人膽大，石軒背後一紫一青兩道羽翼出現，輕輕一扇，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洞穴之中的角落，並且立刻隱身匿氣。

這個洞穴之中，陰森恐怖，時常有若隱若現的陰魂在半空中出現，並且發出「嗚嗚嗚~~」的悲哭聲。

洞穴並不大，一眼就能看完，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物，但在洞穴盡頭，卻有一處向下的石梯，而那五個黑袍骷髏樣的修士正往石梯走去。

石梯一直蜿蜒往下，石軒背著雙手，貌似悠哉地凌空虛踏，在五位黑袍修士身後不緊不慢地跟著，而在石梯兩邊則是散發出濃重陰氣、煞氣的岩石。

走了好一會兒，前方才出現亮光，看起來是一個更大的洞穴。

眼前豁然開朗，卻讓石軒微微挑了挑眉頭，因為那血腥的場面。

洞穴很大，非常大，甚至在洞穴中央，有一處不小的地底湖泊，湖水鮮紅近乎黑色，散出一絲絲的黑色霧氣，使整個湖泊籠罩在一層黑色霧氣中，顯得既朦朧又恐怖、詭異。

在湖泊四周，有著足足上千的屍體，每一具屍體都像是被吸乾了血液、水分等一樣，乾瘦無比，如同特別製作的千年乾屍，而且看起來這些屍體，至少是引氣期修士的。這麼多的引氣期修士屍體肯定不是臨淵城能夠提供的，應該是花費了很長時間、在很多地方收集的。

這一千二百九十六具屍體，有橫躺，有豎躺，也有直站，有斜站……千姿百態，與湖水及湖水中央的某個物體，居然構成了一個詭異大陣，屏蔽神識就是它的功用之一。

至於大陣的其他用處，石軒可不敢嘗試，這個世界專門研究那種低階修士人多勢眾、聯手起來能夠打敗高階修士的戰陣，鬼知道這陣法是不是其中一種。

要知道三百六十名引氣期修士加二十四名神魂期修士就能擊殺金丹鬼物，這裡足足有一千二百九十六具引氣期屍體，加上那五位實力近乎金丹的黑袍修士，以及湖水、湖水中央的物體，打敗石軒肯定辦不到，但萬一雙方鬥法，一個沒收住，鬧大了，石軒自己可也是見不得光的！

而湖水中央有一個小島，小島不大，只有方圓十來丈，上面畫著一個古怪的陣法，一共留出了三十六個黑鐵棺材，並且棺材下面的符篆一直衍生到陣法中央，那裡有一個黑乎乎、如同鵝卵石般的物體，說是石頭，在石軒眼中，卻是發現了一點生命光華在流轉。

五個黑袍修士緩步走入不深的湖水中，然後盤腿打坐，湖水則化成蓮花，托住他們身體，隨著他們的每一個呼吸，周圍那些引氣期屍體身上就飛出一道綠色光華，融入湖水當中，而湖水所化蓮花上則不時有黑光往他們身上流去。

石軒在旁邊安靜地看著，對於經常閉關修士來說，這點耐心是不缺的。石軒邊看邊用手摸著下巴，思考著是就這麼離去，還是等等覓個機會，捉些俘虜。

要是離開，那石壁可攔不住自己，不過會驚動這裡的人，打草驚蛇，要是捉俘虜的話，最好就是等這些黑袍修士有事離開洞穴、離開陣法的作用範圍。

還沒等石軒決定下來，洞穴中就出現了變化，其中一具乾屍不知是被吸取得太久，還是怎麼回事，隱隱有崩解的跡象。

那五位黑袍修士通過陣法，立刻發現了那異常，於是其中一位站了起來，從身上儲物袋內另外拿出了一具屍體，這屍體保存得好，像是剛剛死去，不過就石軒看來，應該是死了至少有好幾年。

看到可能會出現的機會，石軒神識集中，蓄勢待發。

那位黑袍修士，走到了那具乾屍旁，同時拿出身上一塊玉牌，暫停了陣法。他剛剛把這具乾屍一袖拂開，準備把手上這具乾屍放下去時，奇變突生。

眼前一黑，一座浩蕩神聖金橋從虛空中延伸而出，金橋周圍有朵朵金蓮相隨，一看到這金橋，五位黑袍修士頓時眼睛都無法動彈了，整個人如同停止在這一時刻。

然後虛空裡出現無數黑白漩渦，只是輕輕一個轉動，五位黑袍立刻暈了過去。

這一切是如此之快，彷彿眨眼之前這裡還風平浪靜，眨眼之後那五位黑袍修士就躺在地上或湖水中，如同那些乾屍。

石軒除開法寶不輕動之外，是獅子搏兔也盡全力，不因為這些黑袍修士只是近乎金丹的實力而有所輕視，見一擊建功，念頭一動，太清五雷奇門鎖仙環所化光圈就接連出現了五個，閃爍著紫青白銀金五色光芒就要落到那五位黑袍修士身上。

但那五位黑袍修士身上卻是發出一陣綠光，然後那綠油油的嬰兒鬼魂猛地從他們肚子裡鑽出來，血淋淋的，一張口就將五位黑袍修士吞了下去。

本來這五個嬰兒鬼魂的實力並不高，甚至不足神魂，但隨著它們吞掉那五位黑袍修士，並且與遙遠處某個存在勾連起來後，實力猛漲，直接飆升到了剛剛陰神期的水準。

說時遲，那時快，五個嬰兒鬼魂將黑袍修士吞下後，六階道術太清五雷奇門鎖仙環就圈住了它們，但就好像圈住了虛無一般，直接落空。

石軒本以為這些嬰兒鬼魂是五位黑袍修士所豢養，畢竟實力只有那麼低，但現在卻發現，這應該就是鬼道中的一門威力極大的道術——子母天鬼。

母鬼是掌握在道術修煉者手中，而子鬼則可以賜給手下，並且實力不等，有高有低，一旦手下背叛，子鬼就能吞噬手下血肉靈魂，提升自己的實力。

而且如果有需要，就能通過母鬼遙控子鬼，遠程降臨神識，加上吞食血肉，可以將子鬼暫時提升到略微遜色於母鬼一些的實力。

當然，這些並不是關鍵，關鍵在於這些子鬼能夠遊走於虛無和現實空間之間，讓人攻擊不得，又防禦不得，這可不比石軒的虛實劍光分化，虛的劍光是無法穿過別人防禦的。

雖然能夠通過鎖定周圍空間來對付，但隨著子鬼實力的提高，其穿過空間的能力也會提高，總之是相當難以對付。

石軒的太清五雷奇門鎖仙環落空之後，那五個子鬼就消失在虛無中，石軒並不驚慌，太極圖化成彼岸金橋垂下道道金光，不僅能防禦，還能定住周圍空間。

果不其然，一陣碰撞從金光上傳來，金光連一點漣漪都沒起，那五個嬰兒鬼魂就從虛無中跌了出來。太極圖現在的威力，可是近乎九階道術了，哪是這些剛剛陰神水準的子鬼能夠穿過的。

對於子母天鬼，一般攻擊道術，就算達到了七八階，也是沒有辦法的，除非其主要功用是鎖住空間，但那樣就會顯得攻擊不足，加上其遁光極快，所以用一門道術鎖住空間，再用另一門道術攻擊的辦法也有些行不通，因為如果神識控制不夠，分心之下，會被其抓住空隙遁開。

但這對石軒沒有任何問題，一直以來，謹遵《寶錄》修煉，石軒的神識控制能力在陰神期修士裡是首屈一指，不過對於子母天鬼，石軒有更好的辦法。

石軒背後一個巨大黑白法輪浮現，那五個子鬼頓時驚慌異常，鬼哭聲響徹洞穴，就像青蛙遇到了蛇，冰雪遇到了太陽，似乎那黑白法輪就是它們一生難以擺脫的、無法反抗的剋星。

第六十六章 壯士斷腕·地底遺族

那黑白法輪就像被許多虛無的鎖鏈給拖住了一般，轉動地極其之慢，甚至會讓人產生幻聽，就是那種鐵鏈在地上拖行著發出的刺耳聲音。

但就算黑白法輪轉動得再慢，隨著它的轉動，整個洞穴也開始發生了變化，濃重的陰氣開始消散，陰森恐怖的氛圍開始退去。

空中若隱若現發出「嗚嗚嗚~~」悲哭聲的陰魂，慢慢變得安靜，扭曲、猙獰的面容漸漸變得安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然後它們全部對著石軒深深鞠躬，接著就化為了一陣白煙解脫消失。

那一千二百九十七具乾屍之上騰出了一陣黑霧，黑霧裡是想要衝出來、卻被黑霧死死困住的陰魂，它們充滿著憎恨、憤怒、怨艾、詛咒等無數負面的情緒。

黑白法輪轉動之下，黑霧變得黯淡，接著全部崩解，那些陰魂帶著種種負面情緒向石軒撲來，但每前進一點，身上的負面情緒就消散一分，到了最後，它們也露出安靜祥和的表情，一邊鞠躬感謝石軒，一邊慢慢化為了白煙。

而那五個子鬼，在黑白法輪開始轉動後，就全部帶著恐懼表情呆呆漂浮在了原地，似乎在等待著審判。

黑白法輪每轉動一點，它們身上就冒出一陣綠煙，化為一張嬰兒面孔。

那本來帶著怨毒和天真混雜表情的嬰兒面孔，慢慢退去了怨毒，對著石軒露出了懵懂、天真、純潔的笑容，身上閃爍著白光，消失在了空中。

一陣陣綠煙冒出，一張張嬰兒面孔解脫而去，五個子鬼的實力開始猛降，身體也變得模糊不清。

遠處母鬼似乎感應到了這些情況，更加強大的神識通過子母鬼之間的聯繫降臨在了子鬼身上，這神識居然已經有無限接近於元神的感覺！

五個子鬼的氣息頓時變得強大無比，它們發出能刺穿陰魂的啼哭聲，身子猛地擺動，身上綠色霧氣縈繞，眼看就要擺脫陰陽生死大輪轉，而且它們身體內光華流轉，似乎在醞釀著厲害一擊。

太極圖需要防身，法寶又不能輕用，但石軒早有準備，一面幽深黑暗的小幡在腦後出現，放出無量黑光，使得整個洞穴變得黑暗起來，而且這黑暗隱隱約約分成深淺不同的六個部分。

位於最黑暗處的五個子鬼身上的綠色霧氣當即被壓制，那強大的神識也無法讓它們擺脫恐懼、呆滯的狀態了。

這正是已經進階成靈器生死幡的迷魂幡。

若是陰陽生死大輪轉加持到生死幡上，那就能布下九天十地生死大陣，但現在生死幡天罡禁制還低，無法發揮大陣的全部威力，倒是生死幡加持到陰陽生死大輪轉上，可以提升其不少的威力。

但就在這時，那五個子鬼卻是莫名其妙地崩解開來，化為了點點綠色光芒，讓石軒是措手不及。

「原來剛才那位強大神識降臨之後，做的所有努力，如試圖擺脫陰陽生死大輪轉，如想要發出厲害攻擊道術，等等，都是幌子，從一開始他就準備壯士斷腕，讓五個子鬼自爆。」石軒看著這一幕，心中暗道，這樣就能避免被人借助子鬼追尋到他的蹤跡。

畢竟那位短時間內趕不過來，這邊面對的又是有克制手段的陰神尊者，就算暫時搶得上風，也是一樣的結果，不如從一開始就捨棄掉，不過那五鬼的自爆被陰陽生死大輪轉和生死幡壓制，顯得波瀾不驚。

石軒對此也沒在意，就算真抓到俘虜，也會設計交給帝國，並且弄得天下皆知，如果靠石軒自己暗中行事的話，不僅要面對元胎教，帝國的律令也是石軒的敵人，真是一身束縛，相當不便，而那小千世界，石軒是有機會就尋找，無機會也不強求。

所以石軒一邊將那湖中央的黑色鵝卵石攝到了自己手中，一邊笑道：「嘿，還真是捨得。」這是指那位存在自爆子母天鬼的舉動，要知道這門道術中無論母鬼還是子鬼，都是相當難以煉製成功，不僅血淋淋、殘忍無比，而且需要的材料也相當貴重。

另外，從那位的強大神識看來，他應該是真靈壯大到了極限、一身道術大部分為九階、只差一點契機就能進階元神的人物，這種人物就算百年前，應該也是強橫無比，但那時候元胎教中有如此修為的，只有天渣童子。

「難道天渣童子沒死？」石軒心中琢磨著，這也不奇怪，要知道鬼道中，可是有很多替死、假死、代死的秘法，天渣童子憑此逃出生天不足為奇。

用神識打量了一番這黑色鵝卵石，石軒發現其居然能抗拒神識的滲透，那堅實的外殼似乎在保護著裡面正在孕育的某個生命。

「莫非這就是元胎教的元胎？」石軒看著這玩意兒，弄不清楚它的功用，自己在鬼道功法上，只能算是普通見識，不明白為什麼要辛辛苦苦培育一個元胎出來，莫非其一出生就有元神實力，類似於那種自然誕生的神靈？

既然不明白，石軒就順手將它收到了陰陽二氣瓶中，然後用陰陽神鏡消除了自己的痕跡氣息等，並且佈置了一個定時激發的陣法。

……

出了洞穴，石軒收斂氣息，化成清風，在這隱蔽裂縫中穿行，沒過多久就來了深淵大裂縫中。

這時，從地底卻是飛上來了一群人，全部都是古樸長袍，與帝國內貼近於地球打扮的裝束大相逕庭，但看起來是破舊異常。

石軒立刻明白過來，這些人應該就是帝國常提起的地底遺族，不過除開穿著之外，與外面的帝國人，沒什麼兩樣。

見時間還早，也抱了留個退路的打算，石軒所化那縷清風就悄悄跟在了這些地底遺族身後。

他們修為並不高，最高一位才是神魂，最低的有出竅，一個個臉色悲慼，好像遇到了什麼傷心之事，其中大部分身上背負著一些好像是身受重傷之人。

他們對這地底深淵熟悉異常，找到了一條隱蔽裂縫後，左拐右拐，上行下走，在如同蜘蛛網般的地底裂縫中沒有一點兒猶豫地前行著。

足足飛行了一刻鐘時間，他們才回到了部族所在之地，這同樣是一個大的洞穴，洞穴四周和上面有著千奇百怪的鐘乳石，陣陣螢光從一些地底植物上放出，將這些鐘乳石映照得美輪美奐。

這一路曲折無比，甚至不少地方有隔絕神識的地煞陰風、陰火，要不是遇到石軒，別人早就跟丟了，難怪在帝國大陣萎縮之後，這些地底遺族能夠在帝國對面生活這麼久而不被剿滅。

「族長，這是怎麼了？」那幫地底遺族回到這滿是石洞的大洞穴時，裡面那些老弱病小們齊齊出來迎接，臉上都帶著憧憬、期待和渴望，但當他們看到那些重傷之人後，個個臉色大變。

領頭那位神魂期修士臉色黯然：「本來這次無論靈草還是靈石都是收穫不少，但誰知道回來時遇到了一些強大的地底妖獸和鬼物，多位族人身死。都是我做得不好，沒有決斷，沒有及時布下戰陣，哎，帶著五十位族人出去，只回來了二十來位，還有一半左右是身受重傷。」

其他修士、老弱們都安慰族長，說只是意外，不關族長之事，不過一陣淡淡的絕望情緒在整個洞穴中開始瀰漫。

本來自己這支部族就小，實力高強的修士也不多，現在一下損失大半，以後部族還要怎麼存續發展？光靠在洞穴內種植苔蘚、蘑菇等可只能保持不餓死，卻是無法培養修士。

死亡修士的親人們在哭泣，那些重傷修士則被餵食各種丹藥，可部族本來就資源稀少，那些丹藥的效果可想而知，加上療傷術法只得一階，所以他們痛苦的呻吟、眼看著就要死亡。

那些修士們束手無策，紛紛看著族長，族長也是毫無辦法，只能吩咐族人們抬起這些重傷修士，來到了洞穴中央供奉著祖先牌位的石台之前。

「求祖宗庇佑，讓他們好起來。」有人祈求道。

「求祖宗開眼，讓他們死後不化為厲鬼。」這位明白祖先只是寄托，修士靠得還是本身，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他們死後不與地煞陰風勾連，化為鬼物。

這時突然有一個淡淡的聲音傳來：「貧道有辦法能救治他們。」聲音雖然不大，卻好像在每個人耳邊響起。

「誰？！」族長神識展開，卻看到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修士，手托一寸許高的白玉小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洞穴之中。

見到這些地底修士們戒備、敵視的態度，石軒笑道：「貧道要是不懷好意，你們早就是闔族全滅了，只是貧道一貫心慈，路過見到這裡有人重傷，所以想要出份力。」同時將模擬的金丹威壓散發開來。

地底修士額頭見汗，那金丹威壓是如此恐怖，同時也明白石軒所言非虛，要是他是敵人，這裡無人能夠逃脫。

既然如此，試試他的療傷手段，又有何不可，反正本族能夠付出的代價只有這些，要是這十多位修士身死，自己部族也就算完了，於是那族長道：「在下是本族之長丁石，在此多謝道長好意了，還請道長出手相助。」

至於什麼心慈，見不得人重傷，丁石是壓根兒不信的。

第六十七章 遺族信物·煙花綻放

石軒笑了笑，沒說話，在那些充滿懷疑、戒備情緒的眼神中，將陰陽二氣瓶一彈，裡面就冒出一陣白霧，然後化成朦朧的細雨，飄灑在那些重傷修士身上。

隨著稀疏的小雨慢慢落下，這些重傷修士本來嘴角在不停溢血，但立刻止住，他們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紅潤了起來，剛才還在響起的痛苦呻吟消失無聲。

而且他們似乎有了力氣，雙手往身上使用術法勉強閉合的傷口抓去，將那些傷口抓開，接著那些傷口一點點，以常人難以想像的場面癒合著，先是血肉重新長出了一些，接著合攏起來，然後結疤，最後那些傷疤掉落，露出白白的新生皮膚。

當細雨停止，這些重傷修士已經完好無損地坐了起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活過來，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傷勢全好！

周圍的族人包括丁石在內，全部傻傻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看著本來需要好幾個月，甚至幾年才能完成的過程，在這短短的幾個剎那內就走完了一遍，真是疑似夢中。

還是丁石鎮定，很快回過神來，跪倒在地，對著石軒叩頭，只磕得呯呯作響，口中則是大聲道：「多謝仙長救命之恩，多謝仙長救命之恩。」激動之下，嘴裡就只有這麼一句話，反覆念叨。

其餘族人，包括剛剛傷癒的那些，都跟著族長丁石一起跪下磕頭，口中感謝不停。

石軒收起陰陽二氣瓶，自從其天罡禁制漸漸增多之後，轉化而來的甘露不僅能補益本源，療傷的效果也愈發顯著，雖然現在還達不到血肉再生的地步，但想必日後不難辦到，而石軒嘴上則道：「這是他們的緣分，恰好讓貧道碰上。」

丁石心裡卻在急速轉動著念頭，拿什麼來做報答？這種事情可不能讓對面仙長親自開口，必須自己這邊主動提出才行。

靈石？這位仙長有如此療傷聖水，哪還會缺了靈石。靈草？自己族內的靈草都是引氣期的貨色，仙長肯定看不上！其他那些材料也是如此，至於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連自己都不知道用處的，難道拿來給仙長挑選？

突然，丁石靈光一閃，對石軒道：「仙長的大恩大德，我族是沒齒難忘，這裡有一塊令牌，代表著仙長是我族的大恩人。而我地底部落同氣連枝，都是由同一支慢慢衍化而來，我部族的恩人，也就是其他所有地底部族的恩人，包括守護聖地的那些。」這話說得是顛三倒四，但意思還算表達清楚了。

因為地底能供人生存的地方雖多，可都不夠大，一旦某個部族發展到了一個極限，就會分出一些人，去另尋生存的地方，所以這些地底遺族都是一脈而來。

石軒本來只是結個善緣，以後要是在帝國被揭穿了身份，也能躲到地底來，想不到這個部族之人，還算知恩圖報，遂點頭道：「既然是你們的心意，那貧道就勉為其難地收下吧。」

見石軒答應，丁石很是高興，石軒想結個善緣，他又何嘗不是，要是能慢慢與這實力高強的前輩建立起牢固的交情，自己部族也可能發展壯大，至於他是不是帝國之人，卻是無關緊要。

他從儲物袋內拿出一塊烏黑令牌，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然後其自咬食指，逼出一點心血滴在上頭。

那滴心血剛剛落到黑色令牌上後，就直接溶了進去，丁石見狀，就將這烏黑令牌遞給身邊其他修士，那些修士一個接一個的傳遞下去，每一個人都咬開手指，逼出一點心血滴在上頭，除開那些幾歲小孩之外，每一個人都是如此。

石軒微微有些驚訝，想不到這令牌還要這麼複雜的環節才能製作出來。

或許是看出了石軒的疑惑，在族人們滴血到令牌上時，丁石解釋道：「這烏黯令牌是聖地給每一個另尋生存之地的部族的物品，若要贈送給別人，必須有繁複的儀式，我們已經簡化很多了。」

「所以想要偽造或是搶奪，甚至逼迫交出，是很難的？」石軒淡淡問道，這樣的話，這塊烏黯令牌的價值才大。

丁石點頭稱是，到烏黯令牌轉了一圈又回到他手上後，他才帶著石軒來到了祖宗牌位那裡，讓石軒將烏黯令牌放到了祖宗牌位前。

整個部族的人再次跪倒在祖宗牌位前，用石軒沒有聽過的一種悠揚的歌聲讚頌著，祈禱著，隨著歌聲漸漸接近尾聲，那些祖宗牌位放出了道道白光，與烏黯令牌上的血光、石軒留下的氣息交錯相融。

丁石拿出一塊小玉牌，在祖宗牌位前一拍，頓時這交錯在一起的白光血光就沖天而起，穿過厚厚的岩石，不知其所蹤。

捧起這塊令牌，丁石畢恭畢敬地雙手獻給了石軒，石軒接過之後，放開神識一感覺，就能發現這烏黯令牌蘊含著點血緣靈引，這樣其他部族的人看到才能判斷真假，不過對於最後沖天而起的血光白光，石軒有些疑惑，於是問道：「貧道有點不解，為什麼最後還要？」指了指天上。

丁石笑道：「不敢瞞仙長恩公，這是發往聖地的消息，每一塊烏黯令牌送出去，都是大事，必須告知聖地，也只有這樣才能形成令牌裡面的靈引。手持這烏黯令牌的人，在每一個地底部落，都能得到幫助，就算到了聖地，除了不能進去外，幫助是不會少的。」

拿了烏黯令牌也不能進聖地，是為了防止有些人處心積慮地幫助部落就是為了最後進入聖地做內應。

收好烏黯令牌，石軒準備離開，自己佈置的陣法還有一會兒就要激發，要是臨淵城修士兵團趕來遇上，那就不好了。不過走之前，石軒隨口問了幾個問題。

「貧道看的道書玉簡上記載，地底遺族是當年受到鬼物誘惑墮落的人族，雖然後來擺脫了鬼物，但也與帝國水火不相容了，不知是不是？」

丁石及他的族人沒想到石軒會問這個，滿臉的憤怒表情，好一會兒，丁石才壓制住情緒道：「好叫仙長知道，這是帝國那些貴族世家們捏造誣陷的！當年虛清天尊隕落後，小千世界消失，虛清天尊門下兩位弟子為了爭奪權柄，多有齷齪，其中一位聯合貴族世家們暴起發難，我們這一脈的修士死傷慘重，被迫退入地底。」

爭奪權柄？老實說，石軒有些不信，當年虛清天尊門下的弟子八九成是陽神真人，權柄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可有可無，爭奪的多半另有其物，但石軒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問出，轉而問起另外一事。

「丁族長，不知最近一段時間，附近部落是否有引氣期修士，或是快要生產的婦人失蹤？」

丁石仔細想了一下才道：「除了有段時間失蹤過幾位引氣期修士外，快要生產的婦人卻是從來沒有失蹤過，莫非仙長知道是誰幹的？」

石軒搖搖頭：「貧道不知，不過應該是元胎教，最近帝國內很是發生了一些類似事情。」

表面上平淡冷靜，石軒心中卻是疑惑不已，元胎教為什麼放著更好下手的地底遺族不動，非要在帝國大陣監察下、危險無比的城市裡動手，莫非孕育元胎、佈置陣法還必須得是帝國戶口不成？

或者是地底遺族因為長期受陰風、地煞侵襲，體質不合所用？亦或是另有目的？

石軒想不出頭緒，也就放下，對丁石等人打了個稽首，化為清風消散在洞穴裡。

看著石軒彷彿泡沫一樣詭異地消散掉，丁石和族人面面相覷，久久說不出話來，今日之事，實在是超出他們意料之外，莫名其妙出現的強大修士，莫名其妙的幫忙，為了巴結，也為了不被對方不滿之下殺掉，於是自己等人送出了烏黯令牌。

「算了，多想無益，不管怎麼說，仙長也是挽救了我們部族，烏黯令牌送得沒什麼不對。」丁石像是對部族之人解釋，也像是自我安慰。

可部族之人的反應卻是出乎丁石意料之外：有的回答「正是如此」；有地跪在祖宗牌位前，喃喃自語，說是祖宗顯靈，派了一位強大仙長來幫助本部；有的則憧憬起以後部族的發展來……

有一位四五歲的小女孩，看著她喜悅的母親，問道：「娘，娘，是不是以後就不用餓肚子了？」

丁石和一些清醒的修士，知道那位仙長出手只是順便，應該會不會再來幫助自己部族，還得兩說，但現在正是部族元氣大傷之際，讓大家保持希望，或許更為有益。

……

石軒化為清風後，很快就從深淵地縫中飛了出來，在此之前，卻是用神識探查過周圍，沒有發現人跡。

一路消除自己的氣息，石軒花費了一些時間返回了臨淵城，然後繞過一個個陣法監察森嚴的地方，終於在自己設置的陣法爆發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紫玉紋章慢慢黯淡，恢復了翠綠的顏色，石軒拉好窗戶，看著遠處的城外，心中默數計時。

半刻鐘過後，一道綠色光芒從地底深淵中沖天而起，到了半空，其直接爆炸開來，化成點點綠光飛舞在空中，其後，紅光、紫光、藍光等接連而出，同樣爆炸化為光點，將夜空映照得五顏六色，美麗而夢幻。

「這煙花陣法看起來效果不錯嘛。」石軒摸著自己下巴道，這可是自己發明的模擬煙花的陣法。

第六十八章 小城震動·三大國公

夜半煙花是如此的燦爛，也是如此的顯眼，大凡修為在出竅期以上，有著靈覺或是神識的修士，都被驚動了，一時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那些煙花。

臨淵城中很快就出現許多道各色遁光，排成整齊的戰陣，向著煙花升起的地方而去，如臨大敵。

這一夜，就在喧囂和眾人的猜疑中過去，迎來了冉冉升起的朝陽。

出門前往將軍府的石軒碰上了散步回來的李衛和黃笑，他們之間洋溢著幸福溫馨，對於昨晚發生的事沒有半點兒察覺，看到石軒後，還笑容燦爛地打起了招呼，一個月無事發生，加上距離生產還有一兩個月，所以對於元胎教，他們有些拋諸腦後。

來到將軍府，在管家帶領下，石軒照舊進了那間書房，不過這次無論是將軍肖華榮還是金丹宗師肖蒼天，都沒有出現，只有臉色不太好的肖應玉和他的隨身僕人在那裡等著。

「怎麼，身體不舒服？今日要不要休息？」石軒見狀問了一句，神識簡單掃過，沒發現肖應玉有什麼不妥。

肖應玉臉上浮起一絲笑容，用手遮住嘴，打了個哈欠，頭上兩隻沖天辮隨著哈欠晃晃悠悠：「回稟石先生，應玉不用休息。昨晚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城外有道術光華在空中爆發，爹爹連夜帶著修士兵團就去了城外，同時害得府裡雞飛狗跳，應玉卻是被吵得沒有睡好。」

石軒不露異狀地點點頭：「石某也看到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將軍可回來了？」

肖應玉點點頭又搖搖頭：「爹爹回來一次又出去了，說是發現了什麼什麼教的藏身之所，準備請援兵過來幫忙。」

石軒又隨意問了幾句後，開始了今日的講課。一直到石軒講完，將軍肖華榮也沒有回來。

……

大街上，人們來來往往，可氣氛與石軒清晨出門時相比，卻是沉悶壓抑了很多，偶爾談話，都是在說著昨晚的煙花，雖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心中總是覺得很擔心、很惶恐。

走到大樓登雲梯下，石軒意外地碰到了李衛，他眉頭緊鎖、焦躁不安，站在那裡也是靜不下來，不停地來回走動。

「呃，李兄今日回來的如此之早？」李衛可不像石軒，每日只需要講課一個時辰，他都是工作到午時回來吃飯，然後下午繼續去工作到傍晚。

李衛根本就沒注意到石軒進來，此時聽到石軒的聲音，頓時嚇了一跳，扭頭看到是石軒才鎮靜下來，長吁了一口氣：「原來是石兄啊。哎，你在將軍府講課想必也聽說了吧？元胎教在臨淵城出現了，這可如何是好？！」表情真可謂是惶恐不安。

石軒安慰道：「既然已經被發現了蹤跡，那元胎教肯定不會頂風作案，帝國那麼大，城市那麼多，何必苦苦守著一個小小的臨淵城呢？」

聽石軒這麼一說，李衛臉色緩和了下來，頻頻點頭：「石兄言之有理，石兄言之有理。」那些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地方的想法，他是懶得去想，主要是求得一點心理安穩。

……

這一天石軒再未出門，在屋子裡修煉，一邊對抗虛妄，一邊壯大真靈。不知道契機什麼時候會來臨，但在此之前做好準備，將真靈多壯大一分，到時候戰勝虛妄、踏破生死玄關、成就元神的可能就要多上一分。

咚咚咚，到了傍晚時分，房門處傳來粗暴的敲門聲，石軒通過神識感應，已經發現門外站著兩位有引氣期修為的治安官，凶神惡煞的樣子，嗯，意料之中的盤查來了。

石軒起身，走到房門處，打開大門，表情冷淡地看著兩位治安官：「不知兩位有何貴幹？」

比較胖的那一位語氣很差地開口：「將你的身份文書交出來給我們檢查。」同時，他的靈覺向石軒探尋而來，被石軒模擬的靈覺阻擋在外。

其實就算將他的靈覺放進來，他也發現不了異常，因為到了陰神期神氣合一之後，除非石軒主動發出陰神水準的神識，其他元神以下修士包括陰神尊者，只要不用六七階以上的探查道術，光用神識的話，是無法發現石軒真實修為的，同樣，石軒面對其他陰神尊者時也如此。

「石某為什麼要交給你們檢查？記得《治安官手冊》上規定必須交代原因和出示證明的，這可不是大街上！」石軒裝作態度不好地反問道，以顯示自己的堂堂正正。

胖得那位兩眼一瞪就要發火，瘦得那位卻是見石軒態度強硬，估計有些背景和實力，伸手阻止道：「昨晚的道術光華看到了吧？那可是牽涉重案，所以我們下午奉命，要挨家挨戶盤查。這是我的治安官證。」

石軒接過他的證件看了看，點頭道：「算你有點禮貌，既然如此，石某也不是什麼不講道理的人。」邊說邊將身份文書遞了過去。

被石軒這麼一說，瘦子有些尷尬，胖子卻是怒火中燒，一把拿過石軒的身份文書，看了起來：「虛清道院，哼，虛清道院出來的了不起啊，引氣期了不起啊！將，呃……」

瘦子見胖子的聲音嘎然而止，奇怪地看了過去，見到身份文書上工作狀態一欄後，立刻扯出一抹諂媚的笑容：「原來是石先生，您是將軍府的西席，又是虛清道院出身，自然沒有任何問題。我們走，去查下一家。」

那胖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瘦子拉著倒退，脫口說了一句：「還沒進屋搜……」話未說完，就自覺地伸手摀住了自己的嘴巴。

石軒靜靜站在門口，看著兩個治安官去李衛和黃笑房外敲門，心中很是疑惑，全城盤查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事情，但這麼快就盤查到這棟大樓，卻是有些蹊蹺。

臨淵城雖小，可也有近十萬戶人家，治安官人數又只得這麼一點，從剛剛開始沒多久就查到這邊，是巧合？還是另有原因？

莫非真如傳聞那樣，元胎教在帝國內有內奸？要知道自己只抹掉了那鬼魂在附近以及之後去的地方留下的橫紋，至於之前的就沒去找尋，畢竟在帝國大陣內將神識完全展開是很容易觸動監察的，於是很可能被鎖定橫紋開始消失的附近了。

因為黃笑是個孕婦，與元胎教是八竿子打不著，所以兩位治安官隨意檢查了下就離開了，黃笑還疑惑地問李衛到底發生了什麼大案，李衛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其後臨淵城盤查了整整半個月才告終止，可石軒一直小心戒備的後續事情卻未發生，臨淵城的元胎教就好像曇花一現般再沒有出現過，據說來了位陰神尊者帶領的修士兵團，據說他們除開那洞穴、乾屍外，沒找到任何線索，據說南方幾個大城市陸續出現了元胎教的影蹤，據說那修士兵團又離去了……

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平靜，不過石軒卻覺得，有股激流在這貌似平靜的氛圍下醞釀著、積蓄著，以待石破天驚的那一日到來。

當然，石軒保險起見，又偽造了一枚紋章，分裂本身紋章的氣息打入裡面，然後藏在了陰陽二氣瓶中。

……

時光隨著石軒漸漸放下心來緩緩溜走，這兩年中，黃笑和李衛的孩子出生了、滿月了、週歲了，肖應玉滿七歲了，石軒的修行也大有收穫了。

因為各種各樣似是而非的環境際遇，幻覺虛妄越來越頻繁出現，在它們被一一鎮壓的情況下，真靈愈發壯大了，甚至讓石軒覺得，就算現在遇到契機，也有很大把握戰勝虛妄，成就元神。

這日，石軒剛剛給肖應玉講完課，兩年中他的個頭足足竄高了一頭，不過童子模樣還需要好幾年才能消退。

肖華榮和肖蒼天在書房旁邊的屋子裡不知道在密談什麼，見這邊講完，就打開房門走了出來，其中肖華榮笑著道：「有勞石先生了，小兒這兩年鍛體效果極好正是因為道法理論紮實的緣故。」

「也是應玉好學……」石軒話還未說完，書房內類似於電視的鏡面水幕突然亮起，一陣模糊後，現出了華麗非常的皇宮大殿，一位皮膚黝黑的壯年修士站在皇座前面的階梯下，正是微鴯尊者傲聽濤。

這種鏡面水幕相當昂貴，除了道宮、市政以及幾個大書院、大商行外，就只有貴族世家和神魂以上修士家裡才有。

微鴯尊者看了前方一眼，緩緩開口，聲音充滿磁性，所說的內容卻是駭人聽聞：「本親王受皇帝陛下委託，向各貴族世家、各陰神尊者、各金丹宗師以及全部帝國百姓通告：成國公、齊國公、明國公勾結元胎教圖謀不軌，殘害百姓，證據確鑿，罪惡滔天，現決定奪其爵，滅其族！」

「什麼？」肖華榮不敢置信地脫口而出，帝國一共才四位國公，每家都有十來位陰神尊者，金丹宗師和神魂期高手不計其數，居然有三家被宣佈奪其爵，滅其族，真是讓人震驚無比，一旦他們奮起反抗，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

事不關己，只是覺得事發突然的石軒，繼續看著那鏡面水幕，只見畫面一轉，就由皇宮變為了一處山峰，上面正是激戰之時。

第六十九章 恐怖戰陣·脆弱陰神

這處山峰本來應該是處靈氣充沛、靈草繁多的福地，可此時，已經坍塌了大半，亂石遍地，在岩石縫中還能看到汩汩鮮血流出，但更多的修士，卻是直接被蒸發掉，連一點兒痕跡也沒留下。

在半空中，一邊是五六位陰神尊者在空中被分隔開來，各自為戰，另外一邊是三位陰神尊者領頭，兩三百位金丹宗師與幾千神魂修士布成戰陣，領頭這三位陰神尊者除了中間那位外幾乎沒有表情，像是廟裡的木雕神像。

「那是成國公！」肖蒼天看著被兩位陰神尊者左右護住、本身實力更勝一籌的白髮華服老頭道。

石軒聞言，將注意力轉移了過去，這成國公可是成就陰神九百多年的強大高手，一身道術絕大多數都是九階，其本命靈器已經圓滿，近乎法寶的威力。

這樣強大的陰神尊者與戰陣對抗，正是石軒想要看到的，以此方能判斷自己在戰陣之下有多少保命或者逃生希望，這對自己如何行事至關重要。

那成國公怒喝道：「爾等居然偷襲我成國公府！不知道帝國律令嗎？傲聽濤他想造反嗎？！」

對面一位陰神尊者，一邊指揮用戰陣困住這些陰神尊者，一邊冷冷笑道：「成國公，你事發了，與元胎教勾結的事可是滔天大罪。」

成國公身旁的兩位陰神尊者臉色大變，沒想到這個公府內最為隱蔽的秘密居然會被當眾揭穿，而成國公見過不知多少世面，臉色微變之後就換成一種憤慨、一種含冤的委屈：「這是傲聽濤栽贓陷害，老夫要面見陛下，老夫要伸冤！」

「那成國公你束手就擒，我們自然會讓你面見陛下，得到公正的審判。」領頭那位陰神尊者繼續冷漠地道。

成國公冷笑一聲：「你們是傲聽濤的手下，老夫憑什麼相信，你們撤走，老夫自會去皇宮面聖。而且，沒有陛下的手令，你們沒有權利捉拿國公！」

傲聽濤手下那位陰神尊者拿出一張金光燦爛、扭曲不定的紙：「正是有陛下手令，我等才敢前來，拿下他！」手一揮，身後兩位陰神尊者、兩三百位金丹宗師與幾千神魂修士的力量通過戰陣匯聚了起來，散發出金色奪目的光彩。

成國公臉色一變：「怎麼可能？！陛下他已經……」話並未說完，他丹田內就飛出一隻巨大銀毫鐵筆，光彩閃耀間，向著對面迎去。

那戰陣匯聚的力量在半空中凝成一口巨劍，它每一絲劍氣都彷彿是無量日光濃縮而成，合在一起，散發出滔天的威勢，遠遠勝過陰神尊者所能發出的力量，甚至使得鏡面水幕都開始扭曲，要不是石軒陰神強大，根本看不清後面的內容，但這力量比起元神來，又似乎差了一些東西。

之所以成國公沒有繼續將這句話說完，那是因為這口金光巨劍已經劃破長空，籠罩方圓幾百里地當頭劈下，他和另外兩位陰神尊者只得各自飛出本命靈器，全力抵擋。

金光巨劍如同長河大日落下，那三件本命靈器被困在浩大日光之中，除開銀毫鐵筆外，剩餘兩件本命靈器都在冒著白煙，緩緩蒸發。

轉瞬之間，金光巨劍就突破了三件本命靈器的防禦，劈在了這幾位陰神尊者身上，無量日光猛地爆發開來，就像是一個小太陽爆炸了一般，使得整個鏡面水幕變得白濛濛一片，不停晃蕩，似乎馬上就要破裂。

在場肖華榮、肖蒼天都看不清裡面內容了，只有石軒看到成國公和那兩位陰神尊者護身道術、靈器、秘寶等好像不要錢般使了出來，可就如白雪遇到了烈日，在那燦爛日光中紛紛化為了無形。

那兩位陰神尊者的肉身和陰神在無量日光之下，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就一起變成了白煙。

只有成國公接連使出秘法和秘寶，多抵擋了幾個呼吸，但終究窮途末路，被浩蕩日光照在了身上。

「傲聽濤，你不得好死！甘老兒，你會後悔的！」淒厲的詛咒中，成國公身體一點點蒸發，陰神一塊塊崩解，最後在白濛濛、燦爛的日光中消失無蹤。

日光漸漸消失，石軒隱隱約約聽到那位領頭的陰神尊者冷笑道：「嘿嘿，實力強大又如何？九階道術又如何？哪有我人多勢眾、戰陣精妙厲害。」

剩下幾位陰神尊者自然在其後的金光巨劍下身死道消。然後鏡面水幕的畫面又轉到了另外兩個國公府，不出意料，都是偷襲打掉對方中間力量，接著再用戰陣圍殺高階修士，齊國公府和明國公府與成國公府一樣，闔族全滅，而圍殺元胎教一幕也類似於此。

最後，畫面再次轉回皇宮，微鴯尊者和另外的那位甘國公義正詞嚴地表示，三大國公府罪有應得，同時宣佈微鴯尊者將和甘國公一起巡視帝國，一方面消除餘孽，另一方面安定人心。

鏡面水幕漸漸暗淡消去，石軒、肖華榮、肖蒼天等三人久久無語，連帶肖應玉這位早熟的小孩也不敢說話。

「哎，想不到，想不到，陰神尊者居然如此輕易就死在戰陣之下。」好一會兒，肖華榮才感歎道。

石軒附和著：「那戰陣的威力真是出乎石某意料。」那是強大的、純粹的力量，就算自己有三件法寶在手，但不能發揮全部威力的情況下，石軒自覺頂多能擋下一劍，而且再無餘力逃走，在其後的第二劍之下只能身死道消，同時石軒也沒想到一位強大的陰神尊者在戰陣之下是如此脆弱，不由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肖蒼天則是搖頭道：「也是微鴯尊者他們偷襲在先，讓國公府的人無法布下戰陣，否則絕對是兩敗俱傷之局。不過，讓人更意外的是，微鴯尊者手中的實力居然是如此之強了，以前還以為他就一個微鴯兵團，現在光是暴露出來的，就有四個！」

「是啊，真不知道他到哪去找的如此多的陰神尊者和金丹宗師，而且還瞞了三大國公府那麼久。」肖華榮同樣覺得不可思議地道。

三人談論了一陣，肖華榮就得到了帝都的命令，上面有元胎教在臨淵城中人員的名單，要求他趕緊肅清。

見將軍有公務，石軒不便久留，就告辭離開，臨走前，看到肖應玉笑容滿面的樣子，略帶好奇地問道：「應玉你為何如此開心？」

肖應玉晃著腦袋，讓沖天辮一甩一甩：「剛才的鬥法好生精彩，應玉看得心潮澎湃、不能自已，以後一定也要組成這樣的兵團！布下這樣的戰陣！」

石軒沒有說什麼，笑著搖搖頭離開了，如果說禹余大世界追求的是個人力量和層次的極限，那現在的這方大世界，就沉迷於集合眾人力量的戰陣中了，難怪自從虛清天尊隕落後，元神真人是越來越少。

……

出了將軍府，石軒沒有打車，漫步走在大街上，心中琢磨著，這種威力強大的戰陣下，自己幾乎沒有抗衡之力，等傲聽濤巡視到臨淵城時，是不是要去地底避避鋒芒？

但那樣的話，又會顯得心虛，現在自己只是一個小人物，又無任何嫌疑在身，為了幾乎不可能的威脅，放棄這種安定的帝國身份，未免有些小題大做，莫非目睹了戰陣之後，自己變成驚弓之鳥了嗎？

一路之上，行人極少，大部分都聚集在能看到鏡面水幕的地方，偶爾看到一兩個，還都是神不守色、極度震驚的。不過石軒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對這件事充滿興趣，到處八卦、飛短流長，畢竟上層之事對他們的日常生活影響不大。

走了許久，石軒回到了大樓，看見李衛和黃笑帶著自己那兩歲小孩子，在大堂裡與其他住戶討論著今日之事，一個個興高采烈。

「石兄，你應該知道了吧？元胎教這大魔教已經被連根拔起了，日後大家就不用擔驚受怕了。」李衛看到石軒回來，笑得很是燦爛地道。

石軒帶上笑意，點點頭：「嗯，石某正巧看到，真是大快人心。」不過石軒對於元胎教被連根拔起持懷疑態度，至少那位煉製了子母天鬼的陰神尊者就沒有出現在剿滅元胎教一役中。

「是啊！是啊！大快人心！那三大國公府真是太壞、太可惡了！居然和元胎教勾結起來殘害帝國臣民！」黃笑一貫溫婉，此時想要罵人也想不出什麼好詞。

石軒和他們聊了一陣，發現在自己散步回來的時候，微鴯尊者又通過鏡面水幕將三大國公府勾結元胎教的證物、證人、保存畫面等一一展示，真是鐵證如山，難怪黃笑等人如此憤怒。

和他們道別，石軒回到自家房間開始打坐觀想，平心靜氣。

這時，李衛過來敲石軒的門了，神色很是振奮。

「不知李兄為何如此高興？」石軒笑著開口問道。

李衛歡喜地道：「微鴯尊者第一站就是我們臨淵城！現在兩大微鴯兵團一個駐紮在城外，一個駐紮在將軍府外，而他和甘國公在高手保護下，住進了將軍府。」

石軒心中微微一怔，這微鴯尊者來得好快，莫非臨淵城中有古怪？

第七十章 天誅國賊·謹慎為重

這一想法剛剛升起，石軒就感覺到臨淵城的陣法監察力度猛地提升，就算是陰神尊者，想要偷偷溜出城去也是不可能了，立刻會被發現。

本來還在考慮是不是出城暫避鋒芒的石軒，這下不用再浪費時間去做決定了，真要這個時候溜出城去，肯定會被陣法查探到，然後被城外的微鴯兵團擊殺，成功逃脫的可能不超過三成。

這三成還是因為石軒暫時不知道那微鴯兵團的戰陣原理，如果是基於金丹宗師、神魂修士等的精妙配合，那在自己太極圖定住地火風水的干擾下，一個戰陣面對自己，很可能連陣法都來不及運轉就被擊破，但現在一共來了兩個兵團，自己是雙拳難敵四手，腹背受敵。

最為重要的是，如果那戰陣只是將金丹宗師、神魂修士作為抽取力量的源泉，陣法精妙處在陰神尊者或是法寶級、靈器圓滿級的陣圖、陣旗之類的物品上面，太極圖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這樣的話，面對戰陣，石軒的下場不比成國公好得到哪裡去。

總的算下來，石軒硬闖的把握只有不到三成。這麼低的把握，除非是迫不得已或遭遇戰，以石軒謹慎的性格來說，是不會去做的，一般來說，石軒出手，至少都有七成保住性命的自信。

所以石軒笑著對李衛點點頭道：「想不到微鴯尊者如此看重我們臨淵城。」

李衛對此早有自己的想法：「或許因為元胎教重新出現後，除開帝都，我們臨淵城是最早發現他們蹤跡的，他們在這裡說不定還有不少餘孽。」

說完以後，他不自覺地壓低聲音，悄悄說道：「李某聽同僚用通訊器傳過來的消息，有不少市政、修士兵團、商行的人被將軍帶人抓走了，據說就是因為和元胎教有瓜葛。」

關於這點石軒很清楚，不過受到陣法監察力度的影響，讓石軒敏銳的陰神有些壓抑，附和了李衛幾句後，就禮送他出門，盤腿調息片刻才恢復了過來。

到了第二日清晨，治安官敲響了石軒的房門，還是上次那個瘦子治安官。

「不知這次又有何事？」石軒打開門，淡淡問道。

那瘦子治安官帶著討好笑容地道：「石先生您早，這次是微鴯尊者要在市政外面的大廣場講話，所有臨淵城的居民都必須參加，時間是一個時辰後。」

「不能不去嗎？」石軒做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瘦子治安官賠笑道：「石先生您可別意氣行事，等等微鴯兵團可是要清查人數的，要是不去，就是對微鴯尊者不敬，對微鴯尊者不敬，那就是元胎教餘孽，就算是將軍大人也保不住您啊。」

石軒見如此嚴格，也就點點頭答應了，真不去的話，石軒可沒大的把握闖出去。

出了門，遇到李衛、黃笑等鄰居，自然大家結伴而行，他們對於去拜見微鴯尊者是開心不已，就像是去見自己心目中的偶像一樣。

一路之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

黃笑左看右看，很是失望地道：「怎麼沒看見微鴯兵團呢？」

李衛安慰自家夫人道：「應該是在廣場那裡保護微鴯尊者吧，到了那裡就能看到。」

同行的一位年輕鄰居則是笑道：「就算去了廣場也看不到，微鴯尊者是要對我們臨淵城的百姓講話，微鴯兵團立在那裡太過礙眼，顯得將百姓當成敵人，所以不會出現在大家眼前，只會暗中保護。」

大家對於這話都是點頭認同，讓黃笑是嘟著嘴對不能見到威風凜凜的微鴯兵團表示不滿。

市政前的廣場很大很大，比起石軒上輩子見過的足球場還要大個近百倍，容納幾十萬人沒有任何問題。

在治安官的組織下，石軒和鄰居們在廣場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安靜地等待著。

巳時，石軒感到有兩個散發出強大壓力的微鴯兵團來到了附近，接著微鴯尊者最前，甘國公、臨淵將軍依次落後，在許多修士保護下，從市政走了出來，準備去廣場中心的大圓台上。

微鴯尊者和甘國公在這種場合上，陰神尊者的修為是毫不掩飾地散發了出來，讓道路兩側的臨淵城百姓是不由自主地俯首行禮。

眼看他們就要走到了石軒等人面前，突然，某個區域的人群中飛出了幾道黑光，以肉眼難見的速度斬向了微鴯尊者和甘國公，在黑光之後，是許多頭生雙角、實力不凡的惡鬼從人群中殺了出來。

同時，無數道歇斯底里的聲音在眾人耳中響起：

「天誅國賊！」「為我族人報仇！」「殺死竊國黑奸！」「聖教鋤惡！」……

這一次刺殺是如此的突然，速度是如此之快，向微鴯尊者和甘國公動手的全是陰神尊者級數的高手，那些黑光至少是三重天圓滿以上的本命靈器。

護衛在兩旁的金丹宗師和兩位陰神尊者，猝不及防之下，眼睜睜看著這靈器飛過了自己身邊，自己也被接著靈器而來的猙獰惡鬼所纏住。

不過，微鴯尊者和甘國公都是陰神尊者，自然不會沒有防禦之力，微鴯尊者將口一張，一朵花瓣金色、花蕊為黑色的花朵就從他嘴中噴了出來，在空中將好幾道黑色光芒抵住。

黑色光芒陰森幽暗中透著奇寒，轉瞬之間，花朵之上就結起了一層薄薄的黑冰，光華漸漸黯淡了下來。但它也為微鴯尊者爭取了時間，他本命靈器萬羅如意帶著濛濛清光，向前一迎，連點幾下，就將那些黑色光芒打退。

另外一邊的甘國公比微鴯尊者要好得多，因為打向他的黑光就只有一道，所以他使出一件秘寶就輕鬆將其攔下，然後本命靈器展開，將自己護了個嚴嚴實實。

這時，一道彷彿無量日光凝成的巨劍，好像從天邊而來，又好像就在原地出現，斬向了刺客最為集中的那個區域。

「不！」

「我們不是刺客！」

「我是帝國百姓……」

……

所有的一切聲音，泯滅在了無量日光的爆發當中，那個區域頓時就安靜了下來，沒有任何聲音的安靜，直到日光散去，那裡才現出了一個巨大的坑，坑內表層是融化後重新凝結的光滑的琉璃般的物體，坑底一眼望不到邊際，黑幽幽似乎直通地底。

刺殺停止了，城中所有的人都被這一幕震駭地無法說話，微鴯兵團居然完全不顧百姓的死活，一擊之下，上萬名百姓和刺客一起死亡了。

「怎麼可以？怎麼能這樣！……」黃笑吧抱著小孩喃喃自語，回過神來的李衛趕緊摀住她的嘴巴，不讓她繼續說下去，天知道微鴯兵團聽到後，會不會順手給這邊來上一劍。

整齊如同軍隊般的微鴯兵團緩緩飛到廣場上空，千百道冷漠、沒有感情的視線注視著廣場中的所有人，讓所有人完全不敢動彈。

石軒也沒想到微鴯兵團會如此殺伐果斷，轉眼之間，局面就變成了這樣，這種情況下，自己只能如周圍人般站立不動。

剛才近距離看到了微鴯兵團的出手，沒有鏡面水幕的間隔，石軒已經知道這個戰陣的關鍵在於三個陰神尊者身上，而且每個金丹宗師和神魂修士體內都似乎融合了某樣東西。那東西也是戰陣的組成部分，倒是那些金丹宗師和神魂修士，更像是被那東西所控制。

石軒判斷，使出太極圖應該有四五成把握定住那東西，不過身後廣場外，另外一個微鴯兵團已經在虎視眈眈，就算賭對了這五成可能，自己也是插翅難飛。

這種沒有抗衡之力的感覺，讓石軒微微有些難受，不過很快就收斂住了情緒，實力上的問題，暫時無法解決，那就只能接受，怨天尤人可不是好心態。

畢竟歸根結底，還在於自己修煉時間不夠，太極圖禁制不夠高，要是它已經靈器圓滿，那就不是四五成把握，而是八九成把握了，而且破陣之後，還能節省出幾個呼吸的時間用來遠遁，免遭身後兵團的攻擊。

出現了這樣的事情，講話肯定無法進行了，微鴯尊者向身邊那位陰神尊者交代了幾句後，就與甘國公、臨淵將軍一起返回了市政。

那陰神尊者陰沉著一張臉，飛到半空中，在微鴯兵團下面大聲道：「想不到元胎教和國公府的餘孽是如此猖狂，現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有嫌疑，必須經過盤查後，才能離開。」聲音沙啞無比，彷彿喉嚨裡有一塊砂布。

在微鴯兵團的強大實力之下，自然無人敢於說不，都乖乖地排成隊，等待著那些護衛修士的檢查。

這時，從市政中出來一個神魂期修士，看起來像是本城治安官首領，他飛到那陰神尊者旁邊後，低聲竊語了許久。

陰神尊者滿意地點點頭，將手連續指了幾個地方：「根據可靠線索，你們，你們……嫌疑最大，到旁邊來站著，等等重點檢查你們。」

他指的這七八堆兩三千名修士，就包括了石軒他們這一群人，除開石軒之外，個個嚇得臉色煞白，生怕被強扯上與元胎教的關係。

第七十一章 嚴密對待·圖窮匕見

石軒內心權衡了一下，這時候遁走，難逃天上和廣場外嚴密監視的兩個微鴯兵團之手，反正自己一切有價值的物品都在陰陽二氣瓶中，在太極圖和法寶鎮壓下，被查出來的可能很小很小，就算陰神尊者當面，也要全力以赴才行。兩種可能比較之下，石軒自然放棄沒什麼把握的行動。

於是石軒念頭一動，丹田內白玉小瓶急劇縮小，化為了一個光點，然後太極圖同樣變成不比光點大多少的彼岸金橋，鎮壓在上面，地煞陰火幡、紫郢劍依次縮小，籠罩其上，最外面則是九天元陽尺，放出金花、紫光層層疊疊地將這些事物包裹其中。

就算是這金花紫光變成的光團，也相當之小，如同在丹田內遊走的一點微塵。

做好這些準備，石軒才定下心思，站在旁邊等待著。一直等到午時，其他百姓被盤查完畢，抓出了五名元胎教奸細後，才輪到了石軒等人。

不過中間又出了一個插曲，市政大樓中傳出了一聲憤怒、悔恨、怨毒的怒吼，伴隨著的是光華四射。

這聲怒吼，讓廣場上的人們是又驚又疑，好一會兒，才出來一位同樣沉著臉、沒有表情的陰神尊者，飛到半空中道：「剛才抓獲的元胎教奸細已經供認，他們是受甘國公指使，甘國公自知罪大難赦，所以負隅頑抗，已經被擊殺當場，另外兩個微鴯兵團已經將甘國公府剿滅。」

廣場一片喧囂，將怒火發向了甘國公，尤其是剛才微鴯兵團一劍之下，被殺得屍骨無存的那些人的親朋好友，更是咒罵連天，似乎沒有甘國公，自己的親人就不會死在那無量日光劍下。

到了這個地步，結合歷史和傳聞，石軒已經看出了來龍去脈，不由感歎甘國公，與虎謀皮，落得這個下場，卻是早就注定的事情，就算他自己也多半是有些準備，可能他唯一沒預料到的就是，微鴯尊者會發難得如此之快，過程和借口是如此荒謬，方才沒有任何抵抗之力地就完敗。

四大國公府既滅，那些侯府、伯府就是一盤散沙，任由微鴯尊者拿捏，就算他們全部聯合起來，也只是相當於兩三個國公府的實力，面對四個微鴯兵團，勝算很小，而且傲聽濤沒有後顧之憂，就算犧牲一半兵團也不會感到心痛，如此對比，更是無望。

宣佈完這個消息，那陰神尊者就讓已經被盤查過的臨淵城百姓各自回家，只留下被點過名的這兩三千人。

來檢查的是後面出來的陰神尊者，他強橫的神識緩緩閃過這些人，巨大威壓下，有不少修士都是額頭見汗，臉色蒼白，甚至有暈倒的。

掃過石軒時，石軒故意擠出些汗珠，那神識在石軒丹田內盤恆了一個剎那，卻是無法發現那金花紫光變成的小光點。

神識掃完一遍之後，陰神尊者指著幾十個人道：「你們有些異常，留下來讓我用秘法檢查，其他人可以離開了。」這幾十個中，就包括石軒、李衛、黃笑和他們的孩子。

石軒覺得有些不妥當，但天上的微鴯兵團、身後廣場的微鴯兵團，冰冷的視線全部注視在這邊，力量一直是匯聚狀態，一有異動就是雷霆打擊，就算自己靈活、遁法勝過，但面對不在意別人死活的範圍攻擊下，自己的逃脫可能也是很低。

「只有兩成不到的把握，哎，要是兩個兵團再近一點就好了，那我至少有六七成把握遁走。」石軒不無遺憾地想到。

同時石軒注意力高度集中，只要調一個兵團去保護傲聽濤或是兩個兵團靠近到太極圖籠罩的範圍，甚至就算是靠近到在碎玉決推動下的太極圖的籠罩範圍，那自己絕對毫不保留，使出碎玉決也要馬上逃走。

其實現在的情況下，兩個兵團都在石軒陰神期神識的籠罩、出手範圍內，但都不是能全力發揮威力的範圍，一旦出手，把握很低。

「交出你們身上的施法執照。」那位陰神尊者冷冷地道。

石軒不擔心他發現紋章的秘密，除非他也是陰陽道法類的大家，很顯然他最擅長的道術應該是光類，加上兩個微鴯兵團的壓力，以及自己陰陽二氣瓶中還有一枚備用紋章，所以石軒吸了口氣，將左手的翡翠紋章交了出去，同時備用紋章出現在石軒的腳趾上。

拿陰神尊者將紋章全部收了起來，看也沒看，檢查也沒檢查，而是雙眼中冒出一點黑火地看向石軒等人，一個一個的仔細打量。

從那道術秘法的靈氣波動和落到前面人身上的狀態來判斷，他這秘法不是查看修為，而是尋找特殊的功法痕跡或是本命靈器，看出了這一點，石軒不由長舒了一口氣，可卻更加疑惑，為什麼不查看修為呢？

當到了石軒時，石軒立刻敏銳地感覺到有一股異力侵入丹田，想要找尋什麼，石軒險些就忍不住一道紫郢劍劍光劈了出去，但想到兩個微鴯兵團，石軒又只能寧心靜氣，以待時機。

那金花紫光能隱能縮，又是法寶級數，異力尋找下，只發現了石軒故意分出來的萬象無影劍的虛劍光，畢竟石軒現在裝的是引氣期修為，連本命法器都沒有的話，那就是笑話了，而一般法器是無法收入丹田的，石軒只能用虛劍光來冒充。

草草掃了一番，發現是普通飛劍，陰神尊者不見表情變化地收回異力，看起下一個人來。

完成之後，這位陰神尊者進大樓稟告，等了一會兒才出現，沙啞著聲音開口：「你，你，你……」一共點了十二個人出來，「你們還有些嫌疑，必須進府接受檢查。」

石軒看到這裡依然有自己、李衛和黃笑，頓時明白自己八九成什麼地方露出了馬腳，早就被人盯上了，只是為什麼不直接將自己點出來呢？是不是剛才就算自己不掩飾陰陽二氣瓶，也是一樣被無視？

深吸一口氣，冷清下來，石軒一邊不停尋覓著機會，一邊與不知所措、驚慌無比的李衛和黃笑等人一起在陰神尊者押送下，向大樓裡面進去，天上的微鴯兵團、廣場外的微鴯兵團，隨著十二個人的移動，同時移動，距離保持得很好，讓石軒無機可乘。

這讓石軒稍微有些後悔，應該在傲聽濤來的時候就闖出去的，就算只有三成把握，也比現在兩成把握不到好。不過也僅僅只是一點後悔，石軒不信兩個戰陣會一直保持得如此之好，如此之嚴密，他們是人，總會有破綻露出的，而且自己在這個世界可是連法寶也沒用過，至於如此對待嗎？

而且到了大樓裡，猛地出手制住傲聽濤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那微鴯兵團總不能把他一起給斬滅吧？

就在這壓抑沉悶的氣氛中，石軒和另外十二人走進了大樓裡，可讓石軒失望的是，大樓裡微鴯尊者傲聽濤根本沒有出現，地上躺著橫七豎八的屍體，有臨淵將軍肖華榮、肖蒼天、許章等石軒熟悉之人，就連那心胸狹窄的巴志遠，也是死在那裡，看來他雖然嫉妒心重，可對於老師，還是相當有情有義。

站著的人只有三人，一個是臉上滿是皺紋的黑袍男子，應該就是市政裡面的某個負責人，一個則是石軒最先認識的人，肖揚。

而他們中間那位，卻是石軒隱隱約約有些預料的那位，但真地看到，還是有些驚訝和感歎。

「石先生，且慢動手！呵呵，想不到今日又見面了。嗯，不要是暴露了你的身份，否則其他人可就在劫難逃了。」肖應玉搖著沖天辮，一張童稚的臉純潔異常。他沒有說話，而是直接用神識與石軒交流。

石軒同樣用神識回道：「天渣童子？不過石某為什麼要聽你的，看起來你和傲聽濤有些隔膜啊？」有隔膜就有機會，所以石軒才沒有馬上動手制住肖應玉，要不然自己制住了肖應玉，那微鴯尊者傲聽濤趁機用兵團戰陣將兩人一起擊殺，那就好笑了。

肖應玉笑嘻嘻地道：「嗯，應玉雖然道號天渣，不過一日為師，終生為師，石先生你始終還是應玉半個老師，應玉又怎麼會害了你？這次可是有天大好處奉上！」

「確實，應玉與傲聽濤有些爭執，那主要在於好處的分配問題，所以與他打了個賭，不探查修為的情況下，看他能否找到石先生你，找到的話，就算應玉輸，那樣應玉得到的好處就會少一些，好處少一些，應玉心情就不會好，應玉心情不好，爹爹和祖爺爺的下場就是石先生你的下場。」肖應玉稍稍解釋了一下。

「你殺得他們？你為什麼要進入肖家？」石軒隨意地問著，想要從中得到更多的信息，同時石軒嘲笑般地道：「雖然天渣童子你大多數道術都已經九階，本命靈器也已圓滿，還練成了子母天鬼，但石某可不怕你，想要殺石某，你還不夠資格！」

這話說得很是自信，既然自己對他們有用處，那展示實力能讓自己更安全。

讓石軒意外地是，肖應玉半點兒也沒見怪，依然笑嘻嘻，心情甚好地用神識道：「石先生你說得對，你那件金橋本命靈器的威力實在是不凡，神妙更是超出應玉以前見過的任何靈器，就算皇帝真人手上的那件法寶，也只是威力上勝過而已，玄奧之處差很多。」

「有了它，相信虛清天尊小千世界的一些阻礙就能迎刃而解。」肖應玉語氣中帶著些許激動。

圖窮匕見，石軒總算明白他們處心積慮困住自己的目的了。

第七十二章 勾心鬥角·一致對外

「原來如此，原來那次在地底湖泊那裡，你就盯上了石某的彼岸金橋。後面為了大事計，只是稍作調查，確認了石某的身份後就偃旗息鼓，然後一直等到今日。」石軒嘴上似乎有些不滿地道，內心卻是一片冷靜，想看看能不能利用天渣童子和微鴯尊者的矛盾，找個機會逃走，反正自己有烏黯令牌，後路是不缺的。

有後路，又有機會可供等待，石軒就暫時按下了現在冒險遁走的打算，總要等到把握高一點再行動。

可能是近百年的籌劃終於得逞的緣故，肖應玉似乎心情甚好：「當時應玉通過母鬼感覺到子鬼那裡遇到的狀況時，它們的念頭裡就只有一座金橋橫空，定住四周靈氣、神魂、空間、時間等。這讓應玉是驚喜萬分，本來打算奪取帝國權柄之後，再花費百年去謀劃小千世界之事，現在卻是可以提前了。這真是大好事啊！」

石軒沒有多問他是如何肯定自己身份的，自己失誤在於沒有想到天渣童子就在臨淵城中。從地底湖泊回到臨淵城的這段時間，可以調查出很多事情來了，更別說肖揚也是元胎教的人，多方核實之下，確定自己的嫌疑後，還能日復一日的觀察。

所以石軒只是淡淡地道：「石某也是有些大意了，沒想到志在帝國的元胎教教主居然會藏在臨淵城中。」

肖應玉有些感歎：「當年應玉從地底深淵出來，到的第一個城市就是臨淵城，所以肉身被陰氣腐朽，準備奪舍之時，第一個念頭想到的就是臨淵城。這裡地方偏僻，加上距離地底深淵很近，有些隱秘事情可以放在那裡進行，真是藏身的不二選擇。」

「不知微鴯尊者去哪裡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石軒嘴上自然是順水推舟就答應了下來，心中卻是想著肖應玉居然是地底遺族出身，當年的謠言中，勾結鬼物實在太假，但有人修煉鬼道功法、行事殘忍卻多半是確有其事。

「哈哈，石先生你果然識時務，不過天仙大能的遺藏確實由不得人不眼紅，你做出這樣的選擇是情理之中，應玉可從來沒有擔心石先生你不答應。」肖應玉微抬腦袋，神情愉悅。

你要是真不擔心，就不會讓那兩個微鴯兵團盯得如此嚴密了，否則道爺早就遁走，天仙大能的遺藏又怎樣？鬼知道裡面有什麼危險，又沒有我欲得之物！石軒腹誹道，當然神識交流中，還是笑著回應：「既然石某已經答應，天渣童子你還是請微鴯尊者出來，大家謀劃一下，免得出了什麼紕漏。」

「不行，打賭還沒有結束，一共兩次機會，他用掉了一次，我也將人數減少到了十二人，這下猜不出才算輸。」肖應玉笑容一下變冷，「而且石先生你要記住你的身份，你現在只有做和死兩個選擇，還沒有資格來謀劃什麼。」

想不到天渣童子是如此敏感，石軒自然就閉口不言，專心等待著傲聽濤歸來，一旦他出現，就施展雷霆一擊。

與虎謀皮之事，四大國公府的教訓還不夠嗎？聽到小千世界的秘密就與元胎教合作，可怨不得別人放得是魚鉤。

十二位被挑選出來的人就這麼靜靜地、擔驚受怕地等待著，尤其前面站著的居然是個七八歲的孩童，事情是如此的詭異，如此恐怖，所以誰也不敢說話，一直到了子時，陽氣退去，陰氣上升，站在前面的肖應玉才用童聲開口：「各位請跟著應玉去後面大樓，莫要走慢了，否則無量日光劍可不會手下留情。」

同時，他在神識中向石軒道：「石先生你莫要耍出什麼花樣來，你那金橋太過危險，應玉為了限制它的作用，可是精心安排了兩個兵團的位置，寧願遠一點，也絕不靠近一步，甚至連陣圖也讓它們融入體內。呵呵，近千年來，你可是讓應玉最為重視的一個陰神尊者。」

石軒內心緩緩沉下一些，自己的打算可能要改一改了，既然肖應玉如此忌憚自己的太極圖，那他自己肯定也做好了準備，想要出其不意制住他的可能微乎其微。

當然，石軒也不是全無機會，至少肖應玉就不知道石軒身上有三件法寶，雖然威力不能全部發揮，只與天渣童子他的本命靈器相仿，但關鍵時刻也是勝負手，另外就是希望他與微鴯尊者的嫌隙很大，並未將太極圖的威力如實以告，那樣的話，面對微鴯尊者，自己的把握就要大很多。

在護衛修士、兩個兵團的嚴密監視下，石軒和另外十一人來到了大樓中間的庭院，這裡出現了一個黑乎乎的大洞，裡面似乎有無窮無盡的禁制在運轉，散發出恐怖的壓力。

「你們都進去。」肖應玉像是要在說著你們都回家一樣的平淡。

那十一個人中有好幾位，看到那黑乎乎的大洞後，終於承受不住壓力，有大喊冤枉的，有悲泣難以說話的，有痛哭流涕的……一時之間，場面混亂了起來。

石軒正要尋找可乘之機，肖應玉手中就彈出一道綠色劍氣，直接將那大喊冤枉的男子化為了屍水，這不問緣由地狠辣出手一下就震住了其他人，悲泣的、痛哭的，全部啞然無聲，恐懼地看著那天真無邪的孩童，就算出手就是一條人命，他臉上也充滿了童真。

知道對面肯定有兵團嚴陣以待，石軒判斷了一下現在逃脫的把握，三成，依舊只有三成，這是建立在戰陣不靈活、面對一心逃遁的陰神尊者只能範圍打擊的基礎上，要是他們有手段讓戰陣短時間內變得靈活無比，那就一成把握也沒有。

還是再等等，看後面還有沒有更好的機會，如傲聽濤不知道自己太極圖的威力，如破除小千世界禁制的關鍵時刻，總之，石軒再次將出手打算按下，等待著把握更好的機會。

跨進黑乎乎的大洞，石軒沒有任何不適地就看到了那熟悉的虛空，那浩蕩無邊的層層禁制在這裡緩緩轉動。

而石軒的左手邊和右手邊，各有一個微鴯兵團，其中一個兵團中間站著傲聽濤，他正在施展秘法檢查進來的每一個修士。不過他的修為還是差上一些，無法發現石軒丹田內法寶和太極圖四重鎮壓的秘密。

石軒悄悄歎了口氣，這兩個兵團的位置就決定了自己無法突襲傲聽濤，只能等待著下一個機會。

等到十二位修士，和另外兩個微鴯兵團都進來後，肖應玉才帶著肖揚和那黑袍男子進來，他笑著對傲聽濤道：「微鴯尊者你可看出了端倪？」

傲聽濤板著臉孔道：「本座只發現有兩個沒問題的，不過沒到入口前，本座還有的是時間。」似乎為了映照他的話，他直接揮手，彈出兩朵金焰，落到了兩位修士身上，讓他們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燒成了灰燼。

「呵呵，要是你燒錯了人可算輸啊！」肖應玉笑呵呵地道。

傲聽濤點點頭：「自然如此。我們出發吧。對了，天渣童子，既然那位道友的本命靈器如你說得那麼厲害，能定住靈氣、神魂、空間等，那你切記萬萬不能大意，本座身上可是有元神真人加持的手段。」

隨著他突然說出來的話，他的神識再次掃過石軒等人，想要看誰聽到這些話後，神魂、肉體出現異狀，看來這是他的試探之舉，以便找出石軒來。

當然，他同時也是告訴石軒，不要做困獸猶鬥，真要出手，這邊可不是沒有準備，所以就不要做那毫無希望的鬥爭，畢竟石軒真要出手的話，他也不能大意，戰陣全力發動之下，肯定會讓石軒身死道消，那樣小千世界的事就要推後百年了，所以先將實力展現出來是起震懾作用，免得一邊死亡，一邊也得不到好處。

自從微鴯兵團出現後，石軒就一直控制著自己的心境，所以此時還是平靜如水，沒有任何波動，只是稍稍有些感歎，雖然天渣童子肖應玉與微鴯尊者傲聽濤兩人之間勾心鬥角，可面對自己的時候，還是相當一致的，現在看來，自己的最好機會是在破除禁制、引起變化的那一刻，當然，若是兩人要殺自己，那一刻同樣也是最好的機會。

畢竟虛清天尊封閉小千世界，主要力量都集中在那封閉之上，只要能夠進去，禁制就不會太強，沒有太大危險。

其他九位修士此時已經被嚇得麻木，所以傲聽濤沒有發現任何異狀。

而肖應玉聽到傲聽濤的話後，笑道：「應玉自然有準備，子母天鬼大陣可不會遜色於你元神級數的手段。呃，說起來，它們有點餓了。」話剛說完，肖應玉身體內就冒出一大九小十隻宛如生人的天鬼，然後猛地撲到了身邊的肖揚和那黑袍修士身上。

「啊！教主，饒命！」「為什麼？為什麼？饒了我吧！」慘叫聲中，肖揚和黑袍修士被吃得一乾二淨，十隻天鬼則滿意地飛回肖應玉身上。

做完這些，肖應玉來到了左邊那個兵團戰陣，石軒這才注意到，四個兵團裡面，有兩個是只聽肖應玉的，看都不看傲聽濤一眼。

第七十三章 也斬他人也斬我

這時，之前收走石軒等人施法紋章的陰神尊者，又將紋章一一還給了十人，畢竟在一名陰神尊者、幾名金丹宗師還有十來名神魂期修士的押送下，四個兵團的嚴密監視下，他們就算有了紋章也難有反抗之力，如此還不用帶他們飛行。

這方世界中，資源不缺少，所以就算黃笑這位養氣期的修士也有飛行法器，不過她是用靈魂之力御使，且靈魂還不強壯，顯得很是吃力，於是她將孩子交給丈夫李衛抱著，自己緩緩飛在其身後。

「呵呵，那位道友，既然大家要一起去小千世界，這裡先將情況告訴你一下。」傲聽濤還沒有放棄努力，想要通過這種方式發現十位修士裡面誰在用心聽，可惜全部都是一副麻木樣子。

傲聽濤不動聲色，老神在在地繼續說道：「當年虛清天尊面對天人第三衰沒有辦法，眼看衰劫將至，正是心慌意亂之際，偶然間得到了一門厲害的鬼道功法，從中領悟出了一些法門，頓時不管好壞，做了準備，然後封閉小千世界，爭取盡早脫劫。」

「在封閉小千世界之前，因為擔心靈魂血祭出了什麼岔子，所以把位置和進去的法門給了最為信任的二弟子，一旦超過約定時間他沒有出來，就由這位二弟子帶著後備的靈魂進去。可誰知道，後來大弟子以為他身死道消，就聯合貴族世家殺死了二弟子，連他的族人和門下都要逃進地底深淵才能保住性命，天渣道友就是這二弟子一脈。」

肖應玉對此只是點點頭，身前浮現一個冒著碧綠陰火的骷髏頭，它空洞雙眼中的點點陰火指著某個方向。

見到說了這麼多，石軒這邊還是沒有反應，傲聽濤終於閉上了嘴，安心觀察起十人的一舉一動來。

又飛行了一會兒，黃笑已經撐不下去，停在了虛空中，大口喘著粗氣，拿出一個玉瓶來，準備服用丹藥回氣。

一朵金色火焰突地落到了她身上，將她直接燒成了灰燼，她臉上錯愕、絕望的表情似乎還暫存在虛空中。

「她不是。」傲聽濤淡淡地說道，肖應玉笑呵呵回應：「又少了一個。」

李衛愣住了，反應不過來，只是呆呆地看著那裡。

石軒微歎一口氣，心裡默默道，現在不是出手的機會，現在出手的話，把握不超過兩成，還是等到破除禁制之前或當中，暴起發難，那樣應該有四五成的把握。

李衛抱著孩子，彷彿傻掉了一般，頭是半側著看向身後，身體則在法器帶動下，繼續往前。

「哇哇哇，娘親，娘親！」那孩子見黃笑消失，沒有跟上來，頓時哇哇大哭。

肖應玉說的十二位修士，並未包含這小孩在內，所以傲聽濤沒有管他，繼續觀察著其他人，倒是肖應玉皺了皺眉頭：「哭得真難聽。」然後隨手一記綠色劍氣，就打到了那小孩身上。

李衛慢慢地將頭轉了回來，只看到懷中抱著的是一攤黃色屍水，他雙眼赤紅，雙手發抖，不過他很快就低下頭，只是默默地飛行著。

石軒感應到李衛已經將情緒壓制下來，正在努力冷靜，心中也繼續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出手的機會，把握不超過兩成，還是等到破除禁制的那段時間有四五成的把握再說。

走到虛空陣法禁制匯聚的一個地方，肖應玉左看右看，甚至拿出八根黑色木簽，拋在那噴吐綠色陰火的骷髏頭口中，頓時八道黑色虛影在陰火裡、骷髏頭上不停浮動，最後漸漸指向了一個方向，兩層禁制的中間一片狹窄區域。

「我先過去。」肖應玉見那裡狹窄，於是對傲聽濤道，讓他斷後，一旦有什麼不妥，立刻攻擊。

傲聽濤自然點點頭，他可不想走在前面，於是讓前面押送的手下和石軒等人停下，等著肖應玉過去。

因為距離保持得很好，石軒還是沒辦法攻擊，只能看著肖應玉帶著兩個兵團從前方過去，慢慢穿過那層禁制的縫隙處。

等到肖應玉等人穿過縫隙，來到內層區域，傲聽濤才驅使石軒等人和護衛修士，往那禁制的縫隙處走去，說是縫隙，可也至少有幾十里寬，肖應玉之所以分開走，就是防備石軒暴起發難。

剛剛進入縫隙處，突然，一道青色劍光，帶著決絕、堅定的意味，向著那大陣禁制攻去，它是如此明亮，彷彿在燃燒著所有的生命，短暫而又璀璨。

石軒愕然看著那道青色劍光，因為那正是李衛的，距離對他是如此之遠，實力差距是如此之大，他肯定無法成功，甚至那道劍光能不能飛過那段距離都成問題，但劍光之中只有堅定無悔。

一個出竅期修士燃燒生命的一擊，還不放在肖應玉眼中，但李衛的目標很快就讓他微微皺起了眉頭：「還算他有點小聰明，知道激發大陣來讓所有人同歸於盡。」肖應玉一揮手，綠色劍氣再次打出，直接就與青色劍光在半空碰撞，然後將他打散，沒有任何懸念。

在死亡的那一刻，石軒並沒有感覺李衛傳出後悔的情緒，有的只是毫不退縮，口中似乎在喃喃念著兩個名字：「笑笑、寶寶。」

石軒知道，李衛這個舉動不是情緒用事，剛才他已經冷靜了下來，可是在非常冷靜當中，依然選擇了這麼做，似乎那是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東西。

看著青色劍光化成光點消散在空中，石軒有一種被震撼的感覺，為的是那決絕和堅定，同時心裡明悟了一些東西：

元神之道，是擺脫天地法則追尋長生之道，是求那一線天機的道路，就算準備地再充足、功法再好、氣運再濃，成功的可能也只有一成不到。

到了這一步，要想成功，需要的就是大無畏、大決絕和大堅定的意志，需要的就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魄，否則談何與天爭命！

怕死的人求長生，可只有他們中不怕死的人才能得到長生，這看似矛盾的一句話，就是石軒現在的明悟。

明悟當中，這兩年類似於地球生活的點點經歷浮現，石軒也明白了自己的執念所在，那是因為環境，因為經歷，因為性格，所形成的謹慎小心，不是突然遭遇危險，把握不大的情況下絕不出手。

就像這次從頭到尾的經歷一般，要是自己能抓住前面看似把握不大的機會，未嘗不能逃出生天，何必落到現在一成把握也不到的地步？

大部分時候，謹慎小心是好事，是好性格，但事所時遷，在某些時候，謹慎小心就是致命傷。

正如太過決絕的性格，在大部分時候是悲劇，而小部分時候卻能有大收穫一般。

因事而定方法，不因性格而定方法，這才是正確的道理。

飛行穿過縫隙，石軒內心漸漸清楚，同時對於自己執念的感悟越來越深，整個人似乎沉浸在了某種玄妙的感覺當中。

不過無論是石軒身邊的其他修士、護衛，還是傲聽濤、肖應玉都是沒有發現石軒的異常。

這時石軒隱隱覺得，只要自己跨出那一步，使出那一擊，就有兩成可能觸摸到踏入生死玄關的契機。

可真要使出那一擊嗎？

要知道只有兩成的可能觸摸到踏入生死玄關的契機！

剩下有七成多可能是在四大微鴯兵團和傲聽濤、肖應玉聯手之下身死道消。

還有小半成可能是沒有契機卻僥倖逃脫。

就算如此，也要使出那一擊嗎？

而且即使踏入了生死玄關，成就元神的可能也只有一成！

更別說，很有可能是在戰勝虛妄的過程中，被那無量日光劍直接氣化！那才是冤枉！

要使出那一擊嗎？

石軒問著自己，雙眼緩緩閉上。

姓石，名軒，大學時外號邪王，一勤勤懇懇的機械系學生，不過喜歡幾門高數課，尤其喜歡概率。

從小家庭溫飽不缺，中學時曾經跟著同學打過群架，結果不僅被對方打，回到家裡還被老爸打，從此變得循規蹈矩，安分無比。

一生考試不知其數，可作弊的場數屈指可數，那還是為了幫助初戀女友。

有些時候想要放縱一番，可想起種種法律、道德，又默默縮回。

其後讀書、考試、畢業、工作、買房，人生沿著既定的軌道前行。

似乎乏善可陳的一生，普普通通的一生，貫穿一生的是循規蹈矩，以及由此形成的謹慎、小心、理智、保守。

……

前一世的種種在心中流過，這一世的漸漸浮現，尤其是到了這個世界後，點點相同而又不同的地方，考的是道法，不再是英語、數學，前一世費盡心神才得到的東西，這一世輕而易舉……

這些對比、矛盾，最後都漸漸停止，石軒陰神澄淨，只有幾句話在心中浮現：

明知不可為而為！

雖九死其猶未悔！

雖千萬人吾往矣！

這一擊要使出嗎？石軒睜開眼睛，已經有了答案，神魂期因為怕死、求生，才能臨陣突破，現在卻要恰好相反，主動踏出希望極其渺茫、近乎求死的一步。

傲聽濤、肖應玉帶著兵團，一前一後，控制著與中間修士的距離，自覺措施得當，安全無比，那位道友就算要出手，也多半是在破除禁制的時候，自己等人早有準備。

可就在這時，一座浩蕩、蒼莽、神聖、莊嚴的金橋跨過虛空，落到了肖應玉所在的那個微鴯兵團。

與此同時，一道明燦燦的紫色劍光帶著無窮無盡的肅殺、死亡之意，和決絕、一往無回的堅定，同樣向著肖應玉劈去，其中又好像矛盾地蘊含所有對於生命、大道的炙熱和追求。

一劍起自心海中，也斬他人也斬我。

第七十四章 掙脫枷鎖入玄關

隨著這一劍的斬出，石軒感覺劍光變得慢了起來，越來越慢，彷彿重重阻礙枷鎖一層又一層地加持纏繞上來。

甚至自己體內的陰神也在矛盾著，一邊是清晰無比地、堅定無比地想要繼續斬出，另一邊則是恐懼、保守地想要拉扯劍光、干擾劍光，要讓它緩慢下來、停止下來。

可這是石軒從來沒有斬出過的如此鋒銳堅定、決絕凌厲的一劍，似乎要將阻擋在前面的一切都斬開，統統斬開，不管是別人還是自己。

紫色劍光彷彿分成了兩道，一道在虛空中，斬向枷鎖阻礙，一道出現在心海裡，斬向自己的陰神。

重重阻礙枷鎖一斬既破，陰神似乎片片破碎，劍光噴薄而出。

在枷鎖、陰神破碎的同時，石軒隱隱約約覺得在虛幻中，好像有一扇古樸威壓神秘的大門緩緩打開了一道縫隙。

……

自從練成《周天星斗劍法》殘篇以後，這還是石軒第一次將「北斗主死」這路劍法發揮得如此酣暢淋漓，將其劍意真髓完全發揮了出來，先殺「己」，後殺人。

那無窮無盡的肅殺、死亡之意，讓直面石軒這一劍的兩個兵團，還沒有從太極圖鎮壓神魂的停滯當中恢復，就直接陷入了一個似乎死意如劍、劍劍殺魂的黑暗世界而不可自拔。

尤其肖應玉，其本身就是千年的陰神尊者，修為高深，而且準備了對付太極圖的手段，所以幽光一閃之後，他已經從太極圖的鎮壓當中清醒了過來。

但那隨之而來的死亡劍意，卻是讓這位精研鬼道、死亡功法的大宗師，週身神光難以克制地沸騰，體內豢養的天鬼們蠢蠢欲動，想要破體而出，而各種各種猙獰的惡鬼幻象卻是在他陰神中出現，好像準備蜂擁而至，吞食他的血肉。

功法暫時失控，身陷恐怖幻象之下，肖應玉只能呆呆站在那裡，毫無反應地看著明燦燦的紫色劍光向自己斬來。

而石軒身後的傲聽濤與他的兩個兵團，先是沒料到石軒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出手，後又被石軒劍意所懾，慢了一步才反應過來。

這個時候傲聽濤已經顧不得去擊殺石軒，因為就算現在有十成把握得手，也來不及了，至多是在他劍光斬到肖應玉身上時，將他們兩人一起殺死，可要是肖應玉死了，那自己就再也找不到小千世界的入口了，得不償失。

所以傲聽濤所在的微鴯兵團這次凝聚的不再是無量日光劍，而是一雙光翼，那光翼脫出陣法，變得長達百丈，片片羽毛栩栩如生，然後一個扇動，就出現在了肖應玉背上。

接著雙翼再次一個扇動，就帶著肖應玉脫出了直面劍光的範圍。

紫色劍光劈在了那個兵團當中，頓時原地出現一個巨大紫色半球，電光雷蛇急速遊走，籠罩在內裡陰神尊者、金丹宗師、神魂期修士們在那幻象的黑暗世界中，連慘叫也來不及發出一聲，就直接焦黑、碳化、氣化。

肖應玉雖然沒有直面劍光，但因為紫郢劍是法寶，加上石軒的劍意，那光翼帶著他逃出沒多遠，就被劍光侵蝕，羽毛片片掉落。所以肖應玉不得不面對劍光餘波。

不過這個時候，肖應玉已經鎮壓住了身體內的失控，一母九子十隻碧油油的天鬼從他身上竄出，組成一個詭異的陣法，發出綠色陰火將他包裹在內，把紫色劍光的餘波擋在了外面。

……

虛幻中的陰神破碎後，石軒就陷入了無窮無盡的黑暗當中，可又並不是絕對的黑暗，因為有一條長河，在半空中流淌，不知其從何來，不知其將向何去，充滿了深沉悠遠的意味。

其河水似有還無，一直就是那麼波瀾不驚、風平浪靜的模樣，它分出了無數條支流，但那些支流或早或晚，終究匯聚到了主流當中。

石軒破碎成無數的陰神就散落在這條長河裡，載沉載浮，直到河水上方出現了一扇古樸神秘的大門，其有一條小小的縫隙，裡面散發出陣陣吸力。

受這吸力影響，那無數陰神碎片各自吸納了一些神秘長河的河水後，化成光點，向縫隙投去。

隨著距離縫隙愈近，這些光點越變越大，最後一個個都幻化成了人形。

有白馬銀槍的將軍，渾身插滿了羽箭，臉上是憤憤不平，卻無恨意，四周打望，想要問問那皇帝老兒為什麼如此狠心，雖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總要一個解釋來面對自己的手足同袍。

有頭戴綸巾的書生，風流倜儻，臉上淡淡的笑意，心中想到，雖然自己一心想要報效朝廷，救國於危難，但既然皇帝老兒你不重視我，那我就只能投向另外一邊，即使因此千萬人身死也在所不惜，自己的價值體現肯定要勝過其他人的性命！

有略微沉默的年輕人，穿著襯衫、西褲，表情麻木地走來走去，口中嘮叨道：「這個應該這麼設計……這個應該那樣做……哎呀，不行，來不及了，快遲到了。哎，真想好好放鬆，出去旅行一段時間。」

這個年輕人的身影還有很多，如有車上遇到老人讓座的，有遇到老人乞討直接走過的，有在考場內安安靜靜考試的，有左看右看猛地扔出一個紙團給前面美女的，有勤奮工作通宵達旦的，有早晨不想起床乾脆請假的，有夜深看著電腦覺得孤寂的，有上班只盼著下班回家玩電腦的……屬於一個人卻又矛盾的種種。

另外的人影則有救了一個大官後，成了他東床佳婿，從此榮華富貴的。

有救了一個大官後，只是被賞賜了一點銀兩，之後卻被他敵人所殺的。

有夜廟裡，遇到白狐化為美女，結下情緣，高中之後雙宿雙棲、白頭偕老的。

有夜廟裡，遇到白狐化為美女，結下情緣，一夜之後，被她吸乾元陽，最後咬斷脖子的。

……

無數個人影，無數個經歷。

千千萬萬我是誰，萬萬千千誰是我？

……

當紫色劍光消去，肖應玉才回過神來，童稚的臉上表情猙獰，自己能與傲聽濤相抗衡的兵團只剩一個了！真是該死！

他看向覆滅的兵團所在，只見一口紫色飛劍浮在半空，發出陣陣紫光托住石軒，而石軒雙眼緊閉，似乎昏迷了過去。

「法寶！」肖應玉眼神頓時炙熱了起來，傲聽濤也同樣如此，就連那些非鬼物的修士們，都雙眼放光地看著那口紫色飛劍。

「原來是激發潛力，我說怎麼會有如此威力的金橋和劍光！」肖應玉心中恨恨道，同時讓他剩下的那個兵團，凝聚出無量日光劍，準備向石軒斬去，反正法寶不會損壞，先消了心中這口氣再說。

傲聽濤也吩咐一個兵團凝聚出無量日光劍，這次有法寶入賬，就算不去小千世界也補回來了，再說準備百年後還有機會的。

而這位陰神尊者的實力太過強大，金橋太過玄妙，尤其是最後那道劍光太過恐怖，不殺不足以安定自己的心！

至於那紫色飛劍法寶是歸自己，還是歸肖應玉，還有疑問嗎？他只有一個兵團了！

「可惜那金橋是本命靈器，未經許可別人無法使用。呵呵，幸好那法寶只是幻形法寶，雖有元靈，但未成形，靈智不高，只知道護主，不知道帶著主人遁逃，否則剛才混亂之下，指不定就被它逃了。」傲聽濤心中想道，然後手一揮，恐怖的無量日光劍就向石軒斬去。

與此同時，肖應玉那邊浩浩蕩蕩的無量日光劍也飛了出來，從另一個方向往石軒斬去。

漫天都是日光閃耀。

……

在這千千萬萬個光點所化人影中，有一個光點最為明亮，被縫隙內的吸力影響而飛起來的也最慢。

但當這個光點飛起來後，其變大的速度卻是超過其他，很快就出現了一位頭戴七星冠，身穿雲霧道袍，雙眼緊閉，面容平凡但細看之下卻充滿韻味的年輕人，這個人影不似其他那麼虛幻，宛如生人，正是石軒的真靈。

雙眼緩緩睜開，石軒的左眼為黑，右眼為白，彷彿漩渦一般緩緩轉動，然後一道鋪天蓋地的黑白劍氣就向其他人影斬去。

將軍、書生、年輕人還有各種各樣的人影，在這黑白劍氣之下，紛紛破碎，有的完全消失，有點則重新化為了光點，向石軒真靈投去，因為其本身就是真靈的一部分，只是被虛妄沾染，此時虛妄被斬，自然就返回真靈中。

一切看起來是這麼順利，但石軒心中卻是猛地起了不好的預感，那往自己飛來的光點，是如此重要，又是如此危險！

一片冷靜中，平時修煉裡的一幕幕在石軒心中快速浮現，想要找出問題所在。

救國、叛國、忠臣、奸臣、讓座、冷漠、救還是不救、愛還是不愛……這些全在心頭閃過。

對了，石軒明白了過來，這些都是自己真靈的一部分，但他們又有自己不同的人生，各自性格、處事手段、為人都不同，甚至互相矛盾。

要是自己不做什麼，仍由他們就這麼融入真靈，那就會產生極大的衝突，一半可能直接隕落，一半可能發瘋發狂。

難怪玉婆婆說，無數天資橫溢、驚才絕艷的人物在生死玄關非瘋既死！

這才是真正的「虛妄」所在！

第七十五章 斬去虛妄鬼神哭

不融入那些真靈行不行？

可以，自己直接出手將那光點破滅，就能避免衝突了。

但真靈很不完整的話，踏破生死玄關的可能就會降低，說不定自此永墮黑暗，而且成就元神後，面對天劫，尤其是第三次天劫，渡過的可能幾乎沒有。

要怎麼做才能既融入最後的真靈，又不引起衝突？

石軒知道，這就是明心見性的時候了。

大部分元神真人，明心見性後都是採用折中的手段，將不符合自己現在心性的光點一一斬滅，將符合的那些融入真靈之中，心性不同，選擇也就不同。

因此，他們的真靈較為完整，就有足夠的力量踏破生死玄關，也有較大的可能渡過第三次天劫，只是這樣，元神基礎就不牢固，以後每一步都要艱難許多，石軒並不想選擇這種方法，即使這麼做石軒立刻就能成就元神。

而那些有著無上功法的修士，則是各有各的秘法，如石軒的《寶錄》從頭到尾，講得就是掌控、控制。

符合自己心性的光點自然不提，那有較大衝突的，該如何掌控呢？

這一瞬間，石軒想得很多，但那光點並不會因為石軒要思考就停止下來，也無法阻擋，只有融合和斬滅兩個選擇，它們好像螢火蟲，已經快要飛到石軒身體上，同時石軒明白生死玄關外的攻擊也不會停止，現在必須做出選擇了！

《寶錄》上卷的所有內容在石軒心頭滑過，以前看過的所有道書上的話語也一一閃現，裡面似乎有個相同的道理在反覆出現，石軒感覺至關重要！

是什麼？是什麼？！

在第一個光點觸及到石軒時，石軒猛然一醒，想起了自己看的第一本道書上的那一句話，也是《寶錄》裡隱晦地、反覆提及的道理：

無名萬物之始！

萬物之始，天地未開之際，蘊含著種種可能，其有可能是成為充滿生機的世界，也有可能是蘊含死意的大千，有可能以水為主，也可能以火為主……它們並未發生，所以不會衝突。

所以，要想掌控這種種矛盾、衝突的真靈，只有回到無、回到未開始的時候！

想通了這個，石軒真靈明澈異常，堅定地虛踏出一步，迎向那些光點。

隨著這一步，石軒整個人化成了一輪巨大的陰陽魚！

陰陽魚黑白反轉，漸漸融合在一起，然後復歸最初，成為一團幽深的混沌，正是將《返本溯源壯大真靈法》中觀想天地初開，陰陽剛剛開始分化的法門逆用！

無數的光點落入了那幽暗的混沌中，它們直接蘊含在種種可能裡面，沒有產生任何衝突！

石軒所化那團混沌沖天而起，變回來仙衣星冠的本來模樣，將所有喜悅、激動、冷靜、平靜等矛盾而又融洽的情緒、力量化成一道黑白混雜的劍氣，浩浩蕩蕩地斬向那古樸神秘的大門。

無聲的劇烈波動中，那扇大門慢慢向後轉動，變成半合的模樣，裡面的事物將出未出。

一擊並未完全奏效，石軒清嘯一聲，將身與黑白劍光一合，堅定而又決絕地斬向了那扇大門。

轟的一聲，大門完全破裂！

石軒一下感覺陰神上某個無形的束縛消失了，門後飛出許多說不清的道理，融入了自己的陰神當中！

四周黑暗紛紛瓦解，如潮退去！

……

傲聽濤和肖應玉看著無量日光劍快要斬到石軒身上，正是心情愉悅之際。

可突然，虛空中響起了陣陣哭嚎聲，有感覺神聖威壓的，也有感覺陰森恐怖的，哭得如此害怕，如此驚慌，如此悲傷，讓所有修士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其害怕、驚慌和悲傷。

他們一被影響，與無量日光劍的聯繫就變得斷斷續續、飄搖欲墜，於是兩口光亮巨劍，居然就這麼停在了半空，慢慢潰散。

虛空上方飄起了陣陣雨滴，似乎是神佛驚慌的眼淚，雨滴一邊落一邊變化，最後化成了朵朵金花從天而降，漫天飛舞。

而下方的虛空同樣有泉水湧出，好像是鬼魔害怕的淚水，其湧到高處，則變為了朵朵白蓮，徐徐綻放。

看著遍佈虛空的金花、白蓮，聽著鬼神哭嚎，傲聽濤和肖應玉雖然沒有吃過豬肉，但也見過豬走路，臉色同時巨變：「斬去虛妄鬼神哭！他成就元神了！不行，快動手，不能讓他成功！還有機會！」

兩人趕緊各施手段，一邊喚醒自己的兵團，讓他們重新凝聚無量日光劍，一邊則是用出最強攻擊打向石軒。

傲聽濤丟出一個手鐲，上面是點點星辰混雜著道道雷光，正是元神真人在世時為他加持的手段——星砂雷光爆。

肖應玉則是讓子母天鬼結成一個陣法，向石軒瞬移過去，這個過程中，一母九子漸漸融合在一起，化為一個幾十丈大小、青面獠牙、枯發披肩的惡鬼，其雙手長長的指甲閃著點點幽光地抓向石軒。

但這時，鬼神哭嚎停了，金花、白蓮不再湧出更多，一道道各色光華的霞光瑞氣憑空出現，將虛空照得明燦燦、亮堂堂，而且似乎有若隱若現的仙音清唱響起。

伴隨著這些，金、青、白、銀、紫、黑、黃、褐、碧等諸色光點在霞光瑞氣裡產生，接著如同飛蛾撲火般，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向石軒身體撲去。

其速奇快，後發先至，這麼多五顏六色的光點在石軒身體上方匯聚成了一個幾百丈大小的人形光團，絢爛而又莊嚴。

然後，石軒身體猛地爆發出黑白光華，衝入了這個人形光團，同時，赤、青、白、黑四道光華從不同虛空方向出現，匯入光團之中。

光團漸漸分明，現出一位幾百丈大小，頭戴七星冠，身穿雲霧仙衣，衣角飄飄，仙氣繚繞，嘴含微笑，雙眼瞳孔隱隱形成黑白太極轉動的年輕修士，其模樣正是石軒！

至此，石軒元神成就！神識與天地法則隱隱結合成為元識！

石軒體內那四個不完整的符篆，在成就元神時，感應天地造化，開始游動匯聚，最後將那赤、青、白、黑四道光華一合，所有光亮一縮，一口好像有赤、青、白、黑四色，但總得看起來又近乎虛空顏色的飛劍就出現在石軒元神裡，其上同樣有一個「滅」字，正是蘊含毀滅、滅運真意的四象滅世劍。

看著衝自己而來的星砂雷光爆和子母天鬼所化的那惡鬼，石軒沒有任何慌忙和擔心，嘴上淡淡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元識之中，星砂雷光爆和惡鬼經過的痕跡、將要劃過的痕跡，與傲聽濤、肖應玉神識的聯繫，各自運轉的規律，都一清二楚，一目瞭然。

石軒緩緩伸出右手，說是慢，但那慢只是一種感覺，其實在星砂雷光爆和惡鬼到來前就已經伸了出去，遙點虛空中的某個地方。

啪，傲聽濤只覺眼前一暗，神識與星砂雷光爆的聯繫就中斷了，眼睜睜看著石軒右手一揮，星砂雷光爆在無人御使下，被引向了另外一邊，遠遠地爆炸開來，卻是沒有傷到石軒一根汗毛。

至於肖應玉的那惡鬼，石軒微笑著再次右手遙點，肖應玉眼前發黑，與子母天鬼的聯繫當即中斷。

石軒右手一彈，惡鬼身上碧綠陰火展現，重新分化成了一母九子十隻天鬼，而且因為與肖應玉聯繫中斷，所以它們淒厲長嘯，縱身反噬而去。

傲聽濤、肖應玉見狀，心膽俱寒，但他們都知道，這個時候只有拚死一搏，方才能有逃走的機會，再說，自己還有兵團戰陣的！

元神真人又怎樣？他只是剛剛成就，無論道術、靈器都未修煉上去，怎麼能抵得過這麼多修士布下的戰陣！

「大家不要慌！不就是一個元神嗎？我們這麼多人，又有秘傳戰陣，最厲害的陰神尊者，也非一合之敵！元神真人就算厲害十倍、百倍，那也只能是多抵擋幾下！」傲聽濤用神識向自己的兩個兵團說道，他們剛剛被喚醒，正是有些驚慌之時。

或許是因為從未吃過敗仗，無論面對誰，都是輕鬆擊殺，這些兵團修士，包括陰神尊者、金丹宗師和神魂期修士，都是心氣很高，覺得戰陣之力無可匹敵，所以被傲聽濤一鼓舞，全部充滿信心地開始凝聚無量日光劍。

那邊的肖應玉卻是簡單了很多，只是喝道：「殺！我就不信元神真人是三頭六臂，能擋下我們這麼多人布下的戰陣！」

傲聽濤見無量日光劍已經匯聚成功，心中也充滿了信心：「殺！我們人多勢眾，戰陣精妙，必勝！」

「殺！」

「殺！」

「殺！」

三口濃縮著無數日光的巨劍，帶著恐怖的氣息，就要飛出！

石軒卻是笑了笑，元識遍佈幾萬里，右手緩慢卻堅定地一握。

兵團戰陣中樞的修士頓時感覺自己與無量日光劍的神識聯繫中斷，那三口光亮巨劍失去控制，靈氣劇烈波動，就在他們頭上直接爆炸了開來。

「不！」若有若無的慘叫聲中，虛空裡出現了三個發出耀眼光芒的小太陽，那戰陣裡的修士包括傲聽濤、肖應玉以及反噬的天鬼都被籠罩其中。

石軒居高臨下看著這壯觀的一幕，搖頭淡淡道：「要是人多就一定有用的話，那我還修什麼仙，求什麼道。」

第七十六章 萬般雄心皆成空

在一團燦爛的小太陽中，傲聽濤的身影若隱若現，身上道袍化為一片氤氳，素光升騰，祥雲蓋頂，居然在無量日光劍的自爆中強自支撐了好一會兒。

可惜他只是陰神尊者，無法發揮身上這件法寶道袍的全部威力，最後還是在一片白茫茫的日光中直接蒸發，連絲絲縷縷的白氣都未出現，原地只留下了一件素色道袍，上繡雲霞煙霧等自然景物。

可憐他的萬般雄心，可憐他的梟雄手段，到頭來卻抵不過石軒隨手一握。

另外的一團小太陽中，肖應玉先是身上冒出綠光，可立刻就毫無抵抗地仍由浩蕩日光照射在身上，身體內先是冒出諸多奇形怪狀、恐怖猙獰的鬼物，它們一一氣化後，則是他的身體變成了青煙，繼而消失。

在遠處帝國大陣某處禁制遮擋的地方，突然一道綠光閃過，出現了一個透明的童子身影，他體內漂浮著九個黑色鵝卵石與一口陰森森的白骨飛劍。

「還好有這替死秘法，否則老子真要交代在這裡了。」肖應玉恨恨地想到，再也沒有那個閒情逸致扮童真，「不過元神真人還真是恐怖！居然如此輕描淡寫地就將兵團戰陣給滅掉了，完全不費吹灰之力，這還是剛剛進階的元神！」

想起元神真人的實力，肖應玉就嚥了咽那不存在的唾液，同時施展道術，將自己的陰神隱藏了起來，恨不得化為微塵。

但是，他眼前卻有一點光亮出現，然後漸漸變大，化為真人大小，正是頭戴七星冠、身穿雲霧仙衣、嘴角含笑、一派出塵意味的石軒。

「他看不見我，他看不見我……」肖應玉此時將不停湧出的恐懼壓下，陰神一片空白，心裡面只能默默地、不停地念叨著這一句話，除此之外毫無辦法。

「呵呵，肖道友，雖然你道號中有童子二字，但現在可不是玩捉迷藏的時候。」石軒微笑著道。

石軒由道門正宗成就的元神，在元識籠罩範圍內，是想在哪裡出現，就在哪裡出現，而且肖應玉無論是替死還是隱藏，根本瞞不過石軒。

肖應玉強制壓下的恐懼猛地爆發，看也不看石軒一眼，各種道術不要錢一般地扔出來，同時遁逃道術加持自身，化虹而去。

「呃，肖道友，閉著眼睛亂動可不是個好習慣。」那淡淡的、略帶諷刺的笑聲在肖應玉耳邊響起。

肖應玉這才小臉煞白地看向周圍，風平浪靜，石軒悠閒地背著雙手看著自己，就像在看著一個頑皮的小孩。

原來自己剛才念頭轉動間打出的道術、使出的遁法根本就沒有出來，一切都是自己心中的美好願望而已，自己就像在半空中緊閉雙眼、亂舞手腳的孩童一樣。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的神識就是神光，就是道術啊！為什麼神識動了，道術卻沒有出現？！」肖應玉不敢相信，又恐懼非常地喃喃自語，近乎崩潰。

戲耍夠了肖應玉，算是為李衛一家出了一口惡氣，石軒搖搖頭，戲謔地道：「一日為師，終生為師，不管怎樣，貧道都算是你的半個老師。而教不嚴，師之惰，我這個做老師的沒有將你教好，現在只能自己出手清理門戶。」右手緩緩落往肖應玉地頭頂。

肖應玉心膽俱喪，心中無數念頭浮現，最後只有一個念頭清晰展現，活下去，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就有無數的機會，來日未嘗不能報仇！什麼骨氣、陰神尊者的面子，統統死一邊去！

「老師饒了我吧，弟子知錯了，弟子以後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張童稚的小臉哭得是淚痕斑斑，想要憑借小孩外貌和言語引起石軒的惻隱之心。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那不妨等貧道做完之後，再向你道歉。」石軒右手堅定地按在肖應玉的頭頂，光華閃現，開始搜魂。

肖應玉來不及再次求饒，就陷入了黑暗，感覺記憶被一點一點地抽出。

本來若是肖應玉直接死在無量日光劍下，石軒對於虛清天尊的小千世界並不會有什麼遺憾之情和覬覦之心，但現在嘛，如果危險不大，倒是可以去看看，畢竟虛清天尊隕落都有好幾十萬年，他在小千世界無論做了什麼佈置，應該都會削弱許多。

「嗯，原來在那裡，原來所謂元胎就是開啟小千世界的關鍵。」石軒總算弄明白了元胎的作用，不過其煉製方法太過殘忍，要是肖應玉身上沒有那九個的話，石軒也不會出手再去煉製。

再說，自己迫切需要的東西，想來虛清天尊那裡也沒有。搜完魂，石軒順手就將肖應玉的陰神震碎，讓其化為點點光芒，消失在虛空中。

三大兵團戰陣全部覆滅，那押送剩餘幾位修士的陰神尊者、金丹宗師和神魂期修士們，個個亡魂直冒，哪還管這些修士如何，各施手段，有用遁光的，有用空間傳送秘寶的，紛紛作鳥獸散。

可他們的一舉一動全部在石軒的元識當中，成就元神後，得到天地法則的灌輸，與天地法則隱隱結合，元識就突破了千里的限制，達到了方圓一萬多里的程度，而且在這方圓一萬多里當中，並不會出現距離越遠，道術、靈器攻擊威力越弱的情況，處處如在面前一般。

所以那施展遁光而逃的，周圍是突然出現無數雷光，或青或紫、或銀或白，辟里啪啦之下，就化為了灰灰，施展空間傳送秘寶逃走的，剛剛踏出空間大門，就被萬道黑白劍氣穿身而過……最終，他們無一逃脫。

石軒攝起肖應玉體內的那九個元胎，以及微鴯尊者留下的素色道袍，至於其他陰神尊者、金丹宗師還殘存的事物，石軒都看不上，只是收起來，準備回去兌換給宗門。

「這件法寶道袍有六層寶禁了，而且距離第一次天劫已經不遠，大概三五百年就會到來。」石軒元識落在素色道袍上，看了一番它的禁制中，元識一動，落入其中樞，輕鬆將傲聽濤留下的烙印抹去，留下了自己的烙印。

可憐傲聽濤辛辛苦苦，花費了兩年時間，用了許多秘法，才將這件素色雲光袍內元神真人的烙印消除，但轉眼之間就便宜了石軒，真是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做嫁人裳。

石軒帶著這些物品，在原地化為光點，然後紫郢劍保護下的肉身處，就重新出現了元神，然後石軒的元神進入肉體內，緩緩睜開眼睛，將雲霧仙衣收入陰陽二氣瓶中，素色雲光袍穿在身上，上面雲霞煙霧等自然景物依次發出光亮。

收好紫郢劍，一個邁步，石軒就來到了剩餘的那幾位修士面前：「微鴯尊者和元胎教的人都被貧道除去，你們可以安心回去了。」

那些修士之前見到黃笑等人慘死，早就沒抱活著回去的希望，個個如同活死人般，後來又被石軒那驚天一劍所懾，被石軒成就元神時壯觀、宏偉、莊嚴的景象所鎮，直到石軒輕鬆無比地將兵團覆滅，他們才回過神來，又激動又期待又害怕，擔心這位元神真人與先前那兩位是一丘之貉。

「多謝真人相救。」「多謝真人相救。」……他們一個個淚流滿面，情緒激動，嘴裡只是反覆念叨這一句感謝之話。

石軒沒有多說什麼，畢竟他們有此禍也是因自己而起，所以淡淡道：「無需多謝了，這裡有神魂期修士殘留之物，你們一人拿些，就出去吧。」手一揮，神魂期修士的物品就出現在他們面前，然後虛空打開一道裂縫，外面是一個城市的廣場。

這幾個修士默默無語各自拿了一些，然後在踏入裂縫時大禮拜謝：「多謝真人。」

看著他們離去，石軒就化為一道雷光，往虛清天尊小千世界方向而去，石軒現在一身道術、本命靈器還是原來樣子，除開元識和二階仙術四象滅世劍外，只有法寶能發揮已經掌握了的寶禁的全部威力。

當然，進階元神後，因為天地法則的灌輸，石軒對於道法的理解達到了更高的層次，由此那些道術、本命靈器不僅修煉祭煉時間只用得到原來的兩成，而且道術到了九階才有望進階仙術。

這也是為什麼只有成就元神後，才能修煉仙術的原因所在，不踏破生死玄關，超脫生死，得到天地法則加身，是無法修煉仙術的，看也看不懂，修煉了也修煉不會。

到了一處禁制密密麻麻的地方，石軒拿著一個元胎，按照從肖應玉那裡搜出來的法門，用心感應，很快就發現了那不同尋常的一個微塵。

圍著它，石軒將九個元胎放好，布成一個詭異的陣法，然後將其啟動。

無數的嬰兒面孔、女子痛苦又帶著母性溫暖的面孔，在九個元胎上出現，然後一個接一個地匯入了那微塵中。

微塵受此激發，越變越大，最後形成了一個青銅大門，上面有著斑斑血跡和獸頭、人頭，顯得相當恐怖。

青銅大門上閃爍著一層黑色的幽光，內裡若隱若現一個荒蕪、沒有生氣的世界。

石軒並沒有直接走進去，而是放出元識，輕鬆穿過那元神之下極難打破的幽光，打探著大門周圍萬里的情況。

第七十七章 昔年風光余殘骨

出乎石軒意料之外的是，這個小千世界很小，相當小，竟然只有一個方圓幾百里的小小孤島般的陸地，漂浮在虛空中，它的周圍都是混沌，比起石軒見過的方圓幾十萬里，有大陸、有海洋的雷府世界，小了不知道有多少。

而且這個陸地上，毫無生氣，沒有一點兒生命存在，就連那黑色的土壤也是死氣沉沉，彷彿是無盡死意所化。

這時，石軒想起傲聽濤說過的話，當年虛清天尊是得到了一門強大的鬼道功法，裡面有渡過天人衰劫的秘法，才冒險閉關。

他還隱隱提到了靈魂、血祭，加上石軒對於鬼道、魔道功法的瞭解，知道這些功法提供的進階、渡劫秘法，很大一部分確實牽涉到獻祭、血祭等。

所以從這小千世界的狀況看來，石軒判斷，應該是當年虛清天尊血祭靈魂渡劫未成，又苦等不來二弟子，於是啟動了最後的底牌，將整個小千世界血祭！可惜還是功虧一簣。

既然小千世界只有這麼大，石軒也就不想進入裡面，直接就用元識在那方圓幾百里的大地上搜尋著，一寸又一寸。

石軒強大的元識下，這不大的陸地很快就被搜索完畢，卻毫無發現。

仔細回憶剛才搜索的過程，石軒元神念頭運轉極快，一下就發現了某個不起眼的異常之處：「剛才那裡，雖然什麼都沒發現，可連土壤、空洞也沒發現，那就有問題了。」

念頭一動，元識化為大手，抓起一把黑土就往青銅門外送去，在這過程中，黑土不停掉落。

當元識穿過那層幽光時，其突然劇烈震盪起來，裡面小小的世界開始崩塌。

石軒此時已經看到在元識包裹中卻感應不到、感覺不出來的事物是什麼了，一截小小的骨頭！類似指骨，晶瑩如白玉，細密似金鐵。

伸出手，石軒帶著萬分的謹慎握住這截指骨，上上下下地打量，肉眼看去，其指骨內似乎有著浩瀚無邊、開天闢地的感覺和無窮無盡的怨毒之意。

隨著指骨從那小千出來，整個世界和大門片片破碎，復歸混沌，石軒算是見識了一次世界走到盡頭的場景。

「按照道書所講，天仙大能只要渡過第一次天人衰劫，肉身就會融入元神中，隕落之後後也就不可能出現骨頭之物，虛清天尊又不是修煉肉身功法、成就不死之身的！」石軒疑惑地看著這截指骨。

石軒繼續猜測著：「莫非是因為血祭的關係，所以才讓天人氣息和怨毒念頭結合形成了這麼一截指骨？」

想到這裡，石軒不由感歎，昔年虛清天尊乃堂堂一位渡過兩次衰劫的天仙大能，一統大千世界，威壓附近諸天，真可謂風光無限，但到頭來，還是身死道消，只留下了這麼一截小小的指骨。

大道之路，道阻且長，磨難重重。

感歎過後，石軒開始考慮如何處置這截指骨，現在可不敢將它收入元神內的陰陽二氣瓶中，畢竟這種大能人物，要是佈置了什麼復活、奪舍、轉生的後招，自己主動收入元神內，那可就沒有半點兒反抗之力了，所以石軒第一個念頭就是將指骨放入儲物袋中。

可是那截指骨剛剛進入儲物袋，就引起儲物袋空間的劇烈震盪，石軒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儲物袋就片片破碎，只有白生生的指骨浮在虛空中。

石軒苦笑起來，還好自己絕大多數的事物都是收在陰陽二氣瓶裡，儲物袋裡的東西沒了也不心痛。

思考再三，石軒握住指骨，然後開始引動許真君加持在自己身上的時空大門。

這時空大門從一開始就在石軒身上，只是直到石軒成就了元神，才發現了它。

紫光閃耀中，石軒化成一道光芒，突破帝國大陣，突破大千世界屏障，往禹余天歸去。

……

無量虛空之中，石軒這次不像上次從七仙大世界回來那樣，暈暈乎乎，什麼都感覺不出來。現在石軒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穿過虛空之中的黑暗孔洞，孔洞四壁上急速往後的似乎是時間和空間。

「等我的兩界虛空橫渡術成了仙法，應該也能如此，只是兩個大千世界的距離不能太過遙遠，而且必須有時空道標，否則就會迷失在時空孔洞裡。」石軒心中暗暗道，當然隨著仙法等級的提升，能去的大千世界就越遙遠。

仙法（仙術）並不像術法和道術那樣，只要花費時間修煉，最終就會將階數提升上去，其是與四九重劫、天人五衰一一對應的。

成就了元神後，絕大多數情況下，只能將道術進階或是直接練成一階仙法，只有少數秘法，如石軒的四象滅仙劍，才能跨過一個層次，將仙法修煉到二階，不過也僅僅是跨越一階，想直接修煉三階仙法就不行了。

其後，每渡過一次天劫，能修煉的仙法等級就上升一階，到四九重劫完畢，成就天人，仙法就能修煉到五階，而天人五衰渡過之後，就能將某些仙法按照法則組合起來，凝練成大道。

從時空孔洞中出來，石軒就感覺到了禹余大世界的罡氣層，以及在禹余天外的諸多星辰和無數虛空天魔。

那一道紫光呼嘯投向罡氣層內，其速度近乎空間挪移。

但就在紫光剛剛進入罡氣層，向著蓬萊派山門投去時，突然出現了一隻紫光大手，上面是平淡不起眼的細小雷光。

其只是輕輕一握，石軒就身不由己地帶著紫光向它投去，不過那熟悉的氣息卻是讓石軒沒有動任何反抗念頭，再說，就算動了，也不可能有任何作用。

石軒身上纏繞紫光地飛到了那大手之旁，然後紫光大手一變，玉婆婆那張絕美的鵝蛋臉就出現在了石軒眼前。

她臉上帶著些許驚訝情緒地在罡氣層中繞著石軒轉圈，就像在打量什麼奇異事物。

石軒之前基本沒在玉婆婆臉上見過驚訝表情，想來活了那麼久，見多識廣、修為高深的她，也確實很少遇到能讓她吃驚的事情，所以苦笑道：「婆婆將弟子攝來，不知有何吩咐？」

玉婆婆這才嘖嘖奇道：「真是你這小子啊，我還以為我感覺錯了。這才出去多久，就成就了元神，我連一個盹都還沒打完！」

兩年多也沒打完一個盹，那是婆婆你自己的問題。當然，這句話只是石軒心裡說說，嘴上道：「弟子在七仙大世界時已經進階陰神，並且修煉了八十三年，而且因為機緣巧合下，通過太極圖讓弟子看到了小千世界裡開天闢地的造化場景，所以比起別人，在感應真靈上節約了近百年的工夫。」

「好了，你不要謙虛了。以前在禹余老師門下時，那些從開天闢地就出生，而且沒有生生世世虛妄沾染的自然之靈們，我見得多，人族裡和你一樣修行《寶錄》的弟子也有，可比你更快進階元神的實在不多。」玉婆婆毫不客氣地打斷了石軒的話。

想不到能與太古、上古時候那些大人物相提並論，石軒有淡淡的自豪感產生，當然，能看到玉婆婆這種人物驚訝的樣子，更讓石軒感覺不錯，於是將自己在那個世界的經歷大致講了一遍，最後道：「那一劍，也算是弟子真正的問心劍。」

「好，好一個也斬他人也斬我。」玉婆婆拊掌讚道，「我還以為你那謹慎小心的性格，起碼要經過一兩百年的磨壓，才能噴薄爆發，卻是沒想到你也能有如此決絕、如此堅定的一面，不錯，不錯，禹余老師的道統傳承有望。」

「對了，婆婆，這截指骨可有問題？」石軒攤開手，露出從虛清天尊小千世界裡得來的指骨，向玉婆婆問道。

玉婆婆看著那截指骨，臉上浮現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又好像是在強忍笑意，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嘿，這是哪位被陰了的天仙大能？」

「這就是虛清天尊小千世界裡找到的，婆婆，被陰了是什麼意思？」石軒之前只是講了大概，並未涉及那些不重要的背景信息。

玉婆婆露出很想大笑，但又要在石某面前顧及一下形象的樣子：「呵呵，我猜猜，他是不是準備渡天人衰劫時沒有信心，這時偶然得到了一門鬼道或是魔道功法，裡面有渡劫秘法，所以準備血祭？」

「婆婆你見過類似的？」石軒一下就想到這個。

玉婆婆強忍笑意點點頭：「見過不少，那些功法都是一位叫做嵩裡道人的半步金仙自己創造出來，然後散佈出去的，裡面留了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陷阱，就算是渡過四次衰劫的大能，稍不留神也注意不到。」

「一旦有人用它血祭進階、渡劫，在最後成功關頭，就會將自己一起血祭，加持到嵩裡道人身上，呃，他通過這個辦法，陰了包括天仙大能在內的不少修士，從而凝結了死亡道種。」

世事險惡，石軒腦海裡不知道為什麼就浮現出了這麼四個字，好不容易奇遇得到的秘法，居然是別人的陷阱，真是坑人。

「所以，從天而降的不一定是甘霖，還有可能是冰雹。」玉婆婆提點石軒道。

第七十八章 真君戲言號多寶

石軒默然點頭，既然是道門正宗，那還是按照道門正宗的方法來渡劫，至少這些方法堂堂正正，與血祭、獻祭等無關，也就很難被別人利用：「不過，婆婆，這塊指骨是不是天人氣息和無盡怨念結合的產物？有什麼用，有沒有隱患？」

「嗯，你猜得不錯。嵩裡道人只是抽取最後血祭的龐大生命力量轉化而來的死亡之意，所以天人氣息和無盡怨念殘存下來，經過漫長衍化，就成了這麼個事物。」玉婆婆證實了石軒的猜想。

玉婆婆繼續說起用途來：「對於養鬼、煉屍的修士來說，這東西可不比後天靈物要差多少，連我都造不出來。至於你嘛，等陰陽生死大輪轉修煉到九階後，將其煉化入道術中，可以減少進階仙法的難度，而且練成的『六道輪迴』比起正常的一階仙法要強上不少，甚至可以與二階仙法相抗衡，其後每提升一階，威力也比正常的強。

「當然，還有其他更好的妙用，就要你自己探索了，畢竟有些作用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但對你來說，卻可能更加重要。」玉婆婆最後補充道。

弄明白這截指骨沒什麼隱患，石軒就放下心來，將其收入元神之內，漂浮在地煞陰火幡之上，說也奇怪，拿在手上時，並未覺得這指骨有多重，但其剛剛進入元神，石軒就發現整個元神有種往下墜的感覺，明明能虛實轉換的元神卻有了重愈千鈞的體驗。

「在上面用元識留下烙印。」玉婆婆的聲音傳入石軒耳中，石軒趕緊運轉元神，集中力量感覺那截指骨。

轟的一聲，當石軒的元識落到指骨上時，就感覺自己似乎置身於一個充滿怨恨、惡毒、詛咒、憤怒的無邊無際的黑暗世界，裡面到處都是或模糊、或情緒的陰魂身影，密密麻麻，何止億萬，唯一的相同之處，他們都是怨毒所化、面目猙獰恐怖。

就算是以石軒明心見性的元神修為，也被這些情緒沾染，差點不能自拔，還好黑暗正中，有一團濛濛白光放出柔和安寧的光芒，讓石軒清醒過來，而這光芒當中，蘊含著石軒自己也能展示的造化氣息。

按著玉婆婆吩咐，石軒在白光上留下了自己的烙印，這才將元識退出，此時，元神重愈千鈞的感覺消失，恢復了正常。

「呃，我想起來一個用處了，要是你自覺修為足夠渡過第三次天劫，不妨將那些怨念引出來反噬自己，這樣第三次天劫就會提前降臨，無需再等待。」玉婆婆笑吟吟地說道。

石軒不知道該說什麼，誰會嫌天劫來得遲的。

「好了，你回宗門去吧，我半路攔截，許小鬼指不定急成什麼樣了。」玉婆婆就要將束縛石軒身上紫光的力量放開。

石軒想起一事，忙問道：「婆婆，你準備什麼時候轉世？弟子答應過為你護法的。」

玉婆婆嘴角抽搐了一下：「囉唆什麼，等綰兒成就了元神再說。」手一放，石軒就被紫光拉動，往蓬萊派挪移而去。

……

地底冰窟中，許真君正在冰棺裡喃喃自語：「剛才石軒身上的時空道標出現了異動，但馬上就消失掉了，出了什麼事？哎，他可是我蓬萊派這幾代人中最有希望成就元神的幾名弟子之一，可惜了。」

「那出手的到底是何方神聖，老道雖然困於衰劫，無法出去，但要想瞞過老道，絕非等閒之輩，那個世界什麼時候出了這種人物了？」許真君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那個世界只有一個元神真人的，不至於短時間內就出現天仙大能吧？推算之下，天機也彷彿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濃霧，難有任何發現。

這時，一扇紫光大門浮現，石軒從裡面走了出來。

「石軒，剛才出了什麼事？」許真君的聲音在石軒元神中響起，頓了頓，他遲疑地道：「你成就元神了？」語氣雖然很平淡，但難以掩飾其中蘊含的驚訝和不可思議。

石軒恭敬行禮道：「弟子恰好遇到契機，已經踏破了生死玄關，不負宗門和真君厚望。」

「不到百年就能成就元神，不到百年……」聽到石軒親口證實後，儘管許真君這天仙大能的心性是強大無比，已經將驚訝和不可思議收住，但依然感歎道，「老道當年進階陰神後，可是足足用了兩百年來尋找真靈、壯大真靈，之後的契機也等待了百多年才到來。」

「弟子因為那造化氣息，前面兩百年尋找真靈、壯大真靈的時間少花了大半。」這件事，蓬萊派高層都知道，石軒也不諱言。

許真君笑著道：「那也是你的機緣。呵呵，我蓬萊派從宋祖師立派以來，石軒你是最快成就元神的了，整個修真界都找不出來這麼快進階的，恐怕只有上溯到上古、太古時代，才能尋得出來。」

石軒笑著接受了許真君的讚揚，這無關謙虛與否，是對自己這麼多年修行的肯定，更是一種自信。

其後許真君問起了石軒成就元神的經過，石軒自然如實以告，甚至連玉婆婆講的虛清天尊隕落的原因也說了出來。

許真君先是讚道：「大善！就是要斬去自己，斬去執念，方才能踏入生死玄關。我蓬萊派能有你這種佳徒，真是後繼有人。嗯，你能揮出如此一劍，劍道上的造詣已經不遜色於那些元神級數的劍仙了，只是差一門好的劍術功法，可惜宗門內只有與斬仙劍匣配合的斬仙七劍。」

當他聽到石軒得了素色雲光袍時，戲謔地笑道：「石軒你有幾件法寶了？九天元陽尺、紫霄劍、青辰劍、素色雲光袍，足足四件了，宗門都不如你富裕。」

石軒知道宗門不會有覬覦之心，輕鬆地笑著回答：「不瞞真君，弟子還有一件法寶，地煞陰火幡。可惜都是幻形法寶，哪比的宗門的三件純陽法寶，尤其諸天神雷鑒和天靈劍更是渡過了兩次天劫。」

許真君一愣，然後哈哈笑道：「你啊你，道號真不應該叫天玄，直接號多寶得了。」

深讀封神榜的石軒對這個道號敬謝不敏，繼續說起後面的內容。

等石軒說完，許真君沉默了很久，才苦笑歎道：「有些時候，修行路上，既沒有與別人爭執利益，也沒有阻擋他人道路，卻還是往往有這種無妄之災，歸根結底，只是因為別人需要，別人想要進階而已，所以能夠護持自己的力量和把持自己的道心都不可或缺。」

同樣是天仙大能、同樣是身處衰劫中，許真君自然感同身受。

石軒點頭稱是，然後問起關係自身的那件事：「以前真君你提過，弟子成就元神後，就要著手解決靈肉不合的問題，不知該如何去做？」

許真君恢復了淡然笑聲：「辦法很簡單，重新投胎轉世，解開胎中之謎就行。」

「啊？」石軒一時驚訝了，辛辛苦苦修煉到元神，跑去投胎轉世，這算是個什麼事。

許真君笑道：「你現在一身修為都在元神上，肉身只是皮囊，又沒叫你散功轉世，只是通過胎中之謎一關，將靈肉契合的問題解決。」

石軒點點頭，元神真人轉世分為兩種，一種是直接散功，退去元神，只帶記憶轉世，如玉婆婆將要做的就是這種，一般是因為前路已絕，或是為了追尋更好道路。

而另外一種，就是直接元神轉世，元神修為、記憶都在，還是元神真人，主要是為了解決一些隱患，或是修煉某種秘法，相當於奪舍換具肉身，只是要經過胎中之謎。

「那弟子現在的肉身怎麼辦？」石軒請教道，腦海中一想到自己變成嬰兒坐在蒲團上，然後別人行禮「參加真人」，就覺得很無奈，不過到時候可以直接用元神出來與其他人見面，倒也無妨。

許真君想了下道：「無論是練成身外化身，還是用來修煉第二元神都可以，不過老道這裡有個秘法，本身是為了解決肉衰這一關尋來的。等你新的身體鍛體到元神以下的極限後，就將現在這具肉體化血融入其中，因為兩具肉身之間玄妙的關係，可以將肉身變得更強，這樣天劫中，針對肉身的部分就比較容易渡過了。」

元神之後面對的問題主要就是天劫，石軒自然是選擇後面這種方法，無論是身外化身和第二元神，對於石軒來說，暫時都不是必須，因此道：「弟子選擇後面那種。那弟子什麼時候去轉世？」

其實根本算不上轉世，以石軒估計，蓬萊派應該是找自願的懷胎女子，帶回宗門，快生產時，石軒搶在天地生成的靈魂之前投胎進去，花費幾個剎那的時間，解開胎中之謎，等順利出來，又是石軒石真人了，就像換個房間那麼簡單。

因為對於元神真人來說，不怕天地法則反噬，自身又已經踏破了生死玄關，胎中之謎相對簡單，加上石軒有轉生盤，解開胎中之謎是十成十的把握。

「不急，先鞏固一段修為再說。反正你的第一次天劫到來至少還有好幾百年，時間綽綽有餘。」許真君不慌不忙地道，「那秘法在天涯海角樓三樓，你自去看吧，與它一起的，還有其他一些渡劫秘法、仙陣，都是很有幫助的。」

第七十九章 齊齊聲聲賀真人

「呵呵，正好弟子也要去一趟通天大世界，尋找《周天星斗劍法》的全本，帶著一個小孩子身體實在麻煩。」許真君的建議正合石軒的意思，所以石軒順水推舟就答應了下來。

而且據石軒所知，天涯海角樓有七根玉簡，其中三根是三大真傳，一根按真君所言應該是渡劫秘法，另外三根應該就是仙陣了？九天都篆萬雷仙陣？寒光裂天坼地仙陣？還有一個是什麼仙陣，或者是仙法？

許真君輕笑了一聲：「原來你早有打算，老道還尋思著哪裡有好劍法，想指點你一二。《周天星斗劍法》就算在整個諸天萬界，那也是赫赫有名的絕世劍法，可惜失傳已久，而且這種等級的功法都是神物自晦，不是造化之主無法推算出來。既然你有它的線索，老道就不獻醜了。」

石軒也是首選《周天星斗劍法》，要是實在找不到，再向許真君或玉婆婆求教也不遲，所以沒多說什麼，轉而問起另外一件關心的事：「真君，不知弟子師傅如今怎樣了？應該已經進入虛妄纏身階段了吧？」

「他們進入其他大世界後，老道是不會主動觀察、聯繫和干擾的，不過，他們這一代弟子中，你師傅是最有希望成就元神的，其他人都要差上一些。而且他有你展示過那造化氣息，想來感應真靈這一階段要節省很多時間。」許真君淡淡地道。

見無更多信息，石軒就開口：「那弟子告退了。」

石軒沿著冰道往上而行時，許真君突然道：「對了，你在宗門內時，可以執掌一件純陽法寶。天靈劍暫時是林洛那丫頭掌管，如意捆仙索和諸天神雷鑒在張掌門手中，你選擇哪樣，就和他們二人商議吧。」

不管許知非輩分再高，只要不是張正言的直系祖師，依然還是要叫一聲掌門，同時他將蓬萊派知道的大千世界時空道標都做成時空大門給了石軒，其中就包括通天大世界這個四通八達的繁華大世界。

石軒之前一時忘了這件事，謝過許真君之後，就在寒光裂天坼地仙陣中往上而行，自己未曾渡過天劫，用渡過一次天劫的純陽法寶和渡過三次天劫的純陽法寶，威力都只是比六層的幻形法寶強上一些，所以還是要看各自功用。

紫郢劍本質上可是比天靈劍強不少，所以石軒根本就沒想過去執掌天靈劍，而如意捆仙索和諸天神雷鑒，從自己手上能用的四件法寶來說，一劍一幡一尺一袍，兩件攻擊，一件防禦，一件半攻擊半防禦且能鎮壓心魔、諸邪，所以攻擊類的諸天神雷鑒對自己來說，功用重複，倒是輔助類的如意捆仙索，用處玄妙。

打定主意，石軒往上而行，沒有用任何道術護身，除開匯聚在陣法核心的寒氣外，其他寒氣對於現在的石軒來說，如同春風拂面，只覺涼爽無比。

從偽裝成靜室的山洞出來，石軒就進入了接天殿後殿，這裡是宗門中樞，為了保持尊重，石軒將元識收束在元神幾十丈內，然後向著前殿走去。

快到前殿時，石軒發現掌門正在和幾位首座、一些資深長老以及在門內的真傳弟子議事，所以停步不前，準備等到商議完畢再出去與掌門商量純陽法寶的事情。

上次回來沒幾日，石軒就離開了，那些首座、真傳弟子的變更都是不曾問過，現在看來，變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庶務堂首座還是靈星，比起以前中年道士模樣蒼老了一點，只是石軒元識下，發現他已經進階陰神，想來是等著張掌門成就元神，或者轉世、壽元盡了後，就繼任掌門，畢竟最近沒有上品金丹成就的陰神尊者需要在宗門內磨礪的，應該說這種情況本身就很特殊，很少出現，張掌門只是特例。

玉衡峰首座依然是庸興，他也是陰神尊者了，不過因為庸家後繼乏人，他還是繼續當著首座，全力培養家族後起之秀，準備靠資源和丹藥培養一位中品金丹宗師出來。

說起來，三大家族都算是衰敗了，玉家、庸家好歹還有個盼頭，只要玉玲瓏和庸祥能成就元神，家族就能再次振興，即使他們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

而孟家，自從孟離死後，到現在的兩百多年裡，再未出過一位金丹宗師，不是買不起九轉九還玉液神丹，畢竟底蘊還在，砸鍋賣鐵還是能湊出幾粒的，奈何家族弟子實在不爭氣，為了資源內鬥不止，最終進階神魂的那幾位，都是沒有把握靠神丹成就金丹，只能等待著合屬性的妖獸內丹。

其實以蓬萊派知道的諸多大千世界道標，真要想用資源堆出大量金丹宗師、陰神尊者，不管是買是換還是自行收集，都是能夠辦到的，只是這樣對於後輩弟子成就上品金丹、成就元神的氛圍太過不利，超過了故意為之以修煉道心的尺度，所以真人們都不屑為之。

天璣峰首座是石軒老熟人洪至善，雖然他已經成丹百多年，但在中品金丹宗師裡還算是修為較淺，沒有兩百年的工夫，怕是無法靠丹藥進階陰神。

天權峰和掌律堂首座，都是上品金丹宗師，石軒並不熟悉，只記得掌律堂那位男性首座是自己這一代的弟子，看他的氣息，石軒判斷他練得是《秘傳斬仙劍匣》，應該是在余若水之後成為的真傳弟子，而天權峰那位女性首座，石軒就完全沒有印象了，估摸著是下一代的弟子。

長老和真傳弟子，石軒認得也不多，長老裡熟悉的明輕月、余若水和周蝶蘭等人並未出現，只有靈青這位金丹宗師在場，真傳弟子裡，則有三位熟人，任水瑤和遲家姐弟，這姐弟倆不是出去歷練，尋找契機了嗎？

至於其他男男女女，石軒真的一個也不認識了，不由感歎時光真是一把殺豬刀，多少熟人最終難逃其手。

……

張正言在大殿上和眾人商量完最近的宗門大事，突然通過陣法中樞感覺到石軒的氣息就在附近，不由莞爾一笑：「石軒，你不是去其他大世界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是不是那裡出了什麼大變化？」

一連三個問題，表明張掌門壓根兒沒想過石軒是成就了元神回來，還以為是真君挑選的大千世界出現了大變化，不再適合磨礪石軒性格，畢竟許真君困於衰劫中那麼久，掌握的信息都是幾千年甚至萬年前的了，不合時宜也很正常。

在場認識石軒的靈星等陰神尊者、金丹宗師以及任水瑤都是愕然地轉向後殿過來的方向，他們是從沒見過去其他大世界尋求元神契機這麼快就回來的，只有遲家姐弟在兩年前曾經碰到過石軒，還以為他這次也是去完成任務，尚未開始成就元神之旅。

其他人有些在宗門典籍上見過石軒的名頭，如宗門出竅進階引氣期花費時間最少的兩位修士之一，有些則是與任水瑤、遲家姐弟等交好，聽過他們嘮叨，更多的則是聽都沒聽說過石軒，此時聽見張掌門莫名喊出一個陌生的名字來，很是錯愕不已。

石軒本來想等著人散了再出去，但現在既然張掌門招呼，也不能避而不見，於是慢步走了出去：「石軒見過掌門。」雖然成就了元神，可輩分在那裡，自己不能失了禮數。

張掌門微笑示意石軒不必多禮，可笑容才展開一半，就僵在了那裡，臉上滿滿的都是驚訝和不敢相信的表情。

靈星、遲正德等人看著石軒走出來，都有種莫名感覺，其身穿繡著雲霞煙霧的素色道袍，氣息平凡、普通，但卻隱隱與周圍天地融洽完美結合，打量他就像在打量這片天地，這種感覺似乎在哪位修士身上見過？

那些沒見過和聽說過石軒的修士，因為沒有先入為主，所以立刻就反應了過來，這不就是林洛林真人渡過天劫前給人的感覺嗎？難道這是一位陰神尊者成就元神歸來？

張掌門心中情緒複雜難言，有欣喜，有羨慕，有茫然，有苦澀，混為一談，難以分辨，但他好歹修行了這麼久，又是最重心性的上品金丹而來，很快將情緒壓住，將那個僵了一半的笑容展開：「石軒你成就元神了？」

「嗯，恰好遇到契機了，所以才能這麼快成就元神。」石軒肯定地回答。

張掌門無聲歎息了一下，不為石軒，只為自己，在陰神到元神這一步，卡了有多久，自己都無法記清楚了，然後他調整心情，拱手行禮道：「張正言恭賀石真人長生久視！」

這是對元神真人，對長生大道的恭賀、致敬，無關輩分。

在場所有修士都恭敬站立，認識石軒的那些修士，除開遲家姐弟外，都還沒從這震撼性的消息中回過神來，木然地跟著張掌門對石軒行禮道：「恭賀石真人長生久視！」

那些不認識石軒的，則是以欣喜、羨慕為主，大聲道：「恭賀石真人長生久視！」

一時之間，接天殿大殿裡到處迴盪著這句恭賀聲。

第八十章 各自反應皆不同

石軒坦然接受，這是元神真人應得的待遇。等到諸位修士恭賀完畢，石軒才淡淡笑道：「大家不必多禮。」

此時認識石軒的那些人終於回過神來，心中的情緒真是難描難言，但又各自不同。

靈星想起當年入門時毫不起眼的那名年輕弟子，那時他才二十歲出頭，自己是成丹多年、壽數百多歲的金丹宗師，在自己心目中，他就是貨真價實的小朋友，後來他得莫淵青睞，自己才真正注意到他。

但這二百餘年中，他的修為突飛猛進，先是差點創造記錄地進階引氣，然後遊歷歸來就已經是神魂，不過對自己而言，他還是需要照拂的晚輩。

本以為他會在神魂圓滿卡上許久，可僅僅三十四年就成就上品金丹，壓過自己一頭，如今他更是已經成就元神，能被人尊稱一聲「真人」，得享長生大道，而自己卻是剛剛進階陰神不久，還在為著一個轉世機會而奮鬥，或者自己真應該轉修外道元神？

所以靈星心中的情緒，有為看好的晚輩有如此成就而產生的欣慰，有為宗門又多了一位元神真人，更加強大而來的歡喜，還有淡淡的、難以言說的羨慕、嫉妒和自怨自艾。

庸興則是有著些許的慶幸和感歎，那一次招收弟子的法會，因著莫淵自作主張破壞宗門規矩，讓很多家族子弟未能進入宗門，所以自己對於那一次進來的弟子是相當冷漠，近乎不聞不問，也幸好是不聞不問，否則孟離那個傢伙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

更想不到的是，石軒居然能這麼快就成就元神！之前出去的陰神尊者可是不止三代！

而元神真人是什麼概念，對於庸興而言，就是能坐看風雲起，看著一個個家族興盛衰敗的人物！當然，作為修士本身，庸興自然是羨慕、不敢置信以及歎息自身。

洪至善心中的惶恐是突如其來，壓也壓不住，就算在石軒成就上品金丹之後，自己就已經俯首認輸，將雷府世界交了出去，而且也少有出現在石軒面前，但畢竟總有點恩怨在，自己也不知道石軒是怎麼想的。

本來他只是上品金丹，宗門地位高過自己，但也無絕對的差距，而且一旦進階陰神，就要去其他大千世界，能不能回來還得兩說，所以自己也只是一點點擔心，轉眼就拋諸腦後，哪知道他這麼快就成就元神歸來！

一想到自己和一位元神真人有點恩怨，洪至善就難以抑制心中的恐懼和惶恐，整個人不寒而慄。

現任掌律堂首座的那位上品金丹宗師，卻是輕歎一聲，石師兄一直是自己的目標和榜樣，激勵著自己前行，本以為與他的差距已經越來越小，可僅僅這一步踏出，石師兄與自己就是天淵之別。

一個長生久視，就算有天劫，也是幾百甚至幾千年之後了，一個卻還要磨礪自身，為著一絲契機的出現而拚死拚活。

任水瑤和遲家姐弟因為得過石軒指點之恩，則是歡喜、開心、雀躍以及羨慕，只是任水瑤心裡多了一份不可思議和難以置信。

「遲師姐、遲師兄，你們說石師叔，呃，石真人是不是太誇張了，才不足百年就成就了元神，我在宗門典籍上可是從未見過。」任水瑤忍不住地用神識與遲家姐弟交流起來，時間是按石軒從天機榜上消失算起。

遲采波似乎沒想到任水瑤會問出這個問題，頓了頓才回答：「怎麼會誇張？石真人就應該這麼快啊，很正常。」要是不這麼快，遲采波才覺得奇怪呢，根據自己這麼多年的見識判斷，石真人應該是天仙大能修煉秘法，隨著秘法的進展，修為逐漸恢復。

「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任師妹你太少見多怪了。」遲正德附和道。

任水瑤沒想到會得到這種回答，腦海不由一片混亂，難道真是很正常的事情，莫非確實是自己少見多怪？可明明宗門典籍上記載了啊！但他們兩個都是如此回答，看起來又言辭鑿鑿，視為真理，不像是戲言！

張掌門恭賀完石軒成就元神後，將諸多情緒收斂，笑著道：「石真人你剛剛回來，這裡諸多弟子想必還不認識，老道給你介紹一二。」雖然已經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但張正言心中卻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叫喊著「元神！」「元神！」聲音是越來越大，讓張正言是難以克制這個念頭，不由自主想起天涯海角樓裡的外道元神功法來。

石軒對於張掌門稱呼自己石真人還有些不習慣，畢竟是看著自己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長輩，不過就像許真君必須稱呼他為掌門一樣，只要不是自己那一系的嫡傳長輩們，見到自己都必須得稱呼一聲真人，諸天萬界皆是如此：「有勞掌門了。」

「這位是掌律堂首座湯默，是你這一代的弟子，修煉的是《秘傳斬仙劍匣》，進階金丹已經二十來年。」張掌門指著那位玉樹凌風、氣勢冷冽的上品金丹宗師道。

湯默上前恭敬地行禮道：「湯默拜見石真人。」行完禮後，背挺得筆直，就像是一口出鞘寶劍般。

看著他，石軒就像看到了當年的庸祥，微微感慨地點點頭：「湯首座有禮了。」對於輩分高過自己或是一輩的修士，除開嫡傳一系外，都是稱呼職位，如首座、長老。當然，對於元神真人來說，這都不是問題，實在不行，出去遊歷個幾百年，收集渡劫秘寶材料，等回來之後，輩分高過自己的非元神修士，差不多就死光了。

張正言繼續介紹那位天權峰首座：「這是天權峰首座邱璇。」

邱璇白衣如雪、笑顏如花，舉止之間頗有點慧黠，盈盈行禮道：「弟子拜見石真人。您的大名，弟子可是早就如雷貫耳，常聽明師伯談起。只是想不到第一次見面，您就已經成就元神了。」

沒想到她與明輕月交好，石軒笑道：「邱璇你不必多禮。對了，輕月她沒在宗門內？」

「回稟石真人，明師伯靜極思動，與余師伯兩人一起外出尋找成丹機緣去了。」邱璇淺笑回答。

介紹完石軒不認識的那些長老、真傳弟子後，熟人一一過來見禮，靈星、靈青、庸興是恭敬中帶著點矜持，畢竟輩分和年紀在那裡，石軒自然是客氣地回應。

到了洪至善後，他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地走到石軒面前，行禮道：「至善拜見石真人。」

「嗯，洪首座多禮了。」石軒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洪至善沒想到如此平淡、沒有任何波瀾地就結束了見禮，本以為石軒會刁難一番，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石軒對於自己似乎完全沒放在心上，在他眼裡，自己多半就只如一粒灰塵而已，想到這裡，洪至善竟然有些悵然若失。

「弟子拜見石真人。」任水瑤、遲正德、遲采波一起站了出來，向石軒行禮。

石軒溫言道：「水瑤你能進階神魂，也不枉貧道當年指點你一番，希望你能堅持住自己的道路，有朝一日成就上品金丹。」

任水瑤沒想到石軒還記得自己，心中激動歡喜混雜：「弟子，弟子必然不辜負石真人您的期望。」

聽到兩人對話，其他認識任水瑤的真傳弟子、神魂期長老都是震驚無比，本以為師傅只是神魂期，而且已經隕落的任水瑤，是真傳弟子中最為沒有根基的一位，可想不到她居然和元神真人有些瓜葛，得到過他老人家的指點，以後看來得注意對她的態度了。

轉頭看向遲家姐弟，石軒笑罵道：「你們兩姐弟不是出去需找成丹機緣了嗎？怎麼還在宗門內？」他們是謝師兄的徒弟，又是自己熟人，自然少不得訓導兩句。

「哈，哈，回稟真人，弟子們剛好有事，所以就先回宗門，等過幾天就要繼續外出了。」遲采波乾笑兩聲回答，她還是青春靚麗的樣子，想來是服食過駐顏丹，看起來不像是遲正德的姐姐，倒像是他的妹妹。

遲正德則是解釋了一下：「本來弟子是要出門的，可恰好家姊得到一門上古金丹級數的陣法，與她一起鑽研，所以耽誤了點時間。」

張掌門則在旁邊插言道：「他們兩姐弟可是我們宗門的陣法大家，在禁制上的天賦無人能及。」

石軒淡淡而又嚴厲地道：「你們的道路是什麼？你們的追求是什麼？自己要想清楚。」若是有靠陣法成就上品金丹、元神的方法，石軒是不會如此嚴肅的，雖然其他大千世界可能有，但蓬萊派內卻是一門也無。

不過若是兩人堅定的道路是通過陣法禁制追求長生大道，那陰神時，就需要送他們去類似的大千世界了。

遲采波和遲正德沒想到石軒會如此嚴厲，背上立刻就起了一層冷汗，完全不是神魂能控制的，頭腦就像被潑了一桶涼水，一下就清醒過來，自己確實在陣法上耗費的時光有些多了：「弟子謹遵真人法旨。」

但從兩人的語氣上，石軒發現他們僅僅只是有一點悔悟，想要完全自省，恐怕還得另尋機會，當然，那說不定就是他們二人的成丹機緣了。

第八十一章 仙法修行頗艱難

張正言掌門知道石軒要和自己商議有關純陽法寶的事情，所以等所有弟子都拜見過石軒，就打發首座、長老、真傳弟子們離開。

他們離開時，有沉默無言的，有聚在一起的竊竊私語的，尤其是那些真傳弟子，在驚訝發現任水瑤和遲家姐弟與這位新晉元神石真人關係匪淺後，又聽他們說起，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劉羲、陳然兩位真傳弟子，居然是石真人的親傳弟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待到大殿安靜下來，張掌門才欣慰而又感慨地看著石軒：「兩年前，老道看著你去其他大千世界，想不到僅僅兩年，就看到你成就元神歸來，真是世事難料啊。」與石軒不習慣一樣，張掌門也沒習慣稱呼石軒真人，只能慢慢適應。

「之前幫玉婆婆做事時，就已經進入陰神八十多年，加上造化氣息節省了不少時間，方才能這麼快成就元神。」石軒簡約解釋了一下。

「可那也是很快了，不像老道，嘿，算了，石真人你是來拿純陽法寶的吧？老道暫時執掌兩件，不知你喜歡哪件？」張掌門收起感歎，轉入正事。

石軒知道和張掌門無須客氣，直接道：「我曾經用過如意捆仙索，也算順手，不知掌門能否割愛？」

張掌門拊掌一笑：「老道修煉的《神霄真法》，用諸天神雷鑒更合意。」說完之後，從袖袍裡取出一根散發出柔和光芒的古樸金色繩索，分為九節，每節之上都有四道符印。

石軒接過如意捆仙索，感覺到裡面那活潑友好的元靈，不由微微一笑，這如意捆仙索還記得自己啊，它可不比幻形法寶，只有近乎機械的元靈。

如意捆仙索一共十一層寶禁，等到第十二層寶禁祭煉上去，就要為第二次天劫做準備了。不過這一層寶禁要想在千年內祭煉成功，必須有主人掌握中樞和其他十一層禁制，再按照方法祭煉，若是由如意捆仙索元靈自行衍生祭煉的話，則是少則幾千年，多則幾十萬年。

正常情況下，前面幻形法寶的六層禁制，五百年左右就能祭煉完畢，但之後往往其主人上千年都只是溫養，不讓其去渡過天劫，蓋因天劫之下，法寶比元神真人還要容易隕落，不到最後天劫已經隔絕不住，是不會讓法寶去渡劫的。

當然，在幻形法寶渡劫前，就算已經祭煉了六層寶禁，能夠掌握得也只是前面五層，不能完整地掌握一重天寶禁，威力要差上許多。

只有本命法寶是例外，其是跟著主人而來，主人渡過天劫，它們就算渡過天劫，只是它們即使成為了通天靈寶也是無法元靈化形的，因為其元靈就是主人的一部分。

純陽法寶中，七到十二層禁制，有人祭煉的情況下，一般是一千年，其後自然是溫養以待第二次天劫，十三到十八層禁制，一般是兩千年，溫養長時間後，則可渡第三次天劫。三次天劫後，純陽法寶的寶禁已經圓滿，這一階段就是溫養元靈，爭取在第四次天劫下，元靈化形，十八層寶禁合為一層靈禁，具體時間因法寶元靈而定。

為了防止元神真人有朝一日斷代，宗門內的純陽法寶都是沒有主人的，由其自行衍生寶禁以及溫養，這樣十幾萬年內，宗門就不怕沒有元神級數的實力鎮壓宗門了。

所以，石軒只能掌握住如意捆仙索的中樞，不能掌握和祭煉寶禁，但就算這樣，如意捆仙索也能自行發揮出剛剛渡劫後六層寶禁的威力。

等石軒收好如意捆仙索，張掌門才開玩笑地道：「這次不知石真人你又帶回什麼好東西給宗門，上次可是有幾十件靈器的。」這次石軒出去只有兩年，張掌門是壓根兒沒想過他能有其他大收穫，所以只是開下玩笑。

石軒微微一笑，動念之下，陰陽二氣瓶出現在掌中，然後往下一倒，嘩啦啦，一下就倒出來成堆的事物，有靈器，有靈草，有丹藥，有秘寶，有玉簡……

張掌門眼睛都看直了：「石真人你到底，怎麼做到的？這得殺多少金丹宗師、陰神尊者，才有如此多的收穫？」

石軒心想，要不是大部分事物都在無量日光劍的自爆下化為了灰燼，還能多上百倍，畢竟那是一個大千世界的精華修士所在，嘴上則是將此次的大致經歷向張掌門講了一遍。

不過沒提起自己成就元神的關鍵一劍，對於張掌門這種卡在陰神的修士而言，聽了之後反而會有害，畢竟每個人的執念是不同的。

「原來是這樣，好了，老道也不耽擱真人你時間了，你還得去天涯海角樓修行仙陣和仙術。」這一聲真人，張掌門叫的是有些心酸，同時對於外道元神更加搖擺不定。

石軒點點頭，將那些物品重新收好，然後往天涯海角樓而去。

……

天涯海角樓二樓，林洛正在閉目修煉，突然神色一動，看向樓外，那張端莊大氣的俏麗上有著深深的疑惑和戒備：「元神真人？是哪家宗門的道友來訪，還是有弟子成就元神歸來？咦，這氣息怎麼有點熟悉？」

因為林洛沒往才離開兩年的石軒身上去想，就算元神過目不忘、隨時可以回溯自己的記憶，也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

等到石軒走到附近，林洛才猛地站了起來，一張粉色小嘴隱隱張成了圓形，這不是兩年前還在自己面前請教過的石軒嗎？林洛頓時有點荒謬、虛妄的感覺。

不過她乃元神真人，很快就壓下了情緒，開始琢磨起來，這元神的氣息與天地結合的是如此融洽，那就不是外道元神，看來是他機緣到了，能夠很快遇到契機，並且把握住了契機。

想通了這些，林洛就上到三樓，安心等著石軒過來。

石軒一路慢步而行，欣賞著四周風光，到了元神這一步，沒了壽元壓力，心情頓時少了隱隱的煩躁和焦急，可以更加悠閒地享受，當然，天劫則是加在元神真人頭上的另外壓力。

上了三樓，石軒看到林洛一臉溫和笑意地看著自己，讓回到宗門以來，飽受別人驚訝、不敢置信表情襲擊的石軒眼前一亮，上前道：「弟子拜見林真人。」

林洛擺擺手：「你既已成就元神，我又不是你嫡系師長，在我面前就無須自稱弟子了，我輩分上高你三代，你稱呼自己名字或是晚輩都可。」

「晚輩明白了。」石軒笑著應道，看著林洛以及她身後那七根玉簡。

林洛輕輕笑，讓一室生光：「這七根玉簡，其中三根裡面是真傳大法，一根是歷代真君、真人們收集的渡劫秘法，一根是九天都篆萬雷仙陣，一根是寒光裂天坼地仙陣，剩下一根則是『神霄真雷』這門仙法，你現在是元神真人，可以隨意查看，只是不能帶出這天涯海角樓。」

石軒上前幾步，先將仙法「神霄真雷」拿起來，放入元識，裡面的內容立刻清清楚楚出現在元神裡，讓石軒有些愕然，這種直接修煉的仙法，居然是這樣的？

要想直接修煉成功「神霄真雷」這門仙法，就必須先將神霄三十六雷法一一修煉到道術九階，然後才能運轉這玉簡裡的法門，結合天地法則，將這三十六雷法凝練如一，成為神霄真雷，一雷發出，萬雷齊響，有電雷、有風雷、有火雷、有冰雷，等等，當然，根據施法者的意志，這些不同性質的雷可以同一時間出現，也能一次只出現一種。

想不到直接修煉的仙術，是必須有道術打底，只是在道術進階仙術這一關隘，花費的時間要少很多，石軒心中暗道，自從成就元神以來，自己一直沒有時間靜下心來看《寶錄》下卷，所以不曾知道。

一般而言，九階道術晉陞一階仙術，至少需要一百二十年，而且大部分元神真人在這上面花費的時間遠遠不止，有的元神真人甚至到了第一次天劫來臨，也沒有一門道術進階為仙法，究其原因，無外乎踏破生死玄關時，融合的真靈不夠，基礎不牢固，得到的天地法則加身也就不夠融洽，所以渡劫秘法才那麼受歡迎。

而這種直接修煉的仙術，只要相應的道術到了九階，那麼花費個十來年就能將其修煉成功，就算那些道術以前未曾修煉過，需要從頭開始，對於元神真人，也頂多花費一百七八十年的工夫，比起正常進階仙術依然會節省不少時間，而且只要性質相合，承受得起某些必然反噬，那就還多了一個必定修煉成功的誘惑。

所以對於大部分元神真人來說，這是能讓他們全力出手去爭奪的東西，多一門仙術，在天劫下保命的希望就增加一分。

石軒看完之後，想了想自己的神霄三十六雷法，只有三門是六階，其他都是五階，至少還得花費百餘年的工夫，才能一一修煉到九階，看來短時間內，自己還是得靠法寶撐場面，仙法修煉真是相當艱難啊，誰叫自己進階的那麼快呢，在道術根基上有些不穩。

將「神霄真雷」仙法記住後，石軒拿起了九天都篆萬雷仙陣和寒光裂天坼地仙陣看起來，想要看看這種元神級數的陣法和普通陣法到底有何區別。

第八十二章 劍氣如絲一盞茶

放下載有九天都篆萬雷仙陣和寒光裂天坼地仙陣的玉簡，石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兩門仙陣的佈置方式暗合太古雷紋和部分開天陽文、創世陰文的規律。

但最重要的是其陣眼處必須有元神甚至陽神級數的事物鎮壓，否則根本發揮不出仙陣的威力，一旦遇到元神真人，就會如同那些戰陣面對自己，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九天都篆萬雷仙陣有一正一副兩個陣眼，正的那處是一張「九天御雷仙篆」，其耗費許多天才地寶以及一些玄之又玄卻無法定位品階的事物，並且還有相應仙法加持，副的那處就是宗門純陽法寶「諸天神雷鑒」。兩處陣眼只要有一處安然無恙，整個大陣就能發揮自身全部威力。

所謂玄之又玄卻無法定位品階的事物，是指那些似材料非材料的東西，用在普通法器煉製中，不會增加其禁制和品質，只能加持一些特殊的功效，但和某些事物結合，就能用來承載仙法，煉製渡劫秘寶或仙術符篆，如玄黃功德之氣，如「九天御雷仙篆」用到的小千世界開闢後產生的第一道雷霆，如石軒需要收集的天之殺機、地之殺機、人之殺機。

要知道，道術進階仙術後，其威力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普通材料，甚至天才地寶煉製的符篆、器物，根本無法承載仙術，想要強行把仙術封印進器物，或是畫在符篆上，只會讓符篆和器物直接損毀，畢竟它們不像法寶，其本身材質首先就好，而且在這麼多年祭煉溫養中，被禁制日夜打磨，已經提升到能承載寶禁的地步。

經過無數前輩高人總結、推衍，就找出了很多種能承載仙法，或是臨時寶禁的器物、符篆煉製方法，不過那些玄之又玄的事物，常常可遇不可求，元神真人、陽神真人，一旦遇到都會搜集起來做渡劫之用，很少用來煉製仙符，所以仙符是相當稀罕的事物，稀罕到差不多一半的真人們身上都沒有。

而寒光裂天坼地仙陣，同樣可以煉製仙符或是使用冰寒性質的純陽法寶來鎮壓陣眼，其仙符「北冥都天寒光符」需要的諸般天材地寶、極品材料、珍貴材料不提，光是其需要搜集小千世界開闢後最早出現的九粒冰晶，就相當讓真人頭疼，這也能從側面看出可以自行開闢小千世界的天仙大能對一個宗門的作用。

將這兩門仙陣記在腦海，石軒準備等回去之後再安心鑽研，這種元神級數的仙陣，對真人而言，記住容易，想要弄明白，弄透徹，沒有幾十上百年的時光是不可能的，這還是必須在陣法之道上有些天賦才能辦到，否則費時更久。

最後一根玉簡，就是許真君提到的諸多渡劫秘法，以及秘寶的煉製方法，渡劫秘法有十三種，五種針對第一次天劫，三種針對第二次天劫，兩種針對第三次天劫，一種針對第四次天劫，兩種就是許真君搜集來為天人第一衰使用的，這兩種中，有一種就是石軒舊肉身融入新肉身的秘法。

而且這些秘法之後，都記錄有是哪位前輩所搜集，如天人第一衰秘法某某乃第七代許知非許真君搜集。至於渡劫秘寶，石軒看了一下，全部都需要一到兩種玄之又玄的事物才能煉製。

放好玉簡後，石軒正準備離開，林洛突然開口：「難得宗門內有兩位真人在，不如我們清茶一杯，談論談論道法？」許真君那裡，除了必要事務外，誰也不想去煩他，希望他能安心對抗衰劫。

石軒聞絃歌，知雅意，明白這是林洛見自己剛剛進階元神，有很多需要探索的，所以就假借討論道法，給予自己指點，讓自己少走些彎路。感其心意，石軒自然微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林洛笑了笑，將手一指樓下，示意石軒下去說話。

兩人回到二樓時，林洛手上已經多出了一副茶具，古色古香，色澤青碧溫潤，竟然是天罡禁制圓滿的靈器，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悠閒時候隨手所煉，不過應該不是真人，為了天劫，大部分真人是沒有如此多閒情逸致的。

林洛安靜地、姿態優美地開始沏茶，好像是一副美好的仕女畫卷，想不到大氣如林洛，也有如此溫婉的時分。

將茶遞給石軒，林洛坐回原來的位置，隨意問起石軒成就元神的經歷，等石軒說到那一劍的時候，林洛眼中異彩漣漣，讚道：「你這一劍已經得了劍中真意，就算是劍仙也不過如此。我在劍術上鑽研也有千多載，可是直到最近才剛剛跨過這個門檻。」

石軒想了下道：「林真人無需謙虛，各人機緣、執念不同而已，而且就算得了劍意，對於晚輩來說，也是無用，都已經成就元神，總不能再像劍仙一樣一口飛劍性命交修吧，劍術對於晚輩來說，只是趁手的工具。」

其實外道元神之中，靠純陽法寶成就長生的法門，就是從劍修一脈衍化而來，只是少了與本命飛劍性命交修的過程，無需堅定道路，成就上品金丹，也無需明心見性，凝練劍意，斬破生死玄關，自然差上許多。

林洛淺笑道：「石軒你應該沒有看過元神以上的劍術吧，要想練成『一劍之下，萬千劍陣齊出』的劍術，沒有自己的劍意加持其中，是萬萬不可能的，更別提後面的一劍破萬法和一劍生萬法了。」

「確實沒有，晚輩手上有《周天星斗劍法》的殘篇，可是只到劍光分化就沒了，最近得到了這門劍法的消息，正準備鞏固修為後，就前去找尋。」石軒坦言已告。

「你倒是眼界甚高，《周天星斗劍法》那可是無上劍法一級，比我手上這門《先天青蓮劍歌》還要強上一些，不過我這門劍法也是殘缺的，暫時無法與你交流。還好只是缺了元神以下的部分，我慢慢摸索幾千年，還是能將其還原，到時候我蓬萊派又多了一門絕世劍法了。」

林洛聲音柔和地說完後，看向石軒，「你已經成就元神，本身又凝練了劍意，劍氣如絲應該很容易就學好，只是需要注意……」她開始指點起石軒的劍術來。

石軒輕輕點頭，對於自己這位凝練了劍意的元神真人來說，劍氣如絲確實不難，知道其中幾個關鍵點後，花費些時間就能練會。

林洛含笑問道：「可曾明白？」

「大致上明白了，回去多加練習，應該就沒有問題了。」石軒感謝地回答。

林洛嫣然一笑，一道銀色劍光就向石軒襲來，靈動矯捷，而她的聲音則在石軒元神中響起：「劍術之道在於多練，於臨陣之中方才能加深體會。呵呵，以前就聽說你劍術超絕，可惜實力相差太大，不好找你切磋，今日可是難得機會。」

見林洛興致勃勃，石軒也不推辭，一道紫色劍光破體而出，分成九道，結成一個小劍陣就要困住林洛的天靈劍。

可銀色劍光卻是一分，就化成了幾百道細如銀絲的劍光，有結成陣法迎向石軒紫郢劍的，有遁入大氣中，悄無聲息向石軒襲來的，一時之間，石軒只覺鋪天蓋地，都是林洛的銀色劍光。

其中有劍光所結陣法化成的白虎、青蓮、枯籐、仙人、星辰、雷光等，也有純純粹粹，充滿鋒銳大氣之感的劍光，更有鎖住空間的，遁入虛空的，以及無聲無息，甚至難以被元識察覺的如絲劍光。

巨大壓力之下，石軒只能當機立斷，將九道劍光急速收回，紫光遊走，或結陣法，或憑速度，將週身護了個嚴嚴實實，哪怕你銀色劍光再強，再隱蔽，陣法再多，歸根結底，要落到自己身上才行。

雖然石軒現在無法反擊，可專心防守之下，一時之間，林洛的幾百道劍光只能不停打在其護住全身的九道紫色劍光上，密密麻麻的劍光碰撞聲，因為前後相差太小，變成了一道清脆的劍鳴，長嘯不已。

當然，這也是林洛將實力控制在元神級數，只憑劍術壓制的緣故，否則石軒只能用出其他法寶，方才能多撐一二。

尤是如此，隨著時光推移，石軒也漸漸抵擋地吃力起來，九道劍光左支右擋，相形見絀，於是劍氣如絲的關鍵一點一點在石軒元神中流過，領悟、提煉，並且使用到劍術上。

銀色劍光大漲，籠罩斗室，劍光之下是十幾個陣法，各自交相輝映，竟然要強攻石軒的劍光防禦。

守不可久，石軒護身的九道紫色劍光被那十幾個陣法強行轟擊下，終於出現了一個細小的破綻，一道細如絲線的劍光趁機穿了過去。

林洛見勝機已得，正要收回劍光，可這時，一道同樣細如絲線的紫色劍光就出現在那道銀色劍光旁邊，將其攔下。

眉頭輕輕一皺，林洛動念間，十幾道銀色劍光就回到她的身邊，結成陣法，剎那之後，一點漣漪就在陣法上閃現，細如絲線的一道紫色劍光現了出來。

「想不到你這麼快就將劍氣如絲練成了，還準備作為奇兵偷襲於我，要不是我搶先突破了你的護身劍光，逼出了你分化的如絲劍光，我怕是會小小吃點虧。」林洛收回所有劍光笑道，也有些感慨。

當然也是因為她將元識強度壓到剛成就元神的地步，否則斷然不會被石軒偷襲得手。

石軒回禮道：「多謝林真人指點。」此時，余茶尚溫。

其後兩人討論了好一會兒道法，石軒受益匪淺，到起身告辭時，突然想起一事，因此轉身對林洛說道。

第八十三章 靜坐蒲團觀寶錄

「林真人，晚輩曾經聽一位長輩提起過，頭兩次天劫因為來自於本方大千世界，所以若是有本世界的功德加身，其威力會小上不少，不是那麼難以渡過。」石軒投桃報李，將功德與天劫的關係告訴了林洛，並且準備等下將其記錄在那根存放秘法的玉簡裡。

等到後人查閱，就可以看到，「某某渡劫之法乃第十六代石軒石真人提供」。

林洛本來正在微笑目送石軒，聽到石軒這句話後，表情是又驚又喜兼且凝重非常，語氣複雜地道：「我一直聽聞那些超級大宗門內有利用功德渡劫的秘法，想不到卻有這種聯繫，可以直接讓天劫威力降低。」

之後，她誠懇地問起功德是什麼，該如何得到，石軒依據自己的理解，一一回答。

當石軒將其記錄好，準備離開時，林洛站起身來端正地向石軒施了一禮，石軒側身半受。

……

除了少樣幾種留下，那一堆雜七雜八的事物在天涯海角樓、紫氣東來樓、大日普照樓為石軒換回了不少善功，本來這些善功對於石軒來說，是基本沒有大用處的，頂多以後兌換點器物給自家徒子徒孫，或是換陽神真人一兩次出手。

可是現在，石軒有了新的想法。

自己如果在本方大千世界轉世的話，因為《寶錄》的關係，肯定是立刻龐大氣運加身，但如此一來，在關注禹余大世界的那位半步金仙的眼中，自己的身份可謂是不打自招了，然後隨之而來的就是金仙道祖的出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逃不過去。

所以，石軒準備去其他大千世界轉世，這樣做的話，用善功換取如意捆仙索一段時間的宗門外使用權，就相當有必要了。

思慮完畢，石軒做好決定，就將此事放下，當務之急，還是回到洞府，靜下心來，將《寶錄》下半卷的內容仔細看一遍，鞏固修為，修煉道術，祭煉本命靈器，將因為太快進階而落下的功課一一補上。

天璣峰石軒洞府。

石軒剛剛踏入洞府，就聽到了敖古響亮而又均勻的呼嚕聲，他化成巨大龍形，盤成一團，正在呼呼大睡。

感覺到有人進來，敖古睜開燈籠大的龍睛，迷茫地看著石軒一眼：「老爺，您回來了？」

頓了頓，它喃喃自語道：「莫非本座在做夢？老爺明明兩年前才離開，而且是去其他大千世界為成就元神努力，又不是去海上釣魚，哪有這麼快就能回來的。恩恩，一定是在做夢，繼續再睡會兒，睡醒就好了。」然後它將眼睛閉上，呼嚕聲再次響起。

見狀，石軒輕笑了一聲，笑罵道：「可不就是老爺我。」

敖古眼睛刷地一下就睜開了，驚恐地看著石軒：「老爺，您真的回來了？！這麼說，您成就元神了？！」

石軒點點頭：「正是。」

敖古一顆大腦袋左擺右擺，就像不認識石軒，覺得面前站著的修士是太古恐怖荒獸所化，好半天才道：「敖古跟著老爺您果然沒選錯。呃，以後該叫真人，還是繼續叫老爺呢？」

「隨你。青索沒在？」石軒問起了猴子青索。

敖古鄭重想了下：「還是老爺親切。青索剛野完回來，正在它的房間裡吃靈果。」

說青索，青索小房間的門吱呀一聲就打開了，那猴頭悄悄探出半個腦袋打量大廳裡的狀況，嘴裡含著一顆靈果，當它看到石軒時，愣了一愣，鼻子狠抽了幾下，然後猴眼大睜，靈果掉在地上都不自覺。

愣完之後，它快步竄了出來，圍著石軒左繞右繞，繞得敖古都頭昏腦漲了，直到石軒屈起手指，狠狠在它猴頭上敲了一記，它才安分下來，討好地將毛臉在石軒腿上蹭了蹭。

石軒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元神之前，青索在自己面前可是趾高氣揚，一旦成就元神，它立刻就換了一副討好獻媚的態度，簡直是太現實了。

不過話說回來，青索通天靈寶的記憶還殘存一部分，認元神以下的修士當主人，確實有點心不甘情不願。

摸了摸青索的腦袋，石軒對敖古道：「你在神魂期也有許多年了，是想走道門正宗的路子，還是凝結妖丹？」

敖古早就想好：「小的自然是凝結妖丹，走道門正宗心性磨礪實在太痛苦了，有明姑娘前車之鑒，小的可不看好自己。」

石軒點點頭，敖古做出這種選擇很正常，不過明輕月不出意外的話，以她道心的堅定程度，百年內上品金丹可期。

「你凝結妖丹之後，要將妖丹純粹成上品，以及其後成就龍王之身，也是少不了道心磨礪的，除非你想走外道之路。」石軒提點了敖古兩句，妖族之中，成就長生的路子也有外道之分，如同吞噬妖丹成丹一樣，可以煉化元神級數的妖族求個外道長生，當然，需要付出的代價和缺陷也大，只是不用經歷太過縹緲的道心磨礪罷了。

敖古諂媚地道：「凝結了妖丹，小的就有幾萬年的壽元，怎麼磨礪都行。」

「嗯，本真人這次得了不少靈草、材料，留了幾種是你凝結妖丹所需的。」石軒淡淡道，並將這些事物遞給了敖古。

敖古心花怒放，要不是那些靈草一直不齊，自己早就凝結妖丹去了：「多謝老爺，多謝老爺。」至於凝結妖丹之後，面對蓬萊派內無數渴望妖獸內丹成就下品金丹的神魂期修士，敖古是一點兒也不怕，自己可是元神真人的看門神獸！

……

石軒起居室內，那顆山河珠在石軒元神裡浮現，放出淡淡白光。

經過片刻調息打坐，石軒靜下心來，將心神沉入山河珠裡寶錄的下半卷，現階段的觀想之法是《陰陽混洞真解》，通過觀想，將還各行其是的陰陽二氣，慢慢融洽，其後通過第一次和第二次天劫中的天雷，使其成功洗練，混合如一。

也就是說，石軒必須將兩次天劫都渡完，才能將陰陽混洞神光練成，當然，其威力也是強大無比，達到四階仙術的程度，比起第二次天劫後能修煉到的三階仙術，越了一階。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門仙術來自本身神光以及從修煉以來對陰陽變化的逐步理解，無需道術打底，只要渡過第二次天劫，立刻就能練成。

《寶錄》不愧是無上功法裡也屈指可數的，石軒心裡感歎道，也有點明白青雲子為什麼要連渡頭兩次天劫了，有把握是一方面，有好處則是另外一方面。

之後第三次和第四次天劫時候修煉的功法，天人時期修煉的功法，如何合道，石軒因為暫時用之不上，只是草草看了一遍，將內容記下，就看起了仙術、渡劫部分。

寶錄本身在法術上就不多，除開陰陽混洞神光，仙術只給了四門：「六道輪迴」、「兩儀微塵」、「先天八卦」、「因果丹書」。

其實石軒不知曉的是，就算有幾位天仙大能坐鎮的大宗門，能夠直接修煉的仙術，也頂多三四門。這種仙術稀少也意味著其強大，比起一般九階道術進階的仙術，在同一階，要強大不少。

其中「因果丹書」，需要將天地索魂術、陰陽元磁神光都修煉到九階，才能運轉法門，結合天地法則，將其凝練如一，提升到仙術，而且使用時，還能根據自身意願，出現其中一種道術的功用。

至於其本身的能力，自然是涉及因果變化，如拘魂、索命、詛咒等等。

「先天八卦」，需要窺天測地陰陽神鏡、雷光紫瞳、混沌萬象金橋都修煉九階，能追蹤氣息，能消除痕跡，能查看對方影像，能防止別人窺探，能回溯現場，等等，但更重要的是，配合進階為幻形法寶的太極圖，能夠讓石軒在未渡過第一次天劫前，擁有心血來潮的能力，和初步推算、推衍的能力。

「兩儀微塵」既是仙術，也是仙陣，需要顛倒乾坤先天禁法、虛空幻境、兩儀誅邪劍氣三門道術修煉到九階。其功用與石軒知道的「兩儀微塵陣」大致相同，不過想要於一粒微塵中衍宇宙洪荒，至少得是九階仙術，方才能辦到。

其當仙術使用時，形態不定，可以是作為陣法類仙術使出，也能作為劍氣使出。

當仙陣使用時，則需要石軒煉製一張「禹余先天一氣神符」鎮壓陣眼並配合其他材料、靈石等，五階仙術之前，仙符可以用小千世界開闢，混沌將出未出時的一道先天清氣作為主要材料煉製，五階仙術之後，則需要找那將要誕生的大千世界，同樣是取混沌將出未出時的先天清氣。

「六道輪迴」，只是由陰陽生死大輪轉進階，無需其他道術，其分為天人道、人間道、修羅道、畜牲道、地獄道、餓鬼道，一旦被六道輪迴擊中，就算實力高過石軒不少的，如將要渡第一次天劫的元神真人，也要在六道之間顛倒輪迴，只有很小的機會逃脫，一不小心，就沉淪地獄。

其對鬼物、屍類成道的尤其克制。但這門仙術與「兩儀微塵」同樣極端難練，比起正常直接修煉的仙術，至少要多花費三十年的工夫。

不過如果按玉婆婆所言，將那截白骨化入陰陽生死大輪轉中修煉成「六道輪迴」，能減少許多時間，而且未嘗不能與渡過第一次天劫的陽神真人較量一番。

第八十四章 陰陽生死化輪迴

這四門仙術都很好很強大，雖然沒有越階，但在同一階中，也是少有能夠與它們比擬的，尤其是「六道輪迴」，如果將那截白骨化入，甚至能與二階仙術相抗衡，是石軒身上除開如意捆仙索和四象滅世劍外，最厲害的手段了。

只是想將這四門仙術修煉成功，石軒需要把相應道術都進階到九階，即使石軒現在是元神真人，也至少要花費百餘年的時光，所以短時間內是難以練成的。

倒是兩件本命靈器，因為石軒已經進階元神，與天地法則隱隱結合，所以祭煉起來的速度不到原來的兩成，加上它們都三重天多了，所以大致上再祭煉十六七年就能天罡禁制圓滿，只是靈器進階法寶這一關隘，非常困難，幾千件圓滿的靈器，也未必能有一件進階法寶的。

就算本命靈器與元神關係密切，間接跨過了與天地法則結合這一關隘，也需要耗費少則一兩百年，多則幾千年的時光日夜溫養，才能十拿九穩地進階法寶，比如有的元神真人，死在第一次天劫之下時，本命靈器都尚未進階法寶。

「如此，我至少需要花費一兩百年時間來鞏固修為，才能將一身實力提升到元神真人層次。」石軒看著眼前的靜室，心中暗道，不過一兩百年時間的靜修，對於元神真人來說，實在不算什麼，用心控制一下元神修煉的進度，第一次天劫就能推遲到一千年左右才會降臨，更別說用其他秘法、陣法拖延了。

石軒繼續想到：「只是那就要等到兩百年之後才能去通天大世界了，是不是現在先去一趟，將《周天星斗劍法》的下落打探清楚？這樣才好安排後面的事情，免得失之交臂。」自己有如意捆仙索和四象滅世劍，即使本命靈器和道術沒修煉上來，在元神真人裡面也算是強力人物。

心中這麼想著，石軒繼續看起後面的內容，四門能直接修煉的仙術之後，是先天風雷遁、五方雷神大擒拿、兩儀八卦仙衣、兩界虛空橫渡術這四門道術在進階仙術時的一些要點和關鍵。

說起來，那根記載有渡劫秘法的玉簡上，同樣也記載了蓬萊派歷代真人們對於一些道術如何進階仙術的心得體會，讓石軒是受益匪淺。

至此，《寶錄》上有關仙法的內容就結束了，後面就是有關渡劫以及一些玄之又玄事物該如何使用的問題。

在看後面這部分內容前，石軒想起玉婆婆給綰兒修煉的那門無上功法，上面也有三門能直接修煉的仙術，只是除了不像《寶錄》的陰陽混洞神光能夠越階外，其他都與陰陽混洞神光一樣，都來自於本身功法的根基，來自於對功法修行的逐漸深入，不以之為自己的成道之法，就根本無法學會，所以石軒也只能眼饞一下。

放下心思，石軒看起了後面渡劫的內容。

第一次天劫和第二次天劫，《寶錄》上只有寥寥幾字：「危險，但須借此修煉」，什麼渡劫秘法、渡劫秘寶、仙陣，一概都無，讓石軒看得是又好笑又感歎，這是何等的氣魄！

之後的內容石軒同樣大概看了一遍，記下了一些秘寶需要搜集的事物，雖然現在暫時用之不少，也不是急切需要，但如果真的遇到，也不會放過。

其中讓石軒微微驚喜的是，在第四次天劫的渡劫秘寶中，有一種叫做玄黃功德塔的秘寶，一件就能擋九重天劫中的一次，其主要材料就是玄黃功德之氣，剛好自己手上就有一些。

繼續往下看，石軒的驚喜卻是變得更大，蓋因後面一些玄之又玄事物的介紹裡面，有關黑白道德之氣的使用上，有這麼一段：「能讓陰陽以及道德類圓滿靈器進階法寶的可能增加三成，或是減少該類本命靈器進階法寶的溫養時間一個半甲子。」

這對石軒而言，確實是相當大的驚喜，本來自己成就元神時，圓滿無礙，與天地法則結合得非常融洽，受此影響，與自己元神緊密相關的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想要進階法寶，溫養也頂多百二十年，現在有了黑白道德之氣，溫養時間可以縮短到三十來年，加上祭煉到圓滿的時間，也就是五十年左右。

「既然如此，就先將兩件本命靈器提升到法寶再去通天大世界。」石軒下定了決心，五十年時間對於元神真人來說，那是一晃而過。

《寶錄》最後是青雲子自己附的生死幡、五火焚天幡等在靈器如何進階法寶時的關鍵。

這裡面又給了石軒一個絕大的驚喜，那就是「生死幡」部分，提供了一個秘法，可以將其中天罡禁制抽出來，經過變化，化入「陰陽生死大輪轉」中，直接提升其道術品階一階，當然，生死幡也就完全廢掉了。

「陰陽生死大輪轉現在是六階，之後七階、八階道術，以元神真人對天地法則的瞭解，以及我本身在陰陽道法類上的造詣，五十年左右就能修煉到八階，這個時候將生死幡的天罡禁制化入，可在修煉到九階道術上節省近五十年的工夫，加上那截白骨，正常要五十年以上才能修煉成的六道輪迴，變得只花十來年。總得就只是一甲子左右。」

雖然生死幡由迷魂幡而來，是自己的第一件法器，但石軒可沒有半點兒不捨得，該放下的自然隨手放下。

……

四十九年後，天璣峰石軒洞府。

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半沉半浮地漂在石軒胸前，在石軒元識裡，它們蘊含的三十六層天罡禁制，密密麻麻，神秘複雜，層層疊疊，交錯相連，兼且氣息圓潤內斂，正是天罡禁制圓滿的象徵。

而且它們在石軒丹田內已經溫養了三十三年，與元神，與天地法則的感應越來越強，只要按照《寶錄》的秘法將黑白道德之氣融於它們當中，它們就能縮短溫養時間，當場踏入法寶境界！

石軒半閉著眼，將口一張，噴出那小拇指大小的黑白色光團，其剛剛離開石軒口中，就化成兩股黑白之氣，一左一右，投向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

黑白二氣一碰到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立刻膨脹起來，黑白濃霧翻滾著，將它們緊緊籠罩。

石軒按照秘法將元識融入黑白濃霧內，勾連好後，猛地將眼睛睜開，射出半尺長左黑右白的光芒，落到黑白二氣上，只照得它們急速收縮，眼睛再閉再開，換成了左白右黑的光芒，這次照射之下，黑白濃霧已經漸漸融入兩件本命靈器當中，外面只有薄薄一層。

趁此機會，石軒雙眼一閉，嘴巴一張，連續噴出幾十道準備已久的太古雷紋，兩兩成對，然後分開落在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上。

半盞茶時間後，太古雷紋就全部落到了兩件本命靈器上，可似乎還要差了點什麼，黑白二氣總有絲絲氣息在外，無法與本命靈器合為一體。

石軒眼睛再次睜開，這次射出的不是黑白光芒，而是連續射出八個斗大的黑白纏繞混沌狀符文，一邊四個，分別落到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之上。

黑白光芒大盛，照耀靜室，其後猛地往本命靈器內一縮，光芒轉瞬即逝。

不過，兩件本命靈器七十二層天罡禁制，一下全部激發了出來，將石軒的靜室變成了禁制的海洋，在禁制之間是黑白道德之氣，勾連各自三十六層禁制，使其逐漸交疊，慢慢融合歸一。

轟的一聲，無窮無盡的黑白光華沖天而起，黑白光華里有一座氣象萬千的金橋，兩道朦朧美麗，雲霞纏繞的黑白長虹。

不過這些光華剛剛觸到石軒靜室之頂，就激發了石軒早已準備好，借助宗門九天都篆萬雷仙陣布下的陣法，將這些光華死死攔在靜室之內，但並沒阻止它們與天地法則交融。

點點黑白光芒在靜室之中出現，越來越多，彷彿整個靜室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白光點，然後這些光點分成兩撥，分別投入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中。

呼啦響聲過後，沖天而起的黑白光華消失無蹤，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喜悅地上下搖擺，彷彿在向石軒點頭打招呼，石軒心裡則升起這就是自己元識一部分的感覺。

自己用陣法，防止氣息外洩，免得被人窺出端倪，但與天地法則交融卻是難以阻止，外面肯定有了天象變化，蓬萊派附近的那些真人們，應該也知道蓬萊派有法寶成形了，由此也能推斷出蓬萊派多了一位元神真人，畢竟本命靈器進階法寶，比起正常靈器進階法寶，有些微不同。

……

三島海域，蓬萊派宗門內。

七峰二十八山之間有許許多多弟子或駕馭法器，或使用遁法來回，同時也有無數仙禽瑞獸安靜祥和地徜徉在青空之中。

突然，天空一黑，巨大的龍捲風在整個蓬萊派內刮起，讓那些準備不及的弟子、仙禽瑞獸們被吹得東倒西歪，到處亂飛，然後烏雲凝結，嘩啦啦的瓢潑大雨從天而降。

「這鬼天氣，怎麼一下就這樣？」一位嬌嬌的外門女弟子好不容易抓住一根大樹，免了被吹飛的下場，然後對身邊的同伴抱怨道。

她的同伴剛想回答，那瓢潑大雨立刻就止住了，烏雲也消散了，龍捲風也停了，天空也放晴了，就好像之前只是她們在做夢一樣。

遲疑了半天，她的同伴才疑惑地道：「莫非是哪位神魂期長輩成就金丹，上次周長老成就中品金丹，也是有天象變化。」

「你個傻丫頭，那是風起雲湧，是成就金丹特有的天象，剛才這烏雲颶風大雨，算個什麼事？！總不能是魔道金丹吧！不過就算魔道金丹，好像也是風起雲湧。」

一時之間，整個蓬萊派內的弟子互相討論，有點惶恐又有點興奮，直到各位首座傳掌門法旨，說是正常天氣變化，他們才滿臉不信任地止住。

……

接天殿大殿內，張正言神識探出殿外，怔怔看著那狂風暴雨，眼神閃爍不定，終於等到暴風雨戛然而止，他才閉上眼睛，然後堅定地睜開，似乎下定了某個決心，只是眼神中有點愧疚之情。

天涯海角樓內，林洛同樣呆呆出神，好半天才苦笑道：「這才四十九年，就能將本命靈器進階法寶，真是讓人不知該羨慕還是該絕望，傳自太古的秘法就是這麼玄奧嗎？」她覺得石軒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將本命靈器進階法寶，一則是成就元神時，融合的真靈多，二則是來自於玉婆婆的一些太古秘法。

感歎完之後，她又望著另外一個方向：「他會怎麼做呢？真要走出那一步？雖然對宗門來說算是好事，但對他個人而言，卻是難知禍福，還嚴重違背宗門戒律，必然受到一定懲罰。算了，就看他個人選擇吧，許真君也是這個意思。哎，若是他的這個心思能放到另外一個方面，說不定，已經成功了。」

……

當蓬萊派內天現異象的時候，緊鄰蓬萊派的瀛洲派內，同樣是存放宗門典籍的樓閣之頂，有一位皓首清癯、身穿青色古樸道袍的老道士。

他本來正在翻看一本枯黃紙張的典籍，這時緩緩將頭抬起，看向蓬萊派，自言自語地用柔和聲音道：「天地法則交融產生的天地異象，這是進階法寶的徵兆啊。不過看樣子被蓬萊派大陣阻隔了一些，否則絕對不止這點規模。嗯，從氣息上感覺，像是元識多過元靈，呵呵，蓬萊派什麼時候多出了一位元神真人了？」

歎息一聲，將典籍放下，他打量了下自家宗門：「自從盜泉子師侄隕落之後，宗門元神祇有我這糟老頭子還活著，幸好老道的第二次天劫順利渡過，只要不像盜泉子師侄那麼托大，第三次天劫還有一兩千年，用點秘法，七八千年也是有的，應該能再出些元神真人。哎，蓬萊派這下好生興旺，足足兩位陽神真人，一位元神真人，當是八大宗門之冠。」

收斂住心思，他站起身來，喚了外面道童：「我這裡有一份賀禮，你將它送到蓬萊派，就說老朽歸元子賀新晉道友得享長生。」

成就元神之後，依據各自性格，有廣邀元神以上修士祝賀的，也有誰也不通知，遇上了才通報姓名的。

這位新晉元神真人，看來就是後面那種，不過既然已經知道，禮數還是要做足，畢竟兩派交好萬年，也是對同道真人的一種尊敬。

……

三島海域附近的火焰群島海域中心，有一處常年噴發，火焰、濃煙滾滾的高大火山，其所在的龐大島嶼就是天火門所在。

火山口內，赤紅炙熱的岩漿中，悠閒漂著一位相貌古拙的中年高大修士，看樣子，似乎他在洗溫泉。

突然，本來閉著眼睛，哼著小調的這位中年修士，猛地站了起來，身上浮現出火為紋、焰為章，兩袖寬大的袞袍，頭頂則是出現一頂高冠。

「是蓬萊派那裡？」相貌古拙的中年修士若有所思地道，「看來他們又出了一位元神真人，只是這位道友看起來很低調嘛，都成就元神兩三百年，也未與另外七家宗門有過來往，哪天倒要認識認識，看是哪位青年才俊。」

他手一揮，掌中就多了一張火焰所化的玉紙，然後以手指代筆，刷刷幾下，玉紙上就出現了一行字：「賀道友成就元神，得享長生。朱炎子敬上。」

「恩恩，老道的書法越來越好了，只是這個地方用敬上，有點不太妥當，算了，就這麼著吧。」朱炎子頗為得意地看著自己的手筆，然後掌中出現一枚朱紅色印章，端端正正地蓋了上去，「這火焰神山煉製的印章果然不錯，哎，第二次天劫就要到了，老道的這件秘寶，不知能否頂用。」

接著，他喚來門下弟子，吩咐其將這親筆所寫賀書送到蓬萊派。

……

陰海海域，濃濃的白霧籠罩其上，在白霧深處，有一個陰森黑暗的小島，上面立著恢弘但漆黑的皇宮式建築。

在皇宮清冷寬大的正殿內，九條黑龍所盤繞的靠背金椅上，端坐著一位身穿玄色皇袍，頭戴平天冠，道道珠串成簾幕垂下將面目遮住的高大男子。

他緩緩轉頭，帶動珠簾清響，看向蓬萊派方向：「蓬萊派又多了一位元神真人？哼，盛極必衰而已。本命靈器進階法寶需要兩三百年甚至更多，陰神成就元神起碼要四五百年，這元神真人看起來是七八百年前的人物，莫非是張正言偷偷成就了元神？」

隨著他陰慘慘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整個正殿內，寒氣、陰風肆掠，一下就變得彷彿身穿九幽之中。

他隨手抓了一把空氣，放在鼻端聞著：「氣息不像，不是張正言，不過也應該是他這一輩就是了。」

然後喚進來一位飛天夜叉，他淡淡地道：「替本天子去道一聲賀吧。否則其他真人會說，堂堂主宰死亡的閻羅天子都失了禮數，那就有點沒臉皮了。」

這飛天夜叉，高大俊朗，宛如生人，靈智頗高，恭敬行禮道：「謹遵天子口諭。」

……

北海之中，有一個土壤都是血紅的島嶼，在島嶼正中，則有一處平靜的血湖，血湖深不可測，乃是血魔宗宗門重地。

忽然，那血湖如同煮沸的開水般，滾滾而動，然後湖泊中央的血色湖水向天湧起，幻化出一位光頭高胖老者，他半瞇著眼睛，看向蓬萊派。

「蓬萊派新出了元神真人？等等，這氣息。」光頭老者沙啞、嗡嗡的聲音緩緩開口，「居然是那個破壞老祖我好事，還殺了寧無缺的混蛋小子？！怎麼可能？！他才成就陰神多久？！莫非他是哪位真人轉世？！可就算如此，哪有那麼快就讓本命靈器進階本命法寶的？！」

血河老祖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一時之間，整個血魔宗內氣氛詭異地變得壓抑非常，讓那些不明所以的弟子們還以為自己差點走火入魔，要不然為什麼心裡會那麼難受，那麼恐慌！

「看來這小子背景深厚，至少有不少秘法傳承。哼，既然你已經成就了元神，日後老祖對付你，也就說不上欺負低階修士了！」

……

墜星海內海裡，白骨島上。

本來空無一物的地面，突然鑽出來一位全身枯瘦，宛如竹竿的老道士，他那殭屍一樣的臉，疑惑地看著蓬萊派。

「娘的，蓬萊派又出了一位元神真人，老子天劫還沒過呢！」老道士恨恨地道，「不對，這氣味，是那個偷了老子法寶還讓江老鬼堵老子門的卑鄙無恥、下流陰險小子的，他居然成就了元神？！這怎麼可能？！娘的，這還讓不讓活啊？！老天，你有種就劈死老子！」

不過他話音剛落，天下似乎就閃現了一道雷霆，只嚇得他趕緊鑽回了地下，大陣全力激發。

等明白是虛驚一場，白骨真人是暴跳如雷。

……

石軒將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收起後，就出了靜室，打算歇息片刻就繼續六道輪迴的修煉，自己已經將陰陽生死大輪轉修煉到八階，接下來就該化入生死幡和那截白骨。

剛剛出來，石軒就看到了周蝶蘭：「蝶蘭你來了？成就中品金丹了？」與別的元神真人不同，石軒需要彌補修煉的太多，這四十九年近乎閉關。

周蝶蘭笑道：「嗯，經過十幾年閉關沉澱心境，終於靠神丹進階中品了，剛才看你這裡出現異象，所以就過來看看，哎，想不到石大哥，石真人你已經成就元神了。」

石軒與她閒談了一會兒，又指點了一些，就準備繼續閉關，不過這時，宗門送過來三份賀禮或是賀書。

見周蝶蘭好奇，石軒當著她的面，將那些拆開：「這是瀛洲派歸元子前輩的賀禮，這是幽冥教閻羅天子的道賀，這是天火門朱炎子道友的賀書，呃，上面的字寫得讓人看不清。」本來石軒想說太差的，考慮到朱炎子的面子就換了個說辭。

「怎麼沒有廣寒宗、藥王宗、羅浮派、血魔宗它們的？」周蝶蘭疑惑地問道。

石軒笑了一下：「廣寒宗、藥王宗、羅浮派應該是隔得太遠，沒有感覺到，日後陸續會來，血魔宗嘛，血河老祖會不會來恭賀我還得兩說。」

又寒暄了幾句，石軒就返回靜室，開始修行起陰陽生死大輪轉。

石軒身前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黑白法輪，然後取出生死幡，噴出一口黑白火焰，將生死幡慢慢融化，其天罡禁制受激發之下，全部浮現出來。

等到其材質漸漸消融，石軒見時候已到，打出數道太古雷紋，然後手一握，那天罡禁制就離開了生死幡，化為一團禁制漂浮在石軒掌心。

石軒口中、眼中、身體內，不停出現古樸符文，一個接一個地打在天罡禁制上，然後天罡禁制一躍，就落到了石軒身前的黑白法輪上。

石軒元識一動，那黑白法輪往元神上一收，就與元神上銘刻的道術符文結合在一起，細密相加，層層疊疊地交纏，然後猛地一縮，就化為了一個複雜的銘紋，正是九階道術陰陽生死大輪轉。

趁熱打鐵，石軒體內那截小指骨，立刻漂浮到那個九階道術銘紋上，越靠近，兩者越互相吸引。

那截白骨猛地落在陰陽生死大輪轉核心，讓石軒是元神震動，然後感覺無盡的怨毒之念往黑色那部分融合過去，天人氣息則往白色那部分融入。

……

十二年後。

無窮無盡的惡鬼、怨毒情緒以及其他一切負面情緒，都在向石軒元神襲來，石軒元神雖然被其所懾，但不像以前那麼無法轉動，就要化為一個巨大黑洞，將情緒、惡鬼統統吞下，可此時，那白濛濛的天人氣息照射到石軒元神上，龐大壓力讓石軒的元神為之一滯。

還好此時，一根紫色玉尺散發出金花紫光，一道金橋橫空出現，分別將情緒、惡鬼和天人氣息鎮壓，石軒才緩了一緩，元神終於變化為了巨大黑洞。

一陣強大的波動在靜室傳開，幽深古樸，寧靜神聖的氣息出現，似乎隱隱有鬼哭與歡慶交雜的聲音傳出，卻被陣法阻擋。

石軒眼前先是一黑，然後一亮，那無窮無盡的惡鬼、怨毒情緒就落到了黑白法輪的黑色部分中央，使其分化為三塊，其中兩塊顏色黑得深沉、恐怖，而天人氣息則是落到白色部分中央，同樣使其分化為三塊，其中一塊顏色白得柔和、威嚴。

最後這變成六塊的巨大輪迴圓盤，往石軒元神落下，那處道術銘紋，立刻結合元神上的天地法則，化為了一處仙術銘紋，由太古雷紋和開天陽文、創世陰文混合而成。

第一章 萬方交匯通天界

靜室當中，石軒靜坐半晌，動念之間，後面一個巨大的幽深古樸輪盤出現，輪盤成黑白二色，緩緩轉動，但在黑白二色之中，因為深淺不同，各自分成了三個部分，每個部分都隱隱約約有神秘的不同花紋浮現。

白色裡面最柔和的那部分，神秘花紋匯聚出一個高冠古服、衣袖飄飄的人影，雖然面目不清，但帶著一種出塵、逍遙、莊嚴、不可冒犯的意味，在他身後，則是不停輪轉虛空開闢，日月升降、星辰交替等自然萬物景象。

而白色另外兩個部分的神秘花紋，就只是略略匯聚，沒有具體圖案，一個帶著紅塵俗世的意味，一個帶著征戰殺伐的味道，細細凝望而去，紅塵俗世裡面隱隱有城郭鄉野、天倫歡聚、愛恨情仇的畫面演繹，征戰殺伐的白色部分則似乎有一個個若隱若現的高大身影在互相拚殺。

黑色部分裡面，顏色最深、最吸收光線的部分，神秘花紋匯聚出了種種猙獰成型的情緒，有狂怒的面孔，有嫉恨的面孔，有痛苦的面孔，有怨恨的面孔，有詛咒的面孔……眾多面孔之後，是一層又一層讓人不寒而慄、恐懼非常的地獄景象。

黑色裡面還有一個神秘花紋形成了具體圖案的部分，上面是無窮無盡的惡鬼，充滿怨毒的意味。

最後一個部分，神秘花紋沒有形成具體圖案，但仔細看去，會發現背景中隱隱約約浮現龍、蛇、大鵬、豬、牛、羊、魚等事物。

這六道輪盤中，因為六道並不平衡，隱隱出現裂痕，有崩解的跡象，不過都被六道輪盤中心那一小截白骨虛影鎮壓住，崩解停止，裂痕消失，正常運轉。

「看來那截指骨的力量是分化在了天人道、地獄道和餓鬼道上。」石軒細細體悟了一番道，「不過這樣的話，就不應該叫餓鬼道了，應該叫惡鬼道才對。」

因為小指骨天人氣息和怨毒難散之意太強大，使石軒修煉成的六道輪迴比起正常，有了些變化，如天人道，本來是指那種天生就得享較長壽元的天人一族，現在卻變成了代表天仙大能意思的那個「天人」了，餓鬼也變成了惡鬼，當然，這三道的威力比起正常來說，強了差不多一階。

「如此的話，在仙術五階之前，倒不擔心那截指骨虛影鎮壓不住，只是之後，超過了它的層次，就難免崩解，除非將其他三道補齊，或是將這三道變得正常。」石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而且居然還能那麼做，如此倒也不失為一張極強的底牌，不過後果就比較嚴重了，必須有一定把握才能這麼幹，否則身死道消可不是開玩笑的。」

石軒站起身來，這六十一年的閉關靜修，自己將兩件本命靈器進階了法寶，練成了一門強大的近乎二階的仙術，其他道術除開不合性質的那些只修煉到了七階外，都已經到了八階，尤其是五行滅仙劍，距離道術九階圓滿，只有十七八年了。

不過可惜的是，五行滅仙劍無法直接修煉成仙術，只能慢慢體悟殺戮、滅運真意，才能進階，雖然石軒那「也斬他人也斬我」的一劍，暗合殺戮真意，且屢次消掉別人氣運，隱隱了然了滅運真意，但五行滅仙劍想要成功進階仙術，至少要花費一個甲子的時間。

至於兩儀微塵、先天八卦、因果丹書，需要的道術，有的還要四十年左右才能九階圓滿，有的則是五十年左右，加上修煉到仙術的時間，差不多要七八十年了，所以石軒決定先去一趟通天大世界。

……

出了靜室，大廳裡已經看不到敖古的身影了，它幾十年前就向石軒告了假，去天璣峰後山租了個洞府閉關靜修，因為龍族凝結妖丹後，需要上百年時間的鞏固才能穩定下來。

而青索，又開始進入長時間的睡眠恢復中，所以大廳裡是冷冷清清。

走到洞府門口，石軒看見陣法禁制上漂浮著許多賀禮、賀書，隨手拿下來，打開一看，全是元神、陽神真人們遣弟子送來的，有廣寒宗孟霓裳，藥王宗百草真人，羅浮派逍遙子，散修聯盟苦愚真人，蠱神宗百蜈子，雲天宗流雲真人……

石軒看了下，除開八大宗門和散修聯盟外，一共有五個傳承很久的中等宗門有元神真人，加上兩三位獨來獨往的散修真人，禹余天的真人之數大概在二十五六。

接下來，石軒就去林洛那裡，將善功全部上繳宗門，換取了如意捆仙索的一段時間使用權，這次出去，不僅是要尋找《周天星斗劍法》的全本，打探滅運圖錄後面兩個步驟的下落，還要解決靈肉不合的問題。

……

一個巨大浩瀚，宛如雞子般的世界外面，裹著白色凜冽的無盡罡氣，罡氣外面是無數的星辰，按著各自既定的軌跡運行著。

包裹著大千世界、罡氣、日月星辰的則是一層淡金的胎膜，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正是與大千世界共同誕生的地膜，能阻止危害本大千世界的事物進入，當然，對於天人級數的就無能為力了。

可這處地膜之上，卻開著九個大口，無數的真人、人仙、大妖、神靈、佛陀、魔頭在這裡來來往往，進進出出。讓剛剛穿過時空孔道，出現在附近的石軒看的是微微驚訝，光是一個出入口的元神級數，就超過了禹余天的總和，還要多上幾倍。

不愧是萬方交匯，繁華鼎盛的大千世界，據說此處大千世界之主是一位合了五行道種的金仙道祖，難怪有如此氣魄任由真人、真君們自由出入，不怕被敵人混起來搗亂。

石軒心裡感歎完後，就看準一個人數較少的出口施展遁法飛了過去。

「這位道友，是第一次來到通天大世界吧？」站在石軒前方的，雲鬢高挽、眉目如畫的黃衫女子突然轉頭淺笑問著石軒。

石軒知道是剛才出現時，在那裡觀賞通天大世界耽擱了一點時間，不像常來之人，被這位女子看到了，所以淡淡地道：「貧道剛來通天大世界附近虛空界域。」

簡簡單單一句話，除了別人已經知道的信息，只是說明剛來這個虛空界域，來自哪裡，背景如何，石軒是什麼都沒透露。

所謂虛空界域，就是石軒惡補過的諸天萬界常識，大家約定俗成，將整個虛空宇宙，按照有金仙道祖的二十七個世界，劃分為了二十七個虛空界域。每個虛空界域包含金仙道祖所在大千世界和附近幾億個大千世界，是虛空宇宙中高階修士眾多的地方。

至於那些偏遠的，甚至被時空風暴、巨大黑洞等阻礙的大千世界，根本就不屬於任何界域，雖然它們佔了整個虛空宇宙的十之八九。

當然，界域的劃分會隨著金仙道祖的隕落和出現而變化。

那黃衫女子不因石軒的回答冷淡而惱怒，反而笑道：「道友不要見怪，雲清只是怕道友到了通天大世界內吃了那些油滑奸商的虧，所以才冒昧搭話。畢竟通天世界內來往元神以上的修士眾多，誰能敲一筆，誰不能敲一筆，他們看一眼就能看出來。」

無事獻慇勤，非奸既盜，而且這位黃衫女子是元神真人，不像低階修士，只是想賺點辛苦費，所以石軒懶得理她：「多謝道友好意了，貧道會注意的。」這女子與天地結合的不夠融洽，看來是外道元神。

高階修士進出是非常快的，很快就到了那黃衫女子，所以她深深打量了石軒一眼，後道：「既然道友有了準備，那雲清就不再多言了。」說完之後，轉身踏入地膜入口。

入口處並無修士守衛，或是收取費用，空空蕩蕩，只有一個淡金色大洞，石軒化成青色雷光就投了進去。

這大洞之後是個長長的淡金色隧道，非常長，就算石軒將遁光全力展開，和先天風雷遁交雜混用，也足足飛了一個時辰，才看到了大洞出口，透出點點光亮。

猛地飛了出去，石軒發現自己已經穿過了星空，穿過了九重罡氣層，來到了通天大世界之內，其景象讓石軒這個初來之人稍稍吸了一口氣。

這個入口對準的那處大陸上，漂浮著成千上萬個空中大島，上面建造有城市、宮殿、園林，甚至有座座靈山。

大陸之上，同樣是繁華熱鬧，甚至有通天之梯與那空中大島相連，可以想像那種恐高之人，走在通天之梯上，穿過層層雲霧，看向下方時，會有多麼的恐懼。

「呵呵，道友，我們又見面了，真是有緣啊，不知道友準備去哪裡？雲清可是很熟悉這一帶的。對了，還未通報過姓名，在下幕雲清。」那黃衫女子幕雲清並未走遠，還在出口附近。

大家走同一條路，你又刻意等待了一會兒，要遇不上才見鬼了，石軒腹誹道，嘴上則淡淡地道：「貧道知道該怎麼走，就不勞煩道友了。」

蓬萊派前輩真人們，又不是沒來過通天大世界，雖然景色不一定會描述，但那些重要地點，可記錄的一清二楚，差不多每個空中島嶼上，都有浮游商行，所以石軒任去一處即可。

石軒回答完後，就化身雷光，隨意往一處島嶼而去，連幕雲清的回話都不聽。

幕雲清撇了撇嘴，對著空氣道：「這位元神真人真是小心謹慎、油鹽不進啊。要是真的相處起來，我就不信我的紅粉神功不能讓他神魂顛倒。」

那本來空無一物的大氣，突然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雲清你又是何苦呢？你之前做了那麼多起，好不容易湊齊了外道元神需要的材料，辛辛苦苦之後終於成就了元神，正是安心享受之際，何必重操舊業，冒這麼大的風險。」

說話之中，那處大氣之內憑空走出來一位高大男子，身穿明黃錦袍，頭戴一頂同色軟帽，五官刀刻一般，顯得相當冷酷，只是看向幕雲清時，眼光變得柔和了一點。

幕雲清對於規勸毫不在意：「陳昌，我可不比你，成就的是正宗元神，日後天劫之下，十死無生。而且又不是那種能活十幾萬年的外道元神，只是接近一萬年而已，不早做打算，等著灰飛煙滅嗎？」

「到時候你散功重修，我護持你轉世便是。」陳昌語氣冷冷卻帶著關心地道。

「呵呵，到時候你說不定早就隕落在天劫之下了。」幕雲清冷笑了一聲，自己這位道侶，成就了元神之後，似乎越來越不想做以前的事情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盡心討好自己了。

陳昌淡淡看了幕雲清一眼：「總之，我是不會出手的，你一個外道元神能有什麼作為？」不事關渡劫之事，陳昌再也不想無謂打殺，都是得享長生之人，怎麼可能會為了一點兒蠅頭小利就出手。

幕雲清為之語塞，憑自己的實力，元神以下的輕鬆解決，可自己又看不上，元神以上的，自己算是實力墊底，認識的那些元神真人、人仙、陽神、地仙們，沒有事關他們渡劫的誘惑，根本不會幫自己出手。

「算了，我去浮游商行買點事物。」幕雲清輕歎一聲，就往石軒去的那個島嶼飛去。

陳昌搖搖頭，還是跟了過去。

……

石軒剛剛落到這座空中島嶼上，就看到了一個大大的高塔似的建築出現在自己的視野內，應該說，無論在島嶼哪個位置，都能一目瞭然地看見這個高塔，上面寫著四個字：「浮游商行。」

順著進入高塔的人流，石軒也踏了進去，穿過大門時，石軒明顯感覺到有穿過空間的感覺，看來確實如前輩真人所記載，通天大世界內的浮游商行，其實是位於一個小千世界內，分佈在所有空中島嶼上的高塔只是入口而已。

內裡是一個無邊無際的大廳，至少石軒的元識無法覆蓋，光是附近就有好幾個大門，應該是通向其他島嶼的。

「這位真人，您有什麼需要的嗎？」一位身穿鵝黃長裙的清秀少女迎了上來，畢恭畢敬地對石軒行禮道，雖然浮游商行來往的元神、陽神，甚至天人都不少，但每一位真人都必須用最客氣的態度對待，元神和非元神，就是天壤之別，而且清秀少女這種引氣期低階修士心目中，元神真人和陽神真人真沒多少差別。

石軒微笑道：「貧道需要一件天材地寶鯤鵬胃，另外還想買一本好一點的劍法，還請姑娘帶貧道前去。」

聽到鯤鵬胃，那清秀少女就像普通商行聽到下品靈石一樣，臉色沒有任何變化，做了個請的手勢：「真人，請跟我到寶塔第三層去。」

石軒也沒擔心會在這裡遇到危險，施施然就跟在少女身後，來到了一處清光通道，兩人站了進去後，刷的一下，通道立刻就自行打開，前面已經變化成了一處很大的廳堂，裡面擺放著的都是天材地寶和極品材料類型的事物。

石軒曾經收集過一個大千世界裡絕大多數精華修士身上的材料，雖然百不存一，可也是很恐怖的，但即使全部收集起來，恐怕也沒有這裡多，差了好幾千倍，不過想想也是，浮游商行面對的可是通天界域那麼多的大千世界。

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年修士走了過來：「這位真人，您想選點什麼？」修為是陰神期。

石軒尚未回答，那鵝黃衣裙少女就代石軒簡明而要地回答：「真人他想要鯤鵬胃。」恩，這服務還算不錯，免了石軒一番口舌。

這位老年陰神尊者聞言，微笑致意了一下，就轉手打出法決，然後一個黑乎乎，看起來混沌無比的布袋事物就飛了過來：「真人您看一下，可是您要的鯤鵬胃？」

石軒放出元識掃了一番，見貨真價實，就問答：「價錢如何？」

「這個得看真人您付什麼，靈石、靈器、丹藥、靈草、法寶等等，我們浮游商行都收。」這位陰神尊者笑著回答，沒有半點兒鄙視石軒的初來乍到。

石軒最後拿了一件一重天圓滿的靈器給他，雖然大部分事物都兌換給了宗門，但石軒身上還是留了幾件靈器、天材地寶、極品材料等，以備不時之需。

「呼，天地山河圖的材料終於搜集齊了，等下租個洞府，將它煉製出來。呵呵，不過這鯤鵬胃可比自己經過拍賣競價得到的鳳凰血還貴，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兩種天材地寶獲取的難易有著很大的差別。」石軒接過鯤鵬胃，心中鬆了一口氣。

同時隨手給了一塊中品靈石給那位小姑娘，算是滿意她的服務，讓小姑娘是眉開眼笑，事情還未做完，就有靈石入袋，真是不錯，要是等下幫這位前輩真人挑選到合適的劍法，說不定還有一塊。

小姑娘就要領著石軒繼續往那清光通道而去，石軒卻假裝隨意地問了一句：「不知你們浮游商行可有出售玄之又玄的事物？」

那老年陰神尊者一下苦笑起來：「需得讓真人您知道，這些事物都是有價無市，每每商行出現一些，都被自家內部的真人們給買走了，只有少數幾種根本用之不上的才常年擺在第七層上。或許真人你等到百年一次的浮游拍賣會，才有希望入手，不過這種玄之又玄的事物，可都是指明只換類似事物的。」

石軒沒什麼失望，畢竟自己成就元神不足百年，頭兩次天劫更是需得靠自己實力去渡過，還不能是削弱了的那種，所以並不太急，只是隨口問了一下那些賣不出去的玄之又玄事物是哪些。

這位陰神尊者據實以告，果然都好生生僻，如千滴飛蚊淚等等，沒有石軒需要的。

……

隨著小姑娘，來到了寶塔第六層，這一層中密密麻麻擺滿的都是玉簡，也有那種泛黃的書籍。

這次迎上來的是一位中年儒生，舉止親切，態度和藹：「在下周森，拜見真人，不知真人想要挑選什麼品階的劍法，對於性質可有要求？」他同樣是陰神尊者。

這下小姑娘就沒辦法代替石軒回答了，石軒沉吟了一下：「貧道來之前，聽說貴行有一門《周天星斗劍法》，乃是無上品階，不知有否？」

周森愣了一下，沒有經過回想，臉上就泛起苦笑回答：「回稟真人，確實有，不過只是殘篇，到劍光分化而止，實在不配真人您的身份和實力，您還是再挑選一門吧。」

「看周道友你這麼快就回答，莫非最近也有人來買過？」石軒注意到了這個細節，開口詢問道，這裡的劍法何止萬門，他就算是陰神尊者，過目不忘，但聽到別人說出一門冷僻劍法，不經過回想，立刻就能說出細節，至少得是元神真人才能辦到。

周森臉色苦色更濃：「實不相瞞真人您，本來我們浮游商行一直只有殘篇的，可千年前，突然有位神秘女子聲稱其有全本，可以在我們浮游商行寄賣，但她不接受其他任何事物，只需要對方幫她辦一件事，方才將這劍法出售，而且保證只售一家，絕不多賣。」

石軒沒想到會如此輕易就得到《周天星斗劍法》的下落，心中陡然升起了歡喜的情緒：「這是好事情啊，周道友你為何如此愁眉苦臉？」莫非此事其中還有古怪？比如浮游商行為什麼會如此遵守規矩，不暗中將此等無上級數的劍法搶奪過來，只是任由對方開價？

周森示意那小姑娘離開一會兒後，才封住四周，免得聲音傳播出去，不過這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只要有元神真人想要偷聽，他也沒辦法：「據晚輩所知，那件任務相當困難，千年來，包括許多陽神真人在內，無一位真人辦到，甚至隕落了許多，真人您還要三思而後行。」

之所以不提真君，是因為能修煉到天仙大能層次的，不喜歡劍術劍法的不提，那些喜歡劍術劍法的，到了這個地步，肯定都有了能匹配自己實力的絕世甚至無上的劍法，只會逐漸深入鑽研下去，劍精於一，犯不著再為一門多餘的，只能作為參考的劍法忙東忙西，這裡又不是沒有其他絕世劍法作為他山之石。

「你可知道任務具體內容？」石軒自然要問個清楚再做決定。

周森搖搖頭：「晚輩不知，能回來的真人都守口如瓶。只是這位神秘女子據說與那位有些關係。」他恭敬小心地指了指天上，「您想想有那位的關係，都沒成功，哪是真人級數的修士能辦到的？」

石軒悚然一驚，周森話裡的那位，應該就是本方大千世界之主，五行道祖孔極，難怪他們浮游商行不敢暗中搶奪，只是真要金仙都辦不到的話，前面那些真人們有那麼傻會去接嗎？

事不耳聞目見，不可臆斷其有無，石軒沉靜地道：「不管怎樣，貧道想要聽聽到底是什麼事？還請周道友告訴貧道如何聯絡那位女子？」

第二章 一張仙符鎮殺星

周森見石軒執意要知道，只好道：「那真人您稍等，晚輩去聯絡那位女子。」雖然他表面上沒有異狀，但是石軒敏銳地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得有點失望和低落，看來他竭力阻止自己，還另有隱情。

石軒沒多說什麼，目送周森走到另外一邊施展聯絡道術後，隨意走在這一層中，看起了陰陽兩儀類劍法、劍氣類術法和道術神通的介紹來，寄希望於從中發現滅運圖錄後兩個步驟中兩儀滅道劍的線索。

兩儀滅道劍缺失了前面部分，加上其本身就不是完整功法，乃根植於《寶錄》，所以只要不是造化之主，無論誰得到了後面兩個步驟，也無法直接修煉出仙術來，頂多是從中有所體悟，創造出類似的陰陽兩儀類劍法、劍氣類術法和道術神通。

出現在世人面前，能夠有買賣價值的，應該就是這些，只有找到類似的，追根溯源，方才有希望發現兩儀滅道劍的下落。

可是這裡的劍法、劍氣類功法是浩如煙海，石軒用元識才掃了幾排，沒有什麼收穫，周森就已經聯絡完畢，走了回來：「真人，晚輩已經聯絡好那位女子，她立刻就趕過來。」

看來那女子對於此事很是看重，也很懂分寸和禮貌，沒有只是給個地址，讓自己找上門去，反而是她親自過來。

石軒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背負雙手，在這層中慢慢轉悠，過了片刻，似乎不經意地道：「你們浮游商行的劍法、劍氣類功法真是豐富，恐怕許多大世界加起來，也比不上你們。」

周森還未回話，小姑娘就略帶驕傲地回答：「那是，我們浮游商行可是幾百萬年的老字號，就算每年收集一種劍法，那也多得難以勝數了。」

石軒似笑非笑地道：「可是這樣一來，對於一般修士，想要慢慢瀏覽、尋找一門劍法，豈不是要耗費幾千上萬年的時光。」就算元神真人，用元識掃過，也至少得幾天甚至幾個月的時間。

周森立刻笑道：「真人您有所不知，我們這裡有幾根玉簡，裡面是本層所有劍法、功法的簡要介紹。只是一般客人前來，我們都是先詢問，再引導指點一二，免得浪費客人的珍貴時間，實在一頭霧水的，才會讓他們查看玉簡挑選。」邊說，他就邊拿出四五根玉簡，其光華流轉，不類普通之玉。

想不到浮游商行是如此財大氣粗，拿這種蓬萊派用來存儲真傳功法、仙陣的寶玉，來存儲普通的功法名錄。

「不知可否給貧道拓印一份？貧道最近要在島上閒居一段時間，想要從裡面淘出些好劍法來修行。」石軒不動聲色地道，這玉簡可是好東西，能讓自己細細查看，希望裡面有兩儀滅道劍的線索。

周森面露難色，這種玉簡可不便宜，而其他普通玉簡又根本存不了那麼多信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石軒見他臉上難色，就知道了緣由，笑道：「莫非周道友覺得貧道付不起那玉簡的價錢？」

周森這才露出微笑：「那真人您等一下，晚輩去拓印一份。」比起外道元神來說，這種道門正宗的元神可謂是身家豪富，畢竟外道元神成就元神這一關，差不多就將自己的積蓄給耗光了，哪像道門正宗，在於虛無縹緲的心性，只要不去買法寶，只會越積越多。

周森剛剛往這層深處走去，一個清雅淡漠地聲音就在石軒耳邊響起：「可是真人你要《周天星斗劍法》？」語氣中似乎有點淡淡的失望。

石軒內心凝重起來，這位女子出現的無聲無息，居然能瞞過自己的元識！轉過頭去，只見一位青衣素裙的高挑女子靜靜地站在身後，臉上帶著薄薄面紗，可就是這麼一層薄薄的面紗，就阻擋住石軒的元識，讓石軒無法看清楚這個女子的相貌，莫非是五六層寶禁的幻形法寶？

「正是貧道。聽聞需要幫道友你辦一件事情？」石軒發現這女子只是陰神期的修士，能瞞過自己元識，出現在自己身後，全靠那含有面紗在內的法寶道袍，只是若她是陰神期，千年過去，應該壽元已盡了吧？不過其與五行道祖有些關係，延壽丹藥什麼的應該不缺。

那女子沉默了一下，淡淡開口：「即使你已經證道元神，乃是堂堂真人，可要辦這件事，還力有未逮，說不定有性命危險，妾身雖然心切夫君，但也不忍心無辜之人枉送性命。」

原來她失望是覺得自己實力不夠，石軒自負憑借四象滅世劍、六道輪迴和身上法寶，戰力在元神真人中是排得上號的，與渡過一次天劫的陽神真人也只是差了一點心血來潮、推算推演的能力，而且現在太極圖成為法寶，已經有初步蒙蔽天機的功能了，所以道：「還請夫人明說，貧道才好判斷是否在能力範圍內。」

說話間，石軒已經用元識在周圍布下了重重屏障，小姑娘和周森見狀自然是躲得遠遠的，不敢過來。

沉吟片刻，這女子才緩緩道：「千多年前，妾身與夫君相遇，結成連理，不過礙於家父不喜他性格，我們兩人就在元芒大世界定居。只是他早年被佛門所陰，被誆去守了大門千年，後來機緣巧合才逃脫，因此對於佛門弟子很是不喜。」

「在元芒大世界內時，他又因事與佛門起了衝突，於是殺上當時大世界的佛門宗主飛來院，殺得飛來院是毫無招架之力，最後飛來院八大菩薩犧牲自己，喚醒了陷入衰劫中的佛陀——古佛元通，古佛甦醒後，實力卻因為衰劫大打折扣，無力擊殺我夫君，只能將我夫君鎮壓在飛來院後山，然後憑借一張當年在琉璃天聽道時得到的仙符使我夫君無法脫困而出。」

想不到這女子的夫君居然能和陷入衰劫的佛陀相爭，其至少是渡過三次天劫的人物，石軒暗暗驚歎，同時問道：「如此，不是應該找天仙大能去救嗎？」

那女子苦笑兩聲：「家父覺得這是好事，所以不許天仙大能助我，想來沒有哪位天仙大能願意冒著開罪他的風險，去做此等事情。」

想不到還有這個原因，那自己出手會不會開罪她的父親呢？石軒一下就想到這個問題。

那女子發現了石軒的疑惑：「真人不必擔心，家父當年做了決定就不會更改，天仙以下的人物出手他不會管的。」

「普通陽神真人，可沒辦法在佛舵手下救人啊？」這才是重點。

「真人請聽妾身說完。那佛陀的仙符是對內不對外，如果是外面的人過去，就算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也能將其揭開，所以當年古佛元通，施展秘法，將元芒大世界的王朝氣運偷天換日，加持在了仙符上，這樣，首先必須破除氣運，才能揭開仙符。其後沒過十年，元通就隕落衰劫當中，元芒大世界再無天仙級數的人物。」那女子條理清楚地將事情說完。

王朝氣運？石軒覺得這事還真是湊巧了，恰恰是自己最有能力解決的，如果真能救出他的夫君，《周天星斗劍法》不提，那張來自琉璃天的仙符可也是好東西，只是：「飛來院現在的情況如何？」

琉璃天全名清淨琉璃世界，造化之主開創，佛門聖地。不過佛門各支，基本是各顧各得，石軒倒不怕因此得罪琉璃天的人。當然，石軒也沒奢望那張仙符是佛門二主中的琉璃佛主所制，就算是他門下的合道佛祖，也不會只有這點威力，大概是出自琉璃天的那些佛陀之手。

那女子冷笑兩聲：「元通擅改大千世界氣運，讓元芒大世界的氣運發生了很大變化，從那之後，道門、佛門開始衰敗，真人、菩薩接連隕落，修煉肉身的人仙，和憑借肉身天賦的大妖開始崛起。一千年過去，道門佛門就只剩小貓兩三隻，都開始認為末法時代來臨了。」

「所以如果貧道前去的話，敵人就是那些人仙和大妖？」石軒總算弄明白了對手是誰。

「嗯，六位不死之身的人仙，七位大妖，其中有一位人仙渡過了兩次天劫，兩位人仙渡過一次天劫，他們也被稱為地仙，七位大妖之中，則有四位一次天劫的。所以妾身才說真人你力有未逮。」那女子看來心地不錯。

石軒衡量了一下，除開那位二次天劫的地仙級人物，其他自己都是不懼，保命還是有把握的，再說，救她的夫君，和這些人仙、大妖能有什麼衝突？

或許是看出了石軒的疑惑，那女子道：「那位二劫地仙曾經得了一位天仙大能指點，所以開創了一個王朝，統一了大半個大千世界，並憑借由此而來的功德加身，在千年內連續渡過了兩次天劫。」

「現在其他地仙和人仙都在王朝之內效力，想要更進一步地一統大千世界，求得功德加身，以便天劫順利渡過，而大妖們則各立山頭，欲倣傚二劫地仙的作為，創立王朝，所以他們也分潤了一部分王朝氣運。」

「想要斬破仙符上的氣運，必須首先斬破這些王朝的氣運，斷了其根基才行，而且飛來院已經成了那位二劫地仙的靜修之地。」

第三章 事未開始難已至

原來一統大千世界有功德加身？難怪當年虛清天尊要統一世界了。石軒琢磨了一下，佈置妥當的話，那位二劫地仙是能夠想辦法調開的，如果自己順利揭開仙符，被鎮壓的那位可是實力不凡，到時候就算二劫地仙回來也是枉然。

再說，實在不行，自己也不會硬撐，完不成任務就完不成，可總的來說，也得現在試試才知，如果連試都不試，等到自己實力足夠再來，那麼長的時間，很大可能其他二劫或是三劫的人物就將事情完成了，所以石軒笑道：「貧道願意接下此事。」

那女子深深看了石軒一眼，不過這次沒再說什麼勸阻的話，反而道：「既然真人你已經決定，那就盡快出發吧，妾身這裡有一門破除氣運的秘術，其對加持王朝的氣運有奇效，就作為先付的定金。」說完之後，她打出了一道五色光芒給石軒，內裡是不停扭動的符文。

「且慢。貧道這人一貫謹慎，想先看看那《周天星斗劍法》是否全本。」石軒接住那五色光芒，裡面的內容，讓石軒關於氣運的知識又豐富了一些，比如氣運分為個人的，和一群人的，典型的就是王朝氣運、宗門氣運等，其與個人氣運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秘術就是通過地形變換，破壞王朝氣運，倒是讓石軒想起了上輩子的龍脈之術。

那女子輕輕笑了一下：「真人你這是正常舉動，誰不怕是被誆去做危險之事，十幾天前那位菩薩也是如此。妾身這就讓你先看看。」接著她拿出了一個破舊黯淡的玉簡，放開部分禁制，讓石軒的元識探了進去。

「白虎吟嘯」、「朱雀焚天」、「玄武兩儀」、「白虹貫日」、「斬落華蓋」、「天罡橫空」、「地煞跨海」、「壽星高照」、「貪狼猙獰」等劍陣，以及最為核心的三個劍陣「紫薇降世」、「東羲出行」、「月華玉兔」，而這上萬個劍陣就構成了周天星斗大陣，足足能用到天人期結束，其後則是一劍破萬法和一劍生萬法。

當然，她只是給石軒看了些許內容，讓石軒能夠判斷真假。

石軒對於《周天星斗劍法》的熟悉僅次於《寶錄》和《神霄真法》，所以很快就肯定這是正本、全本。

「道友的《周天星斗劍法》確實是真品，貧道放心了。」石軒肯定完後，笑著對那女子道。

那女子沒有多說，另外打出一門秘術給石軒：「真人，這是瞞過地膜進入大千世界的方法，以及元芒大世界諸位人仙、大妖的資料。」

石軒接過秘術，別的不說，就算沒有《周天星斗劍法》，光是這兩門秘術，就值得不少真人去試一試了，尤其後面這個更是如此，那些實力低下，全靠地膜阻隔外界的大千世界，可是有不少好東西的。

之後，那女子就立下了道心誓言，石軒這才知道其名孔然，但她卻沒讓石軒做任何承諾，或是訂立契約，要是石軒能救出她的夫君，自然就是完成，沒救出來，也不存在能從她那裡騙得劍法的情況出現，所以立不立約都一樣。

而且到了元神真人層次後，道心誓言對於石軒已經無用，必須向著冥冥之中的因果大道立誓才行，在因果大道已經被人所合的情況下，也就是要借那位造化之主的名頭立誓。

諸事談妥，石軒就放開了元識屏障，嘴上道：「貧道為了多些把握，還得煉製一些秘寶，所以稍後段時間才能出發。」

孔然點點頭：「無妨，妾身千年都等下來了，再等段時間又有何妨，只要夫君的第四次天劫沒降下來。不過，真人你也不能太過鬆懈，前段時間可是有位菩薩領了任務去了，要是讓他搶先完成，妾身只能說句抱歉了。」

石軒點點頭，示意周森過來，將那拓印出來的玉簡給自己。

「真人，您要的功法名錄。」周森先將玉簡給了石軒，再報了一個價錢，石軒自然是慷慨地給了他。【TXT小說下載：www.uu158.com】

孔然看到石軒手中玉簡時，有些詫異：「真人你要尋找什麼功法？妾身不敢說了然所有諸天萬界的功法，但大部分常見和小部分比較偏僻的功法，倒是常聽家父和夫君提起。」

石軒心中動了一下，這女子據說與五行道祖有些瓜葛，她的夫君又至少橫跨佛道兩門，說不定知曉一些不為人知的功法，所以淡淡笑道：「貧道想創造一門陰陽兩儀類劍氣神通，所以準備翻翻這些，博采眾家之長，【www.52dzs.com】不知道友有什麼好介紹？」

孔然微抬腦袋想了一下，然後啪啪連續報出了幾十個劍法、劍氣神通或是宗門的名稱，等她說完，才道：「這些劍法，不僅各自威力極大，而且以它們為根基，創造出了無數的劍法、劍氣類神通。」

石軒有些失望，兩儀滅道劍可沒人能練成，談何威力極大：「這些都太過氾濫了，貧道想要一門高深莫測，幾乎無人練成的作為參照，這樣才能別於凡俗。」

「真人你倒是有些特立獨行，不過妾身可沒有聽說過這類劍法或是功法，呵呵，要是你真能救出妾身夫君，妾身倒是願意舍下面子，幫你問問家父。」孔然搖搖頭道。

「如此，一言為定。」石軒該買的都買了，沒買的也有了線索，於是再次打賞了那小姑娘一次後，就準備離開。

「對了，真人，妾身夫君叫劍通慧。」孔然最後說道。

……

等到石軒、孔然都離開了許久，從另外一邊走過來一個白衣如雪的和尚，面目清秀，目如朗星，唇紅齒白，溫文瀟灑，腦後隱隱有一輪佛光放出。

「周施主，那就是你說的接下了任務的真人？」他看著石軒離去的方向，柔和地問道。

周森恭敬而又討好地道：「回稟無言菩薩，正是他，晚輩屢次勸阻，拿話恐嚇，都沒能打消他的意圖，有負菩薩所托。」

無言溫和笑道：「既然被稱之為真人，他們下定了的決心豈會因為你的一些勸阻而更改，你能記得通知貧僧就很不錯了，還好貧僧因事耽擱，否則就和這位真人緣慳一面了。」然後給了周森一個小小的儲物袋。

周森歡喜地道：「多謝菩薩，多謝菩薩。不知菩薩準備怎麼做？」

「任務如此困難，有一位真人相助，貧僧正是求之不得。日後周施主請繼續考驗那些心思不堅定的真人。」無言笑著轉身而去，讓周森是愕然不止。

無言回到一樓大廳時，已經看不到石軒的影蹤了，他並不著急，漫步而行，風姿極佳，心中暗道：「我修行的未來星宿道，若是能得周天星斗劍法融入，必然威力大增，不懼第一次天劫。」

「而且更為重要的是，據我翻閱典籍，以及從琉璃天的一位佛陀口中證實，當年古佛元通得到的那張仙符，很可能是琉璃佛主成道前所制，要是真的話，其對於我等佛門弟子真是妙用非常，所以貧僧只能對那位道友說一聲抱歉了。」一想到這個，無言從容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來炙熱。

「不過此事萬萬不能讓諸位師叔師伯、師兄師弟知曉，到哪裡去尋幫手呢？嗯，元芒世界的大妖青狼好像正在通天世界內，我得把這真人的消息傳遞給他。最好能將其攔截在虛空當中。」

……

「雲清，這位是青狼前輩，他可是渡過一次天劫的高人。」陳昌指著一位身材高大，頭髮天青，兩眼凶狠，鼻子高挺的男子，對幕雲清介紹道。

幕雲清喜悅討好地道：「雲清拜見青狼前輩，不知青狼前輩找我夫婦二人所為何事？」

青狼沒開口，陳昌先道：「青狼前輩欲開創一番基業，特意來通天大世界尋找些得力同伴，而且只要事情小成，據說就會有功德落下，每一位參與的人按貢獻不同，能分潤到不同的功德。」

「功德有何用？」幕雲清疑惑地看向自己丈夫。

陳昌對此一知半解，順著夫人的目光，看向了青狼。

青狼桀桀一笑：「功德多得不說，某家身上就有以其為主材料，凝練渡劫秘寶的法門，而且，一旦功德加身，雲清妹子你屍解轉世到元芒大世界後，天劫就會削弱許多，不再是十死無生。」

「真的？」幕雲清驚喜交加。

第四章 虛空之中有截殺

「若是不信，某家也沒有辦法。」青狼絲毫沒有保證之意，一副你愛信不信的模樣。

不過就是他的這種態度，卻讓幕雲清放心了戒心，雙眼發亮，怎麼也沒有想到十死無生的天劫，居然會有一線生機，她再無保留，對著陳昌道：「大哥，我們就跟著青狼前輩去元芒大世界吧。」

陳昌聽到有渡劫秘寶的法門，心中早就是千肯萬肯，就算最後沒有得到，大不了也學自家夫人那樣，屍解轉世到元芒大世界，於是他誠懇地看著青狼：「青狼前輩，不知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元芒大世界距離通天大世界不遠，沒有時空孔洞，需要在虛空中飛行幾日方才能到達。

青狼站起身來道：「暫時不急，某家還得多找些真人、人仙，不過在此之前，還請賢伉儷配合某家做一件事情，去掉一個敵人。」他可不敢找和他一樣渡過一次天劫的人物，否則以誰為主？

陳昌和幕雲清互相看了一眼，有些惴惴不安，也知道這是交投名狀，所以陳昌一咬牙道：「任憑青狼前輩吩咐。」

青狼又發出那桀桀的笑聲：「不必害怕，是配合某家做，不是你們單獨出手，某家可不會袖手旁觀的。而且那位只是元神真人，你們莫非不信任某家的實力？」

幕雲清放下擔心，開心地道：「有青狼前輩您出手，自然是手到擒來。不知是哪位元神真人？」

青狼手一抓，面前就浮現出一位身穿素色道袍的年輕修士的影像：「就是他。」

陳昌和幕雲清都愣住了，這實在有些巧合。

「哈哈，真是，真是……」幕雲清真是了兩次也沒真是出來，「這下你可撞到我手上了吧，我倒要看看你臨死之前是不是依然油鹽不進！哈哈。」

陳昌沒有說什麼，之前制止幕雲清出手，是因為無利可圖，現在則是為了功德，為了獲取青狼前輩的信任，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青狼疑惑地看了他們兩眼：「賢伉儷認識這位？」

幕雲清道：「只是一面之緣，這人沒有禮數，又冷漠，實在讓人厭煩，只是雲清礙於修為，無法教訓於他，現在有青狼前輩您出手，那就是小菜一碟。」

青狼見她並無撒謊跡象，滿意地點點頭，一個普通元神真人，沒有仙陣、純陽法寶可依仗的情況下，再來幾位，也只是舉手之勞，而且自己沒有心血來潮，說明此行自己並無性命之憂。

……

空中島嶼的一處洞府之中，石軒面前擺放著鯤鵬胃、鳳凰血等材料。

這通天大世界的洞府品階，可是種類繁多，石軒選擇的這一類型，就是能屏蔽所有氣息，包括與天地法則結合的波動，讓其只局限在洞府之內。看來其是充分考慮了客人的需求，要不然成就個元神、煉製成功件法寶，就弄得人盡皆知，那就不美了，貪婪之人可是不少。

石軒已經研究過這個陣法，就算四劫陽神也沒辦法突破，按洞府東家的說法，當初佈置這些的，可是一位半步金仙，如今他老人家還活著的，也就是說，天仙大能也辦法突破，只有半步金仙或是金仙道祖，才能知道石軒煉製成功了法寶。

可對他們而言，一件幻形法寶根本看不上眼，就算是通天靈寶，於他們也是無用，除非是先天靈寶。當初青雲子搜集山河珠，卻是為了散功重來而做準備。

石軒身體內漂浮一顆拇指大小的珠子，光芒溫潤柔和，色澤淡白，粗粗一看，只是普通夜明珠，可細看之下，就會發現珠子內似乎隱藏著日月星辰、山水河流諸般景象，玄奧至極。

按著天地山河圖的祭煉法寶，石軒打出無數太古雷紋，夾雜一些開天陽文、創世陰文，很快山河珠就大放光明，一層似乎殘缺不全，可又神秘非常吸引人心神的禁制透了出來，正是其不完整的靈禁。

石軒右手一指，鳳凰血就飛了起來，落到這層靈禁下，在石軒不停打出的古樸符文下，那層靈禁和鳳凰血漸漸結合，然後轟的一聲，崩塌開來，化為了一層又一層的寶禁，其中較為完整的是五層，只有一點的是九層。

此時，就是捨得的時候，石軒噴出兩個斗大的黑白文字，其讓那只有一點的九層禁制和有小半的四層禁制紛紛崩解，然後化入了那五層寶禁當中。

寶禁如同有生命一般，蠕動吞噬，很快，那五層寶禁就只剩下一個缺口沒有補上了。

關鍵時刻，石軒沉住心思，將鯤鵬胃往那寶禁以及珠子本體上面一裹，一時之間，混沌、光明並舉，黑洞霞光齊現。

其餘配合材料，加上太古雷紋、開天陽文、創世陰文，流水般落在那混沌光明交雜的光團上。

整個洞府猛地暗了下來，陷入了混沌當中，天地法則開始異動。

沒過片刻，混沌之中大放光明，一卷圖畫從中飛了出來，不停與天地法則結合，直到落在石軒掌中。

圖上是青天黑土，水墨山水，寫意瀟灑，望之讓人沉醉。

石軒將天地山河圖一抖，其就捲了起來，因為是石軒自己煉製，掌握中樞只需要短短幾天的時間，後面的五層寶禁則要三十多年。

在經過天劫，成為純陽法寶，衍化洞天之前，天地山河圖目前只有困人、殺人的功能。

不過石軒已經很滿足了，洞天法寶對於天仙以下的修士，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畢竟能讓其主人提前得到天人期開闢小千世界的一小半待遇，已經能稱得上逆天了，比如能讓洞天根據自己的心思生成特定的法則，比如能夠借助一成的洞天之力，比如能夠感悟法則生成衍化，比如能夠獲取少量幾種玄之又玄的事物，等等。

所以，洞天法寶在純陽法寶中絕對是最搶手的，只是不能將洞天之力全部調動，不能有限加速時間，玄之又玄的事物只出現少數幾種等，這些是天仙才能辦到的事情。

唯一讓石軒憂慮的是，法寶渡天劫，可是相當困難，自己身上那麼多件幻形法寶，除開紫郢劍以外，其他的能有一兩件渡過第一次天劫，就算是萬幸中的大幸了，能夠安慰自己的是，後天靈物本身質地極佳，比起其他渡過天劫的希望要強上不少。

……

無盡虛空當中，石軒按照元芒大世界的時空道標，施展兩界橫渡術，化成一道紫光，在幽深的背景下，穿過一些星辰，飛快地往元芒大世界趕去。

眼看元芒大世界在望，突然，一隻幾百丈高的青色巨狼虛影出現，對著石軒所化紫光一吼，附近小的星辰竟然震盪起來，可見其威力，石軒猝不及防下，不得不退出兩界橫渡術，在虛空中現出身影。

「呵呵，道友，想不到我們還能再次相見吧？」幕雲清的聲音傳到了石軒耳中，她與陳昌一左一右出現在石軒身後，堵住了石軒的退路，而石軒前方，則是那青色巨狼身影，則下現出一位高大的，頭髮天青的男子。

他居高臨下地道：「某家乃元芒大世界青狼王，道友若是認我為主，為我效力百年，可免此劫。」青狼只帶了陳昌夫婦，在他看來，一位元神真人，沒什麼好費力的，要不是手下缺人，才不會廢話。

第五章 輪迴一指驚青狼

看他形貌、氣息、出手方式，與孔然給的資料吻合，正是元芒世界大妖青狼，石軒不清楚他為何能如此準確地攔住自己，但大致能猜到是浮游商行周森那裡出了紕漏。

面對此情此景，石軒一言不發，轉身對著慕雲清就是遙遙一指點出，身後浮現出一個幽深神秘、分為六塊的巨大輪盤，輪盤上最為柔和威嚴的那塊白色恰好轉到最上方，那高冠古服、袖袍飄飄的模糊人影，同樣也是抬起手臂，跟著石軒的動作，遙遙一指點嚮慕雲清。

那高冠虛影點出的這一指，與石軒的手指隱隱重合，帶著不在三界中的自在灑脫，帶著高高在上的不可冒犯，帶著身後虛空開闢、日月升降、星辰更替的亙古不變，讓附近虛空陷入了一種寧靜、悠遠、安樂、逍遙、自在的奇怪氣氛當中。

慕雲清面對這一指，面對那自在灑脫、不可冒犯、亙古不變的意境，連反抗之意也無法升起，就像自己平時面對大日、面對世界、面對時光一樣，然後她覺得那一指雖然隔著上千里的距離，可就如同在自己眼前一般，輕輕地點在了自己的眉心，帶著一種祥和寧靜安樂的氣息。

天賦極佳，順利進入宗門時的喜悅；功法大成，被無數修士欽慕時的得意；與大哥結伴道途、執子之手的溫馨；無法跨過堅定道路一關，只能選擇中品金丹的黯然、絕望；知曉外道法門時的狂喜；為了搜集材料，施展美人計，與大哥一起打劫修士的辛苦；成就元神時的歡樂；前途無量時的自暴自棄；找到一線生機後的歡喜雀躍……

一幕幕往事，一點點情緒，在慕雲清元神中劃過，模模糊糊、隱隱約約之中，她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永久的安樂、逍遙。

陳昌此時卻是又驚又駭，又悲又急，那位元神真人與其身後虛影一指之下，並無其他驚天動地的事情發生，但自家夫人那裡，元神卻是直接從肉身裡浮了出來，臉上帶著安寧祥和的平靜。

元神每浮出一點，其就黯淡一分，化為了點點光芒，向四方散去，看起來那裡在燃放一個巨大的煙花，五顏六色，光彩奪目。

在陳昌眼中，這一幕緩慢地如同靜止，可實際上，僅僅只是一個剎那，慕雲清的元神就完全潰散，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跡，肉身則是急速腐朽，化為了白骨。

他還沒回過神來時，石軒又遙遙一指點向了他，身後巨大虛影做出同一個動作，背景裡的虛空、日月、星辰，齊齊亮起，像是要從輪盤上跳出來，化為真實一般。

出身道門世家，可卻是不被人重視的旁系，靠著努力、靠著堅持、靠著決斷、靠著冷酷，自己一步步走到上品金丹，並且抱得美人歸；為了她，自己可以殺害無辜，可以不顧自身；同樣，等到自己看透，原來心中最重要的不是她，而是自己時，生死玄關的契機到來了……

陳昌的意識漸漸模糊，元神同樣被那一指逼出了肉身，然後漸漸潰散，消失於無形。

石軒剎那之間，殺掉了兩位元神真人，看起來是如此輕描淡寫，只是動動手指，可石軒自己心裡清楚，要不是出其不意，兼且六道輪迴接近二階仙術的程度，殺慕雲清倒是同樣簡單，但陳昌不至於連防禦、攻擊手段也未使出，說不定能等到青狼的救援。

剛才石軒發現被圍後，心中並不驚慌，因為按照資料而言，青狼只是一劫大妖，身後兩位則一個是普通元神，看起來進階未久，一個更只是外道元神，對上三位，當務之急就是要搶先出手，排除干擾，至少要殺掉或是重創身後兩位元神之一，否則與青狼爭鬥到激烈時，就算是外道元神，也未嘗不能讓自己陰溝裡翻船。

至於青狼的提議，石軒壓根兒連考慮都未考慮過。

打定主意後，石軒自然是施展最強手段之一的六道輪迴，而四象滅世劍則是引而不發，專門作為攔截青狼救人之用。

可是，足足兩個剎那，身為一劫大妖的青狼為什麼連點反應都沒有？

青狼正處在無盡的惶恐、驚慌當中。

剛才那位元神真人向幕雲清攻擊時，他就已經反應過來，正準備使出自己的青狼法身，將其打爆。

但那一剎那，隨著那位元神真人的一指，升騰起來的滄海桑田、亙古不變、不可冒犯的感覺，卻是讓他悚然一驚。

這感覺，這氣息，是天仙才有的！而且如此輕描淡寫就幹掉兩位元神真人，就算是自己也無法辦到！

莫非自己遇到了扮豬吃虎的大能？！青狼心中閃過了這個念頭，惶恐、驚慌的情緒立刻湧上心頭，就算他的意志強悍，也一時難以擺脫，於是剎那間，眼睜睜看著石軒輕鬆非常地殺掉了幕雲清和陳昌。

石軒根本不敢小看青狼，四象滅世劍蓄勢待發，但元識中卻發現青狼呆立虛空，看著自己時隱隱約約帶著點驚慌的情緒，居然沒有任何準備出手的跡象。

青狼可是渡過一次天劫的大妖，雖然不是修煉道心的，但意志心性絕對不低，能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變化，散發些許驚慌之感，足以說明其內心的驚慌有多大了。

石軒心念電轉，排除掉其他不可能後，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青狼被自己的六道輪迴給嚇住了，而六道輪迴最能嚇人的，就是融合了真正天人氣息的天人道，莫非青狼以為自己是天仙大能？

要是能真的以此震懾住他，自己在元芒大世界就能預先埋下一招閒棋，說不定關鍵時刻有奇效。

可是除開使出六道輪迴時，自己的其他表現、透露出來的感覺，卻是再正宗不過的元神真人，總不能背後一直浮現天人虛影吧，那樣青狼肯定起疑。

青狼震住心神，仔細回想石軒剛才出手時的點點滴滴，發現那感覺似乎來自於他背後的那個高大虛影，莫非其是因為特殊仙術，才能散發出天人氣息？

這麼一想，青狼覺得恐懼少了大半。要不要試探一下？可要是試探失敗，對方確實是真的天仙真君，那自己恐怕當場化灰，實在不值，但要是對方是假裝的天仙大能，自己讓他瞞騙過去，還求對方饒命，那就有點丟人了。

試還是不試？青狼隱隱約約想起一個傳言，就是天仙真君是不能去元芒大世界的，至於為何，他卻是不知道。不過既然想起有這麼一個傳言，青狼就決定試一試了。

青狼剛剛要使出法身，觀察對方的反應，但卻見對方微微一笑，身上的氣息陡然改變，由與天地結合的融洽非常的元神真人之感，變得滄桑亙古，像是時光如水，又像是萬古流逝，似乎跳出天地之間，冷冷地旁觀著世界變化。

娘的！真是天仙大能！青狼心中恐慌與慶幸並起，然後暗暗咒罵，扮豬吃老虎很好玩嗎？！很好玩嗎？！你好端端一個天仙真君，非要扮成元神真人，這不是誤導大家嗎？！簡直居心叵測！

至於那個傳言，青狼已經拋諸腦後，畢竟只是傳言而已，鬼知道正不正確。

青狼能走到現在這一步，憑得就是臉厚心黑，一旦確定了石軒的身份，當即就要求饒。

可這時石軒冷冷的聲音傳入了青狼耳中，帶著居高臨下的感覺：「道友若是認我為主，為我效力千年，可免此劫。」

這，這不就是自己剛才說的話嗎？而且是十倍奉還！青狼真是悔不當初，為什麼那麼嘴賤，非要說這麼一句話，弄得自己現在騎虎難下。

左思右想，青狼當機立斷，不就是效力千年嗎，閉閉眼就過去了，還有無限美好的幾千上萬年人生等著自己呢，而且為一位天仙大能效力，說不定日後還能得到點好處，他這種人物手指縫裡隨便漏出一點東西，就能讓自己的第二次天劫無憂。

這麼一想，青狼發現這反而是好事，平時到哪裡去巴結一位天仙大能，至於效力千年什麼的，青狼才沒有心理障礙，君不見那八部神龍，就算已經是天龍級數，也在佛祖面前供驅策，所以立刻在虛空中一滾，化為了一頭毛髮青蒼、長足兩丈的高大巨狼，狼口嗡嗡出聲：「小的青狼拜見老爺。」

然後發下了為石軒效力千年、不得有任何危害主人舉動的誓言，並口誦琉璃佛主之名，以證誓言。

琉璃佛主就是那位合了因果道種的造化之主。

石軒滿意地點點頭，不過為了保持在青狼心目中高深莫測的形象，吩咐道：「貧道是去元芒大世界修煉秘法的，暫無他事。你且先回去，若是有事，我自會吩咐於你。」要是青狼常在身邊，難免發現端倪，就算不能危害自己，但壞事還是綽綽有餘的。

青狼沒想到剛剛認了主人，就被毫不在意地打發走，同時心中越發肯定石軒是天仙大能，要不然可不會如此對待作為一劫大妖的自己，這說明自己在對方心目中根本就沒什麼用處。

青狼一步三回頭、帶著哀怨意味地往元芒大世界而去，快消失時，突然想起一事：「老爺，有人傳遞消息給小的，說是您要去元芒大世界投靠朝廷，搶功德，所以小的才來攔截老爺。小地知道老爺您不在意那些蒼蠅，可也要防止被人壞了興致。」至於是誰傳遞的消息，青狼也不知曉，畢竟經過了幾道手尾。

第六章 水墨畫中菩薩坐

等到青狼遠去，石軒才查看起陳昌和幕雲清的儲物袋，一看之下，石軒不由得可憐起他們來，都是元神真人，居然能窮到如此地步，讓石軒看了都不由得汗顏，看來八九成積蓄都換了幕雲清成就外道元神的材料。

至於幕雲清成就外道元神的功法，石軒隨便看了一眼就決定毀掉，還不如宗門裡的那兩門呢，而陳昌的功法則道門正宗，還算能對宗門有所裨益。

穿過幽黑的虛空，間或經過漂浮的星辰，石軒看到了前方一個閃爍著淡金色光芒的光點，明白元芒大世界已經到了，於是加快遁光，沒過多久就出現在了元芒大世界之外。

元芒大世界與通天大世界一樣，包裹在淡金色的地膜之內，裡面是白色罡氣層，不過讓石軒意外的是，這裡居然沒有虛空天魔，莫非因為太靠近通天大世界的關係，所以被人順手就給清理乾淨了？

練成天地山河圖之後，石軒又去了一趟浮游商行，將龍皇練血丹和人仙鍛體湯的靈草給買齊了，本打算是為日後轉世時鍛煉肉體準備，可與買靈草的那位修士一番閒談，石軒發現人仙鍛體湯的很多材料就來自於元芒大世界，尤其最近千年更是層出不窮。

由此，石軒發現這元芒大世界，本來就適合肉身功法，等元通擅改氣運之後，變得是更加適合修煉肉身，既然自己渡劫在哪一個世界渡都是一樣，不能用功德來降低天劫，那麼為什麼不直接轉世在元芒大世界呢？等到天人第一衰，肉身強上一點，渡過的希望就大上一分。

當然石軒也不會分心去修煉肉身成聖的功法，那與自己的道路是背道而馳，只是借助環境，讓肉身能在極限上再強一點，那就滿足了。

而且自己此行要做的事，以其他大千世界身份來做，很可能受到排斥，轉世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另外，自己想要完成這件事，絕對不能急吼吼就跳出來與天下為敵，那是自不量力，需要慢慢而為，正好有鍛體的時間。

不過要是有什麼大的危險，自己寧願放棄掉也不會去犯險，畢竟自己只是來試試，《周天星斗劍法》能得到最好，得不到也就算了，這樣的話，自己此行的危險其實很低。

頭兩次天劫，對於自己來說，既是修煉的機遇，也是極大的危險，不僅不能用秘寶、仙陣，甚至連身上的法寶，也只能用兩件本命，除此之外，就得靠自身的實力來抵抗。

而仙術、劍術，就是屬於自身實力的一部分，若是能得到《周天星斗劍法》，用四象滅世劍或是「兩儀微塵」化成劍氣使出來，對於自己渡過頭兩次天劫有著很大的助益。

要是錯過這次機會，《周天星斗劍法》被人所得的話，估計就再無機緣，雖然浮游商行有絕世級別的劍法，但這種無上級別、諸天萬界前十、可遇而不可求的劍法，豈不是更好。

所以，有機會得到《周天星斗劍法》，其危險也在自己預計範圍內，石軒還是傾向於試一試的。

唯一可慮的是，那位將自己消息傳遞給青狼的人物，他很可能也接了這個任務，才會想要排除自己這個干擾。

想到這裡，石軒身上飄出太極圖，將自己一裹，然後整個人就消失在虛空當中，就算一劫陽神推算，也是無法發現石軒躲在何處。

……

足足半個月過後。

遠方一點白影急速而至，待到了近處，現出一位白衣如雪的少年僧人，唇紅齒白，眉清目秀，賣相極佳，帶著出塵的意味。

他並未化身遁光，而是在虛空中步行，可他每跨出一步，腳下就現出一朵星光所化的蓮花托住他的芒鞋，璀璨而又矛盾地顯出柔和的感覺，帶著他跨過足足幾千里的距離。

待他臨近地膜時，小心戒備地展開阿賴耶識，自己耗費時光，總算從故紙堆裡找出來一個方法，就算以自己現在的實力，也未嘗沒有可能揭開仙符，可惜卻是讓自己來得有些晚了，不知道青狼王有沒有攔住那位真人？

不過無言並不著急，那位真人想要揭開仙符，需要闖過重重困難，哪比得自己這個方法那麼取巧，而且就算青狼王沒來得及阻攔他，自己到時候也能略施手段，讓所有人仙大妖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就算是三頭六臂也只有隕落和逃出大千世界兩條路。

無言探查過四周，見無異常，就要施展秘法，瞞過地膜，潛入元芒大世界，可當他跨入地膜時，地膜上卻發出一陣柔和的白光，顯得詭異無比。

白光過後，無言消失，地膜上飛出一張圖畫，慢慢漂浮在空中，向不遠處的虛空落去。虛空中一點黑白光芒急速變大，化為了太極圖。

將太極圖收入元神內，石軒伸手接住天地山河圖，微笑地看了過去，一派墨色山水之中，出現了一位瀟灑脫俗的少年僧人，其正驚慌無比地試圖闖出天地山河圖，可惜他自己已經變成了同樣的水墨畫小人，發出的道術、本命法寶等統統變成了畫上的一部分，只是讓畫顯得更加精彩，一點也不能損傷畫的本質。

「除非你已經渡過一次天劫，從層次上壓過了天地山河圖，否則想從這種近乎法則類的困人法寶中逃脫，只能寄希望於類似的秘寶和仙符了。」石軒看著無言的一舉一動，心中感歎道。

石軒對著天地山河圖淡淡道：「不知菩薩法號？」

無言正處在一種荒謬的狀況當中，明明自己正要跨入地膜，可一陣白光後，自己就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周圍居然是水墨色的天地山河，還是寫意派的風格！而自己同樣無論如何怎麼做，都無法從這水墨世界離開，更為恐怖的是，這裡只有上下前後，或是上下左右。

此時，石軒的聲音讓他清醒了過來，抬起頭，看見天上浮現出一張巨大的面孔，險些壓抑不住內心的驚訝，差點脫口而出：「是你！」

但他同樣是經過心性修煉而來，很快就壓制住了情緒，盤腿而出，露出悠然微笑：「貧僧無言，不知這位檀越困住貧僧為何？」一派高僧風範。

可惜他忘了這是在石軒的天地山河圖中，他的一點兒情緒波動，就被石軒感覺到，肯定了他就是傳遞消息，讓青狼王攔截自己的神秘人物。

本來若是同來救人，能聯手石軒也可以選擇聯手，畢竟劍法之類，完全可以兩個人分享，不能聯手的話，也頂多將其困在天地山河圖中，等到自己得手或是失敗離開，才放他們出來，免得搗亂。

可既然他先對自己起了殺心，石軒也不是那種任人欺負的人，所以笑道：「無言大師，不知你為何要讓青狼王來追殺貧道呢？」

無言一臉嚴肅誠懇地道：「這位檀越，貧僧根本不認識你，談何讓什麼青狼王來追殺你？想必是一場誤會。」

石軒似笑非笑地道：「無言大師大可不必承認，反正貧道沒打算讓你活著出去。」

無言沒有絲毫畏懼，充滿慈悲憐憫之情地道：「哎，檀越你殺心太重，如此易墜入魔道，貧僧勸你還是放下屠刀。我佛慈悲，必然能讓檀越你超脫苦海。」

石軒看這和尚是舌綻蓮花，頭頭是道，一時興起，決定詐他兩句：「大師真是好口舌，不過周森可是全部都說了。」

無言臉色微微一變，但馬上就恢復了過來，變得寶相莊嚴：「檀越既然是真人，那怎能不知道小人口舌是非多，貧僧知道檀越也要來後，可是歡喜得很，大家聯手之下，豈不是把握更大。」能有一個正面吸引注意力的傢伙，也是不錯。

石軒搖搖頭，也不準備耽擱時間了：「既然如此，大師就登臨極樂去吧。」將天地山河圖一卷，就要發動法寶之力。

無言這下坐不住了，生怕這傢伙太過魯莽，自己連底牌都未說出來就被他殺了的話，那就太冤枉了，於是高聲喊道：「檀越、檀越，貧僧殺不得，殺不得啊，冤家宜解不宜結，不如大家化干戈為玉帛。貧僧手上有不用斬破氣運就揭開仙符的法門！」

「哦，說來聽聽？」石軒聞言，緩了一下，準備聽聽到底是什麼法門。

無言面露微笑，哪怕我真的對你有殺意，有這法門傍身，你也不敢殺我！他胸有成竹地笑道：「檀越還是放貧僧出來得好，大家好好合作，貧僧未嘗不能分檀越一杯羹。」

「呵呵，大師在貧道手中，貧道直接搜魂也能得到那法門，莫非大師有自毀的法門？」石軒似乎油鹽不進。

「貧僧沒有，不過那法門可是需要佛門正宗的法力來推動，檀越就算得到也是無用。」無言有恃無恐地笑著。

石軒輕輕「哦」了一聲，將天地山河圖一卷，發動陣法開始搜魂，無言猝不及防之下，生生被石軒搜出了那法門，但無言只是微笑搖頭：「檀越想要用此法門，還得靠貧僧。」成就了菩薩金身或元神後，就算被搜魂，也能安然無恙，不會變成白癡。

看了下這法門，石軒將天地山河圖一抖，陣法發動，無言所化的水墨小人，受四周水墨畫侵襲，搖搖欲墜，但他背後現出一尊寶相莊嚴的金色佛像，放出無量金光，將水墨山水抵住。

「你敢殺我？！你不能殺我！」無言高聲喝道，「莫非你想走那危險的斬破氣運之路！」

天地山河圖石軒只掌握了中樞，威力不夠，一時半會兒奈何不了無言，但石軒別的不多，就是法寶多，拿出一根發出柔和光芒的金色繩索，往裡一丟，就將無言的金身綁了個結結實實。

天地山河圖再一抖，這下無言再無反抗之力，直接化為了灰灰，圖中隱隱約約留下他的慘叫：「你居然敢殺我？！」

「我不會重新再找個和尚啊。」石軒淡淡地道，而且無言的法門只是他自己一廂情願，成功的可能不超過三成。

其後，石軒施展出秘法，進了地膜之內。

第七章 紫光縈室雷電晦

元芒大世界。

一處鄉下小廟中，出來幾個凶神惡煞的官差，他們正用鎖鏈勾住幾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僧人，拖得他們跌跌撞撞地往前踉蹌而行。

領頭那位中年男子穿著黑色官服，背著雙手，顧盼之間，鷹視虎步，來往行人莫不避到兩側。

隨意地打量著圍觀的鄉民，這位中年男子冷冷地道：「諸位鄉親，朝廷有律法在上，不得供奉妖道妖僧，你們這次卻被這些妖僧所惑，妄圖從妖法中得利，已經是犯下了重罪！」

這話說得周圍鄉民是面面相覷，恐慌不已，有人想起，曾經有個縣城，就是因為私下修煉妖法，被朝廷直接屠城，由此聯想到自己等人的下場，更是雙腿發軟，全部不由自主地就跪了下去。

看到鄉民這個反應，那中年男子滿意地點點頭，將語氣和緩：「但你們這次能主動出首告知衙門，算是功過相抵，日後好自為之。」

頓了頓，他指著那些狼狽不堪地和尚道：「你們看看，要是妖法有他們宣揚的那麼神通廣大，為什麼在本捕頭手下走不過三合，那些妖法打在本捕頭身上就像是在給本捕頭撓癢癢！」

聽到這麼一說，鄉民們恍然大悟，就說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原來是這樣，那些大師，不對，妖僧，往日裡放個火球，凍個冰塊，看起來是神妙無比，可現在卻被人家任大捕頭舉手投足之間就打趴下了，那些仙法，呃，妖法、邪法！看來都是裝神弄鬼，威力不大啊！

任捕頭加重語氣：「而且本捕頭只是先天武者，一府之地的捕頭，其上還有神意高手，煉竅宗師，武相聖者，有州衙門捕頭，有省衙門捕頭，更有京師六扇門總捕頭，和他們比起來，本捕頭的實力就如同地上的螞蟻和天上的大日相比，你們好好想想，這些妖法、邪法學得再強，能打得過他們？」

這下鄉民們被震住了，剛才表現的神威無比的任捕頭，在整個朝廷裡，只能算是無名小卒，上面還有許許多多實力勝過他百倍千倍的人物，雖然武道修煉分階他們還算清楚，但也僅現於紙面上，鄉下之地，哪有那麼容易見到高手。

最後，任捕頭語重心長地道：「所以諸位鄉親，修煉武道才是通天之路，切不可被邪法、妖法昧了心智，只要哪家出了個入微武者，那就是衣食無憂了。」

鄉民們連連點頭，想起被那個幾個臭和尚蒙蔽的過往，紛紛撿起石頭、爛菜葉等往那幾個僧人身上扔去，邊扔還在邊喊：「打死你們這些臭和尚！」

「殺了妖僧！」

「燒死他們！」

……

在激動的鄉民背後，有一高一矮帶著斗笠，穿得普通葛色麻衣的身影，悄悄低下頭，不看眼前的一幕。

等到那些僧人被任捕頭帶走，鄉民們散去，這兩人才混在其中，返回了村頭一間既不能遮風，也不能擋雨，被人遺棄已久的茅草屋。

兩人拿下斗笠，卻是一老一小，老的有七八十歲，小的只有八九歲，他們頭髮很短，不像其他鄉民，倒像是剛還俗沒多久的僧人。

老的那位，有著兩條長長的白色眉毛，滿臉都是皺紋，此時緊皺眉頭，唉聲歎氣：「哎，想不到這種鄉下小地方，也沒有我佛門立足之地，好不容易跋山涉水過來，那些同道就已經被官府抓了。難道真要去妖族控制的險惡地方，那些地方可是將人當成食物飼養的！」

「師傅，要不要去救那些師兄？」小沙彌雖然年紀小，但跟著師傅長途跋涉而來，臉上也褪去了不少童稚。

老和尚自嘲地笑了下：「老衲自從羅漢金身被人打碎，現如今已是廢人一個，哪有能力去救他們。慧遠，你要是好好修行，將六識一一打開，日後遇到這種事情，才有出手救人的實力。」

小沙彌慧遠點點頭，可是卻有點坐立不安，動來動去。

老和尚見狀，笑了笑：「慧遠，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吧？」

慧遠這才不好意思地看著師傅道：「師傅，弟子現在一識未開，剛才那些師兄裡面，開了口識的可不少，但在那個任捕頭手下，卻是毫無反抗之力，我，我佛門功法，修行成功之後，真的能對抗那些武道強者嗎？」語氣中有著深深的迷茫和畏懼，似乎被剛才那一戰嚇到了。

眼耳口鼻身意，是為六識，六識合一，方能鑄就羅漢金身，產生第七識末那識。

老和尚聽聞慧遠的問話，滿懷心事地歎了口氣，好像勾起了遙遠的回憶：「當然能，想我飛來院鼎盛時，有一位佛陀，有十八位菩薩，有三百羅漢，那些宗師、武聖，甚至人仙，哪個不對我佛門客客氣氣，還有不少更是討好巴結。」

慧遠第一次聽師傅說起往事，抬起頭，好奇又夾雜著悲觀地問道：「可是為什麼現在我佛門這麼淒涼？為什麼沒有菩薩佛陀來救我們？」

「哎，根據佛經記載，現在應該是末法時代了，所以那些修煉肉身的才能如此強盛，反觀我佛門，還有那道門，都是步步衰敗，到現在更是連立足之地都沒有。」老和尚對於這千年來的變化，也沒弄清楚是為什麼，只能想當然地認為是佛經上提到的末法時代來臨了。

慧遠重複了兩遍：「末法時代，末法時代。師傅，那怎麼辦？！那我們不是沒有出路了嗎？！師傅您老人家的傷勢不就好不了嗎？」看得出來，對於老和尚，慧遠有著極強的孺慕之情。

老和尚老懷安慰，呵呵一笑，摸了摸慧遠的頭：「不怕，不怕，佛經上還說了，『當未來末法，有佛自天外天降臨』。到時候就能走出末法時代，重開正法。」

「當未來末法，有佛自天外天降臨。當未來末法，有佛自天外天降臨……」慧遠就像找到了依靠，反覆念叨，到時候，佛陀就能將師傅的傷勢治好了吧？

……

來陽府府城中，菜市口上立起八根大木，上面綁著八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僧人，他們個個垂頭喪氣，低聲誦著佛號。

任捕頭恭敬地站在一位穿著官服的年輕公子身後：「知府大人，時辰已到，可以行刑了。」

那年輕公子溫和點點頭，站起身來，將手中朱簽往下面一丟：「八個妖僧，私立廟宇，傳授妖法，目無朝廷，罪大當誅。」

下面的掌刑之人聽令，各自先端起一盆黑狗血，往那八位僧人身上潑去。

八位僧人前幾天該求饒的已經求饒過了，知道此時求饒已經無用，只能口中念著佛經：「當未來末法，有佛自天外天降臨……」

「哼，都幾百上千年了，他們的佛陀可從來沒降臨過。」那年輕公子搖頭冷笑道，要想得到更大的功德，不僅要統一天下，還是統一人心，統一修煉方式，絕對不能再有道門、佛門出現。

任捕頭看了年輕公子一眼，討好地笑道：「知府大人您所言甚是，小的天天聽什麼未來末法，有佛自天外天降臨，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還沒見到什麼佛陀出現。」

對於這位知府大人，任捕頭是百般大好，不因為他乃知府，也不因為他是神意高手，僅僅因為他是鎮南王最寵愛的小兒子！而鎮南王可是天下有數的不死人仙！

卓天南沒有再多說話，看著下方潑完黑狗血後，操起百煉鋼刀，往那八個和尚頭上砍去。

頭顱落地，鮮血噴出幾尺高，那「當未來末法，有佛自天外天降臨……」的誦經聲戛然而止。

圍著菜市口的百姓們，興致勃勃地談論著，兩個帶著斗笠的人影卻是悄悄退出人群，往城門外走去。

「師傅，我們去哪裡？」

「往南，去朝廷管得不那麼嚴的地方。」

而在另外一邊，則有一個披頭散髮的乞丐，一邊拿著個破爛酒葫往嘴裡送，一邊癲狂地笑道：「末法時代，嘿，真是末法時代！」癲狂當中帶著深深的淒涼。

在名山中，在鄉野裡，在大江邊……同一幕場景反覆出現，僧人、道士，從本就破爛的寺廟道觀裡被趕了出來，有的被殺，有的成了乞丐，有的發了瘋，也有的憑著三腳貓的功法或是術法，混口飯吃，如街頭算命，騙騙愚夫愚婦。

……

落霞山，道華門宗門所在，此時到處都是火光沖天，煙霧滾滾，本來靈秀美麗，宛如仙境的地方，一下變得如同地獄一般。

地上躺著許多道門弟子，也躺了不少官兵打扮的屍體，但道門弟子本來就少，哪能與那漫山遍野而來的官兵相比，更別提到了先天境界後，凝練罡氣，能飛天而來的武者。

一位金丹宗師，正要施展道術，將那官兵全部滅殺，可天上一位高大武者，卻是一拳揮向他，隨著這一拳的揮出，他身上有七處竅穴，升騰起白色光華，在他身上組成了一頭威風凜凜的巨虎。

拳頭與巨虎之口隱隱重合，跨過幾百里的距離，打在金丹宗師身上，他的護身道術、靈器、神光，吱呀一聲，就全部破碎，讓拳頭直直打在他的身上。

啪，那金丹宗師肉身崩解，神魂則是被巨虎吞噬，身死道消，他口中隱隱發出一聲低吼：「武相聖者！」

落霞殿後殿之中，一位身懷六甲的美麗女子正淚流滿面地看著另外幾人：「爹，娘，我們一起逃吧！」

那中年修士歎了一口氣：「想不到我道華門退到南疆偏遠之地，也難逃朝廷的剿滅。今日鎮南王派了一位武聖來，不將我這掌門，你娘這掌門夫人，還有那些金丹宗師一網打盡，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和你一起逃，只會連累於你，不如在這裡為你阻擋追兵，你好從密道逃生。」

頓了頓，他從容地笑了笑：「而且我衛寬夫乃道華門掌門，要是這個時候私逃，讓那些為門派效死的弟子情何以堪，如何對得起歷代祖師。」

而那同樣美麗，與哭泣的女子像是姐妹的少婦，帶著慈和的微笑，摸了摸那女子的頭：「沛凝，你逃出去之後，就去天南省與南疆交界的集義鎮投靠你舅舅，日後休提修行之事，安安穩穩將孩子養大，讓他修行武道去吧。」

還好自家弟弟沒有修行天賦，與道門沒有瓜葛，否則真是天下之大，不知何處去！修行一百三十餘載就成就金丹的衛夫人有些慶幸地想到，平時也給了他些延壽丹藥，想來自家弟弟活個百五十歲，不成問題，倒是能照顧自己女兒和外孫幾十年。

「娘，爹爹。」衛沛凝哭喊出聲。

衛掌門看了自己得意弟子顧滄海一眼，淡淡笑道：「滄海，帶著沛凝快走吧。日後道華門的傳承就靠你了。」

神魂期的顧滄海聲音沙啞地喊了聲：「師傅……」

「快走，我衛寬夫可沒有婆婆媽媽，做女兒情狀的弟子。」衛掌門一揮袖袍，做不耐煩狀。

顧滄海一下跪倒，連磕三個頭：「師傅保重。」然後拉住不捨的衛沛凝就往密道而去，不用傳送的原因是怕空間波動引起那武聖的注意。

看著女兒女婿進了密道，衛寬夫哈哈一笑：「想容，可願陪為夫去會一會那武聖。」

衛夫人嫣然一笑：「我早就想試試武聖到底有多強了。」

兩人攜手往大殿而去，意態悠閒，就像去赴一場道法交流之宴。

「記得剛剛入門時，我道華門還在東郡，現在卻是在南疆，真是天數難測。」

「呵呵，我入門的時候，你都已經引氣期了，還是那麼傻呆呆地看著人家。」

「嘿嘿，知好色而慕少艾嘛。」

「你啊，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那時候，哎，那時候，師祖，師傅，師叔，師伯，師兄，師弟，能活到現在的，只有你我幾人，其他都死在了朝廷手上。」

「看來我們也難逃宿命，希望滄海還有沛凝日後不要再捲入道門之事。」

「不要這麼消沉嘛，道經上不是說，『末法臨，聖人出』嗎？說不定我衛寬夫的孫子就能看到聖人出世，道門重新昌盛。」

「你呀，真是死鴨子嘴硬，哎，其實我也想看到。」

……

因為距離的原因，兩人傳到後殿的說話聲越來越小，漸至悄無聲息，整個後殿變得安靜異常，直到前方巨大的鬥法聲傳來。

……

落霞山餘脈的一處不起眼的小山。

顧滄海和衛沛凝從那隱蔽山谷出來時，回首南望，剛好看到一頭巨大白虎虛相在山頂呼嘯，聲震九天。

「爹，娘。」衛沛凝悲不自勝，喃喃自語。

顧滄海深吸了一口氣：「凝妹，我們必須快點離開，只有好好活著，才能繼續修煉，才有望為師傅師娘報仇。」

衛沛凝聞言深吸了口氣，臉上戚容消失，只餘下堅定：「滄海哥，我們往北去集義鎮。」

「嗯，不過先繞個圈子，免得被人綴上。」顧滄海點點頭。

兩人一個是神魂期，一個是引氣期，皆練成了真氣，但此時四面皆敵，貿然施展遁光或者土遁之術，只會招來殺身之禍，於是兩人施展術法，隱氣匿形，小心翼翼地往東北方向而去。

落霞山大陣已破，到處都是官兵在追殺道門弟子，雖然那些官兵大部分只是鍛體養氣，可是能活著逃出來的道門弟子，都是攻上山的那些高手看不上眼的低階修士。

他們小部分雖然有天賦小神通，但靈魂不強，施展個十幾二十次，殺死十來名官兵後，就告無力，然後被剩餘的幾十名官兵一擁而上，亂刃分屍。

看著同門的慘狀，顧滄海和衛沛凝都是難忍心中憤恨悲痛，幾次想要出手救人，卻被天空中飛過的先天武者、神意高手等嚇了回去。

一咬牙，兩人愈行愈偏僻，眼看轉過前面的谷口，就要脫出追殺時，突然一聲長笑在前方響起：「想不到我毛少武遲到了一會兒，倒是攔住了一條大魚。顧滄海，道華門年輕一輩第一高手，修真界最有希望成就上品金丹的人物。嘿嘿，修真界、道華門有個屁用，還不是被鎮南王殺得屁滾尿流。」

一位長身玉立、衣袍華奢的年輕武者，從山谷後轉了出來，擋在兩人身前，同時他身上遙遙發出強大的氣場，將顧滄海和衛沛凝給鎖住，讓兩人的隱身匿氣失效。

「能躲過我的神識探查，看來是神意級數圓滿的高手，意志融入了罡氣當中。」顧滄海用神識對衛沛凝道，「凝妹，我纏住他，你先走，在蠻荒巨林邊緣會和。」

兩人選擇的逃走路線是有講究的，穿過此處山谷不遠就是蠻荒巨林，裡面有大妖坐鎮，鎮南王的手下不敢貿然進去，到了那裡的邊緣，就算暫時安全了，只要不繼續深入，以兩人的術法，悄悄沿著邊緣向北，還是能辦到的。

衛沛凝知道自己實力差得太多，被那武道意志壓住了靈魂，不僅幫不上丈夫的忙，還會成為拖累，所以一咬牙道：「那沛凝就在那裡等著你，不見你絕對不離開。」

顧滄海本命法器滄海劍一展，化成蔚藍波浪就向毛少武斬去，毛少武冷笑一聲，護身白色罡氣浮現，纏繞在一口金絲大環刀上就迎住了滄海劍，衛沛凝則趁這個機會，施展土遁之術，往山谷後方而去。

毛少武不慌不忙，左手握拳，合著罡氣就要往地上某個位置打去，可是這時，顧滄海的術法已經襲來，毛少武不得不將罡氣攔向術法，心中卻是下定決心，先殺顧滄海，那個引氣期還懷著孕的女子，到時候根本是手到擒來。

……

衛沛凝在蠻荒巨林邊緣焦急等待著，生怕丈夫被殺，過了一刻鐘，一道藍色遁光極快地飛了過來，落到她的面前，讓她舒緩了一口氣。

可藍色遁光消失，現出裡面的顧滄海身形後，卻是軟軟倒地，口中溢血。

「滄海哥！夫君！你怎麼樣了？」衛沛凝喊了兩聲後，並沒有手足無措，反而是打起精神，給顧滄海服食丹藥，並且施展術法為他療傷。

顧滄海悠悠轉醒，笑道：「我可沒有失約，那毛少武已經被我擊殺，不過這傷勢怕是要好幾個月才能恢復，接下來就勞煩凝妹你了。」

衛沛凝見丈夫沒有性命威脅，鬆了口氣，安慰地笑道：「滄海哥你放心吧，我怎麼也是引氣期高手。」真氣一裹，將丈夫負在背上，消除完痕跡氣息，就沿著邊緣往北方而去。

……

一路諸般艱險不提，衛沛凝這位從小嬌生慣養的姑娘，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傷，總算是背著丈夫來到了集義鎮外的一處破廟，兩人決定歇息一日，明天再上門去。

「夫君，我們日後怎麼安排？」衛沛凝靠著丈夫，問起了將來。

顧滄海沒有猶豫地道：「先暫避鋒芒，等孩兒到了七八歲，我們再分別為神魂、金丹磨礪道心。」

衛沛凝看著破廟上方大洞裡透進來的月光，幽幽地道：「爹爹常說，末法臨，聖人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顧滄海斬釘截鐵地道：「一定是真的。」只有這樣，報仇才有望。

聽了顧滄海的回答，衛沛凝同樣面容堅定地點點頭，不過她突然道：「夫君，天上有紫霞出現？！」

顧滄海傷勢尚未恢復，勉強抬頭看去：「沒有啊，是不是已經過去了？」

「可能吧。」

……

翌日，集義鎮方府。

「表小姐，我家老太爺和大老爺、大少爺都不在府中，恰好外出，你們先暫住此處。」方府大管家微笑指著眼前的僻靜院子，對顧滄海和衛沛凝道。

衛沛凝正要揭穿他的謊言，但顧滄海拉了拉她，搶先道：「多謝管家，等舅舅回府，我們再行拜見。」

等大管家離開，衛沛凝才對自家夫君道：「明明已經感覺到舅舅、表哥還有表侄的氣息，他們卻說不在，就算不在，我去拜見下嫂嫂也是天經地義之事。」

顧滄海苦笑道：「可能舅舅他們怕我們引來禍水吧，算了，孩兒還有幾日出生，等他出了世，再將養幾日，我們就另尋地方，即使不用術法，以你我二人的身手，到哪裡不能養活自己。」

衛沛凝略帶恨意地道：「當年收丹藥的時候，可沒想著是禍水。」

……

方府書房內。

年過百旬，可看起來還只是六七十歲的方家老太爺，歎氣道：「作孽啊，你們讓我如何對得起大姊，等我死後，如何去地下面對她！」

他晚年才得的一子，年近五旬的方家大老爺卻是冷冷地道：「爹爹，要是幫了他們，可會害得咱們家破人亡，難道我們的命就不是命嗎？」

方家老太爺默然無語，好一會兒才道：「你不說，我不說，誰能想到？」

「那些武道高手的鼻子可比狗還靈！」三十多歲的方家大少爺道，「而且，要是把此事向府中告密，咱們能得到的好處，就不僅僅只是丹藥，說不定你曾孫會被哪位神意高手甚至煉竅宗師收為弟子。爺爺，難道你不想嗎？」

「不行，此事休提！頂多將他們趕走！」方家老太爺怒髮衝冠，猛地站了起來，將兒子、孫子統統攆了出去。

出了書房，方家大老爺看著方家大少爺，讚許地點頭道：「還是你瞭解你爺爺，知道他會退讓，告密之事，真要去做？」

「當然，不過不是現在，免得打草驚蛇。等到這段時間風頭過去，爺爺沒注意之後再去，木已成舟，他也無話可說。而且到時候正逢表姨生產，她才無力逃脫。」方家大少爺惡毒地道。

方家大老爺點點頭，忽然笑了一聲：「你就不怕被那些道士報復嗎？你姑奶奶當年可是強橫無比的，你表姨和她相公也不弱。」

「爹爹，你還沒看清嗎？現在是末法時代了，走武道，練肉身，比道士強到哪去了！哼，什麼末法臨，聖人出，根本就是笑話。」方家大少爺自負眼光一流。

……

五日後黃昏，衛沛凝胎動，顧滄海重傷，兩人皆無力用神識或是靈覺探查周圍情況。

在小院子附近，埋伏了許許多多的官兵，甚至有不少先天武者，以及一位神意高手。這位神意高手就是在陵辛府駐紮的鎮南王手下副將，他知道這個消息後，瞞了其他同僚，帶著私人衛隊，偷偷來到集義鎮，想要獨佔此功，一個神魂重傷修士，一個引氣待產孕婦，還不是手到擒來。

方家三人以及一些家眷，則在附近院子等待著，有不知情況，關心衛沛凝的方家老太爺和家眷，也有知道情況、激動又不安的方家大老爺和方家大少爺。

衛沛凝是引氣修士，自然沒有請穩婆，自己努力著，就要將孩子生出，顧滄海則在屏風前焦急等待。

突然，本來明亮的天空一下就暗了起來，滾滾烏雲匯聚，然後一道紫霞從烏雲中脫出，如流星墜落，掉入衛沛凝所在房間。

隨著紫霞消失，烏雲中傳出滾滾雷聲，諸般雷光並顯，萬千銀蛇亂舞，好不壯觀。

這天象變化讓旁觀的方家人和埋伏的高手錯愕不已。

衛沛凝半醒半暈當中，忽覺一道紫霞投懷而來，然後整個人就猛地清醒，肚子一輕，整個房間頓時紫光縈繞，異香陣陣。

紫光縈室，外面萬千銀蛇、諸般雷光晦冥，巨大雷聲戛然而止，烏雲消散，現出一縷明亮日光。

顧滄海見此異狀，轉入屏風後，與清醒過來的衛沛凝一起，驚訝地看著眼前坐於一座神聖金橋上，朵朵金蓮護身，無量紫光繞體，發出陣陣異香的嬰兒。

嬰兒猛地睜開雙眼，半黑半白，跳下金橋，向四方行了七步，然後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口中吐出八個字來：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第八章 半陷地獄半惡鬼

顧滄海、衛沛凝一時之間如陷夢中，嘴巴大張，驚愕非常地看著那小小的嬰兒。

而外面埋伏的那些武者，包括那位神意高手，在那嬰兒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時候，就彷彿從這方大千世界隔離，陷入了一個恐怖陰森，好像傳說中地獄的地方，無窮無盡的嫉妒、狂怒、怨恨、惡毒、詛咒等情緒就像大海沖刷沙灘一樣，一遍又一遍地衝擊著他們的靈魂。

他們的靈魂在各種各樣的痛苦感覺當中，如同經過了地獄煎熬一般慢慢潰散，另外則還有數之不清的猙獰惡鬼向他們的靈魂和肉身撲來。

如果有其他人在，則會驚訝無比地看到，本來好端端的一個武者，先是表情變得痛苦，繼而猙獰，然後肉身一點點消失，先是手腳，接著是軀幹，最後頭顱也像泡沫一樣化為了無形。

所有從陵辛府秘密趕來的武者高手們，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世上，再無人能尋到他們的蹤跡。

……

石軒將肉身收入陰陽二氣瓶，化身紫霞往衛沛凝小院投去的時候，天空中就自然出現烏雲雷電，正是天地法則的反噬。

不過石軒乃是元神真人，這點兒反噬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任由雷電打過，元神被轉生盤裹著，直直落入衛沛凝高聳的肚子裡面，然後陷入了黑暗。

黑暗裡面不停湧來的是源自真靈的生生世世，這些記憶對於非元神真人，根本是無法阻擋和克服的，只能依靠轉世秘寶，或是隨波逐流地陷入胎中之謎，被無窮記憶將本身記憶沖刷得搖搖欲墜之前，靠著那麼一點兒幸運和機緣巧合脫出。

可對於踏破了生死玄關的石軒來說，根本是小菜一碟，加上還有轉生盤，所以剎那之間就脫離了出來，黑暗消退，石軒掌握住了自己新的身體，那種靈肉密切相連的感覺，讓石軒是滿意非常，於是元神裹著肉身就從衛沛凝的肚子裡飛了出來。

石軒看著因為自己元神投胎而來的紫光縈室，異香升騰，就好笑地想起了上輩子看的史書，歷代皇帝出世之時，總有這樣那樣的異象，比如紅光、赤光滿室，比如五色祥雲籠罩上空，比如黃龍遊走，等等，和自己現在這個表現相差彷彿。

而最讓石軒印象深刻的，卻不是史書上記載的那些，而是偶然之間看佛經故事時，發出「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那位。

受這紫光異香環境的影響，也是為了在顧滄海和衛沛凝心中留下自己乃高人轉世的印象，免得以後還要多費心思，才能讓他們接受，所以石軒惡趣味發作，模仿了一把，順便將外面埋伏的那些蒼蠅掃除。

不過看這一世自家爹娘又驚又怕的表現，石軒稍稍反省了一下，是不是惡趣味過頭了？

於是石軒將太極圖一收，飛到床上坐下，笑瞇瞇地道：「孩兒拜見爹娘。」

這下，顧滄海和衛沛凝終於回過神來，可看著那胖嘟嘟的嬰兒，坐在那裡，發出清晰無比的聲音叫著爹娘，卻總有種荒謬的感覺。

「你，你真是我孩兒？」衛沛凝有些不能接受地問了一句，雖然她是道門出身，清楚轉世的事情，但事到自己頭上，卻總有那麼一種不現實感。

石軒已經成就元神，明白自己不可能如同其他孩子那樣對待這一世的父母，所以才早早顯出異狀，讓顧滄海和衛沛凝能盡早接受，所以毫不猶豫地回答：「是，但只是這一世。」

衛沛凝一下沉默了起來，顧滄海卻是拉了拉她的衣袖，歎了口氣道：「不管你是哪位高人轉世，在我們兩人心目中，你始終是我們的孩兒，這一世，我們會好好照顧你的。」

兩人都是修士，知道很多，聽說過很多，漸漸也接受了此事，尤其衛沛凝看著十月懷胎誕下的骨血，那胖嘟嘟的臉蛋，心中慈愛之意難掩，反正平時投胎，也是由天地自然生成好幾個靈魂以及一些陰魂來搶奪，只能算是這位高人搶了先，無所謂被對方扼殺了自己孩子靈魂的事情。

所以衛沛凝去了猶疑，母愛上湧，一把將石軒抱了起來，笑呵呵地打量著石軒：「其實這樣也不錯，我娘常說我小時候調皮的狗都嫌棄，我懷你時，就擔心會不會同樣有被氣得七竅生煙的時候，想不到我家孩兒一出生就這麼懂事。」

石軒默默無語，衛沛凝也太快接受了吧，心裡還轉變得這麼快，讓準備了一堆說辭的自己無話可說，只是自己堂堂一位元神真人，被人這麼抱在懷裡，是不是有點沒面子？

顧滄海跟著笑了兩聲，然後語氣有些複雜地問道：「接下來我們一家去哪裡？」這話既是問衛沛凝，更是問石軒，知曉其是高人轉世後，顧滄海的內心情緒就變得有點複雜，一邊是作為父親的舐犢之情，一邊又有著對於高人本能的尊敬和信賴，在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意識裡，這一句話帶著向石軒請教的意味。

石軒笑道：「先在這裡暫住幾日吧，之後找一處比較繁華的大城，過幾年我就得開始鍛體了，那裡方便找一些肉身修煉的法門作為參考。」嬰兒肉身太弱，無論什麼方法都有可能留下隱患，所以還是等其自然發育幾年。

這幾年中，就安排一下無言那個法門的事情，以及讓青狼做些動作。

聽到石軒此話，顧滄海和衛沛凝鬆了一口氣，聽口氣判斷，自家孩兒不是肉身修煉那一脈的，否則何必找低級法門來參考，直接按原來的修煉便是。

顧滄海點了點頭：「就按你說的辦。不知你是佛門，還是道門？如果是道門的話，我這裡有一卷《道華經》，可以拿去做些參考。」

石軒知其心意真切，也就回答道：「孩兒是道門出身。」對於《道華經》沒有推辭，看了以後，也能指點指點自家爹娘。

「對了，還沒有給孩兒你取名，你想叫什麼？」衛沛凝猛然想起此事，向石軒問道，這可是分外難遇的起名由嬰兒自己決定的狀況。

石軒沒什麼猶豫地道：「孩兒叫石軒。」

顧滄海和衛沛凝齊聲道：「嗯，好名字。」他們看得很開，反正道門之中不少修士都叫的道號，把「石軒」當成道號一類，也就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三人閒談一陣，見天色不早，就準備安寢睡下，可衛沛凝卻忽然呆了一呆，俏臉有些發紅，讓顧滄海不明所以，疑惑地問道：「凝妹，你怎麼了？」

衛沛凝略微有些害羞地橫了他一眼，然後看著石軒促狹地笑道：「軒兒，你準備睡哪裡呢？」

石軒被這一稱呼雷得不清，後面的內容更是讓他頭皮發麻：「娘，直接叫我石軒就行了，我睡小床就好了。」

另外嬰兒時期服食的丹藥，石軒也已經準備妥當。

……

旁邊院子裡的方家人看到紫霞投入衛沛凝所在房間後，是又驚又疑，面面相覷，一時半會兒無人說話，房中一片安靜。

「爹爹，這是怎麼回事？」方家大老爺沙啞著聲音問自家老父道，不管怎麼說，父親活了百年，又與道門關係密切，這種異象應該略知一二。

聽到他的問話，方大少爺還有其他家眷，都齊齊看向了方老太爺，希望能聽到一個肯定的回答，以安自己之心。

方老太爺沉吟了半天，才緩緩開口：「老夫倒是想起了史書記載，那些大人物們出世時，可都有這種異狀的，比如有紅日投懷，比如有祥光映天，比如有黑氣如蓋，莫非沛凝的孩子是什麼大人物降世？」

方大少爺尷尬地笑了笑：「應該不會吧，哪有那麼巧。」語氣中有著淡淡的不由自主的恐慌。

方老太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搖了搖頭：「剛才看得那麼清楚，莫非大家一起眼花？人在做，天在看！那些心思早點收起來為妙！」

他有點激動地看了衛沛凝那個小院一眼，然後歎息著往自己的院子走去，那些家眷見狀，在方家大老爺和方家大少爺授意下，也各自返回。

此時，這個院子裡，只剩下方家大老爺和方家大少爺在焦急地等待著。

「你不是說請了府城的張副將過來嗎？怎麼還不出手！等到衛沛凝恢復，他們有了警覺，打鬥起來，遭殃得可是我們家。」方大老爺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明明看到那麼多的官兵、武者埋伏了起來，怎麼一個也沒出現？！

「而且，要是那真是什麼大人物降世，必須現在就將他殺死，否則日後成了氣候，我方家必有大禍臨頭！」方大老爺臉色鐵青地補充了一句，或許老太爺和幾個小的能免遭報復，自己和兒子卻是逃之不掉。

方家大少爺同樣不安，可嘴上卻道：「爹，您別擔心，可能出現了意外情況，或許是發現了與顧滄海和衛沛凝有關聯的道門弟子，張副將想要放長線釣大魚，也或許是這降世的大人物來頭極大，必須向鎮南王請示。要不我偷偷過去問問？」

心中卻是後悔不迭，早知道張副將辦事這麼不靠譜，自己就多通知幾人，什麼捕頭啦，什麼知府啦，統統告訴，免得在一顆歪脖子樹上吊死。

第九章 四牆皆漏透妖風

「不必了，張副將吩咐不能洩露他的行藏，要是他的機密之事被你撞到，可不會在意你的性命。再說，要是張副將不出手，你表姨她們就不會知道是咱們告得密，自然也不會報復我們父子。咱們就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回房安睡，說不定一覺醒來，就有好消息出現。」方大老爺老成持重地道，對於衛沛凝的稱呼也改了回來。

方大少爺一想，確實是這麼回事，可嘴上卻蹦出來一句話：「爹爹，你說，道經上的，末法臨，聖人出，是不是指的剛才那紫霞？」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方大老爺兩眼一瞪：「胡說些什麼！絕對不可能！快點回去睡下！」語氣極端嚴厲，但更像是色厲內荏。

方大少爺歎了口氣，沒有說話，就與方大老爺各自回房，漱洗安睡。

躺下之後，方家大少爺輾轉反側許久，將他夫人吵醒了好幾次，一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著，夢到其在一片黑暗中前行，突然蹦出來一個惡鬼，長長的舌頭，手成爪狀，上面烏青發黑，向他撲來。

他左躲右閃，正要往後奔逃，可腳踝一緊，失了平衡，險些栽倒在地，低頭一看，地上有許許多多的手臂，他的腳踝就是被其中一隻蒼白的手抓住，難以睜開。

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那惡鬼就撲了上來，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疼痛無比，呼吸不暢，漸漸眩暈，之後看著那惡鬼將他拋了起來，落到一個滾燙的油鍋中，嘗到極端的疼痛感覺，讓他不由自主發出一聲慘叫，心膽俱裂，陷入了永恆的黑暗。

他的夫人睡夢中聽到自家丈夫一聲慘叫，嚇得驚醒過來，轉頭看去，卻見到丈夫猛地坐起，雙眼直視前方。

「相公？可是做了噩夢？」她推了推方大少爺，可方大少爺應手而倒，兩眼凸出，臉上帶著濃烈的恐懼，竟像是被嚇死了。

她顫抖著伸手摸向他的鼻孔，然後發出一聲淒厲尖叫。

深夜當中，另外一個院子，也有尖叫傳出。

……

衛沛凝所在小院，石軒躺在小床上閉目調息，順便修煉道術，突然元識一動，感應到遠方發生的事情，於是嘴角勾出一絲微笑，機會來了。

石軒悄悄進入元芒大世界後，開始尋覓有氣運彙集的胎兒，畢竟自己要做的事情，就算沒有了排斥，也很容易遭到本方大千世界反噬，找個氣運濃厚的轉世，也能擋擋災，到事情辦完，估計就兩兩抵消了。

在經過天南省時，石軒發現了一個有著極強氣運的小沙彌，想著無言的那個法門需要佛門修士配合，所以就跟著他們往南疆去，一邊等著機會拐騙小沙彌，一邊尋找著孕婦。

到路過集義鎮，石軒本來化成紫霞在半空飛過，猛然發現破廟中衛沛凝肚子裡的胎兒有著不遜色於小沙彌慧遠的氣運，加上他們又是道門一脈，正是投胎的好人選，於是石軒就在小沙彌慧遠身上留下印記，自個兒在集義鎮等待著投胎時機的到來。

而現在石軒感應到的，就是慧遠身上印記傳回來的恐慌情緒。

……

在蠻荒巨林邊緣，有一處破廟，乃是當年佛門還算鼎盛時在此修建的，可惜現在佛門衰敗，大妖橫行，此處也就殘破不堪，內裡的佛像倒的倒，塌的塌，四面牆上充滿了孔洞，要不是頭上屋頂還算完整，卻是連避雨之所也無法充當。

聽著廟外嘩啦啦的雨聲，老和尚濟慈滿臉感歎地摸著半截金色佛像，像是對著身邊的慧遠，又像是自言自語地道：「當年老衲一人一缽，面對眾多妖獸，終於在這蠻荒巨林邊緣建起了這座禪林，自己也突破到了身識境界，想不到僅僅五百年，這寺廟就與老衲一樣，走到了末路。」語氣中有著懷念，也有著歷經滄桑的痛苦。

慧遠好奇地看著眼前破爛的大殿：「師父，這是您老人家建的寺廟？」

濟慈點點頭：「都是老衲一磚一瓦，一手一腳建起來的，可惜卻是荒廢許久。」

看著慧遠還殘存著些許青澀童真的臉龐，濟慈心裡隱隱作痛，「要不是我羅漢金身破碎，慧遠又是打基礎的階段，必須在塵世中修行鍛煉，何必冒險穿過這蠻荒巨林的邊緣，去南疆化外之地。大可以直接找一處深山躲起來修行，只要不開宗立派，修建寺廟，廣收弟子，這天大地大，朝廷根本找不到！」

一邊這麼想著，他一邊摸了摸慧遠的腦袋：「老衲連累你了，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慧遠憨憨地笑了笑：「哪的事！要不是師父您老人家收留慧遠，慧遠早就餓死街頭，談什麼吃苦。」

濟慈內心卻是自嘲了一下，要不是看慧遠根骨極佳，是修煉佛門功法的好材料，自己自顧不暇的情況下，哪還會去收留個小乞丐：「好了，我們休息吧，明早還得趕路。」哎，這蠻荒巨林可是非常危險的，就算是邊緣，有些妖獸也不是自己師徒能夠抵擋的，好在只繞這一段一天的路程，明日走上一截，就能穿出去，踏上去南疆的安全道路。

慧遠年紀小，體力差，早就疲憊不堪，聽了師傅的話，就縮在火堆前睡了起來。濟慈雖然修為被廢，但肉身因為曾經練就身識的影響，有普通入微武者的強度，所以趕路之後，勉強支撐下來守夜。

夜越來越深，風越來越大，吹得嗚嗚作響，周圍叢林裡，不時響起淒厲的妖獸吼聲，愈加襯托的破廟安靜無比，那冒著赤色火苗的火堆讓濟慈彷彿回到了少年時，初出飛來院，在凡俗中行走的日子，那時候的飛揚，那時候的喜悅，那時候的豪邁，時光如水，只餘一身蒼老與痛苦。

正當濟慈緬懷往昔的時候，夜風一變，變得安靜下來，本來此起彼伏的妖獸吼叫，統統都停止了，但風卻越來越冷，彷彿從盛夏一下來到了寒冬，就算有火堆取暖，慧遠也被生生凍醒了，迷茫地看著師父：「師父，好冷。」

濟慈卻是面色嚴肅地看著寺廟外，一字一句地道：「有利害妖物找上門了。」看樣子，至少是結丹的妖物，曾經的金身羅漢，這點兒見識還是有的。

似乎是為了配合濟慈的這句話，夜風再變，變得蘊含著強大黑色妖氣，從四面破牆的漏洞裡呼嘯著吹捲進來。

妖氣在火堆前匯聚，化成一個蒼老的青衣男子，臉上長滿了疙瘩，看起來是又猙獰又恐怖，他笑呵呵地坐在火堆旁，打量著濟慈和明顯被嚇傻了的慧遠，隨著他的出現，整個寺廟中的溫度再次下降幾分。

濟慈知道憑借現在的修為狀況，根本無法與這強大妖物相抗衡，甚至連對方吹口氣都招架不住，心中只有一個希望，看能不能找到機會將慧遠送走，口上很鎮定地道：「不知施主尋我師徒二人，可有何指教？」對於青衣男子的相貌，他沒什麼好驚訝的，這輩子見過的妖物何止百千，喜歡化形的奇形怪狀的可不在少數。

那青衣男子嘿嘿笑了兩聲：「本座遠遠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人肉香味，勾起了肚裡饞蟲，還想著是怎麼回事，於是就過來看看，原來是一個廢了的金身羅漢，難怪肉香濃於普通人許多。嘖嘖，本座一身吃肉無數，可從來沒吃過羅漢肉，不知道是不是特別美味，特別有嚼頭？」眼神中有著濃濃的貪婪。

濟慈沒想到會是這方面出了紕漏，真是哭笑不得，有些妖怪的特長和愛好根本讓人無從防範，歎了口氣道：「我這小徒，人小肉少，修為又低，肉質不美，還請施主高抬貴手。」

青衣男子看了慧遠一眼，撇撇嘴道：「本座還準備帶他回去，讓他好好修行，等到修為足夠了再吃掉。」

濟慈手中握著念珠，冷靜地道：「老衲雖然修為不再，但自爆之力還是有的，施主莫要逼人太甚。」

青衣男子頗為可惜地舔舔嘴唇：「早知道本座就不那麼廢話，直接進來吞掉你們二人便是。不過沒有被恐懼、害怕情緒灌注的肉體，可不夠美味，不過老和尚你覺得本座會不預防這一手嗎？」

濟慈臉色微變，原來剛才寒風吹過就著了道兒，將心一橫，嘴巴閉閉合合，開始誦念佛經，那本身毫不起眼、連青衣男子都沒有發現異常的念珠一個接一個散發出金色光芒，帶著許許多多萬字符，映照在青衣男子身上，將他定住了一個剎那。

同一時間，濟慈爆發出強大的力量，將慧遠從破洞扔出廟宇，自己合身撲上，背後浮現出一尊破碎的金身羅漢像，其在熊熊金色火焰中支離破碎。

「你的羅漢金身沒有完全破碎？」那妖物神識中怒吼道。

濟慈沒有回答，抱住這妖物，熊熊金色火焰將金身、肉身以及妖物一起籠罩住，心中想到，要是羅漢金身完全破碎，自己早就老死了，哪還會有機會成為廢人，剛才本想拿話誆住這見識不多的妖物，等慧遠逃得遠點，再施展這最後自燃金身的一招，想不到這妖物根本不給機會，只能冒險行事了，希望能殺死妖物，讓他不能追擊慧遠。

第十章 心有所念佛光降

慧遠被濟慈扔出破廟後，如同騰雲駕霧般就落在了地上。濟慈的力量分寸把握得恰到好處，他雙腳著地，站得穩穩的。

可慧遠並未逃走，而是轉身從破洞處看著破廟，看著金色火焰中表情安詳寧靜的濟慈，心中悲痛，不顧催促他逃離的眼光，就要翻過破洞，進去救援師父。

但這時，被金色火焰包圍的青衣男子，身上爆發出濃烈的妖氣，漆黑如墨，翻滾如水，不僅壓得金色火焰變矮變小，宛如風中殘燭，而且將廟外的慧遠凍僵在那裡。

慧遠眼睜睜看著廟裡的情況，可身體僵硬冰冷，拼了命地用力，也無法移動分毫，急切之中，慧遠心裡開始祈求神佛：「大慈大悲的佛陀、菩薩，你們顯顯靈吧，救救師父，要是能救了師父，慧遠從此青燈古佛，做牛做馬報答你們……」

「不是說當未來末法，有佛自天外天降臨嗎？為什麼師父都快死了，佛陀還沒降臨？！」年紀幼小的慧遠，將平時聽到的隻言片語統統混雜在一起，祈求了出來。

突然，無數星光在慧遠眼前匯聚，一個全部由星光所凝，寶相莊嚴，面目不清、掌托玉瓶的佛像出現，他聲音宏大、威嚴，似乎在慧遠靈魂的每個角落都響起：「心有佛法，則佛法常存，何來末法之世，慧遠，爾等佛門子弟，失了我佛慈悲之意，執念識神堅固，才有此劫。」

慧遠沒想到佛陀真的降臨，不過立刻狂喜起來，靈魂幻覺中頻頻磕頭，跟著那佛像的話語說著：「求佛陀救救我師父，弟子慧遠必定重拾我佛慈悲之意，光大我佛門。」

那無量星光佛像看著他：「要想重回正法時代，光大佛門，需得闖過諸般難關，才能再秉丹誠，重修善果，慧遠，你可願意？」

慧遠哪能不願意，於佛前莊重立誓，只希望佛陀能救助師父，反正光大佛門是師父畢生之願，也是慧遠看到諸位師兄師弟橫死之後隱藏心中的奢望。

星光佛像點點頭，未托玉瓶的那隻手一彈，就有無窮星光降下，看起來覆蓋整座寺廟，但每一顆星辰。卻是毫釐不差地落在那青衣男子的身上，和他緊緊挨在一起的濟慈半點兒皮毛也未傷到。須臾之間，那青衣男子就在無量星光中化為了灰燼。

佛像手指在玉瓶上再次一彈，飛出幾滴清露，化成甘霖，飄灑在金色火焰上。金色火焰被那甘霖一澆，直接全部熄滅，濟慈身上被燒得露出骨頭的地方，則血肉復生，新膚重長，本來在急速蒼老的面容，也漸漸停止下來，開始恢復。

不過濟慈早就陷入了昏迷，一時半會兒並未清醒過來。

慧遠看得目瞪口呆：「這，這莫非就是師父常說的，佛法無邊，生死人，肉白骨？！佛陀真是神通廣大啊。」

「慧遠。」那無量星光佛像宏大的聲音在慧遠耳中響起。

慧遠回過神來，拜倒在地：「不知佛陀有何吩咐？」

「你既然立誓要闖過諸般難關，重重險阻，以光大佛門，那就往東北而去，自何處始，則從何處起，返回飛來院，在飛來院後山，有一張琉璃佛主成道前所制的仙符，你要是能拿到它，對於你修行佛門功法，有著極大助益，日後等你成就菩薩果位，渡第三次天劫時，也是妙用非常。」無量星光佛像莊嚴悲憫地道。

慧遠知道自家師父出自飛來院，可沒想到飛來院後山居然有琉璃佛主的仙符，琉璃佛主何許人也，在年紀尚幼的慧遠心目中，絕大多數佛經上都有「如是我聞」，聞的就是琉璃佛主和彌勒佛主這佛門二主的微言大義，所以慧遠光是聽名頭，就知道那仙符的珍貴。

事物越珍貴，則危險越大，慧遠在這些年的生活中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克制住激動心情，恭聲問道：「不知此行有何危險？還請佛陀明示，要是真有琉璃佛主仙符，應該早就被人取走了才對。」至於飛來院現在的情況，慧遠聽自家師父說的很多，被一位厲害的大人物所佔，只能隱姓埋名，偷偷混進去。

「你還算聰慧，聽聞之後沒有魯莽行動。那仙符昔年被飛來院主持元通用來鎮壓一位敵人，又加持了大千世界氣運於其上，非常人能取走，我有一佛咒，你於那仙符百丈內誦讀，日復一日，總有一日，那仙符感你心意，就會自動投入你手中，這也算是對你的考驗。」無量星光佛像打出一道星光，落到慧遠識海，裡面一道佛咒，一本佛經。

《未來星宿道》？慧遠看到那本佛經上的名字，知道是佛陀傳給自己的無上正法，以期自己光大佛門，只粗粗看了一眼，就覺得博大精深，比起師父傳授的《珈藍經》玄奧不知多少，正要叩頭答謝，就見那星光佛像重新化成了無數星光，四散而去，只有一道宏大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傳你正法，望你秉持佛心，闖過重重阻礙，修得正果。」

星光散去，慧遠眼前景物頓時恢復了正常，發現自己正在寺廟破洞之外，看著裡面站立不動，唯一不同的是，那凍徹肉體和靈魂的感覺已經消失，舉舉手，抬抬足，完全沒事，再往裡面看去，剛才的青衣男子已經消失無蹤，自家師父濟慈躺在地上全然不動，不過呼吸平穩，臉色紅潤，倒像是多年沉痾一朝復原。

寒風沒有了，妖風沒有了，恐怖的青衣男子也沒有了，要不是慧遠自己站在廟外，腦海中那道佛咒和那本佛經歷歷在目，真以為是做了一場噩夢。

從破洞爬了進去，慧遠坐在火堆邊，看著師父怔怔出神，剛才那佛陀真是又威嚴又慈悲又厲害，比那些破爛的佛像強了不知道多少，不愧是末法時代才會降臨的佛陀。

過了一會兒，濟慈呻吟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頓時看到慧遠歡喜地撲過來，緊張地看了看四周，繼而鬆了口氣地道：「慧遠，當時叫你走，你怎麼不走？！咦，那妖物呢？」

濟慈最後的記憶就是燃燒殘存的羅漢金身，抱住那妖物，把自己壽元、生命本源統統融入其中一起燃燒，想要點燃業火，將其燒死，可惜只是殘餘金身，平時連佛法都無法使出來，此時又怎麼能催發得出業火紅蓮，在妖力反擊之下，自己直接就暈了過去，後來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慧遠喜悅非常地道：「師父，師父，您說的是真的，末法時代，真的有佛陀從天外天降臨，他只是隨手一彈，就將妖物殺死，然後灑出甘霖，你身上的傷就好了……」

「等等，等等，慧遠，你說什麼？佛陀？」濟慈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慧遠肯定地點點，將當時的情況描述了一遍，連那無量星光佛像的一言一語都複述了出來，他年紀小小，記性甚好，差不多一字不差，最後道：「佛陀說想要重振佛門，需要闖過道道難關，第一關就要從飛來院開始，去取那琉璃佛主的仙符。」

聽了慧遠的話，濟慈陷入了沉思：「是真的佛陀降臨，還是魔頭，或是外道裝神弄鬼？」在佛經上，可不止一次記載了魔頭化成各種人物，以期迷惑佛祖的事情，現在化成佛陀，騙騙佛門弟子，也是正常之事，不過他好處從何而來？現在佛門都那麼破敗了！

莫非是為了救那被鎮壓在後山之下的大魔頭？濟慈想起初入門時，聽到尚存的幾位菩薩談起過，在飛來院後山，鎮壓了一位大魔頭，幾百年前強闖飛來院，殺得飛來院血流成河，隕落了多位菩薩，才將其鎮壓，後來幾百年間，到飛來院被那位地仙攻破之前，有那麼幾位真人、人仙，想來救那魔頭，可惜都亡於菩薩之手。

如此一想，濟慈就有了懷疑，當時如果是自己看到，應該就能分出真假了，而且琉璃佛主的仙符，要是真能對第三次天劫有妙用，那自己的師父大慈菩薩就不會隕落了，於是他問道：「慧遠，那佛陀給了你些什麼？」

慧遠回答道：「一道佛咒，一本佛經。」先將佛咒念了一遍，濟慈沒發現有什麼問題，再一聽佛經，兩眼就睜大了：「《未來星宿道》？那可是彌勒佛主傳下的一門博大佛法，雖然其比不得彌勒佛主嫡傳的《無生白蓮應劫經》，但以它為根本道統的也有幾百支，比起飛來院的嫡傳功法強得太多，就算裡面有些支甚至連菩薩都沒有，可其在佛門根本大法裡，也算排得上號。」

聽著慧遠念下去，濟慈是聽得如癡如醉，佛法廣大，真是好生奧妙精深，這《未來星宿道》看來是真的！

聽到妙處，濟慈隨意一揮，就有一朵金蓮在其手上生出，讓他一下愣住，繼而激動地檢查起身體來，好半天，才驚訝中帶著呆愣震撼地道：「居然恢復到了意識的修為。不過羅漢金身卻是徹底沒了。」能在剎那間治好自己的傷勢，那修為肯定在菩薩級數，甚至更高。

一喜一驚當中，加上《未來星宿道》這門妙法，濟慈漸漸回想起整個元芒大世界佛門的歷史，好像就是從仙符拿來鎮壓那魔頭開始，整個佛門才漸漸衰敗，終至不可收拾，莫非那星光佛陀所言，從何處始，從何處起，就是這個意思？

第十一章 萬仞嶺上龍脈聚

濟慈越想越有道理，加上佛門已經身處絕境，任何一根救命稻草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這種心態下，不知不覺中，濟慈對於那佛陀降臨之事，由大半懷疑，到只有一點點懷疑。

片刻之後，濟慈摸著慧遠的頭頂，感歎道：「真的是，當未來末法，有佛自天外天降臨，而且《未來星宿道》確實是最符合這個意思的佛門正法。」眼眶中隱隱有些濕意，既是為佛門振興有望，也是為自己修為恢復大半，至少除了那燃燒金身之法外，有了自保之力。

想通此節，濟慈站了起來，面對剛才扔慧遠出去的破洞，恭恭敬敬跪下，如同參拜佛祖般叩頭：「多謝未來星宿佛，讓濟慈恢復到意識的修為，也讓濟慈看到重振佛門的希望。」慧遠跟在他後面一起磕頭。

「好了，慧遠，我們天明就啟程回飛來院吧，到時候難為你了。」濟慈可不敢進入飛來院附近幾萬里，否則自己佛門意識修士的身份可瞞不住那位二劫地仙，只有慧遠這種連眼識都未開，還在強身健體階段的小沙彌，方才能有望混入飛來院，自己則只能在幾萬里以外的城池裡做些策應。

慧遠點點頭，表情堅毅地道：「慧遠既然在佛陀面前立誓，就一定要拿到那仙符，師父不用擔心慧遠，慧遠一定小心謹慎，絕對不盲目行動。」

……

石軒收回元識，剛才在千里之外的蠻荒巨林邊緣扮演佛陀可扮得不太像，究其原因在於自己只是模擬的《未來星宿道》上聚集星光的手段，根子上還是道門正宗，加上佛經也看得少，假裝佛陀說話沒那個韻味。

好在只是騙騙慧遠這個小沙彌，換了濟慈，肯定當場就被識破。

無言的法門相當取巧，其認為那氣運鎖住仙符，只是為了防止別人揭開，是防外不防內，而且內裡那仙符乃是佛陀這天仙級別大能所畫，根本不是這點氣運能將其鎖住的，若是能念動佛咒，吸引仙符自動過來，氣運就無能為力了。

而這段佛咒據說就是當年琉璃佛主講道時最常誦念的一段，也是佛門攝取器物的高深咒語，所以若是能有一位佛門正宗修士持此咒，誦念千遍萬遍，在那仙符無主的情況下，未嘗不能讓仙符來投，這佛門修士的修為越高，可能越大，需要誦念的次數越少。

這也是無言為什麼會以此為依仗來與石軒討價還價的原因了，若是倉促之間貿然找其他菩薩，很容易被對方廣邀同門，甚至惹出二劫三劫的菩薩也不一定，畢竟仙符用來修煉是可以大家共享的，就如小千世界一樣。哪像與無言這種因為某些原因，一早打定主意準備吃獨食的傢伙合作來得沒有那麼擔心。

至於菩薩以下修為的，不唸咒一兩個月，甚至幾年，幾十年，根本不能吸引仙符，那位二劫地仙哪會給他們如此多的時間？

當然，無言也是自負實力，覺得天地山河圖只能困住他，一時半會兒無法奈何他，若自己將要力竭，再當機立斷開口求饒，發下誓言也不遲，主要就是為了爭取更好的待遇，後來他的菩薩金身抵住天地山河圖的襲殺也證明了他對實力的判斷非常準確，要知道當時他連本命法寶也未使出。

可惜他沒有渡過第一次天劫，沒有心血來潮的能力，加上被困圖中，感官受到影響，對於危險的降臨有些遲鈍，而且他萬萬沒想到石軒身上有一件純陽法寶，讓他連開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就化為了灰灰。

說起來，無言也是一個窮光蛋，除了菩薩金身和本命法寶外，只有《未來星宿道》這本佛經有些價值，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成就的菩薩果位。

對於無言的法門，石軒的評價是成功可能不超過三成，太過理想化，就算真有效果，唸咒那麼多次的情況下，二劫地仙返回來了怎麼辦？還不如前面做好準備，到時候四象滅世劍一斬開來得痛快。

所以石軒只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讓慧遠前去，要是真能撞上那三成的可能，自己也不用多費周折，冒上一定危險，反正只要到時候劍通慧脫困，功勞怎麼也得算在自己頭上。

石軒對慧遠說的話則是真是假假摻雜，真的就是佛門氣運轉變由仙符鎮壓劍通慧開始，若他能取下仙符，其上的氣運失了目標之後，自然回轉，會讓整個氣運重新改變，就算佛門恢復不了鼎盛時期的狀況，偏安一隅還是能辦到的。

假的自然就是那張仙符對於第三次天劫有妙用，不過就連無言這首先發現那張仙符乃佛主所制的傢伙，都只肯定其對佛門修行有作用，對於是否能鎮壓心火，那就既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全憑猜測。

不過，以慧遠的修為，就算在未來四五十年內，連開眼耳口鼻身五識，也至少要差不多同樣多的時間才能見效。

……

收回心思，石軒恰好聽到寂靜夜空中的那兩聲尖叫，同時顧滄海和衛沛凝也被吵醒，兩人神識和靈覺展開後，表情奇怪地看著石軒：「表哥和表侄於夢中驚嚇致死。」像是在問是不是石軒你幹的，不過兩人相信石軒肯定是事出有因，否則堂堂一位高人，犯的著對付兩個凡人嗎。

石軒淡淡道：「他們出首密告，引來陵辛府張副將埋伏於院子外，被我打發掉了。」

衛沛凝怒氣上湧，本以為這兩位親戚最多是怕被牽連，想讓自己等人快點離開，這倒是情有可原，但想不到他們歹毒如斯，半點兒沒將情分放在心上，現在這種結局真是罪有應得，於是恨恨道：「死有餘辜。」

石軒只是隨手而為，根本沒將那兩人放在心上，甚至連直接出手都不屑為之，只是讓他們沾染了點地獄道氣息。

「不過我們留在此處有些不妥當，畢竟那副將消失於附近，說不定會引來追查，加上舅舅死了兒子和孫子，只剩幾個重孫，恐怕會反目。」顧滄海提議三人連夜離開，然後離開前消除方家的記憶。

可他說話的時候，石軒已經順手將此事做完，開口道：「我剛剛消除了整個鎮子的人關於我們三人的所有記憶以及其他痕跡。」

但石軒對連夜離開沒什麼意見，好歹失蹤了一個副將和那麼多高手，陵辛府肯定要有一場大震動，說不定會引來鎮南王這位人仙。

顧滄海和衛沛凝一愣，沒想到石軒會如此快，如此輕鬆，說話間就將這件事做完，兩人以及兩人上一輩，都未見過元神真人，對於元神級數的實力全憑道書猜測，此時方才覺得石軒實力的深不可測和神通廣大，同時重拾了一些對道門修行的信心，至少成就元神後，不比武道人仙差，因此對於自家修行的目標更加明確、更加充滿了期待。

之後一家三口連夜離開了集義鎮。

……

萬仞嶺，天南省與王朝腹心繁華所在的分野之處，其狀似游龍，山林陡峭，最高處足有萬丈，乃南國形勝之地，據說乃是王朝五大龍脈之一。

許多年前，道門、佛門興盛之時，萬仞嶺上有著為數眾多的門派、道觀、寺廟，可如今除了一些大門大派所在被武道修士佔據外，其餘全都荒廢，只有破敗的建築，作為來往行人避雨歇腳的地方。

一隊官差押送著十來位蓬頭垢面的犯人走進了一處破舊的小道觀，領頭的先天高手道：「本想翻過這小嶺進府裡過夜，想不到遇到暴雨，咱們今晚就在這小破觀落腳吧。」他凝練了罡氣，倒是不怕暴雨，可手下這些官兵，修為參差不齊，在這種環境中無法強行翻山。

手下幾十位官差歡呼了一聲，有的在犯人背上踢了一腳：「你們這些修煉邪法、妖法的，還不趕緊去給本大爺生火！」

那十來位犯人中，有八九位是和尚，剩下則是兩男兩女，他們聚在一起，像是關係匪淺。

其中那位清秀少女一邊撿著地上稻草、破木，一邊小聲地向其餘三人道：「爹，娘，大哥，現在怎麼辦？難道就這麼被押到天南省殺掉？」表情惶恐不安。

那中年男子，頭上髮髻被打散，身上道袍則到處都是破洞，安慰女兒道：「秀秀，不要怕，爹爹聽說那些武道修士在神意之前，對於丹藥很是依賴，可煉丹上卻是比不過咱們道門修士，你爹爹我又恰好擅長煉丹，所以我們頂多為奴為婢，不會送了性命的。」

少女秀秀還沒來得及回答，那領頭的先天武者房景卻是笑著走了過來道：「想不到吳老兒你倒是有些見識，早知如此，何必帶著家人躲進萬仞嶺中呢？害得本捕頭要進山搜捕。這位小娘子，其實你只得養氣期的修為，還算不得道門修士，改邪歸正為時未晚，本捕頭看你如花似玉，不若給本捕頭做個小妾，本捕頭保你一家平安。」一邊說一邊就將手往少女的臉蛋上摸去。

吳恩秀雙眼圓瞪，向後一仰，避開了房景的手，連退幾步，房景見狀大怒：「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倒要看看你從不從！」上前封住吳恩秀的穴道，就要將她往道觀後院帶去。

而另外的吳家三口，則被另外的官差給按住，身上又帶了封禁靈魂之力的枷鎖，只能滿面漲紅、雙目盡赤地看著房景。

這時，大風吹過，道觀之門吱呀一聲打開，走進來一男一女，男的身著青衣，玉樹臨風，女的披著白色披風，嬌美可人，懷中抱著一個胖嘟嘟的嬰兒，看起來像是畫中神仙伴侶，出塵脫俗。

第十二章 來來往往如集市

拉住吳恩秀的房景目光一凝，雖然外面暴雨連綿，風急雷響，但對於自己的靈覺影響並不大，方圓幾百丈內，就算飛過一隻蚊子，自己也能知曉，可這對夫婦卻是無聲無息就出現在了門口，自己的靈覺半點兒異常也沒有發現。

就算自己剛才有些色慾沖頭，可到了先天境界，靈覺外放已經是本能，除了特定場合，主動收起來外，不可能忘了施放靈覺，所以，房景一下就明白遇到高手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級數的高手。

丟開吳恩秀，房景拱手道：「不知兩位朋友如何稱呼，在下甘南府捕頭房景，奉命緝拿修行邪法的妖人。」

那青衣男子微微笑了一下：「在下是來吃罰酒的。」竟然是在回答房景之前對吳恩秀說的那句話。

房景面色一變，明白遇到了道門高人，週身靛青色罡氣一裹，就要衝天而起，亡命而逃，只要能逃過此劫，將消息稟報上去，自有神意高手、煉竅宗師等來對付這對夫婦！

可卻有一道湛藍色劍光猛地出現，後發先至，僅僅圍著他的罡氣一繞，就見到靛藍散去，頭顱落地，房景臉上帶著深深的不甘心。

那道劍光其勢未盡，化成游龍，在十餘位官差脖子處一劃，十幾顆頭顱就整齊掉落。

藍色劍光飛回，房景和官差的身上冒起了熊熊火焰，轉瞬之間，連一點衣物也未留下。

這番變化出乎吳家四口和那七八位和尚意料之外，呆愣愣地看著那青衣修士將官差全部斬殺，而且僅僅只用了一個呼吸，真是輕鬆至極。

「可是，可是我道門前輩？」吳正奇顫抖著聲音，激動地問著那對神仙眷侶，能這麼輕鬆就殺掉先天武者，那至少是神魂期的前輩了。

自己機緣巧合下得到一部道書，從此沉浸其中，自詡為道門一脈，可正逢道門衰敗，修行幾十年到現在，卻是連個引氣修士都未見過，只能自己臆想，在靈山秀水之間，有著強大的道家門派，裡面都是能飛天遁地，打得武道修士落花流水的高人，想不到在自己最絕望、最無奈的時候，居然出現了厲害無比的前輩修士。

顧滄海有些感慨，沒想到這種氛圍下，依然有嚮往大道的修士，於是沒有隱瞞地回答：「正是道門一脈。」隨手彈出幾道真氣，將這些人的枷鎖一一打落。

離開集義鎮後，顧滄海、衛沛凝按著石軒所言，往北而去，準備離開天南省，不過擔心暴露了行藏，兩人是很少使用遁光，石軒也沒催促，畢竟這裡有鎮南王坐鎮。

一路之上，有閒暇時光，石軒就給顧滄海和衛沛凝講解《道華經》。

石軒本身修煉的是無上大法，又見識過另外一門無上級數的功法以及遠遠高於道華經的《神霄真法》，甚至連外道元神之法也通曉數門，加上元神真人與天地法則結合，對於道法的理解更加深刻，讓顧滄海和衛沛凝常常聽得心花怒放，偶爾還會喜不自勝地站起來來回踱步，頗有點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感覺。

只是顧滄海常常有些奇怪之感，別人都是亦師亦父，怎麼到了自己這裡卻變成了亦師亦子，真是又好笑又無奈，每每自己和夫人盤腿坐於一邊，看著另外一邊同樣盤腿坐著的白嫩嫩嬰兒，口中講出諸般妙法，這種感覺就愈發強烈了。

當然，一旦開始聽道，顧滄海就沉迷其中，如癡如醉，哪還顧得上感覺好笑無奈。

直到私下裡，顧滄海與衛沛凝閒聊時說起這種感覺，才被衛沛凝一句話給點醒了，「學無先後，達者為先」。想不到平時大大咧咧的妻子居然有這番見識。

準備從偏僻小路翻過萬仞嶺時，遇到暴雨，顧滄海和衛沛凝本想趁此機會，一鼓作氣，施展遁光過山，可偶然間發現了道觀裡的事情，那些被拘禁的修士淒慘的遭遇，讓兩人想起了前些時候被屠殺的道華門弟子，查探周圍沒有危險之後，就進廟殺官救人。

石軒除了給出建議往哪走之外，就只是講解道經時才會多說話，平時對於他們的決定、行事都沒有干涉，除非前方有巨大危險，畢竟要是他們習慣了依賴自己，希望自己做主，那麼在道法修為上就難有寸進了，蓬萊派在這一點上，一向都是如此提倡的，效果也很好，過個幾年，等他們二人沉澱下心情，就可以開始遊歷磨礪道心，或是尋求金丹機緣了。

吳正奇、吳恩秀和楊雁飛、吳恩明，解脫枷鎖後，看著眼前救命恩人，齊齊拜倒在地：「多謝前輩救命之恩。」那些和尚有樣學樣，叩頭答謝。

衛沛凝抱著石軒笑吟吟地看著丈夫處理眼前的事情，自從宗門被破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等人實力的強大，相對眼前這些弱小而言。

起身之後，那些和尚不敢叨擾，去了一邊休息，預備天明雨停就離開，日後是藏入深山，還是還俗討生活，就不得而知了。

吳正奇用崇敬地眼光看著這對前輩夫婦，他們真是一派高人風範，心慕道門的吳正奇內心是一片火熱，唯唯諾諾站在一旁，不知該如何與這兩位高來高去的前輩套近乎。

他思前想後，偷偷與夫人、兒女商量一番，楊雁飛自然任憑丈夫做主，吳恩明和吳恩秀則是被顧滄海那一劍所折服，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有這麼出手的時候，那些武夫們打來打去，哪有如此瀟灑。

於是四人猛地再次跪倒：「求前輩收留我等，我等願意為奴為婢。」除非自廢修為，否則要麼躲進深山，要麼就是被朝廷抓捕，要是能托庇於前輩門下，潛心修道，那才不枉此生。

本來他們商量的時候，顧滄海和衛沛凝就已經聽到，正要直接拒絕，可轉念想起，脫離了天南省，離開鎮南王駐守範圍，只要不去東郡省、西疆省和京師，其他省的府城、縣城只要小心一些，憑自己兩人的修為，根本不擔心被發現。

而吳家四口能在如此氛圍裡還一心向道，也算是道心堅定，既然想要復興道門，重建宗門，多留下種子，也是應有之意，當然，自己兩人還要歷練道心，卻是無法托庇他們，只能傳其真法，叮囑其隱姓埋名，不得暴露修為。

東郡省是人仙和大妖開戰的主戰場，那裡有一位一劫地仙（征東王），兩位人仙（安東王、定東王），對面則是三位一劫大妖，兩位普通大妖，看起來朝廷這邊完全落於下風，可飛來院就在東郡省，所以那五位大妖反而常常被攻打得淒慘無比，依靠當年從道門搶來的唯一一張仙符，布下仙陣，五妖合力，才沒有隕落在那位二劫地仙手上。

不過那位二劫地仙，專心修煉，準備天劫，出手次數很少，倒是讓他們有時間喘口氣，於是東郡省一直僵持不下。

天南省，鎮南王這位人仙面對一位普通大妖，因為朝廷積蓄豐厚，實力也略勝對方，所以鎮南王是游刃有餘，慢慢剷除那位大妖的羽翼，並且順手除了不少遷到南疆的佛門、道門。

西疆省，是定西王這位一劫地仙面對青狼王，可他實力遜色於青狼王，被壓制得很厲害。

就是因為距離成功只差一層薄薄窗戶紙，青狼才想著去邀請別的世界的元神真人或是人仙、大妖來助陣，其他可都沒起過這心思，暫時還是平局的情況下，你請我也會請，平白多了人來分功德，只有青狼這個與其他大妖不睦，我行我素的傢伙才不計較這些。

京師則是眾多武聖匯聚。

確定了心思，顧滄海才用神識對吳家四口道：「我夫婦二人目前居無定所，四處飄蕩，也沒心思帶著別人。」在吳家四口傷心的眼神下，顧滄海話鋒一轉，「不過我見你們道心堅定，倒是可以傳授你們一些道法，並講解一二。」

「可是前輩，我們現在窮途末路，天大地大，不知該往何處去？還請前輩指條明路。」吳正奇有些驚喜又有些擔心地問道。

顧滄海笑道：「你們這是一葉障目，明日我護佑你們翻過萬仞嶺後，只要不在別人面前施展道法，不去府城或大城池之中，就在一般小縣城裡或是鄉下安心生活，修煉之時多佈置屏蔽氣息的陣法，就不用擔心被人發現了。」

吳家四口之前是被追怕了，現在一想，確實是這麼個道理，也就放下心來，欣喜地對顧滄海叩頭，算是半師之禮。

講了會兒道法之後，顧滄海見四人疲敝，就吩咐他們先歇息，吳恩秀正好挨著衛沛凝，看著衛沛凝風姿極佳，外貌甚美，不由遙遙出神，覺得這就是自己修煉的目標。

衛沛凝見吳恩秀表情奇怪，不由笑著問了一句：「恩秀姑娘，你在想什麼？」

吳恩秀臉色一紅，支吾道：「我看小公子丰神俊朗，真是人中之秀。」

吳正奇聽到這句話，為了討好顧滄海夫婦，也隨著誇讚道：「小公子確實不凡，那麼大的雨，那麼大的雷，剛才還死了官差，依然定若常人，日後必然前途無量。」

衛沛凝和顧滄海相視苦笑，你們覺得我們夫婦是世外高人，是道門前輩，但實際上這小嬰兒才是貨真價實的高人前輩，可惜世人多重外表，難見真人。

石軒則是在激發四象滅世劍，閉目感覺萬仞嶺的氣運龍脈彙集，天南之地的大地、人道氣運大多交集於此，形成了一條狀似龍形的氣運長河，與另外三條龍脈齊拜京師龍脈所在，使那條氣運龍脈更加恢宏博大。

突然，元識之中發現幾十道遁光，追逐著往這邊而來，石軒不由好笑了一下，這裡成來來往往的集市了。

第十三章 烏雲如幕現大洞

莫非是自己現在尚未開始破壞龍脈，此身的氣運目前相當於一劫陽神真人，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的事情圍繞自己發生，然後讓自己連手都不用動，看著雙方拼到兩敗俱傷，就可以施施然過去撿些便宜？

石軒莫名冒出這個念頭，這可不是好事，自己現在需要的是低調行事，暴露了身份，可是會受到人仙大妖群毆的，加上這些人仙、元神級數以下的便宜，自己也看不上眼，一念至此，石軒用四象滅世劍將自己的氣運壓制到了正常。

天空中是二三十道遁光追逐前面一道遁光，不過那道金色遁光很快，後面只有一青一白兩道遁光能夠跟上，其餘遁光都被遠遠拋在了天邊。

眼看前面四道遁光劃破長空，就要越過萬仞嶺，可這時，萬仞嶺某處高峰上，突然升起一個巨大的黑龍虛相，朝著那金色遁光呼嘯而去。

金色遁光不得不停了下來，半空中浮現出一尊高達百丈、耳垂闊大、身穿袈裟、前額突出、怒目圓瞪的金色羅漢像，羅漢手中持著一根金色韋陀杵，週身金花亂墜。

他揮著韋陀杵，遙遙往黑龍虛相打去，那韋陀杵迎風便長，化成幾里大小。其上九道金環互相碰撞，發出一陣清心寧神的禪音，讓黑龍虛相不由自主地遲緩了一個剎那，然後黑龍虛相就被宛如高山巨柱的韋陀杵結實地打在身上。

黑龍虛相倒飛出去，內裡如同水波搖晃，動盪不定，高峰上則響起了蹬蹬蹬的巨大腳步聲，看樣子是受激之下，不由自主地後退三步。

金身羅漢雖然實力不凡，勝過黑龍虛相許多，但被其阻了這麼一阻，後方那一青一白兩道遁光就趕了上來，一個化成青鳥虛相，一個化成白虎虛相，齊齊撲向金身羅漢。

見狀，金身羅漢不敢怠慢，一手揮杵打向青鳥虛相，一手結印，憑空幻化出現一個金色巨缽，底上口下，就向著白虎虛相蓋去。

青鳥虛相雙翼一個扇動，就捲著鋪天蓋地的青色颶風，纏住韋陀杵，並且不停發出輕鳴之聲，緩和由韋陀杵帶來的亂人心神，讓生不出爭鬥情緒的禪音。

而白虎虛相則是帶著鋒銳凌厲的氣勢，發出巨大吼聲，直直迎向那金色巨缽，巨缽上閃現的金色禁制，在白虎虛相的攻擊下，紛紛瓦解破裂。

此時，黑龍虛相已經反捲過來，身周是漫天的藍色巨浪，拍打向金身羅漢，金色羅漢立刻於背後顯化出一朵金蓮，放出萬丈金光，抵住那黑龍虛相和藍色巨浪。

一時之間，雙方僵持不下，不過金色羅漢看起來已經是手段盡出，那三個虛相則是略有保留，防備著對方最後的博命底牌。

他們相鬥之處雖然距離破道觀足有幾百里，但打鬥產生的餘波和狂風，則是將這道觀的屋頂整個吹飛，讓道觀裡面的眾人直接看見了漆黑的夜空。剛才的烏雲，剛才的暴雨，在這方圓幾百里全部消失，就像天空被捅破了一個大洞一般。

直到這個時候，包括顧滄海、衛沛凝在內的眾人，才發現了天上巨大無比、顯眼至極的金身羅漢、黑龍虛相、白虎虛相、青鳥虛相和他們之間的激烈爭鬥。

一波波驚天動地的攻擊和防禦，把吳正奇、吳恩秀一家，以及那些和尚們，看得目瞪口呆，膽戰心驚。

「白額巨虎管空。」顧滄海和衛沛凝似乎心有靈犀般，同時咬牙切齒地喃喃自語，正是此人領著眾多武修，打破了落霞山道華門，殺死了自己父親和娘親。

石軒聽他們二人提起過這件事，所以知道白額巨虎管空其人，不過他們的仇，最好還是由他們自己來報，這同樣也是道心修煉的一環，否則自己出手的話，現在稍稍動念，就能讓那管空莫名其妙死在金身羅漢之手。

這番打鬥，實在看得石軒是沒有興致，那金身羅漢不知道是不是走的肉搏路線，分外喜歡揮舞他那韋陀杵，其餘的神通道術只用了護身金蓮和渡敵金缽，要不是現了羅漢金身，石軒差點以為他是武道修士。

佛門修士雖然自菩薩之下，同樣分成七個境界，但與道門的分野卻是不同，道門是金丹為界，丹成無悔，實力也劇增。

佛門則是以羅漢金身為界，眼耳口鼻身意，每開一識，就能出現一種對應階數的天賦小神通，凝聚羅漢金身時，則是六識合一，天人交感，產生末那識，直接出現三四種六階以上的神通道術，並且羅漢金身本身的實力也相當於六階道術。

只是現在這金身羅漢，卻是以肉搏為主，所以石軒判斷他的幾門神通道術，除開那金蓮和金缽外，應該都是和肉搏有關，倒是一個好生兇猛的羅漢，不過這樣的話，就失了道術上面的靈活多變，而這恰恰是對付武道修士的一個好辦法，這般硬碰硬，簡直就是挑戰對方的最強項。

武道修士同樣分成七階，分野與佛門相同，以凝練武相為界。鍛體、養氣、入微這三個階段，與道門相差彷彿，只是不用去觀想，通過修煉武道功法，使靈魂與肉體慢慢調和、融洽，等到靈魂肉體初步結合，就能感應靈氣，進階先天，凝練罡氣。

其後必須修煉出武道意志，不管是刀意、劍意、還是拳意，再將其與罡氣結合，昇華出神意，對罡氣如臂使指，接著就是修煉與自己武道意志相符的竅穴，使肉體變得更加強大，與罡氣融為一體。

武相則是三魂七魄盡數融入肉體，激發竅穴，天人交感，神意於虛空中凝練出武相，根據各人不同，武相威力在道術六七階之間，之後還能慢慢修煉增強，到了相當於九階道術圓滿的實力，就要將武相與肉體合一，踏入生死玄關，進軍不死人仙的境界。

此時，與那金身羅漢相鬥的三個武聖之中，以白額巨虎管空實力最強，武相只差一點，就能達到九階的程度，青鳥、黑龍則相差不多，都是剛剛八階道術的實力。

而那金身羅漢，一身神通道術都是近乎九階，本命靈器更是已經圓滿，相當於半法寶的程度，所以直面他韋陀杵的青鳥武相，開始很有些狼狽，靠著自己的本命靈器青闕劍，以及白虎武相的本命靈器斬龍刀過來相助，才將局勢扳了回來。

衛沛凝和顧滄海相視一眼，都看了對方眼裡的刻骨仇恨，可兩人都知道現在不是報仇的機會，先不說是那金身羅漢處在下風，就算是管空被人圍攻，以他們兩人的實力也插不上手，術法、法器根本連分對方心神的作用都沒有，撓癢癢都算不上。

顧滄海的雙拳，衛沛凝抱著石軒之外的單手，握了又鬆，鬆了又握，連續幾次，才同時長歎一聲，按下心思，準備以自身修煉為主，不能讓報仇蒙了心智。

看到這一點，石軒略微欣慰地點點頭。

到了這個時候，遠方的幾十道遁光終於趕了過來，吳正奇、吳恩秀以及那些和尚們也回過了神來。

那幫和尚回過神來後，直接跪倒在地，對著被人圍攻的金身羅漢不停磕頭，口中嗡嗡嗡小聲念個不停，大抵上不外乎，羅漢現世，佛門復興有望；羅漢大展神威，降妖除魔……

吳正奇一家則是呆愣愣地想著，不知身邊的兩位前輩高人，可有半空中羅漢、武相那般厲害，毀山滅城不在話下。

趕過來的幾十道遁光，在半空中一一現出身形，領頭的是一位年輕公子，他朗聲笑道：「想不到當年飛來院走脫的兩大羅漢之一的金杵羅漢，居然會自降身份來刺殺本官，還好本官身邊常年至少有一位武聖保護，否則非著了你的毒手，將堂堂羅漢的面子丟盡了。」他的實力插不上手，只能用言語來分金杵羅漢的神。

至於他身後的武道修士，則不管有沒有用，將罡氣、本命法器等使出，攻向金杵羅漢。

「哼，卓天南，你殺了我佛門多少弟子，本座不過討回點公道而已。」那金杵羅漢恨恨開口，手上並不鬆懈，依舊與三位武聖戰個不停。

卓天南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哈哈大笑：「金杵羅漢，你別的地方不跑，非往萬仞嶺跑，難道你不知道本官父親大人經常在此處修煉嗎？真是找死！」

聽到鎮南王可能在此處，金杵羅漢內心難免產生了一些波動，出現了一絲破綻，被白虎武相抓住機會，撲了上去，躲過金蓮佛光，一爪拍在他的前胸，打得是金光四溢，金花亂飛，從天而落，落下地點就在道觀百里之內。

三位武聖哪會顧及道觀裡的眾人，武相威力全開，配合本命靈器，鋪天蓋地就往暫時失了反應的金杵羅漢打去，其威力餘波將道觀籠罩在內。

歎息一聲，石軒見其威力餘波也不是道觀眾人能抵抗，正要出手擋住，忽然，遠處龍脈中搖搖傳來一道威嚴、厚重的意志，將自己鎖定。

居然有人憑借龍脈氣運和本身實力，躲過了自己的元識探查！

第十四章 氣運壓身萬山蓋

想不到自己會出現這種疏漏，不過石軒細想起來，那龍脈中的人仙，應該不是專門埋伏自己，而是本身就一直在那裡，可能是借助龍脈調和，修煉功法、秘法，或是溫養法寶等，並將氣息完全收斂。

而且修煉武道的人仙，對於本身的掌控更強，隱匿氣息的能力要高於同階元神真人，加上被龍脈氣運遮擋，石軒的元識沒有發現，也算是情理之中。

而後石軒激發四象滅世劍也僅僅只是觀察了龍脈氣運走向，看到四條龍脈齊拜京師龍脈，京師龍脈與飛來院隱隱勾連，就收回了注意，並未深處其中，所以，與這位人仙相逢道左，只能說是一場意外。

當然，僅僅是石軒沒有發現他，若是他想偷襲石軒，也是力不可及，因為其只要一離開龍脈，就會被石軒的元識發現。

此時，雖然被威嚴、厚重的意志鎖定，但石軒也不可能任由三大武聖的攻擊打到自己等人，念頭一動，白虎武相、青鳥武相、黑龍武相，就猛地就失去了控制，直往天邊飛去，看得旁邊修士們時愕然不已，怎麼好端端地往地上打去，化了個美妙弧線後，就變成了斜飛。

三大武相撞到了遠處高峰，發出轟隆巨響，然後高峰垮塌，而他們的本命靈器，則是在空中歪歪斜斜地飛著，彷彿是初次御使法器。

龍脈中的人仙，跨出一步，右手成拳，離著幾千里的距離，向石軒隔空打來。他揮出這一拳的時候，在石軒感覺中，他變成了一座巍峨的高山，厚重古樸，撐天連地。

隨著這一拳的揮出，那龍脈氣運翻滾沸騰，宛如真龍一般，融入了他的拳意當中，咆哮著向石軒撲來，方圓萬里內的所有生物，都感覺到一種來自心靈上的壓力，欲膜拜，欲跪倒，欲臣服，並且心煩意亂，就算是意動而施的武相，都好像難以使出。

而且這一拳中似乎還蘊含了萬座高山，黑壓壓、沉甸甸，使得天低欲傾。

一拳之下，氣勢如斯。

拳未至，那種沉重壓力已經籠罩在石軒上方，除了顧滄海和衛沛凝被石軒護住外，周圍人等全都拜倒在地，就算是顧滄海，因為站得稍微遠了點，氣運也是被壓制得很厲害，膝蓋不停抖索，似乎就要跪倒，可他意志很是堅定，居然強忍住了，就這麼直直立著，嘴唇都被咬出了血。

說時遲，那時快，剎那之間，凝成實質的拳意，就穿過了幾千里距離的一半，這時一道赤、青、白、黑，又放佛混沌色的劍光，沖天而起，激起漫天光華，後發先至，與拳意相撞。

在顧滄海、衛沛凝、卓天南等人眼中，世界似乎一下就失了色彩，只餘黑白二色，沒有聲音，沒有風，沒有時光，就像一剎那靜止了一般。

然後極大的暴風肆掠，將感官恢復的同時，也吹得在空中的修士四散而飛，有不少修士撞到山峰上，變成了肉泥，只有三位武聖和卓天南靠著一件靈器，勉強定住了身子。

暴風很快停歇，接著又傳來絕大的吸力，碎石、破峰、巨樹、剛才沒定住身體的修士等不停向著中心飛去。

卓天南等人拿眼看向幾千里外，只見中心處，方圓千里範圍的山峰全部消失無蹤，只餘下一個幽深、黑暗的恐怖巨洞，巨洞在急速縮小，那絕大的吸力就是其傳出來的。

一擊之下，方圓千里不僅夷為了平地，而且連空間都似乎被打碎，這是何等的威力，何等的恐怖。

三位武聖和卓天南呆愣地看著那個巨洞，心中都生起了一股濃濃的懼意和後怕，要是這兩位不是隔著幾千里交手，交手的地方又在中央，距離自己等人足有一兩千里，恐怖現在自己等人已經神形俱滅，屍骨無存，甚至只需要稍微靠這邊幾百里，就難以避免被吸入巨洞的後果，除了卓天南身上有護身之寶外。

直到此時，卓天南才明白了自己父親的冷酷決斷，該出手時就出手，絕對不會管場中央有沒有自己的兒子，他是不是會在交手的千里範圍內。

石軒沒想到，對方居然能接下自己的二階仙術四象滅世劍，剛才被他鎖定時，其意志中並沒有渡過第一次天劫的陽和、溫潤、內斂，只是普通人仙，沒什麼可能接下四象滅世劍，尤其四象滅世劍中蘊含的滅運克制氣運，毀滅能毀滅物質，毀滅空間等。如果說五行滅仙劍是單個殺戮之劍，四象滅世劍就是範圍毀滅之劍。

但對方卻借助融合於拳意中的龍脈，源源不斷地抽取天南大地的力量，將自己相當於一階仙術的拳意增強到了近乎二階仙術的地步，方才擋住了石軒的四象滅世劍。

不過就算如此，四象滅世劍的威力也勝過那位人仙的拳意少許，兼且克制對方，所以石軒並未不適，對方卻是不由自主小小退後了半步，顯然落了一點下風。

由此，雙方這一番交手，產生的後果，不僅出乎了石軒的意料，也出乎了對方的預料，他也應該是自負有相當於二階仙術的拳意，覺得能穩壓石軒這個元神真人，並且能控制戰鬥規模。

「本以為只有《寶錄》這種無上功法上才有能越階修煉的仙術，想不到其他人也能有秘法，暫時地提高仙術、拳意等的威力，人真是不可自大，不可輕視別人。」石軒心中感歎道。

但這位人仙的秘法，只能在位於龍脈核心處時，才有這種極大的提升，平時，最多憑借龍脈氣運壓制，高於一般仙術，達不到近乎越階的效果，說起來，和借助仙陣有異曲同工之妙，要想克服這點，除非將整條龍脈都煉化入自己拳意，只是到時候整體實力就必定達到了第一次天劫降臨的程度，所以也談不上越階，頂多是有助於渡劫。

莫非，這位人仙打得就是這個主意？

從孔然給的和自己收集的資料來看，元芒大世界練就高山拳意的人仙只有鎮南王卓一平，看樣子，他真是雄心勃勃，煉化整條龍脈後，第一次天劫就能比較輕鬆渡過，甚至對於第二次天劫也有些幫助。

這一次交手之後，石軒和鎮南王都並未再次出手。

鎮南王錯估了石軒的實力，只能借助龍脈力量勉強撐個平手，並無勝算，自然不想性命相搏。

石軒面對躲在龍脈中的鎮南王，也沒有短時間內斬殺的把握，真要打下去很可能僵持，使用那威力奇大的底牌又近乎同歸於盡，加上鎮南王煉化龍脈，能改變龍脈走向，算是達成自己的目標之一，那為什麼自己要阻止呢？

而且鎮南王做得這件事，可是犯了其他人仙、地仙的忌諱，只能偷偷為之，不可能將兩人這番交手洩露出去。

於是，兩人心照不宣之下，顧滄海真氣一裹，將自己這邊的衛沛凝、吳家四口，十幾個和尚還有那昏迷的金杵羅漢捲起，就飛了起來，欲往萬仞嶺另外一邊而去。

此時顧滄海、衛沛凝、吳正奇等人，才看到了遠處一個方圓千里的深深的大坑，那裡本來是群山峻林，懸崖陡峭。這讓他們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時充分體會到了剛才那一次交手的威力是何等恐怖，非是仙人不能為也。

看著石軒等人遠去，消失，三位武聖和卓天南才回過神來，往龍脈處飛去，突然，一道拳意擊中三人，三人腦海一片空白，過了片刻才緩了過來，看著那大坑，只記得萬仞山產生了極強的地震，將山峰震垮，讓大地裂開，出現了一個大坑，自己等人就是過來查看情況的。

轟隆隆，巨大的雷聲響起，先前被震散了的烏雲反捲過來，方圓萬里內，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先是淅瀝瀝的小雨，然後是嘩啦啦的大雨，最後是啪啪啪的暴雨，配合雨聲的則是接連響起的雷聲，不時有銀蛇照亮長空。

這一場暴雨，足足持續了三天，等到暴雨停歇，才有人翻山過嶺，然後他們驚愕無比地看著眼前煙波浩淼，碧水粼粼，方圓千里的大湖，與印象中的景色決然不同，後來到了天南，聽說了地震，才覺得瞭然。

……

藍澤省，一處小縣城附近的小山上，這裡靈氣貧瘠，少有靈草，所以武修們也不愛到這處山來採藥，乃是遠近聞名的偏僻所在。

顧滄海將遁光按下，進了一片密林，十幾個和尚一落地，就圍到那金杵羅漢的身邊，眼巴巴地看著身受重傷的他。

而吳家四口則是雙眼放光、目含異彩地看著顧滄海、衛沛凝，剛才那一次交手，他們只是感覺到，並未親自看到，加上四象滅世劍乃憑空出現，所以並不知道是石軒出手。

在他們心目中，附近的道門高人可只有眼前二位，使出那仙人才能擁有的手段的，肯定是他們，所以態度變得更加恭順，更加崇拜。

那金身羅漢是一位披頭撒發的乞丐，看起來處於重傷快死的狀態，他眼神四處遊走，似乎想要找交代遺言的人選。

第十五章 焚香齋戒祈降臨

好不容易，金杵羅漢看到了一個資質不錯的小沙彌，於是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向那個小沙彌：「你……你……過來。」

小沙彌迷茫又錯愕地走了過去，跪在他身邊，金杵羅漢沙啞著聲音、呼吸急促地問道：「你……的法號……是什麼？」

「晚輩法號廣行。不知羅漢您有何交代？」小沙彌廣行畢恭畢敬地回答，旁邊的那些和尚則是有點嫉妒又有點迷惘，好不容易看見一個傳說中的金身羅漢，但轉眼之間，他就身受重傷，快要隕落，佛門的路究竟在何方？

金杵羅漢哪還有餘力去關心他們的心思，一邊打出一道金光飛入那小沙彌廣行的腦袋，一邊斷斷續續，似乎隨時可能斷氣一樣地道：「老衲……濟永，乃……是……飛來院……的羅漢，如今六百餘歲……十三歲開了眼識……十八歲開了耳識，外出遊歷，經歷了……經過……六十歲開了身識……百來歲開了意識……二百多歲上六識合一，凝聚了羅漢金身……」

就這麼著，他足足說了半刻鐘時間，將自己生平差不多講了一遍，聽得旁邊的和尚們一愣一愣的，明明看他樣子，下一個呼吸就可能斷氣，卻能撐這麼久，交代遺言變成了講故事，怎麼都嚥不下那口氣，死不過去，嗯，羅漢不愧是羅漢。

「後來，飛來院被地仙肖楚河攻破，闔寺被滅，只有老衲和另外一位師兄，咦，老衲的傷好像全好了？！」交代遺言越交代越精神的濟永羅漢，說話也不喘氣了，猛然間發現，自己的重傷已經痊癒、碎裂的金身也已經癒合，生龍活虎，又是一條羅漢。好像剛才有水灑在自己身上？當時濟永還以為是旁邊那些和尚的淚水。

起身之後，丟下驚訝無比的眾和尚們，濟永來到石軒、顧滄海、衛沛凝三人面前，恭敬行禮，之前石軒與鎮南王的交手，濟永雖然重傷待死，可也感覺到了那恐怖絕倫的威力，認為絕對不是普通元神真人能做到的，至少是一劫陽神。

來到此處之後，重傷之餘，見那陽神並未來救自己，濟永才想著交代遺言，可哪知道這位陽神的手段潤物細無聲，沒有任何動靜，悄無聲息就將自己給救好了，於是濟永感激不盡地過來答謝兩次救命之恩。

不過這一家三口，看起來要麼引氣，要麼神魂，要麼只是剛剛出生，沒有任何修為，濟永無法判斷誰是陽神真人，只能就這麼一併答謝。

同時心中感歎，末法時代，道門的陽神真人都出現了，佛門的菩薩、佛陀們在哪裡？

思起佛門前途未卜，濟永顧不得門戶之別，感謝過後，恭聲問道：「如今末法時代，佛門衰敗，不知真人能否給些指點，濟永感激不盡。」

此時那幫和尚回過神來，看到自己心目中和菩薩、佛陀差不多的羅漢，居然對兩位道門夫婦行大禮，心中情緒複雜，難描難述，淒涼有之，羨慕有之，絕望有之，期待有之，種種感覺混為一談。

那兩位道門夫婦並沒有說話，一陣風吹過，就消失在了原地，只有前面地上留下了幾個字：「潛伏爪牙忍受」。

吳家四口也是被留在了這裡，不過他們腦海裡有顧滄海留下的《道華經》和相應指點，於是按著兩位仙人先前的話，攙扶著下山，欲需一普通山村潛修，等到實力足夠，再做其他打算。

濟永看著那六個字怔怔出神，好一會兒才轉身對那些和尚歎氣道：「老衲欲還俗百年，去普通鄉下種田過活，你們願意的，就跟著老衲，老衲這一身所學，必不私藏。」

那些和尚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直到濟永邁開大步行離，才下定決心，跟隨而去。

……

興平省，隆泉縣，一處普通小院。

已經長成童子模樣的石軒，正在院子內梧桐樹下，盤腿閉目而坐，元識感應著縣城中央一家武館裡武修們鍛體的點點滴滴，尤其是那些剛剛開始鍛體沒幾年的孩子。

武修功法，石軒真想要，在通天大世界能買到許多不錯的，但自己又不走肉身成聖的路子，沒那個必要。之所以買上一些低階的鍛體功法，主要就是作為參考，對於元芒大世界天地法則與禹余大世界些微不同的參考。

看過這些鍛體功法後，石軒再通過元識，仔細觀察修煉相應鍛體功法的孩童，通過他們身體的變化，體悟那些微的法則不同，再利用這偏向於肉身修煉的不同，讓自己的鍛體效果更好。

雖然，並不一定能帶來多大的提升，甚至沒有許真君給的那門秘法的半成效果，可既然要做，就盡量精益求精，將基礎打得更牢靠，反正幾年的時間，自己還是能浪費得起。

所以，從天南省離開，來到隆泉縣的這六年裡，石軒就是這麼日復一日的觀察，現在，自己肉身已經六歲，可以開始鍛體了。

不過一開始身體太弱，並不適合立刻就用龍皇煉血丹、人仙鍛體湯，還是先用乾元換髓湯修煉為宜，等到了一定程度再換用前面兩種。

「呵呵，衛小娘子，你們家這孩子，真是能定得下心來，能夠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坐著，哪像我們家那野猴子，讓他坐一會兒，比打他還難受！」隔壁的王夫人正巧今日過來串門，看到安靜坐在樹下的石軒，很是羨慕地對衛沛凝道。

六年的普通人生活加上石軒的指點，讓衛沛凝的氣質更加內斂，距離神魂期只差了那麼薄薄的一層紙，似乎隨時都能踏入，她溫婉地笑道：「他呀，應該是睡著了吧。」反正石軒閉目感應遠方的樣子，確實像是在打瞌睡。

王夫人對衛沛凝這個回答，很是滿意，於是與她拉扯了好長一段時間家常，囉唆得衛沛凝幾欲抓狂。

好不容易等到王夫人離開，看到石軒睜開眼睛，衛沛凝立刻頭痛地抱怨道：「和她說一會兒話，簡直比我修煉還困難，我覺得這六年中最大的收穫，就是耐心大大的提高了。」當然，這只是抱怨，六年裡，自身修為的進步，衛沛凝還是很清楚的，感覺一兩年內就能突破到神魂期。

「或許，娘你突破到神魂期的契機就在那王夫人身上也不一定。」石軒順著衛沛凝的抱怨開玩笑道。

衛沛凝一手撫額：「那我寧願不要，救命啊。」

到了晚間，在外冒充普通先天武者的顧滄海回來了。

一家三口聚齊，石軒開口道：「我明日正式開始鍛體，不用再觀察別人的情況了，所以也就無所謂在縣城還是山林裡。」

聞言，顧滄海也緩緩道：「既然如此，我也該外出遊歷，尋求突破到上品金丹的契機了。」經過六年的沉澱心情，顧滄海已經把來自血海深仇的情緒掌握住，不再輕易為其左右心境，由此，也到了成就上品金丹的關鍵時期。

衛沛凝沒有多說話，大家都是道門修行之人，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分別是常有之事，不用做兒女情態。

第二日，隔壁鄰居們，驚奇地發現顧家一夜之間，人去院空，頓時聯想起了不少靈異鬼怪之事，嚇得幾夜不得安眠。

……

西疆省，白沙山，幾十萬里草原上難得的高山，乃是西疆霸主青狼王道場所在。

白沙山上大大小小的狼妖、狐妖等各種妖怪們，最近幾年過得是安閒而又迷茫，安閒的是，不用去和定西王打打殺殺，迷茫的是，自從六年前從天外天回來，青狼大王就變得懶惰起來。

以前隔三岔五，就要去欺負下定西王，現在整整六年都沒有過大動作，真不知道青狼大王是怎麼想的，讓底下小的們惴惴不安又迷茫無比。

但此時，青狼卻是有些焦躁，在自己寬廣的洞府裡面，走來走去，踱個不停。六年前陰差陽錯，認了一位天仙大能為主後，青狼就心滿意足，回到洞府安心等待著那位天仙大能的召喚，至於爭奪功德之事，直接就拋到了腦後，沒再放在心上。

可整整六年過去，那位天仙大能壓根兒就沒聯繫過自己，讓青狼越過越心虛，聽聞到了天仙這個級數，修煉個秘法就得好幾百年，要是自己天劫降臨，那位大能的秘法還未修煉好，那可如何是好？甚至於他完全將自己給忘了怎麼辦？

能修煉到大妖的境界，青狼也不會完全將希望依托在別人身上，於是，他準備重新開始爭奪功德，兩手準備才是王道。

當然，在此之前，青狼要請示一下那位天仙大能，借此讓他不要忘了自己，順便看看會不會賜下什麼好處。

心意一定，青狼立刻就吩咐手下妖怪們，準備香爐、仙香等，自己要焚香齋戒七日，祈求那位天仙大能指點。

……

七日之後，白沙山山頂，除了青狼之外，空無一妖，他穿著一件普通道袍，走到了山頂，對著東方天空三拜九叩，再於心中默默念叨：「小的青狼有事請教老爺，誠心祈求老爺降臨指點。」

他祈求了九遍後，一道縹緲、亙古不變的意志突然降臨在他的心靈中。

第十五章 一句道友誤終身

興平省，一處深山之中。

石軒服用過乾元換髓湯後，按照《寶錄》裡的十龍伏魔拳開始修煉起來，從蠻龍轉腰到天龍降世，一招招打出，週身氣血流動。

礙於肉身尚弱，打完一趟十龍伏魔拳，石軒就停止了下來，免得過猶不及，這時，元神裡突然響起了青狼的祈求。

青狼以琉璃佛主的名頭立下誓約，千年內奉石軒為主，就與石軒建立了某種因果，通過這種因果，石軒能單方面直接聯繫青狼，除非被修為高過石軒至少兩個境界的修士壓制，也就是至少要渡過三次天劫的修士才行。

而青狼想要聯繫石軒，則只能祈求石軒念頭降臨，而且石軒還能屏蔽這種祈求。

想了一下，石軒週身氣息一變，回應起青狼的祈求來。

……

感覺到那經過無數滄海桑田、亙古不變的意志，青狼悄悄鬆了一口氣，歡喜起來，有回應就是好事。

在青狼心靈裡，石軒平靜無波，似乎高高在上的聲音響起：「青狼，你有何事請教貧道？」

「老爺，青狼想為第二次天劫早做綢繆，欲要借助搶奪王朝氣運求得功德加身，不知可會打擾到老爺您修煉秘法？」青狼低著頭顱，恭恭敬敬地問道。

石軒本來打算過些年支使青狼去搶奪王朝氣運，以便達成自己的目標，沒想到今日青狼卻自己主動求上門來，真是正中自己下懷。

而且若自己開口支使青狼去做這件事，很可能會讓他起疑，進而懷疑起自己的身份和目的，現在這樣，乃是青狼本身求懇，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己的目的，反而會感激自己的恩德。

「很好。貧道現在修煉秘法，一兩百年內無暇分神，你能自尋方法乃是好事。」石軒淡淡地道。

青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愈發覺得石軒乃天仙大能無疑，於是跪拜姿勢保持得更加好，不敢妄動。

另外，有了石軒首肯，他也多了不少信心，不過尚有一個最大難題，需要求教一二：「老爺，對手裡面可是有一位二劫地仙，小的實在無力對抗他，要不是他注意力基本放在東郡省，這邊又是僵持情況，不用他操心，小的恐怕已經慘遭毒手了，該如何做，還請老爺教我。」

石軒既然有支使青狼的心思，早就做了全套準備。

根據孔然的資料，這方大千世界，一共有五件純陽法寶和十八件幻形法寶，當年佛門鼎盛時，擁有兩件純陽法寶，八件幻形法寶，飛來院獨佔一半，而道門裡有兩件純陽，六件幻形。

可惜事隨時移，道門、佛門漸漸衰敗之後，沒有陽神或是渡劫菩薩級數的人物掌管的純陽法寶，僅僅能發揮出渡劫後六層寶禁的威力，相當於剛剛進階的一劫地仙或是大妖。

加上元芒大世界傳承不夠久遠，護山仙陣、仙符等嚴重匱乏，僅僅['文]只有飛來院和['人]道門第一大派九['書]室派各有護山['屋]仙陣和仙符，而且飛來院的仙符並未用來鎮壓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

而其他的門派頂多是用純陽或是幻形法寶作為陣眼，佈置勉強能抵住元神級數出手的陣法，所以在陽神、元神、菩薩等紛紛隕落，且並未出現新晉的情況下，自然被二劫地仙、一劫地仙、一劫大妖等一一攻破。

至於九室派，則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那張仙符最終落在了金翅大鵬王岳千手上，並以此配合仙陣為根本，招附另外幾位大妖，在東郡省與二劫地仙僵持。

十八件幻形法寶，六位人仙、地仙，七位大妖各有斬獲，五件純陽法寶，二劫地仙肖楚河獨收兩件，另外三件則分別落到了三位大妖手上。

除開紫金缽盂、大力金剛神杵這兩件正宗的佛門純陽法寶外，另外三件性質各不相同，有金性飛劍太乙斬仙劍，冰性法寶玄冰兩極環，雷性法寶九九天雷葫蘆。

所以石軒繼續保持高高在上的意志，語氣平淡地道：「貧道有一門仙陣。」

青狼大喜過望，想不到居然能有仙陣賜下，以他現在身上的財物，就算將那件幻形法寶拿去通天大世界換，也換不回來一門仙陣之法，除非是身上的太乙斬仙劍。但那也只能換回仙陣佈置之法加上仙符煉製之法，能不能找到玄之又玄的事物將仙符製作出來，別人可不管。

不過真要找到玄之又玄的事物，自己還去爭什麼氣運功德，拿這事物直接煉製或是換取其他事物煉製渡劫秘寶就行了。

「多謝老爺厚賜。」千言無語在青狼心中流出，最終只匯成了這麼一句話，因為他看石軒語氣平淡，似乎完全沒將一門仙陣放在心上，所以不好太過矯情，當然，這也附和青狼心目中的天仙大能形象。

石軒將寒光裂天坼地仙陣的佈置之法打入了青狼心靈當中，但並未給青狼「北冥都天寒光符」的煉製方法，嘴上的解釋冠冕堂皇：「這是寒光裂天坼地仙陣，不過貧道觀你也沒有能力煉製仙符，還是尋一件冰性純陽法寶來鎮壓陣眼吧，到時候就算二劫地仙上門，你也可以全然不懼。」

其實石軒是因為自己破了宗門戒律才不給的，要知道仙陣佈置之法和仙符煉製之法都是蓬萊派的不傳之秘，除非進階元神，或是有其他大功勞，才能學習，但現在事急從權，加上其又不是宗門護山仙陣，並且青狼也算是自己門下，還是大妖，勉強符合元神的規定，所以石軒就傳了仙陣佈置之法。

青狼對此沒什麼抱怨，確實如石軒所言，自己可沒那本事去尋玄之又玄的事物，冰性純陽法寶倒是有點眉目，因此他再次拜謝：「多謝老爺！」

石軒點點頭，那亙古不變、高高在上的意志猛地從青狼心靈中消失無蹤。

……

石軒隔斷了與青狼的聯繫，消散了造化氣息，休息片刻，繼續開始鍛體。

說起來，元芒大世界的純陽法寶數量，還沒有禹余大世界隨便兩三個大宗門加起來多，仙陣仙符數量更是連一家都比不上。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禹余大世界是什麼地方？造化之主開闢的大千世界！前前後後已經出了幾位合道金仙！

上古時候，類似於天劍宗這種有好幾位天仙大能鎮壓的超級大宗門就有一二十家，更別提其中兩位合道金仙開闢的道場，內裡的天仙大能分別有十幾二十來位，至於陽神真人、元神真人，差不多有真人來來往往的通天大世界七八成多。

所以就算上古大破滅，其保留下來的純陽法寶、仙陣、仙符，也是勝過元芒大世界不知道多少倍，這還不包括目前在遺跡洞府、洞天中未被發掘出來的。

……

青狼在山頂上又待了片刻，才走了下來，一路上全是那些好奇的小妖們，他們想知道為什麼青狼大王要一個去山頂，不許其他妖怪上去，更想知道青狼大王在山頂做了些什麼？

不過礙於青狼的實力身份和平時的威嚴，小妖們都不敢直視他，問是更加不敢問，全部跪倒在地，恭送青狼過去。

有好幾隻小妖偷偷瞄到了青狼一臉的意氣風發和淡淡的喜悅，於是等到青狼遠去，小聲對同伴講：「我看到青狼大王滿臉喜色，莫非去山頂是有什麼大好事？」能挑來就近服侍青狼的都是伶俐小妖，實力也不算弱。

「肯定的，你沒看到大王之前焚香齋戒了七日嗎？我聽說這是道門的規矩，只有舉行重大儀式，或是迎接什麼大人物之前才會進行。」另外一個小妖學識很是淵博。

最先說話的小妖疑惑地道：「那大王到底是舉行重大儀式呢？還是迎接大人物呢？如果是重大儀式，又是什麼儀式？」頗有點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氣勢。

另外小妖張了張嘴，好半天才道：「我又不是大王，你問我幹什麼，有本事親自問大王去！」

小妖們眾說紛紜，後來又聯想起最近六年青狼大王的懶惰，更是猜測無數，流言飛舞。

……

東郡省，大海之上，有一處雲蒸霞蔚的仙山所在，不過仙山之上來來往往的都是形形色色的妖怪，有妖媚可人與人類無異的，有肥頭大耳的，有猙獰古怪的……好一幅妖精百相圖。

一道青光閃過，青狼出現在了仙山之外，正猶豫要不要進去，或者就在山外等著？畢竟自己與其他幾位一劫大妖的關係一向不好，進去之後差不多是送羊，不對，送狼入虎口，對方有仙陣，人數又眾多，自己萬萬不是敵手。

等了半天，青狼還是沒看到自己要等的人出現，倒是惹得進出的妖怪頻頻注目。

青狼正想隨便找一個小妖進去幫自己通報一聲，可這時，一道黑光就從仙山裡猛地飛了出來，其速飛快，看樣子是有事去另外一邊的大海深處。

見正是自己欲要尋的那位大妖，青狼趕緊化成青光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用元識喊道：「熊羆道友，請留步！」

第十六章 白沙山上初聚義

那道黑光向前衝了一段不短的距離後才停了下來，現出一位黑臉大漢的模樣，身高體壯，毛髮茂密，面容甚是憨厚，但目光凶狠、凌厲。

他面對青狼，全身看似放鬆，實際上卻戒備異常，彷彿隨時會變化法身，或是使出法寶：「青狼，你找俺做什麼？俺可和你沒什麼交情！」聲音雄厚低沉，而且看他的樣子，哪是沒有交情那麼簡單，七八成還有宿怨在身，只是成就了大妖之後，互相之間輕易不會再做意氣之爭了。

當然，若是遇到落井下石的機會，也肯定不會放過。

「熊羆道友，某家可是有好事尋你。」青狼一貫臉厚心黑，既然有事找上熊羆，自然做出一番舊怨拋諸腦後，大家又是好朋友的態度來。

熊羆輕輕哼了兩聲：「青狼你能有什麼好事？莫非又想讓俺幫你火中取栗？」語氣甚是不客氣。

青狼打了個哈哈：「熊羆道友莫要提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某家這次找你，是為太乙斬仙劍而來，道友不是一直想要它嗎？」

「嘿，莫非你還能將太乙斬仙劍送給俺？俺又不是一兩歲的小熊，會信這個。」熊羆嗤之以鼻，壓根兒不相信青狼的話，不過他的眼神卻是有了點變化，顯然對於太乙斬仙劍相當覬覦。

青狼見熊羆終於有了反應，頓時笑呵呵地道：「當然不是白送，那玄冰兩極環，熊羆道友你不是用得不順手嗎？與你的土性法身似乎不太融洽？而某家剛好需要一件冰系純陽法寶，不如咱們交換吧？」

妖怪修行，若不轉修道門、佛門或是肉身，光憑自身天賦，則是結合本身性質，吞吐不同自然精華，凝練一顆妖丹，並將其慢慢淬煉成上品，等到妖丹壯大到極致，加上心性磨礪，就會自然破碎，帶著道術銘紋等融入靈魂和肉體裡面，踏入生死玄關。

一旦成功踏破生死玄關，天地法則加身，妖丹、靈魂、肉身、法則就會融為一體，產生新的身體，是為法身。當然，在龍族來說，叫龍王之身，在嘯月狼族，叫嘯月天狼身，各族有各族不同的叫法，究其本質，都是法身，產生的也是元識。

熊羆疑惑地看著青狼：「你說真的還是假的？我的玄冰兩極環只有九層寶禁，你的太乙斬仙劍可足有十一層寶禁，威力至少勝過兩成，就算岳千的九九天雷葫蘆，也只有十層寶禁。你的法身乃是風性，陰陽之屬，與他換九九天雷葫蘆豈不是更好？他的金翅大鵬法身是金風兩性，皆與太乙斬仙劍相合，不會不換的。」

這種好事背後，多半隱藏了問題，熊羆可是見過不少，所以自然要琢磨一二，而且當面指出，看青狼怎麼回答才好判斷。

「怎麼可能就這麼交換，自然要熊羆道友你補貼些事物，如……」青狼知道一味讓價，只會暴露自己的急切，反正佈置寒光裂天坼地仙陣的材料還差不少，正好從熊羆這裡換上一些，同時也打消他便宜無好貨的心思。

至於他另外一個問題，青狼不屑一顧地道：「都說了需要冰性純陽法寶有用，我拿九九天雷葫蘆來幹什麼？真是想用威力大的，某家還不如用本命法寶九天風神刺，好歹也是十層寶禁，效果不遜色十二層寶禁未渡過第二次天劫的純陽法寶多少。」

在地煞禁制時，正常本命法器能越階兩重天挑戰，但不能超過天罡禁制一層的威力，天罡禁制時，正常本命靈器能越階一重天挑戰，但不能超過寶禁一層的威力。

到了寶禁時，正常本命法寶只能越階兩層寶禁挑戰，但因為天劫的存在，其威力不會超過天劫帶來的變化，所以十層寶禁和十一層寶禁的本命法寶，威力都遜色剛剛渡過第二次天劫的純陽法寶，只是各自威力會有些許差異。

至於石軒的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則因為禁制的玄奧，能越階三層寶禁挑戰。

熊羆見青狼開出了需要的事物，這才相信青狼是真心實意地交換，於是就和他爭執了起來，無外乎那種事物沒有，不如用這種之類的事情。

青狼心中急切得很，但卻做出寸步不讓的架勢，兩人足足談了半刻鐘，青狼才歎氣道：「當年之事，某家確實有點對不起熊羆道友你，這兩件事物就算了，咱們開始交換吧。」

熊羆聽了青狼的話後，稍稍有點詫異，心說莫非這廝渡天劫的時候，把腦子給劈壞了？自己從凝結妖丹的時候認識他，卻從未見他在實力高過他的修士之外，低頭認錯的，恩恩，這廝必然所謀甚大，那件冰性純陽法寶對他的作用肯定不小。

這麼想著，熊羆又開始想要減少事物，這一番爭執到了小半天之後，才定了下來，兩妖各自向著琉璃佛主立下誓言，並且注意對方誓言中是否故意留了空當。

抹掉純陽法寶中自己的烙印，再小心翼翼地交換了過來，檢查了一番，兩妖這才鬆了口氣。

青狼將那晶瑩剔透，手鐲大小，內裡冰晶布成了兩道玄奧符印的玄冰兩極環，以及熊羆給的事物收了起來，就要轉身而去。

「青狼道友且留步，俺觀你所謀甚大，不知是何事？」熊羆收起了太乙斬仙劍後，一顆心放了下來，於是問起了青狼換玄冰兩極環的目的，當然，若是他不說，熊羆也不會追問。

青狼眼睛一轉，自己勢單力薄，又因為無力對抗二劫地仙，所以並無其他大妖願意來投奔自己，既然熊羆問起，那就實話實說，拉他入伙！

「實不相瞞，某家得了一門仙陣佈置之法，需要冰性純陽法寶鎮壓陣眼，那樣就算面對二劫地仙，某家也不會懼怕了。」青狼元識籠罩附近，並施展秘法，怕被人偷聽，若是因此讓二劫地仙現在就追殺自己，讓自己沒時間佈置仙陣，那就後悔莫及了，平白辜負了老爺厚賜。

正常情況下，這些一劫大妖們，自負有心血來潮的能力，所以才敢出門亂逛，不怕被二劫地仙攔殺，畢竟地仙修煉肉身、心靈，不修靈魂，其心血來潮、感應危險的能力高於道門、佛門修士，可推算以及蒙蔽天機的能力，則不如道門、佛門修士，不怕被他做法蒙蔽了心靈。

可要是他下定決心殺一個大妖，只要沒有仙陣可躲，就算感應到危險，也只能寄希望於天大地大，他找不到自己。若是心血來潮，感應到危險的時候，他已經在萬里之內，那就諸事皆休。

當然，大妖本身的狀況也與地仙相同，除了部分品類特殊的妖族，皆強於心血來潮、感應危險，弱於推算以及蒙蔽天機。

熊羆愕然地看著青狼：「這？！你到哪去得到的仙陣，俺可不記得你有另外的純陽法寶去換？莫非打劫了哪位？」熊羆自己就殺過一個其他大千世界混進來，想要破壞功德大事的傢伙，得了些不錯的東西和秘法，只是遠遠沒有純陽法寶、仙陣這麼讓人心動！畢竟渡劫時候，仙陣也能有一定助益！

青狼挺直腰，做昂然狀：「乃是某位存在所賜。」

熊羆看青狼的表現，有點明白，這廝怕是攀上了哪個高枝、大樹，難怪一下有了仙陣，頓時有些眼熱嫉妒，說不出話來。

青狼見熊羆的表現，知道有戲，鄭重地道：「不過那位存在不願意插手咱們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所以想要得到功德，必須靠咱們自己。某家聽聞熊羆道友在霍桐山過得不太開心，不如與某家一起回白沙山，共襄大事。」剛才熊羆直呼岳千之名就能看出這點。

熊羆作為手上有純陽法寶的一劫大妖，在霍桐山中的實力僅次於金翅大棚王岳千，受到了岳千若有似無的排擠，加上另外的一劫大妖，兩位普通大妖站在岳千那邊，所以確實過得不太愉快，要不是離了霍桐山，找不到能抵禦二劫地仙的所在，熊羆早就呆不下去了。

現在聽到青狼的邀請，熊羆心動了，而且青狼貌似有著強大的後台，一咬牙，熊羆道：「俺與青狼你相識七八百年，也是老熟人了，俺回去思慮一二，再做答覆。」

「這是應當的。」聽到熊羆這麼說，青狼知道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不過顧及著自家小妖還在霍桐山中，加上青狼的仙陣並未佈置妥當，不宜驚動他人，所以才沒有明確回答。

……

一年後，白沙山。

青狼先是花費幾個月的時間搜集齊了剩餘材料，然後又用了好幾個月，才將寒光裂天坼地仙陣佈置完成。並於一個月前將掌握了中樞的玄冰兩極環放在陣眼上。

此時，當青狼不知道第多少次閉目感覺那引而不發的恐怖寒意時，就發現外面漫天黃雲捲來，妖風肆掠。

「青狼，俺來投奔你了。」黃雲中，熊羆的聲音滾滾傳出，「不過你我得立個誓言，散伙前不得互相殘殺。」

青狼自無不允，兩妖遂立下誓言。

……

興平省，深山中。

經過一年配合乾元換髓湯的鍛體，石軒長高了一截，肉身也強壯了許多，可以接受人仙鍛體湯的藥性了。

此時石軒手中那一個青色小玉碗內，幽深寧靜的琥珀色液體，就是人仙鍛體湯，其沒有任何味道，彷彿完全內斂。

緩緩喝下這一小口液體，石軒只覺得其一進入胃部，就化作無數好像有靈性的熱流，往身體的每個角落而去，有些狂暴，但在石軒元神控制之下，對於這具還算幼小的身體，沒有造成一丁點兒傷害。

連續打了九趟十龍伏魔拳，那人仙鍛體湯的藥力才完全被肉身所吸收，將雜質排擠了出來。

這時，石軒感覺到幾千里外，有不少高手進入了此處深山。

第十八章 總有「奇遇」到手中

在深山邊緣，聚集著幾十位武道修士，修為最高的是武聖，最低的也有神意，可他們都像眾星環月一般，散佈在一位年輕公子周圍。

這年輕公子氣宇軒昂，濃眉大眼，氣勢飛揚，身上明黃衣物隱隱透著玄光，四角上有辟塵珠、避水珠等顏色各異的靈器級數珠子，腰間帶著一塊翠綠的玉珮，玉珮上垂下的絲縷則串著顆顆溫潤內斂的舍利子。

「施老，按照我們偶得的那本上古秘錄，那位上古武聖梁元正的洞府應該就在這絳山中。」年輕公子看起來年歲不大，可修為就有煉竅級數，此時正和顏悅色地與身旁僅有的那位武聖說著話，雙眼則打量著連綿起伏的絳山。

那位武聖頭髮花白，長得蒼老乾瘦，對於年輕公子對自己的尊重禮貌似乎非常滿意，點點頭道：「回稟四皇子，梁元正的洞府確實就在絳山深處，不過距離上古已經有十幾萬年，絳山有些地方已經滄海桑田，改變甚大，所以才一直沒被人發現，咱們也只能憑借秘錄盡人事聽天命。」

這年輕公子乃是二劫地仙肖楚河的後裔，目前王朝皇帝的第四個兒子，肖興懷，但他從小資質一般，所以不受重視，甚至連肖楚河的面都未曾見過，不過依靠著豐厚的資源、上好的功法，以及時常得到的奇遇，肖興懷的修為一直不緊不慢，在十多位皇子、公主裡面，不顯山不露水，也不拖後腿。

他聽到施老的回話，朗聲長笑：「孤家從來不相信天命，只相信人定勝天！要不然以孤家的資質，不可能在七十歲上就進階煉竅。」

肉身修煉到了先天罡氣境界，壽元就與道門修士一樣為兩百，可意志融入罡氣，產生神意，卻對於壽元沒有任何助益，所以神意境界的武道修士，壽元依舊是兩百，而且一旦超過兩個甲子未能進階煉竅，氣血就開始衰敗，成功可能逐年降低。

到了煉竅期，武道修士的壽元則增長為三百，武相乃八百。

施老對於肖興懷的氣勢、自信很欣賞，就是因為這樣自己才會投附於他，這位四皇子雖然資質平平，但勇猛精進，加上運氣甚好，二十歲入微，二十九歲進階先天，四十八歲凝練出紫薇拳意，七十歲拳意罡氣入竅，開始修煉竅穴，在諸位天資橫溢的皇子公主裡面，不是最快的，但卻是最為踏實的，一步一步，基礎牢靠，最有希望修煉出武相！

沒到武相的皇子，壓根兒就沒有希望繼承大統，光是壽元這一條就能熬死他。據肖興懷所知，其他大千世界的普通凡人皇朝裡面，太子當上四十年的都很少，算是煎熬得很久了，可在元芒大世界，四十年，才剛剛開始！

「四皇子所言甚是，我輩武修就得有這種戰天斗地的意志。而且梁元正乃是上古人仙鍾養性的弟子，據說他的洞府就在鍾養性洞府的附近，說不定咱們能順籐摸瓜，找到鍾養性的遺物。」說到上古人仙遺物，剛才表現得很是冷靜的施老都忍不住眼神火熱。

雖然梁元正乃是有數的身家豐厚的武聖，可無論如何也不能與人仙相比，說不定能讓自己苦苦追尋的長生道路現出曙光。

肖興懷背著的雙手微微動了一下，看起來心中也是起了波瀾，他沉聲道：「按照秘錄，分頭尋找，注意聯絡。咱們必須盡快，否則孤家那些兄弟姐妹發現了端倪，可是少不得一番爭鬥。」

說完之後，他與施老就當先往洞府最有可能的所在飛去，其他煉竅、神意高手則往附近搜尋。

……

「武聖洞府？」石軒默默念叨了一下，進入絳山修行之後，方圓萬里內的事物盡收自己元識之中，很是發現了幾座洞府，只是它們都乃人仙級數以下的，對於那些事物石軒看之不上，連動都懶得去動，「他們說得應該就是那座洞府，裡面的東西對於煉竅級數的倒算不錯。」

「嗯，既然遇上了，不如這麼做一做。」石軒想起了一件往事，決定傚法之，反正十來年內自己需要在這裡鍛體，無暇去行破壞龍脈之事，而衛沛凝已經進入神魂期，正在某處洞府裡將神念與靈魂合一。

……

經過了幾處遮蔽神意的瘴氣之地，肖興懷和施老來到了一處水波不興的山中小湖，四週一片寧靜，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

肖興懷拿出一根古璞玉簡，將神意探入其中，然後對照周圍，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兒才對施老道：「施老，看起來地形確實有所改變，找不到能對照的事物。」

施老閉上眼睛，展開武道意志，搜尋四周，在他全力而為的時候，身上五處竅穴發出淡金色光芒，凝聚成一口厚重、犀利的淡金色長刀。

「那裡有點古怪。」施老突然開口道，頭頂淡金色長刀一展，化作金色長虹，快如閃電地就劈向了小湖。

轟隆一聲，小湖裡的湖水猛地爆發開來，現出佈滿石頭、青苔的湖底，而且長刀餘勢未盡，還將小湖後面的山崖劈出了好大一條縫隙，斷面處光滑如鏡。

但這一切都是如此的正常，沒有出現任何洞府的跡象，施老略微有些尷尬地對肖興懷道：「四皇子，看來洞府沒在此處，或是地形變化後，沉入了千里以下的地底。」

肖興懷沉著臉道：「我們再找一找，附近應該有些蛛絲馬跡。」出師不順，讓肖興懷的自信受到了一點挫折，但他經歷過許多次奇遇，許多次在看似不可能的時間、場合發現了轉機，所以並未就此放棄，另尋其他地方，還是堅定地要做徹底的搜尋。

又尋找了一會兒，兩人還是沒有其他發現，要不是肖興懷堅持，施老早就離開了，可這時，剛才被施老劈出了一條大裂縫的山崖，突然咯咯作響，似乎被那一刀破壞了本身的根基，將要塌陷下來。

肖興懷和施老趕緊飛天而起，然後就看到山崖猛地垮塌，發出巨大響聲，激起百丈高的塵霧。

過了好一會兒，塵霧才消散，露出了本來的場景，山崖變成了巨大的亂石堆，將小湖完全填滿，樹木、野獸倒了一地，更多地則是被壓在大石之下。

可這一切並未引起肖興懷和施老的注意，他們目光牢牢鎖定山崖內部因為垮塌而出現的一座洞府，周圍泛出黑色禁制光芒，沒有因為巨石落下而受到任何損傷。

「哈哈，想不到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施老你那一刀砍得好！」肖興懷大笑起來，這梁元正的洞府隱蔽得是如此之好，要不是施老誤打誤撞引起了山峰垮塌，自己等人再怎麼尋找都是無用，當然也是因為自己堅持尋找的緣故，要不然離開之後只會便宜了別人，果然人定勝天！肖興懷心中得意、開心情緒紛紛上湧。

施老沒想到會是這樣發現洞府，也笑道：「老夫這一刀只是碰巧遇上，要不是四皇子你堅信人定勝天，咱們就與洞府失之交臂了。」

肖興懷歡喜地點點頭，自得了一陣後道：「麻煩肖老你劈開洞府，我們進去瞧瞧。梁元正又不是人仙，其禁制經過十幾萬年削弱，頂多只餘下隱蔽之能。」

施老欣然同意，身上五處竅穴發出淡金色光芒，剛才那淡金色長刀在頭頂出現，然後他口一張，嘴裡飛出一口類似於頭頂武相的金刀，只是小上許多。

然後兩口金刀同時劈出，匯成了一道金光閃耀、威勢極大的刀芒，斬向洞府之門。

黑色、金色光芒在洞府周圍爆發、亮起，映照長空，但黑色禁制後力不繼，抵擋了一陣後，被金色光芒直接劈開，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光華淡下，響聲停息，洞府之門已經完全打開，現出了裡面寬廣的大廳。

肖興懷和施老對望一眼，各施遁光直接往裡飛去，自家的洞府，除了外面的禁制和那些特別珍藏東西的地方，很少會有人在內部多留禁制，否則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至於其他手下，肖興懷壓根兒沒有通知他們的意思，真有什麼危險，連身邊的施老都對對付不了的話，他們來了也是無用。

裡面果然如肖興懷所料，並沒有其他強大的禁制，他們兩人搜索過一間又一間石室，找到了不少丹藥、靈器、功法以及其他事物。

到了最後，兩人來到了梁元正的起居室之前，裡面應該有著他收藏的最好的東西，另外，起居室裡還很可能留下梁元正得自鍾養性的傳承！裡面成就武相、人仙的不同方法，對於肖興懷來說，是非常好的參考與助益，同時也是施老孜孜不倦追求的事物。

施老很容易就將起居室的禁制斬了開來，露出一個方圓幾十丈的居所，內裡陳設簡單，就一張玉床，一個蒲團，一個玉桌，玉桌上擺放著幾件高階靈器以及一些玉簡。

可惜玉簡裡面沒有梁元正留下的人仙功法，所以施老拿了一件靈器，很是失望地出去招集其他人，只餘下肖興懷在裡面。

肖興懷說不清楚為什麼，那普普通通的蒲團似乎總是散發出吸引自己的氣息，可等到施老離開，自己翻來覆去地檢查之後，什麼也沒發現。

想了想，肖興懷思起以前聽過的各種傳說，於是恭敬地跪倒在蒲團前，往蒲團上誠心叩頭，心裡則是念叨著：「梁前輩，在下肖興懷偶入您的洞府，得您饋贈，感激不盡。」

一下，兩下……足足九下後，蒲團上猛地浮出一層丹朱色光芒，光芒上浮現出幾個大字：「狂霸逆天功」。

第十九章 夜深人靜飛來院

看到這丹朱色的光芒，看到那幾個大字，肖興懷真想仰天大笑，果然有奇遇，而且一看名字就知道這門功法肯定不凡！八九成是能修煉到人仙的真傳功法！

就算肖興懷乃是皇族嫡系，手上也是沒有完整人仙功法的。在皇族內部，老祖宗肖楚河傳下來的《天極神功》，必須根據資質、嫡旁、本身的修為等，確定能學到哪部分內容，對肖興懷來說，目前只有《天極神功》修煉到武聖的部分。

壓住心思，肖興懷貪婪地看著那丹朱色光芒上不停閃過的文字，一字一句牢記心頭，三遍之後，丹朱色光芒一斂，整個蒲團就化成灰燼，飄散在空中。

「嗯，鍛體、養氣……煉竅、武聖的內容都是字字珠璣，雖然比《天極神功》的玄奧差上少許，但也別有一番氣象，更為適合資質普通的修士，不愧是能修煉到不死境界的絕世功法。」肖興懷這才有空閒收拾心情看起《狂霸逆天功》的內容，他的見識豐富，看過的功法眾多，一下就看出了《狂霸逆天功》的不凡。

肖興懷一邊看，心中一邊評價：「只是其修煉的武道意境，以統御、壓制、厚重、高高在上等為主，與狂霸逆天沒什麼關聯啊？能修煉出大日、高山、龍王、帝皇等武相，呃，也能修煉出統御星辰的紫薇星相，倒是與我的紫薇拳意相當吻合。」

對於功法名，肖興懷有了些疑惑，但上古至今已有十幾萬年，梁元正傳承自鍾養性的功法究竟確切為何名，無人知曉，至於不確切的，起碼有十幾二十個名字。

帶著疑惑，肖興懷繼續往後看，越看越是震驚、愕然不已：「居然，居然有這種秘法？！不僅能增強武相、拳意，還能提高成就人仙的可能！而且一拳出去，萬方臣服，全部拜倒，連天都要低上三分，難怪要叫狂霸逆天功！」肖興懷難掩心中的震撼和狂喜，在梁元正的靜室裡面不停走來走去。

「原來龍脈還能這樣用，居然能煉化進武相或是拳意裡，要是真能煉化一條龍脈，到時候一拳揮出，就能運使大千世界的一點力量，前兩次天劫，甚至第三、第四次天劫都不在話下！」肖興懷越想越是激動難耐。

好不容易定下心思，肖興懷仔細研究起了功法上面武聖到人仙，以及尋找龍脈、煉化龍脈的秘法：「嗯，這功法和秘法講得頭頭是道，玄妙之處也不假，看起來不是哄人的，應該確有其事，而且它描述的效果，孤好像在哪裡見過類似的，只是沒有描述的這麼強大，所以印象不深刻而已，等等，孤想起來了，是鎮南王！莫非他也有類似秘法？！」

這下，肖興懷疑惑去了九成，以他的見識和修為，也看不出來功法和秘法裡面是否有缺陷，能不能練成，只知道方向應該沒錯，於是對這《狂霸逆天功》分外期待起來。

這時施老已經召集齊了手下，進來稟報肖興懷：「四皇子，人都到齊了。呵呵，老夫看四皇子您滿臉喜色的樣子，莫非又有奇遇？那真要恭喜您了！」

這種秘法豈能與人分享，肖興懷打了個哈哈：「哪有的事，只是孤家此次目的達成，順利找到梁元正洞府，得到這麼多珍貴的器物，心中歡喜罷了。對了，本座只取兩件高階靈器和一些靈草，其餘就讓大家分了吧，畢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現在自然是收買人心的時候。

施老不疑有他，剛才起居室內，自己可是仔細檢查過的，修為更低的肖興懷理應沒有另外奇遇，於是笑著應承道：「那老夫就帶下面的人謝過四皇子了！」

然後他出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那些武道修士，引來大家對四皇子的一片衷心讚歎。

……

感覺到肖興懷一行人離開了絳山，石軒繼續開始鍛體，將人仙鍛體湯的藥力慢慢消化。

剛才為了尋找符合龍脈氣勢的功法，自己可是將絳山上幾處隱秘洞府探查了一個遍，好不容易挑選出一門以統御、壓制為意境，能修煉到武聖境界的功法來，替換掉了梁元正的《養性浩然功》。

不過《養性浩然功》裡面也有堂堂正正壓制之意，不怕肖興懷對梁元正有所瞭解，從而懷疑功法，而且外面流傳的功法名相當混淆，足有一二十個。

武聖成就人仙的功法，是石軒根據《養性浩然功》與那門功法自行編造的，反正以石軒在道法上的淵博精深、高屋建瓴，編得是嚴絲合縫，讓人看不出端倪，至於能不能據此練成人仙，石軒自家都不清楚，或許真有那麼機緣巧合呢，但這功法就算拿給普通人仙看，他們也難以確定究竟是真是假。

而尋找龍脈、煉化龍脈的秘術，則是石軒結合孔然的秘法、自己對於龍脈的理解和見識、鎮南王煉化龍脈時的表象以及拳意中龍脈的作用等創造出來的，肖興懷是否能煉化龍脈，石軒不確定，唯一能確定的有兩點：一是在最初，可以借用一點龍脈之力，產生極大的效果，二是修煉下去能破壞龍脈，改變其方向。

最後，石軒冥思苦想了半天功法名，險些耽誤了震垮山崖的時機，乾脆就隨意從上輩子看過的那些小說裡面挑選了一個肖興懷應該喜歡的名字，當然，也是一點惡趣味發作。

……

東郡省，有一條面朝大海的山脈，山勢連綿起伏卻不險峻，頗為靈秀。

在其主峰之上，林木蔥蘢之間，有一處巍峨壯觀的禪院，上覆小青瓦，顯得寧靜清幽，但進到院內，卻是雕欄玉砌，牆壁上常有刻縷精細、裝飾金碧的佛像，只是這些佛像大多數殘缺不全，有些地方則根本沒有，像是被毀後重建起來的，與整體風貌格格不入。

夜深人靜之時，偏殿外的一處小院子內，雜役們呼嚕之聲，此起彼伏，響亮異常。慧遠躺在床上入定，悄悄修行佛法，見時至三更，他緩緩睜開眼睛，輕手輕腳地下床，走出房門，慢慢溜出院子，往後山而去。

東郡省與天南省都是王朝一省，但這是覆蓋近半個大千世界的王朝，元芒大世界又不是那種天生很小的大千世界，所以，若光是用走，起碼要走幾百上千年，才能走到東郡省，就算先天罡氣武者飛遁，也起碼要一二十年。

還好濟慈恢復到了意識的修為，能夠步步生蓮，縮地成寸，再利用省城之間布設的傳送陣，兩人花費了大半年的時間，回到了東郡省，其後濟慈就留在了距離飛來院幾萬里外的一處交通要地，慧遠則坐傳送陣來到飛來院附近，用好幾個月的時光，終於混了進來當雜役。

經過一段時間的低調和觀察，慧遠確定了後山位置，也知道那位地仙肖楚河常常在後山觀景飲茶或是修煉，那個時候，後山就是禁地，不讓其他人進出。

但讓人奇怪的是，肖楚河不在後山的時候，卻從來不禁止底下的修士進入，可因為後山相當陰森、殺氣極重，所以沒多少人願意去，使得後山很是冷清，甚至無人看管，畢竟那裡沒什麼值得別人惦記的東西。

慧遠躡手躡腳地穿過幾個僻靜無人的院子，來到了後山，它就彷彿平地之間突然聳起的一座山峰，在那裡孤零零，直指天空，周圍則是一片陰森的寬廣的平地。

越靠近後山，慧遠就越感覺到一股心悸之意，似乎前方有著某個兇猛、恐怖，散發出強大殺意的事物，讓人不由自主地腿軟、膽戰心驚，於是慧遠心中默默念佛：「大慈大悲未來星宿佛，請庇佑小僧，讓小僧順利靠近後山百丈之內。」

雖然濟慈曾經警告過慧遠，地仙的心靈意志籠罩萬里，絕對不能大意，第一次的時候最好趁地仙外出再進行，否則九成以上會被發現，可慧遠相信歸相信，卻不認為地仙會隨時隨地關注後山，那得多累啊，自己小心一點，應該沒有問題。

隨著慧遠念出佛號，那強大殺意猛地改變，慧遠眼前一黑，似乎陷入了一處莫名所在，周圍是無數只大張著嘴，留下三尺長口水，看起來飢餓異常，但卻腸穿肚爛的陰鬼，他們發出陣陣鬼嘯聲，讓慧遠心慌意亂，恐懼非常。

餓鬼們看到慧遠這一美味食物，個個按捺不住，紛紛往慧遠身上撲來，慧遠正是手足無措之際，心靈裡面猛然想起那磅礡大氣的無量星光佛像，因此一邊閉目回想那佛像，一邊不停誦念佛號：「大慈大悲未來星宿佛，大慈大悲未來星宿佛……」

嘴唇越動越快，佛號越來越急，慧遠身上隱有星光發出，他猛地睜開雙眼，周圍餓鬼已經消散，只餘淡淡的、若有若無的一聲冷哼。

「這就是一次考驗了吧。」慧遠心裡這麼想起，快步走到後山百丈之內，閉目念動那道佛咒，一遍又一遍，可山峰之上，沒有傳出任何感應。

在飛來院正中的一處清幽小院裡，一個修長高大的身影，背著雙手，淡淡注視著後山方向。

第二十章 裂天坼地號寒光

夜深人靜，風冷天涼，那修長高大的身影就這樣雲淡風輕地看著後山方向，直到院子外傳來一個聲音：「小的姚江求見老爺。」

那修長高大的身影輕笑了一聲：「你倒是個機警的，進來吧。」

吱呀一聲，院子門被緩緩推開，在安靜的夜裡，這聲音分外惹人注意。

進來的是一位白髮蒼蒼，做管家打扮的老人，他弓著背，上前走了幾步：「小的姚江拜見老爺，還請老爺贖罪。」

「呵呵，你何罪之有？這麼晚求見又有何事？」那修長高大的身影並未轉身，還是面向後山方向，只是語氣輕鬆，隱含笑意，顯得心情不錯。

姚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的用人不查，讓那小和尚混了進來，意圖做不軌之事，要不是今晚他自行暴露，恐怕後果嚴重，請老爺責罰小的。」

「非你之罪，小和尚進來的時候，只是普普通通、剛開始鍛體的小孩子，連眼識也未開，莫說是你，就連老夫也沒覺得有什麼異常，倒是今晚給了老夫一個大驚喜。」那修長高大的身影轉了過來，一臉悠閒的笑容，雖然自稱老夫，但外貌看起來也就是三十來歲，五官深刻，眉濃髮密，實在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含笑之間自有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

他與肖興懷有一兩分相似，正是二劫地仙肖楚河。

姚江聽到他的話，趕緊叩頭：「讓他驚擾到了老爺，小的實在是罪該萬死，小的立刻就去將他擒來，挫骨揚灰！」

「無妨，就讓他這麼著吧，以後他的事你也莫管，他翻不出什麼大風浪的。」肖楚河淡笑對姚江道。

姚江很是愕然：「可是，可是他……小的遵命。」幾百年的積威和習慣之下，他連問肖楚河原因的勇氣都沒有，磕頭表示接受。

肖楚河揮揮手，心情甚好地道：「你就是操心得太多，關心得太多，失了自我，連當面問老夫原因都不敢，才沒有辦法踏入生死玄關，好了，下去休息吧。」他轉過身，吹拂著夜風，向著後山，似乎在與誰對視交流一般。

自從很久前肖楚河指出了姚江的心靈障礙後，姚江多次想要改變，但越是清楚明白，越是難以破除，刻意行之反而不行，到了後來，姚江已經死心，只求後輩有所成就：「小的告退。」

腳步輕緩地離開院子，正輕手輕腳地關上院門時，他忽然省起一事：「老爺，熊羆去了西疆，投奔青狼，定西王孤掌難鳴，恐有禍端。」

「老夫知道。嘿嘿，以熊羆謹慎的性格，青狼多半有所奇遇，有了依仗，你告訴征東王，隨時準備去西疆，不過在此之前，老夫得去稱量一下他們的斤兩，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資格在這大千棋盤上下棋。」肖楚河語氣中不見波動，似乎由此可能來的王朝頹勢根本沒放在他的心上。

「是。」姚江小心翼翼將院門關上。

等到姚江離開許久，肖楚河臉上才浮現一絲笑意：「未來星宿佛，嘿嘿，未來星宿佛，真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啊，那張仙符居然是琉璃佛主所制，難怪能將劍兄鎮壓千年而不見任何削弱。」

然後他輕笑著對虛空說道：「劍兄，何必敝帚自珍呢？老夫日後若是能渡過第三次天劫，你也有望重獲自由，不用等那小和尚來救。你不是最恨佛門嗎？」

虛空中響起了一聲冷哼，帶著高傲、冷漠、寧折不彎的意味。

肖楚河不以為忤，笑了笑道：「反正老夫的第三次天劫至少還有兩三千年，不急。」

虛空中沒有任何回應，悄無聲息。

慧遠將那佛咒足足念了百遍，直到五更快到，才有些失望地停了下來，仙符沒有任何反應，於是他返身往自己住得院子而去。

「慧遠，明明未來星宿佛都說是考驗了，怎麼一次不成功，你就開始失望了呢？那麼多的劫難還等著你呢！」慧遠走到院子外時，心裡已經平靜了下來，開始給自己鼓氣，因此他神色漸漸堅毅、堅定了起來。

……

西疆省，白沙山，山上一片喧鬧，新入伙的幾千妖怪正在操練，讓這六年間慵懶慣了的原來的妖怪們看得嘖嘖稱奇。

「青狼道友，你看，我這小的們，還算堪用吧？」山頂上，熊羆頗有些自得地道。

青狼內心將自家的小妖們罵得狗血淋頭，一個個都不知道用功，讓自己在熊羆面前丟盡了面子，完全沒去反省都是他這大王帶頭惹起來的。

當然，臉厚無比的青狼哪會承認：「熊羆道友，小的們就算操練得再好，也不頂事啊，最終還是要落在咱們這些大妖身上，要不然隨便來一個人仙，就能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

熊羆的話語為之一塞，細細思量，似乎青狼的話有些道理，又不是成就大妖之前，靠著妖多還能起下作用。

於是熊羆不再提這個話題，拐彎抹角想要打聽青狼究竟抱住了哪根粗大腿，以便自己也去抱上一抱。

青狼自然是守口如瓶。

兩人閒聊之間，突然內心一動，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升起。

「有危險！莫非是肖楚河？！」兩妖同時說了出來。

青狼當機立斷，拿出一方透明的冰晶小印，激發開來，只見冰晶小印上浮現出一層又一層白色、散發出寒氣的玄奧禁制，受此操控，白沙山上猛地一亮，好像整座山都被凍在了萬年透明冰層裡面，在白沙山山腹裡面，則浮現出兩個冰雪飛舞環繞的圓環虛影。

寒光裂天坼地仙陣剛剛激發沒多久，青色的天空一暗，就像撐天巨柱垮了一般，落了下來，帶著毀滅無常的意味，直直往透明冰層打去。

仙陣裡面的小妖看到後，有的驚恐異常：「天塌下來了，天塌下來了，完了！完了！」

「救命！大王，天塌了！我們快死了！」

而有的則臉色蒼白：「是那個二劫地仙！他追來了！」這是跟隨熊羆從霍桐山過來的妖怪，見識過肖楚河的出手威勢。

青狼見肖楚河來勢洶洶，不敢怠慢，全力運使手中控陣小印，山腹裡面兩個圓環虛影，散發出無盡寒光，冰層之上則飛出萬朵冰晶之花，萬條兇猛冰龍，向著青空迎去，寒意、寒氣散發出來，在白沙山外凝聚，如同一層厚厚的雲彩。

冰晶之花，兇猛冰龍與青空一撞，頓時所有響聲停止，整片青空似乎慢慢變白、急速結冰，並向週遭蔓延，好像將天都凍住了一般。

但冰晶之花與兇猛冰龍，在青空壓力之下，紛紛崩散，使方圓幾千里內的草原上起了冰霜，半空中下起了美麗的雪花。

那垮塌下來的天空微微發亮，結的冰層片片碎裂，步冰晶之花和冰龍的後塵，降落到了草原之上。天空其勢不減，繼續壓下。

青狼一揮冰晶小印，兩個圓環虛影上的無盡寒光一凝，變成了兒臂粗細的一道晶瑩剔透寒光，然後沖天而起。

周圍仙陣緊要處，紛紛發出白色光芒，匯往那道晶瑩剔透的寒光，遠處看起來，就像整座白沙山發出了巨大白光一般。

兒臂粗細的晶瑩剔透寒光，與青空在陣法外一點相碰時，已經變得有幾百丈粗細。

白光大亮，青空戛然而止，以肉眼難見的速度開始凝固成厚厚的冰層，之後，青空再無動靜，就如靜止在了那裡。

陽光透過那晶瑩剔透的冰層照射進來，將白沙山映照成了七彩仙境。

青狼和熊羆鬆了一口氣，同時歡喜地道：「肖楚河走了。」

自家仙陣經受住了考驗，擋住了二劫地仙的全力一擊，而且猶有餘力，這讓青狼和熊羆怎麼不開心？怎麼不歡喜？

青狼哈哈大笑起來：「老爺所賜仙陣真是不凡，不愧裂天坼地之名，將肖楚河的青天拳意給凍住了！」

熊羆也放下心中包袱，畢竟之前仙陣如何，只能兩妖自己試驗，對付自己問題不大，但對付二劫地仙就有點沒底了，現在總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

「對了，青狼道友，不知老爺是誰？」熊羆抓住青狼的話，憨厚的臉上擠滿了笑容。

青狼笑容一滯，打了個哈哈：「老爺嘛自然就是老爺。哈哈，熊羆道友，咱們可以發兵去打定西王那老小子了！咱們以二對一，他肯定毫無還手之力。」

熊羆見青狼口緊，無可奈何，只好按下心思。

……

第三日，青狼和熊羆鬱悶歸來。

「娘的，征東王那傢伙什麼時候就偷摸到了西疆？不怕自家王府被岳千給滅了嗎？！」青狼恨恨地道。

熊羆歎了口氣：「他怕什麼，反正東邊有肖楚河守著，岳千他們可不敢亂動，留兩個普通人仙足夠了。哎，他八成要改成征西王了。」

「可是這樣的話，咱們西邊又成僵持局面了。要是能抓到機會，合力幹掉定西王或是征東王中的一位，立刻就能打破平衡，將西邊氣運收歸我白沙山。」青狼收起情緒道。

熊羆搖搖頭：「大家都是能感知危險的人物，哪有機會以多打少，只能靠正面強攻。」

「除非，咱們去請一位善能蒙蔽天機的真人或是菩薩？」青狼眼前一亮，已經做過這種事的他，自然是輕車熟路。

「哪有那麼容易，肖楚河現在肯定不會再讓我們輕易出入大千，小心被他在虛空中強殺，那時候可沒有仙陣可依仗，又來不及返回，就算感應到了危險也是無用。」熊羆一貫謹慎，然後他抹出一絲笑容，「不如青狼道友，你去請教下你的那位老爺？」

憨厚的臉上居然能浮現出如此奸猾的笑容。

第二十一章 恩威並施懾青狼

青狼心中微微一動，也顧不得守口如瓶：「可是我家老爺正在修煉秘法，無暇分心，而且我已經請教過他一次，得他老人家厚賜仙陣。現在再做叨擾，冒昧請教的話，容易打擾到他老人家修煉，若惹得他不滿，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青狼道友，你立下的是因果誓言吧？要是你家老爺無暇指點你，自然會抹掉你的請求，斷掉聯絡，所以也不會存在打擾他的問題。」熊羆憨厚無比地道，心中卻在想，就算惹得你家老爺不滿，損失的也是你，與俺熊羆毫無關係，說不定能趁機頂掉你，抱上金大腿。

青狼有些心動了，反正只是試一試，總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老爺真的無法分心的話，就如熊羆所言，不回應自己便是，因此咬牙道：「那某家就焚香齋戒七日，去山頂祈求老爺念頭降臨。」

「還要焚香齋戒？你家老爺到底多強的實力，值得你如此尊敬，三劫？莫非，莫非是渡過了四次天劫的天仙大能？」熊羆先猜是渡過第三次天劫的人物，可看到青狼不屑的表情，趕緊改口為剛剛進階的天仙大能，心中滿滿的都是羨慕嫉妒恨，這廝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居然能靠上這麼強的後台！

四次天劫裡面，前兩次天劫是本方大千世界反噬，所以有的真人，喜歡遊歷其他大千世界，一則搜集玄之又玄的事物，二則也是躲避、拖延天劫。

但是這種辦法不能拖得太久，要是超過千年未回本方大千世界渡劫，那麼來自虛空宇宙的反噬，第三次天劫，九火焚心劫就會越過前面兩次天劫，直接在身體內部產生。

這種情況下，修士十死無生，沒有任何辦法取巧。畢竟沒渡過前面天劫，經過天劫強化，掌握法則，提升仙術等，拿什麼去對抗第三次天劫。

同樣，第四次天劫九霄神雷劫，也是虛空宇宙的反噬，所以第三次和第四次天劫的威力，遠遠強於前兩次，對於修士實力的提升也更多，比如渡過第三次天劫的地仙，就能滴血重生，渡過第四次天劫，就能寄托虛空宇宙，進階天人。

因此，像青狼這種一劫大妖，認渡過第三次天劫的人物為主，也是常有之事。據此，熊羆才會如此猜測，畢竟天人級數的大人物，哪是那麼容易遇到的，正常情況下，一方修真界比較鼎盛的大千世界，最多有兩三位天人，比如元芒大世界，最為鼎盛時，也才兩位天人：一位佛陀，一位天仙，而且都隕落在天人第一衰下。

青狼既然決心請示老爺，也不再瞞熊羆，哈哈大笑：「某家的老爺哪是剛剛進階的天仙可比？！他是渡過了天人第二衰，能開闢小千世界的大能！」

「什麼？！能開闢小千世界了？！真的，假的？！青狼你莫要胡亂吹噓，這種大人物，是你能認識的嗎？」熊羆作為一劫大妖，見多識廣，意志堅定，可還是被青狼的話嚇了一跳，這種大能，舉手投足間都能帶上小千世界之力，不提掌握法則上的碾壓，光是憑力量，殺自己這種大妖就如同殺雞。

青狼見到熊羆的驚訝，頗為得意：「難道某家親眼所見，還會有假？難道我家老爺身上的造化氣息還能有假？！熊羆你要是能耐，也修煉出點造化氣息給某家看看，到時候某家叫你聲老爺又有何妨！」

熊羆聽到青狼如此肯定，而且又親身感受過造化氣息，消了大半懷疑，腆著一張黑臉笑道：「想不到青狼道友你有如此福緣，真是可喜可賀，趕緊焚香齋戒吧，也要俺見識下大能人物。」

感覺到熊羆的賣好，青狼志得意滿，吩咐小妖們將香爐等物送來。

……

七日之後，白沙山頂，當旭日東昇，第一縷陽光夾雜著紫氣灑在青狼身上時，他正穿著道袍，面向東方，跪在山頂邊緣。

除了他之外，山頂再無其他活物，就連熊羆也不敢上來，雖然他好奇無比，也想有個強大的後台，但要因這點小事得罪了天仙大能，那就得不償失了，甚至說不定對方一個念頭閃過，就讓自己身死道消。

照例三拜九叩過後，青狼於心中默默念叨：「小的青狼有事請教老爺，誠心祈求老爺降臨指點。」

絳山之中，正在鍛體的石軒感覺到青狼的祈求，並未立刻回應，反而繼續打起十龍伏魔拳。不管如何，天仙大能的姿態得擺足，你一個大妖祈求我就得馬上回你，那多沒體面，當然，要是石軒乃真的天仙大能，以他的性格，反而不會去注意這種小節。

一趟十龍伏魔拳打完，石軒緩緩收拳，週身暖洋洋，如在溫泉當中，這才轉變氣息，通過因果聯繫，將念頭意志降臨。

此時，青狼已經祈求了七七四十九遍，正要放棄，突然一道莫可阻擋、滄桑古樸的意志在他心靈中出現：「青狼你又有何事？難道不知貧道在修煉秘法嗎？」語氣微微有些嚴厲。

青狼被石軒這麼一責備，以他一劫大妖的控制能力都嚇得冷汗直冒，趕緊磕頭：「小的冒昧，小的冒昧，還請老爺贖罪。」這個時候，可不是講借口的時機，趕緊認錯為先。

「下不為例，日後需得注意。說吧，有何事需要指點？」石軒將語氣變得平淡。

青狼悄悄鬆了口氣，老爺不愧是天仙大能，根本沒將為什麼打擾這種小事情放在心上，也不需要解釋，他趕緊道：「小的找來了一件冰系純陽法寶玄冰兩極環，將寒光裂天坼地仙陣布好，也擋住了肖楚河的出手。可小地想要進攻定西王時，征東王來了西疆，於是戰局僵持不下。」

「小的招納了熊羆道友，想要擊殺定西和征東中的一位，可是他們都乃一劫地仙，有心血來潮、感應危險的能力，所以難覓好機會，不知老爺可有什麼蒙蔽天機的秘法？」青狼見石軒一直沒說話，只好繼續說下去，直到事情講完，提出懇求。

其實青狼也會一點蒙蔽天機的法門，可奈何實在不擅長這個，根本蒙蔽不了一劫地仙的心靈，熊羆與其他大妖、地仙也是如此，他們若想有道門一劫陽神蒙蔽天機的能力，至少得渡過第三次天劫才行。

石軒微微一怔，沒想到青狼會提出這個要求，也沒想到青狼如此快就佈置好了仙陣。太極圖進階法寶以後，確實是有蒙蔽天機的能力，不遜色一劫陽神多少，以後配合「先天八卦」這門仙術，還能有心血來潮、感應危險和推算、推衍的能力。

但自己總不可能將太極圖賜給青狼，或是借給他使用，那可是本命法寶！

不過若是能讓元芒大世界局面改變，使得肖楚河兩面救火，自己救出劍通慧的可能就大大提升，所以石軒沉吟了下道：「就算有秘法，也不是青狼你現在修為境界能學會的。」

青狼心一沉，暗自哀怨自己修為不夠，連修行秘法都不能，然後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地問道：「不知老爺您還有其他辦法？」

「貧道有一身外化身，雖然只是元神級數，但卻有蒙蔽天機之能，且讓他過去助你們一陣。」石軒語氣波瀾不興地開口。

青狼大喜過望，想不到老爺會派自己的身外化身過來，就算實力不高，可天仙大能級數的見識，加上蒙蔽天機的能力，在他幫助下，自己和熊羆聯手還不能成功的話，那真是可以羞愧自盡了，而且這也表明老爺看重自己這個奴僕！

於是他歡喜地叩頭道：「多謝老爺，多謝老爺，小的立刻搭篷結綵，恭迎老爺駕臨。」

「嗯，貧道七日後過來。還有，青狼，收你為僕之後，貧道未曾吩咐過你做事，倒是你三番五次求肯，莫非將貧道當成了搖錢樹？」石軒淡淡地道，不告誡兩句，以後青狼自己回想起來，也會生疑，哪有這麼好說話、求肯、予取予求的天仙大能？！

青狼嚇得快趴在地上，連忙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日後必定謹守本分，任憑老爺驅策。」青狼這才擺正了自己的位置。

「好了，你謹記今日之話就是了。」石軒意志一收，在青狼心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轉變回氣息，石軒在衛沛凝閉關洞府外布下陣法，然後施展先天風雷遁，往西疆省趕去。

……

「青狼道友，可有什麼好消息？」熊羆剛才根本不敢感應山頂的狀況，等了許久，才見到青狼下來，看青狼臉色有些慘白，莫非被訓斥了？

青狼剛才在山頂回憶石軒的斥責，回憶得自己是膽戰心驚，真是一朝得意就險些釀成大錯，天仙大能高高在上，豈是隨時想到，就隨時祈求的？

還好，這次結果不錯，青狼恢復了心情，滿臉笑意地回答熊羆：「自然是好消息，老爺雖然無暇分心，但他將派出自己的身外化身相助你我。」

「真的？！真君他老人家要親自助我們？」熊羆是又驚又喜，雙眼瞪得賊大。

之前幾日與青狼交流時，熊羆知道那位是道門修士，所以稱呼真君。

第二十二章 高搭蘆篷結綵花

青狼擺擺手，可依然笑容滿面：「老爺他只是派身外化身過來，那具化身只有元神級數的實力，不過卻有蒙蔽天機之能！」

「能蒙蔽天機就好，能蒙蔽天機就好。」熊羆也沒想過這種小事，會勞動天仙大能出手，他打個噴嚏就能將那一劫地仙給噴死，「想不到青狼你得真君如此看重，日後肯定能有一番好前途。」

青狼被石軒訓斥過後，聽到熊羆的讚美，很有些心虛，岔開這個話題道：「老爺七日後過來，咱們得做好準備，恭迎老爺駕臨。」

「這是應當的，俺這就吩咐小的們起造蘆篷，鋪玉墊氈，懸花結綵。」熊羆一拍胸脯，將此事攬了下來。

青狼點點頭：「這七日還得繼續焚香齋戒，熊羆道友你莫忘了。對了，到時候，蘆篷外再找些小妖，顯得人多場面大，萬萬不能在老爺面前失了禮數。」

「俺省的。」熊羆也想趁這個機會巴結上天仙大能，「只是找這麼多小妖的話，不怕他們洩露了秘密？」

青狼自信地笑道：「找那些修為不高的，迎接完後直接將他們記憶抹去就是。」

要是被人知道了老爺的存在，在他無暇分心之時，自己必然受到所有地仙、人仙、大妖的圍攻，到時候就算隕落他們手中，老爺也頂多罵一句辦事不牢靠，沒有本事，根本不會為自己這等小人物和小事出手報仇。

……

七日之後，在白沙山的山頂，已經搭起了一座蘆篷，懸金燈、結綵花，仙氣氤氳。

青狼和熊羆潔淨過身體後，換上嶄新道袍，人模人樣站在蘆篷兩側，做迎接狀。

而蘆篷旁邊和後面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幾百小妖，個個屏氣凝神，等待著石軒的降臨。

突然，青狼心靈裡降下一個亙古不變的意志，他趕緊喊道：「青狼迎接老爺大駕光臨。」同時拜伏在蘆篷旁。

隨著青狼的動作，熊羆、各位小妖紛紛拜倒，口中齊呼：「恭迎老爺大駕光臨。」

只見空中響起陣陣清音，一道玄奧神秘、包羅萬象的金橋從天而落，降在蘆篷上，周圍是金蓮環繞，毫光遍空，氣象萬千。

金橋上漫步走過來一位七八歲模樣的青衣童子，一張小臉粉雕玉砌，可表情平淡沉凝，氣勢不凡。

當這青衣童子走到蘆篷上後，青狼再次高呼：「小的青狼拜見老爺，未曾遠迎，還請恕罪。」

熊羆和幾百小妖，同樣跟著青狼呼道：「拜見老爺。」

「爾等起身吧。」石軒淡淡地道，這場面真是太過俗套，找那麼多小妖來做什麼？這兩貨學道門禮數也學得不像，不過倒是顯得一片誠心。

見到石軒的身外化身是童子模樣，青狼和熊羆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做童子打扮的道門高人可是數不勝數，尤其還只是身外化身。

兩妖悄悄消了小妖記憶，讓他們退下，然後跟著上了蘆篷，再次拜伏，其中青狼道：「勞煩老爺大駕，青狼真是罪該萬死，望乞恕罪。」

石軒擺了擺手：「三番五次請罪，不如牢記心頭。好了，這次想要蒙蔽哪位地仙的心靈？快快瞭解，貧道可沒心思在這裡多待。」

青狼和熊羆都是心中大喜，對於老爺而言，果然是小事一樁，就算派出的乃身外化身，也只是隨手而為，因此青狼磕頭道：「多謝老爺大恩大德，小的們這次想對付定西王柯明旭，他的實力略微遜色於征東王郭玉泉……」

「這些說與貧道聽又有何用？憑個囉唆。出手的是你們，可不是貧道，自己把握吧。」石軒打斷了青狼接下來的話語，定西王柯明旭的資料，孔然可是給的相當詳細，其剛剛渡過第一次天劫不足三百年，凝練的是赤雷拳意，火雷兩性，不過孔然評價何明旭是除開肖楚河外，元芒大世界中最有才華的人物，只是其時運略有不濟，沒有一門絕世功法。

青狼訕訕一笑，確實，定西王柯明旭怎麼可能放在老爺這種人物眼中，聽個名字，知道要蒙蔽的是誰就行了，完全沒必要知道的那麼詳細：「是，老爺您說的是。據小的所知，柯明旭的王府與郭玉泉現在暫住之地，相隔上萬里。蓋因兩人都是一劫地仙，誰也不服誰，仗著心血來潮能提前感應到危險，可激發陣法等拖延時間，那樣就能等到對方救援。」

石軒點點頭，也沒說話，身上飛出一張黑白太極圖，將青狼、熊羆以及自己一裹，就遁入虛空之中，往定西王王府而去，那黑白太極閃爍著幽深奧澀的光芒，像在不停跳動，又像在緩緩轉動，吸引四周光線，看起來既妖異又神秘。

……

西疆省，定西王府，其寬廣無比，王府裡不僅有一條大河，還有幾座高山，其中柯明旭耗費無數精力造起來的一座萬丈高山乃是他平日裡練功所在。

因為是自行搬運火性土石堆積，所以這座叫赤雷峰的高山沒有多少靈氣環繞，除了高大結實外，比普通山峰還不如，但何明旭的用意並不在此，其在高峰上佈置有陣法，吸引天雷，加上赤雷峰高達萬丈，本身就直入雲端，山頂四周常常出現雷雲。

在無數天雷轟擊下，赤雷峰峰頂常年閃爍著無數雷光和烈火，加上陣法運轉，這些雷光烈火近乎仙術等級，何明旭在此練功，就是要將其煉化入拳意。

此時赤雷峰上，赤色火焰滔天，火焰之中則有成千上萬道各色雷蛇閃現。

火焰雷蛇中間，隱隱約約現出一個身材壯碩的身影，他正在緩慢打著拳法招式，這些招式普普通通，和一般武館裡面傳授的沒什麼區別。

但隨著這壯碩身影一招一式的打出，就有赤紅雷光在其身周環繞，彷彿一條赤炎雷龍，並且不停吸納峰頂的雷光與火焰壯大己身。

「這法門的效果越來越不明顯了，想要提升實力，必須另尋他法。」何明旭緩緩收招的同時，心中感歎道，當年他機緣巧合得到了一門人仙功法，可也僅僅只到不死人仙這一境界而已，後面該如何修煉全然沒有方向。

不過何明旭乃是心意堅定、天資橫溢之人，修煉到人仙後，滅掉了幾十個道門大派，殺得他們血流成河，搶奪了他們的功法典籍。

雖然道門和肉身修煉乃是兩個不同的路子，但歸根結底都是對於天道的探索，那些搶來的道門功法給了何明旭諸多啟發，讓他找到了一些方向，結合及身，創造出了這煉化天雷入拳意的修煉法門，並借此渡過了第一次天劫。

可之後，這法門就越來越無用了，蓋因自然界中的天雷，比不得天劫時的天雷，基本不可能達到仙術的等級，就算何明旭用陣法凝聚，將其強行提升到近乎一階仙術的程度，也再沒有辦法繼續增強，對於第二次天劫根本不夠。

所以柯明旭發現自己在功法上面的瓶頸，已經嚴重制約到了自身的修煉，必須快點找到其他秘法，其實何明旭也知道，最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去通天大世界買一門能修煉到天人境界的武道功法，可惜身上只有一件幻形法寶和普通人仙功法，就算是換能修煉到第三次天劫的功法也換不到。

收功完畢，何明旭收斂住心神，將赤雷峰陣法打開，以便其吸納天雷，自己則準備往靜修居所飛回。

但陣法剛剛打開，何明旭還沒來得及施展遁法，就見到一道淡白色劍光，帶著無可阻擋的鋒銳，往自己劈來。

空中則現出一條幾百丈大小、毛髮青蒼的巨狼，巨狼將口一張，就有無數純青色、似乎有強大暴風在裡面肆掠的風刃向何明旭飛來，同時一道若有若無、融入了風中的淡青色光芒，繞了一圈，襲向何明旭的背心。

半空另外一側，有一頭幾百丈大小的黑色巨熊，它揮舞著碩大的熊掌，帶著層層黃色近褐的光芒，拍向何明旭，遮天蔽日，就好像大地出現在了空中一般。

而何明旭頭頂，則有一方大印，化成萬丈高山，浮現淡褐色禁制符印，發出毫光，照住何明旭頭頂，當頭落下。

青狼和熊羆全無保留，本命法寶、純陽法寶、最強仙術齊齊使出，務求一擊之下，殺掉何明旭。

直到此時，何明旭心中才升起了危險的感覺，他一下就明白過來，之前是被人蒙蔽了心靈，所以沒有感應到危險，落入了青狼和熊羆的圍殺當中。

不過何明旭能踏破生死玄關，成就不死之軀，渡過九重天雷，心性是堅韌至極，面對這天大的危險，他內心波瀾不起，轉瞬之間，已是下定了決心。

他週身綻放火光、雷光，胸部以下軀體全部崩解，化成了一條帶著血色的赤炎雷龍，然後堅定無比地一拳揮出，整個人彷彿變成了一片火紅色的雷雲，發出辟里啪啦的巨響，向著蒼青色巨狼以及那些純青色的風刃，直撲過去。

血色赤炎雷龍則盤旋在雷雲之上，同樣攻向蒼青色巨狼，而對於黑色巨熊的淡白色劍光、黃褐色碩大熊掌、萬丈高山大印則是不管不顧。

第二十三章 僵局一破世事變

火紅雷雲、血色赤炎雷龍與純青色風刃快要相碰時，就見雷龍張大巨口，猛地一吸，將所有純青色風刃吸入了口中，青狼的二階仙術竟然沒有擋住何明旭一個剎那。

說時遲，那時快，吸掉了純青色風刃後，火紅雷雲與血色赤炎雷龍已經到了蒼青色巨狼身邊，雷光、火光大作，看起來就像雷劫降臨。

青狼長嘯一聲，背後浮現一個青色巨狼虛影，同樣也是仰天長嘯，兩兩疊加，竟有震動長空的意味，讓雷雲和赤炎雷龍不由自主頓了一頓。

趁此機會，那道若有若無、融入了風中的淡青色光芒，趕了過來，狠狠打向雷雲，而太乙斬仙劍、玄土印以及熊羆法身的碩大熊掌，也追了上來，齊齊落下。

雷雲中飛出一雙雷光纏繞的巨錘，互相一擊，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抵消掉了青狼的長嘯，然後巨錘和血色赤炎雷龍斷後，放出萬丈光華，分別抵住九天風神刺、太乙斬仙劍和玄土印。

而火紅雷雲則是撲到了蒼青色巨狼法身上，一時之間，半空中全是赤色雷光閃耀，偶爾洩露出來的雷光如雨水落地，將一座座高大的山峰直接劈碎，沒有山峰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巨坑。

方圓幾百丈大小的雷雲裡面，青色巨狼雖然手段迭出，但架不住何明旭施展自殘秘法強行提升過的實力，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點，以避鋒芒。

就是這麼一點，讓火紅雷雲窺到了機會，硬生生受了碩大熊掌一擊，被拍的雷雲縮小大半後，血色一閃，那條血色赤炎雷龍猛地爆炸開來，威力巨大，甚至使九天風神刺、太乙斬仙劍和玄土印倒飛回去，並且捲起無窮無盡的氣浪、颶風，隔開了熊羆和青狼二妖。

火紅雷雲好不容易從死地當中拼出一線生機，哪肯放過，雷光大作，就要衝天遠遁而去。

可就在這時，何明旭感覺眼前一亮，一朵朵金蓮憑空出現，緩緩綻放，放出無數金色毫光，四周則是一片混沌，本就強弩之末的他，頓時心靈一片空白，念頭難以轉動，似乎連時光都停止了。

好幾個剎那之後，他憑借深厚的修為恢復了過來，但若有若無的淡青色微風，犀利鋒銳不可當的白色劍光，沉重堅硬的褐色大印，已經全部追了上來，打在其所化雷雲之上。

巨大轟鳴聲、爆炸聲傳出，火紅雷雲被打得四散開來。

何明旭陷入無盡黑暗前，看到天上，有一位青衣童子，盤腿坐在一座氣象萬千、莊嚴玄奧的金橋上面，居高臨下、表情平淡地看著自己，就像在看著花開花落尋常之事。

而在青衣童子背後，則是一副白雲、清風、仙術光華、法寶光華統統靜止的詭異畫面。

……

征東王郭玉泉發現定西王所在有劇烈的鬥法波動傳出後，就急忙施展遁法，準備相助於他，不過畢竟不是針對自己，沒辦法心血來潮，推算又不是郭玉泉的長處，所以稍微遲了一點。

可剛剛飛出不到千里，郭玉泉卻是面色一凝：「已經進了萬里之內，何明旭卻沒有半點相求的意願傳過來，看來他可能落入了別人必殺之局，無暇他顧，八九成會隕落。老夫若是貿貿然過去，對方剛好收拾完何明旭，那豈不是自投羅網？」

想到這裡，郭玉泉趕緊返回居所，開啟陣法，並且施展秘術通知肖楚河。

「從那裡傳出來的鬥法狀況看，是青狼和熊羆，哎，何明旭隕落了。」郭玉泉看著天邊漸漸平息的鬥法波動歎氣道，「他們兩人莫非請了能蒙蔽天機的其他大千世界修士？真是不為人子！哼，你們做初一，就別怪我們做十五。」

……

「小的們無能，險些走脫了何明旭，還得勞煩老爺您出手了。」青狼和熊羆趕了過來，立刻向石軒請罪道。

石軒淡淡開口：「你們低估了何明旭的決斷和秘法，能走到他這個地步的修士，哪個沒點保命絕招，哪個沒有堅毅如鋼的心性，日後莫要再犯此類錯誤。」

何明旭不愧為孔然所言，乃肖楚河之外，元芒大世界中最有才華的修士，居然能自創修煉秘法，並且以此渡過了第一次天劫，真可謂是驚才絕艷。

要不是他施展了自殘秘法，又受了熊羆大掌一拍，身受重傷，不僅強行提升的實力退了回去，甚至到了自身實力的低谷，石軒自覺彼岸金橋真不一定能鎮住他好幾個剎那，頂多能阻住一個剎那。

青狼和熊羆自家知自家原因，乃是仗著有兩位一劫大妖，還有一位天仙大能的元神分身，所以稍微有些輕敵，否則平時出手，絕對會考慮到何明旭的底牌，就算拼得受重傷，也不會讓他走脫。

兩妖低頭行禮道：「多謝老爺教誨，小的必定銘記在心。」

然後青狼笑了笑：「郭玉泉倒是個膽小謹慎的，沒有過來救援何明旭，咱們想要一網打盡的算盤落空了。」

「日後你們也得小心對方請人蒙蔽天機，而且莫對一般修士和普通人多造殺孽。好了，此間事了，貧道就此離去。」青衣童子石軒身下的彼岸金橋一散，化成一張黑白太極圖，將身一裹，就消失在了虛空當中，所有氣息都被遮蔽。

此時石軒心中也有一點遺憾，為了保持天仙大能的形象，柯明旭身上的幻形法寶以及其他珍貴事物等，只能視而不見了。

青狼和熊羆不敢怠慢，就算石軒已經遠去，還是畢恭畢敬地對著石軒離開的方向行禮道：「小的恭送老爺。」

「哈哈，老爺出手，果然是馬到成功，俺們快回白沙山吧，肖楚河八九成要趕來了。」熊羆化成黑色遁光，當先往白沙山飛回。

等回到了白沙山，開啟了仙陣，青狼才若有所思地看著熊羆，看得熊羆有點發愣：「青狼道友，為何如此看著俺？」

「熊羆道友，為何你一直跟著某家喊老爺？」青狼似笑非笑地道。

熊羆打了個哈哈：「你家小妖不也喊得老爺，俺跟著喊喊總不為過吧？要是喊前輩、真君，顯得多生疏，恐怕惹得老爺不滿。」熊羆心中卻是在想，最好喊著喊著，老爺就默許了！

青狼暗罵熊羆長了張憨厚的臉，卻頗為奸詐，不過兩人合則兩利，分則兩害，無法計較那麼多，反正七八年，甚至十幾年內，自己都不敢去叨擾老爺了，看你怎麼套近乎！

……

自定西王何明旭隕落，元芒大世界的僵持局面被打破。

肖楚河二打白沙山，依然未能攻破寒光裂天坼地仙陣，奈何不得青狼與熊羆。

當所有地仙、人仙、大妖都以為肖楚河會離開飛來院，回鎮京師，左拒白沙山，右抗霍桐山時，肖楚河不為所動，繼續留在飛來院。

征東王郭玉泉前往通天大世界，想要邀請一劫陽神或是菩薩，可惜倉促之間，就算通天大世界真人來來往往，非常之多，也難覓滿意人選。

好不容易找到幾位，可要麼對方本身就有渡第二次天劫的秘法，不願意接受，要麼知曉了功德可以由此而來後，寧願回本方大千世界獲取，畢竟那裡根基更加深厚，犯不著去為陌生修士賣命，還是道門、佛門不昌盛的大世界。

因此，郭玉泉暫留通天大世界。

而見識到肖楚河留在飛來院的決心後，金翅大鵬王岳千籌謀良久，趁其三打白沙山的機會，金蟬脫殼，帶著手下三位大妖以及無數小妖們，搬離東海霍桐山，遠赴北寧摩雲嶺。

哪知道肖楚河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只是耍了一個花槍，飛到西疆後，收斂氣息，折返而回，於半途攔截金翅大鵬王。

岳千和另外一位一劫大妖紫龍王，雖然心血來潮，感應到了危險，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上天無路，下地無門，被肖楚河青天蓋落，大殺四方。

兩位普通大妖隕落！一劫大妖紫龍王隕落！

至於那幾萬小妖，雖然肖楚河根本不屑對他們出手，但爭鬥餘波之下，也是血流成河，屍積成山，逃出生天的不足千名。

只有岳千燃燒法身，憑借金翅大鵬的飛遁天賦，逃到了摩雲嶺，將仙符放在陣眼，激發了早就準備好的仙陣，躲過這一劫。

可他燃燒法身後，本身實力大降，需要長時間恢復。而且天劫降臨時間也將提前五百年，不用拖延之法的話，已經是不足兩百年就會迎來第二次天劫。

於是，金翅大鵬王蟄伏北寧邊緣摩雲嶺，恢復傷勢和修煉秘術拖延天劫，無暇開始其佔據北寧省，割據一方的計劃。

肖楚河以一人之力，挽回了局面，不過他始終不肯離開飛來院，就算其意志籠罩周圍一兩萬里，也奈何不得上百萬里外的西疆省。

……

通過來來往往行人的傳遞，石軒大概知道了最近發生的事情，見此變化，石軒主動降下念頭，讓青狼是又驚又喜。

「老爺，不知您有何事吩咐小的？」青狼一感覺到心靈裡那威嚴、高高在上、亙古不變的意志，立刻拜伏在地上，哪怕熊羆就在對面與他喝酒談笑。

第二十四章 龍皇煉血血如汞

石軒此次降臨意志，是打算將孔然給自己的龍脈秘術，傳給青狼，讓它將西疆省那條龍脈的方向改變，使其盤踞在白沙山，以此削弱中原龍脈之力。

本來按照孔然所言的正常情況，想要將仙符上的龍脈氣運之力削弱到極限，並斷了其根基，不僅要破壞東、南、西、北、京師五條大龍脈的地勢，改變其方向，還要藉著這破壞地勢的機會，讓龍脈在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內無法發揮作用，如此方才有望斬破仙符上的龍脈氣運之力。

這是因為古佛元通施展的秘法，是將四條周邊龍脈之力混入京師龍脈中，再將這合力加持到仙符之上，就算改變了其方向，四條周邊龍脈之力依然會繼續加持到仙符上，只是不再通過京師龍脈，如此，不將五條龍脈都斷了根基，其氣運之力就不會斷絕，難以斬破。

但這麼行事，必然成為天下公敵，那些分潤了龍脈氣運的人仙大妖肯定群起而誅之，因此之前千年，始終無人得手。

可不斷絕根基，就難以斬破，僅僅是對別人而言，身具「氣運剋星」四象滅世劍的石軒卻不必做得如此神憎鬼厭。

只要將東、南、西、北四條龍脈的方向改變，或是暫時壓制，使它們不再混入京師龍脈中，而是直接加持到仙符上，讓仙符上五條龍脈的合力分化成五條龍脈各自之力，甚至互不統屬，抵消一部分，石軒就有九成把握，憑借四象滅世劍，強行斬開仙符上加持的龍脈氣運之力。

這也是為什麼石軒有信心接下這個任務的緣故之一。

此時，聽到青狼問自己有何吩咐，石軒淡淡道：「貧道與本方大千世界的某位修士有些因果，他很可能來西疆遊歷，尋求突破到金丹的契機，若是遇到十死無生的局面，青狼你不妨助他一助，只是不要告訴他，不要打擾到他的磨礪，就算九死一生，也不得出手。」

這是石軒找個由頭，方便將龍脈秘術賜下，否則堂堂一位天仙大能，三番五次不計回報給一個一劫大妖好處，說到哪去都沒人信！就算青狼自己也要懷疑石軒的用心和身份了。

青狼聽聞是這種小事，趕緊磕頭道：「這是老爺瞧得起小的，才將事情讓小的來辦，小的必定不負老爺厚愛，還請老爺將那修士的氣息賜下。」

石軒狀似滿意地輕笑道：「很好，這是那位修士的氣息。不過貧道吩咐人辦事，從不差使餓兵，這是一門秘術，應該對你有所幫助。」石軒將顧滄海的氣息和那門龍脈氣運秘術打入青狼心靈中後，就將意志消失掉，斷開了聯繫。

青狼驚喜交加地看著這門秘術，真是心有所想，老爺就有所賜，這差事接的太值得了！當然，也可能是這秘術對老爺而言，乃上不得檯面的東西，與暗中看顧神魂期修士一個價值。

旁邊的熊羆見青狼喝酒談笑間突然拜倒，明白是天仙大能降臨，於是悄悄用五官感覺了一番，待發現青狼身上果然有點若有若無的滄海桑田、亙古不變之意後，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看到青狼滿臉喜色，熊羆帶了些許羨慕嫉妒情緒地道：「青狼道友，可是老爺又有好處賜下？」

「哈哈，老爺吩咐某家去辦一件事情，並由此隨手賜下了一門秘術，正是合用至極。」青狼喜形於色。

「不知是何秘術？」熊羆好奇又有點覬覦地問道。

青狼不瞞熊羆，這事也得他一起出力：「乃是一門改變龍脈氣運的秘術，可以通過改變地勢，將附近龍脈彙集到白沙山來，到時候我們白沙山必定更加興旺，實質上佔有西疆省。嘿嘿，要是再將北寧、天南、東海、京師的龍脈全部改變方向，匯聚到我們白沙山，說不定因此就能無往而不利，甚至立刻就有功德降下！」

對於氣運之類，青狼不是很瞭解，就算肖楚河也瞭解不深，畢竟這是天仙大能才有的手段法門，即使正在煉化龍脈的鎮南王，也只是在煉化山峰之力入拳意的時候，偶然發現了龍脈之力，然後慢慢試驗，找到了將龍脈之力煉化入拳意的方法，並以此拳意中那點龍脈為感應，尋到了南方龍脈匯聚之處。

他們皆不能如石軒那樣清楚地感覺到龍脈氣運，無論破除、借用還是煉化，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至於功德降下的條件，青狼更不清楚，只知道實打實打敗其他人，統一大千世界肯定有，還有沒有其他方法獲取就不得而知了。

熊羆聽得眼熱無比，萬分羨慕青狼有個天大後台，這種秘術也能隨手賜下：「青狼道友，俺們就趕快著手吧！」

於是兩人悄悄行動，按照秘術上的方法，觀察山川地勢，理清龍脈走向，最後施展秘術，挪動大地深處的龍脈節點，並使山峰移位，河流改道。

呼呼呼，狂風吹過，白雲亂卷，剛剛在龍脈匯聚之地施展完秘術的青狼和熊羆，讓那形似巨龍的氣運之脈成功轉向後，立刻就發現了天象變化。

有些感覺敏銳，跟著本能走的獸類、鳥類、蟲類，紛紛衝出自己的巢穴，使得下方一片嘈雜熙鬧。

待兩妖回到白沙山後，雖然看不出太大變化，卻能明顯感覺到，山更靈秀了，水更清澈了，充滿了一種朝氣蓬勃、奮發向上的氣氛。

……

九年之後，興平省，絳山中。

石軒服下一粒龍皇煉血丹，感覺到其藥力散發開來後，開始打起了十龍伏魔拳。

經過這些年配合丹藥的鍛體，加上元神強於靈氣的對身體潛移默化的淬煉，石軒身體內的經脈、內臟、骨髓、血管、肌肉、筋膜等都達到了引氣圓期開闢週身竅穴的強度，唯有血液上還余一絲缺憾。

隨著十龍伏魔拳的展開，藥力漸漸進入骨髓，並轉化為一滴滴黏稠血液。

血氣漸漸旺盛，充塞全身血脈、竅穴，石軒就像在駕馭著這條氣血之龍，使其融入己身。

轟，血氣往內一斂，混合藥力，全部進入了血液當中，混合一體，再無血與氣之分。

石軒收拳，元識觀察自己身體，發現血液濃如汞漿，甚至散發出清香，已經是到了肉身鍛體的初步圓滿狀態，再往後人仙鍛體湯和龍皇煉血丹就沒有作用了。

念頭一動，石軒週身各色雷光閃耀，直接開始用雷電淬煉肉體，在元神絕強控制之下，僅僅一個時辰的時間，當年花費十幾年時光的天雷淬體過程就已經完成，畢竟那時候主要目的是通過自然界中天雷的刺激感應肉身內的七魄。

石軒重鍛肉體的修煉差不多到此為止，以石軒自己衡量，肉身強度已經超過了以前巔峰時期，接下來需要溫養幾年，再用許真君的秘法，將以前的肉體融入現在這具身體，如此應該就有武道修士煉竅的身體強度了。

……

京師之中，羽林大校場上。

肖興懷背著雙手，微抬下巴，自信地含笑道：「皇兄，承讓了。」那份風姿、那份氣度，那份實力，使得校場周圍觀看這場皇族內比鬥的各世家貴族的女子們，臉紅心熱不已，想不到四皇子默默無聞只是表面，實質上是如此天資橫溢，如此賣相不俗，氣質絕佳！

大皇子肖興言似乎難以接受慘敗於肖興懷的事實，嘴裡不停念叨著：「不可能！怎麼可能？！他進階煉竅才十幾年，哪比得上我步入煉竅一甲子，已經摸索到武相邊緣！」

念叨中，他突然打出一道青色罡氣攻向肖興懷，罡氣中帶著青天在上、無人能夠反抗的意味。

肖興懷輕笑一聲，身上紫色罡氣一迎，一種霸道無比、萬方臣服的氣勢油然而生，輕鬆打散那道青色罡氣，並且將臣服、跪拜的意念籠罩在大皇子肖興言身上。

肖興言本身就處於精神崩潰邊緣，受此一壓，不由自主就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引得所有人一片嘩然。

一番喧鬧過後，肖興懷回到了自家府邸，進入了後院密室。

等開啟了陣法，他才放聲大笑：「大哥平時眼高於頂，這下慘敗於我手，並且當眾出了大醜，必定留下心靈破綻，再無望進階武相。《狂暴逆天功》果然不凡！不愧狂暴逆天之名！孤才煉化了一點點龍脈，就能所向披靡，要是真的將整條龍脈煉化，豈不是人仙有望？！天劫有望？！」

想到心熱處，他打開一處機關，現出一條隱蔽的、布有強大陣法的地道，遁入其中，直往京師龍脈匯聚的地底而去，沒過多久，就到了他平時練功的場所。

肖興懷收斂住心思，開始在龍脈之中修煉，隨著他的一點點煉化，整條龍脈在緩緩變動。

……

通天大世界，郭玉泉滿意地對眼前那狀似木訥的中年和尚道：「無奇菩薩，能得你相助，郭某真是歡喜，咱們明日就出發回元芒大世界吧。」

無奇合十行禮，淡淡地道：「還請郭施主稍候些時日，貧僧尚有點瑣事處理。」

郭玉泉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善於蒙蔽天機的一劫菩薩，也不在乎多等幾日，自然頷首同意。

第二十五章 一句假話竟成真

無奇回到了在通天大世界某處浮空島嶼上租賃的洞府後，盤腿坐下，週身星光閃耀，凝聚成一尊看不清面目，甚至連身體都模糊不清的佛像，這佛像之中好像有無數顆星辰在升起落下，紛繁複雜，有的是規律無比，有的則雜亂無章。

這正是《未來星宿道》上蒙蔽天機、隔絕別人窺探的仙術「未來不定劫」。

使出「未來不定劫」後，無奇開始與遠處另外一座浮空島嶼上的存在溝通：「師叔，弟子在身份、來歷上沒有對郭玉泉做任何隱瞞，與他調查得到的很是吻合，所以他相當滿意，準備讓弟子和他一起返回元芒大世界。」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無奇心中響起：「無奇你做得不錯。呵呵，說起來，這次多虧了無言那個叛徒，要不是為了捉拿他，老衲又怎麼會發現琉璃佛主成道前所制那張仙符的下落，這下老衲第三次天劫有望渡過了。」

「嗯，有了它鎮壓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的陣眼，加上師叔您渡過第三次天劫，就能重振我們龍樹寺了。不過師叔，那仙符真的對第三次天劫有用處嗎？為什麼弟子從未聽聞過。」無奇有點疑惑地問道。

「你未聽聞乃是正常，老衲為了第三次天劫，不知道翻找了多少佛門典籍，後來還去琉璃大世界、白蓮大世界拜訪過前輩菩薩、佛陀，機緣巧合之下才知道了那仙符於第三次天劫有著玄奧的用處。可惜後來一直找不到仙符的下落。」那蒼老的聲音歎氣道。

無奇表情雖然依然木訥，可眼神中卻是帶上了一點激動：「知道了仙符下落，又有破壞龍脈氣運和瞞過地膜的秘術，還遇到元芒大世界的人來招攬一劫菩薩，真是天時地利人和皆備！」

那蒼老的聲音謹慎地道：「無奇你萬萬大意不得，肖楚河並非等閒之輩，而且你也知道，老衲第三次天劫將至，必須自封大部分修為，只能全力出手一次，你得好好把握。」

無奇點點頭，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所以弟子才要接受郭玉泉的邀請，請師叔您放心。」

三日之後，郭玉泉和無奇往通天大世界返回。

……

東郡省，飛來院中，月明星稀。

後山陰影之中，一位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正在盤腿唸咒，嘴唇不停翻動，身上有著些微金色佛光冒出。

過了一個時辰，那年輕人站了起來，身材勻稱，口中淡淡道：「還是沒有感應。」但語氣中不見失望，表情更是堅定。

然後他轉過身往來路而去，步伐穩健，顯然修為不淺。

這年輕人正是小沙彌慧遠，經過九年的時間，他不僅長大了許多，而且接連開了眼識、耳識、口識，修為進展迅速，但他並不以此為喜，因為未來星宿佛給的第一個考驗，自己依然沒有任何進展。

等到慧遠離開，後山附近的陰森、寒冷、殺戮之意愈發濃郁顯著。

……

興平省，絳山中。

石軒送衛沛凝外出磨礪後，開始尋思自己下一步怎麼做，要不是防備別的接了任務的真人、菩薩們搶先自己完成，石軒寧願再等個幾十年，將另外幾門仙術修煉成功。

但這不意味著石軒想要冒太大的險。

現在西疆省的龍脈已經改變，天南省的龍脈，根據石軒激發四象滅世劍觀察氣運走向來看，就算鎮南王一兩百年內還無法煉化整條，可其對龍脈的影響也越來越大，十年中龍脈方向繼續改變，慢慢朝向鎮南王府，已經與京師龍脈偏離了一些。

雖然還沒有完全分道揚鑣，但對仙符上的氣運合力而言，算是分開了，達到了石軒的要求。

還沒有變動的則是東郡省的龍脈和北寧省的龍脈，石軒下一個目標就是北寧，畢竟東郡省乃飛來院所在，一不小心就會被肖楚河發現，還是留到最後尋覓機會。

等到這兩條龍脈都達到了石軒的要求，石軒就可以安心等待肖楚河離開飛來院的機會了，比如其他接了任務的真人、菩薩們來搞破壞，比如肖興懷使京師龍脈產生大改變，比如讓青狼那邊弄出些大動靜來。

當然，同樣要防備肖楚河將計就計，金翅大鵬王岳千的遭遇，石軒可是相當同情，就算自己的戰力能與一劫大妖相比，但面對二劫地仙，真不一定能好過紫龍王的下場，就如同自己輕描淡寫點死兩位元神真人一般。

不過石軒比紫龍王強的地方在於，太極圖能蒙蔽天機，遮掩氣息，只要肖楚河判斷錯誤自己實力，稍稍大意，自己就能從他手上逃脫。

想到這裡，黑白太極圖一現，裹住石軒，遁入虛空，就往北寧省而去。

……

北寧省，沃野萬里的大平原，天高雲闊，讓人心懷為之一暢。

石軒出現在半空中，激發四象滅世劍，開始觀察北方龍脈匯聚的地方，其連綿起伏，由東而北，至北回頭，與另外幾條支脈交匯於一座陡峭的高山附近。

「摩雲嶺？」石軒遠遠看著那高山道，「這下有些麻煩了，要想壓制龍脈，改變其方向，必然會驚動到摩雲嶺中潛修的金翅大鵬王岳千。」

石軒倒是不懼怕岳千，他現在算是半殘，燃燒法身後，本命法寶肯定也受了重創，只要自己不傻得闖摩雲嶺仙陣，岳千多半不是自己對手，可他手中有純陽法寶九九天雷葫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想要戰勝他，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要是因此引來了肖楚河，那就冤枉大了。

盤算了一下，石軒決定換另外一種更快的方法，自己又不是只有孔然給的龍脈秘法才能改變氣運走向，當年自己就用五行滅仙劍氣息組成過禁制，壓制溫念兮的氣運錦雲。

現在石軒準備用四象滅世劍的氣息化成禁制，將龍脈朝向京師的頭部壓制，如同攔河大壩一般，使其改道。

這比孔然的秘法方便快捷得多，動靜小得多，因為後者需要改變地勢，等岳千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完成，不過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不穩固，容易被破壞，而且有時間限制，頂多二三十年就會崩解。

但不改變地勢的情況下，除了直接感受到變化的岳千，就算肖楚河也無法發現龍脈方向改變，所以石軒準備將龍脈氣運走向疏導到摩雲嶺方向，岳千得了好處的情況下，加上實力未恢復，八九成也就默許了，說不定日後還會邀請自己過來加固。

於是石軒用太極圖遮掩氣息，往摩雲嶺附近而去。

第二十六章 萬事俱備候東風

摩雲嶺附近，龍脈匯聚之地。

雖然大部分修士、真人無法直觀地看到氣運，但依然能清楚明白地發現這裡的不同，如青草比別的地方更茂盛、更蒼翠，樹木更高大、更蔥鬱，就連走獸蟲鳥也要大上幾分，更別提這裡的靈氣比大部分靈山還要充沛一些。

本來此處乃修煉的上佳之地，可惜邊上摩雲嶺搬來了金翅大鵬王岳千，將這裡開闢洞府的武道修士們紛紛趕走，所以石軒看到的是一派「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的山林風光。

無暇欣賞這優美的風景，石軒身前四色光華一閃，一口帶著濃烈毀滅意味的飛劍就出現在了空中。

石軒心念一動，四象滅世劍上立刻發出赤、青、黑、白四色流光，然後這四色光華幻化成一層複雜玄奧的禁制。

隨著石軒手一指，那層神秘奧妙的禁制就往下方山林某處打去。

形如巨龍的龍脈氣運，忽然翻滾了起來，如水煮沸，好像遇到了天生剋星，想要拚命掙扎，可惜它還未產生靈智，本能的反抗難以抵禦那四色禁制，只見赤青白黑光芒大作，接著立刻收斂，將龍頭困了個結結實實。

龍脈氣運往龍頭匯聚受阻，立刻洶湧起來，就像驚濤拍岸、亂石崩雲般衝擊著四象滅世劍氣息所化禁制，但禁制堅如磐石，龍脈漸漸平息，開始往偏一點的摩雲嶺方向匯聚而去。

龍脈方向一變，石軒就感覺到自己的氣運無聲無息間被消除了一些，就算石軒乃元神真人，也難以察覺其來龍去脈，莫非這就是天之殺機的一種？果然如《寶錄》所言，沒有渡過第一次天劫，是無法感應到天之殺機、地之殺機和人之殺機的。

還好石軒現在氣運比正常元神真人濃厚，將禁制放開，自家的氣運錦雲就完全出現，比一劫陽神真人差上少許。

見僅僅幾個剎那效果就已達到，石軒身上黑白太極圖一裹，立刻遠遁而去，剛才氣運翻滾、禁制爆發應該引起了金翅大鵬王岳千的注意，畢竟這裡距離摩雲嶺只得千里，正是岳千元識籠罩的核心範圍。自己沒必要留在這裡，和金翅大鵬王起衝突。

果然，石軒離去沒過幾個呼吸，這方山林上空就有凶戾、不馴意味的元識降臨，仔仔細細地探查了一遍，可他沒有秘法能看到龍脈改變，所以只是覺得這裡少了一些東西，而相反的，自己的摩雲嶺則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但肯定有益的事物。

見是這種情況，岳千也難得多想，自己正是重傷潛修之際，就連元識都收縮到了摩雲嶺百里之內，犯不著耗費精神追查此事，於是他很快就將元識收回。

這方山林很快恢復了安寧幽靜，但就在這時，半空中浮現出一位身穿青絛玉色袈裟的蒼老和尚，他面容枯瘦異常，臉上竟無肌肉，只有臉皮和骨頭，遠遠看著倒像是蒙上了一層人皮的骷髏。

他雙眼中閃爍著淡金色佛光，看向剛才石軒四象滅世劍禁制打落的地方，佛光裡隱有一顆顆明亮星辰浮現，好一會兒才停止下來。

「並未破壞龍脈？這位真人莫非另有他法？而且那口四色飛劍能發揮的威力近乎十二層禁制的純陽法寶，他僅僅只是一個元神真人，有何秘法能辦到？嗯，看來計劃得有所改變了。」枯瘦老和尚蒼老的聲音自言自語，同時歎息道，「要不是老衲現在不能全力出手，直接將他渡化，事情就清楚明白了。」

說完之後，他不再打量龍脈氣運變化，融入了虛空當中，就連他的氣運錦雲也是融入了進去。

到了元神階段，雖然還不能感覺氣運、聚集氣運，但隱匿之時，也能將氣運錦雲一併隱匿了。

……

東郡省，飛來院，一處幽深古樸的大殿之內。

肖楚河站在上首，臉上帶著淡淡笑容問道：「玉泉，這位就是你邀請來的菩薩？還不介紹一二。」肖楚河與郭玉泉乃是多年好友，相交莫逆，所以語氣親熱，與其他人仙、地仙只是投附肖楚河不同。

郭玉泉含笑道：「肖大哥，這位是無奇菩薩，渡過了一次天劫，乃是因陀羅大世界龍樹寺的菩薩，修行的是《未來星宿道》，修為高深，擅長蒙蔽天機。」然後他對站在身邊看起來老實木訥、不發一言的無奇道：「這位是王朝實際上的主宰者，二劫地仙肖楚河。」

無奇雙手合十：「無奇拜見肖檀越。」

肖楚河似笑非笑地道：「無奇菩薩你修煉的是《未來星宿道》？」

「正是。」無奇並沒有奇怪肖楚河為什麼會著重問這個，因為《未來星宿道》乃是佛門中善於蒙蔽天機的幾門功法之一，請自己的目的不就是這個。

可他話音剛落，心裡就一陣發毛，好像有天大的危險將要降臨，這是他渡過天劫、能心血來潮後，對危險的預感最強烈的一次！

他哪還顧得上此處是飛來院，背後一尊金色莊嚴、雙手結印的佛像就要浮現。

但已經遲了一步，無奇只覺眼前一片青色，就像天空出現在了大地上一般，將他整個籠罩住。

無奇到死都沒想明白，為什麼一聽到《未來星宿道》，肖楚河就斷然出手，明明無言從未進入過元芒大世界！

郭玉泉愕然看著無奇的肉身與菩薩金身在青天當中慢慢崩解，化為無形。

等到一切平靜，他還沒回過神來，就聽到肖楚河搖頭道：「這種能心血來潮，又善於蒙蔽天機的禿驢最可惡了，稍微留點力想要將他生擒進行搜魂，就可能讓他逃走，老夫只能全力出手。」

「肖大哥，無奇有什麼問題嗎？」郭玉泉這才反應過來，疑惑地問道，明明他的出身、背景、來歷都是一清二楚，也沒發現他與什麼可疑人物來往。

肖楚河悠然笑道：「莫非玉泉你忘了那些想來破壞龍脈的外來修士？」

「可我已經讓他發下咒誓不得出手破壞龍脈，看他的樣子，好像挺心甘情願的。」郭玉泉也曾經殺過來破壞龍脈的真人，所以招攬人手時，特別加上了這條。

「有的為明，有的為暗而已。老夫倒要瞧瞧有誰上門而來。」

肖楚河化成青光，眨眼間就離開大殿，返回了自己住的那個院子，留下郭玉泉在那裡苦笑，看來曾經有修煉《未來星宿道》的傢伙被肖大哥抓住過，只是一門無上劍術而已，哪有那麼多和尚前仆後繼來送死？明明無奇都不擅長劍術的！

哎，還得讓青狼和熊羆兩個混蛋繼續囂張一陣子，自己還得多跑一趟通天大世界。不過青狼和熊羆居然改變了地勢，多半將龍脈氣運聚集到了白沙山，莫非他們打劫了哪位想來破壞龍脈的傢伙？將自己等人覬覦很久的龍脈秘術給搜出來了，這運氣可真是好！

郭玉泉之所以沒往青狼、熊羆和外來者合作的方向去想，那是因為外來者都要破壞龍脈，與青狼他們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

同時他心裡也在暗罵給任務的那位女子，這麼珍貴的秘術都隨手送出，真是敗家女一名！龍脈秘術不提，瞞過地膜偷入大千世界的秘術也是非常珍貴的，像郭玉泉邀請外來修士，必須先和他們訂立咒誓，而且外來者的修為不能超過自己，才能將他們送過地膜。

郭玉泉本打算馬上出發，再去通天大世界邀請人手，可看肖大哥的意思，最近會有麻煩上門，雖然自己實力比不上肖大哥，但也是一劫地仙的修為，還是暫留一段時間，以助一臂之力。

……

從北寧省歸來，石軒往東而去，來到了東郡省，一邊用太極圖掩蓋氣息，一邊激發四象滅世劍觀察東郡省的龍脈走向。

讓石軒苦笑又長舒了一口氣的是，東郡省的龍脈匯聚之地，正是飛來院所在飛來峰。

石軒苦笑的是，自己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瞞過肖楚河，用四象滅世劍的禁制將龍脈改變。

長舒了一口氣則是，等肖楚河離開飛來院後，自己前去斬斷仙符上的氣運時，可以順手用禁制將東方龍脈改變，不耽擱時間，真是一舉兩得。

如此一來，石軒現在是萬事皆備，只欠讓肖楚河暫時離開飛來院的東風了，而且其離開飛來院的距離必須在十萬里以上，如此石軒才能有十幾個呼吸的時間來斬破氣運，揭開仙符，甚至隱遁離開，畢竟三劫陽神被鎮壓千年，實力還剩幾成，沒人知曉。

於是，石軒在飛來院幾千里外一處深山中開始潛修，以待時機。

……

兩年後，京師地底。

若有若無的一條龍狀氣脈之中，有一個赤裸著上身的人影正在練拳，每一拳裡都帶上了紫薇統御星辰的高貴氣息，讓人不由自主拜伏。

隨著這人影越打越快，他周圍的龍脈似乎有了點波動，點點滴滴化入了他的拳意當中，使他拳意愈發接近實質，身上九處竅穴開始發亮。

第二十七章 東風忽至紛爭起

肖興懷能感覺到龐大龍脈之中的力量絲絲化入自己的拳意，並且從自己的拳意倒轉回來沖刷著自己的身體，使本來就與身體密切結合的三魂七魄與肉體竟然有交互相融的趨勢，同時洗練著自己的竅穴，讓竅穴愈發介於真實與虛無之間，能夠若有若無地感覺到天地運轉。

「哈，想不到孤煉竅不足二十年，就達到了圓滿程度，距離武相只有一步之遙。」肖興懷修煉完之後，欣喜若狂地想著，「《狂霸逆天功》果然逆天，就是要創造修煉路上逆天的進階速度！哼，等孤成就了武相，倒要看看那些兄弟姐妹的臉色會是如何精彩！孤一定將以前受到的對待千倍萬倍奉還！將他們慢慢折磨至死！」

想到歡喜處，肖興懷決定再修煉一次，於是他展開架勢，紫薇拳意外放，一招一式皆是按著《狂霸逆天功》上所載。

他週身九處竅穴發出淡淡紫光，似有還無，讓肖興懷帶動龍脈波動的能力強上了幾分。

肖興懷心靈空靜，感覺到周圍無形的龍脈之力隨著自己的一拳一腳，起了陣陣漣漪，頓時有點按捺不住喜意，沒想到今日就能有所突破，比起往日的效果提升非常明顯。

受到這個變化的鼓舞，肖興懷練得是愈發投入，等到興致最高時，他全力而為，施展出《狂暴逆天功》上的最後一式，一拳往上，彷彿龍嘯九天，又好像紫薇升起。

肖興懷覺得這是他有史以來打出的最有感覺的一拳，隨著這一拳的揮出，他感覺到無形龍脈之力裡的漣漪愈發劇烈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正在他得意之時，那漣漪越來越強，就如煮沸了的開水一般，而且不可遏止地越變越大。

地底隨之搖晃了起來，整條龍脈好像一條沉睡的巨龍緩緩甦醒，並且開始翻身。

肖興懷這才醒悟，臉色大變，來不及去想為什麼，紫色遁光一閃，就全力往地道另外一頭衝去。

細小碎石落了下來，打在紫色遁光之上，直接化成了煙塵。

整塊巨石，厚重泥土，在劇烈晃動中紛紛落下，地底連綿不斷地響起轟隆聲、砰砰聲。

肖興懷只是煉竅宗師，他佈置的陣法如何抵得過自然界的偉力，他還沒有遁出多遠，地道就完全坍塌了。

這讓肖興懷內心大急，第一次恨自己不是道門修士，沒有土遁之術！只能憑借罡氣硬闖。

可他為了瞞過其他人，選擇的是很深的地底，距離地面足有千丈，一時半會兒闖不出去。

九月初三，京師地動，屋瓦皆墜，有聲如雷，言地龍翻身，幸百姓多修武道，只是驚慌奔走。

京師布有陣法，大部分街道完好無損，只有一些地方露出了深深的、黑乎乎的裂縫，看起來直通地底。

……

東郡省一處深山中，因為距離遙遠，石軒並沒有感覺到地震。

不過石軒修煉時，面前始終擺放著一個用四象滅世劍氣息布成的陣法，用來感應遠方龍脈變化，為的就是一旦有其他接了任務的菩薩、真人來破壞，自己也能立即知曉，同時，也監測自己在北寧省龍脈設置的禁制是否失效。

所以當那四色陣法中央一陣搖晃的時候，石軒睜開了眼睛，停止了修煉：「是京師龍脈。肖興懷到底怎麼練功的？居然弄出了如此大的陣仗！或者只是單純的地震？」京師龍脈雖然方向未變，但也在原來的位置向東平移了一寸，產生的地動很是驚人。

這是一個機會。石軒估計肖楚河會去京師附近探查，看是有人搗鬼，還是純粹自然之力，於是石軒身上浮現一輪黑白陰陽魚，將自己一裹，就消失在了原地，往飛來院方向小心翼翼地遁去。

……

飛來院中，肖楚河很快就收到了來自京師的消息，臉上常常帶著的輕鬆自如的笑容微微收斂，似乎有些殺意又有些疑惑。

「老爺，京師出了何事？」侍候在身邊的姚江很少見到肖楚河如此表情，所以輕聲問了一句。

肖楚河淡淡地道：「京師地震。」

「可是有人來破壞龍脈？」姚江在肖楚河身邊有七百多年的時間，知道不少隱秘之事，所以直接就往這方面猜，畢竟肖楚河臉上的表情不像是面對普通地震。

肖楚河嘿了一聲：「也許是，也許不是，老夫決定回京師探個究竟，若是有人搗鬼，老夫必叫他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不過，老爺，會不會是有人故意調虎離山？你若前去京師，反而中了他的奸計。要是征東王他們在就好了。」姚江從來都是考慮的細微周到，提出每一個可能。

征東王郭玉泉等了一年，見無事發生，就再赴通天大世界了，而另外的安東王、定東王，無論是駐守北寧，還是西疆，都是在拿自己性命開玩笑，所以都去了天南幫助鎮南王，想要早日剿滅那位普通大妖，可惜那位大妖乃是老鼠成精，慣會躲藏，一時還是拿他沒辦法。

肖楚河搖搖頭：「想要揭下後山的仙符，需要將五處龍脈都破壞掉，就算京師龍脈被毀，還有四條，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辦到的，青狼、熊羆、岳千可不會和外人一條心。所以老夫倒不擔心這個，說不定對方就是以為老夫不會離開飛來院，才會肆無忌憚，直接去破壞京師龍脈。」

然後他露出一絲譏笑：「如果是那幫禿驢，想靠佛咒引走仙符，先不說小和尚那裡的是不是真佛咒，有沒有效果，在佛咒之力被龍脈氣運隔離削弱的情況下，絕不是他們須臾之間能辦到的，而京師距離飛來院只得十八萬里，老夫又有一門遁法秘術，到時候誰中了誰的計還未可知。」

其實兩地之間還有傳送陣，可開啟傳送陣、傳送陣啟動的時間，就要花費十幾二十個呼吸，而且真有人要闖飛來院，必定會破壞這邊的傳送陣，或者直接布下陷阱，讓人迷失在時空風暴中。

「老爺成竹在胸，小的就看好飛來院，等候老爺歸來。」姚江躬身行禮道。

……

看著肖楚河所化青色遁光從飛來院中離開，石軒又等了好一會兒，直到四象滅世劍感應到京師龍脈旺盛了一點，才確定肖楚河到了京師。

肖楚河乃王朝實際上的掌控者，與龍脈氣運有著不少聯繫，他在哪處龍脈時，哪處龍脈氣運就會加持他一些，他也會自然反饋龍脈，使該處龍脈更加活躍旺盛一點。

這是石軒對龍脈氣運的瞭解，而且肖楚河兩打白沙山時，西疆龍脈的變化也印證了石軒的瞭解，當然，若是肖楚河現在去西疆，因為龍脈方向已經變化，反而會互相有些克制，使西疆龍脈衰減一點。

要不是有這個能比較準確判斷肖楚河位置的方法，使需要冒的險變低許多，石軒哪會去斬破氣運，揭開仙符，畢竟《周天星斗劍法》的重要性達不到這個等級，只是對自己渡前面兩次天劫有一定助益而已。

確定了肖楚河的位置後，石軒再無其他疑慮，在太極圖掩蓋氣息之下，急速遁到了飛來峰上空。

然後石軒將早已準備好的四象滅世劍氣息所化禁制，往龍脈匯聚之地一打，就見到四色閃耀，龍脈沸騰，但眨眼之間禁制就發揮了威力，任由龍脈不停衝擊也巋然不動。

打出了禁制後，石軒連效果都沒查看，背上浮現一青一紫兩隻羽翼，一個扇動就直接出現在後山，反正有沒有效果，在自己籠罩萬里的元識當中一目瞭然。

等了一個呼吸，到東方龍脈轉向後，石軒看著眼前直聳高立的山峰，赤青黑白四色劍光一現，就化作幾百丈大小的巨劍，氣勢洶洶地往山峰劈去。

巨劍其速飛快，山峰受其感應，五條王朝氣運之龍浮現，張牙舞爪，盤踞在山峰之上，發出明黃光芒，而且它們的尾部深入虛空，與遠處的龍脈遙遙勾連。

四色巨劍帶著毀滅的氣息，猛地分化成了五道一模一樣的四色劍光，分別斬在了那五條氣運之龍身上。

赤色、青色、黑色、白色、明黃色、混沌色一下爆發出來，映照得天空都為之變色，直衝雲霄，後山百丈之內，萬物復歸靈氣，只餘虛無混沌。

這一劍之下，那五條氣運之龍，全部被攔腰斬斷，其尾部想要從其他地方抽取氣運修復，但腰部處卻都有一個巨大黑洞，阻止其恢復。

又一個呼吸，因為無法恢復，古佛元通的秘法告破，五條氣運之龍化成狂風，分別往東、南、西、北、京師投去。

而在山峰之上，受餘勢未盡的四象滅世劍影響，浮現出了一張金色符篆，上面寫有六個大字「唵嘛呢叭咪吽」，每一個字不停扭動，幻化成六尊佛陀之像，有肥頭大耳、笑容滿面的，有乾枯消瘦、悲苦哀痛的，有烏髮肉髻、慈悲憐憫的，有結三界印、寶相莊嚴的，有身如琉璃、內外明澈的，有跏趺於青蓮當中，宛如寂滅的。

他們放出萬千淡金琉璃色佛光，照耀整座山峰，同時，佛光之中有無數「唵嘛呢叭咪吽」聲響起。

這些讓山峰一片安寧祥和，充滿大慈悲，大自在，大智慧，大極樂。

第二十八章 萬事豈能盡掌控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神聖異常的金色佛光憑空出現，將石軒籠罩其中，在金色佛光裡有著無數的金色佛陀、菩薩、羅漢，個個栩栩如生，寶相莊嚴。

同時還有一座七層金色浮屠當頭向石軒落下，浮屠從第一層向上，分別有一尊夜叉、阿修羅、迦樓羅、天龍、羅漢、菩薩金色雕像，最高一層則有一尊若有若無並不清晰的佛陀金身。

這七層金色浮屠越往下落，就變得越大，底部是一片閃爍著佛光的空洞，與每一層上的金身雕像交相輝映，將四周的空間、物質統統鎖住，讓人無論是虛空挪移，還是施展遁法，都難以穿透。

而在那張寫有「唵嘛呢叭咪吽」六個大字的金色符篆旁邊，則出現了一位身穿青絛玉色袈裟的和尚，他臉如嬰兒，紅潤抖擻，背後現出一尊結拈花印的金色菩薩之像，菩薩臉色悲苦，好像在憐憫世人。

這和尚眼中平靜無波，將手伸向那金色符篆，欲要將其揭下。

他不用阿賴耶識或仙術是因為這仙符級數甚高，隔絕萬法，只能用不含法力的肉身才能將其取下，當然，從另一個方面來講，就算是幾歲孩童也能將其揭開。

石軒被那金色佛光罩住，只覺周圍全是浩瀚宏大的金色光芒，帶著安寧、平靜、祥和、解脫的意境，而那些佛陀、菩薩、羅漢念動佛咒之聲則好像在自己心裡響起：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皈依我佛，得大自在，享大極樂。」

……

這佛咒無時無刻不在響起，互相之間還產生共振，變得越來越大，讓石軒元神中不由自主閃現出一幕幕悲苦往事，一樁樁非善行為，比如並無冤仇卻被自己設下圈套殺死的幾位法相真人，比如因自己而無辜死在無量日光劍下的成千上萬普通修士……

一時之間，石軒產生了些許自己罪孽深重的念頭，有了一點想依照著佛咒所念那樣，皈依我佛，回頭是岸的衝動。

還好這時，一座包羅萬象、神聖浩瀚的金橋在石軒元神中浮現，鎮壓住了心神雜念，石軒頓時清醒了過來。

不過石軒清醒歸清醒，元神卻是轉動緩慢，太極圖所化彼岸金橋則因為與金色佛光級數相差太多，只能守住內心，難以突破。

那無數金色佛陀、菩薩、羅漢唸咒之聲是愈發響亮，甚至佛咒都具化成了一道道金色萬字符，不停往石軒身上打來，他們齊齊高呼：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速速皈依我佛！」

「速速皈依我佛！」

「皈依我佛！」

……

石軒當機立斷，就要施展碎玉決，目前碎玉決是七階道術，能發揮出原本七倍的實力，讓石軒達到近乎一階陽神的程度，那樣本命太極圖的威力也同樣會大增，可以鎮壓住普渡禪光。

可在施展碎玉決之前，石軒猛地想起一事，忙從陰陽二氣瓶中取出一物，照著外面的浩瀚佛光，滿天佛陀菩薩丟去。

在無窮佛光中，那事物顯得細小玲瓏，乃是一座八角小塔，金色塔身上浮現出無數人類虛影，他們都在跪地祈禱、膜拜。

他們的祈求聲、讚美聲、崇拜聲、歌頌聲，化成無數願力光點，有金色、有紅色、有白色、有藍色、有紫色……

這麼多的願力光點不停圍繞著石軒飛舞，其帶出的歌頌、讚美聲，將那佛咒之聲隔絕在外，還了石軒一個小小的寧靜區域，讓石軒元神恢復正常。

這小塔正是方氏費盡心思凝聚的神道秘寶眾生塔，可以擋住別人強行渡化一次。

抓住時機，在願力光點還未消失之前，石軒背後一青一紫兩隻羽翼出現，一個扇動，就飛到了金色佛光之外。

但石軒心中卻是稍稍一沉，因為頭上一座巨大浮屠落下，將四周空間、物質皆是鎖住，先天風雷遁無法遁出更遠，而蘊含無數佛陀誦念佛咒的金色浩瀚佛光則如附骨之疽，追蹤而來。

一道微不可見的光芒在石軒身上閃現，石軒元神頓時壯大了幾倍，一應本命法寶、仙術都隨之提升。

在這關鍵時刻，石軒沒有任何猶豫地就使出了碎玉決，因為那普渡禪光、巨大浮屠威力有三階仙術的程度，絕不是零敲碎打就能抵抗的，任何保留實力之舉都是自尋死路。

石軒背後浮現出了一塊幽深古樸、神秘浩瀚的巨大輪盤，它分為黑白六塊，正在緩緩轉動，目前轉在最上面的是白色裡面最為柔和、最為威嚴的那塊，上面神秘花紋匯聚成了一道高冠古服、衣袖飄飄的虛影，虛影背後是虛空在不停開闢，星辰在如常升降。日月在照例交替。

那出塵脫俗、不可冒犯的虛影，將右手抬起，與石軒動作一致地點向巨大浮屠。

隨著這一指的點出，虛影背後虛空破碎，星辰隕落，日月倒轉。

而巨大浮屠上，金光大作，夜叉、阿修羅、迦樓羅、天龍、羅漢、菩薩受激浮現，或結印，或持器，或唸咒。

但很快，這些羅漢、菩薩金色面孔上都露出了一絲安寧祥和的笑意，齊齊跌坐於地，背後現出兩樹沙羅，然後他們化為無數金色光點，飛回了巨大浮屠之中。

巨大浮屠則發出響亮哀鳴之聲，不再往下落去，反而化成金色流光，沖天而起，直往那身穿青絛玉色袈裟的和尚飛去。

在碎玉決加持下，本來就能與二階仙術抗衡的六道輪迴之天人道，目前已經有了近乎三階仙術的實力，要不是碎玉決只能加持力量，無法帶來法則上的提升，天人道的威力絕不止於此。

目前碎玉決還是道術，石軒能堅持的時間有限，而且隨著碎玉決威力的提升，其持續的時間反而降低，只有到了仙術才會有所好轉，之前一階道術時是半刻鐘，現在只有六十個呼吸不到。

所以石軒擊退巨大浮屠後，背後紫青雙翼一動，就躲開普渡禪光，出現在後山另外一邊。

然後石軒將手一指，背後幽深輪盤再次轉動，黑得最為深沉、恐怖的那塊出現在最上面，無數狂怒的面孔，嫉恨的面孔，痛苦的面孔，怨恨的面孔，詛咒的面孔等帶著種種近乎實質化的情緒，與那一層層讓人恐懼非常的地獄一起，隨著石軒遙點，打向那穿著青絛玉色袈裟的和尚。

以狼狽逃竄求逃出生天，則逃跑敗，因為很可能被人攔截、打斷，從而失敗，以強力反擊求逃出生天，則逃跑成，因為能讓敵人措手不及，出現寶貴機會，並且有所顧及。

……

那身穿青絛玉色袈裟，臉如嬰兒、紅光滿面的和尚，其伸出去的手還未碰到金色符篆，就面色微微一變，接著就見到巨大浮屠所化金色流光哀鳴返回，然後十八層地獄帶著恐怖、猙獰與實質化的情緒，接踵而至。

這和尚臉色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繼續伸向那金色符篆，而背後那尊結拈花印、帶著憐憫慈悲之意的菩薩金身，則眼中金光一現，打出一道金色光芒，金色光芒剛與大氣相遇，就衍化成滿天金色光華。

這滿天金色之中，下有無數含苞待放的金蓮，中有不停誦經的金身佛像，上有璀璨明亮的星辰，彷彿憑空出現了一個極樂淨土。

極樂淨土剛剛出現，就與虛空中撲面而來的層層地獄以及無數讓人永墮地獄的情緒，碰撞在了一起。

只見，金蓮緩緩綻放，讓恐怖地獄顯得充滿生機，可自身卻迅速凋謝，花瓣片片掉落。

金身佛像週身佛光大作，讓猙獰、負面情緒消融化解，產生安寧祥和的意味，但其本身卻很快黯淡，金身上出現點點斑駁，好像生銹一般。

上方明亮星辰，放出無量星光，讓種種實質化的情緒化為了青煙，不過不停有星辰受情緒牽引，從天墜落。

在石軒和那臉如嬰兒的和尚之間，似乎出現了極樂淨土與黃泉地獄重疊的場面，半是神聖半墮落，半是極樂半絕望。

見六道輪迴之地獄道的反擊讓那和尚無法分心，石軒就要扇動背後紫青雙翼，但內心微微一動。

於是黑白太極圖一現，威力同樣增強的太極圖將石軒裹住，黑白光華閃現中，石軒就消失在了原地，不知所蹤。

那和尚有些失望，畢竟要是能將石軒渡化，那可以越階使用純陽法寶的秘術，以及剛才其所施展的近乎三階的仙術，可都是難得的好東西，就算自己學不會，哪去換其他事物也是好的。

同時他心裡很是奇快，這元神真人到底是何來歷？這種能越階修煉的仙術，可都是超級大宗門內的無上功法才有的，莫非他來歷不凡？或是有天大奇遇？亦或是短時間內增強仙術的秘法？

他心中雖然念頭不斷閃過，但手上的動作並未放緩，很快就摸到了那張金色符篆。

被他一觸摸，那金色符篆上的六尊佛陀立刻消散，重新變成了「唵嘛呢叭咪吽」六個大字，淡金色的琉璃佛光跟著全部收斂，甚至連符篆上的金色也變得黯淡，看起來好像一張普普通通的符篆。

第二十九章 苦海無邊登極樂

就算以這面如嬰兒的和尚渡過兩次天劫的心靈修為，在觸摸到那金色符篆時，心中也掠過了一絲激動，一絲喜悅。

但這些情緒只是一閃而逝，轉瞬之間就恢復了古井無波的平靜，絲毫沒影響到他揭下仙符的速度，右手沉穩，沒有半點顫抖，就像在自家禪院中拈花微笑一般。

那仙符被這和尚輕輕一揭，就自脫離山峰，被他拿在手中。

和尚心中略微火熱歡喜，甚至不由自主地念了一句：「南無琉璃光王如來，善哉，善哉。」他將仙符往自己儲物袋內收取的同時，背後憐憫慈悲的金色菩薩像放出萬道金色佛光。

浩瀚佛光奪目，眼看其中的和尚就要消失無蹤。

但在剛才仙符被揭開的時候，整個後山就開始搖晃，山峰上現出條條裂縫，當佛光一出，轟隆一聲，山峰爆炸開來，四分五裂。

從地底飛上來一條紫色人影，將手一指，就有無窮紫光在浩瀚佛光裡爆發，讓那身穿青絛玉色袈裟的和尚退後一步，從虛空中退了出來。

和尚臉色不變，單掌豎起行禮，同時用阿賴耶識道：「劍通慧施主，老衲枯葉是來救你的。」

但枯葉心中卻是暗暗叫苦，自己就是為了防備這極端仇視佛門的煞星，才一拿到金剛琉璃仙符，就要急速遠遁，什麼《周天星斗劍法》想都沒去想過，哪知道還是慢了一步，誰叫這煞星修為高過自己許多呢。

摒棄掉心中恐慌，枯葉全神戒備，畢竟對面是三劫陽神，實力可以碾壓自己，三次天劫和兩次天劫的差距，甚至比兩次天劫與未渡過天劫的元神真人的差距還大，不提力量，光是法則上就有很大的壓制。所以，就算他實力未恢復也很危險！

像剛才那位元神真人，雖然使出秘法，將仙術提升到了近乎三階的程度，但自己全然不懼，要不是首要目標乃金剛琉璃仙符，哪會讓他如此輕易跑掉。

而且要是再耽擱下去，肖楚河就要回來了！

那紫色人影是一位穿深紫色華麗長袍，面容俊秀，頭髮淡紫的年輕修士，可他的氣勢卻是冷酷自傲、睥睨天下，他同樣在元識中冷冷開口：「某只記得是那小朋友斬破的龍脈氣運。」

然後他抬起腦袋，用眼角餘光看著枯葉，淡淡道：「世間多苦，苦海無邊，還請大師早登極樂。」

這句話剛剛在枯葉心中響起，就看到對面一道紫色劍光，帶著超脫凡俗、上天俯視、悲憫蒼生的意味向自己斬來。

劍未至，枯葉眼前就看到了滿天的紫光，紫光中有無數天人、仙女、佛陀、神仙，個個都帶著憐憫、慈悲的意味，籠罩八荒，讓枯葉內心完全無法升起抵抗的念頭。

不過早有準備下，一聲禪音高頌佛號，在枯葉內心迴盪，彷彿暮鼓晨鐘，洗滌人心。

面對三劫陽神，枯葉全力以赴，背後金身菩薩雙手不停變幻，在一剎那之間連結了九九八十一個法印。

接著金身菩薩往前一推，八十一個法印合在一起，化為一個巨大的符印，沖天而起，然後就看到天空像被人打穿了一般，露出一個大洞，內裡不知貫通了哪個世界，有無窮無盡的璀璨星光落下。

璀璨星光浩瀚燦爛，內裡有著無數細小星辰，可仔細看去，就能發現那些細小星辰都是一尊尊栩栩如生的星光佛像，每個佛像都手捏不同印決，發出淡淡佛光，其如同銀河倒捲，與那滿天紫色劍光狠狠地碰在了一起，正是《未來星宿道》上的最強仙術「萬佛星河」。

與此同時，其本命純陽法寶「八部浮屠」化成金光，從天而降，金色琉璃佛光閃耀，諸般禁制浮現，夜叉、阿修羅、迦樓羅、天龍、羅漢、菩薩，甚至那面目不清的金身佛陀都在塔身上站起，個個唸咒持訣，御使法器，交織成浩浩蕩蕩的禁制佛光，當頭落下，就往劍通慧罩去。

看起來枯葉也是當機立斷，使用了激發潛力，類似於天魔解體大法的秘術，否則八部浮屠上的金身佛陀必須渡過了第三次天劫才能具化，至於面目變得清楚，得等到佛陀境界去了。

八部浮屠乃是佛門中非常強大的通天靈寶，所以不少佛門弟子仿照其煉製自己的本命法器，其在法器階段，只能祭煉三層，乃夜叉、阿修羅、迦樓羅，在靈器階段，則可以祭煉上去兩層，為天龍、羅漢，到了法寶階段，祭煉菩薩、佛陀兩層，不過佛陀那層必須等到進階靈寶才能完全成型。

至於最後一層上古佛祖金身，在佛陀境方能初步煉製，完全成形則在自家進階佛祖境界後去了。

由無數燦爛的星光佛像組成的「萬佛星河」與那紫色劍光相撞後，卻是無聲無息，勢如破竹，紫色劍光當即消失，而隨著八部浮屠落下，劍通慧整個身體猛地虛化，崩解，化作點點光芒，四散而去，竟然突破了浮屠封鎖遁法的禁制。

枯葉暗道不好，劍通慧這是用的虛招，剛才那一劍只是單純的劍意攻擊，而他躲避自己八部浮屠封鎖看來是三劫陽神特有的手段，元神虛實轉化，聚散如意，效果超乎自己想像。

果不其然，在枯葉背後，一道紫色身影浮現，由虛轉實，同時紫色劍光帶著錚錚殺伐的味道急速而至，在劍光之中有著無數戰意濃厚、各持武器的修羅，將四周鎖住。

枯葉面容平靜，金身菩薩更顯淒苦悲憫，雙手結成金剛印，化成百丈大小，迎向那紫色劍光，同時，「萬佛星河」反捲，八部浮屠急回。

就在這時，枯葉另外一邊，黑白光華一閃，出現了一塊幽深寧靜、神秘莊嚴的輪盤，輪盤上方是高冠古服、威嚴不可冒犯的虛影。

虛影遙遙一點，虛空開闢、破碎，星辰產生、隕落，大地出現、破裂，日月交替、爆炸……全部像要從輪盤上飛出來一般。

枯葉雖然全神戒備，但對面三劫陽神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也沒想過劍通慧如此驕傲的一位陽神真人，會讓別人幫手，所以猝不及防之下，被一指點中。

枯葉只覺自己來到一個黃金、琉璃、水晶為地，平坦廣闊的世界，裡面有七寶池、功德水、宮殿、佛剎、色樹、蓮花，處處皆有天樂禪音，天花墜地，朵朵白蓮於各處綻放，發出清香寧心，來往眾生皆滿臉歡喜，不見任何愁苦，而在世界中央，有一尊笑口常開，高臥白色蓮台的佛像，正在講解妙法。

受此感染，枯葉拜倒於佛像前。

這一拜之後，枯葉清醒了過來，但他卻看見自己宛如嬰兒的面孔急速枯萎，剎那間就只剩下一張枯黃臉皮，露出高聳的骨頭，不僅臉上如此，就連身上、金色佛像都開始枯萎，尤其金身佛像上一點點金色佛光、璀璨星光開始往外飄散，無可挽回。

另外，金身佛像也擋住了那紫色劍光，後退一步，跌坐在地，開始寂滅，紫色劍光則倒飛回去，同時劍通慧將元神消散，躲過了相繼而來的萬佛星河與八部浮屠。

「原來你的實力只剩這麼一點，難怪，難怪……」枯葉在金身寂滅、肉身枯死前，喃喃自語，原來劍通慧的實力只有二劫陽神的地步，與自己激發潛力前相當，若是強行突圍，早就已經是遠遁虛空。

劍通慧在另外方向聚合元神，豎掌合什，淡淡道：「恭喜大師登臨極樂。」

本來石軒使用碎玉決後，六道輪迴中的天人道雖然近乎三階仙術，殺死二劫菩薩有不小希望，但面對同樣激發潛力，將實力提升到接近三劫菩薩的枯葉，天人道頂多將其重傷。

可枯葉本身為了天劫自封實力，只能全力出手一次，現在又激發潛力，更是消耗甚大，外強中乾，被石軒一指點中後，內裡的矛盾全部爆發開來，直接隕落。

而石軒最初的打算是重傷枯葉，將他的實力拉回到劍通慧目前的層次，再由劍通慧主攻，自己策應，兩人都是劍法大家，互相配合，五息內不難將枯葉殺死，哪曉得這一指的效果好得出乎自己預料。

……

剛才石軒準備遠遁離開的時候，就是劍通慧的聲音在自己元神裡響起，將他目前的實力、打算說了一遍，並且告訴石軒，那張金剛琉璃仙符對於第三次天劫有著玄奧的用處。

石軒權衡了一下，決定試一試，所以改用太極圖隱匿身形、氣息，不過一旦超過十個呼吸還沒解決戰鬥，就立刻離開，畢竟那時候肖楚河應該就趕回來了。

從枯葉觸摸到仙符算起，到現在也才僅僅用了三個呼吸的時間。

劍通慧也沒想到石軒的六道輪迴會有如此巨大的威力，愣了一剎那，用元識對石軒道：「按剛才約定，仙符歸你，菩薩金身和他身上一些佛門器物歸某，某要借此恢復修為。」他曾經為佛門守門千年，將部分佛法融入了道法之中。

不過他很是坦然大方，將儲物袋拋向石軒，由石軒先取，同時地底再次飛上來一個枯瘦身影，正是劍通慧在千年鎮壓中受創極重的肉身。

劍通慧元神進入肉身裡面，將枯葉金身一收，突然臉色一變：「肖楚河快趕到了！」這是他憑借境界上的優勢，提前發現了肖楚河。

此時，石軒剛剛將金剛琉璃仙符收入陰陽二氣瓶中，畢竟這仙符只能用不含法力的肉身拿取，用元識和仙術都是不行，所以耽誤了一下。

聽到劍通慧警告，石軒顧不得去想為什麼肖楚河能如此快趕回，立刻將太極圖一現，黑白光華把自己一裹，就融入了虛空當中，而劍通慧則施展秘術，無聲無息消散在當場。

天猛地塌了下來。

第三十章 上窮星空下地心

蒼天傾倒，大地塌陷，整個飛來院後山剎那間就消失在了青空當中，到處都是青濛濛的一片。

可惜石軒和劍通慧提前發現了肖楚河，剛剛好躲過了他這一擊，遠遁而去。

青色天空當中，一襲青衣的肖楚河現出身形，全神貫注，仔細感覺兩人蹤跡，他的表情平靜如水，但卻少了以往那種悠閒、輕鬆、萬事盡在掌握的笑意。

居然有人在五條龍脈都未破壞的情況下，強行破開了仙符上加持的氣運！

這就是出乎肖楚河意料，讓他的全盤打算落空的關鍵所在。畢竟有關氣運的秘術，除了因天人境界自然就會的以外，少之又少，而且千年以來，因為孔然的秘術，那些真人、菩薩、人仙們都產生了行動定勢，同樣的，也讓肖楚河先入為主，覺得除了佛門的取巧法門外，至少也得破壞一兩處龍脈才行。

當然，以肖楚河的心境修為，懊惱只是一瞬間，如今他凝神靜氣，將修煉肉身、心靈的地仙在心血來潮、感應危險上的優勢全部發揮，依據石軒和劍通慧兩人因為慌忙逃遁而殘留的氣息，形成一種玄之又玄的直覺。

肖楚河猛地睜開眼睛，跟著直覺，照準東邊一個方向，化成青色遁光，極速而去。

……

石軒用太極圖裹住肉身、元神，藏匿於虛空之後，就往東方隱遁而去，打算趁著碎玉決的效果還未消失，直接離開元芒大世界，進入虛空宇宙。

那裡廣闊無垠，能夠藏身的隱蔽地方又多，就算碎玉決消失後，太極圖遮蔽氣息的能力大降，可有虛空宇宙中各種各樣干擾的情況下，肖楚河很難發現自己躲藏於何處。

石軒因為要隱匿，所以飛遁速度無法發揮到最大，等過了幾個呼吸，剛剛看到罡氣時，就感覺到身後一道青色遁光，以排山倒海的架勢和超過雷音不知道多少倍的速度，飛快地趕了上來，正是肖楚河！

這讓石軒微微有些驚訝，沒想到在太極圖遮蔽掩蓋氣息之下，肖楚河居然還能如此快地找到自己！

如此，自己只能拚死一戰了，石軒心中冷靜異常，爭取在反擊之下，找到逃遁機會，到時候就不再藏匿身形，直接以最快的遁法逃跑。

要是這樣還逃不掉的話，石軒就準備將金剛琉璃仙符遠遠扔出去。這仙符只能用肉身來拿，什麼武道意志、拳意實質統統不行，肖楚河必定要浪費一些時間才能拿到手，當然，這是最後迫不得已才做的舉動，畢竟仙符再珍貴，也沒有自己的性命珍貴。

不過石軒還沒來得及猛然出手，暴起發難，就發現飛快而來的肖楚河，他的方向與自己的方向其實有著一個不小的差距。

這讓石軒一下醒悟過來，肖楚河其實並沒有發現自己！而是以地仙特有的直覺追蹤而來，如同一劫陽神、二劫陽神善於利用對方氣息推衍、推算其行蹤一樣，其本身在不受蒙蔽天機影響下，很是準確，就算被蒙蔽了，不太精確，也能有一個大概的範圍。

剛才石軒慌忙之下，卻是沒來得及蒙蔽天機。可現在石軒不敢使用太極圖，因為肖楚河離自己已經很近了，一旦運使太極圖，其產生的波動相當於不打自招地暴露出自己所在，於是石軒換了一個方向，斜斜上飛，直入罡氣層。

石軒剛換方向，肖楚河心中就微微一動，同樣換了方向，跟著石軒飛了進去。

從左走，往右飛，先下後上……石軒連續變換了多次路線，依然沒有甩掉肖楚河，也沒有機會使用太極圖蒙蔽天機。

肖楚河就像附骨之疽，死死地跟著石軒。雖然他暫時發現不了石軒具體所在，但也給石軒帶來了很大壓力，要是碎玉決效力一過，太極圖威力大降，遮蔽氣息效果就會變得很差，難以躲過肖楚河心靈意志探查，到時候實力劇減的自己哪是肖楚河一招之敵。

一躲一找之間，幾個呼吸後，石軒已經進入了元芒大世界的星空，看到了那層淡金色的胎膜。

勝利雖然在望，但肖楚河就在身後不遠的情況下，石軒可不敢貿然穿過地膜，施展秘法也是要產生波動的！

石軒小心翼翼地在地膜之下兜著圈子，想要擺脫肖楚河，尋機出去。

但肖楚河彷彿有心靈感應般，遁光不急不躁、悠然自若地跟著石軒轉圈，同時強大的心靈意志外放出來，仔細探查周圍星空，一寸又一寸地搜尋。

其心靈意志強大無比，沒有留下任何空隙，石軒轉圈之中，被它掃過，太極圖一陣漣漪，就要應激而動，好在石軒早有戒備，加上目前元神實力大增，死死收斂住太極圖，才讓那黑白光華沒有閃現。

不得已，石軒任由那意志在這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探查，就當自己不存在一般。

又過了幾個呼吸，石軒好幾次差點被肖楚河的意志發現，要不是石軒心靈堅如磐石，恐怕要麼早就杯弓蛇影地跳了出來，要麼已經受不了這種令人屏息、似乎下一刻就會被發現的壓力，出手進攻了。

可這樣下去並不行！碎玉決只剩三十多個呼吸的效力了！

石軒從來都是有決斷的人，此時更是毫不猶豫，換過方向，將之前逃到虛空宇宙中的打算拋諸腦後，直接往地面遁去。

心靈感應下，肖楚河自然就跟著石軒往下飛去，此時他一邊飛遁，一邊將自家的青天拳意使出，只見九重青天不停落下，掩蓋大地，彷彿世界末日、宇宙盡頭一般。

好在石軒與他的錯位有些遠，只是在青天拳意末梢，加上閃轉騰挪，險險地躲過了這一波攻擊，一頭鑽入了一條幽深的地底裂縫當中。

百丈、千丈眨眼而過，肖楚河進入了裂縫。

千丈、萬丈之間，出現許多陰風鬼物，它們難以察覺石軒的影蹤，但是後面呼嘯而至的青色遁光卻是顯眼至極。

於是靈智不高的鬼物撲了上去，而有了靈智的鬼物，也個個仗著地煞、陰風不絕，自己不會真的隕落，同樣撲向了肖楚河。

肖楚河遁光毫不停頓，只是展開成一片青天，直直往下，青天過處，陰風停止，地煞蒸發，大地泯滅，鬼物們更是直接化成了白煙，點綴著美麗的青空，好像朵朵白雲。

萬丈過後，地心壓力劇增，不時有黑色地煞，赤紅巖流，陰森寒冷夾雜炙熱無比。

那地底裂縫到此為止，不過附近還有許多細小裂縫，石軒隨意找了一個，就繼續往下。

肖楚河趕到這裡的時候，只能感應到石軒在往地心而去，可從哪個裂縫下去的，卻無法判斷。

他沒有多做猶豫，找了一個感應最強烈的細小裂縫就跟著下去，同時繼續化身青天，將附近幾個小裂縫之間的岩石、泥土、岩漿、地煞統統化為虛無，使得小裂縫變成了大裂縫。

萬丈。

十萬丈。

三十萬丈。

石軒眼前突然一亮，因為出現了一片碧綠色混合純黑色的天地，到處都是碧油油、陰慘慘的火焰，它們之中則纏繞黑得近乎幽深的煞氣。

越往下，火焰越發碧綠，近乎青紫，石軒元識還要往下，就感覺到一陣陰冷灼熱的詭異感覺，活生生將自己的元識燒去一些，無法繼續探查。

這裡正是地肺所在，那些火焰全是億萬年生成積攢的地煞陰火，而且越往地肺深處走，越靠近地心，地煞陰火的威力就越強，甚至會有產生了些許靈性、相當於三劫陽神真人威力的陰火出現。

石軒逃到這裡可不是慌不擇路，其本身就是無法逃到虛空宇宙中時的備選方案之一。

念頭一動，太極圖裡飛出了一面黑色小幡，其上環繞著朵朵碧油油、陰森森的火焰，與四周環境融洽至極。

那碧綠陰火，將太極圖裹住，然後急速往地肺深處而去，與此同時，太極圖上黑白光華不停閃耀，就像有著無數雙幽深玄奧的眼睛眨動，吸收著附近所有氣息。

肖楚河剛剛飛來地肺之中，就發現那種直覺感應消失了，而一點法寶波動，若有若無傳來，仔細探查而去，又被地煞陰火掩蓋住了，難以辨明其具體位置。

仗著地煞陰火幡與環境相得益彰，融洽非常，石軒根本沒有在淺層停留，直入深處。

一路之上，地煞陰火威力是越來越強，當其達到二劫陽神的程度時，甚至都開始吞噬石軒這並不太強大的法寶上的碧綠陰火。

肖楚河在地煞陰火上方現出身形，背著雙手，冷冷打量著下面，然後右手伸出，往下一按，就見到一片青天出現在地肺裡，然後猛地塌陷下來，熄滅了無數陰火。

肖楚河雙手連按，青天不停墜落，將地肺打得一片狼藉，可是地肺寬廣無比，深處的陰火又強大異常，所以十幾個呼吸後，地底開始震動，肖楚河見石軒還沒被逼出來，就放棄了這番舉動，心裡開始分析石軒所在。

這人的實力頂多一劫陽神，否則大可反身與自己一戰，所以不可能在地煞陰火中躲得太深。而現在就連相當於二劫陽神程度的陰火都被自己熄滅了不少，其還未被逼出來，說明他剛才蒙蔽了天機後，很可能藉著陰火的掩蓋，又偷偷返回了地表。

念頭轉動間，肖楚河重新化成青光，從裂縫往上而回。

第三十一章 一番辛勞終不負

石軒在地肺深處，過得是萬分艱難，那一朵朵有著靈性的地煞陰火，不停在自己身邊環繞飛舞，吞噬著地煞陰火幡放出來的那些碧油油火焰，就像是見到了美味無比的食物。

剛才，為了躲避肖楚河的追蹤，石軒一路往下，憑藉著地煞陰火幡的特性，來到了地肺深處，在相當於二劫陽神與三劫陽神威力的陰火混合地帶躲藏。

可是不管地煞陰火幡與這裡的環境有多麼的融洽，其只得五層寶禁的實質，還是讓石軒周圍的陰慘慘火焰被不停吞吃，搖搖欲墜。

石軒只得全力激發地煞陰火幡禁制，不顧後果地放出碧綠陰火，以滿足那些貪婪的靈性火焰，因為在上方，肖楚河正不停攻擊，想要逼出自己，就連相當於二劫陽神實力的地煞陰火都被打滅了不少。

苦苦支撐十餘個呼吸後，石軒終於感覺到肖楚河離去，地煞陰火幡放出的火焰現在只剩下薄薄一層，隨時都可能會被靈性火焰給吞噬完。

石軒準備往上而去，現在有太極圖蒙蔽天機、遮蔽氣息，肖楚河只要斷了追蹤，就難以再次綴上自己，自己得趁碎玉決還起作用的最後十多息，有多遠逃多遠，再找一處隱蔽的地方躲藏。

可是石軒剛剛上行才一個剎那，就感覺到些靈性火焰如影隨形而至，一旦讓它們將地煞陰火幡的碧火給吞食完畢，遭殃的可就是自己了。

因此石軒心中立刻有了決斷，黑色小幡上碧綠光華一閃，然後就有九九八十一朵碧綠火焰無聲無息出現，如水波動，蕩起漣漪，向四方急速而去，引得那些靈性火焰分頭撲食，讓石軒四周頓時空空蕩蕩起來。

趁此機會，黑白光芒閃耀，石軒在太極圖保護下衝出了地肺深處，來到了之前被肖楚河打滅了的陰火帶，然後隨意找了一條向東方裂開的縫隙進入，在蒙蔽天機、遮蔽氣息的同時，遁光也發揮到了這種情況下的最大。

石軒連換了七八條裂縫，在幾個呼吸後，衝出了地底，來到了東海海溝內，周圍全是深藍近乎黑色的海水以及巨大無比的深海巨獸。

此時，石軒碎玉決剩下的時間已經不足以支撐其衝上雲霄，瞞過地膜，在虛空宇宙中尋找隱蔽地方了。

於是石軒繼續往東，在海水裡急速而行，沒過幾個呼吸，石軒就來到了海面，這裡是東海深處，與飛來院相距足有十幾萬里，遠遠超過了肖楚河心靈意志的籠罩範圍。

找了一個只有普通野獸的小島，石軒將手一揚，佈置了一個隔絕氣息的陣法，並且將太極圖一指，其上就飛出無數黑白光華，化成一個個禁制，融入了剛才的陣法當中，其能有效蒙蔽天機。雖然不如直接使用太極圖，但與肖楚河隔了那麼遠的情況下，也足夠了，畢竟等等太極圖的威力就會大降，與現在這個禁制的效果相差不多。

……

做好這些佈置，石軒方才鬆了一口氣，盤腿坐在陣法中央，等了三息，就發現元神馬上變得虛弱無比，僅僅只剩下一成不到的實力能運用，當然，法則上的優勢、境界上的碾壓，讓石軒面對元神以下的對手時，依然還是輕鬆無比。

「成就了元神後，運使碎玉決就不是減少本源那麼簡單了。」石軒檢查自身元神的時候，有了一種感覺，那就是自己的第一次天劫會提前三十年到來，與碎玉決道術玉簡上記載的相符。

在元神以下，運使碎玉決，是燃燒本源，會帶來一定程度的壽元減少，石軒有陰陽二氣瓶彌補本源的情況下，壽元減少的微乎其微，一次也就是幾年的樣子，不像別人都是十年起。

而到了元神，本源已經完全融入了元神裡面，使用碎玉決，就是燃燒元神，與大妖、菩薩燃燒法身、金身類似，會帶來一定的虛弱期，以及引得天劫提前降臨，這個就是陰陽二氣瓶轉化的甘霖無法彌補得了。

目前碎玉決使用一次，且不連續使用，是提前三十年，如果連續使用，第二次則是一百年，第三次是三百年。一旦碎玉決進階仙術，那麼使用一次，會讓天劫提前六十年。

不過石軒並沒有太在意這個，拖延三十年天劫的方法還是很多、很好找的，那種拖延一兩千年的都有。

正常情況下，石軒估計過，如果自己不壓制元神的修煉，那麼第一次天劫會在五百年左右來臨，而渡過一次天劫後，還有直接引發下一次天劫的機會。只要自己稍稍壓制一下元神修煉的速度，那天劫至少能推遲一百年，所以三十年確實不算什麼。

適應了下驟然降低的實力，石軒拿出陰陽二氣瓶，喝下了唯一一滴甘露，就算其無法讓天劫推遲降臨，但也能彌補元神虛弱，讓自己提前恢復實力。

陰陽二氣瓶已經進階幻形法寶，它轉化而來的最好甘露，可以讓石軒只能使用一成實力的時間縮短到三天，只能使用五成實力的時間縮短到七天，當然，現在想要轉化成一滴這種甘露，至少得一個陰神尊者，或相似的武聖、羅漢等。

此刻陰陽二氣瓶內所有精華只能轉化出這麼一滴甘露了，因此石軒將注意打到了剛才東海海溝裡看到的那些碩大無比的深海巨獸，它們個個實力不凡，但因為身體太大，靈智不高，所以就算有七階妖獸的程度，也無法化形和產生智慧，除非哪天機緣巧合，成就了大妖法身。

喝下這滴甘露後，石軒只覺元神的虛弱好了很多，感歎起剛才真是危險的很。

一旦自己和劍通慧不當機立斷遁走，反而自負實力與肖楚河大戰，那身死道消的可能超過七成，畢竟肖楚河佔了飛來院好幾百年，常常逼問劍通慧渡過第三次天劫的方法，所以對於劍通慧具體還剩多少實力，心知肚明。

這一點，從肖楚河毫無顧忌、充滿自信地趕回來，就表明的很是清楚，因為如果他不肯定劍通慧目前剩下的實力，只要稍有差錯，讓人將仙符揭開，面對三劫陽神，那就是死路一條。而且，他後來感應到劍通慧，也同樣沒有任何擔心地出手攻擊。

如此一來，加上肖楚河已經發現了石軒，兩人就無法像對付枯葉老和尚那樣，由劍通慧以自己三劫陽神的身份，正面施加壓力，吸引注意，然後由石軒蒙蔽天機，暗中一擊，使其重傷，搶得先手。

另外，肖楚河身上肯定也有類似於碎玉決的秘法，一旦他使用出來，那就是近乎三劫地仙的實力，而他又不像枯葉老和尚那樣有著很大的隱患，在劍通慧陽神極度虛弱、無法爆發的情況下，有九成把握戰勝兩人，七成把握全部擊殺。

倒是被肖楚河追蹤時，石軒心中一直有著不少的底氣，這是來自於對太極圖的自信，唯一的沒把握則在於，能否在碎玉決效果消失前，擺脫肖楚河，擺脫則生，擺不脫則死，五五之數。

最後石軒通過地煞陰火幡在地肺中的特殊作用，成功擺脫了肖楚河。

……

想到地煞陰火幡，石軒念頭一動，那面黑色小幡就出現在了石軒掌中，其不如往常看起來那麼陰冷、幽深，顯得黯淡、虛弱。

「最後那一下爆發地煞陰火引開那些靈性火焰，看來讓其元靈受了重創，恐怕不經過一兩百年的溫養，是無法再次使用了。」石軒看著地煞陰火幡，心中默默評估著，這次元芒大世界之行，自己付出的是相當之多。

法寶受創，又付出很多，但石軒心情甚好，這一次的收穫可是非常之大，不提返回通天大世界之後能夠拿到的《周天星斗劍法》，光是那張金剛琉璃仙符，對於第三次天劫以下的陽神、菩薩、大妖、地仙等來說，都是無價之寶，是能夠讓他們傾其所有交換的事物。

在這一點上，石軒相信劍通慧不會騙自己，而枯葉和尚對金剛琉璃仙符的態度，也從側面做了印證。

「想不到這張仙符，在第三次天劫時，居然有如此玄奧的作用，那我的最強底牌就不再是同歸於盡的手段了！」石軒拿出那張金色符篆，邊打量邊在心中暗道。

金剛琉璃仙符目前並未激發，除了那六個大字「唵嘛呢叭咪吽」越看越是深邃奧妙外，就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符篆。

石軒將元識緩緩落到金剛琉璃仙符上，立刻就感覺被它周圍莊嚴慈悲的氣息隔絕在外，不過石軒並不心急，只是將元識與那氣息交互，使其慢慢適應融洽。

過了一個時辰，那氣息逐漸不再排斥石軒的元識了。石軒這才將元識緩緩深入，終於進到了仙符當中，感應到了那一絲空冥莊嚴的靈性。

又用了一個時辰與那絲靈性勾連，石軒念頭一動，金剛琉璃仙符就自動進入了陰陽二氣瓶中，不再隔絕石軒的元識和仙術。

仙符這種事物，不像法寶，必須掌握住中樞，再掌握各層禁制，只要勾連了內裡的靈性，就能隨意使用，當然，其也容易被人搶奪。

與靈性勾連過後，石軒也肯定了劍通慧所言的玄奧用處。

第三十二章 飛來院中人心亂

收起金剛琉璃仙符之後，石軒手中又出現了一個素青色儲物袋，正是剛才沒來得及交給劍通慧的那個，來自於二階菩薩枯葉。

雖然已經做了約定，儲物袋內的事物都歸劍通慧所有，而且石軒乃堂堂真人，不是那種食言而肥的傢伙，但打開瞧一瞧還是有必要的，真有什麼自己需要的事物，到時候也能與劍通慧交換，免得失之交臂。

「一面防禦性質的青色小幡法寶，幾本佛經，幾個菩薩金身寂滅後留下的舍利子……」枯葉的儲物袋，東西繁多，可惜大部分乃佛門器物，石軒用之不上，比如那舍利子就是煉製佛門秘寶的極好材料，類似於玄之又玄的事物，能承載低階仙術，只是煉製佛門秘寶必需佛門真傳功法，石軒換來也是無用。

而那小部分非佛門，或是不限制佛門功法的器物，又都是石軒可有可無，並非很需要的東西，一路看下來，石軒唯一看得上眼的就是那青色小幡，其是渡過了一次天劫，禁制為十層寶禁的純陽法寶。

不過石軒身上除了金剛琉璃仙符的價值遠遠超過儲物袋內所有事物相加，並沒有能拿來換取青色小幡的等價物品，因此，石軒只得作罷，總不能拿宗門的如意捆仙索來換吧。

這時，無數光點穿過了石軒布下的蒙蔽天機，遮掩氣息的陣法，在石軒面前聚合成形，正是一身紫衣、俊美秀氣的劍通慧，他也不在意周圍環境，盤腿坐在了石軒面前，淡淡地道：「想不到你的本命法寶在幻形階段就能蒙蔽天機，差點讓某沒找到你，還好佛門禿驢的氣息，某分外敏感，不是你這小小的陣法能掩蓋的。」

他看起來很是孤高清傲，卻絲毫沒掩飾本身氣息的虛弱，不過石軒卻能看出來，比起當時威壓枯葉時淡定氣勢下的外強中乾相比，有了很大的好轉。

「劍真人你的傷勢恢復了一些？」石軒將儲物袋送了過去。

劍通慧點點頭：「借助金身恢復了一點，所以就過來看看，之後想要恢復到全盛的修為，至少得好幾十年。」他接過儲物袋，看也沒看就收了起來。

劍通慧說得雲淡風輕，就像是休息了片刻，過來串門一樣，但石軒很清楚，他應該是躲開肖楚河後，見肖楚河並未追上來，明白其是綴上了自己，所以抓緊短暫時間，借助金身，施展秘法，恢復了些許修為，然後迫不及待地趕過來助陣，哪知道自己蒙蔽了天機，讓他一陣好找。

想不到劍通慧倒是個面冷心熱的人物。但看他的態度，要是自己道謝，反而會惹得他不滿意，所以石軒只是笑著道：「可惜石某正在虛弱期，否則以劍真人你目前恢復了的修為，兩人聯手，未必不能拿下肖楚河。」

「多半碰不上他了。」劍通慧聽到肖楚河的名字，冷冷說了一句，接著轉而說起另外的事，「某看你精通六道輪迴之術，正好某也擅長此道，可以看出你的天人道、地獄道、餓鬼道與其他三道不協調，有著很大隱患。」

石軒苦笑了一下，這個可無法解釋，只能道：「事出有因，現在石某只能找機會增強另外三道了。」從孔然給的資料看，劍通慧在看守佛門時，機緣巧合學會了佛家的六道輪迴，並結合本身道門功法，創造了屬於自身的一套六道輪迴性質的劍法，算是六道輪迴上的大家宗師。

見石軒不肯明說，劍通慧並不強求，他算是見獵心喜，於是與石軒探討起六道輪迴上的諸般心得疑難。

劍通慧的六道輪迴，重點在於六道變化，而石軒的六道輪迴重點在於陰陽生死變化，各有千秋，一番交流後，都有很大收穫，彌補了不少見識上的狹隘之處。

……

風和日麗，慧遠正在飛來院偏殿打掃，這偏殿佔地極廣，可只有寥寥數人負責。

不過隨著慧遠開了兩識，身體愈發強健，做起這些事情來，早已沒有了當初的勞累，很是輕鬆。

做完了這一切，慧遠隨手打了幾拳，只覺神清氣爽，與他一起打掃的幾個雜役，也是貪婪地呼吸了一下，似乎空氣中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東西。

正在這時，巨大而又低沉的響聲從後山傳來，使得整個飛來院不停搖晃，慧遠與其他雜役先是被聲音震得頭暈耳鳴，站立不穩，接著就被搖晃的地面拋倒在地。

發生了什麼事情？所有人心中都驚慌地閃過這個念頭。

他們躺在地上，看到天空中映照出赤色、青色、黑色、白色、明黃色、混沌色的光彩，五顏六色，美麗無比。

然後誦經聲、念佛聲諸般清心禪音從後山傳來，有巨大金色浮屠落下，天空則充滿淡金色的琉璃佛光，讓人心緒平和，靜中生樂。

「後山？！仙符？！佛陀？！」慧遠心中一下閃過了這三個詞語，顧不得地面還在搖晃，就要翻身站起，往後山奔去。

可他翻身的念頭才剛剛出現，那誦經聲、念佛聲中就猛地出現了無數歌頌聲、讚美聲，這無數道聲音同時響起，匯成一道聲音，震撼至極。

緊跟著，後山天空一暗，就像虛空破碎、大日隕落一般，然後佛光一斂，響亮悲鳴聲傳了過來。

這一切變化，都是在幾個剎那間完成，慧遠心中翻身的念頭都還未傳遍全身。

見此情況，慧遠愈發焦急，但他已經冷靜了下來，明白以自己的修為、能力，插手後山之事，就如飛蛾撲火，螳臂當車，沒有任何效果。

可是自己能做些什麼呢？慧遠剛這麼問自己，就見到後山狀況又變，一半是金蓮盛開，佛光萬丈，星光耀眼，充滿了寧靜祥和的味道，彷彿極樂淨土降臨世間，一半是惡鬼橫行，猙獰恐怖，充滿嫉妒、貪心、悔恨、怨毒、詛咒諸般負面情緒，讓人難以自拔地感覺痛苦，好像十八層地獄來到了人世。

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慧遠看到這不似人間手段的一幕，深深痛恨自己修為低下，不說插手，連過去圍觀的能力都沒有。

痛恨之後，慧遠更加堅定了修煉的念頭，沒有金剛怒目，哪有菩薩慈悲！

就是這麼想了一下，慧遠沒有看到後山的其他變化，如山峰坍塌，紫光沖天，劍氣凌霄，天人悲憫。

當他回過神來後，就見到後山一條浩瀚星河倒捲，內裡全是無量星光凝聚的佛像，像是天上銀河落九天，威勢驚人！

「萬佛星河？！未來星宿佛！」慧遠傳承了《未來星宿道》，所以很快認出來這是《未來星宿道》上的最強仙術——萬佛星河，頓時他激動不已，完全將那從天而落的巨大浮屠給忽視掉了。

他的激動剛起，就見到紫色劍光再現，帶著修羅殺伐之意，剛才萬佛星河的源頭，出現了一尊百丈大小的金身菩薩，結印相迎，之後星河反捲，浮屠急回。

「菩薩……」慧遠正在祈禱菩薩獲勝，就看到後山天空再次一暗，如同剛才一般，不過這次慧遠隱隱約約看到，在暗淡的天空中，有一個高冠古服、衣袖飄飄、出塵脫俗的巨大虛影，他的背後是無數虛空開闢又破碎，眾多星辰產生又隕落，一雙日月交替中爆炸。

慧遠和其他人看到這個場面時，感覺到了一種難言的震撼，就像蒼天、日月、時光等自然萬物出現在了自己面前一般，帶著一種亙古不變的味道。

震撼當中，百丈大小的金身菩薩盤腿趺坐，雙目緊閉，結寂滅印，背後現出兩棵巨大沙羅樹虛影，一枯一榮，佛光急速黯淡，金身很快變小。

「菩薩……」慧遠心中念著同樣的詞語，卻已經悲痛不已，眼角悄然滑落了一滴淚水，全然沒有注意後面的青天蓋落。

等到一切平靜，慧遠一臉茫然，後山已經被毀，仙符肯定也是不在，自己該何去何從？

修煉！開識！金身！重振佛門！慧遠臉色越來越堅定，就算沒有佛陀指點考驗，只要自己一息尚存，就決不放棄。

堅定了決心，慧遠匆匆忙忙就往後山而去，即使仙符九成九不在了，但只要還有一絲希望，自己就要去探查一下。

「小遠，你去哪裡？！後山那麼危險！」與慧遠相熟的雜役高聲喚道，剛才後山發生的一幕幕，可把他們震撼和驚嚇到了，那就是道法、佛法？

慧遠不聞不問，本身又開了兩識，後面人趕之不及，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後山方向。

「說不定，那裡會有仙人菩薩們遺留的好東西？」有人一下醒悟過來，於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飛來院眾人各懷心思，紛紛跟隨慧遠的腳步而去，一時之間，飛來院大亂。

……

一片虛無，就像從來沒有過後山一樣。

這裡只有巨大的深坑，難見其底，是肖楚河青天蓋落造成的，但慧遠並不知道這些，圍著深坑找了許久，直到地下水漫上來將深坑變成大湖，才歎息放棄，離開飛來院。

此時，肖楚河追蹤失敗，返回了飛來院，看著慧遠離開，並未出手阻止，他堂堂二劫地仙，還抹不下臉皮，拿只開了兩識的小和尚洩憤，而且未來星宿佛也死在了那道門真人和劍通慧手上，並未佔到任何便宜。

回到自家院子，肖楚河將房內東西一收，準備遠遁躲藏，一旦不能在劍通慧修為未恢復時抓到他，那就得面對他恢復修為後的報復，肖楚河可真沒把握接下來。

第三十三章 星斗劍法入手來

「老爺，小的該死，沒有能阻擋他們分毫，連進入他們交手之地都辦不到，讓老爺您差之毫釐。」姚江見肖楚河回來，老淚橫流，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肖楚河搖搖頭，時間緊急，長話短說：「非你之錯，是老夫判斷失誤。」

承認自己錯誤的心胸和勇氣，肖楚河還是有的，那種死也不認為是自己的錯，總覺得是別人連累自己，或是世界不公造成錯誤的人，肯定不會檢討得失，不能從中有所收穫，自然是早早死得骨頭都化渣了。

其實自從那個裝神弄鬼的所謂未來星宿佛，借慧遠間接地將金剛琉璃仙符對第二次天劫有極大幫助的事情，告訴了自己後，肖楚河就開始打起了如意算盤。

因為金剛琉璃仙符的作用並不能肯定，肖楚河是將信將疑，懷疑對方是借此讓自己坐視他破壞龍脈，救出劍通慧，實際上並無此作用。

而且劍通慧渡過第三次天劫的方法、秘術是比金剛琉璃仙符更加確鑿無疑的事物，沒有那麼虛無縹緲，因此肖楚河只是將金剛琉璃仙符作為備選，默許慧遠在那裡誦念佛咒，吸引仙符，坐觀其成，反正很長時間內不會有太大效果。

至於那未來星宿佛的實力，肖楚河並沒有太過擔心，要是他實力高過自己，哪會行此鬼鬼祟祟之事，直接打上門來便是。

哪知道，有真人會如此強大的氣運秘術，不用破壞龍脈，剎那之間就將仙符上的氣運之力斬破，讓自己出現了判斷失誤。

肖楚河不得已將計就計，準備趁劍通慧剛剛脫離鎮壓，最為虛弱的時候，將他拿下，搜索渡劫秘術，並將仙符一併收入囊中，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事已至此，肖楚河歎了口氣，對姚江道：「劍通慧已經脫困，等他恢復了修為，必定會來找老夫麻煩，以報日夜逼問他秘法之仇，老夫準備避其鋒芒，去其他開放的大千世界走走，一邊尋找渡劫秘法，一邊則增廣見聞，免得再犯下今日錯誤。」這次主要問題就是自己見識不夠。

「小的願意跟隨服侍老爺。」姚江連連磕頭道。

擺擺手，肖楚河淡淡道：「老夫此次外出，肯定諸多風險，無法照看於你，你就回京師去吧，劍通慧心高氣傲，人仙以下的修士他連看都不會看，更不要說牽連報復你等了。」

他不再多說，化身青光，就消失在了空中。

……

當石軒斬破仙符上那五條氣運之龍，讓它們各歸其位的時候。

天南省萬仞嶺，龍脈交匯處。

一道淡淡人影正在山腹內裡緩緩出招修煉，每一拳每一腳都帶起了一條威壓萬方的淡白色之龍，並與身邊虛空若有似無地連接，好像要化成橫跨天南大地的巨龍。

這人影猛地一收招，奇怪地看著遠方，自言自語道：「剛才身上好像一下少了些什麼？可仔細探查，又沒有其他感覺，只是覺得沒那麼順暢了，但又不是不順暢，奇怪！」

……

西疆省白沙山。

青狼和熊羆謹遵石軒教誨，這些年深居簡出，深怕被郭玉泉邀請了能蒙蔽天機的真人、菩薩，從而步定西王柯明旭的後塵。

日日修煉也是無聊，兩妖就常常喝酒取樂，正酒到酣處時，兩妖同時一震，放下酒杯，奇怪地對視了一眼。

「熊羆道友？有沒有覺得少了點什麼？」青狼疑惑不解地問著熊羆。

熊羆憨厚的臉上皺緊了眉頭：「青狼道友你也有這種感覺？可是說不清楚是什麼，而且很快又被補上來了。」

兩妖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也沒什麼損失，更沒有心血來潮的危險感覺，乾脆就繼續飲酒。

除了他們之外，北寧省摩雲嶺金翅大鵬王岳千，天南省另外兩大人仙、一位大妖，都有了這種奇怪感覺，甚至其他所有武道修士，心中都掠過了一陣異樣，可他們心靈修為不夠，難以察覺。

……

一處偏僻鄉村，正有一群年輕人，跟著一位老人家，在田里勞作，種植靈谷、靈草。

他們身手敏捷，看起來修為不凡，他們一舉一動雖然陽剛威武，但卻少了領頭那位老人家行止之間的圓潤內斂，返璞歸真。

這老人家突然抬起頭，平靜無波多年的心靈裡，剛才居然起了一陣漣漪，好像一件失去許久的珍貴事物又重新找到了一般，讓他一陣愉悅輕鬆：「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師傅，您在說什麼？」後面的年輕人不解地看到師傅停下自言自語。

那老人家輕鬆笑了笑：「沒什麼。」

……

一座連綿起伏的山野中，顧滄海正在來來往往的野獸、妖獸中安然而坐，它們都對他視而不見。

顧滄海這些年尋求金丹契機有所收穫，但還是差了臨門一腳，此時正在總結反省。

他猛地睜開眼睛，表情疑惑地自語道：「剛才是什麼感覺？彷彿蒙塵已久的心靈一下被擦拭乾淨了？」

疑惑了一會兒，他苦笑搖頭，繼續閉目回想這些年的點點滴滴。

……

曠野之中，衛沛凝緩緩行走，神情恬靜。

忽然之間，她只覺心中悸動，莫名感懷，等到這陣心情平靜，她想起了自家孩兒，突然悵然若失。

這一刻，殘存下來的諸多道門、佛門弟子，都有了這樣那樣的不同感受。

……

通天大世界。

石軒和劍通慧穿過地膜，經過隧道，出現在了天空當中。

孔然早就通過兩人之間的秘法聯繫，知道了劍通慧的脫困，此時正青衣素裙，姿態妙曼地漂在空中，略微有些激動地看著出口。

石軒出來後，本打算先讓這對夫妻敘下舊，述說下離別情懷，再提《周天星斗劍法》之事，所以就稍稍往旁邊退了一退。

哪知道孔然和劍通慧只是相視一笑，所有激動、陌生都化成了平安喜樂，似乎千年的分別只是短短一瞬。

「多謝真人相救夫君，這是《周天星斗劍法》。」孔然將那破舊黯淡的玉簡直接就給了石軒，同時笑道，「還請真人留下聯絡之法，妾身要是從父親那裡打探到了你需要的陰陽兩儀類劍法或是劍氣功法的消息，才能第一時間轉告於你。」

石軒欣然答應，對自己來說，這可是比《周天星斗劍法》還要重要無數倍的事情，涉及自己成道關鍵，先前在浮游商行拿到的功法目錄，經過自己的篩選，一門符合要求的都沒有，讓自己實在是了無頭緒。

「多謝劍夫人。」石軒一邊將聯絡之法留下，一邊接過《周天星斗劍法》。

「這是妾身答應了石真人您的。我們夫婦就此告辭。」孔然微笑道，然後和劍通慧攜手飄然而去。

石軒隨意掃了下那破舊黯淡的玉簡，確定是正本之後，就收了起來，現在這個地點，哪是修煉劍術的好地方。

《周天星斗劍法》入手，又收穫了金剛琉璃仙符，石軒心情愉悅，決定回蓬萊派，安心修煉仙術和劍法，因此，石軒並未往前往那些浮空島嶼，寬廣大陸，直接轉身返回出口，往通天大世界外飛去。

出了地膜，石軒正要引動時空道標，突然看到遠方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剛剛飛入進口，他身材高胖，沒有頭髮。

「他也來了通天大世界？」石軒略微有些疑惑，不過通天大世界乃萬方交匯之地，是繁華開放的大世界，甚至百年就會有一次玄之又玄事物的交換會，他出現在這裡很是正常，而且現在自己修為低過他許多，想要跟蹤探查困難不小，畢竟他也是擅長蒙蔽天機、推衍推算的人物。

所以石軒沒有多想，引動時空道標，往蓬萊派返回。

……

元芒大世界內，高階修士之間起了一陣驚濤駭浪，因為肖楚河失蹤了！

西疆省白沙山上，青狼和熊羆正面色凝重地看著彼此。

過了片刻，還是青狼按捺不住問道：「熊羆道友，這次你前去飛來院，可發現了什麼端倪？」

「飛來院後山已經沒了，底下鎮壓的那位應該已經走脫，至於肖楚河，很可能是躲起來了，免得遭他報復。」熊羆語氣沉重地道。

青狼很是不解：「可這龍脈並未毀壞？！那仙符上氣運怎麼會被人破壞掉？」

「俺也不知，不過據俺用那龍脈秘術觀察，五條龍脈都有移動，有的更是變向，想來正因為如此，才會讓人強行打破。」熊羆帶著懷疑神色地看著青狼。

青狼頓時一驚：「你是說老爺傳授秘法，就是為了這個目的？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要救人，肖楚河哪裡攔得住！」青狼不敢去相信那個可能。

「他讓你照顧的修士，可沒有來西疆吧？多半是他隨手指的修士，目的就是趁機賜下秘法給你。」熊羆好像胸有成竹，「而且當時飛來院的雜役們，看到的後山真人、菩薩交手的場面裡，就有你說的天人一指！與你描述的一模一樣，一指就點死了一位金身菩薩，但其威力絕對不超過三階仙術！」

青狼心中起了滔天巨浪，但還是不敢就此懷疑：「可老爺他，他有天人氣息啊？！說不定那只是他的身外化身！」

第三十四章 宗門之內有波瀾

熊羆忽然咧嘴一笑：「既然能有不用破壞龍脈就強行打破仙符加持氣運的秘術，為什麼就不能有可以模仿天人氣息的秘術呢？青狼道友你可曾直接感受到他的出手威力？是否一感覺到天人氣息就不敢出手了？」

一連三個問題讓青狼是啞口無言，當時情況確實如熊羆所言，除了天人氣息外，老爺在自己面前展示過的實力就是兩個剎那點死兩位元神真人，這種情況，換一位二劫陽神真人來就能隨意辦到，說不定修為深厚一點的一劫陽神也可以做到。

見青狼無話可說，熊羆繼續侃侃而談：「當然，也可能正像青狼道友你所說的，那只是他的身外化身，但也正如你所言，他想救飛來院後山被鎮壓的那位，大可以一來到我們大世界，就直接出手，肖楚河哪有膽氣和天仙對抗？為什麼要等到後來才派身外化身去做？結合他讓我們改變龍脈方向的事情，俺覺得已經一目瞭然了。」

聽完熊羆的話，青狼沉默了片刻，開始懷疑的同時，又不敢貿然相信熊羆的結論：「可是熊羆道友，你敢完全肯定嗎？！要是老爺本來只是修煉秘術，但沒多久就有人請托上門，讓他去救飛來院後山那位呢？這樣他無暇分心，只是派身外化身就不難理解了。而且其他四條龍脈的方向改變是無人知曉，老爺要動我們這條龍脈，大可以同樣而為，犯得著通過我們，還把秘法傳授我們嗎？」

熊羆被青狼的反問給問住了，好半天才回答：「只能肯定九成，但青狼道友你所言全部建立在巧合上，可能基本沒有！」

「某的話確實可能很低，但沒有絕對的把握，貿然質疑一位天仙真君，可是非常危險的，咱們目前完全不能排除掉那一絲可能，畢竟仙陣可不是什麼滿大街都有的貨色。」青狼苦笑道，懷疑歸懷疑，只憑懷疑就行事的話，要是撞正鐵板，那就悲慘萬分了。

然後他猶豫了下才問熊羆：「要不然，等那小修士來了西疆，某就去把他抓來問問？看能否從他那裡得到確切的證據。」

熊羆搖搖頭：「先不說那小修士八九成與他沒什麼關係，只是隨手指定，就算真的有關係，光憑他的氣息，天大地大，也無處尋去，即使他到了西疆，不靠近你萬里範圍，你同樣無法用直覺感應於他。而且如同青狼道友你自己所講，目前還沒有絕對把握肯定他不是天仙真君，一旦你對小修士做了什麼，惹起了他的怒火，那你就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了。」

青狼見這也行不通，那也行不通，乾脆道：「反正某已經立下誓言了，大不了就熬個千把年，如果他不是天仙真君，肯定不會過多驅策某，不耽誤某尋求功德渡過第二次天劫。」

話是這麼說，但青狼心中一想到自己被個普通一劫或是二劫陽神真人給誑騙，就氣憤難平，更別說自己在他面前的種種阿諛奉承醜態，讓自己回想起來都羞愧難當。

「呵呵，還好俺沒有主動投效。」熊羆心情愉悅地說了一句，看當初把你得瑟的，不過他發現青狼臉色變得相當難看後，趕緊閉口，幸災樂禍又分憂解難似地道，「不如這樣，下次他再降臨，或是咱們遇上，就由俺悄悄出手試探他一番，免得青狼道友你還得為他做牛做馬千年，到時候就算你不能主動傷害他，也可以想辦法壞他的事情，出一口心中惡氣。」

青狼沉重地點點頭：「就依熊羆道友你所言。」

……

這次中途沒有任何阻擋，石軒引動許真君加持的時空道標後，直接就回到了蓬萊派天樞峰底的冰窟當中。

「石軒，你如此快就回來了，可是《周天星斗劍法》沒有線索？」躺在冰棺中的許真君感覺到從紫光大門裡出來的石軒後道。

石軒微笑回答：「不敢有瞞真君，弟子此行非常順利，已經拿到了《周天星斗劍法》，正是回來開始修煉的。」

「真的？」許真君都有點不敢相信了，這種等級的劍法哪是那麼容易就尋到的，不過石軒也不可能為此撒謊。

說話間，石軒忽然看到冰窟另外一面的冰壁裡面，盤腿坐著一個白髮白眉老修士，正是張正言張掌門，他雙目緊閉，沒有任何氣息傳出，就像被凍僵在了冰壁裡面一般。

「這，真君，張掌門為何會如此？」石軒遲疑了一下向許真君詢問道。

許真君歎了口氣：「他想借助諸天神雷鑒成就外道元神，犯了宗門戒律，所以被罰凍入冰壁百年，以儆傚尤，目前靈星已經接替了他的掌門之位。」

「張掌門竟會如此做？！」石軒有些驚訝，畢竟張掌門給自己的一貫印象，就是萬事以宗門為重，稱得上勤勤懇懇，為宗門嘔心瀝血，想不到他居然會做出如此有悖宗門戒律之事，哎，看來長生之路、外道元神給人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連張掌門這種修士都難以把持住自身。

不過石軒轉念之間想到，諸天神雷鑒在張掌門手中，宗門又因為自己多了能借助純陽法寶成就元神的外道功法，兩者之間可能產生的聯繫，許真君和林洛林真人絕對不會沒有考慮到或防範到，所以石軒沉吟後問道：「真君您對此事應該早有預見？」

許真君自嘲地笑了下，語氣有些幽深：「正言這孩子，乃是被遺棄的孤兒，被他師傅碰上，帶進了我們蓬萊派，之後一直在宗門內長大，參加法會入門，突破引氣、神魂，成就上品金丹，心性不可謂不好，但他的執念也由此而來。」

「真君你是說，張掌門的執念是太注重宗門？」石軒聽出了許真君的意思。

許真君嗯了一聲：「他的經歷，讓他打心眼裡視宗門為家，無論做什麼事，都首先考慮到宗門，不肯違背一點宗門戒律，這對宗門來說，是頂好的。但作為修士，不管其如何看重宗門，也不能失了自我，只要不涉及宗門存亡，該自私的時候需得自私，該考慮自己的時候一定要優先考慮自己。」

「長生之道，元神之道，歸根結底是自我之道，需得照見自身。自我不強，是找不到生死玄關的。正言心目中的宗門，就成了束縛在他身上的枷鎖，讓他難以邁出那一步。像石軒你，只要真的對自己有利，宗門戒律恐怕未必會遵守的那麼嚴格。」許真君見石軒有些疑惑的樣子，就直接以石軒自己舉例。

石軒一下想起自己私傳「寒光裂天坼地仙陣」給青狼的事情，雖說事急從權，青狼也是自己奴僕，但嚴格來講，確實算是違背了宗門戒律，由此可見，自己雖然很喜歡蓬萊派，也願意為宗門出力，但確實不是一點點宗門戒律都不肯違背之人。

於是石軒上前一步行禮道：「弟子正要向真君請罪，這次弟子為了得到《周天星斗劍法》，將寒光裂天坼地仙陣傳了出去。」

「你啊你，嘿，真被老道說中了！不過《周天星斗劍法》在諸天萬界裡面能排進前十，比寒光裂天坼地仙陣強了不少，宗門也不算吃虧。你看守天涯海角樓二十年，此事就算揭過，林洛那丫頭正等著外出積攢功德。」許真君笑罵道。

石軒本身回來就是準備苦修，在天涯海角樓修煉也無不可，而且就算沒有這個處罰，江真人、林真人都不在，自己這個石真人也是必須去鎮守天涯海角樓的。因此這處罰只是象徵性的，石軒自然答應得很爽快：「弟子遵命。」

許真君又歎了口氣，繼續說起張掌門：「所以正言這孩子成就陰神後，老道就讓他留在本方大千世界擔當掌門，處理門中事物，希望這種日復一日的無聊瑣碎生活能讓他反感，無法忍受，再加上壽元漸漸流逝產生地越來越大的壓力，使他想擺脫這種束縛的生活，從而突破宗門為重的執念，來向老道請辭。如果真能這樣，他也就找到生死玄關的契機了。可惜直到現在，他也沒明白老道的用意所在。」

「所以，真君你和林真人才坐視張掌門換取外道元神功法，並且繼續持有純陽法寶，就是想看看外道元神的誘惑能不能讓張掌門突破宗門為重的執念？可是他現在這樣？」石軒算明白了許真君和林洛的心思，不過張掌門既然都違背了宗門戒律，為什麼還未踏入生死玄關。

「卻是老道想差了一點，雖然他突破了執念，但也顛覆了自己堅定的道路。根基都不穩了，談何踏入生死玄關。」許真君又恢復了剛才自嘲的語氣。

「而且老道也是存了一點私心，諸天神雷鑒乃開派宋祖師在西荒得到功法時一併得到的純陽法寶，當時其就渡過了兩次天劫，並且十八層寶禁圓滿很久，距離第三次天劫已是不遠。其後又是近兩萬年下來，以老道估計，頂多再有幾百年，它就要迎來第三次天劫了。」許真君繼續說道。

石軒這下清楚宗門打得是兩手準備，要是張掌門因此成就元神，自然是大好事，若是不成，成就外道元神也不算差，畢竟諸天神雷鑒損毀在第三次天劫下的可能很大，反而不如外道元神能守護宗門幾十萬年來得長久。

可為什麼張掌門並未成就外道元神，反而被凍在冰壁裡面了呢？

第三十五章 初守宗門踞小閣

許真君只是淡淡說了一句：「要是他能想辦法瞞過老道和林洛，搶先將陰神寄托諸天神雷鑒，成就外道元神，老道也頂多重罰他，不至於取了他性命，或是斷了他的元神。可惜他也是初次行這種事，難免慌張和愧疚，終於功虧一簣。」

石軒點點頭，執掌一個宗門，最重要的就是一碗水大致上端平，就算許真君和林洛，在諸位陰神尊者裡面，最屬意張掌門，但也不能做得太過偏袒，頂多是給他一個機會，並且自己也不會放水，照常行事，全看他能不能把握住，如果不能，就此作罷，否則宗門就完全沒有凝聚力了。

至於絕對的公正，絕對的一碗水端平，那是不可能的，是人就有私心，尤其是元神真人，如同許真君所言，都是自我很強的，做些隱蔽的違背宗門戒律的事情，並不會放在心上，只要能說得過去，不影響到宗門的延續和傳承。

「那弟子就此告辭。」石軒見無他事，就準備先回洞府一趟，然後去看守天涯海角樓。

許真君沉吟了一下道：「老道已經吩咐靈星，將諸天神雷鑒放上了善功榜，只要善功足夠就能兌換，這樣其他想要轉修外道的陰神尊者也有個盼頭，諸天神雷鑒也不至於損毀在第三次天劫下。你看守天涯海角樓時，先一併將諸天神雷鑒執掌。」

就算蓬萊派這種家大業大、財大氣粗的宗門，也捨不得拿諸天神雷鑒去賭一把能不能渡過第三次天劫，畢竟其成功可能太低，比陽神真人渡過第三次天劫還低，蓋因陽神真人還能煉製渡劫秘寶、修煉各種仙術等，純陽法寶就只能靠自己了。

如果宗門有個七八件純陽法寶倒是可以試一試，可現在只有三件，沒了一件就損失太大。而且若是以前，沒有辦法之下，是只能硬著頭皮讓諸天神雷鑒渡劫，但石軒卻尋回了一門外道元神之法，可以借純陽法寶成就元神，由不得蓬萊派的高階修士們不起心思。

石軒聽許真君說了那個善功數量，真是嘖嘖驚歎，自己完善了《神霄真法》，又找回了兩門外道功法，還收集了那麼多的靈器、材料、靈草，這所有加起來的善功，也才恰好是兌換諸天神雷鑒所需善功的一半，石軒甚至嚴重懷疑，許真君定下善功數目的時候，就是參考的自己，然後再翻一倍。

不過這樣也好，本來到了陰神尊者這個境界，若是無望元神，自然是願意去過自己喜歡的生活，無論是遊歷也好，還是閒居也罷，除非涉及宗門大事、轉世秘寶等，都不太願意出來做事，善功對於他們已經用處不大。

現在許真君如此規定，凡是想要長生的陰神尊者，就不得不花費更多的時間積攢善功，而且這麼多的善功，沒有三五百年，是不可能籌齊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石軒一樣，又能完善真法，又能尋得外道元神之法，還能拿回幾百件靈器……

「若是讓那些未來幾百年內將為宗門做牛做馬的陰神尊者們，知道了真君定下善功數目的真相，會不會暗地裡扎草人罵我？」石軒離開冰窟時，略微可憐起那些陰神尊者來，順帶也稍稍反省了一下自己以前太過給力，算是創下善功積攢數目最多的記錄。

其實要不是石軒現在需要開始苦修，還真願意再去積攢點善功，純陽法寶誰不喜歡，就算只能用個幾百年，也是極大的保障，當然，這也會讓宗門絕大多數陰神尊者畫圈圈詛咒石真人的，您老都已經長生了，何必還搶弟子們、晚輩們的長生希望呢？

……

出了後殿，來到了接天殿，靈星早已感覺到石軒的來臨，站了起來，對石軒行禮道：「拜見石真人。」他比起十多年前，又蒼老了一些，應該不是因為壽元問題，他才成就陰神尊者沒多久，多半是為了張掌門之事，那可是他的授業恩師，亦師亦父，恩重如山。

「靈星掌門多禮了。」石軒打了個稽首。

靈星露出一絲笑意：「石真人這次外出遊歷如此之快就回來，想來頗有斬獲？」除了許真君、林真人、張掌門外，其他人都是不知石軒外出是為了什麼，還是按照慣例推測：元神真人都要遊歷其他大千世界，搜集渡劫秘寶的材料。

石軒微笑回應：「承蒙靈星掌門吉言，略有收穫。」

又閒談了幾句，石軒就要返回洞府，靈星欲言又止幾次後，才開口道：「石真人請留步。」

「不知靈星掌門有何事？」石軒明白他想說些什麼，可那事自己也無能為力。

靈星面帶悲慼地道：「不知石真人能否去求肯下許真君，師父老人家壽元只有兩百年不到，再被凍入冰壁百年，差不多就絕了前方的路了。真有什麼懲罰，成就元神之後再來也不晚。」他知張掌門一貫看顧石軒，所以才求肯到石軒頭上。

石軒想了下道：「事關宗門公正和延續，許真君是不會更改主意的。」靈星有點失望，但馬上聽到石軒話鋒一轉，「而且張掌門執掌宗門六七百年，想來積攢了諸多善功，就算百年後出來，未必沒有時間籌夠善功兌換諸天神雷鑒，前路並非無望，而且江真人推衍轉世秘術，有了些頭緒，到時候能轉世重來也未可知。」

石軒很清楚，許真君是給張掌門留了一線生機的。

靈星其實也知道石軒去說情的可能很低，畢竟這件事實在太過嚴重，只是盡人事聽天命，此時，他聽了石軒的分析和安慰，心情略有好轉：「希望一切能如石真人您所言。對了，靈星還要謝過石真人您尋得外道元神之法，讓我等無望道門正宗之路的修士，不至於完全絕望，只待來世。」

最重要的是，就算這世尋不到純陽法寶，等到來世時，也可以轉修《天象自然蘊靈大法》，不必苦苦追尋虛無縹緲的道門正宗元神。

石軒笑著搖搖頭，沒有說話，逕直離開了接天殿，外道元神之法雖然沒有那麼虛無縹緲，但也是凶險異常，成功可能並不高，到了那時候，如果身死道消，不知道他們會感謝自己，還是怨恨自己，就算真的成就了外道元神，等到天劫來臨，他們不知又是何種心情。

……

天璣峰石軒洞府，內裡空空蕩蕩無有一人，敖古還在鞏固妖丹，青索不知去哪裡遊蕩了，石軒在洞府上留下自己回來的信息後，就直接去了天涯海角樓。

林洛一襲白衣，正在斗室之內演練劍術，感覺到石軒回來後，有些驚訝，又有些興奮。

「你找到《周天星斗劍法》了？」石軒剛剛走上二樓，就聽見了林洛的詢問，很是直接，蘊含激動，作為喜好劍術劍法的她，面對諸天萬界排名前十的無上劍法，自然是不需要掩飾自己的心情。

石軒笑著點頭：「正是，林真人可以拿去一觀。」說完拿出那黯淡破舊的玉簡，劍法之物本身就是拿來交流的，而林洛自家有絕世劍法，且精研多年的情況下，八九成不會轉修，頂多看下大致，作為他山之石。

林洛沒想到石軒如此大方，怔了怔，然後啞然失笑：「石軒你這是在考驗我道心？我的《先天青蓮劍歌》尚且沒有修煉到家，怎麼會轉練你的《周天星斗劍法》。只是想等你練個小成後，與你切磋交流一番罷了。」

「恐怕要讓林真人失望了，晚輩還未開始修煉。不過裡面的內容倒是看過，交流是不成問題。」石軒笑呵呵地說道。

林洛同樣微笑起來，將手一指，憑空出現一張案幾：「請。」

等到交流完畢，林洛取出一件鏡狀法寶，一口銀白飛劍：「上次得你指點功德之事，我有了些眉目，正好你也回來了，就煩勞你看守天涯海角樓。這是諸天神雷鑒，這是天靈劍。」

從張掌門一事後，作為陰神尊者的掌門是不能再繼續執掌宗門純陽法寶了，所以都給了看守天涯海角樓的真人，掌門只能掌管宗門仙陣。

林洛接著又道：「不過此次外出，還得天靈劍相助，我就用我的善功換取它一段時間的使用。」

石軒也沒意外，畢竟自己也是這麼幹的，將諸天神雷鑒接了過來：「應該之事，若林真人你有什麼需要相助的地方，大可以來尋晚輩。」

諸天神雷鑒與自己見過的師傅的本命靈器很像，是中間凹陷的鏡狀法寶，凹陷分成三十六個部分，對應神霄三十六雷法，外面是天罡地煞一百零八雷，光彩奪目，而且內外兩個部分，似乎分別連成了一體。

林洛微笑點頭，轉身洒然而去。

……

天涯海角樓第二層一下冷清了下來，石軒坐到了往常江真人、林真人坐的地方，從不同以往的視角看著眼前的場景。

剛才許真君提起的時候，石軒並未多想，現在方才微笑道：「想不到我也有當圖書館管理員，看守收藏典籍閣樓的一天。」

第三十六章 宛如昨日照影來

看守天涯海角樓是非常清閒的，所以接連多日都無人來麻煩石軒，讓石軒能夠安心修煉仙術和鑽研周天星斗劍法。

天涯海角樓二樓一片黑暗，但卻有無數璀璨星辰在上方閃閃發亮，彷彿讓人置身星空當中，可這蔚為壯觀的一幕僅僅只是持續了幾個剎那，就崩解開來，現出了原本只有兩個書架的場景。

「周天星斗劍法果然難練，就算只用『紫薇降世』配合部分劍招布下『小周天星斗大陣』也不是須臾之間能夠練成了，起碼得有百年之功，這還是我一直修煉《周天星斗劍法》且凝練了劍意。」石軒將四象滅世劍一收，內心感歎道。

《周天星斗劍法》上分開來的劍招，以石軒現在的修為和劍術的進境，只花了幾日就全部練成，但於一劍之中布下諸多陣法，且將這些陣法合成大陣的劍術，石軒只是有了頭緒，即使「周天星斗大陣」的簡化版本「小周天星斗大陣」，都得花費一兩百年的時光才能練成，完整的「周天星斗大陣」至少得天人期能開創小千世界後，方才能修煉成功。

當然，《周天星斗劍法》上有些劍招確實是相當玄奧，不提「北斗指路」這劍法總綱，光是「壽星高照」這一招陰神期的劍法，就有削人壽元的能力，不過到了元神期，就有些雞肋了。

這時，石軒感覺到有一位剛剛進入引氣期，還未吸納天地靈氣入體的弟子，往天涯海角樓而來，於是就暫停了修煉其他仙術的安排，以他現在的情況，怕是來挑選五大功法的。

……

竇天峰壓抑不住內心喜悅，滿臉喜色地走進了天涯海角樓，自己不僅順利邁過了修道路上第一道關隘，進階引氣，而且在沒依靠丹藥的情況下，僅僅只用了十三年時間就成功，在人才輩出的蓬萊派中也能算是佼佼者，雖然比不得宗門典籍上記載的許知非、石軒等前輩，但也絕對是出類拔萃了。

如果僅僅只是這樣，從小奇遇不斷的竇天峰也不會喜形於色，但剛才自己拜入內門後，掌律堂首座湯默湯師叔祖，呃，不對，應該叫師父了，決定收自己為記名弟子，明日就舉行儀式，以後一旦自己能突破到神魂期，那就正式成為他的入室弟子。

能拜入一位上品金丹宗師門下，那是修真界諸多低階修士夢寐以求的事情，這讓竇天峰如何不開心，如何不喜悅，尤其在外門時，因為靈魂修為進展緩慢屢受別人歧視。

「這位師弟是來挑選五大功法的吧？請上二樓，還有，恭喜師弟突破引氣，進入內門。」值守此處的內門弟子笑呵呵地看著竇天峰道。

竇天峰高興之下，看誰都很順眼，更別提對方還是真心實意地賀喜，因此微笑拱手道：「多謝師兄。」然後依著對方的指點，往二樓而去。

那值守此處的內門弟子看著竇天峰，自言自語地道：「這位好像是最近傳得沸沸揚揚、名頭甚響的竇師弟？十三年就能進階引氣，果真不凡，哎，肯定會被哪位金丹宗師收入門下。」

竇天峰上到二樓，看到此處相當寬廣，但空空蕩蕩，偌大一層裡只有兩個書架，一個書架上擺了五根玉簡，另外一個書架上擺了二十四根玉簡，而值守此處的則是一位身穿素青道袍的年輕修士，看起來普普通通，可卻與周圍環境有著難言的融洽。

竇天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稱呼對方什麼，有點愣住了，能值守天涯海角樓二樓的肯定是內門中人，可他身上又沒有天地靈氣威壓，莫非是神魂長老，甚至是哪位潛修的陰神尊者？

畢竟真傳弟子、金丹宗師人數稀少，在宗門內的又常常為外門弟子講道，竇天峰不可能不認識，聽聞中品金丹宗師無望元神，他們進階的陰神尊者不用閉死關，很可能看守宗門重地。

石軒見竇天峰沒有說話，淡淡開口道：「你的善功玉簡呢？」到了元神境界，乃是真是切切「像由心生」，石軒已經習慣了這個模樣，也就難得更改。

竇天峰將善功玉簡遞給石軒，讓他查看身份，自己則恭恭敬敬地道：「前輩，弟子剛剛進入內門，是來挑選功法的。」他也不糾結了，不管是神魂長老還是陰神長老，對他而言都是前輩。

「嗯，你要選哪門功法，貧道去給你取來。」石軒隨意看了看善功玉簡後，微笑對竇天峰說道。

竇天峰趕緊道：「不敢勞煩前輩，請前輩告知弟子《小諸天雷法真傳》在哪個書架，弟子自行去取。」

石軒覺得這話怎麼有點耳熟，仔細回想了一下，不就是當年自己來挑選《天地六合神風真解》時，和江真人的對答嗎？

想起了這個，石軒不由笑了一下，將手一招，放了五根玉簡那個書架上就飛出了一根玉簡，落入自己掌心，然後一邊將其拓印到另外一根上，一邊笑瞇瞇學著當時江真人的回答道：「難得看到晚輩如此敬老了。記住功法之後，不要忘了將玉簡還回來。」

竇天峰聽到石軒如此老氣橫秋的回答，呆了一下，恭敬地道：「多謝前輩。」修士可是沒辦法憑外貌判斷年齡的，那種看起來只有幾歲的小孩很可能就是幾百上千年的老魔頭。

石軒見竇天峰拿了玉簡後並未馬上離開，明白他多半還有其他事情，於是笑道：「莫非小朋友你還要兌換些什麼？」

竇天峰此時正猶豫不定，因為他進入蓬萊派之前，在墜星海外海一個神秘荒島上有了一番奇遇，收穫了不少好東西，其中最珍貴的就是一門能直接修煉的道術《千幻萬影遁》，可惜那次奇遇沒有得到根本功法，所以他依然按照最初的打算，通過法會，進入了蓬萊派，最終突破引氣期，進入了內門，即將被金丹宗師收為門下。

不過這門道術需要金丹期才能修煉，竇天峰每每只能望梅止渴，直到今日與師父湯默一番交談之後，才有了另外的心思。

本來他很擔心自己的奇遇暴露出來，會被宗門拿走，畢竟道術可是珍貴得很，所以今日旁敲側擊，想看看師父對此是什麼態度。

當他問起宗門有多少門道術的時候，湯默直接回答：「二十四門，不算多也不算少。」

竇天峰一下震驚了，他以為道術這種珍貴東西宗門頂多七八門的，想不到有二十幾門之多，如此的話，真不一定會貪心自己的那門道術。

而湯默之後的話更讓他震撼：「裡面有引氣期、神魂期能修行的道術，甚至有幾門出竅期就能練，不過除了進階神魂、金丹這種可以去挑選外，普通外門、內門弟子只能拿道術去換道術。」

這話似乎意有所指，可竇天峰並沒有注意這個，震撼之後，起了很大貪念，要是自己現在就能學會一門道術，那在引氣期時就有了保命的底牌。

告別湯默出來，往天涯海角樓的路上，竇天峰思前想後，決定拿《千幻萬影遁》換一門現在就能修煉的道術，但當他準備說出口的時候，又起了些許擔心，直到被石軒問起，才咬牙下定決心道：「弟子想換一門道術。」

「哦，想換道術的話，必須有另外一門道術。」石軒再次啞然失笑，沒想到自己也能碰上一回來交換道術的，本來蓬萊派一共十七門道術，加上自己交的五門外物神通道術，變成了二十二門，但這些年來陸續又有弟子得到道術，添加了兩門。

竇天峰話一出口後，就鎮定了下來：「弟子有一門《千幻萬影遁》道術。」

石軒點點頭，沒像江真人那樣還要和掌門商量，直接依照宗門規矩道：「將道術刻於玉簡上給我。」

竇天峰用靈覺將《千幻萬影遁》刻於玉簡之中，接著交給了石軒，當他發現石軒直接就看了起來後，同樣羨慕得很，想不到看守天涯海角樓二樓還能有這福利！

「確實是道術，你想選哪門？」石軒看完確認道，同時激發了四象滅世劍，觀察起這位弟子的氣運來，能在引氣期之前就能奇遇得到道術，可稱得上氣運不凡了。

果不其然，竇天峰的氣運已經是小小的錦雲，超過了普通神魂期修士，不過卻沒有威壓、震懾、魅惑等特殊意味在裡面，嗯，等他成就了神魂，有什麼需要運氣的事情，宗門就可以吩咐他去辦了。

竇天峰連有哪些道術都不知道，談何選擇，只好恭敬地問石軒：「前輩，不知有哪些道術是引氣期就能修煉的？」

「烈火金瞳，碎玉決，庚金劍氣……一共七門。」見他沒有請教過別人，石軒淡淡回答，並且將每門道術大概有什麼效用、缺陷講了一下。

竇天峰頭疼起來，不知該如何選擇，他開始的打算是遁法、遁術等逃命用的，哪知道引氣期能修煉的裡面沒有，選進攻類道術的話，那五門外物神通施展距離又太近了，很是難用，烈火金瞳選了則無法修煉雷光紫瞳。

他最後咬牙道：「弟子選《碎玉決》。」

石軒心說英雄所見略同，將《碎玉決》玉簡攝了過來，復刻到另外的玉簡上交給竇天峰。

竇天峰歡喜地接過，就要離開，可想起還沒問過前輩姓名，實在有些失禮，於是轉身問道：「弟子還未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第三十七章 三十六法凝仙雷

石軒聽到竇天峰問自己姓名時，其實很想學江真人那樣即興作一句詩，不著痕跡地點出自己的名字，顯得頗有高人風範，但石軒這幾輩子從來都不是有詩才的人物，只做得來不著平仄的歪詩、打油詩。

雖說虛妄裡面有一世是書生，但留下來的片刻卻不在這上面，所以石軒還是息了作詩的念頭，免得丟了臉皮。

自己前世聽過的符合場景的詩倒是不少，可總不能給這小朋友念什麼「先有鴻鈞後有天，貧道更在鴻鈞前」、「玄門都領袖。一氣化天玄」、「太極兩儀並四象，如今還在掌中存」、「與天同壽莊嚴體，歷劫明心大法師」吧？

這些詩詞就算以石軒的惡趣味，也有點念不出口，所以石軒只是淡淡道：「貧道石軒。」

竇天峰一愣，覺得這名字怎麼有點耳熟，略微一思索，立刻就想起了在宗門典籍上見到過這個名字，剛才自己還在念叨的！

就是那位和第七代掌門許知非並列宗門進階引氣速度最快的前輩修士，石軒！許知非祖師可是貨真價實的元神真人，能與他並列創造記錄，這位石前輩的境界應該也是不低，聽說他兩百餘年前成就的上品金丹，應該早就是陰神尊者了吧。

只是宗門上品金丹進階的陰神尊者不是都在閉死關嗎？竇天峰心中疑惑不解，但又不敢詢問這種宗門秘事，趕緊恭身行禮道：「弟子拜見石前輩，謝過石前輩指點。」

「如果無事，你就退下吧。」石軒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

等到竇天峰離開，石軒雙目一合，開始修煉起仙術來。

……

山中無日月，兼且看守天涯海角樓很是清閒，一眨眼四十一年過去了。

石軒端坐天涯海角樓二樓，面色凝重，雙目緊閉。《小說下載|ＷＲsＨu。ＣoＭ》

元神之上，三十六個神霄雷法的各色道術銘紋，先經二十八年的修煉，已經九階圓滿。再經石軒苦練「神霄真雷」仙術，這些道術銘紋緩緩移動五六年後，聚集在了一起，就差一點就連為了一個完整的仙術銘紋。

石軒在元神之內，按照「神霄真雷」上載有的符篆文字，艱難地觀想出了兩個充滿雷光的黑白文字，它們與普通開天陽文、創世陰文略有不同。

小心翼翼地控制著這兩個符篆文字，讓它們落在了那三十六個道術銘紋聚集之處，這是石軒最近七八年每天必做的功課。

隨著這最後兩個符篆文字落到那不完整的銘紋上，整個銘紋產生了扭曲，不停轉動，散發出三十六種光彩，最後光彩一斂，濃縮成了一個小小的仙術銘紋，雷光隱現，靈動活潑，玄奧滄桑，危險恐怖。

石軒將手一抓，就見到整個二樓充滿了各色雷芒，如水滾動，有湛藍、明紫、純青、亮銀、雪白、赤紅、黃褐、幽黑等等，隨著石軒心念一動，所有雷光都變成了雪白色。

雖然這些雷光距離書架、地面還很有些距離，且威力內斂，但其上也生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看起來如同寒冬臘月一般。

「總算將神霄真法給練成了。」石軒把雷光一收，心情愉悅地感歎道，除了五行滅仙劍、兩儀微塵至少還得十幾二十年，其他幾門能直接修煉的仙術，石軒都在這一兩年內修煉成功了。

而不能直接修煉的那些，合自己功法的，大概還有百來年，不太合功法的，估計得渡過一兩次天劫，理解掌握天地法則更深之後，方才可能進階仙術。

石軒再次閉目，開始感受體悟起另外幾門仙術來，雖然仙術想要修煉到二階，必須渡過一次天劫，但同樣是一階仙術，也有掌握得精通與否的區別，畢竟仙術不單單是一個銘紋，還有與天地法則的交融，掌握理解得越透徹，與天地法則就交融得越鍥和，等到第二次天劫後，也越容易進階。

一階仙術非常精通和不太精通之間的威力差距，就如幻形法寶五層寶禁與一層寶禁之間的區別，沒有輕鬆碾壓的能力，卻可以牢牢壓過一頭。

隨著石軒念頭一動，一張看起幽暗、深邃，如同漆黑夜空一般的黑色符紙，浮現在了石軒面前。

石軒伸出手指，在上面一劃，黑色符紙上頓時就出現了「三息之後，蓬萊派有大雨，持續兩息」等十幾個深紅色文字，好像是硃筆所寫，亦像是陳舊血液所凝，詭異、神秘而又吸引心神。

蓬萊派內，今日正是風和日麗的天氣，來來往往的弟子都顯得悠閒而又愉悅。

可突然之間，天空就暗淡了下來，傾盆大雨毫無徵兆地從天而降，淋在猝不及防的弟子們身上，要不是他們的道袍都有簡單的避雨功能，恐怕會多出許多落湯雞來。

他們正要咒罵出聲，但馬上雨停天明，又是一個艷陽天，只是多了幾道雨後彩虹罷了。

弟子們面面相覷，覺得此事頗為古怪，紛紛懷疑是哪位金丹宗師在演練興雲布雨道術，就連那些神魂期真傳弟子、長老也不例外，只是他們更加奇怪為什麼沒有法力或是靈氣波動呢？

至於幾位金丹宗師，則把懷疑對像對準了石真人，能弄出這種場面，目前在宗門內的，非他莫屬，不過他們同樣奇怪，為什麼沒有法力或是靈氣波動，像是正常的天氣變化！

演練體悟完「因果丹書」，石軒面前又出現了一個黑白八卦，一乾、二兌、三離、四震、五巽、六坎、七艮、八坤，在其中央是一片空白。

卦象變化不定，吸收周圍氣息。隨著太極圖分出一道虛影，落在先天八卦正中，成黑白太極狀，石軒立刻覺得元神空靈，似乎能通過先天八卦於冥冥中感覺到什麼。

結束掉「先天八卦」這門仙術，石軒將太極圖在元神中的位置移到其銘紋處，並與其相連，這樣自己在平時也能擁有心血來潮、感應危險的能力了，換句話說，雖然還沒有渡過第一次天劫，但石軒其實與一劫陽神真人沒多少區別了。

……

天樞峰接天殿內，剛剛舉行完成為真傳弟子的儀式，只餘掌門靈星和新晉真傳弟子竇天峰。

竇天峰心中感懷頗深，進階引氣後自己的經歷是跌宕起伏，就像看過的那些前輩真人的傳說一樣，有危險有機遇，有苦有甜，如今終於磨礪了道心，踏出了神與魂合的腳步。

然後他見到靈星掌門微笑道：「其實成為真傳弟子的儀式還有最後一步，你且隨老道來。」

「還有一步？」竇天峰微微有些驚訝，儀式不是都結束了嗎？

靈星笑呵呵地看著他：「真傳弟子是要傳承本門道統的，自然要拜見本門元神真人，由他們手中得到本門三大真傳之一。」湯默在二十多年前進階陰神，去了其他大千世界，所以這種本該師父來講的事情就由靈星掌門代勞了。

竇天峰這些年的經歷雖然不少，但一直沒有觸摸到元神這個層次的事情，加上師父湯默在他外出遊歷時就離開了本方大世界，很多宗門的事情來不及告知他，所以竇天峰表情精彩難言：「難道傳說是真的，本門隱秘處有元神真人在潛修和鎮守宗門？」驚訝、激動、喜悅、與有榮焉等種種情緒混雜。

「呵呵，本門有四位元神以上的祖師，兩位在外遊歷，一位在閉關，目前宗門內可以拜見的是石真人。」靈星的回答肯定了竇天峰的問題。

竇天峰跟在靈星身後，走上了接天殿的一條小路，心中驚訝已經收住，剩下的都是激動和歡喜，修真界中多年未有元神真人現於普通修士之前，關於他們的種種早就成為了傳說，如今能見到一位傳說中的人物，而且還是自家宗門的，讓他如何不激動和歡喜。

沿著小路繞來繞去，竇天峰發現居然走到了天涯海角樓後面，莫非那位真人是在平時無人敢於上去的天涯海角樓三樓鎮守？

等等，石真人？石真人！！

這怎麼可能？！石前輩成就上品金丹還不足三百年的！！那些傳說的前輩真人從陰神算起，起碼都是三五百年才進階！

雖然元神真人成為了傳說，但成就元神、得道長生的誘惑和艱難可是反覆出現在每個典籍故事裡面，哪有人不足三百年就從金丹飆升到元神的！

一想起這可能，竇天峰就覺得自己的常識被顛覆了，心中起了狂風巨浪，似乎、大概、可能，在上古傳說裡面，有著類似的速度。

恍恍惚惚中，竇天峰跟著靈星掌門上了三樓，果不其然，看到了一身素青道袍的石軒正含笑端坐中央蒲團，背後的青色玉案上擺放有九根光華流轉的玉簡——林洛離開前，將兩門外道元神功法放在了這裡，方便陰神尊者們來兌換。

竇天峰心中的震驚達到最大後，反而恢復了神智，大禮參拜道：「弟子拜見石真人。」

石軒也是不喜歡繁瑣儀式的，因此笑道：「好了，參拜過後，就算真傳弟子的儀式完成，你可想好了選哪門真傳和哪兩門道術？」

竇天峰雖然已經習慣了蓬萊派莊重但不華麗，甚至簡陋、簡單的儀式，但也沒見過如此簡單就完成儀式的，險些沒回過神來，心中感歎元神真人果然不拘常禮，瀟灑自在：「弟子選《神霄真法》，天雷遁和雷神刺。」

等他拿到功法和道術離開時，心中默默感慨：「果然看守典籍樓這種宗門重地的都是非凡人物。」

第三十八章 大道從來最無情

看著竇天峰離開，石軒卻是想起了自家弟子，綰兒基本就是玉婆婆在調教，能成就上品金丹與自己的關係實在不大，劉羲和陳然兩位弟子，自己教導的時日又太短暫，只有十七八年的時間，遠遠談不上是個好師父。

回到天涯海角樓二樓，劉羲正在等待著石軒，他昨日回到宗門，並不知道師父就在天涯海角樓鎮守，還是今日去師父洞府照例拜見時，才曉得師父已經回來，所以參加完竇天峰成為真傳弟子的儀式，一番感歎後，就匆匆忙忙到天涯海角樓來拜見，可還沒和石軒談上幾句，靈星掌門和竇天峰就過來參見真人了，於是只得在下面先候著。

「你說你準備去兌換九轉九還玉液神丹？」石軒緩步走到蒲團邊坐下，語氣既不含稱讚之意，又不帶譴責味道，讓劉羲不知怎麼的，就悄悄鬆了一口氣。

劉羲看著依然年輕如故的師父，再想起自己斑白的頭髮，歎了口氣道：「回稟師父，弟子壽元已經不足五十年，上品金丹的希望微乎其微，再拖上二三十年的話，身體、神魂衰竭，恐怕連中品金丹都難以成就了。」

說完之後，他見石軒臉色沒有任何變化，又繼續道：「本來弟子是非上品金丹不成，但四十多年前，陳然師妹隕落在尋找金丹契機上，讓弟子一下就醒悟過來，若不能在六七十年內成就上品金丹，那之後的歲月就是徒勞無功，沒必要再蹉跎人生。」

「像周師叔、余師叔、明師叔，一個尋覓百多年後還是選擇了中品金丹，一個堅持近兩百年卻最終隕落在了追尋上品金丹的路上，一個雖然還在繼續，但似乎也看不到希望，所以弟子決定兌換九轉九還玉液神丹。」

其實他心裡沒說出口的則是，像師父您這種驚才絕艷，修道三百年內就能成就元神，證道長生的人物，哪是我們這種只能算是資質較好的修士能以之為榜樣的。

看著眼前斑白頭髮的中年修士，他臉上依稀能看出昔年那個倔強的殭屍臉小孩，石軒心中微歎，本以為兩位弟子中，劉羲這個好勝心強，背負著深仇大恨，將全身心寄托在道法修煉上的孩子，更容易成就上品金丹，畢竟他有著堅定的意志，只要報完仇後，將滿心的倔強和堅定重新找到方向和道路。

可想不到報完仇後，他將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自己家族上，修煉道法的堅定意志漸漸被享受的生活給磨平了。

反而是石軒開始並不怎麼看好的陳然，一直堅定著追尋上品金丹之路，雖歷經艱辛、危險卻毫不放棄，可惜天不容情，只差了一點，最終隕落在了某處洞府裡核心的陣法下，讓石軒一陣惋惜，如同對於余若水的隕落。

劍出無回，不留後路，非生既死，這是余若水選擇的道路，也是最為鍥合《密傳斬仙劍匣》的道路。

她在最後一次外出尋找上品金丹契機時，只帶了自己的本命劍匣，其他符篆、秘寶、保命底牌統統留在了宗門內，單人獨劍，去了禹余大世界附近不遠的虛空宇宙，想於危險的斬殺天魔中求契機。

當時石軒正在元芒大世界當中，等回來鎮守天涯海角樓後，據其他也在虛空宇宙的星辰上收集材料的弟子所言，隔得遠遠地看到，余若水最後的一劍轟轟烈烈、璀璨無比，就像將所有生命都燃燒在了那一劍當中。

如果她對面不是好幾頭金丹期的天魔，恐怕她已經踏出那一步，成就了上品金丹。即使如此，那一劍過後，那一片虛空，也只餘下了一頭重傷的金丹期天魔。

可惜大道之下沒有如果。

「為師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決定服食九轉九還玉液神丹？」石軒收回心思，淡淡地問著劉羲。

劉羲深深吸了一口氣，腦海裡想起了這些年重建家族的榮光，被後輩們恭敬、崇慕地喊著老祖宗時的喜悅不凡，而且就算師父貴為元神真人，對於弟子成就上品金丹也是無法提供太大助益的，所以他語氣堅定地開口：「弟子已經下定決心，有負師父您期望了。」

石軒擺擺手道：「自己的道路自己選擇，你自行去大日普照樓兌換吧。」即使劉羲選擇繼續尋覓上品金丹之路，自己也只能用先天八卦加太極圖推衍其契機在何方，並且結合他的心性、道路，做出提示，沒辦法直接讓他成就上品金丹。

說起來，無論是元神真人、陽神真人還是天仙真君，對於弟子在上品金丹和元神這兩步的突破，都無法直接提供幫助，不像在元神、陽神真人渡天劫上，能開闢小千世界的天仙真君是助益甚多。

所以一旦宗門裡出了位渡過第二次天人衰劫的天仙真君，宗門裡的真人數量就會急速增長，翻上幾倍，並非成就元神的人數變多了，而是元神之後存活的真人更多了，依據時間累積，數量自然就上去了。

劉羲恭敬告退，這四十多年裡他已經調整好了身心，只等神丹到手就閉關突破。

……

五日之後。

石軒背著雙手站在天涯海角樓，看著蓬萊派上空風起雲湧，龍虎交匯，其中心正是天璣峰後山閉關之處。

整個蓬萊派的弟子都在議論紛紛。

「這是不是成就金丹時的天象變化？」有新晉弟子問著那些老資格的弟子。

上品金丹基本是在外成就的，而中品金丹最近幾百年也就那麼幾位，所以被問到的所謂老資格弟子差點啞口無言，不過還好狀況和道書上記載的相同，於是個個信誓旦旦地道：「自然是金丹異象，我可見過不止一次……」

竇天峰正準備去雷府大世界內閉關，見到這種變化也是駐足觀賞，心中有些激動，畢竟這意味著宗門又出了一位金丹宗師，不過看其是在門內成就，多半乃中品金丹，剛剛成就神魂，正是躊躇滿志的竇天峰微微有點兒瞧不起這位同門。

……

經過幾日鞏固，劉羲出關，準備去天涯海角樓拜謝師父，然後觀看道術。

神丹只能增加三成可能，這讓劉羲對於自己如此順利成就中品金丹頗為自得，一路之上，毫不掩飾自己的金丹氣息，讓看到他的弟子、同輩以及還在神魂期徘徊的長輩們個個又羨又慕，尤其是那些本來就沒在追尋上品金丹的神魂期長老，一想到自己就算依靠九轉九還玉液神丹，也難有把握成就金丹，就黯然神傷不已。

「弟子叩謝師父這些年教誨和栽培。」劉羲來到天涯海角樓，心情愉悅地拜伏於地。

看著意氣風發，就連相貌都年輕了幾分的劉羲，石軒雙眼半開半闔，淡淡地道：「起來吧，你有此心就行了。後面架子上那二十五根玉簡是宗門道術，你可自去觀看。」

劉羲知道師父一貫這個態度，也沒多想，滿心歡喜地就要去觀看玉簡。可猛然看到自家師父一下睜開了眼睛，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頓時奇怪地問道：「師父，可是有什麼喜事發生？」

石軒點點頭：「輕月回來了。」這些年明輕月依然苦苦追尋著上品金丹，哪怕只要她稍稍閉關數年就能凝結妖丹，得享萬年壽元。

「呵呵，弟子也許久未見明師叔，正好拜見一下。」因著石軒的關係，劉羲也算與明輕月熟識，所以他笑著應了這麼一句，畢竟他剛剛成就了金丹，錦衣豈能夜行，總有點展示的心態。

石軒並未說話，繼續閉上眼睛，表情重新淡然。

當劉羲將能修煉的道術都記在了腦海後，明輕月的身影出現在了二樓門口。

他趕緊迎了上去，行禮道：「師侄見過明師叔。」

「呵呵，劉羲你成就金丹了？」明輕月一襲紫衣，風采依舊，一邊回著劉羲的話，一邊微笑看著石軒行禮：「輕月拜見石真人。」

劉羲正要回答，就聽到自己師父笑著道：「你我何須如此多禮。呵呵，還未恭喜你成就上品金丹，一朝夙願得償。」石軒從蒲團上站了起來，向明輕月恭賀道。

劉羲頓時啞口無聲，本以為在神魂圓滿徘徊兩百多年的明師叔壓根兒就沒希望成就上品金丹了，最後肯定會轉而尋求中品金丹之道，哪知道她居然真的能忍住那種折磨，闖過這個關隘！一時之間，他聯想自身，不由悵然若失，或許自己再堅持一下，也是上品金丹有望？

……

南蠻大陸，十萬大山深處。

一片山谷上空，一條足有百丈大小的深黑色蜈蚣正往下噴出黑色腥臭的毒液，它有成千上萬對巨足，身上帶著一層溫潤的光芒。

片刻之後，它停了下來，發出嗡嗡的人聲：「居然敢在我蠱神宗看顧的部族傳教，吸收願力，真是不把我百蜈子放在眼裡！還好你跑得快，老子又天劫壓身，否則一定把你抓來養蠱。區區一個陰神層次的神道修士也敢如此大膽？！」

第三十九章 四面皆敵已末路

這條巨大的蜈蚣見山谷中，除了那神道修士提前走脫，他麾下的神兵、神將、護法以及在此處的神壇都已經被自己毀掉，除了根基，遂擺了擺尾巴，悠哉悠哉地往蠱神宗山門返回。

一路上，他心裡依然在想著這件事情，不時冷笑：「我禹余大世界，即使上古之時，也是道門正宗為主，神道修士只能算旁門左道，壓根兒上不了檯面。現在雖然道門不算昌盛，但八大宗門、散修聯盟，還有西荒其他傳承淵源的中等門派所統御的地方，都是禁止神道修士傳教，這傢伙八九成就是如此，才將注意打到了十萬大山那些部族頭上，娘的，明顯沒將老子放在眼裡嘛！」

蠱神宗的修士雖然看起來詭異恐怖，但實際上他們成就元神之道，也是道門正宗，與劍修成道法一脈相承，劍修是「一口飛劍性命交修」，他們則是「一隻本命蠱蟲性命交修」，同樣要經過鍛體、養氣、出竅、引氣、神魂、金丹、陰神這道門七步，成就元神同樣要斬破虛妄，所以百蜈子經常以道門正宗自居。

當然，比起蓬萊派這種正宗得不能再正宗的道門，蠱神宗還是略有不同，其一身修為大半在本命蠱蟲上，所以挑選本命蠱蟲是他們修行的重中之重，要是能挑選到好的上古，甚至太古異種，則以後修行之路要輕鬆得多，像百蜈子的本命蠱蟲隱翅萬足蚣就是上古異種，相當不凡。

而且他們有本命蠱蟲反饋，在成就金丹的堅定道路，以及成就元神的斬破虛妄上，要比蓬萊派這種道門簡單一些。

當然，有利也有弊，蠱蟲成長比人緩慢，他們的修為進益跟著也同樣緩慢，常常出現壽元到頭還沒等到本命蠱蟲反饋的修士，另外，受蠱蟲天性懼雷影響，他們渡過天劫要艱難好幾分，因此蠱神宗雖然也是傳承久遠，但門內元神真人經常在天劫下隕落，目前只得百蜈子一人。

這條巨大的蜈蚣正是百蜈子的本命蠱蟲隱翅萬足蚣，其本體在山門內拖延天劫，只能讓本命蠱蟲出來處理此事，它身上無形的幾千對翅膀一個扇動，就化成無聲無息的風，轉瞬之間就到了山門外。

看著山門內佈置的拖延天劫的陣法，這巨大隱翅萬足蚣長長歎了口氣：「想到西荒，就想起流雲老鬼，他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百年前見他之時，他還和老子一樣拖延天劫，想不到不足百年，他就已經是一劫陽神真人了。不過不能學他，天火門朱炎子不就隕落在了天劫之下，哎，老子不等這隱翅萬足蚣成長到萬對翅膀的地步，絕不主動引下天劫。」

歎氣聲中，巨大蜈蚣慢慢變小，鑽入了宗門陣法裡面。

……

中土之地，神都。

「國師，洞淵教的叛逆已經在城外百里紮營，準備攻城了。」一名身穿沉重盔甲的武將正對一位玄衣中年道士行禮道。

大安朝國師徐成周面容清癯，頜下留著幾縷黑色長鬚，仙風道骨，一柄銀白雪絲拂塵搭在左肘，他點頭回應道：「吾已知曉，你且上城樓準備法壇，本座稍後就去做法，將那些叛逆一網打盡。」

這名武將對國師很是迷信，聽了徐成周的吩咐後，恭聲應是，快步往城樓而去。

等那武將消失在眼前，徐成周才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大安朝因歸真教有道之士鎮壓，承平日久，武備廢弛，甚至就連歸真教中，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自己這輩，居然只有自己一人能突破到出竅期。

若天下如同往常，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有自己鎮壓足夠了，然後再慢慢培養幾個好苗子，爭取能有兩三位突破到出竅。

哪知道從洞淵教浮現在朝廷諸公眼前僅僅十個月不到，這大安朝就已經是大廈將傾之相，被其從南邊十萬大山邊緣一路就打到了神都，據說，在洞淵教大軍內，有好幾十位出竅期的高手，就連平日裡雖然循規蹈矩，但出竅期護法不少的普度菩薩廟也被擊敗，目前他們退縮到了本身發跡處的揚州一帶。

前路艱險，但徐成周已經無路可退，若他是那些兄弟、叔伯等學道不精又貪生怕死之輩，肯定是捲了財物，遠走天涯，憑借一身修為，天下何處去不得，可徐成周明白，自己是徐家，是大安朝最後的支撐了，自己一走，徐家三百餘年的江山立刻就會分崩離析，如此怎麼對得起徐家列祖列宗，怎麼對得起歸真教三位祖師！

「國師，法壇準備好了。」那名武將很快就返了回來。

徐成周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沒有說話，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緩步往城樓而去。

他的十幾名隨身僕從、歸真教弟子，隔了一段距離，遠遠跟在其後，不過有幾位正在竊竊私語。

「李師兄，你說咱們這場會不會贏？」一位面容普通的僕從問著一個歸真教弟子。

那李姓弟子冷笑一聲：「怎麼贏？對方與觀主修為相當的就有幾十個！觀主雖然貴為國師，可也不是三頭六臂，哪能擋得住！」

另外一位弟子驚疑不定地道：「不是說那是前面潰敗的將兵們隨意編造的嗎？他們可沒有什麼道術修為。」

「哼，編造？看看徐家子弟來了幾位？除了國師，一位也沒來！」李姓弟子憤恨地說道，可在他似乎半閉的眼睛裡，有著若有若無、難以引起旁人注意的金色火焰跳動。

聽了李姓弟子的話，這些僕從、弟子們個個臉色鐵青，本以為跟隨國師是好差事，想不到卻是來送死的，於是安靜前行片刻後，悄聲問道：「那我們該怎麼做？」

李姓弟子再次冷笑：「我們又不姓徐，為什麼要給徐家賣命？平日裡那些徐家子弟個個趾高氣揚，修行根本不努力，卻要將資源佔據，哼，歸真教還不如直接就改名徐家算了！」

這些話說得弟子們感同身受，明明是修真宗門，實際上卻是修真世家的做派，拿什麼來讓這些外姓弟子歸心？

「李師兄，那咱們找機會離開！」想到往日種種憋悶之處，弟子們已經沒了為大安朝效力的心思。

李姓弟子露出猙獰的笑容：「為什麼要離開？大家為什麼不搏一搏榮華富貴，洞淵教對那些投降的可一直頗為優厚。」

僕從、弟子們安靜了下來，似乎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好半天，眼看就要上了城樓，才悄聲道：「一切聽憑李師兄安排。」

……

徐成周站在法壇後，看著城樓外那密密麻麻的兵馬，人一過萬，無邊無盡！而在兵馬裡，則有二三十位身穿金甲的顯眼人物，正是洞淵教的神兵！個個都有出竅期的修為！

定下心神，徐成周已經抱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念頭，正要激發法壇，可突然感覺到背後有小神通施展的波動，猝不及防下，被那金色小刺直直打在背心。

但徐成周也不是莽撞之人，上法壇前早就將一張吸土成甲符激發，所以身上起了一層黃土，將那金色小刺死死擋在外面。

待他準備激發符篆、施展天賦小神通擊殺身後之人，又看到好幾個火球、冰刃、青雷往自己打來。

「怎麼會這樣？」徐成周緩緩倒下，不敢相信地喃喃道，為什麼所有僕從、弟子都背叛了自己？

臨死前，徐成周激發歸真教歷代珍藏的諸多符篆，只見城樓上諸般術法光華閃耀，所有人同歸於盡。

……

洛京城，皇宮裡。

「什麼，神都城被攻破了？！」身穿明黃帝袍的徐成高連退幾步，險些站立不穩。

小太監滿臉恐懼地道：「回稟陛下，神都城確實被攻破了，洞淵教大軍正朝洛京而來。」

徐成高臉色煞白，上前兩步，拉住小太監衣領：「國師呢？國師呢？！」

「國師，國師被叛徒所害，已經，已經殉國了。」小太監害怕至極。

「叛徒？！朕何曾待薄了他們？他們為什麼都要背叛大安朝。」徐成高臉色轉青，似乎氣憤至極，「朕要殺了他們！快招諸位王爺、大臣、將軍前來，朕要發大軍去滅了洞淵教！」

「陛下，皇上，那些王爺早跑了，而大臣、將軍們已經去開城門，準備投降洞淵教了！」小太監哭了出來。

徐成高後退幾步，一下坐到地上，然後縱聲狂笑，淒厲悲涼。

聽到他的笑聲，從殿後出來一位花容月貌、身穿後服的女子，雙膝著地跪坐在他旁邊：「皇上，事已至此，咱們就以身殉國吧，那些大臣、將軍可以投降，我們卻是投降不得。」

徐成高靜默了一會兒，猛地站起，搖搖晃晃往殿外走去。

「皇上，您去哪裡？」皇后追了上去，拉住了他。

徐成高淒然一笑：「朕自繼位以來，夙興夜寐，勤勤懇懇，既無天災，也無民禍，想不到卻落到如此局面，實在愧對列祖列宗。不過朕不甘心，朕不服氣！朕現在去歸真觀祖師殿求祖師顯靈，將那些禍國妖人統統鎮壓！」

「可是皇上，雖然傳言祖師已成真仙，常常遊戲紅塵，但之前兩百年，祈求祖師從未顯靈，所以這一百餘年來，早就沒人相信這傳聞了。何必將希望寄托在這上面。」皇后似乎已經死心。

徐成高跌跌撞撞出了殿門，聲音落下：「已經末路，何妨一試！」

第四十章 夜深人靜祖師殿

洛京，皇宮東側不遠，有一座素雅中透著奢華的道觀。

這正是歸真教總壇所在歸真觀。因為徐家發跡皆是由此而來，所以立國之後，將其就建在了皇宮附近，以示對歸真教的尊敬。

但現在諾大一個道觀，早就空無一人，衣物、桌椅、香爐、儀式器物等零零星星散落於地，來往院門、房門不管是好是壞，是倒是立，都是大打開著，像是經歷了一場兵荒馬亂，加上夜已很深，顯得相當荒涼、冷清、雜亂。

當朝天子徐成高看著眼前的一幕，臉上苦澀笑容加重，對跟隨自己而來的皇后與那位小太監道：「朕以為只有那群大臣才是軟骨頭，哪邊強倒向哪邊的牆頭草，想不到歸真觀也是樹倒猢猻散，難見忠義之士。」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皇上不必如此憂心，我大安朝十戶之內必有忠信。」那小太監臉上還依稀殘留著淚水。

一路連護衛都沒有，從皇宮大院走到歸真觀，看到作鳥獸散的其他宮女、太監，他居然慢慢鎮定了下來。

徐成高哈哈一笑：「你倒是個熟讀詩書的，嗯，你能一直陪著朕和皇后走到這裡，也算是忠義之輩，對了，你叫什麼？」一邊說話，一邊和皇后互相攙扶著，繼續往祖師殿而去。

「奴婢叫魏敬。」小太監攙著徐成高另外一邊，小聲地回答。

三人穿堂過院，很快就來到了祖師殿，當看到祖師殿閃耀著燈火，一派寂靜莊嚴的樣子時，他們都不由自主屏息凝氣，鬆開攙扶的手，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往殿內而去。

腳步聲雖小，但在安靜無比的祖師殿內卻是激起了一陣迴響，所以當徐成高、皇后阮氏、小太監魏敬剛剛入殿沒幾步，就感受到了三道目光向自己等人望來，帶著些許驚疑。

原來有兩男一女三名黃衣修士，安靜虔誠地在祖師像前跪拜懺悔，直到徐成高等人進來，打破了這份寧靜，才讓他們驚醒過來。

「貧道周偉，拜見皇上。」其中三十來歲那位黃衣修士曾經在徐成高每年拜謁祖師殿時，見過他，所以起身打了個稽首。

「貧道萬雪，拜見皇上。」「貧道徐宏達，拜見皇上。」另外兩位二十來歲的修士自然也隨著周偉起身行禮。

徐成高愣了一愣，沒想到祖師殿居然還有弟子留下：「幾位道長免禮。你們，你們為何不隨其他人而去？」

周偉淡淡地笑了笑：「貧道得蒙宗門不棄，納入門牆，傳授真法，從此能一窺無上仙道，大恩大德實是難以為報，只能選擇與宗門共存亡。倒是萬師妹、徐師弟，貧道一直勸他們離開，珍惜此身，為宗門傳承留些香火，可他們卻是全然不聽。」

萬雪和徐宏達異口同聲地道：「我豈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之人。」兩人如此默契，不由相視苦笑。

頓了頓，徐宏達道：「貧道雖是皇族遠親，但家人皆是早死，是宗門養我、育我，這種時候哪能逃避。」

萬雪跟著點點頭：「貧道也是從小在宗門長大，天大地大，只有在此處方才安心，再說也有一些師兄弟忍痛離開，保留香火，不缺我這一份。」

徐成高聽聞之後，大笑三聲：「好，好，好，歸真教有你們這等忠義弟子，日後必然復興有望。」能於末路危難之際，見到如此不離不棄之人，讓徐成高雙眼有些濕潤，心中很是激動。

「不知皇上所來何事？」周偉問起徐成高的來意。

徐成高想起自身，淒然一笑：「那些大臣、將軍都等著天明洞淵教大軍一來就投降，朕只得來祖師殿，看能不能求得祖師顯靈，渡過此難關。」

不問蒼生問鬼神，不知怎麼的，徐宏達心裡就出現了這一句話，不過轉眼就是釋然，這次危難，非是天下蒼生有苦，而是鬼神所為，祈求祖師無可厚非，只是歸真教立派三百多年，唯有兩百六七十年前，石祖師現身於洛京一次，之後再無任何音訊，顯靈的可能幾乎沒有。

周偉、萬雪、徐宏達不比徐成高只到鍛體，已經開始修煉《歸真經》上的觀想法，各種道門典籍也是熟讀，知道所謂飛昇，只是進階引氣，其上還有諸多境界，方才能證道長生，成就元神，成為真正逍遙自在的仙人。

而且就算有祖師還活著，但他們修煉的是道門正宗，不是神道功法，無法感應別人的祈求，哪有那麼巧剛好顯靈。

不過這種時候，他們也不想打擊徐成高最後的希望，讓開道路，示意徐成高去祖師像前跪求：「皇上請。」

徐成高正了正衣冠，步履凝重地走到了祖師像前，只見台上立有三個栩栩如生的雕像，中間的是一位白髮白眉、仙風道骨的老者，身著玄衣，掌托拂塵，左邊是一位二十來歲年輕人，青袍高冠，面容平凡中卻透著瀟灑出塵，腳踏青色雷光，右邊則是一位嬌俏而又充滿莊嚴聖潔意味的少女，一襲紅衣，笑容溫婉。

點上九炷香，徐成高拜了九拜，將香插入爐中，然後跪於祖師像前，一邊叩首，一邊祈求：「徐承業徐祖師，石軒石祖師，徐錦衣徐祖師在上，後代子弟徐成高於此誠心祈求，現有邪魔外道挾裹盲信，攻城略地，國勢頹廢，搖搖欲墜，若讓邪魔外道得逞，則大安朝不復，歸真教難存，道統斷絕，請祖師顯靈，救我大安朝和歸真教於水火之中。」

徐成高知道朝代存亡在祖師這種仙人眼中，乃是尋常之事，不會應此而下凡，只有歸真教涉及祖師們的道統傳承，才會讓祖師因此顯靈，所以將重點放在了邪魔外道和道統上。

一陣微風吹過，讓香爐裡的煙和燃燒的香燭晃動了一下，可惜之後再無任何異狀。

徐成高雖然幻想過剛一祈求祖師就回應降臨的奇跡，但心中也是明白，這種可能微乎其微，所以稍微失望了一下後，就繼續用力叩頭，同時嘴上念到：「請祖師降臨，救我大安朝和歸真教於水火。」

他明白最有可能降臨的是石軒石祖師，畢竟好歹現身過一次，可這種時候，其他兩位顯靈的可能也不能完全拋諸腦後，所以稱呼並未特指哪位祖師。

咚咚咚，徐成高頭撞得蒲團直響，沒一會兒就已經紅腫起來，但徐成高毫不在意，繼續磕頭道：「請祖師降臨，救我大安朝和歸真教於水火。」

祖師像依然毫無反應。

徐成高額頭已破，鮮血直流，將蒲團染得猩紅，他咬著牙，沒有停止地叩頭祈求：「請石祖師降臨，救我大安朝和歸真教於水火。」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哪怕磕死在這裡，也不放棄，而他口中的稱呼也漸漸變成了石祖師。

見到這鮮血淋漓的淒慘場面，皇后阮氏、小太監魏敬忍著淚，捂著嘴，跟著跪了下來，在徐成高身後一起叩首，不過她們面前的不是蒲團，而是青磚。

「請石祖師降臨，救我大安朝和歸真教於水火。」兩個人的聲音與徐成高的聲音漸漸重合。

被這虔誠景象所感染，周偉、萬雪、徐宏達相看一眼後，走到皇后元氏身側，同樣跪了下來，磕頭祈求：「請石祖師降臨，救我大安朝和歸真教於水火。」

夜深人靜，這聲音在祖師殿內迴盪，彷彿流水滾動，連綿不絕。

……

天涯海角樓二樓，石軒正盤腿而坐，身上血紅細線若隱若現，一下深入身體裡，一下浮出皮膚外。

經過三十多年緩慢的化血融入，現在正是石軒兩具肉身融為一體的關鍵時刻。

石軒默運秘法，週身散發出清新純粹、帶著生命力的清光。隨著紅線的起伏，石軒的面孔似乎在兩張和一張之間不停變化。

當紅線深進入肉身時，石軒的臉孔、肉身就無異狀，而當紅線透出皮膚時，石軒臉上則有另外一張面孔浮現，肉身也變為四臂。

突然，石軒身上冒出了無數清光符篆文字，每一條紅線上都落下了一個，然後清光大作，石軒就像被包裹在了絲絲密密的清光蠶繭中一般。

片刻之後，一道紫光破繭而出，接著清光黯淡、漸漸消失。

紫光落在地上，現出了石軒身形，石軒神色輕鬆、愉悅地檢查起自身，現在這肉身處處透著力量，比修煉肉體的煉竅宗師還要強上幾分，就算一階道術打在身上，也難以傷到肉身分毫。

肉身上的問題，石軒渡過天劫前，已經無需擔心了，所以石軒悠閒地走回蒲團，坐下閉目養神，可這時，石軒覺得冥冥之中有人在呼喚自己。

「這種感覺，應該是有人以真名於我塑像前虔誠祈求？」石軒心中暗道。

正常而言，只有金仙道祖才能做到腦海裡想起他的名字，就能被他感應到，一般神道修士頂多感覺到自家虔誠信眾的祈求。

渡過第一次天劫，能心血來潮的陽神真人，別人念起他的名字，他是無法感應到的，畢竟不是神道修士，只有長時間、不停止、非常虔誠、有憑依的祈求，才能激起那麼一絲微弱的心血感應。

而石軒現在通過先天八卦和太極圖，間接地擁有了這種心血感應。

第四十一章 一張丹書貼殿前

「是誰在祈求自己？」石軒心中掠過一絲疑問，閉目仔細聆聽冥冥中的那道聲音。

「請石祖師降臨，救我大安朝和歸真教於水火。」……

聲音細微而重複，彷彿有人在石軒元神裡竊竊私語，不過石軒總算聽清楚了其內容：「原來是中土歸真教的事情。」

知道了來源，石軒將元識擴展到天樞峰外務堂，查看起裡面關於中土之地的記錄：「洞淵教。洞淵神尊？如果真是他的話，倒也是個老熟人，只是想不到還能再遇見他。」

在外務堂有關中土之地的玉簡裡面，記錄了最近一年來，中土王朝的變化，大安朝窮途末路，洞淵教所向披靡，其中有不少神道修士的身影出沒。

對於中土之地，八大宗門因為神霄宮在此處潛修的緣故，都給予了足夠的關注，有什麼大事發生都會第一時間知曉，但關注歸關注，中土的事情，大家是不敢插手的，生怕違了神霄宮的意思，惹惱了這位強大的存在，那宗門覆滅只是反掌之間。

本來有回龍觀這處所在，可以讓八大宗門派高階修士去中土搜集材料，尋覓人才，以及磨礪道心，甚至有限度地插手中土之事，但自從三百多年前，盜泉子被神霄宮從回龍觀中趕了出來後，八大宗門就再也不敢派高階修士過去了，只能通過一些手段，關注中土的大事變化。

石軒將來龍去脈都弄明白後，想了一下，將元識沉入太極圖和先天八卦連接的地方，通過因果聯繫，降下念頭。

……

中土之地，洛京城，回龍觀。

徐成高、皇后阮氏等人足足磕了半個時辰，他們自己都記不清楚自己到底磕了多少頭，祈求了多少句，只知道蒲團、青磚上的鮮血干了又濕，濕了又干，一片紅褐色的血塊上是淋漓的鮮血。

他們的額頭上根本找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膚，咽喉、嘴巴乾燥疼痛，聲音低沉沙啞，每祈求一句，就像有刀子在喉嚨轉動一般產生劇烈的疼痛。

可是祖師殿上的三位祖師依然沒有任何反應，除了雕刻的栩栩如生外，與其他泥胎木雕一樣，毫無生氣。

皇后阮氏雖然也在鍛體，但修為不深，此時已經油盡燈枯，難以為繼，眼前一黑，就歪倒在了地上，神智恍恍惚惚，眼前只餘黑白二色，週身疼痛難耐，尤其是額頭和喉嚨。她只覺自己已經離死不遠，兩行清淚不由自主滑落，心中淒然想道：「祖師真的放棄了大安朝和歸真教嗎？還是說祖師根本就未成仙得道？幾百年過去已經化為了黃土。」

另外徐成高、魏敬、周偉、萬雪、徐宏達則是使出身體最後的力氣，使勁地、重重地磕頭，用幾乎難以發聲的喉嚨祈求道：「請石祖師降臨，救我大安朝和歸真教於水火。」內心是惶恐、淒然、絕望交織。

但就在這時，一道浩瀚、宏大、威嚴、莊重的意識從天而降，落在祖師殿前高台上，並籠罩整個大殿，讓本來冷清、陰鬱的殿內一下亮了起來，充滿了浩瀚廣闊的味道，震撼得徐成高等人呆愣當場。

迷迷糊糊之中，阮氏只覺眼前紫光升騰，莊嚴神聖，然後身上一陣清涼，頭腦立刻清醒過來，額頭、喉嚨、腰背的疼痛全部消失無蹤。

阮氏愕然坐起，看著前方高台上，左手那青衣高冠、腳踏雷光、出塵脫俗的塑像上有陣陣紫電環繞，金泥雕的雙眼上細碎雷光聚成兩個紫色瞳孔，威嚴不凡，讓人不敢直視。

「祖師，祖師，祖師真的顯靈了？！」此時此刻，阮氏心中只有這一句話閃過。

「爾等祈求本座，所為何事？」那青衣塑像上發出宏大空冥的聲音，彷彿在殿內所有人心靈中響起。

徐成高、周偉等人終於回過神來，激動、狂喜的情緒猛地爆發開來，久久難以平靜，真的是祖師！真的是石祖師！果然是石祖師！

祖師發問，他們哪敢不回答，徐成高強忍住內心情緒，再次叩拜道：「回稟石祖師，有洞淵神尊這邪魔外道，蠱惑民眾，想要推翻大安朝，滅了歸真教，斷了祖師您的傳承。」

他叩頭之時，才發現額頭已經不再疼痛，也沒鮮血再次留下，頓時對祖師的神通廣大敬佩萬分，深信不疑，而且隨著自己的述說，徐成高心裡忽然升騰起濃烈的心酸和委屈，眼睛不由自主就濕潤了起來，就像每一個被人欺負後找到了靠山的小孩子。

石軒遠隔近百萬里，加上剛才通過因果聯繫施展道術治好他們的傷勢，念頭維持很是費力，但依然用空冥莊嚴的聲音道：「爾等可有禍害民眾？是否失了民心？歸真教是否淪為家族禁□，讓外姓修士遭遇頗多不平，難有成就？」

其實石軒是知道來龍去脈的，不過為了澄清歸真教的氣氛，讓徐老道的傳承繼續，才如此發問。

徐成高聽見祖師問話，不敢隱瞞：「回稟石祖師，弟子從繼位以來，兢兢業業，不敢有禍害百姓之事，而且天下承平已久，正是繁華之世，民心沒有遺失，只是那洞淵教依仗護法、神兵修為高深，迷了百姓神智，才能一路打到洛京。至於歸真教之事，弟子不太清楚。」

石祖師的強大超乎他的想像，他是一句謊話都不敢說，要是因此失了最後希望，那才是因小失大。

而在石軒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周偉、萬雪，甚至是皇族遠親徐宏達，都泛起心酸委屈的情緒，雙目含淚，似乎感受頗深。

等到徐成高回答完之後，周偉立刻叩頭道：「歸真教第十九代弟子周偉拜見石祖師，祝石祖師長生久視，仙福永享。弟子雖受宗門大恩，願意與宗門共存亡，但有些話不得不說，宗門確實被徐氏嫡系壟斷，傳授道法、分配資源各種不公，外姓弟子屢受打壓，宗門幾成徐氏修仙家族附庸。」

萬雪、徐宏達跟著在旁邊磕頭附和。

這些話說的徐成高、阮氏是臉紅不已，原來歸真教樹倒猢猻散是有這個原因的，可惜自己等人卻是視而不見，當時心裡想的是，歸真教不就是徐家的嗎？現在悔恨不知來不來得及？

然後他們見到青衣塑像的紫色雷光瞳孔一陣閃耀：「成立宗門是為了更好傳承道統，兩位徐祖師也是這個意思，徐家日後能有入門固定名額就行了。周偉，本座命汝為歸真教此代掌教，重建歸真教，汝可願意？」

石軒一直覺得歸真教的掌門叫觀主有些怪怪的，乾脆就趁機改掉，還是掌教比較符合自己的口味。

周偉哪會不願意，正是求之不得：「祖師有命，弟子赴湯蹈火，在所不惜。」說完就開始三叩九拜。

「萬雪，徐宏達，汝等可願意輔佐周偉，重振歸真教？」宏大空冥的聲音繼續在殿內響起。

萬雪、徐宏達齊齊叩頭道：「回稟石祖師，弟子願意。」

接著他們就看見一道閃爍的紫光分成三道，打入了自己三人腦海中，仔細一看，乃是《歸真經》的講解。

「本座這些年於道法上又有體會，現傳與汝等，汝等需得細細體悟，日後若能突破引氣，可到三島海域蓬萊仙山拜見本座。」石軒以現在的見識，重新註釋講解了一遍《歸真經》，修正了裡面的一些錯誤，補上了一些內容，其精妙處已經遠遠勝過原來的《歸真經》，畢竟石軒現在是元神真人，《歸真經》的創始人只是一位金丹宗師。

周偉三人驚喜交加，那講解讓他們看得是如癡如醉，勝過以前的學習的不知道多少倍，要不是顧及場合，早就沉迷進去了。

他們感激涕零地道：「多謝石祖師恩賜。」

交代完歸真教之事，石軒重新打量惴惴不安，滿含希望的徐成高、阮氏道：「徐家奪了江山，創立大安朝，自然就有被人奪取的一日，乃是因果循環正常之事，不過現在乃邪魔外道作祟，本座就破例給汝等一點幫助。」

徐成高、阮氏先是聽得臉色煞白，最後才悄悄鬆了一口氣，其實只要不是邪魔外道，就沒有什麼好怕的，於是趕緊叩首答謝道：「多謝石祖師大恩。」

話音剛落，只見一張幽暗、深邃的黑色符紙從塑像上的紫色瞳孔中飛了出來，慢悠悠地飛到了徐成高手上。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傳遞仙術，並讓其可以保持一段時間，石軒頗為費力，而且仙術威力百不足一，其作用的範圍也小了很多，不過對付引氣以下的修士卻是足夠了。

「將其貼於殿前即可。」隨著空冥的聲音漸漸消散，紫光閃亮，浩瀚、威嚴的意識沖天而起。

塑像恢復了正常，祖師殿也恢復了正常，只有在場六人才知道剛剛是如何的不同尋常。

「洛京城中，洞淵教修士，死！」徐成高看著似符紙非符紙的黑色豎條上用紅褐色所書寫的神秘文字，其如同凝固的鮮血，詭異非常。

「這樣就有效果？」幾人都閃過一點疑問，但剛才石祖師出場太過震撼，讓他們是不由自主就深信起來。

其後徐成高親自將其貼於殿外匾額處。

第四十二章 無聲無息皆隕落

祖師殿外的匾額距離地面很高，就算徐成高鍛體有成，身手敏捷，也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將那黑色符紙貼在了「祖師殿」三個字下方。

但黑色符紙貼上去後並沒有出現徐成高、周偉等人想像中應該出現的天花亂墜、紅光繚繞、異彩大放、仙音縹緲等異狀，反而就像過年貼「福」字一樣，普普通通、平平常常，毫無出眾表現。

要不是剛才石祖師確確實實地降臨到了祖師殿，而且表現的威勢不凡，徐成高等人肯定會懷疑這是小孩塗鴉、隨手亂畫、根本沒有任何效果的符紙，平日裡周偉自己製作的符篆都比它更加有靈魂之力波動，看起來更加份屬仙家。

「呵呵，這多半就是道經上所言的神物自晦吧？」周偉好不容易從道書上找到了一個解釋。

徐成高只有這一根救命稻草可以抓住，自然不敢懷疑：「周掌教所言甚是，剛才朕貼上符紙時，心中卻是有一陣悸動產生，恐怕這就是石祖師所賜神物發生效力的表現。」

其實徐成高當時太過關注黑色符紙會有如何表現，根本沒有注意自身的感受，此時說起，只是添加信心，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反正激動、擔心、期待等強烈情緒都會產生心悸，不算是胡說八道。

可被徐成高這麼一說，阮氏、周偉、萬雪、徐宏達等人卻都是若有所思，其中萬雪皺著黛眉道：「本來貧道未曾注意，但剛才聽了陛下所言，仔細回想了下，黑色仙符貼在匾額下方的那一剎那，心中確實有一陣若有似無，詭異，讓人毛骨悚然的悸動掠過，不過轉眼就消失，讓人難以重視。」

其餘人等紛紛點頭贊同萬雪所言，這讓徐成高驚喜交加，信心大增，歡喜開口：「既然石祖師賜下仙符起了作用，洞淵教的修士們只要天明進了洛京城，肯定就是死路一條，那些被他們蠱惑、誘導的百姓、士兵必定因此幡然醒悟，從此天下太平。」

「就算那些百姓、士兵繼續造反，沒了修士坐鎮，我等使些術法就能讓他們驚惶而逃。」周偉見徐成高歡喜過頭，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趕緊補上一句，莫要大意之下，死在了勝利到來之前。

反正洞淵教一路而來，都是憑借幾十位出竅期修士的碾壓，他們的士兵教眾都是烏合之眾，到時候用些驚恐、嚇人的術法，讓前面的人四散而逃，後面的自然就跟著崩散了。

徐成高這才覺得自己太過忘形，失了警惕心，忙收斂住情緒，轉而說起那仙符的威力：「不知石祖師仙符上寫的話語會如何應驗呢？會不會洞淵教的修士一進城就神智錯亂、互相殘殺？」

他好歹是徐家出生，對於道法有點瞭解，所以覺得石祖師賜下的仙符乃是幻術、迷神之符。

徐宏達對這個問題同樣有著濃烈的好奇心：「貧道曾經在道書上見過生死薄的說法，石祖師賜下的仙符可能類似於此，到時候自有鬼兵鬼將從地底而出，索拿洞淵教的修士。」

「貧道覺得是神兵神將從天而降，霞光燦爛，瑞氣千條，讓人膜拜。」萬雪充滿了幻想地道，阮氏在旁邊附和同意萬雪的說法。

周偉則老成持重地想了半天：「這符紙成黑，象徵死氣，可能是化成無數死亡術法飛出，將洞淵教修士殺死。」

「剛才祖師爺降臨的時候，到處是紫色雷光，奴婢覺得只要洞淵教修士進城，必定是天降神雷，將他們劈死！」魏敬插嘴道。

眾說紛紜，難見高下，徐成高合掌一拍：「將要天明了，大家不如去觀後高塔，親眼看看洞淵教修士會如何死去。」

此言甚合大家之意，祖師爺的神仙手段可是千載難逢才能見識到的，於是六人往歸真觀後方一座十八層高塔而去，那是歷代歸真教觀主、長老坐化之地，乃洛京城中最高的建築。居高臨下，整個洛京城一覽無遺。

……

天色微明，面向神都城方向的大門已經被人打開，在城門兩側，黑壓壓地跪著兩排看起來養尊處優的人，正是大安朝的所有文官大臣，以及大部分武將。

他們個個雙腿跪地，脖子伸得老長看向城外，似乎在翹首以盼。

「李尚書，昨兒個你不是說要殉國嗎？」一個頭髮微白的大臣看著旁邊的烏髮老人，面帶諷刺笑意地道。

那老人面不改色地回答：「家中劍太鈍，李某恐傷口難看，有礙瞻觀。倒是許尚書你不是準備吞金殉國嗎？」

「味道不好，卡住喉嚨又好生難受。」那許尚書也是不見一絲難堪之色。

兩人還要繼續，就聽靠近城門的大臣們喊道：「來了，來了，肅靜，洞淵教的神使、神兵們來了。」於是他們立刻將身子壓低，上半身匍匐在地上。

先是一小隊騎兵出現在城門口，不過只打了個轉，看了看城門內，就往後而去。

沒過一會兒，大軍來臨，黑壓壓的人群無邊無際，其中最為顯眼的是身穿金甲的那幾十個神兵，以及護衛在他們身邊，穿著亮銀盔甲的一般護法。

「邵神使，你看，神都城的大門已經打開，門後道路上是偽朝的官員們跪地迎接神尊降臨，而且聽他們派來聯繫的人說，歸真教的人已經跑的跑，散的散，沒有任何抵抗之力。」一位投降的武將打馬來到金甲神兵領頭那位前面，然後下馬回稟道。

臨頭的金甲神兵，身材高大，儀表堂堂，但眼中卻常常有金色火焰閃現，他雙眼微抬，趾高氣揚地指著洛京城道：「神尊乃是真神，所到之處即為人間樂土，地上神國，哪是那些左道修士能抗衡的，這次算他們跑得快，否則必定要拿他們血祭神尊。哼，等進了洛京城，就去歸真觀砸了他們的祖師像，迎神尊像入內，看他們還吹不吹噓其祖師是白日飛昇的得道真仙！」

「砸了歸真教祖師像！迎神尊像入內！砸了歸真教祖師像！迎神尊像入內！」邵神使背後的幾十位神兵、幾百位護法同聲高喝，氣勢如虹。

那武將也跟著喊了幾句，接著問道：「邵神使，等下安排哪些兵馬入城？」

「所有神兵、護法當先入城，等下你再挑選兩萬精兵，入城之後四處把守。」邵神使毫不猶豫地開口。

「神兵護法都入城？要是遇到埋伏怎麼辦？」武將驚愕道，在他想來，留點神兵、護法在外，既是威懾也是呼應。

「怕什麼？歸真教要是真有本事，哪能讓我們打到此處？他們只是會點稀鬆術法的旁門左道而已，所謂的祖師根本就是修為不高，壽元到頭坐化，哪是什麼飛昇成仙！哄騙世人罷了！哼，本座已經探查過，洛京城並沒有佈置陣法的痕跡，有這麼多神兵、護法在，怕什麼埋伏？！」邵神使不屑地道，其後將手一招，一馬當先，向城門而去。

幾十位神兵，幾百位護法跟隨其後，那武將無奈，帶了上千親兵護送，同聲吩咐手下挑選精兵入城。

感覺到馬蹄聲震動，那些大臣、武將們，上身埋得更低，額頭緊貼街面，口中喊道：「恭迎洞淵神尊入城！洞淵神尊澤被蒼生，萬壽無疆。」

邵神使快馬衝入城門，理都不理跪在兩邊的那些大臣們，急速往歸真觀方向而去，他身後的神兵、護法們，也在幾個呼吸間跟了上來，之後才是護衛親兵慢跑入城。

感覺到神兵、護法們過去，那些大臣、武將悄悄抬頭打量，互相之間讚道：「洞淵教的神兵果然威勢不凡，哪是歸真教能比的！」

他們話音剛落，就看到領頭那位金甲神兵毫無徵兆地就從駿馬上滾了下來，頓時愕然不已。

邵神使進入洛京城後，策馬狂奔了幾個呼吸，只覺自己呼吸停止，心臟不跳，連引動神力都來不及就沉入了黑暗，失去了意識，滾落馬下。

他身後的神兵、護法們見此異狀，紛紛勒馬停止，但馬停了，馬上的人也隨之滾落在地，翻了幾圈之後躺在地上靜止不動。

後面的親兵，旁邊的大臣武將個個目瞪口呆，難有反應，只能看到滾在不遠處的銀甲護法臉上呈現死人才有的透著陰森青色的蒼白。

這時，神兵中的一位猛地跳起，身周浮現無數金蓮，護著他往城外飛去，但在親兵、大臣的眼裡，都看到那位神兵漸漸閉上雙眼，臉色變白，然後直接從半空栽落街上，身體內散發出無數金色光點，與金蓮一起消散在空中，和剛才他跳起的位置相比，只是往城門近了一丈不到。

詭異、恐怖、難以置信、不可思議、讓人心裡發毛，城門附近一片安靜，鴉雀無聲，靜悄悄中醞釀著這種種情緒。

未知是最大的恐懼，那些神兵、護法就這麼眼睜睜、無聲無息、詭異無比地死在了他們面前，可連怎麼死的他們都不知道，都沒有發現，好像其本該死在這裡，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死在這裡一般，這讓他們如何不害怕，如何不惶恐。

第四十三章 未知詭異駭人心

安靜、無聲，讓人近乎窒息的氣氛中，那些護衛親兵中有人似乎承受不住壓力，一聲大喊，扭頭就往城門外跑去。

隨著這聲大喊，彷彿凝固了的環境一下被打破，護衛親兵紛紛轉過身，想要衝出城去，至於他們身後躺在地上的護法、神兵們，他們是看都不敢再看一眼，更別說上前檢查他們的死因，或是確認他們的死亡，生怕就像神兵們一樣毫無徵兆、無聲無息、沒有任何緣由地詭異死去。

可是，他們本就在城門附近，人數又眾多，一時之間，前面的都擁堵在了城門口，後面的哪管前面的狀況，心急火燎地推搡著前面，場面變得混亂不堪，各種大聲呼喊在人群中響起。

「快逃，洛京城，不對，歸真教是有真仙守護的！」

「娘的，快閃開，老子可不想這樣不明不白，毫無反抗之力地死在這裡！」

「歸真教，歸真教的祖師真的成仙得道了！大家快逃吧！」

「我，我不想死！」

後面的親兵久久擠不到前面，愈發急躁起來，身後神兵、護法的屍體就像索命符一樣不停在他們腦海裡閃現，於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不約而同地抽出佩刀、佩劍，凶悍地砍向前面的同袍。

「啊！」有的發出死前的淒厲喊聲。

「別殺我，別殺我！」有的被砍倒在地，苦苦哀求，其後雖然再無刀劍斬來，但不停湧動的雙腳卻是將他們生生踩死。

有的則不發一言，同樣抽出刀劍，砍向周圍。

城門裡側附近變得腥風血雨，哭喊哀鳴聲不斷。

經過半刻鐘的自相殘殺，踩著袍澤屍體逃出城去的只得三五百人，剩餘的近千人則死不瞑目地躺在靠近城門的街道上，越往城門而去，屍體堆積得越多，地面也染得更紅。

微風吹過，那濃重的血腥味傳到兩側呆若木雞的大臣、武將鼻中，熏得他們回過神來。

當他們看清楚眼前彷彿阿修羅血場的恐怖情景時，有嚇得腿軟倒地的，有彷彿瘋狂了一般向城外或是自家府邸跑去的，當然，也有一些人鎮定下來，計上心頭，帶著家將、僕役，就往皇宮而去：「孩兒們，隨我勤王保駕！」

「保護皇上、斬殺洞淵教邪魔外道！」

有如此真仙守護，哪是洞淵教能抗衡，識時務者為俊傑！皇上正是無人差遣之時，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說不定能戴罪立功！諾，那些腿軟倒地的傢伙，看起來是好大一份功勞。

……

城外洞淵教大軍，首領武將正在挑選入城精兵，突然就見到自己的護衛親兵們狼狽無比地從洛京城奔了過來，個個丟盔棄甲、臉色惶恐。

「站住！」首領武將帶著剩餘未進城的親兵將他們攔住，這些逃出來的親兵看起是失魂落魄至極，想來逃到大軍所在純屬習慣帶動。

「為何如此惶恐？城內出了什麼事？神使、神兵們呢？！」武將見他們還算聽自己命令，叫站住就站住，於是高聲喝問道。

但隨著他最後一句問話的出口，那些本已經停住的親兵們臉上出現害怕無比、恐懼異常的表情，雙眼變得瘋狂，一邊用絕望、空洞地語氣回答：「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一邊再也不聽武將的命令，四散飛逃。

武將和前面能聽見回答的兵卒都愣住了，那可是幾十位法術高深的神兵啊！每個人都能以一敵百，甚至若對方沒有相應修士抵擋，足足可以讓萬人大軍崩潰！這才多久就死光了？！

對於洞淵教的大軍來說，那些神兵就是中流砥柱，就是信心所在，但他們入城沒多久，沒有任何法術光華爆發就無聲無息全部死掉，讓這些兵卒們一下惶恐了起來。

「休要聽風便是雨，宋炳義你帶幾人去洛京城裡探查一番。」武將吩咐另外的手下道。

遠處洛京城宛如巨獸躺在洛河旁，裡面靜悄悄，顯得相當恐怖詭異，好像進了城門就進了巨獸之口，被它吞入腹中，但將軍的命令，宋炳義不敢違背，尤其是神兵們生死還未確定的情況下。

武將沒等多久，就等回來一臉煞白的宋炳義，他顫聲問道：「神兵們如何了？」

「死，死光了。」宋炳義雙唇顫抖地回答，「卑職壯著膽子檢查了幾具屍體，沒有任何外傷、內傷，沒有中毒，沒有出血，沒有被腐蝕，沒有生病，彷彿那一瞬間，就自然死掉了！」

武將如墜冰窟，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後的前排兵卒們已經撒丫子開跑了，他們早就聽說歸真教的祖師已經得道成仙，先前有神使壓陣還不覺得害怕，現在連神使都詭異而死，哪還敢去攻打洛京城，招惹真仙，那不是嫌命長嗎？

反正自己等人只是小兵小卒，高高在上的真仙肯定不會遷怒於他們，等回到家鄉，又是一把種田好手！

這種烏合之眾的隊伍，一旦開始潰散，除了神仙外，就再也無人能阻止，前面的跑完，中間的跑，後面的不明所以還以為大軍被擊敗，所以跟著也跑。

一時三刻後，黑壓壓的大軍就只剩下滿地的兵器、盔甲、旗幟，讓洛京附近的百姓狠狠發了一筆。

……

歸真觀後，十八層高塔上。

徐成高、周偉等人從天尚未明，就在此處等待，當看到跪倒在城門兩邊的大臣、武將們時，徐成高是氣得臉色陣紅陣白，雙手發抖，似乎恨不得親手將他們都給掐死。

而當洞淵教的神兵、護法們入城的時候，高塔上的六個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等待著祖師爺的仙符大發神威，心中是又期待又緊張，緊張自不必說是為何，期待則是源於剛才的猜測，不知會是自相殘殺，還是金甲神人天降，亦或是鬼兵鬼將、紫電死氣。

可是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看著洞淵教的護法、神兵們一個個莫名其妙從馬上滾落，翻了幾圈後再也不動彈，六人是睜大雙眼，差點將眼珠子都鼓了出來地看著那裡，臉上是一片茫然，就像自己並未醒來，還在一場荒謬的夢中似的。

「死了？這就死了？」好半天，徐成高才用夢囈一樣的語氣開口似問非問地出聲，有些不敢相信會是如此簡單，如此輕易，如此波瀾不驚。

哪怕剛才六人做了最好的猜測和期待，將祖師爺的手段想像的是上天下地、無所不能，但也全然沒有想到過會這麼輕描淡寫以及這麼詭異非常。

周偉同樣夢囈一般地回答：「沒有術法波動，怎麼會沒有術法波動？他們究竟是怎麼死的？！」

在周偉、萬雪、徐宏達三位修士心中，剛才猜測的無論幻術、請神術、撒豆成兵術、役鬼術，還是雷電術法、死亡術法，都建立在一個基礎上，那就是會有靈魂之力和靈氣波動，哪怕祖師爺修為高深，事前將術法波動完全掩蓋，事後也不會沒有一點兒徵兆露出，所以他們最為震驚地方就在於此。

而且整個過程是如此詭異、神秘、讓人毛骨悚然。

六人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互相看了一眼，皆是閉口不談剛才之事，臉上有著深深的恐懼和敬畏。

「對了，剛才最後那個神兵有些古怪，居然多撐了一個呼吸，還有金蓮、金色光點出現，等下叫人將他的屍體和隨身物品送到祖師殿去，或許祖師能從中看出洞淵邪魔的出身來歷。」周偉好不容易定住心思，向徐成高說道。

徐成高點點頭，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底下有人在喊：「皇上，卑職等護駕來遲，讓您受驚了！真是罪該萬死！」

……

蓬萊派內，石軒雖然收回了念頭，但依然通過蓬萊派關注中土之地的陣法禁制，繼續關注著洛京城中的事情，當然，換了別的人可不敢如此肆無忌憚、仔仔細細地觀察，頂多只是看看有無大事發生，石軒例外罷了。

並非石軒想著報當年洞淵神尊之仇，以石軒現在元神真人的身份、境界、實力，對於只是陰神級數的神尊，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了，若不是他自己跳出來，石軒都忘了他是誰了，也從未起過那個心思去追尋報仇。

真要常常記掛報復他的話，恐怕會在別的真人面前丟了臉皮，太掉價了！

只是既然他都跑來中土攪風攪雨，在自己眼皮底下蹦躂，石軒也沒那麼心胸寬大任其而為，而且要是不斬斷根基的話，那些神兵、護法，對於神尊來說，要不了幾天就能再弄一批出來，就算他不敢再進攻洛京城，霸佔中土其他地方傳教也是會嘗試著進行的。

所以石軒準備將滅殺洞淵神尊的任務掛在宗門善功榜上，讓那些為了積攢善功兌換純陽法寶忙碌非常的陰神尊者們去完成，如此才是真人做派。

可是，當那渾身金蓮纏繞的神兵試圖逃過因果丹書的影響時，石軒從他身上直接感受到了洞淵神尊的氣息：「這是洞淵神尊的化身？」

「應該是洞淵神尊為了中土傳教而特意煉製的出竅化身。」石軒沉吟一番後，肯定了這個可能，要是這化身在手，自己追索洞淵神尊行蹤就方便多了，當然，必須在他警覺之前。

因此，石軒決定親自去一趟，三兩下將此事解決，宗門絕大多數陰神尊者都在忙目前的任務，暫時騰不出手來，緩不濟急。

第四十四章 天涯何處不相逢

經過短暫的混亂和清算後，洛京城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依如往昔的人來人往、繁華喧鬧，甚至不少百姓已經開始將清晨發生的事情，當成天書奇談來講了，他們這是覺得洛京城有真仙坐鎮，洞淵教自然再難為患，不必再擔心此事，而且個個昂首挺胸，頗有我是洛京百姓我自豪的意味。

石軒交代靈星掌門做好仙陣的戒備後，就封鎖了天涯海角樓二樓，先天風雷遁一扇就出現在了潮汐坊，再通過傳送陣來到了南蠻大陸。

從南蠻大陸到十萬大山靠近中土處，石軒也並未花費多少時間，只是穿過那層籠罩中土的光罩時，並沒有被玉婆婆直接給拉到回龍觀，反而還要施展遁法，橫穿南北，來到洛京城，不過石軒並沒有覺得奇怪，自己此次前來，可不是為了拜見玉婆婆的。

當然，比起其他進入中土的真人必須用出竅期的手段行走，石軒要好得太多，所以同樣沒用多久，石軒就出現在了祖師殿前。

此時，徐成高剛剛返回皇宮發號施令，周偉等歸真教修士則配合其行動，因此祖師殿冷冷清清，只有兩個侍衛守在門外。

石軒背著手，宛如悠閒散步般從兩人中間穿過，推開祖師殿大門，走了進去，畢竟裡面供奉有徐老道這半個恩師，不好直接施展遁法進去。

兩個侍衛目光炯炯地看著祖師殿前方，好像連一隻蚊子飛過都難逃他們的雙眼，但他們卻對眼前的石軒視而不見，彷彿其是空氣一般，彷彿身後的祖師殿大門根本沒有打開再關上。

進了祖師殿，石軒取了三炷香，對著徐老道拜了拜，然後將香插在香爐上，同時略帶惋惜地看了一眼旁邊徐錦衣的塑像，不過，不管怎麼說，她也算是求仁得仁。

做完這一切，石軒才將擺放在旁邊的洞淵神尊化身攝了過來，元識搜尋著其化身的憑依。

這具化身的修為並不高，石軒凝神片刻後，將手一抓，一輪白光就在金甲人身內閃現，接著緩緩升高，像是明月從海中升起。

看著手中滴溜溜轉、內裡靈氣盎然的透明小珠子，石軒不由得感歎起上古神道修士的收藏豐富，這珠子雖然只是兩重天圓滿的靈器，但也是靈器中少有的能用來煉製身外化身的，其需要的材料、煉製的方法都異常複雜。

有了這小珠子，就能煉製出竅到金丹實力的化身，如果擔心被人發現，還可以配上一具肉體。

一面似透明非透明的黑白太極八卦盤在石軒掌中出現，將小珠子圍在其中，接著其卦象不停變化，急速轉動，蕩漾出閃爍不停的光芒。

過了好一會兒，「先天八卦」才停止了下來，石軒苦笑道：「『山南』？這還真是指向寬泛。」

一劫陽神級數的推演、推算能力，只能達到這個程度，想要更加精細、具體，必須將仙術等級、本身境界足一提升。

「洞淵神尊是陰神級數的神道修士，本體肯定進不來中土，但也應該相距不遠，而且洞淵教是從十萬大山附近地方開始的，山南的意思多半就是十萬大山南面。」石軒心中暗道。

將範圍縮小到十萬大山南面後，石軒頓時覺得簡單了許多，到時候再通過化身珠子用「先天八卦」的追蹤、窺探能力，不難發現洞淵神尊所在。

石軒剛剛收好那化身珠子，走出祖師殿，準備飛往十萬大山時，就感覺有熟悉的神道氣息出現在身邊。

「方夫人？」石軒開口道，方氏在洛京的普度菩薩廟，離歸真觀並沒有多遠，以她的修為和神道功法的特殊性，倒是可以將念頭投射過來。

「果然是恩公您，妾身剛才差點沒認出來。」方氏驚喜交加的聲音響起，石軒將兩具肉身融合後，相貌並未做多少改變，但成就元神時，氣息與天地法則沾染，有了些許變化，常常見到的修士或許還不覺得，但方氏這種就有點不敢相認了。

石軒呵呵笑道：「貧道也沒想到方夫人你剛好關注著歸真觀，真是好巧。」

「妾身從信徒的祈禱中，知道了洛京城中發生的事情，明白是恩公您的手筆，所以借助菩薩廟裡的神像，將念頭降下，看恩公您是否在歸真觀中，也好過來拜謝一二。」方氏將緣由娓娓道來，接著她趕緊道歉：「還請恩公諒解，妾身是通過神像說話，無法在您面前顯形，實在是有些沒禮數。」

石軒搖頭道：「無妨，有心就行。只是方夫人你不是已經引氣期了嗎？為何奈何不得那些洞淵教的出竅期修士？」

方氏略微不好意思解釋：「當年凝聚那眾生塔時，妾身的修為倒退了一階，目前還是出竅，不過最近有所進益，應該很快就能再到引氣了。」神道修士壽元比道門修士長得多，一時半會兒她倒不擔心壽元問題，當然，進階也緩慢得多。

石軒確實不知道還有這個由頭，而且看起來不僅是倒退一階的問題，要知道當年方氏只用了百年不到就進階引氣，但現在兩百多年過去，才重新有望突破，若說與那眾生塔無關，石軒是第一個不相信的。

「石某在此謝過方夫人你的好意，那眾生塔可幫了石某很大的忙。只是，既然洞淵教發難，方夫人你也知道石某在蓬萊派，為什麼不來尋個援手？」

「眾生塔能幫到恩公就好，能幫到就好，妾身報答恩公大恩不足萬一，哪當得恩公您答謝。」方氏聽聞眾生塔起了作用，顯得很是歡喜，接著繼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恩公您乃心向大道的人物，這種小事，妾身豈敢拿來叨擾您，再說，就算失了中土的信眾，有恩公當年贈予的車駝國信仰之源，妾身也沒有隕落危險。」

石軒搖了搖頭：「方夫人你就是太守禮了，涉及道途，有些時候就得爭上一爭，比如當年你就能為了兩個孩兒與天爭命，方才有之後的收穫。好了，石某還有事處理，先行告辭。」要是洞淵神尊離開了十萬大山南面，那就有點不好找了。

方氏忙道：「恩公有事自去忙吧，妾身只是來拜謝的。」頓了頓，她有些期待、有些遲疑地道：「妾身剛才感覺到恩公您氣息時，覺得恩公您的氣息和天地法則融洽非常，莫非恩公您已經證道長生？」

石軒笑道：「機緣巧合下，石某已經成就了元神。」說完背後風雷雙翼出現，往十萬大山方向遁去。

方氏愣了半天，方才喃喃自語地道：「道書上不是說成就元神很艱難嗎？陰神圓滿後沒有三五百年難以成功嗎？」想了半天，她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畢竟她對道門正宗所知甚少，於是乾脆利落地收回念頭，反正恩公能證道長生，就是值得歡喜快活的事情。

到了傍晚，周偉和萬雪、徐宏達回到歸真觀，今日之事實在驚心動魄，三人決定再去祖師殿上炷香，感謝祖師庇佑。

「今日祖師殿可有異常？」周偉問著殿外侍衛。

侍衛堅定地搖頭道：「沒有任何事發生，沒有任何人進入！」

點點頭，推開祖師殿的大門，周偉當先踏入，他看到殿內環境後，皺了皺眉頭：「好像哪裡有些不對勁？」

萬雪仔細打量了一番大殿：「可是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也沒有痕跡留下。掌教你是不是太過疲勞了？」

「我也沒有發現。」徐宏達符合萬雪的意見道。

周偉又看了看，確實沒有異常之處，只能歸結為清晨見識了石祖師手段後，心神不寧到現在，於是他拿起三炷香，點燃，拜了三拜，就要插入香爐，但瞬間他就呆住了，手捧線香僵在半空。

「掌教，出了什麼事？」徐宏達和萬雪見狀上前問道。

「你們看，多了三炷香！」周偉顫抖著手指著香爐。

徐宏達和萬雪一看，果然如此，頓時也愣住了，能瞞過兩個普通侍衛進來不難，但沒有留下任何蹤跡，讓自己等人察覺不到，卻是不大可能。

目前洛京城內哪有如此高人？

……

十萬大山中，石軒掌托先天八卦，中間是那化身珠子，周圍八八六十四卦在不停轉動，不時浮現洞淵神尊藏身地附近的景色，那是一處樹木茂盛，煞氣濃郁的山谷，同時，當距離近到某個程度後，先天八卦就指出了氣息方向，讓石軒能毫不停留地遁去。

當然，這也是因為有化身珠子的緣故，若是普通的氣息，難有這種追蹤效果的，而且若是之前能活捉洞淵神尊的化身，石軒就可以直接用因果丹書通過化身將他幹掉，不用如此浪費時光。

……

隱秘山谷裡。

面容清秀，寶相莊嚴的洞淵神尊輝夜，自從感覺到化身隕落，就警戒了起來，中土之地沒有出竅以上的修士，能如此輕鬆就幹掉自己的化身，必有蹊蹺。

思前想後一番，小心謹慎、狡兔三窟的他開始行動起來，準備離開此處，去另外的藏身之地，不過這時，有道遁光落到了山谷中。

「拜見前輩。」洞淵神尊迎了上去。

第四十五章 狹路相逢難躲避

洞淵神尊口中的前輩，是位身穿飄逸芽黃道袍的年輕修士，相貌清雅，出塵脫俗，兩眼之中隱有血光浮現，但修為卻只得金丹期，與前輩的稱呼不太相稱。

「老祖我已知曉你中土事敗，可曾發現什麼異常？」這位清雅年輕修士聲音相當蒼老、沙啞。

「前輩您其實不必親自上門垂詢的，晚輩自會通過體內血符向您匯報。」洞淵神尊輝夜先畢恭畢敬地說道，然後才說起中土之事：

「晚輩派出化身和神兵穿過光幕進入中土之後，一直都很順利，直到進入洛京城，才全部不明不白地死去。晚輩在這裡通過分身沒有發現任何靈氣波動，只感覺化身的生命力不斷消散、願力也不斷潰散，一個呼吸左右，化身就已隕落，晚輩再也感覺不到其他事情了。」

雖然這位前輩的相貌、實力與十個月前有著天上地下的差別，但那股血腥的氣息，自己卻是不會認錯的，可謂記憶猶新，心有餘悸。

「老祖恰好在附近拜訪道友，順路就直接飛了過來。」清雅年輕修士說完沉吟片刻，「至於洛京城中的事情，詛咒、因果等道法都能達到這個效果，那位可不擅長此道，而且也沒必要用此等手段對付些出竅期修士，應該另有其人。哼，歸真教的祖師爺，老祖我可認得，十有八九是他做的手腳。」

「莫非歸真教的祖師爺真的已經證道長生，成就真仙？」洞淵神尊很是驚訝地道，那種連九流都排不上的宗門，居然會有位真仙祖師爺，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要不是疏忽了這點，自己在中土的傳教大業，哪會這樣潰敗！想想就覺得心痛，那麼多的願力、信眾！

上古之時，甚至現在很多大千世界，都習慣將真人尊稱為真仙。

其實洞淵神尊的化身見過許多次歸真教三位祖師的塑像，可惜全都不認識，也無印象，自然也就不會重視，畢竟當時在西荒洞淵神府內，石軒是以星照的模樣、氣息出現的。

清雅年輕修士點點頭：「他確實已經成就元神。不管老祖我如何憎惡他，都不得不承認，他是禹余大世界百萬年以降，最出類拔萃的人物。不過這只能代表他以前的成就，日後能走到哪一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洞淵神尊輝夜習慣性吞了吞併不存在的唾液，連這位陽神真人都如此讚許那位祖師爺，就算中土只得兩個九流教派，神道彷彿沒有開墾過的肥沃土地，自己非常垂涎中土的信仰願力資源，也只能就此作罷。

於是他行禮道：「前輩，晚輩已經按您吩咐做了試探，完成了您的交代，是否照承諾解開晚輩的血符，放晚輩離開？」

「呵呵，老祖好不容易找到高階神道修士，哪能這麼容易放你離開。」清雅年輕修士笑道，「不過老祖我也不會怎麼著你。你手上的清心琉璃燈和萬民願力傘都已經進階靈器了吧？」

輝夜聽到前一句時，心中一涼，還以為難逃不測，十個月前自己完全是被威逼著答應，哪有能力討價還價讓對方立下誓言，只是希望他這種人物出口成憲，不會反悔罷了。

還好第二句話讓他鬆了一口氣，稍微鎮定了下來，雖然不清楚對方怎麼知道自己那兩件能鎮壓心魔的神道法器，反正看樣子自己還有用處，暫時能保住性命：「回稟前輩，只有萬民願力傘進階靈器了，目前是兩重天。」

清雅年輕修士點點頭：「嗯。你只要將萬民願力傘祭煉到靈器圓滿，我們就算兩清了，而且老祖我還會找個地方讓你傳教。」

神道靈器必須神道修士才能祭煉，因為在祭煉過程中要使用到願力和神印淬煉。

輝夜聽得喜出望外，祭煉一件靈器只是耗費時光和一點願力，哪能和傳教的地盤相提並論。自從恢復修為出來後，洞淵神尊是愈發感覺神道艱難，小打小鬧還不成問題，一旦上了規模，那些道門宗派就會橫加干涉，無論是西荒，還是南蠻，自己都差點死在元神真人手上。

因此他也不多想靈器圓滿之後對方會不會反悔，反正若不答應，現在就是死路一條，欣喜地開口道：「晚輩遵命。」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那清雅年輕修士就愕然轉頭看向西北方向，臉色變幻了幾下後，露出猙獰的笑意。

元神真人行蹤很難鎖定，陽神真人更是能蒙蔽天機，而且個個宗門都有仙陣守護，所以八大宗門裡敵對門派的真人並不是不想打殺對方，實在是沒有下手的好機會，一旦真有契機到來，都是絕不會手軟的，比如對方渡完天劫的那個剎那，比如有機可乘，可以搗鬼的時候。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自己撞上門來，可就怨不得老祖我心狠手辣了。」清雅年輕修士心中不無快意地想到。

「外人只知『血影分念化身萬千大法』的分身修為不高，但卻不知道這只是尋常情況，哼，一個元神真人，老祖就不信你能翻得出我的手掌去。」

……

石軒按著「先天八卦」指示，一路飛遁，元識很快就感覺到了那處在卦象上浮現過的山谷。洞淵神尊藉著天然地勢，巧妙地將其佈置成了能隔絕氣息的陣法禁制，而且其對元識也是有一點削弱效果的，不愧為上古神道修士。

但禁制再怎麼巧妙，沒有仙符、純陽法器鎮壓陣眼的情況下，石軒的元識還是穿透了大陣，發現了洞淵神尊的氣息，以及另外一股熟悉的氣息。

「血河老祖？」石軒完全沒想到此事會和血河老祖有牽連，洞淵神尊向中土傳教乃是正常之事，這是每一位神道修士的本能，血河老祖插手此事能有什麼好處？

一時之間，諸多疑問在石軒心中浮現，但都被石軒直接壓下，內心一片平靜，將手一抬，山谷內外就閃現明紫、純青、雪白、赤紅等諸色雷光，沒有轟鳴聲，沒有電蛇飛舞，只有如水的波動，帶起陣陣漣漪，正是仙術「神霄真雷」。

血河老祖本體還在宗門內，沒有二三十個呼吸根本趕不過來，尤其北海海域與南蠻大陸北邊並無傳送陣連接，所以石軒堂堂元神真人，怎麼能讓一具金丹化身就給嚇退呢？正是一網成擒，搜索出緣由的好機會。

山谷陣法禁制，在如水雷光之下，連一個剎那都沒有堅持住就分崩離析，化為煙塵。

但就在此時，遠處無數道血光直衝雲霄，然後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這滿天的血色霞光不停投向山谷上空，匯聚成一汪血湖，將附近天空映照得赤紅如血，彷彿整個世界陷入了血海一般，粘稠、猩紅。

……

十萬大山及附近的南蠻諸國。

一處宏大道觀中，一位羽衣星冠的俊逸道士端坐法台上，向下面弟子講道，妙語如珠，深入淺出。

正講到精妙處，弟子們露出如癡如醉的神情，他臉色忽得呆滯，然後身體內綻放詭異血蓮，將身一裹，化成血光就沖天而起，向十萬大山某處投去，只留下一張空蕩蕩的人皮，慢悠悠飄落在法台上。

……

某座大城內。

一位相貌不凡、氣勢霸道的年輕修士，一記法術將對面的紈褲子弟燒成了焦炭，口中冷哼道：「敢調戲到我女人身上，這就是下場！」

他身後幾位美貌女子，個個眼放異彩地看著他，覺得他真是蓋世豪傑。

可是這位年輕修士身上突然冒出耀眼血光，讓人不敢逼視，到血光飛走，眾人打量過去，只見一張表情痛苦的人皮留在了原地。

……

某個中等門派。

「大師兄，想不到你這麼快就突破到了神魂期，真是我派幾百年難遇的天才！下任掌門非你莫屬！」幾位身著青衣的修士圍在一位白袍修士周圍，頗為歡喜地奉承道。

這白袍修士淡淡笑道：「神魂只是開始，金丹大道才是艱難所在。」成就神魂的喜悅似乎很快就平復了。

「大師兄真是志向遠大，直指上品金丹，讓我等好生慚愧。」眾位師弟齊齊讚道。

白袍修士對此好像頗為自得，正要說話，卻突然表情一凝，雙目透出血光，接著血光大亮，快過雷霆地飛向天邊。

看著眼前大師兄變成了一張人皮緩緩落地，幾位青衣師弟是張口結舌，如墜夢中。

……

類似的情景，還發生在破廟內、深山中、鄉野處，還發生在少年、老者、女子身上。

……

眼前的場景雖然非常血腥、恐怖，頗有震撼力，但石軒怎麼可能任由他就這麼完成。

「神霄真雷」化成無數紫色雷球，帶著尊貴、辟邪、除魔的味道，如同天降暴雷一般，從上下左右前後，急速打到那汪血湖中。

紫色雷光大漲，那裡已經變成了巨大的紫色雷球，雷球上是條條電蛇遊走，發出滋滋滋和辟里啪啦的聲音。

可血河老祖這仙法完成只在剎那間，所以滿天血光一斂，紫色雷球就像心臟一般開始收縮跳動，咚咚咚，咚咚咚。

第四十六章 血光共混沌一色

紫色雷球上的電蛇隨之膨脹收縮，好像一根根粗大的深紫色血管，內裡則是血色在流淌。

僅僅只是一個剎那，一道道血光就從每一寸地方透出紫色雷球，照耀四周，使其像是發出血色陽光的紫日。

接著紫色雷球猛地爆開，那些血光在紛飛的雷光電蛇中小部分直接蒸發，但更多的卻聚合起來，化成了一個粘稠的血球，血球拉長伸展，很快就變成一個高胖的光頭老者，一身血色道袍宛如有生命力般的蕩漾流動，氣息血腥恐怖、高高在上。

石軒沒想到血河老祖居然能抽取附近幾萬里的低階分身凝聚成一個近乎一劫陽神實力的化身，而且若不是自己剛才及時用「神霄真雷」打滅了部分血光，恐怕這化身的實力就是確確實實的一劫陽神了，看來「血影分念化身萬千大法」的玄奧之處，還在自己想像之外。

不過就算是真的一劫陽神，石軒也全然不懼，只要血河老祖本體不來。

而且這化身既無本命法寶，又無諸般秘寶、符篆，實力是大打折扣。當然，石軒也不會小視於他，血魔宗的道法、仙術都是詭異狠毒，讓人防不勝防，光是修煉《血影神功》成就元神之後變化的「不滅血影」就非常難以應付。

另外也好在血河老祖本體都沒有渡過第三次天劫，其沒有憑依的化身是無法達到二劫陽神實力的，至多一劫頂峰，否則石軒只能當機立斷地逃走。

念頭轉動間，一座浩蕩、莊嚴，似乎包羅自然萬象的金色拱橋從石軒泥丸宮中飛出，浮在頭頂，垂下道道金色光芒，將石軒護了個嚴嚴實實，金色光芒之外則是一朵朵慢慢綻放的金蓮，放出寸寸毫光，使得周圍彷彿仙境樂土。

金色拱橋下有一朵素色祥雲，祥雲又垂下片片素光，不時幻化出雲霞煙霧等諸般自然景物，使得石軒身週一片氤氳，仙氣盎然。

與此同時，赤青黑白四色劍光一現，向著血河老祖斬去，劍速奇快，但在半空中卻是越變越大，最後分化成了千百道四色劍光，將血海般的天空重新變得異彩紛呈，美不勝收。

配合劍光而來的還有萬千紫色雷光，帶著尊貴不凡的氣息，彷彿一棵棵枝條粗長蔓延的巨樹，橫跨長空，將周圍映照成朦朧紫色，如夢似幻，鎖住空間、物質。

石軒火力全開，除了沒有用六道輪迴外，手段盡出，誓要趁血河老祖立足未穩之際，重創，甚至擊殺他。

這個時候，石軒已經將最初擒拿活口的打算拋諸腦後，與近乎一劫陽神真人實力的化身交手，還想著留手、抓活口的話，那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當然，若是在這種心態下，最後還能擒住血河老祖，那就是大喜事一樁了。

血河老祖面對石軒的攻勢，表情沒有變化，身體一陣晃動，變成了一個模糊不清、好像粘稠血液所化的血影，正是血魔宗看家本領「不滅血影」，除了被至陽或一些特殊性質的仙術、法寶等克制外，地火風水，金木冰雷，法寶飛劍等，皆難傷其分毫，難擋其合身一撲，吸去所有元神精氣。

獅子搏兔也盡全力，尤其那四色飛劍上蘊含的毀滅氣息，讓血河老祖心中升起了一絲不安，好像其能切切實實傷害到自己的不滅血影，加上蓬萊派「神霄真雷」裡的紫雷，乃是雷中帝皇，尊貴無比，萬邪辟易，類似於至陽仙術，乃是自己所有功法的剋星。

所以血河老祖沒有藏私，直接就化身不滅血影，虛虛實實不停變化，向著石軒合身撲來。

這時滿天四色劍光一變，諸色閃耀的天空猛地一暗，好像黑夜降臨。

黑夜之中閃爍著無數星辰，其中位居眾星之上，尊貴威嚴的一顆星辰上，射出一道朦朧紫氣，直直打向模糊血影，與那些紫色雷光電蛇交相輝映。

紫氣似慢實快，蘊含無窮變化，不管血河老祖所化血影如何躲閃，都難以躲開，被其一下罩住，接著明亮星空中，三十六顆星辰光芒大作，無數璀璨星光洋洋灑灑飄落，帶起不少閃亮星屑。

跟隨星光而來的，還有紫炎朱雀，至正至陽；黑白兩儀，陰陽轉化……這些是《周天星斗劍法》上的招式，如「紫薇降世」，「天罡橫空」，「朱雀焚天」，「玄武兩儀」。

血河老祖所化血影，模糊不定，時虛時實，身形詭異，遁光飛快，但被紫氣籠罩之下，卻是難以擺脫。

不得已，血影身上血光大作，幻化出一朵弔詭、妖異、血腥、神秘、深沉的血色蓮花，在其身週一片一片綻放，綻放得過程讓人看得一清二楚，每一個細節都一目瞭然，使人心醉神迷，但等到綻放完畢，才發現剛才似乎很是漫長的過程，卻是連一個剎那都沒有用到，前後矛盾之處，盡顯詭譎、妖異。

這正是石軒曾經見識過，但現在卻屬二階仙術的「血河妖蓮」。

紫氣、紫雷、星光、紫炎以及黑白兩儀打到血蓮上，被它一片片花瓣托出，每消失一片花瓣，蓮台上就重現綻放一片，層層疊疊，彷彿滿空都是血色蓮瓣。

紫雷與諸多血蓮花瓣一起泯滅，但紫氣、紫炎、星光等威力不減，似乎無窮無盡，血蓮花瓣綻放的速度已經跟之不上，被尊貴紫氣一照，誅邪滅魔紫炎一燒，整個血蓮就急速消融，讓紫氣、星光等齊齊打中血影。

夢幻的紫色在原地爆發，映得四周朦朦朧朧，其中有著血光不停升騰變化，但轉眼之間就被紫光掩蓋，急速收束成一點紫色光芒，最後無聲無息的炸開，使得附近空間都開始毀滅、坍塌。

眼見血河老祖消失在黑色空洞中，石軒卻是心血來潮，閃過一絲危險的感覺，顧不得多想，忙將體內留下的太極圖部分虛影，全部衝入頭頂彼岸金橋，使得金光大作，毫光滿天。

石軒剛剛全力激發彼岸金橋，背後就浮現出一道模糊血影，發出尖銳厲嘯，讓人心搖神移，難以自制，接著直接撲到彼岸金橋垂下的道道金光之上。

「想不到你小子居然有秘術能發揮純陽飛劍的全部威力！幸好你的劍術並未大成，各個劍陣之間沒有連成整體，加上神霄紫雷只有一階仙術，才讓老祖窺出空當，走脫出來，要不是如此，老祖我這化身就飲恨當場，丟盡臉皮了。」

血河老祖那尖銳厲嘯居然穿透了太極圖和素色雲光袍的防禦，在石軒元神之中直接響起，明裡是在說話，但字字淒厲、猙獰，讓石軒念頭轉動險些停止，不過好在其威力也被太極圖和素色雲光袍削弱了九成九，石軒稍稍定神，就恢復了正常。

模糊猙獰血影撲到那道道金光之上後，先是毫不費力穿過一層，但緊接著血影外圍的血色開始黯淡，點點消失，復歸混沌靈氣，難以遏制。

可血河老祖毫不猶豫，根本沒管血影在潰散、縮小，也無暇施展血河妖蓮等手段，只是以飛快的速度，一層層穿透金光、泯滅金蓮，反正只要等下吸掉石軒的元神精氣，就能恢復正常。

彼岸金橋畢竟只得三層寶禁，與一劫陽神的手段有著很大差距。血河老祖的血影只剩原先一半大小，並且黯淡了許多後，金光難以抵擋，收回了金橋當中。

一招得手，血河老祖就要趁勢撲向那幻化出雲霞煙霧的素光，這等非至正至陽，又不是毀滅、混沌等特殊性質的法寶，根本不能阻擋自己分毫，石小子你就成為本老祖一部分吧！

但是，石軒頭頂的彼岸金橋猛地一震，四周時間、空間、仙術、靈氣皆停滯了下來，一片寂靜。剛才金光乃是石軒故意收回，非是彼岸金橋受了重創，為的就是爭取這個剎那的機會。

本來急速前衝的血河老祖也是稍稍頓了頓，呆滯了一個剎那，等他身上血光亮起，擺脫了干擾時，就看到九朵金花，纏繞絲絲紫氣，向自己打來，帶著至正至陽的氣息。

「這小子有這麼多克制老祖我功法的法寶？！」血河老祖不由自主閃過這個念頭，若是剛才，血影完整無缺時，這只得兩三層寶禁的元陽法寶，自己根本不懼，可現在卻不能不重視。

在金花紫氣打向血河老祖時，石軒重新垂下金光，布下防禦，同時隨著念頭轉動，無數神霄紫雷，在血影周圍一一浮現，凝雷成球，將四周圍了個嚴嚴實實，然後同時向裡打去。

另外，千百道四色劍光一合，化成巨大飛劍，從天斬落。

四周又是一靜，一條血腥、妖異血河從紫色雷球、金花紫光中衝了出來，浩浩蕩蕩，鋪天蓋地，無論是金花紫光，還是紫色雷球，都只能濺起、蒸發股股血水，其是血河老祖最拿手的仙法：「摩柯血河」。

巨大四色飛劍落下，斬中血河，血色、赤色、青色、黑色、白色諸般光華閃耀，最後歸為混沌，讓天空看起來就像末日降臨。

混沌是一閃即逝，那條浩蕩血河已經消失，可卻有無數飛落出去的血水，快速聚合，然後又化成一道模糊血影，只是黯淡了不少。

第四十七章 真人與神尊齊亡

那模糊血影身體中，有一點暗紅血芒冉冉變大，迅速遍佈全身，接著石軒只覺四週一暗，彷彿重新沉淪血海，上下左右前後皆是血浪滔天，血腥四溢，而且元識全被封在這血海當中，難以延伸出去。

「摩柯血河」是一門陣法類仙術，與「兩儀微塵」相似，既可以作為進攻仙術使用，也能於方寸之間衍化血海地獄。

翻滾的血色波浪中，飛出無數模糊血影，由四面八方向石軒撲來，一時之間，漫天都是朦朧、詭異、模糊的層層血影，配合著身後血浪，似乎想將石軒淹沒其中。

可以看得出來，血河老祖使用了燃燒化身的爆發秘法，否則近乎一劫陽神實力的化身，是用不出這等威力的「摩柯血河」，已經差不多是二階仙術的頂峰了。

要不是此乃化身，換一個一劫陽神來燃燒元神，威力會近乎三階仙術，因為燃燒化身是不會提前引發天劫的，付出的代價不夠，自然威力就要小上許多。

面對洶湧而來血海地獄，以及其中的無量血影，石軒明白必須全力以赴，速戰速決，要是拖到血河老祖本體來援，那就危險大了，而且光憑二階頂峰的仙術，還是陣法類，就由不得石軒不全力以赴，稍有閃失，不用血河老祖本尊親臨，化身就能解決掉自己。

對於血河老祖來說，損失一個強大化身換來石軒的隕落，實在是再划算不過的買賣，畢竟石軒勢頭強勁，僅僅修行三百年不到就證道長生，日後即使難成天人，也很大可能渡過第三次天劫，如同孟霓裳那樣，威壓諸派，真要出現這種情況，作為蓬萊派死敵的血魔宗來說，就孰為不美了。

所以在這件事上，一點點私人恩怨壓根兒不是血河老祖付出化身代價的理由。

浩瀚血海上，掀起了狂風巨浪，血色波濤和無盡血影，似乎將石軒完全包在其中，遠遠看去，就如同一個巨大血色蠶繭，蠶繭上是不停蠕動的血影，分外噁心、猙獰、恐怖。

但就在這時，一輪明亮太日在血色蠶繭之中徐徐升起，放出億萬道燦爛陽光，將血色蠶繭照耀得千瘡百孔，而這些千瘡百孔裡面，飛出一輪又一輪的太日，至正至陽，浩蕩無邊。

九輪浩瀚大日，並行血海上空，將血海照耀得滋滋作響，血水、血影不停化成白煙蒸騰，不到一個剎那，血海就似乎乾涸了小半，無數血影則少了許多，靠近石軒的地方，血浪、血影是完全消失。

這正是《周天星斗劍法》裡面核心三劍陣之一的「東羲出行」，乃至正至陽之劍法。

與別家星辰類劍法不同，《周天星斗劍法》是將大日、明月劃歸了星辰之屬，沒有分成大日之力，太陰之力，星辰之力，並且將它們與紫薇帝星一起作為了「周天星斗大陣」的三個統御、核心劍陣。

而和「紫薇降世」相比，「東羲出行」、「月華玉兔」一陽一陰，與石軒的根本功法暗暗鍥和，相得益彰，所以在三個核心劍陣中，石軒於「東羲出行」、「月華玉兔」上造詣更深，如「東曦出行」經過幾十年的修煉，就達到了「一劍化九日」的層次，乃目前境界的極限，並且出手之後，受石軒自身功法影響，其威力還有顯著提升。

鑒於「東曦出行」至正至陽的性質，石軒之前是準備作為殺手鑭，在最後重創血河老祖時使用的，但現在身困「摩柯血河」所化血海大陣，自然就不能再等待機會了。

九日橫空，血海及其周圍是炙熱難耐，甚至連空間被都曬得扭曲、融化起來。

但「摩柯血河」畢竟不凡，很快血海重新洶湧，模糊血影繼續從血色海水裡飛出，一個接一個，無窮無盡，與九輪大日僵持不下。

這時，又有九輪皓潔明月在半空浮現，每輪明月當中都有一隻若有似無的玉兔，皎潔月光所照，血海盡數凝結，血影化為冰塊。

而在九輪大日、九輪明月當中，出現了一個更加巨大的幽深、神秘輪盤，它並未發出任何光亮，卻能與大日、明月爭輝。

輪盤似緩實快地轉動，白色中最柔和，神秘花紋最明顯的一塊到了最上方，內裡那高冠袞服、出塵脫俗、亙古不變、威嚴如岳的虛影，抬起手指，對著血海就是一點。

隨著這一指，虛影后方的虛空不停破碎，星辰盡數隕落，日月紛紛爆炸。

而由「東羲出行」和「月華玉兔」所化的九輪大日與九輪明月，在虛影后方虛幻日月爆炸的同時，也猛地爆炸開來，所有力量遵循著某種神秘法則全部加持那一指上。

血海瞬間乾涸，血影全部消失，四周鮮紅的壁壘盡數崩塌，現出了蔚藍的天空、純白的雲朵。

這四十多年當中，石軒雖然還未將「小周天星斗大陣」練成，但在修煉「東羲出行」和「月華玉兔」時，卻突發奇想：六道輪迴上天人道是虛幻日月爆炸，要是換成劍陣所化的大日、明月爆發，其威力必有提升。

經過長時間的摸索和實驗，石軒總算將兩者結合了起來，天人道的威力也因此達到了二階仙術頂峰，成為不折不扣的底牌。不得不說，石軒確實在劍法上有些天分。

在石軒對面幾十里外，一條模糊的血影正要化成血光遁逃，血河老祖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威力強大的「摩柯血河」竟然轉瞬即破，讓他諸多加持手段還未用出，而且最重要的是，隨著「摩柯血河」所化血海地獄的破碎，剛才燃燒化身帶來的爆發已經強弩之末，所以其當機立斷，轉身就逃，遲恐不急。

並非燃燒化身帶來的力量只能支撐這麼短時間，而是在此之前，血河老祖就在石軒四象滅世劍和神霄真雷攻擊中受了不輕的傷勢，自然時間大打折扣，而且其還施展秘術，將爆發的力量絕大多數投入了摩柯血河當中，想要借此困殺石軒，一旦摩柯血河被破，所剩力量就難以為憑了。

石軒將手一抬，天人虛影再次一指，這次雖然沒有「東羲出行」和「月華玉兔」所化大日、明月配合爆發，但只見模糊血影渾身一顫，當即停住，接著就化為點點血光，慢慢消散在空中。

可在剛才交手之時，散落空中的不少血色光點，卻忽然化成道道血光，往四面八方逃去。

石軒心中苦笑：「還真個麻煩。」

血魔宗的修士都是以難殺出名，尤其到了元神階段更是如此，稍有遺落其念頭、血滴，它們就能慢慢聚合，通過掠奪精血、元氣、靈魂、元神等恢復，就連六道輪迴這種強大仙術，現在也難以在殺掉主體的同時連帶讓念頭、血滴全部消亡，必須等石軒渡過第二次天劫後，將其提升到相當於四階仙術時，方能辦到。

石軒元識罩住逃得最慢的那道血光，一張幽深的黑色符篆就在其周圍浮現，上面有一個黯淡、陳舊、詭異的血色大字「死」。

黑色符篆將那血光一裹，就見到血光立刻潰散，消失無蹤，緊接著，其他遠逃的血光，也紛紛頓住，被風一吹，當即消散開來。

通過血光之間的因果聯繫，石軒終於讓血河老祖這具化身徹底隕落，同時，石軒感覺因果之力並未停止，遙遙往某處而去，但那裡升起一道磅礡恐怖的氣息，將因果之力盡數擋住。

石軒並不貪功，馬上斷開因果之力，免得被血河老祖的本尊反傷回來。

這一番交手，石軒是使勁了渾身解數，方才將血河老祖的一劫陽神化身擊殺，與道門真人的手段繁多、防不勝防相比，武道人仙就顯得要疏漏不少，雖然攻擊、防禦強度都稍勝一些，但石軒自我估計，憑剛才使出的手段，絕對能斬殺一位有本命法寶在手的一劫地仙。

當然，進階天人，渡過第一次衰劫後，兩者就殊途而同歸，難有太大分別了。

……

洞淵神尊輝夜，在石軒神霄真雷打破山谷防禦時，險些就身死道消了，幸好得血河老祖相救，方才倖存，但他哪有能力插手這種等級的戰鬥，又不敢留在當場，於是隱匿氣息，悄然遁逃。

幾個呼吸後，輝夜已經逃出了幾千里，但這時天空中的血色消失，讓他明白形勢不對，正矛盾是先找地方躲一躲，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全力施展遁法逃跑。

不過很快，他就不用去矛盾這個問題了，因為他發現自己正不由自主往後倒飛而去。他想使出各種手段，卻都毫無效果，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落到了石軒手中。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石軒就直接搜魂。

「試探？血河老祖想要試探些什麼？」洞淵神尊知道的並不多，血河老祖想要試探，他想要傳教，加上強力威壓，自然一拍即合，哪管那麼多緣由。

搜魂完畢，石軒壓根兒沒給洞淵神尊哀求的機會，直接一張因果丹書，上寫「死」字，貼了上去，這是斬草除根，洞淵神尊的生存能力可是讓石軒記憶猶新，保不齊他又在哪裡埋了什麼復活手筆。

洞淵神尊雙目立刻呆滯，點點金色願力從身體內飄散而出，像是燃放的金色煙花，燦爛美麗，當願力完全消散後，他的生機也全部斷絕。

第四十八章 一粒微塵衍洪荒

當因果丹書帶著詭異、神秘的「死」字落到洞淵神尊身上時。

遙遠的西荒，地煞陰風中某處隱秘洞府的大殿裡，有一口巨大青銅古棺，其閃爍著陣陣微光，像是蘊含了生命一般。

突然，裡面飄出無數金色光點，夾雜著沒有聲音卻又實實在在的淒厲，不過很快，一切都平靜下來，整個大殿復歸陰冷、安寧、幽深的氛圍，青銅古棺上閃爍著的像是生命跳動的微光盡數消失，呈現黯淡的死寂。

……

看著洞淵神尊的生機斷絕，石軒通過因果丹書也感覺到了他預備的保命手段全部在因果之力下失效，終於徹徹底底的隕落。

一方寸許大的金色小印，從洞淵神尊身體裡漂浮了出來，周圍纏繞著諸多金色光點，每一個光點細看之下，似乎都有一個人影，或膜拜，或祈禱，或歌頌，與金色小印上的幾個太古雷紋遙相呼應，帶著浩瀚宏大的神道氣息。

「這應該就是神尊級數的神道修士死後才可能留下的神印。」石軒打量著這方金色小印道。

神印是神尊本身道路、神名、神力、香火願力結合的產物，乃是進階真正神靈的必由之路，如同妖族的妖丹一般。

若被其他神道修士得到，要是他們願意放棄現在的神名、道路，並且慢慢凝聚出洞淵的神名，那麼花費幾百年功夫煉化神印後，就可以直接進階神尊之位，要是不想放棄現有神名，也能用上百年工夫，將裡面的神力、香火願力抽取吸收，修為境界大幅度提升。

所以神道修士之間，互相掠奪乃是常有之事，甚至於神道最後能凝結的道種之一就是「掠奪道種」。

石軒已經是長生中人，自然是不稀罕這神印，隨手收起，接著將洞淵神尊、血河老祖化身的儲物袋打開，想看看裡面有什麼好東西，不過石軒並沒有抱多大希望，畢竟血河老祖儲物袋是普通金丹分身攜帶的，後來的一劫陽神化身又是當場凝聚，沒有儲物袋，而洞淵神尊只是陰神級數，能用於元神的事物，應該少之又少。

「靈石，血肉再生丹，飛劍靈器……果然沒什麼元神以上的事物，等等，有個小玉瓶，封得嚴嚴實實，有點古怪。」石軒先看的是血河老祖的儲物袋，在大部分事物沒出預料的情況下，意外發現了一個青玉小瓶，上面的封印乃是元神才有的手筆。

石軒小心翼翼地將元識穿過封印，頓時覺得小玉瓶內乃是汪洋大海，水冷徹骨，彷彿極地之冬，卻又沒有凝結成冰：「玄陰真水？而且是一劫陽神級數的虛空天魔玄陰幽母一身精華所凝，只有這樣，才能讓我的元識有這種感覺。」

雖然其還是天才地寶級數，但在天才地寶裡面可以算得上頂級了，比起石軒得到的鯤鵬胃、鳳凰血等元神級數的天才地寶，貴重了不知道多少，基本上是有價無市，與玄之又玄的事物相差彷彿。

它拿來煉製法器時，與鯤鵬胃、鳳凰血、混沌魚皮等沒什麼太大差別，體現不出貴重所在，可在第三次天劫「九火焚心劫」時，卻有一定作用，光憑這點，其就能算是無價之寶，弄得玄陰幽母在虛空天魔中快成珍稀動物了。

比如西荒之地陽神真人洞府裡的純陽法寶「玄陰七水珠」就是玄陰真水為主，配合少陰、太陰、純陽等六種真水煉製而成，然後祭煉進階到了法寶級數，乃是對付「九火焚心劫」時一等一的好東西。

石軒手上的「金剛琉璃仙符」對於「九火焚心劫」有玄奧作用，並不是指其能幫助渡劫，而是另有所指，比起直接幫助渡劫的事物來說，更加珍貴，更加有用，但正因為如此，石軒同樣也得煉製一些秘寶，為第三次天劫做準備。

「《寶錄》上提供了一件渡劫秘寶『冷焰心燈』，其就是用玄陰真水配合秘術淬煉一口百萬年陽和之氣，使其由陽和轉為冷凝，善能拔除心火。」石軒回想起了《寶錄》上的渡劫秘寶。

百萬年陽和之氣屬於玄之又玄的事物，必須有天時地利方才能生成，但就算生成了，也很少有過了百萬年地形還未變化，或是沒被人取走的。

石軒暫時還不急於煉製第三次天劫的秘寶，所以也不擔心如何尋找那百萬年陽和之氣，反正這玄陰真水是意外之喜。

笑呵呵將玄陰真水收了起來，石軒才琢磨起它的來歷：「應該是剛才得到沒多久，否則這麼珍貴的事物，血河老祖哪會讓一個金丹化身帶著到處亂晃，要麼本尊來接應，要麼像剛才那樣凝聚成一劫化身。」

「按照洞淵神尊的記憶，血河老祖是來十萬大山拜訪道友，可十萬大山裡，只得蠱神宗百蜈子，役獸宗古逴真人，可他們都只是元神，並未渡過天劫，既沒有能力殺掉相當於一劫陽神真人的玄陰幽母，也沒有同價事物去與他人兌換，除非機緣巧合從某處遺府所得。」

想不出頭緒，石軒也就按下不提，轉而看起洞淵神尊的儲物袋來：「清心琉璃燈，萬民願力傘？呵呵，想不到終究還是落到了我手上。嗯，萬民願力傘已經靈器兩重天了，再花費個三五百年，等它靈器圓滿，再配合我的九天元陽尺，於鎮壓心魔上，與紫心元陽佩就相差不多，可堪使用了。」

雖說石軒不像血河老祖修煉「血影分念化身萬千大法」，隨時都可能有心魔來襲，但有備無患總是好的，沒誰敢保證，這一輩子都不會出點岔子，引來心魔，尤其是在第二次天劫後，第三次天劫前，更別提還有可能遇到修煉心魔之道的對手。

既然要祭煉萬民願力傘，神印石軒也有了安排，交給方氏，無論她是直接融合，還是抽取煉化，等到修為境界提升上來了，方才能夠將萬民願力傘祭煉到圓滿。

收好這些事物，石軒用「先天八卦」消掉痕跡，免得被人發現自己出手的具體情況，日後做好準備，針鋒相對，雖然血河老祖算是知曉了，但其他真人還是不少的。

接著石軒展開風雷雙翼，直接往中土之地返回。

等到石軒離開了片刻，才有三道強橫的元識降臨掃過剛才激戰之處。

「古逴老鬼，可有發現什麼？」粗獷宏大的聲音響起。

「百蜈子，老夫和你一樣，只是不知木真人你可有發現？」暗啞之聲接道。

「老道從藥王宗過來花費的時間比起二位要多上一些，自然沒有看到什麼。」一把柔和清寧的聲音回答道。

百蜈子沉默了一下道：「能確定的就是，一方乃血河老祖的化身，那四面而來的血光可做不了假。至於另外的那位真人，卻難知是誰，自然就更不知道他的手段神通，不過好生了得，能讓血河老祖的化身隕落。」

木真人贊同道：「有這等實力的，必是一劫陽神真人，但又不可能是二劫，否則哪用得了大戰一場。這種人物，修真界裡屈指可數，只能是其他宗門的真人了。」

「廣寒宗除了孟真人外，只有一位元神真人，瀛洲派歸元子乃是二劫，天火門更是只剩下一位元神真人了，所以不可能是他們，另外再除開木真人你，就只有蓬萊派、幽冥教和羅浮仙派，才有出手的嫌疑。」古逴大致想了一下。

「據老道所知冥皇不在此界，如此應該就是羅浮派葛黃庭和蓬萊派林洛二者之一。」木真人在乎的不是誰在此處和血河老祖大戰，而是他們為什麼會鬥起來，會不會關係到本門。

百蜈子在旁邊默默聽著，沒有插話。

三道元識交流許久，沒有任何頭緒，木真人推衍半天也沒推算出什麼結果，只能各自散去。

……

二十七年後，天涯海角樓二樓。

自從將神印以及萬民願力傘交給方氏之後，石軒就返回宗門，一邊繼續仙術、劍法，一邊調查血河老祖的目的，可後者始終沒有頭緒，不過好在前者卻是進展甚大，五行滅仙劍終於在十年前，成功進階仙術，殺戮、滅運之意更顯濃厚，同階五行仙術難擋其分毫。

而現在，正是石軒修煉「兩儀微塵」的關口，元神上的道術銘紋，早已圓滿，這些年不停觀想添加太古雷紋、開天陽文、創世陰文，讓那處銘紋形狀變化萬千，時而像世界，時而像星辰，時而像大日，時而像混洞，時而像風暴。

一個黑白混合，複雜異常的符文在石軒元神中一點點被觀想出來，其是開天陽文、創世陰文中最難、最根本的那個。

整整一天工夫過去，那黑白符文才觀想完畢，顯化出來，逕直投向道術銘紋所在。

天涯海角樓二樓忽然陷入混沌當中，幽幽暗暗，石軒元神上的道術銘紋也變得一片混沌。

幽深混沌中，陰陽分化，有大千世界開始誕生，有時空風暴相繼出現，有黑色混洞在世界坍陷中顯化，有無數虛空星辰浮現……這一切宛如宇宙洪荒，只是都相當模糊。

混沌一閃即逝，天涯海角樓復歸清明，石軒元神上的道術銘紋也變成了一個小而複雜微妙的仙術銘紋，這個仙術銘紋呈現混沌之色，帶著滄桑古樸的洪荒氣息，內裡似乎在衍化著諸天萬界，變化無窮。

體悟了一番「兩儀微塵」後，石軒睜開雙眼，正要施展一番，可這時有一道冰晶似的光芒，從北方而來，落到了蓬萊派大陣上，乃是傳信仙術。

第四十九章 萬仙大殿初議事

石軒將手一招，那冰晶光芒就從蓬萊派大陣上穿過，悄無聲息地飛入天涯海角樓，落到石軒掌中。

「有要事發生，請蓬萊派道友入萬仙大殿商議。廣寒孟霓裳。」傳信仙術裡的聲音柔和中透著疏離，清冷中帶著落寞，宛如高懸夜空的明月灑下的清寒孤寂光輝。

石軒微微有些驚訝，居然有要事需要動用萬仙大殿，可見此事非同小可，涉及八大宗門。

萬仙大殿是上古純陽法寶，據說乃禹余道人開闢本方世界後，在九層罡氣之上自然形成的一處大殿，天生就是法寶級數，其後更是渡過了三次天劫。

它的具體功用因為年代久遠，早就不為人知，只是聽說，在其完好無損的時候，本方大世界每成就一位元神真人，就會在殿內生出一個杏黃蒲團，代表又誕生了一位真仙，只有渡過兩次天劫，殿內相應蒲團才會消失。

可惜在上古金仙大戰時，萬仙大殿受到了波及，完全破損，墜入西荒。

直到七八千年前，它才被去西荒某處遺府的孟霓裳偶然得到，可惜損壞嚴重，難以復原，只餘少許功用。

不過這剩餘的一點功用，卻是頗為實用，那就是能讓手持萬仙令牌的元神真人，念頭神遊大殿，是天生的商議事情的絕佳場合。

因為成就元神後，渡沒渡過天劫，渡過幾次天劫，成了實力的分水嶺，如只要血河老祖沒有三劫純陽法寶，孟霓裳完全可以一擊滅殺他。

所以各派真人商議事情的時候，就沒辦法本體聚在一起，要麼靠傳信道術、仙術交流，要麼大家先發下因果誓言，再碰面商議，要麼煉製化身前去，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一位真人的隕落對於一個宗門來說，很可能就是由盛轉衰的開始，就算有仙陣鎮壓，也架不住人心浮動、變化。

有了萬仙大殿後，孟霓裳考慮到以前商議事情時的不方便，就將其重新置於九層罡氣中，同時邀請其他宗門的真人，大家一起煉製了八枚萬仙令牌，每個宗門一枚，以作日後商議大事之用。

到時候只是念頭神遊，就算被人滅了，也沒什麼損失，好過靠傳信道術、仙術交流時，需得放開部分大陣的危險，以及發因果誓言、煉製化身的麻煩。

不過自從有了萬仙大殿後，需要八大宗門共商的事情，屈指可數，也就那麼寥寥三五件，每一件都涉及了修真界的大事，所以石軒才有點驚訝。

拿出那枚萬仙令牌，石軒將元識沉入其中，頓時感覺一個念頭穿過重重禁制，周圍似乎是白雲、罡風一閃而過，像是登臨九霄一般，不停拔高。

很快，石軒的念頭來到了九重罡氣上一處仙氣盎然、白雲環繞的宮殿外，落到那朵朵雲彩鋪就的道路上，緩步走向大殿。

大殿之外的匾額上，寫有四個散發玄黃光芒的篆字，正是「萬仙大殿」，玄黃光芒所照，讓人心靜神寧。

石軒走上白玉台階，來到殿門處，輕輕伸手一推，上面有著九十九顆門釘的殿門應手而開，沒有任何阻礙。

殿內鋪的是白玉，放出柔和光芒，使整個大殿顯得安寧靜逸，出塵脫俗，而殿頂則是明黃玄金，垂下瑞氣千條。

除此之外，寬廣大殿只得二三十個杏黃蒲團，圍成一圈。

此時，正中蒲團上坐有一位身穿素白道袍，披著如緞黑髮，娥眉淡掃、冷漠疏離的絕色女子，她一身清爽乾淨，沒有任何飾物。

這女子容貌乃是石軒生平僅見，就算是明輕月、徐鈺等人也要差上少許，不過以石軒的心性，早就不為容顏所困，只是有點奇怪，為什麼她看起來分外眼熟？自己以前可從未見過孟霓裳的。

略微回想，石軒就記了起來，當年蒼莽法會與樓憶之相鬥，她使出道術「冰雪阻歸途」時，幻化出來的白衣女子，依稀便是這個模樣，自己還以為乃上古冰神、雪神、月神或是類似人物，與自家宗門道術幻化的太古雷神相同，想不到居然就是孟霓裳！

看來那門道術是她自行創出，並且她在冰雪之道上已經得了神髓，於第四次天劫的把握已是不小。

「晚輩石軒拜見孟真人。」因為兩派錯綜複雜的關係，石軒只能以晚輩自稱，就算江真人遇到孟霓裳，同樣也得自居晚輩，除非許真君從冰棺中出來，方才能讓孟霓裳喚一聲前輩。

孟霓裳點點頭，起身虛迎，雖然其氣質冷淡疏離，但卻並不高傲，用清冷柔和的聲音道：「你不用多禮，請安坐稍後，其他宗門的道友很快便來。」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很不錯。」

這句讚揚的話言簡意賅，石軒險些沒弄明白，但想了想，應該是指自己成就元神的事情。孟霓裳和樓憶之師徒說話風格真是一脈相承，不過樓憶之在這方面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石軒隨意找了個蒲團坐下，對面是一位仙風道骨、清癯長鬚的修士，是目前萬仙大殿中，除孟霓裳和自己外，唯一已經到場的真人。

石軒並未舉行慶賀成就元神的儀式，所以對於禹余大世界的真人們，只認識自家宗門內的兩位和血河老祖，就連剛才拜見孟霓裳，都是靠得推斷，然後由樓憶之的道術證實。

還沒等石軒相詢，孟霓裳就淡淡開口：「這位是雲天宗流雲真人。」

石軒正奇怪不是只有八大宗門的真人才准進來嗎？孟霓裳又補了一句：「此次之事就是他最先發現的。」

身穿混沌色雲霞道袍的流雲真人笑著對石軒行了一禮：「先前貧道送賀禮給石道友時，還以為很快就能得見，想不到一直緣慳一面，時隔近百年方才見到石道友。」

「見過流雲道友。」石軒微笑打了個稽首。

兩人剛剛打完招呼，殿門處就聯袂而來兩位真人，一位身穿青袍，臉色紅潤，帶著強烈的生命旺盛氣息，一位著素青道袍，英姿勃發，瀟灑隨意。

他們兩人先是略微奇怪地看了一眼石軒和流雲真人，再分別向孟霓裳行禮。

「木維鈞見過孟真人。」

「葛黃庭見過孟真人。」

孟霓裳起身一一還禮：「見過木道友，見過葛道友。」

見禮完畢，她並未坐下，將石軒和流雲真人引見給兩位真人：「這位是藥王宗百草真人木維鈞木道友，這位是羅浮派逍遙子葛黃庭葛道友。」

據石軒所知，這兩位都是一劫陽神真人，尤其木維鈞，當年在宗門陽神真人渡劫被血河老祖暗算的情況下，能壓住心思，成功渡過第一次天劫，挽藥王宗於傾倒，實在是非凡人物。

「這位是蓬萊派天玄真人石軒石道友，這位是雲天宗流雲真人，這次要商議的大事最早由他發現。」孟霓裳介紹完之後，重新坐下，閉目不語。

聽到石軒的名字，百草真人木維鈞臉浮異色，逍遙子葛黃庭含笑點頭，百多年前蓬萊新出了一位元神，兩人都是知道的，並且送了賀禮，但一直沒有見過面，所以並不知曉那位新晉元神真人就是石軒。

「可是當年十萬大山中，幫助本門斬殺叛徒楊飛的石軒石道友？」木維鈞對於石軒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此事，即使這是由徐鈺、肖文轉述，他並未親見，但當時算得上藥王宗生死關頭，一點一滴，木維鈞都記憶很深。

石軒點頭道：「當初與貴宗徐道友、肖道友共歷生死之事，貧道一直銘記於心，有勞真人記掛了。」

木維鈞先是一愣，然後臉上的驚訝神色是壓也壓不住，讓旁觀的葛黃庭奇怪起來，問道：「兩位道友莫非是舊識？」石軒引氣到金丹那些年，他並未在禹余天中，所以並不認得石軒。

聽到葛黃庭的問話，木維鈞才回過神來，苦笑道：「貧道與石道友是神交已久，當年得他相助，本門才能斬殺叛逆。不過貧道驚訝的不是此事，而是僅僅兩百餘年，石道友就能由引氣直入元神，證道長生，實在是讓人又驚又歎。」

聽了木維鈞這句話，除了孟霓裳外，葛黃庭和流雲真人都是愕然看向石軒，他們這等成就了元神的，才分外知道元神大道的艱難，哪一位不是在陰神圓滿、虛妄纏身後，足足花費兩三百年，輾轉煎熬才機緣巧合地找到契機，踏入生死玄關的。

這麼一對比，石軒修道兩百多年就能成就元神，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就算是真人也如此。

不過他們心性都是絕佳，很快就收斂住了驚訝愕然，同時也沒有質疑真偽，百草真人木維鈞可不是撒謊之人，這對他可沒什麼好處，而且石軒元神真人的氣息明明白白，做不了假。

「真是大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葛黃庭微笑道，「石道友可是讓我等老朽黯然神傷，想來日後能於大道之上走出更遠。」語氣中有著感歎，也有著對大道路上後來者的祝願。

流雲真人則搖頭感歎：「要不是本方大世界百萬年無大能降臨，貧道差點以為石道友乃大能轉世。」

這時，殿門處魚貫而入四位真人。

第五十章 西荒天陷魔影入

當先進來的是石軒的老熟人，血河老祖，身形高大、胖碩，五官普通蒼老，一顆光頭並不嶄亮，反而黯淡無光，身上血色長袍帶著濃郁的生命之力，但和百草真人木維鈞生長、旺盛的感覺相比，顯得詭異、內斂。

在血河老祖身旁的是一位身穿玄色袞袍，頭戴平天冠，垂下道道珠簾將面目完全遮住的修士，他氣息陰冷深沉，帶著強烈的死亡之意，連四周光線都吸納了過去，讓周圍憑空黑暗了幾分。

略微落後半步的是一位身穿淡青色道袍的皓首修士，臉白無須，面目慈和，頭戴高冠，行走之間有著飄飄而起的升騰之意，他正與旁邊火紅道袍的俊朗年輕修士小聲閒談著什麼，只是大家都乃念頭神遊，沒有元識，自然就聽不清楚。

血河老祖進來後，第一眼看到的是孟霓裳，第二眼注意到的就是石軒，但卻不動聲色，視若無睹，表情平靜地與孟霓裳見禮完，就自尋蒲團坐下。

到了真人境界的修士，除非是鬥法時，用魔音、仙歌、禪唱等干擾、混亂對方心神，才會出口挑釁、諷刺、謾罵等，平常時候，就算見到有私人恩怨的仇家，也自能控制住心境，不會做出有失臉皮的事情，尤其是血河老祖這種信奉「大道之爭，不在口舌」的魔道巨擘。

那位據石軒猜測是閻羅天子的真人，冷冷淡淡，高高在上，舉手算是與眾人見過禮後，也不待大家還禮，安坐蒲團，不發一言。

倒是那皓首老道人緣頗好，先是向孟霓裳問好，又笑呵呵地與木維鈞、葛黃庭寒暄幾句，最後看著石軒道：「這位想來就是蓬萊派天玄真人石道友，老朽瀛洲派歸元子。」瀛洲派與蓬萊派交好，且同處三島海域，歸元子已經從林洛處知道了蓬萊派新晉元神真人的身份。

「晚輩石軒見過歸元子前輩。」石軒站起來回禮，他與江真人平輩論交，又是二劫陽神真人，自己喊一聲前輩還是沒關係的。

歸元子笑著擺擺手：「石道友你既已是真人，你我又無其他瓜葛，如果不嫌老朽癡長幾歲，還是平輩論交得好。」

石軒也是灑脫之人，笑著回答：「那石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石道友你是第一次與眾位道友見面，恐怕還認不全人，這位是天火門金烏真人韓從寬韓道友。」歸元子指著身邊那位年輕真人道。

石軒看著韓從寬，心中想著這些年天火門的頹勢，自從朱炎子隕落在第二次天劫下，天火門就全靠韓從寬這位元神真人支撐，並且他天劫還很有些時日，所以支撐的是相當困難，不過看他精神奕奕，眉宇之間充滿強烈自信的模樣，想來並沒有被困難給壓住，於是石軒頗為佩服地道：「石某見過韓道友。」

「韓某剛才聽歸元子道友提起過石道友，想不到我禹余天竟出了石道友這等人物，讓韓某好生佩服。」韓從寬言辭誠懇地表示著自己的敬佩之意，不見任何勉強之色。

等兩人寒暄完，歸元子促狹地笑道：「那邊兩位，光頭的是血河老鬼，看不見臉的是閻羅老鬼。」

石軒本以為歸元子是嚴肅慈和，謹守戒律的修士，哪知道他也有幽默的一面，順著他的介紹，對兩人微微頷首致意。

血河老祖面無表情地同樣頷首，閻羅天子則微微轉頭看了石軒一眼，似乎不明白為什麼韓從寬會對石軒如此敬佩，不過他自持身份，也懶得去詢問，重新側過頭，等待著孟霓裳公佈需要商議的要事。

見各派真人來齊，孟霓裳示意大家安坐，接著清冷自若地開口：「這位是西荒雲天宗流雲道友，他偶然之下發現了一件事關修真界存亡的大事。還請流雲道友親口將此事告訴大家。」

流雲真人環視端坐蒲團的八位真人一眼，緩緩開口道：「前些年，貧道在自家宗門附近，偶然發現了一些虛空天魔行蹤，雖然它們修為不高，揮手即滅，但卻讓貧道疑惑不解，有神霄宮和九層罡氣守護，為何會在大千世界內發現虛空天魔？！」

他話裡透露出來的信息，讓在場諸位真人眉頭微皺，對於任何一個大千世界來說，附近的虛空天魔都是極大隱患。

別的大千世界是靠地膜守護，若是有虛空天魔進階天人，那就注定淪為天魔殺戮樂園，當然，虛空天魔成就天人的難度，比起道門、佛門、肉身等難了不知道多少倍，天人境界的虛空天魔非常少見，只有那種存在了上億年的大千世界外才有可能出現。

而禹余大世界靠的是半步金仙的神霄宮守護，正常來說，是不會有天魔能偷入大千世界，只能像以前天劍宗洞天那樣，由空間裂縫入侵小千世界，畢竟迄今為止，尚未聽聞哪位天魔能凝結道種。

流雲真人頓了頓後，繼續說道：「於是貧道追蹤而去，發現在西荒某處，天空中的九層罡氣依舊，但神霄宮的守護力量卻是變得稀薄無比，幾近沒有，產生了方圓幾十里的空洞，不時有天魔從此而入。」

「貧道本以為是一時疏漏，於是自告奮勇，在那裡鎮守了近三十年，可是空洞不僅沒有復原，反而漸漸擴大到百里。虛空天魔受此吸引，慢慢往該處聚集，實力也越來越強，已經出現了元神級數的天魔，再過個幾百年，本方大世界外的天魔都會往此處聚集，裡面說不定有相當於三劫陽神的天魔，甚至出現天人境界的也不是不可能。」

「貧道自知事關重大，不敢再有所耽擱，於是上了廣寒宗，將此事稟告了孟真人。」

孟霓裳在旁頷首道：「我已去西荒看過，確實如此。」

有了孟霓裳的肯定，沒人再懷疑流雲真人所言，除了血河老祖繼續面不改色、閻羅天子難見表情外，其他諸位真人都是又驚又愕，這種狀況就如其他大千世界地膜塌陷了一般。

雖說常有門下弟子去虛空宇宙獵殺天魔，但那也是有所選擇，去的都是天魔實力不強的地方，而且有神霄宮守護，進可攻退可守，之前從來就沒有擔心過會被強橫天魔入侵。

這件事情裡面，最讓所有真人疑惑、恐懼、不安的事情是：「神霄宮到底怎麼了？」百萬年以來，不管願不願意承認，整個禹余大世界的修士都習慣了神霄宮的守護，一旦她出了岔子，難免驚慌。

只有石軒驚愕的和他們不同，這些年石軒常常用傳信道術向玉婆婆請教些道法疑難，並未發現她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莫非是玉婆婆自覺日後將要轉世，所以用這種方式提醒禹余大世界的真人們，早做準備，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這種猜測倒是符合石軒對玉婆婆的瞭解，她才懶得告訴真人們她將要轉世，或是編個準備離開本方大世界的借口。

這麼看來，血河老祖讓洞淵神尊去中土試探，應該就是試探神霄宮的狀況。但那時候流雲真人才發現空洞沒幾年，連孟霓裳都還未告知，血河老祖從何知曉？

聯想起血河老祖玉瓶內的玄陰真水，石軒開始覺得流雲真人和血河老祖私下裡多半有所勾連。

萬仙大殿內，眾位真人沉默了一會兒，才由逍遙子葛黃庭緩緩開口：「我覺得當務之急，是弄明白神霄前輩的狀況，若只是一時出了岔子，那倒無妨，我們八大宗門和雲天宗輪流鎮守空洞既是，若神霄前輩是出了大問題，我們就得考慮退路了。」

葛黃庭風姿瀟灑，飄逸出塵，常含笑意，就算剛才驚訝於石軒成就元神的迅速時，也是帶著微笑的，但現在卻是表情凝重，難見一絲笑容。

真人們再次沉默，所謂退路無外乎就是將宗門搬去其他開放的大千世界，而這種大千世界，一般都有天仙大能坐鎮，平日裡讓陰神尊者們去尋找元神契機倒是無妨，整個宗門搬過去，恐怕會引起衝突，就算勉強扎根，也難有禹余大世界時的資源和風光，畢竟小千世界是搬不走的，西荒那麼多遺府、天仙洞天是搬不走的！

尤其後面一點，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禹余大世界的優勢所在，除了二十七個有金仙道祖的世界外，恐怕其他大千世界都難以比擬，諸位真人可是捨不下這份家業。

而且更為重要的是，對於元神真人，以及渡過兩次天劫的陽神真人還好說，像葛黃庭這種已經在本方世界渡過一次天劫的，第二次天劫必須在這裡渡過，轉世去其他大千世界也不會改變，所以一旦葛黃庭離開此界，那就是等死罷了。

孟霓裳見眾人初聞消息，一時半會兒還想不出好主意，於是開口說出自己的打算：「我有三點安排，還請諸位道友斧正。」

「第一，如葛道友所言，先要弄清楚神霄前輩的狀況，關於這個，蓬萊派與神霄前輩淵源甚深，煩請石軒你走上一趟。」孟霓裳幽黑深邃的雙眼看向石軒。

石軒心中苦笑，其實我現在就能告訴你們這種狀況會慢慢嚴重，直到神霄宮守護力量徹底消失，當然，嘴上還是回答：「晚輩遵命。」

第五十一章 眾仙試手補天裂

孟霓裳微微點頭，繼續說道：「第二，就算神霄前輩只是一時之事，大家也得早做準備。」

這話一出，眾位真人，包括血河老祖在內，都是略帶驚訝地看向孟霓裳。

閻羅天子用陰慘慘的聲音開口問道：「孟道友此言何意？」除了石軒外，其他真人都點頭附和，表示心中疑惑。

孟霓裳表情不變，依然是沒有表情，冷漠疏離，聲音不快不慢地說著：「諸位道友能成就元神，想必都明白一個道理，別人可依而不可靠，先不說神霄前輩有沒有事，就算她只是出了小岔子，很快就能恢復，但日後呢？或許她修為盡復後，就會去虛空宇宙、諸天萬界遨遊，以求凝結道種，到時候我們依然得面對天魔入侵的局面。」

這可能是百年後，可能是千年後，也可能是幾萬年後，但在場真人都不敢保證，彼時自己已經成就天仙，可以笑對天魔。當然，沒哪位會想，自己到時候可能已經身死道消，不用去關心這檔子事情了。

尤其是石軒，知道玉婆婆很大可能幾百年內就會散功轉世，孟霓裳的想法正是自己心中所想，開口說道：「正是這個道理。」

金烏真人韓從寬則是疑惑地問道：「到時候可以求肯神霄前輩，請她將附近厲害天魔盡數除掉再離開也不遲？對她來說應是反掌之事。」

「韓道友此言差也。只要本方大世界失了守護，就會像一塊新鮮的血肉落入天魔當中，散發出無窮無盡的吸引力。即使神霄前輩將附近厲害天魔除掉，但其他地方的天魔，也會漸漸受到吸引，遷徙而來，總不能讓神霄前輩將附近千萬個大千世界的厲害天魔都除掉吧？而且最重要的是，神霄前輩要是無法恢復，就此隕落呢？」葛黃庭插言回答了韓從寬的疑問。

歸元子也頗為贊同孟霓裳：「即使沒有天人境界天魔，但附近三劫陽神實力的天魔可是不少，這一點，幾位年頭久遠的道友應該都清楚，孟真人就算有三頭六臂，也難擋如此多的天魔。」說話的時候，他眼光掃過血河老祖與閻羅天子。

血河老祖與閻羅天子同時點了點頭，表示歸元子所言不差。

「以前百萬年，因為從未有過天魔侵入大千世界，所以前輩們沒有想到此節，乃是正常，但今日既然有了警示，大家難道還要得過且過？」孟霓裳說這話的時候，是將在場所有真人看了一遍。

不管是葛黃庭、木維鈞、流雲真人此等需要在此界渡劫的，還是血河老祖、歸元子、閻羅天子、韓從寬這種捨不得此界好處的，一時皆默然不語，孟霓裳這番話提前將危難剖析於眾人面前，讓他們難有僥倖心思，可事發突然，完全沒有頭緒。

「不知孟真人有何良策？」石軒見大殿中無人應答，乾脆直接開口。

血河老祖看了石軒一眼，也用沙啞的聲音道：「孟道友，既然你提出這個問題，想來心中已有錦繡，還請全盤相告。」→文·冇·人·冇·書·冇·屋←

「孟道友剛才的話，本天子很是贊同，必須趁此機會，在事情變得更壞前，將它一勞永逸解決，你如有什麼思路，大可以擺開來講，想必諸位道友也能對方法有所補益。」閻羅天子自來到大殿後，少見地說了這麼長一串話，看來他對此事確實非常重視。

歸元子等人也是相繼點頭，算是統一了認識，認可了孟霓裳的提議。

孟霓裳聲音清晰、柔和地說道：「地膜能阻擋天人以下的外來事物，無論是真人、菩薩還是天魔。因著這個特性，上古之時，多有前輩修士，想要模仿地膜，煉製類似的守護陣法或法寶，諸位道友宗門之內，或多或少都有這方面記載吧？」

關於這個，石軒在蓬萊派典籍裡見過，不過基本是失敗了，倒是聽說有一位其他大千世界的金仙道祖，他成道前的本命靈寶就是「地書」，只是其乃仿製虛空宇宙開闢時的胎膜煉製而成，與一般地膜，奧妙相差不可以道里計。

其他真人，都點頭表示確實如此，流雲真人也不例外，雲天宗繼承的是上古大派的道統，這方面自然有所記載。

「孟真人您的意思是？」歸元子若有所思，帶著些許震驚地問道。

孟霓裳緩緩點頭，語速不變：「不錯。為什麼我們不能反其道而行之，重煉地膜？」

眾位真人皆是愕然。

石軒不知道別的真人心中是怎麼想的，反正自己心頭是閃過了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大功德」！並且第一時間聯想到了上輩子神話傳說裡的女媧補天。雖不盡相同，但也類似。

林洛尋求本方大千世界功德時，石軒就分析過，禹余大世界最大的功德來源，肯定是將西荒的時空裂縫平息，讓整個大千世界重新穩定下來，可沒有金仙道祖的實力，是無法攬這個瓷器活的，兩人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林洛積少成多。

現在孟霓裳提議重煉地膜，卻是讓石軒一下醒悟，此必定是禹余大世界第二大功德！要是真能成功，所有參與的真人，即使只是分潤部分，都有莫大好處，不管是對需要渡前兩次天劫的真人，還是準備第三、第四次天劫的真人都是如此，畢竟玄黃功德之氣在渡劫秘寶上常有用到，應該有許多真人需要，可以拿去換取用得著的玄之又玄事物。

至於石軒，哪會嫌玄黃功德之氣多的，先不說身上的玄黃功德之氣還差兩三成才夠煉製第四次天劫的秘寶玄黃功德塔，就算不缺，也可以換取其他嘛。嗯，可以讓林真人返回宗門了，江真人那裡也得告知一聲，看他是否回返。

其實石軒也知道禹余大世界的第三大功德是什麼，就是開道場，傳《寶錄》，不過此乃自尋死路之道，石軒想歸想，做還是不敢做的，等有實力底氣敢做了，也不需要功德之氣了。

「可那些上古記載裡，仿製地膜的都差不多失敗了，重煉地膜談何容易？」百草真人木維鈞愕然之後，開口質疑道，這換來絕大多數真人地點頭。

孟霓裳清冷自若：「所以才有第三點，在找出煉製地膜的方法前，各大宗門輪流鎮守西荒空洞處。至於重煉地膜的方法，就需要諸位道友集思廣益。我先拋磚引玉，談上一談。」

「鎮守空洞處，想來諸位道友沒有意見。重煉地膜之事，還請孟真人講來。」木維鈞雖然剛才有質疑，但也是正常反應，實際上他和葛黃庭等是最急迫的幾人。

血河老祖和閻羅天子都開口附和道：「孟道友請講。」

孟霓裳輕輕點頭：「不知諸位道友，看完典籍記載後，可曾總結過前輩修士們失敗的緣由？」

諸位真人面面相覷，那些失敗的緣由各有不同，有本身禁制就錯誤的，有力量來源出錯的，如此等等，不勝枚舉。而且包括石軒在內，都沒有煉製類似事物的打算，自然在這方面看得比較粗疏，哪知道會遇上今日之事。

孟霓裳也沒等大家回答，繼續娓娓道來：「其實從最接近成功的幾個陣法例子來看，陣法禁制上的問題都是不大了，畢竟有現成的地膜參照。但是力量來源上，卻有大問題，地膜乃是根植於大千世界本源，其禁制配合本源而生，換用其他力量來源，如仙符、純陽法寶、通天靈寶、小千世界，都會產生錯位，與禁制不合，效果不好，除非拋開地膜，從頭推衍陣法禁制。」

「若是直接使用大千世界本源作為力量來源，則布成的陣法對於本方大千世界的修士來說，就如同沒有，與地膜的效果一樣，而改動本源性質，又不是金仙以下修士能辦到的。所以兩難之下，才最終失敗。可這一點，對於重煉地膜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一席話，說的眾位真人豁然開朗，並非孟霓裳才智就勝過上古修士和在場真人，而是思路不同，結果自然就不同。

上古修士是為了自身使用來研究，防不了本方大千世界修士的陣法、法寶，拿來又有何用？還不如煉製其他東西。畢竟從頭推衍禁制，就算是天仙真君，也花費時光甚多。

煉製地膜？天上有一層的！

而上古之後的修士，因為有神霄宮守護，也沒誰想到重煉地膜，石軒等人類似於此。

當然，有了重煉地膜的想法後，再回去翻典籍，很可能有真人會想到這上面去。

流雲真人面露喜色地道：「貧道回想典籍記載，正如孟真人所言。看來重煉地膜之事，大有可為！」

之後葛黃庭、木維鈞等真人都帶上微笑，紛紛說起自家典籍上的記載，想要將那陣法禁制補充完善。

「這禁制雖然問題不大，但想要毫無錯漏，至少得七八十年的推衍，這還是諸位道友一起合力，各自推算一部分的情況。禁制無誤後，將每一個陣法部件所需材料搜集好，按照禁製煉製出來，又起碼是兩三百年的功夫，所以此事非一家一派能夠完成的，還請諸位道友通力合作。」孟霓裳總結道。

眾位真人都是贊同，別的先不說，光那陣法所需材料，就有不少珍貴的天材地寶，沒哪個宗門會如此慷慨，全部承擔，為大家出力的，還是各自負責部分較好。

不過石軒心中卻是默默道：「這事，不如我們蓬萊派包了吧？」

第五十二章 一石數鳥好算計

石軒想歸想，但不可能自己開口要求負責，若是自己主動提出，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其他各大宗門的真人都不是傻子，相反，很是聰明，謹慎之下，他們必定不會同意，說不定還由此推斷出此事裡面有絕大好處。

所以石軒只能被動等待，看哪個宗門會推脫，到時候自己再順理成章地接過，但各位真人，哪怕血河老祖、閻羅天子，在這件事上都不是目光狹隘之輩，非常明辨事理，紛紛表態願意承擔其中一部分，讓石軒是腹誹不已：你們這些宗門不要這麼有責任感好不好。

經過一番商討，重煉地膜分成九個部分，孟霓裳這位修為最高的真人，自然是代表廣寒宗負責與大千世界本源勾連的部分，而蓬萊派分得了天地四極中一極的煉製和佈置，其他六大宗門，加上雲天宗，分別負責其他七個部分，包括：天地四極中的另外三極，東南西北地膜四域。

當然，因為禁制還有些疏漏，需要的材料還不能最終肯定，所以在禁制完滿之前，只能做些初步搜集工作。

「這次之事，牽涉甚廣，事關各大宗門的興衰，所以我提議，諸派所有真人都發下因果誓言，在重煉地膜成功之前，不得互相攻擊，鎮守西荒空洞時，則守望相助。」孟霓裳見地膜之事分配完畢，開口說道。

這個提議沒什麼好商榷的地方，誰也不想鎮守空洞，面對虛空天魔時，還得防備背後的刀子，或者是天魔勢大，請求其他宗門援助時，無人出手，而且這個誓言只到重煉地膜成功，不涉及大家的仇怨、日後的打算，於是諸位真人都開口發下因果誓言，日後回援的其他真人，同樣也要在萬仙大殿，當眾立誓。

石軒發下因果誓言，口誦琉璃佛主之名時，因為修煉有因果丹書，所以感覺到冥冥中與一個躺在虛空金色蓮台當中沉睡，不知多高、不知多長、不知多大，似黑似白，似清似濁的琉璃佛陀建立了一絲聯繫，其光芒閃爍間，蘊含了無數因果變化之意。

「莫非這就是琉璃佛主因果道種所化的善屍彌陀佛祖？」石軒悠然想道，凝結道種的方法，按《寶錄》介紹，有斬去善惡二屍的，有凝出頂上三花的，如此種種，不一而足，只是此乃石軒初次見到道種，難免心生嚮往。

等到諸位真人發完因果誓言，孟霓裳才繼續說道：「各家宗門輪流鎮守西荒空洞，期限為十年，並且在那裡建立傳送陣與超遠距離聯絡仙陣，保證一旦有危險，其他各派能及時來援，日後隨著天魔實力的增長，修為不高的道友就不再前去，大家可有意見？」

「善。」諸位真人對此沒有異議，連輪流的順序也任由孟霓裳安排好，反正都要面對虛空天魔，就算隨著時間推移，厲害的虛空天魔會越來越多，但十年為界限，輪轉很快，沒什麼好避讓的。

天火門是第一個，蓬萊派排在第二，十年後去西荒鎮守。

「石軒你見過神霄前輩後，盡快讓江野鶴與林洛回返，既然西荒那裡已經出現了元神級數的天魔，你獨自鎮守的話，力有未逮。」孟霓裳見諸事已經妥當，就轉頭叮囑了一番石軒，氣質冷淡疏離當中，卻帶有一絲關心晚輩之意。

石軒還未回答，就聽血河老祖桀桀笑道：「孟道友卻是小看了石道友，他的實力不比普通一劫陽神真人稍差，就連老祖我的一劫化身，都隕落在了他手上。」他邊說邊站起身往殿外而去。

血河老祖突地自爆當年十萬大山被石軒滅殺一劫化身之事，讓其餘真人，都是驚疑不定地來回打量他和石軒，尤其百草真人木維鈞更是震驚，那一番交手的情況，自己雖然並未親見，但鬥法威勢遠遠傳開，事後還到了現場勘查，加上血河老祖一劫化身的實力對比，所以他一直以為乃一劫陽神真人，哪知道卻是一位成就元神尚不足兩百年的新晉真人！

就連孟霓裳一直冷漠平靜的雙眸，都似乎閃過了一絲亮光。

諸位真人驚愕震撼過後，念頭急速轉動，紛紛在內心猜測起石軒憑什麼能擊殺血河老祖的一劫化身，是有越階仙術？還是提前布下仙陣？亦或是有強大攻擊性仙符？

另外在不少真人心中，隱隱回想了一件傳聞，昔年天劍宗洞天坍塌，紫青雙劍下落不明，據說被蓬萊派一位金丹宗師所得，莫非就是石軒？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通天靈寶在手，別說只是斬殺血河老祖一劫陽神化身，就算血河老祖自己上陣，也只是一劍的工夫而已。畢竟通天靈寶已經元靈化形，就算主人修為不夠，難以掌握靈禁，也能自行發揮五六成的實力，甚至到了神霄宮這種半步金仙的地步，有沒有主人都是一個樣。

這種種可能裡面，最先被排除的就是提前布下仙陣，血河老祖沒那麼傻會踏入別人陷阱，而且也與石軒本身的實力關係不大，不像血河老祖話裡透露出來的意思。據此，強大的攻擊性仙符也被排除了，因為不作為鎮壓陣眼之物使用的情況下，大部分只能用一次，至多不超過三次。

通天靈寶？越階仙術？兩種可能都讓各派真人有點難以接受。如果是前一種，意味著禹余天修真界勢力格局的變化，不過天劍宗洞天坍塌已經這麼多年，紫青雙劍真在蓬萊派手中的話，早就應該使用了。

而越階仙術的難得，就算在整個諸天萬界都是如此，甚至許多有天仙的超級大宗門，也難覓一門越階仙術，大部分情況下見到的越階仙術都是偽越階，靠秘術、自然本源、法寶、劍術等產生近乎越階的效果，只在本階或前面幾階有效，等到仙術真的提升上去後，越階效果也就消失了。莫非是這種？

就在眾位真人沉默不語，猜測不定的時候，快出殿門的血河老祖突然又悠然來了一句，「尤其那六道輪迴，真是神鬼莫測，近乎二階仙術頂峰，有真正天人氣息。」話音裊裊，他已經消失在了萬仙大殿。

此言一出，除了孟霓裳依然是沒有表情外，其他真人們似乎都重新平靜下來，六道輪迴仙術不僅罕見，能夠真正越階的六道輪迴更是只有「生死」道祖門下才會，不可能傳授給石軒這已經有了師承的真人，看來確實是偽越階。不過就算如此，六道輪迴仙術的強大也是眾所周知，蓬萊派真是越來越強了！

但有位真人恢復平靜之前，卻是深深地看了石軒一眼，眼神帶著些許炙熱、貪婪，正是閻羅天子。

石軒在血河老祖開口之後，就泛起了苦笑。

除開日後的陰陽混洞神光這《寶錄》標誌性仙術外，自己的其他仙術都有相似的版本，比如與「兩儀微塵」類似的就有「天地洪荒」這陣法類仙術，雖然威力、玄奧都不如「兩儀微塵」，但也足以混淆視聽，讓別人不產生懷疑了。

所以石軒並不介意將自己的仙術暴露於人前，只要不傳授出去，讓人細心研究，就不會被發現其獨特之處，從而追溯到自己的功法來源。

只是石軒沒想到血河老祖會在眾人面前提起，完全不在意自己化身隕落於一位元神真人之手的丟臉，這樣一來，日後與其他真人鬥法時，就難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了。

而當血河老祖說出六道輪迴之事後，石軒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幽冥教尋覓六道輪迴仙術，用以配合「黃泉」再造地獄之事，乃是其上萬年的心願，迫切之情不難想像。能讓幽冥教與蓬萊派恩怨再加深一重，讓其他宗門對蓬萊派起了戒心，何樂而不為呢？

並且，既然石軒的實力相當於一劫陽神了，那重煉地膜，鎮守空洞時，就會將其當成一劫陽神來看待，可他又不是真正的一劫陽神，稍有疏漏，就很危險。

面對閻羅天子掃過自己時，帶著一絲炙熱和貪婪的眼神，石軒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對孟霓裳行禮道：「孟真人，晚輩先行告辭。」

孟霓裳微微頷首：「帶我向神霄前輩問好，有了結果，請盡快告知諸位道友。」說完之後，她疏離的眼神打量了一下閻羅天子，似乎在提醒他剛才已經發下了因果誓言。

與其他真人告別後，石軒剛剛踏出殿門，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道陰森的聲音：「石道友，請留步。」

回過頭，石軒看到閻羅天子走了上來，與自己並肩而行，珠簾擋住了他的表情，雙手攏在寬袍中，嘴上緩緩道：「不知石道友可否傳授『六道輪迴』仙術？我幽冥教兩件純陽法寶，可任由石道友挑選一件。」

幽冥教的「十殿閻王印」、「萬鬼吞神幡」都是渡過了兩次天劫的純陽法寶，拿來交換一門仙術，不可謂不厚道，尤其是在還不知道這門仙術能不能直接修煉的情況下。而且這兩件純陽法寶對於石軒來說，也不會無用，配合六道輪迴施展，可以加持地獄道、惡鬼道。

但事涉《寶錄》，石軒自然只能回答：「還請閻羅道友恕罪。」這也是所有身在宗門的真人的正常反應，不怕被人懷疑態度。

閻羅天子轉頭看向石軒：「那加上九幽之氣呢？這可是玄之又玄的事物。」這是閻羅天子當年為煉製渡劫秘寶，辛苦幾千年才搜集到的，現在還殘留少許，除此之外，幽冥教並無其他與仙術等價的事物，總不能將根本大法，以及那門由根本大法而來，可以直接修煉的仙術「三生黃泉」給石軒吧。

第五十三章 道心只向艱難處

雖然由於《寶錄》所載渡劫秘寶沒有用得上九幽之氣的，所以其並未介紹這種玄之又玄的事物，但石軒在宗門典籍上倒是看到過，乃修煉陰、暗、死、鬼、屍等功法的真人，在煉製其渡劫秘寶時，最常用到的玄之又玄事物，來自於一處神秘的、隱蔽的叫做九幽大世界的地方，其與每個大千世界的地獄、地府、陰曹、冥獄、黃泉等都有一種天生的勾連。

因為九幽大世界隱於虛空宇宙中，只有渡過了天人五衰後無衰無劫的人物才能看到，所以想要獲取九幽之氣，只能到大千世界的地獄、黃泉等地核心處，慢慢體悟那一絲勾連，等體悟到了，方才能通過那勾連攝取到一點九幽之氣，先不說尋找地獄核心、體悟勾連的艱難，光是攝取那一點九幽之氣，時間也是以百年計。

對於石軒而言，九幽之氣雖然自己用之不上，但拿去和修煉陰死類功法的真人換取其他玄之又玄事物，卻是非常有價值，只是這都比不上《寶錄》的重要性，所以石軒看著閻羅天子，沒有說話，堅定地搖了搖頭。

閻羅天子攏著雙手，寬大袖袍無風自動，不過同樣沒有說話，只是深深打量了石軒一眼後，就轉身走出雲彩大道，受萬仙令牌的牽引，返回了自家宗門。

……

念頭急速從雲端墜下，烈風罡氣勁吹，呼吸間，石軒就從萬仙令牌中將元識收回，自然端坐天涯海角樓二樓。

拿出另外一面玉牌，石軒沉入元識，感覺到對方回應後，微笑道：「林真人安好。」

「還不錯，攢了些許功德。」林洛柔美的聲音帶著笑意回答，「不知石軒你匆忙聯繫我，可是宗門出了事情？」

「非也，乃是一件壞事，同時也是一件大好事。」石軒笑著將今日在萬仙大殿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林洛驚喜交加地道：「重煉地膜？這可是大功德！」自從石軒告訴了她功德之事後，她在這方面就分外敏感。

頓了頓後，林洛歎息道：「可惜有那麼多宗門參與。」卻是與石軒想到一塊兒去了。

石軒輕笑一聲：「我當時也是如此感歎的，不過天不遂人願，各位真人都知道輕重緩急。不過倒也無妨，這次的功德應該會非常大，就算大家分潤，也是不少。」

「那我馬上返回宗門。」林洛沒有任何猶豫地道，但她說完之後，遲疑了一下，終究開口問道：「要是天劫的威力降低許多，從而順利渡過，會不會對日後的道路，如第三、第四次天劫有什麼不好影響？」

石軒以前未曾考慮過這個問題，因為自己前兩次天劫是借此練功，萬萬不能讓天劫威力降低，所以沉吟了一下後回答道：「正好我要去拜訪玉婆婆，到時候順便請教她這個問題。如果真有壞處，可以將功德之氣收起來，煉製渡劫秘寶。」

「那多謝你了。」林洛帶著感激之意地道。

聯絡完林洛後，石軒又來到了天樞峰地底的冰窟，江真人在其他大千世界，石軒目前的修為還無法跨界聯繫，所以只能請許真君出手，他雖然困於衰劫，但這種小事倒是無妨。

「呵，居然能想到重煉地膜。」許真君頗為意外地笑道，「這不就是林洛那丫頭常掛在嘴邊的功德嗎？」

「正是，所以弟子想詢問下江真人，看他是否回來，也能分潤一部分功德。」石軒說起了此次來意。

許真君沉默下來，看起來像是在與身處其他大千世界的江真人交流，過了片刻方才答道：「他目前還有一樁事脫不得身，大概要三五十年才能回來，應該不耽誤重煉地膜之事。」

……

從許真君處告辭出來，石軒很快就通過傳送陣來到了南蠻大陸，並且在進入中土之地時，心中默念玉婆婆的名頭，於是眼前景色一變，無聲無息就來到了回龍觀中。

玉婆婆一身打扮、外貌、氣質與石軒上次見到她時，並未二致，對於她這種活了幾百萬甚至可能上千萬年的大能之輩來說，區區一兩百年的時光，頂多像睡了一覺。

「你們總算知道了西荒那處空洞，真是有夠慢的。」玉婆婆黛眉微挑，似笑非笑地道。

石軒在玉婆婆面前，現在也沒什麼拘束了，隨意盤腿坐下，笑著回答：「其實弟子應該早就想到的，不過綰兒的情況婆婆你又不准我過問，所以沒想到婆婆你這麼快就要準備轉世了。而且流雲真人發現空洞後，以為只是一時之事，鎮壓了近三十年方才轉告我等。」

「三十年？」玉婆婆嗤笑道，「自從你成就元神，我就著手此事了。而他七八十年前就發現了，血河附身的某位修士僅僅慢了幾年也發現了。」

「呃，他們在謀劃些什麼？」石軒見玉婆婆主動談起，當然立刻問道。

玉婆婆笑吟吟搖頭：「這種小事，我哪會去關注，而且他們密謀之時未提起我，我又不是全知全能，怎會知道。」

「反正不會是什麼好事就對了。」石軒心中下了結論，決定小心提防。

玉婆婆沒有多說此事，轉而提起綰兒：「綰兒重新進入陰神，若這次一切順利，五六百年內，應該就能進階元神，到時候，我轉世之事，就由你來護持。」

「這是弟子應當作的。」石軒一口應承，然後笑道，「五六百年的話，婆婆轉世之前，應該能守護弟子渡前面兩次天劫。」

連渡兩次天劫，在諸天萬界裡面雖然稀少罕見，但也是有過這種厲害人物的，可再加上借此練功，那就只有《寶錄》一家，別無分號，雖然那金仙道祖不可能關注到元芒大世界這種沒有任何關聯的小地方去，但謹慎為上，讓玉婆婆守護更加妥帖。

而且渡完天劫的衰弱期，很是危險，本身就需要值得信賴的道友守護，事關《寶錄》渡劫的特殊，還有誰能比玉婆婆更加值得信賴呢？！

玉婆婆同樣一口應承道：「到時候我就陪你去元芒大世界走上一遭，只是莫要想著我能於天劫中搶出你的元神，一旦這麼想，那就注定失敗，沒有拋開一切、斬斷後路、迎難而上、與天爭命的心境，哪能過得了前兩次雷劫。」

當玉婆婆答應去元芒大世界守護石軒渡劫時，遙遠的元芒大世界內，有兩貨忽然全身發冷，讓他們是莫名其妙，還以為仙陣出了紕漏。

「對了，婆婆您準備讓弟子如何回復其他真人呢？直說您轉世，似乎有些不太妥當。」石軒這時才說起此次來意。

玉婆婆微笑道：「你轉告他們，就說我處在恢復修為的最後關口，守護力量會逐漸收縮減弱。說起來，能想到重煉地膜，倒也不枉我慢慢放開守護力量以提醒你們早做準備。嗯，再告訴他們，等我恢復修為後，就會去虛空宇宙各處遊歷，以求凝結道種。」

見石軒有些不解為何會如此說，玉婆婆跟著解釋了一句：「如此那些覬覦本方大世界遺留洞天的天仙們才會有所顧忌，不敢太肆意妄為，那位半步金仙也不會直接派人過來。」

石軒點點頭，玉婆婆考慮的很是周全，不過石軒心中尚有一個疑問：「不知本方大世界附近天魔實力究竟如何？」

「有好幾位名副其實的天魔，不過以前是懶得管它們，轉世之前我自會去一一清理。」玉婆婆神色平靜，就像在說打掃自家房間一般。

石軒沒想到禹余大世界附近會有天人級數的天魔，或許與上古金仙大戰造成的破滅、毀滅氣息有關，如此，三劫陽神實力的天魔應該很是不少！

只是那處空洞大小，還無法讓這種實力的天魔穿過，甚至二劫都有點困難，想要強行越過，必定引起非空洞處守護力量的反擊，當然，再過個一兩百年就難說了。

又閒談了幾句，石軒最後問起了今日林洛的疑惑。

玉婆婆點頭讚許道：「確實有一些影響，但主要在道心修為方面，渡過天劫後對天地法則掌握的加深，以及由此帶來的特異神通等沒有區別。天劫削弱了，與天爭命的心境也削弱了，道心修為提升自然就沒那麼明顯，在第三次天劫時會艱難不少。」

至於外道元神那種，本身道心修為就不高，提升還不明顯，那就幾乎無望第三次天劫。

而所謂特異神通，就是一劫陽神的心血來潮，初步知陰陽，曉天機，能掐會算這種。

等石軒回到宗門時，林洛已經回返，正在天涯海角樓等候石軒。

她聽了石軒的轉述，沉默片刻，洒然笑道：「我就用那些功德之氣，換取其他玄之又玄事物，以煉製渡劫秘寶。」

……

十年後，輪到蓬萊派鎮守西荒空洞處了。

石軒與林洛商量過後，決定此次由石軒前去，林洛負責推衍陣法禁制，搜集需要的材料，兼守護宗門。

因為從天火門金烏真人韓從寬這十年的經歷來看，只遇到過兩次元神級數的天魔，還未有更高階的天魔被吸引過來。

而石軒也存了用天魔磨煉劍術，早日練成小周天星斗大陣的心思，畢竟劍法劍術終究要在實戰中才能找到不足。

第五十四章 獨坐雲罡守天闕

西荒，雲流城以北六千二百里的瀚海大漠，風沙滾滾，空間縫隙蘊含其中，即使風停時，非是引氣以上的修士，也不敢進入，哪怕借助踏沙獸。

而從罡氣層往下看去，就能發現從此處往西幾萬里，宛如被黃沙包裹的圓球，翻騰的黃沙、黑色幽深的裂縫，甚至衝入了前面幾層的罡氣層，直到被高處強大的罡氣雲獸所擋。

石軒屹立雲中，欣賞著這蔚為壯觀、魄麗的一幕，然後步步臨空登高，緩緩往第九罡氣層，也就是直面虛空宇宙的那罡氣層而去，一路上，感受到石軒散發的氣息，所有罡氣雲獸受本能影響，皆是俯首帖耳，待在原地不敢動彈，不過它們數量之少，卻是出乎石軒預料。

天青雲闊，罡風陣陣，空曠清冷，四處皆有皚皚白雲聚集，像是仙境一般，只是比起前面幾層的雲彩，稀少了很多。

在這些雲朵中，有一朵雲彩很是不同，散發出白玉光芒，其上盤腿坐著一位身穿赤紅道袍的年輕修士，他正閉目調息，週身金色火焰在不停跳動，內裡似有一隻隻三足深紅近黑烏鴉在昂首展翅。

「十年不見，石道友安好？」韓從寬睜開雙眼，起身迎道。他見是石軒前來，並未有吃驚之意，連他這元神真人都能鎮守十年，實力相當於一劫陽神真人的石軒更是綽綽有餘。

石軒拱手道：「很是不錯。這十年有勞韓道友，接下來就換石某鎮守此處。」

「此事也關係韓某，出力乃是應有之意，何當石道友一句有勞。」韓從寬輕鬆笑道，接著他面色微微凝重，「石道友鎮守此處時，還請小心，平時天魔是零打碎敲，但差不多每隔一年半載就有一次大規模入侵，最近幾次中就出現過兩頭元神級數的天魔，韓某與它們一番大戰，雖然斬殺了一位，但也讓罡氣層受損嚴重。」

難怪雲獸數量如此之少，原來是受了波及，石軒心中暗想，嘴上從容道：「多謝韓道友提醒，石某有這個準備。」

韓從寬點頭笑道：「石道友的實力非凡，就算遇到元神級數的天魔，也自能輕鬆拿下，哪像韓某不僅讓罡氣層受了損傷，而且還弄得動靜頗大，讓來此處探索遺府的晚輩們撿到了不少天魔屍體，於是這一年中常有晚輩修士在附近徘徊。」

「那沒什麼，石某也不忌諱現身於人前。」石軒不甚在意地道，幾千年前元神真人開始隱於幕後，主要是為了擺脫平日俗務、應酬，更加專心地應對天劫，再有就是層次不同，需要處理的事情、去的地方也就不同，與普通修士交界之處自然就少了，從而讓普通修士產生了這個印象。

到了後來，大家覺得這個方式好像還不錯，也就漸漸習慣了，但這並非強制元神真人不能在普通修士面前展露身份、實力，而且這次重煉地膜之事，牽連甚廣，到時候動靜也肯定很大，真人們難免重現於普通修士眼中。

韓從寬接著拿出一塊玉簡給石軒，裡面是他這十年裡所遇天魔，尤其是那兩頭元神級數天魔的詳盡資料：「一點心得，或許會對石道友你有所助益。後面那朵雲彩乃是孟真人等煉製，上面布有超遠程傳送陣法和聯絡陣法。」

謝過韓從寬，並目送他遠去後，石軒飛到那朵白玉般的雲彩上，盤腿坐下，元識往上展開，將方圓百多里的空洞盡數納入自己的關注中，並且往虛空宇宙延伸出去幾千里。

這範圍乃元神真人出手的範圍，早就被韓從寬清理了一遍，所以並沒有任何一頭天魔。

……

過了幾月。

石軒推衍陣法禁制時，突然心血來潮，冥冥中感覺到一點危險來臨。

於是將體內太極圖一震，放出無量金光，照徹附近千里天空，在這浩瀚、宏大的金光中，幾十道若有似無的黑色影子浮現出來，它們身形不停變化、扭曲，像是沒有固定之形，但仔細看來，那虛無不定的身影中，卻蘊含了種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誘惑，像是潛藏在人心底最幽深處的自己。

它們在浩瀚金光之中，掙扎扭曲，慢慢變淡，最後化為了青煙。

「想不到一來就碰上了他化自在天魔。」石軒乾脆祭起九天元陽尺，讓九朵纏繞紫氣的金花漂浮在身周，陣陣金色毫光、紫氣伸縮不定，端得上是霞光遍佈，瑞氣臨空。

他化自在天魔是天魔中最危險的一種，無影無形，無蹤無跡，一旦被它侵入元神，就會被引發自身心魔，哪怕剛才只是陰神級數的他化自在天魔，也有可能讓元神真人隕落，算是不多見的，能越過元神與陰神巨大鴻溝，暗害到元神真人的特例。

而且最重要的是，因為其無影無形，無蹤無跡的特性，只有壓過它一個境界，並且仔細探查，方才能用自身神識、元識等發現它，像剛才石軒不過略微有些疏漏，就被它們侵入了千里之內，好在有先天八卦與太極圖帶來的心血來潮。

他化自在天魔的偷襲過後，石軒感覺到虛空中似乎無窮無盡的各種天魔，潮水一般向著空洞處湧來。

心念一動，石軒背後金光紫氣混雜中，現出三口飛劍，筆直懸掛，一口赤青黑白四色凝出混沌，一口白青黑赤黃五彩聚成殺戮，一口紫色展露尊貴莊嚴、諸邪辟易，皆是劍氣森森，殺機凜凜。

石軒念頭一動，五彩飛劍一震，嗡的一聲，化成五色劍光直衝虛空，同時方圓幾千里內的罡氣層、虛空，隱隱約約有著一個黑白八卦在轉動，不停變化卦象，讓所有隱匿蹤跡、無影無形之輩難以躲藏。

……

飛舌魔、千目邪君、太陰月光獸、大日光王獸、獨角魔龍、萬穢魔眼等諸多天魔，氣勢洶洶，似乎被空洞裡面的新鮮血肉、美妙殺戮所吸引，鋪天蓋地，從附近虛空各處源源不斷地衝了過來，一眼望去，好像波浪洶湧的無邊魔海。

可這些尚未受到殺戮、毀滅氣息青睞，實力不足元神級數，靈智不算太高的天魔們，剛剛衝入空洞附近幾千里，就看到在那空洞處，無數白雲裡，端坐著一位身穿素青道袍，週身金光紫氣繚繞，表情淡漠的修士。

接著它們眼前一花，上下左右前後全部漆黑一片，數不盡的璀璨星辰在周圍夜空忽閃忽明，浩瀚而深遠，燦爛而美麗。

道道星光似緩實急灑向它們，有帶著濃郁死意的，有結成蒼龍、白虎、貪狼、朱雀、玄武等的，也有三十六顆星辰橫空，然後急速落下的……

無量星光盛放當中，大部分入侵天魔盡數化為湮塵，小部分則身上多了一條淺淺劍痕，但生機全無。

只是轉瞬之間，附近虛空又重新安寧了下來，好像此處從未有過殺戮。

……

在星空邊緣，一條似有若無的影子連續變化，終於覓得劍陣不嚴密處，悄悄退了出來，急速遠去。

等到離開空洞幾萬里之後，這影子一陣扭曲，身形變得清楚起來，最後化為了一位身穿幽深黑袍、相貌清秀雋永的年輕修士，只是他雙眼之中幽光閃爍，照耀人心。

「好生厲害的劍法，又有阻擋我一身本領的元陽法寶護體。看來光憑我自己的實力，是哪以攻破，必須邀請些幫手才行」這年輕修士喃喃自語道，其正是一頭元神級數的他化自在天魔，「要是能侵入他的元神，吞食他隕落在心魔之下的絕望、墮落元神，那該是多麼美妙。」雙眼之中幽光大盛，似乎難以自制。

天魔乃是秉承宇宙中毀滅、殺戮、血腥、恐怖等氣息而生，其壽元悠長，與各家各派證道長生的方法都不同，它們通過殺戮、毀滅的行為，得到這些本源氣息的青睞、加持，就能進階元神級數，產生靈智，與常人無異。

只是靈智雖有了，但受到殺戮等氣息的影響，天魔無法克制住對殺戮、血腥、毀滅的追求，這也是為什麼天魔進階天人境界困難，以及根本無法凝結道種的原因。

而在天魔裡面，他化自在天魔是最為機巧，也最懂得聯合之意的，不像其他天魔，發現了空洞後，根本不會外傳，只想著憑借自己的實力殺將進去，毀滅這個大千世界。

這頭他化自在天魔，計較已定，轉身就往更遠處的虛空宇宙飛遁而去，過了許久，他看到一顆被無數天魔將表面都完全遮住了的星辰，只見其密密麻麻，足有億萬，皆呈七彩之色，讓整個星辰遠遠看來，像是一個濃縮了的彩虹圓球。

「緊那羅，你來我處為何？莫非當我不敢殺你？」一道宏亮、帶著恐怖氣息的聲音在星辰深處響起，實力看起來遠遠在他化自在天魔緊那羅之上，乃是一劫陽神級數的實力。

緊那羅笑了笑：「平日裡兩族征戰，彌羅王你自不會留手，但今日在下卻有一樁好事相告。」從本身部族分離，來到附近虛空自立門戶後，緊那羅與七彩魔蛤部族很是經過了幾場殺戮，仗著他化自在天魔無影無形的特質，勉強撐住。

兩頭天魔密談一陣，就見星辰之中，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光芒大作，一頭足有小半個星辰大小、全身皆是七色疙瘩的魔蛤，飛了起來，在它身後，還有另外兩頭元神級數的七彩魔蛤相隨。

七彩魔蛤首領彌羅王又點起十數萬實力高強的部眾，隨著緊那羅往虛空另外一處星辰飛去。

第五十五章 他化自在演妙法

西荒，雲流城以北幾千里的瀚海大漠裡，風沙稍稍停息，可以看到方圓幾百里內，有著好幾十位修士，分成幾撥，互相警惕而探究地看著彼此，他們背後都挖有幽深地穴，佈置了躲避風沙中空間裂縫的臨時陣法。

「三位道友莫非是來這裡搜尋天魔屍體的？」其中一撥修士中領頭的嬌媚女子，突然柔聲向著另外三個領頭修士問道。

另外一邊，那鐵塔般又高又壯的黝黑皮膚男修士冷笑一聲：「難道只有你們紅粉樓的人才能來？這裡一年多前可常常有神魂、金丹，甚至陰神級數的各種天魔屍體出現，價值連城！豈能讓你嚴語彤獨享。」

嚴語彤媚笑起來：「原來大家都已經知曉了，我就說為什麼有時候來連一具屍體都看不到，敢情是被你們幾家給撿去了。」

這些修士是附近雲流城中四家小宗門之人，領頭四位分別為紅粉樓樓主嚴語彤，鐵劍門門主陶半堂，柔水宗掌門鄒宏，黃沙派掌門李韜。自從一年多前，分別有門下弟子在這附近陸續發現了各種天魔屍體後，他們就常常過來，想不到今日撞到了一塊。

頭髮、鬍子枯黃的李韜聲音低沉：「大家都是神魂期修士，門下引氣弟子數量、實力也相差彷彿，不如劃下範圍，各取一塊，否則起了衝突容易兩敗俱傷，便宜了別人。」

他們不如那些大宗門弟子，可以去虛空宇宙獵殺天魔，而且就算去了，以他們的實力，哪可能殺得了金丹、陰神級數的天魔，所以對於這常常有天魔屍體出現的地方，肯定是不會放手的，同時也嚴守秘密，不想傳揚出去。

至於為什麼會有天魔隕落在這裡，他們也有過猜想，比如天魔部族殘殺，屍體落到神霄宮守護力量上後，因為已經死去沒有威脅，所以就直接穿過，掉到地上，屍體被太陽真火燒得只剩小半，以及被空間裂縫分割、殘缺不全，就是明證。

總之，他們沒往被人所殺去想，先不說如此多陰神級數的天魔需要多少位陰神尊者聯手，就算湊齊了這麼多的陰神尊者，他們又怎麼會丟掉這些戰利品不管，即使已經被焚燒大半，又分成了許多小塊，但也是價值不凡，在諸多法器、秘寶、道術上都可能用到。

另外三人還未回答，突然有凌厲、鋒銳的絕強威壓籠罩附近，讓他們個個念頭停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位白衣修士從風沙中走了進來。

「附近是否有陰神級數七金碧玉梟的屍體，本座只取這種。」那白衣修士將氣息微微收斂，開口問道，但依然難以掩飾其孤高桀驁、鋒銳挺拔的氣勢。

諸位修士心中只閃過「金丹宗師」四個字，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如何知曉此地秘密的，但還是由陶半堂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稟前輩，這幾個月來，這裡就幾乎沒有再出現過天魔屍體。如果前輩急需，陰神級數七金碧玉梟的屍體，晚輩這裡倒還有些。」說完拿出一塊拳頭大、好像青綠古銅的血肉來。

那白衣修士先是一喜，然後略有失望：「少了很多，怕是不夠修復本座飛劍。」看來他是一位本命飛劍受損，需要用七金碧玉梟配合秘術加快其恢復的劍修。

……

九層罡氣外，虛空宇宙中，此時出現了密密麻麻、無窮無盡的天魔，遮天蔽日，浩浩蕩蕩，向空洞處飛去。

在最前方，有三頭不遜色於普通星辰大小的魔頭，一頭是全身七彩疙瘩，看起來噁心恐怖的蛤蟆，一頭是軀幹、四肢皆如人類，但沒有頭顱，全身長滿了白色巨大骨刺，散發無窮死亡氣息的天魔，一條是週身黑色幽深氣息纏繞，充滿了腐朽、衰敗意味的獨角巨龍。

它們正是他化自在天魔緊那羅在附近虛空宇宙邀請到的幫手，七彩魔蛤首領彌羅王，白骨刺魔首領元迦，獨角魔龍王摩玄，都是一劫陽神級數的天魔，而緊那羅與它們並排前行，身影如虛似幻。

在四大天魔首領身後，分別帶著十幾甚至幾十萬部族，加起來足有百萬頭之多，而最為顯眼的則是十幾萬七彩魔蛤之前，那巨大只遜色於彌羅王的兩頭元神級數七彩魔蛤，它們身上的七彩光芒交相輝映，殊為美麗。

而白骨刺魔、獨角魔龍部族前，各自只有一頭元神級數的天魔，顯得有些孤單。

沒過多久，天魔大軍已經來到了空洞附近的虛空宇宙。

「緊那羅，你說的可是那裡？」白骨刺魔元迦無頭無臉亦無嘴，但它說起話來，卻是聲震四方，響亮至極，此時它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炙熱，對殺戮、毀滅、死亡的炙熱，與身上的冰冷死亡氣息詭異的融洽。

化身清秀年輕修士的緊那羅，看著元迦所指的地方——那白色罡氣外露出的上百里空洞，同樣帶上了飽含殺戮慾望的焦灼道：「不錯！三位首領都已經看到了，不過那裡有一位相當厲害的元神真人，只有殺掉他，我們才能攻入大千世界當中，將其變為我們的殺戮樂園！」

七彩魔蛤彌羅王大聲道：「只是元神真人而已，看我將他虐殺致死，吸收那絕望、悔恨的氣息！一想到等等的殺戮，我已經飢渴難耐，全身興奮地發抖，你們不上我就自己先上了！」

獨角魔龍王摩玄將長達萬里的黑色龍軀一展，竟然已經不管不顧，就往那空洞飛去，元迦、彌羅王見狀，拋下各自部屬，立刻緊隨而去，而後面百萬頭天魔則在四頭元神級數天魔的率領下，鋪天蓋地、爭先恐後地撲往那空洞，只有緊那羅，等了一個呼吸，才微笑著跟上。

……

這群天魔轟轟烈烈而來，毫無掩飾之意，所以石軒在獨角魔龍王飛來的時候，已經發現了它們的攻擊。

這讓石軒心中閃過一絲灼熱，自己是來磨煉劍術的，之前那些元神以下的天魔揮手可滅，根本沒有起到磨煉效果，現在一下來了三頭一劫陽神級數的天魔，四頭元神級數的天魔，其中還有一頭他化自在天魔，加上那百萬部眾，既是強大的壓力，也是絕好的機會。

雖然同階天魔，既沒有本命法寶，也沒有繁多的仙術、秘寶、符篆手段，實力要遜色真人許多，但它們悍不畏死，為了殺戮而瘋狂的勁頭，以及身帶的毀滅、殺戮、死亡、腐朽等氣息，卻是將實力彌補到了很近。

對於石軒來說，最好的選擇本應是立刻請援，但石軒背後一團金光紫氣裡懸掛的三口飛劍中，四象滅世劍嗡的一響，接著就化成四色劍光，直衝上方而起，方圓萬里的虛空由幽深變得黑暗無光，然後無數顆星辰，在黑暗之中發出璀璨光芒，灑下點點星屑，將黑暗映照得分外美麗。

獨角魔龍王摩玄闖入這星空後，只覺前後左右上下皆是一模一樣的星空，難以辨別出方向道路，那吸引它而來的空洞已經不知所蹤，身後的彌羅王、元迦、百萬天魔統統不見。

接著下方星光如同白虹貫日，浩蕩急速地向它打來，左手星光化成巨大白虎，昂首吟嘯，震動心神，右手星光變換蒼狼，嘴巴大張，發出絕大吸力，擾亂摩玄的舉動，前方是同樣巨大的青龍，張牙舞爪而來，後方是雙翼展開，紫藍烈焰融化扭曲四周空間的朱雀。

無論白虹、巨虎、蒼狼，還是青龍、朱雀皆不止一個，各自足有上百個之多，氣勢雄渾地全部打向摩玄。

只有上方星光中，孤零零一道星辰劍光往摩玄頭頂斬落，帶著決絕無回、斬斷一切的劍意，劃著玄奧難以躲避的軌跡，無論摩玄如何躲避，那劍光都似乎瞄準了他的頭顱。

摩玄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心中凶厲、殺戮之意大作，巨大龍口向上一張，黑色烈焰，帶著腐蝕所有、腐朽一切的意味噴向了那星辰劍光，一路之上，周圍空間盡數腐朽破敗，像是走到了命運的盡頭，正是獨角魔龍一族的天賦神通仙術「衰敗黑炎」。

同時其週身黑氣大作，身上片片龍鱗鼓脹起來，現出宛如符篆文字般的黑色花紋，這些黑色花紋閃爍著幽光，與黑氣混雜，準備硬擋那些白虹、朱雀的攻擊，其乃與開天陽文等對應的「破滅暗文」，也就是五行滅仙劍、四象滅世劍上滅字所屬。

……

在摩玄之後衝入星空內的彌羅王、元迦，另外三頭元神級數的天魔，都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孤單沒有旁人、浩瀚無邊無際，除了星辰、星光什麼也沒有的空間。

唯有那百萬頭天魔才是聚在一處星空之下，但無數星辰如同劍光一般不停落下，讓整個星空爆發無量光芒，使得這些天魔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千頭、萬頭地接連隕落。

緊那羅對這星辰劍陣早有準備，剛剛進入就化身混沌色虛影，虛影越變越大，好像一張巨大書冊，上面浮現出個個道種文字，衍化諸天萬界生滅，條條大道奧妙，有陰陽變化的，有生死無常的，有五行流轉的，似乎三千大道盡含其中。

此情此景，任何有志大道的修士，都會沉迷其中，難以自拔。

第五十六章 一劍可擋百萬師

因果、生死、陰陽、混沌、毀滅、寂滅、末運、滅運、五行、四象、八卦諸般大道都在這書冊上變化演繹，蘊含無窮玄奧，無盡力量，讓人情不自禁目瞪口呆、身心皆迷地沉醉其中，想要看明白如何截取一條大道，凝結一枚神妙道種。

此乃他化自在天魔的特殊神通仙術「三千魔典」，任何人只要被其上衍化的大道所吸引，開始跟著它演繹，那麼就會混亂、瘋狂，最後心魔重生，吞噬元神而亡，即使有強大的心性修為，也難逃短暫念頭停滯。

雖然上次之後，石軒特意重溫了他化自在天魔的資料，對於它的種種已經瞭如指掌，但任何空洞、刻板的描述都沒有這生動、活潑、似乎藏有三千大道奧妙的魔典來得讓人震撼，所以石軒依然產生了那麼短短的不到剎那的失神。

星辰似乎有些黯淡，黑夜彷彿開始崩解，緊那羅見仙術奏效，立刻化身虛無之影，就要從劍陣縫隙處穿將出去。

可就在這時，一座浩瀚金橋，從虛空延伸過來，充斥此處星空，緊那羅的虛無之影頓時僵在當場，彷彿時間、空間皆是停滯，眼睜睜看著星辰重新明亮，黑夜繼續深沉，卻是石軒早就準備好彼岸金橋鎮壓心神，恢復之後當即反手一擊。

等到緊那羅從彼岸金橋鎮壓中恢復過來，當機立斷，散去虛無之影，發揮本身無影無形、無蹤無跡的特質，直接融入虛空，好像根本就沒有在這裡出現過一樣，他化自在天魔乃玩弄人心、引發心魔的行家裡手，但於攻擊、防禦上卻是遠遠弱於同階其他天魔。

因此緊那羅根本沒有和石軒正面較量的心思，充分發揮自身特質，消失在無邊星空之中，任由星光所化白虎、朱雀等四處轟擊，也不露出半點端倪，等待著三位一劫陽神級數天魔闖陣成功。

……

天上三十六顆璀璨星辰，下方七十二顆明亮星宿，發出浩浩蕩蕩的光芒，充塞虛空，然後一顆接一顆地或落下，或升起，拖著長長的星光焰尾，打向七彩魔蛤首領彌羅王。

彌羅王仰天長叫，發出呱呱呱的混亂、嘈雜、讓人顛倒無序的聲音，同時其星辰般碩大的身體上，無數七彩疙瘩齊齊裂開，流出七色膿水，正是其特殊神通仙術「絕毒七彩霧」。

這七色膿水一接觸外界，立刻化成七彩煙霧，煙霧當中，空間似乎都被毒死、融化，天罡地煞一百零八顆星辰，碰到七彩毒霧後，紛紛變綠，變紫，五顏六色，緊接著化為灘灘膿水，最後諸色膿水生成煙霧，反而加持於七彩毒霧中。

彌羅王叫聲停息的時候，口中猛地噴出一道白色光芒，急速往天上星辰打去，這白色光芒裡似乎有著七種顏色在不斷變化，每一種閃現的時候，分別讓周圍出現毀滅、殺戮、血腥、恐怖、死亡、怨毒、絕望的氣息，將星空變得宛如魔域，其是七彩魔蛤兩門神通仙術中的另外一門「七魔合玄光」。

星辰大亮，一道高高在上、誅邪難侵的紫氣從天而降，與白色光芒直直撞在一起，爆發出毀天滅地般的狂暴颶風，整個星空都為之震動。

彌羅王暢快大笑，心中殺戮、血腥之意強盛無比，不得不承認這元神真人的劍法超絕，僅僅只是元神，卻憑著一口好飛劍，就能與自己戰個平手，甚至略有勝過，但這裡可不止自己一頭一劫陽神級數的天魔，看來很快就能打破劍陣，讓那元神真人絕望地死在自己絕毒七彩霧之下，一身元神精華盡數融入其中。

……

白骨刺魔首領元迦同樣身處一個黑暗深遠、無邊無際的星空，它在裡面疾飛萬里，依然籠罩在無數星辰之下，好像從未離開原地一般。

上方、下方，前後左右，全是數不清的紫藍朱雀撲來，帶著至正至陽、焚化死亡陰氣的氣息。

白骨刺魔一族乃修煉肉身的天魔，它深吸一口氣，全身上下的巨大骨刺，發出燦燦蒼白光芒，與週身死亡氣息交融，然後它揮拳而出，所有骨刺之上飛出一道同樣虛影，向著那些朱雀迎去。

轉瞬之間，虛影骨刺化為遮天蓋地的死亡大海，裡面是無數白骨刺魔，張牙舞爪。

一隻隻朱雀前仆後繼往幽黑深邃陰森的死亡大海落下，帶著滿天的紫藍色火焰，激起無邊的死亡之力，最後雙雙泯滅。

……

獨角魔龍王的「衰敗黑炎」撞上了那斬落華蓋、斬斷一切的劍光，先是被直接剖成兩半，似乎全無阻礙地仍由劍光往頭頂斬去，但隨著星辰劍光越靠近其頭顱，凝練的劍光就愈發黯淡，越來越小，好像由外而內，慢慢腐朽散去。

當衰敗黑炎完全消失時，星辰劍光也落在了摩玄頭上，但除了斬斷一切劍意外，全無力量，像是在給摩玄撓癢，不過被劍意侵神，摩玄是幻象叢生，覺得自己已經被一劍兩半，死的不能再死，好不容易才借助殺戮之意強行收斂住。

至於白虹、蒼狼等星光，打到摩玄黑暗龍鱗外的幽光黑氣上後，同樣腐朽變質，虛弱無力，僅僅只是打散黑光，完全不能斬開龍鱗。

……

石軒使出周天星斗劍法後，「北斗指路」心訣在元神中是不停地急速運轉，面對三頭一劫陽神級數的天魔以及五頭元神天魔，將它們分而隔之，各自對待，不僅壓力巨大，而且非常考驗心神之力，如果不是有「北斗指路」，換了其他劍法，石軒絕對難以辦到。

就算如此，石軒也是面色凝重，已經難以控制除了劍陣之外的靈氣波動。

劍法不停變換，劍陣不停變化，石軒與彌羅王、摩玄、元迦各施渾身解數，鬥了個旗鼓相當，時而壓制它們，時而險些被他們破陣而出，至於其他天魔，只是牢牢將它們困住，一時半會兒石軒還騰不出手來徹底解決它們。

這一切都是因為小周天星斗大陣還未完善，「紫薇降世」與其他劍陣難以配合得天衣無縫。

在這強大的壓力下，石軒秉持「北斗指路」心法，不停嘗試讓「紫薇降世」配合其他劍陣。

失敗！「紫薇降世」慢了剎那！

失敗！「紫薇降世」太過霸道，壓住了其他劍陣！少了統御之意！

失敗！「紫薇降世」讓其他劍陣變得呆板起來！

……

失敗！配合差了一些韻味！

《周天星斗劍法》一字一句，不停在石軒心海浮現，可是在全力運使「北斗指路」心法和施展劍陣的情況下，只能稍稍分神，任由它一遍又一遍的閃過。

衰敗黑炎、七魔合玄光、絕毒七彩霧、死亡骨海，一遍又一遍衝擊著石軒的劍陣，劍陣在尚不完善的情況下，變得搖搖欲墜。

一遍遍的嘗試，一遍遍的磨煉，一遍遍的失敗，再次一遍遍的嘗試，再次一遍遍的磨煉……

面對如此巨大的壓力，石軒只覺得這片刻之間，自己就像修煉了十年劍法一般，配合劍法字句不停地閃過，漸漸將「紫薇降世」中的統御之意使出了感覺，摸索到了那一絲真髓。

山不就我，我來就山！

既然「紫薇降世」難以配合其他劍陣，那麼就讓其他劍陣配合已經有了統御感覺的「紫薇降世」！

心靜神定，「北斗指路」瘋狂運轉，本來盤腿而坐的石軒，雙眼之中突然浮現無數璀璨星辰，形成玄奧的禁制，宛如幽深迷人的星空，而在星空正中，一顆明亮星辰冉冉升起，像是帝皇統御萬方一般，散發尊貴紫色光芒！

劍光猛地一收，黑夜消失、星空消失。

摩玄、彌羅王、元迦、緊那羅和另外四頭元神天魔，以及已經不足百萬的天魔眾，先是驚訝莫名，接著狂喜炙熱，道道遁光如同流星劃過，就要投入空洞之中。

它們的衰敗黑炎、七魔合玄光、絕毒七彩霧、死亡骨海，以及近百萬道光華，已經先出一步，要將那元神真人燒為灰燼，化為膿水，拉入死亡……

但這時，一道赤青黑白四色劍光於茫茫然中，似無可阻擋、斬斷一切地再次斬出。

黑夜重臨，無盡夜空當中，只有一顆帝皇般的星辰高懸，其紫光明澈尊貴。

很快，一顆接一顆的星辰拖著燦爛星光焰尾從黑暗中沖天而起，落到那帝皇星辰周圍，宛如眾星拱月，渾然一體。

又落入了星空之中，而剛才打出的仙術、道術則被隔絕了聯繫，紛紛失了方向，被石軒稍一牽引就往虛空各處打去，這一切讓這些天魔是怒不可遏，殺戮、毀滅情緒爆發，個個悍不畏死，就要施展天魔解體大法。

可在此之前，紫薇帝星大亮，繼而周天星辰齊齊亮起，匯成一道洞穿天地、充塞萬里的浩蕩星光巨柱，散發著毀滅萬方的森森劍意。

星光巨柱裡面，百萬天魔連慘叫都來不及，就有的消融，有的化為湮塵，有的崩解成無數小塊，有的被打成了蜂窩，有的身體完好但生機斷絕……無數血肉屍塊，像是天河倒洩，向著罡氣層奔湧而去。

第五十七章 星斗之下齊隕落

那通天連地、方圓萬里、洞開虛空的璀璨星光所凝巨柱之內，有著無數一閃一閃的細小星辰，或連成白虎、朱雀、蒼狼、青龍、玄武，或化成劍光，白虹貫日，斬落華蓋，或橫空跨虛，灑下充滿毀滅氣息的劍氣，或飄落紫氣，磅礡難擋。

面對來自四面八方，上下六合，甚至起於身邊每一處細小地方的青龍、白虹等，那兩頭元神級數的七彩魔蛤，連裂開渾身疙瘩，施展絕毒七彩霧都沒來得及，僅僅剎那之間，就雙雙隕落，一頭被數不清的白虎、蒼狼撲住，分成了無數屍塊，一頭被森森白虹洞穿前額，絞碎元神。

元神級數的白骨刺魔同樣反應不及，被成千上萬隻紫藍朱雀撲到身上，死亡氣息被直接點燃，讓其化成了一個巨大的紫藍火把，但僅僅燃燒了剎那，就全部化為了灰燼。

獨角魔龍仗著元神級數肉身的強大防禦，放出幽光黑氣，想要抵擋無處不在的星光劍氣，但一顆顆拖著明亮長尾的流星，化成暴雨，接連不斷地打在它身上，綻放出燦爛的星光，產生猛烈的毀滅，將這頭元神級數的獨角魔龍在世上存在過的痕跡全部抹掉。

……

白骨刺魔首領元迦，在周天星辰齊亮，星光巨柱產生之前，就心生警戒，忙將遍佈方圓千里的死亡氣息往身邊收斂，想與閃耀著神秘蒼白符篆文字的巨大骨刺一起，構築堅不可摧的防禦。

同時，它身體內一道蒼白光芒似起非起，正準備施展每一個天魔都會，名字由來也是源於此的「天魔解體大法」，將自身實力推至二劫陽神的級數，以強行打破劍陣。

但它念頭剛起，浩蕩星光巨柱就已經聚集周天星辰光芒而起，無量星光充塞天地，身邊每一個地方，都有細小碎屑般的星辰，化成似乎無窮無盡的劍陣劍氣侵襲而來，打得元迦週身死亡氣息由遠及近，黯淡消失，晃蕩不定，讓元迦心神搖動，「天魔解體大法」難以施出。

不過元迦身邊的死亡氣息濃郁，並且與身上無數巨大骨刺勾連，形成了一層似蒼白非蒼白，似幽暗非幽暗的光罩，卻是將那些白虎、朱雀、天罡劍氣、地煞劍氣等盡數擋住。

趁這個機會，元迦念頭再起，繼續施展「天魔解體大法」，但念頭快，劍光更快，一道磅礡尊貴的紫色星光劍氣，起於莫名之處，剛一閃現就已經打在那層蒼白幽暗難分的光罩上。

這紫色星光劍氣朦朦朧朧，卻是諸邪辟易，那層光罩上頓時出現無數被元迦殺死的修士、其他天魔、虛空生物的模糊身影，它們在紛紛躲避著這紫氣，但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紫光升騰中，全部化為了青煙，光罩隨之破碎。

而且這紫色劍氣打在光罩上後，元迦心中還產生了一種臣服、拜倒的念頭，雖然很快被殺戮、毀滅的意志所驅散，但卻慢了半個剎那，讓一層接一層，永無止盡的白虎、青龍、朱雀、天罡劍氣、地煞劍氣等盡數打在身上，激起週身骨刺上的蒼白、死亡、詭秘的禁制凸出。

它想拚命擋住，卻力不從心，骨刺以肉身難見的速度裂出條條縫隙，最後整個身軀崩解開來。

一劫陽神級數白骨刺魔元迦，隕落。

……

七彩魔蛤首領彌羅王比起元迦，要稍慢半拍才產生危險之感，這時它已經發現周圍儘是浩瀚星光、細小星辰，彷彿身處星河當中。

赤橙黃綠青藍紫，絕毒七彩霧不停毒化星光、星辰，但又不斷被劍氣星光等打在其上，煙波流動，像是一個巨大的七彩雲球，剎那之間就被斬開了無數缺口，然後急速黯淡稀薄。

七彩魔蛤一族，以御使絕毒而出名，攻強守弱，防禦之時，要麼以七魔合玄光以攻代守，要麼靠絕毒七彩霧抵禦，若突破了這兩道防守，它就只能靠強大的肉身硬擋了。

而絕毒七彩霧如同雲煙類防禦法寶，對雷火風水等仙術效果頗佳，但面對犀利、鋒銳的劍氣時，就顯得太過單薄，若是來不及全部毒化，很快就會被洞穿。

彌羅王生死攸關之際，心中血腥殺戮之氣更盛，張口一噴，白色七魔合玄光就成扇形打了出來，將前面的青龍、朱雀、白虹的劍陣全部擋住，兩兩消亡之間，血腥、恐怖、死亡等氣息爆發出來，讓附近變得像是亙古魔域，扭曲著無數魔影。

而它對於巨大身體後面斬來的劍氣、星光、劍陣等，卻是不管不顧，似乎想要硬擋這一擊，然後施展天魔解體大法，反敗為勝。

它七彩身軀上的疙瘩重新合攏，卻散發出明亮光芒，殘存的絕毒七彩霧翻滾沸騰起來。

但向它後半截身子打來的蒼狼、青龍、玄武、天罡、地煞等劍陣、劍氣卻突然一合，化成一片燦爛星光，而在這燦爛星光中，飛出一道細細小小的星光劍氣，無聲無息地斬到了彌羅王的背上。

這星光劍氣似乎非常弱小，僅僅只是斬開了稀薄的毒霧，在彌羅王背上留下了一點淺淺的傷痕。

不過傷痕剛現，其就爆發出滔天死意，懾得彌羅王念頭難以轉動。

然後滔天死意與星光巨柱中無數形如北斗的星辰勾連，源源不斷地抽取彌羅王的生機，並將自身灌入其中。

剎那之後，彌羅王身上的七彩光芒就全部消失，只餘一點反射星光的七彩幽芒，它星辰般的碩大身體如推金山、倒玉柱一樣，向前栽倒，漂浮在虛空星光裡。

一劫陽神級數七彩魔蛤彌羅王，隕落。

……

獨角魔龍王摩玄，同樣是在周天星辰齊亮、星光巨柱產生的那個剎那，才感覺到了危險來臨，此時無量星光已至，讓它是來不及施展天魔解體大法，只能先噴出衰敗黑炎，全力鼓脹起片片龍鱗，激發破滅暗文，結成幽光黑氣。

它頭頂是誅邪辟易的紫氣垂下，朦朦朧朧之間似無可擋，紫氣周圍則伴隨著無數星辰，有三十六顆天罡星，七十二顆地煞星，二十八星宿，北斗七星，南斗六星，北極星，福星，壽星，華蓋星，白虹星，熒惑星，像是夜晚抬頭所見的璀璨星空從天而落。

有的變成昂首吟嘯的巨大白虎，有化為嘴巴大張的青色蒼狼，有的則是張牙舞爪的神聖青龍，有的是雙翼展開的紫藍朱雀，有的是浩浩蕩蕩的貫日白虹，夾雜其中的卻是一往無回、斬開一切的燦爛劍光。

這一切，與摩玄初次進入這星斗劍陣時所遇一模一樣，只是一個由四面八方而來，一個從上方而降，但比起以前從四面八方而來，看似封堵所有退路，現在這些劍陣、劍氣、星光全部在紫氣統御之下，變得渾然一體，星光、紫氣充塞六合八方，它們照耀之中，空間、物質盡數被鎖定，難以覓得劍陣、劍法不嚴密之處。

與元迦、彌羅王相比，摩玄要強大一點，尤其是防禦更強，所以石軒這一劍中，對摩玄花費的心神最多，務求斬殺他於瞬間，不讓它垂死掙扎，臨死反撲。

摩玄凶悍、不畏死的殺戮之意發作，在衰敗黑炎噴出，幽光黑氣大盛的同時，就割裂心神，開始施展天魔解體大法。

星空與摩玄衰敗黑炎、幽光黑氣碰撞之處，一朵巨大的璀璨星雲悄然出現，內裡是無數閃耀星辰按照玄奧軌跡不停運轉，升起，隕落，週而復始，最後全部坍塌，將四周變得如同混洞。

混洞之中，摩玄全身龍鱗亂飛，血肉一片模糊，獨角從中斷裂，它雙眼赤紅，天魔解體大法的效果不足半個剎那就要產生。

可就在這時，一往無回、斬開一切的燦爛劍光，先發後至，恰恰好在星雲坍塌之後，斬在了摩玄的斷裂獨角之旁。

如同快刀切豆腐一般，那斬開所有的劍光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就將摩玄從頭到尾，斬成了兩半。

摩玄巨湖大小的雙眼，睜得死大，充滿了不甘心、瘋狂、殺戮的意味。

一劫陽神級數獨角魔龍摩玄，隕落！

……

而在浩蕩星光巨柱中，因為其籠罩萬里，一道虛無之影，從其融入的虛空中被逼了出來，無量星光照於它身，讓它變得清晰無比，乃是無面無言的黑色影子，如同每個人相反的自己。

他化自在天魔一族，從不善於硬打硬拚，一旦隱匿潛行被識破，緊那羅只能於苦苦支撐中向石軒哀求。

礙於困守劍陣，無法於石軒交流，它先是變化成一絕色女子，彷彿諸天萬界所有能想到的形容美女的詞彙都難以描述其萬一，但星光沒有絲毫減弱。

接著，緊那羅又變化成有名先天靈寶玄牝之門，可惜劍陣依然如潮襲來。

混元金鬥，道祖降臨，無上功法……緊那羅接連變幻，最後絕望之下，重新施展「三千魔典」，衍化大道玄奧。

浩浩蕩蕩星光之中，魔典漸漸消散，終於化為了湮塵。

他化自在天魔緊那羅，隕落！

第五十八章 真人鬥法莫旁觀

瀚海大漠之中，陶半堂本拿出一塊拳頭大小的青綠古銅般的血肉，想要獻給那位白衣金丹修士，人家堂堂金丹宗師沒有一來就喊打喊殺，反而態度不錯地詢問自己等人，自己又怎麼能不懂點眼色，主動將這七金碧玉梟獻上。

反正這一年多來，很是撿了不少天魔屍體，一塊陰神級數的七金碧玉梟血肉頂多只是讓自己心痛一下，算不得傷筋動骨。

哪知道金丹前輩是拿來修復本命飛劍的，只得拳頭大小完全不夠，於是陶半堂轉頭看向嚴語彤、李韜等人，正要讓他們也出一點血，否則惹惱了金丹前輩，自己等人就難逃一劍。

可就在這時，一陣颶風彷彿從九霄之上吹來，將在場所有修士，包括那白衣金丹宗師在內，一起吹了個踉蹌，那些引氣期修士更是在踉蹌之後，直接被風刮倒在地。

「好大的靈氣波動！好強的颶風！」陶半堂、嚴語彤等四位神魂修士催發真氣，好不容易站穩了腳跟後，心中齊齊掠過這個感歎。

接著他們順著風吹來的方向，用真氣遮眼，艱難抬頭，看向上空。

這一看，他們頓時震撼難言，方圓千里之內的黃沙、大風、空間裂縫，在這颶風之下，全部被吹散、吹飛，河清海晏，現出朗朗青天，實乃西荒之地難得一見的景象。

而在湛藍天空上，白雲朵朵、罡風凜冽的罡氣層，同樣被洞穿了一個上千里大小的空洞，一層、兩層、三層……九層罡氣全部消散，讓距離第九罡氣層足有幾千里的下方修士們，能夠清楚明白地看到漆黑的夜空、璀璨的星辰，以及斷斷續續往下落來的莫名事物，有黑色、白色和七彩之色。

這些事物下落極快，很快就讓下方修士看清楚了是些什麼，終於回過神來的李韜吃驚地道：「白骨刺魔、獨角魔龍、七彩魔蛤，而且，而且全部都是陰神級數！」

陶半堂、嚴語彤、鄒宏個個眼神熾烈，恨不得立刻去搶奪這些大部分殘缺不全，小部分完好無損的天魔屍體。

最前方的天魔屍體落到了瀚海厚厚的黃沙裡，雖然足足有上千頭，但方圓百里的範圍分佈下，顯得稀稀疏疏，沒有砸到任何一位修士。

「好生，好生玄奧的劍法，真是我羅子瞻生平僅見。」一道滿含感歎、灼熱、嚮往的聲音似乎在喃喃自語。

陶半堂等人這才想起，這裡還有一位金丹宗師前輩，而且從他自稱羅子瞻看來，其是散修裡僅有的兩位上品金丹宗師之一明心劍羅子瞻，排在天機榜第九位，於是他們以及他們的弟子，在羅子瞻允許前，都不敢妄動，不敢去取那些天魔屍體，否則挨上一記明心劍可不是說笑的。

等了幾個呼吸，天魔還在陸續掉落，每次幾千的樣子，而且其修為基本都是陰神級數，這讓嚴語彤等人再難壓抑心中貪念，與鄒宏、李韜一起，用眼神示意陶半堂向前輩請示。

陶半堂自己也是貪念難耐，於是強打精神，向看著高空、目眩神迷的羅子瞻走去。

「羅前輩，不知您所言的劍法在哪裡？晚輩為什麼沒有看見？」陶半堂雖然想直截了當地提起天魔屍體，但面對金丹宗師，實在缺乏那個勇氣，只好順著羅子瞻的話語問道。

羅子瞻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那夜空、星辰，語氣宛如夢囈地道：「看那夜空中的星辰軌跡，何等玄奧，雖然離得太遠，感覺不到劍氣，但我敢肯定那是一門絕世星辰類劍法！亦或是劍陣！」

被羅子瞻一句話提醒，陶半堂、嚴語彤、李韜等神魂期修士以及他們門下弟子全部醒悟了過來，目前正是午時，日正當空，哪來的黑夜！哪來的星辰！

莫非正如自己等人猜測，有不少陰神尊者布下劍陣，在此處獵殺天魔？

於是他們紛紛抬頭望向星空，看著那些明亮星辰的移動軌跡，立刻就感覺到了那種難以言述的玄奧，似乎蘊含了種種奧妙無比的天地法則在裡面。

在場不管是神魂期掌門，還是引氣期弟子，雖然有的踏上修行之路的原因並不那麼純粹，有的蠅營狗苟，對於日後道路並沒有明確的方向，有的乾脆平日裡就是仗著修為享受生活……

但這一刻，面對這浩瀚星空，面對這神妙難言的星辰軌跡，面對這種種深邃衍化的天地法則，他們都褪去世俗種種，只剩下修士的身份，心神皆迷地沉入其中，久久無人開口。

尤其是鐵劍門掌門陶半堂，本身就是劍術好手，門派真傳亦是劍修一脈衍化而來，本命法器同樣也是飛劍，所以他如同羅子瞻一樣，炙熱、嚮往、沉醉，難以自拔。

星辰不停移動衍化，最先是引氣期弟子承受不住，覺得自己頭昏腦漲，然後站立不穩，搖搖晃晃倒地，從那種沉迷當中清醒過來，紛紛感覺腦袋脹痛，噁心乾嘔。

緊跟著沒多久，神魂期修士也難以繼續看下去了，觀賞超過自己境界太多的劍法實在是對神魂的極大考驗。

陶半堂與另外三人相看苦笑，既激動也無奈，激動的是能看到如此強大的劍陣，無奈的是修為不夠，難以獲得更多。

他們只覺目眩耳鳴，與引氣期弟子們盤腿而坐，恢復心神，片刻之後，羅子瞻也頭冒冷汗，似乎再難堅持，但他咬緊牙關，雙眼發紅地看著星空，捨不得離開半點。

恢復了一會兒，陶半堂、鄒宏等修士與其弟子們又開始抬頭觀看星空。

但這時，突然星辰消散，夜空褪去，恐怖、猙獰帶著死亡、殺戮、血腥的氣息穿過幾千上萬里的距離壓迫到在場每位修士身上，讓他們全部呆住，宛如木雕塑像般傻愣愣看著九層罡氣之外。

一條差不多有萬里長的獨角魔龍，一身龍鱗片片皆有城池大小；一隻星辰般的碩大七彩魔蛤，全身七彩疙瘩，即使隔著這麼遠，也讓人覺得猙獰、噁心；一頭同樣巨大的白骨刺魔，根根骨刺像是直立山峰，它們身後則是密密麻麻、如同海洋的無數天魔。

「好，好強大的天魔！」木雕般的修士們即使處於呆愣之中，依然起了這個感歎，這三頭天魔的恐怖，實在一生未見，什麼金丹宗師，在它們的威壓下，就如螢火相爭皓月。

緊跟著他們心中驚歎起來：「那是什麼？！」在九層罡氣上似乎飄有一朵白玉般的雲彩，然後一道四色近乎混沌的劍光劃破長空而起，夜空重現，星辰再臨！

星空再起之後，那死亡、殺戮、血腥的氣息一下消失，那些修士紛紛從木雕的狀態恢復了過來，但緊跟著周天星辰亮起，浩蕩星光巨柱充塞萬里，直入虛空。

浩瀚、恐怖、宏大、玄奧、強悍……一個個的詞彙在他們心中掠過，但都覺得難以形容這星光巨柱。

「呵呵，又有天魔屍體落下來了。」一位引氣弟子傻愣愣地說道，還沒有從震撼中清醒過來。

但是聽到他這句話，羅子瞻卻是瞳孔放大，確實有天魔屍體落下，但比起剛剛幾千頭、幾千頭地落下，現在方圓百里的天空都被血肉、屍塊遮蔽，再也難以看到星光巨柱。那些七彩血水、那些幽暗血水、那些森森骨刺如同上面有人決了天河之堤，讓河水洶湧倒灌！

「哈，這下發了，那麼多的天魔屍體，起碼有幾十萬了吧！而且看起來都是陰神級數！」星光巨柱被遮擋，於是清醒了過來的陶半堂、嚴語彤、鄒宏、李韜和各自門下弟子，看到天空中的場面，立刻閃過這個念頭，欣喜起來。

「這麼多血水，起碼有一個大澤的水量了，如果我們不是修士，淹也得給淹死，還有那麼的屍體，堆起來足有幾十上百座高山大小，要是被壓在下面，肯定變成肉餅，呵呵，還好我們是修士，可以從用遁光從縫隙中闖過。」這是他們閃過的第二個念頭。

「等等，那些血水的顏色？！是七彩魔蛤的！！是獨角魔龍的！還有些巨大鋒銳骨刺，是白骨刺魔的！要是被那血水沾染一點？被那骨刺打中一下？」這是他們閃過的第三個念頭。

「十條命都不夠死！！」這是他們閃過的第四個念頭。

「快跑！！」這已經不僅僅是閃過的念頭了，有的人乾脆大喊出聲，架起各色遁光，就要往這方圓百里之外逃去。

但是他們反應過來已經遲了一點，除了四位神魂期修士還有希望逃出天魔屍體籠罩的範圍，其他修士還沒遁出幾步，就感覺到血水、骨刺、屍塊壓到了幾百里上空。

還好一道白色明澈劍光猛然亮起，只是一繞，就將這幾十位引氣期修士裹住，然後風馳電掣般急速往外飛遁。

他們剛剛脫出天魔屍體籠罩的方圓百里，就聽到身後血水、重物落地的聲音。

嚴語彤粉色真氣裹住自己，外面則是悄悄用天魔屍體換來的靈器眩光道袍閃亮。

她全力展開遁法飛馳，沒過多久，眼見那白色劍光停住，現出諸位修士，明白勝利在望，頓時欣喜起來，不過這時，幾滴七彩血水突然落在了她的眩光道袍上，讓那層眩光猛地黯淡。

她立刻知道不好，施展保命秘術，遁光加速一成，堪堪逃脫出來，接著控制不住遁光，栽入了黃沙當中。

來不及爬起，她當機立斷，將那眩光道袍扔得遠遠的。

兩層天罡禁制的眩光道袍，在一個呼吸後，就化為了一攤七色膿水，膿水毒化黃沙，足足向下鑽出了幾丈深的坑洞。

看著黃沙裡憑空多出來的大洞，嚴語彤臉色立刻變得煞白、難看至極，額頭斗大的汗珠不停滑落。

第五十九章 真人鬥法莫旁觀

「師父，你沒事吧？」嚴語彤的幾位弟子見自家師父衝出血肉屍塊籠罩範圍，扔出一團眩光後，就僵臥在地，許久沒有動靜，生怕她出了什麼事，趕緊快步跑了過來。

嚴語彤這才收斂住心神，想起剛才的驚險，實在是此生未遇，哪怕以前與人做生死之鬥，也沒有現在這種生死時速、堪堪逃出生天的感覺，光是想想就後怕不已，只要念頭轉得稍慢一點，飛遁得稍遲一點，保命秘術施展(W//R\S/H\\U)得稍後一點，現在自己怕是已經變成了七彩膿水，哪怕有靈器道袍護體。

不想在弟子面前失了威嚴、體面，嚴語彤強壓下心中的恐懼，攏了攏頭髮，拍了拍粉色真氣變化的道袍，站起身來，放緩聲音道：「為師沒事，只是剛才施展秘術，一時脫了力。」

「師父（樓主）您沒事就好。」諸位弟子都圍了過來，歡喜地道。

嚴語彤依次看過，鬆了口氣：「你們皆能無損，我就放心了。是羅前輩救了你等？」她瞄了瞄不遠處的羅子瞻。

眾位弟子齊聲應道：「正是羅前輩相救，其他三派的弟子也被他救了出來。」

嚴語彤點點頭，向羅子瞻走去。

剛剛行出幾步，她就看到了鐵塔般的陶半堂，同樣走向羅子瞻。

「陶門主你也逃出來了？真是可喜可賀。」嚴語彤扯出一絲笑容打了個招呼，她目前哪有心情歡笑。

陶半堂同樣臉色難看，不過被黝黑的臉龐掩飾掉了許多，他猶有餘悸地道：「險險逃出來，鄒道友和李道友就稍慢半步，在我回身看過去時，已經被壓在了那些血肉屍塊之下。」

嚴語彤想起了剛才的七彩膿水，想起了那幾丈深的大坑，鄒宏和李韜的下場不言自明，恐怕連點屍骨、遺物都難找到，日後怕是只能立衣冠塚了。

想到這裡，她心情突然好了起來，比起鄒宏、李韜二人，自己雖然損失了僅有的靈器，但能安安穩穩地站在這裡，就是值得慶幸、值得開心之事，於是她帶著笑意地歎道：「可惜兩位道友了。」

陶半堂知道血水、骨刺的威力，但並未像嚴語彤那般親眼目睹，所以沒有特別感受，跟著歎了幾口氣，就轉身走向羅子瞻。

他剛剛轉身，露出了背部，嚴語彤就雙眼圓瞪，顫聲道：「陶門主，你，你的背？」

陶半堂莫名所以，我的背怎麼了？不過謹慎之下，還是用神識打量背部，這一打量，只嚇得他差點呆住。

一條慘白傷痕從自己玉枕穴開始，一直往下延伸，劃過頭髮，劃過道袍，在尾椎處消失，而且八重天圓滿的道袍被這傷痕從中剖開，像是普通衣物被鋒銳刀劍割開一般平整，露出了自己背部的黝黑肌肉。

這慘白傷痕過處，四周皆成死寂的蒼白色，頭髮、皮膚皆是如此，傷雖不重，卻使人麻痺，難有感覺。

可能是最後逃出來時，被一根巨大骨刺淺淺擦過，要是再正一點……陶半堂頓時起了一身白毛汗，不敢再往下想去，對於鄒宏、李韜的遭遇分外同情起來。

天空中的血肉屍塊依然如雨落下，遮蔽了雲層、星空，讓羅子瞻難以觀看到那最後一劍，那浩蕩的星光巨柱，於是他變得心煩意亂，想要強行衝破那些血水、骨刺、屍體，又自知本命飛劍受損，力有未逮。

骨刺還好說，七彩魔蛤的毒液與血液的混合物乃是天下絕毒，獨角魔龍的血水又暗含腐朽、衰敗之力，而且都是陰神級數，沒有七八階的道術護體，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羅前輩。」陶半堂和嚴語彤的聲音在羅子瞻耳邊響起。

羅子瞻回過神來，明白此生都難再見到如此浩瀚的一劍了，真是機緣不到。平復了心情，他淡淡回答：「你等有何事？」

陶半堂和嚴語彤齊聲道：「晚輩特來拜謝羅前輩救援門下弟子的大恩。」然後各自拿出一塊七金碧玉梟的血肉：「請前輩笑納。」

「順手而已。」羅子瞻不將救人之事放在心上，但也不客氣，將兩塊血肉都攝了過來，這些加起來修復本命飛劍就差不多夠了，「可惜那兩位修士了。」他知道另外兩人怕是難以倖免。

提到此事，陶半堂和嚴語彤都很是後怕，稍有差池，自己兩人就與他們一個下場了。

定了定神，嚴語彤略帶好奇和嚮往地問道：「羅前輩，不知那白玉雲彩中發出宏大一劍，格殺天魔的，可是，可是元神真人？」

陶半堂也是激動亢奮地看著羅子瞻，那一劍的威力超出自己等人想像不知多少，絕非陰神尊者能施展出來的，哪怕是連成劍陣。

羅子瞻乃是上品金丹，雖然未見過一位真人，但也知曉很多秘辛，並且準備進階陰神後，就找一家有真人的宗門或是去散修聯盟，借助他們的渠道，去諸天萬界裡開放的大千世界遊歷，尋求元神契機，所以鄭重而又嚮往地道：「應該就是哪位真人在誅殺天魔。」

陶半堂與嚴語彤興奮、激動莫名，想不到自己也有見到傳說中真人的一天，那可是長生久視、貨真價實的仙人！而且還能見識到仙人的仙家劍法，端得上神妙萬千、浩蕩淵源，讓自己等人受益無窮！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陶半堂才問道：「羅前輩，為什麼會有真人在這裡誅殺天魔？而且連續一年半載皆是如此。」

羅子瞻當然不知道緣由，雖同樣好奇於此，亦只能自行猜測：「我們這方大千世界，自從上古大破滅之後，就失了地膜，難以阻擋天魔入侵，後來一直是神霄宮守護，但神霄宮在上古穩定大千世界時，消耗甚多。據我猜測，可能其力有未逮，讓守護力量常有破綻，於是就由真人們負責鎮守。」

「難怪真人們少有出現在修士面前，幾近傳說，原來皆默默無聞地隱於背後，負責這關係我們大千世界存亡的大事，不愧是真『仙』！」嚴語彤的語氣裡充滿了崇拜、敬慕、嚮往，陶半堂雖然未說話，但閃閃發亮的眼睛卻暴露了他同樣的心思。

此時如天上湧來大河的血肉屍塊終於停止，在場所有修士趕緊往上看去，只見周圍靈氣、雲朵、罡氣等瘋狂湧向中間空洞，使罡氣層瞬間恢復了原狀，讓大家再難看到九層罡氣之上的事情。

「要不是我們親眼目睹，恐怕還以為是哪位修士成就金丹，風起雲……」嚴語彤笑吟吟的話語在目睹了之前所在方圓百里的狀況後，嘎然而止。

方圓百里的黃沙消失，黃沙下的岩石消失，出現了一個不知有多深的巨洞，巨洞四壁上緩緩閃爍著七彩和黑暗光芒，偶爾能看到幾根白色骨刺，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陶半堂看得臉色煞白，黝黑的皮膚也遮掩不住，想起背上的傷痕，艱難地吞了吞口水：「以前看那些傳說記載，常有神魂、金丹修士旁觀真人鬥法的講述，現在回想，怕都是騙人的，能看得如此清楚，肯定是在幾百里之內，嘿，要是敢在幾百里之內看真人鬥法，骨灰都難以剩下，我們這樣遠隔幾千里，看得模模糊糊的，都差點兒形神俱滅。」

「或許他們躲在陣法之中。可哪有次次如此的？所以除非他們都是不死之身，火燒不燃，雷劈不爛。」嚴語彤接道。

其他弟子自不必說，早就嚇得瑟瑟發抖，就連羅子瞻都是臉色白了白，想來心中也生出了些許後怕。

「日後再碰到真人鬥法，哪怕再多玄奧，再多好處，我也是有多遠避多遠。」嚴語彤看著眼前巨洞，想起那攤七彩膿水，咬牙切齒地道。

陶半堂重重點頭附和，真人鬥法太危險了，哪怕旁觀也是份九死一生的活計，需得謹慎謹慎再謹慎。

黃沙重卷而來，嚴語彤和陶半堂各自撿了幾根巨大骨刺，就帶著門下弟子，告別了羅子瞻，往雲流城返回。

羅子瞻看著空中，眼神灼熱，想要飛入罡氣層，向那位真人討教劍法，但又想到真人在鎮守九霄，抵禦天魔，恐怕難有空閒，於是有點猶豫不定。

……

回雲流城的途中，嚴語彤和陶半堂先是默默無語，若有所思，突然，嚴語彤開口問道：「陶門主，剛才觀看真人施展的劍法，你可有所心得？」

陶半堂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腦海裡總是閃過那些星辰軌跡，似乎有一門劍法蠢蠢欲出，只是又虛無縹緲，難以切實把握住，嚴道友恐怕也是如此吧？」

兩人相視一笑，不再多言，回到雲流城後，分別吞併了另外兩派。

又經幾十年的參悟，兩人從那周天星辰軌跡中，各自創出了一門劍法，在金丹以下算是不凡，乃這種小宗門的不傳之秘。

在兩門劍法開頭，陶半堂和嚴語彤不約而同地留下了相近的文字，其中陶半堂的是：

「余機緣巧合，於瀚海深處，目睹真正仙人誅殺天魔。仙人劍法之妙，衍化浩瀚星空，實乃餘生平僅見，夢中難遇。」

「惜余修為低微，懵懵懂懂，歸來回想，萬不存一，只能取其深刻之處，演變成此門劍法。因其由來，將劍法取名為『仙授群星劍』。望門下弟子能從中有所參悟，得仙人劍法之一絲精髓，光耀本門。此劍法非真傳不得授。」

「遙想仙人劍法，那浩瀚、宏大、集前諸般精妙於一體的最後一劍未能細看。可悲！可歎！可惜！」

「九月初五丑時三刻，陶半堂記於觀錦園。」

第六十章 事了拂衣返宗門

「痛快。」一劍之下，斬殺三頭一劫陽神級數的天魔、五頭元神級數的天魔，讓石軒體會到了久違的酣暢淋漓之感，所以收回四象滅世劍後，不由自主讚了一聲。

那些陰神級數的天魔屍體，石軒難得去管，剛才自己沒有餘力去收束，讓它們落到了黃沙之中，有七彩魔蛤毒液、血水和獨角魔龍的血液充塞其中，還能殘存的事物肯定少之又少，犯不著為了那點看不上眼的東西尋覓，只是不知下方那些晚輩修士，可曾提前躲開？以他們的修為而言，躲不開就是死字當頭。

石軒稍稍感歎了一下，沒有縈懷於心，祭出陰陽二氣瓶，放出黑白二氣，將還漂浮在虛空的事物收了進去，共計一劫陽神級數獨角魔龍屍體兩片，一劫陽神級數七彩魔蛤屍體一具，元神級數的七彩魔蛤屍體兩具。

除此之外的屍體在自己一劍之下，都化為了湮塵，畢竟來襲的天魔如此強大，自己根本無法留手。

「獨角魔龍的龍鱗，七彩魔蛤的毒液，都是難得的好東西。其餘就化為污血，轉化成甘霖好了。」石軒觀察著陰陽二氣瓶內被塞得滿滿的空間，也只有現在的陰陽二氣瓶才能裝得下這麼大的屍體，儲物袋根本不夠瞧。

一劫陽神級數的獨角魔龍龍鱗，據說配合某些玄之又玄事物，可以煉製防禦性渡劫秘寶，在天材地寶裡面雖然比不得玄陰真水，也算是珍貴不凡了。

而一劫陽神級數的七彩魔蛤毒液，可以直接用來攻擊，甚至不遜色於普通六層寶禁的純陽法寶，而且那些毒幡、毒雲、毒珠類法寶，若是寶禁能承受住七彩魔蛤毒液的毒性，將其煉化進去，威力會有很大提升。

收起陰陽二氣瓶，石軒重新盤腿打坐，修煉起道術、仙術來，不過因為忌憚他化自在天魔，所以九天元陽尺、三口飛劍依然如故。

修煉了一會兒，石軒發現下方有道白色遁光，向著自己所在飛來，心中明白，應該是剛才與天魔大戰時，被小輩目睹了小周天星斗大陣，讓他難奈心中嚮往，準備過來請教一番。

羅子瞻終於下定決心，抹下臉皮，義無反顧地直衝雲霄，他資質不好，又出身散修，能走到今日，憑得就是對道、對劍的虔誠嚮往。

年少時，連一般小宗門都不願意收他為徒，好不容易機緣巧合得了門劍修功法，卻看不太懂，也沒錢買玉簡、請老師，於是他每日裡記上幾句，厚著臉皮去各個宗門、世家外面，看到貌似高人的修士，就過去求肯對方指點，十之八九得到的是冷眼對待、惡語相向，十之一二則是被高人隨身僕役當街毆打。

羞愧、難堪、無奈，可羅子瞻還是堅持了下來，也碰到了一兩位隨口指點幾句的好心道人，終於修為有所突破，能夠出去冒險，拿收穫的東西換取各種講解玉簡，如饑似渴地吸收上面的道法知識。

靠著這份執著、堅定，羅子瞻就這麼一步步走到了上品金丹。

穿過層層罡氣，打退只只強大罡氣雲獸，羅子瞻來到了白雲稀疏、烈風陣陣、空曠清冷的第九罡氣層，看到了那位端坐白玉雲彩中的真人，他一身素青道袍，身周是金光紫氣纏繞升騰，而在背後的金光紫氣中卻懸垂著三口飛劍。

一口正是剛才自己看到的四色近乎混沌的飛劍，另外兩口，一口五彩，一口紫色，它們皆是劍氣森森，散發出強大氣息，讓羅子瞻眼睛發直，莫非都是法寶級數的飛劍？！

金光紫氣耀眼，讓那位真人面目隱於其中，難以看得分明，他聲音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地道：「你是何人？為何來我鎮守之處？」

果然是在此鎮守，羅子瞻從真人的回答中肯定了自己猜想，他趕忙恭敬行禮道：「晚輩羅子瞻，拜見真人。剛才晚輩目睹了真人斬殺天魔的無上劍法，心神皆醉，難以自拔，恨不得能日日觀賞，只是心中有些疑難，想請真人指教。」

「呵，你倒是個直接的。」石軒微笑開口道，對方雖然看到了自己的小周天星斗大陣，但沒有功法的情況下，絕對不可能學會《周天星斗劍法》，只是《周天星斗劍法》乃無上級數，其中蘊含諸多玄奧，就算旁觀，也能讓人有所體悟，而且因為道法境界的不同、心性的不同、經歷的不同，各自的體悟也是絕不相同。

這種旁觀得來的體悟，乃個人機緣，石軒也沒那麼心胸狹隘，非得殺人滅口，畢竟他們都不是故意偷看、偷學。

不知這位劍修能從中悟出什麼來？石軒忽然有些好奇。

羅子瞻聽了石軒的笑罵，趕緊叩頭：「晚輩非是讓真人傳授劍法，只不過剛才觀看時，有了很多體悟，這些體悟裡面又有諸多疑難，所以想要求真人您指點。」

「你能於此處看到貧道施展劍法，也算是你我有緣，貧道就破例回答你幾個問題，不過不會涉及劍法本身半個字。」之前因為小周天星斗大陣未曾練成，所以石軒沒有演練給其他修士看過，現在既然羅子瞻已經看了，不如就聽聽他有什麼體悟，也能反照自身，互相印證。

而且羅子瞻之名，石軒也曾聽過一二，算是為人不錯的修士，就當結個善緣。

羅子瞻聽到石軒鬆口，大喜過望，連連道謝，然後才提出了自己的疑難，石軒一一解答，從中也有所收穫，換一個角度、在不同境界的體悟，給了自己諸多啟發。

過了片刻，羅子瞻請教完畢，拜倒在地，三叩九拜，算是為這番指點執以半師之禮。

臨到離開，他才想起一事，於是開口問道：「真人之恩，晚輩銘感五內，只是尚未請教真人尊諱。」

「蓬萊石軒。有天魔來了，你且退下吧。」石軒淡淡回答。

羅子瞻不敢打擾真人，趕緊架起劍光往下方而去，行到半途，才猛地怔住，「蓬萊石軒？莫非就是那位在神魂期就練成劍光分化的前輩？！想不到他居然已經成就了元神！果然，這等人物注定不凡！哈哈，石前輩可是我兒時就嚮往的榜樣！」

這三百餘年中，石軒漸漸取代了劍老人在劍修心目中的地位。

……

或許是一下就斬殺了那麼多的天魔，將周圍強大天魔盡數掏空，接下來的九年裡，石軒面對的都是小貓兩三隻，甚至有幾年來的天魔裡連金丹級數都無，直到最後一年，才來了一個元神級數的萬穢魔眼，被石軒一劍斬殺。

不過既然磨煉劍術的目的達到了，石軒也不會嫌棄敵人太弱，剩餘的時間都用來修煉仙術、道術，以及推衍陣法禁制。

一道白光亮起，石軒身後的傳送陣中出現了百草真人木維鈞的身影，比起十年前，傳送陣剛剛佈置到廣寒宗，這十年裡，剩下宗門的附近也佈置上了這種超遠距離傳送陣，不用再像石軒那樣輾轉過來。

「石道友安好。」因為當年之事，木維鈞對石軒很是友好，而且也告訴石軒，徐鈺還在尋求元神契機，肖文夫婦都轉求了中品金丹。

石軒笑道：「有過一次危險，其餘還算悠閒。」邊說邊拿出當年韓從寬留下的玉簡，「木道友，玉簡內記載有韓道友以及石某這些年遇到的天魔資料，或許對你有些幫助。」

木維鈞道了聲謝，接了過去，正好看看出現過的天魔級數，不過他並未當場查看，等到石軒用傳送陣離去，方才盤腿坐下，看了起來。

「元神級數他化自在天魔？！還好將紫心元陽佩帶在了身上。」木維鈞微微驚訝道。

「一劫陽神級數的獨角魔龍、七彩魔蛤、白骨刺魔？！」木維鈞驚詫之色難掩，「看來血河老鬼所言非虛，石道友確實有一門偽越階的六道輪迴仙術，並且自身實力也是不凡，方才能一一滅殺這些天魔。」

雖然一劫陽神級數的天魔要遜色於一劫陽神真人不少，但也相差不算太多，以木維鈞的實力，加上本命法寶，方能堪堪擋住兩頭，所以石軒斬殺三頭這種級數的天魔，才讓他很是驚訝，當然，若他知道這三頭天魔不是分開前來，而是一次攻來，被石軒同時斬殺，恐怕就不僅僅只是驚訝了。

……

蓬萊派中，天涯海角樓二樓，石軒與林洛、明輕月相對而坐，講訴著這十年鎮守空洞，斬殺天魔之事。

明輕月目前是天璇峰首座兼傳功長老，宗門兩位上品金丹宗師之一，天機榜第五，她的《星河真法》在十八年前蒼莽法會上大放異彩。

她本是來向林洛請教疑難，剛好碰到石軒回來，自然就一起聽得津津有味。

「小周天星斗大陣如此厲害？」明輕月聽到石軒斬殺三頭一劫陽神級數的天魔，驚訝地險些合不攏嘴，雖然她一直知道石軒戰力猶在境界之上，但想不到會如此強悍。

林洛也是難掩詫異之色，石軒將《周天星斗劍法》的玉簡就放在天涯海角樓三樓，任由弟子兌換，但林洛因為專心《先天青蓮劍歌》，並未取來觀看。

石軒笑道：「否則怎麼是諸天萬界前十的劍法，不過我也是靠了能越階使用純陽飛劍才能有這種效果，要不然就只能對付三頭元神級數的天魔了。」事關《寶錄》，石軒不得已隱瞞四象滅世劍乃越階仙術之事。

明輕月還是嘖嘖讚歎：「那也是很厲害了。對了，我修煉的是《星河真法》，若是能將《周天星斗劍法》化入，怕是會多不少玄妙。」明輕月不擅長劍法，只是想著拿善功兌換，然後從中體悟，融入本身功法裡。

石軒讚許道：「這個想法不錯，可以試試。」

又閒談了一陣，林洛還拉住石軒比試了會劍法，才道：「我們繼續推衍陣法禁制吧，爭取在下次鎮守之前，將其推衍出來。」

第六十一章 鄉音未改鬢毛衰

幽暗的起居室內，由長短橫構成的黑白八卦宛如映照在水中一般浮現在空中，搖搖晃晃、不停波動，發出微弱的光芒。

其上乾、兌、離、震、巽、坎、艮、坤，圍繞著中間的黑白太極，變化不定，快速組合，推衍出不同的結果，又否定其中大多數，再由那小部分推算出更多的結果，再排除，再推算。

組合、嘗試、否定、重來，其變化的速度，能讓目睹這些的元神以下修士直接崩潰，暈厥過去，以保護本身神魂。

最終其定格在了一個複雜的組合上。

黑白光華一斂，先天八卦消失，石軒睜開雙眼，經過一甲子的推衍，自己總算將蓬萊派負責的那部分陣法禁制推算了出來。

當然，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林洛推衍成功的，自己雖然有先天八卦加上太極圖，能提前擁有一劫陽神真人的心血來潮、推衍推算能力，但終究還是要差上少許，只是隨著禁制漸漸確定，所需的材料也大致確定，林洛要分心於搜集，甚至有時候要去其他大千世界，所以才由自己來完成最後部分。

起身離開自家起居室，身形更見巨大的黑龍敖古依然盤在大廳中央，睡得好生舒服，他已經將妖丹穩固，得享萬年壽元，接下來的時光就是慢慢淬煉，爭取能將妖丹進階成中品，甚至上品。

「老爺，您要去天涯海角樓？」在自己洞府裡，石軒並未掩飾動靜，所以金丹修為的敖古立刻就睜開了雙眼，其實它內心很是期待石軒外出，最好是需要坐騎，最好是乘著自己，去荒海海域轉上一圈，那樣它就能在親朋、舊識面前耀武揚威一番，可惜老爺他只是用自己看守洞府，從來沒有御獸出行的舉動，至於單獨回去，它又覺得自己實力還不夠。

石軒點點頭，笑著道：「平日裡洞府無事，你也可以外出散散心，不用總是守在這裡，太過枯燥。對了，青索它又在沉睡？」這最後關口的推衍，石軒閉關了差不多十年。

「小的省的。青索它半個月前睡下的，這次不知又要睡多久。」敖古仔仔細細地回答。

青索沉睡得越多，說明其恢復得越快，本來按玉婆婆所言，短則兩三千年，長則十幾萬年，青索方才能復原，但就現在的狀況看來，恐怕再有個千多年，青索就有望恢復大半實力了。

……

石軒尚未走進天涯海角樓，就感覺到了一個熟悉的氣息，頓時微微一笑，等上了二樓，果不其然，就見到鶴髮童顏的江真人端坐於其老位置之上，三百多年未見，他與當初沒有任何差別。

「弟子拜見江真人。」江真人對石軒指點頗多，所以雖不是嫡系傳承，石軒依然以弟子自稱。

江真人笑呵呵地上下打量了石軒一番：「老道在外遊歷時，偶然從許真君那裡得知了你成就元神的消息，真是被唬了一大跳，想不到你居然能如此之快地就證道長生，真是後生可畏、可歎。」

石軒笑著回答：「多虧了許真君挑選的那處大千世界，否則弟子恐怕還得徘徊兩三百年，方才能尋得契機。」

「嗯，那就是為什麼我蓬萊派成就元神的數量和時間間隔一貫在八大宗門裡首屈一指的緣由所在，即使最不濟的時候，也能與其他宗門持平。呵呵，其實在老道心目中，你乃本門千年內成就元神希望最大的一位，但就算如此，老道預計的也是成就陰神後三百年左右，哪想到，哪想到。」江真人悠然感歎。

成就元神後，別人的驚訝、震撼、感歎，石軒看得實在太多，於是順著江真人的話問道：「莫非其他宗門沒有出過天仙真君？」

「怎麼會，經過各派祖師們篳路藍縷、披荊斬棘，到了相當於本門第六、第七代的時候，整個修真界，元神真人、陽神真人呈現興盛的局面，當時我蓬萊派內就足足有五位真人！」

「最終，有四位前輩渡過了第四次天劫，進階天人，並稱一時。除開許真君外，廣寒宗、血魔宗與羅浮派，都各出了一位真君，呵呵，孟真人就是月華仙子的親傳弟子，血河老祖也是血影真君的嫡系傳承。」

江真人談起了修真界往事。這些事情，宗門典籍內記載得很是不全，比如萬多年前，宗門最鼎盛的時候，出了五位真人的事情就有，而許真君進階天仙卻是沒有記載，這些秘辛靠的是代代口耳相傳。

廣寒宗、瀛洲派傳承自中古，雖然根基深厚，但到了八大宗門並起的時候，才重新出了元神真人，所以也算是篳路藍縷。

石軒頗為好奇地問道：「莫非這些真君都隕落了？」

「嗯，當時西荒空間風暴遠遠強於今日，天仙洞天幾乎沒有發現，所以各大宗門嚴重缺乏對付天人衰劫的經驗和辦法，於是他們開始遊歷大千世界，尋求秘法，算是重開了我禹余大世界踏入諸天萬界的大門。」

「但他們有的隕落於爭奪中，有的尚未找到秘法就進入衰劫，身死道消，有的乾脆就無聲無息失蹤，然後再也沒有出現，想來也是隕落，只有許真君機緣巧合得了秘法，卻因為自身的原因，困在衰劫裡。自此之後，修真界又陷入了一個低谷。呵呵，說起來，在其他宗門眼裡，陷在衰劫幾千年的許真君，怕是也早就身死道消了。」

江真人大致講了一下，讓石軒瞭解了艱難恢復的禹余天修真界，然後他笑著說道：「林洛那丫頭外出搜尋材料去了，臨走前說你這幾年就能將陣法禁制推衍完善，你現在過來怕是已盡全功了吧？」

石軒點點頭，將陣法禁制化成一道流光打給了江真人，讓江真人再推敲一下。

「嗯，老道仔細看看，若是無誤，就交到萬仙大殿，讓孟真人將整個大陣連貫統一，到時候我們就能開煉東青天極了。」江真人沉入心神，仔細推敲起來。

見狀，石軒也不打擾，緩緩退出了天涯海角樓。

……

正當石軒準備回返洞府，將幾門正在關隘處的九階道術提升到仙術的時候，忽然想起張正言掌門從冰窟中出來後，外出幾十年，不知近況如何，又正好身處天樞峰，於是心中一動，往接天殿而去。

進了接天殿，靈星迎了上來，很是奇怪地問道：「石真人，不知所來何事？」

石軒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除了去地底請教許真君外，很少踏足這裡，而且許真君困於衰劫，石軒有時候甚至寧願用傳信道術向玉婆婆詢問，也不想打擾他，因此是來的少之又少。

「並無他事，只是向掌門探詢一下，張掌門如今狀況如何？」石軒習慣性地繼續稱呼張掌門。

靈星笑著歎了口氣道：「本來師父他老人家在積攢善功為兌換純陽法寶做準備，可江祖師回來後，剛巧這幾百年內得了件純陽法寶，所以直接就賜予了他，於是師父開始閉關衝擊外道元神。只是，他老人家壽元快盡，陰神有些衰敗，不知能否成功。還好江祖師已經將轉世秘術推衍了出來，不怕沒了退路。」

之前石軒以為宗門除開諸天神雷鑒等純陽法寶外，估摸著就只有許真君那裡才有純陽法寶，而且頂多兩三件，畢竟純陽法寶難得，當年許真君換取秘術時也花費不少。

但現在看來，作為二劫陽神真人，江真人這次外出也是收穫頗豐，不過也算正常之事，哪位二劫陽神真人會沒件純陽法寶的，加上有許真君指點去哪個大千世界，超過平均水準是應有之意。

而且他又是張掌門正牌子師祖，哪怕平白無故給張掌門，也不會讓旁人有理由說嘴。

石軒還未開口回答，忽然感覺到後殿之內有人向前殿走來，氣息非常熟悉，拿眼看去，正好看到一位相貌俊美的少年道人，緩步而行，一身太極道袍，臉色冷凝無表情，如同千年冰雪，正是自家師父莫淵。

石軒從莫淵身上看到了與天地法則的交融，感應到了元神氣息，頓時欣喜地行禮道：「弟子恭喜師父成就元神，長生久視。」

莫淵看著石軒，輕輕點了點，然後道：「你很不錯。」語氣依然沒有起伏，但卻蘊含了幾分欣慰。

石軒行完禮後，才仔細看著自家師父，與四百餘年前相比，師父其他都未變化，無論是聲音、容貌、語氣，還是表情，只有鬢角現出些許銀灰，想來他在通往元神的路上，沒少受到煎熬，沒少遇到危險，沒少產生徘徊，幸好都一一衝破。

靈星在旁邊很是歡喜：「恭喜莫師弟，不對，莫真人，成就元神，長生久視。如此我蓬萊派也算是一門四真人，直逼萬年前的鼎盛。」

聽了他的話，石軒卻是想到，要是沒有自己的話，恐怕江真人已經隕落在第二次天劫下，加上師父，宗門依然只得兩位真人。

……

莫淵與石軒一樣，沒有舉行成就元神的大典，只是到萬仙大殿發下因果誓言時，與其他宗門的真人見了一面。

這讓各派真人對蓬萊派的強勢產生了些許提防，只有孟霓裳不見異狀，還是那麼冷淡疏離，畢竟修為境界在那裡，光是她本人就能當不知多少個元神真人。

其後二十年，林洛出鎮西荒，磨煉自己的《先天青蓮劍歌》，據她回返所言，一劫陽神級數的天魔開始多了起來，天火門韓從寬不再參與鎮守，專心煉製其負責的地膜部分。

又過八十年，因為前面出現了一頭二劫陽神級數的天魔，換由江真人鎮守，之後的藥王宗、雲天宗亦不再前往西荒空洞，專心於煉製。

六十年後，蓬萊派再次前去鎮守前，因地膜煉製出乎意料的順利，東青天柱煉成！

第六十二章 青天皆被黃紗掩

之後十年中，北黯天極、南赤天極、西素天極以及與天地四極相對應的地膜四域相繼煉製成功，就連廣寒宗負責的地膜大陣中樞也在第十年末尾完成。

這十年裡，是由江真人帶著諸天神雷鑒鎮守西荒，力拒多頭二劫陽神級數的天魔入侵，蓋因一旦渡過天劫，元神轉為純陽，就能發揮純陽法寶的全部威力，哪怕江真人只是掌握了諸天神雷鑒的中樞，依然能讓其自行發揮七八成。

而二劫純陽巔峰、即將迎來第三次天劫的諸天神雷鑒，即使面對三四頭二劫陽神級數的天魔，也是大佔優勢。

本來林洛和石軒想要前去西荒相助江真人，但都被江真人直接拒絕，雖然兩人一個為一劫陽神真人，一個戰力尤勝過普通一劫陽神真人，但面對二劫陽神級數的天魔，也是危險無比，總不能一直拿碎玉決硬頂，尤其對面都擅使天魔解體大法，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場。

石軒也是清楚這個道理，所以被江真人拒絕後，就安心修煉，除了不合自己性質的幾門道術還是九階外，因為斬破虛妄、融合真靈時的完滿，其他道術都一一進階了仙術。

其中最讓石軒滿意的就是先天風雷遁和兩界虛空橫渡術都成為了仙術，自己在遁法和空間挪移上，總算符合自己元神真人的身份了。

……

「『有驚有險需謹慎，小心方能全身退』，這是許真君為我們此次去撐天神山處打下東青天極的推算結果。」江真人看著眼前的林洛、莫淵、石軒和張正言道。

許真君雖然困在衰劫中，但這次門內五位元神一起去做此事，少不得費心推算一番，否則五位真人都隕落了，蓬萊派就算有他暗中支撐，不至於分崩離析，但也得衰落兩三千年。

林洛若有所思地道：「地膜快成之時會對大千世界造成震動，從而引起那些強大天魔的關注，驚險應該指的就是這個。」

「嗯，我們都要做好面對強大天魔的準備，到時候老道負責抵擋、拖延，你們四人就盡快將天極打下，並且與地膜東域、撐天神山勾連。」江真人同意林洛的猜想。

莫淵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不見任何驚憂、推脫之色。

其實石軒暗中問過師父，是否要功德加身，減弱前兩次天劫，但莫淵只是回答了一句：「風光盡在險峰處。」甚至石軒懷疑，師父多半向不借助秘寶就渡第一次天劫。

而且莫淵參與了煉製東青天極，等到功德降下時，少不得他那一份，拿來煉製第二次天劫的渡劫秘寶應該足夠了，所以石軒有勸說他和林洛兩人鎮守宗門，自己和江真人、張真人去撐天神山處就行了，免得整個宗門真人都以身犯險。

不過莫淵和林洛都堅定地拒絕了石軒的提議，畢竟到時候多一人參與打下東青天極，多一人抵擋天魔，都是極大的助力。

……

五道遁光急速穿過陰海海域，進入了妖獸國度。

妖獸國度內的幾隻大妖，感覺到強橫的二劫陽神真人氣息，都未作阻擋，只是很奇怪為什麼有五位真人往撐天神山而去，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或是有什麼好處？於是其中兩隻悄悄跟在石軒等人後面，往撐天神山而去，準備窺探一二，要是能撿到什麼好處那就更好了。

沒過多久，石軒等五人就到了撐天神山，看到了延綿幾百萬里，直入虛空的一座深黑色大山，山上偶爾有其他顏色出現，乃是只能生長在這個特殊環境之下的靈草、靈物。

五人越飛越高，很快就突破了九層罡氣，突破了神霄宮的守護力量，看到了撐天神山的山頂，一個方圓幾十萬里的寬廣無垠的平台，平台上全是黑色奇石，沒有一點兒生命氣息，而平台另外一邊，是撐天神山的背部，平整異常，有著九層豎著的罡氣，罡氣之外則是無盡虛空。

早在幾年前，江真人就來這裡看過，所以對於打下東青天極的地方很是熟悉，直接帶著石軒等人繼續往山頂中央飛去。

「就是這裡。」江真人指著山頂最中心，一個微微凸起的石頭道。

石軒等四人都沒有言語，高度戒備，默默看著江真人拿出一個溫潤如玉、七寸高、手指粗細的天青色柱子，上面佈滿了神秘的花紋。

到了約定好的時間，而且也無人打來傳信仙術要求延時，於是江真人將手一推，天青色柱子就飛臨了那石頭上方，然後石軒、林洛、莫淵、張正言各自打出一道符印，落在柱子四方，天青色柱子立刻青光大亮，光芒裡面全是神秘花紋、符篆文字、禁制在流動，像是水裡蕩起的漣漪。

隨著石軒等人操縱符印，天青色柱子開始變大，很快就有幾十丈高，然後江真人也打出一道符印，從上往下，壓在天青色柱子正上方。

天青色柱子被壓得緩緩下落，但它速度之慢，就像是一個從不低頭的人，被人強按著彎下背脊，在拚命支撐、掙扎。

當它剛剛落到那石頭上，頓時發出一聲轟隆巨響，下方急速擴張，越變越大，深入撐天神山當中，帶來了巨大的晃動，讓整個大千世界都震動了一下。

緊跟著，大千世界又連續震動了三下方才停止。

除了莫淵依舊毫無表情外，石軒等人都是露出了一絲苦笑，想不到只是打入東青天極就能造成大千世界震動，天魔來臨，恐怕比自己等人預想地還要早。

江真人抽身而出，飛往東青天極上方幾十里處，祭出諸天神雷鑒以及本命法寶八荒御雷印，讓它們漂浮在身前，一個是閃爍著一百零八種顏色，但又近乎混沌的鏡狀之物，一個是紫電環繞、尊貴無比的小小玉印，等待著強大天魔來襲。

石軒、莫淵、林洛、張正言，按捺住心神，不停打出諸般符篆、符印到東青天極上，將其繼續往撐天神山中壓去，只是越往下，東青天極反彈之力越強，速度就變得越慢，甚至讓只是外道元神的張真人開始吃力起來。

這時一層薄似蟬翼、顏色淡金近黃的紗罩狀事物從遠方飄了過來，上面蘊含的禁制之多、之複雜，讓石軒這位元神真人看了都是分外頭暈，正是東域地膜。

林洛將手一招，這部分地膜就飛往東青天極上方，然後石軒和她一起抽身出來，打出兩道符印在地膜之上，激起其黃色的光芒，光芒裡的禁制不停扭曲，與東青天極光芒裡的符篆、禁制開始勾連，並且地膜邊緣也慢慢往東青天極柱頂延伸而去。

莫淵、張真人則各自打出兩道符印，接過了剛才石軒和林洛負責的部分，讓東青天極繼續下壓。

遠處，潮水一般的天魔浩浩蕩蕩而來，內裡氣息恐怖之輩不在少數。

……

三島海域潮汐坊。

其內熙熙攘攘、繁華異常，諸多修士來來往往，但突然，所有人感覺到了一下震動。

他們甚至還未來得及驚訝、疑惑，震動就接二連三傳來，足足四下方才停止。

「怎麼回事？哪裡大地震了嗎？」因為震動來源不在此處，他們都不覺得危險，所以有位修士呂方就輕鬆中帶著疑惑地問向身周之人。

身邊同伴沈祁左右看了看：「應該不是，若是大地震，怎麼可能只有四下？會不會是哪裡仙府出世？」

話音剛落，就聽到不遠處有一個驚慌失措地聲音道：「天上，天上……」

沈祁和呂方見他好一會兒都沒有「天上」完，乾脆自行抬頭看向天空，這一看，讓他們二人皆是震驚當場，與其他所有修士一模一樣。

剛才蒼青色的天空忽然變得朦朦朧朧，呈現淺黃的顏色，仔細看去，才發現並非天空變幻，而是在青天上另外籠罩了一層淺黃色的紗罩，搖搖晃晃，彷彿水波蕩漾。

不僅只是潮汐坊上空，極目望去，遠處皆是黃紗的蹤影，難見半點天空。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有人驚慌地大聲喝問道，可惜身邊並無人能回答，全部都處於驚疑當中。

「或，或許是天狗吞日吧？」

「你有見過這樣的天狗吞日嗎！」

所有修士你一言我一語，開始吵嚷起來。

沈祁聯想起剛才的震動，頓時臉色煞白，喃喃自語：「難道是末日來臨？大千世界終於支撐不住，開始崩解了？！」

聽到他話的呂方更是嚇得瑟瑟發抖。

中土、北極、南蠻、西荒，都發生著類似的一幕。

西荒天機城天機府、萬羅城、歸雲城，十萬大山蠱神宗、役獸宗，墜星海內海白骨島，以及其他幾處地方，都有元神真人驚疑不定地看著天空，心中猜測著緣由：「八大宗門在搞什麼鬼？亦或是有其他大事發生？」

慎重之下，除了兩位天劫高懸，實在離不開大陣的真人，其他或親身，或派出本命蠱蟲、靈獸，趕向離各自最近的震動發出地。

……

獨角魔龍、七彩魔蛤、千目邪君、他化自在天魔、大日光王獸……無窮無盡的天魔，逼近了撐天神山，它們之中有著七八頭二劫陽神級數的天魔，而更遠處的虛空，則有更多的、更加強大的天魔趕來。

另外四處，皆是如此。

第六十三章 群仙托紗玄黃繞

面對如此多的二階陽神級數天魔，江真人身前諸天神雷鑒中央三十六種光華一起閃現，赤、黃、青、綠、白、紫等色彩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幽幽暗暗的混沌之色，像是水波蕩漾一樣，往天魔湧去。

這正是「神霄真雷」近乎四階仙術時，才能將三十六雷融合在一起發出的「混沌神雷」，要是諸天神雷鑒進階通天靈寶，還能將天罡地煞一百零八雷融入其中，使得「混沌神雷」威力大增。

在這種情況下，正常的方法應該是江真人發揮道門修士手段多樣、靈活多變的優勢，不拘泥於位置，不停變化方位，利用天魔各族之間毫無配合的特點，尋找落單的機會，將那些二劫陽神級數的天魔一一誅滅。

但現在，他背後有石軒、莫淵、林洛、張正言在勾連地膜、壓下東青天極，若江真人不固守位置，就意味著他們將直面天魔，這麼多二劫陽神級數的天魔碾壓之下，怕是無人倖免，所以江真人不得不用諸天神雷鑒布下方圓萬里的「混沌神雷」，打算強守、強攻以待地膜完成。

混沌色的雷水奔湧到了浩蕩而來的天魔大潮前，只見那幽黑、七彩、灰暗、熾白等諸色交雜的如同滔天巨浪的天魔大軍前方立刻憑空消失了好大一塊，無聲無息，再無痕跡，彷彿從世間蒸發了一般，這裡面可是包含了不少元神級數、一劫陽神級數的天魔。

巨大的吼叫聲、嘶喊聲、厲嘯聲在天魔大軍裡響起，伴隨它們而來，打向「混沌神雷」的則是幽暗、腐朽的「衰敗黑炎」，帶著毀滅、殺戮等七種氣息的「七魔合玄光」，千道幽光聚集、死亡之氣大濃的「極陰死線」，熾熱奔騰、融化空間的「大日真火」，無數黑、綠、灰穢氣翻滾扭曲，似乎能污濁世間一切的「萬穢魔氣」。

而在天魔中央，則是展現出了幾十上百衍化大道的「三千魔典」，尤其中央那個書冊，更是讓周圍天魔都不由自主地呆愣在其魔典衍化之下，恨不得投入書冊，與其融合。

方圓幾萬里內，顏色突然消失，只餘下靜靜的、黑白色的畫面，畫面定格在混沌神雷所化雷水崩解、衰敗黑炎、萬穢魔氣、大日真火等齊齊蒸發的場面。

一個呼吸之後，顏色才重新出現，虛空變回原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徹天際。

這一擊之下，江真人用諸天神雷鑒發出的混沌神雷就消失了小半，但他面色不變，一邊鎮壓心神，以防被他化自在天魔的「三千魔典」所迷，一邊繼續激發諸天神雷鑒，混沌神雷好似大江奔流入海，源源不斷地發出。

同時，江真人將本命法寶八荒御雷印一拋，面目清晰、幾千丈高的太古雷神就幻化而出，他三眼齊開，週身纏繞著紫電，一步就踏入了天魔之中，凡是紫電籠罩的地方，天魔盡數變為灰燼，而且隨著太古雷神的每一擊，附近虛空都從無到有，產生諸多雷光。

太古雷神逞威了幾個呼吸，就被一頭獨角魔龍、一隻萬穢魔眼纏住，他們都是二劫陽神級數，聯手起來，與太古雷神鬥了個旗鼓相當，甚至開始佔據上風。

表面上，江真人憑著二劫巔峰的純陽法寶，與天魔大軍僵持不下，但實際上，在另外六頭二劫陽神級數的不停攻擊之下，混沌神雷籠罩的範圍緩慢卻又堅定地退後。

若非江真人不時施展「神霄真雷」、「雷神刺」等仙術集中力量猛攻一陣，扳回一些，怕防禦已經被打破。

在石軒和林洛飛快但有條不紊地打出符篆、符印之下，淡金色的地膜邊緣終於延伸到了東青天極之上。

青色、淡金色光芒大作，內裡的禁制不停扭曲、勾連在一起，生成新的禁制，最後，淡金色光芒耀眼燦爛，化為九個同色符印落在東青天極上，符印剛一接觸東青天極，就滲透了進去，在東青天極蒼青色外壁之下浮現，像是其本來就有、難以分割的一部分。

地膜總算與東青天極勾連在了一起，石軒和林洛元識掃了江真人一眼，趕緊重新打出符篆在東青天極上，爭取四人聯手，以最快的速度，將東青天極壓制到大千世界本源附近，這樣方才能騰出手來相助江真人。

並且石軒等人通過地膜之間的聯繫，感覺到了其另外四處的狀況。

……

在北方虛空裡。

身穿玄色皇袍、珠簾掩面的閻羅天子，身前是一道浩蕩、渾濁、幽深的黃色大河流淌，凡是接觸到「三生黃泉」的天魔，皆恍惚、呆滯，然後爆體而亡，血水、肉塊盡數融入黃泉當中。

其本命法寶是一柄黑色玉如意，陰氣、死氣極重，每當閻羅天子祭出那柄玉如意，就有一頭強大天魔被打中，或受傷，或隕落，只是這必中之擊，閻羅天子施展也是費力，往往要十幾二十多個呼吸的恢復，才能再用。

而在閻羅天子背後，漂浮著兩件閃爍著幽光的法寶，一件是莊嚴、陰森混雜的一方明黃古怪小印，小印側方共有十面，每一面上神秘花紋都連成了一位尊貴、神秘、陰冷、森寒的帝王，有帶平天冠、垂珠簾的，有帶明黃軟帽的，有帶善翼冠的，有冕冠高聳、冕旒低垂的，身上皇袍也是各自不同。

小印在緩緩轉動，每一面向前，皆有相應帝皇幻化在天魔大軍中，每一位地府之皇，其週身都環繞有各種地獄，有拔舌的，有下油鍋的，有充滿火紅熔漿的……只有一位不同，他身後浮現的是黑色轉輪，按照深淺不一分為兩部，隨著其轉動，總有許多天魔無聲無息倒地而亡。

另外一件則是一面黑色陰沉小幡，上面陰氣繚繞，只是一展，就有無數餓鬼出現，個個大張其口，吞噬天魔，就算被天魔打滅，也是飛回小幡，然後再次凝聚而出，陰氣不滅，萬鬼不亡。

憑藉著兩件純陽法寶以及自身的實力，閻羅天子與對面近十頭二劫陽神級數的天魔僵持不下，甚至用黑色玉如意打死了其中一頭，看起來要是時間充裕，他能將其一一滅殺。

在下方一點，有位黑袍籠身，死氣、陰氣化成冥氣將臉遮住，只有雙手顯露在外的修士，正在不停打出符篆、禁制到北黯天極與地膜之上。

其只得一人，分心施展之下，進度緩慢，比起蓬萊派，恐怕要慢上十多個呼吸。

看其雙手蒼白、修長、纖細的模樣，石軒不由猜測這神秘的一劫陽神真人冥皇是位女子？

……

南方虛空裡。

面對同樣多的二劫陽神級數天魔，高大、肥胖的血河老祖卻是比閻羅天子還要輕鬆，他前面方圓好幾萬里，已經化成血海滔滔，血影不斷的血色世界，眾多天魔被困在其中，暈頭轉向，稍不留神就被血影合身一撲，化盡週身血肉精華，外皮則飄飄蕩蕩落到血海裡。

天魔單個的絕對實力沒有高過血河老祖，互相之間又配合極差，因此陣法類仙術「摩柯血河」是大放異彩。

同時，一道淡淡的、若隱若現的血色刀光，在血海裡四處遊走，凡是被它劃破表皮的，皆化為一攤膿血，一頭二劫陽神級數的七彩魔蛤就慘死其下，正是血魔宗兩件純陽法寶之一，十七層寶禁的天魔化血神刀。

而另外一件純陽法寶「妖蓮血色旗」，因為只有十層寶禁，帶來無用，留在宗門鎮壓大陣。

血河老祖頭頂則浮著自己的本命法寶「血神珠」，道道血光垂下護住全身，每道血光裡，似乎都有無數掙扎的血色人影拜倒在一尊古樸血神之下。

在血河老祖下方，南赤天極之上，飄著一位血衣男子，他臉龐消瘦，面目清秀，但週身血腥、殺戮之氣極重，若是放到天魔裡，估摸著會被天魔當成同類。其是血魔宗一劫陽神真人「噬血瘋魔」鄧光。

他打下南赤天極並且將地膜與天極勾連的進度，與冥皇相當。

……

西方虛空裡。

一位身穿白色襦裙的秀美女子，輕鬆寫意立於天魔大軍之前，一道帶有斬開一切、劈開一切、以得大自在劍意的白色劍光，在她御使下，揮灑自如，布下縹緲劍陣，劍影恍恍，忽東忽西，宛如天花亂墜，將天魔盡數斬落。

「大自在飛劍？臨波仙子舒笑天？」石軒通過地膜感應到這一幕時，略微有些驚訝，羅浮派二劫陽神真人舒笑天出現在這裡，那是應有之事，只是沒想到她會將大自在飛劍從喬慕白手中借來。

不過想想也是正常，天劍宗五口飛劍裡，除開身為通天靈寶的紫青雙劍，就以鍥和其宗門傳承的大自在飛劍級數最高，其十八層寶禁圓滿，已經渡過第三次天劫，比起十七層寶禁，還未渡過第三次天劫的天靈劍，強大了不知道多少。

就算大自在飛劍的主人乃是喬慕白，但只要他放開中樞，讓舒笑天使用，那就能發揮三到五成的實力，斬殺二劫陽神級數的天魔輕鬆無比，說起來，因為喬慕白還未成就元神、渡過天劫，大自在飛劍在舒笑天手裡，可比在他手裡能發揮的威力大得多。

而在舒笑天下方，負責西素天極和地膜的是逍遙子葛黃庭，其進度同樣慢石軒等人許多。

此時，石軒見江真人支撐得很是勉強，與林洛對視一眼，打出兩道符篆，接過了林洛負責的部分。

而林洛則是飛往上方，祭出天靈劍，化成一道靈動無比、斬鬼誅邪的銀色劍光，斬向天魔，頓時部分天魔被濛濛青氣籠罩，一朵輕靈、脫俗、超然物外的青蓮緩緩綻放。

第六十四章 群仙托紗玄黃繞

這朵青蓮將與江真人八荒御雷印所化太古雷神纏鬥的萬穢魔眼籠在其中，晶瑩剔透又朦朦朧朧的青蓮由花骨朵開始，一瓣瓣的綻放，隨著每一片花瓣的出現，萬穢魔眼之上就多一條穿透全身的傷害。

等到青蓮完全盛放，香遠益清，那頭萬穢魔眼已經變成了片片血肉，薄如蟬翼，通透明亮，像是最為精細的鱸魚膾。

依靠著十七層寶禁的二劫純陽法寶天靈劍與《先天青蓮劍歌》，林洛出其不意地瞬間斬殺一頭二劫陽神級數的天魔。

萬穢魔眼被誅，剩下那頭獨角魔龍自然獨木難支，被三眼太古雷神連發數道紫雷，打破衰敗黑炎和幽光龍鱗，劈成了焦炭。

其後，騰出手來的太古雷神，在江真人御使之下，將另外六頭二劫陽神級數天魔中的兩頭，引了出來，正面相鬥，而林洛則不停變化方位，尋覓機會，不時施展《先天青蓮劍歌》，罩住落單的二劫天魔。

她每出一劍，就有一朵青蓮綻放，同時亦有一頭強大天魔隕落。

這就是蓬萊派五位真專門演練過的配合，發揮宗門真人多、純陽法寶多的優勢，由江真人正面阻擋，林洛依靠天靈劍四處遊走，尋機斬殺，非常簡單，卻非常奏效。

沒過十個呼吸，蓬萊派面對的七八頭二劫天魔，就只剩下兩頭。

見狀，江真人驅使混沌神雷所化水波掀起巨浪，將它們淹沒其中，盡數化為湮塵。

這一番相鬥，兔起鶻落，竟然讓那些天魔沒能用出解體大法來。

但遠處，又有鋪天蓋地的天魔浩浩蕩蕩而來，二劫天魔數量幾倍於剛才，甚至在更遠處，有著蔚為恐怖的氣息，乃是三劫陽神級數的天魔，其離此地尚有二十幾個呼吸的飛遁距離，可威壓卻是遙遙傳來。

下方，在石軒、莫淵、張正言的努力下，東青天極下端忽然進入了某個神秘浩瀚的空間，產生了絕大的反彈之力，要不是石軒等人早有準備，東青天極恐怕會被反彈的沖天而起，猶是如此，張真人也是臉色凝重，吃力至極。

現在，蓬萊派只需要穩住東青天極與大千世界本源的相觸就行了，等到另外三個方位的天極與本源連接後，孟霓裳就會帶著中央陣眼，直入本源之地，將陣眼與本源勾連，四方天極反彈之力化為吸附之力，到了那時，地膜才算大成。

為此，石軒等人密切關注著另外四個地方的情況。

……

中央虛空裡。

白衣勝雪、黑髮如緞的孟霓裳靜靜立於空中，她面前近幾萬里的地方，空無一物。

幾萬里之外的天魔不停匯聚，瘋狂奔湧而來，但只要衝入那空無一物的虛空，就會從內而外，生成寒霜，結成冰塊，快速化為點點冰屑，再消失無蹤，哪怕二劫陽神級數的天魔，也是難逃這個下場，只是能比其他天魔要多飛出幾千里的距離而已。

沒用純陽法寶，沒用本命法寶，沒用仙術，就能產生近乎碾壓的效果，三劫陽神巔峰的實力，可見一斑。

即使受氣息牽引，襲擊中央陣眼的天魔，數量比其他地方多得多，甚至已經有一頭三劫陽神級數的三足青牛來臨，孟霓裳依然是平靜冷淡如常，不見半點異狀。

那三足青牛還未進入其施展神通仙術的距離，就發現虛空中灑滿了清冷孤寂的光輝，然後眼前一黑，體內就冉冉升起一輪皎潔明月，明月越變越大，宛如真正皓月。

地上數以十億計的修士、普通人、上古百族、眾多妖族，在關注天上黃紗時，都愕然看到了這輪明月，一時之間，彷彿夜晚來臨，皓月當空，讓他們本就惶惶不安、擔驚害怕的情緒更加濃厚、激烈。

皓潔、巨大的明月裡，三足青牛漸漸消散，像是一點點融化在了裡面一樣。

這正是廣寒宗招牌仙術「廣寒皓月」，在孟霓裳手上施展起來，尤為恐怖。

在其下方，一位身著白紗羅裙，清冷卻又含笑活潑的美麗女子，正在將四方地膜與宛如小印的陣眼勾連，白色光芒與淡金色光芒交相輝映，諸般禁制扭曲結合。她乃廣寒宗「玉兔真人」吳月娥。

雖然其同樣只有一人，但孟霓裳卻是能分心他顧，不時打出符篆文字在陣眼之上，僅僅只是比石軒等人慢了兩三個呼吸，就將地膜化入了陣眼小印當中，只待另外三處完成。

……

幽冥教、血魔宗、羅浮派所在，雖然閻羅天子、血河老祖、臨波仙子都輕鬆將面前的天魔斬殺，但面對後續而來，似乎無窮無盡的天魔，他們都變得鄭重無比。

蓋因二劫天魔數量要遠遠多於剛才，甚至有三劫天魔的氣息遠遠傳來，而且由於人手原因，冥皇、「噬血瘋魔」鄧光、逍遙子葛黃庭只是剛剛將地膜與天極勾連，尚未將天極壓入本源當中，起碼還要十來個呼吸的時間，所以血河老祖三人估計至少要在三劫陽神級數天魔手下撐上一個回合，才能等到大功告成。

……

那二三十頭二劫陽神級數天魔，率著無數部族，在虛空裡洶湧而來，看起來就如同海裡的大潮汐、大風浪，只是每一滴海水都至少是一頭足有高山大小的天魔。

面對這浩瀚而又恐怖的狀況，江真人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施展出碎玉決，爭取在三劫陽神級數的天魔到來之前，先將這些二劫天魔解決掉，到時候方才能集中注意，全力對付它，免得被二劫天魔所趁。

碎玉決效果產生，最先變化的就是八荒御雷印所化的太古雷神，其第三隻眼變得幽暗深邃，打出的不再是紫色尊貴雷光，而是由朦朧紫氣組成的一道先天紫雷，其似乎蘊含了無數種雷電，每一種雷電又在衍化朦朧紫氣。

啪，那先天紫雷打在第一頭二劫陽神級數天魔身上，毫不費力地穿透而過，其速度之快，不負雷光之名，僅僅幾個剎那，就有近二十頭天魔被它擊中，這時，最先被穿透的那頭二劫天魔，身體內才爆發出浩瀚紫芒，將它淹沒，紫色雷光消失，天魔亦是消失。

沒想到對面人類會如此果斷使出解體之法，猝不及防之下，二劫天魔是損失慘重，而剩下六頭天魔裡，又有三頭被江真人同時驅使的混沌神雷滅殺，一頭被林洛御使天靈劍斬殺，只有兩頭回過神來，施展出了天魔解體大法，氣息為之一變，恐怖非常。

太陰月光獸施展的皓潔月光，頗有幾分孟霓裳的風采，抵住先天紫雷，飛舌魔則是吐出能洞穿二劫純陽法寶的舌頭，往太古雷神打去。

江真人一邊御使太古雷神，一邊施展諸天神雷鑒、神霄真雷、雷神刺，因為雙方都只是依靠解體之法達到的近乎三劫力量，在玄奧上差得很多，所以手段多樣的江真人佔據了上風，加上林洛用天靈劍使出《先天青蓮劍歌》干擾，點點滴滴積累之下，花費了十多息的工夫，總算將那二頭天魔分別擊殺在先天紫雷之下。

……

與蓬萊派相同，閻羅天子也毫不猶豫施展秘法，黑色玉如意連連打出，只是幾個呼吸，就將來不及爆發的二劫天魔盡數擊死，這個時候他可不敢出工不出力，否則等到三劫天魔多來幾頭，跑都沒地兒跑去。

血河老祖則是收回了一些分身，同時施展仙術，實力大漲，在滿天血光從四面八方彙集的背景下，「摩柯血河」愈發像是翻滾、浩瀚的血海，將二劫天魔盡數圈在其中，本命法寶血神珠則落入血海裡，幻化成三百六十五尊猩紅血神，互相配合之下，同樣將二劫天魔快速滅殺，讓它們無暇使用天魔解體大法。

就算有三劫純陽法寶大自在飛劍，臨波仙子舒笑天也不敢怠慢，同樣果斷施展仙術，爆發實力，將一口大自在飛劍使得縹緲不定、仙影綽綽，並且布下劍陣，飛快將二劫天魔斬殺。

因為只能發揮三到五成威力的大自在飛劍，可擋不住即將到來的三劫陽神級數天魔，必須與本命法寶配合，而且必須排除干擾，全心對敵，方才有些許希望。若不能先將這些天魔幹掉，到時候他們施展天魔解體大法起來，就萬事休矣。

北黯天極打入了本源！

南赤天極打入了本源！

西素天極打入了本源！

中央處，陣眼小印發出了茫茫黃光，四處準備妥當。

見狀，孟霓裳背後亮起一陣柔和月光，月光裡似乎有一輪小小的月亮，仔細看去，那月亮卻是一座孤寂、清冷、超然的宮殿，正是孟霓裳本命法寶「廣寒宮」。

呼吸之間，廣寒宮就變得巨大無比，灑出冷冷的如紗清輝，將那些二劫天魔、三劫天魔，全部阻擋在虛空裡。

而孟霓裳則拿住小印，化作流星，往地面墜去，拉出一道長長的白色光尾遺留天空。

落到地面上後，白色遁光就像沒有遇到阻礙，直接鑽了進去，急速往大千世界本源遁去。

……

三劫陽神級數天魔毀滅雷獸，帶著四頭二劫陽神級數的部下以及許許多多的一劫天魔、元神天魔，逼近了蓬萊派。

石軒沒有猶豫，從東青天柱抽身而出，莫淵非常默契地接過了石軒負責部分，使出碎玉決，將東青天柱牢牢壓在那裡，不讓它反彈而起。

江真人拖住三劫天魔，林洛就算天靈劍在手，且使出碎玉決，也至多能擋住兩到三頭，自己必須牽扯住一頭二劫天魔一個呼吸左右才行。

石軒一邊迎上去，一邊就施展出了一階仙術碎玉決。

第六十五章 群仙托紗玄黃繞

毀滅雷獸全身皆由青色雷光組成，晶瑩剔透，外形似馬非馬，四蹄之下踏有雷雲，其所過之處，空間在毀滅真雷影響下，盡數坍塌，還好其級數不夠，不能對空間造成永久性的創傷，否則空間毀滅的連環反應之下，在場所有真人都難以倖免。

江真人本命法寶八荒御雷印所化太古雷神，直接迎了上去，幽暗深邃的第三目中射出一道先天紫雷，打向這頭相當於三劫陽神級數的天魔。

毀滅雷獸對這道先天紫雷根本是不管不問，向著它急速而來，剎那之間，先天紫雷就打在了毀滅雷獸身上，但讓人倒吸一口涼氣的是，先天紫雷穿透毀滅雷獸的時候，在它體內造成了無數的青色雷光黯滅，不過卻有更多的雷光生成，就像一刀捅在肚子上，本來造成了一個大血洞，大洞上的血肉卻不停再生，最後將血洞彌補如同受傷前一樣。

四蹄翻落，奔跑之間，毀滅雷獸身體內就經歷了一番崩解到重組的過程，不僅沒有對它照成傷害，反而讓先天紫雷被其分解吸納。

雖然天魔是根據毀滅、殺戮等本源氣息青睞程度不同，實力就不同，並不需要渡過天劫，但各劫陽神的境界法則壓制、衍生本領，都是與真正的陽神真人相差彷彿，如剛才就是三劫陽神的虛實轉化，聚散如意，元神重生。

見此情況，江真人心中微微震驚，作為仙術的碎玉決雖然強悍，能將自己實力提升到近乎三劫陽神的程度，卻帶不來三劫陽神的境界、對天地法則掌握程度的加深，帶不來衍生的神通，就算對方不用天魔解體大法，自己也難擋一擊。

……

林洛同樣使出碎玉決，展開天靈劍，就見方圓萬里內，升起了三朵朦朧清新的青蓮，將三頭二劫陽神級數的毀滅雷獸籠罩其中，因為天靈劍已經渡過了兩次天劫，所以未受到二劫毀滅雷獸境界的壓制，反而如魚得水，靈動異常，青蓮不停綻放，讓它們不斷吐出毀滅真雷招架，將它們牢牢拖在原地。

但林洛也不輕鬆，碎玉決帶來的只是力量的提升，道心修為上的提升微乎其微，分化兩朵先天青蓮已是讓她耗費心神甚多，要知道每朵先天青蓮乃是由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如絲劍光，分別布成四十九個大陣之後，再結合而成。

可是她清楚石軒面對一頭二劫毀滅雷獸或許有點把握支撐，如果是兩頭的話，石軒肯定隕落，所以林洛咬牙將自己在極限逼了又逼，方才再分出一朵先天青蓮，這讓她身體內的元神產生了水波般的蕩漾，一圈快似一圈，要是五個呼吸之內不停止的話，就會對元神、道心造成很大創傷，到第三次天劫時方才顯現危害。

……

石軒背後先天風雷雙翼一扇，就出現在了那頭落單的二劫毀滅雷獸前方幾千里，然後四象滅世劍一展，方圓萬里內幽暗虛空突然如同黑夜降臨，一片漆黑，將二劫毀滅雷獸，以及很多一劫天魔、元神天魔盡數圈住。

一顆散發出尊貴紫光的星辰在黑夜正中亮起，其餘無數顆璀璨星辰一顆接一顆的升起，拱衛紫薇帝星，將部分黑夜照得燦爛明亮，像是其有燈火聚集。

但小周天星斗大陣剛剛展開，石軒就感覺到每道劍光之間的聯繫變得晦澀，劍陣開始不穩定，黑夜星空搖搖晃晃起來。

造成這一切的就是那頭二劫陽神級數的毀滅雷獸，它用的就是二劫陽神的境界、法則壓制與其衍生的本領：物質轉化、靈氣轉化，簡單來說就是真正意義上的點石成金。

它將石軒劍陣之間的靈氣微微改變性質，讓部分劍光所過之處，靈氣聚合成石，阻擋其分毫。

雖然石軒的小周天星斗大陣威力絕大多數在劍法和四象滅世劍之下，並不懼怕靈氣改變性質，但神出鬼沒的靈石，以及境界、法則上的壓制，讓劍光之間的配合差之毫釐，謬之千里，於是劍陣不穩定起來。

直到此時，石軒才明白當初能殺掉二劫菩薩枯葉有多難得，多虧前期金剛琉璃仙符，後期劍通慧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否則若枯葉分出部分心神在自己這邊，境界壓制下，自己恐怕很難順暢地使出六道輪迴，另外就是枯葉本身的隱患，讓他難擋天人一指。

哪怕成為一階仙術的碎玉決能帶來十一倍力量的增加，但面對這頭二劫毀滅雷獸境界以及衍生本領上的壓制，石軒也是感覺力不從心，看來碎玉決並沒有那麼萬能。

於是，石軒將小周天星斗大陣一鬆，那頭二劫毀滅雷獸立刻就從黑夜星空裡衝了出來，後面的一劫、元神、陰神毀滅雷獸想要跟著它一擁而出，但堪堪到達邊緣時，黑夜再次深邃，星辰盡數亮起。

一道接天連地的星光巨柱浩蕩而生，裡面似乎蘊含了無數顆閃亮星辰，亦有星光所化的無窮無盡白虎、蒼狼、朱雀、青龍、白虹、地煞、天罡等在星光巨柱裡隨生隨滅，宛如星辰不停誕生、隕落。

而那頭二劫毀滅雷獸剛剛衝出星空，就看到對面青衣修士背後升起了一個巨大、幽深、神秘、玄奧、古樸的輪盤，輪盤似緩實急地轉動，最上方是由神秘花紋構成的一個帶著亙古不變、逍遙自在氣息的高冠人影。

這頭毀滅雷獸雖然被殺戮、毀滅本源氣息所同化，有靈智而難控制，但感覺到那高冠人影抬起右手，點向自己時，其內心也是心血來潮，危險感大作，來不及壓制、破壞對方的施法，只好直接運使天魔解體大法，青色雷光所化身體頓時膨脹起來，化為百里大小的巨大天魔，身體內每一道雷光都與三劫毀滅雷獸的威力相當。

不過當其膨脹到一半時，那一指已經遙遙點在了它的身上，虛空、星辰、日月不停輪轉、生滅。

毀滅雷獸只覺自己殺入了大千世界，將所有生靈盡數殺死，心中充滿殺戮快意之感，不停痛快嘶叫，然後侵入大千世界本源，將本源毀滅，讓大千世界變成毀滅聖地，於是自己得了毀滅、殺戮本源的最多青睞，修為節節提升，很快就衝突枷鎖，踏入天人。

當毀滅雷獸幹掉本族之長，傲嘯虛空，威臨部族時，它發現自己核心處的雷光崩解大半，所有青色光芒急速黯淡。

它膨脹開來的身影，就像氣球被戳破了一般，呼地一下就縮小回了原狀，甚至比起之前還要小上三分。

這沒有隱患的二劫天魔卻是沒有直接隕落，雖然被打掉了天魔解體大法，天人一指連帶功法反噬讓它是身受重傷，跌到了剛剛二劫的地步，但剛剛二劫也是二劫，境界、法則壓制猶在。

而且就算天魔靈智被毀滅、殺戮氣息所蒙，一往無前，前仆後繼，也不代表它們就沒有點手段，只知道硬衝硬打，反正能殺掉對方就行。

於是這頭二劫毀滅雷獸發揮雷獸遁法上的優勢，圍著石軒忽左忽右，忽前忽後，總之不讓石軒的六道輪迴鎖定它，並且不時發出毀滅真雷，還通過改變周圍靈氣性質，法則壓制，讓石軒施展六道輪迴沒那麼順暢。

面對呼嘯而來的毀滅真雷，石軒只能繼續用六道輪迴抵禦，因為四象滅世劍要衍化小周天星斗大陣，將那些一劫陽神級數的天魔、元神級數的天魔盡數擋住，不讓它們前去襲殺穩住東青天極的莫淵和張正言。

六道輪迴上的古服人影抬起右手，順著石軒所指，遙遙點在那幾道毀滅真雷之上，青色雷光頓時渙散開來，往前竄了一段距離，就完全消失。

每次出手，石軒都要分出心神在克服毀滅雷獸帶來的晦澀上，加上小周天星斗大陣分出去的心神，讓石軒心神消耗到了極限，元神起了微弱漣漪，只是沒林洛那麼厲害。

不過不管怎麼說，石軒總算將這頭二劫毀滅雷獸擋在了此處。

一個呼吸後，那頭毀滅雷獸心中殺戮之意漸漸難奈，於是猛地噴出十幾道毀滅真雷牽扯石軒注意力後，再次使出天魔解體大法，身體重新膨脹，青色光芒大作。

對於天魔來說，沒有天劫，自然就不會有天劫提前降臨的代價，但總是要付出些什麼，那就是使用完後境界在一段時間內的倒退一步，若沒有恢復，就連續施展三次，那身體會直接崩滅，化為無形，若連續疊加施展，則直接身死道消。

這頭天魔本身已經使用了一次，且被反噬回來，加上還被石軒打成重傷，於是這再次施展天魔解體大法後，膨脹的青色雷光身影，變得搖搖晃晃，難以穩定，直到剎那之後，石軒將那十幾道毀滅真雷點滅，它依然在收縮、膨脹、收縮、膨脹……

「難得看到敵人擺出這麼好的挨打姿勢。」石軒有些無語地感歎，抬手一指，背後六道輪迴上高冠身影跟著就是一指，「天魔被毀滅、殺戮氣息蒙了的靈智果然是它的硬傷，否則憑借它們的數量，怕是沒有天人以下的修士敢在虛空宇宙中出沒。」

隨著石軒那一指，青色雷光身影就像被火上澆油一般，又像是吹氣球一樣，越變越大，越變越大，最後，砰的一聲，炸得四分五裂。

石軒正要轉移注意力，幫林洛分攤一頭天魔，忽然，從虛空宇宙某處冥冥所在，有一道毀滅、殺戮混雜的氣息落到那四分五裂、快要熄滅的青色雷光之上，於是青色雷光停止消散，重新聚合在一起，不停扭動彎曲。

「這不科學……」石軒心中愕然，莫非這頭天魔自尋死路的攻擊引來了毀滅本源的青睞？

石軒也不會坐視它恢復，再次抬起手，六道輪迴上天人道那部分閃爍微光，衣袖飄飄、跳出三界外的高冠身影，在背後虛空開闢、毀滅等的襯托下，跟著抬起右手，緩緩遙點這頭二劫毀滅雷獸。

呼，就像蠟燭被一口氣吹滅了，那聚在一起的青色雷光直接消失。

石軒也鬆了口氣，就算受到本源青睞，恢復也不是一蹴而就，同時本源氣息也不會保護於它，這還算符合關於天魔的常識。當然，要是自己走快一步，沒有注意到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這一番交手，石軒是心力交瘁，要是面對的非是天魔，換了正常二劫陽神真人來，自己十條命都不夠死。

剛要繼續使用六道輪迴，拉過一隻二劫天魔來，石軒就感覺一道清光掠過。

……

面對兇猛襲來、似無可擋的三劫毀滅雷獸，江真人露出苦笑，不得不用這張底牌了，還好有所準備。

一口五色小鍾出現在江真人手上，然後化為白青黑赤黃五色光芒，飛到毀滅雷獸頭頂。

其迎風便長，化為方圓幾百里的巨鐘，將三劫毀滅雷獸罩住，雷獸想要散開身體，卻慢了一步，被困在其中。

五色光芒垂下，化成五色光幕，任由雷獸吐出毀滅真雷打在其上。其只是搖搖晃晃，不見崩解。

這正是許真君推算出有危險後，將自己僅剩的兩件純陽法寶之一「五行蕩垢鍾」，放開中樞，交由江真人使用。

五行蕩垢鍾乃十八層禁制圓滿，已經渡過了三次天劫的純陽法寶，與大自在飛劍一個級數。

江真人是將其作為底牌，不到現在這樣難以抵禦的情況，絕不使用，否則貿貿然暴露在其他宗門眼中，又會引起他們的警惕、戒備，你蓬萊派怎麼默默無聞就多出了一件三劫純陽法寶？還讓不讓我們活了。

雖然江真人只能發揮出五行蕩垢鍾四成的威力，但其功效乃防禦、困人，所以阻住這頭三劫毀滅雷獸幾個呼吸不成問題。

……

林洛苦苦僵持之中，三頭二劫毀滅雷獸就有兩頭施展了天魔解體大法，衝開了其先天青蓮。

她繼續使出《先天青蓮劍歌》，百般阻擋之下，實力不濟，讓那兩頭天魔就要殺將過來，但這時，先是九道飄縹緲緲清氣一刷，就將一頭二劫天魔刷入其中，然後三眼太古雷神也飛了過來，攔下了一頭二劫天魔。

林洛鬆了一口氣，趕緊使出全力，將那頭還未施展解體大法的天魔於青蓮綻放之中削成了無數薄片。

「多謝歸元子前輩相助。」林洛用元識感謝道。

原來孟霓裳考慮到，江真人渡過第二次天劫才五百餘年，諸多仙術並未進階，本命法寶也沒有十八層禁制圓滿，不及閻羅天子和血河老祖甚多，就連已經渡過第二次天劫一千二百年的臨波仙子舒笑天都比不上，而且又不像羅浮派有三劫純陽法寶大自在飛劍。

所以分配地域之時，東域地膜是由歸元子負責，等到東域地膜兩端與東青天極和陣法中樞勾連後，歸元子就能騰出手來相助江真人，而流雲真人、木維鈞則分別支援血魔宗和幽冥教，至於韓從寬，其實力，以及無法發揮的純陽法寶都難以抵禦二劫天魔，就沒那個必要支援羅浮派了，反正羅浮派有大自在飛劍。

歸元子過來後，最先想助石軒這位元神真人，哪知道卻見他將二劫天魔滅殺，震驚、感歎之餘，就掠了過去，準備相助江真人抵禦三劫天魔，但他又看到江真人使出五行蕩垢鐘，困住天魔，差點無語，只是唏噓，出過天仙真君的宗門就是底蘊深，水也很深！

然後他見到林洛危急，就使出瀛洲派純陽法寶，與諸天神雷鑒級數相同的「一氣清光旗」，刷出九道先天一氣，將那二劫天魔刷入其中，本來先天一氣能讓被刷之人返歸先天，復還混沌，但這二劫天魔此時實力大漲，居然能在九道清氣之中強自支撐，並且就要掙脫開來。

歸元子正準備使出自家本命法寶，就見那太古雷神在林洛配合下，短短半個呼吸，就將另外一頭二劫天魔擊殺，過來圍殺最後一頭二劫天魔。

……

石軒見林洛那裡已經被江真人和歸元子接下，就全力阻擋一劫陽神級數的天魔，並且透過地膜，關注著另外四方的狀況。

中央陣眼處最為輕鬆，孟霓裳本命法寶廣寒宮鎮壓之下，就算來了幾頭三劫陽神級數的天魔，也是難以突破其月華光輝，讓「玉兔仙子」吳月娥顯得有些無事可做，於是石軒無緣得見廣寒宗兩件二劫純陽法寶冰魄寒光劍和辟魔極光梭。

……

北方閻羅天子的本命法寶「生死如意」，此時才發揮了全部威力，在秘法加成下，如意的通體黑色漸漸變化為黑白夾雜，濃郁死亡之氣與生命之力以詭異的方式結合，然後變得巨大無比，在「三生黃泉」配合下，險險抵住面前的三劫天魔獨角魔龍，不愧二劫陽神裡數一數二的人物。

但就算如此，生死如意每擋下一口衰敗黑炎，其光芒就黯淡一分，閻羅天子就退後一步，身上的玄色皇袍，臉前的珠簾，紛紛變色、腐朽起來，尤其是那珠簾，很快就變成朽泥，掉落了幾串，依稀現出閻羅天子劍眉、深目的俊美面龐。

看來閻羅天子是在幫本命法寶分攤衰敗黑炎的威力。

而十殿閻王印轉動極快，同時幻化出十位帝皇，他們聯手起來，現出巨大黑白轉輪、十八層恐怖地獄，從側面拖出三劫獨角魔龍。萬鬼吞天幡上所有餓鬼聚成一頭高大、漆黑的鬼物，他揮舞狼牙棒，與一頭二劫天魔戰在一起。

來援的木維鈞，則是祭出一口青木小鼎，小鼎上繪有花草樹木、日月星辰，形狀奇古，青芒溫潤，內裡光華流轉，氤氳層層，像是另有玄妙，正是藥王宗鎮宗純陽法寶「藥王鼎」，十八層寶禁圓滿，尚未渡過第三次天劫。

藥王鼎鼎口向下，放出條條青木之氣，每一道青木之氣都幻化成青袍冠冕的青帝、木皇模樣，將兩頭二劫天魔牢牢拖住，其光華掃過，若是天魔碰到，就會全身發青，只餘木行之氣，化為沒有生命氣息的青木雕像。

並且其散發出的生命、創造氣息，讓天魔是束手束腳，哪怕有一頭施展了天魔解體大法，也僅僅是搶住了上風，短短幾個呼吸間，難以打破藥王鼎。

……

南方血河老祖更是收回了大部分化身，實力暴漲到稍遜於閻羅天子的級數，然後再使出爆發秘術，讓血神珠的三百六十五尊天魔，合成一道黯淡、詭異的血色影子。其合身撲上，竟然能克制那頭三劫天魔流光彩蝶的萬毒流光粉，將它死死壓制。

其餘二劫天魔，則是被血河老祖快刀斬亂麻，爆發過後的「摩柯血河」加上天魔化血神刀，僅僅只是一個呼吸，就將二劫天魔或化為膿血，或變為薄皮。

這讓支援而來的流雲真人，沒有用武之地，只能用本命法寶「流雲天劍」化成一絲絲淡淡雲氣，斬殺一劫天魔。

……

西方臨波仙子舒笑天，一邊用大自在飛劍拖住三劫天魔，一邊使出了本命法寶「氤氳寶光尺」，化為一道朦朦朧朧、仙氣裊繞的瑞光，將幾頭二劫天魔快速擊殺，雖然消耗心神甚多，但卻暫時沒多少危險。

……

這邊，被困在五行蕩垢鍾裡的三劫天魔毀滅雷獸，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狀況，使出天魔解體大法，青色雷光膨脹，就要將五行蕩垢鍾撐開。

面對這種局面，江真人、歸元子等人只能暗中焦急，各派已經抵禦了三劫天魔至少三個呼吸，為什麼孟霓裳還未將本源與陣眼勾連。

剛剛這麼想，大千世界就產生了連綿的震盪，然後四方天極上、地膜上皆是淡金色光芒閃耀，凡是在其周圍與地膜有關之人、法寶，一起消失在了光芒裡，等到光芒消散，天魔眼中就沒有任何阻擋，敵人不見了，淡金色的地膜不見了，連神霄宮守護力量也不見了。

石軒等人一個恍惚，就出現在了一處充滿本源氣息、成混沌色、不時衍化陰陽的神秘空間，然後耳邊傳來孟霓裳清冷的聲音：「將地膜托起，飛出去。」

……

三島海域，潮汐坊。

在目睹了白晝之中皓月當空的奇異場景後，所有修士都是靜止沉默，因為諸般狀況都是天地異象，讓他們是驚駭難言，想逃又不知道該逃往哪裡！

「你們看，皓月隕落了！」有修士指著一道白色直墜地面的流光大喊道。

流光稍縱即逝，有些沒有看到的修士則是指著天空道：「不是還在那裡嗎？莫非你看到的是隕落的星辰？」

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有些像星辰隕落，於是所有修士又再次沉默。

沒過多久，他們感覺到連綿不斷的震動，天上那淡金近黃的紗罩也突然大放光明，不過只是剎那之後，耀眼光芒就消散開來，淡金紗罩與震動一起消失。

於是許多人驚喜歡呼道：「哈哈，總算沒事了，那該死的黃色紗罩沒了！」

看到身邊與眾人一樣歡喜的同伴呂方，沈祁也滿懷欣喜地仔細凝望天空。

「等等，那是什麼？！」沈祁驚慌地拉了拉同伴，天上現出鋪天蓋的或黑、或紫、或七彩、或白……五顏六色的雲朵，像潮水一樣向地面湧來。

呂方還未反應過來，就有強大、恐怖、猙獰、血腥的氣息懾住所有人，讓大家瑟瑟發抖，無法動彈。

一張張奇形怪狀、卻似乎、可能、大概、也許蘊含噬血、殺戮、毀滅快意的面孔漸漸清晰，有的乾脆就沒有面孔。

「天魔……」有認得的修士，心中哀鳴道。

「莫非真是末日來臨……」

「原來我的結局是死在天魔手上。」

……

就在所有人絕望的時候，就在那些往四方天極趕去的元神真人慌不擇路往自家所在返回的時候。

一層淡金色、朦朦朧朧的紗罩從眾人腳底往上飛去。

在這紗罩經過每個人的身體時，他們透過紗罩，模模糊糊感覺到了這淡金色紗罩之下，有十多位彷彿仙人的身影在托住它。

有的白衣素裙、冷淡疏離、絕美容顏，有的玄色破爛皇袍加身，參差不齊冕旒垂面，有的身材高胖、光頭血袍，有的白色襦裙、秀美絕倫，有的皓首慈眉，有的仙風道骨，有的紅臉青袍，有的英姿勃發，有的俊朗陽剛……

也有的精神矍鑠、鶴髮童顏，也有的磅礡大氣、五官秀美，也有的俊美年少、面無表情，也有的青衣出塵、瀟灑脫俗，也有的蒼眉長垂……

在他們身周，有著無數莊嚴、浩瀚、神聖的玄黃色光點纏繞，帶出條條霞光瑞氣、陣陣仙音清唱，不似在人間。

第六十六章 浩瀚大千盡金霞

淡金色紗罩升起地非常快，轉眼之間就越過了所有人的身體，向著天上潮湧而來的天魔迎去，其散發出淡淡的淺金光芒，讓整個天空顯得一片朦朧，美麗非常，尤其是紗罩下方還拖著無數魄麗、神聖的玄黃色光痕，讓整個禹余大世界生靈覺得是如夢似幻。

不過因著沒有繼續接觸地膜，且蒼天遼闊，所以那十多位仙人的身影掩蓋在玄黃光點之中，再也看不到了，只有處於極東、極西、極南、極北以及中土之地的人們、妖物，還能偶爾、間或、若有似無地看到些衣袖飄舞。

淡金色紗罩越升越高，虛空中撲來的天魔紛紛使出自己的神通仙術。衰敗黑炎、七魔合玄光、毀滅真雷、絕毒七彩霧、萬毒流光粉、太日真火等光是看起來就非常恐怖的攻擊，讓下方的生靈們，不由自主就提起了擔心，那淡金色紗罩能否擋住這些仙術的攻擊？

仙術都是速度極快，他們的憂心才起，就看到那些或黑、或白、或青、或七彩的光華、火焰打在了淡金色紗罩上。

淡金色光芒不減、沒有搖晃，甚至紗罩本身也沒有一點漣漪產生，那些仙術打中它後，直接就潰散掉了，化作點點光華，將天空襯托得愈發美麗。

呼，見到這一幕，所有人族、妖族以及其他百族生靈齊齊鬆了一口氣，看來之前以為是末日來臨徵兆的淡金色紗罩並非自己原本想像，反而是抵禦天魔、護衛大千的仙家至寶。

淡金色紗罩繼續往高空升去，一路之上，那些仙術神通不停從天魔身上發出，但依然難以撼動紗罩，無法產生半點兒阻礙。很快，淡金色紗罩就衝到了天魔面前，讓禹余大世界所有開了靈智的生靈看到了一幅壯觀、詭異，又有些啼笑皆非的場面。

似乎無窮無盡的天魔貼在了紗罩上，被紗罩上升之力帶著飛往高空，也就是它們來的地方，這讓紗罩像是落滿了蚊子的蚊帳，密密麻麻一片，唯一不同在於，蚊子是黑壓壓的，現在是黑、白、青、赤等五顏六色，讓人看起來既猙獰恐怖，又噁心發麻。

在諸多生靈眼裡，淡金色紗罩帶著無數天魔，越衝越高，越衝越高，到快要消失在天際之時，猛地爆發出明亮金光，耀眼至極。

接著其化作一道又一道的金色霞光，向著大千世界每個角落噴湧而去，洋洋灑灑，蔚為壯觀，伴隨漫天金霞仙景的是，陣陣悅耳、寧神、清心，不知從何處傳來的仙音低唱。

震撼，震撼，依然是震撼，整個世界的生靈們先是齊齊呆愣，接著有的跪倒在地，有的合掌自語，有的雙眼泛紅，既是為打敗天魔入侵，保住了自家性命，也是為這震撼心靈、洗滌心靈的一幕。

金色霞光、仙音清唱很快就消失無蹤，淡金色紗罩、無數天魔亦是不見，天空重歸點綴著朵朵白雲的蒼青，與平常沒有任何異狀，剛才驚險、宏大、壯觀的一幕像是從未出現過。

與其他所有生靈一樣，潮汐坊內的修士、凡人們久久難以回過神來，好半天，才有修士竊竊私語。

「沈兄，你說剛才那淡金色紗罩到底是什麼？為何如此神奇。還有那十多位仙人是不是真的？他們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元神真人？」呂方神色欣喜、振奮，一口氣問出好幾個問題，這些都是絕大多數修士想要詢問的。

沈祁自己也是滿腹疑惑，但不願露怯，聽了呂方的問題後，搜腸刮肚，突然靈光一閃，想起看過的修真界歷史典籍：「能抵禦天魔，又是淡金色，莫非是地膜？」

「可我們禹余世界的地膜不是毀於上古金仙大戰了嗎？然後由神霄宮守護？」旁邊一位修士聽沈祁說的有些道理，忍不住加入討論，提出疑問。

沈祁想到地膜後，漸漸思路通暢：「大概是神霄宮力量尚未完全恢復，那十多位仙人又推算出天魔要大舉入侵，於是想盡辦法，總算將地膜補好，真是悲天憫人、救濟蒼生！」

「這麼說來，剛才那十多位仙人確實是元神真人了！否則誰有此等神通法力！」作為修士，呂方更為激動這個，長生久視，誰人不想，至於沈祁的推斷，結合剛才的情景，頗有七八分道理，難有反駁之處，反正呂方是接受了地膜之說。

「想不到我們禹余大世界真的還有元神真人！」插嘴那位修士感歎激動。

「如果我也是……」沈祁喃喃自語，遙想出神，那舉手托天、逍遙自在、出塵脫俗的身影在他心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和元神真人比起來，自己曾經見過的金丹宗師，算得了什麼！

……

而九大宗門之外的那些元神真人則在地膜升起、感覺到熟悉身影的同時，就猜到了他們在重煉地膜，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大宗門要如此做，但光是那許多纏繞飛舞的玄黃色光點，就讓他們是艷羨、嫉妒、痛恨不已，沒吃過豬肉，可也見過豬走路，玄黃功德之氣誰不認得！

……

九層罡氣外，將日月、部分星辰囊括其中後，地膜總算停止了往外繼續擴張，剛才甚至將幾顆星辰上數以百萬計的天魔，直接從它們待的地方推走，一直推到了現在停下來的地方。

其後，經過明亮金光、漫天金霞、仙音清唱，地膜終於穩固，東、南、北三個方向都將大千世界籠罩，唯有西邊，只籠罩到目前二劫陽神能探索到的極限。

「這是玄黃功德之氣？」百草真人木維鈞又驚又喜地收攝身邊飛舞的玄黃色光點，甚至有些光點直接就融入了他的元神之中。

在剛才明亮金光爆發時，孟霓裳借助地膜，將四極上的所有真人都拉到了中央之處，免得有人打些不好的主意，比如趁重煉地膜的因果誓言失效後，暴起發難、半途攔截、守門等待、跟蹤截殺等等。

如果真出現這種事，導致有人隕落，作為這次重煉地膜之事召集人的孟霓裳可就顏面盡失了。

所以她乾脆憑借強橫的實力，以及大家氣息還勾連在地膜之上、尚未擺脫的情況，做出了這個舉動，到時候實力不濟的真人，她會親自送返宗門，至於之後是死是活，那就不關孟霓裳的事情了。

逍遙子葛黃庭把玩著一團拇指大小的玄黃功德之氣，同樣露出喜色：「想不到這次重煉地膜，不僅解決了我禹余大世界百萬年來的隱患，而且還有功德降下，哈哈，原來要做這種事情，方才有大功德加身！」

這由不得他不喜悅，玄黃功德之氣乃是玄之又玄的事物，能煉製渡劫秘寶，而且據說其與前面兩次天劫有著直接關聯，讓面臨第二次天劫的葛黃庭是一下多了不少希望。

雖然暫時他還沒有玄黃功德之氣與天劫的具體消息，以及渡劫秘寶的煉製方法，但有了玄之又玄事物，再去換取這些東西，就方便、簡單得多了。

因此，不僅木維鈞、葛黃庭，吳月娥、韓從寬、流雲真人，甚至冥皇與鄧光都或多或少流露出驚喜之意，就連血河老祖、歸元子、閻羅天子、舒笑天等二劫陽神真人，都頗為驚訝、滿意地點點頭，玄之又玄事物誰不喜歡，用不著也能拿去換其他的嘛。

只有孟霓裳，以及早就知道會有功德降下的蓬萊派石軒等人，才很是鎮定，沒見驚訝，當然，欣喜之情是在所難免。

每個得到的功德，與其修為、境界無關，只與在重煉地膜之事裡作出的貢獻大小有關，比如得到玄黃功德之氣最多的就是孟霓裳，其次是血河老祖、閻羅天子、舒笑天與江真人這四位各守一方的二劫陽神真人，其中江真人要稍微少上一些。

除開他們，得到最多的是林洛與歸元子，然後就是石軒，若是將玄黃功德之氣均分成二十幾份，那石軒大概分潤了其中之一。

石軒將那一團比在七仙大世界收穫的多了五成的玄黃功德之氣光團收入陰陽二氣瓶中，同時服下一滴甘霖，為等下碎玉決效果消失做好準備。

進階仙術後，每使用一次碎玉決，就會讓天劫提前六十年降臨，加上以前那三十年，石軒的天劫足足要提前九十年。

本來石軒第一次天劫來臨就在五百年左右，再減去這九十年，剩下的時間不過四百年出頭。

所以成就元神快三百九十年的石軒，此時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了天劫的將至，此番事了，回去閉關十來年，調理心神，就該前往元芒大世界為渡劫準備了！

剛才與天魔一戰，石軒認識到了境界上的差距，面對這即將到來的天劫，石軒充滿期待，毫無畏懼，決絕堅定，昔年青雲子祖師沒有四象滅世劍、沒有小周天星斗大陣，依然能於五百年時連渡兩次天劫，自己又何懼之有？

尤其石軒觀想修煉《陰陽混洞真解》效果頗佳，元神修為大增，比尋常一劫陽神真人渡天劫之前的修為強上許多。

第六十七章 變生肘腋禍端起

在石軒、葛黃庭、冥皇等人打下天地四極，讓大千世界產生了四次震盪，從而引來諸多天魔瘋狂來襲時。

在禹余大世界附近虛空宇宙深處，有一個清清亮亮、朦朦朧朧，比普通星辰更巨大，宛如雞子的奇怪圓球。

這圓球分為三層，最外層是清亮光罩，中間是淡白色的雲氣，核心處則是由黃褐色摻雜幽黑死氣的泥土組成的一片有山、有水、方圓幾十萬里的大陸。

在這大陸之上棲息著無數天魔，實力強橫者甚多，光三劫陽神級數的就有三四十頭，二劫陽神級數、一劫陽神級數的數不勝數。尤為奇怪的是，這些天魔分屬不同部族，在沒有外敵的情況下，居然能和睦與共。

它們不時飛進飛出，使得淡白色雲氣、清亮光罩本身的顏色都被遮掩，讓這個世界顯得吵雜煩亂。

當禹余大世界的震動傳了過來後，這些本身靈智不低的天魔，突然就像是被什麼所吸引，個個雙眼赤紅，充滿殺戮、毀滅之意。

就在他們蠢蠢欲動的時候，那奇怪圓球世界猛地劇烈搖晃起來，然後直接立起，內裡幽黑、黃褐混雜的大陸變得豎直向下，要不是其上都是天魔，怕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

接著奇怪圓球世界放出一陣幽暗光芒，將本身全部籠罩，等到幽光消失，圓球世界已經變成了一頭人面猿身的碩大天魔。

這頭散發出造化氣息的恐怖天魔，看著遠處的禹余大世界，其雙眼在赤紅、幽黑中不停變化，時而瘋狂，時而清明。

當其瘋狂之時，它嘴裡喃喃自語：「大千世界本源氣息？！毀滅！毀滅！」就像禹余大世界對它有著極其強烈的吸引，讓它難以克制自身的衝動。

而當它清明之時，它望著禹余大世界的眼神則充滿了恐懼、害怕、擔心，似乎根本不想前去。

瘋狂、清明交替變化，漸漸的，赤紅雙眼佔據了主動，充滿瘋狂、毀滅、血腥、猙獰、恐怖、殺戮的意味。

它尖嘯一聲，帶著週身造化氣息，一步踏出，就要降臨禹余大世界外天魔與真人的戰場。

但這一步剛剛踏了出去，它耳中就突然響起了一聲輕輕的冷哼。

於是它巨大勝過星辰的身體內外，每一處角落都爆發出一道紫色雷光。

每一道紫色雷光閃現時，都隱隱約約帶來了一個世界的開闢、誕生，陰陽分化，清升濁降……而當每一道紫色雷光消失時，則讓其帶來的世界坍塌、崩潰，復歸混沌。

剎那之後，這散發出造化氣息的恐怖天魔，泯滅於世間，再無任何痕跡留下。

一襲紫衣、身材修長的玉婆婆背著雙手，緩步行走於虛空之中，頭頂上方現出一朵畝許大的慶雲，放出無量紫色毫光，這慶雲初看乃明紫之色，但仔細看去，卻似乎由各色雷光組成，每一道雷光閃爍間皆有世界生滅，在慶雲正中，諸多雷光參拜之處，有一座小小的紫色宮殿端居其上。

她悠閒自得地向著另外幾處地方而去。

……

西荒，雲天宗內。

仙風道骨、清癯長鬚的流雲真人正與一位身穿素青道袍的中年儒雅修士相對而坐，這修士雙眼之中閃爍著血光，赫然就是血河老祖的一具化身。

其本體則因為使了爆發秘術，唯恐天劫降臨，匆匆回宗門內使用「血影分念化身萬千大法」，繼續分化出念頭化身，將實力降低，控制在引動天劫之下，不過雖然「血影分念化身萬千大法」玄奧非常，也至多能將天劫拖延六千年，一旦時間來臨，血河老祖只能收回分身，強行渡劫。

「想不到這次能得到功德之氣，也算是意外收穫，否則計劃落空，咱們就是白忙一場。」流雲真人微微歎氣道。

血河老祖不見沮喪之意，微笑道：「當初可是說好，老祖我傳你秘術渡劫，你則幫老祖殺掉木維鈞，奪取紫心元陽佩，現在流雲你是一劫陽神了，許下的因果誓言可不能當是空口說白話。」

聽了這話，流雲真人輕笑一聲道：「非是不想出手，貧道可是準備了諸多手段的，但哪知道被孟霓裳直接將我和老祖你分到了一塊，最後還全部拉到了中央，根本尋不到出手機會。」

「而且因果誓言可沒定下具體期限，貧道我借助功德之氣，渡過第二次天劫之後再動手也不晚嘛。再說當時貧道去南蠻拜訪百蜈子時，不是順便將玄陰真水給老祖你了嗎？那對你第三次天劫可是用處很大。」

見流雲真人有尋找漏洞，賴掉因果誓言的意思，血河老祖卻並不著惱，只是嘿嘿笑道：「說起來就是那玄陰真水，讓石軒那小子窺出了你我之間的關係，多半是其轉告了孟霓裳，方才讓她有了提防，真是好生可惡，三番五次壞老祖我大事。早知道就由老祖我提出重煉地膜的，還能分多些功德。」

見血河老祖態度和煦，流雲真人也放下大半擔心，感慨地笑道：「不錯，當時老祖你就已經有了重煉地膜的想法，不比孟霓裳稍差，只是為了等貧道渡劫，以及不讓木維鈞起了警戒，方才輪得到孟霓裳出面。哎，哪知道孟霓裳實力會如此強橫，光是憑借與地膜的一點氣息勾連，就將我們毫無反抗之力地拉到了陣眼，若是當時她起了殺心，恐怕……」說起來還有點心有餘悸的樣子。

「孟霓裳已經觸摸到了冰雪、太陰兩條大道的邊緣，得了其中一些神髓，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千年之內，她就有可能渡過第四次天劫，進階天人。到時候，我血魔宗恐怕會成為她立威首選。」血河老祖同樣感歎擔心地道，然後他笑看著流雲真人，「所以為了避免局面走向這種最壞情況，還得請流雲你幫忙。」

流雲真人莫名其妙，自己的實力怕是連傷到孟霓裳一根頭髮都難以辦到，談什麼幫忙？當然，他對此也有些興趣，真要讓孟霓裳進階天人，然後鞏固了修為，那絕大多數宗門，包括雲天宗在內，都是岌岌可危，畢竟用純陽法寶鎮壓陣眼的護山仙陣只擋得住真人，可擋不了真君，哪怕是仙符鎮壓，也要看看仙符的級數再說。

於是他謹慎地問道：「不知有何能幫得上老祖你的？」

血河老祖仔細打量了流雲真人一會兒，才合掌笑道：「流雲你修煉的是雲天道體，破滅重生，與我血魔宗的功法有些類似，所以還得借你元神一用。」

「血河老祖你什麼意思？！」流雲真人臉色變幻，厲聲喝道，不過並未立即動手，畢竟對面只是一個化身，實力不超過陰神，真要出了什麼⼳蛾子，也能反掌拿下，這可是自家宗門內！

血河老祖傑傑大笑：「你以為老祖我沒看出你在發因果誓言時耍的花樣嗎？你以為老祖我就是為了等你渡過天劫，才將空洞之事隱瞞近百年嗎？你以為老祖我不開誠佈公，讓蓬萊派去詢問那位，而是自己試探，是因為好玩嗎？你以為老祖我被石軒知曉了與你之間的關係，卻不另做佈置，是心存僥倖嗎？」

「哼，我血魔宗的渡劫秘術，哪有那麼好拿的！」血河老祖最後冷哼一聲。

隨著這聲冷哼，流雲真人臉上血氣一閃，雙眼之中隱現血光，不過他並未失去靈智和一身法力，只是充滿了對鮮血、殺戮的渴望。

知道著了血河老祖的道兒，流雲真人先是慌亂，但好歹也是斬破了虛妄的人物，很快就鎮定下來，慘笑道：「看來老祖你也在因果誓言裡耍了花樣。」

「呵呵，秘術不會危害你性命，不會掠奪你精血法力，不會蒙蔽你靈智，不會產生不好的後果，呃，血之道可是大道之一，哪算得上不好！」

……

天璣峰石軒洞府裡。

石軒的元神隨著觀想，先是呈現黑白兩色，如同首尾相纏的太極陰陽魚，只是各自之中沒有白黑圓點。

黑白兩色的元神圍著中心開始旋轉，越轉越快，越轉越快，最後正中一點猛地塌陷，其餘跟著塌陷，整個元神成了幽深的混洞，發出絕大的吸力以及毀滅一切的氣息。

呼，結束完這次觀想，石軒元神恢復原狀，這十年的修行與調理身心，自己已經做好了迎接天劫的準備。

離開之前，石軒來到了天涯海角樓向師父辭行，此次渡過天劫之後，免得被人聯想起連渡兩次天劫的青雲子，石軒是打算去其他大千世界遊歷一番，三五百年之內，不會回返。

天涯海角樓二樓只得莫淵一人，正在閉目修煉，林洛年前交換到了一門用玄黃功德之氣煉製渡劫秘寶的法門，開始閉關，江真人則再次外出，去其他大千世界看能不能與人交換到合用的玄之又玄事物，而張真人還在鞏固元神修為，畢竟那是外道元神，沒有道門正宗穩定的那麼快。

聽了石軒的交代，莫淵表情不變，沒有驚訝於石軒這麼快就要渡劫，只是微微頷首：「渡劫之事，事關重大，你可做好了準備？」似乎是擔心石軒無人守護，虛弱期後被人所趁。

明白師父的心意，石軒點頭道：「弟子請了玉婆婆守護，其他也準備妥當了。」

莫淵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第六十八章 「真君」威嚴豈容犯

石軒繼續說道：「這次弟子渡過完劫後，準備如同江真人般，去其他大千世界，找機會換取有用的玄之又玄事物，另外也是增廣見聞，做好積累，所以弟子可能三五百年後才會返回宗門。」

還有一個原因是，這幾百年中孔然、劍通慧給了自己不少冷僻的關於陰陽兩儀類劍法、功法的消息，篩選過後，有些需要自己前去那些大千世界核實一番。

「嗯，為師將部分道術進階仙術後，也要遊歷其他大千世界，修行絕不是光靠枯坐閉關就能突破阻礙的。」莫淵沒有表情的臉上，難得地露出贊同之色，而且從他話語看來，他斬破虛妄、融合真靈時，比尋常元神真人融合的真靈要多不少，雖還不如石軒，但在道術進階仙術上，也要輕鬆、容易許多。

蓬萊派的真人們能如此毫不在意地外出，也是拜張正言這位外道元神真人所賜，反正他幾十萬年內無憂天劫，又融合了玄黃功德之氣，渡劫時還能借助宗門大陣，實在是天造地設鎮守宗門的好人選。

說起來，諸天神雷鑒已經被一位老牌陰神尊者兌換到了，鎮守東青天極時，諸天神雷鑒都算是借他的。

可三年前，他借助諸天神雷鑒進階外道元神時未能成功，陰神與法寶元靈雙雙泯滅，這讓宗門內所有陰神尊者、中品金丹宗師是悚然一驚，汗流浹背，猛地清醒過來。

他們這時才想起，外道元神之路只是沒有道門正宗那般虛無縹緲，能有章可循，不必受道心煎熬，可並不代表必定成功，甚至更為凶險，稍不小心就身死魂消。於是乎，蓬萊派許多想要轉走中品金丹、陰神、外道元神路子的神魂期修士，開始打起了退堂鼓，繼續追尋上品金丹，除非實在成就不了。

而元靈消失的諸天神雷鑒則被那位陰神尊者的後人兌換給了宗門，以便買上一粒九轉九還玉液神丹與紫氣蘊神仙丹。

見諸天神雷鑒的狀況與自己的紫郢劍類似，石軒乾脆就將玉婆婆傳的《四九歸元煉寶術》拿了出來，兌換給宗門。有人用此秘術日夜溫養的情況下，諸天神雷鑒說不定能重新產生元靈，當然，年頭肯定短不了，好歹紫郢劍在自己溫養之前，也有上百萬年的自行緩慢恢復。

之後，石軒就告別出來，前往中土之地。

……

中土之地，回龍觀內。

石軒剛剛被拉了進來，就聽身穿紫色羅裙的玉婆婆笑吟吟地問道：「準備去渡劫了？」

「正是，有勞婆婆您了。」石軒點點頭，可還沒來得及打出元芒大世界的時空道標，就見玉婆婆素手一揮，整個靜室內紫光升騰、閃耀。

轉瞬之間，紫光消失，靜室內的石軒和玉婆婆也一起消失了。

……

元芒大世界內，北寧省高空，有一青一黑兩道遁光說慢不慢、說快不快地向著摩雲嶺飛去。

「熊羆老弟，你說岳千這廝邀請咱們去摩雲嶺外密議，是為了何事？」青狼頗為疑惑地問著熊羆，這幾百年的相處，讓兩妖是稱兄道弟起來，若非它們不瞭解人類習俗，怕是已經斬雞頭、燒黃紙了。

熊羆黝黑憨厚的臉上滿是意氣風發，自從肖楚河失蹤，人類修士裡面就只有一劫地仙郭玉泉上得了檯面，形勢急速向著白沙山傾斜，雖然後來鎮南王卓一平讓人驚訝地渡過了第一次天劫，但他與郭玉泉卻誰也不服誰，在自己與青狼聯手之下，兩人都只能節節敗退。

「俺估摸著岳千應該是養好了傷勢，面對快要降臨的第二次天劫，想要快點獲得功德，所以準備與你我聯手。這是找咱們談條件、要好處來了。」

青狼沉吟了下道：「要是岳千能放下高傲的架子，也不是不能聯手。聽聞郭玉泉和卓一平最近是冰釋前嫌，想要攜手對抗你我，咱們這次若能得岳千這一大助力，就不會讓他們扳回局勢來了。」

聽罷，熊羆指著青狼哈哈大笑：「青狼大哥，你真是太膽小、太謹慎了，他們兩人聯手又如何？只得一件純陽法寶，又沒有仙陣，還因為實力不濟，生怕震之不住同階真人，不敢去通天大世界邀請幫手。我們有什麼害怕的？！哎，青狼大哥，你就是吃了這幅性子的虧，才會被那元神真人冒充天仙真君，誑了你做他的奴僕！」

「不是說了不要提這件事嗎？」青狼老臉微紅，這事乃他畢生恥辱、心中傷痕，當然，他嘴上卻是不服輸地道，「再說，你又沒辦法肯定老爺是元神真人，能那麼輕鬆殺掉兩位同階修士、毫不在意地拿出仙陣，以及蒙蔽天機的元神真人，某可從未見過！」

熊羆嗤之以鼻：「這些都有理由解釋，比如奇遇，比如偽越階，但自從飛來院後山那位被救了出去後，都幾百年了，你那所謂的老爺可曾主動聯繫過你？就連你冒著觸怒他的風險祈求他降臨，他也未曾回應過你，這些還說明不了什麼嗎？」

一如既往，青狼被說得啞口無言，畢竟這是鐵一般的事情。

熊羆見狀，得意笑道：「要是讓俺碰見你那所謂的老爺，一定替你試上一試，讓他醜態百出，然後打殺了事，從而讓你死了這份僥倖之心！」

元識說完之後，見青狼並未回答，熊羆扭頭看去，發現青狼在身後不遠處停下遁光，呆呆望著斜上方。

疑惑心起，熊羆元識仔細感應，很快就發現在斜上方千里外，現出了一男一女兩位修士，男的素色玄衣、出塵瀟灑，女的明紫羅裙、絕色威嚴。

曾經見過石軒，認出了其氣息，熊羆心中一樂，真是說巧不巧，剛剛說完，就碰上了青狼的老爺，那位冒牌真君！哼，看他與天地交融的狀況，明明就是元神真人！旁邊那位更是氣息薄弱，雖然看不出來具體修為，但也不會是元神以上。

看到下方不遠的青狼、熊羆，聽著青狼近乎無聲的「老爺」二字，石軒覺得世間之巧，莫過於此，而且自己還未告訴玉婆婆元芒大世界的時空道標啊！

似乎感應到了石軒的疑惑，玉婆婆的聲音在心中響起：「我看你身上三根明顯因果之線所在的氣息，與你肉身的氣息相同，所以就直接拉動其中一根，傳了過來。呵呵，那頭蒼狼是你收的奴僕？想不到你幾百年前居然就能收下一位一劫大妖作為奴僕，好本事。」

原來不是巧合。另外兩根則應該是肉身父母顧滄海、衛沛凝的。

石軒用元識將自己收下青狼的過程告訴了玉婆婆，惹得玉婆婆輕笑一聲：「倒是有趣。」

青狼和熊羆一個情緒複雜難言，一個心情愉悅期待地往石軒飛去，很快就來到了兩人面前。

小心謹慎的青狼思前想後，還是行禮道：「小的青狼拜見老爺。老爺多年不見，風采依舊，真是可喜可賀。」

熊羆眼珠子轉了下，也不鞠躬，抱拳笑呵呵地道：「熊羆拜見『真君』！」

石軒看出了熊羆的心思，懶得理他，直接對青狼點點頭：「起來吧。」

青狼依言站起，內心左右搖擺、猶豫不定，不知是否該按熊羆所言，試探一下。

而熊羆見青狼舉棋不定，心中嘲笑一聲，然後直接向石軒開口道：「俺聽青狼大哥說起，『真君』你老人家是能開闢小千世界、展示造化氣息的大能人物，俺才疏學淺，見識不多，心中好奇，不知『真君』你能否讓俺見識一下人為開闢的小千世界是個什麼樣？」

元芒大世界也有衍生的小千世界，可除了少數幾個秘境外，成形的小千世界非天人以下修士能發現的。

石軒之前懶得理熊羆，可並不代表能容忍他當面挑釁自己，尤其自己扮演得還是天仙真君，這已經算是赤裸裸的侮辱了，除了師徒關係，有哪位天仙真君是一個一劫大妖讓他展示小千世界就聽話展示的？！

以自己現在的實力，面對熊羆是綽綽有餘，石軒正要給他一個教訓，突然，一股磅礡、巨大的力量傳入自己身體之內，於是石軒微笑道：「要看小千世界倒也無妨。但貧道的小千世界，豈是你一個一劫大妖說看就能看的？看了之後，就得拿命來償。」

熊羆哈哈大笑，覺得石軒是色厲內荏，虛張聲勢，大言唬人，充滿信心地道：「你要是真的能開闢小千世界，俺這條命送你又有何妨！青狼大哥，要不要一起？」

石軒聞言，含笑看了青狼一眼：「青狼你也要看？」

青狼權衡再三，反正都有熊羆幫自己試了，自己犯不著再冒險，老爺也有那麼小小可能是天仙真君的！於是搖頭道：「青狼不敢。」

熊羆頗為瞧不起地看了青狼一眼，踏前一步，顧盼自豪地道：「那就俺一個人看！」

石軒輕笑一聲：「那就看好了。」話音一落，右手食指伸出，從上往下劃落。

隨著這劃落，熊羆眼前的天空，就劃開了一個黑色、扭曲的空間裂縫，裂縫外面是無數紫色雷光像是電蛇般向周圍延伸。

空間裂縫快速變大，內裡現出一片混沌，其後陰陽分化、清升濁降、大地產生、罡氣出現、日月誕生、山峰隆起、驟雨初降、大海填滿……

熊羆雙眼瞪著賊大，不遠處的青狼也是震懾當場，難有任何反應。

那日月、那星辰、那大地、那山峰、那海洋……仔細看去，盡然全是由細小的各色雷光組成！莫非是天人第三衰後能制定、修改小千世界規則的大能！熊羆呆愣的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等等，那小千世界向俺飛來了！

「饒……」熊羆話未喊完，就被那小千世界裹在其中，接著內裡火山爆發、大地震動、日月墜落……世界崩潰，片片坍塌，最後化為一片混沌，再慢慢消失在空中。

第六十九章 雷如銀蛇從天降

親眼目睹了一個小千世界從誕生走到毀滅的全部過程，讓青狼是震撼之餘，膽戰心驚，惴惴不安，如此宏大、如此壯觀的場面，已經不是天地偉力能形容了，乃是宇宙之力、造化之力！沒有比這更能表明老爺天仙大能身份的了！

至於其伴隨著的不自量力的熊羆被抹消，相比較而言，就沒那麼震撼了，反倒是如此順理成章、理所當然。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後，青狼剎那之間就將熊羆拋諸腦後，心中只是想著怎麼向老爺求饒，還好在此事上，自己小心駛得萬年船，沒有跟著熊羆一起試探老爺，頂多算是交友不慎，阻擋不力。

心裡這麼想著，青狼是當即跪下：「老爺恕罪，小的實在不知熊羆這廝如此膽大妄為，不知天高地厚。還請老爺懲罰小的。」

石軒此時卻是頗為後悔。

剛才借助玉婆婆的力量，自己是體會到了天人第三衰之後境界的浩瀚、深遂、廣博以及貼近大道，不僅能夠開闢小千世界，而且能夠掌控小千世界的法則，甚至制定其中部分，以及讓時間流速加快等。

而作為一個修道之人，能如此直接感受到大道，自然欣喜激動、心癢難耐、躍躍欲試，所以沒有留住手，用小千世界將熊羆給灰灰了，他身上的純陽法寶太乙斬仙劍，以及諸多寶物，當然也就跟著化為了灰灰。

純陽法寶可沒辦法抵禦小千世界毀滅之力！

另外讓石軒後悔的則是，小千世界從誕生到毀滅是如此之快，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玄之又玄事物出現緊接著消失，完全無法拿到半分。

「貧道門下，一向有功就獎，有過既罰，你回山面壁百年，反思己過去吧。」石軒現在全心準備渡劫，所以隨口打發青狼，至於將來，一個一劫大妖，算是不小的戰力，是帶回宗門看家護院，還是騎著周遊大千世界，都是不錯的選擇。

青狼心裡長吁一口氣，看來老爺不是那種嚴苛的性子，面壁百年可比直接隕落好到哪裡去了，於是立刻謝罪感恩、賭咒發誓一番。

其後他似乎唸唸不捨地離去，心中暗歎，老爺居然強到了這種程度，難怪根本不聯繫自己，自己的實力連當老爺的坐騎都嫌低了！

……

「如果真要想輕鬆，你到天人第五衰之前的事物，我都能準備齊，但這對你的修行以及日後合道，可是難以彌補的缺憾。修行之路還是自己一步步走來，方才能踏實、牢靠。」青狼離去後，玉婆婆突然淡淡說道。

石軒的後悔只是剎那之間自然升騰起的情緒，不是其一貫對修行抱有的態度，所以早就已經釋然、恢復了過來，也明白了玉婆婆的深意：「弟子明白，那些事物是其次，重要的是尋覓這些事物時所經歷的種種，以及由此而來對大道的體悟，這些才是合道的關鍵。」

其實剛才石軒也有很多收穫，感同身受了一番天人第三衰後的境界，讓自己對法則、對大道又有了新的體會，對於日後的修行有著事半功倍的好處。

玉婆婆點點頭，笑吟吟地道：「你的天地山河圖應該已經六層寶禁圓滿了吧，而且還溫養了那麼長時間，以其本質而言，渡過第一次天劫希望很大。若能進階純陽，裡面就會衍化洞天，雖然比起真正的小千世界、天仙洞天，玄之又玄事物的種類要少很多，但相對你目前的境界，也算夠用了。」

天地山河圖剛剛煉製成功時，已經有了五層寶禁，所以早在鎮守西荒空洞前，石軒就將其祭煉到了六層寶禁圓滿，之後溫養了元靈兩百餘年。

現在聽玉婆婆說起，石軒也有了等自己渡完天劫後，就讓天地山河圖渡劫的心思，因為就算再溫養幾百年，於法寶而言，增加的希望也只是一點，若是溫養個幾千年，自己指不定都能開闢小千世界了，那還有什麼用？

而石軒身上其他的法寶，太極圖、陰陽二氣瓶乃是本命法寶，比起一般法寶的祭煉要快上一倍，只用了兩百多年就六層寶禁圓滿，而且自己渡過天劫，它們也相當於渡過，無需另行渡劫。

得到時乃五層寶禁的地煞陰火幡也早就圓滿，溫養多年，六層寶禁的素色雲光袍更不必提，幾百年前就是天劫降至。

十八層寶禁圓滿只需溫養元靈的紫郢劍，其本質之佳，尤甚天地山河圖，在溫養四百多年後，面對第一次天劫，希望同樣很大。

「嗯，那弟子渡完天劫之後就著手此事。」除了還是五層寶禁的九天元陽尺和本命法寶外，自己的其他法寶都可以渡劫試試。

法寶渡劫與修士渡劫相似而不相同，不會因修士天劫而提前引發。

玉婆婆沒再說什麼，而是四周打量了一番：「你準備去何處渡劫？」

石軒沒有猶豫：「既然此處是北寧省，不如就往北極冰原去，那裡冰雪覆蓋、人跡罕至，乃渡劫的絕佳場所。」

於是兩人遁光一閃，就消失在了天際。

……

元芒大世界的北極是寬廣的冰原，冰雪堆積的雪山最高不過幾十丈，當然，寒風凜冽、冰雪肆虐是少不了的，普通修士根本難以在此存活。

在北極深處，一座幾丈高的雪丘上，浮現出了兩道人影，正是石軒和玉婆婆。

玉婆婆淡淡開口道：「就這裡吧。附近幾千里沒什麼生靈。」

石軒默默點頭，沒有言語，逕直走下雪丘，向方圓近百里大小的冰雪平原正中走去，除了素色雲光袍自行升騰其氤氳雲氣，阻擋寒潮冰霜外，石軒並未動用法力，只是憑借雙腳前行。

一步，兩步，三步，石軒調整著心境，每邁出一步，心神就清澈一分，對於渡過天劫的信心就多上一分，腳步就更加堅定一分。

等走到冰雪平原中央時，石軒已經鬥志昂揚、意志勃發而又心神空靈、澄清。

沒有任何猶豫，石軒引動了冥冥中感覺到的那高懸的天劫！

明亮的白晝突然就黯淡了下來，宛如黑夜降臨。

空中轉瞬之間已經鉛雲低垂，距離地面竟然不足百丈，黑壓壓的讓人心裡壓抑非常。

緊跟著一道銀白色的巨大閃電就毫無徵兆地從低沉漆黑的鉛雲中竄了出來，像是一條靈活而又恐怖的銀蛇，帶著天地之威，向著石軒打來。

隨著天劫降臨，石軒感覺周圍靈氣一下就消失乾淨了，自己像是被鎖在了另外一個空間，如此一來，自己就只能憑借元神本身之力施展仙術、使用法寶等。

而且由於石軒尚未渡過第三次天劫，所以元神之力無法再生，加上天劫牽引之下，丹藥無法產生作用，所以其是用一點少一點，這也就是為什麼渡完天劫後會有衰弱期的緣故之一。

因此準備連渡兩次天劫的石軒，要合理分配元神之力，不能一上來就用四象滅世劍、六道輪迴等消耗甚大的越階仙術。

一道尊貴紫色雷電從石軒手上打出，向著第一道天劫迎去，雖然這道紫雷比起那巨大銀色電蛇是細小無比，但其上蘊含的力量卻毫不遜色，正是一階仙術「神霄紫雷」。目前石軒是打算以雷破雷。

兩道雷光於石軒頭頂不遠處碰在了一起。神霄紫雷勢如破竹，將那巨大銀色天雷打得四分五裂，向下落來。

四九天劫，顧名思義，一共四次，每次九道。而這九道中，每三道為一組，威力逐漸增大。

像現在「九重天雷劫」中，前面三道天雷的威力相當於修士不太精通的一階仙術，中間三道天雷則達到了一階仙術頂峰，後面三道天雷，更是近乎二階仙術。

面對四分五裂落往自己身周的銀色天雷，正常情況下，是不去管它們，任由其中些許電光刺激肉身，改善肉身，但石軒卻是將手一招，把那些天雷攝到了自己身體內。

天雷穿過肉身，將肉身電的滋滋作響，好在速度極快，只給肉身帶來了好處，並未產生危害就進入了元神中。

其進入元神後，就像龍入大海，立刻活躍、搖擺起來，但這時，石軒元神一變，成黑白陰陽魚，然後圍著中間急速轉動，化成一個幽深、黑暗的混洞，將那些天雷一一分解，體悟其中陰陽變化的奧妙玄機！

就在那些天雷尚未完全分解時，鉛雲之中，再次電射而出一道銀白色的巨大天雷，將天空映照得明亮無比。

石軒一邊繼續分解天雷、感悟大道，一邊則因為元神變化的關係，發覺施展仙術有些費力，乾脆將手一揚，一道紫色劍光就破體而出，幻化成一顆紫薇帝星，打出朦朧紫氣，接住了那第二道天雷。

六層寶禁圓滿的紫郢劍，加上《周天星斗劍法》上的「紫薇降世」，非常輕鬆就將接連而來的兩道天雷全部打散、打碎，落到下方，讓石軒吸納入元神之內。

三道天雷之後，鉛雲翻滾起來，有了一個小小的停歇。

趁此機會，石軒總算將所有天雷分解、體悟、吸納，消耗的元神之力也恢復了三成。這就是為什麼修行《寶錄》能夠連渡兩次的根本原因所在！

啪，一道更甚剛才的巨大天雷，從停止翻滾的鉛雲中打了出來。

第七十章 偷襲不成反悲催

這第四道天雷的威力，已經達到了一階仙術頂峰，石軒不敢怠慢，將五行滅仙劍一收，頭頂上方現出一團雷雲，上面赤、青、紫、白、藍諸色並起，雷光閃耀，不遜色從天而降的銀色巨雷半分，正是石軒的仙術「神霄真雷」，其早就百多年前就被掌握透徹，成為一階頂峰。

之所以不繼續用五行滅仙劍，是因為其配合劍法而用，消耗元神之力要比神霄真雷多一些，若石軒只是準備渡一次天劫，那麼自然可以隨意使用，甚至現在直接用出六道輪迴、四象滅世劍，從而輕鬆渡過天劫都行，但是為了陰陽混洞神光，為了迎難而上、不是巔峰不肯攀的心境，最開始能省一點是一點，凶險的還在後面！

而剛才用出五行滅仙劍，是由於石軒稍微低估了一邊變化元神，體會陰陽樞機，洗練黑白二氣，再一邊分心使用元神上銘刻的仙術的難度，這麼一耽擱，天雷已經很近，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沒有飛劍來得快、來得及時。

要是沒有這一耽擱的話，石軒肯定寧願用本命法寶，畢竟本命法寶的消耗有大半是其元靈、寶禁提供，對於元神之力的消耗不足神霄真雷的五成，與神霄紫雷相當。

五顏六色的雷雲向上一迎，巨大銀色天雷像是一根枝條稀少卻妙曼的大樹，狠狠砸落在上面。

滿天光華四起，無數道各色雷光向著周圍散逸而飛，石軒元識全神貫注，將變成諸多細小雷光的銀色天雷攝到了身前，吸納入身體，元神則再次變化成黑白陰陽魚，衍化混洞產生。

每一道天雷都在石軒元神中被分解、還原成最初陰陽二氣結成的狀態，一黑一白相互纏繞。變化不同，產生的雷光也就不同，石軒細細體悟著這陰陽變化，同時將元神內的黑白二氣緩緩導入天雷中，根據其陰陽變化慢慢洗練。

嘩啦啦，第五道銀色天雷像是流水般劈下，比起第四道天雷多了些靈動之意。

石軒體內飛出一座包羅宇宙萬象的神聖金橋，其臨空一跨，靈動的第五道天雷不由自主停滯在空中一個剎那，遠遠看去，就像夜空裡出現一顆高大、明亮的煙花銀樹。

緊接著彼岸金橋一變，化為一張巨大的黑白太極圖，其迅速轉動，打出一道接一道黑白纏繞、化萬物為混沌的陰陽二氣。陰陽二氣一刷，銀色天雷剛剛從停滯中恢復過來，就被刷滅了大半，其餘則變成微小雷光，被石軒強行攝了過去。

天空再次明亮起來，第六道天雷接連就從鉛雲中落下，不給石軒換法寶、仙術的時間。

其不似前面兩道天雷，枝杈眾多而延伸，反而像是一根銀色的、長長的、細細的針，落下的非常快。

其威力沒大多少，但力量卻更加凝練，更具有穿透性，所以太極圖再次化為彼岸金橋將其定住的時間，少了那麼半個剎那，在變化為黑白太極圖之前，就被它穿透了那種詭異的靜滯，越過太極圖就要打在石軒頭上。

但這時，石軒身前出現一個精緻小巧的白玉淨瓶，細膩柔和的瓶身上散發出閃爍多變、吸引人心的神秘光芒，瓶口放出一黑一白兩道氣流，這氣流剛剛出了瓶口就越變越大，最後化為兩條巨大黑白光華，將細針般的銀色天雷纏住，往自身瓶口拖去。陰陽元磁乃對付針狀法寶、仙術的絕佳法門。

這麼一拖曳、耽擱，彼岸金橋已經重新化為了太極圖，刷出陰陽二氣，將銀色細針天雷打成了無數小段，每一小段之間則是一片混沌。

抓住天劫又一個小小停息的機會，石軒收回兩件本命法寶，並且將這些細小天雷收入元神內，分解、體悟、吸納，再次恢復了剛才消耗元神之力的四成多。

到了現在，石軒依然保持了八成左右的元神之力。這個時候，這種狀態，在諸天萬界中，也只有修行《寶錄》的真人方才能辦到，其不愧為無上真法。

轟隆隆，如同沸水翻騰的鉛雲中傳來響徹八荒的雷聲，眨眼之間，連響三聲，卻不見天雷劈下。

突然鉛雲中間透出一陣銀白色，與黑漆漆的雲朵相比，是鮮明至極。

緊跟著，一道分為九杈的粗大銀色天雷無聲無息從那銀白色部分中穿了出來，其每一椏杈都一般粗細，速度遠遠快於剛才的天雷，不到剎那就出現在了石軒頭頂。

它已經近乎二階仙術，與石軒借助天人指骨練成六道輪迴後的天人道威力相當，非本命法寶、普通一階頂峰仙術能抗衡。那些沒有越階、偽越階以及陣法類一劫頂峰仙術的真人，就只能依靠秘寶、仙陣等來渡劫了。

石軒元神念頭一動，九道分杈的銀色天雷就陷於一片幽幽暗暗、朦朦朧朧的混沌之中，雖然其距離石軒只得幾丈，但在那幽暗之中，卻似乎穿過了時空風暴、穿過了諸多大千世界、打破了許多虛空星辰……

等到兩儀微塵陣消失，那銀色天雷已經化為了無數道普通雷光。雖然兩儀微塵只是一階頂峰仙術，但陣法類仙術卻是妙用非常，完成可以擋下這近乎二階仙術的天雷。

細小的天雷再次被石軒攝了起來，進入元神內，分解、體悟、吸納，石軒對於天雷的陰陽變化漸漸得了一絲精髓，黑白二氣洗練的漸漸完滿。

第八道天雷在第七道天雷消失之後，立刻就從那銀白色雲朵中落了下來，同樣是分成了粗細一致的九道分杈，只是威力要稍微大了一點兒，不過不算太多。

已經習慣了元神變化、修煉的石軒，此時已經能毫無耽擱地使用出仙術來，因此那道天雷落到一半後，依然陷入了幽暗、朦朧的兩儀微塵陣中。

銀色天雷像是從這方天地消失，來到了虛空宇宙中，望不到邊的幽暗，行走於宇宙中最常感受到的自身渺小、宇宙宏大，以及孤寂、冷清。

偶爾出現虛空星辰、大千世界，卻是璀璨星辰之力打來、大千世界撞來。

天雷沒有靈智，自然不會躲閃，直接打了上去，等到擊碎虛空星辰，還未打到大千世界之上時，剛才還空空蕩蕩的宇宙當中，四面八方飛來諸多星辰、大千世界、浩大日月、時空風暴，齊齊撞在天雷上。

劇烈的爆炸產生，兩儀微塵陣消失，天雷也四散而落，被石軒一一攝去。

天上鉛雲猛地一縮，聚成了一個圓球，然後一道凝練、粗大的銀色雷柱從中劈下。

石軒此時快要將黑白二氣洗練完成，但卻心血來潮，感覺到了一點危險，這道天雷的威力，似乎勝過第八道天雷至少三分，雖然還不是二階仙術，但兩儀微塵陣接下可能有些困難，所以石軒毫不猶豫，再次使出神霄真雷，化成一朵美麗、燦爛的雷雲，護在腦袋上空。

果不其然，那凝練、粗大的銀色雷柱陷入兩儀微塵陣後，速度極快，直接貫穿星辰、大千世界，在兩儀微塵陣陣法之力全部發揮之前，就這麼一路貫穿了出來。

雖然其打破兩儀微塵陣後，威力只剩四五成，但打在身上卻是一樣能讓石軒身死道消，還好，頭頂有神雷真雷所化雷雲擋住。

巨響之中，諸色雷光四溢，以逸待勞的神霄真雷略勝一籌。這次石軒吸納入元神之中的，不僅有天雷，還有其帶著的陽和之氣，將週身元神陰氣轉化為了純陽。

在第九道天雷進入石軒元神之內的剎那，石軒已經將黑白二氣洗練完滿了，但凝練如一卻是相差甚多，要是不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引動第二次天劫，反而就此結束，那就得幾百年後修為到了，方才能再次引動，如此失了連續性，可未必就能練成陰陽混洞神光。

反正據玉婆婆所講，她所知道的禹余道人門下，都是兩次天劫一起渡過，分開渡劫能否練成，她也不清楚。

還有近七成元神之力！還有第九道天雷之力未曾吸納！還有六道輪迴、四象滅世劍、小周天星斗劍法！石軒信心堅定無比，在鉛雲消失之前，引動了冥冥中的第二次天劫。

這時，一道金色遁光突然衝了進來。

……

金翅大鵬王岳千久等青狼、熊羆不至，發出傳信仙術，亦毫無回應，於是他心情惡劣地就要回返摩雲嶺。

但這時，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了北方冰雪平原上傳來雷聲以及天劫的感覺。

「不知是誰人渡劫？我倒要去看一看，要是無人守護，嘿嘿，那就算便宜我了！權當彌補青狼和熊羆兩廝失約讓我久等的過失！」岳千心情忽地變好，展開雙翅，小心翼翼地飛往北極冰原深處。

很快，岳千就來到了那天劫降臨的地方。因為怕被提前引發自身天劫，所以他躲在一千里這個安全距離上，並且在千里範圍內繞了一圈，發現無人守護後，更是期待無比。

金翅大鵬遁速極快，岳千繞完之後，天劫尚未結束。

他不敢放出元識，看著天上鉛雲，只等鉛雲消散，就衝進去，滅殺那位處於虛弱期的修士，掠奪他身上的好東西。

沒過幾個呼吸，低垂的、黑壓壓的鉛雲，從中間向四周反捲，開始消散。

見狀，岳千按捺住心中喜悅，背後雙翼一扇，就飛遁了進去。

可是其尚未找到那位渡劫修士，就看到天上鉛雲又翻滾了回來，地下隱隱傳來震動，本身天劫再也壓抑不住，似乎開始降臨。

「怎麼回事？！混蛋！」岳千驚慌失措。

不遠處雪丘上的玉婆婆笑得前俯後仰，連渡兩次天劫真是坑人的好手段。

第七十一章 天雷地火渾不懼

鉛雲翻滾如海浪，大地震動似塌陷。第二次天劫「天雷地火劫」尚未降臨，其徵兆就勝過剛才許多，讓人不由產生一種風雨飄搖、死到臨頭的感覺。

石軒則抓緊這短短幾個剎那的時間，將第九道天雷分解吸納，使元神之力恢復到了近八成。而且元神中分出兩縷黑白二氣，嘗試著讓它們凝練如一，不過在不用觀想的情況下，兩道氣體模仿剛才天雷的陰陽變化，還未有實質性的突破。

黑壓壓的雲朵停止了翻滾，大地的震動也停歇了下來，彷彿天地之間突然產生了一個剎那的靜滯。

可是越來越低、壓抑感十足的鉛雲，越來越炙熱、冰雪融化氣化的地面，卻像是在靜滯中醞釀著恐怖的爆發，帶來充溢空間的危險感。

轟，短暫而又震耳欲聾的響聲在鉛雲中發出，打破了之前詭異的靜滯，然後鉛雲一下收了起來，緊跟著猛地膨脹，一道銀白色粗大天雷就隨著這膨脹，照亮天際、閃耀八方地直直劈了下來。

同一時間，冰雪早就消失的地面則是變得一片赤紅，接著地面凸起，急速上升，不用剎那就成為了一座高高聳起的巍峨火山。火山口冒出白煙，帶著沉悶巨響，噴出了一股赤紅近黑的火焰。

其中散落在周圍的點點火焰，將冰雪平原灼燒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天坑，露出萬年寒冰覆蓋下的億年凍土。

石軒此時端坐半空中，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背後浮現一個巨大、古樸、幽深的輪盤。

輪盤最上方，由神秘花紋組成的出塵脫俗、亙古不變的高冠袞袍人影，面對落下來的銀白色粗大天雷，遙遙點出一指，而輪盤最下方，充滿沖天怨毒意味、無窮無盡的惡鬼，則鋪天蓋地，迎著赤紅近黑的那股火焰而去。

第二次天劫的第一道天雷與地火，其威力達到了堂堂正正二階仙術的程度，並且是兩道攻擊同時到來。還好石軒早有準備，這些年在六道輪迴上也是沉浸頗深，早就能天人、惡鬼兩道同使！

從天而降的銀白巨大天雷，受了天人道上那一指，四周立刻出現虛空開闢、日月隕落等幻景，然後其就凝聚不住本身，從中間開始崩散，越往下落，天雷變得越小，最後完全潰散開來，化為道道瑣碎雷光。

那股赤紅近黑火焰被或幽黑、或陰碧的恐怖、猙獰惡鬼前仆後繼、源源不斷地落在其上，它們有打出陰森鬼氣的，有御使極陰之氣的，有使出種種鬼道神通的，幾十萬道齊發，蔚為壯觀。

最後惡鬼們化成了道道白煙，使得火山之上霧濛濛一片，而赤紅近黑火焰則是黯淡熄滅，只餘點點火光。

石軒趕緊將瑣碎天雷、微弱火光，全部攝了過來，讓它們穿過肉身，進入元神。這個時候，天雷為陽，地火為陰，又是另外一種陰陽變化，正是將黑白二氣凝練如一，練成陰陽混洞神光的關鍵體悟。

肉身受天雷、地火刺激，毛孔張開，每個竅穴之內都似乎誕生了一個小小的「神靈」，與天地產生了感應、聯繫。元神則再次化為黑白陰陽魚，只留那兩縷嘗試凝練如一的黑白二氣。

陰陽魚急速旋轉，產生混洞，天雷、地火分解其中，石軒一邊體悟陰陽變化，一邊將體悟到的變化運用到那一黑一白兩道神光上。

第二道、第三道天雷接連降落，第二座、第三座火山在冰雪平原上相繼拱起，銀白色粗大天雷、赤紅近黑火焰，與石軒背後的六道輪迴於半空中交手。

因為天雷完全克制惡鬼、地獄，所以石軒一直是用天人道抵禦銀白色天雷，地獄、惡鬼兩道交替對抗地火，於是天空中出現截然不同的兩種景象。

上面是浩瀚虛空、閃亮星辰、宏大日月，它們產生出現，毀滅消失，演繹著一副滄桑古樸、不停變化中蘊含亙古不變的自然造化場景，在裡面遊走的銀白色天雷顯得是那樣渺小而又無助。

下方是十八層恐怖、陰森地獄，種種怨毒負面情緒衍化為油鍋、火山、寒冰、血池、銅柱、刀鋸、拔舌等地獄場景，以及最不缺的，奇形怪狀的各色惡鬼，腸穿肚爛，有頭無面，有身無頭……赤紅近黑火焰完全被這層層地獄、無數惡鬼所淹沒。

前三道天劫過後，四周的鉛雲往中間翻滾，大地重新震動，產生了剎那的停歇。

石軒將天雷、地火盡數分解完畢，元神之力只恢復到了六成左右，天人、地獄或惡鬼道同時施展實在是消耗太大。這樣下去，下面三道二階仙術頂峰的天雷、地火之後，自己最多能留下三成元神之力，面對最後三道近乎三階仙術的天劫，先不提能不能擋住，光是元神之力就完全不夠。

《寶錄》上所言的很危險，就是指的這個，哪怕石軒再修煉千年，又能吸收天雷等恢復，但連渡兩次天劫，到了最後三道時，元神之力也肯定不夠。

當然，《寶錄》是不會讓人去送死的，自有其破解的法門，機會就在第四、第五、第六道天劫上，若前面節省的元神之力較多，第七和第八道天劫也有希望，要是還抓不住機會，面對第九道天劫，那就必死無疑，身死道消。

《寶錄》提供的法門、機會就是，在這幾道天劫中體悟到陰陽變化的神髓，將黑白二氣凝練如一，修煉成陰陽混洞神光。

中間鉛雲變得厚重無比之後，其內亮出燦爛金光，然後一道金色巨大天雷從中劈了下來，將天空映照成一片明金之色，彷彿有真神將要降臨。

地上再次聳出幾百丈高的火山，內裡噴出的不再是赤紅近黑的火焰，而是綠油油、幽深黯淡的地煞陰火，這地煞陰火周圍一片漆黑，卻是將光線、空間等全部燃燒。

面對這二階頂峰的天雷、地火，石軒元神之內，衝出一道赤青黑白四色近乎混沌的劍光，其分化成兩道，一道向上，一道向下。

上面那道四色劍光一展，空中就多出了九輪大日、九輪皓月，日光燦爛耀眼、皓月皎潔明亮，與滿天的明金雷光交相輝映。

六道輪迴之上，衣袖飄飄的天人，虛跨一步，手臂微微揚起，中指食指併攏如劍點出，背後虛空開闢、崩塌，日月交替、隕落，星辰誕生、毀滅……

與此同時，那九輪大日、九輪皓月，猛地爆炸開來，使得天空為之一暗，與天人背後虛擬日月隕落遙相呼應。

下方的四象滅世劍則是化成滿天星斗，像是黑夜降臨，中間是一顆發出朦朧紫氣的紫薇帝星，周圍是天罡、地煞、華蓋、貪狼、白虎、青龍、朱雀等諸多燦爛星宿，它們連成了一片浩瀚的星空，內裡軌跡玄奧、神秘。

然後這浩瀚星空化成一道洞穿大地的星光巨柱，打向下方恐怖的地煞陰火。

天上那道金色巨大雷光，無聲無息中就崩散了開來，完全沒有之前仙術對撞的宏大場面，與下面天人、日月等壯觀景象相比，顯得既詭異又輕描淡寫。

火山之上的星光巨柱和地煞陰火碰撞卻聲勢浩大，星光巨柱中，璀璨的星光化為劍陣、劍氣不停出現產生，而地煞陰火在燃燒星光壯大自身，可惜小周天星斗大陣連成一體，損一發而動全身，於是浩瀚星光中，地煞陰火漸漸泯滅，散落的星光有繼續往下的還將那火山打出了小半個缺口。

抵抗第四道天劫，足足耗費了近兩成的元神之力，但石軒並未將注意放在上面，而是全神貫注，專心致志感悟陰陽變化，嘗試將黑白二氣凝練如一，可惜只是略有進展，還有許多關隘。

第五道天劫落下，還是金色神雷、地煞陰火，石軒依舊用「東羲出行」、「月華玉兔」配合天人一指迎接天雷，小周天星斗大陣抵禦陰火。

再次耗費近兩成元神之力，石軒元神開始有了枯竭之感，還好這時第四道天雷地火分解彌補了一些。

陰陽變化越發體悟明澈，可黑白二氣的凝練如一，還有幾個關隘！

第六道天劫緊跟而來。再次被小周天星斗大陣，以及有劍陣增強的天人道打退。天上是無聲無息、詭異之極，只有金光忽閃忽滅，地面是宛如星空，壯觀浩瀚，璀璨美麗。

天上黑雲發出轟隆隆的聲音，中間鼓脹起來，地底傳來的響聲則低沉暗啞，像是有無數陰雷在裡面爆炸。

只剩兩成不到的元神之力，石軒卻是不慌不忙，趁此間隙，分解天雷、陰火，彌補元神，感悟陰陽變化。

連續十五道天雷的體悟，石軒已經掌握到了陰陽變化的一絲神髓，但在凝練黑白二氣上，卻總有一個若有似無的阻礙，讓兩者無法混合如一。

是什麼？會是什麼？！石軒繼續凝練的同時，念頭急速轉動。

是陰陽變化體悟不夠？不是！

是黑白二氣未洗練純粹？不是！

是元神融合天地法則不夠？不是！

……

為什麼《寶錄》未曾提過這個阻礙？！

天空一下幽暗起來，一道青色天雷排開鉛雲，浩浩蕩蕩、仙氣凜然地劈落下來，讓四週一下輕盈、靈動，像是轉化空間到了仙境一般。

第七十二章 陰陽歸一破天劫

這道天雷乃是石軒相當熟悉的仙府青雷，但其威力已經近乎三階，超過了石軒身上任何一門仙術。

雷光並不快，姿態妙曼，優哉游哉，盡顯仙家逍遙氣派，使周圍仙氣盎然，讓人不由自主放鬆緊張、疲敝的元神，難以升起抵禦之心。

光禿禿、沒有冰雪覆蓋的平原上，聳立起了遠遠大於前面六座的火山，火山口並無白煙，反而是纏繞著一層淡淡深綠近黑之氣，若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其是由一朵朵細小如齏粉的深綠色火焰組成。

一股粗如山峰的幽深碧綠色火焰從火山口噴薄而出，直衝雲霄，所過之處變得陰冷森寒，似乎所有熱氣都被那火焰吸收了進去，就連空間都不例外，起了層層冰霜，讓方圓近千里的北極之地恢復舊觀，凍土之上重新出現厚厚冰層覆蓋。

第七道天劫來臨，石軒還是沒有突破那個凝練黑白二氣的阻礙，但石軒這麼多年道心修為豈是白給，就算是絕境中都要抓住那一線生機，而現在自己尚有接下第七道天劫之力，哪會驚慌失措、亂了心境！

就算第七道天劫之後，還未突破阻礙，凝練黑白二氣，自己也不會坐以待斃，束手等死，無論如何都要搏上一搏，哪怕將本命法寶自爆以爭取吸納天雷的時間也在所不惜。

渡天劫之時，因為元神之力不可能憑空而來，在沒了周圍靈氣的情況下，使用碎玉決，只是單純增加仙術威力，威力加大了消耗同樣也大，反而是取死之道。

心靜如水，元神清澈，念頭靈動，石軒收起六道輪迴，將四象滅世劍分成兩道，一上一下，布下兩個小周天星斗大陣，這是石軒心神的極限，同時也將僅剩的三成元神之力盡數抽空，只餘那兩縷黑白二氣。

石軒就如端坐星光大世界，上下皆是浩瀚星空，數之不盡的星辰在夜空裡閃閃發亮，璀璨、美麗，讓人心曠神怡。

面對近乎三階的天雷、地火在力量上的優勢，石軒自然不會將小周天星斗大陣化為星光巨柱，以力破力，而是將陣法展開，幽深、複雜、玄奧、不辨東南西北，充分發揮陣法的優勢，將天雷地火慢慢削弱，最後一舉破之。

陷入小周天星斗大陣中後，天雷與地火表現截然不同，天雷是不管有路無路，直接打碎面前星辰、星光、劍氣、部分劍陣，想要貫穿出去。地火則是從浩瀚星空最低的那顆星辰開始燃燒，不管是星光、劍氣，還是空間統統都燃起了幽碧色的火焰，似乎想將整個劍陣完全毀掉。

可惜它們的力量還沒有達到絕對的優勢，無法以力破巧，在小周天星斗大陣中，星辰、星光是隨生隨滅，前面的劍陣被打破，後面又跟著布下幾道，層層疊疊，只要作為陣眼的紫薇帝星沒有被毀，一時之間仙府青雷與地煞陰火就只能陷在陣中，與小周天星斗大陣僵持不下，並且被慢慢削弱。

在使出兩個小周天星斗大陣，讓元神之力完全枯竭之後，石軒的元神頓時變成了一種奇怪的狀態，幽幽暗暗，宛如混沌，其來源正是斬破虛妄、融合真靈之時，石軒領悟「無名天地之始」，以元神化為混沌，容納互相矛盾、多種多樣的真靈。

在這片混沌元神當中，只有一黑一白兩道光華，它們互相纏繞，想要凝練合一，隨著它們的不停變化，混沌元神與其感應，受其牽引，產生了石軒意想不到的變化！

在黑白二氣周圍，混沌元神居然開始衍化陰陽！

感受到那衍化出來的第一縷陰陽對黑白二氣的吸引，石軒心頭一動，將黑白二氣沉下，融入其中。

心神一震，石軒頓時感覺自己體悟到的陰陽變化的那一絲神髓，正好反映在了這縷融合了黑白二氣的陰陽之上。

剛才若有似無的阻礙，隨著這絲神髓與元神的結合，消失無蹤，那縷陰陽停止衍化，一黑一白開始纏繞，並且慢慢凝練在了一起！開始急速轉動、塌陷！

隨著轉動、塌陷到了極致，一個比針尖小了萬倍的深邃孔洞無中生有般，猛地出現在了黑白二氣凝練的中心，其色似黑非黑，似白非白，冥冥暗暗，呈現出幽深的顏色！

望上去，那一點混洞是深邃、神秘無比，好像能將別人的眼光都吸納進去，弄得視線坍塌！

在其中心處，似乎有著一個模糊不清的道種文字，周圍纏繞的全是開天陽文、創世陰文。

混洞周圍黑白二氣、混沌真靈短短剎那就完全被吸收了進去，讓其慢慢變大，只是此時元神之力全無，混洞想要擴大，就如無米之炊、無源之火，難以辦到。

……

青色天雷、幽碧陰火，在浩瀚星空中，終於被生生消耗到了極限，化為滿天的青色細小雷光、幽碧點點火焰。

這些雷光、火焰，剛剛出現，就彷彿受到了什麼事物吸引，從四面八方向著石軒盤坐半空的身體投去，像是百川奔流入海，浩浩蕩蕩，不可阻擋，又像是煙花綻放，只是方向相反，美麗震撼不遜。

這麼多的青色雷光，幽碧火焰，接連不斷、無窮無盡地匯入了石軒身體之內，可石軒身體中就像有一個浩瀚大海，對它們是全不嫌多，來之不拒，但卻又靜悄悄、毫無動靜，顯得詭異無比，讓人毛骨悚然。

這時，低垂的鉛雲中，青色天雷再次排開鉛雲，仙氣繚繞地劈了下來，使得半空中出現氤氳青氣，朦朧縹緲。地面上，飄舞著深綠近黑之氣的火山拔地而起，短短半個剎那就造就了一座高大、宏偉的火山，噴出幽碧、深冷火焰，讓火山之下飄起了斗大冰雹，地面冰霜則又多了厚厚一層。

第八道天劫降臨！

而此時石軒肉身四周突然黯淡了下來，彷彿所有光線都被吸入了石軒體內，然後一個幽暗、滄桑、深邃的混洞出現在原地，將肉體罩在其中。

天雷、地火雙雙而至，毫無阻擋地就打在了這混洞之上，但什麼也沒有發生，天雷、地火無聲無息鑽了進去，再無其他動靜，混洞依舊深邃、幽暗，好像第八道天劫從未降下一般。

轟隆隆，鉛雲之中，地底深處，接連響起雷聲、爆裂聲，一聲緊過一聲，一聲響過一聲，由於其集中在剎那之間，普通修士聽起來就只有一道響亮、震動天地的聲音！

隨著這道聲音的響起，那個幽暗混洞突然收縮到針孔大小，再猛地膨脹開來，越變越大，轉瞬之間，這混洞就充塞天地，上接鉛雲，下連地表！

黑色鉛雲像是面對長鯨吞海，四面翻滾向著中央投來，而中央不由自主就往混洞裡奔流而去。

青色天雷剛剛在鉛雲之中醞釀產生，就被混洞連雲帶雷全部吸納、吞噬，只留下化為幽暗混沌的空間。

冰霜平原大地之上，火山剛剛聳起，就被連根拔起，半載山峰加上火山口與幽碧火焰一起毫無牽掛、掙扎，如同投奔光明一般，投入了混洞之中。

鉛雲消失，天空重放光明，高遠遼闊，萬里無雲，冰冷清爽；大地安靜，冰雪如舊，人跡罕至。彷彿那混洞蕩盡了人間妖氛，還了世間一個安寧清淨。

第二次天劫，天雷地火劫，結束！

……

巨大的混洞先是靜靜停在半空，然後急速縮小，到只得幾丈大小時，猛地往內一縮，現出了石軒的身影。

石軒臉色煞白，氣息不勻，主要是練成陰陽混洞神光後，化身混洞，強破天劫，讓自己是受了不輕的傷勢，雖然陰陽混洞神光是四階仙術，但架不住剛剛練成，且元神之力不足，只能急就章地瘋狂轉化天雷之力，傷到了元神。

而且在轉化、抵禦最後一道天劫時，兩兩抵消，讓石軒的元神之力所剩無幾，產生了虛弱期，好在已經沒有空間隔斷，能夠吸納天地靈氣恢復了。

傷勢歸傷勢，但石軒心情甚好，連渡兩次天劫成功，練成了陰陽混洞神光，如何能不欣喜？

另外，天劫之後，元神陰氣轉化為純陽，知陰陽、曉天機，不靠先天八卦、太極圖，就能心血來潮、感應危險、推衍推算，並且初通物質變化之道，能夠轉化靈氣，轉化沒有生命氣息的普通物質，包括煉器上的凡間材料、下等材料、中等材料，如能直接將青銅從本質上變為精鐵之精。

石軒拿出陰陽二氣瓶，服下一滴甘露，穩住傷勢，緩緩往玉婆婆所在雪丘落下，心中已經瞭然為什麼《寶錄》沒有提到那個阻礙，因為本身就是水到渠成之事，無需去提，而且也暗含道心考驗在上面，若是面對那阻礙，驚慌失措，失了心境，不再繼續凝練，反而集中全部注意力、心思去對抗天劫，那就會失之交臂，身死道消。

踏上雪丘，玉婆婆笑吟吟看著石軒道：「雖說我是你長輩，但按照慣例還是得說一聲，恭喜渡過天劫，大道路上再邁兩步。」

「多謝婆婆。」石軒也不矯情，坦然接受，不靠秘寶、仙陣，連渡兩次天劫的危險、壓力，豈是其他真人能比。

第七十三章 有所收穫有所失

只要能脫離天劫鎖定，接觸到天地靈氣，元神虛弱期很快就能渡過，所以此時，石軒元神的虛弱已經恢復了過來，只餘強接第九道天劫的傷勢。

接受了玉婆婆的道賀後，石軒直接盤腿坐下，運轉元神，將剛才服下的甘露藥力激發，治療傷勢。

一刻鐘後，石軒睜開雙眼，傷勢好了大半，不會影響到與人鬥法，算是恢復了戰力，而剩下的傷勢想要完全康復，就不是一時三刻、急切之間能辦到，需要好幾日，甚至一兩個月的調理。

「對了，剛才有人給你送賀禮來了。」玉婆婆強忍住笑意，將手一招，一個朱紅色小葫蘆就從遠處飛了過來，落在她掌心，葫蘆光澤溫潤，顯然是渡過了天劫的純陽法寶。

「誰會送我純陽法寶當賀禮？」石軒愣了一下，剛才自己全心全意渡劫，根本就沒注意也無法注意周圍的情況，待接過這小葫蘆，仔細打量，發現葫蘆口似乎閃爍著無數銀色細小雷光，只是都被收束在葫蘆內，使得葫蘆口產生了一種恐怖力量在壓抑、醞釀的感覺，如同剛才劈下天劫的鉛雲。

順著這件葫蘆狀純陽法寶飛來方向展開元識，石軒發現那裡聳起了五座火山，頓時就明白了過來，肯定是有人想趁自己第一次天劫後的虛弱期偷襲自己，哪知道自己會接著引動第二次天劫，於是他的天劫也被引發下來，身死道消，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宛如玉婆婆所言，這是專程上門給自己送渡劫賀禮來了。

賀禮有兩樣，一件是自家性命，一件就是這純陽法寶。

地接北寧省，這位又是渡過第一次天劫的人物，純陽法寶還是葫蘆模樣，石軒就算不推算、推衍，也能肯定對方的身份：「呵呵，金翅大鵬王岳千真是倒霉催的，花費幾百年，剛剛從肖楚河造成的重傷中恢復了過來，就死在天劫之下。不過也是他自己起了歹意在先，死的不算冤枉。倒是便宜了我這九九天雷葫蘆。」

九九天雷葫蘆目前已經十一層寶禁，是一劫純陽法寶中的頂尖，裡面蘊含的是天雷中的銀章天雷和金闕天雷，相當於普通二階仙術與二階仙術頂峰。

不過對於石軒來說，也只是在自家其他仙術修煉到三階或是四階之前的一時之用，畢竟四階仙術陰陽混洞神光，乃是《寶錄》標誌性仙術，能少用就盡量少用，真要施展，必定不留活口。

一階仙術到二階仙術，就算是石軒這種元神融合了全部真靈的人物，也得花費三百年左右才能進階，二階仙術到三階仙術是四百八十年左右，三階仙術到四階仙術大概是六百六十年，所以都不是一時半會能修煉上去的。

玉婆婆拍拍衣裙，站了起來：「事情已了，我這就返回禹余天。等到需要轉世時，自會來尋你。」

「弟子恭送婆婆。」石軒跟著起身行禮道，明白玉婆婆肯定不會在禹余天轉世，因為她作為半步金仙，轉世之時，動靜肯定小不了，而且守護禹余大世界這麼久，轉世之後，絕對是氣運所鍾，甚至集大千世界氣運於一身也不是不可能。

這樣的話，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自己轉世了，有恩就來報恩，有仇就快來報仇，而能與玉婆婆結仇還活著的，必定不是什麼普通角色，八九成都是威壓大千世界甚至部分宇宙，震懾附近諸天萬界的准道祖級人物，比如神皇大世界那位。

玉婆婆點點頭，紫光一閃，沒有煙火之氣地就消失在了元芒大世界當中。

……

「第一次天劫的第九道天雷，第二次天劫的第九道天雷、地火，都是比上一道威力勝過三成，與一般天劫有所不同，為何會如此？」恭送玉婆婆離開後，石軒疑惑起剛才天劫時的一點異狀，正常而言，最後一組三道天劫之間，威力不會相差如此之大，第九道比起第八道至多厲害半成。這突然的變化，剛才讓自己險些就吃了大虧。

將自己所知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石軒猛然醒悟過來：「莫非這就是天之殺機？！」

自己封印龍脈，斬破金剛琉璃仙符上的氣運枷鎖，使得元芒大世界偏向肉身成聖的天數發生了相反的變化，讓道門、佛門氣運開始好轉，從而惹得天降殺機，這是自己最先就預料到的。

不過當時元神非是純陽，無法施展「三才滅法劍」上的秘術收集這天之殺機。

本以為其只是消掉部分氣運，反正自己選擇的肉身氣運濃厚，剛好用來擋災，想不到在天劫之時，其還會讓天劫威力變大，與玄黃功德之氣的效用恰好相反。

還好大部分天之殺機被自己氣運所擋，剩下少許只能讓最後一道天劫威力增大，不會整個十八道天劫威力都變大三成，當然話又說回來，真要如此，玉婆婆肯定會阻止自己渡劫，以她的修為，不會看不出這點異狀，只是見其在自己能承受的範圍內，也就懶得提醒自己，權當磨礪。

「呵呵，難怪很多元神真人常常掛在嘴邊的話語就是依照天數行事，面對有些事情，是選擇束手旁觀，甚至推波助瀾。原來是怕違了天數，讓天劫威力變大，從而身死道消。」石軒心中暗道，大部分真人們雖然不知道天之殺機的存在，但前人殷鑒，代代相傳，又常有不信邪的提供反面事例，所以才會相信無疑。

「天數？嘿，我倒要破壞天數試試。」石軒轉眼之間，就想到了收集天之殺機的方法，然後摸了摸下巴，心中暗笑，「這話說起來，為什麼有種大反派的感覺？」

當然，在此之前，石軒先得讓身上法寶渡劫。

……

看著冰雪平原上的十四座半火山，石軒伸出右手，輕輕一按，屬於岳千的六座火山就被無形之手按得往地底而去，這非是以強力所為，而是轉化火山的物質，從深藏地底的山基開始，快速化為流水，直入凍土之下的地底裂縫。

而石軒自己的八座完整火山，加一座只有半截，從山腰斷裂的火山，皆保留在了遠處，乃石軒惡趣味發作，準備留下來，當成「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於此處渡劫」的物證。

將手一揚，一片氤氳雲氣就飛臨剛才火山消失、地表恢復原狀、冰雪覆蓋的平原上空。中樞失了石軒遮掩，早就高懸的天劫當即降下。

依然是鉛雲低垂，依然是銀章天雷……與石軒剛才的「九重天雷劫」完全一樣，唯一不同就是不會引發石軒的天劫，讓石軒可以在近處旁觀，不過無法像天仙真君一樣插手其中。

素色雲光袍化成一片煙霞，內外皆是白霧纏繞，雲氣蒸騰，素光四射，前面三道銀章天雷劈在上面，只是打得它微微一晃。

第四、第五、第六道天劫接連而下，將雲氣打得四散飛落，煙霞氤氳搖搖欲墜，好不容易才穩住了形狀。

第七道、第八道銀章天雷分為九杈，威勢兇猛地劈了下來，激得素色雲光袍六層寶禁全部浮現，在雲霞煙霧中冉冉生輝，複雜玄奧，將兩道天雷盡數擋住。不過每擋一道，素色雲光袍就黯淡一分，下墜一寸。

轟，粗大、凝練的雷柱，從天而降，直直打在素色雲光袍上，六層寶禁早就強弩之末，僅僅只是抵擋了剎那，就被洞穿開來，然後整片雲霞就落入了第九道天雷當中，等到天雷消失，素色雲光袍也化為了片片白雲，消散在空中。

出師不利，石軒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也稍稍閃過了一絲失望，於是第二件拿出來的法寶是最有希望渡過天劫的紫郢劍。

鉛雲不散，重新翻滾，一道紫色劍光沖天而起，直接斬向鉛雲。這讓石軒微微驚訝，想不到紫郢劍是如此強悍、鋒銳，別的法寶是渡天劫，它卻是斬天劫！

前面三道天劫連續劈下，可卻完全無法阻擋紫色劍光，讓它將天雷一一劈開，於雷光四溢中繼續一往無回地斬向鉛雲。

第四道天雷無法阻擋！

第五道天雷無法阻擋！

第六道天雷還是無法阻擋！

現在的場面不像是紫郢劍在渡劫，倒像是鉛雲在渡劫，渡飛劍斬身之劫，不停打出雷光抵禦，卻只能稍微阻礙紫郢劍分毫。

第七道天劫被斬！

第八道天劫被斬！六層寶禁在紫色劍光中不停流轉。

第九道天劫尚未完全脫離鉛雲，就被紫郢劍大放紫光，斬在鉛雲之上。使其直接四分五裂，天劫消失。

紫郢劍第一次天劫輕鬆渡過。

「不愧是通天靈寶的本質，十八層寶禁圓滿。」石軒欣喜暗道，正要召回紫郢劍，但這時其元靈活潑回應了一下後，再次引發天劫！

紫郢劍居然想連渡兩次天劫！

高空重新出現黑雲，冰雪平原再次震動。

銀章天雷、熔漿地火，分別從鉛雲、火山中打出，紫郢劍先是往上一迎，將銀章天雷從中劈開，然後順勢往下，直直斬在赤紅近黑火焰上，將它斬得四分五裂。

第七十四章 純陽法寶入手來

第二道，第三道銀章天雷、熔漿地火，同樣是被紫郢劍所化紫色劍光，上下揮舞，打得四分五裂，化作道道流光。

石軒這時才想起，紫郢劍本身就是十八層寶禁圓滿，渡過第一次天劫後，瞬間就能將第二重天的六層寶禁初步掌握，讓之前無法使用的這六層寶禁之力彌補自身消耗，同時其於天劫中能發揮出十二層寶禁七八成的實力，相當於二階頂峰仙術的威力，難怪如此輕易就將前面三道天雷地火給斬滅。

「如此看來，紫郢劍的危險在最後三道天劫，畢竟其無法吸納天雷碎片等來恢復元靈、寶禁之力，到時候就算十二層寶禁齊開，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石軒心中想道。

自己這位修行《寶錄》的真人，能夠在天劫中恢復力量，到了第七道天劫後也是難以為繼，雖然紫郢劍作為法寶，每道劍光消耗的元靈之力、寶禁之力，要比自己少很多，但也很難支撐完九重天劫。

本以為接下來三道金闕天雷、地煞陰火，會在與紫郢劍一番苦戰後，敗在它一往無前的鋒銳、犀利之上，然後進入最為危險的後三道天劫。

但出乎石軒意料的是，紫郢劍卻是錚的一聲，停在半空，劍光迅速黯淡下來，變成薄薄的一層朦朧紫光，現出了其本體三尺三寸長的紫色劍身，上面的滄桑花紋已經被石軒改成了「紫郢」兩字。

金闕天雷、地煞陰火齊齊打在那薄薄的朦朧紫光層上，紫光層稍作抵抗，消耗了其小部分威力後，就被洞穿與燒化，讓它們直接打中本體劍身。

紫色劍身上泛起一層上金下碧的流光，像是被染了色一般，不過很快，金色雷光、碧綠陰火就耗盡威力，消散在空中。而三尺三寸長的本體劍身，紫色光華溫潤，鋒銳劍氣凌冽，宛如最初，而且從劍身內很快又泛起一層朦朧紫光，將劍身籠罩在內。

石軒嘴角微微抽搐，完全沒想到紫郢劍會選擇這麼無恥的戰術，與剛才一往無回、鋒銳、犀利地斬破天劫，簡直判若兩劍。但石軒心裡卻是暗暗誇道：「做得好！就得這麼做！如此方有渡過第二次天劫的希望。渡過第一次天劫之後，法寶元靈靈智提高，居然還有這等好處。」

一瞬間，石軒對紫郢劍渡過後面三道天劫是信心大增。

紫郢劍的戰術非常簡單，不過別的純陽法寶很難模仿，那就是收回元靈以及大部分寶禁，保存實力，然後只靠部分寶禁與本體硬抗天劫。

作為通天靈寶本質的劍身，雖然還未完全恢復，但也不是幾道二階頂峰仙術的天雷地火能夠劈壞的，尤其是還被部分寶禁消耗了小半威力。

當然，後三道近乎三階的天劫之下，其能不能扛住，還是未知，不過到時候，紫郢劍保存的實力也能毫無顧忌地施展了。

第五、第六道金闕天雷、地煞陰火，如同第四道天劫一樣，只能打破紫郢劍本體劍身外的朦朧紫光，對於其紫色劍身毫無辦法，就像在為對方撓癢癢。

石軒甚至看到那劍身微微搖擺，似乎閒極無聊，又彷彿得意洋洋地說：「來劈我呀，來劈我呀。」

鉛雲排開，仙府青雷悠然而下，火山聳起，幽碧地火沖天而起。

似乎感覺劍身無法硬抗這道天劫，紫郢劍紫芒大放光明，接著化成一道明紫色劍光，劍光之內十二層複雜、玄奧的寶禁層層疊疊，彷彿整道劍光都是由不停扭曲、變化的禁制組成。

紫色劍光先是向上一迎，斬向了仙府青雷，兩者交接之處，紫芒、青芒像是煙花綻放般不停四散飛去，然後如雨落下。

這次交手，紫色劍光雖然成功斬開仙府青雷，但其紫色劍光卻是黯淡了不少，不復剛才對付第一次天劫時的輕鬆自如。

藉著雷劈之力，紫郢劍急速劈下，將幽碧地火斬成了點點火光，可本身劍光再次黯淡了一些。

第八道天雷地火，紫郢劍如法炮製，不過這次卻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將仙府青雷、幽碧地火斬退。紫色劍光已經與剛才硬抗之時一樣，只餘薄薄的一層朦朧紫光包裹住劍身，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十二層寶禁完好無損地浮現在這一層朦朧紫光中，讓裡面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禁制符篆。

最後一道天劫毫不耽擱地接連落下，紫郢劍果斷、堅定地迎難而上，十二層寶禁發出耀眼紫光，彷彿有一團紫色在燃燒。

青色、紫色映照得天空為之變色，仙府青雷洞穿了一層寶禁、兩層寶禁……一直到第八層寶禁時，才力竭被紫郢劍劈開，那受損的八層寶禁猛地縮回了劍身中，只於四層在朦朧紫光中耀眼閃亮。

這時，幽碧地火已經追了上來，打在朦朧紫光上，四層寶禁、薄薄紫光堅持幾個剎那後，終於潰散，回歸了劍身，露出了一口三尺三寸長的紫色鋒銳寶劍。

寶劍上燃起了細細碧火，劍身開始變綠、融化，好在寶禁、紫光消耗了地火絕大部分威力，一個剎那之後，碧火消失，劍身上的綠色也漸漸褪去，露出了紫色劍身。

這時，石軒感應到紫郢劍流露出氣急敗壞的情緒，在原地猛地一跳，化成黯淡紫色劍光，沖天而起，將還沒來得及消散的鉛雲劈得七零八落，然後反身斬落，把最後一座火山斬成了兩半。

做完這些，紫郢劍的氣急敗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得意洋洋的情緒，發出一聲清脆劍鳴，變成紫色流光，投入了石軒掌中。

「最後真是危險。」石軒微笑摩挲著紫郢劍劍身，心中充滿喜悅，有十八層寶禁圓滿的二劫純陽法寶在手，配合《周天星斗劍法》，就算仙術還未進階，自己也是名副其實的二劫陽神真人，而且還是其中頂尖的那種。

紫郢劍聽到石軒的話，再次發出清脆劍鳴，裡面蘊含了委屈、討好、得意、舒服的諸多情緒。

石軒啞然失笑，紫郢劍靈性之高，遠超自己見過的任何一件純陽法寶，不愧是由通天靈寶而來，不過它這麼喜歡自己摩挲劍身，倒是和青索頗為相像。

最後一道天劫之下，紫郢劍受了一些損傷，於是石軒將它收入丹田，溫養恢復。

……

石軒繼續拿出一張水墨山水畫，正是天地山河圖，這是今日要渡劫的最後一件幻形法寶。

其他的，九天元陽尺還差一層寶禁，且缺少溫養元靈的時間，而地煞陰火幡，還不如素色雲光袍溫養的久，渡過天劫的希望很小，石軒又不是一根筋，非要讓它渡劫，反正已經有兩件純陽法寶了，地煞陰火幡就作為自己收藏品，待日後天劫自然降臨的時候，再讓它渡劫，甚至回到宗門的時候，可以將它兌換給宗門。

天地山河圖飄飄蕩蕩飛到半空，引動天劫，鉛雲重新翻滾而來，銀章天雷浩蕩劈下。

本來輔助、洞天型法寶，其天劫威力要遠遠低於同階的攻擊、防禦、陣法類法寶，第一道天雷大概只有九階道術的樣子，但天地山河圖既是洞天型法寶，也是陣法類法寶，所以天劫威力沒有變化。

天地山河圖在空中演化出一副青天黑土、墨色山水的平面世界。銀章天雷劈到其內，就變成一道水墨畫出的雷光，很快消失無蹤。

其後一直到第六道天劫，天地山河圖都是如此輕描淡寫就將天劫化解。

第七道天雷降下，銀白色雷光落入水墨畫中，變得半黑半銀，無法被陣法完全克制，將墨色山水打了個七零八落。

第八道天劫繼續攪合，水墨山水變成了一團濃墨，不過天地山河圖寶禁、本體皆未受損。

看到這裡，石軒心中已經鬆了一口氣，最後一道天雷，頂多重創天地山河圖，無法阻止它渡過天劫了。

果不其然，最後一道銀白、粗大雷柱降下時，那團濃墨一收，天地山河圖本體出現，其上幻化出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內裡是層層疊疊的六層寶禁。

雷柱打到天地山河圖上，打碎了幻化而出的山川河流，連破三層寶禁，但其勢已緩，費盡千辛萬苦，才將後面兩層寶禁洞穿，接著強弩之末，難穿魯縞，在最後一層寶禁前駐足不前，黯然消失，連天地山河圖的本體都未碰到。

石軒將手一招，天地山河圖就飄了回來，落到掌心，拿眼看去，天地山河圖上的墨色山水變得豐富起來，日月、星辰、小丘、巨樹、溪流、大江、高峰等盡數出現。

石軒沉入元識，感受著天地山河圖內的變化。

天地山河圖裡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個深沉、扭曲的空間黑點誕生，急速擴大，剎那之間就變成了拇指大小，並且還在不停擴大。

此時，一道朦朧、脫俗的清氣在那拇指大小的世界中產生，混沌將出未出。

石軒眼疾手快，趕緊用元識將這先天清氣包裹，取了出來，其後，空間越變越大，混沌出現，整個世界變得幽幽暗暗。

第七十五章 浩瀚星空煉大陣

當這混沌世界擴大到方圓幾百里的時候，其增大的速度就變得慢了起來，好半天才又擴大了幾十里，而且這一片混沌未發生任何變化，還是如此幽幽暗暗，沒有開始衍化陰陽。

石軒這才醒悟過來，天地山河圖僅僅是一劫純陽法寶，能夠衍化的洞天本身就不會太大，並且因為寶禁層數不夠，自己還無法初步掌握內裡的時間變化，生成特定法則，所以從混沌到衍化陰陽，雖然不像大千世界那樣，需要幾萬甚至幾十上百萬年，但也起碼需要近百年的工夫。

「不過能收穫一道先天清氣就很不錯了。」石軒笑著將先天清氣收了起來，天地山河圖能出產的玄之又玄事物種類本身就少，目前又還只是混沌階段，所以有這麼一種，石軒就很滿意了。

至於這先天清氣，石軒並不打算煉製成「禹余先天一氣神符」作為兩儀微塵陣鎮壓陣眼之用，而是準備直接煉化入仙術「兩儀微塵」裡，達到偽越階的效果，上古時期，禹余門下連渡前兩次天劫，差不多都是靠得類似方法，而且還必須在第七道天劫前就將陰陽混洞神光練成。

石軒則是因為有偽越階的六道輪迴、真正越階的四象滅世劍在身，所以以前並沒有去追尋先天清氣。

將冰雪平原上留下的痕跡消除，順手也把紫郢劍渡劫時產生的火山給抹掉後，石軒化成一道黑白交雜的遁光，往北寧省摩雲嶺而去，那裡可是有一張仙符以及整套仙陣的。

……

陡峭的摩雲嶺上籠罩著明黃色、不停變化的煙雲，正是其護山仙陣「九天十地戊己升玄陣」，乃當年元芒大世界道門第一大派九室派嫡傳，用一張「九氣戊己仙符」鎮壓陣眼，以陰陽之土化合九天清氣而得名，防禦驚人。

岳千外出之時，自然將仙陣開啟了，要不然被人抓住空隙，偷入摩雲嶺取了「九氣戊己仙符」，會笑掉其他修士大牙的。

所以此時面對「九天十地戊己升玄陣」的明黃色煙雲，石軒有些皺眉頭。

進入仙陣的法決、令牌早就隨著岳千隕落於天劫而煙消雲散，想要進去，唯一的辦法就是強行打破仙陣，但以防禦著稱的「九天十地戊己升玄陣」，又豈是那麼容易打破，以前肖楚河曾經用青天拳意連連轟擊了七七四十九天，它也完好無損，於是不得已鬱鬱而反。

好在岳千身死，而且它麾下妖類當年盡數隕落於了肖楚河之手，後來它又封山養傷，沒有招攬小妖，所以此時摩雲嶺內並未主持大陣之妖，全靠「九天十地戊己升玄陣」自行禦敵，如此一來，變化也就不足，顯得呆板無比，可以用慢慢煉化的方法打破仙陣。

打定了主意，石軒盤坐半空雲中，一道明紫色劍光破體而出，跳動了一下，然後就斬向了摩雲嶺。

摩雲嶺外本來是日正當空，但卻陡然變黑，彷彿夜半三更，緊接著一片璀璨星雲浮現在夜空當中，無數星辰圍繞著一顆散發朦朧紫氣的尊貴帝星，渾然一體，閃爍不定，它們不時發出燦爛星光，升起降落，劃出玄奧、神秘的軌跡，打在「九天十地戊己升玄陣」的明黃色煙雲上。

……

摩雲嶺本就處於冰原平原邊緣，乃北寧省最北方，加上岳千佔據之後，將四周修士統統趕走，所以附近是人跡罕至。

但北寧省乃沃野萬里的大平原，在很遠的地方就能遙遙看到高聳入雲的摩雲嶺。

「誒，你們看，摩雲嶺怎麼了？」那些被岳千趕走的修士，遷到北寧省中部的幾座小山上後，日夜不忘靈氣充沛、靈草充足、環境優美的摩雲嶺，所以常常遙望昔年宗門所在。

聽了這位修士驚訝之聲，眾多修士齊齊望去，只見摩雲嶺上半截山峰被籠罩在一片美麗星空當中，夜色黑暗，星辰閃亮，與周圍白晝對比，是如此的詭異，如此的恐怖，不過因為相隔太遠，他們無法將星空之內的星辰變化看得清楚、明晰。

有修士笑了起來：「哈哈，莫非是岳千那廝得罪了哪位高人？被人尋到家門算賬。」對於被岳千攆走之事，他們是耿耿於懷，此時見到摩雲嶺被人攻擊，自然是幸災樂禍。

「哼，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不過那位高人是誰？鎮南王，征東王，青狼王還是熊羆王？」這是他們能想到的敢於打上摩雲嶺的四位大人物。

但有的修士卻是提出了疑惑：「青狼王、熊羆王、鎮南王的仙術、拳意都沒有類似星空的，征東王的拳意雖然是星辰，但也只是北斗七星，根本無法衍化星空。我琢磨著倒像青天拳意，莫非肖前輩他老人家回來了？並且將星辰煉化入了自身拳意？」

他們這些低階修士，都是道聽途說，爭論之後也沒有個肯定的猜測。

九九八十一天過後。

「那星空居然還在？！」這幾個月裡，每天都有修士發出類似感慨。

當然，幸災樂禍的佔據大多數：「岳千真是踢到鐵板了，這位大人物看來是鐵了心要將『九天十地戊己升玄陣』煉化！」

他們心中都是暗生嚮往，要是有朝一日，有人得罪了自己，自己也能如此囂張霸道地堵在對方山門口，慢慢煉化對方護山大陣，那就不枉修行這一輩子了。

沒過片刻，他們就看到星雲一變，化成一道洞穿天地的浩瀚星光巨柱，打在黯淡了許多的明黃色煙雲之上。

明黃色煙雲光芒大漲，但只是迴光返照，幾個呼吸後，就被星光巨柱給直接洞穿，整座山峰上爆發出燦爛耀眼的星光。

等到星光消失，摩雲嶺被削掉了大半，山壁平整如鏡，之後，摩雲嶺上再無其他動靜。

「岳千完了！」這些修士心中都閃過這個念頭。

……

就在他們上方的高空中，征東王郭玉泉正臉色鐵青地看著摩雲嶺。

有人強行煉化摩雲嶺護山仙陣之事，早就有北寧省的屬下上報於他，可他面對那恐怖的星光大陣，卻是不敢向前，只能眼睜睜看著「九天十地戊己升玄陣」被一點點削弱，一點點煉化，等到了極限的時候，讓人直接洞穿。

「岳千不在。」郭玉泉沒見到星空中的那位修士，但觀其手段，乃借助陣法的三階仙術頂峰，所以肯定是二劫修士，若岳千主持仙陣，絕不會被人打破，好歹二劫巔峰的肖楚河當年就未辦到。

確定了對方修為後，郭玉泉皺起了眉頭，對方要是敵人，那可如何是好：「反正幾百年過去，據說劍通慧恢復修為後在為第四次天劫做準備，應該無法分心，不如請肖大哥回來，以防萬一。」

同時他百思不得其解，卓一平、青狼、熊羆，這三位一劫修士，不像是最近能渡過第二次天劫的：「莫非我元芒大世界還有隱居以躲避第二次天劫的一劫修士？」

……

石軒取了「九氣戊己仙符」，又找到了岳千放於隱秘處的「九天十地戊己升玄陣」佈陣方法後，準備去尋顧滄海與衛沛凝，開始收集天之殺機。

換了其他人，以石軒現在的推算能力，肯定無法找出他們的下落，但顧滄海、衛沛凝乃自己父母，血脈相連，只要不是被人為掩蓋，很容易就推算出來，所以石軒只是伸出右手，掐指一算，就確定了他們的下落，然後施展遁法，飛遁而去。

……

天南省與南疆的叢林裡。

幾位道門修士正在合力對付兩位武道煉竅宗師和十幾位神意武者，他們結成陣法，法器、符篆齊齊施展，勉強與對方打了個平手，苦苦支撐。

而在半空中，則是一男一女兩位陰神尊者，正與對面三位武相聖者激戰正酣，滄海劍蔚藍波濤滾滾，碧華劍婉轉縹緲，如同碧霄青氣，抵住白虎、青鳥、黑龍三大武相。

「想不到老子當年滅掉道華宗時，居然走脫了你們兩個餘孽。你們走脫也就罷了，還想要刺殺老子，真是自尋死路！」白額巨虎管空惡狠狠地道，任誰在突破人仙的關鍵時候被人刺殺，都無法保持平靜。

當年氣運變化之後，顧滄海沒過幾年就找到了契機，成就上品金丹，乃道門完全衰落過後第一位金丹宗師，而衛沛凝就要艱險得多，花費了近兩百年工夫，才成功進階，險些就身死道消。

不得不說，被破家滅門，只能亡命天涯的這段經歷，讓他們的心性受到了極大的錘煉、純粹，是他們成就金丹的關鍵所在。

顧滄海、衛沛凝依靠道門手段多樣，被三位武相聖者圍觀而不落下風，而且還能冷冷地回答：「我夫妻二人，根本就沒將你放在心上，日後我們成就元神，自然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過這次帶幾位弟子回南疆落霞山上香時，剛巧遇到你罷了。」

之所以說得這麼詳細，就是要激怒管空，讓他的心情更加暴躁，從而覓得機會逃走，否則鎮南王府援手趕來可就危險了。

管空冷笑道：「成就元神？也不看看現今的天數！早就是我武道肉身成聖之路興盛的時代，你們道門只會日漸衰敗，憑什麼去成就元神！」鎮南王卓一平煉化龍脈，渡過天劫後，常愛嘮叨天數，讓手下武聖都學會了這個詞語。

第七十六章 一路向北聚氣運

聽了管空的話，顧滄海和衛沛凝都不由心有慼慼然，這幾百年來，除了他們二人成就上品，進階陰神外，其實還有好幾位道門修士成就了上品金丹的，雖然相對於整個大千世界來說，上品金丹的數量實在少得可憐，但也算邁出了道門復興的腳步。

不過最近百年中，那些上品金丹修士紛紛隕落在武道修士手上，道門重新衰敗不堪，兩人就有好幾次在武相聖者圍攻中險死還生的經歷，收下的諸多弟子也只殘存了下方叢林裡的幾位，更別提，已經足足三四千年，道門沒有誕生過一位元神真人了。

相比較而言，雖然武道人仙這些年也隕落了不少，如安東王、定東王就死在了青狼、熊羆兩位大妖手上，但後起之秀層出不窮，像高和風、任飛舟、尤含章三位就煉成不死之身，踏入長生道路，分別被朝廷封為定西王、征西王、鎮西王，另外還有鎮南王卓一平渡過天劫，成為了一劫地仙。

心有慼慼然歸心有慼慼然，這幾百年被滅門、被追殺、被圍攻、四處躲藏的經歷，早就讓顧滄海、衛沛凝意志堅定如磐石，心境平靜無波，繼續施展道術，御使本命靈器，攻向對面三位積年武聖。

「我當年能滅你們滿門，今日也能將你們兩個擊殺於此。嘿，記得那時候道華宗的掌門還有他夫人，也是如你們一般，郎才女貌，可惜還是慘死在本座手上，最後想要挽手同死也不可得，被本座生生拆開，一個擊殺在山北，一個扔到了山南，當時他們絕望、痛恨的眼神，本座今日還歷歷在目，痛快至極。對了，你們是道華宗門下，不知和他們可有什麼關係？」

管空很快就收斂住了剛才暴跳如雷的情緒，察言觀色，說出了這番讓顧滄海、衛沛凝險些壓制不住心頭怒火的話語來，不過就算兩人呼吸間平復了心境，道術、靈器也是慢了剎那。

見到破綻，管空精神一振，巨大白虎虛相就飛撲過去，他知道配合密切的青鳥武聖、黑龍武聖必定會為自己攔住兩件本命靈器。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白虎武相剛剛打穿對方道術防禦，就被滄海劍、碧華劍聯手擋住，逼退了回來。

管空這才發現，青鳥武聖、黑龍武聖呆呆立在半空，除了眼珠子能動之外，其他武相、手臂、手指、嘴巴皆是難以動彈。

他心中最先閃過的念頭是：「這兩人用了什麼詭異秘術？」但很快，他就感應到在旁邊不遠處的空中，立著一位身穿素青道袍的年輕修士，出塵逍遙，氣質不凡，「壞了，有高人相助！道門什麼時候出了位元神真人？！」

顧滄海、衛沛凝此時卻是欣喜而又驚訝，多年未見的孩兒就這麼突然出現在了身邊，真是難以相信自己的感覺，雖說早就明白對方身份，知道遲早有一天其會飄然遠去，再難相見，但畢竟是身上一塊骨血，哪能不起一絲思念之意。

兩人也是積年修士，鬥法經驗豐富，按捺住心中喜悅，全神貫注、專心致志地圍攻白額巨虎管空，交手幾回合，他們突然醒悟過來，另外兩位武聖被石軒所制，現在只餘這位可惡仇人了，正是為父母、為師長、為同門、為道華宗報仇雪恨的大好機會。上次是修為不足，現在自不會讓他走脫。

管空修為深厚，但也架不住兩位陰神尊者的聯手攻擊，尤其是他們毫無顧忌、不留餘力地瘋狂進攻，讓他是狼狽不堪，短短幾個剎那間，就連連遇到險情。

他想要逃走，可對方人多，其中衛沛凝就專門負責攔截，於是只能陷入苦戰。

幾個呼吸後，衛沛凝碧華劍大放光華，抵住白虎武相，而滄海劍湛藍波濤一收，化成一口流光溢彩的藍色長劍，氣勢洶洶，從天而落，連破管空數道防禦，將他斬成了兩半。

管空似乎不相信自己就此隕落，眼睛看著眼睛，兩個半張嘴同時對著彼此道：「我……人仙……不會……」

無論他再不甘情願，也只能黯然身死，屍體還未落下，就被碧華劍所化碧綠劍光包裹住，打成了齏粉。

見狀，石軒心念一動，青鳥武聖、黑龍武聖就隨著管空，化為了灰灰。

顧滄海、衛沛凝顧不上敘舊，一藍一碧兩道劍光飛下，將下面的煉竅宗師、神意修士紛紛擊殺，把自家弟子解脫了出來。

接著，兩人流出兩行眼淚，向著落霞山方向拜了三拜，口中哽咽道：「爹爹（師父）、娘親（師娘），孩兒（弟子）為你們報仇了！諸位同門，你們的大仇也報了一半！」

拜祭完慘死的親人、同門，兩人皆覺得心中像是有個枷鎖被打開，一顆道心更加活潑、靈動。

然後他們才飛向了石軒，等落到面前，衛沛凝細細打量過後，歎氣道：「沒小時候好看了。」似乎頗為遺憾的樣子。

顧滄海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最後還是閉口不言，看著衛沛凝和石軒敘舊，神色之間盡顯欣喜。

片刻之後，兩人門下幾位弟子飛了上來，三男兩女，除了一位男子是中品金丹，其餘皆是神魂期修士。

「師娘，這位前輩是？」嬌小玲瓏的常雅小聲問著衛沛凝，看他與師父、師娘很是熟悉、親密的樣子，而且修為不淺，能幫助師父師娘打敗三位武聖，稱呼前輩肯定是沒錯的。

衛沛凝在他們過來後，就停住了對石軒的喋喋不休，待聽了常雅的問話，看到其他四位弟子同樣好奇的眼神，準備介紹石軒時，忽然有些為難。

介紹是自家孩兒吧，不就與他們幾人同輩了嗎？平白讓軒兒這位真人失了體面。作為母親的衛沛凝在這上面自然是傾向石軒，於是含糊道：「這位是石軒石真人。」

真人？真人！五位弟子有些不敢自己的耳朵，現在道門哪來的真人？於他們而言，真人只是存在於道書記載中的。

清純嬌俏的路瑤傻傻地重複了一遍：「石真人？」

「當然，貨真價實的元神真人。」衛沛凝對此有些自得，有些欣喜，有些驕傲。

五位弟子求證似地向著師父顧滄海看了下，得到顧滄海肯定地點頭後，再無疑慮，激動無比地對著石軒行禮：「弟子拜見石真人！」終於看到活生生的元神真人了！和普通人好像沒什麼區別？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返璞歸真、化身自然？

「嗯，都起來吧。」石軒微微頷首，示意他們起身。

衛沛凝則向石軒介紹了一番：「這是我們收的徒弟，三弟子季明，六弟子盧大元，八弟子路瑤，十二弟子皮景輝，十五弟子常雅。」季明就是那位中品金丹宗師。

顧滄海、衛沛凝與石軒又敘了一番舊，方才止住話頭，旁邊五位弟子則像看什麼稀奇事物一般，不時偷看石軒一眼。

「若你無事，不如隨我們遊歷一陣？」衛沛凝有些期待地看著石軒，他們兩師五徒，常受追殺，並未固定居所，乾脆就遊歷八方。

石軒卻是合掌微笑：「我此次前來，自要與你們同行一陣，不過不是遊歷，而是共踏重振道門之路。」

衛沛凝眨了眨眼睛，沒理解石軒此言何意，倒是顧滄海若有所思地道：「你渡過天劫了？」

石軒含笑點頭。

「你的意思，帶著我們一路北上，將殘害我道門的武道修士盡數誅滅？」衛沛凝恍然大悟，驚喜有之，擔心有之。

旁邊五位弟子都是震驚無比，就算是渡過天劫的陽神真人，但對面可也有兩位一劫地仙的！

顧滄海同樣有些擔心地道：「那肖楚河？」

「無妨。」石軒淡淡道，「不過這一路上，只殺擋路之人，其餘不管。」

「可是你離開後，人仙若再次層出不窮，道門恐怕又會衰敗？」衛沛凝想到了日後之事。

「這一路也是重聚道門氣運之途，最後借助京師龍脈，將氣運固定，我也趁機取些事物。」石軒這幾百年在氣運之上又有了不少領悟，同時直言不諱自己另有所求，不在這上面隱瞞兩人。

顧滄海、衛沛凝沒有遲疑，齊聲回道：「那我們就陪你走這一遭。」

五位弟子見狀，遲疑了一下，還是選擇相信真人，相信師長，畢竟他們不會拿自家性命開玩笑：「弟子也願意。」

「那我們就往北而去，第一個目標，鎮南王府。」石軒含笑轉身，就要施展遁法當先而去，但這時衛沛凝忽然道：「等等。」

看到石軒疑惑的眼神，衛沛凝笑吟吟地道：「你堂堂一位真人，這麼前去，哪來的體面？剛好我有一乘明黃沉香輦，不如你坐在上面，由我夫妻二人御使，五位弟子分侍前後左右。」她邊說就邊取出了一乘明黃色、裝飾華麗、充滿霞光瑞氣的輦車。

其實坐著青狼前去更威風，不過此乃重聚道門氣運之事，將大妖拉進來，就顯得不純粹，可能造成功虧一簣。

於是石軒整了整衣冠，端坐明黃沉香輦內，顧滄海、衛沛凝坐在輦前，驅使其前行，季明縮地成寸，走在前方開道，路瑤、常雅兩位美貌女子，分侍輦旁，而且各自拿出一柄玉如意、一盞金碧宮燈，盧大元、皮景輝則手捧各自本命法器，在輦後跟隨。

人雖不多，但卻像模像樣。明黃沉香輦緩緩向著天南省鎮南王府而去。

第七十七章 來來往往皆一劍

如此招搖的一乘明黃沉香輦，放出陣陣金霞黃光，在空中緩緩而行，而且在前開道之人有著金丹氣息，自然很快就被天南省稍微厲害一點武道修士所發現。

不過礙於季明金丹期的修為，他們都不敢上前攻擊，只是遠遠跟在後面，奇怪而又期待地看著這大搖大擺的道門仙輦。

「呵，道門修士也敢如此囂張地出行？這群人瘋了不成，他們還當是幾千年前道門鼎盛之時嗎？」

這些武道修士自然沒有經歷過幾千年前的事情，都是從一些典籍、傳聞中得知，而且這一兩千年來，武道壓過道門、佛門，險將它們些連根拔起，所以他們面對著道門修士，有著根深蒂固的自信，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打量凡人，分外不理解平時東躲西藏，惶惶如喪家之犬的道門修士，為何會如此囂張。

「就是，哪怕他是金丹修士，我天南省的煉竅宗師、武聖還少了嗎？嘿，大家等著看好戲吧，前輩高手們很快就會趕來，打消這群囂張道門修士的氣焰，把他們捆在木柱上燒死！」他們對自家這邊的高手，無論是從數量上，還是境界上，都有著絕對的自信。

當然，也有老成持重之輩帶著些許擔心地道：「那金丹修士只是開路之人，明黃輦上坐著的怕是更加厲害，可能，可能是元神真人！」之所以不猜陰神尊者，是因為這囂張、無視天南省所有武道修士的樣子，陰神尊者肯定沒這氣魄，做不出來。

「那又如何？我天南省有定西王高和風、征西王任飛舟兩位不死人仙，還有鎮南王這位一劫地仙，就算是元神真人，也難逃一死。」名號中雖有西，但面對強勢、咄咄逼人的青狼、熊羆，三位新晉人仙都沒往西邊去，兩位投奔鎮南王，一位跟隨郭玉泉駐守京師。

「看來道門是憋瘋了，被地仙、人仙前輩們打壓的快要絕了根基，所以好不容易出了位元神真人，就想著囂張一把，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們對於幾位人仙、地仙是信心十足，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就連剛才老成持重，擔心之人也頷首點頭。

「看，長河武聖來了！他還帶著那麼多的煉竅宗師。」有修為接近煉竅的修士，眼尖地發現了遠處飛遁而來的幾十位高手。

長河武聖乃是一位英姿勃發的年輕男子，他飛臨明黃沉香輦後，問也沒問，背後一條滾滾長河顯現，就要開始攻擊，其他幾十位煉竅宗師同樣是身上竅穴發亮，罡氣閃耀，蓄勢待發。

「長河武聖當年煉竅之時，就能力戰八位同階修士，蕩平四十家大寇，其後練成長河拳意，成功進階武聖，更是被鎮南王親許為最有希望成就不死之身的修士，就算輦中是道門元神，估計也能抵擋一二，拖到兩位人仙中的一位前來。」有人興致勃勃地說起了長河武聖的風光往事。

話音剛落，就見一道赤青黑白近乎混沌的四色劍光從輦架上飛出，一劍劈在了長河武聖等人頭上，讓他們四周靈氣暴亂，空間塌陷，發出沉悶的響聲。

長河武聖與那幾十位煉竅宗師，皆在這一劍之下，化為了湮塵。

「你這口純陽飛劍，真是，真是好生厲害！」衛沛凝接住回返的四象滅世劍，兩眼發光，驚歎不已。

石軒自重身份，面對武相聖者、煉竅宗師，不打算出手，但若是衛沛凝、顧滄海與他們糾纏起來，又會失了碾壓、犀利、無可阻擋之意，難以打散武道修士胸中自信之氣，以及凝聚道門的這口氣，也就無法讓散落四方的道門氣運前來匯聚。

所以乾脆將五行滅仙劍、四象滅世劍交由他們兩人使用，這樣面對人仙以下的修士，皆能一劍斬之。

寄托了後面、下方無數武道修士希望的長河武聖，被對方一劍斬殺，連帶還被滅掉了幾十位煉竅宗師，讓他們一時啞口無言，信心產生了微不可及的動搖，這還只是駕輦之人出手，明黃輦內作高深莫測狀的疑似元神真人，可是連手指都未動一下，他若出手的話，又該是怎樣的驚天動地？

明黃沉香輦在他們不自覺的跟隨、簇擁下，繼續緩緩向前，明黃飄帶、簾幕飛舞，冉冉生輝，散發金霞黃光，駕輦一男一女，周圍隨侍三男兩女，皆是俊俏飄逸，宛如仙人出行。

「只是被殺了一位武聖而已，大家何必擔心，定西王、征西王馬上就到，這妖輦肯定被一鼓蕩平。」話說的是自信無比，但表示蔑視的妖字卻似乎透露出他心中自己也難以察覺的一絲恐懼、擔心。

其他人想起典籍上記載的不死人仙威能，立刻點頭應和，重新充滿了信心。

過了幾個呼吸，遠方急速而來兩道遁光，一藍一白。藍色遁光深藍近黑，飛行之中隱隱帶著水波流動之意，到了近處更是傳來潮汐轟鳴之聲，震人心神。白色遁光卻是鋒銳異常，散發出絲絲各種金性之氣，如太乙真金、西方金精、太白之精、庚金之精、萬載寒鐵等，光是遠遠看著，就雙眼刺痛。

「定西王、征西王到了！哈哈，這下有那妖輦好受的了。」特徵太過鮮明，雖然離得很遠，但武道修士們，就將高和風、任飛舟給認了出來，個個激動、興奮、期待。

有位神意期修士難耐激動，用神意向著周圍百里的修士道：「以前總是聽傳聞所言，這次可算能親眼看到定西王的百兵劍意，征西王的潮汐拳意了！將百種極品金性材料煉化入劍意中，將大海潮汐煉化入拳意中，想想都讓人為之神往。我恨不能倣傚兩位仙人萬一。」

在明黃沉香輦四周的季明、盧大元、常雅、路瑤等五位弟子，雖然沒有害怕的顫抖，但也掌心發汗，心跳加快，擔心緊張，一劫陽神真人能對付兩位人仙聯手嗎？

藍白兩道遁光越飛越近，但剛剛進入萬里之內，出現在明黃沉香輦正面，就見被明黃色飄帶、簾幕，金色霞光等遮掩的若隱若現的輦中，飛出一道紫色的劍光，快如奔雷，疾如閃電，剎那之間就斬到了兩道遁光面前。

白光大作，內裡似乎有無數口各式鋒銳寶劍出現，藍光耀眼，好像化作了鋪天蓋地的湛藍潮汐。但那紫色劍光卻是輕鬆無比、犀利不可擋地就將白光、藍光洞穿，彷彿面對的是兩塊豆腐。

紫色劍光飛回，白光、藍光黯淡熄滅，現出兩道人影，從高空直墜地面，把地表砸出了一個大坑。

鴉雀無聲，死一般的寂靜，只餘高空罡風吹過的烈烈響聲，這些武道修士心中升騰起了難以克制的惶恐、擔心、害怕，眼睜睜看著那詭異神秘的明黃色妖輦緩慢但堅決地前行，彷彿剛才出現在前面阻路的只是兩隻飛蛾。

好一會兒，遠遠綴著的武道修士們才緩過勁來。

「那輦中妖道果然是修成了元神的大魔頭！哼，不過是仗著有一口好的純陽飛劍，在兩位王爺立足未穩之時偷襲方才能獲勝罷了！」有的武道修士下意識地找起了借口，而從之前毫不在意地稱呼元神真人，變成了妖道、大魔頭，盡顯色厲內荏之心。

「妖，妖輦！等下鎮南王到來，必定將這妖輦中的妖道挫骨揚灰，他老人家可是一拳打出，天地震動的人物，看那妖道拿什麼來抵禦！」雖然對於鎮南王的實力依然推崇備至，但語氣中已經出現了明顯的恐懼，再也找不到之前對於道門修士居高臨下、根深蒂固的信心。

「那是當然，鎮南王他老人家可是渡過了天劫的地仙。而且據說又有天數加身，萬魔難侵，乃妖道、魔頭的天生剋星！」想起自己這方還有大高手未出面，武道修士們又恢復了一些信心。

不過大多數修士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滿含期待地等著，心中若有似無地出現一絲憂慮。好在這明黃色妖輦對於後面、兩旁、下方出現的修士皆是不理不睬，讓他們不用擔心自身性命。

……

鎮南王府中，線條剛硬、濃眉大眼的鎮南王卓一平，微微皺著眉頭，問著眼前幾位武聖：「高和風、任飛舟都死在那輦中真人手上了？」

本來他們是隨高和風、任飛舟而去，無奈遁速不快，只能遠遠跟在後面，親眼目睹了兩位人仙隕落的場面，其後心中惶恐地返了回來，向卓一平匯報：「回稟王爺，高王爺、任王爺在對方一劍之下，連招架之力也無就隕落了。那人的修為深不可測！目前正向著我們王府前來！還請王爺暫避京師，與郭王爺聯手，依靠陣法抵禦，方才是萬全之策。」

卓一平輕笑了一聲：「別人不知道他，但本王卻是認得，那四色劍光可是讓本王記憶猶新。想不到他也渡過了第一次天劫，難怪如此囂張。嘿，本王龍脈氣運加身，天數在我，倒要看看他有何德何能敢打上門來。」

四色劍光之事，在高和風、任飛舟出去之後才傳到了卓一平耳中，所以是阻之不及，不過也算是為卓一平試探了對方實力。

第七十八章 天數如何敵神通

手下那幾位武聖聽了卓一平的話後，愣了一下，領頭那位問道：「王爺你認得他？他是一劫陽神真人？」他們如此害怕明黃輦中的那位真人，最重要的是因為對方實力未知，可能是一劫，也可能是二劫，甚至還可能是三劫，顯得神秘、詭異，一旦真能肯定對方修為，那要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麼直接逃命，也就不用如此惶恐了。

卓一平點點頭：「三百多年前，本王尚未渡過第一次天劫，就與他在萬仞嶺交過一次手，結果平分秋色。那煙波湖就是受我們交手餘波影響才產生的。」因為那大湖罕見地出現在萬仞嶺這高山正中，兼且風景優美，所以非常出名。

而卓一平沒有說出口的是，當時兩人都有偽越階仙術，自己乃勉強平手，不過三百多年過去了，對方頂多渡過一次天劫，與自己一樣，但自己還將天南龍脈煉化入了拳意當中，可以部分借用天南大地之力，加上天數氣運壓制對方，完全沒有失敗的道理。

所以卓一平信心勃勃，想要會上一會這打上門來的舊識。至於沒有心血來潮，因為對方肯定會蒙蔽天機，卓一平反而不太在意。

得到卓一平肯定，那幾位武聖都鬆了一口氣，心中暗想：「原來是王爺曾經交過手的敵人，不是什麼新冒出來的神秘陽神真人，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大家知根知底，也就好對付了。既然他與王爺都是一劫陽神真人，那以王爺的實力，加上在天南大地上作戰，就算殺不了他，打退還是能輕鬆辦到的。」

於是他們齊齊開口道：「那屬下祝王爺旗開得勝。」

卓一平微微頷首，衣袖一擺，就往大殿之外走去。

……

因為有明黃色簾幕遮掩，所以那些武道修士只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安穩坐著的素青道袍人影，不過就算如此，每看一眼明黃色妖輦中的那道人影，都會讓他們產生不寒而慄的畏懼之感，變得畏畏縮縮，不敢直視。

而且這許多跟著明黃沉香輦的武道修士，都安靜異常，在沉默中等待著，在沉默中醞釀著，至於是醞釀喜悅、信心，還是絕望、崩潰，那就只能等到鎮南王卓一平出手後才能知曉。

一片安靜之中，明黃沉香輦向著鎮南王府飄飄然飛去，悠然自在宛如在進行野外郊遊。

衛沛凝、顧滄海以及季明、盧大元等人，見到石軒一劍之下，輕鬆斬殺兩位人仙，心中都是不由自主升起了欣喜、激動之意。

尤其幾位未曾見過真人實力的弟子，更是有著不敢相信的感覺，平日裡威風凜凜，讓自己等人光是聽到名頭就害怕不已的兩位人仙，居然會被如此輕描淡寫地斬殺，這讓他們對於道門修行之路重新充滿了信心，變得樂觀了起來，對元神嚮往之極。

石軒盤坐明黃沉香輦，掌中把玩著一團半個小指指甲蓋大小的白色近乎透明的光華，光華由無數白色細絲組成，每一條細絲都帶著肅殺威壓、高高在上的意味，正是天之殺機。

剛才一劍將高和風、任飛舟擊殺後，石軒通過一直運轉的「三才滅法劍」心法，感覺到了絲絲縷縷，從天而降，往自己氣運錦雲、元神肉身上刺落的天之殺機，於是展開秘法，將它們收集了起來。

「還是太少了。」石軒打量著這團天之殺機道，而在明黃沉香輦外，隨著幾位弟子對於道門之路的信心越來越強，從四面八方斷斷續續飛來絲絲氣運，匯聚在輦座上空，不過這些氣運如同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搖搖晃晃，似乎大風吹過，就會再次消散。

「卓一平來了。」顧滄海看著遠方鎮南王府上飛起的幾百道各色遁光，小聲向石軒說道。

石軒元識展開，自然是早就發現，頷首回應後，紫郢劍蓄勢待發。

輦旁五位弟子此時不復剛才兩位人仙來襲時心跳加快、掌心冒汗的緊張，覺得輦中石真人就算不能擊敗一劫地仙卓一平，憑剛才一劍斬殺兩位人仙的威勢，戰個平手還是應該能辦到的。

……

「鎮南王出現了。」跟隨而來的那些武道修士小聲低語著。

接著他們繼續沉默，專心致志、全神貫注看著明黃妖輦與鎮南王府之間的天空，內心期待越來越濃厚，越來越沉重。

飛到半空後，卓一平現出身形，虎背熊腰，臉如刀削斧刻，剛硬威嚴，氣勢巍峨如山、沉凝如地，背後則是諸多武聖、宗師，整齊地簇擁著他。

見明黃輦中之人沉默依舊，只是驅使輦駕緩緩前行，卓一平微笑拱了拱手：「多年未見，道友接招。」

話音落下，卓一平一拳打出。

隨著他這一拳揮出，其似乎化身成了一座巍峨高山，沉重古樸，不過與當年和石軒交手時相比，這座高山下面出現了黑色、厚重、滄桑的大地，與高山緊密相連，讓高山立得更穩，變得更高。

而他拳意凝成實質，變成無數座黑壓壓、沉甸甸的山峰，在山峰腳下，現出了一條巨大、威嚴的黑色龍脈，其翻滾沸騰、兇猛咆哮，宛如真龍，並且與天南大地遙遙勾連，源源不斷地汲取大地之力。

面對它，就像是在面對天地偉力，覺得自身渺小無比，難以升起抵禦之意，只能臣服，只能膜拜。

明黃沉香輦周圍弟子，如季明、常雅等，即使被石軒元識籠罩，沒有升起臣服之意，可心中也是惶惶不安，被這一拳威勢所攝，信心又有了動搖，輦架上空匯聚的氣運劇烈搖晃，快要消散。

只有顧滄海、衛沛凝曾經見識一次兩人交手，所以就算這種壓制變大，也還是能保持正常。

而在明黃沉香輦後面、兩旁、下方的諸多武道修士，雖然被這氣勢壓制，不由自主就跪倒半空，虔誠膜拜，但也正因為目睹了這一拳的威勢，感覺到這一拳中蘊含的天地偉力，他們心中的自信是節節攀升，覺得明黃輦中的妖道根本無法招架這一拳。

「贏了！」

「好生厲害！」

「真是無法想像的威勢！」

「完全無法抗衡的天地之力！」

「地仙威勢真是不可阻擋！」

「拳意居然能練到這種地步！難以想像，難以想像，真是宛如天地！」

……諸多反應在他們心中升起，自信、氣勢越來越強。

就在這些武道修士的自信在剎那之間升到最高峰的時候，那道明紫色劍光再次從沉香輦中電射而出，讓所有看到這道劍光的修士心中不由自主浮現了兩個詞：磅礡、無法阻擋，而且上面似乎還閃爍著若有似無的四色光芒。

劍光斬在黑色龍脈之上，其竟然毫無抵抗之力，被斬得四分五裂，掙扎著想借助與天南大地的聯繫恢復，而紫色劍光沒有受到任何耽擱，繼續洞穿座座黑色山峰。

僅僅只是剎那，卓一平的拳意就被完全洞穿，然後紫光一閃，來不及反應的他額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血點。

「天數……在我……為何……」卓一平茫然自語，然後那小血點處出現了向四方延伸的血痕，接著卓一平肉身崩潰，化為了血滴、肉末。

匡當，所有武道修士的信心在最高峰上直墜落下，像是琉璃一般片片碎裂，他們個個眼神茫然，表情惶恐，臉色煞白，再也不復對道門修士的高高在上感，對武道之路的自信。

修煉的再厲害又如何？就算渡過天劫，成就地仙，宛如天地，依然不是對方一劍之敵。

空中鉛雲翻滾，打出一聲沉悶的干雷。

石軒見有天罰降臨，趕快用秘法將絲絲急落的天之殺機收了起來，大概一截指骨大小。

失了目標，沉悶雷聲過後，鉛雲消失。

季明、路瑤、常瑤等人，甚至包括顧滄海、衛沛凝在內，都是瞪大雙眼，難以置信，一劫地仙中的頂尖人物，天命加身的鎮南王卓一平，居然連石軒一劍也沒擋住，完全出乎他們意料，本以為會大戰一場的。

「恐怕肖楚河出現，也只是平手之局。」他們心中皆出現了這個念頭，頓時信心急增，我道門正宗可不比肉身成聖差，甚至還猶有勝之，不能因為自己修為不到就對道門之路妄自菲薄。

一絲絲的白色氣運從元芒大世界各個角落匯聚而來，而肉身成聖道路的氣運則在他們信心失去以及氣勢被奪之下，絲絲消散。

明黃沉香輦慢悠悠向著鎮南王府飛去，後面、下方、兩旁的武道修士沒有繼續跟隨，呆呆立在原地，一片絕望、惶恐、頹廢的氣氛籠罩著他們。

前面的幾個武聖，見到沉香輦飛來，因為還未從震驚、悲哀中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就上前現出武相，想要阻攔。

一道四色劍光飛過，幾位武聖盡數變為粉末。

後面的諸多宗師，看到眼前這一幕，雙手顫抖不已，似乎有不少人想要拚命，但最後還是垂下頭顱，退向兩邊，任由明黃沉香輦從他們中間緩緩飛過，眼中充滿悲傷、痛苦之意，目送明黃沉香輦消失在北方的天邊。

第七十九章 威壓千年撐天柱

京師皇宮裡，一處隱秘大殿之中。

「你想要阻擋那輦中真人，就自個兒留在這裡阻擋吧，尤某恕不奉陪了。鎮南王如此修為，都不過一劍斃命。征東王你和他只得伯仲之間，甚至在天南大地與他較量還猶有不如，拿什麼去阻擋？！」鬍鬚枯黃、面如金紙的鎮西王尤含章臉色陰沉地對著征東王郭玉泉道。

郭玉泉冷笑看著尤含章，短短時間內，他對那位真人的稱呼，就從元神修士、妖道、魔頭，變成了現在的真人，讓人好生鄙夷，嘴上卻淡淡道：「當然不是郭某阻擋。」

尤含章愣了愣，想起自己還是小孩時，就高山仰止，作為人生目標的那位存在，於是小聲問道：「肖前輩，要回來了？」

他進階人仙之前，根本沒有資格去拜見肖楚河，而進階人仙後，肖楚河已經離開元芒大世界近兩百年，所以對於肖楚河，他的印象都是由別人的隻言片語加典籍、傳聞拼湊的，基本就是所向披靡，從無敵手。

郭玉泉並未回答，而是起身對著隱秘大殿深處恭聲道：「恭迎肖大哥回返。」

一陣腳步聲從大殿深處的黑暗中傳來，不輕不重，很快就走出一個身材修長高大、五官深刻俊美、頭髮烏黑發亮的三十來歲男子，他身穿普通黑色長袍，背著雙手，顧盼之間流露出睥睨天下的氣勢。

肖楚河含笑點頭：「這些年辛苦玉泉你了。」笑容和煦，讓人如沐春風。

「小弟應該的。」郭玉泉見肖楚河及時返回，頓時放下了心中大石，那位真人剛剛渡過第二次天劫，就算有一口二劫純陽飛劍，加一套強大劍法，也不會是二劫頂峰的肖大哥的對手。

尤含章見到肖楚河出現，心中擂鼓直打，肖楚河出現的悄無聲息，自己居然完全沒有發現端倪，修為高過自己不可以道里計，不知道剛才想要臨陣脫逃的話語，他是否聽見了？

「晚輩尤含章拜見肖前輩。」不管心中如何轉動念頭，尤含章還是恭恭敬敬上前行禮。

肖楚河微笑道：「不愧是後起之秀，實力不凡。不過，若你是自行修煉，到了人仙後才投入我肖氏王朝，老夫就不多說什麼了。但你從引氣之前，就受到皇族重點栽培，各種資源不缺，各種歷練為你安排好，哪知道真要用上你的時候，你卻……」

尤含章越聽越是不對頭，他心性非常果斷，當即轉身飛遁，可遁光剛剛才起，就被一片青天籠罩，消失於無聲無息當中。

「肖大哥你何必……？」郭玉泉有些疑惑不解，尤含章雖然不堪大用，但承平時期，還是能看家護院的，犯不著為這事殺了他，畢竟哪位人仙不是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其他所有事物之上的。

肖楚河微微搖頭：「就當是祭旗吧。」他不像郭玉泉想得那麼簡單，對方既然敢如此囂張，大搖大擺地直奔京師而來，必定是有對付自己的手段，所以能擊退對方的可能只得五五之數。

但作為二劫地仙，面對一位沒有埋伏、沒有幫手的二劫陽神真人，肖楚河的心性不允許他未戰先怯，無論如何也得做過一場，反正保命的把握，肖楚河還是不缺的。

郭玉泉沒有多說什麼，轉而問道：「那大哥你是在京師出手？還是半路攔截？」

「這就出發。你帶上一些天資不錯的後輩跟上。這樣一場爭鬥，哪怕只是旁觀，對於他們來說，也是難得的寶貴積累，日後受用不盡。」肖楚河步履穩健，每一步之間的大小，如同丈量過一般，完全一致。

……

一乘明黃色、簾幕低垂的神秘輦駕，越過天南省，在空中緩緩向著京師飛去，引起了一路之上所有修為不低的武道修士的注意。

駕輦的是兩位陰神尊者，開路的是金丹宗師，服侍兩旁、跟在後面的是四位神魂修士，這不小的排場，讓有心阻攔的武道修士望而卻步。打下手的都是這種修為，輦中神秘人物又該是何等的厲害？

由於明黃色輦駕是從天南而來，於是在天南省有著親朋故舊、熟悉朋友的修士們，各施辦法，詢問著輦駕來歷。

半天過後，轟動、震撼、恐怖的消息傳了過來。

「什麼？！征西王、定西王，甚至鎮南王都在輦中人一劍之下斃命？！」不敢相信的武道修士十之八九。

「這，這，這怎麼可能！鎮南王可是一劫地仙，據說出手威勢驚天動地！」這幾十上百年裡，鎮南王常常與青狼、熊羆酣戰，遠遠看過他出手的還是有一些活著。

等到他們終於接受了這個消息後，紛紛惶恐、驚懼地猜測起來：「莫非，莫非這輦中之人是二劫陽神真人？」

「這麼多年殘酷對待道門修士，如今終於面臨他們的反撲清算了嗎？」有人想起自己殺過不少道門修士，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要是肖老神仙在就好了，他可是二劫地仙。」有人想起了肖楚河。

可是肖楚河在元芒大世界銷聲匿跡已經足有三百多年，大家都沒抱什麼希望，個個沉默下來，悲傷、迷茫的氣氛在他們之中蔓延。

這時，幾十道遁光從京師方向飛來，最前面那一道青光繚繞，帶著蒼天高高在上的氣息，後面一道則是蘊含死意的璀璨星光，再之後的遁光就各色各樣了。

在距離明黃沉香輦幾千里的時候，這些遁光紛紛停在半空，露出幾十道人影，當先那道人影身材高大、修長，雖然看不清面容，但卻有一種睥睨天下的威嚴流露而出，他對著明黃色輦駕微微拱手道：「肖楚河在此，特來領教道友高招。」

「肖楚河？肖老神仙？！」下方武道修士中有人失聲喊出。

人的名，樹的影，肖楚河這三個字，在元芒大世界中，是震耳發聵，但凡有志肉身成聖武道之路的修士，沒有未聽過他名頭的，就連普通百姓人家，也從傳聞、說書中知道了這個名字代表的含義：最強大的力量，最厲害的人物，武道之路的擎天之柱！什麼鎮南王卓一平，征西王高和風等，與他相比，就像螢火爭明皓月。

「這下好了，肖老神仙來了。」在他們心目中，肖楚河到了，事情也就解決了。

「哈，道門的反撲到此為止。」信心開始膨脹起來，急速攀升。

而在肖楚河身後，那些精挑細選出來站得遠遠的武聖、宗師，與郭玉泉一起，個個含笑看著明黃沉香輦與肖楚河的對峙。

「二劫陽神與肖前輩的爭鬥，那可是千載難逢，我等能目睹這一戰，日後成就人仙的道路也會少些阻礙。」一位武聖笑著對旁邊的修士道。

眾人皆點頭稱是，他們信心滿滿，似乎毫不懷疑這場爭鬥會以肖楚河的獲勝而告終。

他們的信心並非毫無根基，而是來自於肖楚河二劫地仙巔峰的修為，來自於肖楚河出道以來，大小數百戰從未失敗過的經歷，來自於近千年中，肖楚河威壓大千世界的赫赫之名。

肖楚河在他們心目中，就是一個擁有「無敵」之名的撐天巨柱。

哪怕明黃沉香輦上的顧滄海、衛沛凝也不由自主吞嚥了口唾沫，從他們，甚至他們父輩記事開始，肖楚河就是一個無法戰勝的象徵，憑一己之力壓得諸多大妖難以反抗的神話，並且還將他們當中的許多位一一擊殺，帶來了肉身成聖道路的鼎盛。

旁邊的季明、常雅等人更是心跳加快，並非不相信石真人的實力，之前一劍斬殺鎮南王，就證明了石真人能與肖楚河平手相抗，只是從小到大的經歷，耳聞、目睹，讓肖楚河這三個字似乎蘊含了神秘法力在其中，光是聽到就不由自主緊張、害怕。

……

肖楚河感覺到明黃沉香輦中的氣息，咯登了一下，這是當年救出劍通慧的那位一劫陽神真人！看來現在其是渡過了第二次天劫。不過他並非本方大千世界之人，為何還來摻和道門之事？

至於這是不是劍通慧引出自己的陷阱，肖楚河並不擔心，以劍通慧的性格、心性、實力、境界，絕不會如此做。

收斂住雜念，見明黃沉香輦中那位並無回應，肖楚河不再多言，搶先出手攻擊。

那些密切關注他的武道修士，忽然發現青色天空一暗，然後其就彷彿毫無支撐般地直直落下，帶著毀天滅地的氣息，而且在肖楚河身前，還出現了一片豎著的天空，向著明黃色輦駕碾壓過去。

如果說鎮南王卓一平的拳意是醞釀天地偉力，驚天動地，那麼肖楚河的拳意就是化身天地自然，毀天滅地、碾壓天地！

而且這幾百年中，肖楚河的修為又有進益，將自己的青天拳意完善，煉化進了罡氣雲獸、諸多神風，以及大日、皓月等殘骸。

所以一上一前兩片青空皆如真正蒼天，顏色蒼青，白雲朵朵，罡風陣陣，甚至有著若隱若現的大日、皓月、星辰。

面對這超乎他們想像的攻擊，那些武道修士們皆是震撼不能言，連腦海裡都是空蕩蕩一片，半個多餘念頭也難以浮現，只有「不愧是縱橫天下上千年的強大人物」這個念頭同時在他們心中產生。

第八十章 一劍斬破無敵名

蒼天塌落，毀滅無常，青空迎面，碾壓難擋。

肖楚河拳意剛出，顧滄海、衛沛凝、季明、常雅、路瑤等人就覺風雨飄搖，自己似乎變成了一隻小小的飛蛾，在來襲的狂風暴雨等自然偉力中艱難掙扎、起伏，好像被排除出了這方世界，不容於整個天地。

而這時，明黃沉香輦中飛出了一道紫色尊貴劍光，其剛剛出現就一分為二，一道向上，迎向塌落蒼天，一道往前，欲抵碾壓青空。

劍光極快，但在遠處武道修士，近處顧滄海、衛沛凝的眼中，紫色劍光卻是緩慢、清晰地光華分裂，二分為四，四分為八……

在他們念頭中，似乎過去了整整一個時辰，但實際上，僅僅只是剎那間，兩個方向的紫色劍光就各自分化出幾百上千道細絲般犀利、鋒銳、堂皇、尊貴的劍光。

本來就黯淡的天空忽然陷入了黑暗中，彷彿深夜降臨，接著一顆明亮、尊貴的星辰在夜空正中出現，然後一顆接一顆的燦爛星辰由黑夜中升起，拖出長長的亮麗焰尾，壯觀而又美麗。

這些星辰或散發出璀璨星光，或直接本身幻化，結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強大陣法，如白虎、青龍、貪狼、朱雀、玄武、天罡、地煞等，並且圍繞在中間紫薇帝星四周，連成一片密不可分、浩瀚、玄奧的星空。

蒼天、星空相撞，掀起了快過聲音的狂風，遠處武道修士有幾位臨空立得高了些，頓時被吹成了片片齏粉。

半空裡，白雲、罡風、大日、皓月的蒼青天空壓在閃爍、璀璨、深邃的黑夜星空上，雙方僵持不下。

這一震撼、宏大的場景，散發出一種動人心魄的極致美麗。

而向前的那道紫色劍光，其分化出來的上千道細如蛛絲的紫氣，同樣也幻化出無數燦爛星辰，結成了一個接一個的星光劍陣，有白虹、有華蓋、有北斗、有熒惑等等，它們伴隨在一顆散發出朦朧紫氣的星辰旁，凝聚成了一道璀璨的星光巨柱，浩浩蕩蕩，斬向迎面而來的青空。

星光巨柱雖然磅礡、宏大，但其卻是鋒銳異常。斬在青空上後，就如快刀切豆腐般，毫不費力地就洞穿了進去，將青色天空一分為二，可青色天空中的白雲、罡風、大日、皓月卻是各自放出或白、或青、或赤的光華，將星光巨柱死死抵住。

肖楚河有些驚訝石軒的劍法實力，他的青天拳意在煉化大日、皓月殘骸以及自身本命法寶後，已經近乎四階仙術，相當於半個偽越階，而石軒卻能分心施展兩個劍陣，一攻一守之下平分秋色，劍法之強足可以與那些同階劍修中的頂尖者相提並論了。

當然，肖楚河身經大小數百戰，經驗豐富，心意堅定，些許驚訝就如點點漣漪，轉眼就水過無痕，尤其是他知道石軒的劍法乃諸天萬界中能排進前十的無上級數劍法：《周天星斗劍法》，配合那口似乎十八層寶禁圓滿的二劫巔峰純陽飛劍，半個偽越階的效果還是不難辦到的。

「可惜飛來院的純陽法寶紫金缽盂被我拿去換取了大日、皓月殘骸及那件封印了四階仙術的秘寶，否則這個時候用這能擾亂元神的純陽法寶，在他心神消耗極大的情況下，必定能收到奇效。」肖楚河念頭急速轉動，不無遺憾地想到。

因為功法不合，佛門純陽法寶他發揮不出什麼威力，一旦有機會，自然就拿去換取能用的上的事物了。

突然，肖楚河心中在這個剎那，浮現出了一種感覺，再這麼拖下去，吃虧的會是自己，必須先下手為強！

他從來都是果斷、決絕之人，不捨歸不捨，念頭一動，封印了一道四階仙術的秘寶就要激發開來。

但就在這時，那似乎被青天、白雲、罡風、大日、皓月等抵住了的磅礡星光巨柱上方，若有似無地浮現出了一個幽幽暗暗、冷冷寂寂，好像處於另外空間的混沌世界，並且將力量加持到了星光巨柱上。

這混沌世界雖然很小，很不完善，但依然是完整的小千世界，是屬於天仙大能才擁有的力量，哪怕僅僅只是加持了一成不到的力量，也讓浩瀚星光巨柱從近乎四階仙術達到了真正四階仙術的程度。

「小千世界？洞天法寶？！」直到此時，肖楚河心中那點會吃虧的預感才猛然變成了極端危險、性命難保的感覺。

……

明黃沉香輦中，石軒臉色嚴肅沉凝，不停掐動的左手上是一個黑白八卦圍繞太極圖衍化，頭頂則是一卷充滿混沌的圖畫在放出絲絲毫光，那畫卷一眼望去，內裡似乎自成空間，深邃、神秘、玄奧、恐怖。

……

在洞天之力加持的璀璨星光巨柱面前，青色天空就如一張薄紙，被它輕鬆自如就斬成了兩半，什麼白雲，什麼罡風，什麼大日，什麼皓月，皆不能阻擋它分毫。

短短不到剎那，星光巨柱就斬到了肖楚河身上。

他避無可避，甚至連施展爆發秘術的時間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星光及身。

而這時，一道烏黑發亮細刺，剛剛在肖楚河身前亮起，就閃現到了明黃沉香輦前，然後無聲無色直接紮了進去，快得守在輦架兩旁的顧滄海和衛沛凝兩個陰神尊者連半點兒異狀也未發現，之後明黃沉香輦中安靜如常，好像從未有過這烏黑細刺出現一般。

無量星光在四周爆發，肖楚河化為點點湮塵，其陷入永恆黑暗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還好將那秘寶使了出來，也算同歸於盡。為什麼沒有仙術動靜產生？！」

星光越來越亮，肖楚河身影完全潰散、消失在璀璨光芒中。

出道以來大小數百戰未嘗一敗的肖楚河，第一次於戰鬥中失敗。

但第一次失敗，他就連性命都丟掉了，而對方僅僅只是斬出了一劍。

一劍之下，縱橫天下、威壓大千近千年，代表著無敵含義的二劫地仙肖楚河，隕落！

……

被元識遮掩的嚴嚴實實的明黃沉香輦中，石軒身前出現了一個幽暗、深邃的混洞，其似乎在不停旋轉，那烏黑發亮的細刺像是被什麼無形之力阻住了般，詭異停在混洞前方，然後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向著混洞挪去，並且其凝練的光華在慢慢潰散。

幾個剎那不到，烏黑發亮的細刺就變得黯淡下來，石軒念頭一動，混洞變大，向前飛去，將它籠在了其中，然後幽暗混洞急速縮小，明黃沉香輦中恢復了平靜。

將輦中痕跡抹掉，石軒輕輕鬆了一口氣，除了不能光明正大施展陰陽混洞神光，只能像剛才那樣小心翼翼，不敢惹起太大波動的使用外，自己是諸般壓箱底的手段迭出，費盡心思，十八層寶禁圓滿的二劫紫郢劍、小周天星斗劍陣、天地山河圖洞天之力、太極圖、先天八卦齊施，總算一劍之下將肖楚河斬殺！

……

而在遠處武道修士，近處顧滄海、衛沛凝、季明、常雅等眼中，只看到浩瀚星光巨柱落下，青天僅僅抵抗了一個剎那後就告破碎，接著高大修長的人影也跟著在璀璨星光中煙消雲散。

僅僅只是一劍，有著強大無敵之名，乃肉身成聖武道之路上撐天巨柱的肖楚河轟然倒塌。

隨著他的倒塌，那些武道修士，包括郭玉泉在內，心中信心、氣勢、目標都跟著完全坍塌，覺得前方道路一片黑暗、迷茫。

先前的場面是如此的宏大，如此的壯觀，但最後的結局卻是這麼的輕描淡寫，讓人不由自主毛骨悚然，心膽俱裂。

可這些毛骨悚然，心膽俱裂與武道修士們心中的絕望、無助、黑暗、迷茫相比，卻是什麼也算不上。

「武道之路完了……」

「就算將武道意志凝練到如此化身天地、威壓大千的地步，到頭來也難逃一劍之下隕落的結局，那我們還辛辛苦苦修煉做什麼？！」

「別看道門以前衰落了，但也不過偶然、暫時，他們只要隨隨便便出一個高手，就能將武道修士全部壓下。」

「比起道門仙術來，武道拳意、劍意等實在太弱了。呃，我才引氣期，轉走道門之路還為時未晚！」

換了其他人隕落，對於這些武道修士信心的打擊絕對不會如此徹底，並且摧毀的如此乾淨，但肖楚河在元芒大世界中就是武道之路的象徵，他的隕落就像信仰的崩潰，讓武道修士轉而從根本上去否定自身的道路。

轟隆隆，轟隆隆，不停響起又消失的雷聲，就像在為武道送葬，為他們心目中的夢想送葬。

明黃沉香輦旁的衛沛凝、顧滄海、路瑤、季明等人卻是宛如夢中，難以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這一幕。

那個屹立大千世界，似乎永遠無法擊敗的地仙肖楚河，就這麼輕易隕落了？！這不現實？！比那些荒唐的故事還要荒唐！

清醒過後，無法壓制的狂喜在他們心中升起，顧滄海和衛沛凝這才想起，石軒似乎從來沒有明確說過他的具體修為，只是以元神含糊應對，莫非他已經是三劫陽神真人了？！

季明、常雅等弟子對於輦中真人有了盲目的信任和崇拜，不管是來的人仙、一劫地仙，還是二劫地仙，他都只是輕輕鬆鬆一劍斬去，對方完全無法抵禦。

「我道門正宗走到後面居然是如此強大，日後我們一定要刻苦修煉，絕不懈怠，爭取有朝一日能達到石真人這樣的修為境界！」他們的自信節節攀升。

第八十一章 哀戚京師盡縞素

明黃沉香輦中，石軒手裡把玩著的白色近乎透明光團已經有小半個拳頭大小，超出了修煉三才滅法劍的需要足足五成，比石軒預計會降落的天之殺機多了一倍有餘，要不是眼明手快幾個剎那間就將它們全部收了起來，怕是大千世界的天罰就會降臨。

這天罰的威力估摸著還奈何不了自己，但石軒也不想弄得狼狽，尤其這一路是打散武道修士心中自信、凝聚道門之氣的過程，最好保持神秘、強大的形象。

兩位人仙、鎮南王、肖楚河來之前、隕落後，那些武道修士情緒的變化、信心的變化、語氣的變化就是最貼切不過的佐證。

當然，石軒現在目的已達，去不去京師已經無所謂，不過要是自己這個時候抽身，那可就是將自家爹娘以及他們的弟子推入了火坑中，所以還是有始有終的好。

顧滄海、衛沛凝精神振奮、喜氣洋洋地駕馭著明黃沉香輦，讓它保持著之前那緩緩的速度，向著京師飛去，周圍的季明、路瑤、常雅等弟子皆是昂首挺胸，自信十足，氣勢逼人，散落四方的道門氣運接連不斷匯聚而來。

在明黃沉香輦前方，那些由郭玉泉帶來，讓他們旁觀這一戰以便有所收穫的武聖、宗師們，個個表情茫然、恐懼，彷彿心智被奪，直到看見明黃色、似乎高高在上、無可阻擋的輦駕向他們飛來，才終於回過了神。

也不知道是誰起了頭，他們忽的作鳥獸散，化作各色遁光而逃，有往東的，有往西的，但大部分是往京師返回，不過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肯定是回去捲了細軟、帶了家人弟子逃亡偏僻省份。

郭玉泉心灰意冷地看著這一幕，連連搖頭歎氣，想要罵他們沒有血氣、沒有膽氣，連拚死一搏的勇氣也沒有，但卻罵不出口，畢竟連肖大哥都擋不住對方一劍，這些武聖、宗師憑什麼要去做這必死之事？

就算他們之中有不少是皇族血脈，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日後修為強大了，進階了人仙，渡過了天劫，東山再起也不是妄想。

「算了，老夫也不逞強，肖大哥的血脈後裔裡面，有幾個資質天分還算不錯，不如將他們帶走細心栽培，以待日後。」郭玉泉與肖楚河是多年好友，相交莫逆，甚至受過肖楚河救命大恩好幾次，本來也存了哪怕一死，也要拚上一拚、以報大恩的心思。

但這些武聖、宗師的離開讓他清醒過來，自知實力相差太大，就算手段、底牌用盡，也是難逃一劍的下場，不如保住有用之身，殘留希望之火。

這麼一想，郭玉泉開始害怕起那輦中真人會殺掉自己這最後一位地仙，以斬草除根，於是趕緊身化星辰遁光，往京師急速而去，只要能逃出輦中真人元識範圍，以他一劫地仙的修為境界，打不過難道還躲不掉？

明黃色輦裡毫無動靜，郭玉泉逃出不短的距離後終於鬆了一口氣，心中感歎，那輦中真人不知是托大還是自信，只要不擋在他輦前，居然不屑出手！

而在明黃沉香輦中，石軒淡淡看著郭玉泉飛遁而逃，若不是為了保持強大、神秘的形象震懾天下，以便凝聚道門信心之氣，能當場絕了後患的自己肯定是當就場做了。

好在自己用太極圖加先天八卦在郭玉泉身上留下了淺淺烙印，憑自己在天地法則上的壓制，三日之內，以郭玉泉的心境修為很難發現。等京師事了，再去尋他也不遲。

看到郭玉泉離開，遠處旁觀的武道修士們，才失魂落魄般地四散而去，經過了短短時間的沉澱，那種崩潰般地發洩已經止住，但依然挽不回他們心中對於武道的信心，只覺前路黑暗、迷茫，這種心境上的陰影創傷很難恢復，當然肯定也有幾位心意堅定如磐石的修士，對於武道之路是毫不動搖。

至於那明黃色的仙輦，他們不打算再跟著看下去了，反正無人可以阻擋。

明黃沉香輦就在這種冷冷清清中，沉默、堅定地緩緩向著京師飛去。

……

京師，皇宮一處偏殿當中。

「郭老祖，我不走！」

郭玉泉愕然看著眼前朗目濃眉，五官深刻，與肖楚河有著四五分像的高大年輕人，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而且語氣是如此的堅定。

「肖靖，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那輦中真人豈是你這小小神意修士能抵擋的？」回過神來後，郭玉泉略帶怒氣地問道。

肖靖站得筆挺，眼含悲意，可悲意並未轉化為絕望，反而是在哀傷中醞釀出一種決絕的力量：「我們肖氏皇族要是走了，恐怕從此之後就再無人敢於站在那妖輦之前，就算我是螳臂當車，也要讓天下之人知道，我武道修士，命可以丟，但意志、氣勢、膽量不能垮！」

郭玉泉險些脫口而出一個「好」，不過他控制力極強，強行按下，若有所思地問道：「你就不怕無人看到，無人知曉你的這番舉動嗎？」

「問心無愧即可。」肖靖毫不猶豫地回答。

「好。」郭玉泉終於將那個好字說了出來。

這時殿外闖進來幾十位修士，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武聖亦有入微修士，個個哀傷悲慼，但行止容貌之間不見崩潰迷茫，反而帶著視死如歸、哀婉決絕、同仇敵愾的意味，與肖靖分外相似。

「郭老祖，我們也不走！」他們齊齊說道，聲音不大，蘊含悲傷，但卻是堅定無比。

「你們不怕死嗎？」

「雖死無憾！」聲音齊整堅定。

見狀，郭玉泉朗聲大笑：「哈哈，好！好！好！我武道不絕也！肖大哥衣缽不絕也！有你們這些修行種子在，何愁他日不能東山再起。哈哈，老夫也捨了這條命去，陪你們瘋上一回。」

郭玉泉於此並非真正的毫無把握，但他放下擔心、害怕、猶豫、計較以及性命，說出這番話後，卻有種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感覺，而且心靈之中似乎少了許多沉重的包裹，顯得輕鬆、活潑起來，又像是抹掉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明澈萬分。

這麼多年來，他為了第二次天劫，絞盡心思，擔驚受怕，日夜思慮，好久好久未曾有過這種感覺，上一次的時候，還是踏入生死玄關之時。

「或許，這千多年來，我都走錯了道路？」郭玉泉大笑之中升起了這絲明悟，「難怪肖大哥這種睥睨天下之人，方才能於一千年內連渡兩次天劫。」

心境清澈如水，活潑靈動，郭玉泉忽然發現了那淡淡的烙印，頓時嘿嘿笑道：「原來你也不是我想的那麼強！也不是那麼萬事萬物盡在掌握！」

然後他大笑著對肖靖等幾十位後輩修士道：「當年肖大哥離開時，怕人來京師搗亂，所以專門兌換了一套佛門陣法，雖然不是完整仙陣，但有大力金剛神杵鎮壓陣眼，足可以擋住二劫修士了，哪怕肖大哥他自己也很難打破。」

雖說抱了必死的信念，但有陣法可依仗，這些修士們難免有些欣喜，這樣的話，阻擋下來的希望大增。

當然，老祖宗很難打破，不代表那位一劍之下將他斬殺的真人也很難打破，不過對這些決絕的修士而言，完全不需要思考這個問題。

郭玉泉領頭，他們步履堅定地走出大殿，神色哀戚但卻堅定，每走一步，似乎都有一股強大的氣勢在匯聚。

殿外還有幾十位修士，同樣不同修為，有男有女。

肖靖就看到了一位圓臉大眼的明媚女子，微微有些訝異地道：「雅兒，你不是隨你家人離開了嗎？」

「其他人都走光了，但我卻放心不下你這個傻子。」少女雅兒嘟著小嘴哀傷笑道。

肖靖沒多說什麼，挽過她的手，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另外一個年歲不大的少年，卻是看到了一對中年夫婦等在那裡，他眼眶通紅，埋首眼淚滴落，然後三人並肩而行。

從偏殿走到正殿，從皇宮走到陣法中央，這支隊伍居然陸陸續續聚集起了好幾百人，個個身穿喪服，白衣如雪，哀婉決絕，氣勢驚人。

……

兩天過後，明黃沉香輦似慢實快地出現在了京師之外。

明黃沉香輦周圍，目前不僅僅是顧滄海、衛沛凝的五位弟子了。

這些天，隨著肖楚河被這神秘明黃輦中的道門真人一劍斬殺的消息傳開，天下為之震動。

許許多多躲起來的道門修士，紛紛聞訊趕來，跟隨在了明黃沉香輦後，附其驥尾，現在已經足足有好幾百位了，還不算尚未趕到的。

雖然這兩天中，明黃色輦駕周圍的修士未曾與他們言談，但後面跟隨的修士卻是沉默中帶著欣喜、激動。

一眼望去，一層金燦燦的光芒籠罩中的偌大京師空空蕩蕩，只得幾百來號人。

他們皆穿素色喪服，個個面容哀戚，但哀而不亂，戚而不懼，似乎有一種強大的、哀傷、決絕堅定、同仇敵愾的氣勢充塞整個京師，消散了空蕩之感。

郭玉泉披頭散髮，素衣飄舞，立在京師半空，毫不畏懼地遠遠看向明黃沉香輦。

明黃沉香輦依如之前，沉默、緩慢但卻勢無可擋地飛向京師。

第八十二章 拔土成山龍脈繞

雖然只得稀稀拉拉幾百個人仙以下的修士，但匯聚而成的那股哀傷、決絕、悲憤、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氣勢卻是浩浩蕩蕩，充塞天地，攝人心魄。

「真是盡得哀兵的精髓。」面對此情此景，作為他們敵人的石軒也不得不讚上一聲，想起了前世時學過的詞語「哀兵必勝」。

而且運轉三才滅法劍心法的石軒，於金色佛光陣法後面，看到了好幾根透明猩紅似血的細線，它們是由更小的絲絲縷縷匯聚而來，皆筆直如槍地指著自己，正是人之殺機。

所以，就算石軒再怎麼欣賞他們的氣勢、意志、信念，可作為敵人，能給予的最大尊重，就是出盡全力，堂堂正正地壓垮它、擊毀它。

明黃沉香輦中，一卷水墨山水畫飛到石軒頭頂，緩緩展開，衍化成一張充滿混沌、自成空間的圖畫，玄奧而浩瀚。

一口紫色飛劍漂浮在石軒胸前，光華明麗鮮艷，閃爍間帶起尊貴、鋒銳，它輕輕擺動，好像躍躍欲試，又彷彿迫不及待。

石軒將手一指，紫色飛劍陡然化成一道明紫色劍光電射而出，頭頂混沌圖畫似乎隔著千山萬水、透過重重阻礙與紫色劍光產生了勾連。

京師大陣中，郭玉泉、肖靖等人只見一道紫色光華閃現，然後剎那間就變成了一道璀璨的星光。星光凝練，內裡有著無數顆閃亮星辰，最中間一顆則微微放出朦朧紫氣。

這道不粗不長、宛如匹練的星光中，點點燦爛星辰或成白虎，或布天罡，或化青龍，或斬華蓋……於方寸之間衍化了周天星斗，蔚為壯觀，宏大滄桑，諸般變化中蘊含亙古不變。

這道劍光自顧自斬落，完全沒有掩蓋什麼，其威勢、其力量，讓幾百位悲憤、堅定、哀傷、決絕的修士都頭暈目眩、臉色煞白、雙腿發軟，非心境變化，乃身體上的自然反應，不過他們依靠著自身的意志、連成一片的氣勢以及陣法的部分隔絕，依然筆直、毫不彎曲地屹立在原地。

其中郭玉泉作為能心血來潮的一劫地仙，危險感、死亡感更是充溢整個心靈。

換了平常時候，有了這種感覺的他，早就逃之夭夭，有多遠逃多遠了，但現在郭玉泉卻毫不在意地微笑起來，《星辰殉爆術》，北斗拳意，本命法寶隕星拳套齊齊施出，其他一些秘寶也是不要錢般瘋狂飛出。

同時他操縱陣法令牌，讓京師中央升起了一根百丈高大的金剛杵虛影，金色溫潤，杵頂成鈍圓型，下面一點則鑲嵌有三尊佛像，一尊笑口常開，一尊悲苦憐憫，一尊金剛怒目。

這金剛杵虛影下連京師大地，上接陣法發出的金色佛光層，顯得沉重而又神聖，彷彿撐天巨柱。

有了金剛神杵鎮壓陣眼，那層金色佛光更加凝練，甚至有著一尊尊拳頭大小的羅漢、菩薩在光層裡誦唸經文，放出佛光。

武道修士們雖然實力不高，又不用操縱陣法，但他們根本沒打算旁觀爭鬥，各自結成陣法，蛟龍、蟒蛇、猿猴、青雲、大地、巨樹等各種拳意，飛劍、劈山刀、長槍、寶塔、神錘等百般靈器，紫、青、綠、白、黑等諸色秘寶光華，齊整地打向空中，在那股氣勢加持之下，顯得壯觀而又厲害。

那道於方寸間衍化周天星斗的匹練劍光，跨過長長的距離，一往無回地斬在了金色佛光層上，斬在了北斗七星上，斬在了幾百道流星上，斬在了無數靈器、拳意、秘術爆發的各色光華上。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那道璀璨星辰劍光被抵在了金色佛光層上，周圍的清風、光華也似乎停滯了下來，整個世界一片安靜。

剎那之中，郭玉泉、肖靖等幾百位悲憤、堅定、決絕的修士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了一個喜悅的念頭：「真的擋住了？！」

但剎那之後，璀璨劍光與金色佛光、北斗七星等僵持的地方，起了一陣陣金色漣漪。

漣漪最初很小、很慢，但越來越快，波動越來越強，整個金色佛光層開始激烈搖晃起來，陣法每一處的地方都傳出咯吱、咯吱的崩解之聲。

嘩擦，彷彿琉璃破碎了一般，金色佛光層出現了道道裂紋，並且越來越大，越來越深。

「不能放棄、再加把力！」肖靖等人拚死一搏，彷彿要把每一寸骨血的力量都施展出來。

但一個剎那之後，嘩啦啦、轟隆隆的齊齊聲音響起，金色佛光層變為片片金色碎光，京師各處的陣法發出連環的爆炸聲，金剛神杵虛影啪的一聲直接化為點點金芒。

陣法被破，北斗七星、千百道流星、無數各色光華、那一股凝聚而成的氣勢，在那似乎周天星斗所化的璀璨劍光面前，就像嬰兒面對壯漢，雞蛋面對鐵錘，連一點點響聲都未激起，就被從中斬開，支離破碎，煙消雲散。

直面劍光的郭玉泉全身脫力，避無可避，但他卻是含著了微笑、目光堅定地看著這道璀璨劍光，就要自爆開來。

但這道劍光是如此之快，郭玉泉念頭尚未轉動就被擊中，一分為二，接著化成了滿天血肉，然後消散在星光之中。

星光斬破所有阻礙，無可阻擋地劈在了京師地面之上。

轟，巨大的響聲發出，猛烈的震動爆發，整個京師就像暴風雨中的打魚船，下一刻就可能傾覆過來，同時有一股濃厚的煙塵升騰而起，宛如碩大白色蘑菇。

跟在明黃沉香輦後面的諸位道門修士，第一次親眼目睹輦中真人出手的威勢，這才明白其能一劍斬殺肖楚河是理所當然，震撼、心折、嚮往、激動、欣賞等種種情緒彷彿五味雜陳般湧上心頭。

明黃沉香輦依然是緩緩地前行，那白色煙塵像是怕了它似的，剎那之間就消失無蹤，現出了京師的現狀。

一條長達幾百里、深不見底的劍痕將整個京師分為了兩半，在劍痕兩側的房屋、宮殿皆化為粉塵，直到幾百丈開完，才有殘骸出現。

那幾百位視死如歸、氣勢昂然的修士，少部分已經在劍光之下變成了齏粉，大部分則因為郭玉泉生前安排，站得比較遠，只是被劍光激起的劇烈氣浪吹飛，落到房屋廢墟裡面。

不過他們剛才已經使勁了最後一分氣力，現在是完完全全的脫力，兼且在氣浪沖擊下各自受了輕重不一的傷勢，所以只能躺在那裡，用悲憤、痛恨、哀戚的眼神看著明黃沉香輦駛入了京師當中。

可惜他們的眼神無法殺人，明黃沉香輦無可阻擋地，視他們如無物地，施施然向著變成了廢墟的皇宮而去。

它每前行一丈，肖靖等武道修士心中的悲憤、痛苦、哀傷、殺念就濃上一分，但同樣的，無力、絕望、淒然、迷茫之感也強上一分。

他們見到明黃沉香輦停在了皇宮之前，簾幕揭開，一位素青道袍、瀟灑出塵的年輕修士，從中走了出來，一步就跨在了半空。

「這就是那位神秘、強大的輦中真人？」他們念頭剛起，就見那真人伸出右手，輕輕一抓，然後皇宮以及它後面的地表開始劇烈搖晃起來。

搖晃之中，有土堆急速聳起。

土堆越聳越高，不過幾個剎那，就變成了一座高達千丈，方圓百里的黃土高峰。

接著他們又看到那真人的右手由抓變握，黃色高峰上的大部分泥土剎那間就直接變為了黑色岩石。

如果說之前是由泥土堆積、不能稱之為山的高大土丘，那麼現在就是一座真正的、但光禿禿的奇形高山，險峰遍佈，山勢陡峭。

目睹了這移山倒海似的仙家手段，肖靖等武道修士心中的殺意、悲憤就像被抽了出去一般，再也無法支撐他們的氣勢、意志。

之後，無數樹木、青草、花卉，甚至靈樹、靈草、鳥獸、魚蟲彷彿受到什麼吸引似的，從方圓幾萬里內，四面八方地匯聚過來，落在光禿禿的高山上。

轉眼間，黃色、黑色混雜的高山就一片蔥蔥鬱郁，山巒疊翠。

青衣真人將手一揮，點點甘霖從天而降。

落到樹上，樹木快速變大，抽枝發芽，愈發蒼青；落到青草、靈草上，其煥發出旺盛生命力，欣欣向榮：落到花卉上，它們紛紛綻放身姿，鮮香撲鼻，奼紫嫣紅……

有些則落在地上，化成條條溪流、甘泉、瀑布，水花濺起，反射光亮，朦朧美麗。

就在所有人以為青衣真人已經結束的時候，隨著他背過雙手，整個京師又開始震動，像是地底有條真龍在翻身，在向著那座高山游去。

那真龍與高山終於勾連，一番盤繞後，高山形狀也有了些許變化，與之前最大的不同就是，山中處處靈氣充裕，絲絲白色霧氣在山腰、山頂產生，彷彿整座山都有了生命一般，靈秀險峻。

加上遍山綠意昂然；各色鮮花盛放；水氣映照日光，散發七彩霞光瑞氣；諸多鳥獸奔走、鳴叫，這座高山宛如人間仙境，引人入勝，尤其是從山腰就籠罩的朦朧白霧，更讓高山顯得仙意繚繞。

跟隨前來的那些道門修士個個目瞪口呆，難有任何反應。

而在巨大雷聲轟鳴中，一道細若蕭管、痛苦絕望的哀戚聲若有似無地在京師廢墟中響起，接二連三。

第八十三章 諸般事了抽身去

喧囂落盡，繁華散去，僅僅三十年過去，人們就漸漸淡忘了以前鼎盛榮華所在的京師，淡忘了縱橫一時的諸位人仙、地仙，以及曾經威壓大千的肖楚河。

只有那一段明黃仙輦由南向北，天下修士皆莫能擋其一劍、阻其分毫的傳奇故事深深地印刻在人們的腦海裡，不管他們是親眼目睹，還是道聽途說的。

「爹爹，娘親，這就是道華仙山嗎？」一個莫約五六歲左右，天真可愛的小男孩性質勃勃地問著身旁的父母。

他右手所指乃是幾十里外一座雲霧繚繞、青蔥蒼鬱、不時有朦朧彩虹浮現的千丈高山，其山勢險峻，群峰爭秀，仙意盎然。

長著兩撇好看小鬍子的父親將他抱了起來，有些激動、有些興奮地指著那座高山道：「對對對，就是道華仙山，乃道華老仙石真人施展仙家無山神通，於無山平地生生造出來的一座仙山。」說到後面，對於那能夠造出仙山的石真人是嚮往無比。

小孩子無法理解憑空造出一座山的困難，只是跟著好奇地道：「造出山來？」他看著巍峨的高山，想起自己曾經堆過的小土台，心中非常疑惑，那石老仙得長得多高多大才能造山啊？

父親似乎被他的問話撓到了癢處，加上旁邊娘子含笑看著自己，於是口若懸河地道：「你爺爺當年就是京師百姓，雖然事發時逃出了京師，但還是遠遠看到了道華老仙造山，那是揮揮手就有無數泥土聳起，成為高山，再揮手就有花草、樹木、鳥獸從四方而來，放下手則是甘霖普降，端得上是輕描淡寫。」

小孩子心想這可是好本事，我要是學會了，堆小土台就不用那麼累，還弄得那麼髒了，害得自己回家被爹爹、娘親挨罵，因此活潑地扭著身體：「我要學，我要學！」

頗為清秀的母親溫柔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這不就是帶你這小鬼去道華仙山嗎？道華門時隔三十年再次招收弟子，我們都想試一試。」

父親飽含希望、期待地道：「要是我們一家三口都能進入道華門，那說不定能傳為一時佳話。」

「好啊，好啊。」小孩子邊鼓掌邊歡快地道。

這條路上人流密集，皆是興奮、緊張、期待地往道華仙山而去。

……

道華山最高峰上，石軒正和顧滄海、衛沛凝相對而坐，看著山下踴躍非常來參加道華門招收弟子法會的人們。

「爹，娘，這下你們不愁找不到好的修道種子了。」石軒微笑開口。

衛沛凝笑吟吟地道：「那可不一定，又不是人多就肯定能挑出好弟子來的。說起來，附近落霞城來了不少人，我還以為他們會埋怨宗門的。」

落霞城中的百姓，就是當年京師逃離出去的普通百姓，因為家園、產業毀在了石軒那一劍之下，道華門重新立派後，特意遣弟子在道華山幾百里外重新建造了一座新城讓他們居住。

為了紀念在南疆的人生，衛沛凝管那座新城叫落霞城，不過也算貼切，道華山中常常有彩霞升起，然後在附近落下。

三人寒暄了一陣，石軒起身恭敬行了一禮，話未出口，衛沛凝就神色略微黯然地道：「就要離開了嗎？」

「嗯，大道之路崎嶇艱難，孩兒不敢有所耽擱。」石軒肯定地回答。

這三十年中，石軒鞏固了修為，把先天清氣煉化入了元神上兩儀微塵仙術銘紋裡面，將其提升到了相當於二階仙術的地步。

同時，因為石軒改變龍脈，生造道華山，將道門氣運固定住，使其不像以前無根浮萍的模樣，所以再有大量天之殺機落下，險些讓石軒收之不及，到了最後，天之殺機的數量整整多出了修煉三才滅法劍需要一倍。

因此就算浪費了一些，石軒也是順利將三才滅法劍上天之殺機的符篆文字觀想銘刻在了元神之上，它主要由半個模糊的道種文字和毀滅暗文組成。

至於人之殺機，雖然石軒將肖靖等人的抽取了出來，但距離需要的數量還相差很多，並且人之殺機與天之殺機、地之殺機不同，其不僅要求數量，而且要求每一條人之殺機的種類也不同，像肖靖等人的都屬於悲憤的殺機。

不過距離第四次天劫還早，這個可以慢慢來。

另外，石軒還將玄黃功德之氣配合其他材料，凝練出了一件秘寶玄黃功德塔。

只是由於第一次煉製這種等級的秘寶，石軒浪費了少許玄黃功德之氣，使得本來剛好可以煉製兩座玄黃功德塔的材料，只凝練出了一座，剩下的玄黃功德之氣大概還差兩成的樣子。

穩固了修為，煉製了秘寶，石軒自然就要開始遊歷大千世界，一邊增廣見聞，做好積累，收集地之殺機、人之殺機，一邊尋找滅運圖錄後面兩個步驟的下落。

顧滄海很理解石軒的想法，拍了拍衛沛凝的背，安慰道：「我輩皆是修行人，追尋大道乃共同的選擇和期望。日後你我若是能成就元神，天長地久，還愁無再見之日嗎？」

衛沛凝能成就上品金丹，進階陰神，心性也是極佳，此時已經恢復了過來，微笑道：「嗯，那我們就努力向元神大道邁進。」

石軒笑著點了點頭，轉而叮囑另外之事：「道門雖然開始呈現復興之兆，但根基還不穩固，只有出了元神真人，方才能鎮壓得住，萬萬大意不得。」

凝聚了道門氣運後，石軒並未選擇一統天下、撲滅武道，因為元芒大世界的天地法則歸根結底是偏向肉身修煉一些，能扳回現在這樣已經算不錯了，要是再得寸進尺，石軒可能就收之不及天之殺機，從而讓元芒大世界的天罰降臨。

一個大千世界的力量介於半步金仙與金仙之間，不過由於其只是法則衍化，並沒有靈智，無法將力量集中使用，面對天人境界的天魔都抵擋不住。

但猶是如此，其能發揮的最大力量，也是相當於第四次天劫的威力，比如地膜就能擋住天人以下生物的進入。

所以石軒就算能收集天之殺機，也不敢太過火，否則死在了天罰之下，到哪說理去。

顧滄海洒然笑道：「這是壓力，也是鞭策之力，催促著我們不能放鬆，等招收弟子事了，又是外出磨礪自身之時。」

在宗門安全上，顧滄海和衛沛凝並不擔心，因為石軒在道華山上佈置了「九天十地戊己升玄陣」。

石軒主要是擔心自己走後，武道修士裡面有人搶先成就不死之身，那樣道華門說不定又是一場滅門之禍。

既然此事由自己需要收集天之殺機而起，將道華門推到了天下矚目、風口浪尖的地步，那善後的事情自然也得安排好，若因此事造成顧滄海、衛沛凝慘死，就完全違背石軒的本意了。

本來最初石軒是打算用十一層寶禁的純陽法寶大力金剛神杵鎮壓陣眼，使用肖楚河在京師佈置的那個佛陣，奈何一劍之下肖楚河灰飛煙滅，而且打破大陣時，使其完全損壞，無法復原。

不得已，石軒只好收起大力金剛神杵，布下「九天十地戊己升玄陣」，並將九氣戊己仙符取了出來，鎮壓陣眼。

又說了幾句後，石軒灑脫堅決地轉身化為一道紫色遁光沖天而起。

……

幽暗的虛空宇宙裡，不時有星辰散發出璀璨的光芒，將遼闊無邊的宇宙點綴出些許光亮。

石軒正施展兩界橫渡術，往通天界域偏僻角落的某個無名大世界而去，按照孔然給的資料，那裡在幾十萬年前，有一塊從天而降的奇石，上面蘊含了複雜、玄奧的陰陽變化。

那方大千世界不少修士觀看奇石後，從中領悟出了許多陰陽兩儀類的劍法、功法，各不相同，而又都威力不凡。

從元芒大世界離開後，石軒已經去了一處開放的大千世界，找到了孔然所說的那本無法練成、但能從中推衍出其他類似劍法的陰陽劍法，可惜其並不和兩儀滅道劍相關，之所以無法練成，不是殘缺不全，而是從一開始根基就錯了，這在石軒這個陰陽變化的大行家眼裡是一目瞭然。

石軒準備去的幾個大千世界，都是實力在自己能應付範圍內的，畢竟兩儀滅道劍在天人五衰後才能練成，沒必要那麼急，孔然資料提到了天仙真君的兩三個大千世界，石軒都打算自己進階天人後再去尋找。

而這方無名大世界，是幾十萬年前五行道祖孔極尚未成道時偶然發現的，並不開放，甚至除了自家大世界和大世界外面虛空宇宙中的天魔外，並不知道另外大千世界的存在。

那時候，他們中實力最高的也才元神真人。當然，幾十萬年過去了，這方大千世界修士的實力變得如何，孔然並未去過，也不清楚，所以石軒打算先到附近打探一下。

兩界橫渡術還只是一階仙術，所以石軒無法像天仙級別那樣一蹴而就，每在時空孔洞中穿行一段時間，就會被排出孔洞，出現在虛空宇宙中。

看起來像是石軒所化遁光，在幽暗宇宙中，每一個閃現就飛出幾百萬里的距離。

好幾個月後，小心翼翼繞過一處時空風暴，石軒終於看到了孔然所言那處偏僻的無名大千世界。

在大千世界地膜之外的一個星辰附近，有幾十位修士本來結成陣法正在獵殺天魔，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裡有一頭天魔不知道什麼時候進階了陰神級數，於是一時之間只能苦苦支撐，眼看就要身死道消。

第八十四章 好心不定有好報

這群修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容貌俊美的，也有醜如夜叉的，其中七八個乃中品金丹宗師，剩下二三十位則是神魂期修士。

他們本來結成陣法，困住了一群四翼鳴蛇，裡面有好幾頭是金丹級數，正是上好的獵殺對象，哪知道其中一頭金丹級數四翼鳴蛇居然不聲不響就進階了陰神，打得他們狼狽不堪，若非這頭四翼鳴蛇剛剛進階，修為不穩，天賦神通道術還未提升上去，怕他們已經身死當場。

「萬道友，陳仙子，你們可有什麼辦法？」見形勢不妙，苦苦支撐中，一位身穿打滿補丁的百家衣、叫花子模樣的金丹宗師趕緊用神識與領頭兩位修士交流著。

領頭兩位修士是一對相貌俊美的男女，穿的很是雍容華麗，男的臉色似乎天生有些蒼白：「凌道友，我和師妹也是第一次遇到陰神級數的敵人，身上的手段怕是不夠看，你們幾位經驗豐富，應該能想出妙計來？」

他與那粉色衣裳的女子御使一對粉紅飛劍，幻化出桃花朵朵，美麗卻威力極大，與另外幾位中品金丹宗師一起，按照陣法，堪堪抵住陰神級數四翼鳴蛇的干荒神光。

一位臉色陰沉、相貌姣好的中年美婦冷笑一聲道：「若不是你們亮出金庭山玉屋洞的牌子，我們幾個為什麼要冒險與你兩人一起來獵殺金丹級數的四翼鳴蛇？怎麼著，莫非你們兩個不得高真人喜愛，所以身上沒有好東西？」

「其實我們早該想到的，要是他們得了高真人愛惜，何苦還要親自來獵殺天魔？！這種級數的東西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另外一位相貌不凡的年輕金丹宗師跟著挖苦道。

當然，他們嘴上冷笑、挖苦不影響其配合金庭山玉屋洞的兩位修士抵禦天魔，這種時候也就能過過嘴癮，直接內訌簡直是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即使他們或多或少都有些保命手段，可那都是辛苦得來的，能不用自然是最好。

而且這些金丹宗師身後還有自家神魂期弟子，他們卻是沒有能在陰神級數天魔攻擊下保命的手段。

萬姓男子，陳姓女子聞言，臉色皆是漲得通紅，宛如桃花，煞是好看。陳姓女子暗咬銀牙道：「誰說的？！據我所知，師父他的分身就在附近，我這就請她過來相助。」

邊說，儲物袋內就飛出一張粉紅色符紙，無風自燃，化成一道流光，向著虛空某處飛去。

凌姓叫花子見狀，有些欣喜又眉頭微皺：「若得高真人分身相助，這天魔自然是手到擒來。」

可他話音剛落，那四翼鳴蛇似乎已經穩固住了修為，攻擊更加兇猛起來，一時之間，他們是搖搖欲墜。

等了片刻，眼看等不到高真人分身趕來，他們正準備各施手段逃命時，一道亮銀色巨大雷光從天而降，僅僅只是一擊，就將這群四翼鳴蛇，包括陰神級數那頭在內，一起打成了齏粉。

就在眾人以為是自己眼花，呆愣當場的時候，一位風姿不俗、瀟灑出塵的青袍年輕道人掌托一隻朱紅色小葫蘆，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你們沒事吧？」直到這位青衣修士的聲音傳入他們耳中後，他們才猛然清醒過來。

能如此輕鬆殺掉陰神級數的天魔，要麼這位年輕修士是元神真人，要麼那朱紅葫蘆是法寶，不過因為他身上沒有與天地法則交融的感覺，所以後者可能更大，畢竟一劫陽神真人都是赫赫有名、人所共知的，當然，也可能是那幾位二劫老怪物的身外化身、第二元神。

心中這麼猜測著，他們行動上可不敢怠慢，紛紛行禮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晚輩等人並無大礙。」

領頭的萬姓男子、陳姓女子感謝過後，偷偷打量了這青衣修士一眼，然後對望了一下，由陳姓女子上前半步道：「晚輩陳瀅，這是晚輩師兄萬通，再次謝過前輩大恩。不知前輩尊姓大名？晚輩等也好銘記在心。」

石軒聽出了他們言語中的試探之意，不動聲色地回答：「貧道乃是隱世散修石軒，今日來取天魔煉一樁寶物，恰好遇上你等，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沒有聽說過的名字，沒有感覺過的氣息，看來真是那種長居深山、吞雲煉氣的苦修士，陳瀅頓了頓道：「石前輩若是無事，不如到晚輩山門做客，這樣晚輩也能稟告師長，以報答前輩救命之恩一二。」

因為從未聽聞過有外界修士，所以她毫不懷疑，做出感激、慇勤報答的樣子。

但石軒卻是聽出了一絲不對，連自家宗門名字都未報上，哪是報答救命之恩的樣子，除非她的宗門聲名狼藉，說出來反而會讓人望而卻步，就算是面對隱世散修，也怕對方聽說過其大名。

起了這個念頭，石軒自然就發現了其他修士的一些異狀。

想提醒但被人阻住的，心中隱含恐懼的，看好戲模樣的，以及萬通、陳瀅不經意流露出的一絲貪婪情緒，都在石軒渡過天劫後愈發強大的元識感應中一覽無遺。

心中微微一動，石軒運轉三才滅法劍心法，果然就發現了陳瀅、萬通身上針對自己而發的一絲殺機，乃因貪念而起，不過這殺機太少，還無法湊成一根人之殺機。

石軒微微笑地道：「正好貧道久居深山，也起了重踏世間的心思，還請兩位帶路。」這樣也好，省了自己探問工夫，直接搜魂就是，而且越靠近大千世界，他們心中的殺機肯定也會更加濃郁，等到了地膜便行收取。

此言一出，萬通和陳瀅都露出欣喜的笑意：「能結識前輩，門中師長肯定也歡喜得很，她最愛交往前輩這種風姿極佳的人物了。」

至於其他金丹宗師，都有些愕然，不過他們皆是積年人物，不是大過震撼、恐懼，情緒根本不會上臉，只是他們心境稍稍變化，就被石軒元神感應到了，多半是沒想到這位看起來修為深厚，很可能是真人的修士，居然會如此輕率大意，莫非隱修還會將腦子修傻？

萬通和陳瀅在前方帶路，石軒跟著後面，往大千世界地膜而去。

等他們走出很遠，這些金丹宗師才用神識竊竊私語道：「石前輩怎麼如此沒腦子？金庭山玉屋洞哪是什麼好地方！」

「沒看萬通、陳瀅根本就沒敢報名號嗎？！嘿，這位石前輩真是淳樸憨厚得很，修為這麼高，卻是如此容易輕信他人！」凌姓叫花子歎息道，他是剛才想要提醒但卻被勸阻的那位。

「哼，說不定人家就是故意想去金庭山玉屋洞嘗嘗歡喜散人的手段，那可是男歡女愛皆有的大極樂。」最先挖苦萬通、陳瀅的那中年美婦面含不屑地道。

這時，一道幽幽的、充滿媚惑感的聲音響起：「想不到這位夫人對本真人的手段是如此推崇備至，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不得不讓夫人你嘗試一番。」

聲音柔媚、勾魂，讓在場所有男性修士皆身酥腿軟，雙眼赤紅，彷彿光是聲音就讓他們享受到了情慾的滋味。

在不遠處，一位素衣素裙、清純嬌俏的女子正笑吟吟看著那位中年美婦：「可惜本真人只得陰散人分身在此，不能讓夫人你嘗到男歡女愛的極樂味道……」

話未說完，就被滿臉漲紅，又恐懼異常的中年美婦打斷：「高真人，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歡喜散人帶著促狹笑意道：「恩恩恩，本真人知道，並非一男一女才有情慾極樂的。這就讓夫人你嘗試一番。」說完纖纖素手一指，一道粉紅色光芒就落到了那中年美婦身上，她的護身神光、靈器衣物完全就像不存在一般。

中年美婦臉上立刻升起潮紅，連露在衣裙外的白皙皮膚都全部變得粉若桃花，全身顫抖，雙眼失神，嘴中春吟不斷，口角隱隱有唾液失控地流出，香汗升騰，化成一片粉色煙霧。

歡喜散人卻再也沒看她一眼，將手一抓，就從那些修士神魂裡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原來我那兩位徒兒如此乖巧，懂得給師父找好補品，嘿嘿，這下男女都有了。」清純若水的臉色嘴角含笑，向著陳瀅、萬通離開的方向邁步而去，一朵朵美艷桃花綻放，托住其繡花鞋。

「你……這個……陰陽同體的……人妖……不得……好死！」中年美婦滿臉歡愉表情中，若有若無地喃呢道。

……

虛空之中，看到地膜在望，萬通、陳瀅心中激動，準備加快遁光。

但兩人拼了命地使力，卻發現與地膜的距離毫無變化，待回過神來後，看向旁邊站立不動、似笑非笑的石軒，心中頓時升起了極大的恐懼、擔心，看樣子不是自己兩人將他哄騙了過來，而是他將自己兩人哄騙了過來。

「前，前輩，您，您這是何用意？萬通結結巴巴地道，自己與師妹並無什麼能讓這位前輩看得上眼才對？！不過轉眼想起，與自家齊名的荒潭山絕毒嶺，那位老魔頭就愛食修士之心，這位莫非也有相似愛好？」

陳瀅也是臉色煞白，沒想到不安好心的並非只有自己兩人，念頭急速轉動，想起曾經請過師父分身，很可能她馬上就會過來，於是做楚楚可憐模樣：「前輩，莫非有什麼誤會？」能拖到師父分身趕來就好了。

石軒沒有說話，瞳孔變成一黑一白，細細看去，像是有兩個八卦在不停變化。

第八十五章 道德壓過銷魂音

被石軒一黑一白的陰陽雙眼掃過，陳瀅和萬通立刻呆滯不動，雙眼迷離，身軀透明，神魂浮現，並且不停閃過黑白光芒。

「金庭山玉屋洞歡喜散人高□門下，明是徒弟，實乃侍妾、鼎爐。」

「歡喜散人高□，二劫陽神真人，邪道四魔之一。天生雌雄同體，反而成為《陰陽交歡大樂賦》最適合的修行人選，在他之前，金庭山玉屋洞一脈只出過一位元神真人，就是觀看陰陽奇石百年，創出《陰陽交歡大樂賦》的祖師，他隕落後，玉屋洞就淪為沉迷情慾、藏污納垢的所在，直到出了高□，方才重新成為邪道頂尖的傳承。」

「這方世界因為只有五行道祖來過，所以根本沒有名稱。目前是正邪對抗的局勢，正道是北海仙侶與隱玄山朱明洞玉平真人三位二劫陽神，合稱三仙，邪道就是包括歡喜散人高□在內的四大魔頭。」

「雖說正道三仙人數要少上一位，但作為極地仙宮主人的北海仙侶，有一門聯手秘術，兩人合力，可以施展出相當於四階仙術的兩儀誅天神光，實力穩壓邪道四魔一頭，不過由於使用限制大，邪道四魔保命手段又眾多，如高□就有一陰一陽兩大分身，所以依舊還是僵持之局。」

「這裡曾經出過兩位三劫陽神真人，長耀真人和極陰老魔，不過極陰老魔死於了長耀真人之手，而長耀真人渡第四次天劫後，下落不明，近萬年未曾出現過，疑似隕落在天劫之下。」

……

石軒將這方世界的情況大致瞭然於心，同時有些好奇地想道：「這方世界的傳承與其他大世界頗有不同，看來是以師徒傳承，而不是門派傳承為主，而且他們收徒很少，必須有仙緣，資質又是極好，方才收錄，沒有招收弟子的法會，所以往往有傳承斷絕的情況發生，直到若干年後，某位有機緣的人偶然得了其遺府，方才能繼續傳承。」

不過讓石軒頭痛的是，那從天外降下的陰陽奇石，居然於一萬多年前失蹤了，在萬通、陳瀅的記憶裡，本身是從來未聽說過這陰陽奇石的，直到幾年前高□有次感歎，若非陰陽奇石失蹤，他早就去觀摩，以彌補《陰陽交歡大樂賦》上的一些缺陷了，他們才知道有這麼一塊陰陽奇石的存在，也知曉了功法來源。

「既然這方大千世界的實力在我能應付的範圍內，不如留下來尋找這塊陰陽奇石，就算上面不是兩儀滅道劍的功法，但其能讓修士觀摩後創造出這麼多直指元神的陰陽類功法，怕是蘊含了諸多天地陰陽法則，說不定有一絲陰陽大道神髓在裡面，若是能尋來觀看體悟，對於我渡第四次天劫裨益甚多。」石軒轉念就打定了主意。

如果說第三次天劫九火焚心劫是對於道心的考驗，那麼第四次天劫九霄神雷劫就是對於大道的考驗，如果不能在第四次天劫之前掌握一絲大道神髓，就算準備再多的渡劫秘寶，也難逃最後三雷「琅宵蘊道雷、紫霄種道雷、太宵化道雷」的轟殺。

像玄黃功德塔能擋得下九霄神雷劫中每一道神雷的力量，但去擋不下蘊含在最後三雷裡的大道拷問。

所以血河老祖發現孟霓裳觸摸到了太陰、冰雪兩條大道的邊緣，掌握了其中一絲神髓後，才會感歎她第四次天劫有望。

……

石軒雙眼恢復了正常，而面前的萬通、陳瀅卻是灰飛煙滅，只餘下纏繞在石軒右手食指上的兩絲細不可見的猩紅色人之殺機，不過其數量太少，還無法凝聚成一條由貪婪而來的人之殺機。

正準備往地膜飛去，石軒元識之中就猛然感應到萬里之外的虛空裡有一道素白人影向著自己急速而來，其藏匿身形、氣息的手段相當厲害，不過由於只得一劫陽神修為，在自己境界壓制之下，是無所遁形。

發現這道素白人影的同時，一道清脆優美如空谷黃鸝的聲音就在石軒耳邊響起：「這位道長為何殺害奴家徒兒？若他們有不對，大可向奴家興師問罪，無論道長您要奴家作何補償，奴家都願意，何苦為難他們，他們還只是金丹修士。」

輕靈甜美中帶著絲絲直指道心的媚惑感覺，兩者是如此矛盾，又是結合的如此融洽，就算以石軒的心靈修為，也騰得升起一股慾火，燒得全身炙熱，心癢難耐，非是來自身體，而是由元神中燃起。

好在石軒心性修煉上從來沒有落下功課，照見本性，控制力極強，加上剛才從萬通、陳瀅神魂裡得知其師父高□的陰散人分身就在附近，有了心裡準備，所以念頭轉動，一尊白髮白鬚、清淨自然的道德天尊就被觀想了出來，震住了元神慾火，使其急速消退，讓石軒心境恢復了空靈狀態。

《清淨自然道德天尊》乃《寶錄》在第二次天劫後修行的內容，作用就是增強道心修為，得清淨、自然道德妙意。

本來鎮壓元神慾火、雜念的最好選擇是太極圖，但石軒最近日日修行觀想道德天尊，所以自然就運使了出來，效果頗佳，而且石軒剛剛進階未久，太極圖依然只得六層寶禁，威力有些跟不上修為的增長。

鎮壓住了心神後，石軒將手一指，一道紫色劍光就直飛出去，歡快地斬向那素白人影。

高□的陰散人分身沒想到石軒會如此之快就恢復了過來，她與其他一劫陽神真人，甚至猝不及防的二劫陽神真人交手時，對方就算最後能從「歡愛銷魂仙音」中擺脫出來，也要花費幾個剎那的工夫，讓自己無論是選擇攻擊，還是逃走，都有充裕的時間。

紫光如梭，來勢極快，高□瞳孔微微收縮，心中暗道：「這是二劫純陽法寶才有的威勢！這人到底是誰？！」渡過天劫之後，與天地法則的融洽隱於元神內，只要不出手，陽神真人之間是無法看出對方是幾劫的。

心中驚訝歸驚訝，高□手上可不敢怠慢，對方能發揮二劫純陽法寶的威力，再怎麼也是一劫陽神真人，加上威力開了七八成的純陽法寶，自己可是有些吃不消。

她當機立斷，不再奢想拿下對方，反而尋覓逃遁機會。

一道粉色光芒從高□口中噴出，其朦朦朧朧，彷彿由無數飄飄落落的桃花瓣組成，而在每瓣桃花之上都隱現一位身材姣好、容貌恰似陰散人清純嬌俏模樣的女子，這女子或赤身裸體，露出無限美好身材，或身披薄紗，讓美妙若隱若現，或素服緊裹，只現出胸口少許白嫩，勾人遐思，她們口中呻吟斷斷續續，動人心魄。

這正是高□招牌仙術「男歡女愛大極樂神光」，不過現在是由陰散人使出，少了男歡，只餘女愛，威力不過二階。

但尤是如此，其依然讓附近虛空宇宙散發一片情慾升騰的粉紅氣息，就算是偶然路過的天魔，聽到了那聲音，感受到那氣息，也是情慾難耐，就地交合起來，也不管本身族類有沒有交合這項功能。

紫郢劍斬在粉色光芒上後，立刻就被女子、桃花層層疊疊地包圍，換了其他純陽法寶，其元靈一樣會受到情慾影響，但紫郢劍本身就帶有尊貴莊嚴、諸邪難侵的意味，加上實力壓過不完整的「男歡女愛大極樂神光」，所以僅僅只是紫光大亮，放出無數劍氣，就把粉色光芒斬了開來。

桃花片片消散，美人個個慘死，真是好一番焚琴煮鶴的景象。

就是這麼一耽擱，陰散人素衣素裙的美妙身軀猛地崩解開來，化作瓣瓣桃花，滿天飛舞，向著四面八方而去，此乃她的一項保命手段，只要逃出一瓣桃花，就能完全恢復。

不過桃花剛剛飄舞，粉紅情慾氣息升騰的附近虛空一下暗了起來，無數燦爛星辰在夜空當中升起，把這片宇宙完全籠罩，只有璀璨星光和玄奧的星辰軌跡，使得這片星空浩瀚無比。

石軒剛剛開始未出全力，是想將陰散人抓住，她知道的隱秘事情，肯定多過萬通、陳瀅兩位，可能有陰陽奇石下落的消息，但哪知道陰散人油滑得很，見勢不對就施展保命秘術逃跑，弄得石軒不得不用小周天星斗大陣將這方空間封鎖。

「比起武道地仙來說，道門真人雖然攻擊有不如，意志堅定有不如，但保命手段眾多，而且很多非常詭異，難纏程度十倍有之。」石軒心中只能發出這個感歎，硬碰硬的情況下，自己可以一劍斬殺同階普通地仙，但同階普通真人，就沒有那麼容易了，必須環境、心態等配合，方才有一招擊殺的可能。

當然，到了天人境界，武道和道門就殊途而同歸了，同樣的強大攻擊，同樣的強大意志，同樣的非常難纏。

星空籠罩之下，片片桃花瓣被道道星光打碎。

眼看桃花越來越少，石軒正準備用手段擒拿的時候，陰散人高□銀牙一咬，居然不管不顧就要自爆開來，反正只是一個分身，損失了就損失了，要是被人捉去搜魂，洩露了本身很多秘密，那可就麻煩大了。

桃花先是合攏，然後紛紛綻放，而浩瀚星空卻是猛地收縮，將桃花圍在其中，不停打出星光枷鎖，想要阻止。

桃花綻放之後，直接枯萎，讓星光是阻之不及，石軒沒想到高□的自爆秘術根本就不是自爆，僅僅只是散掉生命之力，完全的損己不害人。

原地留下了一個看起來頗為鼓脹的粉紅小袋。

第八十六章 天地靈根冰晶果

因為歡喜散人高□只是死了一個分身，很多靠其生命氣息維持的禁制陷阱、觸發秘寶等，還可能存在。所以石軒並沒有直接將粉紅小袋攝了過來打開，畢竟就算自己實力高深，也架不住某些手段詭異。

「不是儲物袋。」石軒元識掃過這個粉紅小袋後，發現其是一件捆人、綁人的布袋形靈器，於是用元識將布袋口的禁制破除，並往下抖落，果不其然，從裡面落下了一位身穿芽黃色衣裙，膚如白雪似凝脂，雙眼緊閉的絕色少女，她臉上泛有潮紅，口中斷斷續續，若有似無地發出呻吟，比起高□的勾魂之音，別有一番風味。

石軒卻沒有注意這些：「居然是位元神真人？而且修行的還是冰雪類功法。」這位少女有著與天地法則的融洽感覺，同時一股冰冷、森寒氣息守護住半壁元神，苦苦抵住粉紅情慾的侵入，若非如此，其怕是早就沉淪慾海。

手一翻，石軒掌心出現了一個小巧溫潤的白玉淨瓶，放出黑白纏繞的氣體，將那些粉紅情慾吸住，拖了出來，接著發動陰陽二氣瓶的禁制，將粉紅情慾氣息化掉，轉成甘露，然後將這幾滴甘露散出，化成點點甘霖，落在那元神真人身上。

粉紅情慾被吸走，又受到甘霖滋潤，這少女很快就幽幽轉醒，但她馬上回過神來，警惕地放出元識，打探四周情況。

沒過剎那，她就發現了在幾千里外的虛空站立著一位青衣修士，瀟灑出塵，神情平淡。

她心中立刻驚訝、疑惑無比：「這是誰？他救了我？他能打敗高□的陰散人分身？為何從未見過這位陽神真人？」一連串的問題在她腦海裡浮現，元神以上級數的人物，她絕大部分都認識，就算是那少數沒見過的，也曾經聽過師父師娘介紹，但無一例外，沒有一個和眼前青衣真人吻合的。

「極地仙宮任青霜拜謝道友救命之恩。」壓住心中驚訝，這位少女模樣的元神真人，沒有半點兒拖泥帶水地就向石軒盈盈拜倒。

極地仙宮的人？石軒一下就想起了萬通、陳瀅對於極地仙宮的評價，假正經，偽君子，裝得清高無比，但實際上多半是男盜女娼。

當然，以兩人的立場、心性等，這番評價可信度幾乎沒有，反而能讓石軒相信極地仙宮至少表面上是不負正道之名，否則萬通、陳瀅就不會光是空洞洞的咒罵了。

石軒微笑道：「道友不用多禮，也是那陰散人主動向石某出手，石某才會反擊，事先並不知曉你被他困住。」

任青霜聽石軒說的輕描淡寫，對於他實力的評價又高了一籌，高□的陰散人分身手段詭異，哪怕是其他二劫陽神真人，疏忽之下也可能讓他逃掉：「不管如何，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青霜感激不盡，對了，還未請教道友名諱？」

對於今日之事，任青霜想起來就後怕不已，自己一時心血來潮，跑到虛空宇宙來獵殺元神級數天魔，煉製一件秘寶，但想不到會如此湊巧遇上高□的陰散人分身，實力不濟之下，讓其詭異情慾侵襲元神，被生生擒拿，真是流年不利。

若是沒有遇到這位陌生真人，讓高□將自己帶回了金屋洞，下場、遭遇會是如何，任青霜是想都不敢想，就算日後師父師娘將自己救了出來，自己怕也是成了廢人，整日沉迷情慾、生不如死，唯有屍解轉世才有望恢復。

想到這些，任青霜看向石軒的眼神就又多了一分感激，念頭轉動，想著該怎麼報答這份大恩大德。

「貧道石軒。」石軒淡淡回答，並未說什麼隱世散修，這番話哄哄元神以上的修士還行，到了元神級數，整個大千世界也才幾十位，哪個不是曾經縱橫一時的人物，不如不說，讓任青霜自行猜測，說不定能推斷出什麼合情合理的結論。

任青霜聽了石軒的回答後，對這個名字相當陌生，不由推測起他的來歷，心中閃過了很多荒唐的念頭，如：「莫非是他化自在天魔變化？可真是天魔變化，早就侵入我元神，引發心火，何必救我？就算他想藉機潛入世界，也得過得去地膜才行啊？」

心裡在不停猜測，任青霜的感激之意卻是不減：「石道友不知可有他事？若無事的話，不如隨青霜到極地仙宮做客，也好讓青霜盡一盡地主之誼，聊表感激之意。」到時候和師父師娘商量之後，無論是送秘寶，還是送其他什麼，也能有個章程。

這個大千世界的修士都喜歡請人上門做客嗎？石軒心中暗暗腹誹，當然，任青霜感激之情很是誠懇，身上也無殺機出現，看來並無其他心思。

只是當時高□順便還提了陰陽奇石原本所在的地方，被石軒從萬通、陳瀅記憶裡搜了出來，正準備去看看有沒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加上自己是黑戶，對於上門做客之事，有些牴觸，所以回答道：「石某還有要事在身，日後若有了空暇，必定上門拜訪任道友。」

若找不到蛛絲馬跡，就只能從這方世界真人處瞭解，極地仙宮兩位陽神真人乃正道魁首，很可能知道一些，到時候就算有些牴觸，也不得不藉著這個由頭上門拜訪。

任青霜見石軒並不挾恩求報，心中好感和感激又多上了一分，轉念想起一事，忙道：「我極地仙宮『萬年冰眼寒泉』處，長有一株『極地寒光樹』，秉承天地精華而生，萬載方能長成，其後千年開花，千年結果，結下八十一顆太陰冰晶果，於元神以下修士能容顏常駐、延壽一千二百載，於元神以上真人，則因其中蘊含冰雪、太陰法則，乃直接體悟大道的機會，並且還能療傷驅毒。」

她頓了頓後繼續道：「由於宮中人少，家師又念其乃天地靈物，獨佔私藏有損天地恩賜，所以二十六年後太陰冰晶果成熟時，會在極地仙宮舉行一場群仙盛會，廣邀同道，共享此物，到時候還請石道友大駕光臨。」

因為虛空宇宙運轉的規律，不同大千世界，在道門、佛門、肉身成聖等修行路上的詞語是驚人的一致，所以石軒並不奇怪。

如石軒曾經聽玉婆婆提起過，當年禹余道人實驗百族，最終造出人類這最為平衡的修道之體後，立刻有宇宙大功德降下，並且所有大千世界，凡是適合人類生長的，都孕育出了人類。

不過這方大千世界畢竟處於宇宙偏僻角落，沒有與外界產生過聯繫，所以並不知道極地寒光樹在其他開放的大千世界，叫做「天地靈根」，乃是靈樹中的頂級之物。

而靈樹又分成三六九等，根據蘊含的法則種類多寡，是否直接含有大道神髓等劃分，比如最出名的一樹天地靈根「鴻蒙人參果樹」，其結成的人參果就蘊含了三千大道真髓，對於每一位天仙真君來說，都是借此加深大道體悟，從而渡過衰劫的無上之物。

石軒見任青霜如此好意，加上太陰冰晶果於自己也是有用，遂微笑道：「那石某恭敬不如從命。」

這種天地靈根所生的天地靈果，不會讓人直接就掌握法則、大道，服食之後，僅僅只是將本身蘊含的法則展現在修士元神中，能感悟多少，掌握多少，全憑本身對於大道、法則的理解，全憑自家平時修行的積累，所以走的捷徑、取的巧不算太過嚴重，日後慢慢加深掌握就能彌補回來。

當然，也需節制，若養成了對天地靈果的依賴，那就會斷了凝結道種的可能。

道門正宗修行之路，有三關最為虛無縹緲，難以把握，一是堅定道路，成就金丹，二是斬破虛偽，明心見性，成就元神，三就是截取大道，凝結道種，以身合道。

所以石軒對於天地靈果的使用上，肯定會慎之又慎。

任青霜取出一枚冰晶雕成，宛如透明琉璃的令牌，上刻「極地仙宮任」五個篆字，被虛空中微微光亮映照，立刻散發出七彩光芒：「二十六年後，石道友持這底牌就能進入仙宮，參加群仙盛會。」

石軒接過令牌，在任青霜再三感謝中，行禮道別，轉身飛遁，眨眼就穿過地膜，進入了大千世界。

任青霜見狀，自嘲地笑了笑，放下了某些猜測：「我怎麼會想到他化自在天魔上去？真是太疑神疑鬼了。不過石道友到底是何來歷？」

她邊想邊同樣往地膜而去，突然起了一個念頭：「聽師娘講過，長耀真人的洞府很可能在另外一個世界，並且這樣半獨立的世界應該還有不少。莫非這石道友就是從其他世界而來？」

……

金庭山玉屋洞，到處皆是翩翩起舞的美貌少女、少年。

一個身材修長、妙曼的身影正把握著酒杯，目光平靜，像是在看著一團空氣，她容貌清純嬌俏，素顏朝天，不施脂粉，口中自語道：「二劫陽神真人不是大白菜，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從路邊冒出一個來？莫非風雲變化之際，什麼牛鬼蛇神都跑了出來？」

「不過那位真人對於女色真是毫不憐惜，難道他好男風不成。」這女子吃吃笑道，隨意打趣，同時容貌發生些許變化，依然俏美無比，只是眉眼間剛硬了幾分，帶上了少許英氣，同時咽喉處鼓了起來。

第八十七章 推算之下現蹊蹺

這一番變化後，歡喜散人高□雖然容貌變化不大，但一眼看去，卻不會再被人當作女兒身，反而帶著邪魅的男性誘惑，足可以使得萬千少女沉迷其中。

他說話的嗓音也變得略微低沉，充滿磁性：「時候不早了，得去另外地方躲一躲。任青霜被那人救走，謝明弦和鍾望梅此時多半已經得到了消息，要不了多久就會打上門來，否則極地仙宮的臉皮往哪擱去。不過正好，也能安心為那件事做些準備。」

說是躲避，但他臉上卻是帶著淡淡的戲謔笑意。

早在出手擒拿任青霜時，高□就準備去另外隱秘藏身處躲避，畢竟任青霜乃是北海仙侶座下唯一一位元神弟子，碰了她，就相當於碰了赤須先生謝明弦和素發夫人鍾望梅的逆鱗，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高□當然不會太過怕他們，但兩儀誅天神光還是讓他心有畏懼，玉屋洞的防禦可擋不下來。至於躲避之後，玉屋洞被毀，對於高□來說，不算什麼大事，到了二劫陽神地步，重新佈置一個洞府只是呼吸間的事情。

素白衣袖揚起，那些或歌或舞的美貌少女、少年，洞中一些珍貴事物，皆在一陣粉紅旋風中，鑽入了其衣袖裡面，然後歡喜散人高□化成一縷若有若無的桃花清風，很快消失無蹤。

沒過片刻，一道赤紅、冰晶纏繞的光華從天而降，只是一擊，就把玉屋洞從世上抹去。

……

半空中，貌如冰雪仙子的任青霜立在一男一女兩位真人身後，一身芽黃衣物掩蓋了她不少冰冷氣息，讓她帶上了少許溫暖、春日的感覺。

那一男一女兩位真人，男的英俊瀟灑，像是畫中男仙，但卻留有一部赤紅如火的短鬚，顯得頗為奇異，畢竟他用木冠束起的長髮依然是烏黑發亮。

而那位女真人玉面淡拂、眉如新月，一雙烏亮雙眸靈動善睞，可碧玉釵下卻是一頭白髮，晶瑩閃亮，宛如極地冰晶，她臉色柔和、不見氣惱模樣地對任青霜道：「高□倒是躲得快，不愧是邪道四魔裡最為油滑、最不要臉皮的一位。但我就不信，他能東躲西藏一輩子。」

這兩人正是北海仙侶，極地仙宮之主，赤須先生謝明弦，素發夫人鍾望梅。

任青霜目前已從之前事情的後怕中恢復了過來，對於沒找到歡喜散人高□並不失望，反而淡淡笑道：「師娘不必安慰青霜，弟子已經想通了，這事歸根結底還是弟子學藝不精，以及行事大意，若不能從中吸取教訓，這次有人相救，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赤須先生謝明弦點點頭：「青霜你能想到這點，那是最好，至於高□之事，他油滑無比，恐怕只能徐徐圖之。說起來，這些年裡，四個邪魔總是攪風搞雨，讓人不得安生。事有反常即為妖，他們彷彿是在刻意吸引我們注意力？」

鍾望梅仔細回想了下，不敢否定這個可能，不過沒有線索以供推算以及探查，兩人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師父，師娘，你們可曾想到石道友的來歷？」任青霜將事情告訴兩位師長後，就跟著過來金屋山，此時方才得空詢問。

鍾望梅沒有思索地道：「從你描述來看，那位真人就算只是一劫，恐怕也是一劫裡的頂尖人物，在師娘我回憶裡，從來未曾見過類似人物，哪怕是一些不太出名的隱修元神真人，也不會似他那樣，全無蹤跡可尋。」

修士要想成就元神，上品金丹、元神兩關都不是枯坐修煉就能邁過的，必定要歷經世事，也就會與修真界產生交集，或多或少在謝明弦、鍾望梅這等人物的閱歷裡下印象。

「難道真的有那些半獨立的小世界？石道友真的是從那裡出來？」任青霜說起自己的猜測。

謝明弦若有所思地道：「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可能，那就是其乃我們出生之前就成就元神，渡過天劫的人物，畢竟年頭已久，有些真人又慣於獨來獨往，沒有留下傳承，被人遺忘也是正常之事。」

「那，那不是至少有三四千歲了？天劫豈會放過他？！」任青霜很是驚訝，兩位師長裡面，師父年紀大一些，也有兩千三百多歲了。

謝明弦笑道：「修真界出現以來，幾十萬年過去，從無到有，依次產生了引氣功法、金丹功法、元神功法，並且不少前輩修士，以生命為代價，留下了珍貴的渡劫秘法、秘寶煉製之法，出現拖延天劫兩三千年的秘術也不是不可能，據說長耀真人、極陰老魔就分別有拖延天劫超過千年的方法。」

任青霜這才釋然，本身極地仙宮的陣法就有拖延天劫幾百年的效果，有人鑽研出拖延天劫幾千年的秘術也很有可能，心中暗道：「想不到石道友會是三五千歲的老前輩？下次遇到是該叫他前輩好呢？還是繼續稱呼道友？」

三人尋不到高□，沒過多久就回返極地仙宮。

……

石軒一進入地膜，立刻感覺到一身的舒暢，這方大千世界的天地法則居然是如此的適宜修道，難怪這裡的修士以師徒傳承的方式也能延續很久。

對於真人來說，遊歷各個大千世界以增廣見聞、做好積累的其中一環，就是體悟不同大千世界各自有所不同的天地法則，從差別中找到共同之處，更好地掌握它們，從而觸摸到不變大道的一絲真髓。

「如此一來，在弟子心性修煉方面，他們就會差上一些，成就上品金丹、元神的修士與整個修真界的人數相比，實在少得可憐。不過一旦成就元神，前兩次天劫就比禹余大世界、元芒大世界等容易渡過一些，所以相對而言，二劫陽神真人、一劫陽神真人的數量就有點多。」石軒總算將之前搜魂時產生的一些疑惑瞭然。

一邊體悟著天地法則的不同，石軒一邊化成紫色遁光，往陰陽奇石萬年前所在而去。

這方大千世界的大地分成三塊包圍滄海，分別為北方極地、東方華洲、南方古域。幾十萬年前，陰陽奇石從天而降時，就落在了南方古域最高峰馬猴山上。

一路往南，石軒碰到了不少修士，這方大千世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修行道術，雖說大部分止步養氣，但能修煉到引氣期飛天遁地的，依然數不勝數。

不過石軒遁光極快，連微風都未產生，這些修士壓根兒就沒注意到有人飛過。

沒過多久，石軒就看到了山多、叢林多、奇形怪狀鳥獸蟲魚遍佈的南方古域。

因為很多上古，甚至太古時的珍貴生物還活在其中某個隱秘處，所以才被這方大千世界的修士稱之為古域。

馬猴山高聳入雲，石軒在很遠處就看到了它，紫青光芒一閃，剎那就出現在了山上。

遠看時，這座山與尋常高山並無二致，但等石軒到了山上，卻是發現一些奇異之處，山上很多石頭都長著黑白色花紋，似開天陽文非開天陽文，似創世陰文非創世陰文，粗看平平無奇，但細看之下，卻總覺得有些許殘缺在裡面。

石軒若有所思，往這種奇怪石頭密集之處走去，走著走著，石軒就來到了一處偏僻山峰，看到偏峰整個山頂都有黑白分化的趨勢，唯一還呈現普通青石模樣的，就是中心處一個大凹陷。

「這裡應該就是陰陽奇石掉落的地方，它蘊含的陰陽法則居然如此強大，能同化周圍石頭。」石軒看著這個普普通通的凹陷，自言自語地推測道。

石軒雙眼陡然變成一黑一白，兩個瞳孔裡分別映照出陰陽奇石落地的凹陷處，緊跟著，映照出的虛影周圍各自出現了一個黑白八卦，中心是一輪陰陽魚。

其圍繞著凹陷虛影不停轉動、變化、衍生，同時石軒右手不斷掐動。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八卦才停止了下來，現出兩副卦象，石軒有些疲憊地自語道：「這陰陽奇石的下落有些詭異，從推算上看，其在這方大千世界又不在這方大千世界，而且隱隱有被人掩蓋天機的跡象，只是出手之人，修為境界超不過我，才被我看出一點端倪。」

二劫陽神的推算能力，加上太極圖、先天八卦，只要同劫陽神沒有推算法寶或是仙術，就壓不過石軒。

正在石軒分析這個推算的時候，山下上來一道人影，幾個邁步就從山腳來到了這座山峰，現出身形，乃是一位慈眉善目、頭髮花白的老年修士，不過其與天地法則的交融表明他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元神真人。

「呵呵，想不到還有道友與老道一樣，對這陰陽奇石的下落感興趣。老道四方，結廬於附近，剛才見道友沒有掩飾遁光，所以上來看看。敢問道友名諱？」這白髮老道笑著打了個稽首，他長相古拙，尤其鼻子更是如同雕刻一般。

石軒從萬通、陳瀅的記憶力裡聽說過這四方老人的名頭，乃是一位散修元神真人，非正非邪，不過他能被陳瀅兩人記住，卻不是因為他元神真人的身份，而是他居然敢在荒潭山絕毒嶺附近的馬猴山居住，旁邊可就是邪道四魔裡最凶殘的噬心老祖。

第八十八章 城門失火殃池魚

見四方老人自承對於陰陽奇石的下落探尋許久，石軒也微笑道：「貧道石軒，因為功法上有些缺憾，想尋陰陽奇石一觀，但這陰陽奇石失蹤已有萬餘年，下落實在是縹緲難尋，不知四方道友你可曾有所得？」

石軒說的可是大實話，不過功法上的缺憾卻與這方大千世界絕大多數修士理解的缺憾有著極大的不同。

四方老人表面上不動聲色，呵呵笑道：「說來慚愧，老道追尋陰陽奇石的下落已有幾百載，但還是一無所獲，最近正在查閱典籍，翻找陰陽奇石失蹤時修真界的真人有哪些，然後尋找他們的傳承或是遺府，看能不能從他們留下的隻言片語中覓得線索。」

他見石軒只報姓名，不提身份來歷，因此半個字也沒問這方面的事情，哪怕心中充滿再多疑惑。

要知道從剛才遁光的威勢來看，這位可是陽神真人，但整個世界的陽神真人也就那麼三十來位，哪個不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不可能平白無故就從天上掉下來一名吧？

石軒本來只是隨口問問，也沒指望四方老人會輕易告訴自己關於陰陽奇石下落的線索，畢竟這些都是他辛苦收集而來，多半要經過一番交換、討價還價才可能從他口中打探到，哪知道四方老人似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活脫脫一個助人為樂的大好人模樣。

「據貧道所知，當時修真界最出名的應該就是長耀真人和極陰老魔，但他們的傳承和遺物可也是毫無線索。」萬通、陳瀅對於萬年前的真人，就記得長耀真人和極陰老魔，他們是這方大千世界第一、第二位渡過第三次天劫的人物，也是到目前為止出現過的僅有的兩位三劫陽神真人。

四方老人摸了摸稀疏的白鬍子：「石道友剛才恐怕是在奇怪為何老道會據實以告，毫不珍惜幾百載的辛勞吧？實話告訴石道友，若是兩三百年前你這麼問老道，老道肯定會敷衍塞責，東拉西扯，但這麼多年過去，碌碌無功之下，老道也明白了一個事實，陰陽奇石失蹤太久，光靠老道個人之力實在是難以尋覓。」

「所以但凡來這裡查找陰陽奇石下落的真人，老道都是毫無保留將自己所知告訴他們，這樣找到陰陽奇石的希望才會大增。只要將來尋到陰陽奇石後，他們能念老道這份善緣，讓老道觀摩一二，老道就心滿意足了。」

四方老人所言句句在理，很多修士都能想到，但能像他這樣做出來的，卻是少之又少，貪婪、自私等念頭，哪怕是明心見性過後，也會隨時滋長，並不是成就了元神，心性就一勞永逸了，需得時時三省己心。有的真人就是自負明心見性，對心性上的繼續淬煉變得不太重視，從而產生了心魔，直接隕落。

石軒想了想，準備將自己的推算結果相告，正如四方老人所言，集眾人之力尋找陰陽奇石下落方才是王道。

但這時，有一道猩紅遁光在十幾二十道或幽黑、或慘綠、或五顏六色的光芒簇擁下，從南面而起，劃破長空，向著北面另外一座不高，但很是寬廣的山峰而去。

從那猩紅光芒的威勢來看，應該是一劫陽神真人，只是其遁光中蘊含著暴躁、凶殘的意識，完全不像陽神真人。畢竟控制不住暴躁情緒的修士，要麼連元神都進階不了，要麼已經在心魔或是爭鬥中隕落。

似乎看出了石軒的疑惑，四方老人帶點擔心、畏懼情緒地笑道：「那是噬心老祖的身外化身。最近荒潭山絕毒嶺與東方華洲隱玄山朱明洞門下弟子，因為一個遺府起了爭鬥，難以善了，所以噬心老祖與玉平真人約戰三場，了結爭執，同時獲勝的將拿到遺府。不過兩位陽神真人都是小心之輩，不可能為這個普通元神真人遺府起生死之鬥，因此噬心老祖派的是身外化身，玉平真人派的是第二元神。雙方已經戰過一場，玉平真人的第二元神獲勝。」

石軒點點頭，原來是噬心老祖的身外化身，難怪有如此暴躁、凶厲的感覺，據萬通、陳瀅所知，噬心老祖的身外化身是由一群太古血蚊煉製而成。

「石道友，不如去山下竹廬慢談，若是噬心老祖戰敗歸來，以其化身暴躁的性子，一旦發現我們，說不定會遷怒動手。」四方老人有些擔憂地提議道，看來他對於噬心老祖的身外化身猶有餘悸。

石軒哪會被一個一劫陽神實力的身外化身嚇退，就算噬心老祖當面，也是一樣，所以只是就著四方老人話裡的意思，有些好奇地道：「噬心老祖乃堂堂二劫陽神真人，就算其是邪魔，也不會做出遷怒之事才對，莫非他控制不了他的身外化身？」

此時，那座不高但寬闊的山峰上面，已經爆發出猩紅與淡金色的光芒，兩者交相輝映，看起來似乎勢均力敵。

見石軒連噬心老祖之事也不清楚，四方老人愈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搖頭道：「非也。噬心老祖本是荒潭山絕毒嶺上代元神真人的幼子，性格暴躁、凶狠殘忍，雖然天資極佳、聰明異常，但以其心性根本就不適合修行，若要強行修煉，要麼心性控制不住『六欲七毒功』被反噬而亡，要麼永遠成就不了上品金丹。」

「可他也算有大機緣之人，巧合下在古域叢林裡發現了一處遺府，裡面有太古血蚊幼蟲，天生強大、靈智低下，乃修煉身外化身的絕佳選擇。得到太古血蚊幼蟲後，噬心老祖苦思三十載，從『六欲七毒功』中別出機杼，借助煉製身外化身，將自身暴躁、凶狠、殘忍的慾念、情緒寄托在了太古血蚊上，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於一千七百年內相繼成就上品金丹、長生元神、一劫陽神、二劫陽神。」

話音剛落，就見那座山峰上，淡金色光芒一下壓過了猩紅血光。

「不好，噬心老祖今日為何敗得如此之快，石道友，快走，遲恐不及。」四方老人見狀，就要往山下藏身竹廬而去。

……

支離山上，身材瘦削、身穿大紅袍的噬心老祖太古血蚊化身，臉色鐵青，轉身就化成猩紅血光往荒潭山返回，他臉上長滿了拇指頭大小的血瘤，將本來還算可以的眉眼變得恐怖猙獰。雖然他如此快就敗在了玉平真人手下，但玉平真人想要殺他，還力有未逮。

其座下二十幾位弟子、徒孫面面相覷，可懾於淫威，只得小心翼翼地施展遁法跟了上去，生怕做出什麼舉動，讓老祖將怒火發洩到自己身上，那可就是生不如死。被老祖打斷了雙腿，放入荒潭日日受毒物撕咬，卻被吊著一條命的三師兄正是前車之鑒。

猩紅血光路過馬猴山時，突然停止，讓跟隨弟子險些剎不住腳，隨即，噬心老祖暴跳如雷的聲音在他們神魂裡響起：「不是叫你們將附近閒雜人等都驅除掉嗎？老祖我鬥法豈是別人能旁觀的？！」

他一邊用元識向弟子們咆哮，一邊將無數根細如牛毛的血色細芒打出，籠罩整個馬猴山，每一根細芒皆如蚊子之嘴，正是太古血蚊的天賦本領，只要被一根血芒打中，就會全身酥軟，元神化為污血。

馬猴山上正在逃遁的是元神真人，來不及逃走的那人雖然看不出來具體修為，但二劫陽神真人彼此之間都是老熟人，所以噬心老祖根本就沒將他放在心上，暴躁、惱羞成怒的他，正要為剛才頗為丟臉地速敗在玉平真人的第二元神之下，找到發洩怒火的途徑，這兩個真人好死不死撞上來，自然休怪老祖手下無情。

看到這一幕，噬心老祖眾位弟子心中暗自慶幸，還好老祖找到了遷怒的對象，否則倒霉的就是自己等人。

鬼知道之前空無一人的山上什麼時候冒出了兩位真人，倒是聽說有位四方老人，住在馬猴山山腳，可他的洞府很是隱蔽，非他們這些元神以下的修士能找尋到的。

當然，沒找到也有沒找到的好處，這不就有了吸走老祖怒火的對象了嗎？噬心老祖的弟子、徒孫們慶幸而又憐憫、感激地看著馬猴山上的兩位修士。

而支離山上則飛出一道淡金色光芒：「噬心老魔，你堂堂二劫陽神真人，豈能遷怒於他人，快快住手！」正是玉平真人見勢不對，仗義出手，想要攔住噬心老祖打出的血色細芒。

但就在這個時候，馬猴山突然陷入了黑夜，無數燦爛星辰出現，將所有血色細芒裹住，然後速度奇快地反捲上來。

猝不及防、出發意料之下，噬心老祖其他手段來不及施展，就被黑夜星空所籠罩。

星雲閃耀，星光璀璨，裡面似乎有著白虎、青龍、朱雀、白虹、玄武等虛影出現，它們圍在一顆發出朦朧紫光的星辰旁，不分先後，渾然一體地打中了噬心老祖。

無量星光猛地爆發開來，燦爛無比，等到剎那後星光消失，噬心老祖的太古血蚊化身消失在了這個世上。

驚悚、寂靜，就連玉平真人打出的淡金色光芒都呆滯在了半空，這簡直就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時，才猛然發現那池魚乃吞雲噬海的鯤鵬。

第八十九章 一番交流定線索

噬心老祖的徒子徒孫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一世的老祖怎麼就這樣無聲無息、毫無抵抗地被人打殺了呢？剛剛還氣勢洶洶地想要遷怒別人，這倒好，自己等人連眼睛都還沒來得及眨，僅僅只是剎那，他就被遷怒對像給化為了湮塵。

看著本來噬心老祖凌空虛立但現在空空如也的地方，眾位弟子難免生出一些荒謬、這不合常理的念頭，剎那前，還是自己等人憐憫、感激對象的真人，怎麼突然就變成了恐怖、強大的二劫陽神真人？！如同出去打獵，明明看好的是人畜無害小白兔，可到了面前卻發現那是一頭吞虎食獅的太古月華玉兔。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們見下方那位強大陽神真人並未將他們放在眼裡，懶得動手，當即作鳥獸散，有回荒潭山絕毒嶺的，有外出躲老祖氣頭的，有乾脆就準備浪跡天涯的……不過片刻，空中就只餘白色雲朵，以及偶爾飛過的鳥類。

停在半空的淡金色光芒咻的一聲就飛回了支離山，然後山上飛出一道近乎白色的遁光，落到了馬猴山偏峰之上，他身後跟著七八道或白、或金、或五彩的光華，其中最為強大的是那道五彩光華，已經元神級數了。

玉平真人的第二元神乃一位中年男子，羽衣星冠，濃眉大眼，瀟灑短鬚，只是臉上透出淡金色光芒，看起來彷彿金塑雕像，蓋因其用來修煉第二元神的是一件陽氣極重的特殊天材地寶萬年陽煞珠。

「貧道隱玄山朱明洞主持，道號玉平，還未請教道友尊姓大名？」玉平真人已經收斂住了剛才的驚訝，本著這真人斬殺噬心老祖身外化身，應該是正道中人的心思，過來結個善緣。

石軒還未回答，剛才遁走不遠的四方老人已經返了回來，笑著介紹道：「玉平道友，這位是石軒石道友，同樣是來此處尋找陰陽奇石下落的。」他看向石軒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敬畏以及喜悅。

玉平真人臉上露出笑意：「看來大家都是功法有所缺憾的同道中人，石道友，不如找個風景秀麗的山峰，一邊吹拂清風，一邊交流下各自所得？」

此言正合石軒之意，自然頷首點頭。

之後，玉平真人領頭，到了海上一處無名之山，驚濤拍岸，奇石遍佈，景色秀美。

玉平真人的幾位弟子取出案幾、蒲團、香爐等物擺好，恭迎師父和兩位真人就座，自己等人則侍立在後。

見狀，玉平真人笑著對那施展五彩遁光的年輕修士道：「正時，你也是元神真人了，不必在旁侍立，找個蒲團坐下便是。兩位道友不介意吧？」

石軒打量了那年輕修士一眼，其應該就是陳瀅、萬通記憶裡玉平真人的得意弟子周正時，僅僅修行五百年就成就元神。

長相俊雅的周正時低聲回了一句，取出蒲團，稍稍後退半步坐下，不與玉平真人平齊。

「我隱玄山朱明洞一脈走得是純陽路子，可到了貧道現在的境界，卻是無法再進一步了，不管是走陽極陰生之路，還是純陽之路繼續深入，都少了些東西，如此下去，恐怕第三次天劫是無望渡過，不得已，貧道只能回溯源頭，尋找那塊陰陽奇石，觀摩一二，以求有所啟示。」

玉平真人開門見山、毫不避忌地提及自身功法缺陷，示之以誠，畢竟對方乃同境界的陽神真人，實力之強，讓人歎為觀止，從剛才那一劍的威力可以看出，除開那二劫圓滿的純陽飛劍不提，其戰力也要勝過自己半籌，與這種人物合作，展現誠意不失為好辦法。

同階修士裡面，四大邪魔不可能合作，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的功法也沒有什麼缺憾，所以遇到石軒這位同樣對陰陽奇石有所求的二劫陽神時，玉平真人才會起了合作之意，反正陰陽奇石是可以分享的事物。

石軒微笑道：「石某也是如此。所以剛才在馬猴山上做了一番推算，略略算出了陰陽奇石的一點蹤跡。」

看來長耀真人和極陰老魔並未留下道統，所以這方世界的修士，才不知道第三次天劫是道心之劫，玉平真人功法的缺陷對應的是第四次天劫最後三雷才對，大可不必如此著急地尋找陰陽奇石。

「什麼？你推算出了陰陽奇石的一點蹤跡？！這，這怎麼可能？」出聲的是四方老人，他滿臉的驚訝掩飾不住。

見到自己反應太大，惹得眾人紛紛投來疑惑眼神，四方老人收斂住情緒，苦笑道：「這幾百年中，來過馬猴山的陽神真人都做過推測，無一例外，半點也推算不出來。這些真人裡面，就有玉平道友。所以老道聽聞石道友你能推算出了一點蹤跡，才會如此驚訝。」

玉平真人也是苦笑道：「確實如此，百多年前，貧道推算了三天三夜，但陰陽奇石就像籠在了迷霧當中一般，難以尋到蹤跡。」

說完之後，他臉色一正，起身彎腰大禮：「還請石道友告知推算結果，貧道可以焚香齋浴七天七夜立下因果誓言：大家合力尋到陰陽奇石後，由石道友所得，貧道只借來觀摩一番。」

玉平真人能如此快就下定決心，不討價還價，一則是這麼多年以來只有石軒才推算出了結果，二則他從這件事看出來，石軒實力之深厚，在八位二劫陽神真人裡面恐怕首屈一指，八九成就是自己所推測的積年老前輩，與他相爭，勝算實在不大，不如退後一步，海闊天空。

聽了玉平真人的話，石軒想起萬通、陳瀅記憶裡，這方大千世界立下因果誓言就是如此麻煩，因為他們並不知道琉璃佛主之名，只是向著最原始的因果大道立誓，所以過程繁瑣，遂含笑道：「玉平道友不必如此麻煩，誓言最後只需默念琉璃佛主之名即可。」

本來石軒也沒想以此獲得好處，準備像四方老人那樣集思廣益，但既然玉平真人主動提出，石軒自然順水推舟。

「琉璃佛主？」玉平真人、四方老人、周正時等人皆莫名所以地念叨了一句，完全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看起來像是修士名諱？

石軒想了想，笑道：「這是立因果誓言時的法咒，於最後誦念，能省掉那些繁瑣的步驟。」

玉平真人想試一試，又有些猶豫，擔心這四字法咒含有什麼陷阱，思慮再三，見這四個字平平無奇，又不是符篆文字，乃隨口所說的文字，不可能有陷阱，加上這個誓言本身也無凶險之處，最終決定，就按石軒所說做。

發下誓言，於最後誦念了琉璃佛主名頭，玉平真人表情立刻變得古怪起來。

「師父，可曾有效？」周正時關心、好奇地向玉平真人問道，其他弟子以及四方老人，皆是一臉期待地看著他，想要知道石軒法咒是不是真能省掉那些繁瑣過程。

玉平真人沉吟了一下道：「與經過正式儀軌立下因果誓言時的感受一模一樣。」然後他看向石軒，「石道友真是三番五次給人驚喜。」在他心裡，對於石軒的評價又調高了許多，變成了見多識廣、高深莫測的老怪物。

其後，眾人皆發下因果誓言，體會了一番便捷的感覺，看向石軒這位高深莫測老前輩的目光，都帶上了一絲畏懼之意。

「之前貧道推測過後，得到的結果是：陰陽奇石在這方世界又不在這方世界。」石軒淡淡說道，這句話蘊含的意思很豐富，自己就能從中看出幾個可能，不過因為自己對於這個大千世界資料還不夠詳盡，所以不知道哪個可能更大。

聽了石軒的話後，玉平真人身後的幾位弟子差點氣壞，這種完全沒有價值，車□轆話般的推算結論有什麼用？真是白瞎了自己等人發下的因果誓言。

但另外三人卻不是如此反應，四方老人目光閃爍，玉平真人和周正時若有所思。

好半天，玉平真人才道：「石道友的推算結果，倒是讓貧道想起了一樁傳聞。昔年長耀真人年少時，機緣巧合下得到了一個半獨立的世界，裡面據說好處甚多，所以長耀真人才能走到三劫陽神的地步。若陰陽奇石在這種半獨立的世界裡面，當可以稱得上既在本方世界，又不在本方世界。」

陰陽奇石失蹤的日期，正是長耀真人活躍的年頭，玉平真人言下之意，就是陰陽奇石很可能被長耀真人收進來了他那個半獨立的世界，至於他為何將陰陽奇石收走，那就不得而知了。

四方老人與周正時都默默點頭，顯然同意這個說法。

「看來要尋找長耀真人遺府所在了。」石軒若有所思地道，自己從推算結果裡面想出的幾個可能就包含小千世界，現在有了本方大千世界修士證實，自然可能最大，石軒自己也是這麼認為。不過心裡卻覺得這句話，應該還有一層隱含的意思才對，只是沒有任何線索、指向，無法想出來。

又一番交流後，玉平真人和四方老人各自將長耀真人的一些隱秘消息講了出來，彼此分享，然後約好分頭找尋。

第九十章 地之殺機險處尋

荒潭山絕毒嶺。

一汪綠油油宛如翡翠的大湖處於絕毒嶺正中，若仔細看去，就會發現看似清澈的湖水裡面，充滿數之不盡的綠色細小蟲豸，僅僅一滴水裡就有好幾千隻，正是它們將本來透明的湖水變得翡翠一般。

而在湖底，有著許多蠕動的黑影，它們有大有小，形狀各異，共同之處就是在吞食那些細小蟲豸。

在湖邊盤腿坐著一個綠色道袍的修士，身材瘦削、五官端正，臉上青綠赤黃黑等平常正常，現在看起來卻非常詭異的顏色依次浮現，同時表情扭曲，憤怒、暴躁。

片刻之後，從他旁邊一個青色、帶著許多古怪花紋的小木籃裡面飛出無數血色蚊子，嗡嗡嗡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這些血色蚊子非常小，比之湖中綠色蟲豸大不到哪去，但口器很長，足足是身體的兩倍，看起來凶神惡煞。

綠色道袍的修士臉上表情凝固下來，然後猛地脫落，飛到那些血色蚊子之上，接著他不停打出各色符篆文字，足足一個時辰後才停止，那一團太古血蚊一陣扭曲，變成了與他大致相像的紅袍人影，只是臉上有很多血瘤。

最後這紅袍人影化成流光，投入了綠色道袍修士身體裡。

「你們幾個過來吧。」綠色道袍修士淡淡向遠處跪在地上的幾名弟子道。

這幾名弟子很是恐懼地走了過來，撲通一下又再次跪倒：「弟子該死，還請老祖網開一面。」

噬心老祖拿出一顆血淋淋的人心啃咬著，語氣還算不錯：「你們出去打探下那神秘二劫真人的消息，並且將不敢回來的叛逆們捉拿，就算將功補過。」

聞言，這些弟子感激涕零，紛紛謝過老祖，果然還是老祖本體好說話。只是老祖丟了這麼大個臉皮，為何不去找那神秘二劫真人做上一場？

似乎看出了他們的心思，噬心老祖吃完人心，拍拍手道：「老祖我最近幾十年有要事做，哪分得開身。」

當然，噬心老祖心中想的卻是，總不能說那一劍的威力，老祖我就算本體出馬，也危險得很，反正確實有件大事。哎，真不知道哪裡跑出來這麼一位厲害的二劫陽神真人。

不過噬心老祖也不算太畏懼，自己的本事又不是正面強攻，暗算詭變絕毒等才是強項，與那強橫的二劫陽神真人爭鬥，勝算也有，只是犯不著為此事拼得你死我活。

眾位弟子再次謝過老祖恩典後，帶著些許疑惑就出發了。

等到弟子們離開，噬心老祖才看著碧綠大湖出神：「我在心性上的缺陷實在太大，第三次天劫又是什麼莫名其妙的道心考驗，如此怕是十死無生，只能冒險一試了。」

……

蔚藍而波濤洶湧的大海上，石軒正在仔細地辨認方位，按照玉平真人和四方老人提供的消息，在大海某處，有著一個不大的小島，是長耀真人其中一處洞府所在。

這個消息，大部分真人都知道，因此那處小島被人搜索過幾百上千遍，洞府也早就被人發現，裡面有價值的東西全部為之一空。

其後，因為沒有了保密的價值，最近百多年中，很多元神以下修士也知道了那裡有過長耀真人洞府。

之所以玉平真人會告訴石軒，讓他前去，是想倚仗他深厚的修為以及由此而來的推算推衍能力，看能不能發現些許端倪，從而找到長耀真人真正的遺府，也就是那個半獨立世界的所在。

與玉平真人、四方老人分開後，石軒事不宜遲，直接往大海上飛去，不過片刻，就來到了玉平真人他們所說的那處海域。

石軒展開元識，正要搜尋小島時，忽然看到遠處一座小島上飛起數道遁光，往東方而去，同時也有好幾道遁光到來，心中頓時透亮，附近能讓這麼多修士來來往往的小島，就只有長耀真人洞府所在了，畢竟長耀真人乃三劫陽神，很多修士想來碰碰運氣，要是機緣巧合得到一件長耀真人留下的東西，那可就發達了。

紫青光芒一閃，石軒出現在了那個小島上空。

小島並不大，方圓幾十里的樣子，但五臟俱全，有山有水，甚至還有一個小湖。

島上修士近百名，絕大多數是金丹以下，他們有的在山上、湖裡尋找，有的在洞府裡面搜尋，個個帶著期待，希望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位，能夠找到一件被前人遺漏的寶物，從而「一夜暴富」。

石軒元識一寸寸掃過小島，連地下萬丈都未放過，但經過如此多真人反覆探查的地方，怎麼可能還會留下蛛絲馬跡，不過倒是要石軒發現，附近地底在醞釀著一場規模較大的海底地震。

「呃，倒是可以藉機收集地之殺機。」石軒心中一動，地之殺機來自於足可以使普通元神真人隕落的地心、地肺變動，自己可以加大這場地震的力度，看能不能誘發其產生。

當然，在此之前，石軒還有事要做。

按下遁光，石軒落到小島上，在島上諸多修士見怪不怪的目光中踏入了洞府。

一進入洞府，石軒雙眼就再次變得一黑一白，將眼前所見的景象映入眼中，同時隨著右手快速掐動，那些景象虛影之旁出現了兩個黑白八卦，圍繞著虛影不停分拆、組合、衍化，僅僅只是剎那之間，就變幻了成千上百個卦象。

「你不走也不要擋著別人的道！」

洞府中來來往往的修士，看到一位素青道袍、風姿出塵、瀟灑隨意的年輕修士進來，本身只是小小讚歎了一下他的風采，覺得賣相不差，頗有高人風範，然後又繼續起自己的尋寶之事。

但片刻之後，他們發現那位年輕修士就站在入口不遠，呆呆不動，讓來往之人有些不便，於是有位要出去的修士，因為沒有找到任何寶物，心情很是不好地上前說道。

他見這位青袍修士似乎充耳不聞，快走兩步，來到他的面前，想要理論一二，可他一看到對方雙眼，立刻呆若木雞，那是一雙何等詭異、神秘的雙眼，左全黑右全白，本應是瞳孔的地方清晰映照著洞府的部分景象，周圍有著無窮無盡長短不一的線條，在急速轉動、變化，帶著吸引人心神的奇異之力。

在先天八卦的不停變化中，這位修士神魂眩暈，接著一片空白，一個念頭也沒起地就呆立原地。

他的奇怪反應並未引起後面跟來的幾位修士注意，越過他就要往洞府外而去。

但他們與青袍修士擦身而過時，好奇之下想看看他為什麼發呆，可一看到那詭異雙眼以及裡面似乎蘊含諸天變化的線條轉動，因為下意識地想要看清，結果個個神魂難以承受，保護性地空白起來。

於是在洞府之中，出現了這樣一個奇怪、詭異的場面：有位神秘青袍修士，背負著雙手在洞府裡緩慢悠閒而行，常常駐足不動近一個時辰，而從他身邊經過、或仔細打量他的修士，則紛紛僵硬呆滯，像是被人施展了石化之術。

一天過去，這個不大的洞府每個地方都被石軒推算、推衍了一遍。

「這次沒有人蒙蔽天機，但也沒有任何長耀真人小千世界的蹤跡被推算出來。」石軒雙眼恢復了正常，這麼長時間的推算，心神消耗甚多，可結果卻不盡如人意，甚至可以說完全沒有收穫，看來這裡確實和小千世界沒有關係，「只能去另外幾個地方再找找了。」

看著洞府中宛如雕像不動的眾位修士，石軒微微一笑，袖袍一揮，整個人憑空消失，帶起一陣清風，吹拂過這些修士。

清風拂面，眾位修士悠悠轉醒，回想之前遭遇，明白遇到了真人，而且一旦往那雙詭異雙眼上想去，立刻頭痛如裂，似乎難以承受。

……

小島之下的萬丈海底，海水幽藍近乎漆黑，巨大的海獸、海魚在慢悠悠地游動著。

紫青光芒閃現，石軒出現在了一個地底裂縫附近。

元識往下，仔細勘察了一遍這場海底地震爆發的範圍，石軒在計算要破壞哪幾個地方，或是用仙術催發哪些變化，才能誘發地肺、地心的變動。

不過這個變動又不能太大，絕對不能讓地肺深處、地心附近相當於三劫陽神級數的地煞陰火噴發出來，畢竟搜集地之殺機，石軒不能置身事外地高處旁觀，必須下到地肺附近才能進行，真要引發出了三劫陽神級數的地煞陰火，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好了，就是這幾個地方！」石軒背後先天風雷雙翼浮現，一個扇動，紫青光芒閃爍間，就來到了某個上下地層交錯疊加的地方。每個地層都是延綿不斷，想要將它們搬開，就像要舉起某處大地，非是真人能夠辦到的事情。

但石軒只是來破壞的，右手一伸，似黑似白、混沌幽暗的光芒急速打出，由小變大，落到地層交錯疊加的地方。

無聲無息，那地層疊加之處就在陰陽混洞神光中化為烏有，變成了一個空白之處。

失去了支撐的上面地層搖搖欲墜，往下塌落，巨大力量使得本來在醞釀的海底地震提前爆發，整個地底不停晃動，發出沉悶的響聲。

「必須抓緊時間將另外幾處誘發！」石軒化身流光，繼續往更深的地底而去。

第九十一章 海嘯退去大地現

一個滿是紅色岩漿的地底大湖，在四面八方的震動中，只是微微有些搖晃，並沒有跟隨爆發。

但這時，一道紫色雷光劃出玄奧的軌跡落到了大湖上之中，並於某處炸裂開來。這道雷光爆炸的威力不算太強，卻讓整個大湖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先是起了陣陣漣漪，接著猛烈晃動，湖底發出劇烈的聲響，最後轟的一聲，大湖完全爆開，紅色岩漿直接往上噴發，擋在它面前的岩石、泥土盡數被其同化，產生了一條豎直向上的赤紅大河。

同時，由於岩漿大湖的爆裂，整個地動更加劇烈，其下方的地肺也開始蠢蠢欲動。

……

岩石如雨抖落，地層急速向上拱起，這一切宛如末日來臨，若非石軒精通土遁之術，恐怕已經被岩石地層所掩蓋，等到萬年之後成為化石被人機緣巧合下發現。

「還有一處。」石軒已經接連破壞、誘發了幾處地層變動，但由於產生了連環反應，地震的爆發不可遏止，必須在其力量到達最頂點之前，將最後一處支撐地層破壞掉，如此方能誘發地肺、地心變化。

在這種靈氣、法則劇烈波動的環境下，石軒的元識被壓縮到了方圓幾百里內，換了其他陽神真人來，亦是如此，除非是天仙大能。

而且越往下，大地之中蘊含的力量就越強，對於土遁的阻礙越發明顯，就如石軒施展火遁之術，能於仙術以下火焰中來去自如，但面對仙術級別的火焰時，依然會被其灼傷、燒傷，甚至滅殺。

不過幾個剎那，岩石就變得堅硬如鋼，土遁之術再也無法穿行，石軒見方圓幾百里內並無其他存在，當機立斷，施展出陰陽混洞神光，反正地震猛烈爆發後，地層完全變動，不會有任何痕跡留下。

混沌幽暗光芒從元神中亮起，最後籠罩全身，石軒化成一個幽深的混洞，彷彿全無支撐般，猛地往下墜落，其速極快。

一路之上，混洞過處，岩石、泥土、熔漿等全部化為烏有，沒有任何阻礙產生，就像它們從來沒在這個世上存在過一樣。

很快，幽暗混洞來到了那處支撐地層之旁，可其並不停留，反而畫出一個美妙的軌跡直接撲了上去。

喀嚓嚓，隨著那處支撐消失在幽深混洞之中，這塊延綿幾萬里的地層猛地迸出無數裂縫，並且從每一個角落都傳來辟辟啪啪的爆裂聲，然後匯聚成一道驚天動地的沉悶轟隆巨響，彷彿整個大地都要塌陷了般，晃動地連石軒都難以克制住遁光。

這樣劇烈的地層變動，讓不遠處的地肺，乃至更深處的地心都開始搖晃，醞釀出極其恐怖的感覺，像是要毀天滅地。

石軒運轉「三才滅法劍」心法，當即發現了從地肺中延伸而出的絲絲漆黑細線，正是地之殺機。

看著彷彿地肺上長出的一層黑色詭異細毛的地之殺機，石軒飛到附近，按照心法，將其收取起來。

因為需要的數量有些多，所以哪怕石軒收得再快，也不是剎那之間能完成的。

一成，兩成，三成……地肺之中的億萬年地煞陰火開始爆發，不過最上面的地煞陰火威力不強，甚至還未接近石軒身上浮現的幽深混洞，僅僅只是被其光芒所照，就消失無蹤。

四成、五成、六成……相當於元神級數的地煞陰火已經噴發了上來，可一觸碰到幽深混洞，就化為了烏有，煙消雲散。

七成、八成、九成……一劫陽神級數、二劫陽神級數的地煞陰火翻滾著衝了出來，猛地打在石軒護身陰陽混洞神光上，讓幽暗混洞搖曳不定，但那些地煞陰火卻全部消散，化成混沌。

不過地肺中的地煞陰火是何其之多，就算只有附近方圓幾萬里，也是連綿不絕地衝擊著石軒，似乎準備憑借數量，將石軒生生耗死。

十成、十一成……石軒多收了一些以備損耗，然後右手向下一指，幽深混洞就化為一道浩浩蕩蕩的深暗光芒，將那些源源不斷的地煞陰火全部撲滅，並且將它們一直壓回了地肺。

石軒化成幽暗遁光，就要往上方而去。

但這時，地肺之中受到陰陽混洞神光刺激，產生了石軒意想不到的變化，先是陰火向四周翻滾，讓中間出現了一個大洞，然後二三十朵充滿靈性的地煞陰火飛了出來，直撲石軒。

石軒稍稍有些鬱悶，自己本來算計的剛剛好，地震的威力並未引動三劫陽神級數、有著非凡靈性的地煞陰火，但自己最後想要打退那些二劫地煞陰火以便全力往上的舉動，卻略顯畫蛇添足，惹來了意外。

右手一按，陰陽混洞神光化成巨大幽暗光柱往那二三十朵靈性陰火打去，同時石軒看也不看一眼結果如何，用陰陽混洞神光護體，直線往上衝去，不管前面是岩石、地層還是熔漿。

那些充滿靈性的地煞陰火，見往上之路被巨大幽暗光柱所阻，乾脆分出九朵，結成一個小小的九宮陣法，綠焰大熾，將陰陽混洞神光接住，雖然它們的火焰在不停消散、熄滅，但卻給其餘陰火往旁邊燒穿岩石、迂迴向上爭取了時間。

咻的一下，這九朵地煞陰火見其餘陰火已經繞了過去，直接分散往地肺深處而逃，只餘威力消耗大半的陰陽混洞神光打在地肺中，將方圓幾百里、幾千丈深的地煞陰火盡數打滅。

面對後面緊追不捨的十多朵陰火，石軒只能斷斷續續打出陰陽混洞神光阻住它們，若在地震完全爆發前，自己還未趕出去，就很可能被充滿力量的大地所掩埋，那時候就比較危險了。

好在這些三劫陽神級數的地煞陰火，雖有靈性，卻靈智不高，追了一陣後，覺得追之不上，陸陸續續有十幾朵返回，還跟在石軒背後的只有五朵。

見狀，石軒心中快速盤算了一下，乾脆停了下來，全力一記陰陽混洞神光打出，只見地底幽暗光芒大作，附近岩石紛紛潰散。

一道凝練的光華與五朵地煞陰火在某個地層處相撞，似黑似白、幽暗、深邃的神光被點點碧綠陰火漸漸融化，但那五朵靈性陰火卻如風中殘燭，搖搖欲熄，並且其上的火焰不停化成無數碧綠光點，向四方飄散。

不過剎那，一朵三劫陽神級數的地煞陰火就完全熄滅，剩餘四朵爆發全力，將陰陽混洞神光阻了一阻，然後往四面八方逃去，等到脫離了陰陽混洞神光籠罩範圍，它們也不再追趕石軒，慢悠悠返回地肺之中。

石軒還沒來得及開心，就臉色微變，因為陰陽混洞神光餘波將那地層打斷，地震變得更加劇烈，眼看就要完全爆發，而且威力幾千上萬倍勝過最初醞釀的普通海底地震。

事不宜遲，石軒用陰陽混洞神光護體，衝開阻礙，急速往海底而去，一路之上，全部是硬闖過去，頗有點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味道。

幾個剎那後，好不容易到了海底裂縫附近，石軒將神光收斂，紫郢劍飛出，化成浩瀚星空將全身護住，然後速度不減地衝出海面，直入雲霄。

……

長耀真人洞府所在小島上，那些尋「寶」的修士們在海底最初的小小震動傳來時，就已經感覺到了，明白是地震發生。

於是他們駕馭起遁光、法器等，往高空飛去，反正地震之事波及不了天上，沒必要躲遠，等到海底地震過去，說不定有死於地震中的強大海獸屍體浮上來，那可是上好的材料。

他們一邊看好戲似地看著海水由普通波浪變成劇烈波浪，看著小島的搖晃由弱到強，一邊談論著之前洞府裡發出的事情，那位真人的雙眼著實詭異，讓他們心有餘悸，同時也對這個小島充滿信心。沒看還有真人來尋找嗎？說明這裡確實還有寶物！

可幾個呼吸之後，他們就無法好整以暇地言笑晏晏了，因為那地震實在太過強烈，小島上的山峰開始垮塌，洞府開始坍陷，甚至地面都出現了深深的裂縫。

「這麼強的地震？好像和之前預計的不太一樣？！」他們詫異、心痛之中升起些許疑惑。

接著他們看到一隻接一隻強大海獸從海底浮了上來，冒出海面，一時之間，整個海面全是奇形怪狀的頭顱。

他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看到一團星雲從那些海獸之中沖天而起，直入雲霄。

「修士？真人？他引發的地震？」這些念頭在他們心裡浮現。

但很快，幾個剎那後，他們就沒有心思去想這個問題了。

因為驚天動地的響聲從海底爆發，震耳欲聾，並且震動之強烈，帶動罡風波動，讓身處高空他們都身不由己地搖晃起來，心中閃過的同一個念頭是：「這種級數的地震，我可從未遇過……」

轟，最大、最恐怖的一道聲音響起，伴隨而來的是衝入幾千丈高空的海水，將猝不及防的他們紛紛打飛，變成了落湯雞，同時劇烈的靈氣、法則波動產生。

等到他們定住身形，站穩腳跟，向海嘯退去的海面看去時，個個目瞪口呆，剛才還是大海的地方，怎麼就變成了一塊陸地？！

雖然其沒有南方古原等陸地半成大，但也遠遠勝於他們見過的最大島嶼。漆黑的岩石、海底淤泥遍佈其上，並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海底植物以及巨大海獸。

第九十二章 極地仙宮群仙會

看著眼前山脈起伏、奇峰陡峭的陸地，這些修士半張著的嘴久久不能合攏，天地偉力的強大可見一斑。

其後，此事哄傳天下，言海底大地震造出了一塊不小的陸地，上面靈氣充足，土地肥沃，乃是設立洞府的絕佳所在，故名海心沃洲，於是許許多多在北方極地、南方古原、東方華洲不滿意目前洞府所在的修士，紛紛跨海前來，甚至攜帶了自家看顧的普通百姓，以及諸多妖獸、靈獸、靈草等。沒過多久，海心沃州就人煙旺盛起來，百國林立。

私下裡，則有修士說那驚天動地的海底大地震是一位真人引起，而且從那星雲判斷，乃最近聲名遠播、一劍斬殺了噬心老祖太古血蚊化身的神秘二劫陽神真人石軒。

絕大多數修士將信將疑，畢竟二劫陽神實力如何，他們從未見過，是否能引發如此大地震，生生造出一塊陸地，還不能肯定，因此這個消息只是作為大家喜聞樂見的幕後隱秘悄悄流傳。

至於那些一劫陽神真人，以及玉平真人、赤須先生等二劫陽神，則將此事作為笑談，那種地震之中，除非是三劫陽神真人，否則在地底之下，根本沒有逃出生天的可能，肯定是自然而起的地層變動，石軒石真人應該是適逢其會，被人誤傳。

其中玉平真人是知道石軒出現在那裡的緣由，所以對傳聞更是不屑一顧。

……

石軒站在罡氣層中，看著海面上的那塊巨大陸地，嘴角微微抽搐，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實在是意外。

按照石軒最初的預計，頂多就是比原本醞釀的海底地震強上幾十倍，讓附近島嶼都破碎、沉沒，但最後卻引出了三劫陽神級數的地煞陰火。

雙方交手不多，但三劫靈性陰火的出現，已經表明地肺深處，甚至地心都產生了劇烈變化，加上陰陽混洞神光威力極大，而且好死不死其中一記又打在了某個地層交接處，產生了連環反應，方才把原本的普通地震成千上萬倍的放大，活生生拱出來一個陸地。

「還好地之殺機已經搜集完備。」石軒心中苦笑道。

三才滅法劍只剩人之殺機未曾圓滿，但它需要的種類繁多，不是一時一日之功，只能慢慢搜集。

再次打量了這個因自己而產生的陸地，石軒笑著搖搖頭，辨明方向，往玉平真人、四方老人給的消息中另外一處疑似長耀真人年幼時家鄉的地方而去。

……

二十六年後，冰雪紛飛中，一道紫色遁光飛進了北方極地。

石軒所化遁光並不快，悠然而行，欣賞著這不同於禹余大世界北極的風光，風雪更大，但寒意沒有那麼濃。

因為本方世界適合修道，所以道法普及，北方極地上到處皆能看到化雪為湖、塑冰做房的場景，直到深入極地最北端，才少見人煙。

這些年裡，石軒走遍了天南地北，都沒有找尋到任何長耀真人遺府的線索，玉平真人和四方老人同樣如是，時光似水，轉眼就到了極地仙宮太陰冰晶果成熟之時。

比起他們的沮喪，石軒顯得平心靜氣、毫不急躁，自己渡過第二次天劫還不到一甲子，有的是時間，不過最近一年，四方老人似乎發現了一個的線索，正在努力追尋，連享用太陰冰晶果的群仙會都推辭沒來。

他與玉平真人、石軒約好，一旦有找到蹤跡，立刻用傳信仙術告知二人，大家一起前去。

遠處萬年積雪不化的極地平原上，現出了一座宮殿的輪廓，巍峨雄壯，又往前飛行一段距離，宮殿漸漸清晰起來，通體皆由冰晶所鑄，瑩光閃爍，剔透明亮，其映照極光，散發七彩光芒，美輪美奐，真是好一座冰雪仙宮。

此時並沒有石軒想像的諸多遁光由東南西方而來的盛況，反而只有自己這一道孤零零的紫色遁光慢悠悠落在仙宮大門處，不知是自己來早了，還是來晚了？

「貴客留步。不知可有令牌？」見到石軒按下遁光，守在門口的兩男兩女中，立刻走出一位圓臉可愛少女，她身著白衫，態度恭敬地請石軒出示群仙會的邀請信物。

石軒取出任青霜給自己的那塊冰晶令牌，微笑著交給了圓臉少女：「你看這個能作數嗎？」

圓臉少女接過來一看，本來就好看的大眼睛，睜得更加大了一點，她驚喜交加地笑道：「可是石真人那面？」

「正是貧道。」石軒溫和笑著點點頭。

圓臉少女低呼一聲，招手示意後面那位高挑美貌少女過來，那美貌少女早就聽到兩人問答，同樣驚喜地快步走了過來，盈盈一拜。

石軒正不明所以，她略帶泣意地道：「家兄被陰散人所誘，一身精華皆遭吸取，修為盡廢，鬱鬱而終。晚輩明瑤修為太低，無力報仇，但前些年聽師父言及，她被陰散人擒拿時，多賴石前輩您相救，並且斬殺了陰散人。所以晚輩特意前來守門，向石真人您拜謝一番。」

沒想到高□這廝倒是血債纍纍，這都能讓自己碰到，石軒搖搖頭道：「只是斬殺了分身，與他並無大的損失，不值你這一拜。」

「多謝石真人相救家師。」圓臉少女同樣行了一禮，「您當得此禮，高□這二十六年中可是銷聲匿跡、再未出現，少禍害了不知多少大好男女。」

兩女又謝了一番才止住，另外兩位男性弟子則好奇地看著這裡，但已經有兩人相迎，剩下的他們不敢擅離職守，免得再有賓客來臨。

「石真人您快隨我進去吧，宴席就要開始了。」圓臉少女示意石軒跟上，自己則在前方引路，往宮門之內而去。

石軒背負雙手，悠哉走在後面，同時問道：「貧道可是來遲了？」

圓臉少女輕輕笑了笑：「石真人您來得正合適。之前來的都是元神前輩、一劫陽神前輩。玉平真人可是剛剛到沒一會兒。」

她沒有說的太過明白，但石軒還是瞭然，面對正道魁首、極地仙宮主人、二劫陽神真人的北海仙侶相邀，又是大佔便宜地享用太陰冰晶果，那些真人境界、實力都差上一籌，自然早早前來，以示尊重和感激。

因為宮內陣法的關係，綠草如茵、鮮花繽紛，石軒跟在圓臉少女之後，穿過了幾間大殿，遠遠看到了一株奇異的大樹，它樹幹、樹枝、樹葉皆是透明，而且沒有質感，像是一束束晶瑩寒光組成，奇特而美麗。

「那就是極地寒光樹，這次群仙會就在後園萬年冰眼寒泉附近。」注意到了石軒的目光，圓臉少女體貼地介紹道，然後她似乎想起一事：「對了，等等不知如何介紹石真人您？」

「什麼介紹？」石軒有些不解。

圓臉少女嬉笑道：「就是等下通報唱名時的介紹，像『隱玄山朱明洞玉平真人到』這樣。要是我直接喊散修石軒石真人到，那可沒有氣勢了。」

石軒恍然，這方世界的真人大凡都是如此，某某山某某洞或是某某嶺、某某峰，也不在意，隨口道：「就報蓬萊山天璣峰吧。」

蓬萊山天璣峰？我怎麼完全沒聽說過？圓臉少女納悶地疑惑前行。

……

極地仙宮後園，是一處方圓幾百丈的詭異地方。

之所以說它詭異，是因為此處乃極地冰眼，是最冷、寒意最重的地方，金丹以下修士根本不敢靠近，可現在一眼望去，卻是奇花異樹遍地、溫泉環繞而流，不明就裡的人，還以為是夏日南方。

這一切並不是陣法造成，在後院中心，有一處幽深的泉眼，上面籠罩著一層幾萬年不散的冰雪寒霧，並且不停將周圍寒意吸納進去，正是萬年冰眼寒泉。

泉眼之中蜿蜒而出一株寒光所鑄的神奇大樹，通體晶瑩剔透，美麗異常。

在萬年冰眼寒泉四周，擺放著近四十桌宴席，皆是單人單座的案幾，現在已經坐滿了形形色色的諸位真人，背後則是極地仙宮弟子、侍女等站立伺候，唯有上首四個案幾還空缺了一個，未曾有人坐下。

「那莫非是為幾十年前神秘冒出來的二劫陽神真人石軒石前輩準備的？也只有他才能與赤須先生、素發夫人以及玉平真人平起平坐。」有一位元神真人笑吟吟對旁邊的道友說著，正道之中的真人也就這麼多位，乃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圈子，出了一位二劫陽神，斬殺了噬心老祖化身，自然早就傳開。

那位陽神真人尚未回答，就聽到了後園外傳來抑揚頓挫的好聽聲音：「蓬萊山天璣峰石軒石真人到！」

蓬萊山天璣峰？那是哪裡？這個疑惑在所有真人心中一閃而過，不過他們的注意力並未放在這上面，而是在石軒兩個字上，個個起身相迎，想要看看這位傳說中乃三五千年前老一輩人物、實力非常強悍的二劫真人到底是何模樣。

赤須先生謝明弦、素發夫人鍾望梅、玉平真人都站了起來，微笑看著後園入口，而任青霜則是快步走了過去迎接。

第九十三章 群仙會上論道法

石軒跟著圓臉少女剛剛來到後園入口，聽到她聲音清澈地喊道：「蓬萊山天璣峰石軒石真人到！」心裡頓時輕輕一笑，自從成就元神後，自己好像還沒參加過這種正式的聚會。

尾聲延綿、餘音裊裊之中，任青霜迎了過來，她一襲鵝黃衣裙，將本身冷凝氣質柔和了幾分，露出一絲笑意，施了一禮：「還請石前輩入內，眾位真人正翹首以盼。」

「我們既然之前乃道友相稱，那就沿襲舊規，不必更改。」石軒這些年中也大致聽說了關於自己的傳聞，絕大多數將自己描述成了三五千年前就得道長生的老怪物，似乎連赤須先生、素發夫人等二劫陽神真人都如此做想。

不過也是正常，他們從來沒接觸過其他大千世界的修士，甚至根本不知道其他大千世界的存在，修道經驗還停留在第三次天劫之前，遇事根本想不到這方面去，要是換了禹余大世界，新冒出一位八大宗門都不認識的二劫陽神真人，第一反應肯定是被天仙真君送進來的外來者。

任青霜搖頭道：「石前輩您與玉平真人乃好友，就是與家師平輩論交，青霜不適宜再以道友相稱，請裡面走。」而且她心中也覺得如此稱呼較好，畢竟自己只是元神真人，而對方已經渡過了兩次天劫，基本的尊敬是必需的。

石軒本想說各以各論，不用混在一起，但想起這方大千世界以師徒形式傳承為主，在輩分稱呼上很是看重，不比禹余大世界那麼隨意，也就不再多言，隨著任青霜走進了後園。

一路之上，經過的每個案幾，都有真人向石軒拱手行禮，石軒也一一頷首回應，態度和煦，平易近人，但加上石軒二劫陽神真人的身份，在眾位真人眼裡，就是瀟灑隨意、不驕不矜，有高人風範。

走到上首，石軒見到一位頜下短鬚赤紅如火的英俊男子攜手一位白髮晶瑩的美貌女子走出案幾，明白他們是極地仙宮的主人赤須先生謝明弦和素發夫人鍾望梅，於是微笑行禮：「石某今日前來嘮叨一頓，還望二位道友海涵。」

謝明弦笑呵呵還禮：「石道友何處此言，先不說大家同道中人，分享天生地養的靈果乃是應當，光是你對小徒的救命之恩，就遠遠勝過太陰冰晶果無數。」

此話一出，讓在場其他真人都略微有些愕然，這位石真人居然還對白梅仙子任青霜有救命之恩，以前可從未聽說過，看來他也不是神秘到完全憑空冒出來，八九成與極地仙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謝明弦的話點到即止，畢竟任青霜乃冰清玉潔的一位大好姑娘，曾經被歡喜散人俘虜過的事情沒必要傳揚出去，旁人就算知道她被石軒及時相救，也難免猜測些香艷齷齪之事，呃，就算是大好男兒也一樣。

石軒素來隨意，客套一句後也不再多禮，坐到了玉平真人旁邊的案幾，兩人相視苦笑，用元識交談了幾句。

「這些年真是辛苦石道友你東奔西跑了。」

「哪裡，玉平道友你不也一樣，可惜此事太過縹緲，只能徐徐圖之。」

「希望四方道友那裡這次會有好消息吧。」

……

仙家宴席，自然不會一開始就直奔主題，品嚐太陰冰晶果，而是就著一些極地特殊冰雪類食物、靈酒等談玄論道，好不熱鬧。

這方大千世界的很大部分功法來自於陰陽奇石，歸屬陰陽功法，就算極地仙宮的《癸水離火兩儀神功》也是以冰為陰，火為陽，坎離相濟，所以他們討論道法，基本是在談論陰陽變化，談論純陽、少陽、老陽，談論少陰、太陰、極陰等。

石軒剛剛開始只是含笑旁聽，作為已經得了陰陽法則變化神髓的二劫真人，修行的又是《寶錄》這門蘊含陰陽大道的無上功法，在這方面的見識，整個虛空宇宙的同劫修士都少有能夠比擬，所以這方大千世界真人們關於陰陽之道的經驗體悟，對於石軒而言，只是聽聽罷了。

當然，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雖然他們的經驗體悟有諸多謬誤，但他們全部自行摸索出來、不拘一格、天馬行空的想法，也讓石軒受益匪淺，產生了諸多奇妙念頭。

言談正酣之際，甚至有幾位真人關於道法爭論起來，玉平真人忽然笑道：「諸位道友平日裡常常聚在一起論道，再說起來不過老生常談，爭論也是延綿幾百年，誰也說服不了誰。但今日有石真人這位高人在此，何不請他談上兩句？」

大家這時才發現上首的二劫陽神裡面只有石軒未曾加入討論，紛紛拿欣喜、等待地眼神看著他，那幾位起了爭執的修士乾脆齊齊行禮道：「還請石真人評判一二。」

修行上的境界不比做官、經商、唸書，能夠走到二劫陽神這個地步，本身就代表了其在道法上的成就，完全弄虛作假不得，所以他們毫不懷疑石軒在陰陽道法上有著高深、獨特的見解，否則他憑什麼成就元神，憑什麼渡過兩次天劫。

於是眾位真人皆期待無比，就連赤須先生、素發夫人和玉平真人也不例外，似乎想要來一股清新的風，吹散修真界千年來逐漸僵化、沉悶的見解。

石軒聽了這麼多，也有了些收穫，因此也不謙虛，欣然道：「石某對陰陽變化也算有些心得，就講講這方面的道法，剛才幾位道友的爭執當可在這裡面尋找到答案。」

聽了石軒這番話，諸位真人都浮出一個念頭，好大的口氣。那幾位爭執的內容，可是連赤須先生、素發夫人以及玉平真人都難以評判、下定論的，甚至他們三人之間，見解也有很大差別！這位石真人居然敢說答案就在其接下來的話語中尋找。

不理會他們含義不一、複雜的眼神，石軒緩緩開口講了起來。

最初的內容平平無奇，乃是大家平日裡耳熏目染、常常討論的內容，不見一絲新意。

諸位真人略微有些失望，石真人於道法上的理解確實是二劫陽神的級數，但要說獨特、跳出藩籬卻遠遠談之不上，甚至還比不過赤須先生和玉平真人等。

因此他們期待、激動之心稍減，恢復了剛才討論時的輕鬆隨意，有地端起靈酒抿了抿，有的微微側頭用元識與旁邊真人交談兩句體會，有舉箸夾起一片似肉非肉、似冰非冰、似草非草的草木冰鯉肉……

「這一段要講完了。不知道接下來會不會有點新意？」當石軒將到陰陽變化某個方面時，在座諸位真人都同時這麼想到，幾萬年來，關於這個方面的討論已經明明白白、到此結束，就像是一本功法的末尾。

可是，他們念頭剛起，立刻就詫異非常，因為石軒三言兩語，就將本來已經解釋的透透徹徹、再沒有任何懸疑和講述餘地的內容往前又拓展開來，彷彿在道路盡頭的虛空中延伸、開闢出了一條新的道路。

「氣象萬千！氣象萬千！」所有真人只有這一個念頭閃過，石軒似乎在向他們展示一個陰陽道法的新天地，僅僅只是捅破了某個壁壘，立刻就氣象萬千起來。

抿靈酒的真人，酒杯端在那裡不動也沒有放下；側頭用元識與旁邊交談的真人則保持著這個姿勢：舉箸夾起草木冰鯉肉的真人連箸上之肉什麼時候重新掉落下去都不知道……

就連本身慵懶坐姿的素發夫人也不知不覺挺直了背，含笑看著石軒的赤須先生以及玉平真人表情稍稍凝固。

若論起對於陰陽法則的理解、掌握，他們就算比石軒差上不少，也不會是這種反應，畢竟大家都是二劫陽神真人，在陰陽法則的理解、掌握上還是屬於同一層次的，只是深淺不一罷了。

但石軒的講道發前人所未想，高屋建瓴，甚至隱約指向更加深邃、更加本質的東西，並且所有內容渾然一體，像是經過了千錘百煉。

這讓三位二劫陽神真人臉色漸漸凝重，發現了各自功法傳承以來，摸索前行時產生的諸多細小錯誤，雖然不影響成就元神，渡過前兩次天劫，但對於日後道路有多大隱患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他們在日後第三、第四次天劫上本身是模糊不清的，現在隨著這新天地的展現，似乎又找到了一點方向，那就是天地法則下蘊含的「道」。

石軒見快講到《寶錄》的特殊內容了，於是微笑道：「這些就是石某在陰陽道法上的體會。幾位道友的爭執應該找到答案了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聽得如癡如醉的眾位真人方才回過神來，悵然若失、意猶未盡。

不過他們也明白石真人能講到這裡就算不錯，再下去就是結合自身根本功法的體悟了，那是除了師徒傳承，誰也不會外傳出去的內容。

那幾位真人又站了起來，鄭重向石軒施了一禮，欣喜、激動地道：「是我們太過偏執了，各自都有問題，拿著小半道理就以為得了全部真髓，差點誤入歧途。多謝石前輩指點！」這一聲前輩喊的心甘情願，不像之前只是敬重石軒的修為境界。

第九十四章 明修棧道渡陳倉

「修行之路，本來就不是閉關造車能有所成就的，剛才諸位道友的討論也讓石某受益良多。既然這是對大家都有益的事情，又何必特地答謝呢。」

石軒笑著示意他們不必多禮，自己剛才關於陰陽變化的心得體悟其實也只能算是泛泛而談。雖然通過兩次天劫，領悟了陰陽法則變化神髓，修煉成了越階的陰陽混洞神光，石軒在這方面的見解與普通三劫陽神真人相差彷彿，但真要具體、全面講出來，一則繞不開《寶錄》這根本功法，二則他們又不是自己徒弟、同門，沒必要說得那麼細。

見石軒如此做派，諸位真人都不由在心裡讚了一句：「真是虛懷若谷的老前輩風範。」

素發夫人鍾望梅雙眼看著石軒，露出笑意，帶著尊敬意味地道：「本宮之內收集有近十萬年來的諸多真傳功法，但遍歷這些典籍，未有一位真人能在陰陽道法上達到石真人您的這種高度，能跳出藩籬，於道路盡頭，開闢一番新的廣闊世界，當年的長耀真人恐怕也不外如是，讓我們這些自負修為的傢伙，看到了大道的浩瀚無邊。大道之上，先達者為師，今日你可算我們這麼多修士的引路之師。」

石軒沒想到這方世界也有類似於學無先後、達者為師的語句，心中苦笑，面上謙遜地道：「不敢當，石某也是集諸位前輩之大成。」這是完完全全的大實話，不僅有第一位合了陰陽道種的禹余道人的傳承，而且自己也看過諸天萬界其他一些前輩在此上的心得體會。

而且自己能讓他們如此感歎、拜服的另外一個，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秉承虛空宇宙這億萬年的積累，對於前方道路是清晰、明瞭，剛才雖然只是隱約涉及，但對掙扎在第三次天劫附近的這方大千世界修士來說，卻如指路明燈，在迷霧之中照亮出了一條依然模糊，可實實在在的道路出來。

赤須先生舉杯道：「明弦謹以這杯酒謝過石真人。」一飲而盡，至於是謝什麼，那就盡在不言中了。

其餘真人也同樣起身，舉杯相謝。聽了石軒這番講道，由於他們各自功法不同，在陰陽法則上掌握、理解也不同，所以領悟到的意思也不盡相同，各重一面，類似於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經此一事，對於石軒的身份，他們再無懷疑，一致認為是修行起碼五六千載、即將迎來第三次天劫的積年老前輩。沒有這麼多時光的鑽研、感悟，豈能於陰陽道法上有這樣高深、玄奧的理解？

「好了。」赤須先生拍了拍手掌，「有石真人的這番講道，今日群仙會必定流芳千世、萬世。下面請諸位真人品鑒太陰冰晶果。」

「早知石道友您在陰陽道法上有如此透徹、深奧的理解，貧道肯定拉住你談個三天三夜，說不定能找到彌補功法缺陷的道路。」在太陰冰晶果端上來之前，玉平真人打趣、但也非常佩服地對石軒道。

後面服侍師父、師娘的任青霜聽了這句話，頗有同感地點點頭，似乎有些後悔當時沒有將石軒直接請回仙宮之中。

石軒則搖搖頭道：「大道淵源，石某也只是才上路而已。所以需要尋得陰陽奇石，解決一些疑難。」

其他真人見石軒與玉平真人、任青霜等閒談，不好打擾，只得與旁邊真人交流剛才的心得體悟，他們受了石軒的啟發，在功法上很是產生了一些奇思妙想，蠢蠢欲動地想要趕回去試驗一番。

一隊穿著白色紗裙的婀娜少女，捧著由萬年寒冰做成的盤子，姿態妙曼地走了上來。

每個盤子之上皆擺著一個宛如琉璃的晶瑩剔透果子，裡面有著點點冰雪在奇妙之力牽引下不停出現、飄落，每一點冰雪的軌跡都似乎蘊含了玄奧、深邃的法則在裡面，正是萬年長成的極地寒光樹千年開花、千年結果而成的太陰冰晶果。

其遇水則化，遇火則融，遇木則枯，遇金則碎，遇土則變，只有用萬年寒冰承載，方能無恙。元神以下修士，聞一口就能延壽一甲子，吃一個則延壽千年，不過只有一次效果，多了無用，對元神以上的修士則更加珍貴，乃一次直接感受所有冰雪、太陰法則的機會。

這些侍女恭敬地將萬年寒冰材質的盤子放在石軒面前的案幾上後，還未來得及離開，就有一股清香撲面而來，讓石軒元神為之一振，週身四萬八千毛孔齊齊張開，只覺甘涼清冽，說不盡的神清氣爽。

「請諸位道友品鑒一二。」赤須先生環視一圈，見眾位真人皆露出滿意神色，遂微笑開口道。

但就在這時，守在宮門外的圓臉少女不知何時又走了進來，有些焦急地道：「啟稟兩位宮主，大悲神君的弟子玉面小魔君耿策在外求見，說是，說是奉師命來討個太陰冰晶果。」

在座所有真人都升起了一股荒謬的情緒，四大魔頭之首，實力勝過其他三人半籌的玉峰山光照湖大悲神君，居然派弟子來正道群仙會討太陰冰晶果？

不管是來挑釁，還是來乞求，都給人一種太陽從西邊升起來的感覺，前者是不自量力，這裡可是極地仙宮，就算大悲神君自己，強行面對兩儀誅天神光也是一個死字，後者則是從其性格、心性推測，絕無可能。

赤須先生謝明弦微微驚訝之後，很快收斂住了情緒，笑道：「讓他進來吧，我倒要看看大悲神君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素發夫人鍾望梅也跟著頷首點頭，此事太過蹊蹺，貿然拒之門外恐有不妥。

見兩位宮主首肯，圓臉少女帶著疑惑好奇心思地轉回宮門，沒過多久，後園外就響起了她宛如出谷黃鸝的聲音：「玉峰山光照湖玉面魔君耿策到。」

隨著她的唱名通報聲，走進來一位青衣飄飄、身材修長、風姿瀟灑的年輕修士，他一張臉明明長得不錯，卻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像是戴著一塊白玉雕成的面具，玉光溫潤，眉眼僵硬。

據說這是修煉大悲神君的《陰陽萬煞真解》造成的，其因為修煉的煞氣不同，各自外在表現不同，難怪耿策這位一劫陽神真人以玉面為號。

耿策隨意行了一禮：「晚輩耿策拜見赤須先生、素發夫人，此次前來，是受家師吩咐，來討幾個太陰冰晶果品嚐。」

見耿策態度不算太恭敬，但卻也以晚輩自居，赤須先生自負身份，只能笑罵道：「不知大悲神君為什麼覺得謝某會送太陰冰晶果給他？」

耿策露出僵硬木訥的一絲笑意：「赤須前輩你們不是說太陰冰晶果乃天生地養，造化饋贈，所以不敢私藏，邀請真人們共同分享嗎？莫非家師以及晚輩都不是成就了元神的真人？」

這廝和他師父腦子燒壞了嗎？雖然從語意上來說沒錯，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極地仙宮是邀請正道真人，你個邪魔外道來湊什麼熱鬧？

「而且」，耿策話鋒一轉，「家師言，在座諸位，除了赤須先生你們幾位前輩外，雖然都成就了元神，但皆是庸碌之輩，沒有一點比得上耿某，憑什麼享受天地饋贈的靈果？」

原來真的是來挑釁的，而且還拿話框住了上面幾位二劫陽神真人，下方眾位真人心中嘩然，雖然你耿策乃二劫陽神以下有數的高手，但在場與你齊名的可有好幾位，真要輸了恐怕連極地仙宮的門都出不去。

赤須先生微微皺眉，這種來搗亂的人，以他的脾氣本應早就將他滅殺，但耿策是打著大悲神君旗號來的，兩國相爭尚不斬來使，何況來的還是一個晚輩，於是正想直接回絕，打發他出去。

可這時下面有幾位真人站了起來道：「赤須先生，耿策出言無狀，瞧不起我正道修士，不如讓我等與他做上一場，免得讓邪魔外道恥笑我等不敢應戰。」他們早就蠢蠢欲動、打定主意，可畢竟這裡不是自家洞府，少不得請示主人。

赤須先生見其他真人都露出贊同神色，也存了教訓耿策的心思，遂點頭道：「各位道友既然如此踴躍，那就在後園做上一場吧。」

後園空間雖大，但與元神真人萬多里的出手範圍相差甚遠，不過有幾位二劫真人護持，當不會讓威力外洩出去。

耿策表情僵硬地道：「那就請諸位道友一一指教。」語氣相當自信。

「嵩岳山華蓋洞梅知寒。」一位氣勢不凡的一劫陽神真人站了出來。

赤須先生與素發夫人，各自放出南離焚界神火與北坎凍世神光，將宴席、其他真人、極地寒光樹等護住。

一直沒有說話的石軒，此時將心中一些疑惑向其他幾位說出：「有我等在此，就算梅道友等人遇到性命危險，也可以當場救下來，頂多算輸罷了。可要是耿策遇到危險，想來幾位道友也不會好心地去救他？大悲神君莫非很不喜歡這位弟子？特意派他來送死？」

「耿策是大悲神君的得意弟子，愛護還來不及，怎麼會派他來送死。大概是有絕對自信吧。」玉平真人有著同樣疑惑，但沒有其他線索，只能隨意而談。

旁邊的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從剛才開始就若有所思，聽到石軒和玉平真人的交談後，更是眉頭深皺。

「莫非他是大悲神君特意派來吸引我們注意力，不讓我們分心他事？不好，他們四大邪魔這些年行蹤詭秘、舉止反常，難道就是要在此時密行什麼大事？！」

第九十五章 冰雪太陰化世界

場中耿策和梅知寒將遇良才、棋逢對手，最先一個呼吸各施全力、手段迭出之下未能速勝對方後，慢慢轉為了僵持、苦戰之局。

從這一幕，石軒等幾位二劫陽神真人就可以判定大悲神君派耿策前來，絕非是信心滿滿，而是別有目的，估計到時候見勢不妙，就會乾脆認輸了事，當不至壞了性命。

素發夫人鍾望梅閉上眼睛，表情沉凝，似乎在暗施手段或是引發某些佈置，沒過片刻，她睜開雙眼，語氣鄭重地用元識對赤須先生、玉平真人以及石軒道：「半炷香前，大悲神君本體離開了玉峰山光照湖，行蹤成謎，攝心老祖、鳩魔天王也於這一時刻前後分別從荒潭山絕毒嶺、烏雲山寒風洞離開。加上失蹤多年的歡喜散人高□，四位邪魔居然全部不見。」

……

東方華洲，朝真國國都附近小鎮，其處於水陸交通之地，份外繁華。

大雨瓢潑，潤澤河中浪急風大、滾滾而過，不便行船，來往過客、船夫或躲在客棧、避風小灣裡，或乾脆就去小鎮裡喝上幾杯。

可傾盆大雨中，了無人煙的河畔，卻站著一位背影妙曼的白裙女子，她正望著大河幽幽出神，任由豆大的雨點打在身上，激起一層朦朧的水霧。

「你這死人妖好生閒情逸致，難道你真有一顆傷春悲秋的懷春少女之心？」淡淡戲謔、冰冷的聲音在白裙女子身後響起。

那白裙女子臉龐清純俏美，被大雨淋過，分外惹人憐惜，她舉起雙手，伸了一個儀態萬千的懶腰，嘴角勾出一絲笑意：「高某剛才在想，這次之事應該不止我一人遇到，估摸著你們三個也是如此，於是自己給自己打賭，看你們之中誰先來，又有哪位不來，想不到卻是鳩魔老兒你先到。」

頓了頓，她又輕輕笑道：「至於懷不懷春，鳩魔老兒你大可以來試一試，我可不嫌你皮皺肉鬆。」聲音不含蕩意，卻分外讓人心熱。

在她左手邊幾十丈外突兀地出現了一個黑衣黑靴的陰森男子，大雨落到其身邊，全部消失無蹤，像是被誰吞了進去：「這些年大家的所作所為都在彼此眼裡，又有什麼猜不到的，大悲老鬼和噬心老鬼想來就快到了。」冰冷聲音絲毫不為高□的誘惑所動。

「不勞兩位牽掛，老朽剛剛到。」一把暗啞，似乎蘊含無窮苦意、悲意的聲音傳來，接著密集的雨幕輕輕分開，走過來一位弓著背、滿臉皺紋、淒苦無比的灰袍老者。

隨著他的走近，高□秀美的臉上若有若無透露出一絲戒備，那黑衣陰森男子身周的氣息也略微有些波動，顯然兩人對大悲神君頗為忌憚。

大悲神君走到歡喜散人高□右手邊，同樣望著大河出神：「誰能想到會在此處。哎，說起來，老朽也快兩千年未曾踏足凡世了。」

他彷彿在自言自語，其他兩人也未回答，場面立刻靜寂下來，只餘暴雨嘩啦啦的聲音。

幾個呼吸後，大河之上出現一個瘦削人影，他身穿綠袍，踏浪而來。待走到岸邊，看到另外三人時，其臉上並未顯出任何驚訝情緒，反而落落大方地向三人拱手道：「三位道友來得好早。」

「噬心老鬼，是你來得太晚了。呵呵，聽聞你二十多年前碰了一回壁，損失了一具太古血蚊化身，淪為天下修士恥笑的對象。」高□一臉清純地笑嘻嘻道。

噬心老祖表情不變，淡淡地道：「總比某人老巢被毀掉，只能東躲西藏來得好。」

兩人互相挖苦了幾句，又沉默下來，像是在聚精會神傾聽著雨聲，片刻之後，接近岸邊的河底出現一個圓形淡金色光點，並且越變越大，很快就有一人大小，並且穩定在那裡，若有普通人經過，會非常震驚，明明烏雲籠罩的天空，為何會有明月倒影。

看著那光洞，四位邪道高人是動也不動，高□甚至轉身看向北方天空，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呵呵，幾位道友為何還不進去？莫非在等誰？」高□烏黑晶亮眸子一轉，笑著開口問道。

鳩魔天王冷冷回答：「等你等的人。」

「那你說，他們會不會來？」聲音柔媚，笑意盈盈。

「咳咳咳。」大悲神君咳嗽了幾聲，「老朽做了準備，只要他們沒有修煉成傻子，此時應該已經知道了，趕過來花費不了多少時間。」

之後，四人又安靜下來，雨聲急促而響亮。

……

聽了素發夫人鍾望梅的話，玉平真人聯想起最近幾十年的事，略微愕然地道：「鍾道友你的意思是，他們這些年惹風惹雨就是為了掩蓋背後密謀？」

石軒想起剛才之事，又見素發夫人和赤須先生表情奇怪，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笑道：「以石某之見，他們做這些事的目的，應該不是為了掩蓋，反而是想引起兩位道友的注意，從而向兩位道友間接透露此事。」

「石道友所言甚是。」赤須先生謝明弦苦笑道，「今日之前，謝某都還是玉平道友那個猜測，但玉面小魔君親自上門挑釁，卻讓謝某醒悟過來。他的舉動說是吸引注意力，讓我們無法分心，也未免太可笑了，簡直是找著讓我們猜測大悲神君的目的，然後聯想到大悲神君的行蹤。」

素發夫人接過話頭：「這些年我就在奇怪，為什麼他們攪風搞雨總是惹上我們極地仙宮，玉平道友那裡就只有噬心老祖的一次挑戰，還是由確切的元神遺府而來，敢情是想引起我們注意，將我們吸引過去。」

他們有什麼目的？這是幾位二劫真人心中的疑惑。

玉平真人沉吟了一下：「兩位道友與貧道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有合擊秘術，聯手起來能施展四階的兩儀誅天神光。他們只想引起你們的注意，大概原因應該就在這上面，以貧道猜測，他們的目的無外乎兩個，要麼誘讓你們跟去，踏入陷阱，從而除掉最強大的對手，要麼就是有借助兩儀誅天神光威力的地方，卻不便直接告訴你們。」

「以耿策如此顯眼的挑釁舉動，大悲神君其實已經告訴了我們，是後者。」素發夫人鍾望梅淡淡道。

石軒等三人皆點頭贊同，如果是陷阱的話，就不會太過張揚，反而會狀似不經意地露出微小破綻，讓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偶然之下發現，現在都起了警惕之心了，就算真是陷阱，效果也會大打折扣，難以起到作用。

其後，謝明弦、鍾望梅相視一笑，不再談及此事，伸手示意道：「還請兩位道友評鑒太陰冰晶果。」

「兩位道友如此氣定神閒，莫非不想前去？」玉平真人呵呵笑道。

「不急，他們四人既然如此行事，現在急的反而是他們。」赤須先生摸著短鬚，看著後園耿策和梅知寒鬥法，悠閒地道，「而且太陰冰晶果能展示所有冰雪、太陰法則於元神中，以我等的境界，應當能感悟良多，修為略有增長，之後就算要去，也能多分底氣。」

石軒微笑著攝起太陰冰晶果，將口一張，其就化成一道冰晶流光飛入嘴中。

清香、甜美、甘洌、冰爽，無數形容詞在石軒腦海裡浮現，卻難以形容太陰冰晶果的美味十一，讓石軒是回味無窮。

接著石軒身體內，衍化出了一個小小的虛幻世界，滿天冰雪飛舞，所有細碎冰屑都像是由開天陽文等化成，然後它們組成的每一片雪花、每一道寒氣都是一道完整法則，玄奧、深邃，轉瞬即逝，又不停衍生、變化，而且這虛幻世界本身也是一道道的太陰、冰雪法則。

石軒將元識沉浸其中，體悟著每一道冰雪法則、太陰法則，尤其後者更是石軒將來觸摸陰陽大道的基礎之一。

朝問道，夕死可矣，用這句話形容石軒現在的心情過了很多，但也類似於此。

冰雪世界消失後，石軒收回元識，只覺心情暢快，在太陰、冰雪法則上的掌握讓石軒剎那間有種世界盡在掌握的錯覺。當然，此乃心魔，太極圖稍一鎮壓就消失無蹤。

好處是實實在在的，也是長遠的，其他不說，光是在冰雪、太陰類仙術的修行上，四階之前就要節約一到兩成的時間，與石軒修行陰陽變化類仙術相仿，而且對於低階修士的法則壓制更加顯著。

玉平真人等早已清醒過來，齊齊看著石軒，見石軒感悟結束，含笑道：「石真人在陰陽法則上的造詣確實非我等能及，足足比我們多感悟了五個呼吸。」服食天地靈果後，在其蘊含的法則或是大道上的掌握越深，領悟也就越多，自然時間也就越長。

石軒還不來得及回答，就感覺一道隱秘的傳信仙術，通過極地仙宮因為今日群仙會只是開啟了部分的陣法，到了自己手中。

元識感應中的玉平真人同樣驚喜交加。

這仙術正是來自於四方老人，他發現長耀真人小千世界的入口了！

「想不到會是在那裡！」兩人同時感歎道，然後準備向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辭行。

第九十六章 本欲分頭又齊行

「玉平道友，石道友，你們是說發現長耀真人遺府了？！而且陰陽奇石很可能在裡面？」素發夫人鍾望梅元識有著難以遏制的波動，赤須先生謝明弦也同樣如此，再難保持剛才氣定神閒的模樣，與之前聽石軒講道時的全神貫注、如癡如醉剛好相反。

陰陽奇石對於他們不是必需，但長耀真人作為這方世界裡面唯二渡過了第三次天劫，甚至很可能有第四次天劫經驗的人物，他遺府中的任何只言片語，對於北海仙侶這兩位二劫陽神真人來說，都代表著前面的道路，是更進一步的機遇，怎麼可能不激動、不驚訝！

玉平真人思量再三，最後借辭行的機會，將此事告訴了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一則因為消息來得太巧，來得太詭異，二則石軒終究來歷不明，實力又高深莫測，要是關鍵時刻靠不住，那可就是隕落之禍。

如果能有相交兩千年，可以推心置腹的謝明弦夫婦一起，對他來說，自然更加安全，畢竟他們能聯手施展兩儀誅天神光，橫掃二劫陽神真人。

對此，石軒不置可否，玉平真人作為當事之人，有邀請幫手的權利，自己也有足夠的實力應付，加上陰陽混洞神光不便輕用，有人擔當主力，也是好事一樁。

聽見素發夫人的話，玉平真人點點頭：「如果四方道友沒有騙我們的話，那裡應該就是長耀真人的獨立世界入口，不過他騙我們的可能近乎沒有，幾十萬年來，獨立世界可只出了這麼一個，到了那裡一看便知真假。」

兩位真人已經收斂住了驚訝，赤須先生更是苦笑道：「想不到事情都撞到一起了，能讓大悲神君等人費盡心思，用這種特別的方式提醒我們夫婦，恐怕他們那裡的事情也非常關鍵，一時之間，真要我們夫婦難以抉擇。」

要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從長耀真人遺府裡找到關於第三次天劫的確切資料和心得，結果大悲神君、歡喜散人那邊出了簍子，惹出了什麼極大的禍端，讓自己還沒來得及歡喜，就死於橫禍之下，那才冤枉大了。

聽了赤須先生的訴苦，石軒心中一動：「三位道友，你們不覺得這兩件事太過湊巧了嗎？」

「石道友，你的意思是，大悲神君他們那邊也是關於長耀真人遺府之事？！」素發夫人若有所思地道。

赤須先生則非常疑惑不解：「若是長耀真人遺府，天大的好處，他們憑什麼會讓出來？」

「或許他們知道的更多，覺得力有未逮。我們也不用在此猜測，看看大悲神君留有什麼線索，要是兩邊對應不上，再來煩惱也不遲。」石軒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場中的耿策，「若是兩件不同事情，且都關係重大，石某可以在這裡立下因果誓言，找到任何關於第三次天劫的資料和心得，必定與兩位分享。」

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在石軒第一句話說完，就有了決斷，準備分頭而行，後面石軒的保證，更讓他們鞏固了決心，同時覺得此人知進退、明得失、不貪婪。

正當四位二劫陽神真人在一個呼吸間，用元識交流了諸多內容，定下了對策，準備從耿策身上發現大悲神君留下的線索時，耿策卻是現出些焦急，陰陽玉煞全力施展，玉色光芒大作，欲將梅知寒逼退。

玉峰山光照湖一脈，每位弟子修煉《陰陽萬煞真解》時凝練的萬年煞氣不同，拿手的神光、神火、陰雷等就不同，但卻有一個相同地方，都善能污穢元神，被其沾染一點，就只有少數幾種特殊靈草、靈果、仙丹才能救治，所以梅知寒不敢逞強，全力防守避其鋒芒。

但想不到耿策卻是不進反退，趁機脫出鬥法圈子，口中嚷嚷道：「你們人多欲行車輪戰，非是正道所為，等家師渡過了第三次天劫，再來一一找你們算賬。」

其他真人嗤之以鼻，第三次天劫？大悲神君真是恬不知羞！

而赤須先生、素發夫人卻是雙眼一亮，兩邊對上一部分了！這番話應該就是大悲神君吩咐耿策在北海仙侶不為所動時才說的，以起誘惑之作用。

玉平真人含笑看著耿策，兩邊若能是一路，自己這方實力就能完全壓制，大部分陰謀詭計難以起到作用，對於玉平真人來說，實在是再好不過。

不過大悲神君他們在哪裡？是不是就在長耀真人遺府入口附近？！他留下的線索在哪裡？這些疑問在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心中泛起，但他們都是活了兩千年左右的人物，經驗豐富，轉眼就想到了諸多可能。

於是赤須先生將手一伸一抓，耿策身上的氣息就被抓了一縷過來。然後他拿著這縷氣息開始推算，片刻之後才道：「有蒙蔽天機的痕跡，但似乎被什麼阻隔，能夠推算出來。耿策到本宮之前，沾染的大地氣息是在東方華洲，朝真國，通衢鎮，潤澤河畔。」

「東方華洲，朝真國，通衢鎮，潤澤河畔？！」玉平真人和石軒相視一笑，這正是四方老人傳信仙術中提到的地點，是長耀真人年少遊歷時居住過三年的地方，之前玉平真人仔細搜尋過那裡，可惜沒有發現。

關於這點，石軒是知道原因的，能直接發現小千世界那可是天仙手段。

赤須先生得到石軒和玉平真人的肯定答案，立刻心情大好：「幾位道友，我們出發吧！」

想不到兩件事情居然真的是同一件，既然知道很多秘密的四大邪魔敢去，並且還要借助自己夫婦的兩儀誅天神光，那自己又如何不敢前去呢？！

錯過了這一次，下一次長耀真人的獨立世界與本方世界連通則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去了！那時候自己夫婦說不定都已經隕落在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所以無法準備的第三次天劫之下了！

「不過出發前，得把那位惡客送走。」石軒指了指耿策道，要是自己四人離開，光留任青霜在此，她可敵不過耿策。

素發夫人點頭道：「我立刻將耿策打發走。而且事關重大，又有諸多危險，我們就不必告訴其他道友了，他們也幫不上什麼忙。」

「兩位道友只管招呼其他真人，石某來打發耿策。」石軒存了展現實力的心思，讓之前未曾見過自己出手的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瞭解自己表面上的實力，畢竟大家要合作去小千世界，彼此多一些瞭解，也能更方便聯手。

石軒手一指，一道紫光若有若無地就到了耿策身旁。

耿策將師父交代的話說完之後，正在觀察極地仙宮兩位宮主的反應，要是依然不為所動，那還有一句。

可這時他眼前一花，接著發現自己陡然從極地仙宮中來到了浩瀚夜空裡，隔著似乎無邊無盡、清冷孤寂的虛空，能看到一顆顆璀璨明亮的星辰在一閃一閃，可它們距離自己是如此之遠，彷彿自己突破大千，來到虛空宇宙中仰望遙遠的銀河。

「糟了，著了別人道了！落入陣法中了！」耿策立即反應過來，但他還沒來得及施展仙術防禦，就看到星辰全部黯淡下去，一顆接一顆消失，然後黑暗退去，天空重現明亮，白雲朵朵。

「等等，我不是在極地仙宮嗎？這，這怎麼來到了極地南邊的半空中？！」耿策看著周圍陌生的景色，白玉一般的臉上難得浮現驚愕表情。

接著巨大的後怕在耿策心中升起：「他居然能在不驚動我元神之下，無聲無息中就將我虛空挪移到了這裡！剛才那個剎那中，若他想要殺我，我怕是十條命都不夠死！」

出手的真人，耿策心裡有數，這星雲劍法可是那位神秘二劫陽神真人石軒的標誌，還好他也是自重身份，不屑對自己這個晚輩出殺手。

歎了口氣，耿策也不再前往極地仙宮，對方都做的如此明顯了，再去只能是找死，辨明方向，他就往玉峰山飛去。

……

極地仙宮後園。

諸位真人只見耿策身周星雲一現一滅，剎那間就消失無蹤，頓時愕然看向上首的石軒，二劫陽神真人想殺耿策不難，但能讓他全無反抗就被送走，卻是非常考驗修為。不愧是積年二劫真人，這一番出手毫無煙火之氣！

「石道友好劍法，真是舉重若輕。」赤須先生由衷讚道，有石軒一起前往長耀真人遺府，對自己夫婦而言，也是絕大幫助，畢竟兩儀誅天神光施展破費周折。

「那石某與玉平道友，就在宮外等候兩位。」石軒和玉平真人先行起身告辭，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還得交代任青霜一些事情，並且打開仙宮大陣，給予她純陽法寶鎮守。

感念石軒今日講道之恩，其他真人在他所過之處，都起身行禮，尤其是那幾位解決了問題的真人，更顯誠摯。

石軒和玉平真人在極地仙宮東邊等了五個呼吸左右，就見一赤一白兩道遁光從仙宮內升起，飛了過來。

兩人也不多說，直接施展遁法，與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並肩而行，往東方華洲而去。

第九十七章 只緣身在此山中

東方華洲，朝真國，通衢鎮，潤澤河畔。

等了一會兒之後，鳩魔天王漸漸有些不耐煩，哪怕他元識籠罩幾萬里，也是頻頻抬頭看向北方天際，終於，其忍不住對大悲神君道：「他們就真沉得住氣？」

大悲神君乾咳兩聲：「老朽還留了兩句話，相信他們聽到後，不會坐視這個機緣流失的。多半是想再確認一下罷了。」他滿臉可以夾死蒼蠅的皺紋微不可見地動了動，顯然內心沒有話語上說的那麼自信。

倒是歡喜散人高□，此時顯得不急不躁，笑如春風地道：「大悲老兒，你還留了話？就不怕違背了因果誓言，永遠無望渡過第三次天劫嗎？」似乎之前等待的人來與不來，都與她沒多大關係一樣，頗有勝固欣然敗亦喜的感覺。

「不勞高真人你擔心，老朽自然是仔細推敲過的，絕不會輕率拿自己的前路做賭注。」大悲神君淡淡地回答。

三人交流時，噬心老祖一句話也沒說，面無表情地看著河岸下的淡金圓斑，右手拿著一顆血淋淋的人心，不時緩慢啃咬。

又過片刻，就在鳩魔天王似乎再也無法忍受，準備往那圓斑飛去的時候，在場四位邪道高人心中同時一動，齊齊看向天邊，只見北方天際急速飛來四道遁光，一赤一白一五彩一明紫。

「居然還帶了幫手來。」鳩魔天王冷冷道。

大悲神君搖搖頭：「今日恰好他們的群仙會，玉平真人和那位神秘的石真人可是現成的幫手。」他聲音似乎越發暗啞苦澀，但神色之間卻無絲毫變化。

「好了，可以進去了。」歡喜散人高□拍了拍手，化成一道粉色遁光，當先往岸邊水底的淡金色圓斑投去，毫無阻礙地就穿透而進。

見狀，鳩魔天王、噬心老祖、大悲神君也不與來的四位真人見面，各自施展遁法，相繼投入淡金色圓斑之中。

……

石軒和赤須先生、素發夫人、玉平真人，遠遠感應到歡喜散人、噬心老祖等在河畔，這才最終肯定他們確實是為長耀真人遺府之事，不過他們似乎知道頗多，遠遠勝過自己等人。

到了潤澤河畔，四人並未緊跟著大悲神君他們入內，反正淡金色圓斑一時半會兒不會消失，所以按下遁光現出身形後，玉平真人元識展開：「四方道友可在？」

距離岸邊幾十丈的地方，瀑布一般的大雨中，突然產生了輕微扭曲搖晃，然後化為了四方老人，他又後怕又緊張地道：「玉平道友，石道友，呃，赤須先生、素發夫人，你們總算到了，剛才四大邪魔也出現在了這裡！要不是老道隱匿之術特別，恐怕已經被他們發現，身死道消。」

「嗯，大悲神君他們之事，我們已知曉。說起來，四方道友，你是如何發現這半獨立世界所在的呢？」玉平真人點頭應道，並且問起四方老人找到這裡的經過，希望借此多瞭解裡面的情況，有備無患。

四方老人毫不隱瞞：「老道偶然之下得到了長耀真人早年的一卷手稿，可惜非用玉簡記載，損壞嚴重，裡面三番五次提到此處，似乎頗為感慨，絕非普通在此居住了三載那麼簡單，並且記載了一些奇怪的數字。」

「照著這個手稿，老道又尋了過來，開始依舊沒有發現，直到大雨降臨，水中出現蹊蹺，才明白了那些數字的含義，這半獨立世界每一千年於此出現一次，每次入口會維持一個時辰，之後老道就傳信給兩位道友，讓你們趕過來。」他邊說，邊拿出一卷枯黃、似乎一碰就會化成飛灰的書冊遞給玉平真人。

玉平真人接過來翻了翻，然後遞給石軒：「確實如四方道友所講。除此之外沒有多餘消息，於我們沒有太大幫助。」

石軒仔細看了看，上面都是長耀真人年少時一些事情的記載，沒有關於小千世界的內容。說起來，這種每千年就會在大千世界浮現入口的小千世界可是珍貴的很，畢竟其能讓天仙以下的修士機緣巧合發現。

當然，一旦被人將時空道標煉成了小千世界之門，就可以任意出入，不用等待千年了。

想到這一點，石軒元識掃過那淡金色圓斑，嘴角若有似無地浮現一絲笑意。

赤須先生、素發夫人跟著翻了翻，不過他們對於小千世界的瞭解和玉平真人相差不多，只歎息沒有關於裡面的記載。

「四方道友，這半獨立世界裡面凶險未知，但依照四大邪魔也要吸引謝道友夫婦前來的事實推測，恐怕不會輕鬆。你不如待在外面，我們若有什麼收穫，能分享的，必定與你分享，要是得到陰陽奇石，肯定會讓你觀摩一番的。」玉平真人將書冊還給四方老人，同時勸其不要冒險進去。

四方老人也不貪心，很是通情達理地道：「老道實力如何，自家很清楚，本來也不準備強行進去，拿性命冒險。能得玉平道友你們這句承諾，就不枉老道辛苦奔波一場了。」

其後，在四方老人注視中，石軒等四人化成各色遁光，投入了淡金色圓斑裡。

……

陰鬱、昏暗，天低的似乎就在頭頂三尺處，要人又壓抑又沉悶。

石軒和赤須先生等人剛一穿過淡金色原斑，就出現在了這座黑色大山山頂，舉頭、低頭、環顧，皆是黑壓壓、陰沉沉，要麼是天空，要麼是石頭、石峰等，而且元識在這壓抑、沉悶的環境中受到了極大的壓制。

就算以石軒之能，元識也僅僅只能籠罩方圓十里，乃成就金丹以來少有的感受，上一次有相似的體驗，還是在大羅帝國裡面，不過在這方圓十里內，石軒的仙術、法寶、劍法等都沒有受到任何干擾，依舊如同往常。

「想不到半獨立世界裡面是這種狀況。這裡的天地法則也太極端了吧？不知道有多少年，貧道沒有這種局限於十里範圍的感覺了。」由幾萬里內事物盡數映照於心，變成只能感應周圍十里，玉平真人顯然很是不習慣，不由感歎了一句。

石軒有過類似經驗，很快就適應下來，淡淡道：「應該不是天地法則的緣故，而是長耀真人將陣法與這裡的天地法則相結合，才能產生如此大的壓制之意，以石某之見，若不能破除陣法，恐怕是連這座山都出不去。」

赤須先生聞言，揮手打出一道赤色流光，緩慢而又輕巧地往上飛去，剛剛飛到頭頂三尺處，奇變突生，深黑色陰氣化成一道黑色閃電，啪一聲就將赤色流光打碎。

之後，並無其他變化產生，也無陣法發動的跡象，石軒等人小心戒備了一會兒，就明白過來，這座黑色大山上的陣法主要就是壓制、限制，若不超過某個限度，反擊應該不會太過劇烈。

「三階仙術。」赤須先生判斷出來，苦笑出聲，僅僅只是普通陣法反擊，就有這種程度的威力了，陣法核心處可想而知。

玉平真人再次打量、感覺了一下：「貧道覺得這陣法並不完善，否則就不會只是壓制元識，而不影響我們的實力了。」

「可能長耀真人的修為還不足以將陣法與天地法則完全結合，現在僅僅只是初步，或者說是部分。」石軒淡淡說道，嘴上用的是可能，但實際上對此並無疑慮，除非渡過第四次天劫，成就天人，觸摸到大道，方才有能力將陣法與天地法則完全結合。

鍾望梅等三人點點頭，不再糾結此事，將元識展開，直往山頂之下十里延伸，想要看看下山的道路有哪幾條。

但這時，一陣如同出谷黃鸝般清脆悅耳的笑聲，從山頂另外一邊的黑色大石後傳了過來：「想不到在這裡遇見四位道友，高某真是好生歡喜。」

看著白衣勝雪、清純若水的高□緩緩從黑山大石轉了過來，石軒四人都心中一凜，這黑色石頭居然有部分阻擋元識的能力，加上陣法壓制，若有人躲在石頭後，根本就無法發現，如同高□這般。

「看來之前下意識完全依仗元識感應，是犯了執念，在這種環境下，摒除幻覺之後的耳聽、目視，說不定更加管用。」石軒小小地檢討了一下。

「不知高道友為何沒隨大悲神君他們一起，反而會停留在這裡？」玉平真人目光如炬地看著高□。

高□掩嘴偷笑：「我愛與誰在一起就與誰在一起。而且下山之路有四條，每條又有岔路口，具體不知道多少條。必須將每條路盡頭的鎮壓陣法之物都破壞，方才能打開通向山腰的新道路。」

然後她伸了伸懶腰，左手所指是東，右手所指是西：「真是好生麻煩，高某也得行動了，若第一個鎮壓陣法之物被破壞後一盞茶的時間，其餘事物還未被全部破壞，它又會受陣法影響，重新復原。」她邊說邊往東邊的道路而去，儀態萬千、全無防備的樣子，似乎完全不擔心玉平真人等會出手偷襲。

「看來他們確實知道的很多。」素發夫人臉色凝重地道，「不過我剛才細心觀察陣法，推衍推算，結果和高□所言相差彷彿，只是不如他詳盡。我們兵分兩路，往南北而去？」

第九十八章 遠近高低各不同

黑色大山上佈置的陣法，因為無人主持的關係，變化不夠，所以在石軒等人的推衍下，就算高□不說，也能看出端倪，慢慢摸索之後，不難找出下山的辦法。只是現在高□說了出來，能節省不少時間。

玉平真人當即回答道：「理應如此，這出口只能維持一個時辰，貧道可不想到時候被困在這裡。這樣，貧道和石道友往南邊去，道友夫婦往北邊去，但之後就不能再分開了，你們兩個要是分開，很可能被人乘隙而入。」

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的兩儀誅天神光乃玉平真人心目中克敵制勝的最重要底牌，自然不能讓他們有哪怕一個呼吸的分開。

「玉平道友放心，我們怎麼會自行放棄最強大的手段？你們兩位一路也要小心。」赤須先生笑著回答，然後與素發夫人攜手往北邊下山道路而去。

「石道友，我們也出發吧？」玉平真人見石軒站在旁邊沒說話，遂開口問了一句。

石軒微笑道：「稍等片刻。」

玉平真人正要問有何事，就看到石軒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那淡金色圓斑處，並伸手虛摸。

「好了，玉平道友，我們出發吧。」僅僅只是虛摸了一下，石軒就走了回來，示意可以往南邊道路而去了。

玉平真人嘴巴輕輕動了一下，但終究沒有問出口，因為元識感應中，石軒並沒有做出任何佈置，而且也沒有一點要向自己解釋的跡象。

這一番莫名其妙的舉動，讓玉平真人心裡對石軒是又多了一點戒備。

……

沿著山頂南邊的道路往下，環境變得愈發陰森，甚至可以說是陰氣濃郁。

「再這麼走下，恐怕會面對陰氣所化的鬼物之類了。」見狀，石軒將九九天雷葫蘆拿了出來，托在左手掌心，天雷氣息至剛至烈，僅僅只是流露出一些，就讓陰氣盡數退避三舍，紛紛倒捲往路旁。

與石軒並肩而行的玉平真人笑道：「有石道友你這件能發出天劫之雷的純陽法寶，那些鬼物哪敢上前，這可是它們最大的剋星，遠遠感覺到就會逃離。」他身上流動著一層赤青黑白黃的五彩火焰，至正至陽，以石軒所知，乃是他的看家仙術「五行純陽神火」。

石軒掌托九九天雷葫蘆，瀟灑隨意邁步而行，每一步跨出，都足足有九里遠：「只是一劫純陽法寶，若遇到陣法之力化成的鬼物，就有點不夠看了，畢竟剛才隨意一擊，就是三階仙術。」

同樣縮地成寸的玉平真人，看著四周道：「天生相剋，又沒有靈智，就算三階仙術威力的鬼物攻擊到來，應該也只能與石道友你的天雷法寶僵持不下。說起來，長耀真人也是一代高手，擅長純陽之道，為何自家洞府裡面還要佈置下如此陰森的陣法？鬼氣重重，好生沒有體面。」

「以石某對陰陽變化的瞭解，多半是這些地方的陽氣被陣法抽走，灌注在某處，才會陰氣濃郁。」石軒說話的時候，九九天雷葫蘆口飛出一道銀章天雷，直劈路旁，銀光閃耀之下，許多不敢上前的猙獰鬼物盡數化成青煙，連陰氣都沒有變回，就完全消失。

玉平真人皺眉道：「這種陣法，一般都是用來……」他與石軒交流的同時，身上那層五行純陽神火飛出點點火焰，落在道路兩旁，將陰氣、鬼物一起燒融。

「大概。」石軒輕鬆自若地回答。

這語氣惹得玉平真人略微側目。

兩人就這麼一邊交談，一邊悠閒前行，掌中托住的朱紅色小葫蘆，以及一身赤青黑白黃火焰中，不時飛出一道銀色天雷和點點五彩火光，將膽敢靠得太近的鬼物輕鬆擊殺。

……

歡喜散人高□從東面道路往下而行，朦朧粉紅氣體籠罩全身，裡面似乎有無數美麗的桃花瓣在翩翩起舞，讓她看起像是桃花仙子，既清且艷。

在她四周百丈外，有著許多雙眼赤紅的鬼物，在為她巡邏，為她打殺其他鬼物。

一旦有鬼物衝破同類防禦，進入這個範圍，沾染到粉紅氣息，立刻就會倒戈相向，加入打殺同伴的行列。

所以高□行走的非常輕鬆，很快就來到了岔路口，前面是一左一右兩條路。

仔細感覺了一下氣息，高□邁步往右邊而去。

她剛剛踏上右邊的道路，突然白色濃霧升起，將她掩蓋其中。

這種環境下，高□雖然一直小心戒備，但也沒有提前發現端倪，好在她反應極快，粉唇一張，就噴出一口粉紅飛劍，上面好像鑲嵌著一瓣瓣桃花，構成一個玄奧的花紋。

同時籠罩她全身的朦朧粉紅氣體膨脹起來，那翩翩起舞的桃花瓣愈發清楚，上面是微小但清晰的交合場景。每一片花瓣上的交合姿勢都不盡相同，千姿百態，有一男一女、兩男一女、兩女一男、兩個男子、兩個女子等等，極盡想像之能事。但整個看起來，只覺粉色氣息之內是情慾仙境，不顯半點淫穢之意。

男歡女愛大極樂神光一展，白色迷霧立刻飛速退後。

接著，粉色劍光直接斬開白色濃霧，可對面卻是一道黑光急速飛來，正正打在劍光之上，將其束縛住了一個剎那。

趁此機會，外面將擔心高□發現，不敢佈置完滿的禁制快速補齊，白色濃霧重又捲來。

「是你！」高□臉上帶著的勾人笑意消失，卻不再進攻，只是用男歡女愛大極樂神光將白色濃霧擋在外面。

對面無聲無息，沒有人開口回答。

高□一邊用大極樂神光攻擊著陣法禁止，一邊若有所思地道「不過小小禁制，根本擋不住我，半盞茶後，我就能突破出來，還能拿到陣眼處的那件純陽法寶。」不是仙陣，靠純陽法寶鎮壓，至多只能困在高□半盞茶時間。

……

源源不斷的陰森鬼物向著石軒和玉平真人衝來，但卻被接連打出的金色堂皇天雷劈中，化成青煙，亦被五色火焰落在身上，點燃附近諸多同類，最後連陰氣都成為了火焰的養分。

不過它們並不是真正鬼物，只是陣法之力結合陰氣幻化而成，所以沒有靈智，不會產生畏懼之感，倒像是陰氣、死亡類仙術的攻擊，不停襲來。

因著元識只能往前伸延十里，所以石軒和玉平真人並沒有急速飛遁，只是一步步前行，那些陣法幻化的鬼物雖然實力在二階仙術左右，但卻連半點也無法阻擋，很快，兩人就穿過了它們，看到了道路盡頭的一個黑色陰冷陣台，剛才所過之處，陰氣重新翻滾凝聚。

隨著一道金闕天雷打向陣台，裡面突然冒出一股黑煙，變成了一個身形扭曲不定，彷彿一團迷霧構成的陰鬼。

金色天雷劈入其身體黑霧內，辟里啪啦幾聲後再無動靜，反而這黑霧陰鬼將週身霧氣一展，就籠罩八方地向石軒和玉平真人撲來。

「普通二劫陽神真人程度，不過靈智近乎沒有，說是三階仙術程度更加妥帖。」面對襲來的黑霧陰鬼，石軒將紫色劍光一展，猶有餘暇地想道。

劍光化成燦爛星雲，當頭落下，將黑霧陰鬼圍在其中。

無數道星光亮起，旋既熄滅，然後星雲消散，裡面的黑霧陰鬼同樣連半點痕跡也未留下，陰冷陣台則直接碎裂。

「石道友，好快的劍光，好強的劍法。貧道還沒來得及幫手，你就將它斬殺了。」玉平真人在旁讚道。

見陣台碎裂後，陰氣不再重新彙集，陰森的感覺也褪去許多，石軒對玉平真人笑道：「既然玉平道友你如此說，那另外一條岔路，石某就旁觀你出手好了。」

「那貧道可就獻醜了，不過，石道友你有沒有覺得這一路行來太過輕易？」玉平真人轉身與石軒並肩而行，同時對陣法威力表示了一點疑惑。

石軒輕笑一聲：「畢竟才剛開始。」

……

北面的道路盡頭。

身材高大、全身漆黑、面目模糊的鬼物被一道赤色火焰和一道白色寒光同時打中，然後在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面前砰的潰散開來。

濃郁的陰氣向四面八方流去，可卻被火焰吞噬、被寒光凍成黑色冰塊，原地出現一個倒著的破碎三足小鼎，隨著小鼎的破碎，陰森的感覺漸漸消失。

「這鬼物的實力相當於我等了，不過沒有靈智，倒是容易對付。」素發夫人看著地上小鼎道，似乎覺得難度有些低。

赤須先生一邊轉身，一邊道：「這只是山頂，或許山腰、山腳的陣法才會凸顯威力，我們不要耽擱，趕緊去另外一條岔路。」

素發夫人只是隨口而言，聽了夫君的話語，也沒再多說什麼，兩人攜手往回而去。

……

一炷香後，山腰以上各處響起接連不斷的爆裂聲，陰鬱、昏暗的環境頓時變得亮堂起來。

朦朧光照中，山頂地面發出嘎吱的聲音，並且不停晃動，幾個呼吸後，地表就裂開了一個幽深大洞，有著蜿蜒而下的石梯。

沒過多久，從西面道路飛上來一黑一碧兩道遁光，逕直投入了大洞之中。

第九十九章 心思難測起紛爭

一黑一碧兩道遁光沿著黑色石梯盤旋往下，四周是密密麻麻的神秘符篆文字組成的一道道漆黑虛幻禁制，就像空中有無數鎖鏈，或垂下，或交纏，上面散發出幽光，森冷陰寒，顯得詭異無比。

一點點陰氣被這些禁制從下方抽了出來，往外散逸而去，但流水一般湧進的純陽之氣卻漸漸變得稀少，幾近枯竭。

兩道遁光完全不管自身元識被壓制，也可能是覺得下方沒有多少危險，速度極快，只是幾個剎那，就穿過了重重形同虛設、毫無防備能力的禁制，順著石梯來到了山腳附近。

這時，那些禁制有了很大變化，不再是漆黑虛幻，而是凸顯在空中，宛如實質，顏色淡金近乎純白，但看起來很是熾烈、灼熱的它們，卻沒有散出一點熱量，讓周圍是冰冷入骨。

這些禁制越往小就越靠攏，最後在地表處一道道匯入了一座四尺九寸高的寶塔中，寶塔分為九層，鑲嵌著金光石、日行石等諸多寶珠，放出耀眼光芒，金碧輝煌，似乎長明不滅。

寶塔雖然看起來非常不凡，但好像沒有浮空之能，只是立在黑色地面上，與泥土接觸。

兩道遁光現出身形，一個是弓著背、蒼老枯瘦的大悲神君，一個是碧綠長袍，身材瘦削，臉無表情的噬心老祖。

「長耀真人諸多法寶中，唯一一件沒有毀於天劫之下的，也是最為強大的一件。當年長耀真人仗之威壓天下，還以其名為號。」看著這座耀眼寶塔，大悲神君感歎道。

噬心老祖同樣打量著寶塔：「長耀真人得到它的時候，不過二劫純陽法寶，但後來這件法寶機緣巧合下渡過了第三次天劫，讓長耀真人借此瞭解了後面天劫的實質。說起來，其實它才是修真界中第一個三劫事物。」

他語氣沒有起伏，像是商行裡的執事在介紹法寶一般，但他手上卻是打出了一個綠色磨盤狀的事物，落在寶塔之上，將其發出的耀眼光芒一一磨滅。

「噬心道友，再等一等，還有幾位道友沒到，提前就不太好了。」大悲神君抬頭看向上方，同時取出四面黑色令旗，輕輕一扔，環繞在寶塔四周，放出幽深黑光，結成一個圓環，將寶塔套住。

……

毀掉另外一條岔路的陣旗後，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往回沒走幾步，就感覺到了山頂上傳來的強烈晃動，聽到了連綿不斷的爆裂聲。

「通路在山頂？」素發夫人抬頭看向山頂，但卻被周圍高大的黑色岩石擋住了目光。

赤須先生不急不躁：「上去一看便知。」

兩人剛剛聯袂走出岔路，突然從天而降三十六道高大身影，白色長髮，黑色幽暗皮膚，面容如同僵硬的雕像一般，但雙眼靈動，宛如活人。

它們張嘴噴出灰白色的屍氣，將四周變得如同鬼域，腥臭、陰冷、灰暗、模糊。

這三十六道身影噴出屍氣將周圍隔絕的時候，攻擊亦同步而來，有打出灰白屍火的，有施展黑色死亡仙術的，有放出諸多幽黑腐蝕刀光的，有衰敗氣息週身纏繞的，有忽隱忽現在屍氣中四處遊走的……

「三十六諸天陰陽秘魔。鳩魔天王。」赤須先生認出這是鳩魔天王的看家本事，三十六具近乎二劫陽神級數的陰陽秘魔。

見它們來勢洶洶，赤須先生不僅打出南離焚界神火，赤紫火焰化成一團火雲，翻滾著擋住諸般攻擊，而且一道赤紅刀光從他丹田飛出，向著放出灰白屍火的陰陽秘魔劈去，正是他的本命法寶都天烈火刀。

刀光如紙，薄而通透，但所過之處，無論是屍火、幽黑刀光，還是空間，剎那間都被一刀兩斷。

眼看赤紅刀光就要斬到那具陰陽秘魔頭上，灰白屍氣之外飛進來一黑一白兩輪奇光，黑輪幽暗深邃，陰光四射，照在身上，有無窮吸力，像是要將生命之力盡數攝走，白輪放出千萬道日光，猛射如雨，燒空融氣。

兩輪奇光相合，產生絕大的壓力，生生將都天烈火刀壓下一寸，乃鳩魔天王的「陰陽兩色輪」。

素發夫人放出北坎凍世神光，將翻滾過來的灰白屍氣全部變成冰雪落地，並且還化成一道寒光細線，鋒銳、犀利、急速地打向忽隱忽現的那具陰陽秘魔。

「鳩魔天王使出了秘術。」見陰陽兩色輪將夫君的都天烈火刀壓制住，素發夫人用元識與赤須先生交流著，「我們要不要也？」

「不用，他只得一人，陰陽秘魔厲害歸厲害，還不是二劫陽神級數，夫人你將本命法寶也使出就行了，留力防備其他邪魔趁機來襲。」赤須先生沒想到鳩魔天王在這裡就攻擊自己夫婦，與大悲神君表現的意圖相反，有些摸不到頭腦，所以不敢怠慢，生怕噬心老祖和歡喜散人也前來圍殺。

素發夫人點點頭，並不驚慌，先不說還有兩儀誅天神光這底牌，光憑對面鳩魔天王一人，即使用秘術爆發，也奈何不得自己夫婦。

她嘴巴一張，小口內飛出一把拇指大小的團扇，團扇迎風變長，很快就有頭顱大小，扇面素白，上面繪有冰、雪、雹、晶等諸般圖案，組成一個個玄奧的花紋。

這團扇飛了起來，迎著那些陰陽秘魔一扇，鋪天蓋地，浩浩蕩蕩的寒光憑空出現，凍徹萬方地籠罩了過去。

灰白屍氣外再次飛進來一個碧綠骷髏頭，大張著嘴巴，噴出一道碧綠幽光迎向素發夫人「北冥極光扇」放出的鋪天寒光。

兩道光芒在半空相遇，浩蕩寒光被沾染上了一層綠茫茫色彩，漸漸土崩瓦解，而碧綠幽光則是迅速凍結，化為碧綠冰塊落地，就連骷髏頭也不例外。

這一番交手，雙方看似勢均力敵，但鳩魔天王用了秘術後，也無壓倒性的實力，反而被保留實力的赤須先生與素發夫人聯手，憑借仙術和本命法寶抵禦住。

漸漸其雙拳難敵四手，有些左支右擋，可卻悍然不退。

……

石軒和玉平真人一感覺到山頂震動，立刻施展遁法，往上面急速趕回。

很快，兩人就來到山頂，看見了那幽深的大洞，和蜿蜒向下的石梯。

玉平真人將手一抓，大洞周圍的氣息立刻完完全全展示在他眼裡：「大悲神君和噬心老祖下去了，但謝道友夫婦卻還未趕來！我們再等上一等。」玉平真人覺得下方詭異、神秘，產生了一點危險的預感，所以想等到能施展兩儀誅天神光的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到來，再一同下去。

話音未落，就見一道粉色遁光從東邊道路上來，在遠處現出身形，正是歡喜散人高□，她神色間略顯焦急：「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還未到嗎？」

「沒有，倒是高道友來的有點晚。」玉平真人見其知道一些事情，所以用元識答道。

高□露出一絲冷笑：「鳩魔天王想困住高某半盞茶的時間，以防干擾其事，但高某這些年豈是白過，所以不到一炷香就衝了出來，他現在想必攔截赤須先生他們去了。」

「不是你們讓謝道友夫婦進來，想借助他們的兩儀諸天神光嗎？」玉平真人臉色凝重起來。

高□看著幽深大洞，可惜元識被壓制，無法延伸下去：「每個普通人的心思都不盡相同，何況是四位真人。我們一起去尋素發夫人他們，否則他們謹慎之下，必定不會選擇速戰速決，這樣會耽誤寶貴時間。」

「不如兩位道友前去，石某下去打探一二。」一直沒有說話，在旁若有所思地看著幽深大洞的石軒突然開口說道。

「石道友，切莫冒險，還是找到謝道友夫婦再一起下去。」玉平真人很是不解石軒的選擇，出言勸阻。

高□則冷冷一笑：「你要是不怕死的話，盡可以下去。」

她話音剛落，山峰就開始晃動，由幽深大洞地底而起。

見狀，高□臉色大變：「快去尋人，遲恐不及。」

但這時，石軒卻猛地化身紫色遁光，沿著石梯，急速往地底飛去。

「石道友……」玉平真人沒想到石軒的行動會如此突然，阻之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石軒消失在幽深大洞之中。

高□臉色變得更差：「看來他也是別有心思的。哼，要送死真是擋不住！玉平道友，我們快去找赤須先生他們，下面，哎……」她話說半截，就閉口不言，辨明氣息，往北邊道路遁去。

玉平真人再次看了看幽深大洞，歎了口氣，跟了上去。

……

幽深大洞地底，寶塔之旁。

一道黑色充滿苦意的刀光直直劈在青綠赤黃黑等七色所化的煙霧上，險些將其斬成了兩半，但七彩煙霧流動如水，很快就有煙霧將被斬開處填滿，苦苦抵住大悲神君本命法寶「悲苦黑煞神刀」的攻擊。

七彩煙霧綻放出的光華中每一道裡面，都有清晰的黑影，雖奇形怪狀，但依然能分辨出是細小的蛇、蜈蚣、蜘蛛、蟾蜍、壁虎、血蚊、水母，而且這些光華似乎還帶有貪、嗔、癡、喜、怒、哀等情緒，正是噬心老祖本命法寶「七毒百情煙」。

第一百章 長耀寶塔鎮凶頑

悲苦黑煞神刀是大悲神君本命法寶，威力無窮，變化多端，而且善能污穢元神，一旦被它傷到，哪怕只是小小的一道傷口，元神就會脫離與天地法則的交融，漸漸化為膿血。

見急切之間奈何不得噬心老祖，大悲神君將刀光一展，分化成了幾百上千道黑色刀芒，結成一百二十八道刀陣，將七毒百情煙籠罩在內。

黑色光華此起彼伏，宛如快刀剁肉餡，將七情百毒煙砍得是煙霧橫飛，裡面蘊含的七種毒王之毒根本無法對大悲黑煞神刀起作用，因為那黑色煞氣本身就是煞中之煞，毒中之毒，乃大悲神君成就上品金丹前，走遍天南地北，辛苦、艱難收集的萬種煞氣所凝，他也以這段路程打下了堅實的金丹基礎。

大悲黑煞神刀將七毒百情煙死死壓住，打得它搖搖欲墜，但畢竟噬心老祖這件本命法寶防禦極強，一時半會難以攻破。

而噬心老祖躲在七毒百情煙之下，也不圖謀回擊，反而聚精會神，將全副心思放在長耀真人成名法寶，三劫純陽「長耀寶光塔」上。除了之前放出的綠色磨盤已經壓到了寶塔之頂，將耀眼寶光紛紛磨去外，他手中還出現了一根長長的黑色細索，圈在寶塔中央。

黑色細索粗看平平無奇，但看得久了，卻覺得勾魂攝魄，其好像是由黑色煙霧化成，煙霧中則是數不盡的黑色人影，散發出痛苦、憤恨、怨毒的情緒。

它拴在長耀寶光塔塔身上的那一圈，裡面的人影更是密密麻麻，而且組成四個詭異符印，將寶塔牢牢鎖住。

當然，其並不輕鬆，寶光照耀之下，那些人影紛紛化為青煙，黑霧也黯淡了幾分，要不是長耀寶光塔無主，只能發揮出一部分的威力，黑色細索早就灰飛煙滅了。

猶是如此，它本質的強大也展露無遺，噬心老祖每一次拉動細索，黑色煙霧所化的索身就寸寸欲裂，而且僅僅只能將長耀寶光塔拉動的一晃，帶起大洞、山峰的晃動。

眼見長耀寶光塔一次次晃動中，塔底漸漸開始鬆動，大悲神君也沒猶豫，雙眼幽光一閃，實力節節攀升，大悲黑煞神刀的刀光越發犀利，被黑煞沾染到的七種毒王，居然紛紛被毒死，可惜噬心老祖早有準備之下，臉上七情浮現，同樣施展了爆發秘術，將七毒百情煙一脹，生生擋住了無數黑色刀光的攻擊。

大悲神君一邊御使本命法寶，一邊噴出數道黑色火焰，幽暗濃郁，蘊含強烈的悲哀、痛苦之意，似乎是每個人心裡面最悲苦的往事、回憶所化，侵入人心，無聲焚燒，正是其最強大的仙術，三階仙術頂峰的「大悲大苦魔火」。

大悲大苦魔火一落到七毒百情煙上，就像落入了油鍋，不停吸納裡面的各種情緒，一時之間，噬心老祖周圍的七彩煙霧彷彿全部變成了黑色。

而且其攻擊還不至於此，黑色詭秘長幡在泥丸宮上浮現，表面的圖案不停扭動，漸漸變成了大悲神君的模樣，同樣兩眼中閃現幽光，但這幽光卻是電射而出，彷彿全無阻礙般就打透了七毒百情煙，眼看就要打在噬心老祖身上。

同時大悲神君嘶啞的聲音響起，好像含了無數琉璃一般，發出吱吱吱的噪音，每一個字都讓人心發緊，元神發暈：「噬心老祖，你就不怕與虎謀皮嗎？」

大家都是老熟人，對於大悲神君的手段，噬心老祖非常熟悉，幽光還未打在他身上，他胸前就飛出了一面鏡子，鏡面漆黑，上面花紋神秘，其餘只是普通，但被鏡子一照，那幽光就變了一個方向，打在了長耀寶光塔上，將寶塔打得更加晃動。

當然，鏡子也不輕鬆，一照之後，漆黑鏡面出現了龜裂。

「與虎謀皮又如何？」噬心老祖冷笑道，聲音尖利，聞之讓人心臟爆裂，「不冒險一試，怎麼能有大收穫！」

見噬心老祖還在不停拉動細索，大悲神君雙眼中凶光閃爍，左手從儲物袋裡取出一件器物。

……

赤紅火焰刀一閃，就有一具陰陽秘魔被分成兩半，其掙扎著還要湊在一起，可卻陡地從內起了赤紅色火焰，將兩半殘軀燒成了灰燼。

浩蕩寒光一罩，籠住兩具陰陽秘魔，等到寒光消失，那兩具陰陽秘魔變成了冰雕，被風一吹，化成了片片冰屑。

南離焚界神火，北坎凍世神光，一紅一白，漫天飛舞，將諸多陰陽秘魔燒盡、凍碎。

自從三十六具陰陽秘魔結成的陣法被赤須先生、素發夫人打破，鳩魔天王諸多秘寶、法寶被消耗後，這些陰陽秘魔就開始隕落。

雖然鳩魔天王還有「陰陽兩色輪」與諸多三階仙術阻擋，可對方是兩位實力不遜色他爆發之後多少的真人，所以一具接著一具，短短幾個呼吸時間，就有十三具陰陽秘魔連殘骸都找不到了。

「不對勁！鳩魔天王是想將我們拖在這裡！」赤須先生謝明弦見鳩魔天王毫不吝惜自己的陰陽秘魔，完全將其當成可有可無的消耗、阻擋之物，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

那三十六具陰陽秘魔乃是鳩魔天王心頭之物，花費近一千五百年才培養到目前的實力，領頭的三具甚至已經有普通二劫陽神真人程度，如此珍貴的事物這樣使用，自然可見鳩魔天王所謀甚大。

素發夫人也看出了端倪，兩人本身就靠得很近，這時赤須先生將左手與素發夫人右手交握在一起，十指交纏。

一赤一白兩道光芒在兩人緊緊相握的手中轉動，漸漸像陰陽魚一般首尾相連起來，並且越來越凝聚，越來越耀眼。

似乎感覺到了這股恐怖的氣息，剩餘的二十多具陰陽秘魔結成一個不完整的陣法，直接撲了過來，他們的氣息非常不穩定，劇烈波動，最後猛地爆炸開來，空間破碎，靈氣消散，一道黑色縫隙產生。

這麼多具陰陽秘魔一起自爆，頗有點毀天滅地的感覺。

可這時，一道赤色火焰和晶瑩寒光纏繞在一起、難分彼此的光芒，從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交握的手中打了出來，後發先至，直接洞穿陰陽秘魔自爆產生、急速膨脹的黑色縫隙上。

黑色縫隙泯滅在了兩儀誅天神光當中，而且神光繼續往前，將灰白屍氣掃蕩一空，可惜外面空無一人，顯然剛才陰陽秘魔自爆時，鳩魔天王就逃之夭夭了。

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沒去追尋鳩魔天王逃向何方，而是往山頂遁去。這時，連綿不斷的搖晃從山腹中傳出來，兩人知道鳩魔天王所謀之事應該就在裡面，可這些黑色岩石乃陣法一部分，短時間內，無法破開，不能走捷徑。

剛剛遁出剎那，兩人就發現前方一團混戰，陰陽兩色輪分別抵住一口粉紅桃花飛劍，一口白熾飛劍，因著鳩魔天王已經強弩之末，所以抵擋得很是吃力。

「玉平道友居然和歡喜散人聯手？」素發夫人愕然對夫君道。

赤須先生將都天烈火刀飛出：「不管如何，先殺了鳩魔天王再說，夫人你用元識與玉平真人交流一下。」

四位二劫陽神真人圍攻，而本身實力已是消耗殆盡，元識又被壓制，僅僅只是剎那後，鳩魔天王就被寒光凍住全身，接著被兩口飛劍、一口火焰刀斬中，當場隕落。

「老祖宗會我報仇的！」淒厲的聲音在其消亡前傳遍方圓。

聽聞此言，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難怪，難怪！」

在場幾位真人都知道鳩魔天王並沒有徹底隕落，他還有兩具天鬼化身在外，不過本體隕落，實力大打折扣，千年以內不要想恢復修為了，而且兩三百年內，心血來潮、蒙蔽天機的能力也沒有，不好好躲藏，就是任人宰割之命。

事不宜遲，四人一邊化身遁光往山頂而去，一邊用元識快速交流。

「高道友你們到底為了什麼而來？鳩魔天王所言的老祖宗又是誰？」赤須先生當先問道。

高□輕笑一聲，未作回答。

「不如貧道猜上一猜，以高道友你不說話為準。這幽深大洞中可是鎮壓了一位前輩人物？」玉平真人結合之前與石軒對這個陣法的討論，以及剛才鳩魔天王的話語說道。

高□依然是輕笑，可從玉平真人剛才的話來看，算是默認了。

「純陽壓極陰，那位前輩人物應該就是傳說中死在了長耀真人之手的極陰老魔。」玉平真人臉色凝重地說道，雖說近萬年都沒引發第四次天劫有些匪夷所思，但也不是不可想像，尤其是傳聞中極陰老魔和長耀真人都有長時間拖延天劫的方法。

高□笑聲止住，略微有些詫異，但她還是沒有說話。

「除了鳩魔天王外，你們是既想從極陰老魔那裡得到第三次天劫的內容和渡劫秘法，又不想將這凶人放出，免得日後被他死死壓制，甚至遭他毒手，畢竟他是貨真價實的三劫陽神真人，施展四階仙術可不比兩儀誅天神光那樣破費周折！所以你們設計引謝道友夫婦進來，想趁極陰老魔被鎮壓萬年，油盡燈枯的機會，在其剛剛脫離，還未恢復之際，用兩儀誅天神光將他擊殺。」玉平真人眼見山頂在望，元識交流中一口氣將推測說完。

第一百零一章 悍不畏死退萬目

粉色遁光中的歡喜散人高□並沒有照舊輕笑不語，反而語氣淡淡地道：「心思不同的又何止鳩魔天王一個。」

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沒想到這次之事居然牽扯到了萬年前的三劫陽神極陰老魔，心中凝重萬分，就算其被鎮壓萬年，油盡燈枯，可也是貨真價實的三劫真人。

自己等渡過第一、第二次天劫後都有玄奧的神通手段，如推演、推算、轉化物質等，那麼神秘莫測的第三次天劫之後，會獲得什麼樣強大神通，誰也猜不到，光憑長耀真人無法將其殺死，只能鎮壓，就能看出一絲端倪。

素發夫人將此事推敲了一遍，疑惑問道：「你們是怎麼知道極陰老魔被鎮壓在此處的？」元識交流非常快，剛剛那麼多的話語，僅僅只是一個剎那不到，四位真人距離山頂還有段距離。

高□沒有回答，顯然這是屬於其立下的因果誓言裡的內容。

見狀，赤須先生轉而問起石軒的下落：「石道友何在？以他的實力，剛才陣法所化的鬼物可是完全奈何不了他，大悲神君、噬心老祖想要聯手殺他，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辦到的。」

「自尋死路去了。嘿，貪心不足蛇吞象。」高□冷笑道，石軒曾經斬殺過她一個分身，加上剛才之事，自然不會有好言好語。

赤須先生若有所思地道：「莫非石道友？」

「嗯，石道友說他先下去探查一二，不知現在如何了。」山腹內的晃動越來越劇烈，越來越頻繁，讓玉平真人不由自主皺眉道。

而高□則是連連冷笑，顯然對所謂探查一二的說法嗤之以鼻。

素發夫人和赤須先生默然不語，他們不敢相信在陰陽道法上有開創性見解、儼然一代道法宗師的石軒會如此魯莽、貪心，但事實擺在眼前，尤不得他們不信。

所以他們有些擔心石軒，就算他實力再強，面對三劫陽神真人極陰老魔也九成是死路一條，否則大悲神君和歡喜散人就不會處心積慮將自己夫婦引進來了。在他們心中，只有四階的兩儀誅天神光才能重創，甚至殺死極陰老魔。

……

幽深大洞地底，大悲神君與噬心老祖的爭奪愈發激烈。

大悲大苦魔火剎那間就將七情百毒煙的七彩煙霧燒滅了大半，那些細小的蛇、蜈蚣、水母等毒物竭盡全力噴發劇毒之液也難擋其威力，紛紛在黑色悲苦火焰中化為了虛無，連青煙都沒有產生。

面對大悲神君的招牌仙術，噬心老祖又怎麼會沒有點防備，嘴巴一張，一道碧綠水箭就急速打了出去，色澤幽碧，光華流轉，裡面有著密密麻麻的幻影，每一道幻影都似乎是毒、陰、情等天地法則具現，奇形怪狀，又蘊含深邃、艱澀的玄妙，乃噬心老祖的最強仙術「幽毒陰水箭」。

幽毒陰水箭正中已經籠罩住周圍的大悲大苦魔火，接著變成一層朦朧水霧，輕輕蓋在了上面，無聲無息，兩者同時消失無蹤，悲苦之意、怨毒情緒跟著為之一空。

但這時，大悲神君已經掏出一物，扔了出來，是一個籠罩天地的幽黑大網，網眼恰似人目，飛在半空，每一道網眼上都放出千百道黑煞幽光，照在七情百毒煙上，彷彿有億萬雙人眼在冰冷冷看著噬心老祖，淒厲陰冷，污穢非常。

被無數道黑煞幽光照住後，七彩煙霧居然發出嗚咽一聲的慘叫，旋即收縮，化成一個七彩煙球，無力墜地，盡然一個照面就被污穢了元靈。

本命法寶性命交修，噬心老祖臉色微變，絲絲黑血從眼角、鼻孔、嘴邊溢出，元識驚怒道：「你居然偷偷將此寶練成了？！」

這件秘寶是此方修真界邪道中赫赫有名的事物「幽羅萬目網」，號稱四階仙術、三劫純陽法寶以下，盡能污穢，會的修士只得兩三位。其煉製手法極其殘忍，就算是邪道修士自己都得說一句太恐怖、太傷天害理了。

煉製幽羅萬目網需要九千九百九十九雙活人之眼，修為越高越好，挖眼之前必須將那活人折磨的生不如死，各種負面情緒入腦進眼，方才能用。因為這一過程太過血腥殘忍、不好把握，所以九千九百九十九雙活人之眼背後起碼有十倍，甚至百倍的死亡。

煉製的最後，此上的步驟還得在自己身上來一遍，接著將自己的雙眼生生挖出來，作為萬目之首，秘寶之心。

而如此辛苦煉製的一件秘寶，竟然只能使用一次，所以會的兩三位修士，也基本沒有去煉製它。

「一雙眼睛而已，又不是找不到仙丹復原。」大悲神君語氣平淡，好像沒聽出來噬心老祖在意的重點不在這裡。眼睛能靠仙丹恢復，但之前折磨自己的過程可是非常痛苦，極易引發心魔，九死一生。若是摒除痛苦感覺，又得不到濃烈的負面情緒，沒有效果，所以必須細細體驗才行。

噬心老祖見幽羅萬目網落下，勢無阻擋，將之前使用的神秘黑鏡飛出，往幽黑大網照去。大網往上退了一寸，神秘黑鏡卻直接碎裂。

不過趁此機會，噬心老祖身體內、儲物袋內又分出幾樣事物，有幡，有劍，有尺，有剪，有鬥，有幻形法寶，有純陽法寶，有秘寶，它們一半飛上去迎向幽羅萬目網，一半飛向塔底，就連剛才被污穢了的七情百毒煙都掙扎著滾到長耀寶光塔邊。

「不好！」大悲神君目光一凝，就見秘寶變化施展，幻形法寶、純陽法寶甚至本命法寶都直接自爆，不管對面是幽羅萬目網還是長耀寶光塔，不管噬心老祖自己就在自爆範圍之內，不管本命法寶性命相連。

轟，轟，轟的響聲連成一道，幽羅萬目網上萬目齊張，幽光大作，可面對那自爆的威力，秘寶的使用，也力不從心，節節敗退，幾個剎那間，就開始黯淡、虛幻下來。

等到幽羅萬目網消失，爆炸停止下來，地底傳來的震動卻絲毫不斷，連綿不絕，越來越劇烈。

濃煙散開，只見噬心老祖躺在地上，手腳全部消失，就連下半身都不見了，傷口收縮，鮮血沒有流出來，似乎剛才是使用了某種自殘秘術，方才擋下了自爆威力，不過其還是受到了重創，加上本命法寶被毀，實力猛然退到了元神級數。

可噬心老祖並沒有任何沮喪，反而哈哈大笑，聲音淒厲如梟，因為長耀寶光塔在劇烈搖晃，光華急速閃爍，似乎下一刻就會倒在一旁，甚至從其晃動之間，能隱隱看到塔底確實有一個幽深的小洞，裡面全是純白色的火焰，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炙熱無比。

大悲神君背後黑氣一現，變成一隻漆黑大手，往長耀寶光塔上抓去，但塔上的諸般寶光卻是將漆黑大手照得千瘡百孔，好不容易握住塔身，卻完全無法止住其晃動。

這時，一道紫色光芒在兩人頭頂閃耀，現出一位年輕修士，素青道袍，風姿不凡。他臉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事情，沒有任何舉動。

大悲神君手段迭出，可眼見寶塔就要倒地，同時感覺到地底的震動是一陣猛過一陣，像是有人在衝擊著禁制，心中閃過一絲焦急，顧不得身份，用元識向石軒道：「石道友，相信你已經看出一些問題了，不如我們聯手，將寶塔穩住，否則禍患無窮。」

石軒還沒來得及回答，噬心老祖似乎就猜出了大悲神君的意圖，夜梟一般的笑聲中用元識向兩人道：「沒有用的，大悲老兒你就死了這條心吧！禁制已經鬆動，就算將長耀寶光塔穩住，沒有主人的它，也難以擋住極陰前輩脫困！」

然後其看著石軒，不停大笑，狀似幸災樂禍：「石老鬼，你斬殺我的分身，今日待極陰前輩脫身，就拿性命來還吧！」

面對噬心老祖的得意、張揚、挑釁，石軒只是淡淡道：「道友心境已亂，小心起了心魔。」

一句話堵得噬心老祖的笑聲是嘎然而止，起了一層冷汗。

他本命法寶被毀，身受重傷，又眼見處心積慮之事就要成功，第三次天劫有望，所以道心再難把持，張揚、得意、狂喜起來，真要繼續下去，恐怕真會被石軒說中。

但面對石軒背負雙手、語氣平淡、毫不在意、不怒不懼說出的這一番貌似好心的勸告，噬心老祖心中卻是怒火連連，又找不話來回擊，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無力之感分外難受。

大悲神君剛要再次向石軒旁敲側擊，強調穩不住寶塔後果的嚴重，免得他不明就裡，不知好歹，袖手旁觀，釀成大禍，立刻就感覺元識一沉，漆黑大手、悲苦黑煞神刀等都無法撐住長耀寶光塔。

巨響聲中，長耀寶光塔轟然倒地！

一個幽深的孔洞之下，是一個方圓幾十丈的洞穴，裡面全是純白色的火焰，至正至陽至烈，尤其中心處的火焰更是現出了諸多天地法則的具化，像是有無數符篆禁制在裡面。

中心之外的火焰朵朵相連，構成了諸多純白色火焰鎖鏈，將中心火焰裡的一點幽光鎖住。

而現在，這些火焰鎖鏈開始寸寸斷裂。

第一百零二章 淒厲尖嘯戛然止

少了頭頂長耀寶光塔的鎮壓，中心火焰裡的那點幽光猛烈地搖動著，將鎖住自身的諸多純白色火焰鎖鏈拉扯得寸寸斷裂。

最後，啪的一聲脆響傳出，那些鎖鏈四分五裂，完全潰散，整個洞穴只餘下中心處那朵小小的蘊含天地法則的火焰，以及那點幽光。

幽光一邊往孔洞處急速遁來，一邊發出淒厲、森冷的尖嘯，響徹整個山腹、整座山峰，裡面充滿了解脫、暢快、痛苦、仇恨、發洩的情緒。

……

四道遁光飛速，眼見山頂就要到達，還沒有意外變化產生，歡喜散人高□和赤須先生等心中都閃過一絲沒有來晚、頗為慶幸的念頭。

但這時，一道淒厲尖嘯從幽深大洞中傳出，有洞穿金石之感，整座黑色大山上皆能聽得清清楚楚，聞者是心膽俱裂、遍體發寒，像是一瞬間來到了隆冬臘月裡的極地冰眼，陰冷、冰寒。

聽出尖嘯中的解脫、快意、發洩的情緒，高□的粉紅遁光直接停住，用元識向其他三人歎道：「來遲一步，極陰老魔脫困出來了，大家往出口淡金色原斑逃命吧。」這時，他的因果誓言已經自然完成，無需再受束縛。

「他剛剛脫困，實力尚未恢復，此時進去還為時未晚。」赤須先生就要繼續往前。

高□似乎心灰意冷，語氣蕭然地道：「沒希望的，極陰老魔不僅是三劫陽神，而且功法特殊，練成了一門叫做『極陰不死元神』的仙術。當年長耀真人何等修為，擊敗拿住他之後，都只能將他重創，毀掉他的諸多化身，無法滅殺他的元神。」

「不得已，長耀禁制住他極陰不死元神，用一朵幾十萬年陽煞真火一點點灼燒，指望水滴石穿之下，抹消掉他的元神。」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引我夫婦進來。」素發夫人語氣森冷地道。

聽了高□的話，她和赤須先生、玉平真人都跟著停了下來。

高□遁光再起，尖嘯聲中往山頂出口而去：「幾十年前，極陰老魔托夢於高某，講訴了第三次天劫的內容，等高某發下因果誓言後，才將之前往事、進來此處世界的時間地點一一告知，承諾救他出來，立刻將第三次天劫的渡劫秘法傳授。」

「按他所言，乃經過近萬年，禁制鬆動，其念頭才能滲透出來，於是施展秘法，托夢我等。但以高某之見，他話未說完整，既然禁制鬆動，讓念頭能夠透出，那麼以三劫陽神的實力，加上禁制會隨著時間越來越弱，要不了兩百年他就能完全破開禁制，自行脫出，根本沒有必要托夢讓我等救他。」

「他如此做，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萬年陽煞真火灼燒下，其已經油盡燈枯，根本等不了那麼久，不死元神就會完全消散。所以當其剛剛脫困，還未脫離萬年陽煞真火之時，用兩儀誅天神光有八成以上把握殺掉他，可是現在，他應該已經從萬年陽煞真火中走脫，所以高某才說沒多大希望。」

赤須先生、素發夫人、玉平真人的遁光跟著往山頂而去，但他們內心有些搖擺，不知是當即逃離，還是進去搏上一搏。

此時，聽了高□元識交流中講授來由，玉平真人頗為疑惑地道：「既然有因果誓言約束，高道友你為何不救極陰老魔，反而設計殺他，那樣的話第三次天劫的渡劫秘法可就拿不到了？」

「若不發因果誓言，他就不會告知此處。其實高某從來就沒想過要他的渡劫秘法，長耀真人在這裡的遺府同樣有！而且據極陰老魔講，陰陽奇石就在其中，那才是高某追尋之物！」

高□似乎也有些猶豫，若就此逃離，陰陽奇石基本無望。現在極陰老魔實力未曾恢復，有兩儀誅天神光，未嘗不能搏上一搏。

赤須先生、素發夫人都是有決斷之人，搖擺僅僅只是剎那，此時已經堅定了念頭：「我夫婦決定下去一搏，若不趁極陰老魔實力還沒有恢復的時候動手，出去之後就只能東躲西藏，遲早難逃一死，而且不知會有多少正道朋友隕落其手。另外石道友還在裡面，他於小徒有救命之恩，所以於公於私，於己於人，我們都得下去！」

他們的遁光已經是直衝幽深大洞，玉平真人頓了頓，也跟了上去。

「石老鬼現在怕是已經身死道消、屍骨無存了，他在極陰老魔手下能撐得了多久？」剛才話語裡的救命之恩，讓高□想起慘死的分身，於是冷冷出言諷刺不知天高地厚的石軒，不過他的粉紅遁光一轉，也飛向幽深大洞。

聽了高□的話，赤須先生等人都默然不語，他們也知道石軒現在還活著的可能非常小，只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

尖嘯之聲傳出時，大悲神君臉色大變，本命法寶等一收，立刻化成黑色遁光，果斷非常、不管不顧地就沖天而起，往幽深大洞外的山頂飛去。

他本來是打算借助兩儀誅天神光之力，將實力本就未曾恢復的極陰老魔再次重創。他則趁機拘禁極陰老魔元神，日後慢慢搜魂、逼問，比極陰老魔有選擇地告訴，好壞不可以道里計。

但哪知道噬心老祖卻失心瘋了，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損失強大秘寶卻一無所獲，只能狼狽而逃。

快收斂住心境的噬心老祖見狀，再次失控，繼續瘋狂大笑，極盡狂喜、得意之情，瞧著石軒的眼神就像看著死人一般，而看向孔洞中急速飛出的幽光則是充滿狂熱、欣喜、欣慰、敬畏等情緒。

……

極陰老魔現在的心情是暢快至極。

被鎮壓萬年，日日受陽煞之火灼燒元神之苦，他心中早就積滿了無數負面情緒，雖然隨著這一聲淒厲、陰森尖聲，慢慢釋放出了一些，但這還不夠，必須用一場大殺戮才能撫慰自己的心神。

「所有進來的修士統統得死！那位拚命救出老祖我的小朋友，就最後一個吧，等告知了他第三次天劫的渡劫秘法，再殺掉他，那樣他也算是心滿意足而死！」

「桀桀桀，老祖我只是略施妙計，托夢幾位陽神真人，居然就能順利脫出，這全是因為他們貪婪之心實在太重，又勾心鬥角。」

「真是不錯，再遲一兩百年的話，我的元神可就會煙消雲散了。」

「呼，天地法則！我感覺到元神在恢復，久違的力量在復甦！」

無數念頭在極陰老魔元神裡閃過，但靠近孔洞越近，他所有的念頭就越純粹，來自於力量緩慢復原的欣喜、舒暢，恨不得立刻衝出去，與天地法則交融，享受這種暢快感覺。

「聒噪。」但就在此時，一道蘊含淡淡戲謔意味的聲音在極陰老魔心神裡響起。

同時一道幽暗、深邃、似黑似白、非黑非白的粗大光柱從天而降，帶著讓極陰老魔心血來潮、危險感大作的氣息和力量，而且其上若有若無浮現的一個混沌世界，更是讓極陰老魔恐懼非常。

「那是什麼？！四階仙術？！」極陰老魔仗著有不死元神，對四階以下仙術根本不放在眼裡，現在猝不及防之下，只是閃過這個念頭，就被那似黑似白的幽暗深邃光柱直直打中。

其元神立刻幽光大作，在混沌般的光柱裡面苦苦支撐，消散再生，再生消散，想要憑借極陰不死元神挨過這一擊。可這似黑似白的光柱卻蘊含了化萬物為混沌的力量，他的實力又才剛剛復甦一點，於是幽暗深邃光芒中，極陰老魔元神漸漸潰散，復歸混沌。

他開始模糊的心神裡只來得及轉過一個念頭：「我只是想找一群好對付的傢伙進來，又能救我又能滿足我發洩之意，為何會招來一位高手？！」

淒厲、陰森的尖嘯戛然而止。

……

戛然而止的還有噬心老祖的狂笑之聲，他嘴巴沒有合攏，躺在那裡，直愣愣看著立在半空中的石軒。

其青衣素袍，衣袖飄飄，瀟灑出塵，腦後展開一張畫卷，裡面是一片混沌空間，可給人的感覺卻是浩瀚、玄奧、博大、深邃。

他右手伸出，五指張開，對準下面的幽暗孔洞，一道幽暗、似黑似白的混洞光柱立刻出現，打向了裡面。噬心老祖心中感應而生的恐怖氣息比起曾經見過的兩儀誅天神光遠遠勝過。

「聒噪。」兩個字在他口中輕輕吐出，含有淡淡戲謔意味，噬心老祖也不知他在說極陰老魔的淒厲尖嘯，還是自己的瘋狂大笑，可其笑聲卻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接著他就恐懼異常地發現極陰老魔的淒厲、陰森尖嘯聲也猛然停止，心中陡然產生一個荒唐萬分的念頭：「極陰前輩不會就這麼死掉了吧？」他才剛剛脫困的！他是三劫陽神真人！

幽暗、深邃的混洞神光慢慢消失，不過孔洞之中卻沒有任何事物飛出，裡面乾乾淨淨，只有一朵純白色的萬年陽煞真火，玄之又玄事物。

身受重傷之下，奇變迭出，希望強勢出現又莫名破碎，噬心老祖是道心失守，失神地看著那幽深空洞，但之前那一點幽光卻再無蹤影。

這時，他看到半空中的石軒轉頭看向自己，嘴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

第一百零三章 讓人驚訝讓人疑

「莫非他是三劫陽神真人？」噬心老祖念頭一閃，心驚肉跳，回過神來，當機立斷就要施展秘術，拚死遁走。不過因為其有太古血蚊化身在自家洞府之內，並沒覺得必死無疑，哪怕本體隕落，也至多是修為倒退，不會完全身死道消。

這時，一張深邃、神秘的黑色符紙飛了過來，上面寫著一個血紅色的詭異大字「定」，其慢悠悠，彷彿是被微風帶動，但眨眼間就出現在了噬心老祖眼前。

噬心老祖重傷失神之下，又要分心施展秘術，躲閃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張黑底紅字的詭異符篆貼在自己的額頭。

因果丹書雖然還是一階仙術，可噬心老祖現在的狀況也是極差，當即天昏地暗，人事不知。

石軒將手一指，噬心老祖就被一個幽幽暗暗的光團所籠罩，裡面似乎有虛空，有星辰，有日月，有諸多大千世界，正是「兩儀微塵」作為陣法使用把噬心老祖困在其中，準備出了小千世界，再將其徹徹底底地殺掉，以防陰陽混洞神光的事情洩露。

若非這裡是小千世界，又在陣法之內，因果聯繫有些阻礙，施展因果丹書將噬心老祖的本體和外界洞府的化身一起抹消會產生紕漏，石軒也不會如此破費周折，直接一道陰陽混洞神光打過去便行了。

兩儀微塵陣所化的幽暗光團急速縮小，化為光點飛回了石軒的掌中。

石軒再一招手，倒在旁邊的長耀寶光塔就飛了過來，四尺九寸高的塔身金碧輝煌，鑲滿了各色寶石，耀眼至極。

用元識與長耀寶光塔的元靈勾連了一番，寶塔歡快地跳動了一下，光芒大作，將幽暗光點鎮在其下，然後化為一道白色耀眼光芒進入了石軒的儲物袋內。

……

堪堪飛到幽暗大洞之旁，赤須先生等人還沒來得及進去，就看到一道黑色遁光，惶惶然如喪家之犬般地衝了出來，直接往淡金色圓斑逃去。

「大悲神君逃了出來？」這個念頭在四位真人心中閃過，有些慶幸又有些鄭重，慶幸是大悲神君能逃出來，說明極陰老魔實力尚未恢復多少，自己等人做拚死一搏的決斷是對的，鄭重則是沒恢復多少實力的極陰老魔就能於幾個剎那間，將兩位二劫陽神真人打得一死一逃，若他再恢復一些，得有多麼恐怖？！

在他們心裡面，沒有逃出來的石軒已經凶多吉少。

帶著這種心情，四位真人投入了幽暗大洞裡。

山腹中密密麻麻如同枷鎖的禁制在崩潰瓦解，純陽、極陰之氣交融混雜。

這種彷彿天崩地裂的環境裡，他們將所有恐懼、擔憂、期待等情緒統統摒除，心神空靈，萬事萬物映照其上，纖毫必現。短短剎那間，就把自身狀況調整到了最佳。

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一赤一白兩道遁光挨得很近，兩儀誅天神光蓄勢待發，玉平真人和高□則略略落後一點。

他們剛剛往下遁出沒一個剎那，那淒厲、陰森的尖嘯卻毫無徵兆地戛然而止，彷彿奔流入海的滾滾大江突然斷流了一般，似乎遇到了什麼極其恐怖之事，分外覺得詭異。

這讓四位真人是又驚又疑，完全無法想像下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繼續往下，還是稍作觀察？他們猶豫了一個剎那，還是下定決心，絕不能再耽誤時間了，於是四道遁光劃破幽暗環境，宛如流星墜地般，拖出長長光跡，往下而去。

幾個剎那後，他們的元識已經能感應到地表的狀況了，可那完全出乎意料的場面卻讓他們刷地一下停住了遁光，先將週身護得嚴嚴實實。

因為他們的感應中，此時山腹地表之上只有一位青衣道袍年輕修士背負雙手，悠然站在那裡，微笑看著大洞入口處，其不是別人，正是赤須先生他們認為已經隕落的石軒！

除此之外，地面再無一人，剛才發出淒厲、尖嘯的極陰老魔，未曾逃出的噬心老祖，統統不見，甚至連鬥法氣息他們都感覺不到，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

「可是石道友？極陰老魔呢？」玉平真人小心翼翼地用元識向石軒問道，他和赤須先生、素發夫人、高□等，此時最大的懷疑和擔憂就是極陰老魔奪舍了石軒。

石軒明白他們的擔心，看著上方笑道：「幾位道友不必憂慮，正是石某。極陰老魔已經徹底隕落了。」

再三感覺石軒氣息無誤，而且若真是極陰老魔奪舍，完全沒有必要誆騙自己等人，直接憑借實力殺過來便是，所以赤須先生等人將信將疑，按下遁光，落在地面上，不過，他們與石軒的距離隔得有點遠，以防萬一。

「石道友，你說極陰老魔徹底隕落了？是你擊殺他的？！」赤須先生覺得很不可思議，按照正常過程，不是應該鎮壓萬年的老魔頭處心積慮脫困之後，立刻大展神威，掀起腥風血雨，將自己等人團滅嗎？為何極陰老魔恰好相反，剛剛逃脫就立刻隕落，完全像是一出鬧劇。

素發夫人、玉平真人、高□都仔細盯著石軒，想要聽聽其是怎麼回答，因為他們同樣覺得太過莫名其妙和匪夷所思，極陰老魔隕落得太簡單、太快了一點吧？好歹他也是貨真價實的三劫陽神真人，萬年前就威名遠播的人物，而且事情還是按照他的謀劃發展的！

石軒微笑回答道：「對。」輕描淡寫，僅僅只有一個字，彷彿在說什麼無關緊要之事。

「可，可是，極陰老魔他是三劫陽神真人？！」高□顧不得與石軒的嫌隙，驚訝疑惑地開口問道，赤須先生等人也難掩疑惑之色。

指了指已經被自己將萬年陽煞真火收起的幽暗孔洞，石軒淡淡道：「極陰老魔被萬年陽煞真火日日灼燒，已經油盡燈枯，憑借三劫陽神的餘威將大悲神君驚退，但實際上卻不堪一擊。」

石軒所說與高□之前分析的有些相同，但最為關鍵的一點卻讓他們不敢相信，極陰老魔練就了極陰不死元神，再怎麼不堪一擊，恐怕也不是二劫陽神真人能殺掉的，而且若是沒有蹊蹺，又何必將這裡的鬥法氣息抹掉呢？！

莫非他是三劫陽神真人？！

想起石軒在陰陽道法上開闢新天地的見解，赤須先生、素發夫人和玉平真人都有些傾向於這個解釋，看向石軒的眼光帶上了一點敬畏。

可是，若他乃三劫陽神真人，又何必與自己等人周旋呢？何必抹掉鬥法氣息，大大方方展示有何不可？！

反而更加疑惑的赤須先生等人，覺得此事如同籠罩在一層迷霧裡，能夠看到輪廓，卻看不清細節，可他們知道再問下去，也得不到更多的解釋，只能將疑惑埋在心裡，同時暗地裡提升了對石軒的戒備，現在的石軒在他們眼裡，是神秘、危險異常。

「高道友可知長耀真人遺府在何處？」見極陰老魔沒有從哪個角落裡猛地蹦出來，玉平真人稍稍放下心來，關心起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高□看了看四周道：「據極陰老魔所言，要麼掌握了長耀真人遺留的陣法中樞，直接進入，要麼等山腹內的禁制完全消散後，遺府自行顯露出來。」她說話的同時，暗暗窺視石軒，這位神秘、強大的真人，若目的也是陰陽奇石，自己的勝算就會小很多，只能靠搶佔先機來搏一搏了。

禁制崩潰的速度非常快，沒過多久，漆黑、純白，彷彿鎖鏈般遍佈山腹的禁制就只殘餘點點光芒。

光芒消散中，一道氣派不凡的朱紅色大門出現在山壁上，關得嚴嚴實實。

因為對石軒起了戒備，玉平真人當先出手，本命法寶三陽滅魔劍化成數十道純白色劍光，結成陣法，猛地劈在了大門之上。

一層層淡白色的禁制浮現，可無人主持之下，被玉平真人劍光變幻間就找到了破綻，將它們層層斬開。

見狀，高□悄悄挪動了一步，走到玉平真人前面一點，然後也將自己的歡喜桃花劍祭出，粉紅劍光忽地一閃，就出現在了某層禁制的薄弱處，加上同時打來的南離焚界神火、北坎凍世神光，朱紅色大門上的禁制連帶其本身一起，全部破碎，現出了裡面一條不長的甬道。

在甬道盡頭，似乎是一個不大的靜室，裡面擺放著幾個書架，上面有十幾根玉簡，而在正對甬道的案几上，則有一塊頭顱大小，黑白分化且不停流動、轉化的石頭。

……

大悲神君眼見淡金色圓斑在望，後面又無追趕痕跡，稍稍鬆了一口氣。

此時他已經發現極陰老魔的淒厲尖嘯是戛然而止，心中產生了些許疑惑，但想起三劫陽神的實力，猜測這是極陰老魔正在屠殺的跡象，所以逃走之心更堅，繼續往前，投入了淡金色圓斑裡。

可就在其遁光剛剛進入淡金圓斑的時候，淡金色圓斑一下變得幽暗、深沉起來，然後彷彿嘴巴般，往前猛地一張一合，就將大悲神君的遁光完全包裹住，成為了一個圓球。

幽暗的圓球慢慢蠕動了幾下，就平靜了下來，重新變成無聲無息的淡金色圓斑，與周圍安靜壓抑環境相得益彰。

第一百零四章 爭先恐後投虎口

一塊頭顱大小的石頭，其上如同陰陽魚一般分成黑白兩半，似實似虛，閃爍著溫潤光華，首尾相接，只是其並沒有黑中帶白，白中蘊黑，而是黑白兩半光華互相流動、轉化，在首部由黑轉白，在尾部由白轉黑，渾然一體。

這一黑一白兩半相互轉化的光華里，有著一個個模糊的似黑似白道種文字，周圍是開天陽文、創世陰文在圍繞、起舞，就算是石軒等二劫陽神真人，一眼看去，都難以自拔，如癡如醉，沉浸在那似乎蘊含了一絲陰陽大道的天地法則海洋中。

這正是石軒、玉平真人、高□辛苦追尋的陰陽奇石，若能得到它，觀摩參悟，從而觸摸到陰陽大道邊緣，那第四次天劫就有望渡過，當然，對於後兩人來說，彌補功法缺陷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石軒卻稍稍有些失望，因為這陰陽奇石與兩儀滅道劍沒有關係。

幾位都是二劫陽神真人，剎那間就從那種沉迷中回過神來，尤其是早有準備的高□，更是快上半拍，加上剛才他還搶在了玉平真人之前，所以身未動，手未揚，就有一顆粉紅、深綠兩色交纏的珠子飛了出來，打向後方，自己則臉泛潮紅、喉結隱現，施展秘術，化成一道快若奔雷的粉色遁光，直往陰陽奇石飛去。

並且還有一道粉色光華從其遁光之上往後飄來，迎風變幻，化成一張粉紅大網，網眼處是瓣瓣桃花。

高□知道赤須先生、素發夫人、玉平真人等最先是因為有極陰老魔這個共同大敵，後來則太過驚訝疑惑，忙著防備石軒，來不及想到其他，才與自己相安無事，現在陰陽奇石現身，他們又有彼此分享的可能，有合作的基礎，自然會首先排除自己。

所以他這位孤家寡人、位於強敵環抱中的邪道真人，必須率先出手方才有望得到陰陽奇石，而且機會只有這麼一次，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一旦沒了先手，對方隨便分出兩人纏住自己，其他人就能施施然去取陰陽奇石了。

加上他感應到甬道和靜室內有鎖定空間、靈氣，壓制元識的禁制，所以是毫不猶豫、果斷非常地使出秘寶，展開遁光，速度奇快、流星趕月地就奔了過去，頗有一往無回的意味。

那粉紅、深綠兩色纏繞的秘寶珠子，剛剛出現，就化成兩團或粉紅或深綠的奇光，宛如兩團相連彩月，照耀八方，鎖住空間、靈氣，其後流輝閃耀，將方圓幾里的地方全部映照成粉紅、深綠色，晶瑩璀璨。

接著其猛地爆發開來，霹靂連聲，每一道粉紅、深綠光華皆如雷霆般炸開，隨生隨滅，整個方圓幾里，就像一湖煮沸了的粉紅深綠開水，不停有兩色氣泡冒出、裂開。

之後，這片粉紅、深綠湖水中空間開始寸寸坍塌，部分化成幽暗混沌的虛無。

這正是高□花費幾十年凝練的秘寶「桃花木煞神雷霹靂子」，一經使出，方圓萬里皆化為湮塵，而且這番出手，高□還將秘寶範圍集中在了幾里之內，威力更是加倍，超過了三劫仙術頂峰許多，但與四階仙術相比，卻差了法則神髓。

粉紅、深綠與幽暗虛妄交雜中，有一個赤紅火焰、冰晶寒光融洽與共，首尾相接的光球冉冉升起，其周圍粉紅、深綠、幽暗光華，要麼劇烈燃燒後化成青煙，要麼片片凍結、冷凝後寸寸碎裂，成為冰屑。

而透過晶瑩寒光，能看到光球裡面是璀璨星雲，裡面星辰數之不清，燦爛閃亮，其中一顆散發朦朧紫氣的星辰分外醒目，這些星辰閃爍不定，以玄奧的軌跡升起落下。

剎那之後，粉紅、深綠、幽暗、虛妄與赤紅火焰、冰晶寒光齊齊泯滅，只餘條條黑色空間裂縫在緩慢收縮復原。

石軒等人剛剛從「桃花木煞神雷霹靂子」的阻礙中擺脫，迎面就是一張粉紅桃花網罩下，網上粉紅禁制閃耀，結成了三十六道符印，放出道道粉光，中人欲酥，心靈暈熱，元神乏力。

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剛剛合力施展了兩儀誅天神光，正處於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時，無法再次施展神光，而且就算猶有餘力，兩儀誅天神光也不是能夠連續施展的仙術，只是需要醞釀，周轉頗多的聯手秘術罷了。

而那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狀況，正是這聯手秘術使用的後遺症，尤其是短短時間之前他們已經使用過一次，現在再次施展，感覺愈發明顯。

所以失了先手的他們面對準備充分的高□，面對那張落下來的秘寶「鴛鴦織就桃花網」，只能各自運使本命法寶抵抗。

都天烈火刀化成一道火焰流光、北冥極光扇扇出鋪天蓋地的洞天寒光，將那三十六道符印放出的粉色光芒擋住其外。

秘寶「鴛鴦織就桃花網」雖強，但也無法突然兩人防禦，可高□的目的卻達到了，將四人阻擋幾個剎那，以便他從容取寶。

這時，略微落後的璀璨星雲升了上來，將照下的道道粉光盡數擋回，並且繼續往上，與「鴛鴦織就桃花網」眼看就要碰在一起。

桃花網上三十六道符印凸顯出來，宛如實質，粉光大作，抵住了那朵星雲，一時之間粉光、星光燦爛耀眼。

星光無比凝練、濃縮，漸漸將粉光壓制，慢慢打散，不過至少要五六個剎那才能盡全功。

好在兩者的對抗，讓意在封路的鴛鴦織就桃花網稍稍晃了一晃，露出一絲空隙，蓄勢待發的玉平真人化成五彩遁光，光華閃爍間就飛了過去，直撲剛剛脫離甬道、來到靜室的歡喜散人高□。

赤須先生、素發夫人見狀，略微鬆了口氣，乏力的狀況也有所恢復，都天烈火刀、北冥極光扇威力全開，配合石軒的小周天星斗大陣攻擊「鴛鴦織就桃花網」。

三者合力，豈是普通，兩個剎那間，粉紅色桃花大網就被打得支離破碎。

接著赤須先生、素發夫人遁光飛快，進入甬道，向靜室而去，馳援玉平真人。

……

高□飛出甬道，進入靜室，距離案几上的陰陽奇石只有十步的距離，在被禁制壓制的元識範圍裡。

所以雖然感覺到後方玉平真人進入了甬道，高□也是不急不躁，以兩人的距離，他根本無法阻止自己，一旦得手，自己準備許久的脫離秘寶就能使出，於四位二劫陽神真人之中虎口奪食，搶走陰陽奇石。

陰陽奇石上憑空出現一雙粉色大手，就要向其抓去。

但後方玉平真人雙眼中五色火焰大熾，接著整個人就變成了一朵外焰赤青白黃黑，內焰純白的火焰，只是一個晃動，就出現在了高□身前，並且幻化出一隻五色火焰大手，擋住粉色桃花之手，兩者相撞，同時化成點點流光消散。

「他居然有秘術生生將陣法禁制鎖住空間之力突破，果然不可小看任何一位二劫陽神真人。」高□心中閃過一絲苦笑，但他心意堅定，此時赤須先生、素發夫人和石軒才剛剛突破「鴛鴦織就桃花網」，起碼還要三四個剎那才能趕到靜室，只要在此之前，將陰陽奇石拿到手，就為時不晚。

無邊桃花紛紛飄落，粉色飛舞，姿態妙曼，整個靜室就像從黑色大山之內來到千里桃花林中，清香而絢麗。

每一瓣桃花之上都有纖毫畢現的美貌男女交合，姿勢不一，人數不一，對手不一，唯一相同的是，他們身上都升騰起一股粉紅色的情慾之氣，與無邊桃花結合，使得玉平真人陡然聞到一股似甜似膩、似香似麝、若有若無的情慾味道。

其所化外面赤青白黃黑，內裡純白的火焰猛地噴發起來，足足躥起一人高，劇烈燃燒，宛如慾火焚身。

將男歡女愛大極樂神光最難施展的一個變化在爆發之後全力用出，高□見玉平真人純陽火身果然著了道兒，顧不得向他下殺手，僅僅斬出歡喜桃花劍，就幻化出粉色大手，向陰陽奇石抓去。

一道紫色劍光，似乎早有準備，後發先至，擋在玉平真人身前，接住了高□的粉紅劍光，正是從朱紅大門出現開始就留有餘力的石軒。

之所以會留有餘力，是因為石軒知道極陰老魔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幕後黑手另有其人，否則無法解釋為什麼已經被煉製成的小千世界之門，還會照著千年規矩與大千世界連通，無法解釋遮掩陰陽奇石天機的那位真人是誰，無法解釋極陰老魔為什麼托夢剛剛好托在邪道四大真人身上，他可是萬年沒有與外界交流過的……

但幕後黑手一直沒有動作，現在眼見陰陽奇石在望，有渡劫秘法的玉簡在望，乃其最後的機會，所以石軒才小心戒備。

當赤須先生、素發夫人飛過一半甬道時，高□粉紅大手已經將陰陽奇石抓起，攝到了身邊。

但這時奇變突生，本來首尾相接、黑白流轉的陰陽奇石上，黑白轉動猛地劇烈，一下變成了幽暗、深沉的黑色夜幕，向著高□一撲，立刻將他完全籠罩。

高□連念頭都來不及轉動，就被整個裹住，吞噬了下去，蠕動間，幽暗夜幕化成黑光沖天而起，直入上方石室之頂。

甬道和靜室內，層層純白色禁制亮起，光華流轉，靈動異常，而洞府外、山腹裡，那些潰散消失的鎖鏈般的幽暗禁制也再次浮現，只是光芒愈發漆黑，危險之感愈發濃郁。

第一百零五章 金光銀輝遍空生

雖然猜到會有狀況發生，也大概能推測出幕後之人是想依靠這裡的陣法禁制將所有真人一網打盡，但石軒完全沒想到會是眼前這樣的一幕，不僅陰陽奇石變成了一片幽暗夜幕將高□吞噬，而且連之前潰散消失的山腹禁制也重新出現。

於是刻意慢了一步的石軒，就與赤須先生、素發夫人、玉平真人分隔開來，他們三人在靜室和甬道內，石軒則在破碎的朱紅色大門之外，一邊被層層純白色禁制困在其中，一邊處於鎖鏈般的幽暗陣法內。

幾位二劫陽神真人能走到這步，也不是白給的，雖然心血來潮被人有意遮掩，但見此異變，都明白乃極大危險降臨，所以個個當機立斷，準備將最強手段使出。

尤其是之前還保留部分實力，未曾使出爆發秘術的赤須先生夫婦，一個赤紅鬍鬚真的燃燒起來，雙眼中赤火搖曳，一個冰晶白髮猛然轉黑，所有冰晶寒氣盡數鑽入體內，秀髮烏黑，容顏晶瑩。

面對層層純白色禁制打出的無數道熾熱白光，當先出手的是剛才著了高□道後已經回過神來的玉平真人，赤青黃白黑五色外焰向內一縮，與純白色內焰融合起來，灼熱內斂，並且撲在本命法寶三陽滅魔劍上。

少陽、中陽、老陽相生相化，純白色劍光大漲，帶著一層無聲燃燒的火焰直直斬向道道白光，以及他們後面的層層禁制。

赤須先生本命法寶都天烈火刀則分成絲絲火焰刀光，化為一張熊熊燃燒的漫天火網，反捲向上，兜住純白色禁制打下的那些白光。

素發夫人的北冥極光扇這次不再扇出鋪天蓋地的寒光，而是從素白扇面上飛出一塊寒冰、一片雪花、一粒冰晶、一個冰雹，它們四個看起來普普通通，但仔細感覺，卻能發現它們似乎乃無數冰雪法則的返璞歸真，蘊含著千千萬萬的寒冰、雪花、冰晶和冰雹，剛一出現，整個被純白色禁制籠罩的靜室、甬道立刻寒風起舞，洞徹元神，接著它們從火焰刀網的空隙處鑽出，後發先至，打在純白色禁制上。

純白色禁制裡陡然凝結一層晶瑩寒冰，並且急速蔓延，向著四面八方傳播而去，呼吸間，整座石室的牆上就變成白茫茫的一片，寒氣升騰，霜雪覆蓋，不僅讓整個禁制的轉動緩慢停滯下來，而且無數禁制受不了這冰凍，開始寸寸破碎。

緊跟著，光華耀眼的純白色三陽滅魔劍劍光斬在這些禁制上，如同快刀切豆腐，不費吹灰之力地就將禁制斬了開來。其斬開的裂縫周圍，那些禁制沾染上五行純陽神火後，被燒得扭曲、反轉、消融。

另外赤須先生、素發夫人兩手交握，赤紅冰晶化成紅白陰陽魚在那裡急速轉動，兩儀誅天神光開始蓄勢，對方既然處心積慮，就不會僅僅依靠著陣法，畢竟這不是真正仙陣，在幾位真人全力攻擊下，頂多能撐住幾個呼吸。

不過這是他們短短時間內第三次施展兩儀諸天神光，後遺症嚴重，心神消耗頗大，雖然使用了爆發秘術，但這一擊後，也頂多還有三擊之能。

合力秘術終究比不得越階仙術能夠毫無顧忌地使用。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在三陽滅魔劍、都天烈火刀、北冥極光扇的攻擊下，在三位二劫陽神真人施展了爆發秘術的加持下，那純白色禁制一層又一層的破碎，眼看就要全部崩散。

可這時，一道似黑似白、幽暗深沉、詭異恐怖的光芒，從地面禁制上悄無聲息地打出，速度奇快，直奔玉平真人而去。

……

幽暗禁制彷彿真的鎖鏈般扭動、纏繞起來，將整個山腹變得妖異而神秘，它們垂下絲絲漆黑氣息，打向石軒，將一路劃過的空間變得枯萎死寂。

比起赤須先生等人，石軒最大的優勢在於見多識廣，這個陣法一出，石軒立刻感覺到了它的危險。

其雖然不是真正仙陣，又沒有純陽法寶、仙符等鎮壓，但長耀真人乃接近天仙大能的人物，將陣法與小千世界的天地法則部分結合，能夠借取一些世界之力，算得上半仙陣了，與真正的天仙大能改變小千世界法則來佈置仙陣的手段有著相似之處，只是剛才隱而不發，才讓人覺得陣法禁制之力不過如此。

所以若有一位陽神真人主持，這陣法就能發揮出近乎三劫陽神真人的力量，充分發揮其壓制元識，禁制空間挪移、遁光速度的最大特點，給幕後之人創造絕佳的環境優勢、單對單的襲殺機會等。

好在長耀真人佈置陣法之時，用意只在禁制極陰老魔上，攻擊、防禦略顯不足，否則危險級數還要上升許多。

面對暴雨一般落下的絲絲漆黑枯萎之氣，石軒的紫郢劍又被隔絕在洞府之內，以自己目前的實力，元識尚無法突破陣法壓制，將紫郢劍收回，所以只能用上此時唯一能使用的手段陰陽混洞神光。

一個幽深、玄奧的混洞出現在石軒頭頂，然後化成一道蔚為壯觀的似黑似白光柱，直衝上方而去，那些漆黑枯萎之氣一遇到陰陽混洞神光，立刻就復歸混沌之氣，消散在空中，完全無法吸取其力量，讓其枯萎。

陰陽混洞神光勢不可當，很快就打在了那些鎖鏈一般的幽暗禁制上，所過之處，無聲無息間，禁制就消失無蹤，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一路衝破層層禁制，將整個山腹內的陣法中央變成了一個空白大洞，陰陽混洞神光才力盡而消。

空白大洞周圍的幽暗禁制變得非常不穩定，開始全面崩潰。

……

那道詭異恐怖的幽暗光芒雖悄無聲息，出現突然，快若閃電，但早就提防萬分的玉平真人、赤須先生、素發夫人豈會大意。

玉平真人所化五色純白火焰此時正附在三陽滅魔劍之上，全力攻擊陣法禁制，無法分心施展仙術，但劍光飛快，稍稍閃開了正面，同時火焰裡飛出一口青銅古鐘，叮鐺清響，放出古拙、陳澀的青光，堪堪抵住那幽暗光芒。

「四階？！」玉平真人震駭之中，心裡才閃出這個念頭，就見到青銅古鐘的陳舊青光全部被幽暗光芒吞噬，本體也片片碎裂。

好在這件鍾形秘寶阻擋了幽暗光芒剎那，赤色火焰、冰晶寒光交纏如同陰陽魚般打了過來，擊在幽暗光芒側面。

沒有聲音，沒有靈氣波動，兩儀誅天神光打在那詭異恐怖的幽暗光芒上後，直接被吞了進去，像是化入了黑暗中，但很快黑暗消失，餘勢未盡的赤紅冰晶光芒繼續打在了石壁禁制上，將那些禁制層層打碎，讓靜室劇烈晃動，陣法崩潰。

「居然是四階仙術！」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之前親眼看到了高□被這幽暗夜幕所吞噬，可並不清楚其威力，以為高□是猝不及防下才遭此橫禍，但現在這番交手，兩人才驚訝發現，那幽暗光芒是四階仙術的威力，僅僅只是比自己夫婦使用了爆發秘術後的兩儀誅天神光稍遜。

那位困在自己等的幕後真人莫非是三劫？！

不過就在兩儀諸天神光擊穿幽暗光芒的時候，另外一道同樣似黑似白、幽暗深沉、詭異恐怖的光芒，從側面無聲無息地打了出來，比起剛才那道速度更快，更加難以躲開。

玉平真人習慣了兩儀誅天神光施展有間隔，沒想到這同樣四階威力的仙術是連綿不斷，剛剛躲過一道後，念頭都還沒來得及轉動，就有另外一道來襲，猝不及防，被正正打中。

眼睜睜看著玉平真人被幽暗夜幕裹住，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是救援不及，兩儀誅天神光的力量消失感剛剛退去，才重新開始蓄勢，若那幽暗光芒襲擊的是自己夫婦，還有希望在身前擋住，但遠一點的玉平真人就鞭長莫及了。

幽暗夜幕裡忽然亮起一陣純白淡金混雜的光芒，接著赤須先生夫婦之旁淡白光華一閃，玉平真人發亂衣破地跌了出來，臉如淡金，顯然受傷頗重。

赤須先生、素發夫人這才想起玉平真人據說有一門保命秘術，可以用第二元神替死，看樣子就是用了這手段，方才逃脫出來，不過其本命法寶三陽滅魔劍同樣損失在了幽暗夜幕裡，性命相連下，玉平真人受到了嚴重反噬，境界雖然還在，但實力卻倒退回了一劫陽神的地步。

……

靜室內純白禁制被兩儀誅天神光打碎，山腹內幽暗禁制被陰陽混洞神光化為了混沌。

眼見整個大陣就要崩潰開來，兩者卻突然相連，光華閃耀，這陣法居然還有第二重變化！

兩者首尾相連，純白變為淡金，幽暗化為亮銀，一震之下，就似乎有億萬道金光銀輝撒下，遍空皆是，絢麗燦爛。

金光銀輝一層層綻放，一層層爆開，讓空間塌陷，靈氣混亂，威力近乎四階仙術。

面對這威力不凡的金光銀輝，石軒用陰陽混洞神光把自身護住，將碎玉決施展出來，準備徹底將陣法打破，否則元識受到壓制，空間挪移被禁止之下，面對借助陣法來無影去無蹤的幕後真人，會被生生調動、消耗而死。

第一百零六章 看似相同又不同

似乎看出了石軒的意圖，一道幽暗、深沉、詭異的似黑似白光芒從某個角落無聲無息電射而出，往石軒身上打來。

「這感覺，和陰陽混洞神光好生相像？！」石軒將陰陽混洞神光放出，同樣幽暗卻顯得深邃、玄奧許多的光芒，擋在那詭異幽暗光華之前。

兩者相碰，詭異幽暗之光急速變大，化身黑幕，將陰陽混洞神光包裹其間，蠕動吞噬，但陰陽混洞神光何其凝練，陰陽轉化之間，混洞膨脹，把幽暗夜幕生生撐開，一起捲入幽黑、深邃洞中，化為混沌。

「想不到是貨真價實的四階仙術！」這一番交手，兩者威力相差彷彿，石軒仗著陰陽混洞神光的玄奧神妙，稍佔上風，但也無力反撲，將幽暗光芒盡數轉成混沌後，就漸漸消失。

不過趁此機會，任憑金光銀輝在自己護身的幽暗混洞上層層炸開，然後被陰陽混洞神光吞沒、消散，石軒順利將碎玉決使了出來，週身氣機暴漲，把身與神光一合，頓時一個拳頭大小的黑暗、幽遠、深邃的混洞就出現在半空，向上飛去。

混洞越變越大，遍空金光銀輝打在其上是毫無反應，反而落入其中，無聲無息消失。

上方一金一銀、首尾相接的光華中，猛然打出神秘詭異的幽暗光芒，流星趕月般直直落在勢無可擋的混洞之上。

兩者相接處，空間盡數破碎、塌陷，融入其中，詭異幽光在不停吞噬陰陽混洞神光，陰陽混洞神光則在不停轉化詭異幽光，它們是如此相像，這樣互相消磨，宛如一條吞吃著自己尾巴的長蛇。

剎那之後，陰陽混洞神光暴漲，將詭異幽光籠罩其間，全部打成混沌靈氣，可暴漲之後，陰陽混洞神光立刻急速收縮，現出石軒身形，只餘一層層薄薄幽光擋住鋪天蓋地而來的金光銀輝。

兩人再次打成平手，石軒同樣略佔上風卻無力再進一步，看來對方在石軒使出碎玉決時，也用上了自己的爆發秘術。

一卷水墨山水畫在石軒腦後展開，現出裡面一個似近實遠的混沌世界，絲絲混沌氣息垂下，連在石軒身上。

幽暗、深邃光芒大作，似黑似白的光華中透出模糊道種文字，諸多開天陽文、創世陰文所化的天地法則圍繞在旁，並且與混沌世界產生勾連，帶上了些許小千世界氣息，然後猛地打了出去，其勢非凡，似乎能洞穿萬物，洞穿一切。

金光銀輝被悄無聲息洞穿，一金一銀所化的奇形太極大放光明，可僅僅只是阻擋剎那，也被無聲無息洞穿。

但就是這剎那的阻擋，那詭異恐怖的幽暗光芒再次從天而降，其上纏繞著絲絲金光銀輝，透過這些金銀光華，似乎能看到外面陰鬱、壓抑的小千世界。

轟隆巨響傳出，靈氣波動失控，彷彿潮汐般洶湧翻滾，兩道幽暗光芒碰撞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片虛無，其中隱隱傳出小千世界搖晃的嘎吱聲。

石軒所化混洞不由自主退後半步，想不到對方也能經由陣法吸取一絲小千世界之力加持，所以再次打成平手。

殘餘金光銀輝反捲過來，重新化成金銀色的奇形太極，陣法恢復原樣，金光銀輝再次撒下，層層綻放炸開，將山腹內變成了金色、銀色的海洋。

手段底牌接連使出，卻沒有突破大陣，石軒依然心靜如水，念頭轉動：「這位應該是二劫陽神真人，使用的是越階仙術，否則其若是三劫陽神真人，憑借剛才展現出來的實力，配合境界、法則壓制，就能將我等一一殺掉，不必使用陣法。」

「可就算如此，也是非常難以對付，我有越階仙術，他同樣也有，我有碎玉決，他有爆發秘術，我有天地山河圖，能加持一成洞天之力，他有與小千世界部分法則結合的半仙陣，可以調動一絲小千世界之力。而且他有陣法配合，能夠壓制我的元識，禁制我的挪移，若不能突破陣法，持久戰下去，吃虧的必定是我。」

「說起來，也是我其他越階、偽越階仙術未曾修煉上來的緣故，否則兩儀微塵陣法精妙玄奧，乃是貨真價實的仙陣類仙術，以陣破陣之下，必定能強行破開。就算太極圖的寶禁提升了上來，事情也會簡單許多，畢竟其鎮壓萬物，是陣法的天生剋星。」

既然不能束手以待，石軒一邊繼續用加持了洞天之力的陰陽混洞神光強行攻擊著陣法，惹來那絲絲金光銀輝纏繞的幽暗光芒抵禦，一邊思索著破陣方法。

……

靜室內的純白禁制破碎後，陣法變化，展現出金光銀輝，如潮水一般向赤須先生、玉平真人、素發夫人湧去。

金銀色的潮水層層爆炸，生生不息，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趕緊發出兩儀誅天神光，將自己夫婦以及身受重傷的玉平真人護住。

赤紅火焰熊熊燃燒，冰晶寒光凌冽深寒，同時受此一火一冰，一熱一冷之力，那些金光銀輝頓時無法保持自身，或被燒為青煙，或被變成冰屑，就連爆炸之力也同樣如此。

「近乎四階仙術！」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心中閃過一絲驚愕，他們怕的不是金光銀輝，好歹兩儀誅天神光也是四階仙術，加上剛才施展的爆發秘術，對付金光銀輝綽綽有餘。

他們怕的是那神出鬼沒的幕後真人，怕的是那同樣四階仙術的幽暗詭異光芒，在金光銀輝的壓力下，他們施展破費周折的兩儀諸天神光，會左支右擋，很難再抵抗能夠快速使出的幽暗光芒仙術。

好在那幽暗光芒擊殺了玉平真人的第二元神後，一下消失無蹤，再也沒有出現，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才能好整以暇地對付金光銀輝。

但夫婦兩人卻並不敢放鬆，先不提幽暗光芒隨時出現，光是似乎連綿不絕的金光銀輝就讓他們壓力很大，畢竟兩儀誅天神光施展有間歇，而且只餘兩擊之力了，必須在此之前突破出去。

他們想了想身上的秘寶、法寶，除了各自一件保命之物外，另外三件秘寶並無強行打破陣法之能。

正在憂慮之際，突然一聲難以言喻的巨響傳來，金光銀輝啞然停滯，陣法居然產生了一個剎那的破碎，但旋即恢復。

「難怪那幽暗光芒不再出現，原來是全力對付石道友去了！他果真是三劫陽神真人！面對陣法壓制和四階仙術，也差點打破陣法。」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心中又驚又喜，立刻明白了原委。

有這樣一個大幫手在，夫婦兩人當即想好了對策：「如此的話，我們這邊配合石道友，全力攻擊陣法，讓那幕後真人難以分心，必定能一舉成功！」

赤須先生拿出一面深紅火焰凝聚而成，近乎黑色的小旗，望空一拋，旗上就放出萬道赤紅近黑光華，每道光華里都似乎有一顆火焰凝聚的珠子，正是兩人的一件防禦秘寶。

元神以上的秘寶之物，需要用到玄之又玄事物，所以珍貴異常，像剛才高□那樣眼也不眨就使出兩件實乃異數，因為他準備拼盡一切來爭取陰陽奇石。

極地仙宮傳承至今，加上赤須先生夫婦的收集，也才五件秘寶而已，是保命、逃命的關鍵，所以剛才他們二人才沒有當即使用，準備留做底牌。

現在有石軒這位「高人」頂在前面，希望出現，他們自然有所決斷，毫不猶豫將防禦秘寶使出。

那萬顆火焰凝聚的赤色珠子在光華里翻滾不停，將金光銀輝盡數擋在其外，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則再次醞釀兩儀誅天神光，準備雷霆一擊。

幾個剎那後，他們感覺在似乎很遠的地方，巨響、波動接二連三傳出，正是出手的好機會，於是赤紅冰晶纏繞的一道光華，沖天而起，火焰滾滾，冰雪紛飛，極端美麗而又危險異常。

金光退去，銀輝消散，這一道兩儀誅天神光直接洞穿了出去，將上方山石盡數打碎，衝出了雲霄。

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見陣法破碎，化成兩道遁光，就要飛將出去，但這時，飛來一個上接蒼穹，下連大地的柱子，放出一道黑白光幕，阻在兩人之前，乃是一件防禦秘寶。

一起打來的還有九個白光圈子，層層疊疊，放出黑色幽光，似乎是對方的本命法寶。

兩者一起發力，把都天烈火刀、北冥極光扇擋住，將處於新力不生階段的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阻了片刻。

金光銀輝再次浮現，陣法重又展開，本命法寶留在此處干擾北海仙侶，秘寶則耗盡了力量，消失在半空。

雖說這次破陣失敗了，但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卻產生了一絲欣喜，兩儀誅天神光還有一擊之能，秘寶還有四件，對方明顯難以分心，下一次就是逃出陣法、內外合力的機會。

……

隱約感覺到好似在遠處的鬥法波動，看到金光銀輝消散片刻才再次出現，石軒明白自己牽扯了對方絕大多數實力，讓赤須先生夫婦有機可乘。

這不失為一條破陣好辦法，自己也不必浪費秘寶了，說不定還有望搶回陰陽奇石。

一想到陰陽奇石，石軒腦中靈光乍現：

之前高□肯定用元識檢查過陰陽奇石的，卻還被對方瞞過襲殺。

陰陽奇石在這方世界又不在這方世界。

與自己陰陽混洞神光分外相像的幽暗光芒，還是越階仙術！

……

種種念頭一閃而過，幕後黑手身份呼之欲出。

第一百零七章 手段迭出難逃脫

唯一的解釋，僅有的解釋，就是幕後黑手乃陰陽奇石！

它本就是天地奇物，經過幾十萬年的時光，多半是開了靈竅，產生了靈智，化形成人，並且因為自身的特殊，蘊含了絕大多數陰陽法則，以及一絲陰陽大道，一出世就有元神以上的修為。

所以高□用元識檢查的是它本體，乃貨真價實的陰陽奇石，當然被輕易瞞過。

所以他的本命仙術才能越階，達到四階仙術，好歹其本身就蘊含了那麼多陰陽法則，得到其中神髓乃應有之事。

所以他施展的那幽暗光芒，才會與自己的陰陽混洞神光分外相像，畢竟都由陰陽大道某方面而來，不過陰陽混洞神光更得大道本質，陰陽奇石的幽暗光芒從剛才交手中可以看出，偏重於吞噬之能。兩者看似相同，實質相差甚遠，明眼人一看就能分辨。

一瞬間，諸多結論在石軒心頭浮現，同時石軒也明白了，為什麼與小千世界勾連的陣法禁制會莫名鬆動，為什麼極陰老魔托夢能直接托到邪道四大真人身上，甚至長耀真人當年隕落於第四次天劫也可能有蹊蹺在內。

他為什麼要布下這個局，石軒也猜了個大概，從這個世界大多數功法的弊端和他本命仙術的特質推測出來的。

陰陽奇石蘊含的法則、大道並不完整，所以觀摩它創出的功法才會有所缺憾，需要另行彌補，同樣，化形成人的陰陽奇石自己多半也有這方面的隱患，甚至關係到他後面兩次天劫能否渡過。

於是他想憑借本命仙術吞噬之能，將修行陰陽類功法的真人盡數吞掉，抽出他們修煉的陰陽功法，彌補自身。但這種事情，一兩次還好，多了會被發現，他面對赤須先生夫婦也無絕對把握，尤其在對方有極地仙宮陣法輔助之下，因此不如將他們都弄進小千世界來，有陣法之力、世界之力加持，自然穩操勝券。

……

至於「陰陽奇石在這方世界又不在這方世界」，石軒已經想明白了，一邊施展加持了小千世界之力的陰陽混洞神光轟擊陣法禁制和纏繞金光銀輝的幽暗吞噬光芒。一邊用元識輕輕笑道：「不知是該稱呼道友陰陽奇石好，還是四方老人好？」

不知這陣法有沒有完全隔絕這個，若沒有自然是最好，有的話，就全力吸引陰陽奇石火力，讓赤須先生夫婦破陣，或是用出一件底牌。

一道蒼老的聲音透過陣法傳了過來：「想不到你這麼快就猜了出來，叫老道四方……」

「亦無不可」四個字尚未出口就戛然而止，然後一道似黑似白光華從金銀色奇異陰陽魚中猛然飛了出來，直直投向石軒掌心托著的寸許高、散發溫潤光澤的白玉瓶子中。

石軒心中無悲無喜，只是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學什麼不好，非學那些話很多的反派。

這陣法禁制果然沒有完全摒除因果聯繫，甚至可以說，這方世界因為功法只偏重陰陽的緣故，且與外界沒多少交流，在因果法則鑽研上很是差勁，不過要是陰陽二氣瓶進階通天靈寶就好了，那樣就不必執著於名字回答，像剛才那樣，四方老人答出第一個「想」字後，就會直接投入自己瓶裡。

似黑似白光華在眼前劃過，刷的一下就飛進了陰陽二氣瓶裡，石軒發動禁制，然後托著瓶子，週身陰陽混洞神光在小千世界之力加持下大漲，向著上面的金光銀輝直接衝了過去。

陰陽二氣瓶寶禁太少，就算全力發動，也殺不了、困不住四方老人，石軒只能趁這個機會，在四方老人出來之前，搶先突破陣法。

到了外面，沒有陣法之力加持，四方老人就好對付多了！

掌中陰陽二氣瓶劇烈搖動中，幽暗、深邃的神光打在了金光銀輝上，沒有主持之人的陣法呆板無比，威力又遜色許多，自然分崩離析，轉瞬之間，裹著陰陽混洞神光的石軒就衝到了金銀色的奇異陰陽魚邊。

金銀色奇異陰陽魚被陰陽混洞神光一打到，立刻就以其為中心，急速轉動，僅僅剎那就化為了混沌靈氣。

下方殘餘金光銀輝陡然翻滾，產生了劇烈爆炸，接著消失無蹤。

陣法破除！

……

護住赤須先生、素發夫人、玉平真人的秘寶已經變成了一顆白慘慘的珠子，放出千萬道寒光，將金光銀輝、九個白色圈子抵住。

突然，周圍金光銀輝、白色光圈一下呆板起來，像是失去了靈魂。

赤須先生夫婦還沒來得及去想是何原因，就見金光銀輝翻滾炸裂，攻擊變強，將千萬道寒光打得搖曳不定，好在秘寶威力不凡，生生接了下來。

剛剛撐過這一下攻擊，金光銀輝飛速消散，露出了被打穿的山壁，可以看到外面陰鬱天空。

「陣法就這樣被破除了？」詫異之念油然而生，之後發現元識被壓制的感覺好了許多。

正當他們回過神來，想去尋覓石軒，看是否能幫得上忙，元識裡就傳來石軒的聲音：「幾位道友不必上來助我，否則就是害我。」

最初石軒還打算留下太極圖消掉使用陰陽混洞神光的痕跡，可發現陣法消散前的波動爆炸幫助自己完成了這個目的，所以飛出幽暗大洞前，只是向三位真人留下這番話。

靜室之內，早就急的團團轉的紫郢劍化成一道紫光沖天而起，往石軒追去。

赤須先生、素發夫人和玉平真人面面相覷，沒想到石軒會是這個要求，不過他們也是經驗豐富，猜想是有一些不便透露外人的秘密，所以順其自然留了下來，反正石道友是三劫陽神真人，沒有陣法之力加持，那位幕後黑手多半不是其對手。

他們環顧一圈，臉色變得又驚又喜。

長耀真人佈置的陣法自然不會去攻擊自己的書架、案幾，但他們的反擊卻很可能損壞它們，所以赤須先生等也沒想過會有玉簡殘留，但現在卻有驚喜出現，其中一個書架完好無損，上面有三根光華流轉的玉簡。

……

飛出幽暗大洞，來到山頂後，這裡已經沒有了淡金色的圓斑入口，所以石軒繼續往上飛遁，直面陰鬱、壓抑的天空。

掌中陰陽二氣瓶瓶口的黑白光華在膨脹、收縮，可以看出內裡有人正在強力衝擊，並且快要成功了。

陰陽混洞神光撞在陰鬱天空上，無聲無息間就破開了一個大洞。

衝出大洞，外面是幽暗虛空，以及一顆顆的星辰，石軒的元識當即恢復正常。

此時陰陽二氣瓶不僅瓶口的黑白光華在膨脹收縮，而且整個瓶身都在鼓起縮小，似乎下一刻就會爆炸開來。

石軒可不想損壞了自己的本命法寶，於是將禁制一鬆，一道似黑似白的光芒就從內疾飛出去，背後則是石軒接踵而至打出的陰陽混洞神光。

詭異幽暗的光芒再次打出，與石軒的陰陽混洞神光相撞，這次幽暗吞噬光芒沒有了小千世界之力加持，而且本身又略有不如，在混沌世界隱隱浮現的陰陽混洞神光面前是節節敗退，剎那之間就被深邃幽光打到了身前。

一座放出耀眼寶光的神塔在四方老人頭上出現，共分九層，每層都有不同寶石，不同神秘花紋、禁制，似乎是長耀寶光塔的仿製秘寶，將陰陽混洞神光這一擊擋在了寶光之外。

石軒並不心急，既然無法速勝，就要做好對方手段迭出的準備，所以只是將趕過來的紫郢劍一展，變成浩瀚星空，鎖住附近空間、靈氣。太極圖化成彼岸金橋，跨過星空，鎮住因果變化。

自己則站立於璀璨星辰之間，有條不紊地一道接一道將陰陽混洞神光打出，每一道神光打在寶塔上，都讓塔上寶光黯淡幾分。

眼見自己的秘寶於幾個呼吸間，就被石軒的陰陽混洞神光打得搖搖欲墜，快要消散，四方老人開始施展秘術、秘寶以求脫身。

胸口浮現一盞黑白之燈，燈火一滅，其就消失在原地，擺脫了陰陽混洞神光，但周圍空間、靈氣盡被小周天星斗大陣鎖住，急切之間難以破開，於是又被陰陽混洞神光纏了上來。

臉上兩張面孔浮現，一張是四方老人，一張是無臉之人，其上只有黑白旋轉的光華，竟然是想用分身替死之術逃離，但彼岸金橋鎮壓之下，兩張面孔無法完全分開，秘術失敗。

……

諸多手段使出，卻被對方一一破除，無法逃離，自己的爆發之術已經到了極限，可對面的石軒似乎還氣息悠長，四方老人心中不由掠過一陣絕望，自己的秘寶比起正常真人多，是因為得到了長耀真人的遺留，可也多不到哪去，現在差不多使用乾淨了。

四方老人雖然陰險狡詐，但卻是心高氣傲之輩，根本沒打算投降，想起自己最後一件同歸於盡的秘寶，決死之心一閃，念頭已定。

石軒看到對方忽然化成黑白人影，胸口位置浮現一顆黑白流轉的寶珠，然後元識中聽到四方老人的大笑聲：「這件秘寶就算貨真價實的三劫陽神真人亦能殺得，我們一起死吧！」

寶珠無聲無息炸開，方圓幾千里盡數變為黑白的海洋，似乎蘊含了億萬道雷霆霹靂，隨滅隨生，生生不已，空間從中心處化為虛無，並急速向四周延伸。

第一百零八章 費盡周折終到手

億萬陰陽雷霆炸開，空間急速塌陷，虛無四處蔓延，天地似乎重歸混沌，可就在虛無之中，一點玄黃色光芒亮起，轉瞬之間就照耀一方，煌煌堂堂。

光芒之內，虛空分明，完好無損，光芒之外，任憑虛無延伸，空間破碎，雷霆生生不息，落在道道玄黃之氣上都難以撼動其分毫，連一點搖晃都沒有產生。

這億萬道玄黃之氣都是由一尊高達千丈、通體如同黃金所鑄的寶塔垂下，其共分三十三重，每層成八角，蘊含無數玄黃色符篆、花紋，隱隱組成了幾個神秘、模糊的道種文字，綻放無量光華。

這正是石軒的秘寶「玄黃功德塔」，乃《寶錄》所載，仿製一位金仙道祖本體：先天靈寶「天地玄黃玲瓏寶塔」而來，天人以下可立於不敗之地，五階仙術以下諸法不侵，是第四次天劫的渡劫秘寶。

石軒頭上浮著三十三層寶塔，條條玄黃之氣垂下，護住全身，在這彷彿天地滅絕的環境中漫步而行，向著下方黑色大山而去，雷霆爆炸、空間碎裂、虛無蔓延像是小溪沖大堤，沒有任何作用。

「本來不想用這件秘寶的，哪知道四方老人如此決絕，日後還得搜集些功德之氣重新凝練一尊。」石軒掌中拿著一塊頭顱大小的石頭，黑白分化，陰陽流轉，正是陰陽奇石，剛才石軒仗著玄黃功德塔之能，在四方老人元神身死道消後，生生從億萬道陰陽雷霆中將其搶了出來，費盡周折後總算到手，還好損傷不大。

……

將那三根光華流轉的玉簡攝到手中，赤須先生、素發夫人和玉平真人顧不得查看，施展遁法，就往山頂而去，因為山腹內的陣法禁制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元識被限，挪移被禁，而且金光銀輝又威力不凡，再來一次的話，只餘一擊兩儀誅天神光之能的他們，很難倖免，所以自然先往稍微安全一點的地方逃去。

幾個剎那之後，他們就衝出了山腹，在山頂落下遁光，現出身形。

「出口不見了，一個時辰還沒到的！」素發夫人有些愕然地道。

赤須先生苦笑：「應該是被那位幕後真人隱了起來，以防我們突破陣法後直接逃出這個世界。」

玉平真人重傷之下，臉如淡金，他看著上面陰鬱天空，氣息衰弱地道：「希望石道友能將幕後真人生擒，否則出口之事恐怕會橫生波折。」

「玉平道友你的意思是，若幕後真人身死道消，我們很可能被關在這世界內，直到下一個千年的到來？」赤須先生聽到後，臉色沉重，同樣看著上方陰鬱壓抑的天空。

三人沒再說話，一邊展開元識、施展秘法搜索出口，一邊等待著石軒與幕後真人鬥法的結果。

二十息後，陰鬱天空突然劇烈晃動起來，沒過剎那，就裂開了條條巨大縫隙，縫隙之外是百萬道黑白雷霆在不停炸開，又不停產生，似乎無窮無盡。

一眼望去，天空之外儘是黑白色的海洋和坍塌的虛空，暴烈和死寂兩種相反的感覺融洽歸一，彷彿世界正在毀滅一般。

雖然黑色大山上的陣法勾連了小千世界部分法則，威力不凡，但那黑白海洋和坍塌虛空的衝擊本身就超過了它能承受的範圍，加上其又無人主持，所以兩三個剎那就被打得支離破碎，諸多黑白雷霆「湧」了過來。

見此恐怖場面，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再次使出兩儀誅天神光，赤紅火焰和素白冰晶首尾相接連成的圓球將他們包裹其間，接著被黑白雷霆炸的搖晃不定，不過終究穩了下來。

這時，三人才升起一絲後怕，幸好剛才陣法阻擋了幾個剎那，否則他們連使出兩儀誅天神光的時間都沒有，只能用出最後一件防禦秘寶。

「僅僅只是餘波就比剛才的金光銀輝強上不少，與那幽暗詭異光芒相差彷彿，中心處的威力又會是何等恐怖？！」素發夫人有些敬畏、有些震撼，又有些嚮往地道。

玉平真人同樣悠然神往：「這就是三劫陽神的實力嗎？」

受著黑白雷霆海洋一波波的衝擊，赤須先生夫婦爆發之力猶在，支撐的還算輕鬆，玉平真人重傷之下，無力幫忙，只能拿出玉簡看看有沒有關於出口的記載。

「原來第三次天劫是道心之劫，差點就走錯路了。」玉平真人驚訝開口，在玉簡上發現了關於第三次天劫的記載。

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同樣吃驚，還以為第三次天劫依舊是天雷的。

他們正要詢問詳細，就見只有些許殘留的陰鬱天空外，似乎無邊無際的黑白恐怖海洋中，有一座放出百萬道玄黃之氣的三十三重浩大寶塔，將雷霆等盡數擋在其外，緩慢但勢無可擋地飛了過來，塔下玄黃之氣籠罩中的是一位青衣修士，姿態瀟灑，掌中拖著一塊黑白色的石頭。

黃金寶塔的威力讓三位真人分外震驚，遠處的黑白雷霆之力應該就是四階仙術頂峰，居然無法搖動其垂下的玄黃之氣，甚至連一點漣漪都沒有產生，就像那些黑白雷霆、空間裂縫根本不存在一般。

「即使傳說中的長耀寶光塔，威力也難有這種程度。」他們心中念頭翻滾。

等到石軒飛到近處，頭頂寶塔玄黃之氣垂下，將他們罩在其中，把黑白海洋隔絕於外，他們才回過神來。

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將兩儀誅天神光一收，與玉平真人一起，拱手彎腰行禮道：「這次幸虧石道友相救，否則我等必定難逃幕後真人毒手，還請石道友受此一禮。」

石軒擺擺手道：「大家結伴前來尋寶，互相救助乃應盡之義，不必如此多禮，再說，剛才也多虧了你們在旁牽制。玉平道友，這是陰陽奇石，觀摩之後相信你會有所收穫，不過其法則、大道有些缺憾，日後還得另外領悟來彌補。」

一邊說，一邊大大方方將手中陰陽奇石給了玉平真人，石軒素來是說話算話的，而且陰陽奇石這種可以分享的事物，不怕玉平真人冒著違背因果誓言的危險升起貪婪之心。

「這就是陰陽奇石。」玉平真人欣喜無比地打量、撫摸著，準備觀摩些時日後就歸還石軒，其展現的三劫陽神實力，讓玉平真人連半點貪念都沒浮現，更不要說去考慮因果誓言的問題。

「對了，石道友，那幕後真人呢？你可曾擒住他？」赤須先生想起剛才所慮，慌忙開口問道。

石軒指了指玉平真人手中的石頭：「幕後真人就是陰陽奇石生了靈智後化形而成的四方老人，在石某仙術下，已經身死道消。」

「什麼，那位能施展四階仙術的幕後真人就是陰陽奇石？是四方老人？！」赤須先生夫婦失聲道，玉平真人更是險些將石頭給丟了出去，不過轉念之間，他們就基本接受，既然獸類、鳥類，甚至植物都能化形成人，那石頭化形也是情理之中。

但另外擔憂浮上心頭，玉平真人憂慮地道：「四方老人隕落，出口又失了蹤跡，這可如何是好？不知石道友你可曾從他身上得到線索？」

時空道標之門應該毀在了最後的同歸於盡之中，可早就發現端倪的石軒豈會沒有準備，看著外面黑白雷霆海洋漸漸平息，空間坍塌也停止了下來，於是微笑道：「無妨，且看石某手段。」

一道黑白光華從石軒手上飛出，將幾人一裹，就洞穿空間，在虛無孔洞中穿行了幾個剎那，然後光線一亮，雖然暴雨傾盆，身邊是滾滾波濤洶湧的大河，但元識卻再無阻礙，能夠感覺到方圓幾萬里內的事物。

之前石軒虛摸淡金色圓斑就是記下對面道標以及小千世界本身時空道標，知道了這兩樣，施展兩界虛空橫渡術自然輕而易舉就返了回來。

赤須先生、素發夫人、玉平真人似乎都有點不敢相信已經回到了潤澤河畔，元識仔細掃過，才肯定下來，石軒在他們心目中的神秘感又上升許多。

眼神複雜地看著石軒，赤須先生笑道：「這三根玉簡是長耀真人遺府裡的殘留，上面有關於第三次天劫的記載和心得體會，以及一些渡劫秘寶的煉製方法，不知石道友可有興趣？」因為認定石軒是三劫陽神真人，並不覺得這玉簡對石軒有多大用處，所以赤須先生才如此開口。

石軒向來都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微笑接了過來，元識探入，幾個呼吸間看了一遍，接著遞還給了赤須先生：「多謝幾位道友好意，這對石某也有不小用處的。」

此番事了，石軒準備找個開放的大世界做個長時間的修煉，一邊將本命法寶、仙術提升上來，畢竟之後要去的幾個大千世界，實力都勝過這裡少許，一邊則找機會用萬年陽煞真火以及天地山河圖隨著禁制提升、時間流逝所產出的玄之又玄事物換取自己能用的上的那些，如萬年陽和之氣、玄黃功德之氣。

接著，石軒與玉平真人約好一個月後在這裡將陰陽奇石送還，就站在河畔，目送他們分頭回府，調理爆發秘術的後遺症以及傷勢去了。

這一次雖然損失了玄黃功德塔，但也得到了三劫純陽法寶長耀寶光塔、玄之又玄事物萬年陽煞真火，以及天地奇物陰陽奇石，算是不虛此行，想到此處，石軒將長耀寶光塔放出，然後一張寫著「死」字的因果丹書就落在了噬心老祖所化綠光之上。

第一百零九章 長生門前是祭場

幾百萬里之外的荒潭山絕毒嶺。

靜室之內，滿臉血色疙瘩的噬心老祖正在悠閒喝茶，把玩著一個明亮水晶圓球，因為小千世界的阻隔，其對本體的感應是斷斷續續，突然，他猛地彈起，變成黑壓壓一片的太古血蚊，但轉瞬之間，血蚊就盡數落地，生息全無，水晶圓球則龜裂開來，迅速黯淡無光。

「弟子求見老祖。」過了許久，有位弟子來稟報要事，磕了半天頭也不見反應，心裡估摸著老祖多半在閉關，於是準備等一天再來。

其正要起身時，突然發現靜室門上沒有禁制浮現，頓時奇怪起來，如果老祖在閉關或是出門，則門上禁制肯定會開啟。現在禁制沒有開啟，洞府之內又都在老祖元識籠罩之下，自己磕頭那麼久，卻不見回應，真是分外奇怪！這事可是老祖吩咐第一時間來稟報的！

念頭轉動的恍惚間，他忽然發現靜室之門沒有完全合攏！

好奇心驅使下，其偷偷透過沒合攏的門縫看了裡面一眼，當即呆若木雞，裡面一地的血蚊屍體，老祖的魂球龜裂破碎。

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噬心老祖已經完全隕落！

「沒有外敵來襲的跡象！這段時間都是風平狼藉！也不像是走火入魔！」這位弟子毛骨悚然，心中打顫，噬心老祖堂堂一位二劫真人，居然如此詭異、神秘地死在了自家靜室裡，真是讓人莫名恐懼。

久久之後，他終於定下了心神，老祖怎麼死掉的和自己有什麼關係？裡面可是放著一些珍藏。

貪念逐漸壓過恐懼，其悄悄走進了靜室之內，雖然噬心老祖最有價值的秘寶、絕毒等事物肯定隨身攜帶，以便使用，但留下的這些對於自己也是貴重無比。

半晌之後，一聲微弱的慘叫剛剛發出就戛然而止，這位弟子呼吸間就化成了一攤膿血，二劫陽神真人的收藏豈是他這種一般弟子能覬覦的，上面隨手布下的隱秘禁制非元神以下修士能發現！

……

洞靈大世界中，一處普通洞府內。

石軒頭頂浮著一座九重寶塔，鑲嵌滿各色寶石，放出耀眼光芒，將四周籠罩，以防他人窺探。

長耀寶光塔這件三劫純陽法寶，經過石軒近十年的溝通、水磨功夫後，終於認石軒為主，放開中樞任其留下烙印，之後，石軒又花費兩百六十年的時光，才將十八層寶禁全盤掌握，能發揮出它的全部威力，是石軒目前除了陰陽混洞神光外的另一個越階手段。

它的效用一曰防禦，二曰鎮壓，不過其放出的萬道寶光亦有破敵、誅邪之能。

隨著最後一個開天陽文、創世陰文從石軒口中吐出，落入陰陽魚般的太極圖上，最上面一層寶禁立刻浮現出來，將其接納，接著寶禁上綻放深邃的黑白光芒，讓人不敢逼視，等到光芒消失，它們變得渾然一體，一道完整的寶禁誕生。

石軒本身在渡兩次天劫時，就已經領悟了陰陽法則的一絲神髓，這些年觀摩、體悟陰陽奇石，於陰陽法則上所得更多，所以在祭煉本命法寶，修煉陰陽雷電類仙術上，變得更加輕鬆，能節省近兩成的時間。

經過二百七十年的祭煉，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都達到了十一層寶禁，距離兩重天圓滿只有八十年左右。

仙術上，四象滅世劍依然還是二階，想要修煉到三階，起碼還要一百五十年，而越階到四階，得再修煉六百六十年，五行滅仙劍同樣如此，距離三階還有二百二十年。

另外的仙術，只要是陰陽雷電類或本命神通，包括六道輪迴、兩儀微塵、先天八卦、因果丹書、神霄真雷、先天風雷遁等，都在八十六年前，修煉到了二階，距離三階還需要三百年左右。

其中兩儀微塵因為煉化了先天清氣的緣故，是偽越階，相當於三階仙術，算是能匹配得上石軒二劫陽神真人的身份，加上類似的六道輪迴，於陰陽混洞神光、長耀寶光塔、紫郢劍搭配小周天星斗大陣外又多了兩種選擇。

「哎，連渡兩次天劫就是如此，仙術、法寶遲遲修煉、祭煉不上來，還好之前有紫郢劍奮勇渡過兩次天劫，否則總不能拿著陰陽混洞神光到處亂刷。」石軒輕輕喟歎，同時將太極圖一卷，收入了體內。

「就是。」一道清越的聲音頗為贊同地附和道，恰似在石軒耳邊響起。

石軒心頭大驚，汗毛立起，長耀寶光塔垂下的道道白光愈發耀眼，紫郢劍從丹田內飛出，盤旋在身周，右手陰陽混洞神光蓄勢待發。

這洞府之內什麼時候進來另外之人的？自己居然全無所覺？！

元識展開，視線也看了過去，石軒呼的鬆了口氣，哭笑不得地道：「婆婆你何必如此悄無聲息地過來，嚇了弟子一跳。」

笑吟吟坐在旁邊玉凳上看著石軒的不是別人，正是玉婆婆，她紫色衣裙，烏髮稍稍挽起，未曾戴冠，顯得悠閒輕鬆：「我過來之時，你正在專心祭煉太極圖，所以就在旁邊等著。」

時隔三百餘年，玉婆婆猛然到來，加上她帶著的輕鬆意味，石軒自然就想到了其來意，微笑開口道：「綰兒成就元神了？」

「嗯，比我預想的晚了近兩百年，她這番真是吃盡了苦頭，九死一生，好在她心思堅定，最後關頭拋棄了生死恐懼，總算成就了元神，否則又得轉世去了，現在剛回蓬萊派鞏固修為。」玉婆婆有些感歎地道。

石軒雖然在外遊歷，但有許真君留下的印記，準備充足的情況下，可以跨界交流，所以對於蓬萊派這幾百年的狀況並不陌生。

江真人距離第三次天劫尚早，又開始外出遊歷了，林洛渡過第一次天劫才七八百年，但她勇猛精進，第二次天劫就快降臨，其有玄黃功德之氣煉製的秘寶在手，應該能安然渡過，與她類似的還有師父莫淵，成就元神已經近五百年，大概再有兩百年第一次天劫就會落下，同樣把握極大。

這些是讓石軒頗為欣喜的消息，當然，也有比較感歎的事情，在綰兒成就元神前，派內再無新的元神產生，像石軒的熟人庸祥、玉玲瓏等都是衝擊元神未果，遺憾隕落。

其中庸祥是壽元尚有三四百年的情況下，燃燒所有壽元、本源，行決絕、冒險之事，欲一劍斬出生死玄關的契機，不過這一劍，最終真的再也無回。而玉玲瓏在壽元將近時，終於尋得了契機，踏入了生死玄關，可惜卻沒有堪破虛妄，難以融合大部分真靈，無力打碎生死玄關，倒在了長生門前，真是應了石軒前世改過的一句詩「長生門前是祭場」。

聽許真君轉述這些事情的時候，石軒是分外歎息，長生之路上，不知埋葬了多少英雄豪傑，多少天才妖孽，多少縱橫一時的絕世人物。

雖然前路艱險、希望渺茫，但後繼者卻是永遠不缺，好友謝方偉，按年齡計，已經一千歲出頭，按照常理，成就元神的可能微乎其微，但他卻堅定異常地拒絕了許真君提議的外道元神之路，固執前行，似乎雖九死而其猶未悔，明知不可為而為。

另外，這些年裡，禹余大世界修真界呈現復甦、興盛的跡象，各派皆有新晉元神真人出現，石軒認識的有藥王宗徐鈺，羅浮派喬慕白，與石軒有些恩怨的白骨真人卻最終難逃天劫，躲了這麼多年依然沒有躲過去。

玉婆婆沒有再多說什麼，輕輕合掌，站了起來，微微笑道，「轉世之地，我已經選好，你也不陌生。若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們就出發吧？」

石軒毫不猶豫地道：「弟子並無他事，聽憑婆婆吩咐。」

玉婆婆點點，身上紫色雷光一閃，兩人消失在了洞府裡。

……

天高蔚藍，白雲朵朵，下面是荒涼無比，卻似乎無邊無際的曠野。

石軒看到這熟悉的景色，感覺了一下周圍氣息，以及遠處大江穿城而過的地方，微微笑道：「原來是七仙大世界，真是久違了。嗯，此方大世界，地處偏僻，不為人知，正是轉世的好所在。」

「當初發現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就有這個打算，它被時空風暴隔絕在宇宙荒蕪邊緣，莫說天仙，就算是半步金仙、金仙道祖，不是機緣巧合之下，也難發現這裡。嘿，我在這裡轉世，立刻就有氣運加身。」

玉婆婆雖然外表是二十來歲的絕色女子，但她一貫威嚴內斂，笑容不少卻盡顯長輩之態，此時難得露出一絲歡快的笑意，似乎臨近轉世，她的心態不僅沒有凝重，反而越發輕鬆，像是卸下了一個包裹。

石軒聽了玉婆婆這句話，想起玉婆婆曾經自創功法的事情，靈光一閃，苦笑道：「莫非那七門外道元神之法就是婆婆你創造新功法時的試驗之物？」

「只有《玄日統御真靈玉冊》和《天象自然蘊靈大法》是我偶然推衍出來，傳授下去，看看效果的。其餘五門都是此方世界修士受此啟發自行創造，可惜越來越誤入歧途。」玉婆婆搖頭笑道。

兩人皆是背負雙手，衣袖飄飄，悠然行走於藍天白雲之間，向著滄瀾城而去。

第一百一十章 諸天雷霆齊俯首

滄瀾城上空，連綿白雲之中，石軒和玉婆婆靜立其上，望著下方如同棋盤的城池。

如此大的一座城，幾十萬丁口，元識一掃之下，很容易就找到了待產孕婦七八人，玉婆婆也不挑剔，指了一個肉身沒有缺憾的女嬰道：「就她吧，懶得再去尋覓了。」修煉到她這個程度，早就明白，肉身資質好壞與大道無關，且能隨著修為精進而改善，無需特意去尋求，只要沒有什麼影響修行、扭轉起來有些麻煩的特殊體質就行。

「那弟子這就為婆婆轉世護法。」石軒也沒什麼意見，在旁開口道，玉婆婆是散功轉世，等下擋住天地法則的反噬，以及護持其不被胎中之謎所惑的事情都得自己來做，而自從六道輪迴進階之後，石軒發現它本身就是一門轉世秘術，不愧為輪迴之名。

玉婆婆看了看石軒，忽然輕笑一聲：「不必如此著急，還有一會兒，我有些事要交代於你。」

「婆婆請講。」石軒見玉婆婆姿態輕鬆，笑容綻放，但語氣卻頗為鄭重，立刻也凝重起來，應該是關於自己「仇家」之事。

「之前有我鎮壓，神皇大世界那位只能耍些小手段，派過幾次天君來，都被我隔著上百個大千世界擊殺，至此，他們連禹余天周圍幾百個大千世界都不敢靠近。關於你的消息，他們最多通過別人輾轉相告，以為你是不可多得的劍道種子，方能不到三百歲就踏破生死玄關，還不至於做出追殺你之事。」玉婆婆果然是說這方面的事情。

石軒沒想到自己掩飾得如此成功，當然，也歸功於自己在劍道上的光芒太過耀眼，什麼金丹以下第一劍術宗師，什麼百萬年以降第一位於神魂期就練成了劍光分化的奇才，什麼劍法超群，在元神期就越階斬殺了血河老祖的一劫陽神分身……，如此種種，從微小處，一筆一劃勾勒出了一位劍法無雙的修士形象，讓人不得不相信。

「不過。」玉婆婆話鋒一轉，「今日之後，你就得更加小心了，雖說他們以為我是外出尋找合道機緣，不敢太過亂來，免得與一位可能的金仙道祖結下不死不休的深仇，但試探越來越多，手段越來越強是可以預見的。」

石軒苦笑道：「看來是不能回禹余大世界了，否則神皇大世界那位降下自己的仙識，仔細探查，推算一遍，想瞞都瞞不住。」

「呵呵，這倒不必，我請托了一位好友，讓她看顧禹余天萬載，用的借口就是不想遊歷歸來時，發現被神皇大世界那位沾染了禹余天。但她看顧歸看顧，肯定不會像自己的事情一樣那麼上心，頂多就是擋住神皇大世界的那位以及他麾下天君直接動手和降臨，不會去管其他手段。」

玉婆婆笑著打消了石軒一些隱慮，接著道：「所以你若小心謹慎些，回禹余天沒什麼問題，但是萬載以後，要麼你我之中有一人渡過了五次衰劫，成就了半步金仙，要麼就必須躲得遠遠的，並且將蓬萊派宗門一起搬離。」

萬年之內，半步金仙，除了轉世重修的高人外，就只有誕生於虛空宇宙開闢時的那些大能人物以及少數十幾位絕世天才方曾經做到過。

石軒先是感覺壓力頗大，但很快，道心就化為一口利劍，將壓力盡數斬破，一絲豪情噴薄而出，前人能辦到的，自己又為何妄自菲薄？壓力何嘗不是動力！

玉婆婆與她好友只定下萬年之約，恐怕也是想給她自己一點壓力。

「我推算過你的將來，不過只能到半步金仙之前。除開可能隕落的兩次天劫、五次衰劫外，你尚有三災三劫，要是化解不了，就是身死道消之禍。」玉婆婆突然收斂笑容，鄭重起來。

她話裡的意思非是石軒必定成就半步金仙，而是在推算過程中，一旦出現非常大可能隕落的地方，就假定成功躲過，繼續往下，於是得出除了天劫、衰劫外，石軒尚有三災三劫，這些要是處理不好，半步金仙就只是身死道消前的一場迷夢罷了。

「還請婆婆相告。」能被玉婆婆如此鄭重提起的，肯定不是什麼簡單災劫，石軒當然要仔細詢問。

玉婆婆搖搖頭：「這些災劫要麼事關你道心修煉，要麼牽連廣遠，若提前告訴你詳情，讓你有了準備，就起不到磨礪的作用，於天劫、衰劫下十死無生。反正你需記住，這些都是有法子化解的，端看你個人選擇，走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接著她盤腿坐於雲中：「我在你身上留了點東西，到時候應該有些作用，不要尋覓，你現在可發現不了。」

說完之後，玉婆婆一拍泥丸宮，頭上現出一朵畝許大的紫色慶雲，由赤橙黃綠青藍紫等諸色雷光合成明紫之色，放出無量毫光，每一道雷光閃現間，皆能看到一個小千世界的誕生與毀滅，蔚為壯觀，在慶雲中央，億萬雷霆俯首之處，是一座紫色的小巧宮殿，美輪美奐中蘊含極度的毀滅意味。

這就是渡過天人五衰後，將一身道行凝練的象徵，各家各派皆有不同，道門之中，以慶雲和五道翻滾氣浪居多，祥光之下，萬法不侵。

啪，一道雷光從慶雲上褪卻，向著外面電射而出，整個天空，整個大千世界的天空，頓時就暗了下來，漆黑如夜，伸手不見五指，下面滄瀾城中是人心惶惶。

一道接一道的雷光從紫色慶雲上彈出，一時之間，滿天都是各色雷光，由中心處向外延伸，好似億萬道電蛇在狂亂起舞，分外絢爛，又分外恐怖，如同世界毀滅在即。

轉瞬之間，畝許大的紫色慶雲就消散得一乾二淨，玉婆婆頭頂只餘那座紫色的小巧宮殿，她臉上笑意盈盈，帶著一身的輕鬆和悠然，毫不在意幾百萬年修為的失去。

紫色神霄宮開始綻放光芒，與下方玉婆婆身上放出的紫光連在一起，接著六道無比玄奧、無比恐怖的禁制浮現，每一道上的符篆文字極少，但皆是由清晰、深邃的道種文字構成，一看到它們，就像看到了諸天雷霆。

第一道靈禁凸了出來，然後無聲無息間就寸寸破裂。

說是無聲無息，但在石軒元神之中，下方滄瀾城修士心中，整個大千世界修士心中，都響起了一聲莊嚴、神聖的雷鳴，震撼心神，難以自持。

整個七仙大世界漆黑天空中，出現了億兆雷霆，有金、有銀、有白、有紫、有青、有黑……遍佈每一個角落。這些雷霆之首皆是向著滄瀾城上空，一閃一現，似乎是在低頭膜拜。

五道心雷接連響起、億兆雷霆齊齊俯首之中，玉婆婆和紫色宮殿身外浮現的五道靈禁悉數消散，只餘最後一道。

此時，玉婆婆的身影已經變得虛無縹緲，搖晃波動，像是閃爍不定的紫色雷光。

她突然拍了拍頭頂紫色宮殿，欣喜地輕聲吟道：「混沌以來難計年，諸天雷電我為尊。平途坦道輕回首，不是絕頂不凌雲。」

聲音一落，就見最後一道靈禁突然崩散，化為十八道寶禁縮回了紫色神霄宮中，而玉婆婆本人則如飛中殘燭，將神霄宮一裹，化成紫色流星往下落去。

石軒趕緊將手一指，就見那紫色光芒四周浮現出一個寸許大的輪盤，上面黑白分明，又因顏色深淺不同，各自分成三塊，緩緩轉動之間，將天地法則的反噬、雷霆的侵襲盡數擋住，而玉婆婆所化紫光則一直待在由城郭鄉野、愛恨情仇、人煙稠密構成的紅塵俗世部分中，正是六道輪迴之凡人道。

紫光劃破天際，眨眼間就投入了下面滄瀾城內一座大院之中，然後一聲嬰兒啼哭在漆黑夜空之中響起，將黑暗劃破，滿天雷霆退去，顯出朗朗青空，可惜其哭聲被石軒法力禁錮住，只有房中產婦方才聽道。

……

水月門中，一座秀美清靈的山峰之上，有一座由朵朵白蓮圍繞的院子，正是水月聖女溫念兮的居所。

她正在靜室之內，充滿期待地將一根根玉簡拿了出來，乃《玄日統御真靈玉冊》等七種外道元神之法。

七百多年前，溫念兮目睹了紫羅國竹山上那浩瀚、強大、天地俯首的紫霞之後，就念念不忘，作為唯一一位知道石軒身份，以及私下裡行事的法相真人，她當時就產生了一個念頭，莫非石師收集七門大法，並將其中兩部公開傳道天下，就是為了召喚那紫霞？

這麼多年以來，溫念兮將進階元神的材料收集齊，卻遲遲不肯邁出最後一步，就是因為她想試試，收集起七門大法後，是不是真的有神異產生。

她自己本來就身懷兩門功法，竹山教又秉承石軒行為，從來是公開講道，竹山七子中夏景與展堂先後成就元神後，每逢初一、十五，只要沒有外出和閉關，就有教不類，所以溫念兮很容易將那兩門拿到手中。

另外三門則耗費她幾百年工夫，坑蒙拐騙、暗裡搶奪，甚至出動重新培養起來的陰陽神教手下，總算於今日湊齊。

七根玉簡一一擺在書桌上，但卻無任何奇異之事發生，溫念兮不由搖頭苦笑，還沒公開傳道，自己又在期待什麼呢？

念頭剛落，大千世界盡皆漆黑，無數雷霆閃耀亂舞。

第一百一十一章 欲為世界開大道

「真，真的有神異發生？！」溫念兮近乎是夢囈地道，表情精彩難言，比起幾百年前震動大千的紫霞而言，這次世界盡黑、億萬雷霆閃現的神異更加恐怖，更加不可思議，畢竟紫霞僅僅只是將大千震動，現在的神異卻讓整個世界一起變化，高低之分，恰如天淵之別。

可神異歸神異，溫念兮只能眼睜睜看著滿天雷電越來越多，金銀青白紫等各色皆有，卻沒有一點兒加諸自身的感覺，這讓她很是失落，也很快回過神來，當即衝出院子，直飛雷光海洋下方邊際，與她同時而起的，還有水月門後山水月湖中一道白色蓮花若有若無綻放的遁光。

「祖師。」兩道遁光非常之近，即使在億萬雷霆氣息壓制下，溫念兮的神識也能與其交流，恭恭敬敬地喚了一聲。

淨月真人語氣平淡，但略帶欣慰地道：「我水月門上下諸多弟子、真人，可卻只有你如此之快從震撼中反應過來，日後元神可期。」她沒說出口的是，若非以前有過紫霞那一回，自己恐怕也沉浸在這種天地俯首的感覺中難以自拔。

溫念兮當然不能說這事可能是我集齊七門真法弄出來的，所以方才回神極快，只能道：「弟子七百餘年前，恰好就在竹山附近。」

淨月真人點點頭，揮出一道白光將溫念兮裹住，兩人一起朝著滿天雷霆所向的地方飛去，既然溫念兮是她看好的未來水月門棟樑，本身又反應了過來，那麼攜她過去撞一撞機緣也是應該之舉。

越往前走，雷霆之威就越發強大，最初只是八九階道術的威力，還在兩人應付範圍之內，後來，光是遠遠看著那些雷電，就讓她們心驚肉跳，有毀天滅地的感覺，遁光只能越來越往下，近乎貼著地面不足十丈而行。

「居然會有如此恐怖的雷電，實乃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溫念兮心情複雜地感歎道，為何如此神異，卻沒有一點潤澤自己呢，枉費自己辛辛苦苦收集功法。

古井無波的淨月真人也跟著歎息了一聲：「以前見過祖師隕落在天劫之下，那恐怖的威力讓我記憶猶新。成就元神後，更是常常擔心，若是自己迎來天劫，又該如何應對？但就算是天劫之雷，比起現在這些雷霆，也是小巫見到大巫，根本上不了檯面。而且這還不是中心！那整個大千世界雷電齊齊低頭的中心又該是何等景象！難道只有功德加身，才能如此？」

此時，滿天雷霆一閃一現，宛如向著遠處在俯首膜拜，讓兩人是驚愕莫名。

遁光順著山巒起伏，越過遙遠距離，向著滄瀾城趕去。

……

紫羅國，竹山。

這座並不高大的山峰在整個大千世界是赫赫有名，當年竹山老祖舉霞飛昇之事傳得沸沸揚揚，讓這座山平添無數仙意，引得諸多修士前來尋覓仙緣，正是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而且隨著竹山七子中的夏景成就元神，重開竹山道場，傳道天下，竹山成為了諸多散修心目中的聖地，雖說沒有靈草、靈丹、材料、法器等分配，但光直指元神大道的功法，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物，所以他們行走在外，常常以竹山弟子自居。

山頂，昔日石軒講道時的大石上是空空落落，一身青衣素袍的夏景出於對老師的尊重，講道之時都是坐在大石之下。

她正娓娓道來，解釋某個旁聽修士的疑難，周圍大概有兩三百人和鳥獸。

「可曾明白？」她剛剛問出這句話，就見天空一下漆黑起來，無數道如蛇電光像是煙花綻放般閃耀。

夏景猛地站了起來，心中激動難言，這種威力、這種感覺與當年何其相像！莫非是老師降臨？！成就元神，得享長生後，夏景一直希望當面向老師叩首謝恩，而且這些年的修行，讓她越來越迷茫，前方似乎已經沒有路了，能解她疑惑的，恐怕就只有舉霞飛昇的老師。

心念轉動中，她已經化成一道幽暗光芒，向著雷電中心處飛去。竹山另外一個地方，也升騰起幾道同樣顏色的遁光，正是竹山七子中沒有外出的展堂、齊子材、嬰姿，他們都是激動萬分。

與此同時，七山盟相山，火木山後山泥沼，法華宗後殿，海外毒龍島、金翅山、萬眼潭，皆有遁光飛出，貼著地面，往滿天雷霆拜服的中心飛去，其速極快，不想錯過這個機緣。

……

滄瀾城上方，道道雷霆閃現間，皆能看到一個個幽暗的世界，彷彿雷電將世界擊穿，貫通到了某個未知恐怖所在。

這讓城中諸多修士、凡人是膽戰心驚，生怕一個不好，整個滄瀾城就毀於一旦。

還好，心中接連六道震撼雷響之後，雷霆立刻消失，世界重歸明朗，白雲朵朵，天色蔚藍，像是剛才毀天滅地的無數雷電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可他們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四面八方就有許多道氣息恐怖的遁光飛來，衝向高空，讓他們一顆心不由自主又提了起來。

淨月真人、溫念兮、夏景、展堂、昊日真人、烏木真人、金羅真人等先後趕到了滄瀾城附近，差不多就是雷電停止之前幾個呼吸，不過因為滿天皆是雷光，所以未曾發現一道閃爍的紫電從中心處直落城中。

等到雷霆散去，青天復現，他們齊齊直衝滄瀾城上空，看到了悠然立於雲中的石軒，衣著外貌依如昨日。

「石師！」溫念兮險些就喊了出來。

「竹山老祖！」淨月、昊日等真人輕呼出聲，石軒的外貌他們於諸多旁聽過其講道的修士記憶裡看到過，雖然修士外貌改變容易，但又弄出這種動靜的，非竹山老祖莫屬。

「老師！」夏景、展堂、齊子材、嬰姿驚喜萬分地叫道，然後醒悟過來，紛紛叩首行禮道，「弟子拜見老師。」□我們備用網址：www.uu158.net□

石軒頷首回應，送玉婆婆轉世時，就知道這種動靜必然讓七仙大世界的真人震動，從而趕將過來，但正好可以見見幾位有著香火之情的弟子，所以也就沒有離開，否則憑他們的修為，怎麼發現得了自己。

「石某尚有他事，諸位請離開吧。」石軒袖袍一揮，元識展開，除了四位弟子外，其餘真人就不由自主倒飛出去，像是有一隻無形大手按在身前。

等到這種推力消失，他們定下身形，才發現已經到了滄瀾城幾萬里外，面面相覷之餘，心中苦澀難言，好不容易能見到竹山老祖，找到前方之路，哪知對方根本不理會自己。

溫念兮苦澀的同時是欲哭無淚，集齊七門功法，居然是將石師召喚出來了，而且完全不念舊情，好歹自己也是叫一聲「石師」的。

……

「兩元神，兩法相，不錯。」石軒輕輕讚許道，外道元神之路雖然簡單一些，但也是凶險異常，四位弟子能走到現在這個地步，殊為不易。

「老師謬讚了，比起老師您，我們實在差得太遠。」四位弟子齊齊回道，尤其還在法相徘徊的齊子材和嬰姿，更是有些慚愧。

待夏景等人紛紛叩首謝過師恩後，石軒還要去守護玉婆婆，她現在可沒有自保之力，於是道：「元神之後，是四次天劫，天劫之後又是五次衰劫。兩門功法各有缺憾，要想成功渡劫，只能依靠功德加身，尤其是夏景和展堂你們兩個，雖然天劫還久，但也早得做準備。」

「功法有缺憾？！」四位弟子失聲道，夏景與展堂本就覺得前路斷絕，難有寸進，聽了石軒的話，隱隱約約明白了一些緣由。

石軒點頭道：「正是如此，應該說修真界中所有元神功法都有缺陷，至於功德則是……」將功德仔細解釋了一遍。

聽完之後，夏景欲言又止。

石軒見狀，笑道：「有什麼儘管問吧。」

「老師，莫非就沒有不靠功德的前路嗎？功德總不能每次都有用？」夏景非常疑惑、迷茫地道。

石軒泛起一個念頭，這方世界沒有道門正宗元神之法，若自己傳授開來，肯定也有功德落下？這可是為此方世界開大道之門！

不過自己沒有現成功法，《寶錄》是肯定不能傳授的，《神霄真法》能不私傳還是不要私傳，反正身上有諸多天魔材料，去洞靈大千世界換取一門應該不成問題。

因此，石軒微笑道：「自然是有的，只是同樣也有諸多艱難險阻、虛無縹緲。現在為師還有要事在身，實難久留，過段時日，尋個空閒，再來傳授，不過真要想學，就得捨了這身修為，從頭再來，你們自己好好考慮清楚。」

話音落下，幾步之間，石軒就消失無蹤，夏景和展堂的元識完全沒有反應。

「居然要散功從來？」以他們的壽元，一旦散功，立刻就會身死，所以四人都是有些不敢接受。

片刻之後，夏景才感歎地道：「四次天劫，五次衰劫，前方之路居然是如此漫長，老師似乎一下子給我們展示了一個神秘、浩瀚、多姿多彩的世界。」語氣之中，難掩興奮、期待和嚮往之情。

展堂、齊子材和嬰姿也是頻頻點頭，本以為元神是盡頭，哪知道卻是一扇大門，背後是一個神奇的世界。

「不知老師已經走到了哪個地步？是否還有類似修士？他們行走於何方？」心中激動、喜悅、期待的疑問一個接著一個。

第一百一十二章 門外來了一道士

窗外漆黑如夜，伸手不見五指，安氏正是擔驚受怕之時，突然胎動起來，疼痛難忍。

侍候的婢女小環被漫天亂舞的電蛇、震耳欲聾的霹靂聲、彷彿響在心中的雷鳴嚇得魂不附體，自然難以發現主母的異狀。

安氏想要喊人，可外面億萬道雷霆齊齊炸響，讓她的聲音根本傳不出房間，還好她本身就有出竅的修為，定下心神後，開始靠自己的力量生產。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一道尊貴、莊嚴的紫色雷電投懷而入，將整個房間映照地紫光升騰。

哇~！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在房中響起，安氏陡然清明起來，心中半是歡喜半是鬆了口氣地強撐著將胎兒抱起。

不知什麼時候，雷霆完全消散，天空亮堂起來，安氏就著天光，打量起懷中哇哇大哭的小小女嬰，眉眼精緻尚在其次，額頭正中像是長了第三隻眼睛一般，出現了一道明紫色胎紋，形狀宛如雷電，初看時，似乎有絲絲電光流動的幻覺，分外吸引人心神，但細看之下，又覺得平平無奇。

「呵呵，你在如此恐怖的雷中出生，額頭又有雷痕似的胎記，說不定是沾染了雷電精氣，日後於雷電道法上能出類拔萃。」安氏越看自家女兒越是歡喜。她身在滄瀾城大戶人家中，自然是看過諸多道書，本身也是修行之人，所以想起了種種關於感雷電精氣而生的記載，那些孩子長大之後，大都是威震一方的人物，甚至有法相真人。

想到此節，她喝道：「小環，快去請老爺和少爺來，就說我已安然誕下一女嬰，其是感天地雷電精氣而生。」

小環被這聲厲喝唬得跳將起來，這才魂魄歸體，不復渾渾噩噩的模樣，趕緊道：「是，少夫人。」接著闖出門，向著書房快步而去。

……

董府大門之外，門房與兩個守衛剛剛從滿天雷霆毀天滅地的恐懼中回過神來，正在相對感歎，突然看到一個年輕道士走了過來，他身穿素青道袍，賣相不俗，風姿極佳，頗有幾分仙意。

「這位道長，可是上門拜訪？還請告知姓名，小的好通報一二。」門房雖然一貫貪婪，但身在修真界中，又豈是沒有眼色的人，這位道人看起來雖然年輕，但氣質不凡，說不定是神通境的高人，與自家老爺平輩論交，禮貌一點總沒有錯的。

石軒輕笑道：「貧道乃蓬萊山天璣峰練氣士石軒，適才路過貴府，見有紫氣衝霄，遂掐算一二，知貴府女公子天資不凡，特來指點幾年。」

玉婆婆帶著記憶投胎，靈魂之中的典籍、典故是浩如煙海，沒有法力護體的情況下，以嬰兒的身體條件根本無法承受，所以其轉世之後，記憶會有一個主動封印以自我保護，隨著年歲增長，封印會漸漸鬆動，逐步恢復前世記憶。

石軒需要做的就是，在此之前，守護她的安全，並且若遇到封印受外部諸多因素影響，無法自行解開時，將她點醒。雖然以石軒的修為，隔著萬里也能辦到，但既然七八年中不能離開七仙大世界，直接上門亦無不可，日後還能拿玉婆婆小時候的糗事，調侃其一二，不得不說有些惡趣味發作在裡面。

「女公子？道長莫要胡說，我家就只有兩位小公子。」門房聽得一愣一愣，雲山霧裡，心中暗道，這道士說話好生神叨，莫非是來招搖撞騙的。

石軒也不解釋，指了指門內道：「你且去稟報你家老爺，他自然明白。」

門房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去稟告，若證實是招搖撞騙，吃虧的是這年輕道人，自己最多順帶受些掛落，可若是真話，耽擱了老爺之事，說不定晚上就會被弄去填了滄瀾江。

……

董府書房內，董明超與兒子董少輝雙雙立於窗前，看著外面的藍天白雲，好半天，其才開口歎息道：「這場暴雷不知是何由來，竟然有這般威力，為父修行近兩百載，遇到過的雷電，不足其萬一。」

董少輝臉上是驚駭與震撼的表情交織：「這威力恐怕已經超過了那些元神真人出手，足以媲美傳說中祖師爺舉霞飛昇時震動大千的仙跡！」

兩人又感歎了幾句，就聽到門房求見，董明超正了正衣冠，將他喚了進來，開口問道：「有何事如此匆忙？」

門房趕緊道：「回稟老爺，門外來了一位年輕道士，自稱是什麼蓬萊山天璣峰練氣士石軒，說是路過之時，見府內紫氣衝霄，知有女公子不凡，所以特意上門指點幾年。」

「蓬萊山？天璣峰？石軒？」董明超是熱心於修道之輩，年輕時曾經千里迢迢去竹山聽道，也常自詡為竹山門下，雖然限於自身天資和心性，只能走到神通境，在滄瀾城中充個大戶，但對於修真界中諸多勢力是如數家珍，蓬萊山天璣峰練氣士石軒幾個字，莫說連在一起，就是各自分開，也完全沒有聽說過。

董少輝則在意的是另外的話語：「胡扯，我只得兩個孩兒，都是男子，何來女公子一說？」

話音剛落，門外就出現了一個清秀少女，她行禮道：「老爺，少爺，少夫人剛剛誕下了一位小娘子，她吩咐奴婢過來稟報，說小娘子是感剛才雷電精氣而生，請你們過去看看。」

「真是女孩？！」董少輝非常驚訝地道，董明超和那門房也同樣一副驚疑表情。

小環不知少爺為何如此表現，傻愣愣地點點頭：「確實是女孩。」

董少輝收斂住自身驚訝：「爹爹，莫非那位石軒道長所言是真的？真的有紫氣衝霄？」

「若確實是感雷電精氣而生，紫氣衝霄也不是不可能。看來這位石道長頗有幾分道行，剛才雷霆之下，還有幾人能分出心神注意這種事情？！快去請石道長進來！」董明超對門房吩咐道。

然後其興奮地在書房內踱來踱去，口中喃喃道：「感雷電精氣而生！紫氣衝霄！想不到我董明超的孫女是如此不凡。」作為醉心於道途，自身又無進益的修士，將希望寄托於晚輩是常有之事，董明超也不例外，自然激動得很，到時候說不定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受老父感染，董少輝也是欣喜莫名，他在修行上的天賦、心性也不算好，若沒有龐大資源，估計將來也是止步金丹。

很快，他們就看到一位身穿素青道袍、瀟灑出塵的年輕道人跟在門房之後，悠然漫步而來。

董明超發現自己完全看不出這年輕道人的深淺，於是肯定其修為在自己之上許多，但修真界中法相真人、元神真人是非常之少，歷歷可數，沒有一位符合這自稱蓬萊山天璣峰練氣士石軒特徵的。若說改頭換面，又有什麼必要呢？多半就是金丹宗師。

「晚輩董明超見過石道長。」他站起來，迎了上去，董少輝跟隨其後，見老父如此態度，知道這位石道長修為不低，若能指點自家女兒，可是說不盡的福分。

否則等她年長，送去竹山聽道也頗為麻煩，先不說路途遙遠，竹山幾位真人講道時，可是隨性而來，有時候翻來覆去講一段，有時候講完金丹講元神，旁聽之輩需得超過常人幾百倍的耐心，才能聽完，畢竟很多內容，在市面上都有玉簡售賣，完全沒有必要去旁聽，只有講解疑難時去一下就行了。

石軒打了個稽首：「董居士不必多禮，還請抱貴府女公子出來讓貧道一觀。」

董明超示意小環前去，自己則和董少輝一起陪著石軒說著閒話，他越看石軒越覺得眼熟，可是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沒過片刻，安氏聽聞有位高人因自家女兒特意上門，頗為欣喜，女兒才剛剛誕生，他就上門，說明確實是有不凡之處，於是強撐住將女嬰抱了出來，盈盈一拜：「董安氏拜見石道長。」

感覺到石軒身上的熟悉氣息，小女嬰依依呀呀伸手欲抱，石軒順勢接了過來，看到其眉心處那一抹雷痕，放下心來，其乃退回到十八層寶禁半法寶層次的神霄宮外顯之痕，玉婆婆帶其轉世，就是作為將來的本命法寶。

「正是貧道看到的紫氣衝霄之主。」石軒微微笑道。

得了肯定，一家人都是欣喜無比，並且董明超打蛇隨棍上：「還請石道長為晚輩孫女取個名字。」

聞言，石軒暗笑，悠然道：「既然是感雷電精氣而生，又適逢百萬載難遇之雷霆，不如就取做『神霄』，以為諸天雷電之尊。」

「好名字。」一家三口齊齊讚道，然後董漢超笑道：「剛才石道長您說要指點神霄幾年，不知可願在鄙處住下？」

石軒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還請董居士安排。」

董明超歡喜起來，專門為石軒安排了一個院子，滄瀾城之主也才金丹宗師，值得如此對待。

等到安頓好石軒，一家三口回到書房，董漢超將神霄抱了過來，越看越是老懷安慰，對兒子兒媳感歎道：「想我昔年不遠萬里，去竹山聽道……」

話說一半，他卻一下愣住，雙眼圓瞪，瞳孔放大，兩隻手劇烈顫抖，董少輝見狀，趕緊將女兒抱了過來，疊聲問道：「爹爹，你怎麼了？」

董明超猛地奔到書房中的一處靜室，拉開房門，指著供奉其上的畫像，有些口吃地道：「這，這是我當年在竹山臨摹的祖，祖師畫像，你們來看看。」

董少輝和安氏仔細看去，儼然就是剛才的蓬萊山天璣峰練氣士石軒。

第一百一十三章 災劫起於青萍末

「這，這，這……」董少輝結結巴巴這了個沒完，也沒這出個所以然來，平日裡遇見個金丹宗師都得恭恭敬敬、羨慕嚮往，突然發現身邊之人是高出不知道多少個境界、能夠震動世界的真仙人物，除了驚訝地頭腦空白外，實乃有更多的反應，所以董明超和安氏也呆在那裡，傻傻愣愣，魂不附體。

好半天，董少輝抱著的小神霄哇哇哭了起來，才讓三人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安撫著小女嬰。

安氏一臉傻笑地將女兒接了過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越看越是喜愛，越看越覺得不凡：「能引得祖師爺親自下凡指點，我家神霄豈只是感普通雷電精氣所生，說不定剛才那場毀天滅地的雷霆就是因她而起。呵呵，紫氣衝霄，諸天雷霆之主，祖師爺可是說得明明白白！」

當然，她只是喜不擇言，自己心中也是不太相信的，頂多覺得是感剛才雷電中最尊貴、最強大的一道而生，所以天資極佳，紫氣直衝仙界，引得祖師親自下凡。

董明超大笑三聲，快步就要往書房外而去。

董少輝見狀，奇怪地問道：「爹爹，你去哪裡？」

「拜見祖師爺！」董明超覺得自家兒子真是愚不可及，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想不到，竹山門下遇到祖師爺降臨，豈能不去參拜，要是能討得祖師爺歡心，隨手賜下點仙界之物，那就是天大的好處。

董少輝一想，確實如此，猛拍了一下自己腦門，小跑跟上。

到他們拉開書房之門時，安氏眼睛眨了眨，似乎想到了什麼，忙道：「爹爹，夫君請留步，你們這麼前去，說不定反而觸怒了祖師爺。」

「夫人，此言何解？」董少輝迷糊起來。董明超也是皺著眉頭，等待著兒媳的解釋。

「爹爹，夫君，你們想想，為何祖師爺不直接報竹山老祖的名號，反而自稱蓬萊山天璣峰煉氣士？」安氏抱著小神霄走了過去。

董明超一下恍然，合掌道：「是我疏忽了，既然如此，明面上就不要去拜見了，平日裡多多尊敬才是正理。」祖師爺要麼是想清淨，要麼是仙人下凡有所約束，總之，必有其緣由，自己等人若貿貿然前去拜見，說不定好事反而變成壞事。

「不管如何，能得祖師爺指點幾年，我家神霄日後必定前途無量。」董少輝也明白了過來，笑著逗弄夫人懷裡的小女兒。

……

八年後，滄瀾城董府中，一處清淨、幽雅的院子裡。

石軒正在樹下修煉仙術，觀想符篆文字，並將其往元神上的仙術銘紋添加。不過因為每個銘紋處的元神承受能力有限，每日裡能添加的符篆文字在一定數量以內，達到則必須溫養一日，方才能繼續修行。

突然，院門吱呀一聲被推了開來，走進來一個小女孩，漂亮的紫色羅裙，頭上戴花插簪，打扮得分外華麗，將一張小臉襯托得愈發粉雕玉琢。

她似乎非常不喜歡自己這副模樣，走向石軒的時候是相當不自在，幾次伸手想要將頭上飾物取來扔掉卻又硬生生忍了下來。

這讓石軒肚中暗笑，以前玉婆婆都是女冠打扮，簡約閒散，如此華麗的模樣，估計是開天闢地以來頭一回，相信她恢復記憶後，亦再難見到。

「神霄拜見石先生。」小神霄行了一個端莊的仕女之禮。自從她開始說話，董家三口就想讓她叫石軒師父，可石軒是堅決不接受，無奈何，只得以石先生相稱。

石軒忍住笑，保持先生形象，點頭淡淡道：「今日叫你前來，是有一事相告。」

神霄已經八歲了，雖說性格愛好越來越與以前相同，但記憶卻是半點沒恢復，想來是受到一些外界因素影響，若沒有旁人點醒，只能等到某個契機，才會覺醒前世記憶。

神霄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平日裡石先生講完課，頂多就是逗弄逗弄自己，從未有過如此正經說事情的時候：「石先生請講，神霄仔細聽著。」

石軒忽得駢指成劍，往前一點，點在神霄眉心，然後只見濛濛紫光從她眉心雷痕處亮起，轉瞬之間就籠罩全身。

等到紫光消失，神霄雙眼先是迷茫，繼而清醒過來，張口欲言，卻是猛地露出一絲羞憤情緒，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

不過她剎那間就收斂住了這絲羞憤情緒，一張小孩子的臉沉靜下來，淡淡開口道：「出了點小岔子，還好有你點醒，否則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醒轉。」雖說還是一身華麗打扮，但卻盡顯悠然之意。

「婆婆你讓弟子守護，不就是為了防止這種事情嗎？」石軒習慣性恢復了以前的稱呼。

神霄跳到石軒對面石凳上坐下，兩隻腳還夠不著地面，擺擺手道：「既然已經轉世，就不必拘泥於前世稱呼，平輩論交、互相稱呼名字即可。」

閒談幾句，石軒見神霄確實完全恢復了記憶，遂放下心來，她有神霄宮守護，等閒修士難以傷到她皮毛，所以自己也到了離開的時候，畢竟各自亦有磨礪之途。

站起身來，打量了神霄兩眼，石軒輕笑聲中邁步往院門走去，只是一步，就到了外面。

每次神霄來聽道，董明超、董少輝和安氏都在不遠處守候，此時聽到石軒笑聲，看到他邁步出來，心中油然升起「祖師爺要離開」的念頭，然後就見石軒再一個邁步，消失地無影無蹤，讓他們連挽留都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悵然若失。

幾個閃爍間，石軒就到了無盡曠野之中，引動了神霄以前給的七仙大世界時空道標之門，勾連在洞靈大世界洞府裡特意留下的氣息和道標，然後走入了紫色雷光大門。

……

通天大世界，某個浮空島上的一處山峰洞府。

洞府內，是一汪深沉、陳舊的血湖，平靜無波，但在湖中央，卻有一朵含苞待放的巨大血色蓮花，神秘而詭異。

血河老祖依舊是血色長袍，身材高胖，光頭蒼老，靜靜立於血湖之上。

他默算著時辰，突然丟出一張圖卷，化成絲絲混沌色的雲氣，環繞在血蓮周圍，這些混沌色雲氣忽而完全消失，忽而憑空重現，彷彿一元復始，萬象更新。

血色蓮花猛然放出妖異血光，將混沌色雲氣吸納了進去，同時血色湖水也倒灌入血蓮，宛如大江奔流歸海。

血蓮裡面好似有著龐大空間，將這些吞得一乾二淨後也沒有脹大起來，只是光芒漸漸由明亮轉為柔和，由妖異變得浩瀚，最後，血蓮一瓣一瓣地綻放開來，清香四溢，洗滌心神，充滿整個洞府。

等到血蓮完全開放，中央蓮台處現出一個盤腿而坐的人影，覆體是一層漣漪陣陣的血浪，清癯長鬚，仙風道骨，儼然就是流雲真人，不過其眉頭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流雲真人睜開眼睛，雙眼中沒有瞳孔，只有一片血色，恰如剛才的一汪血湖。繼而眉頭血痕，眼中血湖齊齊放出血光，將全身籠罩，待血光消失，面容已經變成一個英俊瀟灑的中年男子模樣。

血河老祖露出笑意，恭敬行禮道：「恭喜祖師恢復修為！」

「還好得神皇大人於我身死道消之際相救，否則哪能苟延殘喘幾千年。」這中年男子欣然開口道，雙眼之中依然是血湖一汪，「當然，也多虧你這些年為本座恢復修為奔走。」

血河老祖笑道：「也是這流雲真人自己撞上門來，若沒有他的雲天道圖和雲天不滅體作為寄托，祖師你恢復起碼還得三五千年。」

這中年男子點點頭：「雲天道圖是上古通天靈寶殘片，端得神妙異常。對了，神霄宮真的離開禹余天了嗎？」

「弟子反覆做過試探，其真的已經離開了禹余世界，連中土之地的那一層守護都沒了，加上幾百年前重煉地膜的事情，已經可以確定無疑。」血河老祖肯定地回答。

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道：「一晃這麼多年，月華老妖婆、轉輪老鬼、許老鬼都已不在世上，本座真是有些寂寞。」儼然就是昔年四位真君裡失蹤多年的血影真君。

「祖師您是否現在就重返禹余世界？」血河老祖頗為期待地問道。

血影真君輕笑一聲：「再試探幾年吧，本座雖是禹余天之人，但與神皇大人有所勾連，要是貿貿然回去，很可能被神霄宮隔著諸多大千世界擊殺。」

「是。」

……

洞靈大世界。

石軒安然回到了自己租賃的洞府，八年閉關對於高階修士來說，再正常不過，甚至還顯得短了，所以也無人發現洞府中其實空空蕩蕩，反正石軒已經預交了幾顆自己製作的極品靈石和一些天魔材料。

門上禁制浮著一張玉版請柬，看起來極為正式。

石軒將它攝了過來，打開一看，原來是洞靈大世界三個甲子一次的玄之又玄事物交換密會，石軒曾經參加過一次，可惜沒有換到玄黃功德之氣和萬年陽和之氣。

「十年之後，也就是三年後。」石軒淡淡自語，請柬是七年前送到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劫之下多悲哀

三年後，洞靈大世界，煙波海上，海闊無垠，薄煙瀰漫，縹緲如在仙境。

石軒所化紫色遁光，在濛濛白煙中悠然而行，沒過片刻，就來到了一處奇異的墟市旁，它是由升騰起來的海水變成，加上白霧繚繞，夢幻迷離，宛如海市蜃樓，乃洞靈大世界之主，渡過了四次衰劫的天仙大能周正時周真君特意開闢的小洞天，為真人、真君們交換玄之又玄事物以及同等價值寶物的場所。

取出那張玉版請柬，石軒輕車熟路地將其放在邊緣的海水之牆上，然後請柬發出一陣白玉光芒，滲入海水牆內，激發起一個湛藍漩渦。漩渦先是急速轉動，接著慢慢停止，化為了一道藍色大門。

輕輕推開大門，石軒緩步入內，元識立刻被洞天法則壓制到方圓幾丈之內，仙術運轉也頗為艱澀。

只見墟市之中遍佈蔚藍水柱，足有幾千上萬根，不過只有兩三百根上面掛有玉牌，寫著一些蠅頭小字，如「小千世界第一朵雲彩，換百萬冤魂陰水」，「十世善人陰德，換萬年殺伐氣息」，「一縷億萬年太陽真火，換大千世界開闢前的先天青蓮籽」……

這些有的是真人對付天劫所需，有的是真君為衰劫準備。這裡沒有主持之人，全憑自己交換，而且又無討價還價的必要，所以大家都先把自己有的、需要的寫在玉牌上掛起來，再慢慢徜徉於海墟中，查看其他玉牌，往往要經過幾個周轉，才能換到心儀的事物。

石軒攝起一塊玉牌，以元識做筆，在上面寫下了「萬年陽煞真火、小千世界開闢後分化的第一縷陰陽，換取萬年陽和之氣、玄黃功德之氣」，其中小千世界第一縷陰陽來自於天地山河圖。它經過近三百年的衍化，混沌終於分化陰陽，給石軒提供了另外一種玄之又玄事物。

掛好玉牌，石軒就快步行走於海墟之中，查看起其他玉牌來，偶爾於其他修士擦身而過，卻因為洞天世界的壓制，無法辨明他們是真人還是真君。

整個海墟之中，大概有近三百人，來自於附近幾百個大千世界，畢竟其不像通天大世界，乃一大虛空界域核心，有金仙道祖鎮壓，萬方交匯，類似的密會起碼能聚齊起數以萬計的真人、真君，如此交換到所需玄之又玄事物的可能才會大增。

「呃，需要萬年陽煞真火，提供小千世界五行元胎。」石軒終於看到一個需要自己玄之又玄事物的，於是默記心頭，繼續往前。

走了幾十根水柱，石軒突然眼前一亮：「萬年陽和之氣，換取靈性地煞陰火。」靈性地煞陰火也就是三劫陽神級數的地煞陰火，石軒有能力打滅他們，卻沒能力捉住。

於是石軒開始查看有否交換靈性地煞陰火的玉牌，連走幾處，卻都沒有發現，反而看到了另外一個玉牌「萬年陽和之氣，換取小千世界天地中央戊土精華」。

石軒沒想到，上次是半點萬年陽和之氣都沒出現，這次卻接連有兩家，莫非是他們於同一個地方發現，最後各得一部分？

當然，別人怎麼得來，與石軒毫不相關，但以石軒還算廣博的見聞，卻知道五行元胎除了直接使用外，還有另外用法，若以五行功法中的一種溫養百年，其就能成長為相應精華，比如天地中央戊土精華。

「不知道這位真人能否還有百年時光去溫養？」石軒心中琢磨著，畢竟有些真人說不定幾年、幾十年後，天劫就會降臨，那要五行元胎又有何用？

想歸想，石軒直接探出元識觸摸玉牌，引動上面的元識，沒過幾個呼吸，就見一位羽衣星冠的烏髮老道士走了過來，他面露喜色：「這位道友可是有天地中央戊土精華？」

「沒有。」石軒話還未說完，就見那烏髮老道士微微泛起怒氣，趕緊道，「但貧道卻知有件玄之又玄事物能夠成長為戊土精華，只是需要用土性功法或仙術溫養百年，不知道友可願交換？」

烏髮老道士怒氣散去，沉吟了一會兒：「若只是百年溫養，倒是有時光，不過道友卻不能唬我，這裡可是有不少真君能夠鑒識的。」

「它喚做五行元胎，貧道這就去取。道友若是不信，可趁此機會詢問真君們。」石軒拱了拱手，轉身而去。

烏髮老道士倒是聽說過五行元胎之名，但他去過的大千世界還少，未曾聽說過溫養成長的用法，因此尋了一位有一面之緣的真君前輩，恭聲問了起來，得到滿意的答覆後，才欣喜地等待著石軒。

……

石軒返身找了那位需要萬年陽煞真火的修士，皆大歡喜地換取了各自所需。五行元胎像是一個雞蛋，但卻呈赤青黑白黃五種色彩，並構成了有眼、有鼻、有嘴的面孔，拿在手裡重若千鈞，質地潤澤如玉，炙熱、清爽、冰涼、鋒銳、沉凝五種感覺同時出現。

「道友，這就是五行元胎，用土性功法或仙術溫養百年，就能得到天地中央戊土精華。」石軒回到烏髮老道士身前，將五行元胎遞了過去。

烏髮老道士笑容滿面地拿出一個白玉小瓶，拔出瓶塞，頓時一股醇和、溫潤、醒神、定心的純陽氣息飄了出來，正是萬年陽和之氣。

兩人正待交換，突然一道急切地喊聲響起：「且慢！」聲音暗啞盡顯焦灼。

接著一位皓首老者縮地成寸地走了過來，拿出一團黃褐色不停蠕動、不停消失再生的泥土：「道友，老朽有天地中央戊土精華。」

隔得遠還不覺得，等這皓首老者走到近前，石軒立刻就感覺到高懸的天劫，惹得自己道心波動，不出意外的話，十年之內，他的天劫就會拖無可拖地降臨。

兩人都看著烏髮老道士，皓首老者更是近乎苦苦哀求：「道友，老朽這戊土精華不需要百年溫養。」

烏髮老道士露出苦笑，天劫之下的掙扎，他曾經也感同身受，此時自然心有慼慼然，不過他卻歎了口氣：「不是我不想幫道友你，但我既然已經答應了這位道友，就做不出來毀掉承諾之事。事關我的道心，還請道友見諒了。」

說完後，其快速地將小玉瓶遞給石軒，拿走了五行元胎，疾步離開，似乎不想看到皓首老者絕望的神色。

皓首老者轉頭看著石軒，用暗啞的聲音哀求道：「老朽看道友並未天劫高懸，想來尚有許多歲月，不如將萬年陽和之氣讓於老朽，老朽渡過第二次天劫後不僅會尋來奉送，而且還答應道友任意一個要求。」

石軒有閃過一絲憐憫之情，來自於長生真人面對天劫的悲哀，來自於物傷其類。

若是往常，自己距離第三次天劫還早，讓出來也不是不可以，但自從玉婆婆說自己有三災三劫後，石軒就產生了一種緊迫感，想要快點將冷焰心燈煉製好，並且打算回一趟禹余大世界，取玄陰七水珠，這樣再加上自己融合了全部真靈的元神，心火之劫就基本沒有阻礙了。

再說，這皓首老者和自己非親非故，所以石軒微歎道：「道友請回吧，那邊還有用靈性地煞陰火換取的萬年陽和之氣，不如去試一試。其實你的心境已亂，就算有萬年陽和之氣煉製秘寶，也難擋天劫，還是散功重來的好。」

皓首老者臉色猛地陰沉下來，一字一頓地道：「好！好！好！」然後轉身而去。

他的這種反應倒是成功將石軒那點兒憐憫之情澆滅，對於他的恨意，石軒壓根兒就沒放在心上，不過是位一劫陽神真人罷了，就算有越階仙術，也難奈長耀寶光塔。

在墟市中走了半個時辰，石軒終究沒有換取到玄黃功德之氣，但玄黃功德之氣尚有其他辦法，比如等下拿身上那些天魔材料，甚至小千世界第一縷陰陽，去洞靈大世界中浮游商行分店換取一門比較完善的元神功法，然後去七仙大世界傳道。所以石軒是並不著急。

出了墟市，石軒元識恢復，架起遁光就要離開，突然身後跟出來一道金光，萬千劍氣向著自己襲來。

石軒早就發現那皓首老者埋伏在出口處，歎了口氣，食指輕彈，一道幽暗朦朧的劍氣就打了出來，裡面似乎有著諸多大千世界、浩瀚虛空宇宙、恐怖時空風暴。

兩儀微塵劍氣只是一道，就將那萬千金光劍氣裹入其中，消磨得一乾二淨，穩穩停在皓首老者額頭。

沒想到石軒是二劫陽神真人，皓首老者苦澀大笑，充滿絕望。

石軒臉色一變，背後紫青雙翼一現，一個扇動就遠遁萬里。

堪堪在萬里之外現出身形，石軒就見到墟市那裡鉛雲翻滾，幾道天劫劈下，想不到那皓首老者居然直接引動本身天劫，以圖同歸於盡，還好自己見機得快！不知附近有幾位真人受其牽連，惹來無妄之災。

「有同歸於盡的勇氣，卻沒有面對天劫的心境，真不知道該說可敬還是可悲。」石軒搖頭轉身返回洞府。

而墟市之內，目睹了剛才石軒那一記兩儀微塵劍氣，有幾位真人若有所思，面露喜色。

「要是貧道沒看錯的話，那應該是陣法類仙術！洞天之中那個地方正是要借助這類仙術才能過去！」

「而且他實力也足夠。」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血海高漲漫仙境

一縷白色凝練、散發出溫潤煦暖的氣體被一小團冰冷徹骨、宛如萬載冰心的黑水所包圍，沁入其間，兩者漸漸交融，卻在完全不分彼此時陡然分開，白色氣體上陽和的感覺少了一分，清冷的味道多了一點，而黑水則剛好相反。

經過九九八十一遍淬煉，這縷白色氣體變成了一根冷凝細絲，不過並不冰涼，亦不徹骨，彷彿是夏日炎炎裡吹來的陣陣涼風，讓人分外舒爽，頭腦為之一清。

這根晶瑩剔透的細線隨著石軒一指，就落到漂浮在其面前的一盞古樸青燈之燈蕊上，古燈花紋簡單卻蘊含玄奧，燈蕊則是由同樣的根根冷凝細絲結成，如水晶，似琉璃。

每根細絲之上若有似無地閃現著層層禁制，給人莊嚴、清淨、安寧、喜樂的感覺，同時石軒不停打出一樣的禁制在最後那根細如髮絲的冰線上。

一個時辰後，禁制完全打入，這根細絲也融入了燈蕊中。

石軒運轉秘法，在元神內觀想起兩個道種文字，一曰寧，二曰淨。以石軒目前的實力，根本無法直接在元神上銘刻道種文字，元神本身也無法承載，所以秘寶的作用就體現在這方面。

足足觀想了六個時辰，元神都開始晃動，那兩個道種文字才算清晰地觀想了出來，整個洞府內都瀰漫起安寧、清淨的感覺。

石軒猛地張口一噴，兩個幽暗、奧妙、難言難述的文字就急速飛到古樸青燈的燈蕊上，直接鑽了進去。

騰地一下，燈蕊上燃起了一朵素白如同冰晶的燈花，其發出清冷光輝，柔和靜謐，不動不晃，安寧自在。

秘寶「冷焰心燈」歷經兩年時光總算煉製成功，石軒將手一招，其就化成手指大小，鑽入了元神裡，使得整個元神為之一振，空靈平靜。

與其他秘寶相比，對第三次天劫有作用的秘寶，都能如同法寶一般溫養在元神裡。

收好冷焰心冷，石軒正準備返回七仙大世界，傳授元神大道，以獲取功德，卻突然發現洞府門口的禁制上漂浮著一個傳音靈貝。

心中略微有些疑惑，石軒將傳音靈貝攝了過來，激發其留言。

「冒昧打擾，還望道友見諒。年前貧道幾人於煙波海墟市旁目睹道友出手，劍氣縱橫，讓人歎為觀止。以貧道之見，道友的劍氣並非普通仙術，應該是陣法類仙術，比起虛空幻境進階的陣法類仙術強上許多。」

「貧道幾人百年前在某個大千世界發現了一處天仙洞天，收穫頗豐。傳聞核心處有三次天劫、四次天劫的秘寶，但陣法玄奧，難以深入，似乎非陣法類仙術不可破，故誠邀道友一同前往。二劫陽神崔文子、幽夢子、移山道人頓首。」

一把平和淡然的聲音從靈貝中響起。

對方說得很是坦蕩，可不知詳細情況，石軒很難與這種陌生修士一起去冒險尋寶，自己雖然有緊迫感，但也沒有緊迫到撿到籃子裡都是菜的地步。

沉吟片刻，石軒決定還是問個詳細，再多方印證，不急著拒絕或是答應，於是將傳音靈貝放還，請對方上門一敘。

……

禹余大世界外，兩道血色遁光從時空孔洞中脫離了出來，在虛空宇宙中現出身形，一位是血色長袍的高胖光頭老者，一位是血色羽衣，星冠束髮的中年英俊男子，正是血河老祖和血影真君。

「祖師，為何不直接進去？」血河老祖稍微落後半步，立於血影真君身側。

血影真君雙眼細長，微微瞇起，打量著淡黃色的地膜，顯得心情甚好，站在過來者的角度悠然道：「當年我們幾個老傢伙怎麼就沒想到要重煉地膜，否則第四次天劫就不會那麼艱難了。」

「如此方顯祖師您的能耐。」血河老祖附和了一句，接著道：「回去之後，不知祖師您有何安排，準備拿哪家立威？」

血影真君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覺得呢？」

「蓬萊、羅浮、廣寒的護山仙陣與我血魔宗一樣，都經過天君級人物重新佈置，雖說難防天仙大能，但恐怕祖師您急切之間是難以拿下，失了立威之意，剩下幾派中，幽冥教與我宗交好，天火門實力太低，難起震懾之用，所以最好就是瀛洲派、藥王宗兩家之一。」血河老祖細細分析。

血影真君輕笑一聲：「看來你是對紫心元陽佩念念不忘。」他擺了擺手，止住血河老祖的解釋，「立威之事，其實沒有必要，本座站在那裡，就是威信，就是威嚴，順之則昌，逆之則亡。」語氣平淡，卻盡顯天仙大能的自信和超然。

「那請祖師上廣寒宗，殺掉孟霓裳，她距離第四次天劫已是不遠，而且很有把握，是極大的隱患。」血河老祖看起來對孟霓裳忌憚甚深。

血影真君點點頭：「孟霓裳這丫頭，本座當年也見過，確實不凡，於道法上的堅定猶勝她師父三分，只是何必對她如此害怕，她還沒渡過第四次天劫的！就算渡過了，難道本座這幾千年就是白修的？」作為一位天仙大能，血影真君確實沒將孟霓裳這晚輩放在眼裡，畢竟她只是有望渡過第四次天劫而已。

血河老祖心中暗道，被孟霓裳威壓幾千年，隨便換哪一位也肯定忌憚她得很，當然，他嘴上卻道：「對於祖師您來說，只是順手之事，何必眼睜睜看著她成長起來？」

血影真君轉頭看了過來，露出一絲苦笑：「若沒有其他事情，本座倒是不介意順手，但神皇大人要求首先滅掉蓬萊派，本座又豈能違抗。」

「可蓬萊派與神霄宮關係匪淺！」血河老祖難得露出驚色，神霄宮只是暫時離開，又沒有死掉，要是將蓬萊派滅掉，等她回來發現，真是死無葬身之地，尤其那個時候她很可能已經成功合道。

血影真君歎了口氣：「兩害相權取其輕，要是不首先對付蓬萊派，本座立刻就會身死道消，大不了到時候往神皇大世界一躲便是。」

血河老祖沉默片刻，跟著歎了口氣，上了賊船，也只能如此了，反正好壞結果在五五之數。其實若沒有神皇暗地裡的插手，血魔宗壯大起來後，將蓬萊派滅掉，神霄宮也挑不出錯來，頂多怪蓬萊派自己不爭氣。

兩人在地膜外靜靜屹立許久，血影真君才取出一件法寶，乃是金碧輝煌、白雲繚繞、仙氣盎然的宮殿，殿門之上寫著三個篆字「凌霄殿」。

看著血影真君將凌霄殿扔了出去，落到地膜上，然後發出陣陣霞光，與地膜融合在了一起，血河老祖疑惑地問道：「祖師，這是何法寶？」

「這是本座從神皇那裡得來的一件三劫純陽法寶，將它與地膜結合，就能化生天庭，一旦有天人以下、神魂以上修士隕落，殘存的一點真靈，就會被吸納其中，成為隸屬於天庭的神靈，各司其職。直到裡面神位全滿，才停止吸納。」血影真君見其完全融合，滿意地道。

血河老祖恍然大悟：「然後神靈得到的信仰之力，以及他們本身產生的力量，就會被凌霄殿聚集，向神皇大人獻去？」

「到時候還要經過一個完整的儀式，才能與神皇大人的意志勾連。」血影神君邁步往地膜之內而去。

血河老祖趕緊跟上，兩人很快就通過了地膜。

……

蓬萊派，諸峰高低不同，景色卻都極為秀美，靈氣充足，白雲裊裊，加上仙禽瑞獸穿插其間，宛如傳說裡的仙境。

莫淵立於天涯海角樓二樓，看著整個宗門欣欣向榮，愈發旺盛的景象，雖然臉上還是依舊沒有表情，但卻顯得極為舒展，似乎很是滿意這種狀況。

端坐案幾後的張正言欣慰地笑道：「千年前，又何曾能想到我蓬萊派能如此快重新興盛，一門六元神，甚至超過了當年。」

莫淵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臉色突然一沉，猛地化成紫色遁光，直入接天殿後殿，剎那之後，九天都篆萬雷仙陣完全開啟。

只見蓬萊島上一層紫色雷光罩出現，接著升起了朵朵雷雲，顏色各一，有金、有銀、有紫、有青……將整個山門籠罩其中，雷雲之間煙霧迷茫，宛如幻境，加上外面突然黯淡下來的天色，一時之間，彷彿重歸太古，幽暗、深邃、雷光遍佈。

張正言乃外道元神，實力差了許多，目瞪口呆看著莫淵所作所為，接著就見到林洛所化青色遁光從閉關洞府內飛了過來，臉色極其凝重。

然後他才發現端倪，海水在猛漲，顏色在變深、變紅，幾個剎那間，蓬萊派四周就變成了一片血海，海水漫到半空中，與天上倒掛而下的一道血瀑相合，波浪滾滾向著九天都篆萬雷仙陣拍來。

氣勢洶洶，坦坦蕩蕩，毫不遮掩。

強大、危險、邪惡、血腥的感覺撲面而來，外面弟子有的甚至被震撼心神，腿軟倒地，陷入了無窮無盡噩夢當中。

這種威力，這種感覺，張正言只在一個人身上見過，那就是許真君！

第一百一十六章 猝不及防暫退敵

蓬萊派內。

即使有九天都篆萬雷仙陣阻隔，面對滔滔血海奔湧而來的恐怖場景，直面那種危險、血腥的感覺，還能穩住心神，沒有癱軟在地的，絕大多數都是神魂及以上修士，只有寥寥幾位引氣期內門弟子，天生意志強大，勉強站立。

他們臉色蒼白地透過護山仙陣，看著眼前氣勢洶洶的一幕。

「是血魔宗？！他們怎麼敢打上門來？」一位神魂期長老有些驚慌，有些不敢置信地道，眼神同時瞄向天樞峰天涯海角樓，不知幾位真人可曾知道來龍去脈，可曾做好應對手段。

掌律堂首座，上品金丹宗師錢輝收斂住震驚以及那種氣息帶來的恐懼：「既然血魔宗敢打上門來，必有其依仗，看這動靜、場面，血河老祖說不定就在其中。不過我蓬萊派九天都篆萬雷仙陣威力非凡，哪怕是三劫陽神真人也難以打破，加上幾位真人還在門內，倒不是沒有一搏之力。諸位同門，鎮定下來，且看真人們如何應對。」

他神識語氣很淡，卻蕩漾開來，在諸多弟子、長老心中掠過，安撫下他們慌張、驚訝的心情，另外幾位金丹宗師、陰神尊者也紛紛展開自己的神識，不到剎那間，九天都篆萬雷仙陣內就大致恢復了血海湧來前的狀況，可見蓬萊派弟子的不凡。

他們鎮靜下來後，緊張、期待地看著宛如太古雷暴天空的九天都篆萬雷仙陣。

血浪滾滾，放佛從未知恐怖空間而來，無窮無盡，暗澀、血腥、深沉，一下就湧進了幽深黑暗、煙霧瀰漫、雷雲朵朵、雷電處處的九天都篆萬雷仙陣。

金光、銀光、紫光、青光、白光……諸色雷光不停閃現，上萬道相當於四階仙術的雷霆齊發，它們有的幻化出貼近大道的雷公、雷神、雷帝等齊齊出手，有的就只是雷電，在血水中炸開，在血海深處爆炸，在外面接連炸落，一時之間，蓬萊派外變成了雷電的海洋，萬色亂舞，轟隆隆的雷聲近乎響成了一道，好不壯觀。

可是血海波浪起伏中，周圍空間漸漸黯淡，也漸漸虛幻，顯出一汪浩瀚無邊的血之海洋，裡面每一朵浪花都是由道種文字組成，玄奧難言，裡面好像有普通人血液、修士血液、真人血液、菩薩血液、佛陀血液、真君血液、大妖血液等無數種血液，各顯幻象。

如果沒有陣法阻隔，普通元神真人看到，會全身血液沸騰而亡，只有渡過天劫的陽神真人方才敢直視。

這汪血之海洋從似乎無窮遠，又似乎無窮近的地方，催下絲絲血氣，加持入血浪之中，頓時那些雷光、雷霆、雷公、雷神、雷帝，一下與天地孤立了起來，被所有法則排斥，難以生生不息，各自的爆炸威力，面對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的血水，只能泛起小小浪花。

九天都篆萬雷仙陣外圍雷雲被血海一衝而空，然後其波浪拍打在內層光罩上，只見紫色雷光層被打得搖晃起來，起了陣陣漣漪。

波浪接連不斷，越來越大，開始蕩漾起來。

蓬萊派內元神以下修士，在浩瀚無邊的血之海洋虛幻浮現的時候，就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怎麼也睜不開，像是面對神聖、深邃、難以直視的事物。

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以及整個宗門被拍打得彷彿地震般的搖動，讓他們心中油然升起惶恐之意，哪怕是金丹宗師也不例外：「九天都篆萬雷仙陣真的能堅持下來嗎？」

天涯海角樓二樓，林洛與張正言看著那浩瀚無邊的血之海洋，竟然有些失語。直到被宗門的搖晃驚醒，林洛才苦笑道：「果然是天仙真君，那應該就是三千大道裡的血之大道。」

渡過第四次天劫後，就能將元神寄托虛空大道，同樣地，也就能借用一絲大道之力，威壓天地法則，所以亦被稱為天君、大能。

「血影真君居然沒死！」熟知修真界典故的張正言立刻就鎖定對手，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九天都篆萬雷仙陣至多再能堅持十個呼吸，許祖師又在衰劫中難以出手，看來只剩撤離一途了。」

林洛可沒有那麼樂觀，大氣漂亮的臉上閃過一絲苦笑：「血影真君既然出手，肯定已經封鎖了周圍，憑我們的力量恐怕難以打破。我去助莫淵操縱大陣，麻煩正言你去尋許祖師，看能否虛空傳送去其他大千世界。」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撤退之法。

說完之後，林洛化身青色雷電遁光，飛入了接天殿後殿，九天都篆萬雷仙陣中樞。

張正言一生都在蓬萊派內，對於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有很深的喜愛，但他也清楚此番乃蓬萊派立派以來最大的危險，就算六七千年前血影真君第一個成就天人時，也沒有這麼直白地打上門來，畢竟那時候神霄宮就在中土之內，無論哪位想要肆意行事，都得掂量掂量。

所以他就算再多不捨，也只能施展遁法，通過接天殿，準備往山腳而去。

可是其剛剛才飛入接天殿，血浪兇猛拍打之下，紫色雷電層就出現了條條裂紋，轉瞬之間破碎開來，露出了蓬萊島鳥語花香的內七山，外二十八峰。

張正言一下就停頓在大殿之上，完全沒想到九天都篆萬雷仙陣總過只支撐了三個呼吸，天仙之威，可見一斑！

「哈哈哈。」長聲朗笑中，血浪翻滾著往蓬萊派內湧來。

但就在這時，蓬萊派上空，血浪之前，突然出現了一道紫色雷霆，周圍空間同樣虛幻起來，現出一朵雷霆所凝的紫色蓮花，其上每一條雷霆同樣也是由道種文字組成，莊嚴、浩大、殊勝，代表著諸天萬界所有種類的雷霆，充滿至高無上，無法逾越的感覺。

蓮花綻放一瓣，絲絲雷霆之力落到了紫色雷電上。

電光石火間，紫雷打在了猝不及防的血浪中央，一道接一道的雷光浮現、炸開、消失、再浮現、再炸開、再消失……剎那之間，血浪就乾涸了大半，潮水一般退去。

那長生朗笑戛然而止，餘音裊裊中充滿痛苦和不可思議。

「許老鬼，你居然沒死！」一道平平淡淡，沒有任何特徵的聲音驚怒。

深沉厚重的聲音在半空響起，分不出其從哪裡發聲：「血影你都還沒死，哪輪得到老道。」

「哼，看你出手的威力，是在天人第一衰內吧？否則光憑這一擊，就能讓本座休養千年。嘿嘿，天人衰劫內還敢如此出手，許老鬼你這條命十停裡恐怕已經去了九停半，等半年之後，本座傷勢恢復，倒要看看你還如何阻擋！」血影真君已經看出了許真君的虛弱，驚意、怒意全部化為了笑意。

血海潰退，但並未退遠，將蓬萊派重新張開的九天都篆萬雷仙陣團團圍住，封鎖所有出路，看起來血影真君雖然受了重傷，也依然殘存三劫陽神巔峰的實力，只是暫時打不破仙陣罷了。

……

天樞峰接天殿，大殿之上，無數紫色雷光匯聚起來，化成一位身著寬大道袍、頭戴高冠的道人，他剛一出現就跌坐在地。

其露在道袍之外的血肉、骨頭盡數腐爛，甚至連元神都受到牽連，絲絲糜爛，看起來猙獰、恐怖而噁心。

「許祖師……」張正言、林洛、莫淵，以及剛剛從閉關中被驚醒過來的楚綰兒圍了過來，齊齊喚了一聲，卻說不出話來。

許真君輕笑兩聲：「老道苟延殘喘幾千年，早就是該死之人，如今能將災劫推後半年，這條命也算值得了。」

「不過。」許真君臉色一凝，歎了口氣，「老道之力，也只能到這個份上。半年之中，能不能覓得逃生機會，就全靠你們自己了。外面世界的弟子，不要通知他們，算是為我蓬萊派保留一份香火種子。」

莫淵點點頭：「等下弟子就去將宗門玉冊毀掉，否則會被血影真君藉著因果聯繫追索到，他們在外面可是連仙陣阻擋都沒有。」

「祖師，您其實不必、不必拼掉性命，虛張聲勢，藉著身份，應該就能將血影真君嚇退的。」張正言很是難過地道。

許真君搖搖頭：「血影是何等人物，哪是虛言恐嚇能誑退的，越是如此，反而越是暴露老道的真實情況，他有了防備後，恐怕連這半年時間都爭取不到。」

「現在血影真君只剩三階陽神巔峰的實力，要是孟前輩能趕來，以她同樣三劫陽神巔峰的修為，內外合擊，未嘗不能打退，甚至擊殺血影真君。」林洛若有所思地看向北方。

許真君再次搖搖頭，語氣越來越虛弱：「再是受傷，再是實力倒退，他也是天仙真君，有大道之力壓制，除非孟霓裳也有天人手段，否則根本不能正面交手。所以若匆匆趕來救援的話，就不是老道認識的孟霓裳了。」

「那孟前輩會如何做？」林洛愕然道。

「嘿，以她的性格，做不出來遠走避禍之事，頂多安排門內真人外出，保留香火種子。」許真君轉頭看向北方，「至於她自己，肯定是趁血影真君無力干涉之時……」

一道紫色雷電劃破天際，將北極、北海、三島海域、霧海等海外之地盡數照亮。

同時許真君的話語悠然迴盪：「提前引動第四次天劫，以期強行渡過。」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線生機險中尋

看著似乎從天之極高處、宇宙極深處劈下來的堂堂皇皇的神霄天雷，哪怕遠在三島海域蓬萊派內，有九天都篆萬雷仙陣阻隔，莫淵、林洛等人也感覺到了那絕倫的威勢、恐怖的威力，和剛才血影真君攻打山門時分外相像，而且比起頭兩次天劫只是方圓幾萬里範圍內的波動，第四次天劫是照亮了大千世界一域。

正當他們微微有些震撼、有些失神之際，突然聽到輕輕的吟唱聲響起，回過神來看去，只見許真君望著北極之地接連而下的紫、碧、青三道神雷，露出緬懷追念的表情，食指輕輕虛敲，悠然吟道：「才從凡末證參天，又到衰微化塵年……」

元神從外到內，開始完全腐爛。

林洛、莫淵、張正言、楚綰兒皆難掩悲色，他們知道許真君到了油盡燈枯、再難抵禦衰劫、即將隕落之時，可他們卻無力挽回，只能眼睜睜看著，並且悲傷得克制起來，不能亂了心神，必須將蓬萊派的存亡放在首位。

「許祖師……」張正言眼眶有些泛紅地喚了一句。

「我輩修士，豈能做兒女情態。」許真君停下吟唱，笑著搖搖頭，然後環顧了接天殿一眼，接著輕聲道，「若得清風如舊繞，九層天闕從頭觀。」

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低，漸至無聲，詩中淡淡的嚮往、歎息充塞大殿。

「許小鬼，你這樣只能不死不活。」開始變得模糊的心神中，許知非恍恍惚惚想起了當年身陷衰劫後，恰好遇到神霄前輩來了一趟蓬萊島，自己向她請教可有辦法脫劫，她只是搖頭笑著說了這一句話，就不再多言，於是自己這幾千年一直以不死不活、苟延殘喘自嘲。

「這下身死道消，不用再不死不活了。」許真君失去神智，陷入了黑暗當中。

肉身腐朽，成為一攤血泥，糜爛的元神則漸漸潰散，化成光點。

林洛、莫淵、張正言、楚綰兒跪倒在地，臉上悲容更甚。

但就在這時，楚綰兒身上飛出一道紫光，圍著許真君潰散的元神一繞，就將其中核心處尚未受到糜爛沾染的一些真靈兜在其中，接著返回了嘴巴微張、很有些吃驚的楚綰兒腰間一塊玉珮上。

張正言呆了一下，然後慌忙問道：「綰兒，這是怎麼回事？」

楚綰兒取下玉珮，感應了一下，露出一絲欣喜的笑容：「這是婆婆所贈，說是到時自有用處，原來是為許祖師準備的，裡面是核心的真靈，可做轉世之用。」

林洛和張正言放出元識查看了一番，同樣笑道：「就算記憶不全，但只要重新成就元神，就能完全恢復。想不到玉婆婆還留了這後手。」

莫淵臉上淡淡的悲容消失，恢復了無表情的狀態，但嘴角卻微微勾起。

楚綰兒若有所思地道：「婆婆當時就說了，『許小鬼，不死，不活』，原來是這個意思。」

「嗯，聽聞天人五衰乃大道反噬，要想直接從天人五衰中救人，至少得是合道金仙。」林洛想起遊歷時聽到的種種傳聞。

許真君雖然隕落，但轉世有望，所以張正言放下悲痛，有些期待地看著楚綰兒：「不知玉婆婆可曾為今日之事留下什麼手段？」

楚綰兒凝眉想了想，肯定地搖搖頭：「除此之外，婆婆沒有再留下任何事物和言語。」其實楚綰兒沒有說全，當時玉婆婆臨走時，還給她留下一句批語，不過批語只關其本身，沒有必要說出來。

「你有兩次屍解之劫，如能渡過，天人之前苦盡甘來，至於之後，就等你師父為你推算吧，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走到這一步。」楚綰兒不自覺想起了這句批語，感覺有點兒沉重，前面轉世是一次屍解，還有一次，不知會是什麼時候降臨，莫非是這次？

張正言露出失望的表情，歎道：「想不到玉婆婆也沒有推算出本門這一劫數，難道是被什麼大能給遮掩了？」

其實這話他自己是不信的，血影真君只是普通天仙，第一次衰劫尚未渡過，否則就不會被衰劫中的許真君暗算到了，他憑什麼能蒙蔽半步金仙的推算，最大可能就是玉婆婆這種半步金仙高高在上，亙古不變，見慣了滄海桑田，將這些事情看得稀鬆平常，懶得出手。

見狀，楚綰兒輕笑道：「張真人莫惱，綰兒說句實在話，婆婆對蓬萊派諸多大恩，卻從不索要回報，幫我們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師父常給綰兒講，我輩修道之人，需知別人可依而可不靠，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我們能依仗的只能是自己，所以不管孟前輩能不能渡過第四次天劫，我們都得做好準備，全力以赴，不放棄、不放鬆，如此方能尋到一線生機。」

她笑語盈盈，不慌不懼，雖隱見昔日慧黠，但卻是洗盡了浮躁鉛華。

莫淵在旁點點頭道：「這個時候，能幫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

林洛正要說話，卻是被一陣大道威壓所震駭，另外三人也是如此感受，只見北極上空，落下一道發出青玉色澤的雷光，雷光燦爛美麗，裡面蘊含冰天雪地的虛影，雖沒有直接的大道之力加持，卻蘊含了一絲大道拷問在裡面。

「琅宵蘊道雷……」林洛頗為神往地歎息道，同時也沒想到，孟霓裳會如此之快地渡過前面六道九霄神雷。

蓬萊派外血海翻滾，看起來血影真君也沒法穩如泰山了，他雖然元神寄托虛空大道，能夠不起心魔地分出化身，但現在受傷之下，化身實力無法超過本體，只得普通三劫陽神級數，面對第四道天劫，只是送死罷了。

而若本體前去，化身封堵蓬萊派，又恐蓬萊派透支護山仙陣，強行打開一條通道逃走。

並且渡過第三次天劫後，元神能夠重生，也就沒有虛弱期了，無法抓住渡劫後的機會偷襲，所以血影真君只得耐心等待著孟霓裳渡劫失敗，或是成功之後打上門來，對此，他也沒有太多擔憂，畢竟他乃是上萬年的大能人物，手段諸多，即使身受重傷，也不是孟霓裳一個新晉天人能夠撼動的。

蓬萊派四位真人看著琅霄蘊道雷落下，說不期待是不可能的，但北極與蓬萊島相隔上百萬里，除了劃破天空的九霄神雷，根本無法看見孟霓裳如何應對，直到濛濛紫氣般的一道神雷落下，他們才舒了一口氣，看來孟霓裳通過了第一重大道拷問。

那道紫氣神雷裡面儘是扭曲的道種文字，每個文字看上去，都似乎是各種各樣寒冷、冰涼、清冷、孤寂等神意所化，正是紫霄種道雷。

紫霄種道雷之後，北極上空有了一個短暫的停滯，就在所有人以為孟霓裳渡劫失敗時，天空破開，露出幽暗裂縫，灑下一道混沌色的雷光，雷光落到半途，就開始出現變化，它周圍空間漸漸虛無，左邊是冰天雪地的世界，每一片雪花，每一粒冰晶，每一縷寒風，都是由道種文字構成，右邊則是一輪明月，每一寸月華，每一道清輝同樣是道種文字變化。

太霄化道雷蔚為壯觀，卻無聲無息地落下，冰雪世界和月華世界外一片死寂。

突然，這死寂當中，一股狂暴的風雪沖天而去，將整個太霄化道雷裹住，往上疾飛，使得漫天皆是風雪縹緲。

風雪裡，一輪冉冉新月，勢無可擋地升起，將那冰雪世界和月華世界盡數罩住。

莫淵等人隔得如此之遠，似乎都能感覺到風雪之中的凍天徹地，新月帶出的清冷孤寒，以及深蘊其中的恐怖爭鬥。

風雪和新月漸漸融合，幻化出一位娥眉淡掃、冷漠疏離、烏髮披散的白衣女子，她臉色似乎很是慘白，但素手纖纖，輕輕一指，就見太霄化道雷猛地崩解，化為片片冰雪，飄落往下。

太霄化道雷陡然消失，整個天空恢復原狀，莫淵、林洛等再也無法感覺到北極的情況，不過他們不需要再多言語，取出九天御雷仙篆、宗門玉冊、天涯海角樓中玉簡，將諸多弟子裝入一件空間靈器中，靜心等待孟霓裳來援，雖然她不一定能勝得了血影真君，但於他們而言，那卻是逃脫的一線生機，能不能把握住，全看自己等人的實力了。

片刻之後，只見滾滾暴風雪從北方飛來，直撲血海，血海則毫不示弱，翻騰著迎了上去。

暴風雪中一輪明月冷寂閃耀，血海之內一朵血色蓮花血腥綻放，兩者交相輝映，冰雪化水，血水成冰，將蓬萊派外變成了風雪瀰漫、血波滔天的世界。

「正是此時！」莫淵一震手中宗門玉冊，將其化灰，林洛則是全力激發九天御雷仙篆，張正言、楚綰兒，一個帶著空間法器，一個流露出蘊含毀滅與新生的矛盾氣息，以及時光變化之意，將其餘三人裹住。

蓬萊派外，一朵朵雷雲次第亮起，剎那間，就融入紫色雷雲層中，然後猛地匯聚起來，一道接天連地的紫色巨大雷霆爆發，將方圓幾百里內的血海盡數蒸騰。

楚綰兒的越階仙術「時光荏苒」既是攻防一體的強大神通，又是奧妙無比的遁法仙術，一道如詩、如畫、如水、如風的淡淡遁光，似乎行走於時光之間，難以琢磨、變化無常地穿過重重阻礙，就要脫出血海籠罩範圍。

可是，與孟霓裳激鬥的血影真君好像猶有餘力，血海分出一股，反捲回來，向紫色巨大雷霆拍去，重新鎖住周圍。

……

洞靈大世界中，石軒正在等待崔文子等人上門，上次詢問過後，又經多方驗證，可以確定那是一位渡過兩次衰劫的大能洞天，今日正要答覆他們。

突然，石軒心神一跳，微閉著的眼睛猛地睜了開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剛才反應已結束

「宗門傳承玉冊被毀，因果聯繫斷開？！宗門內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石軒修煉有因果丹書，所以直接就發現這詭異的心血感應來自於自己和宗門玉冊的因果聯繫出了問題，不像其他真人，還需要推算一番才能確定。

太極圖、先天八卦浮現在石軒面前，緩緩轉動，石軒心神沉入其中，將二劫陽神自帶的推算之力與兩者結合，右手五指不停掐動。

黑白八卦上面的卦象衍生變化，紛繁複雜，而且越轉越快，幾乎化成了一個圓形黑白虛影，上面是急速變幻的卦象產生的黑白微光。

虛影逐漸透明，像是鏡花水月一般出現了模糊的景象，景象轉瞬之間變得清晰無比：白雪紛飛，從天而落，暴風肆掠，斷人歸途，明月清寒，孤照八方，血海滾滾，強大邪惡，血蓮妖異，清香綻放，冰霜膿血，彼此爭鋒……

「這是蓬萊派外！居然能推算得如此清楚！」石軒愕然吃驚，讓鏡花水月一陣晃動，險些崩散開來。

以石軒自己的能力，就算加上太極圖、先天八卦，想要推算另外一個大千世界的事情，本身也非常之艱難，甚至很多時候不會有結果產生，好在那裡有自己熟悉的諸多事物、氣息，且與自己相關，相對而言簡單一點。

因此，推算之前，石軒沒抱多大希望，只是想得到一個大概結論，哪知道居然就像陰陽神鏡直接觀察那裡一樣，看得很是清楚。

石軒很快就收斂住了驚訝，因為這種情況唯一的解釋就是，交手雙方中實力佔優的那位，主動將天機澄清，方便別人推算或是觀察，而且他的實力至少是普通天人境界。

「原來是血影真君，天仙大能。」隨著虛影景象重新清楚，其他一些消息也從推算中反映了過來，「孟前輩也強行渡過了第四次天劫，成就天人，交手的就是他們兩位，不過她正常渡劫應該在兩三百年後，此次提前，估計是將傷勢強行壓住，隱患頗多。」

同時，石軒也隱約明白了血影真君的用意，無外乎借此吸引蓬萊派在外真人回援，以便一網打盡，畢竟看起來他和孟霓裳在平手之中，若是在此時刻趕回，救出宗門弟子的可能非常大。

「不知師父、綰兒、林洛、張真人，還有拚死一擊的許真君現在如何了？」這些消息無法推算出來，石軒只得在虛影中尋覓著幾位同門，然後就看到通天徹地的紫色巨大雷柱爆發，一道琢磨不定的如水流光，蜿蜿蜒蜒，出現消失，看著它，就像看著時光流逝，無法追回，無法抓住。

……

血影真君左抗孟霓裳，右拒紫色巨大雷柱，似乎也到達了極限，不僅分不出三劫化身，而且血海僅僅能鎖住周圍空間，不讓人破空遁走或是虛空挪移去別的大千世界，對於那道時光般無法追索的遁光難有其他干擾。

眼見遁光閃爍間就要離開蓬萊派，穿過血海，逃出生天，但是一道淡淡的、若隱若現血色刀光突然遊走出來，迎面就是一斬。

一朵晶瑩剔透、朦朧美麗的青色蓮花出現在如水遁光之前，擋住了天魔化血神刀，瓣瓣蓮花相繼綻放，劍氣森森，可惜就算林洛用了碎玉決，加上天靈劍和《先天青蓮劍歌》也不過堪堪擋住這一刀。

血河老祖光頭蒼老面容在血海之中浮現，他將手一指，就有一汪自成空間的血海將四人團團圍住，任憑楚綰兒的「時光荏苒」再如何玄奧，限於實力，也只能躲避開舖天蓋地襲來的血色影子，卻無法突破「摩柯血河」向前。

「時光仙術，還是越了一階，莫非這就是你們蓬萊派少有人練的《星河真法》？」血河老祖對楚綰兒的時光荏苒有些好奇，不知其是偽越階還是真正的越階，不慌不忙，隨口悠然問道，當然，不會有人回答他就是了。

他沒施展爆發秘術的情況下，就將蓬萊派四位真人困在其中，只有一劫陽神的林洛和有越階仙術的楚綰兒方才具備一點還手之力和躲避之能，若非其另懷心思，幾個剎那中就能將他們盡數化為血水。

猶是如此，剎那間，林洛、楚綰兒、莫淵和張正言也是險象環生，其中張正言實力相差太大，天魔化血神刀又神出鬼沒，幾次差點就被刀光劃到。

血色刀光一轉，若有似無分化開來，滿天皆是淡淡刀光，林洛將身周布下五朵先天青蓮，劍氣縱橫，美麗燦爛，擋住了其中絕大多數，剩餘則被楚綰兒使出機緣巧合下得到宙光真水從而越階的「時光荏苒」，化成道道幽暗銀芒劍氣抵住，但兩人實力相差太遠，依然有幾道刀光穿了進來。

莫淵將本命法寶諸天神雷鑒一現，各色各樣的雷光在身前布下，可刀光犀利，一念之中就全部劈了開來。

眼見血色刀光就要落在自己和張正言身上，莫淵猛地將林洛和楚綰兒往後一送，送到宗門口，同時元識傳音：「先用大陣之力打破摩柯血河，再進去躲避天劫，等血河老祖隕落後，找機會逃離。」

「師祖。」楚綰兒悲喚一聲，明白莫淵是想引動自己的天劫，與血河老祖同歸於盡。

莫淵成就元神近五百年，大概兩百年後天劫才會降臨，但他使用過好幾次碎玉決，所以已經能隱約感覺到天劫，若不提前引發，大概百年後就會自然降臨。

就在莫淵將要引動天劫之時，九道飄縹緲緲的清氣突地出現，刷了下來，將那些刀光盡數刷在其中。

「哈哈，歸元子你終於忍不住了。」血河老祖終於全力出手，摩柯血河大漲，將歸元子一起圈在了裡面，他早就猜到歸元子安排好門內真人、弟子的退路後，會忍不住來援，若是自己變成血影撲在其身上，掠奪掉他元神精華，實力又會暴漲幾分。

歸元子也不答話，一氣清光旗一展，九道縹緲清氣垂下，將自己與莫淵、張正言，以及稍遠一點的林洛、楚綰兒罩住，那些猙獰血色虛影撲在其上，卻被清氣轉化成靈氣，反而加持自身，同時他將本命法寶「太初銀絲拂塵」祭起，幾萬道銀光夾雜太初先天一氣打了出來，銀光過處，萬物盡歸太初，瞬間將摩柯血河空間洞穿得千瘡百孔。

血河老祖此時更加不心急，歸元子同是二劫陽神真人，實力只差自己一籌，又有一些秘寶，不是短時間內能拿下來的，只要好好困住他，等到祖師打退了孟霓裳，還不是手到擒來，因此他將本命法寶血神珠祭起，加持在摩柯血河上，穩固住空間。

歸元子和林洛等人雖然能保持冷靜心態，但也不會如此悠然，於是準備施展秘寶，以圖逃脫。

蓬萊派家大業大，又出過天仙真君，按道理來講，秘寶應該不少，但幾千年中出過好幾次危機，以及一些真人隕落在其他大千世界，所以使用和丟失了許多，加上許真君又沒辦法重新煉製，所以漸漸消耗一空，一件五階秘寶也無。

而且蓬萊派此次頗有點流年不利的味道，江真人外出恰好將三劫純陽法寶「五行蕩垢鍾」借了出去，因為他要去探一個危險洞府，否則現在憑此硬闖出去可能很大。

剛才在血河老祖攻擊之下，林洛是狼狽異常，無法分心使出蓬萊派殘餘的一件四階秘寶，現在有了歸元子打頭陣，自然是毫不猶豫，就要將「神霄諸天陰雷」使出。

但這時，另外一邊發生了巨大變化，一面繪有無數血影的妖幡從血海中升起，越變越大，幡上湧起一片血光，裡面是許多奇形怪狀、猙獰恐怖的血色魔影載沉載浮，在血光奔騰中向著孟霓裳撲去。

血影真君是見孟霓裳有越戰越勇的架勢，且無人回援，不敢怠慢，將本命靈寶血魔神幡使出，而孟霓裳背後則出現一輪浩大明月，內中是一座清冷、超然的宮殿，正是孟霓裳剛剛十八道寶禁合成一道，進階靈寶的「廣寒宮」。

血光、月光相撞，血色魔影蒸騰卻前仆後繼，廣寒宮畢竟剛剛進階，根基不穩，倒飛出去，孟霓裳不由自主退回幾步。

血影真君得勢不饒人，血海瘋狂湧去。

漫天雪花更急，寒風更冽，幾乎將方圓萬里變成了真正的冰雪天地。

一觸即分，血海倒捲回來，黯淡了幾分，血影真君似乎又受了不輕的傷勢，但他看著潰散遠去的冰雪、皓月，仙識展開笑道：「霓裳小丫頭你強渡天劫，隱患肯定不小，又強行來援，受此重傷，沒有七八百年絕難恢復，本座頂多十年就能恢復舊觀，到時候自會上廣寒宗與你一敘。」

冰雪消失，孟霓裳悄無聲息，她剛剛強行渡劫，秘寶消耗一空，一身仙術又未修煉上去，本命靈寶根基不穩，能傷到血影真君已是殊為不易。

見狀，林洛當機立斷，將神霄諸天陰雷一丟，只見摩柯血河內無聲無息出現億萬雷霆，瞬間就將其打破，同時她將九天御雷仙篆再次激發，紫色雷霆巨柱猛地四散炸開，將周圍血海、血河老祖等逼退，然後歸元子帶著他們幾人趕在血影真君來襲之前，退回了九天都篆萬雷仙陣中。

這一番爭鬥，兔起鶻落，很是短暫，石軒剛反應過來就已經結束。

第一百一十九章 幾條道路如何擇

若是往常，石軒反應過來之後，是能趕在最後收尾時返回的。

但許真君已經隕落，加上他又無法像玉婆婆一樣將大千世界時空道標之門煉製成似法寶非法寶，似仙術非仙術的東西加持別人，所以石軒無法再借用他的力量，在這麼遠的距離，引動大千世界之門直接返回禹余天，只能經過傳送陣到通天大世界周轉。

「回去？還是不回去？」石軒心中念頭翻滾，難以抉擇，擺在自己面前的道路有好幾條。

一是深埋仇恨，坐視旁觀，跟著崔文子等人去探三十年後開門的洞天，等拿到天仙秘寶，再回去報仇，二是依然在洞靈大世界閉關，將仙術等修煉上去，然後繼續遊歷之旅，慢慢積累，等到渡劫成功，進階了天人，方言報仇之事，三就是趁血影真君現在實力未復，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返回救人。

如果石軒全無把握，根本沒有希望從血影真君手上將蓬萊派諸人救出，就算心裡再悲傷、再痛恨，也依然會讓道心平靜異常，以保存有用之身為先，不做明知必死之事，選擇前面兩條道路。

可石軒卻是非常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有一樣手段，能切切實實威脅到血影真君，如果打中了他，就可以重創他，甚至有很小的可能讓他直接隕落。

這一切是以打中為前提，本來以石軒的境界，根本瞞不過血影真君的心血來潮、推衍推算，恐怕還在幾萬里之外，手段未使出來之前，就被輕易擊殺，成功可能近乎沒有，但是現在孟霓裳渡過了天劫，若有她幫忙遮掩天機和護持自己，石軒有很大可能接近血影真君。

不過，之後在血影真君大道威壓、反應過來的瘋狂攻擊下，能否順利將這手段使出，使出之後能否突破重重阻礙打在血影真君身上，石軒連半成的把握也沒有。

即使有孟霓裳在旁全力牽制血影真君，這一條道路成功的可能依然非常之低，僅僅高於石軒成就元神時斬出的那一劍，所以石軒才會猶豫不決，難以抉擇。

而且一旦使出這手段，即使成功，後患也是極大，稍不留神就會身死道消，雖然石軒早有準備後手，可到時候也不是全憑自己之力能化解的。

「回去？還是不回去？」石軒繼續喃喃自語，捫心自問，一邊是非常安全的報仇之策，一邊是艱險無比的救人之法；一邊有諸多天仙秘寶、渡劫秘法，乃天大誘惑，一邊希望渺茫，不僅得不到寶物，還會搭上自己擁有的秘寶、法寶，甚至可能包括性命，是極大危險……

心神晃動間，石軒眼前似乎看到了為保宗門拚死一擊，坐化於蓬萊派內的許真君，看到了一直以來循循善誘，嘴上話少，卻分外關愛自己的師父莫淵，看到了自己少盡師父責任，卻對自己敬重、喜愛有加的徒弟楚綰兒，看到了相處融洽，同門之情淡泊悠長的林洛，看到了很是愛護自己等後輩弟子的張正言……

幻影重重，他們幾乎化成清晰的人影在石軒元神裡出現，悲涼憤恨的氣氛瀰漫，似乎一點就燃……

過了好一會兒，石軒長吁一口氣，將幾乎起了心魔的道心平靜下來，摒除幻覺：「莫非玉婆婆所言三災三劫中一劫就應在此處？而且名頭換作『本心劫』？」嘴角露出一絲輕鬆微笑，像是有了最後決定。

石軒站了起來，負手往洞府外走去，心中悠然想道：「要是畏難而逃，昧了本心，就算我融合了全部真靈，準備了諸多秘寶和手段，面對第三次天劫恐怕也是危險無比，既然有一線可能，那就拼盡全力去追尋，這其實也是大道本意。」

剛剛打開洞府禁制，石軒就看到三位道貌岸然的中年修士，正是崔文子等三位陽神真人。

見狀，崔文子笑道：「何勞石道友親自相迎，真是太多禮了。」雖然洞天三十年後才能進去，但許多事情需要提前商議、準備，所以他們今日一起上門。

石軒拱了拱手：「實在抱歉，石某突有要事，得離開洞靈大世界，而且不知能否趕得回來，還請幾位道友另請高明。」

崔文子等人聞言很是失望，又勸了幾句，見石軒態度堅決，知其決心已定，無法更改，好在還有三十年，時間充裕，能另外延請真人，或是交換秘寶、仙術等。

目送崔文子等離開，石軒施展遁法，往附近大千傳送陣而去。

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一路之上，石軒就開始思索著對策和種種後果。

「我成就元神已經近八百年，而虛空宇宙中在八百年內渡過兩次天劫的，雖然不多，可也不算少，比如一些劍修奇才。所以回去之後，不會引發人太多猜測、聯想。」孟霓裳就是九百多年渡過了兩次天劫的。

「血影真君背後恐怕有著神皇大世界的黑手作祟，陰陽混洞神光絕對不能施展，好在那手段乃是外力，不怕被人看出端倪。」雖說石軒並沒有推算出來，但玉婆婆剛剛轉世，血影真君就殺上蓬萊派，豈能沒點兒貓膩，所以大意不得。

「身上那兩個太陰冰晶果，有療傷之能，尤其對於孟前輩來說，應該更具奇效。」玉平真人來還陰陽奇石時，赤須先生和素發夫人也跟著前來，奉上了兩個太陰冰晶果，以示對石軒救命之恩的感激。

遁光閃爍間，石軒就來到了大千傳送陣外面。

……

蓬萊派內，歸元子所化清氣落地，現出五位真人。

看著重新化成紫色雷光層和太古雷暴天空的九天都篆萬雷仙陣，除了莫淵依舊表情淡漠外，其他四人都苦笑起來，費盡心機，用出了四階秘寶，想不到還是被逼了回來。

「林道友，不知貴派九天都篆萬雷仙陣還能透支幾次？」皓首清癯的歸元子向林洛問道。

林洛苦笑搖搖頭：「九天御雷仙篆完全激發三次後就會消散，剛剛已經用掉了兩次。」

「呵呵，看來下次再有機會出現，就沒有退路了。」歸元子絲毫不見畏懼、沮喪。

張正言則行禮道：「多謝歸元子前輩來援本門，我等真是感激不盡，不過害得前輩身陷險境，實在是萬分過意不去。」他當掌門時，曾經見過幾次歸元子，都是以前輩相稱，所以成就外道元神後，也沒有改口。

林洛、莫淵、楚綰兒同樣跟著答謝歸元子。

歸元子擺擺手道：「不用如此多禮，老道本來已經準備遠走，是看到孟前輩渡過了第四次天劫，有了抗衡血影真君之力，方才起了救援之心，只要血影真君被孟前輩纏住，老道與血河老祖勝負在三七之間，加上你們蓬萊派秘寶、大陣相助，有很大可能逃脫。哪知道血影真君重傷之下，也是如此恐怖！」只要沒有渡過第三次天劫，隨著年頭增長，二劫陽神真人之間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小。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卻不見怪責蓬萊派之意。

想到血影真君的實力，五位真人都沉默不語。

「還有十年，總會有變數產生，我們可不能自暴自棄，得隨時做好準備。」沉默中，莫淵淡淡言道。

歸元子、林洛等點點頭，他們能進階元神，心性自然極佳，即使面對十死無生的局面，也不會就此放棄，反而會迎難而上，拼盡全力，誓要闖出一條生路來。

……

蓬萊派外，血海滾滾當中，血影真君坐於一朵血色蓮花之上，身側站著血河老祖與「噬血瘋魔」鄧光，只餘剛剛成就元神的「羅□血焰」鎮守宗門。

血影真君身上血光一陣晃動，分化出來幾十位一模一樣的中年羽士，向著四面八方遁去。

「祖師，您這是？」血河老祖低聲問了一句。

血影真君淡淡笑道：「自然是去掠奪血肉精華彌補自身，雖然其他大宗門肯定得到了孟霓裳示警，已經遠走另外大千世界避禍，但還有中小宗門、諸多散修，他們修為普遍不高，數量卻是足夠，應該能讓本座的傷勢提前三五年恢復。」

其攻打蓬萊派，與許真君交手，與孟霓裳交手，雖然激烈、恐怖，但卻只有三島海域附近幾十萬里內的真人才能感受到，南蠻、西荒等地方根本發現不了，畢竟他們不是震動大千的人物，不過幾大宗門在附近都有常年打探消息之人，又得孟霓裳示警，倒也能趕得及逃走。

血河老祖張口欲言，卻生生止住，眼中幽暗難明。

……

潮汐坊裡，來來往往修士還未從剛才蓬萊島方向傳來的邪惡、血腥、恐怖氣息震撼中完全清醒過來，就見到一位中年羽士出現在上空，然後化成無數道血影撲了下來。

火焰、雷電、冰雪、飛劍等打在血影上，卻是毫無效果，只能眼睜睜看著血影撲在自己身上。

眼前一紅，像是沉入了血海，接著陷入了黑暗當中，一張人皮飄飄落地，半點真靈直衝雲霄。

剎那之間，連慘叫也未響起，潮汐坊內就死一般寂靜下來，滿地的詭異、恐怖人皮。

這一幕，還發生在其他島嶼，發生在海外諸國，發生在北極四城，發生在南蠻百族、發生在西荒之地……

第一百二十章 你爭我搶冒險事

看著一道接一道的模糊血影從四面八方飛回，鑽入了血影真君身體內，讓他身上血光愈發濃郁，「噬血瘋魔」鄧光是興奮、渴望、殺戮之意畢現，血河老祖則古井無波，沒有情緒起伏，只是其眉心似乎閃過了一道血光，轉瞬即逝，若有似無，像是幻覺。

他上前一步道：「啟稟祖師，弟子想去藥王宗一趟，看能否找到他們逃離的蛛絲馬跡。」

血影真君睜開微閉的雙眼，仔細打量了血河老祖一眼，方才笑道：「你就是放不下那塊紫心元陽佩。其實等滅了蓬萊派，這種類型的純陽法寶，你想要多少，神皇大人就能賞賜多少。好了，你去吧。」他揮了揮衣袖，重新閉上眼睛。

血河老祖微笑道：「多謝祖師。弟子只是了一段心願罷了。」然後轉身往已經空無一人的潮汐坊遁去，接著啟動往南蠻的傳送陣，一陣白光閃耀，消失在了其中。

……

通天大世界之外，石軒施展出兩界虛空橫渡術，借助這裡特別薄弱的時空阻隔，往禹余大世界返回。

剛才，石軒去尋過劍通慧夫婦，看能否邀他們助陣，但劍通慧進階天人、孔然成就元神後，他們就攜手去其他虛空界域周遊去了，不在此界，石軒也無法聯絡。

黑暗孔洞上光陰如幽暗河水滾滾流動，分出無數分支，與空間互相交纏，形成深邃、玄奧的一幅畫面。

石軒鑽出時空孔洞，已經是來到了禹余大世界外，面前是淡金色的薄薄一層地膜，內裡似乎有一座金碧輝煌、壯觀絢麗的宮殿，橫與地膜相連，豎按九層罡氣，像是一座天宮。

「凌霄殿？」石軒嘴角微微抽動，「難道血影真君想自己立個天庭？」雖說沒見過這件純陽法寶，但光是名字就讓石軒浮想聯翩，而且這凌霄殿不像攻擊、防禦類型，功用頗為詭異、特殊，說不定真是如此？

石軒不敢放開元識仔細探查凌霄殿，怕驚動了血影真君，所以先不忙穿著過地膜，而是向北極方向遁去，同時心裡暗暗揣摩：「看起來像是神道法寶，血影真君果然和神皇大世界那位有些牽連，玉婆婆拜託的那位好友難道是因為他乃本方世界中人，所以未曾出手阻止？」

「這倒有可能，玉婆婆的那位好友應該也是半步金仙，多半還是某個大千世界之主，隔著遙遠虛空宇宙、諸多大千世界，肯定不會像玉婆婆守護得那樣嚴密，很可能被神皇大世界那位蒙蔽天機，借助血影真君本方大世界之人的身份瞞過。」

揣測之中，石軒已經來到北極上空，透過地膜，看到了下面的滿天風雪。

正當石軒準備一鼓作氣衝破地膜之時，一道紫色遁光從另外的方向飛了過來，帶著石軒熟悉的氣息，所以石軒收住遁法，停在半空等待。

「弟子拜見江真人。」

那紫色遁光見到石軒，也現出身形，正是白髮蒼蒼的江野鶴江真人。

江真人沒想到會碰上石軒，先是愣了一愣，流露出欣喜神色，接著板起面孔道：「你回來做什麼！宗門的事自有老道出手。你速速去其他大千世界。」

石軒明白江真人是將自己看做蓬萊派傳承的希望，就算他也不幸死於血影真君之手，有自己在，蓬萊派就有重新興盛的一日，畢竟在他心目中，自己三百年不到就進階元神，日後天人可期。

「弟子自然是回援宗門。」石軒輕輕笑道，似乎將要面對的不是恐怖、危險的天仙大能，而是普普通通的元神真人。自從做了決定，應了本心，石軒就覺一顆道心晶瑩剔透，念頭通達，將懼死、擔憂之意降伏住了。

見石軒故意聽不懂自己話裡的意思，江真人是好氣又好笑，呼了口氣，繼續板著臉孔道：「你一個元神真人，能有什麼作用？呃，你渡過天劫了？！」江真人這才發現石軒身上與天地法則的融洽交感已經消失，內化入元神內，顯然已經渡過一次天劫，成就了純陽元神。

「嗯。」石軒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事，雙眼有些放光地看著江真人，在他身上可是有一尊玄黃功德塔！

當年，因為玄黃功德塔這件秘寶的煉製方法不涉陰陽，又非《寶錄》特有，所以石軒將其換給了宗門，不過玄黃功德塔需得渡過兩次天劫才能煉製，而且林洛和師父莫淵都不想用這種級數的秘寶變相降低天劫難度，所以功德之氣凝練的是其他秘寶，只有江真人才煉製了一尊做防身之用。

而面對身受重傷的血影真君，四階巔峰秘寶玄黃功德塔有不小把握擋住其一擊，為石軒爭取到一線生機。

得了石軒肯定，江真人滿意地點了點頭，點到一半才回過神來，自己正在打消石軒援助宗門之念，哪能做此情狀，於是猛然止住：「就算你是一劫陽神真人又如何！莫說血影真君，就連血河老祖你都對付不了，不是白白送死嗎？還是去其他大千世界繼續遊歷！你如此看著老道，是何意思？」

「弟子已經渡過了兩次天劫。」石軒一本正經地道，肚子卻暗笑起來，即將面對九死一生的戰鬥，心情是相反地非常放鬆，惡趣味油然而生，想要看看江真人吃驚的模樣。

「兩次天劫又如何？等等，你說兩次天劫？！」江真人臉孔再也扳不住，愕然看向石軒，完全不敢相信的樣子，這才多少年？！

石軒笑道：「弟子剛剛渡過沒多久，第一次天劫是在近四百年前。」

「大致四百年渡過一劫，除了那些天生純陽和轉世高人外，就得勇猛精進、一往無前的劍修中才有一些絕世天才做到過。」江真人白眉微動，顯然震撼猶存，「老道當年還覺得你心性不適合練劍，建議你修《神霄真法》，若你練得是《秘傳斬仙劍匣》，現在又該達到何種程度了？」

「那現在已經是塚中枯骨了。」石軒心裡回了一句，若沒有《寶錄》，自己絕難走到這步，嘴上卻道：「弟子乃二劫陽神，願與真人一起回援宗門。」

江真人是又開心又悲哀，蓬萊派好不容易出了這等天人可期的絕世人物，居然逢此大難，而且他還執迷不悟，不肯保留有用之身：「老道有五行蕩垢鍾、玄黃功德塔在身，就算面對血影真君的三劫化身也有一戰之力，你只是剛剛進階，實力只比普通一劫強點，何苦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呢？」

見江真人說到這份上，石軒收起了惡趣味心思，同樣鄭重回答：「弟子之所以執意前往，是因為身上有一樣手段，能重創甚至殺死血影真君，非魯莽行動。而且，江真人你若能將五行蕩垢鍾、玄黃功德塔借與弟子，弟子說不定可以找到一條生路。」

江真人實在難以相信石軒一個二劫陽神能有什麼危險天仙真君的手段，但石軒的性格又不會在此時說大話，他皺著眉頭道：「當真？而且只能你自己使用那手段嗎？」顯然他不想石軒冒險，寧願自己去做。

「必須弟子自己運使。」石軒將自己的手段用元識講了一遍，江真人聽完後，歎氣道：「讓你冒如此大險，老道卻只能遠遠旁觀，真是於心難安，五行蕩垢鍾本身就是宗門之物，你自拿去使用，至於玄黃功德塔，你覺得老道會吝嗇這點東西嗎？」

說完，江真人就將一口五色小鐘，一尊金黃三十三層寶塔給了石軒，然後兩人化成紫色遁光，穿過地膜，往北極圈中心飛去，這次之事，若沒有孟霓裳配合，就算有強大手段、五行蕩垢鍾、玄黃功德塔，也是毫無作用。

……

連綿不斷的雪山之上，諸多冰雪打造的亭台樓閣晶瑩剔透，美輪美奐，宛如仙境。

石軒和江真人剛剛從九層罡氣中飛了出來，就見廣寒宗山門出現，大陣打開，顯然孟霓裳已經知道了他們的來到。

雪峰上，如夢似幻的美景讓人心儀，但有一點不諧之處，就是整個山門空空蕩蕩，只有孟霓裳一人，顯得冷清、衰敗無比。

孟霓裳坐於小亭之內，絕色依舊，冷漠疏離依舊，不過比起以前，多了一點虛幻之感，看似就在近處，仔細凝神，卻像處於隔著重重虛空的無盡遠方，正是元神寄托虛空大道的標誌，渡過第一次衰劫前的天人象徵。

「血影真君似乎已經瘋狂，完全不管後果，你們又何苦趕回來呢？」孟霓裳幽深的黑瞳看著兩人，淡淡開口。

石軒將來意合盤相告，也將依仗原原本本說了透徹。

孟霓裳沉吟了一下：「你施展出來，我看看。」

見識過後，她微微點頭：「確實有殺死血影真君之能，不過成功打中的可能非常低。若是失敗，我還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你就只有身死道消一途，可曾考慮清楚？」

石軒很鄭重地回道：「晚輩既然回來，就考慮的一清二楚，哪怕是一線可能，也全力以赴，不計後果。」

孟霓裳臉上泛起一絲讚賞，隨即消失：「那將太陰冰晶果給我。」

第一百二十一章 準備妥當大戰起

石軒取出兩個晶瑩剔透、宛如琉璃的果子，裡面點點冰雪在奇妙之力牽引下出現、飄落、消失，正是天地靈根極地寒光樹所產的太陰冰晶果，可以讓元神真人體驗所有太陰、冰雪法則，且具療傷、驅毒之能。

「不愧是天地靈果，若我在渡劫前服食一個，立刻就能功行圓滿，省下兩百年苦修，不必強行闖關。」孟霓裳攝過其中一個太陰冰晶果，一邊打量一邊淡淡讚了一句，接著太陰冰晶果化成流光飛入了她的嘴中。

一點點雪花憑空出現、凝聚，向著孟霓裳身上飄去，轉瞬之間，她周圍一丈內，已經變成了只有冰雪的世界，雪花之密集近乎毫無空隙，寒氣則濃郁內斂。

尤是如此，身處七八丈外的石軒和江真人也難耐這股寒意，週身紫色雷電環繞，勉強抵住。

六個時辰後，密集的雪花之中，一道人影凸顯，緩步往外走來，漸漸清晰，正是白衣黑髮的孟霓裳，隨著她一步步往前，那些冰雪打著圈兒鑽入了她身體之內，讓她身上發出一陣清冷光輝，好似月中仙子。

冰雪世界完全消散，孟霓裳對石軒和江真人輕輕點頭道：「強行渡劫帶來的隱患只能慢慢彌補，非一時一日之功，但血影真君造成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勉強能夠一戰。是現在去，還是再等幾年，你們多做些準備？」

石軒和江真人對視一眼，一起道：「回孟前輩，現在就去。」

這種事情，拖得越久，越容易失敗，畢竟孟霓裳剛剛進階，修為遜色血影真君不少，稍有疏漏，就會被其發現端倪，而且血影真君正在掠奪修士精血彌補自身，說不定幾年後，他的傷勢也好得七七八八了，那希望就更加渺茫。

孟霓裳也不多問，一陣風雪揚起，將石軒二人裹入其中，然後化成一道寒風，向著蓬萊派而去。

……

「沒找到藥王宗的蹤跡？」血色蓮台上血影真君睜開眼睛，笑看血河老祖歸來。

血河老祖蒼老面容上泛起苦笑：「回稟祖師，早就人去樓空，頂多留了些手段在隱秘處觀察局勢，難以追索到。」

血影真君沒再言語，繼續閉上眼睛，讓從四面八方飛回的道道血影融入自身，這裡面，以附近海域歸來的血影居多，成千上萬，密密麻麻。

突然，從西南方向竄出兩條猩紅、清晰的血影，其速極快地掠過血海，鑽入了血影真君身體內，血影真君身周血光猛地大漲，如水欲滴，妖異詭秘。

「掠奪了元神真人一身精華？」血河老祖也是血影神功的行家裡手，自然一眼就看了出來。

血影真君非常滿意地感歎道：「南蠻十萬大山、西荒天機城等幾處的宗門，收到孟霓裳警示後，居然還敢觀望，難道七八千年過去，他們已經忘掉本座威名了嗎？」

那些中小宗門以及散修聯盟其實都明白天君的恐怖，但孟霓裳示警時，血影真君只是在對付蓬萊派，所以他們有些大意，以為只是兩派恩怨，反正八大宗門裡，依附哪家不是依附，沒有必要像其他大宗門那樣逃走，可誰知道血影真君會如此瘋狂。

「恭喜祖師，這樣您的傷勢就能早日恢復。」血河老祖不動聲色地道。

「嗯，一位元神真人的精華抵得過幾千位神魂修士。」血影真君點點頭，開始控制自己化身，向幾處宗門所在圍去，畢竟禹余大世界遺府眾多，那些中小宗門的護山大陣，也算各有玄奧，又有元神真人鎮壓，雖然擋不住血影真君分身，支撐一段時間還是能辦到的，所以血影真君不敢大意，怕他們覓得機會逃走。

至於南蠻、西荒、北極、中土的普通修士，血影真君就分不出心神來管了，反正他們也逃不到哪去。

天上雷聲震震，鉛雲翻滾，一道紫色巨大雷光猛然落下。

血影真君冷哼一下：「天劫又如何？本座乃天之君主，豈會怕小小天劫。」血海洶湧，沖天而起，迎向了紫雷天劫。

道道天雷接連劈下，如同撐天巨樹，上面分枝繁複，電光盤繞，將蓬萊派外變成了一片雷電叢林，森然凌厲，絢爛美麗，但血海滾滾，永不乾涸，甚至連大道之力也未借用，就將天劫盡數擋住。

直到兩個時辰後，雷電才漸漸停息，烏雲緩緩散去，聲勢浩大的天劫最終還是拿血影真君無可奈何。

「哼，連傷到本座之能也沒有，徒費本座時光爾。」血影真君雖然看起來輕鬆，但他本就處於重傷之下，修為跌到了三劫陽神巔峰，又有諸多分身在外，面對如雨落下的相當於四階仙術頂峰的天劫，此時也消耗甚大，只得讓分身更加兇猛地攻擊，以求掠奪元神精華彌補自身。

話音剛落，就見浩瀚血海遠處，北方盡頭，冉冉升起一輪明月，光華清冷，所照之處，血海凝出寒霜，片片結冰，轉瞬化為白氣和冰屑，與天空中高懸的真正大日，交相輝映。

……

「孟霓裳恢復得如此之快？！」血影真君感受到了孟霓裳的實力，與最初來襲時相差不大，「難道廣寒宗內遺留有什麼仙丹妙藥？或是她機緣巧合下獲得了某種符合她功法的天地靈果？」

療傷仙丹，血影真君也不是沒有，可血影神功修煉到這份上，絕大多數傷勢依靠仙丹無效，只能通過掠奪恢復，而且許真君那一擊，是傷到了他寄托虛空大道的那一縷元神，必須靠時間溫養才能恢復。

血河老祖同樣臉現詫異之色，顯然也沒想到孟霓裳連一天都沒到，就恢復了大半，再次跨海來襲。

嗜血瘋魔鄧光則轉身守住蓬萊派，怕裡面五人趁兩位真君交手的時候尋隙逃走。

而蓬萊派內，五位真人一直是做好準備，全神貫注，等待機會，所以孟霓裳剛剛來襲，他們就已經發現。

「孟前輩的傷勢好得這麼快？」林洛驚訝開口，這才半天多點，之前血影真君可是說孟前輩沒有七八百年，絕難恢復。

莫淵倒沒有露出吃驚神色：「既然孟前輩已經恢復大半趕來，我們就不要糾纏她為何能恢復得這麼快，做好準備逃離便是。」

「嗯。」其餘四人齊齊頷首，表情鄭重，因為他們只剩這麼一次機會了，一旦失敗，就注定隕落，畢竟沒有了九天御雷仙篆的護山仙陣，可是連三劫陽神真人都擋不了多久。

他們靜心等待著，吸取上次教訓，準備在孟霓裳和血影真君交手到最激烈時，才再次透支仙陣，那樣不僅血影真君只能分神封鎖，無法直接攻擊，而且還能借助九天都篆萬雷仙陣的爆發之力，干擾血河老祖。

……

隨著那輪明月劃著玄奧的軌跡飛來，一片片雪花在半空出現，飄然落往血海之中，這些雪花大都呈六角狀，但上面圖案錯綜複雜，各不相同，多種多樣，極其精美，像是道道天地法則所化，無窮無盡的冰寒之意所凝。

每一片雪花，只要接觸到血海，就能讓附近血水冰凍，連血海深處也不例外。

一時之間，整個血海再次籠罩在了暴風雪的世界裡面，寒風呼嘯凜冽，雪花密佈遮掩，彷彿來到了北極深處永不消散的冰天雪地。

海面之下，似乎也出現了無數輪浩潔明月，灑出清冷孤寂光輝，將周圍血水盡數同化、消融，正是孟霓裳的拿手仙術「廣寒皓月」。

血水中朵朵血蓮出現、綻放，放出億萬道血色毫光，將月華光輝抵住，然後血浪向那些明月拍打了過去。

只見蓬萊派外那方圓幾千里的血海上面盡數泛起一層月光，月光之下是血水急速消失、驟降，而血海深處，一輪輪明月卻被血水侵蝕，變成了血月。

這一番交手，孟霓裳和血影真君居然打成了平手！

血影真君自家知自家事，傷勢才恢復一些，比不得孟霓裳好了六七成，而且分出諸多化身在外，實力大降，又經天劫消耗，無法像之前那樣完全壓制住孟霓裳，所以他一邊毫不猶豫將本命法寶血魔神幡祭了出來，一邊讓化身返回。

那些元神真人就算他們命好！

深邃黑色為底，上面繪有無數血影的血魔神幡屹立血海之上，看起既妖異又可怕，幡上刷出一片片濃鬱血光，帶著無數奇形怪狀、猙獰恐怖的血色魔影向半空中那輪浩大明月打去。

與此同時，血影真君身體一陣扭曲、蠕動，變成了一個半透明的清晰血影，帶著猙獰笑容，化成模糊血光，合身向孟霓裳撲去。

血魔宗的仙術雖然詭異難防，但實際上並沒有多少種，不過於他們而言，這些仙術只是點綴，最根本、最拿手、最強大的還是由修煉《血影神功》而來的「不滅血影」，練到極深處，管你萬種仙術、諸般法寶，我自合身一撲，就能全無阻礙，掠奪走所有血肉、元神精華。

甚至若沒有克制其不滅血影的功法、仙術、寶物等，就算是渡過天人第一衰的大能，也拿血影真君無可奈何，唯有鎮壓了事，想要依靠實力強殺，至少得是每一擊中都蘊含所有小千世界之力的天人第二衰大能。

滿天雪花落在血影之上，直接穿透過去，不起一點冰霜，只有那清冷月華照在其上時，血影才產生點點漣漪，淡白寒氣轉瞬即逝。

第一百二十二章 圖窮匕見殺招露

面對魔威滔天，發出淒厲呼嘯，讓人心神顫抖、眩暈的無數血色魔影，孟霓裳並未像上次交手那樣，用本命靈寶廣寒宮與其硬拚，而是將廣寒宮祭起，浮在頭頂，灑下片片廣寒仙光。

廣寒仙光清冷孤寂、冰寒入骨，流水般湧了過去，擋在血魔神幡發出的濃鬱血光之前，其所過之處，像是罩上了一層薄薄輕紗，朦朧美麗。

血光被阻，其中上萬魔影卻毫不停留衝進廣寒仙光裡，在清輝之中載沉載浮，漸漸消融。

可是血魔神幡不滅，血色魔影不絕，剛剛上百道魔影潰散，神幡上就又撲出幾百道奇形怪狀的血色身影，源源不斷地撲向廣寒仙光。

它們各施仙術，血光滔天，威勢大增，廣寒仙光雖然奧妙無窮，但在血魔神幡刷出的濃鬱血光面前，只能緩慢但堅定地往後退去，就像在潮水面前苦苦支撐的岸堤，若非廣寒仙光有克制魔影侵蝕之能，怕是早已經潰散。

方圓幾千里內，到處皆是仙術所化暴風雪肆掠，遮蔽感官，讓血影真君仙識受到了不小干擾，正是孟霓裳自創的道術「風雪阻歸途」，當然，在其手中使來，肯定是四階仙術頂峰。

這門仙術並無其他用處，只能隱匿身形、氣息，隔絕別人元識，而且因為其尚未進階，對天人仙識效果有限，但配合上廣寒宗陣法類仙術「冰天雪地」，可謂相得益彰，讓血影真君這老牌天仙大能都無法將方圓萬里的狀況瞭然於心。

不過，其判斷孟霓裳的位置卻還是能輕鬆辦到，所化模糊血色遁光，合身撲在清輝般的廣寒仙光上，然後直接穿透了過去，像是完全沒有阻礙似地在仙光裡遊走，向著那輪隱於狂暴風雪中的浩大明月飛去。

頭上寒冰如刀，腳下冰山似刃，尋常三劫陽神真人碰到也得先變冰雕，接著成為齏粉，但它們打在不滅血影上後，卻半點也不起作用，像是打在了虛無上，並且還沾染上一點血色，急速擴大，崩解開來，化為點點血色冰屑洋洋灑灑飄落。

一柄玄冰所凝冰槍憑空出現在血影之前，模糊道種文字將諸多冰雪法則匯聚在槍尖，扎向不滅血影。

槍尖那一點處，散發極度的深寒，直透元神，凍住其諸般變化，而且將空間、靈氣全部凍結成冰，就連時間也似乎緩慢了下來，讓人避無可避，正是廣寒宗仙術「破神冰槍」，乃很多不滅元神的剋星。

但血影真君所化血影，卻是毫不畏懼，也沒想過躲避，迎著破神冰槍就衝了上去。

破神冰槍扎身而過，血影身上浮現一層寒霜，但隨著血光一閃，立刻就消失無蹤，其速不減，繼續向著孟霓裳撲去，只是更加黯淡了幾分。

急凍寒光、冰魄神光、冰雪磨盤……孟霓裳接連使出幾種仙術，卻難耐不滅血影簡簡單單一撲，轉瞬之間，血影就到了皎潔明月面前。

孟霓裳不慌不忙，將手一指，就見前面灑滿了清冷孤寂的光輝，另外一輪巨大明月出現在血影真君身下，然後冉冉升起，將不滅血影罩入明月當中。

滿月生輝，月影婆娑，一往無前的不滅血影，在這輪明月裡面居然只能艱難前行，像是陷入了泥沼，而且太陰光華從每一處地方往血影裡面侵蝕，不時有點點血影化成清輝，亦有明月某個部分變成血色。

雖太陰光華只能慢慢消磨不滅血影，而且無法阻止其佔據上風地往前突破，但卻是孟霓裳第一次將不滅血影阻住，看起來甚至能阻擋幾個剎那。

這門仙術和廣寒皓月看似相同，其實卻是另外一門，叫「太陰天月」，與蓬萊派的神霄紫雷一般，算是能勉強克制不滅血影，所以第一次交手時，血影真君未曾出全力，變化不滅血影，一則是怕太過分心這邊，讓蓬萊派諸人逃走，二則就是顧及這門仙術，怕傷勢加重到幾十上百年才能恢復。

但現在，血影真君一時不察，沒想到孟霓裳能如此快恢復，只能打個平手，眼看就會被蓬萊派乘隙逃脫，所以乾脆拼著受傷和施展爆發秘術後的乏力，準備一舉將孟霓裳殺掉，以絕後患。

而且施展爆發秘術後，其實力大增，暫時不怕蓬萊派逃走，至於之後，諸多分身正在陸續趕回，補益本體。

孟霓裳當然也將本門透支潛力的仙術「月桂清香」使了出來，否則哪能與血影真君成僵持之局。

看著不滅血影不快但難以阻擋地穿透太陰天月，明白血影真君這次是殺意堅定，哪怕拼得重傷也在所不惜，可孟霓裳卻不慌不忙，並不施展其他手段，只是身上清輝閃耀，竭盡全力施展太陰天月，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

蓬萊派內，一直關注兩位真君鬥法的五位真人，在見到孟霓裳用太陰天月與血影真君僵持之時，明白機會到來，所以林洛毫不猶豫，再次透支九天御雷仙篆，其漸漸虛化，上面紫電繚繞，接著歸元子化身一道清氣，將眾人一裹，就往山門外飛去。

九天都篆萬雷仙陣彷彿火山爆發一般，噴出通天徹地的紫色雷電巨柱，同時數之不盡的各色雷光在外陣太古雷暴天空中爆發，將蓬萊派方圓幾百里變成了雷電海洋，有金，有銀，有紫，有青……生生不息，威力凝聚。

血河老祖與嗜血瘋魔鄧光，不敢靠近，只得借助血海四處遊走，準備堵住蓬萊派諸人。

歸元子遁光急速，很快就從雷電海洋空隙鑽了出來，向著血海外撲去，但是一汪自成空間的血水在四周浮現，卻是血河老祖趕了過來，天魔化血神刀若有似無遊走，血神珠浮在頭頂，垂下道道血光。

沒想過會順利逃走的歸元子，將早就蓄勢待發的四階秘寶「乾坤太初環」使出，化成一圈清光，中間是比混沌更加幽暗的太初，打破摩柯血河，向血河老祖罩去，而在血河老祖背後，暴風雪突然散開，白髮蒼蒼的江真人出現，神霄真雷、八荒御雷印從後打來。

看到江真人來援，蓬萊派四位和歸元子都鬆了半口氣，只要孟霓裳能拖住血影真君幾個剎那，血河老祖就算是三頭六臂，也擋不住兩位與自己實力相差不大的同劫真人聯手。

眼看就要突破太陰天月的血影真君，心中冷哼一聲，滔天血浪分出一股，向蓬萊派山門拍去，將雷電海洋直接拍滅，並封鎖周圍，讓人無法挪移，只是紫色雷電巨柱抗衡之下，難以再分心攻擊。

不過，幾萬里外，血影真君一具三劫化身剛剛進入血海，急速而無聲無息地向著蓬萊派諸人飛來，兩三個剎那間就能趕到。

……

就在這時，血海之上，血影真君身側遠方某處，遮天蔽日的暴風雪中，密集的雪花、狂暴的寒風猛地微微停歇，現出一位身穿素青道袍，面容沉凝的年輕修士，正是石軒。

石軒背後浮現一個巨大的幽深古樸輪盤，其上分成六塊，黑白各三，深淺不同，每塊之上神秘花紋皆匯聚出一個玄奧的圖案，有的具體而清晰，有的模糊而虛幻。

白色之中最清晰、最柔和的是一個高冠古服、衣袖飄飄的人影，他帶著亙古不變的意味，背後是虛空開闢、日月升降、星辰交替等自然萬物景象不停輪轉，另外兩個部分，一個展現城郭鄉野、天倫歡聚、愛恨情仇的紅塵俗世，一個衍化無窮無盡的征戰殺伐。

黑色之中，顏色最深、最幽暗的是一層又一層的恐怖地獄景象，裡面有狂怒、嫉恨的面孔，有痛苦、怨恨的面孔，有發出深深詛咒的面孔……像是實質化的負面情緒所凝，另外一個具體清晰的部分充滿數之不盡的怨毒惡鬼，最後一個部分，背景中浮現諸多畜牲鳥獸。

而六道輪盤中心則有一小截白骨虛影鎮壓，讓不平衡的六塊安然相處，其帶著的亙古不變、超然物外的氣息遠遠勝於天人虛影。

與此同時，玄黃功德塔等秘寶、純陽法寶從石軒泥丸宮內飛出，罩在其頭頂，三十三層黃金塔身高達千丈，垂下條條玄黃之氣，將石軒週身護住，而且讓其顯得神聖莊嚴。

當石軒在暴風雪中剛剛出現，血影真君心中就立刻升起了絕大的危險之感，與七八千年前差點身死道消的那次非常相像。

他毫不猶豫，捨掉孟霓裳，轉身向石軒撲去，周圍空間漸漸虛幻，顯出一汪浩瀚無邊的血之海洋，裡面都是由道種文字組成的朵朵血浪，玄奧而浩大，讓人不由自主升起難以抗衡之意。

同時一隻捏著詭異印決的血色大手，帶著翻滾的血水向著石軒抓去，所過之處，連空間都化為血水，鬼哭神嚎響徹所有人元神，聞之神傷，五指變化之間，遙遙就將石軒周圍完全封鎖。

而孟霓裳身後的空間同樣虛幻，現出一輪古樸而嶄新、皓潔而深幽的明月，它每一寸月華，每一道清輝都是由道種文字組成，像是諸天萬界所有明月太陰之力的源頭。

得到大道之力加持，太陰天月更顯清冷，死死拖住血影真君的不滅血影。

雖然有孟霓裳分攤絕大部分壓力，但石軒身周天地法也被血色大手牢牢壓制，仙術施展變得非常緩慢，不過石軒對於血神大手印是不聞不問，任由它抓來，只是全神貫注、專心致志地運使六道輪迴。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生死只在一線間

形單影隻、孤伶伶，在血影真君大道威壓之下，石軒感覺自己被天地所排斥，舉世皆敵，平常能借用的法則、運使的靈氣像是突然之間與自己斷開了絕大部分聯繫，只餘若有似無的一絲勾連。

石軒此時才深刻體會到了天人的恐怖，若沒有孟霓裳在旁全力牽制，死死拖住血影真君，分攤絕大部分壓力，自己即使能瞞過血影真君，來到其方圓萬里內，也絕無成功出手的可能。

如同自己剛剛成就元神時，那些陰神尊者在自己元識干擾下，道術、靈器全部失控，像是無頭蒼蠅，只能反傷其身一樣，三劫以下陽神真人面對天仙真君，光是大道威壓，就能讓他們幾乎無法施展仙術，御使法寶，彷彿待宰羔羊。

藉著那一絲若有似無的勾連，六道輪迴緩緩轉動，天人道往上，地獄、惡鬼道往下。

血淋淋的大手捏著印訣，像是凝聚了無數天地法則般，抓到了石軒面前，所過之處，除了光陰依舊流動外，其餘皆化成血水，投入大手之上，變成滴滴血珠，而且淒厲、妖異的鬼哭神嚎之聲，讓人如墜血海地獄，心神搖晃，幻象叢生，難以自持。

這一切讓石軒是躲無可躲，避無可避，與當年見識過的血神大手印相比，看似區別不大，但實際上早就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可同日而語，不過石軒根本沒打算躲，根本沒打算避！

高達千丈的三十三層玄黃功德塔立於石軒頭頂，通體似乎都由黃金所鑄，綻放堂堂皇皇的億萬道玄黃毫光，將鬼哭神嚎之聲摒除在外，加上石軒體內，太極圖化成彼岸金橋橫空虛跨，清淨自然道德天尊端坐金橋之上，一起鎮壓心神，所以那些攝魂魔音只能稍稍影響石軒，無法阻止其施展仙術。

條條玄黃之氣垂下，將石軒籠罩其中，血色大手五指猙獰，直接抓在了上面。

時間彷彿有了一個短暫的凝固，好像永遠不會產生漣漪、永遠不會波動、永遠無法打破的玄黃之氣從血色大手五指抓到的地方，泛起一抹血紅，急速擴散。

在大道之力加持下，僅僅剎那，整座玄黃功德塔就變成了血色高塔，接著化成膿血潰散。

就在這個剎那中，高冠古服、逍遙出塵的天人虛影轉到了六道輪迴正上方，石軒舉起右手，向著還困在太陰天月裡面的不滅血影遙遙點去。

玄黃功德塔被打破之後，血色大手繼續往前，此時石軒頭上護持全身的是一尊光芒萬丈、耀眼醒目的九層寶塔，正是三劫純陽法寶長耀寶光塔。

寶光從塔上片片灑下，其中蘊含至陽之力，落在血色大手上，頓時無聲無息中，激起一陣白煙。

可惜長耀寶光塔只是三劫純陽法寶，被血色手印上加持的大道之力壓制，禁制裡包含的諸多至陽天地法則無法借用，難以克制住血神大手印。

在血影真君不計代價地驅使下，血色大手勢如破竹般就抓破了寶光，讓其片片飛散，接著幾千丈大小的血神大手印將長耀寶光塔抓在了掌心，血光、寶光齊齊大放光明，光華之中能清楚看到道道天地法則虛影浮現，激烈交鋒。

寶光只是支撐剎那，就被血光淹沒，接著整座寶塔被血污所染，五指重捏，猛地崩解開來，灑落滿天。

與此同時，下方浩瀚血海巨浪兇猛，威勢滔天，已經湧到了石軒腳邊。

帶著亙古不變、超然物外意味，彷彿在靜看滄海桑田，斗轉星移的天人虛影，真是切切跨前一步，居然從輪盤上跨了出來，背景之中虛空開闢破碎，日月交替黯淡，星辰升降隕落等加持其身。

然後他抬起手指，跟著石軒向不滅血影遙遙一點。

隨著這一指，整個天人虛影化為流光，鑽入了六道輪迴中心那截天人指骨虛影，其立刻劇烈抖動起來，嗡嗡作響，散發出超過血影真君許多的天人大道威壓。

血淋淋大手比起剛才已經稀薄、黯淡了許多，可表面上依然勢無可擋地繼續抓向石軒。

石軒頭頂浮著一口五色小鐘，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垂下，將石軒變得朦朦朧朧，血色大手印還未抓到其上，卻被五色光華反刷過去，打得搖曳不定。

剛才血神大手印彷彿毫不費力就打破了玄黃功德塔和長耀寶光塔，可實際上，玄黃之氣與至陽寶光，都算是其功法剋星，加上血影真君被孟霓裳纏住，打出的力量本身就不足，只是靠著一絲大道之力加持碾壓，所以血神大手印此時已是強弩之末，被五行蕩垢鍾勉強擋住，尤其赤色光華之中蘊含的諸多至陽真火之力刷得它是片片消散。

血影真君沒想到石軒出手如此闊綽，打破了一件近乎五階的防禦秘寶，卻出現一件三劫純陽法寶，打破了這件三劫純陽法寶的防禦，又是一件三劫純陽防禦類法寶，讓血影真君不由產生一個錯覺，就算擊破五行蕩垢鐘，其內依然還有法寶、秘寶，無窮無盡，這位年輕真人，莫非道號叫做「多寶」？

與之相比，血影真君剛剛恢復未久，之前的秘寶又在險些身死道消的那一戰中消耗一空，而且神皇為了蒙蔽天機，只給了他一件純陽法寶「凌霄殿」，所以堂堂天仙真君，居然沒有一件秘寶在身，真是好生寒酸。

見血神大手印其勢已盡，不得已，血影真君一咬牙，拼著後患無窮，疊加施展爆發秘術。

只見太陰天月裡的不滅血影突然猛烈燃燒起來，由腳而上，瞬間遍佈全身，將他變成了一個血色火人，然後向著石軒撲去，剛才陷入泥沼的感覺完全消失，太陰天月像是全無作用。

而他的本命法寶血魔神幡同樣也是燃起血色火焰，奇形怪狀的血色魔影全部投入其中，然後灑下一片殷紅、濃郁的血色光華。

剛碰到這光華，本就節節敗退的廣寒仙光立刻自爆開來，一道虛無幽暗縫隙在兩者間產生，阻擋其向前沾染廣寒宮，因為一旦被這血光所污，孟霓裳的本命靈寶就麻煩極大，說不定無法恢復。

不過廣寒仙光的自爆也讓廣寒宮上出現幾道輕微裂縫，孟霓裳嘴角處現出一絲血痕，被她白皙如雪的皮膚襯托得分外紅艷。

血影真君毫不猶豫地自毀本命靈寶，阻擋了孟霓裳剎那，為自己爭取到了殺死石軒或是逃走的時間。

週身都是火焰的不滅血影，顧不得花費工夫打破「冰天雪地」鎖住的空間，急速向石軒撲來。

與此同時，黯淡、稀薄的血神大手印也泛起妖異、血腥的光芒，產生劇烈爆炸，拼著最後之力，將五色光華炸得片片崩散，五行蕩垢鍾倒飛出去幾丈，露出了下面只有一口紫色飛劍護體的石軒。

血影真君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石軒背後六道輪迴中心，那截指骨虛影一下變得如同實質，順著石軒右手所點的方向，猛地從幽深古樸的巨大輪盤上打了出來。

白乎乎的指骨，沒有一點陰森、慘淡之感，反而像是帶著一個孤寂、荒蕪的世界，其亙古不變、高高在上、超然物外的氣息讓血影真君是心驚膽戰，彷彿面對渡過了天人第二衰的大能。

指骨化成一道流光，向著迎面而來的不滅血影打去，所過之處，血海乾涸，冰天坍塌，雪地融化，寒風停止，空間枯寂……它們就像被指骨抽取了所有生命之力，走到了消散盡頭。

隨著鎮壓中心的指骨飛出，那古樸幽深神秘的六道輪迴之盤立刻失去平衡，不過因為天人道上的天人虛影也跟著消失，所以巨大輪盤並未崩潰，反而是地獄道、惡鬼道佔據上風，其上怨恨、惡毒、詛咒、憤怒等無數負面情緒，以及猙獰恐怖、怨毒所化的無窮無盡陰魂鬼影，蜂擁著鑽入了石軒體內。

接著六道輪迴恢復平衡，但石軒已經無力維持，仙術漸漸消散。

雖然空間枯寂，難以挪移，但血影真君反而鬆了半口氣，因為那指骨所化流光直來直往，變化不足，似乎對方難以駕馭，靠著自己的遁法靈活多變，有五成可能擺脫，於是其燃燒著血焰的身影，扭曲、模糊，就要向旁邊遊走逃離。

可是一輪皎潔明月再次亮起，月華如紗，光輝清冷，將血影真君籠罩其間，同時廣寒仙光也從天上打落，攔在血影真君逃離的去路上，原來是孟霓裳已經擺脫了剛才的阻擋，來爭這生死一線的剎那時間。

太陰天月、廣寒仙光照耀之下，血影真君身上血焰開始熄滅，但卻無法阻止不滅血影所化遁光，其合身一撲就脫離了干擾，此時指骨虛影還差半個剎那才能打到。

血影真君心中暗暗感歎：「孟霓裳還是捨不得為蓬萊派付出太大代價，若她學我這樣，自爆本命靈寶，或是不顧後患疊加施展爆發秘術，恐怕本座難以順利擺脫，被那天人指骨打中，身死道消。幸好！幸好！」而且其化身已經趕回，絕地反擊未嘗不能！

可他念頭剛落，卻是全身微微一僵，眼睜睜看著指骨虛影來到面前。

第一百二十四章 自作孽者不可活

乾坤太初環化成一圈清光打破摩柯血河空間，向著血河老祖罩去的時候，歸元子緊隨其後，往出現了裂縫的摩柯血河邊緣遁去，不管四階秘寶乾坤太初環能不能圈住血河老祖，必須先趁機逃離他的仙術陣法，免得夜長夢多。

當然，歸元子也沒奢望過能順利而去，一氣清光旗和太初銀絲拂塵是蓄勢待發。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沒有一點阻擋，沒有任何仙術打來，沒有任何法寶、秘寶來襲，反倒是這汪血海空間裂縫越來越大，僅僅剎那，就完全崩解開來。

此時歸元子才發現，只是乾坤太初環內裡幽暗太初微光一照，血河老祖護身的血神珠就變得黯淡起來，垂下的道道血光紛紛消散，然後清氣一圈，就將血河老祖牢牢捆住，其簡直毫無還手之力。

接著從後襲來、凝練無比的神霄真雷輕鬆打中被乾坤太初環圈住的血河老祖，紫、青、金、白、赤諸色雷光閃耀爆發，彷彿憑空出現了一個幾十丈方圓的萬色雷球，外表是條條電蛇遊走，內裡雷霆則是不停爆炸出現，生生不息。

剎那之後，雷球消失，血河老祖也泯滅於了雷光之中，讓江真人隨後打來的八荒御雷印落了一個空。

「怎麼可能？」歸元子和江真人心中同時湧起這個念頭，完全不敢相信血河老祖會如此輕易隕落，簡直就不像是一位二劫陽神真人，若非現在是阻擋自己等人的關鍵時刻，兩人都會懷疑剛才的血河老祖只是其一具化身。

想起石軒的叮囑，江真人顧不得詫異此事，又見血河老祖並沒有從其他方向來襲，而且血海滾滾，盡數向著兩位真君大戰的地方匯聚，放鬆了周圍封鎖，於是用元識對歸元子道：「道友快走，遲恐不及。」

歸元子不知江真人為何會如此焦急，但他同樣是不敢有絲毫停留，上次血影真君大發神威，力抗孟霓裳和蓬萊派仙陣，還將他們所有人留下的一幕，在他心裡印象頗深，所以也怕其再來這麼一出，到時候可沒有退路了。

於是歸元子和江真人趁著血海收縮的當口，完全無視嗜血瘋魔鄧光的阻礙，幾個閃爍間，就脫離了血海，施展挪移仙術，往瀛洲派山門而去。

嗜血瘋魔鄧光是竭盡了全力，奈何兩位都是二劫真人，以其一劫陽神的實力，攻擊很難打破對方的防禦，若非歸元子兩人只顧逃離，他早就飲恨當場，所以鄧光也不敢追趕，鬱鬱向血海中心返回，看能否在大戰末尾，雙方疲敝之時，幫上血影祖師的忙。

但突然之間，其臉色大變，頭上鉛雲翻滾，雷聲陣陣，腳下大海搖動，熾熱難當。

而血海之中，那具來襲蓬萊派眾人的三劫化身，早就於半途改變了方向，向本體回援，其餘幾具剛剛趕回來的化身也是如此。

……

一束濛濛血光從一面猩紅小鏡子上射了出來，照在血影真君身上，居然定住了其不滅血影。

鏡子分外古樸奇特，鏡面殷紅如血，浮現無數血色魔影，中間則是不滅血影映照在其中的虛相，它被那些血色魔影從四面圍攻，周圍是一個血色八卦，急速轉動，不停衍生，鎖住不滅血影虛相所有變化。

這件四階秘寶雖然詭異古怪，但讓血影真君愕然的卻是手持它的人，血色長袍，光頭蒼老面容，臉上表情似笑非笑，似悲非悲，似哀非哀，正是其嫡系傳承，血魔宗當代宗主，血河老祖！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這裡，在血影真君生死一線的關鍵剎那，出手阻攔。

「為什麼背叛本座？！」不滅血影劇烈掙扎，讓鏡面波動如水，僅僅半個剎那，古怪小鏡上就出現了許多道深深的裂紋，眼看就要變成碎片，而血影真君內心閃過的卻是憤怒、怨毒和不解。

像是聽到了血影真君的疑問，血河老祖用元識淡淡道：「祖師，您已經完全成了神皇的奴隸，根本不計後果地瘋狂行事，弟子修道幾千年，雖然害人無數，但求的卻是逍遙自在，這種奴隸，弟子可不想做。」

啪，古怪小鏡片片破碎，不滅血影重獲自由，但太陰天月再次出現，籠罩其身。

血影真君對於孟霓裳的「太陰天月」是毫無反應，因為已經打到其面前幾十里的天人指骨前段，猛然爆發出強大的吸力，將他的元神牢牢鎖在原地，亙古不變的造化氣息和恐怖絕倫的威力之下，不滅血影根本無法躲閃，無法掙脫，只能眼睜睜看著指骨虛影悠然點來。

血影真君僵立原地剎那，只剩下一個念頭：「他的殺意是如何瞞過我心血感應的？！他只是二劫陽神罷了！」

血河老祖和他彷彿心有靈犀，歎道：「祖師莫非忘了當年你留在宗門內的一件五階秘寶『血神竹籤』，因為其只有遮蔽天機、掩蓋痕跡之能，所以這麼多年一直未曾使用，效果倒是好得出奇，讓弟子能夠安然到達南蠻大陸，借用萬仙大殿與孟真君達成協議，之後就全靠她遮掩了。」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血影真君只覺荒唐無比，害得自己落到這種局面的，居然是自己親手煉製的秘寶，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血影真君眉心已經能清晰無比地感應到天人指骨上的一縷生死大道之意，但他從來不是束手待死之人，簡直可以說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適應僵立之後，一朵盛放的血蓮在其周圍出現，花瓣血紅清新，急速合攏，將血影真君包在其中，很快血影真君消失，原地出現一朵含苞待發的血色蓮花。

同時，血河老祖身體上猛然起了一層血焰，熊熊燃燒，他表情淡然，不見痛苦地道：「弟子即使身死道消，也有孟真君送我保留記憶轉世，但若成了神皇奴隸，除非他隕落，那就生生世世都是其奴隸，根本擺脫不了。」

血河老祖就是因為知道，他在血影真君那裡留下了太多能夠提供因果聯繫的痕跡，如生辰八字、姓名、血液、皮毛、元神念頭、氣息等都有，即使離開本方大千世界，也難耐血影真君藉著這麼清楚明白的因果聯繫打來的隔空一擊，到時候連轉世也不能。

所以他才狠下一條心腸，行此九死一生的冒險之事，不過他與孟霓裳約定的是五年之後，沒想到她會如此快恢復，看到她來襲之時，很是詫異，這反而讓血影真君更加沒有懷疑之念。

石軒打出的天人指骨悠然點在那朵含苞待放的血色蓮花之上，沒有波動，沒有響聲，只見血色蓮花重新綻放，而且燦爛無比，剎那之間就盛放到了極限，然後飛速枯萎，片片潰散。

血色蓮台上，血影真君盤腿而坐，再也沒有其他手段，被天人指骨點中眉心。

修道以來，步步驚心，許多已經忘記的往事在血影真君眼前一一浮現，心性意志極佳，屢逢機緣，不到五百年就成就了元神，之後更是中古以來禹余天第一位天仙大能，威壓諸派多年，風光無限。

不滅血影褪去，血影真君現出本來面容，肉體急速腐敗、衰敗，元神點點糜爛、潰散，轉瞬之間，就化為了無數光點。

血海之上的幾具化身；

還在趕回路上的其他化身；

通天大世界內的隱秘血池；

血魔宗裡的一朵血蓮；

某個凡人身上的一滴鮮血；

……如此等等，數之不盡，於同一時間齊齊定住，急速黯淡，化為點點光芒。

滔天血海瞬間乾涸，血影真君徹底隕落！

六道輪迴修煉到第四階後，就能在殺死本體之時，借助本體與化身、念頭等的一絲因果勾連，將它們一起殺死。

雖然石軒目前的六道輪迴只有二階，但那天人指骨是渡過第二次衰劫、能開闢小千世界的真君殘餘氣息所凝，這一擊即使沒有七階、六階仙術的威力，也相當於五階仙術頂峰了，乃石軒最強手段，也是後患極大的手段，甚至在某個時間段內，只能在準備同歸於盡時才會使用。

天人指骨宛如實質的虛影開始消散，其內悄無聲息閃出一道紫色雷光，飛進了完全潰散、只餘點點光芒的血影真君元神之內，並且鑽入其中某個毫不起眼的光點。

……

那無數極端負面的情緒以及無窮無盡怨毒之意所化陰魂鬼物一鑽入石軒元神之內，立刻開始興風作浪。

石軒就像陷入了恐怖的地獄，情緒劇烈波動，憤怒、痛恨、詛咒、嫉妒等齊齊爆發，難以自持，不由自主盤腿坐於半空，根本沒去看天人指骨虛影是否打中了血影真君。

太極圖所化彼岸金橋，觀想出來的清靜自然道德天尊完全無法鎮壓這些怨毒之意，畢竟它們可是能與天人氣息相抗衡。

石軒只覺血脈賁張，眼前一片血紅，瘋癲欲狂，想要殺盡天下之人！

幸好，石軒在太極圖和清淨自然道德天尊鎮壓下，死死守住內心一絲清明，而且那些負面情緒、怨毒意味不是經由六道輪迴催發，沒有蘊含死亡之力，沒有凝練使用，並不會直接威脅到石軒元神，所以漸漸的，它們縮為一團。

當它們縮到極處時，一點幽幽暗暗的火焰從內誕生出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九火焚心難渡過

這朵幽幽暗暗的火焰不熱、不亮、不灼，但卻將石軒整個元神照得晶瑩通透，顯出其由無數真靈以復返混沌方式匯聚起來的本質，光芒點點宛如繁複星空，璀璨而絢爛。

石軒第三次天劫「九火焚心劫」由於六道輪迴裡地獄、惡鬼道反噬，提前近千年降臨！

這幽暗火焰正是第一重心火：「過去真靈火」，它悠悠蔓延開來，點燃的對象是與石軒本性相符或相近的那部分真靈。

真靈無聲無息燃燒，化成點點虛幻之水，融入了元神本性裡，也就是石軒最為根本、最為核心的那點真靈，讓其漸漸脹大、明亮。

同時它們所帶浩如煙海的記憶碎片潮水般衝擊著石軒本心，讓石軒是幻覺叢生。

不過石軒並未觀想清淨自然道德天尊，也未使用太極圖，只是謹守本心一絲清明，任憑這些記憶幻象出現消失，群魔亂舞。

對於任何一位成就了正宗元神的真人來說，第一道「過去真靈火」並不難渡過，因為燃燒的是與本性相符或相近的那部分真靈，也就是斬破虛妄、融合真靈時最容易融合的部分，不融合則根本無法踏破生死玄關。

這些真靈燃燒殆盡，幽暗火焰像是吃飽喝足了般，漸漸熄滅，並未向其他真靈和石軒元神本性蔓延。

過去真靈火安然渡過，石軒元神本性壯大許多，顯出一抹琉璃清淨之色。

而在幽暗火焰熄滅的地方，一朵純白、亮堂的火焰悠然而生，剛一出現就呈燎原之勢，朵朵白焰遍佈元神，但它們什麼也沒有點燃，就像是自己在憑空燃燒，烤灼石軒元神。

劇烈、難以言述的疼痛侵襲石軒心神，乃從未有過的感覺，同時憤怒、黯淡、怨毒、狂喜、愛慕、痛恨、感激、歡樂、貪婪等情緒混雜一起升起，讓石軒心神搖曳不定，幾近分裂，正是九火焚心劫第二重心火：「現世道心火」。

一尊白髮白鬚、寬袖長袍、仙風道骨、盡顯清淨自然道德意味的老者被石軒觀想了出來，坐於元神正中，隨著他的出現，那種清淨、自然的感覺灑滿全身，緩解了劇烈的、起自元神直接感應的疼痛，將諸多或正面或負面的情緒一起鎮住，讓石軒保持住了本心的清明。

兩種感覺激烈對抗，清淨自然道德天尊宛如磐石，在潮水沖擊下巋然不動。

幾個剎那之後，純白色道心之火開始熄滅，而道德天尊也變得虛幻、搖晃起來。

第二重心火劫渡過！

現世道心火盡處，出現了一朵小小的紅蓮，徐徐綻放，它每一瓣蓮花都是由極端純淨、極端深邃的紅色火焰組成，發出虛幻的美麗，像是來自地獄最深處，乃赫赫有名的「紅蓮業火」！

被紅蓮業火一照，石軒身上出現諸多黑氣，濃郁、扭曲、猙獰、怨毒，光是看到就讓人產生直墜地獄的感覺，而且這還是第一道紅蓮業火照耀下出現的。更多的業力尚未浮現！

修道這麼多年來，石軒做事雖然不違本心，但也算得上殺孽極重，業力纏身。

紅蓮業火辟里啪啦燃燒起石軒元神，可在清淨自然道德天尊鎮壓下，它每燒滅一分元神，本身就黯淡一些，眼看就要完全熄滅。

但這時，條條黑蟲似的濃郁業力，投入了紅蓮業火中，讓其燃燒得更加激烈，更加旺盛，業力不盡，業火不滅！

黑色業力投入業火之時，幻化出了張張猙獰面孔，如孟玉嘗、楊飛、段無情等等，他們是千年來在石軒手上算得死有餘辜的。

石軒元神好似分成了兩半，一半是朵朵火焰紅蓮化成的海洋，一半是道德天尊鎮壓的清淨自然空間，但紅蓮業火卻是在節節進逼。

一座氣象萬千，金蓮纏繞，彷彿能鎮壓諸天的金橋出現，加持在道德天尊頭頂，紅蓮業火燃燒變得緩慢，黑色業力投入的速度更是慢如龜爬。

得到喘息時機，石軒重新觀想道德天尊，將局勢穩定了下來，其後道德天尊加上彼岸金橋，與紅蓮業火開始僵持。

其實若非提前渡劫，將太極圖祭煉到十八重禁制後，光憑彼岸金橋的鎮壓，就能讓紅蓮業火停滯。

黑色業力漸漸燃燒殆盡，石軒只覺元神輕鬆了不少，像是放下了許多包裹，更加靈動活潑。

失去了業力加持，紅蓮業火也漸漸熄滅，第三重心火渡過！

與前面兩次天劫一樣，三重劫火之後，出現了一個短暫的停頓，石軒心中閃過一絲苦笑，前面三重劫火都如此困難，莫非最後真要施展那手段？提前千年渡劫果然不靠譜！

幽幽暗暗的火焰浮現，「過去真靈火」再次來襲，這次的目標則是和石軒本性差別較大的那部分真靈。

這對於石軒而言，自然是不成問題，守住本心，靜觀它們完全化水融入本性元神當中，讓其更加壯大，琉璃清淨之色更加顯著。

「過去真靈火」後，「現世道心火」也跟著出現，更加純白通透，更加灼熱明亮。

它剛出現就呼得一下劇烈燃燒起來，化成一朵巨大的白色火焰包裹元神，燒得滋滋作響，石軒元神扭曲晃動，幾百倍於剛才的劇痛猛然由心靈升起。

而散發出清淨自然意味的道德天尊僅僅只是剎那，就被白色道心之火蔓延上去，燒得虛幻、黯淡起來，像是沒有多少阻擋之力。

石軒一咬牙，一根紫色玉尺飛出，灑下九朵金花和鎮壓心神的霞光瑞氣，落在道德天尊身上，讓其形體變得穩固起來，同時彼岸金橋也再次出現，朵朵金蓮綻放，道道金光垂下，將現世道心火鎮壓得緩慢而黯淡起來。

尤是如此，它依然堅定地往元神核心燃燒，兩個剎那後，石軒心神搖晃間再也無法保持觀想道德天尊的狀態，其猛地崩散開來，純白色火焰大熾，一下就燒在了後面的九天元陽尺上，僅僅剎那，就將金花燒化，紫氣燒滅，玉尺燒融。

不過這個剎那，卻讓石軒重振旗鼓，道德天尊再次觀想出來，抵住了侵襲的道心之火。

此時的現世道心火已是強弩之末，被彼岸金橋和道德天尊在緩慢敗退中，生生拖到了熄滅之時。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第五重劫火總算渡過！

第六重劫火沒有任何間隔就在石軒元神中燃起，依然是純淨、深邃的「紅蓮業火」，只是它照耀之下，浮現的黑色業力，更加扭曲，更加濃郁，更加恐怖。

它們幻化出的面孔，乃石軒為了自己目的，殺掉的比較無辜的人，如七仙大世界幾位法相真人，如元芒大世界京師內慷慨抵抗的諸多修士……他們怨毒的詛咒似乎纏繞在石軒心神當中，久久不息。

這些黑色業力同時投入了紅蓮業火當中，讓其火勢猛地大漲，熊熊燃燒，帶著審判意味，勢如破竹燒化石軒元神，清淨自然道德天尊連分毫也無法阻擋，就被燒得虛幻消失。

這時，一盞青銅古燈突然出現在元神核心處，燈飾簡單玄奧，燈蕊由根根冷凝的冰絲結成，宛如琉璃，而其上那點冰晶似的火焰，素白冷清，灑下道道清淨光輝。

冷焰心燈一現，就發出淡淡冰晶般的光暈，一圈接一圈，像是流水波動來到了紅蓮業火面前。

紅蓮業火被冰晶火光一碰，立刻脫離了石軒元神，向著冷焰心燈的燈蕊而去，與冰晶似的燈心火焰互相燃燒，互相融合，幾個剎那後，兩者齊齊熄滅。

九火焚心劫第六重劫火渡過！

所有業力完全被紅蓮業火燒去，石軒像是脫去了一件厚厚的、不通氣的外袍，也像是將背負著的大山丟開，分外逍遙自在、輕鬆自如。

六道劫火過後，石軒渡劫秘寶、純陽法寶消耗一空，之後的第八道「現世道心火」以及第九道「本心琉璃火」看起來非常絕望。

短暫停息後，幽幽暗暗的過去真靈火重新燃起，這次燃燒的是與石軒本性相反的那部分真靈。

換了絕大多數真人來，這一重劫火，必須使用秘寶或者溫養壯大本性真靈三千年以上方才有望渡過，因為他們斬破虛偽、融合真靈時，根本就沒融合這部分，幽暗火焰無物供它燃燒，就會去點燃本性真靈。

如孟霓裳就是足足溫養壯大本性真靈三千一百年才引動的第三次天劫，比起她九百多年就渡過前兩次天劫是天壤之別，當然，成功溫養壯大本性真靈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辦到的，與自身道心有關，像有的真人拖延五六千年的九火焚心劫都不敢去渡，就是心性不夠，難以壯大本性真靈。

由於成就元神時融合真靈的完滿，石軒輕鬆渡過了這重劫火，所有真靈完全融入了本性元神中，不需要再通過復返混沌來統御它們，渾然一體，不分彼此。

若再有過去真靈火照耀，看到的就不是宛如繁複星辰的真靈光點，而是通透清淨如琉璃的唯一元神，正所謂「劫過琉璃生」。

第八重「現世道心火」彷彿火山噴發般熊熊燃起，勢不可當。

剎那之間，清淨自然道德天尊就完全潰散，彼岸金橋受重創退出了元神！兩者沒有任何抵禦之力！

若再給石軒千年時光修煉，必不會到這個地步！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仙符一張生玄奧

眼看石軒的元神就要被劫火燒為灰燼，突然一張金色符篆從元神內的陰陽二氣瓶中飛了出來，上面寫有六個大字「唵嘛呢叭咪吽」！正是琉璃佛主成道前所制的金剛琉璃仙符！

它泛起一層淡金佛光，貼在石軒泥丸宮上，「唵嘛呢叭咪吽」六個大字都不停扭動，在石軒元神中直接幻化出了六尊佛陀之像。

有肥頭大耳、滿臉笑容，右手屈肘向前，五指舒張，結施無畏印的；

有消瘦乾枯、悲痛苦哀，右手覆於右膝，指頭觸地，結觸地降魔印的；

有烏髮肉髻、慈悲憐憫，伸手掌向外，指端下垂，結大慈大悲與願印的；

有寶相莊嚴，神聖宏大，有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結三界如來印的；

有身如琉璃，內外明澈，虛心合掌，小指、拇指相合，余指略屈，如開敷蓮花，結如意印的；

最後一尊則是跏趺於青蓮當中，宛如寂滅。

六尊佛陀在石軒元神裡上下左右盤坐，放出萬千淡金琉璃色佛光，亮徹整個元神，將「現世道心火」的純白色火焰一下倒逼回來。

同時，佛光之中有無數「唵嘛呢叭咪吽」之聲齊齊響起，連成一片，帶出大慈悲，大智慧，大自在，大極樂之意。

在這安靜、祥和中，純白色火焰越來越小，最後化成拇指大小、滴溜溜轉的一小團白色火焰，而六尊佛陀圍坐其旁，「唵嘛呢叭咪吽」之聲不斷，琉璃佛光不滅，像是要渡化於它。

他們都變得只有手指大小，佔據了石軒元神核心處。

這正是金剛琉璃仙符於第三次天劫的玄奧用處：可以封印劫火六百年！與它鎮壓封印的功能一脈相承！

能拖延第三次天劫的秘法雖然很少，但也不算罕見，可金剛琉璃仙符與別家不同，它能在渡劫之中封印拖延，相當於有了一次重新準備的機會！

所以昔年知曉它用處的菩薩們才孜孜不倦地追尋。

當然，它也不是那麼逆天，亦有極大缺陷，只見半空中盤坐的石軒一下失去了支撐，往海面跌去，幸好有紫郢劍守護一旁，化成紫色劍光將石軒裹住，拉了上來。

金剛琉璃仙符封印劫火的同時，也將石軒元神向外之力、元識等封印！讓石軒與普通武者相差不多，只能運用肉身之力！

好在元神之內安靜、祥和，一片自在、極樂，不妨礙石軒觀想，所以能繼續修行，以及修煉仙術、祭煉溫養本命法寶。

「看來得在宗門內安安靜靜待上六百年了。」石軒坐在紫色劍光中，內心微歎，能有這個結果不錯了，自己渡過兩次天劫才三百餘年，根本就沒希望強渡第三次天劫。

不過石軒也產生諸多憂慮：「就算經過六百年的修行，我亦只有渡過後面兩道劫火中一道的把握，尤其是最後一道本心琉璃火，秘寶無用，全靠自己，不得不早做其他準備！哎，要是金剛琉璃仙符能封印千年就好了。」石軒油然生起一點抱怨，但心裡卻是非常坦然，哪有如此雙全巧合之事！

……

忽閃忽閃的玄黃色光點從天而落，石軒有些愕然，沒想到殺掉血影真君也會有功德降下，看來他的所作所為已經危害到大千世界，就像自己在元芒大世界做得那樣，當時若自己被人殺死，一樣會有功德飄落。

「我還以為能見識成就元神不到八百年就渡過三次天劫的奇跡。」冷淡疏離的聲音傳入石軒耳中，不知為什麼，石軒總覺得其中蘊含了一絲微乎其微的笑意，像是鬆了一口氣的好心情。

轉過頭去，石軒看到孟霓裳立於右手邊幾十丈外的半空，容顏絕色、白衣勝雪、烏髮似緞，加上清冷海風吹拂，真是宛如廣寒仙子。

她剛才見石軒受六道輪迴反噬，陷入九火焚心劫後，就一直守護在旁，準備一有不對，就出手將石軒的核心真靈撈出來，送其保留記憶轉世，如同現在她手中拿著的血河老祖真靈一般，至於血魔宗，作為與血河老祖達成的協議，只誅元神真人，保留其傳承。

石軒之前就向孟霓裳和江真人說過施展殺招的後患是引動第三次天劫，並且也表示了自己有後備手段保命，所以江真人才火急火燎地帶著其他同門逃到瀛洲派山門內，免得被引動自家天劫。

「多謝孟前輩守護。」石軒於紫色劍光上起身行禮道。

「之前你一直不肯說對付第三次天劫的手段，原來是佛門仙符，嗯，能封印劫火卻不干涉修煉，實乃我生平僅見。」孟霓裳毫不居功，疏離清冷依舊，但語氣中卻帶上了一絲好奇，對像自然是這從未見識過的金剛琉璃仙符，她於大道一向是堅定、執著、熱衷的。

同時孟霓裳將手一招，滿天的玄黃功德光點就落入了她掌心：「功德之氣我是不需要了，但門下尚有晚輩弟子，就一人一半。」說著彈出小指指甲蓋大小的玄黃色光團，落到石軒手中。

石軒也不客氣，這下又能凝練一尊玄黃功德塔了：「這仙符是琉璃佛主成道前所制，奧妙無窮……可惜之前已被使用過兩次，這次之後就會煙消雲散。」血影真君隕落，劫火又被封印，石軒心情輕鬆，將金剛琉璃仙符的禁制、功用等，仔細講了一遍。

孟霓裳沒有絲毫不耐，靜靜聽著，不時點點頭，末了才道：「六百年的修行，恐怕還不足以讓你渡過後面的劫火，至少得準備兩件渡劫秘寶或純陽法寶。我記得西荒有一件玄陰七水珠，等我閉關三四百載，消除了天劫隱患，就去取來。」她只能大致窺探到石軒的渡劫情況，以為石軒至少還有三道劫火未過。

石軒對於玄陰七水珠印象很深，就在當年盜泉子隕落的陽神洞府，雖然危險無比，但近千年過去，早就穩定了不少，若孟霓裳這位天仙真君出手，差不多算是手到擒來，只是她兩番大戰，竭盡全力，屢次爆發，隱患已經快要壓制不住，不得不先解決這方面的事情。

「如此晚輩先謝過孟前輩了。」有玄陰七水珠在手，六百年後，石軒有八成把握渡過最後兩道劫火。

「不用，若非你付出如此大代價，就算有血河老祖相助，我亦只能救出蓬萊派部分弟子，然後遠走其他大千世界，等到渡過天人衰劫再回來報仇，那時不知道禹余天已經變成了什麼模樣。再說玄陰七水珠，我門下真人日後也能用得上。」孟霓裳清冷淡然地道。

石軒想起一事道：「不管如何，這次蓬萊派免遭滅門，全賴孟前輩您竭力救援。當年許真君收集了一門肉衰秘法，或許對您有些用處。」以前因為言千影的算計，石軒對廣寒宗印象不是太好，但經此一事，是好感倍增，只是元識被封印，無法直接將秘法拓印下來，必須等江真人等返回。

而另外一門肉衰秘法，是專用於石軒這種轉世的，孟霓裳沒那個必要使用。

孟霓裳微微頷首，也不推辭，她師父當年就是因為沒有秘法而隕落於衰劫的。

……

這時，遠處幾道遁光飛來，正是蓬萊派諸人與歸元子。

先向孟霓裳見過禮，江真人笑呵呵地道：「能於第二次天劫，不靠通天靈寶就殺掉一位天仙真君，禹余天可就石軒你獨一份兒。」上古之時，倒是有更低修為的傢伙殺掉過天仙真君，但架不住人家有通天靈寶認主。

江真人歡喜之下，將石軒已經渡過兩次天劫之事說了出來，讓林洛、歸元子、張正言是震驚無比，但相比起他能幹掉天仙真君，這事又顯得微不足道，畢竟有諸多劍修先例在前，很匹配石軒一代劍術宗師的身份。

而楚綰兒看到石軒是非常歡喜，等石軒向莫淵行過禮後，上前一步道：「弟子綰兒拜見師父，恭喜師父渡過兩次天劫。」

石軒點點頭：「你能走到現在這步，真是受了許多苦。」然後大致解釋了下自己剛才如何殺掉血影真君的，以及由此而來的後患。這種明明能坦白的事情，最忌諱不清不楚地隱瞞，從而惹起別人的猜疑，反而被聯想到另外一邊真正的秘密上去。

歸元子微微頷首，這事合情合理，只能說石軒機緣巧合得到了天人指骨與學會六道輪迴，但哪位真人沒點奇遇的？

倒是石軒的隱患，讓江真人、莫淵、林洛，甚至楚綰兒都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思。

等到江真人將肉衰秘法拓印給了孟霓裳，她將返回廣寒宗之際，石軒才對三派真人道：「晚輩之前見到地膜中的凌霄殿，覺得此事背後與玉婆婆，呃，神霄前輩的一位對頭有關。」接著將神皇大世界、神霄宮好友、萬年之約等能講的講了出來，不過把神皇對付禹余天的原因解釋成與神霄宮的恩怨。

孟霓裳從血河老祖那裡大概知道了一點神皇之事，所以沒有任何情緒變化，但其他人包括莫淵在內都凝重起來，半步金仙的敵人，可不是那麼好接受的。

「知道了。」孟霓裳淡淡回了一句，然後化成一道寒光經北海返回廣寒宗。

這種事情，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勇猛精進，不能將希望寄托於旁人，剩下幾位真人都明白過來，不再久久擔憂，平日裡小心戒備、刻苦修行即可，當然，也得做些遠走他鄉的準備。

因為大陣損壞，蓬萊派諸人先行去瀛洲派落腳，並且將一些渡劫秘法給了歸元子，以謝其相救之意。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九重罡氣衍天庭

通天界域某處，距離禹余天諸多大千世界，億萬虛空的地方，有一座寬廣無比的世界，發出淡淡金黃，不時有各種各樣的神祇來來往往，進進出出。

在這個大千世界中央，有一座方圓百萬里、高達百萬丈的山峰，其似虛似實，與世界若即若離。

山峰各處，皆有無數莊嚴寶殿，尤其是峰頂那間更是氣象萬千、神聖輝煌。

這間大殿之上坐著一位身穿袞金皇袍、微閉雙目的高大修士，腦後有一輪金黃色寶光，垂下水幕般的道道金芒，裡面載沉載浮的是數之不盡、放出無量毫光的盞盞金燈。而細看金燈，就會發現它們各成一個世界，內裡分別有億萬神祇環繞，個個面向那高大修士讚頌、膜拜、祈禱、誦經、念卷，匯成浩瀚空靈、神聖莊嚴的聲音，讓人不由自主就信服跪拜，帶出無窮無盡的天花亂墜，氣勢宏大至極。

突然之間，一道紫光起於金光虛無之處，閃爍耀眼中，就化成了無數世界開闢誕生、毀滅消失的雷霆海洋，將這個高大修士完全淹沒。

金黃色寶光大放光明，浩瀚空靈的祈禱、讚頌唸經聲更加宏大，天花片片飛舞，片刻之後，總算將那雷霆海洋壓了下去，可這高大修士週身環繞的盞盞金燈卻少了半成，更有許多破敗不堪。

「來而不往非禮也！」淡淡、傲然的女聲在大殿之中迴盪，並漸漸消失。

一念之間，破碎的金燈神國恢復如初，那高大修士不怒不懼，只是有些感歎地道：「神霄宮不愧是禹余道人遺留的靈寶，在因果之道上也超出普通半步金仙許多。雖然被她這麼一攪和，本皇什麼也沒從血影那裡知道，但至少肯定了蓬萊派與她的關係比想像中的更密切，應該就是她的道統傳承。」

語罷，大殿恢復了平靜，只餘那無數神祇膜拜誦經聲源遠流長。

……

禹余天。

當那大殿之中，無數世界生滅的紫色雷霆海洋將高大修士淹沒時，地膜裡面的凌霄殿像是脫去了桎梏，突然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放出億萬白濛濛的仙光，照徹九重罡氣層，瓣瓣天花墜落，無數仙音響起，成千上百座仙家宮殿浮現，在罡氣層中四處分佈，但皆成朝拜其本身之勢，蔚為壯觀。

石軒、莫淵等蓬萊派真人帶著一干弟子正在返回宗門途中，被這景象牽動，頓時駐足仰望。

之前江真人回返宗門檢查過，除了九天御雷仙篆透支消失外，護山仙陣其他部分破損並不嚴重，而蓬萊派作為一個大宗門，護山仙陣的每個部分在紫氣東來樓都留有備用，所以江真人非常輕鬆，幾個呼吸間就將九天都篆萬雷仙陣修補妥當，唯一的麻煩就是沒有鎮壓陣眼之物，那樣的話，仙陣的效果根本無法發揮。

不過等他重新來到瀛洲派，將此事向幾位真人一說，石軒立刻笑道：「剛好身上有件用不著的雷性純陽法寶。」邊說邊將九九天雷葫蘆拿了出來，雖然其還未渡過第二次天劫，但作為純陽法寶，鎮壓住陣眼，發揮仙陣絕大部分威力是足夠了，只是不能像九天御雷仙篆鎮壓陣眼時那樣，能抵禦天仙真君幾個剎那。

「石軒你這次為了宗門是損失慘重，現在還拿出了這件雷性純陽法寶，老道就代宗門做個主，將五行蕩垢鍾予你。」江真人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哪怕石軒是蓬萊派弟子。

莫淵、楚綰兒作為石軒的師父和徒弟，自然是毫無異議，林洛、張正言心情和江真人類似，也紛紛點頭贊同。

其實江真人和林洛也有一兩件其他純陽法寶，但皆不是雷性之屬。

石軒也不客氣，自己六百年之內無出手之力，全靠法寶自行護體，三劫純陽，又是防禦類法寶的五行蕩垢鐘，肯定比紫郢劍護身效果好不少，小心駛得萬年船。

說起來，石軒這次確實是損失慘重，剛剛到手的三劫純陽法寶長耀寶光塔完全破碎，九天元陽尺融化，九九天雷葫蘆送給宗門鎮壓陣眼，天人指骨、金剛琉璃仙符用掉，六道輪迴打回原形，其他的還有玄黃功德塔、冷焰心燈，說是歷年積累消耗一空也不過分。

現在石軒身上除開太極圖、陰陽二氣瓶兩件本命法寶跟著元神一起被封印外，就只餘下天地山河圖、紫郢劍、青索劍、地煞陰火幡四件法寶。

其中地煞陰火幡，石軒已經用之不上，準備丟在宗門裡，而青索恢復大半實力的時間很難界定，可能比自己六百年封印早上一兩百年，也可能晚上三五百年，所以有「多寶」綽號的石軒，一時之間，居然只剩下兩件法寶可用，真是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好在又多了一件五行蕩垢鐘。

……

看著放出陣陣霞光瑞氣、天花仙音的凌霄殿，跟在幾位真人後面的蓬萊派諸多弟子是驚訝之中蘊含欣賞。

對於大多數低階弟子來說，心情非常不錯，之前險些家破人亡，現在卻安然無恙，而且看到了傳說中的元神真人，並且本門一出現還是六位！比起散修聯盟傳說裡的兩位真人不知道多到哪裡去了！

因此，他們才會悠然看著凌霄殿的異常，除了驚奇，不見慌張。

掌律堂首座錢輝立於幾位真人後面，裡面有他熟悉的幾位，也有他根本就未曾見過的兩位，一位白髮蒼蒼，雷電化為雲朵托出雙腳，一位被紫色劍光纏繞，悠然自得，看起來似乎是宗門真人裡最為厲害的。

「不知地膜之中發生了什麼變化？」他好奇地向幾位真人問道。

石軒大概能猜出原因，所以笑著回答：「應該是血影真君隕落，他帶來的那件三劫純陽法寶發生了異變。」天人指骨點出後，石軒才發現裡面玉婆婆留下的事物，明白是將事情掩蓋的手段，說不定還將神皇與禹余天的殘留聯繫斷絕，當然，之後他再滲透進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錢輝作為上品金丹宗師，蓬萊派後繼之秀，隱約從張正言口中聽說，此次殺掉血影真君，就是眼前這位似乎平平無奇，但又風姿不凡的年輕真人，和廣寒宗孟真君聯手所為，所以他對石軒頗有幾分好奇和崇敬，作為一位真人，摻和到真君大戰中，還成為勝負關鍵，實在是太了不起了，畢竟他一位金丹宗師，若陷入真人鬥法，光是餘波都吃不消。

「這件法寶的作用居然是這個！總算讓那些枉死的修士們有點安慰。」在錢輝重新開口發言之前，已經用元識與凌霄殿勾連交涉了一番的江真人開口說道。

林洛、楚綰兒等的元識到達不了那麼遠，好奇地看著江真人，等著他解釋。

江真人嘿嘿一笑：「上去再說，也讓弟子們見識下日後的天庭。」說完袖袍一卷，就將所有真人、弟子一起裹住，往凌霄殿飛去。

白雲朵朵，仙氣繚繞，宮殿處處，而且到處皆能看到一臉迷糊的修士，裡面甚至有幾位在潮汐坊還未返回宗門的蓬萊派弟子。

「他們不是據說已經死了嗎？」疑問在諸多弟子心頭升起。

有不信邪地上去喚了兩聲，那迷糊的弟子立刻清醒了過來，大喊一聲：「好恐怖的血影！呃，我不是死了嗎？幾位師兄，我怎麼在這裡？」然後他看到本門幾位金丹宗師，顧不得聽回答，上前行禮：「拜見幾位首座。」

只是，幾位宗師為何如此規規矩矩立於前面四男兩女六位修士之後。

「這是本門元神祖師，快快拜見。」錢輝上前一步介紹道。

那弟子嚇了一跳，趕緊叩拜：「弟子左思拜見六位祖師。」

他雖然宛如生人，但在石軒等真人眼中，卻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只有一點真靈，身體全由靈氣組成。

「你將其他修士一起帶到凌霄殿，老道會告知你們現在的狀況。」江真人頷首點頭，然後於石軒等人一起往凌霄殿走去。

……

凌霄殿內，金雕玉砌，美輪美奐，最上方龍椅坐著一位修士，穿著一身金色皇袍，左手拿著一根硃筆，右手托著一方小印，面前是一張寬大白玉案桌，上面似乎有諸多人名，他比外面修士清醒許多，興奮異常，一步登天莫過於此！

「爾等居然敢擅闖朕的凌霄寶殿，快速速磕頭認罪！」他猛然發現石軒等人走了進來，立刻勃然大怒。

石軒頓時無語，這廝入戲真快，活潑的紫郢劍感應石軒心情，化成一道紫色劍光就斬了過去，堪堪處於那人額頭就停止下來。

皇袍男子感覺森森劍氣，額頭冷汗直冒，雙腿打顫，想要施展術法，卻被劍氣壓制，難以動彈，想要呼喚天兵天將，才想起自己還沒來得及諭封諸位卿家神位，是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一枚。

「晚輩不知好歹，還請幾位前輩勿怪。」他想起自己還有美好的將來，也不強硬，直接開口求饒。

之所以不跪倒，是怕異動之下，額頭那把劍以為自己反抗，直接斬下來，冥冥之中的那元靈可是告訴自己，眼前的人惹不起！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步登天需限制

見這皇袍男子如此識趣，石軒也不是殘忍好殺之人，輕輕將手一招，紫郢劍就歡快地飛了回來，在石軒身周纏繞。

「晚輩汪文翰拜見幾位真人，來人，快給幾位真人看座！」皇袍男子行禮作揖，討好地喊道。

凌霄殿是三劫純陽法寶巔峰，元靈近乎化形，能夠與他在靈魂內溝通，所以他這才曉得對面六位是蓬萊派元神真人，自己真是有眼無珠，以為得了純陽法寶青睞，從普通神魂修士成為諸神之首的大天尊，就可以為所欲為，對高人們不屑一顧，可看到法寶元靈對幾位真人，尤其是那御使紫色飛劍真人的畏懼，汪文翰發現知道自己錯的實在厲害。

凌霄殿內空蕩蕩，只有他一位神靈，汪文翰暗罵自己，剛才只顧著興奮、狂喜，遙想以後美好生活，連幾個天女都未敕封，真是丟了大臉。

好在凌霄殿本身就是法寶，一點白光閃過，在龍椅之旁出現了六張金椅，並且幻化出諸多侍女，在一旁聽候命令。

「幾位真人請坐，石真人請坐！」汪文翰從元靈那裡知道了石軒名頭，所以比起另外五人是更恭敬有加。

林洛坐下後，笑吟吟地看著石軒：「難道石軒你六道輪迴一指點死血影真君，將這凌霄殿的法寶元靈嚇著了？」

石軒還未回答，汪文翰突然雙眼一亮，背一挺，有些僵硬地道：「林真人猜得雖不中，亦不遠誒，在下只是三劫純陽法寶，對於神皇這半步金仙大能，就像是一粒灰塵，根本不值得關注，平日裡過得很是艱難。這次因為功用特殊，才被神皇挑選出來，給了血影真君。多虧石真人殺掉了血影真君，在下終於重獲新生。」

江真人、林洛、莫淵等人都頷首表現認同，普通純陽法寶，就算被主人投閒置散，當作收藏之物，亦能自行緩慢修煉進階，只是花費時間更多，渡劫時更加艱難一點，並無大礙。

而凌霄殿是神道之物，進階需要信仰願力，若不得主人歡心，又不能外出自行聚集，就非常危險了，並且這次神皇是將它當作信用願力中轉之所，根本就不會讓它得到多少好處，所以其才口出此言。

凌霄殿話裡的意思，林洛等只理解了第一層，就是石軒殺死血影真君，讓其擺脫了神皇在禹余大世界的代言人，而石軒卻明白內含之意，凌霄殿更感激的是玉婆婆最後那一道神霄紫雷，將神皇與它的牽扯完全打斷，這才是名副其實的重獲新生。

因此，凌霄殿敬重畏懼石軒，一是其有殺死天君之能，不是自己這個三劫純陽法寶能抵抗的，二是他背後還站著一位半步金仙，實力猶勝神皇半籌，乃是一隻粗壯的金大腿，若非石軒是道門正宗的元神真人，不是神道修士，他都想放開中樞禁制，認石軒為主了。

石軒不知道凌霄殿還有這番心思，要不然乾脆就會將已經成就神道金丹的方氏給介紹過來，她這次因為處於修士貧瘠的中土之地，血影真君又忙著圍攻南蠻的元神真人，所以是逃過一劫。

「此次之事，因本門而起，所以貧道與幾位同門前來，就是想和凌霄道友打個商量，要是他們之中有不想留在天庭的，還請凌霄道友放他們真靈出來，由我蓬萊派負責轉世。」凌霄殿態度恭敬，石軒自然是好言相對。

凌霄殿看對面六位真人的架勢，心中苦笑，「我不願意又能怎樣？你們聯手起來就能生生煉開我的寶禁，在中樞留下烙印！」其作為功用特殊的純陽法寶，犧牲了強大的防禦和攻擊之能，換取大千世界天地運行的部分融合，所以就算是二劫陽神真人，花費苦功祭煉，也能強行讓它認主。

所以他非常好說話地道：「聽憑石真人吩咐，若他們不願離開，等下還請石真人代為敕封神職。」說完之後，就退出了汪文翰的身體。

汪文翰恢復了神智，見石軒等真人對他還算友好，於是笑呵呵地坐回龍椅中，不過心中有點鬱悶，敕封神職都要交給石真人，自己這個大天尊著實無奈。

在蓬萊派弟子們聚集那些枉死修士、妖族真靈過來的當口，江真人將凌霄殿的具體功用向石軒等人講了一遍，末了笑呵呵地道：「從此之後，行雲布雨、山川河海都成了他們的職責，真是好生辛苦。」作為喜好逍遙自在的道門高人，江真人這是心裡話。

石軒總覺得有些疏漏之處，卻一時沒有想到，但那些真靈已經在蓬萊派諸位弟子帶領下走了進來，其中好些個低階弟子，從來未到過九重罡氣層，這番算是開了眼界，興奮莫名。

「拜見諸位真人，拜見大天尊。」這些真靈跟著蓬萊派弟子先對真人行禮，然後下意識地就繼續對汪文翰俯拜，讓汪文翰是昂首挺胸，滿臉紅光。

不過真靈人數並不多，畢竟只有神魂及以上的。

江真人、林洛還有莫淵，此時都拿眼看向石軒，像是在說，既然凌霄殿都叫你代為敕封神職了，轉世之事你就一併講了。

石軒心中苦笑，看著下面諸多真靈：「你們遭此大厄，是因為血影真君攻打本門，殃及池魚，所以與我蓬萊派有些瓜葛。貧道石軒，在此問你們一句，是留在天庭，擔當諸路神靈、天將、天兵，還是保留記憶轉世？」轉世之事，倒不用石軒動手，因為江真人已經將秘術推衍了出來。

這些修士、妖族真靈，大抵上都知曉了來龍去脈，但心中還有諸多疑問，難以做出決定，一位神魂期修士站了出來：「敢問石真人，留在天庭擔當神靈，有幾多壽元？法力如何？」

這話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個個眼神直直地看著石軒，哪怕分立於兩旁的蓬萊派弟子也不能例外。

石軒淡淡道：「法力如何與敕封的神職有關，最高是雷部天尊，乃一劫陽神真人的法力神通。最低是低階天兵、普通天女、土地正神，只有出竅期的水準，不過最低這幾種得凌霄殿進階靈寶之後，能吸納神魂以下修士、凡人真靈敕封，於你們無關。」

話並未說透，就算是現在，若哪位凡人心甘情願接受，亦能被凌霄殿敕封為土地正神等，只是不具備整個大千世界吸納這方面真靈的能力罷了。

凌霄殿敕封的神靈最少要低於其兩個位階，而作為中樞的大天尊，更是要低五個位階，不過他實力不在本身，作為掌控敕封硃筆、封神印、神靈榜的大天尊，能號令所有凌霄殿內神靈，對其他神靈生殺予奪。

「而壽元則與凌霄殿本身有關，它至少還有三四萬年才會渡第四次天劫，也就是說，你們最低有三四萬年的壽元，若它能成功渡過天劫，會再多十幾萬年。」石軒繼續不動聲色地說道。

這也是蓬萊派願意保留凌霄殿的原因，算是為門下弟子找到另外一條偽長生路，即使凌霄殿進階靈寶，因為其功用特殊的原因，一樣被三劫陽神真人克制得死死的，不愁其出⼳蛾子，更不用說現在了。

石軒此言一出，凌霄殿內一片嘩然，包括蓬萊派所有弟子在內，都倒抽一口冷氣，三四萬年壽元？七階真龍也比不上！於他們而言，已經算是長生了！而且神通也不低！

「居然有這等好事！真是因禍得福！」

「一步登天！一步登天！」

「哈哈，想不到我壽元快盡之日，能成就神靈，得享幾萬年壽元，感謝凌霄殿，感謝石真人，感謝血影真君……」

……這些修士、妖族真靈歡喜吵嚷不必多提，可旁邊立著的蓬萊派大部分弟子也頗為羨慕、嫉妒。

「我們辛辛苦苦修煉，到頭來多半也是一抔黃土，他們真是因禍得福，幾萬年壽元啊！」

「莫要妄自菲薄，若真修行有成，像石祖師那樣，長生久視，逍遙自在，執掌凌霄殿，敕封神職，威風八面，豈不更好？！所以比起神靈來說，我道門元神更高一籌！」

「可無數修士中，又有幾人能成就元神的？！哎，不知現在自殺，凌霄殿還收不收我這出竅期真靈？」

……

等到嘩然平息，石軒環視凌霄殿：「爾等可想好了？願意轉世修行的請站出來。」

從剛才諸位弟子的言談，石軒已經知道了之前自己覺得的疏漏之處是什麼，若任憑凌霄殿封神，道門基礎就會為之崩潰，多半會變成無名大世界那樣師徒傳承，等下必須給它加限制！！

應者寥寥，只有三位修士，他們身前都是上品金丹宗師，且還沒到元神之路斷絕時，所以願意轉世修行：「回稟石真人，晚輩等願意轉世。」至於死去的苦愚和古逴，則是被血影真君貪婪之下，所有真靈都一起掠奪了。

「很好。」石軒頷首，讓他們立於蓬萊派弟子中，然後看著剩餘修士、凡人真靈道：「敕封神職後，若被高階修士刻意絞殺真靈，也一樣會身死道消，無可挽救，爾等可還願意？」

左思及另外幾位死去同門站了出來，欣喜、激動、堅定地道：「回稟石祖師，弟子願意！」其餘人等一起回答：「回稟石真人，晚輩願意！」

石軒不再多言，正要站起來，準備敕封神職，卻想起自己無法運用元識，雖然可以口含憲章，讓凌霄殿自行書寫，但殊為不美。

還未看向莫淵等人，楚綰兒就心有靈犀似地站了起來，到石軒面前行禮：「敕封神職這等小事，豈能勞煩師父您親自所為，綰兒斗膽，請代為封神！」

真是好徒弟！石軒心中讚許一句，點頭道：「善。」並暗中告訴了楚綰兒屬意的幾個神職和人選。

下面諸人眼中，石軒高人身份更加顯著，畢竟這種事情，都是有實力的背後制定名單，然後交給手下做辛苦環節。

第一百二十九章 山寨天庭現雛形

楚綰兒接過敕封硃筆與封神印，立於神靈榜前，似笑非笑地開口道：「蓬萊派左思上前聽封。」

左思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畢竟此次封神之事貌似本門石真人權威最重，自然不會讓蓬萊派三位弟子封得較差的神職，但沒想到一開頭就是自己，欣喜萬分，上前叩拜道：「弟子左思恭候石真人敕命。」

楚綰兒將敕封硃筆在神靈榜上一點，就浮現出左思的名諱、出生、來歷、生辰等，然後收起笑容，莊嚴非常地道：「今奉蓬萊派石軒真人敕命：爾左思出身名門，可統御雷部，興雲布雨，誅邪除鬼，特敕封爾雷部天尊之職，督率二十四員雷部正神。」

「這丫頭，玩得還真似模似樣。」石軒心中笑罵道，至於楚綰兒理由之牽強，語氣之赤裸，並未有任何在意，在座皆是蓬萊派祖師，難道還能偏向其他人不成？那不是弄得人心離散嗎？換了另外幾位真人上去，一樣是如此結果，最多理由不會像楚綰兒那樣只有一個出身名門罷了。如果其他人羨慕、嫉妒，那就找機會投入蓬萊派吧！

說到雷部天尊之職時，楚綰兒用敕封硃筆凌空書寫了兩個赤紅色的繁複大字「雷電」，與開天陽文、創世陰文類似，乃神道上的諸天神文，接著金黃小印往上一按，「雷電」二字就落到了神靈台上，綻放萬千金黃與朱紅的光芒，最後幻化出無數兩色交纏的天花，飄飄灑灑飛到左思身上，同時仙音清唱響起，顯得神聖無比。

金黃、朱紅兩色纏繞的花瓣之上，彷彿有著數不清的符篆文字，慢慢融於左思之身，讓其氣勢節節拔高，很快就從金丹衝到了元神，並且還在繼續上升。

他身上的道袍變成了一襲似乎由各色雷霆組成的紫色袞袍，頭頂出現平天冠，眉心處一陣扭曲，皮膚漸漸裂開，居然如同太古雷神一般生出了第三隻眼睛，幽暗深邃，似乎內裡有一片雷電海洋，掌中天花聚集，凝成實質，乃一方紫電纏繞的玉印。

實力提升終於停止下來，左思穩固在一劫陽神真人的程度，甚至高於了台上的楚綰兒，可他絲毫不敢有任何不敬，感激涕零地跪拜道：「弟子左思謝過石真人恩典，謝過楚真人以及列位祖師。」

他是隻字不提大天尊汪文翰，而汪文翰卻連半點兒臉色都不敢對他做，就算等下拿回敕封硃筆、封神印也一樣如此，誰叫別人後台硬呢。

其後蓬萊派兩位弟子，被楚綰兒分別封為火部火德星君，山部諸山天尊，尤其最後的諸山天尊，還有執掌幽冥地府、十八層地獄的神職，只是因為目前禹余大世界還沒有衍化出來，只算得上是空銜。

接著楚綰兒開始代師敕封廣寒宗和瀛洲派弟子。這兩派因為撤離時間充裕，各自只有一位神魂期以上弟子隕落，被封為斗部斗母正神，水部水德星君。

八部正神之首皆是一劫陽神真人實力，其中以雷部天尊最為厲害，其餘三百五十七位普通正神則是元神、陰神兩個級數。

敕封到此處，楚綰兒忽然收起敕封硃筆和封神印，笑吟吟地對汪文翰道：「家師只是提了這幾位，其餘正神還請大天尊你自行敕封。」其他修士，石軒和蓬萊派幾位真人是一個也不認識，也沒有多少瓜葛，隨意亂點還不如交還給汪文翰，讓其感念恩德，畢竟日後是要默許天庭存在的，總得給別人留點面子和活路。

汪文翰大喜過望，歡欣若狂，感激非常：「楚真人太客氣了，汪某只是代石真人敕封罷了。」

「那大天尊請。」楚綰兒走回坐下，得到石軒滿意地點頭。

汪文翰清了清嗓子，在下面修士、妖族真靈期待巴巴的眼神中，開口道：「今奉蓬萊派石軒真人敕命……」

還未說完，凌霄殿門口就闖進來好幾位真人，皆是石軒認識的，有廣寒宗吳月娥，瀛洲派歸元子，羅浮派舒笑天、喬慕白，藥王宗木維鈞，幽冥教閻羅天子，天火門韓從寬，其中因為融入了玄黃功德之氣，韓從寬已經渡過一次天劫，成為陽神真人。

除開廣寒宗和瀛洲派外，其餘都是從留下的手段中知道了血影真君隕落，所以回歸宗門，畢竟他們在禹余大世界有秘境，有小千世界，有諸多待探索的上古洞天，比絕大多數大千世界好百倍、千倍，當然，為了預防日後類似事情發生，一些退路、手段也得早做準備。

正因為如此，他們都比蓬萊派慢了許多才來到凌霄殿，至於散修、中小宗門殘餘的幾位真人，壓根兒就沒有底氣上來。

各派真人已經用元識檢查過凌霄殿，也知道了其功用，所以都產生了與蓬萊派類似的默契，能用但必須限制！免得壞了道門根基！

吳月娥還只是元神，但卻走在七位真人之首，與歸元子並行，原因無他，孟霓裳成就了天人，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威壓諸派，而是有了毀滅其他宗門的力量，雖然孟霓裳一貫清冷自持，從未做過如此瘋狂之事，可其他門派真人也不由自主落後半步。

「一劫陽神的實力程度？」被封為斗母正神的廣寒宗弟子上前拜見吳月娥後，吳月娥略微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明白過來，與歸元子一起，微笑向蓬萊派幾位真人頷首，三派同氣連枝，盡在不言之中。

而羅浮派、幽默教等宗門的真人，將自家弟子叫了出來後，也不說話，或笑吟吟，或陰沉沉，或面無表情地看著汪文翰，讓他感覺壓力好大，尤其是那陰森的玄色皇袍真人更是恐怖。

汪文翰心中不由叫苦連天，別人當大天尊是威風八面，自己卻被七大宗門的元神真人當成傀儡，比較起來，還是蓬萊派的石真人、楚真人好！至少人家有凌霄殿元靈討好，也給自己留了絕大多數的神位。

與元靈勾連，凌霄殿表示無可奈何，閻羅天子、舒笑天自不必說，叫做喬慕白的俊美真人手上所持的那口飛劍，也是能一劍斬死自己的！

汪文翰能一路修煉到神魂，又被凌霄殿元靈青睞，靠得知進退，能拉得下臉，於是繼續道：「今奉蓬萊派石軒真人敕命……」將幽冥教弟子封成瘟部天尊，羅浮派弟子封為太歲部天尊，藥王宗弟子封為賞善罰惡部之主，轄福祿財氣等，天火門兩位弟子則封到了火部之下，成為正神。

神職有了體面，四派真人也就不在意，倒是那句「奉蓬萊派石軒真人敕命」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什麼時候凌霄殿需要討好石軒了？討好孟霓裳還差不多！

其中閻羅天子看著石軒的眼神有著一絲熾熱，但江真人在此，歸元子在此，他也不敢妄動，而且石軒被金剛琉璃仙符封印，外人是看不出端倪的。

汪文翰見真人們都在變化出來的椅子上就座，旁觀不言，頓時長吁一口氣，總算能封些心腹了，再次感激地看了石軒一眼，念道：「今奉蓬萊派石軒真人敕命……」將正神之位、天王之位、天兵元帥之位、守殿大將之位一一封出。

因為神魂以上修士數量本身就少，大半還在八大宗門裡，就算加上妖族，站在凌霄殿內的真靈，也只得一百一十三人，所以皆有正神之位，元神實力，一步登天，歡喜雀躍，讓蓬萊派旁觀弟子是艷羨得很。

這番景象落入各派真人眼裡，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敕封完畢，汪文翰向石真人交命，還請石真人賜神名。」最後，汪文翰心念一動，轉身向石軒行禮道。

「玉皇大帝……」石軒見組建了一個山寨天庭，惡趣味發作，險些就脫口而出，不過轉念想起，有位大人物也叫玉皇，於是道：「就叫凌霄大帝吧。」

「謝石真人賜神名，在下必帶領諸位正神，維持天地運轉。」凌霄大帝汪文翰答謝。

見封神事了，喬慕白站了出來，先對眾位真人拱了拱手道：「諸位前輩、道友，能有神靈主持天地運轉，丈量雨水多寡，賞善罰惡，是好事，但不分良莠，皆能封神，誰還來辛辛苦苦修道？我等需商量個章程出來。」除開正神外，還有天兵、天將、土地、山神、河伯等上百萬個神位，隨意封神，就意味著道門瓦解。

所有真人皆頷首表示贊同。

汪文翰身體再次一僵道：「聽憑諸位真人吩咐。」為了在禹余天不被排斥，凌霄殿態度放得很低。

「剛才石某已經想過一些，現在提出來，供諸位商量。」石軒緩緩開口，「第一，身為天神，不得主動傳教；百姓感其恩德，自行立廟可以。第二，今日之後，不得肆意封神，每百年有個定數，由我等幾家宗門與凌霄殿一起商議決定。第三，被封之人，需得有陰德或普通功德加身，不得良莠不齊。第四，有升必有降，不守神職，枉自行事者，需得貶落。」

普通功德不是能降下玄黃之氣的那種，標準模糊，算是運用巧妙存乎一心。

對於石軒的章程，諸位真人都很認可，轉頭看向凌霄殿。

凌霄殿鬆了口氣，以百年為單位，還算仁厚，於是道：「在下願意發下因果誓言，遵守石真人定下的章程。另外神靈榜可以分出一些力量加持在諸位真人身上，到時候若見到哪位有大功德之人，可以手書符詔，直接封神。」這是分給幾派的好處。

聽聞此言，蓬萊派大部分弟子雙眼發亮。

第一百三十章 風起雲湧大時代

對於弟子們期待、興奮的眼光，石軒毫不在意，淡淡道：「那就多謝凌霄道友了，日後我蓬萊派符詔就放在善功榜上，與一劫純陽法寶等價。」

之前凌霄殿剛剛說完，江真人就用元識和其他幾位真人討論了一番，定下了這個規矩，然後由石軒講出來。

頓時，蓬萊派弟子們就像霜打的茄子，完全蔫了下來，根本不給人希望嘛？！若沒有特殊際遇，至少得辛辛苦苦積攢六七百年的善功，方才能兌換，這不是逼著大家成就金丹，進階陰神嗎？至於說討好凌霄大帝，讓他暗地裡封神，也完全不可能，他哪敢得罪蓬萊派諸位真人！

倒是那幾位陰神尊者，若有所思，比起外道元神之路的危險，以及純陽法寶的可遇而不可求，成為凌霄殿神靈之路，是輕鬆異常，對於善功早就夠了卻沒有純陽法寶兌換的他們，似乎只需要輕輕一聲「兌換」，立刻就能得享幾萬年的壽元。

而這條道路最大的隱患，失去自由、尊嚴，以及時刻籠罩在別人生殺予奪的陰影裡面，卻因為自己等人的蓬萊派背景，顯得微不足道，能每日裡只是應卯值守了事，不需看人臉色、小心翼翼、諸多約束渡日。

看到他們的表情，石軒心中輕輕歎息一聲，大道之所以艱難，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於形形色色的誘惑太多：丹道、法相、法寶等各種外道元神，不死之身寄靈，神位敕封，奇奇怪怪、效果顯著卻斷了道途的延壽法門……這數之不盡的誘惑，就在你身處大道之上，迷茫、動搖之時，悄無聲息襲來，讓那些心意不堅的修士被大道拋棄！

堅定道路，絕不只是到上品金丹為止！

聽了石軒的話，包括閻羅天子在內，其他諸派真人都頷首點頭：「此言大善。」

接著凌霄殿分出一些神靈榜副榜加持在十幾位真人身上，並任由除開石軒在外的其他真人，在它身上留下手段，以做監視之用，畢竟它曾經是神皇法寶，日後若反水，為禍不小，不得不謹慎為之，這些手段之中，以孟霓裳短暫封印在冰魄寒光劍裡面，交由吳月娥帶來施展的秘術，最為厲害。

而石軒之所以穩如泰山，當然是因為沒有出手之能，這反倒加深了凌霄殿對石軒的畏懼。

最後，七大宗門會同凌霄殿，定下了未來一百年中，正神二十，天兵、天將、土地、河伯、山神、海神、灶神、城隍等三百的數額，其中正神裡面八位元神級數，十二位陰神級數。

……

蓬萊派天樞峰接天殿。

帶著弟子返回宗門後，六位真人加上掌門靈星，就一起來到了接天殿。等看著完好如初的大殿，心中都是感慨萬千。

「還好有玉婆婆留下的手段，保住了許真君的核心真靈，讓老人家轉世有望。」江真人歎了口氣道，他成就元神時，許真君就已經陷入了衰劫，不死不活，但有一位天仙真君在門內，無論走到哪裡，宗門到了如何危難的時候，心中都自有一股底氣在，所以，對於許真君，江真人是崇慕有加。

石軒得許真君指點良多，也是一陣黯然，不過想到許真君又有了重新來過，彌補隱患的希望，比起不死不活得好，心情又恢復了過來，這才猛然想起一事，苦笑道：「沒了許真君的力量加持，本門在其他大千世界的陰神尊者，可如何回來？那些開放的大千世界還好，完全封閉的恐怕就算進階了元神，也難以突破地膜出來，更別說如何橫渡浩瀚無邊、天魔猖獗的虛空宇宙了。」

真要如此，說不定哪位悲催陰神尊者，好不容易成就了元神，卻花費幾百上千年返回宗門，結果剛剛回來，天劫就落下，身死道消，那才是冤枉得很。

·文｝幾位真人頓時啞然，自己等人回來時，因為有許真君在，引動加持在身上的時空道標之門即可，輕鬆自如，簡單快捷，所以根本就沒想到這方面去。只有江真人，此次回來，和石軒相同遭遇，才隱隱產生這個念頭，不過沒有石軒這麼快說出來。

·人｝「而且宗門玉冊被毀，無法獲知他們現狀，也沒辦法請孟真君幫忙，借助因果遠程聯絡。」掌門靈星一張臉簡直苦得要滴水，若非許真君核心真靈還在，那些陰神尊者去了哪個大千世界以及各自時空道標還記得清楚，他們差不多就算與宗門失散，事情完全無法挽救。

·書｝這事一時難倒了江真人、莫淵、林洛等，因為他們就算順著時空道標花費幾十上百年工夫去尋人，也過不了那些封閉大千世界的地膜！

·屋｝石軒沉吟了一下道：「弟子這裡有一門秘術，可以穿過地膜，所以請江真人您出馬，去這些同門所在大千世界，一一聯絡，不願回來，想繼續追尋元神之路的，就在宗門玉冊上重新留下烙印，願意回來以及壽元幾乎沒了的，就帶回宗門再做安排。」

像靈日，謝方偉等，都是壽元將盡，帶回來後，是轉世再來，還是尋求延壽丹藥等繼續衝擊，亦或轉為外道元神，甚至敕封神靈，都由他們抉擇，比如謝師兄，若堅持衝擊元神，石軒身上還有一個太陰冰晶果，能延壽一千二百載的。

至於明輕月，她還有近四千年壽元，估計會選擇留下來繼續追尋元神大道。

江真人頷首道：「合該如此，老道也順便遊歷大千世界。」

話音剛落，靜靜在旁聽著的楚綰兒，突然插言道：「江祖師您且慢忙著外出，有一事恐怕不得不著手去做了。」

見師父、師祖，幾位長輩看了過來，楚綰兒表情凝重地道：「婆婆外出之前曾經說過，隨著她離去日久，那些貪圖西荒天仙洞天內功法、靈寶、秘術、秘寶的真君們，恐怕會慢慢進入我們禹余天，由少到多，雖然他們沒有神皇指使，不敢肆意妄為，但要是他們隨手將玄陰七水珠取走了呢？師父怎麼辦？」

這確實是燃眉之急，對應第三次天劫的純陽法寶本身就是稀罕事物，沒了玄陰七水珠，想找到另外一件，恐怕得花費幾百上千年，而且石軒的冷焰心燈是《寶錄》特有，無法傳授，宗門那兩件秘寶，需要的玄之又玄事物又很難收集。

最重要的就是，即使短時間內沒有真君敢試探著進來，漸漸穩定的那個陽神洞府，可不乏真人盯著，如閻羅天子。

「孟前輩在閉關彌補隱患，我蓬萊派虧欠她良多，實在不好打斷她，讓她功虧一簣。還是老道走一趟，石軒你將五行蕩垢鍾借我，這樣最不濟也能保命。而尋訪陰神弟子的事情，就你們兩人之中去一個。」江真人看著林洛和莫淵，畢竟楚綰兒才成就元神十幾年，還不穩固，張正言又實力不濟。

莫淵淡淡開口道：「林真人最多十年就要迎來天劫，還是我去吧。也正好遊歷一番，為天劫做準備。」

好在許真君實力不夠，遊歷的大千世界不算太過遙遠，傳送到附近開放世界後，最多幾十年的距離，要是換了玉婆婆七仙大世界那種，莫淵就算走到第三次天劫被引發，也走不了億萬分之一的路程。

林洛則微笑將自己另外一件純陽法寶取了出來，遞給莫淵：「路上防身。」

石軒感激江真人為自己冒險，也將玄黃功德之氣拿了出來：「江真人您還是凝練一座玄黃功德塔再去，耽擱不了幾年，這樣更加安全。」

江真人也不客氣，點頭收了起來。楚綰兒在旁道：「到時候綰兒隨江祖師一起前去，我的時光仙術，對付空間裂縫和破碎有奇效，正派得上用場。」

石軒當然不許，那裡可是連盜泉子都隕落了的。但楚綰兒卻很是堅持，當場演示了一番她會的時光仙術，確實是奧妙非常，還是偽越階，在那種洞府的特殊環境裡，甚至能抵得上二劫陽神，所以江真人同意了下來，到時候五行蕩垢鍾護持兩人便是。

諸事商議停當，諸位真人各自為手頭之事準備去了，而石軒則被帶到了天涯海角樓暫時居住，因為其為宗門失去了出手能力，蓬萊派自然要保護他周全，常年有元神真人鎮守的天涯海角樓正是合適所在。

……

與張正言張真人一起行走於去天涯海角樓的小徑上，石軒抬首看著天上皎潔的明月，心中思緒起伏。

剛才楚綰兒提到的事情，恰好是石軒擔心。禹余大世界的殘存天仙洞天，就算在整個諸天萬界中，也能排在前列，等到證實神霄宮離去的事情，再由幾位膽大的先行進來試探一番，少則七八百年，多則一千來年，禹余大世界西荒就會成為通天大世界那樣開放之地，只是來往的大多是天仙真君罷了。

即使與神皇有密切勾連的會被玉婆婆好友阻擋，無法進來，剩餘天仙真君可也不是善茬，就算礙於神霄宮，不敢肆意妄為，打擊七大宗門，但有洞天意味著就有利益，有利益就意味著有爭鬥，絕不是想躲避就能躲避的！

「石軒，你在想什麼？」張真人見石軒若有所思，好奇地開口問道。

石軒悠然歎道：「我在想，禹余天中，一個風起雲湧的大時代即將來臨！」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強闖洞府取玄珠

七年後，蓬萊派天涯海角樓二樓。

展現在石軒面前的是一串散發著冰冷光芒的手珠，其由七顆晶瑩幽黑、似乎在凝結著絲絲寒霜的相同珠子串成，但仔細看去，就會發現每顆珠子的黑色深淺不同，光澤彷彿流水般蕩漾、旋轉，顯得浩瀚、冰寒而深邃。

拿起這串手珠，石軒只覺神清氣爽，沒有半點兒刺骨寒意，倒像是三伏炎夏喝了一口涼徹心扉的冰水，舒服、愜意、清淨，正是二劫純陽法寶，玄陰七水珠。

可石軒並未泛起喜悅之意，反而略顯嚴肅地謂歎道：「江真人，綰兒，你們何苦如此搏命，讓我是於心難安。」

坐在對面的江真人、楚綰兒都是臉色蒼白、氣息紊亂的模樣，以元神真人強大的恢復力，加上諸多療傷仙丹，還不能保持表面上的安穩無恙，說明兩人傷得有多重了，尤其楚綰兒，元神搖晃不定，彷彿狂風中的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石軒你為宗門甘冒奇險，老道稍微拼下命算得什麼？其實老道沒有大礙，頂多修養個兩三百年，但卻苦了綰兒這丫頭，恐怕不得不屍解轉世，從頭來過了。她好不容易成就元神，這還不到三十年就幾乎前功盡棄，老道當時真不應該答應她一起前去。」

江真人說到這裡，苦笑歎氣起來：「哎，可若不帶她去，最後關頭，老道多半就隕落在那洞府了。幸虧有她相救，才能順利取得玄陰七水珠。」

年前，凝練好玄黃功德塔以及做了其他準備後，江真人修書一封傳去廣寒宗，向孟霓裳解釋了提前取寶的緣由，然後就帶著楚綰兒一起，往西荒那處陽神洞府而去，哪知道裡面雖然空間破碎、裂縫等平息了不少，但仙陣卻依然危險，若非有五階以下仙術難侵的玄黃功德塔，以及三劫純陽法寶五行蕩垢鐘，兩人險些就身死道消。

而在取玄陰七水珠的時候，則多賴楚綰兒玄奧的時光仙術，兩人付出重傷代價後，方才成功取到寶物，在江真人護持下，逃脫出來。只是修為不同，同樣的重傷，於江真人而言，談不上致命，於楚綰兒而言，卻難以救治，只能勉強保命歸來，要想完全恢復，只能屍解轉世。

見師父看了過來，楚綰兒嬉笑一聲，沒有埋怨沮喪，反倒是開解石軒：「當年婆婆離開時，曾經批綰兒有兩次屍解之劫，這應該就是最後一次。以後，天人之前，除開天劫，綰兒就能順風順水了。其實，這樣也好，有江真人同路，綰兒還能撈到轉世重來的機會，否則，等到外出遊歷時，遭遇屍解之劫，恐怕就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徹底身死道消。」

石軒歎了口氣：「真是苦了你。還得煩請江真人您閉關療傷前，送綰兒去轉世，另外再拜託張真人，將綰兒接引回山門。」

「應該的。」江真人和坐於另外一方的張正言都毫不猶豫地答應。

……

夜深人靜，天涯海角樓一樓已經合上了門，非有令牌，難以闖過諸多禁制，就算有實力強闖，也難免驚動他人。

但卻有一道小小的身影，邁著奇怪的步伐，走著更加奇怪的道路，忽前忽後，忽左忽右，前三步，後五步，左九步，右七步……就這麼生生從諸多禁制中險至毫釐地走到了天涯海角樓門口。

等到他回頭，看著那似虛似實的密密麻麻禁制，依然心有餘悸，即使已經偷入天涯海角樓七八次了，但每一次都有恍然如夢的感覺，自己居然真的看出了禁制奧妙，並且還真的在稍有不慎就觸發禁制的危險中闖了過來！

「說起來，還得多謝那位掃地的大叔，若非他步履蹣跚古怪，我也難以這麼快就看出禁制奧妙和破陣步伐，哈，我真是修行的天才！」心情平復下來，這小小的身影頗為得意地自言自語道，儼然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六七歲孩童。

他想起了半個月前，自己不知道第多少次用親手製作的紙鸞，偷來天樞峰，觀看天涯海角樓禁制，思索闖進去的辦法，可禁制玄奧，他雖然聰慧異常，於道法是一點就通，一點就透，舉一反三，且覺得這禁制熟悉異常，但礙於修為境界，也只能有些模糊的想法。

就在他一籌莫展，準備返回外門居所，繼續受那些道法理解還沒自己透徹的師長們荼毒時，突然發現，在天涯海角樓附近小樹林裡，有一位普普通通的青衣人在打掃落葉，他年紀不大，大約二十來歲，可步履蹣跚，踉蹌，透著說不盡的古怪。

驚慌一瞥，小男孩先是暗笑對方年紀輕輕動作就如此老邁，莫非是諸多師長所言的那種，吃了駐顏丹卻在修為境界上難有突破的老人家？

可仔細看了幾個呼吸，他猛地靈光乍現，青衣男子的老邁步伐，其中有幾步，似乎暗合那禁制！於是思緒翻滾，聯想開來，到得月上中宵，總算是對破除禁制之法有了些眉目，其後五日，多次觀看，漸漸完善。

不過小男孩並不覺得那青衣人是世外高人，因為他的老邁步伐大部分都是無用，暗合禁制的幾步也很是牽強，而且氣息普通，與平日裡見到的引氣、神魂師長的威勢相比，宛如凡人，所以肯定是巧合之下，自己觸類旁通。

「他還在那裡掃落葉，大半夜的也不怕吵著別人。」這自詡為修道天才的小男孩，畢竟年紀幼小，常識稀疏，一邊暗道，一邊小心翼翼推開了天涯海角樓的門扉，貓一樣竄了進去，再輕輕掩上。

「諸位祖師在上，弟子非是偷竊道法，只是提前來看肯定會屬於弟子的道書玉簡。」小男孩雙雙合十，唸唸有詞，有些害怕，又自信十足，「都怪那些外門師長，總是拿弟子早就學懂的東西來教，反覆反覆再反覆，沒一點新東西，所以弟子才出此下策。」

他每次來都會說一遍，生怕哪位祖師看不過眼，劈自己一雷，傳聞他們可都是神通廣大至極的！

念叨完，他輕輕歡呼一聲，走到一個書架處，拿起上次還剩幾頁的一本紙質中古陣法類道書，站在那裡，就著溫潤的玉光、皎潔的月光，聚精會神、專心致志地看著。

半個時辰後，他非常滿足地將道書放回原處，開始尋找接下來要看的：「《清心寧神牽引法》？沒意思！《低階術法概覽》，《九曜星陣略談》這兩本怎麼不見了？昨天還在這裡的！」

於是他轉向另外一個書架：「咦，怎麼又是《清心寧神牽引法》？！這種東西怎麼有兩份！浪費時間！」

「這本好像不錯，呃……《清心寧神牽引法》……」小男孩全身汗毛一下立起，冷汗直冒，背後彷彿有陣陣陰風掠過，吹得他背心微涼，「這，這，天涯海角樓中，難道還有鬼不成？！諸位祖師在上，一定得保佑弟子！」

可他祈禱似乎沒用，一道淡淡的聲音在安靜冷清、沒有他人的天涯海角樓中響起：「你年紀太小，當以鞏固基礎為先，這牽引法能清淨心神，配合鍛體之法有事半功倍之效，那些術法、陣法、煉器、丹藥日後修為境界高了，再練也不遲。」

小男孩身子一晃，險些就暈了過去，好在他性格堅韌，勉強支撐住，等聽到後面的話，半鬆一口氣，消了對鬼物的恐懼，但卻泛起被捉賊捉贓的擔心、害怕。

僵硬地扭頭看去，他眼珠陡然睜大，那不是在外面清掃落葉的青葉人嗎？他，他什麼時候進來的？！神不知鬼不覺！

小男孩結結巴巴地道：「前，前輩，我，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想著，想著這裡的道法日後我都能學到，現在不過提前一點。」

在他眼裡，青衣人露出「陰森」的笑容，裝著和顏悅色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坦白還是說謊？小男孩想起對方的神出鬼沒，一咬牙道：「我，我叫許知非。」

身著青衣的石軒心中暗笑，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道：「還是先學牽引法吧，莫要荒廢了基礎。」說完轉身幾步，消失在了樓中。

許真君不像玉婆婆是自行轉世，只餘核心真靈，所以恐怕得到十一二歲，才能恢復記憶。

小男孩許知非怔怔出神，真的碰上隱世高人了？！莫非那步伐是他有意傳授？！過了片刻，他終於拿起了《清心寧神牽引法》。

……

半個月後，石軒正在天涯海角樓觀想修煉，突然有神魂弟子上來：「啟稟石祖師，有兩位自稱是您故人的修士在外，是否見他們？」

旁邊的張真人很是吃驚，石軒元識被封印，沒有提前發現倒罷了，可自己元識正常，方圓幾千里都在籠罩範圍內，且有陣法加成，居然同樣沒有發現客人來訪？！

「可曾說了姓名？」石軒睜開眼睛，淡淡問道。

那弟子點點頭：「一個自稱劍通慧，一個自稱孔然，好像是對夫婦。」

石軒沒想到會是他們？莫非他們看到了自己上次去通天大世界，尋他們相助不遇時，留下的言語，趕了過來？可以劍通慧天仙真君的能力，應該能推算出事情已經解決才對，莫非另有他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 難以測度人心劫

藉著紫郢劍的劍光，石軒親自迎到山門外，只見劍通慧淡紫長髮只紮著一根道簪，穿著華麗的紫色長袍卻不顯庸俗，倒是將一身睥睨天下的傲氣、鋒銳襯托得淋漓盡致，他似近實遠，帶著一點虛幻之感，確實已經成為渡過第四次天劫的大能人物。

孔然這次沒帶面紗，露出了清雅宜人的俏臉，並不遜色孟霓裳多少，但讓石軒驚訝的卻是，她身後虛空之中，若隱若現立著五根形如寶劍的光華，呈赤青黑白黃五色，看起來沉重無比，又輕盈飄逸，與自己前世傳說裡的某個大神通分外相像。

「石道友莫非認得這五色神光？」劍通慧看出了石軒訝異，淡淡開口道。

石軒自然不能說前世有類似神話，輕輕笑道：「石某只是沒想到孔然道友成就元神後，居然會出現這五色光華，看起來很是不凡，所以一時奇怪。」難道這五色神光也能無物不刷？

孔然清雅卻隱含自傲地一笑：「五色神光，三界五行之內，無物不刷，而且破敵時，亦能轉化為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是家父道統傳承的核心，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因為是越階仙術，妾身成就元神後，費了些波折，方才練成，暫時還無法收進體內。」

看起來，石軒的驚訝和讚賞讓孔然很是開心，能將五色神光初步練成，絕非其口中所說的「費了些波折」，而是花費六百年，吃了說不盡苦頭，對此她一直很是自豪，所以滔滔不絕似地介紹了一番，也第一次在石軒面前坦誠了她乃五行道祖孔極的女兒。

「確實不凡，石某都有些眼紅了。」石軒非常由衷地讚歎，要知道自己前世時，對於神話傳說裡的諸多大神通，最為想要的一種就是五色神光了。

見石軒真誠毫不掩飾，孔然更加開心：「若非石道友你已經有了根本大法，而且成就了元神，大可以轉修家父功法。只是五色神光有些難練，家父座下六位半步金仙弟子中，有一半未能在元神期將其練成。」

這話簡直就是在說，誇獎我吧，誇獎我吧，讓石軒對孔然的印象一下大為改變，以前覺得她是溫柔內斂清雅型，想不到內心卻保留了些單純可愛，旁邊的劍通慧則面無表情地仔細欣賞起蓬萊派內門七峰的風景。

「孔道友在元神期就練成五色神光，真殊為不易，端是厲害。」石軒並非奉承，而是有感而發，五色神光應該與自己的陰陽混洞神光類似，想修煉成功非常困難，只不過陰陽混洞神光若修煉失敗，大抵上都身死天劫之下了，所以當年禹余門下，凡是活著的天仙真君，無一不會陰陽混洞神光。

孔然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忘形，收斂住大部分喜悅，笑吟吟地道：「要是石道友真想體驗運使五色神光的感受，日後有機會，妾身就將五行童子帶出來讓你驅使一番。呃，它是家父合了五行先天道種後，將尾部那五根自行脫落的五行混沌之羽搜集起來，煉製的一件通天靈寶，喚作『五行神光罩』，剛剛渡過天人第三衰。」

聽了孔然這麼說，石軒不由想起以前救劍通慧時，她隨手給的兩門秘術，都是一般陽神真人可遇而不可求的那種，於是腦海裡頓時浮現出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敗家女！」

當然，在她心裡，也沒覺得這些是珍貴之物。也不怕人搶奪，若非五行道祖限制她身上的法寶，以起磨礪作用，救出劍通慧就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有機會的話，石某確實想體驗一下。」見識其他仙術，尤其是這種無上等級的，對於石軒來說，是很大的收穫。而孔然話語中透露出的尾羽這個信息，讓石軒猜測，孔極的跟腳多半也是虛空宇宙開闢後的第一隻孔雀，妖聖出身。

這麼一來，以前石軒覺得孔然未成元神，年齡應該不大，劍通慧是老牛吃嫩草，似乎要顛倒一下，明明是老草吃嫩牛，因為其天生壽元悠長，所以成就元神很是不易。

說話間，石軒就帶著他們來到自己位於天璣峰的洞府，吩咐黑龍敖古沏茶倒水伺候。

「不知兩位道友，為何忽然來到禹余天，也不事先說一聲，讓石某怠慢了。」石軒引入正題。

劍通慧點點頭道：「剛剛從其他界域返回通天大世界，就聽聞神霄宮外出遊歷，尋求合道機緣去了，所以過來見識一番由人力開闢而成的大千世界。路上思起石道友你就在此處世界，於是過來拜訪兼提醒一句，神霄宮外出遊歷之事，乃一夜之間就在通天大世界傳開，似乎有人刻意為之，石道友你需得小心防備。」

神霄宮乃禹余道人遺留的通天靈寶，比起其他半步金仙，名頭著實不小，出名程度幾可比擬諸天萬界僅有的五十六位金仙道祖。

石軒凝重地點點頭，心下瞭然，神皇下的一步好棋：「多謝劍通慧道友提醒，石某大概知道幕後之人是誰了。」

不過這麼一來，禹余天水被攪渾，來往真君不絕，也會帶來諸多功法傳承，整個修真界受此刺激，應該會興旺起來，以前一些沒有際遇、沒有機緣的修士，很可能急速成長，眾多天才顯現的情況下，神皇怕是難以分辨。

對於此種變化，石軒曾經想過，為什麼玉婆婆不等到自己成就天人，甚至成為了半步金仙再轉世？但很快就瞭然，千年來，玉婆婆幾乎沒有插手過自己修行之事，最多就是指點道法，連秘術都只傳授過一門，栽培弟子的方式很清楚，就是磨礪、磨礪再磨礪，只要不是必死之局，根本不會去管。

唯有這種一步步磨礪行來的修士，才有望去衝擊大道、截取大道、以身合道。

「石道友不用擔心，除了我夫婦，其他天仙真君肯定會先旁觀一二，五百年內絕無膽子進禹余天，之後再五百年，亦只能是零敲碎打的試探。其實就算他們來往頻繁，有神霄宮名頭壓著，你們只要不主動招惹，他們也不敢胡亂殺人或打上門來。」孔然寬慰石軒道。

這點石軒非常相信，就算玉婆婆還在，你們夫婦進來亦只能禮送出境，除非你們自己犯渾，不會有任何危險。

「石道友你身上散發出了金剛琉璃仙符的氣息？第三次天劫這麼快降臨？」劍通慧被仙符鎮壓許久，對其氣息是格外敏感。

石軒苦笑起來：「此事說來話長……」

剛剛講完天人指骨擊殺血影真君，造成天劫提前降臨之事，一隻毛絨絨的猴子在洞府門口探頭探腦，正是時睡時醒的青索剛剛出去溜躂返回，見裡面劍通慧氣息有點恐怖，有些不敢進來。

「呃，石道友你有通天靈寶？嗯，大概五六百年就能恢復部分實力了。」孔然見多識廣，一下就看出了青索的本質，「不愧是禹余天。如此，即使天仙真君大量前來，也不一定能討得了好去。」她以為禹余大世界諸多靈寶。

諸天萬界中的天，指的就是造化之主開闢的大千世界。

然後她招手示意青索過來，青索猴眼骨溜溜一轉，見老爺頷首點頭，立刻竄過去耍乖賣萌，讓孔然喜歡得緊。

三人又閒談一陣，石軒隨口問起最近通天界域可有大事發生。

想不到劍通慧卻很是鄭重地點點頭：「有的，六年前，洞靈大世界之主周正時周真君，陷入天人第五衰而無法自控，發起瘋來，將洞靈大世界變得千瘡百孔，成了人間鬼蜮，最後居然想要攻打通天大世界，被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擊殺。」

石軒悚然一驚，要是七年前，自己選擇留在洞靈大世界繼續修行，恐怕難以逃出生天。

天人第五衰，道心之衰，起於縹緲，最初會讓真君情緒慢慢濃烈，變得愛護短，愛計較，易怒易貪，不知進退，不自量力，等到醒悟過來時，絕大部分已經完全失控，積重難返，最終不是直接坐化，就是被半步金仙、金仙滅殺。

由於陷入天人第五衰的真君，破壞力大，沒有理智，被所有真人、真君公推為最恐怖的魔頭。

石軒不由慶幸自己按照本心選擇，逃過一劫，想起另外一條路，脫口問道：「不知崔文子等真人如何了？石某七年前還在洞靈大世界的。」

劍通慧搖頭表示壓根兒不認識崔文子等人，孔然則笑道：「妾身幫你問下。」然後閉目靜坐，背後五色神光隱約流轉。

過了一刻鐘，孔然睜開眼睛，有些佩服地看著石軒：「因為那洞天，崔文子等人被一位剛剛渡劫的真君盯上，擊殺大半，其中有一人靠著犧牲同伴逃出生天。要是石道友你和他們一起準備尋寶，天人指骨使用的對手恐怕就得換人了！」

石軒默然，如果選擇尋寶，應該也有一線生機，畢竟有一人逃脫了的，可若自己出其不意、暴起發難，使用天人指骨殺了那天仙真君，面對實力全失的自己，崔文子等初識真人，有可能會照顧自己，更大的可能卻是殺人取寶，至於搏命幫自己尋找渡劫秘寶、純陽法寶，那是半點也沒有可能。

「如此看來，這一劫，既是本心劫，亦是人心劫！」石軒心中感歎。

盤桓幾日，劍通慧夫婦離開後，石軒一邊教導楚綰兒，一邊全力修煉，以備五百九十三年後的兩道劫火。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元復始劫火盡

西荒外圍最深處，沒有黃沙，沒有狂風，幽幽暗暗，彷彿虛空宇宙，但在幽暗的空間上，全是猙獰、深邃、危險、巨大的空間裂縫，時而吹出來的微風，如水如詩，緩緩流動，無論誰看過去，都有捉摸不定的感覺。

只是被它輕輕吹拂到，就有一位寶相莊嚴、坐著金色蓮台的佛陀停滯當場，身上淡金色肌膚急速黯淡，漸漸糜爛，一直鑽入金身，哪怕他背後空間虛化，現出一尊似黑似白的琉璃佛陀，垂下絲絲因果之力，也只是抵住了衰劫的擴大，行動同樣遲緩無比，被漆黑恐怖的空間裂縫所吞噬，沒有發出一點兒聲息，就直接隕落當場。

「尚未渡過天人第一衰，就敢直接進西荒外圍深處，這尊修煉因果蓮胎的佛陀還真是膽大得很。」遠處半空中，有位相貌奇古、蒼青袞袍、頭戴青色九梁冠的白髮修士，淡淡對另外兩位修士道。

他腦後浮著一面青色大旗，獵獵飛舞，放出朦朧清光，每一道清光皆似一片茂密青翠的無窮森林，散發出絲絲大道之力，將那微微吹來的如水時光，小心翼翼撥弄開去，要是撞到空間裂縫，則直接將其隔絕在外。

若時光之風稍微猛烈一點，他則雙手伸出，在虛空一撕，憑空撕出一道黑色裂縫，邁步進入，從另外一個時光之風比較柔和的地方走出來。

一位年輕俊美近乎妖異的白衣男子頷首道：「哪怕他有化身在外，天人第一衰被提前引動也只餘死路一條了。」

四九天劫，天人五衰，一旦引發，就會藉著因果聯繫，將本體，以及所有化身、念頭一起籠罩在內，不存在渡劫之前，偷偷分出一個化身、念頭，做保命後手的可能，只是傳聞，在諸天萬界中，有寥寥幾種秘法，可以隔斷這種聯繫，但那樣的話，就不叫化身，而是另外一種存在了。

並且一旦使用了這類似秘法，信心、氣勢，甚至道心就會留下破綻，將成功渡劫的可能再次降低。

這位妖異白衣男子頭上籠罩著一朵烏雲，其黑色濃郁、內斂，卻蘊含極強的爆發、毀滅、破壞之力，似乎是由無數道黑色雷霆組成，也散發出些微大道之力，將比較柔和的時光之風彈開，並改變其方向，若遇到較猛烈的那種，亦是撕開空間躲避。

「哪怕就是我等，在這西荒外圍深處，也是步步驚心，若非第二次衰劫越來越近，本座真不會冒險進來。」第三個是一位壯碩漢子，比起白髮老道和妖異男子，足足高了一倍，或許修行的功法特殊，或許非人族修士。

他站在空中，腳下自然幻化出一片寬闊的大陸，放出厚重、濃郁、黏稠的黃褐色戊己光芒，內裡似乎翻騰出無數道種文字，中間幾個很是清晰，周圍卻模糊無比，蘊含少許大道之力，將時光之風擋住，當然，要是時光之風變得猛烈一點，他也同樣不會硬抗，撕開空間而去。

「不知有多少道友、前輩等著我們幾個膽大包天傢伙試探的結果。嘿，他們天人衰劫還有不少年，自然能如此愜意地坐壁旁觀。」最先說話的相貌奇古青袍老者冷笑一聲。

天人衰劫，正常是兩千年一次，又與本身功法、修行進益、種族本身壽元有關，若是拖延，人族極限是一萬兩千年，但有這種頂級秘法的實在不多，大部分真君衰劫都是三四千年到七八千年之間開始，這三位天仙大能就是渡過天人第二衰降至的積年真君。

當然，一兩千年就渡過衰劫的絕世人物也是不少。

壯碩大漢環顧四周，有些沮喪：「這鬼地方，根本不敢施展遁法，放開仙識，幾十年下來，是一個殘存洞天都沒找到」

「可一旦找到一處，就有數之不盡的好處，再者，比起據說已經完全變成時空風暴的內層，這裡可要安全不少。」妖異男子悠然道。

「那些實力超過我等許多的前輩大能，都在等待著內層稍微平息，想看看裡面有沒有四衰大能、半步金仙等開闢的洞天，不過，起碼得幾千上萬年去了，這段時間就是我等的機會，要不然到他們進來，說不定會隨手取走。」相貌奇古的老者緩慢行於時光之風和空間裂縫中。

妖異男子若有所思地道：「有幾位還未渡過衰劫的道友，似乎是準備去找禹余天的修士合作，畢竟他們說不定有關於這裡洞天的消息傳承下來，我們要不要也去拜訪一下？」

「再找幾十年還沒有收穫的話就去。」壯碩大漢點頭附和，只是因為進出艱難，打算順便再找找。

青袍老者似乎想到了什麼，大笑起來：「我倒是有個消息，當年金仙大戰，另外兩位的道場是完全損毀，可作為勝利者的那位，他的道場據說還殘存在核心之地，只是，你們敢進去嗎？哈哈。」

妖異男子和壯碩大漢都啞口無言，休說核心之地，就算西荒內層，現在也不是他們，甚至所有天仙真君能涉足的。

……

蓬萊派，天樞峰，天涯海角樓。

「師父，你現在就要渡最後兩道劫火了？金剛琉璃仙符不是還能封印三十三年嗎？何必如此著急。」歷經磨難，重新成就了元神的楚綰兒有些擔心地看著石軒。

整個天涯海角樓中，還坐著江真人、張正言，以及年輕儒雅的許知非，他在兩百年前就再次融合真靈、踏破生死玄關，如此一來，算上外出的林洛、莫淵，蓬萊派的元神數量，激增至七位，這還不算被敕封為神靈的左思等。

而且五百多年前林洛渡過了第二次天劫，四百多年前莫淵渡過了第一次天劫，蓬萊派呈現鮮花似錦、烈火烹油的鼎盛之勢。

可真人雖多，奈何實力都不高，連一位三劫陽神真人都沒有，面對開始發生變化的格局，顯得隱患不小。

歸來的諸位陰神尊者中，靈日因為有龍族延壽丹藥的緣故，追尋外道元神去了，謝方偉則選擇承石軒人情，服食太陰冰晶果，繼續衝擊元神大道，完全不理外道元神和敕封神位之事。

他和明輕月兩人，由於石軒覺得禹余天將風起雲湧，機緣、機遇會變得眾多，建議他們留在了本方大世界遊歷尋覓契機。

石軒淡淡笑道：「為師自覺功行圓滿，又有玄陰七水珠在手，正是把握極大之時，再做拖延反而會不利道心。」說完起身，向眾人行了一禮後，由紫郢劍化作紫光，托著雙腳，往大陣之外飛去。

出了大陣，石軒直入青冥，作為雷部天尊的左思招集了一些正神、天兵天將，在附近守護，他們是凌霄殿的一部分，不怕天劫被引動。

石軒悠然輕鬆地盤腿坐於紫郢劍上，閉目調息片刻，然後堅定地伸出手將隱於泥丸宮的金光琉璃仙符揭了下來。

琉璃佛光退散，六尊佛陀齊齊消失，那團成小珠子的純白色現世道心火，一下就膨脹開來，將石軒整個元神裹住燃燒，熾烈痛苦，極難忍受。

一座氣象萬千、神聖莊嚴的金橋憑空出現，金蓮朵朵，金光綻放，橋下是平靜的混沌虛空，顯得高高在上，有鎮壓萬方的感覺，正是已經十七層寶禁的太極圖化成的彼岸金橋。

空間變化停止，時光流逝緩慢，那純白色道心之火，彷彿被凍住了般，立刻停滯當場。

然後，一串黑色手珠出現在橋上，七顆珠子放出冷凝、清淨的淡淡幽光，幽光如水流動，沖刷著石軒元神，與那純白色的道心之火針鋒相對。

水勢滔滔，冰涼幽寒，清冷乾淨，加上太極圖的鎮壓，現世道心火是節節敗退，很快就被完全撲滅，而玄陰七水珠上則產生絲絲灼熱之感，蓋因其消掉一重劫火，就要溫養三百六十年，才能再次使用。

第八重劫火現世道心火，渡過！

一朵晶瑩剔透宛如琉璃的火焰，悠然亮起，虛幻無比，不像是在元神中，而彷彿生在石軒的思維、念頭、想法裡面。

謹慎燒去，膽怯燒去，奮勇燒去，一往無回燒去，歡喜燒去，痛苦燒去，憤怒燒去，空洞燒去……種種念頭，種種情緒，不管是好是壞，盡數燒去！

道德天尊出現在石軒元神裡，帶出一片清淨自然之感，雖然無法遏制琉璃火焰的燃燒，但卻阻止了它的燎原之勢，讓石軒緩過勁來，謹守本心，與道德天尊相合，接著放開一切，任憑它燒過來。

轉瞬之間，元神就被燒成了一片虛無，本心琉璃火甚至燒進了肉身之中。

「我的道路，必是那陰陽大道！」

「道路艱難，必不畏生死、毫不退縮、不受任何誘惑地前行！」

「我得道後，定殺掉仇人，為青雲子老師報仇！定恢復禹余天上古氣象！」

蓬萊派，同門、師父、祖師、前輩、道友、弟子……

虛無之中似乎有一個個念頭在激盪，在迴響，沒有任何阻礙，沒有任何黯澀，彷彿本心通透。

在這激盪到了最高點的時候，元神虛無裡，一點光亮猛然出現，接著急速衍生、擴大、聚集，勢無可擋，彷彿朝陽升起。

轉瞬之間，光亮照處，本心琉璃之火漸漸熄滅。

光亮消失，現出了石軒一尊琉璃色、晶瑩透明的元神。

一元復始，萬象更新，三劫過後琉璃生。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劫剛過麻煩到

三劫過後，元神本心更貼近大道，能自行再生、恢復，聚散如意，這是來自於大道的一絲感應，來自於對天地法則更深層地理解、掌握，哪怕被隔絕在沒有任何天地靈氣的空間，也一樣再生，一樣毫無阻礙地施法，所以第三次天劫後，渡劫成功再無虛弱期一說。

不僅如此，半空之中，石軒被本心琉璃火燒得漆黑、殘缺的身體，也蠕動扭曲，血肉再生，死皮蛻掉，白玉般的皮膚長了出來，雖然不如人仙渡過三次天劫後，肉身能滴血再生，也達到了不死之身的程度，為天人第一衰肉身之衰，打下堅實的基礎。

石軒終於將第三次天劫九火焚心劫完整渡過，距離觸摸大道只有一步之遙。

於是心情悠然、輕鬆、愉悅地看著掌心金剛琉璃仙符，其金色佛光黯淡、閃爍，油盡燈枯，漸漸虛化消失，變成點點金色光芒四散飛舞。

雖然辛苦拿到手後，金剛琉璃仙符只派上了這麼一次用場，但卻非常重要，石軒心中不由嘀咕了一句：「真是多謝你了。」

不遠處手持紫電小印、第三隻眼睛張開的左思，以及包括周蝶蘭在內的其他幾位蓬萊派正神，都是一步登天，心性修為遠遠達不到元神層次，因此從頭到尾緊張、期待地看著石軒。

畢竟他們很清楚，自己等人之所以能聽調不聽宣，在天庭不用看人臉色、應卯參拜，只需正常興雲布雨、劈殺陰氣森重的惡鬼邪魅，就能逍遙渡日，靠的是背後有宗門撐腰，靠的是本門的幾位真人。

而幾位真人中，他們隱約能感覺到凌霄殿以及凌霄大帝汪文翰最為忌憚石真人，所以萬分希望、期待石軒能順利渡劫。

見石軒肉身恢復，睜開眼睛，他們趕緊飛了過來：「恭賀石真人渡過九火焚心劫，距離大道又近一步。」

周蝶蘭心情很是複雜、感慨，同時入門的朋友，居然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高度，和自己是天淵之別，雖然石軒遇到自己時，依然和顏悅色，不擺真人架子，以朋友相待，但自己卻很清楚，無論他用什麼態度，兩人之間的距離依然無可逆轉地越來越大，漸漸變得只能點頭寒暄。

他遇到的事情，他所處的「世界」，他談論的道法……無一例外，都讓自己覺得他高高在上，難以企及，難以追趕，難以正常相處，唯有黯然遠觀。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道』不同不與為謀，和『天人』之隔。」周蝶蘭心中不知怎麼，就泛起了這兩句不太貼切的話。

……

幾位正神剛剛恭賀完畢，石軒腳下的紫郢劍也跳了出來，現出劍身，在石軒面前一點一點，似乎也是在祝賀老爺渡過九火焚心劫。

石軒啞然失笑，紫郢劍本身就是十八層寶禁圓滿，所以它連渡兩次天劫之後的八百多年裡，無需另行祭煉，一直是在溫養元靈，甚至還可以說，紫郢劍重新進階法寶之後的近一千四百年時光，石軒對其做的唯一事情，就是溫養元靈。

如今看紫郢劍靈性，第三次天劫若不壓制，估計就在二十年內，成功把握在六成以上。

石軒伸手虛托，示意幾位正神不必如此大禮，同時淡淡微笑道：「旁觀那位道友，既然沒有掩飾行跡，為何不出來一見？」

這話說的左思、周蝶蘭等是面面相覷，他們之中一個是一劫陽神實力，其餘幾個是元神實力，卻完全沒有發現任何外人在旁，尤其是石真人還點明對方根本就沒有掩飾行跡，這該是何等的境界實力？！

一聲長笑響起，左手幾十里外空無一人的地方，一陣波動，走出來一位商賈打扮、穿得富麗堂皇的圓潤中年男子，他五官緊湊，眉眼靠攏，眉角還有一顆黑色大痣，顯得很是滑稽，他見幾位正神訝異的表情，詼諧地道：「莫看貧道望之不似高人，可確實是貨真價實、堂堂正正的天仙真君，只是四十歲前一直行商，後來才機緣巧合步入道途，所以懶得去調整樣貌。」

左思等嚇了一跳，天仙真君？！禹余天裡可就只有孟真君一位！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據說一根指頭就能按死凌霄殿，這其貌不揚的商人真是天仙？！

石軒上前行了一禮：「石軒拜見真君，不知真君來我蓬萊派所為何事？」他身上那虛幻彷彿在無盡遠處的感覺，確實是來自天人境界。

「哈哈，石道友不必如此客氣，貧道楚得閒。」這位天仙真君，態度非常和煦，甚至與石軒平輩論交，讓石軒想起一句老話，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下方蓬萊派大陣暗暗開啟，江真人知道若這位天仙真君發難，自己等人上來相助是無濟於事，不如激發陣法，看能不能到時候猛然一擊，為石軒解圍，當然，施展手段請孟霓裳來援是題中之意。

寒暄幾句，楚得閒笑著讚道：「石道友真是心意堅定，明明生死操於我手，還能鎮定自若，言笑晏晏，果然不凡。你難道就一點兒也不擔心貧道暴起發難嗎？」

石軒胸有成竹似地笑了笑，但卻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道：「以石某愚見，大凡能成就元神的修士，都不會盲目肆意行事，更別說天仙大能。石某與楚真君遠無仇，近無恨，亦沒有利益牽扯，為何要怕真君你發難呢？」

楚得閒仔細打量著石軒，似乎想從他身上看出一丁點不安、擔憂，其話雖在理，可楚得閒近萬年的經歷可鑒，面對自己的真人，若無其他依仗，那不管再如何清楚這個道理，都難免產生一絲擔憂，無關理智、心性，只懾於雙方巨大的實力鴻溝。

在天仙真君沒散發任何氣息，卻如有實質的壓力之下，石軒是輕鬆自得，沒有半點兒畏懼。

楚得閒收回目光，哈哈大笑：「不愧是神霄前輩傳下的道統！」

他為石軒的自信找了一個最可能的依仗，同時也肯定了蓬萊派是神霄宮道統的傳聞，否則一個沒有天仙大能的門派，憑什麼用這種態度對待一位真君，所以心中忌憚更深。

「貧道此次拜訪貴派，就是想和你們一起聯手，去尋西荒外圍最深處的洞天。」證實了傳聞，楚得閒終於說出來意，循循善誘，「相信貴派定有一些上古之時禹余天內諸多超級大宗門或散修大能的記載，可以從中推測出不少洞天的大概位置。」

「貴派無天仙坐鎮，就算有洞天確切消息，也無法進入西荒外圍最深處，更別提到洞天了，而貧道空有一身實力，卻礙於見識淺薄，難有收穫，雙方正是天作之合！」若能知道洞天大概所在，不步步驚心地找尋，就算楚得閒沒渡過天人第一衰，做好準備的前提下，還是有望到達的。

「貧道願意發下最重的因果誓言，貴派只需提供消息，其餘皆貧道負責，到事成之後，分享秘術，以及送兩成秘寶給貴派。」楚得閒顯得誠意十足，讓蓬萊派是坐享其成，要不是礙於神霄宮，他真是不介意直接另用「手段」得到消息，哪用行此不平等的合作之事。

石軒尚未開口回答，遠處就飛來一道白光，凌厲殺戮之氣畢現，實力暴露無遺，是三劫陽神級數。

飛到近前，顯出一位冷面冷口的男子，他看著石軒，氣勢高高在上地道：「兀那修士，看你渡過了第三次天劫，想來是蓬萊派中做主之人，家師讓你過去敘話，商談大事。」

楚得閒心中暗笑，白樵老鬼是橫行霸道慣了，就算因為神霄宮的名頭，不敢肆意行事，但自高自大的做派卻毫不收斂，居然只派徒弟上門尋人，半點也不給蓬萊派面子。

他立在旁邊並不插手，想看看蓬萊派如何應對，要是軟弱的話，那兩成秘寶說不定能減到一成，甚至半成。

石軒看著那三劫陽神真人，淡淡笑道：「石某無空，若要敘話，還請貴師親自上門，所以道友請回，石某恕不相送。」

那三劫陽神真人，表面上語氣輕蔑，似乎看不起蓬萊派，但心中卻不敢大意，之所以如此做派，一是借此施壓，爭得更多好處，二是習慣成自然。

他飛速轉動著念頭，衡量雙方的實力：「不能殺他，亦不能將事情鬧大，否則將來神霄宮回來後發怒，師父第一個就會將我交出去請罪，但也不能不做行動，要不然師父等下就能讓我好看。嗯，他剛剛渡劫完畢，仙術、本命法寶還未修煉上來，楚真君又坐壁旁觀，若出其不意動手，我有八成把握強行『請』他去師父面前敘話。」

心思一定，他再感應一番，沒有任何危險預兆，於是凌厲白光悄無聲息化成一道縹緲、虛幻白氣，向石軒飛去。

旁邊楚得閒吃了一驚，白樵老鬼的弟子都是這麼殺伐果斷嗎？！當即要出手阻攔，否則神霄宮遷怒起來，在場的自己也討不了好去，雖然神霄宮很可能一兩萬，甚至近十萬年後才會返回，可也架不住有一絲提前的可能。

可就在這時，一道青色劍光從蓬萊派天璣峰上衝天而起，劍氣凝練，只有絲絲一束，但至正至陽、鋒銳凌厲的感覺卻充塞方圓十幾萬里。這個範圍之內，無論何種生靈，皆不寒而慄，心中顫抖，就連大海都水波不興，平滑如鏡！

青色劍光一閃即逝，那位三劫陽神真人呆呆立在原地，只有眉心處顯出一點細細、淡淡的傷口，但他肉身之內的元神，已經被劍光鋒銳、淋漓之氣完全絞碎，難以再生。

楚得閒的仙術才準備施展，就沒了下文，死死看著石軒，心中寒氣直冒，這神不知鬼不覺的一劍，自己是半點兒預兆也沒有，說明這件靈寶飛劍，階數還在自己之上！剛才若換了自己，未必能擋得下來！

「果然是半步金仙神霄宮的傳承，實在是底蘊深厚，雖沒有天仙真君，卻少不了通天靈寶鎮壓！難怪石軒如此鎮定自若！要是之前我貿貿然出手……」楚得閒有些後怕起來。

然後他就見到石軒轉頭看向自己，露出似乎「不懷好意，陰森猙獰」的笑容：「剛才楚道友提議之事，石某有些意動，只是對分配有些疑問，不如我們好好商議一番。」

殊不知，石軒表情如此古怪，是心痛提前激發青索劍，以震懾明裡暗裡之輩，讓百年內就能恢復大半實力的它，再次將時間推後三四百年，而且這四五百年中，至多還可以激發一次。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暗流湧動醞變化

蓬萊島南面幾萬里外的墜星海海域上空，停有一乘金碧輝煌的鑾輿，通體由西方金精打造而成，流光溢彩，鋒銳堂皇，垂下的珠簾則有避沙珠、辟水珠、定風珠、摩尼珠、舍利子等用處不一、珍貴異常的各色珠子，九天罡風甚至靠近其千里就自然定住。

鑾輿周圍，有著六十四名美貌侍女，三十二個實力不凡的雜役，十六位捧著蒲團、香爐、飛劍、古琴、青燈等的童男童女，以及七位元神以上級數的真人，四位唱出仙音妙曲的天人一族女子。

極盡奢華能事的鑾輿內，卻簡單質樸，只有一張普普通通雲床，高臥著一位白衣老者，右手打著拍子，悠閒而自得。

當青色劍光沖天而起，鋒銳凌厲的感覺充塞附近時，這白衣老者身上氣機猛然一變，但奈何劍光全無徵兆，石破天驚，轉瞬即逝，他根本就來不及阻止，只能坐了起來，直直看向肉眼難見的蓬萊派方向，身上流露出一絲殺氣。

可幾個呼吸後，他殺氣一散，歎息一聲：「蓬萊派好生辣手無情，真是有恃無恐。」然後重新臥了下去，就像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師父，這是天仙真君斬出的劍光？師弟他？」天女清唱被那凌厲劍氣震懾，自然是停了下來，四週一片安靜，七位真人裡面，領頭那位擔憂地向鑾輿內行禮問道。

白衣老者淡淡道：「他隕落在了蓬萊派的通天靈寶之下。」

領頭真人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只能沉默下來，海風重新吹起，海浪陣陣拍打，帶出巨大轟鳴聲。

稍微欺壓一下蓬萊派，他們倒是不怕，神霄宮這種半步金仙的存在，不會為了這種蠅頭小事而出手，但現在找上門去，雙方很難下台，若不強硬報復，那是自己等失了臉皮，若強硬報復，嘿……所以，不如裝作什麼也沒發生。

而白衣老者還有另外顧慮，比起幾萬年後方才可能返回的神霄宮，那通天靈寶對自己這種衰劫在七八百年內就會無可拖延來臨的天仙才是最大威脅。自己未必是其對手，何必上門自討苦吃呢？

「去找另外一家宗門吧。」白衣老者聲音輕微而飄忽。

青色劍光過後，隱於蓬萊派周圍的幾位天仙真君，都悄然離開。

他們因為蓬萊派名頭最大，可能知道上古秘辛最多而來，現在省視自身實力，加上那楚得閒居然提出拿兩成秘寶分給蓬萊派，他們最多只願出半成，畢竟蓬萊派只是提供一點消息，冒性命危險的可是自己等人！所以不得不選擇其他宗門。

……

北極廣寒宗，連綿起伏的皚皚雪山上，升起了一輪明月，清輝灑下，遍照八方，萬物凍結。

月華之中，無數斗大的星砂飛出，散發金、銀、赤、灰、黑五色星光，互相激撞爆炸，生生不息，可在萬事萬物都被凍結的感覺中，其只能緊守一方，無法衍生開來，威力大大降低。

片刻之後，月光、五色星光齊齊消失，雪山某處萬年寒冰聚集的地方，一位女子聲音響起：「孟道友不愧是禹余天氣運所鍾，成就天人大道才不足六百年，本命靈寶就能與我等沉浸萬年的天仙針鋒相對，毫不遜色，不如聯手去西荒外圍深處？」

孟霓裳清冷的聲音淡淡道：「我能感覺道友未盡全力，廣寒宮雖然與道友的五方星光扇同為一道靈禁，但與大道的契合程度，依然遜色一籌，而且我仙術還未修煉上來，去西荒外圍深處，九死一生，殊為不智。」

她冷漠疏離的感覺依舊，似乎並沒有因為這次十來位天仙大能進入禹余天而產生很大的壓力。

通天靈寶一共六道靈禁，對應初入天人和五次衰劫，所以每一道靈禁祭煉圓滿後，與仙術一樣，有與大道契合程度的不同，並不是同為一道靈禁，就只是屬性相剋，沒有高低之分。

那女子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道：「那就按之前所說，秘術共享，一成秘寶。」

好不容易談妥此事，擺脫了這位真君的糾纏，孟霓裳這才化成一道冰晶光芒，匆匆向蓬萊派趕去，她剛剛進入三島海域，就感覺到殺氣縱橫的青色劍光一閃即逝。

「青辰劍？」孟霓裳結合以前聽過的傳聞，只是一個停頓，就猜出了青色劍光的身份，對此她並不驚訝，氣息毫無變化，繼續往蓬萊派飛去。

……

荒海，祖龍殿。

白玉龍王敖廣拖延多年後，總算靠著龍族百萬年的珍藏，將第三次天劫渡過，此時正恭敬異常地站在一位高大魁梧的錦衣男子身邊：「龍皇大駕光臨小龍海域，不知有何大事？」這錦衣男子是八部天龍中金龍族的一位龍皇。

錦衣男子聲音細膩柔和地笑道：「你們這一支百萬年來並無斷過傳承，想來有諸多上古記載。」

……

陰海海域，黑暗陰森的地獄島上，一道五彩斑斕的霞光滿意地往西邊飛去，閻羅天子和冥皇站在島邊，目送其離開。

「秘術共享，半成秘寶，彩霞真君很是厚道，而且還先給了幽冥類小千世界衍化出的第一縷生死。」閻羅天子一說話，周圍就陰鬱森冷幾分。

冥皇聲音平平板板，不類人聲：「恭賀祖師第三次天劫有望，而且若有了那些秘術、秘寶，我幽冥教雖然元神真人增加的速度不會變快，但天人之前，已經成就元神的真人，活下來的可能卻是大大增加。」其因為有玄黃功德之氣加身，最近剛剛渡過了第二次天劫。

「嗯，我幽冥教現在一共四位真人，雖比不得蓬萊派，但長久下去，也不會遜色多少。可惜彩霞真君不敢幫我們對付蓬萊派，哪怕只是對付石軒。神霄宮的名頭實在太過駭人。而且剛才那可是通天靈寶氣息！」閻羅天子歎息道，流露出少許畏懼之意。

冥皇還未回答，閻羅天子就揮揮手：「風物長宜放眼量，不必糾結於此，近兩萬年，沒有六道輪迴不也過來了，或許將來我們會從其他地方得到，或許能尋得石軒無法拒絕交換的事物，也或許進階天人後憑實力搶奪。好了，教中事物，西荒變化，你小心處理，本天子要閉關煉製秘寶，迎接第三次天劫。」

……

天火門，藥王宗，羅浮派，瀛洲派，甚至一些中等門派，都迎來了天仙真君。

對於這些大能而言，並非只會實力壓制來解決問題，危險高懸的情況下，進退之道他們並不生疏，也不會拉不下面子行合作之事。

……

楚得閒有些恍惚地離開了蓬萊派，他商人出身，一貫自詡為商談奇才，所以此次來蓬萊派，預定的想法是，先用兩成秘寶打動蓬萊派，排除其他對手，等進入正式的討價還價後，再用天仙真君的實力，配合一些手段，抓住機會，將兩成秘寶降至一成秘寶。

但哪想得到，蓬萊派除了神霄宮傳承的名頭外，居然真的有通天靈寶鎮壓，那青色靈寶飛劍，至正至陽，鋒銳凌厲，殺機逼人，讓自己一直是芒刺在背，心神全力戒備，難以集中在商談上，到最後那孟真君趕來，自己就更無法扳回局勢了。

「秘術共享，兩成半秘寶，預先給天河界域特產的玄之又玄事物九真水蕊。」楚得閒想起剛才石軒在自己面前說出這番要求時，雲淡風輕的表情，就臉皮微微抽搐，恨不得唾他一臉。

但更可氣的是，自己居然真的答應了！而且還發下了因果誓言！若不遵守，立刻陷入衰劫，永世不過！

搖了搖頭，擺脫恍惚，楚得閒化光而去，開始做進入西荒外圍深處的各種準備。

……

恭送孟霓裳離去，江真人歎了口氣：「每次都勞煩孟前輩，實在是過意不去，而且隨著日後西荒越來越多大能到來，本門若無一位天仙鎮壓，雖沒有滅門之禍，也麻煩、憋屈得緊。」

「其實勞煩倒沒什麼，但並不是每一次霓裳都能趕到的，她也可能被人絆住，被人圍攻。」在月華仙子隕落後，許知非照看了廣寒宗千年，直到孟霓裳連渡兩次天劫，所以在他面前，孟霓裳不管修為、境界如何，都是以晚輩自居。

對於西荒變化，石軒感覺到了壓力，卻並不焦躁，笑道：「許真君、江真人放心，青索再有四五百年，就能恢復大半實力，到時候可以與任何一位沒有渡過衰劫的天仙大能相抗衡，若等它恢復巔峰實力，可是渡過了器身之衰、兩道靈禁圓滿的飛劍，而且這四五百年內，還能激發一次，加上玉婆婆遺澤，足夠鎮壓宗門了。」

石軒習慣稱呼許真君，就像習慣叫玉婆婆一樣。

江真人卻擺手道：「你不是說馬上就要外出遊歷了嗎？青索劍還是帶在身上的好。」

「那猴頭時睡時醒，隨身帶著殊為不便，也不利於它恢復，所以這四五百年，還是放在宗門的好。若那位楚真君真有收穫，相信本門實力會有一個大的躍升。」石軒剛剛渡過第三次天劫，卻不急於長時間閉關，準備穩固一下境界後，就去七仙大世界一邊講道，一邊修煉，自己可是已經遲了近六百年了，估計有幾位弟子都已經壽元到頭隕落，實在是沒有機緣。

「我得拿九真水蕊去換煉製秘寶的玄之又玄事物了。」江真人渡過第二次天劫也有一千五百年左右，蓬萊派又無拖延秘法，已經能隱約感覺到九火焚心劫的步步接近。

許知非籠著雙手，感慨頗深地笑道：「九重天闕，嘿，九重天闕。」

其後，外出的外出，閉關修煉仙術的閉關修煉仙術，將青索交給楚綰兒照看後，石軒開始穩固境界。

第一百三十六章 越階之真正含義

兩年後，蓬萊派天璣峰，石軒洞府。

與肉身別無二致，只是多了點琉璃色光芒流轉的石軒元神，突然虛化起來，急速崩解，變成點點光芒四散而去，並且這些光點越來越暗，很快消失。

而在洞府另外一頭，一道若有似無的身影浮現出現，由虛轉實，正是石軒元神。

「虛實轉化，聚散如意，境界總算完全穩定了下來。」石軒看著自己實質般的右手，略微欣喜地道，「而且這次進階，不像上次是連渡兩劫，仙術、法寶完全跟不上境界，除了陰陽混洞神光外，居然只剩紫郢劍能用。」

之前元神被金剛琉璃仙符封印的五百六十年裡，石軒靜中生慧，加上成就元神後在陰陽道法、天地法則上千多年的積累，以及觀摩陰陽奇石得到的不小收穫，六道輪迴、兩儀微塵、先天八卦、因果丹書、神霄真雷、先天風雷遁、五方雷神大擒拿、兩界虛空橫渡術等陰陽雷電類仙術，比預定的三百年，提前了足足一甲子，就修煉到了三階。

不過當時石軒第三次天劫尚未完全渡過，這些仙術無法向四階修煉，只能日夜體悟，加深理解，加強掌握。有了剩餘三百年的專心參悟，這兩年時光，石軒只覺修煉這些仙術是事半功倍，本來正常六百六十年才能進階，自己估計只花費五百八十年，甚至更少。

而且這些仙術裡面，除了被打回原形的六道輪迴外，石軒還有兩儀微塵這門偽越階仙術，相當於四階，足以匹配自己三劫陽神真人的境界，不過再往後，五階仙術需要觸摸大道，有絲絲大道之力加持，其就無法繼續越階了，偽的畢竟是偽的。

「陰陽混洞神光需要八百四十年才能修煉到五階，因為我還未觸摸到陰陽大道，得其一絲真髓，無法節省修煉時光，但反過來說，修煉陰陽混洞神光的過程，不也就是觸摸陰陽大道的過程？！」

直到此時，石軒才了然越階仙術暗藏的重要作用，也才明白其為什麼如此珍貴，如此難得，如此受人追捧，哪怕有不少偽越階與真正越階威力相差不算太大，而且因為其本質上還是低一階的仙術，修煉的時光要少上許多，提升起來更加容易，但兩者永遠無法相提並論。

「真正的越階仙術能夠讓修士提前感受到下個境界的東西，於修煉上自然是裨益無窮，這在前面三次天劫還不太顯著，可一旦面對需要得到一絲大道神髓才有望渡過的第四次天劫，其就相當於直接打開了這扇門，讓修士只餘積累和水磨工夫。」

「因為其帶有一些走捷徑的特點，所以應該無一例外由本身的根本大法而來，讓雄渾、龐大的基礎消除隱患，所以真正的越階仙術，外人無論如何也學不會。」除了自己身上的，石軒所見過的真正越階，就是孔然的五色神光，同樣來自於本身無上功法的根基，來自於對其修行的逐漸深入。

另外，玉婆婆和綰兒修行的無上功法裡，有三門直接修煉的仙術，一門是「時光荏苒」，一門是「萬物新生」，一門是「十方毀滅」，它們都不是真正的越階仙術，但是其中「十方毀滅」這門可以布下「兩界十方諸天毀滅大陣」的陣法類仙術，在四階到五階時，卻是有辦法越一階，直接觸摸毀滅大道，得其一絲神髓。

「再配合觀想《寶錄》這個境界修煉的《陰陽流轉太極圖》，我有把握六百年就觸摸到陰陽大道，得其一絲真髓，其後估計再積累一千年左右，就能去衝擊第四次天劫了。」石軒心中感歎，無上功法就是無上功法，孟霓裳為了觸摸冰雪、太陰兩條大道，可是足足修煉了一千三百年，之後還花費了差不多一千二百年的時光積累。

《陰陽流轉太極圖》是《寶錄》在第三次天劫後到第四次衰劫前修煉的功法，與本命法寶太極圖可以配合修煉。

而另外真正越階的兩門近似仙術「四象滅世劍」和「五行滅仙劍」，經過五百六十年的祭煉，距離四階，前者還有一百年左右，後者還有兩百年左右。

至於其他仙術，除開性質相反、矛盾的幾門還在二階外，都成為了三階仙術。

……

石軒元神走入肉身之中，調息片刻，吐出一方溫潤古樸的白玉小印，四方各有一道玄奧符印，印面的神秘花紋則構成了兩個篆字「陷地」，正是青索劍斬殺的那位三劫陽神真人身上的法寶。

由於石軒是提前激發，所以青索劍的威力有些控制不住，不僅將其元神徹底絞碎，而且把溫養在元神裡面的兩件純陽法寶一起絞碎。

本來石軒已經沒抱多大希望還能得到法寶，可想不到其儲物袋內還困有一件三劫純陽「陷地印」，是他殺掉一位仇人修士後奪取來的，由於法寶不肯認他為主，因此無法收入元神中，不得不用手段困住，放在儲物袋內，每日空閒裡強行煉化，想不到卻讓這件法寶逃過一劫，便宜了石軒。

感念石軒為其前主報仇，陷地印沒有任何猶豫就放開寶禁，讓石軒在其中樞留下烙印，然後日夜祭煉掌握。

另外，那位三劫陽神真人身上，石軒看得起的事物還有一件四階秘寶「照虛鏡」，無論何種隱匿仙術、無影無形特質，只要位階不超過它，被它一照就會立刻現形，端得上是某些功法的剋星。

祭煉了一番「陷地印」後，石軒將其收入元神內，裡面此時有兩圖一瓶一劍一鍾一印。

兩圖是太極圖和天地山河圖。

經過多年祭煉，太極圖已經十七層寶禁，距離十八層寶禁圓滿，只有一步之遙，因其是本命法寶，又是陰陽之屬，大概還需要三百年左右就能將最後一層寶禁祭煉上去，而且它現在的威力，與普通三劫純陽法寶並無多大差別。

自從進入元神後，太極圖總算快趕上石軒的腳步了，陰陽二氣瓶類似。

天地山河圖目前是十一層寶禁，還要兩百多年祭煉，方能溫養以待第二次天劫。這幾百年裡，陰陽初分的世界，已經衍化到了太古，產生了第一道雷霆和第一滴無根之水這兩件玄之又玄事物，被石軒收了起來。

其中小千世界開闢後的第一道雷霆，石軒交給了江真人，重新煉製成了一張九天御雷仙篆，以鎮壓仙陣陣眼，然後他將替換出來的九九天雷葫蘆還給了石軒。

因為想到許真君將最後的純陽法寶五行蕩垢鍾都貢獻了出來，他本人反倒沒有落下一件法寶，而且現在還成了自己所有，所以石軒本打算將五行蕩垢鍾還給許真君，畢竟自己還有太極圖這件攻防一體的本命法寶，奈何許真君堅決不接受，後來實在推脫不得，將九九天雷葫蘆拿去做防身之用了，得他溫養，已經十二層寶禁很久的九九天雷葫蘆未嘗不能渡過第二次天劫。

不再耽擱，石軒傳信給鎮守宗門的張正言以及在鞏固境界、修煉仙術的楚綰兒，交代了一聲後，引動體內七仙大世界的時空道標之門，消失在了自家洞府裡。

……

七仙大世界，竹山山頂。

自從近六百年前，滄瀾城上空爆發了一場恐怖絕倫、影響整個大千世界、差點毀天滅地的雷霆風暴後，竹山七子中的夏景、展堂兩位元神真人就宣佈暫時關閉竹山道場，不再公開傳道，也不再收人為徒，至於竹山道場重開之日，縹緲不定。

對於此事，四大宗門和最近才重新崛起的陰陽神教都鬆了一口氣，竹山道場的後台實在太過強大，他們自家韜光養晦，再好不過，但是他們也嫉妒非常，夏景和展堂必定是從竹山老祖那裡得到了天大好處，所以在閉關消化。

「求夏真人、展真人傳我道法。」一個小男孩從安溪城外，一路磕頭往竹山而去，每磕一個頭，就祈求一句，額頭鮮血淋漓，又沾上泥土，顯得血腥而骯髒。

自從竹山道場暫時關閉，道法之物重新變得珍貴起來，非是普通人能買到，小男孩莊玉昆心慕仙道，不遠千里而來，想求竹山道場的幾位真人傳授道法，可連夏景等人的面也未見到，就被回絕了。

他並不死心，苦苦哀求多日，磕頭磕到暈厥幾次，今日已是第五次磕頭上竹山。

在其周圍，諸多修士、凡人圍觀，有同樣來求道法的，有好奇來打探竹山道場為何暫時關閉的……他們都為莊玉昆的行為而動容。

似乎有些不忍，一道略微低沉的優美女聲響起：「你請回吧。竹山道場開閉，是因為功法有缺陷，我等不便荼毒他人。」語氣堅定異常。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功法有缺陷？！可是你們幾位不是修煉到了元神真人嗎？！也沒有聽聞誰是因為竹山兩門大道的缺陷而走火入魔隕落的？！若是那種缺陷，四大宗門不是也有？！

莊玉昆依然磕頭前行，沒有停止，對他來說，再有缺陷，也是直指元神的大道！

夏景見眾人議論紛紛、惶惶不安，沉默片刻道：「關於功法之事，五百多年前，老師已經答應會公開講授正宗元神大道，只是天上一日，估計乃地上十年，還要等些時日。」她自行為石軒的失言找到了借口。

「飛昇仙界的竹山老祖下凡傳授仙法？」

「是那個震動大千、神通廣大、法力無邊的竹山老祖？」

「五百多年前，莫非那雷霆？」

吵嚷議論之中，一道青色身影，在半空負手悠然行來，每一步看似不大，卻足足跨過上千里，人還未至，就有淡淡聲音傳來：「夏景、展堂，你們幾人公告天下，一月之後，竹山道場重開，貧道講授道門正宗元神，為此方世界開大道之門。」

「弟子謹遵老師法旨。」夏景、展堂等齊齊回答，聲音激動無比。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七彩霞光照竹山

七山盟相山絕頂，正午時分，冰雪環繞中的清幽古樸小院裡面，漆黑短鬚、中年模樣的昊日真人，身穿藏青道袍，正在吞吐著一口至烈至陽的大日之氣，赤光滾滾，彷彿嘴鼻之間有一輪小小的紅日在上下起伏。

當他功行圓滿之後，發現明霞真人水清淺立於小院外，身旁站著一位陌生金丹修士，她似乎很是焦急。

昊日真人將袖袍一揮，院子的陣法就打開一道空隙，他淡淡開口道：「清淺，你都已經是元神真人了，為何還如此控制不住情緒？」

千多年來，四大宗門歷經幾位法相真人衝擊元神失敗，身死道消，總算各自新晉了一位元神真人，七山盟就是明霞真人水清淺。

水清淺對昊日真人的責備毫不在意，語氣急促地道：「竹山老祖重臨竹山，再開道場，二十七日後公開講授正宗元神功法，開大道之門，這位是竹山門下金丹宗師，負責將這消息告知本門。」七仙大世界沒有傳信仙術，更加不用說超遠程傳信仙陣了，所以只能靠使用傳送陣，派出人手往修士雲集的地方公告。

昊日真人一下就從雲床上站了起來，激動疑惑各半地看著那位竹山門下金丹宗師。

他不卑不亢行了一禮，將消息完整說了一遍，與水清淺所言相差彷彿，接著告辭，繼續往其他地方通傳。

昊日真人控制不住情緒，在小院裡來回走了幾步，然後突然頓住，吩咐水清淺道：「將宗門內的弟子召集起來，我們立刻去竹山。」

「祖師，不是還有二十七日嗎？諸多弟子在外尚未返回。」明霞真人水清淺詫異開口。

昊日真人用元識說道：「這次竹山老祖看來是通傳天下，若去的晚了，估計連方圓千里都進不去。那什麼大道之門，也不知是形容道法的高深、正宗，還是確實有這扇門，可以讓人踏入大道，如那震動大千、使竹山老祖飛昇的紫霞般，所以我們得搶在最前面聽道，離竹山老祖越近，說不定好處越多！」

明霞真人水清淺恍然大悟，確實如此，這種事情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趕緊將宗門內的弟子召集了起來，並開啟護山大陣，然後由昊日真人施展遁法，將眾人裹住，往竹山飛去。

……

赤紅遁光落在竹山之頂，現出七山盟眾人，但呼吸之間。另外四道遁光也相繼趕來，有朦朧白氣，有烏木火焰，有燦爛金光，有黑白二氣，分別是水月門、火木宗、法華宗、陰陽神教的真人、弟子們。

「昊日道友來得可真早。」金羅真人笑呵呵地打了個招呼。

昊日真人找了一個空地，隨意盤腿坐下，同時淡淡道：「幾位道友也是不慢。」

溫念兮立於淨月真人身後，她也踏過生死玄關，成就了元神，只是功法乃鏡花水月，情緒如同湖水，稍有波動，水月就會搖晃破碎，所以變得冷漠、呆板，好在有週身魅惑氣息調和，才不像淨月真人般絕美但毫無人味，她心中暗暗念叨：「石師，您到底要做什麼？莫非還是因為功德？」

九位真人在仙人講道石前各尋了一處位置席地而坐，閉目調息，不發一言，安靜等待著講道的開始，而他們門下弟子則依次往後，興奮、激動異常，忍不住同門之間、各派之間竊竊私語。

「沒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可以聽仙人講道，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嗯，不管竹山老祖開始講得功法如何，我們一定要堅持到最後，傳聞一千多年前，竹山七子就聽到了最後，所以得到元神功法傳承，七人皆成法相真人，裡面更是出了兩位元神真人！比我們四大宗門還勝過一籌！」

……

討論聲中，越來越多的修士到來，他們要麼修為高強，要麼就在附近，見山頂已經坐滿，不得不往山腰坐去，往竹上、樹上飛去。

……

待到第三十日清晨，竹山方圓萬里，人頭攢動，有修士，有凡人，有妖獸，有坐，有站，有漂浮……有普通人從安溪城城樓往四下看去，是黑壓壓、密密麻麻一片，好不壯觀。

夏景、展堂等及門下弟子都已返回，坐於七山盟等特意留出的仙人講道石下方。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場面安靜異常。

朝日徐徐升起，竹廬之門吱呀一聲打開，青衣道簪的石軒緩步從內走了出來，夏景、展堂、嬰姿、黃山君、趙行帆等五人帶著其他竹山弟子起身道：「參見老師，恭迎老師開講元神正道。」

受他們此舉刺激，七山盟、水月門等的真人也帶著弟子站了起來：「恭迎竹山仙尊開講元神正道。」

山腰、山腳、山旁、城外、城內所有修士同聲喊道：「恭迎竹山仙尊開講元神正道。」聲音激動、狂熱而又宏大。

石軒環視眾人一眼，頷首點頭，竹山七子裡面除開成就了元神的夏景、展堂外，黃山君、嬰姿乃妖獸，壽元悠長，趙行帆是機緣巧合，服食過好幾種延壽靈果、丹藥，多了五百年壽元，所以他們才活到現在，而張柳、齊子材則因為壽元已盡，早就坐化。

走上大石，盤腿坐下，石軒淡淡開口道：「這幾日，貧道講法不講術，亦不解釋疑難，若有願意選擇此道路者，貧道再一併傳授。」聲音不大，卻在方圓萬里每個生靈心頭響起。

這門《暗日五行秘要》是直指半步金仙的元神功法，能凝練五行地煞暗日真火，石軒用光了身上天魔材料以及純陽法寶大力金剛神杵方才換到，主要就是看其與夏景、展堂等人修行的《玄日統御真靈玉冊》有些相像。

不過石軒打算講到元神部分就止住，之後的天劫、衰劫並不涉及，只傳願意選擇道門正宗的修士。

聽聞石軒此言，所有修士並無意外，當年竹山老祖不也是講道多年，直到最後時刻，才傳授真法給堅持下來的竹山七子嗎？這次不過是換了一種考驗方式罷了，於是齊齊道：「吾等明白，恭請仙尊開講。」

石軒一字一句，語速悠緩地講了起來，最開始的鍛體、養氣、出竅、引氣與七仙大世界這個階段的功法，並無根本差別，只是在觀想、心性上更加深刻，更加看重。

因為有共同的基礎，不僅十一位元神真人，其他修士也聽得專心致志、若有所思，以此映照自身功法、此階段修行時的經驗，發現了諸多問題，有豁然開朗之感，於是更加沉浸在石軒的講道中。

「若能先聞竹山仙尊這一番講道，打牢基礎、心性，當年進階法相時，老道就不會卡住許久，煎熬反側，痛苦不堪了。」昊日真人感歎地分神用元識與幾位道友交流，換來相同的答案，只有溫念兮不發一言，因為她在神通境就照著石師所言，壓制突破的急躁，遊歷磨礪心性，方才有日後進階的順利。

而諸多凡人，如莊玉昆，更是聽得聚精會神，生怕遺漏了一個字，從而無法照此修煉。

這幾個階段的內容，瑣碎繁複，直到第二日傍晚，石軒方才講完。

那些修士倒沒什麼，諸多凡人一天一夜沒有合眼，精神專注，只偷喝了幾口水，吃了一點準備好的乾糧，顯得疲憊不堪。

天色已暗，石軒沒有停息，繼續講道，這次是神魂期的內容，與在座修士見過的、修煉過的功法大相逕庭，別出機杼，他們悚然一驚，再無法與本身對照，似乎在聽神怪奇談，玄之又玄。

可他們才專心聽了幾句，就被道法的高深、奧妙所吸引，包括所有真人在內，聽得如癡如醉，原來還能這樣修道！原來還可以如此進階！原來還有完全不同的道路！

普通人似乎都不累不餓了，沉迷在道法講述中。

夜空幽深，涼風送爽，除了竹葉沙沙聲，只餘石軒沉穩、莊嚴的聲音悠然響起，顯得格外安靜。

神魂期講完，一縷亮而不灼的陽光灑在竹山之上，完全沉浸其中的真人、修士、凡人們才猛地發覺，居然已經不知不覺到了清晨！

「神氣相合相抱的金丹，與元神、合道並稱修行三難，皆考驗心性，尋求契機，虛無縹緲，比起外道元神的金丹境，艱難何止百倍、千倍。這三難非大毅力、大智慧、大無畏者不能闖過。」石軒點了一句後，講起金丹期的內容。

從第一句開始，隨著大日昇起而產生的金紅色雲朵並未消散，反而越變越大，轉瞬之間竹山上空就遍佈紅霞，並轉為七色，洋洋灑灑落下，剛好罩在石軒身上，像是攏出了一輪七色的光暈。

於大千世界而言，唯有元神正法，才可能出現天仙，才有望在地膜無法抵擋的強大天魔來襲時護衛大千世界，所以僅僅從金丹開始，就已經天現異象。

遠遠望去，竹山顯得絢爛神聖。

聽完石軒點的那句話，七仙大世界的修士們產生了一絲憂慮，而馬上就被這異象渲染出來的氣氛所迷醉，加上石軒沒有停留地繼續往下講起，他們又沉浸在了金丹期道法的廣闊無垠裡面。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道壽元孰輕重

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繽紛柔和，灑在石軒身上，將其襯托得如同神佛。

昊日真人、金羅真人、夏景以及其他金丹境以上修士，沉浸於道法之中，聽得眼界大開，眉飛色舞時，心中陡然出現一絲疑惑，金丹三品，下品、中品清晰明白，一目瞭然，無論是妖獸內丹，還是九轉九還玉液神丹，都有章可循，有路可走，反而最為強大、厲害的上品金丹，虛無縹緲，難以捉摸，就像被籠罩在濃霧裡面，看不清道路，只能摸索試探前行。

堅定道路，何為堅定道路？到達什麼標準才叫堅定道路？！這些金丹以上修士中，除了少數幾位，都曾歷經磨難，方能走到如今的境界，難道這不叫堅定道路？

不過由於他們對石軒所講道法聽得是難捨難棄，心如貓抓，恨不能其一下就全部講出來，所以將這些疑惑深深壓在心裡，準備道法傳授完畢再詢問竹山老祖。

石軒越講越深入，那七色霞光不管白天黑夜，皆懸於竹山之上，並且漸漸擴大，將方圓萬里盡數籠罩。

說也奇怪，受這霞光一照，那些又累又餓又困的凡人立刻變得神清氣爽，飢餓困頓煙消雲散，只是他們記性不比修士們，前面的內容記住的不過十之一二。

「金丹之後，又是什麼境界呢？總不能還是法相？」當石軒將金丹期的道法講完，所有人心中都浮現這個念頭，興奮、激動、期待、疑惑、好奇的念頭激烈迴盪。

石軒微微一笑，接著講起陰神期如何感應真靈、壯大真靈。

頓時，剛才還能保持一分風姿態度，正襟危坐的法相真人、元神真人臉色立刻變得癡迷、狂熱，脖子伸得老長，似乎越靠近石軒就越能聽得更多大法真傳。

他們雖有直指元神大道的功法，但上面關於真靈之事，講得含含糊糊，語焉不詳，像是創出功法之人也不甚了了，只能遵循固有的步驟將真靈融入法相，哪有竹山老祖講得這般透徹，這般明白，讓他們多年疑惑是一朝得解，真是直至今日方知何為真靈？！真靈何用？！功法缺陷在哪裡？！

「若早聞竹山老祖大道，是不是就不用受功法隱患限制，逍遙自在，真正的長生久視？」這讓他們如何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如何不激動狂熱，如何不欣喜難奈。

隨著石軒每講一句道法，就有點點光亮憑空浮現，結成無數美麗花瓣，有金色，有銀色，有紫色，有赤色，有青色，有白色，飄飄灑灑飛落，消失在地上，帶出陣陣清香，如雨如霧，如詩如畫。

被這如夢似幻的異象如染，加上道法玄奧，聲音低沉莊嚴，宏大神聖，方圓萬里內所有修士心中油然升起一陣莫名感動，眼角、臉龐有不自覺滑下的淚水。

直到他們聽到一個聲音，才從道法玄奧中清醒過來，心神恍惚，過了多久？幾個時辰？幾天？或者幾月？！

「融合真靈，踏破生死玄關之後，就能成就道門元神，擺脫壽元限制，打開大道之門。」石軒醇和宏大的聲音在方圓萬里響起。

這就講完了？！

怎麼能講完了！！

大道之門後面更加深邃、更加玄奧的內容呢？！讓天地為之一變，心神為之搖動的道法後續呢？！

正聽得心花怒放，難以自拔的七仙大世界修士只覺諸多情緒猛地湧了出來，惆悵、黯然、激動、心癢、失望、憤怒、痛苦、憎恨……怎麼就沒有下面了？！

「爾等若有關於道門正宗元神的疑問，只要不涉及功法，盡可提出。」淡淡的聲音如同一盆冷水澆下，讓他們一下恢復了平靜、理智。

昊日真人沉吟了一下，率先站了起來：「啟稟仙尊，剛才晚輩聽授道法時，有兩處很是不解，一是上品金丹之路，只得『堅定自身、堅守本心、堅持道路』十二個字，是不是太過虛無縹緲？二是在陰神最後。本來真靈之事，晚輩聽得是明明白白，也激動無比，恨不得對仙尊三叩九拜，但虛妄纏身後，如何踏入生死玄關，同樣模糊不清，玄之又玄，縹緲不定，難以把握。還請仙尊示下。」

通過石軒這番講授大法，昊日真人眼前似乎出現一條康莊大道，只等他輕輕邁步向前。要是竹山仙尊能解釋透徹，轉投竹山門下，有何不可？！

這兩點，是在場所有人的相同感觸，修為越高，感觸越深，就連竹山門下的夏景、展堂等也不例外，目光灼熱地看著石軒，等待老師解答。

天花還在亂墜，七彩霞光依然未散，身處其中，石軒顯得朦朦朧朧，仙意十足，聲音柔和清淡地道：「每個修士都和別人不同，有各自的心性，有各自的執著，所以道路也就不同，貧道若是講清楚了，就是將自己的道路強加於爾等身上，讓爾等永遠無望上品金丹和元神大道。」

這番解答，與道法整體氛圍頗有暗合之處，所以昊日真人以及其他修士都點了點頭，算是勉強接受。

烏木真人飽受功法缺陷帶來的痛苦，所以緊接著站了起來問道：「請問仙尊，道門正宗元神，是不是就沒有虛妄重新來襲，需得痛苦煎熬排除？是不是就沒有天劫降臨？」

這兩點，同樣也是所有人關心的內容，七仙大世界的功法，成就元神後各有缺陷，很多元神真人就是最後難以自持，瘋狂而死，稍微好一點的唯有七山盟和竹山道場的功法，而天劫則是殘存元神真人頭上高懸的利劍，百萬年來，無一人渡過天劫！

「不用擔心虛妄來襲，可以隨心出手，隨意外出。至於天劫，無論哪條道路，都有四九重劫，概莫能外，天劫過後，還有五次衰劫，之後方才能真正的長生久視，無衰無劫。」石軒大致講了下後面的關隘。

聽到第一點，眾人皆是長舒一口氣，不愧是冠以正宗名號，但石軒後面的話，卻讓除了竹山門下外的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一次天劫就無人渡過了，四九重劫，五次衰劫，那還能有小命在？

當然，他們也覺得眼界一下開闊，原來元神之後，還有如此多的境界，並非無路可走，真是浩瀚宏大，令人嚮往，更對竹山老祖話裡話外提到的大道好奇憧憬。

烏木真人滿意地點頭坐下，能擺脫這種讓人發瘋的痛苦，實在太好了。金羅真人若有所思，起身行禮：「參見仙尊，晚輩有幾個問題想問。」

石軒頷首道：「問吧。」

「若晚輩想轉練道門正宗，該如何做？一旦散功，可是立刻壽元到頭，身死道消。」這是神通境以上修士現在最大的疑惑。

「若想轉修，貧道可以用仙術讓你們保留記憶，轉世重來。」石軒口氣平淡地回答。

方圓萬里所有修士、凡人，包括昊日真人、淨月真人、溫念兮、夏景等在內，都難掩震撼，能操縱生死輪迴，這是何等的神通廣大，實在難以想像！

於是群情沸騰，歡欣雀躍。

七仙大世界雖然有諸多修士專研過這方面，但還沒有一門轉世之術出現。

看金羅真人表情，似乎恨不得馬上開始修煉，但其強忍住心中激動、喜悅，繼續問道：「是否修煉道門正宗成就元神後，就一定能渡過天劫？」

「不能。」石軒簡短而肯定的回答。

氣氛一下被澆滅了不少，但他們很快釋然，不在天劫之下十死無生就行了。

「那成功渡過天劫的把握有多大？」金羅真人鍥而不捨地問道。

「因個人修為、實力定，半成到七八成都有，以平均論，第一次天劫，大概十位真人裡面，有一位渡過。」石軒以散修元神來說，實際上大宗門要高不少。

金羅真人臉色一緊，其他真人臉色變了變，這算是九死一生了！不過比起以前還是好上不少，所有氣氛依然熱烈。

「請問仙尊，道門正宗元神，是否依然是幾萬年，甚至十幾萬年，才有一次天劫降下。」金羅真人覺得既然要問，就得問個透徹。

「天劫千年左右，衰劫兩千年左右，有不少方法秘術延遲，但天劫不超過六千年，衰劫不超過一萬兩千年。」石軒毫不掩飾，直言相告。

雖然天花還在徐徐飄落，七彩霞光還在映照竹山，夢幻美麗，但氣氛如同寒風吹過了一般，冷凝了下來，所有人臉色大變，安靜沉默。

金羅真人覺得似乎有一股無名火冒起，不自覺帶點兒質問語氣地道：「請問仙尊，那是不是說，十位本來能活幾萬、十幾萬年的真人，轉修之後，除了一位之外，其他多半只能活幾千年？！而且那一位說不定在萬年左右也身死道消了？！」

「對。」石軒淡淡頷首，除了竹山門下外，其他修士，真人都冒起了無名火，這不是坑人嗎？！什麼開本方世界大道之門，那不是唬鬼嗎？！

「那是不是道門正宗，比現在的功法更容易成就元神？」金羅真人繼續追問。

「非也。」石軒悠然回答。

「那難上多少？」金羅真人失望、憤怒無比。

「百倍、千倍不止。」石軒語氣不變。

「仙尊，那我們為何要走道門正宗之路？！它不僅進階困難，而且天劫還降臨得極早，對於絕大多數真人來說，甚至活不過三千年，相比較而言，現在的功法雖然有些缺陷，但至少進階道路有章可循，沒那麼虛妄縹緲，沒那麼難以突破，而且成就元神後，起碼能活幾萬年！算是半個真正長生，遠遠勝過道門正宗百倍、千倍！」

金羅真人最後大聲問道，問出了所有修士的心聲，除開竹山門下，其他皆頷首齊問：

「仙尊，請問我等為什麼，憑什麼選擇道門正宗？！」

「所言甚是。」石軒微笑頷首。

第一百三十九章 問君一句可持否

方圓萬里內一片嘩然，本以為竹山老祖會舉出種種道門正宗元神的好處反駁，但哪知道他卻輕鬆自若、坦坦蕩蕩、混不在意地承認道門正宗元神在壽元方面遠遠不如現在大家修行的所謂「外道」功法。

「那道門正宗功法，雖然指向無衰無劫、沒有隱患的真正長生久視，但其艱難無比，整個大千世界，幾十萬年中，無數代修士加起來，能走到那一步的恐怕也寥寥無幾，甚至很可能沒有一人。」有修士想到連闖諸多關隘，成就半步金仙的難度，就不寒而慄。

「嘿，別想那麼長遠了，我相信上品金丹這個關隘就要擋住在場諸位中的絕大多數，哪比得材料充足、天資不錯就能進階的金丹境呢？大家可都是六百年壽元，誰也不比誰差！」一位金丹宗師冷笑道。

「哎，更別提那虛無縹緲的正宗元神了，俺怎麼聽怎麼玄乎，說的是天花亂墜、玄之又玄、煞有介事，可臨到頭來，還講什麼契機，娘的，俺哪知道去什麼地方追尋契機，那契機又是個什麼玩意兒？！」另外一位修士歎息、憤怒地道。

「即使成就了元神，也要受接踵而至的天劫、衰劫壓迫，連一兩千年的逍遙日子也過不了，豈不是比幾大宗門有缺陷的元神真人還慘？！人家至少可以活幾萬年，甚至十幾萬年！」有羨慕地看著山頂諸位元神真人的。

「那種過了幾次天劫，甚至衰劫的真人，說不定也活不了兩三萬年，何必辛辛苦苦，冒著諸多危險前行呢？！」對這條道路分外不解的修士道。

「什麼開大道之門？！狗屁！狗屁！」因為石軒自己混不在意地承認，所以不少修士神識之中偷偷暗罵。

「我看選擇道門正宗之路的，絕對都是傻子！」

「對！不是傻子誰會選擇這條路？！又難，危險又大，好處還少，哪比得現在功法的輕鬆、簡單！」

當然，也有不少修士笑而不語：「你們這些傢伙，儘管失望憤怒，最好立刻走掉，上次竹山老祖可是講道近八十年，剔除了許多心志不堅，沒有仙緣的修士，方才傳授元神大道。難道我會告訴你們，這多半是一次考驗嗎？！」

……

諸多修士同時議論紛紛，就像方圓萬里猛然出現了億萬隻蒼蠅，嗡嗡，嗡嗡，嘈雜至極，將天花亂墜、彩霞灑落的夢幻美感破壞殆盡。

竹山之頂的元神、法相真人們，雖然還能控制住表面上的情緒，沒有失望地大罵大鬧，一則是自重身份，二則是竹山老祖就在眼前，要是他一不高興，自己可就灰飛煙滅了，但他們卻將下方的討論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內心頗為贊同，如果真是如此，那選擇道門正宗元神的必定是缺心眼的傻子、呆子！

哪怕是竹山門下，也有不少修士抱著同樣的心思，暗中點頭不已。

不過他們都是積年修士，同樣也覺得這未嘗不是竹山老祖的刻意考驗。

「諸位或許覺得貧道在虛言嚇人，但所言句句皆實，道門正宗元神之路，就是這麼一條佈滿荊棘，艱難危險，在抵達目標之前，壽元好處還不如外道功法，更不能比只需貧道手書符詔一張，就能實力大漲，得享兩三萬年壽元的捷徑。」石軒聲音平平淡淡，沒有情緒波動地道。

接著石軒用相同語氣將四次天劫、五次衰劫是什麼，為什麼外道功法可以幾萬年，甚至十幾萬年才渡第一次天劫大概解釋了一番，最後道：「貧道此次只傳道門正宗，封神符詔諸位就不用肖想了。」

所有生靈先是震驚於竹山老祖只需手書符詔一張，就能讓人實力大漲，得享兩三萬年壽元，未免太過逆天了？！他們甚至開始幻想若能討得他老人家歡心，是不是就能一步登天？賣身為奴？自薦枕席？種種想法在他們心頭迴盪。

可這些念頭還沒來得及發酵，就被石軒後面的話打得支離破碎，他解釋的合情合理，沒有破綻，如此看來，剛才種種就不是考驗，而是確有其事，那所謂正宗的道門元神，簡直一文不值！

「根本就是為傻子準備的道路！」

「稍微聰明一點，有點兒自知之明的，誰會選擇這個明明艱難許多，九死一生的道路？！」

……

失望、憤怒的聲音響起，雖然礙於竹山老祖的強大修為，他們不敢高呼出聲，但都忍不住小聲發洩，可在場修士、凡人眾多，最終匯成了山呼海嘯，只有少數幾百位才靜靜思考，艱難抉擇著。

……

石軒環視全場一眼，將袖袍一揮，方圓萬里所有生靈身不由己、齊齊端坐倒飛出去，如同海浪翻滾，呼吸之間，竹山之頂就空無一人，剛才山頂的幾大宗門到了山腰，山腰的修士到了山腳……以此類推。

「凡願意拜入貧道門下，修行道門正宗元神法的，請上山頂來。」宏大莊嚴的聲音在每個修士心頭響起。

這一拂袖袍，沒有半點兒煙火之氣，就將所有真人、修士弄得倒飛出去，毫無反抗能力，竹山老祖的神通廣大、法力無邊在他們心裡清晰起來，眼熱於這種強大的力量，頓時就有不少修士走了出來。

但他們剛走幾步，發熱的頭腦就冷靜下來，想起種種艱難，想起重重考驗，想起壽元還比不上現在的功法，就又打起了退堂鼓，停在了原地，惹來嗤笑一片。

昊日真人站了起來，往山頂邁步而去，心裡想著：「前方道路是那麼浩瀚、那麼偉大，比現在道路已經走絕，好上不少！而且法力、神通是如此恐怖、強大！真是讓人神往！」

走了七步，步伐漸漸沉重起來，「要是修煉不成，可就身死道消了！」

「說不定連元神也無法成就，短短千年就隕落！現在雖然停滯不前，但至少還能活四五萬年！」

他越走越慢，本來以他的修為境界應該早就沒有的冷汗在額頭重新浮現，捫心自問：「有信心成就上品金丹嗎？有信心成就元神嗎？有信心渡過四次天劫嗎？有信心通過五次衰劫嗎？！」

第一個答案，他還能肯定地回答是，第二個答案就有些猶豫不定、信心動搖，第三，第四個答案則根本就無法回答。

他長嘯一聲，踉蹌而返，心中只是道：「我又不是傻子！為什麼這條道路讓任何聰明一些的人都不會選擇？！」

烏木真人猙獰的臉上表情變幻連連，雖然常常受功法缺陷帶來的痛苦隱患所煎熬，形同噩夢，但至少還活著，可以活幾萬年！於是，他歎息閉目，不再起身。

竹山門下元神真人錦毛玉貓展堂，起身又坐下，坐下又起身，反覆多次。

讓他舍下現在近十萬年的壽元，重新追尋虛無縹緲的元神大道，實在有些艱難，他又是慵懶之貓，對於現在的生活還算滿意，所以最後對著竹山之頂叩頭九次，重新坐下，不再反覆。

嬰姿、黃山君修煉功法以來，激發了上古血脈，雖然還未成就元神，但依然是有近萬年的壽元，所以他們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繼續外道元神之路。

引氣境以上的修士，各有各的想法，但無一例外都選擇了目前功法。

他們見無人上山，心中頓時不知為何就鬆了一口氣。

「不對，有人往山頂去了！」就在他們剛剛松氣的當口，兩道身影出現在山腰到山頂的路上，一步一步往上而去。

「是竹山元神真人夏景，法相真人趙行帆！」

「傻子，兩個大傻子！」

「能修煉到如此境界，居然會這麼愚蠢，真是可惜了那些材料！」

一時之間，方圓萬里皆是嘲笑、謾罵之聲，傻子稱呼不絕於耳，讓那些神通境以下，無論選擇哪條道路都於現在無損的修士、凡人們，猶豫起來，他們可不想被大家當傻子！頗有幾百位準備試上一試的傢伙被唬了回來。

只有莊玉昆反正沒有其他功法，這是唯一的機會，起身往竹山而去，可惜他離竹山尚遠，又無修為在身，一時半會兒還走不過去。

……

山腰往山頂的道路上，夏景和趙行帆聽著身後連綿起伏、叫著傻子的嘲笑聲，眉頭都微微皺起。

夏景是因為近六百年來，日夜回想當日石軒所描述的大道之路，早就嚮往許久，現在雖然知道了有重重阻礙，甚至捨去還剩幾萬年的壽元也不一定能成功，但憶起生平，就漸漸沉澱了心思，當初自己是被道法的燦爛絢麗所吸引，後來則被道法本身的玄奧所迷，想要知道更多，想要探索更多，於是她站了起來，往山頂而去。

趙行帆的心思簡單得很，他壽元快盡，眼下有機會轉世重來，哪還顧及那麼多，反正正宗元神之路，又不是完全的死路，所以比起夏景來說，那些嘲笑，那些謾罵，那些傻子稱呼，讓他又煩又怒，又羞又愧，步伐也沉重、艱難起來。

好在身邊有夏景同行，他才堅持著到了山頂。

石軒對於下面的喧鬧並未阻止，而是看了兩人一眼：「可曾想好真的修煉道門正宗？若只是為了轉世延壽，看在只有你們兩人上來的分上，貧道不介意出手一次。」

夏景還未回答，趙行帆就撲通一聲跪倒：「老師明鑒，弟子只想轉世。」下輩子說不定能成就外道元神！

方圓萬里的謾罵、嘲笑一下靜止，諸多壽元殘餘不多的修士心中暗道，「這廝好生奸猾，我也得去！」但他們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竹山之頂。

「好，你先退去一邊，待貧道問過夏景再一併出手。」石軒讓趙行帆站到遠處，轉頭看向夏景。

夏景笑道：「回稟老師，弟子還有幾萬年的壽元，非是為了轉世而來。」

石軒點點頭：「那你跪下。」

夏景依言跪倒，嘲笑、謾罵之聲再次響起，傻子，傻子，大傻子！這讓她有些難過，有些煎熬。

然後所有修士看到竹山老祖手上出現了一口紫色飛劍，光華流轉，鋒銳異常，光是看著，就覺得被萬劍穿心：「好一口飛劍法寶！勝過普通法寶不可以道里計！」

紫郢劍點在夏景眉心，鋒銳凌厲的劍氣讓她汗毛立起，石軒緩緩開口：「入我門來，需得先知，元神大道，艱難險阻，煎熬萬分，能堅定道路，成就上品金丹者，千中有一，能斬破虛妄，踏破生死玄關者，萬無一人，而能長生久視、無衰無劫者，寥寥可聞。」

「步入此道，常痛苦煎熬不堪，常寂寞清冷難奈，常有歿於路邊可無人聞者，非常人所能為，汝可持否？」

聲音宏大，威嚴神聖，飄落的仙花越來越多，越來越美，七彩霞光更是一下明亮起來。

第一百四十章 地湧金蓮玄黃落

夏景思緒翻騰，若她是剛剛步入道途、懵懂無知的新晉修士，就算石軒將元神大道說得說得再艱難，說得再危險，也不會太當回事，畢竟不曾耳聞目睹，不曾親身體會，自然會以為自己就是最幸運的那一個，最特殊的那一個。

可她修煉多年，也算歷經諸多苦難方才成就了外道元神，對於「能堅定道路，成就上品金丹者，千中有一，能斬破虛妄，踏破生死玄關者，萬無一人，而能長生久視、無衰無劫者，寥寥可聞」這句話裡蘊含的艱難險阻卻是直觀地感受一二。

加上石軒先前已經明言，此條道路光是證道元神就百倍、千倍艱難於外道之路，她心中又如何沒有一點忐忑不安，沒有一點莫名彷徨。

而且她還是外道元神真人，兩者對比，於壽元上孰高孰低，剛才真人、修士們的議論早就說得清清楚楚，她也明明白白，所以石軒的問題雖然平平淡淡，沒蘊含絲毫法力神通，但有前面那麼多作為鋪墊，依然如同沉重巨山般壓在了她的心頭。

元神正宗雖然有千般艱難、萬般不好，可它能直指大道，浩瀚玄妙，令人神往，夏景張了張嘴，幾次欲言，最後終於化為堅定、低沉的一聲：「弟子願持。」

聲音雖低，卻似乎在大千世界迴響，將方圓萬里謾罵嘲笑的聲音壓得戛然而止，他們震撼莫名，只能在心中罵道：「真是個活生生的傻子！」

陣陣仙音清唱在竹山之頂響起，並向四周蔓延，悅耳美妙，清滌人心，地上朵朵碗大金蓮冒出，徐徐綻放，莊嚴、燦爛、奇美、清香。

一時之間，竹山之上，地湧金蓮，天花亂墜，妙音陣陣，七彩垂照，宛如仙境，讓人驚歎沉迷。

石軒並未將紫郢劍收回，反而聲音加大一分，更加莊嚴地道：「步入此道，常受非難，世人辱你、罵你、輕你、賤你，友人疑你、誹你，視你為異類，無人與你同行，汝可持否？」

剛才陣陣辱罵、嘲笑聲言猶在耳，竹山同門不解、疑惑、排斥的眼神歷歷在目，但夏景回答完第一個問題後，只覺一身輕鬆，似乎放下重重包裹，鄭重回答：「弟子願持！」

隨著這句話，盞盞金燈，朵朵金花，條條瑞氣，在半空幻化而出，將竹山之頂映照得美輪美奐，神聖燦爛。

下方修士難以成言，就連心中罵聲也因耳迷目眩、震動沉醉而漸漸平息。

石軒再次加大聲音，彷彿喝問：「步入此道，常受誘惑，有簡單易行，得享幾十萬年壽元的純陽法寶元神之法，有一步登天，壽元幾萬、十幾萬載，實力比起外道元神強上幾十、上百倍的敕封神位之法，如此種種，汝可持否？」

「弟子願持！」夏景同樣大聲回答，堅定無比。

「善，汝可得貧道傳承。」三問之後，石軒終於點頭讚道。

話音剛落，彷彿有宏大鐘聲於虛空響起，遍傳四野，震撼人心；彷彿有一道若隱若現的大門浮於竹山上空，深邃玄奧；彷彿有諸多霓裳天女載歌載舞，美妙絕倫……

玄黃色光點憑空浮現，浩瀚莊嚴，點點光芒遍佈竹山，往石軒掌中悠然飛去。

同時亦有無數碗口大氣運所結瓊花，無聲無息，如雨飄落，融入夏景元神，使整個竹山變成了仙花的海洋，白濛濛一片中蘊含金銀青赤紫諸色，流光溢彩。方圓萬里，所有花朵綻放，所有枯草青碧，所有泉水叮咚……彷彿人間仙境。

這是來自大千世界本源的歡喜。

沉迷於此情此景，那些真人、修士不由有些悵然若失，像是錯過了什麼珍貴寶物。

天地異象，足足持續了一刻鐘，方才漸漸消失，然後就聽聞竹山老祖道：「爾等之中有不少神通境以下修士、凡人，剛才欲要上來，可遲了一步，現留在竹山山腰另有安排，其餘人等，請離開竹山，貧道有事在身，恕不遠送。」

溫念兮深深看了石軒一眼，之前她也想過站出來，畢竟石師的強大人所共知，若能得其真傳一二，就是享之不盡的好處，能威壓所有元神真人。

可她好不容易成就了元神，雖然需得克制情緒，但也有幾萬年壽元，兼且實力還算強大，所以輾轉反側、艱難抉擇過後，還是選擇了留下。元神正宗法門就如石師畫的一張大餅，不僅虛幻縹緲，而且畫得還不好看，哪能吸引得住人？！

錦毛玉貓展堂帶著竹山門下弟子站了起來，有些惆悵難過地道：「老師，我等也要離開嗎？」

「既然叫貧道一聲老師，就算是貧道『派外別傳』，竹山之上給你們留一峰之地，亦可離開自行傳承。」石軒淡淡道。

展堂、嬰姿等加上還未離開的幾大宗門，諸多修士，都心中奇怪，竹山明明只有一峰，為何竹山老祖會說留一峰之地？

念頭剛起，不見任何徵兆，就聽見大地轟鳴聲，附近平原、小山加上竹山本身，一下拔地而起，節節攀升，須臾之間，安溪城外就出現了一座連綿起伏，諸峰險峻，清泉環繞的高山，接著地底再次一動，這座高山就變得靈氣盎然，白霧籠罩，若隱若現。

此前在平地上吃草、喝水、飛行的鳥獸魚蟲似乎毫無所覺，繼續著各自行動，根本就不知道已經身處高山之中了。

那些盤腿坐於平原、小山聽講的諸多修士、凡人同樣如此，直到仙山鑄就，他們才回過神來，甚至覺得猶在夢中，拍打身下泥土、岩石確認。

看著這一幕，昊日真人、金羅真人、烏木真人、展堂，甚至包括淨月真人、溫念兮等也無法控制情緒，微張著嘴巴，難以合攏，呆若木雞。

「天地造化偉力！神乎其神！元神正宗真有如此恐怖的實力嗎？」同一個念頭在他們震撼的心靈裡面浮現。

不少修士心中掠過後悔之意，哪怕壽元短點，能有如此實力威壓萬方，那也是說不盡的逍遙自在，可轉念又想起，能走到竹山老祖這不知渡過了幾次天劫、衰劫的仙人境界，那可是千難萬險，萬中無一，非自己所能為！旋即釋然。

而那些神通境以下修士，此時走哪條路都行，加上他們也未體會過徘徊在神魂圓滿無法得證上品金丹的煎熬痛苦，於是分成兩派，家大業大能準備足材料進階神通的，自然選輕鬆之路，窮困潦倒，神通只是幻想的，則準備留下來，求竹山老祖收留，至於之前欲要上山頂的幾百位，則喜笑顏開，哪怕只能學得竹山老祖十之一二的本領，那也有通天徹地之能！

石軒將手一伸，凌空虛畫，就見竹山最高峰上現出四個飄逸篆字：「蓬萊下院」。

「難道竹山老祖是仙界之中一個叫做蓬萊派，或是蓬萊宗裡的仙人？如他這等修為的仙人又有幾位？」好奇、疑惑、悵然若失、淡淡悔恨、失望黯然諸多情緒混雜中，幾大宗門帶著各自弟子返回。

失望歸失望，但他們同樣清楚，此行依然受益匪淺，有道門正宗心性錘煉之法，法相、元神兩關會更加簡單一些，所以離開前，還是鄭重地行了一禮，以示謝意。

「幸好他們今日有這一禮，否則來日災禍到頭可就難以逃脫了。」等到他們離去許久，石軒才半開玩笑地對夏景戲謔說道，夏景的氣運加身非常恐怖，與普通元神真人的差別，比當年奪天公子與同階的差距還大。

夏景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老師為何會出此言：「他們會有什麼災禍？」那些白色瓊花融入元神後，她頗有一種時來天地皆同力的感覺。

石軒但笑不語，而是對竹山門下道：「你們可任選一座山峰，對了，將那些流連不走的人都送走。」

展堂當即起身告退，將那些想求竹山老祖收留的傢伙全部送走。

石軒讓山腰處等待的幾百位修士、凡人一起上來，走在最前方的是那個小男孩莊玉昆。

「拜見竹山仙尊。」他們齊齊跪倒。

石軒點點頭：「你們在竹山之上，自尋山峰居住，貧道這些年會留在此間，初一講道，十五解疑，至於私下修行之事，全看你們自己。」石軒打算在看顧夏景轉世的十幾年裡，將蓬萊派那一套照搬過來。

除了少數絕世之姿的天才，和轉世重修的大能外，絕大多數修士最初心性都不算太好，甚至包括石軒在內，當年若遇到敕封神位的誘惑，多半也堅持不下來。

不過修行本身，就是磨礪、錘煉、提高心性的過程，唯有在這過程中，將一顆「常人」之心打磨成「非常人」之心，方能駕馭住力量，駕馭住境界，方能堅定道路，堅守本心。

所以入門之時，心性略好即可，其後一步步磨礪，一步步錘煉，一次次考驗，將心性一點點提高，成為心志堅定之輩。這才是道門正宗之法，否則光憑之前標準選人，道門早就斷了傳承了。

而之所以剛才石軒會布下重重考驗，以拷問夏景，是因為她乃外道元神真人，在法相、元神兩個關隘，有過心性磨礪，只比上品金丹差上一些，與這些低階修士、凡人，不可同日而語。

……

海外，金翅山，鉛雲低垂、電閃雷鳴。

千里之外，有一個頭生碧綠龍角的青發老者與一位臉上長著無數只眼睛的詭異修士一起，看著金翅山。

「六翅郎君是太古異種，這一次天劫應該能渡過吧？」青發老者有些期待地道。

那詭異修士嘿了一聲：「上古時，渡過天劫的大妖全部離奇隕落，再不能統治大地，統治人族，只能遠避海外，之後，更無一位大妖渡過天劫！沒有一位！！」

第一百四十一章 零落成泥碾作塵

臉上長著無數只眼睛的詭異修士剛剛說完，就見一道凝練粗大的銀色天雷從鉛雲之中浩浩蕩蕩劈下，威勢驚人。

而金翅山上陡然飛出一隻龐然大物，乃幾千丈長，山峰粗細，全身金燦燦的蠶狀蟲豸，背後有兩對薄如蟬翼、晶瑩透明的淡金色翅膀，上面花紋古樸奇特、詭異神秘，閃爍著鋒銳的氣息，勝過普通法寶飛劍許多。

它兩對翅膀一揚，就有四道金色光芒打出，直奔銀章天雷，光芒奇快無比，凌厲鋒銳，打在天雷之上，居然生生將其斬成了十多道稍微小一點的雷光。

不過六翅郎君打出這一擊後，就顯得後勁不足，半天緩不過勁來，眼睜睜讓這十多道銀色天雷劈在了身上。

金光、銀光大放光明，銀章天雷化成無數細小雷光在六翅郎君金燦燦的蠶身上遊走，發出滋滋作響聲，可其外殼堅硬無比，直到天雷消失，才有細微的裂痕浮現。

「六翅郎君居然渡過了天劫？！」那詭異修士似乎萬分驚訝，同時也蘊含諸多激動。

碧綠龍角的青發老者也流露不可置信的表情：「幾十萬年過去，我妖族終於有一位渡過天劫的大妖了！」上古之時，妖族只是籠統稱呼，龍、牛、蛟、馬、猿、六翅金蠶等各族相互之間的隔閡、仇恨比人族還大，但避居海外後，妖族勢力日夜衰減，面對許多鬼魔之物，不得不抱團求生存，如此方有名副其實的妖族。

「海外淒苦，荒涼，不堪忍受，如今詛咒破除，等本座花費些時間，穩定了修為，就殺回大地。」六翅郎君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傳來。

妖族將上古時諸多大妖離奇隕落，其後再無一妖渡過天劫的詭異事情歸結為詛咒，畢竟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其他解釋更妥帖，也沒有任何其他原因的蛛絲馬跡。

碧綠龍角的青發老者、臉上長著無數只眼睛的詭異修士欣喜、期待地道：「願附郎君驥尾。」既然詛咒破除，實力又勝過人族許多，哪有不殺回大地的道理。

……

已經變得宛如仙境的竹山最高峰之上，石軒正與一位紫衣女子相對而坐，中間是一副棋盤，兩人一邊品茗清茶一邊悠然落子，旁邊有兩對童男童女靜靜侍候，更遠一點則有一位七八歲的小女孩正在虎虎生風地打拳鍛體。

「你這新收的徒兒倒是不錯，不過氣運太濃，恐怕會阻礙她的心性錘煉，就算勉強成就元神，也恐基礎不牢。」紫衣女子，鵝蛋臉龐，長眉如黛，鳳眼含笑，絕色之姿，但又威壓自露，正是轉世重修的神霄宮。

石軒應了一子，微笑看了夏景一眼道：「等她下山遊歷時，我會用五行滅仙劍將她氣運封印大半，隨著修為增長，封印再慢慢減除，如此既能得氣運濃厚，契機容易尋覓的好處，也能不減心性磨礪，呵呵，說起來，婆婆你倒是突飛猛進，不到六百年，就快準備第一次天劫了，尤其是成就元神祇花了兩百三十一年，比弟子我可快上不少。」

叫了幾次神霄、道友之後，石軒發現還是喜歡叫婆婆，就如同稱呼許真君一樣，所以渾不在意地繼續稱呼神霄為婆婆。

玉婆婆這種大能人物轉世，對於如何稱呼也沒放在心上，笑吟吟道：「我乃轉世重修，要是還比不過你，那不如一頭撞死算了，若非在堅定道路、成就上品金丹時耽擱了一些日子，應該還能再早不少。」

玉婆婆這一番選擇的道路，與以前的雷霆之道，雖是同源而生，但也有很大不同，所以比起成就元神，堅定道路的上品金丹反而對她阻礙更多，其後的第四次天劫同樣如是，畢竟前世記憶這時是不小干擾。

端起清茶喝了一口，石軒笑道：「那弟子得努力前行，否則很快被婆婆你趕上的話，就沒有臉皮了。」

「再快也快不到哪去，天劫、衰劫都有最基本積累時間的底線，若不將仙術練上去，光靠秘寶、法寶，根基就會不牢靠，更別說第四次天劫，我估計得花費近兩千年才能渡過。」玉婆婆似笑非笑看了石軒一眼，「倒是你，按部就班修煉下去，第四次天劫五成把握還是有的，不過在你遊歷之前，得盡快將人之殺機收集齊，你總不會也想轉世重來吧？」

石軒頷首點頭：「此番事了，弟子就去收集人之殺機。」都已經是三劫陽神真人了，再收集不齊人之殺機，若遊歷時遇到天劫提前降臨的狀況，那樂子可就大了。

玉婆婆忽然轉頭看了看東邊的天空，輕笑道：「劫數來了。」

石軒淡淡歎息一聲：「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

法華宗，宗門大殿的後殿，金羅真人正在金色佛像環繞的陣法中修煉，以緩解香火願力反噬帶來的痛苦。

突然他睜開雙眼，露出金色願力光點密密麻麻的瞳孔，看向宗門之外，那裡妖氣滔天，翻滾而來，毫不掩飾。

金羅真人心中錯愕、驚訝、惶恐情緒如水湧出，妖族什麼時候敢光明正大從海外攻來了？而且這恐怖的氣勢遠遠在自己之上！莫非領頭那位，渡過了天劫？！

自從上古實力高強的妖族避居海外後，大地之上只餘一些妖獸，就算勉強成長起來，也會被修士斬妖除魔，除非其轉修道門功法。

「它怎麼可能渡得過天劫？！上古以來，妖族不是和我等元神真人一樣，全部無法渡過天劫嗎？！怎麼可能會這樣？！怎麼可能？！」金羅真人本身就在香火願力反噬之中，心性難以保持，是萬分不敢置信。

好在他是積年修士，對方也不急不徐，勉強壓下反噬，十八尊金色神像化為金光，齊齊飛入他的身體之內。

接著宗門大陣開啟，一尊尊幻化而出的金色神像或持金瓜、金杵、金斧、金戟，或御使各種九階道術，諸色閃耀，光華流轉。

但那滾滾妖氣之中，突然出現一位詭異修士，他臉上長著許多只眼睛，顯得恐怖猙獰，他身上衣物猛地消失，露出裸體，但上面只有密密麻麻的眼睛，接著所有眼睛齊齊亮起，放出上萬道黑色光芒，快如閃電般就打在了法華宗護山大陣上。

無聲無息，法華宗大陣如夢幻泡影般就支離破碎，那詭異修士的笑聲震動天空：「你們這些連仙術都無法練成的人族，又怎麼能知道仙術的厲害？！若非之前有詛咒在身，光憑我萬眼妖王，也能再次將你們奴役！」

金羅真人沒想到和自己實力相差彷彿的護山大陣完全沒有阻擋之力，見勢不妙，當即啟動後備陣法，要將自己傳送出去，至於宗門弟子就顧不上了。

但這時，一道金光從翻滾的妖氣中打了出來，如雷如電，更似劍光，鋒銳無比，轉瞬之間，它就斬到了金羅真人面前，將那一層剛剛升起的傳送光罩劈成了兩半。

金羅真人見難以躲避，強忍住恐懼，化為一尊高達百丈的金身神像，手裡舉著一把古樸青傘，並且身體內接連飛出十八尊金色神像，各持手印，金光燦爛，擋在身前。

可它們在那金光之下，卻如同豆腐一般被攔腰斬斷，連一個剎那都沒有阻止到。

古樸青傘黯澀、陳舊，輕輕一轉，就有朵朵青色花瓣落下，像是朦朧細雨，可金光勢如破竹，短短剎那就將青傘斬破，落到金羅真人面前的一張金色羅網上。

羅網孔眼多如大河之沙，符篆隱現，毫光綻放，但本應是劍氣類神通剋星的金羅，卻僅僅只支撐了一個剎那，就被金光劃破孔眼，飛向急速逃遁的金羅真人。

難以抗衡，力不從心，金羅真心中升起無數念頭，為什麼會有如此強大的敵人？！為什麼自己哪怕運使全力，也無法抵擋一二？！

金羅真人被金光斬成兩半時，掠過了一絲後悔之意，然後被六翅郎君一口吞入腹中。

……

法華宗被妖族攻破，金羅真人當場隕落的消息，隨著妖族自負實力的毫不掩飾，傳遍了各大宗門。

「真人也會隕落他人之手？妖族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厲害？！」這是昊日真人、明霞真人、淨月真人、烏木真人、溫念兮等聽到消息後同時湧起的第一個念頭。

「莫非妖族有大妖渡過了天劫？！」他們大概都猜到了可能。

「居然完全忽視了妖族的危險！他們幾十萬年不踏入陸地，讓我等是忘記了還有這麼一個恐怖大敵！」後悔萬分的不乏其人。

「怎麼辦？先找隱蔽地方躲起來？可是躲起來之後呢？莫非永遠躲下去？！」這些真人急切地想著對策，「只有變強，變得更強大，才有希望打敗妖族，但前方已經沒有了道路！難道束手就擒，成為妖族的奴隸、圈養的食物？！」

這個時候，他們才感到一絲絕望，哪怕想要努力，想要拚命，想要保留有用之身以待來日，也沒有辦法去努力，去拚命，自然也沒有來日，因為道路已絕。

「竹山老祖還在竹山上，未曾返回仙界，可以去求他老人家庇佑！」他們轉念就想起一條活路，帶著弟子們匆匆而去，至於避過此劫，竹山老祖回返仙界後，再遇到類似危險時，該怎麼辦，卻暫時顧及不上。

第一百四十二章 過期地圖埋禍患

層巒疊嶂，奇峰突出，山勢秀美，靈氣逼人，幾大宗門元神真人通過傳送陣帶著各自門下弟子來到安溪城後，依然歎服於竹山這完全由人力造就的仙境，完全無法想像僅僅八年前，這裡還是一個高不足百丈，寬不過十里的青竹小山。

昊日真人剛剛從傳送陣出來，就看到了淨月真人、溫念兮和烏木真人等，不過大家此時都宛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哪有心情寒暄敘舊，只是各自黯然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就往竹山腳下遁去。

「諸位浩浩蕩蕩來我蓬萊下院所為何事？」守在竹山腳下的蓬萊下院弟子剛剛引氣小成準備過幾日就外出遊歷，之前修為非常低微，壓根不認識幾大宗門真人，只是見來者實力高強，人數眾多，心中難免有些恐懼擔憂，可轉念想起本門仙尊還在山頂，就略微放下擔心，上前盤問道。

溫念兮上前一步，露出一絲微笑，將幾位弟子迷得七葷八素，然後柔聲道：「今有妖族從海外殺來，無惡不作，屠戮生靈，想要奴役人族，圈養食用人族，已經將法華宗攻破，自金羅真人以下闔派遇難。其中有大妖渡過了天劫，實力恐怖，非我等能敵，誠乃我人族生死存亡之秋，故我等特來祈求竹山仙尊他老人家出手，救人族於水火之中，還請這位道友上山稟報。」

幾位守門弟子臉紅耳赤，神魂顛倒，疊聲道：「此等大事，我們當速速稟報。」不過好在他們還勉強知道值守，只是分出兩人，駕馭著法器，往竹山最高峰飛去。

昊日真人等聽了溫念兮的話，都頗為讚許地點點頭，蓬萊下院基本是人族弟子，只有將妖族想要奴役人族，圈養食用人族的險惡用心點明，竹山仙尊方才可能出手，要不然，他憑什麼庇佑其他宗門？！

等待的當口，昊日真人、溫念兮等是煎熬痛苦，患得患失，要是竹山仙尊因為下凡的關係，不便插手人妖之爭，只能護佑其門下，那該如何是好？

情緒煩躁、載沉載浮之中，所有修士都想來回踱步緩解一二，但又怕失了禮數，惹得竹山仙尊不高興，反而掉丟唯一的保命機會，於是只得強行忍住心中火燒火燎，畢恭畢敬立在那裡，等候竹山仙尊的召喚。

片刻之後，一位有點嬰兒肥，兩頰微微鼓起的可愛小女孩與剛才上山通報的幾位弟子一起飛了下來，大約七八歲，她看著昊日真人等，微笑道：「幾位道友，家師言，本不該插手此間事務，但念爾等當日禮數十足，恭敬有加，知道感恩，所以特許爾等在此竹山躲避，若妖族殺來，他老人家自會出手。」

聽了前半句話，在場幾大宗門的修士都有天昏地暗，世界毀滅，心臟驟然停止跳動的感覺，但緊接著的話語卻讓他們油然而起絕處逢生的欣喜若狂，紛紛跪倒在地，口中念道：「多謝竹山仙尊庇佑，多謝竹山仙尊大恩大德。」

等狂熱的情緒稍微平靜一點，昊日真人看著眼前的小女孩，猶疑驚訝地問道：「莫非是夏景夏真人當面？」幾位真人聽了此話，目露驚愕望了過去。

夏景微微一笑：「正是夏景，但還在鍛體期，不敢稱真人，日後若能得證元神大道，幾位道友再如此稱呼也不遲。」

驚訝、震撼、黯然、惆悵，種種感覺湧上心頭，竹山老祖真的能操縱生死輪迴，造化之力！果真是仙人之屬！經過天劫之後，就真的如此強大，如此匪夷所思嗎？

夏景也不在乎他們的沉默，笑道：「竹山多峰，幾位道友可隨意擇選幾座暫時居住，莫要就待在山腳，免得被人說我蓬萊下院待客缺了禮數。」

「不知，不知可否去拜見仙尊他老人家？」溫念兮嫣然笑道，當年神通境時得石師傳授的遊歷天下，磨礪自身，錘煉心性之法乃道門正宗，有此為基礎，自己方能突飛猛進，有此為基礎，就算轉修元神正宗，亦要比別人多幾分把握成就上品金丹，另外，她要去拜見石師也是想敘敘舊交情，把金大腿抱牢。

幾位真人跟著道：「正該當面謝過仙尊，不知夏道友可否通傳？」

夏景搖搖頭：「家師正與婆婆手談，清淨逍遙，不便旁人打擾。」

失望之餘，幾位真人都奇怪地想到婆婆是誰？為何從未聽過有此名號之人？看她能與竹山仙尊平坐下棋，想來非是等閒之輩！

「夏道友，那位婆婆可也是下凡仙人？」這是他們最快想到的答案。

這幾年下來，受石軒耳熏目染，夏景對於虛空宇宙、諸天萬界有了初步的認識，知道並無仙界存在，但造化之主開闢的大千世界，內中渡過天劫的真人不少，對於此方世界來說，稱為仙界亦無不可，於是淡淡笑道：「家師雖未明言，但夏景覺得，婆婆應該就是下凡仙人，且下凡日久。」

昊日真人等一下覺得這個世界虛幻起來，就像自己所處的世界並不真實，在世界中似乎還蘊含了另外一個光怪陸離，強大無比的真實世界，兩者互相雜處，但自己等卻一無所知！

他們帶著各自宗門弟子，尋了一座無人的山峰暫時居住，有山魈、花精等上來服侍。

好不容易安定下來，除了幾位真人在院子中閉目安定情緒，門下弟子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總算有心情議論紛紛。

一位七山盟弟子臉含恐懼地道：「據說妖族中有一位大妖渡過了天劫，金羅真人連它一擊也未擋住，就身死道消，真是恐怖無比。」

「要是處於最東邊的是我們宗門，那後果實在不堪想像，幾位祖師怕也……」水月門弟子摸著胸口心有餘悸地道，話未敢說完，但在場所有人都清楚其中意思，幾位元神真人怕也是一擊也擋不住！

「渡過天劫就如此強大，不知竹山仙尊可能擋得住那大妖？」火木宗弟子開始擔心起現在的安全，宛如驚弓之鳥。

水月門女子自然不肯讓希望破滅：「竹山仙尊可也是渡過了天劫的，而且多半不止一次！畢竟他老人家可是能震動大千世界！依我看，那大妖連一擊也擋不下來！」

「那倒未必，震動大千世界可能是飛昇時的徵兆，非是實力體現。而且大家可曾見過竹山仙尊出手？多半他也只是渡過了一次天劫，雙方伯仲之間。」七山盟的弟子也悲觀起來。

當年滄瀾城雷霆之事與石軒有關，只有元神真人知曉，所以他們紛紛回想，竹山仙尊出手只見過兩次，一次將方圓萬里眾多修士拂退幾十丈，一次就是展現天地偉力，造就現在所居住的仙山。

對他們而言，前者與一擊殺死金羅真人的大妖難分高下，反正都是無可抵擋之力，高深莫測至極，哪還能分辨得清楚，而後者雖然神乎其神，但在戰力上卻無多大表現。

於是，有人哀歎道：「要是竹山仙尊只能逼退大妖，等他老人家回歸仙界，我們該如何是好？當妖怪的食物？」

他們倒不覺得竹山仙尊會輸，但要是殺不死大妖，留下隱患，那就麻煩了。

一時之間，諸位弟子唉聲歎氣，只覺前途灰暗至極，而且自己等就算將本身功法修煉到極處，成就元神，也依然是別人輕而易舉擊敗的食物！

最大的痛苦不是千難萬險，而是絕望，沒有道路！

……

將法華宗闔派上下吞食，妖族們算是飽餐了一頓，個個打著嗝，滿意無比，海外哪有此等滑膩鮮美之肉！

妖族不多，只有幾十位，大部分還留在海外，這是毒龍王敖土謹慎之下做得決定，雖然六翅郎君渡過了天劫，標誌著詛咒破除，但詛咒這東西，縹緲詭異，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道還有沒有殘餘，還是慢慢試探得好，要是一股腦兒都回到大地，詛咒再次發作，那妖族就斷了傳承了。

所以他才力主只帶幾十位實力高強的妖族，否則憑六翅郎君骨子裡留著的傳承自太古的暴虐血脈，非得點齊人馬、浩浩蕩蕩殺來不可。

在六翅郎君帶領下，兩位大妖，幾十位妖族，將妖氣盡數散發，翻滾沸騰，向著竹山而去，根據派出的一位善於隱匿、跟蹤的老鼠妖物回報，幾位元神真人都往一座高山退去，並且傳回了附近地形模樣，以便大妖按圖索驥殺去。

「將那幾位偽元神真人殺死，就能讓孩兒們返回大地了！」金面金須，滿是疙瘩的六翅郎君大聲笑道。

毒龍王敖土提醒道：「郎君需得謹慎，他們都退往那裡，怕是有所依仗，需得打探清楚，而且滄瀾城，以及竹山那裡，暫時不要前去，只能慢慢試探。」

五百多年前，那場雷霆震動大千，他們三位也偷入進來，想弄個明白，以早做準備，但路途遙遠，等他們趕到滄瀾城時，早就煙消雲散，什麼痕跡都沒發現，不過回歸海外途中，順便將另外一件震動大千的事情打探清楚了，原來當年是竹山老祖飛昇。

雖然妖族傳承幾十萬年，從未聽過飛昇之事，但謹慎之下，他們還是去了一趟竹山，將附近地形記清楚，免得哪天莽撞闖了進去。

六翅郎君笑道：「本座省的，那場雷霆太過恐怖，非是我等現在能窺探的，至於竹山嘛，雖然那裡與竹山方向相同，小吱又久居海外，不識地名，但從傳回來的地形一看便知，不是竹山！不過敖土你的擔憂也有道理，等到了附近，先不忙攻山，將他們依仗打探清楚再做定奪。」

「如此甚好。」毒龍王敖土和萬眼妖王同時點頭。

……

「什麼，這裡就是竹山？！」到了安溪城附近，有想早日賣身投靠，仗著妖族作威作福的人奸前來通風報信。

第一百四十三章 寶劍鋒從磨礪出

「什麼？竹山仙尊從仙界下凡，現在就在竹山之上？！」六翅郎君、毒龍王敖土、萬眼妖王還未成從竹山地形居然發生如此大變化，讓他們莽莽撞撞、冒冒失失就殺到了附近的驚訝中回過神來，就被那人奸接下來的消息震撼得目瞪口呆，難以自持。

白白嫩嫩，像是養尊處優貴公子的人奸汪師霸恭恭敬敬地肯定道：「回稟幾位大王，確實如此，八年前竹山仙尊下凡，在竹山開講什麼正宗元神之道，可惜太過艱難，好處又少，除了原來竹山門下的夏景願意修煉外，就只得些低階修士和凡人，其後，他施展大法力，須臾之間就將偏僻凡俗的竹山，生生變成了如今這仙境模樣的靈山秀水。」

這廝雖然也覺得竹山老祖法力無比，神通廣大，但他本身就在安溪城，早就聽過蓬萊下院的一些弟子偶然間提及，竹山老祖自己所言，看顧夏景二十年左右，等她引氣小成後，就會回返仙界，所以他權衡之下，覺得跟著妖族更有前途。

畢竟妖族殺進來那麼久，竹山老祖也未見出手，像是受了什麼約束，日後他等回返仙界，除了竹山附近，其他地方肯定是以妖族為尊。

六翅郎君、毒龍王敖土、萬眼妖王面面相覷，他們孤懸海外，之前又有詛咒加身，雖然幻想過有朝一日殺將回來，但也沒想到會如此之快，所以並未在大地上布有探子，八年前竹山仙尊下凡講道之事直到現在方才知曉，心中是驚濤駭浪，躊躇恐懼。

「郎君，我們要不要暫時撤退？」人的名，樹的影，面對能震動大千的竹山老祖，哪怕萬眼妖王這種凶蠻人物，心中也打起了退堂鼓，很是惴惴不安。

六翅郎君擔心害怕之餘又有些不甘：「連竹山老祖面都未見到，就被嚇退，會不會太過丟臉？他雖然能震動大千，但未必就是他實力造成的，或許是飛昇時大千世界的歡欣導致？」

渡過天劫之後，六翅郎君對大千世界有了更深一層的瞭解，其沒有靈智，可卻能依照天地運轉、延續、生存的本能或獎或罰修士。

「郎君所言有些道理，據說竹山老祖從未與人鬥過法，他的實力到底如何，無人知曉，只是懾於他震動大千的威名才沒有人敢挑戰。而且，我妖族傳承幾十萬年，以前渡過兩次天劫的大妖也有，卻根本沒有聽說過什麼飛昇之事！」萬眼妖王漸漸平靜下來，凶性發作，找到了不少破綻。

毒龍王一直皺眉不言，此時方道：「不管有沒有飛昇之事，不管其和人斗沒鬥過法，小龍且問郎君一句，你能片刻之內就造出這麼一座仙山嗎？」

「若是花費幾十上百年搬山移峰，倒是能弄出這麼大的一座山來，可舉手投足之間就完成，本座實在力不能及。」六翅郎君哪怕再自負，也只能為之歎服，自承不足。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真正難處不在於舉手投足間就完成造山，而是在於使用秘術將本源而生的龍脈移過來，環繞調和，使竹山變成靈氣盎然的所在。前者渡過第二次天劫就能辦到，後者若無秘術在身，則要等到成就天人。

毒龍王見六翅郎君感歎之餘，不甘之心減弱了許多，於是笑道：「盛名之下無虛士，光是露的這一手，就能看出竹山老祖的實力有多麼高深莫測，我們還是暫避鋒芒的好。他既然號稱仙人下凡，那就待不了多久！到時候，不碰竹山門下，其他元神真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汪師霸見真的變成了自己所期待的那種擔心、恐懼、理智、謹慎中又蘊含不甘的氣氛，心頭大喜，笑著上前一步道：「啟稟三位大王，據小的所知，竹山老祖再過十幾年就要回返仙界了！」

「真的？！」六翅郎君、毒龍王、萬眼妖王三位大妖同時驚喜地問道。

汪師霸肯定地道：「確實如此。」然後將消息來由敘述了一遍，合情合理。

六翅郎君哈哈大笑起來，不管是不是真的消息，既然有台階，那當然順勢就下來了：「我們就先去其他地方，等十幾年後竹山老祖回返仙界，再來收拾那些元神真人！」接著宣佈勝利轉進。

毒龍王敖土、萬眼妖王也頷首點頭，尤其萬眼妖王，剛才雖然有諸多懷疑，凶蠻之氣大作，但沒有確鑿證據能證明竹山老祖是欺世盜名之輩的情況下，再給他八個膽子，也不敢去攻打竹山，又不是什麼急切、關係自家生死的事情，何苦拿自己的性命去試探呢？

妖氣滔滔，化成黑雲，將諸位妖怪以及汪師霸捲起，就要離開安溪城，往其他地方而去，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平平淡淡的聲音傳來：「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爾等莫非視我蓬萊下院於無物？」

隨著聲音而來的，還有天地法則的壓制，讓六翅郎君運轉不暢，險些從半空掉下去，連續撲騰了幾下翅膀，方才穩住。

三大妖王各施神通，護住全身，可卻沒看到竹山老祖身影出現，膽戰心驚之餘，四下張望，展開元識，奈何有竹山大陣隔離，它們難有半點發現。

……

妖氣滾滾駐紮安溪城的時候，竹山之上來躲避的各大宗門真人、弟子，以及散修，因為一直戒備此事，所以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妖族來襲，個個緊張、期待、激動、擔憂地看著安溪城上的妖雲。

「祖師，為何竹山仙尊他老人家現在不出手對付妖族？」有水月門的弟子疑惑地問著同樣在旁邊凝重等待的溫念兮。

溫念兮微微苦笑，惹來諸多男性修士的偷瞄：「或許仙尊他老人家礙於仙人下凡的約束，不能主動攻擊。」

這是幾位真人剛才元識商議得出的結論，但溫念兮卻非常懷疑，認識石師多年，他手少可沒少沾染人命，甚至稱得上心狠手辣，而且比起遇到過的其他所有男子的心思，這麼多年來，石師到底想要什麼，追尋著什麼，他一舉一動背後隱藏的目的又是什麼，溫念兮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猜對過，他就像隱於一團迷霧之後，神秘而危險。

「石師不主動出手恐怕另有原因。」溫念兮直覺地這麼認為。

當然，也有諸多悲觀絕望的弟子私下裡猜測，是不是竹山仙尊沒有必勝把握，所以才不主動出手，以免自曝虛實。

片刻之後，有弟子歡呼起來：「妖雲往另外方向走了，妖族逃跑了！哈哈，光是竹山仙尊的名頭就將他們嚇退了！」

所有真人、修士都悄悄鬆了口氣，不管如何，眼前的大劫是逃過了，但他們還沒來得及討論，就聽見竹山最高峰上有淡淡的聲音響起：「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爾等莫非視我蓬萊下院於無物？」

接著那烏黑妖雲停在了半空，其內光華閃爍，氣息恐怖。

眾人屏息凝神，沒有任何多餘念頭，只是專心期待著妖族的回應，以及竹山仙尊的處置。

「擅闖竹山是我等不對，但也是因為竹山地形變化，才讓我們沒有反應過來，還望仙尊恕我等不知之罪。」連竹山老祖的面都未見到，與天地法則的結合就被壓制地緊縮起來，周圍空間、靈氣無聲無息間也被鎖住，所以哪怕暴虐凶殘、強大自負如六翅郎君，也難以升起任何抵抗念頭，恭敬地開口求饒。

而說起擅闖竹山，六翅郎君等就一肚子的委屈，過期地圖害死人！

石軒聲音再次從山頂響起，不急不徐道：「擅闖竹山，此罪一也，屠殺法華宗諸多修士，此罪二也。留下領頭禍害之妖性命，其餘退回海外，一千五百年內不得踏入陸地，此事就算揭過。」溫和的聲音裡面蘊含了不容置疑、不容反駁、不容討價還價的堅定。

嘩的一聲，雖然表面上沒有聲音，但無論人族，還是妖族，心裡都是波濤難平。

人族真人、修士是萬分奇怪，疑惑不解，為何竹山仙尊不把所有妖族除掉，絕了後患。而妖族裡面，則都拿目光看向六翅郎君，裡面有對竹山老祖強橫霸道的不滿、憤慨，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閃爍。

六翅郎君哪肯束手就擒，見求饒無效，當機立斷，身上金光閃耀，現出原身，兩對翅膀一拍，就想仗著遁速天賦，化成金光欲往天邊逃脫。

但眼前場景一變，其發現自己一下身處幽暗虛空裡，周圍是星辰、日月、雞子似的世界、深邃黑色的大洞、時間空間混亂的風暴。

接著，星辰、日月、世界、黑洞、時空風暴齊齊一震，六翅郎君毫無抵抗之力地變成了齏粉。

……

竹山上的真人、修士、弟子，妖雲裡面的大妖小妖們，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一幕，先是六翅郎君展現實力，爆發恐怖氣息，想要化光而逃，可它身邊立即出現一片幽幽暗暗的神秘、深邃空間，內裡隱隱約約現出星辰、日月，以及古怪詭異的世界、黑洞、風暴等，充滿古樸、蠻荒、滄桑的氣息，與他們一貫認知完全不同。

然後，幽光一閃，六翅郎君就無聲無息消失在了世間。

「這就是仙人的實力嗎？」他們不由自主，同時湧起這個念頭。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之殺機人間尋

毒龍王敖土一貫謹慎小心，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反正六翅郎君已經身死，竹山仙尊話裡面最難決斷的一條已經完成，何必負隅頑抗，枉自丟了性命呢？他可不認為自己能在竹山仙尊眼皮底下逃將出去，說不定比六翅郎君死得更快，死得更慘！

剛才竹山仙尊輕描淡寫，於剎那之間就將六翅郎君殺掉，讓他實在是提不起任何僥倖心理，兩者的差距，比六翅郎君與金羅真人的差距還大百倍、千倍！

拉了拉萬眼妖王，兩妖領著幾十頭妖怪跪倒在黑雲裡，齊聲道：「求仙尊開恩，饒了我等性命，我等願意退回海外，約束部族，一千五百年內不再踏入陸地。」

本來他們還想加上日後若遇到竹山弟子，會退避三舍，不敢與其為敵，但不知竹山仙尊喜好，生怕多嘴多舌惹得他不高興，所以沒有畫蛇添足，只是將剛才竹山仙尊的話重複了一遍，若有其他要求，竹山仙尊儘管提出來便是。

淡淡的聲音從朦朧白霧繚繞、難以看透的山頂傳出：「那就退下吧。」

敖土、萬眼妖王詫異萬分，居然沒有讓自己等立下誓言！不過他們很快就醒悟過來，竹山仙尊乃仙人之身，高高在上，根本就不怕，也不擔心自己等會違背誓言，底氣所在，自然顯得毫不在乎。

磕頭謝過饒命之恩後，兩妖捲起黑雲，惶惶然往東邊遁去，火急火燎，彷彿背後有強大怪獸在追趕吞噬。

而人奸汪師霸，則被留在了原地，茫然無措地看著附近不懷好意的修士接近自己，之後，淒厲慘叫不時傳出。

……

事情如此解決，實在出乎諸位真人、修士意料，本以為會有一場大戰，哪知道六翅郎君在竹山仙尊手下就如螻蟻，仙尊連面都沒露，只是無聲無息一擊，就將它殺掉了，真是太輕鬆，太簡單了！

「可仙尊為何不將大妖全部殺死？！反而定下一千五百年之約，日後它們捲土重來，也是非常恐怖，更別說到時候若再出一位渡過天劫的大妖，那就是天下傾覆之禍！」烏木真人已經知道了關於金羅宗覆滅的一些細節，如萬眼妖王的仙術碾壓護山大陣，不過他們有鎮宗法寶在手，尚餘一拼之力，所以最擔心的還是有大妖渡過天劫。

昊日真人張口欲言，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或許仙尊乃仙人下凡，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心裡面想的卻是，竹山仙尊那一千五百年的約定，明顯是為夏景以及蓬萊下院做的打算，到了那時候，一旦蓬萊下院有人成就元神，且渡過第一次天劫，妖族之患就迎刃而解。如此，這一千五百年內，大千世界不知有多少修士迫於生存壓力，會轉修道門正宗元神，真是好算計！

「但誰叫我們毫無希望渡過第一次天劫呢？！休說一千五百年，就是一萬五千年，也難以抵擋渡過了天劫的大妖，那些天資非凡，嚮往強大力量的修士，又怎麼會因為一點壽元優勢就選擇這條道路？！」

昊日真人黯然神傷，就連他自己，在剛才竹山老祖展露強橫實力，輕描淡寫殺掉六翅郎君時，除了心驚膽戰外，也心生嚮往，很有些後悔當初走到一半卻縮了回來，沒有選擇道門正宗元神，否則就算妖族壓力再大，自己也不是全無勝算，前途一片黯淡，完全絕望！

聽了昊日真人明顯掩飾的說法，其餘真人都嘿嘿笑了兩聲，不再多言，心中或多或少都有類似他心裡所推測的想法，不過那又能怎樣？難道還能找竹山仙尊論理去？！到時候恐怖就是那幽幽暗暗的神秘空間一現，自己等化為灰燼。

只有溫念兮才產生了另外的猜測：「石師應該不太看重別人選不選道門正宗，畢竟大千世界如此廣闊，人口眾多，底層沒有顧及和財力的修士、凡人完全可以撐起一家宗門，不愁招不到弟子，他一千五百年之約，應該是在給夏景等增加壓力。」當然，對於自己的猜測，溫念兮是沒有半點信心，之前她可從來沒猜準過石師心思。

……

眾多弟子、散修死裡逃生之餘，狂喜激動，熱切討論起來。

「剛才那仙術真是好生厲害，光是散發出的滄桑古樸荒蠻氣息，隔著那麼遠都讓我心驚肉跳。」之前宛如驚弓之鳥的火木宗弟子再沒殘留絲毫恐懼、擔憂，只剩下對仙術的嚮往、崇拜，之所以為何叫仙術，竹山仙尊這堂堂仙人所施展的，當然是「仙」術了！

與他交談的水月門女弟子嗤笑了一聲：「不久前是誰說竹山仙尊與那妖物是伯仲之間的？」

「哎喲，我的好姐姐，就饒了我吧，別提這事了！」火木宗弟子慚愧非常，又怕引起別人的注意，惹來嘲笑，連連討饒。

那水月門女弟子滿意於他的態度，抬頭看向竹山之頂，嚮往之情溢於言表：「以前只道兩位祖師已經厲害到了極限，但如今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是我能修煉成那樣的仙術，就算少活幾十年、幾百年又有何妨？」

旁邊的七山盟弟子同樣點頭：「可惜我們現在的功法據說修煉不成真正的仙術。」

對於他們這種低階修士來說，平地造山的玄奧哪比得上當面施展仙術殺掉一位厲害無比的大妖來得震撼！

「你們要轉修道門正宗元神嗎？」這位水月門女弟子，收回眼神，問著旁邊諸多修士，有宗門弟子，有散修。

「我不轉，我已經籌集齊材料，準備凝練神通。」有位引氣圓滿的宗門弟子搖頭道。

馬上有修士反駁：「你就不怕到時候妖族捲土重來，難有抵禦之力嗎？」

那引氣圓滿的宗門弟子冷笑道：「我可不覺得我能成就元神，所以一千五百年後，我早就壽元到頭死掉，哪管得妖族來不來襲，再說若機緣巧合服食延壽靈果，活到了那個時候，不是有蓬萊下院的元神真人頂著嗎？他們那時候應該有元神真人了吧。」

這話說出了很多修士的心聲，反正都活不到一千五百年後，還不如哪條路容易走就走哪條，而且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

「你是你，反正我是要轉修的！連一點志氣、一點信心都沒有，苟延殘喘活著有什麼意思？而且，你就不擔心你的子孫後代？再說，不能成就元神的話，道門正宗前面幾個境界的壽元也不差。」剛才反駁的修士侃侃而談，同樣也說出了不少修士的心聲，包括水月門、火木宗、七山盟那幾位弟子。

低階修士爭論的沸反盈天，轉修與不轉修，大概在一九之數，但比起八年前，已經是天壤之別的差距。

聽著他們的爭論，昊日真人、烏木真人等神通境以上的積年高階修士，只能露出蘊含一點失落、黯然意味的苦笑，他們還有轉修的可能，自己等人卻已經難以回頭，散掉修為後立刻就會壽元到頭而亡。竹山仙尊肯定不會再開特例！

「希望夏景道友能成就元神，渡過天劫吧。」他們心中幽幽感歎道，然後牽掛著因為自己等匆忙外出，疏於防範的宗門，紛紛向蓬萊下院告辭，領著各自弟子回返宗門。

……

竹山之頂，石軒與玉婆婆還在對弈，悠閒輕鬆。

夏景侍候在旁，看著六翅郎君身死，看著妖族遠遁，沉吟了片刻，有些疑惑地問道：「老師，為何不將妖族一網打盡？」她可不覺得師父沒這個能力，剛才可是連落子都未停過。

石軒笑道：「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

「什麼？」夏景沒反應過來。

「沒什麼，以前學的一句話，還算貼切。」石軒微笑落子。

夏景仔細品味了一番，大概能明白師父用意何在，這是給自己的壓力，給自己的磨礪。

……

十八年後，七仙大世界某個偏僻的角落，窮山惡水隔絕，少有修士前來。

一處平原上，兩個國家的軍隊正廝殺得難解難分，人一上萬，無邊無際，血氣、殺意直衝雲霄。

當他們的殺意到達最濃烈的時候，突然一下乏力，全身虛弱，難生鬥志，場面一下安靜無比。

面對這詭異的狀況，兩邊主帥嚇得魂不附體，不得不鳴金收兵，各退幾里安營紮寨。

平原上方天空，一朵白雲之上，石軒拇指、食指捏拿把玩著絲絲紅色細線，將它們揉成一團：「戰場上的人之殺機已經收集齊了，可惜，完整的人之殺機還欠缺不少，還差了些什麼呢？」

看顧完夏景引氣之後，石軒就離開了竹山蓬萊下院，打算先去七仙大世界荒獸古墳試試能不能體悟生死陰陽大道，然後出發遊歷，尋覓兩儀滅道劍的下落，不過在此之前，石軒準備按照玉婆婆提醒，將人之殺機收集齊，免得日後遇到突發狀況就傻眼了。

「人之殺機，人之殺機，莫非剩下部分是來自凡人的種種殺機？」石軒想起曾經見過不少修士在紅塵俗世修煉特殊道術、仙術，油然而生這個念頭，然後愈發肯定：「既然是人之殺機，那作為人之中佔據最多數量的凡人，又怎麼能缺少？」

與其他仙術類似，《寶錄》上只提了人之殺機的大概，以及如何用秘術看到，並未將怎麼收集的詳細過程講出來，或許是當時青雲子太匆忙，或許是覺得此乃常識，不值一提。

想通此節，石軒化成一道遁光，就落往附近凡人國度裡。

第一百四十五章 貪心熾烈殺機起

百里山官道旁，夕陽餘輝之下，枯籐老樹昏鴉，盡顯荒涼滄桑。

幾顆老樹中間，有一家簡陋破敗的客棧，前後兩進，青瓦殘破，牆上黃土外露，不時有蒼蠅嗡嗡嗡地從客棧裡飛出，又毫不猶豫、捨生忘死地衝進去，讓來往口乾舌燥、飢餓難耐，準備大快朵頤一番的行人倒盡胃口。

門前窗檻邊上坐著一位妖妖嬈嬈的婦人，穿著黃衫兒，插著半舊金簪，閒極無聊地搖著團扇，看著因為傍晚將近，空無一人的官道，嘴裡念叨著：「最近兩國交戰，已有好幾日行人稀疏，如此下去，休說賺些脂粉錢，怕是連度日都難，莫非得重操舊業？」

一位眉橫殺氣，目露凶光、手腳粗壯似棒槌的褐衣大漢走了過來，聲音沙啞粗豪地道：「這段時間風聲緊，朝廷多有高手在戰場附近，咱們還是得暫時忍忍，嘿，城裡多有人問我，為何鮮美滑膩的上等秘製水牛肉這一月沒得賣了？」

「你不會直接回他們，官兵封鎖附近，『水牛』運不進來！」妖嬈婦人沒好氣地回了一句，突然雙眼發亮：「當家的，有客人來了。」

天色漸黑，昏黃幽暗的道路遠處慢悠悠走過來一位遊方道士，身著青色道袍，面容年輕，身上背著一個不小的包裹。

褐衣大漢張元，遙遙看見是個道士，呸了兩口：「破落牛鼻子，怕是沒什麼油水。」

「咯咯，當家的，你剛才不是還說暫時忍忍嗎？怎麼就直接想到油水上面去了？」張氏嬌笑道。

張元撓了撓頭：「習慣，習慣了。不過話又說回來，牛鼻子多半只會點幾個饅頭，一壺清茶，連坐地起價都賺不了多少。」

「蚊子再小，不也是肉。快去後面等著，你那長相莫要嚇跑了人。」張氏眼波一橫，見那年輕的遊方道士快到近處了，趕緊整了整衣裳，「客官，可是要住店？天色已黑，若走到縣城，怕是要半夜了，我們張家客棧是附近十里八鄉百年老店，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那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道士看了看四周，微微皺了皺眉，才邁步往內：「湊合著住一宿吧，給貧道四個白面饅頭，一壺清茶。」

張氏內心暗誹：「你這牛鼻子，只吃得起清茶饅頭，還敢嫌棄老娘的客棧，若非要避風頭，今晚倒是要嘗嘗你這看起來細皮嫩肉的是何滋味！」

心裡罵歸罵，張氏臉上還是帶著一絲媚笑，帶著那青衣道士走進店裡，抹了幾下桌子：「客官請坐，饅頭清茶馬上就來。」

青衣年輕道士點點頭，將背上負著的包裹拿在手裡，放到一張條凳上，自己則緊挨著坐下。

那包裹放到條凳上，居然壓得條凳微微一沉，張氏見狀，目光不由一凝，現出幾分灼熱，借口催促饅頭清茶，快步走到後面那進院子，拐入了廚房。

「當家的，當家的！是大肥羊！」張氏盡量壓低聲音，但語氣中的熱切是怎麼也掩飾不住。

廚房亂糟糟，蒼蠅亂飛，尤其角落裡掛著的一扇肉上更是聚集眾多，散發出濃重的血腥味。

張元揮了揮手上的抹布，將蒼蠅驅趕開，那一扇肉的模樣依稀可見，儼然便是八九歲孩子去腿去手，身體剩下小半：「大肥羊？娘子，你可看仔細了？」他同樣有些激動。

「那壓在條凳上的份量，老娘就算沒見過一百，也有八十了，裡面絕對是一包黃金！」張氏拍著顫巍巍的胸口肯定道。

張元竄出廚房，偷偷在門簾後瞄了一眼，然後轉過身來，貪婪之心大作：「這麼大的包裹，怕有幾百兩黃金了！勝過咱們操勞十幾年！」

「當家的，做？還是不做？！」張氏聲音有些顫抖，隱含不少憂慮，但更多的卻是激動。

張元猙獰一笑：「天色已黑，神不知鬼不覺，咱們還怕個什麼？再說，做了這一票，就算遠遁他鄉，也是富貴不愁！」邊說邊走回廚房，「那包用剩下的蒙汗藥呢？」

「諾，這裡。」張氏從米缸裡翻出一個巴掌大的黃色紙包，遞了過去，「這段時間避風頭，還余不少。」

張元接了過來，倒出細碎白色粉末在那清茶裡面，接著用力搖了搖，見化得乾乾淨淨，沒有多大痕跡，才將饅頭一併端起，交給張氏：「快給那小道士。」

張氏笑容燦爛妖媚，走到青衣年輕道士面前，聲音發嗲：「客官，這是您的四個饅頭，一壺清茶。」

青衣道士淡淡看了她一眼：「擱下吧，莫要在旁打擾。」

放下饅頭、清茶，張氏恨得牙癢癢地回到門簾後：「這道士莫非眼睛是瞎的？等下有你好看！」

接著，兩人躲在門簾後，悄悄掀起一絲縫隙，看著那青衣道士吃喝。

「怎麼光吃饅頭不喝水？！」張氏等得心焦，不由小聲抱怨。

「好，好，好了，喝了清茶！」張元總算看到那年輕遊方道士倒了一杯清楚一飲而盡，語氣中欣喜畢露。

張氏口中不停念叨：「倒！倒！倒！」可又等了片刻，那位青衣道士依然精神奕奕地吃著饅頭，她心急疑惑地看著張元：「當家的，蒙汗藥為何還沒發生作用？」

張元殺機越來越濃，所以等待的同樣越來越心急，聽了張氏的問話，怒氣勃勃之下低聲罵了一句：「兀那敗家娘們，難道你買的蒙汗藥是假的？」

「半個月前還用過一次，不是挺有效的？」張氏萬分委屈，平日裡都是自己責罵張元，哪曾有被他罵的時候。

張元看了外面一眼：「再端一壺加料的茶出去，就說今天是咱們張家客棧開店一百年之日，特意送一壺茶。」

重新下好蒙汗藥，張氏疑惑之心發作，打算試試藥效，稍稍抿了一口。

「怎麼樣，有用嗎？」張元急切地問道。

張氏頭暈目眩，連忙灌了兩口涼水才恢復過來；「好，好得出奇！」

「或許是那小道士體質特殊。」張元猜測道。

等張氏將那壺茶送了出去返回後，兩人繼續躲在門簾後偷望。

可半刻鐘過去，那青衣道士不見任何頭暈，反而從懷裡拿出一本道經，搖頭晃腦地念著。

「會不會遇到高手了？」張氏心裡直打鼓。

張元搖頭肯定道：「我也算是二流，雖然打不過那些高手，但認還是認得的，你看那小道士白白嫩嫩，年歲也不大，走路之間並未有功夫顯現，應該只是普通人。再說若他是高手，早就發現蒙汗藥來找我們算賬了。」

貪心作祟下，都愛找種種借口來加強自己的信心，對諸多破綻視而不見。

夜色已經漆黑，涼風吹進客棧，冰冷中帶出一絲陰森。

張氏作惡無數，雖然貌似混不在意，但心裡深處，總有那麼點柔軟，每次聽人講起鬼魂的故事，都害怕得緊。

被陰森涼風一吹，看到夜色全黑，又見外面那青衣修士喝了兩壺蒙汗茶卻若無其事地邊吃饅頭邊看經書，她油然而起一些嚇唬自己的恐怖念頭，顫聲道：「當，當家的，你說，會不會遇到鬼魂來報復了？」

張元本來沒想到此節，被娘子這麼一提醒，心裡也不由發毛，強作鎮定：「你看他腳下有影子，決不是惡鬼！」

「但總是很詭異，要不這樁買賣就算了？」張氏膽戰心驚地提議。

張元猶豫了一下，正要答應，突然就看到外面那青衣道士身子晃了晃，猛地往旁歪倒，將包裹撞到地上，發出清脆響聲，露出一絲縫隙，閃爍金燦燦的光芒。

呼吸沉重，貪念更炙，張元殺機近乎達到最高點，咬牙道：「都道鬼魂之類最怕煞氣極重、殺氣極重的人物，那道士不是鬼魂則罷，若是鬼魂，老子讓他來得去不得！」

操起板斧，掀開門簾，張元大步往外走去，張氏小心翼翼跟在後面。

青衣年輕道士歪趴在桌子上，張元飛快來到他背後，殺機濃重如實質地揮起板斧，刷的一下，就將那年輕遊方道士的頭顱給剁了下來。

隨著這一斧揮出，張元和張氏都像被抽空了力氣般，癱軟在地。

兩人以為是太過緊張，耗力過大，才有如此反應，相視一笑，放下心來，那道士不是惡鬼！

張氏伸出手去，將包裹打開。

但就在這時，一陣陰風吹過，打著旋兒，將油燈忽得吹滅，客棧之內立刻變得幽幽暗暗，陰森恐怖，而包裹拉開之後，並未現出黃金，反而是一堆白花花的紙錢。

張元、張氏臉色煞白，冷汗直冒，如雨落下，心臟跳動得砰砰作響，彷彿要從胸膛裡面跳將出來。

旁邊又傳來一陣響聲，兩人呆滯木訥，下意識地看了過去，只見那青衣年輕道士無頭屍體摸索著將腦袋找到，然後安在脖子上，擺弄幾下後，喀嚓一響，就恢復了原狀。

青衣年輕道士看向兩人，臉上表情似笑非笑。

張元、張氏想要發出聲音，卻悶在胸口，呵呵作響，屎尿、眼淚、鼻涕齊出，歪倒在地，居然活生生被嚇死！

石軒把玩著掌中猩紅的人之殺機，果然殺機越濃越好。

第一百四十六章 愛恨情仇亂如麻

翌日午時，有來往行人發現了張家客棧裡的血案，嚇得慌忙向縣衙稟報，等到捕快、仵作過來驗屍，查看現場後，他們個個臉色煞白，面面相覷。

驗屍出來的結果，張元、張氏乃驚恐過度暴斃，沒有半點外傷，而客棧內除了張元揮動斧頭的痕跡外，亦無其他打鬥跡象，這讓他們覺得詭異莫名，匪夷所思，聯想起聽聞過的種種鬼怪傳說，方纔如此表現。

後來，從張家客棧廚房搜出了一扇小孩屍體，從後院泥土內挖出了纍纍白骨，坐實張氏夫婦開黑店謀財害命的罪名，並且他們還將害死的行人當成秘製鮮肉販賣，真是罪大惡極。

此消息傳出，一日之間，縣城滿是惡臭，遍地嘔吐之物。

到得大家漸漸平息下來，思起前因後果，紛紛猜測張元夫婦之死乃鬼魂報復，此案遂成為方圓百里內十大恐怖傳說之首。

……

一路穿城過府，石軒元識稍稍展開，就可以將人之殺機攝取，除了少數幾件需要自己推動一下，以便殺機更濃烈的事情外，沒耽擱多少工夫，半個月間就差不多將人之殺機收集完備，只差少許幾種。

這日，石軒步入了一座繁華熱鬧的大城，保持安靜旁觀、悠閒自在心態的同時，享受著這份異於修真界的喧囂塵上、人來人往、接踵摩肩，有時候跳出常處環境，更能反照其身，把握自己的心境，不被一些簡單的事物蒙蔽了雙眼，束縛了心靈，這也是為什麼常有老怪、大能之輩遊戲紅塵的原因。

「這位道長，可否給在下算上一卦？」一位帶著諸多奴僕、雜役、護衛，錦袍玉帶，顯赫富貴的中年男子春風滿面走來，他最近喜事連連，正準備卻慶壽觀燒香還願，可往城外去時，突然看到了悠然而行的石軒，覺得這位青色道袍年輕道士，有種說不出的脫俗、逍遙之感，心頭一動，於是帶著隨從上前問卦。

石軒背負雙手，慢悠悠走著，也未推算過會遭遇哪些小事，所以沒想到會突然闖來這麼一位仁兄問卦，倒是頗為驚訝，自己可沒拿著上寫「鐵口直斷」或「算命測字」的幡旗。

「不知這位員外，是如何得曉貧道會算卦？」既然如此有緣，石軒看著這中年男子，心中念頭轉動幾下，推算了一番，然後微笑問道。

那中年男子打了個稽首，笑容真誠地道：「在下郝長壽，見道長風姿不凡，所以冒昧上來問卦。」

他跟著的那些奴僕、雜役、護衛等則暗含不屑，老爺真是歡喜過頭了，居然路上隨隨便便就拉了一位野道士來算卦，他能算出個什麼來？大凡這種算命相士，都先是虛言恫嚇，將人嚇得六神無主之後，才輕鬆哄騙錢財，而且這位連旗旛都未備有，明顯是見機會到來，打蛇隨棍上，哪會有真本事？！

「郝員外，貧道看你印堂發黑，眉間帶煞，三日之內，必有性命之災。」石軒惡趣味發作，隨口扯了幾句相士術語，將剛才推算的內容置於其後，而且此事剛好可以收取人之殺機裡面缺少的一種。

那些護衛、奴僕險些失笑出聲，果然是大言恫嚇，而且還是用得最常見、最俗爛的批語，這下老爺總該醒悟了吧？

郝長壽內心自然是怒火暗湧：「我見你不凡，好心好意上來問卦，你若不會算，儘管直說，何故消遣於我？」但表面上，他卻壓住不滿，畢竟是自己主動找上門，於是淡淡道：「哦，不知道長可有法子消災解難？」根本沒將剛才石軒的批語放在心上，只想快點將這道士打發走。

石軒隨手一抓，憑空捏出一張淡黃符篆：「三日內，若遇飯後酒，捏在手中即可。」

「那，真是多謝道長了，不知這道符需得幾兩紋銀？」郝長壽見事情發展依如自己所料，語氣變得有些冷淡，隱含怒火。

石軒將符丟了過去，輕笑兩聲：「算是你我有緣。」接著繼續悠然前行，沒過幾個呼吸，就消失在了街上的人流湧動裡。

郝長壽怔怔接住淡黃符篆，心中思緒起伏，沒想到年輕道士是分文不取，莫非他說的都是真的？自己三日之內，有性命之災？！

有位隨從見老爺臉色變化不定，大膽說了一句：「可能是那道士想放長線釣大魚？」

「但若沒有災禍到來，那道士也沒辦法再厚著臉皮上門了？依小的看，反正三日很快就過去，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另外一位護衛跟著說道。

郝長壽點點頭，這種事情真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事你們都先別傳出去，要是沒有災劫來，豈不笑掉人大牙。」

……

第一日，平平安安，第二日，無災無劫，第三日安安穩穩。

就在郝長壽快將此事拋諸腦後，準備洗漱就寢之時，其失蹤了片刻的夫人郝肖氏，親自端著幾碟小菜和一壺黃酒，娉娉婷婷進了房間，她三十來歲卻宛如十七八歲的黃花閨女，美貌婀娜，乃郝長壽心頭珍愛。

「夫人，這是何意？莫非又想喝交杯酒了？」郝長壽笑呵呵地打趣道，兩人感情甚篤，結髮多年還是好得如膠似漆，蜜裡調油，像是新婚夫婦，所以郝長壽這有權有勢的一方富豪，近二十年中，除了因為夫人難以生產，納了一位小妾外，再沒有其他艷事。

郝肖氏笑吟吟道：「老爺難道忘了今晚是月圓之夜，怎能不喝點小酒賞月？」

「誒，真忘了，夫人莫怪。」郝長壽起身往床邊桌子而去，可忽然之間，想起那道士的批語，「飯後酒？三日之內？災劫莫非應於此處！可夫人怎會害我？難道她也是受害之人？」

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郝長壽將那符篆取了出來，捏著掌心。

賞月喝酒不多時，郝肖氏就不勝酒力，臉泛桃花，香汗淋漓，美態盡顯，郝長壽喝得暈暈乎乎，想要靠上去，卻一下醉了過去。

郝長壽只覺天暈地眩，眼前一片漆黑，突然，一道淡黃色光芒亮起，他才陡然清醒過來，從黑暗中掙脫，發現自己趴在桌上。

他先是自嘲一笑，心中暗道：「年紀大了，這麼快就醉了！呃，夫人呢？」

見桌旁，床上，屏風後都無夫人郝肖氏影蹤，郝長壽驚慌起來，「那位道長說的就是此劫？」念頭未落，他猛然看到窗外有皎潔月光灑下，光輝匯聚，其內若有若無現出一道身影。

「夫人？」郝長壽疑惑、欣喜地跑了出去，等走到院子裡時，卻一下呆住了，驚駭，恐懼，難以置信。

無數清冷光輝匯聚而成的光團裡，有一頭人首狼身的怪物，身有一丈長，兩人高，白色毛髮根根豎起，而臉則是郝長壽熟悉的，同床共枕近二十年的夫人郝肖氏，美麗的面容扭曲、猙獰，像在忍受著巨大痛苦。

她轉臉看到郝長壽，眼睛裡流露出複雜神色，郝長壽不知怎麼就讀懂了，極端的痛苦、悲涼、哀怨、絕望、祈求，打動人心。

可驚訝太過之下，郝長壽是後退幾步，喃喃道：「怪，怪物……」

郝肖氏似乎再難控制自己，對月狼嘯，連腦袋都變成了碩大狼頭，雙眼赤紅，邁步向郝長壽而來，雖然她極力控制，可還是艱難前行。

連連退後，郝長壽心驚膽戰之餘，沒注意台階，跌倒在地，面對撲來的狼妖，難以動彈，只餘無窮無盡的絕望、恐懼。

但就在這時，一道淡黃色光芒從他手中飛出，罩在郝肖氏所化狼妖身上，光芒閃爍間，其就變回了人身，蜷縮在地，痛苦異常卻無法動哪怕一根手指。

之前所有宛如一場噩夢，郝長壽不敢置信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可最終還是相信了親眼所見的一切。

「你這妖怪，居，居然想害我，看，看我不殺了你！」郝長壽舉著那淡黃色符篆，殺氣盈然，咬牙切齒地就要貼過去。

不過他走了一半，看到郝肖氏愛戀、哀婉、淒涼、絕望的眼神，立刻心頭一軟，殺機消退，想起二十年來的夫妻恩愛纏綿，腳步如同栓了千鈞石塊，難以邁動。

可轉念之間，郝長壽想到剛才所見狼妖，心頭一陣翻滾噁心，殺機再起，又前行幾步。

郝肖氏眼神如泣如訴，讓郝長壽回憶起了一幕幕往事：初為結髮，舉案齊眉，情深款款……「她要想殺我，這二十年來，早就能動手了，何苦等到今日。平日裡一舉一動，都感覺得到發自內心，沒有半點虛假。」他再次停住，殺機消退。

郝長壽臉色變化不定，時而猙獰凶殘，時而溫柔微笑，時而殺機濃重，時而寬和諒解，終於長歎一聲，將那淡黃色符篆丟掉。

一縷縷猩紅殺機從他身上流入符篆裡，正是愛恨纏綿、反反覆覆之殺機。

隨著殺機完全離開，郝長壽腿一軟，坐倒在地，只覺如同亂麻的愛恨情仇被一劍斬斷般輕鬆。

郝肖氏站了起來，臉色露出欣喜、溫柔、愛憐的笑容，將郝長壽扶進了房中，不時低聲傾述多年隱瞞的壓抑痛苦。

……

翌日，郝長壽夫婦帶著護衛、奴僕，滿城尋找石軒，想要當面拜謝一番這位活神仙，若非有那符篆，郝肖氏這次意料之外的失控，將會釀成一出悲劇。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世人都曉神仙好

「你一文錢都沒有，還來買什麼人參？給我把他趕出去！」一家藥材鋪內響起氣急敗壞的憤怒聲音。

然後一位十二三歲的男孩被一個精壯的雜役生生推搡了出來，他痛哭流涕地道：「掌櫃，求你行行好吧，讓我贖上一支人參，我娘晚上還等著它吊命的！」

高瘦，留著山羊鬍子的掌櫃出現在門口，冷笑道：「人人都來贖的話，我這家店還開不開了？！你還是去其他店舖試試，說不定有好心人呢？」

男孩磕頭哀求道：「求求你了，掌櫃，求求你了。而且前幾日在你這裡買的人參不是百年的，每次都需多含上幾片，否則定能撐到錢湊齊。」他一邊懇求，一邊還想據理力爭，上次那根人參可是賣掉了家裡最後幾畝田才買到手的，哪知道被這黑心掌櫃所騙，居然是劣貨！如今想要賣掉房產，卻遠水救不了近火。

似乎被後面的話踩中了痛腳，山羊鬍子的掌櫃一跳八丈高，尖酸刻薄地咒罵道：「你個小賊胚，也不撒把尿當鏡子照照，你們家用的起人參嗎？你那死鬼老娘的病，沒有半點希望，最好還是別治了，害人害己，哪怕傾家蕩產，也難逃一個死字！」

隨著他的咒罵，那男孩哭泣懇求之聲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捏著脖子打斷，按在地上的雙手青筋畢露，一跳一跳，頭埋的很深，被雜役推得遠遠的。

「死了活該！」那掌櫃恨恨罵了一聲，才反身進了店舖。

片刻之後，山羊鬍子掌櫃將一根鎮店人參裝在黑木匣子裡，小心翼翼地揣在懷裡，叫上剛才精壯的雜役，往衙門而去，這可是大老爺要的，必須親自送上門，方顯禮數。

因為這根人參非常貴重，山羊鬍子掌櫃是左顧右盼，生怕哪位竊賊不開眼偷走，可街上人來人往，顧得了左邊卻顧不了右邊，顧得了兩邊卻顧不了前面，一不小心，就險些和一位青袍年輕道士撞上。

「你怎麼走路的？沒長眼睛？！」掌櫃嚇了一跳，惡人先告狀地罵道。

那青袍年輕道士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在意：「貧道不和死人計較。」說完也不停留，揚長而去。

山羊鬍子掌櫃大怒，可礙著還要送人參，只能罵咧咧幾句，帶著雜役繼續往前，渾然沒發覺遠處有一道瘦小的身影偷偷跟隨。

行了一陣，掌櫃突然腹中絞痛，咕咕作響，難以忍受，他摀住肚子，急切地四周張望了下，沒發現茅廁，倒是看到了一條僻靜少有人行走的小巷，於是帶著雜役慌忙走了進去。

走過拐角，發現是一條死路，掌櫃吩咐雜役在前面拐角處守著，別讓旁人闖了進來，自己則解開腰帶，蹲在牆下茂盛的野草堆裡，稀里嘩啦，好不舒暢。

可就在這時，死巷子盡頭的牆上悄悄地冒出來一個腦袋，正是剛才被攆走的男孩，他雙眼泛紅，恨意深深，殺氣濃重。

男孩雙手抱著一塊石頭猛地跳下，砸向山羊鬍子掌櫃，一聲悶響，掌櫃連慘叫都未發出就暈了過去，頭上鮮血直冒，裡面摻和白色絮狀物，眼見不活。

砸死山羊鬍子掌櫃後，男孩全身脫力，心裡一片茫然：「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腳步聲從拐角處傳來，他一下清醒，剛才掌櫃雖然沒有發出慘叫，可自己落地的動靜卻是不小，瞞不過守在外面的雜役，掙扎著站了起來，拿起掌櫃的錢袋，剛要準備翻牆而逃，卻看到掌櫃懷裡落出的黑木匣子，半掩半開，儼然是一支百年以上的人參。

「逃？還是拿人參救娘親？」念頭只是轉過，男孩簡雲連思考都沒來得及，就下意識地抓向人參。

腳步聲停止，簡雲拿著人參和石頭，驚慌失措地看向來人，大吃一驚，居然不是雜役，而是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道士，他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別，別過來，我，我會殺人的？」簡雲舉著石頭，一路往後退，直到貼著牆壁。

石軒好笑地道：「拜你所賜，貧道的殺機只差最後一種了，算是基本完滿，心情不錯。」

殺機什麼的，簡雲完全聽不懂，但能感受到對方的好意，小心翼翼地道：「道長不打算抓我嗎？」

石軒沒有回答，而是食指一彈，山羊鬍子的掌櫃就化成一團黃色膿水，滲入泥土裡：「殺人怎麼能不毀屍滅跡？果然還是太年輕了！」

簡雲雙眼瞪得賊大：「這，這是？」

「化屍粉，有位叫韋小寶的前輩最愛用了。」石軒一本正經地道，接著拍了拍簡雲的肩膀，「好了，倒數第二種殺機從你身上得到，也算有緣，去你家吧，治好了你娘親，貧道還得趕路去荒獸古墳。」

人之殺機搜集完備，只餘一種主心骨似能統御其他種類的殺機，關於這縷殺機，石軒很清楚，應該是來自自己！不過人發殺機，天翻地覆，自己若要斬出殺機來，還是去荒獸古墳再做比較妥帖。

簡雲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覺騰雲駕霧，眨眼後出現在了自家屋裡，床上躺著臉色蠟黃，淡如金紙，呼吸微弱的娘親。

「道，道長？神，神仙！」簡雲眼睛睜得如同牛眼，不敢相信自己所見，最後福至心靈，噗通跪倒：「請道長，不，神仙救救我娘。」

石軒再次食指一彈，嚇得簡雲小心肝一顫，可這次卻不是化成黃色膿水，而是點點甘霖落到他娘親身上，轉瞬間，他娘親的臉色就紅潤起來，呼吸變得悠長而穩定，哪怕簡雲不是大夫，也能看出娘親病情大為好轉，甚至可以說，看不出有病在身！

「調理幾日就能恢復舊觀了。」石軒叮囑了一句，轉身往屋外而去。

簡雲感激涕零，急忙跟上，想要當面道謝一番。

他人小腳步小，足足追到大街，才趕上石軒：「道長，請留步。」

「怎麼，還有它事？」石軒哪能不知道他的目的，半開玩笑地道。

「道長您大恩大德，簡雲無以為報，只能立個生祠，日夜參拜，還請道長告知名諱。」簡雲怕這位活神仙誤會，趕緊解釋道。

石軒對此本來毫不在意，但突然心中一動，微笑開口：「貧道蓬萊石軒。」這莫名一動來無影去無蹤，哪怕石軒再三推算，也沒發現任何端倪，只能暫時放下。

這時，有一位滿大街走動張望的高大漢子看到了身穿青色道袍的石軒，激動、高興地向另外一邊喊道：「老爺，夫人，那位神，道長在這裡！」

郝長壽和郝肖氏聞言，歡喜激動地奔了過來，見果然是那位活神仙，當即跪地磕頭，口稱感謝，惹來行人注目，城中大富，有郝半城之稱的郝長壽為何與他夫人一起拜謝這位年輕道士？

「你們夫妻二人能過此劫，靠得還是感情深厚，不須如此感謝貧道。」石軒擺手謝絕了那一盤盤黃金、珠玉，「貧道還有要事，就不久留了。」

郝長壽忽然想到夫人乃狼妖，壽元長實力強，自己普普通通一凡人，恐怕夫綱不振，而眼前道長乃活神仙，神通廣大，若是能蒙他傳授一二，怕是終生受用不盡，且能惠澤子孫，於是他趕緊磕頭道：「小人心慕仙道，祈道長收納門牆！」

這一番舉動，讓簡雲也醒悟過來，興奮、激動，剛才只顧擔心娘親，全然沒想到碰上一位神仙到底代表著什麼，連忙跟著跪倒，磕頭道：「簡雲也心慕仙道，祈道長收納門牆！」

石軒嘿嘿笑了一聲，看著郝長壽問道：「你捨得下你夫人嗎？捨得下幼子幼女嗎？捨得下萬貫家財嗎？捨得下榮華富貴嗎？」

郝長壽頓時啞然。

「你捨得下你娘親嗎？」接著轉頭問簡雲。

簡雲同樣張嘴結舌，無法回答。

石軒搖了搖頭，轉身往人潮裡走去，心中想起一詞，悠然吟道：「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

聲音若有若無中，郝長壽夫婦，簡雲緊追幾步，卻怔怔停下，看著那青色背影幾個閃爍間就消失在了人群裡。

……

荒獸古墳裡，石軒只是將氣息微微放開，那些陰魂鬼物就躲得遠遠的，根本不敢上前襲擊，哪怕它們只剩下一些本能，也感覺得出眼前修士的恐怖。

沒花費多久的工夫，石軒就來到了荒獸古墳深處，陰氣濃郁的彷彿實質，時而慘白，時而森暗，一條翻滾著渾濁黃水的大河來自虛空，徜徉而過，流向遠處。

品質絕佳的陰氣、死氣如絲如縷，見縫插針般向石軒滲透而來，想要將其同化。

行到此處，哪怕是元神真人也難以更進一步了。不過石軒連法寶也未祭出，光靠肉身和淡淡的一層紫光，就輕鬆自得地邁入了那條渾濁大河旁的一座小丘上，以石軒修行六道輪迴的造詣，能感覺出這裡就是該小千世界的核心所在，生死法則最清晰的地方。

將六道輪迴展開，石軒閉目體悟生死法則變化，並且打算看看能不能加速荒獸古墳的衍化，若能將其進化成陰曹地府，會有一些玄之又玄的事物產生，以及誕生幾件天生法寶。

受三階仙術六道輪迴的影響，核心處的陰氣、死氣等開始旋轉分化，但這時，異變突生。

第一百四十八章 莫名之災從天降

巨大的幽深古樸輪盤立在渾濁大河旁，成黑白二色，各自化成三塊，神秘花紋略略匯聚，帶出不同意味，有逍遙灑脫，有紅塵俗世，有征戰殺伐，有鬼影憧憧，有恐怖地獄，有億萬鳥獸，其緩緩轉動，將核心處的陰氣、死氣、戾氣、煞氣盡數激活，環繞其上。

片刻之後，荒獸古墳核心處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瘋狂向內轉動，將所有凶厲陰死之氣吸納過來，一時之間，整個小千世界的慘白霧氣翻滾沸騰，內裡鬼哭陣陣，讓荒獸古墳裡的修士個個膽戰心驚，飛快往出口返回。

他們慌不擇路逃離的時候，隱約看到出口處的慘白濃郁霧氣，按照一座古樸城樓的樣式，漸漸彙集，越來越多，幾乎凝成實質，鼎天而立，並且城門之上橫匾如同血銹，鐫刻著三個漆黑深邃大字：「鬼門關」。

那條來自虛空的、安靜流淌的渾濁大河，也猛然沸騰起來，使勁向源頭延伸，像是打算連通某處，而其上還若有若無幻化出一座神秘石橋，只是難以具現而出。

石軒卻是臉色凝重，沒想到只是剛剛施展六道輪迴，整個小千世界就發生了異變，六道輪迴的轉動不受控制地越來越快，哪怕自己已經將六道輪迴仙術收回，可身後那古樸幽深輪盤依然存在，竟然是小千世界之力加持在仙術殘餘力量上，讓其近乎五階。

這說明荒獸古墳的衍化其實已經到了一個關隘，經過上百萬年的積累，力量早就足夠，只是有天地法則這大堤攔著，只能在其後萬年內，緩慢衍化完整，可自己的舉動卻像往油鍋裡丟了一把柴火，讓其完全燃燒起來，氣勢洶洶，將阻擋的堤壩一下衝垮，洪水滔天。

雖然加速荒獸古墳的衍化是石軒原本的打算，可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烈，卻完全出乎石軒意料，並且心中隱隱掠過一絲擔憂，自己看過的諸多小千世界衍化陰曹地府的典籍記載裡面，可沒有一位真人是在核心處適逢其會，而且還是遇到這種急速衍化！他們都是在緩慢演變的過程中進來尋覓玄之又玄事物和天生法寶的。

「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呢？」石軒閃過這個念頭，事情的發展過程在自己早先的推算裡面毫無徵兆，於是當機立斷，準備化成遁光遠走，這種情況下，還留在原地觀望非常不智，不如等到平靜下來，再進來尋覓玄之又玄事物。

背後一紫一青，雷光風聲纏繞的雙翼現出，連續扇了幾下，可石軒卻無法遁走，因為那巨大神秘輪盤將自己牢牢吸在那裡，三階仙術根本沒有作用。

一座浩瀚深邃，似乎包羅萬象的金橋在石軒頭上出現，朵朵金蓮綻放的橋下是一片安靜的混沌，沒有陰陽衍化，沒有地火風水，沒有三生萬物，沒有五行更替，那幽深輪盤發出的強大吸力也有了一個短暫的停滯。

抓住這個機會，石軒先天風雷雙翼再次一扇，雖然受種種影響並未遁出很遠，卻順利從核心處脫離。

就在石軒再接再厲施展先天風雷遁時，小千世界之力加持的六道輪迴之盤，以及瘋狂向內轉動，將整個小千世界凶戾陰死之氣匯聚、壓縮的漩渦，兩者重疊在了一起，似乎到達極限，無聲無息猛然坍塌，變成了一個發出恐怖吸力的黑色大洞。

大洞之後則出現一條朦朦朧朧的黑色隧道，渾濁大河延伸入內，連通了一個若有似無的九層幽暗世界，並且與每一層隱隱勾連。

彼岸金橋坐落頭頂，想要定住地火風水吸附之力，天地山河圖浮於腦後，絲絲洞天之力加持，陰陽混洞神光則化成深邃幽暗之混洞，以泯滅之吸力，對抗那黑色大洞的恐怖吸力。

可重重手段之下，石軒只能勉強定住身體，緩慢但堅定地往大洞滑去，這份力量相當於天仙真君了，還是渡過了一次衰劫的那種，若非其力量分散，不夠集中，石軒早就被完全吸了進去。

而剛剛與那九層幽暗世界連接，就有絲絲詭異莫名漆黑之氣，完全不受恐怖吸力的影響，經隧道從黑色大洞而出，融入了荒獸古墳裡。

渾濁大河上的神秘石橋漸漸清晰，分為三層，一頭位於渾濁大河往荒獸古墳出口的位置，一頭搭在小丘之旁，六個巨大黑色漩渦浮現其前，它們的感覺與剛才石軒施展六道輪迴時每一道輪迴的意味一一對應。

如果說整個荒獸古墳裡其他事物，要麼由生到死，要麼死氣濃郁，要麼沉淪悲苦，那這座神秘石橋卻給石軒由死到世的奇異感覺，乃生死輪迴天地法則裡面非常特殊的幾道。

念頭轉動間，石軒明白就算使用碎玉決也難起作用，於是果斷將一尊三十三層黃金寶塔祭起，玄黃之氣條條垂下，神聖莊嚴，功德加身，萬法不侵，諸邪不入。

有玄黃功德塔加持，石軒終於停在了黑色大洞之前，可也只能停住，無法逃遁，無法施展再做其他動作。

二十多年前，石軒傳授元神大道獲得的功德很多，加上以前的一些殘餘，足足凝練了兩尊玄黃功德塔。

「是誰？居然敢擅自打開通往九幽的時空孔道！」就在石軒於玄黃功德塔護持下苦苦支撐，期待那黑色大洞力竭消失之際，一道嘶啞憤怒的聲音從朦朧的黑色隧道內響起，伴隨而來的還有沉重的腳步聲，哪怕那隧道非是實質，乃虛幻空間、時間交織。

然後石軒就看到一位身穿漆黑古怪長袍，頭戴寫有「天下太平」字樣黑色高帽的怪人走了出來，黑色高帽之下是張凶狠黑臉，紅色舌頭吐得老長，血腥恐怖，怒氣勃發。

他一手拿著一根黑色哭喪棒，一手扶著腰間盤掛的漆黑鎖鏈，兩者皆陰氣、死氣濃郁，周圍氣息近乎凝成寒水。

這身打扮，石軒非常熟悉，乃幽冥教低階弟子的常見穿著，陰曹地府裡十大陰帥之一的黑無常，不過其氣息恐怖，實力毫不掩飾，竟然有三劫陽神的程度，勝過幽冥教那些低階弟子不知多少。只是石軒能夠感覺到，他的實力有所缺憾，不像自身修煉而來，倒像是凌霄殿敕封的那些神靈。

其走到隧道近處，看見在黑色大洞外依仗玄黃功德塔苦苦支撐的石軒，怒氣立刻有了發洩的對象，本來今日能順利完成值守，逍遙享受一段時日，哪知道臨到與某個馬面交接，卻出了這麼一樁破事，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準備將惹出事端的傢伙枷回九幽第八層的酆都鬼城，讓他日夜受飛劍穿腸破肚、陰風吹消元神的痛苦煎熬。

「洞天法寶？！還是渡過了天劫的？！」這位黑無常正要出手之際，猛然看到石軒腦後浮著的天地山河圖，頓時眼神炙熱，充滿貪婪的意味，「哈，幸好沒等到馬面來，合該我發這一筆橫財，有了洞天法寶加持，酆都鬼城裡，除了上面四位判官，以及自家修煉上去的那幾位鬼君，當以我黑三范孝通為首！」

他也不怕貪下法寶會有什麼禍患，其是酆都帝君的通天靈寶閻羅王殿所敕封的鬼神，一舉一動只有酆都帝君和閻羅王殿知曉，他們可看不上法寶之物，對於麾下鬼神從來不計較這些。

范孝通這位黑無常因貪心而殺機升起，準備動手時，又發現了另外一樁驚喜之事：「快衍化完成的陰曹地府？！哈哈，今日怎會如此美好？！那洞天法寶須得拿去孝敬鍾判官！讓他在閻羅王面前美言幾句，讓我來當此地府之首，成為一方諸侯，豈不妙哉？！」

再無任何活捉回去折磨的念頭，范孝通殺氣騰騰地將哭喪棒打出，與純陽法寶不同，並無禁制、符印等展現，而是具現出無數死亡法則，鬼哭神嚎，陰氣森森，死氣濃郁，將方圓幾百里變成了萬物凋零的死亡之地。

而腰間像是寒鐵所鑄的鎖鏈，直接往石軒延伸出去，漆黑陰冷，同樣於鏈環上顯化出諸多天地法則，帶著禁錮、約束、封鎖、死亡意味。

見范孝通的舉動，石軒越發肯定了他乃某件通天靈寶敕封之鬼神，否則正常修煉到三劫陽神的，哪有如此差的心性修為、情緒控制能力。

不過玄黃功德塔本身就在勉強支撐，被哭喪棒和鎖鬼鏈連連攻擊，更是起了漣漪，玄黃之氣搖晃起來。

石軒心中平靜，剎那間就推算出只有一條活路，於是不再對抗黑色大洞的吸力，直飛入隧道內，同時左手一震，頭頂彼岸金橋就跨過虛空，落在范孝通頭上，哭喪棒靜止了，鎖鬼鏈靜止了，九幽之氣波動靜止了，就連那時空孔道都有了短暫的停滯。

范孝通敕封而來，實力本身就遜色於正常三劫陽神真人，此時自然覺得時間停滯，念頭難以轉動，眼睜睜看著石軒右手一彈，一道幽幽暗暗、帶著滄桑古樸氣息的劍氣斬來，將自己籠罩其中。

「我，不要，死！」范孝通沒想到會踢中鐵板，更加沒想到石軒敢放棄對抗吸力，對面可是九幽大世界！內心情緒崩潰，但在彼岸金橋下，卻連悲鳴都是停滯，無法暢順。

世界、星辰、黑洞、時空風暴齊震，石軒再刻意一絞，這黑無常的殘餘真靈就完全破碎，徹底隕落，哪怕幽深世界第八層有一股恐怖力量順著時空孔道而來，也緩不濟急，遠不及近，無法挽救。

然後頭頂玄黃功德塔，條條玄黃之氣垂下護身的石軒，身處巨大吸力中，已經難以後退，於是反其道而行，直接往下一沉，鑽入了渾濁大河之中，順著時空孔道，逆流而上，往九層幽暗世界的第一層急速而去，讓那恐怖力量落了個空。

此乃石軒從玉婆婆那裡聽說過的一些關於九幽的常識，那就是九幽大世界每一層之主，至少是三衰以上天君，但他們互相仇視，彼此敵對，不過由於每一層之主無法進入其他層，所以還算相安無事。

「這真是莫名其妙之災。」石軒沉入渾濁大河前，內心苦笑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黃泉之上擺渡人

雖然是逆流而上，但渾濁的河水好像沒有任何阻力，虛幻縹緲，而且它們帶有的洗滌靈魂、消融真靈記憶之力被功德之氣條條垂下，玄黃毫光綻放，盡數擋在其外，所以石軒是不費吹灰之力，借助九幽大世界發出的強大吸力，將自己的兩界橫渡術發揮到極致，短短剎那間，就順著渾濁大河進入了九幽第一層。

九幽大世界沒有地膜，沒有罡氣，只是由一層幽幽暗暗的氣體環繞包裹，其蘊含漆黑九幽之氣、森森陰氣、濃郁死氣、凶蠻戾氣、污穢煞氣等等，從中穿過時，若非有玄黃功德塔護身，石軒怕是要吃不小苦頭，換了普通元神真人來，被這層幽暗之氣一刷，立刻就會被污穢元神，沉淪真靈，蒙蔽心神，融入九幽之氣。

剛剛進入九幽第一層，那渾濁大河陡生變化，河水變成實質，卻沒有絲毫浮力，反而帶著石軒向下沉去，磅礡的大道之力蘊含其中，能束縛元神、洗蕩靈魂、消融記憶、忘憂解愁，使人永世沉淪。

其呈現血黃渾濁之色，四面八方皆是沉淪其中的孤魂野鬼，個個肚子飽脹，雙眼赤紅，在大河裡面艱難掙扎，努力想要往河面游去，卻難以如意，因為向上的河水裡，同樣全是密密的水鬼，於是只能將極端的痛苦、憎恨、怨毒情緒散發在身周。

此正是黃泉之河，忘川之水，鵝毛浮不起，真人皆淪陷，哪怕是天仙大能，若沒有開闢自己的小千世界，也難逃一劫。好在大道萬物，皆有其克，若有五德之寶在身，依其品階，能抵住忘川之水侵襲不同時限，甚至完全不受影響。

五德者，聖德、功德、陰德、福德、道德，石軒就是仗著有玄黃功德塔在身，才敢行此冒險之舉，不過自家玄黃功德塔品階還低，恐怕只能支撐三五個剎那。

石軒明白生死存亡就在此刻，玄黃功德塔毫光大放，垂下的玄黃之氣條條如同五爪天龍，將黃泉忘川之水隔絕在外，但血黃色河水不停拍打其上，哪怕是諸邪不侵的功德之氣，也漸漸血銹起來，並急速擴展。

抓住時機，石軒十指連彈，兩儀微塵劍氣縱橫捭闔，將前方變成了洪荒宇宙，大千世界於虛空開闢，其塌陷則形成黑色混洞，時間空間纏繞的虛無風暴到處肆虐，日月星辰誕生破碎……

前方陷入宇宙洪荒的那些怨毒水鬼，剎那間就化為齏粉，下方水鬼則伸出無數枯瘦蒼白之手，抓向石軒，指甲白慘慘，尖銳異常，居然在玄黃功德之氣上抓出了條條白痕，尖銳刺耳之聲讓人近乎發狂。

第一個剎那過去。

見前方空出一段道路，石軒對於身後、身邊水鬼的攻擊是不理不睬，毫不猶豫施展先天風雷遁，紫青電光清風纏繞閃耀，急速前行。

只是受黃泉之水侵襲，兩儀微塵劍氣殺掉一片水鬼後，就無力支撐，消融在河水裡，好在石軒渡過了第三次天劫，無需吸納靈氣，不要錢般將兩儀微塵劍氣彈出，殺開一條血路，且戰且行往上遁走。

第二，第三，第四個剎那過去。

玄黃功德之氣已經盡數化為血黃污銹之色，正在慢慢崩解，而石軒則看到了幾丈遠外晃晃蕩蕩的水面。

但就在這時，在水面浮浮沉沉的一隻高大水鬼，感應到生人氣息，轉頭看向石軒，猩紅如血的眼睛散發實質般的怨毒。

然後，它將手一伸，手臂急速延長，五指潔白如玉，指甲血紅似黃泉之水。

其五指變化之間，竟然捏出了一元之數的符印，結成一個清晰的道種文字「攝」，遙遙就將石軒定在原地，並且吸向其掌心。

「居然是隕落在黃泉忘川之水裡的天仙大能！」看到這水鬼比起其他憎惡遊魂多了一絲靈動，一絲大道氣息，石軒立刻就明白了其身份，也感覺到了極大的危險，哪怕他已經隕落，一生修為消散，但被黃泉之水融化，轉變成水鬼後，所殘餘的實力怕也是近乎天人，非自己能夠力敵。

而且石軒眼見頭頂這尊玄黃功德塔最多兩個剎那後就會完全破碎，心念轉動：「將最後一尊玄黃功德塔祭出，與其周旋，尋機逃脫？不行，他的攻擊與黃泉之水侵襲結合之下，怕是撐不過兩三個剎那，而且越是拖延，越是危險，不知附近是否還有其他隕落的天仙大能！只能快刀斬亂麻，冒些危險了！」

石軒頭頂玄黃功德塔猛然升起，急速轉動，化為無數血黃色沾染的功德之氣，翻滾爆炸，像是血黃真龍向四面八方散去，那天仙真君所變水鬼伸出的手印，被其一阻，有了一個短暫的停歇，黃泉之水也往四周退開少許，石軒身周頓時變得空洞起來。

一座神聖莊嚴、浩瀚深邃的金橋在石軒頭頂浮現，橋上超脫自在，橋旁金蓮環繞，橋下是一片平靜安然的混沌，沒有地火風水衍化。

反湧過來的黃泉之水，繼續抓來的鬼手，天君鬼物，怨毒水鬼，齊齊停滯剎那，石軒抓住機會，風雷雙翼一扇，遁過幾丈河水，與諸多水鬼擦身而過，突破水面，終於衝出了黃泉！

太極圖，陰陽道德之寶！

一道血黃色大河，浩浩蕩蕩從天際而來，進入九幽大世界之前，石軒隱約看到，它發祥於九幽第九層深處，貫穿整個九幽，並消失在九幽第一層盡頭，並且在九層流淌時，其分出了無數條支流，穿入虛空，不知流向何處，石軒猜測應該是其他大千世界的地府、地獄、陰曹、冥獄等。

大河之上，天空陰暗沉重，大河之外，四週一片虛無，遍佈黑色時空風暴，哪怕是三衰、四衰大能，步入其間也是難逃隕落。

不過石軒卻沒心情，也沒時間欣賞這九幽第一層入口處的風貌，因為從黃泉水面飛出後，石軒就覺黃泉之上天地法則顛倒混亂，難以施展仙術破開空間挪移，或是急速遁走，甚至難以穩住身形。

剛剛衝出，立刻就往水面掉回，包括那天君水鬼在內的諸多浮在水面的鬼物，手臂長伸，指甲銳利，像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石軒正打算將最後一尊玄黃功德塔祭出，與太極圖同時使用，定住落下的身體、元神，不過這時，一葉黑色小舟晃晃悠悠從遠處駛了過來，上面立著一位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穿著黑色短袍的船夫，他悠然搖動著長長的奇形船槳，口中道：「要想渡過黃泉，需得乘我之船，客官可願意？」聲音陰森而蒼老。

眨眼間，在石軒落下之前，那黑色小舟就駛到了他身下，石軒看不出這老船夫的修為深淺，不過見黃泉滔滔，虛空幽暗，想行到九幽第一層有陸地的地方，非是自己力所能為，加上一些聽過的傳聞，這位黃泉擺渡之人談不上善，但也不是趁火打劫的惡人，只是其索要的船資常常稀奇古怪，若不能付出，需得為其撐船百年，以抵船資。

比起性命來，這些都是小事，而且剛才石軒準備使出最後一尊玄黃功德塔，加上太極圖以定住身形，為的就是等這位擺渡之人過來，所以石軒沒有猶豫，輕輕落在了小舟另外一端。

由此可見，在有些時候，廣博的見聞絕對是能救命之物，若石軒沒聽過玉婆婆講述，沒看過一些機緣巧合偶然之下闖入九幽大世界的真君記載，沒讀過一些半步金仙的見聞實錄，不知道五德之寶對黃泉的克制，不知道會有擺渡之人前來，怕是已經力竭而亡，成為大河中億萬水鬼之一。

「知識就是力量……」石軒不知怎麼就冒出了這個念頭，然後拱手行禮道，「還請老丈帶貧道去左聖鬼都。」左聖帝君乃九幽第一層之主，渡過了四次衰劫大能，其鬼都就位於黃泉某段之旁。

老船夫抬起頭，露出斗笠之下一張平平無奇的蒼老面孔，白髮無須，微微頷首，陰森森笑道：「能從黃泉之下掙脫衝出，這麼多年來，真人裡面你是獨一份，後生可畏啊！呵呵，你的本命法寶應該是陰陽道德之寶？」

石軒沒想到以前亦有真人闖入，不過他們沒有記載流傳，怕是已經變成了黃泉水鬼，如此看來，有些元神以下的修士說不定也曾經落入過九幽，只是再也出不去罷了：「老丈謬讚，貧道只是恰好有兩件五德之寶在身，否則也難逃大厄。」對於太極圖的問題，石軒含糊而過，雖然陰陽道德之寶很多，但也沒必要說得詳細。

「好勒。」老船夫將船槳一搖，船頭轉變方向，向九幽第一層駛去，這黑色小舟雖然平平無奇，但光憑能浮在黃泉之上，就算得上奇珍異寶一件了。

舟身所過，那些水鬼手臂不停往上抓來，指甲劃得吱吱作響，卻無法損害其分毫，甚至不能阻礙半點，不過這個場面卻分外滲人，膽小一點怕是會嚇得雙股戰戰，不敢直視。

石軒坐於船頭，看著船尾划槳的老船夫，開口問道：「老丈，不知左聖鬼都可憎恨活人？」

第一百五十章 歸途難覓尋它策

「憎恨活人？怎麼會？！喜歡的不得了！那血氣，那滑膩，那鮮美，每一個鬼物都垂涎欲滴，尤其是幾千上萬年沒有一個活人進來的情況下，就算那些鬼君大能，也幾乎將活人與人參果相提並論。」老船夫陰慘慘地笑道，頗有幾分戲謔意味，但話裡的意思，尤其是前半句，卻不似作偽。

這比憎恨活人還慘，石軒心中苦笑，也不避諱老船夫，他若要害自己，早就能輕鬆動手了，光是看九幽世界第一層幾十萬年來只有他一位擺渡人，以及那些真君們若拿不出船資一樣被迫為其撐船，就能知道他修為絕對不低，即使不如左聖帝君，也應該相差不大。

背後六道輪迴浮現，緩緩轉動，當地獄道轉動到最上方時，並未攻擊，而是慢慢融入石軒的身體，石軒氣息立刻一變，臉孔慘白如紙，森冷恐怖，陰氣濃郁，寒意滲人，宛如寒冰地獄裡出來的惡鬼，生人勿近，近者結冰，完全看不出是道門真人。

老船夫嘿嘿道：「不錯，只要不與鬼君大能當面，應能安然無恙。」

雖然用六道輪迴將自己的活人氣息掩蓋，但石軒卻並不敢大意，自己現在的實力，休說左聖帝君，以及第一層內其他鬼君，就算是觸摸到了一絲大道神髓的三劫鬼道真人，也同樣難以應付，好在紫郢劍短時間內就要渡劫，成功可能在七成左右，配合小周天星斗大陣，加上太極圖、五行蕩垢鍾、天地山河圖，只要不遇到鬼君，保命問題不大。

「貧道是偶然闖入，老丈可知該如何離開九幽大世界？」石軒想起看過的典籍記載，那些個真君，到了左聖鬼都，或是其他層的鬼都後，就自然而然被送出九幽，並未有特殊記載，而玉婆婆因未曾來過，只是瞭解些常識，具體如何離開同樣不知，她猜測是九幽每一層之主方有能力送人離開，至於半步金仙，想來便來，想走便走，其方式非石軒能夠參考。

老船夫船槳划得飛快，箭一般在黃泉水面上穿行，遠遠已經能夠看到深黑的陸地，他搖了搖頭：「呵呵，我還以為你是看了那些真君的記載，方才想進九幽大世界冒險，原來是機緣巧合。其實幾十萬年來，九幽大世界雖然神秘、隱蔽，可諸天萬界修士眾多，陸陸續續因奇遇偶然進來的真君也足有上百，但能安然出去，留下記載的，寥寥無幾，可知其緣由？」

「實力高強，能讓九位帝君忌憚？」石軒猜測道，不過印象中有位僅僅只是渡過了天人第二衰，剛剛能開闢小千世界的真君，也一樣安然無恙出來，還能悠閒自在、侃侃而談地記錄九幽裡的奇聞軼事。

老船夫搖搖頭：「非也，他們實力再強，能強得過三位半步金仙？能強得過有大千世界青睞的六位四衰帝君？他們能安然出去，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背景深厚，或多或少能與半步金仙，甚至金仙道祖扯上關係，所以到了鬼都後，九位帝君不願平白無故結下強大仇家，才將他們禮送出境。」

三位半步金仙是幽海帝君、酆都帝君以及九藏帝君，他們分別是九幽大世界第九、第八、第七層之主。

原來是拼後台，那自己也算是背景深厚，永恆道人嫡傳，金仙道祖門下，半步金仙看顧，石軒苦中作樂地想道，當然，這背景有大半是老黃歷，早就過期，而且還顧及仇家，無法說出去，以之為憑，不過神霄宮嫡傳的蓬萊派門下，倒是能扯起虎皮當大旗，反正玉婆婆佈置周密，九幽大世界的帝君應該不知道她已經轉世，想到此處，石軒內心鬆了一口氣。

「原來客官也是背景深厚，來歷不凡，若早個兩三萬年，那當然能安然無恙地被禮送出境，只是左聖帝君失蹤二萬三千年，你就算到了左聖鬼都，恐怕亦無法離開。」老船夫似乎看出了石軒內心所想，冷冷潑下一盆涼水。

深黑陰鬱的陸地出現在黃泉兩側，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無數鬼魂在步履蹣跚地前行，表情麻木、絕望、痛苦。

半空中陰風呼嘯而來，陣陣吹拂，消神融魂，被它吹到的鬼魂都漸漸潰散，一點一點，以石軒估計，一隻不算強大的陰魂，大概一個時辰才會完全消散，真是活生生的折磨，而且那鬼魂一旦消散，從漆黑陸地中立刻就會升起一模一樣的陰魂，靈智記憶依舊，繼續受陰風消魂之苦，無法解脫。

「這些都是諸天萬界裡面大奸大惡之輩中的翹楚，所以被各個大千世界陰曹地府用彼岸舟順著黃泉分支送到隸屬的九幽各層入口，如這第一層就是陰風之獄和烈火之獄，需得在陰風或烈火中徒步行到左聖鬼都才能解脫，否則生死輪轉，永淪痛苦，當然，其中也有心志堅定之輩，借此修行，成就了鬼道元神，幾位鬼君裡面，乃九幽大世界自行誕生的鬼物進階的，只得一位。」老船夫見怪不怪地隨口介紹了幾句。

石軒先是被左聖真君失蹤的消息澆滅了快速離開的想法，但聽到老船夫所言，又燃起了其他希望：「貧道能否借彼岸舟順著黃泉分支離開？這些受刑鬼魂不受監管嗎？居然能修煉到鬼君！」

若是其他大千世界，石軒也不會如此著急離開，九幽大世界裡面天地法則混亂顛倒，除了生死陰寒類法則強大外，其他都被壓縮到了極致，對於自己體悟陰陽大道殊為不利，有礙修行，當然，有天地山河圖、陰陽奇石在手，這份不利影響會降到最低，只是若待上個一兩千年，被九幽氣息沾染，就會留下深深的隱患，尤其是對肉身，除非轉走鬼道之路。

「彼岸舟只能載陰魂之屬，客官若屍解倒是能坐上一坐。嘿，以前自然是有監管的，可左聖帝君失蹤後，二萬三千年過去，那些鬼卒、鬼將早就懶散，甚至有的還投到了鬼君門下。」老船夫用他特有的陰森但不滲人的聲音再次將石軒的希望澆滅。

他同時又提醒道，「那些鬼君乃大奸大惡之輩修煉而來，本性本心可想而知，且開始修煉後都未出過九幽，見聞淺薄，不比左聖帝君等知道諸天萬界的大人物，也能推算核實關係，所以客官若遇上他們，暴露了身份，背景深厚亦是無用，需得小心。」

這就是另類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不過石軒最在意的卻不是這個，而是離開的辦法，自己嘗試引動玉婆婆加持的七仙大世界時空道標之門，可九幽大世界卻有磅礡力量包裹、阻礙，無法定位七仙大世界，亦無法破空離開，除非是玉婆婆以半步金仙的實力親自施為。

「老丈可知其他離開辦法？」石軒死馬當活馬醫地問道，要是自己選得其他層，帝君未曾消失，就不會如此艱難了，只是既然到了第一層，除非退出九幽大世界重新進來，是無法到其他層的，而能夠退出的話，石軒又何必再進來呢？

老船夫推了推斗笠，居然頗為認真地思考起來，然後點頭道：「有四個辦法，一是用我這累世陰德煉製的忘川舟，順著黃泉支流，到其他大千世界的地府，不過此乃我吃飯的傢伙，卻不能借給你，而且黃泉支流從虛無中延伸，常遇到時光之風，很是危險，以客官你的實力，又不能如彼岸舟一樣躲入水下，九死一生都是好的。」

原來這黑色小舟是用累世陰德煉製，難怪能浮在黃泉忘川水上，在九幽大世界中，因為天地法則的關係，陰德比起其他四德，更加有用。

石軒沒有發言，靜靜聽著老船夫講下去。

「第二個辦法，就是等待你依仗的那位大人物來接你。」老船夫一本正經地道。

豈不是得萬年之後了？石軒內心苦笑起來。

老船夫繼續道：「三嘛，等著失蹤的左聖帝君歸來，反正幾十萬年前變故之後，九位帝君都是被束縛在九幽大世界，無法離開，想來他還在第一層某處。」

這個有點靠譜，但時間依然未定，除非自己去尋找，但能讓一位四衰天仙失蹤的事情，自己貿然插手，怕是十死無生，而且第一層諸多鬼君應該也尋覓了兩萬年，石軒不覺得自己短短千年內就能找到。

「第四個辦法，就是偷入左聖鬼都深處的帝宮，看能不能尋覓到離開此界的線索，裡面守衛雖強，卻常有幾位鬼君牽制，而且你又不是覬覦裡面的秘寶珍藏，危險很大卻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老船夫將船速放慢，因為前方遠處，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般的城池，陰鬱漆黑的高大城牆連綿不絕，石軒元識居然無法感覺到城牆盡處。這座城池怕是有方圓幾十萬里，相當於一個大陸了，在它周圍，陰風停止，有幾個陰鬼終於走到此處，解脫般地倒在地上。

「老丈，幾十萬年前發生了什麼變故？」石軒覺得有把握的就是最後一個辦法，以及兼顧一下第三個辦法，所以問起所有典籍上未曾提起過，剛才放聽說的變故。

老船夫悠然划槳道：「反正就是屬於九幽大世界的天仙以上人物，被束縛在此，無法離開本界，客官若在九幽渡第四次天劫，成就天人，亦會被視為本方世界天仙，同樣會被束縛，那樣哪怕屍解散功轉世也難以離開了。」

忘川舟漸漸停止了下來，靠往岸邊，那裡有一座直入雲霄的大門，漆黑橫匾上寫有殷紅如血篆字「左聖」。

「承惠，船資乃三朵陰山地穴深處的消罪花，一年內交給老夫即可，否則就得替老夫撐船百年。」老船夫對石軒笑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左聖鬼都初見聞

消罪花能消除罪孽，剛才在平原之上受陰風消魂之苦、無法解脫的惡鬼們若能服食一朵，立刻就能洗脫一身罪障，虛幻陰德護體，不受陰風侵害，安然到達左聖鬼都，至於之後是徹底消散、歸於天地，還是留在鬼都修煉生活，直到鬼物壽元到頭，亦或重入輪迴，就看自家選擇和鬼都審判結果了。

聽到消罪花，石軒就想起另外一種陰山地穴特有的奇花消業花，能夠消除業力，是第三次天劫中紅蓮業火的剋星，既然自己要去陰山，不妨也尋找下此物，然後帶回蓬萊派，以助江真人、林洛、師父等日後渡劫。

「老丈放心，貧道年內定將消罪花取來充做船資。」石軒頷首答應，至於陰山地穴的危險，按照典籍記載，主要在於複雜、詭秘的地勢，以及最深處重重疊疊、扭曲奇異的小千世界、空間等，鬼物之類倒是不強，畢竟能成就天人，靈智極高，怎會還留在陰山地穴深處，那裡又沒有黃泉能拘束天人陰魂，消融其靈智，所以憑借自己的實力，可以闖上一闖。

老船夫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時從岸邊跑過來一位六七歲的綵衣童子，相貌清秀可愛，但情緒冷淡，一張小臉死死扳著，彷彿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在臉上，他走到近處，立在老船夫身側，很恭敬地道：「爺爺，這幾日讓我幫你擺渡吧。」

「老丈，貧道先行告辭。」石軒見沒有自己什麼事，就告辭向左聖鬼都而去。

綵衣童子雖然很是冷淡，可趁石軒轉身離開的時候，還是微不可見地偷偷瞄了兩眼，顯然對於這位陌生的陰鬼有些好奇，畢竟其他鬼物哪會沒事乘忘川舟。

「呵呵，他是外面進來的，乃其他大千世界的真人，你若想出去玩玩，遊歷見識一番，可以隨他出去。」老船夫沒有對綵衣童子掩飾石軒的身份，反而開起玩笑來。

這讓沒走多遠的石軒苦笑不已，自己都還沒有找到出去的方法，老丈你就如此說話，真是對我信心十足。

綵衣童子沒甚表情地輕哼了一聲，似乎不太滿意，也不知是對老船夫這番話，還是對於石軒。

因為有老船夫在旁，石軒出於禮數，沒有仔細探查過綵衣童子的修為，所以元識微微掃過之下，只覺得他似陰鬼非陰鬼。

至於兩人開玩笑似的對話，石軒並未放在心上，若找到了出去的方法，老船夫真如此請求，帶綵衣童子出去只是順手之事，反之找不到的話，也必要擔心這個問題。

……

左聖鬼都，漆黑城牆死氣沉沉，充滿了歲月腐朽的氣息，城內高入雲霄，沒有門扉，一眼就能望到城內，可裡面陰氣極其濃郁，形成了陰慘慘的白霧，將一切遮掩地若有似無，若隱若現，只能看到些許朦朦朧朧的輪廓，像是隱藏在慘白霧氣裡的怪物，顯得陰森而恐怖。

城外沒有消魂陰風，沒有化神陰火，只是一片寂靜，無論是剛剛從陰風、陰火中脫離的鬼物，還是使用靈器，甚至法寶等來往的鬼道修士，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雙腳虛空無影，漂浮著向城門而去。

石軒不動聲色，同樣施為，週身冰寒陰森的氣息毫不掩飾地散發出去，讓附近鬼物們紛紛退避三舍，暗中咒罵不已。不過這道城門外足有方圓千里的空間，進出鬼道修士只得幾千，空空蕩蕩，些許退去，不虞引起衝突，反而能讓鬼物們遠離自己一些，免得被他們之中某些種類的陰鬼奇奇怪怪的神通發現了自己的身份，如有的陰鬼對於活人氣息就分外敏感。

門口守著的鬼卒懶懶散散，見石軒氣息非凡，不想招惹，略略檢查，就放了進去。

進到左聖鬼都內，石軒發現濃郁的白霧之中，不時有點點碧油油火光亮起，映照出附近輪廓，有高聳的銅柱，上面綁著陰鬼，炮烙的滋滋作響，慘叫連連，有隨意擺下的地攤，販賣些鬼道物品，有陰氣幻化凝結的宅子，不時有鬼物出入……

而石軒所處這條大道，平直向前，漸漸往下，旁邊是一根根銅柱，乃是通往左聖帝宮的道路，據石軒看過的典籍記載，整個左聖鬼都是越往中心走，地勢越低，而左聖帝宮則處於黃泉水面以下幾十萬丈。

「我死得好冤！」不時有或舌頭長伸，或腸穿肚爛的鬼物迷迷糊糊地在路上狂奔淒厲呼喊，可沒過多久就被趕來鬼卒抓住，綁在那些銅柱上，受炮烙之刑，亦不時有陰鬼被鬼卒押解著向左聖帝宮方向行去。

石軒欣賞著這不同於其他大世界的獨特風光，並不急於去打探帝宮，以及趕赴陰山，前者需要找準時機，後者則因為紫郢劍快要渡第三次天劫了，暫時無法分身，要先尋個洞府，佈置一番。

身上並無鬼道事物，但石軒渡過第二次天劫後，就能轉化物質，製造中等以下的材料，所以抓了一把陰氣，輕輕一捏，一兩中等鬼道材料就出現在掌心，若非不想弄出大動靜，製作陰性極品靈石其實更好。

「這位客官，這是您洞府的令牌。」一處陰氣所凝結的院子裡面，有幾十位身著白衣的漂亮女鬼飄過來、飄過去地招呼著客人，此時將令牌給石軒的是其中年輕最小，看起來有些懵懂天真的小姑娘，她一身魂魄虛虛幻幻，臉色煞白，青氣隱現，看起來修為不高，應該是鬼都內土生土長的。

石軒冷著臉將令牌收好，往後院而去。

小女鬼毫不在意石軒的冷臉，熱情地道：「我叫芝蘭，客官可以叫我阿蘭，有什麼事，儘管找我。」態度之誠懇，堪稱服務典範。

石軒點點頭，不發一言而去，後院內擺著幾百具黑色棺材，陰氣森森、死氣濃郁，隨著令牌光芒照了上去，其中一具棺材的蓋子猛地豎起，石軒則躺了進去，裡面別有空間，乃是一處小陰宅，只是不知為何這家主人會如此惡趣味地做成棺材模樣，不過看他生意很好的狀況，想來不少鬼物很好這一口。

看著石軒離去的背影，小女鬼芝蘭很是疑惑地自言自語：「為什麼偶爾會感覺這位客官很親切，想要親近，就像那些好吃的果子一樣，只是他好冷淡，完全不理會人家。」泫然欲泣的模樣。

……

九幽之中，不分晝夜，以黑色死氣幻化的鬼鴉發出的哇——哇——哇哭嚎聲響徹天際為昨日之末，今日之始，如此一個月過去了。

石軒所處小陰宅內，佈置簡單，只得一具真正的棺材，一個蒲團，一個萬年槐木案幾。

紫郢劍漂浮在石軒身前，其上顏色變化，純白色、紫色交替，到了最後，一點琉璃色火光徐徐燃起，轉瞬之間就將紫郢劍完全覆蓋，像是一截火焰枯枝在半空中燃燒，眼看就要燒成了虛無。

法寶之物的九火焚心劫與修士有些不同，沒有過去真靈火，沒有紅蓮業火，所以八重道心火之後，就是本心琉璃火了。

石軒專心觀想清淨自然道德天尊，然後借助與紫郢劍烙印勾連，將那一尊充滿清淨自然的道德之像虛空傳遞過去。

對於法寶、靈寶而言，擁有主人是有利有弊，弊者是天劫、衰劫來的快，利者是在天劫、衰劫某些環節上，法寶可以取用主人的部分力量，主人也能給予特殊幫助，若光有弊端，哪來法寶、靈寶主動認主之說。

得到石軒加持，快化為虛無的紫郢劍一點紫色光芒似乎萬劫不滅，在本心琉璃火中漸漸穩定了下來，並且急速擴張，很快紫色劍光閃耀，將本心琉璃火包裹其間，幾千上萬道劍氣勃發，將其完全絞碎。

火光平息，紫色劍光顯得更加明亮尊貴，鋒銳內斂，殺機深藏，它飛到石軒面前，劍尖連點，然後石軒腦海裡就響起了一個非男非女的清脆稚嫩聲音：「多虧老爺相助，紫郢才能順利渡過九火焚心劫。紫郢在此謝過老爺大恩大德，以後必定為老爺赴湯蹈火、出生入死……」

石軒打斷了這充滿感激之情，但卻絮絮叨叨的聲音：「你元靈能直接與我溝通了？不是應該三劫純陽法寶巔峰，元靈近乎化形，才能如此嗎？」

「紫郢當然與他們不同！我是通天靈寶本質，剛才本心琉璃火中，紫郢已經覺醒了前世記憶，然後也不知怎麼的就能與老爺溝通了，非是那些普通純陽法寶能比……」紫郢劍得意非凡地洋洋灑灑說道，甚至說起當年自己渡過了兩次衰劫，比青索那破猴子威風不知多少。

石軒大概弄明白了怎麼回事，而且看紫郢現在的模樣，所謂的覺醒應該是從劍身殘留上看到了過去記憶，而不是覺醒融合，否則百萬年的老怪物怎會如此胸無城府、天真爛漫。

聽著紫郢劍口若懸河，不停地述說，石軒心中油然而生一個念頭：

「這元靈莫非是個話癆？！」

……

「老爺，這裡好生奇怪，紫郢從未見過……」翌日，帶著依然興奮無比的紫郢劍，石軒往陰山而去，它一路上問東問西，對於九幽風貌很是好奇。

陰風幽虛，透過重重防護，吹拂入內，消散元神，但石軒內有太極圖鎮壓，完全不懼，過了幾日，一座寸草不生，陰冷純黑的高山就出現在石軒眼前。

「哇，山上粘著好多鬼魂，他們好慘！」紫郢劍在石軒元神內，驚歎同情地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狹路相逢陰山底

寸草不生、寒冷漆黑的陰山高達萬丈，上面粘有無數陰魂，它們有的死命掙扎，卻無法逃脫，有的則已經神衰力竭，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魂體一點點融入山石裡，發出無窮無盡的怨毒、詛咒和憎恨，讓整座陰山顯得沉重、死郁而恐怖。

「不愧是陰性元磁之山，對於虛質、陰性之物有著難以想像的吸附之力。」石軒靠近陰山千里範圍之後，同樣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元磁之力在拉拽自己的元神，不過石軒有肉體阻隔，元神又已經轉為純陽，所以對抗元磁之力沒費多大力氣，如果是鬼道修士，至少得渡過第一次天劫，方才敢靠近陰山。

紫郢劍也感覺到了那股元磁之力，興奮地道：「老爺你不是修煉有陰陽元磁的功法嗎？這陰山乃陰性元磁法則的具現，若能收起來慢慢感悟煉化，怕是收穫不小。」

「若是容易收走，那些鬼君大能又怎麼會讓它留在此處？據說它是秉承九幽大世界本源而生，從地穴最深處就能到達貫通九幽各層的本源空間，裡面時空扭曲，迷霧蔓延，無數小千世界重疊，要想收取陰山，至少得是半步金仙。」石軒隨口解釋道，遁光不快不慢，但千里的距離不過幾個呼吸就已經掠過，很快到達了陰山之前。

繞到陰山背後，那裡有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石軒化成黑色冰冷流光，往內遁去，與出來的三道陰慘慘的碧光擦身而過。

「兩位三劫鬼道真人，一位二劫真人，從遁法看乃是同門，不知是哪位鬼君座下？」擦身而過時，因為對方是全力施展遁術仙法，所以石軒一目瞭然地判斷出了對方的修為實力，心中暗自嘀咕了幾句，好在自己六道輪迴掩飾高明，對方沒有發現端倪，毫無所覺地離開。

地穴之中，鬼物亦是不少，可基本被吸附在山壁上，法力、變化同樣被吸，只能揮舞著雙手，按照各自位置，向石軒腳踝、身體、側臉、天靈蓋抓來。

一路之上是淒厲鬼嘯不斷，充滿怨毒意味，似乎自己被吸陰山上，就見不得石軒在外逍遙自在，想要把他一起脫過來，甚至有只已經半融入了山壁，只餘腰身以上魂體在外的半死不活陰鬼，發現石軒行過時，亦精神抖擻起來，想要抓住其腳踝。

石軒本來就用六道輪迴裡地獄道中的寒冰地獄加持自身，此時只是將威力放開，就見到絲絲白色寒氣環繞其身，那些陰鬼的雙手漸漸結冰，並蔓延其身，化為冰雕，而且被凍住的部分變得宛如血肉，落到地上摔碎後，想要蠕動聚在一起卻無能為力，因為都被粘在泛起了冰霜的陰土上。

在這種環境下行了片刻，前方出現一個洞口，微光透出，石軒順著道路走進去後，立刻感覺元神一鬆，陰山所發元磁之力完全消失，內裡再無陰鬼被粘在山壁上，只有濃郁陰氣化成的溪水、小湖，九幽之氣變化的黑霧，以及滴答滴答的聲音，陰寒、死亡、沉淪之意是撲面而來。

這正是陰山地穴深處，受九幽世界本源之力影響，陰山元磁被抵消。

只有在這種地方才能長出消罪花、消業花等多種陰性奇花異草，以及誕生新的陰魂。

……

那三道陰慘慘的碧光飛出幾萬里後，突然中間那道猛然停止，現出一位身穿黑袍的年輕修士，他雙眼沒有瞳孔，白茫茫一片，皮膚蒼白乾燥異常，其回首看著陰山方向，似乎有點兒疑惑。

「盲鴉師兄，為何停在此處？」另外兩道遁光也跟著停了下來，一個是大頭娃娃，相貌討喜，但臉上佈滿陰鬱青氣，手上五指碧綠生輝，一個是頭髮慘白的男子，面容是一層扭曲不定的黑色死氣，不時變化成奇形怪狀的眼睛、鼻子、嘴巴等，很是猙獰，向盲鴉問話的就是他。

盲鴉微微皺眉：「剛才在陰山地穴擦身而過的那位真人，氣息陌生中透著點熟悉，應該是在哪裡見過些許類似的氣息。」

「陌生中透著點熟悉？怎會如此奇怪？莫非他修行的功法與盲鴉師兄你認識的某人相似？」臉上全是扭動黑氣的男子回答道，他心裡卻不以為然，剛才那真人他是完全陌生，應該不是什麼仇家敵人。

聽了兩人的對話，大頭娃娃若有所思，突然一拍雙手：「原來是他，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原來是他！」聽了大頭娃娃的話，那白眼盲鴉師兄也恍然大悟。

兩人云山霧繞的對答，讓五官消失，只有扭曲黑氣的男子很是不解：「盲鴉師兄，墨鬼大哥，你們在說什麼？」

「尚盛師弟，此乃師父機密，貿然洩露，你我都難逃一死，你還是回去芒山，替我等向師父稟報一聲。」盲鴉臉色嚴肅地說道。

一旁的墨鬼點點頭：「尚盛道友，鬼君大人之事，你還是當面問他較好，我等做事之人，不敢告知於你。」

尚盛見兩人守口如瓶，雖然有些悻悻然，但也不敢再問，自家師父脾氣古怪，喜怒不定，同門九位師兄弟，倒有四位死在了他手上，比隕落其他仇家手上的還多了兩位，於是轉身化光往芒山返回。

「想不到他掩飾得如此之好，居然能生死轉換，彷彿左聖帝君一脈，險些就錯過了！」見尚盛離開，墨鬼嘿嘿一笑，拿出一塊玉珮，放出裡面的殘缺氣息虛影，翻騰之間就幻化出一位風姿不凡，瀟灑出塵的活人，儼然便是石軒。

再三確認以後，兩位鬼道真人不敢怠慢，先是大費周章地做法，再加上自身元神能力，以蒙蔽天機，然後才小心翼翼又飛快無比地向陰山趕去。

……

紫色劍光一展，方圓百里內皆有鋒銳細小劍光，結成「玄武兩儀」劍陣，將前面那一群陰神鬼物輕鬆殺掉。

在這地穴之中誕生的鬼物，都想往外而去，但有陰山元磁阻擋，多數被吸附山壁之上，就算靠著種種辦法闖將出去，也逃難外面更強大的元磁之力，只有成就了鬼道元神，渡過了第一次天劫的鬼物，方才能夠安然無恙離去。

於是，地穴裡面只剩下一劫鬼道真人以下的鬼物，根本擋不了紫郢劍，不過紫郢剛剛渡完第三次天劫，手癢得很，躍躍欲試。

它哀求了好一會兒，石軒才勉強答應它任意施為。當然，紫郢的對手只有那些開了靈智但還受本能驅動來襲擊自己的鬼物，而成就了元神的傢伙，個個鬼精鬼精，眼見紫郢劍如此兇猛，早就有多遠躲多遠了。

「真是殺雞用牛刀。」石軒一邊搖頭，一邊向濃郁陰氣化成的漆黑陰寒水潭而去，在它旁邊有一株奇特小花，同樣是黑色，卻出淤泥而不染，顯得生機盎然，樸實厚德，花開七瓣，似乎有絲絲感激、感恩之意纏繞，正是消罪花。

用特殊手法將消罪花摘下，放入準備好的陰玉盒子，裡面整整齊齊已經排了三株，「消罪花倒是容易就找齊，可消業花卻是全無蹤影。」石軒的船資早就籌齊，不過由於想要尋覓消業花，還繼續往洞洞相連、複雜無比的地穴深處走去。

消業花對於鬼道真人渡過第三次天劫同樣用處極大，而陰山地穴深處的鬼物又不夠強，所以被四位鬼君各自劃分了範圍，每有消業花開花就派弟子前來收取，根本不給別人機會，只有地穴極深處，被迷霧滲透進來，變得宛如迷宮、難以尋找的地方，才偶爾被其他散修鬼道真人找到那麼一兩株。

剛剛將陰玉盒子收起，石軒突然臉色一變，感覺心靈就像被蒙上了一層霧氣，若有似無，要不是自己上了忘川舟，聽老船夫說了九幽大世界的事情後，明白危險極大，在安然出去前，必定步步驚心，稍有不慎就會身死道消，所以一直將太極圖、先天八卦勾連旋轉，以加強心血來潮、預感危險的能力，現在怕是發現不了有人在蒙蔽天機。

石軒雙眼中現出兩個黑白八卦，不停推衍、推算，想要破除這層迷霧，可對方有心算無心，且準備良久的情況下，雖然石軒有太極圖、先天八卦加上自己本身的推算能力，天仙之下算得翹楚，但也需要一些時間，方才能破除迷霧，推算出危險來自何方，如何到來，而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老爺，發生了什麼事？」見石軒如此表現，紫郢劍劍光一擺，就飛了回來，關心急切地問道。

石軒乾脆停止推衍，將身與紫郢劍劍光一合，往地穴更深處遁去：「有人蒙蔽天機被我感知到了，應該很快就有危險來襲。」

「那老爺你為何不乾脆逃出陰山，躲回左聖鬼都？」紫郢劍劍遁極快，同時有些疑惑。

石軒平靜道：「我若全力出手，在外面很可能暴露活人身份，還是這隱蔽的、有元磁阻隔的地穴更好，而且不能弄清楚哪裡出了紕漏的話，就算躲回左聖鬼都，早晚也會被找上門，落個疲於奔命的下場。」

頓了頓，石軒有些凝重道：「最重要的是，還有另外一個好處。」

第一百五十三章 周天星斗落洪荒

陰山地穴極深處，有諸多陰氣所化的泉水、小湖，萬年陰土，死氣魂石等，乃其他大千世界修煉陰、暗、死、屍、鬼等功法的修士們夢寐以求的所在，尤其是九幽之氣凝結的根根黑筍，更是會讓他們欣喜若狂，平日裡艱難尋找，機緣巧合下，花費幾百年功夫才能攝取一絲一縷，現在隨隨便便拿走一根，回去之後就能夠一個宗門上下幾代使用了。

不過淡淡白色霧氣從扭曲不定、虛無縹緲的地穴盡頭斷層滲透而入，將泉水、小湖、萬年陰土、死氣魂石、九幽黑筍等完全籠罩，變得朦朦朧朧，宛如迷宮。

尤其這些白色霧氣，沾染了一點時光、空間氣息，往往連真人元識也能屏蔽，而且還具有些許折疊空間、迷幻元識時間感應的能力，明明覺得前方霧氣之後就是要找的事物，結果穿透過去，反而回到了原地，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非是不得已，九幽大世界第一層的鬼道真人們根本不願意下來，要是一不小心迷失於這裡的時空迷霧走不出來，很可能最後連心神、靈智也迷失，變成黃泉忘川水中那種怨毒存在，沒有意志地飄行於白霧裡面。

兩道與這裡遍佈的陰氣化合，從而達到無影無形、神不知鬼不覺境界的遁光，悄無聲息就鑽入了地穴極深處，躲避著那些白色迷霧，推算著氣息行蹤，追尋著蛛絲馬跡。

「墨鬼道友，這裡環境很是不利於尋找。他來到此處，莫非是心血來潮，感應到了你我的來襲，所以刻意躲避，或是借助環境準備悄然逃脫？」盲鴉小心翼翼從時空迷霧縫隙中穿過，謹慎地與墨鬼商討道。

墨鬼沉吟了一下：「你我二人聯手，還大費周章的做法，按理來說，除非是天仙大能級數的人物，絕不會心血來潮，而且也沒有強行打破我們蒙蔽天機力量的跡象，根據前面發現的蹤跡推斷，他是來尋找消罪花、消業花的，消罪花不提，消業花除了這裡還殘餘一些，已經開花的早就被我們採摘一空，所以冒險下來這裡，應是他此行的目的，非是感覺到了危險。」

然後他陰慘慘地一笑：「雖然據說他是三劫陽神真人裡面的翹楚，但你我二人都是積年三劫，單獨一人或許奈何不了他，兩人聯手的話，勝數很高。而且這裡正是鬼君大人傳授的『陰氣藏形遁』發揮威力的絕佳環境，無影無形無質無蹤，元識難以感應，說不定只是一人就能偷襲殺掉他！」

「若非有墨鬼道友你與我聯手，又是在陰山地穴中，陰氣濃郁，環境適合我們的功法、遁法，在下會選擇堵住出口，多邀請幾位道友，然後方才分頭結隊找尋。」盲鴉對於石軒到沒有多大畏懼，畢竟有一位鬼君師父，本身又是三劫鬼道真人，實力高強，底氣十足，怕得是他借助這個迷宮環境，與兩人周旋，覓機逃脫。

墨鬼笑道：「盲鴉道友你真是太小心了，有『陰氣藏形遁』，先不說能不能一舉擊殺，就算周旋起來，該擔心害怕的也應該是他！何必為此攤薄了功勞？」

至於之前先行稟報芒山鬼君，一則是表明態度，二則已經有兩位三劫鬼道真人聯手，完美地蒙蔽了天機，加上環境絕佳，是天時地利人和皆備，鬼君大人必定自重身份，不會貿然插手。

「咦，這裡有他經過的氣息，是躲避時空迷霧時留下的，沒有來得及消除。嗯，剛剛過去沒多久！應該就在附近！」墨鬼才說完，就從旁邊迷霧散開的石柱上發現了些許蹤跡，此處已經接近於地穴盡頭斷層。

雖然之前仗著與環境融洽的「陰氣藏形遁」以及其他諸多陰死功法，口氣上對石軒諸多輕視，但真正臨到頭時，他這種積年鬼道真人，可不會小看任何一位同階對手，語氣變得凝重起來，同時更加與陰氣相融，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異處，就如同地穴極深處充塞四方的濃郁陰氣一般。

盲鴉也全神貫注起來，順著那痕跡，兩人無聲無息地遁了過去。

……

前面黑色怪石嶙峋，一些奇異陰性草木籐蔓瘋狂生長，圍著一汪不大的水潭，旁邊有一道身影，氣息冰冷死寂又透露出些許熟悉，正在採摘著什麼。

「是他。」盲鴉和墨鬼心中都浮起這個念頭，肯定了對方的身份，然後更加小心翼翼，隨風潛入夜似地夾雜在陰氣流動中，直撲過去，兩人都是依仗遁法，想一擊奏效，畢竟這個距離上，有不少時空迷霧飄蕩，若是施展仙術，很可能打草驚蛇。

這時，水潭附近方圓突然浮現出一個虛幻的黑色八卦，緩緩轉動，石軒頭頂則有一口五色小鍾躍出，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芒垂下，如簷前水幕，流動不休。

一座氣象萬千的金色長橋則凌空虛跨，讓方圓百里的陰氣、死氣、九幽之氣，甚至白色時空迷霧都靜止了下來，水波剛剛蕩起，則停在半空，不時吹拂而過的陰寒森冷之風戛然而止，周圍一片寂靜。

石軒特意在此等候，全力出手，冒險一試，就是為了快刀斬亂麻，爭取能擒下一位追殺者，搜神找到疏漏之處，以便修訂以後的行動。

預先布下的先天八卦被激發，石軒早就準備好的五行蕩垢鍾、太極圖同時使出，但接下來駕馭紫郢劍施展小周天星斗劍陣的凝聚一擊，卻是猛地頓住，因為根本就沒有發現對方的蹤跡，鎖住對方的氣息。

石軒只得將紫色劍光一展，本就漆黑的附近地穴，升起了一顆接一顆的璀璨星辰，將這裡變成了美麗星空，星光道道落下，把方圓籠罩，以分散的劍陣範圍攻擊尋覓對方的蹤跡，並且將他們困在小周天星斗大陣裡，免得他們逃走或偷襲。

但沒有對象的攻擊，劍陣威力無法完全發揮，加上環境影響，九幽大世界法則壓制，其威力本身就打了折扣，所以石軒很清楚，奈何不了對方，不過心裡卻悄悄鬆了一口氣，來得沒有鬼君，否則自己只得走另外一條路了。

「這遁法很詭異，似乎完全融入了周圍環境，哪怕被先天八卦感知到了其危險，且身陷小周天星斗大陣，也沒有暴露端倪，雖然劍陣運轉變化幾番後能夠找到，但他們一旦緩和了太極圖鎮壓帶來的停滯，有了戒備，恐怕很難擒住，而且久脫下去，對方定有援軍，說不定就是鬼君大能，必須速戰速決！」剎那之間，石軒就判斷出了對方遁法的性質，心中非常冷靜地思考著。

盲鴉和墨鬼在黑白八卦浮現的時候，就知道了不好，但接下來那包羅萬象、神聖莊嚴的金橋之下，兩人是念頭停滯，若非遁法本能地融入陰氣，怕是早就暴露。

「好厲害的法寶！」短暫停滯，念頭恢復些許後，盲鴉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對於太極圖的感歎。

而墨鬼更是慶幸萬分，剛才那種情況下，自己雖然有件自行激發的秘寶，可六七成還是會隕落於那道門真人手上：「不愧是三劫陽神裡面的翹楚，幸好有陰氣藏形遁！」

兩人正準備聯手施展仙術，強行打破那星斗劍陣，但這時，就見到石軒胸前浮起一面狹長的黃金古鏡，其上諸多禁制流水般晃動，匯成一個融入鏡面的道種文字「顯」，接著一道寶光從其上照耀而出，上臨洞穴之頂，下達深潭之底，四面八方皆在映照之中，光彩奪目。

在這耀眼寶光裡面，前方星斗大陣之中，陡然浮現出兩道身影，一位黑袍無瞳，一位乃大頭娃娃，正是盲鴉和墨鬼，兩人都流露出些許驚訝茫然的情緒波動，而且黃金古鏡鏡面之內，兩人身影被映照其中，烙印了下來。

此乃四階秘寶「照虛鏡」！隱匿仙術、無影無形特質的剋星。

幽幽暗暗的一個朦朧宇宙浮現，諸多大千世界在內誕生，散發強大吸力的黑洞比比皆是，虛無時空風暴呼嘯而過，端得上浩瀚無垠，無邊無際，盲鴉和墨鬼兩人就像來到了真正的虛空宇宙，而且是剛開闢沒多久的洪荒年代，所有挪移之法，所有急速遁法，皆被其鎖住。

這洪荒宇宙，外接陰氣，陰陽轉化，兩儀微塵陣之內，九幽大世界的天地法則壓制，此處的陰氣環境限制，有了很大的削弱。

於是，漫天星斗齊齊大亮，化成一顆接一顆的流星，拖出長長光尾，落入洪荒，燦爛壯觀，砸向盲鴉和墨鬼兩人。

蒼龍、白虎、朱雀、玄武、天罡、地煞諸多星辰圍在紫薇帝星身旁，結成渾然一體的小周天星斗大陣，將盲鴉困在其中。

而墨鬼頭上，卻是一道明亮紫色劍光斬來，內裡是無數一閃一閃璀璨的細小星辰，圍著核心尊貴紫星，升起、落下，劃出玄奧軌跡，像是神秘星空，有的星辰誕生、坍塌，散發出毀滅、殺戮的氣息。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退後一步避鬼君

盲鴉的念頭剛剛才從彼岸金橋的鎮壓中恢復少許，就被渾然一體的小周天星斗大陣圍攻，彷彿身陷浩瀚荒蕪的洪荒星空，四周漆黑深邃，自己渺小無比，但有顆顆星辰在黑夜裡徐徐亮起，仰望星空，它們似遠實近，張牙舞爪的青龍，凌厲咆哮的白虎，燃燒陰邪的朱雀等，由八方而來，沒有一絲一毫空隙。

他想要施展仙術阻擋，可元神還未完全從停滯中恢復，運轉非常艱澀，就連本命法寶哭神喪魂幡都難以御使，眼見就要命喪小周天星斗大陣裡。

可這時，盲鴉那雙沒有瞳孔、一片白色的詭異眼睛突然開始轉動，漩渦中心一點黑色浮現，越來越大，最後化成了深黑沒有倒影的兩隻瞳孔，眼光所及，無聲無息，沒有任何雄奇魄麗的景象出現，而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以及天罡、地煞等諸多星辰，卻急速黯淡枯萎下來，像是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附近無論法則還是靈氣都直接「死亡」潰散。

其乃盲鴉獨一無二的四階仙術，堪稱得了死亡大道精髓的「死亡之眼」，有四階巔峰的威力。

他乃九幽大世界特有的鬼鴉成道，後來拜在芒山鬼君門下，習得鬼道真傳，成就元神後，天才橫溢，將本族特有的一門神通和芒山鬼道幾門仙術融會貫通，終於在第三次天劫前，創出了這門強大仙術，實力在芒山鬼君門下弟子中躍居第一。

只是他非金仙級數，創出的這門仙術還有諸多疏漏，最直接的就是雙眼完全失明，即使渡過了第三次天劫，也無法復原，好在真人有元識，不能看見倒也無妨，但另外一個缺陷就比較麻煩了，每使用一次「死亡之眼」後，至少得溫養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再次使用，否則就是爆體而亡的下場。

所以非是到了緊要關頭，盲鴉很少使用「死亡之眼」，但此時此刻，在彼岸金橋的鎮壓餘波下，他能運轉流暢的也就只剩下這門仙術了。

死亡之力蔓延，滿天星辰枯萎，轉瞬之間，星辰消散、黑夜退去、「死亡」也煙消雲散，四階巔峰的仙術與三劫純陽法寶加無上劍法、碎玉決打了一個平手。

有了死亡之眼的阻擋，盲鴉總算從太極圖鎮壓中完全恢復，正要挪移方位，施展仙術還擊，就感覺周圍空間被鎖定，發現自己從黑夜星空中脫離後，並未回到陰山地穴，而是身處遍佈虛幻大千世界、黑色混洞、時空風暴、日月坍塌的浩瀚宇宙洪荒，更顯此身渺小，無依無靠，心神搖晃。

它們齊齊一震，宇宙天翻地覆，恐怖非常，陣法類仙術威力盡顯。

盲鴉念頭轉動，立刻就有絲絲黑色水滴從頭頂落下，籠罩附近，雨水如同春日濛濛細雨，縹緲美麗，凡是雨水劃過的地方，空間陰鬱黯淡融化，生命氣息消失，充滿寂靜死亡的味道，將虛幻的時空風暴、日月坍塌、黑色混洞等堪堪擋在其外，只是天翻地覆不熄，攻擊連綿不斷，盲鴉應付的非常吃力。

「這陣法類仙術好生玄奧，若是練到七八階仙術的層次，恐怕裡面的時空風暴、黑色混洞等都會變成實質，要是到了九階，怕是大千世界都宛如真實了，那個時候，我這『死雨融仙陣』陣法類仙術，就算同階也根本無法相提並論。」用「死雨融仙陣」勉強擋住兩儀微塵陣後，盲鴉心中感歎，張口一吐，一顆漆黑的骷髏頭就飛了出來。

這骷髏頭詭異地笑容滿面，一排牙齒潔白如雪，化成一道漆黑劍光，就往兩儀微塵陣斬去，正是盲鴉的三劫純陽法寶「九幽萬穢劍」，至陰至穢。

芒山鬼君是從左聖帝君失蹤後才成長起來的，鬼物進階緩慢，兩萬多年修煉還未渡過一次衰劫，而且他沒出過九幽大世界，彼岸舟每次能帶出、帶回的陰魂之外事物又有數量限制，所以其並不富裕，手下好幾位鬼道真人除了本命法寶外，甚至沒有一件三劫純陽法寶，盲鴉因為是他得意愛徒，方才得賜一口九幽萬穢劍。

而且法寶、靈寶之物天劫、衰劫的間隔雖然比真人要長很多，但更加困難，能進階上去的少之又少，所以越往上走，法寶、靈寶越難得。

一位普通三劫陽神真人可能曾經有過五六件幻形法寶，兩三件一劫純陽法寶，一兩件二劫法寶，但三劫純陽法寶，除了宗門底蘊深厚，能夠賜下一兩件的，或去過諸多大世界，經歷豐富的，往往除了本命法寶外，身上只有一件。

而到了通天靈寶，其數量在天人第二衰前，平均下來能勉強每位真君一件，但從天人第二衰開始，通天靈寶就比真君稀罕了，所以越往上走，修士越依靠自己的本命靈寶和仙術，就連秘寶，也因為要優先考慮渡衰劫所需，而不是攻擊、防禦以及另類用途，而變得在戰鬥中較少使用，往往只有一兩件作為保命之用。

九幽萬穢劍漆黑劍光一現，周圍氣息立刻變得污穢不堪、死氣濃郁，而這翻滾的黑色死氣，又蘊含了無數隱蔽、陰毒，如同毒蛇般的細小劍光，與此同時，一面長幡在盲鴉腦後升起，白色長布為底，上面繪有諸多奇形怪狀的鬼物，長幡四周則依次掛有四十九個黑玉鈴鐺，無風自動，帶出清脆悅耳，但卻充滿寧靜、寂靜、安眠味道的聲音。

它輕輕響起，讓人元神晃動，搖搖欲墜，陷入沉淪，同時白色長幡一刷，一道黑色幽光就刷了出去，內裡是虛幻猙獰的鬼物，想要撕扯拉拽元神，乃盲鴉的本命法寶「落神喪魂幡」，專門針對元神、魂體等，非是強攻、防禦之用，所以盲鴉並未第一時間御使，而是先用九幽萬穢劍開道。

但此時，附近幽暗宇宙再次黑了下來，紫色星辰、璀璨星辰重新升起，渾然完滿，小周天星斗大陣再次來襲，無數星辰劍光化出虛無縹緲的軌跡斬來，或成白虎，或為白虹，與九幽萬穢劍、死雨融仙陣等暫時不分上下。

從小周天星斗大陣第一次來襲，到目前局面，僅僅才一兩個剎那。

……

而墨鬼面對那勢無可擋、一往無前斬來的紫色劍光，不僅念頭還未完全從太極圖鎮壓中恢復，而且似乎又被其充滿毀滅、殺戮的氣息所懾，被劍光裡面浩瀚神秘星空所惑，更加是仙術運轉黯澀，呆呆立在原地，不躲不避。

但他那碧綠生輝的雙手卻是自然而然抬起，雖還是有些緩慢，但卻堪堪擋在紫色劍光之前。

雙手越變越大，皮膚褪去，露出青筋、血管凸起的血肉，上面碧光流轉，陰氣、屍氣近乎實質，繁複的陰暗、死亡法則、禁制也浮現在血肉裡面，然後往上一伸，居然空手抓向紫郢劍劍光！

十指破空時，竟然將空間都撕破少許，露出黯淡虛無。

墨鬼別出機杼地將本命法寶和自己的最強仙術融合，練成了一雙「撕天鬼手」，同樣相當於四階仙術巔峰，似法寶非法寶，似仙術非仙術，強大蠻橫，所以才能比他本人元神提前半個剎那恢復，擋住了殺身之禍。

一個虛幻空間在紫郢劍上出現，內裡是諸色雷光閃耀，無數雷雲滾滾的太古雷暴空間，其力量絲絲加持在紫郢劍上，將其威勢大增。

與此同時，一方白玉小印出現在墨鬼上方空間，四個面上的符印放出無量白色毫光，將四周籠罩鎖定，然後如同山嶽壓頂般落了下來。

紫色劍光斬落在「撕天鬼手」上，上面的陰氣、屍氣被尊貴誅邪的紫郢劍一照，向四周退去，而紫色劍光裡星空運轉的更加急速、玄奧，諸多星辰不停出現、爆裂。

閃爍之間，毀滅、殺戮氣息與劍氣一合，紫色劍光變得極端地鋒銳，生生將鬼手的十隻手指斬開，斬在其鬼掌之上。

被斬開的手指，被破開的血肉，蠕動間聚攏恢復，雖然紫色劍光依然一往無前，但其速度卻被拖得緩慢起來，四階巔峰的撕天鬼手絕非易與，要不是墨鬼元神尚未恢復正常，即使不能與三劫純陽飛劍、無上劍法、碎玉決、天地山河圖的合力相抗衡，也不至於僅僅只能阻擋一個剎那，當然，若紫郢劍達到三劫純陽巔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有了撕天鬼手這個剎那的阻擋，墨鬼的元神終於恢復正常，但此時變得彷彿巨峰般的陷地印，因為撕天鬼手被紫郢劍壓制，又無其他防禦，已經落到了他的頭頂，符印光芒映照泥丸宮上，避無可避！

墨鬼甚至念頭都還沒來得及轉動，身上就有一道血黃色的光芒浮現，即將亮起。

但這個時候，帶有鎮壓諸天萬界意味的彼岸金橋再次出現，落在墨鬼頭上，金蓮綻放，地火風水停止，翻滾混沌平息，那點血黃色的光芒也一下止住，將亮未亮。

正是石軒將剛才鎮壓之後收了回去的太極圖再次施展！

陷地印直直砸在墨鬼頭上，他討喜的大頭娃娃長相立刻變得青紫、猙獰、血盆大口，接著在陷地印之下寸寸破碎，無數元神碎片向四周紛飛，卻被白色毫光擋住，定住元神再生，無法脫離，於是被白玉巨印連同儲物袋一起壓成了齏粉。

而且，早有準備的一道黑白纏繞光華飛了過來，散發出絕強的吸力，將其中一些元神碎片牢牢吸附在黑色部分上面，然後縮回了洪荒宇宙當中。

直到此時，那血黃色光芒才擺脫了彼岸金橋的鎮壓，完全亮起，籠罩剛才墨鬼身體所在的地方，化成一道血黃色、充滿沉淪束縛意味的黃泉支流。

一道黃泉滔滔向天，險險破開兩儀微塵陣而去，但墨鬼的元神卻沒有出現在裡面。

……

把收了墨鬼元神碎片的陰陽二氣瓶禁制發動，將它們困在其中，免得出了⼳蛾子，石軒總算鬆了一口氣。

從一開始，石軒就沒有打算過同時對付兩人。自己的幾門越階仙術尚未修煉上去，紫郢劍又才剛剛進階，石軒就算是狂妄自大之輩，也不敢說能力敵兩位同階真人聯手。

雖然加上本命法寶，自己有五件三劫純陽法寶，其中太極圖又神通莫測、玄奧難言，另外還有一門陣法類仙術，一門無上劍法，一件洞天法寶加持，但石軒也只敢保證拿下其中一位，畢竟對方也有本命法寶、有三劫純陽法寶、有強大秘寶和仙術，不能小瞧了他們，若被他們聯手，顧此失彼之下，怕是不得不無功而返。

因此石軒一開始就是準備用陣法隔絕兩人，而且是用小周天星斗大陣加上兩儀微塵陣的雙重陣法，然後纏住一位，全力攻擊一位，以快打慢，以有心算無心，務必在兩人能全力施展手段、聯合在一起之前，畢其功於剎那。

至於選擇哪位，本來石軒是打算隨意選擇的，但用照虛境照出兩人身影後，石軒立刻就有了決斷，形貌如此特殊，氣息如此特殊，石軒哪會不認得！

這一個月裡，石軒又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早就將幾位鬼君、一些強大三劫鬼道真人的消息打探了出來，否則以石軒謹慎小心的性格，哪敢在連情報都沒有完善的情況下，就貿貿然外出到陰山來。

所以石軒一眼就認出了兩人是芒山鬼君座下的盲鴉、墨鬼兩位三劫鬼道真人。

盲鴉是芒山鬼君入室弟子，墨鬼是其手下干將，選擇哪位是一目瞭然。

諸般手段盡出，石軒沒有絲毫藏私，就連陰陽混洞神光都隱於兩儀微塵陣的虛幻黑洞裡面作為後手，總算將墨鬼拿下！

兩位強敵去了一位，石軒壓力驟減，將注意力全部轉移到了盲鴉身上，準備在碎玉決效力消失之前，將他也一併斬殺！要不然搜完墨鬼的元神碎片後，發現自己疏漏之處只有盲鴉這位鬼君弟子才知曉，那不是白費了工夫嗎？！

認出兩人是之前擦身而過的三位鬼道真人中的兩位後，石軒更加覺得奇怪，若他們是專程來對付自己，當時就應該出手，猝不及防下，自己很可能吃虧，但他們擦身而過一段時間後，方才來襲，應該是身上有自己活人氣息的殘餘，或者乾脆就是模擬的自己活人氣息，所以一時被生死轉換後的氣息蒙蔽，立刻不久才醒悟過來。

那活人氣息來自哪裡呢？在何處見過自己？

而且當時是三位真人，現在只有兩位，還有一位的行蹤石軒可以猜測。墨鬼身死的跡象被感應到後，芒山鬼君應該就要趕來，他可不是傻子，這個時候還自重身份，派出一個個手下前來送死。

所以，不僅僅是自己想要斬殺盲鴉，盲鴉一樣會想纏住自己，現在不是誰單方面想走就能走的，只是自己實力佔據上風，真要撤退，花費點時間，還是有七八成把握的。

……

盲鴉的本體是九幽大世界特產的鬼鴉，對於死亡氣息非常敏感，正在其用死雨融仙陣、九幽萬穢劍以及其他仙術堪堪擋住石軒兩儀微塵陣、小周天星斗大陣的圍攻時，突然鼻子微微抽動，心中掀起極大波瀾，但他很快就將這驚愕、惶恐負面情緒壓下：「墨鬼居然在一兩個剎那中就隕落了！對方以一敵二，分心之下，尚能如此快擊殺墨鬼，不管是實力還是法寶都相當恐怖！」

有了這種認識，盲鴉哪還會有所保留，抬首發出呱呱叫聲，整個身體變成了一隻百丈大小的黑色烏鴉，週身沒有羽毛，全是黑色死亡之氣凝聚，唯有眼睛位置，還是一片白色。

施展鬼鴉變化後，盲鴉氣息暴漲，實力大增，死雨融仙陣所下春日濛濛細雨，立刻變成了夏日傾盆暴雨，黑水瀑布般流下，將小周天星斗大陣襲來的無量星辰劍光盡數擋住其外，不管是白虎，還是青龍，都開始融化、消散。

然後黑色雨水向四面八方蕩漾開來，但擴張了一段距離後，被無數星辰所凝的紫藍色朱雀抵住，剛才略處下風的死雨融仙陣，反客為主稍佔上風。

同時，落神喪魂幡上的黑玉鈴鐺響得越來越急，越來越脆，彷彿催命一般，之前無法滲透出兩個陣法隔絕的虛幻聲音，第一次在石軒元神內響起，但太極圖化成彼岸金橋鎮壓，清靜自然道德天尊浮現，就將強弩之末的它完全鎮壓，沒有造成元神任何損傷。

相比較起來，九幽萬穢劍就沒有明顯的提升了，被時空風暴吹過，將污穢死亡氣息吹得絲絲消散。

可盲鴉此舉只是為了爭取空隙，在石軒將天地山河圖祭起，繼續加持小周天星斗大陣，以及再次使出太極圖前，他雖然心痛不捨，還是毫不猶豫地取出一張漆黑符紙，上面鬼畫符般寫著一些文字，其潦草的不像文字，倒像是一位頭上雙角的青面惡鬼。

符紙剛剛出來，就自行飛騰，無風而燃，原地出現一個黑暗深邃的大洞，一隻青色巨大鬼手從中伸了出來，向石軒抓去，其上即使沒有蘊含大道之力，強橫的死氣、陰氣也是將天地法則壓制，正是盲鴉的保命四階仙符「芒山鬼君降魂符」，雖然是四階，但因為請的是自家師父之力，所以近乎五階，威力不凡。

青色巨大鬼手一出現，其周圍就自然而然泛起一層黑氣，凝結成了一朵浩大黑雲，裡面浮現諸多陰暗、死亡、九幽法則，並且有個個猙獰陰魂從內誕生，發出淒厲無比的鬼哭聲。

鬼爪所向，應風披靡，幽深漆黑、璀璨星辰鑲嵌其中的夜空，被一爪抓破，道道星光四溢，明亮燦爛。

小周天星斗大陣被破之後，鬼手直面洪荒宇宙，無數日月星辰、黑色混洞、時空風暴、大千世界在石軒念頭一動下，同時爆炸，頓時宇宙齊齊塌陷，一點混沌虛無急速擴大，將鬼手籠罩其間。

虛無之中，五根青色巨指猛然插了出來，然後鬼手重現，只是比起剛才黯淡了許多。

有了這一耽擱，一道紫色劍光再次斬來，內裡是無數星辰結成浩瀚星空，升起落下，化成玄奧軌跡，帶出毀滅、殺戮氣息，一個虛幻的太古雷暴世界浮現其上，絲絲世界之力加持。

似乎能攜帶眾生超脫彼岸的金橋猛然出現，將鬼手以及那朵浩大黑雲鎮壓橋下，將盲鴉接踵而至的死雨融仙陣定住。

但鬼手只是微微一動，就將那鎮壓之力掙脫，一把抓向了一往無回斬來的紫郢劍，無量星光齊齊泯滅，顆顆星辰相繼墜落，那鋒銳凌厲的一劍將鬼手斬出了無數道深深痕跡後，被它打得倒飛回來。

已經變得虛幻黯淡的鬼手，氣息已經不到四階巔峰，往前抓向五色蕩垢鍾時，被其赤青黑白黃五色光芒反刷過來，一起無聲無息消失。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石軒總算將「芒山鬼君降魂符」擋住，可這時，九幽萬穢劍、死雨融仙陣、落神喪魂幡已經打到了面前，而更加危急的是，一道恐怖的、讓天地顫動的氣息正在急速靠近。

黑白纏繞光華飛出，將落神喪魂幡刷落元神之力吸住，白玉溫潤的陷地印在石軒胸口浮現，直直印在九幽萬穢劍漆黑劍光之上，幽幽暗暗的洪荒宇宙則再次出現，接住了死雨融仙陣。

受此一擊，雖然擋住了盲鴉的諸多手段，但石軒卻是倒飛出去，不管不顧，背後長出一青一紫兩隻羽翼，輕輕一扇，就繼續往後急遁，在外的幾件法寶也同樣跟隨而來，鑽入了其元神內。

眼見石軒倒飛出去，元神震盪，無法阻擋自己接下來的攻擊，盲鴉心中暗喜，但萬鬼鎖魂術打出的時候，卻輕咦了一聲：「他倒飛的方向？！」

恐怖氣息剛剛來到陰山地穴之外，但與剛才一模一樣，卻有絲絲死亡、極陰大道之力加持的青色鬼爪憑空出現，將整個地穴極深處壓制得猛地一暗。

石軒倒飛出去的地方，正是地穴極深處的斷層之後，小千世界層層疊疊、扭曲折合，時空迷霧瀰漫的本源空間。

落入白色時空迷霧中剎那後，那青色鬼爪才堪堪抓到，可卻再也無法鎖定石軒氣息，只能茫無目的地抓動一番，沒有任何收穫，至於萬鬼鎖魂術則更遲了一個剎那。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點氣息遙相應

淡淡時空迷霧蔓延的地穴極深處一下恢復了平靜，只有陰寒森冷之風不時吹拂，以及偶爾幾聲新誕生陰魂的嚎叫響起，越發襯托得整個環境安寧、清寂。

盲鴉重新變回人形，黑袍無瞳，在他身旁淡淡現出一個輪廓，漸漸清晰，乃是頭上長著漆黑雙角的中年文士，儒雅倜儻，嘴唇極薄，牢牢閉住，頗有幾分寡恩之相，氣息虛幻不定，像是融入了似遠實近的虛空裡面，正是芒山鬼君，兩萬多年前乃某個大千世界奸惡之輩，被送到九幽大世界受陰風消魂之刑後，機緣巧合加心志堅定，終於成就了天人之道。

「師父恕罪，弟子大意之下，被那傢伙所趁，反而折損了墨鬼。」盲鴉有些惶恐地向芒山鬼君行禮請罪，看起來其內心對師父很是畏懼。

芒山鬼君微微頷首：「須怪不得你，本座也沒想到這位陽神真人會如此兇猛，還以為憑借你和墨鬼聯手，天人之下盡可無憂，即使他是已經觸摸到一絲大道神髓的三劫巔峰真人，也頂多能打退你們，想要取你們性命，非一時半會的工夫，所以在芒山等候，等推算出你們有危險，匆忙趕來，卻來遲一步，讓他逃脫進了本源空間。」

「本源空間裡面時空層層疊疊，有些地方還扭曲重合，這位真人就算躲進去，也只是延緩隕落的時日，等過些時間，他找不到出路，迷失於時空迷霧中，成為永遠遊蕩的迷魂時，才知道痛苦。」盲鴉看著霧氣十倍於地穴極深處的本源空間說道，他的元識僅僅探入百丈，就被完全隔絕。

芒山鬼君定定看著那白色時空迷霧，略作推算，歎道：「他應該是早就感應到你們蒙蔽天機，一舉一動都有後手，哪怕是遁入本源空間，也是故意而為，相信他一定留了手段在上面，以作回歸之用。」他雙眼之中黑氣繚繞，將附近搜尋了一遍，可並未有任何發現，畢竟這裡同樣有蔓延出來的迷霧，想要將每一個角落都寸寸檢查，實為不易。

他也並不是對本源空間裡面的白色迷霧擔心異常，以其鬼君的境界，只要不步入時空層層疊疊的地方，小心一點還是能安然返回的，只是下面諸多手段被限制，仙識常常被時空迷霧阻擋，下去尋人就像普通人大海撈針，費力而難有效果。

「那豈不是讓他逍遙於外？」盲鴉有些驚訝，以他的實力、見識，唯一能想到的回歸定位手段，就是佈置一個強大仙陣，可那卻是隱瞞不了人的，同時對於險些殺掉自己的石軒能夠安然逃脫，升起了點憤懣情緒，但旋即壓住。

芒山鬼君冷冷道：「那可未必，就算留有手段在上面，以他的實力能維持多久不消失？盲鴉你就守在此處，少則幾個月，多則七八年，他必定會忍不住衝出來。我加持些手段在你身上，到時候一旦感應到他氣息，我立刻就會過來。這是你贖罪的機會。」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盲鴉。

盲鴉哪敢不答應：「弟子遵命。」心裡面一片平靜，無思無念，根本不敢去想到時候自己被他暴起發難殺掉的可能，反正有加持手段感應，芒山鬼君不愁堵不住石軒。

其實此事最好的辦法就是芒山鬼君分出一個化身守候，但明明弟子可以服其勞，還讓師父出面做苦差事，就顯得非常不體面。

芒山鬼君點點頭，剛準備離開，可在他將石軒經六道輪迴轉化為寒冰惡鬼後的氣息，記在心頭，並加持在盲鴉身上以作感應時，突然臉色微變，不過轉瞬之間就恢復平常，淡淡問道：「盲鴉，你發現那位真人氣息時，可有什麼感覺？」

「回稟師父，居然能生死轉化，彷彿左聖帝君一脈，但細感之下，又有絕大不同，非是其傳承。」盲鴉如實以告。

芒山鬼君沉吟了一下，緩緩開口：「此事危險，還是為師分出化身守候，你回山面壁百年，以儆傚尤。」說完之後，身體一陣波動，就分出了一位只有三劫陽神真人實力的化身。

「多謝師父。」盲鴉心裡掠過一陣欣喜，就算將那傢伙抓住，可自己被他暴起發難殺掉的可能也很高，能得師父體諒，實在是好事！

等盲鴉隨著芒山鬼君往陰山地穴之外飛出去時，心中才閃過疑惑，師父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但他不敢深想，窺探師父秘密可是萬劫不復的事情。

芒山鬼君出來之後，環視四周冷哼了一聲，然後和盲鴉化成兩道碧光沖天而起，然後三道強橫的仙識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像是從來未曾窺探過。

以芒山鬼君的身份，他剛才並未掩飾趕過來的飛遁，早就被另外三位鬼君所關注。

……

神聖莊嚴、浩瀚深邃的金色長橋憑空出現，將飄過來的白色濃郁時空迷霧定住剎那，一個能讓人在時空錯亂的感覺中迷失心神，消磨元神，一個蘊含鎮壓萬方時空，帶人走出迷失，到達彼岸的味道，有極強的克制作用。

趁這股濃郁迷霧被短暫停滯的機會，石軒施展先天風雷遁，小心翼翼地繞了過去，以自己的實力，在淡薄一點的迷霧裡面待短時間還沒多大問題，真要陷入了這種濃郁迷霧裡面，怕是難逃迷失之禍，還好有太極圖這件本命法寶！

剛剛繞過白色濃郁迷霧，一道黑影猛地撲了過來，乃是一位黑袍男性修士，石軒將紫郢劍飛出，毫不保留地就是一劍斬過去，紫色劍光鋒銳凌厲，其內是無數星辰浮現，那黑色身影不閃不避，迎面而上，卻直接被劍光斬成了兩截，化成流光。

但在白色迷霧內，一點黑色漸漸擴大，重新變成那黑色人影，不過他表情迷茫呆滯，向著另外一個方向漫無所覺地飄蕩過去。

「這應該就是迷失在時空迷霧裡面的鬼道真人，哪怕被人殺死，那點烙印不消，也會重生在迷霧裡，生生世世不得解脫，永淪痛苦。」石軒心裡感歎道，他們就與被黃泉束縛的那些水鬼一樣。要是自己出不去的話，最後是難逃這個下場，而且這位黑袍修士頂多是一劫鬼道真人，若遇到三劫，甚至天人迷魂，怕是非常危險。

又非常小心地繞過諸多白色迷霧以及裡面遊蕩的迷魂，石軒終於發現了一處時空迷霧稀少近乎沒有的地方，那裡是一個未完全長成就破碎的小千世界，荒蕪死寂，方圓不過幾十丈。

仔細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危險後，石軒落到其上，盤腿趺坐，等待碎玉決效力過去，同時略微有些慶幸地道：「還好那些迷魂是迷失到連怨毒的情緒都難以發出，而且數量稀少，否則這裡堪比黃泉河底那麼危險，就算天人第二衰的大能也得費盡周折。」

紫郢劍贊同地回應：「而且想要將他們的烙印完全抹掉，怕是得老爺你的六道輪迴了，紫郢在這種環境壓制下有點力有未逮，否則以後遇到，被他們生生不息地襲來，很是麻煩。哈，那裡好壯觀。」

順著紫郢劍的感慨，石軒看了看遙遠的盡頭，本源空間深處，那裡小千世界層層疊疊，空間時間扭曲異常，時空迷霧濃郁如同牛乳，石軒搖了搖頭：「這九幽大世界的本源空間比禹余天的危險億萬倍，那裡怕是得渡過天人第四衰，初步掌握了時間之力的大能才敢一探究竟，我卻是不敢再深入了。看來每個大千世界的本源空間都有所不同。」

「老爺，剛才紫郢受了點傷，得溫養恢復去了，不陪您說話了。」紫郢清脆地說了一聲，然後陷入沉默。

「到底是誰陪誰說話？」石軒苦笑閉上眼睛，引動玉婆婆加持在自己身上的七仙大世界時空道標之門，立刻感覺到在層層時空迷霧之後，地穴極深處，自己特意分出來的那點相同氣息，雖然並無傳送之能，但足夠自己定位回歸所用了，而且半步金仙的手段，不怕芒山鬼君發現。

「只是這氣息最多三年，就會慢慢消散，不知芒山鬼君會不會守在那裡？以他的身份，多半是派弟子和化身駐守，若是弟子，有四成希望逃脫，若是化身，則不超過兩成。」石軒也明白自己短暫分離的時空道標之門氣息，肯定無法像真正的天仙大能手段一樣，殘餘幾萬幾十萬年也不消散，只能時時感應，一旦出現消散跡象，就得趕緊返回。

取出陰陽二氣瓶，將墨鬼的元神碎片取出，看著它們蠕動再生，石軒毫不在意將其握在掌心，發動搜神仙術。

「他和盲鴉都不知道前因後果，而是芒山鬼君直接交代下來的，氣息也是芒山鬼君模擬生成。」石軒從墨鬼元神記憶中得知了他來襲殺自己的來龍去脈，「從那氣息來看，是自己渡過第三次天劫後的，而且是活人狀態，非是老船夫，如此八九成是殺掉那黑無常惹下的禍端，只是之前以為九層之間完全隔離，不怕閻羅王殿來尋仇，想不到卻能傳遞一些消息！」

「而且從芒山鬼君對此事忌諱甚深，不讓盲鴉和墨鬼等三劫鬼道真人洩露出去，也不說明詳細情況來看，這種傳遞消息的微弱聯繫，怕也殊為不易，且是極端隱秘之事。難道他是酆都帝君在左聖帝君失蹤後，於第一層布下的一顆棋子？目的又是什麼呢？」石軒繼續推算、推測，不過後面的事情就太過縹緲，沒有詳細資料，且涉及大人物，所以無從猜測。

石軒手上光芒一閃，墨鬼留在世間最後的痕跡就被完全抹掉，然後輕笑一聲：「原來他們三人之前是來摘取消業花的，因為怕與其他鬼君門下起了衝突，所以才派出如此強大的陣容。嘿，墨鬼還知曉地穴極深處時空迷霧裡，兩株接近開花的消業花的位置，準備當成自己的私人收穫，想不到最後卻便宜了我。」

過了幾個呼吸，碎玉決效力消失，石軒從陰陽二氣瓶中倒出一滴甘霖喝下，閉目調息恢復。

幾日之後，石軒從碎玉決使用後的衰弱中恢復過來，不過並未有任何動作，而是繼續修煉仙術，祭煉本命法寶，安心等待著從本源空間中出去的時機，一年之後這中段靠前的時間最好，尤其是對方不知道自己的手段能保持多久的情況下。

而在地穴極深處的斷層前，中年文士模樣的芒山鬼君同樣盤腿而坐，只是他隱於淡淡的時空迷霧中間，讓人難以發現。

……

僅僅十個月後，石軒就不得不起身，準備轉移了，因為時空變遷，大量的濃郁迷霧正在向這處殘破的小千世界蔓延過來，石軒只能另覓暫避的地方。

彼岸金橋、先天風雷遁、黑白八卦交替使用，石軒在淡薄白色迷霧裡遊走。

突然，附近冒出三道身影，兩人身穿灰袍，一人身穿青袍，氣息恐怖，表情迷茫呆板，受生人氣息牽引，向著石軒襲來。

一位身體急劇變大，化身幾百丈高的空肚灰色餓鬼，一張血盆大口變得吞天食地般向石軒張來，一位週身黑氣繚繞，彷彿條條黑蛇，從四面八方圍住石軒，纏繞而上。

那青袍鬼道真人則右手一揮，三道青色刀光就向石軒斬來，急速而凌厲，上面充滿濃郁死氣、陰氣和銳氣，似乎能斬開一切，將方圓空間割得支離破碎，乃是一門赫赫有名的仙術，太陰戳神刀！

石軒表情變得凝重起來，那兩位灰袍真人裡面，化身灰色餓鬼的是三劫鬼道真人，使用黑氣纏繞的則是二劫鬼道真人，但更讓石軒重視的則是青袍鬼道真人，他是已經觸摸到了一絲大道神髓的三劫巔峰，相當強橫，值得慶幸的是，他們都迷失於時空白霧中，沒有靈智，憑本能行動，比生前好對付得多。

眼前濃郁時空迷霧漸漸蔓延過來，石軒不敢怠慢和耽擱，也不讓它們有重新生成，繼續纏來的機會。

彼岸金橋籠罩虛空，三位鬼道真人不閃不避，當即被停滯起來，只有那三道太陰戳神刀，刀光鋒銳，半個剎那間就將鎮壓之力斬開，解脫了出來，但早就準備好的紫郢劍紫色劍光一展，漆黑夜空出現，顆顆星辰升起，將失去指揮的它們困在其中，雖然斬碎了諸多星辰劍陣，可陣法空間層層疊疊，一時之間，它們迷失在了小周天星斗大陣內，宛如無頭蒼蠅。

與此同時，石軒背後一個巨大古樸的幽深輪盤浮現，分成六塊，有天人逍遙喜樂，有紅塵安逸痛苦，有征戰殺伐不停，有層層地獄浮現，有無數餓鬼猙獰，有種種畜生虛影。

六道輪迴雖然還只是三階仙術，但在九幽大世界內，天地法則加持下，死氣、陰氣、九幽之氣濃郁的環境下，近乎偽越階。

石軒對著青袍鬼道真人抬起右手一指，紅塵俗世轉動其上，他身體逐漸凝實，變得宛如活人肌膚，元神則開始退化，紅塵俗世諸多情緒侵入其中。

他呆板迷茫的臉一下鮮活起來，無數表情變化，最後露出解脫安樂的感激，對著石軒深深施了一禮，化為點點光芒直接潰散消失，白色迷霧中再也沒有類似身影重現！

一絲黑色深邃，帶有安寧、解脫、厚德味道的氣息，從青袍鬼道真人消失的地方，向石軒飛來，乃是一點陰德之氣！

想不到讓這些迷魂解脫，居然會有陰德加身！

一舉打掉最大危險，又有一點陰德之氣飛來，本該有些欣喜，但現在的石軒卻臉露難以遏制的驚訝震撼，轉頭看向小千世界層層疊疊，空間時間扭曲異常的地方。

因為剛才施展六道輪迴時，石軒元神裡猛地多了一點感應氣息！

在元神裡，本來就有一點感應氣息，乃隔著重重時空迷霧，位於地穴極深處的定位氣息，石軒是時時感應，不敢鬆懈，生怕它出了意外，提前消散，自己就只能迷失於此了。

但在剛才，隨著六道輪迴的施展，石軒陡然感覺到，在本源空間深處那個方向，小千世界扭曲重疊的附近隱秘地帶，有一點殘餘仙術氣息，與自己的六道輪迴遙相呼應！

這點氣息同樣蘊含著六道輪迴之力，只是與石軒的六道輪迴有很大不同，似乎更強大，更貼近生死本質！

能隔著重重時空迷霧，以及一些破碎小千世界，與自己的六道輪迴感應，留下這點氣息的主人強大得無法想像，哪怕剔除環境對六道輪迴的加成，憑這仙術殘餘氣息，其頂多遜色玉婆婆兩個境界，甚至可能只有一個！

強行壓下驚訝震撼，石軒連續兩指，天人、地獄接連而上，將那灰色餓鬼，週身黑氣繚繞的灰袍真人從迷失中解脫出來。

一個如同登臨逍遙自在的天人樂土，滿臉歡喜，一個身陷重重地獄，痛苦不堪，但比起剛才的迷惘呆板是生動許多，他們齊齊對著石軒一拜，感激涕零，身體虛化起來，如泡沫般消散。

三絲陰德之氣落入石軒掌中，雖然極其微少，難以派上用場，但卻是石軒第一次得到陰德之氣，在九幽大世界裡面，這可是最管用的玄之又玄事物之一，等積累起來，說不定有大用處。

不過相比起得到陰德之氣的喜悅，石軒絕大部分心神是放在剛才感應到的那點氣息上，一邊使用太極圖和先天風雷遁，在時空迷霧淡薄的地方遊走，尋找下一個落腳的地方，一邊思索著那六道輪迴仙術殘餘氣息。

「出生於九幽大世界的生死道祖，自從合道以來，行蹤成謎，不為人知曉，而九幽大世界九位帝君裡面，據說有兩三位是他的真傳弟子，其中以會真正越階六道輪迴仙術的酆都帝君被諸天萬界修士所公認，但他是半步金仙，又被束縛在九幽大世界第八層裡，這裡卻是第一層的本源空間，有些不太可能。」石軒結合自己所知道的一些傳聞開始推測，同時發現了一個比較完整的小千世界落腳，同樣的荒蕪死寂。

「要麼是幾十萬年前，九幽大世界未發生變故時，他在此處留下的，當時他恰好是四衰天君，實力吻合。」至於仙術氣息殘留幾十萬年的事情，石軒自從見識過天劍宗論劍大殿的殘留劍意後就不再懷疑，天劍宗最高修為才是三衰天君，他都能辦到，酆都帝君又怎麼可能辦不到？就算他是偶然非刻意留下，且被時空迷霧常常侵襲，也有很大可能殘餘到現在。

「另外還有一個可能：左聖帝君也是生死道祖的弟子！這樣他就會六道輪迴，實力也相符，來到此處沒有限制，在這裡全力施展過六道輪迴。甚至很可能，他就是從此失蹤。」石軒起了另外的，更聳人聽聞的猜測。

權衡良久，石軒深吸一口氣，決定去那邊緣一探，雖然那裡已經接近層層疊疊的小千世界，非常危險，但有太極圖的情況下，比起外面有天君守候自己，卻要安全不少，若能從那殘餘氣息得到些好處和隱秘消息，自己說不定能安然脫身。

下了決斷，石軒就沒有任何猶豫和害怕，立刻行動，以勇猛精進之心行如履薄冰之事。

……

彼岸金橋不時跨出，停滯住時空迷霧，甚至有些地方，四周都被濃郁霧氣籠罩，只能找到一點相對較弱的地方，然後一道金橋凌空跨過部分迷霧，無量金光綻放，讓四周白色霧氣平靜，橋上石軒則邁步而過。

唯一的好事是，越深入，那些飄蕩的迷魂越少，不會在石軒躲避迷霧時突然攻擊，讓石軒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眼見六道輪迴仙術殘餘氣息所在的隱秘地方越來越近，石軒心中卻升起了很多疑惑，非是因為剛才的推測，而是另外的緣由。

從自己出發往陰山前來，到發現六道輪迴仙術殘餘氣息，整個過程，有著幾個巧合，若只是一處巧合，石軒並不會懷疑，勉強算正常之事，但幾個巧合接連出現，整件事情就像蒙上了一層迷霧，怎麼也看不清楚。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各懷鬼胎互試探

遠遠發現幾個開始坍塌、毀滅，散發出恐怖氣息的小千世界，石軒立即轉換方向，從另外的地方繞過去，前幾日僅僅只是被類似小千世界毀滅時餘波中的餘波擦過，石軒就有當日抵擋芒山鬼君降魂術的感覺，差點就應付不過來，心有餘悸，想要直接闖過去，至少得是天人第三衰的大能。

好在這類小千世界毀滅的威力太大，將其周圍濃郁時空迷霧都吹散，讓石軒在很遠地方就能看到，否則在時空迷霧裡面兜兜轉轉時，突然闖到了附近，那才是冤枉。

由於路途艱險，道阻且長，有些地方又不得不繞道而行，整整六日，石軒才接近了之前肉眼都能夠看見的小千世界層層疊疊、時間空間扭曲異常地帶的邊緣，距離散發出六道輪迴仙術殘留氣息的隱秘地方只有一步之遙。

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後，石軒總算繞過了那幾個正在坍塌的小千世界，在濃郁時空迷霧包圍裡面，有一個極端荒蕪、極端死寂的破碎空間，最奇怪的地方則是，牛乳般的迷霧到了其附近就自動退散，根本不敢靠近，這應該是那不知七階、八階還是九階的仙術的殘留氣息所導致。

眼見不遠處時空扭曲重疊的地方，一絲琢磨不定，如詩如水的時光之風吹了出來，方向正是這邊，石軒不敢耽擱，念頭一動，太極圖轉化為彼岸金橋就浩浩蕩蕩地衍生了出去，從濃郁時空迷霧中穿過，落在那小千世界之上。

金橋氣象萬千，鎮壓萬方，橋下時空迷霧立刻平靜下來，橋邊金蓮朵朵，綻放無量毫光，神聖莊嚴，將其餘方向殘留湧來的迷霧盡數抵住。

於是白色迷霧之上，一道金橋橫空，超脫而又浩瀚，四週一片平靜，石軒則邁上金橋，縮地成寸地走過，因為這時空迷霧太過濃郁，以太極圖現在的等階，能定住的時間短之又短。

險險踏入那荒蕪死寂小千世界，太極圖當即支撐不住，化成黑白光芒縮回了石軒元神內，受了一點創傷，不過不算嚴重，溫養幾日就能恢復。

等回過頭，從還未翻滾聚攏的濃郁時空迷霧看向外面，石軒一貫保持極好的心境也起了漣漪，升起些後怕感覺，外面不僅有時光之風吹過，而且有一頭圓滾滾，像是巨大鯤鵬的虛幻怪獸，搖頭擺尾從迷霧旁飛過，所經之處，一切都事物都被它吞入了肚中，包括時空迷霧，以及不太強大的破碎小千世界。

這是虛空宇宙中生下來後就極為強大的一種妖獸，叫做吞界獸，剛剛出生的小吞界獸就有普通天仙真君的實力，等到成年，就大概相當於天人第三衰的大能，拿日月、吞世界，肚內自成一界，不過天生的萬事萬物，越強大的其缺陷也大，吞界獸不僅數量稀少，而且開了靈智的近乎沒有，修煉到更高境界的石軒從未聽聞。

「呼，想不到能見識快成年的吞界獸，紫郢以前只是聽別人講過。」這些日子，步步驚心，危險異常，紫郢劍不敢說話，生怕打擾了石軒，現在安全了許多，有話嘮特質的它，自然興奮開口道。

石軒也自覺眼界大開，想不到九幽大世界的本源空間裡居然會出現一隻吞界獸：「真是宇宙之大，無奇不有。」

「可惜老爺你現在還不夠強，要不然將它抓回去看家護院，那得多威風！」紫郢劍似乎很喜歡圓滾滾的吞界獸。

吞界獸與這小千世界擦身而過，或許是感覺到了仙術殘留氣息，本能得感覺危險，所以漸漸遠離此處。

石軒這才收斂心情，將注意力轉移到此方小千世界之中，心中很是感歎：「雖然到達此處的過程，換一個未渡過衰劫的天仙真君亦能辦到，但若沒有六道輪迴氣息牽引，就算是天人第三衰的大能，也無法隔著重重時空迷霧、諸多破碎毀滅的小千世界發現這隱秘地方。」

背後六道輪迴浮現，緩緩轉動，受其激發，整個小千世界黑白分化，同樣分成六塊，氣息古樸而又深遠，生死滄桑之感宛如實質。

不過其上花紋是模糊不清，勉強能看出乃輪迴六道，畢竟它僅僅只是一點氣息殘留。

石軒順著感應，往小千世界中氣息最濃烈的地方走去。

沒過多久，石軒就來到了一座死寂的高山腳下，越往山上走，氣息越濃烈，並且裡面似乎多了一些殘缺不全的詞語，直接在石軒元神裡迴盪，但其近乎喃呢，石軒如何聆聽，都聽不太清楚。

距離山頂越近，那些迴盪的詞語漸漸清晰起來：「老師……生死簿……蹤跡……六道輪迴……帝宮正殿……地獄道開……得我……」

等到石軒踏上山頂，陣陰陣陽之風打著旋兒吹拂過來，陰者如死，陽者如生。

「老爺，這裡怎麼什麼也沒有？」紫郢劍奇怪地問道。

石軒仔細探查起山頂，發現除了迴盪的詞語越發清晰，氣息越發濃烈，並未有其他異常之處，無論自己的六道輪迴如何轉動都是如此。

聽了紫郢劍的問題，石軒若有所思地道：「你沒聽見那迴盪的喃呢聲？」

「沒有，一片寂靜。」紫郢劍肯定地回答。

石軒將六道輪迴停下，果不其然，那迴盪的聲音立刻消失，四周安靜異常：「那些詞語應該是蘊含在六道輪迴氣息裡，除了使用類似仙術，激發起其感應，否則是聽不到的。」

到了現在，石軒還是不能肯定留下氣息的是酆都帝君還是左聖帝君，以自己的實力還無法判斷氣息殘留有多久，也不能知道這些殘餘是施展仙術時所念叨被偶然留下，還是其刻意留下，從殘缺不全來看似乎是偶然，但從一個詞語「得我」來看，則刻意可能性更大。

所以石軒傾向於前面是偶然留下，後來其準備抹掉氣息時，不知為什麼改變了主意，還特別加了點詞語留給能施展六道輪迴仙術的後來者。

「前面三個詞語的意思，應該是在此處發現了生死簿的蹤跡，其是生死道祖的本命靈寶，同時也是他的合道根基，但蹤跡在哪裡，其如何追尋，卻半點也沒透露。」石軒開始揣測詞語裡面的意思。

「而後面四個詞語，很可能是另外一件事情，用六道輪迴裡面的地獄道打開帝宮正殿之門，得到其傳承？秘寶？或者前面那件事的具體消息？如此看來，很可能是失蹤多年的左聖帝君留下的。」石軒只能初步推斷到這裡，當然，這些詞語組合或許還有別的意思，但以石軒現在想出來的可能最大。

不過由於此事的幾個巧合，石軒並沒有欣喜萬分，反而凝重疑慮。

最初石軒有些懷疑是老船夫搞鬼，畢竟自己來陰山，是因為要取其指定的消罪花，但一年的時間很長，什麼時候出發，什麼時辰出發，完全是自己隨意決定，要剛好巧合地遇上盲鴉、墨鬼等人，應該是無法預先推算的。

「莫非這是左聖帝君布下的回歸後手？」石軒閃過一個猜測，也不知其是好是壞。可自己想要出去的話，帝宮正殿多半不得不闖，否則其他鬼君早就找到送人出九幽大世界的辦法了。

全盤衡量一番，石軒下定決心，開始溫養太極圖，準備出本源空間。

……

一道幽幽暗暗的劍氣打在一片陰土上，將其化為齏粉，但卻與盤腿坐在淡薄時空迷霧裡的芒山鬼君方向相反，似乎是在試探，或特意打草驚蛇。而斷層處迷霧濃郁，難以發現劍氣從哪裡打過來的。

「看來你留下的手段快消散了。但你不必多費心機了，本座守在此處，你是上天無門下地無路，不如乖乖束手就擒，免得成為迷魂，或遭殺身之禍。」芒山鬼君看著濃濃的霧氣，淡淡開口，聲音有種說不出的尖銳，居然穿透了部分迷霧，而且有影響心神之感。

石軒隱於迷霧後，不停變幻方位道：「能得鬼君在此專門等候，想來石某有大用處。」有了十多日前得到的詞語，石軒說得含含糊糊，像是所有都知道似的，開始詐芒山鬼君。

這種事情絕不能將自己知道的一下就和盤托出，那樣就沒有了談判的底氣，要是芒山鬼君還不知道帝宮正殿之事，那自己實力不如他的情況下，是說得越多，錯得越大。

「嘿，你倒說說，以你的實力，本座有什麼需要你的地方？」芒山鬼君也不是吃素的，不動聲色地反問，同時眼中黑氣繚繞，搜查著迷霧之後，對他來說，最好能生擒下石軒，到時候無論讓他做什麼都簡單。

石軒飄忽不定的聲音傳來，只有四個字：「六道輪迴！」語氣自信而又堅定。

芒山鬼君臉色一變：「你是何人指使？為何會知道此事？！」這種時候，這種環境，提起六道輪迴，讓他是不得不相信石軒所說。

開始有些肯定芒山鬼君是為了帝宮正殿之事在此等候，石軒輕輕笑道：「我如何知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鬼君你打算如何做！」

「哼，本座打算如何做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在本源空間待上多久？」芒山鬼君冷笑將石軒的話奉還，有恃無恐，這就是實力帶來的底氣！

第一百五十七章 暫立誓言待時機

「鬼君你真以為貧道在本源空間待不了多久了嗎？難道你從未想過，能讓你這種天仙大能毫無察覺的手段豈是貧道自己可以施展的？實不相瞞，此乃一位半步金仙長輩所賜，能保存多久，不需要貧道多說了吧？」石軒虛虛實實、真是假假地道。

芒山鬼君對此是早有懷疑，但他只是往一衰、二衰的大能頭上去想，哪知道是半步金仙的手段！他半信半疑，輕輕笑道：「若你有半步金仙長輩，早就來接你離開了，何必與本座在此周旋？而且還要冒險商談？或者何不乾脆多待幾十上百年，等到本座失去耐心後再安然離開？」

從石軒說出六道輪迴開始，芒山鬼君就一直在算他是如何知道此事的，但天機艱澀混沌，無從下手，像是在推衍修為境界高過自己許多的大人物的事情，只能依照常理來判斷。

若這位三劫陽神真人早就知曉此事，何必等上近十一個月才來與自己討價還價，畢竟他應該很清楚，無論是派弟子駐守，還是化身親自守候，幾年，甚至幾十年，這點耐心自己還是有的，所以最開始，芒山鬼君覺得他是在本源空間裡偶然發現蛛絲馬跡，覺得抓住了自己的軟肋，方才迫不及待地上來。

但如果真是這樣，那事情就太巧合了，所以芒山鬼君不是太相信這個推測，直到石軒說出其有半步金仙長輩時，芒山鬼君才悚然一驚，一下將整件事情串了起來，根本不是所謂巧合，而是那位半步金仙想橫插一手，分一杯羹，無論是石軒偶然闖進九幽大世界，還是其恰好身懷六道輪迴，以及知曉左聖帝宮之事等，應該都是他在背後謀劃推動。

而最開始石軒主動退入本源空間，看來就是不願意暴露背後有人指使，那位半步金仙應該和其他想插手此事的大人物一樣，顧及甚多，尤其是顧及行蹤成謎的生死道祖，不方便直接將手伸進來，所以才安排了這麼一位三劫陽神真人，並且不到最後關頭不會助他！

於是芒山鬼君當即就信了五成，覺得自己將所有一切都瞭如指掌，唯一的問題就是為何他僅僅十一個月就等不下去，主動暴露秘密，尋求與自己合作。

石軒若知道芒山鬼君所想，肯定會啞然失笑，說一句「你想太多了」，不過石軒沒有越階的他心通，只是將早就準備好的說辭道了出來：「貧道的長輩和鬼君你背後那位一樣，不便親自出手。至於為何不多待些時日，則是因為貧道答應黃泉上擺渡的老船夫，要在一年內將三朵消罪花給他，要不然就得替他操舟百年，眼見一年之期將近，所以不得不冒險與鬼君你一談。」

將芒山鬼君與酆都帝君的勾連點了出來，很可能在事畢被芒山鬼君殺人滅口，但那時候若石軒還沒有脫出九幽大世界，或是依仗左聖帝君留下的手段退去強敵，多半早就已經身死道消了，無需擔心此事。

芒山鬼君微微頷首，心中疑惑盡解，認為石軒是自覺實力不夠，須得和一位鬼君合作，才有成功可能，而他恰好被自己堵住，加上一年之約的壓力，所以就下此決斷，反正與哪位鬼君合作不是合作。

於是其內心開始衡量起來，酆都帝君礙於生死道祖，不敢擅傳無上功法，他那門六道輪迴仙術無人會，而另尋其他會六道輪迴仙術的修士，則因為九幽大世界進出不便，費時甚久，還得避開那些有大背景的，很可能一兩萬年都沒有結果，到時候左聖帝君要是回來，就雞飛蛋打一場空了。

「原來如此，本座也是個好說話的，既然這位道友誠心合作，那墨鬼之事就一筆勾銷，等打開了帝宮正殿之門，本座先取一樣事物，其餘你二我八，在此之前，本座不會傷害道友一根毫毛，而道友則不能將此事洩露出去。若道友答應，我們就立下因果誓言。」芒山鬼君淡淡道。

但其心中卻是冷笑，殺機浮現卻強自按下，準備等事情結束，對方最興高采烈時才動手，反正裡面取之就能用的頂多一件，甚至沒有，到時候依仗互相抵消的情況下，看你怎麼死！

石軒卻是訝異起來，芒山鬼君就這麼簡簡單單答應了？！自己還準備了諸多說辭的！

比如老船夫前輩見自己賴賬肯定會來捉人，芒山鬼君你多半打不過他，到時候自己就能尋機聯絡其他鬼君，以六道輪迴和帝宮正殿的消息換取庇佑，而就算老船夫前輩不來，自己拚命一搏，並且施展六道輪迴仙術，多半能引來早就關注芒山鬼君你行蹤的其他鬼君注意……

可這些準備好的說辭統統沒有用上！芒山鬼君就這麼輕描淡寫的相信了？！

「他到底腦補了些什麼？」石軒啞然，「看來是打算在因果誓言上耍手段，應該是在打開帝宮正殿大門之後的事情上。」

但石軒對此並不在意，從左聖帝君留下的「得我……」兩個字來看，自己使用六道輪迴仙術打開大門後，應該有些異於常人的收穫，而且自己的目標是離開，不是其他，到時候把另外幾位鬼君一起拖進來，互相牽制之下，逃脫的可能很大。

雙方各懷鬼胎之下，開始討價還價，終於將因果誓言變成了芒山鬼君先取一樣事物，之後他六石軒四，之所以如此順利，一方是覺得對方根本拿不走，反正還是自己的，另外一方則是毫不在乎。

到立因果誓言時，石軒是小心翼翼用太極圖化成彼岸金橋鎮壓，因果丹書浮現在元神內，蓋因到了天人境界後，觸摸到大道，能夠借助立誓時的因果聯繫反向蒙蔽對方，從而在誓詞上耍花樣。

但一切都很順利，芒山鬼君立完誓言，微笑道：「石道友真是好本事，以三劫陽神的實力，憑借環境，居然在兩人聯手下輕鬆殺掉墨鬼，還險些讓本座無功而返，若成就了天人，本座怕只能甘拜下風。」其言笑晏晏的模樣，彷彿與石軒是至交好友，而不是殺掉其得力手下的仇家。

石軒外表輕鬆自如，內心戒備非常地從時空迷霧裡面飛了出來，聽見芒山鬼君的話，心中頗為歎服，自己可沒這份變臉工夫：「鬼君過獎了。」

「對了，因為鎮守左聖帝宮的那位鬼君實力強大，渡過了第一次衰劫，勝過我們四位，只有等到他修煉的《生死枯榮真解》到了一千二百九十六年一次的短暫由死轉生時，被九幽大世界壓制，我們才能牽制住他，送你們這些三劫真人進入左聖帝宮，而這還有七百一十四年，所以，這段時日還請石道友到芒山小住，最好不要外出。」

芒山鬼君輕輕笑道，不動聲色地將仙識布在石軒與斷層之間，氣息變得恐怖起來，不知什麼時候，其化身和本體居然互相轉換了！和石軒的劍光虛實轉化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顯然他是怕石軒找漏洞繞過因果誓言，走漏了消息，準備將石軒拘禁在芒山七百多年，而這並非傷害石軒，也不會禁錮石軒修煉，所以與因果誓言並不矛盾，只要他有把握毫髮無損地擒下石軒。

不愧是老奸巨猾的大能人物，石軒輕輕搖頭自嘲，一不小心就吃了一虧，當然，主要還在於信息不對稱，石軒打探到的消息只是普通，哪有進入左聖帝宮時機這種超隱秘事情，於是苦笑道：「那貧道就當在芒山閉關一陣。」

「不愧是識時務的俊傑。」芒山鬼君合掌微笑，「對了，石道友你在下面可能被時空迷霧影響，時間感覺有些錯亂，今天剛好是你下去十一月多一天，看來你得先為老船夫擺渡一百年了。」說完他打出一道碧光落在石軒身上。

石軒猝不及防，正要用太極圖鎮壓碧光，但卻感覺碧光並無危險，只是一個普通監督仙術，所以克制衝動，看著芒山鬼君道：「鬼君何意？」

「一點小手段，免得石道友你這種人物佔了本座便宜。」芒山鬼君不見對一位三劫陽神真人都如此慎重的慚愧之色道，然後直接化光而去，不再逗留。

石軒這是第一次正面與天仙真君級數的大能人物打交道鬥心機，事實證明，自己還是青澀了一點，搖了搖頭，施展先天風雷遁往左聖鬼都外的黃泉河邊而去。

……

「呵呵，客官，雖然你帶來了三株消罪花，但一年之約已經過去一天，你恐怕得替老夫擺渡一段時間了。不過你僅僅只是遲了一天，非是存心而為，而且老夫也得到了消罪花，所以百年太多，就一年好了。」老船夫笑起來總有種陰森感覺。

石軒反正也要待到七百多年後，時間是無所謂，也不爭論，微笑道：「一切聽憑老丈吩咐。」

「好，就讓我這孫兒引導你一段時間，免得你倉促上手出了錯。」老船夫將綵衣童子喚了過來，吩咐了幾句。

他扳著一張小臉，不情不願地帶著石軒走上忘川舟。等石軒划動長長的奇形船槳，讓黑色小舟開始在黃泉上行駛時，則冷淡地立在一旁，不發一言。

「不知這位小哥怎麼稱呼？」石軒隨意問道，之後一段時日還得靠他指點。

綵衣童子眼睛微微一抬，無甚表情，淡淡哼了一聲，不予回答。

他為何看自己不順眼？石軒有些疑惑了，兩人這才第二次見面，之前連話都沒說過一句。

第一百五十八章 為增生機多籌謀

疑惑歸疑惑，但在沒有更多消息推斷出緣由前，石軒也不是拿熱臉貼冷屁股的性格，於是不再多言，悠閒自得地划動著忘川舟，往九幽大世界第一層入口而去，將綵衣童子冷在一邊，全當船上沒有此人。

紫郢劍則在石軒元神裡嘀咕了一句：「這童子的脾性真差，莫非遇到陌生人都這麼高高在上？」

血黃色河水滾滾，黑色小舟之底一直傳來吱吱咯咯的聲音，尖銳刺耳，像是撓在人心上，乃是黃泉裡沉淪不得解脫的無數水鬼，想將忘川舟舟底抓破，讓上面逍遙自在的石軒和綵衣童子與它們一樣痛苦絕望。

同時，一隻隻或青或黑或潔白如玉的手臂從河水中伸了出來，抓向兩側船身，有的撓，有的推，有的拉，一時之間，忘川舟有些搖晃起來。

「怎麼老船夫御使的時候是如此穩如山嶽，沒有任何波動？」石軒奇怪地想著，可來不及去探究是否駕馭忘川舟有什麼訣竅，船身搖晃得已經非常劇烈，若非推拉之力互不配合，怕是早就將忘川舟掀翻，只能先將這一片水鬼盡數滅掉再行研究。

「將法力轉化為陰性灌注入忘川舟即可。」正當石軒準備施展兩儀微塵劍氣時，一道淡不可聞地聲音傳來，清脆如同孩童。

石軒修煉的是《寶錄》，法力神光等皆是陰陽二性，且能隨意轉化，所以一邊將陰性法力灌注入忘川舟，一邊看向說話的地方。

只見那綵衣童子抬起頭顱，仰望天空，一番冷淡傲然的模樣，好像這樣就能掩蓋剛才說話的是他一般。

似乎感覺到了石軒的打量，他冷哼一聲：「要是你自承能力不足，不能將法力轉化為陰性，我這裡倒有一篇心法。」

「呵呵，那須用不上，多謝小哥了。」石軒輕輕笑道，如此看來，綵衣童子倒也不是那麼討厭，只是不知為何與自己有些彆扭，而石軒乃元神真人，積年修士，些許態度上的小事哪會放在心頭，很是誠懇地道謝，至於笑聲裡有沒有蘊含對綵衣童子這種掩耳盜鈴風格的戲謔，就不得而知了。

隨著陰性法力灌注入忘川舟，它並無異光發出，卻有陣陣安寧、感激、厚德氣息蕩漾開來，使那些推拉小舟的水鬼手臂再也無法撼動其分毫，像是被這氣息碰到之後，諸多怨毒情緒落空，連帶著力量也落空。

綵衣童子先是對石軒不貪圖自己心法露出一絲滿意神色，接著就被那笑聲激起些許羞惱，扭頭看向船外，重新對石軒不理不睬，但若石軒問起與擺渡有關之事，他還是字字清晰地解釋明白。

黃泉之上，河水寬闊，血紅陰寒，但卻天暗雲低，壓抑清冷，如果不算在旁邊撓得全神貫注的水鬼，整個水面就只能看到一隻黑色小舟如箭般來往，沒有一位乘客，沒有多餘船隻。

此乃正常之事，每層九幽大世界闖進來的活人是寥寥可數，差不多幾百上千年才有一次，而黃泉兩岸的鬼物，若不到一定境界，也不會離開自家修行的地方，在陰風消魂中到另外一邊去冒險，高階鬼物則數量稀少又常常閉關。

所以，石軒就在無事可做中駕馭著忘川舟在黃泉水面上徒勞無功地往返著，思緒漸漸往左聖帝宮之事發散。

「雖然進入左聖帝宮後，我有五成把握能憑借左聖帝君留下的手段退敵、離開，甚至殺敵，但在此之前卻是凶險異常，似乎只是略微比當年對付血影真君安全一點。」

左聖帝宮裡面到底有什麼，石軒並不清楚，好壞五五開罷了，甚至不排除左聖帝君借自己身體還魂復生的可能，當然，這種可能微乎其微，畢竟若是這樣，左聖帝君就不會將消息留在那種隱秘地方以待有緣之人，而是會放在比較容易發現之處，讓會六道輪迴仙術的人絡繹不絕去開門，否則幾萬幾十萬年下來，那裡也沒有一人前去，豈不容易徹底身死！

「不提進了帝宮後，須得闖過幾層小地獄的鎮守三劫鬼道真人，以及一些強大陣法，才能到達正殿。光是用六道輪迴打開正殿之門的剎那，就非常危險。」

「那個時候動靜必定不小，鎮守帝宮的巨靈鬼君肯定是不管不顧前來阻止，另外三位鬼君想來也能發覺，匆忙前來分一杯羹，芒山鬼君雖然礙於因果誓言不便出手，可一定很樂意旁觀我被四位鬼君轟殺，自己則趁機進入正殿。」

石軒越是推測，越是覺得希望渺茫，就算將最後一尊玄黃功德塔用上，將三劫純陽法寶五行蕩垢鍾等自爆，怕也只有半成勝算，和對付血影真君時相比，自己可沒有能威脅天仙真君的天人指骨虛影了，而且石軒又不能向芒山鬼君討要護身秘寶，或者降魂符，那樣會暴露自己沒有半步金仙手段依仗的底細。

好在自己搶佔先機，有可能在他們反應過來前就已經進入帝宮正殿，這是石軒願意與芒山鬼君達成因果誓言冒險一試的緣由。

「不過想不到居然還能有七百多年的時間準備，如此生機大增。」這七百多年雖然會被芒山鬼君拘禁起來，有些憋屈，但對於石軒而言，卻是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看著划船之餘專注思索的石軒，綵衣童子漸漸緩和了冷凝，開始悄悄打量起石軒來。

「要是能提前觸摸到一絲陰陽大道神髓，將陰陽混洞神光在這七百多年裡修煉到五階，那生機會大增，不過有暴露秘密的可能。」石軒最先想到的就是陰陽混洞神光，四象滅世劍和五行滅仙劍距離四階都還有七八十年，「而法寶之物，想要在七百多年裡提升到通天靈寶，哪怕紫郢也不行，另外的準備得從仙符、秘寶著手。」

石軒身上只有洞天開闢後的第一滴無根之水這玄之又玄事物，第一縷陰陽和大力金剛神杵等一起兌換功法了，而進入太古雷暴時代後，天地山河圖內時間流速放緩，七百多年頂多能衍化出第一片雪花。

「等等，我還有厚重陰德之氣。」石軒猛然想起此事，「陰德之氣善於庇佑，乃是煉製替死、代死、消災、解難秘寶的絕佳材料！」《寶錄》上沒有陰德之氣煉製的秘寶，但卻介紹了其特性用途，還略略提了幾種搭配，加上遊歷諸多大千世界增廣見聞的收穫，石軒對於怎麼使用陰德之氣比較瞭然。

「有對陰德之氣的瞭解，有《寶錄》上一件類似秘寶作為根底，有太極圖、先天八卦加上自身元神的推衍能力，七百多年推算出一件四階秘寶的煉製方法並不是沒有可能！在九幽大世界中，其能達到的效果可就近乎五階。」石軒輕輕吁了一口氣，挑戰很大。

打定主意後，石軒將目光看向了黃泉中的水鬼們，解脫它們，應該也有陰德吧？加上試驗消耗，身上這點可遠遠不夠。

掌心中浮現六道輪迴，緩緩轉動，天人道在上，石軒往下一按，光芒所照，就有幾十隻水鬼呆滯當場，表情漸漸變得安寧喜樂，雙掌合什行了一禮後化為水泡融入水中，一絲絲陰德之氣往石軒飛來，雖然比不上解脫時空迷霧裡的迷魂，但勝在水鬼數量夠多。

這一切，石軒大大方方展示，沒有絲毫隱瞞芒山鬼君監察的意思，為了七百多年後的事情做準備乃應有之理，而兩人的較量則應是在進入帝宮正殿之後，越是暴露一些準備，越是能安芒山鬼君之心。

果不其然，芒山鬼君沒有動靜，任由石軒獲取陰德之氣。

倒是綵衣童子靜靜看了半晌，才淡淡說了一句：「適可而止，否則引起黃泉反噬，掀起滔天巨浪，可就舟覆人亡了。」

「多謝小哥提醒。」石軒見好便收，半個拳頭大小的陰德之氣應該足夠了。

綵衣童子沒有回應，依然如故，兩人就這麼渡過了半年，後半年則是石軒一人駕馭。

……

當石軒告別老船夫和綵衣童子，離開忘川舟時，身上那道碧光內立刻傳出芒山鬼君的聲音：「邙山簡陋，若能得石道友盤桓，必定蓬蓽生輝，本座掃榻以待。」

面對先上敬酒的芒山鬼君，石軒自然只能向著邙山飛去，反正也得開始閉關了。

邙山樹木低矮漆黑，陰氣、死氣、九幽之氣繚繞，陰魂鬼物眾多，開了靈智的也是不少，他們見到這麼一位陌生的寒冰惡鬼飛來是非常好奇，有資格上門的三劫鬼道真人大家都認識，哪裡冒出來這麼一位？

剛想去通報，就見山頂宮殿內，飛出一道碧綠遁光，現出身形，黑袍無瞳，正是盲鴉，他微微拱手：「家師請石道友去偏殿佔住。」

而石軒身上的監察仙術則當即消失，畢竟再弄下去就有窺探修煉功法的嫌疑，乃修真界大忌，簡直是逼石軒翻臉。

似乎明白了石軒的身份，幾十道仇恨的目光看了過來，應該是墨鬼的門人親友，可芒山鬼君邀請的客人，再借他們十個膽子，也是不敢生事，只能眼睜睜看著。

隨意選了一處還算不錯的偏殿，石軒自己布下陣法，阻斷打探，開始修煉、推衍起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四大鬼君圍帝宮

七百一十二年後，芒山鬼宮偏殿之中。

無數長長短短的爻像圍繞著中心的黑白陰陽魚在不停變化，乾三連，坤六斷……兌上缺，巽下斷……彷彿在演繹著世間諸物，森羅萬象，無所不包，無所不含，複雜玄奧，眩暈元神。

而盤腿坐於黑白太極圖之上的石軒，胸前漂浮著一塊漆黑的泥土似的詭異事物，散發出安寧、解脫、厚德的意味。

先天八卦卦象的轉動衍化突然達到了最快，整個偏殿都像陷入了黑白的海洋，長短橫的世界，它們不停重組，不停崩散，漸漸匯聚成了兩個由極端複雜禁制構成的神秘花紋。

石軒半閉的眼睛一下睜開，內裡同樣是黑白八卦，同樣在推衍、推算，同樣形成了宛如神秘花紋的複雜禁制。

接著石軒雙眼放出尺長黑白奇光，那兩個神秘花紋慢慢從眼睛中飛了出來，似乎艱難萬方地向著那黑色泥胚落去。

當兩個神秘花紋一碰到黑色泥土樣事物時，那泥胚緩緩亮起一層安寧喜樂的黑色微光，其內無數道玄奧禁制浮現，層層疊疊，密密麻麻，惑人心神。

它們遇到兩個神秘花紋，就像奔流江河終於匯入了大海，急速變動之間，漸漸渾然一體，不可分割，並且繪出了兩個模糊的道種文字「德佑」。

黑色微光之中，受禁制變化牽引，泥土開始蠕動，先是拉成寸許長的人形，接著面目清晰起來，眉眼與石軒一模一樣，氣息也完全相同。

見到微光平息，黑色安寧厚德小人像穩定下來，石軒心中掠過一絲喜意，經過七百多年的推衍，無數次失敗的嘗試，耗費了諸多材料，總算將四階陰德秘寶的煉製方法、禁制符篆等推算了出來，並煉製成功。

「還好有些材料能用同樣性質的陰性事物代替，否則真是一籌莫展。」石軒回顧這七百多年，真是覺得艱難萬分，尤其是最初階段，推衍起來即使嘔心瀝血也難有一點進展。

好在有另外一件秘寶的煉製方法作為參考，隨著近四百年前太極圖十八層寶禁圓滿，一百九十多年前先天八卦修煉到了四階，推衍開始變得順暢起來，而一些推衍不出來的地方，則通過試驗，差不多將兩件玄之又玄事物第一滴無根水和第一片雪花兌換的大量天材地寶消耗一空後，總算趕在去帝宮之前的一年功行圓滿。

「這件秘寶就叫『陰德人像』好了。」石軒一貫沒有什麼取名天分，對於自己在修道路上創造出的第一件有別於前人的四階秘寶也只是大而化之地取了一個名字，然後將心神侵入其中，看看有沒有什麼之前沒注意的疏漏，「咦，這是？！」

半晌，石軒若有所思地收回心神，略略有點哭笑不得，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要不是已經立下因果誓言，一切就簡單許多了。

經過七百多年的苦修，石軒的所有仙術，無論是六道輪迴還是因果丹書等，都已經進階四階，終於成為貨真價實的三劫陽神真人，而不僅僅靠著一兩門仙術和法寶支撐。

四象滅世劍和五行滅仙劍則各自還差兩百、三百年左右才能越階。

但可惜的是，受到九幽大世界的壓制，石軒的陰陽混洞神光未能如願修煉到五階，不僅如此，而且連觸摸到一絲陰陽大道的神髓都沒有，按照正常修煉進度而言，八百四十年就能修煉到仙術五階的陰陽混洞神光，在修行到七百多年時，應該已經開始嘗試觸摸陰陽大道了。

石軒明明覺得自己距離陰陽大道只差了一層窗戶紙，可除了生死之道外的其他大道卻是微弱難尋，無論有再多體悟，也只能徘徊於邊緣，耗費了十倍的苦功，卻得不到一分的收穫，這算是修行以來，石軒第一次感覺有力無處使，好在石軒的心性經過諸多次的錘煉，明澈萬分，很快就釋然，十倍不夠，那就百倍、千倍的體悟。

「要是再有個一甲子，應該就能圓滿了。」石軒並不沮喪，也不去抱怨時間的不足和環境的不佳，「這七百多年閉關，真是有失亦有得，陰德人像和太極圖三劫圓滿四百年最有價值。」

接下來這一年，石軒修煉恢復正常，調整起心境來。

……

咚咚咚，石軒佈置的陣法上突然響起了類似敲門的聲音，節奏明快而清脆。

石軒整了整衣冠，內心凝重，表情則輕鬆淡然，揮手之間去掉了陣法。

果不其然，陣法外站著的乃是中年文士模樣，頭生黑色雙角的芒山鬼君，他一臉笑容，屈指輕敲陣法外圍，悠閒自得的模樣。

見到石軒撤掉陣法，他輕笑道：「適逢良辰，正是夜遊帝宮之佳時，石道友請。」文縐縐的模樣讓石軒有點兒隔應。

在他身後站著黑袍無瞳的盲鴉，對於石軒不冷不淡，微微拱手算是見禮，除他之外，並無其餘人等，看來這次芒山鬼君只準備送石軒和盲鴉兩人進入帝宮。

「鬼君請。」石軒也不多言，事已到此，多說無益，全憑各自手段了。

芒山鬼君微笑拊掌：「石道友痛快。」然後當先走出偏殿，上了九條陰氣之龍所拉的黑色鑾駕，面目隱於簾幕之後，而盲鴉則坐上車伕的位置，驅使起九條陰氣之龍來。

「為了不讓另外三位起疑心，委屈石道友了。」芒山鬼君輕輕頷首道。

石軒步上鑾駕，立於盲鴉之旁，淡淡道：「無妨。」

黑霧瀰漫，九條陰氣之龍足下生出陰雲，騰空而起，向著左聖鬼都招搖飛去。

……

九幽大世界天空永遠都是那麼陰暗，死氣沉沉，不過漆黑如墨的雲霧還是分外顯眼，左聖鬼都內的陰鬼們早就見怪不怪，對於壽元悠長的鬼物來說，一千多年就固定來這麼一出，實在是習慣了，反正不靠近帝宮附近方圓十幾萬里就是。

左聖帝宮處於地底，比黃泉水面低了幾十萬丈，黑氣繚繞，宮殿樓閣若隱若現，連綿不斷，莊重大氣。

拉著芒山鬼君、石軒、盲鴉的九條陰氣之龍並沒往下飛，而是盤桓於左聖帝宮北面的高空，等待著另外三位鬼君的到來。

而左聖帝宮內的巨靈鬼君似乎怕被引蛇出洞，對於九龍鑾駕是毫不理會，畢竟他現在的實力無法短時間內就滅殺芒山鬼君。

沒過多久，一朵死氣黑雲，一朵如墨雷光結成的雲彩，一片陰碧霞光，從另外三個方向，遮天蓋地，氣勢洶洶地快速靠近。

「芒山老鬼，你來的倒挺早，不怕巨靈鬼君趁機將你殺掉嗎？」死氣黑雲裡聲音陰惻傳來，其並未現出身形，只能大概看到黑雲之內有一隻碩大鬼物，不類人形，像是巨龜，龜上則站著三道人影，立在一個躺著的身影之旁。石軒從其來的方向以及這頭顯眼巨龜判斷，這位應該是食魂鬼君，真名不可考。

芒山鬼君輕輕笑道：「巨靈鬼君如此大能，哪會為了我這種小人物，而讓你們三位佔了便宜去。」

如墨雷光雲彩中的是一隻獨角巨大漆黑鬼物，模樣普通，黑面獠牙，隨處可見，提著一根狼牙巨棒，氣息恐怖，正是蕩山鬼君古羅，他身旁只有一位爛臉小鬼，神情陰鬱而怨毒，但雙眼清明，顯然那怨毒感覺來自於其特殊功法。

「芒山老鬼，你身邊這位三劫真人，不像是你門下？！」蕩山鬼君古羅聲音如雷滾滾響起，想不到他如此細心，一下就發現了端倪。

石軒的元神立刻感覺到絕大的壓力和滲透，他居然直接就動手搜神，真是簡單粗暴，沒有一絲一毫猶豫，似乎完全沒將石軒這麼小小一位三劫真人放在眼裡。

石軒體內太極圖化成彼岸金橋一壓，那搜魂之力頓時有了一個停滯，接著碧色流光閃耀，將石軒護在其後，正是芒山鬼君的救援及時趕來。

芒山鬼君臉色不變，但心中卻是憤怒無比，知道古羅從來都是以粗豪莽撞形象掩蓋其背後的算盤，剛才明顯是從石軒的陌生上聞到了一點秘密的氣息，然後沒有任何徵兆和猶豫就發難，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自己也確實是沒有料到他會如此之快，如此之直接，若非石軒本身實力也是不凡，怕真是出師不利，可礙於不暴露底牌的情況下，四人聯手才能纏住巨靈鬼君，他只能皮笑肉不笑地道：「石道友乃散修鬼道真人，七百多年前本座與他相識，不勞蕩山鬼君你費心牽掛。」

陰碧霞光此時來到了近處，內裡是一乘慘白陰森轎子，抬轎的有四位喪服男子，轎中之人沒有露面，也來不及說話，因為，隨著四位鬼君的聚齊，下方左聖帝宮出現了變化。

黑氣劇烈翻滾中，一道鬼影急速變大，轉瞬之間就足有幾萬丈高，法天象地，一身黑色盔甲沉重異常，面目隱於頭盔之後，給人雄偉厚重的感覺。

隨著他的靠近，空間、靈氣全部都有撕裂的跡象，哪怕實力降到最低點，巨靈鬼君也是沒有任何害怕和猶豫地主動出擊。

第一百六十章 孽鏡所照入地獄

使出了法天象地變化的巨靈鬼君，就像是一座撐天神山，頭頂天空，腳踏鬼都，面前的四大鬼君以及十位三劫鬼道真人，就如蚊子一般渺小，他一拳揮出，大道威壓產生，天地法則收緊，空間片片破碎，昏暗天空中露出一條條黝黑虛無的裂縫，毀滅、恐怖的感覺直衝心神，端得上是天地色變。

石軒只覺自己就像置身於一個封閉的壓抑小世界，只有自己一人，孤單無助，其正在漸漸坍塌，難以逃脫，難以抵禦。這種頹廢的心境剛剛過一起，從之前蕩山鬼君古羅窺探自己元神就一直運轉的彼岸金橋微微一震，朵朵金蓮綻放，立刻就將波及的自己心神衝擊之力鎮壓下來，恢復了鎮定。

此時石軒才看到，四大鬼君已經紛紛出手，迎向了巨靈鬼君的法天象地。

即使面對實力降到了最低點的巨靈鬼君，他們依然不敢有絲毫怠慢，芒山鬼君頭頂漸漸虛化，露出一個充滿死氣、毫無生機的荒蕪世界，看到它，就像看到了死亡。

得到大道之力加持，陣陣黑色雨水憑空出現，洋洋灑灑落下，將方圓幾萬里都籠罩其內，雨水過處，任何事物的生機都急速消散，就連部分天地法則亦是如此，扭曲死亡起來。

被「死雨融仙陣」罩住之後，巨靈鬼君僅僅只是大聲一吼，就見天地法則震動，黑色死亡雨水紛紛倒飛出去，化為青煙，然後那一拳勢無可擋地就要打在其正對面的四位鬼君身上。

但這時，獨角漆黑鬼物模樣的蕩山鬼君也是搖身一變，變得萬丈大小，黑面獠牙，雙手附近毀滅大道浮現，像是一朵虛幻的混沌色的雷雲，條條幽暗雷光皆是由代表毀滅的道種文字構成，閃爍之間大千世界生滅，修為低一點，光是直視它，就會自我毀滅，這同樣也是法天象地變化，只是巨靈鬼君的大道之力已經融入自身，沒有表現在外。

蕩山鬼君高舉著巨大狼牙棒狠狠地擊在了巨靈鬼君拳頭上。

無聲無息，兩者相撞處空間直接泯滅，化為一點針尖大小的黑色虛無，並且急速擴大，讓方圓千里的空間盡數坍塌，幽暗深邃的虛無浮現又飛快消失。

一擊之下，高低立判，蕩山鬼君是連退好幾步，每一步都將靈氣踩得直接泯滅，而巨靈真君卻是氣定神閒，如同小山般的拳頭彈回一點，又要繼續打出，好在陰碧霞光慘白轎子內猛然飛出了一道白色陰森劍光。

劍光一現，被黑色死雨籠罩的範圍內，立刻出現無數白骨，根根尖銳鋒利，凌厲之氣大盛，但捨此之外，天地之間，彷彿只有那一道劍光，內裡像是有一個死亡、殺戮、白骨等法則、大道之力連綿不絕的虛幻劍氣世界，直懾心神，劍光所向，似乎無物不斬。

石軒乃是劍法上的大宗師，又身懷無上劍法，但見到這一劍時，心中仍然閃過了一絲佩服。一劍之下，劍陣近乎成為世界，這是自己都還未能練到的地步，需成就天人，將周天星斗大陣完全練成後才能進入此種境界。

這位應該就是四大鬼君裡面最厲害的「白骨劍君」蕭愁，近乎一衰級數，據說名字是他自己取得，乃一劍之下，萬愁皆消的意思，而且他也並非鬼道劍修，和石軒一樣是「業餘」愛好者。

「白骨殺生劍」所化白色陰森劍光，直直斬在了巨靈鬼君的拳頭上，閃爍之間，虛幻劍氣世界消失，劍光倒飛回去，但巨靈鬼君的黑色手甲則出現深深的裂痕，想要蠕動修復，卻被殺戮、死亡之意滲透進入，阻礙其變化。

連續打退三位鬼君，巨靈鬼君也頓了一頓，顯然硬接白骨殺生劍不是什麼容易之事，強襲之下四人難以聯手的局面得到改觀。

食魂鬼君從那朵死亡黑雲內的巨龜身上站起，打出了九條由無數冤死陰魂互相吞噬互相融合而成的黑色陰沉三頭龍，一個頭顱充滿怨毒，一個死亡橫溢，一個蘊含吞噬意味，在虛化出的死亡世界、怨恨深淵、吞噬黑洞等大道景象加持下，將巨靈鬼君死死纏住，哪怕他施展法天象地變化後，身體就如同階通天靈寶，也不敢硬接其中吞噬意味的龍頭，正是食魂鬼君的「冤魂吞神九龍功」。

倒退幾步的蕩山鬼君法天象地重新衝了上來，與巨靈鬼君相戰，白骨殺生劍所化劍光劍劍不離要害，對於他威脅最大，而芒山鬼君的「死雨融仙陣」雨勢漸急，點點削弱其實力，並且不時施展「死亡鬼氣」、「白骨鎖魂大手印」、「厲鬼攝神哭」等仙術，打得巨靈鬼君不時怒吼出聲。

石軒和盲鴉則立在九龍神鑾上，安心等待，當巨靈鬼君被纏住，再無分身之力時，就是自己等人被送過帝宮大陣，進入其內的時機。

這是石軒第一次見識法天象地變化後的戰鬥，頗有些返璞歸真的意味，蓋因施展法天象地後，種種與本身仙術相符的天地法則、大道之力直接加持在身上，一拳一腳皆有大神通、大仙術、大法力。

到了更強大的時候，法天象地還有三頭六臂、四頭十二臂等變化，大道之力直接具現出不同面孔、神兵、靈寶等，而最後還能作為合道依托。

漸漸的，巨靈鬼君攻勢被壓了下來，開始落入下風。這時帝宮之中好幾十道身影飛出，融入其法天象地內，又將局面扳了回來，變得勢均力敵，鬥法白熾起來。

「就是這個時候！」四位鬼君心中都明白機會到來，就算巨靈鬼君還有分身未出來，也頂多只剩下一兩具，而且還是三劫，否則處於實力最低谷的他可無法和自己等人打成平手。

石軒只覺碧色流光一閃，自己就被裹著如大石般落下，砸在護宮大陣上。

大陣黑氣繚繞，被碧色流光砸到後漣漪陣陣，很快就變成透明的薄薄一層黑氣，讓石軒鑽了進去。

左聖帝宮的護宮大陣不知是否因為中樞在帝宮正殿，無人看守、主持的緣故，根本就防不了天君，否則憑巨靈鬼君渡過一次衰劫的大能人物，芒山鬼君等四位哪能活得如此滋潤，還開山立派，早就被攆得如同喪家之犬一般東躲西藏了。

石軒進入護宮大陣前，依稀感覺到巨靈鬼君的眼神，冰冷死寂中帶有淡淡戲謔，就像看著注定死亡的螻蟻一般，這讓石軒升起了一點不好的預感。

……

石軒一進入護宮大陣，立刻就現出一紫一青兩隻羽翼，穩住身形，元識展開，眼中黑白八卦浮現，看向四周。

食魂鬼君的座下長相一模一樣的三胞胎弟子，蕩山鬼君身旁的爛臉小鬼，白骨劍君蕭愁的四位抬轎喪服男子，以及盲鴉，都在同一時間進入帝宮，其中盲鴉距離石軒最近，其餘各守一方，打量著眼前的詭異景象。

這是一處幽暗的大殿，一根根燃燒著或慘白、或陰綠火焰的鮫人長燭立在銅柱之上，將大殿映照得陰森無比。

「這是何處？」石軒對於左聖帝宮的大部分所知都來自於芒山鬼君，來自於他們以前好幾次闖進來的經歷見聞，但描述中可從未出現過這幽暗大殿，所以石軒用元識向盲鴉問道。

盲鴉苦苦思索，像是想起了什麼，但一時半會卻記不起來，以元神真人洞照整個元神的記憶力，出現如此情況，足可見其生僻，多半記憶中的描述也是一言半句，還無法與眼前場面對照，石軒見其他鬼君門下三劫真人亦是如此。

可他們還沒想出來的時候，每一根鮫人長燭之後的虛空，都浮現出一面古樸莊嚴的鏡子，無稜無邊，幽暗深邃，每一位三劫真人的身影都映照在其中一面鏡子上。

「這是孽鏡地獄！」盲鴉恍然大悟，比剛才更加戒備凝重。

其他真人同樣鄭重萬分，其中食魂鬼君的三胞胎弟子中左邊那位還看著四周道：「想不到巨靈鬼君居然將九層小地獄修復了！難怪剛才是那種眼神！」原來巨靈鬼君的眼神並非只有石軒才感覺到。

聽到孽鏡地獄的名頭時，石軒就明白了他們的感受，前幾次雖然闖入帝宮亦要經過兩到三層小地獄，但都有所缺憾，威力不足，每層小地獄之主無法發揮全部實力。

而孽鏡地獄乃是九層小地獄的核心，雖無攻擊之力，可它的出現，意味著每個人接下來的兩三層小地獄之旅非常不輕鬆，小地獄之主在陣法加持下可都是三劫巔峰。

石軒對此倒是早有準備，畢竟巨靈鬼君乃是一衰大能，雖然無法進入帝宮正殿，掌握陣法中樞，但長時間下來連外層小地獄都沒有修復的話，實在愧對自己的修為境界，而從幾位鬼君第一次闖關算起，也有五六千年了，出現孽鏡地獄是遲早的事情。

那些古樸鏡子將每位真人映照的纖毫必現，石軒感覺到它在尋找業力，但來者皆是三劫，哪還有業力纏身，所以鏡子背景一片空洞。

於是孽鏡之內只能八重地獄場景浮現，急速轉動，包括石軒在內，每位真人都感覺到一股空間傳送的磅礡大力，接著就消失在幽暗大殿之中。

……

一口充塞天地的巨鼎，一口滿是金黃色的油水，散發惡臭味道的巨鼎，一口油水翻滾沸騰，熾熱難當的巨鼎。

在巨鼎深處，似乎有一隻黃褐色的巨大鬼物，而一些陰鬼不知從何處而來，被鬼卒們架著，攀上直立的槐木梯，來到高處與油鍋平行的地方，然後被推了下去，炸得淒厲慘叫。

石軒出現在油鍋之上時，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圖一劍莫可擋

「爾擅闖油鍋地獄，罪大惡極，還不束手就擒，否則必受油炸之刑，永無解脫之日。」隨著一個如同洪鐘般的聲音響起，整個空間立刻發生了變化。

裝滿熱油的巨鼎急速長大，僅僅只是轉瞬，天地之間就充滿了沸騰的金黃色油水，到處皆是翻滾的油泡，沒有一絲空隙，將空間都炸得滋滋作響，焦黃起來。

每一個油泡，每一滴熱油都閃爍著繁複的禁制，內裡似乎有無數陰魂，個個痛苦淒厲地慘叫，散發出宛如實質的怨毒情緒，衝擊著人的心神，這油鍋地獄竟然將至正至陽的太陽真火之力，與乙木之力、九幽之氣、污穢之氣以及諸多極端的負面情緒矛盾而詭異地糅合在一起，顯得既有神聖的懲罰，又有陰毒的煎熬。

而且化為天地四壁的巨鼎上也是禁制浮現，結成無數符印，放出道道赤青黑三色混雜的霞光，將一切都封鎖住，並且不時刷出黑色光芒，其中繚繞的是張張怨恨的面孔。

在這熱油滾滾的世界中，那黃褐色的巨大鬼物昂然而立，週身白慘慘的火焰像是真龍盤繞，鱗爪分明，每一片鱗甲上分別有龍、鳳、朱雀、玄武、人、修羅等各族形象的神秘花紋，蘊含的詛咒、憎恨意味與油鍋地獄陣法禁制相得益彰。

「有完整的油鍋地獄加持、配合，我的萬靈咒火就有四階巔峰的實力，天人之下，足可以與任何修士匹敵。」這層小地獄之主，火焰惡鬼普牙信心十足，「而且若所來的三劫真人實力差一點，不須我動手，光是油鍋地獄就能讓他吃不了兜著走，被炸成怨魂，與熱油融合。」

他見陷入了天地油鍋之中的石軒對於自己的話毫無反應，厲聲尖嘯，白慘慘的萬靈咒火分出九朵，變幻成九條張牙舞爪的白龍，向著陣法感應中石軒所在的位置撲去，蘊含了一絲咒怨的大道意味。

受萬靈咒火相激，熱油更是翻滾的劇烈無比，一個個油泡冒出破碎，沸騰的聲音響徹這層小地獄，讓人聽了就骨子裡發麻，覺得處在這油鍋之中是無處可逃，無路可逃，四面八方都是恐怖熾烈的熱油。

但這時，一座浩蕩莊嚴的金色長橋憑空出現，穿過不停炸裂的無數油泡，落在另外一邊的巨鼎之上。彼岸金橋四周，朵朵金蓮徐徐開放，毫光畢現，沸騰的油水當即平歇下來，金黃如鏡，彷彿微風不來，水波不興的湖面，巨鼎之上的禁制也黯然停滯，不僅鎖住空間之力消失，就連正常的陣法運轉也難以維持。

石軒踏上彼岸金橋，邁步前行，不像是身處惡劣恐怖的油鍋地獄，反倒像是行走於三月春光燦爛的湖上長橋。

太極圖鎮壓萬方，乃天生的陣法之物剋星，現在三劫圓滿四百多年，面對天人以下的大陣自然是毫不費力，輕鬆鎮壓，因此之前石軒才對孽鏡地獄被修復是平靜異常，一些得陣法加持才厲害起來的小地獄之主甚至連出手的必要都沒有。

油鍋大陣完全被定，小地獄之主普牙的氣息瞬間就從三劫巔峰降到了二劫，萬靈咒火同樣如是。

鎮壓之下，九條咒火白龍直接潰散，而普牙則念頭停滯，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呆呆愣愣地站在彼岸金橋之下，宛如木雕泥塑般恭送石軒從橋上緩步行過，踏出了油鍋地獄。

直到彼岸金橋化成一道金光收起，飛入石軒元神內，一起消失在油鍋地獄之中，普牙的元神才開始運轉，猛然驚醒，之前的一切，在它的記憶中就只剩下一座帶著超脫、神聖意味的浩瀚金橋，而那位三劫真人如何離開，什麼時候離開是半點兒也不清楚。

「要是他想殺我？！」普牙想到此節，只覺心神顫抖，後怕不已，在那金橋鎮壓下，休說反抗，自己怕是連怎麼身死道消的都不知道，「哪冒出來的這麼一位真人？！實力還不知怎樣，法寶反正是恐怖玄奧。光憑此物，三劫巔峰的真人也能鬥上一鬥了！為何從未聽過此人，不該是默默無名之輩的！」

以前幾千年中闖陣的真人，實力高強，能打敗普牙的不少，但依仗著油鍋地獄，普牙還是能全身而退，此乃他第一次如此接近徹底死亡，哪怕對方是負手而過，連出手都不屑，所以感歎不少。

「得把那件法寶的情況告訴其他層地獄之主，免得猝不及防下吃了虧去。」普牙話是這麼說，但心裡卻不以為然，就算知道了那金橋法寶的情況，絕對的鎮壓下，依然是無可阻擋的局面。

而且有孽鏡地獄監視的情況下，其他層地獄之主頂多慢上半拍就能知曉這邊的遭遇，自己只是盡盡人事罷了，想必那位真人也是如此作想，且有強大的自信，方才不屑殺自己滅口。

「怕是只有三百年前突破的寒冰小地獄之主夜弦真人，貨真價實的三劫巔峰，才能阻擋，可惜鬼君的撒手鑭了。」普牙趕緊通過陣法聯繫夜弦真人，將金橋法寶的情況相告。

夜弦真人好像在激鬥，但三劫巔峰的實力，加上陣法加持，近乎天人，乃巨靈鬼君在九層小地獄中布下的底牌，所以是游刃有餘。

分出心神聽了之後，其淡淡道：「我清楚了。就算沒有寒冰小地獄加持，我也不會懼他。」這是觸摸到了一絲大道神髓的自信，哪怕對方亦是同階，有那強大法寶相助，但在自己有所準備的情況下，也頂多是處於下風。

寒冰小地獄中的鬥法突然停止了下來，讓普牙一陣好奇：「夜弦真人，莫非你已經獲勝了？」

「白骨劍君座下兩位弟子，可惜連他一成劍法也沒學到，白白進來送死。」夜弦真人平靜異常地回答，似乎對方的手段迭出，甚至白骨劍君給的保命四階秘寶都不值一提，「芒山鬼君門下的盲鴉進來了，他的死亡之眼算是一絕。」

……

石軒從油鍋小地獄中破陣而出後，就來到了一個污穢、噁心的世界，其彷彿爛泥沼澤，翻滾著碧綠氣泡，可其中的爛泥若仔細看去，卻是種種或濃或稀的糞便等污穢之物，顏色多樣，但都近乎陰綠，臭氣熏天，聞者有元神沉淪之感。

「難道這就是打不過你，噁心死你的意思嗎？」石軒看著糞池小地獄，看著在糞便之中掙扎，臉上全是厭惡、噁心、憎恨表情的鬼物們，嘴角微微抽搐，並非以自己的心境接受不了，而是沒想到會碰上這個，覺得好笑罷了，據說但凡沾上一點這裡的糞土，元神立刻污穢，蓬頭垢面，就算能逃脫出去，百年之內臭氣也是消散不掉。

搖搖頭，彼岸金橋一現，無量金色毫光綻放，不僅糞便沼澤的氣泡、翻滾全部停止，就連瀰漫於每一個角落的臭氣都在金蓮照耀之下，退出彼岸金橋附近，橋上橋下與周圍糞池地獄對比，就彷彿人間仙境，清香脫俗。

踏上彼岸金橋，石軒向著另外一邊的虛空走去，腳下金橋宛如實質，每踏一步，就能踩出微弱的美麗漣漪，像是在托著石軒的腳步。

這時，遠離彼岸金橋的糞便沼澤中，一道陰綠色劍光飛出，帶著污穢、沉淪、墮落的劍意，向著石軒斬來。

陰綠之中無數細小劍光幻化出種種污穢之物、污穢之事，劍光未至，心神就有被污穢的感覺，若是普通三劫純陽法寶，被它斬中一劍，立刻就會失了靈性，跌落凡塵。

這層小地獄的鎮守之主從孽鏡地獄中知道了彼岸金橋的厲害，所以遠遠躲在一邊，免得念頭被鎮壓，無法暴起發難。

靠著三劫的實力，以及遠離彼岸金橋和早有準備，他念頭只是停滯了剎那就恢復了過來，估摸著其他仙術難以打破那金橋四周的毫光，說不定光是靠近，就被鎮壓得風平浪靜，所以將身與劍光一合，全力以赴施展「穢物破靈劍法」，打算阻擋不了石軒，也要污穢他那神奇的金橋法寶，為下一層地獄之主創造機會。

石軒身上一道紫色劍光破空而起，劍光之中浮現美麗星空，顆顆星辰璀璨，或為北斗，或化白虹，青龍、朱雀、白虎……殺戮、毀滅之氣並未發散，而是凝結於劍光之上，燦爛和恐怖的感覺矛盾融洽。

紫郢劍後發先至，直直斬在陰綠色劍光之上，殺戮、鋒銳、毀滅之感蓬勃而出，將那污穢、沉淪、墮落完全斬開，絞碎，就連陰綠色的劍光也被斬成了兩截，三劫巔峰的紫郢劍加周天星斗劍法盡似無物不斬！

陰綠色劍光化為點點碧綠流光，就要四散而逃，重整旗鼓，但紫色劍光一展，漆黑夜空浮現，一顆顆星辰徐徐升起，結成各種各樣陣法，將方圓千里變成了星光沸騰的海洋。

等到星空消失，紫色劍光飛回，那裡再無一絲一毫的動靜，好像剎那之前的鬥法從未發生。

「好噁心，好噁心！老爺你太壞了。」紫郢劍飛回石軒元神後，哇哇大叫，哪怕它天生尊貴，辟易諸邪污穢等。

石軒笑著安慰了紫郢一番，走完了彼岸金橋，鑽入虛空，去自己所要闖的最後一層地獄。

……

寒風呼嘯，冰雪漫天。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招得手轉身走

鵝毛大的雪花急雨般落下，將整個空間變得白茫茫一片，冰冷刺骨的寒風瘋狂呼嘯著吹過，元識、探查仙術等皆被這暴風雪所阻擋，難以及遠，只能看到方圓幾十里內的事物，勉強能發現在暴風雪深處，有著一座座奇形怪狀的冰山，或似狼牙，或似銅柱，或似尖刀……

這些冰山之上，則有諸多被凍結的陰魂鬼物，使得純淨潔白的寒冰映照出一片陰森碧綠的顏色，而被凍結的陰魂鬼物們一旦被寒風吹過，或冰雪落在其上，立刻就會化為齏粉，成為點點冰晶。

寒冰地獄中，冰山雪花皆由冰雪天地法則所凝，哪怕是二劫真人，遇到連綿不絕的潔白雪花，沁人骨髓的寒風，最終亦難逃凍成冰雕，化為冰屑的下場。更別提被那些冰山擦著碰著，即使普通三劫真人，也會立即凍結，頃刻之間變成齏粉，因為其中已經蘊含了一絲大道之力。

在這冰天雪地中，黑袍無瞳的盲鴉已經分不清哪些是寒冰地獄陣法之力，哪些是夜弦真人的冰雪陰寒仙術，兩者已經是渾然一體，融洽相合。加上那一點冰雪大道的意味，盲鴉應付的是吃力無比，諸般手段用盡，連「芒山鬼君降魂符」也使了出來，可不過僅僅輕傷了夜弦，將隕落的時間推後少許罷了。

「竟然有一絲面對師父的感覺！」盲鴉心中喟歎，「想不到夜弦突破到三劫巔峰，以及巨靈鬼君修復孽鏡地獄，這兩件預計會在之後幾次才錯開成功的事情，居然一起發生。」

「恐除了蕩山鬼君座下的鬼臉童子外，其餘人等是一個也難逃夜弦毒手。那位叫石軒的陽神真人雖然本命金橋法寶強大玄奧，乃各種陣法剋星，但他還未觸摸到大道真髓，與夜弦久戰之下，一樣無法倖免，師父的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鬼臉童子亦是三劫巔峰，甚至比夜弦真人還要資深，而對於石軒，盲鴉只是從七百多年前交手的感覺和七百多年時間裡能做出的進境來推斷，畢竟，出關之後，石軒從未在他面前展露過實力，反正這麼短時間，肯定是無法觸摸到大道真髓的。

心中想歸想，感歎歸感歎，盲鴉能修煉到這份上，自然不是束手待斃之人，他一片慘白的眼睛突然再次轉動，形成兩個深邃的漩渦，一點黑色從中浮現，急速擴大，化為了毫無生氣、死寂冰冷的兩隻瞳孔，並且在腦後對應幻化出了一雙同樣的巨大黑色死亡之眼，目光觸及四面八方。

冰晶枯寂死亡，雪花枯寂死亡，寒風枯寂死亡，就連冰山也開始消融，正是這七百多年中盲鴉又有突破的死亡之眼，威力增強了一些，近乎半個偽越階，並且能夠施展兩次！

之前使用過一次後，盲鴉一直是隱忍不發，在這關鍵時刻方才暴起發難。

暴風雪死亡，四周平息下來，現出寒冰地獄另外一邊，盲鴉當即化成一絲陰氣，融於了陰寒當中，無聲無息，無形無質地往那方向遁去。

剎那之後，眼見逃脫在望，他突然聽見一聲輕哼，然後暴風雪憑空捲起，上下左右皆是奇形怪狀的冰山砸來，將周圍鎖了個水洩不通，夜弦真人居然如此快就將死亡之力消除？！

盲鴉早就施展過透支秘術，現在連最後一道死亡之眼也用掉，心中不由掠過「我命休矣」的念頭。

念頭剛剛閃現，就見暴風雪中一座包羅萬象、神聖莊嚴的金橋伸了出來，看似緩慢，但卻飛快地落到了寒冰地獄邊緣，所過之處，雪花好像凍在了半空，寒風則戛然而止，座座將要落下的狼牙、銅柱般的冰山停滯不動。

寒冰地獄當即天高雲闊，海晏河清，能看到遼闊無垠的冰原，看到萬年冰層，看到積年雪花，看到冰晶閃耀的山峰。

「比七百多年前，強了何止幾倍！」盲鴉得脫大難，本不敢停留，但想著對方仗義出手，而且師父又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保證石軒到達帝宮正殿，加上又見金橋威力超乎自己想像，權衡之下，覺得兩人聯手，未嘗不能一搏，所以轉身往金橋上飛去。

一位身穿青色道袍，流露出寒冰惡鬼氣息的年輕修士，早就立在那金橋之上，處於無量金色毫光、幾百朵金蓮之中。

頭頂一口五色小鍾垂下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芒，將週身遮了個嚴嚴實實，腦後展開一張畫卷，裡面是諸色雷光閃耀，雷雲轟鳴恐怖的太古天空，其前方則懸垂著一口紫色尊貴飛劍，一口五彩閃耀飛劍，一口四色近乎混沌的飛劍，正是全力出手的石軒。

石軒心念一動，五行滅仙劍化為五色劍光疾飛而出，斬向遠處一座高大冰山上的白髮、白眉、白色眼珠，像是雪怪的黑衣男子，他黑衣深沉，襯托一身雪白，宛如黑夜裡的弦月。

五行滅仙劍內星辰閃耀、星光燦爛，在紫薇帝星周圍渾然一體，彷彿劍光裡面全是運轉著玄奧軌跡的細小璀璨星屑，充滿殺戮、毀滅意味，與五行滅仙劍本身的殺戮之感相得益彰，將還達不到四階仙術巔峰的它催谷到了近似程度，殺機凌冽。

不見夜弦真人有任何舉動，他身周方圓幾千里內的空間、靈氣、法則就全部凍結，透明晶瑩，數不盡的符篆文字浮現，美麗異常，而且模樣特殊，就像一個巨大無比的冰棺，乃是他的四階仙術「靈柩冰槨」，冰雪仙術裡一等一的護身仙術，蓋因他見石軒這一劍氣勢洶洶，威力不凡，不敢小視。

「比起之前那兩位真人，這位倒更像是白骨劍君的弟子，得了他七分火候，哪怕沒有觸摸到一絲大道真髓，也有資格與我一戰了！」夜弦真人一邊微歎，一邊將手一指，就見一道白色冰晶寒光，以洞穿天地之勢向石軒打去，其速之快，讓相隔幾萬里的距離中只有一點模糊白影出現過一次。

盲鴉心頭僅僅只是閃過「白骨寒光刺」的念頭，那白色冰晶寒光就打到了石軒面前。

彼岸金橋散發出的無量金色毫光將白骨寒光刺托住，鎮壓之力磅礡大氣，讓其是微微停滯，點點冰晶化為混沌，但在白骨寒光刺之下，金色毫光則紛紛變成了冰屑，凍結當場。

短暫停滯後，白骨寒光刺中那絲冰雪大道之意，從快要復歸混沌的冰晶之中射了出來，像是一根白色細針，其冰銳的感覺讓石軒元神都近乎冷凝，穿過了金色毫光，打在一朵金蓮之上。

綻放的金蓮急速變色，晶瑩剔透起來，彷彿冰晶所雕，接著片片破碎。

這根白色細針接連洞穿了幾十朵金蓮，打在石軒身前赤青黑白黃如水流淌的五色光幕之上，但被彼岸金橋層層阻擋之後，其已經力竭，僅僅將五行蕩垢鐘的五色光芒洞穿少許，凍結一層，就煙消雲散。

雖然沒有陣法加持，但其蘊含了一絲大道之力，乃四階巔峰的仙術，與石軒太極圖所化彼岸金橋、五行蕩垢鍾合力相比，略佔上風，若這種攻擊連綿不絕而來，石軒自覺只能苦苦支撐。

不過想要接連使出「白骨寒光刺」的夜弦真人卻沒有了後續進攻，因為那道五彩劍光發生了驚天之變，其斬在靈柩冰槨上後，殺機凌厲，五色流轉，僅僅瞬間，就斬開了冰棺，勢如破竹，彷彿根本就沒有遇到阻擋般，斬向了夜弦。

這完全出乎夜弦意料，一時之間居然有些手足無措，各種冰雪仙術爆發出來，卻被五色劍光視如無物地斬開。

其實夜弦見到五色劍光來襲時，就判斷其對五行之力有一定克制，由水行之力衍化而來的冰雪之力應該也在其中，所以是直接將最拿手的防禦仙術使出，哪知道這五色劍光不僅僅是克制！而是完全的同階不可擋！

一招得手，石軒豈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腦後懸垂著的紫郢劍、四象滅世劍同時飛出，一紫一近乎混沌，劃出玄奧的軌跡，斬向夜弦。

高大冰山方圓萬里，天空突然漆黑下來，伸手不見五指，接著閃爍的星辰升起，在紫薇帝星周圍結成了各種各樣的星象，有白虎，有北斗，有玄武，有天罡，有地煞，齊齊罩落下去，像是諸天星斗映照凡塵，星光璀璨至極。

而且這燦爛星空足足有幾層！

同時石軒念頭一動，小周天星斗大陣附近又出現了層層疊疊的好幾個幽暗洪荒宇宙，虛幻大千世界、時空風暴、黑色混洞、日月星辰充滿幻滅晦明、浩瀚無垠之感。

「使出你的死雨融仙陣。」盲鴉元識裡響起了石軒的聲音。

於是洪荒宇宙外，又是陣陣黑色死亡之雨瓢潑般落下，將四周變得一片死寂。

「走！」見狀，石軒毫不猶豫轉身就往寒冰地獄另外一邊而去。

盲鴉有點兒疑惑：「為何不殺掉夜弦。」石軒出其不意佔據上風，搶得先手後，層層劍陣、仙陣圍困之下，夜弦再強，也不是天人，有很大機會殺掉。

石軒懶得回答他，自顧自在金橋上飛快地走向寒冰地獄邊緣，以夜弦三劫巔峰的實力，加上未曾使用的保命手段，雖然諸多陣法圍攻，慢慢消耗下，有六成把握殺掉他，可現在最寶貴的卻是時間！

所以從一開始石軒就做此打算，一旦能阻擋夜弦幾個剎那，立刻以出陣為要，他若離開寒冰地獄來追，自己的彼岸金橋可就不用鎮壓大陣，能騰出手來，而且其他闖陣之人需要他阻擋，一時半會兒他是無暇分身。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步出地獄即門前

行到大半，只見層層陣法之中，陰冷之意大盛，一尊虛幻的夜弦身影在其真身之後浮現，週身冰雪繚繞，頭髮、眼睛、皮膚等都彷彿冰晶所凝，深寒凍澈，好像蘊含了所有冰雪法則。

其將手一指，一瓣六角雪花就出現在了五行滅仙劍之前，飄零柔弱，似乎不堪一擊，就連小孩子也能輕鬆將它捏化，更加別提燦爛星光暗藏、鋒銳凌厲的五行滅仙劍了。

可甫一與這瓣美麗雪花接觸，五色劍光那一點就起了一層白花花的寒霜，然後晶瑩剔透起來，停在當場，竟然無法斬破這片小小雪花！

雪花緩緩旋轉，一絲亙古冰寒之意透露而出，寒霜開始從劍尖處往五行滅仙劍其他地方蔓延，頓時五色劍光變得黯淡起來，殺戮之意直接潰散，內含的星空破碎，星辰消失，露出一口五色流轉的飛劍。

不過夜弦來不及乘勝追擊，因為一片片星空從頭罩落，諸天星斗大放光明，燦爛而又充滿殺戮危險之意，讓他無暇分心。

趁此機會，五行滅仙劍重新化成五彩劍光，往回飛去。

夜弦不停使出「靈柩冰槨」，「寒冰地獄」，「白骨寒光刺」等仙術，配合那瓣六角雪花，向層層落下、渾然一體的星空攻去，只見無數璀璨星辰之中暴風雪肆虐，冰天雪地的世界開始膨脹，幾個剎那之間，先是紫色劍光倒飛，接著四色近乎混沌的劍光也跟著飛出，星空徹底潰散，只餘一點點來不及破滅的星光被冰雪所包裹凍住。

手段迭出，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夜弦，總算將三口飛劍以及幾重小周天星斗大陣擋住，擊退，可他還未來得及鬆一口氣，就發現自己的危險並未解除，現在是置身於幽暗恐怖的洪荒宇宙，周圍是坍塌的星辰、世界，吹過的時空風暴，猛然出現的黑色混洞。

宇宙浩瀚無垠，元識所及，沒有盡頭，夜弦身處其中，只覺自身渺小，充滿幻滅晦明之感，難以在這似乎無邊無際、諸多危險暗藏的洪荒中找到出路。

夜弦白色瞳孔裡冰雪飛舞，一邊施展仙術抵擋兩儀微塵陣的攻擊，一邊推算出陣道路、方法，可他在推算，陣法也在變化，那一條生路始終不夠明晰。無法，夜弦只好強提心神，以力破陣，將那瓣黯淡了許多的六角雪花放於自己的寒冰地獄中樞。

一時之間，洪荒宇宙之內鵝毛大雪飄落，寒風呼嘯，將虛幻大千世界、時空風暴、黑色混洞等盡數凍結，就像來到了太古雷暴之後的太古冰川時代。

幽幽暗暗的兩儀微塵陣漸漸變成一團浩大冰塊，並且出現條條裂縫，很快就寸寸碎裂，可身處其中的夜弦卻是目光一凝。

因為外面還有兩三個幽暗洪荒宇宙，雖然並未籠罩自己，卻是阻擋了自己追趕的道路，而且兩儀微塵陣外，讓萬事萬物一片死寂的黑色雨水正瓢潑而落，難以忽視，必須先行抵禦。

更為重要的是，夜弦白色瞳孔裡，隱約看到，在洪荒宇宙盡頭，寒冰地獄出口，那身穿素青道袍的年輕真人，將那口紫色飛劍以及四色近乎混沌的飛劍收起，回頭微微一笑，然後邁步走出了被玄奧金橋定住了運轉的寒冰地獄。

氣象萬千的金橋隨後也一起消失，寒冰地獄大陣運轉起來，奇形怪狀的冰山上下左右而落，暴風雪重現，遍佈整個空間，短短剎那，就將無人主持的兩儀微塵陣和死雨融仙陣破掉。

冰山之上，大雪紛飛之中，夜弦冰冷的眼神望著寒冰地獄出口方向足足好幾個呼吸，直到食魂鬼君座下的三胞胎弟子闖了進來。

剛才一番交手，夜弦頗有點有力無處使的感覺，哪怕對方要遜色自己半籌。

……

踏出寒冰地獄，石軒就發現自己回到了那座幽暗的大殿裡面，鮫人長燭之後的一面面古樸孽鏡雖然還在映照自己的身影，卻再也無法影響自己，九重地獄急速變化而沒有效果，於是漸漸停息，在正前方陡然亮起一道幽光，出現了一扇古色古香的大殿木門。

「推開門之後，就是帝宮各個殿閣，若運氣好，距離正殿就要近一些，需要闖過的強力大陣就要少一點，當然，石道友你的金橋法寶玄奧難言，陣法再多亦是無用。」盲鴉開口說道，經過這一番事情，哪怕當年險些死在石軒手上，還連累墨鬼慘死，他心裡也不得不寫上「佩服」二字，語氣中不自覺帶上了一點尊敬。

石軒微微頷首，不敢耽擱時間，直接推開了那扇木門，邁步而出。

光影變化之間，木門完全打開，前面是一個很大的廣場，由漆黑如墨的方磚鋪就，雖然平滑如鏡，但卻吸納種種光線，顯得深邃而死寂。

在廣場另外一頭，是一座好似飛鳥展翅的大殿，玄色為底，莊重尊貴，在橫匾之上用道種文字寫著兩個斗大金字「正殿」，深深刻印在每一位看到的真人元神內，使其頭暈目眩，元神搖晃，彷彿身體發生了地震。

石軒用太極圖化成彼岸金橋鎮壓下兩個道種文字的影響，心中鄭重萬分，剛剛從九層小地獄闖出，就來到了帝宮正殿門前，事出反常必為妖！

「居然是帝宮正殿之前的廣場！」盲鴉同樣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而石軒元神之內的紫郢劍卻跳動起來：「老爺，好重的殺戮之氣！」作為飛劍，它對於殺戮、鋒銳等無形氣勢，比石軒是更加敏感。

石軒尚未開口回答，就見正殿大門之旁，陰影黑氣之中，有個高大的黑色身影，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了出來，讓整個廣場都有顫抖感覺。

他身高兩丈有餘，穿著包裹全身的黑色厚重盔甲，戴著同色頭盔，將面目完全遮住，只能看到黑氣繚繞的頜下。其鍋蓋大小的右手，緊緊捏著一道身影，臉龐稀爛，殘留的表情陰鬱而怨毒，正是蕩山鬼君座下的鬼臉童子，看其模樣，怕是已經身死道消。

那高大黑色身影，緩緩抬起右手，將鬼臉童子送入頭盔底下，發出清晰而刺耳的咀嚼之聲，等他放下手來，鬼臉童子的元神沒了一半身體。

石軒看著這黑色高大身影，心中凝重地自語：「巨靈鬼君！身外化身，還是第二元神？」

「鬼臉童子？！」盲鴉卻震驚於此，早就預料到會遇上巨靈鬼君的某個分身，但其實力處於最低谷時，由天人境界自然分出的化身，頂多三劫巔峰，為何會有如此實力將同樣三劫巔峰的鬼臉童子快速擊殺？！

這完全是近乎天人級數，哪怕是剛才有陣法加持的夜弦真人，也要遜色一些！

「除非是用特殊寶物寄托而成的身外化身和第二元神，這樣其實力才不會隨著本體實力的衰落而變化。」石軒和盲鴉心中同時浮起了這個念頭，但煉製天人級數的化身，卻是相當麻煩，其材料難尋，珍貴異常，比如特殊的通天靈寶、後天靈物等，再配合諸多玄之又玄事物方才。

可對於天君來說，這卻是得不償失，明明都能無隱患地分出化身，尤其一衰大能，更是能分出幾具普通天仙化身！何必浪費特殊的通天靈寶和後天靈物呢？要知道這些東西，往往比天君自己都還稀少，說不定有更好的用途。

「可能也就巨靈鬼君修煉的奇葩功法，以及這特殊遭遇，才會起這個念頭，其他鬼君怕是根本沒想過這點。」石軒不由有些苦笑，如果這真是天人級數的身外化身，雖然比正常天君要遜色一籌，可也不是自己能對付的，除非用陰德化身瞞過，找機會開門，但那樣的話，開門的剎那危險極大！

還好，對於同類非常敏感的紫郢很快道：「老爺，不是通天靈寶！是三劫巔峰的純陽法寶，應該是接近渡劫的那種，而且還用了種種手段，才將實力提升到了這個地步。」它雖然心性還是重新誕生後的心性，可也看過了很多前生的記憶碎片，算得上見多識廣。

巨靈鬼君出人意料的沒有直接動手，而是步步走下台階，其沉重的身體讓腳步聲響亮無比，與黑色盔甲鏗鏘碰撞之聲交相輝映，給石軒和盲鴉帶來極大的壓力，哪怕知道其並非真正天人，僅是近乎天君級數，也一樣不敢有絲毫大意和放鬆，蓄勢待發，就要搶先出手。

「應該是最後一批了。爾等，都要死！」黑色頭盔遮蓋之中，似乎有兩道冰冷死寂的目光穿透出來，打量了石軒和盲鴉一眼，像是在看著死人。

他話音未落，就見身周景象變化，漆黑死寂廣場消失，自己站在虛空宇宙之上，上無天，下無地，四面八方是充滿古樸滄桑意味的虛幻大千世界、日月星辰、時空風暴等浩瀚之物。

同時，一道明亮紫色劍光劃出玄奧軌跡，勢無可擋地斬來，劍光之內，諸多細小閃爍星辰浮現，發出無量星光，結成諸多星象陣法，而劍光之上，隱隱約約有一個太古雷暴和冰川混雜的世界，絲絲洞天之力垂下。

另外則有鋪天蓋地的死亡黑雨疾落，以及白骨森森、專鎖元神的猙獰大手抓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石激起千層浪

鋒銳、凌厲的紫色劍光，內裡星辰閃耀，像是摘取九天星光所鑄就，如夢似幻又殺戮、毀滅之意大盛，劍光快如奔雷，念頭才轉動，其就劃過廣場，無物不斬般地從天而落，將巨靈鬼君氣息完全鎖住，絲絲攝人心神的殺機已經先於劍光侵入巨靈鬼君黑色盔甲之內。

一隻龐大的，戴著深沉黑色手甲的大手，捏著不停變化的印決，突然出現在紫郢劍之前，向它抓去，居然想就這麼阻擋似乎能斬斷一切的紫色劍光。可在天地山河圖加持下，這一劍已經有四階巔峰的威力，哪怕巨靈鬼君的化身近乎天人，硬擋也殊為不智。

「難道其同樣使用了法天象地？！難怪比正常鬼物高大許多……」石軒心中只能泛起這一個猜測，否則肉身成聖的修士，在未成就天人前，也會選擇用拳意等抵擋，而不是仗著肉身強大、滴血重生做如此之舉。

盲鴉升起了相同的感覺，而他的白骨鎖魂大手印卻是沒有任何停滯，追隨紫郢劍向著巨靈鬼君抓去，就算是法天象地，也要搏上一搏！若落得鬼臉童子的遭遇才叫悲慘！

像是蘊含了諸天星斗的紫色劍光，堂皇燦爛、尊貴鋒銳地斬在了那黑色大手之上，只見黑色手甲上轉瞬之間就出現了一條深深的裂縫，並且一直向下蔓延，將蠕動著的黑色血肉般的屍塊盡數斬開。

從手臂開始，紫色劍光閃耀，巨靈鬼君先是右手被斬成兩片，接著即使他身上黑氣濃郁翻滾，也無法阻止整個身體從胸口被斬斷，上半身和下半身份離，並且諸多細微的凌冽紫色劍光在他身上四散遊走，絞碎著其元神、屍身、死氣、陰氣。

五根白骨結成的大手印此時也帶著聲聲淒厲鬼泣抓了過來，一把就將巨靈鬼君的下半身捏了個稀巴爛。

早就一觸即發的兩儀微塵陣自然是緊跟著爆發，幽暗洪荒宇宙的虛幻大千世界、時空風暴、黑色混洞齊齊一震，將處於死門的巨靈鬼君完全包裹在混沌翻滾中，將他化為湮塵。

而瓢潑落下的黑色死亡之雨，卻只能完全落空，滴滴打在平滑如鏡的漆黑方磚上，讓它們開始枯萎死亡。

「就死了？！就這麼死了？！就這麼輕易無比地死了？！」無論石軒，還是盲鴉，心中都是訝異非常。哪怕石軒對於自己的劍法，對於紫郢劍在三劫純陽法寶中的品質，對於天地山河圖都有著強烈的自信，也至多覺得這一劍能與巨靈鬼君打個平手，想分勝負，還得靠兩儀微塵陣、小周天星斗大陣的重重圍困，靠太極圖所化彼岸金橋的鎮壓，以及自己另外準備的手段。

可哪知道近乎天人級數的巨靈鬼君身外化身，卻是如此不堪一擊！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是石軒一貫相信的道理，還未曾使出的太極圖黑白陰陽魚與先天八卦一勾連，心中立刻升起強烈的危險預感。

……

此時，奇變突生，一點點陰綠光芒憑空出現，徐徐燃燒，光不強亦不亮，鬼氣森森，像是亂葬崗夜裡出現的鬼火，僅是能看，無甚作用。

可這陰綠燈花般的鬼火，卻呈星火燎原之勢，不過轉瞬，就將整個廣場空間變成了鬼火的海洋，無聲無息燃燒，而且每團鬼火之中，似乎都有一個似人非人，似魔非魔，似獸非獸的黑影，散發出無窮無盡的陰毒意味，彷彿是諸天萬界陰毒的源泉。

剛剛收斂住巨靈鬼君輕易身死隕落的震撼，盲鴉猝不及防下，只能仰天呱呱大叫，變成了百丈大小的一隻黑色烏鴉，周圍凝聚的死亡之氣盡數爆發，黑色死寂平平靜靜往外流淌，將鋪天蓋地、四面八方皆是的陰毒鬼火勉強擋在其外。

不過陰綠鬼火海洋之中，猛地分出一道縫隙，現出一面白色長幡，陰氣森森，戾氣纏繞，上書有九道漆黑符印，詭異恐怖至極。

白色長幡無風搖動，九道漆黑符印放出無數黑色光芒。可並未接觸黑色毫光、遠遠處於陰綠鬼火包圍中的盲鴉卻一下覺得心神搖動，神酥魂軟，一道元神飄飄忽忽就脫殼而出，向著白色長幡投去。

失去了元神主持，盲鴉那由死亡之氣凝結而成的身體立刻崩散開來，僅僅剎那就被陰綠鬼火所吞噬。

這個時候，另外一邊的陰綠鬼火海洋中，有一尊三十三層黃金八角寶塔冉冉升起，塔身上綻放出堂堂皇皇的玄黃色光芒，充滿功德無量的意味，條條玄黃之氣垂下，將石軒護在其中，把陰綠鬼火盡數排斥玄黃光芒百丈之外，諸邪辟易！

而在石軒腳下，則是一座神聖莊嚴、超脫自在的金橋出現，橫跨虛空，橋下無數朵陰綠鬼火不再燎原，而是平平靜靜燃燒，彷彿被馴服的野獸，其內的陰毒黑影，完全停滯了下來，保持著張牙舞爪的模樣，密密麻麻皆是，望之讓人心神顫抖。

陰氣、戾氣濃郁的白布長幡同樣猛地出現在石軒遠處，幡身展動，九道漆黑符印大亮，可石軒身前條條垂下的玄黃功德之氣，卻僅僅只是起了一點漣漪，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玄黃功德塔，天人之下萬法不侵！

剛才感覺到強烈的危險後，石軒是毫不猶豫就將本來打算用在開門時刻的玄黃功德塔祭了起來，將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往外鎮壓，如此才險之又險擋住了巨靈鬼君這詭異陰毒的攻擊，可憐盲鴉卻是身死道消。

「原來巨靈鬼君的身外化身，與他本體的戰鬥風格是截然不同，一個愛施展法天象地，舉手投足間都是大神通、大法力，以力壓人，一個是陰毒詭變，擅長奇襲。」石軒至此方恍然大悟。

「這麼說來，從巨靈鬼君的身外化身出現開始，它就刻意用厚重的黑色盔甲，沉重的讓廣場顫抖的腳步聲，咀嚼鬼臉童子的元神，以手抓劍以力破敵等舉動，誤導我和盲鴉，它和本體是一樣，都喜歡拳拳到肉，都施展了法天象地。」

「有巨靈鬼君本體珠玉在前，無論是我，還是盲鴉，都沒有產生懷疑，最後它用自己的身死，製造剎那的錯愕，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順利將盲鴉殺掉，而我也險些著了道。難怪它不直接攻擊！」

諸多念頭在石軒元神中閃現，讓石軒是不得不佩服這位鬼君大能，若非自己心血來潮的能力在太極圖、先天八卦加持下，是遠勝過同劫真人，恐怕不死也得脫層皮。

白色長幡連連搖動，九道漆黑符印不停閃耀，讓玄黃色光芒上的點點漣漪接連不斷浮現，似乎是打算快速將玄黃功德塔消耗而盡。

無窮無盡的陰毒鬼火前赴後繼而來，雖然盡數被彼岸金橋鎮壓，連朵朵綻放的金蓮都未燒到，卻讓石軒的彼岸金橋騰不出手去，無法將總是變幻方位的白色長幡定住。

石軒念頭一動，幽暗洪荒宇宙再現，漆黑璀璨星空重臨，但都被充滿整個空間的陰綠鬼火無聲無息燒了上去，很快就燒成了點點慘綠，破碎開來，只有紫郢劍所施展的小周天星斗大陣在天地山河圖加持下才能苦苦支撐。

近乎天人級數的實力下，元識籠罩範圍內，能夠同時施展的仙術，可以一起施展，而且不分前後遠近，威力相當，比起石軒的兩儀微塵陣和御使四象滅世劍、五行滅仙劍施展的小周天星斗大陣，陰綠鬼火實力更勝一籌。

就在這雙方似乎變成僵持之局，而且石軒處於守勢，失敗不過遲早之事時，石軒背後一個巨大的古樸幽深輪盤浮現，緩緩轉動。

其分為六塊，在九幽大世界天地法則、帝宮大陣加持之下，每塊之上的神秘花紋愈發清晰，有高歌自在、逍遙俊美的天人，有恩怨情仇、愛恨喜怒諸味並存的紅塵喧囂，有男醜女美、征戰殺伐不斷的阿修羅一族，有十八層恍如真實的地獄，有永遠吃不飽，腸穿肚爛的餓鬼，有各種各樣，或強大或弱小的畜生。

僅僅只是普通四階仙術的六道輪迴，在九幽大世界內，在帝宮之中，足可以發揮近乎五階的威力，乃石軒早就準備在施展其開門之前，必須先使用一次的底牌。

「如此，施展這底牌，洩露了消息，就不算違背因果誓言了。而且也是那陰毒詭變的剋星！」

天人道轉動於上，石軒抬起右手，駢指成劍，對準正在展動的白色長幡輕輕一點。

……

當石軒背後六道輪迴浮現之時，左聖帝宮上空正在激鬥的五位鬼君，是齊齊一愣。

巨靈鬼君剎那間就恢復過來，發出驚天怒吼，怒氣滔天，抬起高山一般的腿就要踩向石軒，而此時也醒悟的蕩山鬼君古羅，眼見驚喜乍現，帝宮正殿開門在望，豈能讓他任意施為，同樣法天象地的身體，像是不要命般就撲了上去，將巨靈鬼君纏住。

食魂鬼君、白骨劍君亦是同樣如此，全力攻擊，死死拖住巨靈鬼君。

只有芒山鬼君心情矛盾，暗罵了一聲「混蛋！」本來在其他鬼君事先不知曉的情況下，開門之時，早有準備的自己必定能搶佔先機，如此卻化為夢幻泡影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渾水方才好摸魚

隨著天人道轉動於上，石軒輕輕一指點出。

正在搖晃的白色長幡之前，那些陰綠色的鬼火翻滾著聚攏，想要將白色長幡遮擋在後。

但就在這個時候，紫色劍光陡然亮徹陰綠海洋，本來苦苦支撐的無數星辰急速轉動，層層疊疊，像是圍繞著三顆紫色星辰，組成了三個渾然一體的浩瀚星空，燦爛光芒如雨照落，幻化出無窮無盡的咆哮白虎、殺戮北斗、誅邪朱雀、貫日白虹……

同時，亦有兩個接天連地的璀璨星光巨柱出現，巨柱之中，星辰閃爍、消失，誕生、隕落，在星光最燦爛的時候結成了一個接一個的星象陣法，充滿了毀滅滅地的感覺，流輝幻彩，美麗耀眼。

一劍之中，布下五個小周天星斗大陣，石軒的周天星斗劍法這才算威力全開，而且在燦爛星空之中，璀璨星光巨柱之旁，有著虛幻世界浮現，上面是紫、青、銀、白、金諸色雷雲滾滾，暴烈異常，下面是晶瑩剔透的萬里冰川，凍天坼地。

陰綠色鬼火海洋瞬間就被壓制到了下風，想要翻滾聚攏，以阻擋六道輪迴直接點中白色長幡的陰綠火焰被無窮無盡的璀璨星光所阻，僅僅只是差了那麼分毫，卻再難寸進。

現出戾煞落魂幡這第二元神寄托的巨靈鬼君，此時再沒有其他仙術能夠施展，想要使用身上的四階秘寶，也因為震撼於六道輪迴，慢了半拍，被石軒遙遙一指點中，省了用彼岸金橋鎮壓的手段。

白色長幡上綻放的條條黑色毫光立刻黯淡熄滅，環繞的森森陰氣、戾氣盡數潰散，露出白面幡身上的九道漆黑符印。

這九道詭異的，彷彿心中之魔樣子的符印一下凸出幡面，層層禁制不停變化疊加，可最後還是帶著安寧喜樂味道地寸寸破碎，跌回了白色幡面之中。

戾煞落魂幡白色幡面當即變得死白、慘淡，緩緩倒在漆黑的廣場之上，陰綠色的鬼火海洋猛然消失。

一擊之下，巨靈鬼君的第二元神是受到重創，沒有再戰之力，大部分法寶雖然堅硬超過同劫真人的元神肉身，但其元靈比起正常真人來說，卻是要弱上一些，哪怕是被人用來煉製成了身外化身、第二元神。一旦遇到六道輪迴這種仙術，要是本身沒有特殊的如諸邪辟易等防禦直接攻擊元靈的能力，吃虧是非常大，而且這種環境下，六道輪迴是接近五階仙術！

紫郢劍飛回石軒腦後，懸垂於天地山河圖之前，玄黃功德塔在之前巨靈鬼君接連不斷的陰毒攻擊下，玄黃之氣黯淡了許多，想來再過幾個剎那，就會失去功用。

在玄黃功德塔內，石軒將五行蕩垢鍾祭起，赤青黃白黑五色光幕垂下，護持全身，而彼岸金橋則收回元神內，以待關鍵時刻鎮壓危險。

整個廣場的陰綠鬼火完全失去影蹤，現出了對面形如飛鳥展翅的莊嚴浩大帝宮正殿，石軒背後一紫一青兩隻羽翼浮現，輕輕扇動，就要破空遁過去，完全不耽擱時間去搜尋巨靈鬼君第二元神身上的秘寶等物，甚至連看到沒看一眼，念頭都沒浮現一個。

……

帝宮上空，巨靈鬼君怒吼連連，可怎麼也無法擺脫四位似乎不要性命的鬼君糾纏，想要遠程施展仙術擊殺石軒，亦被他們所干擾破壞，待到第二元神隕落，他黑色頭盔之下，兩點赤紅色光芒浮現，冰冷、死寂、狂暴、凶戾等諸多矛盾情緒閃現，最後似乎全部變成了決絕、堅定。

他雷震九天般的怒吼戛然而止，高達萬丈的身體急速縮小，很快就只有百丈大小，週身黑氣繚繞。

其既像是怨毒、陰毒匯聚的戾氣，又像是留戀、怨恨、詛咒融合的怨氣，荒蕪死寂的死氣，至陰至穢至死的九幽之氣，在黑氣之中隱約能看到層層禁制，諸般符篆文字，道道詭異符印，足有十萬八千之數，死亡、太陰、詛咒、怨恨、污穢等大道之力盡顯，一看就是一門了不得的鬼道護體仙術，而且看樣子，巨靈鬼君實力降到最低點後，施展這門仙術是代價甚大。

接著他硬擋了蕩山鬼君古羅一狼牙棒，黑氣翻滾中倒飛出去，玄奧禁制、符篆文字、詭異符印破碎許多，卻又蠕動再生。

趁此機會，他擺脫了蕩山鬼君古羅的糾纏，不管不顧其他鬼君的攻擊，就往下方帝宮正殿趕去。

九條黑色陰沉的三頭龍，張著大口，迎面咬來，乃是由無數冤死陰魂互相吞噬互相融合而成，三個頭顱分別充滿怨毒、死亡、吞噬的意味，龍頭之上，則虛化出了三個玄奧的世界，一個是荒蕪死寂、枯萎冰冷的死亡世界，一個是深淵般不見底的怨恨黑氣世界，一個是黑色巨大混洞，它們的每一點每一滴似乎都由道種文字組成，壯觀而玄奧。

見「冤魂吞神九龍功」阻擋，巨靈鬼君是毫不避讓，直接衝了過去，兩個裹著黑色手甲的拳頭一下變大，充塞天地般，帶著大道之力轟在了九條三頭龍身上，但倉促之下，巨靈鬼君的主要目的又是闖過去，所以有三條三頭龍未能被擊散，咬在了他百丈大小的身上。

死亡龍頭，怨毒龍頭咬中巨靈鬼君週身環繞的黑氣是毫無反應，甚至有融入其間的跡象，可吞噬龍頭卻撕咬出條條黑氣，層層禁制、符篆文字、詭異符印是如大江入海，源源不斷地進入其肚中，很快，三條三頭龍消失，可巨靈鬼君身上的黑氣亦黯淡三分。

但巨靈鬼君也脫出了「冤魂吞神九龍功」的阻擋，距離帝宮正殿又近了一步。

這時，一道慘白陰森卻凌厲銳利的劍光彷彿從天外斬來，無根無跡，無可阻擋地斬在了急於擺脫的巨靈鬼君身上，劍光之中似乎有一個白骨林立，鋒銳、殺戮、死亡之意濃郁的虛幻劍氣世界。

一劍之下，繚繞的黑氣被劈開了一條空白縫隙，巨靈鬼君左臂與身體交聯的地方，黑色盔甲上出現了深深的劍痕，並且往四周龜裂，轉瞬之間，就露出了許多塊黑色的血肉元神，尤其背上更是現出一大片。

即使黑色盔甲在蠕動復原，可一時半會怕是難以完全。

硬受了白骨劍君一劍，巨靈鬼君繼續往下，但芒山鬼君腦後伸出一隻青色巨大鬼爪，周圍泛起一朵浩大黑雲，內裡有無數陰魂在淒慘尖叫，九幽、死亡、太陰等大道之力加持其上，生生抓向沒有了黑色盔甲保護的巨靈鬼君背部。

那繚繞的黑氣翻騰迎上，冷不丁一根巨大的狼牙棒飛了過來，正正打中它，於是那些玄奧禁制等被打得支離破碎，有的崩散，有的縮回了芒山鬼君身體。雖然狼牙棒亦倒飛出去，可黑氣卻是露出了好大一個空洞，任由青色鬼爪五指深深扎進了其背部。

「吼。」悲涼憤怒的吼聲響起，黑氣反捲回來，禁制、符篆、符印再生，將那青色鬼爪消融，百丈大小的身體，只剩下十丈左右，但是巨靈鬼君依然不管不顧地奔向石軒，想要在其打開帝宮正殿之門前將他擊殺。

奈何大家身上的高階秘寶早在前面幾次闖宮中消耗殆盡，加上巨靈鬼君的仙術難以繞過四大鬼君阻擋，法天象地又被層層攔截，哪怕巨靈鬼君如何不惜自身，即使身受重傷也一往無回，亦慢了一步，只能眼睜睜、悲憤異常地看著石軒紫青光芒一閃，出現在了帝宮正殿之前，背後幽暗深邃的巨大輪盤浮現。

……

石軒背後紫青雙翼輕輕一扇，就遁過了遼闊的廣場，出現在了台階之上，帝宮正殿之前。

雖然剛才遠遠施展六道輪迴，也有很大可能產生效果，但石軒不敢大意，還是來到了門前，站在金色「正殿」兩字橫匾下。

這是一道緊緊閉合的九丈高玄色大門，上面有著許多諸色花紋，刻成了各種各樣的鬼物，匍匐跪拜在一位身穿玄色帝袍，頭戴平天冠，冕旒垂面的王者腳下，玄色皇袍之上繪有十八層地獄景象，肅穆恐怖，冕旒則為十二串白玉，尊貴不凡。

石軒剛一現出身形，背後就將六道輪迴浮現，天人、地獄、紅塵、餓鬼、阿修羅、畜生諸道輪轉，或逍遙喜樂，或煎熬痛苦，或喜憂參雜，或飢餓難耐，或無盡殺伐，或懵懂無念，受此影響，玄色大門之上同樣幻化出了一個黑白輪盤，只是花紋黯淡，模糊不清。

輕輕一指點出，地獄道旋轉於上，十八層地獄幻境出現在玄色大門表面，那黑白輪盤開始轉動，越轉越快，將玄色皇袍上的地獄景象亦引發光芒。剎那之間，整個玄色大門就變成了十八層地獄，有寒冰，有烈火，有銅柱……

最後這些景象繪成了一個地獄輪盤，並從中裂開。

吱吱咯咯之聲響起，玄色大門以非常緩慢的速度，沉重地向後挪動。

正在阻擋巨靈鬼君的四位鬼君見此異狀，同時停下手來，各施本事，向著帝宮正殿大門而來。

法天象地的拳頭，以及巨大狼牙棒，白骨殺生劍慘白陰森劍光，冤魂吞神九龍功所化九條三頭龍，青色「九幽鬼帝爪」齊齊向著石軒襲來，氣勢滔天，驚天動地。

不過除了芒山鬼君之外，其他鬼君心中卻沒將石軒放在眼裡，區區三劫陽神真人，自然是隨手可殺，主要麻煩和阻礙還在周圍其他鬼君，需得分出七八成的實力防備，甚至搶先攻擊他們！

第一百六十六章 險之又險避劫難

幾位鬼君不僅各自施展本命飛劍、仙術、法天象地等攻向石軒，而且都將身與其相合，打算一擊殺掉石軒後，順勢就直接遁入帝宮正殿或守住大門，免得遠遠擊殺石軒的同時，還得重新施展遁法，浪費時間，當然，要不是帝宮正殿門前有磅礡大力鎖住了空間挪移，事情就簡單多了。

白慘慘、陰森森的一道劍光，好像是由無數細小劍氣所凝，它們幻化成一個白骨世界，森冷、殺戮、死亡、凌厲、鋒銳，似乎將前面任何阻礙都斬了開來，包括空間、靈氣等，所以是快如雷霆，一馬當先，眼看就要將短短的距離轉瞬即過，斬在石軒身上。

但這時，略微落後半步的九條黑色陰沉三頭龍，卻是猛地轉頭，死亡、怨毒、吞噬的各自三個龍頭一起張開，荒蕪黯淡的死亡之氣、情緒如漆黑開水沸騰的怨毒之光、幽暗深邃的吞噬黑洞，齊齊往白骨殺生劍打去，所過之處要麼枯萎死寂下來，要麼憎恨詛咒怨毒翻滾，要麼直接被吞掉，化為虛無。

「要是讓白骨劍君一劍殺掉那小子，並順勢進入帝宮正殿，拿到能立即使用的六階、七階、甚至八階的秘寶，那就麻煩大了。」眼見與白骨劍君距離越來越大，覺得自己趕不上白骨殺生劍速度的食魂鬼君如此作想，而且念到心動，毫不猶豫地出手，打算出其不意阻他一阻後，自己搶在前面去。

面對食魂鬼君的全力攻擊，白骨殺生劍不得不放慢斬向石軒的步伐，但他也是早有準備，劍光微微一轉，劍氣縱橫，白骨凌厲森然，將那九條幽黑三頭龍一下就斬掉了三頭，並且抵住另外六頭，可雙方實力差距不大，白骨劍君除非不要自己性命，否則剎那之間是難以擺脫，而食魂鬼君的如意算盤也告落空。

之後，整個法天象地似乎就只剩下一個大山般拳頭的巨靈鬼君趕在了最前方，但旁邊當即就有一根粗大的狼牙棒掃來。

兩者猛烈碰撞，於交接處浮現針尖般的虛無黑點，並急速擴大，甚至將青色巨大鬼爪也阻擋了一下。

「開什麼玩笑，其他都是進帝宮搜刮寶物，就算落後一點，老子也不是全無機會，但要是讓你趕到了前面，守住大門，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然後熬到修為恢復的時候，那可就萬事皆休。」蕩山鬼君古羅心中暗自咬牙。

……

施展六道輪迴推著大門的石軒，對於後上方的情況是心知肚明，知道自己提前施展了一次六道輪迴，讓幾位鬼君有了準備，不會再出現一家獨大，搶先趕來的情況，而是會互相牽制一陣，誰也超不過誰，畢竟自己僅僅只是三劫陽神真人，而不是天仙真君，這樣就於極大的危險中醞釀出一線生機。

可石軒也不敢怠慢，他們再互相拉後腿，也是大能人物，光是仙術餘波就能讓自己喝上一壺，不過現在自己是被玄色大門上的地獄輪盤吸住，六道輪迴無法中斷，且佔據了整個元神，無法施展其他仙術，只得將紫郢劍、天地山河圖一起祭出。

一道明亮紫色劍光飛起，石軒被條條玄黃之氣護住的身體周圍立刻黯淡下來，彷彿一下就進入了深夜，接著一顆顆星辰亮起，有蒼龍七宿，有白虎七宿，有華蓋，有熒惑，有北斗，有白虹，有天罡，有地煞，連成一片浩瀚美麗的星空，並且紫薇帝星足有五顆，各自與周圍星辰渾然一體，神秘玄奧。

天地山河圖浮於石軒腦後，太古雷暴天空和冰川大陸齊現，點點洞天之力加持小周天星斗大陣上，讓它更像是一個星辰的世界。

玄色大門緩緩退後，沉重異常，與地面磨蹭的聲音尖銳刺耳，不像是仙家宮殿，倒像是人間玄鐵重門。

「還差一點。」看著那快要出現的一條微小的縫隙，石軒是屏氣凝神以待，若在此之前，後面的五位鬼君還沒打到的話，就萬事大吉了。

可惜，任何事情往往事與願違，幾位鬼君雖然彼此相鬥，但注意力卻全都放在玄色大門變化上，哪會放任石軒進去。

兔起鶻落的兩三個剎那中，經過變化對手幾番相鬥，蕩山鬼君古羅是出乎意料地趕在了最前面，不過也僅僅領先少許，而且後面的攻擊亦是不斷。

他與身相合的狼牙棒陡然分出一根細小些的，直直砸向石軒，而本體則往後橫掃，阻擋另外四位鬼君。

雖然小了一些，可這根狼牙棒也足有千丈大小，帶著絲絲大道之力，遮天蔽日般地打落在浩瀚星空之上。

一陣陣劇烈的漣漪在星空中浮現，就像是末日來臨，剎那後，紫郢劍就發出一聲悲鳴，星空消失，星辰破碎，化成黯淡紫光飛回了石軒元神之中。

天仙真君光是分神一擊就有如此大的威力，石軒威力全開的小周天星斗大陣配上三劫純陽法寶巔峰的紫郢劍也僅僅能阻擋剎那。

若非紫郢劍是二衰通天靈寶的飛劍本質，這一擊之下，怕是已經元靈隕落，劍身破碎，猶是如此，其也是受到重創，沒有七八十年的工夫，是難以復原。

擊破小周天星斗大陣之後，那根分出來的巨大狼牙棒亦虛幻了不少，可其威勢不減，又直直打中了條條玄黃之氣。

本就快要消散的玄黃功德塔，同樣只是支撐了剎那，就從玄黃之氣開始出現了條條裂紋，並且蔓延到塔身，很快變成無數細小碎片，消散在空中。

即使石軒早有這種預料，心中也難免倒吸一口涼氣，難道現在就要使用「陰德人像」了嗎？

可就在這個時候，快要打到五行蕩垢鍾垂下的赤青黑白黃五色光幕的狼牙棒卻突然轉變了方向，直接揮往旁邊不遠的地方。

一絲無影無形、無蹤無跡的陰氣光芒被狼牙棒帶起的毀滅空間之力從瀰漫的陰氣中逼了出來，現出中年文士模樣、頭生漆黑雙角的芒山鬼君。

他立有因果誓言，進入帝宮正殿前不得攻擊石軒，所以之前的「九幽鬼帝爪」不過做做樣子罷了，一直拖在最後，而其本人則施展陰氣藏形遁，趁著他們互相阻擋的熱火朝天之際，稍稍繞了一點距離，從另外一個方向趕了過來，就要投入正殿之門快出現的縫隙中。

誰知他的引氣藏形遁太過出名，在幾位鬼君心中是如此的鮮明，如此的出眾，所以早有準備的蕩山鬼君慧眼如炬，一下就發現了他的蹤跡，在快擊殺石軒之時，突然改變方向，先行來阻擋他。這才是心腹大患！

一隻青色鬼爪從其身體中急速伸出，生生抓在狼牙棒上，將經過小周天星斗大陣和玄黃功德塔抵禦，威力消散大半的狼牙棒直接捏得碎裂開來。

卡卡卡，帝宮正殿大門終於出現了一條極其微小的縫隙，並且其還在繼續緩慢退後。

地獄輪盤吸力消失，石軒元神一輕，將五行蕩垢鍾一收，背後紫青雙翼展現，一個扇動，就往那縫隙遁去。

「米粒之珠，也放光華！」一道陰慘慘、森冷、鋒銳似劍的哼聲在石軒耳畔響起。

見到石軒當先要進入帝宮正殿，幾位鬼君在彼此爭鬥往正殿縫隙遁去的過程中，都留出了一份心力，攻向石軒，畢竟哪怕他是三劫陽神真人，隨手可殺，可一旦拿到高階秘寶，那也是人擋殺人，神擋殺神，鬼擋殺鬼！

只有巨靈鬼君是不管不顧，想要遁到門前，將正殿守住，可食魂鬼君、白骨劍君，甚至芒山鬼君的大多數注意力還是在他身上，哪能讓他得逞，層層阻擋，延緩其遁光。

巨大狼牙棒，一條三頭黑氣之龍，以及一道慘白陰森的劍光齊齊而出，其中白骨殺生劍劍光最快，轉瞬間就斬落在石軒紫青遁光之上，比其遁光還要快上許多！

只見慘白劍光所化死亡、殺戮的白骨虛幻世界，一下就將石軒完全籠罩，凌厲、鋒銳的白骨劍氣縱橫交錯，絲絲密密，即使石軒身周紫色雷光閃耀，想要阻擋，也被無數細小劍光輕易斬開，把肉身元神齊齊絞碎。

瞬息之中，白骨殺生劍就將石軒斬殺，其後跟來的巨大狼牙棒和黑氣之力是落了空，於是乾脆阻擋起白骨殺生劍來。

但白骨殺生劍劍光一收之後，就看到一個漆黑泥土人像出現在原地，身上劍痕無數，很快就片片破碎，化光消散，而在帝宮正殿大門縫隙前一點，卻陡然浮現一道黯淡了少許的紫青遁光，看來就算使用陰德人像替死，石軒也受了一點劍氣侵襲之傷。

眼看石軒半隻腳就要踏入正殿，幾位鬼君同時出離憤怒，居然讓一隻小蒼蠅耍了一把，而且很有可能得到最大的好處，於是齊齊住手，白骨殺生劍、冤魂吞神九龍功、狼牙棒、拳頭等都往石軒打來。

可惜，石軒距離縫隙之近是須臾能入，他們都慢了半拍。

但就在石軒化光準備飛進去的時候，滴滴黑色死亡之雨縹緲落下，將石軒罩住，其刻意避開石軒身體，沒有產生任何傷害，僅僅只是為了從心理上嚇石軒一跳，阻擋其剎那，正是知道石軒在煉製陰德秘寶的芒山鬼君。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天地反覆殺機現

隨著朦朧縹緲如同細紗的黑色死亡之雨洋洋灑灑落下，剛才沒有出手對付石軒的芒山鬼君化成了一縷陰氣，陡然出現在縫隙之旁、石軒身邊，他居然趁著另外四位鬼君全力擊殺石軒的當口，要搶佔先機，進入帝宮正殿，拿到那件可能存在的事物！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只覺眼前一花，彷彿一下就從帝宮正殿玄色大門之前來到了幽幽暗暗，充滿滄桑悠遠、荒莽浩蕩意味的虛空宇宙。

宇宙浩瀚無垠，仙識僅能探索不到一個大千世界的距離，可宇宙中隔著遙遠距離的虛幻大千世界是數不勝數，更加別提還有幽暗虛空裡或呼嘯或無聲無息而過的時空風暴，坍陷深邃的黑色混洞等，它們互相之間又彷彿按照玄奧的方式結合，虛虛實實，幻影重重，這一切讓芒山鬼君是迷失在了無邊無際的宇宙當中，找不到出路，看不到蹤跡，只能困守原地。

生死幻滅晦明，兩儀微塵陣之六字真髓，雖然石軒將兩儀微塵修煉到四階仙術後，那一道小千世界誕生的先天清氣再無越階之能，無法讓兩儀微塵陣達到五階的效果，但尤是如此，在它加持下，兩儀微塵也有四階巔峰的能力，所以石軒放棄掉「生死滅晦明」五字奧妙，將所有陣法變化集中到了「幻」字之上，出其不意，果然一下將芒山鬼君困住！

石軒想要煉製陰德秘寶之事，從未隱瞞過芒山鬼君，自然會留有後手。

一直作為攻擊、阻擋之用，未曾展現其困人、迷幻之能的兩儀微塵陣，以及先天清氣加持下四階巔峰的威力，就是石軒特意為芒山鬼君準備的手段，之前一直引而不發。

雖然其乃天仙大能，法力高強，困不住多久，但哪怕只是瞬間的工夫，也足夠石軒進入帝宮正殿了。

面對黑色死亡之雨，石軒心知肚明，沒有任何猶豫、害怕，直直就往那一條縫隙闖過去，可背後卻有極大的空間塌陷之感傳來，危險異常。

對於白骨劍君、巨靈鬼君、食魂鬼君、蕩山鬼君來說，既然慢了半拍，無法在石軒進入帝宮正殿之前阻擋他，擊殺他，那麼就退而求其次，爭取能靠自家手段重創他，讓他進入帝宮正殿後也很快身死，得不到寶物。

而他們想到的手段是出奇的一致，因為其最有用，又最方便！

只見白骨殺生劍中死亡、殺戮、凌厲之意濃郁，白骨林立森然的虛幻劍氣世界，一下就崩解開來，完全融入慘白陰森的劍光裡，絲絲殺戮、死亡之氣從劍尖蓬勃而出，空間被割出了無數細小的裂縫，並且龜裂開來，不到瞬間就演變成了連鎖般的空間坍塌，浩浩蕩蕩又快如光芒，向著石軒身後蔓延而去，而且似乎有一路坍塌進帝宮正殿的跡象。

山峰般大小的拳頭上絲絲大道之力環繞，似乎乃死亡和力量的集合，將拳頭之前的空間打得碎裂開來，露出些許幽暗虛無，緊跟著，拳頭之前的空間盡數坍塌，並一直往石軒紫青遁光牽連波及延伸。

六條黑色陰沉三頭龍中的六個吞噬龍頭，齊齊大張惡臭之口，將空間、靈氣往內吸納。一片片空間難以承受這種吸力，現出條條裂縫，並最終撕裂開來，往龍頭飛奔投去，留下一地的虛無，以及引發的空間坍塌壯觀景象。

巨大的狼牙棒面前的空間就像普通琉璃鏡面被打中，現出蛛網般的裂痕，急速擴大，猛然坍塌，向著石軒波浪似地翻滾而去。

眼見坍塌的空間如同黑色極光照耀一般，就要觸及石軒的紫青色遁光，突然一座神聖莊嚴、包羅萬象的浩蕩金橋憑空出現在了紫青光芒之後，玄奧神秘，似乎能鎮壓住任何殺戮和毀滅，所有空間和時間，帶著世人超脫到大自在、大喜樂的彼岸。

片片破碎、坍塌的空間戛然而止，就像是無數鏡面碎片停滯在了空中，構成一幅詭異而美麗的畫面。

但僅僅瞬間，那空間坍塌之力在後面四位鬼君催發之下，是洶湧奔來，浩瀚金橋劇烈搖晃，鎮壓不住，化為一道金光就飛回了石軒身上。

不過此時，石軒所化紫青遁光已經穿過了縫隙，進入了帝宮正殿！

坍塌的空間追到玄色大門上，受其地獄輪盤光芒照耀，是猛然停滯，煙消雲散。

而兩儀微塵陣中的芒山鬼君克制住了使用底牌的衝動，反正按照因果誓言，得由自己先取一件事物，所以施展「九幽鬼帝爪」，花費了幾個瞬間，才將虛虛實實、幻境叢生的洪荒宇宙打破，現出身形。

此時，白骨劍君、蕩山鬼君、巨靈鬼君、食魂鬼君已經遁到了他的身旁，僅僅落後半個身體，同樣和帝宮正殿縫隙是差之毫釐，並且齊齊向縫隙搶去。

……

石軒剛進入帝宮正殿，就覺心神搖晃、氣血翻騰，剛才空間坍塌之力實在太大，哪怕太極圖善能鎮壓空間時間，亦有些承受不住，畢竟其乃天仙大能造就，所以本命法寶太極圖是受了一點創傷，雖然不影響使用，但也需得溫養一段時間才能威力盡復。

帝宮正殿，方圓幾百丈大小卻空空蕩蕩，除了前方的陛階之上有一張玄色龍椅外，沒有一根柱子，沒有一個案幾書架，只有光可鑒人的白玉方磚，映照出清晰人影，森冷陰然，至於傳聞中所言的秘寶、玉簡等物是完全沒有蹤跡。

可石軒進入正殿之後，空間卻突然晃動，微弱卻蘊含蓬勃大力，讓人無法抗拒，等石軒回過神來，壓住心神搖曳，現出身形，就發現自己身處在玄色龍椅之前。正殿大門外安安靜靜，像是時間停滯，或者幾位鬼君一起消失。

玄色龍椅上，放著兩樣，或者算是一樣事物，正是大門上所繪萬鬼朝拜的帝君皇者所穿的玄色帝袍，以及所戴的平天之冠。

玄色帝袍幽暗深邃，散發出瑩瑩微光，衣幅、袖袍等皆繪滿十八層地獄景象，有小鬼扳開受刑陰魂嘴巴，拔下舌頭的地獄，有根根鐵樹傲立，上面滿是利刃，從背部挑入，掛著許多鬼物的地獄，有蒸籠一般，將鬼物蒸得淒厲慘叫的地獄，有高大的銅柱林立，炮烙鬼物的地獄，有刀山、冰山、油鍋、石壓、血池、火山等諸多地獄。

每一層地獄都繪製得惟妙惟肖，判官、小鬼、受刑鬼物等各自表情栩栩如生，甚至仔細看去，它們真的在進行著各自的處刑活動，表情變化連連，像是將真正的十八層地獄盡數收入了帝袍之中。

而在帝袍胸口處，十八層地獄之上，則是六個圓洞般的玄奧宏大世界，分別是天人歌舞、地獄處刑、人世反側、修羅征戰、餓鬼吞食、畜生聚集，宛如真實。

相比較而言，平天冠就顯得平平無奇，只是十二條白玉冕旒垂下，泛起白色微光，清淨心神。

「這是……」石軒現出身形後，心中才轉過一個念頭，就見奇變突生。

那玄色帝袍、垂下白玉冕旒的平天冠，猛然發出似黑非黑、似白非白的光芒，將石軒完全罩住，接著兩者飛了起來，飄向石軒。

石軒正要施展最後底牌，心中卻微微一動，任由光芒罩住自己，讓自己肉身元神皆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玄色帝袍加身，平天冠落在頭頂，十二條白玉冕旒垂下，遮住面容。

玄色帝袍才穿在石軒身上，石軒立刻感覺到自己的實力在瘋狂增長。

生死大道、輪迴大道、死亡大道、生命大道等既像是胎兒濃縮於宇宙核心，一陣陣跳動，又彷彿遍佈宇宙每個角落，更似蘊含在萬事萬物之中，玄之又玄，說不清道不明。

這是天仙真君才有的感覺！不過瞬間，石軒就發現自己的實力突破到了天人境界，而且還在繼續增長，節節突破，瘋狂而洶湧。

天人第一衰！肉身、元神、大道之力似乎合一，能撕裂空間。

天人第二衰！好像可以開闢小千世界，衍化萬物，運用世界之力。

天人第三衰！能隨意更改變化小千世界大部分天地法則，還能反照大千世界。

石軒驚愕地發現這種實力瘋狂增長的感覺還未停止！繼續向著天人第四衰衝擊而去！

當天人第四衰的實力感覺浮現時，石軒只覺有一股戾氣、一股煞氣衝入元神之中，頓時殺意翻滾，難以遏制，人之殺機沖天而起，向著正殿大門洶湧奔去！

僅僅只是露出一絲縫隙的正殿大門，感應殺機，瞬間就向後急退，大打開來，人之殺機直衝出外，劃向天際。

九幽大世界第一層從來都是陰沉昏暗的天空，突然咆哮起來，陰氣、死氣、九幽之氣就像煮沸了的開水一般，瘋狂翻滾、炸裂，滿天儘是世界毀滅般的恐怖景象。

而平平靜靜，舒緩流淌的黃泉大河，也波濤洶湧起來，掀起滔天巨浪，轟鳴之聲不絕於耳，許多岸邊鬼物被其捲了下去，成為新的水鬼。

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各出底牌爭生機

芒山鬼君、白骨劍君、巨靈鬼君等五位天仙大能，眼見石軒進入帝宮正殿，心中都不可克制地升起一絲焦急之意，哪還顧得上拉彼此後腿，自顧自化成各色遁光，爭先恐後地往帝宮正殿大門那道細小縫隙投去，生怕石軒搶先拿到什麼當即能有的強大秘寶。

就在這個時候，那緩慢向後退去、縫隙微乎其微擴大的帝宮正殿大門，卻突然之間，刷的一下向後急退，大打開來，像是有人在門後猛地拉開一般。

緊接著，一股震撼心神的滔天殺意就從正殿之中撲面而出，將五位鬼君齊齊籠罩。

殺意凶戾，冰冷無情，萬事萬物皆可殺之。

心性修為都是千錘百煉的幾位鬼君在這殺機侵神之下，個個幻覺叢生，像是有無數死亡之氣在切割著自己的心神，搖晃顫抖無法停下，雙腿發軟難以支撐。

正當他們勉強定住心神，準備使出底牌手段之時，那殺意已經沖天而起，雖然餘韻不斷，但再也無法影響他們的感官，總算是撐過去了！

五位鬼君抬起頭顱，雙眼看向大打開來的帝宮正殿。

只見空空蕩蕩，鋪滿似乎能映照人影的白玉方磚的正殿裡，在陛階之上，有一位身穿玄色帝袍、頭戴平天冠的威嚴身影莊重坐於玄色龍椅中，帝袍上繪有十八層地獄和六道輪迴，平天冠則有十二條白玉冕旒垂下，遮住顏面。

他右手握著龍椅扶手，浩如淵海的氣息彷彿無數世界重疊，是難以想像的恐怖，好像舉手投足間就能毀滅日月星辰、小千世界。

芒山鬼君、白骨劍君、食魂鬼君、蕩山鬼君是呆立當場，油然而生無法抵禦、無法抗衡的恐懼。

只有巨靈鬼君轟隆一下，推金山，倒玉柱似地跪倒，聲音顫抖，帶著欣喜地喃喃而語：「帝君，帝君！」

……

隨著石軒殺意翻滾，殺機衝出帝宮正殿，朦朦朧朧處於黑氣籠罩的左聖帝宮之中立刻亮起了無數幽暗燈火，繚繞的黑氣盡數隨著殺機沖天而起，露出了方圓十幾萬里，亭台樓閣數之不盡、恢弘精美的帝宮面貌，一磚一瓦皆清晰可見，宏偉壯觀。

九層小地獄環繞帝宮之旁，內裡九位小地獄之主，諸多鬼物，感應到這股天地反覆的殺機，心神顫抖，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激動地念叨著：「恭迎帝君歸來！」

左聖鬼都內，大道兩旁的根根高聳銅柱之上，碧油油的燈火一盞盞接連亮起。

其大方光明，將慘白霧氣照透，照出條條寬廣大街，照出陰氣凝結的諸多院子、店舖，照出銅柱之上發出滋滋炮烙聲的焦黃鬼物，照出慘白的鬼轎、漆黑的鬼棺，照出來往行走的無數鬼物、鬼卒，不管是腸穿肚爛，還是青面獠牙，無頭無面……

它們感覺到帝宮之中衝出的滔天殺機，不可遏制地顫抖害怕，雙腿跪地：「恭迎帝君歸來！」

芒山、蕩山等九幽第一層鬼物聚集的地方，其內所有鬼物看著翻滾沸騰，彷彿毀滅在即的天空，只覺虛空中殺機盎然，直滲心底，惶惶然就跪倒在地：「恭迎帝君歸來！」

荒原之中，消魂陰風驟然停止，燒神陰火亦猛地熄滅，其中受到煎熬的億萬鬼物，被殺機所懾，齊齊跪倒低呼：「恭迎帝君歸來！」

這些鬼物跪倒恭迎的四周，是九幽陰暗天空不停炸裂、咆哮，是黃泉大河巨浪滾滾……

……

當那股殺意翻滾衝出的時候，石軒卻是趁機恢復了一絲神智，然後體內太極圖化成彼岸金橋強行鎮壓心神，加上頭頂平天冠十二條白玉冕旒放出淡淡光暈，滲入元神，帶來清淨之感，很快就完全把持住了自身，以一種相對超然的心境觀察那滔天殺意，以及一絲粗壯、強大的猩紅人之殺機。

「這就是來自我本身的人之殺機嗎？」石軒看著這絲猩紅色的細線，心中暗道，目前自己的人之殺機還欠缺一種，正是這種由己而發的殺機，它能統御其他種類的人之殺機，讓它們渾然一體，如此方能滿足修煉三才滅法劍所需。

心念一動，石軒按照三才滅法劍收取人之殺機的秘法，小心翼翼將那猩紅色的細線收了起來，頓時殺意消失，元神完全恢復了清靜自然。

石軒試了試元神運轉，並未有異常之處，而且身上這件玄色帝袍似乎亦能隨時脫下，沒有強加於己身，心中不由升起了諸多疑惑，如為何自己會有四衰天君的實力而並非境界？是否因為其乃能加持實力的特殊通天靈寶？但此時並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正殿之外，還有幾個敵人需要「打發」。

從那種難以遏制、心神搖晃的恐懼中清醒過來後，眼見玄色龍椅的左聖帝君不知為何是默然呆坐，雖然氣勢威嚴恐怖，但卻並沒有任何出手的徵兆，芒山鬼君等四位哪會放過如此好機會，當即就要化光遠遁而逃。

旁邊的巨靈鬼君起身正要阻止，卻突然發現四位鬼君所站之處，時光猛地剝離出來，流水似的波動，如詩如畫，朦朧夢幻，好像他們身處於大海蕩漾包裹之中，然後他就見到四位鬼君的動作慢得如同蝸牛，元神運轉、仙術施展等彷彿放慢了成千上萬倍一般，原原本本、清清楚楚地展露給自己觀看，而陛階之上的帝君則是緩緩站起，一步一步往下走來。

芒山鬼君、白骨劍君等才開始施展仙術，就看到剛剛還端坐玄色龍椅的左聖帝君是猛然出現在了自己等人面前，比虛空挪移還快，甚至比自己等人的念頭轉動還快，心中頓時暗叫一聲：「不好！陷入對方的時光漩渦中了！」

他們這才想起，渡過天人第四衰的大能，能掌控一定範圍內的時間流速！於是一咬牙，將各自保命底牌用了出來，以期逃出生天。

……

石軒操縱時間留住四位鬼君之後，對於四衰天君的實力很是不適，就像小孩舞動大錘，輕者傷人，重者傷己，等花費了不少心神和工夫適應少許，勉強能夠運用時，就看到變化突生。

食魂鬼君泥丸宮中猛地衝出一股黑氣，幻化成一片浩瀚的幽暗海洋浮在頭頂，其似乎是由無窮無盡的死亡、九幽之意所凝，每一滴海水都是一個清晰的道種文字，並且裡面皆蘊含一個虛幻的死亡世界。

海水何止億萬滴，死亡世界同樣何止億萬個，這幽暗海洋剛一出現，周圍如水波動的時光就猛地跟著枯萎，接著彷彿平滑的鏡面出現了條條裂縫，崩解開來，然後食魂鬼君周圍的時光流逝就恢復了正常。

白骨劍君腳下卻是綻開了一朵充滿慈悲之意的金色蓮花，花瓣彷彿金色琉璃所鑄，流輝異彩，可透過溫潤安神的金色光芒，能夠看到花瓣其實是由一個個清晰道種文字構成，充滿超度、解脫、慈悲的意味，而在每一片花瓣上都浮現出一個遍佈黃金、琉璃、水晶、佛剎、色樹、蓮花、佛子等的美妙世界。

金色蓮花綻放大慈悲、大解脫、大極樂的無量毫光，其照耀之下，白骨劍君身周的時光受其感召，漸漸平息下來，恢復如初。

這幽暗死亡海洋、金色慈悲蓮花都與九幽另外兩層產生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勾連，其力量源泉就是從那裡投射而來，不過本來就宛如末日的九幽第一層天空變得更加瘋狂，大千世界之力急速運轉，將那絲勾連生生壓下，估摸著一兩個剎那後就能完全切斷。而且幽暗死亡海洋、金色慈悲蓮花本身也受到大千世界重重壓制，力量開始急速減弱。

「果然與邙山鬼君一樣，有半步金仙在背後支使！」石軒心中閃現這個念頭，而且這兩位半步金仙的身份是昭然若揭，可芒山鬼君與蕩山鬼君的變化卻是讓石軒目光一凝，有激動、欣喜，有鄭重、忐忑。

本以為與酆都帝君有勾連的芒山鬼君會出現跨界傳來的力量，展現其半步金仙的象徵——實質的輪迴之盤，可石軒猜對了一半，亦猜錯了一半。

芒山鬼君腦後亮起混沌光芒，與九幽第八層隱隱勾連，可其幻化而出的卻不是輪迴之盤，而是一張混沌色的圖卷，內裡翻滾著殺戮、毀滅、滅運、末運之氣，沒有任何一個世界能夠在其中出現，往往剛一誕生就立刻盡碎而滅！彷彿宇宙終結的象徵！

只是其四角之上虛幻空洞，殺戮、毀滅、滅運、末運之氣亦少了許多神韻，變化呆滯，否則它們很有可能翻滾凝結出恐怖之物來，哪會像現在一樣，僅僅是近乎半步金仙之力。

猶是如此，芒山鬼君周圍的異常時光亦是片片破碎，就連正常的空間都受不了其壓力，而坍塌開來。

「滅運圖錄！」別人不認得，石軒卻是朝思暮想，熟悉異常，正是最後一步的滅運圖錄，「原來最後一步的功法在酆都帝君手上，還被他改動功法修煉成了這麼一張圖卷，不過兩儀滅道劍的修煉法門應該沒有被他得到，否則四角之上會有一個空洞被彌補，亦會多些神韻。」

可比起得知滅運圖錄最後一步修煉功法下落的欣喜激動，蕩山鬼君的變化卻更讓石軒戒備、鄭重異常。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四衰天君的實力

只見蕩山鬼君周圍浮現出了一個荒蕪死寂的世界，它既像是無數死亡道種文字所凝，又彷彿諸天萬界所有死亡鑄就，枉死的、冤死的、慘死的、壽終正寢的……各種各樣，深沉悠遠，玄奧無比，讓人看上去，就像隔著一層細紗，朦朦朧朧，揮之不去，偶爾觸及卻永遠看之不透。

其似乎處於無窮遠處，遙遙降臨，又好像是在原地誕生，呼吸可聞，隨著它的漸漸清晰，九幽大世界第一層所有死亡法則、死亡之意、死亡之氣，齊齊俯首，甚至有融入其中的跡象，如果任由其發展，或許一時半刻之後，九幽第一層就會變成同樣荒蕪死寂的世界。

甫一出現，這荒蕪死寂世界的氣息就讓石軒剝離出來的時光黯淡死亡，而且旁邊的幽暗死亡海洋、金色慈悲蓮花、偽滅運圖錄亦被其壓制，開始往死亡、沉寂衍變。

這讓食魂鬼君、白骨劍君、芒山鬼君以及與他們產生一絲勾連的三位半步金仙都有了一瞬間的停滯，不知是被其氣息壓制，還是心神搖動，難以克制。

正當蕩山鬼君露出一絲笑意之際，那荒蕪死寂的世界卻戛然而止，急速消散，像是見到左聖帝君後不願招惹，主動退卻，又像是被人暗中所阻。

但不管如何，蕩山鬼君古羅的笑意是僵在了臉上，雙眼圓瞪，無法置信之情溢於言表，並且他作為天君旺盛如同日月的生命之力，在荒蕪死寂世界消失的當口，還跟隨消失了好大一部分，瞬間讓他變得萎靡不振。

剛才龐大的氣息壓力，讓石軒是鄭重、戒備無比，現在發生這樣的變化，自然是喜聞樂見，樂觀其成。

也不管旁邊的食魂鬼君、白骨劍君、芒山鬼君各自在幽暗死亡海洋、金色慈悲蓮花、偽滅運圖錄加持下，終於擺脫了時光漩渦，急速遠遁而去，準備找極端偏僻難尋的地方躲藏，而是念頭一動，玄色帝袍身後出現了與自己原本修煉的六道輪迴差異極大的幽深玄奧輪盤。

恐怖的輪迴氣息沖天而起，蕩山鬼君發生自己在這壓力之下，是完全無法動彈，只能心驚膽戰、眼睜睜地看著白玉冕旒遮面的左聖帝君身後出現了六個宛如真實的朦朧世界，它們連成了一個輪盤，且各自宏大幽深，難見邊際。

一個世界裡面天花亂墜，奇花朵朵，綠草如茵，清泉叮咚，白玉、黃金、宮殿、妙樹處處可見，俊美天人歡歌樂舞，壽元悠長。一個世界展現普通的大千凡俗，城郭華捨，田間阡陌，雞犬相聞，炊煙陣陣，有小兒、少女、青年、婦人、睿老，有天倫之樂、夫妻恩愛、朋友之義，有生存艱難、無情背叛，有愛恨難分、窮奢極欲。一個世界宛如九幽，血池、銅柱、油鍋、拔舌、冰山、刀山、火山等十八層地獄展現，判官、小鬼、陰魂等鬼物出沒其間。

還有億萬餓鬼不停誕生，互相吞噬，卻永難填飽空洞肚子的怨毒世界，有數之不盡的阿修羅分出諸多部落、王國，在一個充滿殺伐之意的世界裡面征戰不休，有豬、牛、羊、馬、兔、龍、蛇、鳳、凰、朱雀等鳥獸魚蟲各自繁衍生息的世界。

「爾擅闖帝宮，殺死護衛難記，當打入地獄，受火山之刑。」蕩山鬼君古羅惶恐之中，猛然聽到對面左聖帝君開口，宏大的聲音傳入自己耳中。

他乃大奸大惡之輩成道，面子都是拿來吃的，正要討饒賣身，可時光再次異常，想要用仙識剎那間求饒，卻還沒六道輪迴自帶的長長一串話來得快。

然後就見左聖帝君背後六道輪迴之盤隨著話語轉動，話音一落，剛好停在那宛如九幽、地獄齊備的世界，而自己身邊則是血池、銅柱、油鍋等十八層地獄閃現變化。

一座燃燒著陰森火焰的高山從蕩山鬼君古羅身體內浮現，火焰不熱不熾，但卻如跗骨之疽，生生不息，燒得蕩山鬼君是痛苦淒厲而叫，讓左聖帝宮附近的鬼物聞之心顫。

施展了法天象地的蕩山鬼君古羅，其萬丈大小的身軀一點點縮小，千丈、百丈、十丈，轉瞬之間，就成為點點湮塵，投入了地獄道的火山地獄中，幻化出一隻模樣相同的鬼物。

而在其他一些地方，亦有火山地獄浮現，乃是蕩山鬼君古羅暗留的化身，被輪迴之力藉著因果聯繫徹底消滅。

……

石軒踏前一步，對著已經消失在天邊，但還在自己經過加持，達到四衰天君仙識範圍內的食魂鬼君輕輕一指，背後六道輪迴再次轉動，不過依然是地獄道在上。

食魂鬼君距離自己的巢穴是越來越近，裡面有佈置的一點逃亡手段，可突然之間，耳畔就響起宏大莊嚴的聲音：「……爾當打入地獄，受油鍋之刑。」

瞬間他就發現身周出現一個充塞天地的巨鼎，自己恰好處於熱油之中，頭頂罩著的幽暗死亡海洋垂下無數祥光守護，但其被大千世界壓制，力量減退了很多，勾連又將斷未斷，能投影過來的力量少之又少，於是諸多死亡世界開始被油泡包裹，炸得焦黃破碎，海水滴滴蒸發，剎那後，幽暗死亡海洋就蒸騰消失，食魂鬼君完全被熱油包裹。

哪怕他施展再多仙術，亦無法阻擋這彷彿來自他元神之內的油泡，很快就慘叫起來，全身焦黃、濃縮，直至變成齏粉，投入地獄道中。

……

看著白骨劍君逃亡的方向，石軒玄色帝袍之後的六道輪迴繼續轉動，這次是大千凡俗世界到了最上面。

白骨劍君腳踏金蓮，目標是九幽第一層極偏遠，就算四衰天君仙識也難以籠罩的地方，可他接連空間挪移，狂遁出近百萬里後，依然有一道莊嚴聲音在他元神中響起：「……爾當打入輪迴，轉世為人。」

每一片金色蓮瓣上都是極樂佛國的慈悲金蓮，突然起了陣陣漣漪，那些佛子、羅漢、菩薩臉上相繼浮現癡愛、情慾、怨恨、貪婪等生動神色，常開不謝、常存不舊的色樹、蓮花、佛剎等也像是從時間停滯中跳了出來，有的枯萎，有的腐朽，有的衰敗，有的新生，有的重開，有的再建。

很快，佛國之中就烏煙瘴氣起來、纏綿仇殺遍地，連帶著金色慈悲蓮花亦受了紅塵沾染，失了超脫之意，緩緩合攏消失。

好幾處地方有白色陰森遁光不由自主投來，融入了白骨劍君身體，乃是他分割而出的幾具化身。

身上男女老少、美醜平凡諸般面孔不停浮現，白骨劍君連反抗亦來不及，就變成了一位二十來歲美貌宛如女子的青年，膚白如玉，吹彈可破，氣血旺盛。

「這，這是真的活人身體！我的元神哪去了？！我的法力哪去了？！我的仙術、劍法、本命飛劍哪去了？！」白骨劍君站在荒蕪大地上，打量著自己的芊芊玉手，驚恐異常，就連情緒也變得如同普通凡人，想要運轉元神，想要施展仙術，想要御使飛劍，可都像是做了一場白日夢，石沉大海，完全沒有反應。

不遠處，一些遊蕩的低階鬼物，像是聞到了極誘惑的味道，口水長流，張牙舞爪向白骨劍君飄來，口中喃喃自語：「好美味！」

慘叫之聲不絕於耳，但很快就戛然而止。

……

遠遠看著芒山鬼君向陰山遁去，猜出了他心思的石軒啞然失笑，背負雙手，六道輪迴徐徐轉動，剎那之間，那各種各樣鳥獸魚蟲遍佈、互相爭鬥、分別繁衍的世界就轉到了最上方。

進入陰山地穴後，芒山鬼君就要往地穴極深處的斷層投去，想躲入本源空間，避過此劫，這是他因上次石軒所作所為產生的啟發。

「就算你左聖帝君貴為四衰天君，到了本源空間裡，想要找到我，也得費極大工夫，麻煩異常。」心中剛起這個念頭，芒山鬼君就聽到了一個宏大的聲音，像是響在耳畔，又像是直接從元神中響起。

「……爾當打入畜生之道！」

那張混沌色圖捲上，生靈氣息不停湧現，雖然轉瞬之間就被滅殺，但其是生生不息，億萬生靈齊齊誕生，很快，殺戮、毀滅、末運、滅運之氣就消耗殆盡，且勾連斷絕，無法彌補，所以混沌色圖卷漸漸虛幻、消失。

點點光芒從其他隱蔽地方投來，芒山鬼君身上豬、牛、羊、馬、兔、蛇等生靈模樣輪盤般轉動，最後定格在了「豬」上面。

「只差一點點就到地穴極深處了！」芒山鬼君眼見淡白色的時空迷霧在望，可元神嗡的一下作響，瞬間就失去了思考能力，身體扭曲變化，成為了一隻尺長小豬，粉白可愛，哼唧哼唧的叫個不停。

無論是似近實遠的天人氣息，還是強大的實力，都從芒山鬼君身上消失無蹤，其與普通小豬沒有任何分別。

吸附在陰山山壁之上的諸多鬼物，聞到活物的氣血味道，紛紛長伸手臂抓向那只呆愣的小豬。

……

「這就是四衰天君的實力嗎？！」石軒心中充滿震撼地自語。

第一百七十章 天大誘惑亦能持

能隨意變化天地法則，操縱時間空間，就像是天地之間的主宰，萬事萬物盡在掌控，高高在上，威嚴恐怖，這就是四衰天君給石軒的感覺，尤其是切實體會、運用到這種實力，更讓石軒沉迷其中。

「那麼玄奧的大道，那麼強絕的實力，真是令人心生嚮往。」石軒閉目回味著剛才的一切，四位天君級數的人物，在自己面前就如土雞瓦狗，不堪一擊，若失去三位金仙加持，他們和一般凡人、鳥獸又有什麼區別？

如果哪位修士擁有了這種實力，又怎麼捨得失去？

想到此處，石軒心中不知為何就升起了對玉婆婆散功重修的佩服，比起以前更加直觀，更加真切，更加濃厚，也從四衰天君實力帶來的虛幻快感之中清醒了過來。

旁邊侍立的巨靈鬼君見帝君久久不發一言，屹立在正殿前的台階上，恭聲喚了一句：「帝君？」聲音充滿崇敬、喜悅，和他高大的身軀形成鮮明對比。

石軒把持住了因為四衰天君實力帶起陣陣漣漪的心境，聽到巨靈鬼君的話，覺得奇怪異常，自己怎麼就成了左聖帝君？

不過在弄清楚事情之前，揭露身份有些不智，於是石軒揣摩了一下左聖帝君的口氣，淡淡道：「你做得很好。」聲音經過白玉冕旒而出，變得縹緲莊嚴，蘊含生死輪轉之意。

當然，若非處於敵對方，之前巨靈鬼君不顧生死，不管自身地要來殺自己，阻擋自己開正殿之門的舉動，實在當得這一句讚揚，尤其現在他身上是傷痕纍纍，絲絲大道之力滲入破壞著元神，哪怕其天君的修為亦無法在短時間內消掉、恢復。

得到左聖帝君的一句稱讚，讓高足兩丈，魁梧雄壯的巨靈鬼君散發出由衷的喜悅，其步步行來，從普通鬼物成長為天仙大能，左聖帝君一直是如師如父，恩重如山：「帝君可有其他吩咐，是否讓卑職帶鬼卒去剿滅那四處巢穴？」

石軒念頭轉動，沉吟了一下道：「本座閉關中斷，需得平復，其他事情你自決即可。之後本座或許還要繼續閉關，不得讓人到正殿打擾。」

「謹遵帝君法旨！」巨靈鬼君恭恭敬敬地行禮，然後高大的身影向著正殿廣場外而去。

石軒則滿懷諸多疑惑，緩步走回了左聖帝宮正殿，踏上陛階，坐到龍椅中。

「沒有被控制的跡象，元神亦無奇異之物隱藏。」石軒運轉太極圖，仔仔細細檢查著自己的元神，「是這玄色帝袍的緣故？」

石軒念頭一轉，帝宮正殿大門就無風自動，合了起來。

接著石軒小心翼翼地試了試，輕鬆就將玄色帝袍脫了下來，只覺實力陡然下降，就像被戳破了的氣球一般，天人第四衰、天人第三衰、天人第二衰……最後穩定在本身的三劫陽神上。面對前後實力對比，石軒心中難以遏制地升起巨大失落感。

又嘗試著將玄色帝袍穿上，果不其然，石軒發現自己的實力當即瘋狂增長，節節拔高，很快就恢復了天人第四衰的實力，恢復了主宰萬事萬物，讓人迷醉的感覺。

「如此看來，這件玄色帝袍乃是四衰級數的通天靈寶，功用之一就是加持每一位穿上它的修士，將其實力提升到天人第四衰，只不過沒有相應的境界。而且其乃生死、輪迴之寶，穿上它的修士能夠運用的仙術都是其跟腳所帶的這兩類。」

石軒根據自己的見識和剛才的體會，漸漸判斷出玄色帝袍的身份，「不過它的元靈哪去了？不可能已經消亡，那樣會退回半法寶的程度！」

嘗試著勾連玄色帝袍的元靈，可惜石軒的懇請，都石沉大海，毫無回應：「難道是被鎮壓在某處？亦或是厭惡我，不願出來與我見面？」

回想起在本源空間深處聽到的留音，石軒升起了一個念頭：「帝宮正殿……地獄道開……得我……這個『得我』之後莫非確實沒有其他內容，『我』指的就是這玄色帝袍，也就是左聖帝君的本體？！」

有玉婆婆珠玉在前，左聖帝君是通天靈寶也非什麼奇怪的事情，所以不像大多數人有知見障，石軒直接就想到這方面。

又想了許多，可惜手頭消息太少，無法推算下去，根本難以知曉左聖帝袍元靈去了哪裡，是被鎮壓，還是就藏在帝袍之內，石軒只得停止下來。

「能不能帶出九幽大世界？」心動行到，石軒開始嘗試勾連那絲陰德之氣，引動玉婆婆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

……

七仙大世界中，簡家。

堆放雜物的房間內，有幾個孩童在玩耍，他們東躲西藏，一不小心就將一個破舊櫃子碰倒，砰的一下，發出好大聲響，嚇得幾個孩童是連退幾步，看著灰塵升騰而起，心中起了害怕之意。

「父親會不會責罰我們？」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淚眼漣漣地問道。

另外一位大上一些的男孩則沉著地看了看房間外，低聲道：「沒有人發現，我們將東西收拾好就萬事大吉了。」

聽了他的話，幾個孩童慌忙蹲下收拾雜物。

「這是什麼？」最先問話的小姑娘費力地推起一尊人像，半人高，雕的是栩栩如生，面容看似普通，卻有著逍遙出塵之意，當是名家手筆。

男孩看了看，搖搖頭：「不認得，或許是以前家裡供奉的神像，反正應該是不靈了。」

其他孩童點點頭，將它扔回了櫃子，沒有太多好奇。

自從簡雲壽終正寢後，供奉的石軒之像經過兩三代人的傳承後，因為其不是自家祖先，傳聞又不清不楚，所以漸漸遺忘，最後更是掃進了雜物堆裡。

遺忘始，陰德生。

而其又有雕像寄托，於是櫃子中，那尊人像，經過幾百年遺忘下的積累，產生了絲絲陰德之氣，由身上延伸而出，一直伸進虛空裡，勾連著某個神秘、隱蔽的所在。

九幽大世界並不隔絕陰德之氣！

……

石軒藉著陰德之氣確定了七仙大世界方位，引動時空道標之門，可是九幽大世界那股磅礡之力是重重壓下，讓自己是難以破開空間離開，其對像正是身上的玄色帝袍！

「果然是被束縛在了九幽大世界，無法帶走。」石軒停止引動時空道標之門，心中念頭翻滾，思緒萬千。

「要是留在九幽大世界，立刻就是第一層之主，天人四衰的實力，能任意改變天地法則，操控時間流速，萬事萬物盡在掌控，加上大千世界的加持，就算半步金仙亦是不懼，高高在上，超然物外。」

「而且連本身的天劫亦被這通天靈寶遮蔽，足可以拖延幾十上百萬年，直到其天人第五衰來臨。」

「即使留在九幽大世界，也並非不能修煉，《寶錄》可是能合生死道種的，轉走生死之道，亦能達到半步金仙的境界，長生久視。並且若生死道祖成就永恆，或是被哪位合了相剋道種或毀滅、殺戮等象徵終結道種的道祖擊殺，未嘗不能更進一步。」

留在九幽大世界的好處是實實在在、觸手可及，天人第四衰的實力、地位依舊讓石軒沉迷、心動不已，那是面對普通天仙能隨手可殺的足以威震一方宇宙的實力，而且付出的代價並不大，只是換一條道路罷了。

就在石軒難以抉擇的時候，一句話油然浮現心頭：「步入此道，常受誘惑，有簡單易行，得享幾十萬年壽元的純陽法寶元神之法，有一步登天，壽元幾萬、十幾萬載，實力比起外道元神強上幾十、上百倍的敕封神位之法，如此種種，汝可持否？」

「哈哈！」石軒不禁失笑起來，此乃自己在竹山上問夏景的話，真是問別人易，問自身難！

「誘惑再大，代價再小，我亦能持。」石軒心中默默回答，堅定而決絕。

接著石軒長笑一聲，將玄色帝袍脫下，勾連那絲陰德之氣，定位七仙大世界，毫不猶豫地引動了時空道標之門，紫光閃爍間就消失在了帝宮正殿內。

日後自己還會進來，但卻是為了滅運圖錄！

巨浪滔天的黃泉陡然平靜流淌，翻滾咆哮的九幽天空重新幽暗陰沉。

左聖鬼都裡，大道兩旁的根根高聳銅柱之上，盞盞碧油油的燈火齊齊熄滅，慘白霧氣重新將鬼都籠罩。

而帝宮之內，無數幽暗燈火亦一起黯淡，黑氣急速升騰，翻滾繚繞。

正殿之門死死閉合，只有殿內微不可聞笑聲餘韻裊裊。

……

而此時，黃泉大河面上緩緩行駛的黑色小舟裡，頭戴斗笠的老船夫停下動作，瞇著眼睛望著天空，對身邊的綵衣童子微微笑道：「能受得住誘惑，把持得了自身，才能走得更遠，嗯，真是不錯。」

「哼。」綵衣童子輕輕哼了一聲，似乎蘊含了些許生氣、難堪、不滿的情緒。

……

七仙大世界，荒涼無際的曠野之中，一道紫光閃過，石軒的身形緩緩浮現。剛才做出選擇後，石軒是心靈澄淨，意志堅定，一顆道心彷彿經過千錘百煉般晶瑩剔透。

剛一到達七仙大世界，石軒只覺元神一震，心靈之中映照出了一輪虛幻的黑白陰陽魚，它玄之又玄，說不清道不明，彷彿位於宇宙核心，又像遍佈任何一個地方，蘊含在萬事萬物之內。

它就是陰陽大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塞翁失馬福所倚

元神之中這一輪虛幻的、黑白不停變動的陰陽魚，像是由數之不盡的清晰道種文字密密麻麻，玄之又玄地構成，每一個道種文字皆成黑白二色，自然而然地流輝轉化，若仔細看來又渾然不覺它們是文字，倒像是條條玄奧陰陽之道，難以言喻，難以捉摸，亙古不變，天地滅而它不滅。

「這種感覺，像是觸摸陰陽大道日久，且沉浸多年。」石軒靜心閉目體悟了好久才道，「雖然之前預計六百年左右就能觸摸到一絲陰陽大道真髓，哪知直到近八百年才踏出這一步，但是在九幽大世界的一番閉關苦苦追尋、感悟，以及堅定抉擇，卻是讓我的道心更加貼合陰陽大道，與它融洽非常，彷彿已經積累了六七百年，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按照石軒原先的估計，自己觸摸到陰陽大道的一絲真髓後，大概積累千年左右就能去渡第四次天劫了，現在看來，最多三四百年，自己將陰陽混洞神光、四象滅世劍、五行滅仙劍修煉到五階，再觸摸到殺戮、毀滅、滅運等大道真髓後，就可以進軍天人大道了！

生死、因果、太極、混沌、道德等並非自己合道選擇的大道，則完全可以等到成就天人後再修煉，那樣沒什麼隱患，反而事半功倍。而末運之道，由於是蘊含在三才滅法劍中，所以石軒現在想觸摸也觸摸不到，反正滅運圖錄是依附《寶錄》而生，影響並不大，花費些時日就能彌補。

至於到時候毀滅、滅運等大道的積累甚少，則不是問題，只要陰陽大道上的積累足夠，不影響渡過第四次天劫。

「呵呵，第四次天劫的感覺已經出現，大概五六百年就會自然降下。」石軒收回體悟陰陽大道的心神後，當即就發現了高懸的天劫，只是並不濃郁，短時間內還不會降下，當然，若石軒現在就想渡劫，亦是能自行引動。

石軒再次回味了一番剛才觸摸陰陽大道的感覺，突然心念一動，背後幻化出了一個素青道袍飄揚的年輕真人，逍遙出塵，正是石軒自己的模樣，但卻顯得虛幻無比，他將手一指，方圓幾百里的陰陽立刻開始急劇變化，先是變成極陽，陽和之風勁吹，諸邪萬穢退散，接著轉化為極陰，陰氣森森，死邪穢魔畢聚。

「想不到我也和孟前輩一樣，創造出了一門有自己烙印的陰陽道術。」石軒不禁啞然，第一次觸摸大道真髓時，若感悟夠多，積累夠深，就能在大道某一條上留下自己的烙印，從而輕鬆創造出一門可以直接修煉的道術，比如孟霓裳的「風雪阻歸途」。

「這門陰陽道術看來與我困在九幽大世界多年的經歷密不可分，就叫『陰陽轉化』好了。」石軒大而化之地命了名，不過這門陰陽道術無法在蓬萊派內傳授，那樣是不打自招，將自己在陰陽大道上的高深造詣昭告人前，頂多能傳授給竹山蓬萊下院的弟子。

之後，石軒檢視了一番在九幽大世界的損失和收穫。

兩件玄黃功德塔用掉，天地山河圖已經出產的玄之又玄事物用掉，陰德秘寶用掉，進入之前身上的其他材料消耗殆盡。

「但是收穫也不小，光是凝結成了黑筍的九幽之氣就有十幾根，其他萬年陰土、死氣魂石亦是不少。還有幾株消業花，這對於宗門來說，是最有用的奇物！」

若非天地山河圖衍化的洞天還處於太古時代，雷暴天空和冰川大陸並存，無法放入其他玄之又玄事物，只能將九幽之氣放在陰陽二氣瓶的儲物空間中，並且每根黑筍之間需得隔很大的距離，石軒是非常想將陰山地穴深處的九幽黑筍搬空，哪會只取十幾根。吃相什麼的，石軒是完全不在乎。

尤是如此，這些黑筍拿去交換損失的玄黃功德之氣、厚重陰德之氣、諸般材料等亦是幾十倍有餘。

而消業花，除了墨鬼留下的兩株開花後被自己取得，石軒還藉著雙方處於合作關係，拿多餘的一點陰德之氣從芒山鬼君手上換取了兩株，足夠宗門四位真人渡第三次天劫所需了。

「不知江真人是否找到了拖延辦法？如果沒有，他的第三次天劫怕就在這段時日中了，嗯，反正閉關做積累在哪裡都一樣，我得趕回蓬萊派去。」石軒打算先去竹山看看夏景的狀況，然後就直接回禹余天，等到渡第四次天劫時，再來七仙大世界。

背後紫青雙翼浮現，石軒輕輕一個扇動，就化成紫青遁光消失在半空，不過心中卻起了一個奇怪而好笑的念頭：「這次回蓬萊派，怎麼像是以前出門旅遊了一趟，帶著大包小包的特產回家？！」

……

靈秀俊險、連綿不絕的巍峨竹山上，幾百上千位修士來來往往，有的是在做善功，有的是在為自家靈田忙碌，有的是尋找同門切磋，如此種種，宛如仙境的竹山顯得並不清寂，反而有一派大宗門的鼎盛氣象。

雲卷峰雲舒殿，蓬萊下院掌院李復站在殿中下首，向上方一位淡青衣裙、清清爽爽的女子稟告著門中大事：「回稟夏祖師，莊師叔祖進階陰神後，就外出遊歷，尋求成就元神的契機去了，除了宗門玉冊上顯示他安然無恙外，並無其他消息傳回。」

對於夏祖師，李復是發自內心的崇敬，能捨去外道元神長生之位，從頭再來，是何等的大毅力、大決絕！最終亦在其他外道元神真人、法相真人甚至大部分外道修士嗤之以鼻，等待著悲劇發生的氛圍中，一步一步行來，用了六百五十三年斬除了虛妄，踏破了生死玄關，成就了道門正宗元神。

她剛一成就，實力就威壓諸派，盡顯道門正宗的強大。

「嗯，他也算是吃足了苦頭，方才成就上品金丹。宗門初建不足千年，雖然中品金丹出了不少，神魂、引氣更是層出不窮，但上品金丹只得寥寥幾位，比起師父所言蓬萊派的情況差了許多，我實在有些愧對老師。」夏景身邊並無道童服侍，一直以來清苦自持，感歎之後，她讚許地對李復道：「你是本門最近一位成就上品金丹的，讓你主持宗門之事亦是對你道心的磨礪，切記不可沉迷於瑣事之中。」

李復剛要回答，就見殿中有一處空間水波般晃動，轉瞬就有一位身穿素青道袍的年輕修士從中走了出來，他驚愕莫名，宗門有大陣守護，為何還會讓人輕描淡寫地闖了進來？！

下意識的，他看向了夏景，威壓諸派的元神真人夏祖師一直是宗門的中流砥柱，出現這種異常狀況，自然是看她如何處理，以她馬首是瞻，可他卻看到夏祖師臉上流露出欣喜的笑容，上前兩步盈盈拜倒，頓時驚愕轉為震撼，能讓元神真人行此大禮的，該是怎樣的大人物？等等，好像有些眼熟？

「弟子拜見恩師。」夏景清脆的聲音在殿中響起，亦在李復耳畔迴響，可不是嗎，這年輕修士就是祖師殿中供奉的本門開山祖師竹山老祖！自己明明常常參拜，卻一下犯了知見障，沒有往這方面想。

祖師他又下凡了？李復疑惑地想到，不過行動上卻是沒有絲毫猶豫，上前行大禮：「弟子李復參見石祖師，祝石祖師仙福永享、壽與天齊。」後面是他一時激動，順嘴加上去的。

石軒微微頷首，欣慰地道：「你能在七百多年中成就元神，不枉為師教導你一番。而且又培養出上品金丹，宗門後繼有人，實在難得。若非另有其他原因，為師是很想帶你回蓬萊派參拜歷代祖師，正式列入門牆的，不過等你渡過兩次天劫之後，就沒問題了，那時候你也得遊歷諸天萬界，增廣見聞，磨礪心性了。」

「能得到師父您稱讚，夏景就很開心了。」夏景輕輕笑道，一旁的李復則是充滿了疑惑，蓬萊派在仙界倒是知道，莫非是石祖師能帶人去仙界？諸天萬界又是什麼？

其後，夏景請石軒安坐，並親自沏茶倒水，忙完了這一切，才按捺不住地將這幾百年中累積的疑難向師父請教，等石軒微笑一一解答之後，才心滿意足、笑語晏晏地說起這些年七仙大世界的變化。

「其他宗門、外道元神真人還是老樣子，只有荒獸古墳不知為何在七百多年前發生巨變，居然衍化出了陰曹地府。裡面的閻王、判官很是強大，曾經有一位法相真人恃強想進去搜尋寶物，結果被判官看都沒看一眼就一擊殺死在荒獸古墳入口。據弟子判斷，應該有一次天劫的修為，好在他們還算安分守己，除了拘拿陰魂的時候，都待在荒獸古墳裡，要不然，修真界就是另外一番模樣了。」

夏景都有點心有餘悸地道，讓旁邊聽石軒講解疑難聽得沉醉、癡迷的李復也回過神來，點頭贊同，顯然判官那一擊在修真界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無妨，它們受天地法則約束，除了鎖拿死人靈魂時，是出不來陰曹地府的。」石軒總不能給夏景講，這是你家師父一不小心造成的，只能將陰曹地府的常識講了一番，以寬他們的心，末了道，「為師曾經遊歷過九幽大世界，得到了一些特產之物，你雖然暫且用不上，但日後也能交換其他事物。」

夏景和李復嚇了一跳，想不到師父（祖師）還去過九幽大世界這陰曹地府的源頭，這邊的判官就是如此實力，那裡的帝君們又是何等的威風？師父的實力到底又增長到了什麼地步？

石軒盤桓了幾日，為夏景講解疑難，並留下了一些九幽之氣、死氣魂石、萬年陰土，之後就引動時空道標之門，返回禹余大世界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興旺鼎盛蓬萊派

蓬萊派，天涯海角樓內。

「江祖師，真的沒辦法拖延了嗎？」剛渡過第一次天劫百多年，還在宗門靜修仙術、祭煉本命法寶的楚綰兒有些黯然地問道。

坐於習慣位置，看著眼前的楚綰兒、謝方偉、楊宗之，白髮蒼蒼的江真人見宗門興旺，後繼有人，洒然道：「綰兒你這丫頭，修行多年，生生死死早因看慣，何必做此兒女情態。老道之前找到的那門秘法不算好，只能拖後一兩百年，第三次天劫大概就在這四五年內。」

廣寒宗的那門拖延秘法，孟霓裳倒是不介意交換，可惜其是由冰雪功法而來，功法不合的修士用之不上，就如同血魔宗特有的血影分念化身萬千大法。

然後他擺手制止了臉色淒然的張正言，自嘲一笑：「其實若沒有你師父，早個兩千多年，老道就隕落了，畢竟那時候老道的信心比起現在相差不可以道里計，能多活這麼久，準備了一件渡劫秘寶，加上玄陰七水珠，老道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倒是你師父，可有消息了？」

七百多年前，蓬萊派內宗門玉簡上石軒留下的烙印突然黯淡了下去，與那些隕落在外的弟子一樣，嚇得當時鎮守宗門的楚綰兒驚慌、難過無比，等平復了心情，壓住了心神，仔細再看一遍時，楚綰兒才發現那黯淡下去的烙印並沒有與其他隕落弟子一樣緩緩消失，依然留在原處，只是黯淡了許多。

這件詭異之事，讓彼時在宗門內的楚綰兒、張正言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不能確定石軒的生死，好在本門最見多識廣的許知非是在禹余天內遊歷，於是緊急用傳信仙術將他請了回來，商議良久，加上檢查過猴子青索，發現它與石軒的因果聯繫並未中斷，只是變得若有若無，才有了一絲頭緒，石軒怕是被人鎮壓，或是去了什麼隔絕於外的大千世界。

於是蓬萊派除了輪換一位真人與張正言一起鎮守宗門外，許真君、江真人、莫淵、林洛、楚綰兒等都是常年遊歷在外，探訪石軒的消息，追尋其下落的蛛絲馬跡，不可謂不勞神勞力。

可惜石軒就像消失在了宇宙中，哪怕是後來請孟霓裳以及第一次探寶未有收穫歸來的楚得閒幫忙，借助因果聯繫跨界聯絡，也是石沉大海，毫無回音。

直到四百多年前，青索恢復大半實力和記憶，才推測石軒可能是被困在了哪個大千世界的陰曹地府，方呈現這種似死非死的狀態，讓眾人的搜尋有了方向。

「回稟江祖師，雖然師祖、許真君、林真人都沒有找到師父下落的線索，但幾日前，宗門玉簡上師父他的烙印卻是恢復了過來，想來是已經自行脫困。我準備過幾日去廣寒宗，拜見孟真君，請她聯絡師父，以及師祖他們，免得他們還為此事甘冒奇險。」

說到這件事，哪怕想到江真人第三次天劫將至，卻還差些火候才夠妥當，顯得很黯然的楚綰兒，也露出了難以克制的欣喜笑容。

江真人亦喜出望外：「想不到閉關一段時間穩住快來臨的劫火，石小子居然自己脫困了！不錯！不錯！」他開心起來，順嘴就喊起了以前對石軒的稱呼。

端坐一旁，雋秀安然的謝方偉由衷地笑道：「本打算穩固住了修為，就學幾位真人外出尋訪石師弟的下落，可想不到剛剛出關，石師弟就自己脫困，讓我想報太陰冰晶果之恩都沒機會。」語氣溫和，半開著玩笑，並沒有因為受了別人大恩而鬱結心中，不得排解，當然，亦不會將其遺忘，心態甚好。

「你啊你，這次也是險之又險，本以為你要轉世重來，想不到卻在壽元將盡的時刻大徹大悟，踏入生死玄關，斬破虛妄，讓我這個老傢伙驚訝不已。」和石軒一樣，謝方偉入門到陰神的歲月，正是江真人鎮守宗門那千多年，算是他看著成長起來，所以愛護有加，說話也很是隨意。

謝方偉聽了江真人的覬覦，坦然笑道：「弟子直到壽元真正到了盡頭的時候，才明白自己執念所在就是這一生壽元，未金丹時惦記，成就金丹後更加擔心。不過這兩千多年算是歷經萬劫，道心打磨得還算剔透，想來對於元神後的修行有所裨益。」

頓了頓，他不再談及自己之事，而是擔心地道：「江真人您雖然有一件秘寶，以及玄陰七水珠，但是第二次的紅蓮業火，第三次的過去真靈火、現世道心火，都很危險，弟子看典籍記載，能夠不靠秘寶渡過此三道劫火的少之又少，不如請許真君回來，看他有什麼其他辦法？」最後一次的本心琉璃火，秘寶秘法都是無用，也就無法準備，只能靠自身積累。

「方偉所言甚是。祖師，不如將孟真君也請過來守護，就算您渡劫失敗，她亦能搶回您一點真靈，可以轉世重來。」得江真人饋贈純陽法寶成就外道元神，又是他嫡系傳承的張正言更是焦急萬分。

坐於他旁邊的楊宗之露出些許不贊同的神色，但強忍住沒說，其雄壯似山，卻鋒銳如劍，五官刀削般深刻，乃蓬萊派五千年來第一位靠《秘傳斬仙劍匣》成就元神的真人。

江真人亦搖頭笑道：「許真君沒有其他辦法的，這個老道知道。至於請孟前輩，正言你是想老道壓根兒沒有渡過的希望嗎？」一旦有了退路，渡劫的修士心靈就多半會有破綻。

「其實不必問許真君，還有一位見多識廣，知曉諸多秘法的『老前輩』能問。」楚綰兒忽然笑道，然後喚了一聲，「青索！」

在她旁邊坐著一位翠綠衣裙的八九歲小姑娘，頭上盤著兩個包子狀的髮髻，眉目清秀，粉雕玉琢，可她的腦袋卻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眼睛緊閉，嘴角隱有水痕，聽到楚綰兒的呼喚，眼皮微微眨了眨卻巋然不動。

楚綰兒眼睛一轉，恭聲道：「師父，您老人家回來了？」

翠綠衣裙的小姑娘一下挺直背，可一張小臉卻是猛地變成了毛絨絨的雷公嘴猴臉，左看右看，相當滑稽：「老爺，老爺在哪裡？！」

「你睡覺連仙識都不展開嗎？還有，快把猴臉收起來，要不然以後怎麼跟著師父出去。他老人家堂堂三劫真人，每次出門背後跟著一隻猴子，會很沒有面子的。」楚綰兒與青索相處多年，關係甚好，加上元靈雖然靈慧聰明，但似乎變成猴子久了，頗為懵懂，所以很聽其所胡說八道。

「可我明明就是一隻猴子。」青索嘟囔道，臉也從猴臉變成了小姑娘模樣。

然後青索看著江真人道：「天劍宗是劍修傳承，我雖然知道一些拖延秘法，可都派不上用場。」她鼻子抽了抽，似乎聞到了什麼熟悉的味道。

江真人不甚在意地道：「渡天劫本身就是艱險之事，哪能十全十美。老道能看到方偉、宗之你們成就元神，看到綰兒你渡過第一次天劫，看到林洛、莫淵渡過第二次天劫，看到許真君他老人家轉世重來順利再渡一次天劫，看到石軒那小子渡過三次天劫，看到本門興旺鼎盛，已是心滿意足，正乃毫無牽掛，一往無前，勇猛精進之時，豈能左顧右盼，猶猶豫豫。」

話音剛落，就聽一聲微笑傳來：「弟子卻是恰好來做此錦上添花之事，以湊成十全十美。」

眾位真人轉頭，就看到石軒一身青色道袍，從天涯海角樓一樓緩步走了上來，神態輕鬆喜悅。

「師父！」楚綰兒歡喜起身。

「老爺！」青索一張臉又習慣地變成了猴臉。

謝方偉笑著站了起來，溫和看著石軒，和楊宗之一起拱手打招呼，而張正言張真人則是聽出石軒話裡的意思，既欣喜於他的安然歸來，又激動期盼著錦上添花之事。

倒是江真人若有所思地笑罵道：「看來你小子又有極大進益，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瞞過我們幾位的元識走到天涯海角樓裡，據老道所知，成就天君之前幾百年的孟前輩才有如此之能。」

聽了江真人的話，另外幾位才油然醒悟，自己元識是毫無所覺，這份實力真是高深莫測！

楚綰兒對自家師父信心十足，直接欣喜地開口：「師父您要準備第四次天劫，成就天人了？」心中暗想，這次師父被困怕是奇遇不小。

謝方偉等雖有類似猜測，但均覺得太過離譜，石軒渡過第三次天劫還不滿八百年，就算是諸天萬界好些絕世天才也要一千年出頭！所以沒有像楚綰兒一樣說出來，只是疑惑地看著石軒，聽他如何回答。

石軒看到一張毛絨絨的猴臉下是綠色衣裙，喜感十足，險些沒失笑出聲，隨意找了一個位置盤腿坐下道：「還有些時日，起碼要三五百年的苦修。這次弟子被困九幽大世界，算是收穫不少。」後面一句話是看著江真人說的。

「九幽大世界？！」江真人先是一驚，那可是諸天萬界一等一危險的地方，甚至只有半步金仙才能找到！震撼之餘，心中卻浮起一事，脫口而出，「你拿到了消業花？」

第一百七十三章 翻天覆地禹余天

「九幽大世界？！」楚綰兒、謝方偉等聽到石軒說出九幽大世界幾個字後，同樣驚訝震撼不已。

神秘、隱蔽、危險，就是他們對於九幽大世界的最直觀印象，而且這個「危險」還是相對於天仙真君而言的！

雖然他們要麼遊歷其他大千世界的經驗很少，要麼是剛剛成就元神，見識都還不算廣博，但之前青索推測石軒是被困在某個大千世界的陰曹地府後，蓬萊派諸人是用心搜集了這方面的資料，對與每個陰曹地府都隱隱勾連的九幽大世界有了大概瞭解。

加上楚綰兒在玉婆婆身邊時，曾經聽聞過一些，又有許真君、青索這種積年天仙大能，所以他們比絕大多數真人、真君是更加了然九幽。

只不過，諸多資料提及只有半步金仙才能發現極端隱蔽、神秘的九幽大世界，就連誤闖的也是真君級數人物，所以蓬萊派一時沒有想到石軒是被困在了九幽這種危險無比的地方，如今聽石軒自己提及，自然是難以克制驚愕的情緒。

「師父，你真的去了九幽大世界？那裡不是據說真君稍不留神也會隕落嗎？」面對自家師父，楚綰兒有什麼驚訝自然是直接脫口而出，不會藏著掖著，但震驚之餘，卻忘了讓青索把猴臉變回去。

青索穿著翠綠衣裙，一張猴臉上眼睛炯炯有神：「老爺，九幽大世界好玩嗎？有好吃的果子嗎？青索以前一直想去，可找不到路！」

「石師弟，九幽大世界真的像典籍記載的那麼危險嗎？」謝方偉將驚訝壓住後，也好奇地問道。

石軒見眾人問題眾多，七嘴八舌，於是笑著壓了壓手道：「且聽我慢慢道來。」

然後石軒拿出四株黑氣繚繞的白色小花，它們給人以極端純淨之感，光是看到都有絲絲業力被它吸取的幻覺，心神變得輕鬆而寧靜。

「這花好吃嗎？」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有一張猴臉湊到了石軒跟前，垂涎欲滴的模樣。

石軒啞然失笑：「這是消業花，用來拔除業力的，不是用來吃的，青索你難道沒聽說過？」

「這就是消業花？！太好了！」張正言大喜過望，雙眼發亮，這可是傳說中的奇花，即使功用單一，可架不住三劫真人的渴求，有了它，師祖就相當於多了一件秘寶，多了一分希望。江真人雖然沒有說什麼，但身上輕鬆坦然的感覺卻濃了幾分。

青索則一邊在楚綰兒示意下將猴臉變回，一邊嘟嘟囔囔道：「聽倒是聽說過，但可沒誰說不能吃的。」

楚綰兒見江真人渡劫的準備終於完滿，欣喜笑道：「師父您這次在九幽大世界看來是收穫不小？！」

「帶出來一些九幽大世界的特產事物，外面要麼非常難尋，要麼根本就沒有。」石軒說話的同時，念頭一動，陰陽二氣瓶出現在掌中，將裡面的事物一一倒了出來，準備向大家介紹一二。

「這是九幽之氣？！」看著石筍般的黑色物體，還算見多識廣的江真人一眼就認出來其是九幽之氣凝結，可卻怎麼也無法相信！

平時參加玄之又玄事物的交換或拍賣會時，看到的九幽之氣都是絲絲縷縷構成光團，頂多也就是半個拳頭大小，這麼大一根也太誇張了吧？！看著都像是假的！

張正言眼睛都快鼓出來了，雖然他是外道元神，可也遊歷過幾次其他大千世界，獲得過指頭大小的玄黃功德之氣。什麼時候玄之又玄事物變成路邊大白菜了？！

而且更加恐怖的是，石軒還在繼續拿出九幽黑筍來，兩根，三根，四根……足足十六根之後才停止，接著又是諸多死氣魂石、萬年陰土等。

場面一時安靜下來，謝方偉如此淡然溫和的人物張了張嘴都說不話來，只有青索看著這些東西，臉上表情變幻不定，躍躍欲試想要嘗一嘗味道如何的同時，本能的覺得排斥。

「石小子，你將九幽大世界洗劫了？」好半天後，江真人失笑道。

去過陰山地穴極深處的真君少之又少，流傳的典籍自然更少，就連石軒都只知道陰山特產是消罪花和消業花，直到親眼看見黑筍等物。

石軒微笑搖搖頭：「九幽黑筍在陰山深處可有許多，若非身上裝不下，哪會只取這一點，入寶山卻空手而回，那可是大忌。」

半開著玩笑，以這個為由頭，石軒講起了自己這次九幽大世界的經歷，免得日後哪位同門誤入九幽卻因為見聞不夠而隕落，反正一直沒用過陰陽混洞神光，沒什麼不能對蓬萊派真人們說的，而自己身上玉婆婆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大家都清楚。

五德之寶克制黃泉之水，永久沉淪的水鬼，老船夫，陰德所鑄忘川舟，左聖鬼都，陰山風貌，時空迷霧，同樣永久沉淪的迷魂，和芒山鬼君的勾心鬥角，煉製陰德秘寶，左聖帝宮內的一系列鬥法，借助陰德之氣離開……除開當了沒多久左聖帝君之事，其他的石軒都娓娓道來，聽得江真人、謝方偉、楚綰兒等是聚精會神，專心致志，就連青索這只琢磨著死氣魂石味道的猴子也不由自主被石軒跌宕起伏的經歷所吸引。

「那些永久沉淪的迷魂、水鬼真是生不如死。」謝方偉有些唏噓地道，比起真正的死亡，成為這種鬼物，才是修士最難以接受的事情，江真人、楊宗之、楚綰兒亦是面露感慨。

收斂住了感懷，謝方偉笑道：「之前聽聞石師弟你三五百年內就要迎來第四次天劫時，為兄還真有點不敢相信，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但聽了你這一番經歷，就覺得理所當然！在幾位鬼君壓力之下，步步為營，成功闖入正殿，而最後還能舍下通天靈寶，飄然返回，心性已經是直指天人。」

左聖帝君之事，石軒是略略提到捨去通天靈寶，並非保密，而是怕自己心性錘煉的經歷清清楚楚展示給其他人後，造成他們在心性上的知見障，甚至刻意為之，收到反效果。

「一千二三百年成就天人，在諸天萬界雖然還是少見，但也算不上鳳毛麟角。若石軒你能成功渡過第四次天劫，可就是我蓬萊派開派以來出的第二位天仙真君，加上青索，在外則與廣寒宗聯手，即使如今禹余天的環境，也能應付的綽綽有餘了。」江真人充滿期許地看著石軒。

石軒剛剛回來，對於禹余天的狀況是兩眼一抹黑，聽了江真人所言，有些疑惑地道：「莫非楚真君他們尋得秘寶，讓其他觀望的真君進來了？」

江真人搖搖頭：「西荒外圍極深處的洞天，能夠殘存下來的都是機緣巧合。所以就算有我們提供的一些資料，楚真君去了兩次，亦是空手而回，那兩處洞府是完全毀滅了，其他天仙大能也是如此。十幾年前，衰劫快至的他，準備第三次冒險了。」

非是一衰大能，想要進入西荒外圍極深處，得準備很長一段時間，而且出來之後，難免有些傷勢需要長時間恢復，所以七八百年中，楚得閒只去了兩次。

「那是其他宗門有大變化？」石軒轉念問道。

張正言待在禹余天的時間最長，笑著插嘴道：「有倒是有變化，但不算大，如喬慕白、徐鈺等成就元神六百年以上的真人，大部分渡過了第一次天劫，只隕落了少數幾位，木維鈞、葛黃庭等準備良久，亦是渡過第二次天劫。閻羅天子在五百年前是成功渡過第三次天劫，幽冥教實力大增。而血河老祖則重新成就了元神。」

「那江真人您所言的禹余天環境是怎麼回事？」石軒乾脆直截了當地問道。

江真人笑道：「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嚴重。而是六百多年前，散修裡新出了一位元神真人，喚做麻衣真人林玄同，他在幾十年前渡過第一次天劫後，手持一件純陽法寶麻衣神幡，將散修聯盟的真人殺掉，並以天機府為根基，籌備開宗立派，直到此時，我們才發現在他背後有著其他大千世界天仙大能的身影，想來是衰劫不那麼急迫的真君，通過收取本世界徒弟的辦法，迂迴插手我們禹余天的事情。」

「而這些年，修真界散修和小門派中冒出來好幾位元神真人，恐怕大部分亦是機緣巧合下，得了某些別有用心的天仙大能傳承。」謝方偉是在禹余天遊歷成就元神的，所以也算瞭然。

禹余天有諸多探明的小千世界，對於還未渡過天人第二衰的真君來說，誘惑亦是不小，而且天機城位於西荒咽喉，位置相當重要，尤其是想攔截裡面尋寶歸來的修士時，更是如此。

石軒皺了皺眉：「將散修聯盟滅掉，佔據天機城，那日後我們進入西荒，豈不是很麻煩。而且這件事，做得有些出格，孟前輩對此是何反應？」

「孟前輩知道消息後，花費些時日查明了對方身份，乃沒有渡過衰劫的真君，打算等林玄同開宗立派的時候，親自上門拜訪。既然石軒你回來了，到時候你就帶著青索，與孟前輩一道前去。」江真人微笑道。

石軒頷首道：「那弟子先行閉關，若林玄同開宗立派的時日定下，就讓青索來告知弟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百折千回心依舊

石軒安然無恙歸來，並修為大進，還帶回來了消業花、九幽黑筍、死氣魂石等物，蓬萊派諸位真人自然是皆大歡喜，又閒談分享了番各自遊歷趣事才興盡而散。

江真人開始閉關調理心境，準備迎接第三次天劫，謝方偉等繼續修煉仙法，穩固境界，石軒則將陰德人像的煉製方法、大部分九幽之氣等兌換給了宗門，反正身上留下的也有不少，足夠自己換取玄黃功德之氣等玄之又玄事物了，甚至綽綽有餘。

「綰兒，等下和為師去一趟廣寒宗，拜見孟前輩，一則謝過她這些年幫忙聯絡我、尋找我下落之事，二則請她再幫下忙，將我返回宗門的消息告知許真君、你師祖、林洛真人，免得這段時間中，他們因我之事陷入險境。」石軒得知了這些年宗門為自己之事做的努力後，很是感動，而對於孟霓裳的幫助，肯定得親自上門答謝。

元識隨意籠罩宗門間，石軒猛然發現明輕月正在派內，而且還是陰神的修為，於是念頭一動，仔細為她推算了一番，然後請她晚些時候到自家洞府一敘。

楚綰兒一襲白衣，像是水中蓮花，十五六歲嬌俏模樣，給人純潔魅惑的感覺，此時與翠綠衣裙的青索並排走在石軒身後，宛如一對姐妹。

聽了石軒的話後，她輕輕笑道：「其實師父您回來之前，綰兒就準備這幾日去一趟廣寒宗的。師父你是打算先回一趟洞府嗎？敖古那懶龍又在呼呼大睡了。呵呵，自從青索恢復了大半實力，他就被青索欺負的很慘。」

青索在一旁雖然沒有露出猴臉，但對著楚綰兒擠眉弄眼、呲牙咧嘴，還是猴相畢露：「老爺，我只是逗弄下敖古而已，沒有太過分的！」

見青索如此尊重、畏懼自己，石軒很有些驚訝，它這猴頭實力還未恢復的時候，雖然還是頗為忠心、尊敬，但卻是不太怕自己，為何現在會有如此大轉變？

在石軒元神裡溫養恢復的紫郢劍似乎感覺到了石軒的訝異，笑著插嘴道：「青索這猴子怕是第二次衰劫快到了，需要借助老爺您的力量，所以才收斂猴性，對您很是服帖。」

被紫郢這麼一說，石軒醒悟過來，青索在上古大破滅之前第三條靈禁應該距離祭煉完全相差不多，足足百萬年過去了，即使重傷之下，第三條靈禁再如何緩慢怕也已經圓滿十幾萬年，加上認主之後，就算沒有被自己溫養祭煉，也比正常通天靈寶衰劫降下要快一點，所以它的天人第二衰禁制之衰確實是快了。

「青索，你的天人第二衰還有多久？」石軒語氣平淡，好似隨口一問。

青索卻是嚇了一跳，臉當即變得毛絨絨：「老爺，您，您知道了？」顯然沒想到石軒如此之快就看破了自己的小心思，接著抓耳撓腮地道：「恐怕，恐怕三四千年衰劫就要降臨了。」

石軒內心稍稍一窘，還以為紫郢劍所說的衰劫快到了是指幾十年之中，一時忽略了它們的本質，這個快是相對而言的，三四千年對於通天靈寶來說，就如同人族修士的三四十年，於是輕輕頷首道：「我知曉了，到時候自會助你。」

青索一張猴臉頓時眉開眼笑，在身上摸索了一陣，找出了一個紅艷艷的果子，清香四溢，遞給石軒：「老爺，這是我前些年出去溜躂的時候找到的，雖然不是天地靈果，但也有延壽、清心之用，而且很是美味！」一副珍而重之、頗為不捨、垂涎欲滴的模樣，看來它本打算藏起來慢慢享用，如今是忍痛獻給老爺以表忠心。

「你這猴頭，自己留著吧。」石軒看到青索的模樣後笑罵了一句，哪有和自家猴子搶水果的。

說話間，三人已經來到了天璣峰石軒洞府上空，然後就見到洞府之門打開，敖古探頭探腦地出來左瞧右瞧，見到沒有其他身影，立刻躍了出來，包裹款款，看模樣像是趁此機會出門避難。

「青索，你，你怎麼回來了。」敖古嚇得連退幾步，直到看見石軒，頓時淚流滿面：「老爺，您，您可回來了！」

石軒笑著安撫了敖古幾句，青索則一副安分守己模樣立在石軒身後，不發一言。

……

帶著楚綰兒、青索去廣寒宗拜見了孟霓裳之後，石軒很快就返回了宗門。

這一番見面，除了用九幽之氣聊表謝意，以及聯絡莫淵等人外，孟霓裳還稍稍提了提佔據天機城的麻衣真人林玄同之事，比之前打探的要複雜點，因為其背後的天仙真君還有一位好友，目前也在禹余天，到時候保不定前來相助，需得分頭行事。

「時光真是匆匆如流水，轉眼間，孟前輩進入天人也有一千三四百年了，身上似近實遠的氣息越來越濃，如果不拖延，衰劫怕是在一千年內就會降臨。」石軒一邊按下遁光，一邊對楚綰兒感歎道。

到了天人境界，對大道感悟越深，與其越契合，修行的就越快，不管是本身修為還是仙術品階。而孟霓裳在這方面的積累顯然雄厚無比，基礎非常扎實，據她所言，四百年前就將大部分太陰、冰雪類仙術修煉到了五階，比起一部分天仙真君到了衰劫降臨，一身仙術只有寥寥兩三門匹配得上自家境界，實在是不可同日而語。

楚綰兒對孟霓裳頗有些敬慕、嚮往：「嗯，孟前輩三百多年前還與人聯手闖了一次西荒外圍極深處，雖然沒發現什麼洞天，但亦是少有的只受了點輕傷就安然返回的真君，實在是好厲害。」

等回到洞府，石軒發現明輕月已經在內等候，還是穿著她喜歡的紫色衣裙，依然是那麼英氣勃勃，不見半點憔悴，似乎兩千多年還未成就元神並沒有產生什麼煎熬。

「見到輕月你這副模樣，我就放心了。」石軒笑著請明輕月坐下，並吩咐敖古去沏茶。

明輕月莞爾一笑：「石軒你也是一樣，隨和淡然不擺架子。呵呵，其實若你早個幾百年看到我，怕是會嚇一跳，定脫口而出『這絕對不是我認識的明輕月！』」

「輕月此言何解？」石軒抿了一口茶，見明輕月渾不在意那一番煎熬歷程，於是開口問道。

明輕月笑了笑，露出回憶的表情：「這一千多年，我都是在禹余天遊歷，認識和聽說了許多修士，有其他宗門的，有散修，去過西荒，妖獸國度，慢慢進入了虛妄纏身的階段，而從六百多年前開始，認識和聽說的修士裡陸續有人成就元神。」

「所以你比照自身，覺得很是失落。由此道心動搖？」石軒淡淡道。

明輕月微微點頭，半戲謔地笑道：「如果他們都是石軒你這種絕世天才般的人物，我自然是由衷高興，不會起半點漣漪。可是這些成就元神的修士裡面，天資、道心、磨礪、堅定程度與我相當的不過一兩位，其餘明明覺得遠不如我的，亦是有好幾位成就了元神，不管他們是得了天仙真君的緣法，還是機緣巧合碰到契機，亦或是走了外道元神、敕封神靈等捷徑。」

「我那時候常常問自己。是否我的道路錯了，是否選擇的這門功夫極端難練到元神？是否我身上的黑龍血脈作祟？明明他們都不如我，明明很一般的道心，明明磨礪遠遠少於我，為何還是一步步趕上我，並超過了我，成為世人崇敬艷羨的元神真人。」明輕月眼神中起了一層迷霧，映照得一雙眸子美麗異常，顯然那些年的煎熬讓她記憶猶深。

既然是事後閒談，石軒自然是毫不諱言地道：「除開走捷徑的那些，其他人能成就元神的，必定有他可取之處，只不過輕月你當時沒看到罷了。」

「這個道理我一直都知道，現在更加是清楚堅定。不過當時就像被天魔迷了心神般，充滿了嫉恨、自卑，加上虛妄時時纏身，更是無法自持，覺得是功法耽擱了我，是黑龍血脈耽擱了我。」明輕月歎了口氣道。

「後來又有爹爹追尋純陽法寶未果，放棄大道，靠著敕封神靈得享幾萬年壽元，與我娘只羨鴛鴦不羨仙之事。從幼時起的榜樣，轟然坍塌，讓我對大道之路能否走下去充滿懷疑，於是想著是不是提前轉世，擺脫身上黑龍血脈，轉走《神霄真法》。」

石軒輕輕笑道：「不過，看樣子輕月你最終未能付諸行動？」有過這一番煎熬，明輕月若還能堅持下來，那是元神可期。

明輕月喝了口茶，將心情沉澱：「回來宗門後，屢次三番想去兌換轉世機會，可是都止步於天樞峰，諸多煎熬裡像有著一種力量，讓我踏不下去，捫心自問，若沒有黑龍血脈，或許早在引氣期，我就難以進階神魂了，而且比較過諸多雷法，摒除血脈因素，我覺得自己發自內心地喜歡星河真法，喜歡水性之力，喜歡星辰之力，喜歡時光之力。」

「就在煎熬痛苦當中，爹爹給我送來了一本典籍，是他在外遊歷時獲得的，裡面專門記載成就了道門正宗元神的諸多異類妖物前輩的生平，雖然不太詳細，但從隻言片語中能夠看出，這一條路上，他們走得是如何艱難，目睹過無數次別人的成功，還屢屢被人嘲笑、欺凌，可都義無反顧地堅持了下來，最終得證元神。」

「於是我的心情漸漸沉澱，並從這種平靜中生出了一股力量，將煎熬一一革除，別人怎樣與我何干？而既然前輩們能做到，我為什麼不能做到？！是什麼血脈，絕對不是成就元神應該考慮的！」

說到最後一句，明輕月微微一笑，卻如同百花綻放，耀眼炫目。

石軒拊掌大笑：「這就叫百折千回心依舊。這份心思，從你我結識之日起，你不就展露無疑？只是比起那時候，你少掉了對黑龍血脈的自卑罷了。」

明輕月一愣，一生經歷在腦海中浮現，這麼多年行來，原來自己的道路一直未變，哪怕再多自卑，再多煎熬，再多徘徊！變得只是看淡了執念！

她輕聲笑了起來，笑得眼淚漣漣，淚珠滾落，頭上小巧可愛的龍角浮現，坦坦蕩蕩，我行我素，漸漸地，她身上光芒四溢，水波蕩漾，蘊含無量星光，將她包裹。

「明，明姑娘就這樣踏入生死玄關了？」侍立一旁的黑龍敖古嘴巴大張，不可思議地道，他算是明輕月表兄，所以沒跟著石軒座下弟子、雜役、元靈叫明輕月師叔，青索則是見怪不怪地在旁邊啃食著不知哪裡拿出來的靈果。

石軒欣慰笑道：「之前為她推算時，發現她積累是雄渾無比，早就足夠，只是差臨門一腳罷了，就算沒有我這一番點醒，之後幾百年中，契機亦是極容易遇到。」

感覺到石軒洞府的動靜，謝方偉、楚綰兒、楊宗之等皆是將元識探了過來詢問，只有閉關之中、排除干擾的江真人渾然不覺，等問明白了是如何一回事後，都為明輕月這兩千多歲的積年陰神尊者欣喜、感歎。

冥冥之中轟得的一道巨聲響起，明輕月的陰神連同包裹著她的水波星光一起消失在原地，接著外面天地色變，狂風暴雨大作，一點點璀璨星光、蔚藍水光、無色時光陡然出現，與天地法則交融，並急速匯聚，凝結成了一尊百丈大小的元神之像。

其頭生黑色小巧龍角，上面符篆文字密密麻麻、玄奧神秘，一身紫袍飄逸端莊，容顏絕美，英氣勃發，正是明輕月，不過比起剛才多了許多灑脫、自我與堅定。

明輕月元神漸漸縮小，然後對著石軒深深行了一禮，喜悅感激之情溢於言表，石軒毫不客氣，笑著接受，不過並沒有多餘言語，以兩人的交情，自然是無聲勝有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

三十九年後，西荒，天機城天機府。

比起彼時，如今的天機城多了絲肅殺的氣息，而且城池上方翻滾著墨綠色雲朵，氣息非常恐怖，怕是三劫陽神真人亦難以破開這守護大陣。

不過守護陣法卻是在城門處打開，迎接著那些前來恭賀的修士，城樓上的橫匾已經從天機城換成了「巫毒宗」。

原來的天機府大殿，佈置得富麗堂皇，張綵燈結金花，氤氳之氣流轉，放在此處的天機榜早被移到了它處，可來到大殿的修士，心靈卻都有陰寒、惡毒、發毛的感覺，乃是巫毒宗之特色。

大殿之內，案幾眾多，但就座的修士卻非常少，幾位元神真人都是散修、小門派出身，背後或多或少都有其他界天仙真君的影子，至於其他幾十位，都是混得不算好的高階散修，目的各不相同。

「來的人可真少，他們就那麼怕廣寒宗孟真君？林真人背後亦是有天仙真君撐腰的！」一位皺紋可以夾死蚊子的老嫗環顧四週一眼，不屑地說道。

坐於她旁邊的年輕陰神尊者並沒有那麼安定，他用神識與那老嫗交流道：「可據我聽到的秘聞，蓬萊派有一件鎮宗通天靈寶，相當於一位天仙真君了，林真人背後的真君雖然厲害，怕也雙拳難敵四手。」

當年石軒用青索劍殺掉一位三劫陽神真人的事情，在天仙、真人之中不算什麼秘密，但對金丹、陰神而言，卻是極端隱秘之事。

「那你還來幹什麼？不怕被廣寒宗和蓬萊派給殺掉嗎？」老嫗笑吟吟，皺紋亂顫地看著年輕陰神尊者道。

那年輕陰神尊者苦笑道：「這不也是沒有辦法，想更近一步只能選擇依附巫毒宗，博上這一把，好歹天仙真君鎮壓，再不濟亦能守住！」

「那老身告訴你，咒泉真君有一位相得好友鏡明子，亦是天仙大能，就在西荒深處，今日會趕來助拳，必定讓廣寒宗和蓬萊派大失顏面，畢竟三衰之前的通天靈寶在蓬萊派並無天仙御使的情況下，比起同階真君來說，要差上兩三分。」老嫗與林玄同乃是幼時好友，悄悄說著巫毒宗的準備。

那年輕陰神尊者聽得臉露喜色，這次是來對了！

幾位元神真人則把盞笑談，他們來此只是觀望禹余天幾大宗門的態度和底氣，並不會插手此事，所以心態很是悠閒。

後殿之中，林玄同身著麻布所織衣物，披頭散髮卻不髒亂，配合他英挺的面貌，反而有一種奇異的美感，他正恭敬地對前方一位同樣穿著麻衣，但頭髮陰綠打結，插著一根墨綠道簪的老者道：「師父，鏡明子前輩還未趕來，是否按時開始？」

「你自管安心，他一貫都是最後一刻才到，而且為師又怎麼能沒有其他準備？」咒泉真君輕輕笑道，「為師已經輾轉請托了一位大派道友，借了她的通天靈寶一用，雖然亦是未渡過衰劫的，但足夠了。」

林玄同這回是完完全全放下心來，閉目凝神等待時辰到來。

……

天機城上空的雲層中，飄蕩有一座白雲環繞的仙宮，正門橫匾上寫有「萬仙大殿」四字，內裡則是七大宗門在禹余天內的諸位真人，他們並無實力插手，只能借助萬仙大殿，關注事情進展。

「聽聞那咒泉真君，請了一位好友鏡明子前來相助，不知孟真君可曾知曉？」藥王宗百草真人木維鈞有些擔心地看著廣寒宗吳月娥。

吳月娥微微笑道：「石前輩已經帶著青辰劍前去阻擋鏡明子去了，想來他到不了天機城。」

眾位真人皆頷首點頭，哪怕通天靈寶比起同階真人差一點，但光是阻擋的話，只要對方不拚命，問題不會太大，而且當年紫青雙劍是一起失蹤的！

只有喬慕白心中暗想，青辰劍據大自在飛劍所言，是一衰通天靈寶，就算它實力未復，也和普通天仙真君伯仲之間，更別說配合石軒在劍法上的造詣了。

他的大自在飛劍距離第四次天劫亦是不遠。

「各位真人，青辰劍已經改變了，叫做青索，以為新生之用。」楚綰兒笑著在旁插嘴，心情甚好，江真人三十多年前雖然有些勉強，但還是成功渡過了第三次天劫，正在穩固境界。

眾位真人笑了笑，還真沒見過通天靈寶改名的，然後逍遙派葛黃庭問道：「如此，就是孟真君獨自上門拜訪？」

「祖師估計咒泉真君會在城外阻擋她，所以上門拜訪的是另外一位低調的一劫陽神真人，他與散修聯盟某位慘死的真人有些淵源，受過其半師之恩，正是最適合的人選。呵呵，說起來，與喬真人你也有點淵源。」吳月娥輕笑看著喬慕白。

喬慕白俊美臉龐一片茫然，完全想不到會是誰，其他真人亦然。

……

一道明澈的遁光從西荒外圍的漫天黃沙中急速飛了出來，眼看著就要到達天機城，突然青色劍光一閃，凌厲之氣大作，鋪天蓋地皆是劍氣森森，每一道劍光都彷彿從天外而來，縹緲無蹤卻又鋒銳異常。

黃沙天空瞬間漆黑，劍光化成一顆顆美麗燦爛的星辰升起，圍在紫薇帝星周圍結成玄之又玄的陣法，將鏡明子困在其中，白虎、白虹、青龍等是從四面八方打來，而且這劍陣還帶上了一絲青色劍光的縹緲，更顯神秘危險。

鏡明子經過咒泉真君提醒，有所準備，但也沒想到對方劍法如此之強，與天仙大能級數非劍修人物的劍法相差不多，將靈寶飛劍威力發揮的淋漓盡致。

一面清光寶鏡浮現在他腦後，發出無窮無盡的光芒，上照青冥，下照地心，光芒之內縹緲劍光是盡數浮現出來，並變得很是沉重，可惜鏡明子慢了半拍，就見周天星辰閃耀，璀璨光芒洞徹九天，讓其週身出現天旋地轉的時空變化感。

雖然有本命靈寶「洞微燭幽鏡」護住全身，沒有受到傷害，但等到眼前滿天星斗消失，青色劍光不見，鏡明子卻是更加凝重，因為自己身處一個莫名世界，景色詭異壯觀，上面是諸色雷雲轟鳴閃耀，下方是萬里冰川晶瑩連綿，天地法則壓制削弱著自己。

而在最高的那座冰峰上，有一位素青道袍年輕真人正盤腿而出，身邊侍立一位翠綠衣裙童女在煮茶分水，身前是一張普通案幾，他淡淡笑道：「鏡明子真君，何苦為了咒泉打生打死，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品茶一杯，閒話片刻？」能夠以勢壓人，石軒自然也不會閒著去拚命。

第一百七十五章 心意堅定如磐石

一道皎潔月光灑在半空，但卻奇快無比地閃爍往前，能夠被人看到的滿天清冷光輝都是殘留下來的幻影，甚至諸多西荒低階修士還詫異於居然能在西荒的黃沙天空中看到真正的明月，呼朋喚友前來觀看。

孟霓裳乃上門「拜訪」，自然是用最大大方方的遁法，而不會化成一縷寒氣偷入，亦不會破空挪移。

快臨近天機城時，突然周圍墨綠霧氣瀰漫，將孟霓裳籠罩其中，一聲「孟道友止步」則在其耳畔響起。

孟霓裳也不強行突破，而是現出素白身影，娥眉淡掃容顏絕色卻冷漠疏漏，對於咒泉的半路攔截沒有絲毫情緒波動，腦後升起一輪皎潔明月，放出片片清麗月光，縹緲如紗，夢幻美麗，冰寒入骨，將墨綠色霧氣拒之在外。所照之處，這些霧氣開始同化、消融在廣寒仙光之中。

在這輪皎潔明月之後，將孟霓裳整個身影籠罩的則是一個虛幻的浩大之月，每一寸清輝，每一片月光，都像是諸多道種文字所化。

同時，呼嘯的寒風吹起，無數精緻異常、彷彿天地法則所凝的雪花落下，就要將附近變成冰天雪地，與一個虛化的冰雪世界隱隱重合，絲絲冰雪大道之力融入了其中。

孟霓裳話都沒有多說一句就直接動手，咒泉真君差點兒猝不及防，好在他也是進階三千多年的天仙真君，雖然只得有關巫毒的三門仙術修煉到了五階，但也頗為貼近大道，心性更加是純粹如鏡，映照萬千，險險反應了過來，而他也明白了孟霓裳心意甚堅，絕非言語能夠打動，於是翻滾退後的墨綠色霧氣之中，現出了十二尊陰綠色木頭人偶。

它們陳舊、古樸、陰森，臉上像是小孩塗鴉般繪出了眼睛、鼻子、嘴巴等五官，不是眼歪鼻斜，就是嘴大眼小，詭異般地分別呈現笑、哭、怒、恨、怨、哀、悲、貪等十二種表情。這些人偶只得巴掌大小，可身上的衣物卻顏色不一，華美精緻，宛如真正的仙家衣裳，乃咒泉真君的本命靈寶「都天巫咒人偶」。

甫一出現，在翻滾的墨綠色霧氣之中就出現密密麻麻的陰綠無質細線，由其身上發出，延伸進虛空裡，其中幾個人偶臉上的容貌還在扭曲變化，幾次差點變得如同孟霓裳，可惜都功虧一簣，但得了那些陰綠細線的加持，墨綠色霧氣中也出現了一個虛化的、簡簡單單的枯黃稻草人，每一根稻草、每一個表情都充滿怨、咒意味，亦像是無數道種文字幻化，堪堪抵住了廣寒仙光和寒風、冰雪。

不停有墨綠色霧氣融化進輕紗般的廣寒仙光裡，或被雪花和寒風凍結成厚厚的冰霜，也不停有廣寒仙光、雪花、寒風碰到墨綠霧氣後詭異潰散、消失。

孟霓裳心靜如同萬年冰湖，哪怕隨著那些「都天巫咒人偶」變化，一陣陣愛、恨、喜、樂、怨、怒、情、欲在她心神內掠過，也是雁過無痕，沒有留下點滴蛛絲馬跡讓巫咒之力加身，使得人偶變化總是難盡全功。

「曾聽聞此女子乃禹余天氣運所鍾，且心意堅定出類拔萃，道心與大道的鍥和遠超儕輩，如今一見，方知名不虛傳，僅僅是一千多年的修煉，無論本命靈寶還是仙術都不遜色老夫了。」咒泉真君暗中感歎，若他等下見識到孟霓裳的諸般五階冰雪、太陰仙術，怕是會黯然神傷。

一邊施展巫毒仙術與孟霓裳相持，咒泉真君一邊高度戒備，那件借來的通天靈寶是引而不發，生怕就算使出，孟霓裳亦能拖住幾個剎那，讓蓬萊派之人持了通天靈寶入城，到時候即使殺光巫毒宗，也有足夠時間回援孟霓裳。

天機城外，一半天空起了暴風雪，內中還有冉冉明月，一半天空則被墨綠色霧氣掩蓋，彷彿沼澤瘴氣。

……

天機城內，天機府正殿，林玄同對於外面的狀況是一清二楚，可他沒有一絲一毫懼怕、擔心，一襲麻衣，悠悠然從後殿走了出來，站在正殿上首，幾位弟子立刻上前侍立一旁，聽候吩咐。

「接下來應該就是正式宣佈巫毒宗開宗立派了。」那位皺紋很多的老嫗尊者心中激動期待，對於七大宗門能否突破兩位真君聯手，是沒有任何懷疑，那是絕對不能。

林玄同見人數稀少，也不介意，反正等本門真正站穩了腳跟，就能與七大宗門並稱，甚至是超過其他宗門，與廣寒、蓬萊平起平坐，到時候，有的是趨炎附勢的賓客來賀。

「感謝各位道友今日來我巫毒宗。」林玄同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

但這時，大門之處飛進來一道暗金色像是厚重泥土的劍光，直直斬向林玄同，伴隨而來還有暗含悲憤的聲音：「巫毒宗開派之前，需得將血債一一清算。」

暗金劍光劍意凌然，變化之間，不知分出了多少細小劍光，浩蕩無量，又宛如深沉大地，山嶽壓頂，將林玄同團團包裹，一劍之下能夠布成仙陣，且能於方寸之間爆發，沒有波及大殿之中其他人，可見劍法上的造詣很是不凡。

林玄同不慌不忙，背後一桿旗旛浮現，幡面似乎是普通麻布剪成，陳舊而骯髒，其上有著十二個墨綠色的鬼畫符文字，巫毒咒力深含其中，正是咒泉真君所賜三劫純陽法寶麻衣神幡，它輕輕一展，那十二個彷彿人臉的潦亂文字就閃現細微陰暗光芒，不停衍化、組合，最後結成了「潰、散」兩個墨綠詭異道種文字。

這兩個字剛剛浮現，圍著林玄同的深沉大地、壓頂山嶽立刻止不住地潰散，很快就重新變成一口暗金色堂皇厚重飛劍，飛回了從大殿正門邁步而入的一位三十來歲留著絡腮鬍子的白色喪服雄壯漢子。

不過擊退暗金劍光，林玄同亦是不輕鬆，不僅「潰、散」兩個墨綠詭異道種文字化去，就連麻衣神幡也是搖曳不定，陰暗光芒忽明忽暗，他本人臉上更是閃過了一絲殷紅，顯然那口飛劍與麻衣神幡品階相當。

那絡腮鬍子大漢暴起一劍未能殺掉林玄同之後，並沒急於進攻，而是將那暗金色飛劍盤旋身前，對著天機殿拜了一拜：「雲逸老師，弟子魏帛書來為您報仇了。」心中思緒翻滾，回憶起與散修聯盟雲逸真人的結識。

他打小有奇遇，從而踏入道途，在引氣期時，跌入了一處沙漠幻境，發現一具屍骸，身旁放著這口厚土載物劍。據那屍骸所遺玉簡，他乃散修吳強，一生極為幸運，似乎得了上天眷顧，不僅遇到垂死金丹宗師，得其儲物袋，而且閉關修煉時，還有一口二劫純陽法寶直接飛入懷中，至於死劫更是幾次三番避過。

依仗與此，他一生行險，好處不斷，境界是接連突破，奈何久走夜路必遇鬼，常在河邊又豈能不濕鞋，在尋求上品金丹契機時，被一位陰神真人盯上，雖然靠著厚土載物劍僥倖逃脫，卻是重傷難治，目睹厚土載物劍渡過第三次天劫後，坐化於此，特留遺言叮囑得自己遺物的後人，一定要低調、謹慎！

被這一番遺言警醒，魏帛書一直是低調修煉、進階，不過得厚土載物劍三劫法寶元靈傳授了一門叫做《厚德劍法》的劍修功法後，轉走此路，但因為之前所學實在淺薄，元靈講授的又高深玄奧，於是魏帛書努力尋找劍修老師教導。

後來機緣巧合下，與雲逸真人相識，得了他指點，結下半師之誼，從此之後，修為突飛猛進，八百年元神，一千年渡劫。

林玄同冷冷笑道：「林某一生殺過諸多修士，豈怕別人尋仇，魏道友你就儘管來吧。」

暗金色劍光亮起，浩蕩而厚重。

……

天地山河圖洞天之中，紫青金銀白黑等諸色雷光閃耀，雷聲轟鳴震天，幾萬里厚厚冰川覆蓋大地、高峰，冰冷深寒，石軒雖然無法像三衰大能一樣隨意改變此處天地法則，甚至不能像二衰大能一樣調動整個小千世界之力，並讓天地法則完全壓制鏡明子，可也是能有限度地掌控部分小千世界天地法則，削弱鏡明子一成實力。

這是石軒從自己在九幽大世界屢受壓制中得來的鬥法靈感。

見鏡明子戒備但沒有立刻動手，石軒明白他有些猶豫，畢竟為他人火中取栗，拚死拚活，對於一位壽元悠長、前途廣大的天仙真君而言，實為不智。

內心沒有絲毫放鬆，但表面上石軒卻是雲淡風輕，端起茶杯，稍稍品了一口，以此給鏡明子施加壓力。

「好難喝的茶。」石軒險些沒將茶水噴出去，心中暗罵，青索這猴子果然不適合泡茶！回去罰它默寫《天外青冥篇》，也就是天劍宗五大直指合道的真傳之一，青索的跟腳，如能讓青索整理完備，蓬萊派就多了一門劍修真傳，而紫郢劍的《浮光紫霄篇》同樣如此。

鏡明子乃是一位中年真君，飄逸而俊雅，注重容貌，這類修士往往比其他修士更加愛護自己的性命，他在洞幽燭微境照耀護持下，念頭急速轉動幾個剎那後，就有了決斷地笑道：「如果換了其他人，貧道不介意與道友品茶論玄，坐看潮起潮落，但咒泉老兒與我幾番生死與共，互有救命之恩，實在是抱歉了！」

話音剛落，那洞幽燭微鏡所有清光合成一道，洞穿一切般照向石軒。

而是早有準備的石軒心念一動，身旁的青索就化成絲絲一束縹緲鋒銳、至正至陽的青色劍光迎了上去。天仙真君果然是直指本心，心意堅定如磐石，極難說服，且很有決斷！

第一百七十六章 抗衡大能覓良機

在洞幽燭微鏡一道手臂粗細的清光直射而來的同時，鏡明子身上也是光芒閃耀，凝結成了一件明光袞服，光輝之內有諸多符篆文字流轉，看起來既絢爛又神秘，乃是他的五階仙術「耀光嫡仙袍」，並且一點光芒從鏡明子元神內升起，流轉全身，其是實力陡增，顯然他對於青索劍的威力，以及石軒的劍法是心有餘悸，不敢有絲毫怠慢。

而在洞幽燭微鏡之後，虛化出了一個光團，其發出無量光輝，似乎充塞天地宇宙，至正至陽，照耀一切，任何事物在它面前都無所遁形，無法抵禦，而且其億萬光芒都奇快無比，元神難見，隱約覺得是個個玄奧的道種文字所凝，正是光之大道。

有大道之力加持，那一道手臂粗細的清光是瞬間變大，轉眼就要爆發開來，將石軒、將整個天地山河圖小千世界完全籠罩在光輝照耀下。

石軒同樣是小心翼翼，沒有任何大意之情，除開有左聖帝袍加持的那次之外，這算是第二次和天仙真君正面鬥法，大道威壓鋪天蓋地而來，甚至將洞天法則壓制削弱之力減少了絕大部分。

兩次相鬥中，面對血影真君時，靠的是孟霓裳牽扯注意力，這次則靠的是自己御使的通天靈寶青索劍，所以在那絲絲一束、縹緲鋒銳、至正至陽的青色劍光電射而出時，石軒依然分出了無數道細小劍光，布在身邊，以抵禦大道壓制，免得念頭無法轉動，連施展劍法的能力都沒有。

畢竟青索不僅實力境界未完全恢復，就連《天外青冥篇》的劍法也難以發揮出全部威力，還不如石軒的小周天星斗劍法。

頓時，石軒身邊像是環繞了一條燦爛星河，內裡是無數璀璨星辰，結成一個接一個的各類星象，如夢似幻，這讓光之大道的壓力被摒除在外，加上石軒自身也已經觸摸到了一絲大道真髓，所以大道壓制是無法影響其元神運轉。

洞幽燭微鏡打出的那道清光照射中，天地法則詭異浮現、扭曲破碎，太古雷暴天空中的諸色雷光在其襯托之下是黯然失色，可在其借助大道之力將爆未爆之際，那一絲凝練到了極致，可其中仍有玄奧星空若有似無運轉的青色縹緲劍光，卻是恰到好處打在了絲絲大道之力加持的地方，銳利至極地將其斬斷。

這一道劍光至正至陽，與那光之大道頗為相合，但其鋒銳凌厲之感卻是難以抵禦，於是那束清光在大道之力被完全切斷的情況下，無法逆轉的爆發，被青色劍光變成浩瀚星辰遍佈的夜空輕鬆裹住，彷彿一場徒勞無功的美麗煙花。

一擊得手，石軒將青索劍一展，璀璨星空就代替了太古雷暴天空，將鏡明子困在其中，無窮無盡的星光化成白虹、華蓋、青龍、白虎等從四面八方撲來。

見狀，鏡明子將洞幽燭微鏡反轉，對著自己一照，頓時其變成了一個光芒凝聚的身影，接著消失在半空中，轉瞬就出現在了石軒身邊，幾十道清光劈頭蓋臉地打來，與此同時一支細細小小卻是明亮得近乎刺瞎人眼睛的光箭憑空浮現，射向石軒。

他的遁法是如此之快，搶在石軒用青索劍布下小周天星斗大陣封鎖空間、靈氣、法則的間隙，遁了出來，而且僅僅只是瞬間就到了石軒跟前，與空間挪移有的一比，難怪諸天萬界之中，就遁速而言，光遁、電遁永遠都是能排在前列的，尤其是在光之大道加持之下。

好在石軒身邊的燦爛星河同樣亦是小周天星斗大陣，陣法層層疊疊，青色劍光鋒銳異常，將那些打來的幾十道清光一一絞碎，只有那一隻細小光箭是快如真正的光芒，石軒連念頭都來不及轉動，就被連連洞穿白虎、青龍等劍陣，眼看燦爛星河就要破碎、潰散。

這時，青索將石軒身邊所有劍氣、劍光凝成絲絲一道青色劍光，恰如其分地擋在了細小光箭之前，兩者同時泯滅。

洞幽燭微鏡照耀下，石軒周圍彷彿是光輝的海洋，絢爛夢幻，但之前斬出去的那一道青色劍光已經飛了回來，將諸般光芒阻隔在外，重新化成燦爛星河環繞石軒，並且周圍漆黑下來，一顆顆明亮星辰就要升起，要將鏡明子圍在小周天星斗大陣中。

鏡明子光影一動，立刻遁了開來，避過這一擊。

之後其依仗著奇快無比的「光影幻遁」，屢屢避開石軒御使的青索劍，施展的小周天星斗大陣，直接攻擊石軒本身。

他憑借豐富的鬥法經驗和天人境界的眼光，一下就看出，那口青色靈寶飛劍實力在自己之上，哪怕自己施展了爆發秘術，也只是勝過其少許，而石軒的劍法同樣是精妙絕倫，足以匹配通天靈寶，彌補上差距。

但其本身實力不強是最大的弱點，不僅不能與靈寶飛劍相合，免得被大道之力反噬，而且還必須分出小部分通天靈寶的力量守護自身，這種情況下，自然是避強擊虛，攻其一點。

一時之間，石軒落到下風，疲於奔命，只能靠著青索劍和小周天星斗大陣勉強守住，心中不僅浮現一個念頭：「如果光是青索在此，而我躲在天地山河圖外，就算其《天外青冥篇》難以發揮全部威力，是否也已經將鏡明子死死壓住？」

這麼一想，石軒有些感歎，自己反而成了青索的拖累了，不過此次前來，石軒打的注意就是若鏡明子不受勸阻，就與他正面鬥法，體會天仙真君的實力。

這種經驗對於第四次天劫很有幫助。

因此即使天時地利在手的情況下，反被鏡明子壓制，石軒也沒有半點黯然，只是深刻認識到了與天仙大能的差距：「如果我成就了天人，就算沒有三才滅法劍和其他仙術，光是能和青索劍光相合，全力施展小周天星斗大陣，就能將鏡明子完全困住，甚至擊殺！」

鏡明子雖然佔據了上風，可也怕石軒神奇精妙的劍法，怕轉身逃遁的時候，被青色靈寶飛劍背後一擊，所以沒有絕好的機會，他是不敢脫逃，算是被石軒拖在了天地山河圖中。

相鬥片刻，石軒勉力支撐，但鏡明子卻是發現了不對，這口通天靈寶飛劍怕是渡過了一次衰劫卻實力未復的，如果長久戰下去，吃虧的必定是自己！

青索即使實力未復，也是已經渡過了第一次衰劫的通天靈寶，大道之力融入了本身，一招一式，雖然沒有華麗夢幻的大道幻影出現，亦是少不了大道之力加持，比起鏡明子這種未渡衰劫的大能來說，更多了持久鬥法之力，畢竟這個境界的天仙，借用大道之力是有限度的，超過則必然對元神、肉身造成損害。

加上被石軒拖住越久，咒泉那裡就危險越大，鏡明子開始思索起脫身之策，他這次去西荒外圍極深處，是將身上僅有的一件五階攻擊秘寶用了出來方能安然返回，並且無其他收穫，只能依仗本身仙術和本命靈寶。

念頭電轉間，他想起一件不知成未成的事情，打算以此分石軒的心神，然後抓住機會，避過通天靈寶，全力攻擊石軒本身，創造出絕佳的逃脫機會。

「這位道友，你將貧道拖在這裡其實沒有任何用處，咒泉已經輾轉托付好友，借了一件通天靈寶，那位孟真君怕是已經雙拳難敵四手了。」鏡明子突然用仙識說道，然後他全神貫注，一旦石軒有遲疑的表現，立刻全力攻擊。

可讓他失望的是，石軒就像沒有聽見一般，與剛才別無二致，甚至隱約流露出一絲笑意。

「我也不是全無機會，他已經坐實了我三劫巔峰陽神真人的身份，因此是更加顧慮青索，如果出其不意，五階的陰陽混洞神光加上處於三劫純陽法寶頂峰的太極圖，必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此時，石軒心中想的卻是這個。

三十多年裡，因為石軒已經觸摸到了一絲大道真髓，陰陽混洞神光很快進階，可一旦用了陰陽混洞神光，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需得分外謹慎地抉擇，畢竟自己只是來阻擋鏡明子的，並無生死大仇。

而這也是石軒將鬥法戰場選在天地山河圖中的原因之一。

……

眼見開宗立派的時辰已到，鏡明子並未趕來，同樣的，蓬萊派的通天靈寶亦沒有出現，咒泉真君大概推測出來前因後果，鏡明子應該是被蓬萊派的通天靈寶絆住。

「這樣的話……」咒泉真君臉上露出陰沉的笑意，接著全力而為，將一身五階仙術和本命靈寶不計後果的爆發。

巫毒墨霧濃郁翻滾，遮蔽天空，都天巫咒人偶表情栩栩如生，映照孟霓裳身影，「咒怨靈牌」、「咒毒黑蛇」混與其中，將孟霓裳的廣寒宮以及太陰天月、廣寒皓月、冰天雪地、急凍寒光等仙術死死壓制，讓其無法分心！

一招得手，咒泉真君元神內猛地飛出一紅一紫兩道光芒，其結成剪狀，向著孟霓裳飛去，正是他借來的通天靈寶「鴛鴦神剪」。

眼見孟霓裳就要命喪神剪之下，突然，從她身上飛出一把華麗小扇，只輕輕一扇，就有金、銀、赤、灰、黑五色星光鋪天蓋地爆裂開來，內裡似乎是無數斗大星砂，將鴛鴦神剪完全阻擋住，而在遠方則有一道天仙真君的氣息憑空出現，急速趕來。

「我也是有好友的。」一道清冷自若的聲音淡淡響起，縹緲動聽，這是咒泉真君第一次聽到孟霓裳的聲音，也是最後一次。

第一百七十七章 惡虎豈能放歸山

一招失算，已經將本命靈寶和一身五階仙術不計後果爆發的咒泉真君在剎那之間是抽身乏術，只能眼睜睜看著被他巫毒墨霧壓制的冰天雪地猛地爆發開來，一絲絲月桂的清香鑽入鼻中，清爽宜人。

接著寒風肆掠、凌冽，呼嘯之聲響徹雲霄，雪花滿天飛舞，密佈空中，遮天蔽日，比剛才威力大了許多的暴風雪是阻斷仙識，反捲過來，將咒泉真君籠罩其中。

廣寒皓月、太陰天月、冰雪磨盤、急凍寒光、冰魄神光等諸般仙術是在冰天雪地中不停襲來，威力極大，咒泉真君這才悚然一驚，之前自己施展了爆發秘術後，與孟霓裳打成平手，略佔上風，還以為她也是使出了類似仙術，可哪知道孟霓裳直到此時才實力全開，將自己完全壓制，根本不給自己脫身的機會。

「她對大道的感悟，與大道的契合程度，居然遠超於我，與那些成就天人五六千年的真君相仿，怕是再過一千來年，第一衰劫就有望渡過了！」面臨此絕境，咒泉真浮起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這個。

而他作為克敵制勝，乃至保命脫逃希望的鴛鴦神剪則被一位頭戴五色星冠的美貌少女，含笑手持那華麗小扇，打出金、銀、赤、灰、黑五色星光，猶有餘力地拖在一旁，不給其救援的機會。

片刻之中，咒泉真君是屢遇險境，就連僅有的一件保命秘寶都使了出來，可也不過是逃出剎那，就被早有準備的孟霓裳用冰天雪地再次覆蓋，加上他剛才是不計後果的爆發，想畢其功於一役，本命靈寶、五階仙術威力開始減弱，眼見難以抵擋。

作為天仙大能，咒泉真君當即就有了決斷，面容古井無波，一直護在身前的十二個都天巫咒人偶，全部綻放墨綠色毫光，接著互相吸引，飛到一起，像是融入了一個墨綠色泥團當中，轉瞬之間，人偶盡數投入，墨綠色泥團扭曲變化，居然變成了一尊孟霓裳的絕色人偶，栩栩如生，白衣傾城。

其剛一出現，就被咒泉真君噴出一口墨色血箭打在其上，立刻身首異處，破碎開來，與此對應，冰天雪地掩蓋的某處，風雪忽然散開，現出孟霓裳的美妙身影，但其表情呆滯，不復冷漠疏離，接著同樣身首異處，片片破碎。

咒泉真君毀掉本命靈寶後一擊得手，卻不敢停留，因為反噬之下，他的傷勢嚴重無比，哪怕那位來援的天仙真君分心來襲，怕也是身死道消的下場，所以他來不及開心殺掉孟霓裳就化成一縷墨色煙霧，準備遠遁。

但這時，一柄玄冰所凝的冰槍突然出現，扎進了墨色煙霧之中，將其對穿，槍尖處一點冰晶光芒清冷流轉，像是無數冰雪法則、道種文字所聚，極度深寒，凍結靈氣、空間、元神，就連時光都緩慢了下來，正是廣寒宗「破神冰槍」，克制不死元神。

那墨綠色煙霧乃是無形之物，但被破神冰槍打中後，卻急速凍結，化成咒泉真君的身形，接著如同鏡面一般破碎、蒸發，而某處隱秘地方，咒泉真君留下的復活化身同樣是凍結成冰的下場。

在咒泉真君隕落的身後，孟霓裳一襲白衣，烏髮如緞的身影聚集成形，表情清冷無波，而剛才片片破碎、身首異處的則變成了絲絲陰德之氣，竟然是一尊黑色厚德人像，不過在孟霓裳身前仍然有一輪鏡子般的明月映照出了剛才那尊巫毒人偶，將其擋在身外，接著一起泯滅。

既然知道是巫毒宗的真君，擅長咒術、巫毒之術，石軒也不會吝嗇陰德人像的煉製方法，當初商議之後，就直接教給了孟霓裳，雖然其只是四階，並不能抵擋五階、甚至五階巔峰的咒術、巫毒之術，但卻能起到替死警戒之能，消除其的神秘、詭異、防不勝防，讓孟霓裳能反應過來，布下防禦。

殺掉咒泉真君後，孟霓裳沒有任何欣喜情緒，冷淡疏離依舊，手一指，暴風雪就將天機城外翻滾的墨綠色雲霧凍結，使這仙陣無法運轉。

……

天機府，正殿之中，林玄同與魏帛書激鬥正酣，漸漸控制不住鬥法餘波，將整個大殿弄得一片狼狽，好在還有其他作壁上觀的元神真人，聯手布下禁制隔離，否則天機府還在不在都得兩說，更不提旁邊的那些陰神尊者、金丹宗師了。

突然，林玄同臉色大變，通過其與師父咒泉真君的一點咒術感應，他發現師父居然已經隕落！不過他能成就元神，渡過天劫，心志是相當堅定，豈會束手待死，念頭一動，不再逞強，就要調動大陣之力擊殺魏帛書，然後在孟霓裳襲來之前逃命，爭取能與鏡明子前輩會合。

哪知掌控大陣的令旗再怎麼擺動，仙陣依然毫無反應，倒讓麻衣神幡露出破綻，被魏帛書抓住機會，全力爆發，一往無回地將厚土載物劍強行斬了進去。

暗金色劍光猛地爆發，浩蕩無量，深沉厚重，林玄同只是一劫陽神，如何擋得住三劫純陽法寶，連慘叫都沒有發出就被劍光將肉身、元神絞得支離破碎，麻衣神幡無力墜地。

魏帛書此時也是神衰體乏，但屹立不倒，對著正殿上首拜了三拜：「雲逸老師，弟子已經誅殺了林玄同為您報仇！」

旁觀的元神真人見沒有天仙真君來阻止魏帛書擊殺林玄同，都明白咒泉真君和鏡明子是大敗虧輸，而且從天機城外暴風雪肆掠，凍結陣法來看，咒泉真君怕是下場不妙，這讓他們心有慼慼然，也為自家的大能師父捏一把汗，禹余天的真君、通天靈寶還是相當強悍的，非普通天仙能隨意插手。

……

天地山河圖中，被小千世界天地法則阻隔延遲，鏡明子還未感覺到咒泉真君的隕落，但作為洞天主人的石軒卻是已經收到了孟霓裳的傳信仙術，同時也感覺到了天人氣息的消失，所以石軒刻意放開天地法則，讓鏡明子感應外界之事，從而知道事不可為，安然退去。

果不其然，化成光影的鏡明子微微一震，情緒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感的波動。

他的至交好友慘死，心中豈能沒有悲憤、痛恨、復仇之意，但既然咒泉真君身死，那位廣寒宗的孟真君八九成很快來援，自己就算想要報仇，也是雙拳難敵四手，不如留待來日，憑自己天仙真君的實力，如不正面相鬥，還怕不能將他們兩個宗門攪得天翻地覆！

所以按捺住情緒後，他一邊使用「光影幻遁」繼續壓制石軒，一邊用仙識道：「這位道友，想必你已經知道咒泉身死。哎，貧道就算現在趕去，也是於事無補，不如按你先前提議，兩家罷手，各自返回，也免得你這洞天受到更嚴重的傷害。」

天地山河圖雖然是一劫純陽法寶衍化的洞天，但也是貨真價實的小千世界，想要短時間內將它毀滅，必須二衰及以上、擁有滅界之能的天君才可以辦到，石軒和鏡明子以剎那計的鬥法餘波僅僅只能使它受創，至多是比較嚴重罷了，日後自能溫養恢復。

「善，道友應該早聽貧道所言。」石軒輕輕笑道，雙方很有默契的一起罷手。

接著鏡明子內心戒備異常地開始施展跨界仙術，化成一道清光就往天地山河圖外飛去，眼見小千世界天地法則安然不變，沒有絲毫阻擋之意，其才稍微放了一點心下來。將心比心，那位三劫陽神真人就算有通天靈寶在手，又豈會願意與一位天仙真君做生死之鬥？尤其是在自己不逼迫他的前提下！

遁光碰到小千世界的邊界，正要穿過時，奇變突生，一座浩蕩神聖金橋於虛空陡現，跨在小千世界邊緣，朵朵金蓮綻放，超然物外，深邃玄奧，包羅萬象，將鏡明子的遁光鎮壓在橋下，讓空間、時間都有微微停滯，同時小千世界天地法則重新壓制下來，將其與禹余天的感應隔絕。

就算有碎玉決加持，鏡明子也不過停滯剎那就反應過來，掙脫了彼岸金橋的鎮壓，但此時周圍一片漆黑中是諸多璀璨星辰閃爍浮現，圍繞在幾顆紫薇帝星之下，渾然一體。

這星空有直接罩落下來的，有結成無數青龍、朱雀、北斗、華蓋、白虹等星光劍陣同時打來的，有化成星光巨柱，接天連地洞穿而來的……將剛剛恢復的鏡明子完全籠罩，甚至不給他施展仙術的機會，就已經劍氣加身！鋒銳凌厲、至正至陽之感混合著大道之力撲面而來！

生死關頭，鏡明子沒有任何猶豫，洞幽燭微鏡化成一團光球就出現在他頭頂，接著無量光芒爆發，洞穿天地般將層層疊加的小周天星斗大陣打出了數之不清的空洞，道道光芒四散而去。

小周天星斗大陣立刻崩解，合成一絲凝練青色劍光倒飛出去，鏡明子忍住重傷反噬，強行施展仙術，想要破開小千世界邊緣，橫渡虛空，返回禹余天。

石軒這一劍是將青索實力全開，沒有留下一絲一毫劍光護體，可其卻不管不顧，仗著洞天屬於自己，一個挪移就擋在了鏡明子身前。

鏡明子怒極反笑，真是不自量力，貪功冒進又見識淺薄，簡直送上門找死，別看自己已經身受重傷，光是大道壓制，也能輕鬆殺掉你！

念頭轉動，光之大道虛化而出，正當他想看到石軒呆滯當場，被自己輕鬆洞穿後逃離時，一道似黑似白、幽暗深邃的光芒從石軒整個元神發出，在光芒之上有一個虛化的黑白陰陽魚，一個玄奧深幽的黑色混洞，居然是大道之力，而且是陰陽大道、混洞大道同時加持！

猝不及防之下，鏡明子是被那似黑似白、幽暗深邃的光芒直直打中，正當他要施展變化，付出極大代價避開之際，剛才那座金橋又再次出現，鎮壓諸天般鎮壓住了他的元神半個剎那，於是陰陽混洞神光將鏡明子完全籠罩，彷彿原地出現了一個黑色混洞。

「如果換了其他人，貧道不介意讓他離開，但道友與咒泉真君相交莫逆，生死與共，且起了報復之心，貧道實在不能縱虎歸山，真是抱歉了！」石軒淡淡聲音傳出，換了在其他地方，自己或許感覺不到鏡明子最初的那點情緒變化，但這裡是自己的天地山河圖中！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點波瀾轉眼平

黑色混洞至深至暗，像是完全靜止，又彷彿在急速轉動，將周圍光線、靈氣、天地法則、空間，甚至連少許時光都一併吸入，恐怖異常，最後，黑色混洞漸漸縮小、消失。

當其只剩下針尖大小一點幽芒時，突然毫無徵兆地從中爆裂出來一道清光，近乎黯淡到熄滅，卻堅韌異常，就要往小千世界外逃離，哪怕其氣息微弱到了極致，可依稀亦能感應到似近實遠的天人感覺，而且奇快無比，宛如實質光芒，猝不及防下元神念頭轉動是難以跟上。

鏡明子不知用了什麼秘術，居然能從石軒陰陽混洞神光致命一擊中保住一點真靈，伺機而逃，如能與分出的化身或念頭會合，三五百年就能恢復修為，若不然，本體隕落，化身之間誰主誰次需得經過一番爭鬥，甚至從此分裂成幾個不同真人，再難踏入天人境界。

但是石軒一貫小心謹慎，陰陽混洞神光使出後，青索劍就已經返回，在周圍層層疊疊的布下了小周天星斗大陣，星辰璀璨，星光燦爛，如夢似幻，那道清光僅僅衝破了一層浩瀚星空，就被鋒銳劍氣所化星光四面八方圍住，化為了湮塵。

靠著青索劍、太極圖、陰陽混洞神光、碎玉決，一舉斬殺了天仙真君後，石軒卻是不敢有任何怠慢，將手一抓，鏡明子匆忙而逃、來不及消除的清晰氣息就落入掌中，一道深邃黑色為底的符紙般事物當即貼了過去，上面的「死」字彷彿是用陳舊鮮血寫就，帶著淡淡詭異和猙獰。

天地山河圖僅僅是一劫純陽法寶，洞天之力以及天地法則石軒能夠調用的不多，僅僅能遲緩本體與分身的聯繫幾個剎那，所以必須搶在分身知曉本體隕落，發現陰陽混洞神光，以及有了應對因果追殺的準備，甚至是斷開因果聯繫前，將他們同時除掉。

畢竟普通天仙真君的化身最高可以三劫陽神巔峰，石軒的因果丹書可是尚未觸摸到一絲因果大道，若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很可能只是重創而無法殺死他們，留下極大隱患。

當因果丹書剛貼在鏡明子留下的氣息上時，石軒就放開了天地山河圖洞天阻隔之力，頓時感覺到在西荒某處、通天大世界某個洞府內有真人氣息與掌中鏡明子氣息遙相呼應，但被因果丹書之力順著聯繫牽連過去後，猝不及防下都一一隕落。

到了這個時候，石軒才鬆了一口氣，哪怕有不遜色於普通天仙真君的通天靈寶青索劍，有越階仙術陰陽混洞神光，打敗、擊殺一位天仙大能仍然是艱難之事，從開頭就一直全神貫注、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心神消耗是巨大無比，這也讓石軒從九幽大世界殺雞般殺死四位天仙真君的殘留感覺中完全擺脫，自己與天人境界的差距還是很大的。

看著諸色雷雲咆哮的天空消散不少，看著幾萬里冰川破碎大半，感覺到小千世界天地法則同樣諸多殘破，石軒只能搖頭苦笑，反正兩三百年的溫養，天地山河圖就能恢復如初，到時候其十二層寶禁圓滿也有千年，可以迎接第二次天劫了。

除此之外，天地山河圖內是空無一物，因為在使用陰陽混洞神光擊殺鏡明子時，石軒不敢有任何留手，加上碎玉決的增幅，威力之大，那是連天仙真君的元神都只能逃脫一點真靈，其餘儲物袋、元神內可能有的三劫法寶、二劫法寶之類，自然是難以抵擋，泯滅於混洞之中。

「這倒真是有些虧本。」石軒嘴上這麼自嘲，可心裡卻不這麼認為，與天仙真君面對面交手，尤其是最後施展陰陽混洞神光時，沒有任何靈寶劍光護體，全靠觸摸到的那一絲陰陽大道真髓抵禦住鏡明子大道威壓一個剎那的經歷，對於渡過第四次天劫最後三道神雷是裨益甚大。

青索現出身形，翠綠衣裙，卻忘了將猴臉變回人形，目光開心、自得地看著石軒，作為上古時代就存在的通天靈寶，剛才那可以讓兩種大道之力加持的黑色神光，特徵是如此的鮮明，讓它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難怪老爺會和神霄前輩關係如此密切！自家老爺真是前途遠大！自己真是目光如炬！睡覺睡到自然醒，靈果吃到嘴抽筋的美好生活是指日可待！

「匹夫無罪，懷璧有罪，青索你應該知道這個道理吧？」石軒似笑非笑地看著青索。

青索懵懂地點點頭，思索了一下：「嗯，這種無上等級的功法，應該有不少大能人物搶奪的。」

石軒這才發現對面這只本質上還是猴子，自己暗示的真是不夠明顯，於是直截了當地道：「那青索你就發個因果誓言，莫要洩露了出去。」哪怕其中樞有自己的烙印，有什麼不對立刻就能發現並以此制它，石軒也不敢任何大意。

青索這才恍然大悟，覺得理所當然，趕緊舉爪立誓。

……

在石軒放開天地山河圖洞天隔絕之力的時候，天機府正殿中的那些元神真人正準備打道回府，突然之間，他們就感覺到另外一股天人氣息的徹底消失。

他們個個面面相覷，震撼而驚慌，不出意外的話，隕落的那位天仙真君應該就是鏡明子！本以為此次之事，咒泉真君邀請了好友幫手，就算大敗虧輸，也應該能保得住性命，哪知兩位真君居然一起隕落，這在同級數的鬥法中實在相當罕見！

對他們以及他們背後的天仙真君而言，更加重要和不可接受的卻是，蓬萊派擁有擊殺普通大能的實力！

「僅僅靠一件未渡過衰劫的通天靈寶就能殺死鏡明子前輩？同階的通天靈寶可是要弱上兩三分的！」一位錦袍玉面的元神真人很是驚訝、疑惑地用元識與旁邊的其他真人交流，之所以認定是未渡衰劫的通天靈寶，那是因為如果其渡過了一次衰劫，鏡明子怕早就死了不知道多久了。

一位芙蓉嬌面、婀娜多姿的粉衣少女苦笑道：「傳聞蓬萊派石軒石前輩，不僅渡過了三次天劫，而且劍法冠絕當世，近乎有越階之能，若是他執掌那口靈寶飛劍，擊殺鏡明子真君，還算在情理之中。」說是情理之中，她依然流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哪怕是依靠靈寶飛劍，但一位真人殺掉一位真君，也是足可以大書特書，激勵所有後輩真人之事。

另外一位黑色美髯的元神真人似乎難以接受這點，開口道：「蓬萊派得了神霄宮傳承，很可能有其遺留的鎮派秘寶之物。」

其他真人臉色不變，但心裡卻更加難以接受，比起石軒個人實力之說，這個猜測是太過恐怖，如果為真的，蓬萊派怕是四衰天君也能殺給你看，更別提自家師父了。

「可並無其他恐怖氣息傳來，應該就是石真人劍法超絕！」有元神真人一錘定音。

之後，他們各自離開，回稟師父。

出頭鳥被打死，背後天仙真君自然繼續著默默滲透的方法，禹余天中一點波瀾轉眼平息。

……

萬仙大殿中，除開蓬萊派、廣寒宗，其他宗門的真人也被這鬥法結果所震住，同樣是兩位天仙真君加一件通天靈寶，咒泉子一方居然輸的如此徹底，兩位大能接連隕落，實在是不可思議，孟霓裳修為的突飛猛進不可思議，石軒依靠通天靈寶斬殺真君不可思議！

「想不到石軒的劍法精進如斯，遠超於我。」喬慕白看著天機城方向感歎道，哪怕他之前就知道青索劍是一衰通天靈寶未恢復，可也只是看好石軒將鏡明子完全阻擋，誰知卻出現了這種結果！雖然看不到具體的鬥法過程，但喬慕白自覺還是能猜測出來。

同時他俊美臉龐上表情有些許變化不定，心中感歎：「石軒從引氣期開始就在劍道上嶄露頭角，遠超同輩先賢，可他卻能排除這種誘惑，一直堅定不移地走在神霄真法大道上，不受轉練劍修的誘惑，唉，比起他來說，我道心卻是差了許多。」

得到大自在飛劍後，喬慕白就從其元靈傳授中整理出來了昔年天劍宗的根本大法《大自在無形劍氣》，直指金仙大道，並以此完善了其修煉的《縹緲歌訣》，可是再如何完善，《縹緲歌訣》依然要差《大自在無形劍氣》許多，成就元神、渡過天劫後，喬慕白更是體會明顯，常常猶豫不定，是否捨去長生，轉世重來，走更契合自身的《大自在無形劍氣》之路。

聽了喬慕白的讚揚，楚綰兒笑意盈盈，其他真人頷首贊同，閻羅天子則是輕輕歎了一口氣。

……

天機城外，孟霓裳本準備前去相助石軒，卻突然就感覺到鏡明子的氣息隕落，於是停在原地，相助那位五色星冠美貌少女對付鴛鴦神剪。

鴛鴦神剪壓力倍增，當即喝道：「住手，我乃遊仙宮琅霞真君座下鴛鴦童子，還不立即住手！」

聽到遊仙宮的名頭，那頭戴五色星冠的少女真君微微皺眉，用仙識與孟霓裳交流了下，相繼罷手，但卻各踞一方，圍住鴛鴦神剪。

鴛鴦神剪現出身形，乃是一位五尺不到的童子，身穿紅紫道袍，五官清秀卻似乎有些傲氣，腳踩麻鞋，頭顱微抬，趾高氣揚地道：「我家真君受人輾轉請托，才讓我這得力童子前來助拳。現在既然咒泉已經隕落，我也沒有再打下去的必要，如果你們不識好歹，非得為難於我，我遊仙宮可不是小門小戶！」

那美貌少女默然無語，遊仙宮乃是通天界域排得上號的超級大宗門，門中有一位三衰天君，兩位一衰大能，兩位普通真君，鎮派通天靈寶亦有一件，乃是二衰，這鴛鴦神剪應該是屬於琅霞真君私人之物。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五行滅仙入大道

在鴛鴦童子另外一邊，孟霓裳則保持著清冷孤寂，同樣不發一言，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彷彿鴛鴦童子所言是過耳雲煙，轉瞬即逝。

但鴛鴦童子見到孟霓裳和那位頭戴五色星冠、少女模樣的真君皆是沉默，卻是心中得意，輕輕哼了一聲，帶著一身的傲氣，化成紅紫交纏的光芒往天外遠遁。

「看到這童子的模樣，我才知道為什麼通天靈寶比同階真君渡衰劫要困難。」那美貌少女將自家本命靈寶五方星光扇收了起來，挖苦了鴛鴦童子一句，接著她笑吟吟看了孟霓裳一眼，戲謔道，「我還以為按你寧折不彎的個性，多半會沉默平靜地直接給它一記破神冰槍。」

孟霓裳聲音清冷平淡地道：「若是欺上門來，我亦不懼，可沒必要為了些許意氣之爭，招惹禍患。」

那美貌少女重重點了點頭，顯得頗為贊同，盲目招惹境界實力在自己之上的人物，乃修煉大忌，這一次孟霓裳也是諸般準備妥當才前來的，值得拿性命搏萬中無一機會之事，畢竟少之又少。

這時，紫青光芒一閃，石軒施展先天風雷遁來到了附近，看著快要消失在天際的紅紫遁光，有些好奇地問道：「孟前輩，那可是咒泉真君借來的通天靈寶？這位前輩是？」

昔年商議之時，孟霓裳怕石軒修為不夠，無法蒙蔽住天機，所以沒有提及來援的真君會是誰，所以石軒行禮後，按照禮數問了一句。這位真君瓜子臉，清純秀美，卻有一雙濃眉，顯得別有一份堅定的味道，頭戴五色星冠，身著雪青長裙，虛幻之感並不遜色孟霓裳多少。

「嗯，那是化玄大世界遊仙宮琅霞真君的鴛鴦神剪，未曾渡過衰劫。」孟霓裳言簡意賅地將鴛鴦童子的跟腳說予石軒聽，然後略略介紹了一句身邊大能，「這位是我好友，丹霞大世界散修，清羽真君蔣寶圭，我與她聯手闖過一次西荒外圍極深處。」

石軒想起楚綰兒曾經提過，孟霓裳三百多年前確實闖過一次西黃外圍極深處，而且是少有的只受了點輕傷就安然返回的天仙，看來當時與她聯手的，就是這位清羽真君蔣寶圭了，而她們的交情多半也是那個時候在危急關頭結下的，所以笑著自我介紹道：「蓬萊派石軒見過蔣真君。」

「你就是霓裳讚許有加的那位石軒？嗯，果然不凡，光是靠一件同階通天靈寶，就能將鏡明子斬殺，不管心性還是劍法都乃上上之選。」蔣寶圭笑語盈盈地道，比起孟霓裳這冷淡疏離的清冷性格，她顯得要生動活潑許多。

斬殺鏡明子之後，青索是鑽入了石軒元神裡受其溫養，目前正在呼呼大睡，沒有出來與兩位真君見禮。石軒心裡則默默念叨了幾句「化玄大世界遊仙宮」，疑惑地道：「若晚輩沒有記錯的話，遊仙宮是不比天劍宗遜色多少的超級大宗門，咒泉真君什麼時候和他們有了勾連了？」

真有這種超級大宗門在背後撐腰，絕大多數大千世界都能過得很好，何必來禹余天冒險。

「據那鴛鴦童子所言，乃『輾轉』請托的。」蔣寶圭刻意在輾轉上加重語音，一旁靜靜立於半空的孟霓裳微微頷首。

大家都是聰慧之人，石軒自然一點就透，這種輾轉請托都能借來一件通天靈寶，遊仙宮對禹余天西荒內層的殘骸遺物怕是多有覬覦，只不過礙於那裡的時空風暴暫時還沒有減弱的跡象，稍稍下幾步閒棋罷了。

石軒輕輕歎道：「還以為這一番波瀾已經平息，哪知卻只是醞釀的風暴洩露的餘波。禹余天現在的狀況真是宛如三歲小孩持金過鬧市。」

有神霄宮半步金仙名頭震懾，幾大宗門不至於被人滅門，但要想如現在這般從西荒洞天中分潤好處，那是想都不要想了，而且他們還能扶植傀儡門派，進一步壓縮幾大宗門的生存空間。

說完之後，三人之間出現詭異沉默。

清羽真君蔣寶圭作為外來天仙，此時自然不好開口，孟霓裳則一貫信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有其他靠山的情況下，只能依仗自己修為的精進，所以也沒什麼好說的。

過了片刻，孟霓裳才清冷自若，不見絲毫驚慌失措地道：「西荒外圍極深處的那些殘留洞天，既是禍患之源，亦是解決之法。」

她說的非常簡略，但言下之意很是明白，若能冒險取得一件七、八階的秘寶，那就進可攻、退可守了，當然，以她和蔣寶圭的實力，就算聯手，也要準備許久，才敢再入西荒外圍極深處。

石軒點了點頭，歸根結底，還是要靠自家宗門實力的增長，而不是期待於那些外來天仙大能的好心和謹慎，保不齊哪位真君就起了心魔，發了狂，打上門來，到時候面對一強大的瘋子，那才是沒地說理去。

……

正當三人各自施展遁光、空間挪移仙術準備返回時，在天機城另外一邊、西荒外圍的黃沙天空中就傳來激烈的鬥法氣息，其靈氣、天地法則的扭曲波動是非常恐怖，大道威壓的感覺遠遠勝於普通天仙真君。

轉瞬之間，鬥法詭異平息，而石軒和孟霓裳、蔣寶圭則同時抬頭，元識展開，發現遠處，靠近九層罡氣的天空，一條黑色扭曲裂縫浮現，接著一雙潔白如玉、閃爍著青色光芒的雙手從中陡然伸了出來，抓住裂縫兩邊，輕輕一撕，空間就如薄紙一般被撕開，黑色縫隙變得宛如一扇通往虛無的深邃大門。

從那黑色深邃大門中走出了一位相貌奇古，身穿蒼青袞袍，頭戴青色九梁冠的皓首真君，他腦後一桿青色大旗飄揚飛舞，獵獵作響，放出道道朦朧青色光芒，內裡彷彿是片片茂密的蒼鬱森林，間或浮現諸多青色道種文字，將週身遮了個嚴嚴實實。

追隨他而來的還有一道黑色深沉雷霆，看似內斂，卻充滿了毀滅、破壞的大道之感，直直打中那皓首真君周圍的朦朧青色光芒，將那彷彿無窮無盡的青翠樹木打得化為虛無。

帶著青色九梁冠的皓首真君被打了一個踉蹌，完全脫離了黑色深邃大門，可那桿青色大旗是毫無損傷，源源不斷地刷出青色光芒，青翠叢林是生生不息，黑色雷霆肆掠剎那就漸漸消散。

這位真君大能沒有絲毫停留，雙手伸出，輕輕一撕，又撕出了一條空間裂縫，接著化為青光飛入其間。

不過沒多久，在第七層罡氣時，他再次撕開一道黑色深邃大門跌了出來，這次是有一尊彷彿褐色泥土捏出的九層古樸寶塔打在了他的青色大旗之上，其環繞著濃郁、粘稠的黃褐色光芒，幻化出一片無邊無際的大陸，直直壓下，沉重至極。

青色大旗一展，諸般青色朦朧光芒凝聚，片片虛幻的茂密蒼青森林層層結合，變成一顆青色圓珠，散發出濃郁的乙木之力，若仔細看去，其就像是一個只有青木的圓球世界，內裡是數之不盡的森林、叢林。

它在青色光芒中翻滾升騰，帶著道道青郁寶光，將那褐色寶塔下落之勢托出，輕輕一震，勢盡的褐色寶塔就倒飛了出去。

緊跟著，相貌奇怪的真君繼續撕開空間，往禹余天外逃走，那黑色雷霆、褐色寶塔以及其他仙術是不停干擾，讓他是無法直接依靠時空道標遠遁其他大千世界。

三位大能鬥法是兔起鶻落，不到眨眼工夫，就已經一前兩後遁出了禹余天，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施展仙術，光靠本身元神之力就能直接撕開空間，這三位看來是渡過了第一次衰劫的大能。」蔣寶圭的第一次衰劫將至，不免有些感慨，「早就聽聞有一衰真君在西荒外圍極深處尋覓仙府洞天，但他們不依仗外界助力，不需常年準備，所以從未得見，想不到傳聞是真的。」

石軒則露出一絲苦笑道：「看他們的樣子，怕是有所收穫才起了紛爭。」

話只說了一半，但孟霓裳和蔣寶圭能走到天人境界，豈是愚蠢，反而有一顆玲瓏之心，對石軒的意思很是瞭然，這是近千年來，第一次有大能在西荒外圍極深處發現洞天並有所收穫，受此刺激，怕是又有很大一批天仙真君把持不住，禹余天的水更加渾濁起來，隨時可能醞釀出大風波。

感受到不小壓力，石軒與孟霓裳、蔣寶圭別過，返回宗門，閉關靜修，並將一根九幽黑筍給了楚綰兒，叮囑她去其他大千世界遊歷時，為自己換取玄黃功德之氣，至於多餘的，就算是師父的賞賜。

……

天璣峰，石軒洞府。

整個靜室，充滿了直懾人心、尖銳恐怖異常的殺戮氣息，以及氣運毀滅、破碎的窮途末路之感。

它們都是由漂浮在石軒身前的一口赤青黃白黑五彩飛劍所散發，在其五色劍光之內，似乎虛化出了一朵青蓮，其像是由絲絲殺戮氣息所凝，片片花瓣則彷彿蘊含數之不盡的道種文字，看到這朵青蓮，就像看到了殺戮本身，看到了萬事萬物的終結，包括虛空宇宙本身。

歷經兩百二十一年，石軒終於將五行滅仙劍修煉到了五階，觸摸到了一絲殺戮大道神髓，而要將滅運大道也加持到五行滅仙劍上，則需要修煉到六階才行，四象滅仙劍亦是如此。

第一百八十章 九霄神雷虛空臨

這兩百二十一年中，西荒外圍深處發生了好幾次天仙真君的爭鬥，若非那裡地廣人稀、漫天黃沙，就連最近的城池都相隔幾十萬里，怕是不知道要死多少無辜者，至於他們鬥法造成的黃沙泯滅、地面打穿能夠看到地肺、空間破碎等，在西荒外圍似乎永不停息的黃沙中，都被反捲回來，漸漸掩蓋。

至於有著時空之風吹拂、猙獰空間裂縫遍佈的外圍最深處，即使天仙真君的鬥法氣息也無法傳出，所以世人並不知曉其內到底有多少生死相爭。

「不知孟前輩她們找到了那處洞天沒有？」五行滅仙劍飛回元神當中，恐怖的殺戮氣息、氣運破滅之感頓時消失，靜室恢復了安寧，石軒心中則念頭起伏，在出發去七仙大世界前，有些擔心孟霓裳她們此次西荒之行。

一百多年前，孟霓裳和薛寶圭再次聯手闖入西荒，雖然依舊沒有找到殘留洞天、尋得秘寶，但卻是發現了上古「太始魔宗」某個下院洞天的蛛絲馬跡，可惜危險無比，兩人嘗試之後，是無功而返。

其後，孟霓裳親上蓬萊派，想要向石軒借青索一用，以兩位真君加上一件通天靈寶的實力，方才有把握不隕落在內。

恰好此時楚得閒第三次西荒之行亦告失敗，正在蓬萊派調養，恢復傷勢，對於幾百年後就會來臨的衰劫是憂心不已，於是石軒思慮之下，牽線搭橋，將此事告知了楚得閒。

聽說是「太始魔宗」，楚得閒自然是毫不猶豫地答應，哪怕只是太始魔宗某個下院洞天！畢竟太始魔祖可是一代金仙，就算已經亡於上古金仙大戰，可也是威名流傳百萬年。

經過一百多年的恢復、準備，十幾年前他們三位真君重新闖入西荒，青索則留了下來，鎮壓蓬萊、廣寒兩派，防備意外發生，而石軒正是修煉五行滅仙劍的關鍵時刻，加上本身實力亦是不足，所以沒有逞強跟隨。

石軒一邊調理心境，一邊想著此事：「據孟前輩所言，十多年的時間過去，應該快到那處疑似洞天了，希望一切順利。」

……

經過七七四十九天的靜養，石軒只覺一身狀態達到最佳，積累足夠，而準備也已妥當，如玄黃功德之氣，靠著在外遊歷的楚綰兒、莫淵、林洛等收集換取，再次籌夠了足以凝練一尊的數量。

於是石軒引動時光道標之門，紫光一閃，就消失在靜室中，只留下隻言片語，免得同門擔憂。

七仙大世界，荒涼曠野之上，石軒身形隨著紫光浮現，然後馬不停蹄，直接往高空飛去，穿過九層罡氣，穿過地膜，來到了某個沒有生靈氣息的死寂星辰之上。

現在七仙大世界內有陰曹地府的鬼卒、鬼差等，渡劫很可能被它們發現端倪，反正渡第四次天劫在大千世界之內還是虛空之中都是一樣，所以石軒選擇了七仙大世界外，虛空宇宙最偏僻的地方渡劫。

周圍無數強大天魔是蠢蠢欲動，但一口青色飛劍從石軒身體內飛了出來，上面滄桑花紋構成「青索」二字。其將至正至陽、鋒銳凌厲的氣息一放，頓時就將那些天魔盡數震懾住，潮水般退去。

沒有大千世界本源吸引，沒有毀滅、殺戮等本源氣息的催促、蒙蔽心智，大部分高階天魔，還是能保持些許靈智的，如此大的實力壓制下，當然是忙不迭地逃走。

「老爺，我已經將那些壞傢伙趕走了！」青索現出身形，趕緊向著石軒表功，一張小姑娘模樣的臉上寫滿了得意二字，經過這兩百多年的溫養，它的實力又恢復了一些，近乎有一衰通天靈寶的威力了，而且看其恢復的狀況，頂多一兩百年，就能重回全盛。

石軒輕笑點頭道：「不錯，青索你先守在一旁，等我渡過了天劫，就讓你嘗嘗這個大千世界特有的靈果。」

之所以不依靠青索來渡前面六道劫雷，是因為石軒想要憑借自己實力渡過，這樣能順便使用秘術淬煉肉身，且好處較多。否則以青索劍現在的威力，一劍就能斬退一道斬雷，天劫根本就落不下來，甚至後面三道神雷亦是如此，唯有無法依仗外物阻擋的大道拷問才能鑽入石軒元神中，避之不過。

在一些超級大宗門裡面，觸摸到了一絲大道神髓，但怎麼都積累不足，或心性差些火候的真人，很多都是依仗宗門通天靈寶，強行渡過第四次天劫。這種真君在之後修煉仙術上就要差一些，往往到了衰劫來臨，才有兩三仙術到了五階。

青索一聽，一張臉把持不住，當即變成猴頭模樣，口水險些嘩啦啦地流轉，立刻背著雙手，一本正經地在旁邊遛著彎。

盤腿坐在毫無生氣的灰色石頭上，石軒閉目調息，適應附近星辰環境，只感覺虛空廣闊，浩瀚無垠，無數星辰散佈其中，有的星光燦爛，有的元磁之力大作，有的像身下這顆一樣死寂，而數以億計的各種各樣天魔，則以星辰為巢穴，互相爭鬥著，盡顯虛空宇宙的黑暗、血腥一面。

三個時辰之後，石軒長吁了一口氣，眼睛緩緩睜開，心念一動，將高懸於頭上的天劫引發。

……

一道紫色天雷由茫茫然不知深處的虛空落下，照亮了方圓幾百萬里的虛空，照亮了諸多星辰，照亮了無數奇形怪狀的天魔。

其中成就了元神的天魔，渡過一次、兩次，甚至三次天劫的天魔，都是流露出人性化的表情，驚愕震撼地看向石軒所在星辰，身體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

九霄神雷劫第一道劫雷，神霄紫雷，浩蕩落下！

紫色明亮，至陽至剛，諸邪外道，粘之則死，觸之則亡，蘊含著統御萬雷的氣勢。

石軒心如止水，哪怕其第一道劫雷就有四階仙術頂峰的威力也是毫不動容，攤開的右手當中，一道紫色雷霆沖天而起，同樣的至陽至剛，同樣的統御萬雷，同樣的明亮莊嚴，亦是「神霄紫雷」，神霄三十六雷法之首。

神霄紫雷剛一出來，就如同靈活電蛇急速往上，但越變越大，到最後彷彿是一棵星辰粗細的參天古樹，與第一道劫雷在半空中相撞，巨響頓時聲徹虛空，甚至讓附近的幾顆明亮星辰都晃了一晃。

紫色細小雷電煙花般綻放，滿空儘是蔓延奔走的電蛇，絢麗燦爛。

兩道同樣的神霄紫雷是同歸於盡，即使石軒沒有觸摸到雷、電大道，但得了一絲陰陽大道神髓後，自身的陰陽雷電類道法亦是修煉到了四階頂峰，而且這道紫色雷霆玄奧之處並不遜色於虛空降下的神霄紫雷，畢竟其乃諸天雷霆之尊的神霄宮嫡傳，再正宗不過。

石軒身上一輪黑色圓月浮現，散發出無窮無盡的吸力，將虛空降下的神霄紫雷化成的細小電蛇吸納入內，按照某種秘法淬煉著肉身。

這是《寶錄》所載的天人第一衰渡劫秘術，再加上石軒融合了兩具肉身的秘術，到時候只要積累足夠，就算不靠秘寶，第一次衰劫亦有七八成把握！

第一道劫雷順利渡過後，呈青蒼之色的青霄神雷，碧綠流轉的碧霄神雷接連而下，都是四階仙術頂峰的威力。

石軒頭頂浮現一朵雷雲，紫色、青色、金色、青色、赤色、白色諸般雷光閃耀翻滾，直接迎了上去，正是「神霄真雷」。

一時之間，虛空裡儘是各種顏色的雷蛇遊走，有將漂浮的碎石打得直接泯滅的，有將星辰劈得電光四射的，有把躲避不及的天魔凍成冰塊的，有把空間燒得快要融化的……

前面三道劫雷一晃而過，石軒順利渡過！

短暫的停息中，石軒一邊用秘術吸納雷霆淬體，一邊調整心境等待，比起最後三道劫雷蘊含大道拷問來說，中間這三道天雷則有一絲心性淬煉的意味在裡面。

……

無聲無息中，一道絢麗燦爛、散發美石光澤的神雷飄縹緲緲從虛空落下，看似美麗易折，實際上除了沒有大道之力加持外，已經近乎五階仙術的威力了，乃「丹宵神雷」。

石軒不敢怠慢，念頭一動，頭頂上空立刻出現了一個幽幽暗暗、曲折迷幻的洪荒宇宙，其內虛幻的大千世界、時空風暴等遍佈在浩瀚無垠的虛空裡，丹宵神雷落入其中，就像一滴清水落入了大海，被其包容同化。

但丹宵神雷卻是凝練異常，在無窮無盡，似乎永遠都走不完的洪荒宇宙裡急速奔走，接連擊破虛幻的黑色混洞等，到只剩下絲絲縷縷細小一道時，終於鑽了出來，打向石軒，卻被石軒身上圓月般的深邃黑色吸納分解。

同時，石軒只覺元神一震，景色變化，來到了一個美輪美奐的宮殿，周圍是身穿各色紗裙的美貌仙女輕歌曼舞，貼身服侍，很是逍遙自在。

周圍十幾位仙女皆半跪行禮，手中捧著白玉托盤，裡面擺放著珍貴無比的靈果、丹藥等物，似乎只要將它們吃下，立刻就能長生不死，永享極樂。

面對於此，經受過四衰通天靈寶既能長生、極樂，又有強大實力御使這天大誘惑考驗的石軒，心神是波瀾不驚，微微一笑，視若等閒。

第一百八十一章 寄托大道成天人

隨著石軒這微微一笑，絢麗燦爛的雷光突兀亮起，白玉托盤裡的靈果、丹藥變成了糞土、殘渣，穿著各色紗裙、身材妙曼的美貌仙女頭髮花白起來、皮膚皺了起來，並且急速腐爛、消失，成為了一具具猙獰白骨，美輪美奐的宮殿則變得破敗不堪，陳舊異常，陣陣腐朽的味道傳入石軒鼻端。

面對這時光如水、紅顏白骨的景象，石軒也依然波瀾不驚，沒有任何噁心、害怕、感歎的情緒，看著它們就像看著庭前花開花落。

於是絢麗雷光漸漸黯淡，場景琉璃似的破碎開來，化為片片光斑消失。

石軒的元神感覺中重新出現宇宙星辰，以及一道彷彿日光般耀眼的雷霆劃過幽暗虛空堂堂皇皇落下。

「景宵神雷」未至，石軒就感覺到了絕大的壓力，比起丹宵神雷縹緲絢爛，其就像日光一樣堂堂正正、以勢壓人，將近乎五階仙術的實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一道五彩劍光從石軒元神內猛地飛出，赤青黃白黑五色閃耀，光芒流轉，化成一道長虹，流星趕月般就直奔景宵神雷而去。

這一劍，石軒並未勾連殺戮大道，借用大道之力加持，甚至連小周天星斗大陣也沒有使用，只是普普通通施展「白虹貫日」，但加上五行滅仙劍的本質，其依然有五階仙術的威力，只見白虹如電，浩蕩凌厲，將那耀眼日光直接貫穿，絞成無數細碎雷霆，洋洋灑灑落下，被石軒身上的黑洞圓月吸納。

就在五行滅仙劍刺破景宵神雷時，石軒再次陷入幻覺，彷彿自己手無縛雞之力，行走在一條險峻之路，路僅一人寬，需得微斜身體才能邁步，右側是懸崖高聳，平滑難以攀巖，左側是萬丈深淵，深不見底，艱難前行時常有路上碎石滾落，卻久久聽不到回聲，委實恐怖。

不僅如此，石軒艱難行走了幾步後發現後方山壁開始坍塌，巨石滾滾而下，受其影響，石軒上方的山壁也開始出現裂縫，眼看就要垮下來，前面的山壁暫時還完好無損，但可以預見，在片刻之後會被牽連激發。

這種時候，唯一的生路自然是快跑向前，可道路如此狹窄，快步奔跑有九成可能直接滾落深淵，唯有心性堅毅、冷靜如冰之人，才能在奔跑之中不慌不忙、不緊張不畏懼、有條不紊地通過。

沒有法力，沒有仙術，沒有法寶，沒有不死肉身之力，石軒就像回到了上輩子，除了一顆萬劫琉璃心外，再無其他依仗。

沒有任何猶豫，石軒直接奔跑起來，心如止水，不起一絲漣漪，所有恐懼、擔憂、害怕的情緒全部摒除在外，全神貫注之中，只有腳步、道路能夠映照在心裡，控制得恰到好處地邁步。

持如履薄冰之心，行勇猛精進之事，說很容易，但要知行合一，沒有強大的心性修為，沒有淬煉的晶瑩異常的心境，就會變成持魯莽之心、冒險貪婪之心，行九死一生之事。

好在石軒一直以來經過了無數次的歷練、打磨，危險和恐懼根本無法動搖心境，哪怕背後是巨石差之毫釐地落下，哪怕健步如風，每一次邁步的大小、落點都恰到好處，像是奔跑在平地之上。

很快，石軒就衝出了狹窄險峻之路。踏上平地的那一剎那，山壁、深淵全部消散，幽暗虛空浮現眼前，景宵神雷殘餘之力正經過陰陽混洞神光淬煉著肉身。

啪，雷未至，聲先聞，方圓幾百萬里的生靈都覺轟隆之聲響在心中，作為毀滅、殺戮、血腥、恐怖等宇宙本源氣息具現的天魔，在這至正至陽至剛的雷鳴之中，像是遇到了天生的剋星，除了少數幾十位強大天魔外，其餘統統爆裂開來，堆成了屍山血海。

石軒元神之內太極圖化成彼岸金橋輕輕一落，將雷聲盡數鎮壓，接著就見一道玉色雷霆從天而降，充滿了高高在上的感覺，同樣是近乎五階仙術。

五色劍光飛回，赤青黑白四色近乎混沌的劍光斬出，所過之處，空間坍塌，萬物毀滅，直直打在「玉霄神雷」之上。

一點虛無浮現，接著就急速擴大，將整道玉色雷光包裹其間，只是絲絲縷縷細小雷霆才逃脫出來，卻又被石軒身上的黑色混洞吸引，投了進去。

而石軒的元神則像是來到了三十三重天，在眾位仙人、天女的恭敬朝拜中，一步一步向上，走到了最高一層，進入大殿上首，端坐天帝椅上，看著螞蟻般的世俗凡人，看著伏倒在地的列位仙宮、天人，權柄在握，金口玉牙，一言可決人生死富貴，操縱命運、人生，正是高高在上、意氣風發之時。

石軒微歎一聲，熊掌雖好，可非我所求，接著笑意盎然地站了起來，在仙人、神靈、天女驚訝愕然的目光中，緩緩走出了大殿，化光而起。

天帝椅坍塌，天宮破碎，幽暗虛空中點點星光照耀，在第七道琅宵蘊道雷降下之前，形成了短暫而美麗的安寧。

石軒將身上那輪黑色圓月收了起來，最後三道劫雷是危險異常，不僅是真是切切的五階仙術威力，而且蘊含大道拷問，若在這個時候還分心淬煉肉身，那是自己找死，雖然會因此少那麼一點肉身強大，但取捨之道，石軒還是很明白，很清楚的。

……

毫無徵兆，石軒只覺一道亙古不變、悠遠永存的威壓不知從何處而來，落在元神內，讓元神是難以運轉，難以思維，就像被人震懾住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一道閃爍著青玉色澤、流光溢彩、燦爛美麗的雷霆猛地劈了下來。

其內似乎蘊含著一輪徐徐轉動的黑白陰陽魚虛影，充滿無法抵禦的恐怖。

「琅宵蘊道雷」剛一出現，大道拷問就已經進入石軒元神！

自然而然之間，石軒元神中映照出了一輪同樣的黑白陰陽魚虛影，它只是微微轉動，石軒就恢復了過來，五行滅仙劍化成一片璀璨星雲迎了上去。

如果沒有觸摸到一絲大道之力，在這個時候，什麼秘寶、仙術、靈寶都是無用，只能仍由琅宵蘊道雷打在身上。

星光燦爛，星辰之間連成玄奧的陣法軌跡，渾然一體，不可分割。青玉色澤的雷光打在其上後，激起了無數璀璨星光，將虛空宇宙變得如夢似幻。

雷霆接連打碎諸多星辰，打破各種各樣星象，但其被星光劍氣層層切割之後，再也無力為繼，消散在了星空當中，只有那黑白陰陽魚虛影似乎處於另一個時空般，無可阻擋地打在了石軒身上，陡然出現在石軒元神內，向著石軒心神中映照出來的那輪黑白陰陽魚壓去。

這時，石軒將屬於自己的大道投影按照《寶錄》陰陽轉化的玄之又玄方式緩緩轉動。

與那輪黑白陰陽魚剛一接觸，石軒元神就微微一震，接著兩者劇烈交鋒，做生死之鬥，想要轉化彼此。

一時之間，石軒元神之內一片狼藉，法力黑白分明，陰陽分化，沸騰難遏。

剎那之後，那輪黑白陰陽魚由於沒有後繼之力，變得更加虛幻，被石軒心神中映照出來的那絲陰陽大道投影慢慢轉化過來，壯大自身，變得更加清晰。

琅宵蘊道雷中蘊含的大道拷問，只來自於本身修煉功法的根本，不涉及其他，不像後面兩道劫雷，除了本身功法的根本外，還有已經觸摸到了一絲神髓的大道。

隨著石軒元神中的黑白陰陽魚逐漸壯大、清晰，失去控制的法力也重新被掌控，轉念之間就恢復了大半，可這時，虛空之中，一道濛濛紫氣般的雷光是浩然而落！

第八道「紫霄種道雷」接連而至，根本不給石軒完全恢復的時間，裡面儘是扭曲而清晰的道種文字，玄奧異常，似乎是由陰陽、混洞、殺戮、滅運等各種神意所化，彷彿在訴說著宇宙誕生、開闢、生長、鼎盛、破敗、終結、誕生……的奧妙。

尚未完全恢復的石軒，面對浩蕩而來的紫霄種道雷，權衡了一下，覺得如強行施展陰陽混洞神光或是四象滅世劍、五行滅仙劍，連破紫霄種道雷和太宵化道雷的可能亦是極大，只不過這樣就會像孟霓裳般留下隱患，花費很長時間去彌補，於是一尊三十三層黃金寶塔從石軒儲物袋內躍然而出，轉眼之間就有千丈大小。

寶塔每層皆成八角，像是由無數玄黃色符篆所凝，綻放出無量毫光，照耀一方，條條玄黃之氣反捲，迎著濛濛紫光就飛了上去。

玄黃光芒、濛濛紫氣同時大亮，亦同時消失！唯有無數扭曲清晰的道種文字一個接一個地落入石軒元神裡。

此時，石軒已經完全恢復了過來，黑白陰陽魚虛影，似黑似白、幽暗深邃的混洞虛影、徐徐綻放、殺氣凌厲的青蓮虛影，氣運破碎、窮途末路的末日虛影，齊齊湧現，將屬於自己的道種文字吸納過來，與本身融合。

那無數扭曲清晰的道種文字甫一和這些大道虛影接觸，就綻放出或黑白、或幽暗、或青色、或混沌的光芒，想要將虛影吸入文字本身當中，化為真正的有大道之力加持的五階仙術，如果讓它們成功，則會繼續反打石軒，讓石軒在失去大道虛影的同時身死道消。

一座浩蕩金橋浮現，神聖莊嚴，似乎能鎮壓諸天萬界、萬事萬物，那些道種文字亦不能倖免，變得緩慢而遲鈍起來。

石軒抓住機會，四道虛影猛地爆發，反捲過去，將各自道種文字包裹起來，交融合一。

爆炸聲、轟鳴聲、尖銳刺耳聲、無聲無息的波動都在石軒元神內響起，可卻無法震撼石軒古井無波的心神，不能讓石軒產生一絲動搖。

很快，所有聲音、波動都平息了下來，那四道虛影也徐徐展開，化入元神當中，比起剛才，這些虛影裡面都多了清晰但虛幻的道種文字，顯得更加玄奧，更加真實，一念之間，就能在元神之外虛化出大道幻影，借助絲絲大道之力，不愧是紫霄「種道」雷！

……

短暫停滯過後，虛空陡然破開，浮現一條幽暗裂縫，透過它，似乎能看到真正的沒有任何事物的虛無與混沌，一道混沌色雷光從中悠然落下。

太宵化道雷剛一出現，就開始急速變幻，它周圍空間漸漸虛無，好像連通了某個似近實遠、似遠實近、無處不在、又難以觸摸的所在。

左邊前方是黑白陰陽魚，緩緩轉動變幻，像是由無數清晰而黑白二色流輝轉化的道種文字玄之又玄地構成，又彷彿是條條陰陽之道凝聚，如此之玄奧，讓人難描難述，正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後方是幽暗深邃、似黑似白的混洞，其吸納萬事萬物，就連周圍時光都不放過來，在那深邃之中隱約能看到無數道種文字。

右邊前方則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蓮，可它卻散發出各種各樣、濃郁尖銳的殺戮氣息，無窮無盡，而諸多關於殺戮的道種文字則凝聚成了片片蓮瓣，最美麗，也最危險！這朵青蓮，彷彿殺戮本身，任何事物皆能殺之，人鬼神獸靈魔，就連大道都概莫能外！

在後方是一個腐朽破敗的宇宙，無數大千世界裡面一片混沌，高山坍塌、大地開裂，眼看就要走到了生命盡頭，星辰、日月等亦是黯淡異常，將落未落，浩瀚虛空中遍佈幽暗混洞、時空風暴等，它們不僅破壞宇宙，而且也吞噬破壞著本身，這些事物都是氣運消失、窮途末路，乃無數道種文字所凝。

面對這些大道幻影，面對太宵化道雷，石軒就像面對了真正的天仙真君，它的大道威壓氣息毫不保留的爆發，讓石軒感覺形單影隻、舉世皆敵，被天地排斥，被宇宙排斥，天地法則、諸般靈氣再也無法感覺，再也無法御使，而且就連念頭都難以轉動，一下就從三劫陽神真人跌路凡塵。

「跪下！跪下！」

「臣服！臣服！」

「膜拜！膜拜！」

……石軒心靈之內出現了無數宏大的聲音，像是心靈破綻下的幻聽，又像是大道威壓虛幻所化。

「跪下！跪下！」「跪下！跪下！」……宏大聲音不停響起，但石軒心神之內，積累足夠的黑白陰陽魚卻開始緩緩轉動，就像當初面對鏡明子一樣。

石軒思維恢復，可與天地法則、諸般靈氣聯繫卻依然中斷，能夠依靠的唯有自身元神！唯有不懼生死，以身相迎，將整個元神變成仙術，變成大道幻影！

是進？是退？

是召喚青索？還是元神行九死一生之路？！

石軒悠然而笑，決心已下，盤腿坐於灰石上的肉身中元神沖天而起，不畏不懼，大道之路，哪有後退之理！

太霄化道雷壯觀非常，卻無聲無息，諸般大道幻影外一片死寂，但就在這死寂當中，一輪幽暗、深邃的混洞猛地升起，將太宵化道雷完全包裹，將「跪下、臣服」之聲完全包裹。

在這混洞之上，同樣有黑白陰陽魚、似黑似白混洞兩條大道虛影加持。

一時之間，虛空宇宙當中，彷彿出現了一個真正的混洞，將雷光吸入，將大道虛影吸入，將空間吸入，將星辰吸入，將時光亦吸入，內裡蘊含著恐怖而危險的爭鬥！

石軒元神化成陰陽混洞神光，勢無可擋，不管不顧，雖然被太宵化道雷，被那四條大道虛影不停擊傷，疼痛異常，卻是一往無回，沒有任何謹慎小心、擔憂害怕地將它們分解轉化為混沌。

元神不停泯滅，太宵化道雷亦不停消失。

到了最後，石軒只剩下一絲元神，虛弱不堪，卻猛地一震，來到了某個虛幻空間，其蘊含三千大道，胎兒般跳動，彷彿在宇宙深處，又像是在萬事萬物當中，似近實遠，似遠實近，難以觸摸，難以描述。

石軒沒有猶豫，沒有緊張，沒有狂喜，有的只是坦然與明澈，僅剩的一絲元神直撲三千大道之中的陰陽大道，幻化成同樣的黑白陰陽魚，與它相融，寄托其上！

劇烈波動、心神搖晃，眼前場景變化，石軒猛然從虛幻大道空間中脫離出來，看到了虛空宇宙，但是比起之前只能感覺天地法則、靈氣等，現在卻是能隱約感覺到三千大道的運轉，玄之又玄。

石軒打量自身，發現空無一物，僅有的一絲元神已經寄托大道，但自己卻以某種奇異的方式存在於宇宙當中。

念頭輕輕一動，幽暗深邃的混洞當中，幻化出一位身穿素青道袍、逍遙出塵的年輕修士，石軒臉色如常，隨手一指，就見殘餘的太宵化道雷與四條大道虛影齊齊崩解，化為混沌，消失無蹤。

青索看著一身氣息虛幻，似乎就在眼前，但仔細凝視，卻彷彿位於層層疊疊世界、空間、虛空之後的石軒，裝模作樣、一本正經地拱手道：「恭喜老爺元神寄托虛空，成就天人大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三才滅法結末運

見青索似模似樣的恭賀自己，石軒並未說話，依然表情平靜，專心致志、全神貫注地感覺著虛空宇宙，運轉著功法。

青索猴頭一歪，頗為詫異，但立刻就看到老爺身周方圓十萬里內的虛空陡生變化，靈氣急速消失，燦爛星辰也變得黯淡下來，發出的璀璨星光是越來越少，直至完全沒有，就連其本身的元磁之力也是快速消退，只餘下維持存在的些微力量。

轉瞬之間，石軒周圍的虛空宇宙再無一絲一毫靈氣，但這奇異變化並未結束，天地法則中關於道法、仙術、神通的部分扭曲浮現，猛然崩解，其餘天地法則重新組合，將虛空變得荒蕪、平凡、呆板，沒有任何仙家氣派，反倒像是根本不適合修煉的凡俗大千。

青索發覺一身修為境界亦在緩慢潰散，但它乃一衰通天靈寶，且是凝練非常的飛劍，稍微一定神，就止住了這變化，然後只見荒蕪、平凡到了至極的虛空宇宙中緩緩凝聚出了一口普通鐵劍。

其長三尺三寸三分，劍身略黑發亮，平平常常，沒有一點花紋，宛如哪戶農家鐵匠隨手打造，看只要凝神看著它，就能感覺到一股尖銳刺痛、元神彷彿片片破碎的殺戮之氣，就能感覺到自身修為在詭異莫名的消散，直至成為凡人。

末運，末法之運！

石軒這才露出微笑，將手一招，三才滅法劍化成一道白虹，飛入了元神之中。

它乃六階仙術，大道之力融入本身，無需劍法、陣法，就能直接斬破空間，而且剛剛修煉成功時已經融合了末運、殺戮兩條大道之力，只有滅運需得到了七階才能融入。

其中末運之道，一劍之下，可以打落別人境界，就算遇到同階天仙大能，亦能讓他們的護身仙術、攻擊仙術等潰散，威力大降，需得極端專心、極端凝練才能避免，甚至在某些特殊情況下，天仙真君的一身仙術、法力面對三才滅法劍，會像同階五行仙術面對五行滅仙劍一樣，宛如無物，只餘加持的大道之力。

「總算是成就天人了。」石軒感慨地笑著說道，一旦元神寄托虛空，就只能被大道之力擊殺，哪怕身受重傷，修為跌落，亦不懼五階以下仙術，即使其將所有元神完全絞碎破滅，可只要這一絲寄托虛空大道的元神不被同樣的大道之力所滅，就能以此為根本，聚氣成形。

而且元神寄托虛空大道後，元識發生變化，帶上了一絲大道意味，在大千世界裡能籠罩方圓十萬里，而在虛空中更是以百萬里計，所以修真界又將其稱為仙識、道識。

聽到石軒所言，元神內的紫郢，元神外的青索，再次齊聲賀道：「恭喜老爺成就天人大道！」

紫郢劍蠢蠢欲動，似乎想要強渡第四次天劫，但被石軒攔了下來：「雖然有老爺我在此，你渡第四次天劫的希望不小，但你根基尚不穩固，差些火候，貿然渡劫，只會斷了日後道路，還是再溫養個五六百年渡劫較好。」

「可是老爺都成就了天人，紫郢還是三劫純陽，怕是幫不上忙。」紫郢有些失落地道。

石軒笑著安撫道：「無妨，五六百年而已，到時候老爺我的仙術還沒有修煉上來的，三才滅法劍這三口仙術飛劍又各有妙用，出其不意最好，平日裡還是得依仗你跟青索。」

四階仙術修煉到五階，需要八百四十年，不過在元神已經寄托虛空大道後，會節省不少時間，六七百年就能修煉上來，而五階仙術修煉到六階，需要一千二百年。

紫郢劍這才勉強接受，收斂住話癆的個性，專心溫養修煉，爭取能早日渡劫。

……

「青索，你守在旁邊。」石軒吩咐青索道，自己得鞏固境界，更為重要的是，將經過第四次天劫後，十八層寶禁正在互相融合轉化的本命法寶進階靈寶。

青索猴頭一揚，毛絨絨的爪子一拱：「謹遵老爺法旨。」倒是學了個一本正經。

在它心裡，對於老爺是更加佩服、畏懼了，剛才那口仙術所化普通飛劍，雖然自己並不認識，但總覺得很厲害的樣子，怕是不遜色自己，老爺真是高深莫測！

石軒剛要盤腿坐下，就見七仙大世界地膜附近飛出一道如詩如畫、縹緲不定、難以追索的遁光，好生眼熟。仙識一展，石軒在百萬里外就發現了其身份，正是玉婆婆，而且從她遁光來看，怕是已經渡過了第三次天劫，而且是穩固許久！

「我道是哪位三劫陽神級數的天魔突然大徹大悟，將要進階天人，誰知卻是你這小子，不聲不響就跑來這虛空渡劫。看到陰陽混洞神光時，讓我好生驚訝了一番。」玉婆婆飛到近處，笑吟吟地道，神色之間依稀能見之前的訝異，顯然沒想到石軒會如此快渡劫，哪怕她轉世前為石軒推算過，但也無法精確到哪一年，尤其是石軒去九幽大世界走了一遭，有了奇遇之後。

作為七仙大世界唯一的三劫陽神真人，且有諸般秘術神通，石軒在虛空中鬧出這麼大動靜，自然瞞不過玉婆婆。當然，石軒也沒想過瞞她，微微笑道：「還未恭喜婆婆你渡過第三次天劫，重返天人大道指日可待。至於弟子能如此快渡劫，還是因為在九幽大世界有了一番經歷。」

依舊喜著紫衫的玉婆婆，絕美的鵝蛋臉上若有所思，緩緩開口道：「昔年我為你推算時，就知道你有莫名進入九幽大世界這一災，只不過具體就很朦朧模糊，難以透徹，只能算出其與你之後某一劫有些聯繫，所以才未提前告訴你，免得你避而不去，或是準備太多，反而錯失機緣。好了，你先穩固境界，稍後有的是時間閒談。」

石軒輕輕頷首，盤腿坐下，將心神沉入兩件本命靈寶之中。

太極圖內，中樞隱隱勾連陰陽、太極、道德三條大道，幻化出幾十個虛化、模糊的道種文字，而十八層寶禁則圍繞在它們周圍扭曲變化，宛如群魔亂舞。

本命法寶的中樞元靈就是石軒本人元神的一部分，所以仙識運轉之下，那十八層寶禁的扭曲融合漸漸變得很有規律，最後猛地一震，齊齊化光鑽入了那些虛化、模糊的道種文字裡面，讓它們陡然變得清晰、深邃起來，並以玄之又玄的方式結合成了一道完整禁制，無比玄奧，無比恐怖。

盤腿坐於另外一邊的玉婆婆，突然看見石軒元神內猛地飛出一道包羅萬象的金橋，橫跨百萬里虛空，橋邊金蓮朵朵，數之不盡，橋下地火風水平靜，毀滅恐怖之感消失。

彼岸金橋鎮壓之下，所有星辰運行停止，日月輪轉停止。

七仙大世界對應區域，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沒有日光，沒有月光，沒有星光，嚇得他們瑟瑟發抖，還好有故老長輩、宗師真人想起一千五六百年前滅世般的雷霆典故，才稍稍平靜下來。

哪怕以玉婆婆之能，石軒也沒有針對於她，光是看著彼岸金橋，也有了念頭停滯之感，因為時光確確實實、真是切切被鎮壓了一個剎那，非是以前鎮壓念頭帶來的錯覺！

彼岸金橋飛回，一切恢復原樣，正常運轉。

之後，石軒又將陰陽二氣瓶的十八層寶禁合成了一道完整靈禁，因果聯繫之感、陰陽元磁吸力都變得更強、更詭秘，簡直是陰人的不二靈寶，無需呼名，只要雙方有對答，敵人立刻就會被吸入陰陽二氣瓶中，哪怕其修為勝過石軒一個境界。當然，這種敵人多半是困不住，亦無法發動禁制化為污血精華的。

將兩件本命靈寶合成一道圓滿靈禁後，就要加深它們與大道的契合程度，到了一定火候，才能祭煉第二道靈禁。積累不足，與大道契合不夠的，這一關隘往往要幾千年，就算石軒和孟霓裳這種，亦要五六百年。

而第二道靈禁祭煉到圓滿，以本命靈寶計，是一千年，有主的其他靈寶翻倍，無主的就是幾十上百萬年了，而且第二道靈禁在渡過第一次衰劫前，是不發揮任何作用的，只是加深靈寶與大道的契合程度，靈寶的威力則由此而來。

本命靈寶的第三、第四直到第六道靈禁的祭煉時間，都是在之前基礎上多五百年。

……

見到石軒功行圓滿，睜開眼睛，玉婆婆站了起來，虛拍了兩下紫色羅裙，笑吟吟道：「不管平日裡如何稱呼，此時此刻，我亦得說一聲，恭賀石真君！」

青索對玉婆婆很感親切，毛手毛腳地跟著行禮，全然不管自己之前早就恭賀過了。

「真君，天仙，大能，天君，沒想到我能如此之快就受這些恭稱。」哪怕石軒立志陰陽大道，也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快，步入道途開始僅僅兩千五百來年，就成為了天仙真君，只比那些轉世重修的大能和少數妖孽級數的絕世天才差，所以分外有一番感慨，「九幽大世界之事，我亦有些不解，還請婆婆去竹山蓬萊下院閒談。」

第一百八十三章 蓬萊仙派石真君

竹山，蓬萊下院，雲舒殿內。

七山盟昊日真人正與溫念兮相對而坐，閉目感應著竹山講道峰上夏景真人講解道法疑難。

雖然當時他們兩人沒有下決心轉走道門正宗之路，但這千多年來，面對修為沒有寸進，天劫隱患芒刺在背的局面，他們並不是坐以待斃，束手待死，而是希望結合道門正宗，將自家外道元神功法完善，藉以找到前進的道路，再不濟也要渡過一次天劫才行，加上夏景成就元神後，實力威壓諸派，表明親近態度是應有之舉，所以七山盟和水月門的真人常常到竹山來拜訪夏景，談玄論道。

「夏景真人果然胸襟廣闊，不以一家一戶之念為私，哪怕是講解疑難也不避諱我等。」溫念兮內心有些酸酸地道，如果最初結識石師，幫他拿到水月真解時，能果斷捨去法相修為，投入他門下，如果當初能下定決定轉走道門正宗，今日高座講道台，受弟子、外道真人艷羨、崇敬目光的未必不是自己。

昊日真人贊許敬佩地道：「以前那些外道功法，夏真人不也是公開傳授，現在只是一些不涉及蓬萊下院根本道法的疑難講解，以她的心性又豈會在意，說不定，我們通過這些講解有所收穫並前進一兩步，也是對她的啟發。」說到後面，他卻露出了苦笑，夏景之所以毫不在意，另外一個原因就在於他們是外道功法，哪怕再多收穫，也越不過蓬萊下院去。

兩人一邊聽道一邊交流，正略有所得時，突然聽見一道清越中蘊含威嚴的聲音：「你這徒兒倒是不錯，只要沒有閉關或外出，每月都要為所有弟子講道一次，正是宗門初立，百廢待興時應有之舉。」

溫念兮和昊日真人頓時愕然、驚恐，居然有人能無聲無息進到殿內，讓自己兩人是毫無所覺，這份實力，委實恐怖！要知道外道元神與道門正宗元神，實力上唯一能相提並論的就只有同是元識，也就是說他們的元識並不遜色於真正的元神真人。

他們轉頭看去，只見大殿中陡然出現了一男兩女，說話那位女子身穿紫色羅裙，鵝蛋臉，黛眉入鬢，容顏絕色卻自有一股威嚴，另外一位則是六七歲的童女，翠綠衣裙，清秀可愛，侍立在旁，而那男子二十來歲，一身青袍，風姿極佳，逍遙出塵，正是兩人時常惦記的竹山仙尊，難怪有這份實力！

「晚輩昊日拜見竹山仙尊，拜見兩位仙子。」昊日真人當即起身行禮，心中略有奇怪，竹山仙尊此次下凡，又是為了何事。

溫念兮微咬唇角，盈盈拜倒，聲音柔美：「晚輩溫念兮拜見竹山仙尊，拜見兩位仙子。」頗有楚楚可憐之感。

「仙子？嘿。」玉婆婆輕笑了一聲，沒有搭理他們，自尋了一個蒲團坐下。

石軒則擺擺手：「無需多禮，貧道只是路過，順便看下徒弟。」接著走過去和玉婆婆相對而坐，仙識交流，將九幽大世界之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再次見到石軒，溫念兮很有點激動，可礙於功法，只能繼續保持古井無波，所以她很快發現了石師與以前的不同之處，氣息虛幻縹緲，明明就在眼前，卻彷彿在無盡遠處，難以觸摸，很不真實。

她怕是自己的幻覺，趕緊用元識問昊日真人，昊日真人定了定神道：「溫真人所言甚是，這次見到竹山仙尊，確實是虛幻不真實，給人，給人高高在上，超然物外之感！不類一般真人！」當年石軒只是略略提了提後面的四九重劫、天人五衰的劃分，並未說得很詳細。

溫念兮猜測石師修為又有進境，可具體到了哪一步卻是不知道，她見石軒和玉婆婆兩人只是端坐，心念一動，將大殿另外一邊角落裡放的案幾、茶具等攝了過來，端在手中，娉娉婷婷走了過去，討好地問道：「兩位前輩可要喝茶？」

青索本來在一旁呆立，幻想著諸般靈果，突然發現冒出來一個女子，還端著茶水，先是一愣，這不是應該我做的嗎？繼而勃然大怒，呲牙咧嘴瞪著溫念兮。

溫念兮沒等到石師的回答，倒等來了石師身後那綠衣小姑娘的鬼臉，正有些不明所以，但她很快就看到那張清秀可愛的小臉猛然變化，毛絨絨，雷公臉，尖嘴猴腮，很是駭人。溫念兮本來也沒少見妖物化形，不過卻有一股鋒銳凌厲的感覺在她心頭爆發，眼前一黑，像是墮入了深沉地獄，被萬劍穿心。

等她從噩夢般的感覺中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連退七八步，額頭密密麻麻全是冷汗，而手裡面的案幾、茶具則都落入了那綠衣小姑娘的手裡，她正似模似樣地煮水沏茶，彷彿剛才發生的全是自己的幻覺。

溫念兮驚魂未定，和昊日真人站在一起，不敢打擾石師，安心聽著夏景的講道。

石軒將九幽大世界之事講完之後，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整件事太多巧合，像是有人在刻意安排？那通天靈寶的元靈哪去了？」

玉婆婆最初聽的時候略有皺眉，但現在卻輕笑道：「原來如此。嗯，不必多問，等你境界到了，自然就清楚了。」

又閒談片刻，夏景已經結束講道，返回了雲舒殿，一眼就看到了石軒和玉婆婆，欣喜萬分，趕緊上前行禮道：「弟子拜見師父，拜見婆婆。」

石軒滿意地看著夏景，頷首示意她起身。

夏景起身後，才發現師父的氣息與以往不同，虛幻縹緲，像是處於無數空間之後，頗有超然物外之感，頓時將想要說的話忘了個一乾二淨，靈機一動，想起了師父詳細講解各大境界的特徵時的描述，脫口而出：「師父，您可是成就了天人？」

石軒微笑點頭，算是肯定回答。

「弟子恭喜師父成就天人。」夏景很是激動、喜悅，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可到了嘴邊卻只有這一句恭喜。她沒有半點驚訝，因為並沒有讀過太多高層次的典籍，也沒有同階或更高階的真人交流，對於成就天人的艱難和意義，懵懵懂懂，只知道很是厲害。

「天人？」溫念兮和昊日真人內心同時一跳，這可是渡過四次天劫後的大境界跨越，竹山仙尊居然到了這個地步了？！他的實力比起以前的恐怖絕倫，又有了多大提升？！從他看來，天劫也不是那麼難嘛！

他們齊齊上前賀道：「恭喜仙尊成就天人，距離金仙大道更進一步！」

青索一陣嗤笑，仙尊，除了用來稱呼天帝外，也代表天仙真君，只是較少使用罷了，這兩人的恭賀真是不倫不類。

「你成就元神，將仙術修煉上來後，是否覺得沒有同道中人，所以前行有些茫然？」石軒受過他們的恭賀，才開口問夏景，這是順便來一趟蓬萊下院的目的。

夏景略有羞赧地道：「雖然功法都懂，但有些體悟是對是錯難以明瞭，正想向師父您請教的。」

「在大千世界九層罡氣、地膜之外，有諸多天魔，實力從引氣到三劫陽神都有，你可以前往歷練，只是需得小心謹慎，不得盲目挑戰高階天魔。」石軒指點了夏景接下來的修煉方向，實戰磨煉。

同時石軒取出一方白玉小印，溫潤古樸，四方各有一道符印，印面上則有神秘花紋構成兩個篆字「陷地」：「此乃三劫純陽法寶，元靈頗有靈性，為師賜予你做護身之用，日後你若能渡過三次天劫，正好和它互相扶持，共迎天人之道，不過平日裡，需得慎用，以自身仙術、本命法寶為本，不到危急時刻休得依賴於它。」

夏景、溫念兮、昊日真人剛剛才被九層罡氣、地膜之外有實力如此恐怖的天魔所震驚，那可是三劫陽神級數，與當年擊殺六翅郎君時的竹山仙尊實力相當！但轉眼又被石軒輕描淡寫賜予夏景一件三劫純陽法寶所震撼！

「師父，這太貴重了，弟子不敢收。」夏景慌忙擺手道。

石軒還未說話，旁邊的玉婆婆就笑吟吟插嘴道：「師長賜，不可辭，而且你師父的道號可是『多寶』，以法寶眾多著稱，身上的三劫純陽法寶有好幾件，就連通天靈寶亦有一件。」

提到通天靈寶時，青索在一旁是昂首挺胸，得意洋洋。

對於玉婆婆給自己亂取道號，石軒無可奈何，反正真正的道號也基本沒用，附和著點了點頭，夏景才很是珍貴地將陷地印收下，惹得溫念兮和昊日真人是羨慕嚮往、黯然神傷等諸般情緒皆有，有個好師父果然好！

「雖說天魔未到天人境界，穿不過地膜，但荒獸古墳陰曹地府裡的鬼道真人們卻有可能借助某些機會外出，如有人逃脫輪迴、自行轉世之時，所以為師還有一門九天十地戊己升玄陣予你，作為蓬萊下院護山大陣，在門下弟子轉世時，以陷地印鎮壓陣眼，三劫真人是難以打破。」石軒將天魔資料以及仙陣佈陣之法都化光打入了夏景元神中。

「弟子謝過師父厚贈。」對於護山仙陣，夏景是欣然接受，蓬萊下院開派才千多年，老一輩的陰神尊者還沒有需要轉世的，所以之前並沒有考慮到這方面，然後頗為歡喜地道：「需要的天才地寶，門內就有好幾件，只差兩三樣，其餘材料也有不少，一兩百年應該就能湊齊。」

溫念兮和昊日真人聽說與轉世有關，蠢蠢欲動，問明溫念兮差了哪些天才地寶和極品材料、珍貴材料後，紛紛表示願意從自家宗門和私藏裡出，只求自己真有轉世之時，請夏真人施以援手。

石軒估摸著很長時間不會再來七仙大世界，而玉婆婆三劫已經穩固，也將要外出其他界域遊歷，畢竟第四次天劫對她來說同樣是關隘，所以叮囑夏景平日裡有什麼疑難，可以積累下來，一年跨界請教一次。

在夏景、溫念兮、昊日真人眼中，石軒、玉婆婆和青索陡然消失，毫無徵兆和異狀。

……

辭別玉婆婆，石軒返回了蓬萊派，比起出發去渡劫時，只是差了幾個時辰而已，所以宗門並無其他大事發生，平靜而安詳。

渡過天劫之後，石軒一時有些悠閒，信步往天涯海角樓而去，心中有個盤算，自己除了第三次天劫之外，其他天劫都在其他大千世界渡過，頗有藏頭露尾的嫌疑，所以需得趁這次成就天人，將自己的「大道」展示一番，打消「某些人」的懷疑。

天涯海角樓內，只有江真人安坐，手拿一根古籍玉簡閒看，他剛渡劫兩百多年，諸般仙術還未修煉上去，自然不會外出遊歷，至於其他真人，因為有兩位三劫陽神鎮守宗門，也就不急著返回，或是返回之後盤桓幾十年又繼續外出。

「石軒你來了，老道正有事找你，第四次天劫很是危險，最好拖延千年，積累足夠了再引動。」江真人元識之中，老遠就發現了石軒氣息的臨近，並未有太多在意，可總覺得有一丁點兒不對勁，等到抬眼看到石軒時，才猛然站了起來，聲音都有些顫抖地道：「你渡過第四次天劫了？！」

石軒輕笑道：「不敢相瞞江真人您，弟子剛剛渡劫成功，將元神寄托了虛空大道。」

「好！好！好！宗門總算又出了一位天仙真君！」江真人大喜過望，一連三個好字可見其心情，蓬萊派開派兩萬多年，總算出了第二位天仙大能，這才是真正的興旺之兆，有望成為超級大宗門。

兩百多年前，石軒說三五百年內就能引動天劫時，江真人是一半喜悅一般擔憂，第四次天劫最為困難，蓬萊派諸代真人中，隕落在其下有好幾位，就連開派宋祖師也不例外，所以他心中就像壓了一塊巨石，眼看三百年將近，正想勸石軒再多積累千年，不要貿然渡劫，誰知石軒不聲不響就把第四次天劫渡過了！讓他如何不驚喜！

江真人圍著石軒走了一圈，才拊掌笑道：「蓬萊派石真君，這個稱呼好！」對於去其他大千世界渡劫之事，他並未在意，畢竟現在禹余天人多眼雜，天仙不少，很可能有人暗下黑手，阻撓渡劫。

然後他鄭重拱手道：「老道恭賀石真君。」

此乃應受之禮，石軒也不矯情，等江真人行完禮後才道：「這次成就天人，適逢禹余天雲波詭誕之際，弟子打算舉行天人大典，以震懾外來真君和懷有鬼胎的中小門派等。」

「呵呵，老道還以為按你低調的性子，頂多將此事公告天下。嗯，天人大典好，不如選在百多年後，到時候青索的實力完全恢復，就算一衰天君亦是不怕。」江真人頗為贊同道。

雖然有通天靈寶鎮壓，但哪有貨真價實出一位天仙真君更能顯現蓬萊派的厲害，尤其這位天仙還是一千年出頭就渡過第四次天劫，修道生涯甚至不足兩千六百年的，勢頭強勁而兇猛，誰敢斷言他渡過第一次衰劫的可能不足五成？！

石軒一貫是不喜歡繁瑣事務，所以順水推舟笑道：「那就請真人代為安排。」

「你啊你，真會躲懶。」江真人笑罵道，「這個好消息，還得趕緊告知許真君還有你師父他們，讓他們也開心一下。」邊說就邊將接天殿內的宗門玉冊取了過來，讓石軒借助因果跨界聯繫，日後蓬萊派弟子歷練就能直接返回了，可以去那些不開放的偏僻大千世界了！

作為弟子，石軒沉入心思，依靠因果聯繫以及遍佈任何大千世界的虛空大道，首先聯繫師父莫淵。

過了片刻，莫淵的聲音在石軒心神內響起：「是哪位真君？可是宗門有事？」情緒控制得極好，將擔憂完全隱藏，也就是沒有情緒。

雖然因果聯繫時候能感覺到對方氣息，但石軒的氣息現在變得虛無縹緲，與以前有了很大不同，莫淵一時半會卻是沒有認出來。

「師父，是弟子。」石軒微微笑道。

莫淵頓時沉默，沒有說話，好幾個剎那才問道：「你成就天人了？」聲音裡面有一絲掩飾不足的驚訝。

「正是。」石軒暗笑，想到剛才師父很可能驚訝震撼地無法保持冷面雷君的風範，萬年沒有表情的臉上怕是少有的精彩，石軒的心情就非常愉悅。

莫淵已經將驚訝收斂住，但卻帶上了一絲欣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為師沒有看錯你，希望你不驕不躁，成為蓬萊派第一位合道之祖。」

「謹尊師父教誨。」就算成就了天人，師父依然是師父，石軒很是恭敬，天人雖然距離金仙只有幾步，但越近大道越是難行，確實不能有一絲一毫驕狂之心。

師父之後，石軒聯繫了許真君。

「宗門發生了什麼事情嗎？」許真君和莫淵有著一樣的擔心。

石軒這次沒有隱瞞，直截了當地笑道：「無事，只是弟子剛好成就了天人，所以告知許真君您一聲。」

「石軒？！你成就天人了？！」許真君當即就認出了石軒的氣息，「嘿，你這小子倒說的輕描淡寫，天人，真君，哪是那麼好成就。老道不得不說一聲，恭賀石真君。」顯然想起了自己成就天人的往事。

「許真君多禮了。」

許真君又嘿嘿笑了兩聲，戲謔道：「老道是九重天闕從頭觀，還打算輕車熟路很快趕上你，比你先成就天人，然後就能報你趁老道轉世後記憶未復，年齡還小時，嚇唬老道之仇，誰知道石軒你如此快成就天人。」

石軒打了個哈哈，將往事略過：「說起來，許真君你二次天劫也快到了？」

「嗯，十來年內，正打算返回宗門準備。」許真君回答道。

之後，石軒又一一聯繫了其他真人，林洛、張正言是訝異、開心、感歎；楚綰兒則歡喜異常，師父渡劫自然是手到擒來，意料之中；謝方偉和明輕月都開玩笑地抱怨石軒實在不給面子，他們兩人剛剛成就元神，同列真人，他就直接成為真君了！

「江真人，成就天人之後，該敲幾下鍾呢？」石軒想起宗門規定上的不完善處，看著江真人開玩笑道，許真君成就天人時，據說是直接舉行的天人大典，沒有敲鐘。

江真人：「呃……」

（本卷完）

第一章 激起波瀾千萬重

羅浮派，某個碧水微瀾、草長鶯飛湖邊，有著一座靜止秀美的小樓。

小樓內，臨波仙子舒笑天微笑看著羅浮派當代掌門：「伊南，你匆匆前來，可是有要事稟報？」舒笑天第三次天劫越來越近，其他準備都算妥當，所以一直是她鎮守宗門兼拖延天劫、修煉調理，如同那些年的閻羅天子和血河老祖般，剛才見掌門伊南前來拜見時，還以為宗門出了大事，可感其情緒，並無焦急、驚慌之色。

「回稟舒祖師，蓬萊派派人送來請帖，說是要本門真人親啟。」雖然喬慕白亦在宗門，可是舒笑天輩分最尊、修為最高，伊南自然是直接來到她洞府拜見。

舒笑天微微有些疑惑，她雖然元識可以籠罩宗門，但只是不時注意護山大陣運轉，防備哪位真人偷入宗門，哪會關心具體小事，所以接過那紫色請帖，打開看了起來。

「舒祖師，蓬萊派所言何事？！」伊南開始只是有些好奇，可他卻看到舒笑天一雙玉手微不可見地抖動了一下，頓時擔心、急迫起來。

舒笑天閉上雙眼，歎了口氣：「蓬萊派石軒石真人，渡過了第四次天劫，元神寄托虛空，證就了天人大道，邀請本門真人於一百三十六年後去蓬萊派觀禮。」

她心中真是百感交集，石軒成就元神時，自己剛好渡過第二次天劫，可如今自己還在第二次天劫徘徊，他卻已經成就天人，日後得以真君相稱了，這讓舒笑天如何不感慨，其雖然第三次天劫將至，且有些把握，但也不敢拍著胸口說一定能渡過。

「元神寄托虛空？天人大道？」伊南的表情就像在聽什麼傳奇故事，精彩萬分，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石真人，不對，石真君應該是剛剛渡完第三次天劫才一千年出頭！

舒笑天苦笑點點頭：「蓬萊派既然敢明發請帖，此事自然做不得假，若非我天劫就在兩三百年，真要上蓬萊派好好觀禮，看看石真君到底是如何的『三頭六臂』，以他的修煉進境，莫非哪位大能轉世？」這種可能其實不大，舒笑天只是震驚之餘隨口一言，要是大能轉世肯定就不會投入之前只出過一位天仙真君的蓬萊派了。

伊南尚未回答，她就繼續道：「你將請帖拿給慕白，讓他到時候去蓬萊派觀禮。哎，若是石真君非盲目冒進，乃積累足夠、水到渠成，渡過兩三次衰劫亦有可能。對了，如果這一百三十六年中，夏真君從西荒歸來，你也將請帖給他一份，想來蓬萊派就是做此打算。」

「謹遵祖師法旨。」伊南告辭出去。

夏含夏真君乃是與羅浮派合作的那位天仙真君，同樣的第一次衰劫將至。

沒過片刻，喬慕白就已經看到了請帖，傲氣俊美的臉色表情變幻不定，有感歎，有羨慕，有自省，但更多的依然是不敢置信，緩緩道：「猶記當年西荒，我還恃強教導過石軒，如今真是天人之別，天人之別。」後面半句是悠然而歎。

「喬真人您現在正是積累之時，日後定能突飛猛進。」伊南插嘴道。

喬慕白擺擺手：「自家知自家事，百年後我會前去蓬萊派的，希望到時候能從石真君身上看到我日後的道路。」同樣都是年少成名，同樣都是劍術超絕，同樣都是道門正宗而非劍修，同樣都有天劍宗金仙級數的傳承在身，喬慕白和石軒有著太多一樣，自然想借他的經歷以觀自身。

……

藥王宗，身穿冰綠道袍的徐鈺看著掌中請帖茫然出神，讓她身前的藥王宗掌門是暗自翹舌不已，徐真人一貫是聰慧機警，冷傲異常，胸有成竹，諸般事物都似乎盡在掌握，很難看到情緒波動，現在這茫然模樣真是千載難逢。

「徐真人？」藥王宗掌門大著膽子喚了一聲。

徐鈺這才回過神來，輕輕頷首道：「蓬萊派石軒石真人，日後得改稱石真君了。」聲音清冷平靜，可內心卻是感懷萬分，當年十萬大山中諸位修士，肖師弟夫婦等幾人仙逝已久，可誰能想到這幾位修士中，就出了一位天仙，一位真人。

「石軒真是一路突飛猛進，沒有任何停滯的感覺。」徐鈺也沒產生嫉妒情緒，更不會自暴自棄，石軒能如此精進，背後的努力、煎熬，所遇到過的危險，必定超越自己許多，每一位天人都不是靠運氣來的。

「什麼，真君？！天仙真君？！」藥王宗掌門聲音有些不受控制。

……

陰海海域，地獄島上，閻羅天子正與無功而返的彩霞真君相坐閒談，突然冥皇帶著請帖匆匆而至。

「祖師，蓬萊派石軒成就天人了！」冥皇平平板板、不像活人的聲音也產生了一絲波動，情緒複雜難言。

閻羅天子面前的冕旒無風自動，嘩啦啦作響，好一會兒才停止下來，陰鬱森冷的聲音蘊含少許震撼和苦意道：「還好沒有招惹過石軒，他這種人物，誰能說得清可以走到哪步？！」識時務者為俊傑，已經三劫陽神的閻羅天子又豈會對石軒石真君等閒視之，盲目於他為敵。懷璧是不是罪，還得看懷璧之人的實力。

「就是你們以前想讓我對付的石軒？」一旁宮裝美婦模樣的彩霞真君同樣沒有掩飾震驚之情，那次是一千來年以前，而那時候石軒據說才剛剛渡完第三次天劫！

其心中暗自揣測：「莫非他依仗蓬萊派通天靈寶強行渡劫？不過能在千把年就觸摸到大道真髓，實在是可畏可怖。」經過三次西荒之行，彩霞真君沒有尋覓到完整洞天，但好處還是得到了一些，成功將衰劫再次拖延一千二百年。

閻羅天子收斂住情緒，看著彩霞真君道：「真君若是無事，百多年後不如一起去蓬萊派觀禮？」能有一位天人真君相隨，幽冥教至少在成就天人的石軒和有真君鎮壓的蓬萊派面前不會那麼畏懼。

「如此甚好，本座正有些好奇。」彩霞真君若有所思地笑道。

……

荒海，祖龍殿中。

白玉龍王敖廣震撼萬分地看著手中請帖，讓旁邊的錦袍高大魁梧男子，聲音細膩柔和地笑道：「敖廣你都是三劫龍王，為何還如此壓不住情緒？」

「龍皇大人，這是當年少了本族面子的蓬萊派弟子石軒成就了天人的請帖。」這麼多年過去，雖然被人提起時，敖廣還會有些牙癢，但那年之事，確實已經算陳年舊事，敖廣平日裡早就遺忘，餘下的只是對石軒證道天人的驚愕。

龍皇敖喜來禹余天尋覓秘寶、秘術，乃是為萬年之後的衰劫做準備，對普通天仙真君而言萬年很長，可對於龍族皇者卻是眨眼即過，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到時候，本座也去蓬萊派觀禮。」

……

血魔宗內，剛剛渡完第一次天劫沒多久的血河老祖看著請帖是自嘲一笑，隨手丟下，不再理會，這人比人，得氣死人。

瀛洲派、天火門、廣寒宗收到蓬萊派請帖時，鎮派真人都是震撼驚訝有之，欣喜有之，壓力有之。

而在那些有真人的中小宗門之內，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好不容易找到真君靠山，早就有天人的廣寒宗不提，蓬萊派憑什麼這麼快就有真君出現，而且還是修道不足兩千六百年的石軒！

新晉散修元神真人裡面，拿到請帖後，脫口而出「這不可能！」的不在少數，就連他們的真君師父得知後亦是長久不語，很是震驚，對比自身成就天人的艱難，心情真是複雜難言。

他們各懷心思，紛紛決定上蓬萊派觀禮。

……

「聽說蓬萊仙派的石軒石真人成就了天人？！這怎麼可能？他才修道多少年？」重新繁華起來的天機城內，來往修士紛紛談論著最近修真界內最為轟動的消息。對於石軒，他們從故紙堆中翻出了生平，雖然金丹之後，每個境界什麼時候進階沒有記載，但不妨礙他們推算石軒修行的年頭。

對面穿著普通道袍的修士得意道：「我家姐夫是枯崖宗的真傳弟子，聽親眼看到請帖的長輩提起過，如何做得假？」

他們談論的興高采烈，讓並肩進入天機城的一位俊美得近乎妖異的白衣年輕男子、高達丈許的壯碩漢子有些驚訝地互相看了一眼。妖異男子開口道：「蓬萊派果然是半步金仙傳承，底蘊深厚，想不到如此快就有真人進階天人，道友，可要去觀禮？」

那壯碩漢子搖搖頭：「哪還有心思觀禮，沒有搶到秘寶、秘術，還得重入西荒，莫非道友要去？」

「去觀觀禮，見識見識。」妖異白衣男子輕笑一聲，似乎有點言不由衷。

……

西荒外圍深處邊緣，滿天黃沙遮掩當中，此方土地神莊恆正膽戰心驚地感覺著遠方的鬥法波動，他乃積累功德敕封神靈，哪知得罪了某位捲簾大將，被進了讒言，敕封到了這最恐怖、最危險、最荒涼的地方。

「被圍困在仙陣當中的，好像是廣寒宗的修士，這法術威力，怕是有真君級數了？」西荒黃沙掩蓋，鬥法波動難以傳遠，但莊恆乃是此處土地，自有一些神道詭異法門，加上雙方勢均力敵，都沒有遏制鬥法波動，所以讓他在遠方就感覺到。

以他在這裡見識過的多場鬥法，不難判斷對方修為，於是驚慌起來：「難道是孟真君，得稟告大天尊！」

第二章 萬界潮汐滅絕陣

莊恆一邊感覺著遠處恍如白浪翻滾的仙陣，哪怕相隔甚遠，也被那森森劍氣弄得陰神刺痛，一邊強行忍住，向天庭稟告。

「西荒外圍界土地莊恆，汝有何事稟告大天尊？」一個威嚴宏大的聲音響起，但其彷彿是用道術強行生出這種感覺，顯得呆板死硬。

莊恆心中暗罵，明明同為凌霄天庭的敕封神靈，自己是可以直接稟告大天尊的，但哪知道這位太華星君卻進言這樣不夠體面，不能彰顯大天尊的威嚴，如果有事稟告，要麼親自上殿，請求拜見，要麼先向其告知，由其代為稟告大天尊，將事情弄得繁瑣複雜，真是不為人子！可是大天尊居然答應了！

「回稟星君大人，小神在屬地發現有好幾位真君相鬥……」

莊恆話還未說完，就被太華星君不耐煩地打斷：「這些年，西荒常有真君鬥法，有什麼好稟告的？難道我們的實力還能漁翁得利？」對於這件事，太華星君一肚子不爽，明明被敕封成了元神級數的神靈，在禹余天也能算是一代高人，足可以排進前五十，但突然之間，風雲變幻，真君都出現了十幾二十位，自己又成小角色了。

「可是，被幾位真君聯手，困在仙陣中的似乎就有廣寒宗孟真君！」莊恆趕緊說重點，耽誤了事情，說不定凌霄殿都吃不了兜著走。

「什麼？！孟真君被困？！你怎麼不早說！！」太華星君大驚失色，怒斥莊恆。

莊恆表面上唯唯諾諾，心中是回罵不已，還不是你自己擺什麼架子！

太華星君也顧不得繼續斥責莊恆，轉身化光飛入金碧輝煌、美輪美奐的凌霄殿內，只見大天尊汪文翰閒坐上方，欣賞著天女歌舞，品嚐著絕世美酒。

「大天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太華星君連聲高呼著衝過天女們。

汪文翰居移氣，養移體，微微皺眉，很是威嚴地道：「太華你為何大呼小叫，有失體統？就算有大事發生，亦能有解決之道，但首先需得平心靜氣。」

「可是，廣寒宗孟真君被幾位真君聯手布下仙陣，困在了西荒外圍深處！十萬火急！」太華星君哪平靜的下來，繼續高聲道。

汪文翰手一抖，珍貴異常的酒杯就跌落在地，發出清脆響聲，然後他猛地站起，險些將面前的敕封硃筆、封神印給帶到地上，聲音顫抖：「可，可是真的？」完全不復剛才自己口中所言的平心靜氣。

「真的，千真萬確，要是孟真君隕落……」太華星君肯定地道，焦急無比，如果沒有孟真君這本方大世界的代表人物擋住，早有好幾位天君對凌霄殿這比較稀奇的神道法寶很感興趣，大有拿回去便宜自家人的想法，可想而知，現有神靈到時候是什麼下場。

「要是孟真君隕落，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汪文翰在白玉案桌後焦急地走來走去，差點被椅子絆倒，突然他想起這二十年來沸沸揚揚之事，將手一拍：「快，快去蓬萊派請石真君！」

太華星君正要轉身飛去蓬萊，就汪文翰焦急地打斷：「不用了，我直接聯繫左思，他現在應該就在蓬萊派附近呼朋引伴作樂。」他哪還顧得上體面之事，靠著大天尊的位置，直接告知了雷部天尊、蓬萊派弟子左思。

等完成了這一切，汪文翰才彷彿脫力般一下坐回龍椅，半躺在椅背上，口中喃喃自語：「石真君雖然成就天人未久，但他持有一件通天靈寶，而且劍法超絕，想來能助孟真君脫困。」

……

孟霓裳一襲白衣、清冷絕美，腦後廣寒宮宛如皎潔明月，放出輕紗般朦朧的廣寒仙光，抵住滾滾潮水般四面八方湧來的白色鋒銳劍氣，每一道劍氣之上都似乎蘊含了些微萬物宇宙盡數毀滅的大道之力，竟然有五階巔峰的感覺，將空間打得是支離破碎，坍塌毀滅。

劍氣洶湧，廣寒仙光不時被破布般絞碎，好在孟霓裳也算是天仙真君裡面的強悍人物，引動太陰世界、冰雪世界加持，方才平手。

本來她猶有餘力，想要施展自己的諸般太陰、冰雪類仙術破陣，但每次一動念，臉上就有一層至深至沉至幻的黑氣浮起，將冷漠疏離的臉龐變得詭異恐怖，就連她頭頂像是真正皓月的氣運也被腐蝕沾染，往往平常施展七八個仙術的時間，才能勉強用出一個來，被好整以暇的劍陣化解。

比起孟霓裳，清羽真君蔣寶圭和楚得閒更是不堪，蔣寶圭靠著本命靈寶五方星光扇以及孟霓裳的援手，苦苦支撐，金銀赤灰黑五色星砂在白浪劍氣侵襲下不停破碎、爆裂，而楚得閒身周是九枚金光燦爛的錢幣飛舞，毀滅劍氣碰到其後，常常或莫名潰散，或跌落往下，加上孟霓裳的廣寒仙光不時打來，才算沒有身死道消。

他們這種積年天仙真君，之所以比孟霓裳還艱難，是因為受傷更重，蔣寶圭的左臂消失，斷裂處有濃郁黑色魔氣翻滾，根本不給她靠不死之身恢復身體的機會，而且還詭秘堅決地往內侵襲，吸引了蔣寶圭至少七成的心神和法力，楚得閒與蔣寶圭類似，胸腹之間出現了一個前後貫穿的大洞，同樣的黑氣繚繞，短時間內無法拔除。

而布下了「萬界潮汐滅絕劍陣」的蘇易水、安輕舟兩位真君亦是不輕鬆，明明都已經身受了重傷，還被自己兩人布下劍陣困住，居然能支撐這麼久，尤其是他們身上收穫的秘寶都還未使用！

「要不是我們的本命飛劍，能鎮壓住萬界潮汐滅絕劍陣的陣眼，光靠這陣法類仙術，怕是難以將她們困住。」面如冠玉、一身劍氣森然的蘇易水隱於劍陣當中，並未實力全開，留有小部分餘力，怕對方使出秘寶來猝不及防，既然不能速戰速決，就要做好持久戰的準備，不過他對於孟霓裳三人的實力是非常佩服，用仙識對安輕舟感慨道。

用本命飛劍鎮壓陣法類仙術的陣眼，就如同當年石軒將先天清氣煉化入兩儀微塵陣一樣，能提升仙陣的威力，甚至偽越階，只不過萬界潮汐滅絕劍陣加本命飛劍還達不到這程度。

普通容貌，但自有一股凌天劍意的安輕舟有著相同的感受：「不愧是臨近衰劫的真君，仙術、本命靈寶都已經到了五階巔峰，但也算我們氣運濃厚，居然能在西荒外圍深處碰到她們，還是身受重傷的她們，天授不予，反受其咎。」

西荒外圍深處，受恐怖空間裂縫的阻礙，就算天仙真君也不敢說明照萬里、推算準確，所以更別提預先埋伏了。

他們是某個偏僻大千世界誕生以來僅有的兩位天仙真君，氣運濃厚的彷彿千丈大小的九層寶塔，出自同一宗門潮汐劍派，所以他們的大千世界亦被稱作潮汐大世界，但他們想要更進一步，就不能閉關自守，需得遊歷萬界。

路過通天界域時，他們聽說了禹余天之事，就想來湊個熱鬧，看能不能撿便宜，反正日後回到自家世界，那可是兩個界域之隔。

「不過那位廣寒宗孟真君卻非是臨近衰劫，她能這般實力，真是不容小窺，若完好無損，單對單之下，我們可都不是她對手。」蘇易水這種天仙真君，既然要入西荒，又豈能不將消息、資料等收集好，「眼下最擔心的一則是她們身上的秘寶，二則是有人來援，在這裡晃蕩的真君可是不少！」

安輕舟倒是不太在意，輕笑道：「那些真君不落井下石就好了，肯定都是袖手旁觀，安心等著我們擊殺這三位天仙，然後才突然出手搶奪，嘿，到時候，憑我們劍遁仙術，還怕拿不到好處？」

「真正能夠來援的，也就是與廣寒宗交好的那位蓬萊派石真君，但是他才剛剛進階，就算有通天靈寶在手，單對單可以斬殺我們之一，可面對內外一體的萬界潮汐滅絕劍陣，到時候下場不會比已經被困在仙陣內的幾位真君好！」

他聽說過石軒依靠通天靈寶斬殺鏡明子之事，對於石軒的實力、劍術很是瞭然，明白成就了天人的石軒更加不是他單人能夠應對，但其自負本命飛劍加仙陣了得，巍然不懼，甚至隱隱存了較量一番的心思，畢竟潮汐劍派可是以劍法、劍術、劍陣起家。

「所言甚是，我突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見識禹余大世界劍術第一的真君的風采了，讓他用生命品鑒一番我們萬界潮汐滅絕劍陣的不凡。」白浪劍氣滾滾，蘇易水與安輕舟將身與本命飛劍交合，藏於無量劍氣之中。

過了半炷香時間，眼見孟霓裳她們越發不支，有可能馬上就要施展秘寶，蘇易水和安輕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戒備、攻擊著。

突然，他們驚恐地發現，鋒銳、毀滅的白色劍氣正在莫名潰散，完全不受控制，就像到了潮落之時，轉瞬之間，滔天白浪就只有薄薄一層。而這時，讓蘇易水和安輕舟更加驚恐的是，自己的一身法力也在消散、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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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們看見遠處含有空間裂縫的大風戛然而止，黃沙紛紛無力墜地，現出一個神奇的平靜、平凡世界，一位身穿素青道袍的年輕修士正悠閒地邁步前來，身後跟著一位翠綠衣裙的小姑娘，那種詭異的感覺似乎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第三章 詭異一劍懾群敵

蘇易水、安輕舟都是身經百戰、歷經劫難的天仙真君，此時已經將那因為法力、仙術、劍氣詭異消散而帶來的驚恐壓住，運轉元神。

一個背後虛化出白色金屬光澤閃耀，化成無數匹練，縱橫捭闔，似乎無物不能斬開、不能洞穿的鋒銳世界，一個頭頂虛化出萬事萬物都在毀滅，就連道種文字本身都不例外的黑暗恐怖宇宙，裡面的大千世界、日月星辰、時空風暴都是不停產生，但轉瞬就徹底毀滅，因為聲音都毀滅了的緣故，一切是無聲無息、安靜異常。

兩人雖同為潮汐劍派的天仙真君，可在觸摸到一絲大道真髓時，在元神寄托虛空大道時，因為各自心性不同，修煉經歷不同，所以蘇易水觸摸到的是後天大道中的鋒銳之道，而安輕舟則是四十九條先天大道中的毀滅之道。

有了大道之力加持，他們消散的法力、跌落的修為都暫時穩固、凝練，而「萬界潮汐毀滅劍陣」剩下的那一層森森白色劍氣同樣都只餘絲絲鋒銳、毀滅之道，雖然幻化成萬千劍光，但卻單薄異常。

白浪滾滾的劍陣威力陡然下降，孟霓裳她們這等人物豈會毫無所覺，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麼，都是自己逃出生天的絕好機會，必須牢牢把握住。

於是孟霓裳腦後皎潔明月猛地升起，像是皓月東昇，與太陰世界隱隱重合，輕紗般波動的光輝遍灑世界，將萬界潮汐毀滅劍陣映照得清清冷冷、孤高寂寞，只剩毀滅、鋒銳的絲絲劍光，在流輝裡扭曲分解，轉眼之間就消融入廣寒仙光，同時一件秘寶引而不發，只待接下來的變化。

而蔣寶圭、楚得閒也是將五方星光扇、九寶金錢各自發揮最大威力地爆發，只見金銀赤灰黑五色星光宛如無垠大海，翻滾爆裂，九寶金錢則連成詭異陣法，所到之處，潮汐毀滅劍氣紛紛俯首。

蘇易水和安輕舟剛剛才穩住修為實力，就腹背受敵，而且對面那位青衣年輕修士尚未出全力，至少那讓自己兩人修為莫名跌落的仙術、靈寶、秘寶等還沒有完全施展出來，相比起身受重傷的孟霓裳等，這才是心腹大患！能夠讓自己兩人隕落當場的心腹大患！

對於那詭異仙術、靈寶、秘寶，蘇易水和安輕舟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來是何來歷，究竟是三千大道裡哪一條大道的跟腳，是封印、禁制、絕法？還是混沌、陰陽、太極？亦或是少有人修煉的五運之中的末運、劫運等？

雖然想不出來歷跟腳，但不妨礙他們判斷其威力，那疑似蓬萊派石軒的年輕真君，僅僅只是步步靠近，他們才穩住的修為法力，就又有絲絲潰散之感，必須引動更多的大道之力加持，在這種情況下如何與傳聞中禹余天第一的劍術鬥法？沒有找到相應仙術、秘法克制的情況下，與其硬拚殊為不智！

所以熄了搶奪秘寶心思，只想尋機逃走的蘇易水和安輕舟，對於孟霓裳等人的破陣舉動根本沒有分出心神看顧，反而將各自本命飛劍收回，盤繞在身邊，伺機而動。

條條白浪翻滾的萬界潮汐滅絕劍陣在孟霓裳、楚得閒、蔣寶圭全力爆發下，應聲而破，無數鋒銳、毀滅劍氣四散飛溢，這讓孟霓裳等心中難免閃過一絲疑慮，可走到了這一步，肯定得先出陣再說，一道寒光、一道五色星光、一道明亮卻不耀眼的金光同時從破滅的萬界潮汐滅絕劍陣中飛了出來。

「就是這個時候！」萬界潮汐滅絕劍陣被破，孟霓裳等人遁光飛出之際，蘇易水和安輕舟心中當即浮起這個念頭，這是對面石軒最有可能分出一絲心神的機會，也是他們逃離的最好機會！

於是，與三道遁光一起亮起的，還有兩道浩浩蕩蕩、鋒銳凌厲的白色劍光，一往無回地斬向石軒，欲退需先進！不暴起發難將石軒打得暫時只能防守，在那詭異消散感覺中，如何敢轉身遁逃！

鋒銳、毀滅兩條大道幻影浮現在劍光之中，使其威力更加恐怖，明裡是兩道劍光，但石軒元神感應中，只覺四面八方皆是森森細小無形劍氣襲來，像是鋪天蓋地的隱形潮汐巨浪，鋒銳的感覺直侵心神，毀滅之感環繞四周，像是被從天地中隔絕出來，正是萬界潮汐滅絕劍陣的一個變陣，明暗交錯，專用於強攻。

蘇易水和安輕舟忌諱石軒甚深，一出手就是全力爆發。

若石軒只有六階三才滅法劍，而沒有成就天人，光是鋒銳、毀滅大道之感就能逼得石軒用青索或三才滅法劍布下小周天星斗大陣層層疊疊的防禦。

可元神已經寄托虛空大道的石軒，僅僅只是將末運大道虛影在心神內一現，就將侵襲、壓迫元神的鋒銳、毀滅感覺擋住，然後早有準備的一道白色黯淡劍光如長虹貫日般就斬了出去。

這道黯淡白色劍光，是如此平凡，如此普通，就算是去凡俗界買上一口寶劍揮舞，也比它亮眼燦爛得多，而且就連劍法也是平平無奇，雖然白虹貫日也算精妙玄奧，勝過同樣劍法，但它依舊是白虹貫日，一個小劍陣，而不是萬界潮汐滅絕劍陣這等仙陣。

「難道號稱禹余天第一的劍術，就是這個樣子？」在黃沙狂風掩蓋的遠處，不知道有多少雙聞風而來的眼睛在注視著石軒這一劍，心中閃過疑惑、訝異。

若非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本身斬出的一劍，蘇易水和安輕舟怕是也會有同樣的疑惑，可這時，面對分成了兩道的白色黯淡劍光，他們是應機而動，劍光一變，剛才細小無形的劍氣立刻轉化成了同樣森然、鋒銳、毀滅的明亮劍光，萬劍齊發，劍光遮天蔽日地匯成潮汐洶湧而至。

石軒表情平淡，不驚不懼，兩道白色黯淡劍光所過之處似乎都跟著平凡、普通下來，沒有絲毫靈氣、天地法則的出現，然後分別斬在一股翻滾洶湧的白浪上。

沒有鬥法波動，沒有空間破碎，沒有時光停滯，沒有虛無浮現，但所有潮汐，哪怕沒有與白色黯淡劍光碰撞的潮汐，都猛然平靜下來，急速消散，除了那兩道白色黯淡劍光外，空中只餘蘇易水和安輕舟的兩口本命飛劍。

剛與那黯淡劍光相碰，蘇易水、安輕舟就發現自己所有劍光、劍氣是如同薄雪出現在大日面前，轉瞬之間就消失無蹤，而且自身法力也是控制不住的潰散，修為境界更是直接跌落，瞬間就從天人被打落到三劫陽神，足足一個大境界！就連本命飛劍亦不例外！

「六階仙術！末運大道！」遊歷過諸多大千世界，算是見多識廣的兩人有了切身體會後，才認出了石軒白色黯淡劍光的跟腳，可是與寄托虛空的元神失去了感應，從天人境界跌落的他們，在大道威壓之下，僅僅只能轉過這個念頭，就思維停滯，連保命仙術都無法使出，眼睜睜看著白色黯淡劍光斬在了自己的身上。

兩人倒是各有一件五階保命秘寶自行激發，可深藍光芒才現，在六階的三才滅法劍下就自行潰散、黯淡、消失，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怎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事？！」那些作壁上觀，想得漁翁之利的真君們個個震驚萬分，就在剛才，就在他們感應中，兩位雖未至頂峰，但還算強大，劍法更是不凡的天仙，是如此詭異莫名地被石軒斬殺。

看起來聲勢浩大、劍光凌厲恐怖的他們彷彿是自行散去劍光、法力，安靜等待著白色黯淡劍光的斬落。

這些真君們可不會認為蘇易水、安輕舟是活膩了想要自殺，也不會認為他們是良心發現，以死贖罪，唯一的結論就是那白色黯淡劍光有古怪，或是石軒另有詭異手段！

「這白色黯淡劍光應該是仙術，石軒從哪裡學來了這麼一門詭異強大劍光仙術？！」元靈化形後，通天靈寶的氣息就如同真正的天仙真君，有別於他人，而這白色黯淡劍光的氣息則是石軒本人，因此要麼是本命靈寶，要麼是仙術。

這些天仙真君對於石軒這禹余天唯二大能的資料瞭解還算詳細，自然知道他有一件陰陽道德類的彼岸金橋本命靈寶，所以不難做出這個判斷，但由於太過詭異，這仙術其具體威力是五階、偽越階還是真正六階難以看出。

石軒將三才滅法劍收回，拿在手中，用仙識淡淡道：「諸位既然已經看夠了，就請離開，貧道恕不遠送。」

遍佈空間裂縫的黃沙之中一片安靜，懾於石軒這詭異強大的一劍，那些普通天仙真君雖然對於石軒口氣有些不滿，但仍然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就抽身而走，不敢打孟霓裳等人身上秘寶的主意，就如同當年面對一衰大能內訌時一樣。

孟霓裳、蔣寶圭、楚得閒從萬界潮汐滅絕劍陣中化光脫離，展開仙識，恰好看見白色黯淡劍光斬殺蘇易水、安輕舟的大半過程，正震驚於其詭異、強悍時，下一個念頭就發現了乃石軒施展。

現出身形，楚得閒看著還算相熟的石軒，有些不敢相認地道：「石道友？您成就天人了？」

而孟霓裳雖然冷漠疏離依舊，但一雙清冷的眸子中，卻千載難見地出現了一絲波動。

第四章 萬惡之源天魔氣

孟霓裳在石軒擊殺鏡明子前就知曉他已經觸摸到了大道神髓，並且積累甚深，在這兩三百年中進階天人雖然同樣驚人，但並非什麼不可思議、難以想像之事，之所以會出現前所未有的一絲眼神波動，大半是因為臉上不時浮起的黑氣侵襲心神，小半則是因為石軒那詭異而強悍的黯淡劍光仙術。

她尚未開口說話，變成了獨臂人的蔣寶圭就一時震驚於石軒成就天人的事實和三才滅法劍的強大詭譎，心神出現了剎那的波動，被那同樣奇異詭秘的黑色魔氣從手臂斷裂處又侵入了幾分，再難支撐，跌坐在地，閉目凝心，運轉元神，專心致志抵禦著黑色魔氣，希望能暫時將其壓下，等出了西荒這危險地方，再尋覓方法徹底排除。

不僅如此，剛才全力爆發以求逃離萬界潮汐滅絕劍陣的楚得閒、孟霓裳，也不同程度地出現黑色魔氣反噬，只是兩人要好上一些，不至於連站立都難，尤其孟霓裳臉色黑氣扭曲浮現的時候，僅僅雙眼瞳孔變幻，出現冰天雪地，凝成萬載冰魄似的清冷透明，就將黑氣重新壓制。

而周圍的恐怖空間裂縫，則在石軒三才滅法劍散發出的氣息集中的幾千里範圍內，平靜而又平凡下來，就連黃沙大風都在石軒暗自運轉彼岸金橋下被鎮壓，所以孟霓裳都不用施展廣寒仙光護持蔣寶圭。

「石某二十年前僥倖成就天人。」石軒先是不驕不狂地回答了楚得閒的話，然後看著孟霓裳道：「孟前輩，你們可是受了太始天魔氣之傷？」

太始天魔氣乃昔年太始魔宗根本大法《太始天魔冊》上的越階仙術，乃是將滅世之魔、心魔、血魔、幻魔、陰魔、穢魔、毒魔、魘魔、噬魔等九條魔道上的各自核心道術修煉到九階，再用秘法凝練合一，方能進階仙術，並越上一階，在天人關隘，幫助修煉者觸摸到「惡」之大道。

雖然其乃後天大道，但也非常不凡，詭異難防，接近先天，而且《太始天魔冊》中不僅蘊含了這一條大道，還有另外好幾條後天大道，如心魔、血、詛咒、幻、污穢、毒、掠奪、吞噬、夢、至陰、恐怖等，只有毀滅這先天大道因為跟腳不全，無法合道。

上古破滅後，太始魔宗的一條支脈僅僅靠著《太始天魔冊》其中一卷《血影神功》的傳承，就能開宗立派，創立血魔宗，延綿至今，可想而知太始天魔氣有多麼難纏，尤其是被它侵入元神後，更是縹緲詭異，如果不能徹底消除，本人性格就會被潛移默化的影響，最後在心智完好、神智清醒下，性格扭曲而充滿殺戮、毀滅、掠奪情緒，成為滅世之魔。

孟霓裳微微頷首：「之前雖然艱險，但還算順利，只是最後不慎放出了一件被鎮壓在洞天核心處的通天靈寶，它的跟腳就是太始天魔氣。」她描述的平平淡淡，僅僅艱險二字就將這三十多年的經歷一筆帶過。

「而且這件通天靈寶至少是一衰級數，若非被鎮壓多年，實力未曾恢復，我們三人怕是難以倖免，尤是如此，我們也付出了極大代價，不僅身受重傷，就連到手的兩件六階攻擊秘寶都用掉一件，才將其擊退。」楚得閒心有餘悸地插言道，同時略略提到了本次部分收穫。

石軒頗有些疑惑，既然那通天靈寶的跟腳是太始天魔氣，那多半是此處太始魔宗下院傳承或鎮壓洞天之物，為何反而會被鎮壓？

是魔道功法易走火，從而發狂，比如修煉心魔之道，不到渡過天人第五衰，成就半步金仙，就隨時會有心魔反噬，還是另有其他原因？

略作推衍，石軒發現天機縹緲，無從算起，只得暫時壓下疑惑，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想辦法將孟霓裳等三位真君沾染上的太始天魔氣徹底除掉，否則纏綿越久，其與元神結合越深，到了那個時候除了散功轉世，就只有寥寥幾種仙術或特殊靈寶能救了。

甚至到了太始天魔氣與元神完全融合的階段，就連散去修為、一點真靈轉世也擺脫不了，除非有金仙道祖出手，不愧是「萬惡之源」。

「不如讓晚輩試試，看能不能驅散太始天魔氣。」石軒看著孟霓裳道。她和楚得閒、蔣寶圭本來傷勢相仿，但因為修煉的《廣寒決》冰冷清心的特質，對太始天魔氣有很大克制作用，所以要輕許多，正適合石軒試驗末運大道之力對驅散太始天魔氣的作用，否則換了另外兩人，一個不好，就是難以挽回的局面。

孟霓裳清冷自若地開口：「石軒你儘管試。」一旁的楚得閒也沒有露出驚慌、激動、期待的神色，反而一派鎮定微笑地看著石軒，不過配合上他胸腹之間的貫穿大洞，顯得有點恐怖。

整個環境一下變得非常安靜，只有幾千里外夾雜著空間裂縫的黃沙狂風呼嘯之聲若有似無傳來，楚得閒發現自己一身修為竟然出現潰散之感，需要強斂心神才能止住，他心中明白，這是因為石軒全力運使他那白色黯淡劍光之下，難以收斂餘波，且不分敵我。

石軒將三才滅法劍化為白色黯淡劍光布在指尖，右手輕輕一指點出，三寸劍芒吞吐閃爍，正正點在孟霓裳眉心。

孟霓裳同時也運轉元神，將太始天魔氣逼到了一處，潔白如玉、清冷似雪的臉上一層扭曲猙獰黑色魔氣浮起。

即使受到滅運克制本身氣運，末運壓制本身法力的影響，孟霓裳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驚慌失措恐懼之感，但也是水過無痕，轉眼消失。對於這散發出極強危險的一指，她冷漠疏離的臉上波瀾不驚，任由石軒點下，盡顯信任之意。

隨著石軒食指中指齊齊點在她的眉心，白色黯淡光芒水波般蕩漾開來，所過之處，至深至沉至暗的太始天魔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消散。

「本質極佳，靈性十足，可能達到了六階，但沒有後續之力支撐下，卻是無法抵禦三才滅法劍。」石軒暗中鬆了一口氣，但轉眼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居然和孟前輩的元神糾纏起來，消掉它的同時也會消掉孟前輩的元神法力。」

「真有效果？而且這麼好？」楚得閒心中一喜，但他馬上就注意到石軒眉頭微微皺起，顯然另有蹊蹺之處，頓時元神一沉，喜意散去。

石軒這才感受到太始天魔氣的難纏之處，一遇到三才滅法劍的壓制、消散，其是應激而發，活躍異常，不停轉化孟霓裳法力、元神為自身源泉，這麼下去，一旦將太始天魔氣完全驅散，孟霓裳也退回了凡人境界，而且一縷太始天魔氣居然詭秘地往孟霓裳寄托虛空大道的那絲元神滲透，若非孟霓裳元神晶瑩如冰魄，怕是發現不了。

「石軒你儘管施為，只要寄托虛空大道的那絲元神不被沾染，就算一身法力完全消失，也不過花費較多時日恢復罷了。」孟霓裳清冷透明的眸子不驚不懼地看著石軒淡淡道。

石軒微微一笑，沒有說話，然後升起擔心之意的楚得閒就見到石軒左手也伸了出來，掌中化出一道似乎包羅萬象的金橋，浩浩蕩蕩落在孟霓裳泥丸宮上，而右手化出的白色黯淡劍光則更加黯淡、平凡，覆蓋孟霓裳全身。

微風、法力、時光、空間、靈氣等呈現停滯卻消散的矛盾感覺。

出其不意定住了孟霓裳的元神，石軒從容不迫地運使三才滅法劍恰到好處地將太始天魔氣從她法力之中挑了出來，完全驅散，哪怕其再詭秘隱蔽，能源源不斷轉化孟霓裳的元神，可在彼岸金橋鎮壓之下，也是如同無源之水，無根之木，難擋末運大道的消散之力！

剎那之後，那一絲往虛空大道滲透而去的太始天魔氣也被完全化掉，石軒才將左手金橋，右手白色黯淡劍光散去，關心道：「孟前輩你仔細檢視元神，看是否還有漏網之魚潛伏。」

孟霓裳輕輕點頭，閉目運轉元神，楚得閒則是頗為驚訝，雖然早就聽說石軒有一件陰陽道德類的本命法寶，但一直未曾親眼見過，今日一見，真是強悍玄奧，剛才石軒輕描淡寫似地殺掉兩位天仙真君居然真的是未出全力！

哪怕自己沒受任何傷勢，完好無損，且對那白色詭異劍光預先有了防備，靠著臨近衰劫的巔峰仙術實力，以及九寶金錢的奇妙，也頂多有兩三成把握打成平手。

楚得閒不由暗自感歎，沒有境界壓制的情況下，真是一招強實力就強！有一門強大仙術，或是本命靈寶，哪怕其他仙術還未修煉上來，那也是同階之中的強手。

片刻之後，孟霓裳睜開雙眼：「已經沒有太始天魔氣殘餘了，石軒，這次真是多謝你了。」

有了經驗，石軒又接連將楚得閒和蔣寶圭身上的太始天魔氣驅散，讓楚得閒切切實實親身體會了一次彼岸金橋和三才滅法劍的威力，比旁觀時感覺更加厲害！

「這次我們去太始魔宗下院洞天，也算有些收穫，不如去蓬萊派商議一二。」蔣寶圭感石軒救治之恩，又懾於他的強大本命靈寶和仙術，主動開口提議，同時肩膀傷口處血肉蠕動剎那，猛地伸出了一條全新的粉白手臂。

……

天機城。

一個漆黑道袍，面容普通的年輕修士緩步入城，頗為新鮮地左顧右看，若仔細看著他的面孔，似乎都能看到心中所嚮往的模樣，無論男女。

第五章 有善有惡意之動

這漆黑道袍的普通年輕修士或許是貪看天機城繁華盛況，在人潮湧動的城門口走得慢了一些，擋住了後面一位威猛漢子的路，其見黑袍修士氣息弱小平凡，於是不耐煩地撞了他一下，將他擠到一邊，然後搶到了前面去，高大的身軀則緊緊護著一位美貌女子，怕她被人潮擠到，顯得愛護至極。

越過黑袍年輕修士時，高大漢子猶有不滿地看著他道：「城門要道，你如此之慢是作死啊？」

黑袍修士年輕普通的臉上，沒有絲毫怒意，反而對著他輕輕一笑，高大漢子見他服軟，也就不再多罵，重重哼了一聲後，帶著夫人揚長而去。

走了幾步，他夫人嘟嘴抱怨道：「夫君，其實沒必要和這種人一般見識，平白失了身份。」

按照往日裡的經驗，她預料夫君會陪著小心認錯，但突然靈氣波動爆發，左邊身子傳來一陣劇痛，難以支撐地跌倒於地，艱難地扭頭看向夫君，只見那高大威猛漢子滿臉怒氣，火性術法痕跡剛剛消失，她難以置信地喃呢道：「為，為什麼？」對自己呵護備至的夫君居然會殺自己？

高大威猛漢子怒氣勃勃道：「就知道說我不對！做什麼都不對！給你買法器你嫌太貴了，不買又說我不疼你，每次爭吵都是我服軟……」然後歷數諸般雞毛蒜皮小事，諸如睡相不好，碎嘴，愛抱怨，不體貼之類。

他夫人完全不敢相信夫君會為了這些瑣碎小事就痛下殺手，可生命漸漸流逝，只能一臉不甘、疑惑神色地死去。

喋喋不休說了半天，將心中怒氣發洩完畢後，那高大威猛漢子一怔，不可思議地看著雙手，猛然跪倒，搖晃其夫人的屍體：「夫人，你醒醒，你醒醒！我不想殺你的，只是想，只是想教訓你一下！」

哭嚎無果，在眾人不解圍觀中，這位高大威猛漢子大喊一聲，幾道術法往臉上打去，殉情自殺。

「哈哈，人心真有趣，被鎮壓這麼多年，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已經走到遠處的黑袍年輕修士忍不住笑了起來，狀極開懷，頗有赤子神色。

幾道強橫的元識，甚至有仙識籠罩過來，顯然是正處在天機城的真人、天仙發現了這番動靜，下意識地檢查端倪，不過他們都得出同一結論，就是積怨爆發，心神短暫失去控制，犯下大錯。

「太始老師看來真的隕落了。」黑袍年輕修士已經走進了一家店舖，看著牆上玉簡發呆，隱約有些悲傷，但他轉眼就嬉笑起來：「不過這樣也好，否則就死在他手上了。想不到被鎮壓百萬年，居然便宜了我。呃，神霄宮還存在，還傳下了蓬萊派？寒冰道的傳承也在，瀛洲派的傳承也在，呵呵，想不到我太始魔宗也有一條支脈傳承下來。」

其後這黑袍修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嗯，我也懶得花費時間恢復修為了，直接行事好了，反正不是攻擊那些普通真君，他們就發現不了。不過還是得留點後手。」

隨著他話音落下，就見天機城方圓百萬里內都似乎起了一層輕紗般的霧氣，路上行人、屋內修士紛紛倒地，呼嚕聲此起彼伏，所有生靈，包括真人、真君在內，全部陷入了沉睡。

接著這黑袍年輕修士化成一道黑光飛起，於半空中現出原形，乃是一面漆黑令牌，上面雕有諸般猙獰天魔花紋，匯成一個「惡」字，其散發出濃郁的怨毒、詛咒、污穢、心魔、夢魘、掠奪等意味，彷彿諸天萬界所有惡念的集合，深沉如淵。

黑色太始天魔氣浮現，一層層靈禁也凸顯出來，一共有足足四層清晰的，一層虛幻的！

魔氣翻滾，諸般惡念化成黑芒四散，那一層層靈禁逐一破碎、消散，最後那黑色年輕修士身影重新出現，只是顯得虛幻了許多，手上拿著一件似黑似白的枷鎖狀事物，輕聲笑道：「有善有惡意之動，無善無惡返太初。」

緊跟著漆黑令牌將他包裹在內，化成黑色光芒，宛如流星劃過，往天機城某處投去，其上無數怨毒面孔凸出，將天地反噬勉強擋住。

當黑色光芒消失的剎那，輕紗般的霧氣、熟睡的生靈居然如鏡子般破碎開來，天機城方圓百萬里與之前沒有任何區別，路上修士眾多而吵鬧，元神真人、天仙真君修煉的修煉，準備的準備，路過的路過。

越是修為高深越是沒有感覺，只有寥寥幾個凡人互相開著玩笑：

「剛才居然做了白日夢，夢到我在大街上睡著了！」

「真巧，我也是！」

「騙人的吧，哪有那麼巧！」

……

而在天機城某個院落裡，血魔宗不受重視，自行外出遊歷的內門弟子秦升陡然從打坐中清醒過來，剛才不僅夢到自己在打坐中睡著了，還夢到有一套漆黑的書卷投入了睡夢中的自己，讓他是有些驚愕莫名。

一陣悸動之下，他內視靈魂紫府，頓時震撼、狂喜、驚慌之情同時湧起，因為在他紫府內，有一套漆黑的書卷，共分為九冊，封面上好像是各種各樣惡念所化的五個道種文字，秦升雖然不認得，但卻明白它們的意思：

「太始天魔冊」！

……

蓬萊派接天殿中。

孟霓裳受過江真人持的晚輩禮後，轉頭看向石軒，清冷自若的聲音響起：「之前沒來得及，現在還是得說一句。恭賀石真君。」姿態很是鄭重。

已經恢復原樣，完全看不出先前重傷形貌的楚得閒和蔣寶圭也跟著對石軒道：「恭賀石真君。」

等恭賀完畢，各自尋了個蒲團坐下，蔣寶圭才看著石軒和江真人道：「這次西荒之行，幸不辱命，頗有收穫，雖然突圍時消耗了一些秘寶，但天人級數的還余整整四件，太始魔宗不愧是有金仙道祖鎮壓的超級大宗門，就連下院都如此富裕，不像先前發現的那些洞天，往往只得兩三件天人級數的秘寶。」

當然，實際上這些宗門的秘寶比找到的要多不少，畢竟上古大破滅時，這些洞天能保存下來，除了機緣巧合外，還有不知多少天仙真君身死、通天靈寶隕落、秘寶消耗的加成。

「另外還找到一些功法、渡劫秘法。」楚得閒則將七八根玉簡拿了出來，這是說好共享的，「功法都是《太始天魔冊》上的內容，可惜前後殘缺，難窺這無上魔典的本來面目，不過記載的一些術法、道術倒是很有意思，如這《逍遙心經》上的幾個，雖然我們自己無法修煉，卻給人很多啟發。另外還有四門陽神的天劫秘法，兩門一衰秘法，一門二衰秘法，石道友你們可以看看。」

石軒和江真人拿起這些玉簡看了一遍，露出一絲苦笑，因為這些秘法要麼是配合《太始天魔冊》的，要麼稀奇古怪，乃魔道之法，自家根本用不上，除非想起心魔，或是沾染類似太始天魔氣的東西，成為人形天魔。

雖然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魔道、鬼道都屬於道門正宗，走的是元神大道，各個境界也一樣，比如血魔宗就一直以道門正宗自稱，但在修煉上卻有很大差別，由借鑒天魔成長而來的魔道往往更加殘忍，對人對己皆是如此，很容易讓心性不符的修士起心魔。

蔣寶圭明白石軒兩人的感受，微笑著取出一件球狀秘寶，像是一團蠕動的黑色血肉：「這是一衰的渡劫秘寶，叫做魔血化肉球。」

「這是另外一件一衰渡劫秘寶，寒氤鎮身神砂。」楚得閒也拿出一件銀白色煙霧狀的秘寶，放在了幾人蒲團正中。

一直沒有說話的孟霓裳，則拿出兩件秘寶，一件呈漆黑釘子狀，一件乃似黑似白、流轉變化的小型枷鎖：「六階攻擊秘寶天魔烏鳩釘，六階輔助秘寶心魔枷鎖，石軒你先選一件。」

蔣寶圭和楚得閒都附和點頭，石軒有救命之恩，先行挑選是應有之義。

因為宗門有兩門一衰秘法的緣故，對於那兩件渡劫秘寶，石軒和江真人商量後最先排除，在天魔烏鳩釘、心魔枷鎖中猶豫片刻，決定選擇心魔枷鎖，一則青索很快就能恢復一衰的實力，二則與廣寒宗同氣連枝，她們缺少一件鎮壓宗門的秘寶。

「石某拿心魔枷鎖。」石軒將那似黑似白，彷彿人心不停變化的枷鎖拿了起來，它主要能鎮壓心魔和讓同階對手起心魔，以及防備境界超過自己、或修煉有特殊仙術的真君窺探內心、推衍推算一次，最高可防備三衰天君。

見到石軒沒有拿衰劫秘寶，蔣寶圭和楚得閒都悄悄鬆了一口氣，孟霓裳早在洞天內就對他們表示過，自己有秘法，積累也夠，渡天人第一衰無需秘寶。

果不其然，孟霓裳沒有任何猶豫地將天魔烏鳩釘拿起，看也不看那兩件衰劫秘寶一眼。

在蔣寶圭和楚得閒各自將拿出來的秘寶收回後，又將其他一些元神級數的秘寶、兩件純陽法寶按照最初的道心誓言分配，蓬萊派計得四劫渡劫秘寶一件，四階攻擊秘寶一件，二劫秘寶一件。三劫秘寶因為本來就少，洞天殘破時盡數損壞。

蔣寶圭、楚得閒忙著準備渡衰劫，無暇參加石軒的天人大典，所以提前又恭賀了一番。楚得閒是返回原來大千世界，蔣寶圭則就在廣寒宗渡衰劫，有孟霓裳這位天君好友守護，對她這個散修來說，顯然更安全。

……

時光荏苒，轉眼就到了石軒天人大典前夕。

第六章 各懷鬼胎來道賀

蓬萊派迎客島上，諸多弟子是精神抖擻、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宗門終於出了第二位天仙真君，實在是開派以來的一大盛事，尤其是在禹余天目前這種風起雲湧的局面下，無疑讓蓬萊派能挺直腰桿、不愧於大派名號，讓所有弟子、長老與有榮焉。

自從血影真君打上門來，蓬萊派真傳以下弟子就不再像以前那樣對本門元神級數的真人一無所知，後來，其他大千世界不斷有真君降臨，並且在西荒屢有鬥法，為了增強宗門凝聚力，蓬萊派元神真人開始每三個月講道一次，不再保持以前因為所遇事情不交集帶來的神秘隱蔽感。

「石真君他老人家兩千六百年不到，就能從一介凡俗成長為天仙大能，真是令人難以相信，每每聽到這兩三千年裡流傳下來的關於他的種種傳聞，就讓我心潮澎湃，嚮往不已。」負責迎接來賀賓客的現任天權峰首座，上品金丹宗師潘子開，見暫時空暇，不由向身旁的真傳弟子、神魂長老、內門弟子等感歎。

真傳弟子林雅輕輕點點頭，悠然神往地道：「六年引氣，二十年神魂，圓滿之後三十四年成就上品金丹，其後二百六十多歲就踏破生死玄關，長生久視。剛入神魂就學會劍氣雷音，不到金丹就前無古人地把劍光分化煉成，據聞元神後更是得到諸天萬界排名前十的《周天星斗劍法》傳承，劍術冠絕禹余天。」

「可惜他老人神龍見首不見尾，金丹之後少有傳聞流出，讓我等弟子只能管中窺豹，不過能在兩千六百歲左右就能將元神寄托虛空大道，肯定有許多驚險萬分，也精彩萬分的經歷。」

頓了頓，林雅收回思緒，看著潘子開嫣然笑道：「不過潘師叔您也是非凡，八年引氣，二十四年神魂，三十三年神魂圓滿，成就上品金丹時僅僅一百一十七歲，只比當年的石真君大五歲，將來未嘗不能一窺天人大道。」

旁邊其他與潘子開、林雅交好或相熟的弟子、長老們紛紛點頭贊同，倒是潘子開搖了搖頭：「雖然我心向大道，但也不敢好高騖遠，目前還是打穩基礎，爭取有朝一日斬破虛妄，成就元神。而且說起有望元神大道的人物，這一輩中首推瀛洲派的霄真子，從小拜入宗門，僅僅九十八歲就成就上品金丹，比石真君還快！還有血魔宗秦升，也不比我稍遜。」

林雅還要再說些什麼，就看到陰海海域方向，九條鬼氣森森的黑龍拉著一個巨大青銅古棺，向著迎客島而來，明白是幽冥教來賀，趕著將話語收住，笑意盈盈地準備迎接。

……

青銅古棺內，閻羅天子剛剛將姍姍來遲的彩霞真君迎了進來，就被她說的事情給驚住了：「真君，您說石軒在一百多年前，在西荒輕描淡寫地殺掉了兩位同階天仙大能？！」

適逢其會的彩霞真君緩緩點頭，雍容華貴的臉上浮起了一點餘悸之感，將先前只在真君之間流傳的這個消息娓娓道來講了一遍，最後歎道：「石軒斬殺鏡明子時，靠的是通天靈寶和絕世劍術，本以來即使成就了天人，這兩樣都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提升上去的，哪知他卻莫名其妙冒出來一門詭異強悍的仙術，怕是只有一衰真君能擋。」

「真是上古以來罕見的絕世人物！日後不知能走到哪一步！哎，即使現在也是禹余天修士中實力第一！」時至今日，閻羅天子總算毫無保留地稱讚了石軒一句，至於從他身上獲得六道輪迴的念頭，早就徹底打消，還不如趁禹余天變化，多收集點秘寶，日後方便與其他真人、天君換取，「目睹那一戰，想來真君您對石軒的好奇應該更濃了？」

彩霞真君微微皺眉，搖搖頭：「本座只是去看看，沒必要貿然得罪石軒。」自己受到那誘惑時，就打算的是有保留的試探，否則能不能繼續待在禹余天還得兩說，現在更是連試探都免了，自家性命才是最珍貴的。

「這樣也好。」閻羅天子可不想為了什麼莫名其妙之事，得罪本來就是不友好態勢的蓬萊派，尤其是在蓬萊派出了貨真價實天仙真君的情況下，「殺掉了兩位天仙真君，石軒想來收穫不少？」

關於這點，彩霞真君微笑道：「怕是很少。到了天人境界，因為玄之又玄事物要求的品質甚高，需得大千世界從先天混沌到開闢以後產出的那些，甚至需要宇宙級數的，所以越往上走，秘寶越少越珍貴。」

「即使我們這種普通天仙，身上有兩三件五六階秘寶傍身就很不錯了，那兩位天人可不是大門大戶出身，各自還用掉了一件，頂多餘下一件，甚至沒有，而純陽法寶，已經派不上用場，自然是給弟子的給弟子，留在宗門的留在宗門，只有少數來不及拿回去的留在身上。」

兩人言談之間，九龍拉棺已經到了迎客島，潘子開帶著林雅等幾位弟子迎了上來：「蓬萊潘子開恭迎閻羅真人，這位是？」

「這是彩霞真君。」閻羅天子一派威嚴，冕旒垂面地走了出來，與彩霞真君平齊。

潘子開又見過彩霞真君，才對下方弟子微微頷首，那弟子高聲道：

「彩霞真君並幽冥教閻羅真人率門下來賀！」

隨著他的高呼，蓬萊派天樞峰上響起了六道清越悠長的鐘聲，代表著最尊貴的賓客來臨。

閻羅天子和彩霞真君帶著隨行弟子，在林雅引導下，正要往天樞峰而去，就見到瀛洲派的先天一氣青雲車緩緩飛來，清氣繚繞，仙意盎然。

「歸元子道友。」「郭神通道友。」閻羅天子和彩霞真君分別向先天一氣青雲車上走下來的歸元子和另外一位精神矍鑠、鶴髮童顏、臉色凝重的真君打了個招呼。

等歸元子和郭神通還過禮，閻羅天子看了歸元子身後站著那位少年道士一眼：「這位想來就是你們瀛洲派的後起之秀宵真子？」

「不敢當前輩稱讚。」宵真子十五六歲模樣，眉清目秀，嘴角常含一絲溫和的笑意。

閻羅天子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就跟著林雅向天樞峰緩緩飛去。

六道鐘聲接連響起，迎客弟子高呼之聲不絕於耳。

「郭神通真君並瀛洲派歸元子真人率門下來賀！」

「夏含真君並羅浮派喬慕白真人率門下來賀！」

「葉叢真君並藥王宗徐鈺真人率門下來賀！」

……

「血魔宗血河老祖率門下來賀！」

「龍皇敖喜並荒海龍族敖廣龍王代眾妖族來賀！」

加上提前到來、與石軒討論道法的孟霓裳，禹余天中只要有元神真人的大大小小門派，都隆重其事地遣人觀禮，實乃近萬年來禹余天第一大盛事，畢竟千多年前孟霓裳專心穩固境界，彌補隱患，根本就沒舉行天人大典。

……

在禹余天附近，有一男一女分別盤腿坐在龍頭馬身的麒麟瑞獸身上，緩緩往地膜而去，兩頭麒麟皆是紅艷似火，周圍天魔潮水般退去，像是遇到了什麼極端危險的事物。

那少女一襲淡黃衫子，明艷照人、對著旁邊溫和中透出些許孤傲的黑袍俊美男子，巧笑嫣然道：「景仁小師侄，那石軒可是兩千六百年不到就成就天人，比起你的三千一百年可要快上不少，你這通天界域有數的絕世天才是否感受到了壓力？」

她身前有一個紅紫道袍、五尺左右的童子牽著麒麟，儼然便是鴛鴦童子。

雲圖真君施景仁聽了明艷少女的打趣，半是促狹地笑道：「那又如何，師侄我可是見過諸多天資、毅力均勝過我的天才，但都被我一一反超，比如琅霞師叔您，我入門之時，就是赫赫有名、五千年得道的天仙真君，結果我已經渡過一衰，您還在為衰劫徘徊。」

「好了，說不過你這傢伙。」琅霞真君苦笑搖了搖頭，「這次祖師讓我們兩人前去觀禮，怕就存了打消你少許傲氣的主意，以及試探一番，這種傳自半步金仙的宗門，打又打不得，只能稍稍壓制，如果無法壓制，最好選擇合作。」

雲圖真君輕笑一聲：「我雖然一直都自恃甚高，但從來沒有小瞧過任何一位真人、真君，石軒如此出眾，日後應該能與他在太虛觀一會。呵呵，能有這些絕世天才相爭，修道之路才不寂寞。」

「太虛觀，那是什麼？」琅霞真君自覺見多識廣，但卻不知太虛觀在哪裡，當然，叫太虛觀名頭的很多，可應該都不是施景仁口中所言的。

施景仁笑了笑沒有回答，反而道：「天姥門、寶城派兩家想來也會去觀石軒天人大典之禮。」

「不出意外，應該如此。」

麒麟穿過地膜，往蓬萊派飛去。

……

潘子開看到一位俊美的近乎妖異的白衣男子了然一身，悠然邁步而來，趕緊迎了上去：「不知前輩高姓大名，可是來觀我派石真君天人大典的？」

「道號絕塵，姓張名季。」那妖異白衣男子微微一笑。

「前輩可是真君大能？」通傳之時，需得詳細，潘子開只能再次問道。

張季點點頭：「正在準備天人第二衰。」

潘子開頓時震驚了，但很快斂住心思，向下面弟子傳音。

「一衰大能，絕塵真君張季來賀！」

清揚悅耳的鐘聲再次響起。

第七章 末運花開壓眾人

絕塵真君張季妖異俊美的臉上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一衰大能」，平日裡這麼稱呼是簡單而清晰，讓人一目瞭然，但這種莊重的場合裡，實在是有詛咒的嫌疑，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麼，畢竟此乃蓬萊派兩萬多年來的第二次天人大典，上次據說只有幾位普通天仙到來，沒有經驗可以理解，和一位金丹小輩置氣有失真君體面。

他邁步往前，跟隨引路弟子離開時，淡淡說了一句：「正常應該是叫一劫天君或是一劫大能的，衰劫也是劫。」

「……」潘子開內心一窘，想要表示歉意，就見張季不甚在意地往天樞峰而去，而這時，有兩頭威武雄壯、赤紅如火、龍首馬身的麒麟瑞獸飄然而至，前面各有一位牽獸童子，其中一個腳踩芒鞋，身著紅紫道袍，不足五尺高，一位黑灰道袍，六尺上下，五官清秀，兩個童子皆是傲氣十足。

等到了近處，鴛鴦童子上前一步道：「化玄大世界遊仙宮琅霞真君、雲圖真君來賀你家石真君，還不速速通傳。」

潘子開沒在意鴛鴦童子的語氣，而是拿眼看向盤坐於麒麟瑞獸上的明艷黃衫少女、黑袍年輕男子，他們各自微微頷首：「本座道號琅霞（雲圖）。」

還沒來得及通報，潘子開就見到遠處飛來一道耀眼金光，金光離得尚遠，就有一股凌厲之感襲來，讓人心神顫抖，雲圖真君施景仁輕笑了一聲：「寶城派來賀之人竟然是她。」

那金光飛到潘子開身前，現出身形，乃是一位清清爽爽、高挑秀美的女子，一身淡青道袍，站在那裡就彷彿一口寶劍出鞘，給人寒光纏繞、氣勢逼人之感，她淡淡開口：「仙都大世界寶城派沈依墨，道號萬滅，來賀石真君。」說完之後，她才看著琅霞真君、雲圖真君輕輕點了點，算是見禮。

在沈依墨自報名號的時候，一陣美妙歌聲響起，縹緲動人，幾百位美貌動人的天女簇擁之中，是一乘白紗通透鑾駕，裡面悠閒半躺著一位男性修士，二十來歲模樣，慵懶雋秀，鑾駕前的天女上前道：「太生大世界天姥門通微真君伊摶，來賀貴門石真君。」

一旁的琅霞真君戲謔地扭頭看向施景仁，聲音不大不小地道：「嘿，來的都是絕世天才，看來石真君給三派祖師壓力不小。」

施景仁笑笑沒有說話。

潘子開仔細凝神，回憶這段時日看得諸般高階典籍，不由倒抽一口涼氣，按照典籍描述，也從石祖師身上證實的是，一次衰劫也未渡過的天仙真君，氣息似遠實近，虛幻縹緲，高高在上，但來的四位真君裡，只有那位琅霞真君如此，而另外三位與常人無異，類似之前的絕塵真君張季，莫非都是一衰大能？

他不敢怠慢，趕緊傳聲，通報弟子高聲喊道：

「化玄大世界遊仙宮琅霞真君、雲圖真君代宗門來賀！」

「仙都大世界寶城派萬滅真君代宗門來賀！」

「太生大世界天姥門通微真君代宗門來賀！」

聲音宏大，遍傳蓬萊，六記鐘聲悠揚響起。

……

而在禹余大世界遠處，一身華麗紫袍的劍通慧，正和青色衣裙的夫人孔然並肩而行，他身上生老病死苦樂與六道氣息不停輪轉，讓無數強悍天魔只能退到百萬里開外。

孔然背後的虛空中，赤青黑白黃五根形如寶劍的光華若隱若現，沉重而又輕盈，她推算了一下：「夫君，石道友天人大典的時辰快到了，我們不能再這樣慢悠悠的，要不然人都到齊了。」

作為元神階段結交的少數幾位好友，石軒自然不會忘記給他們送去請帖。

劍通慧淡淡一笑：「或許石道友更希望我們最後才到。」

孔然一點就透，輕笑了一聲，然後歎氣道：「可惜沒把五行童子拐出來。」

……

閻羅天子帶著教中後起之秀，與彩霞真君一道，跟隨林雅來到了天樞峰。

當他看見天樞峰峰頂時，頓時微微一愣，因為熟悉的接天殿不見了，而是一個白玉九層高台，周圍清泉環流，奇花燦爛，中間擺著許多案幾、蒲團，這環境看起來與原來天樞峰大小一致，可仔細用元識一掃，就發現其似乎處於另外一個世界。

「二劫天君？不對，是洞天法寶！」彩霞真君見多識廣，略有驚訝過後，就認出了其來歷，不由感歎：「蓬萊派不愧是半步金仙的傳承，居然有洞天法寶！底蘊真深！」

她對蓬萊派是更加忌諱。

洞天純陽法寶能讓二衰以下真君、真人提前體會到駕馭小千世界的感覺，能借用部分洞天之力，能產出玄之又玄事物，尤其是渡過三次天劫後，修士還能掌控、變幻小千世界裡的天地法則，將其佈置成能抵禦一衰及以下天人的大陣，堪稱逆天。

所以洞天法寶非常稀少，差可比擬三衰、四衰的通天靈寶，而且近乎不可能渡過第四次天劫，元靈化形。諸天萬界種種傳聞裡，只有一件叫做宇宙萬象圖的洞天靈寶，這還是因為其乃先天靈物煉製而成。

閻羅天子心神一陣搖晃，暗道：莫非神霄宮離開前，真的不放心蓬萊派。所以留下諸多寶物，石軒也才能如此快進階天人？

其他真君，如夏含、郭神通、葉叢、敖喜等都是油然而生蓬萊派底蘊深厚，果然是半步金仙傳承，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對他們下殺手的感覺。

蓬萊派外出遊歷的幾位真人，都暫時放下其他事務回來參加石軒的天人大典，因為輩分關係，謝方偉、楚綰兒、明輕月、楊宗之在這天地山河圖中負責款待來賀賓客。

見這些真君如此反應，楚綰兒內心偷笑，不枉師父在幾十年前將天地山河圖渡過第二次天劫並且擺出來，據師父自言，這叫空城計？

將各門各派真君、真人一一請入案幾後坐下，留出中間的白玉大道，謝方偉等四人就立在白玉台前，靜靜等候時辰到來。

「一衰大能，絕塵真君張季來賀！」

聽到這句話，諸位真人、真君都沒心思促狹潘子開的無心之失，反而個個臉色凝重，居然會有一劫天君來賀？

「葉真君可認得這絕塵真君？」徐鈺本來安靜坐在蒲團上，也不由向身旁慈眉善目、白鬚飄揚的葉叢問道。

葉叢點點頭又搖搖頭：「不認得，也不知其來歷，但應該是當年在西荒起了內訌的三位一劫天仙中的一位。」

張季踏入天地山河圖時，心神也略有波動，但轉眼即逝，在謝方偉引領下，坐到了靠上首的位置，斜對著娥眉淡掃、烏髮如緞，清冷淡漠坐在最上方的孟霓裳。

迎接他的六道鐘聲剛停，就有通報聲傳來：

「化玄大世界遊仙宮琅霞真君、雲圖真君代宗門來賀！」

「仙都大世界寶城派萬滅真君代宗門來賀！」

「太生大世界天姥門通微真君代宗門來賀！」

話音未落，在場所有真君，除了早有猜測的孟霓裳外，都是臉色大變，雖然很快就壓制住，也凝重非常，人的名，樹的影，這可是三家超級大宗門！

單純來賀？還是另有目的？諸般念頭在真君、真人們元神中電轉。

「化玄、仙都、太生這三個大千世界都離禹余天不算很遠，聽聞這三家超級大宗門是私下聯手，擋住了其他大宗門對禹余天的覬覦。」葉叢見徐鈺流露些微不解，開口解釋了一下，至於有四衰、半步金仙的宗門，可以預見在很久之內不會對禹余大世界感興趣，頂多只是一些低階天君的個人行動。

猜測之中，他們就看到黃紗明艷少女琅霞真君，溫和孤傲矛盾氣質的雲圖真君、寶劍般銳利冰寒的萬滅真君、慵懶雋秀的通微真君走了進來，風姿皆是不凡。

蓬萊派對此也有準備，所以楚綰兒、明輕月、謝方偉等三人各自引他們和其童子到上首坐下。

彩霞真君看著這些天人，輕輕歎了口氣，對旁邊的閻羅天子，以及葉叢真君道：「這四位都是八千年內成就天人的絕世人物！而且已經有三位渡過了天人第一衰，看來是想壓一下兩千六百年不到就成就天人的石軒。」

閻羅天子看著這四位天君，默然不語，嚮往有之，自嘲有之，而徐鈺則表情不變，只是心中暗道：「諸天萬界，如此多的大千世界，絕世天才雖然不多，但也不會少，要是將目光局限在禹余天，無異於井底之蛙，可也不能妄自菲薄，對自己失去信心，我之道與他人無關。」

此時，只有與孟霓裳相對的那個案幾還空著，正當眾位真君猜測那是留給哪個宗門的，居然排在同氣連枝的廣寒宗之前時，謝方偉站了出來，朗聲道：「今日乃本門石真君成就天人的大典，謝某代宗門謝過諸位真人、真君前來觀禮。時辰到！」

隨著最後三個字喊出，仙樂齊鳴，天花亂墜，而在這美妙的氛圍中，一聲清越悠揚的鐘聲響起，穿透兩界，連綿不絕，韻味深遠。

聽到這鐘聲，謝方偉閃過一絲恍惚，昔年是自己引石師弟踏入金丹大典，今日又是自己主持石師弟的天人之禮，鐘聲一致，別無二樣，但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修行之路真是悠長而漫漫。

……

雖然很奇怪為何不等最上首的貴客到來就開始儀式，但絕大部分真君、真人都正襟危坐起來，等待著石軒的出現，仙家儀式都很簡單，體現逍遙意味，天人大典亦是如此。

而在這簡單儀式當中，成道天人都會展示些自己的實力，以示實至名歸，順便震懾宵小，並且最後還要開壇講道一番以答謝觀禮賓客，所以不管他們各懷什麼目的，想見識一下石軒大道、實力的好奇心皆是有之，尤其百多年前目睹和聽聞過石軒西荒一戰的真君們。

唯有遊仙宮、天姥門、寶城派的幾位真君才沒那麼嚴肅、期待。

寶城派沈依墨端坐蒲團，鋒銳如劍，雙眼平視前方，彷彿萬事萬物不縈其懷，天姥門通微真君伊摶半靠著一位天女，慵懶悠閒。

遊仙宮鴛鴦童子、天垢童子侍立一旁，鼻孔微抬，傲氣十足，琅霞真君笑吟吟把握著茶杯，略微偏頭看著天地山河圖入口方向，雲圖真君施景仁則嘴角帶著一絲微笑，溫和而又孤傲地悠然安坐。

鐘聲一聲接一聲，兩界震動，當到了第十八聲的時候，謝方偉聲音溫和卻遍傳蓬萊：「恭請天玄真君石軒！」

清揚悅耳的鐘聲不停，一道青光浮現，化作六七歲的綠色衣裙小姑娘，粉面靈動，其剛一出現，縹緲、凌厲、鋒銳之感立刻在諸位真人、真君心裡升起，比劍修超級大宗門寶城派的沈依墨尤甚幾分！

「居然是渡過了天人第一衰的靈寶飛劍！」彩霞真君、敖喜龍皇等外來天仙驚訝於此，非是傳聞裡的普通通天靈寶！要是當年自己持強上蓬萊，怕是已經和鏡明子等三位天仙一個下場了！

而除了喬慕白外的閻羅天子等禹余天真人則內心歎道：「青索劍不愧是當年天劍宗鎮派之寶，傳聞實力猶在它之上的紫霄劍又該是幾衰靈寶？」

傲氣十足的鴛鴦童子、天垢童子感覺到青索的氣勢，看了看它，又打量了自己一番，一張臉頓時垮了下來，傲氣消散了好幾分。

倒是琅宵真君笑著用仙識對施景仁道：「當年他能在三劫陽神巔峰斬殺鏡明子，原來靠的是一衰的通天靈寶。」

雲圖真君施景仁淡淡一笑：「雖然沒有想像中那麼厲害，但能夠在如此短時間內成就天人，也不可小窺。」

一旁的寶城派沈依墨則是輕輕哼了一聲，隱有輕蔑之意，而天姥門伊摶慵懶姿勢不變，沒有任何反應。

青索現出身形後，微微躬身：「有請老爺！」

眾人這才看到空間水波般蕩漾，一位身穿素青道袍，頭戴元始冠的年輕修士從中走了出來，瀟灑出塵，虛幻縹緲，超然物外，正是石軒，而在石軒身後，則是蓬萊派其他真人，江野鶴、許知非、林洛、莫淵等，他們魚貫而入，分開兩旁，莊嚴觀禮。

青索在前引路，石軒悠然漫步於白玉大道上，在一聲接一聲的清越鐘聲裡，向著白玉高台而去。

所過之處，喬慕白、徐鈺、閻羅天子、歸元子、彩霞真君、葉叢真君等紛紛站起，拱手行禮，之後沒有坐下，安靜等待著恭賀。

行到上首之時，琅霞、雲圖、沈依墨、伊摶等亦站了起來行禮，可玩味的玩味，含笑的含笑，不縈其懷的不縈其懷，慵懶悠閒的慵懶悠閒，現在的石軒只需禮貌相對，還不值得他們改變自家風格。

石軒目視前方高台，對於兩旁真君沒有絲毫分心，等到孟霓裳也站了起來時，鐘聲已經敲了三十九響。

第四十道鐘聲中，白玉台前的謝方偉、楚綰兒、明輕月等都上前一步，恭敬行禮，請石軒上高台，青索也在這個時候轉到一側，立在楚綰兒身旁，餘下石軒一人往九層高台上而去。

第四十一道鐘聲響起，石軒踏上了白玉高台第一層，天地山河圖內所有真人、真君面色為之一變，因為發現自家修為、境界在無聲無息、毫無徵兆的消散。

就連帶著玩味笑容的琅霞真君明艷照人的臉上亦是一片沉靜，運轉元神，連接大道，方才將境界穩固下來，旁邊的鴛鴦童子、天垢童子更是不堪，一層清晰一層虛幻不完整的禁制都浮現出來，直到雲圖真君施景仁將氣息展開，罩住它們，才恢復過來。

好在石軒僅僅只是散發氣息，沒有針對哪位真人、真君，他們屏氣凝神之後，消散之感全部止住。

嘴角含笑的施景仁此時也收斂住了笑容，一派鄭重地看向石軒。

他倒不是畏懼這詭異大道，畢竟其乃一衰天君，絕世天才，遊歷過諸般大千世界，見識過諸多詭異仙術，而是傳聞石軒修煉的乃是《神霄真法》，這莫名其妙的大道從何而來，他既然敢展示出來，必然就不怕人查探，說不定等下講道時就會主動提及！

而且這仙術確實詭異而強橫，石軒沒針對任何人的情況下，連自己也隱有修為動搖，境界不穩的感覺！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萬事萬物不縈繞其懷的沈依墨愕然轉首看向石軒，這詭異強悍的仙術、大道，之前略有所聞，可親自體驗又是另外一回事，自己唯我唯劍、極端凝練鋒銳的一身修為境界都有些微跌落徵兆。

一直慵懶悠閒的伊摶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清澈透明，狀如赤子，凝重地打量著石軒。

第四十二道鐘聲響起，石軒元始冠上升騰起黯淡白氣，虛化而出一片黯淡近乎無色的雲彩，內裡是紅塵阡陌、種田打鐵、養雞殺豬，一派世俗平凡景象，初看沒有任何奇怪，因為很多仙術都是修煉的紅塵或情慾，但仔細看去，就能發現讓人心悸的詭異感覺，裡面的一事一物都是道種文字凝結，可每一個道種文字都不含絲毫法力，只是體現大道玄奧，自家同樣黯淡無比。

除此之外，整片雲彩周圍沒有任何有關「法」的天地法則，沒有半點靈氣，受此氣息沾染，整個白玉高台變得平凡而普通。這一百多年中，石軒借助三才滅法劍，觸摸到了末運大道，並能虛化出來！

「先天末運之道。」雲圖真君施景仁和琅霞真君險些脫口而出，震撼莫名，《神霄真法》明明只能合後天雷、電道種的！

萬滅真君沈依墨同樣自語了幾個字，依稀便是：「末運大道！」之前對石軒的一絲輕蔑完全消失。

「莫非是能自創道法的曠世奇才？從《神霄道法》中引出了末運之意？」通微真君伊摶聯想自身，微微皺眉，慵懶悠閒之感全被凝重所取代。

絕塵真君張季若有所思地看著石軒頭頂虛化而出的黯淡雲彩，心中暗道：「原來是先天末運之道！」

彩霞真君、龍皇敖喜震驚之餘，目光閃爍。

諸多真君裡面，只有對石軒比較瞭然的孟霓裳才依舊清冷自若地看著末運祥雲。

至於其他真人，不管是三劫還是普通，在末運大道浮現的時候，受大道威壓影響，都念頭運轉艱難，若非石軒收斂了氣息，怕是連站立也難。

第四十二、四十三，直到第四十六道鐘聲，石軒已經走到了白玉高台第六層，除了頭頂丈許大小的黯淡末運雲彩更加收斂、凝練外，沒有其他變化，讓觀禮的真君、真人們能緩過心神，專注於其本身。

第四十七道鐘聲響起，石軒邁步而上，隨著這一步，其頭上丈許大小黯淡雲朵陡生變化，在雲彩之中悠然凝結出一朵虛化的紫色蓮花，彷彿諸天萬界所有種類的雷霆所化，每一片蓮瓣都有無數道閃爍恐怖的雷霆，每一道雷霆都是由道種文字所化，莊嚴而殊勝！

《寶錄》是由雷法近陰陽，得陰陽，現在已經寄托了陰陽大道的石軒，自然很容易就在百多年中觸摸到了雷之大道！

「果然還是《神霄真法》的跟腳。」不管是施景仁、沈依墨，還是其他真君、真人都閃過這個念頭，不知為何，輕輕鬆了一口氣。

第四十八道鐘聲響起，石軒踏上白玉高台第八層。

眾人突然感覺到直懾心神，讓人難以克制恐慌的殺戮之意，愕然之中只見末運祥雲黯淡光芒裡，再次綻放一朵虛化青色蓮花，像是由絲絲殺戮之意所凝，夢幻般美麗的花瓣蘊含著數之不盡的道種文字，面對它就如同面對著殺戮本身，面對著萬事萬物的終結。

「先天殺戮大道！居然能借用兩條先天大道的力量！」雲圖真君施景仁、琅霞真君、沈依墨、伊摶、絕塵真君張季、彩霞真君等都被石軒暗中用三才滅法劍散發的末運大道、殺戮大道混雜的氣息壓住心神，再難掩飾震驚。

寄托先天大道的修士有很多，但在這個境界，還是要看各自仙術的奧妙能否完全發揮大道之力，而在剛剛成就天人就觸摸到兩條大道的真君亦是不少，比如孟霓裳，比如施景仁等。

但絕大多數都是專注於自己寄托了元神的那條大道，等到渡過第一次衰劫，才將功法所含的其他大道融於自身，這樣既能節省時間，亦不妨礙自己堅定的那條道路，像石軒這樣在普通天仙境界，就虛化出了三條大道，並且有兩條先天大道的實在少之又少！

第四十九道鐘聲響起，石軒走到了高台中央，轉身看向觀禮眾人。

其頭頂有丈許大小的黯淡祥雲籠罩，祥雲翻滾之上則是一青一紫兩朵碩大蓮花各放異彩，玄奧綻開，若非都是虛幻而出，真有幾分三花聚頂的道祖風采。

眾位真人、真君雖然大部分心神未復，但在孟霓裳帶領下，紛紛轉向白玉高台，齊齊行禮道：

「恭賀石真君！」

第八章 雷霆亦是毀滅道

諸位真人、真君「恭賀石真君」的聲音匯聚在一起，顯得宏大而莊嚴，傳遍天地山河圖中，傳到蓬萊派每個角落。

而在這聲音落下時，合著鐘聲餘韻，蓬萊派所有弟子、長老，紛紛面向天樞峰，行大禮：

「恭賀石祖師成就天人！」

聲震雲霄，其韻悠長，不絕於耳，裊裊可聞。

石軒將頭頂黯淡末運祥雲、紫色雷霆蓮花，青色殺戮蓮花收起，帶著虛幻縹緲、超然物外的氣息向眾人還禮：「石某謝過諸位來賀，在此略講道法，以示心意。」

然後坐到白玉高台正中的杏黃蒲團上，緩緩開口：「今日石某講，雷霆亦是毀滅道、末運道、殺戮道。」

重新坐下的諸位真人、真君皆是正襟危坐，專心致志聽石軒講道，就算雲圖真君、琅霞真君、萬滅真君也沒有例外，剛才石軒展示的那一手，實在非凡，讓他們對神霄雷法中如何引出毀滅之意、末運之意、殺戮之意分外好奇。

通微真君伊摶則是微微頷首，喃喃自語：「果然與本座相同，是自家推陳出新，別出機杼！」

「倒要聽聽石軒如何體悟毀滅真意。」絕塵真君張季頗為期待地看著石軒，由雷霆之中引出毀滅、殺戮等真意，算不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就連他自家修行的也是毀滅雷霆之道，蘊含毀滅之意，日後可以合雷、破壞道種。

但如何從雷中引出毀滅之意，感悟到多少，卻是各不相同，甚至牽涉到最後能不能真正合毀滅道種。說不定自己能從石軒的體悟中另有收穫，從而完善自己的功法，日後也能一窺先天毀滅大道。

而孟霓裳對於石軒開講這個並不奇怪，這段時日，她常和石軒談玄，其中討論最多的就是這方面的道理，真是於無路中走出了一條寬廣大路！

「石某出身中土，得了神霄前輩的緣法，常常在她座前聽道，受益良多。」石軒語出驚人，坦坦蕩蕩點明了和神霄宮的關係，讓廣寒、瀛洲之外的真君心神一凜，凝重非常。

石軒繼續道：「神霄前輩曾經給石某講過，成就元神後，需得面對天劫，而天劫則以雷霆為主，何也？滅法，末運之道也！」寥寥幾字，就將如何從雷霆中引出末運之道勾勒了大概，讓張季、伊摶等是若有所思，難怪石軒能觸摸到先天末運之道！

「雷霆，至正至剛，對陰邪之物，殺戮甚深。」石軒話鋒一轉，從末運延伸到了殺戮，不過大家並不奇怪，或許再多講就要涉及到具體的修煉方法了，無可厚非，「然而，就算對其他事物，雷霆也是殺戮、毀滅的化身。」

三句之間，石軒將殺戮、毀滅與雷霆聯繫了起來，然後在眾位真人、真君的期待中，稍微具體一點地講起了毀滅真意如何從雷霆中引發。

真是如此！精妙絕倫！玄之又玄！雲圖真君施景仁凝重而又激動地聽著，先是覺得就應該這樣從雷霆中引發出毀滅真意，接著發現石軒一言一語、一字一句都精妙絕倫，細細品味之後，才感覺玄之又玄，有大道蘊含其中！

其他真人、真君聽得全神貫注，各有領悟，對於石軒從雷霆之中引發毀滅、殺戮、末運之道再無懷疑，哪怕沒有涉及具體功法，可大家都是成就了元神，甚至是觸摸到了大道真髓，寄托元神於虛空的人物，怎麼可能聽不出真假？！

絕塵真君張季更是如癡如醉，直到今日方才知自己乃井底之蛙！居然可以這樣！

只有楚綰兒表情不變掩蓋下，肚子差點笑痛，這明明就是自己修煉的無上功法《神霄洞真得道寶經》裡面的內容，是玉婆婆百萬年心血加造化之主推衍得出的雷霆化毀滅、創造、時光的大道之路，只不過師父僅大概講了如何發祥毀滅真意，並不涉及怎麼修煉，而創造、時光更是提都沒提。

「師父常說祖師很腹黑，其實，師父他自己也一樣腹黑蔫壞！他對雷霆如何引出末運、殺戮真意肯定只是略有所感，呵呵，所以將重點放在了毀滅之意上！」楚綰兒暗暗腹誹偷笑，在玉婆婆身邊多年，受其熏陶，雖然對於師父跟腳功法是什麼不太瞭然，但可以肯定不是《神霄真法》。

而《神霄洞真得道寶經》因為得等到玉婆婆元神寄托虛空，成就天人，肯定其沒有缺陷後，才會作為蓬萊派立派根基，所以現在除了楚綰兒外，蓬萊派其他真人並不知曉具體內容，對石軒所講感悟頗深，彷彿從《神霄真法》上看到了諸多新的道路！尤其許真君是激動、心癢難耐！

「好了，今日石某就講到此處。這些內容大部分蒙神霄前輩所授，她在雷霆引出毀滅、末運真意上多有體會，而石某則因為愛好劍術的關係，將偶然得到的《周天星斗劍法》與本身修行相合，漸漸推衍出了一些修煉方法，觸摸到了殺戮大道，方能成就天人。」石軒微笑結束了講道。

後面解釋的這句話，將雲圖真君、琅霞真君、萬滅真君、彩霞真君、龍皇敖喜等僅存的一絲疑惑打消，如果石軒真能從《神霄真法》中化出三條先天大道，那就太過驚世駭俗，說一句金仙道祖轉世都不為過！

可石軒這麼一說，他們都輕輕頷首，果不其然，毀滅、末運之意是半步金仙神霄宮百萬年所得，很是正常，而石軒於劍道上的天分驚人，剛入神魂就學會劍氣雷音，未成金丹就將劍光分化練成，後又得到無上劍法《周天星斗劍法》，有這樣一番經歷，結合自身的神霄真法，觸摸到殺戮大道，雖然亦是曠世奇才，但也還在可以理解的範圍內。

比如通微真君伊摶就是上一個榜樣，他從天姥門的《天木化神真決》這乙木功法上推陳出新地引發出了生之大道。

絕塵真君張季正聽到精妙處就見石軒戛然止住，心中彷彿伸出了無數小手撓啊撓，恨不得抓住石軒，讓他具體而微的重新講過，完完整整講過！

鎮壓住心神，張季才暗道：「難怪神霄宮要外出尋覓合道機緣！傳聞裡她合電之道種只有半步之遙，原來是想一步登天，直接合先天毀滅或末運道種！」

這番心思，在不少真君心中都有浮現，將他們一直以來的疑惑解開，同樣的，也讓某位存在的疑惑解開！

張季妖異的臉上浮出一絲微笑，站了起來，在眾人或奇怪，或期待的目光中行禮道：「石真君你這一番講道，真是精彩萬分，奧妙非常，不愧是兩千六百年不到就能踏入天人境界的絕世人物。本座修行的亦是毀滅雷霆之道，聽了之後，茅塞頓開，感悟頗多，所以心癢難耐，想向你討教一二。」

頓了頓，他怕蓬萊派誤會自己有暗下殺手之意，又道：「只是切磋一下，點到即止，對此本座可以發下因果誓言。」試探之事已經基本完成，但還需最後確認一下。

於是眾人紛紛看向石軒，即使他們認為石軒實力在一衰以下算是頂尖，可面對一劫天君，怕是難有招架之力，這種切磋有欺壓的嫌疑！

石軒輕輕頷首，微笑著坦然道：「石某對毀滅真意的感悟不如殺戮、末運之道，而張道友你又是一劫天君，石某不敢留手，就以這兩條先天大道加持之力化入劍法，會一會張道友你的毀滅雷霆之道，不過，石某天人大典畢竟不是鬥法切磋的場合，就以一招為限，可否？」

雲圖真君、琅霞真君等對石軒說辭沒什麼疑慮，要是石軒能引動毀滅大道之力的話，剛才就會展示出來了。

張季點點頭：「善。」

雙方發下因果誓言後，張季又道：「喧賓不奪主，請石道友出劍！」

面對一劫天君，石軒不敢怠慢但也沒有全力施為，三才滅法劍化成一道白色黯淡劍光斬了出去，其內無數星辰閃爍，各自劃出玄奧軌跡，結成了渾然一體、層層疊加的諸多大陣，最後加持在「北斗主死」劍陣上，殺戮之意凝練而尖銳，大道之力散發出來，似乎凝成了朵朵青色蓮花，讓張季如墮萬劍穿心、肆意殺戮的幻境。

並且劍光所過，萬法潰散、靈氣消失，一切都變得平凡而平靜下來，周圍真人、真君皆是暗自皺眉，先天末運大道，加上仙術玄妙，真是難擋難防！而且看起來因為要配合劍法，這一劍，石軒以殺戮大道加持為主。

張季頭上現出一朵烏雲，內裡是無數道閃爍的黑色雷霆，毀滅、破壞、雷霆的大道之力內斂、濃郁卻有極強的爆發之勢。

劍光極快，轉瞬之間，白色黯淡劍光就斬在了毀滅雷雲上。

無聲無息，黑色雷霆道道消散，復歸平凡，其餘也在殺戮之意下一劍兩斷！

這讓觀戰眾位真人、真君皆是內心一凝，兩條先天大道加持的周天星斗劍法如此厲害？

但張季不慌不忙，烏雲之內大道之力爆發，一團黑色雷霆反捲上去，將星空內嵌的白色黯淡劍光包裹其間！

剎那之後，黑色雷霆與白色黯淡劍光同時消失，張季頭頂的烏雲亦虛幻了一些。

「承讓了。」一招見分曉，張季確認之後，不再糾纏，石軒這劍法確實非凡！

看起來張季略佔上風，可其他真君、真人都不這麼看，要知道石軒僅僅是還未渡過第一次衰劫的天仙，而且這劍光仙術看起來也並非真正越階仙術，頂多偽越階，加上劍法，能夠打成這樣，足見石軒的恐怖！

雲圖真君施景仁站了出來，溫和一笑，似乎也想向石軒討教一招，萬滅真君沈依墨、通微真君伊摶好像也蠢蠢欲動。

這讓禹余天的真君、真人們有些同仇敵愾，這可是石軒的天人大典，非是鬥法盛會！一個接一個的挑戰，實在過分！

就在這時，外面弟子再次高聲喊道：

「劍通慧真君偕夫人孔然真人並代通天大世界五行宗來賀！」

在場所有真君、真人，不管是超級大宗門的幾位，還是普通弟子，都是驚愕看向天地山河圖入口，就連孟霓裳和莫淵這種萬年無表情的，眼神中也起了一絲波動。

五行宗，很多大千世界都有，非常普通的名字，普通到甚至讓人懷疑是開派祖師隨隨便便、漫不經心取下的，但前面如果加上通天大世界這五個字的話……

第九章 太虛觀中請帖到

如果在五行宗前面加上通天大世界這五個字的話，那就意味著這是諸天萬界屈指可數的玄門正教，直接代表著五行大道，畢竟其掌教祖師就是合了先天五行道種的金仙孔極！座下的半步金仙弟子就有足足六位！

合道金仙有多麼強大，在場所有真人、真君均沒有見識過，甚至連四劫天君、半步金仙的出手都未必親眼目睹過，但光是想像其能將蘊含在億兆大千世界、無垠虛空宇宙每個角落、每件事物中的大道截取出來，合與自身，就能猜測他們的實力一二，對於已經寄托了虛空大道、明白大道浩瀚恐怖的真君感受更深。

他們全力出手之下，毀掉大千世界怕只是舉手之勞，想要殺掉哪位金仙以下敵人，隔著無數大千世界、再多時空風暴也能輕鬆辦到。

對大部分走到了天人境界的真君來說，對許多道心堅定無比的真人來說，合道才是真正的長生之門、大道之門，是夢寐以求，九死其猶未悔的目標，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但合道亦是修行三難中最後一難，從諸天萬界、億兆大千世界、數之不盡的修士、幾十萬天君級數的大能，卻只有五十六位合道金仙的現實可見一斑，無數或天資橫溢或道心堅不可摧的修士只能淪為襯托這五十六位道祖的模糊背景。

而且這五十六位合道金仙裡面，合後天道種的超過八成，所以孔極即使在道祖裡面也是能排在前列的。

這樣的人物，居然會派弟子前來道賀？！

蓬萊派雖然是半步金仙的傳承，可是這才出第二位真君！石軒雖然乃絕世之才，可是也才剛剛成就天人！和通天大世界五行宗的差距就像微塵比擬大千！

除了和蓬萊派交好的廣寒宗、瀛洲派，其他宗門的真人、真君震驚之中，難免升騰起這些念頭，轉頭看向天地山河圖入口，就連剛才在石軒講道時只有少許凝重和激動的雲圖真君、琅霞真君、萬滅真君、通微真君都不例外。

「蓬萊派，或者石軒，竟然和通天大世界五行宗有瓜葛？」一直以來表現的嬉笑隨意、常含玩味意思的琅宵真君一張俏臉再無半點笑容，暗自用仙識與雲圖真君施景仁交流，哪怕她們遊仙宮也號稱超級大宗門，有三劫天君鎮壓，但和通天世界五行宗比起來，就彷彿完全不入流的小門小派。

雲圖真君施景仁想了下道：「或許是石軒與五行宗門下哪位真君或真人交好，像我有一位好友就是災難道祖門下，不必太過畏懼，只要不是以大欺小，高高在上的道祖、半步金仙們可不會管。」

如果沒有對手，沒有適當的磨礪，即使金仙門下也難以成長起來，所以道祖之間都有默契，只要不以大欺小，正常的鬥法死傷是不會事後報復的，當然，對於絕大多數真君、真人來說，能不得罪金仙門下肯定不會去得罪。

「但是，你成就天人時，他也只是打著自己的名號來，並沒有說代宗門賀。」琅霞真君最不解的就是這一點。

施景仁點點頭：「嗯，代宗門賀，至少應該是得到了主持宗門的半步金仙或是天君同意。若只是自己私下裡拉著大旗做虎皮，回去少不得宗門戒律嚴懲，莫非與石軒或是蓬萊派交好的是五行宗高層？」

唯我唯劍的萬滅真君沈依墨只是表情上更凝重了一點，身上寒光鋒銳之氣更重了一點，通微真君伊摶則雙眼散發出異彩，彷彿朝氣勃勃的生命之色。

其實不止他們，蓬萊派本門的幾位真人亦是驚訝萬分，從未聽石軒提起過與五行宗交好，只知他得到《周天星斗劍法》時與五行宗一位弟子有些許瓜葛，倒是張正言，想起當年一對夫妻訪客，那女子背後的五色光芒，似乎大概可能就是傳說裡的五色神光。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一位蓬萊派真傳弟子引導下，天地山河圖入口出現了一男一女，男的淡紫長髮、紫色長袍，充滿睥睨天下的傲氣、鋒銳，週身氣息六道輪轉卻內斂，沒有虛晃縹緲之感，顯然是渡過了天人第一衰的真君大能。

可是這樣一位一衰大能卻被在場所有真人、真君所忽視，完全關注著他身邊的那位女子，她相貌清雅宜人不是重點，真人身份不是重點，重點是背後虛空中若有似無、若隱若現立著的五道絢爛光華，分別為青赤黃白黑色，像寶劍一樣傲然挺立，光華流轉，既沉重如世界，又輕盈若微塵，正是五行宗鎮派仙術，五色神光！這女子五行宗嫡傳弟子身份不言而喻！

劍通慧和孔然在一路目光凝聚中，安之若素地走到了白玉高台前，由劍通慧拱手道：「劍某與夫人來遲，險些錯過了石道友天人大道，實在抱歉。」孔然也跟著行禮致歉。

來的正是恰到好處，再讓人挑戰切磋下去，就過之不及了，恐將三才滅法劍乃真正越階仙術的事實暴露一二，石軒內心欣喜地站了起來道：「無妨，遲到總比不到好，而且兩位道友常常遊歷其他界域，能趕回來，石某就很感心意了。」

「貧道劍通慧（孔然）賀石道友成就天人！」劍通慧和孔然不再多言，送上恭賀，孔然還想加一句「亦代五行宗」賀，可心裡卻感應到了無盡遠處一聲淡淡冷哼，不由暗吐舌頭，強行壓下，反正剛才通傳時就說過了，現在再說有些畫蛇添足之感。

剛才震驚於五行宗，卻忽視了孔然姓名的諸位真人、真君這才暗自揣摩：「五行宗裡面姓孔的不在少數，但還能於元神階段就練成五色神光的，怕是與道祖孔極關係匪淺，看來不到萬不得已，即使自己是半步金仙，也最好不要招惹蓬萊派和石軒！」

等劍通慧和孔然安坐，石軒才看向之前站了起來的雲圖真君施景仁，微笑道：「不知雲圖真君有何指教？」

「剛才聽了石真君你的講道，心中有些感悟，想要交流一番。」施景仁絕口不提切磋鬥法之事，一派溫和地笑道，哪怕之前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有此用意，可卻半點不見尷尬之色。

石軒隨口道：「石某還以為施道友與張道友一樣，打算切磋一招，看來卻是誤會了。不知施道友有何體悟要講？」

施景仁神色不變，依然溫和中蘊含孤傲，淡淡笑道：「以石道友你的絕世之才，以你兩千六百年不到就證道天人的修行經歷，以你推陳出新，從陰陽雷電道法中引發出毀滅、末運、殺戮三條先天真意的事實，日後少不得在太虛觀中再會，到時候難免切磋一場，何必急於現在，難以盡興？」

接著他不管旁人的疑惑眼神，逕直和石軒交流起道法來，只有沈依墨、伊摶以及劍通慧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石軒同樣不清楚這太虛觀是哪處玄奧所在，就連玉婆婆也從未提起過，但此時不是詢問這個的場合，而且看樣子施景仁也沒打算解釋，於是按捺住疑惑，開始談玄論道。

沒有聽到石軒先前所講內容的劍通慧和孔然最先聽得一頭霧水，但隨著越來越多真君起來交流想法、感悟，他們也漸漸鄭重起來，並且加入了交流，他們夫婦，一位身跨佛道兩門，天才橫溢地將這兩門糅合起來，取其所長，一位道祖之女，見多識廣，如何聽不出好壞？！

被絕塵真君張季打岔之後，石軒的天人大典終於回到了正軌，諸位真君、真人討論到精妙處，天地山河圖中居然有天花隱現，金蓮暗湧，無他，一言一句，皆含大道，引起了小千世界共鳴。

這一番談玄論道，足足七天七夜，最後在所有人一句：「恭賀石道友！」中圓滿結束，興盡而歸。

……

「這才是道門盛會，這才是天人大典！談玄論道，好不逍遙自在！」歸元子對著身旁的郭神通，以及特意帶來見世面的宵真子感歎道，他的第三次天劫本身就比江真人晚一些，加上從郭神通處得到了一門拖延秘法，所以還在準備。

郭神通贊同地點了點頭：「本座也參加過好幾次天人大典，自家也舉行過一次，但每次展示實力、接受恭賀後，講道和交流往往只有半日，心思全放在震懾宵小和結交道友之上了，石真君的天人大典才算貼近道門真意。」

「嗯，弟子之前還以為石真君所言的從《神霄真法》中引發毀滅、末運、殺戮三條先天大道是在誑人，多半是另得了厲害功法，可聽了之後，不得不承認，確實是《神霄真法》的跟腳。」宵真子若有所思地道。

歸元子笑罵道：「你啊你，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送走了諸位賓客，只有遠來的劍通慧和孔然夫婦打算再盤桓幾日。

談玄論道，頗耗心神，加上同時虛化展示末運祥雲、雷霆蓮花、殺戮蓮花的消耗，石軒安排劍通慧夫婦在開陽峰暫住後，就先行回自家洞府打坐調息。

「老爺，有位童子自稱南隱大世界太虛觀中人，說是來給老爺您送請帖的。」石軒剛剛恢復，睜開雙眼，看守大門的敖古就走了進來稟報。

石軒正疑惑於施景仁口中所言的太虛觀，想不到其馬上就出現了，因此道：「請他進來。」

第十章 如虛如夢亦如幻

沒過多久，敖古就引進來一個八九歲的童子，唇紅齒白，麻衣芒鞋，梳著道髻，紮著木簪，一本正經的小大人模樣，彬彬有禮地道：「南隱大世界太虛觀清河童子見過石真君。」

「無須多禮，不知清河童子你所來為何？」石軒想遍了讀過的所有道門典籍、奇聞異錄、宇宙堪輿，可卻壓根兒沒有任何關於南隱大世界的印象，當然，石軒所知道的大千世界只限於那些出名的，尤其以通天界域的為主，如果南隱大世界既處於其他界域，又沒有那麼出名的話，億兆大千世界，石軒又如何一一識得。

清河童子不卑不亢，很有禮貌地回答：「清河受本觀住持之命，給石真君您送請帖，邀您參加本觀萬年一次的盛會，品嚐太虛衍道果。」邊說邊取出一張似玉非玉，似符紙非符紙的淡黃色請帖，雙手呈給了石軒。

石軒就奇怪了，自己和太虛觀無親無故，這萬年一次的盛會為何會邀請自己，而且還能品嚐那貌似是天地靈果一種的太虛衍道果？

用仙識審視過請帖後，石軒發現沒有什麼危險，卻看之不透，緩緩打開，只見上面用潦草如龍蛇的筆跡寫道：

「禹余天蓬萊派石軒真君台鑒：本觀太虛衍道果萬年得果一次，乃賞心樂事，故廣邀諸天萬界年輕才俊共襄盛舉。聞真君絕世之才，兩千五百八十一年成就天人，世所罕見，在此冒昧相邀，望真君於一千六百年後赴會。南隱大世界太虛觀潛虛子稽首。」

合上請帖，石軒心中諸多疑問，淡淡開口道：「敢問清河童子，貴觀所處南隱大世界在哪方界域？太虛衍道果又是何種靈果？為何會邀請石某？」

一連三個問題，清河童子臉上沒有絲毫不滿和嘲笑地一一回答道：「回石真君，本觀所處南隱大世界，不在二十七個界域之中，可也算在任何一個界域裡，到時候自有童子、鑾駕等來接石真君您，不勞您費神。」

「太虛衍道果乃是天地靈根混沌隱玄籐所結，品嚐之後能感悟諸多大道，延壽萬年，而且能隨自家心意將衰劫推遲或提前一次，以兩千年為界，甚至可以突破人族一萬二千年衰劫必降的局限，其他族類亦然。」

「這是本觀第三次舉行此盛會，邀請的都是虛空宇宙裡這一萬年中晉陞天人，且有希望踏入半步金仙的真君。石真君您兩千五百八十一歲就踏入天人境界，又能從《神霄真法》中引出先天殺戮、末運、毀滅之道，即使在諸天萬界這麼多符合條件的真君裡也是能排在前列的。」

聽了清河童子的回答，石軒又有不少疑問，如不在二十七個界域中又可以算在這二十七個界域裡面是個什麼意思？是否和自己去過的九幽大世界類似？而這麼厲害的太虛衍道果自己為何之前從未聽聞？他們又是從何處知道了自己的消息？

但清河童子是不打算講得太過詳細，石軒問了之後，他要麼閉口不答，要麼還是先前的話語，沒有再透露絲毫消息。

石軒沉吟了一下，想起施景仁所言，最後問道：「盛會之上，是否會有切磋道法的環節？另外，如果石某不願意去，貴觀可有何應對？」看起來這太虛觀非比尋常，光是能得到這麼多真君的資料，就殊為不易。

「本觀主持常言，道德之士，需得常磨礪，常交流，所以盛會上確有切磋之事。有本觀之人在旁守護，不傷性命的情況下，領教諸天萬界或玄奧或詭異或強悍的仙術、劍法、陣法等，何樂而不為？」清河童子侃侃而談，「如果石真君您不願意去，本觀只會覺得遺憾，沒有其他舉動，畢竟此乃賞心悅事，全憑自願，到時候回絕了來接您的童子、鑾駕即可。」

聞言，石軒點點頭：「既然尚有一千六百年，那石某再斟酌一二，到時候答覆。」

清河童子行禮道：「全憑石真君您的意思，清河這就告辭。對了，南隱大世界之事煩請石真君及元神內有靈智的兩位元靈立下因果誓言，不得告知未獲邀請的他人，頂多說出太虛觀這尋常多見的名頭。」

等石軒和青索、紫郢依言立下因果誓言後，清河童子再次頓首，然後跟著重新進來的敖古走了出去。

「才第三次，也就是說乃最近三萬年的事情，那時候玉婆婆已經不再外出，專心推衍、試驗道法，難怪沒有聽聞過。而且因為因果誓言的關係，所以沒有人外傳，無法從典籍記載中得知。」石軒看著清河童子離開，心中暗自揣摩，可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但又說不上哪裡奇怪。

其實石軒本人是傾向於赴宴的，非是為了太虛衍道果，而是能在安全環境下與諸天萬界的絕世天才們交手，見識由三千大道衍化而來的諸般玄奧、詭異、強悍的仙術等，實乃增廣見聞經歷、磨礪自身的大好機會，日後在危急、生死關頭，能對敵人的仙術等多瞭解一分，都是反敗為勝的關鍵。

但是，這南隱大世界太虛觀又實在太過神秘，總讓石軒放心不下。

須臾之後，石軒只覺心神裡像是有一層薄紗消失，若非自己元神已經寄托虛空大道，又專心致志，是完全感覺不到這種變化的，不由內心一凝，將敖古喚了進來：「你將清河童子送到了何處？可是送出了山門？」

敖古奇怪地摸摸頭上龍角：「老爺，哪個清河童子？小的沒見過叫這名的，而且今日也沒有人來拜訪過老爺你。」

石軒沉吟不語，找到了奇怪感覺的來源，自己仙識籠罩之下，卻沒有發現清河童子怎麼到來的，也沒有發現他是如何離開的，就像其理所當然地出現在自己洞府門前，理所當然地消失在門口。

心神之中沒了那層若有似無的薄紗籠罩，石軒漸漸想出了諸多疑點，如自己剛剛調息完，敖古就能恰到好處地進來稟報，等等，更為重要的是，自己身上根本沒有那所謂的請帖！

「見清河童子的事，真像是一場夢，亦或是一場幻境。」自從石軒靈魂出竅，能把持心神後，基本上就沒有做夢之事，更別提成就元神後了，而對於幻境印象最深刻的則是生死玄關中的種種虛妄，第四次天劫中的那幾次。直到遇見這件事，石軒才重新升起如虛如夢亦如幻的感覺。

凝重之下，石軒又有些許欣喜與躍躍欲試：「諸天萬界中如此多玄妙，典籍記載不過萬一，實在讓人神往。」

收斂住心神，石軒又問過元神內的青索、紫郢，它們都表示見到了清河童子，也發下了因果誓言，同樣的，懵懂的青索和紫郢也沒有發現清河童子是怎麼到來及離去的，一切如夢似幻，這讓猴子青索頗受打擊。

「劍通慧道友亦是近兩千內成就天人的，且能融合佛道兩門之長，按理也是太虛觀邀請的對象，不如過去問問，看能不能從他口中打探到消息。」石軒心中閃過這個念頭，然後直接出現在了開陽峰的待客洞府外。

……

洞府之內。

「石道友，不好意思，這次沒有將五行童子拐出來，他有些怕生。」孔然想起自己說過的大話，略微有些羞赧地道。

石軒見孔然將隨口一提的事情都這麼放在心上，哪會介意，微笑道：「無妨，日後有的是機會，孔道友不必介懷。」想不到堂堂三劫靈寶亦會如此，不過也算正常，元靈直到法寶進階靈寶才最終化形，比起同階天君，顯得更有性格和情緒一些，心性自然就要差點，直到渡過天人第五衰道心之衰後，才與別的半步金仙沒有差別。

劍通慧背挺得筆直，像是一柄鋒利之劍，他雖非劍修，但鋒銳、凌厲、傲然之感不比沈依墨稍差，看著石軒淡淡笑道：「石道友匆匆而至，可是有事？」

「太虛觀。」石軒輕輕吐出著三個字，礙於因果誓言，只能說這麼多了，畢竟還不清楚劍通慧是否收到了邀請。

劍通慧嘿了一聲：「石道友果然也收到了請帖，到時候少不得切磋一番，希望彼時石道友已經將《周天星斗劍法》大成。」

進階天人才一百三十多年，石軒自然還未將《周天星斗劍法》完整練成，即使以自己在劍術上的積累，也得千年左右，不愧無上劍法之稱。

石軒有些驚訝劍通慧隨口說出，完全不顧及旁邊的孔然，視因果誓言於無物，不過轉眼孔然就解了石軒的疑惑，她輕笑道：「妾身拿『太虛觀』三字問過家父，他回答了兩個字『無妨』。之後妾身纏著想要見識一番，所以也收到了特別邀請。」

這就是道祖門下的好處，石軒心中暗歎。既然大家都是受邀請之人，有什麼都能問了：「那南隱大世界究竟位於何處？」

「石道友，家父言那裡也算是奇異所在，還是自家見識更好，所以並未說得太多。」孔然表示他們夫婦也不算瞭然，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乃隱秘奇異和還算安全的地方。

有道祖無妨兩字，石軒也就定下心來，決定到時候赴宴。

第十一章 忽有皓月放光明

閒談了幾句，石軒看著孔然背後若隱若現的赤青黑白黃五色光華，微笑道：「孔道友，你都練成五色神光一千六七百年，為何還未能將其收入體內？」

孔然一窘，沒有回答，倒是劍通慧輕輕搖了搖頭，半笑半責地道：「她覺得自己修為不夠，幫不上某，在五色神光還未收進體內時，就強行渡劫，一千六百年中接連渡過了兩次天劫，所以根基不穩，還得再花費不少時日。」

一千六百年連渡兩次天劫，對於人族真人來說，只能算是上等，大多數絕世之才都是在千年以內，可對於妖族，就殊為恐怖了！

之前見到孔然，石軒就發現她已經進階陽神，沒有了元神階段與天地交融的感覺，很有點奇怪，畢竟以孔然的跟腳，天劫、衰劫降臨的都會非常緩慢，以十萬年計，而她成就元神還不足三千年！

現在石軒總算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真是膽大的厲害，換了其他妖物成道，沒有五色神光這真正越階仙術，如此快渡劫簡直是找死，不由跟著劍通慧輕笑搖頭。

兩人如此做派，讓一貫溫柔清雅的孔然嗔道：「莫非石道友想試試五色神光？只要你還未證道造化，就算不得真正跳出『五行』之中，一樣會被五色神光刷落。」

說到這裡，她扳不住臉，撲哧笑道：「當然，以妾身五色神光的級數，即使能刷落，也鎮壓不住石道友你。」

先天五行道種的「五行」並不僅僅只是金木水火土的含義，而是代表著宇宙由混沌中開闢衍化後的某個狀態，是構成整個宇宙的根基之一，代表著「物質」世界，所以只要還不能另成造化，就會被一定等級的五色神光刷落，至於能不能鎮壓住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其實石某一直想試試五色神光，免得日後被類似仙術所趁，不如孔道友你真的試試？」聽了孔然的話，石軒心念一動，笑著提議道。

孔然難得遇見其他天仙真君想與自家切磋的，有點兒蠢蠢欲動，於是轉頭看向劍通慧，見夫君輕輕頷首後，嫣然一笑：「妾身恭敬不如從命。」

話音剛落，她背後虛空中的青黃赤白黑五色光華齊齊刷下，氣勢既沉且輕，看似不快，卻轉瞬就至，難逃難避。

孔然明白石軒修煉的是《神霄真法》，乃陰陽雷電之屬，又引發出了先天毀滅、末運、殺戮大道，皆不在金木水火土之中，因此將五色神光一起刷出，取其物質之意。

石軒只覺周圍五行之氣凝聚，天地法則扭曲封閉，玄奧非常，頭頂自然虛化出一朵黯淡平凡祥雲，微微毫光綻放，大道之力散發，就使五道光芒漸漸消散、潰散。

孔然趕緊將五色神光一收，嗔道：「石道友好生無賴，妾身的五色神光才僅三階，距離觸摸五行大道真髓尚遠，遇到大道之力根本沒有反抗之力，談何嘗試？」

其實以她的身份，哪怕未成天人，也一樣能借用大道之力，畢竟孔極已經將先天五行大道截取出來，合於自身，顯化為背後五道神光。而孔然只要心中動念，就能直接從其父道種中引動大道之力，只不過其修為、境界還低，肉身、元神不強，短時間內一兩次還罷，上了三次，就會對元神、肉身造成極大反噬，很難彌補。

「不好意思，孔道友五色神光非凡，石某自然就如此抵禦。」石軒趕緊道歉，「再請試過。」

孔然抿著嘴點點頭，青黃赤白黑五色光華齊動，再次刷落。

五色神光一刷之下，白玉桌邊的石軒沒做任何抵抗，當即被刷入其中，只見一個空蒲團。

但僅僅剎那，孔然背後五道寶劍般挺立的青赤黃白黑光芒就劇烈抖動，接著一聲雷響，現出一朵彷彿諸天萬界所有種類雷霆所凝的虛幻紫色蓮花，悠然綻放，飄落而出，化成石軒身形：「五色神光果然神妙，石某佩服。」

至此，孔然的五色神光才穩定下來，當然，以兩人的境界差距，石軒就算不虛化大道幻影，只使出其他四階仙術，被刷進去之後也能很快掙脫出來，但那樣的仙術碰撞，對於才二劫陽神的孔然傷害不小，還不如就用大道威壓，讓五色神光暫停運轉，輕鬆又不失切磋嘗試本意。

聽了石軒的誠懇讚揚，孔然笑容綻放：「石道友也很是厲害。」

剛才五色神光刷落之下，石軒發覺天地五行法則變化少許，封閉五行之氣，讓它們凝聚起來，鎖住遁逃和挪移之力。

而隨著五色神光落在身上，自己的肉身、元神則齊齊失了靈應，就像在靈魂出竅階段被人封了泥丸宮一般，從而與寄托虛空大道的元神短暫失去聯繫，與天地法則失去勾連，與靈氣沒有了感應，與物質世界斷開了聯繫，變得彷彿泥雕木偶，四周是朦朧宛如實質而又無處不在的金木水火土五色光華流轉，枷鎖於身。

好在孔然五色神光階數不夠，自己的念頭還能轉動，直接虛化出雷之道種掙脫。

有了這一番經驗，日後遇到類似仙術，石軒也不會不明就裡了。

……

正當石軒想要和劍通慧也稍微切磋一下的時候，朗朗乾坤，明亮白日之旁，突然升騰起一輪浩大明月，綻放出無量皎潔月光，遍灑整個北極、東海、荒海。

「這是真正的明月……」其剛剛亮起時，石軒還以為是孟霓裳練成了什麼厲害仙術，或是有了極大突破，可感應之下，才發現這是平日裡輪轉的真正皓月。

大千世界的大日、明月都是東昇西降，從東邊撐天神山升起，一路往西，到了盡頭後，進入某個虛幻空間，等穿出來時，就又是撐天神山了。對於絕大多數大千世界，無論其多麼長，這一圈皆是十二個時辰，不差分毫，唯一的區別就是，大千世界越寬，大日明月就越大，有的靠北，有的靠南，有的居中。

只有少部分，當然，這也是數以億計的大千世界，並非十二個時辰，而是另有玄妙，如一個日月輪迴是三百六十五天，如根本就沒有大日、明月之物，等等。如此種種，盡現宇宙奇妙。

劍通慧站了起來，負手看著外面在錯誤時間出現的明月，凝神片刻，淡淡道：「明月還是在日月空間裡，只不過那光芒太強，突破了空間限制。」

「一般這種情況，都代表有洞府出世，呃，哪位二劫以上天君將自家洞天安在了明月裡？真是好雅興。」孔然順嘴插了一句，以先天孔雀來說，她的年齡還小，才以十萬年計，耳濡目染之下，見聞勝過石軒不知多少。

真正大日、明月之力，因為比大千世界力量凝聚，所以大抵上與普通天仙相當，但那種極端的環境下，普通真君、一劫真君又豈能久待，更別提設立洞府了。

石軒沉吟了一下：「既然是二劫以上天君，那就是上古時代的人物了。那個時候，又在明月裡開闢洞天，莫非是寒冰道哪位大能？」寒冰道是上古赫赫有名的超級大宗門，勝過天劍宗許多，雖然沒有合道之祖，但也有寒冰道人這半步金仙鎮壓宗門，即使其隕落在金仙大戰中，亦有廣寒宗這一支脈傳承至今。

說起來，上古之時，東海、北極、南蠻、中土等地，都是修真界的偏僻所在，往往只有一些散修真人、真君，以及因為環境適合自家功法，超級大宗門所建立的下院，傳承的支脈等，比如北極的廣寒宗，孤懸海外的瀛洲派。

「事出突然，又很蹊蹺，石某推算下發現與孟前輩有關，決定前去看看。兩位道友可要一同前往？」石軒見到有好幾位真君化光往明月飛去，轉頭向劍通慧和孔然問道。

劍通慧搖搖頭：「某剛渡過第一次衰劫，境界未穩，還是不去了，而且某也推衍了一番天機，發現去了也幫不上忙，又沒有什麼收穫，所以散散心就回府閉關。」孔然只得二劫陽神修為，自然夫唱婦隨。

石軒點點頭，留言給了師父和許真君、江真人等，背後紫青雙翼一現，輕輕一扇，電光清風纏繞中，就遁出了十萬八千里，看到了浩大明月。

……

北極，廣寒宗內，一處清冷簡樸的山谷洞府中。

孟霓裳從石軒由《神霄真法》裡引發毀滅、殺戮、末運之意得到啟發，心中有所感悟，回府之後，整理思緒，想要試試能不能從《廣寒決》《冰魄神功》中返本歸源，引發出先天凍絕大道之意。

其代表著宇宙最寒最冷的極限，萬事萬物悉數凍結，不管是靈氣、元神、念頭、仙術、天地法則等，還是大千世界、大道之力、虛空宇宙，概莫能外，是宇宙終結的某個方式。

可廣寒宗只是寒冰道的支脈，僅僅得了其根本功法《萬界凍絕道》中衍化出的兩門傳承，雖然二者之間沒有界限，孟霓裳只要得到《萬界凍絕道》功法，將某些根基彌補，就能毫無阻礙地修行下去，但現在，沒有功法的孟霓裳，想要發祥出先天凍絕大道之意，絕非一時一日之功，若沒有特殊際遇，怕是得數以萬年計，甚至引發不出來。

暫時沒有進展的孟霓裳卻是忽然心血來潮，因此將本命靈寶廣寒宮飛出，開始祭煉第二道靈禁的最後一點。

這次非常順利，不過半刻鐘，廣寒宮的第二條靈禁就功行圓滿，只要孟霓裳渡過了第二次衰劫，其就能化虛幻為實質。

但就在這個時候，孟霓裳發現廣寒宮與虛空中某個存在發生了若有似無的聯繫。

於是她心念一動，將廣寒宮激發，然後只見蔚藍明亮天空之中，明月浮現，大放光明。

……

離禹余天不遠的虛空宇宙裡，施景仁猛然回首，看向地膜。

第十二章 洞天之中奇異界

「景仁，怎麼了？」一旁的琅霞真君境界稍差，沒有發現異狀，而且她見施景仁臉色鄭重，所以沒有半開玩笑地喊小師侄。

兩人騎著麒麟離開蓬萊派後，一路欣賞禹余天風貌，所以未曾使用時空道標跨界傳送返回，直到施景仁心有所感，推算出在附近虛空有天人級數的天魔殘骸，兩位真君才悠悠然出地膜，在天魔遠遠圍觀中向著虛空深處尋覓。

施景仁雙眼之中浮現黑白色八卦，與石軒的先天八卦很相似，只不過中間沒有太極圖所化黑白太極鎮壓，而是多了一個虛幻縹緲的圖案，上面的黑白色圓點構成了無數神秘玄奧的花紋，既像是宇宙星圖，又像是術數陣列，它們的變化引起了外面黑白八卦的變化，無數的卦象不停衍化而出，其中一卦漸漸清晰起來，然後他笑道：「禹余天中有一個洞天出世，但與你我無緣，就算告知祖師強取，怕也有隱藏禍端。」

琅霞真君問了之後，自家也推算了一番，好歹遊仙宮是以八卦大道立派，所以僅僅剎那就知曉了禹余天的皓月之中有洞天出現，此時聽了施景仁的回答，輕輕笑道：「師叔我還準備返回洞天碰個機緣，卻被小師侄你這番話將心思打消，若是普通洞天，有何隱藏禍端？若是三劫，甚至四劫天君開闢的洞天，就算有禍端，祖師怕也會試試。」

「小師叔，即使師侄我曾經機緣巧合見過先天靈寶河圖的本體花紋，術數大進，可能開闢洞天的，至少也是渡過了天人第二衰的真君，我如何能推算得詳盡，還是向祖師稟告好了。」施景仁難得露出苦笑，然後他閉上雙眼，與化玄大世界中的遊仙宮祖師聯絡，不慌不忙，似乎對於洞天出世，必然有諸多真君前去搶奪的事實沒有放在心上。

片刻之後，施景仁睜開雙眼：「祖師推算過了，裡面有些古怪，一時半會無法推算清楚，恐怕確實是三劫天君開闢的洞天。他本欲親來，卻發現有兩位外來三劫天君往禹余天而來，估計也是擅長術數，推算出了洞天出世。那兩位厲害非常，所以祖師是與寶城派、天姥門的祖師聯手阻擋，難以分身。他老人家吩咐我們兩人進去試試，三派合力，再聚集氣運，應該能打破無緣的結果。」

「三劫天君開闢的洞天，而且是位於皓月之中，在禹余天上古大破滅時，除了主人隕落在外，估計沒什麼損失，憑你我的實力，怕是很危險。」琅霞真君可非魯莽、貪婪之輩，而且是在她渡過天人第一衰把握不小的情況下。

對於祖師的決定，她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對，要是不管不顧，放兩位三劫天君進入，再行搶奪，未必比現在三派實力壓過其他人一籌，收穫更多，畢竟禹余天中，能稱之為敵手的，只得一劫天君張季，以及蓬萊派的通天靈寶，但她自信有絕世天才之稱的自家師侄施景仁即使以一敵二，也不會落在下風，更別提還有萬滅真君沈依墨和通微真君伊摶，每一個的實力都不在自家師侄之下。

施景仁笑道：「祖師和我的推算都證實，裡面有古怪，但有驚無險，最大的爭奪反而在三派之內，至於禹余天其他真君，不值一哂。石軒雖強，可也只是普通天仙，就算那門仙術是偽越階，就算有一劫靈寶飛劍，但他成就天人不足百五十年，實力頂多相當於普通一劫天君，我何曾放在過心上？他要是敢貿然搶奪，我又有何不敢下殺手？」

溫和的笑容中孤傲、自信滿滿。

「呵呵，剛才還說與你我無緣，現在卻這種口氣，小師侄，你的心性還得錘煉啊。」琅霞真君笑意盈盈，裝作老氣橫秋地道，「好了，不要耽擱時間了。」

同樣已經到了虛空宇宙中的沈依墨，以及還在禹余天西荒外圍溜躂的伊摶，都轉身往處於另一空間中的皓月挪移而去。

……

石軒剛一踏入日月空間，就看到了一個巨大的散發出清冷孤寂光輝的圓球，在它面前，自己就像是一粒灰塵，其太陰光華大作，遍散四周，美麗而夢幻，但深處有無數太陰玉兔幻化飛舞，氣息恐怖，發出太陰大道之力，若沒有成就天人，根本無法進入明月之內，即使外面散滿光華的地方，沒有渡過第一次天劫的元神真人亦無法承受。

因為與劍通慧夫婦討論了幾句，石軒算是來的較晚，明月之前的浩瀚虛空裡，已經站著彩霞真君、郭神通、龍皇敖喜等真君，以及冷漠疏離位於另外一邊的孟霓裳，至於其他真君，要麼由於沒有處在東海、北極兩地，感應要慢上半拍，要麼在西荒外圍深處，被恐怖空間裂縫和時光之風阻礙，根本沒有發現。

「孟前輩，出了什麼事？」石軒一個邁步，紫色光芒閃耀中，就出現在了孟霓裳身邊，用仙識輕輕詢問道。

孟霓裳看著明月之內一團變化不定、所有光芒由其激發的寒光道：「我回到宗門後，突然心血來潮，將廣寒宮第二道靈禁祭煉完滿，接著就與明月中的這團寒光產生了若有似無的聯繫。」

她一貫清冷淡漠的眸子看了石軒一眼，頓了頓，繼續開口：「我有一種預感，此乃我成道機緣。」表情沒變，眼神沒變，情緒沒變，但語氣中卻多了一絲鄭重之意，乃石軒認識孟霓裳以來僅見。

聽了孟霓裳這句話，石軒心中卻是突然一動，來無影去無蹤，完全把握不住，推算不出，似乎這事也與自己日後有所關聯。

按下疑惑，石軒微笑道：「自從許真君陷入衰劫，本門多賴孟前輩您照拂，晚輩願助您一臂之力。」

「多謝。」孟霓裳毫不矯情地道，雖然她面對生死險境，從來不畏不懼，清冷依舊，但這並不表示她乃魯莽、喜歡拿生命冒險之輩，事前從來不做準備，恰恰相反，孟霓裳一貫冷靜謹慎，對自己的實力很清楚，在普通天仙裡面，她算是翹楚，不懼他人，可今日來的，很可能有幾位一劫天君，若是石軒不至，她也要向其借青索一用。

當然，裡面若真是寒冰道大能的洞天，環境加持下，此消彼長，孟霓裳未嘗不能和一劫天君鬥上一鬥。

見那寒光還在變化，仙識甚至無法靠近，石軒趁機問道：「孟前輩，廣寒宗的典籍記載或傳聞裡可有關於這處洞天的蛛絲馬跡？」多瞭解，就能多分勝算。

能與孟霓裳本命靈寶廣寒宮遙相呼應，且讓孟霓裳感覺到是自己成道機緣，石軒有七八成把握肯定此乃上古寒冰道某個大能開闢的洞天，而那成道機緣就是《萬界凍絕道》！

「沒有。」孟霓裳言簡意賅地肯定道，「上古寒冰道的宗門洞天在現時西荒內層，號『寒光冰雪界』，應該已經完全損毀，其他支脈、下院、私人洞天，只得廣寒一脈殘存。」

言談之間，石軒雙眼中黑白八卦圍繞太極圖急速轉動，欲推衍天機，但那寒光裡似乎非常古怪，只能朦朧模糊地算出有驚有險亦有很大機會。

一道道黑色空間裂縫出現、撕開，雲圖真君帶著琅霞真君，與沈依墨、伊摶、張季一起出現，對於這裡聚集了如此多的真君，並沒有絲毫意外。

「我等奉祖師之命前來探索洞天，所以諸位請回吧，否則休怪本座手下無情。」雲圖真君施景仁一改之前的溫和，語氣強硬地道，連自稱都從我變成了本座。

沈依墨、伊摶雖然沒有說話，但卻將自身氣息展開，鋒銳凌厲之感，生之乙木氣息大作，這種事情可沒有什麼謙讓的道理，既然實力大佔上風，就要體現出來，而事不關己的張季則在旁看著，妖異俊美的臉上帶著戲謔笑意，等到進了洞天裡，三派自己多半就會內訌。

彩霞真君、龍皇敖喜等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幻，自從看到幾位一劫天君出現，心中都早有準備，於是各自轉身往外遁走。

而這時，施景仁的聲音又傳來：「本座知曉有些道友心思，打算等我們進入洞天後，又偷偷進來，渾水摸魚，本座阻止不了，但可以提前警告一聲，到時候不會像現在這樣好言相勸了。」

這些真君們都是心志堅定之輩，各自衡量過危險得失之後做出的決定，哪是那麼容易更改，因此沒有一位說話，安靜出了日月空間，原地只留下石軒和孟霓裳。

一道青光從石軒體內飛出，化為一個綠色衣裙的童女，劍氣森森，鋒銳凌厲的感覺尤勝沈依墨三分。青索昂首挺胸，氣勢盎然，但一張臉還是毛臉雷公嘴，平添了幾分滑稽。

「看來石道友你們是自負有一劫通天靈寶，不願離開。」施景仁看著石軒和孟霓裳笑道，溫和表情之下暗露殺機，不過還未知曉洞天內有什麼好處的情況下，就貿然與同階靈寶打上一場，雖然勝算很大，可實在是不划算，還耽誤機會，所以他說了這句話後，並未有其他動作。

而石軒和孟霓裳則是老神在在，對於施景仁的話不聞不問。

幾個呼吸之後，那寒光停止了變化，猛然一震，現出了一個寸許大小的不規則白色寒冰入口，像是大湖冰層上裂開的冰洞，內裡寒氣勃發，幽深難探。

絕塵真君張季一馬當先，頭頂浮現毀滅、破壞之意內斂而蘊含極強爆發感覺的黑色雷霆烏雲，散出絲絲大道之力，將太陰光華、太陰玉兔等盡數擋在其外，一個跨步就到了寒冰入口。

這麼短距離，以其遁速，比空間挪移還快！畢竟少了撕開空間的環節。

他快，沈依墨更快，一道白色森然劍光，就像真正光芒一般，一個閃爍就徑直鑽進了入口之內，讓打算順手阻擋一把的張季都只能眼睜睜看著其擦身而過。

兩人之後，如雷如風的施景仁帶著琅霞真君緊跟進入，而伊摶在遁速上不出眾，還是老老實實撕開空間，出現在入口附近，然後邁了進去，他們都無心在此阻攔，要是裡面危險，多一位一劫天君，說不定就能多一分機會，等看到功法、寶物等再爭鬥也不遲，這點兒利弊權衡，幾位真君如何不懂。

石軒剛才想施展先天風雷遁搶入，卻被孟霓裳阻擋，她用仙識道：「洞天入口穩定之後，那種感覺愈發強烈，能隱隱窺見裡面的小千世界，似乎還有一番周折，不是搶在前面進入就好。」

於是石軒和孟霓裳兩人，一個頭頂浮現黯淡虛化的白色雲彩，散發出平凡、普通的氣息，一個腦後升起一輪虛幻明月，與眼前巨大皓月交相輝映，絲絲太陰大道之力流露，邁步行走於太陰光華、玉兔環繞中，向著寒冰入口而去。

看著那些皎潔美麗的玉兔在孟霓裳身邊嬉戲起舞，完全沒有攻擊之意，再看看自己身邊惡性惡狀、張牙舞爪撲來，結果在末運大道之力下消散的虛幻兔子，石軒只能感歎，在這裡鬥法的話，孟霓裳能平添五成的實力。

縮地成寸，幾個剎那後，石軒、孟霓裳、青索，一起踏入了寒冰洞口。

……

空間變化之感湧起，虛幻冰雪飄舞，接著石軒眼前一黑，但很快就有光芒亮起，現出了美麗景色。

天空高闊，蔚藍悠然，稀疏白雲點綴，地上白雪皚皚，遠處冰山起伏，偶爾有幾處顯出綠色，這讓石軒險些以為自己來到了沒有處於極度嚴寒季節中的北極之地。

石軒表情卻很是凝重，因為自查之下，發現元神被奇怪凍結，除了能思考、運轉念頭外，仙術無法施展，仙識只能展開十里，不能與天地法則感應，只能感覺若有似無的靈氣，真有一夜之間，退回了引氣期的感覺。

好在自己用法力所化的青色道袍也被凍結下來，成為真正的衣裳，要不然自己得表演一次裸奔了，畢竟元神之後，隨意變化，凡俗衣物豈會帶在身上，而自己又沒有道袍類法寶。

「不愧是能自行改變天地法則的三劫天君，孟前輩你也感覺到了吧？明明冰寒之意只算普通，穿著厚一點毛皮的普通人都不怕，可蘊含其中的凍結之意卻是詭異、玄奧，似乎專門針對修行之人。」

石軒向身旁的孟霓裳道，她一襲白衣似乎是二劫純陽法寶，亦被凍結的像是普通衣物，至於青索，猴頭現出，尾巴翹起，完全恢復了猴子模樣，正呲牙咧嘴地左顧右看。

孟霓裳輕輕頷首，沒有半點驚慌，但她沒有說話，而是在思考著什麼。

突然，孟霓裳腦後虛化出一輪皎潔明月，每一寸光華都像是道種文字所凝，太陰大道之力絲絲散發，緊接著，其周圍浮現出一個虛幻的冰雪世界，每一片雪花，每一片冰晶，每一縷寒風，都蘊含道種文字，大道之意畢露。

「能借用大道之力施展仙術。雖然威力小了許多，但面對天君以下的對手，光是靠大道威壓，就沒有任何問題。」孟霓裳嘗試之後，對著石軒淡淡道。

石軒本來也打算嘗試虛化大道幻影的，畢竟三劫天君再厲害，也無法完全摒除別人的大道，除非是合道金仙，不過見到孟霓裳成功，還是半鬆了口氣，心神之中大道虛影浮現，一朵黯淡白色雲彩，一朵紫色雷霆蓮花，一朵青色殺戮蓮花，在自家頭頂虛化出來。

有了大道之力加持，元神立刻運轉流暢，仙術能夠施展，只不過在凍結之意下，威力大減，且仙識局限在百里範圍內。

將大道幻影收了回來，石軒還未渡過衰劫，元神、肉身、法力都無法承受長時間的借用大道之力，於是感歎道：「如此看來，要想自家不受反噬之傷，一個時辰內出手不能超過三次，每次出手時間不能超過半盞茶。一劫天君們就要好很多。」

孟霓裳搖搖頭：「這凍結之意很熟悉，應該就是《萬界凍絕道》裡先天凍絕真意的顯化，所以我體悟之下，發現其佈置是對修為境界越高的，凍結越厲害，除非超過了三劫天君的實力，那些一劫天君，出手級數和時間應該和我們類似，頂多仙術威力大上幾倍，石軒你問一下青索就明白了。」

對此石軒並不懷疑，畢竟這裡是寒冰道三劫大能開闢的洞天，並自行變化過天地法則，削弱了大道之力，肯定針對敵人有所佈置。不過石軒一貫謹慎，還是詢問了青索。

青索可憐巴巴地點點頭，發出吱吱吱的猴叫，見石軒不明白，趕緊用兩人之間的心神聯繫道：「老爺，真的好冷！凍得我都發不出人聲來，除非借用大道之力。」

一番詢問後，肯定了在凍絕之意限制下，一劫天君的出手次數、時間和自己等相仿，石軒才笑著對孟霓裳道：「不愧是半個主場作戰。」→文·冇·人·冇·書·冇·屋←

這種環境下，孟霓裳的仙術威力肯定會有提升。

「主場？」孟霓裳能明白意思，可卻沒聽過這個詞。

正當兩人一猴想要施展仙術，尋路出發時，就見到百里之外的雪山之後轉出來一道長長的隊伍，憑兩人不死之身的眼力，以及百里冰雪平原的寬廣無阻擋，一眼就看到白色雪獸之上坐著的黑色小點，乃是人族！

這個小千世界還有人族？！有生靈？！

這可與石軒和孟霓裳見識過的殘破洞天有著天淵之別？！

第十三章 一粒仙種體內藏

見此情狀，石軒和孟霓裳都有來到了某個旺盛小千世界的感覺，而不是一個荒蕪了百萬年的洞天，由此可以看出，這個洞天保存的有多好，怕是那位隕落在外的三劫天君當年所做的諸多佈置也依然存在，危險異常。

「上古之時，宗門所在的洞天往往自成一界，有諸多國度、凡人，可一般真君開闢的私家洞府，就往往只種了奇花異草，養了仙禽瑞獸，人族極少。」孟霓裳淡淡說起典籍記載，稍有一點疑問，不過這並非問題所在，畢竟不排除哪位天君喜歡一界之主的感覺。

石軒沉吟了一下：「可能是當年那位大能門下的弟子、雜役、僕人、侍女等，無法離開此界，所以慢慢繁衍生息。」

大能門下的徒子徒孫，如果修為達到天人，怕早就從這處洞天出去，以此為根基，重立傳承，所以殘存下來的修為應該都不高，出不去此界，畢竟外面可是明月核心，有太陰大道之力散發。

說到此處，石軒背後浮現一輪虛化的陰陽魚，雙眼之中黑白八卦浮現，不停變化，百多里外的場景清晰而細微地映照入其中，將他們看得一清二楚：

「是真正凡人，但略有古怪，似乎常年在此繁衍，肉身、靈魂中化入了一絲凍絕之意而不受反噬。咦，有幾位身上的凍絕之意很濃，並且凝結成了種子模樣的事物，與天地之間顯化的先天凍絕真意勾連，好像能借用這大道之力？但他的肉身、靈魂都算不上強，頂多引氣級數。」

先天八卦加太極圖推算分析之下，石軒將對面情況摸了個一清二楚，對於那位似天君非天君的人物，產生了些許好奇。

至於虛化陰陽大道，是因為石軒考慮到之後少不了推算之事，必然會借用陰陽大道之力，不如現在就大大方方展示在孟霓裳面前，反正她也知道《神霄真法》乃陰陽、雷電功法，且石軒有陰陽道德類的本命靈寶，觸摸到陰陽大道很正常。

聽了石軒所言，孟霓裳周圍浮現虛幻冰天雪地，眼眸中雪花紛飛，同樣將遠處的人族隊伍看了個通透，接著她直接飛了起來，升到半空，向四面八方打探。

「周圍遠處冰山之後，皆是暴風雪肆掠，頗為危險，要是不明道路，以我們現在無法持久出手的狀況，怕是難以找到那位天君起居洞府。」孟霓裳簡單說了一下，在目前天地法則的環境之中，她的仙術威力、範圍，以及心血來潮的預感都勝過同階天君。

石軒笑道：「或許能從那支隊伍上得到消息，晚輩覺得那些能借用周圍凍絕大道之力的古怪修士身上說不定就有線索。」

孟霓裳點點頭道：「那凝結出的種子模樣事物，似乎是由凍絕大道蘊含的道種文字按照某種禁制方式結成的。」

接著，她頓了頓道：「現階段休要貪多，堅定自己要走的道路才是坦途。」指的是剛才石軒虛化出陰陽大道之事，語氣淡漠卻盡顯關懷指點之意。

「晚輩謹記。」石軒微笑回應，之後就在原地等候，雖然寒風凜冽，且兩人的肉身之力被凍結大半，可光是剩下的抵禦之力，也完全不在乎這點兒風雪，只有青索凍得受不了，乾脆借用大道之力，鑽入石軒元神之中溫養去了。

……

雪層極厚，漫過腳踝，即使有馬狀雪獸騎乘，這支隊伍也足足花了一個時辰才走到了石軒他們附近。

在隊伍正中，八匹雪獸所拉的華麗車駕之上，靠窗坐著一位穿著雪白毛皮大衣的絕美女子，十七八歲，瓜子臉，眉目如畫，星眸皓齒，青春洋溢，傲氣內斂，帶著濃濃的倦意和興奮，纖手拉著窗上火紅的簾子，透過那一絲縫隙，打量著外面千篇一律的白雪景色，似乎怎麼也看不夠。

「公主，快看，那裡有兩個人！」服侍在其身邊的一位秀美侍女眼尖地看到了不遠處的石軒和孟霓裳，可惜依然有幾十丈的距離，無法看清楚容貌。

被叫做公主的美貌少女凝神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雪地之中站著兩個模糊人影，一位身穿青袍，一個白色衣裙。

她露出溫和、悲憫混雜著好奇、興奮的笑容：「可能是在雪原上迷了路的可憐人，或是被妖獸們襲擊了隊伍，殘活下來的倖存者，石榴，你去問問他們，看是否需要幫助，如果需要的話，就安排他們到後面空餘的車駕上，給予熱湯吃食等，順便帶上一程。」

石榴從小服侍公主蘇映紫長大，知其心性，也不奇怪，脆生生回答道：「奴婢遵命。」然後掀開車簾，走下華麗車駕，上了一匹雪獸，讓幾位侍衛領著，向石軒他們奔馳而去。

「公主，路邊陌生之人，如何能隨隨便便拉入車隊？不管是迷路，還是倖存者，能在充滿危險的雪原上活到現在，豈是易於之輩，要是他們心懷歹意，您又平添了幾分危險。哎，您第一次出遠門，還是得多聽多看，不要好奇、貪玩、任性。」一位花白頭髮的老婦走了過來，女官打扮，語氣溫柔，帶了幾分寵溺。

蘇映紫暗吐舌頭，撒嬌道：「嬤嬤，人家只是看他們可憐，起了同情之心。再說，就算心懷歹意又如何，有蔚仙師在，有嬤嬤您在，他們又能掀得起什麼風浪？」邊說，她邊偷偷看向後面一輛車駕，對裡面那位白鬍子仙師很是畏懼，不過他的幾位弟子倒是好玩有趣。

「老身與蔚仙師如何比得？他可是僅次於幾位天君的仙師級數人物，我們國內，除了陛下外，就只得兩位。有他在，確實不怕任何危險。」這嬤嬤有些驕傲又有些敬慕地道。

而蘇映紫耳邊卻響起了一個蒼老的男性聲音：「老道倒是不怕路上遇到的危險，但等你到了天理城，拜入天理宮之後，老道就要返回，到時候，公主你莫要再如此隨意。」看來石榴出去的事情，也驚動了負責車隊安全的這位仙師。

「是。」蘇映紫老老實實地回答，還打算那兩人加入隊伍後，偷偷過去看望一番的，現在蔚仙師發話，只能作罷了，還是等自己被種下仙種，學會了仙術後，再做以前想做的事情也不遲。

嬤嬤見蘇映紫變得老實，安撫道：「老身也知道公主您是一片好心，只是好心也要分時間場合。」

「就是，公主您又美又有慈悲心腸，不愧是七國之中聞名遐邇、首屈一指的絕世佳人。」另外一位侍女櫻桃半開玩笑半奉承地道，讓蘇映紫略微羞赧的同時，綻放一絲自傲笑容。

……

石軒和孟霓裳在雪地之中，迎著徐徐飄落的不大風雪，體悟著這不同的天地法則、凍絕之意，突然就看到那車隊中分出幾匹雪獸，向著自己兩人奔來。

「還打算自行上門試探的，想不到他們倒是先派了人手過來。」石軒微笑道，既然仙術使用有限制，一開始石軒就準備先用言語，看能不能打探出消息來，自己並不是離開了力量就宛如無頭蒼蠅，惶惶不可終日，做事不知章法，能修煉到元神之上，最強大，應該是內心，其次才是他物。

正像石軒成就時元神的領悟，因事因環境決定自己的做事方法，而不是其他，力量強大時有力量強大的做法，力量受限制時有力量受限制的做法，沒有力量時則有沒有力量的做法。

孟霓裳沒有說話，清冷自若地看著那幾匹奔來的雪獸。

石榴帶著幾名侍衛，奔到了兩人跟前，勒停雪獸，按著習慣做派，就在雪獸之上看向兩人，打算按公主吩咐詢問。

「你……」石榴一下看清楚了孟霓裳的容顏，被其絕色所懾，竟然喃呢說不話來，自慚形穢，恍恍惚惚間就翻身下來，心中暗想，本道公主就是天下第一美人兒，容貌已經精緻到了極點，可居然，居然會有這麼美的女子，怕是傳說裡的天君、仙女也要遜色幾分。

跟著的侍衛更是不堪，跌跌撞撞下了雪獸，想看又不敢看，只能不時偷瞄。

石軒在一旁看的暗笑不已，孟霓裳怕是有幾千年未曾見過單純懾於她容貌的人了，呵呵，自己是不是得考慮下，因為孟霓裳的長相，無法順利打探到消息，甚至引起諸多禍端的可能？到時候就只能軟的不行來硬的了。

「不知姑娘所來何事？」孟霓裳淡漠地問道。

石榴不敢直視孟霓裳，手足無措地回答：「我，我家公主，見，見兩位停留在雪原中，擔心你們遇到危險，就遣小婢過來詢問一二，看兩位是否需要幫助，如果要去天理城方向，我們，我們可以捎帶一程。」心神慌亂，底氣不足，結結巴巴，不像是來做好事，施予恩惠，倒彷彿是來求懇於人。

「公主？去天理城？」石軒上前一步，微笑問道。

轉眼看向石軒，雖然其同樣風姿不凡，但石榴卻是壓力驟減，穩住心思，吐字清晰地道：「我們是冰巖國長公主一行，前往天理城天理宮修習仙術，不知兩位為何停留於此處？」

修習仙術？石軒和孟霓裳對視一眼，皆想起了那幾位身體裡面的種子模樣事物，然後石軒答道：「我們也是要到天理城去，但路上遇到暴風雪，失了車駕、雪獸，只能在這還算平靜的雪原等候，希望遇到好心人，順路帶我們前去，不知姑娘可能做主？對了，還未問過姑娘如何稱呼？」

石榴不時偷瞧孟霓裳，她容顏太美，哪怕女子都貪看，心中無不嚮往自己也有這麼一副長相，現在聽了石軒的回答，定了定神道：「兩位可以稱呼我石榴。我家公主已經吩咐過了，兩位若是到天理城去，可以帶上一程。」

「那我們二人在此謝過石榴姑娘，並請向公主轉達我們的謝意。」石軒笑著行禮道，孟霓裳也似模似樣地跟著，沒有任何為難、僵硬之色。

……

有蔚仙師的吩咐，石榴不敢帶著石軒和孟霓裳到中間，直奔後面的隊伍。

「你們夫婦就暫住這車駕，等下我會派人送來熱湯食物等。」石榴指著一乘還算乾淨、清爽、寬廣的車駕道。

孟霓裳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石軒則看著這小姑娘道：「我們非是夫婦，她乃家中長輩。」

「原來是長輩。」石榴見過不少年紀輕輕但輩分極大的人物，所以並不奇怪，反而流露出恍然大悟、曖昧異常的表情，同時頗為好奇、可惜地看了孟霓裳一眼。

石軒心中暗誹：這位姑娘，你到底腦補出了什麼可歌可泣、悱惻纏綿、挑戰禁忌的故事？

……

將石軒和孟霓裳安頓好，石榴就返回中間車駕覆命。

「石榴，那兩人是怎樣的人物？」蘇映紫好奇地問道。

石榴如實回答：「是一男一女，男的長相只是還行，但風姿極佳，女的則是絕色模樣，兩人準備私奔去天理城，不過並不是太相配。」

「絕色女子，呵呵，能比公主還美嗎？」一旁櫻桃不甚在意地笑道。

石榴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回答，幸好這個時候嚴嬤嬤走了過來，提醒道：「傍晚時分會到達紅雪山谷，那裡強大妖獸眾多，有點危險，你們莫要大意，千萬不能離開蔚仙師、老身或幾位修者超過百丈，否則容易救援不及。」

「那兩人，老道已經看過，沒有仙種在體內，只是普通凡人。」蔚仙師則傳音將剛才查看的結果告之了蘇映紫、嚴嬤嬤及幾位侍女，除非他們是天君級數的大人物，才能將仙種融入自身，揮灑如意，可這種人物，只得寥寥幾人，哪是那麼容易遇到！

第十四章 前有豺狼後有虎

就在蔚仙師查探過石軒和孟霓裳兩人，向蘇映紫告知結果的時候，孟霓裳雙眸中冰雪飄舞地隔著諸多車駕看著他，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輕鬆讀取著他的記憶，而整個車廂內則變成了微小的虛幻冰雪世界。

「幼時天資出眾，能直接感受到冰雪凍結之意，所以被冰巖國皇帝送往天理城天理宮修習仙術，等到肉體、靈魂達到出竅巔峰的時候，就被天理宮玄冰真君種下一粒仙種，從此之後祭煉仙種，添加禁制於上，就能勾連天地凍結真意，施展仙術。以他的記憶來看，他這種『仙師』級數的仙術威力，在環境加成下，怕是不遜色四階，而天君更是有大道威壓，能虛化大道幻影，與我等相仿。」

孟霓裳淡淡地、一字一句地說著蔚仙師的記憶，與其傳音話語同時而起，這種無論靈魂還是肉體皆引氣境界，只靠一粒詭異仙種施展出遠高於自己實力仙術的修士，一旦進入兩人仙識範圍，在石軒和孟霓裳眼中，其就彷彿不設防的城池，任憑自己取用記憶。

石軒右手食指輕輕敲擊著車板：「那所謂天君，莫非真是天人境界？奇怪，按理來說，小千世界可沒有天劫的！」

「這種級數的天君有三位，玄冰、元癸、寒鏡，互相敵對，各自受兩到三國供奉，傳聞她們長生不死，已經活了不知有多少萬年，現存七國之前有幾百個國家陸續興盛衰敗，但從最早的國度記載開始，這三位天君就是現在這副模樣。」孟霓裳繼續查看蔚仙師的記憶，回答著石軒的疑問。

石軒微微皺眉：「難道是上古寒冰道殘存的天君？他們賜下這仙種又是為何？」上古寒冰道很有一些百萬年玄冰精英成道的天君，衰劫來得慢可以理解，唯一的疑惑就是他們為何要停留在此界。

「不清楚，只能等見到那幾位天君再說。」孟霓裳輕輕搖首，「不過以他們這種仙師的靈魂、肉體之力，即使仙種擋住了絕大部分的大道之力反噬，本身也是要承受一些，大大縮短壽元，這蔚仙師剛才就在感慨，今年九十有七，只能再活四十年不到，這還必須是在控制出手次數的前提下。」

對此，石軒沒什麼奇怪，有超出正常太多的收益，自然就有相應的危險。

之後一路無話，石軒調養心神，體會這奇異的天地法則，孟霓裳則專心感悟顯化出來、遍佈於天地間的先天凍絕之意，希望能有所收穫、引發。

而石榴要伺候公主，派人送了一回熱湯熱飯後，就分身乏術，倒是那幾個侍衛佯裝巡邏，不時在周圍路過。

……

紅雪山谷，因為地表長了一層紅色奇異苔蘚植物而得名，它們不畏嚴寒，哪怕積雪覆蓋，也不減一絲一毫鮮紅之意，遠遠望去，紅色透出，將白雪映照的一片紅艷艷，但因為很多妖獸愛吃這苔蘚植物，所以紅艷艷中蘊含淡淡血腥之味。

天近傍晚，距離完全黑暗尚有一個多時辰，冰巖國車隊準備一鼓作氣，花費大概一個時辰，穿過紅雪山谷，再安營紮寨。

進入山谷後，車隊侍衛個個凝重卻不緊張，一則有蔚仙師及幾位修者守護，二則紅雪山谷的眾多妖獸很少在白日裡出沒。

「比起妖獸來，後面車駕裡的那兩個陌生人說不定才更危險，兩人孤獨行在冰山、雪原這危險的地方，怎麼想怎麼不對勁！」一位侍衛首領看著幾個有些魂不守舍的下屬，半開玩笑半意有所指地道。

儀表堂堂、年齡不大的小伙子季康漲紅著臉道：「孟姑娘神仙一般的人物，又怎麼會有古怪。再者，蔚仙師可就在車駕裡，真有不對勁的話，他豈會無法察覺？」

「就是，哎，為什麼孟姑娘就看上了那麼一個普普通通的傢伙，真是一朵冰晶花插在了雪獸糞上！」另外一個侍衛頗為感歎地道。

其餘幾個隨聲附和，倒是把侍衛首領給逗樂了：「你們看看自己，還說沒古怪，看了一眼就被迷得神魂顛倒，我看八九成是什麼雪精冰怪所化！」

季康正要反駁，山谷四周突然傳來此起彼伏的嚎叫聲，充滿猙獰恐怖的意味，侍衛首領臉上一變：「妖獸來襲！還是如此眾多！快，護住車駕！」

他們紛紛拿起特製冰刀雪劍，戒備地看著四周，只見每個方向都有幾百上千隻妖獸奔湧而來，有白熊、白狼、雪蛇，有雪人、巖人，個個雙眼泛紅，暗藏瘋狂之意。

他們妖力同樣被凍結大半，只能勉強施展術法，更多的是靠特殊環境下淬煉而成的強壯肉身，奔跑之間，大地震動，雪浪翻滾。

車駕上的蘇映紫隱隱有些興奮，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規模的妖獸，她看向嚴嬤嬤道：「映紫這下能見識嬤嬤你和蔚仙師的強大仙術了！」

「這些妖獸不足為慮，怕得是背後有古怪，如此眾多妖獸一起來襲，絕非尋常。」嚴嬤嬤有些凝重地道，「櫻桃、石榴，你們看住公主，別讓她亂跑。石榴呢？」她這才發現算得上一把好手的石榴不見了。

櫻桃低頭回答：「石榴被公主派去詢問那兩位陌生人的經歷去了。」原來，蘇映紫無聊之下，想起「私奔」之事，好奇之心大作，遂打發石榴前去探聽。

……

「你們不要擔心害怕，妖獸雖多，但我們可是冰巖國長公主的車隊，有赫赫有名的蔚仙師鎮守，舉手投足間就能解決掉它們。」石榴臉色煞白，但強自鎮定地安撫著石軒和孟霓裳兩人，同樣也彷彿在安撫著自己，畢竟她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猙獰妖獸，而且之前並未見過蔚仙師真正出手。

而坐在她對面的石軒和孟霓裳，一個老神在在，淡淡微笑，一個冷漠疏離，安然端坐，都是不見絲毫驚慌神色，半點也看不出來需要被安撫的跡象。

「那石某就等著見識蔚仙師大發神威。」石軒說的是心裡話，仙種如何運轉，仙術威力確切有多大，都是想要見識一番的。

另外，石軒和孟霓裳的仙識都發現了一位和蔚仙師仙種實力在伯仲之間的修士，正藏於暗處，想要趁亂偷襲，這一場戰鬥怕是沒那麼簡單，不過冰巖國勝算很大，畢竟那位嬤嬤的實力只是稍遜蔚仙師，更別提還有另外幾個弟子。

石榴被石軒鎮定淡然的態度感染，不知怎麼，心底的驚慌恐懼、緊張擔心就放鬆了許多，一邊學著石軒模樣看著外面，一邊臉色微紅地暗道：「這石公子看得久了，倒是越發入眼，不遜色那些只有一張皮囊的男子半分。」

妖獸臨近車隊，在冰晶長箭一波射擊之下，死傷許多，卻悍不畏死，前仆後繼，眼見就要突破第一層防禦，突然方圓一里內下起了暴雨般的冰雪，其化成無數冰刃、冰刀、冰槍，閃爍著鋒銳寒光、凍結之意，傾盆倒落。

一個剎那之間，冰雪覆蓋範圍內的所有妖獸全部成為了齏粉，連鮮血都被凍結粉碎，沒有流到地上半點。

「米粒之珠，也放光華！」蔚仙師淡淡的冷哼聲響起，既是在說妖獸，也是在說那背後躲躲藏藏的傢伙！

他話音剛落，就見一張冰雪羅網從天罩落，冰晶光芒流轉，結成無數禁制，鎖住空間、靈氣，顯然已經全力出手！

見到這一幕，石軒和孟霓裳陡然站起，因為這明顯是絆住蔚仙師，方便其他人下手的徵兆，否則單憑他自己一人，無論是暴起發難，一招制敵，還是渾水摸魚，都比這種用羅網緩慢籠罩的方式好。

可兩人卻是慢了剎那，只見眼前劃過一道凌厲鋒銳極端凝練的白色劍光，其一閃而逝，快如光照。

它穿透蔚仙師車駕，落到山谷另外一邊時，空中的聲音才淡淡傳出：「麻煩。」

這個時候，那冰雪羅網才落下小半，顯得頗為尷尬和震驚地停在那裡。

「沈依墨！」無論是劍光，還是聲音，石軒都不陌生，正是萬滅真君沈依墨，她居然參與了偷襲冰巖國車隊？！

劍光過後，車駕完好無損，但內裡卻再無動靜，幾個剎那後，才有一位修者驚慌的聲音傳出：「師父？師父？！」

蘇映紫、嚴嬤嬤、櫻桃等人呆呆看著眼前一幕，完全不敢相信強大無比的蔚仙師就這麼死在一道宛如驚鴻而過的劍光之下。這種實力，怕是天君才能辦到？！

「嬤嬤，怎麼辦？！」蘇映紫臉色煞白，再沒了之前興奮的底氣，雙手竟然微微顫抖，一旁的櫻桃同樣如此。

嚴嬤嬤苦笑道：「公主，您帶著那東西，趁等下混亂，伺機和櫻桃一起逃離。」她已經起了決死之意，就算打不過那位仙師，以及那位只比天君稍遜的人物，也要用性命創造公主逃走的機會。

「嬤嬤……」蘇映紫悲泣道。

……

另外一輛車駕上，石榴也被這驚天變化所驚駭，臉色白的嚇人，牙齒打顫，恐慌之意襲上心頭，沒了蔚仙師，光殘餘妖獸也是自己等人無法抵擋。

轉眼間，她看見一派鎮定和清冷自若的石軒與孟霓裳，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喃喃問道：「石公子，該如何是好？」

石軒看到半空中那冰雪羅網也似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繼續落下，邁步而出，頭頂虛化出一朵白色黯淡祥雲以及一青一紫兩朵蓮花。

大道威壓傳出，山谷內所有妖獸匍匐在地，那冰雪羅網也僵在半空，再無冰晶光芒流轉，像是一張普通大網，飄飄然被風吹落在地。

第十五章 一劍光寒十四州

大道威壓波及之下，即使石軒特意收斂，沒有針對其他，蘇映紫、嚴嬤嬤、櫻桃、石榴等人都是思維停滯，念頭難以轉動，眼睜睜地看著石軒從車駕內邁步而出，讓所有妖獸、雪獸匍匐埋首，讓仙師所發冰雪羅網黯然落地，急速消散，重新變為冰雪，然後與山谷另外一邊，傍晚昏暗中的若隱若現人影遙遙相對，氣機爭鋒，一觸即發。

緩了幾個剎那，蘇映紫總算回過神來，看著半空中那素青道袍的身影，看著他頭頂那一朵發出黯淡白光的雲彩，看著那彷彿無數雷霆所凝的紫色蓮花和瓣瓣綻放、殺戮之意畢現的青色蓮花，看著內蘊其中、流轉變化的神妙文字，發自內心地歎息道：「真是如夢似幻，好美，好玄奧。」

「這是那位普通平凡的石公子嗎？」櫻桃在旁邊喃喃自語。

蘇映紫一臉神往地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其實他風姿、氣質如此出眾，嬤嬤你們又怎麼會認為他普普通通？」

「種仙種，得道果。種仙種，得道果！」嚴嬤嬤完全沒有聽進去蘇映紫的話，而是驚慌、畏懼、震撼地喃喃自語，最後近乎呻吟地道，「他是天君！」

蘇映紫聞言，花容失色，再次凝神看向半空中的石軒：「天君？！居然是天君！那就是傳聞裡的道果嗎？」驚疑有之，震駭有之，嚮往有之。

車駕之外，圍了一圈的侍衛，同樣呆呆看著石軒，和經歷不夠豐富的蘇映紫等人相比，他們是一下就聯想起了傳說裡天君特有的道果顯化，要不然怎麼光憑氣息就讓妖獸懾服！

侍衛首領心神失守下，不自覺地拍了拍旁邊的季康：「種仙種，得道果。嘿，小康，我就說他們有古怪，居然，居然是天君！」最後的聲音似笑非笑、似樂非樂、似哭非哭，還帶著一絲顫抖。

「難怪，難怪。」季康看了一眼石軒出來的車駕道，然後就見到那宛如月宮仙子的孟姑娘也走了出來，一襲白衣，步步往上，背後則升起了一輪皎潔明月，美麗夢幻，照耀山谷，這讓他大張著嘴無法合攏，兩位天君？孟姑娘也是天君？這是在做夢吧？！

「種仙種，得道果……」石榴問完之後，愕然看到瀟灑出塵的石公子，頭頂浮現祥雲、蓮花，流輝異彩，宛如仙人地飛了出去，感其虛幻縹緲、高高在上、超然物外的氣息，猛然想起聽說過的傳聞，於是口中默默念叨，心中則歎息道，原來石公子是天君，難怪有孟姑娘如此人物跟隨。

想到此處，她偷偷看了一眼孟霓裳，頓時又驚又駭地看到孟霓裳腦後升起一輪明月，向著半空中的石軒飛去，這讓她思維混亂，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浮現：「孟姑娘也是天君？他們到底是誰，是元癸天君和寒鏡天君？但傳聞中三位天君都是女子？但石公子他們總不可能是天上蹦出來的吧？」

而在車駕不遠處的積雪之底，施展冰雪羅網仙術的那位仙師本來正悄悄施展雪遁之術，往蘇映紫所在車駕摸去，但隨著石軒將末運祥雲浮現，大道威壓之下，他的念頭立刻無法轉動，只能驚懼地感受到一身仙術在急速潰散，轉瞬之間，雪遁之術就消失無蹤，密不透風的冰雪將他包裹，堵住了他的鼻孔、毛孔。

堂堂一代仙師，居然憋屈地活生生悶死在了紅色積雪當中，實乃前所未有的死法。

……

「本以為要到了太虛觀，才能與你交手，想不到今日就能領教一番《周天星斗劍法》。很好，很好。」沈依墨與石軒氣機交鋒幾個剎那後，淡薄冰冷、鋒銳之意畢露地道，語氣中隱含一絲狂熱。她全身心精氣神都凝聚起來，直指石軒，對於被埋雪中的那位合夥仙師，完全不管不顧。

石軒見到沈依墨唯我唯劍的模樣，知道無法靠言語善了，只能做過一場，於是微微笑道：「石某也對寶城派《太乙光暗洞真劍法》神往已久，今日正好向沈真君討教一番。」《太乙光暗洞真劍法》與《周天星斗劍法》不同，其既是無上劍法，也是直指合道的劍修功法，與《太自在無形劍氣》類似。

「你雖有一劫通天靈寶，且有這洞天彌補，但真實修為還是要差半籌，我也不佔你便宜，你先出手吧。」沈依墨淡淡地道，將先機讓給石軒。

石軒看了孟霓裳一眼：「還請孟前輩為我掠陣。」孟霓裳輕輕頷首，她感悟先天凍絕真意未久，在這環境中仙術提升還不夠多，不如引而不發，反倒能給沈依墨更多壓力，而且沈依墨同樣要受出手持續時間影響，自己插手越晚，機會越好，當然，若石軒真的遇到性命危險，孟霓裳也會直接插手。

一道絲絲細細、極端凝練的青色劍光，縹緲無蹤地斬出，內裡似乎有無數微小璀璨星辰閃爍，有濃烈的殺戮大道之力加持，僅僅瞬間，就斬過了山谷，彷彿前方所有空間、靈氣都在鋒銳、凌厲、殺戮的感覺中破開。

到了一劫通天靈寶的程度，青索不靠石軒，亦能發揮八成多的實力，但有了石軒御使，就能將自身威力近乎完全發揮。

天忽然完全黑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造成這一切的都是沈依墨發出的一道白色劍光，明亮堂皇如同將方圓百里內的所有光芒都吸納、凝聚到了劍上，按照玄奧的禁制結成了無數劍陣，卻又渾然一體，絢爛至極，好像茫茫黑夜裡閃過的一道雷霆，照亮萬古。

看到這燦爛明亮的一劍，石軒心神裡忽然浮起了一句古詩：「『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現在則應該是『一劍光寒十四州！』」

劍光越明亮，鋒銳之感帶來的寒意越盛，不下於周圍凍絕真意，直懾心神，石軒只覺殺戮、凌厲、鋒銳之意，似乎要在自己元神裡爆發，只能化太極圖為彼岸金橋強行鎮壓。

先前見沈依墨殺蔚仙師那一劍時，只有一個感覺「快」，現在才知道其殺戮、鋒銳真意完全凝練，只針對敵人而發，就如同青索劍現在一樣！

白色劍光後發先至，直直斬在那一絲細微凝練的青色劍光之上，剎那之間，兩道劍光已經碰撞了幾百上千下，滿天耀眼細碎光華、璀璨星屑紛飛，將漆黑夜空點綴的美麗無比，兩道劍光周圍還有不知多少道蜈蚣般猙獰的幽暗空間裂縫出現，並急速向四周蔓延，將整片空間撕扯著，就要粉碎！

最後，那幾百上千道交擊匯成了一道清脆、讓人心神顫抖、幾欲吐血的劍吟，悠長而裊裊，若非被洞天凍絕真意、天地法則限制在幾里之內，光是這一道劍吟就能讓方圓萬里內的所有天人以下的生靈元神、靈魂、肉身等一起碎裂。

清脆悠長劍吟之中，青色劍光被斬飛回來！

石軒元神微晃，內心一凝，青索劍和沈依墨的本命飛劍威力不相上下，但自家劍法卻是差了一籌，被沈依墨連續以強擊弱，打在劍法弱處，累積下來，造成了自己落於很大下風的狀況。

面對這種局面，石軒卻是不驚不懼，心靜如冰湖，將青色劍光一展，化為了燦爛星空，漆黑夜幕裡點綴著無數璀璨星辰，圍繞在八顆紫薇帝星周圍，渾然一體地向白色劍光打落，數之不盡的白虎、青龍、天罡、地煞等星象劍陣閃現而凌厲。

同時則有一道黯淡白色劍光從石軒體內飛出，所過之處就連凍絕真意都開始消散，其化為無數細小劍光，結成另外一個小周天星斗大陣，嵌入了燦爛星空中，但並沒有直接攻擊，而是從外包裹，削弱白色劍光。

光彩耀眼、明亮堂皇的白色劍光猛地變化，彷彿璀璨星空裡出現了一個光洞，玄奧、神秘而充滿毀滅之意。接著光洞爆發，煙花般綻放，毀滅大道之力翻滾，將萬事萬物盡數毀滅。

極端明亮之後，是短暫的黑暗，所有劍光一起消失，接著各自返回。

石軒劍法手段近乎全出的情況下，這一劍打成平手！

「好！」沈依墨讚了一聲，然後身與本命靈寶萬滅絕天劍一合，白色劍光大漲，帶著無可阻擋、無法匹敵、一往無回的氣勢，斬向石軒。

白色劍光之內彷彿有無數細小的光芒，結成了或明或暗的劍陣，最後匯聚成無窮無盡的殺戮、毀滅、鋒銳之意，而散發的大道之力則完全凝聚在了劍光尖處。其威力，比起上一劍，又有很大提升！

這一劍，快得近乎真正光芒，念頭才轉動，就已經斬到了石軒面前。

一座包羅萬象、神聖莊嚴的金橋從石軒元神中跨出，鎮壓一切，就連時光流逝都有了一個剎那的停滯。

那白色劍光同樣微微靜止，可它不到剎那就掙脫了出來。

但有了這個緩衝，石軒總算與青索劍劍光一合，化為了滿天星斗，小周天星斗劍陣層層疊疊，像是無盡的浩瀚星空，而白色黯淡劍光則將末運大道之力凝成絲絲一束的細小劍光，藏於星空之內。

第十六章 劍光之中成世界

白色浩蕩劍光凝練而疾如雷霆，其中每一道細小明亮劍氣都似乎由諸多劍陣結成，光中藏暗，暗中生光，生生不息，似乎成為一個光暗變化的世界，甚至隱約有洞天之力產生。

這才是沈依墨的最強劍術！劍陣近乎自成一界！

念頭轉動間，其就劃過了彷彿無窮無盡的浩瀚虛空，對劍陣變化造成的困、幻、咫尺天涯等感覺盡數斬破，落在了滿天星斗之上。

星斗背後，虛化浮現出一個白雲朵朵，結成無數雲篆的洞天，正是渡過了第二次天劫的天地山河圖，其垂下絲絲洞天之力，加持在小周天星斗劍陣上。

圍繞在紫薇帝星四周，結成白虎、青龍、北斗、玄武等星象，渾然一體的星空，散發出璀璨明亮的星光，可卻像一層薄紙般就被沈依墨的白色劍光輕易洞穿。

劍光一往無回，不過剎那，就接連斬開了石軒布下的七座層層疊疊的小周天星斗大陣，最後兩層燦爛星空是呼吸可聞，並且劍光僅僅只是黯淡少許，根本不給石軒重新施展劍法，布下更多劍陣的時間！

倒數第二層星空中的所有星辰，猛然之間，齊齊發出無量星光，匯聚成了一道通天徹地的星光巨柱，散發出殺戮萬物、斬滅宇宙的森森劍意，在蘊含其中的一閃一閃細小星辰結成的無數劍陣之下，化成縹緲無蹤，彷彿天外青冥的軌跡，後發先至，打在了沈依墨的白色堂皇劍光之上。

星光巨柱宛如實質，但一遇到堂皇無比的白色劍光，就像豆腐遇到了寶劍，被毫無阻礙地順著某個玄奧的痕跡切了開來。

非是青索劍威力不夠，乃是石軒劍術棋差一著，比不得沈依墨的劍陣近乎自成世界，而且還總能被她找到破綻、弱處，所以即使有天地山河圖洞天之力加持，可光暗閃爍變化間，亦快把星光巨柱剖成了兩半，其本身不過黯淡兩分。

可就在星光巨柱將散未散、白色劍光難以分心之際，突然，一道細小白色黯淡劍光，從星光四溢、崩散的璀璨巨柱中，毫無徵兆地飛了出來，在星光巨柱掩蓋之下，像是一根肉眼難見的絲線，直直打在白色劍光之上。

頓時，白色劍光黯淡下來，無數細小明亮、光暗變化的劍氣直接潰散。

石軒明白劍術上的差距，一邊靠沈依墨給的壓力，磨礪自家劍法，一邊另備手段，這一劍就是以力破巧，靠末運大道之力強行壓制、削弱。

沈依墨的劍光極端凝練，僅僅消散三成，就猛地一縮，化成了光洞，光芒爆發，照耀四周，像是真正的光照一樣，讓黑暗無所遁形，讓每一處細小角落都沐浴在光芒之下，無可阻擋，無可隱藏，明明亮亮，堂堂皇皇。

末運大道之力被完全絞碎，劍氣所化光芒照耀中，黑暗急速退去，倒數第二層小周天星斗大陣力竭之下，沒有任何抵抗，就化為了虛無，緊跟著，光芒無孔不入地往前，照在了最後一層燦爛星空之上。

璀璨星光難以與這光芒爭輝，相形黯淡，星辰、星象、劍陣皆是搖搖欲墜，岌岌可危，若非有天地山河圖之力加持，怕是已經被打破。

一劍之下，威力若斯！

連破石軒八座小周天星斗大陣以及三才滅法劍所化末運大道之力，尚餘一半實力！

巨大壓力之下，石軒念頭電轉之間，有了決斷，不退反進，針鋒相對。

眼見劍陣在光芒照耀中就快破碎，但這時，一輪明月從幽暗虛空之中徐徐升起，內裡似乎有一隻若有似無的玉兔，發出無量皎潔月光，將周圍劍光盡數凍結。

月華明亮，遮掩星光，可當月行中天，與紫薇並舉之際，搖搖欲墜、即將破碎的滿天星斗，卻忽然一凝，重新穩住，圍繞在紫薇帝星和皎潔明月四周，再次渾然一體，接著所有星辰盡數亮起，璀璨夢幻，星光之力、元磁之力爆發。

有明月，有紫薇，有星辰，有星光，有元磁，有虛空……一切宛如真實，整個浩瀚星空變得彷彿實質，小周天星斗劍陣也近乎自成一界！

那照耀一切的光芒似乎來到了無邊無際的幽暗虛空，只能遙遙看到顆顆明亮星辰，想要打過去，就有元磁折疊的空間阻擋，有星光迷霧遮掩，在漫長的照射過程中，漸漸黯淡消失。

不僅如此，皎潔明月與整個天地之間的凍絕真意，若有似無地勾連，星光漸漸變得冰冷，如同輕紗般的月光，燦爛星空光芒柔和下來，劍陣籠罩之內，所有事物，甚至整個空間漸漸凍結起來，那些光芒也不例外。

清冷的星光將白色光芒吞沒，四面八方向沈依墨白色劍光所化的光洞打去。

那光洞再生變化，白光一展，同化成為一個光暗交錯的虛幻世界，劍氣森然，充滿毀滅、殺戮之感，並猛地膨脹開來，似乎要將這光暗世界充塞天地，與星空世界互相毀滅，互相碰撞，劍光交擊的無數道劍鳴聲，被困於其中，難以散發。

兩界爭輝，劍光變化之間更加完善、純熟，更加實質的光暗世界大佔上風，但一時半會兒無法壓下燦爛星空。

漸漸的，星空世界似乎在這壓力下熟練起來，一點點扳回局面，雖還處於下風，卻沒有了那麼狼狽，雙方久戰不絕。

石軒冒險將經過百多年修煉，有所突破，但尚未完全融入周天星斗大陣的「月華玉兔」這核心劍陣使出，試圖把小周天星斗劍陣的威力再推高一層，可效果好的出乎意料，不僅在沈依墨壓力之下，漸漸把「月華玉兔」完全融入，而且其與這個洞天法則非常鍥合，能發揮超出本身五成的實力。此消彼長之下，與沈依墨的差距被縮小許多。

不再被完全壓制後，石軒終於騰出餘力，將三才滅法劍重新化為白色黯淡劍光，化入星空世界中，取其末運大道之力，消散、壓制光暗世界，並且太極圖蓄勢待發，看準機會，就要鎮壓沈依墨，重現搶佔先機！

似乎感覺到了潛在的危險，也或許見久戰不下，孟霓裳虎視眈眈，亦或感覺到了其他危險，沈依墨劍光再變，所有光芒一縮，整個光暗世界猛地化成了一個幽暗的黑洞，並陡然爆發開來，深沉黑暗無邊無際的蔓延，吞噬。

黑洞、星空世界一起泯滅，整片空間坍塌，化為虛無，可惜其乃三劫真君的洞天，否則這虛無就能穿透小千世界，現出外面的明月核心。

而一道若有似無，與傍晚昏暗似乎融為一體的黑色劍光，一個瞬間就飄然遠遁，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話語：「很好，尚未大成的周天星斗劍陣就有如此威力，可惜你卻選錯了道路。」卻是惋惜石軒劍術上的天分。

一道青色劍光倒飛回來，現出石軒身影，面前則有一輪太陰天月升起防禦。

孟霓裳優先選擇不是出手攻擊沈依墨，而是護住石軒的安全。

「不愧是寶成派十萬年以降第一劍術天才。」石軒讚歎道，雖然其是渡過了天人第一衰的大能，但自家青索劍同樣是一劫通天靈寶，《周天星斗劍法》在無上劍法中又勝過《太乙光暗洞真劍法》許多，再加上天地山河圖洞天之力、三才滅法劍末運大道之力相助，即使石軒一劍之中近乎自成一界的劍術初學乍會，可卻僅打成平手，還處於下風，足見沈依墨的恐怖。

更為重要的是，這個洞天環境下，沈依墨受到的壓制更大，而自己受到的壓制較小外，劍陣威力還增加了五成，比起九幽大世界那位同樣一劍之中近乎自成一界的白骨劍君，沈依墨的真實劍術恐怕勝過不知多少。

孟霓裳臨空邁步過來，看了石軒一眼，語氣淡漠卻蘊含讚許之意地道：「你也不比她稍差，剛才我都準備出手了，你卻臨陣突破，將周天星斗劍陣的第二重練成。」

「成就天人後的這一百多年，晚輩也沒閒著，雖然將完整的周天星斗劍陣練成，尚需時日苦練和磨礪，至少得再花費八九百年的工夫，但也將『月華玉兔』這一核心劍陣初步融入了其中，加上洞天天地法則加成，方能越過艱澀、生疏，終於完全融入。」

石軒謙虛地道，心中卻是想著另外一件事，沈依墨最後一劍光暗變化中，似乎有一絲自己熟悉的氣息，並且與本身的《太乙光暗洞真劍法》有些不太鍥合，「莫非她在哪裡見過兩儀滅道劍修煉功法？或是與會這個的修士切磋過，從而自己有所領悟，化入自家劍法？從熟悉感判斷，後一種可能更大。」但現在沈依墨已經遠遁，石軒只能按下心思。

……

蘇映紫、嚴嬤嬤、石榴等人都遠遠看著山谷另外一端的鬥法，雖然劍光極快，肉眼難見，可她們還是能看到漆黑夜空、燦爛星辰、璀璨星光以及堂皇明亮的白色光芒閃耀，以及一輪擋在後面的皎潔明月，到了最後，更是目睹了光暗世界與星空世界的激烈爭鬥，若非那種毀天滅地的感覺鋪面而來，震懾心神，怕是都要再感歎一次「如夢似幻，美麗異常」了。

她們卻不知道，自己等人是屢次在死亡邊緣打轉，即使有洞天大道之意壓制，山谷另外一端又相隔幾十里，可若沒有孟霓裳擋下餘波，整個山谷早就被夷為平地。

看著石軒和孟霓裳衣襟飄飄，在祥雲、紫青雙蓮、明月皓月襯托下，悠然返回，蘇映紫想起懷內那件東西，心裡產生了劇烈的掙扎。

第十七章 殘破冰晶藏花紋

等石軒和孟霓裳落到地上，收了大道幻影，蘇映紫心一橫、牙一咬，有了決斷，猛然從自家車駕上跳了下來。

這讓反應不及的嚴嬤嬤想拉都沒拉住，只能在背後喊了一聲：「公主？！」

天君當面，她如何敢施展仙術，而且之前沒覺得，現在才發現，剛才天君威壓之下，體內仙種竟然黯淡平凡了許多，好在已經開始緩慢恢復起來。她心裡奇怪、疑惑念頭混雜：「公主打算做什麼？莫非想拜這兩位天君為師？！等等，哪裡冒出來的兩位天君？莫非這世上還有另外的天君？」

昔年種仙種之時，她曾經親眼見過一次玄冰天君，而元癸天君、寒鏡天君作為天理宮生死大敵，其畫像就擺在宮內，來往弟子皆能看到，可都不是這兩位天君的模樣！

「果真有人結出了道果，長生逍遙嗎？！」從有記載開始，一直沒有一位修者成功結出道果，進階天君，獲得長生和毀天滅地的力量，這讓後來者對此有諸多迷茫，想走其他道路，卻完全走不通，只能得過且過，靠著三大仙宮賞賜的仙丹、靈果延壽，所以如今見到有新晉天君，嚴嬤嬤震駭之餘，難免有狂喜、激動念頭升起。

心裡這麼想著，可嚴嬤嬤腳下卻是不慢，和櫻桃一起，下了車駕，跟隨蘇映紫往石軒和孟霓裳兩人奔去。

……

石軒看著蘇映紫激動跑來，在自己仙識感應中，她情緒激動複雜，有擔憂害怕，有期待喜悅，有惶惶不安，有堅定不退，像是下了什麼很難的決斷，不由有點好奇，於是微笑淡然地等待著她自行訴說。

「稟告兩位天君，小女子蘇映紫有一物承上。」蘇映紫跪倒在地，從懷裡取出一片薄薄的冰晶，巴掌大小，有殘破之處，晶瑩剔透，內裡似乎映照出淡淡的、虛幻的、扭曲的神秘花紋，似乎是玄奧的幾個道種文字，但其氣息平常，若非當面看到，就算用仙識掃過，石軒也只會認為它是一片普通的萬年冰晶。

嚴嬤嬤見蘇映紫拿出那片冰晶，不由脫口而出：「公主！你怎麼能？！這是獻給玄冰天君的！」說完之後，她才醒悟過來，面前站著的可是兩位天君，頓時臉色煞白，和櫻桃一起僵在原地。

看到那片薄薄的冰晶，看到那些虛幻而扭曲的神秘花紋，孟霓裳宛如萬年冰湖的清亮雙眸中似乎閃過一絲悸動，但轉瞬即逝，她伸出手去，沒有任何異狀地平靜將其接過，然後沉入仙識。

石軒只見那片薄薄冰晶之上，神秘花紋突然亮起，散發出冰冷、森寒、凍絕一切的意味，然後上下起伏，翻滾飄舞，清冷光輝濛濛亮起，美麗而夢幻。

蘇映紫、嚴嬤嬤兩人都瞪大了眼睛，機緣巧合得到這片冰晶之後，只是覺得它晶瑩漂亮，又有美麗花紋，誰知卻有這種變化，在自家父皇和蔚仙師手上的時候，同樣不曾見過。

清冷光輝、凍絕意味漸漸消散，那片冰晶似乎承受不足這股力量，已經化為了碎屑，從孟霓裳潔白溫潤的手上紛紛揚揚飄落，虛幻、淡得近乎沒有的神秘花紋泡影般破碎消失。

而石軒卻注意到，在孟霓裳黑得幽深、冰冷、沉寂的瞳孔中，飄起了點點冰雪，幻化出剛才那幾個神秘道種文字，並按玄奧的方式結合起來，幾個剎那後，才緩緩恢復幽黑。

孟霓裳清冷地開口：「這片冰晶於我有大用，你有什麼想要的，儘管開口。」仙識之中，卻是對石軒道：「這是部分虛幻靈禁偶然在萬年冰晶上的投影，跟腳是《萬界凍絕道》。」

聞言，蘇映紫喜悅、慶幸、後怕的都要掉下眼淚了，她重重磕頭：「求孟天君收映紫為門下。」

「這件事物對於玄冰天君也很是重要，你為何不將其藏好，等到了天理宮再獻於她，反而給我們兩人？」孟霓裳尚未回答，石軒就在旁微笑開口，然後用仙識向孟霓裳問道：「難道是哪件寒冰道的通天靈寶隕落在那裡，其還未渡過衰劫的那條靈禁在消失前，投影出來部分？」

蘇映紫思緒起伏，最後咬牙坦白道：「玄冰天君實力如何，映紫從未見過，但兩位天君毀天滅地之能，映紫卻是親眼目睹，而且，而且，就算映紫不獻出來，兩位天君也未嘗發現不了，不如主動行事，還能求個好處。」

「權衡利弊，臨機決斷，看似不難，但很多人卻做不到，你小小年紀就有這份魄力，難能可貴。」石軒微微頷首讚了一句，讓蘇映紫升起一絲後悔，為什麼需要那片冰晶的不是這位石天君？自己可是更想拜在他門下，畢竟之前展現毀天滅地實力、讓自己心折的是他！

孟霓裳一邊思考石軒的猜測，一邊對蘇映紫道：「既然答應了你一個要求，收你為弟子亦無不可，但在此之前，我有話問你。」

「孟天君請問。」蘇映紫得到了機會，也就將那一絲後悔摒除，恭恭敬敬地回答。

孟霓裳周圍虛化出冰雪世界，掌中一團暴風雪在呼嘯飛舞，但其漸漸凝聚，結成了一個拇指大小的像種子又像法印的事物，透明而蘊含諸多玄奧符篆文字，與周圍先天凍絕之意隱隱勾連。

「仙種？！」石軒心中一奇，沒想到孟霓裳不聲不響，居然能凝結出這類仙種了。

成就天人後，寄托虛空大道，對於物質變化更加瞭然，能憑空製造、轉化天材地寶以下級數的材料，如庚金、天河星砂等，所以類似的法印事物自己也能凝聚製造，加持人身，讓其獲得施展術法、道術的能力，但沒有這種先天大道真意顯化出來的洞天世界，又不直接借用自己的力量，其根本發揮不出仙術等級的威力，而且自己也無法製造勾連凍絕真意的仙種。

見到仙種，蘇映紫、嚴嬤嬤，甚至石榴、櫻桃等人都沒有任何驚訝，天君能凝結仙種，乃天經地義之事，只不過仙種觸手可及，而且看起來是極品仙種，內心難免有許多激動情緒泛起。

「入我門後，沒有一步登天之事，所以不會有仙種賜下，需得刻苦修煉，一點一滴進步，逐漸獲得力量，成就長生。這個過程，艱難困苦，稍有鬆懈，稍有迷茫，就很可能前功盡棄，永遠也無法像剛才那位蔚仙師那樣施展如此強大的仙術。你是要拜我為師，還是要這粒仙種？」

孟霓裳清清冷冷地開口，算是入門道心考驗，只不過蘇映紫修為不高，心性還很稚嫩，所以其沒有像石軒考驗夏景心性那樣行事和詢問，那就彷彿拿千斤大錘給三歲小兒舉。

蘇映紫看著夢幻、美麗而強大的仙種，有著太多的掙扎，可她轉念想起，前人無一靠仙種結出道果，這兩位天君又明言其實力來自於另外道路，這讓她懷疑起玄冰等三位天君根本就沒有將真正修煉之法傳出，於是她再次有了決斷，重重磕頭：「映紫願意拜孟天君您為師！」

孟霓裳手掌一合，那粒仙種頓時化為冰雪紛飛、消失，引起好多人內心歎息、失落，她點點頭：「無須繁瑣禮儀，我受你九叩，就算收你為徒，且做記名，等成就神魂，才正式入室。」

「謹遵師父吩咐。」蘇映紫欣喜地道，光是那個「神魂」詞語就似乎展示了一條有別於現在的道路。仙種三六九等分別種下後，格局就已經被定，日後就是溫養祭煉之事。

孟霓裳這時才用仙識對石軒道：「恐怕不是通天靈寶隕落之前投影殘留那麼簡單，這些仙種就是由那虛幻不全的靈禁化出。」

石軒總算明白為何孟霓裳能如此快學會凝結仙種，略微皺眉道：「事情變得有些詭異。」然後開口問蘇映紫：「發現這片冰晶的地方，可還有類似的？或其他奇怪事物？」

「回稟石天君，這是映紫某次外出遊玩，目睹冰山坍塌後，偶然從身前撿到的，拿給父……家父看過後，他說玄冰天君一直在收集此物，叫我帶上這冰晶前去拜師，必定能得到極品仙種。那處冰山殘骸也被仔細搜尋過，再也沒有其他發現。而且家父言，以前發現類似事物的時候，也是每次只有一片。如果師父您還想要，恐怕就只有到各自收集了一些的三位天君那裡找了。」蘇映紫老老實實地回答。

既然不止一片，還分散各處，就越發不像通天靈寶隕落之前的靈禁投影，石軒和孟霓裳對視一眼，看來還得去一趟天理城。

師父吩咐，蘇映紫雖然有疑惑，也規規矩矩照辦，同時請石軒和孟霓裳坐到她的車駕上。

「得到這片冰晶，都有哪些人知道？」車駕內，有淡淡聲音傳出。

「弟子，家父，嚴嬤嬤，蔚仙師，還有，還有范仙師。」凝重的語氣回答道。

……

一個多時辰後，空曠無人的紅雪山谷裡，突然發出一陣清冷光輝，在半空裡幻化出一隻詭異眼睛，像是由冰晶所凝，宛如妖蛾，它看著四周，眨了一眨，聲音冰冷僵硬地自語道：「為何身死之後，沒有仙種返回？」

其想要追溯過往，可都被人破壞，好不容易發現了冰雪包裹中的那具屍體，頓時疑惑地道：「仙種完全消失，而且沒有任何道法痕跡？！真是奇怪。」

想不出緣由，這詭異眼睛漸漸虛化在夜空裡，消失無蹤。

第十八章 猖狂終究遇殺劫

紅雪山谷百里開外，有一座風雪肆虐，能吹骨刮肉，凍結血液的冰山，而冰山背面則有一條奇異的無風無雪狹長地帶，一位頭戴紫金冠、衣著華麗的年輕男子正在焦急地等待著，不停來回踱步。

等了半天，他終於看到拐角處過來一個高挑苗條的淡青身影，行走之間筆直如松，頓時慌忙迎了上去：「沈姑娘，咦，任仙師呢？！」

「死了。」沈依墨冷冷淡淡地回答。

這年輕男子臉色一變，惶恐驚怒：「那件東西可到手？」

「我只答應替你們殺掉那蔚仙師。」沈依墨不甚在意地道，彷彿只做答應的事乃天經地義，至於別人的目的是否達成，完全不在自己考慮之中。

本就又驚又怒，再聽聞沈依墨的回答，年輕男子當即勃然大怒：「你不知道那件東西更重要嗎？姓蔚的死不死關我什麼事？！你這是什麼態度？不想活了嗎？！」

「不想活了？」沈依墨看向那年輕男子，眼神淡漠而充滿凌厲之意。

年輕男子這才想起眼前這位是仙師級數的高手，自己一時氣憤，居然拿平時斥責下屬的口氣對她說話，加上身邊其他高手護衛參加圍功也未返回，內心不由一顫，倒退兩步，嘴硬地道：「你要做什麼？我可是寒水國的太子，未來的皇帝！國中尚有三位仙師！而且，我舅公是天理宮的大管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得罪了我，就是得罪我舅公，得罪我舅公就是得罪玄冰天君，你有幾條命都不夠死！」

沈依墨沒有說話，雙眼一凝，毀滅、殺戮、鋒銳、凌厲之意透出，看向那年輕男子。

「你……居然……敢殺我？！」年輕男子全身皮膚泛紅，猛地噴出了無數細小血箭，雙眼無神地倒下，居然承受不住沈依墨劍意壓迫，活生生爆體而亡。

沈依墨沉默了一會兒，飄然而去，只餘一聲輕輕歎息留在此間：

「為什麼每次想用緩和一點的手段，都會衍變成老路？」

……

茫茫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沒有任何思緒和念頭的永恆黑暗裡，一點淡青色充滿旺盛生命氣息的光芒緩緩亮起，將黑暗破除。任泰一下清醒過來，想起被冰雪掩蓋口鼻、毛孔，生生窒息而死的極端痛苦、不堪經歷，嚇得翻身坐起，失魂落魄地念叨：「不要，不要，讓我出去，讓我出去……」

「我說，這位老兄，好歹我救了你一命，你怎麼也得看我一眼才對。」戲謔、悠然而清越的聲音在任泰耳邊響起，讓其打了個機靈，終於定下神來，往身旁看去，只見一位年輕男子沒有任何儀態地蹲在一旁，他身穿白色道袍，相貌雋秀，氣質慵懶、隨意。

任泰摸了摸臉，冰冷中有溫熱：「我還活著？」他尤是不敢相信地又重重打了自己一巴掌，痛得叫喚了一聲，發現疼痛半點不少，才傻乎乎地問道：「我不是死了嗎？」

「呃，本質上來說你是死了，只不過恰好遇到了我。」伊摶微笑道。

任泰震驚無比：「你，您能起死回生？！」

「如果沒有被刻意破壞核心真靈，且死亡沒超過七天的話。」伊摶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好了，我迷了路剛看到人，有些事情要問你。」

雖然聽不懂什麼叫核心真靈，但任泰卻明白了眼前這位雋秀男子真的有起死回生之能，超乎自己想像，比傳聞裡的天君還厲害！因此他討好地道：「任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

天理城外十里地，一個五十來歲、滿臉皺紋，顯得既悲且苦的黑袍男子，眼神陰鷲地看著遠處緩慢行來的車隊，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寒水國出動了如此多的修者，又有任泰壓陣，居然不能將上古冰晶殘片搶下來？！讓蘇映紫她們平安到達天理城！」

旁邊白鬚白髮的童顏老者一派從容地拿出一塊冰鏡，發出無形之光，往那車隊一照，頓時就在鏡面上顯現出幾個明亮光點，他看了一下，輕笑道：「范錚，你何必心急？蔚老兒的仙種已經不見了，看來雖然任泰他們沒能將車隊攔下，可至少將他除去，沒有仙師抵擋，本座看他們如何進得了天理城？」

「盧大管事，真的，真的要在這裡動手嗎？這可是往天理城的必經之路，距離城池才十里，光天化日之下，要是被天君發現怎麼辦？」范錚有些猶疑地道。

盧大管事輕蔑道：「他們沒有了仙師，幾個呼吸就能完全滅掉，出得了什麼大動靜，而且只要不在天理城內爭鬥，天君一貫是聽之任之，這一點，本座比任何人都清楚！」然後他看著范錚輕笑道：「再說，不是還有你這證人嗎？本座師出有名！就算爭執到天君面前也不怕！」

「證人？什麼證人？」范錚不解地道。

……

冰巖國的車隊遠遠看見了龐大的天理城，輕鬆、興奮、喜悅地驅使著雪獸前行，完全沒擔心過自家安全，要知道車隊裡可是有兩位天君鎮壓。

等到了十里地，才發現前方有幾十個修者，在兩位老者帶領下，向著自家車駕行來，並且四散成包圍狀。

侍衛首領不慌不忙，高聲喝道：「來者何人？」

「鍾正，你難道認不得我？」范錚厲聲回答。

侍衛首領鍾正奇怪疑惑地道：「范仙師，您不是在國內嗎？這位是？」

「還不跪下磕頭，這是天理宮盧大管事！叫蘇映紫出來。」范錚既然走了這條路，只能無法回頭地繼續走下去。

鍾正還沒回答，蘇映紫已經從車駕上下來，步履盈盈地走了過來，微笑道：「不知盧大管事所來為何？」

盧大管事抬起頭顱，鼻孔出氣，哼了一聲：「你們強搶寒水國的上古冰晶殘片，殺死多人，罪大惡極，本座特來捉拿爾等，還不束手就擒！」那幾十名修者就要施展仙術一起攻擊。

「且慢，那冰晶殘片乃小女子親手揀到，反而是寒水國任泰前來搶奪，殺死了本國蔚仙師，是非黑白，還請盧大管事查清楚。」蘇映紫沒有半點慌張之意地道，但她也不願意和盧大管事起衝突，畢竟他可是代表著天理宮，背後有玄冰天君撐腰。

盧大管事看也不看蘇映紫一眼：「有冰巖國范錚作證，本座還能冤枉了你不成？！將他們拿下！」修者念頭一動，無數冰絲就要結成羅網。

見冰巖國的侍衛、修者想要抵抗，盧大管事厲喝道：「誰敢動手！本座是天理宮大管事，你們想和天理宮作對嗎？想冒犯玄冰天君的威嚴嗎？！想死無葬身之地嗎？！」

哪怕知道車駕裡有兩位天君，但玄冰天君百萬年積威昭著，這些侍衛、修者都不由一怔，雙手無奈鬆開。

正當盧大管事得意洋洋之際，蘇映紫歎了一口氣，手中出現一粒仙種，晶瑩剔透，花紋流轉，其輕輕一捏，仙種化成漫天冰雪，轉眼就遍佈方圓里許，所有修者、仙師力量皆被凍結，而且其中蘊含強大威壓，讓盧大管事、范錚等難以站立，目瞪口呆地倒下，甚至連念頭都沒起一個。

等到盧大管事和范錚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等是半跪在地上，從車駕上下來一男一女，男的素青道袍，悠然瀟灑，女的絕色容顏，冰冷淡漠，而蘇映紫在旁頗為得意又有點咬牙切齒地道：「盧大管事，范仙師，這位是小女子的師父，孟天君，這位是石天君！」

「天君？」盧大管事、范錚及其他修者聞言大驚，可轉念想起剛才那種威壓，又不由得不信，尤其盧大管事，可是見識過玄冰天君威壓的，至此，心中一絲疑惑方才解開，為什麼寒水國如此多修者、仙師行動，還是徒勞無功，為什麼明明知道前路危險，冰巖國的人還是繼續往天理城大搖大擺而來！

這些疑點，盧大管事又怎麼會注意不到？只不過自負天理宮的招牌，自負大管事的身份，自負別人不敢招惹玄冰天君，所以才如此大膽行事。

即使是現在，他震驚之後，也是頗有底氣地道：「原來是兩位天君，我乃天理宮大管事盧向榮。」似乎只要一報出天理宮的名頭，就算是天君也要賣面子！尤其這兩位還不是元癸、寒鏡！

「那又怎樣？」石軒微笑道，而旁邊的蘇映紫等人則頗為緊張，既怕師父和石天君惹到了玄冰天君，那可是有百萬年道行的！又怕他們將自己等出賣，以換取玄冰天君的好感。

盧大管事陰冷森然地威脅道：「盧莫這大管事是玄冰天君親自任命，並且得蒙她老人家看中，賜過三次延壽仙丹。兩位天君應該都是新晉，可曾做好面對玄冰天君滔天怒火的準備？！她的實力，你們知曉幾分？！」

見石軒和孟霓裳都沒有說話，他更是得意洋洋：「兩位天君還是將盧某放開，一起將這些反抗天理宮的逆賊擒拿，到時候盧某必定在玄冰天君面前美言幾句。」

石軒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是看了蘇映紫一眼，蘇映紫聞絃歌知雅意，掏出一把萬年冰晶所鑄小劍，走了上去。

「爾等敢！我可是玄冰天君手下大管事！她老人實力毀天滅地，豈是你等新晉天君能夠抵抗的！不要自尋死路！」盧大管事高聲喊道，威脅之中隱藏慌亂。

蘇映紫一咬牙，冰晶小劍一揮，一個頭顱跌到一旁，溫熱鮮血噴了出來，轉眼結成冰屑，他滿臉不敢相信，沒有身體的頭顱斷斷續續地發出最後聲音：「你們，你們，敢，殺，我？！」

第十九章 強大玄妙的術數

看到盧大管事身首異處，看著他死不瞑目的表情，嚴嬤嬤、石榴、櫻桃以鍾正等侍衛、修者，想到他先前的囂張跋扈，心中難免泛起快意情緒，可轉念思起，這樣就與長生久視百萬年、實力毀天滅地、積威甚重的玄冰天君結下大仇，惶恐驚慌之意也齊齊湧上心頭，一時之間，變得手足無措，只能呆呆看著石軒、孟霓裳以及蘇映紫三人。

蘇映紫恨恨道：「難道要自縛雙手，任人宰割？剛才大家都聽見了，他可不會放過我等，不如拚個魚死網破，再說有我師父和石天君在，就算玄冰天君出手，恐怕也奈何不得我們。」既然都到了這個份上，蘇映紫只能讓自己相信，師父和石天君都是淡然平靜，必定不懼玄冰天君。

聽了蘇映紫的話，嚴嬤嬤臉色變幻一二，跨步上前，施展仙術，無數冰刃就將盧大管事亂刃分屍，斬成了肉末，口中高呼：「公主所言甚是。」

其他人不敢落後，施展仙術的施展仙術，揮舞刀劍的揮舞刀劍，幾個呼吸間就將來襲的范錚、天理宮諸多修者一起打殺。

這時，在盧大管事肉末、血漿之中，突然有一道無形無質的光芒騰起，向著天理城投去，其後那些修者身上也陸續飛出這種光芒，方向亦同。

「仙種？」在場諸人中，只有仙識展開的石軒和孟霓裳發現了這詭異一幕，修者、仙師身上的仙種，在其死後，居然會自行返回玄冰天君手上。

兩人沒有阻止仙種返回，而是對視一眼，石軒在仙識當中道了一句：「有古怪。」孟霓裳清冷依舊，卻沉吟不語，似乎若有所思。

石榴、櫻桃等人殺掉天理宮修者後，皆是大口喘氣，並非因為耗費體力甚多，而是心頭緊張，喘不過氣來，空氣好像凝結，沉重異常，他們都望向石軒和孟霓裳，眼神中蘊含千言萬語，彷彿在問大家都是一條船上之人了，還請兩位天君明示，是繼續往天理城而去，還是返回冰巖國，嚴防玄冰天君的報復？

可他們還沒等到石軒和孟霓裳的回答，就發現眼前不知什麼時候飄起大雪，寒風呼嘯，打著卷兒，剎那之後，那些雪花、寒風猛地一縮，就凝成一位皮膚晶瑩、冰冷卻貌美異常的女子。

她穿著一身月白道袍，背後虛化出一個包括大千世界、日月星辰、時空風暴等在內的所有事物盡數被凍結的宇宙，大道威壓與天地凍絕真意交相輝映，壓迫得嚴嬤嬤等人念頭難以轉動，身體瑟瑟發抖，有的口中喃喃自語：「玄冰天君！」有的雙腳發軟，就要跪倒。

好在石軒頭頂現出黯淡祥雲，平凡普通的氣息瀰漫，使大道威壓盡數消失。

感覺到末運大道之力，那女子不由皺了皺眉頭，絳紫嘴唇輕啟，但並不是對石軒說話，而是看著周圍虛化冰天雪地世界環繞的孟霓裳道：「你是寒冰道的傳人？」

玄冰天君對於變成了肉泥的盧大管事以及另外幾十位天理宮修者是看都沒看一眼，似乎完全沒有將他們放在心上，讓蘇映紫不由鬆了一口氣，同時回味起這句話來，難道玄冰天君認識自家師父？那自己是不是算拜入了那玄冰天君都有所顧忌的寒冰道門下？

而因為石軒末運大道之力回過神來的嚴嬤嬤等人，則心中大奇，幾十萬年來的典籍記載中，可從未出現過寒冰道，莫非自己等捲入了上古秘辛？

「寒冰道廣寒一脈孟霓裳，不知天君可是我寒冰道中人？」孟霓裳淡淡道。

石軒安然站在一旁，對於玄冰天君的反應沒有任何奇怪，盧大管事這種手下，就算再受重視，又哪會被天君放在心上。面對同級數的人物，如果玄冰天君想要友善，就絕不會因為他們的死而改變態度，同樣的，如果玄冰天君想要對付自己兩人，也不會因為他們不死而作罷，更別說，盧大管事壓根兒就沒被重視過，體內仙種就是明證。

玄冰天君聽了孟霓裳的回答，嘴角微翹，露出一絲柔和笑意：「本座算是與寒冰道關係匪淺，所以才能在這洞天暫居百萬年。兩位進來這洞天，想來是要尋找當年寒冰道大能留下的傳承和寶物？」

聽了她的話，蘇映紫和嚴嬤嬤等人總算放下心來，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如今澄淨了身份就好！

「拜見玄冰前輩。前輩可知道線索？」玄冰天君自言與寒冰道關係匪淺，且是百萬年前的人物，孟霓裳當然以前輩相稱，同時對於她的問話直言不諱，可語氣卻淡漠地像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或許是見慣了寒冰道中類似的人物、態度，玄冰天君不以為忤，反而輕輕笑道：「本座恰好知道那隱秘所在，而且雖然得傳《萬界凍絕道》部分內容，卻因不是本門嫡傳弟子，無法進入，告訴你們亦無不可。」

她頓了頓，繼續道：「不過，想必你們也知道，本座有兩位生死大敵，元癸和寒鏡，如果你們能相助本座，除掉她們，事成之後，本座就將那隱秘所在相告。這一切，本座都能發下因果誓言。」

石軒和孟霓裳仙識交流了一下，由孟霓裳淡淡開口：「玄冰前輩，具體該怎麼做？」

「呵呵，不必著急，此事非是一時半日之功，兩位先到天理宮內歇息，喝杯清茶，我們再慢慢詳談。」玄冰天君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她見石軒和孟霓裳有所猶豫，搖頭笑道：「看來你們還是不放心本座，那本座立下道心誓言，從現在開始，除非你們主動攻擊，本座絕不對你們動手！亦不會對你們發動天理城仙陣！」說完就將道心誓言立下，然後一派坦誠地看著兩人。

見玄冰天君如此誠意，石軒和孟霓裳才點點頭：「晚輩恭敬不如從命。」

至於蘇映紫等人則早就心花怒放，不僅拜了位天君師父，並且兩位天君還與玄冰天君關係匪淺，同出一門，日後依仗有多強，可想而知。冰巖國真是因禍得福！

他們喜悅非常地被石軒袖袍一揮，騰雲駕霧般就往天理城而去。

……

天理城方圓幾百里，城牆皆由晶瑩剔透的萬年寒冰鑄就，在日光照耀下閃爍著細小微光，整座城池顯得宏大而夢幻，讓蘇映紫、石榴等第一次見到的人讚歎、羨慕不已：「真是好美，好大，居然有方圓幾百里的城池？！」

而對於見識過左聖鬼都這以百萬里計的超級大城的石軒，天理城無論如何都稱不上龐大，所以僅僅只是微笑著欣賞，心中暗道：「要是地球上哪座城市有如此城牆風貌，怕是會被稱作『鑽石城』。」

玄冰天君領先半步在前帶路，所過之處，無論是修者、侍衛，還是普通百姓，都是下跪行禮，直到其離開超過百米才站起來，他們很是好奇地看著前方的車隊：「這是哪家的車隊？居然能讓玄冰天君親自迎接？！」

就在這種讓人欣喜的、驕傲的、提不起戒備的氣氛當中，當車隊剛進入城門時，奇變突生！

附近猛然亮起了黑白色的光芒，其由長長短短的爻像組成！

這黑白光芒將四周齊齊籠罩，而前面的玄冰天君卻像是暴風雪般爆發開來，化成片片雪花落地消散。

「不好！」石軒只覺眼前一花，元神搖晃，空間、時光變化之感產生，當機立斷，右手一震，化出一座神聖莊嚴、浩蕩超脫的金色長橋延伸出來，周圍金蓮綻放，毫光四射，鎮壓一切，左手則拋出一張水墨山水畫，其越變越大，將蘇映紫等人及整個車隊收在其中。

空間、時光變化之感頓時消失，石軒黯淡末運祥雲之上綻放出兩朵蓮花，紫色像是由諸天萬界所有種類雷霆所凝，青色彷彿一切殺戮的象徵。

同時絲絲一束，凝練非常的青色劍光，帶著讓方圓百里都安靜、平靜下來的鋒銳、凌厲之意飛出，化成一條星光燦爛的天河，環繞石軒身體，剛好將由四面八方吹拂而來的青色微風擋住。

那青色微風帶著順天命而行、浩浩蕩蕩、無可阻擋的感覺，無孔不入，無物不摧，甚至將天河內諸多星辰都吹滅，才被小周天星斗劍陣擋住，可青色微風源源不斷，接踵而至，一時之間，燦爛星河變得有些搖搖欲墜。

好在彼岸金橋乃陣法剋星，即使級數不夠，架在石軒頭頂，橋下的地火風水也大半平靜下來，青色微風威力大減。

「先天八卦陣！驚門！隨風巽，君子以申命行事！」守住第一波攻擊，石軒才有空隙打量四周，這是一個無邊無際的黑白空間，到處都是卦象變化，層層疊疊，遙遠之處有七道虛幻黑白之門，而自己則陷在一道同樣的黑白虛幻大門之內，瀰漫著驚恐、傷害的意味。

修煉有先天八卦仙術的石軒，只是念頭轉動，就認出了這個陣法，以及攻擊自己的青色微風。

同時石軒內心凝重，一層籠罩自己元神的輕紗終於退去，一下想到了詭異之處，從進入這洞天開始，自己就沒有想起過雲圖真君施景仁和琅霞真君，剛才權衡之時，也壓根沒有想到他們兩人，更別提推斷兩人在天理城的可能了！

這種危險人物，居然會被自己遺忘？！哪怕見到了沈依墨，也依然沒有聯想起他們！像是被人刻意遮掩！莫非這就是遊仙宮的強大術數？！

「呵呵，石道友好見識。」青色微風中果不其然傳來施景仁的溫和聲音，「不枉我一進入洞天就施展先天術數，將本身存在掩蓋，要不然如何誑得了你入陣。」

驚門，主驚恐、創傷、蠱惑，所以施景仁才出言回答，擾亂石軒心神，並且在附近幻化出兩個水鏡，一個顯現立在城池上空的玄冰天君，她悠然俯視，似乎在說：

「你看，我並沒有動手。」

第二十章 原來它不是仙術

而第二個水鏡顯示的則是，素白衣裙的孟霓裳處在另外一座虛幻黑白大門中，那座大門上接天、下連地，宏大寬廣，其黑白爻像散發出堂堂正正的光芒，似乎一切秘密都無法隱瞞，所以孟霓裳的一舉一動，準備施展的廣寒皓月、太陰天月、冰魄神光等仙術都被提前剎那預知，讓與她鬥法的琅霞真君輕鬆應對。

這儼然便是先天八卦陣八門之中的開門，主光明正大，無私無密，窺見陰私。

琅霞真君背後浮現一輪黑白色虛幻八卦，散發出大道氣息，其中央處鎮壓有一個巴掌大小的真實八卦盤，乃她的本命靈寶「連山歸藏盤」。其正在衍化「坎」卦，「善如水，君子以做事始謀」，效果如同《周天星斗劍法》總綱「北斗指路」。

再配合「開門」的預知，琅霞真君將鴛鴦神剪祭出後，是指東打西，先發制人，一紅一紫兩道交纏成剪狀的光芒，總能攻向孟霓裳的弱處，或者提前使出克制仙術，恰好將孟霓裳施展出的仙術抵消或打破。

短短剎那，孟霓裳就左支右擋，應對的很是勉強。

廣寒宮宛如明月，在孟霓裳腦後冉冉升起，與太陰大道虛影交相輝映，清冷孤寂的廣寒仙光柔和灑出，將整個空間籠罩上了一層縹緲輕紗，不管對方如何攻擊、應對，都必須面對它。仙光過處，黑白爻像、堂皇光芒、紅紫霞光等開始凍結，正是大巧若拙，以力壓制。

但琅霞真君背後虛化黑白八卦重新衍化，變成了「乾」卦，其乃天卦，自然之卦，只見一輪紅日在開門中升起，太陽真火猛烈燃起，向著廣寒仙光燎原而去。

隨著紅日向高空升起，廣寒宮與孟霓裳虛幻出來的太陰之月，居然有緩緩降下的感覺，正是「日昇月落，自然之道」。

天卦，主自然萬物運轉剛勁強健之勢。

廣寒仙光在慢慢褪縮，而施景仁的通天靈寶天垢鏡也加入戰團，化成一面圓鏡，高懸開門之上，陰黑污垢的光芒道道打出。

在未渡過第一次衰劫的天仙真君裡算是翹楚的琅霞真君，加上兩件通天靈寶，同時圍攻孟霓裳，似乎轉眼之間，就能將孟霓裳斬殺，形勢岌岌可危！

……

「石道友，如果你束手就擒，看在神霄前輩和五行宗的面子上，我也不會為難於你們，頂多將你們禁制到出洞天之時。難道你想看見孟真君慘死？」施景仁溫和的聲音醇厚柔和地道，配合驚門瀰漫的蠱惑之意，以及水鏡上顯示的鬥法畫面，心志稍微不堅定一點的說不得就已經點頭答應了，可施景仁的隨風巽卻沒有任何停止跡象，呼嘯連綿不斷。

石軒似乎毫無所覺，不僅催發彼岸金橋，將青色微風鎮壓得更加緩慢，並且燦爛星河一展，膨脹開來，在驚門之中衍化出一個璀璨星空，無數星辰閃亮，在紫薇帝星周圍結成渾然一體的星象大陣，把青色微風包裹、打亂、消融。

施景仁聲音變得森然：「看來石道友你是執迷不悟，你覺得憑借一口通天靈寶飛劍以及元神級數的劍法，就能夠越階挑戰嗎？或者覺得有五行宗和神霄宮的關係，本座就不敢殺你？！」

恐怖威嚇意味滲入人心，與剛才的溫和蠱惑是一剛一柔，手段高強，由不得人不屈服。

可石軒就像耳朵聾掉了般，沒有絲毫動搖，小周天星斗大陣膨脹開來，就要威脅到驚門本身禁制了！

「哼，那本座讓你看看什麼叫做一劫天君！等隕落之後休要後悔！」施景仁話音剛落，石軒就覺虛幻黑白大門變化，驚恐、創傷、蠱惑意味消失，天地法則、靈氣等皆被封住，讓燦爛星空都有消散的感覺。

施景仁顧忌石軒的末運大道之力，故將驚門變成休門，主萬事皆休、萬法皆休。

這是以彼之道，還施其身，最好與先天末運真意互相抵消，就算不能完全抵消，削弱大半也行！

青色微風變成狂風，順天應命，勢不可當，配合休門之力，將石軒的小周天星斗大陣又吹拂的萎縮、黯淡下來。

同時，黑色道袍的施景仁，不知為何，居然在休門之上現出身形，背後浮現朦朦朧朧的一道浩瀚大門，左邊繪有宇宙萬象，右邊則似乎是諸天種族，它們彷彿象徵著萬事萬物的宿命之運。

一塊高低起伏的毛皮狀事物漂浮在前，上面是諸多黑白圓點，結成神秘花紋，像是宇宙萬象，又像是術數陣列，乃其本命靈寶「河圖」，仿先天靈寶河圖而來。

河圖閃爍變化，黑白圓點結成了一個玄奧花紋，與那朦朦朧朧的浩瀚大門勾連。施景仁似乎非常吃力，指著石軒一字一頓地道：

「違抗命運者，必將消亡！」

話一說完，石軒周圍的燦爛星空無聲無息間就猛然消散，化為一口青色飛劍倒飛回去，就連彼岸金橋都起了陣陣漣漪，若非其能鎮壓萬物，不管是因果還是命運，加上又有小周天星斗大陣在前消耗絕大多數力量，怕是已經受到重創，縮回石軒元神中溫養去了。

青色狂風如跗骨之疽，緊跟著就呼嘯而至，要將石軒肉身吹散，元神消融。

石軒沒料到施景仁居然觸摸到了先天命運大道，其乃五運之一，與末運、劫運、滅運等並稱，而且其仙術玄奧，除了不是越階，與三才滅法劍相仿。

一般而言，合了八卦道種的金仙，往先天上昇華，最多的是太極和易這兩條，因果和命運則少之又少，並且極其艱難，命運更多的是由後天氣運之道昇華而來。

誰知施景仁居然從八卦大道上引發出了命運之意，不過看起來好像是由其本命靈寶特殊功用帶來，施展的也非常吃力，否則渡過了第一次衰劫的天君，應該早將那命運之門大道幻影融於了本身元神當中。

眼見青色狂風就要吹到，石軒元神內卻再次飛出一道青色劍光，凝練、鋒銳、縹緲，化成璀璨星辰閃耀的天河，將自己從頭到腳罩住，配合彼岸金橋，堪堪將青風擋住，其本身則變成了薄薄一層。

險之又險！

就連石軒自己，內心也道了一句：「好在留有餘力。」

之前為了等待機會，暴起發難，石軒並未全力施展小周天星斗劍陣，不僅「月華玉兔」未曾加入，就連大陣本身也只布下了六座，留了小半劍光在體內，遠遠沒到極限。

見狀，施景仁一邊驅使休門之力抵消末運祥雲之力，並加強青色狂風的襲擊，一邊本命靈寶河圖閃耀，就要再次開口，施展「小命運術」。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沉默的石軒突然微笑開口：「施道友，該擔心同門隕落的應該是你才對。」

施景仁心神一動，在他佈置的先天八卦陣中，除了剛才準備小命運術無法分心之時，其仙識是毫無遺漏，當即發現另外一邊的戰局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

水鏡搖晃之中，孟霓裳身前漂浮著一道黯淡的白色劍光，光芒所照，一切黑白爻像、堂皇光芒、紅紫霞光、陰黑污垢靈光全部消散，平凡、普通下來。

鴛鴦神剪現出原形，天垢境現出原形，只能靠著一點點大道之力勉強支撐。

琅霞真君背後的虛幻黑白八卦在潰散，她本人心境雖然還保持平靜，但修為也在消散，就連境界都有跌落之感。

她們面對孟霓裳施展的白色黯淡劍光，似乎已經毫無抵抗之力！

三才滅法劍末運大道，其威若斯！

「原來它不是仙術……」

施景仁恍然大悟，最初他一直防備石軒將青索劍給孟霓裳使用，但孟霓裳不擅劍術，就算青索自行發揮，陣法壓制之下，也是平手之局，只不過那樣，自己就無法分心施展小命運術，不能速戰速決。

等石軒入陣後，發現青索劍在其身旁，施景仁再無疑慮，擊殺孟霓裳既能削弱對方實力，又能擾亂石軒心神，何樂而不為？

誰知道那白色黯淡劍光，居然不是仙術！能夠交給別人使用！

施景仁不由泛起一絲悔意，自己犯了先入為主的大錯！

即使白色黯淡劍光散發石軒的氣息，排除了通天靈寶的可能，又因與本命靈寶風馬牛不相及，非是那種可以祭煉兩件、三件本命靈寶的秘術能夠解決的，但諸天萬界中似仙術非仙術、似靈寶非靈寶的秘寶、秘術可是不少！

明明自己最初有所懷疑的，可見到石軒頭頂那末運祥雲後就打消了疑慮！而本身術數之道雖然強大，也推算不出這種涉及石軒秘密的細節，畢竟他也是天君，就連先天八卦陣也要借助天理城仙陣的遮掩才不會被他發覺！

施景仁與琅霞真君關係極好，言笑不忌，明明有餘力的情況下，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她隕落，因此心神一動，孟霓裳周圍的虛幻黑白大門就要變化。

石軒等待多時，就是為了這個機會，甚至之前的另外底牌都有所保留！

趁施景仁震驚加分心之際，石軒黯淡末運祥雲之力毫無保留的爆發，消散休門封絕之力。

而已經倒飛回來的青色劍光，再次展開，與身邊星河相交，劍光大亮，縱橫捭闔，斬向休門之上的施景仁。

八卦陣內虛空突然黑暗下來，無數星辰升起，紫薇帝星升起，皎潔明月升起，星光、元磁之力爆發，燦爛星空近乎自成一界，星光、月光皆是冰寒清冷，將萬事萬物盡數凍結。

「施道友，雖然被你術數掩蓋天機，忘了你們的存在，但我們入城來，可是做好了面對萬滅真君和通微真君聯手的準備！」石軒朗笑道。

第二十一章 星空冰雪破八卦

沒有三分三，怎敢上梁山，這句話石軒一直很贊同，自己和孟霓裳一貫都謹慎小心，非是魯莽之輩，對於最壞的情況，怎麼可能不預先設想，就這麼莽莽撞撞進天理城而來，要知道喝茶詳談，石軒的天地山河圖裡面也能做。

只見休門完全被燦爛星空所籠罩，施景仁彷彿處在浩瀚無垠的宇宙當中，面對這滿天星斗，自家顯得渺小無比，並且元磁將空間折疊，星光迷霧阻隔仙識，星空變得層層疊疊，迷幻萬分，月華、星光清冷灑下，與洞天中散發的先天凍絕真意有所勾連，所過之處，天地法則、靈氣、空間等完全凍結。

這一劍中星空近乎自成一界，背後還有天地山河圖浮現，垂下洞天之力加持，除了沒有三才滅法劍末運大道之力暗中削弱對手，已經是石軒目前為止所能發揮的最強實力，殺戮、毀滅、鋒銳之感像是要毀天滅地，換了任何一位差一點的一劫天君，盡可斬得！

可施景仁在諸天萬界如此多一劫天君裡，也能排在前列，面對這一劍，沒有任何畏懼害怕，但此時他的心思念頭卻無法放在抵抗石軒的小周天星斗劍陣上，而在於琅霞真君的安全，本來其正要變開門為死門，用陣法之力攔下孟霓裳，卻被石軒這全力一劍斬來，仙識根本無法與陣法中樞勾連，只能任其自行運轉。

如果被石軒纏住，完全可以預見，剎那之後，琅霞真君就會身死道消。

休門那虛幻高大的黑白之門陡生變化，與平靜溫和、不慌不忙的施景仁眼中變化不停的黑白八卦遙相呼應。

他對海浪般湧過來的星光、月華、凍結的空間看都沒看一眼，只是退後一步，做出一個關門的動作。

黑白大門應手而關，緊緊合攏，將施景仁挺拔修長的身影遮掩。

石軒小周天星斗劍陣所發無量星光緊跟著打去，將那黑白大門凍結破碎。

但大門之後又是大門，絞碎一座又是一座，石軒連破一千二百六十九座同樣的黑白大門，依舊沒有找到施景仁的蹤跡了，有的只是幽暗虛空，以及另外一座相同大門！

杜門，主躲藏、隱蔽、變化方位！

見狀，石軒不再費力，心念一轉，整個宛如實質的星空猛地爆發開來，無窮無盡的星光、月光、元磁之力醞釀出強大的殺戮大道之力，將先天八卦陣黑白卦象變化的虛空盡數洞穿，陣法中樞亦不例外。

彷彿是一朵璀璨的星光蓮花在陣中綻放，代表著最美麗亦最恐怖的殺戮！

隨著無人主持的陣法中樞被重創，遙遠的另外七座黑白大門也漸漸潰散開來，整個先天八卦陣處於破碎的邊緣。

……

從開門之中遁了出來，施景仁只見白色黯淡的劍光劃出一道美妙的痕跡，堪堪斬到琅宵真君身上，不得不慌忙施展仙術，一層赤紅的火焰立刻在琅霞真君身上燃起，火勢兇猛，削弱了末運大道之力，卻沒有傷到琅霞真君分毫，反而匯聚成一隻火焰大手，抓向三才滅法劍，「火同人，君子以類族辨物！」

越往三才滅法劍靠近，火焰就越黯淡，幾近熄滅，好在孟霓裳本身對於末運大道沒有感悟，又是借用的別人事物，並且劍法也不強，剛才全憑等階壓制，才讓琅宵真君及兩件通天靈寶近乎沒有抵抗之力，現在面對施景仁的「離」卦仙術，終於被阻擋了剎那。

有了這個剎那的機會，施景仁念頭一動，就將琅霞真君、兩件通天靈寶一起拉到了身邊，算是脫離了危險。

「施道友，等你多時了。」

但琅霞真君剛才到其身邊，就有一道淡漠的聲音隨之而來，語氣冷漠疏離，好像普通的寒暄招呼。

施景仁仙識之中愕然看來，遠處孟霓裳身周的虛化冰天雪地猛地膨脹開來，將整個開門籠罩，雪花飛舞，寒風呼嘯，一輪皓月冉冉升起，在空中照耀萬方，冰雪大道、太陰大道之力瀰漫顯化，將一襲白衣、清冷自若的孟霓裳襯托得宛如冰雪仙子，而整個冰天雪地近乎一界！

「這？！」施景仁內心一震，虛化出來的大道幻影如此用法，乃是一劫天君將其融入本身之後施展六階仙術的象徵！孟霓裳什麼時候有越階或偽越階仙術了？！

不過對此，施景仁沒有任何心境漣漪產生，平靜異常，畢竟如果只是六階仙術，自己可是會一堆！

但很快，他心中就危險之感大作，發現有凍絕世界、凍絕宇宙、凍絕大道的氣息出現在這冰天雪地裡，並散佈到每個角落，將此方先天八卦陣之力盡數凍結，就連自己的元神都有運轉不暢，難以借用大道之力的感覺！

就彷彿這個冰天雪地有三劫天君洞天之力加持！

既然預先設想了最壞的情況，以沈依墨和伊摶的實力，哪怕只是面對其中一位，哪怕洞天之力下此消彼長，石軒全力出手也僅僅是保命遁逃的下場，那沒有越階仙術，沒有一劫通天靈寶，沒有強大劍術的孟霓裳，即使有石軒借的三才滅法劍，恐怕也是很快身死的下場。

之所以敢進來，就是因為孟霓裳在到天理城的幾天途中，靠著《萬界凍絕道》衍化出來的功法基礎，將那上古冰晶殘片裡的虛幻靈禁參透一些，雖然僅僅只是一些，且不完整，卻足以調動起洞天中瀰漫顯化的先天凍絕真意和天地法則，在這特殊環境下，可以將本身實力推到一劫天君的地步！

而剛才刻意掩藏實力，沒有對琅霞真君痛下殺手，孟霓裳就是等著施景仁慌忙來救，其醉翁之意在於施景仁的性命！

進入先天八卦陣後，發現只有施景仁這位一劫天君，沒有沈依墨，也沒有伊摶，石軒和孟霓裳是同時起了殺意，對於自家的實力，兩人很清楚，在這洞天之中，聯手之下，只要施景仁無七階秘寶，那就有七成的把握殺掉他。

當然，到了外面，換兩位真正的一劫天君聯手，也依然是施景仁手下敗將的命運。

雖然被先天八卦陣隔絕了仙識交流，但無論石軒還是孟霓裳，對於彼此的心意都很瞭然，之後的一舉一動都是按照著這個想法而來，除了小命運術這個意外，整個過程沒有預先溝通，沒有交流，卻配合的極其默契，而這靠的是智慧，一步步走到天君的智慧！

……

猝不及防之下，本就處於破碎邊緣的先天八卦陣當即被完全凍結，像是變成了一枚巨大的冰晶，接著黑白虛空片片碎裂，眼看就要現出天理城的景象，並且快要將施景仁包裹。

但這時，一個龜殼飛出，化為黑白兩儀，卻是心有疑惑的琅霞真君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件保命六階秘寶，將雪花、寒風擋在其外，剛才三才滅法劍下，這件普通六階秘寶完全無法阻擋，使出亦是消散的結局，可這個時候，卻是恰到好處地幫施景仁爭取到了時間。

有這秘寶擋了一擋，施景仁身周忽然吹起了青色狂風，其順天應命，浩浩蕩蕩，勢無可擋，呼嘯之中，迎向了四面八方而來的雪花寒風、凍絕之意。

與此同時，末運大道消散仙術、消散修為、打落境界的感覺再次來襲！

有洞天之力加持和削弱，有末運大道之力消散，這冰天雪地的威力居然勝過青色狂風不少，將其寸寸凍結，可施景仁眼中黑白八卦急速衍化，現出兩個「艮」卦，其剛一出現，無聲無息間，冰天雪地的威力就降低一分，青色狂風的威力提升一分，兩者變得威力相當，同時爆發，一起泯滅！

「艮山謙，君子以裒多益寡！」也就是，損有餘而補不足。

……

剛將孟霓裳的冰天雪地抵禦住，施景仁甚至還沒轉得過念頭，就見到絲絲一束、極端凝練的青色劍光彷彿天外襲來，縹緲而至，劍光裡面月行當空、紫薇迎合、星辰閃耀、星光璀璨、月華清冷，宛如真正浩瀚星空，近乎自成一界，讓青色劍光散發出尖銳的、凍結元神的冰寒之意，與殺戮、鋒銳帶來的森寒、凌厲之意，混雜在一起，恐怖非常。

劍光奇快，讓施景仁來不及撕開空間，或是施展仙術遁逃，讓琅霞真君也來不及使出秘寶，甚至將周圍空間、靈氣、天地法則盡數凍結、絞碎。

先天八卦陣被破，不遠處的石軒自然是身與劍合，恰到好處地全力一劍斬來！

對施景仁而言，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但他面容依然平靜溫和，雙眼中黑白八卦忽地消散，元神突然發亮、透明，只見其本命靈寶「河圖」上黑白圓點變化，結成玄奧神秘花紋，將朦朦朧朧、代表著所有事物宿命之運的一座大門直接在元神上虛化而出。

這個變化看似很慢，卻極其快，不過是念頭轉動，在石軒青色劍光斬到之前，就已經完成，接著施景仁莊重嚴肅地開口，可這次並不是用嘴一字一句述說，而是直接用仙識道出：

「一切皆是命運安排，逃避是命運，改變是命運，你之劍無法斬到我亦是命運！」

青色劍光距離施景仁只有一指的距離，氣機感應是呼吸可聞，但卻再難前進一點，就彷彿命中注定只能斬到此處！

第二十二章 謀劃太多險喪命

在這特殊洞天之中，石軒這一劍在碎玉決、天地山河圖等加持之下，哪怕還沒有將「東曦出行」融入，把周天星斗大陣完滿，也已經無限接近六階仙術的頂峰，可面對施景仁的小命運術，卻依然被命運所束縛，無法寸進，這還是其小命運術被洞天削弱了的情況，如果真實發揮，怕是近乎七階的威力，玄奧之處，可見一斑！

不過施景仁快速施出小命運術，且威力如此大之後，一直溫和平靜的臉上居然出現了些微的顫抖，臉色也變得煞白起來。

劍光附近的空間受森森劍氣侵襲，已經開始出現空間裂縫，一條條如同猙獰的幽黑蜈蚣，它們不停裂開延伸，又不停凍結停滯，但就連這空間裂縫也是往兩邊而去，沒有絲毫越過那一道命運界限的跡象，石軒不由拿施景仁和之前交過手的沈依墨做比較，同為一劫巔峰，其恐怕要略勝半籌，不過沈依墨的劍意帶有斬斷一切、斬斷命運的味道，兩人若爭鬥，勝負難料。

面對玄奧的命運之力，石軒心神中念頭繁雜，可卻雁過無痕，半點不影響決斷，毫不勉強，順勢而為，劍光分散，沿著空間裂縫化為數不清的青色縹緲劍光飛開，向著救援而來的琅霞真君的針狀六階秘寶攔去。

而在石軒背後，卻是配合默契地陡然冒出一柄玄冰所凝的長槍，槍尖處冰晶光芒閃爍，無數冰雪法則、道種文字蘊含其中，它極度森寒、凍結一切的感覺與先天凍絕真意鍥和非常，剛一出現，還未及體，就讓施景仁身周的空間、天地法則等直接凍結，像是把他裝在了一個晶瑩剔透的棺材裡面，就連施景仁的元神都運轉艱澀。

見到施景仁的小命運術如此厲害，石軒和孟霓裳哪怕沒有來得及用仙識交流，也是非常清楚，若是讓他從這危險的局面當中騰出手來攻擊，那就不是殺不殺得了他的問題，而是該考慮如何逃脫的問題了！

並且施景仁如此施展小命運術，對於自身應該也是傷害不小，難以持久，不給他喘息機會的攻擊，有很大希望打破命運之力。

「破神冰槍」一閃而過，那石軒劍光無法斬破的命運界限，因為沒有針對它，所有毫無阻擋，任由它穿過，施景仁的頭髮感應氣機，都起了一層白白的冰霜，黑白對比，分外明顯。

此時，施景仁上一句話才結束剎那，還未緩過勁來，勉強用仙識繼續道：

「任何事物都受到命運的束縛，攻擊我的注定破碎！」

話音剛落，就見那柄玄冰所凝、晶瑩美麗的冰槍毫無徵兆、毫無抵抗地寸寸斷裂，化為滿天冰雪飄散而去，命運之力也同時泯滅。

施景仁的臉色再次白了幾分，不知是消耗甚大，還是反噬極重，亦或是被凍絕之意沾染。

可他甚至連念頭都還沒轉動，就看見一道黯淡白色劍光平平凡凡、普普通通地斬了過來，內裡沒有例外是宛如實質、近乎自成一界的燦爛星空，月華、星光被黯淡掩蓋，卻透出些許朦朧美感。

在散開青索劍劍光抵擋琅霞真君秘寶之時，石軒已經將孟霓裳身上的三才滅法劍接管，悄無聲息地跟著「破神冰槍」斬來，等到破神冰槍碎裂，命運之力亦消散之際，暴起發難，趁他病要他命！

小命運術剛剛施展完連一個剎那都不到，反噬之下，施景仁不僅小命運術，而且其餘仙術、秘寶也是來不及使出，就連護身八卦神光，在末運大道之力侵蝕下，都開始無可逆轉地潰散、消散，鋒銳、凌厲之感將元神絞得刺痛無比。

眼見施景仁就要命喪石軒劍下，突然有一陣夾雜著雪花的寒風在他身前打著卷兒出現，幻化成玄冰天君的模樣，美貌異常，嘴唇絳紫，似笑非笑，彷彿在說：「如果你打到我的化身，那就是主動攻擊我，怨不得我反擊，以及發動天理城的仙陣。」

換了其他時機，石軒有幾十種繞開她直接攻擊到施景仁的辦法，更別提還有孟霓裳配合，但只要給施景仁剎那時間，緩過勁來，局面就會變得艱難。

見事有不諧，機會逝去，石軒和孟霓裳都是心中有決斷，明白進退之道，於是白色黯淡劍光陡然一變，絕大部分細小劍光爆發開來，化成一片燦爛星空，將玄冰天君、施景仁、琅霞真君、兩件通天靈寶一起困在其中，元磁之力讓空間折疊，星光迷霧使仙識隔斷，周圍空間被完全凍結，以此阻擋他們剎那。

接著一青一寒兩道光芒，沖天而起，眨眼間就遁出了天理城。

玄冰天君礙於因果誓言，無法主動出手，琅霞真君和兩件通天靈寶實力不夠，施景仁則還沒緩過勁來，只能眼睜睜看著石軒和孟霓裳揚長而去。

剎那之後，施景仁恢復了過來，臉色雖然依舊煞白，卻沒有了顫抖的感覺，可他並未追趕或是出手，反而仰望星空，看著這片燦爛漸漸黯淡、消失，久久不語。

……

一切平息，玄冰天君輕輕笑道，語氣親切地道：「施道友看來消耗甚大，還是休息幾日，再一起去擊殺元癸和寒鏡。」

「多謝玄冰道友好意，施某恭敬不如從命。」施景仁臉色如此之差，無法隱瞞，自然是坦誠道謝。

幾人轉身，往各自居所而去。

背對著施景仁和琅霞真君，玄冰天君慢步而行，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而背對著玄冰天君的施景仁，臉色呼吸間就變好了許多，甚至連療傷仙術都未施展，彷彿本就應該如此，他溫和而平靜，隱含笑意。

……

到了居所，布下禁制，施景仁對著琅霞真君深深一拜，語氣莊重地道：「小師叔，這次是我犯了大錯，不僅差點丟掉自家性命，還險些連累了你。」

琅宵真君明艷照人的臉上沒有怒意，半是戲謔半是嚴肅地道：「呵呵，可想清楚是犯了什麼錯？」

「當初多虧小師叔你找機會點醒我，讓我明白即使我術數出眾，本門又是以八卦大道立派，但算計大多，亦是落了下乘，犯了執念，如此我方才能踏入生死玄關，斬破虛妄。」施景仁先是提及往事，然後接著道：

「可是元神之後，我先天術數大進，萬事皆在謀划算計當中，無往而不利，於是這執念又在我無所察覺下重新產生，能夠使一分力解決的，就只會使一分力，從而為之後的謀劃留力，不肯多浪費半分，甚至有些時候還想著借力而行，連一分力都要節省小半！若非石軒這一劍將這執念斬破，怕是日後會隕落其上。」

琅宵真君笑吟吟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那你具體講講是如何犯的錯。」

「沒有在第一時間，全力而為，施展小命運術，此錯一也。當時石軒是猝不及防，即使他留有餘力，面對威力全開的命運大道之力，至少也是重傷的結局，但我算計著保留完整實力，對付沈依墨和伊摶，只施展了七成威力，免得受反噬傷害，短時間內無法復原，結果讓石軒逃過一劫，等到了機會。」

施景仁侃侃而言，剖析自己，居然在石軒、孟霓裳還未除掉的情況下，就開始分心謀劃對付沈依墨和伊摶了，至於沒有想到石軒的三才滅法劍不是仙術，能借給孟霓裳使用，乃算計中先入為主的失誤，反而不在執念當中。

「等到救出師叔你和兩位童子，在石軒和孟霓裳步步緊逼之下，不得不全力施展小命運術擋住第一波攻擊後，又算計著保留實力，讓玄冰天君自認為看透我們的底牌，以便到時候行事，結果玄冰天君遲遲不插手，在石軒和孟霓裳連環攻擊之下，我甚至連使用秘寶的時間都沒有，險些真正隕落，此錯二也。」

施景仁很是誠懇地道，雖然最後玄冰天君依然如同他算計般地插手擋了這一劍，但石軒鋒銳、凌厲、冰寒的劍意，讓元神刺痛、顫抖的感覺，卻是讓他難以忘記，只差那麼一點，諸天萬界一劫天君中排得上號的雲圖真君，就變成小師叔的回憶了。

琅宵真君清脆悅耳地笑了幾聲，然後正了正表情道：「你能自己發覺就最好了，祖師和我一直想要提醒你，卻找不到機會。我們修道之士，歸根結底，最重要的還是心性境界和修為實力，算計只是輔助，莫要顛倒了本末，總想著借力、留力做超過本身實力之事，一旦遇到那末運劍光般的意外，就會步步被動，一子錯滿盤輸。」

最後，她用與自己少女相貌不符的語重心長表情道：「景仁，小師叔最後再送你一句話，小心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我出身凡俗豪門世家，這些事情見過、聽過太多。」

施景仁再次深深行禮：「多謝小師叔教誨。」

琅霞真君慵懶地手托香腮，自嘲道：「其實我自己也一樣，這次險些喪命給我警醒頗多，不能再拖了，等回返宗門，就引動天人第一衰。」

「小師叔，你天人第一衰快來臨了？」施景仁有些詫異。

琅宵真君嫣然一笑：「比你渡第一次衰劫還早降臨，只不過總想著有十成把握再引動，嘿，你總不會認為，小師叔我短短一兩千年，就從絕世天才變成廢材了吧？對了，為了救你，我的兩件六階秘寶都用掉了，師侄你不表示一下？」

第二十三章 實力展現有人投

天理城幾百里外，一座巍峨的冰山腳下，一青一寒兩道遁光如同劃過天際的流星般落下，現出石軒和孟霓裳的身影。

「剛才真是危險。想來還是太貪心了！」

哪怕差點就斬殺施景仁，石軒也不由這麼感歎了一句，要是最開始施景仁直接在元神內虛化命運之門，全力施展命運仙術，就算自己有小周天星斗大陣，有善能鎮壓萬物的太極圖，有引而不發的小半劍光，估計至少也要落得本命靈寶被重創、元神重傷的下場。

而在此之前，自己明明可以將施景仁困住，破掉先天八卦陣，只不過如此一來，等施景仁掙脫而出之後，有了警惕，肯定無法再創造出像剛才那般與孟霓裳連綿不斷、此起彼伏攻擊的絕殺機會了，所以自己是按下念頭，等待良機，誰知卻碰到了命運仙術這個意外，險些犯下大錯，回想起來，還是太過貪心惹得禍，需得自省。

孟霓裳輕輕點頭，淡淡地讚了一句：「先天命運大道確實不凡，那仙術也很是玄奧，配合起來，不比你的末運大道差。」三才滅法劍借給孟霓裳後，她大概弄明白此乃石軒意外得到的似仙術非仙術，似靈寶非靈寶的奇特事物，在諸天萬界中，這種事物雖然不多，可也不是少到稀罕，所以沒有疑惑為什麼其是六階的威力，而石軒在法會上有所隱瞞，一是怕被別人當成越階仙術覬覦，二是想留做底牌。

但孟霓裳對於石軒太貪心的自省，卻是不解，於她而言，除了被施景仁用先天術數掩蓋了本身存在，所以毫無所覺地踏入先天八卦陣這件事情外，其後的一舉一動，自覺沒有疏漏，是當時所能做出的最好選擇，與石軒配合的很是默契，不過她看石軒似乎不打算詳細解釋，也就沒有多問。

「確實，要想與那命運仙術抗衡，恐怕得我渡過天人第一衰，對於末運大道的感悟更深，將三才滅法劍修煉到六階巔峰才行。」石軒看了一眼手中更加黯淡的三才滅法劍，最後爆發逃走時，是捨掉了小半分出的劍光，讓其受到創傷，好在它乃仙術的修煉方法、靈寶的存在形式，溫養一段時間就能恢復。

其實在石軒心裡，自己克制命運仙術的最好選擇，卻應該是太極圖和滅運大道兩個，前者能鎮壓因果、命運，後者本身就克制氣運，自然也克制由氣運昇華而來的先天命運大道，凡是遇到滅運大道的，所有命運只有一個，那就是窮途末路。

不過太極圖無法越階，而五行滅仙劍、四象滅世劍想要修煉到六階，不是短時間內能完成的，幸好現階段，哪怕先天大道再強，能借用的也是一些，主要還是看仙術本身的玄奧以及階數，只要自己其他仙術、靈寶夠強，一樣能打破命運。

孟霓裳清冷平淡地道：「嗯，好在此處洞天環境有利於我們，否則命運仙術配合提前布下的先天八卦陣，雲圖真君足可以對付好幾位一劫天君，甚至可以抗衡萬滅真君和通微真君聯手。」

提前布下的仙陣和自家施展的陣法類仙術最大的不同在於，仙陣有陣法中樞，守陣之人不僅能使用仙陣之力，創造各種玄奧的效果，而且還可以施展自己的其他手段配合，變化多端，而陣法類仙術的中樞是施展者本人，一旦使出，要麼變化不足，玄奧不夠，要麼全身心專注在其變化上，而無法再分心施展另外的手段。

石軒的兩儀微塵和小周天星斗劍陣就是如此，要不然兩儀微塵陣布下，於一粒微塵衍宇宙洪荒，立生死幻滅晦明六門，自己則藏身其中，御使飛劍，那完全可以憑一己之力擋住施景仁和琅霞真君。

更有甚者，要是配合自家洞天，用最高品階的材料，佈置最完整的兩儀微塵陣，陣眼再用大千世界誕生前的先天清氣煉製的禹余先天一氣神符鎮壓，那是足以抗衡四劫天君！

「不過施景仁這掩蓋自身存在的先天術數，在我們有了戒備的情況下，很難奏效了，我們自然也不會再傻乎乎地踏入他的先天八卦陣，到時候主要危險還是他的命運仙術和其他仙術。」石軒自省過後，露出一絲戲謔笑意道，「而且施景仁和命運仙術還有另外一個算是弱點的地方。」

孟霓裳轉頭看了石軒一眼，雖然她眼神清冷淡漠，表情如常，但光是這一動作，就展示了她的一點疑惑：「什麼弱點？」

「嘿，就是廢話太多。」石軒輕輕笑了一聲。

孟霓裳眼睛眨了一下，冷漠疏離不變，幾個呼吸後才清冷問道：「什麼？」看來之前她覺得自己幻聽了。

……

與孟霓裳並肩而行，轉過山腳，石軒正要將蘇映紫她們從天地山河圖中放出，卻突然心頭一動，轉頭看向天際，一道黑色雷光，毫無掩飾、坦坦蕩蕩地向這裡飛來。

「絕塵真君張季？」孟霓裳與石軒同時轉頭，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石軒點點頭：「看他的樣子，不像是有惡意，恐怕是顧忌施景仁、沈依墨他們，想來尋求聯手，免得實力本就處於下風的情況下，還被各個擊破。」

雷光極快，轉眼就在兩人面前落下，現出俊美得妖異非常的白衣張季，他微微一笑道：「兩位道友真是好本事，居然能打破雲圖真君的先天八卦陣，逼得他全力施展小命運術，並險些將他斬於劍下，張某真是自愧不如。」

他以張某而不是本座自稱，除了釋放善意，還是將兩人放在同一身份來對待，不管石軒和孟霓裳本身的修為境界如何，在這特殊洞天裡，兩人的實力就是一劫天君的實力，而且還是其中比較強大的那種。

「呵呵，原來張道友一直在旁觀戰。」石軒也微笑回應，那命運仙術看來叫做小命運術。

而對張季在天人大典上試探自己之事，石軒完全拋諸腦後，正如自己先前所言，這種情況下，抱團聯手是最好的選擇。

張季沒有絲毫愧色，坦然道：「適逢其會罷了。說來慚愧，見到兩位道友展現出來的實力，張某才下定合作之意，結果慢了半拍，要不然由張某在那一剎那纏住玄冰天君，施景仁怕是已經授首。」

「未必，玄冰天君的實力就算不如施景仁，應該也相差不多。」孟霓裳淡淡道，言簡意賅，意思是張季纏不住玄冰天君，要是被她發動天理城仙陣，那麻煩就大了。

以孟霓裳寒冰道支脈的功法基礎，參悟了那虛幻禁制後，就能借助洞天，將本身實力推到一劫天君的程度，那同樣普通大能的玄冰天君，以《萬界凍絕道》為基礎，參悟虛幻禁制百萬年之久，實力可想而知。

張季呵呵一笑：「孟道友是寒冰道的傳承，對於這洞天之事肯定瞭然。」意思是相信孟霓裳對玄冰天君實力的判斷。

又說了幾句，早有心意的三人自然是立下因果誓言，行合作之事，張季三成，石軒和孟霓裳七成，由孟霓裳先挑，如果只有一兩件，無法分配，則視對各自重要性而定，但要補償沒有得到的人。

立下因果誓言後，張季妖異笑道：「兩位道友都是爽快人，不知下一步該往哪走？」

這也是石軒想和孟霓裳討論的，既然天理城去不得，那是去元癸天君處，還是寒鏡天君處？

「得到那虛幻禁制，能凝聚出仙種後，又目睹了仙種要返回各自天君手中之事，結合映紫講的洞天歷史以及本門典籍的一個記載，我就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等見到玄冰天君，近距離感覺到她的氣息，猜測就漸漸清晰，本想與她合作，再多觀察確認，誰知她卻選擇了雲圖真君他們。」

孟霓裳語氣淡漠地說著讓張季驚訝無比的話，而石軒卻是在入城的途中和她討論過，對她的猜測頗為贊同，否則無法解釋所有事情。

張季壓住興奮、疑惑情緒道：「不知是何猜測？」

「等確認之後，再告訴張道友。現在我們必須搶在施景仁他們殺掉元癸天君和寒鏡天君之前見到她們，哪方近，我們就去哪方。」孟霓裳沒有明說，畢竟還只是猜測，張季又是外人。

張季也不介意：「那找一個認識路的凡人帶路，這洞天之中，冰雪瀰漫，凍絕之意顯化，亂飛的話真是非常容易迷路。」

……

天地山河圖中，雖然已經衍化到了上古時代，整個洞天方圓達到幾十萬里，朵朵白雲顯化雲篆，但石軒依然將部分太古雷暴天空、冰川大陸保存，以做日後佈置之用。

冰巖國眾人被石軒收進來後，就放在萬里冰川上，這裡飄舞的白雪、呼嘯的寒風，讓他們沒有任何不適，反而覺得少了點凍意。

「這是哪裡？石天君將我們移到了哪裡？為什麼感覺不像平時。」石榴驚奇、興奮地左看右顧，為什麼身體都輕鬆了許多？

蘇映紫看著天空，震驚、迷惑、難解地道：「我好像看到石天君扔了一張水墨山水畫過來將我們罩住，莫非我們在畫裡？！」

「我，我的仙種無法施展仙術了！」嚴嬤嬤下意識試了試根本所在，卻陡然發現這驚懼之事。

第二十四章 冰巖國上戰鼓響

聽了嚴嬤嬤的話，其餘幾位修者也試了試運轉仙種，結果毫無反應，根本無法施展仙術，於是個個驚慌失措。

「大家不要擔心，這是在石天君的寶物之內，能隔絕仙術施展。」蘇映紫趕緊安撫眾人，「之前石天君顯化道果的時候，不就有仙種消散、仙術難以施展的感覺嗎？這是一脈相承的。」

眾人回想當時的感覺，確實如此，這才鬆了口氣，定下神來，反而蘇映紫覺得自家靈魂活潑無比，沒有往日的遲緩、凍結之感，將頭頂百會穴牽引的隱隱鬆動，心中先是疑惑，旋即一怔，想起師父所言的出竅象徵：「莫非這就是魂引百會動？！」

蘇映紫本身就達到了出竅期的肉體和靈魂水準，加上這幾日修煉孟霓裳傳授的《冰魄神功》，穩住了根基，早就能靈魂出竅，只不過由於洞天的特殊，凍絕真意瀰漫，才毫無突破跡象，等入了石軒的天地山河圖後，面對比較正常的小千世界法則，靈魂出竅之感再難壓抑。

她深吸一口氣，吩咐了嚴嬤嬤、石榴等人幾句，取出孟霓裳給的安魂香，進了車駕，開始嘗試突破。

「公主要突破到出竅期了嗎？」跟著蘇映紫耳濡目染，石榴也明白了煉氣境界的區別，好奇地期待著。【TXT小說下載：www.uu158.com】

嚴嬤嬤看著車駕，同樣有些好奇：「聽孟天君、石天君說，出竅期的天賦小神通威力都不大，不知能到什麼程度？哎，可惜這是石天君的寶物內，公主就算突破，也無法施展，難以見識到。」

言談之間，就見一道晶瑩剔透的寒光從車駕內急速打了出來，打在不遠處一塊冰巖上，居然凍得冰巖都出現裂縫，附近幾十步內的白雪全部變成了冰層。

「不是無法施展仙術嗎？而且這威力不比下品仙種差。」嚴嬤嬤和那些修者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平日裡，受洞天法則、凍絕真意壓制，哪怕是極品仙種產生的仙術，也僅僅能達到方圓里許的程度，下品仙種不過百多步。

「不錯，剛剛出竅，就有三階的冰魄神光。」蘇映紫欣喜地走出車駕，就聽到了孟霓裳清冷的聲音，然後看見空中毫無徵兆地浮現出三個人影，除了自家師父、石天君外，還多了一個妖異俊美的白衣男子。

她顧不得疑惑，上前拜見師父和石天君，同時問起之前的事，其隱約明白是出了大變化，才被石天君收到了這寶物內。

石軒微笑道：「玄冰天君與其他天君聯手，設下陷阱欲加害我們，被我們闖了出來，已是無憂，這位是張天君，我之道友，前來相助。」

天君都不值錢了嗎？怎麼一下冒出來這麼多？面對突然出現的好幾位天君，冰巖國眾人不由產生了這個念頭，但疑惑歸疑惑，還是上前重新行禮。

同時他們對石天君和孟天君是更加敬畏，更覺其實力深不可測，成道上百萬年的玄冰天君和另外天君聯手，還設下了陷阱，都被兩人逃脫出來，而且看樣子連傷都沒受一點，委實恐怖！

「師父，石天君，不知玄冰天君可會遷怒我們冰巖國？」蘇映紫想到此節，很是擔心，要是玄冰天君欲毀掉冰巖國，只能寄希望師父他們插手了。

其餘人等都有家眷在國內，自然是同樣表情。

石軒輕輕笑了一聲：「先不說她拉不拉得下這個面子，就算拉得下，現在恐怕也分不出這個心來，至於日後，若她還沒有隕落，我們又必須離開，則可以將你們整個冰巖國收到我這天地山河圖內帶走。」

「整個國家都收到這裡面來？」蘇映紫和嚴嬤嬤等張口結舌，可看看四周彷彿無邊無際的冰川，以及灰色雲朵低垂但仍然高不可及的天空，這寶圖之內裝下整個冰巖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嗯，確實如此。對了，有一事問你們，可有人知曉如何去冰谷城或是明湖城？」石軒問起了元癸天君和寒鏡天君的所在。

嚴嬤嬤以為石軒等人是去尋幫手，想到已經和玄冰天君鬧翻，能徹底剷除她自然最好，所以毫無隱瞞地道：「供奉不同天君的國家是被連綿冰山所隔，而且明面上沒有往來，但因為各有特殊產出，私下裡還是培養了些見不得光的商隊暗地裡交易，他們知曉如何去其他幾個國家。」

等到了那些國家，找人帶路去冰谷城或是明湖城就比較容易了。

石軒點點頭：「不知你們之中可有曾經加入過那商隊的人？」要不然就還得去一趟冰巖國，頗為耽擱時間。

但世事豈能盡如人意，全部都是搖頭，石軒只得淡淡道：「那找個熟悉路的，帶我們去冰巖國。」

這就很容易了，幾位修者都是來往多次之人，臨到石軒、孟霓裳、張季出天地山河圖，嚴嬤嬤又慌忙問了一句：「如果日後，冰巖國整個都被收入了石天君您的寶圖中，我們該如何施展仙術呢？」

石軒笑著搖了搖頭，右手一伸，滿天冰雪匯聚成團，接著輕輕一握，掌中寒光閃爍，照耀人眼，等到光芒平息，手中攤開，上面多出了七方拇指大小的冰印，晶瑩美麗，帶著冰冷寒光，內裡則有無數禁制若有似無浮現、流轉。

輕輕一彈，那七方小印就飛入了嚴嬤嬤等七位修者體內，冰晶光芒一閃，徹底融入，石軒淡淡開口：「除了你們原本的世界還需用仙種才能施法外，到了其他地方，都能用這冰魄神印施展九階術法了，但只有那麼幾種術法可供選擇。」至於反噬縮短壽命，需得常常溫養祭煉以保持，就無需石軒多言了，反正與仙種一樣。

嚴嬤嬤等人試了試，果然能施法，而且能達到方圓幾里的程度，威力恐怖，這讓他們欣喜若狂，對石軒感激不已，同時，也起了一絲惆悵、黯然，如此厲害的事物，對於石天君而言，只不過舉手之勞，隨手可造，呼吸間就造了七件出來！天君級數人物的境界，實在是讓人難以想像，似乎無所不能。

而石軒則在想著另外一件事，當年江真人說是拜託好友替自己尋來的萬載冰魄心，到底有多大可能，是他請許真君隨手捏的？

到了天人境界，曾經苦苦追尋、費盡心思的大部分事物，想要獲取，變得如此之簡單和輕鬆，隨手可造，就如同當日玉婆婆輕鬆捏了一件天才地寶給自己一樣，真是讓人唏噓感歎。

孟霓裳也叮囑了蘇映紫幾句，打消了她的驕傲之心，讓她明白出了天地山河圖，其是根本無法施法，還有很長道路要走。

……

冰巖國國都，大陣開啟，僅剩的一位仙師，也就是當朝皇帝蘇輕風，躲在大陣之內，借助陣法之力，與半空中的另外三位仙師戰了個平手，其他修者在城牆各處抵禦著欲破壞陣法的敵人。

全城百姓緊張無比地抬頭看著，自從幾日前寒水國的皇帝借口太子被本國長公主蘇映紫所殺，帶著大部分仙師、修者，浩浩蕩蕩來攻，連下數城，很快打到國都，但幾國交戰，最後看得還是仙師之間的鬥法。有大陣相助，蘇輕風是巍然不懼，已經擋下了兩日七次攻擊。

「嘿，你們看來是白費力氣了！這次過後，等蔚仙師返回，小女學成歸來，你們再無機會！」蘇輕風咬牙切齒地道。

寒水國皇帝哈哈大笑道：「死到臨頭還不醒悟，姓蔚的已經身死道消，你那女兒怕是連天理城都進不了，日後說不得還會成為孤的暖床妃嬪。」

這番話，幾日來蘇輕風聽得太多，可還沒來得反駁，就感覺到有無匹的威壓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壓得自己仙種運轉緩慢，有消散幻覺。

而他眼前的三位仙師，包括寒水國皇帝在內，齊齊臉露驚恐，落到一半的仙術消散，護身仙術亦同樣消散，然後他們手足並用地在半空中胡亂抓著，像是溺水之人想要抓到一根稻草，可空中哪有稻草，於是他們彷彿石頭一般，直直地落了下來，擦著陣法摔到了城外，身體四分五裂，死得好不淒慘。

這是怎麼回事？！不僅蘇輕風目瞪口呆，連城中百姓也是大張著嘴，不敢相信三位能飛天遁地的仙師，居然自家控制不住仙術，從空中落下摔死，一時之間，整個城池一片安靜。

「下方可是冰巖國皇帝蘇輕風？」遠處紫青光芒一閃，就到了城池上方，現出身形，看著蘇輕風問道。

眼前青袍年輕男子長什麼樣，風姿如何，有什麼特點，蘇輕風一概沒有注意，因為其目光全被青袍男子頭頂的那一朵白色黯淡雲彩所吸引，這種讓自己念頭都轉動緩慢的威壓，這種外形模樣，儼然說明著一件事情。

「多謝天君仗義相助！晚輩正是蘇輕風。」蘇輕風這麼多年可不是白活了，一下明白了剛才三位仙師死亡的蹊蹺詭異，趕緊行大禮道謝。

滿城百姓也回過神來，原來是天君出手，難怪那三位仙師死得如此乾脆，如此好笑。

第二十五章 北方深山有光芒

蘇輕風剛道謝完，還未等到這陌生天君的回答，就聽到熟悉的清脆聲音：「父皇！」從上方傳來，帶有點激動和興奮。

他嚇了一跳，不由忘了對天君威嚴的敬重，抬眼看去，只見天君身旁立著一位草綠衣裙的美貌少女，儼然便是自家女兒蘇映紫，正對著自己揮手打招呼，臉色欣喜，隱帶期待。

從天理城外開始，石軒、孟霓裳、張季輪流帶著認路之人，借用大道之力飛行，而需要休息恢復的就進入天地山河圖內。這樣一來，雖然仙識只能達到百里，且冰山連綿起伏，直插天際，很多地方無法從上空越過，但不惜消耗的情況下，僅僅幾個時辰，就趕到了冰巖國。最後這一段距離，則是石軒帶著蘇映紫飛往國都。

「映紫，你怎麼？」蘇輕風茫然問道，女兒什麼時候認識一位天君了。

石軒念頭一動，將蘇映紫送了過去，由她把事情講清楚，同時把天地山河圖一現，右手拿著往外一扔，水墨畫卷徐徐展開，落到城池地上，然後所有百姓驚愕地看到，畫卷表面浮起亮光，一位位穿著本國侍衛服飾的男子牽著雪獸從中魚貫而出，之後則是女官、宮女、嬤嬤等，彷彿畫裡有著另外一個世界，好生奇妙。

「鍾正？」有人認出了侍衛首領，很多百姓這才發現，裡面有熟識之人，紛紛湧了上去，七嘴八舌問著。

「什麼？你居然拜了天君為師？」蘇輕風覺得今天實在是有太多驚意，不管是驚嚇，還是驚喜，先是聽女兒言簡意賅地講述了一遍大概經歷後，驚恐、驚疑湧起，居然與玄冰天君交手，還順利逃脫？！但女兒話鋒一轉，說是拜了孟天君為師？！

蘇映紫頗有些得意，轉過身，對著從天地山河圖中走出來的孟霓裳行了一禮，然後對父親道：「這位就是女兒的師父孟天君，這位是石天君。」

蘇輕風耳迷目眩之後終於把持住自己，跟著行禮，然後道：「有一位熟悉冰谷兩國的商人，他貫躲在那座冰山的山腰洞穴，由他領路最為合適。」

孟霓裳輕輕頷首，對蘇映紫道：「此番事了，再來接你。」石軒則準備往那座冰山飛去，事不宜遲。

但這時，蘇輕風冷靜下來後，想到一樁怪事，再聯想起女兒所提的時間，遇到兩位天君的時間，頓時一驚，慌忙道：「孟天君，石天君，請留步。」

等石軒和孟霓裳看過來，他趕緊道：「小女遇到兩位天君那日，或許是冰山阻礙，兩位天君未曾看到，在北方極遠處，似乎有皎潔光芒閃耀，都道是寶物出世。」邊說，邊指了指北面。

寬廣無比的冰原盡頭是眾多冰山，連綿不絕，積雪好似從未化過，鉛雲低垂，與冰山交匯，阻隔仙識，不時還有吼叫聲隱約傳來，聲音中沒有理智，像是一些天地法則顯化出的怪物，而蘇輕風所指的地方，大概是在最遠處。

石軒不由和孟霓裳對視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孟霓裳當即顯化太陰大道皎潔明月，又將廣寒宮祭起，半空中兩輪明月交相輝映。

奇怪的是，在北方極遠處，真的亮起了一點若有似無的月光，兩者分外相像，但其轉瞬即逝，之後再沒有出現，像是耗光了積累。

「那月光亮起的時候，能夠隱隱感覺到方向，但其一消失，感覺立刻中斷，而且看起來，一兩日才能感應到一次。」孟霓裳用仙識對石軒道。

石軒沉吟了一下：「距離如此之遠，天象地形如此複雜，光靠一兩日一次的感應，怕是還未走到，就已經被施景仁他們捷足先登，我們還是盡量找元癸天君或是寒鏡天君合作，這作為最後的選擇。」

對此，孟霓裳沒有疑異，於是重新走入天地山河圖。

先天風雷遁一展，紫青光芒一閃，石軒往蘇輕風所言冰山而去。

……

山洞之內，長得一表人才，又顯得憨厚老實的姜暮，卻露出奸猾而神采飛揚的表情，眉飛色舞地對著幾位新加入的夥伴吹噓著往日種種之事。

「冰谷那裡的女子，嘖嘖，既美貌又大膽，好生銷魂。」慣例都是從女色開頭，勾引得那些老夥計都圍過來聽。

之後姜暮漸漸轉到歷次危險之事，比如遇到勢單力孤的商人，就臨時轉做了強盜，結果那商人有位親屬是修者，後來被找上門，費盡了波折，九死一生，才將他殺死；比如正與上谷國商人在隱秘山谷交易時，被人出賣，帶來官兵，靠著血氣，殺敵無算才勉強逃脫……

聽得新入伙的幾人膽戰心驚，有位年輕人忍不住問道：「姜大哥，你殺了這麼人，做了這麼多犯禁之事，難道不怕天譴？」有修者、仙師、天君這種超越凡俗的力量，一般人自然是相信老天爺存在的。

姜暮瞪了一眼這愣頭青道：「殺得人越多，就越有殺氣護體，老子根本不懼什麼天譴！」

話音剛落，就見一道紫色雷光憑空劈下，落到姜暮頭上，接著他就消失無蹤。

眾人保持著原本的姿勢足足一盞茶，完全不相信老大就這麼沒了，過了半天，那問話的年輕人才情緒複雜地道：

「果真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啊。」

……

姜暮渾渾噩噩清醒過來，只覺青風紫電環繞，外面則是呼嘯的寒風吹過，心頭一抖，發現還未身死，立刻口頭上討饒：「老天爺饒命，小的從來沒幹過殺人之事，那都是手下做的，剛才只不過在吹牛。」

「貧道要去冰谷兩國，麻煩你領下路。」石軒淡淡地道，不解釋也不威脅。

姜暮悄悄鬆了一口氣，偷看下方，發現離地足有幾百丈，嚇得心驚肉跳，生怕這位仙師一不小心就將自己掉了下去，忙不迭地道：「小的願意，小的願意。」

……

三日之後，一片冰雪平原中，石軒、孟霓裳、張季現出身形，旁邊則有一位普通修者。

「那座山之後就是元癸天君所在的冰谷城了。」石軒看著遠處一座不算太高的冰山道。

經過兩天多的不間斷輪流趕路，總算在姜暮帶領下，從風雪、寒雲、元磁、凍意阻路嚴重的幾萬里冰山中繞了出來，之後抓了一位修者當嚮導，花費了幾個時辰，總算到了冰谷城附近，只不過三人都是消耗頗大，或多或少受了點反噬之傷，準備在此調理恢復，再前往冰谷城，免得以疲憊之身碰上戰鬥，產生危險。

正當三人要遣散那位修者之際，其身體上突然浮現晶瑩光芒，接著一粒符篆文字流轉的美麗仙種直接飛了出來，化作寒光向冰山之後飛去，他本人則沒有受到傷害，只是呆愣愣，不敢相信發生的事情。

而在鉛雲映照下，有著眾多的類似寒光劃破天際，爭先恐後相繼投奔而去。

這一幕詭異莫名，讓之前未曾見過的張季愕然不已，但他還沒來得及向石軒和孟霓裳詢問是怎麼回事，仙識中就傳來了石軒的聲音：「快，元癸天君怕是遇到極大危險了！」

三人來不及休整，立刻顯化大道虛影，往冰谷城急速遁去。

可還沒越過冰山，就有一道清朗莊重的聲音傳來，可被風雪所阻，只能聽到後半截：

「……被命運束縛於此處，注定難以擺脫，難以移動。」

接著恐怖的凍絕真意爆發，整個洞天似乎發出無聲的轟鳴，並猛地黯淡了剎那。

這讓剛剛飛過冰山，看到了冰谷城被寒冰層層疊疊掩蓋的石軒、孟霓裳和張季不約而同停下腳步，因為來遲了一步，元癸天君剛剛隕落！

在冰谷城上方，漂浮站立著四位真君，分別是背後黑白八卦虛化轉動的琅霞真君，悠然負手、元神內命運之門將要消失的雲圖真君施景仁，以及劍意凌然的萬滅真君沈依墨、慵懶如貓的通微真君伊摶。

「難怪元癸天君敗亡得如此之快，他們還是聯起手來了。」張季妖異臉龐凝重萬分。

石軒點點頭，施景仁既然沒有殺掉自己和孟霓裳，且發現自己兩人在洞天加持下實力大增，僅僅只是遜色他一籌，那麼以他的頭腦，外患未除的情況下，又怎麼會忙著與沈依墨、伊摶內訌，這個道理，對於沈依墨和伊摶亦然。

「我們現在直接去北方深山。」孟霓裳臉色不變，淡淡地道。

張季奇怪問道：「不去明湖城了？」

「元癸天君隕落，寒鏡天君應該能感應到，她絕不會留在原地等死，唯一的生路，就是冒險去那裡一試，或許路上能碰到她。」剛才元癸天君將仙種收回加強自身實力的舉動，讓孟霓裳又肯定了幾分猜測，方才決定如此行事。

張季不再多話，三人再次使用輪流趕路的方法，往北方深山而去。

……

封印冰谷城的幾百丈厚的寒冰中，飛出了一道身影，正是玄冰天君，她皮膚似乎又光澤、晶瑩了幾分，笑意甚濃地開口：「幾位道友，我們去極北。」

施景仁微微挑了挑眉頭，溫和笑道：「不去明湖城了？」

「寒鏡哪會留在城中等我們，我已經感覺到她正往極北飛去。」玄冰天君沒有掩飾自己能感應寒鏡天君下落之事。

第二十六章 風雪太盛掩殺機

呼嘯的狂風捲著密集的雪花吹過，滿眼白茫茫的一片，近乎伸手不見五指，就連石軒的仙識都被阻礙，難以穿透，只能勉強著辨路，化為紫青遁光在風雪中穿梭前行，可速度卻慢得像是神魂期時。

自從幾日前進入這連綿不斷的冰山中開始，越往發出呼應月光的那地方走，風雪就越大，凍絕之意就越濃厚，如果只是普通冰雪，對於石軒他們而言，完全沒有任何阻礙，但混雜著凍絕真意的暴風雪卻是能阻隔仙識，甚至讓石軒兩千多年來第一次感覺到一絲寒意。

飛遁了一會兒，石軒發現前方有一處冰峰環繞、風雪不大的谷地，當即決定去那裡修整恢復，不管是孟霓裳、張季還是自己，都差不多達到了極限，哪怕明知玄冰天君、施景仁等，因為熟悉道路，肯定遠遠在前方，可心急總是吃不了熱豆腐的，不焦不躁才是正理，畢竟有了警惕的寒鏡天君，也不是那麼好殺的。

順著冰峰前行，眼見谷地在望，突然，石軒頭頂密集的風雪裂開，一塊巨大足有方圓里許的岩石當頭打落，上面晶瑩光芒閃耀，四周環繞著無數鋒銳冰刃，大道之力散發，將附近雪花寒風皆凍成了冰塊，鎖住了石軒遁走之路。

這一番襲擊突如其來、毫無徵兆，直到風雪裂開之時，石軒才有了心血來潮的感覺，就像是其與本方天地融洽非常，將天機隱於了當中。

一道青色劍光猛地飛出，細細一束，極端凝練，迎著那巨大的冰巖就反斬上去。雖然僅僅提前一個剎那預感到，但對於石軒這種天君級數的人物，完全有足夠的時間做出應對，所以將青索劍一展，身與劍合，【www.52dzs.com】毫不保留地一劍斬出。

青色劍光如絲，可內裡星空卻是燦爛美麗，明月、星辰閃耀璀璨，凍結之意盡數轉化為了森寒鋒銳的劍氣。

當斬到冰巖上後，劍光是無聲無息間就穿透了過去，留下小小的一個孔洞，鋒銳凌厲之氣纏繞，剎那之後，劍光從冰巖背後衝出，劍氣才完全爆發，無數細小的青色劍氣、星光劍氣、月光劍氣宛如無孔不入的流水，將這方圓里許的冰巖絞成了滿天的冰屑。

並且其一直順著冰巖的延伸往上，那粗壯的好像手臂的事物爆開，那高達幾百丈的冰晶身體爆開……

石軒剛在一座冰峰之前現出身形，就看到了那巨人般的冰晶怪物炸裂開來。

但還未緩過一口氣，石軒心中就危險之感大作，背後冰峰猛地坍塌壓下，兩旁有同樣的冰巖巨手合抱過來。

天空突然漆黑，璀璨星辰、皎潔明月升起，浩瀚無垠，近乎自成一界，無量星光、月光爆發，四面八放打向冰峰，讓其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等到星辰、明月消失，白茫茫的暴風雪重現，一切都歸於平靜，那冰峰原來是一個幾百丈大小的冰晶怪物，寒光閃爍，積雪覆蓋，它現在凍結當場，接著一寸寸碎裂，轟隆隆垮塌。

「果然是天地法則顯化的玄冰精英，這裡還真是步步殺機。」石軒帶著青色劍光落地，不由感歎了一句，與普通玄冰精英不同，這類更接近於虛幻法則，沒有靈智，可在這洞天特殊環境下，借用天地之力，足有普通天君的水準。

進入谷地，石軒將手一指，青色劍光一閃，就在一塊毫不起眼的積雪覆蓋的石頭上斬出了一個肉眼難見縫隙，然後將天地山河圖化為芥子，隱於此處，自己則鑽入了洞天內恢復。

沒有了石軒大道之力加持，天地山河圖立刻被凍結，可並不影響它現在的形態以及內裡的洞天。

「如此走下去，又有玄冰精英等怪物阻路，怕是要半個月左右才能到達，不知施景仁他們現在到了何處？」綠水青山之上，張季一邊調息恢復一邊想要找出更好的辦法。

石軒搖了搖頭：「估計領先三四天的路程，雖然孟前輩每日能感應兩次目的地，但這種環境下很難保證是直線前進，而且有的時候，直線前進的艱難更甚，反而更耽誤時間。」若非如此，當初怎麼會決定先找熟悉地形、路線的元癸天君和寒鏡天君合作，可惜慢了一步。

孟霓裳則是閉目而坐，安靜清冷，沒有露出絲毫著急之意。

……

一座冰山的山腰洞穴裡，寒風倒灌，與外面一樣冰冷，可卻坐有好幾人，不畏嚴寒，安靜恢復著，正是玄冰天君一行。

「玄冰道友，不知可感應到了寒鏡天君的行蹤？」施景仁睜開眼睛，問著對面晶瑩剔透了幾分的玄冰天君道，沈依墨、伊摶等要麼淡漠不語，要麼含笑傾聽。

玄冰天君微微一笑：「進了極北之地，暴風雪阻隔仙識之效乃洞天壓制，我亦只能在冰雪稍微平息的時候或者子午二時，才能感應到寒鏡所在。反正前幾次感應中，她都是在往後面遁走，害得我們要掉頭追擊。」

「呵呵，怕是她確定了那與極北核心遙相呼應的明月氣息，非是我們，所以倒退往回，想要尋覓幫手。」施景仁悠然笑道。

玄冰天君若有所思：「只有我和寒鏡能感應到那明月氣息，肯定就是寒冰道的傳人孟霓裳，加上神霄宮的嫡傳石軒，以及你們提到的另外一位一劫天君張季，實力不容小窺。」

「本來只打算解決掉寒鏡，到達極北核心，取到寶物，就直接離開，沒準備再對付他們，但他們卻冥頑不靈地跟上，真是自尋死路。」施景仁語氣森然地道，似乎石軒等不堪一擊，隨手可滅，也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給沈依墨、伊摶聽。

玄冰天君沒有回答，而是微瞇著眼睛看著洞外，笑道：「風雪小了一點，我仔細感應一下。」

幾個呼吸後，她露出欣喜表情道：「就在不遠處。施道友，快用術數掩蓋我的存在，迷惑她的感應，讓她以為我們還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

施景仁沒有說話，直接將本命靈寶河圖祭出，黑白圓點衍化宇宙萬象。

……

半個時辰後，恢復過來的孟霓裳用大道之力加持天地山河圖，將它重新激發，然後走了出來，把廣寒宮祭起，像是有一大一小兩輪明月在她腦後照耀。

不到片刻，連綿的冰山盡頭，一點同樣的皎潔月光亮起，但比起孟霓裳的，似乎要多無數寒冰，有凍絕一切的意味。

確定了方向，孟霓裳將天地山河圖一收，就要施展遁法趕路。

但這時一道寒光從某座冰山後飛來，冰冷凍意隱約與天地合一，大道威壓毫無保留散發開來，足有一劫天仙巔峰的實力！

感覺到這股氣息，石軒和張季亦從天地山河圖內飛出，一個將大道幻影虛化，黯淡祥雲結成紫青雙蓮，一個則是將護身黑色烏雲祭出，內斂而充滿毀滅、破壞之意。

「諸位且慢。我乃寒鏡。」那寒光在谷地之外遠遠現出身形，晶瑩、冰冷、貌美異常，與玄冰天君的長相一模一樣，只不過她嘴唇非是絳紫，而是雪白，氣息也有些微不同。

寒鏡天君？！這讓石軒三人有種驚喜的感覺，居然會在這裡碰到寒鏡天君！本以為要到達目的地，才能有望遇見與施景仁等人周旋的她。

釋放出善意，幾人仙識之中，呼吸間就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你能感應到我的明月氣息？你能與玄冰天君在子午二時，或是風雪沒那麼肆虐的時候互相感應到彼此位置？」孟霓裳聽到寒鏡所言後，語氣平淡地問道，但週身氣息變得警覺起來，之前孟霓裳只是猜測在身死隕落、重傷等關鍵時刻，她們才能互相感應，可聽了寒鏡天君之言發現，比想像的更密切！

寒鏡天君輕輕笑道：「我剛才確認過了，我那姐姐還在比較遠的地方，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當然，此地也不宜久留，總不可能在這裡等著她來，我們換到風雪較大的地方再商議對策！」

石軒和孟霓裳對視一眼，吃過施景仁掩蓋存在的強大術數的虧，又怎麼會沒有一點警醒，雖然同階實力又高度戒備的情況之下，直接掩蓋存在殊為不易，但要迷惑寒鏡天君的感應，使其出現距離或是時間上的判斷錯誤，卻很有可能，說不定當時元癸天君就是吃了這一大虧，才會隕落。

因此石軒和孟霓裳也不多言，施展遁光，當先往暴風雪肆虐的來路返回，這比往兩旁或直接往前走更好，不僅對方不太容易想到，而且地形更加熟悉。

遁走了十多個呼吸，來到一處偏僻但暴風雪密集的地方，四人才停了下來，交換著消息、商議著對策，準備著因果誓言。

「除非將我姐姐殺掉，只餘下我一人，否則極北核心是進不去的，而只要進去，哪怕另外三位天君再厲害，也不過是掌上灰塵，吹之就散。」寒鏡天君鄭重地道，但她似乎有難言之隱，沒有將原因講出來，可比起之前玄冰天君所言，是坦誠了許多。

石軒正要說話，太極圖與先天八卦連接的心神之中，就危險感大作，雖然不相信這樣也會被綴上，但還是當機立斷地將青索劍化光飛出，太極圖變成彼岸金橋憑空出現，鎮壓附近冰雪。

冰雪掩蓋之中，一點青翠光芒急速打來。

第二十七章 天時不在有地利

石軒心中諸般念頭浮起，先不提為什麼會被綴上，但被對方欺到如此之近的地方，自己才心血來潮發覺，除了風雪阻隔仙識，怕是還被施景仁蒙蔽了天機。

自己的太極圖加先天八卦合力，足可以與大多數一劫天君的心血來潮、推衍推算之能相媲美，比如張季，可一旦遇到施景仁這種一劫天君中的術數大家，就難免相形見絀。

作為天仙，不知天數，自然就步步被動。

危急時刻，這些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石軒壓下心思，心如明鏡，將青索劍一展，漆黑夜空把周圍籠罩，璀璨星辰、皎潔明月急速升起，就要衍化小周天星斗大陣。

可這點青翠光芒未至，就有濃郁的生之氣息傳來，讓石軒只覺一身法力、仙術竟然產生了些微別樣靈智，蠢蠢欲動，彷彿不似自家之物，根本無法御使，更有甚者，眼睛、鼻子、耳朵、手臂等都像是被各自賦予了生命般，互不謙讓，互相拉扯。

只有石軒的元神、本命靈寶千錘百煉，渾然一體，以控制、掌控起家，才沒有受到影響，繼續將小周天星斗大陣展開，否則，怕是每個念頭都要自成一體，相互搏鬥，連思考都難。

心神一動，明白是對方仙術玄奧，石軒忙將彼岸金橋壓下，將法力、仙術、肉體的些微靈智統統鎮壓，然後三才滅法劍一現，與頭頂黯淡的白色祥雲交相輝映，末運大道氣息勃發而凝練，方圓幾十里變得平凡而普通起來，像是外界北極中的普通風貌，使那生之氣息全部消散開來。

直到此時，慢了一個剎那，孟霓裳和張季才將入侵體內的生之氣息排除，從這詭異仙術中恢復過來。

但對方青翠光芒已經飛到，爆發開來，化成無數極深的蒼翠光芒，奇亮絢爛，向著石軒、孟霓裳、張季當頭如雨打落，這儼然便是天姥門招牌仙術「天木神針」，來者乃通微真君伊摶。

他居然想要以一敵三？！在這洞天中，就算是實力最強的施景仁，如果不預先布下先天八卦陣，也無法辦到，石軒和孟霓裳戰力不提，張季也是衰劫快要降臨的一劫大能，即使不屬於同階頂峰人物，怕也相差不多，伊摶怎會如此狂妄，他有何依仗？這些疑問在幾位真君中同時泛起。

這蒼翠光芒一碰到石軒的燦爛星空，就化為如林巨木，青光湧現，根系衍生，向著星空中每一個角落蔓延，居然將還未完全爆發的星光、月光、凍結之意全部纏繞、定住，整個空中就彷彿出現了一個凝結的青色森林，其餘光芒皆是點綴。

這也得益於石軒之前被生之氣息侵襲，小周天星斗大陣剛剛布好，正處於將發未發之際，否則伊摶又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得手！

而張季頭頂的濃郁烏雲，本來黑色雷霆閃爍，醞釀毀滅、破壞之意，卻被無數青色巨木趁其剛從「生之欣喜」中恢復過來的當口，直直插在了其中，青光耀眼，無數青色籐蔓、根系浮現，雷光烏雲立時煙消雲散。

孟霓裳身周剛剛展開的冰天雪地也同樣如此，被根根青色巨木生長起來，把寒風擋住，將雪花吸納，變得宛如陽春三月，木氣蓬勃，但伊摶分心對付三人也是力有未逮，青色巨木上凝出了一層薄薄寒冰，快速變厚，使其枯萎。

事前毫無徵兆，猛然來襲，加上「生之欣喜」仙術的侵襲，哪怕伊摶的主要目標沒有寒鏡天居，她也同樣猝不及防，僅僅比孟霓裳和張季快一點恢復過來。

正當她要出手之際，一陣響亮的雷聲直接在她心頭爆發，激起了諸多恐懼念頭，往事一幕幕在心神中迴盪，讓她難以自持。

「漸雷震，君子以恐懼修省！」

被伊摶纏住的石軒、孟霓裳、張季突然發現天變得漆黑，比石軒的小周天星斗劍陣所化的幽黑虛空更加黑暗，簡直是伸手不見五指。

接著一道堂堂皇皇、明亮無比的白色劍光閃現，像是將所有光芒吸納，在其內衍化只有光暗的近乎實質世界，照亮萬古長夜，即使是被洞天壓制，其也依然快如光照，直奔寒鏡天君而去！

「沈依墨！」見識過沈依墨驚天一劍的石軒哪會認不得這劍光，也明白了他們打的什麼主意，由伊摶纏住三位真君，而施景仁和沈依墨聯手襲殺寒鏡天君。

計劃很簡單，但先由施景仁蒙蔽天機，然後暴起發難的情況下，自己等人第一時間肯定想到的是自家安全，想的是防備，之後就算明白他們的計劃，也是來不及救援，伊摶足可以纏住三人一兩個剎那，除非寒鏡天君能阻下這必殺一劍。

寒鏡天君剛剛從「漸雷震」中恢復心神，就看見一道明亮耀眼的白色劍光轉瞬斬到，恐怖的鋒銳、凌厲之意已經在元神內爆發，讓她念頭運轉艱難。

這種情況下，寒鏡天君哪有時間、機會施展仙術，只能橫下一條心，直接引爆法力，身體化為玄冰。

彷彿亮徹萬古的劍光距離寒鏡天君只有幾丈之遙時，前方突然憑空出現無數寒冰雪花，然後凝結成了厚厚的一層冰晶，內裡道種文字、禁制符篆流轉，居然是直接生成了一道玄冰之牆。

這盡顯寒鏡天君的實力，如此局面下還能夠反應過來，並布下一道防禦，實力怕是不比施景仁差。這有些出乎沈依墨的預料，玄冰天君言她兩人實力相當，而玄冰天君的實力，沈依墨可是見過，要差施景仁一籌！

不過沈依墨對自己劍光信心十足，毫不停留，一往無回，根本不理會倉促布下的防禦。

堂皇明亮劍光一閃，幾丈厚的玄冰之牆是瞬間就被洞穿，僅僅只能阻擋半個剎那。

劍光耀眼，直直斬在了寒鏡天君的身體上，斬在了她已經變成玄冰的身體上。

半個剎那後，正當其破開玄冰身體，將要洞穿而過，泯滅一切生機時，一道白色黯淡劍光猛地從旁打來，內裡是燦爛星空，近乎自成一界。

白色黯淡劍光雖已接近強弩之末，可沈依墨的白色劍光也相差不多，加上又被斬在了側面弱處，所以兩道劍光是同時爆開，無數劍氣將寒冰天君的身體割裂地像是破裂鏡面。

雖然其還是受了重創，不過卻免了被沈依墨劍光泯滅生機的下場！

剛才沈依墨劍光閃現時，石軒、孟霓裳、張季都是心志堅定無比的天君，哪怕希望渺茫，也是各展其能。

孟霓裳將廣寒宮祭起，打出無量仙光，輕紗縹緲，將青木根根凍結融化，張季元神內飛出一柄黑色玉如意，上面黑色雷霆閃耀纏繞，毀滅、破壞之意爆發開來，炸得青木紛紛粉碎。

石軒用彼岸金橋和末運祥雲鎮壓、消散又襲來的生之氣息，然後將三才滅法劍白色黯淡劍光一展，身與劍合，衍化滿天星斗、明月於一劍之中，趁孟霓裳和張季拖住伊摶絕大部分實力之際，全力一劍斬出。

劍光未到，青木先已開始消散。

白色黯淡劍光劃過，青木是根根斷裂破碎，抵抗之力微弱。

如林青色巨木之中，白色黯淡劍光急速飛出，攔向沈依墨劍光，背後是青色巨林坍塌，青索劍釋放。

而寒鏡天君拚死一搏，足足擋住了沈依墨劍光一個剎那，終於等到白色黯淡劍光的來援，抓住了那一線生機。

「命運已經注定你的一生，你將隕落在這重傷之下！」施景仁溫和莊嚴的聲音跟著響起。

寒鏡天君悶哼一聲，化成了玄冰的身軀和元神上那道道劍痕變得更深、更寬，好幾處連接地方都是搖搖欲墜，看起來彷彿下一個剎那就會支離破碎，但她實力確實不凡，居然硬撐住了施景仁小命運術一擊！哪怕生命氣息宛如風中燭火，也沒有熄滅跡象。

被石軒、孟霓裳、張季聯手爆發，伊摶再強，也不得不暫退少許，以避鋒芒。

騰出空來的孟霓裳，將手一指，陡然爆發出恐怖的暴風雪，將石軒、張季、寒鏡天君以及身後里許的地方一起籠罩其中，阻隔仙識、探查。

這暴風雪乃孟霓裳自創道術「風雪阻歸途」，並步步修煉到了五階仙術的程度，但在洞天加持下，孟霓裳實力相當於一劫天君，這仙術施展出來也有六階的威力，而且與周圍肆掠的、能阻隔仙識的暴風雪隱隱融為一體，讓伊摶、沈依墨、施景仁的仙識一下失去了鎖定，下意識去堵住各條逃離之路。

「阻擋命運的，必將消散！」見狀，施景仁直接施展小命運術。

於是方圓幾十里的暴風雪全部停息，朗朗乾坤再現，但石軒等人卻是沒了影蹤！

仙識仔細一掃，原來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後面，近百丈外有幾塊冰巖，那裡寒風、雪花最濃，無法用仙識探查，現在風雪停止，才發現冰巖背後，有一個隱蔽的洞穴，蜿蜒漫長，不知通向何處。

施景仁、沈依墨、伊摶正要追趕，那幾塊冰巖卻猛地化為玄冰精英撲來，悍不畏死，他們被石軒等經過的氣息所刺激，甦醒過來，剛好擋住三位真君。

石軒他們既然原路返回，又選擇此地商議，仗的就是熟悉地形，有所準備，比起有玄冰天君帶路，一直走得是坦途捷徑的施景仁等人，石軒等雖然天數不再，但至少還有地利！

遠處，玄冰天君趕了過來，她怕離得太近，遮掩存在的術數也不管用，被寒鏡天君直接感應到，平白浪費機會，所以將第一次突襲之事交給了三位真君，自己則在遠處作為援手。

第二十八章 銜尾而來步步險

那幾個玄冰精英如何是施景仁等人的對手，僅僅能起個阻擋作用，只見青色微風吹過、明亮劍光閃現、生之氣息匯聚，它們就重新化為了點點冰屑，雪花般洋洋灑灑飄落。

解決掉這幾個玄冰精英後，四位真君也不說話，由伊摶一馬當先，施展遁法，青翠光芒一現，鑽入了隱蔽洞穴之中，在某些岔路口上他是毫不猶豫地就做出選擇，施景仁等則跟隨其後，不肯放過這個大好機會，要不然又得在暴風雪中捉很久的迷藏了！

而琅霞真君因為本身未渡過天人第一衰，且被洞天壓制，不像孟霓裳那樣反而得到加持，又經過天理城一戰的自省，所以很有自知之明地遠遠綴著，這樣的戰鬥她可插不上手，只能在輪流趕路時發揮作用。

……

在洞穴之中七拐八拐後，石軒等所化遁光猛然向上，由一條細小的縫隙處，鑽入了不知多少萬年寒冰鑄就的山壁裡，沒多久，就從冰山另外一邊飛遁了出來，在雪花密集、寒風肆虐的地方遊走。

「應該已經擺脫了他們吧？」寒鏡天君雖然被石軒劍光捲著，能稍微調息，但法力爆發、身體元神轉化玄冰，又受了如此重的傷，哪是普通調息能恢復得了的，更需要安定下來好好治療，所以見連續轉過幾十座冰山、穿過幾十處阻隔仙識極強的風雪密集處，就急切地用仙識問道。

石軒沒有停下遁光，也沒有回答，正在沉思、推衍為什麼會被施景仁等人綴上的緣由，這個漏洞找不到，說不定幾個呼吸後，又會遇到他們來襲！

張季見石軒的遁光在能阻隔仙識的暴風雪中穿梭時，隱有鎮壓萬物的金光亮起，讓風雪停滯，從而沒有任何艱澀和迷惑地前行著，不由藉著寒鏡天君的問話笑道：

「在這些冰山中穿行，就彷彿在西荒外圍極深處冒險，那裡空間裂縫、時光之風都能阻隔仙識。本以為我和孟道友算是經驗豐富，可看石道友的樣子，反而更加熟悉，更如魚得水，想來施景仁他們追趕不上來了。」

和西荒外圍極深處相比，這裡的暴風雪沒有空間裂縫、時光之風的恐怖和危險，但又多了凍結元神、法力的大道真意，即使真君也無法完全發揮仙術威力、遁光速度，且出手時間有限制，算是各有千秋，都不是什麼好所在。

「石某曾經在類似的地方冒險。」石軒淡淡回答，總不能直接明說是九幽大世界陰山地穴深處的本源空間，而腦海裡正將剛才的一幕幕回想推敲，與寒鏡天君相遇後，一路行來，都沒忘了消除痕跡、氣息，蒙蔽天機，施景仁再厲害，也沒辦法精確地推算自己等人所處的位置，除非有人能捕捉特殊的蹤跡？

聯想起當先襲來的是通微真君伊摶，石軒靈光一閃，仙識中脫口道：「生之氣息！」同時說出這四個字的，還有剛才一直沉默的孟霓裳，她也想到了這上面，若非伊摶當先追蹤，換了施景仁出手，施展陣法類仙術先天八卦陣，配合八卦仙術和小命運術，自己三人怕是沒那麼快擺脫糾纏！

「莫非，他能在一定距離內感覺到所有生命跡象？」石軒半是求證半是猜測地道，背後六道輪迴就要浮現，先遮掩自己等人的生之氣息再說。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勾連的太極圖、先天八卦加持下，石軒心神中泛起了危險之感，毫不猶豫又將青索劍一展，漫天星斗閃耀在漆黑夜幕上，與明月交相輝映，璀璨星光清冷，灑滿這宛如實質的一界，而元神之內，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鎮壓，配合末運祥雲消散之意，免得被「生之氣息」侵襲。

小周天星斗大陣剛布好，一隻詭異的眼睛就陡然浮現，將方圓幾十里所有生之氣息吸納，使得星辰黯淡、明月變缺，生機消逝，但劍陣已成，明月、紫薇運轉之下，依然有許多星光、月華打下，鋒銳森寒，將那沒有防禦力的詭異眼睛凍成冰晶，再打得支離破碎。

擋下了伊摶的突襲，孟霓裳和張季也回過神來，廣寒宮、毀滅如意祭起，廣寒仙光、破壞真雷爆發，冰魄神光、太陰天月、冰天雪地、毀滅雷雲等接連打出，全部向著伊摶攻去，三人都有同一個念頭，那就是抓住時間差，在施景仁、沈依墨等趕上來的剎那，重創伊摶！

伊摶所化翠綠光芒之外，亮起了一層濛濛清光，生機盎然，生之大道力量散發，乃剛才吸納的方圓幾十里生之氣息所轉變施展的仙術「生命守護」。

道種文字流轉之間，居然生生擋住了輕紗般縹緲清冷的廣寒仙光、破壞內斂的黑色雷霆、腳下升起的太陰天月，但其同樣也煙消雲散，互相抵消，方圓幾十里一片死寂，而伊摶身周幾十丈又有孟霓裳展開的冰天雪地，呼嘯著籠罩濃聚下來。

晶瑩剔透的冰魄神光、黑色毀滅雷雲接連而至，石軒念頭轉動間，燦爛星空重新大放光明，配合著皎潔明月，將方圓幾十里盡數變成了璀璨星光海洋，就連核心處的冰天雪地都相形黯淡。

這連環攻擊眼看就要打到了伊摶身上，但猛然之間，大地悶鳴，氣息升騰，幻化出一片黑色的陸地，充滿厚重、厚德的意味，擋住了璀璨星光海洋，並在其鋒銳、森寒、凌厲的連綿攻擊之下，半步不退，哪怕已經出現了無數道深深劍痕，也一直拖到星光沉寂，才坍塌、消散。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周圍急速漆黑，一道白色劍光亮起，光暗世界閃現，直接洞穿黑色的毀滅雷雲，斬在了黑色如意之上，各自倒退幾丈。

幾道寒光像是冰晶飄帶，悠然打落，所過之處，一切凍絕，甚至連本身就是極寒的冰魄神光、廣寒仙光也不例外。

月桂清香傳出，廣寒宮大亮，配合廣寒皓月，兩重仙光糅合，才勉強將那幾道冰晶寒光擋住。

其他攻擊都被擋下，伊摶身邊突然長出無數青色籐蔓，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籠罩而來的肆虐暴風雪打在其上，層層凍結，層層割開，但一直到了強弩之末，才完全破掉，打中伊摶，把其護身青色天木神光凍出了一層薄冰，僅僅使他受到輕傷。

施景仁、沈依墨以及玄冰天君是同時趕到，局勢瞬間逆轉！

石軒等人本身實力就要差上一些，還要面對人數上的劣勢！

孟霓裳不驚不懼，哪怕面對實力達到一劫天君巔峰、不比施景仁差的玄冰天君，也是手段連出，不時有皎潔明月在玄冰天君腳下、背後、身前等升起，灑下的清冷孤寂光輝配合冰雪磨盤、急凍寒光等讓整個空間都結出一層厚厚冰晶。

冰天雪地、漫天風雪再現，加上風雪阻歸途阻隔仙識、便於閃轉騰挪，即使玄冰天君實力高了一籌多，但急切之間也奈何不得拚命的孟霓裳，只能一直將「萬界凍絕神光」刷出，冰雪磨盤凍結，急凍寒光凍結，廣寒仙光凍結，太陰天月凍結，冰天雪地凍結……以力破巧，將附近變成了太古冰川，爭取最快時間拿下孟霓裳。

孟霓裳則死命拖住，因為她已發現了生路所在！

比起孟霓裳，張季更加危險，因為他面對的是斬斷一切的沈依墨，光暗劍光不時轉化，光洞黑洞交替出現，劍劍直斬破綻，毫不留手，像是整個生命都奉獻給了這一道劍光，融入了那自成一界的光暗世界裡面。

張季只能靠著本命靈寶毀滅如意打出破壞真雷，顯化毀滅雷雲，再施展其他仙術，全力防守，連逃遁和攻擊都完全放棄，加上他乃積年天君，處於絕對下風也沒有什麼驚慌意亂，出現大的失誤，勉強苦苦支撐，但若沒有其他轉機，又耗光秘寶，十幾個呼吸後難逃沈依墨劍下亡魂的命運。

明月、紫薇位於星空中央，分別統御星辰，空間被元磁折疊，仙識被迷霧阻礙，星光、月光連成滿天星斗幻影，四面八方向著被劍陣籠罩的伊摶打去，劍氣縱橫，森嚴凌厲，但卻是以困為主。

因為石軒絕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施景仁身上，三才滅法劍黯淡劍光一往無回地斬去，蘊含宛如實質的燦爛星空世界，星光、月光盡數轉化為鋒銳冰寒之意，劍光未至，施景仁元神、法力就有凍結和消散之感。

兩口飛劍一攻一防，分別對付兩位實力勝過自己的天君，石軒是如履薄冰，不敢有絲毫大意，哪怕僅面對一位，自己也沒有獲勝的希望，只爭取能多拖延糾纏一段時間，那就是生機！

此生死關頭，被石軒帶著的寒鏡天君，心志果斷，不顧傷勢，再次爆發，打出好幾道「萬界凍絕神光」，像是一片晶瑩的流水淌向伊摶，將他施展的無數蒼翠天木神針盡數凍結，星空中漂浮起一層青色內斂流轉的冰晶琥珀，兩人聯手，勉強困住了伊摶。

而施景仁卻奇怪地沒有施展小命運術，青色狂風爆發，一邊消散一邊彌補，想要抵住白色黯淡劍光。

第二十九章 守得雲開見月明

白色黯淡劍光劃過幾里的距離，青色狂風先是被森寒之意凍結成薄冰，接著就被末運大道之力消散開來，然後被鋒銳凌厲的劍光本身絞碎、斬開，就像一匹青色布料般被輕鬆撕裂。

「隨風巽」這仙術本身就不善防禦，施景仁乃是以攻對攻，身前青風被閃爍燦爛星空的白色劍光斬破，四周青風則是順天應命，浩浩蕩蕩，呼嘯著向石軒吹拂而來，附近空間都有難以抵擋這種氣勢，坍塌開來的感覺。

因為其一下就看出，石軒分心兩頭之下，又要防備伊摶生之氣息的侵襲，本身的防禦很成問題，所以才施展隨風巽，搶佔先機。

劍光極快，一路斬開青色狂風，眼看就要落到施景仁身上，他卻毫不驚慌，雙眼中黑白八卦閃爍，厚重、厚德、連接大地的一片陸地浮現，擋在身前，恰到好處地將白色黯淡劍光擋住。

同時手一指，天地一暗，虛空顯化黑白卦象，其卦象變化之間，出現一座黑白大門，充滿隱蔽、躲藏意味，施景仁鑽入其中，大門消失，卻可以在先天八卦陣中任意位置出現，乃其借陣法類仙術先天八卦陣的杜門做輔助之用。

白色黯淡劍光被擋，石軒也不勉強，虛實劍光轉化，身邊留下的幾道虛幻劍光散發出末運氣息，布下小周天星斗大陣，明月皎潔、星辰閃耀璀璨，這近乎自成一界的星空化為燦爛銀河，將石軒護了個嚴嚴實實，堪堪擋住了其他方向吹過來的青色狂風。

一招之間，攻守易勢，施景仁的身影在先天八卦陣裡肆意遊走，出現在任意位置攻擊，若非洞天特殊，撕開空間非常費力，怕是會更詭變萬分。

但現在也是非常難纏，雷風恆、火地晉、風水渙、澤山鹹等仙術不停使出，將石軒完全壓制，只能靠著小周天星斗大陣和末運大道之力苦苦支撐，比張季面對沈依墨還不堪，畢竟石軒還要分心困住伊摶，而施景仁又是在場諸位裡修為實力最高的。

星河蕩漾，星光所化水波流轉，星辰不時破碎，明月搖曳不定，幾乎要不了多久，就會完全崩塌。

不過石軒心神平靜如常，運使北斗指路心法，將小周天星斗陣法勉力維持住，雖處於絕對下風，可也是堅韌異常地將施景仁各種仙術擋在身外，等待著時間的流逝，生機的到來。

又苦苦支撐了一會兒，就當石軒漸漸有些吃不消的時候，本就身受重傷的寒鏡天君再也無力支撐，「萬界凍絕神光」戛然而止，伊摶當即化身一根巨大青木，接天連地，根系蔓延，深入大地，枝葉茂密，與青天纏繞，這青木似乎與整個天地融為了一體，成為一界，正是天姥門必須與本命靈寶配合才能施展的另一個招牌仙術「一木一世界」，近乎偽越階。

沒有了寒鏡天君配合，又被伊摶巨大青木生長起來，定住了星光、月光，石軒小周天星斗陣法很快就被天木撐破，星辰四散，明月隕落，星空支離。

石軒正打算任由青索自行發揮《天外青冥篇》上的劍法，拖住伊摶一會兒，自己則全身心對付施景仁的時候，從小周天星斗大陣中突破出來的伊摶卻是不進反退，青翠光芒向著來路返回！

原來是其施展仙術的持續時間已到極限！

雖然如果伊摶願意，還能承受著反噬，再鬥法幾個呼吸，但他怎麼可能冒著被大道之力反噬的危險，為施景仁等人火中取栗！就算立有因果誓言，也保不定拿到寶物後，被他們藉著自己反噬之下實力跌落的情況發難，最後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就是石軒、孟霓裳、張季等待的一線生機！

總算是支撐到了這個時候！

之前石軒就有所推測，從感應到寒鏡天君行蹤，蒙蔽她心靈開始，施景仁就開始借用大道之力，那時候自己和孟霓裳等人還在天地山河圖內休養恢復。

之後其還要飛遁過來，小心翼翼跟蹤自己等人，並突然襲擊，他施展仙術的時間肯定要比自己等早許多，也就是說，要不了多久，施景仁就會到達極限，就算願意承受反噬，也多支撐不了太長時間。

與施景仁一交手，石軒發現他沒有使用小命運術，就肯定了這個推斷，前面一戰中，他在元神內虛化顯現命運之門，肯定也是消耗不小，有所反噬，並且在自己等人逃遁後，他多半還又施展了一次小命運術，再承受了一次反噬。

所以加上仙術施展的持續時間快到達極限，並非施景仁不想用小命運術，而是根本就用不出來！

否則憑石軒對天君級數人物的瞭解，施景仁絕非那種不知反省之人，上次就是沒有全力施展小命運術，險些命喪自己之手，那麼現在如果能用，又怎麼可能還保留實力？！

同樣的，作為能借用大道之力感應生命跡象，乃追蹤首選的伊摶，也和施景仁類似。

只有玄冰天君和沈依墨多半是到了突襲自己等人之時，才借用大道之力，恐怕自己到達極限，她們還生龍活虎。

見伊摶退後，施景仁沒有任何猶豫，在青索劍自行斬來、三才滅法劍白色黯淡劍光就要展開之前，將黑白大門一關，隱於其後，接著整個黑白八卦空間坍塌，施景仁出現在幾里開外，跟著伊摶退走。

石軒壓力一輕，白色黯淡劍光就直直斬向玄冰天君，青索則化為一絲細細的青色劍光，至正至陽地同樣往玄冰天君背後縹緲鋒銳地斬去，這個時候必須集中力量再打退一人，否則又會變成玄冰天君、沈依墨死命拖住自己三人，等待施景仁和伊摶恢復的局面。

而自己三人同樣已經快接近極限，到時候除了束手就擒，就沒有其他好辦法了，只能寄希望對方看在其他因素上，如半步金仙嫡傳等，不痛下殺手，只是禁錮了事，但怎麼可能拿性命去賭這個？

白色黯淡劍光斬在了宛如冰晶飄帶的神光上面，內裡星光世界產生轉化的凍結冰寒劍意沒有任何效果，反而有被其反過來凍住的危險。

但非常凝練的萬界凍絕神光被斬中後，從劍光所著之處開始，冰晶消散，凍絕之意消散，鋒銳的劍氣爆發，一道深深的劍痕出現，讓它分成兩半，破碎開來。

一劍之下，璀璨星空閃耀，連續斬破了九道萬界凍絕神光，才被將大部分心神集中過來的玄冰天君再次施展的九道冰晶光芒擋住。

見此機會，孟霓裳怎肯放過，廣寒宮直接飛了出去，像是一輪明月落下般打向玄冰天君，其散發出清冷孤寂太陰大道之力，浩瀚廣寒仙光凝結其上。

本來玄冰天君若用本命靈寶，還能勉強擋住廣寒宮，但她卻完全沒有使出本命靈寶的意思，只是從身體內爆發出一團風雪，將周圍凍成道種文字流轉的玄冰，然後被明月般的廣寒宮打中，粉碎破裂開來。

而絲絲一束的青色劍光見縫插針，鑽了進去，就要斬到玄冰天君身上。

玄冰天君雙眼中幽藍色的光芒一閃，兩道同色冰箭射了出來，箭尖乃天地法則、道種文字所凝，帶著凍結一切的意味，與孟霓裳的破神冰槍有異曲同工之妙，冰箭打在青色劍光之上，周圍立刻凍結成玄冰，居然將青索劍凍在了裡面一個剎那。

被三位實力相當於一劫的天君級數人物圍攻，尤其石軒的劍光更是接近自己萬界凍絕神光，玄冰天君哪怕是一劫巔峰，也近乎喘不過氣來，不到剎那就有隕落的危險，比剛才石軒對付伊摶和施景仁更甚，好歹當時石軒有寒鏡天君助陣，有一劫通天靈寶驅使。

她見事不可為，趁著凍住青索的機會，用匆忙打出的一道萬界凍絕神光硬接了孟霓裳廣寒宮當頭一擊，受了點輕傷後，緩過勁來，將凍絕之意爆發，暴風雪肆掠，阻隔仙識，然後本人則像三劫陽神般消散開來，卻詭異地融入了天地，在幾十里外顯化聚集。

石軒和孟霓裳沒有絲毫乘勝追擊的心思，只是全力阻止玄冰天君向沈依墨靠攏，等她遠遁後，各自轉身，白色黯淡劍光、廣寒仙光、青色劍光等齊齊打向沈依墨。

沈依墨雖然唯我唯劍，但也不是哪怕劍斷也要前進之人，面對四位實力在一劫的天君級數人物，本身又被洞天壓制的厲害，明白就算使出秘寶，也無法拖延太久，當機立斷，劍光爆發，天地中黑暗和光明交織，像是有無數恐怖神秘幻影，將石軒等籠罩其內。

剎那之後，光暗消散，在四人無意追趕攔截之下，沈依墨遠遁出幾十里。

石軒背後浮現巨大古樸輪盤，緩緩轉動，將自己等人的生之氣息掩蓋，然後一邊飛遁一邊將孟霓裳、張季收入天地山河圖中，讓她們抓緊時間恢復，但想要將寒鏡天君也收入時，卻詭異地發現她進入不了！

沒時間疑惑，石軒就這麼帶著寒鏡天君，向著暴風最猛，雪花最密的地方逃走，幾個剎那間，就擺脫了無法鎖定自己等人蹤跡的玄冰天君和沈依墨。

第三十章 瞞天過海尋機會

一處冰山洞穴裡，石軒正與寒鏡天君相對而坐，兩人都是高度防備著施景仁等人的追趕，可若真的追到，又無可奈何。石軒已經到達極限，提前進入天地山河圖的孟霓裳和張季還未恢復，現在正是最危險的時刻。

而寒鏡天君再次爆發後，傷勢再也控制不住，無法好轉地惡化，好在一時半會兒還無隕落之險，石軒不必承受反噬，提前將陰陽二氣瓶拿出來，用裡面玄冰精英轉化的甘露給寒鏡天君療傷。

並且無法將寒鏡天君收入天地山河圖這件詭異事情發生後，結合孟霓裳被證實了不少的猜測，石軒和孟霓裳已經大致肯定了她們三位天君的身份，因此一個計劃在石軒腦海裡成形，要不然以自己等人稍遜一籌的實力，是沒多大機會得到那件寶物的。

過了一會兒，看著洞穴外呼嘯的暴風雪，石軒輕輕鬆了一口氣，對著恢復過來，從天地山河圖中走出的孟霓裳道：「總算是沒有追趕上來，看來他們真的是靠伊摶感應生命痕跡。」

最危險的時刻終於渡過。

「快要到午時了。」寒鏡天君苦笑著在孟霓裳之前回答，不想石軒鬆懈下來，每當子午二時，就連這暴風雪都無法阻隔她和玄冰天君的感應，必須在此之前，將距離拉大到足夠安全的地步。

「張道友被沈依墨劍意傷了元神，短時間內怕是無法恢復完整的實力。」孟霓裳也淡淡地報出另外一個壞消息。

石軒沒想到對上沈依墨的張季如此淒慘，只能歎了口氣道：「希望甘露對他的傷勢有所幫助。」

接著石軒就進入天地山河圖調養恢復，然後由孟霓裳捲著寒鏡天君，走稀奇古怪、難以被人猜測的路線前行。

玄冰天君那方大能眾多，實力又高上一籌，光論輪流趕路，就快過石軒他們不少，石軒等人只能靠著環境地形以及能感應到的時間有限來周旋。

……

午時一到，玄冰天君有些欣喜地道：「距離有點遠，這一個時辰中應該追不上。但寒鏡的傷勢很重，並且在慢慢惡化，若對方沒有二劫天君級數的療傷仙丹，怕是要不了多久就會自行隕落。」

「不管如何，還是必須追趕，另外麻煩伊道友撒下生命種子，將他們能周旋的範圍逐步縮小。」施景仁一邊飛遁，一邊用仙識對伊摶道。

在這洞天裡面，想要佈置傳送仙陣、感應仙陣等，也因為必須用大道之力才能開啟，根本不行，所以也就無法用它們步步壓縮石軒等活動的範圍，但好在洞天並不壓制生命，伊摶能用生之大道力量激活一些特殊樹種，灑在風雪岔口，做監視、定位之用。這些特殊生命，能在冰天雪地裡存活近一個月，能幫助他們在無法感應到的時候，不找錯方向。

先前，就是靠著這個，才將寒鏡天君慢慢圍住，可沒想到她突然倒退回來。

……

「這甘露有些用，但只能勉強壓住惡化速度，除非同時配合數以百年計、不能有絲毫動彈的龜息狀態，否則只能慢慢等死。」寒鏡天君服下石軒給的甘露後，閉目調息許久，才氣息略微好轉一點地歎了口氣道。

如果進入龜息，無法移動，那要不了多久，就會被玄冰天君找到。就像先前再次爆發一樣，寒鏡天君只能考慮早死還是晚死兩種選擇，而晚死好歹還能多期待一會兒奇跡。

石軒、孟霓裳、張季都從天地山河圖內出來，和寒鏡天君聚在一起，商量對策，其中張季服食甘露後，元神傷勢好了很多，要不了幾日就能完全恢復。

他妖異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沮喪，本以為遇到寒鏡天君之後，就算處於下風，憑四位真君加一件一劫通天靈寶，也能和對方勉強平手，哪知道一次突襲之下，寒鏡天君算是戰力全無，反而成了危險之源。

「即使這冰山和暴風雪適合周旋，但以施景仁、伊摶他們的能耐，怕是要不了多久就會找出限制辦法，到時候只能一步步走到死胡同。」經過這番遭遇，張季對施景仁、伊摶等人的評價再次提高，甚至產生了難以察覺的畏懼之感。

「不是要不了多久的問題，之前我與他們周旋時，就已經有被限制的感覺。」寒鏡天君肯定了張季的話，坦蕩地將自己的遭遇說了出來，讓石軒等人對她是多了一絲好感。

畢竟這裡除了她涉及生死，必須一條路走到黑外，其他三人都有抽身而走的可能，如果隱瞞危險，反而能多一段時間的助力，但她估計也是有些心灰意冷，所以將實情相告，讓石軒他們自行抉擇，當然，她並不知道此事事關孟霓裳成道機緣。

聽了寒鏡天君的話後，石軒和孟霓裳互相看了一眼，她微微頷首，認同了石軒的計劃。

石軒微笑道：「既然已經到了這種關頭，那石某有一對策，不知寒鏡天君可願冒險一試，那樣至少有三成把握逆轉局面。」

語氣堅定，給人以強烈的信心，寒鏡天君眼神猛然一亮，苦笑中帶著期待、激動地道：「寒鏡都已經在早死、晚死之間做抉擇了，還有什麼不能冒險一試的？煩請石道友坦言相告，若能保住性命，上古秘法，我還是知道一些的，孟道友想要的《萬界凍絕道》我也能整理出大半。」

孟霓裳接過話頭，清冷平淡地道：「寒鏡道友，你們三位是什麼跟腳，我已經知曉，所以辦法只有一個，請你先死一次。」

一旁聽得雲裡霧裡的張季和寒鏡天君同時張了張嘴，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

但轉念思起修真界中各種詭異法門，寒鏡天君又按捺住驚訝道：「還請兩位道友告知詳情，既然兩位知道我們的跟腳，就應該明白，若只是假死，根本瞞不過玄冰。」

石軒輕輕笑道：「我這甘露雖然能通過玄冰精英轉化而來，但再服用幾日後，寒鏡道友就不要繼續了，等傷勢惡化到極限就自散修為，保留一絲真靈，到時候玄冰天君肯定會感應到她的修為再次增長，達到近乎二劫天君的水準，嗯，若是再給她時日穩定的話，就能真正成為二劫天君。」

聽到這句話，張季若有所思起來，無需石軒和孟霓裳直說，也大概明白了三位天君的跟腳和關係，像是一個完整的境界修為被分成了三份，不對，應該是四份，只要其中一位隕落，或是散掉修為，剩下的幾位就能掌控更多，實力大幅度變強。

而寒鏡天君對於孟霓裳和石軒的話再無懷疑，他們確實是知道自己的跟腳：「可是，就算保留一絲真靈，玄冰也一樣能感應到我的存在。」對於真靈被天地反噬消散，她倒不擔心，因為已經見識過石軒的六道輪迴了。

石軒取出一件似黑似白、彷彿無窮人心流轉的枷鎖：「寒鏡天君應該認得這件秘寶？」

寒鏡天君擔心、惆悵的情緒頓時消失，臉露堅定神色，嫣然一笑：「原來石道友有心魔枷鎖，還是六階的！那足以混亂玄冰的感應、施景仁的推衍一次，讓他們以為我真的身死道消了！之後要怎麼做？」

「莫非寒鏡道友忘了，心魔枷鎖還能讓對手起心魔，以你和玄冰天君的特殊關係，完全能在混亂她感應的同時，讓她在遠處起小小的心魔。」石軒悠然道。

寒鏡天君半是釋然半是求證地問道：「這種強度的心魔，應該奈何她不得？」

「就算沒有心魔，在外患消除之後，三派爭取一件寶物，而且是極珍貴、無法妥協的那種，加上玄冰天君本人的意願，內亂是指日可待，所以這心魔只是起個小小的推動、添油加醋作用，將內亂爆發的時間提前，免得被再次感應之下，發現了寒鏡道友你還沒隕落的事實。」石軒笑得雲淡風輕，頗有點人畜無害的味道。

至於因果誓言，石軒就不信本來算是競爭對手的三派弟子，會不留一點轉折的餘地，七成的危險在於，最後活下來的有玄冰天君，以她到時候近乎二階天君的實力，加上勝利者，自己等人也沒多少勝算，當然，還包括其他意外情況，所以實際上把握只有三成，乃冒險之事。

聽到只有一件寶物，張季微微皺了皺眉，但想到寒鏡天君有上古衰劫秘法，也就釋然，反正自己打不過石孟二人聯手。

孟霓裳則補充了一句：「地點也要選好，爭取在對方反應過來前，能快速到達極北核心。」

各自發揮智慧補充完，寒鏡天君幽幽道了一句：「其實我落到如今下場，也是因為上古之時，被惡之大道包含的心魔力量波及。」

之後十來天的追趕和限制中，石軒他們好幾次與施景仁等擦身而過，差點被追上，真是險之又險，讓石軒等繃緊的心神是沒有剎那鬆弛。

猶是如此，也被壓制到了極北核心附近的一圈冰山裡，眼見再有幾日就會被他們鎖定。

……

不是子午二時，暴風雪也很猛烈，幾位天君正在調養恢復。

玄冰天君氣息突然波動了一下，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施景仁笑道：「莫非寒鏡天君已經隕落？之前玄冰道友你就說她靈丹耗盡的情況下，傷勢惡化得很快。」

第三十一章 鷸蚌相爭誰得利

玄冰天君露出喜悅的神色，笑盈盈地道：「多謝幾位道友相助，就在剛才，寒鏡已經隕落，我們可以前往不遠處的極北核心之地了。」

沈依墨、琅霞真君等都沒忙著回答，而是轉頭看向施景仁，他眼中黑白八卦圍繞衍化宇宙萬象的河圖不停推算，卦象變化連連。

過了幾個呼吸，卦象終於定格下來，緩緩消失，施景仁溫和笑著點頭道：「寒鏡天君確實隕落了。」

得到施景仁的肯定，其他真君再無懷疑，以他們在術數上的能力，被暴風雪阻隔，是完全推算不清楚天機，於是伊摶懶散地站了起來笑道：「那就請玄冰道友帶我等進入極北核心之地。」

此處距離極北核心之地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幾位真君都能自行前往，沒有迷路的危險，但若沒有玄冰天君帶領，卻是越不過那混亂地帶，進入不了真正的核心所在。

玄冰天君笑逐顏開，有些壓抑不住喜悅，嫣然道：「幾位道友跟上。」

她化成寒光當先出發，施景仁等都緊隨其後，不敢有絲毫大意，免得被身邊同伴搶先得手，而對於她無法壓制的喜悅心情，則見怪不怪，好歹她是百萬年心願，一朝得償。

飛遁了一會兒，玄冰天君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不經意道：「按照與幾位道友立下的因果誓言，你們幫我殺掉元癸和寒鏡，我帶你們進入極北核心，在此之前，互相之間不得主動出手，可是這樣？」

「呵呵，玄冰道友你是怕進了核心所在，我們翻臉動手？那大家再立一個因果誓言，得到寶物之前，不得互相攻擊，這樣可好？」施景仁沒有任何為難地笑道，沈依墨和伊摶則沉默不語，算是同意。

此時，幾道遁光已經到達冰山邊緣，前面是寬廣平坦、透明的像是鏡面的一片冰原，玄冰天君呵呵笑了一聲，然後語氣森然地道：「其實，這裡就是極北核心了，真的，中樞顯化的極北核心！」

話音未落，施景仁、沈依墨、琅霞真君就被突如其來的冰晶光芒籠罩，在這光芒內，是鋪天蓋地、四面八方而來的暴風雪，雪花大如鵝毛，寒風凍徹元神，又有無數座冰山像是鋒利冰刃、巨大磨盤打落，天空中日月並行，呈現詭異的蔚藍色，散發出不知多少道極寒、極冷的萬界凍絕神光，浩浩蕩蕩、遮天掩地地刷來。

而在冰晶光芒之外，玄冰天君現出身形，絳紫的嘴唇往正常唇色變化，雙眼中一片冰寒蔚藍之色，裡面是一個日月並行的冰雪世界，與困住了施景仁、沈依墨和琅霞真君的那方冰天雪地一模一樣，一絲有些不太穩定的開天闢地造化氣息從其身上散發出來！

能開天闢地、創造一界、感悟造化，是為渡過了天人第二衰的大能！

冰晶光芒之外，慵懶閒散的伊摶悠然負手旁觀，看來是礙於因果誓言，沒有火上澆油。

冰天雪地裡，萬界凍絕神光、幾百上千丈高的冰山是接連不斷地打來，沈依墨身與劍合，本命靈寶萬滅絕天劍一閃，白色劍光耀眼，居然將這冰雪世界裡面的所有光芒吸納，化成一道真正的光芒，照亮漆黑長夜，然後其猛然爆發開來，一個光影變化、黑暗夾雜，充滿毀滅、殺戮、破滅意味的世界出現。

這光暗世界的核心，一個是不停打出無量光芒、似乎能毀滅一切的光洞，一個是吞噬光芒、吞噬一切的黑洞，兩者互相環繞運轉，形成了微妙的平衡，正是兩儀的象徵！

一劍之中快要誕生真正的世界了！

生死關頭，沈依墨施展了爆發仙術後，毫無保留，全力一劍斬出，竟然突破了自己的極限，劍法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當然，這也得益於她劍法磨礪近千年，有深厚的積累作為基礎，光暗世界變化中，將萬界凍絕神光毀滅，將巨大冰山毀滅，並且快要將不穩定的冰雪世界給衝破了！

而施景仁元神之中直接虛化出命運之門，莊嚴神聖地道：「一切皆是命運安排，逃避是命運，改變是命運，汝之攻擊無法加持我身亦是命運！」

話音一落，包括琅霞真君在內的方圓幾十丈裡，冰雪消散、冰山破碎、萬界凍絕神光直接消失，就彷彿施景仁周圍是另外一個天地，後續打來的萬界凍絕神光、巨大冰山、寒風雪花僵持在那一片無形的命運界限之前。

施景仁臉色發白，尤其是在萬界凍絕神光等不斷而來的情況下，命運界限似乎有些搖搖欲墜，但有沈依墨分擔壓力，他緩和反噬的當口，是出言問道：「玄冰道友，為何要替伊摶火中取栗？」

「伊摶道友的生之大道仙術，於我下一次衰劫有大用，自然是選擇他。呵呵，其實若沒有伊道友，施道友你前途不可限量，不失為一個極佳選擇。」玄冰天君一邊輕笑道，一邊見施景仁又準備施展小命運術，心中不免產生些許焦急之意。

自己境界未穩，初步顯化的冰雪世界被沈依墨一劍衍化的光暗世界沖得搖晃不定，處於破碎邊緣，若讓施景仁騰出手來，用小命運術攻擊，怕是當即就會碎裂，反傷眼中真正的冰雪世界，使得境界跌落，無法善了。

想到這個，玄冰天君不由有些悔意，剛才自己還是太過衝動，想暴起發難，其實最好的選擇應該是帶著伊摶揚長而去，等境界穩定了再返回，反正沒有自己，他們也過不去混亂地帶。

焦急、悔意都沒有影響玄冰天君的心神，她當機立斷，搶在施景仁的小命運術發動前，化成一股暴風雪，帶著造化氣息，融入了冰雪世界之中。

搖晃不定的冰雪世界當即穩固，萬界凍絕神光像是九天銀河般洩露下來，將沈依墨的光暗世界壓制的只有拳頭大小，眼看就要將她完全凍結，另外一邊的施景仁的命運界限也是處於破碎邊緣！

但這時，一股恐怖的毀滅氣息從施景仁身上飄散出來，他手中小心翼翼地握著一粒紫色雷砂，若凝神看去，就能發現這紫色雷砂裡面有一個紫色雷霆不停爆發、誕生，毀滅著一切的真正世界！竟然是貨真價實的七階秘寶！

然後他露出計謀得授的神情，毫不猶豫地就將這紫色雷砂打出！

玄冰天君不可思議、驚恐無比地喊道：「七階秘寶！你快要隕落之際，為什麼不使出？！你殺了我，進得了核心……」卻是她從施景仁險些死在石軒手上的事實，判斷其沒有另外的強大底牌，而最後一個「嗎」字則被淹沒在了雷鳴聲中。

紫色雷砂剛一飛出，內裡雷霆小千世界就直接炸裂，世界毀滅氣息混雜著億萬紫色雷光將冰天雪地包裹其中，將融入了冰雪世界的玄冰天君包裹其中，轉瞬之間，方圓幾百里，都變成了雷霆世界。

「早知道你有詭異，所以這七階秘寶乾坤一元霹靂子是引而不發。」施景仁躲在秘寶自然形成的一道紫色雷光幕後，悠然笑道，他當然不可能自爆其醜，說自己保留手段保留到險些被石軒斬殺，連使用秘寶的機會都沒有。

然後他歎了一句，「其實殺掉元癸天君後，我也差不多肯定，你就是這洞天之主，三劫通天靈寶的元靈。反正分化出的三個元靈都已經隕落，那由分化而來的混亂之地，肯定已經消失，只有沉睡在禁制中樞，宛如初生嬰兒般純淨的根本元靈，等待著強行認主，呃，該叫你玄冰元癸鏡，還是元癸玄冰鏡？」

紫色雷霆世界漸漸消散，方圓幾百里內的冰山完全消失，原地留下一片在艱難復原的巨大虛無，若非是三劫通天靈寶於本身開闢的洞天，怕是會留下西荒那般難以恢復的空間裂縫。

一顆接天連地的巨大青木，枝繁葉茂，根系發達，連接著洞天世界，在紫色雷霆世界毀滅力量的波及當中，不時脫落枝葉，東搖西擺，但卻是一直堅持到了最後，現出伊摶略微發白的模樣。

而一對互相旋轉著的光洞、黑洞哪怕已經被紫色雷霆壓縮到了指頭大小，也頑強的沒有破裂開來，白色劍光一閃，沈依墨出現在鉛雲低垂的半空中。

「可惜了。」施景仁暗暗道了一句，要是在乾坤一元霹靂子的餘波下，伊摶和沈依墨隕落，那自己就不算違背因果誓言，畢竟乃自保之下的秘寶無差別波及，但可惜的是，秘寶的主要力量集中在對付玄冰天君身上，最終只是讓伊摶和沈依墨受到不輕也不重的傷勢。

他不敢耽擱，將琅霞真君一卷，同時推算石軒等人的動靜，現在三位天君都已經隕落，核心之地敞開了大門，誰都能進去，所以不得不防備石軒他們搶先。

「寒鏡天君沒有隕落！」施景仁的聲音少有的溫和中暗藏怒意，雖然轉瞬就被他平息下來。

自己竟然被人蒙蔽了天機？！

聞言，因為被餘波攻擊，因果誓言自動解除，正商議聯手擊殺施景仁之事的沈依墨和伊摶，也按捺住心思，於施景仁一道，向著核心之地趕去，好在不算太遠！

第三十二章 橫刀立馬阻關隘

鏡子般的核心冰原另外一面的冰山邊緣。

石軒、張季鄭重地看著巴掌大小的寒鏡天君虛幻真靈身上纏繞的似黑似白枷鎖，那流轉的光芒，彷彿善變的人心，又好像數不清的眼睛在一眨一眨，詭異得讓人從心底裡發毛，只有孟霓裳清冷自若地在旁等待著，焦急、期待等情緒就如同被她完全凍結排除了，將狀態調整到了最佳。

那心魔枷鎖突然一陣抖動，泛起了水波，然後漸漸化為泡影，完全消散。

三人都明白，剛才是施景仁在推衍天機，判斷寒鏡天君的生死。

石軒將手一指，一個黑白六道輪盤虛影浮現，將寒鏡天君的虛幻真靈包裹，讓其落到孟霓裳手中，然後三人小心翼翼地往核心之地秘密遁去。

沒過多久，一片雪花與空間扭曲，寒風吹動了時光的混亂之地展現在石軒等人眼前，壯觀而華麗。

潔白的、大如鵝毛的冰雪當中是黑色蜈蚣般的猙獰空間裂縫與折疊扭曲的空間幻影，冰冷刺骨的寒風如詩如水，縹緲不定。它們分成絳紫、雪白兩色激烈鬥爭著，鍋蓋一般籠罩在核心之地上面。

雪白色已經完全處於下風，縮在小小的一角，不過本質卻很是堅韌，一時半會兒還不會被吞噬。

到了這裡，石軒、孟霓裳、張季和寒鏡天君都不發一言，安靜等待著玄冰天君那邊的變化，這些都不是自己等人能夠插手的了，僅僅只能在剛才用心魔之力稍微影響到玄冰天君，之後就變數太多。

雖然有暴風雪阻隔，又非子午二時，玄冰天君是無法再感應到寒鏡天君，但誰也保不準，施景仁會不會心血來潮再做一次推算，當然，這種可能很低，以施景仁在先天術數上的造詣，以他對自己的信心、其他天君對他術數的信心，以自己等人之前在術數、天機上無法抗衡的表現，他應該確信無疑。

可之後的鬥法就是自己等人難以預料、難以控制的了，誰也不知道，玄冰天君會什麼時候發難，要是拖延到了核心之地，發現無法通過混亂之地，那就一切皆休。

過了片刻，驚天動地的雷鳴聲傳來，暴風雪被吹得稀疏不少，哪怕相隔甚遠，石軒、孟霓裳等人也依然看到了一個紫色雷霆不斷誕生、毀滅的恐怖世界，它剛剛將一個朦朧的冰雪世界掩蓋。

「七階秘寶？！」張季脫口而出。

從五階開始，因為需要承載的玄之又玄事物非常難尋，不是開闢小千世界能夠生成的，必須是新誕生的大千世界生成的，或者是宇宙級數的功德等。

所以整個諸天萬界，秘寶數量是直線下降，越往上走越是明顯，如到了七階，哪怕二劫天君，有這等級秘寶的十成中不足一成，更為珍貴的是，大多數是煉製成了渡衰劫秘寶，而非攻擊、防禦之用，可想不到這幾位一劫天君裡面就能擁有一件七階攻擊秘寶！

石軒則是和孟霓裳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有些感歎，如果這七階秘寶是施景仁的，那他當時保留實力就保留的有點走火入魔了，其實他只需要將七階秘寶拿出來放在手中，自己兩人就會知難而退，當然，若沒有這番拿生命開玩笑的保留，現在玄冰天君絕不會如此托大，要是她抽身就走，七階秘寶威力再大，也打不到她。

「玄冰隕落了！」六道輪迴盤虛影當中的寒鏡天君驚喜地道。

那絳紫、雪白兩色爭鬥激烈的混亂暴風雪立生變化，本來佔據了絕對上風的絳紫潮水般退去，縮在一角的雪白接管了它留下的部分，等到絳紫完全消散，整個空間折疊、時光被吹動的混亂暴風雪就被雪白籠罩，由於其的虛弱，混亂暴風雪威力大減，時光之風消失、折疊的空間幻影消失，只有一條條幽暗空間裂縫殘存。

這比西荒外圍還要容易！石軒、孟霓裳、張季立刻帶著寒鏡天君進入混亂地帶。

但奇怪的是，寒鏡天君的真靈剛進入混亂暴風雪裡面，這暴風雪就戛然而止，現出了朗朗乾坤，只見在冰原中央，有一個丈許大小的地穴，一道玄冰鑄就的階梯蜿蜒向下。

寒鏡天君手一指：「就是那裡，快進去！」

紫青遁光、冰晶遁光、黑色雷霆，在沒有暴風雪阻隔的情況下，幾個剎那間，就飛到了那地穴之上，然後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沒有複雜的路線，階梯盡頭，就是一個寬廣的冰宮，四面上下都是玄冰凝成的牆壁，晶瑩剔透，寒光閃爍，內裡則是無數道種文字結成的禁制流轉，光是看到，就有元神凍結的感覺，而且它們不時匯成一片片文字，像是某個功法的一部分。

在冰宮正中，略微凸起的冰台之上，有一位沉睡的女子，她被無數禁制結成的圓球包裹，身體虛幻，除了嘴唇正常，不是雪白，與寒鏡天君長得一模一樣，散發出晶瑩而冰冷的氣息。

「讓我與根本元靈融合，就能真正成為元癸玄冰鏡的唯一元靈。不過我修為盡喪，還請孟道友用我傳授的禁制相助，到時候你也能直接在中樞留下烙印。」寒鏡天君沒有了仙識，語速極快地對著孟霓裳道，默認了認她為主。

據寒鏡天君所言，當年，元癸玄冰鏡元靈的靈智，被惡之大道包含的心魔混亂之力一分為三，只有殺掉另外兩人，排除心魔，剩下的一個才能與本體相合，若三人皆死，則元靈重新誕生靈智，到時候僅僅是失去記憶罷了。

孟霓裳沒有說話，一邊點頭一邊就邁步到了那沉睡元靈之前，免得耽擱時間。

寒鏡天君將手一伸，按在圓球禁制上，感其氣息，禁制直接消失，然後孟霓裳將寒鏡天君這一絲真靈放到沉睡真靈虛幻的身體內，自己則不停打出類似於玄冰牆壁上的禁制。

一片晶瑩寒光亮起，久久不息。

「看來沒有十息左右的工夫，是無法完成。」石軒歎了口氣道，通過這中樞之地，已經感應到施景仁他們的遁光在快速解近，七八息之內就會到達。

張季目光複雜地看了孟霓裳一眼，是羨慕、嫉妒，還是歎息、期待，無法分辨，然後他用仙識道：「張某力有未殆，只能擋住其中一位，其餘幾人，就全看石道友你了。」既然只有一些秘術補償，張季當然不肯為孟霓裳火中取栗，捨生忘死，拼得重傷隕落，而且這麼短的時間，根本不可能提前布下仙陣。

石軒深吸了一口氣，溫和隨意的氣質一變，彷彿一口出鞘的寶劍，凌厲劍意直衝雲霄，淡然卻堅定地道：「石某以劍試之！」

張季有些愕然，沒想到石軒會有這樣直刺元神的劍意，就好像把心中的猶豫、權衡、謹慎完全斬掉了一般。

……

施景仁、沈依墨、伊摶和琅霞真君所化遁光極快，冰原之上又沒有暴風雪阻隔，沒過多久，就看到了冰原中央。

這時，一道淡然卻森嚴的聲音通過仙識傳來：「施道友、沈道友、尹道友、琅霞道友，久違了。」

四位真君這才看到，冰原中央有一處地穴，地穴之內，看似緩慢堅定，但實際上是縮地成寸地走出來一位素青道袍的年輕修士，儼然便是石軒，但他的氣息卻不同往時，鋒銳、凌厲，有洞穿天地之感，與沈依墨頗為相像，要不是氣息本質未變，施景仁等都要認為乃別人變化的石軒。

石軒頭頂白色黯淡祥雲虛化，紫色雷霆蓮花、青色殺戮蓮花開在其上，一青一白兩道劍光盤繞身周，一口氣息縹緲鋒銳，一口平淡而普通，但都給人恐怖感覺。而在石軒的身旁，白衣妖異的張季也走了出來，頭上雷霆烏雲顯化，手中拿著黑色如意，毀滅、破壞內斂，醞釀著爆發。

見石軒和張季出來阻擋，明白裡面孟霓裳和寒鏡天君怕是處於關鍵時刻，無法分心，施景仁、沈依墨和伊摶又怎麼可能浪費時間與石軒對話，各自就將最強手段使出。

沈依墨劍光最快，漆黑長夜降臨，明亮耀眼白色劍光一展，裡面衍化出一個光暗幻影變化不停的世界，核心是一個毀滅光洞和一個吞噬黑洞，互相以對方為中心旋轉，恐怖氣息形成微妙的平衡，這讓石軒和張季都是目光一凝，沈依墨劍法又有突破？！

元神透明發亮，本命靈寶河圖衍化宇宙萬象，勾連朦朧的命運之門，施景仁指著石軒，直接用仙識道：「命……」

他剛剛說出「命」字，奇變突生，整個人化成一道光芒，快過沈依墨劍光地劃破天際，落入了石軒掌心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出來的一個寸許高、細膩白玉雕成的精緻小巧瓶中。

「果然廢話太多。」石軒暗暗腹誹。陰陽二氣瓶，進階靈寶後，無需叫名字，只要雙方有對話，就因果成立，吸入瓶中，之前被困先天八卦陣中，施景仁用言語惑亂自己心神時，石軒是冒險沒用這張底牌。

它實乃這種言語擾亂心神的戰術或是需要唸咒的仙術的另類剋星，除非施景仁將小命運術再提高一階，使命運之門融入身體，像施展其他仙術一樣，念頭一動就使出來！

至於能困住施景仁多久，石軒估計一息不到，反正能拖多久是多久，這樣短時間內只需要面對沈依墨一人，壓力大減。

青索劍劍光一展，絲絲一束、縹緲鋒銳地斬向沈依墨的明亮耀眼劍光！

第三十三章 狂風暴雨終有盡

施景仁剛剛出言，準備施展小命運術，就被那白玉小瓶給吸納進去，這詭異的場面出乎所有人意料，包括沈依墨的劍光在內，都有了小小的呆滯，但他們都是見多識廣之輩，很快就反應過來，遇到因果類靈寶或秘寶了，而且還是其中最詭異、少見的類型。

於是他們暗自慶幸剛才沒有貿然開口的同時，是繼續出手攻擊，畢竟無論沈依墨還是伊摶，都有信心單對單拿下石軒或張季，而且剛才那白玉小瓶明顯只是未渡過衰劫的靈寶或是五階秘寶，就算收了施景仁，也困不了多久。

有三才滅法劍前車之鑒，他們可不敢肯定那白玉小瓶到底是秘術帶來的另外一件本命靈寶、還是器物類仙術，或是奇特秘寶。

其實，石軒的最初打算是學那些反派，高喝一句：「誰敢殺我？！」然後誰出頭就收誰！但考慮到這明顯與自己的風格、心性不符，事有反常之下，幾位天君又不是傻子，多半會更小心、謹慎，更加不容易上鉤。

甚至有所準備的情況下，他們能憑借高過自己和陰陽二氣瓶的實力，強行將因果聯繫擋在元神之外，另外，說不定幾位天君當中就有人會因果類仙術、或會鎮壓、摒除、斬斷因果的仙術，所以石軒最後放棄了這個打算。

此時，石軒已使出碎玉決，將全部心神放在三才滅法劍上，身與劍合，白色黯淡劍光一閃，就布下了九座明月、星辰閃耀的小周天星斗大陣，彷彿九個浩瀚星空重疊著降臨世間，此乃石軒劍法的極限。

至於斬出去的青索劍，則任由它自行發揮，好歹也是一劫巔峰的通天靈寶，雖然只能發揮八成左右的威力，可也相當於兩位一劫天君聯手對付沈依墨了，只不過沒有石軒御使青索劍時接近一劫巔峰的實力。

這是石軒不得已為之，因為對面還有一位琅霞神君，她實力再不如自己，也是天仙大能，需得讓青索兼顧防備她。

青色劍光比髮絲還細，斬到一半，卻陡然分出無數道同樣縹緲的劍光，落花繽紛，天外飛鴻，然後交織為一層又一層的劍光密密麻麻的青色劍網，迎向沈依墨的明亮劍光，這是青索見沈依墨劍光恐怖，毀滅、吞噬光暗交織，避其鋒芒，不與她硬拚，施展《天外青冥篇》上的「天外羅網」，層層疊疊地削弱其威力。

白色明亮劍光耀眼無比，像是大日隕落，浩浩蕩蕩斬落在青色劍網之上，光暗變化之間，無數青色細絲劍光紛紛斷裂，羅網正中出現一個大洞，被其直接洞穿，崩散開來。

劍光沒有絲毫停留，就斬在了石軒佈於身周的燦爛星空上，明亮變得略微黯淡，凝練非常的法力、劍氣開始消散，但消散速度卻跟不上劍光斬破阻礙的速度，其勢不減，一往無前。

諸多璀璨星辰上陡然出現一道細微劍痕，接著紛紛破碎開來，被光芒毀滅，皎潔明月是猛地消失，卻是被黑洞所吞噬。

沈依墨一劍之下，斬開層層疊疊的浩瀚星空世界，不到剎那，就連破八座小周天星斗大陣，拖著長長光尾，打到最後一層燦爛星空上，光暗轉變，幻影流動，光洞、黑洞交替爆發，哪怕強弩之末，也將這座小周天星斗大陣打得搖晃不定，出現了條條裂縫，眼看就要完全崩散。

「比上一次交手時，沈依墨的劍光又強了許多，不愧是絕世天才，這段時間的磨礪裡，居然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如此危急的關頭，面對生死之險，石軒的內心卻是一片平靜，還冒出了這樣的感歎念頭，同時北斗指路心法瘋狂運轉，欲要尋找沈依墨劍光的破綻。

星空世界裡的黑色裂縫終於無可遏制地擴大，無量光芒將其洞穿出數不盡的大洞，哪怕月華星輝清冷凍結之力再強也無濟於事。

第九座小周天星斗大陣被斬破！石軒身形現出！

眼看那明亮劍光就要斬在石軒身上，一座包羅萬象、超脫一切、鎮壓一切的金色長橋從石軒元神內延伸而出，落在其上，劍光頓時有了一個微小的停滯，但僅僅半個剎那就掙脫了鎮壓，從彼岸金橋橋底飛了出來。

這時，鋒銳凌厲的青色劍光劃著縹緲玄奧的軌跡，側面打在了白色耀眼劍光之上。

卻是青索劍終於趁九座小周天星斗大陣阻隔，彼岸金橋鎮壓的機會，趕了上來，將已經黯淡、消散了許多的白色劍光打得光芒四射，破裂開來，只餘一道細微劍氣，一往無回地斬向石軒。

剛才被打散的一道黯淡劍光，恰好就在石軒身前，正正攔住這道細微劍氣，與它同時泯滅。

北斗指路心法推衍下，石軒手段盡出，層層削弱，在最後關頭，將沈依墨這恐怖一劍擋了下來。

沈依墨劍法又有突破，是石軒未能推算到的，本以為將施景仁困住後，面對她一人會壓力小很多，誰知卻險些一劍就被她擊敗，要是施景仁沒被困住，後果不堪想像，所以人生總會遇到意料之外、推算之外的惡劣變化，要想事事盡在掌控，除非能另成造化。

將畏懼、徘徊、意外等種種情緒摒除，石軒不再布下力量分散的小周天星斗大陣變化，面對沈依墨的恐怖劍光，只有將力量凝聚到一處，才能避免像白紙般脆弱。

石軒身周只有一道白色黯淡劍光盤繞，就彷彿回來到了引氣、神魂時的比劍，可這劍光之內，卻是有九個互相勾連的燦爛星空，明月皎潔、星光璀璨，冰寒鋒銳，自成一界，宛如實質，隱隱開放殺戮蓮花，瀰漫黯淡末運祥雲。

剛才被打散的光芒聚合起來，沈依墨毫不停頓，又是一劍斬來，光洞、黑洞互相旋轉，散發毀滅一切、吞噬一切的意味。

兩道力量極端凝練的劍光碰撞在一起，發出刺神、尖銳、清脆的劍鳴，白色黯淡劍光被斬得倒飛少許，雖然不像剛才直接破碎，勉強撐住，但也露出極大的破綻，好在青色劍光自行補了上來，縹緲地斬在沈依墨劍光一面，雙方各退一些，之後，白色明亮劍光反斬回來，卻又被黯淡劍光擋住。

叮叮咚咚的劍鳴聲密密麻麻、匯成一道，將附近冰原震出了一條又一條的裂縫，石軒身週三道晶瑩劍光，就彷彿三條矯捷小龍，一條明亮白色，一條黯淡白色，一條細小青色，在互相盤旋，互相遊走，互相交擊，從頭部到身體，從腳下到頂上，其中白色明亮劍光氣勢最盛，威力最強，將另外兩道劍光死死壓制，好幾次就要斬到石軒身上。

石軒身處其中，好像自己是凡人一個，緊張地坐在大海上的小舟裡，四面八方都是洶湧奔騰、連綿不斷拍來的波浪，讓小舟搖搖欲墜，似乎下一個剎那就會被海浪打翻小舟，被海水淹沒本身。

當然，這些感覺是雁過無痕，石軒心神裡只有瘋狂運轉的北斗指路心法，發現破綻，彌補破綻，發現破綻，彌補破綻……

好在白色黯淡劍光將力量凝聚到了一起，又得末運大道、殺戮大道之力加持，不會被沈依墨劍光一擊斬破，且有青索從旁策應、補險，配合北斗指路心法，石軒才勉強支撐住。

尤是如此，三才滅法劍和青索劍每與沈依墨劍光碰撞一次，就會火光四溢，受損少許，即使能撐到最後，回去怕也得花費幾十百把年工夫溫養恢復。

「要是沈依墨如此恐怖的劍光繼續這樣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兩息之內，就會被以力破巧，再難支撐！」石軒被沈依墨攻勢壓得喘不過氣來時，不由閃過這樣的念頭，並且鋒銳、凌厲、毀滅的劍意滲透進來，刺痛元神，讓石軒理解了當時張季面對沈依墨的感覺。

不僅如此，陰陽二氣瓶開始劇烈膨脹收縮，施景仁就快脫困出來！

……

張季畏懼沈依墨，所以直接攔住了伊摶，他一心防守拖延，毀滅雷雲、破壞真雷等仙術和黑色如意本命靈寶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伊摶雖然實力高過一籌，但被乾坤一元霹靂子波及，化身天木世界防禦時，是將兩件六階秘寶暗中施展，才免了重傷跌落境界的下場，可就算如此，也是身受不輕的傷勢，加上他又沒有沈依墨那般恐怖強橫的攻擊力，更擅長於持久、詭變、糾纏，面對張季，就如老鼠拉龜，無處下嘴。

於是他只能一邊化身接天連地的巨大青木，衍化天木世界，一邊生之仙術干擾、侵襲，打算靠著強橫的實力，步步壓縮，最後匯聚點點優勢，山洪暴發般浩浩蕩蕩、不可阻擋地衝垮張季的防禦和拖延。

琅霞真君和鴛鴦童子、天垢童子在不遠處與青索分出的一道近乎一劫的劍光鬥法，同時她分出心神看著擋住洞穴入口的石軒和沈依墨，背後黑白八卦是不停衍化、推算，因為即使沈依墨將石軒壓制地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打破他的防禦，將他擊殺，但也無力分出心神控制劍氣餘波。

只見四溢出來的道道細微劍氣，將洞穴入口方圓十里內的空間切割、撕扯出了條條猙獰空間裂縫，讓作為天仙大能的琅霞真君都不敢靠近，以她的實力，在裡面待上幾個剎那，就會被劍氣撕個粉身碎骨，所以她只能推算機會，靠施景仁給的一件六階防禦秘寶，在最恰當的時機擋住青索，並順利闖關。

……

石軒一邊發動陰陽二氣瓶禁制，努力多困住施景仁幾個剎那，一邊繼續承受著沈依墨狂風暴雨般的劍光攻勢。

白玉小瓶膨脹收縮地快要出現裂縫了，而白色明亮劍光已經將石軒的黯淡劍光以及青色劍光壓得快貼在身體，肉身感應其凌厲的劍氣，是出現了無數血痕。

但就在這時，石軒敏銳地感覺到沈依墨的劍光似乎虛弱了少許！狂風暴雨有減緩的趨勢！

第三十四章 一劍橫天北斗寒

短短幾個剎那，沈依墨明亮耀眼的白色劍光就黯淡下來不少，虛弱了許多，少部分是三才滅法劍蘊含的末運大道之力所致，大部分卻是她本身的原因。

「是之前受了不輕的傷勢，所以經過一輪狂風暴雨般的進攻後，再也無力維持如此強度的劍光，必須緩和一二？還是面對玄冰天君時，使用了爆發秘術，然後經過幾十息的趕路和剛才驚濤駭浪、連綿不絕的攻擊，所以效力已盡？」

即使沈依墨的劍光虛弱了不少，也依然和白色黯淡劍光、青色縹緲劍光鬥了個旗鼓相當，只是略略處於下風。

不過這樣一來，石軒的壓力是驟減不少，雖然還是高度專心致志、不敢有絲毫放鬆，可卻沒有了剛才喘不過氣、搖搖欲墜、似乎下一個剎那就會被沈依墨斬殺的恐怖感覺，而瘋狂運轉北斗指路心法的元神總算能分出少許心神，思索、推衍著沈依墨突然虛弱的原因。

「亦或許兩者兼而有之，面對近乎二劫天君級數的玄冰天君，沈依墨又如何敢托大不使用爆發秘術？而之後，在玄冰天君的攻擊下，她應該也受了點傷，並且那七階秘寶，看樣子是範圍攻擊類，即使只是被餘波掃到，沈依墨就算用了秘寶，也難逃受創不輕的下場，於是傷勢使得爆發秘術提前結束，而爆發秘術結束又使傷勢壓不住、實力倒退！」

短短剎那，推算加上推測，石軒就差不多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而與自己元神聯繫的本命靈寶陰陽二氣瓶已經脹大到了極限，雖然若石軒願意承受本命靈寶受損的反噬，還能多困住施景仁幾個剎那，可處於沈依墨劍光攻擊之下，一旦反噬讓元神搖晃，劍光慢了一拍，以沈依墨之能又豈會放過這個機會？！

石軒念頭一動，考慮到施景仁出來後的局面，心意已定，將謹慎、猶豫斬去，決定冒險一擊，在生死之間劈出一條坦蕩大道！

於是石軒將陰陽二氣瓶瓶口對準沈依墨，稍稍鬆開禁制，頓時就有一道黑白遁光衝了出來，週身爻像、黑白圓點衍化，既是坤卦，又是遁卦，其前方卻是沈依墨的明亮堂皇劍光。

見施景仁脫困，沈依墨稍稍收斂劍光，免得誤傷了剛出來、不辨局勢的他。

若是沈依墨自己完好無損，加上爆發仙術，有把握在幾息之內殺掉石軒，那她絕對不介意，劍光爆發順勢將立足未穩、猝不及防的施景仁一起斬殺，反正因果誓言已破。

但現在她受爆發仙術結束的反噬，本就不輕的傷勢又加重了許多，再施展爆發仙術，都有跌落境界、幾十年才能恢復的危險，完全不可能短時間內勝過石軒和青索，所以還得和施景仁聯手。

石軒等的就是沈依墨稍微收住劍光的機會！

三才滅法劍白色黯淡劍光之中，九個浩瀚星空瞬間衍化成了七顆璀璨星辰，彷彿是鑲嵌在劍光中的耀眼寶石，它們的位置結成一個星象，正是北斗！

而在每顆明亮星辰裡面，是閃爍不停的諸多細小星辰，它們也是七七成組，結成無數北斗，並圍繞在紫薇帝星和皎潔明月四周，渾然一體，此乃小周天星斗大陣的一個攻擊、殺戮變化！

石軒平時很少使用，是因為這一劍，有進無退，要麼殺死對方，要麼兩敗俱傷，要麼身死道消，一旦斬出，就沒有收手和逃避的可能！但這一劍，同樣也是周天星斗大陣變化中的一記殺招，攻擊極強！

然後，趁著沈依墨劍光略微收斂的當口，石軒身與劍合，浩浩蕩蕩一劍斬出。一往無回，凌厲森然。

劍光暴漲，天地之間，捨此之外，再無它物，四周彷彿只餘下黑白二色，殺戮、末運大道之力瀰漫，死意凝結，向著沈依墨，以及沈依墨方向還未回過神來的施景仁籠罩而去！

受此劍光激發，半空中好像百萬年沒有消散的灰色低垂鉛雲，也排開了一條深深的劍痕，方向與劍光軌跡一模一樣。

而且在琅霞真君、伊摶、張季等仙識感應中，那深深的劍痕是穿透了鉛雲，透過它，能看到鉛雲之上的青天，青天之中卻有一顆星辰亮起，明亮耀眼，充滿濃郁冰寒的死意、殺意，與劍光遙相呼應，若仔細看去，就能發現這星辰乃是由七顆小一點的燦爛星辰組成，正是禹余大世界的北斗星，也就是北斗大世界在此方世界的投影！

石軒這一劍居然引動了北斗大世界投影感應！一劍橫天北斗寒！

施景仁剛剛掙脫陰陽二氣瓶，身上坤卦與遁卦配合，既方便突如其來的攻擊，又向著劍氣薄弱地地方遊走，但心靈之中，突然危險感大作，實乃生平少見，之後仙識中就感應到了鋪天蓋地、死意凝結、殺戮刺骨、法則消散、浩大鋒銳的白色黯淡劍光。

他當機立斷，不尋找躲避，因為根本躲不掉，而是直接在元神內虛化出命運之門，本命靈寶河圖流轉，先將因果聯繫擋住，然後倉促用仙識道：「命運置於萬物之上，沒有任何攻擊都打破命運，加於我身！」

話音剛落，他周圍就有詭異的命運之力浮現，但馬上就被浩蕩洶湧的白色劍光淹沒，劍氣打在命運界限上的聲音不絕於耳，卻又被掩蓋在整個劍光凌厲之聲下。

面對似乎無可阻擋的這一劍，沈依墨已經來不及再次施展爆發仙術，但她臉色平靜，不閃不避，不防不守，劍光凝練，內裡以光洞、黑洞為核心，差不多已經形成一個光影變化的世界，然後世界爆發，劍光爆發，直接迎了上去！以攻為守！

兩道劍光碰撞，整個世界一暗，方圓百里內，光芒耀眼，卻又極端黑暗，就像在幽暗虛空中目睹大日、明月膨脹爆炸。

劍氣風暴肆掠，吹得空間出現道道黑色裂縫，讓打算趁機殺掉琅霞真君，以免還得分心防備她的青索都被干擾，難以鎖定琅霞真君。

而琅霞真君卻不得不將施景仁給的那件六階防禦秘寶使出，方才能保住性命安全，至於趁機進入洞穴，是想都不要想。

一旁鬥法的伊摶和張季，氣機交纏，又是一劫天君，不至於被劍氣風暴危險性命和干擾仙識鎖定，所以一邊震撼於石軒和沈依墨兩人的劍光之威，一邊繼續相鬥。

但很快，在劍光中心傳來劇烈的震盪和轟鳴聲，只見劍光被空間破碎露出的虛無吞噬，並且空間破碎的震盪向著四周蔓延，大片片的空間坍塌，現出虛無。

若在外界，陽神級數的鬥法就能達到這個效果，甚至不止方圓百里，而是幾千上萬里，但這可是三劫通天靈寶體內的洞天世界，足見這一次劍光碰撞的威力。

首當其衝的琅霞真君是靠著秘寶苦苦支撐，青索則尋覓空間破碎的空隙，避其鋒芒，免得受到創傷，耽誤之後的鬥法，所以縹緲鋒銳、至正至陽的劍光顯得忙碌不堪，不停變化方位。

就連伊摶和張季，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得不罷手，空間破碎衝擊下，除非是能開闢小千世界的二劫大能，正面抵擋難免受到不輕傷勢，甚至有隕落危險！

張季如同青索那樣，退後尋找著坍塌力量較弱的空隙，同時趁機緩和剛才被伊摶壓制，只能苦苦支撐、拖延，以致疲憊不堪的心神，其實剛才他險些就轉身而逃，畢竟他沒有動力、沒那個必要面對徘徊在生死之間的感覺，三劫通天靈寶可是孟霓裳的！

到時候她隨隨便便拿點秘術出來，大言當得三成價值，自己也沒轍，要知道秘術之物，價值很難判斷，對需要的人很珍貴，對不需要的人差不多一文不值，就像有些必須寒冰道弟子才能修煉的秘術。

張季一邊念頭起伏，一邊躲避兼恢復自身，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元神念頭突然各自為政，眼睛、脖子等身體各部分也互相紛爭，一時之間，互不相讓的念頭、身體使張季呆滯在原地，這明顯是中了伊摶的「生之欣喜」仙術，但他壓制分裂當中，不敢相信伊摶居然會在這個時候來襲，他不要命了？！

可事實擺在眼前，不遠處虛無之中，有一顆參天青木，像是由無數巨林組成的世界，其根系發達，牢牢抓住空間，雖然被空間碎片、裂縫衝擊得搖搖欲墜，滿身傷痕，但依然快速接近張季，然後這青色巨木是當頭打落。

張季沒有拼著重傷也要攔住的決心，可伊摶卻有哪怕重傷也要拿下他、當先進入洞穴的堅定意志，態度不同，這種狀況下，自然結果不同。

到了這個時候，張季這積年一劫天君，也明白是生死關頭，逃遁不得，只能迎難而上，於是排除各種雜念和生之欣喜侵襲，抱著決心之心，整個元神融合黑色如意，化為一團近乎自成一界的烏雲，其中雷霆閃耀，毀滅、破壞之力爆發，將附近本就在破碎的空間完全泯滅。

第三十五章 當時只道是尋常

青色巨木閃耀，化為無數巨林，被破壞雷霆打得紛紛泯滅的同時，大部分卻是扎根其中，幾個剎那後，黑色雷霆漸漸平息，烏雲開始消散，甚至有虛化的蒼青色樹根，透過因果聯繫，穿過虛無空間，延伸向了莫名之地。

哪怕抱著拚死一搏的意志，可伊摶本身實力就高了一籌，又搶佔了先機，侵襲了心神，張季只能讓他傷上加傷，受到重創。

絕塵真君張季，隕落！

殺掉張季之後，伊摶本打算一鼓作氣，趁著空間破碎的機會，向著洞穴入口遊走而去，但他青翠遁光剛動，就不得不停止下來，因為傷勢太重。

「真是拼了這條老命了。」伊摶自嘲懶散地一笑，先是被乾坤一元霹靂子波及，靠著秘寶和天木世界才保住性命，可也受傷不輕，剛才又強行擋住空間破碎的衝擊，以便突襲張季，於是傷勢加重，而最後又被張季拚死爆發，落得個重傷的下場，並且爆發秘術也提前結束，受到反噬，眼看就要跌落境界。

好在伊摶元神寄托了生之大道，生機持久而強勁，加上修煉的《天木化神決》有不少療傷仙術、秘術，於是身上淡淡光芒一閃，將附近空間碎片、虛無的生之氣息吸納，轉化為青濛濛一片的微光籠罩自身，暫時穩住傷勢，穩住境界。

……

十幾個剎那後，就在琅霞真君身上防禦秘寶被頻頻衝擊，再也無力支撐的時候，空間破碎、坍塌總算停止，洞天之力開始修復方圓百里的空間屏障，不過幾個瞬間，虛無消失，空間恢復，但鏡子般的冰原，除了洞穴入口外的方圓百里，是全部變成了幽暗虛空，就像一截冰晶平台突兀地漂浮在黑暗幽深的虛無空間裡。

白色黯淡劍光一閃，石軒出現在洞穴入口，臉色極白，佈滿了無數道細小如髮絲的劍氣傷痕，顯得猙獰恐怖無比，而且這些傷痕裡，鋒銳劍氣纏繞，一時半會兒排除不掉，無法恢復。

比起臉上的傷勢，石軒身體受創更重，素青道袍上滿是鮮血，胸腹之間出現了兩個大洞，一個泛著光芒，毀滅之力糾纏深植，一個幽暗深邃，吞噬著附近血肉，形成微妙平衡，至於其他劍痕、空間破碎造成的傷痕是數不勝數。

但石軒斬出這一劍後，是暢快無比，現在也是一片冷靜中蘊含幾分欣喜，傷勢雖然看起來極恐怖、極重，卻沒有傷到元神根本，除了短時間內無法用末運大道之力消除沈依墨的殘存劍氣力量，讓傷口血肉重生恢復外，只能算是不輕也不重，還沒到境界跌落的重傷程度。

當然，碎玉決受傷勢影響，肯定會提前結束，到時候反噬之下，石軒的傷勢肯定會更重，可本來碎玉決就能持續幾十息，再提前，也還能支撐十來息，足以等到孟霓裳將元癸玄冰鏡掌控住，畢竟最多還有一息就能成功！

幾十里開外，黑白光芒流轉間，施景仁的黑袍修長身影浮現，命運之門消失，身上多了許多道劍痕，有死氣凝結、殺戮之意纏繞、消散法力感覺不褪的劍痕，有泛著光芒、帶著毀滅意味的劍痕，有黑色幽深、吞噬著元神法力的劍痕……

處於兩道劍光最猛烈碰撞、難以收束力量的核心附近，施景仁相當於被石軒和沈依墨聯手的六七成威力打中，加上小命運術又是倉促施展，命運之力尚未完全降臨，所以苦苦支撐到最後，還是被打破了命運界限，被兩人的劍氣同時斬到了身上。

幸好當時施景仁已經緩過勁來，連續使出「坤」卦等防禦仙術，才沒有身受重傷，與石軒一樣，傷勢不輕但也不重，還保留了大部分的實力。

而在更遠處，一道白色明亮劍光落地，高挑身影跌跌撞撞連退幾步，沈依墨臉色煞白，身上乾乾淨淨，沒有鮮血，但整個身體卻虛幻了幾分，幾道穿透身體的劍痕在不停消散著她的法力，在殺戮著她的元神，死氣蔓延如星火。

渡過天人第一衰肉身之衰後，肉身與元神融合為一體，身體既是元神，元神就是身體，所以除了修煉某些功法的天君外，早就沒了血肉之分，自然沒有鮮血出現，身體虛幻了幾分表明沈依墨元神根本受創！

其實這一番交手，沈依墨雖是倉促迎擊，但也算是與石軒旗鼓相當，甚至稍佔上風，受到的傷害，也比石軒輕一點，但她本身就受乾坤一元霹靂子波及和爆發仙術反噬的傷害，兩者相加，傷勢變得極重。

而她又沒有伊摶的生命大道之力，所以重傷之下，元神受創，境界跌落！至少得花費幾十上百年功夫才能復原。

沈依墨看了一眼保留了大部分實力的石軒和施景仁，明白跌落了境界的自己，再也無力與他們爭雄，指望他們拚個兩敗俱傷也不太現實，畢竟施景仁的實力有目共睹。

所以她輕輕歎息了一下，斬除了貪婪、僥倖之心，在兩人沒有出手干擾的情況下，花費一個剎那的時間，引動了身體內某個時空道標之門。

只見沈依墨化成一道白色銳利劍光，直接騰空而去，轉瞬之間，就打破了洞天壁壘，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三劫通天靈寶的屏障都無法阻攔，足見這力量的恐怖，至少也得是同階的大能人物！

……

一劍斬出後，見到施景仁猝不及防下，依然能倉促使出小命運術，石軒就明白無法重創於他，一旦自己受傷之後，單獨面對他，怕是討不了好去。

於是身形才現，石軒就念頭一動，指揮青索一劍斬向琅霞真君，行圍魏救趙之事。

青索之前就打算趁機殺掉琅霞真君，免得與實力蓋過自己和老爺的真君鬥法時，還得分心防備她進入洞穴，只不過礙於劍氣風暴和空間破碎的干擾、阻隔，未能得手，但也將與琅霞真君的距離縮得極近。

此時得到石軒命令，它當即就化成絲絲一束的青色劍光，凝練鋒銳，縹緲不定，劍速極快地往早就看準了位置的琅霞真君電射而去。

琅霞真君在空間坍塌時，靠著六階防禦秘寶苦苦支撐，可到了最後，秘寶被連番衝擊下，再也無力支撐，只能施展各種仙術、秘術抵抗，費盡心神總算是撐到了最後，但她還未回過神來，就見一道鋒銳凌厲的青色劍光一閃而至，宛如天外青冥！

施景仁剛從兩人劍光餘波裡浮現，仙識之中就感應到了這極端危險的一幕，他眼中黑白八卦一閃，就要施展「火同人」以救琅霞真君脫險。

石軒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再次身與劍合，白色黯淡劍光上閃耀七星，殺意、死意凝結，可惜受傷之下，威力差了少許，不能引動天象變化和北極投影，浩浩蕩蕩一劍、劃破天際，斬向施景仁。

同時，身與劍合前，一溜烏光從石軒手上脫手而出，急速打向飛往洞穴入口的通微真君伊摶。光芒之中像是有無數天魔面孔扭曲猙獰，正是孟霓裳的六階秘寶「天魔烏鳩釘」，石軒幫她阻攔敵人，她自然是不會吝嗇秘寶。

距離很近，劍光很快，本身心神又還未緩過勁來，當恐怖的劍氣刺痛身體、元神時，琅霞真君才反應過來，將本命靈寶「連山歸藏盤」、通天靈寶鴛鴦神剪齊齊打出，想要阻擋一二。

但那道青色劍光縹緲不定，閃爍變化間，居然從兩件匆忙祭出的靈寶中間，妙到巔峰地穿了過來，正是《天外青冥篇》的「孤鴻飄影」。

時空道標之門至少得有一個剎那的平心靜氣引動時間，而琅霞真君連自爆本命靈寶的時間都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束青色劍光正中自己的眉心，一閃而過，元神內劍氣爆發，穿透虛無。

直到此時，赤紅火焰才在她身上燃起。

陷入黑暗前，琅霞真君念頭電轉，像是在一個剎那間，重走了一遍人生歷程，出身帝國豪門世家，長房嫡女，容貌極美，性格活潑，愛笑善謔，萬千寵愛加於一身，但從小看透世情，在與皇帝大婚之前，冒險離家出走。

後機緣巧合拜入遊仙宮，經歷無數難關而不死，謹守自身，不受情愛、權勢、實力、享受誘惑，不因艱難險阻、徘徊痛苦而畏縮，堅定能持，五千年內成就天人，堪為絕世之才，傳為一時佳話。

本來依仗有著六階秘寶，再不濟也送不了命，哪知卻遇上了如此驚天動地的劍光碰撞，念頭閃動間，想起自己為了九成、十成把握，拖延不肯渡第一次衰劫，琅霞真君明艷照人的臉上露出慣常的戲謔笑容，卻蘊含極強的自嘲味道，她沒有念詩號，而是幽幽歎了口氣：「悔啊……」

聲音縹緲，雙眼閉落，氣息消失。

看著一襲鵝黃衫子、容顏明媚絕美的琅霞真君被青色劍光貫穿，聽著那淡不可聞的「悔啊……」之聲，施景仁心中壓抑不住地浮起濃濃的悲傷、痛苦和深深的仇恨，自己師父乃是二劫陽神，與琅霞真君這師妹關係很好，自己又得她緣法，常受到她照拂，甚至她還是自己年少時傾慕的對象。

等自己成就金丹，師父隕落於第三次天劫，小師叔就代替師父指點、照顧自己，自己方能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境界，而且她性格極好，兩人關係極佳，言笑不忌，既是授業恩師，又是知交好友，還是如姊紅顏。

「景仁，小師叔最後再送你一句話，小心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

「其實我自己也一樣，這次險些喪命給我警醒頗多，不能再拖了，等回返宗門，就引動天人第一衰。」

「……嘿，你總不會認為，小師叔我短短一兩千年，就從絕世天才變成廢材了吧？」

戲謔愛開玩笑的她，喜笑嫣然的她，總是能提醒自己的她，謹持自身、志向遠大的她，黃衫明艷的她……這一幕幕在施景仁心底浮現，與巨大危險襲來的心血來潮互相混雜。

當時只道是尋常，施景仁內心歎息一聲，這一切，以後就只能存在於回憶之中了，除非能運轉造化、反溯時光長河，才能將她復活，當然，這建立在對方沒有追溯三生過往，抹掉一切痕跡的能力。

種種思緒只是念頭一閃，施景仁智慧如劍，將所有負面情緒斬除，因為石軒浩蕩、鋒銳、充滿殺戮之氣、死亡之意的劍光已經近在咫尺。

……

元神透亮，朦朦朧朧的命運之門降臨，施景仁莊嚴而面無表情地對著石軒斬來的劍光開口：「諸天萬界，一切事物，都無法擺脫命運的安排，你的劍光注定消失在我眼前！」

話音一落，凝練的浩蕩白色劍光就戛然而止，劍光急速消散，最後只餘絲絲一束，穿透了施景仁肩部，卻無力爆發重創他的元神，僅僅只是穿透過去。

這番交手，施景仁雖仍然是倉促而為，命運之力無法完全發揮，但石軒的劍光又如何及得上剛才，那可是差不多相當於和沈依墨聯手的六七成威力。

石軒身與劍合後，全身心都在這一劍之上，分不出心神指揮青索，本來的打算是，讓它壓制琅霞真君，使其逃不掉，又一直處在生死徘徊的關頭，從而讓施景仁全力救援，自己則趁機突襲，讓只能分出部分心神的他被自己重創，之後再回身擋住被六階秘寶天魔烏鳩釘攔下的伊摶。

如果達到這樣的局面，憑借自己和青索合力，雖然依舊處於絕對下風，但足以支撐到孟霓裳功行圓滿了。

誰知道青索居然一劍之下就將琅霞真君斬殺，完全失了圍魏救趙的本意，讓施景仁能全副心神地防禦自己斬來的劍光，實力壓制下，僅僅只是讓他再受到一點輕傷。

「呃，青索這傻猴子好像不知道什麼叫做圍魏救趙。」劍光穿透而過，石軒心裡浮起這個讓自己一窘的念頭，剛才怕琅霞真君緩過勁來退避，或是施景仁反應過來將自己和青索一起壓制，倉促之間，石軒是將自己冗長的打算濃縮成了圍魏救趙四個字，通過心神聯繫指揮青索攻擊琅霞真君，看來習慣確實是不好的執念！

現在不是檢討、自省的好時機，石軒趕緊指揮青索反斬向通微真君伊摶，自己重新駕馭三才滅法劍功向施景仁，不能讓他回過神來，必須靠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使他騰不出手來。

青色劍光一閃，劃出美妙的軌跡，縹緲斬向伊摶身前。

伊摶化身天木世界，青光流轉中擋住了天魔烏鳩釘，但卻被阻擋了剎那，畢竟以他現在處於跌落境界邊緣的傷勢，已經不允許他強擋六階秘寶的同時還能繼續前進。

正當天魔烏鳩釘潰散消失，伊摶要遁入洞穴之時，青索劍飛到，直直斬落，劍光如幕，封住前方。

無數蒼青色天木神針化光打向青索，可之前表現的威力極大的它們，居然被青索一個轉折盤旋就全部斬落，然後凌厲斬向伊摶本身，讓伊摶是不由露出苦笑。

原來青索雖然只能自行發揮八成左右的實力，還得分出一道劍光擋住鴛鴦童子和天垢童子，可除了在沈依墨最初狂風暴雨攻擊下受到少許輕傷外，並未其他傷勢，而伊摶卻傷勢極重，還不如一般一劫天君，交手之下，頓時處於了下風！

無奈之下，伊摶再次化身天木世界，青木巨大，撐天連地，與青索戰在一起。

青色劍光至正至陽又鋒銳凝練，暗合金克木之勢，竟然將伊摶牢牢壓制！

伊摶本來還以為施景仁能拖住石軒和青索劍，才不惜重傷也要殺掉張季，可想不到石軒如此不怕死，面對沒有受到重傷的施景仁，還分出青索來阻擋自己，於是只能耐心鬥法，等待那邊施景仁擊殺石軒。

……

倉促之間用小命運術擋下了石軒的恐怖一擊，雖然還是受了點輕傷，但施景仁已經緩過勁來，他再次對著重新降臨的燦爛星空世界，嚴肅宏大地開口：「從宇宙誕生到終結，一切都籠罩在偉大的命運之下，我以其之名，主宰這方空間。」

朦朦朧朧的命運之門隨著施景仁的這句話，好像發出了欣喜、莊嚴的清鳴之聲，浩大、恐怖、詭異的命運之力莫名降臨，籠罩方圓百里，天地法則等紛紛臣服，讓這方空間似乎自成一界。

此乃小命運術裡面最強的一句頌言，近乎越階，只比之前玄冰天君的冰雪世界差半籌，哪怕以施景仁之能，也得有充裕的時間準備，不被別人干擾，才能施展出來。

而一旦使用，等到九個剎那的效力消失，立刻是境界跌落的下場，至少得一甲子時光才能恢復，所以乃傷人亦傷己的拚命仙術，施景仁本身也很少使用，但現在面對石軒，他再無疑慮。

石軒身與劍合，使出小周天星斗劍法，布下浩瀚星空世界，可還未將劍氣爆發，籠罩施景仁，立刻感覺到了被天地壓制，被法則排斥，同時有詭異的命運之力瀰漫，讓劍光運轉出現了艱澀、呆滯，就像來到了一個被施景仁主宰的洞天世界。

心知不好，石軒只能將彼岸金橋跨出，末運大道之力散發，暫時擺脫壓制，無量星光、月光一起打落，流水般清冷冰寒地攻向施景仁，所過一切，盡數凍結、破碎。

但施景仁並未再開口，他已是這方圓百里世界的主宰，輕輕一指，天地歡騰，靈氣欣喜，就見星光、月光潰散，滿天星辰隕落，皎潔明月破碎，石軒現出身形，白色黯淡劍光環繞身周。

施景仁踏前一步，再次一指，命運輕鳴，些微造化氣息流轉，石軒四周倉促布下的七座小周天星斗大陣再次破碎，就連本身也被命運之力波及，身上諸多傷口變得更深、更猙獰。

見施景仁如此恐怖，雖然還比不上貨真價實的二劫天君，但也超越了一劫天君力量的範疇，短短四個剎那不到，自己在他面前，就彷彿被命運所束縛，毫無抵抗之力。

一點猶豫、畏懼在心頭升起，但轉瞬就被石軒斬出，再次身與劍合，劍身上七顆璀璨星辰亮起，暗含北斗，不管不顧，一往無回，再次斬出，浩浩蕩蕩，似乎不可阻擋，像是遙遙就斬在了施景仁元神之中。

施景仁袖袍一揮，鋒銳凌厲的白色黯淡劍光立刻倒飛出去，北斗消散，就連石軒也被從劍光中打了出來，氣息晃動，鮮血四溢，傷勢加重，處於跌落境界的邊緣！

一袖揮開石軒的劍光，施景仁似乎也悶哼了一聲，他畢竟還不是真正的二劫天君，這也不是真正的七階仙術，加上本身還受了不輕的傷勢，面對石軒攻擊最強、殺戮最猛的一劍，終究被阻擋了一個剎那，無法乘勝追擊。

趁此機會，石軒趕緊將體內陰陽二氣瓶的甘露倒入元神，暫時穩住傷勢，不至於跌落境界，然後毫無還手之力，如果是先前，真到了生死關頭，自己束手就擒，還有三四成把握施景仁不會痛下殺手，只是禁錮了事，但現在，已是深仇大恨，再難善了，只能拚命一搏。

肉身疼痛，元神刺痛，就連三才滅法劍都受到重創，但石軒還是將種種情緒排除，冷靜甚至冰冷地強撐著身與劍合，再次變化北斗殺劍，劍光一展，就要以攻代守！

看著石軒黯淡了許多、虛弱了許多的劍光，還保留了大部分實力，且主宰方圓百里世界的施景仁瞳孔幽深，輕輕一笑，溫和的笑意中全是冰冷的殺意、刻骨的仇恨、淡淡的輕蔑。

他將手一指，方圓百里的命運之力似乎開始歡歌，美妙仙音縹緲傳開，靈氣沸騰，天地法則從虛無中凸顯出來，然後詭異命運之力匯聚，就要打向石軒。

可就在這個時候，大地劇烈震動，凍絕之意紛紛結成冰晶雪花飄落，方圓百里的命運世界開始凝成冰霜。

第三十六章 一面明鏡照世界

洞天世界開始出現如此變化，施景仁立刻就明白寒鏡天君已經與根本元靈完全融合，孟霓裳開始掌控靈寶中樞，最多兩三個剎那，這件三劫通天靈寶就會完全甦醒，自己此番冒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且還搭上了小師叔的性命。

本來若小師叔留有分身在宗門內，即使之前因為這元癸玄冰鏡洞天的阻隔，本體和分身的因果聯繫感應會慢上幾個剎那，那口青索劍又是百萬年前殘存下來的上古通天靈寶，絕對不缺因果追索的手段，可是其手段同樣也會被元癸玄冰鏡洞天阻隔，不會快於分身感應到本體隕落的時間。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自家宗門所在也是三劫天君開闢的洞天，能夠阻礙外界感應，那就能給分身足夠的時間反應過來，切斷因果聯繫，哪怕被其將寄托虛空大道的那絲元神斬殺，也還保留了重新來過的希望。

但是，有不少拖延衰劫的秘術會讓天君無法分出化身、念頭，小師叔的就是其中一種，而自己又太過有信心，認為憑借一身修為和七階秘寶等足可以護住小師叔周全，才讓她跟隨前來，結果她沒有隕落在近乎二劫大能實力的玄冰天君手上，反而被石軒的一劫通天靈寶所斬殺，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救援不及，真是悔之晚矣！

看著石軒嚴守以待的劍光，施景仁輕輕歎了口氣，雖然他心裡恨意瀰漫，但到了他這等修為、境界，心性是何等的強大，只要不是心魔所惑，又如何會被仇恨蒙蔽了心靈，不知進退好歹？

哪怕自己再有一擊就能讓石軒跌落境界，可還是無法直接殺掉他，至少還得補上一擊，但到了那個時候，元癸玄冰鏡就會徹底甦醒，如被三劫通天靈寶直接打中，就算是分身在宗門洞天，也難逃一死！

施景仁深深看了石軒一眼，抬手一指，還未破碎的命運世界一下化成無形無質囚籠落了下來，將石軒劍光罩住，免得被他劍光干擾，無法引動時空道標之門。

北斗殺劍化成的鋒銳劍光一閃，就被眼前的空間詭異擋住，石軒連斬兩劍，卻都無法斬破屏障，只能看著施景仁將琅霞真君屍身以及鴛鴦童子、天垢童子一卷，然後毫不猶豫地化成黑白流轉的遁光沖天而起，打破洞天壁壘，轉瞬之間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而他逃離前看自己的一眼，與先前的笑容一般，充滿了冰冷的殺意和刻骨的仇恨，只是少了淡淡的輕蔑，反而帶上了不少的重視之意。

另外一邊的伊摶，在大地震動、凍絕之意結成冰晶雪花飄落的時候，也知道功虧一簣，沒讓貪婪蒙蔽心靈，明白現下最重要的就是保命逃離，於是當機立斷，念頭一動，之前穩固住的生機、境界，立刻虛弱的虛弱，跌落的跌落。

然後一股濃郁的生之大道力量迸發出來，化為了無形的守護屏障，正是仙術「生命守護」，只不過附近生機早就被伊摶在與張季鬥法時抽取過，目前他的實力又無法攝取青索的，所以只能對本身下手。

生命守護堅固異常，又是伊摶自殘而發，縹緲鋒銳的青色劍光連續斬落，卻只能將它斬得搖曳不定，伊摶則趁機專心致志引動時空道標之門，借用天姥門祖師的力量，化成青翠流光，衝破洞天屏障，消失在太陰月華當中。

石軒雖然很想在此殺掉施景仁，免得留下一個生死大敵，但奈何實力確實相差甚多，完全無法阻擋他逃離。

之前全憑連番機變，以及用陰陽二氣瓶搶佔先機，讓施景仁直到最後關頭才有機會展現全部實力，如此方撐到了孟霓裳功行圓滿。

這還是在元癸玄冰鏡洞天壓制之下，此消彼長，若在禹余天或者虛空中，施景仁的實力在同階中足以當得恐怖二字，怕是在諸天萬界，這麼多一劫天君裡，也能排在前列，只遜色於那些有真正越階仙術並且修煉了上去的，比劍法又有突破的沈依墨還強半籌。

事已至此，石軒也不會讓其纏繞心靈，摒除雜念，盤腿坐下，五心向天，服食陰陽二氣瓶轉化的甘露，開始療傷，穩固境界，免得等等碎玉決效力消失的反噬之下，自己倒退到三劫陽神的程度。

而青索則飛了過來，守護一旁。

……

一個剎那後，天地震動，洞穴變得朦朦朧朧，消失在原地。整個洞天也被一層濛濛寒光所籠罩，其內道種文字凝結的禁制流轉，凍絕之意更盛。

石軒元神祇覺一陣空間變化之感傳來，然後就發現自己處在了明月核心，但周圍的太陰大道所化玉兔，並未前來攻擊，而是或膜拜，或發抖地看著不遠處的朦朧寒光世界。

仙識感應中，明月之外，龍皇敖喜、彩霞真君等都去而復返，同樣怔怔看著那寒光世界，看來他們是不聽施景仁警告，打算進入洞天分一杯羹，但後來卻因為某些原因無法進入，石軒推測是在孟霓裳進入後，洞天發生了異變。

朦朧寒光世界處在巨大明月當中，卻與它涇渭分明，沒有絲毫交集和衝突，它天圓地方，足有方圓百萬里，佔據了整個浩瀚虛幻空間大半，裡面有連綿的冰山，積雪覆蓋的平原，滿天的雪花，呼嘯的寒風，甚至隱約能看到好幾個人口眾多的國度。

這寒光世界在急速縮小，剎那之間，就變得不過巴掌大，裡面的事物變得朦朦朧朧，再也看不分明，只能隱約看到冰山、雪原。

緊接著，晶瑩閃耀卻冰冷孤寂，似乎能凍絕一切的光芒冉冉亮起，就像在明月之中，多了另外一輪皎月，兩者交相輝映，照亮東海之地。

在清冷孤寂光輝中，一襲白衣的孟霓裳身影緩緩浮現，那輪小型明月往她掌中落下，光芒散去，現出一面古樸、幽冷的冰鏡，鏡面晶瑩剔透，透過它能若有似無地看到一個寒光世界，周圍雕著幾個簡單卻深邃、玄奧，散發出淡淡凍絕意味的花紋。

彩霞真君、龍皇敖喜等不由倒抽一口涼氣，這可是三劫通天靈寶，已經能將小千世界的法則等變得符合自身，相當於自身「道」的體現，他們頓時就熄了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心思，正猶豫是上前恭賀一二，還是直接抽身而走。

但虛幻空間上方，突然裂開了兩個幽暗的巨大縫隙，在其中浮現一雙冰冷無情的詭異眼睛，兩眼瞳孔幽邃，黑白爻像流轉，有天、有地、有火、有水……皆乃實質，竟然是一個先天八卦齊全的小千世界。

兩道青色狂風從兩隻眼睛中吹出，分別打向孟霓裳和石軒，風影晃動間，能若有似無地看到那八卦世界的虛影在其中，造化氣息散發，大道之力濃郁，小千之力加持。

其雖然並沒有壓制石軒的元神、念頭等，可光是遠遠傳來的力量壓迫感就讓石軒覺得無法阻擋，無法躲避，哪怕自己空間挪移遁走，也會被其穿過無數空間，打在身上！

狂風吹過的地方，空間坍塌，時光紊亂。

孟霓裳不慌不忙，將手中冰鏡一豎，兩道晶瑩寒光就從鏡面上打了出來，一道迎嚮往自己打來的狂風，一道攔向吹往石軒的青風。

寒光之內，朦朦朧朧亦浮現那冰山、雪原的世界虛影，小千力量蘊含其中，先天凍絕真意顯化，將坍塌的空間，紊亂的時光齊齊凍結。

寒光、青風相撞，彩霞真君等只覺佈滿月華的整個虛幻空間陡然漆黑、無聲無息，就連自己的仙識都無法發出元神外，詭異而恐怖。

光亮重現，石軒看到青風、寒光皆是不見，只有虛幻空間中部，出現了一個黑色大洞，內裡混沌之氣浮現，似乎就要衍化為小千世界，但沒有後續之力支撐下，這個小千世界又歸於泯滅，被包裹其間的一切物質、法則盡數毀滅，然後空間大洞緩緩閉合，這與自己曾經借助玉婆婆力量感受過的三劫天君之力非常相像。

此時，那詭異雙眼已經消失，一切歸於平靜，好像其從未出現過，剛才只是大家幻覺一場。

但石軒卻明白，這詭異雙眼應該是遊仙宮祖師，三劫大能，昆陽真君葉道明所發，其應該已經到了禹余天外不遠，否則三劫天君的力量，還無法直接跨界攻擊，那至少是初步掌控時光之力的四劫天君才能辦到。

至於他的心思，石軒不難猜測一二，一是他被洞天阻隔，剛剛才感應到琅霞真君的隕落，想來救人，卻遲了一步，只能順手擊殺自己和孟霓裳報仇，但以他三劫天君的實力，不該如此之慢才對，除非當時他不在宗門？

二則是他的主要目的，試探元癸玄冰鏡是否恢復了絕大部分實力，能否擋下自己，如果不能，當然報仇的同時，直接取寶，可他試探之後，發現不付出極大代價拿不下元癸玄冰鏡，所以是毫不猶豫抽身而退，畢竟若拼出真火，兩敗俱傷，按石軒推測，天姥門、寶城派的兩位祖師應該也在附近，準備收漁翁之利。

彩霞真君等情緒複雜，剛要上前恭賀一聲孟霓裳得寶，就見白衣白裙、烏髮素顏的孟霓裳直接走到石軒面前，清冷淡漠的臉上浮現一絲感激神色，雖然很淡，但卻是包括石軒在內的所有真君未曾見過，這使得冰晶蓮花般的孟霓裳彷彿多了一分色彩，就連附近空間都好像明亮了一些。

然後孟霓裳對著石軒鄭重一拜，行了一個大禮：「多謝石軒你相助。」

第三十七章 自開一界號寒光

之前見孟霓裳手中的是寒冰一脈的通天靈寶，彩霞真君和龍皇敖喜等都以為她是憑借寒冰道傳承者的身份，得到這件鏡子狀三劫靈寶的緣法，方才能力壓施景仁、沈依墨等幾位一劫天君，笑到最後，石軒就算出力，也沒有多大。

但孟霓裳不避忌在場其他真君，如此鄭重地道謝，卻讓他們覺得石軒怕是出力不小，可莫非石軒還能打得過雲圖真君、萬滅真君、通微真君這三位威名赫赫的一劫天君？他的劍法真得好到如此程度？

「孟前輩不必多禮，這麼多年來蓬萊派和晚輩得你照拂也不少。」石軒半側身受了這禮。

孟霓裳還未答話，掌中元癸玄冰鏡就寒光一閃，化作月白道袍、冰冷晶瑩、貌美異常的女子，正是寒鏡天君的模樣，她微微一笑，也躬身行了一禮：「謝過石道友，多虧你相助，我方才能完全恢復，而不會懵懵懂懂被強行認主。」

聽了三劫通天靈寶元靈之話，彩霞真君等是確認無誤，石軒憑借一口一劫通天靈寶，哪怕雲圖真君等多半有內訌，可能擋下他們，實力、劍法等也委實恐怖，就算不如這些個處於一劫巔峰的天君，怕也相差不遠，再想到孟霓裳得了三劫靈寶，以後自己等人在禹余天冒險尋寶，不知還能不能繼續下去？

「不知該如何稱呼道友呢？元癸？玄冰？還是寒鏡？」石軒半開玩笑地道。

元癸玄冰鏡輕笑道：「本來按照上古慣例，都是叫我元癸的，但現在宛如新生，還是繼續以寒鏡為號。」

孟霓裳則用仙識對石軒道：「有寒鏡道友鎮壓，本可以將進入禹余大世界的天君都盡數趕走，但我見這些年來，由於他們的加入，整個修真界更加活躍、鼎盛，後輩人才層出不窮，前輩修士也多有進步。」

「我們修道之士，多聽多聞多交流，才是正道，只不過上古破滅以來，我禹余天實力不濟，方才閉關自守，如今，保持這種天君常來常往的狀況，更加符合我們幾家宗門的需要，不知石軒你意下如何？」

得石軒相助，有了三劫通天靈寶鎮壓宗門，孟霓裳也不會因此獨斷專行，必須考慮蓬萊派和石軒的利益。

石軒毫不猶豫地道：「孟前輩所言甚是，就算您不提，晚輩也會如此建議，這些年來，得益於禹余天修真界風起雲湧的變化，本門實力也有很大增長。」

尤其明輕月和楊宗之，更是因此而成就元神，就算謝方偉有自己提供的太陰冰晶果延壽的原因，可最後踏破生死玄關，也和在本方大世界的磨礪脫不掉關係。

和因此得到的好處相比，損失些西荒外圍更深處的洞天寶物，非常划算，畢竟那些洞天幾百年發現不了一個，而如果是三劫以上天君的洞天，引來其他高階大能覬覦，憑元癸玄冰鏡一己之力，也是攔不下來，反而給別人找到聯手的理由和機會，因此不如索性大大方方將禹余天變成半開放大世界。

和石軒商議停當，孟霓裳轉頭看著彩霞真君、龍皇敖喜等，語氣平淡、言簡意賅地道：「幾位道友，告辭了。」然後化成遁光，與元癸玄冰鏡、石軒一道往廣寒宗飛去。

雖然只是平常普通的告別話語，但彩霞真君等卻是一陣欣喜，因為孟霓裳沒有直接出言驅趕，那就意味著默許了他們來往禹余天，當然，他們也明白，必須和在有強大天君鎮壓的其他開放大世界一般，謹慎、小心、自持了。

……

北極圈深處。

看著連綿不斷的雪山，看著用冰雪鑄就的亭台樓閣，看著護山仙陣，寒鏡天君對孟霓裳戲謔笑道：「廣寒宗乃寒冰道唯一的傳承，豈能如此毫無防備？」

「那請寒鏡道友出手。」孟霓裳淡淡地回答，哪怕寒鏡天君認她為主，但敬重其當年乃寒冰祖師的隨身靈寶，所以孟霓裳是以道友相稱。

石軒微笑沒有說話，能見識三劫天君開闢洞天，對於自己來說，絕對是不小的鄙夷，在後面的修煉中能少走許多彎路，算是此番收穫之一。

寒鏡天君凌空跨前一步，將手一劃，造化氣息流轉，在那雪山上陡然出現了一條幽暗的裂縫。

裂縫轉眼變成一道發出冰晶光芒的大門模樣，而其內虛無空間漸漸擴大，混沌出現，內裡似乎有無數神秘玄奧、難以言述的道種文字。

然後寒鏡天君雙眼裡一個冰天雪地的寒光世界浮現，瞳孔放出尺長寒光，週身瀰漫恐怖氣息，受此影響，那混沌分化，出現了一縷陰陽，接著清氣上揚、濁氣下降，開天陽文、創世陰文衍化而出，開始誕生粗略的天地法則。

直到目前，整個過程與石軒常常體悟的開天闢地造化神妙一般無二，而這也是石軒進入金丹後，能突飛猛進，於二千六百年內成就天人的一大原因。

只不過自己通過太極圖看到的開天闢地場景是通過時間演變，才慢慢分化陰陽的，而寒鏡天君則是憑借改變小千世界運行，使混沌分化陰陽的時間減少到近乎沒有，並沒有能力直接加速時光。

但接下來的變化，就是石軒所未感受過。

本來天地誕生後，應該進入太古雷暴時代，但卻是詭異地凝結出了一片雪花，接著雪花越來越多，上百萬里地界的小千世界盡數被暴風雪所籠罩，冰山誕生、雪原誕生、冰川誕生，極冷處生出的溫泉誕生，各種冰雪類奇花異果誕生，一個冰雪世界就此生成。

石軒看得專心致志，體悟著寒鏡天君如何改變天地法則。

對前方道路越明晰，衰劫就越會容易一些。

到了這個地步，一個符合宗門功法的洞天已經誕生，但寒鏡天君並未停止，而是不停調整著空間法則，使其形成洞天屏障，並結合天地法則，打出禁制，拋出各種材料，布下一個仙陣。

對於宗門而言，一般有仙符和純陽法寶鎮壓的仙陣，僅僅只能擋住天人以下的修士，但這種仙陣要是與洞天法則完全結合，再有普通真君或一般通天靈寶鎮壓，就能擋住三劫以下的天君。

不過仙陣要想與洞天法則完全結合，必須是三劫大能開闢的洞天，因為這樣才能完全掌控天地法則，並改變它，使其與仙陣沒有任何不契合的地方，所以哪怕蓬萊派有不少小千世界，也沒有哪個適合作為宗門洞天的，就連石軒的天地山河圖也同樣如此，除非其渡過第三次天劫，讓石軒能改變它的洞天法則。

而完整的禹余先天一氣神符這種強大仙符，能鎮壓陣眼，使一般仙陣就能對抗二劫以下天君，再與洞天結合，則能擋住半步金仙以下的修士，可這類仙符，比八階、九階秘寶還少！

見到仙陣布成，整個洞天泛起寒光，向外散發出先天凍絕真意，而內裡則與北極圈的環境沒什麼區別，石軒不禁啞然失笑：「看來自己的見識還是不夠，否則當時一進洞天，就能判斷非是一般，因為哪有在自家洞天就將凍絕真意顯化的，那樣弟子們還修不修煉了？」

「洞天已成，還請孟道友取個名號。」寒鏡天君笑吟吟地道，然後拿出剛才收集的許多玄之又玄事物，遞給石軒：「當年被寒冰祖師倉皇送出，宗門的高階秘寶來不及取，低階秘寶我又不稀罕收藏，所以是兩袖清風。之前和孟道友商量過了，只能將這些玄之又玄事物以及寒冰道不涉及傳承的秘法都給石道友你，以報答相助之恩一二。」

然後一道寒光打入石軒的元神，一是包含秘法，二是幫助石軒穩住因為碎玉決反噬而開始跌落的境界。

孟霓裳將手一舉，整座廣寒宗雪山就拔地而起，飛入了洞天，連接地氣和天地法則，所有廣寒宗弟子毫無所覺的情況下居然就變幻了天地，然後她看著寒光籠罩的洞天入口道：「既然本門是寒冰道傳承，這洞天就叫寒光冰雪界。」

「寒光冰雪界，真是讓人懷念。」寒鏡天君輕輕歎了一口氣，據她所言，當年寒冰道人被惡之大道之力餘波正面打中，知道無法倖免，所以鼓起餘勁，將隨身法寶元癸玄冰鏡送出西荒，以圖《萬界凍絕道》傳承不斷，將來本門有人成就造化，能想辦法將自己復活，誰知元癸玄冰鏡也被波及，在明月上浪費了百萬年時光。

石軒也不客氣，接過那些玄之又玄事物，自己不需要，但本門諸多真人、弟子需要，然後半開玩笑地道：「其實兩派交好，有寒鏡道友你鎮壓廣寒宗，也相當於護住我蓬萊派了，而且日後石某遭劫，莫非孟前輩和寒鏡道友還會袖手旁觀不成？」

此番事了，石軒心靈明澈，只覺冥冥中有一災劫似乎就此消失，或許是這次三番五次在幾位強大一劫天君手下生死遊走，換來了那次災劫變成普通之事，因此而渡過。當然，與他們的鬥法，自己也是收穫不淺，尤其劍法在磨礪之下，突破了一個關隘。

第三十八章 還請相助煉秘術

得到寒鏡天君相助，石軒的傷勢穩定了下來，沒有跌落境界，不過還是需要幾十年的溫養，才能恢復如初，所以觀摩完寒光冰雪界開闢，石軒就向孟霓裳和寒鏡天君告辭。

孟霓裳輕輕點了點頭道：「此番事情，於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得到《萬界凍絕道》傳承，日後成道有望，此乃再造之恩，我會一直銘記心頭，你若有為難之事，只管來尋我。」

她一貫信奉千言萬語抵不過實質行動，加上本身就是比較清淡的性子，所以沒有動聽話語，只有一個承諾，就像當年受許真君照拂時，她說過日後會照看蓬萊派，於是面對血影真君來襲，就義無反顧地提前引動第四次天劫。

「請孟前輩放心，晚輩若有麻煩事，絕對不會捨不得臉皮的。」石軒笑著回應。

而寒鏡天君則半開玩笑道：「對了，石道友，需不需要我為你們蓬萊派也開闢一個洞天？」

她一邊說一邊往寒光冰雪界中打出一道朦朧的寒光，裡面似乎有著無數螞蟻似的凡人和指甲蓋大小的城池。

孟霓裳新收的弟子蘇映紫卻陡然出現在旁，她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場景，實在想不明白為何自家國都會猛地拔地而起，好在眼前是自家師父、石天君等強大人物，以及冰天雪地等熟悉場景，才沒有驚慌失措。

石軒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寒鏡天君是在將本身洞天內的國度全部轉移到寒光冰雪界中，因為過了天人第二衰法力之衰後，在自家元神裡開闢的洞天，是用來衍化、體悟自身「大道」的，除了修煉某些特別大道，如生之大道、造物大道等的天君外，其餘都不會在這種洞天裡創造生命，干擾自己的修行。

而這些凡人是元癸玄冰鏡分裂成三位天君，失去了推衍、推算能力時，各自造出來幫忙衍化最後一條虛幻禁制，以搶佔上風，擊殺另外兩位之用的，現在既然功德圓滿，肯定就不會讓他們留在本身洞天內。

「多謝寒鏡道友好意，但自家宗門的洞天，還是等石某修煉有成，渡過第三次衰劫後，再來開闢，反正有寒鏡道友震懾，宵小之輩也不會打上門來。」石軒也是半開玩笑地回應，表明了心志。

寒鏡天君讚道：「不錯，就該有這等信心氣度，那些提到衰劫就愁眉苦臉、沒有自信的傢伙，就算靠著秘寶、秘術，僥倖渡過一兩次衰劫，最後也難逃隕落的下場。」

天人五衰，來自大道反噬，一次比一次厲害，而且越往上走，有用的秘寶、秘術越少，甚至寥寥無幾，因此第五衰道心之衰差可和修道三難相提並論。

看著石軒化成紫青遁光遠去，蘇映紫從震撼中清醒過來，剛才通過師父打出的一道包含諸多信息的寒光，她明白過來，原來自家國度所處，是眼前通天靈寶元癸玄冰鏡體內洞天，外面還有寬廣的大千世界，還有無垠的虛空宇宙，諸天萬界，造化之大，讓人神往，而自家師父和石天君是如此厲害的人物，哪怕一方大千世界，也能稱雄。

……

剛進入蓬萊派，石軒就感應到了許真君的元識，讓自己去接天殿一敘，畢竟皎月大放光明照徹東海的異象，是有目共睹，甚至弄得低階弟子們是人心惶惶，本門的諸位真人哪怕有石軒臨行前的交代，但礙於沒有天君的修為，根本就進不了虛幻空間，因此只能焦急等待著。

石軒一進大殿，就聽到許真君的聲音：「石軒你怎麼貿貿然就進洞天冒險了？三劫天君洞天裡的事物雖然珍貴異常，但還需要權衡自家實力。」

「雲圖真君、萬滅真君、通微真君這三位一劫天君，我們在外遊歷時，就常聽聞他們的名頭，就算石小子你有青索劍，可也萬萬不是他們的對手，實在不該如此魯莽行事。」江真人接著就說道，根本不給石軒回話的機會。

莫淵看著石軒點點頭，淡淡地道：「你一貫小心謹慎，為師相信你是有一定把握才如此行事。但日後還是需謹記，莫要讓貪念蒙蔽了心靈，成道機會不可輕縱，為此九死一生也不為過，秘寶、秘術等物就不必如此。」

石軒沒想到會面對三位長輩的勸誡話語，不禁啞然失笑，但比起那種自己一進門，就詢問洞天之事，詢問得到何種秘寶、秘術的氣氛，這勸誡中滿含關心、擔憂意味的話語，卻更讓自己喜歡，加上楚綰兒、謝方偉、林洛、明輕月等關心的眼神，內心是掠過了一陣溫暖之意。

「事起倉促，又事關孟前輩成道機緣，所以弟子是斗膽一試，之後借助洞天的此消彼長，與孟前輩聯手，僥倖擊退了那幾位天君，得到了當年寒冰道人的隨身三劫靈寶元癸玄冰鏡。」

石軒先稍稍解釋了一下，因為自己天人大典的關係，宗門在外所有真人都返回慶賀，所以現在一門八真人是濟濟一堂，當然，那些靠敕封神靈得到真人修為的，以及除了張正言以外的外道元神，是沒有資格立於這種場合。

而歸元子關心此事，過來打探消息，正好在此。

石軒一句話中三個震撼消息，讓許真君、江真人、歸元子等是啞口無言，有關孟霓裳成道機緣還好，石軒冒險也是應當，但兩個普通天君聯手，靠著一件一劫通天靈寶和些許洞天之力，就能打退三位赫赫有名的一劫天君，實在是匪夷所思，這實力也太誇張了，至於得到三劫靈寶元癸玄冰鏡，更是讓他們有些不敢相信。

沉默了片刻，還是一貫相信自家師父實力的楚綰兒笑道：「孟前輩得了三劫靈寶，我們就不必擔心爭鬥越來越激烈的西荒了。對了，師父，能否將事情經過詳細講講，讓我們多些見識，日後若與那三派中人相鬥，也能胸有底氣。」

石軒本就有這個打算，尤其是遊仙宮的各種仙術，更要詳細講訴，因此盤腿坐於蒲團上，直接開口，將除了自家秘密外的整個經過和盤托出。

隨著石軒娓娓道來，九位真人，有驚訝、嚮往於三劫天君強大實力、境界的，有震撼於沈依墨的恐怖劍術，以及石軒居然能和她纏鬥許久，小周天星斗劍法又有突破的，比如林洛和楊宗之就聽得眼中異彩漣漣，似乎恨不得當場向石軒請教一番。

聽聞施景仁的先天術數能夠掩蓋自身存在，小命運術玄奧詭異，明輕月、楚綰兒等哪怕石軒就活生生在眼前，也聽得微皺眉頭，擔憂不已，等到連番苦戰、生死遊走之後，石軒終於撐到了孟霓裳掌控元癸玄冰鏡，她們才輕輕舒了一口氣，真是好生凶險。

「命運大道真是恐怖詭異，與石道友你的末運大道難分伯仲，有了施景仁這仇人，日後出門得需萬分小心。呵呵，之前一直認為石道友你能突飛猛進，靠得本身的絕世之才、刻苦修煉和氣運所鍾，如今方知，你比我等經歷過的險境磨礪多了不知多少，手段、心志、實力都超乎想像，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毫不吝嗇讚揚的自然是唯一的外人歸元子。

石軒笑道：「多謝歸元子道友謬讚。對了，貴派最近不是也出了一位絕世天才宵真子，僅僅九十八歲就成就了上品金丹，日後說不定天人可期，不比石某差。」

「他連元神都還未成就，如何敢奢望天人。中古以來，在百歲左右成就上品金丹的修士有不少，但能走到天人這一步的，只有孟前輩，可想而知，並不是越短時間成就上品金丹越好。」歸元子謙虛道，不過看其對宵真子的重視，就連石軒的天人大典，都帶他來觀禮，就能明白歸元子對他的期許。

石軒沉吟了一下：「昔年石某受盜泉子前輩恩德，本想報答一二，卻因他隕落而作罷，心中不乏愧疚，不如請歸元子道友將宵真子帶來，石軒指點他一番，也算提攜後進。」

「如此甚好。」歸元子也不推辭，能得天君指點，對於宵真子來說，實是一番大機緣，然後他趁熱打鐵，就返回宗門找宵真子去了。

許真君看著石軒笑道：「你的實力已經勝過老道當年許多，肉身又與元神契合非常，加上秘法，想來天人第一衰把握極大，不如安心修煉，等到渡過第一次衰劫，再外出遊歷。」這是擔心石軒被施景仁綴上。

「弟子修煉的已經與《神霄真法》有了很大差別，其中一個疑難，需得在天人第一衰前解決，所以還是得外出尋覓機緣，施景仁，甚至昆陽真君術數再強，有寒鏡天君幫忙掩蓋下，絕難發現弟子行蹤。」

兩儀滅道劍雖然是借助天人第五衰練成，但石軒可不敢保證，它的修煉法門會不會要求必須在第一次衰劫前，就將其中一部分烙印在元神上，所以最好在天人第一衰前找到其下落。好在已經從沈依墨那裡發現了線索，不是大海撈針。

然後在莫淵出言之前，石軒又笑道：「而且弟子這次從寒鏡天君那裡得到了不少上古秘術，歸來途中，仔細查看了一番，發現其中一門秘術很適合我目前的境界和狀況，一旦練成，哪怕面對實力全開的施景仁，也是不懼。只不過，這門秘術，周折頗多，費時甚久，危險很大，弟子又不能親自出手，所以還得請大家鼎力相助。」

第三十九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沒有問危險有多大，費時有多久，許真君、江真人、莫淵、林洛等都鄭重地頷首點頭，答應了下來，完全相信石軒。

然後許真君笑道：「看來石軒你這次從寒鏡天君那裡得到了不少好東西，她這種半步金仙的隨身靈寶，怕是秘術就得上百種。嗯，具體需要我們如何相幫？」

「寒鏡天君乃是通天靈寶，在元靈化形前，根本用不上什麼秘術、秘寶，自然沒去關心和收集過，而天人階段的秘術，又因為她自身跟腳的關係，收集的大多數是適合冰雪凍絕類的，用來參考還可以，具體修煉就很難了。剩下秘術裡，有五成是一衰、二衰的拖延或渡劫秘法，一成是三衰的，只得四成是能修煉的秘術，共十三門。」

對此，石軒只能搖頭苦笑，至於天人第四衰的渡劫或拖延秘法，因為涉及萬界凍絕道，所以寒鏡天君沒給，就算給了，不修煉萬界凍絕道的石軒也練不成。

其實就算是《寶錄》這種無上功法裡的翹楚，在天人第四衰和天人第五衰，也各自只有一門秘術和一件秘寶用來輔助，非以《寶錄》為根基的，無法修煉和祭煉，可見這種等級的秘術、秘寶之稀少。

不過《寶錄》只涉及根本大法，與天劫、衰劫無關的秘法一門也未記載，所以這十三門秘術裡的其中四門，對於石軒來說，還是用處甚大，比如一門效果類似於心魔枷鎖的秘術。

江真人見石軒苦笑，安慰道：「有這麼多前面三次衰劫的秘法，已經是不錯了。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江真人所言甚是，其實這十三門秘術，若以仙術威力來劃分，五階的有五門，六階的四門，七階的三門，八階的一門，弟子要修煉的就是其中一門七階秘術。」石軒笑著點頭道。

「七階秘術？！」林洛、明輕月、江真人等都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了，石軒連天人第一衰都未渡過，只能修煉五階仙術，而秘術和秘寶不同，秘寶是以玄之又玄事物作為承載，秘術則是和仙術一樣，以本身元神作為承載，元神不強，根本修煉不成，哪怕有極少數秘術在元神足夠強大的情況下，能夠越階修煉，但也僅僅可以越一階，哪可能越兩階的？

秘術的越階類似於偽越階仙術，而且一般只能使用一次，要想再用，又得重頭修煉。

見許真君微微皺起的眉頭，見師父莫淵面無表情地看了過來，石軒笑著解釋道：「這門七階秘術，本身就可以在一劫巔峰修煉，而我剛好有手段能夠越一階鎮壓它，當然，那樣它的威力就會降到近乎七階仙術的程度，而且至少得幾百年後，我的元神更加強大時，才會嘗試。」

石軒邊說邊將那些秘術化光打入了在座同門的元神內。

等看了石軒要修煉的秘術後，許真君眉頭舒展了一些：「這門五德氣運爪，果真是需要我等相助，你必須坐鎮中樞，之前不能有絲毫氣運沾染。你真的有鎮壓它的手段？」

「許真君放心，弟子又豈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石軒輕輕笑道，鎮壓氣運，是自己貫拿手的。

見石軒如此肯定，明輕月、謝方偉等人再無疑慮，將這秘術記下，準備外出遊歷時，幫石軒物色符合的大千世界，等到幾百年後，能直接下手。

……

過了片刻，就在諸位真人專心致志翻閱、參考各類秘術時，歸元子已經將宵真子帶了過來。

宵真子是個十五六歲模樣的清秀少年，他毫不怯場，大大方方地上前行禮：「晚輩宵真子，拜見石真君，拜見諸位真人。」

「真是英雄出少年，貧道九十八歲時，還徘徊煎熬在神魂圓滿，無法步入金丹。」石軒先讚了一句，「你修行上有什麼疑難之處，盡可詢問。貧道雖然修煉的不是《太上想爾九戒註疏》，但大道殊途而同歸，一些指點還是可以的。」

宵真子謙虛笑道：「多謝石真君謬讚。」然後問起一些修行上的疑難，主要集中在共通性問題上，石軒自然是詳盡回答。

兩人交流著，旁人還不覺得，石軒卻發現宵真子機變靈巧，每每提問都切中核心，讓自己的指點沒有絲毫艱澀，心中不由暗道：他能有這番見識，倒也符合絕世天才的名頭，不枉如此快成就上品金丹。

下意識的，石軒就運轉元神，直接望起他的氣運來，只見氣運已經如同畝許大錦雲，沸沸騰騰，果然不凡。

又講了一會兒，宵真子恭敬道：「多謝石真君指點。晚輩積累的一些問題，已經都請教過了。」

「嗯，你在道法上見解頗佳，只要謹守自身，日後前途不可限量。」石軒頷首讚許，並且暗地裡為他推算了一番，元神之前，雖然有些災劫，但都無礙，而成就元神的可能，卻是遠遠在本門自己見過的那些金丹宗師、陰神尊者之上，包括本代與他齊名的潘子開。

甚至若他能把握住契機，五百年內，元神可期，而真的成就元神之後，以自己現在的推算能力，只能模糊看到其很是順利，直到第四次天劫，只比本門許真君差，高過莫淵、楚綰兒和明輕月。

歸元子上前道謝了一番，就帶著宵真子告辭而去，他還得前往廣寒宗，向孟霓裳道賀。

出了蓬萊派，歸元子正打算順便帶著宵真子一起去，可元識之中卻陡然發現宵真子額頭見汗，臉色變白，不由詫異道：「怎麼了？」

「回稟祖師，之前一番交流，石真君的指點妙到巔峰，弟子忍不住一邊聽道，一邊暗中揣摩，所以消耗心力過甚。」宵真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而且，石真君天人氣息濃重，給弟子很大的壓力。」

歸元子笑道：「原來如此，或許是你修為太低，被石道友不自覺散發的些微大道氣息給鎮住了神魂，好了，你自回宗門去，好好調理一下。」

宵真子應了一聲，當即施展遁法，往宗門返回。

……

時光悠悠，四百七十年後。

「你成就元神了？！」歸元子看著從通天大世界歸來的宵真子，感覺到他與天地融洽的元神氣息，很是驚喜地道。

除掉花費在進階陰神上的九十年，宵真子僅僅用了三百八十年，就找到契機，斬破虛妄，邁過生死玄關，在瀛洲派這從上古傳承至今的宗門裡面，也能排入前三，乃中古以來的第一人，即使在整個禹余天中，除了石軒那變態速度外，也只有孟霓裳要勝過少許。

宵真子不見驕色，溫和笑道：「回稟祖師，只是恰好遇到了契機，也多虧臨行前石真君送來的四字批語，弟子才能牢牢把握住。」

「很好，很好！」歸元子一直拖延第三次天劫，就是擔心宗門後繼無人，雖然近三千年來，瀛洲派也陸陸續續出了四位元神真人，其中渡過兩次天劫的一位，渡過一次天劫，正在準備第二次天劫的兩位，意外隕落的一位，但其最為期許、重視的卻是宵真子，如今他成就了元神，自己也就可以斬斷煩惱和牽掛，全心全意渡第三次天劫了。

等讚歎完，歸元子笑道：「石真君對你指點頗多，給的四字批語又讓你順利成就元神，所以你還是親自去一趟蓬萊派，將自己成就元神的消息當面告知他，並感謝一番，如果你要舉行成就元神的大典，就直接將請柬送到。」

但鑒於石軒天君的身份，到時候宵真子成就元神的大典，蓬萊派頂多派同為元神真人的謝方偉、明輕月或楊宗之來恭賀。

宵真子正要點頭，突然一道紫色雷霆劃破天際，照亮東海，浩浩蕩蕩劈了下來，目標正是蓬萊派上空。

「第四次天劫？！」歸元子看著這道氣息恐怖的紫雷喃喃自語，他當年目睹過孟霓裳提前渡劫，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

「蓬萊派中哪位要成就天人了？！不對啊，江道友連四階仙術都還未修煉上去，對於觸摸到一絲大道神髓，更是毫無頭緒，許前輩四百多年前才渡過第二次天劫，即使是天君轉世，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將第三次天劫也渡過了？其餘莫淵、林洛、楚綰兒都還在第二次天劫徘徊。」歸元子一時有些迷糊了。

宵真子微皺眉頭看著接連劈下的九霄神雷：「祖師，弟子在其他大千世界遊歷時，曾經見過幾次第四次天劫，與這有些許不同，想來並非哪位成就天人，而是三劫純陽法寶衝擊通天靈寶。」

自中古以來，禹余天再怎麼說，還是出了幾位真君，但卻一件通天靈寶也沒有誕生過，所以歸元子一時沒認出來，他點點頭：「仔細一看，確實有點不同。不過蓬萊派家大業大，實在猜不到是哪件三劫純陽法寶……」

話未說完，歸元子就輕輕驚呼：「渡過了，十多萬年來，禹余天又有新的通天靈寶誕生了！」

只見一道紫氣騰騰的劍光，帶著紫色雷霆蓮花虛影，沖天而起，斬到了太宵化道雷之上，將其斬得四分五裂，化為滿天電蛇。

……

端坐一旁，看著紫郢劍渡第四次天劫，石軒並無太多擔心，自從得自己相助，渡過第三次天劫，找回了全部記憶後，紫郢就如同那些轉世重修的二劫大能，在天人第三衰前，阻礙不大，主要是花費時間祭煉禁制和(W//R\S/H\\U)穩固元靈基礎。

一道紫光飛下，化為一個紫裙小姑娘，與旁邊發呆打望的青索宛如雙生姊妹，它歡喜笑道：「紫郢拜見老爺，多虧了老爺……」

然後辟里啪啦就說了一堆，讓石軒微微有些發愣，紫郢話癆的本質看來是改不掉了，而「五德氣運爪」前期的五方令旗、陣盤等物，自己已經祭煉好，是時候開始修煉這門秘術了。

第四十章 分赴各界築天台

青索見到紫郢這昔年同門至交，欣喜萬分，一激動，就露出了一張毛絨絨的猴臉，刷得一下就撲了過去。

「我才不和猴子是好友。」紫郢有些丟臉地將青索擋在一旁，青索撓了撓腦袋，傻笑了幾聲，然後將猴臉收住，兩人這才歡快地敘起別情，之前紫郢無法說話，只能通過心神聯繫和石軒交流。

看著兩位小姑娘模樣的通天靈寶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石軒不由微笑起來，到了天人這一境界，它們和人族真君在心智上除了懵懂一點，已經沒多大區別，完全可以當成活生生的人來看待。

一邊這麼想著，石軒一邊跨界聯繫著本門幾位真人，讓他們將本身的事情告一段落後，就返回宗門，幫助自己修煉「五德氣運爪」這七階秘術。

這四百多年中，許真君、江真人、莫淵等是盡數外出遊歷，一為了磨礪自身，二是幫石軒挑選合適的大千世界，加上石軒修煉中分出的化身、念頭等神遊諸界，差不多已經敲定了分別具有火德、水德、金德、木德、土德氣運且相隔不遠的大千世界。

雖然蘊含滅運大道虛影的四象滅世劍還未修煉到六階，但因為自己對陰陽、滅運等大道領悟頗深的關係，屬於這些大道的仙術都修煉得比正常快。

神霄真雷、兩儀微塵、先天風雷遁、五方雷神大擒拿等陰陽雷電類仙術已經在五十年前修煉到了五階，四象滅世劍、五行滅仙劍、陰陽混洞神光距離六階仙術，也不過還有三百來年的修煉，反正「五德氣運爪」耗時甚多，沒有三四百年的工夫，很難進入最後一步。

至於六道輪迴、因果丹書、先天八卦等仙術，因為元神寄托虛空大道，高屋建瓴的關係，也差不多觸摸到了各自真髓，再有個一百多年，就能順利進階，而太極圖、陰陽二氣瓶，則在兩百年前，就將與大道的契合推到了一定程度，開始祭煉起第二層虛幻靈禁。

……

天樞峰接天殿中。

「雖然是經過挑選的實力不太強的五個大千世界，但既要相距不太遠又要分別是五德氣運，殊為不易，所以還是有不少真人，甚至其中兩個大千世界，有未渡過衰劫的天君，危險異常。」石軒看著許真君、莫淵等誠懇說道，「好在我這裡有一些事物，能把危險降到最低。」

「看來石軒你是打算將身家展示一番？」許真君戲謔道。

石軒呵呵一笑：「正是如此，若非修煉五德氣運爪，我本人事先不能沾染一點這五方大千世界的氣運，否則將本命靈寶也拿出來，事情就簡單得多了。」

頓了頓，石軒道：「煩請許真君您帶著青索，卻那有金德氣運的大千世界走一遭，那裡只得三位天君，想來能坐下來好好談談，我們蓬萊派行事，自然是先禮後兵，若他們願意，自有秘術好處相贈。這是築造氣運天台的材料和陣圖，以及鎮壓陣眼的金德白蓮旗。」

一道青光飛過，落入許真君手中，卻是呼呼大睡的青索懶得化形出來，同時，石軒將一面發出耀眼白光，有朵朵蓮花幻影飛舞的令旗，一張陣圖和一堆材料給了許真君，這是用寒鏡天君給的玄之又玄事物，花費四百多年工夫祭煉出來的相應秘寶，光是要在氣運中樞將天檯布好，就得至少兩三百年，因為有氣運干擾和反噬。

許真君笑道：「有青索跟著，相信他們都能心平氣和地交流。」

「煩請師父您帶著這三才滅法劍去一遭有木德氣運的大千世界，其融合了末運大道，小心一些就不會被氣運沾染，這是木德青林旗和材料、陣圖。」石軒將一口白色黯淡的飛劍、一面青木幻影如林的令旗及其他事物給了莫淵。

莫淵輕輕頷首：「好。」

「煩請江真人和林真人你們帶著紫郢去一遭有土德氣運的大千世界，那裡三劫真人眾多，且氣運分散，很是花費工夫，這是土德黃光旗，麻煩兩位了。」石軒喚了一聲，紫郢就現出身形，對著江真人和林洛行了一禮，彬彬有禮，玉雪可愛。

林洛見有機會御使靈寶飛劍，很是躍躍欲試，她上次外出遊歷之際，得了一口三劫純陽飛劍，但靈寶飛劍卻是沒有用過，因為青索是只懶猴子。

「綰兒，輕月，還請你們去那有水德的大千世界。綰兒你有五行蕩垢鍾在身，為師就不給你其他寶物了，對付那方世界一些二劫真人，應該問題不大，輕月，這是我煉製的『周天星斗劍符』，能使用三次，威力達到四階仙術，也能助你感悟星辰之力，你到時候配合綰兒行事，免得她雙拳難敵四手。」

石軒將一張幽暗為底，上有無數繁星閃爍，夢幻般美麗的仙符給了明輕月，因為是用小千世界開闢的第一顆星辰按照《周天星斗劍法》所載煉製，所以只能承載五階以下的力量。

明輕月微微一笑：「以綰兒本身的實力，加上五行蕩垢鐘，恐怕輪不到我出手。」石軒本來準備將五行蕩垢鍾還給許真君的，但他卻拿出了另外一件三劫純陽法寶，表示自己不需要，那是他之前用來鎮壓寒光裂天坼地仙陣陣眼的九陰冰魄旗，所以石軒就將五行蕩垢鍾賜給了楚綰兒。

「嘿嘿。」聽了明輕月的贊語，楚綰兒一邊接過水德黑浪旗，一邊略微得意地笑了兩聲。

「謝師兄，宗之，麻煩你們去那有火德的大千世界，雖然只有普通元神真人，但你們也未渡過天劫，普通純陽法寶到了你們手上，頂多只能發揮五層寶禁的威力，所以還是要多加小心。好在這天地山河圖頗為特殊，洞天之力加持下，可以讓你們短暫突破界限，駕馭更多的寶禁。而這張神霄真雷仙符只能使用一次，做防身之用。」

石軒將天地山河圖、神霄真雷仙符、火德赤焰旗等給了謝方偉和楊宗之，甚至讓他們將如意捆仙索也帶上，畢竟從總的實力對比來看，他們算是危險最大的。

至此，除了佈置修煉秘術中樞的材料外，石軒已經袖中空空。

「其實石軒你不必說麻煩，這對我們來說，也算是難得的一種歷練和磨礪，等到功成，肯定受益匪淺。」謝方偉誠懇地道，楊宗之也點頭附和，甚至有些興奮，劍試天下，對於每一位喜好劍術的修士來說，都是一件夢想著嘗試的事。

……

黃門關前，半空中赤炎滾滾，雙方鬥法正撼，各自有十萬道兵結成陣法，加持於身。

突然，無數火鴉憑空浮現，吐著黑煙，焚燒著對面火雲，沒過幾個剎那，火雲就消散了幾分，眼見不支，於是只得激發道兵，讓火雲大漲逼退對方，然後慌忙逃去，被對方一陣掩殺，損失道兵無算，狼狽非常，勉強靠著大營陣法才沒有全軍覆沒。

看著上萬火鴉鋪天蓋地返回黃門關，一位魁梧雄壯的白髮將領，臉色不好地對著火雲中走出來的一位赤袍短髮道人道：「火雲真人，老夫早就說那萬鴉真人實力不凡，乃是元神巔峰的修為，你卻不聽勸告，仗著練了一隻火鶴道兵，居然以初成元神不久的修為，強行攻打黃門關，白白損失如此多道兵。」

火雲真人臉色變了變，將情緒穩住，他知道這位是同階人仙，實力相當，自己就是聽聞他被萬鴉真人擊傷，所以下山來投，貪這一份功德：「等夏塘將軍你傷勢好了，你我二人聯手，莫非還奈何不得萬鴉真人？」

「可叛軍據說也延請了三山四海數位真人。」夏塘皺著眉頭道，這次功德秘術洩露，竟然造成了遍及各地的烽煙，那些隱修真人、各山各島真人見唯一的一劫陽神隕落在了天劫之下，個個躍躍欲試，讓把持王朝的幾位真人、人仙很是吃力，好在有不少真人願意投效，才沒有出現一面倒的跡象。

話剛說完，就見一道青紅光芒帶著烈焰蓮花朵朵，往黃門關投去，關上響起了仙樂迎接聲，之後又陸續有兩道遁光飛去。

夏塘和火雲真人頓時啞口無言，情緒低沉，讓旁邊隨侍的弟子、童子們是壓抑非常，不敢有絲毫動靜，戰戰兢兢。

但這時，卻有守營道兵來報：「回稟將軍、火雲真人，外面有兩個年輕道士求見，說是什麼海外蓬萊山練氣士謝方偉、楊宗之，受本門真君符詔，特地前來相助。」

夏塘和火雲真人對望一眼，面面相覷，海外哪有什麼蓬萊山，除非是有強大上古神獸潛修的撐天神山附近，而真君代表什麼，他們也不清楚，畢竟本方大千世界百萬年以來，只有幾位二劫真人，無法突破外面的天魔去探索虛空，但光憑這兩位年輕道士，能瞞過自己二人的感應，無聲無息出現在營地之外，就顯得詭異不凡。

所以在對面有三位真人來援的情況，夏塘是趕緊道：「快請兩位真人進來。」兩人已經感應到謝方偉和楊宗之的元神氣息。

第四十一章 各方際遇皆不同

沒過多久，夏塘和火雲真人，就見到兩位年輕真人在副將親自引領下走了進來，一位月白道袍，雋秀溫和，氣勢內斂，一位高大雄壯，五官刀削般深刻，氣息鋒銳如劍，皆是不凡。

「兩位真人來助，實乃雪中送炭，老夫感激不盡。不知哪位是謝真人，哪位是楊真人？」夏塘絕口不提對方來歷不清的事情，歡喜地迎了上去。

楊宗之不愛這種寒暄場面，所以都交給了謝方偉，他微微一笑：「貧道謝方偉，這位是楊宗之楊真人，我們受本門石真君符詔，來助夏將軍一臂之力。」

「兩位真人一看都非等閒，有你們相助，萬鴉真人不足為慮。」夏塘笑呵呵讚了一句，暗地裡則示意火雲真人問他不方便開口的事情。

火雲真人見對方來了兩位真人，一下就壓過了自己，心中慶幸能抵住萬鴉真人攻擊的同時，難免有點不滿，於是淡淡開口：「兩位真人，貧道火雲，修道千多年，也算見識廣博，為何從未聽聞過海外蓬萊山？」

「對了，不知石真君可是貴派掌門？」夏塘順勢也問了一句。

謝方偉面對火雲真人的質疑，不慌不忙，溫和笑道：「可能剛才傳信道兵聽岔了，謝某說的不是海外蓬萊山，而是天外蓬萊山。」

「天外？！虛空之外？！」火雲真人和夏塘同時一驚，那億萬天魔所在之外，居然另有道門？或者別有所指？

謝方偉微微點頭：「正是虛空之外。我們是被本門石真君大神通送到附近。」其實之前兩人是藏於天地山河圖內觀戰，對雙方實力了然之後才找上門來。

夏塘和火雲真人一起沉默，這消息實在是太過震撼，兩人都曾經去虛空中獵殺過天魔，對於天魔的數量和恐怖記憶猶新，讓人難以相信天外還存在道門，還有不懼天魔的「石真君」，不得不懷疑兩位真人是大言唬人。

「而真君所指，乃陽神之上的另一重境界天仙真君。」謝方偉語不驚人死不休，這叫立勢。

哪怕以兩人的心性修為，也差點倒吸一口涼氣，念頭繁雜，不知該信，還是不信，畢竟以前沒有任何真人見證過此事！

火雲真人終於還是疑惑開口：「謝真人你所說的都無法印證，我們不可能去天外拜訪，貴派石真君怕也不會親臨此處，所有一切，任你所言，我們拿什麼來相信？」雖是質疑，語氣卻不自覺緩和了幾分。

「無妨，等謝某出去將萬鴉真人拿下，兩位想來就會相信。」謝方偉見夏塘也附和點頭，溫和笑意不減地道，就像在說一件平常之事。

夏塘慌忙道：「萬萬不可，萬鴉真人實力接近一劫陽神，非是普通元神能夠力敵，兩位真人還是等老夫和火雲真人傷癒，再一起出擊。」要是兩人陷於敵陣，自己等面對四位真人，就只餘撤走一條道路了。

「兩位莫要魯莽行事，就算貴派真有天仙，但你們也不過元神修為，黃門關中可是有四位真人！」火雲真人插言道，有些惱怒這兩人不知天高地厚。

謝方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本門石真君派我兩人前來相助，是為了事成之後能……」將鑄造氣運天台之事，大略講了一遍，就連最後要抽走部分大千氣運也坦言相告，若對方不願意，大不了轉投另外一方。

夏塘臉色變換連連，又問了幾句，確定了氣運是什麼，影響有多大，權衡了一番，咬牙道：「要是謝道友、楊道友真能展現過人實力，老夫願意代六大世家立下因果誓言，等烽煙平息，就讓你們鑄就氣運天台。」既然有如此大所求，夏塘開始相信起謝方偉和楊宗之。

「那便以萬鴉真人一試。」謝方偉毫不猶豫地道，和楊宗之一起轉身，往黃門關飛去。

夏塘元識感應著兩人遁光，歎了一句：「不知是胸有底氣，還是魯莽自大。」

「貧道拭目以待。」火雲真人冷笑了一聲。

怕好不容易得來的援手，失陷於對方四位真人，夏塘不顧傷勢，和火雲真人一起，點起道兵，浩浩蕩蕩跟隨而去，為兩人壓陣。

……

萬鴉真人乃一高瘦中年人，頭戴火鴉冠，正在與來援的三位真人把酒笑談。連勝兩場，又有強大援手，他心情自然是舒暢無比。

突然，轟隆隆雷聲響起，打得整個城池陣法搖晃不定，險些破碎，還好萬鴉真人反應極快，元識展開，控制陣法中樞，才免了陣法被破的下場。

他臉色鐵青，好心情完全被打斷，但很快就將心境平復，對著另外三位真人淡淡道：「夏塘不知從哪裡又尋來兩位元神真人助拳，嘿，倒是與先前那火雲真人一般無二的不知天高地厚，三位道友，且為貧道掠陣，看貧道這次將他們徹底了斷。」平淡的語氣中蘊含森然的殺意。

「正好見識萬鴉道友的超絕實力。」赤鬼真人等笑著回答。

四道遁光飛出城池，就見不遠處漂浮立著兩位年輕真人，其中一位是月白道袍的雋秀真人，正一臉溫和笑意地打量著這邊，掌中諸色雷光閃爍，顯然剛才一擊乃是他所發，而在他們背後，則是夏塘和火雲真人各自帶著道兵掠陣。

「來者何人，通上名來，本座手下不殺無名之輩。」萬鴉真人鬥法經驗豐富，一開口就咄咄逼人，期望在正式交手前撩撥對方情緒，讓其無法發揮全部實力。

謝方偉笑意不變，淡然道：「蓬萊謝方偉，萬鴉道友請出手吧。」上前兩步，示意乃兩人鬥法。

見雙方真人同樣多，而混戰又會限制自己實力發揮，萬鴉真人欣然同意，在城中十萬道兵結陣加持下飛了上前，直接將本命法寶萬鴉焚海壺祭了出來，焚山蹈海般的無數只火鴉憑空浮現，遮蔽天空，氣勢洶洶地打了過來，不愧元神巔峰的手段。

正當夏塘憂心忡忡，火雲真人情緒複雜、赤鬼真人等讚許期待之際，就見謝方偉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一副畫卷，其輕輕一拋，天地立生變化，一張水墨山水畫徐徐展開，萬鴉真人和彷彿鋪天蓋地的火鴉一起落入了畫中。

萬鴉真人心中訝異無比，周圍山水都是【『文】水墨所畫，卻宛如【『人】實質，火鴉噴出【『書】黑煙滾滾、火焰【『屋】滔滔，卻無法傷到其分毫，真是詭異恐怖，似乎火鴉都有變成水墨的跡象！

謝方偉將天地山河圖一抖，水墨天地陡生變化，墨色山、水、天、地等從四面八方向萬鴉真人壓來，禁制發動，萬鴉真人只來得及用萬千火鴉和仙術護住全身，苦苦支撐。

這一番變化，出乎所有人意料，赤鬼真人反應最快，青紅光芒一閃，打向謝方偉，以救萬鴉真人。

但一道慘烈、悲壯、凌厲又霸道的白色劍光突現，那青紅光芒立刻被斬成了兩半，然後劍光如同長虹，劃破天際直接斬在了猝不及防的赤鬼真人身上。

護身青紅光芒大作，卻難奈這霸道的白色劍光，不過剎那，就被斬了開來，支離破碎，然後鋒銳劍氣爆發，將赤鬼真人包裹。

而謝方偉再次將天地山河圖一抖，這次一片寬廣的世界虛影浮現，禁制凸顯，威力大漲，萬鴉真人再也無力支撐，被墨色山水天地四面一夾，頓時化為了灰灰。

同時，白色霸道劍光一收，赤鬼真人連退幾步，一道淡淡血痕從額頭出現，直抵腹部，然後肉身、元神順著這血痕分成了兩半，肉身頹然墜地，元神虛幻消失。

楊宗之則在謝方偉身邊現出身形，咳嗽了幾下，長笑一句痛快，卻是以傷換命，斬仙劍匣一劍立威。

不過夏塘、火雲真人等卻是怔怔看著謝方偉手中的畫卷，將自己等人打得狼狽逃竄的萬鴉真人才幾個剎那，就那麼毫無抵抗之力地隕落了？！

他們很快回過神來，明白現在不是震驚之時，帶著道兵就直攻黃門關，剩下兩位真人無心戀戰，落荒而逃，黃門關這氣運節點被輕易攻佔。

「夏將軍，如今該相信我們的身份和實力了吧？」謝方偉微笑問道，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卻讓夏塘惶恐不已。

其實謝方偉更喜歡用天地山河圖加持自己，再運使仙術，而不是直接施展，那樣更能體悟仙術變化，磨礪自身，但這一戰乃立威之戰，自然要用最駭人、最強大的方式。

夏塘毫不猶豫地道：「在下立刻將六大世家的家主招集在一起，共立因果誓言，能入貴派石真君法眼，是我等的榮幸。」

火雲真人沉默不語，胸中卻有驚濤駭浪。

……

彌塵宮大殿之中，輕歌曼舞，倩影縹緲，一派盛大熱鬧的待客場景。

許真君端著酒杯，笑著對彌塵真君道：「彌塵真君鼎力相助，老道感激不盡，敬你一杯。」

「氣運小事耳，事後彌補便是。而且本座還能得到一門一衰渡劫秘術，何樂而不為呢？」彌塵真君歡喜地飲了這杯仙酒。

到處皆是一派賓主盡歡的場面，只是偶爾彌塵真君會瞳孔略微收縮地打量一眼，那只盤踞案幾，大口吃著靈果的無狀猴子。

第四十二章 一著不慎陷大陣

長春門內，諸位弟子看見本來萬里無雲的蔚藍天空猛地陰沉了下來，心中頓生難受、壓抑之感，氣氛詭異而凝重，各自相望，卻不知這莫名情緒從何而起，議論紛紛，卻找不到事情源頭。

「你上門求見，就是為了商議如此荒唐、狂妄之事？！你當我長春門是何所在？！」少青真君看著對面那冷面冷口的少年真人一字一句地道，他表情平淡，語氣中不見怒氣，但氣息勃發，木之大道威壓散發，將整個大殿變得沉重而凝固，就像是在醞釀著驚天動地暴風雨的平靜幽深大海。

但讓他內心驚訝的是，對面的俊美少年修士明明只是二劫陽神真人，居然在自己的大道威壓下毫無所覺，其身周似乎形成了一片莫名之域，一旦大道氣息延伸過去，當即就會消散無蹤，實在是恐怖而詭異，這也是為什麼少青真君被其來意惹惱後，卻未當即發難的緣由。

莫淵沒有說話，雙手本是放在膝蓋上，此時右掌微抬，一口劍光黯淡，劍身普通、沒有任何花紋的白色略黑飛劍就展露少許，然後一股平凡到了極點，詭異到了極點的氣息散發了出來。

大殿中濃郁而盎然的靈氣消散，陣法禁制、天地法則凸顯潰散，少青真君剛要起身，就覺一身修為在消散，境界在倒退，猝不及防下，甚至險些跌倒，有自己變成了凡人的感覺，好在他發現對方沒有惡意，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念頭轉動間，壓住心中情緒，鎮定心神，然後專心致志運轉元神，虛化木之大道，總算是將修為穩住。

莫淵淡淡道：「少青真君為何不聽聽本門拿來做交換的好處？」

也是他言簡意賅，換了其他比較善謔的來，如許真君，怕是還會調侃幾句。

目光凝聚又閃爍地看了一眼那口白色黯淡飛劍，少青真君只覺絲絲殺戮氣息似乎滲進了心神，將自己元神絞得片片破碎，修為境界好像又有不穩跌落之感，忙將眼睛移開，心中暗歎：「真是一件絕世凶器，僅僅看著，就恐怖非常。」

「是貧道莽撞了，請莫道友相告，如果真是不凡，這件事也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少青真君半點不覺丟面子地緩和著語氣，誠懇道歉。到了天仙真君，哪怕沒有秘術，也能靠著大道感覺並粗略收攏氣運，即使被對方抽走部分，沒有上千年難以恢復，但也不是什麼值得拿性命去搏的事情，那口飛劍委實恐怖。

而且少青真君也自省過，自家確實魯莽了一點，覺得一位二劫真人居然敢在自己面前提如此膽大包天之事，而且從頭到尾都面無表情，不恭不敬，冒犯了自己的天君威嚴，所以才打算略施薄懲，等他態度恭順了再談後面用來交換的好處。

可自己卻忘了，對方既然敢以二劫陽神的境界找上門來，又豈能沒有點依仗，從這通天靈寶或本命靈寶可以看出，背後的勢力絕對不小！

莫淵點點頭，緩緩開口：「一門天人第一衰渡劫秘術。」同時將右手一蓋，三才滅法劍被掩上，大殿氣息恢復正常，靈氣緩慢生成聚攏，當然，少青真君的大道威壓也收了起來，頓時，氣氛又變得和風細雨。

「什麼？！」少青真君脫口而出，對於天人第一衰快要降臨的他來說，再沒有比這些字眼更能牽動其心靈的了，目光直直看著莫淵，想從他的情緒中判斷是真是假。

莫淵情緒沉靜，依舊毫無表情，淡淡道：「因果誓言為證。其實，我可以先將那門秘術給少青真君你過目。」言下之意就是，有足夠的實力底氣防止他反悔。

想了想那口恐怖詭異的白色黯淡飛劍，少青真君苦笑了一下：「先立因果誓言吧。」

……

玄風山，十幾道各色遁光剛剛追擊進入，就見天地變化，黑氣瀰漫，朦朦朧朧中再也難辨左右東西，就連元識都無法穿透，然後一聲巨響，無數道漆黑雷光從四面八方打來，明明至正至剛，帶有毀滅氣息的雷霆，卻被凝練的陰沉而污穢，大異尋常。

「糟糕，中計了，被對方仙陣困住了！」有真人暗叫一聲。

諸位二劫真人忙將本命法寶祭起，護住全身，同時諸般仙術都施展了出來，有先行防禦的，有直接以攻對攻的，一時之間，七彩光芒閃耀。

但對方辛辛苦苦引這些正派真人入陣，又豈會佈置一般仙陣，又怎麼會給他們喘息的機會，只見萬雷齊發，陣法威力全開，漆黑雷光一打到那些三階仙術上，立刻將其污穢變暗，勢如破竹般地就穿透過來，眼見就要打在本命法寶、純陽法寶佈置的最後一道防禦上。

但這時，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憑空浮現，將眾人籠罩其中，五色光芒如簷前水幕般從上到下蕩漾，諸多漆黑雷光打在其上，只是激起點點漣漪，難以污穢，難以破壞。

聽見不停炸響在五色光幕上的雷鳴聲，所有真人都長吁了一口氣，這仙陣所發雷光有一般四階仙術的威力了，若非楚真人的五行蕩垢鐘，自己等怕是難以倖免，正道諸派必定損失慘重，於是齊齊對著中間一位十五六歲白裙少女道：「多謝楚真人相救。」其清純脫俗，宛如空谷幽蘭，卻又帶著些許嬌美之意。

楚綰兒加入正道聯盟之後，仗著五行蕩垢鐘的威力，立時成了中流砥柱，被萬千修士敬仰崇慕，哪怕是同為二劫的諸位陽神真人，絕大多數也對她很是敬佩、感激，在她帶領下，經過百多年的連番鬥法，終於將邪道最後的幾位二劫真人困在了玄風山附近。

「大家同舟共濟，何必道謝。此事非常詭異。」楚綰兒微皺眉頭道，自己事前居然毫無心血來潮之感，莫非被蒙蔽了天機？可自己時光荏苒仙術在推算上多有助益，即使剛剛渡過第二次天劫不足三百年，也不會被同階真人給蒙蔽，她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與身旁的明輕月交流道。

身著藍色道袍的二劫真人孫榮跟著歎道：「實在是難以置信，我們這麼多位二劫真人，居然毫無所覺地就被引入了仙陣當中，玄風真人等哪有這麼強的蒙蔽天機之能？！」他瀟灑不羈，乃本方世界二劫真人裡面的翹楚，因楚綰兒救命之恩，對其最為推崇。

「不管如何，當下最重要的就是逃脫仙陣，否則以楚真人你五行蕩垢鍾之力，被仙陣萬雷齊發，煉個八九十日，怕也難以支撐。」另外一位二劫巔峰真人石泰有些憂心地道，玄風真人等處心積慮想一網打盡，布下的仙陣絕非泛泛，看其威力有一般四階仙術就能知曉，說不定就是傳聞裡的「天煞地穢陰雷大陣」。

楚綰兒點點頭：「不知大家有何良策？」她一身仙術，除了時光荏苒這偽越階外，「十方毀滅」等都還未修煉到三階，而且就算是三階，面對強大仙陣，也於事無補，莫非要靠著五行蕩垢鍾硬闖？

「只有大家結陣，匯聚眾人之力，才有望打破這仙陣。呵呵，楚真人，你身邊的明真人想來是出不上力。」高北音是少數不太喜歡楚綰兒的二劫真人，尤其對於她無論到哪裡，都要帶著明輕月這累贅很是不滿，此時，雖然知道必須同心協力才能闖關，可也忍不住小小刺了一下。

楚綰兒微笑沒有說話，但卻感覺得到其他真人看著自己和明輕月的眼神都帶上了少許不滿和疑惑，哪怕孫榮也不例外。

她心中明白，自從兩人加入正道聯盟開始，因為修為境界的關係，他們都不太重視明輕月，若非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早就將明輕月打發去和同境界元神真人為伍。而自己強行帶著明輕月，則讓他們積蓄起了對明輕月的不滿和輕視，尤其是在這種危險環境下，普通元神真人根本派不上用場，反倒是拖累，這種情緒更加凸顯。

明輕月倒是視若無睹，坦坦蕩蕩，一路行來，斬斷了對黑龍血脈的自卑，她早就不對別人的感官太過在意，我行我素，而且跟著楚綰兒，旁觀多次二劫真人鬥法，甚至有親身與重傷二劫真人、一劫真人大戰的經歷，收穫匪淺，對自身的磨礪好處極大，哪會卻管別人怎麼想。

「嘿，說是正道聯盟，還不是一樣內訌。」一道縹緲的聲音透過陣法傳了進來，難以找到發聲之人所在，語氣中有著淡淡的幸災樂禍，想來是明白急切間打不破五行蕩垢鍾防禦，不如挑撥關係，擾亂心境。

楚綰兒兩眼中無色水波晃動，如詩如畫，又帶著淡漠無情、高高在上的感覺，縹緲聲音未落，就被她從時光變化中發現了蛛絲馬跡！

她修煉的是無上真法，包含時光這先天大道，本人又擅長這類仙術，所以哪怕有陣法隔絕，那縹緲聲音產生的時光變化依然讓她敏銳地感覺到，追溯到了其藏身之處！

赤青黑白黃五色光芒併攏，猛地往上一刷，五色流轉晃動間，就穿透了無數陣法禁制，打向某處，浩浩蕩蕩，威勢不凡。

第四十三章 天台高聳入雲霄

發聲之人沒想到隱於陣法深處，也會被楚綰兒發現蹤跡，一時之間，仙陣運轉，漆黑雷霆閃耀，卻都慢了半拍，被全力而為的五色光芒將前方諸般阻礙刷成粉碎，一位黑袍真人不由自主從陣法屏障中跌了出來，眼見光芒就要打到他身上，其玉樹臨風，氣息陰沉，正是玄風真人。

孫榮、石泰、高北音等人都屏息凝氣，期待著楚綰兒將玄風真人拿下，傳聞裡的「天煞地穢陰雷大陣」就是他的，換了其他人執掌陣法，必定有短暫的運轉不暢，正是自己等人逃出生天的機會。

玄風真人被五行蕩垢鍾從陣法中樞隱蔽處逼了出來，卻沒有絲毫驚慌，一口漆黑飛劍就化光斬出，上面煞風、陰雷纏繞，又有淡淡黑光凝聚，正是其本命法寶「暗日風雷劍」。

「居然想用二劫本命法寶擋三劫巔峰的純陽法寶？真是慌不擇路！」諸位二劫真人心中都浮現起這個欣喜念頭。

赤青黑白黃五色翻騰，雷光陰沉，風聲陣陣，暗日風雷劍居然擋住了五行蕩垢鍾刷出的五色光芒！

雖然處於明顯的下風，步步倒退，但卻是貨真價實地將五色光芒攔了下來！

這一幕完全出乎高北音等人預料，就連明輕月，甚至楚綰兒自己，也浮起了一絲不可思議之感，因為那是三劫純陽法寶的氣息！

玄風真人勉強擋住五色光華，反而窺見了一絲良機，運轉鎮壓陣眼的純陽法寶，條條如漆黑墨蛇的雷光就急速打向失去了五行蕩垢鍾防護的正道真人們。危機，危機，是危險，也是機會！

兔起鶻落，僅僅幾個剎那，局勢又生變化，本來找到了破陣機會的眾位真人，再次陷入了極端危險的局面，好在他們都不是鬥法稚兒，先前哪怕有五行蕩垢鍾守護，也並沒有將各自法寶收起，此時光芒閃爍，拼著寶物受損也要擋住陣法攻擊，爭取時間等待五行蕩垢鍾重新垂下五色光芒防禦。

玄風真人哪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漆黑陰煞之風呼嘯，破壞陰雷遍佈，劍光縱橫，死死纏住五行蕩垢鐘。

楚綰兒心中的難以置信念頭轉瞬之間就被摒除，內心如同明鏡，映照所有局勢，任何細微之處都被照見，早就施展的碎玉決加持下，她右手似緩實快地一抬，一道光幕浮現，時光如水，夢幻浩瀚，超然物外。

那些墨蛇電光打在其上，即使本身威力勝過許多，穿過光幕時，也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絲緩慢，像是迷失在了時光裡面。

趁此機會，五行蕩垢鍾大放光明，赤青黑白黃五道光華依次爆發，齊齊刷落，五彩耀眼中將暗日風雷劍打退少許，然後小鍾一閃，就飛了回來，重新垂下五色光幕，堪堪擋住打到了面前的陣法雷霆，險之又險！

眾位真人都有險死還生之感，可還未完，滿天漆黑雷霆是毫無保留地打下，暗日風雷劍隱於其中，將五色光幕打得搖晃不定，只能全力防守，根本無法還擊，更別提創造機會，讓大家結陣逃離。

「師父騙人，他明明說這裡只有二劫陽神真人的。」楚綰兒微微嘟嘴，開玩笑地對明輕月道，她這才明白先前為何會被蒙蔽天機，原來玄風真人不聲不響間就將第三次天劫渡過，哪怕他仙術還未修煉上去，但境界上也穩壓眾人一頭。

明輕月笑道：「玄風真人本身就是二劫陽神巔峰的修為，隨時都能引動第三次天劫，在這百多年中渡過，很是正常，又不是只有你師父那等人物才能提前渡劫，說不定他早就成功，只是引而不發，以便讓我等陷入仙陣。」

然後她想到了什麼似的，笑吟吟道：「其實，以我對你師父的瞭解，他多半早就推算出了玄風真人會渡過第三次天劫，要不然為何會給我『周天星斗劍符』，且讓我跟著你，護你周全？之所以不講，怕是為了磨礪你，嘿嘿，剛才生死之間，你的沉靜應對很是不錯，你師父知道了，也會不吝讚揚。」

被明輕月這麼一說，楚綰兒愣了愣，然後啞然失笑道：「很有可能！哎，為什麼我們這一脈從祖師開始，就喜歡用這種方式來磨礪弟子呢？好了，對這強大仙陣，我境界修為實在不夠，已經無能為力，還請明師叔相助。」

兩人元識交流間，孫榮插言道：「楚真人，雖然我們本就有熟悉的陣法，但還是需要再演練一番，以便多一分生機，不知你能否用五行蕩垢鍾擋住玄風真人他們的窺探？還有，你能否分神參與演練？」

楚綰兒笑道：「孫真人且慢，讓我和明師叔再聯手試試。」

「她？！」高北音、孫榮、石泰等都不太相信地看著明輕月，早就知道她是楚綰兒的師叔，可境界擺在那裡，一目瞭然，而且這麼多年鬥法中，對她的實力也很是清楚，時光仙術與楚綰兒同出一門，玄奧非常，卻更偏向星辰、玄冥之力，在同階當得上強大無比，但還不足以真正越階挑戰。

再說以元神的境界，就算她有純陽法寶，也發揮不出多大威力，並且，好幾次她與重傷的高階真人鬥法，徘徊於生死邊緣時，也沒見她拿出過什麼強大秘寶，全靠本身實力。

因此，所有二劫真人心中懷疑、不信任的情緒蔓延，但見楚綰兒如此信心滿滿，不像是拿自家性命開玩笑之人，於是又都保持了沉默，同時是全力戒備，一旦出了岔子，還能最快救援。

「希望明真人你讓我們刮目相看。」高北音淡淡說道。

明輕月笑了笑：「若真有渡過四次天劫，邁入天人境界之日，才不枉大家刮目相看一場，如今只是依仗外物罷了。」

一邊說，一邊取出一張符篆，其彷彿是將燦爛星空微縮凝練在了上面，星光璀璨閃耀，劍氣森然凌厲，直透人心，竟然讓只是目睹這仙符的孫榮、高北音等二劫真人元神產生刺痛之感，看著它，就像身處周天星斗中，被無數星光劍氣加身。

仙符如此不凡，孫榮等都升起了期待、慶幸的情緒，雖然並不知道何為天人境界，但四次天劫還是能聽明白的，一時不知該說明輕月志向遠大，還是好高騖遠。

事不宜遲，楚綰兒手一指，五行蕩垢鍾再次刷出浩浩蕩蕩的五色光芒，向著她推算中的某個陣法變化將生未生的地方打去，將產生的諸多雷霆盡數刷滅。

而陣法產生的滿天漆黑雷霆和暗日風雷劍則毫不猶豫就向眾人攻來，以攻對攻，即使陣法被破掉少許，但換來眾人隕落，也一樣圓滿完成了最初計劃。

在青赤黃白黑五色光芒刷出之際，明輕月將手中周天星斗劍符一拋，就見黑氣瀰漫的「天煞地穢陰雷大陣」立刻變得黯淡無光，漆黑一片，緊接著一道接天連地的星光巨柱產生，在內裡無數閃耀的細小星辰、星象襯托下，向著滿天漆黑雷霆和陣法上空洞穿而去。

石軒以天人境界施展的小周天星斗大陣，比起以前，多了一分圓融，多了一分玄奧，星光巨柱勢不可當，所有雷霆盡數泯滅其中，這仙陣本身又是二劫純陽法寶鎮壓，加上五行蕩垢鍾對陣法變化的干擾，很快就被星光巨柱直直打到了陣法屏障上。

轟隆巨響震耳欲聾，黑氣消散，雷霆黯淡，陣法被洞穿了一個巨大空洞，透過它，能看到外面的青天和白雲，而星光巨柱則化為無數細小星辰飄落，一閃一閃，璀璨夢幻。

一擊之下，就將仙陣破掉，那張仙符的威力太過駭人，讓高北音等真人是目瞪口呆，險些就錯過了聯手破陣的機會，還好被楚綰兒用元識驚醒。

「這怕是四階巔峰的仙術威力了？！她們所言的蓬萊派到底是何等道門？！」他們完全破除「天煞地穢陰雷大陣」時，看著將仙符收了起來的明輕月，心中不由念頭浮現。

……

看著一位三劫陽神真人向自己襲來，林洛心神平靜中不乏欣喜之意泛起，正好試一試靈寶飛劍的感覺！

於是她將手一指，宛如雷霆的紫色劍光就浮光掠影般斬了過去，變化間，就要化為一朵冉冉開放的青蓮。

但紫郢劍大道氣息散發之下，那位三劫陽神真人元神被壓制，念頭難以轉動，只能呆滯地停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劍光落下，毫無反應。

「沒勁！」林洛將還未落到對方身上的紫郢劍一收，御使本身的三劫純陽飛劍，幫江真人攔住背後襲來的敵人，她雖早有預料，但見到這種一面倒，連劍術都不用使出的情況，內心還是失望不已。

那位死裡逃生的三劫陽神真人，哪還敢停留，直接化光遠遁，如此恐怖的境界壓制，找死也不是這麼找的！

……

一座九千九百九十九丈的高台，立於彌塵宮附近，高聳入雲，上半截基本被雲氣所遮掩，但光是下面部分，就能看到無數流轉的獨特禁制、符篆文字等，散發神秘、荒莽、浩大的氣息。

「多虧彌塵道友幫忙，否則老道難以如此快完成。」許真君帶著青索，對彌塵真君道謝，這些年來，彌塵真君是直接出手相幫，讓許真君免了許多氣運反噬的麻煩。

彌塵真君淡淡一笑：「秘術於本座太過珍貴，幫點小忙算得了什麼？」其實他還有另外一番心思，就是通過幫忙，將這氣運秘術的奧妙學會，但許真君卻是半點也不擔心，還有另外四座不同的天台！

第四十四章 五德氣運匯中樞

天台鑄造好後，許真君並沒有馬上將金德白蓮旗安放其上，因為另外四座天台都還未完成，最慢的那座甚至還有幾十上百年，而想修煉秘術，必須在同一時間抽出大千世界氣運才行，所以他乾脆就在天台旁結廬而居，靜心修煉，第三次天劫於他而言，並無阻礙，僅僅是時光的累積罷了。

對閉關修煉仙術的陽神真人而言，一百來年是眨眼就過，這日，通過石軒的跨界聯繫，許真君確定了另外四座天台都已完滿，午時三刻就是安放令旗的最好時間，於是一紫一青兩道遁光從草廬內飛出，向著天台頂端而去。

天台頂端方圓四丈九尺，地面有無數白色玄奧花紋，它們結成一個神秘圖案，彷彿是大千世界山水萬象。

許真君臉色凝重，元神運轉，算好時間，或慢或快打出光芒閃耀、似虛似實的秘術符篆，隨著符篆文字的打出，那些白色玄奧花紋是依次亮起，整個天台上流轉的禁制、符篆文字跟著一部分一部分地凸顯，同時天色陰沉下來，鉛雲低垂，雷聲震震，不僅有無形的氣運反噬之力，竟然還有天罰降臨。

青索化成飛劍模樣，橫在半空，僅僅只是將氣息散發，那氣運反噬之力就被斬滅，鉛雲、雷聲自行支離破碎，彷彿被凌厲劍氣真正斬中了一般。

當所有白色玄奧花紋亮起，在天台正中匯聚出一個濛濛白光圓球之際，許真君將金德白蓮旗一拋，緩緩往中央落去。

其在半空中就毫光綻放，白色虛幻蓮花朵朵環繞，異響連連，剛一落到那圓球上，立刻發出震天巨響。

金德白蓮旗與濛濛白光交匯，化為一座高大神聖的天門，虛幻蓮花合成一朵，於白光頂端、天門之下含苞待放。

巨響聲中大地震動，天空漆黑，似乎有無數白色金德之氣從四面八方向天台奔來，然後順著禁制、白色玄奧花紋，奔湧進了白光裡面，鑽入了含苞待放的虛幻白蓮中。

「吼！」白蓮當即綻放，卻是變成了一條宛如實質、稜角分明的白龍，只有細看之下，才能發現它的鱗片、毛髮皆是一朵朵細小的白色蓮花，它剛一出現，就瘋狂咆哮，張牙舞爪向許真君撲去。

白龍尚未撲到，許真君頭頂的氣運雷雲就搖晃不定，彷彿風中殘燭，下一刻就會熄滅，讓其內心產生極端壓抑的感覺，難以生出抵抗念頭，同時，被青索氣息震懾的天罰雷雲，也好像被激怒，再也不能克制，一道接一道的恐怖天雷就打了下來，威力達到四階巔峰。

青色劍光一閃，分成兩道，一道縹緲凌厲地迎著天雷斬去，一道則化為光幕，護住許真君。

啪，被青色劍光斬中，巨大天雷立刻化為無數道四散而逃的電蛇，遍佈天空，將一片漆黑映照的明亮無比。

白龍沒有施展任何仙術，而是靠著本身力量，接二連三地撞到青色劍幕上，每撞一下，大地、天空就跟著震動一下，似乎有天地之力加持。

連撞了九下後，青色劍幕是巋然不動，只有點點漣漪產生，白龍無可奈何，這才晃動著腦袋，向令旗所化的高大天門裡飛去，彷彿在天門對面有更加讓自己痛恨的事物！

白色金德之氣不停匯聚，生成龍尾，讓白龍看起來是奇長無比，它在虛幻天門中一直向前，穿過了無數虛空，不知往何處而去。

彌塵宮中，彌塵真君則專心致志地看著這一切。

……

莫淵身前，白色黯淡劍光亮起，天上鉛雲、雷霆盡數消散，蒼青巨龍感其氣息，即使沒有靈智，光憑本能也覺得危險無比，不敢繼續撲上前，而是反身鑽入天門。

……

一朵朵晶瑩剔透又清新朦朧的青蓮綻放，殺戮、鋒銳之氣爆發，將降下的天雷一一擋住，將彷彿黃褐色泥土凝結的巨龍攔下，林洛總算找到了盡情御使靈寶飛劍的機會，豈能不全力發揮？！一種酣暢淋漓的感覺在她心頭迴盪。

在紫郢劍威力加成下，她的劍法似乎又有提升，但距離每一朵青蓮都近乎自成一界的程度還很遙遠。

江真人微笑搖了搖頭，專心致志施展本命法寶八荒御雷印，與青色劍蓮配合之下，黃褐色巨龍是無功而返，只能悻悻然進入天門。

……

一條巨大黑龍週身水浪翻滾，玄冥氣息濃郁，但卻身陷浩瀚的漆黑星空中，被道道璀璨星光結成福星等與氣運有關的星象劍陣牢牢壓制，前進無路，只有後面那道天門處才是一片坦途。

明輕月這次將小周天星斗劍符祭起後，並未像上次那般任其發揮，若將水德氣運所化的黑龍打滅，那可是會耽誤石軒修煉秘術，幾百年辛苦一遭浪費的，所以是將小周天星斗大陣展開，自己操縱劍陣阻擋黑龍的進攻。

本來她還有些手生，但這麼多年感悟劍符裡蘊含的星辰之力，加上自家修煉的是《星河真法》這蘊含星辰、玄冥、水等之力的強大功法，所以漸漸將小周天星斗大陣掌控住，並借此體悟星辰運轉之道。

而且對面氣運黑龍出乎她意料之外地帶著玄冥和水之力，一番交手下來，受益匪淺，對第一次天劫不靠秘寶、秘術渡過又多了一些把握。

楚綰兒則將五行蕩垢鍾祭起，赤青黑白黃五色光幕如水蕩漾，將天降雷罰擋在其外，三劫巔峰的純陽法寶對四階仙術巔峰威力的雷光是旗鼓相當，難分勝負。同時，她也趁機感悟雷霆運轉，畢竟她修煉的無上真法是從雷電中引發出的毀滅、造物、時光等三大先天之道。

氣運黑龍連續衝擊燦爛星空未果，終於舍下明輕月和楚綰兒，向著天門中投去。

黑夜消失、星辰消失，明輕月身影現出，臉色蒼白，以她元神境界的實力，掌控御使四階仙術威力的劍陣，消耗心神之力豈止巨大，而且不比青索、紫郢、三才滅法劍都是天人級數的寶物，小周天星斗劍符的威力僅僅與氣運黑龍相當，自然鬥得很是辛苦，當然，得到的難以言說的磨礪、好處也更多！

……

紫、青、金、銀等諸色雷光並起，化成一團雷雲，蘊含恐怖氣息，迎向從天空劈下的巨大雷霆，轟隆一聲巨響，電蛇亂飛，天空亮堂。

謝方偉操縱著石軒給的神霄真雷仙符，將仙府青雷、北極寒冰雷等或分或合地使出，萬雷齊發，堪堪擋住了天罰之雷。

雖然消耗心神甚大，但他自身修煉的就是《神霄真法》，很快就將仙符掌控住，並體會著神霄真雷達到四階仙術後的種種玄奧變化，如觸摸到了一絲雷、電大道神髓。

一轉眼，他成就元神千年出頭，若非不想靠秘寶、仙陣等渡劫，早就應該迎來了天劫，這番歷練，讓他獲益不小。

楊宗之面對烈焰滾滾的火龍是不慌不忙，將一口五彩飛劍祭出，氣運消失、窮途末路之感瀰漫天台，本打算燃燒其氣運長劍的火龍就像看到了天生剋星，慌不擇路地就往天門裡逃去。

幾十年前，石軒總算將五行滅仙劍、四象滅世劍、陰陽混洞神光等都修煉到了六階，六道輪迴等其他仙術則早就全部提升到了五階，所以將五行滅仙劍給了楊宗之，畢竟他們雖然面對的敵人最弱，但大千世界氣運幻化的真龍卻都實力相當，以一張神霄真雷仙符和天地山河圖根本無法擋下。

……

禹余天外某處偏僻虛空，無數天魔遠遠圍著一顆荒蕪巨大的星辰，不肯離開，卻不敢靠近，似乎裡面有著讓人垂涎的美味和讓人膽戰心驚的洪水猛獸。

方圓幾十萬里的球形星辰上，立著五座巨大天門，一座白色，飛舞著白蓮，一座青色，蒼林虛影茂密，一座赤色，火焰翻滾，一座黑色，浪花滔滔，一座褐色，黃光沉凝。

它們圍成了一個九千九百九十九丈的圓形，地上是白青赤黑黃等五色玄奧花紋，連接到了最中間，在那裡有一座似黑似白的天台，台上除了禁制和一個杏黃蒲團外，空曠無比，而杏黃蒲團上，則盤腿坐著一個素青道袍的年輕修士，風姿不凡，瀟灑出塵，可在浩瀚虛空幽暗背景襯托下，渺小但氣息強大無比的石軒顯得有些詭異恐怖。

突然，石軒雙眼睜開，站了起來，踏前一步，將手一指，一道四色近乎混沌的劍光就從身上飛了出去，直接斬向白色天門，劍光之中似乎有窮途末路的氣運悲景和萬事萬物都在毀滅的黑暗宇宙，而這時，一條巨大、猙獰的白龍從天門中憑空鑽了出來，週身像是有白色蓮花組成，散發出鋒銳尖利的金德之氣，近乎天人級數。

與此同時，另外四座天門中，也飛出四條巨龍，有黑有赤，有青有褐，實力與白龍相當。

石軒面色不變，劍光一分，就化為五道，各自斬向五座天門，滅運氣息流轉間，那五條氣運之龍，似乎瑟瑟發抖，想要轉身逃去，但又被對石軒的莫名恨意所干擾，終於被五道劍光斬破防禦，直直斬到了身上。

無聲無息之間，五條氣運之龍消散，復歸無形無質的五德氣運，沿著那些玄奧花紋向天台奔湧而去，花紋依次亮起，五色流輝，異彩紛呈。

輕鬆斬掉五條氣運之龍後，石軒並未有絲毫放鬆神色，反而更加凝重，有六階仙術威力的四象滅世劍，這一步本就輕鬆，接下來才是危險的步驟。

第四十五章 七階秘術終練成

所有玄奧花紋、所有禁制完全亮起後，整個星辰就像被籠罩在了朦朧的五色迷霧中，仙陣之力運轉，只不過作為陣眼的是石軒本人。

石軒腳踏玄奧的步伐，圍著天台正中的杏黃蒲團不停走動，時不時打出赤青黑白黃五色道種文字，讓禁制變化流轉，讓匯入了仙陣的五德氣運之力開始按照某種神妙的方式結合，一個個各色光點在半空中凝結出現。

源源不斷的氣運後繼而來，很快五色光點就遍佈方圓近萬丈的天空，氣息越來越危險，越來越恐怖，壓抑之感越來越強。

石軒以普通天仙的境界，面對如此恐怖的壓力，元神、氣運漸漸被壓制，不得不把重新合成一道劍光的四象滅世劍祭起，漂浮在頭頂，滅運大道之力散發、瀰漫，這才將氣運、氣息壓制之感抵消，繼續打出道種文字，讓五色光點凝聚。

過了片刻，這些充塞四周的五色光點開始互相吸引，互相融化，石軒見好就收，腳步按著特殊而玄奧的軌跡退後，接著猛地坐在禁制中樞的杏黃蒲團上。

隨著石軒這一坐，周圍環繞飛舞的五色道種文字突然消失，各色光點瘋狂匯聚，扭曲著蠕動變化，一股滄桑、荒蠻的氣息散發出來。

幾個剎那後，五色光芒齊齊一暗，四週一片漆黑，在漆黑中，一聲古樸、蒼勁的吼聲在石軒心底響起，其帶有絲絲亙古不變、開天闢地的造化之感，若非石軒自己也能進入這種狀態，以宏大造化對宏大造化，怕是只能等到一劫巔峰，初步感悟到造化之力後，才能修煉這秘術！

心神沉入造化場景，觀想開天闢地的偉力，些微造化氣息從石軒身上流露出來，沒有在那古樸滄桑的吼聲下迷失，反而充耳不聞，五指伸出，道種文字流轉，接著緊緊一握，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芒大作，重新變得明亮，將漆黑驅散。

但天空中卻出現一隻足有萬丈大小的巨爪，其肖似天龍之爪，狠狠抓下，五根指頭顏色都各不相同，分別為白、青、赤、黃、黑色，散發出奪目光彩，而光彩之中，則隱約浮現各自大千世界幻影。

這五色光彩交織在一起，居然在巨爪掌心凝結出了一個虛幻的氣運世界，有山有水，有天有雲，恐怖的壓力和氣息皆從它散發出來，巨爪落下之際，一絲造化之意在醞釀爆發，已經是貨真價實的二劫天君一擊！七階仙術！

以石軒現在的實力，直接面對這樣一擊，只有隕落的下場，沒有任何懸念。

幸好有預先布下的諸般秘術禁制，其急速抽取星辰之力，加持在玄奧花紋上，讓仙陣幻化出無形枷鎖，將除天台外的所有空間一起凝住，減緩巨爪落下的速度，將那絲開天闢地的造化之力消散。

這顆星辰劇烈晃動，幾百萬里方圓內的星辰則全數亮起，星光如雨，不停打落在巨爪之上，消耗其力量。

被陣法限制，被星光消耗，巨大龍爪的威力快速跌落，當落到天台上方不遠時，造化氣息已經完全消失，只餘下六階仙術巔峰的威力。

見狀，石軒毫不遲疑，將身與四象滅世劍一合，一道恐怖的燦爛星光巨柱就直衝天際，打向那巨爪。

一顆紫薇帝星在其內升起，一輪皎潔明月在其內升起，一輪炙熱大日也在其內升起，星光巨柱中衍化出宛如實質的周天星斗世界，既凍結一切，又氣化一切，既星力浩瀚，又元磁恐怖，內裡空間層層疊疊，時光之霧浮現，但還是差一點才能開闢一界，展現造化。

這是石軒從寒鏡天君洞天出來後的八百六十年裡，在劍法上的進益，終於初步將周天星斗大陣練成！

星光巨柱、巨大龍爪猛地相撞，星光爆發，五色流轉，世界破滅、空間坍塌，方圓百萬里，沒有一絲一毫波動，可那顆星辰卻是完全破碎，一點針尖大小的黑色出現在那裡，並迅速擴大，若非力量不夠，怕是會衍化成一個真正的小型混洞。

淒涼的悲鳴從黑色中傳出，卻戛然而止。

許真君、江真人、莫淵、楚綰兒、明輕月、謝方偉等在各自大千世界，都站得遠遠地，看著高聳入雲的天台轟然坍塌，大地裂出一道深深的縫隙，將其殘餘完全吞噬。

差點變成了混洞的虛無消散，巨大龍爪現出，但卻縮小到了巴掌大小，並且虛幻無比，能看到五色道種文字以玄奧的方式結合轉動。

而石軒則是嘴角溢血，元神震盪，一擊之下，兩敗俱傷，只不過有仙陣禁制削弱了其大部分力量，滅運之力又死死壓制住它，石軒才沒有受到重傷。

但此時石軒哪會顧得上傷勢，抓住機會，就將醞釀很久的最後一道五色禁制吐出，落在那虛幻巨爪上。

禁制一落，巨爪當即飛向石軒，融入了其元神內。

石軒還沒來得及欣喜，就感覺到巨爪在恢復力量，在瘋狂吼叫，試圖掙脫自己的元神，若讓它恢復大半，立刻就是恐怕反噬、元神破碎、身死道消的下場！

當機立斷，石軒按照最初準備，運轉元神，將巨爪逼到了左臂附近的元神上，然後將四象滅世劍化光打入，滅運大道之力散發，將那還未恢復力量的巨爪牢牢壓制。

之後，四色近乎混沌的劍光分化，結成層層疊疊的禁制，籠罩此處元神，吼叫之聲漸漸消失，巨爪也安靜了下來。

石軒元神左臂上則出現了一處五色烙印，看起來成小小龍爪模樣，氣息恐怖，絲絲造化之意流轉，由代表著五德氣運的道種文字化成，而在烙印之上是四象滅世劍劍光幻化的諸般禁制鎮壓，並且這一切的氣息還透出元神一點，在肉身左臂上形成了五色龍爪文身。

「這算不算左青龍呢？」石軒耗費三百九十年之功，終於將五德氣運爪這強悍七階秘術練成，心情愉悅之下是調侃起了自己。

等沉入心神審視了一番，石軒又多了一點驚喜：「練成的威力比預想的還大一些，差不多真正七階仙術一擊了，與天人第一衰之後再來修煉相差彷彿，雖然將其用出前，四象滅世劍是無法再使用了，但還有五行滅仙劍、三才滅法劍、青索等，倒是不怕。」

石軒整了整衣冠，對著虛空行了一禮：「多謝寒鏡道友守護。」

來虛空用星辰之力布下天台仙陣前，石軒怕被人打擾，功虧一簣，所以專門上廣寒宗，請孟霓裳幫忙護法，哪知道孟霓裳卻是在百多年前進入了天人第一衰肉身之衰，還得幾十年才能破關而出。

其實石軒也知道，孟霓裳在七八百年前，就有足夠的把握去渡天人第一衰，但因為剛剛得到《萬界凍絕道》，需要將一身廣寒仙法昇華，所以耽擱了下來，等修煉成功後，又多花了四五百年的時間來彌補基礎，免得造成日後幾次衰劫的根基不穩，所以直到百多年前才引動天人第一衰。

好在還有寒鏡天君，在孟霓裳囑咐下，她是分出了一個化身，來虛空中為石軒護法，但即使是化身，其也有二劫天君的實力。

寒鏡天君在虛空幽暗處走了出來，身穿月白道袍，笑吟吟道：「你的這幾口飛劍，別人看不出來，卻瞞不過我，怕是器修那條道路上的跟腳。你的奇遇原來是應在此處。不過你能堅定道路，沒有轉為器修，只是以之為用，讓我殊為佩服，這等大毅力、大堅定，沒有無數心性磨礪，絕難產生，非一般天君能及。」

她雖是上古通天靈寶，又是半步金仙隨身之物，見多識廣，但還是看不出真正的跟腳，其實換了大部分沒處在合道第二步的道祖，也同樣看不出來，石軒自然不能明講，只是笑了笑道：「寒鏡道友謬讚了。」

寒鏡天君也沒有刺探石軒功法的心思，轉而笑道：「五德氣運爪這門七階秘術，我收集多年，卻一直未曾練過，今日方才第一次得見，原來是如此模樣，威力看來很是不錯。呵呵，能在普通天仙階段就將它練成，你怕是獨一份兒。」

「威力很是不凡，不過就是名字難聽了些。」石軒開著玩笑應道。

寒鏡天君卻點了點頭道：「我也這麼覺得，當初取這名字的傢伙不知道怎麼想的，取得如此簡單，沒多少仙家氣派，要不，你自己重新取一個？」

「呃。」石軒想了一下，忽然想起上輩子見過的一個功法名字，「那就叫『天子龍拳』好了。」

寒鏡天君呵呵笑了起來，然後正色道：「與上一個一樣沒有仙家氣派。」

石軒也懶得再取，反正只是個名字而已，元神一動，身體內走出來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化身，不過只有普通三劫的修為，對著寒鏡天君再次施了一禮：

「石某有些事情，要去寶城派走一遭，雖然上次並未產生大的恩怨，而且相信在得罪了遊仙宮的情況下，寶城派諸位天君都會選擇拉攏石某，但防患於未然，還是分出一個化身坐鎮宗門，煩請寒鏡道友照看一二。」

一身仙術都修煉完滿，本命靈寶距離第二層虛幻靈禁圓滿不過百多年的工夫，石軒自然是要去找沈依墨，探尋兩儀滅道劍的下落，爭取早日渡天人第一衰，而最近得到的消息，沈依墨剛返回宗門。

寒鏡天君微微頷首：「沒問題。其實你是正當上門拜訪，只要不挑釁或出手，寶城派也拉不下面子對付你。」

第四十六章 人的名號樹的影

仙都大世界。

「天上白玉京，五樓十二城。這首不知從哪裡流傳出來的詩最貼近的景象，莫過於寶城派洞天了。」一位氣息虛幻縹緲、高高在上的天君望著九層罡氣中若有若無的宏大壯觀巨城感歎道。

其似乎通體都由庚金、太乙真金、西方金精等材料鑄造，閃爍著鋒銳寒光，但在淡白雲氣環繞中，卻平添許多仙意，加上其內高聳透出的樓、閣、殿、宮等，確實有幾分五樓十二城的感覺。

這位天君的二劫陽神弟子同樣悠然神往：「而且這僅僅只是顯露在外的部分，其實進了城門，才能看到自成一界的洞天，方圓足有百萬里。師父，聽聞寶城派的迎接儀式別具一格，既隆重尊敬，又彰顯自身實力。」

「呵呵，為師聽葉真君提起過，等下就能親眼見識一番了。」道明真君微微笑道，他是來拜訪好友寶城派一劫天君葉飄零的。

說話間，兩人的遁光就到了巨大的城門口，絲絲鋒銳劍氣在空中激盪，卻神奇地不傷肉身、元神。

幾位陰神尊者、金丹宗師立在又高又大的門洞裡，身後是兩列弟子，一直延伸到幾百丈長的門洞外的藍天白雲景象裡，他們都身穿素白道袍，背挺得筆直，手中各自捧著一口庚金打造的儀軌飛劍。

一位高高的陰神尊者迎了上來，恭聲問道：「寶城派梁留玉見過真君，不知真君高姓大名，所來何事？」

「貧道道明，受貴派葉飄零葉真君的邀請，前來做客。」道明真君溫和地回答道。

梁留玉沉默了片刻，確認無誤後，笑道：「道明真君請隨晚輩進城。」

道明真君帶著自家幾位弟子，在梁留玉引領下，走入了門洞，這時，梁留玉高聲道：「恭迎道明真君！」

兩旁數以百計的弟子齊齊將庚金儀軌飛劍單手揮起高舉，高喝道：「恭迎道明真君！」

明明除了材料好一點外，只是普通儀軌飛劍，但這一刻，這數百口飛劍同時放出耀眼劍光，並且空中的劍氣似乎也受到激發，錚錚作響，劍意頓時暴漲，竟然與三劫天君洞天裡的鋒銳大道真意勾連了起來！

在道明真君眼前，似乎出現了兩旁萬劍林立，放出森嚴寒光的場景，乃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劍修門派迎接賓客的最隆重儀式「萬劍相迎禮」，尊敬異常，但與普通「萬劍相迎禮」不同，因為其激發了洞天鋒銳之意，讓道明真君心神中彷彿有劍氣肆掠，雖然不傷心神，但卻震撼無比，讓人直觀地感受到寶城派的強大實力。

面對沒有惡意的三劫天君洞天大道真意威壓，道明真君不可能直接虛幻大道幻影出來，因此只能運轉元神，平復心境，悄悄護住幾位心神有些動搖的弟子，鎮定自若地跟著梁留玉快步通過長長城門洞，進入寶城派內。

等到他們遠遠離開，兩派幾百位弟子將儀軌飛劍放下，嬉笑談論起來。

「看到沒有，哪怕是天君級數的人物，面對咱們寶城派的『萬劍相迎禮』，也要變下臉色。」付元曉微笑對著第一次參加守門任務的師弟周勇，師妹羅雲說道，神色中一絲得意、傲氣、自信和鋒銳怎麼也掩蓋不住，這是源於超級大宗門弟子的身份，源於一種實力上的虛幻強大。

羅雲滿臉興奮地點點頭：「剛才那幾位陽神真人，臉色都變得煞白。」見到平時高高在上、得享長生的人物，在自家宗門實力下是如此表現，一點點超級大宗門弟子的傲氣、自信在他心裡孕育壯大。

周勇雖然沒有說話，可看他的表情，心中所想，怕是與羅雲一般無二。

……

過了片刻，另外一隊弟子前來替換了他們。

「付師兄，等下去何處？」嬌俏的羅雲有交好眼前實力強大師兄的意思，所以刻意相問，周勇則在旁附和點頭。

付元曉有些吃驚地看著他們：「你們不知道？今日適逢軒祖師百年一次的講道，為兄好不容易將時間空了出來，若沒有成就金丹，一生說不定只能聽聞一兩回！」

「真的？！我們剛剛閉關出來，卻是不知道此事！」周勇和羅雲大吃一驚。

付元曉好笑地道：「這等大事，莫非還能騙人的不成？沒看到剛才來替換我們的諸位同門臉色就像死了爹娘一樣，好了，快隨為兄一起前去吧。」

三人結伴，很快就到了講道大殿所在的衝霄樓，裡面已經人頭攢動，數不清具體有多少弟子，好在衝霄樓方圓幾百丈，很是寬廣，倒也不擁擠，讓三人能隨意找一處地方坐下等待。

沒過多久，劍鳴之聲響起，所有弟子站了起來：「恭迎軒祖師講道。」

一位藍袍修士走了出來，外表只得二十來歲，但雙眼清澈而又深邃，既像是天真孩童，又像是睿智老人，正是寶城派一劫天君軒靜風，他頷首示意弟子坐下後，盤腿坐於道台上，沒有囉唆的開場白，直接就講起了道法劍術等。

付元曉等人聽得是心迷神醉，不知時光在流逝，突然就聽到軒靜風淡淡道：「今日講道到此為止。」心中頓時失望不已。

不過軒靜風又道：「我們寶城派劍法雖強大，但諸天萬界，億兆大千世界，神奇玄奧的功法不知凡幾，無上劍法亦有不少，萬不可妄自尊大，殊不知，很可能一位境界低於你，出身不如你的修士，就能憑借劍法，將你們擊敗。」

付元曉、羅雲等弟子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神裡看到了「怎麼可能」、「完全不信」等意思，出身、境界都不如自己，若說靠著寶物戰而勝之倒也沒什麼，但光憑劍法，祖師開什麼玩笑？！

見弟子們交頭接耳，有少許騷動不信，軒靜風似笑非笑地道：「在座不少弟子，以前應該都聽說過，你們沈祖師，幾百年前在禹余天的時候，就是被一位出身不如她，境界不如她的天君，靠著劍法將她擊敗。」

「石軒。」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蘊含著些許恐懼，這幾百年來，宗門不停將這件事翻來覆去地講，資歷稍微深一點的，都從師父、師祖，甚至許多現在已經死去的前輩處聽聞過，對這件事記憶猶新，堪稱代代相傳。

宗門中實力僅次於任祖師的沈祖師，一路以越階挑戰聞名的沈祖師，劍法蓋世的沈祖師，居然被一位境界、出身都不如她的普通天君靠劍法擊敗，其實力該是何等的恐怖，劍法該是何等的強悍，如果他渡過一兩次衰劫，豈不是能直接打上門來，滅了寶城派？

剛開始時，大部分弟子都只是驚歎於石軒的實力，可隨著宗門幾百年來不斷的提醒，隨著一代代弟子的渲染、誇張，他們漸漸地對石軒產生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每當聽到這個名字，心中的驕傲、高傲就會削弱幾分。

軒靜風緩緩站了起來，笑著道：「所以，我們劍修，既不能有所畏懼，必須具備斬斷一切困難的意志、銳氣，又不能妄自尊大，得意忘形，傲氣十足。亦就是，人不可無傲骨，但不能有傲氣。今日之話，望你們謹記。」

「弟子遵命。」眾弟子起身，恭送軒靜風。

……

不遠處的大殿中，白衣白袍，身材修長，瀟灑隨意的葉飄零和道明真君，一邊閒談，一邊聽著軒靜風的講道。

「葉道友，老夫有一點不解，為何你們要反覆提起石軒擊敗沈真君之事？他真的擊敗了沈真君？」道明真君有些疑惑和驚訝地問道。

葉飄零微笑道：「本門立派剛過十萬年，興盛更是任祖師渡過天人第二衰後的這一萬多年，所以比起那些傳承動輒以百萬年計的門派，雖同為超級大宗門，但本門在弟子培養上，卻要差很遠，加上本身劍修的特性，讓他們個個心高氣傲，以為寶城派世上無敵，自家也高人一等。如此，宗門凝聚力是強了，可自家修行上這種心態實在要不得，有很大阻礙。」

聽了葉飄零的話，道明真君微微點頭，想起了適才通過門洞時，那些寶城派弟子的情緒變化。

「而八百多年前，依墨確實是在禹余天被石軒擊敗，不過因素很多，比如之前受了傷，實力被壓制，石軒身上帶了一劫靈寶飛劍等，但總的來說，此子劍法堪稱強悍，讓依墨也頗為佩服。」葉飄零繼續說道。

證實了這個消息，道明真君及他身後的弟子心中都是驚駭無比，沈依墨在仙都大世界的名聲，只低於寶城派三劫祖師任雲蹤，尤其是近五六千年裡，更是風頭無兩，乃無法戰勝的象徵，可卻被一位實力境界都低於她的天君，靠著劍法擊敗，即使有著其他諸多原因，也委實讓人難以相信。

葉飄零自己當時也是有些不信，所以很能理解道明真君的心情，逕直往下說道：「這事太過典型，我們思慮之後，覺得很符合我們的需要，因此徵詢過依墨的意見，在宗門內廣為宣講，希望以此讓弟子們清醒一些，打消他們沒來由的傲氣，現在看來效果還是不錯。」

「貴派在培養弟子上，真是殫精竭慮，讓貧道很是佩服。」道明真君由衷地讚道，「不過，似乎也有一些不好的效果出現，如對石軒不自覺的、藏在心裡的恐懼，平時修行這還無阻礙，可一旦遇上石軒，就是心魔之源。」

葉飄零搖頭苦笑道：「矯枉必須過正。我們放任之下，好幾代的口耳相傳，讓這事染上了諸多誇張色彩，使得弟子是心生恐懼。不過這方面的心障破除還是容易，只等石軒渡過天人第一衰，穩固了修為，依墨就會上門挑戰，堂堂正正，以同階修為擊敗他，到了那個時候，恐懼自然就會煙消雲散。」

頓了頓又道：「若依墨在這段時間渡過了天人第二衰，則貧道就要去見識一番《周天星斗劍法》，呵呵，其實要不是現在境界高過他，勝之不武，貧道早就找上門切磋去了。」笑聲之中，有著強大的自信，他與軒靜風，劍法上雖然稍遜於又有突破的沈依墨，但想戰勝石軒卻是有不小的把握，當然，他們也不會傻到等石軒有了一劫巔峰修為再去挑戰。

「如果真有那麼一日，貧道倒要觀摩一番。」道明真君對此很是期待。

……

「付師兄，石軒真的那麼恐怖嗎？」羅雲好奇地問道，但石軒兩個字卻不由自主說得輕聲細語，她祖輩裡有不少是寶城派出身，從小就聽著寶城派各種傳說長大，但其中關於石軒的事情，實在太過誇張，讓人難以置信，完全可以用來嚇小兒以止其夜啼，所以想要聽聽真實的事情到底如何。

付元曉似乎不太在意地道：「宗門明面講的，只是他靠著劍法和一劫靈寶飛劍，以普通天君的實力，擊敗了沈祖師，過程不過寥寥數語。」可語氣中也有著難以察覺的畏懼之意。

「沈祖師是何等強大，竟然會被境界低於她的天君擊敗。」周勇想起了不久前萬派來賀的宗門立派十萬年慶典上，沈祖師憑一口飛劍，與三十八位同階劍修真君、十七位劍術絕世的道門天仙坐而論劍，一盞茶不到，就將他們一一擊敗。

以周勇低微的實力，只覺優勢巨大，這讓沈祖師成了諸多弟子心目中嚮往傾慕的對象，對她的強大皆是心有所感，「那能擊敗她的石軒，又該是何等人物？」不知不覺中，周勇將心中所想的最後一句話說了出來，傲氣消散了不少。

羅雲輕輕笑道：「有說他青面獠牙的，有說他三頭六臂，每條手臂各持一口飛劍，鋪天蓋地斬下的，有說他好食人腦，練就一口污穢劍氣的……」這些都是她童年被長輩嚇唬時，聽到的故事。

「其實，我聽師祖說過，石軒修煉的是諸天萬界裡能排進前十的絕世劍法《周天星斗劍法》，比我們的《太乙光暗洞真劍法》更勝一籌。」付元曉賣弄著自己的見識，心中對石軒羨慕不已，要是自家也能得到這種級數的劍法，那豈不是也能靠著靈寶飛劍越階挑戰？！

呼，羅雲、周勇倒抽一口涼氣，原來如此，但明白了石軒為何強大後，他們反而更添恐懼，對諸天萬界前十的恐懼，就連付元曉自己當時聽聞後，也是如此感覺。

「好了，過幾日還得去守衛城門，你們早點回去歇息。」付元曉見師弟、師妹被震住，心裡歡喜地道。

羅雲、周勇想到又有機會見識那些高高在上人物的畏懼，都忙不迭答應，希望能碰到幾位陽神真人上門，最好，最好有天君！

……

幾日後，寶城派那巨大城門口。

數百位弟子手捧儀軌飛劍，安靜地等待著，但不時前來拜訪的，都是元神以下的修士，無須他們行隆重大禮，甚至有些低階修士，連禮都不用行。

「今日真是好無聊。」眼見日過正午，羅雲興致缺缺地小聲對付元曉道。

付元曉搖了搖頭，輕笑道：「羅師妹，哪來那麼多真君、真人給你見到？他們都是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除非你不修煉，不外出遊歷，一直在這裡守著，那麼一年半載，能見到一回。」

「早知道這樣，我就申請外出了。」周勇也有些失望地道。

「嘿嘿，羅師妹、周師弟，看你們失望的樣子，想來是很懷念那種感覺，所以這守城門的任務才如此難申領。」付元曉頗為得意地道。

羅雲、周勇還未回話，門前的梁留玉就直接用神識道：「大家安靜，有一位真君上門來了。」那位真君並未掩飾，所以在洞天之力覆蓋的範圍內，梁留玉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其虛幻縹緲的氣息。

聞言，付元曉、周勇、羅雲，甚至絕大多數弟子都精神一振，背重新挺直，期待之情溢於言表。

……

石軒看著白雲之中那座宏大壯觀的巨城，不無目眩之感，若非其造型古樸，光憑它的金屬質感，就讓自己彷彿看到了以前科幻片裡的未來都市。

遁光不慢，石軒很快就飛到了巨大城門口，見到門前有數百位弟子守候，還有幾位陰神尊者和金丹宗師，不由對超級大宗門弟子的數量感到佩服。

見到一位素白道袍的年輕天君按下遁光，付元曉等人都是強壓心中激動，安靜等待著，手中儀軌飛劍恨不得立刻揮起高舉，梁留玉則走了上前，對著石軒恭敬行禮道：「寶城派梁留玉見過真君，不知真君高姓大名，所來為何？」

石軒坦坦蕩蕩道：「蓬萊石軒，求見貴派沈依墨沈真君，還請通傳。」

城門洞中激盪的鋒銳劍氣干擾，距離也遠，除非高聲說話，後面數百位弟子是聽不到前方對話，雖然心中都很期待，也想知道這位真君前來拜訪哪位祖師，奈何只能聽到劍氣迴盪聲，不得不繼續等著。

「蓬萊石軒？禹余天蓬萊派石軒石真君？！」梁留玉聽到這個名號後，心中一陣恐懼泛起，險些就將敵襲的信號傳到洞天中樞處坐鎮的真人那裡，好在他意志很強，又經過堅定道路的磨煉，忍住了恐懼，開口確認道。

石軒感覺到了梁留玉的恐懼情緒，心中很是奇怪，之前幾百年中，自己只是將寶城派三劫天君任雲蹤，一劫天君沈依墨、軒靜風、葉飄零，普通天君趙恆成的消息打探了不少，順帶一些出眾的真人也瞭解到大概，但對元神以下修士，卻是所知無多，只能大概推斷是因為自己擊傷了沈依墨之事。

「他們寶城派這麼記仇？幾百年了，連個陰神尊者都這種表現？」石軒警惕起來，當然，對梁留玉的問題，嘴上還是直接回答：「正是禹余天蓬萊派石軒，還請通傳沈真君。」

險些倒抽涼氣，心中念頭繁雜，恐懼、猜測、疑惑，不知石軒為何上門，可這種事情，輪不到梁留玉作主，趕緊啟動聯繫符篆，不過他一時慌亂，並未向沈依墨請示，而是直接詢問起了寶城派三劫天君任雲蹤。

任雲蹤沒想到石軒這個時候上門，天機似乎也被人蒙蔽，沉吟了一下，輕歎道：「讓他進來，告訴他依墨在短暫閉關，然後帶他走試劍路。」

試劍路？梁留玉心中一驚，那是寶城派一條專為有些恩怨但又非不死不休大仇的對手準備的道路，不涉及生死，一旦順利擊敗攔路之人，那就是寶城派座上貴賓，最受尊敬的客人。宗門這是要和石軒化干戈為玉帛？

不過他不敢質疑任雲蹤的命令，對石軒恭聲道：「石真君請隨晚輩進來，沈祖師正在短暫閉關，還請您上試劍亭等候。」

試劍亭的事情石軒清楚，也在預料之內，所以微微頷首：「請。」

梁留玉轉身引路，同時高聲喝道：「恭迎蓬萊派石軒石真君！」

石軒跟隨其後，順著那兩排整齊的弟子，透過門洞，看到了洞天內來來往往的諸多弟子，感受到了鋒銳真意。

早已期待難奈的付元曉、周勇、羅雲等數百位，紛紛將手中儀軌長劍揮起、高舉，激發其內含的勾連，既要凸顯隆重尊敬之意，又要給這來訪天君展示一番寶城派的實力，順帶欣賞一下他的表現。

劍光暴漲，鋒銳之氣作響、顯化，一個萬劍森嚴之境就要顯化，同時他們高聲齊呼：「恭迎蓬萊派石軒石……」

聲音一起頓住，叮叮噹噹，數百口儀軌長劍全部落地，清脆響聲接連不斷，近乎同一時間，門洞附近的洞天內駕馭飛劍來往的弟子一樣呆住，驚駭非常地轉頭看了過來，就像一幅靜止的畫面。

石軒沒想到會遇見這樣的迎接場面，看著兩排弟子中只有寥寥幾人才能保持真正的只驚不懼，而其餘張張面孔或強自鎮定卻情緒不穩，或直接就泛起驚懼之意，看著彷彿凝固了般的附近洞天景象，突然有一種自己是超級大反派的感覺。

第四十七章 一口飛劍試寶城

整個城門附近，陷入了蕩漾著恐懼情緒的奇怪靜謐，對此梁留玉似乎毫無察覺，直到引領著石軒走出好幾步，才猛然醒悟過來，對著兩排弟子呵斥道：

「爾等豈能如此失禮！還不快快向石真君賠罪。」哪怕他也心有慼慼然，但這種時候，失的可是宗門體面，不能不斥責弟子們。

付元曉、羅雲、周勇等趕緊躬身行禮道：「晚輩莽撞，還請石真君恕罪。」驚慌失措之下，賠罪聲半點也不齊整，此起彼伏，嘈雜如同鬧市。

「無妨。」石軒背負雙手，悠然前行，哪會和這些低階弟子計較，反而很好奇他們為何對自己這般恐懼，有些猜不透寶城派到底是何心思。

梁留玉見他們情緒短時間內難以平復，怕惹出更大的笑話，厲聲道：「也是石真君氣度非凡，才能原諒你們。還不拾起你們的飛劍，退到一邊去。」

聽到這句話，付元曉等人就像聽到了大赦令，忙不迭地將飛劍拾起，連退幾步，直到背後傳來庚金冰冷、鋒銳的感覺，才彷彿找到了支撐，心境安定了少許，然後紛紛羞憤起自己的表現來，有的弟子一股郁氣充塞胸膛，恨不得揮劍斬出，將恐懼、害怕、驚慌、退縮等統統斬去，有的弟子則依然不敢抬頭，不敢望向石軒……

他們姿態各異，可有一點相同，都是非常好奇石軒為什麼到本派來。

而附近來往的弟子卻是作鳥獸散，一片空空蕩蕩，人影都看不到了。

如此種種變化，石軒仙識當中自然是一目瞭然，心中有些明悟，寶城派莫非是拿自己當弟子們磨礪心境的一種方式，不由有些啞然，還真是異想天開。

梁留玉再次道歉過後，繼續引領石軒往前。

在依然沉默的詭異氣氛中，石軒跟著梁留玉走出了城門洞，看到了蔚藍的天空，看到了空中彷彿劍氣所凝的朵朵白雲，看到了一座座高聳入雲山峰，看到了無數亭台樓閣，在遠處，好像還有著諸多世俗國家，一眼望不到邊際。

「石真君，請隨晚輩到試劍亭等候。」梁留玉再次重申，見石軒微微點頭同意，才帶著他往一座孤高倨傲聳立的山峰飛去。

看著石軒所化遁光消失在天際，付元曉才鬆了半口氣，感歎道：「想不到石軒是這種模樣，不是想像中那麼恐怖。」

「沒多恐怖？付元曉，剛才你的臉色可是白的嚇人。」一位與付元曉不太對付的弟子嘲笑道。

付元曉怒道：「蔡志遠，你不也一樣。外面不恐怖的強悍人物，還少了嗎？」人的名樹的影，至少在寶城派內，石軒的強大人盡皆知。

大家爭吵討論中，羅雲呆呆發愣，突然高聲道：「剛才梁師叔祖，說是要帶著石軒去試劍亭？」

吵雜聲全部停止，回想之下，都記起了這麼一出，周勇喃喃道：「莫非，本門要和石軒化干戈為玉帛？」

一旦踏上試劍路，無論是勝是敗，與寶城派的恩怨皆一筆勾銷，尤其是獲勝的，證實了自己的實力，更是能成為寶城派的貴客。

「會是哪位祖師守路呢？沈祖師，軒祖師，還是葉祖師？」下意識的，他們就將趙恆成這普通天君排除。

蔡志遠擔憂地道：「沈祖師是本門一劫天君裡劍術第一、實力第一，她都敗在石軒手上了，軒祖師和葉祖師恐怕也沒多大把握，除非任祖師親自出面，可那又太過勝之不武。」

「都幾百年過去了，沈祖師劍法可是又突飛猛進，沒見十萬年慶典上那讓人歎服的表現嗎？軒祖師和葉祖師同樣如此。豈能妄言把握不大，依我看，把握極大才對！」付元曉見不得其這麼沒有信心，反駁道。

「不管把握大不大，這種級數的劍法比試，恐怕千載難逢，真想去觀摩一番。」有醉心劍術的弟子悠然神往。

周勇聽了之後，同樣激動神往，但馬上歎氣道：「可我們還得守城門。」

……

「想不到石軒會自己找上門來，這下不得不和他做過一場了，本不打算以大欺下的。」葉飄零看著軒靜風、趙恆成和做客的道明真君說道，如果是其他普通天君，讓趙恆成守路，化解了恩怨就行，誰勝誰負都沒關係，沒人會為此小瞧了寶城派去。

但來的是石軒，經過這麼多年的渲染，要是不與石軒比試，任他來去，那就顯得寶城派怕了他，本來是矯正、磨礪弟子心性的安排就會弄巧成拙，所以哪怕以大欺小，勝之不武，葉飄零、軒靜風都顧不得了。

「是飄零你去，還是老夫去？」外表年輕的軒靜風對彼此都自信十足，他比葉飄零要大上幾代的輩分。

一襲白衣，如同貴公子，卻劍氣森然的趙恆成踏前一步道：「軒真君，葉真君，還是讓晚輩先與他比試一場，等他展示出了一劫級數的劍法實力，你們再與他比試，免得落人口實。」在寶城派內做客的外來修士不少，以大欺小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葉飄零沉吟了下：「嗯，就依你所言。傳聞他還有一口普通靈寶飛劍，想來會以此與你比試，不佔你便宜，所以恆成你未嘗沒有勝算。」

「呵呵，貧道居然如此快就能見識到《周天星斗劍法》和《太乙光暗洞真劍法》的比試，真是三生有幸。」道明真君笑著附和道。

……

沒飛多久，石軒和梁留玉就來到了那座孤高絕傲的山峰前，只見一條蜿蜒的小路，直通向山頂試劍亭。

山峰上三劫天君布下的禁制密密麻麻、觸目驚心，其能讓試劍路上的鬥法波動都被消散，不至於破壞洞天地域，除非產生的威力達到三劫天君的程度，而且這些禁制還能將比試過程保存下來，並緩慢放給諸位弟子看，讓他們見識高階修士的劍法、仙術、運用技巧等，開闊他們的眼界，希望能有所體悟。

至於元神以上真人、真君觀摩，則能從劍法、仙術、大道運用等感悟良多，對自身好處不少，雖然不能反推對方功法、劍法等，但曾經就有真人日夜觀摩一場比試影像後，從某方劍法中，自行參悟出了另外一套高強劍法。

「石真君，晚輩只能送到此處，還請您自行去試劍亭。」梁留玉恭敬地道。

石軒微微頷首：「你自去吧，試劍亭的傳聞，石某還是聽過一二的，不會弄錯。」看來寶城派確實是想化解這不大的恩怨，對此，石軒並不擔心對方在比試中突下黑手，殺掉自己，真要那樣做的話，超級大宗門的氣魄就蕩然無存，還不如現在三劫天君直接出手，反而沒那麼丟面子。

梁留玉告辭之後，直接飛回了城門所在，就見那些弟子們在觀看著一面水鏡，裡面是衝霄樓的景象。

「你們，看這個……」話未說完，梁留玉就見到了衝霄樓裡的一片光幕，上面是試劍峰的場景，只不過經過兩次周轉，沒那麼清晰了。

見梁留玉歸來，付元曉等人正要行禮，就聽蔡志遠驚訝道：「怎麼是趙祖師？！」

聞言，付元曉、羅雲等都立刻轉頭看去，果不其然，在半山腰處，傲然站立的是白衣森然的趙恆成。

「怎麼能讓趙祖師出戰呢？！」梁留玉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喃喃自語道，對於宗門的決定很是不解，這不是擺明讓石軒贏嗎？莫非宗門沒有信心，只能藏拙？

……

石軒緩步行於試劍路上，運轉元神，熟悉著這裡的環境，怕與外面大千世界天地法則有所不同，但寶城派也是公平，沒有將地利向本門傾斜。

等走到山腰，石軒心中微微有些驚訝，因為預想著守路的要麼是沈依墨，要麼是另外兩位一劫天君，誰知道卻是和自己同階的趙恆成：「石某見過趙道友。」

「實言相告，之後還有軒、葉兩位真君之一在試劍亭前等候石道友，除非你在這裡就輸給了我。」趙恆成倒也坦蕩。

石軒明白了寶城派的心思，也不介意，正好貨真價實切磋一番劍法，劍試寶城派幾位天君，無論是輸是贏，都是難得的經驗和體悟。

於是石軒將手一指，一口紫色雷霆般的飛劍就出現在手前：「石某也不佔趙道友便宜，就以這口紫郢劍與你比試一番。」

感覺紫郢劍的氣息確實只有一般通天靈寶，趙恆成將本命飛劍放出：「兩儀玉光劍，請石道友指教。」其短短一截，手指粗細，通體像是白熾光芒所凝，只中間一處暗影。

見禮過後，趙恆成聽沈依墨講過石軒的劍法、實力，不敢怠慢，身與劍合，當先就浩浩蕩蕩地斬向石軒，將整座山峰的光芒都吸附到了劍上，近乎形成一個光暗交錯的世界，四週一片漆黑。

石軒北斗指路心法運轉，將紫色劍光一展，周天星斗世界就在光芒裡衍化出現，凝聚各種玄奧星象，迎向斬來的劍光。

叮一聲脆響，兩道劍光交擊，一絲空間裂縫產生，趙恆成元神一震，卻泛起了些許喜意，石軒太過托大，他劍法雖勝過自己，但這口靈寶飛劍剛卻剛進階沒幾百年，遠遠沒達到巔峰層次，與自己溫養祭煉千多年的兩儀玉光劍還有不小差距，正如葉真君所言，自己揚長避短，未嘗沒有勝算！

第四十八章 盛名之下無虛士

作為一名劍修，迎難而上，斬斷一切的心境是必需的，更別提現在有不小的勝算，因此趙恆成心中銳氣勃發，豪情頓顯，無所畏懼地就將劍光化為一個明亮的光洞，爆發毀滅一切的光芒鋪天蓋地打向石軒，就像是一輪真正微縮大日在石軒面前坍塌。

但石軒紫色劍光閃爍變化間，就劃著玄奧的軌跡在光芒中悠然前行，勢無可擋，那道道帶著濃厚毀滅之意的光芒，被它輕鬆擊潰，蓋因劍光每一次相撞，都正中趙恆成劍法的破綻。

剎那之間，就如庖丁解牛一般，紫色劍光帶著璀璨明亮的周天星斗直直斬在了核心處的光洞上。

山峰驟亮，光芒爆發，能刺瞎人眼，所有通過光幕、水鏡等觀看這場鬥法的寶城派真人、弟子以及客人，都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只有衝霄樓不遠處大殿裡的葉飄零和軒靜風同時歎息了一聲。

等到光芒消散，梁留玉、付元曉等人都看到那紫色劍光懸在半空，劍意籠罩之下是從身與劍合狀態退了出來的趙恆成，他臉色有些古怪地看著斜上方的紫郢劍，彷彿沒料到會是這種狀況。

「趙祖師這麼快就輸了？！」付元曉從來沒認為趙恆成會贏，但也完全沒想到他會輸得如此之快，如此之乾脆利落。

梁留玉同樣的一臉難以置信：「石軒好像用的不是他那口一劫靈寶飛劍？！」趙恆成的輸在他預料之中，但石軒未盡全力的情況下，這麼輸掉，委實讓人覺得其劍法的恐怖。

石軒將紫郢劍收起，行了一禮：「承讓了。」

「石道友盛名之下無虛士，趙某輸得心服口服。」趙恆成收起情緒，回禮道。

然後石軒緩步向前，當與趙恆成擦身而過時，突然淡淡開口：

「趙道友，劍法上石某勝於你，飛劍威力上你強過石某，你能第一時間敏銳感覺到，並改變劍法，揚長避短，當得上不凡二字，但在選擇劍法上卻出現了一點疏漏。」

「《太乙光暗洞真劍法》裡面的『光照九天』確實稱得上是劍法變化最少、攻擊最強的一個劍陣變化，自然最能發揮飛劍威力，將你自身的優勢變到最大，可是其疏於變化的一面也暴露無遺，同樣展現到了最大，所以被石某以巧破力，從而一劍勝之，當然，若你飛劍威力近乎一劫級數，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其實，以你劍法上的實力，加上飛劍，將力量凝聚，不求無功但求無過的話，足可以接下石某十劍。」

「劍法上毫不留力、一往無前、斬斷一切，固然是好，但也要因時因地因人而異，否則就又是另外一種執念虛妄了。」

淡然的話語中，石軒越過了趙恆成，背負雙手，向著山頂走去。

趙恆成呆立原地，若有所思，片刻之後，才轉身對著石軒快消失在路口的素白背影恭敬行禮道：「多謝石道友指點。」

對於石軒來說，既然是鬥法比劍，自然少不了事後探討，將失敗緣由理清，這能讓趙恆成沒那麼丟臉皮，畢竟自己又不是上門來結仇的。

剛才趙恆成兩儀玉光劍斬出後，石軒心中就已經瞭然，趙恆成劍法雖妙，但也只相當於自己在寒鏡天君洞天裡第一次突破後的境界，而且他沒有靠劍法、飛劍與幾位一劫天君做生死之鬥的磨礪，判斷局勢、選擇劍法上有些不足。

自己現在劍法的境界則相當於沈依墨又有突破前，在沒有洞天壓制的情況下，差距還是比較大的，不過卻不足以兩三劍就將趙恆成擊敗。

……

而這番話語，就像是感覺到了絕大多數觀戰真人、弟子心裡所想所發，讓他們聽到後都似乎恍然大悟。

付元曉合掌道：「原來如此，是趙祖師自己太過托大、太過冒進了，這種級數的劍法比試裡，一旦出現失誤，那就是當即敗亡的結局，難怪只接下了石軒兩劍。卻非是實力差距過大。」被石軒這麼一說，他們都覺得趙恆成輸得還算情有可原。

「可是在真人以上的鬥法中，判斷、選擇本身就是實力的一部分，這一點上趙祖師確實要比石軒差上一些。」梁留玉不認同地歎息了一聲，「不過石軒那幾句話，倒是讓我心有體悟，劍法上我似乎也犯過這種錯誤。」

說著說著，他漸漸出神，喃喃自語道：「虛妄……執念……生死玄關？」

其他不少劍法好手，都在想著趙恆成剛才的選擇，想著換了自己，有那等境界，面對那種局勢，又該是選用哪個劍陣變化，一時之間，場面有些安靜。

「石真君並沒有傳聞中那麼青面獠牙般的恐怖嘛。」安靜之中，羅雲突然出聲感歎道，「反而很有，很有……」似乎一下想不出該怎麼形容。

「很有高手氣度。」周勇接了下去，「不過他的實力，倒是與傳聞中的恐怖相差彷彿。」

「嗯，就像趙祖師所言，盛名之下無虛士。」蔡志遠等人附和道。

他們都放鬆下來，石軒擊敗了守路的趙恆成，雙方恩怨算是化解，不過心中都還是有所不甘，堂堂寶城派除了三劫祖師，就找不到人擊敗石軒了嗎？我們的劍法實力真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嗎？恐懼之氣、鬱結之氣等在心中醞釀發酵。

突然，付元曉指著水鏡道：「快看，試劍亭前站著軒祖師！」其才聽完軒靜風講道沒幾日，自然是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

「什麼，軒祖師也出戰了？！」眾人皆驚，很少看到試劍路上有兩位守路之人，不過一想，也是明白。

「石軒身懷一劫靈寶飛劍，剛才趙祖師出戰看來是本門示之以誠，不以大欺小，讓他先贏一陣，真正的守路之人是軒祖師才對！」梁留玉從出神中被打斷，一邊對安排終於瞭然，一邊悵然若失。

付元曉等人都振奮、期待地道：「希望軒祖師能一展本門威風。」

「可是，石軒劍法如此恐怖，要是連軒祖師都輸掉，那……」蔡志遠有些擔憂。

付元曉分析道：「剛才劍法比軒祖師稍差一籌的趙祖師，都能接下石軒十劍左右，現在換了軒祖師，劍法上兩人怕是旗鼓相當，而飛劍上，石軒肯定也會用出那口一劫靈寶飛劍，威力算是一般無二，但軒祖師可是貨真價實的一劫天君，境界上能壓住石軒，很有勝算。」

「之前沈祖師也輸了的……」蔡志遠這話引起了不少弟子心中憂懼之意，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付元曉嘲笑道：「畏畏縮縮，還有半點劍修風采嗎？先前不是說過了，這幾百年中，幾位祖師的劍法都有突破，不同往日。石軒就算有所進步，但礙於本身境界，想來也是有限。」這話也得到不少弟子點頭贊同。

爭執之間，石軒已經走到了山頂，距離試劍亭不遠，於是他們漸漸安靜，屏息凝神等待著這場劍法比試。

而在衝霄樓不遠的大殿內，葉飄零不由對身邊的道明真君歎息了一聲：「哎，被軒真君搶了先去。」他見獵心喜，又頗有自信，可惜最後卻慢了一步，難免有點遺憾。

「看樣子，葉道友你似乎覺得自己把握更大一點？」道明真君打趣道。

葉飄零呵呵一笑：「從事實上來說，我們二人實力相仿，但作為一名劍修，又豈能對自己沒有點信心？」

……

試劍亭前。

「貧道軒靜風，厚顏在此等候，望石道友不吝賜教。」藍袍瀟灑的軒靜風看到石軒走過來，打了一個稽首，態度很是和藹，畢竟算得上是車輪戰了。

石軒笑道：「能夠與貴派諸位天君比試劍法，石某是受益匪淺，還望軒道友不要藏私。」說話間，青色劍光一閃，青索劍就漂浮在石軒身前，絲絲一束，極端凝練，又極端鋒銳，「一劫通天靈寶青索劍，軒道友請。」

「本命飛劍，光暗洞真劍，石道友請。」軒靜風不畏不懼，瀟灑隨意地將本命飛劍放了出來，其以宗門劍法為名，像是包裹著一團幽深黑暗的手指粗細光柱，不過他並未當即出手，而是自持主人身份和修為境界，讓石軒先出劍。

面對積年一劫天君，雖然其並未達至巔峰，石軒也是不敢謙讓，青色劍光一展，星空內含，一輪皓月大放光明，大日、紫薇、無數星斗等都藏於皎潔月光內，加持力量於它，轉化為森寒鋒銳之意，劍光所過，空間都被凍結成萬年寒冰，又被絲絲劍氣劃開，正是周天星斗劍陣一個變化「月明星疏」。

石軒只是將周天星斗劍法初步練成，但還未達到大日、明月、紫薇三者微妙平衡，統御周天星斗，世界近乎開闢的程度。

見狀，軒靜風內心歎了一句：「果然不凡」，然後身與劍合，光暗洞真劍猛地收縮，化為一個深邃幽暗的黑洞，吞噬著一切，將凍結劍意，鋒銳劍氣等盡數吸收，當吞噬到一定程度，黑洞再次收縮，化為一點黑色。從這點最深沉的黑色中，光明浮起，陡然爆發，一個明亮光洞產生，散發無量光芒，近乎一個光的世界，能毀滅一切，直直打在了「月明星疏」的青色劍光上。

他光暗變化自然流暢，與沈依墨突破前不相上下。

第四十九章 一絲造化藏其中

軒靜風這一劍，已盡得光暗大道真意，尤其是變化之間，竟然讓石軒找不到破綻所在，只能與他硬碰硬在半空中交擊，發出驚天巨響，大片大片的光芒被凍結，可又被更多的光芒湧了過來，將凍結真意破壞、毀滅。

兩者難分伯仲，撕扯之間，造成了強大的空間坍塌，可這空間坍塌，又被凍結，又被毀滅。

到一切平靜，石軒和軒靜風各退一步，居然打成了平手，讓觀戰的寶城派真人、弟子們心中泛起更強烈的期待，同時暗暗鬆了一口氣，說不定軒祖師真有戰勝石軒的希望！

軒靜風仙識輕呼一聲痛快，再次身與劍合，劍光暴漲，浩蕩斬向石軒，內裡衍化出光影變幻的場景，有毀滅，有吞噬，有光洞，有黑洞，近乎自成一界，甚至有些微的世界之力產生，正是「光暗洞真劍陣」。

但光洞、黑洞是各據一邊，交替出現，並未能形成微妙的兩儀平衡狀態，沒有孕育造化真意，比起突破後的沈依墨，還是差了半籌。

石軒見狀，周天星斗劍陣一變，明月西降，大日昇起，剎那時間內，二者與高踞星空的紫薇帝星，形成了各自統領部分鍥和劍陣，又渾然一體的狀態，迎向了軒靜風斬來的劍光，在這道劍光之中，閃爍爆發著無量毀滅光芒，粗看之下，與寶城派的「光照九天」相仿，但卻又充滿了熾熱之意，以及一股蓬勃的朝氣，似乎無可阻擋，正是劍陣變化之「大日東昇」。

唯一可惜之處是，大日光芒太盛，將紫薇和明月光芒掩蓋，使它們及附近星斗之力未能完全發揮，融入劍陣當中。

兩道劍光如同兩條矯捷游龍，以肉眼難見的速度，在試劍亭前互相交錯相擊，發出道道能震碎空間的輕鳴，可卻是勢均力敵，誰也不能將誰壓制。

這看得梁留玉、付元曉等弟子們是掌心捏了一把冷汗，一下興奮地覺得軒祖師要勝，一下又恐懼地感覺似乎下一剎那軒祖師就會敗在石軒劍下。

就連葉飄零這老牌一劫天君，看得專心致志地同時，也無法判斷誰的勝算更大，有時覺得換了自己，會應對的更好，佔據上風，有時又懊惱要是自己，怕已經應對失誤，被石軒壓制。

短短幾個呼吸間，連續幾百上千劍的劍光相擊，雙方都無法逼得對手後退半步，若非有三劫天君布下的禁制阻礙，怕是將山峰，甚至附近廣闊地域全部損毀。

久戰不下，石軒主動求變，劍光一展，天空黑暗下來，一顆顆璀璨星辰升起，紫薇星升起，明月升起，大日昇起，但卻各據一方。周天星斗劍法完全布下。

軒靜風只覺空間變化，四周儘是幽暗虛空，浩瀚望不到邊際，只有閃爍的星辰連成各自星象鑲嵌在遠處，頭上很遠甚至有通紅大日、皎潔明月和一顆發出尊貴紫光的星辰，就如同自己第一次飛出九層罡氣，看到的星空真實模樣，這襯托得自身是無比的渺小。

與無數劍術高人交過手，見識過諸多劍陣，軒靜風將劍光一漲，內裡光暗交替變化的世界急速變大，膨脹開來，似乎要衍化出真正的一界，毀滅、吞噬之意瀰漫，以劍陣破劍陣。

但這時，那些星辰是突然全部亮起，無數道璀璨星光直直打了過來，如雨落下。

更有甚者，虛空裡飛來了一顆顆劍光幻化的巨大球形星辰，有荒蕪的，有元磁之力強大的，有鋒銳金氣濃郁的，皆宛如實質，就像石軒將真正星辰煉化入了劍陣當中一般，靠著巨大身體撞向軒靜風。

與這些足有方圓幾萬、幾十萬里大小的星辰相比，軒靜風就如同一粒微塵，好在光暗世界已經膨脹開來，同樣變得有星辰大小，然後其就被這些星辰接連撞擊著，被無數道星光照耀著，發出轟隆巨響，搖晃不定，光芒四溢。這正是周天星斗劍法變化之一「虛空星辰」。

一時之間，軒靜風被星辰牢牢壓住，諸天萬界裡能排進前十的無上劍法的玄奧展露無疑。

但軒靜風處變不驚，劍法不亂，《太乙光暗洞真劍法》亦是無上級數，近乎自成一界的光暗世界守得是滴水不漏，依然是平手的局面，而且其還在推算著陣法破綻，以求抓住機會，發出驚天一擊。

鬥到酣處，石軒心中平靜，駕馭著勃發、鋒銳的劍意，也不留手，劍法再變。

軒靜風被不停砸來的巨大星辰打得有些鬱悶之際，突然只覺壓力一輕，當即就要將光暗世界爆發。

但這時，只見圍繞著紫薇、大日、明月的星斗急速衍變，七顆一組，結成了北斗星，而無數北斗星又在虛空中各自成組，結成了七顆閃爍、明亮的巨大北斗。

浩瀚虛空中，這七顆佔據了小半空間的北斗星，連成玄奧的軌跡，殺戮之意、死亡之氣、鋒銳之感盡數在軒靜風元神中肆掠，然後虛空消失，一道浩浩蕩蕩的明亮劍光就斬了下來。

軒靜風聽沈依墨講過石軒的「北斗殺劍」，知其厲害，將準備爆發的光暗世界一收，黑暗產生，極黑之中生出光明，光洞急速變大，衍化光之世界，然後才將光之世界爆發，化為一口浩瀚光之長劍，斬向石軒的劍光，乃是光暗洞真劍陣變化之「無量光」。

兩道劍光相交處，空間破碎、坍塌，光明掩蓋一切，讓觀戰的諸人裡，只有幾位天君能夠看得清楚，其餘皆是捏了一把冷汗，既期待又惶恐。→文·冇·人·冇·書·冇·屋←

光明黯淡下去，他們都鬆了口氣，因為兩者還是平手，只不過臉色都不太好看，像是受了少許傷勢。

各自跌出劍光，卻又同時身與劍合，要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戰而勝之。

軒靜風依然衍化自己最為擅長的「無量光」，而石軒劍法卻再次一變，只見一片漆黑中，混沌出現，陰陽分化，一顆顆星辰不再是升起，而是直接誕生，紫薇誕生，明月誕生，大日誕生，像是天地開闢後的最初星空，正是周天星斗劍法變化之「星斗造化」。

劍光幽暗、閃爍著璀璨星光，卻有一股奇怪劍意蘊藏其中。

軒靜風元神仙識裡突然就感覺到了一絲開天闢地的造化之意從劍光中透出，蒼莽浩瀚、宏大古樸、亙古不變、高高在上，壓得他心神微微一滯，「無量光」變化略有呆板。

一般弟子還不覺得，那些元神真人、陽神真人，甚至觀戰的葉飄零、道明真君、趙恆成都忽得一下站了起來，震撼無比地看著這一道劍光，石軒才普通天仙，居然能衍化出一絲造化之意？！

就連某處劍宮內，那雙瀟灑難知年齡的眼睛也流露出些微驚愕，旋即輕輕笑了一聲：「小朋友真能唬人。」

軒靜風變化稍差，立刻就被石軒抓住了破綻，星光、月光、日光一起爆發，掀起了空間風暴，將「無量光」完全泯滅。

「軒真君輸了。」葉飄零回過神來，歎息了一句。

一切消散，石軒並未乘勝追擊，而是立在原地，拱手道：「軒道友劍法超凡，石某無法獲勝，此戰算做平手如何？」

石軒考慮到事關對方磨礪弟子心性的事情，見好就收。既演練了周天星斗劍陣種種變化，又多了鬥法經驗，自己也算是受益匪淺，沒必要得理不饒人。

而且實際上，兩人確實算是勢均力敵，除非使出劍法以外的本事，如三才滅法劍末運大道之力等，否則石軒真沒有戰勝軒靜風的把握，這最後一劍，算是取了個巧。

在修煉五德氣運爪的時候，那造化之意壓制元神的感覺，讓石軒記憶猶新，想到自己也能展露出一絲造化氣息，加上天人之後，借用大道之力，能初步駕馭住它，所以試著將其融入了周天星斗劍法裡。

雖然在天人第二衰之前，不可能有造化之意真正的壓制效果，但完全能以假亂真，除非早有準備，對方很難不產生一絲驚訝錯愕，從而為自己創造出機會。

聽了石軒所言，軒靜風將光暗洞真劍收回，灑脫地拱手道：「石道友莫要謙虛，軒某豈是輸不起的人，寶城派豈是輸不起的門派。輸了就是輸了，軒某對石道友的劍法由衷佩服。」

他現在回想，已經判斷石軒的造化之意是假的，呆滯驚訝純屬自己的心性還不夠強大，可依然坦坦蕩蕩地認了輸，盡顯天君的心胸。

他這麼一說，那些元神以下弟子們都有點垂頭喪氣，軒真君竟然真的輸了，石軒的實力委實太恐怖了。

付元曉看了蔡志遠一眼，見他一樣沮喪，輕輕歎了口氣，沒有說什麼，四週一片沉默、安靜。

仙識感應到弟子們這種表現，葉飄零踏前一步，就要化為遁光，飛到試劍峰，但他又停在了那裡，最後長長歎息一聲，將遁法收住。

「葉道友你是打算去挑戰石軒？」道明真君疑惑問道。

葉飄零苦笑道：「正是。不過目睹了剛才一戰，葉某卻是有點沒信心，哪怕石軒最後一劍中不衍化出造化之意，葉某也僅僅能有把握平手，哎，不如留個懸念，讓弟子們沒那麼失望。」

第五十章 消息終於到手中

見到石軒緩步往試劍亭中走去，付元曉等弟子都又期待又恐懼，期待的是葉祖師或者沈祖師站出來將石軒擊敗，恐懼的是哪怕他們出手，也依然敗下陣來，讓自己等人連一點希望都無法保留。

可真的等到石軒毫無阻礙地走進了試劍亭，宣示了此番鬥法比劍結束，他們心中的失望卻比自己想像大得多，諾大一個寶城派，幾位祖師，居然再無人敢上前挑戰，於是一股郁氣在心中產生，傲氣消散，屈辱升起，有的觸底反彈，郁氣糾結中銳氣泛起，豪情頓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成就天人，然後擊敗石軒，有的則粉飾太平，恐懼加深。

……

寶城派弟子心境如何變化，石軒卻感覺不到，當一踏入試劍亭，立刻有空間變化感產生，轉眼之間，自己就處在了一座高聳如劍、雲氣繚繞的山峰上，前方是一座浩大的宮殿，不華麗但閃爍著鋒銳寒光，有著凌雲劍意。

在宮殿大門兩旁的柱子上，手書兩句古詩，左邊是「雲天九重緣道始」，右邊是「玄修一劍御仙蹤」，暗含寶城派三劫祖師任雲蹤的名謂。

見此，石軒心中瞭然，這裡應該就是任雲蹤所在的「凌雲劍宮」。

「石小友，何不進來一坐？」一聲不知蒼老還是年輕的話語傳了出來，鋒銳內斂，平和異常。

石軒微笑道：「固我所願，不敢請爾。」然後快步上前，輕輕推開了宮殿大門。

進入之後，在一位童子引領下，石軒是來到了一處大殿，這裡牆上懸掛著各種飛劍，而且連空中都漂浮著一些，顏色各異，有白有金有赤有紫，或長或短，有上古造型，有奇形異狀，有法器，有靈器，甚至有純陽法寶，皆閃爍著或明或亮的劍光，讓整座大殿，看起來就像是「飛劍博物館」，使人目不暇接。

而在眾多飛劍當中，盤腿坐著一位頭髮花白但面容年輕，頗有幾位灑脫意味的道人，從外表上看，其毫無崢嶸之處，甚至連劍修特有的凌厲劍意都消失了，但當石軒閉上眼睛，仙識收斂，在其盤坐的位置，心神中卻自然而然地映照出一口古樸飛劍，劍氣衝霄，能斬斷絕大部分法則，自成天地。

「晚輩拜見任前輩。」石軒行了一禮。

任雲蹤搖頭笑道：「石小友你劍法超凡，老夫在你這個境界的時候，都達不到這種程度，只有普通天人境界時的依墨，劍法才與你相差彷彿，呵呵，這戰之後，你怕是會成為我寶城派大部分弟子心中恐懼之源，心魔之源，讓本門消除弟子心中傲氣的安排是弄巧成拙。」

石軒見任雲蹤並未見怪之意，還是表示了歉意：「晚輩上門的不是時候，若沈道友沒在短暫閉關，以她現在的劍法、實力，不難擊敗晚輩。」

光是八百多年前，沈依墨再做突破後的劍法境界，加上她本身的實力，也勝過石軒現在不少，除開「五德氣運爪」，石軒其他手段盡出，也頂多能圖個脫身，畢竟三才滅法劍等自己還沒辦法修煉到六階巔峰，而青索劍礙於自己的境界，也差那麼一絲才能完全發揮。

「應該是元癸玄冰鏡幫石小友你遮蔽了天機，也算是天數如此。」任雲蹤輕輕笑了笑，對於所謂天數，嘴上如此說，臉上卻平平淡淡，似乎毫無尊敬神色。到了天人境界，又是追求斬斷一切的劍修，在其心裡，天數怕是用劍斬出來的。

然後他擺了擺手：「不必道歉，偌大一個寶城派，如果都找不到一位能揮出斬去自身恐懼、郁氣之劍的弟子，那只能說明我自家培養弟子的方式出了問題，須怪不得你。呵呵，好在剛才老夫觀察了一番，還是有那麼十來位弟子，在恐懼、郁氣充塞胸膛中，醞釀出了一絲決絕、凌厲劍意，算是因禍得福。難怪常言，禍兮福之所依。」

聞言，石軒放下心來，又寒暄了幾句才問道：「任前輩，不知沈道友何時出關？」

「要不了多久，短則三五日，長則十來日，她只是閉關將之前本門立派慶典上的鬥法收穫完整梳理一番。」任雲蹤也不問石軒找沈依墨的來意。

石軒笑道：「晚輩還以為沈道友在準備天人第二衰。」如果真是天人第二衰，不怕人趁機襲擊的話，倒是不妨礙交流，就像以前的許真君。

「天人第二衰哪有那麼容易，是道心之衰外最為困難的一次衰劫，依墨至少得再花費千把年工夫，體悟造化之意，醞釀一絲造化氣息，才有一定把握渡過，倒是石小友你，哪怕是假的造化氣息，也說明你對造化之意體悟頗深，日後到了一劫巔峰，能節省不少時間。」

任雲蹤輕輕歎息了一聲，寶城派立派十萬年來，出過多少天君，卻只有寥寥三人渡過了天人第二衰，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石軒微微頷首，心中瞭然，對於這一點，《寶錄》也講得很是詳細，天人第二衰法力之衰，大道反噬之下，本來已經神氣合一的狀態被打破，法力從元神中分離、衰敗，元神失去了法力支撐，也會急速老化、衰竭，就像重新有了壽元，所以近乎雙重衰劫，分外艱難。

而用太極圖定地火風水，感悟造化之意，則是《寶錄》其中一門渡劫秘術的前提，元神卷才提及，石軒卻在金丹之前就誤打誤撞完成了，非是石軒以前所想的，乃是尋常平凡之事，《寶錄》上不屑記載。

「好了，這幾日你就在我這凌雲劍宮暫居，免得出去嚇壞了弟子們和花花草草。」任雲蹤戲謔了一句。

……

六日之後，沈依墨簡樸的洞府中。

「我看了之前你與趙真君、軒真君的劍法比試，進步很大，我若不出全力，也難以戰勝你。」沈依墨披著寬鬆白袍，直接開門見山地道，「不過你還未渡過天人第一衰，難以平手較量，還是等日後再與你做過一場。」

石軒料得沈依墨也收到了太虛觀的邀請，微笑道：「希望在太虛觀中能較量一番。」

果然，沈依墨點點頭，沒有絲毫疑惑，然後她略微有些疑惑地道：「你不是上門與我較量，卻是所來為何？」

石軒早就想好說辭：「之前在寒鏡天君洞天裡，與沈道友兩番鬥法，尤其是最後一次，你光暗微妙平衡的兩儀狀態，讓石某心有所感，希望能借助來讓周天星斗劍法再做突破，讓大日、明月、紫薇等達至平衡。而且，恕石某直言，是這種兩儀狀態裡面蘊含的那一絲不屬於《太乙光暗洞真劍法》的意味。」

事情必須說明白，否則就犯了窺探別人真傳這修真界大忌了。

「你倒是好眼力。」沈依墨語氣中帶著一絲驚訝，「本門除了任祖師外，其他天君哪怕沉浸《太乙光暗洞真劍法》多年，也渾然不覺。」若非這一絲另外的兩儀真意，幾百年前自己劍法根本無法突破，至少得等到現在。

石軒笑笑沒有解釋，總不可能說是因為源出一門吧：「還請沈道友將其來歷相告，石某必有重謝。」

沈依墨也沒追問此事，蓋因奇怪的秘法、秘術眾多，而且石軒又是劍法超絕的人物，能醞釀出一絲空殼造化氣息，眼力高一點又不是什麼太過難以接受的事情。

她微微搖頭道：「重謝倒是不必，本身也不是什麼隱秘之事。」

「成就天人後，我是去了其他界域遊歷，在重玄界域的時候，與一位天君起了爭執，打過一場，從他的兩儀劍法中有所領悟。」

原來是在其他界域去了，還是相隔甚遠的重玄界域，難怪浮游商行的功法裡面沒有，石軒將急切情緒斬出，平靜地問道：「沈道友可知是哪方大千世界，哪家哪門？」

「清遠大世界三元門。實不相瞞，當時見這兩儀真意對我劍法益處頗多，我亦試過上門求肯，暗中偷學，可惜都不太成功。」沈依墨略略有些赧意，畢竟這是修真界大忌。

石軒打算得也是直接上門求肯：「有何阻礙？」

「三元門傳承百萬年，門中有三劫天君鎮壓。據聞，其開派祖師年少時，有黑白纏繞的光芒天外飛來，直投入懷，內含兩儀真意，以此為憑依，一步一步創出了強大真法，不過那光芒所化兩儀真意似乎千變萬化，又殘缺不全，每個修士看到之後，心性、經歷不同，領悟就各不相同，得到真意也有差別，所以要想真正偷學，只能親自觀摩一番這黑白光芒。」

「而這黑白纏繞的光芒現在作為鎮派之物放在三元門宗門大殿內，元神以上可以隨意觀之，元神以下弟子，只能是神魂圓滿，有望上品金丹的那種，才能得到一次機會。他們是超級大宗門，本門能拿得出的事物，他們不缺，自然不會讓我觀看這鎮派之物，就連後來任祖師親自出面，亦是不行。」

「所以我只能挑戰三元門諸多天君，從鬥法中略略感悟一絲真意。」

沈依墨將來歷、緣由都講了一遍。

石軒覺得此事有些棘手，但告辭之前，還是拿出一門天人第二衰的秘術，以謝沈依墨直言相告。

第五十一章 石道長的惡趣味

廣寒宗內。

事關三劫天君門派，石軒自然是來請教寒鏡天君，看有什麼辦法，當然，只是將修煉周天星斗劍法的說辭，換成了器修那條路上的最後一口飛劍，也算是說的真話，只是隱瞞了部分事實。

寒鏡天君沉吟一下道：「既然是三劫天君，除開那兩三門與《萬界凍絕道》一脈相承的秘術，我亦拿不出他心動的事物，而強取恐怕也是不成，尤其他佔據洞天仙陣之利，就算是四劫天君出手，也未必能拿下，但如果是你已經偷學到了，我倒是肯定能護住你。」

「依我看，有望上品金丹的神魂圓滿修士可以觀看一次這個規定，可以利用一下，不是給了你一門類似心魔枷鎖的秘術嗎？嗯，我親自施展，加持你身，只要再有人用自己的靈魂掩蓋你，就不怕被發現了。」

被寒鏡天君這麼一說，石軒忽然想到了以前血河老祖常玩的把戲，難道自己也要嘗試一番？一點惡趣味不由在心中泛起。

……

重軒界域，清遠大世界，葉家廣場。

葉家乃超級大宗門三元門的一大世家，祖上甚至出過幾位陽神真人，可隨著老祖宗們全部隕落在天劫之下，開始家道中落，可瘦死的老虎比馬大，依然有好幾位陰神尊者和金丹宗師，在門內關係盤根錯節。

「葉凡，你十九歲還未能突破到出竅期，證明你不適合修行，從今日起，離開內院。」負責檢查修為進展的中年人一臉冷漠地開口，聲音不大，卻遍傳整個廣場。

廣場之上立刻掀起了一陣吵雜喧鬧。

「哈哈，這個廢物總算要滾蛋了，這些年拖了我們這一支不知多少後腿。」

「哎，堂堂葉家子弟，卻連出竅期都不能突破，無望拜入三元門，只能與那些官吏商賈、販夫走卒為伍，實在是丟家族的臉面。」

「之前十歲不到就突破到養氣期，被譽為一代天才，嘖嘖，看如今他的樣子，廢材才對！」

幸災樂禍、嘲弄諷刺的聲音不絕於耳，偶爾有幾個比較厚道的，也是帶著惋惜意味，讓葉凡內心就像被一隻隻利箭射中，憤恨、疼痛、怨毒、羞愧的情緒充塞心中，要不是天生有一股倔強之氣，怕是已經將臉埋了起來，不肯見人。

他看著負責檢查修為的葉無病，急切地道：「五叔，不是二十歲無望出竅期才會被逐出內院嗎？我還有一年時間的！」語氣有惶恐，有焦急，有求肯，明年就是三元門大選之日，要是無望入門，那就得多等二十年，而四十歲參加則等於沒有希望，莫非自己從此與婉君無緣？！

葉無病面無表情地道：「以你的資質，再有十年也突破不了。」

這番對話，讓廣場上的葉家子弟們嘲笑聲更加響亮。

「居然還恬不知恥地求肯留下，葉家可從來沒有十九歲還無法突破的廢物！」

「葉三伯如此英雄人物，怎麼會有這等差勁又沒有自知之明的兒子？！要是知道了這一切，說不定會從墳墓裡氣活過來。」

葉凡深吸一口氣，決絕地道：「五叔，按照家族規定，未滿二十，你不能逐我出內院，否則我將去戒律院，向四爺爺稟告。」

「好，以下犯上，以晚輩犯長輩，到時候不問緣由，你就得先受三十鞭，那可是用蛟龍之筋混合火龍草製成的鞭子。」葉無病陰沉地笑道。

葉凡已經說出這句話，自然無法回頭，點點頭：「願領三十鞭。」

葉無病合掌笑道：「有幾分你父親的膽色，好了，看在三哥的面子上，讓你再待一年。」語氣中帶上了一絲陰毒。

剛才嘲笑諷刺、幸災樂禍的葉家子弟們見狀，喧鬧起來。

「竟然威脅五叔，不為人子，不為人子！」

「看來他不僅是廢材，而且不敬長輩，心性歹毒，日後怕是要墮入魔道！」……

葉凡被這些聲音激怒，少年人血氣上湧，大聲道：「廢材，廢材，你們才是廢材，聽著，我葉凡在此發誓，十年之內，必進入引氣期，讓你們全部拜服於我，如違此言，形神俱滅。」

「好大的口氣，他也不想想自己現在連出竅期都沒到！」

「哈哈，我倒要看看這廢材怎麼形神俱滅。」

在嘲笑、喝罵聲中，葉凡冷著臉，憑著一股血氣，往廣場外走去，可剛要走出廣場，卻看到了一位白衣少女立在出口，貌美如花，臉上泛著輕蔑之色。

「婉君，你怎麼來了？」葉凡有些驚喜有些激動有些忐忑地道。

夏婉君板著臉：「葉凡，爹爹帶我是來退婚的。本來還有點慚愧，但看到你現在的模樣，算是問心無愧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明年就能進入三元門了！」葉凡不敢相信地吼道。

「廢材。」夏婉君只是輕輕吐出這兩個字，就讓葉凡所有期待破碎，心彷彿重重摔到了地上，雙眼泛起血色。

身後廣場上的葉家子弟們這些可樂了，大笑起來，各種嘲弄諷刺就像一把把鈍刀在葉凡內心絞著。

葉凡無力再承受這種局面，只能不停地道：「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然後衝出了廣場。

……

雲氣縹緲，一望難以見底，只有綠意盎然，引得人有往下跳的衝動，葉凡站在懸崖邊上，看著這景色，腳步微動，似乎想縱身躍下，一了百了。

他牙齒緊緊咬住嘴唇，剛才的屈辱悲慘回憶在腦海裡迴盪，怨毒、痛恨、委屈等情緒則在心中扎根，甚至嘴唇被咬破，鮮血流出，也毫無所覺。

「老天爺如此捉弄我，我豈能一死了之，讓娘親孤單一人，一定有辦法讓我突破的。哪怕天意如此，我也要逆天而行，讓夏婉君還有葉家那些傢伙統統跪在我面前，完全臣服於我！」葉凡終於打消了死意，將拳頭握緊，恨恨地道。

突然，手上傳來一陣微痛，葉凡回過神來，看了過去，原來是前幾日撿到的那枚戒指在拳頭握緊的情況下，硌到了旁邊手指。

幾日前，葉凡苦修之後，毫無突破，想到一年一次的修為進展檢查馬上到來，心中苦悶，於是在月色下出門散心，想不到卻在路邊草叢發現了這枚放出微弱皎潔光芒，與月光交相輝映的戒指，以為有了奇遇，就一直戴在手上，誰知幾日過去，這枚戒指半點神異也未展現，所以葉凡一時忘了這茬。

看著這枚古樸無華、花紋簡單的黑色戒指，葉凡苦笑起來：「戒指啊戒指，你要真是寶物就好了。」

說話間，嘴唇上已經有些凝固的傷口又被扯破，一滴鮮血落了下來，正正滴在黑色戒指上。

頓時，黑色戒指大放光明，像是地上多了一輪皎潔明月，葉凡腦海中響起了一個淡淡的聲音：

「滴血認證程序啟動，血脈確認，基因確認……」

聲音當中，葉凡眼前一黑，腦海嗡嗡作響，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什麼叫程序？什麼叫基因？

到光明消散，葉凡恢復清醒，發現黑色戒指完全不見，但腦海裡卻出現了一面光幕，剛才那淡淡的聲音從光幕內傳了出來：「認證完畢，葉凡，歡迎使用『玄黃修仙系統』。」

葉凡大驚失色，錯愕非常：「你，你是誰？系統是什麼東西？！」

「系統就是用來輔助你修煉的事物，可以讓你兌換材料、靈草、丹藥、功法、法器、靈器、法寶等，可以幫你推衍解釋符篆文字、完善功法，可以開闢一個空間讓你種田，呃，種植靈草等，還有其他很多珍奇異寶供你選擇，只要你能完成系統頒布的任務。」石軒忍住笑意回答，這是分出的一個念頭。

然後石軒淡淡道：「至於我，乃系統化身，你可以稱呼我為，老爺爺。」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叫系統這兩個古怪的字，但大概的意思葉凡卻是明白，類同於宗門善功榜，而且只屬於自己一人，更加強大，甚至有法寶、空間兌換？！

「奇遇，真的是奇遇！」葉凡對這老爺爺的來歷產生了疑惑和懷疑，可想到之前的屈辱，想到葉家子弟們的嘲笑，想到夏婉君輕蔑表情下吐出的「廢材」二字，就顧不得這許多了，甚至連是不是真的都沒問，直接道：「老爺爺，我願意使用系統。」

「先別忙，先看使用須知，等確認了須知，雙方立下因果誓言後，才能使用系統。」石軒不是血河老祖，自然要先將危險說清楚：

「本系統頒布的任務有的很危險，有性命之憂，但報酬豐厚，有的任務則可能涉及修真界大忌，被人發現，立刻就會無立足之地……如此種種，你可想清楚了？」

「想明白生命的意義嗎？想真正的活著嗎？」

「想，還是不想？」

葉凡聽得冷汗淋漓，但想起自己現在活得行屍走肉，毫無希望，即使之前立誓十年內突破到引氣期，其實也是沒有半點把握，於是心一狠道：「我想，我願意。」

「因果誓言成立，歡迎正式使用『玄黃修仙系統』，因為你是第一次使用，所以有一次免費兌換的機會，請慎重選擇。」

第五十二章 絕世天才誕生記

隨著那平淡的聲音說完，光幕上立刻出現了「功法」、「材料」、「器物」、「丹藥」、「靈草」、「秘術」、「奇珍異寶」、「推衍天機、符篆文字」、「完善功法」、「聽老爺爺講道」等多個光芒凝成的方框。

葉凡聽聞有一次免費兌換的機會，欣喜若狂、躊躇滿志，想著是兌換一點丹藥幫助突破到出竅期，還是換取法寶教訓一番那些嘲弄諷刺自己的葉家子弟，或者選取一套無上功法，不過他還算是能保持一絲清醒，決定先看看都有哪些事物，再做最後決定。

他念頭一動，「功法」這個光芒所凝的方框就出現在了最前方，而他的意識則化為了一個小箭頭，輕輕一點，光幕變化，又分成了「根本功法」、「術法」、「道術」、「仙術」、「煉器法門、煉丹法門、陣法禁制」等多個方框。

葉凡一一點開，就看到了《歸真經》《暗日五行秘要》《玄日統御真靈玉冊》《白骨役魂幡祭煉法門》《香火煉金身》《天地六合神風真解》《滄浪歌訣》《炎龍神火功》《小諸天雷法真傳》《萬雷化水決》《渾天寶鑒》《天魔極樂》《降龍十八掌》《六脈神劍》……足有幾千上萬門，看得葉凡是眼花繚亂。

但很大部分後面都有「權限不足，無法兌換」的紅字，想來不在免費行列，尤其是讓葉凡心血沸騰，恨不得馬上兌換的那三門劍修功法《天外青冥篇》《浮光紫霄篇》《靈劍道法》都有「無法兌換」的紅字，那可是直指合道的無上功法！想不到這系統居然有這麼多無上功法，果真是不凡！

選擇如此之多，葉凡一時下不定決心，又把「器物」點開，頓時嚇得差點跪下，排在最上面居然是通天靈寶！有元癸玄冰鏡、青索劍、紫郢劍、天河寶鏡等，後面又有純陽法寶天地山河圖、五行蕩垢鍾等，不過無一例外，其後都有「權限不足，無法兌換」等字樣。

但是那幾千件靈器、法器卻都處於可以兌換的狀態，如雷澤神劍、太日炎陽珠、化血刀等，讓葉凡再次目不暇接，難以決斷。

等看到「丹藥」之後，葉凡更是熱血沸騰，有太上感應丹、九轉九還玉液神丹、紫陽蘊神仙丹等突破境界的丹藥，有其他延壽、療傷仙丹，全部處於可兌換狀態，他鼻孔氣息急促，恨不得這些丹藥統統都是自己的！

在將「奇珍異寶」點開後，葉凡又看到了避水珠、地煞陰雷、施法龍虎印、敕封神靈符詔等種種強大秘寶、異物，以及火種源、異火、黃金聖衣這等無法理解的存在。在這裡面他最為青睞那敕封神靈符詔，只要兌換了，立刻就能將實力提升到元神，且有幾萬年壽元，可惜無法兌換。

這麼多好東西出現在葉凡眼前，讓這平日裡受盡苦頭、見識不廣的少年一下想選這，一下想選那，好半天都無法做出選擇，畢竟免費兌換的機會可只有一次，念頭繁雜之間，其突然靈機一動，開口問道：

「老爺爺，您覺得我該選什麼？」

石軒心道，就等你這一句，於是用沒有情緒起伏的平板聲音道：「我建議選擇這個。」

光幕上的一排排文字開始急速上下翻動，轉瞬之間，葉凡腦海中就凸顯出一排光芒凝結的字體：

「奇珍異寶類：主角模板。現有數量：十二。」

葉凡張口結舌：「主角模板，那是什麼？」

「一旦兌換，就能享受到傳說中的那些英雄人物、得道高人的待遇，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出門摔個跟頭都能撿到寶物，無數絕色美女哭著喊著要做你侍妾，突破境界比別人快很多、容易很多……」石軒悠哉悠哉地說道。

「就是它了！就是它了！」老爺爺還未講完，葉凡就迫不及待地嚷道，雙眼赤紅，鼻孔出氣如牛，只覺得人生一世，受苦無數，就是為了等待它的到來！

石軒無聲笑了一下：「請注意，目前只能兌換主角模板初級，等日後有了足夠善功再來兌換中級、高級，以及完滿狀態的人生贏家模板。」

葉凡毫不猶豫地道：「沒問題！」有了它，至少低境界內能無往而不利，等有了足夠善功，再慢慢升級。

這裡的石軒雖然只是一個念頭，無什麼仙術實力，但對於天人境界來說，望到氣運，初步聚集氣運，與物質變化一樣，乃是境界所帶，依然能夠施展，所以念頭轉動間，附近氣運就漸漸匯聚起來，在葉凡頭上形成了一個丈高的氣運之柱，大致相當於引氣圓滿的。

之所以石軒要規定乃初級，就是不想把他的氣運弄得很強，那會讓人懷疑，為什麼這小子之前那麼悲催，是不是有了什麼天大奇遇？現在這種程度，在超級大宗門內只能算是不錯，還不到讓人窮根究底的地步。

「兌換完畢。」

葉凡聽到老爺爺這平淡的聲音後，上下打量自己，沒發現自己有什麼變化，但靜心感覺一番，又有神清氣爽、心情舒暢的感覺，不知算不算主角模板的好處？而他的雙眼則不停左看看右看看，往地上、草叢內掃來掃去，以期望有一件法器、靈器等猛地蹦到自己眼前。

石軒觀察過葉凡許多日，早就明白他無法突破到出竅期的原因，思緒太重，那些嘲弄、諷刺、壓力，讓他在觀想時像是背上了沉重的包袱，然後總是想著用力、用力，恨不得將八輩子的力量都用上，以突破境界，殊不知在心態上就犯了過猶不及的錯誤，沒有道門正宗的無為之意。

要想讓他突破，一是靠丹藥，但這樣日後彌補麻煩，必須很長時間才能有望上品金丹，二是轉練劍修，他在這種壓力下，沒有垮掉，反而還有一股怨毒，一股戾氣，一股倔強，正適合邪派劍修功法，將有壓力、夢魘統統斬掉。

但石軒卻另有選擇，這樣不僅能幫他打好基礎，便於快速到神魂圓滿，而且也能從現在開始就調教他的服從度，免得關鍵時刻退縮、不頂用。

葉凡正在體會「主角模板」有何特殊時，突然就聽到系統老爺爺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

「主線任務開啟：跳下懸崖，失敗則收回主角模板，再也無法開啟系統！」

「什麼？！」葉凡懷疑自己聽錯了，跳下懸崖，有沒有弄錯？！會死人的！！

「重複一遍，主線任務：跳下眼前懸崖。半個時辰內未完成，將會被收回主角模板，再也無法開啟系統！」石軒平平板板地道。

葉凡確認無誤後，心亂如麻，懸崖這麼高，跳下去等於找死，但要是不跳，被收回主角模板，系統消失，則永遠廢材一個，生不如死！

徘徊、躊躇、猶豫、恐懼，這些情緒在葉凡心裡此起彼伏，眼看半個時辰就要過去，他想到了讓自己怨毒非常的夏婉君、葉家子弟們，想到她們的眼光、話語，將心一狠，暗道：「玄黃修仙系統總不可能給出必死的任務吧？！要是想殺我，光憑它能無聲無息進入我腦海就能辦到！拼了！」

於是葉凡不給自己反悔的機會，快步一衝，直接就奔出了懸崖，接著身子毫無懸念地下墜，風聲呼嘯，雲氣繚繞，讓葉凡陡然有了一種騰雲駕霧的感覺，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沉醉於這個的時候，性命危險就在眼前。

劈空掌不停往懸崖打出，在上面打出了一排深深的手印，以此延緩下墜的速度，可終究有限，葉凡是越落越快，生死之際，他心念電轉，再也沒有任何壓力和包袱，再也想不起什麼嘲弄諷刺，甚至連夏婉君那張美貌的臉都沒有閃過，只是努力尋覓著任何讓自己能減緩下墜趨勢的事物。

落到一半時，葉凡眼前突然一亮，因為下方遠處有一株白蠟異樹，知道它彈性甚佳，於是憑借養氣期的身手，將衣服一脫，往上一掛，嘩啦啦，衣服被撕碎，白蠟異樹被拉得彎起，葉凡趁機將手往上一靠，想要穩住身形，這一番舉動，無論是決斷還是行動都可圈可點。

但啪的一聲，其下墜過快，白蠟異樹也被折斷，速度比剛才慢了些，可至此再無阻礙，葉凡右手劇痛，不由閉上雙眼，心中歎道：「難道我在得到奇遇的第一天就身死道消嗎？」

穿過懸崖底部迷霧，葉凡只覺落得不是實處，一聲噗通巨響傳出，水花高濺，他直接往深潭裡沉了下去。

雖然全身劇痛，腦海震盪，五臟搖晃，但葉凡卻是泛起絕處逢生的念頭，這裡居然是水潭？！這裡竟然有水潭？！系統果然沒給必死的任務！難道這就是主角模板的好處？！

掙扎著浮了上來，耳邊聽到了老爺爺那平淡但現在卻讓自己覺得悅耳無比的聲音：「任務完成，獎勵善功一百，血肉再生丹一枚。」

服下系統獎勵的血肉再生丹，葉凡只覺全身的疼痛、拉扯的血肉模糊的右手短短剎那就完好無損，對於系統的大能再無懷疑。

第五十三章 絕世天才誕生記

死裡逃生，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葉凡躺在水潭邊的泥土上，呼吸著混雜泥土草木清香的空氣，聽著悅耳的鳥鳴，看著上方的雲蒸霧靄，只覺生命之美好，莫過於此，短時間內心無雜物，沉浸在這種空靈的感覺裡。

就在這種玄之又玄的狀態中，葉凡突然心神一動，當即盤腿坐起，保持住心境，開始衝擊出竅期。

這次衝擊，非常順利，簡直是水到渠成，葉凡沒有任何阻礙地就靈魂出竅，與天地第一次相通，與某些法則相合，生成了五個天賦小神通：陰陽眼、望氣術、怨憎吞神劍氣、玄武龜甲、隱身匿氣術。

「靈魂出竅，我真的突破到出竅期了！」葉凡第一次用靈魂視角打量著這個世界，感覺到五行靈氣、星辰之力、元磁之力等，頓時欣喜若狂，不敢置信，若非陰風吹拂靈魂，讓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靈魂有消散之感，險些就受到傷害，他還清醒不過來。

正當他的靈魂喜悅地往肉身內返回時，猛地感覺到潭底似乎有一絲靈氣波動，與其他靈氣不同，乃是諸多靈氣融洽雜合，非自然生成，換句話說：「潭底居然有法器，或者靈器？！」要不是處於第一次靈魂出竅，剛剛與天地相通，對靈氣波動最為敏感的時候，葉凡還發覺不了，甚至到了引氣期，也得用尋寶術法才能發現。

靈魂飛回肉身後，葉凡當然不肯放過那寶物，反正傷勢已經恢復，直接就躍入了水潭，向著發出靈氣波動的潭水深處潛入，之前生死之間還不覺得，但現在葉凡卻陡然發覺這潭水冰寒入骨，絲絲寒氣侵體，不得不運轉內氣來抵抗，否則就是凍僵淹死的下場。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葉凡總算潛到了一小半，在旁邊一塊佈滿青苔的岩石下方凹洞裡，發現了一口飛劍，色成漆黑，但光芒流轉間卻有五彩之色溢出，葉凡甚至聞到了絲絲甜香，頓時頭暈目眩，暗叫不好，將氣息屏住，才緩過勁來，然後是掐訣捏咒，將那口漆黑飛劍攝了起來，返回水面。

等出了水潭，葉凡身上當即結起了一層白霜，眉須皆白，他將飛劍放在一邊，盤腿坐下，內氣行大周天，將寒意排除，等他睜開眼睛後，大笑道：「主角模板果然不凡，這寒潭竟有幫助淬煉肉體之能！」聲音之中，已經帶上了強烈的自信和豪情，覺得十年之內引氣期不成問題。

「難道我會告訴你，這是剛才照著陰風洞改造的嗎？」石軒在其靈魂裡默默腹誹了一句。

接著葉凡將那口飛劍拿了過來，沉入心神，想要控制禁制中樞，但很快，他就發覺禁制中樞之前並無烙印，讓其能輕鬆控制，不由暗喜：「莫非是哪位剛剛買了這口飛劍，還未來得及祭煉，就被人堵殺，將此劍從懸崖上掉了下來？這口黑煞五毒劍合該便宜我！雖然沒有後面三重天的祭煉方法，但可是五重天圓滿的法器！哈，主角模板，不愧是主角模板，可惜暫時還無法兌換中級的。」頗為遺憾的語氣。

這口飛劍不是石軒放的，剛才改造寒潭的時候倒是發現了，但也懶得去管，任由它留在這裡，全憑葉凡的氣運，看他能不能發現。

將黑煞五毒劍收起，葉凡想到自己剛剛得了一百善功，於是將光幕點開，胸有成竹就往丹藥那裡點去。

「丹藥類：百煉強魂丹。所需善功：每瓶十。現有數量：一千。」

看到這個價格，葉凡又笑了起來：「外面一瓶百煉強魂丹要一百二十個下品靈石，聽聞三元門內善功兌換，也要六十，玄黃修仙系統居然只要十善功？！哈哈，莫非它的善功要更值錢？不過也是，跳一次懸崖才一百善功！」

百煉強魂丹是出竅期強狀靈魂的首選丹藥，葉凡也是世家出身，當然明白，於是就要兌換個八九瓶。

石軒挑了挑眉毛，全靠藥物進階，引氣期怕是沒那麼容易，還是得適度適量，於是心念一動。

「怎麼會兌換不了？！」葉凡驚訝地詢問老爺爺，才兌換了一瓶的！

平板的聲音響起：「權限不足，無法兌換。」

「剛剛，剛剛權限都夠的！」葉凡分外不能理解。

平板的聲音再次響起：「嗯，現在不足了。」

「……」葉凡。

最後葉凡無力地問道：「老爺爺，那什麼時候能兌換下一瓶呢？」

「兩個月後，其餘類似丹藥皆權限不足，所以請謹慎安排服用次數。」石軒暗笑道，「請注意，本系統提供的百煉強魂丹乃用特殊方式煉製，靈草年份足夠，效力強於其他百煉強魂丹十倍，但服用本丹藥時，不能與其他丹藥混雜使用，否則就是爆體而亡的下場。」

這段話頓時打消了葉凡兌換靈石去坊市買丹藥的念頭，他想了想，系統的任務或安排都像是蘊含深意，比如剛才的跳懸崖任務，就讓自己尋到機緣突破到出竅期，所以勉強接受，繼而想起自己已經是出竅期修士，又有一口五重天圓滿的法器飛劍，頓時又興高采烈起來，決定將剩下九十善功，留下五十做積攢，其餘兌換術法大全。

……

「第二次主線任務開啟：通過一年後三元門入門大會。成功，獎勵善功一千。失敗，抹殺！」

「抹殺？！」葉凡毫不懷疑係統有這個能力，但他並沒有懼怕、恐慌，而是握緊拳頭，心中烈火燃燒、戰意濃厚：「夏婉君，葉家那些敗類，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們，我要讓你們看看到底誰能進入三元門！看看什麼叫主角模板！」

「第二次主線任務又分為數個階段，第一階段：三日後，再來跳崖。」

「什麼，還要跳？！」這次已經是險之又險，要是稍微歪一點，落到石頭上，那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哪怕現在自己有了天賦小神通，可都不是御風駕雲類型。

「注意，不能使用飛劍。」石軒打算的就是讓他多熟悉生死壓力，多到能下意識產生剎那麻木感覺，多到面對系統頒布的有性命危險的任務不會質疑，順帶也在這種環境下，將天賦小神通熟練起來，當然，並不會只有跳崖任務這麼單調。

「支線任務開啟：服食水潭邊那朵碧綠小花，並支撐三個呼吸，完成獎勵善功一百，百毒消減丹一枚，失敗扣除善功一百，若善功不足，收回主角模板。」

「哪朵小花？什麼？！陰毒死魂花？！會死人的？！」葉凡眼睛都瞪圓了，那可是修真界名聲在外的奇毒之花，哪怕是引氣期修士不慎服下，也會全身腐爛而亡，絕對撐不過兩個呼吸。

想著自家的主角模板，葉凡深吸一口氣，大步上前，將那朵碧綠流轉、妖艷異常的小花拔下，送入口中，當即就有一股奇陰的腐爛之氣在身體內遊走，眼看剎那之間，就要從內到外，從靈魂到肉體，一起腐爛。

但這時，一條漆黑但有一道金環在七寸處的小蛇猛地電射出來，在葉凡脖子上死死咬住，葉凡心中暗歎：「七步金環蛇，又是天下奇毒妖獸，這下死得不能再死了。」在他漸漸麻木的腦海中明白，喜歡服食絕毒的七步金環蛇必定是在守護這株陰毒死魂花，卻被自己給搶了，於是憤憤不平地咬上一口，發洩一番。

奇怪的是，奇陰腐爛之氣與麻痺靈魂肉體之氣居然以自己身體為戰場，爭鬥了起來，久久不分勝負，總算讓葉凡聽到了那悅耳的聲音：

「三個呼吸到，任務完成，獎勵善功一百，百毒消減丹一枚。」

葉凡顫顫巍巍地趕緊將百毒消減丹服下，一股清涼之氣產生，將兩道奇毒包裹，從口中噴了出來，將地上腐蝕出了一個大洞。

「呼。」葉凡調息片刻，總算是恢復了過來，但又驚喜地發現，「哈哈，剛才因禍得福，兩道奇毒在我身體內亂撞亂闖，腐蝕了不少，但被百毒消減丹消除後，卻殘留了對毒物的抵抗之力，這下引氣期境界的普通毒物要麼對我無效要麼效力減少許多。嘿嘿，全靠那條七步金環蛇恰到好處地咬了我一口。」

至此，葉凡對於主角模板再無懷疑，神清氣爽，信心十足，往家裡返回。

一個時辰後。

「老爺爺，能不能幫忙推衍怎麼從這懸崖底下離開？！」葉凡摸了一把冷汗，轉了半天，居然在茫茫森林裡又轉了回來，途中遇到各種相對自己算是強大的妖獸，全靠自己有主角模板，那些妖獸才睡覺的睡覺，打架的打架，吃飽的吃飽，沒有攻擊自己。

「請點擊推衍天機，善功五十。」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響起。

「推算一條出山道路居然就要五十？！」葉凡分外不能接受，自己辛辛苦苦拿命換來的才一百善功！

「你可以不選擇，自行找路。」石軒平平板板地道。

「好吧，我兌換。」葉凡歎了口氣，無力感再次湧起。

……

翌日，葉凡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入了內院，面對葉家子弟們的指指點點，毫無顧忌的嘲笑諷刺，心中一種優越感油然而生：「你們這些傢伙，不知道我已經突破到出竅期了嗎？不知道我有主角模板了嗎？！」

第五十四章 絕世天才誕生記

「怎麼，你這個廢材居然真的還敢來內院？」平日裡就喜歡嘲弄、欺負葉凡的葉辰站了起來，堵在他的面前，同時，他的胞弟葉南走了過來，雙手環抱，目露不懷好意的眼光，兩人都是出竅期沉浸頗深，有望十來年內進入引氣的人物，算是這批葉家子弟裡面的出眾人物。

葉凡目前自信十足、優越感極強，自然要開口強硬回答幾句，但他沒打算這個時候和葉辰、葉南真的起衝突，畢竟自己剛剛才突破到出竅期，那口五重天法器飛劍又是邪派之物，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曝光，真打起來，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再說自己有玄黃修仙系統和主角模板在身，越往後走，自然就越強，與他們的差距就越大，正所謂時間在我，何必爭這一時長短，但是一個平板無奇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支線任務開啟：挑戰葉辰、葉南，與他們上鬥法台，獲勝獎勵善功二百，失敗扣除善功一百，放棄則扣除善功兩百，善功不足，收回主角模板。」

葉凡心裡彷彿有一萬頭天馬呼嘯而過，跳崖、嘗毒草這種生死只在一線之間的任務，才一百善功！才一百善功！這什麼挑戰居然是兩百！自己本有預料系統會開啟支線任務的，但想著頂多二三十善功，自己還有一百四十的積攢，放棄頂多心痛一下，誰知道會是這樣？！

石軒默默道了一句：「本系統的任務只能選擇完成。再說，不讓你既在部分人眼裡變得神憎鬼厭，又被另外一部分人崇敬羨慕，感覺到主角模板的好處，你如何能完全依賴系統呢？」

葉凡定了定心思，看著葉辰和葉南那讓自己厭惡、憎恨了很久的臉，想著大不了拼著受家族處罰，將黑煞五毒劍用出來，於是胸有成竹，冷冷一笑：「有什麼不敢來的？你們兩兄弟在我眼裡就如土狗瓦雞，不值一提。真有本事，咱們鬥法台上走一遭，看看到底誰強誰弱？」

倒吸涼氣的聲音接二連三響起，僅僅是養氣期的葉凡居然敢挑戰出竅多年的葉辰和葉南，莫非昨天雙重打擊太大，讓葉凡失心瘋了？

葉辰抬頭，望著院牆，看也沒看葉凡一眼，哈哈大笑：「憑你？好，不打得你跪下來求饒，我就不叫葉辰？！」本來葉辰這人還算聰慧，剛才都懷疑葉凡是有所依仗，比如三伯暗留下來的寶物，但不知為什麼，心靈好像被葉凡氣勢壓了壓，頓時憤怒上湧，掩蓋理智，決定好好教訓一番葉凡。

葉南這本身就比較魯莽的傢伙更不用提，冷笑道：「大哥，別一下將他打得完全垮掉，我還等著他挑戰我呢！」

其他葉家子弟回過神來，都嘲笑地看著葉凡，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個個等待著看他的笑話。

鬥法台邊，諸多葉家子弟團團圍觀，就連葉無病以及一些聽到消息的家族長輩，也跟了過來，他們都對三哥死後遺留的寶物垂涎欲滴，想趁機抓住葉凡的把柄。

「葉凡，我也不欺負你，你先出手吧。」葉辰見如此多葉家子弟觀戰，自持身份，展示風度地道。

葉凡完成支線任務要緊，冷冷一笑道：「希望你不要後悔。」手一指，一道黑色帶著怨憎情緒的劍氣就斬了出去，這門天賦小神通，剛一出現就是二階，同時他移形換位後，身上就浮現古樸龜甲。

「天賦小神通？！」

「葉凡居然突破到了出竅期？！他昨天還是養氣期的！」

「莫非巨大打擊下，葉凡真的大徹大悟了？如果真是這樣，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難道葉凡一直都是絕世天才，但卻是那種經過層層磨礪，才能綻放光芒的？」

陣法並未阻隔話語，葉凡聽到這些話，哪怕是鬥法之中，也是湧起了無數情緒，有得意，有驕傲，有狂喜，有激動，有按捺不住。

葉辰心中一凝，當即就要施展自己的天賦小神通，但被葉凡氣勢壓住的心靈，卻是微微一滯，慢了半拍，只能合身往旁邊撲去。

哧溜一聲，葉辰腳下用力，往旁邊撲去的時候，居然踩滑了，頓時摔倒在地，被怨憎吞神劍氣直直斬中，不僅陷入了無邊無際的負面情緒當中難以自拔，且被劍氣直接洞穿了身體，若非是鬥法台中，怕是會生死當場。

就這麼贏了？！不僅觀戰眾人吃驚無比，就連葉凡也吃驚無比，完全沒想到會贏得如此輕鬆，就像葉辰突然走了霉運一般，莫非這就是主角模板的好處？！

一片詭異的安靜中，葉辰失魂落魄地走了下來，只留下趾高氣揚的葉凡在上面看著葉南道：「葉南，該你了？」

「哼，大哥只是一時運氣不好，看我如何打敗你！」葉南回想剛才的過程，確認只是葉辰失誤加上運氣不好，於是又恢復信心地走了上台，先檢查了一遍鬥法台，沒什麼問題之後，才與葉凡鬥法。

這次他吸取了教訓，沒讓葉凡先出手，其一身天賦小神通都是三階，將葉凡死死壓住，若非怨憎吞神劍氣乃是二階，玄武龜甲又長於防禦，且葉凡在養氣期鍛煉拳腳多年，身手靈活，怕是已經敗下陣來，哪能苦苦支撐。

下方不少與葉凡不合的子弟見狀，紛紛出言諷刺葉凡剛才靠著運氣勝了一場，而少部分則見葉凡能一夜之間突破到出竅期，日後前途不小，所以出言相幫。

拚命支撐，閃轉騰挪中，葉凡哪還顧得聽別人的話語，心神安定，沉靜下來，就像跳懸崖時那樣，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躲過、擋住葉南進攻，找到機會擊敗葉南。

定生靜，靜生慧，葉凡總算能發現葉南的破綻，躲過致命一擊，隨著時間漸漸流逝，出竅期鬥法不能持久的弱點顯露出來，尤其是一輪急功的葉南，更是有靈魂疲憊的感覺，因此顧不得體面，就要將一件法器施展出來。

但就是在這短暫的機會，葉凡避過了其攻擊的術法，撲了過來，十指連彈，準備很久的幾道怨憎吞神劍氣打了出來，本人則身子一矮，龜甲浮現地撞向葉南。

出竅期御使法器，都要一定時間，葉南見來不及，只能施展身法躲避，可其疲憊之餘，被氣運壓住的感覺也被忽視，剛剛躲過一道劍氣，就被葉凡撞到，然後被死死錮住，仍由劍氣穿體。

「哈哈哈，哈哈哈。」葉凡大笑起來，比起剛才兵不血刃地斬殺葉辰，這番鬥法雖然使他疲憊不堪，但卻讓他對自家實力更加充滿信心，更有成就感。

石軒看到，這個時候，天地之間產生了少許氣運，加持在了葉凡氣運之柱上，增加的不多，卻讓氣運之柱帶上了一絲霸道的感覺：「原來是這樣，要根據性格按如此方式凝聚氣運才能產生不同效果。」旁觀這變化，石軒對氣運之道又加深了一些瞭解，算是意外得到一點好處。

葉凡走出鬥法台，看著下面葉家子弟，傲然道：「出竅期的修士，誰敢來挑戰我？！」

那些出竅期子弟只覺葉凡霸道威嚴，心靈中不自覺產生了一點臣服之意，於是鴉雀無聲。

「哈哈。」葉凡見狀，大笑聲中，揚長而去，只覺主角模板乃天上地下第一奇物！

「僅僅突破出竅期一天，就能打敗葉辰和葉南，葉凡真是戰鬥的絕世天才！」

……

一片原始森林中，衝出來上百頭妖熊，有養氣，有出竅，甚至有一頭引氣期，讓前來圍捕的諸多修士是知難而退。

「大哥，妖熊眾多，我們還是暫時撤退，等到人手足夠再來。」青春美貌的葉月兒對著葉凡建議道，他們是十幾支小隊之一，另外一位年輕人劉贊也隨聲附和道。

憑著這半年多的出眾表現，葉凡已經成功地得到了不少年輕修士的敬佩、羨慕，他點點頭，正要答應，但臉色一變，當即祭出一口紫色霹靂飛劍，足有五重天，轉身向著上百頭妖熊義無反顧地衝去！

「大哥居然有五重天的飛劍法器？！」劉贊驚喜地道，「但還是太危險了，怎能一個人衝過去？！」

見到堂兄如此舉動，葉月兒一臉崇拜地道：「大哥單人匹馬衝殺妖熊，真是英雄蓋世，氣勢逼人。」

但葉凡心中卻是在默默流淚，因為剛才老爺爺平板無奇的聲音再次響起：

「支線任務開啟：單人衝殺妖熊，殺掉七成為止。任務完成獎勵善功兩百，失敗抹殺。」

這次都不扣除善功了，直接換抹殺！那自己攢了那麼多善功在那裡，有什麼意思？！好在自己也兌換了一口五重天晴空霹靂劍，否則真是十死無生。

經過一番生死遊走，在諸多修士驚訝震撼的目光中，葉凡將妖熊殺掉了七成多，其餘則逃回了森林裡，他出竅期的靈魂早就疲憊不堪，聽到任務完成，當即躺倒在血泊裡，感歎剛才要不是有主角模板幫助屢次避險，自己怕已經是身死道消。這東西真是好！

這幅浴血場景在眾人眼裡印象深刻，一個絕世天才誕生的傳說冉冉升起。

有人曾經問過葉凡：「葉大哥，你為什麼能成就絕世天才？」

葉凡仰望天空，語氣唏噓：「只有在生死之間遊走，才能激發一個人潛藏的能量。」

……

這日，三元門入門大會，在萬眾期盼中開始了。

第五十五章 一朝得志便猖狂

葉凡羽衣星冠、賣相不俗地踏入了三元門外門廣場，看著人潮湧動的場景，對身邊的葉家子弟們感歎道：「人多得真是無法想像。」葉家子弟因為葉凡，已經變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批，互相仇視。

葉落笑道：「葉凡你乃絕世天才，肯定能脫穎而出。」

「而且幾位門內長輩，前些日子不是專門看過大哥嗎？都對他讚許有加。」葉月兒驕傲地說道。

在眾人或崇慕或討好的話語、表情中，早已習慣的葉凡，雖然內心依舊得意不已，但表面上還是保持了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帶著兄弟姐妹們往廣場安排好的位置走去，突然他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低聲一字一句地道：「夏！婉！君！」語氣中充滿了怨毒、憋屈的情緒。

迎面走來的就是白裙清美的夏婉君，她依偎著一位高大英俊的年輕男子，表情興奮，那男子穿得極華麗，背後還跟著好幾個實力雄厚的跟班，一看就背景不凡。

對於葉家諸人，夏婉君是半點也沒注意到，但快相遇時，葉凡那充滿恨意的聲音卻是被幾位跟班高手的靈識感覺到，然後告知了夏婉君。

夏婉君微微一笑道：「原來是葉凡你，聽聞你年前一夜之間突破到了出竅期，還被譽為了絕世天才，真是可喜可賀。」說是恭喜，但淡淡的輕蔑口氣卻藏於其中。

那高大男子聞言愣了一下，繼而哈哈大笑：「原來你就是最近出名的那個絕世天才？十九歲才突破到出竅期的絕世天才？！哼，若非機緣巧合得到一口高階法器……」話未說完，可濃濃的輕視、瞧不起卻溢於言表。

葉凡直直盯著夏婉君，雙手握緊，甚至有鮮血滴出，他拉扯著嘴角，擠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我說過，一定要讓你後悔！」

「憑你？靠本身，我羅恆十五歲到出竅期，十年之內有望引氣。靠家世，你葉家拿什麼和我羅家比？」高大男子羅恆冷笑道，然後拉著夏婉君就走，要不是顧及此乃三元門所在，必定教訓一番葉凡。

葉凡恨恨看著幾人離開，在葉月兒、葉落等安慰鼓勁下，表面上若無其事地繼續淡笑著前進，到了家族所在位置安靜等待，但他內心卻是憋屈不已，恨不得將羅恆、夏婉君碎屍萬段。

而且他本來以為系統老爺爺會跳出來發佈任務，哪知道系統卻毫無動靜，等到情緒平靜下來，想到一事，頓時臉色一白，惶恐不安。

三元門祖師可是渡過了天人第三衰的大能人物，他會不會發現系統？！要是發現了，會怎樣處置自己？！

要不然直接離開？有系統在身，什麼也不缺，何必加入三元門？可主線任務失敗是抹殺！出賣系統？要是沒有系統，沒有主角模板，自己變回原來那樣，變回原來那個處境，還不如現在就死了好！

「系統敢給出這樣的任務，說明其不怕被發現。」葉凡只能這樣自己安慰自己，這個時候，石軒幾十上百次讓他徘徊在生死之間的好處體現了出來，惶恐不安漸漸平息，心神沉靜，就像在跳懸崖、嘗毒草等的過程中一樣。

這讓剛才感覺到他情緒不對的家族長老沒有多說什麼，畢竟遇到夏婉君的事情，他也得到了稟告。

正當葉凡平靜下來，要詢問老爺爺時，從三元門洞天內飛出幾道遁光，為首之人乃是元神真人，穿著簡樸道袍，他對著下面無數修士道：「我是希夷真人，來挑選直接入內門的弟子。」

下方一片安靜，個個屏氣凝神，希夷真人拿出一面鏡子，往下一照，就見超過一定限度的氣運在鏡子中浮現，他挨個看著，再用神識一一掃過，確定修為、年齡，被神識掃到時的情緒波動，壓住情緒波動需要的時間等，然後一一點名道：「張鈺、邱寧……」

每個被點到姓名的人都欣喜若狂，旁人則羨慕嫉妒不已，要知道每次這樣被選拔入內門的，都是三元門認可的天才。而三元門可是三劫大能鎮壓的宗門！

鏡子微側，換了一個方向，希夷真人搖了搖頭：「羅恆壓制情緒波動的時間太長了，雖然有人情在，可這是祖師親手所製的氣運仙鏡，瞞不住人，還是等下面的簡拔。」羅恆只能有些失魂落魄地看到氣運仙鏡轉開。

鏡子方向再換，正是葉家所在及附近，葉凡聽聞家族長輩提過這面仙鏡，可他們卻不知道其具體功用，只能安靜等待，希望主角模板發威。

「咦，這氣運，雖然不算太過超出，但霸道威嚴，乃相當少見的種類。而且心神沉靜，神識掃過下是一點波瀾轉瞬就逝，十九歲才突破到出竅期是晚了點，可也只是很小差距，光憑前面兩點，就是難得的人才！」希夷真人微微有些驚訝，然後感歎道，要是他知道呆若木雞這個詞，肯定會覺得貼切無比。

葉凡克制住期待，平靜等候著，突然就聽到希夷真人的聲音：「葉凡，這是今日最為出眾的一名弟子。」

葉凡心中狂喜如同煙花綻放，激動的手都在發抖，主角模板，不愧是主角模板，系統真是無所不能！

其餘修士也是震驚無比，尤其是夏婉君和羅恆，更加是諸般情緒齊齊湧上心頭，歷次法會，得到過真人這個評語的，至少走到了陰神尊者這一步。

等希夷真人挑選完，帶著這十來位弟子離開時，葉凡一邊對葉月兒等的恭喜微笑點頭，一邊尋覓著夏婉君和羅恆，然後微微一笑：「我說過，你會後悔的。」霸道、高高在上的氣息自然流露。

希夷真人微微皺眉，旋即釋然，也只有這樣的性格才能養成這樣的氣運，只要不是忘恩負義之輩就行。

遁光很快，就要進入洞天，葉凡想起剛才的擔憂，有些緊張，可又無可奈何，只能安定心神，繼續走下去，反正生死之間遊走也不是這一遭了。

石軒將念頭收縮，其上泛起一層微微寒光，映照出葉凡念頭的樣子，藏於葉凡諸多念頭當中，穿過洞天屏障的那一剎那，一股無形無質，只有天人級數才能感覺到的磅礡大力就掃了過來，細細搜查著這些弟子是否有鬼神、外道等附身，或是藏有什麼危害宗門的事物，此乃洞天屏障自然而為，相當於二劫天君的仙識一掃。

但這股仙識混雜天地法則的力量掃到石軒念頭上時，卻被那層寒光所惑，毫無所覺。

穿過洞天屏障後，石軒、葉凡同時暗暗舒了一口氣。

等到了暫住處安頓好後，葉凡悄悄點開了玄黃修仙系統。

「老爺爺，再給我來幾個主角模板！」葉凡很是攢了一些善功，又感覺到了主角模板的種種好處，心想既然兌換不了中級的，那不如兌換幾個初級的試試疊加有沒有效果。

沒有情緒起伏的聲音響起：「警告，進入危險區域！警告，進入危險區域！權限不足，無法啟動更多能量防護，從現在起，兌換功能暫時關閉，只保留『聽老爺爺講道』選項，等離開危險區域自動恢復。」

石軒可不敢在三劫大能眼皮底下造這個造那個，或者用虛空傳送能力。

葉凡對此只是稍稍一驚就接受了，畢竟三劫天仙在他眼裡也是無所不能的存在，現在權限未完全開放的系統關閉大部分功能，暫時集中力量防止被發現，乃正常之事，等權限足夠後就好了。

接著他就聽到了讓他歡喜的平板聲音：

「主線任務二完成，獎勵善功一千。主線任務三開啟，不用丹藥，在十年內突破到引氣期，完成，獎勵善功兩千，主角模板提升為中級，失敗，扣除善功兩千，收回主角模板，若善功不足，抹殺。」

「不用丹藥，倒是有些困難。」葉凡皺著眉頭，「但是獎勵乃中級主角模板，這種好東西豈能錯過！」

……

葉凡的來歷清清白白，得到的奇遇三元門又不稀罕，加上洞天屏障掃過後無異常，所以很快就正式拜入宗門，讓石軒安慰的是，三劫天君並未出現，僅僅是拜他的雕像，否則還得找機會讓葉凡出洞天一趟，讓寒鏡天君重新加持一遍秘法。

……

「葉凡開始衝擊引氣期了？」幾位金丹宗師正在商議著事情，有人突然提到葉凡。

其中一位中年男子點點頭：「葉凡真是不錯，這十年裡，雖然宗門一再強調丹藥要適度，萬不能濫服，甚至將種種危害都講明白了，但私下裡自覺本身乃最為特殊的一個，能將危害一一排除的弟子很多，就連一些重點觀察的弟子也不例外，只有少部分弟子能控制自己，按照宗門要求的間隔服食丹藥，而這裡面，唯有葉凡，是不服丹藥，掌控本身，且在種種非議中堅持了下來，難能可貴，幾位師兄、師弟，要收他為弟子？」

「葉凡心性也是極佳，據說是屢次受到性命危險造成了，但有一點，他性格太過狹隘，簡直是睚眥必報，還是再等等，多觀察多觀察，等他神魂後再收他為徒。」

「善。」

……

洞府之中，一陣肆意大笑響起。

「哈哈，我葉凡總算趕在十年界限，突破到引氣期了，等等讓那幫傢伙看看，我這絕世天才，不用丹藥也比他們快！」葉凡猖狂地笑道。

「對了，還有我的中級主角模板！」

第五十六章 君子美名廣流傳

葉凡帶著一臉淡然微笑，緩步走回了洞府，將陣法開啟，將自己佈置的禁制開啟，然後臉色大變，呈鐵青色，憤怒、委屈、怨毒混雜的情緒溢於言表，重重喘息著道：「為什麼？！為什麼？！那些靠丹藥都沒我突破得快的傢伙，都有金丹宗師收為弟子，而我卻無人問津？！那些老傢伙眼睛都瞎了嗎？！」

不解之中帶著深深的怨氣以及一些絕望：「那些傢伙一定是有很深的背景，否則絕不至於此！哈哈，十年艱難修煉，卻抵不過別人有個好父母。我算是把這三元門的虛偽看透了！」

「還好，還好，我還有系統，玄黃修仙系統！我要靠自己，一步步成就金丹，讓今天看不上我，暗地裡嘲笑我的人，統統後悔。」葉凡還算有點分寸，這句話只是在內心瘋狂地吶喊。

「老爺爺？老爺爺！」葉凡怕自己唯一的依仗也消失掉，趕緊用念頭呼喚系統出現。

「請盡快引氣小成，出外遊歷，以便領取主線任務獎勵，開啟下一步主線任務。」平淡無奇的聲音響起，卻讓葉凡像是吃了一粒定心丸，完全鎮靜下來。

「對，明日就找宗門長輩守護我引氣，等到引氣小成外出後，就海闊任魚躍，天高任鳥飛了。」葉凡思索起日後安排，「還有我的中級主角模板。」

其實葉凡不知道的是，在他突破到引氣期的時候，他的氣運就自然增加到了剛步入神魂的程度，快要化成錦雲了，在他這引氣小成都還不到的修士身上，勉強算是「中級主角模板」了，不過石軒準備將其變成金丹時的氣運錦雲，以便他能更容易找到契機突破。

之後，葉凡配合少量丹藥，花費了四年時間，將一身內氣轉化成了真氣，接著達到了引氣小成的地步，申請了外出遊歷。

在遠離三元門的地方，石軒將其「主角模板」升級，並頒布了一系列任務，使其在更廣闊範圍內聲名鵲起，天才美譽廣為流傳，也避免了他對宗門的怨恨被發現的危險，讓他在十六年內到了引氣圓滿的境界。

……

返回宗門，經過五年休整、閉關、調理之後，葉凡再次外出遊歷，尋覓突破到神魂期的機緣，這時，那沒有情緒起伏的平板聲音響起：

「主線任務六：在四年內，以自己之力，做善事九千九百九十九件。完成，獎勵善功一萬，靈器一件，天君級數人物用諸多寶貴材料煉製的外丹一粒，非是普通妖獸內丹練成，失敗，則扣除善功一萬，將主角模板降到初級，善功不夠則抹殺。」

「什麼？九千九百九十九件善事。」葉凡腦海一陣眩暈，這比生死之間遊走還麻煩，尤其是他這等習慣了人前風光的人物，而且善事數量多得一天做一件也做不完！但獎勵卻是異常豐厚，靈器是葉凡現在一直兌換不起的事物，外丹更是需要離譜的善功。

要是完成了任務，自己的戰力豈不是一躍到下品金丹的程度？！葉凡心中火熱起來，不用老爺爺重複，直接點了確定。

這是石軒推算了一番葉凡突破到神魂期的機緣後，結合其心性制定的任務，按照其狹隘、睚眥必報、太過自我、容易起怨恨情緒的性格，要想突破到神魂期，要麼劍走偏鋒，將這種性格走到極端，但那樣就陷入左道、魔道，會被三元門除名，要麼調和心性，再從另外一方面闡發，做善事就是調和心性的步驟，而外丹、靈器則是為後續步驟準備的。

這粒外丹是石軒用兩種天材地寶配合其他自己能造的材料捏出來的，比妖獸內丹煉製的更加容易發揮威力和使用。其實外丹、施法龍虎印、仙種等是一類事物，如果石軒願意，還能讓使用這粒外丹的增加一定壽元。

……

「大哥，今日為何有閒情逸致來城裡閒逛？」葉月兒看到葉凡的身影，走了過去，開心地問道，這是葉家附近的一座小城。

葉凡悲天憫人地道：「我昨日路過，見城裡乞丐眾多，有餓死、凍死者不少，頓生不忍，決定為他們施粥散藥。」

「大哥？」葉月兒差點不認識這滿臉同情神色的傢伙，相處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以前可從未見過他這一面？！

葉凡歎了口氣道：「可能是我修煉這麼多年，造的殺孽有些多，所以才會升起這番念頭。」

葉月兒懷疑地看了看四周，還以為哪個禿驢將大哥給渡化了，不過這時，葉凡卻快走幾步，來到一位蹣跚的老婆婆面前，不由分說，就將她攙扶過了大街，免得被來來往往的馬車撞到，然後他瀟灑離開，留下一句：「不用感激，這是我應該做的。」

「可是，我家就在那邊。」老婆婆聲音虛弱地道。

……

經過一番勞累，葉月兒確定了葉凡想做善事是千真萬確，不由更加崇敬他：「以前一直覺得大哥您少點什麼，今日才知是少了一副悲天憫人的胸懷，這樣的大哥，更讓人覺得親近和佩服。」

「這是我應該做的。」葉凡很享受葉月兒她們這樣的目光，可依然愁眉苦臉，還差好多善事的！

……

「葉凡，你我無冤無仇，為什麼一路追殺我？！」花滿江驚恐無比地看著身前的葉凡，他本人已經沒有了抵抗之力，只想在死前弄個明白。

葉凡淡淡地道：「花滿江，獨行大盜，偷了幾家小宗門諸多靈石、靈草，偷了不少奇珍異物，你可知罪？」

「可罪不致死！」花滿江很是憋屈。

葉凡點點頭：「所以我追上你，是特地告訴你一聲，那些東西我已經幫你彌補上了，只要你立下誓言，從此不再犯這類事情，就可以離開了。」

「什麼？你特地追上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麼一件事情？！」花滿江被追得腿軟神乏，心驚膽戰，可聽到葉凡的原因後，還是忍不住跳了八丈高。

見葉凡肯定地點點頭，花滿江欲哭無淚：「真是多謝你了，你真是一個好人，我馬上立誓言。」

「不用感激，這是我應該做的。」葉凡淡淡回答，心中暗喜，一件善事變成兩件，多好！

……

賈布正在自家淨桶上端坐，良久，發出一聲舒服的歎息，可他準備離開時，才發現廁紙用光了，不由皺眉，難道要用衣裳？

但突然，一疊廁紙從旁邊遞了過來，解了賈布的燃眉之急，他將廁紙接住，順口感激道：「多謝，多謝。」

「不用感激，這是我應該做的。」一個淡然的聲音響起。

賈布目瞪口呆地看著一道模糊人影穿牆而去，過了許久，才慘叫一聲：「鬼啊！」

伴隨恐懼的叫聲，賈布暈了過去。

……

眼見四年之期將近，葉凡做善事漸漸瘋狂起來，將怨恨的情緒完全拋諸腦後，並在做大部分正常善事時，在別人的誠懇感激之下，體會到了另外一種滿足，而「君子劍」的美譽在修真界中廣為流傳。

……

「……九千九百九十八，九千九百九十九。」葉凡有氣無力地計算著，突然精神一振，背一挺，雙眼放光，「已經九千九百九十九了？！哈哈，還差一個時辰到四年，終於完成了！」

「主線任務六完成，獎勵善功一萬，靈器君子劍一口，一重天圓滿，外丹一粒。」

「主線任務七開啟，一年之內，聯合修士，剿滅大龍海七十二家海盜……」

葉凡還沒從得到外丹和靈器的狂喜中回過神來，就被後面的主線任務給嚇到了：「大龍海七十二家海盜，裡面可是有不少神魂圓滿修士的，甚至傳聞幕後有下品金丹宗師，我才引氣圓滿，這不是找死嗎？」

但葉凡很快就鎮靜下來，衡量自己的實力：「外丹一粒，靈器飛劍一口，中級主角模板，雖然很危險，但並非戰勝不了下品金丹宗師，嗯，但雙拳難敵四手，那麼多神魂圓滿修士，必須按照任務說的，廣為聯合修士。」

……

一年之後，葉凡居中聯絡，帶著浩浩蕩蕩的修士隊伍往大龍海而去，不過由於葉凡沒有展露外丹，實力不夠，僅僅作為三元門弟子，處於超然位置。

可是戰鬥之中，葉凡卻讓諸多修士大為驚訝，一出手居然是道術？！莫非他身上有外丹或者道術類施法符印？三元門不愧是超級大宗門！

葉凡如此生猛，隊伍很是順利，可陡然之間，那位下品金丹宗師就打了出來，讓準備布下陣法對付他的修士們來不及反應，頓時岌岌可危。

這時，葉凡施展道術，接下了其攻擊，與他激烈相鬥，從天空打到海下，從海水中打到島嶼上，將無數島嶼打得破敗異常。

那位下品金丹宗師道術雖低，但有本命靈器在身，很快就將葉凡壓制，眼見幾個呼吸後，就能將他擊殺，而其他修士的陣法還未能佈置完成。

突然，海面震盪，海底火山爆發，一道巨浪沖天而起，直直打在那位下品金丹宗師身上，打得他一個恍惚，被葉凡這常年遊走於生死之間的修士抓住，外丹飛出，直接自爆，轟隆巨響之後，這位下品金丹宗師隕落。

「我只想爆發外丹威力，沒想將它自爆的。」葉凡心痛無比，認為自己一時失手，雖然效果好得出奇。哪想得到石軒根本不可能讓他將自己捏的外丹帶回三元門，那不是找著被人發現痕跡嗎？

第五十七章 費盡心思終入殿

那海底火山激發的巨浪，從旁觀修士來看，是將兩人都一起包裹，誰知巨浪的威力僅僅只是針對那位下品金丹宗師。

所以他們看到的是，葉凡在巨浪沖擊之下，還能抓住轉瞬即逝的機會，毫不吝嗇珍貴的外丹，將其自爆，擊殺了那位下品金丹宗師。

「葉公子不愧是長於戰鬥的絕世天才，能在自身也被影響的情況下，先金丹宗師一步反應過來，抓住了瞬息之中出現的機會。」有位神魂女修士對剛才那一戰中葉凡的表現，頗為佩服。

而另外的一位神魂期男修士則道：「最為讓我敬佩的不是這點，而是葉道友能毫不猶豫地將外丹自爆，足見其殺伐果斷，心性堅定，意志強大。」

「其實，從葉道友將妖獸內丹煉製成了外丹，就足見他心性的堅毅，志向的遠大。」其他修士紛紛贊同。

「今日大家有緣經歷生死之戰，不如結為一個同盟，日後守望相助。」有神魂修士提議，而且有了同盟，就能推舉出盟主，方便等下分配戰利品。

另外的修士，境界不高的大部分是馬上同意，其餘沉吟了片刻後，也答應了下來。

「那推舉誰為盟主呢？」有修士問道。

那些神魂期修士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先說話的神魂女修士則笑道：「葉公子自爆珍貴外丹救了我們，以其恩德，以其心性，以其前途遠大，以其君子美名，以其三元門弟子的身份，盟主還有疑問嗎？」

此言一出，眾皆點頭。

正好此時葉凡駕馭飛劍遁了回來，就見到所有修士齊齊行禮，恭聲道：「參見盟主。」聲震雲霄。

葉凡還沒回過神來，就收到了那位神魂女修士的神識傳音，將事情弄了個明白。

接著那些修士見葉凡沒有回答，又繼續恭聲道：「參見盟主。」

葉凡看到許多修為勝過自己，境界高於自己的強大人物，都如此敬佩地向自己行禮參拜，心中一股豪情壯志油然而生，氣運錦雲中的霸道威壓氣息更加濃厚，散發出來，將這些修士的氣運齊齊壓住，使他們對葉凡更加恭敬，甚至有一絲臣服之意。

「諸位免禮。」葉凡含著微笑瀟灑擺手道，一步一步臨空而行，往下走去。

越往下走，這些修士的恭敬臣服之意越明顯，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也越發清晰。

漸漸的，葉凡沉浸在了這種感覺中，心神空靈起來，一片澄清裡，像是有什麼障礙被自然壓破，感應到了一個個晶瑩剔透的神念。

「他居然在這個時候，突破到了神魂期！」驚訝之聲此起彼伏。

……

「葉凡，可願拜我為師？」崔望看著下方的葉凡問道，他是三元門中的上品金丹宗師，見葉凡成就神魂返回，特意將他召了過來。

葉凡感激地道：「弟子願意。」

「不錯，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宗門都有所耳聞，你能發現自己心性上的問題，刻意去做善事調和，將心性變得謙和、豁達，終於突破到了神魂期，實乃千年難得一見的奇才，收你為徒，為師也很歡喜，明日就正式行拜師禮吧。」崔望滿意地道。

葉凡怨氣確實消散了不少，明白宗門是在考察，但心中還是冷冷一笑，要不是有系統，自己哪能等得到這番讚揚，他表面上卻謙和笑道：「師父過譽了，弟子只是習慣反省自身。」

「不驕不矜，很好。以你現在的心性和資質，神魂圓滿不過水磨工夫，只要你能一步步踏實地走穩，肯定上品金丹有望，到了那個時候，為師會向宗門申請，讓你入三元殿，觀鎮派神光，提前感悟一番兩儀之道，為衝擊上品金丹做最完善的準備。」崔望對葉凡頗為讚許器重。

葉凡欣喜地道：「多謝師父。」

……

「姓名，令牌。」三元殿前，一位矮小的老叟攔住了葉凡，他身上有著虛幻縹緲、超然物外的氣息，竟然是一位天君。

葉凡經過四十年的修煉，已經神魂圓滿多年，今日得到宗門同意，可以入三元殿一觀，可沒想到守在三元殿門口的居然是天仙真君，稍稍有些失神後，就將令牌拿了出來：「弟子葉凡，參見真君。」

到了神魂期後，葉凡更能掩飾內心情緒，在宗門金丹宗師、陰神尊者眼裡，是一位有著特殊氣運，霸道中又謙虛自守的修道種子。

這位天君早就得到了宗門告知，仙識稍稍一掃令牌，就揮手道：「可以進去了。不過只能待半盞茶的時間。呵呵，其實神魂圓滿的弟子，觀摩感悟鎮派神光，往往十來息時間就心神消耗巨大，疲憊異常，半盞茶只是讓你恢復一下，有力氣出來。」

「多謝真君告知。」葉凡感激笑道，心中確實歡喜，能觀摩鎮派神光，對自家修行益處頗多，而系統也發佈了主線任務，雖然獎勵一般，可也是額外的收穫！

越過這位天君，葉凡推開三元殿大門，邁了進去，再經過殿門時，類似於洞天屏障的禁制自然發動，掃了過來，再做檢查，有二劫天君的程度。

石軒同樣用寒鏡天君加持的秘術，隱於葉凡無數念頭當中，順利通過了這禁制一掃，波瀾不驚地跟著葉凡進入了大殿。

正當石軒輕輕鬆了口氣，要通過葉凡的眼睛觀看那「鎮派神光」時，突然心有所動，發現一股恐怖的氣息立於大殿之內，濃厚的造化氣息蘊藏其中，且變化萬千，像是自成一方不同於其他的特殊兩儀世界，這種感覺，石軒很熟悉，乃是三劫天君沒經過掩飾的氣息！三元門祖師玄機真君居然就在這大殿潛修！

葉凡見一團黑白纏繞變化的光芒在一個白鬚清癯老者面前漂浮，正要仔細看去，可猛然發現這老者的相貌非常眼熟，略一回想，就大驚失色，趕緊行禮道：「弟子葉凡拜見玄機祖師。」

「不用多禮，你自行觀看鎮派神光。否則既是耽誤你自家工夫，也是耽擱老道的時光。」玄機真君淡淡笑道，讓葉凡驚慌的心情一下就安定了下來。

「弟子遵命。」葉凡恭恭敬敬地道，對平和親近的玄機真君頗多好感，內心感歎，這才是大能風範，然後凝住心神，仔細看向黑白光芒，只覺變化不斷，讓人心神沉迷，甚至有快昏厥的感覺。

石軒深吸一口氣，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將寒鏡天君加持的那秘法完全激發，哪怕這樣做，三十息後其就會全部消散。

念頭悄無聲息地接管了葉凡的雙眼，仔細看起了黑白光芒。

正常修士都是專注於光芒中的兩儀變化，石軒卻看也不看它們一眼，直接看起了核心處那殘缺不全，又四處遊走，難以整合的符篆文字。

只是稍微一看，石軒就認出了其正是兩儀滅道劍的修煉法門！

那些兩儀光芒則是它洞穿虛空時，被它氣息自然吸引匯聚的蘊含大道真意的光芒，雖然同樣珍貴，可與其本身相比，一為珠一為櫝。只有沉浸於此多年的玄機真君才在嘗試推衍、組合這些文字。

石軒念頭上閃爍著的那一層冰晶寒光，為了防止三劫天君自然的氣息感應，一點點的消融，把念頭包裹，將氣息變得完全與葉凡相同。

心中無悲無喜，無驚無懼，石軒按照修煉《寶錄》上前面三步的經驗，將那些符篆文字一一映照於念頭中，快速整合。

在這種巨大壓力下，僅僅七息的時間，石軒就將兩儀滅道劍的修煉法門完全復原，其需要用大千世界開闢時的第一縷陰陽來修煉。

石軒念頭退去，再次隱藏，同時做了些手腳，將葉凡的心神擾亂。

葉凡重新掌管了眼睛，只覺黑白變化流轉，讓自己頭暈目眩，實在難以堅持，僅僅五六個呼吸後，就不由自主倒退幾步。

他對於剛才的異常毫無懷疑，還以為是自己在感悟大道時進入了沉迷的狀態，對外界一無所知。

「弟子告退。」葉凡發現短時間內無法恢復，於是向玄機真君告辭。

玄機真君沒說什麼，點點頭，示意知道了。

葉凡轉身，強撐著向殿外走去。

其剛剛走出幾步，突然就聽玄機真君淡淡道：「且住！」

葉凡一身秘密，聽到玄機真君叫他停住，險些魂都嚇沒了，還好他現在心神混亂，驚恐等情緒混雜其中很是正常，沒有露出端倪，勉強回頭行禮道：「祖師有何吩咐？」

石軒只覺玄機真君強橫仙識掃了過來，念頭上的那層寒光在其壓迫下，開始冰裂，一條條縫隙出現，眼看就要完全破碎！

「你在觀看完鎮派神光後，還能強撐著外出，心神強大，很是不錯。」玄機真君對自己仙識信心十足，所以淡淡一掃沒發現異常後，就收了回來，輕輕讚了一句。

葉凡差點暈倒，玄機祖師叫自己停住，就是為了說這麼一句話？險些沒將自己給嚇死！

「謝過祖師讚譽。」葉凡被這麼驚嚇了一番後，哪還敢留在此處，謝過玄機真君就快步往殿外走去。

在邁過殿門時，那禁制再次掃來，石軒念頭上的寒光終於無法支撐，片片破碎，將念頭暴露了出來。

好在這最後的力量，堪堪擋住了禁制窺探，才沒被發現端倪。

「咦，葉凡你居然這麼快就自己走了出來？」守在殿外的那位老叟模樣的天君語氣中帶著淡淡的驚訝。

第五十八章 準備妥當渡衰劫

葉凡此時也已經想到，自己不用恢復，就能勉強支撐著出來，多半是因為系統的關係，所以哪敢明言。

他在生死之間遊走次數難計，越是危險，越是平靜，靈機一動道：「剛才玄機祖師言弟子心神較尋常圓滿修士強大，弟子估摸著就是因為這樣，才能自行走出來。」卻是抬出玄機真君作為擋箭牌。

「原來如此。」聽到玄機祖師同樣發現了這異常，還找到了緣由，這位天君也就放下了心中懷疑、驚訝，本來蓄勢待發，想要仔細探查葉凡的仙識亦按了下來，畢竟作為三劫大能的玄機祖師不可能發現不了這件事情，他能讓葉凡安然出來，那肯定是沒有問題。

見這位真君擺手示意自己可以離去，葉凡如蒙大赦，趁著心神混亂、諸多情緒湧現的狀態，快步離開了這危險區域，接著因為無力御使法器，所以放出一張錦雲符篆，托著自己返回洞府。

在錦雲上看著來來往往弟子，看著不時飛過的白色雲彩，葉凡這才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

懸崖底部，寒潭旁邊。

身穿淡青色道袍，閉目盤腿而坐的石軒長吁了一口氣，睜開雙眼，對著旁邊兩位女子行禮道：「多謝孟前輩、寒鏡道友相助，總算是大功告成。」

孟霓裳依舊一襲白衣，冷漠疏離，宛如月宮仙子，但那種虛幻縹緲的感覺卻完全消失，其提前渡過了天人第一衰，將肉身元神融為一體，再無內外之分，不過道門正宗習慣上仍然稱呼為元神。

「不用，我沒出多少力。」孟霓裳在十多年前渡過衰劫後，因為擔心石軒和寒鏡天君最後關頭出現疏漏，被三劫天君發現端倪，而一旦發現，雖然三劫天君有寒鏡天君阻擋，可三元門的一劫天君卻有好幾位，石軒即使有強大秘術，也雙拳難敵四手，所以她是匆匆趕來，以助一臂之力。

寒鏡天君將週身繚繞的白氣收起，笑吟吟道：「我倒是受得這禮，光是這些年維持石軒本體與念頭之間的因果聯繫不被洞天屏障阻隔和發現，就頗費工夫，讓我心神消耗不小。」

有了寒鏡天君幫助維持因果聯繫，雖然還是有幾個剎那的遲緩，但石軒已經成功瞞過洞天屏障，通過因果聯繫，將兩儀滅道劍的修煉法門在本體元神中映照了出來，然後讓那個念頭自然消散，除了葉凡的記憶裡，再也沒有任何痕跡留下。

但葉凡又如何敢將此事透露出去，至於其兌換的氣運錦雲、法器靈器、一些功法秘術丹藥等，石軒都沒收回，算是給他的酬勞交換。

「寒鏡道友這番恩德，石某銘記於心。」石軒笑著再次施了一禮，兩儀滅道劍無需在天人第一衰前就修煉部分，讓自己是放下心來，可以安心準備渡天人第一衰之事了，不出意外，五六百年內，就可以引動衰劫，而把握極大的自己，肯定不會選擇拖延。

寒鏡天君擺了擺手：「大家互有大恩德，何須多言，還是快點離開此界。不過我心神疲憊，這段路程就勞你費力了。」

通天界域和重玄界域相隔甚遠，休說虛空飛遁，一般天君的跨界傳送都要耗費很長的時間，除非是半步金仙這種無衰無劫的人物，知道時空道標就能須臾而至。好在可以經通天大世界的仙陣，先傳送到重玄大世界，再跨界傳送，那就只花費很短的工夫。

石軒微笑頷首，光芒一閃，將寒鏡天君和孟霓裳一起包裹，轉瞬就消失在原地，往重玄大世界而去。

……

葉凡回到洞府，安定心神，半盞茶後，終於平靜了下來，準備點開系統，看看任務是否算完成。

但讓他驚慌失措的是，系統毫無反應。

「老爺爺，老爺爺！你在哪裡？！」葉凡內心大聲吶喊，可惜那平平板板、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卻是沒有如他預料地響起，一片安靜。

煩躁、急躁、驚慌地在洞府內走來走去，葉凡經過無數次嘗試，都無法再次激發系統，整個人差點崩潰，他自己安慰自己道：「可能是剛才玄機祖師壓力太大，系統為了防護，消耗光了力量，等出了洞天，離開危險區域，老爺爺自然就會出現！」

找到了借口，葉凡漸漸恢復，只覺自己滿頭滿臉的冷汗，要是沒了系統，自己該怎麼辦？！喝了口茶，他開始回憶剛才所見，爭取早日感悟，找個尋覓金丹機緣的由頭，出洞天遊歷。

五日之後，葉凡心急火燎地就出了洞天，遁光飛快，只想遠離，然後找個隱秘之處。

……

某個深山幽谷內，突然有淒厲的悲鳴哀嚎聲傳出，讓路人是聞者落淚，聽者傷心，不勝唏噓感歎，紛紛猜測其是遭遇了什麼極端悲慘的事情。

若仔細傾聽，大致能聽到一些奇怪的詞語，讓聽聞者非常疑惑不解，比如：

「老爺爺，你在哪裡？！」

「系統，系統，你快出來！」

「把我的系統還給我！！」

……

石軒回到宗門後，恰逢明輕月、謝方偉、楊宗之經過幫助自己修煉秘術的歷練，以及幾十年的消化所得，紛紛開始引動第一次天劫。

他們渡劫都很是艱難，因為沒靠秘寶、秘術，光憑本身仙術和本命法寶，但總算靠著千多年的積累，靠著歷練中的感悟，靠著紮實無比的基礎，將天雷一一擊退，成就了純陽元神。

其實石軒為宗門諸位真人都推算過，得益於蓬萊派傳承自上古的培養方式，一旦成就了元神，如果秘寶、秘術齊全，前面兩次天劫都不算難，甚至第三次天劫也只是一般的阻礙，靠著拖延秘術，花費幾千年工夫，還是有不小希望的。

可是除了許真君這九重天闕從頭觀的大能，其他真人在第四次天劫，成就天人上，都會遇到最大的劫難，能否化解、渡過，石軒也推算不出，全看他們自己能否拼出一線生機。

從推算的結果來看，真人裡面，希望稍微大那麼一點的是莫淵和楊宗之，楚綰兒次之。

其中明輕月的推算結果最為特殊，因為如果其能渡過第三次天劫，之後石軒就無法推算了，像是被蒙在了一層迷霧當中，而這迷霧之堅韌，哪怕寒鏡天君推算都無法看透。

「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石軒聯想起一事，對迷霧有些釋懷。

……

天樞峰地底，那布著寒光裂天坼地仙陣的冰窟內，石軒與剛剛將一身仙術、本命法寶修煉圓滿，準備外出遊歷的謝方偉相對而坐。

「石師弟，你這是準備渡天人第一衰了？」謝方偉看到石軒隨手將鎮壓陣眼的「北冥都天寒光符」引動，絲絲白色如煙寒氣立刻升起，向著石軒所在的位置翻騰匯聚。

石軒經過五百二十年潛修，自身元神與大道是越來越契合，明白到了更進一步，與陰陽大道更加密切結合的時候了，即使自己不引動，再過個三五百年，大道反噬也會自然到來，而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則在幾百年前就達到第二層虛幻靈禁圓滿了：

「呵呵，我的元神與大道契合本身就足夠，對大道的領悟也綽綽有餘，加上秘術在身，配合寒光裂天坼地仙陣，渡過衰劫的把握極大，至於十成把握，這種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太過謹慎是不行的。」

大道反噬雖然不如天劫那樣呼吸之間就完畢，能不能渡過就在短短的工夫，但其反噬來得也是迅猛恐怖，往往十幾年就結束，而寒光裂天坼地仙陣則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緩肉體腐爛的速度，讓這種反噬來得稍微舒緩一點，讓渡劫之人能慢慢適應、對付，所以即使其本身仙陣只相當於四階巔峰仙術，也是對付天人第一衰的好陣法。

謝方偉見石軒悠然自得，信心十足，於是溫和笑道：「那期望我回來的時候，能見到一位一劫大能。」

「那就先謝過謝師兄吉言了。」石軒微微笑道，心神空靈，沉入寄托在陰陽大道上的那一絲元神上，運轉《寶錄》心法，元神陰陽分化流轉，帶動附近大道一起波動，形成了一輪奇異的陰陽魚，然後石軒只覺元神猛地一震，就被大道之力往下拉去，沉入更深，與大道結合的更緊密，與此同時，一股恐怖詭異的力量借助元神聯繫，直直落在了自己身上。

話音剛落，謝方偉就看到悠然盤坐、輕鬆微笑的石軒裸露在外的肉身泛起一陣暗青色，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腐爛，而這時，寒氣匯聚更濃，將石軒包裹其中，轉瞬之間，就形成了一面厚厚的冰壁，透過這晶瑩的冰面，隱約能見到冰壁深處盤腿坐著的一位素青道袍修士，卻再也看不清石軒的模樣，就連元識也被阻礙。

知道最初階段石軒難以分神，謝方偉悄然退出了冰窟，濃厚如同實質的白色寒氣充塞洞穴。

石軒運轉元神，按照許真君那門秘術，將元神之力傳達到肉身上，幫助抵抗腐爛衰敗之力，而肉身得益於兩具身體疊加的秘術和天雷淬體的秘術，本來就對這衰劫之力有很強的抵禦之力，所以很快，兇猛而來的衰劫之力在強大的抵抗下，變得稍微舒緩了一點。

正因為如此，肉身成聖的武道天仙，比起道門正宗的元神大能，在天人第一衰上要容易許多，相應的，在天人第三衰元神之衰上，要困難許多。

第五十九章 肉身元神始合一

蓬萊派接天殿。

「成輝，你能成就上品金丹歸來，為師很是欣慰。」蓬萊派現任掌門寧封尊者老懷安慰地對著下方的年輕男子道。

葛成輝在師父面前沒多少拘謹，既後怕又歡喜地道：「弟子這次真是九死一生方能踏出這一步，不過能成就上品金丹，這一切都值得了。」

「沒有磨礪，又怎能有鋒銳的寶劍？呵呵，你入門一百三十年成就上品金丹，在宗門內也算是上等，不錯，不錯。」寧封微笑道，「好了，既然你已經成就了上品金丹，為師這就帶你去見石真君他老人家，讓他單獨指點你一二，也幫你選擇日後去哪個大千世界歷練，以謀求踏入生死玄關的契機。」

葛成輝驚喜地道：「石真君？他在宗門嗎？可以拜見他老人家嗎？」

進入宗門之後，他就聽聞蓬萊派有石真君這位天仙大能鎮壓，而且其威名赫赫，不遜色於一劫天君，很是崇慕好奇，只不過這一百三十年來，他從來沒有聽過一次石真君講道，要知道以前石真君只要身在宗門內，每一甲子就會講道一次，所以葛成輝一直認為石真君在外遊歷，欲求一見而不得。

「其實，到了天人境界，就能沒有隱患地分出念頭、化身等，所以哪怕石真君外出，也會有一個念頭或化身暗中坐鎮宗門，但那樣就不會開壇講道了，只有成就了上品金丹的弟子才能拜見，接受他老人家的單獨指點。」寧封示意葛成輝跟著他往接天殿後殿走去，「至於這近五十年，又是另外的緣由，你一見便知。」

葛成輝點點頭，按捺住好奇、激動的情緒，跟著師父走到後殿前面的一處靜室，見到禁制變化之下，那裡成為了一個漆黑幽深的山洞，其冒著絲絲寒氣，使得洞口始終白氣繚繞。

寧封施展青玉雷衣，道道青色雷霆結成道袍，並加持在葛成輝身上：「下面寒光裂天坼地仙陣非同等閒，以你現在的修為，很是危險，且走不了多遠，除非你將道術、本命靈器一一修煉上來。」

對於葛成輝的實力，寧封很是清楚，真要走還是能走很遠，但那樣很容易被寒氣侵體，難以排除，畢竟現在寒光裂天坼地仙陣是用「北冥都天寒光符」鎮壓的，比起以前，威力、變化皆要強不少，而他的實力又比當年石軒初成上品金丹時弱一些。

一路之上，冰柱高聳，冰筍倒掛，寒氣白煙凝練如龍，讓葛成輝見識了一番不同尋常的寒冰世界，他心中暗暗感受：「果然如師父所言，這仙陣非同等閒，而且看起來威力內斂凝聚，否則身上這青玉雷衣早就被凍結、碎裂。」

「到了。」葛成輝神識裡突然就聽到了師父寧封的聲音，忙打量四周，只見前方乃一個冰窟，裡面是層層疊疊的無數根冰柱、冰筍，上面閃爍著恐怖的寒光，僅是看到，就讓自己心神有凍結的感覺，若貿然前進，估計是在這寒光照耀下，青玉雷衣、肉身、金丹、生機等一起冷凝，成為一尊冰雕。

其甚至在江真人講道時展示的仙術威力之上，看來是仙陣核心處了。

而在這些閃爍著寒光的冰柱後面，透過濃厚如同白煙的寒氣，能看到一面厚厚的、晶瑩剔透的冰壁。

「弟子寧封，拜見石真君。」葛成輝還未找到石祖師身影，就見師父寧封對著那冰壁恭敬行禮。

葛成輝趕緊跟著行禮，恭聲道：「弟子葛成輝，拜見石真君。」

一個淡然的聲音在冰窟內響起，帶著些微笑意：「不必多禮，當年我也是這麼過來的。」

葛成輝見石真君語氣平和親近，心中的一點緊張隨之消失，他這才看到在那面高大厚重的冰壁深處，若有似無存在一個盤腿坐著的身影，穿著素青道袍，背挺得筆直卻一動不動。

這樣的場景，讓他不由產生了一種大能人物果然就該如此神秘詭異的感覺，這才顯得分外強大。

他笑著回答：「石真君您的諸般事跡，弟子都已經從宗門典籍、外界傳聞裡面得知，很是崇敬佩服，所以剛才這一禮，不是多禮，而是發自內心的。」

「好了，恭維的話不用多說。你的性格、心性和經歷，我已知曉。」石軒笑罵道。

葛成輝忙恭敬道：「還請石真君示下。」

石軒從其心性、修為等方面一一做了指點，讓葛成輝聽得雙眼放光，不愧是天仙真君，全部切中要害，讓自己茅舍頓開。

「指點就到此為止，太多反而束縛你的心靈，讓你找不到本身，照見不了本性。你遊歷的大千世界，我也已經選好，你進入陰神境界後可直接來尋我。」

石軒頓了頓又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情，七日之後，你去西荒，往正北走六百三十五里，遇到一座很大沙丘就停住，然後將自己埋在沙丘下，好好睡上一覺，等子時一到，立刻激發你身上那張土遁道術符篆，往天機城遁去，不得回頭看，切記。」

葛成輝沒問石真君為何知曉自己有這麼一張道術符篆，畢竟大能人物的神通是自己難以想像的，而是很好奇地道：「是什麼事情？」

「不可說，不可說，告訴了你，反而害你無法保持心境，以致功虧一簣。」石軒微微笑道，「好了，你們退下吧。」

寧封和葛成輝只得告退，一路上疑惑不已，不過既然石真君如此說了，他們也就不再糾纏，決定按照吩咐行事。

「師父，天仙級數的人物都是這麼隱秘、神秘嗎？」想起剛才石真君坐於厚厚冰壁深處的場景，葛成輝不由感歎道。

寧封輕輕一笑：「你難道還猜不出來？！」

葛成輝這才醒悟，正常情況下不應該如此，石真君莫非是在修煉什麼強大仙術、秘術？或是在渡天人第一衰？

後面這種想法讓葛成輝一陣驚訝、激動和喜悅，結合自家師父的語氣，更是肯定，石祖師進入天人才一千六百年左右，就開始渡天人第一衰，實在不枉自己聽過的他的種種神奇傳聞，說不定日後蓬萊派也能像廣寒宗一樣有屬於自己的洞天！

……

七日之後，按照石軒指點，葛成輝來到了天機城，向著正北出發，因為黃沙、空間裂縫阻隔，其走得很慢，並計算著距離。

到了傍晚時分，葛成輝總算是越過了六百三十五里的距離，看到了那座雖然很大，卻毫不起眼的沙丘，其與一路上看到過的其他大沙丘沒什麼區別。

想不出這沙丘到底有什麼神異，葛成輝遵照石軒的吩咐，將自己埋在了沙丘下面，沒有施展道術護體，全靠肉身、神光自行抵禦，接著進入觀想空冥的狀態，悠哉地睡了一覺。

金丹宗師對於自家的掌控很是強大，子時一到，葛成輝立刻就從空冥狀態中清醒過來，準備好的土遁符篆當即激發，一團黃褐色光芒將他包裹。

正當遁光將走未走之際，兩道金紅色光芒從天而降，直直落入了這團黃褐色遁光裡，氣息強大莊嚴。

葛成輝猝不及防下，黃褐色遁光就將這兩道金紅色光芒包裹，一起在黃沙地底向著天機城飛遁而去，是半點沒停留，其也沒有任何回頭的心思，亦不去考慮為什麼有兩道金紅色光芒落下，以及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管向著天機城而去。

遁光極快，哪怕在西荒這種惡劣環境下，沒過幾個剎那，高階道術符篆所發的遁光就已經越過了六百多里的距離。

當葛成輝剛剛進入天機城，就感覺到天上傳來好幾道憤怒吼聲，一道道恐怖的道術光芒打在天機城外，將那裡打得千瘡百孔，幾近塌陷。

「要是慢了一步，豈不是就死在城外了？」葛成輝這才感覺後怕，然後想起那兩道金紅色光芒，忙一打量，只見懷中有兩口冰色暗藏金紅的玉鉤。

「居然是一對幻形法寶！」

忙將心神沉入法寶中樞，葛成輝片刻後欣喜道：「原來這法寶叫做離合雙鉤，那些陰神尊者爭鬥之下反而便宜了我。」然後其想到這一切都是按照石真君吩咐，半步不差，不由對天仙大能人物的恐怖有所瞭然。

……

葛成輝得到法寶後半年，石軒將寒光裂天坼地仙陣關閉，因為天人第一衰最後也是最猛烈的反噬到來了！

一股磅礡詭異的力量，以兇猛而迅速的方式，通過寄托大道的那絲元神降臨，石軒元神全力運轉，將所有力量按照秘術加持在肉身之上。

此時肉身早就腐爛大半，就連白骨、鮮血等都已經衰敗，等到元神之力加持後，綻放出黑白二色的光芒，將整個肉身一起包裹。

只見光芒之內肉身繼續深度腐爛，消耗著大道反噬力量，黑白光芒流轉，結成太極圖，將反噬之力鎮壓得緩慢。

一點點，一點點，肉身漸漸完全腐爛，現出了其內琉璃般的元神，但這時，大道反噬之力是削弱大半，石軒當機立斷，寄托大道的元神一動，引來大道之力加持，黑白陰陽魚融入了那黑白光芒內。

猛然之間，一輪巨大的黑白陰陽魚在冰窟內顯現，將大道反噬之力抵住，還剩一些未能腐爛的肉體同樣放出光芒。

兩者交相輝映，反噬之力終於開始消退！

幾息之後，石軒只覺肉身一輕，那股恐怖的磅礡大力完全消失，而黑白光芒包裹內的腐爛肉身則寸寸崩解，化為無數光點，融入了元神之內。

一陣扭曲變化，黑白光芒消失，石軒身穿素青道袍盤坐，與之前沒什麼兩樣，唯一的區別就是沒了虛幻縹緲的感覺。

天人第一衰，肉身之衰，終於渡過！

第六十章 蓬萊派中第一人

冰窟內，石軒睜開雙眼，悠然起身，往外走去，所過之處，冰壁、冰柱、冰筍等齊齊消散，濃如實質的寒氣則鑽入了禁制當中。

一路上，仙識展開，蓬萊派中真人、長老、弟子等皆如往時，各自忙碌，毫無所覺。天人衰劫無論來臨還是渡過，都是在本人肉身或元神內，旁人除非親眼看見，基本上發覺不了，不像天劫時那麼轟轟烈烈，甚至第四次天劫在方圓百萬里內都可以看見或感覺到。

石軒一邊往接天殿行去，一邊感覺自家本命靈寶，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的第二層虛幻靈禁，隨著元神與大道的更加鍥和，在肉身融入元神的那一剎那，盡數轉為實質，成為了一劫通天靈寶。

「恭喜老爺渡過天人第一衰。」本來在石軒元神內溫養的青索和紫郢此時都將劍尖一點一點地賀道，它們都到了衰劫臨近的當口。

其中紫郢，找回記憶後，是突飛猛進，僅僅經過石軒兩百年的溫養，就達到了可以祭煉第二層虛幻靈禁的大道契合程度，而之後，不到八百年，這虛幻靈禁也被祭煉圓滿，估計再有個一兩百年，就有把握引動天人第一衰，而紫郢不願拖延，現在就開始溫養準備。

而青索，在石軒溫養祭煉下，對於天人第二衰的把握越來越大，準備再溫養五六百年，就提前引動，它懶歸懶，可也是飛劍靈寶，一股鋒銳之氣是掩蓋不住的。

石軒微笑道：「天人第一衰我本就是把握極大，要不是為了打牢基礎，為後面幾次衰劫做積累，三四百年前就可以渡劫了。」

雖然有一萬年這個時間界限壓在自己頭上，但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的，尤其後面是法力之衰這天人五衰中難度第二大的衰劫，不過一旦渡過，天人第三衰元神之衰對於自己這道門正宗天君來說，就要相對簡單一點，所以壓力應該是轉成動力，而不是造成焦躁、急切的心境，那樣遲早會隕落在衰劫之中。

「但這樣一來，老爺您參加太虛觀的宴會時，多半敵不過那施景仁。」紫郢對於施景仁的小命運術印象深刻，加上其又與自家老爺有生死大仇，不由擔心問道，畢竟距離太虛觀法會只得八十八年，石軒不僅沒法將一身仙術修煉上去，而且連將三才滅法劍祭煉到六階巔峰的時間都不夠。

青索則躍躍欲試地道：「老爺，要不然我提前渡劫？！」

石軒啞然失笑：「何苦呢，太虛觀只是鬥法，不傷性命，休說如此多絕世天才，很難遇到施景仁，就算遇到了，我這麼多年潛修，在《周天星斗劍法》上的進境又豈是白給？青索你不必冒險。」尤其是得到兩儀滅道劍的修煉法門後，石軒從中領悟頗多，在平衡太陽、太陰、紫薇三個周天星斗大陣核心之力上有所收穫，與昔年的沈依墨一樣。

青索和紫郢這才沒有多言，安心溫養去了。

說話間，石軒就走到了接天殿，大殿內空空蕩蕩，只有掌門寧封在打坐修煉。

石軒沒有遮掩氣息，寧封感應之下，睜開雙眼，頗為不可思議：「石真君，您渡過天人第一衰了？」據他所知，石祖師陷入天人第一衰僅僅五十一年！從看過的典籍記載，正常是在二百年左右！而且半年前帶自家弟子葛成輝去拜見石真君時，他老人家可是半點也沒有衰劫結束的跡象。

「不過積累深厚，秘術足夠罷了。」石軒淡笑回答。

寧封是這一代陰神尊者中有望元神的人物，很快就將心境平復，恭敬行禮道：「弟子恭賀祖師渡過天人第一衰。」他明白這是石真君在這次天人衰劫上把握極大，才會出現這種狀況。僅僅只用了五十一年，其渡劫前怕是就已經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而且還是在成就天人僅僅一千五百多年的情況下，實在是可敬可畏，讓人心生嚮往。

石軒輕輕頷首，就要去天涯海角樓，在自家仙識感應中，是許真君和潘子開在坐鎮。

這時寧封想起一事，忙問道：「石真君，您渡天人第一衰成功的消息，要不要宣揚出去？」

「不必刻意，過段時間，我將本命靈寶穩固了，就開壇講道一次。」在現今天君來來往往的局勢下，蓬萊派又沒有三劫通天靈寶鎮壓，石軒渡過衰劫的事情能讓本門產生更強的凝聚力，讓弟子有更多的信心，所以不用像之前那樣遮遮掩掩。

寧封拱手道：「謹遵真君法旨。」

頓了頓，他又道：「多謝石真君您指點成輝，讓他得到一對玉鉤法寶。」

「呵呵，本身就與他有緣。」石軒擺擺手示意寧封不用道謝，一個邁步，就到了天涯海角樓外。

……

當石軒從冰窟中走出來的時候，天涯海角樓中，本來正在指點潘子開的許知非，突然停了下來，微微抬頭，目光複雜地看向接天殿方向，有懷念，有嚮往，有豪情，有感慨。

潘子開慢了剎那，才感應到，不由欣喜笑道：「石真君渡過天人第一衰了！」

「僅僅五十一年，僅僅五十一年。」許真君略略自嘲又驚訝、感慨地道，「說不定本門的洞天真能在石軒手上開闢。」

「石真君的修煉速度真是一如既往得快。」潘子開從小就聽聞石軒的種種傳說，沒有絲毫驚訝，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兩人談論間，石軒走了上來，潘子開忙站起，對著石軒行禮道：「弟子拜見石真君。」

「你能成就元神，我心甚慰。」石軒笑著點點頭，潘子開作為蓬萊派千多年裡最有希望進入元神大道的人物，總算在四百多年前，壽元將盡時，成功踏破了生死玄關，借由處於衰劫中的石軒的力量由其他大千世界返回。

潘子開感激地道：「多虧了石真君您跨界指點弟子好幾次，我方能在迷茫中找到契機，而且弟子一千一百多歲時才突破，實在有些汗顏，瀛洲派的宵真子現在都渡過兩次天劫了，血魔宗的秦升也剛剛渡過第一次天劫。」這兩人都是當年與他齊名的人物，卻遠遠走在了前面，讓潘子開有些沮喪。

「子開你無需覺得汗顏，只要堂堂正正成就了元神，就是新的開始，而且你只是一時沒找到契機，積累是遠遠超過需要，日後說不定能厚積薄發，突飛猛進。」許真君溫言安慰。

石軒頷首贊同，想起一事，微笑道：「而且秦升怕是有些古怪，我懷疑他得到了太始天魔冊的傳承。」

秦升雖然謹慎小心，表露在外的絕大多數都是血魔宗一脈的術法、道術等，但幾次面臨生死危險，施展的卻是一些詭異、恐怖的魔道之法，且被人看到，傳揚了開來。對此，絕大多數修士，甚至真人、真君都並不在意，畢竟血魔宗是太始魔宗一脈，有太始天魔冊其他分冊上的一些道術，也算是理所當然。

可是，卻有一位熟悉太始魔宗功法的老前輩還活著！

玉婆婆目前在其他界域遊歷，相隔遙遠，跨界聯絡頗費周折，可石軒和她的聯繫並未中斷過，最近一次是在幾十年前，對於當年從太始魔宗下院洞天中走失的那件通天靈寶，她有所猜測：

「能施展太始天魔氣這萬惡之源的通天靈寶，當年太始魔宗只有兩件，一件是達到半步金仙的太始幻魔琴，如果是它，哪怕被鎮壓多年，孟霓裳她們也絕無逃脫可能，一件喚做萬惡天魔令，乃太始魔祖合道之後才開始從法器祭煉的，已經渡過了三次衰劫。」

對此石軒有些不解，因為金仙道祖祭煉法器，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哪怕五行神光罩，一煉製成功也是通天靈寶。

「其實很好猜，要麼是祭煉來作為宗門功法傳承之物，要麼就是對自己的修煉有所幫助，比如昇華道種，比如合相反道種，比如作為復活之用。」玉婆婆這麼悠然地回答。

有玉婆婆在，秦升的這些功法來源又如何瞞得過石軒，但顧及其可能有三劫通天靈寶萬惡天魔令暗中跟隨，加上他和血魔宗一直低調，不與蓬萊、廣寒為敵，所以不得不暫時按下此事，而且石軒懷疑血河老祖這另外一位熟悉功法之人，應該也已經發現，並從中分潤了好處，否則，他第三次天劫，哪怕有透徹本心之舉在前，也不會渡過得如此順利。

「太始天魔冊？！」聽到石軒這話，許真君和潘子開都不由震驚地脫口反問道，這可是魔道無上真法。

石軒笑道：「即使是無上真法，也要他們能修煉上去才行，再說，本門過不了多久，也會有一門無上真法，而且勝過太始天魔冊半籌。修道之路，外敵是除不盡的，除開一些避不開的敵人，無需擔心這，擔心那，最終還是要落在自身修為境界上。」

潘子開不瞭然，許真君卻是很清楚，石軒應該指的是楚綰兒修煉的那門，看來玉婆婆快要將其中疏漏彌補完了。

石軒接著對許真君道：「還未恭喜許真君你渡過第三次天劫，距離重證天人只有一步之遙了。」

許真君這位轉世重修的大能，僅僅一千年不到的時間，就將第三次天劫渡過，而他第四次天劫也是把握極大，需要積累的時間很少，畢竟其不像玉婆婆需要重新感悟另外的大道，她剛剛觸摸到了先天毀滅大道的一絲神髓，至少還要六七百年的時光，才有把握渡第四次天劫，但之後五次衰劫，於她而言，就只有天人第五衰稱得上危險艱難了。

「那老道也得恭喜石軒你渡過天人第一衰。」許真君呵呵一笑，然後微微感歎道，「如此一來，石軒你算是咱們蓬萊派開派以來的第一人了。」

第六十一章 九龍拉車太虛邀

參水峰。

「拜見葛師叔祖。」童婭松和胡楊一臉興奮地正要進入聽道殿，突然就看到一道紫色遁光按下，邁步走了過來，乃是本門天璇峰首座，上品金丹宗師，葛成輝，傳聞他身上甚至有幻形法寶。

葛成輝見兩女恭敬中帶著急切地行禮，笑著揮了揮手：「石真君開壇講道，乃本門盛事，你們不必多禮，快些進去，免得錯過了機緣。」

嘴上這麼說，但葛成輝心裡還是殘留深深的疑惑和震驚，上次拜見石真君後，自己私下裡詢問過師父，得知其進入天人第一衰才五十一年不到，等收穫法寶過來，想著先行穩固了修為、境界，再向石真君道謝也不遲，誰知前幾日出關，就聽聞了石真君開壇講道之事，等問了師父，才知石真君在自己閉關半年左右，就渡過了天人第一衰，僅僅花費五十一年的時間，委實匪夷所思，不枉其一身傳奇經歷。

「我等入門之前，就已經聽聞石祖師他老人家的大名，可入門之後，一直無緣得見，今日能聽他講道，實在有些激動，剛才有所失禮，還請葛師叔祖勿怪。」胡楊個性比較內秀，見葛成輝都不慌不忙，也就定下心神，為剛才的急切做個解釋。

葛成輝笑罵道：「本座都說了不用多禮，還囉哩囉唆，你們不嫌麻煩，本座也覺得耽擱時間。錯過了石真君講道，可唯你們是問。」

聽葛師叔祖如此發話，胡楊和童婭松暗暗吐了吐舌頭，轉身進了聽道殿。

聽道殿看似不大，可整個蓬萊派在門內的弟子、長老盡數聚集於此，也依然顯得寬鬆，坐於上首的是潘子開這位元神真人，葛成輝、胡楊、童婭松都聽過他講道，所以認得，忙恭敬行禮道：「拜見潘真人。」

潘子開輕輕頷首，然後道：「快坐下吧，馬上到時辰了。」於是三人各找位置安坐。

等了片刻，就見一位身穿青色道袍，風姿不凡、氣息普普通通的年輕道人從殿後走了出來，上了講道台，端坐正中。

「拜見石祖師。」所有人齊齊行禮，正式場合，哪怕習慣稱呼石真君的弟子、長老們，也必須以祖師相稱。

石軒微笑道：「都安坐吧。」

等到各自坐下，童婭松突然覺得有些不對，驚愕之下，顧不得場合，忙用靈識對胡楊道：「為什麼石祖師身上沒有了那種虛幻縹緲的天人氣息？！」開放了部分典籍記載後，加上門內也有石軒這天君做示範，以及外界種種傳聞，蓬萊派弟子竟然都知道了天人境界特有的虛幻氣息。

此時，一些修為不高的弟子，更是脫口而出：「怎麼和傳說中的不一樣？不是應該彷彿身處無數空間之後，似近實遠，虛幻無比嗎？」

聲音雖小，可在或耳目靈敏，或有靈識、神識等的修士耳中，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聽道殿內變得有些嘈雜。

胡楊一驚，仔細感覺，確實如此，訝異道：「莫非是石祖師的化身或者念頭？」

頓了頓，她想起石祖師修煉以來一直超乎別人預料地進階，震驚中直接說了出來：「或者是石祖師渡過天人第一衰了？」

此言一出，整個聽道殿，除了少數幾位早就知曉的修士，如潘子開、寧封、葛成輝，齊齊一驚，陷入了詭異的安靜，這不可思議但又在情理之中，一千六百多年渡過天人第一衰，對於大部分天君來說，那是完全無法想像的，有的更是苦苦掙扎，甚至隕落於此，可石祖師是何等人物，實乃正常之事。

聯想起石祖師有百多年未曾開壇講道，於是更加確定，一時之間，個個振奮、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對此，石軒只是笑了笑，直接開口講起道來。

但弟子們卻相信這是石祖師的默認，畢竟以他老人家之能，不可能聽不清楚下面嘈雜的說話聲，所以全部背挺得筆直，以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開始聽道。

因為絕大多數乃元神以下的弟子，石軒自然不會講得太深，僅僅只是將《神霄真法》等功法中金丹以下的內容，以自己現在的見識、理解重新闡述了一遍。

雖然內容無新奇之處，但石祖師每一句話，在平平淡淡中卻發人深省，直指核心，似乎將平日裡艱澀難懂的功法一下變得簡單通暢，讓眾位弟子聽得是深深沉迷。

太陽西斜，天色微暗，石軒淡淡道：「本門六大真傳、八大功法中金丹以下的內容就是如此，今日講道結束。」《天外青冥篇》等已經整理了出來，算入了蓬萊派真傳，還有這多年得到的其他一些不錯的則加入了五大功法之中，合為八門。

眾位弟子一下回過神來，悵然若失，很是不捨。

石軒見狀，微微笑道：「在結束之前，我有一個問題要問諸位弟子。」看著這些相隔不知多少代的弟子，石軒竟然有種能自稱老道的微妙感。

「請石祖師發問。」弟子們又是精神一振。

石軒緩緩道：「如果有朝一日，爾等身陷險境，備受欺凌，要是委曲求全之下，有七八成可能保命逃生，日後修為進步，也許能成功報仇，而要是絕爭一線，奮起一擊，拚死反抗，則有一兩成可能殺敵或逃脫。你們是選擇認清形勢、哪怕心裡憋屈，還是不管不顧，求個念頭通達？」

場面頓時沉靜下來，大家都明白石祖師發問絕對是隱含深意，不敢貿然回答，幻想出那種遭遇，在心中揣摩著，這一揣摩，很多人都陷入了掙扎。

過了一會兒，石軒輕輕敲了敲面前玉罄，清脆空靈之聲響了起來，將眾人驚醒：「可有弟子回答？」

葛成輝第一個站了起來：「回稟石祖師，弟子選擇求個念頭通達。」

「弟子覺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胡楊跟著起來回答。

有了人帶頭，弟子們紛紛起身，童婭松一臉決絕地道：「寧可站著死。」

「要是次次冒險，豈不是十死無生？」

「可總是委曲求全，步步退縮，總有一日退無可退，依然要絕爭一線。」

……

聽了許多的爭論，石軒再次敲了敲面前玉罄，讓諸位弟子安靜。

他們當即屏氣凝神，等待著石祖師的答案。

「剛才想要念頭通達，如果遇到危險，不妨試一試暫且退讓，消掉魯莽之意，剛才想要委曲求全的，如果遇到生死之險，不妨考慮求個念頭通達，斬去心中恐懼。」石軒含笑回答，「好了，到此為止。」

話音一落，石軒就消失在講道台上，留下弟子們面面相覷，石祖師這回答未免太模稜兩可了吧！

……

天涯海角樓中，掌門寧封對剛才的問題一直若有所思，對於石軒的回答分外不解，所以專程又來請教：「石真君，到底是委曲求全，以待來日好，還是念頭通達，九死一生好？」

「都一樣好，也都一樣不好。」石軒微笑開口。

寧封愕然道：「為什麼？那如何選擇？」

「什麼時候你想明白了，再來告訴我。」石軒搖了搖頭。

……

這日，石軒正在洞府內修煉仙術，突然就感覺到敖古觸動傳音禁制，心中一動，明白是南隱大世界太虛觀派人來接自己了，因為其只是說一千六百年後，並未指明是哪一天，所以石軒並沒有特意等待。

「老爺，清河童子求見。」敖古的聲音傳來，看來其對上次之事，似乎有了印象。

石軒問了敖古幾句，他對答如流，與正常無疑，言是一見到清河童子，就回想起了之前的拜見。

短時間內問不出端倪，石軒只得讓清河童子進來，其麻衣芒鞋，結著道髻，與上次所見沒什麼兩樣，還是一本正經，像個小大人：「拜見石真君，恭賀真君渡過天人第一衰。」

石軒頷首道：「可是要去太虛觀赴宴了？」

「石真君願意的話，輦駕就在蓬萊派外等候。」清河童子很有禮貌地回答。

石軒悠然起身：「還請童子帶路。」

跟著清河童子，石軒走出了洞府，天色昏暗，蓬萊派內來往弟子稀少，顯得有些沉悶。

石軒用仙識向許真君交代了一下，就來到蓬萊派外，只見九條威武雄壯的天龍拉著一乘華麗鑾駕等候在那裡。

微微皺眉，因為石軒感覺到了這九條天龍的虛幻縹緲的氣息，竟然是天人境界？！「不對，比正常感覺更加虛無，更加如夢似幻的縹緲！」

猜測太多，石軒反而不能確定，於是按下心思，在清河童子引領下，上了鑾駕，只聽其輕喝一聲：「走。」那九條天龍立刻齊齊騰空，僅僅瞬息，就出現在了虛空宇宙之中，四面一片幽暗，遠遠能到幾顆放出璀璨光芒的星辰，可在這浩瀚虛空之下，顯得如此渺小，如此黯淡。

到了虛空，石軒才反應過來，竟然忘了展開仙識，現下卻是不知到了何處，推算之下，天機像是陷入了一片迷霧：「很詭異，不同尋常。」

九條天龍拉著石軒，在虛空中向著某個方向快速前行，偶爾能看到幾個被罡氣地膜籠罩的大千世界，更顯虛空無垠，讓人充滿孤單渺小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突然有一乘車駕從後方趕了上來。

第六十二章 虛空之中擦身過

「石軒。」從後方趕上來的鑾駕裡坐的儼然便是孟霓裳，拉車的同樣是九條天人級數的真龍，她一身清爽，披著烏髮，依舊是只著白衣，絕美容顏平平淡淡，毫無驚訝之色，就像是到蓬萊派拜訪，看到石軒乃理所當然一般。

石軒見是孟霓裳，卻略微有些驚訝，因為在元癸玄冰鏡洞天中自己曾經用太虛觀三個字試探過她，明顯其並未收到太虛觀的邀請，對此石軒也覺得正常，因為受困於當時禹余天的狀況，孟霓裳可是七八千年才成就天人的。其絕世之才不用懷疑，但就進境來說，還達不到太虛觀邀請的程度。

兩人之間的關係無需遮掩疑惑，於是石軒直接坦坦蕩蕩地用仙識道：「拜見孟前輩，沒想到在這裡碰見您。」

見兩人認識且關係不錯，清河童子與孟霓裳那邊駕車的童子，心有靈犀，同時駕馭天龍，讓兩乘鑾駕靠攏並行。

「之前石軒你問我的時候，確實未收到太虛觀的邀請。」孟霓裳明白石軒意之所指，「不過將一身修為昇華成《萬界凍絕道》，並渡過天人第一衰後，太虛觀就派這位雲紅童子送來了請柬。」

石軒點點頭，看來是完善了傳承功法後，太虛觀認可了孟霓裳的潛力，微笑道：「晚輩還擔心無人結伴同去，這下就放心了。說起來，這太虛觀很詭異。」

「嗯，我收到請柬時，連寒鏡道友都沒有發現雲紅童子的來去。」孟霓裳證實了石軒的看法，廣寒宗不比蓬萊派只有石軒這麼一位天君，其他人無法與之佐證，「而且，剛才出來時，我忘掉了展開仙識，以明辨方向道路。」她語氣是一貫的清冷淡漠，可在忘掉了三個字上面，卻是加重了一點語氣。

「晚輩同樣。」見寒鏡天君都沒有發現端倪，石軒對太虛觀的實力又高看一籌，難怪連金仙道祖都對它有印象。

兩人仙識交流著種種奇異詭誕之處，漸漸有了一些大概猜測，這時，在前方虛空中，一處罡氣地膜籠罩的大千世界內，出來了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有無數金甲神兵、法天象地的天將開道，有幾百上千真人、真君級數的仙官在旁，有美貌婀娜的仙女、天女隨侍。

可中間那紫金鑾駕卻華麗的庸俗，上面坐著一位帝皇模樣的修士，左右各摟著一位絕色仙女，上下其手，表情舒暢愜意又帶著濃厚的威壓，他氣息恐怖，毫不掩飾，絲絲造化氣息流轉，身體內似乎自成一方別樣天地，竟是三劫天君！

有仙官在前方用仙識喊道：「紫薇大帝出巡，各方迴避。」話音一落，一些來不及躲開的虛空妖獸就被無數金甲神兵各施仙法斬殺、泯滅，沒有留下一點痕跡阻擋在前。

然後他們在虛空中向石軒等人的方向飛來。

「竟然有如此多真人、天君跟隨？這些又不是路邊大白菜。」石軒微微皺眉道，莫非還是因太虛觀帶來的詭異。

孟霓裳則淡淡地道：「那位三劫天君的氣息有些許古怪，竟然還殘留一點虛幻感覺，而且其情緒起伏一目瞭然，不像是有經過金丹、元神、第三次天劫。」

清河童子突然插話：「兩位貴客不必擔心他，這非是我們太虛觀邀請的客人。」

虛空浩瀚，哪怕是一個方向，但也有上下左右等之分，很快，兩乘鑾駕就與那浩浩蕩蕩的隊伍一左一右遠遠擦身而過，那位帝皇以及仙官、天兵天將是看也沒看石軒等人一眼，揚長而去。

小小波瀾轉瞬消失，兩乘車駕繼續在虛空中穿梭快速前行，越過了無數大千世界和虛空星辰，沒過多久，就遠遠看到前方有一點似綠非綠的光芒。

「兩位貴客，那就是南隱大世界，馬上就到了。」清河童子出言相告。

石軒和孟霓裳都輕輕頷首，等著進入神秘莫測的太虛觀，而且虛空宇宙中已經能見到，諸多相似的鑾駕從四面八方趕來，看來都是赴太虛觀之宴的。

突然，石軒元神感應到一道目光掃在自己身上，於是順著目光望了過去，只見前方遠處虛空中，一乘鑾駕上，端坐著黑冠黑袍的雲圖真君施景仁，他身上竟然有著絲絲掩飾不住的造化氣息，顯然已經到了一劫巔峰盡頭、天人第二衰快要降下的關隘，而且把握不小。

見石軒望了過來，施景仁目光清澈，對著石軒輕輕點頭，微微一笑，溫和內斂，不帶絲毫惡意，不像是生死仇家，反倒如多年老友打招呼，之後他轉頭不再看向石軒，很快就消失在了虛空邊際那似綠非綠的光芒裡。

「雲圖真君心性修為真是不凡。」孟霓裳輕輕道了一句。

石軒點頭贊同，相比起這樣的施景仁，自己寧願看到滿身散發仇怨之意、雙眼中刻骨恨意無法掩飾、恨不得生啖自己血肉的施景仁。

……

似綠非綠的光芒越來越大，石軒和孟霓裳已經能看清楚這南隱大世界，其竟然是一根青綠中透著幽暗的仙籐，長不知有多少，根蔓盤繞起來形成了一個大千世界，沒有日月、沒有星辰，只有綠葉、枝丫發出的微光。

葉子有大有小，小的只有方圓幾里，像是小島，大的足有百萬里，如同一處大陸，有的荒蕪孤寂，死氣濃郁，有的生機盎然，生活著諸多人類、妖獸等，有的充滿金之氣息，有的水波蕩漾，略略一數，大概有兩千七百多片樹葉，每一片葉子上好像都在體現一種大道，只不過似乎都少了點什麼。

「這莫非就是天地靈根混沌隱玄籐？南隱大世界就是其所化？」石軒大概有些明瞭，開口向清河童子求證。

清河童子口齒清晰地回答：「正如石真君您所言，南隱大世界就是混沌隱玄籐，混沌隱玄籐就是南隱大世界，我們太虛觀就在其根系處。」

「果然不凡。」石軒讚道，宇宙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值得探索，而孟霓裳雖然表情淡漠，可看得卻很是專注，顯然對於這混沌中孕育的靈根也興趣不小。

鑾駕繼續往前，進入了南隱大世界，在諸多粗大枝條、片片綠葉中穿梭，很快就看到透出細微黃褐色的根系處，層層疊疊之中，有著一處幽暗光芒凝成的如夢似幻宏大平台，上面坐落著一進簡單樸實的青灰色道觀，與巨大根系相比，渺小得毫不起眼。

鑾駕緩緩落在幽暗平台上，清河童子、雲紅童子先行跳了下去，再恭迎石軒和孟霓裳，之後帶著兩人，往道觀內行去。

一路之上，石軒看到了幾十位天君，有普通天仙，有一劫大能，甚至有一位二劫大能，外貌有老有少，各不相同，勉強能算共同點的是，絕大多數天君身上都顯得很自信、很悠然，不比那些面對衰劫愁眉苦臉、輾轉反側的天仙。

青灰色道觀顯得古老陳舊，牆上、門上斑駁著時光的痕跡，門匾上寫著「太虛觀」三個篆字。

在門前，早到一步的施景仁似乎遇到了熟人，正要與一位朗目濃眉、高鼻薄唇的錦袍年輕公子微笑閒談，各自向對方指著認識的天君，這位年輕公子身上同樣有壓抑不住的一絲造化氣息，看來也是近乎二劫，法力之衰即將降臨。

當石軒和孟霓裳經過時，那位錦袍公子突然開口說道：「那應該是景仁你提過的石軒和孟霓裳了？」

施景仁看了過來，溫和笑著：「許久未見兩位道友，想不到雙雙渡過了天人第一衰，尤其是石道友，成就天人才一千七百多年，讓人好生佩服，不過這樣也好，等下說不定有機會與石道友切磋一二，施某很是期待。」

「一千七百多年才渡天人第一衰，有些慢了。」那錦袍公子插言道，身上有著淡淡的傲氣，不像是特意貶低石軒，反倒給人他是打心裡就這麼認為的感覺，然後他微微一笑，「但《周天星斗劍法》值得見識一番，嗯，末運大道、凍絕大道也很是不錯，等下還望石道友、孟道友不吝賜教，在下連玉。」

既然和施景仁有生死大仇，關於他的消息，石軒又怎會不收集一二，在其天人大典上，可是有一位災難道祖門下弟子前來恭賀，正是這位災獄真君連玉。

對於兩人的話，石軒淡淡笑道：「如能遇到，石某自當盡力。」孟霓裳則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兩人不再看施景仁和連玉，往道觀內走去。

剛剛邁過門檻，石軒就彷彿來到了另外一處天地，眼前是一處厚重寬廣的大殿，有幾百上千張白玉案桌，上面擺著一些仙酒、仙果等，已經坐了不少天君，在上首，有一位白髮老道士盤坐，他略低著頭，閉著雙眼，似睡非睡。

這裡與外界隔絕，像石軒就已經無法用仙識感應到道觀外的景象了。

……

施景仁看著石軒和孟霓裳背影消失在門口，笑容收斂，對連玉道：「真的會有一個機會出現？」

「雖然祖師也說天機很模糊，但確實是有一個機會。為了幫你，我可是用掉了來之不易的好處。」連玉自信地笑道。

施景仁道：「大恩不言謝，施某必有報答。」

第六十三章 綵頭豐厚動人心

邁過道觀大門，進入太虛觀大殿，清河童子高聲道：「禹余天蓬萊派石軒石真君到！」

雲紅童子也跟著喊道：「禹余天廣寒宗孟霓裳孟真君到！」

在場的諸多天君都是三三兩兩以相熟就座，聽到兩位童子的唱名後，大部分都轉頭微笑、頷首示意，但從他們的表現看，只有其中寥寥二三十人才認得石軒和孟霓裳，其餘都是出於禮數和好奇，畢竟禹余天重開之事，以及來來往往的天君，現在還基本局限在通天界域，石軒和孟霓裳除了三元門之事外，又沒有在其他界域遊歷過，只能算是小有薄名，遠遠談不上名頭響亮，人盡皆知。

「石道友，這邊。」有一道清雅的聲音欣喜響起，在一張案幾後，站起來一男一女兩位修士，男的紫袍華麗卻不顯庸俗，女的青衣素裙、高挑清美，正是劍通慧和孔然夫婦。

既然沒有固定安排，石軒也樂得和相熟好友在一起，對孟霓裳示意後，兩人就向著劍通慧和孔然走去。

「呵呵，兩位道友到得可真早。」石軒笑著打了個稽首，「嗯，還要恭喜孔道友修為大進。」

孔然身後虛空裡的五色神光已經不見，明顯是修為又有進步，將其收納入了體內。

「要是這麼多年修行還無法將五色神光收納，那我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孔然輕輕笑道，她還是二劫陽神，哪怕是金仙道祖之女，礙於跟腳，在第三、第四次天劫上也要頗費工夫。

劍通慧則微微笑了笑：「那我們得恭賀石道友渡過天人第一衰。」

之後，石軒將孟霓裳介紹給兩人，然後就在旁邊案幾坐下寒暄。

言談之間，又聽清脆童子聲響起：「化玄大世界雲圖真君到！」

這次，很大一部分天君都頗為凝重地望了過去，和黑冠黑袍的施景仁打招呼，看起來，其在諸天萬界中名頭也是不小。

「施景仁在好幾個界域遊歷過，小命運術神秘強大、威名赫赫，一傳十、十傳百，算是少有的在天人第一衰就聲名遠播萬界的。」劍通慧淡淡道，「其實石道友你到了一劫巔峰，末運大道也不會比他差，只不過成就天人後，你就一直在禹余天，少有外出，僅有的一戰還是在洞天內，他人都不知曉，哪怕你和孟道友聯手擊退了施景仁、沈依墨、伊摶幾位，也會被當作依靠洞天之力。」

石軒微微露出苦笑，劍通慧只知道自己和孟霓裳擊退了施景仁等，卻不知自己和施景仁結下了生死大仇，自然是要抓緊時間修煉秘術、提升修為、渡過衰劫，畢竟天人第一衰不用外出遊歷，自己也把握很大。

並且有些界域，自己是去不得的，雖然玉婆婆並未告訴自己，殺掉青雲子的是哪位道祖，可見識增多之後，卻是能猜上一猜，金仙二步、先天道種，光是這條，就能將範圍縮小到十二位，而這十二位裡面，明顯與陰陽大道不相反的就有九位，所以即使石軒還不清楚具體哪些為相反，但也大致確定了嫌疑人。

將施景仁和自己的仇怨略略講了講，孔然恍然大悟又讚歎地道：「原來如此，可即使有洞天之力此消彼長，石軒的你實力也委實恐怖。」相熟之下，她也懶得道友道友的稱呼。

劍通慧贊同地點了點頭，雙眼中閃爍精光，顯露濃厚的興趣。

這時，唱名聲再次傳來：「太安大世界登極門災獄真君到！」

所有真君齊齊站了起來，非是懼怕連玉，而是對金仙道祖的一種尊敬，不過孔然卻沒得到這個待遇，因為她是受邀觀禮，無需唱名。

見到連玉往施景仁所在走去，孔然嘟囔道：「災難道祖門下，萬年內成就天人的也有不少勝過他，我記得王君治是九千多年前成就的天人，如今正在準備第四次衰劫。」

被孔然這麼一說，石軒才注意，在座天君都是普通天仙或者一劫天君，二劫大能完全沒有，雖說第二次衰劫難過，可既然在諸天萬界如此大範圍內挑選，萬年內渡過四次衰劫的都有那麼幾位，何況僅僅只是渡過兩次，於是將這個疑問提了出來。

「反正明面上的解釋是，太虛觀主持潛虛子認為渡過天人第二衰，在諸天萬界裡也算是威震一方的成名大能，不能當成年輕才俊，至於真實的緣由嘛，卻是不知曉。」孔然看了一眼上方盤坐的那位似睡非睡的老道士，明顯是不相信其的解釋。

石軒想不到其他解釋，就按下了這個疑問，與孟霓裳、劍通慧、孔然談玄論道，三人乃一劫天君，孔然家學淵源，倒也談得其樂融融。

其間，又到了不少天君，可都和石軒一樣，名聲只局限在某個界域，甚至有部分連劍通慧、孔然這兩位常年在外遊歷的都不認識。

見席位快滿，石軒看了一眼，足有六七百位，不由戲謔道：「太虛衍道果有這麼多嗎？」

「既然敢請，潛虛子總不能讓兩三人分食一枚吧？」孔然附和笑道。

劍通慧則看了石軒和孟霓裳一眼：「兩位道友來得稍晚，前面可是有不少值得注意的人物。」

「還請劍道友介紹一二。」孟霓裳微微頷首，既然來了這裡，太虛衍道果只是其次，與諸天萬界，修煉各種功法的天君交流切磋才是最大收穫。

劍通慧指著對面一位身著暗紫道袍，秀髮挽起，顯得雍容典雅的女子道：「那是三宵宮墨景秋，一劫天君，與石道友很是有緣。」

石軒沒想到劍通慧也會調笑自己，不由自嘲笑道：「比起這種傳承幾百萬年的超級大宗門，石某的三才滅法劍只能算是野狐禪。」三宵宮乃先天靈寶混元金斗和另外兩位達到半步金仙地步的通天靈寶聯手開闢的宗門，是諸天萬界少有的，功法直指末運大道的宗門。

不過在青雲子隕落前，混元金斗就轉世失蹤，末運大道空了出來，一直到今日，也無人能合。

之後劍通慧介紹了好幾位天君，有散修，有一般宗門出身，有超級大宗門出身，如邵卓然、沈沉溪、燕笙等，他們或是一劫天君裡面聲名遠播的人物，或是劍通慧打過交道，覺得不比施景仁等差的。

「神皇大世界彭子騫彭真君到！」唱名聲猛然響起，石軒平靜地看了過去，只見一位金袍玉帶、威嚴昭著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所過之處，似乎都有空靈祈禱聲傳出，讓人心神皆醉。

孟霓裳聽石軒講過神皇與神霄宮的「恩怨」，因此也是淡淡注視了一下，不過她一貫的清冷淡漠，倒是並無異狀。

過了片刻，所有案幾都已坐滿，潛虛子彷彿從瞌睡中醒來，環視大殿一眼道：「老道潛虛子，謝過諸位真君來太虛觀赴宴，稍後童子就會將太虛衍道果端出來。」

「多謝觀主相邀。」所有真君齊齊回答。

潛虛子笑道：「可在此之前，卻是有些空暇。在座諸位都是來自各方大世界的年輕才俊，想來都明白修道之路。需常交流，常磨礪，不如趁此機會彼此切磋一番，見識各家各派的神妙功法，豈不美哉？」

在座都是萬年內成就天人、自信非常的人物，來此赴宴，絕大多數倒非看中太虛衍道果，而是就為了切磋交流而來，於是同聲道：「聽憑觀主安排。」

「有老道在此，以及太虛觀的特殊，鬥法切磋不會傷到性命，還請諸位放心。」潛虛子先做下承諾，頓了頓又道：

「既然是鬥法，豈能少了綵頭，老道厚顏拿出些小事物，還請諸位不要嫌棄。為了公平起見，未渡衰劫的真君與一劫天君分開比試。老道拿出兩件天人第二衰的渡劫秘寶，作為優勝者的綵頭，除開兩位優勝者的前面四位，則有天人第三衰渡劫秘寶兩件，七階攻擊秘寶兩件，天人第一衰秘寶兩件供挑選。」

雖然綵頭安排得很是怪異，天人第二衰的渡劫秘寶居然在天人第三衰之上，但卻正中這些天君的心思，對於他們而言，天人第三衰可比天人第二衰容易不少。

潛虛子此言一出，本來比較輕鬆的氣氛一下變得凝重起來，涉及天人第二衰的秘寶，除了少數來自有金仙道祖或半步金仙鎮壓的超級大宗門的真君外，其他豈能等閒視之，而且即使這些真君，因為本門規矩嚴苛，更注重磨礪，從門內得到渡劫秘寶的機會也是不大。

見到氣氛變得詭異，潛虛子戲謔笑道：「當然，這些秘寶可不會像那請帖一樣，到手就消失不見。」

諸位真君都啞然失笑，回過神來，然後站了起來道：「謝過觀主厚贈。」

潛虛子面前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一個玉盤，他右手一揮，上面就出現了八樣事物，有葫蘆，有小劍，有旗旛，有仙符，有玉印，有道袍，有珠子，有蓮花，光彩奪目，皆是不凡。

以石軒等的眼光，自然認得，果然是八件強大秘寶。

第六十四章 末運大道顯神妙

「這『雲笈靈寶九節符』和『千瓣赤玉蓮』都蘊含真切的造化氣息，乃渡天人第二衰的秘寶。」潛虛子指著面前玉盤上的那張雲氣繚繞的符篆和放出赤色毫光的蓮花道，「這『天魔誅仙劍』和『太皇印』乃仿同名通天靈寶而制，是七階攻擊秘寶，『形神皆妙幡』和『清氣化神葫蘆』是渡天人第三衰的秘寶，剩下的是『無量渡身仙袍』和『冰極神珠』。」

一一介紹完秘寶，潛虛子將手一揮，大殿正中裂開一道空間裂縫，形成一道光幕，內裡的空間則急速擴大，很快就衍化成了一個方圓百萬里的荒蕪混沌世界，只不過從大殿看去，這世界分外渺小：「諸位真君可一邊飲酒品果，一邊觀摩他人鬥法，賞心悅事莫過於此。」

「有一事還請觀主相告，是自選對手，還是由觀主您指定。」連玉乃道祖門下，身份超然，所以直接站起來詢問。

潛虛子呵呵一笑：「自選對手太過繁亂，且大多數真君並不相識，而老道又一貫懶散，還是搖簽決定。」話音一落，隨侍他身邊的童子手上就多了一個淡褐色籤筒，裡面密密麻麻插了足有好幾百支竹籤，以石軒的仙識，也無法穿透這籤筒，干擾搖簽，想來也是一件異寶。

這位與清河童子有些相像的童子拿著籤筒使勁搖了搖，落出來一支竹籤，看了一眼，高聲念道：「水鑒真君司馬征。」沒有重名也就不會特意加上是哪個大千世界。

石軒對面一位高高瘦瘦的年輕男子站了起來，對著潛虛子和在場天君行了一禮，可看大家的反應，也只有那麼二三十位識得他，想來和石軒、孟霓裳一樣，都是在一個界域小有名氣的一劫天君。

「這是來自哪個界域哪方大千世界？」石軒將劍通慧當成萬事通，隨口問道。

劍通慧表情波瀾不驚、坦坦蕩蕩地道：「不識得，某夫婦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到了。」

這時那位童子又搖了一支竹籤出來，他還未念出口，整個氣氛就變得詭異而凝重，因為出了籤筒，眾人仙識就能感應到竹籤上的內容了。

「對手是，墨景秋墨真君。」童子清脆的聲音響起。

水鑒真君司馬征有些興奮又有些沮喪，墨景秋可是聲名遠播，是在場公認能排進前十的一劫大能，不過他還是邁步進入了那新開闢的小千世界，等待著墨景秋的到來。

墨景秋雍容地理了理暗紫道袍，正了正道冠，悠然跟了進去。

「司馬道友真是出師不利，居然直接就遇到了墨真君，呃……」一個淡雅的聲音在大殿響起，眾人皆是愕然，就連他自己也很驚訝，要知道他可是在用仙識與相熟好友交流。

潛虛子咳嗽兩聲：「既然是交流切磋，就不能故步自封，三三兩兩談論，說出來大家一起參悟，豈不更好？」

石軒微微皺眉，和孟霓裳、劍通慧、孔然對視一眼，道理能說通，可總覺得有些古怪，似乎生怕鬥法之人不盡力，還要讓他們處於公開的讚譽和毀譽當中。

諸位天君都有些不適應，一時之間，大殿變得安靜異常，專注於觀看小千世界中的鬥法。

墨景秋和司馬征互相見禮後，自持身份和實力道：「水鑒真君請先出手。」

「那貧道恭敬不如從命。」司馬征自知實力差距，也不客氣，話音一落，直接將本命靈寶祭了出來，乃是一面黑色小幡，放出萬道光華，托著一顆彷彿諸天萬界無數種真水所凝的黑色珠子，其內發出轟鳴澎湃的潮水聲，其外空間重疊，形成了無數若有似無翻滾的波浪。

玄天御水旗一刷，就見鋪天蓋地的波浪洶湧而來，衝破空間、衝破法則，水之大道氣息濃郁。

墨景秋讓出了先手，可也不敢怠慢，哪怕自己實力強大，但對手也是同劫天君，於是泥丸宮上升騰起一道金光，轉眼就化為金色大鬥，暗藏混元，內布三才，正是三霄宮弟子最常祭煉的本命靈寶「混元金斗」。

混元金斗打出一道金光，黯淡斑駁，落在那滔滔波浪上，頓時風平浪靜，波濤消散，接著其飛了出去，高踞上空，金光閃耀間就將司馬征罩住，哪怕其不停施展出各種仙術，駕馭玄天御水旗竭力攻擊，也盡數潰散，難以抵擋，只覺得元神快被封閉，與大道的感應若有若無。

半空中混元金斗轉了一圈，金光一旋，司馬征當即跌落境界，再無大道感應，他歎息了一聲：「貧道認輸。」

「竟然輸得這麼快？！」

「完全不像是同一劫的大能比試！」

「實力差距真有這麼大？！」

大殿中一片嘩然，對於大多數只聽過墨景秋傳聞，未親眼見過她出手的天君來說，司馬征輸是正常的，可輸得如此快如此乾脆如此徹底，實在難以想像，能完全發揮末運大道之力的本命靈寶真的如此厲害？！所以顧不得仙識說話會被眾人聽到，紛紛議論起來。

司馬征似乎聽到了這些話語，其也是一路突飛猛進、少有挫折的絕世天才，此時情緒難免起伏，臉色顯得有些陰沉難看。

墨景秋將混元金斗收回，淡淡笑道：「我這混元金斗乃萬法剋星，如果實力不在一個層次上，是半點反抗也無。水鑒真君你渡過天人第一衰應該沒有多少年，本命靈寶的第三層虛幻禁制還未開始祭煉，所以才會敗得如此之快，非是實力差距真有這麼大。能見識一番如此貼近水之大道的本命靈寶，我也是受益匪淺。」

既然勝了，墨景秋又不是不通人情之輩，稍稍幾句話就解釋了緣由，合情合理，眾位天君皆是點頭，去了疑惑和驚訝，讓司馬征挽回了點顏面。

「混元金斗確實玄奧強大，貧道佩服。」司馬征臉色稍霽，感激地看了墨景秋一眼，打了個稽首，退出了小千世界。

外面孔然看了看石軒，似乎很想問你的三才滅法劍是否同樣如此，但礙於一說話就會被大家聽到，讓石軒無法出其不意，畢竟這裡絕大多數天君對石軒是誰都不知道，更別提瞭解其擅長什麼了，於是強行按下好奇心，等待觀看鬥法。

又經過好幾場讓石軒和孟霓裳等看得津津有味、專心致志、體悟頗多的勢均力敵鬥法後，童子搖出了一支竹籤：

「石軒石真君。」

石軒定住了躍躍欲試的心境，平靜站了起來，行了一禮，聽見大殿內很多天君在互相詢問：「這是哪位真君？」「實力如何？」「那個界域哪方世界？」「擅長什麼？」

突然一個帶著溫和笑意的聲音響起：「石軒石真君來自禹余天，兩千六百年不到就成就天人，委實不凡，而且剛剛順利渡過了天人第一衰，乃難得一見的絕世天才。」說話的儼然便是施景仁。

石軒對於他的用意又如何不知曉，明面上是在推崇自己，可半句不提自己的實力在普通天仙時就能抗衡一般一劫天君，反而將重點放在剛渡過天人第一衰上，這會讓很多一劫天君升起「彼可輕易戰而勝之」的念頭，但要是他們期望毀滅性的落空，前後對比，難免對自己升起怨懟之念，而這些天君很多都背景深厚，將來危險時遇上，一念之差，就是生死之差，用句俗話就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果不其然，哪怕是竊竊私語，在潛虛子有意放縱之下，石軒也聽得一清二楚。

「兩千六百年不到成就天人？！即使放在諸天萬界，也端得恐怖，莫非是轉世大能？！」大名鼎鼎的雲圖真君可不會打誑語。

「可惜，可惜，要是這位石真君推遲百年再渡衰劫，普通天仙鬥法的秘寶綵頭怕就是其囊中之物了。」

「問題是事先誰也不知曉會有這麼好的綵頭。」

「這下放心了，希望等等能將寫有本座名字的竹籤搖出來，免得還要提心吊膽，害怕遇上雲圖真君、災獄真君這種級數的人物。」有了綵頭，很多抱著切磋比試交流心態而來的天君，心態已經發生了微妙變化，這位道貌岸然的中年天君就是如此。

「你這老鬼，莫要欺負人家剛渡過天人第一衰！」

……

至於那些對石軒擅長什麼瞭然的通天界域真君，都閉口不言，大家非親非故，為什麼要冒著開罪石軒，將其手段暴露的危險，提點你們，沒見雲圖真君也沒講嗎？！

石軒對此不喜不怒，這種怨懟導致自己隕落的可能低得無法言說，施景仁也只是順手而為，給自己添些麻煩，不過他這種表現，讓石軒是稍稍鬆了口氣，要是其還保持之前那溫和平淡，彷彿兩人從未有過深仇的表現，自己倒要懷疑起他所謀甚大，說不定很快就要對自己下手了。

童子又搖了一支竹籤出來，在座天君裡面，有一位穿著灰色布袍，顯得簡單普通的年輕男子就露出一絲笑意，周圍熟識天君看向他的眼光則都帶上了一點羨慕之意。

「長風真君陳伯蓀。」

那位灰袍年輕男子陳伯蓀站了起來，對著眾人行了一禮，然後與石軒一起往小千世界中走去。

第六十五章 吹枯拉朽各有人

「長風真君來自哪方大千世界？修行的是何功法？實力怎樣？」同樣有許多天君不認識這位長風真君陳伯蓀，紛紛向其他界域相熟真君打聽。

剛才陳伯蓀附近的熟識天君，有人笑著回答：「陳道友是我們清微界域的大能，修行的是景宵派的《景宵大洞雷法》，渡過天人第一衰已經近千年，實力非同小可。」景宵派也是一家有三劫天君鎮壓的超級大宗門。

「渡過天人第一衰有千年左右？這麼說來，應該開始祭煉第三層虛幻靈禁了，一身仙術也差不多有幾門擅長的修煉到了六階。」對於這種絕世天才，所有真君都相信其不可能直到天人第二衰降臨才能將幾門仙術修煉上去。

有天君則小聲感歎：「陳道友本身的氣運看起來也不算太濃厚？為何會直接遇上剛才渡過天人第一衰的真君？委實讓人羨慕。」在各自大千世界凝聚的氣運，一旦換了世界，自然就會被壓制，只有因本身修為、境界、心性或宇宙級數功德等帶來的才會保留。

對此，很多真君都微微點頭，雖然有施景仁、連玉、墨景秋等實力超絕的人物在，天人第二衰的渡劫秘寶沒什麼指望，但抽籤之下，這些強大天君很可能提前相逢，讓自己等有可乘之機，窺視一把七階秘寶或天人第三衰的渡劫秘寶，所以碰到的對手是越弱越好。

小千世界內。

陳伯蓀和石軒見過禮後，微笑著道：「石道友請先出手。」卻是學墨景秋自持身份和實力。

「那石某恭敬不如從命。」石軒也不客氣，念頭一動，一道白色的黯淡劍光就直直斬了過去，內裡星辰暗藏，只有一輪紅日顯化，狀如金烏，輕輕扇動，使得劍光奇快無比，瞬息之間就落到了陳伯蓀頭頂，乃是周天星斗劍陣的一個變化：「金烏投懷」，取其遁速超絕之意。

陳伯蓀也和諸多劍修比試交流，甚至生死相鬥過，可如此之快的劍光尚是第一次得見，猝不及防下，只來得及將本命靈寶大洞真雷環匆匆祭出，雷光閃耀，暗顯紫蓮地迎向那白色黯淡劍光。

啪的一聲，兩者相交，無聲無息間，大洞真雷環就似乎毫無抵抗之力，雷光消散，紫青兩色圓環本體現出，落到地上，四周變得平凡普通起來。

而落地聲響起的時候，那道白色黯淡劍光已經停在了陳伯蓀眼前，讓他只覺一身修為潰散，根本使不出來仙術，只能看著懸在面前的白色黯淡劍光怔怔出神。

小千世界外，除了孟霓裳、沈依墨，所有真君都愣了一下，還在討論陳伯蓀運道不錯、石軒渡衰劫太早實在可惜的聲音是戛然而止，整個大殿一片安靜。

墨景秋雙目中精光一顯，臉色凝重，旋即收斂，露出饒有興味的笑容。

施景仁則微微皺眉，沒想到石軒的實力進步得如此之快，雖然比起自己和再做突破的沈依墨稍遜一籌，但怕是也和伊摶相差不多了，本以為他會和陳伯蓀大戰幾個回合才能分出勝負，誰知卻展露壓倒性的實力，這下剛才自己說的話，就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給自己招來怨懟，當然，對此，施景仁自負實力，並不在意，而且他是另有目的。

那些個聲名遠播，實力卓絕的天君，如連玉、邵卓然等也是各有習慣動作，有地摩挲著酒杯，有的輕輕敲著案幾，本來只將爭奪的目光放在彼此身上的他們，沒想到在座天君是藏龍臥虎，這位石真君與自己等相鬥，雖然處於劣勢，可也有一爭之力了，他才剛剛渡過天人第一衰？！莫非是越階或偽越階仙術？

過了幾個剎那，陳伯蓀才臉色略微難看又帶著絲絲自嘲苦笑地道：「陳某認輸。」

恐怖的劍法，不遜色混元金斗多少的「本命靈寶」，卻是自己太過大意，這位石真君的實力，即使不如墨景秋、施景仁，怕是也能和她們有一場好戰了，他居然就這麼毫不客氣地當先出手？！

但是陳伯蓀卻生不出一絲怨懟情緒，因為差距太大，完全是壓倒性的優勢，哪怕自己當先出手，在奇快無比的劍光下，在那恐怖玄奧的末運大道之力下，依然是之前司馬征的下場，這叫才渡過天人第一衰？雲圖真君施景仁恐怕有很多重要消息沒說！莫非他們兩人是相熟好友或仇家？！

「石某長於劍法，手上這口飛劍又蘊含萬法剋星的先天末運大道之力，距離一劫巔峰只有一線之隔，剛才墨真君也說了，實力不在同一層次，那是半點反抗也無，非是陳道友你實力相差太多。至於石某本身，渡過衰劫確實尚不足百年，一身仙術都還未修煉上來，所以不敢讓陳道友當先出手，那樣很可能輸掉比試。」石軒接著墨景秋的話，微笑回答。

直到此時，聽到兩人對話，外面大部分天君才回過神來。

「竟然又是修煉先天末運大道的功法？！」

「以前久聞末運大道的恐怖，一直覺得太過誇張，但今日見到墨真君和石真君兩人的混元金斗和飛劍，才知所言非虛。」

「呵呵，剛才言陳道友運道不錯，看來卻是大繆，在座諸位中，石真君怕是能和施景仁等一爭高下了！」

「非也，沒聽石真君自己本人也說了，渡過衰劫不足百年，全仗著這口飛劍之威，所以不敢讓陳道友先出手？」

「確實，陳道友輸得有些冤枉。嘿，要不是聽信剛才雲圖真君的話，說不定還有獲勝希望，當然，以石真君剛才表現的劍法實力，其希望也是不大。」

「哼，施景仁說話不盡不實，估摸著是和石真君有仇怨，將他架在火上烤，好生可惡。」這些天君都非等閒，能走到這一步的，哪個不是心智堅毅、智慧淵海之輩，面對這種局勢，如何猜不出施景仁的心思，剛才那位希望將自己的竹籤搖出來的道貌岸然中年天君就臉色陰沉又帶著些許慶幸地出言道。

「所言甚是。」很多天君點頭附和，覺得施景仁有失風度。

那些早就對石軒實力瞭解很多的通天界域真君們，更加驚訝，石軒能擊敗陳伯蓀在他們預料之內，畢竟其在未渡過衰劫前，就能和普通一劫天君相抗衡，但像墨景秋一般快速、徹底、乾脆地於剎那之間擊敗陳伯蓀卻委實出人意表，實力進步真是太過恐怖！

陳伯蓀見石軒自承不足，暗示搶先出手乃畏懼自己的實力，雖然明白他是謙虛之言，但卻是大大的有了顏面，再聽到外面的議論聲，頓時臉色恢復如常，笑道：「輸在末運大道之力下，陳某委實不冤。」

兩人出了小千世界，各自返回席位，孔然看著石軒微微一笑，顯然再說，你的三才滅法劍果然和墨景秋的混元金斗相差不多。

石軒卻是直接出言回答：「墨真君的混元金鬥，更多了封禁元神之能。」看來是將封印或禁制等某條後天大道也融入了其中。

一邊說，石軒一邊對著墨景秋點頭示意，墨景秋則微笑道：「石真君的那口飛劍多了殺戮氣息，與你的劍法很是匹配。」在兩人目前的境界，還遠遠不需要考慮大道之爭的事情。

聽見兩人的對話，很多天君若有所思，回味這兩場鬥法，分辨體悟起其差別來。

鬥法比試才五六場，平常很難遇到的末運大道卻是出現兩次，先聲奪人，展露神妙，若非差別不小，天君們恐怕都要認為石軒是三宵宮門下了。

……

接下來又是十多場勢均力敵或是差距不算太大的比試，將雙方實力、對大道的感悟理解都展露無疑，讓旁觀的諸位真君是收穫匪淺。

很快，童子就搖出了施景仁，讓整個大殿內大部分天君都屏息凝氣等待，誰也不想這麼早遇到這位名聲在外的強者。

「厲小慶厲真君。」恍惚之間，似乎有不少真君悄悄鬆了一口氣。

盛名之下無虛士，厲小慶在施景仁小命運術下是敗得乾脆利落，雖然不像司馬征和陳伯蓀那般瞬間就失敗，但也沒支撐幾個剎那。

這場比試，石軒和孟霓裳看得尤為專注，施景仁的實力進步一樣明顯，他直接在元神內顯化命運之門，用仙識發聲，再不像以前那樣三四次就承受不足反噬，在石軒看來，反噬之力已經非常小，以施景仁元神的強大，足可以把其當作一般仙術來施展了。

至於小命運術裡面那最強一句頌言，是否還會讓施景仁跌落境界，因為厲小慶實力不夠，根本無法逼得施景仁使出，石軒是判斷不出來。

「沈沉溪沈真君。」童子搖出了剛才劍通慧特意指出的一位一劫天君，但從其他天君的反應來看，其名頭與自己差不多，局限在某個界域內，大部分天君都不知道其實力、修為、功法，不過石軒相信劍通慧絕對不可能無的放矢，這位真君的實力或者功法肯定不凡。

「丁素顏丁真君。」童子搖出的對手也是一位不甚出名的女性天君。

沒有施景仁這種別懷心思的人出言，所以在大多數真君疑惑、好奇、期待中，兩人進入了小千世界。

第六十六章 諸多強者紛登場

沈沉溪是一位身材不高、相貌平凡的年輕男子，從外表上看去，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一雙漆黑的眼眸，幽暗深邃，似乎蘊含一方宇宙，而他的對手丁素顏則是容顏精緻、氣質出塵的女子。

兩者見過禮後，沈沉溪笑道：「還請丁道友你先出手。沈某一貫狠辣，一旦出手就不留餘地，兼且功法特殊，某些攻擊只能憑本身的修為、境界來抵禦，而丁道友你沒有壓抑不住的造化氣息流露，顯然尚未臻至近乎二劫的地步，所以應該擋不下來，如果不先出手，沒有絲毫勝算。」

比起石軒和墨景秋在戰勝對手之後才略略解釋幾句，幫對手挽回些顏面，沈沉溪是一開始就坦坦蕩蕩直言功法特殊，也不知是自信十足，自持實力，還是太過自大，不把丁素顏放在眼裡。

但石軒看了下熟識沈沉溪的那二三十位天君，他們都臉色凝重，就連身旁的劍通慧也是如此，說明應該是前者，沈沉溪所言非虛。而且他毫無芥蒂地直承自己狠辣，如果不是善謔，那就是心性堅毅，不為外物所動。

聽到沈沉溪這番話，其他天君都沒有議論，安靜等待著兩人的鬥法，有石軒珠玉在前，再冒出來一個實力不凡、功法特殊的真君，很容易接受，沒見識其出手的情況下，貿貿然談論，有失偏頗，不如留待見識了他出手之後再交流。

丁素顏微微皺了皺眉，想到剛才石軒和墨景秋末運大道的詭異強大，於是點點頭：「那素顏恭敬不如從命。」

她週身猛地冒起股股黑色火焰，深沉陰暗、毀滅恐怖的氣息肆虐，結成了一張黑色火焰皇座，佈滿張張天魔面孔，而她本身則端坐其上。

出塵縹緲、清美精緻的容顏與周圍一切格格不入，反而產生奇異的魅力，然後隨著她手一指，這些黑色火焰凝為一桿恐怖火焰長槍，直直打向沈沉溪，所過之處，全部陷入了無聲無息燃燒中，一切盡數消融毀滅。

面對於此，沈沉溪幽深的雙眼中放出尺長璀璨毫光，面前空間、法則變化，居然凝成了一張巨大的燦爛星光棋盤，上面有著黑白二色星辰棋子，在不停衍化劫財、劫數，轉瞬之間，劫數成型，天地一暗，棋盤膨脹開來，將火焰長槍，天魔皇座，丁素顏一起籠罩。

前面兩者似乎對這棋盤視若無物，沒有絲毫阻擋，打向沈沉溪的繼續打向沈沉溪，護住丁素顏全身的繼續護住全身。

但猛然之間，丁素顏臉色一變，無數黑色火焰般的事物從她元神內飛了出來，浮在身周，開始衰敗消失，而火焰長槍當即消散，天魔皇座嗚咽一聲，飛回了元神之內。

「天人第二衰？！」「法力之衰！」很多真君驚愕出聲。

「先天劫運大道？！」連玉脫口而出，災難這後天道種往上走，就要昇華為劫運道種，所以災難道祖是找了不少能修煉劫運大道的功法來參詳，可惜百萬年過去，其依舊還無法進入金仙第二步，但門下弟子對此卻毫不陌生，只不過礙於那些功法都比不過自身證實能合道的無上功法，無人轉修罷了。

劍通慧輕聲對石軒等道：「他修煉的是《萬劫不滅得道寶經》殘卷，出手狠辣在大羅界域是出了名的。」

石軒和孟霓裳微微頷首，這門功法確實不凡，不過既然是劫運，那就肯定不止衰劫一種，沈沉溪一出手就是他目前境界能掌握的最強劫運，當得上「狠辣」二字。

失去法力支撐，丁素顏元神容顏漸漸變老，烏髮根根轉白，她見無法抵禦，只能黯然中夾雜些許驚懼地開口：「我認輸。」

沈沉溪點點頭，將劫運棋盤一收，對著潛虛子行禮道：「還請觀主中止衰劫。」

「呵呵，幸好是在老道這裡，換了其他地方，丁真君要麼強行渡劫，要麼等待道祖或修煉時光大道的半步金仙出手中斷，小友你出手真是夠狠辣。」潛虛子笑道，就連他也不得不感歎一句沈沉溪的狠辣，然後不見其有任何舉動，丁素顏就恢復如常，彷彿之前是大家的一場幻覺。

這一幕讓在座天君既感慨驚懼於沈沉溪的狠辣和劫運大道的玄奧，又震撼於潛虛子表露出來的實力，要想舉重若輕地做到這一幕，正如他自己所言，要麼是金仙道祖，要麼是修煉時光大道的半步金仙，他是何者，亦或者另有特殊？

沈沉溪淡淡笑道：「晚輩在其他地方鬥法比試，主持的前輩一見到棋盤衍化出天人第二衰，就會立即阻止，勸對方認輸，要是對方不肯認輸，那自然是各安天命。」暗地裡的意思就是要麼觀主你居心叵測，要麼你有充分自信阻止，那我為什麼要留手呢？

丁素顏、沈沉溪從小千世界中出來後，在座天君看向沈沉溪的目光有畏懼、擔心的，不想在之後抽籤中遇到他的，畢竟對於大多數一劫天君而言，哪怕再自信，天人第二衰也絕對在心中產生有一絲恐懼，當然，也有躍躍欲試、興致勃勃的目光，在潛虛子能阻止的情況下，提前體驗一番天人第二衰，增加經驗，哪怕輸了也何樂而不為？

……

一個光暗兩儀微妙平衡的世界近乎顯現，造化氣息微微流露，明亮至極、照亮萬古的劍光一閃而過，沈依墨現出身形：「承讓了。」卻是一劍就擊敗了對手。

……

邵卓然面容堅毅，寬袍大袖，背負雙手，然後一拳揮出，簡簡單單，沒有絲毫外物，如星辰、青天等，可其中卻似乎蘊含了無數種類的力量，有吸引之力，有排斥之力，有分離之力，有結合之力等，一旦被他斗大拳頭擊中，則空間塌陷、法則破碎、仙術潰散、靈寶黯淡，讓潛虛子也不由微微頷首：「先天力之大道果然不凡。」

……

「毀天之災」、「滅地之災」、「焚身之難」、「消融風災」、「大三災」、「小三災」、「八難加身」，礙於功法沒那麼極端，連玉無法做到石軒、墨景秋、沈沉溪、沈依墨那樣一招敗敵，可其《千災萬難總錄》也是無上功法，相當不凡，在諸多強大的六階巔峰仙術之下，對手幾個剎那就敗下陣來。

……

燕笙身材嬌小，像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容顏俏美，精緻無雙，面對打來的本命靈寶和仙術，揚手就是一個白燦燦的圓環飛出，其一分為二，二分為三，其中一個，一碰到那靈寶就將其套住，然後雙雙跌落，另外一個，碰到仙術則放出燦爛白光，將其完全罩住，接著束縛、收納、消散，最後一個則飛了過去，直直砸在對手身上，把其打翻在地，護身仙術都彷彿被封住了。

「金剛琢？末運大道？」石軒先是驚訝於能看到神似上輩子神話傳說裡的金剛琢，不過想到連太極圖這些都有，這也不算什麼稀奇事，之後見其效用，又懷疑乃末運大道，但最後將對手打翻在地的場面，卻是讓石軒有些瞭然，並一點點體悟出來：「走的絕法、封印的路子，她還未展露的仙術，應該也是以這一方面最強。」

……

孟霓裳運氣不錯地搖到了一位同樣渡過衰劫不足千年的天君，雖然她一身仙術還未修煉到六階，但廣寒宮卻是到了能祭煉第三層虛幻靈禁的地步，且有了不小的變化。

清冷孤寂的光輝輕紗般撒出，被對方擋住後，當即一變，寒光閃耀，萬物凍結，一切凍絕，就連對手的元神法力也有了凍結之感，運轉艱難，實力被削弱不少。

依靠萬界凍絕神光，孟霓裳不算輕鬆也不算艱難地戰勝了對手。

……

劍通慧劍光一展，六道輪迴浮現，造化氣息流露，快要自成一界了。

紅塵如煙，悲苦哀樂，對手身陷其中，彷彿真的變成了凡人，難以自拔，面對劍光毫無抵抗之力。

這讓在座天君都有大開眼界之感，原來消散對方法力、仙術等，並不一定需要走末運、絕法、封印、禁制等道路，輪迴之道一樣能辦到。

「但本質上是完全不同，末運大道等是直接消散、封印法力，輪迴之道是改變對手本身的存在形式，使其無法使用仙術。」石軒有過施展九階六道輪迴仙術的經歷、體驗，對此非常瞭然。

……

一道琉璃般的神光刷過，其內無數強大神靈在祈禱、膜拜，聲音空靈透徹，似乎在引人超脫到彼岸，正是彭子騫的大普渡神光，出於佛門，而又不同於佛門。

「世間多苦，不如皈依於我！」「苦海無邊，速速回頭！」……

光是憑借大普渡神光，沒使出本命靈寶和其他仙術，彭子騫經過一番鬥法後，也是戰勝了對手，讓石軒想趁機多窺探神皇一脈的仙術都不可得，好在其後強者越來越多，不愁彭子騫不全力而為。

……

「周正時周真君。」童子的聲音響起。

石軒微微一怔，看到進入小千世界的，儼然便是當年在得到陰陽奇石的大千世界裡遇到過的那位周正時周真人，其是玉平真人的弟子，遇到他時，其還是普通元神真人，如今卻是強大的一劫天君了！

「石道友認識他？」周正時來得很早，劍通慧也不認得他，所以未向石軒介紹，沒想到石軒居然認識。

石軒點點頭：「一位相熟道友的弟子。」

第六十七章 越階仙術惹人驚

聽到石軒的回答，無論淡然的劍通慧，好奇的孔然，還是清冷的孟霓裳都只是微微點頭，沒有任何疑問，石軒相熟的道友調教出了一位一劫天君弟子很是正常，先不提那位道友很可能也是天君，就算不是，教出一個或幾個境界超過自己的好弟子的師父，在諸天萬界實是數不勝數，很多因此而受益，在弟子提攜下，紛紛闖過天劫、衰劫等關隘。

石軒見他們的反應，心中暗道：「幸好你們不知曉我渡過兩次天劫後，這周正時還在元神期徘徊，根本還沒開始準備天劫，如今三千多年過去，其修為居然壓了一直突飛猛進的我一頭。莫非他是那種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能在萬年內渡過五次衰劫的曠世奇才？可也不像，真要一鳴驚人，最大的阻礙應該是在成就元神上，可他五百年內成就元神也是不慢，反倒是在第一次天劫上多有拖延，除非另有奇遇？」

「或者他是哪位大能轉世？那隕落在天人第五衰的洞靈大世界之主周正時，真是巧合同名？」以天人境界洞徹自己元神的能力，石軒自然轉眼就想起了另外一位周正時，「但那更是不像，先不提這周正時成就元神時，那位還未隕落，就算是有秘法，他成就元神的速度也不符合轉世大能的身份。」

這種仙識討論會被其他天君聽到的場合，石軒自然不會貿貿然和劍通慧、孟霓裳等談論這些疑問，於是按下心思，仔細看起周正時的鬥法來。

其使用的依然是玉平真人的招牌仙術「五行純陽神火」，赤青黑白黃五色燦爛，但這些火焰已經在至陽中生出了一絲至陰，陰陽調和，且能隨意轉化，火焰威力大增，加上五行相生相剋變化極巧妙，讓對手是防不勝防，總是處於被克制狀態，一時只剩招架之功。

這讓石軒這見識過玉平真人施展同樣仙術的真君都不由感歎：「這功法、仙術到了他手上，才算是沒有明珠蒙塵，不枉來世間一遭，看來當年玉平真人和他借用陰陽奇石觀摩，是頗有收穫，嗯，現在該叫五行陰陽神火了。」

「呵呵，感覺有些熟悉，嗯，五行變化很不錯，算是有幾分五色神光的影子了。」孔然突然開口笑道，讓那些體悟周正時五行純陽神火變化的天君都望了過來，這真人口氣倒是不小，莫非與通天大世界五行宗有關係？要不然憑什麼她一個元神級數的真人也能受邀。

聽了這話，石軒笑道：「這周真君就是當時孔道友告訴石某的有陰陽奇石的那無名大世界之人，令尊曾經去過，可能留下了什麼痕跡，讓他們有所參悟。」難道他的奇遇是得自於此？

「原來如此，我就說感覺怎麼有些熟悉。」孔然欣然拊掌，然後她偷偷看了上面的潛虛子一眼，「潛虛子觀主我也有熟悉的感覺，莫非小時候，他曾經去拜訪過爹爹？」

兩人的對話，讓其他不知道的天君是嚇了一跳，今日盛會，既然是絕世天才，那肯定是少不了道祖門下，比如災獄真君連玉，比如邵卓然，比如其他一些普通天仙，但他們都是不知道多少代的傳承，非道祖親授，這女子聽口氣，竟然是五行道祖的女兒？！

經過一番鬥法，周正時雖未至一劫巔峰，但還是依靠強過對手一籌的實力，沒用多長時間就戰而勝之，走出小千世界時，或許是聽到了石軒和孔然、劍通慧的談論，他笑著對石軒點了點頭，遙遙打了個招呼，帶著不少感激之意。

……

沒有沈依墨那樣的契機，伊摶在這千多年裡，始終未能邁出一劫巔峰到近乎二劫的這一步，身上還沒有難以壓制的一絲造化氣息，昔年通天界域三大絕世天才是漸漸拉開了差距，但即使如此，其實力在一劫巔峰中也是翹楚，「生之欣喜」詭異難防，「一木一世界」所化天木世界又近乎偽越階，就算與施景仁、連玉、沈依墨、墨景秋等近乎二劫的人物鬥法，也是有幾分勝算。

所以通微真君伊摶輕鬆就戰勝了鬥法的對手。

……

「安以樂佛陀。」

一位花容月貌又寶相莊嚴的女尼，穿著一身簡樸緇衣，站了起來，讓人奇怪的是，明明都修成了佛陀果位，卻沒有法號加身，反而按俗家名謂稱呼。

這位也是劍通慧之前重點介紹過的，近乎二劫的實力，且聲名遠播，在場大多數天君都曾聽聞，不過真正見過她出手的卻寥寥無幾。

「靈武真君。」一位年輕道士帶著一絲苦笑站了起來。

見到兩人進了小千世界，真君們都專心致志，等待著見識安以樂的手段神通。

安以樂合十行禮道：「南無琉璃光王佛，檀越請先出手。」

靈武真君哪敢推辭，騰蛇玄龜劍衍化成玄武巨相，浩浩蕩蕩地斬了過去。

安以樂手掌一伸，周圍空間變化、法則變化，靈武真君就像猛然來到了一處佛門聖地，正中是一座巨大難見邊際的須彌神山，山腳方圓幾十萬里有無數廟宇浮屠、色樹蓮花以及諸多佛子修行的國度，而在山腰則有數不盡的護法金剛、羅漢菩薩、天龍修羅，皆誦經膜拜。

而在須彌山頂，端坐一尊莊嚴的金色佛陀，未現出法相，只是綻放佛光普照整個世界。

其將手掌伸出，輕輕一翻，就見半空中出現一隻方圓近百萬里但潔白如玉的手掌，掌心捏著法印，在空靈自在、永無斷絕的誦經聲中，鎖住一切地落了下來，彷彿整個世界所化。

「掌中佛國？！」

「不是近乎自成一界，而是真正地開闢出了一個佛國世界！安以樂是二劫大能？！或是越階仙術？！」

所有天君都是一驚，頓時議論紛紛，見潛虛子並未出言，排除了安以樂已經是二劫佛陀的可能，那唯一的解釋就是，越階或偽越階仙術？

伊摶凝神看了剎那，突然出言道：「應該是有空間類本命靈寶配合，才達到的越階效果。」當然，不管如何，比起他的天木世界來，這掌中佛國已經差不多算是真正的七階仙術了。

「果然不是只有我的五色神光才能越階。」孔然感歎道，把石軒的心裡話也說了出來，「但這掌中佛國只是偽越階，安以樂出自琉璃天，『因果蓮胎』才是貨真價實的越階仙術，不知哪位能逼得她施展。」她看了一眼連玉和施景仁，災難道祖門下有「末世災難」這越階仙術，而小命運術又名聲在外。

渡過第二次衰劫後，能在自身元神中開闢一個小千世界，以感悟、衍化自身道路，各家功法開闢的位置都有所不同，有的在手上，有的在雙眼裡，有的在泥丸宮等，而到了這個時候，有些大神通仙術才算大致成型，比如掌中佛國，比如袖裡乾坤。

毫無疑問，靈武真君沒有任何懸念和抵抗之力地就敗下了陣來，輸得心服口服。

……

安以樂過後，在場幾位有一絲造化氣息流露的近乎二劫的天君都已經比試結束，全部壓倒性地獲勝，加上沈沉溪、伊摶、劍通慧等十幾位一劫巔峰的存在，有實力爭奪前三、拿到綵頭的一劫天君差不多明朗起來。

至於石軒，在議論之中，絕大多數真君都承認，憑他的末運飛劍和劍法，要是能避開那幾位近乎二劫的天君，以及沈沉溪這面對修為稍低可以碾壓的大能，未嘗不能肖想一下前十，當然，若運氣足夠好，其他實力再差一點的天君也是有希望拿到綵頭的。

在場六七百位天君裡面，一劫的大能有一百六十八位，已經大大超過了正常五位天君中才有一位渡過天人第一衰的比例了，更別提很多是已經渡過天人第二衰、第三衰，未能受邀前來。

真君鬥法中仙術施展、劍光來去，往往都是剎那之間，只要不是勢均力敵或相差不大的鬥法，都很快結束。

大概一個時辰後，第一輪鬥法完結，獲勝的八十四位一劫大能全部產生。

之後兩個時辰，一劫大能休息品酒、交流的同時是觀摩普通天仙鬥法，見識了不少道祖門下的越階、偽越階仙術，這讓石軒是眼界大開，收穫不小，已經有了不枉來此一趟的感覺泛起。

……

一劫大能鬥法切磋重新開始，施景仁、連玉、安以樂、沈沉溪、劍通慧等都未遇到太強對手，繼續壓倒性地過關，孟霓裳則碰到了一位渡過衰劫多年的大能，一身仙術大部分都修煉到了六階，可憑借威力不遜色於對方仙術的萬界凍絕神光，她左支右擋，居然硬生生艱難地戰勝了這位大能。

石軒從她清冷淡漠依舊但雙眸有些許光輝流露的表情看來，其最大的收穫怕是在這種艱難的較量中，對於萬界凍絕神光的掌握又加深了一層，對於先天凍絕大道的感悟、鍥和又更進一步。

「石軒石真君。」童子總算是將寫有石軒姓名的竹籤搖了出來，讓其他不少真君很是羨慕，那些強大的似乎無法戰勝的天君都已經比試過了，剩下的這些裡，實力強大的寥寥無幾，石軒的運道委實不錯。

「秦鳳鳴秦真君。」隨著童子念出這個名字，那些感歎石軒運道不錯的真君都啞然失笑。

「竟然抽中了剩下天君裡實力最強的一位，呵呵，也不知道石軒的運道算好還是不好。」

「秦真君雖然一身仙術距離六階巔峰還差了一線，但石真君的末運飛劍也是如此，不再具備碾壓的能力，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只能是他的劍術、劍法了。」

「據那些通天界域的真君言，他的劍術很強很恐怖，只比沈依墨沈真君稍差。」

「看來又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

第六十八章 讓人惋惜的對決

小千世界內。

秦風鳴五官俊美精緻，不比天女稍遜，之前他鬥法時，石軒就聽其他天君議論過，其來自於一個有著太古鳳凰血脈的修仙世家，修煉的功法喚做《鳳凰七重經》。

雙方見禮過後，秦風鳴對石軒那口能充分發揮末運大道之力的飛劍很是忌憚，所以沒有按照雙方實際境界的對比讓石軒先出手，而是直接在背後幻化出一頭巨大的、清晰的五綵鳳凰虛影，神聖莊嚴，昂首仰天，發出優美清脆的鳴叫聲，震動心神。

此乃之前其施展過的強大六階仙術「鳳鳴九天」，鳴叫聲似虛似幻，能無視很多仙術防禦，直接在元神內響起，使元神震盪，甚至破碎，與沈沉溪的衰劫攻擊有異曲同工之妙，當然，還是有不少仙術能防住，不是只能靠修為境界硬抗。

他的選擇讓觀戰的諸多天君都微微點頭，非常恰當，避開石軒的末運飛劍和強大劍術，直接攻擊他剛渡過衰劫，修為境界還不夠的弱點，正是揚長避短的選擇，不知石軒能否抵禦得下來？

石軒旁觀過秦風鳴的一場比試，對於他的仙術有所瞭解，自然早有準備，元神內太極圖化作彼岸金橋，靠著本身禁制的玄奧，硬是憑借成為一劫靈寶不足百年的威力，勉強鎮壓住了道道由鳴叫聲帶來的漣漪。

但石軒明白這種鎮壓難以持久，必須抓住機會速戰速決，於是彷彿對「鳳鳴九天」毫無感覺般，在觀戰諸位天君略微訝異的目光中，劍光一展，黯淡白色裡面七星閃耀，殺戮氣息濃郁，直接就用出了周天星斗劍法的最強變化「北斗殺劍」。

七顆明亮星辰中每一顆都是由無數星宿按照玄奧的軌跡層層疊疊結成，彷彿漆黑深邃的星空中，所有星辰，包括皎潔明月、紫薇帝星等都盡數黯淡，只有北斗高懸長空。

「咦？！」小千世界外的大殿中，沈依墨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然後她直接閉上雙眼，只用仙識感應，那道白色黯淡劍光似乎化成了一朵徐徐綻放的青色蓮花，花只七瓣，每一瓣都帶著無窮無盡的殺戮終結又清新浩瀚意味，而這青色蓮花則彷彿開在了一朵黯淡普通的祥雲之上，二者融洽無比，微妙平衡，近乎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劍光世界。

不僅沈依墨，其他擅長劍術的天君都同樣如此，凝重而專注地體悟著這一劍。

劍光所向，秦風鳴不慌不忙，背後五綵鳳凰猛地化為赤紫火焰繚繞的火凰，鋪天蓋地以燎原之勢迎了上去，同時將本命靈寶祭了出來，其簡簡單單，像是一根普通梧桐樹枝，帶著五彩光華，刷向三才滅法劍。

但由於沒料到石軒對鳳鳴九天毫無感覺，秦風鳴這一切都顯得稍微慢了半拍。

七星照耀，劍光所向，那燎原火鳳先是急速潰散，威力消減小半，接著就被殺戮氣息瀰漫的劍光洞穿，絞得片片破碎。

劍光勢無可擋，又斬在了「妙華梧桐」上，斬得其五彩黯淡，周圍空間完全坍塌。

無聲無息當中，秦風鳴的本命靈寶被斬得歪歪斜斜跌落出去，劍光接著一漲，堪堪搶在秦風鳴施展其他仙術前落在了他的眉心處。

「我認輸。」秦風鳴表情略帶迷茫，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完全沒想到自己會這樣就敗下陣來，明明差距沒那麼大的！而且自己還略佔上風！

大殿之內，一片詭異的安靜，除了沈依墨等擅長劍術的真君在石軒那一劍斬出之際，有所明悟，絕大多數天君都與秦風鳴一樣，沒料到會是這種結局，這哪裡是什麼勢均力敵的較量！

莫非石軒的劍法已經有沈依墨的境界了？可就算如此的，他的飛劍威力也沒有一劫巔峰！

過了剎那，其中一位劍修真君見有不少道友用疑惑的眼神望向自己，顯然是想要自己解釋一二，於是微笑開口：「石真君這一劍，本身就是一往無回的殺招，威力要比正常大不少，而且最為重要的是，這一劍裡面，他將那口飛劍蘊含的兩條先天大道都與劍法鍥合，並完全發揮，而且微妙平衡，互不抵消，到了這個程度，說明其與一劍之中衍化出些微造化氣息的劍術境界，只有一線之隔了。」

「即使飛劍威力不夠，這一劍，也有沈真君全力一劍八成左右的威力了，秦道友倉促之下擋不住，很正常，當然，這種威力的殺招，以石真君現在的修為，怕是出不了幾劍。」另外一位擅長劍術的天君跟著說道，既然要衡量威力，那自然是拿在座劍法實力最強的沈依墨來做比較。

大家又拿目光看向沈依墨，沈依墨輕輕點頭：「正是如此。」

大部分天君這才收了疑惑，但心中卻又多了一些震撼情緒：

「之前聽聞石真君劍法極強，卻沒想到竟然恐怖到了這種程度。」

「看來，哪怕遇上沈依墨沈真君等，石道友也不是毫無反抗之力。」

「只要不碰上那幾位有著越階仙術的天君，以及沈沉溪沈真君。」

……

石軒微笑對秦風鳴道：「承讓了。」得到兩儀滅道劍修煉法門的六百多年時光中，石軒在劍法上又更進一步，其中最大的收穫便是，在施展劍法時，能將末運大道之力和殺戮大道等平衡起來。

本來周天星斗劍陣是沒有蘊含末運大道之力變化的，在此之前，石軒用三才滅法劍時，要麼著重於劍法，以殺戮大道之力為主，末運之力乃輔助，要麼著重於消散對方修為、潰散對方仙術、打落對方境界，劍陣變化只是輔助，但現在，兩者統一起來，微妙平衡，威力相輔相成，更加詭異難防，這裡面「北斗殺劍」就是集大成者，乃石軒最強一劍。

秦風鳴聽了外面的議論，已經回過神來，歎了口氣道：「石道友好劍法。」

等出了小千世界，剛剛坐下，劍通慧就淡笑道：「早知你劍法達到這種程度，某就不會等這次法會才找你切磋了。」

「說不定等下都沒有碰上的機會。」石軒半開玩笑地道，誰知道會搖出什麼對陣來。

之後，又經半個時辰觀摩，一劫天君鬥法終於結束，四十二位大能全部產生，展現了強大實力的無一被淘汰，而剛剛渡過衰劫，或渡過衰劫沒多少年的相對弱小天君，差不多被淘汰一空，讓人不得不嘖嘖感歎，太虛觀搖得一手好簽。打消了不少人「強強提前對決、自己趁機檢漏」的幻想。

……

在一個多時辰普通天仙的鬥法結束後，一劫天君的比試再次開始。

童子當先就搖出了安以樂這恐怖人物，讓其餘四十一位天君裡面的大部分是皺了皺眉頭，雖然他們都是自信非常的人物，但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想要擊敗本身實力就近乎二劫，又還有越階仙術的安以樂，基本沒多大可能。

當然，其中幾位動用來之不易的秘寶，還是有些勝算，可一旦使用，之後的比試差不多就沒有底牌了，就算得到第二、第三位，也頂多將損失挽回來，而且這風險極大，畢竟之後強橫人物眾多。

「原陽子真君。」隨著童子念出這位一劫巔峰的天君，其他人是悄悄鬆了口氣，即使連玉這同樣有越階仙術的人物，也不想這麼早和安以樂拼得天翻地覆。

接下來的比試在眾位天君預料之中，原陽子展現了強大的實力，多變的仙術加上攻擊極強的本命靈寶，換了在場任何一位一劫巔峰真君，都不敢說有五成以上把握戰勝他，可惜他面對的是安以樂，僅僅憑借掌中佛國這大神通，就將原陽子壓得沒多少還手之力，不到十息時間就敗下陣來，沒能逼得安以樂使出因果蓮胎。

經過幾場勢均力敵，但卻沒有強橫人物出場的比試後，童子終於搖出了讓諸位天君精神一振的竹籤：

「石軒石真君。」

既然已經輸掉比試，大多數天君的心態又恢復了平常，言笑晏晏起來，只是期待觀摩各種仙術、功法、靈寶等。

「不知石真君的對手會是哪位？雲圖真君，墨真君、災獄真君、沈真君等都還沒出場，搖到的希望不小。」

「呵呵，只要不是雲圖真君、災獄真君、邵真君這幾位，其他天君石道友未嘗沒有一拼之力，貧道對他的劍術劍法頗為佩服，一旦遇上，肯定會是一場精彩絕倫的鬥法。」

童子搖著籤筒，叮一聲，竹籤落地，氣氛再次詭異地安靜下來。

「沈沉溪沈真君。」

安靜了剎那，議論之聲陡然爆發，大部分是為石軒感到惋惜。

「居然是遇上沈沉溪真君，石道友的運道真是不好！」

「確實，沈沉溪的衰劫攻擊，只問境界，不及其他，石道友劍法再強，也是沒有用武之地。」

「可惜，可惜！石道友碰上安以樂佛陀和災獄真君等都比碰上沈沉溪好！」

「沈道友應該與那些近乎二劫的天君比試，如此才能讓我們見識一下劫運大道的其他神妙，真是不該的一場比試。」

第六十九章 勝敗只在一線間

沈沉溪站了起來，微微笑著行了一禮，自信十足地當先走入了小千世界裡。

石軒心裡波瀾不驚，在眾多天君的扼腕歎息之中，在一片「可惜」的聲音裡面，邁步從案幾後走出，只有孟霓裳清冷淡漠如故，沈依墨鋒銳平靜依舊，似乎覺得石軒未嘗沒有一線勝機，尤其是孟霓裳的態度，讓頗覺不平的孔然也冷靜下來，覺得其常年和石軒相處，說不定知曉石軒真有什麼手段，能在衰劫加身前擊敗沈沉溪。

「請石真君先出手。」兩人見過禮後，沈沉溪像前面兩場一樣笑著道，只不過沒有了那些囉唆的解釋，畢竟大家已經很清楚了，而且他對石軒的末運大道也很顧及，雙眼中星光閃爍，似乎下一刻就會放出尺長光芒，衍化劫運棋盤這將本命靈寶和仙術詭異結合的事物。

石軒依樣畫葫蘆：「那石某恭敬不如從命。」白色黯淡劍光一展，內裡蘊含無數星宿的周天星斗世界結成了七顆璀璨星辰，引動天空中烏雲排開，北斗顯現，殺戮氣息降臨。

石軒這一出手，就是最強攻擊變化「北斗殺劍」。

觀戰的絕大多數天君都自覺明白石軒心思，拼這出手先機，靠劍法的強橫和快速，在沈沉溪施展出天人第二衰劫運變化前將他擊敗。

但他們都微微搖頭，顯然不覺得沈沉溪這一劫巔峰真君，會連石軒一劍也接不下來，甚至其劫運衍化的速度，並不比石軒的劍光慢多少，如此距離下，劍光尚未斬到，衰劫就已成形，所以還是繼續替石軒的劍法、實力，為自己不能繼續見識、感悟《周天星斗劍法》感到惋惜。

沈沉溪心如明鏡，面對這殺氣畢露、危險恐怖的一劍，沒受到任何影響，雙眼放出尺長星光，變化出一張星光棋盤，黑白星辰棋子急速衍化，天人第二衰這衍化最慢的劫運很快成形。

其一貫出手狠辣，自然不會等到最後才施展衰劫攻擊。

但這時，即將斬落的北斗殺劍陡生變化！一絲開天闢地、亙古不變的造化氣息流露了出來！

「什麼？！」大殿內，除了孟霓裳和沈依墨外，其他天君全部脫口而出，驚愕之情溢於言表，更有普通天仙無法壓制本身大道氣息，將面前酒杯、仙果等吹得飛了出去，叮叮噹噹落了一地。

石軒居然是近乎二劫的天君？！而且造化氣息能收能放？！那豈不是第二次衰劫有四五成的把握了？！可他才渡過衰劫不到百年！

或者他有真正的越階仙術？！但不管是哪一種，只要是實質的造化氣息，就能有效抵禦沈沉溪的衰劫攻擊！

「這鬥法真精彩！」幾乎所有天君心裡都振奮地道，「一開場就奇變突生，絕對是能流傳千古的一場比試名局！」

沈沉溪心中也是掀起了狂風巨浪，當然，以他的心性修為，這些都是雁過無痕，轉眼就平息下來，可北斗殺劍的威脅卻是實實在在的。

有了一絲造化氣息護體，石軒至少能在短時間內抵住天人第二衰攻擊，但自己修煉的《萬劫不滅得道寶經》是將本命靈寶、一身諸多仙術凝練成眼前這一張「萬劫棋盤」，衍化諸天劫運，包羅萬象，並且在施展天人第二衰這目前最強劫運攻擊時，根本無法衍化其他劫數，至於衰劫本身，是只問境界的玄之又玄攻擊，自然也相應地沒有防禦之能。

而剛才見識過石軒的北斗殺劍，沈沉溪自問光憑護身神光等是擋不住末運、殺戮大道相輔相成，有沈依墨八成威力的這一劍！

「好在劍光還未及體，還有機會。」沈沉溪念頭一動，棋盤上的黑白棋子一散，瘋狂衍變，要趕在北斗殺劍斬落時，變化出另外一種強大劫數防禦！

石軒見到棋盤變化，天人第二衰劫運消失，明白自己狐假虎威的造化氣息是唬住了沈沉溪，當然也在於自己刻意沒有施展「金烏投懷」這劍速最快的變化，讓沈沉溪有反應的時間，他自然不會選擇冒險搏一把，否則直接撞上去，陷入衰劫、暴露虛假的可是自己。

「總算創造出機會了！」之前見到沈沉溪的衰劫攻擊，石軒就和算是知曉其部分底細的劍通慧在眾人議論紛紛中交流過，對他的劫運有不少瞭解，等搖出了沈沉溪的名字後，心中就有了盤算，要搏出這僅有的這勝機。

「現在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石軒心中平靜，劍光殺戮氣息凝厚、末運之力瀰漫，浩浩蕩蕩地斬落，必須在沈沉溪反應過來前，用狂風暴雨的攻擊，把他壓制，讓他無暇思考，直至將他擊敗，以其心性修為、見識能力，勝負就在這一兩個剎那之間！而這還必須是在讓他無暇思考的情況下！

但萬劫棋盤變化奇快，北斗殺劍堪堪及體，就形成了另外一種劫數，只見棋盤上星光閃耀，接著膨脹開來，化為一個浩瀚星空，無數星辰以玄奧的軌跡運轉，但它這軌跡卻與石軒的周天星斗劍陣完全不同，那些星辰接二連三地自家撞到了一起！

此乃劫運變化之「星宿劫」，一時之間，無數星辰粉碎、爆炸、坍塌，擋在了北斗殺劍之前。

白色黯淡劍光落在這片將要毀滅的星空之上，劍光暴漲，還沒來得及撞在一起的星辰，莫名其妙就停止了下來，再也無力運轉，已經粉碎、爆炸、坍塌的星辰則都是從中斷開，露出一條幽深的裂縫，劍光洞穿而過！

倉促之下形成的星宿劫，竟然無法擋住北斗殺劍，僅僅消耗掉其部分威力！

劍光如跗骨之疽，石軒身與劍合，眼見就要斬到星宿劫之後的沈沉溪身上，但他眼中突然現出同樣的萬劫星光棋盤，瞬息之間就衍化出了另外一種劫數「混沌劫」，竟被石軒逼得使出了某種加快劫運衍化的秘術。

周圍地火風水齊齊沸騰，瘋狂難遏，就要將一切復歸混沌。

石軒從來沒想過會順順利利就斬到沈沉溪身上，只是一劍就將他擊敗，但他劫運衍化如此之快，還是讓石軒心中升騰起無法將他壓制、無法讓他沒有喘息機會、無法讓他沒有時間思考造化氣息真假的挫敗感，好在石軒心性不比沈沉溪差，甚至猶有勝之，這些情緒念頭瞬息就被鎮壓。

當機立斷，顧不得藏私，說時遲、那時快，一座神聖莊嚴、包羅萬象的金橋臨空跨出，在周圍復歸混沌之前，架在了翻滾的地火風水之上。

橋上金蓮朵朵，浩瀚超脫，橋下地火風水全部平息，石軒明白太極圖禁制不夠，只能憑接玄奧特質短暫鎮壓，劍光一變，大日顯現，衍化金烏，瞬間就從橋上洞穿過去，之後金橋消失，附近歸於混沌。

從星宿劫開始，劍光就一直在沈沉溪身前追擊，但他後退當中，連連使出劫運，總是讓石軒差之毫釐，但其沒料到混沌劫竟然被石軒直接鎮壓，劍光投懷，已是能感到那絲絲殺戮氣息在絞痛元神，一身修為在潰散。

石軒只覺劍光已是觸摸到了沈沉溪元神邊緣，勝利在望，但他雙眼中的萬劫棋盤直接一變，小千世界方圓十幾萬里內大地震動，火山爆發，地火、熔漿噴住，空間塌陷，幽暗虛空浮現，竟然是一副世界末日的場面，而這末日中心就是他身前一點的白色黯淡劍光。

整個世界開始毀滅，沈沉溪元神與身前劍光產生了奇怪的靜謐，像是一幅劍光及體的美好畫面！

他一介散修，身經百戰才走到如此境界，生死之間是平靜異常，直接使出了兩敗俱傷的「末日劫」，若非對面是石軒，這個時候最好的選擇應該是「末法劫」。

「不對勁，石軒要是有越階仙術，或是本身修為到了近乎二劫的程度，絕不會才這點威力，在我失去先手的情況下，應該早就將我擊敗！」沈沉溪使出末日劫時，心中陡然浮現出這麼一個念頭。

但他還沒來得深思，就見石軒劍光再變，月明星稀，無量星光、月光灑下，地火凍結，熔漿凍結，火山凍結，空間凍結，一切凍結，就連世界毀滅都凍結。

一直被石軒連環追殺，沈沉溪連需要時間施展的爆發秘術都沒來得及用出，所以元神被波及之下，也開始凍結。

石軒連連創造機會，都被沈沉溪衍化劫運擋住，眼見劍光第三次將要斬在沈沉溪身上，並且已經讓他受到了傷害，心中即使急切，明白再無法擊敗他，他就會回過神來，衍化衰劫了，可依然冷靜如冰，沒有絲毫擔心或松氣、欣喜，劍光暴漲，將沈沉溪籠罩。

沈沉溪元神凍結之下，再難後退，但他又豈甘心如此失敗，雙眼中萬劫棋盤一變，陡然爆發開來，直接將其雙眼變得一片混沌，氣息也急速虛弱下來。

石軒只覺自己一身因果發生詭異變化，劍光籠罩之中的沈沉溪身後，猛地出現了一位黑袍黑冠的溫和年輕修士虛影，儼然便是雲圖真君施景仁！

《萬劫不滅得道寶經》所載的最強三大劫運，甚至到了天人第五衰之後，比衰劫攻擊更為有用的「因果殺劫」！

第七十章 一戰成名天下知

目睹這一幕，大殿內的所有天君都不由愕然望向施景仁，不知此劫為何的是奇怪雲圖真君什麼時候和沈沉溪交好了，之前居然半點幌子也沒露，知道一些沈沉溪功法跟腳的，聯想起第一輪比試石軒出場時施景仁所說的話，暗中驚歎，兩人果然有生死大仇，至於孟霓裳、沈依墨、伊摶則由兩人的關係反推出沈沉溪施展的這一劫數的大概情況。

諸多目光加身下，施景仁依然表情不變，溫和微笑，把玩著酒杯，他只覺冥冥中有事物透過因果聯繫借用自己的力量，卻並不切斷因果，任由其借用，倒要趁機看看石軒還有什麼手段。

沈沉溪身後虛化出來的施景仁幻影，元神透明，命運之門顯化，仙識發聲：「一切皆是命運安排，逃避是命運，改變是命運，你之劍無法斬到我亦是命運！」

白色黯淡劍光在月明星稀中已經觸及沈沉溪護身神光所化的仙袍，但隨著這小命運術施展，急速洞穿、凍結著一切的劍光是戛然而止，僅僅只是一根髮絲的距離，卻無法再進一步，在沈沉溪元神內爆發！

沈沉溪得到寶貴的喘息機會，雖然反噬之下，自身受到重傷，就連仙識感應都大幅度衰退，集中在維持因果聯繫上，但心中卻冷然道：「我倒要看看你拿什麼來擋我的天人第二衰！」

他已經大概猜出了石軒是在虛張聲勢，為了抓緊時間和機會，加上確實也是殺伐果斷的狠人，不將希望寄托在因果殺劫能擋住石軒多久上，所以並沒有用爆發秘術，而是直接就幻化出萬劫棋盤，衍化天人第二衰，即使重傷在身，可有之前的秘術加持，衰劫眼看就要衍化了出來。

但就在這時，一道接天連地的璀璨星光巨柱從天而降，內裡大日、明月、紫薇帝星微妙平衡，無數星辰環繞，浩瀚而恐怖，同時濃厚殺戮感覺中，有一股萬事萬物窮途末路，就連命運也只有這一歸宿的氣息散發出來，直直打在了沈沉溪元神上，與覆蓋其身的命運之力轟然相撞！

施景仁手中把玩的酒杯停了下來，臉色凝重地看著小千世界裡這一幕，通過因果聯繫直接感應著命運與滅運兩者的爭鬥，石軒果然有所準備！

就在施景仁虛影出現之後，小命運術施展的時候，石軒已經退出了身劍合一的狀態，將五行滅仙劍祭了出來，其早在六七百年前就進入六階，目前與三才滅法劍一樣，距離一劫巔峰只有一線之隔，加上劍法威力，足以與一劫巔峰的其他仙術相抗衡。

劍光爆發，沈沉溪身周的命運界限開始衰敗、消散，窮途末路，剎那之間，兩者同時消亡，一口五彩飛劍現出了原形，而施景仁的虛影則直接消失！

因果殺劫被破的同時，萬劫棋盤上天人第二衰成形，膨脹開來，反罩過去，打向石軒，完全無視其身前的五彩飛劍，以及殺戮大道、滅運大道等的防禦之力。

衰劫攻擊，只問境界，不及其他。

衰劫攻擊打來，石軒卻同樣不管不顧，念頭轉動，就在沈沉溪元神邊的三才滅法劍劍光一漲，直接斬中了其元神，末運之力消散著法力，殺戮氣息絞碎著元神。

而石軒身上紫色雷光飛出、環繞，開始衰敗、腐爛，面容變得蒼老，皺紋略微浮現，陷入了天人第二衰，法力之衰！

竟然是兩敗俱亡！

太虛觀外，幽暗青綠的籐蔓某處，一個已經很大的瘤節一陣扭動，完全迸裂，然後一片小小的樹葉長了出來，徐徐變大，上面似乎在衍化無窮無盡的劫數，只不過顯得虛幻了一些。

……

小千世界外，最後關頭，沈沉溪用衰劫反撲時。

「真是個狠人！」

觀戰的天君們心中都泛起了這個讚歎，因為石軒的末運飛劍距離沈沉溪的元神祇有一線之隔，哪怕剛才石軒全力御使那口五彩飛劍去了，但光是末運大道波及下，沈沉溪護身神光就已經完全消失，只要石軒念頭一動，飛劍輕輕一進，就能斬中沈沉溪元神。

殺戮氣息爆發之下，不死也要跌落境界，可他卻不管不顧，以攻代守，似乎要拚個你死我活。

「可惜這是鬥法。」有的也起了這個感歎。

要是生死相鬥，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衰劫加身是十死無生，就算有所準備，陷入法力之衰後，也基本沒有了動手之力，任人宰割，反倒是沈沉溪還有只傷不死的希望，石軒很大可能不會選擇抵抗，而是轉身就逃。

畢竟衰劫攻擊的只問境界，不及其他，也要打中了才談得上！沈沉溪這選擇，絕對是生死一線的最佳選擇。

問題是，現在是鬥法，有潛虛子幫著復原。

而這些天君雖說旁觀者清，但沒有身臨其境的情況下，還是未能看出端倪，奇怪又若有所思地道：

「石軒的造化氣息不是能抵禦住衰劫攻擊一會兒嗎？為何沈沉溪要做此費力不討好之事？」

不過轉瞬之間，場面的變化卻大出他們意料，石軒面對衰劫攻擊竟然沒有絲毫抵抗之力！

「這是怎麼回事？！」

「莫非那是假的造化氣息？！」有的天君開始明悟。

……

潛虛子揮了揮袖袍，石軒恢復原狀，沈沉溪恢復原狀，然後他笑著道：「這一場，石真君獲勝，沈真君可反對？」

「觀主明鑒。」沈沉溪沒有意見地拱手行禮道，如果是生死相鬥，那兩人是一起隕落，沒有獲勝者，但這是鬥法，自己已經「身亡」，石軒看起來還能撐個一年半載，他不得不承認是石軒獲勝。

石軒笑著拱手道：「承讓。」

「決斷迅速、膽大心細、劍法卓絕、大道玄奧，光憑虛假的造化氣息就將沈某逼到這一步，這十六個字評價石道友是完全當得上，沈某輸得心服口服。」沈沉溪雖然輸得有些憋屈，但想到越是如此，越是體現出了石軒的心性手段、機變果決，自己輸得確實不冤！還有很多需要反思的地方。

石軒笑了笑，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隨著石軒的承認，大殿內的天君們總算完全醒悟過來。

「竟然是假的造化氣息！厲害！厲害！」對於石軒能流露假的造化氣息，這些天君都沒有太過奇怪，畢竟諸天萬界中奇奇怪怪的事物多不勝數，而這造化氣息又不具備真的功效，不值得他們去窺探。

「確實，憑虛假的造化氣息，就能險勝沈真君，這份手段，這份心性，比他真的有越階仙術或偽越階仙術，能散發貨真價實的造化氣息，還讓人佩服！比他的劍法還讓人覺得恐怖！」另外不少真君附和道，反正石軒剛渡過衰劫百年，不可能有接近二劫的修為，就算有貨真價實的造化氣息，也逃不開越階仙術、偽越階仙術兩種可能。

因為這種鬥法比試，默認是不能用通天靈寶的，要不然孟霓裳這種，直接將體內溫養的元癸玄冰鏡祭出來，其他天君直接認輸了事，還比什麼比。

墨景秋笑著對身邊的真君道：「剛才還在替石真君惋惜，想不到這下該替沈真君惋惜了，《萬劫不滅得道寶經》的玄妙只能日後再行見識。這是法會開始以來，最為精彩的一場比試，雙方手段迭出，決斷剎那，讓人恨不能以身試之。」

沈依墨早知石軒虛假造化氣息之事，從他出劍就大概猜中了其心思，但一步步走到最後，依然看得驚心動魄，不由歎息道：「可惜不是劍修，浪費了這份心志、魄力、應變。」

「不錯，也只有這等人物，這份手段，才配與景仁你結下深仇。」連玉也感歎了一句，「可惜，沒有越階仙術和偽越階仙術，終究難以和你抗衡。」

施景仁拿著酒杯輕輕抿了一口，沒有回答，反而悠然微笑道：「可惜沈沉溪修為不夠，只能借用我八九成的力量。」也就是一劫巔峰的力量。

諸天萬界如此多天君議論紛紛中，石軒算是一戰成名，聲名遠播。

……

石軒走回席位，看到孟霓裳目光清冷地望了過來，雖然其沒有絲毫情緒表露，但石軒卻明白她的疑惑，微笑點點頭，算是做了答覆。

孟霓裳輕輕頷首，已經瞭然，不再多言。

「沒想到沈沉溪還有比衰劫攻擊更強的劫運。」劍通慧看著石軒，淡淡說了一句，天人衰劫，一旦修煉上來，同階之中，只有那種近乎下一個境界或者有越階、偽越階手段的天君才能抵抗，可即使沈沉溪已經到了這一境界的極限，亦是如此，不會改變，不會變強。

因果殺劫卻不同，會隨著沈沉溪的修為提升而威力增大，衍化出來的虛影能借用的力量會變得更多，並且一旦使出，不影響沈沉溪施展其他劫數，獨立作戰，要是剛才沈沉溪是近乎二劫的修為，那石軒面對的將是近乎完整實力的施景仁，而若石軒的生死仇家有越階仙術，那更為恐怖。

石軒輕輕笑道：「好在既不是越階仙術，衍化的殺劫對象也不能超過其本身境界。」要不然衍化出神皇投影來，哪怕只有一成力量的加持，自己也麻煩大了，如果真是如此，彭子騫的表情怕是相當的精彩。

第七十一章 有人獲勝有人敗

石軒一邊觀摩鬥法，一邊和劍通慧、孟霓裳、孔然交流著剛才與沈沉溪相鬥時，對《萬劫不滅得道寶經》諸多劫運仙術的體驗，惹得不少真君分神旁聽，頻頻點頭，之前兩場比試，沈沉溪一個衰劫攻擊就戰勝了對手，實在沒有表現出劫運大道的其他玄妙，如今有親身體會並戰而勝之者現身說法，交流感悟，委實難得。

「剛才陷入天人第二衰，石軒你有什麼感覺？」交流之中，一直靜靜聽著，偶爾插言幾句卻直指精妙處的孟霓裳突然淡淡開口，讓一直留神這邊對話的諸多天君變得有些凝重。

石軒回想道：「法力被大道反噬從元神中分離，並開始衰敗，只能略微掌控，讓其對抗反噬之力，卻再也無法支撐自身，元神變得衰弱無力，漸漸衰老，力不從心，想要運轉元神都很艱難，更別提按照功法抵禦衰劫了。」

「按照功法、典籍等記載，這個時候必須依靠身上那一絲造化氣息，衍化出一個接近小千世界的空間，以這本身洞天之力來代替法力，運轉元神，引動大道之力，依照功法對抗衰劫，或者施展秘術。」劍通慧點頭道。

石軒想了想，補充了一句：「其實從石某剛才的體悟來看，沒有這洞天之力支撐，怕是一年半載就會元神衰老而亡，就算控制能力超強，還能略微御使法力對抗大道反噬，也是無用。」修煉的是最講究控制的《寶錄》，石軒對此體會頗深。

這一番話說的劍通慧、孟霓裳，以及其他旁聽天君都是若有所思。

「孟霓裳孟真君。」童子搖出竹籤，高聲念道，打斷石軒等人的交流，孟霓裳安靜淡漠地站了起來，等待著對手。

童子繼續從籤筒中搖出竹籤：「翠玄真君燕笙。」

剩下的大能裡面，未至一劫巔峰的還有近二十位，孟霓裳卻和石軒一樣，運道不好地搖到了燕笙這位強大的一劫巔峰天君，但她臉色、情緒都是冰冷疏離依舊，沒有絲毫起伏，平靜地走進了小千世界裡。

經過兩場鬥法，燕笙差不多摸清了孟霓裳的實力，知道她一身仙術還未修煉上去，不像石軒有接近一劫巔峰的仙術飛劍，唯一可慮的就是廣寒宮所發的萬界凍絕神光，所以她沒有將本命靈寶金剛琢分化，只是一團白光飛了出去，正正套中廣寒宮，雙雙落地。

之後，她接連施展「五行封印咒」、「萬物絕法歌」、「封絕三界」等六階巔峰的仙術，憑借實力上的巨大優勢，將只有五階仙術護身的孟霓裳擊敗。

但讓諸位天君刮目相看的是，孟霓裳沒有如他們所想的那樣，一旦沒了廣寒宮，沒了萬界凍絕神光，就會瞬間敗在燕笙手上，反而在絕境之中冷靜無比，「月桂清香」施展，將一身仙術提升到了近乎六階的程度，然後靠著對凍絕、冰雪、太陰仙術妙到巔峰的掌握和運用，生生接下了燕笙三次攻擊方才落敗，而且在最後封絕三界仙術中，其還臨陣突破，將本身的萬界凍絕神光提升到了六階！

看到孟霓裳清冷地走了回來，石軒笑道：「恭喜孟前輩僅僅七百年左右就將萬界凍絕神光提升到了六階。」

正常來說，仙術修煉到六階需要一千二百年左右，但如果是對相應大道感悟頗深，契合非常的一劫天君，尤其是在座這些絕世天才們，差不多八百到一千年就能修煉成功，而孟霓裳七百年左右將萬界凍絕神光提升到六階，即使是比之施景仁、連玉等也毫不遜色。

「渡衰劫前的八九百年，我所有心思都在萬界凍絕神光之上，渡劫成功後顯得很是順暢，來之前就只差兩個道種文字未能祭煉上去，本來預計還需要百年左右，但剛才苦戰，感悟頗多，面對翠玄真君時，這兩個道種文字是水到渠成。」孟霓裳平靜地向石軒解釋了幾句，「看來一味閉關苦修確實不行，還是需要歷練磨礪。」

「孟前輩您少說了一句，那就是你在《廣寒訣》上深厚的積累，如今總算找到了方向，完全噴薄了出來。」石軒呵呵一笑。

……

災獄真君連玉面對似乎化成了一個五色火焰世界的仙術攻擊，不慌不忙，週身氣息衍化，頭頂是天空破碎，腳下是大地塌陷，背後是大日顯化，焚燒一切，身前是黑色風災，消融萬物。

左邊是赤紅火焰、青色颶風、黑色波浪互相交纏的大三災，右邊是猙獰的刀兵、疾病、飢餓氣息融合的小三災，元神內是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恚、求不得、放不下這人生八難，以及其他無數種類的災難。

這讓連玉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帶著災難降臨世間的恐怖滅世天魔。

他念頭一動，衍化的所有災難在他身前匯聚，轟的一聲，一點黑色飛出，急速擴大，世界誕生，卻處於無窮無盡的災難裡面，甚至其本身都在破碎、爆炸，乃是一個真是切切、造化氣息流露的災難地獄。

這一切說時遲，那時快，僅僅只是念頭一動的工夫。接著災難地獄就將五色火焰世界覆蓋，將周正時覆蓋，然後猛地爆炸開來。

受此牽連，潛虛子所造的小千世界，每一個地方都在坍塌、破碎。

背後火山爆發直衝雲霄，腳下大地劇烈震動，四周隕星接連降落，打出無數巨坑，連玉卻負手而立，在這末日般的場景中悠然等待著結果。

轉眼之間，這小千世界就要完全毀滅，潛虛子手一揮，一切恢復原狀，周正時拱手道：「災獄真君的『末日災難』真是厲害，周某佩服，就此認輸。」

連玉微笑讚道：「你甚至還不是一劫巔峰，就能逼得我使出這越階仙術，當得不凡二字。」

這番話讓觀戰諸位天君都是點頭贊同，周正時同樣憑借對仙術妙到巔峰的掌控，以及一門將自身實力短暫提升到一劫巔峰程度的秘術，就能讓連玉久戰不下，不得不使出「末日災難」這門越階仙術，確實不凡！

……

彭子騫面對雖未達到一劫巔峰，但也相差不遠的對手，總算是將本命靈寶「七寶金幢」使了出來，這金幢似蓋非蓋，似幡非幡，共分七層，分別為赤黃綠紫金青白等七色，光華奪目，精芒四射，結成七彩之霞，內裡每一層對應位置翻滾著鈴、木魚、罄、鍾、金蓮、青蓮、白蓮等物，梵唱禪音、仙樂神曲陣陣，催人解脫，並且各自刷出一道光芒，匯成七寶神光，妙用無窮。

加上大普渡神光的威能，對手很快就身陷險境，被彭子騫雙眼中發出無名怒火，直接燒到了元神，重傷認輸。此乃神皇一門特有仙術「神靈怒火」，專傷元神，普通仙術無法防禦。

……

一根青色巨木根系蔓延，融入大地，枝葉茂盛，勾連天空，似乎自成一界，衍化出無數森林，定住、鎖住所有仙術攻擊，以及法則破碎、空間坍塌的衝擊。

但一個大如星辰的拳頭帶著無與倫比的力量，猛然打到了青色巨木之上，一切似乎產生了短暫的靜止。

剎那之後，青色巨木從根系處寸寸碎裂，空間直接化為虛無，世界像是玻璃一般粉碎。

力之極致，粉碎世界，「粉碎真空」！這就是邵卓然的越階「仙術」。

在施景仁、沈依墨、墨景秋、劍通慧等接連戰勝幾位未至一劫巔峰的對手後，諸位天君總算又迎來了一場實力相差不多、精彩絕倫的比試，邵卓然對通微真君伊摶。

最終，伊摶靠著「一木一世界」衍化的天木世界這近乎七階的力量，逼出了邵卓然的七階仙術「粉碎真空」，惋惜而敗。

……

這一場對決已經是這一輪的尾聲，很快，二十一位進入下一輪的一劫天君全部產生，安以樂、連玉、邵卓然、施景仁、墨景秋、沈依墨這六位近乎二劫的真君無一被淘汰。

到了現在，絕大部分天君都認為，除非有人氣運逆天，否則二衰秘寶這綵頭，就是他們幾人爭奪了，其餘還有劍通慧、彭子騫、燕笙等十一位強大的一劫巔峰真君，以及石軒等四位未到一劫巔峰卻有種種手段將實力提升到這個層次的天君。

在觀摩了普通天仙的鬥法後，抽籤再次開始，那些失敗的天君，沒有了壓力和奢望，反而更加興致勃勃、充滿期待。

「不知這次會不會有那六位的對決？」

「就算不是互相對決，剩下的那些天君都是有目共睹的強悍，他們若有鬆懈，一樣會被掀翻。」

「呵呵，不知道哪位運氣極好，最後孤零零無雙無對，直接進入前十。」雖然是十一位，但他們習慣上還是稱呼前十，從此之後，諸天萬界修士，至少有了一個可供參考的一劫天君前十排名，不像以前，只能公認出幾位來，其餘各有人選。

童子開始搖簽，啪一聲竹籤落地：「石軒石真君。」

石軒啞然失笑，自己雖沒有奢望過會輪空，但也不至於第一個就被搖出來吧。

又是一道竹籤落地，石軒表面上波瀾不驚，內心卻微微一凝。

「彭子騫彭真君。」

第七十二章 苦海無邊速回頭

另外一邊的彭子騫微微一怔後，威嚴莊重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笑容，站了起來，當先往小千世界內走去。

在神皇大世界內，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一旦在其他大千世界碰到禹余天修煉陰陽雷電等功法的真人以上修士，除非能渡化為己用，否則務必斬草除根，而等到石軒一飛沖天，成就天人後，大部分注意力就放在了他身上。

雖然其最擅長劍術，又走得是殺戮、末運的路子，疑點不多，但神皇行事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對於殺掉石軒的獎賞最為豐厚，可惜石軒天人以後少有外出，難覓機會。

「雖然太虛觀中有潛虛子看著，殺不掉石軒，但鬥法中卻是可以渡化他，抓住潛虛子恢復前的短暫剎那，抽取他的元神記憶，如此也就明瞭了。」彭子騫背負雙手，自信中帶著一絲冷酷地想著。

石軒站了起來，和孟霓裳清冷目光相接，微笑頷首，讓她放心，自己正是求之不得，旁觀彭子騫鬥法，又如何及得堂堂正正與他戰上一場？這樣對神皇一脈的功法體悟才更多。日後與神皇大世界衝突難免的情況下，現時在潛虛子看護下比試，實在是難得的機會。

看到兩人都進入了大千世界，天君們一邊等待鬥法開始，一邊議論起兩人的對決。

「到了現在，差不多每一場都是相差不多、激烈精彩的比試了，不知彭真君和石真君，哪位能進入前十？」有天君衡量了一下，發現兩人是五五之數。

墨景秋雍容笑道：「剛才與沈真君一戰，石真君的手段、心性讓人佩服，可也將一身實力完全展現，讓人能針對弱點佈置，反倒是彭真君，沒有遇上太強對手，除了本命靈寶和大普渡神光、神靈怒火這兩門仙術外，未用過其他手段，難以測度，難以準備。而實力五五之數下，這一點就是極大的優勢，如果石真君沒有其他隱藏手段的話，我看好彭真君。」

「墨真君所言甚是，貧道曾經與神皇大世界的神君打過交道，他們的功法特殊，最強手段體現在另外方面，彭真君尚未使出來。」有位清癯的道人感歎了一句。

一位不知神皇大世界底細的大能略微好奇地問道：「袁真君，不知那最強手段為何？有多強？」

「呵呵，如果有天大機遇，或者得了神皇歡心，那就是越階仙術，如果沒有，雖然談不上同一衰劫無敵，但在一個小境界上，比如一劫巔峰，卻是少有人能敵，具體是什麼，嘿，貧道賣個關子，大家一看便知。」袁鎮江笑著道。

墨景秋搖頭笑了笑：「神道修士的手段也就那麼些，諸位應該很容易就想到，相信石真君也不例外。」

這時，潛虛子突然發話：「彭真君，公平起見，你那非自己辛苦得來而是師長厚贈的事物，還是不要用出來。」

彭子騫臉色不變，威壓自信：「聽憑觀主吩咐。」

有了潛虛子這句話，那些對神道有所瞭然的天君們大概都想到了彭子騫的隱藏手段，但具體是什麼樣，還有什麼特殊之處，因為各家功法不同，就不知曉了。

……

彭子騫對著石軒拱手道：「石道友威名如雷貫耳，本尊早就聽聞，今日一見，方知盛名之下無虛士，能與你鬥法，實是歡喜。」

「雖然之前未曾聽過彭真君大名，但對神皇大世界卻是耳熟能詳。石某能向彭真君討教，也是欣喜。」石軒同樣還禮。

兩人打著機鋒，一派友好，除了孟霓裳外，其他天君都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一路比試到了最後二十一位天君，相互之間難免泛起英雄惜英雄的心思，但兩人的「歡喜」和「欣喜」卻是來自另外的方面。

石軒話音剛落，彭子騫腦後就浮現赤、黃、綠、紫、金、青、白七輪願力寶光，神聖空靈，內裡無數人影膜拜期待，然後七輪願力光圈一合，猛地膨脹開來，化為一隻巨大的手掌，七色流轉，手指結印，向著石軒抓了過去。

一爪之下，石軒所處位置，就像從天地間獨立了出來，自成另外一方天地，禪唱不斷，四面被鎖住、封住，甚至時光似乎都有凍結的跡象，難以逃避，難以躲開，似乎只能硬接這七色大手印。

神皇秘傳，「無量大手印」，六階仙術巔峰，與大普渡神光等相比，其長於攻防，而非渡化，彭子騫一出手，就似乎全力以赴。

但同一時間，一道白色黯淡劍光亮起，衍化無盡星空，向著彭子騫斬去。

彭子騫和石軒居然都是選擇暴起發難，搶先出手！

兩者相擊，光芒大作，空間坍塌，各自崩散。

石軒這時卻任由三才滅法劍倒飛回來，不管不顧，身與五行滅仙劍一合，直接七星閃耀、堂堂皇皇地斬了出去，反應勝過彭子騫半個剎那。

彭子騫明白石軒長於劍術，機變反應是其強項，所以早有準備，七寶金幢一刷，寶光燦爛，鐘聲、鈴聲等不絕於耳，搖晃心神，金蓮、白蓮、青蓮徐徐綻放，就要架住石軒的北斗殺劍，其帶出一片錦繡，就連地上都開出了朵朵顏色各異的蓮花。

可石軒志不在此，劍光一展，彭子騫就落入了一個幽暗虛空，其浩瀚無垠，星辰等非常遙遠，日、月、紫薇並行，微妙平衡，好像在醞釀著一絲造化之意。

彭子騫頓覺自己渺小，接著就有無量璀璨星光打下，方圓幾萬里的巨大星辰從四面八方直接撞擊而來，他心知差了一步，落入了周天星斗劍陣中。

雙方實力相當，一旦被對方劍陣困在，有很大可能是被困在其中，慢慢消磨至死。

石軒正是這個意思，不比對戰沈沉溪，必須在那兩三個剎那內分出勝負，與彭子騫一戰，最好的選擇就是展開周天星斗劍陣完整變化，靠這玄奧神妙、攻守平衡的劍法，困住彭子騫，累積優勢為勝勢，尤其是在自己劍法更進一步，已經能讓大日、明月、紫薇三個核心劍陣微妙平衡，周天星斗劍陣基本成型的情況下。

眼見周天星斗劍陣快要完全布下，石軒開始施展碎玉決，運使天地山河圖加持，讓三才滅法劍返回，務求彭子騫沒有絲毫破陣機會。

彭子騫只覺周圍星光迷霧開始出現，空間變得層層疊疊，一個周天星斗世界似乎就要誕生，他明白事不宜遲，於是當機立斷，元神一散，化為了無數白色蓮花，與之前地上開出的蓮花難分彼此。

一時之間，不僅星斗世界裡面，就連小千世界方圓幾十萬里內的空中、地上，都開出了無數的蓮花，有金，有青，有白。

「花開見我，我見其人。」

無數道宏大莊嚴的聲音從這些蓮花中發出，徐徐綻放，每一朵蓮花裡都走出了一個巨大的金色神靈，周圍是無數神兵、神將、信徒環繞，膜拜誦經，將世界變得一片聖潔莊重。

他竟然以這種詭異的方式，脫出了石軒的周天星斗劍陣！

這些神靈修為不一，有普通天君，有真人，似乎是其渡化的修士或本人化身所變，而無數蓮花之後，彭子騫現出了金色神靈真身，萬丈大小，金光內斂流轉，端坐七寶金幢所化的七層蓮台上，每層蓮台都供有一件靈寶，正是之前的鍾、鈴等物。

他一拍泥丸宮，腦後赤色願力寶光飛了出來，轉瞬就化為一尊赤色帝袍神靈，腳踏兩條火龍，用仙識高聲大喝：

「道友，我來助你！」。

其實力居然達到了一劫巔峰，且靈智極高！然後它攝起蓮台上的赤色小鐘，踏入虛空，出現在另外一個方位。

除了那輪金色願力寶光外，其他五輪寶光都是依次分出，化為一尊一劫巔峰的神靈，高聲一喝：「道友，我來助你！」

然後就拿著蓮台上的靈寶，各踞一個方位，施展大普渡神光，並晃動靈寶，響起禪音，其他實力稍遜的金色神靈，同樣是打出了大普渡神光。

一時之間，方圓幾十萬里內，就變成了琉璃色神光的海洋，而它們所站方位連起來，居然是一個玄奧的陣法禁制，正是神皇嫡傳「苦海無邊普渡仙陣」。

因為神靈實力不等，神光有快有慢，仙陣還差一個剎那才能最終成型，但彭子騫瞬間就逆轉局勢，將石軒反困，卻讓觀戰諸位天君頗為驚歎。

「原來他的最強手段就是用渡化的真正一劫巔峰天君煉製的願力化身！」剛才問袁鎮江的那位天君恍然大悟。

墨景秋淡淡道：「應該是奴役比較對。而且他那金色願力寶光內還有一尊二劫天君願力化身，只是不能施展罷了。」以彭子騫的實力，最強只能壓制、煉製剛入二劫的願力化身，而且必須是神皇幫忙。

「他們聯手布下的這個苦海無邊普渡仙陣也很強大。」袁鎮江讚道。

……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還不速速皈依於我！得大極樂，大解脫！」……

一陣陣神光加上宏大聲音不停襲來，石軒與彭子騫是局勢互換，其同樣明白，要是他將仙陣完整布下，自己很可能被困住，慢慢消磨、渡化。

於是石軒當機立斷。

第七十三章 洞穿金身入前十

石軒元神中北斗指路心法瘋狂運轉，推衍著陣法變化，五行滅仙劍衍化金烏，化成一道赤色長虹，劃著玄奧的軌跡，在無量琉璃色神光縫隙中穿梭，瞬息而過，竟然想趁著「苦海無邊普渡仙陣」尚未完全布下的短暫剎那，以最快劍遁強行闖關。

讓觀戰諸位天君佩服的是，石軒劍光所指，非是陣外，反而是彭子騫端坐的蓮台，其心性果真是決斷狠辣。

「哼。」彭子騫冷哼一聲，自己作為「苦海無邊普渡仙陣」的核心，又豈能沒有防護手段，石軒若往陣外，憑其劍遁速度，未嘗沒有機會闖出去，現在卻一味求險爭勝地斬向自己，實在太過目中無人。

自己僅僅只需要阻住石軒剎那，陣法就能完滿，神光就會將石軒掩蓋，七位同階天君聯手，配合陣法，不愁無法將他強行渡化！

真是極樂有門你不去，地獄無路卻闖進來！

高達萬丈的神君金身對比之下，石軒的劍光就像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撲火飛蛾，彭子騫一字一句地用仙識喝道：

「孽障！還不放下屠刀，束手就擒！」

聲音宏大莊嚴，直接在元神內響起，字字皆如當頭棒喝，讓人難以自持，元神空靈停滯。

另外方位的六位一劫巔峰天君，也在同一時刻，一起踏前半步喝道：

「孽障！還不放下屠刀，束手就擒！」

七道「當頭棒喝」的聲音相輔相成，互相配合，在陣法內迴盪反覆，悠長不絕，任何一位一劫天君來，都難逃剎那的迷茫！

果不其然，石軒的赤色長虹似乎有慢下來的趨勢，四周琉璃色的大普渡神光眼看就要如潮水般合攏，將其淹沒在極樂海洋中。

彭子騫冷靜地看著這一幕，就要運轉元神，全力發動陣法，強行渡化石軒。

但就在這時，那赤色長虹卻猛地電射而出，不僅沒有真的慢下來，反而速度加快少許，浩浩蕩蕩地洞穿了出來，提前不少地避開了神光淹沒。

然後赤色流轉，漸漸消退，七顆璀璨的星辰在劍光中顯化，殺機畢露地斬向彭子騫，剎那前施展的碎玉決、加持的天地山河圖洞天之力開始產生效果了！

「這？！」劍光未至，絲絲殺戮氣息已經滲入了彭子騫元神，瘋狂肆掠，滅運之力讓其氣運流逝，心神搖晃，產生窮途末路之感，所以在這瞬間是驚訝念頭難掩，「石軒居然絲毫不受『當頭棒喝』影響？！這還是七位一劫巔峰真君聯手而為的！哪怕無法疊加效果，也有施景仁小命運一擊的威力了！」

但他也是積年天君，絕世之才，轉瞬就將心神搖晃鎮壓，看著就快及體的劍光，以及劍光之後洶湧而來，快將其淹沒的神光海洋，冷冷一笑，念頭轉動，雙眼中無色怒火顯現、噴發，在身前布下了火海，燒得世界一片虛無。

自己本命靈寶和願力化身份散佈陣，大普渡神光又不善於防禦，最順手的就是「神靈怒火」，只要能阻擋石軒瞬息，他就是甕中之鱉！

但彭子騫雙眼猛地瞪大，一絲驚愕情緒流露，五色流轉，北斗閃耀，劍光竟然直接就穿過了無色怒火海洋，落在了自己眉心。

「什麼？！」「這是？」大殿中不少天君脫口而出，無名怒火居然毫無抵抗之能？！

石軒劍光爆發，彭子騫神靈金身碎裂，可破碎之中，卻似乎有一朵聖潔清新的白色蓮花出現，就要瓣瓣綻開，消去死難。

但早有準備的彼岸金橋飛出，落在了彭子騫身上，鎮壓住了其元神變化。

五色劍光洞穿而過，金身坍塌，化為沙礫，洶湧而來的普渡神光海洋直接潰散，充滿世界的金、青、白蓮花慢慢合攏、枯萎、消失，而那六尊一劫天君及其他渡化的修士都變得迷茫呆滯。

大殿之中，一片安靜，石軒贏得竟然是如此乾淨利落，如此詭異莫名。

潛虛子揮了下袖袍，一切復原，彭子騫金身重現，恢復平常模樣，那六尊神靈飛回，投入腦後，化為願力寶光。

石軒笑道：「承讓了。」日後要是遇到神皇大世界的人，最大麻煩還是其有更高境界的願力化身，真是難纏。

「石道友隱藏手段眾多，本尊佩服。」彭子騫淡淡道，知道了石軒的隱藏手段，日後遇到，就更好對付了，但他心中還是頗為憋悶，明明實力佔優，居然會被其斬殺！

……

小千世界外。

袁鎮江歎息道：「石道友真擅長絕爭一線，要不是如此決絕狠辣，就算能脫出苦海無邊普渡仙陣，之後面對七位一劫巔峰的天君聯手，怕也勝算不大。」

「未必。」墨景秋淡淡說了一句，末運大道的玄奧豈是你們能夠測度，只要有機會，石軒絕對有把握憑借劍法，用末運大道之力消散幾尊願力化身上的普渡或奴役效力，到時候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接著她感慨了一句：「石真君的隱藏手段真是一個接一個。而且看他從這場比試開始，就一直用那口五行剋星的飛劍，而不是威力更強一些的末運飛劍，就知道他心機深沉，一直在等待著彭子騫施展『神靈怒火』，彭子騫敗得不冤。」

「他還僅僅是剛渡過第一次衰劫的天君，要是再過個千把年，該有何等的恐怖？怕是能與墨真君你們現在的實力相抗衡了。」袁鎮江點頭贊同道，「他進入前十真實至名歸。」

另外一邊的連玉輕輕敲著案幾對施景仁道：「手段、心性讓人畏懼，隱藏手段層出不窮，但贏得有些巧合，要是彭子騫用其他仙術而不是無名怒火抵禦，結果怕是另外一種了。」

「他竟然還有一口克制五行的飛劍，嗯，越早暴露越好。」施景仁摩挲著酒杯，溫和平淡地道，「如果彭子騫不用無名怒火抵禦，那他們兩個可是見過禮、說過話的，之後『當頭棒喝』仙術也是要說話的。」

「什麼？」連玉有些不解。

施景仁仰頭喝了一口仙酒，神色溫和中顯出一絲鬱鬱和漠然。

諸多天君議論眾多，但最後都覺得，哪怕石軒勝得有些巧合，排到前十也是實至名歸。

……

「想不到石軒你還有這麼一口五行殺機所煉的仙術飛劍。」孔然見石軒走回來，頗為佩服地道，她家學淵源，又是事關五行，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五行滅仙劍的跟腳，然後開起玩笑，「那豈不是我五色神光的剋星了？」

石軒笑道：「你五色神光一齊刷出，則代表物質，我這小小飛劍又豈能克之。」

幾人討論了幾句五行滅仙劍後，劍通慧忽然問道：「石道友你在『當頭棒喝』下為什麼沒有半點迷茫、停滯？」他與佛門有怨，對於神皇這一門出自佛門又改動不大的仙術對石軒毫無作用有些好奇。

「神皇雖不屬於佛門，且在功法中加上了自己霸道、奴役的領悟，但還是走得佛門中神道修士一脈的路子，其又會大普渡神光，所以我在比試前就預料到彭子騫有類似仙術，一直用本命靈寶鎮壓元神漣漪，收回三才滅法劍後，又加上了其自然散發的末運大道之力，兩重抵消下，能干擾我元神的力量就削弱了大半，衝不開我對元神的控制。」

石軒說著說著，突然莞爾一笑：「而且曾經有六個老和尚在我元神內念『唵嘛呢叭咪吽』念了好幾百年，這當頭棒喝聽得多了，再怎麼也有點麻木了，他們可比彭子騫厲害不少。」

身邊幾位，孟霓裳是親見石軒用金剛琉璃仙符的，劍通慧、孔然是石軒得到仙符的緣由，自然明白他意之所指，而其他分心聽著這邊對話的天君則一頭霧水。

「想不到還有這等附帶好處。」劍通慧輕輕歎息了一句，哪怕只有一點，於他而言也是效用極大。

……

這麼一場精彩絕倫，局勢變化連連的鬥法結束，諸位天君還在回味當中，童子又開始搖起了籤筒，繼續起強大天君們的對決。

……

「從宇宙誕生到終結，一切都籠罩在偉大的命運之下，我以其之名，主宰這方空間。」

朦朦朧朧的命運之門發出欣喜的輕鳴之聲，方圓十幾萬里陷入了恐怖詭異而又莊嚴浩大的命運之力籠罩中，衍化出了一方世界，並且醞釀出了一絲造化之意。

施景仁彷彿這方世界的主宰，念頭一動，對方仙術潰散，手一指，本命靈寶倒飛，再一指，護身仙術連同元神一起被洞穿。

在邵卓然、連玉、沈依墨、墨景秋等面對一劫巔峰天君的挑戰，紛紛使出了全力，如越階仙術，如基本成為世界的光暗洞真劍陣，如九曲天河陣，才戰而勝之後，施景仁也遇到了一位強大的一劫巔峰天君，被逼得使出了小命運術的最強頌言。

在命運世界裡面，僅僅三個剎那，這位強大的一劫巔峰天君就敗下陣來，讓人不得不歎服施景仁的實力和小命運術的玄奧。

「安以樂佛陀。」又是一位近乎二劫的天君被搖了出來，剩下的天君已經寥寥可數。

「劍通慧真君。」石軒看了一眼劍通慧，只見他淡漠平靜地站了起來，似乎已經等待了很久。

第七十四章 一朵蓮花蘊黑白

石軒之前在全神貫注、專心致志地觀摩、揣測施景仁鬥法，雖然其僅僅三個剎那就擊敗對手，然後由潛虛子恢復，讓石軒無法判斷他現在念出了那句最強頌言後，還會不會跌落境界，但這句頌言形成的命運世界的威力，卻是完全展現在了石軒面前。

其距離七階仙術只有一線之隔，而加上了施景仁本身衍化的那一絲造化氣息後，憑借命運的神秘詭異，已經能抗衡安以樂掌中佛國這偽越階仙術了。

所以等石軒聽到劍通慧名字被念出來，才驚覺其竟然與安以樂對陣，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更讓石軒奇怪的是，劍通慧好像對此已經等待很久了。

一身華麗紫袍的劍通慧走到正中，沒有直接邁入小千世界，而是對著潛虛子行了一禮：「等下有勞觀主了。」

「無妨，舉手之勞。」潛虛子微笑頷首。

這番對話，讓在座諸位天君是疑惑不已，究竟是劍通慧太多禮數，還是另有含義？

石軒本想向孔然詢問，但卻發現劍通慧似乎有些不對勁！

隨著他一步步走入小千世界，一步步向安以樂走去，他身上的殺意、憤怒、憎恨、厭惡等情緒由無到有散發出來，且越來越多，越來越濃厚，甚至到了劇烈波動的地步，臉色也由淡漠變得冷酷，目光完全無情。

作為一位一劫巔峰天君，竟然會掌控不住自身情緒？！

石軒不由望向孔然，孔然張了張嘴，用唇語說了兩個字：「秘術。」然後就轉過頭去，關心、專注地看著小千世界裡面，意思是等完結了再向石軒解釋，免得擾亂了劍通慧的打算。

知道了劍通慧這種模樣另有緣故，石軒也就放下心來，對孟霓裳示意無妨之後，繼續關注著小千世界裡面的比試。

安以樂穿著黑色緇衣，簡單樸素，完全沒有佛陀金身的宏大神聖感，她看劍通慧如此，平靜開口：「劍通慧施主，雖然不知你為何如此仇恨本座，但這種情緒下，無論劍術，還是仙術都難發揮全部威力，念頭轉動、決斷應變都會受到影響，實力發揮最多六成，甚至還會有心魔產生，不如你先鎮壓情緒，恢復過來，我們再開始比試。」

劍通慧的異樣，大殿內的天君們也注意到了，心中都是驚疑不定，本來這是大家非常期待的一場對決，劍通慧雖然本身還沒有無法壓抑的一絲造化氣息，但先前可見，他劍法中已經有造化氣息在衍化、流露，換句話說，距離近乎二劫，只有一張紙的距離，隨時都能突破，有足夠的實力與安以樂一拼，甚至說不定能逼得她用出因果蓮胎，誰知卻出現了這樣的奇怪變化！

他們紛紛拿眼看向孔然，卻見她莊嚴肅穆、全神貫注，完全沒有其他情緒流露。

劍通慧神智很是清明地淡笑道：「某成就元神後，曾經與佛門有大仇，今日初逢有掌中佛國的佛陀，心甚喜之，掌中之劍輕鳴不已，似是飢渴難耐，還請佛陀以身試之。」

隨著他的話語，散發出來的那些殺意、憤怒、憎恨等情緒竟然實質化起來，衍化出天、人、修羅、地獄、餓鬼、畜牲等諸般景象，像是輪迴直接降臨。

他話音一落，身於劍合，一往無回、決絕堅定地斬了出去，劍光衍化出一個輪迴世界，造化氣息流露，已經近乎七階仙術的威力了，竟然是全力而為，沒留絲毫退路，非生既死的一劍！

安以樂低宣佛號，手掌一伸，掌中佛國顯化，充滿大自在、大極樂氣息地蓋落，似乎將整個小千世界都覆蓋在內。

兩者相撞，黑暗瀰漫整個小千世界，無窮無盡的毀滅在誕生，讓眾多天君都無法感應到裡面具體的交手情況。

剎那之後，佛光亮起，金身佛陀端坐須彌山，佛國雖然受損，卻依舊安寧祥和，並快速復原，護法金剛、羅漢等則重新衍化出來。

佛國之外，劍通慧跌坐在地，輕吟一句：「風不驚，心不惑，一劍平仇，天下我敵。」接著僅存的一點生之氣息消散，竟然就此隕落。

劍通慧這一劍讓觀戰天君頗為讚歎，能夠損壞安以樂的掌中佛國，這還是比試以來的第一位，他的情緒變化莫非就是為了配合這一劍？

勝負已分，大家都等著潛虛子恢復原狀，但潛虛子卻是端坐不動，依然專心看著小千世界，似乎鬥法還未結束！就連安以樂的佛陀金身上，那帶著慈悲憐憫表情的面容，也是現出一絲凝重和疑惑。

眾位天君重新將仙識投回了小千世界裡面，這才發現不對，之前劍通慧身周衍化的輪迴景象，並未隨著他的隕落而消散，反而在繼續翻滾沸騰。

轉瞬之間，這些輪迴景象，這些殺意、憤怒、憎恨等情緒，猛地一鑽，全部鑽入了劍通慧的屍身裡。

一陣扭動變化後，其身體內緩緩站了起來一個黑袍之人，儼然便是另外一個劍通慧！

一個彷彿殺意、憎恨所化的劍通慧！

一個同樣一劫巔峰修為的劍通慧！

安以樂端坐的佛陀金身，脫口而出：「斬去惡屍？！」驚疑之意溢於言表。

本來大殿內其他真君只是覺得這一幕詭異神秘，但安以樂這一句話，卻是讓見多識廣的諸位嚇了一跳，就連邵卓然、連玉這等金仙道祖門下都是如此，表情呆滯起來，大殿內安靜異常，除了孔然外，只石軒、孟霓裳有些準備，才能保持鎮靜。

斬去惡屍什麼意思？那可是佛門成道之法「斬三屍」的一步，意味著合道！

但現在一個一劫天君就能斬去惡屍，實在匪夷所思，從所有天君的見識而言，那是絕無可能！而且並沒有傳言中合道的種種異象。

「看起來倒像是由斬三屍之法衍化而來的一門秘術？」剎那之後，天君們回過味來。

那「惡屍」劍通慧，從原本的身體內走了出來，已經隕落的劍通慧屍身也詭異地重複生機，但他睜開眼睛後，卻依然盤坐原地，沒有其他動作，任由惡屍孤單行事，雙眼之中一片清明，沒有絲毫情緒沾染。

惡屍殺意濃厚之下表情卻冷酷平靜，淡淡開口：「某誓要殺盡佛子，這位佛陀，還請成全。苦海無邊，不如早登極樂。」

劍光一閃，六道浮現，但比起剛才劍通慧衍化的輪迴，更加奇詭，更加怨毒，更加悲苦，像天人道、人間道這善道都變得宛如地獄，天人衰老悲憫，紅塵苦難糾纏。

安以樂脫口而出後，已經看出了不同，輕誦一聲：「南無琉璃光王佛。」金身手掌一翻，鋪天蓋地巨大手掌就按了下來。

極樂佛國，輪迴六道猛地撞在一起，產生了剎那停滯，佛子、羅漢、菩薩等紛紛陷入輪迴，化為凡人，化為餓鬼，化為修羅，這惡屍所煉的六道輪迴，竟似專門針對掌中佛國而來，對其有克制之能。

但安以樂掌中佛國乃是偽越階仙術，實力更高一籌，哪怕本身佛國變得殘破不堪，也生生讓劍通慧惡屍的輪迴世界超脫極樂，一片安詳、自在，然後五指合攏，惡屍就被捏成了粉碎。

惡屍隕落的同時，盤腿而坐的劍通慧彈了起來，仙識長笑：「多謝佛陀，還請再接某一劍。」

劍法未施，其身上就有一絲造化氣息壓抑不住地流露出來，竟然已經突破了這一關隘！

然後劍光一展，古樸幽深、浩瀚神秘的輪迴之盤顯現，直接斬在了殘破的掌中佛國上。

清脆響聲傳出，無數裂縫出現，安以樂的掌中佛國剎那之間就完全破碎，世界毀滅之力讓整個小千坍塌大半，剩下小半看起來要不了幾息也會全部毀滅。

安以樂無驚無懼，佛陀金身一變，現出丈八法身，四面十二臂，每張面孔上表情各不相同，或怒，或忿，或慈，或悲，但皆是寶相莊嚴，且眉心長有一隻豎眼，八條手臂上各拿瓶、杵、缽等寶物，另外四條手臂則環在身前，捧著一朵含苞待發的蓮花，其似黑似白，映照萬千。

蓮花略微透明，裡面似乎躺著一尊小小的似黑似白佛陀，其彷彿無數絲線所凝。

隨著安以樂念頭一動，似黑似白的光芒變化，那躺著的佛陀微動，一根絲線斷裂，一瓣蓮花脫落，而劍通慧快斬到其身前的劍光則直接消散。

接著蓮花再落一瓣，劍通慧的元神完全破碎。

越階仙術因果蓮胎，其威若斯！

這次潛虛子沒有耽擱，直接手一揮，劍通慧復原，掌中佛國復原，但劍通慧身上那一絲壓抑不住的造化氣息卻是沒有消失，看來潛虛子並未將其惡屍恢復。

「南無琉璃光王佛，劍施主你想在這特殊環境下，借本座之手斬掉心結，但卻忘了一點，有利便有弊，特殊環境下，僅僅能斬掉大半心結。」安以樂已經明白過來。

劍通慧淡笑道：「這心結困擾某很久了，更是發展成了阻礙某境界更進一步的障礙，而某又不想轉世重修，再斬執念，所以出此下策。既然已經斬掉了大半，剩下的小半，某自然會憑自身之劍斬掉。」

……

聽了兩人對話，諸位天君才明白過來，最初劍通慧所說的有勞觀主是何用意，而這一場能見識到如此秘術，見識到因果蓮胎，實在精彩！但他們兩人所言的特殊環境，到底是何意思？！

第七十五章 前十對決齊出爐

大殿內諸位天君互相交流，議論著安以樂和劍通慧話中的意思，太虛觀的特殊，大家都有所瞭然，比如那天地靈根化生的大千世界，比如潛虛子近乎金仙的手段，但從兩人對話中可以品味出，應該不是大家看到的這些。

吵雜仙識聲音之中，潛虛子彷彿睡著了般端坐著，置若罔聞，而天君們短暫交流後發現，似乎只有邵卓然、連玉以及另外幾位普通天仙這等道祖門下才知曉，可他們都是微笑做著其他事情，如把握酒杯，如品嚐仙果等，不肯透露半分。

石軒對此也很是好奇，轉頭看向孔然，她正欣喜於夫君擺脫大半心結困擾，見石軒望來，嫣然笑道：「潛虛子前輩有相助之恩，妾身不方便在此透露，等出去之後，再詳細向石道友解釋，嗯，這是很有意思的地方。」

接著她又補了一句：「妾身也是臨行前才從家父口中偶然得知，非是以前蓄意隱瞞。」

石軒微笑點頭：「那石某出去後，洗耳恭聽。」有一點可以確定，五行道祖是有意讓孔然得知的，非是偶然，他這等人物絕對不可能失誤之下漏了口風，看來還是有成全劍通慧之意。

言談之間，劍通慧已經走了回來，石軒笑道：「恭喜劍道友突破心結，更進一步。」

「恭喜劍道友。」孟霓裳也跟著賀了一聲。

劍通慧淡笑道：「多謝。但具體還得看出去後能否斬去剩下小半心結。」

石軒微微一愣，劍通慧和孔然所言的「出去」，似乎不是自己理解的出去？

……

等到比試繼續開始，諸位天君關於太虛觀特殊之處的議論就停止了下來，觀摩別家神妙功法，增廣見識，觸類旁通才是正事，無需想得太多，畢竟如果太虛觀真有惡意，憑潛虛子半步金仙的實力，在場所有人都沒有任何抵抗之力。

剩下三場鬥法結束後，一劫大能裡的前十一位全部產生，分別是：邵卓然、安以樂、連玉、沈依墨、施景仁、墨景秋、石軒、燕笙、金溪真君李信玄、二心佛陀、元機子。

「要是將金溪真君、元機子、二心佛陀換成劍通慧真君、沈沉溪真君，就是名副其實的前十了。」有天君感歎道，半點沒避諱金溪真君、元機子和二心佛陀的意思。

反倒二心佛陀是笑呵呵地低宣了聲佛號：「劍通慧施主臨陣突破，已經是近乎二劫的人物，足以與墨真君、沈真君等並列，而沈沉溪真君，對於貧僧等來說，委實恐怖，比遇上安以樂佛陀、連玉施主還恐怖。」

元機子跟著自嘲一笑：「貧道也是運道極好，直接輪空。呵呵，真要與沈沉溪真君交手，那是沒有半點勝算。」

「可石軒勝的幾場，都有些勉強和巧合，即使我很佩服他的手段、心性，也覺得其實力難與另外幾位強大真君並列。」有位普通天仙插言道，似乎覺得將石軒這剛過衰劫，一路艱難戰勝對手的天君排入名副其實的前十，有些牽強，畢竟若他像伊摶、劍通慧、周正時這樣早早遇到安以樂、連玉等，壓根兒沒有反抗的餘地，連越階仙術都未必逼得對方使出來。

甚至於，如果石軒與伊摶等幾位交手，在隱藏手段已經被瞭解的情況下，也是勝算渺茫。

金溪真君搖頭道：「不能這麼看，即使現在石真君和沈沉溪真君再比一場是毫無勝算，但能走到這一步，沒有輪空，連續遇到實力強於自己的對手，絕爭一線且戰而勝之，那他就是實至名歸的前十，畢竟，心性、手段就是實力的一部分，而且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能夠憑借剛過衰劫的境界，進入前十，這本身就代表著他的實至名歸。」一直沉默聽著的沈沉溪突然插言道。

眾位天君一邊觀摩普通天仙鬥法，一邊漸漸有了公論，開始遙想起之後注定精彩的前十對決。

「不知哪位運道極好，會被抽空？反正貧道應該是再沒有這個機緣了。」元機子在見識了安以樂等人的實力後，對於綵頭已經沒抱多少奢望，不認為太虛觀會讓自己接連輪空。

孔然聽著這些天君的對話，開玩笑地對石軒道：「要是石軒你這輪被抽空，翠玄真君、金溪真君等又被抽得兩兩對決，那下一輪中，只要抽中他們之間的勝者，你是很有希望進入前三。」

石軒啞然：「從開始到現在，連續好幾輪，那六位可一直沒提前對決過，潛虛子觀主的心思難道孔道友你還看不出來？」

遇到安以樂、連玉這等有越階仙術的對手，石軒自問不用出五德氣運爪是沒有絲毫勝算，哪怕是稍差一點的沈依墨、墨景秋等，也是勝算不大。

而用出來以後，即使勝了，下一輪也要面對另外一位，根本沒希望拿到綵頭，得不償失，而且從前面對決來看，用了的六階秘寶，潛虛子是沒有恢復的，以保證相對公平，讓只能使用一次的事物，無法接二連三御使。

當然，若自己修煉到他們那個境界，一身仙術也提升了上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惜不能看到石軒你創造奇跡。」孔然半笑半感慨地道，不將希望寄托在縹緲的搖簽之上。

……

半個時辰過去，普通天仙的鬥法結束，太虛觀外依然是一片幽暗蒼綠，沒有晝夜變化。

潛虛子看了身邊童子一眼，笑道：「這次將五場比試的對陣一起搖出來，免得大家焦急等待，胡亂猜測。」

「謹尊觀主法旨。」童子恭敬地回答。

於是眾位天君期待之中，籤筒開始搖晃起來，裡面只剩下十一根竹籤了。

「沈依墨沈真君。」童子第一個就將沈依墨搖了出來。

經過之前抽籤，自覺心中有數的天君們都默默道：「不知是石軒、燕笙等五位中的哪位？」

童子繼續搖著籤筒，竹籤啪一聲掉在地上，所有天君都是面色一凝：

「邵卓然邵真君。」

「竟然提前相遇了？！」「莫非潛虛子觀主沒有我等想的心思？」「難道真的是隨意搖簽？」……

驚訝議論之中，金溪真君、二心佛陀等面對於此，都不由帶上了一絲期盼，要是能闖過這一關，前六對決時，完全可以使用秘寶放手一搏了！

「金溪真君李信玄。」轉眼，童子就將另外一根竹籤搖了出來。

就在金溪真君期盼的目光裡，又一根竹籤飛了出來：「災獄真君連玉。」

「呼。」金溪真君長出了一口氣，至此死心，還是抓住機會體驗災難仙術好了。

「墨景秋墨真君。」「二心佛陀。」這個對陣沒有激起絲毫波瀾。

「元機子真君。」「安以樂佛陀」想到因果蓮胎的詭異恐怖，諸位天君都將同情的目光給了元機子。

只剩最後一場對決沒有搖出來了，孔然含笑看著石軒，似乎在說，你有很大希望抽空，直接進入前六。

「雲圖真君施景仁。」籤筒內的三根竹籤，再次飛出了一根。

其他真君都將目光看向石軒和燕笙，到底會是哪位運道極好？

籤筒搖晃，內裡兩根竹籤不停撞擊著、搖動著，似乎都捨不得離開，吸引著所有天君的注意力。

終於，一根竹籤飛了出來，其還在半空中劃著美妙軌跡的時候，大家就已經知曉是誰了，心中感歎而期待。

「石軒石真君。」

……

「竟然是他們兩人對決？！這場怕是會非常精彩！」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經過互相交流，石軒和施景仁有仇怨之事，差不多人盡皆知了。

「除了沈真君和邵真君對決外，貧道最期待這場！」

耳邊是議論紛紛，石軒抬眼看向施景仁，他也同樣望了過來。

目光相交，施景仁溫和微笑，舉了下酒杯，仰頭而盡，石軒還以平淡笑容，遙遙舉杯，氣氛看起來，很是融洽。

孟霓裳沉吟了一下，對石軒道：「這樣也好。」她算是在安慰石軒，意思是比起進入前六，再次與施景仁交手，體會他命運仙術的進步，反而更加重要。

石軒點點頭，眾目睽睽下拿到的七階秘寶，和暗地裡練成，沒多少人知曉的七階秘術，顯然後者在生死相鬥中，更有用一點。

……

一劍化世界，光暗衍萬千，沈依墨這一劍，已經是二劫以下劍術境界的極致，比劍通慧斬向安以樂的最後一劍，還強一籌，勉強能抗衡剛剛練成的一般七階仙術。

如此強敵，邵卓然沒有絲毫怠慢，現出幾萬丈高的法天象地，一拳揮出，萬物粉碎，世界粉碎，真空粉碎。

等到殘破不堪的小千世界裡的連環坍塌、空間風暴等平息，沈依墨已經跌坐虛空，身上全是細小的裂縫，就像是用沙子堆積而成的人像，似乎風一吹就會消散，再無出手之力。

而對面的邵卓然是傲然站立，身上有一個洞穿而過的傷口，無數光洞、黑洞在毀滅、吞噬著附近元神，但僅僅只是重傷。

「邵真君獲勝！」

這場讓人回味無窮，覺得萬分精彩的比試，雙方只用了一擊。

接著，連玉、墨景秋、安以樂或受傷或完好無損地戰勝了各自對手，加上燕笙，前六隻差一位。

石軒和施景仁同時站了起來。

第七十六章 鬥法漸漸近尾聲

石軒和施景仁在大殿內諸位天君的期待中，緩步走進了小千世界。

「施真君，別來無恙，想不到今日還能與你再做交手，這些年裡，命運仙術的玄奧委實讓我嚮往不已。」石軒笑著行禮道。

施景仁溫和一笑，卻不發一言，只是拱了拱手，算作還禮。

這樣的舉動惹得觀戰天君們皺眉不已。

「哪怕兩人有生死仇怨，這裡也是鬥法切磋的場合，雲圖真君這麼做實在有失禮數。」

「雲圖真君一貫溫和內斂，這次怎會如此不顧及身份。」

在座諸位能成就天人，自然都是完全掌控得住自家情緒之人，見到施景仁這般，難免有些輕視，但轉念想起剛才劍通慧之事，又起了不少疑惑：

「或許另有古怪？」

安以樂作為因果功法的大家，看著這奇怪一幕，忽然嘴角翹起，微微一笑：「聽聞諸天萬界之中，有一些修煉因果的功法，能借助雙方對話，將因果之線勾連起來。石施主身上怕是有這麼一件寶物或仙術。」

「石真君還有隱藏手段？！」基於其身份，眾位天君都沒有懷疑安以樂的判斷，反而驚訝於石軒手段的層出不窮，在座諸位自問本身也是隱藏手段眾多，強於一般天君，但如果經過好幾場實力稍遜、絕爭一線的鬥法，怕是除了一兩件秘寶外，其他隱蔽手段都是暴露無遺了。

同樣也有天君感歎道：「涉及因果的仙術或寶物真是詭異，一不留神就會著了道，日後遇到石真君，要謹言慎行了。」

至於安以樂的因果蓮胎，他們都猜測是憑借氣息等勾連因果之線，那更加詭異難防！

邵卓然看著鬥法開始，淡淡笑道：「果真如佛陀所料，雲圖真君一開始就在消除因果，他那小命運術，遇到這種靠對話勾連因果之線的，真是頭疼。」

見禮剛完，施景仁雙眼中就黑白八卦衍化，卦象瞬間而成，週身氣息、因果等變遷、翻新。

「革」卦，革舊鼎新。

對於早有戒備的施景仁，石軒也沒想過將陰陽二氣瓶暴露出來，身與五行滅仙劍一合，北斗浮現，直接就斬了過去，劍光森然浩蕩，殺機畢露，氣運黯淡，沒有絲毫保留，沒有任何後退餘地，這一劍，石軒除了來不及使用碎玉決、天地山河圖外，是全力以赴。

石軒明白，不用五德氣運爪，要想擊敗施景仁，必須讓他用不出那句最強頌言，而小命運術的最強頌言，從前面那次鬥法可以看出，即使威力又有增加，可還是和以前一樣需要一個剎那時間的準備，不被人干擾，方才能施展出來，所以在自己實力稍遜一籌的情況下，只能抓住轉瞬而過的時機，拼盡全力，絕爭一線，稍有猶豫和保留，就會陷入命運世界，十死無生。

帶著一劍分生死的決絕，劍光凌厲森然，像是要將世界一起斬破。

觀戰諸位天君微微頷首，若異地而處，同時自己實力是石軒的程度，那這也是自己最好的選擇！

使出革卦過後，面對恐怖鋒銳、死氣瀰漫的劍光，施景仁不慌不忙，元神透明，河圖轉動，命運之門顯化，仙識發音：

「命運是如此偉大，敢違抗命運的，將被命運束縛於此處，注定難以擺脫，難以移動。」

劍光浩蕩而奇快斬到施景仁身前一丈處，卻戛然而止，陡然停頓，像是被天地、被法則、被大道束縛在了原地，欲掙脫而不得。

但劍光周圍詭異強大而變化無窮、難以揣測的命運卻一下衰敗起來，似乎只剩下窮途末路能走。

同時，石軒的北斗殺劍已經到了六階巔峰的威力，劍光一展，不到剎那，就將衰敗許多，威力降低不少的命運之力斬破，衝出了束縛。

不顧劍光威力同樣消耗小半，石軒沒有重整旗鼓，而是一鼓作氣、鋒銳凌厲地繼續斬向不遠處的施景仁。

這讓剛才僅僅只是見識了石軒與沈沉溪用因果殺劫幻化而出的施景仁虛影短暫相鬥，一劍之下互相泯滅的天君們，眼睛一亮，之前瞬間就結束，諸多細節都沒感悟到，現在看來，石軒的那口飛劍頗為克制命運之力，加上其劍法，只要施景仁用不出最強頌言，石軒當有兩三成的獲勝可能。

可是施景仁借由因果殺劫，早就感悟過滅運之力，對於這種狀況，早有準備，束縛頌言念出後，強行承受反噬之力，繼續仙識發音：

「一切皆是命運安排，逃避是命運，改變是命運，你之劍無法斬到我亦是命運！」

命運之力環繞身周，布下命運界限，此時石軒才剛斬破束縛。

施景仁看著堂皇殺戮斬來的劍光，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調整、準備，哪怕劍光斬在命運界限上，劍氣爆發，肆虐身周，也是沒有絲毫動容。

一個剎那之後，施景仁神聖莊嚴地看著石軒劍光道：

「從宇宙誕生到終結，一切都籠罩在偉大的命運之下，我以其之名，主宰這方空間。」

幻化而出的命運之門彷彿在欣喜而莊嚴地輕鳴著，無窮無盡、恐怖浩瀚的命運之力從莫名處降臨、浮現，將方圓幾十萬里變成了命運的海洋，甚至命運世界都隱隱成型。

天人第二衰之後在本身開闢的洞天，雖然還無法像三劫天君那樣隨意改變其天地法則等，但將這洞天與自家仙術相合，施展出來時，其虛影的天地法則同樣會呈現仙術的天地法則，比如當年玄冰天君的冰天雪地，所以天人第二衰和天人第三衰之間的差距，不如天人第二衰和天人第一衰之間的差距大。

而施景仁現在的命運世界，在其造化氣息衍生下，已經快要形成完整的小千了。

所以僅僅將命運界限斬破少許的石軒，立刻感覺到自己像是被天地排斥，被法則壓制，心中好多念頭閃過：

「如果五行滅仙劍到了六階巔峰，或者我的劍法到了一劍化世界的地步，絕對不會連這命運界限都無法斬開，讓施景仁順順利利地念出最強頌言，說到底，還是境界差了。」

「不過，也再次證實了施景仁的最強頌言需要一個剎那的準備。」

這些念頭在石軒元神中沒有激起絲毫漣漪，轉瞬之間，石軒就有了決斷，趁命運世界降臨的剎那，劍光一散，再次一展，又是全力一劍，向著施景仁斬去，決絕異常。

滅運之力散發，附近變化無窮、只有施景仁才能指定方向的命運之力，一下只剩衰敗的選擇。

可劍光還未斬到命運界限上，施景仁就是輕輕一指，頓時劍光消散，石軒跌落出來。

施景仁繼續一指，想再接再厲，讓石軒見識下沒有洞天壓制的小命運術究竟有多強大。

但他沒打算兩三個剎那間就將石軒擊殺，只想著將其重傷跌落境界，完全壓制，因為他在期盼著，連玉所言的那個機會，是否會出現，是否在此時出現？如果是，機會還未出現，就殺掉石軒，從而鬥法結束，讓潛虛子恢復過來，那就得不償失了，反正若不是，在最後一兩個剎那再結束鬥法也不遲。

但他剛要調動世界之力，就發現不少命運居然在衰敗，在紊亂，不受自己這個主宰的命令，所以一指之下，才從劍光中跌落出來，只來得及用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守護身周的石軒，竟然將命運之力鎮壓、消散，僅僅是受到輕傷。

「還是小看那滅運大道之力了。」施景仁反思道，念頭一動，命運世界剎那恢復正常。

石軒擋下施景仁一擊後，根本沒想過防守，也明白在命運世界裡，防守毫無作用，只有進攻，讓施景仁來不及出殺手，才是唯一的、渺茫的希望，所以依然不管不顧，北斗殺劍死氣濃郁地凌厲而出，殺戮、滅運之力微妙平衡。

施景仁袖袍一揮，石軒的劍光直接被打得四分五裂，接著其踏前一步，控制住了命運世界，向著石軒抬手一指。

在其恢復控制命運世界的瞬間，石軒倉促用五行滅仙劍布下一座日、月、紫薇微妙平衡的周天星斗大陣，空間層層疊疊，滅運大道之力充斥其間，將自身隱於當中。

無聲無息，周天星斗大陣完全破碎，卻未能擋下全部的命運之力，石軒是身受重傷，五行滅仙劍更是受創極重，倒退回了五階的地步，但其散發而出的滅運之力，再次讓石軒附近的空間變得迷亂，命運變得衰敗。

施景仁花費剎那，穩定住命運世界，念頭一動，方圓幾十萬里內響起了縹緲仙音，美妙悅耳，彷彿是命運之力在歡歌、在讚頌，天地法則凸顯，靈氣翻滾沸騰，竟然選擇全力一擊。

蓋因在石軒本身劍法實力和滅運之力的配合下，在施景仁心有其他打算之下，五個剎那已經過去，石軒依然還有再戰之力，眼見最強頌言還有四個剎那就會結束，稍有大意，說不定就會被他翻盤，所以施景仁此時心無外物，全力以赴。

而石軒此時將五行滅仙劍收回，身與三才滅劍法相合，白色黯淡劍光七星閃耀地斬了出去，末運乃萬法剋星，命運未至大道的情況下，還是仙術、仙法之列，所以其周圍的命運之力亦開始消散，現出一片普通的天地。

命運歡歌，劍光黯淡，剎那之間，一切平息。

石軒跌坐在地，身邊的三才滅法劍倒退回了五階的地步，就連自身，也是再難支撐，跌落了境界。

命運之威可見一斑。

但石軒並沒有放棄，因為想支撐到施景仁小命運術最強頌言結束，看其是否會跌落境界，所以太極圖一現，化為彼岸金橋，朵朵金蓮護住全身，將周圍命運之力鎮壓，化為混沌。

施景仁微微一笑，內心暗道：「真是死撐，自身跌落境界的情況下，本命靈寶就算不跟著跌落境界，亦是不遠了。」但他有意放縱等待，念頭一動，金蓮隕落，毫光潰散，金橋重創，同時石軒再受重傷，完全失去了抵抗之力。

此時，距離小命運術最強頌言結束，還有兩個剎那。

施景仁並未前進，只是看著石軒，表面上似乎是不屑欺負失去了抵抗之力的對手，等他自己開口認輸，但實際上還在等待著機會。

又是一個剎那過去，石軒是沉默不言，施景仁暗歎一句：「機會看來不是在這裡。」接著念頭一動，石軒元神完全泯滅。

「雲圖真君獲勝。」潛虛子宣佈了結果，接著揮了揮手，石軒恢復過來，太極圖、三才滅法劍和四象滅世劍等也完全恢復。

施景仁淡淡笑著道了一句：「承讓。」

「施真君境界、實力都勝過石某，小命運術又玄奧神妙，石某輸得理所當然。」石軒坦然道，半點沒見輸給仇家的芥蒂，只是有些遺憾，無法確認施景仁小命運術的最強頌言結束後，是否會跌落境界，不過施景仁後面的對手都很強大，應該還是有機會見到。

……

對於石軒輸給施景仁，諸位天君並不覺得奇怪和驚訝，反過來倒有可能，尤其是在施景仁抓住機會將最強頌言使出來之後，大家唯一的好奇，就是石軒能支撐幾個剎那。

「要是那仙術飛劍再強上一些，達到六階巔峰的程度，以其克制之能，石真君未嘗不能支撐到雲圖真君那命運世界結束，可惜了，只是輸在修道時光上。」沈沉溪感歎了一句，他是施景仁之外，對於滅運克制感受最深的一位。

墨景秋笑道：「那可不一定，等他將仙術修煉上來，雲圖真君都可能渡過天人第二衰了，所以時光之物，最是公平。我只是沒想到，石真君竟然能支撐六個剎那，以他現在的實力而言，值得敬佩。」

他們這等天君的眼光，自然一下就看出施景仁擊潰太極圖時是留了手的，至於其為什麼要如此做，就不得而知，可能是自重身份，也可能是想見到仇家在面前沒有反抗之力的場面，反正對於他們而言，是不值得關注的問題。

「這與剛才劍通慧真君與安以樂佛陀的一戰頗為相像，命運世界稍遜於掌中佛國，而石軒的劍法、飛劍又稍遜於劍通慧真君，各自劍法蘊含的大道之力又克制對方，只不過石真君沒有臨陣突破，將劍法提升到一劍化世界的地步，所以就無法像劍通慧真君斬破掌中佛國那樣，斬破命運世界。」沈沉溪回憶起之前那戰，很是感觸。

對於這個結果，他們只稍稍討論了這麼幾句，因為是情理之中，之後就開始交流起對剛才命運大道、滅運大道的見解感悟來。

……

施景仁走回席位，和連玉對視一眼，連玉還以少安毋躁的笑容，距離法會結束可還有很長時間，甚至於在回到各自大千世界前，機會都有可能降臨。

另外一邊，石軒微笑走到自家案幾後，還未坐定，就聽孔然開玩笑道：「妾身還以為石道友你會臨陣突破的，以你在劍法上的天賦，那是很有可能的。」

同時，孟霓裳望了過來，淡粉嘴唇輕啟，平靜地用唇語說了幾個字：「氣息衰弱了。」

石軒略微一愣，就明白了孟霓裳意之所指，施景仁是在第八個剎那上殺掉自己的，而潛虛子這次是先宣佈的結果，所以旁觀的孟霓裳，專心致志之下，是注意到九個剎那結束之後，潛虛子恢復之前的那瞬間，施景仁氣息急速衰弱，換句話說，依然會跌落境界。

微笑對孟霓裳點點頭，石軒一邊盤算如果加上青索，自己是否有把握撐到九個剎那結束，一邊回答孔然：「臨陣突破，也得以積累作為基礎，石某自從將周天星斗劍陣初步完整練成，除了與孟前輩切磋過幾次，這還是第一次與人鬥法，怎麼可能臨陣突破得了。當然，回去之後，將今日幾場比試，細細回味、體味、整理，那就是很大的收穫和很深厚的積累。」

而心中盤算之後，石軒還是不得不承認，施景仁留手了，哪怕加上青索，撐到九個剎那結束的希望，也不超過一成，因為施景仁的命運世界已經隱隱成型了，在其命運世界籠罩之內，他完全可以同時對多個對手給予相同的壓制，只要不是最後那種全力以赴的一擊。

這就是以境界壓人，境界一高，雙拳亦能敵四手！

好在自己還有五德氣運爪……

玩笑過後，劍通慧、孟霓裳就和石軒交流起剛才這一戰的種種來，以旁觀者清的身份，給了石軒不少啟示。

……

普通天仙的鬥法也差不多到了最後的尾聲，只剩下二十五位真君，沒用多久時間，就決出了前面十三位大能，其中有兩位是道祖、佛祖門下，讓石軒又見識了另外兩門越階仙術，「祭天祀地」、「大解脫神光」。

之後，潛虛子倣傚前例地搖出了六位天君的對陣：

邵卓然對燕笙、施景仁對墨景秋、連玉對安以樂。

這下就連石軒也有點激動，無上功法對無上功法，越階仙術對越階仙術，是「末日災難」更厲害，還是「因果蓮胎」更詭異強大，或者安以樂僅憑掌中佛國這偽越階就能抗衡末日災難？

第七十七章 太虛衍化三千道

邵卓然和燕笙的對決，在諸位天君眼裡，是強弱最懸殊，最沒有懸念的一場，封印被打破，絕法禁制被打破，封絕三界的力量也被打破，統統都被粉碎。

但不少天君，包括石軒、孟霓裳在內，都看了出來，燕笙的功法頗為克制邵卓然的「粉碎真空」，層層疊疊的封印、禁制，將其兇猛無比的力量分離出來，一點點地削弱，以至於粉碎真空兩拳之後，燕笙才重傷，三拳之後方無力抵抗地認輸，所謂以柔克剛，莫過於此，若邵卓然的「粉碎真空」還未提升到七階，那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而且石軒注意到，第二拳過後，燕笙曾經有個微不可見的猶豫，但她轉瞬就斬斷了貪念似地施展「封絕三界」，以石軒的判斷，應該是她身上有一件七階秘寶，但權衡之後，覺得即使用出，也頂多和粉碎真空旗鼓相當，難以戰勝，所以果斷放棄。

……

一條普普通通的大河九曲迴環，籠罩在淡白色迷霧當中，這迷霧有化去法力之效，那河水有消融境界之能，這九曲天河陣的陣眼，是一個內按天地人三才的金色大鬥，墨景秋悠然端坐其下。

混元金斗一旋，金光落入九曲天河陣中，騰起滔天巨浪，詭異強大、無影無蹤的命運之力就被消散大半，剩餘力量僅能晃動大河、迷霧，激起漣漪，無法直接打破仙陣。

有此依仗，墨景秋在一著不慎，落入施景仁命運世界之後，方能如此氣定神閒，等待著九個剎那的過去，以反敗為勝，如果異地而處，施景仁陷入九曲天河陣，憑命運世界抵抗，恐怕九個剎那內逃脫的可能同樣不過五五之數，稍有不慎就是閉了元神，削了修為，打落境界的下場。

一攻一守，施景仁自然能空出剎那時間，雙眼中黑白八卦衍化，施展爆發仙術。

命運世界內響起美妙清越的響聲，像是命運在歡歌、在讚頌，靈氣沸騰、法則凸顯。

施景仁輕輕一指，無聲無息，九曲天河陣就起了激烈波瀾，迷霧彷彿被狂風肆掠，混元金斗一旋，金光一刷，方才有穩定的跡象。

施景仁哪能給墨景秋重整旗鼓的機會，踏著先天八卦，右手指，左手揮，九曲天河陣就詭異的爆炸、震盪、破碎。

全力而為五個剎那後，九曲天河陣就莫名坍塌。

墨景秋將混元金斗飛出，罩向施景仁，尋求兩敗俱傷之道。

金光罩落，施景仁竟然沒有絲毫動容，不管不顧，右手再次一指，墨景秋護身仙術全部瓦解。

混元金斗一旋，施景仁左手袖袍一揮，墨景秋元神詭異地直接消亡，接著施景仁元神被閉，法力被削，境界跌落。

而這個時候，九個剎那時光已到，命運世界消失，施景仁氣息衰弱，境界再次跌落，但毫無疑問，他獲得了最後勝利。

「雲圖真君獲勝。」潛虛子宣佈結果，然後咳嗽一聲，墨景秋和施景仁都恢復了正常。

石軒則和孟霓裳對視一眼，微微點頭，肯定了剛才孟霓裳所見。

……

無數災難在連玉身邊顯化，但這次沒有匯聚在身前，衍化末日災難世界，而是齊齊往他元神內一鑽，轟的一聲，天地一暗，一股黑色颶風誕生，內裡若隱若現坍塌毀滅、處於無窮無盡災難的末日世界，其所過之處，皆陷入無邊災難，彷彿就是災難這兩個字的化身。

面對安以樂，災獄真君連玉是不敢有任何怠慢，一開始就將「末日災難」仙術古怪地與身相合，讓石軒等天君眼界大開，這才是這門越階仙術威力全開的模樣！

安以樂同樣是沒有一絲輕視，直接顯化丈八法身，四面十二臂，威嚴神聖，其中一臂金色巨手伸出，遮天掩地，掌中佛國蓋落，將那股災難颶風籠罩其間。

颶風吹過，佛剎倒塌，色樹凋零，黃金、琉璃破碎，甚至佛國之內都爆發了無數火山，大地震裂，天空坍塌，空間風暴隱隱成形。

須彌山上，鎮壓佛國的佛陀金身高頌佛號，億萬佛子，無數菩薩、金剛、羅漢，能飛的飛到半空，不能飛的則原地盤坐，他們誦唸經文、施展佛法，一個個浮著金色琉璃光芒的萬字符將佛國籠罩，結成了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將災難化身的黑色颶風團團困在。

但災難颶風似乎更勝一籌，轉眼之間，就讓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處處爆發災難，搖搖欲墜，數不清的佛子、菩薩，護法金剛隕落，整個佛國好像幾息之間就會毀滅。

但安以樂就是為了困住連玉剎那，鎖定因果，她四條手臂所捧的似黑似白蓮花竟然徐徐綻放，躺著的那尊佛陀面容清晰起來，呈現安以樂本人的相貌，接著一瓣蓮花脫落，災難颶風直接停滯，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和整個掌中佛國猛地一縮，無數萬字符就壓在颶風之上，將它牢牢封印，不給連玉恢復的機會。

又一瓣蓮花飄落，封印之中黑色颶風終於消散，現出了連玉元神。

連玉苦笑道：「在下認輸。」安以樂確實是全力以赴，將因果蓮胎和掌中佛國配合使用，這完完全全就是二劫佛陀的實力了，要是像先前幾場鬥法，單用掌中佛國或因果蓮胎的話，自己不敢說五成，四成勝算還是有的。

一場精彩萬分、讓石軒等回味無窮的鬥法之後，一劫天君裡，能拿到綵頭的三位大能已經產生，邵卓然、施景仁和安以樂。

「看來這次獲勝者，不是邵真君就是安以樂佛陀了。」孔然笑著對石軒道。

經過這麼多場鬥法，誰強誰弱，在場諸位天君哪會看不出來，聽到這句話，都微微頷首，施景仁雖強，但也僅能勉強抗衡掌中佛國，還是在一劫天君實力的極限內，可那兩位，差不多可以算二劫天君裡的弱者了，不是一個層次上，就連施景仁自己，也是搖頭苦笑，把玩著酒杯。

當然，施景仁的實力，已經被公認，除了那三位有越階仙術的天君外，以其為首。

石軒點點頭，沒有說話，悠然神往，要是自己到了近乎二劫的境界，將陰陽混洞神光修煉到七階，衍化真正的混洞，再配合三口七階飛劍與一劍化世界的劍法，與現今實力的邵卓然、安以樂相鬥，會是怎樣的結果？

不過這個假設，估計沒有實現的那一天了，因為到時候，兩人早就陷入天人第二衰，要麼隕落，要麼成為二劫大能，境界壓制，洞天之力加持下，失敗可能當在七八成，果然同墨景秋所說一樣，時光最為公平，但有朝一日，自己的境界、實力，未必趕不上這兩位。

……

在普通天仙的前面七位大能產生後，童子搖出了一劫大能對決：邵卓然對施景仁。

這一場鬥法，過程、結果都在諸位天君預料之中，邵卓然不善變化，輕易就落入了施景仁的命運世界，但他「粉碎真空」的越階仙術，施展之下，命運崩碎，世界垮塌。

兩拳之後，哪怕命運之力，再詭異，再神秘，再強大，也是轟然消退，命運世界被完全粉碎。

之後，施景仁憑借本身八卦仙術以及命運仙術的其他頌言，在境界跌落的情況下，居然再次生生擋了邵卓然一拳，只是受了重傷，而非隕落當場。

這讓他頗為後悔，八卦仙術以柔克剛、封印削弱的變化，不遜色燕笙的功法多少，如果一開始就以八卦仙術為主，命運仙術為輔，說不定能多擋幾拳。

如今境界已經跌落，施景仁也非死不認輸之人，直接就開口承認失敗，反正二三位的綵頭都差不多，只不過後挑而已。

……

稍有休息，等普通天仙的前面四位產生，邵卓然和安以樂就踏入了小千世界。

這一戰，邵卓然依然是不停用融合了力之大道的身體，打出「粉碎真空」之拳，掌中佛國受損，因果之線斷裂，就連所處小千世界被波及之下，也是漸漸進入末日。

但安以樂仍然憑借融入了掌中佛國的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步步將邵卓然困住，終於在佛國完全粉碎前，鎖定了他的因果，似黑似白的蓮花瓣不停生成，又片片掉落，甚至於她四面十二臂的法身都受不了因果反噬，開始出現深深的、難以恢復的裂痕，不過費盡心神，總算是將邵卓然的存在抹去。

「安以樂佛陀獲勝。」潛虛子開口，然後一邊把邵卓然和安以樂恢復，一邊讚道：「真是實至名歸，等另外的比試結束，就上來挑選綵頭。」

諸位天君頷首贊同，安以樂拿到綵頭，絕對讓他們生不出嫉妒來，實力有目共睹。

……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四場比試之後，普通天仙的前三也出來了，潛虛子笑道：「你們六位，上來挑選自己的綵頭吧。」

安以樂第一個上來，作為獲勝者，她在「雲笈靈寶九節符」和「千瓣赤玉蓮」兩件天人第二衰渡劫秘寶中挑選了「千瓣赤玉蓮」，而普通天仙的第一，祭祀道祖門下重陽真君，拿了「雲笈靈寶九節符」。

接著邵卓然毫不猶豫地挑了「形神皆妙幡」這天人第三衰渡劫秘寶，接著普通天仙第二名，苦海佛陀沒有拿天人第一衰渡劫秘寶，反而挑了「太皇印」這七階攻擊秘寶，顯得對天人第一衰信心十足。

施景仁走了上去，看著眼前的「天魔誅仙劍」、「清氣化神葫蘆」，同樣沒有猶豫，挑了天人第三衰渡劫秘寶「清氣化神葫蘆」。

這樣的挑選讓所有真君都沒有意外，畢竟施景仁距離天人第二衰降臨已經不遠，而且有不小把握，之後其應該就會在宗門內做準備，基本不會外出了，七階攻擊秘寶拿來用處不大，甚至於他若安然渡過天人第二衰，有真正的洞天在本身元神誕生，加持命運世界，那七階攻擊秘寶根本無用。

如此情況下，挑選清氣化神葫蘆乃理所當然，除非他還有另外的機緣，想憑借七階攻擊秘寶搏一件天人第二衰渡劫秘寶。

施景仁的選擇，則讓石軒稍微鬆了口氣，理由如同其他天君那樣，但結論稍有不同，在自己得到的消息中，遊仙宮有一門不錯的二衰秘術，施景仁也修煉成功了，若他在或許不到百年就會陷入天人第二衰的情況下，還挑選七階秘寶，那石軒基本可以肯定，施景仁有把握在最近找到機會殺自己！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在普通天仙第三名挑選了「天魔誅仙劍」後，太虛法會的比試宣告結束，太虛法會差不多臨近尾聲。

在太虛觀外，那衍化大千的籐蔓之上，樹葉的數量已經增加了不少，若細細數之，恰好兩千九百九十九片，同時有一些虛幻透明的果子結了出來。

……

「諸位天君的鬥法精彩絕倫，讓人眼界大開，皆盛名之下無虛士，不愧絕世天才之名，老道能邀請諸位前來，榮幸非常。」潛虛子讚了幾句，「鬥法結束後，靜心品嚐太虛衍道果乃賞心樂事，還請諸位不要推辭。童子何在？」

不少清秀童子端著托盤從觀後魚貫而出，在每位天君面前放下，裡面是一枚拇指大小的果子。

石軒以前未曾聽過太虛衍道果，也不知其是否有遇金而落等禁忌，所以沒有直接品嚐，而是先仔細看了一番，拇指大小的果子虛幻透明，像是一團無色霧氣所凝，可在果子裡面，有大千世界，有虛空星辰，有日月混洞，有時空風暴，竟然衍化出了一個微小而完整的宇宙。

潛虛子見大多數天君並未動作，微微笑道：「直接品嚐即可，無需特殊手法。」

石軒看了孔然和劍通慧一眼，得到他們頷首，方將太虛衍道果攝了起來，放入口中。

其入口即化，融入元神，石軒只覺元神一震，陷入了一片幽暗，似乎是無窮無盡的混沌，接著一點黑色誕生，不停膨脹擴大，陰陽分化、清生濁降，這一過程很是緩慢，透過表象，石軒竟然感覺到三千大道一一衍化出來，尤其末運大道、滅運大道感應得最為清晰、深刻！

大道如此玄奧，石軒不禁深深沉迷。

……

一片混沌與虛空糾纏、時空風暴到處肆掠、彷彿宇宙開闢之初洪荒的空間位於宇宙深處，其足有一個界域大小。

一位青衣女冠靜靜站在這片洪荒之前，她容貌精緻絕倫，尤其小巧的鼻子顯出一種俏皮，但仔細看去，又覺得她容貌似虛似幻。她表情平靜，眼神凝重，念頭一動，一朵透出虛幻感覺的祥雲就出現在頭頂，內裡蘊含宇宙萬象。

祥雲放出無量毫光，罩住這位女冠全身，她悠然邁步進入這片洪荒。

第七十八章 曲罷又響新變音

不知過了多久，石軒才從這種對於大道的沉迷當中清醒過來，心中一片安寧喜樂，探尋大道的玄奧對於修道之士來說，是最為愉悅的事情，尤為重要的是，這次對於末運大道、滅運大道的感應、體悟，讓石軒彌補了在這兩方面的根基。

對於修行《寶錄》這門無上功法，元神寄托陰陽大道，且道心堅定的石軒而言，在陰陽大道上下的工夫，與陰陽大道的契合，對陰陽大道的感悟，是遠遠勝過滅運、末運、殺戮等大道的，哪怕這些大道虛影也融入了元神裡面，能夠隨意引動，但它們都是通過幾門仙術強行感悟而來，非日積月累、躬身踐行得到，難免根基不穩。

直到今日，品嚐太虛衍道果，體悟到滅運、末運大道的玄奧，石軒才有了將這兩門大道根基彌補起來的契機，即使超不過陰陽大道上的感悟、鍥合，也不會落後太多了。當然，真要彌補上來，還得石軒回去日後整理吸收，艱難磨礪，方能辦到，太虛衍道果僅僅只是提供了一個機會，如果蒙了道心，以為憑借天地靈果，就能加深大道感悟，提高修為境界，那就是捨本逐末，誤入歧途。

「可惜對於陰陽大道的感應不深刻、不清晰。」石軒內心歎息道，頗有點貪心不足的味道，但就石軒本人而言，哪怕以感應不到滅運、末運大道為代價，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從太虛衍道果中感悟陰陽大道。

因為即使滅運、末運等大道根基再不穩，也不要緊，現階段其僅僅只是作為仙術而存在，自己最為看重，依之為根本的還是陰陽大道，等到有朝一日合了陰陽道種，方才會將大部分心思放在這幾門大道上。

無他，堅定道路，堅守本心而已！若首鼠兩端，既想要這，又想要那，道心都不純粹、堅定了，談什麼合道！

「如此看來，道祖門下不提，那些造化之主傳下來的功法裡面，只有一門真正的越階仙術，怕就是擔心弟子們無法純粹道心。」

石軒看到對面出身琉璃天的安以樂，念及其只有因果蓮胎這門越階仙術，不由思維發散，想到了這上面去，至少石軒不會認為，能將另外一門無上功法融入《寶錄》中，提供四門越階仙術飛劍的造化之主，會沒有辦法創造出另外的越階仙術，恐怕還是別有道心方面的考量，而有了這麼多越階仙術的《寶錄》，本身是為青雲子這打算轉世重修的金仙道祖準備，不存在道心上的阻礙，自己則是誤打誤撞得到，初生牛犢不怕虎地修煉。

「要是沒有九幽大世界一行，自己道心怕是不會如此不可動搖！」

想到這裡，石軒不禁有些後怕，若非在九幽大世界，面對生死這自己沒有越階仙術的大道，斬斷了誘惑，堅定了本心，等日後遇到機緣，有能先合末運、滅運等先天大道的道路，自己承受住誘惑的可能很低，畢竟，其也有越階仙術幫助提前感悟下一境界，而且先合陰陽大道，可是有道祖仇家的，極端危險。

「修行之路，真是步步艱險，處處誘惑，難怪無數修士中，能走到合道這一境界的屈指可數。」

石軒只覺元神清明，道心如鏡，這幾個念頭帶來的感悟，竟似比剛才品嚐太虛衍道果帶給自己的好處更大，「嘿，這算不算意外收穫？」

見石軒若有所思，已經從沉迷中恢復的孟霓裳沒有打擾他，重新閉上雙眼，將剛才的體悟整理、重溫。

又過片刻，兩人同時睜開雙眼，孟霓裳平淡地像在說著家常話地道：「太虛衍道果很是神奇，我剛才恰好深刻地感應到了凍絕、太陰、冰雪三條，其中以凍絕最為明顯。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石軒你感悟最清晰的應該是滅運、末運二者。」

「果然如此，每個人的感悟應該都不同，以鍥合自身功法和根本大道的最清晰、深刻。某的是『輪迴』。」早就清醒的劍通慧點頭贊同。

一旁作為觀禮賓客、得食靈果的孔然跟著附和：「妾身感應到的是五行大道，但沒有平常家父展現的深刻、玄奧，但更方便我等境界的修士體悟。」

石軒內心暗笑：「五行大道就是孔極，孔極就是五行大道，你直接面對大道展現，以目前境界自然是難有收穫。」

但聽了他們三人的對話後，石軒心中泛起了疑惑，如果因自身功法、根本大道不同而感悟不同，那自己明顯應該是陰陽大道，再不濟，也該是雷電之道。

當然，石軒嘴上是肯定地道：「剛才石某感應最為深刻清晰的確實就是滅運、末運兩條大道。」

想到自己來了太虛觀後，鬥法中主要借用的就是這兩條大道的力量，石軒有些明悟，這樣也好，至少沒有暴露秘密。

見眾人全部清醒，潛虛子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茶杯，笑呵呵道：「得諸位共襄盛舉，老道不勝榮幸，在這太虛法會的最後，就以茶代酒，敬諸位道友一杯。」

「多謝觀主厚贈，我等也很是感激。」太虛衍道果的功效實實在在，又有如此多的功法、仙術、靈寶見聞、體悟，天君們都是誠心實意地舉杯道謝。

……

畝許大小虛幻祥雲罩頂，無量毫光垂下，無論是吞噬一切的混洞，還是恐怖的時空風暴，皆被擋在其外，難以寸進，就連混沌遇到，也是自覺地分開一條道路，讓這位青衣女冠悠然通過。

她目的似乎非常明確，在這片洪荒當中，在自身半步金仙感應無法及遠的環境裡，竟然一步幾千萬里的前行著，似乎不怕遇上大道混亂，不完整，或瘋狂的危險地帶，而且對於那些珍貴異常的混沌異種是視而不見，而這些同樣強大異常的生物，自然也不會去招惹這種無法抗衡的敵人，安安靜靜躲在混沌之中，甚至有躲在時空風暴之內的。

混沌稍退、虛空現出的地方，不時有大千世界顯現，它們四周皆是時空風暴，就連天魔都無法得存，但其本身卻恰好位於風暴眼，頑強地存在了下去。

青衣女冠飛遁之間，突然看到一座有大千世界大小的七彩巨山漂浮而來，微微皺眉，往旁邊讓過，這混亂洪荒裡，可是有不少境界、修為皆不遜色自己的老怪物潛修，他們大多是依仗著這特殊環境避難。而眼前就是一位，自己要事在身，沒必要和他衝突。

七彩巨山上的黑袍老者，端坐山頂，看著這青衣女冠往混亂洪荒深處而出，即使他是魔道巨擘，也沒那心思平白樹敵，只是感歎了一句：「莫非她找到了混沌隱玄籐的下落？那可是關係她成道的事物，難怪如此心急。但要想在混亂洪荒裡尋找一位隱藏起來的半步金仙，談何容易，她怕是沒那個實力？」

青衣女冠不知繞過了多少危險地帶，總算看到了一處漂浮著的荒涼大陸，然後其毫不猶豫就向著大陸上僅有的一片茂密洪荒叢林投去。

叢林非常安靜，不僅沒有妖獸嘶吼，就連蟲聲都聽不到，青衣女冠靜靜站在一條大河邊，河的另外一面有一株普通的蒼綠籐蔓，與叢林內其他籐類植物沒什麼兩樣，但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它若有似無，根系密密麻麻，虛幻重疊，數不清有多少，它們都沒有扎入地底，而是伸入虛空。

更為詭異的是，它周圍有好幾頭強大生物的屍體，有混沌異種，有宇宙神獸，甚至有一頭吞界獸，它們安安靜靜躺在地上，沒有任何傷口，就像陷入了永恆的睡眠，而不是被人殺死。

「果然如祖龍所言，你這個時候不僅騰不出手來，就連敵人靠近都感應不到，只能靠本身大道自然衍化防禦。」青衣女冠一邊輕聲感歎，一邊邁步過河，其剛剛到了大河另外一邊，身體就變得虛幻，鏡花水月般消失。

叢林再次變得安靜異常。

……

從太虛觀中告辭出來，照例是九條天龍拉車，清河童子駕馭，向著禹余天歸去，只不過這次大家是同時出發，又都來自通天界域，所以不僅石軒、孟霓裳並行，就連劍通慧、孔然也在旁，甚至施景仁、彭子騫、沈依墨、伊摶等都相距不遠，念動可至。

施景仁心境平和，元神專注，安心等待著機會的出現，如果這次事不得成，那就留待天人第二衰之後，再找機會，畢竟還是得以自身境界為重，修為高了，自然更容易報仇。

這麼多天君同行，鑾駕的速度也相差不多，拉不開距離，所以石軒等人只是泛泛交流著之前觀摩鬥法的感悟。

「紫薇大帝出巡，各方迴避。」行了一陣，石軒來時所見的那紫金鑾駕及上面的帝皇，在浩浩蕩蕩的隊伍簇擁下，再次出現，排場極大，讓之前沒有看到的伊摶等奇怪而疑惑，孔然則嘖嘖讚歎。

但突然之間，整個虛空開始波動、蕩漾起來，彷彿一個平靜大湖中落入了巨大的石頭。

第七十九章 你方唱罷我登場

不僅是虛空開始波動、蕩漾，就連石軒等人的元神都震盪起來，除了神智清醒之外，完全無法掌控元神，只能呆愣愣地停在原地。

但轉瞬之間，就連心神都似乎迷幻起來，因為虛空之中，竟然悄無聲息出現了無數強大的天龍、金龍、白龍、黑龍等各族龍皇，以及密密麻麻的護法神將，而且還有新的大千世界、日月星辰、時空風暴等浮現，有的甚至與原來的大千等重疊，激起劇烈的衝突、爆炸，散發恐怖的毀滅氣息，就像是另外一個宇宙突然投影到了這方虛空宇宙當中，但這一切，又都發生的無聲無息。

心神恍惚迷幻之間，石軒彷彿聽到了潛虛子的聲音，遍傳宇宙，沒有惶恐驚訝，只有淡淡的歎息：「敖琉，你終究還是找上門來了。老道雖然實力不如你，但這裡可是老道衍化的『宇宙』。」

這是仙識發音，僅僅一瞬間，之後沒有任何鬥法之感，大道衝突，投影而來的另外一方宇宙就開始消散，那無數強大的各族龍皇、護法神將也像是幻影一般變得透明，並漸漸搖晃消失，只有一朵透出虛幻之感的巨大祥雲放出無量毫光，依然罩在這方宇宙之上，僅是起了一陣陣漣漪。

一道清越的女聲從其下方傳來：「潛虛子你現在正是將三千大道神髓融合，以完善你『宇宙』的關鍵時刻，本座自然不怕，倒要看看誰的『宇宙』更強！」

話音一落，那朵巨大祥雲就猛地膨脹開來，轉眼就與石軒所見的宇宙重疊，那些龍皇、神將、大千世界、另外一方宇宙等再次出現，但又多了霧濛濛的感覺，與本身宇宙激烈衝突著，讓神智剛有所恢復的石軒，元神再次震盪起來，依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發生的一切。

被點出了弱點的潛虛子沒有再說話，只有兩方「宇宙」在激烈爭奪著，但那女子壓根兒就不給潛虛子任何喘息的機會，輕哼一聲，一道悠長恐怖的龍吟就從她體內響起。

石軒眼前彷彿出現了一隻無數空間、世界所凝的巨大龍爪，其輕描淡寫地一揮，這方宇宙就開始凝固，層層疊疊的空間出現，並直接凸顯固化出來，變成了肉眼可見的、堅硬無比的屏障，將太虛觀籠罩在其中。

同時，原本的大千世界、日月星辰等隨著宇宙的凝固，居然像是夢幻泡影一般破碎著，石軒這才發覺自家元神先前是如此虛幻，但馬上就漸漸轉為實質。

「祖龍？！」潛虛子再也無法調動自己「宇宙」之力後，一絲驚慌透出，強行打斷融合，那株衍化了兩千九百九十九片葉子的籐蔓猛地一收，就往太虛觀內縮去，還未完全凝固的部分宇宙開始搖晃、破碎，就彷彿一場迷夢將要醒來。

隨著迷幻恍惚的消退，夢醒感覺得到來，石軒總算是完全恢復了神智，開始重新掌控自家元神，但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順天應命的青色狂風就吹拂了過來。

施景仁來襲！

雖然其掌控元神能力稍遜石軒一些，但一直在全神貫注地等待著機會，所以竟然與石軒同時恢復，為了把握機會，施景仁顧不得使用其他強大手段，直接打出了最簡單、最快速的隨風巽。

若非石軒一直按照《寶錄》修煉，對自家元神的掌控能力在同階之中屈指可數，那現在就來不及恢復，任由施景仁宰割，但即使如此，也只來得及祭出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鎮壓青色狂風，生生擋下了這一擊，但猝不及防及實力差距下，也是被打得倒飛出去，跌入那「紫薇大帝」浩浩蕩蕩的隊伍中，方向正是其鑾駕所在。

紫薇大帝及身邊仙宮、天女，依然呆愣愣，變得很是虛幻，對石軒的飛來，是不聞不問，沒有任何動作，任由其落在鑾駕中，激起一陣震盪，變得更加虛幻，就要泡影般完全破碎。

石軒陷入其間，那種虛實轉化的感覺越來越強，同時又有空間變化之感，朦朧之中，看到孟霓裳、劍通慧、孔然，甚至如影隨形而來的施景仁，都是一邊實質化，一邊漸漸消失在這方宇宙之中。

而宇宙是完全凝固，太虛觀那點綠光也完全凝固，一點悲涼的感覺瀰漫出來，像是潛虛子自知難以倖免，發出長長的歎息。

突然之間，孔然元神內猛地爆發出似乎永恆不變的赤青黑白黃五色光芒，其只是齊齊一刷，就有宇宙陷落、物質難逃的感覺，那虛幻祥雲所化的宇宙，那已經凝固的原本宇宙，那彷彿無數空間、世界所凝的巨大龍爪，以及那位發聲女子，都被刷落其間。

身影漸漸消失在宇宙當中的孔然，臉上是壓抑不住的驚訝，似乎沒料到，自家身上會出現如此變化。

得此機會，潛虛子總算將本體收住，化為一道綠光，不管不顧，直往混亂洪荒深處投去，失了他的支撐，整個其衍化的宇宙完全破碎。

孟霓裳、劍通慧都沒有準備，且元神掌控能力稍微遜色石軒半籌，還未恢復，有所行動，相助石軒，就隨著宇宙破碎，直接消失，就連孟霓裳元神內的元癸玄冰鏡，礙於其元神震盪，也是飛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石軒與那「紫薇大帝」的鑾駕一起消失，同時消失的還有追殺石軒，撲到了隊伍之中的施景仁。

……

在宇宙某處，有一個無數大千世界連成一片的廣闊天地，其是如此之大，就連龍皇那以萬里為單位的身體在其中遊走，也像是在浩瀚的虛空宇宙中飛行，顯得渺小無比。

在這片廣闊之地上，生活著各種龍族的真龍、蛟龍等，其中心有一處莊嚴的道場，道場是座輝煌華麗的宮殿，內裡一位身著金袍、頭挽雙髻的中年威嚴道人端坐上首，背後虛空層疊搖晃，彷彿無數世界、空間凝結，下方則坐著很多化為人形的真龍在聽道。

這金袍道人講著講著，突然停了下來，自言一句：「老孔雀，你竟然會插手？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他這麼一停，下方那諸多真龍都是詫異無比，但他笑了笑，沒有解釋，只是吩咐了一句：「童子何在？等敖琉回來，讓她來見我。」

接著，他又開始了講道。

……

一陣虛實轉化、空間變幻後，孟霓裳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方陌生的大千世界內，而元癸玄冰鏡飛了出來，化為寒鏡天君。

兩人對於潛虛子，對於其衍化的宇宙有些明悟，但此時可不是互相交流、討論的好時機，還有更加緊要、迫切的事情要做。

寒鏡天君從本身洞天內攝出了一個琉璃般的念頭，其已經由實轉虛，並難以阻止地漸漸消散，正是石軒安全起見，分化出來，讓寒鏡天君守護的念頭。

孟霓裳和寒鏡天君見狀，都明白石軒處於非常危險的境地，若是念頭還在，哪怕石軒隕落，其花費一兩千年工夫，就能從念頭復原，只不過需要重煉本命靈寶等而已，但現在，念頭經過神遊潛虛子宇宙，同樣也產生虛實轉化，重新與本身元神融為一體，那石軒一旦隕落，就是完全的身死道消。

寒鏡天君、孟霓裳見無法阻止念頭消散，就直接借助其施展仙術，推衍天機，想要憑此因果聯繫，找到石軒的下落，以過去相助。

但片刻之後，不僅孟霓裳，就連寒鏡天君都是停了下來，因為推衍是一片混沌。

寒鏡天君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仙識往大千世界外探去，很快就歎息道：「我們在混亂洪荒之中，不知是邊緣還是深處。石軒多半也是陷在這裡，希望他和施景仁是分開的。」其曾經在上古時，與寒冰道人來過此處一次，所以認得。

孟霓裳沒有驚慌，清冷自若地道：「當務之急，還是找到石軒，他勢單力孤，就算沒有施景仁追殺，在這裡也很危險。」

而遊仙宮內，昆陽真君葉道明，看著施景仁留在門內的念頭消散，同樣臉色凝重，泛起了不安，想要推算下落，卻一無所獲。

……

空間急速變幻，石軒元神晃動，忙用太極圖鎮壓，等到這種感覺消失，發現自己元神凝實，就連分化出去的念頭、化身都歸於一體，而且身處一間普通客棧的房內，床上躺著一位熟睡的書生。

石軒對潛虛子的「宇宙」跟腳總算明悟過來，但想到施景仁與自己是同時消失在「紫薇大帝」夢境當中，很可能其馬上就會出現，於是顧不得平心靜氣，身與劍合，一道赤色長虹沖天而起，往大千世界外投去。

那書生悠然轉睡，看著一道青色光芒銜尾而去，不僅斷喝一聲：「何等小輩，竟敢冒犯本大帝？！」

片刻之後，他清醒過來，看著簡陋的客棧房間，只覺夢境現實難分，口中喃喃自語：「吾乃紫薇大帝，豈能住這種地方。」忙躺了下來，希望一睡之後，這悲慘夢境消失。

但過了不久，肚子咕咕叫著，餓得他再難睡著。

……

施景仁「遁」卦展開，牢牢跟著石軒，同時他元神內飛出一樣事物，乃是一面玉盤，上刻先天六十四卦，黑白光芒流轉，自成一方世界。

「石軒，多謝你給我的教訓，讓我刻骨銘心地明白，既然要做，那就全力以赴，絕不想著保留隱藏手段！」施景仁內心一個念頭閃過。

之所以不選七階秘寶，除了麻痺石軒外，更是因為自己早有準備，將本門鎮派之物，二劫通天靈寶「伏羲先天盤」的中樞煉化，納入元神，帶在了身上。

今日，倒要看看你怎麼逃出生天！

第八十章 咬牙切齒眼睜睜

從好友連玉處得知太虛法會上有這麼一次機會之後，施景仁作為心思縝密、擅長算計、心智堅定的天君，加上琅霞真君生前提點留下的刻骨銘心教訓，自然是想盡辦法去做好準備，全力以赴，絕不自負實力，盲目自大，給石軒留下生機。

七階攻擊秘寶可遇而不可求，兼且施景仁得到消息的時候，距離太虛法會已近，所以沒有尋到，但他轉念就想到了本門鎮派靈寶「伏羲先天盤」，若是將它帶在身上，二劫通天靈寶可比只能使用一兩次的七階攻擊秘寶強上太多，於是徵得了昆陽真人葉道明和伏羲先天盤兩位的同意後，將其中樞煉化，免得古怪的太虛觀中無法使用不屬於自己的事物。

看著伏羲先天盤黑白光芒流轉，八卦衍化成隨風巽這最快速的卦象，青色狂風順天應命呼嘯而出，打向石軒赤色長虹遁光，內裡世界隱現，造成了附近虛空、星辰的坍塌，同時青色狂風是接連不斷吹出，根本不給石軒留下一絲一毫逃遁的機會。

與此同時，施景仁沒有絲毫大意，在普通天仙境界的時候，石軒就有那口六階的似靈寶非靈寶、似仙術非仙術的末運飛劍，而且之前他還御使過另外一口克制自家命運的六階滅運飛劍，保不齊他還有七階的隱藏手段。在施景仁眼裡，石軒就像是一個無底深潭，總是看不到其手段的極限。

於是在伏羲先天盤打出的隨風巽快速追上石軒，眼看打在其身上的時候，施景仁元神透明，河圖轉動，命運之門顯化，平心靜氣，開始準備小命運術最強頌言，剎那之後，如果石軒死在伏羲先天盤上，那自然最好，如果沒有，二劫通天靈寶和能與偽越階仙術抗衡、近乎七階的命運世界夾擊之下，就算是換了安以樂、邵卓然來，那也絕無倖免的可能！石軒即使是三頭六臂，也逃不脫一個死字！

而在隨風巽打出的同時，石軒見遁光快不過青色狂風，已經停了下來，突然之間，其身上響起了一陣猙獰恐怖的龍吟，雖然遠遜於之前祖龍發出的龍吟，但也殊為不凡了。

石軒左手伸出，一隻赤青黑白黃五色龍爪就憑空出現，打向青色狂風，其五色光彩奪目，每根爪子上都隱現一個不同的大千世界，而且五色光芒按照玄奧方式結合、交織，在爪心處衍化出了一個虛幻氣運世界，造化氣息流露。其並未及體，隔著青色狂風和先天伏羲盤，就給施景仁造成的極大威壓感，有種發自內心的屈服意味產生。

「果然有七階秘術！」這時施景仁剛將命運之門顯化，在這種氣運威壓下，他心靈有所晃動，最強頌言遲緩了一下，可其早有心理準備，瞬間就恢復了心境，內心冷靜、冷酷地閃過了這個念頭，「還是氣運方面的七階秘術。」

「但你秘術用得了幾次？擋得住伏羲先天盤前輩幾次攻擊？！」見到石軒用出七階秘術，施景仁反而有了種松氣的感覺，石軒技至於此耳！若有更強手段，其肯定不會用出消耗性，而且僅僅只能平分秋色，創造不出取勝或逃遁機會的秘術強撐。

心中一絲喜悅、欣慰、悲痛悄然產生，旋即被鎮壓，但施景仁溫和冷靜的目光，看向石軒，已經如同看著一個死人，而且最強頌言馬上就準備好了！

石軒使出五德氣運爪打向青色狂風後，就放棄了對它的御使，哪怕這樣其威力會大打折扣，根本擋不住二劫通天靈寶的攻擊，反而直接平心靜氣起來，將生死念頭拋諸腦後。

五色龍爪狠狠抓在青色狂風之上，世界破滅，除了兩道七階仙術後面護住的地方，方圓百萬里內的星辰全部破碎，虛空震盪，坍塌，甚至有虛無產生、混洞產生，空間風暴產生，場面猛烈、暴戾至極，除了石軒本身境界無法收束鬥法餘波外，也有放棄了御使，希望造成這種效果的心思的緣由。

五德氣運爪並未能完全擋下伏羲先天盤的攻擊，威力削弱大半、甚至仙術中投影的洞天世界都破碎不堪的青色狂風，有不少穿過了空間風暴的間隙，繼續打向石軒！

而石軒卻似乎不管不顧，或是被嚇得呆住，只是靜靜站在原地，甚至沒有施展那兩口飛劍和其他仙術護身，只有一劫巔峰的青索，自行施展《天外青冥篇》上的劍法，擋在石軒身前。

隔著恐怖的空間風暴，施景仁看著對面石軒和自己一樣安然站立，平心靜氣，頓時明白了他的打算，心中只覺石軒已經窮途末路，才會做這無望掙扎，正常而言，在其七階秘術沒有完全擋下的隨風巽攻擊中，石軒根本騰不出手，即使能騰出手來，並鎮定心神，在伏羲先天盤接連打出、沒有間隔的後續青色狂風下，其施展也來不及，！

但不知怎麼，施景仁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來自於其對術數、天機的敏感。

這時，距離命運之門顯化，是一個剎那多過去，施景仁壓下心思，莊重神聖地開口：

「從宇宙誕生到終結，一切都籠罩在偉大的命運之下，我以其之名，主宰這方空間。」

命運之門輕鳴，命運之力降臨，一個命運世界即將出現在石軒周圍。

隨風巽威力即使已經削弱大半，可七階仙術就是七階仙術，打在青索所化劍陣上，依然瞬間將其擊破，當然，若是石軒御使青索劍，發揮近乎十成的實力，那就是另外的局面了。

不過青色狂風本身也成了強弩之末，甚至一個剛修煉到六階的仙術就能擋下，可石軒卻不聞不問，連護身神光都未出現，任由其打在身上，吹得元神處處破碎，虛幻起來，受到了不輕的傷勢。

後續打來的七階仙術隨風巽將空間風暴吹開後，還未及體，那恐怖的氣息就在石軒元神內震盪，晃動心神，但即使加上傷勢產生的疼痛，石軒也是臉色半點沒變，鎮定自若，彷彿面前不是七階仙術，而是七階道術。

一點紫光從石軒元神內浮現，瞬間就將自身和青索裹住，堪堪在青色狂風及體時，沖天而起，衝破命運世界，向著地膜外的宇宙飛去。

其速極快，那打在石軒身上的青色狂風，竟然還沒來得及爆發！

施景仁看著眼前這一幕，臉色壓抑不住的變化，如果是三劫天君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那剛才打在石軒身上的隨風巽，就能讓他形神俱滅，但這道紫光是如此之快！

最後其頗為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

「混蛋！」

……

石軒停在虛空中，看著眼前的混沌，有種極端危險的感悟，心中愕然：「這到了什麼地方？竟然玉婆婆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都無法穿過！」本以為會穿過時空風暴、諸多大千世界、虛空宇宙，出現在七仙大世界，誰知卻被擋在了此處！

第八十一章 是危險還是奇遇

石軒小心翼翼地展開仙識，探入那片混沌，剛一接觸，立刻心神一震，似乎看到了殺戮青蓮、毀滅世界向自己打來，危險恐怖異常，似乎瞬間元神就會被絞碎、毀滅。

幸好早有準備，石軒當機立斷，趕緊將那部分仙識切斷，才擺脫了這感覺，但元神受到反噬，再次虛幻幾分，傷勢又加重了一些。

等用肉眼看去，那片混沌依然安靜，沒有任何波瀾，唯極端危險的感覺流露出來，石軒回憶剛才僅僅只是用仙識打探，就差點身死道消的感覺，心有餘悸地想道：「這看起來像是典籍記載裡所說的『失道混沌』，莫非這裡是混亂洪荒？」

失道混沌，就是衍化過程中，三千大道還未完全的混沌之地，其有很多種類，有的是幾條大道佔據上風，有的是相生相剋的大道失去了平衡，瘋狂激烈地相鬥，有的則是唯相似大道保留，總的而言，由於失道混沌之地是直接顯化的大道攻擊，除了金仙道祖、造化之主外，哪怕是半步金仙，陷入其中，也難逃隕落結局。

而在虛空宇宙之中，「失道混沌」殘留最多的地帶就是混亂洪荒這宇宙開闢以來，尚未衍化完畢的特殊地方，以及不停擴張的宇宙邊緣，聯想起混亂洪荒乃天仙真君、半步金仙等避難的最佳選擇和潛虛子的身份，石軒差不多肯定這裡是混亂洪荒了。

「你們以前可曾來過混亂洪荒，知道如何尋找出去的道路嗎？」石軒一邊小心沿著這失道混沌邊緣，在仙識感應內向著另外一個方向遁走，想看看能不能繞過去，一邊則詢問著元神內的青索和紫郢，畢竟它們都是百萬年前的通天靈寶，見聞豐富。

紫郢有些羞愧地道：「老爺，紫郢沒來過混亂洪荒，不是招惹了強大仇家，半步金仙以下的大能很少進入這裡的，哪怕這裡有很多混沌異種，可以用來煉製高階秘寶和修煉特殊功法，但也要打得過才行。這裡可是不乏成年的吞界獸，以及強大更勝過它的其他異種。」

「如果是在混亂洪荒邊緣還好，不少天君冒險進來尋找需要的異種，或那些因為躲避仇家，進入混亂洪荒，結果隕落在強大妖獸或天人衰劫下的大能所殘留的洞天，所以不少道路是探明白了的，但要是混亂洪荒深處，不僅一些時空風暴會轉移，就連失道混沌地帶也會擴張、收縮，道路時時改變，那樣除非老爺你到了半步金仙，很難出去。」青索同樣也是不知道。

石軒仙識摸索著前行，服食陰陽二氣瓶轉化的甘露後，身上傷勢還能勉強維持，好在這片地域沒有那種呼嘯而至、讓人躲避不及的時空風暴，沉吟了一下道：「要是遇上躲入混亂洪荒避難的天君，或許能找到幾條道路，但就怕他們忌諱甚深。」

對於石軒而言，如果這裡危險小一點，被困在這裡，倒也能安心下來修煉，可如果每次想要磨礪，遇到的都是能輕易滅殺自己的事物，那不僅隨時可能喪命，也沒有磨礪效果了，修為很難更進一步。

「老爺所言甚是，有的天君，怕走漏了自己藏身所在，引來大敵，說不定反而會直接對老爺下殺手，同樣也是一大危險。」紫郢擔憂地道。

天仙大能不比半步金仙，能在混亂洪荒中四處遊走，所在時時改變，不怕人洩露行藏，他們進來之後，先是隨意亂行，不留痕跡，之後找到合適的大千世界或荒涼陸地、星辰等就會定居下來，活動局限在附近，反正仙識不能及遠，又無法推算，不擔心仇家找得到，因此要是遇到陌生天君，如果實力足夠，就會直接打殺了事，實力不夠，則馬上搬家。

聽了紫郢的話，石軒不禁苦笑：「這裡真是物物皆敵，只能希望是在混亂洪荒邊緣，至少混沌異種也沒那麼強大。說起來，潛虛子的夢境宇宙破碎，我們和孟前輩、寒鏡道友、劍通慧道友、孔然道友都相距不遠，他們應該也陷在了附近洪荒，我們一邊探尋出路，一邊尋找他們。」

「要是找到孔然姑娘就好了。」青索直接嘟囔道，那樣即使是陷在混亂洪荒最深處也不愁出不去。

這片失道混沌出乎石軒預料得短，與自家兩口靈寶飛劍對話之中，僅僅幾息時間，石軒就走到了邊緣，於是拐了個彎，繼續往前。

沒飛幾個剎那，石軒突然停住，因為就在剛才，仙識竟然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同時元神中感覺到了一個巨大的混洞幻影，若非有剛才的經驗，瞬間反應過來，沒有任何猶豫地切斷仙識，怕是心神、靈智都會被吞噬，成為類似於九幽大世界陰山地穴極深處的迷魂。

「竟然沒有極端危險的感覺散逸出來，險些就遁了進去。」石軒有些後怕地對紫郢和青索道，這儼然又是一處失道混沌，但其無聲無息，無影無形，要不是仙識探察過去，根本發現不了。

青索劍頭點點，心直口快地道：「要是剛才老爺使用時空道標之門後，擋在前面的是這片失道混沌……」話未說完，紫郢就急忙打斷了青索，「破猴子，不要亂說。」

青索這麼一說，石軒跟著一想，要不是修煉到了天人境界，心性、情緒掌控已經強到了一定程度，兼且是元神本質，怕是滿頭的冷汗就下來了，剛才之所以能及時停住，是因為頗具靈性的時空道標之門，感應到了那極端危險的氣息，若換了這處，就算仙識感應到，怕也來不及停下，生生撞了進去，身死道消！

「難怪典籍記載，半步金仙大能，在這裡面也不敢使用時空道標之門。」石軒只覺剛才簡直是無知者無畏，這裡和九幽大世界不同，那裡是封閉、阻擋，無法使用時空道標之門，這裡則是完全開放，能隨意使用，但危險密佈，生死自負。

將心神沉靜下來，石軒微笑道：「也多虧了五德氣運爪，讓我有近乎宇宙級數的氣運加身，才能逃過這一劫。」兩片失道混沌地帶，相隔很近，要是剛才站立的位置稍有不對，衝出來的地方也就不同了。

紫郢欣喜讚道：「不枉老爺您花費那麼多工夫修煉它，但老爺你下定念頭，當機決斷之能，在我見過的那麼多天君裡面，也是屈指可數，剛才有任何一點猶豫、遲疑，就沒時間引動時空道標之門了。」

之前施景仁追來時，石軒本身的打算是，以退為進，找機會暴起發難，殺掉施景仁，了結這段恩怨，以五德氣運爪這七階秘術之威，即使像邵卓然的粉碎真空那樣，無法一擊之下打破命運世界，也絕對能讓它殘破不堪，大大縮短維持的時間，那樣五行滅仙劍就有了用武之地。

而自己以陰陽大道為根本，於這上面感悟更多，契合更深，在五行滅仙劍都距離六階巔峰一線之隔的情況下，陰陽混洞神光自然已經六階巔峰，勉強能和命運世界抗衡一二，是自己另外的殺招，加上五行滅仙劍，已有一絲造化氣息流露、近乎二劫的青索劍，三者配合之下，石軒有九成把握殺掉施景仁。

可惜，計劃不如變化快，施景仁竟然做了如此周全的準備，將二劫通天靈寶都帶在了身上！

當「伏羲先天盤」一祭出來，石軒當即就將驚愕念頭鎮壓，將任何僥倖殺敵的念頭鎮壓，沒有絲毫猶豫和戀棧，直接選擇了唯一一條保命的道路，用五德氣運爪爭取時間，靠玉婆婆的時空道標之門逃命，那時候要是知道外面是這種局面，很可能就會有些微猶豫，被伏羲先天盤纏上，直接隕落，說起來，無知者無畏，有時候並非壞事。

而五德氣運爪除了本身七階秘術的攻擊之能外，作為氣運秘術，還有另外一個效用，就是壓制對方氣運，讓其處於不利的環境變化之下，並影響其心神，以及增強自身氣運一個時辰。

其乃五個大千世界五德氣運凝結而成，相生相剋而平衡，加持石軒的氣運已經近乎宇宙級數，也就是，在絕大多數世界、虛空宇宙中，這增強的氣運都能產生效果一個時辰，不會被壓制。

「老爺您現在氣運如此濃厚，等下說不定會有奇遇！」青索想到老爺走路都能撿到好吃的靈果，就不由胃口大開，歡欣鼓舞。

這片失道混沌也不大，很快就到了其邊緣，石軒聽到青索的話，笑罵道：「那就承蒙青索你吉言了。」

話音未落，拐過邊緣，石軒就看到一片相對安靜的虛空，夾雜著三千大道衍化完全但還未分化陰陽的普通混沌，以及幾顆荒涼的星辰，當然若陷入這種混沌，三劫以下天君也依然會身受重傷。

石軒仙識感應的邊緣，猛地出現了一隻人面馬身，佈滿虎紋，背生雙翼的妖獸，它雙眼赤紅，看起來靈智不高，可感應卻似乎比石軒更敏銳、更廣闊，竟然已經向著石軒襲來，雙翼扇動，赤紅球狀雷電鋪天蓋地飛出，一絲造化氣息流出，內裡雷霆世界近乎成型，同時，其張口一噴，一股散發著死氣、魂氣的黑煙就化作黑龍，緊跟著攻向石軒，竟然已經有近乎天人第二衰的實力！

「混沌異種，英招！」石軒認出了其跟腳，天生強大，但要產生靈智，很是艱難，當今虛空宇宙，有一位半步金仙、妖族大聖，本體就是英招，「青索，你的奇遇來了！」

青色劍光飛出，七星顯化，北斗閃耀，一出劍，石軒就身與劍合，全力以赴，殺機凌厲地斬向英招，雖然這些強大異種都是各自霸佔一片地域，但看其還差一些成年，很可能還有父母在附近，所以必須速戰速決。

球狀赤紅雷霆極快，最先碰上了北斗殺劍，近乎二劫的通天靈寶配合完整的周天星斗劍陣變化，其威力已經超過普通的近乎二劫程度，可惜還是差沈依墨半籌，主要在於石軒劍法還有差距。

時間彷彿有一個微小的空隙，赤紅雷霆竟然如同豆腐般，無聲無息間就被切成了兩半。

鋒銳而死氣瀰漫的青色劍光直接斬了過去，僅僅只是黯淡了一些，不僅因為威力更勝半籌，還因為劍光凝練，雷霆力量分散，看似鋪天蓋地，可石軒又不會站在那裡，任由其四面八方打擊，而是選其一點突破。這就是靈智高低的區別。

越往元神以上走，戰鬥本能越比不上靈智！

緊接著，劍光斬在了那股黑煙上，殺機濃烈，死氣瀰漫的北斗殺劍，竟然被其吸走了諸多死氣，更加壯大，同時，石軒元神也有了搖晃潰散之感，似乎其乃天生的靈魂、元神剋星，正是英招兩大天賦神通之一，「噬神妖氣」。

好在鋒銳凝練的劍光是輕鬆破開了不善防禦的黑煙，繼續斬向英招，但是威力已經下降許多，於是到了英招身邊後，石軒劍光一展，周天星斗世界浮現，無數星辰閃耀，打向護住其身的諸多球狀雷霆，一時之間，星光璀璨，雷電飛舞，燦爛美麗。

當英招苦苦支撐剎那後，突然發覺劍光一鬆，其本能地就將赤紅雷球打了出去，想乘勝追擊，但只見那青袍修士右手一按，一座浩蕩金橋浮現，鎮壓在雷球和自己上空，頓時雷電有了一個短暫的停滯，心神有了一個微小的呆滯。

而一道鋒銳縹緲的青色劍光則趁機劃出玄奧軌跡，穿過了雷球之間的縫隙，洞穿了英招的頭部。

劍氣爆發，英招赤紅雙眼光芒一散，裂成了諸多碎片。

石軒將其中大塊一點的碎片裹住，這可是能煉製五階雷電秘寶的事物，遜色玄之又玄事物一些，所以是降階承載五階仙術的力量。

正當石軒要遁走，離開這片區域的時候，不遠處失道混沌的邊緣，一陣水波蕩漾出現，瞬間穿出來一位黑袍年輕男子，一頭紫發，眼光凌厲。

他剛出來，就看到了石軒收起英招屍身碎片的場景，僅僅只是微微一愣，就殺機凸顯，化為一個黑色漩渦，合身往石軒撲去，周圍靈氣、天地法則，甚至平靜的混沌都被其吸納入內，像是要掠奪天地間的一切，並且這黑色漩渦內，有一個魔影重重的世界近乎成型，造化氣息流露。

「又是一位近乎二劫的大能？」石軒內心一凜，見其來勢洶洶，且功法仙術詭異，不敢怠慢，就要用萬法剋星的三才滅法劍迎擊。

但就在這時，遙遠處卻猛地傳來兩聲悲慘的哀鳴，其相隔甚遠，可在這混亂洪荒中，能將聲音傳到此處的，至少是二劫的妖獸，而且其聲音與剛才英招的叫聲一致，顯然是石軒斬殺的那頭英招的父母！

石軒念頭電轉：「這氣運帶來的究竟是奇遇還是危險？！」眼前的黑袍天君，看樣子可不是三兩下就能打發掉的，必須馬上做決斷！

而英招叫聲傳來時，黑袍天君所化漩渦同樣有了一個猶豫，但他轉念想起剛才石軒斬殺英招的場面，心一狠，做出決斷，繼續撲向石軒，必須將其纏住，不讓他逃掉，否則秘密洩露，就麻煩大了，反正到時候二劫英招也會先對付他，自己有時間逃遁。

正當石軒要手段齊出之際，突然有一道水波蕩漾的黑色光芒堂堂皇皇從上刷落，直接將那黑袍天君所化漩渦刷了進去，接著有五色遁光將石軒一裹，往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那兩頭英招飛回，找不到兇手，四處追蹤，卻毫無蹤跡可尋。

……

遁光消散，石軒發覺自己處在一顆荒涼的星辰上，眼前是一位身穿赤青黃白黑五色道袍，腳踏芒鞋的唇紅齒白童子，其頭髮分成兩半，各自紮成一個結，形如羊角。

「五行童子？」想到剛才的神光，石軒有些了然它的身份。

那童子有些羞怯地道：「正是在下，見過石道友。」看來孔然說它怕生，還真沒說錯。

石軒微笑道：「可是五行道祖他老人家派你來接孔然道友的？他們兩人卻未與石某在一起，應該是陷在了別處。」

五行童子搖搖頭，坦然回答：「陷入混亂洪荒後，掌教大老爺當時就將小師姐、劍通慧姑爺挪移了回去，不過小師姐擔心石道友你的安全，怕你被困在此處，所以向掌教大老爺求懇了一番，掌教大老爺這才將在下派了過來，為石道友你帶路出去。」

石軒感激孔然和劍通慧好意，但又想起孟霓裳和寒鏡天君，於是道：「石某先謝過孔然道友和劍通慧道友，可是還有另外兩位好友陷在了這附近，如果只是自己單獨出去的話，於心難安，不知五行童子你可否將道路告訴石某，這樣找到她們後，我們能自行出去，無需再勞煩你。」

五行童子擺手道：「無妨，掌教大老爺吩咐，出混亂洪荒前，在下就聽石道友之命，我們一起去尋另外幾位道友即可。」

接著他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微笑：「而且小師姐說，她答應了讓石道友你體驗一番五色神光，出洪荒前，你可以暫且掌控在下的中樞。」

「啊？」石軒一愣。

第八十二章 冤家路窄喜相逢

對於孔然所言的讓自己借助五行神光罩體驗運使五色神光的感覺之事，石軒雖然一直很是嚮往，能真切體會另外一門大神通仙術，真正的越階仙術，對於自己陰陽混洞神光的修煉是好處頗多。

但實際上卻並沒有太過期待，畢竟五行神光罩是孔極這位道祖用自家脫落的先天混沌尾羽煉製，算是其隨身之物，孔然即使能拐出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去了，哪知在這個節骨眼上，其承諾卻以這種方式實現了。

「五行道祖究竟打得什麼主意？」石軒心中有些疑惑，按照正常而言，孔極答應了孔然的要求，那念頭一動，將自己等人直接挪移回去，可比派五行童子過來要簡單得多，莫非是他不想直接插手天仙這個層次的事？或者另有打算？

金仙道祖這個層次人物的心思，石軒實在是把握不準，而這件事上，完全看不出有惡意在內，石軒也就暫且按下心思，讓五行童子放開中樞，自己仙識進入，留下烙印。

剛剛留下烙印，石軒只覺眼前的五行童子，似乎化為了一個白青黑赤黃五色流轉，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剋、衍生變化的世界，而且這世界之中，除此之外，再無它物，靜下心來仔細感覺，又發現其中沒有任何虛幻、虛妄，以五行變化構築出了整個世界的根基，彷彿是虛空宇宙真實的一面，物質的化身。

石軒暫時沒時間體會這種五行變化，念頭一動，五行童子就飛入了元神內，五色神光隱於背後虛空之中，接著黑色光華一抖，剛才被刷入其中的那位黑袍一劫天君，就落到了星辰地面上，緩緩從元神被鎮壓之中恢復過來。

與此同時，話癆的紫郢見來了一位新的通天靈寶，當即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對於道祖之事，對於五行宗之事，分外好奇，就連青索這懶猴子，也是閃爍著好奇目光、炯炯有神地旁聽著，不時懵懂插言，讓五行童子忍俊不禁。

說也奇怪，在這種情況下，一貫怕生的五行童子，居然沒多久就和紫郢、青索熟識起來，頗有相見恨晚的架勢，而紫郢所問之事，不能說的，它是守口如瓶，能說的，則微挺胸膛，傾囊而述，頗為自豪，倒是與孔然的表現如出一轍，看來兩人的交情不是一般的好。

對此，石軒倒是有所揣測，五行童子在道祖座下，輩分甚尊，道祖親傳的弟子，隕落的隕落，沒隕落的也差不多到了半步金仙的地步，或在外開闢洞天修行，或外出尋找合道機緣，只有道祖講道之時，才會返回，而小一輩的在它面前又都不敢放肆，加上它本身害羞的性子，除了孔然外，怕是沒幾個能熟悉閒談的道友。

任由三隻元靈歡喜交流，石軒則微笑看著眼前這位黑袍天君。

其長得頗為俊朗，一頭紫發很是漂亮，剛從元神被封中恢復，就看到面前有一位笑吟吟的青袍年輕修士，正是之前所見殺死英招的一劫天君。

他內心一驚，下意識就要施展仙術護身，但轉念就想起了那堂皇霸道、玄奧難測的黑色光華，讓自己是毫無還手之力。

能成就天人的，都不是魯莽之輩，他又不是那種善於暴起發難、絕爭一線、死中求活的修士，稍作權衡，就有了決斷，定住心境，不敢有任何反抗地對石軒行禮道：「在下龍向東，不知這位道友如何才肯饒了在下的性命？」語氣之中，沒有虛言，沒有僥倖，他已經明白，眼前這位青袍天君身上，肯定有一件二劫，甚至三劫的通天靈寶。

「道友所做在前，所以貧道即使殺了道友，那也是心安理得，而且在這混亂洪荒中，哪怕你家長輩是半步金仙，也很難推算出是誰下的手。」石軒見龍向東識趣，微微點頭道。

這是點出，不管你龍向東有什麼依仗，現在都是本人一念決你生死，好自為之。

龍向東見石軒笑容溫和，但話中的意思卻絕不溫和，了然其非那種心慈手軟之輩，本來還想憑借那個秘密討價還價，也頓時熄了心思，要是這麼做，對方肯定會直接搜魂，哪怕雙方實力相當，且有大道之力護持自家寄托的元神，得到的消息、秘密不會完整，也不會有任何手段。

因此其恭敬低頭道：「道友怎麼吩咐，在下就怎麼做。」

「那道友放開元神，任由貧道仙識進入。」石軒淡淡笑道。

龍向東當即回答：「是。」卻是連因果誓言都不敢讓石軒立，真是明進退的典範。

在龍向東放開元神後，石軒用仙識仔細探查了其記憶一遍，頗有收穫。

從龍向東記憶中得知，他是附近「有餘門」的天君，其宗門因為得罪了一位四劫天君，於是門內二劫老祖狠下一條心，將宗門以及宗門洞天所在的陸地一起搬到了混亂洪荒，可又不敢太過深入，怕遇上那些無法對付的混沌異種、躲避仇家的三劫或四劫大能等。

混亂洪荒，危險極大，機遇也極多、極大，其老祖機緣巧合下發現了一位隕落三劫天君的洞天，憑借裡面的渡劫秘寶，順利渡過了天人第三衰，於是起了些貪心，想再往深處走一些，龍向東就是被派出往其中一個方向尋路的。

但他深入了幾月之後，遇到了一隻二劫的混沌異種，危險異常，還好當時環境有利，最終憑借混亂洪荒的特殊，逃出生天，卻意外闖入了一片奇怪地帶，內裡的時光流速竟然是外界的幾倍，甚至越往裡走，時光流速越快，讓他是不敢深入。

更為詭異的是，在這片地帶另外一邊，有三家大宗門！

混亂洪荒中，躲避仇家的宗門，一旦遇上，又礙於實力，無法消滅對手，都會另尋他處，免得暴露行藏，這是安然生存的頭條規則，哪會有這種幾家宗門呆在一起的事情，若說他們同出一脈，又是隔得遠遠，互相戒備著。

龍向東覺得事情古怪，很可能有大好處，就準備從意外闖入的秘密道路退出，誰知卻遇到裡面時光產生蕩漾、波動，等他出來時，卻是到了平日裡熟悉的一個地方，並且看到了石軒，為了不暴露秘密和行藏，於是準備殺人滅口。

「有餘門，嘿，人之道，損不足而補有餘。」石軒輕笑一聲，接著對青索道：「看來真遇上青索你所言的奇遇了。」

「唔，老爺要去嗎？」青索雖然懶散，但還是有飛劍的鋒銳性子，頗為振奮地道。

石軒搖搖頭：「當前以尋找孟前輩她們為主。連那裡有什麼古怪，幾家宗門實力如何都不知道，就貿貿然想要插手，實屬不智。」雖然有五行童子跟隨，實力大增，但石軒並沒有因此而蒙蔽了心智，起不合時宜的貪婪，再說，五行童子終究不是自家之物，老是驅使它做這做那，未免太過不識好歹，容易斷了與孔然、劍通慧的交情。

「嗯，找那幾位道友的過程中，要是能弄清楚消息，倒是可以去看看。」五行童子也是有些興奮和躍躍欲試，它一煉製成功就是通天靈寶，別看年歲很大，實際上外出磨礪很少，但它不敢太過胡鬧，若是在此之前，就找到了孟霓裳等，那還是乖乖帶路出混亂洪荒。

石軒收回仙識，龍向東記憶中並沒有遇到過孟霓裳等人，但轉念想起他是幾月前就從宗門出發，因此笑道：「還請龍道友立下因果誓言，然後帶貧道去貴宗拜訪。」說不定孟霓裳她們就被困在有餘門附近虛空或大千。

龍向東明白算是撿回一條性命了，自無不允。

……

有餘門內。

「祖師，不如投了那位，真要能托庇其門下，還用怕華泉天君？」慕容映雪對取天真君任離歌道。

取天真君頗為猶豫：「那位名聲不太好。」

「我們只是托庇其門下，平時自成一派，領其命令行事，想來不會有被奴役的危險。這混亂洪荒，適合我等天君級數人物冒險，而門下弟子卻是難有磨礪機會，還是出去更好。」

慕容映雪有自家考量，若非當時將大千世界內宗門所在的整塊大陸一起搬來，妖獸眾多，修士不少，怕是連元神以下弟子的磨礪都無法辦到，現在，主要是元神以上、天人以下的真人，有些凋零。

取天真君權衡了一下：「那讓彭真君進來，老道和他談談，觀其言行舉止、情緒念頭變化，再做決定。」

慕容映雪道了一聲是，很快就將一位金袍男子領了進來，其莊嚴神聖、威壓卓著，週身空靈氣息流轉，膜拜崇敬之聲若有似無，正是彭子騫。

當時其也在附近，同樣陷入了混亂洪荒，恰好是在有餘門附近。

彭子騫還未開口，就聽取天真君輕咦一聲：「向東回來了，還帶著陌生天君？不知可是彭真君你的同伴？」

整片大陸都被其仙識籠罩，所以念頭一動，一面水鏡浮現，黑袍龍向東帶著一位青衣年輕修士，正往宗門飛來。

彭子騫一見，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微笑，想不到會如此巧合遇上石軒，在太虛觀中，沒辦法用最強的願力化身，這次看你拿什麼招架！

「呵呵，還是那句老話，極樂有門你不去，地獄無路你闖進來。」彭子騫心中一陣愉悅，「別人都是冤家路窄，兩眼通紅，本座卻是冤家路窄喜相逢。」

第八十三章 五色光華齊刷落

取天真君任離歌剛問出口，就看見彭子騫猛地站了起來，帶著微笑道：「來者乃本座熟識，不過非是同伴，而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這……」任離歌一時不知該相助彭子騫好，還是袖手旁觀好，反正若不投入神皇門下，那等到彭子騫走之後，也得將整片大陸捲著，換個地方立派，倒不懼來人洩露了自家行藏，而慕容映雪清秀精緻的瓜子臉上，倒是有幾分蠢蠢欲動，但祖師在此，他不發話，自己可不能越俎代庖。

彭子騫哈哈一笑：「任真君，你若還未拿定主意，大可不必出手相幫。這賊子雖然奸猾狠辣，手中有些真本事，但本座乃神皇門下，豈能沒有點手段，你安心看著便是，只要不反助敵人就行了。」

其語氣平和，沒有過多催促任離歌下決心，但話語間又蘊含強大的自信，提前點明自家有隱藏手段，以震懾在先，畢竟此乃混亂洪荒，要是任離歌腦袋發熱，將自己給殺了，神皇大人想要替自己報仇，也不知道向誰報去。

說完之後，他腦後浮起七輪寶光，其中金色願力寶光大放光明，內裡一尊六面十八臂的金色佛陀莊嚴肅穆、若隱若現，端坐在安詳極樂的佛國之中，億萬佛子環繞誦經，接著佛國一漲，將其一裹，就直衝大陸之外的石軒而去。

「竟然是二劫佛陀所煉製的願力化身。」任離歌看到這尊化身後，先是震驚於神皇座下弟子的隱藏手段，接著兔死狐悲之感升起，不寒而慄，自己百多年前還是二劫天君的。

要是投入神皇門下，有朝一日，未必不是這種下場。自家修煉的是掠奪之道，納萬物補己身，算是魔道一脈，可也不會讓敵人生不如死，生生世世不得解脫，神皇一脈端得是邪惡霸道至極。

於是任離歌熄了投奔心思，只想不起波瀾地打發掉彭子騫，其歎息了一聲：「只希望他斬殺仇家之後，心情極好。」有二劫佛陀煉製的願力化身，那位一劫天君，怕是難以倖免，更別提彭子騫可能還有其他隱藏手段，難怪口氣如此之大。

慕容映雪臉色微白，早就聽聞過神皇的霸道，曉得其名聲不好，可聽過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她看了任祖師一眼，緩緩搖了搖頭，既不是窮途末路，門下元神弟子凋零又非斷了傳承，沒必要拿自家性命冒險，反正有祖師在，可以從天劫中將他們救下轉世：「祖師，要不我去助彭真君一臂之力，也方便之後打發他。」

任離歌點點頭：「無需插手，阻止向東，讓他不要與彭真君為敵即可。」

得了吩咐，慕容映雪當即化為黑色遁光，跟著彭子騫而去。

……

石軒跟著龍向東，繞過了好幾處恐怖的時空風暴，終於看到幽暗虛空遠處，漂浮著一片廣闊的陸地，其被若有似無的黑色光芒籠罩，有日月、星辰輪轉，只是比正常日月要小一些，看起來彷彿是小千世界中攝取出來的，在這種環境下，陸地之上隱約可見諸多國度，生機盎然，不像附近虛空星辰一般，死氣沉沉。

「貴派祖師倒是大手筆，直接將大千世界一塊陸地截取下來，帶到了混亂洪荒。」石軒頷首讚道，不愧是二劫巔峰的大能，嗯，如今是三劫大能了，而內心中，石軒則腹誹一句：「好一個山寨的大千世界。」

龍向東很是恭敬地道：「彼時，陸地之上有本門幾處下院，來不及一一告知，所以祖師就直接將整片陸地一起截取下來。到了混亂洪荒，才發現好處頗多，至少元神以下的弟子，不愁沒地方歷練，也不愁沒有弟子補充。」

他只想快快打發了石軒，越是回憶那讓自己毫無反抗之力的黑色光華，他就越覺得恐怖，即使祖師二劫巔峰時，自己也不會如此沒有抵擋之能，莫非這青袍天君身上的是三劫通天靈寶？

漸漸接近那塊陸地，五行童子突然對石軒道：「有人帶著惡意飛來了。」其仙識可比石軒及遠多了。

石軒本想問有餘門元神真人的前兩次天劫怎麼解決，也好為自家蓬萊派謀劃一條退路，就聽到五行童子所言，當即定下心神，通過其中樞感應過去，不由一樂：「佛國之力，二劫佛陀？呵呵，原來是彭道友的氣息。」

「看來那就是他的二劫願力化身了，哈，如此匆匆趕來，真是自尋死路。」紫郢嬉笑中帶著濃厚殺意地道，對於神皇大世界的傢伙，它可沒有半點好感，更別提太虛觀鬥法時，這彭子騫還想強行渡化老爺。

石軒迎了上去，暗歎一句，要是你不用二劫化身，我倒是更願意憑自己之力來解決你，以磨礪本身。

……

二劫佛陀所化遁光極快，彭子騫轉眼就看到了石軒，心中不由一陣喜悅掠過，其實他聯絡「有餘門」天君，就是為了在混亂洪荒中，尋找助力，將陷入此處的石軒、施景仁、孟霓裳、沈依墨等一一渡化、奴役。

要知道太虛觀鬥法時，自己為了強行渡化石軒，一劫願力化身組成了「苦海無邊普渡大陣」，可是沒有發揮自身實力。

神皇一脈，大普渡神光煉製的願力化身，是能使用各自仙術、劍法的，並有機會隨著自家境界的增長而成長！

一想到用石軒等人煉製的化身，要麼劍術超絕，劍法乃無上等級，要麼能施展小命運術此等強大詭異的仙術，彭子騫就期待不已。

「嘿，冤家路窄喜相逢。」彭子騫內心重複了這句話後，將心境平復，準備戰鬥，哪怕其自負二劫願力化身下，石軒是沒有手段能抗衡，但作為天君，鬥法時的謹慎小心是任何時候都不敢或忘的。

但他出手之前，一個奇怪的念頭在內心閃過，旋即被鎮壓：

「咦，石軒看到本座怎麼也頗為歡喜？難道他同樣冤家路窄喜相逢？」

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哪怕有詭異，全力擋下再逃，也比轉身就逃，毫無防備地被人打中好，更別提彭子騫沒覺得能出什麼⼳蛾子，石軒的手段在太虛觀裡已經暴露無遺！

六面佛陀的十八條手臂結出無數法印，接著一隻金色巨掌就伸了出去，石軒周圍響起禪音陣陣，虛空宇宙變得一片安寧祥和，閃爍著金色琉璃光芒，無數佛子、菩薩、金剛端坐誦經，數不清的萬字符飛出，竟然是貨真價實的掌中佛國！

同時，彭子騫的本命靈寶七寶金幢跟著刷向石軒，七色變化，鐘聲、鈴聲不絕於耳，金、青、白三色蓮花綻放。

而琉璃色的大普渡神光則是蓄勢待發，一旦石軒重傷，就強行渡化他。

但彭子騫卻見石軒右肩微微一抖，其背後虛空中，一道青色光華堂堂皇皇刷出，將金色琉璃佛國，六面十八臂的二劫金身佛陀，無數佛子、菩薩、金剛、羅漢，以及蓮花綻放的七寶金幢一起刷落。

無聲無息中，彷彿變成了極樂淨土的虛空宇宙就恢復了幽暗冷清，所有禪音、仙樂歸於平靜，一片死寂。

「五色神光？！至少七階！」彭子騫瞳孔猛地一縮，心中驚駭莫名，想要放下臉皮、自尊，直接求饒，這些事物再寶貴，也沒有自家性命珍貴。

但轉念想到神皇大世界，包括自己在內，與石軒是不死不休，明白就算求饒也是無用，於是起了同歸於盡的心思，剩下六輪願力猛地膨脹開來，內裡的願力化身就要爆炸，而其本身元神中，也是飛出無數信眾、神靈、神尊、金燈、金蓮等，做全力一搏。

可是，他看到石軒只是微微一笑，背後虛空中，就有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攏成一束，齊齊刷出，鋪天蓋地，無可阻擋。

彭子騫轉眼就失去了知覺，陷入一片黑暗，最後的記憶是五色光華流轉落下。

五色神光一收，那些願力化身、信眾、神靈，包括彭子騫本身在內，統統不見，全被刷落！

這時，一道黑色遁光飛到，下意識化為黑色漩渦，就要救援彭子騫。

石軒左肩微抖，一道黑色光華刷出，直接就將那黑色漩渦刷落。

「道友，且……」一隻黑色水浪所化的巨手，帶著掠奪世界投影，抓向黑色光華，仗著修為，想要將那化為黑色漩渦的天君救出，口中則表示善意，不想於石軒為敵。

石軒也不答話，微微一笑，背後虛空中，赤青黃白四道光華浮現，刷了出來，與先前的黑色光華合為一道，迎著黑色水浪所化的巨手就刷了過去。

五彩光芒閃耀，堂皇霸道，物質陷落，那巨手毫無反抗之力就被刷落其間。

而且石軒沒有罷休，五色神光順著軌跡就刷了過去，越變越大，直接將那塊龐大陸地刷落，連帶日月星辰、諸多國度和那位三劫天君，都一起被刷了進去。

剎那之間，一切平息，任離歌連「且住」兩個字都未說完，就被五色神光刷落。

龍向東看著這一幕，只覺如夢似幻，甚至懷疑起是否自己產生了幻覺，僅僅只是四次光華刷落，那位陌生二劫天君，本門一劫天君慕容映雪，以及三劫祖師任離歌，就都陷入其中，毫無反抗之力。

等他回過神來，看到那塊巨大陸地，環繞它的日月星辰都已不見，才知道之前非是幻覺，想出手救人，權衡自家實力之後，只能搖頭苦笑，連本門祖師都如此輕易被刷落，自己又有什麼手段？！哪怕其渡過衰劫才百多年，也是貨真價實的三劫大能，這位青袍修士身上的通天靈寶，應該有四劫了吧？

「道友，本門祖師對您沒有惡意，只是想救回那位同門，不知可否放過他？」龍向東小心翼翼地求肯道，至於慕容映雪，不知她和那位當先動手的二劫天君有什麼關係，還是先不提她。

「貧道知曉，不過那種狀況下，非是好好說話的時候。為了不誤傷貴門天君，所以乾脆一併擒拿，等下還請貴派祖師勿怪。」石軒輕輕笑了笑，心中卻道，「我只是為了試試五色神光的威力，體驗其神妙玄奧，難道我會告訴你嗎？要是真想殺他們，大可直接轉化為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施展。」

不過五色神光的威力、玄奧卻大出石軒預料，連三劫天君都能如此輕易刷落！這還是五行童子乃通天靈寶，限於靈禁，無法發揮越階之能的情況下。石軒相信，若是孔然到了三劫天君，將五色神光修煉到九階仙術，怕是四劫天君也會被直接刷落，至於能不能鎮壓住，則是另外一回事。

「這應該就是其完全鍥和五行大道，體現其乃物質別稱、宇宙根基的大道真意所帶來的。相比較而言，我的陰陽混洞神光，在面對其他仙術時，卻沒有這種大道真意體現，只是靠威力取勝。禹余祖師留下的越階仙術，不該只是這樣，至少應更加玄奧，和五色神光相當。莫非我走岔路了？」

體驗了五色神光一番後，石軒若有所思起來，反省起自家在陰陽混洞神光上的修煉，果然，運使、體會這種大神通仙術，即使不能修煉，對於自身也是好處頗多，至少，讓石軒開始注意到以前忽略的這個問題。

這就是沒有師長指點的壞處，玉婆婆修煉的不是《寶錄》，絕大多數問題她可以憑借本身的境界和當年的耳濡目染解答，但涉及《寶錄》根本所在的疑難，就得靠自己了。

現在不是靜心思考這個的時候，石軒將背後五色神光一抖，那片龐大陸地、日月星辰、諸多國度就復歸原地，而中年模樣、黑臉無須的三劫大能，以及清秀精緻的一劫天君則出現在石軒面前，前者快、後者慢地從元神封閉中恢復。

任離歌恢復僅剎那，臉色就是一變，震驚地看著石軒：「五色神光？！」之前是倉促出手阻止，加上確實沒有親眼見過，所以未能反應過來，但現在回想，這青袍天君施展的很大可能就是傳聞裡那無物不刷的大神通仙術，五色神光！他難道是五行道祖門下？！

龍向東和剛恢復的慕容映雪聞言，頓時呆住，那五色光華，真的像是典籍記載的五色神光！！

第八十四章 多行不義必自斃

五色神光，無物不刷。這八個字，在諸多高階典籍記載中，都會提及，在虛空宇宙中，是廣為流轉。作為天君，哪怕已經搬入混亂洪荒近千年，可五行道祖孔極是成道不知多少萬年的大人物，龍向東、慕容映雪開始只是沒往這方面想，等任離歌一問，當即就醒悟過來，恐怕真的是五色神光！

被五色神光刷落，還是能對付三劫天君的五色神光，龍向東和慕容映雪心中不由掠過一絲莫名喜意，自己面對這種級數的五色神光毫無抵抗之力，也不是那麼無法接受的事情。

石軒見三人震驚地望向自己，微微一笑，不承認也不解釋，直接手一劃，孟霓裳、寒鏡天君的樣子和氣息就浮現在身前：「不知三位道友，今日可曾見過貧道這兩位同伴？」石軒沒那心思冒充五行宗門下，但要是解釋的話，又會牽扯很多，涉及道祖安排，所以乾脆不答，問起自己關心的事情來。

再說，就算自己說不是，也得人相信才行，換了自己遇到一位會五色神光的天君，或者其身上有以五色神光為跟腳祭煉的通天靈寶或秘寶，卻說自己不是五行宗門下，而又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來，石軒本人同樣是不信的。

任離歌、龍向東、慕容映雪理所當然認定石軒乃默認，神色之間不由帶上了一絲敬畏，金仙道祖想殺的人，除非有另外同階道祖幫忙遮掩，否則就算躲進混亂洪荒，一樣是難逃死劫。

龍向東外出幾月方歸，石軒早已探查過其元神，確實不知，慕容映雪則眼波流轉，不知在想些什麼。

只有任離歌沉吟了一下道：「老道坐鎮宗門，有百多年未曾外出，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氣息和樣貌的天君出現在附近，說起來，那位神皇門下彭真君是這些年來，老道遇見的第一位外來天君。」

石軒略略有些失望，轉念想起既然彭子騫也陷入了混亂洪荒，那沈依墨、伊摶等幾位通天界域的天君，當時相隔不遠，怕是同樣在混亂洪荒，如果找到他們，說不定曾經遇到過孟霓裳兩人，於是又一一問起，可惜任離歌和慕容映雪依然未曾見過。

至於墨景秋、安以樂、連玉、邵卓然等，方向不同，哪怕同樣不幸陷在混亂洪荒，也應該是相隔甚遠，說不定還在洪荒深處，而即使是邊緣，也肯定是在一個虛空界域不同方向的邊緣，不用時空道標挪移，以石軒的飛遁速度，就算這裡不是混亂洪荒，也得幾百上千年才能到達。

當然，石軒慎重起見，還是又一一問過，答案不言自明，任離歌甚至發下因果誓言，證明所言非虛。

「貧道還得尋找同伴，三位道友，就此別過。」石軒拱手行禮，就要轉身往另外方向搜尋，只希望孟前輩、寒鏡道友當時不是在哪個四劫混沌異種的夢裡。

一直若有所思看著石軒的慕容映雪突然插言道：「道友且慢，這附近的大千世界、虛空星辰、殘破大陸等，我都很是熟悉，可以給你帶路，讓你節省些時光。」語氣誠懇，隱含一絲討好意味。

任離歌看了慕容映雪一眼，明白她的心思，微微頷首，認同她的想法，只有龍向東一時沒明白，為什麼這位平日裡一貫冷艷的晚輩天君，會變得如此熱情。

石軒沉吟了一下：「既然如此，就勞煩慕容道友了。」有熟悉附近的天君帶領，豈止是節省一些時光。同時，石軒也醒悟過來，為什麼躲入混亂洪荒的有餘門，元神真人還能渡前兩次天劫，明明就是和自己一樣的做法，轉世在混亂洪荒的大千世界裡即可。

「不過在此之前，貧道得處理一點小事，還請慕容道友稍候。」石軒想起五色神光中刷落的彭子騫，決定盡早解決掉，免得遺留禍患。

慕容映雪、任離歌都明白石軒要處理手尾，異口同聲道：「道友請便。」

……

在附近隨意找了顆殘破星辰，石軒按下遁光，背後虛空中五色神光浮現，輕輕一抖，彭子騫以及他的七尊願力化身，座下諸多神靈、信眾就一起跌落在星辰表面的深黑色死寂岩石上。

根本沒給彭子騫任何說話的機會，石軒右手按在其泥丸宮上，直接開始搜神。

幾息之後，石軒收回右手，雖然大道護神，石軒搜魂仙術還未到六階，搜到的記憶有些殘缺，但還是差不多將神皇大世界的基本情況，功法特點，需要特別注意的仙術、秘寶、秘術等摸了個清楚。

「神皇座下竟然有七位天君弟子。彭子騫就是其中之一。」石軒喃喃自語，神皇親傳弟子都未能到半步金仙，自然是換了一茬又一茬，目前還健在的一共七位，兩位是四階天君，三位是三劫天君，兩位是一劫天君，「嘿嘿，除了這七位弟子，及他們的嫡系傳承外，神皇麾下的其他天君，要麼已經被大普渡神光渡化，要麼就是不知不覺被埋下了渡化的種子。」

按照其記憶，石軒從那尊二劫佛陀願力化身的佛國裡面，找出了彭子騫的隨身寶物，一些用不上的神道方面的事物不提，剩下的幾件，卻是讓石軒頗為歡喜，大有發了筆橫財的感覺，不由調侃了一句：「這算不算彭真君跌倒，石道長吃飽呢？」

聽了這句話，紫郢、青索，還有五行童子都跳了出來，好奇地看向石軒掌中的事物。

「彭真君不愧是神皇親傳，有七階秘寶一件，天人第二衰渡劫秘寶一件，其他六階秘寶三件。這是七階秘寶，『七品化劫白蓮』。」石軒心情不錯，向三隻元靈介紹道，首先挑出來的是一朵清新聖潔、巴掌大小的白色蓮花，「其是根據神皇一門特殊仙術，用極端特殊的陰德和一朵神皇功德池中的七品白蓮為主煉製而成的，就是太虛觀鬥法時，最後彭子騫元神變化，想逃避飛劍洞穿之劫的那門仙術。」

若非石軒的彼岸金橋能鎮壓元神變化，大部分同階天君都無法破掉這門化劫仙術，給使用者逃生的機會，當然，命運、因果仙術等本身就很詭異玄奧的也能將其破掉。

青索看得是垂涎欲滴：「老爺，這蓮花可以吃嗎？」

紫郢聽到這句話，不由把臉別到了一邊，在新道友面前丟臉了！

五行童子倒是躍躍欲試，想看看是否能將使用了化劫白蓮的天君刷落。

「不能吃的。嗯，刷落應該還是能輕鬆刷落，但同階的話，其元神變化奧妙，恐怕短時間內無法封住其元神，只能靠本身修為強行鎮壓在神光裡，那樣就無法再刷其他敵人了。」石軒解釋了一句，接著拿起另外一件轉輪般的古樸事物，「這是天人第二衰渡劫秘寶，『三相脫神化法轉輪』。」

其他秘寶，石軒就沒有一一介紹了，以自己現在的修為、劍法，哪怕仙術都還沒有修煉上來，那三件六階攻擊秘寶，也基本派不上用場了，倒是能拿來鎮壓宗門，而彭子騫身上沒有通天靈寶，即使有，按其心性，也會拿來煉製成願力化身。

將「七品化劫白蓮」煉化後，石軒正準備劍光一展，將彭子騫殺掉，一了百了，但突然之間看到了旁邊的七尊願力化身，於是心念一動，控制五行童子，讓那七尊願力化身甦醒，只不過沒有彭子騫的命令，他們都是呆滯不動。

「老爺，你不打算殺這大壞人嗎？」紫郢有些不解。

石軒笑了笑：「還是讓別人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吧，我就不動手了。」一邊說話，一邊制住彭子騫元神，只讓其靈智恢復。

彭子騫睜開眼睛，知道不能倖免，語氣強硬地道：「哼，既然落入你手上，是殺是剮，悉聽尊便，休想從本座口中聽到任何求饒之語。」

「你的求饒，對石某沒有半點用處，但彭真君怕是忘了一件事情，修真界中，比殺、剮更淒慘、恐怖的手段，是數不勝數。」石軒頓了頓，「比如，貴派煉製願力化身的手段，讓天君生生世世不得解脫。」

話剛說完，石軒三才滅法劍一展，直直斬在那尊毫無防備的赤色神靈身上，一道道金色琉璃光芒從他元神內消散，等到光芒一空，其漸漸變得虛幻起來，眼看十來息之後，就會徹底化入天地。

「你，你想做什麼？！」彭子騫見過不少同門晚輩被願力化身反噬的慘狀和結局，不由有些驚恐、惶然地道。

那尊赤色神靈眼神先是迷茫，接著神智略復，對著石軒深深一禮，然後表情猙獰，怨毒之意直衝雲霄，接著化成赤光鑽入了彭子騫元神內。

彭子騫這等天君人物，竟然都忍受不住，發出一聲慘叫，元神不停膨脹、收縮，被那一劫天君最後殘存的怨毒之魂一絲絲撕咬、吞噬著元神，慢慢虛幻，又無法解脫。

石軒一劍接一劍，其餘五尊願力化身上的奴役、普渡效力一一消散，同樣是對石軒恭敬感激行禮後，鑽入了彭子騫元神，讓他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饒了我吧……殺了我吧……」在石軒斬向那位二劫佛陀時，彭子騫斷斷續續地淒慘叫喊著，元神被一絲絲撕咬下來，但其本身又在緩慢恢復，痛苦似乎永無止境。

這位二劫佛陀，石軒連斬了九劍，將末運大道之力完全發揮，才看到道道金色琉璃光芒消散。

「南無琉璃光王佛，多謝這位檀越。」不愧是二劫大能，這位佛陀神智恢復得更好，但虛幻、消散得也更快，然後他看了一眼彭子騫的慘狀，低喧一聲佛號，「彭施主多行不義必自斃，算是求仁得仁，但老衲就不參合了。」

「佛陀仁厚。」石軒知曉絕大多數佛陀雖然都有往琉璃天等大千世界禮佛的習慣，但實際上，各自宗門、寺廟與琉璃天等極樂淨地的關係都很淺，就像蓬萊派屬於道門，而造化之主中有兩位是道門出身，彼此之間卻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關係，呃，其中一位，倒是有些關聯。

所以這位佛陀只是一支脈的傳承，神皇大世界的人才敢將其煉製成願力化身。

神皇及其嫡傳弟子們，下手煉製的對象，其實是非常慎重的，道祖、造化之主，甚至大部分半步金仙門下都絕不選擇，畢竟不提這些大人物是否能忍受門下遭遇如此折磨，光是涉及功法洩露，就能將神皇大世界滅上一千遍，加上其背後還有一位金仙道祖，自然百萬年來是順風順水。

這佛陀再次低喧佛號：「檀越將老衲從這生生世世的無望折磨中解脫，老衲很是感激，可現今身無長物，就連知曉的一些洞天、寶物所在，也被神皇大世界的天君尋了去，難以為報，只能將這最後一點氣息凝結成舍利子，算是還了這因果。」

琉璃色佛國快速收縮，這二劫佛陀跌坐於菩提樹下，結涅槃印，口喧自身佛號：「南無自在妙尊佛。」

生之氣息消散，金身、佛國凝結，變成一粒琉璃珠子，帶著安寧、自在的祥和味道，以及一絲造化氣息。

石軒先是行了一禮，之後才拾起妙尊佛陀的舍利子，其只是最後一點氣息所凝，只有六階的程度，但光是那一絲造化氣息流出，就用處極大，石軒若時時體悟，結合自己從神魂以來對造化的鑽研、領悟，到一劫巔峰後，肯定要比施景仁、沈依墨等更容易凝結出真正的造化氣息，踏入近乎二劫的地步。

而且這舍利子在一劫天君時隨身佩戴，能清心寧神，斷絕心魔，甚至還能當成六階護身秘寶使用。

片刻之後，一聲聲慘叫、求饒中，彭子騫連同他體內的六尊怨毒魂靈，一起煙消雲散，但當他元神潰散後，有無數金、青、紫等七色願力光點飛出，竟然能將整個虛空星辰厚厚地圍了一圈，每個願力光點內都有或人、或獸、或鬼的身影在膜拜、讚頌。

到了真正神靈的地步，神印、願力等是和自身結合在了一起，所以彭子騫沒有留下什麼願力凝結的事物，以方便石軒保存。

看著願力光點慢慢消散，石軒頗為心疼，在彭子騫記憶中挑選了一門不需神道功法就能暫且收束香火願力的法門，念頭轉動，觀想出無數禁制，打入願力，將它們慢慢封印了起來。

最終這些願力光點被封印成了一尊丈六金色神靈，被石軒連同那些信眾等一起收入了天地山河圖內。方氏及兩位小友在神尊位置上已經徘徊很久，積累深厚，要是能借助這些香火，一舉突破，那就好了，甚至石軒懷疑，這些香火足可以她們三位消化到第四次天劫之前。

「老爺，紫郢，紫郢打算渡第一次衰劫了。」紫郢猶豫了下，還是堅定地道，要不然根本幫不上老爺，不如趁五行童子在，能護住老爺，渡天人第一衰。

第八十五章 心中期待如未聞

聽到紫郢的話，石軒笑著拍了拍它的腦袋：「我在這混亂洪荒又待不了多久，找到孟前輩和寒鏡道友之後就會離開，紫郢你就算現在渡劫，也是緩不濟急，不過這樣也好，反正你本來就打算在這幾十年內渡衰劫，如今既然已經能下定決心，那就引動器身之衰吧。」

通天靈寶在渡過天人第三衰元靈之衰前，是無法使用秘術、秘寶渡劫的，除了靠本身，就只能依賴主人的元神溫養和借助特殊聯繫傳遞有限的力量相助，所以倒也無需鄭重準備、布下大陣等，調整好心境之後就能引動了。

紫郢被石軒拍了拍腦袋後，對自己的衝動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接著挺起小胸膛自豪地道：「嗯，等渡過天人第一衰，就不用被青索這死猴子壓一頭了。」

青索對於那朵白蓮是念念不忘，聽到紫郢提及自家名字後，才猛地回過神來，有些搞不清狀況地嚷嚷：「老爺，我也要，我也要……」

石軒笑罵一句：「青索你老是這樣懵懵懂懂，就算有著天大的機緣，得到無窮的好處，將後面三次衰劫一一渡過，天人第五衰也是十死無生。」

「對，我等通天靈寶，最主要就是元靈化形晚，沒有經過金丹、元神的考驗，不僅前面三次衰劫不能使用秘術、秘寶，極難渡過，天人第五衰更是死劫，所以掌教大老爺才一直讓我自行溫養，感悟大道、增加禁制，只有渡衰劫時才會相助，就是讓我用漫長的時光，淬煉元靈，增長靈智，磨礪自身，如此方才有一線希望渡過天人第五衰。」五行童子對石軒的話很是贊同。

石軒若有所思地輕輕頷首，難怪作為金仙道祖的隨身靈寶，百萬年前的存在，五行童子如今才渡過天人第三衰幾千年，原來是有這方面的考量，不過確實是這個道理，畢竟像自己這等天君，可是從鍛體開始，就一步步淬煉道心，其中更有金丹、元神兩大難關的考驗，而靈寶是到了第四次天劫後，元靈方才化形，具備正常的靈智，相差不可以道里計。

青索這時才弄明白是什麼事情，嘟囔了一句：「其實我也想提前引動天人第二衰。」

拍了拍青索的腦袋，石軒搖頭道：「青索你還是再溫養三四百年比較妥帖，你不比紫郢，它差不多算是轉世重修。」

見青索渾不在意的樣子，石軒不得不另找了個緣由，「而且混亂洪荒中危險眾多，若遇到單個三劫天君或混沌異種，有五行童子在，倒是不怕，但要是遇到一群敵人，有三劫巔峰，有二劫，有一劫，五行童子恐怕就騰不出手，到時候還得靠你這近乎二劫的靈寶飛劍。」

五行童子也跟著勸道：「嗯，我是自行溫養，所以雖然渡過天人第三衰已經有三四千年，但與大道的鍥和還不夠，更別提祭煉第五道虛幻靈禁了，遇到三劫巔峰的天君，刷落倒是能刷落，但要想其無法掙脫出來，就得全力鎮壓，難以分心。青索你有百萬年的溫養、磨礪，又有石道友這等前途無量的天君作為主人，天人第二衰是把握極大，不必急於一時。」

它與石軒、青索、紫郢混熟之後，不再怕生，也沒那麼拘謹地自稱在下了。

「哈哈哈。」感覺自己用處頗大，一貫懶散的青索也不由笑了幾聲，不再提渡衰劫之事。

紫郢在一旁調理好了心境，紫光一閃，現出原身，一口閃爍著鋒銳堂皇紫光的古樸滄桑飛劍。

接著通過心神聯繫，石軒感覺到一股大道反噬之力降下，三尺三寸長的劍身就變得半透明起來，慢慢銹蝕、斑駁，一點點腐爛，隱隱能看見劍身內的禁制。

石軒將紫郢劍收入元神內，運轉元神溫養它，並傳遞少許力量給它，片刻之後，第一波反噬之力就被擋住，衰劫變得穩定下來。

「好了，耽擱了不少時間，該去尋孟前輩她們了。」石軒讓青索和五行童子都飛入元神，化光往有餘門而去。

……

「石道友，往這邊。」慕容映雪語氣尊敬地道，清秀精緻的臉龐帶著頗為熱情的笑容。

兩人正位於一處大千世界外面，但是這大千世界卻是被時空風暴包裹，黑色的空間碎片和裂縫、淡白近乎無色的時光錯亂之風交織在一起，構成一片極端危險的區域，只有渡過天人第四衰的大能或者修煉時光道法的三劫大能，才可以強行闖過，所以五行童子是不敢嘗試。

石軒輕輕頷首：「有勞慕容道友了。」

於是跟著她，不敢遁得太快地在時空風暴邊緣繞行，足足半天過去，慕容映雪總算找到了那處時空風暴之中狹窄的安靜縫隙。

兩人小心翼翼地通過縫隙，進入了大千世界，石軒心中感歎，若沒有慕容映雪帶路，哪怕她將裂縫消息告訴自己，怕也得耽擱好幾天才能尋到。

這處大千世界有時空風暴包裹，自然是沒有天魔，其發展就處於緩慢的狀態，石軒仙識所及，沒發現修道之士，只有一些自然神靈和原始崇拜產生的圖騰神靈，它們守衛各自信眾，與強大妖獸抗衡。

石軒在九層罡氣、地膜等最明顯的地方，搜索著孟霓裳和寒鏡天君留下的氣息，只要她們發現這裡是混亂洪荒，為了找到自己，或者被自己找到，那在所過的大千世界、星辰、陸地等明顯處留下痕跡是必需的，石軒相信以她們的智慧，不會想不到，再說以寒鏡天君的實力，在混亂洪荒的邊緣，能勉強自保了，不怕留下痕跡，引來無法抗衡的敵人，四劫天君應該還在更深處。

「這裡竟然有已經成形的陰曹地府，咦？」石軒仙識掃過中，偶然發現在某座高入雲霄的陰森山峰背面，有連接著九幽大世界的陰曹地府。

慕容映雪一直密切注意著石軒，發現其驚訝，立刻體貼地笑著解釋：「恰好有一位自然神靈是從輪迴本源中誕生的而已。」

石軒驚訝的並非這個：「貧道只是覺得這陰曹地府氣息有些熟悉，嗯，是九幽第一層的氣息。」石軒這時才發現，在九幽大世界走了一遭後，自己對於九幽的氣息，尤其是第一層的氣息，居然如此敏感！

仙識仔細感應後，那條勾連著陰曹地府和九幽大世界的黃泉若有似無映照在石軒元神中，其確實是連接的九幽第一層。這可是除了九幽大世界的鬼物外，半步金仙以下天君無法感應到的！

「九幽？」慕容映雪喃喃重複了這兩個字，不愧是道祖門下，竟然對神秘的、只存在於典籍記載的九幽大世界如此熟悉，頓時一絲自慚形穢產生。

石軒收回仙識，沒有發現孟霓裳蹤跡，正打算招呼慕容映雪一起離開，就聽慕容映雪有些拘謹、聲音輕柔地道：「石道友……」欲言又止，似乎心事重重。

「慕容道友，有事？」石軒微笑問道。

慕容映雪張了張口，精緻清秀的臉上浮起笑意：「我是想問，石道友可有發現線索，如果沒有，我們就去下一個地方，那是一處漂浮陸地。」

「正有此意。」石軒合掌笑道。

……

一襲白衣，絕色容顏，冷漠疏離，石軒欣喜地在一處大千世界的地膜之上，感應到了孟霓裳和寒鏡天君留下的標記氣息：「總算是發現她們行蹤了，嗯，是往那個方向去的。」

同時，石軒也在這標記氣息旁留下了自己的印記，混亂洪荒是虛空為主，擦身而過的可能很大，之前到過的地方，石軒都有留下了印記。這樣慢慢縮小範圍，總會碰上的。

慕容映雪看著石軒舉動，心思微動，脫口而出：「石道友你這樣，不怕被仇家尋跡找到？」

「呵呵，貧道反而希望他能尋跡找過來。」石軒微笑道，施景仁用了最強頌言，應該是找了另外隱秘地方，恢復跌落的境界，但他如今已經是近乎二劫，有造化氣息加身，想來三五日，至多半月就應當能復原，到時候若自己還未出混亂洪荒，他倒是很可能找過來。

慕容映雪見石軒鎮定自若，自信十足，想到他有三劫或四劫通天靈寶在身，就暗歎一口氣，本來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

循著孟霓裳留下的幾處印記，石軒和慕容映雪一路前行。

之後又接連發現了另外幾處，說明沒有走錯道路，但混亂洪荒如此之大，環境複雜、特殊，一時半會還是沒有尋到的兆頭。

「慕容道友，不知附近哪裡還有大千世界或漂浮陸地？」小心繞過一處失道混沌和一頭強大混沌異種後，石軒向慕容映雪詢問道。

慕容映雪看了看四周，幾次欲指路，但最終還是苦笑一聲，微歎道：「其實從一個時辰前，就已經進入了我沒到過的地域了，看來得摸索著前行了。」

石軒搖了搖頭：「慕容道友一片好意，貧道心領了，但既然到了你未來過的地域，再讓你冒著極大危險探路，實在是過意不去，你還是請回吧。這路上刷落的兩頭混沌異種就算是貧道的答謝。」

慕容映雪臉色變化一陣後，還是道：「那我告辭了。」

「一路小心。」

慕容映雪轉身緩緩飛行，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但拐過了失道混沌，還是未能等到石軒開口，不由幽幽歎了口氣，道祖門下，三劫或四劫通天靈寶在身，又如何看得上自家有餘門的投效、托庇，哎，等下返回之後，本門就該換一個地方了。

第八十六章 千年修行一朝喪

石軒看著慕容映雪離去，微笑搖了搖頭，轉身繼續摸索前行，對於她以及任離歌的心思，自己又如何看不出來，無外乎討好自己，為自己效力，以托庇於道祖門下，從混亂洪荒中出去，畢竟這裡只適合短期的冒險，不適宜作為宗門立派之地，即使是任離歌這位三劫天君，也同樣怕哪一天閉關苦修中，被路過的四劫混沌異種，連漂浮陸地、宗門帶本身一塊兒給吞了。

當然，混沌異種、宇宙神獸等，只要開不了靈智，就絕對過不了天人第五衰，成為半步金仙，並且它們開靈智極其艱難，至少，五行童子未曾聽聞過，在混亂洪荒中有混沌異種成就的半步金仙。

「別人好心好意借通天靈寶給我，我又豈能不知好歹，給五行宗帶去一個包袱。」石軒心中暗道，至於自家蓬萊派，世人眼裡，神霄宮外出已經有三千多年，卻了無音訊，很難說有沒有隕落，同時還有神皇這位強大敵人，實在是無力托庇其他宗門，所以，對於他們的討好，石軒自然是裝聾作啞，視而不見，因果兩清。

在這危險極大、道路眾多、上下左右皆能行走的虛空中，石軒幾次選擇錯道路，直到行了好幾日，發現了虛空星辰或漂浮大陸等，沒找到印記後，才又退回原點，走另外道路。

如此磕磕碰碰，一月之後，石軒仍然未找到孟霓裳、寒鏡天君的下落，而強大的三劫混沌異種、妖獸等，開始能偶爾碰到，但每當石軒想用五色神光刷落一頭，帶回去看家護院，或者煉製秘寶，就被這些危險感敏銳的異種借助混沌、空間裂縫等特殊環境逃掉。

「這麼走下去，怕是越來越深入混亂洪荒了，說不定會遇到四劫的異種或天君。」石軒看著那頭三劫的九嬰匆忙避入混沌，心中不由掠過了這個擔憂。

其乃水火本源中誕生的神獸，對於石軒身上的五色神光分外畏懼，遠遠就感應到了氣息，直接迴避，要知道這個時候，石軒才剛通過五行童子發現它，連抓它的念頭都還未泛起。

望著這片藏了好幾頭強大異種的混沌，石軒是望洋興歎，自己仙識被擋，五行童子的仙識同樣被擋，在裡面一身感應怕是會降到引氣以下，若貿然進入，很可能被熟悉環境的強大異種們給反殺掉，更別提混沌還會同化自己的法力、元神，在裡面待超過半盞茶的時間，就會身死道消、復歸混沌。

「危險！」繞過這片混沌，走了沒多遠，石軒突然感覺到一股極強的恐怖吸力，讓自己是身不由己就要投奔而去。

石軒下意識將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鎮壓住了元神，總算爭取了剎那時間，等到了五行童子現出本體五行神光罩，將自己籠罩其內，才勉強抗衡這股吸力。

石軒帶著五行神光罩，光華流轉地小心翼翼遠離此處，前方一片黑暗，仙識被吞噬，目光被吞噬，根本發現不了是什麼東西，不過石軒對此異狀，卻很是熟悉：「竟然是一處衍化了上百萬年，強橫無比的混洞！」

「並且有只餘混洞大道的失道混沌作為核心。」五行童子對於這股吸力同樣心有餘悸，隔了不知道多遠都讓自己差點反應不過來，甚至能看到一頭二劫的長右異種，一不小心就被吸了過去，無聲無息消失。

「這比起之前遇到的那片帶著混洞大道的失道混沌危險多了。」本來按照石軒的心思，若遇到了殘餘陰陽、混洞、末運、滅運等大道的失道混沌，自己是要冒著危險，去直接感悟一剎那的，可如今看來，失道混沌的危險名不虛傳，自己的實力想要冒險都有未逮。

花費幾日的工夫，總算從這混洞籠罩的地域脫離，石軒心中不乏擔憂，要是孟霓裳和寒鏡天君走得這條路，那一不小心就會被這混洞給吞噬，好在寒鏡天君乃三劫靈寶，實力足夠，孟霓裳又一貫謹慎、小心，危險應該不算太大。

……

繼續前行了五日，石軒正要繞過一處時空風暴，五行童子突然道：「前方有人鬥法，很是激烈！」

石軒很是奇怪，因為自己控制五行童子中樞，借用它的仙識感應，是全無所覺，它從哪裡發現的有人鬥法。

還沒等石軒詢問，五行童子就略微不好意思解釋道：「因為有木、火等鬥法波動遠遠傳來，對於這種五行之力的變化，哪怕再微小，我也是非常敏銳。」

石軒再次借用五行童子的仙識靜心感應，果然發現了五行之力有微小變化：「不知是何人鬥法，我們先過去看看，說不定有孟前輩和寒鏡天君的消息。」

雖然想快速趕過去，但混亂洪荒中處處危險，一不小心就會隕落，所以石軒還是小心翼翼地飛遁著。

待繞過了這處時空風暴，五行童子仙識之中已經能感應到鬥法雙方，石軒輕咦一聲：「竟然是熟人。」背後虛空中，赤青黃白黑五道如同豎著寶劍般的光華浮現，就要出手救人。

……

在遠處虛空裡，一片普通混沌旁邊，幾位天君將兩位一劫大能牢牢圍住。

被圍在中心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化身接天連地的巨大青木，世界隱現，根系蔓延，伸入虛空，牢牢定住不時湧來的紫色真火，並抽取附近生命轉化為防禦之力擋住巨大金斧，蒼青色的無數針狀光芒打向四面八方的對手，奇亮絢爛，女的則一劍化為光暗世界，毀滅、吞噬之力爆發，強攻正面天君，想要突圍而去。

正是通微真君伊摶和萬滅真君沈依墨兩人。

而他們的對手，嚴格說起來，只有一位，其施展法天象地變化，化為萬丈巨人，兩頭四臂，四條手臂拿著本命靈寶，一柄巨大金色巨斧，狠狠劈下，將空間劈成一條條很難復原的幽深裂縫，將天木神針盡數劈散，將沈依墨的光暗世界劈得七零八落。

靠著伊摶的天木世界將餘波擋下，兩人方才能勉強支撐。

同時其兩個頭顱都是青面獠牙，輪換著噴出紫色真火，融化空間，融化世界，死死克制伊摶所化的青色巨木。

而且他是好整以暇，不時出言指點旁邊圍住，但未動手的三位天君：

「天罡變化應該這樣運使。」

「法天象地就是要……」

「面對木行之力，就要發揮紫極玄火之威。」

「等下將他們重傷之後，你等與他們過過手，算是增廣見聞。」

能如此輕鬆地應對沈依墨和伊摶，這位施展法天象地變化的天君儼然便是貨真價實的二劫大能。

而在旁圍住沈依墨、伊摶，讓他們無法借混沌逃離的三位天君，有一位是一劫大能，剩餘兩位是普通天仙，一邊聽著長輩指點，一邊互相交流著。

雖然無法知道他們仙識交流的內容，但這位二劫大能如此態度，與他鬥法的沈依墨、伊摶豈能感覺不到，可沒覺得有什麼受侮辱，反而是平心靜氣，在苦苦支撐之中等待著機會，互相交流著，打算全力一搏。

靠著一劍化世界的劍法和近乎二劫修為，沈依墨連接了這位二劫大能九斧，但哪怕其並未使出全力，沈依墨也已經受到不算輕的傷勢，甚至本命靈劍萬滅絕天劍都開始有所損傷。

「真正的劍修天君最是鋒銳剛硬，寧折不彎，毫不妥協，一往無回，所以與他們相鬥……」這位二劫大能又開始指點起晚輩天君來，鬥法稍有鬆懈。

「就是這個機會！」沈依墨和伊摶同時暴起發難。

一劍橫天，光暗衍化，世界成型，造化流露，帶著決絕慘烈、一往無回的氣勢和劍意，向著那位二劫大能斬去，沈依墨將數千年修行的點點滴滴完全融入了這一劍，不是你退，便是我亡！

而伊摶則是將本命靈寶與一木一世界仙術結合的天木世界，直接自爆，一個小千世界毀滅的恐怖氣息傳出，虛空中佈滿了密密麻麻的青色籐蔓，將圍觀三位天君牢牢困在，並鑽入他們身體，吸取他們的生之氣息，攻其之必救，以創造機會逃脫。

沈依墨這一劍已經是二劫的水準，在太虛觀時，就能將運使七階仙術粉碎真空的邵卓然重傷，如今這位二劫天大能是不敢怠慢，全力一斧劈下，同時噴出紫極玄火，將青色籐蔓、樹根、枝葉燒成灰燼，以救三位晚輩天君，卻是再無力去顧及伊摶。

若這個時候，伊摶將自爆殘餘的小部分威力配合沈依墨打向那位二劫大能，那麼兩人當能衝開對手，逃出包圍，只不過這樣的話，逃跑的路徑就是前方很是開闊、沒有遮攔、只遠處有時空風暴的虛空。

伊摶不進反退，讓籐蔓、樹根在身前牢牢布下一面青色巨牆，自己則往那片混沌中投去。

光暗爆發，附近虛空坍陷，這位二劫大能稍稍退開了一步，沈依墨劍光黯淡、氣息虛弱地遁了出來，向著遠處時空風暴飛遁。

一擊之下，沈依墨是重傷跌落境界，而二劫大能僅僅只是被逼開一步，實力差距之大，可見一斑。

被兩位一劫天君從自己手下脫逃，還是當著三位晚輩，這位二劫大能覺得分外沒有臉皮，怒吼一聲，展開天罡變化，法天象地化為一隻金烏，直追向伊摶，赤光掩蓋一片虛空，將那面青色巨牆直接燒穿。

這時，伊摶已經要遁入混沌了，可突然之間，他面前混沌裡，冒出了一隻巨口，吞食天地般就將伊摶吞下，一陣蠕動，然後縮回了混沌，竟然是一隻二劫鯤鵬！

通微真君伊摶，隕落！

石軒感應到鬥法場景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心中不由感慨萬千，比起彭子騫之死，伊摶這位打過交道、鬥過法的絕世天才隕落，更讓自己頗多感觸。

可憐其一世強橫，突飛猛進，絕世之才，幾千年修為，卻一朝盡喪。

第八十七章 冥冥之中到此地

沈依墨身與劍合，使勁全力地飛遁，奈何身受重傷，境界跌落，本命飛劍也受創極重，劍遁之速不及全盛時的一成，只能眼睜睜看著之前圍住自己兩人的那位一劫天君，變化為金烏，越追越近，而遠處的時空風暴還似乎遙不可及。

她心一狠，乾脆轉身，光暗爆發，浩蕩森嚴地一劍斬去，寧折不彎。

劍修之性體現無疑。

那位一劫天君大概是少與劍修相鬥，或者本身就是在混亂洪荒中成就的天人，長於對付異種、妖獸等，渾沒料到沈依墨竟然不管不顧地掉頭一劍，倉促之間，其變化的金烏只能噴出彷彿火之本源的六階太陽真火，在身前布下一片白赤黑三色混雜的火焰，像是一輪大日憑空誕生。

光暗交錯，火光四溢，空間融化、毀滅，沈依墨以跌落境界的修為居然與這位一劫天君的六階仙術平分秋色，各退千里。

但於沈依墨而言，平分秋色就是「輸」！

這位一劫天君擋下其一劍後，總算是回過神來，金烏黑色火焰羽翼扇動，無窮無盡的太陽真火化為利箭向沈依墨打去，同時，另外兩位普通天仙所化的金烏已經是飛到跟前。

沈依墨看著浩蕩射來的「太陽神箭」，只覺其熱氣滾滾，遠遠就燒灼元神，非是自己此時實力能夠擋下的，而幾乎同一剎那，她又目睹伊摶隕落於二劫鯤鵬之口，再是堅忍不拔、千錘百煉而成的道心也是不由掠過一絲黯然，產生了少許絕望：「莫非我注定隕落於此？」

只是瞬間，沈依墨就壓下種種念頭，再次身於劍合，將附近所有幽暗納入劍光，化為黑色混洞，決絕、森嚴地迎向太陽神箭，哪怕隕落，也要斬殺一個敵人！

對面化為金烏的三位天君，冷靜地看著這一劍，其已經是強弩之末，休說斬到自家身上，連太陽神箭怕是都斬不落幾支！

「不對，那是什麼？！」劍光未至，三位天君就驚愕地看到沈依墨背後，猛然冒出一道赤色光華，撒下一片絢爛紅光，向著自己三人刷來，無窮無盡的太陽神箭落入其中，是毫無反應，沒有激起一絲漣漪。

念頭才動，三位天君就被這道赤色光華刷中，護身太陽真火、金烏黑羽都沒起半點作用，元神一暗，再無所覺。

沈依墨抱著必死之心，剛斬出同歸於盡之劍，就發現一道赤色光華從天而降，只是一刷，眼前的太陽神箭、三位化為金烏的天君都盡數不見，無影無蹤，頓時愕然停頓，劍光散開，但她鬥法經驗豐富，心中立刻鎮定下來，這是有大能來救！

作為通天界域的一劫天君，沈依墨心中覺得那道赤色光華很是熟悉，莫非是五色神光？！

追殺伊摶的那位二劫大能，燒破青色巨牆之後，見伊摶身死於鯤鵬之口，立刻就轉過遁光，向著沈依墨追來，免得三位晚輩遭遇意外。

可他赤色遁光才剛飛出，就驚怒地看見一道赤色光華刷過，本門三位天君消失無蹤，來不及多想，顯出法天象地，吱吱嘎嘎作響，四臂全力一揮，那面金色巨斧就脫手而出，斬破無數空間，瞬間就斬到了赤色光華面前，要將其斬破，救出同門來。

但這時，遠處又是一道堂皇巨大的白色光華無聲無息刷下，白光之後，虛空澄清，金色巨斧消失不見，顯然被刷落其中。

這位二劫大能反應極快，根本沒有猶豫，就變化為一隻六足四翼、無頭無面、赤如丹火、狀如黃囊的混沌異種，正是以破空挪移見長的帝江！

他四翼一拍，融入虛空，快速穿梭過層層疊疊的空間，亡命而逃，哪怕那是門內一半天君的數量，但敵人可是三劫大能，休說救出人來，自己能逃出生天，不陷入敵手就算了得了！還是稟告祖師，由他出手，方有希望。

一層層的空間破開，他是眼見混沌在望。

沈依墨看到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齊齊刷出，堂皇霸道，光華流轉，穿過虛空，只是一下，就將那位二劫大能刷落。

其距離混沌不過咫尺，一身仙術、天罡變化卻連半個剎那的逃脫機會也未能爭取出來。

「果然是五色神光，無物不刷！」沈依墨確定了自己的猜測，轉身向著相救自己的大能飛遁而去，其遠遠出手，還在自己已經跌落了境界的仙識之外。

等沈依墨虛幻黯淡不少的元神飛近，其頓時愕然：「石軒？！是你？！」

這位青袍大能背後虛空雖然有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若隱若現，但卻貨真價實是自己熟悉的蓬萊派天君石軒。

他與五行宗的關係竟然如此密切？！能夠有以五色神光為跟腳的二劫或三劫通天靈寶，或者七階、八階類似秘寶、仙符在手，沈依墨心中是驚疑不定。

「正是石某。」石軒微笑道，「不知沈道友，為何與這些天君起了衝突？」也不解釋自己為什麼能運使五色神光的緣由。

沈依墨性子本身就寡言而冷冽，石軒又是救命恩人，自然聞絃歌知雅意，沒有繼續問五色神光之事。

她微微皺眉：「陷入混亂洪荒後，我一直在探尋出路，後來遇上了通微真君，有他感應生命氣息，躲過了不少強大異種，一點點往邊緣摸索而去，誰知在前面一處有許多星辰結成的殘破星空附近，遇到了這些天君，他們竟然不問緣由，直接打殺。不愧是混亂洪荒。」

一直在生死之間遊走，沈依墨未能分出心神思考原因，現在略略回想，就明白了緣由，此乃混亂洪荒中的處世之道，發現有靈智的就立即消滅，如果消滅不了，又沒有被消滅，那就自己退入更深的黑暗之內躲避。

「呵呵，類似黑暗森林法則嘛。」石軒笑著感歎了一句。

沈依墨有些不解：「嗯？」

「不知沈道友可曾見過廣寒宗孟霓裳前輩，或者寒鏡天君？」石軒沒解釋，轉而問起那兩位的下落。

沈依墨回想了一下：「未曾遇見過。」

「等等。」她好像想起了什麼，「在遇到這幾位天君的那片殘破星空中，好像有幾顆星辰是完全被冰層覆蓋，當時忙於逃命，又是驚鴻一瞥，沒有覺得異常，以為是星辰本身的特殊，如今仔細想想，應該是萬界凍絕神光餘波造成的。」

聞言，石軒背後赤色光華一抖，一位化為金烏的普通天仙就跌落在面前虛空中，石軒怕浪費時光在詢問過程裡，所以是直接開始搜神。

境界壓制，仙術也旗鼓相當，雖然由於大道護神，還是有少許記憶碎片未能搜到，但其餘事情是一一展現在了石軒元神中。

那片殘破虛空裡，還包含漂浮陸地、大千世界和混沌之地等，有三家超級大宗門以此為根基立派，分別為這幾位天君所在的如意山，和玄冥派、星神殿，他們都有三劫巔峰的大能鎮壓。

這幾位天君在星空邊緣巡視，就是因為幾日前，有兩位天君誤入殘破星空，遇到了玄冥派弟子，按照混亂洪荒行事之道，玄冥派自然是派出二劫大能加兩位一劫大能全力追殺，誰知兩位天君中有一位卻是三劫大能。

雖然玄冥派祖師太陰姥姥發現之後，全力救援，可那位二劫大能還是隕落其手，另外一位一劫天仙則是被同行的那位天君所殺，只有一位一劫大能逃脫，玄冥派是損失慘重。

之後，太陰姥姥與那位三劫大能一場好戰，毀掉了無數星辰，打碎了好幾處漂浮陸地，損傷了兩個大千世界，後來如意山祖師六耳真君，星神殿祖師太微星帝出手相助，才將這場爭鬥平息。

至於結果如何，這位天君只是大體上知曉，並未能殺掉或擒住那兩位天君，讓她們逃入了某個特殊地帶，還在追殺之中。

石軒想繼續查看這特殊地帶是什麼，就發現有關此處的記憶，竟然是被人為封印，被八階仙術所封印！

「五行童子，可有辦法解除這封印？」石軒暗中詢問五行童子。

五行童子有些羞愧地道：「如果只是刷落或者殺掉，八階仙術倒是攔不住我，但想解除的話，我還力有未逮。」畢竟這是三劫巔峰大能的手段，五行童子雖然渡過了天人第三衰，可以修行其他仙術、秘術了，但礙於其是自行增長修為，都還沒有修煉上來。

石軒又將五色神光一抖，將那位二劫大能抖落在面前。搜神之後，礙於仙術階數太低，得到的記憶很少，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其有關那特殊地帶的記憶同樣也被封印了。

「三家宗門並存，特殊地帶，難道這就是龍向東所言的那處時光流速異常的地方？看來現在這裡，就是他所言的特殊地帶另外一邊，與他尋的那條路，殊途而同歸，因此之前我未能發現。」石軒微微皺眉，像是冥冥之中所注定，自己竟然還是來到了此處。

注定？安排？！

第八十八章 孤身獨力闖三宗

石軒心中念頭繁複，翻滾起伏，但只是剎那，就恢復了平靜，如果整件事情確是巧合，那麼自己就沒必要瞻前顧後，如果是注定或者安排，那即使自己退縮，想必背後下棋之人也另有安排，說不定會遇到更大的危險，所以無論如何，這特殊地帶得走一遭了。

「若這特殊地帶僅僅只是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相似於四劫大能的洞天，能幫助三劫天君感悟時光法則，為天人第四衰做準備，那三家宗門完全沒必要立派於此，可另覓隱秘地點，三位祖師自家修行的時候再趕路過來便是，這樣哪怕被仇家尋到殘破星空，也有周轉的餘地，看來還另有蹊蹺。」

石軒心中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對沈依墨用仙識道：「沈道友，廣寒宗孟前輩和寒鏡道友被那殘破星空中的三家宗門困住，石某得趕去相救，你現在傷勢不輕，短時間內怕無法恢復，要是不擔心此番前去的危險，可以進入石某的洞天法寶中療傷，要是不願前去，石某可以給你出去的道路。」

沈依墨拱手道：「以我現在的傷勢，哪怕有出去的道路，一旦遇上稍微強一點的混沌異種，也是十死無生，所以願意進入石道友你的洞天法寶，一起前往那殘破星空。對了，還未謝過石道友救命大恩。」

她也是實誠，沒提什麼傷好之後可以助石軒一臂之力的空口白話，因為殘破星空就在前方不遠，而自家的傷勢，即使有療傷仙丹在，有造化氣息溫養，不用花費幾十年工夫，可也至少得半月以上的時光，根本緩不濟急，除非伊摶還活著，有他生命仙術治療。

「石某只是順手而為，再說走過一趟試劍路後，我們仇怨已是解開，之後沈道友還無私指點我獲得那兩儀道法，算是有一番交情在，石某既然能力足夠，又豈會見死不救。」石軒略略謙讓，「好了，沈道友快進來，救人如救火，不能耽擱了，這是一點靈液，你服食之後能有助於恢復傷勢。」

當然，這種重傷，服食甘霖後，加上其本身的造化氣息，沒有十天半個月，還是無法恢復。

沈依墨點點頭，化光投入石軒展開的天地山河圖中。

石軒將紅光刷下，把之前抖摟出來的如意山兩位天君重新刷了進去，然後按照他們的記憶，往殘破星空飛遁而去。

……

這是一片浩瀚無垠的星空，無數星辰鑲嵌其中，小部分發出璀璨光芒，但大部分卻殘破不堪，僅僅只有少許元磁之力牽引著互相運轉。

而遠遠看去，還能看到這片星空中，有諸多空間長久塌陷、緩慢恢復，有不少時空風暴暗藏，有漂浮陸地、大千世界點綴。

沈依墨他們是被二劫大能追趕，因此被圍住的地方相距殘破星空不足二十息的距離，石軒很快就來到了這星空之外，只見星辰之間，偶爾有陽神真人、陰神尊者等結成的小隊巡查，但相對整片星空而言，是聊勝於無。

石軒見狀，直接運使先天風雷遁，穿過殘破星辰，向著那位天君記憶中的特殊地帶大概位置飛遁而去。

但剛進入這片星空，周圍星辰就盡數亮起，玄奧軌跡構成仙陣，星光打落，璀璨耀眼，甚至有好幾顆星辰被陣法之力驅動，直接向著石軒撞來，方圓百萬里的球體映照下，石軒是渺小如塵。

「嘿，果然還有天君偷來！以為引開如意山的幾位大能就可以趁虛而入了嗎？難道不知已經換了我們星神殿防禦附近，布下了三垣二十八宿大陣！」

陣法中樞，一顆明亮堂皇的星辰之上，星神殿普通天仙望舒真君衛臨風鎮壓陣眼，冷笑看著石軒闖進來，對身邊結成陣法輔助的幾位星神殿陽神真人感歎道，但說話之間，其運轉仙陣是沒有半點鬆懈。

「有衛師伯您鎮壓陣眼，以三垣二十八宿大陣之能，足可以擊殺一劫天君了，這位身上沒有造化氣息流露，想來只能飲恨此處了。」纖雲真人很是自信地笑道。

但話音剛落，只見仙陣之中，一道黃光刷過，那幾顆巨大星辰以及無量星光就消失無蹤。

「這？！」望舒真君和纖雲真人等同時脫口而出，震驚之情溢於言表。

不過望舒真君、纖雲真人等，既然能成就元神或天人，那也不是僥倖，轉眼就明白過來：「這位天君身上有高階通天靈寶！」

「纖雲，你快去請天市祖師，本座盡量拖延住！」望舒真君當機立斷，一邊全力發動陣法，一邊讓纖雲真人返回星神殿，請本門二劫大能天市真君前來相助，以便拿下敵人。

璀璨星光爆發，巨大星辰結成二十八宿星象，接二連三打來，石軒縮地成寸地在仙陣中快速前行，背後虛空中一道黃光反覆刷出，竟無一物能夠抵禦剎那，全部被刷落其中。

這星象變化與周天星斗劍陣有不少差別，又有很大相同，看來都是從星斗運行中領悟出來的功法，石軒雖然很有興致見識一番，但此時可不能耽擱。

前行剎那後，看著滿天燦爛星斗未曾減少，打來的都是陣法中受驅使的殘破星辰，石軒乾脆將背後虛空裡的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攏成一道，向著仙陣裡的某個星宿齊齊刷出，浩浩蕩蕩，堂皇霸道。

五色神光一刷，那處九顆星辰結成的星宿當即就被刷落，整個陣法直接被強行破開，星光散去，現出不再連成一體的無數星辰，以及幽暗虛空和漂浮陸地。

石軒施展遁法，從一顆明亮耀眼的星辰旁邁步遁過，在這星辰上，望舒真君衛臨風和幾位陽神真人是呆滯、惶然地看著石軒過去，全然沒想過，仙陣還能被這樣破掉，連三個剎那都未能抵擋住！

眼見石軒就要揚長而去，但衛臨風和幾位陽神真人卻是沒有了動手的勇氣，只能驚恐地目送他，其餘璀璨星辰上的真人、弟子們全是如此表情，一種無助之感在附近星空中瀰漫。

這時，一道宏大威嚴，像是星光灑遍虛空的聲音響起：「何人擅闖星神殿！」

一片燦爛、浩瀚的星斗世界從遠處急速而來，氣息恐怖。星神殿二劫大能通過預先佈置的隱秘陣法趕了過來！

「天市祖師總算趕來了。」衛臨風和其他弟子們心中皆是舒了一口氣。

石軒也不打話，右肩一抖，黃色光華鋪天蓋地刷出，那片燦爛、浩瀚星斗世界星光大作，想要抵禦，但黃光刷過，其同樣是陷落其中，宏大威嚴之聲戛然而止。

這下，望舒真君衛臨風及星神殿其他弟子是完全呆住，連念頭都彷彿停滯了，跟在天市真君之後的纖雲真人，俏臉煞白，立在原地，看著石軒從自己面前邁步經過，縮地成寸而去，擦身時，兩人是呼吸可聞，但她卻沒有任何反應，就像陷入了夢魘。

「快，快去那裡稟告太微祖師，其餘人等，退回星神殿，全力防禦！另外，告知如意山和玄冥派，讓他們攜手迎敵！」

片刻之後，見一顆顆星辰從五色光華中抖落，衛臨風驚醒過來，雖然依然惶恐，但還是鎮靜地做出決斷，連連發號施令，三劫天君開闢的洞天，哪怕仙陣沒相應仙符鎮壓，但有自己坐鎮陣眼，也能抵禦三劫天君片刻了，若祖師返回，那即使是四劫天君，也不是須臾之間能攻破的。

在衛臨風指揮之下，星神殿諸人回過神來，有條不紊地撤回星神殿中，同時派人通過佈置的陣法，繞過混沌、時空風暴等，去特殊地帶附近，稟告太微祖師。

石軒在殘破星空中飛遁，前面不時出現三派真人、弟子，但都急急避到一邊，不敢擋其鋒芒，畢竟這是天仙真君！

飛遁不久，一座彷彿無量星光鑄就，鑲嵌著諸多星辰，衍化周天星斗變化的巨大宮殿就出現在眼前，透過璀璨星光，能看到內裡修士是戒備而惶恐，不敢攻擊石軒，只是開啟洞天大陣，死死防守！

石軒搖了搖頭，懶得管他們，不浪費時間，直接飛遁而過。

見這位恐怖大能離開，星神殿弟子全部悄悄鬆了口氣。

一路飛遁前行，沒過多久，石軒又相繼看到了一座方圓百萬里，山崖上寫著「如意」二字的巨山，以及一片水波滾滾的黑色森寒大海，明白分別是如意山和玄冥派的宗門洞天。

但兩派剩餘天君和弟子，卻只是據守洞天，沒有做出絲毫阻擋之舉，凝重地目送石軒離開，休說兩派二劫大能一位隕落，一位被調虎離山，就算他們在宗門內，星神殿的天市真君可也是毫無抵抗之力地就被那詭異五色光芒刷落，生死未知。

因此他們只能一邊死守洞天，一邊派人稟告各自宗門祖師。

……

一處比附近虛空更加幽暗、如水流動的詭異巨大光洞之外，三位天君相對站立。

「只是毫釐，卻讓她們逃入這光洞更深處了。」端正貌美、不見絲毫老態的太陰姥姥語氣森然地道。

臉色金黃、像是雕像的六耳真君輕輕笑道：「那裡時光流速更快，又有從時光本源中誕生的神獸燭九陰，她們要麼隕落其中，要麼就會被逼出來的。」

第八十九章 以勢以力壓大能

聽到六耳真君輕描淡寫的話，好似此事全然不放在心上，太陰姥姥粉唇一勾，冷然道：「如不能親眼看見她們生死，我心難安！要是消息傳揚出去，那件事物，可是不少半步金仙，甚至那位存在都會心動的，我們拿什麼和他們去爭？」

身穿羽衣，頭戴星冠，威嚴儒雅的太微星帝露出一絲苦笑：「可是這時光秘洞到底還有沒有其他入口、出口，我們都無法確定，若真要洩露消息，怎麼也阻止不了。」

「從六耳道友最先發現這時光秘洞已經有八千多年，我們三位都一一到了三劫天人的巔峰，而這麼長的時間內，都沒有四劫大能或半步金仙前來，時光秘洞內也沒有異常出現，所以，要麼沒有其他入口。」

太陰姥姥頓了頓，笑容嫣然中帶著一絲冷酷，「要麼即使有其他入口，也被和我們一樣貪心的大能封鎖看管著，希望能憑借此物，一飛沖天！如果真是這樣，從他們這麼多年一直奈何不得時光秘洞深處的那條四劫燭九陰可以看出，實力頂多與我們彷彿。」

她說起自己的貪心，那是坦坦蕩蕩，沒有半點無法示之於人的尷尬、羞愧。

「但是，這位三劫天君闖進來，卻讓本座有些心神不寧，剛才本門弟子傳遞消息過來，說是在殘破星空邊緣又發現了兩位一劫天君，莫非真有大能在試探？」六耳真君想起此事，不見了剛才的輕鬆笑容，凝重異常。

太微星帝初聞還有此等事情，皺眉道：「混亂洪荒中多是避難的大能，大家都各在隱秘之地潛修，加上數量很少，分佈在這差不多一個界域大小的洪荒裡，就像是一根細針掉入了大海中，偶爾遇見另外天君，那還算正常，可接二連三如此，怕是真有古怪，老猴兒，可曾派人捉住那兩位一劫天君？」

他知道六耳真君天賦異稟，乃是四種天地靈猴中的六耳獼猴成道，在混亂洪荒中，雖然其聽力依然會被混沌、時空風暴等阻隔，但也比自家被壓制在千里範圍內的仙識好得多，能比自己和太陰姥姥更先得到消息。

「本座弟子巨闕真君已經追索而去，想來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六耳真君心中不知為何掠過了一絲不安，像是心血來潮，可混亂洪荒中天機最是難以推算，實在發現不了端倪。

太微星帝輕輕頷首：「巨闕真君乃是積年的二劫天人，有他出手，應當無礙。」

太陰姥姥則半抬著頭，諷刺道：「焉知對方不是調虎離山，或者引蛇出洞？」先前玄冥派內的那位二劫大能就是撞正鐵板，身死道消，所以她既是思念此事，心中悲痛，語氣不好，又是提醒六耳真君，莫要大意了。

「老猴兒他一貫謹慎，豈會沒有防備？」太微星帝搖頭道。

六耳真君點點頭：「本座吩咐過弟子，讓他們尋太微道友的星神殿相助，布下星斗仙陣嚴守以待。」

「如此，萬無一失耳，除非再冒出來一位三劫天君。」太微星帝對自家三垣二十八宿仙陣和天市真君的實力很有信心。

話音剛落，六耳真君顯得很是普通的右耳微微一動，接著其面色變得更加凝重：「本門弟子傳遞消息過來，果有大能趁虛而入！」

接著他一字一頓地道：「星神殿的三垣二十八宿仙陣兩三個剎那就被打破，天市真君更是連一記仙術都未擋下，毫無反抗之力就失陷敵手。相信要不了多久，兩位道友門下就有弟子過來稟告。」

「這怎麼會？！」太微星帝表情震驚地脫口而出，若說一擊殺掉天市真君，相信自己和六耳、太陰都能辦到，但要讓天市真君毫無反抗之力被生擒，實在匪夷所思，「天市真君他真的失陷敵手了？」

六耳真君想了想：「不知是隕落了還是被生擒，反正對方五色光華一撒而收，天市真君就消失無蹤。」

「看來真是三劫天君下了殺手，可憐天市他……」太微星帝釋然，接著一股殺氣浮現，旋即又被其鎮壓住，恢復了冷靜，「六耳道友，那位三劫天君可是向著這裡來了？」

見太微星帝連稱呼都變得正式起來，六耳真君明白他已是準備全力出手，不僅是報仇，更是為了這裡的秘密不被洩露：「我們三家宗門都是開啟了洞天陣法死守，據弟子所言，那位大能正是向著這時光秘洞而來！而本座弟子巨闕至今未返。」

其語氣中也帶上了一絲悲痛和殺意，不過轉瞬就以強大的情緒掌控能力恢復了心境。

除了近乎二劫時，有壓制不住的造化氣息流露，二劫、三劫與一劫從外表、氣息上並無區別，只有其特意展示，或與其鬥法，或憑境界壓制探查才能肯定，所以望舒真君判斷石軒是一劫大能帶著高階通天靈寶後，目睹了五色神光之威，也就不敢肯定了，如意山的弟子更是以訛傳訛。

太陰姥姥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五色光華？一撒而收？消失無蹤？」不是自家宗門天君遇難，她自然更為冷靜，隱隱覺得這段描述很是熟悉。

正當其像是想到了什麼的時候，不遠處星辰上布下的隱秘陣法就亮起了光芒，三道人影出現在內，當先之人正是星神殿纖雲真人。

太微星帝運轉元神，直接將三人挪移了過來，要不然他們記憶被封，不知曉具體位置，還得耽擱些時間才能找到。

「太微祖師，天市祖師他被三劫大能擊殺了，屍骨無存！」纖雲真人俏臉上還殘留著淡淡的恐慌，語氣悲痛。

太微星帝平靜幽深地道：「將事情詳細道來。」

玄冥派采薇真人則早就將惶然摒除，語氣平和地向太陰姥姥描述起經過來，而如意山悟真天君向六耳真君稟告的卻是關於巨闕真君的事情。

十幾個剎那後，當纖雲真人剛用元識將目睹的事情完整講了一遍，太微星帝就氣息一變，身體外星光閃耀，飛起了無數星斗，結成一張周天星辰圖，浩大而恐怖。

其凝重森然地望著遠處殘破星空，那裡正有一位身穿青色道袍、風姿極佳的年輕道人，縮地成寸邁步而來，其每踏出一步，腳下就有赤青黑白黃五色光芒浮現，托住腳底。

石軒為了抓緊時間，已經是借用五行童子之力飛遁，僅僅只是比用上百個傳送仙陣，一點點繞開混沌和時空風暴的纖雲真人等慢了少許。

看見三位大能，石軒微微一笑，遠遠就悠然拱手道：

「貧道見過三位道友，還有一事相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這句話對於三劫大能或許不太適用，但涉及了巨大秘密，又身處混亂洪荒多年，習慣這裡的行事之道，太微星帝已經是蓄勢待發。

六耳真君則顯化了法天象地，三頭六臂，毛臉雷公嘴，每兩條手臂持一根金色巨棒，看起來威風凜凜，氣勢洶洶，而太陰姥姥這端正貌美女子的本命靈寶竟然是一口帶著黑色森寒波浪的巨大三股長叉，名曰「踏浪控雨叉」。

可三位大能正要出手之際，卻聽聞石軒來了這麼一句，心中念頭翻滾，各有不同，好氣又好笑。

「哼，這個時候示好，怕是自覺實力不夠！」太微星帝如此作想，又認定石軒有殺掉本門二劫大能之仇，心中不由產生一絲快意和冷然，但他這些念頭轉瞬即逝，毫不猶豫，與身邊星光一合，一張巨大的周天星辰圖就向著石軒罩了過去，衍生無量星斗變化。

「打算分一杯羹？哼，你一位一劫天君，憑借三劫通天靈寶就想要與我等平座相談秘密，怕是癡心妄想，太陰、太微與本座雖然互相提防，但這種時候還是能同心協力的！」六耳真君還未完全肯定巨闕天君的下落和生死，微微猶豫，落後一拍地揮舞著如意通天棒，緊跟著太微星帝，打向石軒。

「既然是堂堂正正打上門來，又殺掉了天市真君，這位一劫大能說出此等言語來，難道以為還能善了？但能成就天人的，都不該是這等失心瘋之輩，怕是有些蹊蹺，那五色光華，好生熟悉。」

太陰姥姥心中起了疑惑，遁光稍滯，更加落後一些才帶著深寒滔天、波浪滾滾的黑色海洋向著石軒飛去，反正太微星帝和六耳真君都是三劫巔峰，他們聯手還怕奈何不了一件三劫通天靈寶。

見到三位天君分出了先後，石軒全神貫注，將一切緊張和徘徊摒除，背後虛空五色光華浮現，如同筆直的寶劍，接著攏成一束，堂皇霸道地狠狠向著太微星帝刷去！

稍微落後一點的六耳真君，以及更遠一些的太陰姥姥，就見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掩蓋虛空地刷出。絢爛光華刷過，當頭的周天星辰圖消失無蹤，太微星帝竟然毫無抵抗之力就陷落或隕落了？！

愕然、震驚之下，六耳真君做出了自認為的最恰當選擇，停止飛遁，三條如意通天棒揮舞，將自身護了個嚴嚴實實，想要擋住那詭異的五色光華。

「五色神光！是五色神光！」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太陰姥姥直到此時才想起了這是哪門大神通仙術，森寒黑色海洋當即停住。

石軒一邊感覺著五行童子全力鎮壓太微星帝，再難分出心神，一邊悠然負手道：

「兩位道友，這下可以好好說話了吧？」

……

施景仁看著眼前如水波動的時光幽洞，一時有些發愣。

第九十章 分化拉攏悄然間

被石軒抓住轉瞬即逝的機會，使用半步金仙加持的時光道標之門逃脫後，施景仁是咬牙切齒，恨怒交加，但他打算返回遊仙宮時，才發覺竟然陷入了混亂洪荒，於是只得尋覓隱蔽處溫養修煉，恢復跌落的境界。

誰知石軒那氣運秘術竟然嚴重壓制了自己的氣運，這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大千世界，竟然有一隻二劫巔峰的神獸商羊，自己卻貿貿然往它洞穴所在而去，幸好伏羲先天盤在身，才免遭隕落之劫，但也被追得落荒而逃，進入了外面的虛空。

後來施景仁乾脆先花費時間，施展手段聚攏氣運，躲入伏羲先天盤的洞天世界休養，但剛出關沒幾日，繞過一片恐怖的失道混沌後，居然遇到了兩頭憤怒的二劫英招。

一番艱難逃遁，施景仁帶著伏羲先天盤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兩頭英招，卻看到了眼前這如水波動的時光幽洞，仿照先天靈寶河圖而來的本命靈寶這時稍稍舒展，雖然無法推衍天機，但施景仁卻明白，此乃少有的變化，代表大機遇與大危險並存。

「仙識探進去，毫無所覺，像是被隔斷在過去的時光裡。看來裡面的時光流速很快。」伏羲先天盤的元靈是一位白鬍子古拙老頭。

施景仁本來還打不定主意，聽了這句話，反而下定了決心：「混亂洪荒中，步步危險，那些避難的天君反而比混沌異種等更危險，哪怕不要裡面的大機遇，不牽涉進大危險裡，借助較快的時光修煉，趁機渡過天人第二衰也是極好的，這樣至少不拖累伏羲前輩你，尋找出路時，把握也要大一點，擋下危險的能力也要強一點。」

「你天人第二衰有多大把握？」伏羲先天盤斟酌道。

施景仁搖了搖頭：「現在大概是五成把握，但我不會急切渡劫，先借助裡面的時光溫養修煉一段，將心境等調和好，到時候應用七成把握，已經是很不錯了。」

「其實，以你我的實力，在這混亂洪荒邊緣，還是能找到一處較平穩的漂浮陸地或大千世界，那樣你閉關幾百載，渡天人第二衰，可比進去冒險要安穩許多。你還是有些放不下那所謂的大機遇。」伏羲先天盤歎了口氣。

施景仁溫和一笑：「但能體會時光變化，對天人第四衰是裨益甚多，乃極大的積累，豈能輕易放過？天授不取，反受其咎，想來伏羲前輩你也心動了？我們小心行事，不貿然捲入，一遇到難以應付的危險，就立即退出。」

他沒說出口的原因還有一個，要是閉關幾百載，才尋出路，石軒怕是早就出去或隕落了，若花費外面一年半載的時光渡過衰劫，很有可能在出去的道路上，遇到石軒，到時候就算不借助伏羲前輩，也能憑自家實力，輕鬆擊殺他！

沉吟了下，伏羲先天盤點頭同意，施景仁立刻運使遁法，小心翼翼地鑽入了時光幽洞裡。

……

一片時光海洋隱於混沌之中，幽暗難明，神秘詭異。

邵卓然看著眼前這一幕，微微頷首：「看來是這裡了。」

……

「祖師言我會在這裡有大機緣，也有大危險，所以讓我將太一鼎前輩帶上，但他老人家身為道祖，竟然都推算不出具體是什麼機緣，看來這裡很有些古怪，或者被其他道祖給掩蓋了天機？」

連玉險險避過那頭渡過了天人第三衰的窮奇，小心翼翼進入一處時空風暴，說也奇怪，這時空風暴竟然沒有將他撕成碎片，反而是蕩起水波般的漣漪，讓連玉輕易穿了進去。

……

「危險太大，還是算了。」安以樂看著面前的時光幽洞足有半刻鐘，最後歎了口氣，運轉屍棄佛祖加持的手段，直接返回了琉璃天。

……

「兩位道友，這下可以好好說話了吧？」

看著眼前青袍年輕道人負手而立，悠然說出這番話語，太陰姥姥不覺得其霸道可惡，反而認為理所當然，道祖門下，就該是這等氣魄，這種行事之法，一時之間，竟然被深深震住，不敢妄動，起了妥協、折服之心。

問完話之後，對方並未催促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看著兩人，於是太陰姥姥平靜下來，見其確有言談之意，自然更不敢貿然動手，就算同階較量，不畏懼事後報復，但那無物不刷的五色神光，可是神鬼莫測，太微星帝連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就被刷落，至今未能掙脫出來，看來實力相差甚遠，自己可沒有半點信心能擋得了五色神光一刷。

六耳真君揮舞如意通天棒護住全身後，見石軒並不出手，反而悠然中帶著睥睨天下的淡淡霸氣以及自信十足的意味地問出這番話語，心中是不由產生了驚懼之意，被這種氣勢給完全壓住，竟然不自覺放緩了動作，幸好對手並趁機攻來！

「太陰道友，你怎麼看？」自問憑本身擋不下那五色光華，六耳真君恢復心境後，趕緊用仙識詢問太陰姥姥，無論是相談，還是聯手，都得爭取到她的同意，才有希望。

太陰姥姥沒好氣地道：「怎麼看？還能怎麼看！那可是五色神光，八階巔峰的五色神光，你擋得了其一刷嗎？！」

「五色神光？竟然是五色神光！」六耳真君出身混亂洪荒，天生開了靈智，機緣巧合得了一位隕落於衰劫的避難天君的衣缽，根據其遺命，創立了如意山，招收的弟子絕大多數都是附近大千世界的人族、妖族等，所以對於外界的見識只局限在少量典籍加天生神耳所聽到的，不像太陰姥姥那樣，很快就認出了五色神光。

他喃喃自語：「難怪這麼厲害，難怪如此雲淡風輕，悠然霸氣。」

兩人有了決斷，就對石軒恭敬行禮：「不知道友要商談何事？」

見兩人如此做派，石軒心中總算放下一顆大石，要是聯手攻來，自己只能落荒而逃了，甚至於還有一兩成可能逃都逃不掉，三劫大能不被憤怒、貪婪等蒙蔽心智，能權衡「利弊」，果然很好！

「兩位道友先別急，來時的路上，貧道曾經與幾位天君起了誤會，將他們刷落，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貧道又是道德之士，所以沒有下殺手。如今兩位既然如此識得進退，貧道這就將他們送還。」

石軒明白寒鏡天君殺了太陰姥姥門下二劫大能，此仇不小，怕一提此事，她直接翻臉，到時候就前功盡棄了，所以先得分化三位大能，順便減輕五行童子的壓力。

石軒背後虛空中五色光華一抖，巨闕真君連帶如意山另外三位天君都跌落在六耳真君面前。

「巨闕？」六耳真君和太陰姥姥同時脫口而出，對於石軒語氣、做派中帶著的一點高高在上的意味，完全沒有覺得憋屈，反倒更加恭敬，而看到了巨闕真君等四位後，六耳真君更是泛起了不少驚喜和感激，「多謝道友饒過本座門下，商談之事，本座一定配合。」

沒有了殺掉弟子的仇怨，六耳真君的戒備和殺人滅口之心就消掉了絕大部分，既然是道祖門下，焉知那消息是不是已經傳遞了回去。

巨闕真君等四位緩緩轉醒後，先是看到對面的石軒，頓時嚇了一跳，鎮壓慌亂，各施手段，但很快就被六耳真君所阻止。

巨闕真君趕緊對六耳道：「師父，他的五色光華，好生恐怕，你要小心。」

「為師知曉，那可是五色神光，豈能不恐怖玄奧！」六耳真君笑呵呵回答。

「五色神光？！」巨闕真君等當即呆住，既是為五色神光，也是為師父平和的態度，接著悄悄詢問起站在一邊的悟真天君。

見六耳真君敵意被打消，太陰姥姥暫時還不明白自家來意，石軒再次將五色神光一抖，天市真君就被抖落在虛空中。

「天市真君果真沒事。」太陰姥姥和六耳真君回想之前描述，早就明白天市真君只是被五色神光刷落，而不是被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打中。

「天市祖師！」見到太微祖師被五色光華刷落後，一直驚恐交加的纖雲真人此時大喜過望地飛了過來，看來這位恐怖大能非是嗜殺之人，真是道德之士耳！

等天市真君從太陰姥姥等口中知道了經過後，石軒又將太微星帝抖摟出來，就在天市真君面前。

太微星帝被鎮壓得渾渾噩噩，但並未昏迷過去，看到天市真君後，幾疑到了九幽，但轉念就被三道仙識告之了經過，於是他轉身看了石軒一眼，殺意熄滅，恭敬行禮：「多謝道友不殺之恩，如有驅策，敢不從命。」

「貧道非濫殺之人，此行只是為了尋覓兩位同伴，誰知你們三派老是對貧道動手，貧道自保之下，才不得已刷落。不知三位將貧道兩位同伴弄到了何處？」最後一句話，石軒說得是語氣森然，五色神光全力以待，防備太陰姥姥暴起發難。

誰知被石軒表現的實力、代表的勢力，以及毫不在意放出太微星帝的自信所震懾，聽聞這森然語氣後，六耳真君、太微星帝、太陰姥姥等都不由感覺有些膽戰心驚。

太陰姥姥念頭翻滾，又見六耳真君、太微星帝皆是低頭不語，定了定心神道：「道友兩位同伴因誤會殺了本門一位二劫大能，所以被我們三人追殺，但我等並未得手，只是將她們逼入了這時空秘洞深處，還請道友體諒。」

「嗯，事有緣由，而貧道兩位同伴並未受到大損傷，你們又有二劫大能隕落，貧道也就不再追究，做主將此事揭過，還請告知她們走得哪條路，貧道自家尋去。」石軒心中暗喜，語氣上依然保持做派。

第九十一章 時光如水浸元神

太陰姥姥聞言，心中喜怒參半，欣喜的是這位道祖門下、身懷恐怖通天靈寶的大能竟然如此好說話，頗為體諒自家玄冥派，沒有追究自己等人將其同伴逼入了時光密洞的所為，憋怒則是本門好不容易成長起來的二劫大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冤死，連報仇都被對方高高在上、施恩一般地揭過，真是顛倒了出言的對象，但這樣的言語，這樣的做派，倒是與道祖門下的身份鍥合非常。

但她乃三劫大能，心性早就千錘百煉，雖然依舊還有憤怒、痛苦、怨恨等情緒產生，但都是一閃而過，瞬間就壓制下來，不會因此而左右決定、影響鬥法等。

眼見六耳真君和太微星帝懾於對方實力、身份，皆低頭不語，甚至在聽聞對方揭過的話語後還似乎悄悄鬆了口氣，太陰姥姥只能內心微歎，以自己一人之力，如何敢於對抗五色神光。

於是她笑容嫣然地感激道：「多謝道友體諒我等不知者的苦衷。貴友是沿著時光密洞，一直往深處而去了，但岔路眾多，難以盡數，我等實在不知曉其具體道路，否則就不會出來等待，而是追蹤下去了。」

石軒輕輕頷首，算是在意料之中，於是唬弄道：「那貧道自家尋去。正好有些秘密手段，倒是能穿透時光，聯絡一二。但對這時光密洞，貧道一無所知，不知有何需要特別注意的危險？」

聽到石軒只是問起危險，太陰姥姥、六耳真君、太微星帝心中都是暗自慶幸不已。

太微星帝感激石軒饒命之恩，微笑道：「好叫道友知曉，既然是時光密洞，那裡面的時光流速當然就與外界不同，要快許多，在洞口附近，就有洞中五六日，洞外一日之感，再往裡走，時光流速越發得快，甚至在差異極大的地方，自然形成了時光屏障，其穿過極難，歸來更難。最深處，我等從未去過，可能幾十上百倍有之。」

「這些時光流速迥異的地方，倒是不算危險，因為元神適應之後，對本身而言，時光還是正常，能如舊修煉、溫養，但還有時光漩渦、時光暴風等，單是擦過，就會讓人元神的時光加快，但心靈的時光不變，若跌落其間，則只能眼睜睜看著元神剎那千年，天人衰劫片刻即到，而卻連半點修煉的時間也無，所以道友前去，還得小心更小心。」

六耳真君插言道：「內裡還有從時光本源中誕生的神獸燭九陰，生來就有天人第二衰的實力，成年後則基本有天人第三衰的修為，而且能如四劫大能一般操縱時光，分外難纏，當然，這種神獸極其稀少，在時光密洞這種最適合它的環境裡，應當也不超過雙手之數。」

「如此危險，救人如救火，貧道先告辭了。」石軒怕太微星帝起了疑心，問了大概情況後，就打了個稽首，悠然邁步前行。

太陰姥姥等人忙回禮：「道友小心。」

石軒幾步之內，就穿過水波蕩漾般的洞口，消失在了時光密洞內。

「風姿、氣度，真是極佳。」太陰姥姥哪怕心中仍殘存少許憋屈，見石軒悠然負手進入時光密洞，還是不由出言讚了一句，不管怎麼說，自己可擋不了五色神光一刷，這位大能佔盡優勢的情況下，心胸能如此廣闊，委實讓人佩服和傾慕，就是那高高在上的語氣有些讓人討厭。

太微星帝看了看天市真君，又看了看自己，點頭附和：「真道德之士！」

「不愧是道祖門下。」六耳真君收回了法天象地變化。

纖雲真人目眩異彩地看了片刻，才感歎道：「五色神光不愧是鼎鼎有名的大神通仙術，今日一見，方知盛名之下無虛士，果真玄奧恐怖，無物不刷。」

有被五色神光刷落感受的天市真君一臉感觸和回味地道：「確實恐怖玄奧，當時我只覺五色光華一過，元神就陷落其中，之後瞬間被封閉起來，再無知覺，毫無抵抗之力，如今回想，被五色神光刷落似乎就如同身處這方宇宙當中一般，是理所當然。」

巨闕真君等如意山門下天君也你一言我一語地肯定了天市真君的說法，讓太陰姥姥、六耳真君、纖雲真人等神往不已。

「等等。」太微星帝臉色一變，突然出言打斷了眾人交談，惹得太陰姥姥等不解地望了過來。

他看著天市真君、巨闕真君等，語氣凝重地道：「剛才你們說，被五色神光刷落之後，元神當即被封閉，再無所覺？」

「正是。祖師，這有何不妥？」天市真君疑惑非常。

太微星帝沒有馬上回答，等得到巨闕真君等人的肯定答覆後，才一字一句地道：「本尊被五色神光刷落之後，只是渾渾噩噩，並未被封閉元神，猶有餘力反抗，不過被五色神光強行壓住，難以動彈罷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旋即呆住，情緒紛繁而複雜，這話的意思，就是剛才那位天君的五色神光刷落三劫巔峰大能後，只能勉強鎮壓住，無法封閉元神！就是其當時頂多還能刷落、鎮壓一位三劫大能！就是其之後的舉動根本就是虛張聲勢！就是如果太陰姥姥和六耳真君不遲疑、不被震懾住，很有可能直接將其拿下！

「真是好手段，好心性。」太微星帝頗有些咬牙切齒地道。

太陰姥姥怒極反笑：「就此揭過，好大口氣！」一想到自家足足三位三劫巔峰的大能，竟然被一位一劫的小輩靠著三劫通天靈寶給嚇住，畢恭畢敬，委曲求全，為對方的「心胸廣闊」、「寬宏大量」而感激松氣，她就難以壓制自己的怒氣和羞惱之意。

「他有三劫通天靈寶在身，就算殺了，也算不得欺壓晚輩。」六耳真君懊惱地將如意通天棒狠狠一揮，直接打碎了一顆星辰。

而天市真君、纖雲真人等早就不知該說些什麼，心中既罵那位大能膽大妄為，又佩服他膽大心細，手段出眾。

過了幾息，六耳真君長長吁了一口氣，恢復了冷靜：「還好本尊貪心作祟，奢望於其發現不了洞內那天大秘密，未曾提那頭半開了靈智，已經渡過天人第四衰的燭九陰，哼，若是碰上，他五色神光再恐怖，也擋不了時光流逝。」

「他是道祖門下，身上又有三劫的通天靈寶，或許還另有隱秘強大的手段。嘿，若他與那四劫燭九陰拚個兩敗俱傷，我們說不定能趁機撿個便宜，得到天大好處。」太陰姥姥已經平復了心境。

太微星帝點點頭：「那我們跟下去，看看有沒有機會，如果沒有，則當退就退，畢竟我等的天人第四衰可是有些近了，受不了裡面時光過多的摧殘。」

三人達成一致後，吩咐各自弟子返回洞天戒備，接著進入了洞天之內。

……

太微星帝等僅僅遲了片刻踏入時光密洞中，但對石軒來說，卻是已經過去了半日。

剛一走入時光密洞，由於石軒元神還保持著先前的狀態，當即就直觀感覺到了時光流速的不同，就像從一汪平靜無波的湖裡，來到了水流潺潺的溪中，不過石軒稍微運轉元神，就適應了這種感覺，若換了元神以下修士進來，至少得花費一兩個時辰才能適應，甚至於金丹以下修士，還會受不了這種時光流速的變化，而出現種種靈魂、肉體上的問題。

石軒適應過後，仙識展開，打量四周環境，發覺自己像是進入了水波蕩漾的幽暗無色深海，唯一的區別是，腳下沒有海底實地，依然是如水時光，近處清澈透明，遠處幽暗漆黑，難見其底。

而所謂道路，則是被一團團表面安靜、實際恐怖的時光漩渦，一股股吹過的時光暴風等劃分出來的天然通道，蜿蜒、曲折地向著深處而去，所以每走一步，都能發現好幾個岔路口。

仙識衍生到遠處後，被無聲無息吞噬，石軒明白那是時光流速又有加快的界限，自己現在的仙識可不像四劫大能那樣，可以直接穿透時光流速不同的所在。

面對如此寬廣無垠的時光海洋，如此多的時光通道，石軒苦笑一聲：「想要在這裡尋人，真是名副其實的大海撈針，而且孟前輩和寒鏡天君面臨追殺，可不會留下印記了，其實就算留下，時光錯亂消磨下，怕也不容易保存。」

心中雖如此所想，石軒還是繼續前行，但礙於通道兩邊是時光漩渦和時光暴風，且曲折彎角甚多，沒法破開空間而行，所以只能飛遁著在不似通道的通道內穿梭，而體內的五行童子、青索，甚至陷入衰劫的紫郢都對此地的特殊頗感興趣，一切看得津津有味。

石軒以自家元神變化為標準計量時間，經過幾處時光界限，前行了半日後，來到了一處時光亂流之地，快慢急緩不停變化的時光讓石軒元神很是不適應和難受。

突然，這幽暗亂流之地一下亮起，就像從黑夜來到了白晝，而石軒卻感覺自家周圍的時光安靜了下來，不再時刻變化。

同時一股寒氣打來，所過之處，冰雪紛飛，全部凍結。

而且這寒氣之快，遠遠出乎石軒預料，瞬間就到了眼前，根本不給反應時間！

第九十二章 果是危險奇遇地

這道寒氣打來的速度已經超過了八階仙術的範疇，遠遠快過五行童子的五色神光，僅僅一瞬，就快及體，凍氣開始侵襲元神，光憑肉眼，石軒就能看見寒氣中烏雲密佈、冰雪飄舞的寒冬世界了！

若被它打中，以八階仙術之威，石軒必定凍結當場，接著化為無數冰屑、齏粉，身死道消，可明知如此危險，面對這道快得不可思議的寒氣，石軒還是呆立當場，完全反應不過來，就連背後虛空中的五道光華，也是靜止不動，看來五行童子同樣如此！

眼見寒氣就要打中石軒，突然，一座浩蕩神聖的金橋從石軒元神內延伸出來，方向不是那道寒氣，反而是鎮壓周圍虛空。

金色毫光綻放，地火風水平息，石軒周圍虛空微微一滯，一個詭異的像是囚籠的時光空間，顏色變得更幽暗，凸顯出來，而寒氣的速度當即變得正常，乃普通八階仙術！

原來是因為石軒被這「時光囚籠」無聲無息籠罩，周圍時光變得緩慢異常，才會覺得那道寒氣瞬息而至，快得不可思議！

好在對於稀少的時光仙術，石軒其實比普通一劫，甚至三劫大能更加熟悉，楚綰兒修煉玉婆婆傳授的那門無上功法時，堅定的道路就是時光大道，明輕月修行的《星河真法》則結合星斗、水、時光等道路而成，同樣不乏時光仙術。

更為重要的是，石軒曾經借助左聖帝袍這四劫通天靈寶體驗過操縱時光的感覺！

所以剛才周圍時光亂流變得安靜下來、不再變化的時候，當即泛起了熟悉之感，知道有敵人藉著時光亂流錯亂之感掩飾，操縱了自己身邊的時光，於是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是毫不猶豫地鎮壓出來。

可惜因為時光變緩，彼岸金橋飛出來的時候，寒氣已經打到了面前！

而且這操縱時光者至少是渡過了天人第三衰的大能，所以哪怕彼岸金橋能切切實實鎮壓時光一個剎那，也被縮短到了一瞬之間，而寒氣更是以八階仙術的速度，撲面而來。

但有了這微微一滯，石軒背後一道黑色光華是急速刷下，堪堪在寒氣及體時，將它刷落。

石軒鎮壓時光瞬間，雖然對阻擋仙術沒有絲毫作用，但卻讓五行童子趁機從時光囚籠內解脫了出來，這才是石軒主要的目的！

而五行童子乃道祖隨身靈寶，同門師兄弟，晚輩弟子，不乏四劫天君及以上的大能，對於時光變化一樣常常體悟，剛才只是時光亂流的干擾，才一不小心著了道兒，恢復之後，自然是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

刷落寒氣後，石軒將背後五色神光合成一束，沒有刷出，反而亮起了無數赤青黃白黑雜糅的光點，接著它們化為五色流轉的針狀光芒急速打出，所過之處，一切阻擋皆被洞穿，一切阻礙全部消亡，時光囚籠千瘡百孔後水泡般消失，它們彷彿從物質層面直接泯滅，正是「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

直到此時，石軒才發現元神上結了一層寒霜，讓自己這幾千年沒有打過寒顫的天君都感覺到一種彷彿凍入骨髓的刺痛，瑟瑟發抖，剛才五行童子雖然救援及時，但光是八階仙術的寒氣侵體，就讓石軒有承受不住的感覺，竟然已經受到不輕的傷勢。

運轉元神，緩慢消去寒意，石軒終於看到了偷襲的敵人，其人面蛇身，赤紅無鱗，長有幾千里，龐大恐怖，雙眼睜開，幽暗混沌，正是一條時光本源中誕生的神獸燭九陰，龍族之屬，看起來已經渡過了天人第三衰，可以憑借本能操縱時光，且睜眼為晝，閉目為夜，吹氣為冬，呼氣為夏。

整個寬廣無比的時光秘洞裡，燭九陰即使不像六耳真君所言的不足雙手之數，但也不會多到哪去，頂多十來條，這麼稀少的神獸，竟然被自己正正撞上一條，不知是運氣好還是不好。

在時光囚籠被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打破的同時，這條燭九陰是長呼一口氣，流火如龍，粗有千丈，燃燒著周圍一切，打向石軒。

火焰之中顯露烈日炎炎、大地乾枯、流金鑠石的酷夏世界。

石軒念頭一動，背後虛空中，赤色光華刷出，那條粗大火龍當即被刷落其中，消散開來，接著黑色神光刷出，將燭九陰不間斷吹出的寒氣同樣刷落。

之後幾息間，赤、黑兩道神光輪流刷出，將燭九陰狂風暴雨般的攻擊輕鬆擋下。

等石軒寒氣消退，五色神光是齊齊而出，赤青黃白黑光芒閃耀，掩蓋一片時空，浩浩蕩蕩刷向燭九陰。

五色神光剛出，燭九陰像是感覺到了極端的危險，張口一噴，無形無相的幽暗光芒就籠罩全身，當五色神光刷到其上時，竟然激起了一片蕩漾的水波，變得遲緩瞬間。

趁此機會，那條燭九陰急速向旁遁出，穿過無數股時光亂流，險險躲掉了五色神光。

石軒微微驚訝，這還是運使五行童子以來，第一個逃過五色神光一刷的！能操縱時光果然不凡，當然，要是五行童子渡過天人第四衰，將時光融入了五色神光裡，就是另外的局面了。

本以為見識了五色神光的恐怖和威力，那條燭九陰會像石軒之前遇到的那些三劫混沌異種或神獸們一樣，悄然退去，不給石軒抓回去看家護院的機會，誰知道石軒剛一往前，其就運使「時光囚籠」罩向石軒。

石軒和五行童子早有準備，提前打出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將時光囚籠破碎掉。

但它依然毫不罷休，即使難奈五色神光一刷，「寒冬」、「炎夏」還是交替打來，其本身則借助不懼怕目前程度時光變化的優勢，避開時光漩渦和時光暴風，任意遊走，甚至於某些不是那麼急促的漩渦和暴風，它也能在裡面鑽進鑽出，加上那無形無相的幽暗光芒「光陰之焰」護身，竟然連連避過了五色神光刷落。

一時之間，形成了雙方都無法奈何對手的僵持局面，而這條燭九陰不知為什麼就是不肯退縮，非要做此浪費時間的舉動，並且越來越激烈，有幾次居然從附近時光漩渦中鑽出，想用「光陰之焰」噴中石軒，讓時光直接腐蝕石軒的元神，可都是差點被五色神光刷中。

屢次失敗之後，其只得放棄了這個打算，遠遠噴出「光陰之焰」，卻被石軒險險避開。

「莫非這條通路上，有它守護或者看管的事物？」僵持之中，石軒心神一動，對五行童子道。

五行童子頷首道：「很有可能，我們試試往其他方向走一下。」

於是，石軒向左邊道路走了一些，這條燭九陰當即攻擊得沒那麼猛了。

「果不其然！」石軒又向右、向後、向正前大道等試了試，發現只有朝一條由於時光漩渦密佈隔出來的洞狀小路走去時，那條燭九陰才會奮不顧身地攻擊。

穩紮穩打，步步向前，距離那條洞狀小路，石軒是越來越近，當然，那條燭九陰的攻擊也越來越猛。

但隨著石軒和五行童子漸漸熟悉它對周圍環境利用的習慣和那「光陰之焰」的玄奧，燭九陰躲避五色神光是越來越艱難，「光陰之焰」更是好幾次被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直接打破，同時泯滅。

眼見局面不利，或許心中危險之感發作，這條燭九陰突然放緩了攻擊，退到了那條洞狀小路裡，一道無聲的波動傳開。

石軒心中謹慎，沒有追趕，於是有些愕然地看到洞狀小路深處的時光屏障裂開了一道縫隙，內裡是一個凝成水狀的時光之池，池中長了一株滄桑、古樸卻只有一人高的幽暗小樹，樹葉稀疏，開著八十一朵好像時光所凝的透明之花。

「萬古光陰樹！」石軒一眼就認出了這天地靈根，其是百萬年方能長成，之後兩千年開花，兩千年結果，兩千年果熟，能得到八十一枚「剎那坐忘果」，蘊含時光、電、光等大道，讓人能直接觀摩、體悟，像是太虛衍道果，而且還可以讓心靈於剎那之間渡過百年，因為只是心靈，所以不能修煉、打坐等，宛如枯等，從而體驗百年孤獨，磨礪心性。

但石軒愕然的不是這個，而是萬古光陰樹上盤著的另外一條人面蛇身的燭九陰，其體型縮得極小，可氣息恐怖，與剛才那條是不相上下！

「居然是一對！」石軒毫不猶豫，帶著五行童子直接後退，一條三劫的燭九陰非是五行童子對手，即使其能操縱時光，難纏非常，但慢慢消磨之下，還是能將它刷落或擊殺，可是面對兩條三劫的燭九陰，時光玄奧，又佔據環境優勢，五行童子自家也是沒有保命的把握，更別提護住石軒了。

所以萬古光陰樹雖好，石軒很想搬回自家宗門，日後也開個蓬萊法會，但也得有那個實力才行，否則就不是來取寶，而是來給兩條燭九陰送點心的！

退後之中，最先那條燭九陰不知從哪個時光漩渦中突然鑽了出來，一口光陰之焰直直噴向石軒。

第九十三章 道左相逢故人來

石軒一貫小心謹慎，哪怕是倉促後退，也沒有放鬆過半點戒備，五色神光當即一起刷出，奇光絢爛閃爍間，就將那口光陰之焰給刷落其中。

但這時，那個時光漩渦本身就很不穩定，被這燭九陰一鑽，居然直接崩解開來，化為了一股恐怖的時光暴風，從右往左，橫向而過，呼嘯著將石軒籠罩其中。

面對這意外災難，才把光陰之焰刷落的石軒是完全反應不及，剛將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還未運使出來，時光暴風就已經吹到了面前，眼見就會陷落其間，元神被時光腐蝕。

青色劍光猛地亮起，將石軒一裹，生生拖著石軒倒退一尺，在這瞬間，時光暴風是擦著石軒鼻尖而過，原來青索同樣是小心戒備，又不用分心，卻是比石軒快上瞬間反應過來。

時光暴風擦身，石軒只覺剎那之間，心神正常不變，元神卻像是過了足足十年。

「要是陷落於這時光暴風中心，難以擺脫，隨著其四處遊走，怕是要不了幾息，我的天人第二衰就會降臨，而仙術、造化氣息等卻是完全沒有著落，十死無生。」石軒一邊後退，一邊冷靜地判斷著，「而且心神還會迷失於時光之中，成為九幽本源空間裡那種永遠無法解脫的迷魂。」

而化為青色劍光裹住石軒身體的青索，更是有剎那之間，五十年過去之感，距離衰劫降臨又更進一步。

石軒用五色神光不時刷落那條燭九陰打來的「寒冬」、「炎夏」、「時光之焰」等，漸漸地轉到了往前的較大通道上，而燭九陰不肯離開萬古光陰樹太遠，又畏懼沒有了同伴做後援，會慘遭石軒毒手，攻擊開始變得稀疏下來，沒過幾息，隨著石軒越來越遠離萬古光陰樹，其巨大身軀一擺，往回飛去。

「老爺，果子……」剎那間老了五十年的青索，雙眼灼灼看著萬古光陰樹所在的時光屏障消失在眼前，可憐巴巴地對石軒道。

衰劫平穩下來的紫郢同樣歎息：「可惜有兩條燭九陰，否則將萬古光陰樹搬回去，對於本門修煉《神霄真法》《星河真法》等的修士是多有裨益。」

「呵呵，老爺我也想，但雙拳難敵四手，還是抓緊時間找到孟前輩她們，到時候有寒鏡道友相助，未嘗不能一試，而且天地靈根生長環境特殊，目前我還沒想到法子將那時光所凝的水池一起搬走。」石軒搖頭笑道，不被貪心所蒙蔽心智。

五行童子看了看周圍，發現還是一望無際的時光海洋，道路比起剛才只多不少，默默無言片刻，突然開口道：「這種環境下，留下的一般印記不僅會引來敵人，還會被時光消磨，想要在這裡尋人，真是難之又難，除非氣運足夠好，能直接巧遇。」

石軒施展五德氣運爪之後，自然加持的氣運早就被消除，而時光海洋中，來自身外的氣運又全部被壓制，想要暫時凝聚都不行，但卻聽出了五行童子的言外之意，輕笑道：「莫非五行童子你有不一般的辦法？」

五行童子略略不好意思：「我會一門時光仙術，乃是從過去時光中追索痕跡的，本來只能追索短暫時光，但這時光秘洞內，裡快外慢，正是絕佳的環境，只要那位寒鏡天君不是四劫，又沒有另外時光仙術能擾亂時光痕跡，應當能尋覓她們行蹤。」

「很好。」石軒欣喜道。

青索則嘟囔一句：「五行，你怎麼不早說？早點尋到她們，不就可以早點享用到靈果了嗎？你真笨。」至於其才剛開花，卻不在青索考慮之內。

「之前我怕時光錯亂，這門仙術施展出來沒效果，說出來之後，反而會讓大家失望。」五行童子羞赧地道，「剛才總算是發現孟天君和寒鏡天君的蹤跡了。」

「她們往哪裡去了？」石軒有些驚訝於這門時光仙術的無聲無息，毫無波瀾，自己一直運使五行童子，都沒感覺到它在施展仙術，但此時卻不是詢問這個的好機會。

一陣在附近時光海洋、漩渦等襯托下毫不起眼，融入了環境的時光波動從五行童子身上散發而出。

石軒一直全神貫注感應，方才發現，原來不僅其本身無聲無息，還有環境特殊的緣故，加上五行童子的修為足足高過自己兩個大境界，難怪自己之前毫無所覺。

當這時光波動到達石軒等人身處通道的側前方拐角處時，五行童子將本身感應顯化出來，石軒立刻看到時光隱隱凍結的痕跡，乃至少八階的萬界凍絕神光產生的效果，看來寒鏡天君曾經在這裡與燭九陰或追殺的三位大能交手過。

「多謝五行童子你相助。」石軒壓住喜悅，冷靜地順著痕跡轉入了另外一條通道，向著時光秘洞深處追索而去。

……

有了五行童子的時光仙術，石軒再不用盲目追尋，不時發現兩人遁光殘留的痕跡、暫時停留的痕跡等，在時光秘洞的無數通道內目標明確、方向清晰地前行著，即使走錯了路，一段時間沒有發現痕跡就能明白過來，倒退回起點再行便是。

越來越深入時光秘洞，漩渦、暴風等越來越多，通道成了這些事物之間的縫隙，時光流速也越來越快，石軒估計至少是外面的五十倍了。

剛剛順著一個時光漩渦旁的縫隙繞了出來，石軒突然看到身側另外一條通道內飛遁出一道黑色光芒，帶著無窮無盡的災難氣息。

「連玉！」石軒心中一動，認出了來者的身份。

連玉同樣是剛飛出就發現了另有他人，感其氣息，內心一凜：「石軒！」

其念頭電閃，瞬間就做了決斷，將嘴一張，一口泛著古樸青色，雕著簡單而玄奧花紋的小鼎就躍了出來，越變越大，放出一片幽暗光芒，將附近時光盡數沾染成混沌，正是化萬物為混沌的「太一神光」。

「剛才渡過天人第一衰，連越階仙術也無，竟然就敢進這時光秘洞裡來，真是不知死活！本座就教你個乖，有些地方實力不夠，還是不要貿然進來的好。」

「順便也替景仁報仇，了卻他的心腹大患。」

絕對實力壓制下，諸多念頭不影響心境的一閃而過，連玉絕不認為石軒在三劫通天靈寶太一鼎的攻擊下，能夠生還或逃脫，甚至連剎那都抵擋不住！

他一路行來，由於進來的入口和選擇的道路不同，還未遇到過燭九陰，只是被時光暴風等弄得很是頭大，雖然猜測此等環境中應該有這種時光神獸，但也認為是在更深處，故而不覺得石軒是靠本身實力走到了此處，頂多運氣好一點罷了。

「他本身修為、境界是做不得假的，嘿，難道還能冒出一件三劫通天靈寶來？」

連玉看著太一神光打出，化萬物為混沌，莫可阻擋，可一個念頭剛閃過，就目瞪口呆地看到石軒背後虛空中浮現出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芒，悠然刷出，輕鬆就將太一神光給刷落其中。

「這？五色神光！！八階的五色神光！石軒身上真有一件三劫通天靈寶！」連玉只覺一陣荒唐之感在心中升起，但他心性強大，鬥法經驗豐富，強行壓下諸多念頭，在石軒再次刷出五色神光的瞬間，想也不想，就將身與面前太一鼎一合，幽暗遁光直接往邊上遁去，哪怕那裡有一股時光暴風也在所不惜。

幽暗遁光剛飛出，堂皇霸道的五色神光就浩浩蕩蕩地刷下，差之毫釐，險之又險。

石軒一看到連玉，心中也是瞬間做了決斷，是敵非友！於是直接運轉五色神光刷出，堪堪擋住太一神光。這件事上，兩人倒是頗為心有靈犀。

可惜太一鼎渡過天人第三衰足有幾十萬年，太一神光威力非凡，讓五色神光稍稍一滯才能再次刷出，與連玉是擦身而過。

幽暗遁光撞到時光暴風上，突然泛起了粼粼水波，將其包裹，詭異非常地讓幽暗遁光順著暴風而行，而不是陷入其中，瞬間之後，水波消失，連玉帶著太一鼎投入了另外一處通道。

連玉躲在通道內，仗著時光漩渦等阻隔，有足夠時間反應躲開五色神光，所以微笑道：「石道友看來和五行道祖門下關係不淺，竟然能借來一件三劫通天靈寶。剛才倉促相遇，以為是敵人，連某才不得不出手，誰知是誤會一場。這時光秘洞內極端危險，不如我們聯手，如此把握更大，且冤家宜解不宜結。」

他心中一陣抑鬱，遇上其他三劫巔峰的通天靈寶、大能都好，有太一鼎，自己也吃不了虧去，頂多平手，但卻遇上這無物不刷的五色神光，太一鼎的威力完全無法發揮，反倒浪費了辛辛苦苦得來的一件針對時光的秘寶！

但他平復心中情緒，權衡利弊、得失後，竟然升起了與石軒聯手之意，有五色神光，燭九陰當沒有那麼難對付！

至於恩恩怨怨、臉皮面子等都可以暫時放在一邊，利益為重，再說石軒與五行道祖有關係，自己道祖門下的派頭也無需顧忌。

第九十四章 自知之明不可少

聽到連玉的話，石軒笑了笑：「石某和連道友又如何談得上冤家？除了剛才誤會動手外，實在沒什麼交集，連道友總不可能拿雲圖真君之事當自家之事吧？」

石軒一邊拿話穩住連玉，一邊仔細觀察，想窺出機會，將連玉在這裡斬殺，要不然這凶險異常的時光秘洞內，有這麼一個禍患，總是芒刺在背。

尤其是現在，連玉還摸不清自家五色神光的威力，不知道捨棄太一鼎，用它的被刷落、被鎮壓，換來五行童子的無法分心，然後以本身的「末日災難」越階仙術擊殺自己，所以是難得的好機會。

可惜能一步步走到這個境界，連玉又豈是浪得虛名，其謹慎小心，以時光漩渦為屏障，不露出半點破綻，哪怕剛才真的起了與石軒聯手之心，也是沒有絲毫大意。

聞石軒語氣輕緩，沒有多少芥蒂，連玉心中微喜，附和道：「連某是怕自家與景仁交好，讓石道友無法信任，但哪知石道友心胸這麼寬廣，行事非尋常人等，難怪修為、境界能如此突飛猛進。」

「呵呵，石某哪比得上連道友。末日災難仙術，石某可是好生佩服。」石軒貌似誠懇地回讚了連玉一句，尋找機會的注意力卻是半點沒放鬆。

花轎轎子人抬人，互相吹捧了一陣後，連玉開始覺得石軒這人真是不錯，不管他心裡如何作想，至少表面上做得是花團錦簇，乃是那種不會被情緒、恩仇等外在因素干擾利弊權衡、行事抉擇的人物，正所謂修行道路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自身的道路，以及道路上的助益和阻難。

「石道友，這時光秘洞如此恐怖、詭異，其核心處的事物怕是非同凡響，其守護之物想來也是不凡，只有我們兩人聯手，方才能取寶而歸。」連玉比起剛才，合作之意又真摯了幾分，當然，事成之後，又是另外的打算了。

而且連玉沒有說出口的是，其懷疑核心處是那種事物，但若真是，祖師怕是已經自家前來，即使本人用不上，也能拿來下一盤好大的棋，所以很是疑惑，一點也不敢肯定。

石軒還是沒找到擊殺連玉的機會，聞他再提聯手，懶得再和他囉唆：「呵呵，合作之事嘛。」

連玉見石軒話語中蘊含笑意，頗有斟酌考慮的打算，心中一喜，這事要成！

但石軒語氣卻一下嚴肅起來：「道不同，不與為謀。石某還有事在身，先告辭了。」

太微星帝、六耳真君他們三位三劫巔峰的大能，苦守此處幾千年，卻還是不敢或者進不去時光秘洞最深處的核心之地，自己得多傻才會覺得憑借兩件強大的三劫通天靈寶，就能強闖龍潭虎穴？所以祝願連玉道友早早進去核心之地，嗯，早死早超生。

滿懷希望的連玉一下愣住了，石軒拒絕得好生乾脆，連半點猶豫都沒有，像是早就決定好。等其瞬間回過神來，石軒已經離開，頓時一股無名怒火直衝泥丸宮：「你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聯手，還和我囉唆半天做什麼？！不是浪費彼此時光嗎？！」

……

施景仁和伏羲先天盤大戰一條二劫巔峰的燭九陰，險險將其逼退後，明白再走下去，怕是會遇到三劫，甚至四劫的燭九陰，所以微微歎息了一下，然後道：「伏羲前輩，還是往回走一點，尋覓一處安全所在。然後晚輩就開始閉關調理心境，以衝擊天人第二衰。」

「嗯，以你的心性、境界和準備，有個三五年就差不多了。」伏羲先天盤頷首道。

於是兩人往回走了一段路程，選了一個被時光漩渦包圍的隱秘所在，這裡一前一後各有兩條縫隙般的通道，然後伏羲先天盤布下「先天八卦陣」，讓施景仁躲入其中，閉關修煉。

……

邵卓然揚手打出一方鐵黑色的小印，其上禁制內隱，花紋構成兩個道種文字「碎宇」。

這方小印剛一打出，立刻就有天地反覆、空間破碎之感，直直落向一條三劫燭九陰頭上，其沒有絲毫寶光，卻帶起無窮的沉重壓力，竟然將周圍空間、時光壓得凝實起來，把這燭九陰死死壓在原地，難以躲避，難以逃遁，就連光陰之焰都吐得很是艱難。

小印越變越大，正正打中燭九陰頭頂，光陰水波蕩漾，卻難擋其力，很快就被小印打得粉碎，打得這頭燭九陰頭顱裂開，慘叫連連。

不過有光陰之焰在前面阻擋了大半威力，遲緩了剎那，這條燭九陰只是重傷，並未身死，哀嚎之中，動作是一點也不慢，藉著沒那麼急促的時光漩渦逃命而去。

「這燭九陰真是分外難纏，換了其他三劫混沌異種、神獸來，被我拍中身體，那肯定是當場身死道消。」碎宇印打退燭九陰之後，並未返回，而是化為身穿鐵黑色冠袍的俊朗年輕道人，對著邵卓然抱怨道。

邵卓然悠然笑道：「但還不是被碎宇前輩你一印打退？」這方碎宇印的跟腳，乃是宇宙初開之際，清濁分化時，未曾衍化為大千、星辰等的那麼一小點濁氣，後來邵卓然的祖師成道前機緣巧合，將其收集了起來，煉做法器，一步步晉陞上來。

「只是以力破巧，看起來光鮮罷了，若來兩條，我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卓然你怕也難以倖免，還繼不繼續走下去，你要再思量一二。」碎宇印規勸道。

邵卓然權衡了一下，含笑道：「最深處不去了，但既然來到這裡，我還是多四處走走，體驗時光的不同變化，為日後做積累。」

……

而在無數時光通道、漩渦、暴風歸於一處的秘洞最深處，時光流速是外界的近千倍，方圓足有十幾萬里，時而幽暗難明，宛如無月無星黑夜，時而通透明亮，像是太陽高懸的白日，時而寒冷得萬物凍結，時而炎熱得一切乾枯……

造成這一切的，正是將這最深處盤踞得水洩不通的一條巨大無比的赤紅無鱗燭九陰，其人面之上五官端正，卻蒼老枯皺，明月般大小的雙眼時開時合，深邃晦暗，呼氣、吹氣不斷，夏冬輪替，並且其恐怖氣息四溢，竟然直接將周圍時光干擾得紊亂。

沒有敵人的情況下，一貫不飲、不食、不休、不息的燭九陰，似乎顯得有點煩躁。

……

順著殘留在過去時光中的痕跡，石軒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彎彎繞繞之下，來到了一處很是隱蔽，被時光漩渦、暴風、屏障等包圍的地方，這裡只留出了三五條縫隙般的隱秘、不起眼通道。

「從殘留的痕跡來看，孟天君和寒鏡天君在此處盤桓很久，怕是有半年。」五行童子施展仙術後，對石軒道。

石軒沉吟了一下：「看來是之前與太陰姥姥她們交手時，寒鏡道友受了些傷，所以在此恢復。她們怕是剛離開不久，五行童子，你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痕跡，能判斷她們往哪個方向而去。」

這裡的時光流速已經是外界的近百倍，石軒估算了下自己趕到的時間，在時光秘洞中花費的時間，以及孟霓裳她們最初在洞口附近躲避追殺、兜兜轉轉的時間，尋覓到隱秘地方的時間等等，不難得出這個結論，而若是再加上她們可能遇到燭九陰，大戰一場的時間等，那更是只剩下這裡時光一兩個時辰的距離了。

聞言，五行童子施展仙術，仔細尋找起來，漸漸的，順著他的指點，石軒向著側前方一步步前行著，但那裡卻沒有道路，而是一處水波蕩漾卻不通透的時光漩渦。

石軒心中盤算，想起燭九陰在某些時光漩渦裡鑽來鑽去的情況：「莫非這是平息得差不多的時光漩渦，甚至能讓三劫天君通過。」

小心翼翼探出仙識，剛接觸到那時光漩渦，其就突然裂開，一道冰晶飄帶般的寒光就急速打出，冰山、雪原隱現，先天凍絕真意顯化，凍結空間，凍結時光，凍結萬物。

「石軒？！」寒光打出的同時，清冷淡漠的聲音響起，有些急促。

短短距離，寒光已到面前，寒鏡天君來不及收手，只能準備強行將萬界凍絕神光散開，但這時，石軒背後一道黑色光華刷過，就將萬界凍絕神光刷入其中。

「五色神光？！」這下出聲的是寒鏡天君了。

這時光漩渦之後，是丈許大小的封閉洞穴，寒鏡天君和孟霓裳正相對外面而坐，皆是白衣白裙，清冷而脫俗。

石軒微笑道：「總算尋到孟前輩和寒鏡道友你們兩位了。」

「呵呵，我們一路尋你，想不到倒是被你給尋到了，早知如此，我們就在原地等候，說不定現在都出混亂洪荒了。」寒鏡天君略略自嘲笑道。

石軒跨入洞中，將時光漩渦關閉，與孟霓裳和寒鏡天君敘過別情，互相將一路以來的事情大致講了一遍，而五行童子之事，石軒也是照實直說，反正她們都是知道自己和孔然、劍通慧交情的。

與五行童子見過禮後，孟霓裳像是萬古冰湖般的雙眸顯得有些凝重，從這凝重中，石軒讀出了她的意思，不相信道祖會這麼做，怕是背後另有安排。

而寒鏡天君同樣似笑非笑地道：「不管如何，這裡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快點出去。嗯，路上將那萬古光陰樹搬回去，我倒是知道幾種收天地靈根的辦法。」

第九十五章 螳螂捕蟬黃雀後

原路而返，在萬古光陰樹所在洞狀小道附近的時光通道內，石軒和孟霓裳不約而同按下遁光，同時寒鏡天君和五行童子也跳將出來。

「據石道友你所言，其中一條燭九陰是基本守在萬古光陰樹周圍，那我們不妨集中力量，將在外面游弋的那條先拿下。」寒鏡天君微笑開口，「以二打一，又有五色神光這種大神通仙術，且我們都與這條燭九陰交過手，對它的天賦神通算是瞭然，想來能在另外一條來援之前得手。這樣，之後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這個計劃很簡單，絕大部分靈智正常的修士都能想到，寒鏡天君只不過順便提起開一個頭，讓大家想想其中會有什麼疏漏，或者還有什麼好辦法能提高成功可能。

孟霓裳沉吟了一下，淡淡道：「雖然那條燭九陰未開靈智，但越是這樣，它對於危險的感應就越強，而且這還是它熟悉的時光秘洞內，不像我們推衍天機、心血來潮等能力會被錯亂的時光掩蓋，很可能還未交上手，它就感應到危險，退到萬古光陰樹附近，與另外一條聯手，所以我們也得做好強取的準備。」

「它還能在沒那麼急促的時光漩渦中鑽來鑽去，憑借地利很容易脫困，因此，變數很多。」五行童子對於之前的戰鬥記憶猶新。

石軒笑道：「還有重要的一點，燭九陰雖然未開靈智，但可比一般妖獸、獸類聰明多了，很可能出現意想不到的變化。不過不管如何，有五行童子和寒鏡道友聯手，本身實力是高過它們不少，這才是我們成功的依仗。千般算計萬般安排，都抵不過堂堂正正的實力壓制，正所謂一力降十會。」

「那我們就先照計劃行動，若有意外再步步為營，穩紮穩打。」寒鏡天君一邊說，一邊施展仙術手段，開始擾亂天機，遮蔽身上氣息，最大程度上降低燭九陰對於自己這邊危險的感應。

接著她飛入孟霓裳體內，借助她的元神做最後一道遮掩。

而石軒則將天地山河圖抖開，讓孟霓裳進去，等待時機，暴起發難。

等五行童子飛回，石軒背後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浮現，然後帶著天地山河圖，縮地成寸地往萬古光陰樹所在洞狀小道而去。

走出時光通道，之前一直追擊石軒到此處才停止的燭九陰卻未當即襲擊，想來還未發現石軒。

於是石軒控制中樞，將五行童子的仙識展開，小心戒備地前行著，主要是提防時光囚籠藉著環境掩蓋，無聲無息將自己給籠罩其中，那樣就分外危險了。

又走出幾步，石軒突然感覺到一陣詭異的時光波動在身邊升起，念頭電轉，當機立斷，五色光華流轉，毫不猶豫地就將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向著四面八方打去。

「終於來襲了！」石軒已經看到前方一處時光漩渦中鑽出了一條巨大的赤紅燭九陰。

五彩絢爛的針狀光芒剛剛打出，就與周圍空間中無形無相無色的時光囚籠相撞，附近像是時間暫停了一般，靜滯下來，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被時光腐朽，產生緩緩蕩漾的水波，而時光囚籠則沾染上五色光芒，變得實質化，從物質層面開始崩解，接著與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一起泯滅。

這一幕讓石軒是若有所思，但這時，左手邊一處時光漩渦裡又探出了一張恐怖的人面，張開巨口，一道無形的幽暗光芒就向著石軒噴了過來，時光腐蝕一切之意悠然傳來，讓人升不起半點恐懼之心。

竟然是「光陰之焰」！

竟然兩條燭九陰直接就聯手來襲！

石軒不慌不忙將天地山河圖一抖，一道冰晶璀璨的寒光就從裡面急速打出，堪堪擋住「光陰之焰」，幽暗光芒被完全凍結，而冰晶寒光則傳出逝水難追的滄桑之感，寸寸腐蝕、破碎。

對於可能出現的變數，石軒是早有準備，心中一片冷靜，所以方能及時抖開天地山河圖，讓蓄勢待發的寒鏡天君，幫自己擋住了這暴起發難的一擊。

孟霓裳從天地山河圖中飛了出來，一面古樸幽寒的冰鏡浮於腦後，晶瑩剔透的鏡面之下，一個寒光世界若隱若現，一道接一道的萬界凍絕神光向著左手邊的燭九陰打去，將附近流動的時光凍得都似乎有些緩慢起來。

正前方那條燭九陰在施展了時光囚籠天賦神通後，沒有絲毫停止，繼續呼出一口流火「炎夏」之焰，向著石軒熊熊燃燒而去。

若此時石軒身上只得五行童子，那就算剛才勉強反應過來，擋下光陰之焰，也是再難抵擋這「炎夏」攻擊，但此時由孟霓裳運使元癸玄冰鏡接下了左手邊的燭九陰，石軒卻是能好整以暇而待，一道赤色光華刷出，輕鬆就將「炎夏」刷落。

接著沒有任何停頓，五道光華一合，堂皇浩蕩地向著前方燭九陰刷去。

那條燭九陰似乎沒想到專為這獵物準備的陷阱竟然沒有奏效，有些呆愣，但靈智不開也有靈智不開的好處，極端危險感湧上心頭，全憑本能，呆愣之中居然一口光陰之焰噴出，在面前布下一道時光之牆，延緩了五色神光刷下的速度，而自家則靈活異常地鑽入了一處時光漩渦之中。

尤是如此，對於光陰之焰已經非常熟悉的五色神光，僅僅被延緩瞬間，就將其刷落，五道光華在燭九陰鑽入時光漩渦時，是堪堪刷到，竟然將那處漩渦附近的時光刷得一晃，讓其險些就陷入了五色神光裡，差之毫釐。

若非石軒不願意冒險直接刷中時光漩渦，怕是已經將其刷落。因為要是引起時光漩渦的崩解或者其他變化，危險可是比兩條燭九陰大多了！

石軒身邊，孟霓裳運使元癸玄冰鏡施展萬界凍絕神光，並以其他仙術、秘術手段配合，將與之敵對的燭九陰牢牢壓住，若非顧及著其操縱時光的能力和「時光囚籠」的無聲無息，應該已經能大佔上風，畢竟寒鏡天君可是三劫巔峰的通天靈寶，而且孟霓裳祭煉、掌握已經近千年。

赤、黑兩道光華不時刷出，擋下「炎夏」、「寒冬」，五色光華時而刷落光陰之焰，時而刷向燭九陰，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則專破時光囚籠，雖然還暫時奈何不了地利猶存的對手，但卻漸漸縮小了它的活動範圍。

一靠大神通仙術，一靠本身實力，兩邊都漸漸佔據了上風。

「呵呵，看來之前這條燭九陰是吃了五色神光不少苦頭，所以才一看到石軒你再次經過，就不管不顧，直接集中全部力量，聯手出擊，以消除禍患。」持久戰中，寒鏡天君能稍稍分神，於是調侃了石軒一句，若非事前有所準備，幾位大能竟然栽在兩條未開靈智的同階燭九陰手上，那怕是會笑掉別人大牙。

石軒苦笑了一句：「它們真是夠聰明。」

其實過了天人第三衰，通天靈寶已經能獨立作戰，和同階大能沒多少區別，此時完全可以將石軒和孟霓裳收入洞天，自行對敵，但作為通天靈寶，一旦被人控制中樞，就習慣不喧賓奪主，讓人驅使，只有渡過天人第五衰才能斬去這些本能，而且寒鏡天君也存了讓孟霓裳多體驗、參與這種級數鬥法，以磨礪她的心思。

「靈智未開終究有不足，一旦我們往萬古光陰樹方向前進，它們的攻擊想來會越來越瘋狂，破綻也就自然變得越多，我們的機會也就越大。持久相鬥，實在變數太大。」孟霓裳清冷插言道，這是根據之前石軒與它們交手的體驗得出的結論。

石軒一邊用五色神光將燭九陰刷退，慢慢前進，一邊頷首道：「試上一試便知。」

……

太微星帝、六耳真君、太陰姥姥三位僅慢石軒片刻進來，可在這時光裡快外緩的環境下，是已經慢了許多，早就不見了石軒的行蹤，而且他們也沒有稀少的時光類仙術，在這時光秘洞裡根本發現不了石軒殘留的痕跡。

不過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看看，石軒能否和那條四劫燭九陰兩敗俱傷，若是有這機會，自然是要趁機取寶，所以即使失了石軒行蹤，那條四劫燭九陰所在，他們卻是很清楚的，不至於四處尋人。

他們一路往最深處小心翼翼地前行著。

走到一小半，剛從一條時光通道內出來，六耳真君的右邊耳朵突然動了動，他本身則直接停在了原地。

「老猴兒，可是發現了什麼？」太微星帝待六耳真君收起專注的神情，才開口問道。

六耳真君點點頭：「那邊有聲音隱約傳來。距離有些遠，聲音已經被時光消磨得差不多了，很是模糊，本座只能分辨出是鬥法之聲。」

「那邊？我記得是個時光亂流，常有燭九陰出沒。不過由於那裡的環境更加有利於它操縱時光，我卻是不敢從那裡往最深處而去。」太陰姥姥微微皺眉。

太微星帝卻笑道：「恐怕是那位大能在和燭九陰鬥法，我們何不過去坐收漁翁之利？」

「不等那個機會了？」六耳真君有些沒反應過來。

太陰姥姥悠然笑道：「要是連一條三劫燭九陰都勝不了，談何機會？」

三位大能一邊交流，一邊遁光不停地往鬥法之聲傳出的方向飛去。

第九十六章 兩條神獸落手中

石軒、孟霓裳步步進逼，越來越靠近萬古光陰樹所在的洞狀小道，兩條燭九陰果然愈發瘋狂起來，在這自家熟悉的環境中，神出鬼沒，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時光之焰、炎夏、寒冬等天賦神通潮水般打來，但都被石軒用五色神光一一刷落，加上孟霓裳用元癸玄冰鏡施展的萬界凍絕神光及其他仙術配合，兩人抵擋的是毫不費力。

瘋狂攻擊之下，兩條燭九陰的破綻漸漸顯露出來，而且越靠近萬古光陰樹，沒那麼急促的時光漩渦等就越少，閃轉騰挪的空間自然也越小，石軒和孟霓裳好幾次都險些將它們重創或擊殺。

雖然靈智未開，但自身處境的變化，兩條燭九陰還是能察覺出來，尤其是幾次遇險，讓危險之感在它們內心是洶湧而起，不由升起了退走之意，可又捨不得萬古光陰樹，因此一時之間，竟然出現了少許猶豫。

石軒和孟霓裳都是一步步磨礪出來的人物，鬥法經驗極端豐富，對於這兩條燭九陰攻擊、躲避中的那絲游移不定，力不全施，當即就直觀地感受了出來。

於是毫不猶豫，石軒將五色神光一合，浩浩蕩蕩地刷出，同時將兩條燭九陰籠罩在內。

面對這讓它們吃了極大苦頭的五色光芒，兩條燭九陰哪敢力敵，同時噴出一口光陰之焰，聯成了一片幽暗的時光之海，想要重施故伎，遲緩五色神光瞬間，以便逃入時光漩渦中。

但刷出的這道赤青黃白黑涇渭分明又融洽結合的光華，卻是異彩流轉，猛地一散，無數針狀光芒從內洞穿而出，其速極快，堪比金烏，帶著滅絕一切的氣息，雨打蕉葉般辟辟啪啪打在時光之海上，將其從物質層面抹掉，同時泯滅。

石軒刷出的這道五色神光本身就是幌子，為的乃是掩蓋全力而為的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

時光之海剛剛被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抹掉，一片蓄勢已久、像是萬古冰川的寒光後發先至，毫無阻擋地直接就穿過了這片空間，向著其中一條燭九陰打出。

它噴出時光之焰後，猶疑之下，走留之心未決，顯得沒那麼乾脆利落，剛化為遁光，還未來得及鑽入時光漩渦，就被這片寒光正正打中。

這道幽光當即就一點點凝結以來，寒氣散發，將其周圍空間、法則全部凍結，像是半空中出現了一方晶瑩剔透的冰塊，而冰塊正中則有一道冷凝靜止的幽光，宛如琥珀，美麗夢幻勝過所有飾品。

不過作為時光本源中誕生的神獸，燭九陰身體是非常強悍，被這道萬界凍絕神光擊中後，竟然沒有當場隕落，反而還能激烈掙扎，那道美麗冷凝的幽光不停閃爍，發出強大、危險的恐怖氣息，時光之力流轉，將那凍絕之意一點點排除。

而另外一條燭九陰，剛從時光漩渦中鑽出來，就看到這一幕，幽暗深晦的雙眼中立刻閃過一絲赤色瘋狂之意，不管不顧，在這狹隘的洞狀小道內將本體變大，發出無聲長嘶，氣息變得恐怖異常，攪動得時光一陣陣波動、漣漪，周圍漩渦全部變得不穩定起來，竟然是發現同伴被捉之後，直接選擇了同歸於盡！

但這時，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堂皇浩然刷來，僅僅一刷，發出如此恐怖氣息的它就被刷落其中，時光漩渦重新穩定下來。

卻是石軒早有準備，五色神光大顯神威。

石軒背後虛空中五色光華發出一陣陣時光流水般的波動，這條施展了本身爆發神通的燭九陰正處於三劫巔峰，加上時光之力特殊，五色神光將其刷落後，是無法封閉其元神，只能強行鎮壓，無法騰出手來相助孟霓裳。

孟霓裳不停打出寒光流轉的道種文字，結成一道道玄奧的禁制，落在那琥珀般的冰塊之上，凍絕之意又一點點蔓延上來，將其的竭力掙扎凍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那道幽暗光芒終於完全冷凝靜止下來，只有一絲絲跳動的光華，顯示其並未身死道消，只是被封印、禁制住了。

將那佈滿了禁制的琥珀般的冰塊收了起來，孟霓裳轉眼看到石軒略微奇怪的眼神，略略解釋了一句：「本來打算將其擊殺的，但見它們兩條頗有些靈智，且對同伴情深義重，於是有些感慨和愛惜，想將它收服，作為看守宗門洞天的神獸，慢慢栽培之下，日後未嘗沒有開靈智之時。嗯，正好兩條，到時候我們兩家宗門一家一條。」

哪怕是說起對這兩條燭九陰的欣賞和愛才之心，孟霓裳也是冷冷淡淡，若是不聽她話語，光看她表情，還以為她打算將這兩條燭九陰千刀萬剮，以洩心頭之恨。

「呵呵，正合我意，晚輩本來就打算抓一條二劫地回去看家護院，眼見將要離開還未成功，誰知卻得到一條三劫的。不過目前力有未逮，另外這條恐怕還得先寄存在廣寒宗內。」石軒輕鬆笑道，然後惡趣味泛起，「嗯，一條叫小白，一條叫小青好了。」

五行童子和寒鏡天君同時一窘，好差勁的名字，孟霓裳倒是無所謂，點點頭道：「你先將五色神光裡鎮壓的那條放出來，我們聯手將它制住，要不然五行童子全力鎮壓之下，無法分心，而這時光秘洞內危險甚多，不可不防。」

對於背後咫尺可見的萬古光陰樹，她是看也沒看一眼，先將隱患消除，讓石軒不時時處在危險之中才是正道。

石軒暗讚了一句孟霓裳的心性，這種時候還能保持完全的冷靜，於是點點頭，見她準備好後，將五色神光一抖。

……

時光亂流附近，六耳真君、太陰姥姥三位大能駐足不前，只是由六耳真君側過頭顱，傾聽著，以免靠得太近，打草驚蛇，反正有六耳真君的強悍天賦在，三位自然不會捨易而求難。

其右耳現出原狀，乃三隻奇形耳朵按天地人三才連在一起的詭異模樣，一隻向上，達「天」聽，一隻向下，探九幽，一隻居中，聞世間。

距離已是不遠，其將鬥法之聲聽得清清楚楚，微微皺眉道：「是四方鬥法，有寒氣凍結之聲，有火焰焚燒之聲，有時光流動之聲，有五行之力拜伏波動之聲，有滅絕一切、抹消一切之聲，像是兩位三劫大能對戰兩條三劫的燭九陰。」

太陰姥姥臉上泛起了一絲冷笑：「看來他是找到了他的同伴，嘿，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既然不畏懼石軒了，那為宗門二劫大能、一劫大能報仇之心，就重新燃燒了起來。

「姥姥，你不要意氣行事，需得顧全大局，那件事物可比二劫大能重要多了。」太微星帝沒有弟子身亡，抱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思，開口勸阻道。

太陰姥姥橫了太微星帝一眼，哼了一聲：「難道在太微老兒你眼中，姥姥我就是如此把持不住心境、情緒，一身修為乃幸進而來？」

太微星帝自然不好回答，轉移話題道：「這裡居然有兩條燭九陰，怕是另有蹊蹺，或許有其他珍貴寶物也不一定。」

「估計是萬古光陰樹。」六耳真君從其獸類心性判斷。

此言一出，太陰姥姥和太微星帝都是停了言語，臉色凝重起來，那件事物雖好，但對他們而言，最為急迫的還是天人第四衰壽元之衰，這需得領悟時光法則，能緩慢時光，才有希望渡過。

另外他們修煉的非是時光類功法、仙術，而剎那坐忘果則能在他們元神中展現時光大道，裨益甚多，幫助極大，乃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

最為重要的是，剎那坐忘果不是一枚，而是八十一枚，不怕還未聯手，自家就先內訌，至於靈果成熟的時間還來不來得及，更是不用考慮，將其移到秘洞更深處、時光流逝更快的地方就行了。

他們思緒連篇，等待恰當機會，準備暴起發難。

幾個剎那後，六耳真君猛地收了靈耳，施展天罡變化，成為帝江，往那處飛遁而去：「快！他們封印住一條燭九陰了，剩下那條也已經被擒住，慢則不及！而且他們馬上就要離開，不會去招惹那條四劫燭九陰！」

聞言，太微星帝和太陰姥姥當即施展遁光跟了上去，但心中猶豫已經全被斬掉，既然那位道祖門下準備離開，就說明其沒有四劫的手段，沒信心對付那條四劫燭九陰，否則若實力足夠，探探秘洞最深處是人之常情。

如此，自己這邊三位三劫巔峰的大能，加上其五色神光還在鎮壓著一條三劫燭九陰，勝算是非常大！即使殺不了他們，也能將他們趕走，拿到萬古光陰樹！

……

時光秘洞最深處。

那條將方圓十幾萬里空間盤踞得水洩不通的恐怖燭九陰，身子微微動盪著，激起一片又一片的漣漪，尾巴不停搖擺，顯得很是煩躁。

幽暗深邃的雙眼裡面，不被其知曉的浮現出一絲絲若有似無的赤色光芒。

第九十七章 周天星斗乃宇宙

五色神光一抖，那條燭九陰就七葷八素地跌落出來，巨大的身體已經縮小成了一團，但攪動附近時光的強大氣息卻是沒有半點衰落，實力看起來沒有任何減損。

趁燭九陰還有些眩暈的機會，孟霓裳腦後元癸玄冰鏡亮起，一道凍絕萬物的寒光就要激發出來，而石軒背後虛空中的五色神光則全力戒備，即使孟霓裳沒有凍住這條燭九陰，也能將其重新刷落。

「不好！」石軒仙識中猛然感應到有三道恐怖的氣息快速接近，同時一口帶著黑色森寒波浪的三股長叉，已經化作一溜黑色光芒，向著萬界凍絕神光打去，所過之處，似乎有海浪陣陣，寒光滔滔，元神都彷彿被其浸透、凍結。

太陰姥姥、太微星帝、六耳真君來襲！

由於時光秘洞內的特殊，仙識被時光屏障、漩渦、爆發所阻隔，直到他們三位暴起發難，石軒和孟霓裳才反應過來。

石軒來不及用五色神光將「踏浪控雨叉」刷下，因為六耳真君已經現出了三頭六臂的法天象地，三根如意通天棒打破世界般狠狠地向石軒劈了下來。

但礙於附近空間有限，且變得大了容易擦著、碰著時光漩渦或暴風等，所以其法天象地只得十丈大小。

而它身旁，太微星帝元神透亮起來，泥丸宮化為太微星垣，雙眼一紫一璀，分別為紫薇、天市二垣，身上三百六十五處元神竅穴，則盡數亮起璀璨星光，各自有燦爛星斗光影從中升騰而出，竟然以自身元神衍化周天星斗，同時飛出的星斗在身外又結成了一張浩大恐怖的周天星辰之圖，內外相互照應，玄之又玄。

太微星帝一出手，就是星神殿《周天星辰至尊大法》的兩大根本仙術「星空元神」和「周天星辰圖」，只不過他還做不到於剎那之間同時施展兩大仙術，所以其中「周天星辰圖」是由其同名本命靈寶所化。

六耳真君和太微星帝兩位三劫大能顧及五色神光，是聯手而為，且全力以赴，誓要讓其顧此失彼，重創石軒！

「哈哈哈。」長笑聲中，太陰姥姥所化遁光掠了過去，將孟霓裳的來援擋下，讓石軒單獨面對兩位三劫巔峰的大能。

五行童子現出本體，五行神光罩閃爍著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芒，將石軒籠罩其內，三根如意通天棒打在上面，發出轟鳴巨響，激起劇烈的震盪和漣漪。

太微星帝的「星空元神」緊隨其後，帶著「周天星辰圖」將五行神光罩包裹，無量星光爆發，諸多星斗直直撞在垂下的五色光芒上，亮起一片璀璨的明亮。

兩位三劫巔峰大能接連打擊之下，五行神光罩是搖搖欲墜，但五行童子乃是道祖本體脫落的混沌尾羽練成，本質極強，竟然生生撐了下來，沒有破碎。

不過石軒明白一旦被困住，五行神光罩被破只是遲早的事情，必須像寒鏡天君之前在三位大能追殺下逃出生天一樣，以全力攻擊，換得短暫剎那，再抓住機會後退，然後依托這特殊環境逃離。

於是五行神光罩一展，趁他們立足未穩，無數針狀光芒就帶著洞穿一切、抹消一切、泯滅一切的意味，鋪天蓋地向著六耳真君和太微星帝打去。

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威名赫赫，且氣息確實恐怖，六耳真君和太微星帝不敢怠慢。

前者施展天罡變化，化為一隻蒼老古樸的玄武，龜背帶著道道滄桑的花紋，泛起黑色厚重光芒，越變越大。

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盡數打在其上，光華流轉間，雙雙泯滅。

《四九如意訣》所載三十六「天罡變化」仙術，練到深處，能變化成三十六種強大的混沌異種或宇宙本源所誕生的神獸，並且非是變化其形，而是與同階存在沒有兩樣，無論天賦神通還是操縱對應本源的能力。

石軒打出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後，五色光芒當即將自身一裹，就要往孟霓裳方向投去，準備將太陰姥姥刷落，然後聯手逃離。

太微星帝則趁六耳真君擋住所有神針之際，將周天星辰圖展開，以自身星空元神為根本，星斗無數，星光閃耀，想將石軒及其附近空間一併籠罩，鎖住其逃遁之路，可看起來由於忌憚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其出手是慢了瞬間，難以困住石軒。

五色遁光剛起，石軒就感覺一陣詭異的時光波動傳來，眼中太微星帝的周天星辰圖展開變得奇快無比。

「糟！」石軒頓時明白過來，卻是那條燭九陰從眩暈中清醒轉來，眼見仇人要逃，自然是分外眼紅，於是用時光囚籠遲緩石軒的遁光。

僅僅瞬間，三位三劫大能對兩位三劫大能的不平衡戰鬥，就變成了以四敵二的壓倒性優勢，且其中三個是在圍攻石軒，危險異常！

石軒對於時光囚籠已經很是熟悉，來不及考慮其他，太極圖就化為彼岸金橋飛出，鎮壓周圍，停滯瞬間，然後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四面八方打出，將時光囚籠泯滅。

但這時，太微星帝的周天星辰仙陣已經將附近籠罩，星光片片灑下，仙識帶著悠然笑意地發聲：「自作孽，不可活！」。

星空幽暗，紫薇、太微、天市、北斗、南斗、司命、貪狼等星斗瞬息之間全部亮起，發出璀璨光芒，結成周天星斗，齊齊蓋落，每一顆星辰都似乎是一個小千，而這方星空則是實實在在的世界，且其他法則都被排除，只有鍥和星辰之道的才能保存。

星辰大道真意顯化而出，壓得石軒元神運轉都非常艱難，就如同當年在元癸玄冰鏡洞天中一樣。

剛打出大五行陰陽元磁神滅絕針，五行童子卻是來不及再施展手段，抵擋周天星斗這一擊！

只有石軒這一劫大能，在浩瀚宏大的星空之下，孤單渺小地面對這一切。

而仰望這片恐怖星空，感受著其玄奧的星辰軌跡、恰如其分的小千構成、玄之又玄的大道真意，石軒心中卻沒有絲毫畏懼，反而一片冷靜中，升起了一絲絲明悟，無數念頭閃過。

「每一個星斗都近乎衍化出了一個小千世界，無論北斗還是貪狼等。以這些近乎小千的星斗，方才開闢、組成了一片真正的星空世界。」

「對，所謂北斗、貪狼等星辰，本身就是北斗、貪狼等大世界在其他大千世界的投影！另外大部分星辰亦然！我周天星斗劍陣中的所有星辰都是這種大千世界投影產生的星辰，如果將其一一衍化得近乎小千，那豈不是？」

「哈哈，總算明白為什麼我始終無法突破到一劍化世界的地步，原來受上輩子執念影響，以為周天星斗大陣就是站在陸地上所仰望的那片星空，每個星斗都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虛空星辰，忽視了劍法上的提示。站得位置不對，自然就無法駕馭星空，衍化世界！」

「其是一位劍仙老祖遍游無數大千世界，觀看不同星斗和世界升落創造出來的。嘿，世界升落，世界升落！」

青色劍光一起，將石軒包裹，瞬間變成一片幽暗虛空，上下左右前後，一個個星斗升起落下，衍化小千。

「周天星斗劍陣中每一個星斗都是大千投影，所以要讓將其衍化為世界，就必須觀想自己站在虛空宇宙中心，觀一個個大千世界升落。」

「沒有紫薇大世界，因為其就是星辰大道的代名詞，星辰道種就是紫薇道種！」

「所謂周天星斗劍陣，其實就是星辰大道、太陽大道、太陰大道統御下的宇宙萬界劍陣！」

所以星斗浮現運轉，一個幽幽暗暗的宇宙誕生，在這浩瀚虛空中，有著無數大千世界，其散發出或殺戮，或福德，或元磁的璀璨星光，變化萬千，玄奧異常，空間層層疊疊，星光迷霧誕生。

虛空宇宙一現，就向著齊齊蓋落的周天星斗迎去，好像在螳臂當車。

可其依仗玄之又玄的劍陣變化，竟然在周天星辰圖中如魚得水地穿梭著、躲避著，似乎洞悉了所有星斗運轉軌跡的奧妙！偶有星光打落於它，也被其無垠的宇宙所吞噬。

「這？」乍見如此玄妙的星斗劍法，太微星帝微微一怔，升起了仔細探究的念頭，但他馬上將這念頭壓下，冷笑一聲：「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休說是兩個大境界的差距，就是一個，哪怕你劍法再強，變化再玄，也是難以抗衡！

隨著其念頭一動，星光凝聚，虛空宇宙果然再難支撐，直接破碎。

但這時，赤青黃白黑五色針狀光芒猛地急速打出，與周天星辰一起煙消雲散，直接泯滅。

卻是石軒用劍法爭取到的瞬間，終於讓五行童子騰出手來，打出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

可就在石軒和五行童子都全力以赴，無法分心之際，一根金色巨棒是狠狠打了下來！

六耳真君擋下先前那波滅絕神針後，恰到好處地補上了空當。

一口幽暗的光陰之焰噴出，沉寂了剎那的燭九陰再次來襲。

但其目標卻不是石軒，而是如意通天棒！

愕然轉首，六耳真君看到不遠處，太陰姥姥和寒鏡天君激鬥正酣，而在更遠一點的地方，萬古光陰樹外面，一襲白衣的絕色佳人手中拿著一個琥珀般的冰塊，如空谷幽蘭般靜靜而立。

六耳真君強悍的聽力中，似乎還殘留著孟霓裳剛用仙識發下的因果誓言！

轉瞬之間，局面逆轉！

第九十八章 變生肘腋險象起

孟霓裳立下因果誓言時，六耳真君正在專心致志抵擋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所以大半內容聽得並不真切，但從聽到的那一言半語，還是能推斷出其大概內容，無外乎「相助我等之後，必放掉你的同伴」。

而燭九陰天生神獸，就算未開靈智，還是可以本能地判斷這種誓言的真偽和效力，既然有這麼一條生路出現，它自然也不會選擇同歸於盡的絕路。

六耳真君明白過來，頓時恨得有些牙癢癢。

如意通天棒被光陰之焰噴中後，金光燦爛的棒身像是受不了歲月的腐蝕，急速黯淡，片片斑駁，打出的速度變得遲緩下來，好在憑借純粹的力量，其還是生生將光陰之焰打滅，方才擺脫出來，但六耳真君的這件本命靈寶也是受到了不小的傷害。

六耳真君卻是顧不上這些，另外四條手臂持著的兩根如意通天棒帶著粉碎一切的氣勢，向著周圍砸去，空間坍塌，聲音破碎，詭異的時光囚籠剛剛浮現，就被直接打碎。

其幾千年來常在這時光秘洞中探索，如何不了然燭九陰最為難纏、最為恐怖的操縱時光之能，所以甫一交手，就全神戒備，天賦之耳聽到了時光詭異波動的聲音。

石軒從六耳真君如意通天棒之下解脫出來後，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一閃，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就鋪天蓋地向著重新施展出周天星辰圖的太微星帝打去，將所有阻攔的一切物質，盡數抹消。

太微星帝的周天星辰圖乃本命靈寶所化，如何敢與這凶名赫赫的大神通仙術硬碰，但又來不及躲避，當即以本身星空元神為陣眼，周天星辰圖展開，滿天星斗閃耀璀璨，以完全的防禦變化抵擋。

五色流轉的針狀光芒打中燦爛星空，阻擋在前的星空盡數被洞穿，星斗全部被打滅，好在這防禦變化是層層疊疊布下數不清的星空，最終雙雙泯滅，星消光散。

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不絕打出，太微星帝施展星空元神變化慌忙躲避，連續險之又險地避開，狼狽異常。

他心中不由泛起一陣憋屈，明明自家是三劫巔峰的大能，一身仙術都是八階巔峰，卻被這僅僅正常八階水準的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牢牢壓制，來來回回就是這麼一招，卻將自己所有仙術都破掉。

什麼「周天星辰圖」，什麼「三垣二十八宿」，什麼「星光迷霧」，什麼「星斗齊鳴」，都是被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泯滅，唯一讓他安慰的是，這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只是正常八階水準，泯滅掉仙術後，自家也同時消失。

「從物質層面直接將仙術抹消。」石軒體悟著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的玄奧，心中若有所思起來，用著自己熟悉的詞彙描述。

六耳真君連續進行天罡變化，運使相應混沌異種或神獸的天賦神通克制燭九陰，加上三頭六臂的法天象地強悍異常，穩住陣腳後，很快就將這條燭九陰給壓制住，但其操縱時光之能太過噁心難纏，還能在某些不那麼急促的時光漩渦中鑽來鑽去躲避，一時之間，六耳真君是有力無處使，只能僵持不下。

正當六耳真君想分出多餘力量相助狼狽不堪的太微星帝時，它耳朵突然動了動，聽到了禁制變化的聲音，聽到了樹葉沙沙的聲音，聽到了水池波動的聲音，忙用仙識看去，只見孟霓裳立下因果誓言後，直接轉身到了萬古光陰樹之前，不停地往時光水池和這天地靈根打出禁制，兩者開始一點點縮小，她是如此好整以暇、清冷淡漠，就像身後沒有激烈鬥法，而是在自家洞府內收拾書桌一般。

六耳真君只覺一股無名火險些衝上腦門，好在它心性也是極佳，轉瞬就將其壓制，三根如意通天棒揮舞著打退燭九陰，三個毛臉雷公嘴的頭顱趁機張開嘴，分神噴出三道紫色真火，向著孟霓裳燃燒而去，火焰中一個千奇百怪、變化萬千的世界隱現，沾染著紫色焰光。

這時，一道赤色光華猛地刷了過來，光華流轉間，三道紫極玄火就被刷落其間，等到赤色光華收回，一切都風平浪靜起來。

六耳真君仙識感應中，發現石軒臉上帶著些微笑容，卻是壓制住太微星帝后，他同樣能少許分心。

看著萬古光陰樹漸漸縮小到了手掌大小，六耳真君明白這是最後機會，深吸一口氣，週身毫毛脫落，化為了無數只三頭六臂的毛臉猴子，與其本身一模一樣，就連手持的如意通天棒也難分真假。

六耳真君本尊混在其中，再難分辨。

這群猴子六成向著燭九陰撲去，三成阻攔石軒，剩下一成則飛遁往孟霓裳所在。

燭九陰光陰之焰噴出，幽暗光芒將這群猴子籠罩，它們各施天罡變化抵禦，各種天賦神通仙術異彩紛呈，奈何實力相差甚遠，很快就化為了一根根毫毛，並急速腐朽、消失。

石軒用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逼退太微星帝后，面對六耳真君變化來襲的那群猴子，毫不猶豫，將五色神光一起刷出，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遮掩這片虛空地刷下，將這群猴子全部刷落其中。

但石軒臉色是微微一變，因為六耳真君的本尊就在其中，五行童子必須用盡全力才能將其鎮壓，而無法封閉它元神。

撲向孟霓裳的那群猴子，其中兩位造化氣息流露出來，儼然便是六耳真君的二劫分身！

六耳真君正要以一身修煉十幾萬年的毫毛分身，換取這剎那的機會！

……

時光秘洞外圍鬥法僅幾息，但時光秘洞最深處，卻是過了幾百上千息，那條巨大恐怖的燭九陰越發煩躁起來，不停遊走，越來越快，將附近時光漩渦全部攪得崩解開來。

它們化為時光暴風吹拂其身，卻難耐它分毫。

……

連玉依靠太一鼎艱難地擊殺了一條三劫燭九陰，將其屍首收納後，看著幽暗難明的時光秘洞深處，微微歎息了一聲，一條三劫燭九陰就這麼難纏，要是遇到兩條、三條，自己怕是會隕落於此，更別提此處距離時光秘洞最深處貌似還有些距離，那裡應該有更強的燭九陰守護，自己根本沒有機會。

「還是暫且撤退，等另做準備，有一定把握後再進來。」連玉也不是那種利令智昏之輩，否則絕對走不到如今的境界，稍作權衡，就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地原路返回。

……

邵卓然帶著碎宇印，專門挑時光屏障厚重、兩面時光流速差別極大的地方感悟著是時光法則，遇到燭九陰則直接後退，不與它們糾纏。

……

「機會！」太微星帝見石軒鎮壓六耳真君難以分心，那條燭九陰又剛將無數毫毛腐蝕，於是當機立斷，不管周天星辰圖剛被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泯滅，就直接星空元神合身撲了上來，三百多處竅穴衍化的星斗發出燦爛星光，一片璀璨耀眼落下。

萬古光陰樹堪堪飛臨孟霓裳手邊，那群猴子已經攻到，有三頭六臂噴出紫極玄火，揮舞如意通天棒的，有變化金烏，施展太陽真火的，有化為九嬰，水火齊出的……最為恐怖的，就是那兩頭六耳真君二劫分身，它們高高舉著如意通天棒，帶著小千世界之力、造化氣息，狠狠砸下！

孟霓裳卻似乎沒有看見，全心收取萬古光陰樹，但她腦後再次浮現出了一面古樸幽寒的冰鏡，一道萬界凍絕神光打出，將除了那兩頭二劫分身外的所有毫毛獼猴一起凍在其中，晶瑩剔透，而這兩頭二劫分身猝不及防之下，如意通天棒落下的速度同樣也被凍得遲緩起來，眼睜睜看著孟霓裳收起萬古光陰樹，悠然清冷地驅使元癸玄冰鏡分身防禦。

你有分身，我也有分身！

難怪能在三位三劫巔峰大能手下逃遁的寒冰天君，只與太陰姥姥打成平手，還略處下風！

既然要讓孟霓裳冒險取樹，寒鏡天君又豈會毫無防備。

石軒見狀，輕笑一聲，五色神光一抖，六耳真君就暈乎乎地跌落在半空，然後光華流轉，無數五彩針狀光芒堪堪在太微星帝星空元神合身撲到之際噴薄出來，對於身邊的六耳真君是管也不沒管。

「竟然不擔心自家性命？！」太微星帝愕然，六耳真君所處位置，只需一棒就能將毫無防備地石軒擊殺，但他卻顧不得這些，因為星空元神乃是其根本，要是被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打中，那就身死道消了！

所以星光一暗，星斗模糊，化為一陣虛無，在遠處顯現本體，險之又險避開了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但反噬之下，其是受到了不輕的傷勢。

六耳真君從五色神光中跌落，轉瞬就從眩暈中恢復，見石軒就在眼前，自然是毫不留情地一棒揮出。

但它卻驚愕地看到自家如意通天棒是如此緩慢，石軒打退太微星帝是如此之快，轉身之後，洞穿而出，向自己打來的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更是快得不可思議。

「糟！時光囚籠！」卻是從五色神光跌落出來的那一眩暈瞬間，被已經趕過來的燭九陰抓住機會操縱了它身邊的時光。

太微星帝、太陰姥姥看到這一幕，心中只泛起一個念頭：「六耳真君完了！」

「吼！」恐怖的嘶叫突然響起，那五色針狀光芒一下變得緩慢起來。

隨著這吼聲，肉眼可見的時光漩渦全部崩碎，時光暴風停止，整個時光秘洞內的時光流速變得遲緩起來。

第九十九章 剎那芳華紅顏老

像是波光粼粼海洋的時光秘洞，頓時產生停滯的感覺，石軒憑肉眼就能看到附近時光一點點遲緩，一點點凝固，變成了一個夾雜著自己等人的巨型琥珀，半透明而凝實。

而石軒眼前不遠的地方，六耳真君周圍那詭異的時光囚籠猛地凸顯出來，與所有時光漩渦一樣，直接崩解，但它擺脫這時光囚籠之後，動作依然慢得不可思議，如意通天棒是一點點、一點點地落下，就如同它面前那以遲緩得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前行著的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

再遠一點的地方，石軒已經毫無所覺，因為自家的眼光、仙識也遲緩了下來，看到、感應到的事物還未能返回來。

「吼！」那恐怖的嘶叫再次響起，半透明的、凝實的、琥珀般的時光一下蕩起了劇烈的漣漪，接著現出一絲絲裂痕，接著猛地破碎開來。

凝固自身的時光「琥珀」破碎，石軒立即就覺得一切恢復了正常。

六耳真君變成玄武，龜甲急速變大，閃爍厚重黑光。

但猝不及防下，帶著滄桑花紋的龜甲尚未能變化完全，就被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打中，絕大部分針狀光芒與龜甲同歸於泯滅，少數幾根則洞穿而過，打在了六耳真君身上，打得它淒厲慘叫，再也無力維持玄武變化，重新現出三頭六臂的法天象地。

其一個頭顱、一條手臂是被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正正打中，直接化為了烏有，身上則多了好幾處貫穿的大洞，抹消一切之力瀰漫，難以復原。

也就是六耳真君修煉的《四九如意訣》乃肉身變化之功法，與道門《八九玄功》類似而稍遜，光憑身體就能抵禦同階靈寶全力攻擊一兩下，方才沒有直接隕落在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之下。

可它卻沒那個心思找石軒報仇，而是驚恐地側耳聽了一下沒有漩渦、沒有暴風的下方時光海洋內的動靜，接著毫不猶豫，直接變化為帝江，四隻羽翼扇動，化成一道紅光就要往時光秘洞外飛遁，反正此時道路上已經沒有了時光漩渦和暴風，不存在任何阻礙。

遠處受了不輕傷勢，但依然打算和六耳真君夾攻石軒的太微星帝，此時剛將爆發仙術施展出來，元神衍化周天星辰，浩瀚燦爛，但他同樣是猛地望向了下方時光秘洞深處，似乎有什麼極端驚恐之事快要被他想了起來。

激鬥正酣的寒鏡天君和太陰姥姥，在剛才時光猛地遲緩，短暫停滯之後，已經是雙雙罷手，寒鏡天君驚疑不定地回到孟霓裳身上，六耳真君的毫毛分身則已經開始四散飛奔，似乎它本尊其實沒有多大信心逃離，想靠這麼多毫毛分身衝出去那麼一兩個。

太陰姥姥臉色變化，口中微不可聞地喃喃自語一聲：

「天人第五衰！怎麼會這個時候天人第五衰？！」

她卻是比六耳真君稍慢，比太微星帝快上許多地反應過來，週身森寒黑浪一裹，水聲滔滔地飛遁往外。

她遁光剛起，彷彿海洋的時光秘洞深處，忽然產生了巨大的漩渦，一張蒼老恐怖的人面猛地冒了出來，方圓足有萬里，而人面之下，是長長的赤色無鱗蛇身。

其張口長嘶，雙眼中絲絲瘋狂赤色光芒閃現，造成時光一陣陣波動、變化，恐怖氣息四溢，讓整個時光秘洞內的燭九陰，包括剛才相助石軒的那條，都心神震盪地癱在地上。

隨著這時光漩渦的出現，海洋似的時光秘洞內掀起了巨大波浪，讓無數事物泛了上來，有一口青色古樸小鼎垂下道道幽暗光芒護住全身的連玉，有鐵色小印打碎時光糾纏的邵卓然，有坤卦閃耀，將自身和施景仁籠罩的伏羲先天盤，他們八卦仙術之下，則是一道命運界限。

另外還有好幾位大能，兩道一僧一俗，三男一女，同是三劫大能，想來是封鎖了時光秘洞其他出口，又恰好今日進來潛修的人物！

他們皆露出驚愕表情，但瞬間就將情緒、念頭壓住，不管清沒清楚當前處境，但都心中瞭然，自己現在是身處險境，必須冷靜，才能尋找到逃生之道！

這位三劫大能很快就發現了彼此，同時湧起了一個心思，如此之多的大能在，雖說打不過這四劫燭九陰，但如果分散而逃，其也無法一一擊殺，只要能逃出時光秘洞，外面就是混亂洪荒，借助環境，當有五成以上把握保命，於是各色遁光亮起，齊齊往外飛去。

「死道友不死貧道，只要比另外幾位逃得快一點就行！」

寒鏡天君和石軒此時也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乃時光秘洞深處的那條四劫燭九陰剛好在這段時間渡天人第五衰，結果靈智半開的它，陷入衰劫當中，被殺戮、瘋狂之意蒙蔽了心神。

此時它距離半步金仙只有一步之遙，再場所有大能無一能擋住其一擊，除非邵卓然和連玉兩位道祖門下另有隱藏強力手段。

「快走。」寒鏡天君提醒石軒，接著施展遁法，化為寒光將孟霓裳裹住，就要學那些大能奪路而逃。

石軒當然沒有任何異議，但剛要借用五行童子之力飛遁，心中卻猛然閃過一個念頭：「怎會如此巧合？！」

頓時悚然一驚，慌忙用仙識對寒鏡天君和孟霓裳道：「不能往外！」

話音剛落，時光秘洞內場面再生變化。

六耳真君最先反應過來，帝江又是諸天萬界中以遁速出名的混沌異種，與金烏齊名，但它本身卻是在石軒的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下遭受重創，無法全力發揮，只能眼睜睜被後發制人的太陰姥姥黑色水浪遁光超過。

眼見時光秘洞出口在望，太陰姥姥正要一鼓作氣之時，突然發現，相比自己，其他人的遁光變得好快，那蒼老恐怖的燭九陰人面伸過來的速度變得好快。

渡過天人第四衰的大能，已經能初步但完整地操縱時光了，更別提這時光大道本源中誕生的神獸。

一口幽暗光芒從這條四劫燭九陰口中噴出，正正擊中太陰姥姥，將她包裹在內。

包括石軒在內，還未倉皇飛遁的太微星帝等人，看到太陰姥姥只支撐了剎那，來不及掙脫光陰之焰，就有一股腐朽氣息傳出，接著她端莊美貌的容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烏髮瞬間變白，根根脫落，臉上出現無數皺紋，越來越深，皮膚乾枯失去彈性，身上散發出陣陣惡臭，雙眼從烏亮美麗變得渾濁不堪，並緩緩合上。

轉眼之間，太陰姥姥衰老而亡，死於天人第四衰壽元之衰！

石軒不知道太陰姥姥距離天人第四衰還有多久，但看她還未著急地準備閉關，想來應該還有一兩千年，可被這四劫燭九陰的光陰之焰噴中後，竟然僅僅剎那，就渡過了一兩千年的時光，迎來了天人第四衰。

這光陰之焰不像三劫時還蘊含了時光和火焰混雜而成的腐蝕之力，只剩下純粹的時光，卻變得更加恐怖，剎那千年，不外如是！

芳華易逝，紅顏易老，石軒卻這樣見識了一番。

其他逃遁的三劫大能，此時已經趁機到了時光秘洞出口附近，雖然他們同樣震驚於太陰姥姥這有著極端對比、讓人心悸的隕落，但卻是在內心感謝她，貢獻自己，吸引了這條四劫燭九陰的注意力。

砰、砰、砰，接連不斷的碰撞聲響起，時光秘洞出口竟然隨著這條四劫燭九陰的心神變化，產生了如同水晶牆般的時光屏障，將這幾位三劫大能盡數擋住，哪怕有人破開大半，鑽入其中後，也變得緩慢起來，蓋因時光流速不一致，裡快而外緩。

見狀，本來準備遁走的施景仁臉色一變，接著仿先天靈寶河圖而煉成的本命靈寶一動，其臉上稍作變幻，然後竟然直接轉身，帶著伏羲先天盤，就往時光秘洞最深處飛去。

「不往外，往哪裡？」寒鏡天君知曉五行童子在石軒元神內，以為是其提供的建議，所以強行忍住逃走的衝動，說不定道祖早有安排！

石軒這時泛起一絲冷笑：「往它出來的地方去，往時光秘洞最深處去！只有拿到那樣事物，才有保命的希望！」

五色遁光一裹，石軒就轉身向著燭九陰身下波濤翻滾的時光投去，寒鏡天君在孟霓裳毫不猶豫地決斷下，一咬牙，也跟隨而去。

那僧侶打扮的佛陀，眼見燭九陰襲來，忙變化法身，展開佛國，可惜在時光之力操縱下，慢得如同烏龜，佛國剛現，就被一道流焰噴中，連同金身一起急速乾枯融化，幸好外界洞天中還有他分出的念頭、化身，沒有當場隕落。

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燭九陰怒火連連，全部改用了光陰之焰攻擊，這樣天人衰劫之下，所有化身、念頭都不能倖免。

直接操縱時光之力遲緩，是霸道無比，那兩道一俗三劫大能未能倖免，全部隕落於天人第四衰，全部過程僅僅四五個剎那，也就是燭九陰噴出三口光陰之焰所花費的工夫。

這時，兩道光芒沖天而起，竟然直接撞破時光屏障離開，卻是邵卓然和連玉趁剛才燭九陰先攻擊三劫大能的當口，將本門長輩給的保命遁逃之寶施展，倉皇而逃。

太微星帝見狀，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那是五行道祖門下，他不退反進，必有緣由，說不定下方真是逃生之路，於是星光一閃，跟隨石軒等人往下飛遁。

六耳真君動作遲緩，被光陰之焰噴中，剎那之間就老了三千多年，好在它非人類，本身衰劫間隔就長，沒有直接迎來天人第四衰，反而掙脫了光陰之焰，咬牙往時光秘洞最深處逃去，心中感謝著剛才那位佛陀，讓這條燭九陰怒火中，只懂得施展光陰之焰了，否則「炎夏」、「寒冬」攻擊下，自己本尊已經隕落！

這條燭九陰被六耳逃脫，更是火冒三丈，週身時光之力變化，讓石軒等人的遁光變得遲緩起來，接著回轉頭顱追擊。

第一百章 咫尺天涯難越過

這條燭九陰最初那一吼，直接讓整個時光秘洞方圓近千萬里完全遲緩、停滯了下來，看起來恐怖非常，幾有半步金仙之感，但其實是超過了它本身實力的。

這得益於它附近的時光漩渦被這一吼震破、崩解，引起了連環變化，造成幾百萬年衍化出來的時光漩渦、暴風等全部破碎、消失，方才達到了這種效果。

因此，石軒和孟霓裳往時光秘洞最深處遁去的時候，它分心於擊殺那幾位三劫大能，是無力操縱兩人周圍的時光，五色光芒和冰晶寒光幾個剎那之間已經靠近時光秘洞最深處，超過了另外一個方向上的施景仁。

但此時，六耳真君逃脫，處於天人第五衰，本就瘋狂難遏的燭九陰更加怒火勃發，加上其是從時光秘洞最深處升起來的，還有一部分身體盤在那裡，所以週身時光之力變化，讓越來越靠近最深處的石軒、孟霓裳頓時覺得速度緩慢起來，看到另外方向上的施景仁極快追上，但又轉瞬變得緩慢。

被淡白色時光迷霧籠罩的秘洞最深處，忽然揚起了一根巨大的鞭子狀的赤色事物，揮舞著，狠狠打向孟霓裳，前方一片片空間坍塌、破碎。

這儼然便是四劫燭九陰的尾巴！

周圍時光被操縱，並且不是囚籠，而是覆蓋方圓不知道多少里，石軒只能艱難地將五色神光刷出，很是緩慢。

護住孟霓裳的寒鏡天君同樣如此，萬界凍絕神光一點點延伸出來，被對比之下顯得快若雷霆的尾巴，啪一聲打中。

冰晶寒光毫無懸念地崩潰，而尾巴其勢不減，繼續向前，打中了寒鏡天君，發出驚天轟鳴，將附近時光都震得有些恢復正常。

寒光破碎、黯淡，一面古樸冰鏡現出原形，上面佈滿了裂縫。

哪怕燭九陰不以身體見長，可四劫神獸融合了元神的肉身一擊，依然接近九階仙術之威。一擊之下，寒鏡天君是遭受重創，失去神智，完全昏迷，甚至連靈寶本體也是受到了巨大創傷，沒有一兩百年怕是無法恢復。

而那條尾巴，並未繼續揮向孟霓裳，而是直接一轉，就向著石軒揮去，讓孟霓裳得以將元癸玄冰鏡收納入元神內。

「似乎它是本能地按照修為高低、威脅大小來決定攻擊順序的？」石軒心中不由冒出了這個念頭。

比如最容易解決的六耳真君毫毛化身，哪怕目前就在時光秘洞出口掙扎著往外，它卻是不管不顧，將三劫大能們一個個擊殺，或者重創，比如施景仁已經比自己和孟霓裳更靠近時光秘洞最深處，但其還是優先攻擊這邊，而且最先攻擊三劫巔峰的寒鏡天君，之後才輪到三劫修為還淺的五行童子。

這時，緩慢刷出的五色神光與那條擊打過來的尾巴相遇，五彩光華閃耀間，時光卻猛地恢復了正常，那條不知有多大的燭九陰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竟然是被五色神光直接刷落！

「果真是無物不刷！」石軒不僅有些愕然，居然能越一階刷落敵人，不愧是得了大道真意的大神通仙術。

可石軒也感覺到背後五色神光劇烈波動，完全無法將其鎮壓！轉瞬之間，它就會脫離出來，到時候自己是首當其衝！

……

上方的六耳真君剛慶幸逃脫，想追隨道祖門下覓得一條生路，可惜越靠近時光秘洞最深處，就是越靠近燭九陰的身體，飛遁剎那之後，其再次變得異常緩慢，那蛇身上的人面，以難以想像的速度靠近，一口光(W//R\S/H\\U)陰之焰噴出，將六耳真君籠罩其間。

這次燭九陰吸取了教訓，沒有一放即收，一直灼燒沖刷著六耳真君，持續了好幾個剎那。

直到感覺一股反噬之力從虛空大道而來，讓六耳真君體內的如意世界衰敗腐朽，連帶得他與世界相連後重新產生的壽元，急速消失，開始衰老起來，燭九陰才滿意地收了光陰之焰，不再理這蒼老衰敗的猴子。

它剛要追向太微星帝，五色光華一現，就被刷落其中，讓瀕死的六耳真君悲憤莫名，怎麼不早一點！

現如今，六耳真君包括毫毛化身在內，全部陷入了天人第四衰，雖然沒有時光加速讓衰劫剎那間進入尾聲，但它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即使還能支撐幾十年，即使燭九陰不殺它，最終還是逃難一死。

……

而尾巴揮出的同時，那片淡白色的時光迷霧是被驅散少許，隱約現出內裡的模樣，一個像是心臟般跳動著的事物。

等到燭九陰被五色神光刷落，時光迷霧是完全消失，那裡的景象赤裸裸地呈現在了石軒、孟霓裳、施景仁和太微星帝等眼裡。

方圓十幾萬里的平坦時光之地中心，有一個方圓幾里的像是水晶結成的胎狀事物，其緩慢跳動著。

這水晶透明凝實，卻無法透過它看到中心有什麼，因為無論仙識還是視線，皆不能穿過。它是流速極快的時光凝結而成的固體屏障。

燭九陰像是有些畏懼胎狀水晶裡面的事物，從它之前盤踞的痕跡來看，以這胎狀水晶畫了無數個圓，但最近的都距離其足有一里！

「先天靈寶，孕育中的先天靈寶！」石軒、孟霓裳、施景仁心中同時閃過這個念頭，太微星帝則是預料得到證實般露出一絲欣喜笑容。

先天靈寶，同樣也是金仙道祖，若是趁其還在孕育之中，不時銘刻自己的烙印，日後等它孕育出來，限於本身靈寶的跟腳，就會不得不認主，當然，若是不想認主，其是可以選擇強行轉世的，基本上先天靈寶遇到這種局面，都會選擇後者。

更為重要的是，先天靈寶將成未成之際，把其衍化強行打斷，就能得到先天道胎。

到了半步金仙境界，如果心性足夠，能斬去本身，則能以此為寄托凝結道種，這就是道門、佛門成道法門裡都有的「元神寄托先天靈寶之法」，也是器修（劍修）、部分外道法門的跟腳所在。

不過走這條路的修士，到了半步金仙境界，如果心性足夠，又有成道法門，根本沒那必要用先天道胎，與本命靈寶相合，要更容易一些，畢竟那是性命交修步步而來，而如果心性不足以把持，用了也只是白白尋死。

所以對先天道胎最為看重就是相應金仙第一步，或第二步的道祖，他們的心性修為都是足夠，前者將其與自身相合，就有很大希望昇華後天大道為對應先天大道，後者將元神寄托相反先天道胎，則能將凝結相反道種產生的衝突降得非常低，更容易踏入金仙第三步。

而「元神寄托先天靈寶之法」本身就是為金仙第二步到第三步準備的，石軒的「滅運圖錄」就是這一跟腳，但由於滅運圖錄是根基於《寶錄》，由本身功法而來，這一步要更加容易。

但若是提前打斷先天靈寶的衍化，其就無法化為先天道胎，而是成為先天靈物，同樣珍貴異常，可卻再也不能逆轉。

……

種種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甚至來不及思考這蘊含先天時光大道的靈寶，是哪位道祖所需，石軒只覺得五色神光劇烈搖晃，五行童子根本無法鎮壓這四劫的燭九陰，看來無物不刷，也僅僅是無物不刷。

石軒背後紫青雙翼一現，輕輕扇動，就往胎狀水晶飛遁而去，想在燭九陰掙脫的瞬息，進入那一里的範圍，那樣其從五色神光中出來後，在道心之衰越演越烈之前，是不敢進入其中的，自己也能暫時安全。

見燭九陰被五色神光刷落，太微星帝沒有任何猶豫，遁光如流星，就往那胎狀水晶事物投入，而第一次看到石軒用五色神光的施景仁根本來不及驚訝，冷靜無比地驅使伏羲先天盤，同樣向著最深處飛遁而去。

只有孟霓裳所化冰晶遁光，是牢牢跟在石軒身邊，不驚不懼。

只有瞬息時間，石軒先天風雷遁再快，也不過跨過了十幾萬里的距離，五色神光一散，化為五行神光罩，燭九陰龐大的赤色身軀顯現出來。

此時，紫青遁光距離胎狀水晶事物，僅僅千多里！

周圍時光當即遲緩下來，太微星帝、施景仁的遁光變得像是金丹，燭九陰身邊的石軒和孟霓裳則如同定格了一般。

憤怒異常的燭九陰直接將尾巴一甩，狠狠打在了五行神光罩之上，抽得五色光華出現無數裂痕，若非五行童子本質極佳，乃道祖尾羽煉成，怕是已經當場破碎，但即使如此，它也像寒鏡天君般昏迷了過去，受到一兩百年難以恢復的重創，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黯淡的罩子倒飛回石軒懷中。

但燭九陰惱怒自家竟然被小蚊蠅刷落，沒有按照習慣地去追殺目前最有威脅的太微星帝，反而張口一噴，幽暗光芒洶湧而出，光陰之焰直接將石軒籠罩起來。

石軒靈智正常，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元神急速變化，快得自己都反應不過來。

剎那間，三千多年過去。

第一百零一章 十生九死入界中

孟霓裳想要攻擊燭九陰，吸引它的注意力，以便救石軒脫險，但她陷入了遲緩的時光中，舉手投足都慢得不可思議，根本無法做出行動來，只能眼睜睜看著石軒在光陰之焰中被灼燒。

短短兩個剎那過後，燭九陰感應到一股大道反噬之力將要降臨，又見太微星帝、施景仁距離胎狀水晶般的事物只有百里不到，事態緊急，這才滿意地收了光陰之焰，身體展開，急速而行，一頭一尾分別向著太微星帝和施景仁攻去，對孟霓裳這相對弱小、沒有危險的「蚊蠅」是暫時不管。

「石軒……」其巨大的赤色身軀剛離開，孟霓裳當即覺得自身動作相比剛才是快了很多，可她卻無力阻止石軒天人第二衰的降臨，眼神中透出一絲黯然。

心神正常運轉的石軒，在這兩個剎那間，看著元神急速變化，很快就到了天人第二衰降臨的界限，念頭是紛繁複雜，有少許恐懼、擔憂、絕望，不過這些負面情緒都是被石軒轉瞬壓制，一片冷靜中，更多的念頭是在思索著對策，絕不就此放棄，天助自助者。

「直接渡天人第二衰？」

「我從神魂期就感悟造化氣息，劍法又到了一劍化世界，有一絲造化氣息流露的境界，還有彭子騫那裡得來的二衰渡劫秘寶三相脫神化法轉輪，就算是現在渡劫，也有兩成的把握！」

「但兩成把握還是太低，而且渡衰劫需要幾十上百年，沒有任何抵抗之力，燭九陰擊殺太微星帝和施景仁回轉後，有充足得非常奢侈的時間來決定怎麼處理我。」

「自身陷入衰劫，沒有飛遁之力，可以將希望寄托在孟前輩身上？」

「等等！」石軒電轉的念頭中，忽然劃過了一個想法，記起了某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感覺大道反噬之力就要洶湧而來，石軒卻平靜非常，看著對面情緒略微波動的孟霓裳微微一笑，運轉元神，一股如夢似幻的氣息散發出來，大道反噬之力就像失去了目標一般，來回奔湧了瞬間，就自然而然地消失掉了！

太虛衍道果！

服食它之後，能隨自家心意將衰劫推遲或提前一次，以人族為例，兩千年內任意選擇，甚至可以突破一萬二千年衰劫必降的限制！

這功效，清河童子只在當初邀請石軒時提及過，太虛法會上，大家專注於鬥法，又都是信心十足的絕世天才們，哪會再問此事，石軒險些就將它遺忘，好在元神之後，照徹本身，所有記憶一覽無遺，只要冷靜，自然而然就能回想起來。

一旦想起，石軒是毫不猶豫就運轉太虛衍道果之力，將天人第二衰直接推遲兩千年，非是自家信心不足，要兩千年才敢渡劫，而是怕等下又被燭九陰的光陰之焰擦著、碰著。

「快走。」石軒這次將青索祭出，周天星斗衍化金烏，赤色光芒將孟霓裳一裹，就在沒那麼緩慢的時光裡以接近金丹期劍遁的速度，向著千多里外的胎狀水晶投去。

……

太微星帝看到先天靈寶所在已是幾十尺之間，心中冷靜，所有秘寶都準備好，一定要拼出這生死一線的短暫剎那！

但他卻猛然發現，那幾十尺的距離，剎那之後，僅僅減少了幾尺，自家再怎麼用力，都慢得不似修煉過的人物，頓時明白，燭九陰就在身邊不遠。

蓄勢待發地幾件秘寶飛出，最初都像是烏龜在爬，但其中一件丸狀事物，幽光閃爍間，竟然擺脫了時光限制，直接爆炸，將附近時光震盪，恢復了正常，卻是太微星帝發現此處時光秘洞後，精心煉製、準備的一件干擾時光的八階秘寶「宙光神雷」。

時間恢復正常，其餘幾件秘寶當即打中了燭九陰的人面，各色光芒亮起，氣息恐怖。

太微星帝璀璨星光閃耀，就要撞入那一里的範圍內。

但一股發出幽暗光芒的火焰後發先至，直接將太微星帝籠罩在內。

他心中黯然，明白八階、七階秘寶可遇而不可求，那幾件秘寶內，除了宙光神雷外，只得一件七階攻擊秘寶，其餘只是六階而已，相對燭九陰強大的身體，所謂攻擊就像是在給它撓癢癢，自己不過盡力罷了。

兩個剎那過去，天人第四衰轟然降臨，哪怕燭九陰已經收回了時光之焰，太微星帝也只能黯然看著自身元神衰老起來，他可沒有服食過太虛衍道果。

……

施景仁駕馭著伏羲先天盤，看著孕育在胎狀水晶裡的先天靈寶越來越近，心中卻不敢有任何僥倖，元神透明，命運之門顯化出來，蓄勢待發，就要念出一句頌言。

忽然之間，一根巨大的赤色事物，鞭子般狠狠地抽了過來，快如雷霆的同時，讓伏羲先天盤慢若龜爬。

於是伏羲先天盤毫無懸念地就被燭九陰的尾巴抽中，啪一聲，坤卦厚重光芒碎裂，命運界限碎裂，接著黑白光華破碎開來，化為了無數碎片。一擊之下，二劫通天靈寶伏羲先天盤當場隕落！

有兩門仙術和伏羲先天盤擋了這一擊，施景仁雖然隨勢飛了出去，但實際上僅僅只受到不重的傷勢，而且方向正是胎狀水晶所在！

他溫和的臉上，就像沒感覺到燭九陰這一抽，沒感覺到任何傷勢，只是冷靜異常地念出頌言：

「偉大的命運流淌在任何地方，覆蓋著所有一切，我以其之名，能隨意而行。」

詭異的命運之力降臨，施景仁被無色光芒包裹，直接消失，接著出現在幾十尺外的一里界限裡。

施景仁之前一直不敢施展這小命運術裡面的傳送箴言，就是明白時光遲緩、壓制之下，哪怕燭九陰對詭異玄奧的命運之力不瞭然，初次遇到猝不及防，自己也很難傳送超過十丈的距離，因此隱忍不發，直到先天靈寶所在咫尺可到，方才蓄勢誦念。

「差點就能讓伏羲前輩一起進來。」施景仁將懊惱念頭壓下，見燭九陰即使怒火中燒，嘶叫連連，也不敢進入這一里之內，心中才稍微鬆懈，接著轉身往水晶時光屏障內遁去。

……

燭九陰一頭一尾同時攻擊，頭顱是順利地讓太微星帝陷入衰劫，但尾巴卻走漏了一隻小蚊蠅，讓他進入了自家發自內心恐懼的地方，頓時怒火焚心，仰天嘶叫，恨不能將一切摧毀。

瘋狂之中，它想起還有一隻小蚊蠅未能解決，於是立刻轉身，向著孟霓裳而去，但這一轉身，眼中所見，卻讓它更加憤怒、瘋狂，險些就將僅有的一些清醒蒙蔽。

剛才那隻小蚊蠅，明明都被自己弄得陷入衰劫，只是等死罷了，為什麼現在卻活蹦亂跳？！

即使不陷入天人第五衰，以燭九陰的靈智也思考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讓自己很憤怒，很不舒服，想要發洩就對了！

施展劍遁後，趁燭九陰忙於對付太微星帝和施景仁，石軒距離那一里的界限只得尺許，呼吸可聞。

但這時，熟悉的時光遲緩感覺再次傳來，青索發出的青色劍光變得很是緩慢，蒼老、恐怖的人面飛速靠近，巨口張開，一股幽暗火焰就要噴發出來。

石軒念頭電轉，思索著辦法。

「先入。」瞬息間，石軒猛然聽到孟霓裳清冷淡漠的聲音從仙識中傳來，接著一股冰雪之力狠狠推了自己一把，自己立刻不由自主地緩慢向著尺許外的界限倒飛過去。

孟霓裳則借這反推之力，擋向了光陰之焰，同時將困住那條燭九陰的冰晶擋在了身前，既算是釋放，了了因果誓言，又算是以此為阻擋。

她這番舉動，彷彿謀劃、準備了許久，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石軒被推開後，下意識地想要拉孟霓裳一把，但一下想起她「先入」之語，知曉她絕非自尋死路之人，於是劍遁加速下，總算於剎那之間，飛過了尺許距離，進入了那一里的界限。

打碎片片空間的赤色尾巴呼嘯而至，卻戛然停止。

這四劫燭九陰微微有些猶豫，它陷入衰劫還不久，未瘋狂到攻擊自家族類的地步，從之前那些癱軟在地的燭九陰都毫髮無損就可見一二。

它先是深吸一口氣，將那冰晶以及孟霓裳一起吸了過來，卻不敢將進入先天靈寶氣息範圍內的石軒也吸出，接著光陰之焰噴發，將孟霓裳籠罩。

這次一定要看著這些小蚊蠅死掉才結束！不能像先前那樣，讓它們逃出生天！

剛剛進入一里的界限，石軒就看到孟霓裳被光陰之焰包裹灼燒，電光石火間有了辦法和決斷。

「孟霓裳。」石軒突然用仙識發聲。

時光遲緩下，仙識聲傳到孟霓裳仙識中，已是過了剎那，她的元神之上更是三千多年過去。

孟霓裳清冷自若、平靜異常，像是早有準備地用仙識回答：「嗯。」

仙識聲傳回，又是一個剎那，孟霓裳天人第二衰就要降臨。

此時，因果聯繫成立！

孟霓裳直接從光陰之焰中化光飛向了陰陽二氣瓶！

同時她運轉元神，將太虛衍道果之力散發，將天人第二衰推遲了兩千年。

石軒內心長長鬆了口氣，還好是四劫神獸，靈智未開，又陷入了衰劫的瘋狂，不懂得鎮壓因果，換了任何一位四劫大能，都會稍稍擋住因果聯繫，那以陰陽二氣瓶現在之力，是絕無可能讓孟霓裳掙脫出來。

第一百零二章 是非恩怨此了斷

猝不及防，根本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四劫燭九陰是一下愣住，眼睜睜看著孟霓裳借助陰陽二氣瓶的因果之能，化光投向白玉小瓶內，由於其沒有鎮壓無視空間距離、時光快慢的詭異因果，孟霓裳被吸入陰陽二氣瓶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完全沒有受到周圍時光流速的干擾、遲緩。

眼見那道寒光就要進入一里的界限，一道赤色鞭影在空間坍塌、破碎的聲音中，狠狠抽向孟霓裳，卻是回過神來的燭九陰，來不及施展炎夏、寒光、時光之焰等，只能使用剛才打向石軒卻戛然而止，停在了附近的尾巴來襲。

不過如今陰陽二氣瓶借助因果聯繫收人的速度比一般三劫大能的遁光還快，燭九陰的尾巴又是遲了瞬息才抽出，所以孟霓裳距離一里的界限已經觸手可及時，赤色尾巴還落後許多，看起來根本無望打中她。

就在這時，突然之間，一聲驚天怒吼響起，帶著恨不得毀滅一切的瘋狂意味。

孟霓裳所化那道寒光在這吼聲中居然是一點點往回退去。

仙識之內，時光倒流！

燭九陰仰頭嘶叫，一雙幽暗深邃的巨大眼睛中流出股股赤紅色的血液，卻是它見屢次殺不了這兩隻小蚊蠅，直接發了瘋，依靠本身時光神獸的天賦，以及陷入天人第五衰，接近半步金仙的實力，自殘之下，施展出了修煉時光功法的半步金仙才能辦到的短暫「時光倒流」！

寒光一點點後退，赤色尾巴急速接近，就要正正抽中。

但啪的一聲脆響無聲無息間就在石軒和孟霓裳心頭響起，接著像是有什麼破碎掉了，那道寒光恢復了正常，險險擦著燭九陰的赤色尾巴投入了一里界限，鑽入了陰陽二氣瓶中。

強行越階操縱時光倒流，自然無法持久，哪怕是四劫的誕生於時光本源中的燭九陰，也僅僅能維持瞬息。

「吼！」「吼！」「吼！」功敗垂成，燭九陰本就是在道心之衰中，此時更不能自制，巨大的能將方圓十幾萬里纏繞的水洩不通的身體膨脹著、搖晃著，想要衝入先天靈寶所在的一里範圍。

可它剛一靠近，那種從根本上壓制它，讓它心生恐懼的氣息就鑽了它的心神裡。

陷入天人第五衰未久，這條四劫燭九陰還沒有瘋狂到連本能都不顧的地步，於是定定停在那裡，與石軒咫尺相望，呼吸可聞。

接著它一個轉身，向著在壽元之衰中掙扎的太微星帝、六耳真君飛去，準備將怒火發洩在他們身上。

……

石軒輕呼了一口氣，在這條燭九陰道心之衰更嚴重，被殺戮、瘋狂意味完全蒙蔽心靈，連本能的畏懼都難以阻擋之前，自己是暫時安全了。當然，以它操縱時光流速之能，估計這安全也只是十幾個剎那的時間，必須進入先天靈寶所在，看到時候會有什麼後續變化或「安排」。

「剛才似乎看到施景仁先進去了。」之前石軒全部心神是專注於燭九陰身上，沒有一絲一毫分心他顧的念頭，此時鬆了口氣，回味之下，方才想起來，施景仁已經進去兩個剎那了，內心不由一凜，「要是讓他得手，事情恐怕會更複雜、更危險！」

事不宜遲，石軒先將孟霓裳從陰陽二氣瓶中送了出來，可一看到孟霓裳，石軒是嚇了一大跳，她元神虛幻得近乎透明，一身氣息不到一劫陽神：「孟前輩，你傷勢這麼重？！」

「被燭九陰的尾巴擦了一下。」孟霓裳淡漠依舊地道，似乎對於自家傷勢沒有放在心上，實際上不是她性格如此，就算換了其他天君來，此時也不會記掛傷勢，能從高了自家三個大境界的四劫燭九陰手上逃出生天，那是何等的欣喜和激動。

石軒見孟霓裳氣息雖然虛弱，但卻穩定，沒有隕落之險，一邊裹著孟霓裳向那胎狀水晶事物飛遁而去，一邊感歎道：「僅僅只是擦了一下，傷勢就如此之重，要是被正面擊中，一百個你我都難逃隕落。可想而知，寒鏡道友和五行童子傷得有多麼重。對了，孟前輩，不知你服食我這甘霖，還有你自家的療傷仙丹，以及再施展療傷仙術，多久能恢復？」

要是能很快恢復，兩人聯手對付施景仁，把握更大。

孟霓裳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抱歉，恐怕要兩三百年才能恢復一劫天人的修為了。」她明白石軒的意思，但這種事情，也不是說自己能行就行的。

「呵呵，無妨，我的劍法已經到了一劍化世界的境界，加上青索、五行滅仙劍，就算遇到施景仁，勝負也是五五之數。」石軒微笑道，自己身邊變成了一堆傷兵，還是纏綿很久才能好的那種，最快恢復的恐怕反倒是天地山河圖內的沈依墨。

但石軒也不會因此而失去信心，變得沮喪、畏縮，施景仁的伏羲先天盤在剛才可是直接破碎、隕落了。

石軒將天地山河圖抖開：「孟前輩，那你不如進我這天地山河圖內療傷，免得鬥法時誤傷到了你。」

孟霓裳看到裡面沈依墨的身影，沒有驚訝，點點頭：「好。」她可不會逞強拖累別人。

收起天地山河圖，遁光閃爍間，石軒就鑽入了水晶般的時光屏障中。

……

剛一進入時光屏障，石軒就感應到了時光的飛速流逝，前後對比之大，讓石軒的元神根本無法適應，直接陷入了剛才那種「剎那千年」的感覺裡，不過有一個很大不同，那就是石軒的心神同樣陷入了這種感覺中。

於是，石軒心神覺得元神變化正常，自家運轉也正常，與在外界沒什麼兩樣，唯一的不同就是時光粘稠地如同水晶，讓自身前行遁光、動作變得艱難無比，只能一點點、一點點，遲緩異常地向著深處移動。

「似乎是剎那之間，心神、元神十年過去。」石軒從自己的正常遁光速度倒推，得出了這個結論，「要想適應這種流速的遁光，至少得三四個剎那，也就是說，我要這麼比蝸牛還慢地走上三四十年？」

「好在能修煉功法、仙術等。」石軒現在是元神之內正常，元神之外遲緩，念頭一動，將天地山河圖禁制放開，讓裡面的時光與外界時光產生對流，使天地山河圖的時光變得快了起來。

接著石軒就一步步緩慢前行著：「正好趁這個機會，將這段時間的積累梳理一下，並將體悟五色神光、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得來的收穫再三琢磨，以此找到陰陽混洞神光所蘊含的陰陽大道真意，從歧途返回正道。」

……

外界四個剎那，四劫燭九陰越發瘋狂，水晶般的時光屏障中，卻是四十年過去了。

「似乎應該是這樣？咦？！」石軒經過這四十年的修煉、回味，穩固了劍術境界，漸漸找到了方向，正當靈光一現，若有所思之際，突然發現元神一輕，周圍一切恢復了正常，一舉一動與在外界沒有區別，「原來是『四個剎那』後，心智、元神總算適應了這裡的時光流速。」

既然已經適應，石軒來不及去抓住那道靈光，青色劍光將自身一裹，化為金烏，赤色流轉間，就急速投向孕育先天靈寶的中樞。

地方不大，僅僅瞬間，石軒就看到了孕育中的先天靈寶，時光水晶中心，有一個被淡白色霧氣包裹的胎狀事物，其上有四十九個竅穴，合先天之數，一吸一呼中，將淡白色霧氣吸入又呼出，產生恐怖的時光壓制之感，這淡白色霧氣內就彷彿蘊藏了一條時光長河，變化無窮，永恆流淌。

在這方空間內，似乎連道祖的窺探都能排除在外，至少石軒內心莫名泛起了一陣輕鬆。

「施景仁還沒來？！」石軒略微驚訝地用仙識一掃，沒發現施景仁的蹤跡，而先天靈寶所在也沒有任何創傷或變化，像是百萬年來，從未有人或其他事物來過此處。

石軒壓下驚訝，分出少許心神戒備，接著不敢耽擱時間地將劍光一展，周天星斗衍化宇宙萬界，璀璨明亮、造化氣息流露地斬向那淡白色的霧氣：「不管有什麼安排，這下該見分曉了？！總不可能讓我將先天靈寶的孕育中斷破壞，使其成為先天靈物？！」

浩瀚恐怖的劍光斬在淡白色霧氣之上，卻僅僅激起一絲漣漪，不能動搖其分毫，甚至將石軒的劍光反彈了回來。

石軒臉色凝重，青色劍光裡七星閃耀，北斗大世界隱現，就要用最強變化「北斗殺劍」斬去。

「石道友，沒用的。施某試過了，至少得真正的七階仙術才行。」一道蘊含溫和笑意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悠然傳來。

石軒戒備地將仙識探過去，只見另外一面的時光屏障中慢慢走出來一位黑袍修士，雋秀溫和，氣息普通，儼然便是石軒的生死仇人，雲圖真君施景仁。

「他身上壓抑不住的造化氣息呢？」石軒內心一凜，想到了一個極壞的可能。

施景仁溫和一笑，週身氣息變化，造化之意流露：「施某進來之後，發現無法適應時光變化，需得經過幾十年才能正常。閒著也是閒著，於是就將天人第二衰渡過了。」

果然他已經是二劫大能！石軒凝重非常。

施景仁並不急於出手，繼續悠然道：「之前試了試，發現仙術不修煉到七階還是不行，因此又閉關十年，將洞天之力融入了小命運術裡，想試試其無限接近七階威力之下，能不能打破那霧氣。」

語氣慢悠悠，似乎他頗為愉悅，想欣賞下石軒凝重、戒備、冷靜思考的表現，那兩件三劫通天靈寶，其可是親眼目睹，都重傷於四劫燭九陰手上，沒有幾百年的時光，絕難恢復，甚至一百年內都別想恢復到天人境界！

頓了頓，施景仁又溫和淡然地笑道：「施某正在溫養、準備之際，卻是等來了石道友你。呵呵，是非恩怨，此番當有一個了斷。」

「石某正有此意。」石軒微笑開口回應。

話音剛落，赤青黃白黑五色劍光一展，周天星斗浮現，每個星辰都近乎成為一個世界，衍化出浩瀚宇宙，其幽暗之中閃爍著無盡璀璨光芒，帶著一切都難逃窮途末路、破碎毀滅的氣息，森然凌厲斬向施景仁，以搶佔先機，不讓他將最強頌言念出。

施景仁溫和一笑，深邃烏亮雙眸中陡然出現一座朦朦朧朧的大門，像是代表萬事萬物的宿命之運，左眼是命運之門左半，繪著宇宙萬象，右眼是另外一邊，畫著諸天種族，而在命運之門後面，隱約可見一個混沌衍化的小千世界。

其不用再元神透明，以本命靈寶河圖勾連命運之門，就能直接施展小命運術了。

這依靠的就是本身洞天之力！

「命運是如此偉大，敢違抗命運的，將被命運束縛於此處，注定難以擺脫，難以移動。」

莊嚴神聖、浩瀚宏大的聲音響起，施景仁彷彿高高在上的諸天道祖、佛祖，居高臨下地仙識發音。

石軒造化氣息流露的劍光斬到一半，卻詭異地戛然而止，像是被命運束縛住了，而石軒周圍的命運則彷彿陷入了窮途末路。

這一幕，就如同太虛觀鬥法時的再現，唯一的差異，就是束縛石軒的似乎還交雜著龐大的洞天之力，否則，憑借石軒更進一步的劍法，應當能比上次更快斬破束縛，而不是現在這樣相反。

就在施景仁準備誦念最強頌言之際，還在斬斷命運束縛的石軒身上，突然爆發出一道極亮的劍光，像是將附近所有光芒都吸附到了其飛劍之上。

光暗世界衍化中，劍光就快若真正光照地向著施景仁洞穿而去。

一劍光寒十四州。

「沈依墨？」施景仁微微驚訝，沒想到沈依墨什麼時候和石軒攪到了一起，但他已是二劫大能，不慌不忙，洞天之力散發，就將最強頌言的準備中斷，仙識宏大發聲道：

「諸天萬界，一切事物，都無法擺脫命運的安排，你的劍光注定消失在我眼前！」

能洞穿一切的劍光直接消散，沈依墨現出身影，她在天地山河圖內用了不到一個月就恢復了修為，並溫養、鑽研劍術，此番是自告奮勇，援手石軒，報答救命之恩。

因此石軒暴起發難，其實為的就是吸引施景仁的注意力，掩飾沈依墨這絕殺一劍。

可惜，施景仁已經渡過了天人第二衰，體內開闢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千世界，小命運術的普通頌言威力更勝以往，近乎七階仙術，且能御使洞天之力，隨意打斷吟誦而不受反噬。

好在他渡過天人第二衰僅十來年，一身仙術都還未修煉上去，石軒自覺與沈依墨聯手，尚有取勝的一線可能。

沈依墨的劍光也是近乎七階仙術威力，被命運消散後，並未受到傷勢，於是劍光一展，就要繼續斬向施景仁。

但比她更快的卻是石軒，璀璨星光閃耀中，已經斬斷了命運束縛，帶著剩餘威力，向著施景仁電閃而去。

「一切皆是命運安排，逃避是命運，改變是命運，汝等之劍無法斬到我亦是命運！」

莊嚴神聖的聲音中，施景仁周圍出現了無影無形的命運界限，洞天之力湧動，像是形成了一個命運小世界，而且成為了二劫大能的施景仁，命運界限居然能同時對所有敵人而設！

石軒劍光距離施景仁僅有一尺遠，卻再難前進分毫，像是自己決定停在此處。

一劍化世界，光暗衍萬千，沈依墨的劍光緊跟著斬到了這裡，一樣是難以突破，但她劍尖一點光暗爆發，就與命運界限同歸泯滅。

可惜，施景仁已經抓住了這難得瞬間，宏大莊嚴念道：

「從宇宙誕生到終結，一切都籠罩在偉大的命運之下，我以其之名，主宰這方空間。」

除了包裹著先天靈寶的淡白色霧氣周圍，整個胎狀水晶事物內，詭異莫名的命運之力不知從何而來，遍佈四周，界限分明，自成一界，並且在中心處，幻化出一道朦朦朧朧的命運之門，其上萬事萬物的宿命之運滄桑永恆、亙古不變地流淌著。

其發出陣陣神聖輕鳴，周圍靈氣翻滾，天地法則臣服，洞天之力瀰漫。

這已經是一個完整的命運世界，無限接近七階仙術，只是洞天之力未能完全融入其中，還有一絲間隔。

命運界限破碎、命運世界降臨的同時，石軒劍光再次亮起，急速斬向施景仁，七星閃耀，殺戮、滅運氣息微妙平衡，一絲造化之意流露，內裡似乎要衍化出真正的北斗世界。

沈依墨斬碎命運界限之後，哪怕命運世界已經降臨，依然是不管不顧，非常果斷地爆發劍光，以攻代守，光暗雙洞散發毀滅、吞噬氣息。

施景仁袖袍揚起，輕輕一揮，命運之門微鳴，洞天隱現。

北斗殺劍直接倒飛出去，劍光潰散，石軒狼狽落地。

沈依墨的劍光同樣如此，只不過她修為高於石軒許多，看起來在施景仁這一揮下，只是略處下風。

當然，石軒貌似狼狽，實際上卻沒有受到傷害，因為破碎劍光之後，想要侵入的命運都被滅運之力衰敗、滅亡。

施景仁施展出了命運世界，已是勝券在握，眼睛一眨，嘴角一勾，無論石軒還是沈依墨都一下呆立在了原地，像是被命運所束縛。

接著他悠然一指，命運之門輕鳴，命運、洞天之力勃發。

石軒剛用五行滅仙劍斬斷束縛，就發現詭異、龐大、恐怖之力加身，這時，青色劍光猛然飛出，化為光罩，生生擋下了施景仁這一擊。

無聲無息間，青色劍光黯淡、消失，青索直接現出了本體，一口三尺三寸長的古樸飛劍。

倉促之間，青索光憑本身硬擋，是受到了重傷，跌落了境界，好在這傷勢不像五行童子、寒鏡天君那般嚴重，花費幾年工夫就能復原。

不過青索此時卻是無力再戰，黯然化光飛回了石軒元神內。

而沈依墨仗著比石軒高出不少的修為，被命運束縛得沒有那麼嚴重，直接光暗爆發，斬斷束縛，甚至猶有餘力，迎向施景仁這全力一擊。

劍光破碎，沈依墨元神虛幻少許，受到了不算輕的傷害。

若石軒御使青索，當與沈依墨實力相當，只略遜些微，但遇上施景仁的小命運術，石軒第一選擇還是五行滅仙劍或四象滅世劍這蘊含了滅運大道之力的飛劍，誰知克制歸克制，本身實力不夠的情況下，又遇到施景仁在命運世界裡彷彿一切事物的主宰，比以前運使命運之力更快，威力更恐怖，吃了不小的虧，損失了青索這一大戰力。

沈依墨劍光剛散，沒有任何停頓，就決絕異常、一往無回地斬出浩蕩凌厲的一劍，久守必失，也不清楚施景仁如今能維持命運世界多少剎那，因此以她劍修的本性，權衡之後，自然是全力一劍斬出，不是命運世界破碎，就是我重傷再難有還手之力！

一劍之中，無數光洞、黑洞衍化，兩兩成對，微妙平衡，毀滅、吞噬之力散發，自成一界，並且在劍光核心，彷彿產生了一片混沌，開始分化陰陽，造化氣息真切起來。

幾十年的積累收穫，沈依墨似乎就要踏入天人第二衰了。

看到沈依墨這一劍，石軒只覺有一道靈光在心裡閃過，像是抓住了什麼，但沈依墨全力一擊，石軒可不能袖手旁觀，所以壓下念頭，北斗浮現，七星璀璨，殺戮、滅運凝練凌厲地跟著斬向施景仁。

施景仁不驚不懼，右手一指，命運之門歡鳴，混沌小千世界浮現，命運、洞天之力沸騰，天地法則凸顯，命運世界猛地收縮。

兩者轟然相撞，淡白色霧氣之外的所有地方，像是突然失去了一切色彩、空間，只剩一片幽暗虛無。

虛無消失，現出三道人影，沈依墨背挺得筆直，卻是倒在地上，氣息虛弱，受到嚴重的傷勢，境界跌落到天人以下，怕是沒有個幾十年工夫是難以復原。

石軒元神上傷口眾多，受到了不算輕的傷勢，但氣息穩定，距離跌落境界的地步還遠。這一擊，施景仁的力量大半集中在了看起來想要同歸於盡的沈依墨身上。

而施景仁僅僅受到輕傷，就像太虛觀鬥法時，沈依墨與邵卓然一戰，全力一劍雖然是敗在了他貨真價實的七階仙術粉碎真空之下，但卻突破了他的仙術，重傷了邵卓然。

只不過如今施景仁有洞天之力護體，傷勢沒那麼重。

但同樣的，命運世界在沈依墨和石軒交擊之下，是片片破碎。

第一百零三章 由此而始由此終

幻化而出的朦朧命運之門煙消雲散，命運世界片片破碎，反噬之下，施景仁氣息開始急速衰落。

石軒怎麼會放過這大好機會，收起受到不輕創傷的五行滅仙劍，一道四色近乎混沌的劍光就與身相合，虛空浮現，衍化七星北斗，毀滅一切、使其窮途末路的感覺散發出來，恐怖而凌厲地向著施景仁斬去：「最強頌言被提前中斷，其有很大可能跌落境界！」

同時，天地山河圖一抖，將重傷之下的沈依墨收納入內，免得鬥法餘波將她擊殺。

劍光極快，轉瞬就劃過彼此間的距離，斬到了施景仁面前。

他雙眼中命運之門仍在，表情溫和平靜，悠然開口：

「一切皆是命運安排，逃避是命運，改變是命運，你之劍無法斬到我亦是命運！」

劍光斬在命運界限上，戛然而止，猛地爆發，與命運界限一起消散。

石軒本以為這一劍能直接斬破施景仁小命運術所化的界限，誰知僅僅是平分秋色，並且攻守區分之下，自己甚至還略處下風！

而這時，施景仁衰落的氣息穩定下來，沒有跌落回一劫境界。

他莊嚴出聲：「命運已經注定你的一生，你此時此刻將在此受到重創！」命運詭異降臨，洞天之力恐怖爆發。

與他小命運術施展同時斬出的四象滅世劍，當即消散，石軒倒飛出去，滅運之力護持之下，雖然未如小命運術如言受到重創，但傷勢又有加重的趨勢。

施景仁鎮壓住因果，邊緩和反噬之力，邊微笑道：「莫非石道友你以為，我渡過天人第二衰後，衍化的命運世界結束，還會跌落境界？有洞天之力護體，只是少許反噬罷了，要不了多久，我就能重新念出最強頌言，呵呵，你身上一劫飛劍之多，倒是出乎我意料。」

語氣輕鬆，似乎想要一步步打消石軒的信心，看到他絕望的神情。

石軒卻彷彿聽而不聞，視而不見，不管不顧，四象滅世劍一展，又是一記北斗殺劍斬出。

「他即使沒有跌落境界，但反噬之下，小命運的威力也是降低了不少，否則剛才我那一劍就無法直接與命運界限一起消散，平分秋色。在他反噬結束之前，我還有機會。」石軒心中念頭隨著劍光閃過。

眼見就要斬到施景仁，他不慌不忙，宏大神聖地開口：

「違抗命運者，必將消亡！」

石軒劍光當即消散，但卻有一道紫色透亮劍光，突然之間從元神內疾射而出，紫色雷霆閃耀，直直斬向了猝不及防的施景仁。

二劫通天靈寶轉世的紫郢，在這四十年內，是順利渡過了天人第一衰！

雖然其實力相差一劫巔峰還遠，更別提與沈依墨比較，但此時此刻，卻很可能是勝負關鍵。

施景仁不驚反笑，根本不管斬來的紫郢，而是直接對著短暫失去劍光防護的石軒神聖無比、居高臨下地念道：

「命運已經注定你的一生，你將在此隕落！」

紫色劍光斬中施景仁的同時，石軒元神卻猛地詭異黯淡、衰敗，像是生之氣息直接被抹掉。

但一朵白色清新的蓮花是突然在石軒元神內浮現，並層層綻放開來，姿態妙曼、聖潔。

「七階秘寶？」施景仁沒料到會出現這種狀況，所以剛才的命運之力根本沒有壓制石軒的這種元神變化。

但當他想要再補上一次小命運術時，紫郢劍已經斬在了他的身上，發出一道清脆聲音，斬得他身周無形之力蕩漾，卻沒有讓他受到絲毫傷害，僅僅只是晃動了一下他的心神，遲緩了小命運術瞬間，讓白色蓮花完全綻放，週遭開出無數朵白蓮。

施景仁背後不遠，一朵白蓮徐徐綻放，從中猛然爆發出一道絕強劍光，北斗隱現，宇宙浩瀚，距離是如此之近，施景仁來不及反應，就被這道劍光正正斬中。

清脆之聲不停響起，連成一片，施景仁身邊無形之力劇烈震盪，卻沒有絲毫破碎的跡象。

他雙眼中混沌小千世界浮現，看著石軒的劍光不慌不忙溫和一笑：「莫非石道友你忘了，一旦渡過天人第二衰，在本身元神內開闢了小千世界，就有自然而然的洞天之力護體，除非你能一擊之下，毀掉小千世界，否則絕難打破。當然，連續幾劍，還是能辦到的，但我又豈能眼睜睜看著？」

「任何事物都受到命運的束縛，攻擊我的注定破碎！」

兩道劍光同時消散，紫郢往後倒飛，石軒則化入了白色蓮花中，心中念頭電轉，本以為施景仁才渡過天人第二衰，開闢小千世界只得十年，護身洞天之力不會太強，誰知卻強到了如此地步，畢竟自家不是天人第二衰的大能，依靠典籍記載和別人講授，難免理解得有所偏頗。

「該如何打破洞天之力？！」無數個想法、念頭在石軒心中迴盪。

施景仁微皺眉頭：「阻擋命運的，必將消散！」石軒從哪裡得到的這詭異七階秘寶，倒像是佛門一脈。

言出法隨，所有白色蓮花全部枯萎、消散。

但在此之前，一朵白蓮中，再次爆發出白色黯淡劍光，斬向正施展小命運術破掉「七品化劫白蓮」效力的施景仁。

石軒想依靠三才滅法劍蘊含的先天末運大道，消散施景仁的護身洞天之力。

嘴角微微勾起，施景仁露出一絲冷笑，狀似不屑，沒有打斷小命運術，任由石軒斬在了身上。

無形洞天之力震盪起來，難以遏制的層層消散、潰散。

但劍光已盡，洞天之力還有大半。

「要是再斬中兩劍，當能完全破掉。」石軒明白這是自家妄想，施景仁怎麼可能如泥像木偶般站著不動，讓自己再連劈兩劍。

施景仁破掉「七品化劫白蓮」後，看著白色黯淡劍光，氣息開始急速回升，喃喃自語：「小師叔，我要為你報仇了。」

他準備再次念出最強頌言，衍化命運世界，將石軒徹底擊殺，了斷恩怨。

石軒心中一片平靜，生死拋諸腦後，念頭急轉，只想著對策、辦法，正要用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鎮壓施景仁瞬間，然後再次爆發劍光，用三才滅法劍斬他一劍，卻猛然看到了施景仁雙眸中那朦朧的命運之門，以及命運之門後，施景仁開闢在自家元神內的小千世界，其還是一片混沌，尚未分化陰陽。

「分化陰陽？」石軒微怔，那一道來來回回幾次的靈光再現，一瞬之間，無數念頭泛起！

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可以將仙術或敵人直接從物質層面抹消。

凡是處於宇宙之內，以物質為基礎，不能另成造化，就會被五色神光刷落。五色神光，無物不刷，勝過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許多！

沈依墨最後決絕異常、全力而為的一劍當中，在劍光核心，混沌分化出了陰陽，造化氣息變得真切。

施景仁剛在元神內開闢的小千世界，還處於混沌階段，尚未分化陰陽。

「分化陰陽！」石軒總算將那道靈光抓住，依然是最初的那四個字，可卻從疑問變成了肯定。

「果然是走岔了路，陰陽混洞神光的大道真意應該體現在陰陽本意上，而不是混洞或陰陽二氣！」

「混洞或陰陽二氣將萬物復歸混沌之意同樣不差，就如同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與五色神光一樣，一體兩面。」

諸般念頭閃過，只是一瞬，石軒白色黯淡劍光之中突然打出了一道似黑似白，幽暗混洞般的光芒，在施景仁準備最強頌言之際，直直打在了其護身洞天之力上。

施景仁溫和微笑，看著石軒，就如同看著一個不自量力的對手，搖了搖頭，莊嚴宏大地開口：

「從宇宙誕生到終結，一切都籠罩在偉大的命運之下……」

他仙識發聲，才到一半，就驚愕異常地看到，護身洞天之力，被那道似黑似白光芒打中的地方，如同混沌分化陰陽一般，分出了一縷陰陽，並急速變大，像是開闢出了一個新生的世界，全無防備之力的世界。

堅不可摧的護身洞天之力上，就這麼出現了一個空空蕩蕩的地方。

一道白色黯淡劍光急速穿過了這空洞，直直斬向施景仁本身。

陰陽大道，代表的是宇宙開闢之道，能由無到有，由玄之又玄的混沌中開闢出新的宇宙。

陰陽混洞神光，無物不破！

……

施景仁智慧如劍，轉瞬就壓下了所有恐懼，冷靜異常地明白只有繼續衍化命運世界，方有一線希望保命：

「……我以其之名，主宰這方空間。」

但詭異、恐怖、玄奧的命運之力從莫名處降下的同時，白色黯淡劍光已經斬中了施景仁，在其元神內爆發，無量星光璀璨，籠罩一切！

出身寒末，術數天資出眾，路遇仙緣，被遊仙宮陽神真人收為親傳弟子，從此順風順水，一路高歌猛進，在術數上被譽為百萬年難得一見的奇才，金丹之前，更是有幸看到了先天靈寶河圖的本體一眼，並得到了小命運術。

就算之後師父隕落，但有年少時傾慕的小師叔照顧有加，亦師亦姐亦友，在她指點下，終於勘破虛妄，踏破生死玄關，自此一飛沖天，僅僅三千一百年就成就天人。之後遊歷諸天萬界，依仗先天術數和小命運術，聲名遠播，同輩之中，不遜色於那些道祖門下，能排在前列，以宗門出身衡量，堪為一代佳話。

一路而來，自己當之無愧絕世天才之名，有望成為本門第一位半步金仙。

一幕幕回憶畫面電光石火間閃現，最後定格在琅霞真君黃杉明艷的身影上，施景仁念頭漸漸沉入黑暗：「小師叔，景仁終究還是未能替你報仇。」

第一百零四章 此鍾一響·諸界震盪

劍光一散，石軒在不遠處現出身形，元神略微有些虛幻，竟然在施景仁洞天破碎的反噬下，再受創傷，險些就跌落境界，二劫大能果然不凡。

感覺著詭異的命運之力莫名降下，遍佈四周，又黯然消失，看著急速虛幻至無、夢幻泡影般破碎的施景仁元神，石軒微歎了一口氣，輕輕道：「大道無情，即使是施道友你這等人物，又有幾人能無災無劫，真正的長生久視。」修行至今，施景仁算是自己遇上的最好對手了。

不過施景仁已經聽不到石軒這句話了，元神已經完全消失，徹底隕落，所在之處，只有兩樣東西遺留、飄落。

剛才石軒是全力一劍，不敢有任何藏私、留手，否則哪怕是在施景仁元神內部爆發無數道劍光，也有很大可能斬不碎其洞天，那樣就無法徹底抹消他的元神，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所以施景仁放在洞天內、元神內的事物，絕大多數都被劍光絞碎。

其中一件是毛皮狀的事物，繪著黑白色圓點，衍化出宇宙萬象，但隨著施景仁的隕落，其是漸漸黯淡、破舊，及至化為齏粉，正是施景仁的本命靈寶河圖。

「它應該是二劫通天靈寶了吧？」石軒先是不解，旋即釋然，在孕育中的先天靈寶周圍，所有天機全部被壓制，就連道祖都無法直接窺探這裡，而河圖的先天術數道法根植於天機變化，想來威力是大打折扣。

加上其隨著施景仁渡過天人第二衰才十年左右，禁制尚未穩定，因此施景仁才會選擇用無限接近七階仙術的小命運術，而不是貨真價實的二劫本命靈寶，非是輕敵，實為外在限制，依舊是全力以赴。

而施景仁最後就算想自爆本命靈寶，也是來不及了，因為必須先打斷小命運術頌言，承受反噬，接著才能飛出本命靈寶自爆，有這工夫，石軒能殺他兩次了，所以他選擇將生死拋諸腦後，繼續念完頌言，衍化命運世界，抓住一線生機，是最佳選擇。

只要石軒這一劍慢上少許，或者未能完全斬破洞天，絞碎元神，施景仁就能反轉局面，即使殺不了石軒，逃命還是綽綽有餘的。

石軒看著施景仁的本命靈寶消失，若有所思地自語了一句：「據說其是仿製於先天靈寶河圖。嗯，先天靈寶河圖代表先天易之大道，乃洞悉天機，洞悉命運，逆天改命的大道，與先天命運大道相反。莫非施景仁是河圖的試驗品？」

多想無益，石軒也不擔心金仙道祖會為這種層次的事情來找自己麻煩，轉而將另外一件事物攝了起來，其是一隻清氣繚繞的朱紅色小葫蘆，正是施景仁太虛法會上所得的天人第三衰渡劫秘寶「清氣化神葫蘆」：

「想不到兜兜轉轉，這八階的清氣化神葫蘆最後卻便宜了我，不過也能看出，雲圖真君一路行來，差不多是耗光了身上的隱藏手段，像最大的底牌伏羲先天盤都隕落了。要不然我劍光之下，不會只剩這麼一件事物。」

至於天垢鏡、鴛鴦神剪等，施景仁估計覺得它們境界太低，都放在了宗門，反正剛才石軒劍光爆發下，沒感覺到斬碎了通天靈寶。

將清氣化神葫蘆收起，石軒心中長長地鬆了口氣，這下真是暫時安全了，以外面一剎那，這裡十年計，燭九陰發瘋到不顧本能畏懼，至少要幾息，而一息為六十剎那。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這不是說，我可以在這裡修煉個兩三千年，迎來天人第二衰？這樣的話，萬年內成就半步金仙的把握會變大不少。」石軒啞然，但心中又掠過一絲不好的預感，無論背後推動之手有什麼安排，應該都不會樂意看到自己在這裡悠哉修煉。

石軒定了定神，斬去雜念：「不管如何，先試一試，看陰陽混洞神光能不能破開那淡白色的霧氣，如果不能，也可以早做準備。」

……

消除了鬥法痕跡，帶著天地山河圖，石軒一步步向著胎狀淡白色霧氣走去。

天地山河圖與外界感應的禁制，在將沈依墨收納入內後已經封閉。從遇到施景仁開始，石軒就準備所有手段齊出，全力以赴，自覺很可能使出陰陽混洞神光，所以將修為尚未恢復到天人，但神智已經清醒的五行童子轉移到了天地山河圖內，與寒鏡天君、孟霓裳為伴，免得洩露了秘密，只是後來有沈依墨自告奮勇，石軒才暫時未封閉禁制。

成先天之數的竅穴上，淡白色霧氣不停被其中的先天靈寶吸入、吐出，彷彿蘊含了時光永恆流逝之意，不為任何人放緩、停留和倒轉。

石軒深深地看了一眼，右手伸出，按在淡白色霧氣之上，似黑似白的幽暗玄奧光芒以手掌為中心猛然亮起。

淡白色霧氣先是輕微漣漪，接著就突然分化出一縷陰陽！

其與普通陰陽不同，乃是一快一慢兩道時光，快者為陽，慢者為陰，接著陰陽急速衍化，以陰陽混洞神光接觸的地方，方圓十尺之內，淡白色霧氣變成了由快慢時光結成的漩渦，打破了原來的運轉。

「果真得了大道真意，代表開闢之道，無物不破！」

石軒內心感歎一句，透過時光漩渦安靜、通透的中心，看到了孕育於內的那件先天靈寶。

一口混沌色的小鐘，上面無數道種文字彙成了一道環繞鍾身的時光長河。

這道時光長河是如此玄奧，讓石軒仙識剛一碰到，就有停滯的感覺，元神搖晃，好不容易才穩住。

那分化陰陽產生的時光漩渦在很快縮小著，石軒定定看著，並無行動的打算，準備如果沒有其他變化，自己就先在這裡修煉個千把年再說。

但就在這時，整個空間猛地搖晃起來，瞬息之間，水晶般的時光屏障就片片破碎。

石軒愕然看到，一道赤紅色的鞭影收回，接著又狠狠地抽了過來，正是那條四劫燭九陰的尾巴！

「它天人第五衰惡化得如此之快？這可是才四個剎那！」

「莫非真是有道祖動手腳，逼我出手？」

「但先天靈寶已經展現在眼前，他們完全可以自家動手了！」

「孕育中的先天靈寶可是無法移動、收納的，怎麼做？」

「還好這燭九陰無法操縱先天靈寶周圍的時光。」

諸般念頭在元神中閃過，但燭九陰抽過來的尾巴，讓石軒是來不及多想，似黑似白的幽暗光芒將自身一裹，向還未消失的時光漩渦中心投去。

「我倒要看看，強行打斷先天靈寶衍化，你們到底出不出手！還有什麼安排！」

摒除掉所有念頭，石軒沒有絲毫猶豫和貪心，就與陰陽混洞神光相合，直直打向那先天靈寶「宙光鍾」。

沒有任何異狀，沒有天外飛來事物，沒有一隻大手直接拍下，沒有從天地山河圖內飛出五色光芒。

一片安靜中，只有赤色尾巴抽得空間坍塌之聲伴隨，石軒所化陰陽混洞神光就這麼正正打在了「宙光鍾」之上。

當～！

一道清脆悅耳、莊嚴肅穆、亙古不變的鐘聲悠然響起，似乎能傳遍虛空宇宙，諸天萬界。

同時，石軒看到以自己陰陽混洞神光打中宙光鐘的位置為起始，肉眼難見的時光凸顯出來，接著猛地爆發，掀起滔天巨浪，化為潮汐，向著四面八方奔湧而去。

整個世界彷彿一下靜止，石軒似黑似白光芒先是被時光潮汐衝散，現出身影，接著就停在了宙光鍾邊緣，難以動彈，而燭九陰掃過來的赤色尾巴連同它本身，一樣靜滯當場。

方圓千萬里內所有事物皆是如此，這一幕，像是一副沒有生氣的圖畫。

……

禹余天，蓬萊派內。

許知非、潘子開、楚綰兒三位真人難得的聚在一起，相談道法，可突然就產生了一陣恍惚。

「老道剛才似乎聽到了冥冥裡一聲鐘響。」許真君微皺眉頭。

潘子開驚愕地道：「晚輩也是，莫非有敵來襲？」

楚綰兒搖了搖頭：「應該不是，鐘響的同時，我感應到了時光的震盪，造成了剛才的心神恍惚。」

三人猜測紛紛，但這種情況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

某個界域，一處毀滅本源顯露的危險地帶。

身穿玄紫道袍、烏髮隨意挽起的玉婆婆，本來正悠然行於不停毀滅的空間內，但一下就感覺到了周圍時光震盪，元神恍惚，一道鐘鳴響在心頭。

「有人合先天時光道種？」玉婆婆略微愕然地自語，但過了片刻，她又搖頭道，「只有一種合道異象，沒有接下來的變化，看來是蘊含時光大道的先天靈寶被打斷衍化了，可惜，可惜。」

近二三十萬年內，沒有新晉道祖，合道異象如果完整呈現，真人、天君們還能憑借典籍記載猜測，可僅有一種異象，又戛然而止，就只得少數人物能夠判斷了。

……

諸天萬界，所有在時光籠罩中的地方，都似乎聽到了這一聲悠揚輕鳴，感覺到了時光震盪。

第一百零五章 剎那千年待衰劫

龍界，傳聞祖龍用大神通將無數大千世界攝過來連成一片的所在，浩瀚廣袤。

敖璃在混亂洪荒裡又追尋了潛虛子一段時日，可沒有祖龍的指點是徒勞無功，不得不返回了龍界，而她剛一到達，就有祖龍座下童子來請，道是祖龍召見。

敖璃並不驚慌，這次之事惹來五行道祖孔極的插手，祖龍肯定要關注一番，她只是有些沮喪，自己好不容易立下大功勞，換來祖龍指點，尋得了潛虛子落腳之處，並且還是他最無防備的時候，誰知卻竹籃打水一場空。

「敖璃拜見祖龍。」青衣素冠的敖璃向著道場正中穿著金色道袍的祖龍恭敬行禮。

祖龍微笑道：「這次之事，須不怪得你，連我也沒想到老孔雀會插手此事。」

敖璃苦笑了一聲：「還是敖璃自己跟腳不穩、心性稍差，否則何需尋那混沌隱玄籐，以後熄了這份心思，專心彌補自身才是正道。」

「善。」祖龍頷首讚許了一句，「敖璃你也算是我龍族中的異類，蜃龍出身，卻不走幻之大道，反而另闢蹊徑，想以夢境宇宙成道，艱難不少。」

敖璃還未回話，忽然就看到祖龍背後那一片彷彿無數世界、空間凝結的虛空猛地搖了一下，激起了整個龍界的晃動，她驚愕中，剛要脫口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有一道清揚悅耳的鐘聲在其內心響起，接著陣陣時光震盪之感傳來。

「祖龍？」敖璃臉色一變，想起了什麼，有些畏懼地看著面前的祖龍。

祖龍背後的虛空平靜下來，他淡淡自語了一句：「老孔雀，你到底想要做什麼？」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森然。

接著他對敖璃輕輕一笑：「剛才心血來潮，終於感應到了蘊含時光大道的先天靈寶所在，可惜慢了剎那，還未出手，其衍化就被人打斷。」

他前後一算，已經瞭然大半，對於出手打斷了先天靈寶衍化的石軒並未在意，這種層次小人物，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罪魁禍首還是那幕後操縱的老孔雀等。

敖璃嘴唇微動又停止，最後還是坦然道：「五行道祖和祖龍您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又沒有道種衝突，為何會做阻人道途這等損人不利己之事？」

蘊含時光道種的先天靈寶，對於祖龍這合了先天宇之道種，也就是空間道種的金仙而言，就是踏入第三步的關鍵所在，可惜先天靈寶自晦，而且尚未出世的還有不少，哪怕以祖龍之能，這麼多萬年下來，也沒有找到蹤跡，誰知今日剛剛發現，就被斷了希望。

「或許他在下一盤很大的棋，而且今日之事，插手的可不僅僅是他，另外還有兩位藏著掖著也是出力甚多。」祖龍臉上泛起一絲嘲笑之意，但並不生氣，事已至此，做什麼都是枉然了，日後找機會壞他們之事便可，反正自己也沒將希望全部寄托在尋到先天靈寶上。

至於先天靈物，雖然珍貴異常，但只要自家不準備轉世，金仙道祖可是看之不上。

敖璃閉上雙唇，不再多言，涉及金仙道祖之爭的事情，自己還是不要牽涉進去，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

鐘聲響起，時光爆發，潮汐般洶湧，石軒只覺周圍時光快速得近乎凝成了實質，將自己包裹其中，完全無法動彈。

不過石軒很快就發現，這種狀況，與剛進入水晶般時光屏障時的感覺一樣，自己心神正常、元神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就是周圍時光，變化太大，以至於元神無法適應：「這是時光停滯，還是剎那千年、萬年，甚至十萬年、百萬年？」

如果是前者，或者剎那千年，石軒不覺得有什麼，正好能趁機修煉，此番經歷，收穫甚多，尤其是領悟了陰陽混洞神光的大道真意，陰陽大道乃開闢、初始、分化、調和之道，正鍥和元神內開闢洞天之事，若能好好消化，加上以前的積累、渡劫秘寶、秘術等，天人第二衰是把握極大。

可若是萬年、十萬年、百萬年，石軒就自覺死路一條了，天人第三衰尚能依仗從修行以來，對靈魂、對神魂、對陰神、對元神一以貫之的控制和清氣化神葫蘆，苦修個幾千年，無需歷練、磨礪，就有三成把握強行渡過。

但耗光積累後，天人第四衰就希望渺茫了，哪怕自己也算有所體驗，至於天人第五衰，那就更加不用提。

「打斷先天靈寶的代價真是不小。為什麼沒人出手阻止我？」到了這一步，石軒開始疑惑起來了，莫非都是自己的誤解，五行道祖真是好心好意派五行童子來助我，施景仁等絕對不是進來分散燭九陰注意力，讓我能險之又險進入時光屏障的，燭九陰肯定是剛好天人第五衰發作，不是被人暗中動了手腳……

如此種種，巧合實在太多，石軒完全無法說服自己，覺得很詭異，倒不是說後悔，不這麼做的話，自己已經死在燭九陰尾巴上了，而是一直期待著最後關頭道祖出手，將此事做個瞭解，但現今一片平靜，沒有任何異狀，卻更讓人心憂。

石軒想到這個，就有些毛骨悚然：「呵呵，我現在的心態，就像那等著聽另外一隻靴子落地的人，不知這事情算不算完結了？」

「要是從受害者的角度講，那幾位希望昇華到先天時光道種的金仙算是，合了先天空間道種的祖龍也是，對了，先前五行道祖還阻止了他對付潛虛子，莫非有仇怨？」

對於金仙道祖之間的恩怨、道種衝突，石軒不甚瞭然，見運轉元神無礙，乾脆將天地山河圖打開。

由於其在元神之內，所以裡面的時光流速與石軒的元神變化一致，孟霓裳等人行動正常，卻出不了天地山河圖，只有五行童子能借助目前勉強算是石軒靈寶的關係，進出自如，當然，石軒現在同樣進不去洞天。

見打開天地山河圖禁制的是石軒，寒鏡天君、五行童子都輕輕鬆了口氣，沈依墨正在專注穩定傷勢，似乎天塌下來都不聞不問，孟霓裳看著石軒，淡淡地道：「雲圖真君已經隕落了？」似乎對石軒很有信心。

從沈依墨重傷開始，他們就無法感應到外面的情況了，一直在為石軒擔憂，畢竟施景仁已經是二劫大能，不過從石軒封閉天地山河圖禁制的表現來看，其應該還有不能暴露的隱藏手段，誰勝誰負，尚未可知，至於有什麼隱藏手段，大家又不是好奇之人，不會去探究。

石軒點點頭：「嗯，晚輩涉險獲勝。」

寒鏡天君剛要說話，忽然臉色微變：「時光流速不對，比剛才快了至少有百倍。」作為三劫巔峰的通天靈寶，她對時光的敏銳可是勝過石軒一些。

石軒笑了笑：「連累幾位陪我一起苦熬這段時日了。」然後將擊殺施景仁之後的事情，大略講了講，讓穩定傷勢中的沈依墨都睜開了眼睛，先天靈寶可是不多見，更別提親自見證其中一件的衍化被中斷。

先天靈寶乃秉承四十九條先天大道而生，故總數應為四十九件，從宇宙開闢以來，被打斷衍化，成為先天靈物的加上宙光鍾共八件，成為先天道胎的四件，未孕育完全或被人佔了相應先天道種，所以無法出世的二十八件。

安然出世的共九件，它們有的經過轉世，證道永恆，離開了此方世界，有的乃五位造化之主中的一位，有的已經重新合道，有的則在轉世時出了紕漏或被暗算，從此下落無蹤，有的尚未轉世，依舊是金仙道祖。

「掌教大老爺真的只是讓我跟著石道友，沒有其他吩咐。」五行童子感覺到寒鏡天君、孟霓裳，乃至青索、紫郢都望了過來，趕緊解釋了一句，然後重重道：「真的！」

「就算道祖有其他安排，也不會直接告訴你，以你目前的城府，怕是掩藏不住。」石軒和寒鏡天君內心都默默腹誹了一句，五行童子的靈智，也就是青索、紫郢的程度，和寒鏡天君這種經歷頗多的通天靈寶相差甚遠。

道祖安排之事，石軒與孟霓裳、寒鏡天君私下討論了幾句後，沒有收穫，於是專心感應著時光流速，經過寒鏡天君、五行童子，以及石軒的印證，大概是剎那一千五百年，無論是心智還是元神。

「既然是中斷衍化帶來的爆發，應該不會持久，當在兩三個剎那。」孟霓裳不慌不懼地道。

五行童子忙跟著附和：「我從本門典籍看到過記載，被中斷衍化會呈現合道異象第一種：萬界震盪，這只會維持一兩個剎那。」

石軒再次抱歉道：「連累孟前輩和沈道友了。」

她們一個的天人第二衰是用太虛衍道果推遲的，一個本身就是隨時可以引動衰劫的情況，很可能直接在這裡渡衰劫，至於五行童子、寒鏡天君都不差這兩三千年。

「無妨，沒有石道友你相助，我早就身死道消了。而且我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本打算回宗門後閉關靜修兩三百載就引動衰劫的，如今只不過換了一個地方，依舊是六成把握。」沈依墨毫不介意地道，「而且這麼多年，我與施景仁、伊摶並稱，他們卻都隕落於此，讓我有些感慨，受到警示。」

孟霓裳自若地道：「這段經歷，足可以當得上好幾次的磨礪，又有寒鏡道友、石軒你們給我展示造化氣息，加上《萬界凍絕道》所載的一門無需其他材料，根植於本身功法的秘術，兩千年後，我應當有三成把握。」

「有了這個，當能將把握推到四成，甚至更多。」石軒動念之中，讓放在天地山河圖內的舍利子飛起，落在孟霓裳身前。

孟霓裳看了舍利子一眼，並未動手，而是看著石軒道：「這是二劫佛陀的舍利子。」

「我現在卻是不需要了。」石軒自信地笑道。

等確認了石軒有渡劫秘寶，孟霓裳才收起了舍利子。

之後，幾人分別刻苦修煉，以待衰劫。

第一百六章 元神之中洞天開

這日，石軒以自己領悟的陰陽大道真意，在元神內觀想出了兩個似黑似白，發出混沌光芒的斗大道種文字，然後小心翼翼讓其落到了陰陽混沌神光的仙術銘紋之上。

轟然一下，石軒元神一震，只覺心神裡出現一片虛無，然後其中幽暗光芒升起，化為混沌，內裡蘊含著無數玄奧神秘、花紋般的道種文字，接著其中某類道種文字大放光明，分化陰陽，清升濁降，同時將所有道種文字都分成了黑白二色的開天陽文、創世陰文，並以此為基礎，衍化法則、物質等，世界誕生。

「就是這個時候！」這開天闢地場景將消未消之際，石軒念頭一動，幾千年來體悟造化真意的所得、積累，一點點在心神中展現，與這場景鍥合非常，引動元神以玄之又玄的陰陽真意運轉，似乎發出無窮吸力，將那似幻非幻的場景都吸了進來。

開天闢地場景消失，但石軒身上卻陡然散發出一股亙古不變、浩大神妙的滄桑玄奧氣息，看到其就似乎看到了天地長存、日月運行、萬古流逝，而且彷彿有一個世界在其身體內孕育。

正在溫養本命靈寶的沈依墨略微有些愕然地感應著天地山河圖外的這股氣息：「這是切切實實的造化氣息，石道友渡過天人第一衰才一千一百多年。」

這是沈依墨見過的最快有壓抑不住造化氣息流露的天君，甚至要勝過那些道祖門下一些，因此以其心性，也難免掠過一絲驚愕，被困在這時光之中僅僅過去一千零五年，而石軒赴太虛觀宴會時渡過天人第一衰尚不足百年。

「石軒在神魂期就有奇遇，在小千世界中體悟到了開天闢地的造化場景，能散發出虛的造化氣息。」孟霓裳冷漠疏離如常，沒有絲毫驚訝，略略解釋了一句，「而且他還曾經得到過一枚天人第二衰大能氣息所凝的指骨，煉化入了仙術當中，在這方面的積累，遠遠勝過絕大多數一劫天君。」

在天地山河圖內修煉千年，朝夕相處的都是面前幾位，孟霓裳和沈依墨又沒什麼衝突，性子都是沉默內斂，也算相投，所以關係變得不錯。

沈依墨點點頭：「難怪在太虛觀時，他就能展示假的造化氣息，嚇住沈沉溪。嗯，即使有這麼多積累，石道友能如此快踏出這一步，也是難得，我卻是比之不上。」

她坦坦蕩蕩地自承了不足，也沒了和石軒比試劍法的心思，經過這麼多年相處，討論道法、劍術，其早就瞭然，石軒的劍術只是手段，根本所在還是道法仙術，若非一路突飛猛進，仙術跟不上來，身上又有好幾口飛劍，劍法真不一定能突破到與自己相當的地步，就算比試劍法戰勝了他，也是索然無味，多多切磋即可。

剛從修煉中回神，看到陰陽混沌神光的仙術銘紋中已經散發出一片混沌幽暗光芒，終於進入七階，石軒就聽到了沈依墨的這番話，不由開口笑道：「而且石某還旁觀了沈道友渡天人第二衰，感悟甚深，受益匪淺。」

這倒是石軒的心裡話，雖然看不到沈依墨元神運轉的具體情況，但最開始時，在失去法力的情況下，如何單純依靠造化氣息在元神內開闢出洞天，卻是讓石軒和孟霓裳都感應到不少狀況，比起功法、典籍上聊聊十數字的記載，以及別人的講述，這樣的感應更加具體和生動，自然收穫更多。

並且四百年前，青索也順利渡過天人第二衰，讓與它心神相連，且出了不少力氣的石軒，相當於多了半次衰劫積累，不過青索乃通天靈寶，渡過禁制之衰很是勉強，這麼多年都還未緩過勁來，所以石軒有了決斷，還是像道祖那樣，放養青索，不再主動祭煉它，至少十萬年內，不要讓它渡元靈之衰。

種種收穫相加，石軒只用了一千一百年就將已經得了大道真意的陰陽混沌神光修煉到七階，並反饋自身，讓元神內開始孕育混沌，散發出壓抑不住的造化氣息，到了這一步，再花費三五百載溫養，石軒自覺就算不用渡劫秘寶，也有六七成把握了！

「也是靠了幾位道友鼎力相助。」沈依墨清冷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感激。

一起被困在此處，大家是同舟共濟，有寒鏡天君、五行童子兩位來歷不凡、見多識廣三劫大能的指點，有石軒對於開闢洞天的深刻理解，有孟霓裳在保持心境上的獨特經驗，沈依墨開始渡法力之衰時，哪怕沒有渡劫秘寶，把握也增加到了七成，最終順利渡過。

寒鏡天君則笑吟吟看著石軒：「元神內開始孕育世界，散發造化氣息，那石軒你將本命靈寶的第三道虛幻靈禁祭煉圓滿後，再調理幾十年心境，就可以渡法力之衰了。」

接著她輕輕感歎了一句：「說不定你很快就能追上我，我等靈寶出身的，終究比不上人族修士，尤其是你這等絕世天才。」

她經過百萬年，距離天人第四衰同樣不遠，但這個不遠，是相對通天靈寶而言的，還有萬年左右，而元神之衰乃天人五衰中，道門正宗修士最容易渡過的一衰，以石軒如今的能力，追上來的可能是八九成。

石軒半開玩笑地道：「可是有不少人族修士，羨慕通天靈寶壽元悠長，衰劫間隔有百萬年，相當於真正的長生久視。嗯，我的本命靈寶再有個兩百年就能圓滿，到時候溫養一兩百年，就要開始衝擊天人第二衰了。」

經過這一千多年的修煉，石軒一身仙術，包括兩儀微塵、因果丹書等都修煉到了六階，三才滅法劍等三口越階飛劍，雖然比不上陰陽混洞神光，但距離七階已是不遠。正常一千八百年才能修煉上去的，在石軒深厚的積累下，縮短到了一千四百年，再過兩三百年就可以修煉到七階了。

……

石軒從來沒有過這麼長久的完全無法動彈的閉關生活，好在天地山河圖內有孟霓裳等人一起談論道法，說些奇聞軼事，倒也其樂融融，能舒緩心情。

加上寒鏡天君、五行童子又常常講一些上古時代的秘聞，那些大人物的糾葛恩怨，比如石軒從五行童子口中知曉了禹余道人是宇宙誕生時分化的第一縷陰陽得道，比如當年禹余天金仙大戰還涉及大道之爭，以殺戮成道那位，斬殺了另外兩位道祖後，合了星河道祖的聖德道種，以此而證道造化，開闢大千，傳下道統，這讓石軒等是眼見大開，興致勃勃。

因此在最後心境調理上，石軒比預計得更快達到最佳。

距離陰陽混洞神光修煉到七階，已經是五百年過去，石軒睜開雙眼，看著周圍被時光阻礙，無法看透的白茫茫一片，微微一笑，念頭一動，就將高懸的天人第二衰提前引發。

兇猛而熟悉的大道反噬之力，當即通過元神聯繫，降臨在石軒身上，氣勢逼人，恐怖非常。

石軒在太虛觀就體驗過一次天人第二衰，幫助青索渡劫又算半次，對這種狀況，很是熟悉，冷靜旁觀般地感應著大道反噬之力在元神內爆發，卻不傷害元神，只奇妙地將本來融入了元神的法力分離出來。

一黑一白兩道光華從石軒身體內飛出，它們首尾相交，一處結合在一起，散發似黑似白的幽暗光芒，一處則幽暗分化黑白，像是一尾特殊的陰陽魚，正是石軒根本所在的陰陽混洞神光法力。

在太虛觀時，實際上石軒是猶有餘力，因為有五德氣運爪蘊含的真正造化氣息，所以展現在外的是石軒特意表現的紫色雷電法力，唯一可惜的是，目睹了此事的彭子騫被自己殺掉了，未能第一時間稟告神皇，不過，只要這次參加法會的天君們沒有都隕落在混亂洪荒，此事還是會慢慢傳開的。

陰陽混洞神光剛一出現，在大道反噬之力下，漸漸衰敗、黯淡，散發出一股腐朽的味道，似乎難以逆轉，而石軒元神失去了法力支持，雖然靠著對自身的超強控制，還能勉強掌控少許法力，但也只能讓這些法力對抗著反噬之力，無法反饋自身。

從二十歲以來，面容基本沒有變化的石軒，眼角、額頭開始長出少許皺紋，頭髮斑白起來，不到片刻，就成為了一位頗為有魅力的中年大叔，並漸漸老化下去，若是沒有其他力量支撐，頂多一年半載，石軒就會衰老而死。

平靜地內視自身，元神泥丸宮處有一片孕育中的似虛似幻混沌，石軒艱難地運轉著元神，按照《寶錄》所載秘術，在這片混沌處觀想起開天闢地的造化場景來。

虛無之中，混沌誕生，大道內含，陰陽分化，法則完善，物質衍生，石軒一點一點地艱難觀想著這龐大場景，好幾次失敗，但都不急不躁，不沮不餒，哪怕元神在快速老化，運轉越來越困難。

終於，石軒靠著對元神的強大控制之力，用一個月的時光，將整個造化過程一一觀想了出來！

剛一完整，無聲無息的轟鳴震盪就在石軒元神內產生，那片混沌水到渠成般，自然而然就分化出了第一縷陰陽，沒有法力參雜的情況下，其是一點點衍化，一個虛幻洞天誕生！

些許洞天之力流淌出來，滋潤著元神，支撐著元神。

到了這一步，石軒明白，天人第二衰法力之衰最為艱難的時刻過去了！

第一百零七章 衰劫過去時光散

得到洞天之力的支撐，石軒明顯感覺到元神衰老的速度遲緩了下來，大概要一兩百年才會老死，並且元神運轉也恢復到法力剛剛分離時的狀態，沒那麼艱難了。

緩解了燃眉之急後，石軒騰出手來，將洞天之力延伸出去，加入那少許能掌控的法力之中，一起對抗大道反噬之力。

由於天人第二衰的反噬之力只針對法力，因此有了本身洞天之力的加入，法力腐爛、衰敗的趨勢頓時得到遏制，似乎難以逆轉的惡化狀況停止了下來，形成了相持局面。

「到了這一步，接下來就是水磨工夫，等待最後一波最強反噬之力的降臨。」石軒總算鬆了口氣，緩慢操縱著洞天之力和法力對抗、驅逐著反噬之力，這個過程有快有慢，看自己對本身元神、力量的掌控，快則三四十年，慢則兩三百年。

另外石軒則依靠造化氣息，將初開闢的洞天穩定，剛才就是有其相助，方能順利運轉元神，觀想開天闢地的造化場景，否則失去了法力支撐的元神，憑什麼雖然艱難，但還可以正常地運轉，憑什麼做出的觀想能影響那片似虛似幻的混沌：

「難怪在自家元神內孕育出一絲真切的造化氣息，就能將渡天人第二衰的把握提高許多，哪怕沒有渡劫秘寶、秘術，也有五成把握。」

而一旦再加上渡衰劫秘寶、秘術，即使十成把握達不到，九成把握還是有的。

由於渡衰劫前，石軒怕自家秘密洩露，因此坦誠地告訴了孟霓裳等，事關宗門功法傳承，要封閉天地山河圖禁制，她們都很是理解，畢竟自家是在石軒元神內，一旦仙識探出，沒有了法力阻隔的石軒，元神秘密、仙術銘紋等將一覽無遺，不像沈依墨渡衰劫時，有大道反噬之力、法力環繞身邊，反而無法將仙識穿過。

所以石軒此時是專心致志地做水磨工夫，沒有與她們交流。

一晃三十九年過去，石軒幾乎已經將大道反噬之力全部從自身法力中驅逐出去，只剩最後一絲。

洞天之力加上近乎全身的法力包裹之下，只是瞬間，這絲反噬之力就黯然消散，但就在這時，石軒寄托與大道的那絲元神陡然感覺到大道震盪，一股絕強的威壓降臨，壓得元神停滯，接著難以言喻的洶湧反噬之力就順著那絲元神轟然而下。

其氣勢洶洶，威勢滔滔，僅僅剎那就將石軒身周的陰陽混洞神光法力變得暗淡異常、腐朽惡臭，急速衰亡。

恐怖大道威壓下，石軒元神運轉恢復艱難，虛幻洞天出現無數裂痕，眼見就要片片破碎。

石軒明白不能等待，只在這剎那！

元神一念，虛幻洞天自行崩碎，巨大的洞天之力爆發出來，在石軒絕強的掌控能力下，席捲全身，將威壓排除，接著奔流出去，融入陰陽混洞神光。

似黑似白幽暗光芒猛地亮起，接著反裹住大道反噬之力。

陰陽混洞神光之下，那反噬之力是分化陰陽，從少許大道混雜的力量降成了天地法則！

於是陰陽混洞神光又散發化萬物為混沌的氣息，轟然向上，將這天地法則打碎，歸於混沌。

一輪黑白陰陽魚冉冉升起，反溯入虛空，與最後一股大道反噬之力猛然相撞。

反噬之力完全被分化陰陽、歸於混沌，而所有陰陽混洞神光法力則齊齊腐朽，化為黯淡光點。

石軒蕩起最後一波洞天之力，將這些黯淡光點收納，接著將其順利融入了本身元神，再次密切結合，不分彼此。

法力一點點恢復，反噬之力再無後續，寄托大道的那絲元神更進一步，與大道結合的更為密切。

天人第二衰法力之衰，堪堪渡過！

……

「差點就要用三相脫神化法轉輪了。」石軒搖頭笑道，可態度悠然，自己可是有一件天人第二衰渡劫秘寶作為最後手段的，但想不到自己也如同沈依墨一般，沒依靠渡劫秘寶就順利渡過衰劫。

閉目靜等法力完全恢復，石軒感應自身，發現法力之中竟然融合了少許洞天之意，並且能借用的大道之力更多了，元神則變得更強，似乎能承受住一個真實小千世界的壓力。

「將本身洞天開闢在哪裡好呢？」天人五衰裡面第二大難關闖過，石軒心情愉悅地想到。

對此《寶錄》沒什麼特殊要求，不像掌中佛國般需要將小千世界開闢在掌心，或者如同那些衍化天機的特殊仙術，需要將洞天開闢在泥丸宮、眼中或手上。

沉吟片刻，石軒輕笑自語：「就照袖裡乾坤來好了。」

念頭一動，本身法力神光所化的袖袍之中，一點扭曲虛無急速擴大，瞬間就有手掌大小，接著一道清新朦朧的脫俗清氣誕生，混沌將出未出。

能開闢小千之後，石軒就不缺這先天清氣了，於是感悟著其衍化、消失，融入洞天，然後混沌出現，小千世界幽幽暗暗，越變越大，很快，表現在外的部分穩定下來，就是袖袍大小，內裡則已經有方圓十幾萬里，並且其邊緣還在繼續衍化蔓延。

「袖袍一揮，一個黑洞浮現，所有事物都被吸納進來，還真有點山寨版袖裡乾坤的感覺。」石軒想了下如果用袖袍運使陰陽混洞神光或陰陽二氣瓶時的場景，不僅啞然失笑。

……

一切妥帖，石軒將天地山河圖禁制放開，其實以裡面諸位天君之能，二劫純陽法寶的禁制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她們要悄悄繞開禁制，在石軒元神內是辦不到的，但要破開禁制，還是輕而易舉。

只不過這樣窺探別人功法秘密，就等於和石軒結下不死不休的大仇，廣寒宗與蓬萊派，孟霓裳、寒鏡天君與石軒關係如此之好，自然不會做這等蠢事，沈依墨則唯我唯劍，別人的道門功法再好也是枉然，而五行童子乃道祖門下，根本看不上別家功法。

天地山河圖內的諸位感覺到石軒氣息正常，都悄然鬆了口氣，孟霓裳最先站了起來，清淡地道：「恭喜石軒你渡過天人第二衰。」

「呵呵，恭喜石道友渡過法力之衰，能運使洞天之力，這在天君裡面，意味著踏上一個台階，成為實實在在，可以創下超級大宗門的大能人物。」寒鏡天君微笑以上古之禮賀道。

二劫天君和三劫天君都能開闢小千世界，運使洞天之力，差距雖依然不小，但比不得四劫天君和三劫天君，二劫天君和一劫天君之間的差距大，勉強算是同一層次，所以石軒渡過天人第二衰後，在諸天萬界無數天君裡面，已經能是第二層次了。

沈依墨則帶著些微感歎語氣道：「恭賀石道友更進一步，或許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渡過天人第三衰，為蓬萊派開闢一處能作為代代相傳根基的洞天。」

「恭賀石道友渡過天人第二衰，這道關隘即使在五行宗內，也只得寥寥兩三位在一千六七百年渡過，他們如今都是半步金仙了。」五行童子頗為佩服地看著石軒，青索和紫郢則跟著恭賀了一番。

石軒笑道：「其實我得多謝諸位。若沒有此次混亂洪荒的際遇，我怕是要兩三千年才有望渡過，說不定走錯道路也未可知，而在這混亂洪荒裡，若沒有諸位的相助，我肯定已經身死道消。」沒說什麼日後必定報答的話，反正能相助的肯定相助。

「大家守望相助，彼此都有救命之恩，何需道謝。」孟霓裳、沈依墨等都淡然但誠懇地回禮道。

石軒沒有接話，微笑拿出三相脫神化法轉輪，放進天地山河圖內：「我如今順利渡過天人第二衰，這渡劫秘寶卻是派不上用場了，而孟前輩您的天人衰劫還有四百多年就拖無可拖的降臨，不如先用著。」

孟霓裳這一千五百多年中，修為已經到了一劫巔峰，並且借助舍利子，對於孕育混沌，衍生造化之意，大有所悟，但哪怕沈依墨、施景仁這等人物，都是徘徊了兩千多年，才能踏出真切造化氣息流露的這一步，而她又不像石軒這樣從神魂期就有積累，所以最為迫切的問題出現了，時光不夠！

四百多年內，能不能踏出這一步，就算孟霓裳自己也只能淡淡地說一句一兩成把握。

若沒有踏出這一步，渡劫把握就最多只得三四成，除了依靠秘寶，再也無法提高。

孟霓裳非是矯情之輩，接過三相脫神化法轉輪，鄭重行了一禮，言簡意賅地道：「多謝。」

……

孟霓裳是壓力越大，動力越大的女子，當年就能提前強行渡第四次天劫，這次她居然在四百多年的最後關頭，領悟造化真意，元神內孕育出了一片混沌，哪怕沒有時間再溫養了，也依靠三相脫神化法轉輪，險之又險地渡過法力之衰，在雙眸之後開闢了小千世界。

又是八百年過去，石軒將兩儀微塵、因果丹書、六道輪迴等修煉到了七階幾十年後，突然發現元神一輕，周圍異常時光消散，一切恢復正常。

一口像是繪著時光長河的混沌色小鍾就在石軒手指觸摸中，石軒輕輕歎了口氣：「竟然就是兩千八百年過去，險些兩個剎那。」

第一百零八章 既自以心為形役

整個時光秘洞所在，早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水波動的時光海洋消失無蹤，現出一片方圓千萬里的幽暗虛空，其平靜空蕩非常，沒有失道混沌，沒有虛空星辰，沒有時空風暴，就連一條燭九陰都沒有，想來是在那條四劫燭九陰最後瘋狂之下，要麼隕落其手，要麼已經遠遠逃離了此地。

至於那條四劫燭九陰，陷入天人第五衰最瘋狂的狀態，本來就支撐不了多久，陷入時光後又不能動彈，瘋狂、殺戮之意無法發洩，自然是早就爆體而亡，化為了塵埃。

見此狀況，孟霓裳表情沒有變化，但卻微微一愣，然後淡漠地自語了一句：「小青，小白。」接著她想起之前收起來的萬古光陰樹，將其取了出來，和移植天地靈根的秘法一起化光遞給石軒：「按照這秘法，將萬古光陰樹連同這時光水池一起種下便可。」

之後，她和沈依墨一起打量起周圍的環境，沒有去看宙光鐘，她們都在用行動表示，此物歸屬石軒理所當然。

五行童子對於石軒手邊的宙光鍾同樣只是略略看了一眼，就不再理睬，而是四周打量了一番，微微感歎道：「不到兩個剎那的工夫，這裡就滄海桑田，與先前再無相同之處了，造化真是玄妙，頗有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覺。」

「但我們真的是過了近三千年。」寒鏡天君卻戲謔笑道。

石軒笑了笑，將萬古光陰樹收入天地山河圖內，也不客氣，食指伸出，挑著鍾頂上的那個小環，輕輕晃動著這口巴掌大小的宙光鐘，一道道清揚悅耳的聲音傳出，帶起附近時光一陣陣的波動，內裡似乎還蘊含著些微的靈性。

「先天靈物本身就含有這麼強的力量？」孟霓裳見石軒拿起了宙光鐘，這才側目過來，語氣平淡地問道。

可石軒卻聽出了裡面帶著的那一絲好奇之意，畢竟從宇宙開闢以來，先天靈物也才八件而已，即使是後天靈物，也不超過半百之數，除了道祖宗門內，很少有典籍記載關於這方面的事情。

石軒閉目感覺了一番，結合自家以前的後天山河珠，微笑解釋道：「雖然大道衍化不完全，但先天靈物內還是含有強大的力量，不過其力量的恢復很是緩慢，我若是全力發動其一次，怕要幾萬，甚至十幾萬年的工夫才能恢復，而且由於大道不完全，所以即使平常發動，也得幾十上百年溫養，才能再次發動，否則就會像耗光力量一樣，花費漫長的時光才能恢復。」

石軒沒說出口的是，比如山河珠就用了百萬年恢復，先天靈物本質勝過它，自然時光要少一些。

「那不知先天靈物平常發動和全力發動各自相當於幾階仙術的威力？」沈依墨也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這先天靈物很像是能反覆使用的秘寶。

旁邊五行童子插言道：「威力其實不好判斷，因為先天靈物的作用來自於各自蘊含的大道真意，端看使用的場合，像石道友這口宙光鍾若平常發動，應該是震盪時光，讓附近產生剎那停滯或遲緩，對於四劫以下天君，如果沒有修煉時光仙術，頗為克制。」

石軒點點頭，這與自家太極圖鎮壓時光的效果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其是來自於時光大道真意，太極圖晉陞為四劫通天靈寶之前，單就時光停滯或遲緩剎那的效果卻是不如宙光鐘，不過聽五行童子直接將這口宙光鍾歸於自己，石軒內心還是升起了淡淡的荒謬感，五行道祖一番插手，到最後卻連半點好處也不拿走，莫非真是日行一善，好人好事？

「如果全力發動一次宙光鐘，想來是能在一定時間內直接操縱周圍時光，與四劫天君相仿。」五行童子繼續推測道，「最為重要的是，平日裡還能借用它體驗時光變化之道，光是這一點，價值就不可估量。」

寒鏡天君和沈依墨同時感歎道：「這威力很是不凡了。」能操縱時光是何等的強大，在這時光秘洞內，大家在那條燭九陰手下已經體驗得非常清楚了。

「威力有些……」被五行童子這麼一說，石軒微微皺眉，口中自語了幾個字。

沈依墨等都奇怪地看著石軒：「什麼？」

「沒什麼。」石軒搖了搖頭，壓下心中疑惑。

五行童子看了看宙光鐘，張口欲言，但似乎有些害羞，還是沒說出口。

「我們還是盡快離開此地，如此大動靜，肯定會驚動附近大能。」孟霓裳淡淡提醒了一句。

眾人皆是點頭贊同，在五行童子帶路下，往混亂洪荒外遁去。

……

眼前是浩瀚無垠的虛空宇宙，遠處有著諸多星辰，近處則有來來往往不少天君，形成了一處頗為熱鬧的地帶，最為重要的是，石軒只覺仙識能毫無阻礙地展開，天機、因果等變得清晰起來。

「總算是離開混亂洪荒了。」沈依墨輕輕感歎了一句，這次太虛法會諸多天君，最後有多少陷入了混亂洪荒，又能有多少安然離開此地呢？

這番話中蘊含的味道，石軒等人都感同身受，望著正常的虛空宇宙，頗有恍如隔世的感覺，哪怕從陷入混亂洪荒到現在，也不過三個月。

而附近這處熱鬧地帶，從諸多天君筆記等可以知曉，乃是不少來混亂洪荒冒險的天君，各自有所收穫，但卻不合自己之用，於是就在混亂洪荒邊緣，看是否能交換到需要的事物，甚至有在其他地方得到特殊事物卻不敢進混亂洪荒的真人、天君，以及浮游商行這等大商行，也會來到此地，尋覓合適之物交換，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處自發的墟市。

沒有見面之下，當即動手，斬除後患的行事規則，就像一下從黑暗返回了光明，五行童子頗為好奇地打量了四週一番後，對石軒等行禮道：「此番事了，我得回去向掌教大老爺覆命了，諸位告辭。」

「這次有賴童子相助了。」石軒將自己在五行童子中樞的烙印抹掉，並不貪心，道祖家的通天靈寶可不是自己能覬覦的。

等到眾人都回禮完畢，五行童子像是鼓足了勇氣，排除了羞怯道：「石道友若是想將宙光鍾煉成通天靈寶，我可以向掌教大老爺求肯，讓他幫你推衍合適的煉製法門。」

「做好事都會害羞，還真是……」石軒腹誹了一句，之前見五行童子欲言又止，還以為它是想借宙光鍾感悟時光變化之道，正想調侃它幾句，讓它打消害羞，順利說出口，畢竟沒有五行童子，自己可能早就死在混亂洪荒了，誰知它卻是這樣的一番好心。

將宙光鍾拿在手上搖晃了一下，鐘聲輕響，時光微蕩，石軒沉吟片刻：「多謝童子好意，不過目前宙光鍾也是堪用，暫且無需煉製成通天靈寶。」

煉製成通天靈寶後，宙光鐘的威力其實是降低了的，算是以威力換取成長性。

「嗯，那日後若石道友有了這方面心思，可以到五行宗來尋我。」五行童子毫不勉強地道，接著五色光芒一閃，消失得無影無蹤。

石軒見狀，苦笑了一下，引得孟霓裳用仙識相詢：「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本以為是道祖吩咐五行童子這麼說的，畢竟它不可能如此大包大攬，但看樣子非是我所想。」

「哎，這一番混亂洪荒之行，道祖插手的痕跡很明顯，可最後卻似乎沒有落下半點好處，反倒是你我好處多多，不僅順利渡過天人第二衰，而且我還有宙光鍾這先天靈物、萬古光陰樹這天地靈根、清氣化神葫蘆這八階渡劫秘寶等入手。一想到此事，就覺得頗為詭異，無法心安，不知道祖們在下什麼棋，這件事是否就此了結。」

石軒平靜而感歎地回答孟霓裳，兩人屢次患難與共，倒不需時時謹守晚輩之禮，至於這一次的收穫，對石軒而言，最大的就是領悟了陰陽混洞神光的大道真意，除此之外，都是過眼雲煙，都是前行道路上的一時之用。

「此事多想無益，你我如今的境界、修為，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孟霓裳淡淡寬慰了石軒一句。

這時，墟市之中，一位中年男子模樣的三劫天君，看到石軒手裡小鍾能激起時光震盪，臉色變得凝重，怕是少見的時光類靈寶或秘寶，於自己天人第四衰有些用處，因此飛了過來，頗為有禮地道：「這位道友，你這口小鍾可否交換，貧道身上之物，任你挑選。」

「這卻是自家得用之物，道友抱歉了。」石軒搖頭拒絕道。

那三劫天君不是持強之輩，加上見寒鏡天君實力與自己相當，所以石軒拒絕後，他只是搖頭歎道：「真是可惜了，貧道得繼續等待，看是否有人擒到燭九陰。」

「道友怕是在這裡徘徊許久了？如此居於墟市，與元神前有何區別？」沈依墨突然插言道。

那天君哈哈一笑，帶著些微苦意：「衰劫臨近，由不得貧道不如此，只能暫且捨去逍遙。」

等到這位天君離來，孟霓裳接過沈依墨話，清冷道：「元神之後，四九重劫，天人五衰壓迫之下，需得秘寶和秘術，除了面對第四次天劫和天人第五衰外，有時候反而不如一心向道的元神之前，來得純粹，來得自在。」

「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石軒輕輕誦念了一句以前的詩詞，然後開玩笑道：「或許這整個過程還蘊含了另外的道心考驗也不一定。」

這句話說得寒鏡天君、孟霓裳和沈依墨都若有所思，就連石軒自己脫口而出後，都微微一愣，以前可未從這個角度考慮過。

「好了，我們還是快點返回各自宗門。」片刻之後，寒鏡天君笑道。

石軒等自無不允，借用墟市的傳送陣，往附近大千世界趕去，然後各返宗門。

第一百零九章 遲到一步的恭賀

蓬萊派，天涯海角樓內。

許真君正在獨自鎮守，修煉仙術，他渡過第三次天劫也有四五百年了，重新觸摸雷、電兩條大道的一絲神髓也漸漸有了眉目。

突然，楚綰兒闖了進來，臉色有些凝重。

許真君見狀，睜開雙眼，略微奇怪地問道：「綰兒，發生了什麼事情？」

「許真君，我師父那裡好像有些不對勁。綰兒這兩個多月過去拜見，師父是一次都沒有見我，通過身上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聯繫他也是沒有反應。」

楚綰兒渡過第二次天劫已經一千二百多年，這次外出遊歷收穫頗多，積累了很多疑難，所以決定返回宗門靜修一段時日，當面恭賀師父渡過天人第一衰，並向他老人家請教修行上的問題，畢竟跨界聯繫頗費周折。

而現在蓬萊派外出真人、弟子身上的時空道標之門，則是石軒做了改進的。

因為石軒怕再出許真君前次隕落時那樣的簍子，所以結合玉婆婆留在身上的那扇時空道標之門，重新推衍出了新的手段，可以讓自己加持的力量保留少許，也就是說，無需再從石軒身上借用力量，他們就能用這時空道標之門來回一次。

許真君好笑地道：「綰兒你是不是太大驚小怪了？你師父他渡過天人第一衰才八十九年，現在正是溫養、穩定本命靈寶的時候，短暫閉關沒什麼不對勁。」

「但是，就連青索、紫郢都沒有來找過我。」楚綰兒臉色依然凝重，青索可是她正式入門以來的玩伴、好友，紫郢則愛跟著青索。

許真君微微皺眉：「青索和紫郢應該都到了渡衰劫的關頭，莫非你師父閉關，就是為了此事。」

楚綰兒愈發肯定有問題了：「上次師父還在衰劫中的時候，綰兒跨界聯繫過他老人家，當時他說，紫郢差不多就在這些年，青索卻至少還得溫養個三五百年。莫非師父他匆忙之下外出了？可既然不是閉關，通過時空道標之門不應該聯繫不上，我可是用了跨界聯繫的方法。」

「等等。」許真君聽到外出兩個字，似乎想起了什麼，回憶片刻，才帶著一絲奇怪表情地道：「老道隱約記起來，你師父給我說過，他要去一個特殊的地方赴宴，可能要耽擱些時日方能回來。」

楚綰兒一愣，凝重的表情消去不少，微窘道：「許真君您怎麼不早說，讓綰兒白擔心一場。」

「因為這件事情，老道也記不太清楚，就像做了一場夢，或是中了幻術。」許真君越來越覺得此事透著古怪詭異，成就元神後，能照徹本性、記憶，就算因為種種原因，一時半會沒想到上面去，也不該記得如此模糊，如夢似幻。

斟酌了一下，許真君讓潘子開也到天涯海角樓來，拿此事問他，看他是否有這方面的記憶。

潘子開中斷仙術修煉過來，卻被問及這莫名其妙的問題，只能帶著疑惑地回答：「石真君沒有給弟子說過。」

正當三人想不出個所以然的時候，一道青色遁光飛了過來，內裡似乎有朵朵青蓮綻放，卻是林洛從其他大千世界返回了宗門。

她剛一進天涯海角樓，精緻卻大氣的臉上就浮現由衷的笑容，對許真君行禮道：「林洛拜見許真君。對了，石軒呢？在洞府修煉？聽聞他渡過了天人第一衰，我還未來得及恭賀。」

楚綰兒苦笑著將之前三人的對話略略對林洛講了講：「不知師父發生了什麼事。」

「看看宗門玉冊上你師父的名字有什麼變化。」林洛冷靜地道。

楚綰兒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我一擔心，卻是忘了這茬。」其實倒不是她忘了，而是哪怕她很凝重，也只是覺得不對勁，還沒想過師父會出什麼大問題。

等看過宗門玉冊，楚綰兒暗中鬆了口氣：「師父好端端的。不過為什麼許真君的記憶會出現這種模糊的狀況？」

從林洛進來一直沒說話的許真君突然開口：「老道剛才聯絡過廣寒宗，發現霓裳、寒鏡天君都是聯繫不上，而留守真人與老道一樣，只隱約記得霓裳給她說過，要去一個特殊的地方赴宴。」

「呃，真是去赴宴了，不知師父什麼時候能回來。」聽到寒鏡天君這三劫大能都如此，楚綰兒終於放下心來。

潘子開和林洛也同樣鬆了口氣，只有許真君還是微微皺著眉頭，想不透這件奇怪的事情，同時他開口道：「林洛丫頭你此番回來，是要開始準備第三次天劫了？」

「回稟許真君，正是如此。弟子渡過第二次天劫也有三千來年了，自覺對九火焚心劫把握不小。」林洛頗為自信地笑道，她渡過第二次天劫後，就聽從了石軒的建議，不急著渡九火焚心劫，而是扎扎實實地磨礪道心，增強積累，加上這些年裡，蓬萊派也尋到了拖延第三次天劫的秘術，所以直到今日，林洛覺得道心如明鏡，積累深厚，諸般準備妥當，才回到宗門調理心境，預備渡劫。

然後她笑著對楚綰兒道：「我在通天大世界遇到你師祖了，他也在做最後準備，估計這段時日就會回返宗門。」

莫淵渡過第二次天劫同樣已經超過兩千年。

「要不是江真人、明師伯他們在外遊歷，短時間內不會回來，我們蓬萊派的真人又能濟濟一堂了。」楚綰兒歡喜地回應道。

有了林洛這位遊歷多年的二劫真人返回，幾人自然就在天涯海角樓內，以林洛為主交流起這些年的心得、積累、見聞。

足足三日之後，一道紫色雷光從某處洞府飛過來，幾人才停止下來。

紫雷遁光在天樞峰現出身形，再緩步走入天涯海角樓，正是俊秀隨和的謝方偉。

楚綰兒半開玩笑又帶點好奇地道：「我還以為是師祖歸來了，誰知是謝師伯您。您不是外出遊歷才一百多年，為何這麼早就返回宗門？」

謝方偉溫和道：「我在其他大千世界，結識了一位叫唐涯夜的道友，交情不淺，他知曉我是禹余天的修士後，起了心思，想到這裡遊歷一番。我自然就送他過來，要不然他可是連地膜都穿不來。」

頓了頓，他看著楚綰兒，笑呵呵地道：「你師父呢？我上次外出遊歷時，就對他言，期望歸來之際，能看到一位一劫大能，想不到他僅僅五十年出頭就順利渡過天人第一衰，我得向他當面道賀。」

「師父他老人家赴宴去了，我都還沒來得及當面向他道賀的。」楚綰兒做出無奈的表情道。

聽楚綰兒說得平常，謝方偉也沒覺得有奇怪的地方，於是加入了大家的交流。

真人之間這種沒多少保留的討論，是砥礪自身、審視自身的大好機會，大宗門之所以能欣欣向榮的原因之一，就是真人數量眾多，能保持這種交流的氛圍，而那些中型宗門，一兩個真人，想交流都找不到人去，即使宗門外有不少道友，功法上、保留程度上，則都與此無法相提並論。

正討論到酣處，許真君突然停下，笑著對楚綰兒道：「這下你可以完全放心了，你師父他安然歸來了。」作為在場真人裡面修為最高的一位，他自然最先發現石軒洞府傳來的沒有掩飾的時空挪移波動。

林洛、楚綰兒、潘子開稍遲剎那，都感應到了，心中最後一絲擔心也消散。

楚綰兒剛要去拜見師父，就發現石軒身影出現在了天涯海角樓外，邁步往上。

「弟子拜見師父，恭賀師父渡過天人第一衰。」楚綰兒站了起來，迎到門口，歡喜地笑著行禮。

林洛跟著走了過來，對石軒拱手道：「恭喜石軒你渡過天人第一衰。呵呵，你現在每前進一步，都是咱們蓬萊派的記錄，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你渡過天人第二衰、第三衰，為宗門開闢出一個能作為百萬年傳承根基的洞天。」

「石師弟，當初你引動肉身之衰時，為兄就說期望歸來之際，能看到一位一劫大能，如今得償所願，內心很是歡喜。嗯，恭喜你順利渡過天人……」謝方偉帶著溫和微笑上前道。

話未說完，一隻猴子就從石軒元神內躍了出來，落在地上，緊接著變成翠綠衣裙的小姑娘，很是開心、激動地看著楚綰兒：「綰兒，老爺渡過天人第二衰了！」

然後，挺了挺胸膛，驕傲地道：「我也是！」

楚綰兒嬌俏的笑容一下就凝在了臉上，呆愣當場，謝方偉的話語戛然而止，林洛、潘子開愕然看著石軒，懷疑自己幻聽了，整個天涯海角樓一片安靜，就連許真君都忘了要站起來，詢問關於那模糊記憶之事。

過了片刻，楚綰兒眨了眨眼睛，不確定地看著青索：「青索，你說錯了吧？師父渡過的是天人第一衰，八十九年前渡過的。難道是你渡過了天人第二衰？」

青索倒是有可能，三五百年的溫養對於以百萬年計的通天靈寶實在很短暫，完全可能提前渡劫，這猴頭是不是將兩件事情攪合在一起說出來了？這真是嚇了自己一大跳，八十九年怎麼可能！

許真君、謝方偉、林洛等聽了楚綰兒的問話，消除了部分驚愕，抬眼看向石軒。

青索不滿意地嚷道：「真的！老爺真的渡過天人第二衰了！」

石軒微窘，搖頭笑道：「此事說來話長。」

見石軒變相默認，整個天涯海角樓又安靜了下來。

第一百一十章 竹山又迎天劫來

雖然理智、經驗、心性都告訴自己，石軒從來不在這等重要事情上打誑語，他既然默認，那就肯定是渡過了天人第二衰，但八十九年就渡過衰劫卻是在顛覆著許真君、林洛、謝方偉等人修行以來的基本常識，就算是上古傳說裡，都沒有這麼誇張的事情！

如果石軒是一千多年，甚至七八百年，就渡過法力之衰，那大家震驚過後，也能接受，頂多常常讚歎：「石軒真乃絕世天才，不愧從神魂期就感悟造化真意。」

可八十九年，能做什麼？！連道術到了高階都不止這點修煉時間！連本命靈寶都還未能將靈禁溫養穩定下來！

所以許真君、謝方偉等看著石軒的眼神裡依然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不相信，一絲震驚愕然，就連楚綰兒這一貫覺得自家師父近乎無所不能的丫頭都呆愣不敢置信。

石軒苦笑搖了搖頭，都是青索這猴頭炫耀，否則自己先將事情講一遍，到提及渡法力之衰時，大家自然就理解了，不會變成這種安靜到詭異的場面，但話又說回來，卻怪不得大家無法壓住心境，震撼無比，換了自己處在這個位置，一樣是驚愕莫名，主要是自家宗門內，面對的非是外人，無需強心斬去雜念，收束心性，而八十九年又確實太過驚悚了一點。

將袖袍一揚，許真君等人眼中就看到石軒袖袍越變越大，充塞整個二樓，邊緣獵獵作響，袖中一片幽暗，似乎都囊括日月星辰、陰陽萬物，一股洞天氣息散逸出來。

大家都知道石軒的天地山河圖已經衍化到了上古時代，不可能是袖中的這個混沌世界，於是這才收起了懷疑、不信的眼神，只餘下驚奇和震動。

「石軒，莫非你是一夢千年？」許真君絕對是不信石軒八十九年就能渡過天人第二衰的，哪怕是轉世重來的大能也不行，所以鎮定下來後，開始往其他方面思索著理由，忽然他靈光一閃，結合自家如夢似幻的記憶，想起了一個近乎神話的故事，夢中修行千年，但世上方過一日。

石軒笑著道：「雖不中，亦不遠矣，請容弟子慢慢道來。」

聽見石軒承認乃是類似一夢千年的奇遇，林洛、謝方偉等不知為何，都暗中鬆了口氣，這還是正常的宇宙！

「師父您這番經歷想必很是精彩，我們洗耳恭聽。」楚綰兒歡喜道，師父真的是二劫大能了。

謝方偉等則很是期待：「看來又是類似九幽大世界那樣奇妙的地方。」

反正夢境宇宙提前破碎，讓自己等人陷入混亂洪荒，因果誓言算是自動解除，所以石軒沒有遮掩，直接從太虛觀相邀說起，並將其跟腳提前講了出來。

「果真是夢境世界，不對，是夢境宇宙，衍化虛的三千大道作為跟腳，真是好大手筆。」許真君讚歎了一句，「潛虛子前輩怕是想以此合後天夢之道種。」

他光是聽到石軒講了混沌隱玄籐跟腳和那兩千多片葉子，結合先前自己一夢千年的推測，就猜到了潛虛子的打算。

石軒點頭道：「離開之時，已經有兩千九百九十九片葉子，加上其根基的夢之大道，夢境宇宙應該是衍化完全了。」

等到石軒將太虛觀一番鬥法經歷講出，林洛聽得是雙眼放光、蠢蠢欲動，許真君、楚綰兒等都悠然神往。

「衰劫攻擊只問境界，不及其他，《萬劫不滅得道寶經》真是玄妙，劫運之道，以前聞所未聞。石師弟你能戰而勝之，當真了得。」謝方偉聽到石軒和沈沉溪一番大戰後，耳炫目馳。

楚綰兒則對彭子騫耿耿於懷：「居然想渡化師父，真是個大壞蛋，神皇大世界沒一個好人。」

「石真君您能以剛渡衰劫的修為，在諸天萬界這麼多絕世天才中排進前十，好生厲害。」潘子開對石軒是更加佩服。

而石軒之後講的事情，就讓他們聽得專心致志，少有插話了。

半步金仙敵人上門，道祖插手，陷入混亂洪荒，從施景仁手上死裡逃生，險些撞入失道混沌，五行童子來投，時光秘洞十生九死，一連串事情，就只有彭子騫反噬而亡，讓楚綰兒、林洛脫口道了一聲好。

尤其最後時光秘洞之事，更是驚心動魄、曲折離奇，直到石軒講到用劍術殺死施景仁，楚綰兒等才長吁了一口氣，但馬上燭九陰來襲，又讓氣氛變得專注起來。

聽完石軒在時光困境中修煉、渡衰劫的整個過程，幾位真人看著石軒的眼神都變得讚歎。

許真君苦笑道：「石軒你遭遇到的事情，可比老道兩世為人還要多，渡過天人第二衰順理成章。」

「呵呵，當初說期望回來能看到本門多一位一劫天君，誰知道卻是直接出了二劫大能，為兄的恭賀來遲一步。」謝方偉沒想到當初一句鼓舞之言會衍變成這樣，微笑著道，「恭賀石師弟渡過天人第二衰！」

「剛剛當面賀過你渡過天人第一衰，結果轉眼又要恭賀你渡過天人第二衰了。」林洛好笑又佩服地道，然後感慨了一句：「我成就元神時，你尚未出生，如今卻是將我越拉越遠，看來不能和你這種怪物相比，專心做好自己就行了。」

石軒笑道：「林真人你不也馬上要渡第三次天劫了。」林洛元神的狀況怎麼瞞得過石軒。

楚綰兒則喃喃自語了一句：「原來當時感覺到的時光震盪異狀，卻是師父你幹的。打斷先天靈寶衍化，師父你算是寥寥可數的傳奇人物了。」

對於涉及道祖幕後爭鬥之事，一則石軒刻意淡化，二則也確實沒有辦法和思路，蓬萊派幾位真人表示擔憂之後，就沒再提及此事。

「這萬古光陰樹就放在天涯海角樓後院好了。」石軒將天地靈根取了出來，那如同時光所凝的透明之花和水池，讓楚綰兒看得異彩漣漣，接著石軒按照秘法打出禁制，時光水池連帶萬古光陰樹就飛到了天涯海角樓後院，扎根變大，將附近時光攪動得匯聚到這蓬萊派常年有人鎮守的地方。

謝方偉、林洛看著這株矮樹，好奇地感歎道：「原來這就是萬古光陰樹。」其凝結的剎那坐忘果，對於修煉《神霄真法》修士是益處不小，電光是可以昇華到時光的。

石軒淡淡提醒了一句：「天地靈根只是提供機會，能不能感悟到、把握住，全看個人，而且不能沉迷於依靠此物。」

這次石軒並沒有為宗門開闢洞天，因為現在開闢出來的只是普通小千世界，宗門並不缺。

之後在大家好奇心下，石軒又將先天靈物宙光鍾拿出來展示了一番，這可是虛空宇宙中只有八件的稀罕事物，造化之主累積起來都超過十位了。

石軒一身修為、本命靈寶都早已穩定，見大家之前在討論道法，也不回去閉關，直接加入了交流，楚綰兒則趁機將自家諸多疑問一一請教。

幾日之後，大家正要興盡而歸時，又是一道紫雷遁光飛了過來，許真君笑呵呵道：「這七八日看來是大家返回宗門的吉日，莫淵這小子也回來了。」

一身太極道袍的莫淵走了上來，楚綰兒最先迎了過去：「綰兒拜見師祖。」然後開心地道：「師父他渡過天人第二衰了。」

莫淵表情未變，卻微微一愣，平靜道：「不是天人第一衰嗎？」

「是法力之衰，還是師父他自己給您解釋。」楚綰兒得意笑道，看來連師祖也是震驚得很，雖然他沒表現出來。

石軒剛要說話，忽然一個消息傳來，於是啞然失笑：「真是巧了，弟子等等向師父解釋，眼下卻要帶一個徒弟過來。」

「徒弟？」楚綰兒奇怪地看著師父。

石軒點點頭：「嗯，你貨真價實的師妹。」

卻是夏景要準備渡第二次天劫了，實際上以她大千世界所鍾的氣運，兩千來年兩次天劫算是很慢，不過這是石軒特意吩咐，免得她依仗氣運，根基不穩。

……

七仙大世界，竹山蓬萊下院。

天空一片鉛雲低垂，氣息恐怖壓人。

昊日真人、溫念兮等真人第一時間得到在附近弟子的稟告，於是傳送過來，但又遠離鉛雲地觀摩。

「夏真人又要渡天劫了！」昊日真人輕輕歎息道，附近不少金丹宗師、陰神尊者，或者法相真人，都發出同樣的感歎，自從千年前，夏景擊殺了一位不聽勸阻前來陸地的新晉大妖後，竹山蓬萊下院就真正成了七仙大世界修行聖地，長年累月有修士過來拜訪，以及求教。

而七仙大世界，也不乏天資橫溢之輩，靠著觀摩天地異象和蓬萊下院傳出來的一些道門正宗法門，居然創造出了不少能到達神魂，甚至有望成就金丹的功法，各開宗門，修真界是百花齊發。

溫念兮則幽幽道：「已經是第二次天劫了，夏真人如果渡過，會不會飛昇呢？」

這話說的附近修士都是愣住，旋即冒出一個念頭，這很有可能！尤其上界還有夏真人的師父竹山老祖這等仙人級數的人物。

一道巨大雷光劈下，地上火山拱起，地火噴出，天劫開始，議論聲停止下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原來真有飛昇事

天雷地火，氣勢洶洶，威壓恐怖，昊日真人、明霞真人等外道元神，即使遠遠看著，都忍不住心神搖晃，害怕、恐懼等情緒齊齊泛起，尤其淨月真人、溫念兮等水月門修煉鏡花水月功法的真人，本來必須保持情緒如平湖，也是泛起了不小波浪，險些就將水月衝散，身死道消。

八重天劫一一降下，但都被積累深厚的夏景一一打退，竹山之外已經升起了九座巨大火山，地形地貌改變，讓觀摩天劫的真人、宗師們敬畏、感歎不已。

「天劫似乎都是九重，看來夏真人只剩最後一關了。」只看過宗門典籍記載和聽說了夏景第一次天劫狀況的明霞真人用元識道，似乎有些感同身受的緊張和期待，能從這天劫中感悟出什麼，對於自己以後的天劫未嘗不是極大幫助。

昊日真人帶著敬佩表情地笑道：「夏真人心性豁達，心志堅定，積累深厚，想來最後一道天劫不成問題，呵呵，我們說不定真能目睹一回飛昇仙界之事，如果飛昇真是第二次天劫之後的話。」

溫念兮沒有說話，明眸如水，只是定定看著竹山方向，但目光所及，卻不是那劈下來的浩蕩天雷或者恐怖地火，而是鉛雲之上，那似乎望不到邊際的高空，隱約有些幽怨和期待。

五行暗日地煞真火暴發，席捲天雷、地火，瞬息之間將天劫打退。

正當蓬萊下院新晉元神真人樂象器想要飛遁出陣法，接應天劫之後處於虛弱期的夏景祖師時，一道清越悠揚的鐘聲響起，傳遍方圓幾百萬里，讓他們心神皆是一個恍惚，似乎感覺世界都遲緩了剎那。

「就像是時光發生了變化！」恍惚之中，昊日真人、淨月真人等心中都冒起了這個念頭，驚愕莫名，「居然能干涉時光，簡直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真的要飛昇了。」溫念兮充滿魅惑的優美聲音響起，帶著淡淡的惆悵和感歎。

旁觀真人、宗師們一下醒悟過來，這鐘聲莫非就是飛昇異象？！

隨著溫念兮話語落下，鐘聲再次響起，散去的鉛雲上方，忽然就裂開了一片方圓千里的空間，內裡幽幽暗暗，但卻帶著亙古不變、高高在上、造化流轉的氣息，光是感覺到，就讓昊日真人、溫念兮等產生難以言喻的敬畏和膜拜，根本不敢有絲毫褻瀆念頭，就好像在面對著天地、面對著日月、面對著時光長河。

淨月真人脫口道：「這種感覺與看著荒獸古墳化成的陰曹地府很是相像，但更加的莊嚴肅穆，更加的高高在上，更加的讓人不敢反抗，難道這就是仙界？！」她的情緒險些又波動地水月消散。

「仙界……」周圍不知響起了多少的歎息聲。

第三道鐘聲響起，從這片幽幽暗暗空間裡撒下濛濛清光，仙氣繚繞，將夏景以及整個竹山籠罩在內，清光之中有無數天花、白蓮、金蓮綻放，飄然墜下，清香宜人，有若有似無的美妙仙音清唱響起，有天女、金甲天兵浮現，蔚為壯觀，宏大神聖。

鐘聲接連響起，那種心神搖晃，似乎時光震盪的感覺就越明顯。

當第十一道清揚鐘聲響起時，溫念兮等竟然真地看到了一道道水波凸顯，蕩漾開來，非是真的水波，而是時光！

目睹這整個場景，附近的真人們都啞然無語，只剩下無法言說、充盈心靈的震撼。

伴隨著這道鐘聲，無數道尊貴的，彷彿諸天雷電之主的紫色雷光出現在半空中的夏景身邊，將她環繞，簇擁著她向上飛去，天花、金蓮飄落得越發密集，仙音清唱越發的縹緲神聖。

當~！

第十二道鐘聲響起，清越美妙，其韻悠長，水波般蕩漾的時光消失，身影越來越小的夏景紫光閃耀中，衝入了那片幽暗之內，天花散去，仙音停止，天女、天兵則跟隨夏景飛了進去。

濛濛清光收回，幽暗合攏，只有鐘響余聲在心頭裊裊不絕。

「原來真的有飛昇！真的有仙界！」震撼之中，昊日真人、溫念兮等都異口同聲感歎，心生嚮往。

竹山老祖飛昇之時，絕大多數修士都未曾目睹，加上又沒有其渡天劫的記載，所以對于飛升，大家心中還是殘留那麼一絲懷疑，直到看著夏景夏真人渡過兩次天劫，親眼見證她飛昇，才再無疑慮，悠然嚮往：「或許到了仙界，後面的天劫和衰劫就會輕鬆不少，竹山老祖當初怕是為了挑選弟子，故意沒有將話說全，讓大家知難而退。」

一時之間，不知多少修士，起了走道門正宗的心思，就連昊日真人、溫念兮都再次泛起轉世的念頭。

「可如今地府成形，私自轉世乃其不能容忍的大事，甚至三劫陽神的閻王都會親自出手，就連蓬萊下院夏真人手持三劫法寶陷地印，也只能偷偷摸摸轉世幾個。」

是安享幾萬年，然後坐以待死，還是冒險一試，他們一時難以決斷。

……

竹山蓬萊下院內，元神真人樂象器看著夏景祖師飛昇天闕，呆愣了一下，感歎道：「原來真有飛昇之事。」

他曾經拿此事問過夏景祖師，她都笑而不語，只是道未得竹山祖師允許，不能私自透露這些事情，反正不是想像中的飛昇就對了，可如今看起來，似乎就是想像中的飛昇！

但他剛感歎完，就有一股高高在上、縹緲長存的氣息陡然降臨，打入無數道信息在他元神內。

樂象器當即拜倒：「弟子拜見祖師。」

同時心中恍然大悟，原來這飛昇之事是竹山祖師一手操辦的，而且沒費什麼功夫，原來所謂的仙界就是禹余天，不過造化之主開闢的大千世界，又有天君鎮壓，當成天界亦無不可。

如今的局面、氣氛，正適合本門在七仙大世界的發展，甚至於讓這裡的修真界變得欣欣向榮，能作為蓬萊派日後事有不諧的一個後備所在。

從那些信息中，樂象器已經大概知道了來龍去脈和虛空宇宙的狀況。

一張暗黃仙符從冥冥中飄落在樂象器眼前：「夏景帶走了陷地印，下院失了鎮壓仙陣陣眼之物，所以我新煉製了這一張九氣戊己仙符。」

樂象器感激地道：「多謝祖師賜下，有了它，至少能在宗門內操持轉世之事了。」他最擔心的就是沒了陷地印，日後有大功勞的弟子，想要轉世都不可得。

「其實不必這麼麻煩，我手書一張符詔，你帶去拜見這裡陰曹地府的閻王即可。」石軒微笑道。

空中氣息一聚，虛實轉化，凝成了一張杏黃為底的符紙，然後紫色雷光在上面閃現，不時就書寫出幾個篆字，最後落款「蓬萊派天玄真君」。

樂象器只覺這種符詔上似乎帶著淡淡的亙古不變、開天闢地氣息，忙行大禮道：「多謝祖師。」

「好了，等你渡過第二次天劫，我再接你到禹余天。」石軒期許兩句，在他身上留下跨界聯繫的手段，氣息一散，消失無蹤。

……

荒獸古墳，陰曹地府內。

閻王正看著手下判官，冷哼道：「夏景飛昇了？嘿，飛昇，這裝神弄鬼想要做什麼！」

「回稟天子，據說夏景還將陷地印帶走了，呵呵，這下蓬萊下院再也不會有私逃輪迴，自行轉世之事了！」判官對於這宇宙極端偏僻的地方，居然還有人敢對抗地府，對抗閻王和自己，就心生不滿，話說的是滿滿的。

閻王同樣哈哈大笑：「這麼多年的憋屈總算能出一口氣，本天子要將蓬萊下院五百年內身死的弟子，統統打入畜生道、地獄道、餓鬼道！以儆傚尤！」

「天子，事情還是不要做得太絕，那竹山老祖神秘非常，甚至有可能是我們第一層從第八層手中搶到這處地府關鍵所在的那位真人。」判官凝重勸道，當年這地府可是先連通的酆都帝君那裡，後來才穩定到自己所在的第一層，然後自己這些鬼物因此幸運地得到巨靈鬼君派遣，出來成為一方諸侯。

閻王沉吟了一下，收起一些發洩，正要說話，就有鬼帥前來稟告：「稟告天子，蓬萊下院元神真人樂象器欲求見您。」

「哈哈，算蓬萊下院識相，懂得第一時間來拜見本天子，伏低做小，日後正常入輪迴即可，讓他進來吧。」閻王頗為讚許。

不過片刻，白衣飄飄、瀟灑不羈的樂象器就捧著一張杏黃色符篆模樣事物走了進來：「貧道見過閻王，這次是本門竹山祖師讓貧道帶著他老人家手書的符詔前來拜見。」

閻王和判官都臉色微變，似乎不是自己等想得那樣，閻王微皺眉頭道：「呈上來。」

判官剛一接過那張符詔，就臉色大變，險些拿不穩，就如同捧著一座萬丈巨山。

「是天君氣息，至少是能開闢小千世界的二劫天君氣息！」他將符詔呈給閻王時，聲音都有些發抖。

閻王看著杏黃符詔上的紫色雷紋，看著「蓬萊派天玄真君」的落款，感覺著那股造化氣息，臉色同樣變得凝重、恐慌，好在他雖然是敕封，但本身也有陰神尊者的修為，很快穩住心神，扯出一絲笑容：

「天君符詔到來，小臣必定遵守，還請真人代小臣向天玄真君他老人家問好。」

九幽大世界派在外面的最高只能是三劫陽神，其如何敢招惹天君級數的大能人物。

樂象器倒是被這態度轉變嚇了一跳，祖師手書一張符詔就有這麼厲害？！天君的威嚴果真不凡，不過他見閻王如此態度，也是笑著謙虛了幾句，沒有得寸進尺，至於轉世之事，盡在不言中。

判官禮送樂象器離開，返回大殿，卻看到閻羅王又拿起那張符詔，臉上表情再有變化，震撼、驚愕、欣喜交織，面前的桌子都被他的氣息給推到了。

「天子？」

閻羅王嘴唇微抖：「這，這裡面有一絲帝君的氣息！」

第一百一十二章 時光總是催人老

蓬萊派，天涯海角樓內。

莫淵剛聽楚綰兒、謝方偉等人將石軒的經歷複述一遍，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就見一道紫色雷光亮起，沒有刻意掩飾的時空波動傳出，青色道袍的石軒在雷光中現出身形。

石軒將袖袍一揚，幽幽暗暗的洞天浮現，越變越大，一道黑色遁光從中飛了出來，化為一位身穿素白道袍的女子，其面容秀美卻顯出剛毅、沉穩的氣度。

諸位長輩皆在，對於猛然多出的這位師妹本來很好奇的楚綰兒是按捺住心性，安靜地含笑坐著，等待師父的介紹。

「夏景，這位是本命輩分最尊的許真君，目前轉世重修，已經過了第三次天劫。」石軒按照輩分，先對夏景引見許真君。

夏景修道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位元神真人，有些興奮，也有些拘謹，恭恭敬敬地道：「弟子夏景拜見許真君。」

「石軒這小子，不聲不響就教出了一位渡過兩次天劫的弟子，委實人不可貌相。老道私下還常言他不善教徒弟的。」許真君戲謔笑道，雖然楚綰兒也是二劫陽神，但其功勞在誰，大家都清楚，接著許真君正色道：「夏景你能在沒有同輩磨礪，沒有好的環境下成長起來，很是不錯。」

夏景被許真君這麼一調侃，一下就找到了同門的感覺，拘謹感覺消散，微笑道：「多謝許真君誇讚。」

石軒則開玩笑做些微委屈狀：「弟子沒想到許真君你在背後還常言我的壞話，委實人不可貌相。」以其之話還其本身，引得眾人是哈哈一笑，許真君莞爾搖頭。

引見過林洛後，石軒指著莫淵道：「夏景，這是為師的師父，你正牌子的師祖莫淵。」

夏景趕緊行大禮道：「弟子拜見師祖。」

莫淵點了點，面無表情地道：「你師父和我一樣，都不善教導徒弟，對弟子是很少管教，任由其自行磨礪、發展，只偶爾解其疑難。你能走到這一步，沒有大毅力、大智慧是不行的，望你日後能堅持修行道路。」

這番話說出來，眾人皆是失笑互看，你莫淵不會教徒弟，所以你徒弟石軒如今已經是天仙大能，渡過了天人第二衰，你徒弟石軒不會教弟子，所以你徒孫夏景如今是二劫陽神，那善於教導徒弟會是什麼樣子？再想想我們自家的徒子徒孫們，真個是不如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許真君笑罵道：「老道只是隨口說說，你們兩師徒要不要這樣？」

石軒肚中暗笑，自家師父沒表情歸沒表情，看來還是有幾分冷幽默的。

等介紹過謝方偉、潘子開，石軒才指著楚綰兒道：「這是為師另外一位弟子，你師姐楚綰兒，你們輩分相當，修為境界也相當，日後要好好交流。」

楚綰兒終於等到師父介紹自己，乾脆直接走了過來，拉著夏景坐下交談，言笑晏晏。

石軒跟著坐在師父下首，剛一坐下，就聽到莫淵用元識傳音道：「為師此番回來，馬上就要閉關準備第三次天劫，有些話乾脆就趁現在給你講講。」

石軒明白莫淵單獨用元識傳音是顧及自己的體面，如果是莫淵或石軒洞府，一些教導性的話語，兩師徒之間怎麼說都無所謂，但現在有晚輩在，石軒又已經是天仙真君，自然要有幾分體面。

當然，石軒對體面之事倒是不在意，不過感念師父心意，還是用仙識回話：「師父請講。」

莫淵一邊聽著大家的交流，一邊沒有表情地對石軒道：「你已經渡過天人第二衰，修為境界是遠遠勝過我，得徒如此，為師很是欣慰。本來以你的見識、經歷、心性，為師已經沒有什麼能教你了，但這些年，渡過了兩次天劫，又在為第三次天劫奔波，有些念頭、想法在心中是產生已久。」

「四九重劫，天人五衰，就像是大千世界、虛空宇宙、三千大道為了阻擋我等修道之士前進，從而派來的敵人，面對敵人，自然是什麼手段都可以施展，秘術、秘寶、法寶、靈寶皆無不可，但身處其中，一步步前進，卻很容易行差踏錯，忘了斬殺敵人是過程，不是目的，明悟大道、貼近大道才是，一旦陷入了那種為了渡劫而渡劫的心態，恐怕天人第五衰是難以越過，更別提與道合真了。」

「你一路突飛猛進，需得把持自身，堅守本心，寧可慢一點，艱險一點，也不要為了渡劫而渡劫。」

石軒靜靜聽著，這倒是與自己發出「既自以心為形役」感歎時若有所思的想法貼近，所以才會覺得這次最大的收穫是領悟陰陽大道真意，除此之外，皆是過眼雲煙，而師父如今就能想到，道心委實不凡，當然，也與自己一路突飛猛進，就連仙術都跟不上來，哪有空閑靜心整理思索有關，現在到天人第三衰之前正是好好消化積累的時機。

「弟子謹記師父教導，其實弟子也有這方面的思考。」於是石軒將自己的想法也講了一遍，莫淵微微點頭，頗為贊同。

但石軒總覺得，無論師父還是自家的想法，還是差了那麼一點，就像隔著一層窗戶紙，怎麼也無法捅破。

聽完石軒的想法，莫淵沒有情緒起伏的聲音中竟然帶上了一絲感歎：「石軒你已經是貨真價實的二劫天君了，無論是修為、境界，還是心性、感悟上。你剛入門時謹慎但青澀的模樣，於為師而言，卻彷彿還在昨日一般。」

「弟子也一樣，像綰兒、夏景在弟子眼中，似乎還停留在小丫頭的模樣，可實際上她們一個外出遊歷多年，歷經艱險而安然無恙，手段心性皆是不凡，一個孤身執掌宗門近三千年，寬嚴相濟，行事磊落卻不拘泥，名頭極大。」石軒看著一旁詳談甚歡的兩個徒弟，同樣泛起了一絲感慨，用句上輩子的話來說，就是兩蘿莉一眨眼就成御姐了。

時光總是催人老，於修道真人而言，老得不是外表，而是心態。

……

將與莫淵交流的想法，和諸位真人討論過後，石軒就返回了自家洞府，而夏景則由楚綰兒負責安排，過幾日正式拜入蓬萊派門下。

將洞府禁制開啟，石軒施展了跨界聯繫的手段，從混亂洪荒出來後，到現在方能安靜地聯絡玉婆婆，她是石軒唯一能將所有過程和盤托出，並對太古、上古之事瞭然的對象，有可能猜測出幾位道祖的幕後打算。

過了片刻，玉婆婆清越優雅的聲音響起：「石軒你不是年前才聯繫過我？可是出了什麼事？等等，我好像感覺到你身上有洞天之力自然護體，你渡過天人第二衰了？！」

玉婆婆顯得有些驚訝，但石軒還未來得及解釋，她馬上就醒悟過來，笑呵呵地道：「原來打斷那件時光類先天靈寶衍化的是你。」

見多識廣就是好，省去多少嘴皮工夫，石軒暗道一句，接著回答：「正是，這事說來話長……」

玉婆婆一直靜靜聽著石軒將整個過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不發一眼，顯然在思考著這件事情。

等石軒講完，她先是戲謔了一句：「我也算是有些奇遇，還有三五百年就渡第四次天劫了，本來還以為能在天人第二衰追上石軒你，如今看來，得在天人第四衰才行了。」

然後她正色道：「這件事情裡面，五行道祖插手是最明顯的，災難道祖與以力合道的赤松道祖，看起來只是推算出來一二，然後門下弟子適逢其會。河圖道祖，還有那位讓燭九陰衰劫提前降臨的道祖，算是遮遮掩掩出了手。」

「不知他們到底有什麼打算？」石軒問出了自己最擔心的問題。

玉婆婆笑了笑：「道祖們的心思就那麼幾類，除開臉皮、恩怨之爭，就只剩下大道之爭，更進一步之爭。但這裡面，五行道祖最為難猜，因為五行大道作為宇宙存在的根基，不僅與代表宇宙之始和宇宙之終的先天大道都是相反，比如混沌，比如毀滅、末運、滅運等，還能與代表宇宙物質反面、精神存在的先天太虛大道相反，所以他能合的相反道種非常之多，誰也不知道他想合哪條大道。」

「青雲子師兄在世時就曾經說過，老孔雀心思深沉，佈局長遠，於他之事，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仙識感覺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這種哪條大道和哪條大道相反，外界典籍上根本沒有記載，只有道祖門下才會流傳，其餘宗門只知道本門功法能合哪些道種，以及有哪三千大道。

「看來還是鎮之以靜，先不考慮這件事情。」石軒歎道。

玉婆婆微微笑道：「孔然如此幫忙，你不如上五行宗當面答謝一番。」

「嗯。」石軒沉吟了一下。

然後玉婆婆又正色道：「你如今有先天靈物在身，只要不是道祖主動窺探，稍微想下他們的名頭，是不會建立因果，被感知到的，想必你也想知曉那位道祖是誰了吧？」

石軒差不多已經鎖定在兩位，此時將宙光鍾祭了起來，輕輕響起，不是發動，而是在七仙大世界那樣正常鐘響，輕微攪動時光而不消耗力量：「婆婆請講。」

「寂滅道祖。」玉婆婆語氣略微冷然地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清官難斷家務事

寂滅道祖，曾經是無生天彌勒佛主門下，但未能得傳《無生白蓮應劫經》，後來奇遇獲得一門道家無上功法，結合本身佛門真傳，別出機杼，融兩門於一體，非佛非道，以此證道金仙，而且還是合得佛門真傳裡面出現次數僅次於因果道種的先天寂滅道種，之後離開無生天，於無思大世界開闢道場，所在界域即為無思界域。

其座下半步金仙足有七位，還沒算神皇這種僅是旁聽的。

這就是石軒知道的所有關於寂滅道祖的事情，乃諸天萬界中流傳的常識。

「果真是他。」石軒鎖定的兩位道祖裡面，就有寂滅道祖，此時聽到玉婆婆證實後，並未覺得震撼和驚訝，反而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玉婆婆笑吟吟開口，似乎剛才的一絲冷然語氣乃石軒幻覺：「之所以現在告訴你，除了有先天靈物遮掩外，還是因為到了天人，遊歷的範圍就不僅僅限於本身界域了，要是遇到寂滅道祖門下，需得再三小心，不過你也不要多做舉動，想如今就開始籌謀對付寂滅道祖之事，那樣就算有先天靈物遮掩，一樣會被他感知到。」

「弟子這點還是有分寸的。」石軒同樣按下心思，就算以自己二劫大能的境界，如果有一劫天君以下修士想要謀劃對付自己，那也難逃自己心血來潮感應，更別提金仙道祖了。

石軒和玉婆婆閒談了一陣她這段時日的經歷後，向她請教起之前和師父莫淵交流的天劫、衰劫之事。

玉婆婆笑了笑，沉吟了一下道：「修行三難，金丹、元神、合道，都是根植於自身本性、道路，各有各的緣法，所以無論哪門功法、哪家長輩，在這上面都只是略略而談，注重於邁出第一步關隘之後的細節，而不是如何邁出第一步，怕的就是門下弟子有了知見障，以別人為自己，那樣想要成功，千難萬難。」

石軒點點頭，確實如此，比如元神時，如何踏破生死玄關，《寶錄》就有詳細記載，但怎麼尋到契機，斬破虛妄執念，踏入生死玄關，就只有那麼寥寥幾句了。

玉婆婆接著道：「而且我自身曾經距離合道也有半步之差，沒有踏上過這個境界，很多事情同樣也不瞭然，只能給你說一句，日後前行無路時，多想想修行的根基。呵呵，另外記住，合道之前，會有諸般『外』法降臨，莫要被蒙蔽了自我本性。」

「弟子謹記。」玉婆婆最後的這句話，《寶錄》上也有記載，為「合道天妒，諸『外道』演法」，對此，石軒一直不太明白，可看玉婆婆的樣子，她似乎也沒打算詳細解釋。

不過玉婆婆能說出這番話來，證明其轉世之前，應該是跨過了這一關隘的，難怪傳聞禹余天神霄宮在半步金仙裡面也是首屈一指，距離合道只需邁出那一步，而到了這種境界，她還能毅然決然轉世重來，委實讓人敬佩。

玉婆婆似乎身處很危險的地方，沒再多說，斷開了聯繫。

石軒將宙光鍾收回，拿在手中把玩，沉思之中，清越響聲不斷，時光如水晃動。

……

通天大世界外，依然是真人、天君、佛陀等來來往往，熱鬧非凡，數不勝數。

在夏景正式拜入宗門後，石軒按照玉婆婆吩咐，前來五行宗，當面向孔然道謝。

但石軒還未來得及進入通天大世界，突然就有人通過因果聯繫祈求，卻是久違的青狼，當年石軒本來罰它面壁幾百年，後來道華門重新立派時，自家父母顧滄海、衛沛凝都還沒有成就元神，只有仙陣護山，所以石軒乾脆讓它去道華門做護山神獸。

放開屏障，石軒略微奇怪地問道：「青狼，你有何事？」

「掌門夫人她踏破生死玄關時隕落了。」青狼有些悲痛的，以它的修為境界，在道華門肯定是好吃好喝幾千年，供奉的它是滿滿意意，加上乃老爺這一世的父母，所以自有幾分感情在。

石軒沉默片刻，輕輕歎息一聲，離開元芒大世界後，自己與父母的聯繫並未中斷，對於他們的狀況很是瞭然，顧滄海經過兩次轉世，挾道門復興氣運，終於成就元神，並渡過了兩次天劫，而衛沛凝則要差上一些，已經四次轉世，都還未找到踏入生死玄關的契機。

本來以石軒如今的修為、境界，要想讓衛沛凝延壽個幾萬年是舉手之勞，比如敕封神靈，比如開闢一個洞天，讓她的壽元與小千世界結合，就類似石軒現在這樣，但可惜衛沛凝也是道心堅定，拒絕了石軒的種種提議，誓要靠本身成就元神。

這次她似乎做好了不成功、變成仁的決絕準備，在二十幾年前，為顧滄海留下了血脈，誕下一對兒女，顧敏之，顧琉之，然後調理心境十年，出關遊歷，按照石軒的推算，尋覓元神契機。

以石軒推衍天機之能，自然是算得出，其能不能踏入生死玄關就看這段時日了，但誰知其卻隕落其中。

對此石軒也束手無策，除非自家是金仙道祖，否則是沒辦法撈出隕落於生死玄關的真靈，讓其轉世的。

這時，心血來潮感覺傳來，石軒證實了衛沛凝的隕落，看來是通天大世界外，天機被壓制，感應得稍慢了一點。

紫色光芒一閃，石軒出現在了道華門的大殿內。

偏殿中有幾千盞魂燈，顧滄海外表沒什麼變化，站在偏殿門口，看著中央那盞熄滅的魂燈呆呆出神，沒察覺到石軒的到來。

而青狼所化的高大男子，就在一邊，看到石軒過來，當即拜倒：「青狼拜見老爺。」

他身邊一男一女兩位年輕人則好奇地看向石軒，似乎沒想到厲害無比的青狼叔叔居然會對這青袍年輕人如此恭敬，不過從「老爺」稱呼來看，兩人都想到了一人，自家那從未蒙面的哥哥。

兩人皆是二十歲上下，顧敏之玉樹臨風、英俊中卻帶著秀氣，透出幾分傲色，顧琉之青春洋溢、秀美絕倫，都依稀能看出顧滄海和衛沛凝的影子。

「起來吧，你這些年盡忠職守，很是不錯。」石軒淡淡讚許了青狼一句。

聽到石軒的聲音，顧滄海回過神來，轉頭看著石軒，有些哀傷地道：「你來了。」

「爹你節哀。」石軒泛起了幾分惆悵。

顧敏之撇撇嘴，不顧爹爹和哥哥在講話，插言道：「還不是修道害的，要不然爹爹和娘親不知多恩愛，如何會生死相隔，甚至連相聚在一起的時日都少！」語氣中多是埋怨，卻少有悲傷。

顧滄海回頭瞪了他一眼，卻嚇不住他，還是喃喃說著什麼，以石軒的仙識自然聽得一清二楚：「我從記事以來，見過娘親的次數，加起來還不到十次！」

「大哥，你不是有大法力、大神通嗎？能讓娘親復活嗎？」顧琉之倒是有少許悲痛地懇求，但大部分還是好奇。

見石軒略略沉默，顧滄海苦笑道：「這是你弟弟顧敏之，妹妹顧琉之，沛凝誕下他們之後，等他們到了三歲，就開始閉關調理心境，出關後又外出遊歷。」言下之意就是，兩人其實與衛沛凝沒多少感情。

然後他輕輕對兩人歎息了一聲：「若不是修道，我和你娘又怎會有幾世夫妻緣分，哪怕聚少離多，相處的時光加起來也勝過常人夫婦不知凡幾。」

對顧滄海這番話，顧琉之倒是能聽少許，帶著一些哀戚神色點了點頭，顧敏之則不屑地扭頭看向一邊。

石軒尚未回答顧琉之的問題，就感覺到有一位三劫地仙飛速靠近，帶著濃烈的惡意，於是開口問道：「這是哪位？」

「是肖子淵，當年從京師逃走的肖家後人。」顧滄海從石軒共享的仙識感應中將來者認了出來，「他居然已經渡過第三次天劫了？！」

青狼在一旁解釋道：「肖子淵六百年成就人仙，之後連渡兩次天劫。他一直來攻打道華門，礙於掌門也是二劫修為，且有仙陣護山，所以僵持不下。想不到他如今神不知鬼不覺就渡過了第三次天劫，而且看起來修為穩固了！還好老爺您在。」

……

肖子淵背負雙手，縮地成寸地在半空中往道華門邁步而去，心境平穩中似乎有一股火焰在醞釀著爆發。

「當年忍辱負重從京師逃離，沒有留下來與大家同生共死，為的就是這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踏破道華山，恢復京師。」

「靠著這股心氣，我是一路突飛猛進，諸般關隘陸續衝破，現在總算達到了當年老祖宗也未達到的三劫地仙境界，我倒要看看那半吊子的仙陣和二劫陽神如何阻我！」

遠遠看著道華山，他喃喃自語一句：「我今日前來，不是為了證明我肖子淵有多厲害，有多天才，而是要告訴天下所有人，我們肖家失去的東西，一定會親手拿回來！」

全神貫注，就要飛臨道華山上，一拳打出。

但這時，一座金橋飛出，讓他遁光停滯，落到橋上。

肖子淵看著周圍翻滾的地火風水、綻放的朵朵金蓮，是愕然不已，可還未有動作，太極圖一裹，就將他卷在其中，飛回了石軒手上。

石軒輕輕一抖太極圖，地火風水爆發，肖子淵當即化為灰灰。

被這一幕震住，青狼、顧滄海、顧敏之、顧琉之都是一下呆住，平日裡的老仇家，還是渡過了第三次天劫，修為又有大進步的老仇家，居然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死掉了？

過了半天，顧敏之回過神來，有些尖酸地道：「大哥你這麼厲害，能將娘親復活嗎？」

第一百一十四章 跨騎青狼悠然去

如果說剛才顧琉之是由於好奇和懇求才這麼相問，那顧敏之同樣意思的話則明顯帶上了怨氣和尖刻。

所以石軒還未有反應，顧滄海就臉色大變，袖袍一揮，清風揚起，將顧敏之捆了個嚴嚴實實，連顧琉之一同送到了靜室之內，開啟禁制，關閉起來，低沉的聲音在他們兩兄妹心頭響起：「胡說些什麼？！還不速速反省！」

做完這一切，顧滄海才返身看著石軒，帶著濃濃歉意地道：「我和沛凝都是專心修道，對他們疏於管教，尤其敏之，自以為天老大，我老二，他第三，養成了一副無法無天的性子，又憎恨修道，整日裡醉生夢死，玩樂度日。」

頓了頓，他又解釋了一句：「其實我沒想過你還會前來，對於你的事只略略提了幾句，他們兩兄妹對於修真界的很多常識又不知曉，想當然地就認為了你是大哥。」

剛才心神哀傷，顧滄海是一時沒注意顧琉之的稱謂，等到顧敏之說話時，才反應過來。

「無妨，我難道還會和小孩子計較不成。」石軒不甚在意地擺擺手，如果說因為長久聯繫，而顧滄海、衛沛凝幾次轉世靈魂未變，記憶尚在，互相之間還保留了一段情分，那顧敏之和顧琉之就與石軒沒什麼血脈、情分上的瓜葛了。

於他們這種小孩子之事，石軒是既不關心，也不在意，顧敏之的話語就像是吹過的清風，根本不會激起石軒心境半點漣漪，沒哪位天君會去關心平日裡飛遁時，是否有飛蛾阻路。

不過石軒內心倒是略微調侃了一句：「這算是碰上一回貨真價實的仙二代紈褲子弟了。」

石軒給衛沛凝上香之時，顧滄海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等到石軒轉身，他才下定決心般開口：「琉之她還好，這些年見識道門法術神妙，飛天遁地，漸漸有了向道之心和刻苦之念，雖說起步晚了點，但也不是無法補救。只是敏之，他內心怨念甚重，又耽於玩樂，無論我如何責罵、開導，他都是毫不在意，自覺有一位二劫陽神的爹爹，就可以任意而為，丹藥不缺、法器靈器不缺，能順風順水地進階、延壽。」

「我常憂慮，保他活個千把年不難，但要是有朝一日我隕落在第三次天劫上，我道華門又樹大招風，他怕是下場淒慘，而且永墮輪迴，再難翻身。不知石軒你可有好辦法？」

這是將希望寄托在石軒的見多識廣上，同時顧滄海也明白，如果之前顧敏之表現好一點，恭敬一點，石軒真有辦法肯定不會計較什麼地說出來，但現在，怕是要把那點情分消耗掉，自此之後，互相之間的情分會越來越淡，直至沒有。

石軒沉吟了一下，想到一個辦法，同時惡趣味泛起：「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只要他本性尚有一絲奮進之意，應該就會發自內心的修行，不過矯枉過正，怕是會有另外不好的效果，尤其是心性上。」

「願聞其詳。」顧滄海沒料到石軒這麼快就有辦法，很是好奇地問道。

石軒將辦法大概講了一遍，顧滄海僅僅只是微皺眉頭，然後決斷道：「好，就照這個辦法，心性再慢慢打磨便是。」

「如此他很可能半道隕落，反而不如現在醉生夢死活得長久，活得開心。」石軒勸了一句，「元神大道，可不是什麼輕鬆的道路。」

顧滄海搖了搖頭：「至少他若能靠自己成就神魂，護持他保留記憶轉世，也要容易不少。」

石軒沒有多說，反正有了顧滄海這番話，顧敏之以後的人生經歷變化就不會和自己扯上因果了。

於是石軒雙眼之中，黑白先天八卦連同太極圖急速旋轉，推衍著顧敏之一生，只不過每當結果有好幾個可能時，都只保留最壞的那個結果。

最後，石軒將推衍結果化成黑白光芒，打入靜室之中顧敏之的腦海，讓他沉睡下去。

這一番手段，若非見識過潛虛子的夢境宇宙，石軒還真做不出來。

做完這一切，石軒向顧滄海告辭，這時，青狼鼓起勇氣，站了出來，拜倒在地：「老爺，小的鎮守道華門也有好幾千年了，不知何時能跟隨老爺而去。」

看樣子，道華門日後同老爺的關係是越來越淺，自己若不把握住這個機會，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一番認天仙大能為主的經歷，平白被稱作臉厚心黑的青狼。

石軒點點頭：「你這些年做得不錯，正好貧道要去五行宗拜訪，你且當我的坐騎。」

青狼歡喜異常，不僅沒想到老爺這麼容易就答應，而且看樣子老爺還和五行宗有些關係，當即往地上一滾，化作毛髮青蒼的高大巨狼，立在石軒身前。

石軒跨上狼背，對著顧滄海行了一禮，然後青狼腳下升起青風繚繞，騰空而起，往著天外飛去。

看著腳踏青風的巨狼，以及狼背上那素青道袍身影越來越遠，顧滄海久久不語，悵然若失。

……

對「天仙大能」口出不遜，被自家爹爹狠狠教訓了一番，關了三個月的靜室才放了出來，顧敏之略微有些收斂，但沉醉渡日、呼朋引伴、享受奉承依舊，反正有各種丹藥在，加上自身資質不差，境界還是一步步到了引氣，而且壽元足有五百載。

可兩百載之後，神魂尚未合一，道華門內就發生巨變，顧滄海隕落在了第三次天劫中，讓顧敏之這認為自家爹爹天下無敵、永為依靠之人，一下變得惶恐起來，好在道華門都是顧滄海徒子徒孫，對他還是頗為照拂，並且顧琉之乃是神魂期少有的高手，正在尋覓金丹機緣，不看僧面看佛面。

於是顧敏之繼續享受自己的生活，但他又目睹了妹妹距離金丹大道只有一步之遙，卻為了救自己，死在了敵對門派之手，經歷了道華門內訌、分裂，了然一身地被逐出宗門，被以前玩樂的同伴嘲笑，被妻妾背叛，被為所欲為時欺負的對手肆意凌辱而無力反抗。

連番打擊下，顧敏之終於想要掌控力量，想要修煉到更高境界，於是舍下一切外出遊歷，有了不少奇遇，入了不少前人洞府，可惜要麼所得不多，要麼遇上修為更高的，只能倉皇而逃。

就這麼一步步壽元將近，看著凌辱自己的昔日大敵們過得風生水起，背叛自己的妻妾又各有新歡，顧敏之鬱鬱而終，老死街頭。

「啊。」顧敏之猛然驚醒，只覺額頭冷汗淋漓，茫然看著四周，發現是既熟悉又陌生的靜室，旁邊妹妹搖晃著自己：「哥，你就算心頭不痛快，又怎麼能撞牆呢？」

「琉之，你不是已經……」顧敏之當即閉口，驚疑不定地打量著一切，記得當初，自己就是心裡鬱結，用頭撞牆，直接昏死了過去，然後被妹妹搖醒，接著就等來了爹爹斥責，難道剛才是夢？

「不可能！如果是夢，記憶不會如此清晰，幾百年的事情，我是歷歷在目，真是不堪回首！」

摸了摸頭，一陣疼痛傳來，清醒了幾分，但一世的人生經歷，顧敏之還是記得清清楚楚，尤其那讓自己鬱結瘋狂的種種憋屈苦悶之事。

一時之間，他呆住了。

「哥，你可是撞壞了？」等到被顧琉之再次遙醒，顧敏之有了決斷：「需得有所印證。嗯，爹爹再過幾息就會過來，然後嚴厲訓斥我一番，關我三個月。」

「一，二，三，四……」顧敏之默默數著呼吸，當第四聲的時候，靜室之門一下打開，顧滄海走了進來，臉色鐵青。

「果然，以我的修為，如何能知道爹爹什麼時候過來，除非是經歷過！」顧敏之念頭轉過，然後心中默默開口：「顧敏之，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有什麼不滿？！」

「顧敏之，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有什麼不滿？！」顧滄海怒火暗藏地道，「……琉之出去，你自己在這裡好好反省，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看著妹妹被爹爹帶走，顧敏之沒有一點憤怒情緒，反而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

等到靜室之門關上，禁制開啟，顧敏之才猛地站了起來，原地踱步，表情堅毅沉凝，另外還散發出一股昂揚的自信，充滿了躊躇滿志的味道。

「既然老天讓我重來，我一定要扭轉悲慘的一生！」

「那麼多讓我後悔難言的事情，我要一一阻止，那些失之交臂的寶物、功法，我要提前拿到！」

「我要修煉本門鎮派功法，我要打下最好的基礎，我要成為人人敬畏的宗師、真人！」

「如果知道了一生經歷，我還不能讓自己和愛護我的人有所改變，還不如現在死了算了，一定要讓琉之成就金丹！讓道華門萬年傳承！」

「所有種種，就從勸爹爹不要提前引發第三次天劫開始！」

「今日之後，一切改變！」

「我重生而來，必當登臨巔峰，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第一百一十五章 詭異神秘的孔極

清風繚繞，眼見青狼托著石軒就要奔出了地膜，石軒忽然淡淡開口：「青狼，你第二次天劫，目前有多少把握了？」

「回稟老爺，小的這幾千年一心潛修，差不離有個六七成把握，只是機緣巧合，有次去通天大世界時，得到了一門渡劫秘寶的煉製方法，所以想著將其煉製成功了，才去渡劫，反正小的第二次天劫還有些時日。」青狼不敢停下來，一邊飛遁，一邊恭恭敬敬地回答，心中一陣激動，老爺問起莫非是要助我渡劫，或者賜我玄之又玄事物，如果真是這樣，某是答應呢，還是答應呢？

石軒坐在青狼背上，拍了拍它如同緞子的青色毛髮，微微笑道：「你這些年盡忠職守，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煉製渡劫秘寶還差什麼事物？」如果不是身上有的這幾種，那就讓青狼自己交換去。

聽到這句話時，青狼剛奔出地膜，正從一顆虛空星辰掠過，險些就撞了上去：「回稟老爺，差一道小千世界開闢時的先天清氣。」老爺身上應該有吧？他可是天仙大能。

石軒身上沒有先天清氣，但這樣事物倒是好辦，讓青狼停住，也不下來，就在它背上，將手伸出，輕輕一劃，一個扭曲黑色空間裂縫就現了出來，越變越大，內裡一片虛無，裂縫四周則有紫色雷光閃爍。

虛無之中，一股朦朧的清氣誕生，混沌將要衍化。

石軒將先天清氣取了出來，法力一收，那空間裂縫就自行閉攏，散發小千毀滅的氣息，只不過由於這小千世界衍化還未完全，毀滅的力量還很小。

這就是二劫天君和三劫天君的主要區別之一，否則當時施景仁就會直接用這小千毀滅的一招了，而不是拚死拚活地施展命運世界。

青狼一下愣住，雖然早就確認過老爺至少是能開闢小千世界的二劫天君，甚至可能是三劫，也知道普通玄之又玄事物對於這種級數的大能根本不算什麼，但知道歸知道，親眼看見老爺如此輕描淡寫就將先天清氣造了出來，還是情緒複雜，像是有什麼在內心呼嘯而過，要知道自家拚死拚活多年，都未得到過玄之又玄事物！

修道路上，真是拼得是境界道行。

「青狼，你不要？」石軒見青狼愣住，戲謔笑道。

青狼當即回神：「要，要！多謝老爺賜下！」

它內心打定主意，這次跟隨老爺返回宗門後，立刻閉關靜修，將秘寶煉製好，然後返回元芒大世界渡劫。

「不知老爺宗門內，還有沒有某這等一劫大妖，嗯，馬上就是二劫大妖了。」青狼托著石軒繼續前行，內心浮現聯翩，「說不定某是獨一份！」

……

進了通天大世界，一路往東，掠過不少空中島嶼，漸漸來到大千邊緣，依稀能看到撐天神山，但其上方卻是被削平了。

而半空之中，浮現一處五行之力濃郁的所在，正是五行宗。

作為五行道祖孔極的道場，其非是小千世界或是洞天，而是直接在大千世界衍生出去但又不與大千世界其他事物有交集的場所，無需經過洞天入口，或是穿過空間屏障就能入內。

落在通天道場邊緣，石軒只覺這裡五行束縛之力極強，有的地方甚至凝結成了或赤、或青、或白、或黃、或黑的錦雲或是霞光，將這片不知有多大的道場映照得仙氣盎然，不少亭台樓閣、山峰樹木若隱若現。

遠遠看著一位年輕道人騎著青色巨狼飛了過來，五行宗迎客弟子走了上來，行禮道：「五行宗迎客弟子梁伯鸞見過道長，不知道長來我五行宗有何事，我好前去通傳。」

禮數周到，語氣平和，但卻隱隱帶有一絲自己也察覺不到的傲氣。能拜在通天大世界五行宗門下，本身就是值得自傲之事。

石軒從青狼背上下來，天地山河圖一抖，就將它收了進去，然後看著這位俏美的迎客弟子拱手道：「貧道石軒，前來拜見貴宗真人孔然，還請通傳。」

「真人孔然，道長你是說孔然孔祖師？」梁伯鸞態度不知不覺中變得更為柔和周到，孔然修為不高，但地位超然，且輩分極尊，和幾位半步金仙祖師乃是一輩。

石軒點點頭：「正是。如果她不在，可否麻煩通傳下五行童子。」

梁伯鸞見這位道長相貌陌生，卻和本門兩位輩分極尊的祖師很熟識的樣子，不敢怠慢，當即回答：「道長稍後，我這就通傳。」

五行宗和蓬萊派一樣，都是用的上古時代培養弟子的方式，像梁伯鸞這種弟子，除了聽真人、天君、金仙講道，根本和他們沒什麼交集。

片刻之後，梁伯鸞道：「道長稍等，孔祖師她親自過來。」

沒過一會兒，石軒就看到一朵五色錦雲飛來，落在地上，現出孔然身影，她清雅笑道：「五行童子回來言你們安然脫險，我就放下心了。」

「還得多謝孔道友求肯，要不然石某早就死在混亂洪荒了。」石軒笑著答道。

孔然擺擺手：「不必客氣，去我洞天再談。」

一路上，山峰河流、亭台樓閣看起來皆與一般大宗門沒什麼區別，唯一的不同就是五色掩映，不過從孔然介紹中，石軒才得知，每處山峰、殿閣之內，很有可能就是一方洞天，作為五行宗每一脈傳承的所在。

「本門大大小小共有二十一脈傳承，有專修火行之力，有水火相濟的，不一而足。」孔然一邊將石軒引進她的五色洞天內，一邊笑道，「畢竟家父佔了五行大道，門下弟子們雖然修煉的是同一門功法，五色神光也不會偏廢，但都會有所側重了，以圖合單獨的金木水火土後天道種，或者其他由先天五行衍化的大道。」

進了待客樓閣，石軒先呵呵一笑：「怎麼不見劍通慧道友？」

「他在太虛法會上斬掉了大部分心結，目前正在閉關，力圖將剩下小部分心結趁勢一併斬掉。」孔然微笑解釋了一句。

等侍女奉上清茶，石軒再次鄭重行禮：「石某此次前來，就是為了當面謝孔道友求肯之恩。」

「石軒你真的不必如此鄭重，說起來這事還是因家父插手而起，否則那位半步金仙龍女拿住潛虛子後，就會將我等一併籠入她的夢境宇宙，然後送回，反倒不會有什麼危險。」孔然虛抬雙手，略略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在我身上做得手腳。」

石軒笑著坐下：「當時你不是言覺得潛虛子有些熟悉，可能是以前來拜訪過五行道祖。說不定兩人真的有交情。」

孔然微微皺眉：「可我也是元神真人，照徹本性記憶，事後回想，卻始終想不起來，潛虛子什麼時候來拜見過家父。」

「或許事關隱秘。」石軒心頭一動，想起了青雲子老師對五行道祖的評價，「老孔雀心思深沉，佈局長遠，於他之事，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仙識感覺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而且自己記得，孔然告訴自己孔極成道的年份，和五行童子所言的有不小差距。

於是石軒品了口茶，笑著繼續道：「五行道祖乃宇宙開闢前孕育的生靈，秉承五行大道而生，但天生強大，反而不容易成道，算是道祖裡面成道晚的，或許有些成道之前的事情，他不想別人記得。」

「家父成道雖晚，也有百多萬年了，在那之前的事情，記不記得又有什麼關係。」孔然不以為然，但也沒繼續去想潛虛子之事。

石軒抓住機會道：「石某怎麼記得孔道友以前說過，那無名大世界是幾十萬年前，五行道祖未成道時遊歷發現的？」

孔然一臉茫然：「我明明說的是百多萬年前，石軒你也有記不清的時候？」

石軒笑了笑，算是默認，沒有繼續問，要不然就太刻意了，五行道祖真是有些詭異，那處無名大世界，那太虛法會上的周正時真君，那位死在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下的周正時真君，那錯亂的年份……看來果如青雲子老師所言，其佈局長遠。

但石軒見識不夠，實在想不出五行道祖在下什麼棋，只能換個話題和孔然閒聊，看能不能套出其他事情來。

閒談許久，一切正常，石軒見時辰不早，起身道出最後來意：「不管如何，這次多虧了道祖他老人家派五行童子前來，不知石某能否當面向他道謝。」

「家父除了講道，或是其他道祖來訪，已經不見外人久矣，還請見諒。」孔然委婉回絕了石軒的請求。

難道真是自己適逢其會，才讓五行道祖拿自己當棋子？石軒心中念頭繁複，笑道：「倒是石某魯莽了。時辰已是不早，石某得告辭了。」

「石軒你不多留幾日，豈不是說我待客無道？」孔然輕輕笑道，頗有戲謔之意。

石軒半開玩笑回答：「石某算出自家有一大機緣，正要去碰上一碰，怎能耽擱？」

這話不假，混亂洪荒之事有道祖插手，可不是玉婆婆能推算出來的，但石軒回來之後，推衍自身，發現有一臨近的劫數消失了，看起來是以劫擋劫的關係，而且推算時，石軒發現，這劫數似乎還蘊含了一些自家算不出來的機緣。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旁觀聽道成池魚

蓬萊派天璣峰，石軒洞府。

腳踏清風的巨狼徐徐降下，看得守在洞府門口的敖古一愣，還好馬上就感覺到了老爺的氣息，趕緊迎了上去，內心直打鼓：「老爺新收了一頭大妖當坐騎？糟了，會不會地位不保，以後連守洞府都不可得？」

敖古一下就泛起了濃重的危機感，幾千年作為蓬萊派石宗師、真人、真君唯一的護山神獸，它一直過得很是逍遙自在，老爺常年在外，自己想睡就睡，想修煉又有諸多高階修士指點，想外出磨礪只需把洞府禁制開啟，去善功榜那裡發佈個守門任務即可，偶爾還能衣錦還鄉，尤其青索這搗蛋猴子後來也沒在洞府內了，更是美好。

要是這種生活一遭被打破，敖古簡直不敢想像會怎樣，雖說自己還未能成就龍王之身，但到了相當於道家陰神級數的境界，壽元也有近兩萬了，生活還很漫長！

於是它恭恭敬敬地道：「敖古恭迎老爺回府。」

青狼一看守門神獸乃一條連龍王之身都未成就的黑龍，頓時一股優越感油然而生：「某看來真是老爺座下第一妖，嘿，等某渡過了第二次天劫，你這條小小的黑龍怕是吃灰也追不上。」

石軒從青狼背上下來，給雙方做了個介紹，然後道：「我過些時日要出去，青狼你就在洞府內安心祭煉秘寶，調理心境，火候到了自行去元芒大世界渡劫。敖古，青狼乃是一劫大妖，你多向它求教，相信收穫會不少。」

根據石軒推算，那道蘊含機緣的「劫數」還有一年半載，這些日子自己得盡盡做師父的責任，好好給夏景和楚綰兒講講道。

兩妖同時答道：「謹尊老爺法旨。」

看著石軒入了洞府，一劫大妖的威懾還是很大的，敖古有些討好地笑道：「老爺這洞府看似不大，其實別有洞天，青狼道友，不如我帶你去挑選一處起居之所。」

青狼化為人形，微抬頭顱，鼻孔中輕輕發出一聲：「嗯。」

然後它狀似不在意地道：「敖古，老爺座下可還有其他妖物？」

青狼有些高傲的神態，讓敖古頗有點憋屈，心中暗暗下定主意，自己一定要奮勇前進！

它正要回答，石軒靜室門口就閃出一隻猴頭來，卻是青索見老爺觀想打坐，修煉仙術，準備出來溜躂一圈，欺負欺負敖古。

青狼等了剎那，沒等到敖古的回答，元識感覺它在發呆，因此有些不滿，正要加重語氣再問一次，突然就感覺到一股恐怖威壓、造化流轉的氣息向自己撲來，壓得自己心神顫抖，不由自主就在地上滾了一個圈，化作青色巨狼。

「老爺？不對，氣息不像！」青狼驚愕之中，還以為老爺懲戒，但立刻就發現是一隻褐色毛髮的猴子，它做著鬼臉，躍上自己狼背，學老爺盤腿坐著，驅使自己前行。

「老爺座下還有此等妖皇？！」

……

崇玄大世界。

大羅界域是二十七個界域中最邊緣的幾個之一，而崇玄大世界則是大羅界域的邊緣，由它往外，則是時空風暴、混洞間隔，道阻且長的宇宙荒蠻邊緣地帶。

說是荒蠻，其實就是沒有金仙道場，無法跨界傳送，以至於路途遙遠，絕大多數天君少有去過的宇宙區域。

宇宙浩瀚無垠，二十七大界域加起來，也僅僅才占一成左右，其餘十之八九就是這種荒蠻、偏遠的地方。

其中很多大千世界，即使天仙真君有時空道標，也得花費幾萬，甚至十幾萬年的時光才能到達，比如七仙大世界，而如果沒有時空道標，那就算半步金仙，要想搜索這些區域，也是浩如煙海，縹緲不可尋。

石軒按下遁光，飛入了崇玄大世界，按照自己的推算，這次劫數會在崇玄大世界紫蓋山遇到，而且就在這幾日。

「本來若沒有太虛法會，我將太極圖、陰陽二氣瓶的禁制穩定後，就會外出遊歷，一邊磨礪自身，一邊修煉仙術，同時尋覓修煉兩儀滅道劍所需要的大千世界開闢時分化的第一縷陰陽，而這種孕育中的大千世界，就以荒蠻地帶最有可能發現，所以來到崇玄大世界休整兼打探消息很正常。」

石軒推敲的同時，仙識一掃，發現不少修士三三兩兩往一個方向前進，於是攔住兩位，打了個稽首，微笑問道：「兩位，貧道有事相問，可知紫蓋山如何去？」

越涉及劫數的具體內容，石軒就推算得越不夠詳盡，只是得出了「紫蓋山」三個字以及大概的時日，對此石軒猜測，要麼劫數中的對手，境界與自己相同，但修為要高上不少，要麼境界實力相同或稍遜，卻另有掩蓋天機的秘寶等物。

被石軒攔住的是一對做夫婦打扮的年輕修士，皆是神魂圓滿，男子相貌只是周正，但卻帶著一種讓人親近的感覺，他沒有絲毫見到陌生人的拘束，笑呵呵很是熟稔地道：「這位道長，看來你也是去紫蓋山聽龔真君他老人家開壇講道。」

他看似大大咧咧，實際上稱呼很是注意，沒有以道友相稱，因為他發現自己感應不出石軒的境界。

石軒內心微微一怔，有天仙大能開壇講道？但表情、情緒卻沒有絲毫變化：「正是，不知貧道該如何前往？」

「在下華子期，這是拙荊盧絮兒，適逢修真界難得的盛會，我們夫婦正是要前去紫蓋山聽道。道長您若是不介意，不妨一同前往？」華子期熱情笑道，這位前輩不知道紫蓋山所在，那要麼是極東之地少有外出遊歷的妖族修士，要麼就是偶有到來的外界大能，無論哪種，其修為應該都勝過自己，結個善緣，指不定日後還能因此逢凶化吉，或者得到些好處。

石軒反正要去紫蓋山等待，聽聽這方大千世界天君講道又不浪費時光，至少也能作為他山之石，所以無可不可地道：「還請賢伉儷帶路。」

「龔真君成就天人前是常常講道，不分族類，一視同仁，哪怕妖族也不例外。」一路之上，華子期一直絮絮叨叨，半是試探半是交好，石軒正好也略略瞭解這崇玄大世界一番，省去了搜魂的工夫。

石軒微笑道：「聽起來龔真君成就天人未久？」

「他老人家千年前成就的天人，如今是天人大典後第一次開壇講道。」華子期和盧絮兒一喜，看來是外來修士，那可比妖族好多了，能夠來到本方大千世界的，據傳聞最低也是真人級數。

看起來劫數不是應在他的身上，石軒心中掠過這個念頭。

花費了半日工夫，石軒與華子期夫婦來到一座色呈明紫的高山，有龔真君座下弟子、童子、侍女等恭迎各方賓客。

山頂被大法力開闢成了一處方圓足有百里的地方，清泉環繞，綠樹掩映，此時已經坐了不少修士，石軒隨意找了一塊白石盤腿坐下，一邊等待著龔真君的講道，一邊等待著那劫數的到來。

「前輩，這裡有些偏遠，不如往中心去？」華子期既想坐在這位前輩身邊，交好於他，又想靠近講道中心，期望能得龔真君的緣分，所以示意端莊大方的夫人盧絮兒開口。

石軒擺手淡笑道：「既然是真君講道，坐在哪裡都能聽得清，何必去中心擠著不自在？」

躊躇了半天，華子期和盧絮兒還是決定留在這邊，至少這位前輩是成功搭上話了的。

又等半日，及至清晨，雲板響起，仙音縹緲，一道身形瘦削，顯得道袍寬大的身影出現在中心金色雲床上，帶起靈氣結花飄落。

龔宏道外表也就三十來歲，留著一把美須，悠然笑道：「貧道成就天人千年，今日方才重新開壇，很是慚愧。」

「不敢當真君歉意。」下方諸多修士齊聲回答。

接著龔宏道笑著按了按手，示意安靜，然後講起了功德之道。

「他對先天功德大道的體悟很是不凡，看來其本身功法就是走的這條路子。」石軒仔細聽著，心中暗道，而旁邊的華子期、盧絮兒則是聽得如癡如醉，沒有再開口說話。

這一番講道，七日過去，石軒收穫少許，但眼見講道就要結束，那劫數卻遲遲未至，心中不由暗道：「看來等等得去拜訪下龔真君，以便在他山門多盤桓幾日。」

念頭剛落，石軒就心頭一動，抬眼看向上方，仙識感應中只見一道赤黃色光芒從地膜之外一直撞進大千世界裡，撞碎星辰幾顆，撞得半空出現無數空間裂縫，然後猛地炸開，像是煙花盛放，帶出毀滅氣息陣陣。

「小千世界毀滅的感覺，二劫大能？」石軒見劫數來臨，心中更加安定。

這赤黃色光芒中傳出喊聲：「龔道友，快向我師門求救，徐靜姝要殺我……」其是用仙識發音，卻不是對特定之人，而轟轟然遍及全場，顯然來不及感應龔宏道。

但他卻慢了一步，一道黑色煙雲落下，將上方連同整個紫蓋山一起籠罩住，石軒頓時覺得天機運作艱澀，因果若隱若現，想要跨界聯繫，要多費周折，與此同時，赤色光芒被一道白光劃過，聲音戛然而止。

「所有聽到的，今天都得死！」一道冰冷冷的清越女聲響起，造化氣息流露，壓得紫蓋山眾位修士心神搖晃，難以動彈。

「原來這一災是池魚之災。」石軒嘴角微微勾起。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兔起鶻落過災劫

面對這世界壓下般的恐怖感覺，龔宏道露出一絲苦笑和決絕，這隕落的二劫大能乃司真大世界商谷門二劫天君孫四皓，自己遊歷大羅界域時，機緣巧合與他相識，當時雙方都還是元神真人，一見如故，成為好友。

後來得他引見商谷門當時的一劫天君，如今的三劫大能郭乾秀，有了他的指點，以及孫四皓的交流、相助，自己一位出身偏遠大千世界，沒有任何身份背景的散修真人，方能一步步成就天人，即使比孫四皓慢了不少。

所以龔宏道並不責怪孫四皓將敵人引來自家紫蓋山，只是有些埋怨他慢了半步，讓自己連出手相助，或是與郭真君聯繫，都來不及，白白葬送了一條性命。

「還好四皓他的分身有郭真君看顧，我亦有念頭在商谷門，雖然重新寄托元神於大道費時甚多、麻煩很大，而且天人衰劫降下的時間不會拖後，但總好過直接身死道消。倒是這些前來聽道的修士可惜了，是我連累了他們。」

諸般念頭在龔宏道元神中泛起，哪怕不明白為什麼對方要做殺人滅口這吃力不討好之事，畢竟商谷門中的分身、念頭可殺不掉，但還是毫不猶豫將自家凝練的本命靈寶「諸天功德輪」冉冉升起，十八層輪身金光燦爛，玄黃之氣如同寶珠環繞，直接迎了上去。

「即使是催死掙扎，也要做上一做！而且我的本命靈寶，還是最善防禦的功德靈寶！」龔宏道腦後現出先天功德大道虛影，一尊三十三層玄黃玲瓏寶塔若隱若現。

華子期、盧絮兒都處於心神停滯，又有無數驚慌念頭泛起的矛盾狀態中，大道威壓、造化威壓，即使是三劫陽神真人也是抵禦不出，更別提他兩人這等金丹以下修士了，整個紫蓋山，除了冉冉升起的「諸天功德輪」，是讓人心悸地寂靜無聲。

不知多少修士都產生了同樣的念頭：「昔年為了保住秘密，殺盡了目睹的所有生靈，如今卻成了別人滅口的對象，真是天道好還，報應不爽。」

「能死在二劫大能手上，也算是值得了。」

「我不要死在這裡……」

……

徐靜姝冰冷冷說出：「所有聽到的，今天都得死！」時，仙識掃過，威壓顯露，卻怔了一怔，非是為了決絕的龔宏道，普通天仙她還不放在眼裡，而是這座紫色高山上，居然有一位二劫大能！

彼此氣機感應之下，誰也瞞不過誰！

但她僅僅只是微怔，就殺伐果斷地做出了決定，事關重大，必須統統滅口，否則走漏了消息，麻煩就大了。

「怪只怪你運氣不好，堂堂二劫大能還來聽普通天仙講道，今日死於我手，須怪不得別人。」

能搏殺孫四皓這二劫天君而自身只是輕傷，徐靜姝有著很強的自信，在二劫天君裡面，除開巔峰和近乎三劫的那些，其他都擋不住自己的「斬道斷神飛刀」。

一道帶著濃重殺戮氣息的白光悄然無聲地斬出，內裡一物有眉有眼，蘊含殺戮世界，眼中射出兩道毫光，毫光上則綻開兩朵青蓮，光是看到就讓人心神昏迷，元神變化停滯，甚至連因果聯繫都在其斬殺之中。

……

龔宏道看到那白光斬來時，元神詭異地產生了寒毛豎立、毛骨悚然的感覺。

「一旦被這白光斬中，若郭真君猝不及防，怕是念頭、化身也會跟著破碎，真正的身死道消！」一點明悟在他心頭升起，同時夾雜淡淡的悲哀，「四皓看來是真的隕落了！」

他轉瞬就壓下心中悲憤和畏懼，很是冷靜地驅使諸天功德輪攔向白光，這個時候唯有破釜沉舟，方有一線希望在二劫大能手上保命，那就是撐到郭真君發現異常。

「咦，這白光好像不是斬向我的？！」諸天功德輪玄黃光芒亮起之際，龔宏道心中卻閃過了這一奇怪的念頭。

接著他就看到一口白色黯淡劍光後發先至，直直斬在那道白光之上，同時感覺有一股洞天氣息在紫蓋山上升起。

「我紫蓋山上，居然還有位二劫大能？！」

華子期、盧絮兒及附近修士，本覺得恐懼沖刷心神，讓自己是難以動彈，就像陷入了一場永遠也不會醒的噩夢，但僅僅剎那，他們就感覺到一股蘊含造化之意的小千世界氣息瀰漫開來，使得自己當即從這噩夢中回過神來，愕然看向身邊。

……

石軒本來的打算是氣機交鋒下，讓對面那位叫徐靜姝的二劫天君知道滅口不易，大家坐下來喝喝茶，好好聊聊，你付出一些代價，大家則立下因果誓言，豈不美哉。何必打生打死？說不定自家的機緣還得從她身上得到線索。

可惜這徐靜姝殺人滅口之心甚堅，怕是秘密不小，石軒只能將三才滅法劍斬出。

白色黯淡劍光之中，衍化出了一個虛空宇宙，無數世界化為星辰，並與諸多大千世界在崇玄大世界的投影勾連起來。

其尚未斬到，就讓徐靜姝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濃厚殺戮氣息，但使得她心中一驚的卻是隨著白色黯淡劍光越來越近，自家法力連帶元神都在消散，泥丸宮中的小千世界開始變得普通而平凡，護身洞天之力融入世界。

「先天末運大道？三霄宮門下？！」徐靜姝也遊歷過好幾處界域，算得上見多識廣，當即就想到了來由，雖說三霄宮體現末運大道的招牌靈寶是混元金鬥，但總有些弟子喜歡將本命靈寶煉製成自家喜歡的模樣。

白色黯淡劍光與那有眉有眼的白光相撞，沒有出現天崩地裂、空間塌陷的恐怖場景，反而一派平靜，各自光芒散去，一口普通飛劍、一口似乎凝結了無數殺意的有眉有眼飛刀現出，倒飛而回。

石軒只覺元神晃動，那口古怪飛刀竟然能影響元神變化，晃動心神，還好困於時光之中這麼多年，三才滅法劍雖然距離八階尚需千把年時光祭煉，但也已經到了七階巔峰，即使礙於對方本命靈寶殺意極端凝練而古怪，一兩劍之間是消不掉對方法力，可卻是佔據上風，僅僅倒飛回一點，就繼續斬出。

徐靜姝則有苦說不出，對方本命靈寶似乎已經有七階巔峰，先天末運大道壓制之下，自己一身七階仙術是運轉艱難，根本運使不出來，就算勉強施展也是消散不少，威力大跌，若非靠著本命靈寶「斬道斷神飛刀」的特殊，怕是已經敗下陣來。

「鍥合先天末運大道的靈寶，不愧是萬法剋星，我得想個法子逃脫。」一劍之後，徐靜姝是萌生退意，心中泛起一絲悔意，剛才真不應該自負實力，一心殺人滅口，哪知道遇上了這種本身實力還不算二劫巔峰，可本命靈寶極其恐怖的傢伙。

「即使我不會懼了他，可要是再拖幾個剎那，商谷門的郭老兒就要趕來了，那樣就不是麻煩變大，而是局面反轉了！」

「斬道斷神飛刀」大放光明，有眉有眼那物將綻放青蓮的眼中毫光射出，直直打在白色黯淡劍光之上，將其牢牢定住，不能產生絲毫變化，但它本身的殺戮之力亦被末運大道氣息消散，難以發出緊隨而來的一擊，雙方一時僵持不下。

趁此機會，徐靜姝短暫擺脫了末運大道之力影響，仙術運轉恢復正常，雖然她自負憑借一身接近巔峰的七階仙術，足以將對面二劫大能死死壓制，甚至斬殺，但時間緊迫，只能日後再來算這筆賬了。

泛起金屬鋒銳感的白色光芒將徐靜姝一裹，護住全身。

她就要撕開空間加遁光爆發而逃時，卻看到一座包羅萬象的金橋從對方右掌中跨出，地火風水被定住，空間凍結，時間短暫停滯，其元神當即就陷入了一片詭異靜謐之中，有了剎那的失神，連念頭都無法泛起一個。

然後她眼睜睜看著那位素青道袍的二劫大能身體中再次飛出一口五色飛劍，輕鬆就斬開了那因為被定住，所以運轉停滯的護身白色光芒，落在自己元神之上。

劍光爆發，徐靜姝元神一陣劇痛，重傷昏迷，接著就被那金橋反捲，裹在了一張黑白太極圖內。

石軒既然要出手，那自然是基本全力以赴！

到了最後，甚至猶有餘力控制對方的受傷程度。

袖袍一卷，將那停在了空中的詭異飛刀收入洞天，然後石軒收回三才滅法劍和五行滅仙劍，拿著太極圖直接沖天而去，遠遁離開，倒要看看她有什麼秘密。

這一番交手，兔起鶻落，快速異常，絕大部分修士連過程都未看清，就見四週一片平靜，恢復了原狀。

「那位要滅口的天君被打退了？」

「打退？嘿，滅口不成反被殺了吧。」

「想不到有二劫大能在這裡聽道，真是運氣不錯！」

「或許是早有安排？」

一時之間，修士們議論紛紛。

龔宏道則抓緊時間聯繫郭乾秀，沒過幾個剎那，一道閃著赤黃光芒的大門亮起，從中走出來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人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踏破鐵鞋無覓處

在幽暗虛空中，連續撕開空間飛遁了幾次，石軒就落在一處虛空星辰之上，將徐靜姝抖摟出來，她穿著一身黑色衣裙，將自身潔白如玉的肌膚和秀美的容顏襯托得更加明顯。

石軒沒有任何耽擱，駢指成劍，點在了她的額頭，開始搜尋記憶。

如今石軒的搜神仙術已經七階，與自身境界相符，所以很是順利就將徐靜姝的絕大部分記憶搜尋了出來，只有很少一點受大道之力保護而破損。

「嘿，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石軒看著徐靜姝的記憶，忽然微笑起來，自語了一句，蓋因她殺孫四皓之事，就是源於一處正在孕育中的大千世界！

現在非是宇宙開闢之際，大千世界的數量已經無法計數，而孕育中或剛開闢、正在衍化中的大千世界，是少之又少，且處於荒蠻、偏遠地帶，難以發現。

其實這少之又少，是相對整個虛空宇宙而言的，實際上的絕對數量卻是不少，但一處大千世界從孕育到混沌初分以百萬年計，之後陰陽分化到太古時代，又從幾萬到幾千萬年不等，對於人族天君而言，就算在宇宙荒蠻偏遠地帶千辛萬苦發現了一處孕育中的大千世界，其也很可能等不到自家需要的玄之又玄事物衍化出來就衰劫降臨，身死道消。

這對於普通妖族而言是差不多的道理，只有那種混沌異種或是宇宙神獸，甚至從宇宙開闢之初就孕育的先天靈種，才可以在發現一處孕育中的大千世界後，能等著它一路開闢、演化，相似的還有靈寶等物。

所以整個虛空宇宙，從六階開始，秘寶數量就直線下降，除了道祖門下、半步金仙門下，十位二劫天君裡面都不一定有一件七階秘寶，而八階秘寶，恐怕就得以百為計數單位了，至於九階秘寶，那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徐靜姝發現的那處正在孕育的大千世界，距離混沌初分也就幾百上千年，乃是上古時代一位人族天君遊歷荒蠻地帶時，偶然發現的，他收取了混沌將出未出時的先天清氣，但自知若不能成就半步金仙，是等不到大千開闢的，因此就在自家宗門隱秘處留下了時空道標，以待後人前去。

可惜他隕落於衰劫後，宗門就漸漸破敗，後來更是陷入大劫，泯滅在了時光之中，徐靜姝是奇遇時發現了這位天君當年開闢的洞天殘骸，在隱秘處發現了這時空道標。

但她在潛修等待混沌分化之際，卻是遇上了孫四皓這位認識的二劫天君。

自負實力，加上修煉的是殺戮大道上的功法，徐靜姝自然就選擇了殺人滅口，不過孫四皓非是易與之輩，居然生生逃到了崇玄天才被她擊殺，而她自知商谷門的三劫天君要推算出一處孕育中的大千世界所在是基本不可能的，反倒是知道乃她下毒手後，能根據因果聯繫找到她的下落，所以決定將聽到她名字的全部殺人滅口。

誰知好死不死，遇上石道長在那裡等待劫數。

「若是我沒有在混亂洪荒渡過天人第二衰，將仙術修煉上來，僅以一劫修為到紫蓋山打探消息，那遇到你時，怕是劫數極難渡過，一線生機就是看能否撐到商谷門的三劫大能來援。」

石軒手下毀滅氣息一現，徐靜姝就化為了灰灰，就連她藏在隱秘處，有其他事物鎮壓，非三劫天君難以追索的念頭，都被因果丹書直接滅掉。

反正如今崇玄大世界內，可沒人知道石軒是誰，而石軒離開時，是一貫謹慎地將自家氣息抹掉了的。

徐靜姝乃散修，修煉的是殺戮大道，需常常與人、與妖、與天魔戰鬥，所以高階秘寶倒是能從別家手上搶到一些，可惜如此多的戰鬥，就算能搶到也是很快消耗一空，比如之前用來蒙蔽天機、隔斷因果的七階秘寶「污穢遮天羅」，乃是用污穢本源中的事物或大千世界開闢時的第一道污穢氣息煉製。

所以石軒是搖頭笑道：「身上倒是一乾二淨，就連有關時空道標的信息都是在大道保護下破損了。」

對此石軒沒有一點鬱悶，因為即使沒有時空道標，徐靜姝追殺孫四皓的過程卻是完整展現在自己面前，反溯回去，很容易就找到了那處所在，「還有她的殺戮大道功法，倒是能對我有些裨益，即使大道保護下殘缺不全。」

到了石軒如今的境界，已經能借鑒他人功法，完善本身功法。

抹掉了徐靜姝存在的痕跡後，石軒正要離開此處，往那孕育中的大千世界而去，忽然念頭一動，想到了一個麻煩的可能：「孫四皓和徐靜姝乃是相識天君，居然能在荒蠻偏遠地帶這種浩瀚無垠的地方偶遇，還是在一處孕育中的大千世界旁邊，怕沒那麼巧合，而是另有蹊蹺。」

解釋很多，比如孫四皓同樣是去那洞天附近冒險，從那宗門後人的口中知曉了時空道標，比如另外有天君也發現了這處孕育中的大千世界，同樣等不到其開闢，而是留下記載，被孫四皓等到，比如徐靜姝從洞天出來後，露了些馬腳，被孫四皓髮現，一路跟蹤而來……這種種可能，徐靜姝忙於滅口，都還未曾想過。

「無論哪種緣由，孫四皓都很有可能在商谷門內留有一些線索，那位郭真君怕是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找到那裡。」石軒沉吟著，孕育中的大千世界可是搬不走的，「先去看看，怕是要召喚『親友團』了。」

即使石軒將陰陽混洞神光等在大千世界開闢前提升到八階，再加上宙光鍾正常發動，對戰郭乾秀這近乎四劫的天君也僅僅是五五之數，一不小心讓他溜走，那就麻煩大了，而且石軒還另有想法。

……

拐過不少時空風暴、恐怖混洞，越行越是偏遠，漸漸虛空宇宙之中，再難偶遇一位遨遊的天君。

等到了一處肆掠但普通的龐大時空風暴邊緣，石軒打量了一陣，照著徐靜姝的記憶，找到了那極端隱蔽，被時光掩蓋，難以推算的一條小小縫隙。

手拿宙光鐘，以便異變之下，能即使發動，石軒小心翼翼飛入了這處縫隙，一陣熟悉但並不強烈的時光變化感後，一切恢復正常，此處場景一點點展現在石軒仙識當中。

這裡像是一個微型宇宙，方圓足有億萬里，分佈著十來個成熟的大千世界，有虛空星辰，有一些時空風暴吹拂，有天魔聚集。

而在邊緣地帶，有一片方圓近十萬里的幽幽暗暗空間，混沌氣息流露，讓天魔不敢靠近，正是那孕育中的大千世界。

似乎是畏懼石軒手中持著的宙光鐘，哪怕石軒並未將造化氣息展露，天魔們也潮水一般地退去、分開，讓石軒僅僅花費幾個剎那就飛臨了這片混沌之上。

混沌之中有著四十九個胎狀幽暗事物，上面皆生有九處竅穴，一呼一吸，擾動混沌。

透著這些竅穴，石軒能隱約看到其中的事物，有含苞待放的青蓮，有菩提樹，有躺著的巨人，有鯤鵬、帝江模樣的異種……

石軒明白這就是大千世界開闢前，秉承四十九條先天大道，於自家法則本源中孕育的四十九尊自然神靈，其剛一誕生就有三劫的修為，日後有望成就天人，以穩定大千，抵禦天魔。

可惜的是，陰陽開闢、地火風水爆發的時候，哪怕裡面有一尊太極神靈，限於本身實力，也無法完全定住這毀滅力量，等到天地真正開闢後，殘存下來的這種先天自然神靈就少之又少，加上它們受本身法則本源的影響，靈智有很大缺陷，往往到了太古時代就隕落殆盡，而後天法則是主要孕育法寶等。

所以大千世界才鼓勵生靈向更高階段發展。

感覺到不時從周圍大千世界天地法則從散逸出來殘破靈魂，結合在一起，化為些許靈性投入這四十九尊自然神靈當中，石軒就明白，它們已經到了靈性衍化，靈智將要產生的階段，一旦其靈智產生，化形出來，大千世界就將要開闢，這個時間段也就是幾百到千把年不等。

石軒念頭一動，一道飛過來的殘破靈魂背後就浮現古樸神秘的六道輪迴之盤，將其裹著直接落入那尊太極神靈。

輪迴氣息一閃而逝，那尊太極神靈緩慢睜開雙眼，愕然打量著四周，心中驚疑不定。

「我不是死了嗎？怎麼會到了這詭異地方？」

過了許久，她才有些恍然：「這看起來像是神話傳說裡的混沌，我感覺前所未有的強大！」

「哈哈，竟然會有這種好事，不行，我得小心一些，不能被邊上這些傢伙發現了端倪，不能被天道察覺。」

居高臨下，看著這位小心翼翼的傢伙，石軒並沒有覺得好笑，因為自己也相差不多。

隨著境界、見識漸漸增長，石軒對於自己穿越之事，懷疑漸漸增多，直到得到先天靈物宙光鐘，才基本肯定了緣由。

當時石軒就覺得宙光鍾威力有些小，但依照五行童子而言，這才是正常。既然先天靈物的威力都不超過半步金仙的層次，那後天靈物山河珠呢？

如果說金仙道祖最後全力爆發一擊，加上山河珠本身，那確實有可能穿過宇宙界限，但其經過百萬年恢復之後，又有何德何能穿越回來？

「禹余祖師看來也無法直接插手這一界的事情了。」

石軒把玩著宙光鐘，輕輕歎了口氣，其甚至只能找自己這機緣巧合得到山河珠的普通人，而不是派座下弟子，「難怪上一世的神話傳說，與這方宇宙有些相似之處。」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杯茶之間定將來

郭乾秀皓髮如玉，面容清癯，寬大袖袍飄揚，在虛空宇宙中急速前行，不時掠過一個個大千世界和虛空星辰，悠閒而毫無煙火之氣，盡顯仙人風姿，其心中很是冷靜，不急不徐，哪怕事關一個可能就要開闢的大千世界，連四劫大能都會心動不已。

追蹤掠走徐靜姝的那位二劫天君未果，返回宗門後，郭乾秀很快就發現了孫四皓留下的一些事物，裡面記載了關於一個百萬年前就在孕育的大千世界的消息，甚至有其時空道標！

但是郭乾秀能一步步成就元神、證道天人，又豈是魯莽之輩，要是有人作假算計，時空道標所在乃是時空風暴之中，直接挪移過去豈不是找死？就算記載的是真的，誰又能保證百萬年過去，那裡不會變成了一個混洞或被那種遷徙的時空風暴給籠罩，而對於此，郭乾秀境界不夠，還推算不出來。

所以他是挪移到了熟悉的附近，再按照時空道標所在飛遁過去，而當初孫四皓就是打得這個主意，準備先探下路，真有孕育中的大千世界，再稟告宗門，出動三劫祖師，誰知卻直接遇上了徐靜姝。

沒過多久，郭乾秀就發現了一處雖然恐怖，但與其他沒什麼兩樣的時空風暴，推算了一下，心中暗道：「時空道標就是這附近，莫非在裡面？」

既然肯定是這裡，一寸寸仔細搜尋之下，花費了兩天時光，郭乾秀總算是發現了那條縫隙，然後祭起自家本命靈寶功德金塔，玄黃之氣道道垂下，護住全身，小心翼翼地穿了過去。

眼前陡然一變，郭乾秀欣喜念頭閃過：「果真別有洞天。」

接著郭乾秀朝著時空道標所在飛遁，僅僅幾個剎那，其就發現了那片在緩慢變大的幽暗混沌。

但他並沒有泛起歡喜情緒，而內心咯登一下，遁光猛然停止，全神貫注地戒備起來，蓋因在那片混沌上空，有一處青山秀水。青山之上，綠樹掩映之下，有兩位風姿不凡、逍遙味道十足的修士正在品茶對弈，乃一男一女。

男的那位只是渡過天人第二衰的修為，氣息熟悉，郭乾秀一下就認了出來：「果是掠走了徐靜姝的那位二劫天君，其能輕鬆擊敗徐靜姝，一身修為在二劫裡面，怕也是出類拔萃。看來四皓之死，真是源於這孕育中的大千世界。」

對於石軒，郭乾秀並不擔心，哪怕其實力再強，甚至有越階仙術，可也到不了八階巔峰，遠遠不是自家這近乎四劫大能的對手，但對方如此做派，必定是有所依仗，比如那位氣機交鋒下，不遜色於自己的白衣美貌女子。

「看來他是找了師門長輩過來。」一個念頭在郭乾秀心中閃過。

石軒悠然起身，拱手笑道：「貧道石軒，等待郭道友已久，不如坐下來品茗一番這產自冰雪寒光界的清茶，閒談一陣，可好？」

郭乾秀藝高人膽大，加上也沒五成以上把握奈何那三劫天君，所以呵呵一笑：「恭敬不如從命。」

其當即按下遁光，飛到了山峰上，自找石凳坐下，但卻並不品茶，功德金塔浮於腦後地直接道：「老道出來時，給幾位相熟老友留了信函，一旦本身隕落，就會傳遞出去。」

「既然郭道友沒有找相熟道友來，想必也是不到萬不得已，不願意多分一杯羹。對了，貧道寒鏡。」寒鏡天君笑吟吟地道，孟霓裳目前的修為境界暫時還排不上用場，所以並未跟來，一旦這邊有什麼變化，她就會直接時空挪移過來相助。

郭乾秀見兩人的態度如此，不由產生一個念頭，沉吟道：「莫非兩位是想和郭某聯手，瓜分這大千世界的玄之又玄事物？」

石軒點頭笑道：「大家走到這一步，都是千難萬險，如果有其他解決辦法，何必非要打生打死？」頓了頓，石軒笑容半斂：「石某要大千世界開闢時分化的第一縷陰陽，郭道友若也非此不可，那大家就得做過一場了。」

郭乾秀對這狀況有些疑惑，石軒的發言、態度，似乎顯得其和寒鏡天君平起平坐：「難道非師門長輩，而是同一輩的天君？」

至於石軒的話語，他並未立刻回答，而是側頭看了寒鏡天君一眼。

寒鏡天君領會其意，將手中黑子放下，趁機把棋盤攪亂，微笑道：「我要天地間衍化的第一縷凍結之意。」

郭乾秀這才半鬆了口氣：「老道要天地開闢時，虛空宇宙降下的功德之氣。」

見彼此沒有根本性的衝突，石軒合掌道：「既然如此，那大家定一個因果誓言？」

「除此之外的玄之又玄事物怎麼分配？」郭乾秀一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不商量，就開始立因果誓言了？

石軒右手食指輕敲棋盤，戲謔笑道：「除了地火風水本源，其他玄之又玄事物，至少得幾萬年才能衍化出來，甚至可能是幾百上千萬年，到時候我等要麼已經身死道消，要麼成就了半步金仙，都是用之不上，何必操那份心，不如留給宗門後輩，讓他們自家來爭奪。」

「你是說，將這大千世界，作為我們兩家宗門以後真人、真君歷練的所在？」作為宗門最高境界者，事實上的宗門掌教，郭乾秀一下就明白了石軒的意思。

石軒擺擺手，指了指寒鏡天君：「是三家。而且第一縷凍結之意最少也得幾萬年才能凝結出來，所以地火風水本源，要讓寒鏡道友挑選兩種。」

「你們不是同門？」郭乾秀眼神奇怪地看了寒鏡天君一眼，莫非是石軒借自己壓寒鏡天君，然後再借寒鏡天君壓自己，從而以二劫的修為從中得到好處？

寒鏡天君輕輕一笑，沒有回答郭乾秀問題，而是莫名其妙道：「如果生死相搏，石道友有八成把握能殺我。」

郭乾秀心性再好，也不由內心一凜，臉色一變，以寒鏡天君三劫大能的身份，她絕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和貶低自己，「八成把握，這意味著石軒身上有可遇而不可求的九階秘寶或類似事物。」

「那就照石道友你的意思做，不過日後宗門真人、真君到此歷練時，不能以大欺小，不能以多欺少。」郭乾秀臉色恢復，微微笑道，但語氣中第一次將石軒放在了平起平坐的位置，並且沒有再多說什麼，至於最後半句話，則是他忌憚對面兩家宗門交好。

石軒笑道：「善。還有就是，不得洩露彼此消息。」

商定了寒鏡天君拿水火本源，郭乾秀拿地之本源，石軒拿風之本源後，三人立下了因果誓言。

看著郭乾秀仙風道骨的背影離開時空風暴，寒鏡天君看了石軒一眼，有些奇怪地道：「你我聯手，當有八九成把握殺掉他，而且只需你正常發動宙光鍾即可，至於那些傳信手段，也不是沒辦法干擾，何必給他這麼大好處？」

石軒重新返回山峰坐下，喝了口茶，悠然道：「以前我拿到玄之又玄事物，總是放在宗門，任由本門真人兌換、取用，以便助他們順利渡劫，就像絕大多數有天君的宗門情況一樣，但現今心態、想法產生了些變化，覺得沒有經過磨礪，哪怕讓他們渡過天劫、衰劫，也是缺陷很大，指不定反而害了他們。玄之又玄事物珍貴，但更珍貴的是磨礪的經驗和體悟。」

「大千世界衍化漫長，其餘玄之又玄事物、純陽法寶、靈根等我是指望不上，乾脆就留做宗門歷練的地方。既然是歷練，肯定需要對手，我們兩家交好這麼多年，可不能因此而反目，所以不如犧牲一點利益，引入另外的大宗門，活水方才能養魚。」

「而且這歷練所在處於我們控制之中，可隨時調整，不至於讓弟子們陷入為了寶物殺戮、背叛的狀態。」

寒鏡天君撲哧一笑：「石軒你以前是把他們當作長輩、同輩、晚輩看待，跳脫不出來，如今方有一派掌教的心胸和氣度。」

然後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地道：「對了，以前聽寒冰老師講過，開天闢地之後，四十九尊自然神靈存活得越多，大千世界就越穩定，衍化到太古時代就越快。」

「多謝寒鏡道友相告，恰好我以前也看過類似記載，正在著手此事。」石軒泛起一絲惡趣味地笑道，這點是專門請教過玉婆婆的。

念頭轉動間，無數殘魂被六道輪迴包裹，投入了那些孕育中的自然神靈中。

他們都悄悄睜開雙眼，驚愕莫名，但很快，就或清楚或懵懂地明白了處境，個個潛伏下來，防備被他人發現自家的來歷，同時適應著現在強大的身體。

寒鏡天君不解道：「這是？」

「這樣靈智不會太過被本源之力沾染，方便調教。」石軒摩挲著下巴，微微笑道，「他們也算是磨礪的對手。」

正好自己天人第三衰之前，打算靜靜消化積累，思考一些問題，同時等待著觀摩、體悟大千世界混沌自然開闢、陰陽分化。這可是僅次於得到第一縷陰陽的事情，否則石軒早就用陰陽混洞神光讓大千世界提前開闢了。

……

那尊太極神靈花費百年工夫，總算適應了身體，全力爆發之下，將混沌定住，從中飛了出來。

「這是何等強大的力量，若繼續往上修煉，莫非真能像話本裡一樣，成為天道化身，掌控一切？」她愉悅而期待地想道，但馬上就看到一尊高大的、肌肉結實的巨人劈開束縛其本身的混沌，跳了起來，頓時心中一凜，「不能讓他發現了我的跟腳。呃，他看起來長得不錯。」

那巨人戒備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氣氛陷入沉默。

片刻之後，兩人正要交談，忽然就呆立當場，因為他們同時發現，在遠處居然有一座普普通通的道觀，其立於混沌之上，書寫於匾額的篆字雖然不認識，但卻本能地知道意思。

「紫霄宮？」兩人異口同聲地念了出來。

第一百二十章 紫霄宮中初講道

紫霄宮三個字剛脫口而出，兩人就發覺不對勁，一個面前的幽幽暗暗混沌空間開始出現裂縫，一個則讓這些裂縫的延伸停止，這詭異變化嚇得他們趕緊閉口而言。

過了半天，那巨人使勁控制著自己的聲音，很小聲地開口：「請問你，你是誰？」

本來他是想問面前這身穿太極道袍的美貌女子高姓大名，但話剛要出口就醒悟過來，鬼知道這裡習慣用語是什麼，要是暴露了自家跟腳，怕是會惹來極大麻煩，因此是匆忙改口，普通而直接地詢問。

看到面前幽暗空間未出現裂縫，巨人內心悄悄鬆了一口氣，還好能控制，要不然以後都不敢說話了。

「貧道上，呃，太極道人，見過道友。」上官飄雪手心一緊，差點就把真名報出去了，剛剛從那幽暗地方孕育出來，哪有姓名可言？因此她以這百年中一直感受到的「太極」為道號，學話本、戲文裡那文縐縐的道家用語回答。

「在下剛掙脫束縛而出，還未有姓名，嗯，乾脆現在取一個，就叫李古好了。」巨人拱手行禮，心中暗喜，看來這裡的說話的風格和自己相同，不怕露出馬腳了。

但她會不會和自己有同樣遭遇？一想到這，李古心中就升起了一絲戒備。

上官飄雪倒是頗為欣喜：「那貧道也取個俗家名字，嗯，叫上官飄雪，對了，李道友可知這是哪裡？」從身體本源中，她對這幽幽暗暗、毫無生氣的地方已經有些瞭然，加上以前聽過的神話傳說，更是明白不少，但沒得到肯定前，一切還終究只是猜測。

李古戒備地搖搖頭：「在下不知。」

上官飄雪沉吟了一下：「那我們去紫霄宮問問。」

「需得謹慎，或許裡面有危險！」李古連忙擺手。

上官飄雪嫣然一笑：「我們只是去問些無關痛癢的事，又沒有惡意，哪會有危險？再說，就算有危險，也不是沒有自保之力。」

說完之後，也不看李古，大踏步往那普普通通的道觀「紫霄宮」而去，這混沌中孕育出來的傢伙真是膽小，頓時一種優越感油然而生。

「如此沒有心機，如此魯莽，看來真是從混沌中孕育出來的。」李古看著上官飄雪背影，心中暗自譏笑。

作為一名修士，李古修為不高，可見聞還是有不少的，開天闢地之事雖然沒有哪位太古、上古修士親眼見過，但流傳下來的種種神話卻是繁多，加上來自身體本源的記憶，他是大致肯定自家身死後，不知為何投胎到了這開天闢地之前，而且修為、實力遠遠超過以往，如果說現在是浩日，那以前就只是螢火。

「恐怕那些高高在上的宗師、尊者，都擋不了自己隨意一擊。」李古背負雙手，看著上官飄雪往紫霄宮而去，躊躇滿志，自信勃發，但他忽然念頭一閃，修士本性發作，「那紫霄宮中會不會有大好處？」

臉色變幻，艱難抉擇了一陣，眼見上官飄雪要走到道觀了，李古狠下心來，快速追了上去，總算在大開的玄黃色門口趕上了上官飄雪，他露出俊朗笑容道：「李某豈能讓上官道友一人涉險。」

上官飄雪微抬腦袋，泛起一些得意情緒，對李古印象更好：「紫霄宮之門大開，想來是不禁入內。」一邊說，一邊就邁步進去。

李古往門口一邁，才發現自家身體太大、門太小，可他還未來得及多想，就覺內門傳來莫名之力，然後不由自主縮小，恢復到了正常身高。

他驚疑不定跟著上官飄雪邁過大門，頓時眼前一亮，門後居然直接就是大殿，方圓十丈左右，上方有半人高的道台，擺著一個杏黃蒲團，蒲團之上端坐一位素青道袍的年輕道人，風姿脫俗，氣質出塵。

這年輕道人面前擺著一口普通小鐘，可若仔細看去，就會覺得頭暈目眩，心神搖晃，或遲緩、或停滯、或快速，而在道台下方，則擺著九個同樣的杏黃蒲團，排成一排。

李古和上官飄雪搖了搖頭，擺脫心神晃動的感覺，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也不敢再看那口小鐘。

「這位道長，不知該如何稱呼您？」受這種感覺影響，加上大殿內一片安靜，上官飄雪拘謹地問道。

然後他們就見到那年輕道人微笑開口：「貧道天玄，於此開壇講道，百年一次，直至天地開闢。」

天地開闢？真的是在混沌之中！上官飄雪完全肯定了自家猜測，興奮地脫口而出：「您莫非就是此間天道化身？」

李古內心一凜，莫非真是傳聞裡「道」的化身，難怪剛才毫無掙扎之力就被縮小了身體。

石軒搖了搖頭，雙眼似合非合，不再說話，內心戲謔了一句：「非也，貧道乃是路過的。」

見這年輕道人閉口不語，上官飄雪和李古互望了一眼，還是由上官飄雪開口：「道長，您不是要講道嗎？」

「等。」石軒輕輕吐出一個字。

兩人面面相覷，又不敢互相交流，看了一眼那九個杏黃蒲團，走過去各找了一個盤腿坐下，學著上面道人閉眼打坐。

沒過多久，大門口進來一個散發著濃厚毀滅氣息的似魚非魚、似鳥非鳥的異類，看到這幅場面，微微一怔，然後化為黑袍冷臉男子，走到李古身邊杏黃蒲團坐下，用剛掌握的元識向著李古詢問：「貧道岳翔，敢問這紫霄宮乃什麼所在？」

等李古略略回答他，他是驚疑地看了上方的年輕道人一眼，學著身邊兩位，閉目等待。

其後，又陸陸續續進來五位生靈，有彷彿寂滅超脫的菩提樹，有殺意綻放的青蓮，有似黑似白的蓮胎等等，各自詢問之後，化為人形，坐在了杏黃蒲團上。

這時，並肩進來兩個奇怪生靈，一個人面蛇身，赤紅無鱗，一個六足四翼，無頭無面，赤若丹火，兩者進來之後，見九個杏黃蒲團上已經端坐八位，頓時心中一動：「這杏黃蒲團看起來只有九個，雖然不知道坐在蒲團上有什麼好處，但肯定比直接坐在殿上玉磚要好！」

念頭一起，兩者同時飛奔而去，六足四翼的飛鳥洞穿空間，眼見就要落在蒲團上，突然就感覺到心神一晃，周圍搖擺，接著就跌落出來，眼睜睜看著那人面蛇化為白髮老者，盤坐在了蒲團上。

它恨恨哼了一聲，化為金袍中年男子，坐在了、李古身後。

這一番蒲團爭奪，讓有了蒲團的八位心中竊喜，來得早就是好。

混沌之中不計時，許久之後，四十九位自然神靈總算到齊，各自安坐。

「日後聽道，就按今日座次，不得搶奪，除非自願交換。」石軒睜開雙眼，淡淡開口，「爾等皆是混沌中孕育出來的先天神靈，天生強大，各自代表一類天地法則本源，乃日後開天闢地、大千衍化的重要部分，所以貧道在此開壇講道，以期引導爾等踏上正途。」

「先天神靈？居然成了神靈！」四十九個念頭同時升起，但卻不敢讓旁邊之人發現自己的狂喜，以免露了跟腳，「這道人真是大道化身！」

李古最先反應過來，脫口問出最為關心的事情：「道長，不，天玄老師，這先天神靈壽數幾何？」其他人的耳朵一下尖了起來。

「與天地同壽，但百萬年左右會有天劫降臨，能否渡過，端看爾等能否把持自身心性。」石軒表情平淡地回答。

「天地同壽？！」

「百萬年！」

此起彼伏聲不斷，兩者在眾人心中差不多乃同一個意思，個個再也壓制不住喜意。

石軒打斷他們的喜悅，繼續說道：「而除了天劫外，爾等尚有殺劫，最大的一次劫難，就在九百多年後。天地開闢之時，地火風水爆發，能倖存者，寥寥無幾。」

當頭冷水潑下，熱烈的氣氛戛然而止，紛紛恭敬而急迫地問道：「天玄老師，可有避劫之法教我等？」

「一正一輔，兩條道路，正者聽貧道講道，控制心性，提升修為，輔者，將代表毀滅法則的先天神靈先行鎮壓，那樣爆發時的毀滅之力會輕微不少。」石軒面無表情地說道。

此言一出，大家都將目光看向了岳翔，以先天神靈之間的感應，加上其壓制不住的毀滅氣息，自然是毫不費力就認出了他乃代表毀滅法則的神靈。

「你們！」岳翔又驚又怒，這絕大部分目光都是不懷好意。

一邊看著岳翔，一邊找著有鎮壓之能的先天神靈，於是目光又落在了上官飄雪身上。

上官飄雪看著岳翔驚怒無措的表情，內心一軟，站了起來，高聲道：「豈能以未做之事，就鎮壓岳道友？！」

「如果真是這樣，日後再有什麼劫數，輪到你們其中一位，在沒做過任何惡事的情況下，就被鎮壓，甚至是被殺掉，你們是什麼感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本來就各懷鬼胎的大家，一下沉默猶豫起來，誰也不想被當成犧牲品。

上官飄雪很滿意這狀況，繼續道：「我們足有四十九位，實力都很是強大，若能同心協力，聯手而為，有什麼劫數渡不過？」

大家不由自主點了點頭，來自於對目前力量的滿足和自信。

一道清越鐘聲響起，陣陣漣漪散開，那燭九陰模樣的神靈雙眼頓時發直，石軒平和地緩緩開口：「講道開始。」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笑不足以為道

石軒聲音平和緩慢，沒有威壓心神的氣息，沒有縹緲動人的感覺，卻讓上官飄雪等先天神靈不由自主就安靜了下來，只有先前是燭九陰模樣的那神靈呂寶華雙眼放光，心中喃喃自語：「這時光之力好生玄奧，莫非那口小鍾是時光大道的化身？那這天玄道人又是？」

這些靈魂身前有的是凡人，有的是金丹以下修士、妖物，於修行上的基礎各不相同，而且自然神靈之道與道門功法有不小區別，所以石軒並未直接就講玄奧的內容，而是由淺入深講起了控制自身力量的種種法門，及這些法門背後蘊含的道理。

上官飄雪乃至其他所有神靈，聽道之初是滿心期待著天玄道人所講大道會引發天地共鳴，出現天花亂墜、地湧金蓮、仙音禪唱響起、六丁六甲降臨的宏大肅穆場景，以及大道玄奧，讓人沉迷，卻僅能從中悟出少許的結果。

誰知天玄道人所講淺顯易懂，對於那些修士轉世的神靈而言，更是老生常談，自然不會引發天地異象，所以他們頗有點失望。

李古心中暗道：「與平日裡看的道書沒多大區別，大道不可能就是這樣吧？」

「這天玄道人似乎也沒什麼出奇之處，莫非是最早醒來的先天神靈，裝神弄鬼嚇唬我等？」岳翔以及那先前是帝江模樣的神靈高恆等都產生了一絲懷疑。

呂寶華則心中冷笑，從那口小鍾就知天玄老師乃執掌大道的超凡人物：「爾等豈不聞，大道不可輕授？」

上官飄雪失望之餘，倒也聽得津津有味，至少都是自家能理解的法門，聽著聽著，她念頭一動，以三劫陽神的修為推動起了那些法門，頓時覺得效果明顯，一身氣息漸漸能控制住，散露在外的是越來越少。

這一試，上官飄雪是喜歡上了這種美妙的感覺，對於天玄老師所講愈發感興趣，漸漸沉醉。

其他懷疑的、質疑的、期待的先天神靈或早或晚都步入了這個狀態，心中有同一個念頭泛起：「平淡易懂中蘊含真切玄奧的大道之意。」

之前紫霄宮中，由於這些先天神靈還不能完全掌控自家的力量，所以是呈現殺戮與毀滅氣息齊飛，清霞與五彩光華一色的絢爛詭異場景，但漸漸的，這些都被收斂起來，大殿之內除了石軒平緩的聲音外，變得安靜清幽。

「掌控力量僅僅只是初步和表象，最重要的還是要淬煉心性，照見本性真如，一言一行皆能隨心所欲而不逾矩。」石軒話鋒一轉，講起了淬煉心性之道。

不過道門的心性修煉大部分是與本身功法境界結合在一起的，而這些先天神靈都是三劫陽神的修為，不可能從頭再來，所以石軒借用道門「持戒派」的方法，如類似於瀛洲派的《太上想爾九戒註疏》，希望通過戒律手段來一步步淬煉他們的心性，使他們不被法則本源影響，這其中，石軒還參雜了部分神靈修煉的法門。

正聽得沉醉不已的上官飄雪等人，聞石軒言掌控力量僅是初步和表象，都心中一喜：「看來要講高深內容了！」

可漸漸的，他們都皺起眉頭，這講的都是些什麼？行無為，行柔弱，行無名，行清淨，行守雌勿先動？！而且除開這些空洞的說辭外，還有具體的守戒內容，如不得耽於慾念，需得常常誦經，不得過於歡喜、憤怒……

需得、不得，洋洋灑灑好幾十條，讓他們深覺枯燥無味，腦袋發脹，不過其中夾雜的那些法門，倒是讓他們眼前一亮，深恨天玄老師不多講這些，翻來覆去都在枯燥的，一想到就覺得生活無趣的心性淬煉上徘徊。

不過還是有不少先天神靈，覺得天玄老師講得其他內容都是玄奧不凡，這枯燥的戒律上面怕是另有深意，所以決定試著持戒，這裡面以時光神靈呂寶光最為熱切。

這種煎熬之中，不知多少時日過去，突然就聽天玄道人微笑道：「混沌之中不計年，但貧道這紫霄宮內卻是時光荏苒的，這次講道結束，百年之後，紫霄宮再開。」

上官飄雪等齊齊站了起來：「恭送天玄老師。」

等到他們離開紫霄宮，看著玄黃色大門緩緩合攏，自身元識再也無法滲透入內，才猛然醒悟，混沌之中時光模糊，難以計年，先前孕育之中覺得百年過去，也只是本身感覺而已，做不得準。

「看來得以紫霄宮開門來計年了，每開一次，百年過去，九次之後，就是大劫降臨。」李古微微歎了口氣，不少神靈沉重點頭。

上官飄雪呵呵笑道：「有天玄老師講道，我們的修為肯定會步步提升，倒時候齊心協力，必能渡過難關。」

「但那些戒律……」岳翔皺了皺眉頭。

混沌之中，只得他們四十九位，自然而然就交談了起來，心中的戒備漸漸消除，蓋因大家說話、行事皆類似，一個、兩個有同樣經歷，還需防範，可如此多神靈一致，那就毫無疑慮了，自己不用再擔心露出馬腳。

……

混沌之中，紫霄宮那玄黃色大門是緩緩而無聲地打開，但卻讓四十九位先天神靈同時感應到。

「百年之後，紫霄宮再開。」

帶著這個念頭，上官飄雪與自家交好的李古、岳翔一起，往紫霄宮而去，本來對李古頗有好感的上官飄雪，在岳翔屈意迎合下，目前是舉棋不定，猶豫不決。

進了紫霄宮，天玄道人早就盤腿坐於杏黃蒲團上。

下方神靈已經來了不少，見到上官飄雪等人姍姍來遲，卻能坐到第一排的九個蒲團上，頗有幾位很是不滿，他們可是早早到來，可懾於天玄老師，只能坐在上次的位置。

「百年之中，你們應該都各有疑難和體悟，這次講道之前，可一一問之。」石軒見人來齊了，敲了一下宙光鐘，激起時光漣漪後，緩緩開口。

等到疑難一一解答，有一位淡白衫子的高挑女子站了起來，恭敬行禮：「天玄老師，若謹有一事相問。」這位是代表末運法則本源的金斗所化。

「慢慢道來。」石軒點點頭。

胡若謹看了一眼上官飄雪等人，抿嘴道：「若謹常聞，大道至公，為何天玄老師您不在所有人到齊後，再顯露身形，賜下蒲團？尤其在第一次大家什麼都不知曉的時候。」

「大道至公，不為他存，不為爾亡。」石軒不以為忤地淡淡道。

上官飄雪貿然站起，對著石軒行禮之後，轉身對胡若謹冷笑道：「若讓後來者也與我等先入紫霄宮者同時見到天玄老師，有同樣機會爭奪蒲團，何來大道至公？怪只怪爾等自己錯失機緣，來遲一步！大道之下，最是公正！」

胡若謹被上官飄雪說得啞口無言，只能恨恨坐下。

石軒環視大殿，輕輕點頭：「既然沒有其他疑問了，那就開始講道。」

這次講道，依舊是讓人頭痛不耐煩的心性修煉之法，夾雜使得諸位神靈沈醉不已的各種法門。

……

這麼週而復始，到第五次紫霄宮講道時，上官飄雪對於那不能提升自家修為，沒有半點好處的心性修煉之法終於是忍受不住，而且她自覺找到了天玄老師，也就是天道的漏洞，因此在開始解答疑難時，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開口道：「天玄老師，飄雪有一疑問。」

「講。」

上官飄雪凝重道：「天玄老師，您常言修道非是將自家變成冰冷冷毫無所覺的石頭，但你的心性修煉之法，為何不讓做這，不讓做那，按照您道法修煉下去，怕是會將種種美好之情排除，難逃冰冷石頭的出路。」

這話問出了不少先天神靈的心聲，他們早就對那心性修煉之法不滿了。

「此乃照見本性前的崎嶇道路，等能斬破虛妄，明徹本性真如後，自然是照本性行事，有情而不累，隨心所欲而不逾矩，如此，方能窺見大道。」石軒平和地回答。

上官飄雪聞言微微一笑：「可天玄老師，您也常講，我等先天神靈，天生強大，無虛妄纏身，一舉一動皆合本性，為何還要走這崎嶇道路？」如此，方才有三劫陽神的修為。

「此本性乃法則本源之性，與爾等本性尚有些微區別。」石軒淡淡道。

上官飄雪不以為然：「這幾百年中，飄雪沒覺得有任何區別，而且誠如天玄老師您所言有些微區別，又有什麼關係？我依舊是我，是太極法則本源中誕生的神靈，永遠也抹消不掉這跟腳，法則本源之性既我等之性。」

大部分神靈都贊同地點了點頭，上官飄雪繼續道：「而我等如今既然一舉一動皆合本性，那為什麼要自找苦吃，將自己修煉得冷淡絕情後，再來一舉一動皆合本性？這不是自尋煩惱，白費工夫嗎？」

「天生依據本性而為，與淬煉過後，經過思慮，再依本性而行，天差地別。」石軒看了眾人一眼，淡淡道：「此乃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三重境界耳。」

上官飄雪抿嘴甜笑：「可它依舊是山，從未改變。」

此話言出，不少神靈皆是低笑，只有少部分這幾百年中持戒而行的神靈是若有所思，比如李古，比如呂寶光。

「從這次講道開始，心性修煉之法和解答其疑難都放到最後。同時，爾等謹記，貧道這紫霄宮中聽道，來去自由。」石軒不再解答，轉而吩咐了一句，然後開始本次講道。

這次講道，上官飄雪等人都怕天玄老師在最後講什麼高深玄奧的內容，所以不願離開，耐著性子聽了不知多久的、讓人昏昏欲睡的心性修煉之法，可到了講道結束，天玄老師確實如他自家所言，只講心性修煉之法。

之後，第六次紫霄宮講道，開始講授心性修煉之法前，就有幾位神靈耐不住性子離開，抓緊時間修煉前面講的法門。

這次仍然有不少神靈擔心天玄老師最後會有私授而留下，可惜還是毫無所獲，不過也算是驗證了一番。

因此，經過第七次、第八此紫霄宮講道，到了第九次的時候，大家都肯定了天玄老師乃大道化身，至公無親，不會私相授受，等心性修煉之法講授開始，三十六位神靈是一起離開，上官飄雪想拉李古一起走，可卻被他拒絕，一時怒火上湧，拉著岳翔就揚長而去。

留下來的十三位神靈都在持戒淬煉心性，見到其他神靈都離開，心中其實還是隱隱有些期待，會不會在最後會有高深玄奧的道法相傳。

可到了最後解答疑難時，石軒依舊只講心性修煉之法，讓他們頗有些失望。

「天玄老師，這些年我等堅定地持戒修行，心性上自覺進益頗多，與以往不可同日而語，甚至反應在仙術掌控上，亦是超過他們少許。」

時光神靈呂寶光趁解答疑難的機會站了起來。

混沌之中，只得他們四十九位，自然是常常切磋，不過由於各種擅長不同，相生相剋，不是對心性掌控純熟的這十幾位，都沒發現仙術已經有了些微高低之分。

呂寶光繼續道：「所以我等深覺這心性修煉之法蘊含真正大道，可上官飄雪她們卻對大道視而不見，甚至肆意笑之，情狀惡劣。老師您為何再三容忍，不將他們逐出紫霄宮？」其他十二先天神靈差不多都是贊同表情。

「上士聞道，躬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石軒微微笑道。

問得此言，呂寶光等的不忿是戛然而止，若有所思。

而胡若謹則蠢蠢欲動，似乎想問些什麼，她最初做持戒之舉，是為了與上官飄雪對著幹，後來有所收穫，漸漸開始發自本心。

等到石軒解答完了疑難，一直想要站起來的胡若謹總算鼓起了勇氣，恭敬行禮道：「天玄老師，若謹有一事不明。」

這是第九次紫霄宮講道，等到下次，就是最後一次了，事關重大，想來其他人都不會再缺席或離開，必須趁現在人少時相問。

「講。」

胡若謹看了端坐蒲團的李古、呂寶光等一眼，咬了咬牙，堅定地道：「天玄老師，這九個蒲團可有什麼重要意義，是否只有搶到蒲團之人，才能踏入更高境界，乃至成為天道化身？」

李古、呂寶光、菩提樹都是一愣，同時升起了無窮無盡的期待，而他幾位神靈則帶上了羨慕的目光，尤其是對不聽大道卻因為搶到蒲團而超過自家的上官飄雪等人深深的嫉恨。

「無意義。」石軒面無表情道。

「啊？！」眾人異口同聲，齊齊脫口而出，希望幻滅的幻滅，內心慶幸的慶幸。

呂寶光有些接受不了，他自覺乃是對天玄老師境界最為瞭然的一位，這蒲團怎麼能沒有意義呢？！

於是他站了起來道：「天玄老師，要是無意義，為何是九，而不是七，也不是四十九？」

「貧道偏愛九之數。」石軒輕輕笑道。

在場神靈一窘，表情發愣，沒想到會是這種強大的理由：「這？！」

石軒悠然道：「如果搶蒲團就能讓人踏入更高境界，那大家辛辛苦苦修煉、踏破艱難險阻、把持道路和自身是為了什麼？」

呂寶光下意識地回答：「為了更好地搶蒲團……」

笑聲轟然而起，讓呂寶光是老臉微紅。

「爾等謹記，因自身修煉到了某個境界，而得到某物，與得到某物，於是到了某個境界，天淵之別。」石軒敲了一下宙光鐘，清揚鐘聲響起，「本次講道結束。」

「恭送天玄老師。」這十三位神靈是比以往更加尊敬地行禮。

……

混沌之中，一道悠揚悅耳的鐘聲響起。

這次紫霄宮再開，不僅是玄黃色大門緩緩打開，而且還伴隨著這似乎響在每個神靈心神中的鐘聲，顯得異常莊嚴肅穆，讓上官飄雪等是心頭一凜，沉重起來，第十次紫霄宮講道開始了，大劫也將要來臨了！

紫霄宮中，與過往依舊，天玄道人也與以前無二，解答完疑難後，就開始講道。

這次講道，道法中蘊含的大道真意與天地法則共鳴，似乎有一朵朵金蓮在殿中綻放，有無數異彩紛呈的天花落下，聽得沉重擔心的眾人是卸下壓力、緊張，沉醉不已，似乎一伸手，就能觸摸到大道。

「紫霄宮講道結束。」許久之後，令人驚訝的是，天玄道人這次並未講心性修煉之法，而是直接宣佈紫霄宮講道結束。

眾位神靈悵然若失地從沉迷中清醒：「天玄老師？」

「天地即將開闢，爾等做好準備。」石軒淡淡道了一句，同時紫霄宮的四周牆壁消失，能直接看到外面似乎在翻滾的幽暗混沌。

石軒合上雙眼，不再理會眾人，靜下心來感悟著混沌將要分化時，大道與天地法則的變化。

聞得此言，看到這番動靜，高恆等人都看向岳翔。

上官飄雪冷哼一聲，站了出來，擋在岳翔的前面，另外幾位與他們交好的神靈，也站了出來，有李古、呂寶光等。

沒有了上官飄雪，其他神靈都不敢說穩穩鎮壓住岳翔，殺掉他倒是可以。

但天玄老師只是講鎮壓能行，誰知道殺掉之後會出現什麼異常變化，而且紫霄宮中，未得天玄老師法旨，他們是不敢動手。

因此，這番暗流湧動很快消散，高恆凝重道：「大家需得同心協力。」

「還用你講。」上官飄雪嘴角微翹。

混沌繼續翻滾沸騰，不知過了多久，李古忽然臉色大變，表情扭曲而猙獰，似乎在艱難對抗著什麼，他內心本性一遍又一遍地催促著他化身巨人，身持本命神斧，燃燒生命，狠狠劈下，將混沌劈開。

「我就是應該這麼做，這是理所當然！」

「本性如此，我豈能違背？！」

無數念頭在內心瘋狂泛起，但卻有一絲清明在其神靈核心牢牢守住：

「行無為，行無名，行清淨，行守雌勿先動……」

「把持自身，照徹本性！」

轟的一聲，部分先天力之大道與諸多力之天地法則，等不到李古這本源中誕生的神靈相合，不得已直接化形而出，變成一柄古樸滄桑的巨大恐怖斧頭，狠狠劈在方圓十幾萬里混沌之上，發出只在心頭響起的驚天聲音。

一道裂縫在混沌上出現，但混沌翻滾收縮，就要合攏。

但這時，紫霄宮中，那從陰陽法則中誕生的神靈是控制不住自身本性，化為黑白光芒，與悠然降下的部分先天陰陽大道與諸多陰陽法則結合。

裂縫處出現似黑似白的光忙，接著陰陽分化，蘊含在混沌中的道種文字開始分裂衍化為開天陽文、創世陰文。

並且這裂縫越變越大，混沌也跟著膨脹開來，到最後是近方圓千萬里。

石軒深深沉迷在這感應道種文字分化的體悟中，只一道青色劍光飛出，將那第一縷陰陽一裹，返回了元神內，卻是青索按照石軒早前的吩咐而為，免得耽擱了時機。

而混沌之外的郭乾秀與寒鏡天君並立，同樣是靜靜感悟著大千世界開闢。

青色劍光極快，上官飄雪等震撼於天地開闢的宏偉景象，根本未曾發現青索，這時道道清氣上揚，濁氣下沉，佈滿整個方圓千萬里。

第一縷清氣和第一縷濁氣同樣是玄之又玄事物，但若取了它們，地火風水本源就會達不到要求，所以三位天君皆未動手，繼續體悟大千開闢。

清氣濁氣中，開天陽文和創世陰陽構成了無數天地法則，赤青黃黑的地火風水本源從中誕生，並猛地爆發開來，堪堪在青索、寒鏡天君和郭乾秀收取了各自本源的剎那。

四色翻滾，到處都是赤青黃黑光芒炸開，帶著毀天滅地、重返混沌的意味，毀滅氣息極強。

岳翔只覺本性中毀滅之意大作，想要控制，卻無能為力，只能化為黑色光芒，投去了地火風水爆發之中，使得失去本源，本來威力大減的毀滅力量，再攀高峰，更為恐怖，讓他身邊的上官飄雪是驚愕不已。

但上官飄雪很快就不只是驚愕了，而是恐慌異常，因為她正無法控制地化為一座包羅萬象的金橋，橫跨在地火風水之上。

「我怎麼能控制不住自己？！」

爆發的地火風水平息不少，但那座金橋卻是煙消雲散。

赤青黃黑光芒繼續向著紫霄宮炸來，李古、呂寶光等人在這復歸混沌的力量下是念頭難以轉動，想要對抗都只能艱難施展仙術，更別提聯手了，心中皆是惶恐非常，好在不少神靈心性變得還算不錯，生生壓下恐懼，發出仙術，阻擋住了地火風水爆發剎那。

可也僅僅是剎那。

就他們在力盡絕望之時，一座更加浩瀚，更加氣象萬千的金橋橫跨出來，落在地火風水之上，石軒從體悟大千開闢中清醒過來。

爆炸之力平息，地火風水翻滾和沸騰皆平息，很快就安靜下來，一點點泥土、火焰、清風和水珠誕生。

宏大美妙的仙音響起，呂寶光、胡若謹等人只見一點點玄黃色光芒從天而降，環繞金橋之上天玄老師身邊，神聖莊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又一災劫浮水面

李古和呂寶光等先天神靈，看著一道道金色霞光灑下，無數彷彿神聖不可侵犯的玄黃色光點環繞在天玄老師身邊，並緩緩凝聚，化成了一尊三十三層的黃金寶塔，浩大莊嚴，道種文字浮現，綻放無量玄黃光芒，內心是震動敬慕不已，不由自主就參拜下去。

他們一邊沉浸在開天闢地的宏偉場景中，一邊心悅誠服地齊聲道：「多謝老師出手，救了我等一命。」

第一次見到天玄老師出手，除了呂寶光外，其他神靈都是非常震撼，那讓自己等人似乎毫無抵抗之力的地火風水爆發，竟然就這麼被鎮壓了下來，同是彼岸金橋，上官飄雪的與天玄老師的就相差不可以道里計。

石軒手托功德寶塔，緩緩從彼岸金橋上走了回來，輕輕點頭：「天地運轉尚需爾等，故貧道不得已親自出手。但今日之後，紫霄宮關閉，不再講道，除非有人破壞天道。」

同時石軒仙識戲謔地笑道：「郭老鬼，難道你連一時半會兒也等不了？頻頻催促為哪般？」

郭乾秀好氣又好笑地道：「石小子，若非你鎮壓了地火風水，功德之氣是環繞你身，老道早就出手自取了，何需問你。」

這千年中，因為天地開闢的時間只是大致範圍，所以郭乾秀來過幾次，與石軒也算熟識了起來。

在李古等眼裡，天玄老師掌中玄黃色光芒一閃，黃金寶塔就消失無蹤，不過他們不敢多嘴，只是有些驚慌地道：「老師，為何不再講道？我等尚有諸多大道不明。」

石軒重新坐在了蒲團上：「聽得大道需躬行，我之道非爾等之道，只有自身一步步走出來的，契合自身本性的，才是屬於自己的道。」

這時，地火風水平息，地膜產生，金木水火土五行出現，衍化大千世界物質之基，後天法則開始一一誕生，並且這些法則中分別孕育著純陽法寶、靈根靈種、天才地寶等物，它們有的到了太古時代、上古時代就會出世，有的則要等到大千末世來臨，不一而足，這也是虛空宇宙中很大一部分法寶的來由。

石軒念頭一動，一部分太古時代就會出世的純陽法寶連同孕育它們的事物就全部挪移到了道台之後，並化成了一座奇形怪狀的山崖。

「此乃分寶巖，待太古雷雲衍生出來，爾等可到這山崖裡各取法寶一件，不得貪多。」石軒在四十七位神靈開口之前，淡淡解釋了一句。

除了上官飄雪和岳翔控制不住本性，以身合法則，並各自毀滅外，其餘靠著那十三位持戒修行的神靈的阻擋，等到了石軒從體悟開天闢地過程中清醒過來，免遭厄難。

其實以石軒的修為，若不感悟陰陽衍化、四象爆發等，有足夠的實力護住所有神靈，但對石軒而言，顯然前者更重要，所以才讓這些先天神靈淬煉心性，控制本性，以創造機會，等到自己出手，效果看來很是不錯，只隕落了兩位。

李古等看了一眼分寶巖，只見有旗、劍、葫蘆、如意、尺、剪等物在孕育，氣息皆是不凡，甚至裡面有幾件怕是一出世，就有不遜色自己等的實力，只是元靈無法化形，靈智不高罷了。

不知法寶來歷，所有先天神靈感激地行禮道：「多謝老師賜下。」

「爾等退下吧。」石軒揮了揮袖袍。

「恭送天玄老師！」

李古、呂寶光、胡若謹等恭敬退出了紫霄宮，看著其重新關閉，接著紫霄宮冉冉飛起。

他們這才發現淡黃色紗罩般的地膜外就出現了一道扭曲幽暗猙獰的裂縫，並急速變大，虛無消失，清氣浮現，混沌產生。

等紫霄宮落入了這片混沌中後，那裂縫是緩緩變小，變成了一個幽暗漩渦，到了最後，連漩渦都消失了。

「恐怕要等到太古雷雲誕生，這天外混沌的入口才會再現。」李古等心中都閃過了這個明悟，並牢牢將這位置記下，同時心中震撼感歎：「天玄老師實力究竟到了何等境界？竟然揮手之間，就能另開一界！」

「本以為我等乃法則本源中誕生的神靈，距離大道只有一步，可如今看來，是天差地別，不可同日而語，要想不像上官飄雪那般化為灰灰，必須得努力修行，爭取更進一步！」

懷著這種念頭，他們或單獨，或三三兩兩就往五行衍化的各處飛去，尋找著落腳之處。

……

紫青遁光一閃，石軒身影浮現在虛空宇宙當中，寒鏡天君正俏立於此，郭乾秀也未離開，他順利得到功德之氣，心中一絲憂慮消失無蹤，自然要和石軒寒暄幾句再返回宗門，將禮數做足，畢竟日後三派真人、真君會到此處歷練，即使會有些衝突，也希望控制在合理的範圍內。

「只隕落了兩位神靈，剩下四十七位，大千世界衍化到太古時代怕是就一萬多年。」寒鏡天君笑吟吟道，雖然她的天人第四衰只得幾千年了，但郭乾秀也是相差不多，有孟霓裳這二劫天君在，有石軒這渡過天人第三衰希望很大的道友在，當不至於讓商谷門坐大。

石軒點點頭：「但那些先天神靈，若不能控制住來源於法則的本性，到了太古時代，能活下來的不超過十五。」

「嘿，那關我等何事？反正那些玄之又玄事物、純陽法寶等終究會落到我們三派弟子手上。」郭乾秀摸了摸自家鬍鬚道，然後他看著石軒微微點了點，很是讚歎地道：「原來你就是蓬萊派的石軒，能在諸天萬界那麼多一劫天君裡面排進前十，真是不凡，而且還戰勝了沈沉溪那殺星。」

潛虛子夢境宇宙破碎，因為各個方向距離的不同，很大一部分天君是落在了混亂洪荒之外，倖免於難，剩下落入洪荒的天君，又有一部分是距離邊緣不遠，躲過一次危險後，就尋路逃了出來，總的而言，參加太虛法會的天君，隕落在混亂洪荒的大概是十之二三。

千年過去，由於因果誓言的自動解除，當年太虛觀鬥法之事在天君之間漸漸流傳開來，而在大羅界域，藉著沈沉溪的名頭，戰勝了他的石軒也是聲名遠播，郭乾秀來之前，恰好聽聞了這件事情。

石軒笑著搖了搖頭：「時過境遷，郭真君不用如此誇讚。」

寒鏡天君則笑著插了一句嘴：「石軒你現在真是名頭響亮，說起來，即使是我等三劫天君，也不過在各自遊歷過的界域廣為人知，到了其他未曾遊歷過的界域，就默默無名了。」

「聽聞千年前，石真君你才是渡過天人第一衰未久的天仙，可老道遇上你時，卻已經是二劫大能了，看來在混亂洪荒中真是奇遇不小，沈沉溪剛渡過天人第二衰不足百年。」郭乾秀笑呵呵地道。

時光秘洞之事，沈依墨、孟霓裳等都不是多嘴之輩，相反很是清冷寡言，故而只有蓬萊派刻意放出去的消息流傳，如石軒在五行童子相助下，得到了天大的奇遇等。

這樣，隨著五行宗的默認，無論是神皇還是遊仙宮的昆陽真君，想要以大欺小，都得掂量掂量自己。

石軒哦了一聲：「沈真君渡過天人第二衰了？要是他將衰劫攻擊修煉上來，那還真是絕大部分二劫天君的噩夢。」

「還好老道已經渡過了天人第三衰。」郭乾秀又閒聊了一句，忽然臉色一正，凝重地道：「有一事，還需得石真君你小心。」

石軒見郭乾秀這等三劫大能都如此鄭重，不敢怠慢，拱手道：「還請郭真君相告。」

這一千年，石軒是靜心潛修，要麼在蓬萊派，要麼在就這大千世界混沌之上，將越階仙術都修煉到了八階，本命靈寶也已經圓滿，故而對大羅界域的消息有些閉塞。

郭乾秀斟酌了一下語句後道：「那徐靜姝，老道本以為是散修，但這千年裡，有不少黑袍天君出現，尋找殺她之人，將以前追殺過徐靜姝但未得手的二劫大能殺掉了兩位，與徐靜姝有些恩怨的三劫天君殺掉了一位。老道懷疑，他們是上古殺戮道之人。嘿，說起來，上古殺戮道，與你們禹余天倒是有些關係。」

對於這上古殺戮道，石軒從玉婆婆處聽過一些，因為崇慕以殺證道的玉景道人，所以上古時，不少修士是轉修殺戮功法。

純粹的殺戮功法與石軒這從滅運圖錄得到，或者沈依墨從劍法之中發祥而出的殺戮大道之力有很大不同，因為是根本功法，道心必須鍥合殺戮之意，要殺掉一切，故而此道太過艱險，仇家眾多，無人相助，且道心稍有動搖就是瘋狂至死，太古以來，依靠殺戮功法修煉到了半步金仙的只得一位，也就是後來合道的玉景道人。

所以這些修煉純粹殺戮功法的修士們，是勉強結伴自助，創下了遍及所有界域的「殺戮道」，成員多隱蔽，不為世人知曉，唯一能肯定的是，沒有半步金仙，否則就會出現「殺盡殺戮道中之人，以證我道」的結果了。

因為功法特殊，為諸天萬界大部分修士忌憚，加上彼此之間也不信任，所以他們要麼尋找幼童培養，要麼偽裝成奇遇，讓人得到修煉，等其修為差不多之時，再援引入殺戮道。

而一旦得罪了殺戮道的修士，由於他們的道心所在，那真是前仆後繼的麻煩。

「莫非徐靜姝被大道保護損毀的記憶，就有關於殺戮道的。」石軒想著，同時一個奇怪的念頭泛起，「我就說，類似於上輩子神話傳說裡斬仙飛刀的功法，怎麼會沒有些來歷。」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橋流水待貴客

心裡轉著奇奇怪怪的念頭，石軒表情上卻沒有絲毫變化，微笑對郭乾秀拱手道：「多謝郭真君相告，這讓貧道能多些時光做準備。」

「石真君你的道心真是圓潤無暇，聽到徐靜姝與上古殺戮道有關時，老道都忍不住擔憂、恐懼了一陣，你卻絲毫沒有情緒波動，難怪能如此快成為二劫大能，在諸天萬界中聲名遠播。」郭乾秀見石軒這番表現，不由讚歎出聲，上古殺戮道可是曾經殺死過不少四劫天君的。

他本人當時也追尋過徐靜姝蹤跡，是很大的嫌疑人，故而擔憂。

石軒沒有任何得意情緒，平平淡淡地道：「郭真君過獎了。」

內心則腹誹了一句，「要是你有一位道祖作為不死不休的仇家，天天被一位半步金仙惦記著，曾經在陷入天人第五衰的恐怖神獸手下逃出生天，那對於被上古殺戮道盯上，也就習以為常了。」再說有宙光鍾在身，殺戮道要推算鎖定自己的行蹤，那是希望渺茫。

石軒壓力雖有，但卻不會太過，恐懼擔憂等僅僅會降低自己想到對策的可能，而且這一千年靜靜思索渡過元神之後的事情，石軒頗有些收穫，甚至有了幾個模糊的想法。

另外，石軒則將半步金仙前的一些打算想好，一邊磨礪，一邊尋覓《寶錄》提供的天人第四、第五衰渡劫秘術、秘寶的材料，同時要開始佈局對付神皇了！

要不然自己若是真的成為了半步金仙，一身道行就會化為頭頂祥雲，到時候陰陽大道的跟腳是瞞不了人，寂滅道祖因為不再關心禹余天，發現不了，神皇可是一直盯著的，沒有了以大欺小限制，他只要稍稍出手試探，就能肯定石軒寄托的是陰陽大道，所以石軒自覺人不能無遠慮，而神皇不是道祖，有宙光鍾遮掩，只要不過分，他心血來潮是感應不到的。

「據我所知，殺戮道根據功法不同，分為十幾脈，每一脈都曾經出過幾位四劫天君，但從禹余天上古以來，已經百萬年過去，這些四劫天君怕是絕大多數都隕落在了道心之衰上，現今還有幾位四劫天君，不得而知。不過以肯定的是，裡面有兩三位四劫天君跟腳是通天靈寶或混沌異種，很有可能活到了現在。」

作為禹余天上古時代半步金仙的隨身靈寶，寒鏡天君對殺戮道也有些瞭解，所以她頗為忌憚，想幫石軒找到辦法：「石軒你殺掉徐靜姝時，是抹掉了一切痕跡的，殺戮道就算追蹤、推算，也未必能知曉是你。」

她沒說出口的是，石軒有宙光鍾遮掩天機和窺探，不是從其他地方肯定，四劫天君推算是算不出殺人者石軒的。

石軒倒是沒那麼僥倖，笑了笑：「當時雖然消掉了氣息等，卻沒時間將目睹一切的修士記憶抹去，本來這沒什麼，就算有相貌，只要沒氣息，宇宙之大，天君樣貌又是能隨意變化的，殺戮道想要鎖定是我，至少得上萬年，到時候說不定我都半步金仙了，諒他們也不敢上門，但如今我名聲在大羅界域已經漸漸傳開，恐怕幾十百把年，殺戮道就能知曉是我。」

「還好老道已經將功德之氣到手，能煉製一張仙符，將本門『萬法不侵功德仙陣』結合洞天佈置完全，到時候就算是四劫天君，也至少得兩三位聯手，才能攻破。」郭乾秀如今放下了一半心，上古殺戮道由於各自道心，彼此之間的關係也很緊張，互相提防，勉強相助而已，每次出手，多為單行，最多兩到三人聯手，而四劫天君則基本都是單獨行事。

接著他頗為惋惜地道：「石真君你們蓬萊派傳承自神霄宮，想來也有真正仙陣，可惜這大千世界第一道雷霆產生還要一萬多年，想要拿它來煉製仙符，緩不濟急，不過你倒是能試試，用風之本源，看能不能從哪位天君手上換到。哎，老道心中急切，先行告辭，回去佈置仙陣，要是石道友抵擋不住殺戮道的人，可來本門暫避。」

商谷門的開派祖師曾經旁聽過大羅道祖也就是功德道祖公開講道，根本大法和萬法不侵功德仙陣就是因此而領悟。

「郭老鬼，你別把話說滿了，到時候石某可不會客氣的。」石軒戲謔了一句，明白郭乾秀主要是怕石軒隕落在殺戮道之手，大千世界的秘密曝光，這天大誘惑之下，殺戮道很可能幾位四劫天君聯手來滅其滿門。

說起來，得益於徐靜姝和孫四皓都將自己得到時空道標和消息的來源抹掉，這一千年來，只有最初十來年一位天君曾經來窺探過，被早有準備的石軒給擒住，然後交給了郭乾秀，由他負責將此事徹底了斷，然後的九百多年中，變得一片平靜。

郭乾秀哈哈一笑：「老道還會怕了不成。」

看著郭乾秀離開，寒鏡天君看著石軒笑了笑：「難道你打算提前渡天人第三衰了，到時候能開闢法則改變的洞天，加上換來玄之又玄事物煉製仙符，殺戮道不全力而為，也奈何你不得。」

對此石軒只能苦笑：「天人第二衰之後，在時光困境中一千二百年，出來後一千年，以我過往正常而言，元神之衰應該已經可以引動，但這二千兩百年，我基本是在靜修，磨礪不足，雖然就算現在引動，以我的積累，加上清氣化神葫蘆，當有六七成把握，但距離引動元神之衰卻還有幾百年。」

寒鏡天君點點頭：「不過也不急，你只是二劫大能，以殺戮道那些瘋子的道心，前幾次當不至於有太強的三劫大能，這段時日，我們在大商行，將手中有的玄之又玄事物掛出來，指定換取大千世界第一縷雷霆，到時候我來為蓬萊派開闢洞天。」

「但也不是沒有辦法。」石軒忽然微笑起來，「而且最好換取另外一樣事物。」

……

禹余天，西荒深處。

烏芸熙將損元穢毒障祭出，化成鋪天蓋地的幽綠雲朵，向著扁舟真君打去，污穢、毒、絕法三條大道之力散發，其中毒之大道的氣息最為濃郁，似乎只要被其沾染到，就會毒化法力、修為，扁舟真君之前可是吃盡了苦頭。

幽綠雲朵罩落，扁舟真君猝不及防，兼且之前已經被弄得修為大降，竟然生生被罩住，幾息之間，就被毒的生機消散。

但是，等損元穢毒障散開，裡面掉落的卻是一尊惟妙惟肖的木偶，同時一道黃光從旁邊空間飛出，落荒而逃。

烏芸熙將惱怒情緒壓下，緊緊追了上去：「原來你的跟腳是替身之道，本君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個替身，竟然敢搶奪我煉製天人第二衰渡劫秘寶之物！」

兩道遁光一前一後，扁舟真君修為大降，眼見距離是急速縮短，心中不由掠過一絲焦急，但他忽然發現距離天機城已是不遠，頓時欣喜念頭泛起，只要進了天機城，諒你雲中真君不敢動手，廣寒宗、蓬萊派兩派可是明令不得在天機城內鬥法，免得波及各自在此處的門下弟子！

遁光一閃，扁舟真君就朝著天機城落下，烏芸熙見狀，一咬牙，幽綠雲朵一飄，竟然跟著罩了下去。

把握住機會，還能在幾位大能出手前，得手遁出禹余天，逍遙而去！

游華秉承著蓬萊派引氣弟子遠行遊歷的傳統外出，剛到天機城，卻陡然發現一朵詭異的幽綠雲朵罩下，其離得遠遠的，就覺得頭暈眼花，心跳快得要爆炸，根本站立不穩，周圍無數修士、凡人皆是如此。

絕望之中，他只有一個奇怪念頭泛起：「莫非是石祖師說過的真人、真君鬥法莫旁觀？！」

但這時，他看到半空之中，突然出現了一道扭曲的幽暗空間裂縫，從中悠然伸出了一隻潔白如玉的手，緩緩向著幽綠雲朵和黃色遁光抓去。

手掌雖緩，但烏芸熙和扁舟真君卻發現自己怎麼也掙脫不開那種束縛之力，像是被人將因果定在了此處。

危急之中，兩人捐棄前嫌，同時向著那隻手施展全力一擊。

損元穢毒障鋪天蓋地罩去，而扁舟真君則拿出一張古樸滄桑的小弓，射出了一支烏黑小箭，接著其似乎用盡了所有力量般，萎靡下來。

但那烏黑小箭射中那潔白手掌後，僅僅只是蕩起一些漣漪就消散化灰，緊跟其後的幽綠色損元穢毒障卻是連半點也腐蝕不了，就被潔白手掌緩緩抓破。

「洞天之力，二劫大能！」

兩人心中同時升起這個恐懼念頭，但再也無力而為，只能眼睜睜被那潔白手掌抓住。

游華等天機城中人，看到幽綠雲朵和黃色遁光被潔白手掌毫不費力抓住，接著其一路落下，將兩位天君按在了天機城之旁，接著褐色光華閃耀，玄奧禁制浮現，萬法消散之感傳來。

等到一切平息，天機城旁出現了一座真正的高山，刻著幾個禁制篆字，幽光流轉。

一道淡淡聲音從裂縫中傳出：「天機城上動手，其罪當誅，念爾等初犯，又未傷到他人，故鎮壓此處五百年。」接著裂縫緩緩合攏。

面對這一幕，天機城內一片安靜。

一座酒樓裡，一個面容平凡，眼眸漆黑深邃的年輕男子，把握著酒杯，輕聲微笑道：「石軒果真渡過天人第二衰了。」

這年輕男子正是沈沉溪。

接著他悠然起身，隨手捏了一塊靈石，往酒樓外而去，其渡過天人第二衰之後，想將本身萬劫棋盤上的劫運提升到七階的程度，需得收集各種災劫，吸納得越多，修煉得越快，如果災劫足夠，甚至百年就能修煉上去。

作為上古金仙戰場，禹余天西荒是收集災劫的絕佳之地，而他由於一些原因，需得抓緊修煉，故遠道前來。

「金仙之威，足以毀滅大千，禹余天竟然能險險承受幾位金仙大戰，不愧是造化之主開闢的世界。」沈沉溪一邊讚歎，一邊跨上一座小橋，橋下流水不絕，水聲悅耳動聽。

但他剛一踏足小橋，忽然就內心一凜，面色鄭重起來，因為小橋中央的邊上，有一位素青道袍的年輕男子，正坐於地上，悠然垂釣，而他釣鉤所及，卻不是河水，而是一片混沌，其在陰陽分化，清升濁降，衍化萬象。

其周圍路過諸多來往行人，卻都對此視而不見。

沈沉溪目光微微收縮：「石軒。」其看來已經有二劫巔峰的修為了。

「貧道等候沈道友已久。」石軒轉頭微微一笑。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六脈劍修持殺道

小橋之上人來人往，沈沉溪與石軒遙遙相望，短暫寂靜，他心中忌憚甚深，戒備異常，不提那混沌衍化萬千似乎已經有一絲改變小千世界天地法則的跡象，光是石軒能瞞過自己仙識感應、心血來潮、推衍推算等，無聲無息地坐在此處，直到自己走近才發現，就讓自己有毛骨悚然之感。

過了幾個剎那，他緩緩而凝重地開口：「石道友不知為何等待沈某？」

石軒將頭轉了過去，專心看著釣鉤，含著笑意道：「你我相識一場。沈道友來禹余天，貧道又豈能不掃榻相待，失了主家禮數。」

「那沈某倒是謝過石道友了，但身有要事，不便停留，先行告辭。」沈沉溪拱了拱手，他可不覺得和石軒有什麼交情，總不可能只憑借那一場鬥法？石軒無事攔住自己，必定有所圖謀！

石軒沒有答話，釣鉤微動，那片衍化萬千的混沌搖晃起來，似乎有魚上鉤，接著釣竿一提一甩，一道白光就向著沈沉溪飛去。

作為二劫大能，沈沉溪基本的判斷還是有的，不至於將這氣息普通、威力很小的白光當成石軒的進攻，從而暴起發難，他袖袍一揮一卷，就將白光收納。

「西荒災劫堪輿圖？！」沈沉溪有些愕然地感應著白光裡面的內容，正是自家急需，比之前在通天大世界買到的消息還全、還詳細，甚至有幾處隱蔽的殺劫、毀滅之劫濃郁的所在，他不由沉聲道：「石道友想要沈某做什麼？」

沈沉溪幾十年前得罪了一位二劫巔峰的大能，僥倖得以逃脫，但他怕夜長夢多，所以乾脆到禹余天來收集災劫氣息，以將劫運仙術提升上去，一了百了，因此面對這份堪輿圖，也不矯情推辭，直接問起了石軒的打算，他可不覺得石軒是什麼日行一善的陰德好人，必定乃無事不登三寶殿。

再說，石軒坦坦蕩蕩先將堪輿圖給了自己，沒設任何禁制，讓自己一眼看完並記住，那肯定是對本身實力自信十足，有把握自己若不答應，是走不出天機城，即為先禮後兵。

石軒又將釣鉤垂下，落入混沌之中，淡淡問了一句：「有這份堪輿圖，沈道友多久能將衰劫仙術提升到天人第三衰？」

「你想？！」沈沉溪驚疑不定，但還是老實回答，「石道友你也知曉，西荒之中，時空風暴等的危險極大，如果一切順利且災劫足夠，百年左右當能提升上來，反之，可能就要兩三百年了。」

石軒輕笑道：「到時候請沈道友來蓬萊做客。」

「恭敬不如從命。」沈沉溪頷首道，忌憚之下，他還發了因果誓言。

之後，沈沉溪見石軒微微點頭，這才邁步過橋，等他走到了橋的另外一邊，忽然心中一動，回首看向橋上，卻發現石軒早已經消失無蹤，唯剩一陣清風徐徐吹過，來往行人皆是如常，像是從來沒有一位橋中垂釣者。對此，自己仙識之中竟然毫無所覺，彷彿其被時光所遮掩了。

「千年不見，卻當刮目相看。」沈沉溪輕輕歎息了一聲，太虛法會上，雖然敗在了石軒手上，但自己修為境界都是勝過他的，只是手段、心性稍遜，可僅僅一千年過去，兩人之間的差距竟然是大到了這種程度，「怕是安以樂、邵卓然、連玉這等渡過天人第二衰七八百年的大能，在越階仙術修煉上去前，也要遜色於他了。」

……

一甲子之後，石軒在蓬萊派講道，除了各有值守的弟子外，其他在門內的真人、長老、弟子都是齊聚聽道殿。

二劫大能的講道，對於很多外門弟子而言，說不定一生才能聽到一回，哪能不重視，說不定因此而領悟出什麼，就能一飛沖天，突破關隘。

這次石軒講的是《星河真法》，結合自家《周天星斗劍法》，以及這千多年來，對宙光鍾蘊含的時光大道的體悟，娓娓道來，不涉及具體修煉步驟和方法，卻讓哪怕不是修煉《星河真法》的弟子，都聽得如此如醉。

這其中以明輕月這剛渡過第二次天劫的真人為最，平日裡她倒是常向石軒請教、交流，但多以疑難為主，可今日聽石軒從頭到尾、由淺入深地講解一遍，卻陡然發覺自家平時裡覺得沒什麼問題的地方，其實疏漏不小，頗有醍醐灌頂的感覺，這些問題日積月累，說不定就會成為日後第四次天劫的極大阻礙！

「宗門內有一位天仙大能，實在是別有一番氣象，不提秘術、秘寶、玄之又玄事物上的積累，光是功法上的指點就難能可貴。」明輕月心中感懷，她修煉的《星河真法》雖然到了天人以上殘缺不全，無法合道，但威力強大異常，加上一千六百多年的積累，第二次天劫依然是未靠秘寶，憑借本身和一門秘術就輕鬆渡過。

與她相比，楊宗之雖然快了五百年渡劫，卻倉促了一些，顯得很是艱難，差點隕落，而謝方偉則剛有所把握，還在準備。

「《星河真法》就講到此處。」石軒微微頷首，接著道：「相信大部分弟子都知曉，貧道在神霄前輩那裡得到過指點，從《神霄真法》裡發祥出了毀滅、殺戮、末運大道，這些年隨著修為境界提升，對於神霄前輩所講內容感悟更多，從中整理出了一門功法《神霄洞真得道寶經》，今日略講其中真意。」

「日後這門神霄前輩所創的《神霄洞真得道寶經》將作為本門根本大法，需得真傳弟子方能修行。」

楚綰兒日前返回宗門，調理心境，準備第三次天劫，故也前來聽道，聞得師父此言，頓時明白，玉婆婆必定是重新成就了天人，並將仙術一一修煉了上來，再無跟腳不穩之患，如此才會同意師父他將《神霄洞真得道寶經》傳下。

作為被玉婆婆教導出來的真人，楚綰兒心中自然是萬分歡喜，同時頗為期待地想道：「這等級數的無上功法公開傳承，天地之間，必現異象，不知會是什麼樣子？！」

但石軒剛要開口，就有一股濃烈的混雜著血腥味道的殺氣從天邊堂堂皇皇地飛將過來，同時一道響亮沙啞的聲音響起：

「蓬萊派石軒，速速出來受死！」

只見天邊一條紅線急速延伸而來，內裡似乎有一個充滿殺意的浩瀚污穢血海。

其殺氣濃郁凝練，所過之處方圓百里，一切魚、鳥、妖獸、修士盡數呆滯，接著無數股細小的血液猛地噴發出來，彷彿赤色霧氣環繞身周，最後暴體而亡。更為恐怖的是，波濤翻滾的大海也順著紅線的軌跡，向著蓬萊派分裂開來，能清楚看到幾萬丈海底。

江真人剛從瀛洲派訪友過來，一路欣賞天高海闊，將渡過第三次天劫兩三千年，卻還未觸摸到一絲雷、電大道神髓的鬱悶排解，想到石軒已經渡過天人第二衰，許真君開始為第四次天劫準備，蓬萊派百萬年傳承的根基有望立下，林洛、莫淵千年前順利渡過第三次天劫，本門後繼有人，心情就更加暢快。

可是他剛剛飛臨本門上空，就成為那血色殺氣所向，心神搖晃，元神呆滯，陷入血海地獄，無法擺脫，只能眼睜睜看著這道細細一束的殺氣劍光斬向自己，斬向身下的蓬萊派。

恍惚之中，他似乎感覺到，這劍光的血海地獄凝成了兩個道種文字：

「元屠」！

血殺元屠之道，所過之處，萬物皆可殺之，哪怕是一隻飛蛾，一粒灰塵。修煉此道者，從來不會有絲毫以大欺小的猶豫。

……

廣寒宗冰雪寒光界外，飛來了一位相貌奇古，頭髮花白的老者，他一身道袍色做赤紅，悠然盤腿坐於冰雪寒光界外，元神中飛出一口古樸赤紅長劍，彷彿無窮無盡的殺伐之氣所凝，上面簡單滄桑的花紋匯成了一個清晰的道種文字。

「陷」！

此劍剛一飛出，天地為之一暗，光憑其殺戮、毀滅之意，就壓得冰雪寒光界搖晃不已。

但這老者並未出手，只是靜靜坐於此處，阻擋廣寒宗內之人外出。

孟霓裳飛了出來，一面古樸冰鏡浮於腦後，清冷道：「聽聞殺戮道中，有誅、絕、陷、戳、元屠、阿鼻六脈劍修傳承，你們終於來了。」

誅、絕、陷、戳四劍及陣圖就是當年玉景道人成道之法，等其開闢玉景天後，傳下了道統，可門下弟子大多選擇聖德之道，然後以聖德之心掌殺戮之劍，只有寥寥少數是選擇了走玉景道人當年之路。這些弟子多是旁聽，未能得盡神髓，後來都離開了玉景天，加入了殺戮道，傳下這四脈劍修之法。

「老道與殺戮之劍性命交修，殺心濃厚，小姑娘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免得引動老道殺意。」那老者輕笑道，「你坐看石軒隕落便可。」

孟霓裳豈會聽他此言，冰鏡一亮，一道萬界凍絕神光就打了出去。

……

眼見江真人遇險，石軒右手五指連彈，五道幽幽暗暗、包羅宇宙的劍氣就打了出去，攔向那道元屠劍氣。

可就在這時，聽道殿中一位普普通通弟子，忽然就化成了一道黑色恐怖劍光，向著石軒斬來。

阿鼻殺道，無間殺道！

與此同時，蓬萊派上空，不知何時，幻化出了一個有眉有眼的刀光事物，眼中射出兩道毫光，直直定向石軒。

人的名號樹的影，面對石軒，殺戮道雖未派出三劫大能親自上門，卻是少有的三位二劫巔峰大能聯手！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以力壓人最痛快

蓬萊派聽道殿並不大，那位御使阿鼻殺道劍光的二劫大能距離石軒只得幾十丈，對於天人而言，是念動即到，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機會。

恐怖黑暗彷彿無間地獄的劍光剛才斬出，就已經斬到了石軒身邊，他冷酷的殺意中只有一個念頭閃過：「在你被元屠劍氣吸引了注意力，猝不及防的時候，靠本身洞天之力和護身神光又怎能擋得了我這全力一劍！」

而這時斬道斷神飛刀射出的兩道毫光已經照入了聽道殿內，唯有那元屠劍光被石軒的兩儀微塵劍氣化為宇宙洪荒困住，正在洞穿著一個個大千世界、混洞星辰。

但阿鼻劍光剛斬到石軒護身洞天之力上，還未來得及將其斬破，這位二劫大能平靜冷酷的心神中卻陡然而莫名地響起了一道輕微的歎息聲，似乎在惋惜著什麼。

「不對！」

他念頭剛起，就見端坐蒲團的石軒化成了一朵平凡而普通的白色黯淡祥雲，內裡衍化幽暗宇宙，星辰大千，接著猛地膨脹開來，將自己籠罩，將那兩道毫光籠罩，將整個聽道殿籠罩，並反捲出去，將蓬萊派方圓萬里一起籠罩。

這白色祥雲之內，劍光殺意很淡，可這位二劫大能卻感覺一身修為急速潰散，僅僅瞬間就跌落境界，只能勉強維持阿鼻劍光不散，但再也無力斬破前方阻礙！

「好生厲害的先天末運大道。三劫通天靈寶？八階秘寶？越階仙術？！」

一個個念頭在他心中閃過，境界從二劫天人一路跌落到了三劫陽神，甚至還未停止，哪怕以他多年修煉和殺戮眾生的心性，也不由升起一絲恐慌，可是在這黯淡祥雲中的劍陣壓制之下，阿鼻劍光終於散開，讓其被死死定在了原地，難以逃脫！

蓬萊派上空那位幻化「斬道斷神飛刀」的二劫大能，在那白色黯淡祥雲膨脹開來的同時，就發覺射入聽道殿內的兩道毫光一下失去了感應，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知道不好，當機立斷，就與本身斬道飛刀相合，化成一道白色凝練的光芒，沖天而起。

但是他反應再快，又怎麼比得上石軒爆發的劍光，如果他有相同的實力，當能及時做出防禦，不至於猝不及防，就像石軒剛才面對阿鼻劍光一樣，可惜此時的三才滅法劍已經八階，哪怕僅僅只是剛入八階不滿百年！

白色黯淡祥雲急速膨脹，僅僅瞬間就追上了那白色凝練光芒，將其包裹，彷彿吞噬了一隻渺小蚊蠅般輕鬆。

剎那之後，其光芒消散，境界跌落，化為凡人，一絲絕望情緒流露，落入了蓬萊派。

江真人在那血殺元屠劍氣震懾之下，是元神停滯，眼睜睜看著紅線般的劍光斬到，眼睜睜看著恐怖荒蠻的宇宙洪荒將其包裹，激烈爭鬥。

他呆滯當中，忽然感覺元神恢復了正常，但一身修為卻在飛快消散，險些就維持不住遁光，緊接著他看見暗含幽暗宇宙的白色祥雲從背後一直延伸出來，將對面剛掙脫宇宙洪荒的元屠劍氣包住，不到剎那，元屠劍氣的氣息就降到了普通天人，凝練的劍光苦苦維持了一陣後，終究無奈消散。

兔起鶻落，局面逆轉，白色黯淡祥雲一收，石軒依然盤腿坐在蒲團之上，面前則躺著三位氣息普通的黑袍男子：「果然以境界實力壓人最簡單快速。」

剛才施展元屠劍氣的那位二劫大能堂堂正正打上門來，喝罵叫陣時，石軒是頗為疑惑的，殺戮道雖說沾了些造化之主的香火恩情，可他們名聲一貫極差，仇家眾多且境界高深，一旦暴露了身份，很容易引來圍殺，身死道消。

所以他們行事從來都是謹慎而瘋狂，不去招惹道祖門下，不在短時間內連續追殺某位天君，以免落入聞訊趕來的仇家佈置的陷阱，等等，只要出手，那就是暴起發難，爭取幾息之間解決戰鬥，然後遠遁而逃。

像施展元屠劍氣的那位二劫大能這般堂皇霸道殺上門來的，委實少見。

事有反常必有妖，因此石軒一開始才只是打出兩儀微塵劍氣，根本沒有施展全力，反而分出部分心神戒備，果然等到了暴起發難的阿鼻劍光和斬道斷神飛刀。這兩人的攻擊，才像是殺戮道的作風！

「原來是正面吸引我注意力的幌子，難怪這麼招搖，可惜有點適得其反。」石軒輕輕搖了搖頭，「不過其中也有另外一些道理，只要在短時間內能解決一切，從容遁逃，那堂而皇之行事殺人和陰暗之中暴起發難，又有什麼區別？」

聽道殿中真人們，除了明輕月和楚綰兒因為修煉有時光仙術，勉強感應到了是怎麼一回事外，其他都只是發覺了紅線般的劍氣恐怖而來，接著黑光一閃，祥雲膨脹收縮，事情就完全平息了。

而弟子們除了一開始聽到了那喝罵叫陣聲，更是只感覺白色黯淡祥雲一閃即逝，自家修為似乎有那麼一個剎那全部消散但很快就恢復過來。

於是他們個個都拿驚疑不定的目光看向石軒以及躺在蒲團之前的三位黑袍修士。

……

一道紅芒繞身一旋，啪一聲就斬在萬界凍絕神光之上，那冰晶般的寒光頓時出現了無數劍氣裂縫，轉瞬就破碎開來。

「莫非當老道不敢殺你！」那位手持本命飛劍「陷仙劍」的相貌奇古老者，雙眼變得冷酷異常，絲絲殺意散發出來，將身周空間壓得晃動、破碎。

這時，在兩位天君的仙識感應中，那元屠劍氣堂皇霸道地出現，向著蓬萊派斬去。

孟霓裳用元癸玄冰鏡打出萬界凍絕神光護住全身，反常地罷了手，冷漠疏離地道了一句：「不必動手了。」

「哼，你以為石軒就穩操勝券？！」老者冷哼一聲，他明白孟霓裳之所以不再動手，是因為她感應到了殺上蓬萊派的僅僅只是一位二劫劍仙，覺得奈何不了名聲在外的石軒，不過他自身仇家眾多，既然孟霓裳不動手，也樂得清閒，只是用陷仙劍環繞身周。

孟霓裳狀似聽不懂老者的言外之意，清清冷冷地點了點：「嗯。」

老者謬極反笑：「你對石軒倒是信心十足。我們殺戮道要動手，那肯定是收集夠了消息，蘊含先天末運大道的飛劍，克制五行之力的飛劍，克制命運之力的飛劍，仿太極圖煉製的本命靈寶，以及一劍化世界的劍法，確實不凡，但只要實力還在天人第二衰之內，就必死無疑！」

似乎在配合他的話語，黑色恐怖劍光爆發，斬道斷神飛刀落下，形勢變得岌岌可危。

「我們是一下派出了三位二劫巔峰大能，而且都是劍修六脈中人，劍光凝練，能有效抵禦先天末運大道之力的消散。」老者微抬頭顱，悠然笑道，但他當即臉色一變，「這？！」

因為有一朵白色黯淡祥雲在這個時候是猛地膨脹開來，將一切包裹，似乎自成一方末法世界。

孟霓裳淡淡指出事實：「他們輸了。」

「越階仙術？！難道石軒重煉了飛劍秘寶？！但也不可能煉製到八階？！」老者驚疑不定，臉皮丟盡，憤怒殺意險些就壓制不住。

根據打探到的確切消息，石軒那三口飛劍都是六階的特殊秘寶，非是仙術，所以不可能修煉進階，除非石軒找到玄之又玄事物，將三口飛劍重新煉製，但那樣也頂多七階！

但他馬上就收起一切情緒，因為他發覺孟霓裳腦後元癸玄冰鏡正在亮起，一道萬界凍結神光浩浩蕩蕩地打向自己，同時東海蓬萊派升起了一道白色黯淡劍光，向著這邊急速斬了過來。

老者不敢陷入圍攻，陷仙劍紅光一裹，生生洞穿了萬界凍絕神光，飛遁出禹余天。

看著這位三劫天君離開，孟霓裳並未追趕，只是靜靜看著，腦後的元癸玄冰鏡寸寸破碎，煙消雲散，其竟然只是寒鏡天君一尊分身，靠著廣寒宗秘術透支，強行打出了三道八階的萬界凍絕神光。

孟霓裳表情淡漠依舊，沒有絲毫動容和後怕，哪怕她之前一直是在虛張聲勢以拖出這位三劫大能，真正的寒鏡天君是在石軒身邊，以防殺戮道第一次就派出三劫天君襲殺！

「說起來，這次倒是孟前輩你更加危險。」白色黯淡劍光化為石軒本尊，體內飛出一道寒光，現出寒鏡天君身影。

孟霓裳搖了搖頭：「事有不對我還能退入洞天，他一時半會兒也破不開寒鏡道友開闢的冰雪寒光界。」

寒鏡天君則笑了笑：「接下來一年，石軒你得在我們冰雪寒光界暫住了。但那些和殺戮道有仇的四劫、三劫天君聽聞消息後，要不了多久就會暗中找上門來，邀你布下陷阱對付殺戮道。」

殺戮道忌憚於此，出手習慣是要麼在很短時間內，「陷阱」來不及產生前，再次來襲一次，要麼等待許久，用足夠的時光讓「陷阱」失效，所以寒鏡天君才讓石軒到冰雪寒光界暫住。

「這一年若能無事，那就會有百年左右的安寧，讓我多些時光準備。」石軒點點頭，殺戮道之劫，看起來是那種連綿很久，漸漸達到巔峰的劫數，「不過我們得馬上搜神，免得殺戮道有什麼秘法干涉。」

指的是被禁制住的那三位大能。

第一百二十六章 詭異強大因果力

冰雪寒光界，廣寒月宮。

「殺戮道的人倒是有幾分磊落，不知該說他們自重身份好，還是瘋狂好。」石軒看著寒鏡天君笑吟吟將手從那三位大能頭頂之上幾寸的虛空挪開。

石軒頗為好奇地道：「此言何解。」

寒鏡天君笑著解釋了幾句，原來殺戮道報復殺人，是作為增強本身凝聚力的手段，但他們一貫是只殺要殺之人，除非涉及重大秘密，或真正苦主滅門復仇，或擋在了其殺人的道路上，否則不會主動去殺要殺之人的同門、弟子等，至於因此而養出諸多仇家，卻不是他們擔心的事情，甚至於將這當成日後的磨礪，要麼從無數艱險之中殺出一條坦蕩道路，要麼身死道消。

當然，這一條也是他們能傳承至今而沒有被人滅掉的緣由之一。

「確實有些瘋狂，不過這樣也好，要不然本門真人、弟子都不敢外出遊歷了。」石軒輕輕頷首，如果殺戮道向蓬萊派弟子真人、弟子開刀，以此為餌，自己就算渾身是鐵，又能打得了幾根釘。

寒鏡天君接著道：「從他們記憶看，當前殺戮道有九位四劫天君，其中四位更是上古大能，不過由於殺戮道行事隱蔽，他們各自只認得本脈四劫天君的氣息，且不知其具體身份和所在。」

「那四位想來就是通天靈寶和混沌異種的跟腳。」石軒這些年聯繫過玉婆婆，從她口中知曉了更多殺戮道之事，比如這四位裡面應該就有元屠、阿鼻這兩口上古時代赫赫有名的靈寶飛劍，殺伐至寶，而另外兩位，玉婆婆也不甚清楚，只是曾經聽聞過其中一位跟腳有些奇特。

孟霓裳一直靜靜旁聽，忽然插言道：「石軒你展示了八階的仙術飛劍，殺戮道應該會將你當成三劫天君來對付，日後外出磨礪需得小心。」

殺戮道可以隱忍百年、千年，甚至萬年，再來殺石軒，可石軒卻不可能一直在廣寒宗或商谷門內避難潛修，畢竟不經過磨礪，境界很難提升上去，而一旦外出遊歷，就處在隨時會被殺戮道暴起發難的狀況中，委實讓人頭疼，好在石軒有宙光鍾在身，行蹤難以被推算鎖定，殺戮道只能靠別人的耳聞目睹來追尋石軒。

「而且殺戮道的這幾位四劫天君，都曾經有過以大殺小的經歷，神霄前輩雖是半步金仙，可畢竟還未合道，他們出手之後自能躲去混亂洪荒。」寒鏡天君也提醒了一句。

獅子搏兔亦盡全力，石軒自家明白這個道理，相信諸天萬界很多修士一樣懂得類似之理，只不過他們要麼自重身份，不屑出手，要麼因為對方背景，所以不得不遵從於修仙界不以大欺小的潛在規矩，不敢貿然動手。

但據玉婆婆所講，殺戮道有幾位四劫天君是得了殺戮大道真意，殺人之後不沾因果，故而就連半步金仙都很難追索到他們，很多禁忌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石軒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會做好準備的。」

因為那陷仙一脈的三劫天君走脫的關係，石軒、孟霓裳並沒想過借助幾位二劫大能記憶中的聯絡手法、地點等，反撲殺戮道，僅僅劍光一絞，就讓他們身死道消，但因為他們各有念頭在三劫天君鎮壓下，未能讓他們徹底隕落，不過他們想要恢復二劫的修為，怕是要五六千年去了，天人第三衰可不會有任何推遲。

而他們身上的事物，不知是劍修的關係，還是常常鬥法的緣故，少得可憐，七階秘寶都沒有，也從側面印證了越往高階走，秘寶就越發稀少，八階極其珍貴難得，九階可遇而不可求。

……

廣寒月宮，桂樹清香，安定心神。

石軒從靜修中清醒過來，走到窗邊，欣賞著這裡常開不謝的桂花，以及皓潔明月，這五個月中，殺戮道未再來襲，而消息也隨著來來往往的天君漸漸傳開。

這時，不遠處一襲白衣的孟霓裳分花拂柳般地走了過來，清冷自若，與整個廣寒仙宮相得益彰。

孟霓裳一直走到了石軒所居小樓下，見石軒身影一閃出現在面前，輕輕開口：「有位叫金和真君的三劫大能悄悄來到宗門外，通過隱秘手段向我傳信，說是要見你一面，商量對付殺戮道之事。嗯，我擔心有詐，所以讓寒鏡道友主持洞天，並聯繫了孔然，若你想要見他，得事先仔細探查一番。」

石軒點點頭：「孟前輩考慮很是周詳。」難怪孟霓裳不慌不忙。

無間殺道乃無上級數的隱匿、變化氣息的劍修功法，在蓬萊派時，修為相當的情況下，石軒就沒有發現那位二劫大能變化成本門弟子混了進來，直到他殺意流露、劍光爆發，而此時又是一個隱性的戒備鬆懈期，尤其石軒正在等待這種殺戮道的仇家前來暗中會晤，故不得不防殺戮道天君渾水摸魚，趁機突襲。

等待片刻，從孔然那裡傳回消息，金和真君確有其人，曾經差點死在一位殺戮道三劫天君手上，氣息與外面那位一致。

得了這個消息，石軒才道：「請他進來，見上一見。」

如今有了戒備的情況下，三劫劍修天君若在寒鏡天君洞天內突襲，那是自投羅網、自尋死路，當然，石軒也不會因此而放鬆了警惕。

孟霓裳輕輕頷首：「好。」接著就吩咐蘇映紫悄悄引金和真君入洞天。

當金和真君通過洞天屏障後，寒鏡天君傳來一個念頭：「沒有變化氣息的痕跡，從其元神內的洞天法則看，乃貨真價實的金和真君，而且沒有絲毫惡意閃現。」

沒過多久，已經渡過了一次天劫的蘇映紫引著一位灰袍老者走了進來，其五官雖老，卻頗為英俊。

金和真君抬眼看向石軒，微微一笑，拱手行禮：「老道金和，見過石真君。」

石軒剛還完禮，就突然發覺自己難以動彈，元神像是被什麼牢牢束縛住了！

周圍當即變得一片黑暗猙獰，像是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內裡有無數殺戮恐怖之事在上演，父殺子，子弒母，母毒女，女釘夫，夫斬妻……所有美好關係都最終衍化成了互相仇殺的血腥悲哀一幕。

阿鼻地獄，無間地獄！

而這世界之中，一道彷彿無可阻擋的黑色劍光，浩浩蕩蕩向著被束縛在中央的石軒斬來。

……

禹余天外，一顆虛空星辰之上，黑霧瀰漫。

霧氣中央，有一個高高的祭台，祭台四周有十二尊表情不一但殺戮氣息同樣濃郁的魔像，黑霧正是由它們而起。

祭台上一片幽暗，充斥著父子師徒相殘、夫婦兄妹相殺、君臣好友相害的虛影，將整個祭台變成了一處阿鼻地獄。

而在這地獄正中，盤腿坐著一位黑袍天君，其面容普通，讓所有見過他的人都難以產生印象，他雙膝之上漂浮著一口黑色飛劍，氣息恐怖，充滿殺伐氣息。

這位黑袍天君面前一丈遠處，擺著一個小小的、似黑似白的道壇，內裡放著一個被綁住的七寸草人。

道壇因果光芒流轉，但那草人身上的氣息卻無法穩定，變化多端，幾次其面容要幻化為石軒模樣，都最終潰散，像是被什麼所阻隔，以至於因果難以鎖定。

這位黑袍天君卻並不慌忙。只是靜靜等待。

到金和真君順利進入冰雪寒光界，這黑袍天君才輕輕一笑：「金和老鬼，莫非以為當初你能逃出生天是自家實力夠強？」

當金和真君親眼看到石軒的剎那，草人氣息瞬間就穩定了下來，幻化出石軒的相貌，道壇似黑似白光芒大盛，因果鎖定！

草人微微掙扎，卻無法擺脫普通麻繩的束縛，同時周圍阿鼻地獄是倒灌入內！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因為只要寒鏡天君反應過來，就能用洞天屏障遲緩這因果聯繫。

黑袍天君面前阿鼻飛劍，當即就化成一道恐怖鋒銳的殺戮劍光，直直斬向那普通稻草所結的草人！

「能耗掉我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八階因果秘寶，石軒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黑袍天君目光冷漠地看著劍光飛臨草人，這件秘寶還是殺戮道上古大能以往所賜。

但這時，草人身上似乎幻化出了一座包羅萬象的金橋，似乎能鎮壓諸天萬界、因果命運，讓其相貌再次模糊，因果聯繫將斷未斷。

「可惜你仿太極圖煉製的本命靈寶還不到三劫。」

隨著黑袍天君這個念頭閃過，道壇上似黑似白的光芒就猛地爆發，僅僅瞬間，就讓被鎮壓的因果聯繫重新變得穩固，草人相貌再次清晰。

先前略微停頓等待的劍光斬落在了草人身上！

當~！一道清揚悅耳的鐘聲突兀而悠然地響起！

其是趁因果聯繫被鎮壓在彼岸金橋之下的瞬間，通過因果聯繫傳遞了過來，響徹整個虛空星辰。

時光如水波動，瀰漫的黑霧停滯，十二尊魔像上散發的黑氣停在了表面，倒灌的阿鼻地獄凝固半空，那道黑色恐怖的劍光像是失去了靈魂，已經觸及了草人卻戛然停止。

就連黑袍天君自己也猛地呆滯剎那，元神難以轉動。

此鍾一響，時光停滯！

唯有因果聯繫受時光影響輕微，依然運轉，只是稍稍緩慢。

這時，借助因果聯繫，一道洞徹萬界的冰晶寒光就從草人身上打了出來，帶著整個冰雪寒光界洞天之力，直直打在了阿鼻劍光和黑袍天君毫無反應的身體之上。

劍光、元神急速凍結，黑袍天君轉瞬就變成了一尊晶瑩剔透的冰雕，並且就連他位於其他地方的念頭、化身，也由於此處因果之力極其強大的關係，被一併凍住。

「不！」

時光恢復正常，黑袍天君只覺元神寒意深濃，運轉艱難，心中極端恐慌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身上出現無數細小冰縫，接著和阿鼻劍光、本身念頭化身一起變成了滿天冰屑齏粉。

他由因果聯繫創造出了絕殺的機會，也由因果聯繫徹底的身死道消！

道壇閃爍著似黑似白的光芒，彷彿效力未盡。

……

廣寒月宮內的石軒並未試著強行擺脫束縛，等等將那因果秘寶取回來即可。

剛才石軒是藉著太極圖鎮壓了因果聯繫一個瞬間的機會，正常發動了宙光鐘，並將時光停滯之力通過因果聯繫傳遞了過去，讓寒鏡天君有足夠的時間反應過來，調用冰雪寒光界洞天之力全力反擊。

面前金和真君侃侃而談，說著對付殺戮道之事，壓根兒就沒發覺石軒的異常，沒發覺孟霓裳悄悄擋在了石軒身前。

若非不想在這石軒生死一線的關鍵時刻另起戰火，孟霓裳早就將洞天仙陣全力發動，即使沒有仙符鎮壓陣眼，其也有足夠的把握暫時壓制金和天君，畢竟他可是在冰雪寒光界內，在別人仙陣之內！

「看樣子金和真君似乎完全不知情。」孟霓裳仙識鑽入石軒元神交流。

石軒不知該笑還是該氣：「他真是有些可憐，找了那位殺戮道三劫天君的道不知多久了。虧得他四處聯絡天君對付殺戮道。」

「解決了。哎，若非金和真君自己也不知情，當逃不過我洞天屏障的探查，抱歉，差點害了你。」寒鏡天君略微有些尷尬地解釋了一句，石軒可是信任自己才見金和真君的。

石軒搖了搖頭：「與寒鏡道友你無關，是我自家大意了，諸天萬界，奇功異法無數，又豈能單單提防無間殺道。」自己雖然一貫謹慎，但還未能證道金仙，終究有疏漏大意之時，日後需得以此為戒。

犯錯不可怕，還有底牌能保命，怕的是一直犯相同的錯，那就算是合道金仙，也難逃隕落之禍。

頓了頓，石軒道：「麻煩寒鏡道友你分身走一遭，那因果秘寶的效力未盡，將其取回來後，方能擺脫束縛。」

「好。」寒鏡天君很快就將那似黑似白的道壇取了回來，將裡面的草人拿出，捏斷麻繩，讓石軒恢復了自由。

石軒站了起來，打斷金和真君之言，笑著將剛才之事說了一遍，至於鬥法過程，則就不便外傳了。

以三劫天君的心性修為，金和真君臉色都是無法克制的一陣青一陣黑，難以壓制內心的驚愕憤怒，難怪以往聯絡的那些道友大部分都身死道消了，自己居然成為仇家收集殺戮之力的誘餌！

「老道貿然上門，差點就害了石道友你，滿心歉意無法言語表達，只能立下因果誓言，日後石道友若用得上老道，老道必定不懼生死危險。」

金和真君深深地行了一禮，出現這種事情，就算石軒因此而聯合寒鏡天君殺了自己，那也是道理所在，怨不得他人，可石軒這般態度，顯見心胸開闊，自己豈能沒有表示。

送走了金和真君，寒鏡天君來到石軒小樓，將那似黑似白光芒依舊閃爍的道壇遞給了石軒，輕輕笑道：「這八階秘寶似乎受到時光干擾，效力未盡。」

石軒接了過來，仔細感應了一番：「蘊含的八階因果之力還殘留甚多，只是由於承載它的玄之又玄事物受到反噬，破碎了一些，顯然無法再完整使用一次。」

孟霓裳看著這道壇，沉吟了片刻，清冷地道：「石軒你不是有一門因果仙術嗎？能否將這些因果之力連同部分完好的玄之又玄事物煉化入仙術內？」

「沒有這方面的法門，看來得勞煩孟前輩你去一趟通天大世界，看能否換取到。」

石軒被孟霓裳說的心中一動，如果能煉化，自己的因果丹書可是能成為偽越階，那樣即使自己渡過天人第三衰，其他仙術未修煉上來，它也是可以派上用場的。

雖然大千世界開闢時分化的第一縷陰陽，已經被石軒按照兩儀滅道劍的法門，銘刻在了自家元神上，風之本源則要等待兌換那樣事物，但自身秘術不少，倒也不怕無法兌換法門。

……

一個幽幽暗暗的世界上空，漂浮著一座青色蓮花盛放的小島，其只有方圓十來丈。

島上盤腿坐著幾位黑袍修士，面目模糊，氣息不定，本來他們都各自閉目而坐，不發一言，但突然之間，一位高瘦的黑袍修士睜開雙眼，有些愕然地道：「聞岱徹底隕落了。」

「聞岱雖然非是三劫巔峰的天君，但有你賜下的八階秘寶索魂道壇，石軒何德何能殺得了他？」對面身材普通，面目依稀是古樸老者的修士同樣感覺略微驚訝。

那高瘦黑袍修士搖了搖頭：「具體過程因為涉及冰雪寒光界洞天之內的事情，加上石軒那古怪的遮蔽天機寶物，本座難以推算出來，只知道最後是死在了萬界凍絕神光之下。」

「還要繼續派人嗎？」另外一位圓滾滾的黑袍修士問道。

高瘦黑袍修士沒有猶豫地道：「不急，若沒弄清楚聞岱怎麼隕落，其他三劫天君怕是懷疑本座需要昇華阿鼻地獄的殺戮萬象，特意讓他們送死，畢竟我們殺戮道可不像正常宗門那般有凝聚力。而且，那些老冤家想來已經開始聯絡石軒了，我們再等等。」

其他天君都贊同點頭，卻沒有一位提議親自出手對付石軒，畢竟傳聞石軒和五行宗關係匪淺，沒有其他驗證，終究不敢走到那一步，出動一位三劫天君已經是極限。

只有那身材普通的古樸老者目光略微閃爍。

……

「……慧玄子頓首。」石軒念著手中一張奇怪的淡黃符紙道，內容大致上就是若石軒遇到殺戮道之人，就以自身法力燃燒這張符紙，其會直接挪移過來或跨界攻擊。

寒鏡天君笑道：「第一個找過來的四劫天君果然是他。」

慧玄子這道號普通，很多修士都是以此為號，但這位卻是通天界域赫赫有名的四劫天君，妖獸出身，唯一的血脈後代就是死在了殺戮道手上。

金和真君離開十來日後，身在通天界域的慧玄子就通過隱秘手段，將這張符紙送到了孟霓裳手中，轉交給了石軒。

「但也不能太過以此為憑。」孟霓裳淡淡說了一句。

石軒點頭贊同，這些四劫天君哪怕與殺戮道有血海深仇，於他們而言，最重要的還是自身的修行，以及縹緲難測的道心之衰，能專心等待百八十年就不錯了，日後若遇到殺戮道之人時，很可能他們就處在其他狀況中難以脫身。

以一位天仙的道心修為，是不會將希望全部寄托在他們援手上的，並且事起倉促的話，也得有機會燃燒符紙才行。

「能拖延些時日就行了，而且這些四劫天君身上應該有一些玄之又玄事物可供交換。」石軒緩緩道，「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需得創造一個機會，反擊殺戮道。」

這次之劫，石軒絕不會被動以待，擔憂地等著別人來襲殺自己！

之後半年，由各種隱秘渠道，石軒收到了不少四劫天君、三劫天君的善意和計劃安排，比如讓石軒現在就外出，以身為餌，等等，但都被石軒暫時回絕，不過石軒卻是從他們手中交換到了需要的那樣事物，而煉化因果秘寶之力的法門也從通天大世界換取到手。

這半年殺戮道銷聲匿跡，加上已經引來了諸多四劫、三劫天君的關注，想來百年左右，他們都不會再貿然出手了，否則若被當場生擒，以四劫天君跨大千世界攻擊之能，殺戮道四劫天君以下，肯定是傷亡慘重。

因此石軒從廣寒宗告辭，返回了蓬萊派，閉關煉化半廢的因果秘寶，並推衍某物。

……

一甲子以後，蓬萊派天璣峰，石軒洞府。

靜室之內，無數黑白兩色文字在石軒雙手上方飛舞，並開始凝聚成形。

一塊黑白分化、陰陽流轉的石頭則擺在石軒面前，被他黑白先天八卦浮現的雙眼鎖定，卦象急速衍化。

忽然，青狼激發了靜室門口石軒留下的傳音禁制：「老爺，您特意吩咐過的那位沈沉溪沈真君來訪。」

石軒點點頭，收起快要凝聚成形的那物，其像是一冊書卷，封面有著幾個道種文字，大部分還不清晰，只有一個字勉強能看清：「錄」。

「請沈真君到我洞府。」石軒站了起來，打開靜室之門，同時聯絡寒鏡天君。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元神之衰也不易

沈沉溪跟著青狼進入蓬萊派山門，看著秀美的七峰二十八山，看著來來往往或喜或憂的蓬萊弟子，悠閒自在的靈禽仙獸，氣氛融洽安詳，與西荒外圍最深處的黑暗恐怖荒涼形成鮮明對比，心中不由有些觸動，自己散修出身，貫受不得約束，雖然好友不少，但哪怕成就元神、證道天人，也只是指點過幾位晚輩，未曾收過弟子，更別提創立宗門了。

「或許了結這段恩怨後，是時候將道統傳承下去了，這樣方能沒有牽掛的去那地方尋覓《寶經》的後面部分。」沈沉溪心中思緒起伏，悠然負手前行。

到了天璣峰，在青狼引領下，沈沉溪看到了一個古樸清幽卻不華麗的洞府，微微一笑道：「你家老爺的洞府與他身份有些不太相稱。」

「老爺偶爾念叨過一句話，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因為自家主人修為高深，哪怕面對沈沉溪這位二劫大能，青狼也不像初遇天人時那樣，戰戰兢兢，拘謹萎縮。

沈沉溪一邊邁入洞府，一邊頷首道：「不錯，沈某哪怕就是結一個草廬，也能成為一方世界朝拜的仙境。」

「貧道候沈道友久矣。」石軒悠然拱手笑道。

沈沉溪見洞府大殿內除了石軒外，還有一位素白道袍的美貌女子，氣息難測，心中一動，行禮道：「沈某見過石道友，見過寒鏡道友。」

既然要到禹余天來修煉仙術，沈沉溪又豈會不做些收集消息的功課，神霄宮四千多年前離開，音訊全無之後，這元癸玄冰鏡就是禹余天明面上的最高修為者，三劫大能。

敖古送上清茶，與青狼一起退出了大殿，石軒與安坐下來的沈沉溪寒暄了幾句，就直奔主題：「沈道友的衰劫攻擊可曾提升到了七階？」

沈沉溪點點頭：「石道友你真要提前渡劫？」他從西荒外圍最深處出來以後，已經聽過了殺戮道打上蓬萊派之事，對於石軒的心思有點瞭然。

「自然。」石軒微笑頷首。

提前衰劫可沒辦法靠因果誓言反噬來取巧，因為因果誓言的結果必須是壞的，要不然那些沒辦法突破關隘的修士，就會隨便找件事立下誓言「如果違背，那麼我就突破到天人境界」，而衰劫提前降臨難以辨別結果，對有的人是好事，對有的人則是壞事，以此為立誓結果，因果誓言是無法成立的，除非變成「若違背，那衰劫提前降臨，身死道消」。

沈沉溪輕輕歎了口氣：「我等都是道門正宗元神，天人五衰中以元神之衰最為簡單，若石道友你外出磨礪，直至衰劫自然降臨，以你的修為，當有八九成把握渡過，可比如今冒險強多了。」

至於石軒一千一百多年就要渡天人第三衰，沈沉溪倒不覺得奇怪，他可是八十九年就渡過了天人第二衰的！其在混亂洪荒中必有奇遇，像什麼一夢千年、剎那千年，說不得石軒實際上已經在二劫徘徊了兩三千年，只是磨礪不足罷了。

「萬事萬物哪有把握到了極大才去做，要不然真有八九成把握時卻黯然死於殺戮道之手，那才叫冤枉。」石軒這話有感而發，卻是想起了琅霞真君，「而且後面兩次衰劫，越來越艱難，尤其天人第五衰，虛無縹緲，若道心修為不夠，醒悟不過來，即使有秘寶、秘術，把握也不足一成，真是越近大道越難行。」

當然，石軒自覺元神之衰還是有七成把握的，因為有清氣化神葫蘆這渡劫秘寶，而沈沉溪卻不知道這一點。混亂洪荒中發生的事情，外界難以推算，施景仁、彭子騫這種一劫天君，隕落在混亂洪荒異種之口，或者滅口天君之手，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沈沉溪見石軒心意甚堅，也頗為佩服他提前渡劫的魄力，於是點頭道：「石道友，你可準備好了？」

見石軒示意可以動手，沈沉溪雙眼中放出尺長璀璨光芒，在面前結成一張星光燦爛的棋盤，上面黑白二色的棋子不停衍化，轉瞬就形成了一道劫數，猛地膨脹開來，向著石軒籠罩而去。

石軒心境平和，當那萬劫棋盤落在元神後，立刻就覺得寄托於大道的那絲元神被詭異莫名力量拉得猛然一沉，大道反噬之力轟然降臨，直直打在元神之上，開始腐蝕元神。

其瞬間就將石軒元神腐蝕了小半，臉上只殘留一隻眼睛、半張嘴，其餘是一片腐爛猙獰，只不過因為乃是元神，並未有血肉骨頭現出，僅僅是一些幽暗光芒閃爍。

在感覺到大道反噬之力順利降下的時候，寒鏡天君素手一揚，就將自己和沈沉溪挪移到了另外一處殿閣，並把石軒所處大殿的禁制開啟，隔絕內外，畢竟對抗元神之衰最初的猛烈反噬時，會展現每位真君本身的元神根本，暴露宗門功法，外人不得觀之，這就是石軒讓寒鏡天君過來護持的緣由之一。

……

面對洶湧而來，轉瞬就將元神腐蝕小半的大道之力，石軒不慌不忙，靠著對於元神超強的控制之力，將腐蝕之力附近的部分元神一點點轉化為幽暗混洞，取陰陽混洞神光另外一面的化萬物為混沌之意！

元神之衰時，因為反噬之力是直接攻擊元神，所以能靠本身仙術對抗，但實際上第一波猛烈反噬，就將元神上的仙術銘紋一起腐蝕掉了，根本無法用出來，能夠施展的僅僅是自身根本功法，也就是組成元神的法力神光，於《神霄真法》而言，是神霄天雷神光，於《寶錄》而言，自然就是陰陽混洞神光。

無數細小的深邃混洞，將石軒完好的部分元神密不透風地包裹著，那些反噬之力一碰到它們，就化為了混沌之氣，散逸出去。

但這波大道反噬之力極其強大，不過剎那，這些小混洞僅僅轉化出了部分混沌之氣後，就一一破碎。

石軒卻抓住這個機會，將完好的元神觀想為一輪陰陽魚，並急速旋轉，衍化出一個近乎真實的幽暗混洞。陰陽混洞神光威力全開！

混洞在反噬之力壓迫下，快速縮小著，而散逸出來的混沌之氣，漸漸將大殿瀰漫，一片幽暗。

當石軒整個完好元神所化的混洞被反噬之力腐蝕到頭顱大小時，縮小的速度漸漸放緩，越來越慢。

「呼，差點就用清氣化神葫蘆了，果然磨礪不夠，控制之力差了少許。」石軒手掌大小的混洞元神見反噬之力與萬物復歸混沌之力終於平衡，心中才輕輕鬆了口氣，總算是撐過了第一波的猛烈攻擊。

《寶錄》於天人第三衰只有幾件秘寶的煉製方法，並未提供秘術，大有若一路按照《寶錄》對自身掌控的嚴格要求修行，那天人第三衰根本不需要秘術、秘寶的意味。

道門正宗功法，都講究對自身的掌控，但像《寶錄》這般嚴格和變態的則少之又少，而是各有擅長。同一境界下，除非另有奇遇，否則很少有修士能與石軒比對元神的控制之力。

見天人第三衰穩定下來，石軒一點點將反噬之力排除，恢復元神。

過了許久，石軒重新化為人形，外表一片糜爛，大道反噬之力遮掩下，則是一個幽暗深邃的混洞，兩者僵持不下，大殿內的混沌之氣則基本消散一空。

青索和紫郢從石軒元神跳將出來，嘻嘻笑著道：「恭喜老爺你邁出堅實一步。」

之前一甲子中，積累甚久的紫郢渡過了天人第二衰，回到了以前的境界，但若想要更進一步，那就是十幾萬年，甚至幾十上百萬年的事情了，日後，它和青索將會輪流鎮守宗門。

「好了，去將禁制打開，老爺我得去道謝一聲。」石軒笑著揮了揮手，撐過最初猛烈反噬後，有大道之力遮掩，倒不怕被人發現元神根本。

來到另外殿閣，沈沉溪看見石軒的樣子，頗有點嚇了一跳的感覺，接著搖頭笑道：「石道友你這模樣出去，可是會讓人做噩夢的。」其臉上腐爛不堪，五官皆是不完整。

「只希望來讓我指點的金丹弟子不被嚇到就行了。」石軒對此毫不介意，說笑了一句，接著謝過沈沉溪。

沈沉溪擺了擺手：「你我因果兩清，何需道謝。哎，當年太虛法會還歷歷在目，石道友你就將當時其他一劫天君拋下了一個境界。嘿，不知你們蓬萊派日後開闢的洞天會以什麼為號。」

見石軒還能出來向自己道謝，沈沉溪就覺得其至少有五成把握成功渡劫。

接著他戲謔道：「我實在無面目立於這裡，就此告辭。」看不出來一貫心狠手辣的沈沉溪還有這麼一面。

石軒自家處於衰劫之中，頗有不便，也就沒有挽留。

沈沉溪臨走之前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終卻沒有開口，似乎覺得和石軒交情還是太淺。

……

花千落遵循掌門吩咐，來到天璣峰石祖師洞府之外，心中有些忐忑擔心，她因在外遊歷，錯過了六十一年前石祖師的講道，所以未曾見過本門這位二劫天君，如今自己成就上品金丹歸來，按照宗門規矩，必須來拜見石祖師了。

「他老人家應該發現不了我身上的秘寶吧？我奇遇得到的這件由小千世界時空之門晉陞而來的幻形法寶，傳聞在法寶裡面是珍貴異常，甚至比一般通天靈寶還少。」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三劫之後開洞天

在洞府門口等了片刻，剛才那位進去通傳的青發高大男子走了出來道：「老爺讓你隨我進去。」

「多謝前輩。」花千落行了一禮，石祖師的這位守門雜役氣息恐怖，似乎不下於在天涯海角樓碰到的謝祖師。

隨著青發男子入了洞府，很快來到一間靜室，然後花千落就聽對方道：「你自進去拜見老爺。」

花千落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往內而去，全然沒注意到青狼心悸恐懼的表情。

靜室之內，陳設簡單清幽，雲床之上端坐一位素青道袍的男子。

花千落來不及打量雲床之上的男子，趕緊恭敬行禮：「弟子花千落拜見石祖師。」

「不必多禮。」一道平淡卻溫和的聲音傳入耳朵，讓花千落的忐忑、擔憂似乎被撫平了一般，不由就抬起頭顱，看向石祖師。

「啊？！」這一看，花千落是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煞白，連退幾步，蓋因石祖師的樣子太過恐怖。

他老人家臉上一片腐爛，眉眼鼻嘴都是殘缺不全，這還不算什麼，對花千落這種和幽冥教打過交道，擊殺過幾位鬼道修士的金丹宗師而言，更為噁心猙獰的景象都見過，比如一片腐爛的臉上還有白色蛆蟲爬來爬去。

她本來對此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反應，但一看到石祖師，就有自己金丹、心神、念頭都在腐爛衰敗的感覺，一種極端的恐懼、害怕在心中油然而生，再也難以克制。

「你身上有一件幻形法寶，乃小千世界時空之門晉陞而來，對吧？」

花千落還未站穩，那溫和的聲音又悠然響起，這讓她是心神一凜，全身毛孔陡然緊縮，戒備異常地看著石祖師，自己的最大秘密竟然被直接看穿！若還是常人，怕是已經冷汗直冒了。

「嘿，貧道也有。」

花千落還未想好說辭，就聽聞石祖師戲謔道，不由一愣：「什麼？」

「這種法寶與洞天法寶類似，各有千秋，但對天人第二衰以上的修士而言，卻是沒多大作用了，而且貧道的天地山河圖想必宗門典籍中應該有所記載。」石軒接著笑道，「呵呵，小丫頭，你的那種腐爛恐懼感覺應該消散不少了吧？」

花千落再次愣住，自己堂堂金丹宗師，在石祖師面前怎麼有點跟不上他想法的感覺！

等到她發現那種腐爛衰敗感確實消散不少，極端恐懼害怕的念頭也弱了許多，才猛地明白，石祖師點出自己最大秘密，就是為了從另外一方面嚇自己，讓自己全心戒備此事，從而擺脫心悸害怕的狀態。

她這才恢復了往日風采，笑容泛起，戲謔而好奇地道：「石祖師，弟子剛才可是差點被嚇死。您老人家是在渡天人第三衰了？！」

限於境界，很多高階典籍，花千落還接觸不到，對於元神以上境界的狀況不甚瞭然，但石祖師如此模樣，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衰劫二字，於是問了出來。

但話剛一出口，她心中猛地一驚：「說起來，石祖師渡過天人第二衰才一千多年的！」

「嗯。這反噬之力蘊含的腐蝕意味，對於天人以下修士很是壓制，你能勉強克制，已經很不錯了，比青狼那廝還強。」石軒笑著道了一句，「而你的這件法寶，可以調用部分小千世界之力，堪比通天靈寶，但渡過天劫殊為不易。」

時空之門與洞天法寶相比，一旦晉陞法寶，就能調用半成小千世界之力，若渡過四次天劫，更是能驅動全部，但卻無法改變內裡的天地法則，而且其天劫非常艱難，石軒至今未曾聞有渡過三次天劫的這種類型法寶。

花千落見石軒承認，本來是震撼無比，但轉眼想到石祖師可是不到百年就渡過天人第二衰的逆天人物，現在這般沒什麼奇怪，因此她落落大方地道：「石祖師，弟子這件幻形法寶，乃是在西荒奇遇得到，依仗著它，弟子在神魂期就能對抗陰神尊者。」

她悄悄鬆了口氣，自己視之為天下無雙的法寶，在石祖師他老人家眼裡看來沒多大用處，在他這裡有了交代，也就不怕宗門還有誰惦記了。

「法寶太強，有時候會耽擱你的磨礪，日後若非生死關頭，盡量不要使用，尤其它是直接加持小千世界之力在你的道法上，會極大地降低你對道法的控制，讓以後的道路變得艱難崎嶇。」

石軒鄭重地道，「萬丈高樓平地起，元神以下乃是打基礎的最佳時機，若是錯過，彌補起來很是艱難，說不得要散功轉世。」

由於蓬萊派這幾千年來規模大了一倍多，成就天人後，石軒指點過的上品金丹宗師也有兩百多個，但其中能成就元神的只得三位，不過石軒並不會因此而沮喪，指點上品金丹宗師依然盡心，修行三難可不是白說的，每一個關隘的闖過，背後都是無數失敗者累積起來的屍骸。

花千落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弟子謹記祖師教誨。」

石軒仔細指點了花千落一番，最後饒有興趣地問起了她奇遇之事，卻意外地發現了一位熟人：「墨景秋前些年居然也到了西荒。」

……

禁制開啟的靜室之內，石軒盤腿而坐，驅除著反噬之力。

但忽然之間，本來很是平穩的反噬之力一下變得洶湧澎湃，彷彿決堤的洪水，滾滾而來，勢無可擋。

石軒元神所化混洞被急速腐蝕，節節敗退，化萬物為混沌之力是杯水車薪，如同點幾根蠟燭就想要乾涸一盆水般。

不到兩個剎那，石軒這四十年中努力的成果就完全消失，混洞元神重新變得只有手掌大小，而反噬之力並未見終止，滔滔不絕，似乎轉眼就能將石軒元神盡數腐蝕。

石軒心如明鏡，知道是衰劫最後反撲，依仗對自身的強大控制之力，讓混洞元神一點點縮小，而不是一觸即潰。

手掌大小，嘴巴大小……眼睛大小，在混洞元神的艱難拖延之下，從大道而來的反噬之力像是緩慢了起來。

但其僅僅只是緩慢少許，腐蝕力量依然強大而源源不絕，石軒的混洞元神慢慢但不可遏止地縮小著，拇指大小，豌豆大小……米粒大小。

看起來，如果沒有其他變化，石軒很難堅持到反噬之力消散！

石軒自家很是明白這一點，卻是不慌不忙，僅僅念頭一動。

一個朱紅色葫蘆虛影當即浮現在石軒已經被壓制到針尖大小的元神內，一股股清氣從葫蘆口冒了出來，竟然直接就轉化為陰陽混洞神光，融入了元神之中！

清氣化神葫蘆必須經過本身根本功法祭煉，才能使用，否則無法補益元神。

得到渡劫秘寶強力支撐，石軒元神猛地膨脹開來，一個幽暗混洞大漲，將大道反噬之力一一化為混沌氣息，從針尖大小一直長成了頭顱大小。

可是清氣化神葫蘆的清氣畢竟有限，很快就有後繼不足之感，反噬之力再次壓過萬物復歸混沌的力量，一點點地、堅定地將石軒混洞元神腐蝕縮小著，重新將其變得只有拇指大小。

殘餘清氣繼續冒了出來，化為陰陽混洞神光，補益元神，讓石軒能夠苦苦支撐。

兩個剎那之後，一直在緩慢、變弱的反噬之力總算從最初的滔滔洪水變成了娟娟溪流。

可石軒還未來得及松一口，那朱紅色葫蘆虛影是陡然破碎，化神清氣耗盡！

反噬之力繼續腐蝕著沒了補充的石軒元神，豌豆大小……米粒大小……

終於，在石軒元神變到針尖大小時，強弩之末的反噬之力由溪流緩慢成了平湖，腐蝕和復歸混沌之力僵持不下。

石軒殘餘元神趕緊恢復著，而大道反噬之力已經是沒了後援，越來越弱。

很快，雲床之上，混沌之氣包裹中，突然就冒出了似黑似白的光芒，並大放光明，一個巨大的混洞產生，接著化為石軒身影，與以往沒有兩樣。

石軒只覺寄托於大道的那絲元神，與大道更加契合，結合的更加緊密，而自身對於元神的控制之力再上一個台階，甚至能直觀地感覺到自身小千世界的天地法則！

天人第三衰元神之衰，總算渡過！

「還是磨礪不夠，本來應該最輕鬆的元神之衰，反而成了前面三衰裡最難的一次，與那些肉身成聖的天君一樣，一衰難過一衰。」石軒輕輕歎了口氣。

……

百年後，石軒臨空虛立於蓬萊派上空，悠然看著七峰二十八山，身邊、身後則站著蓬萊派目前在宗門內的所有真人。

「師父，要開闢洞天了嗎？」渡過第三次天劫，正在修煉仙術的楚綰兒有些期待地問道。

石軒並沒有回答，而是笑著看了她一眼：「綰兒，你前面雖然是一帆風順，但萬萬不可大意，第四次天劫才是元神期最大甚至可以算是唯一的考驗，恐怕要同成就元神時那般九死一生方能闖過了。」

「弟子謹記。」楚綰兒忙點頭道。

江真人和已經在準備九層天闕從頭觀的許真君心情是頗為激動，見石軒遲遲不動手，只是指點弟子，不由同時笑罵道：「快開闢洞天，莫要讓我等老傢伙等得心焦。」

石軒含笑點頭，右手伸出，輕輕一劃。

第一百二十九章 立下根基又遠行

隨著石軒這一指劃出，蓬萊島上空猛地出現一條扭曲猙獰的黑色裂縫，周圍條條紫色雷光如同電蛇般起舞，轉眼之間，這道黑色裂縫就化為了閃爍紫色雷光的大門，發出陣陣響亮雷鳴。

這巨大雷聲讓蓬萊派內諸多弟子嚇了一跳，不由向上望去，沒有烏雲瀰漫，雷光劈下，何處來的雷鳴？莫非是有敵來襲？！

這一抬頭，他們全部變得目瞪口呆，因為天樞峰上方有一座紫色恐怖雷門，雷門裡面乃是一片廣闊的幽暗混沌，其似乎包含無數神秘玄奧、難以言述的道種文字。

接著他們看到一隻素青袖袍揚起，越變越大，袖袍之內浮現一個諸色雷光閃耀的世界，由這世界之上射出尺長紫色明亮雷光，帶著世界虛影投入了幽暗混沌之中。

混沌一震，當即陰陽分化，清升濁降，地火風水爆發，五行衍生。

「開天闢地，造化場景。」花千落站在自家洞府外，心神皆醉地感應著這一幕，口中喃喃自語。

當年她得到石祖師指點，欲在小千世界裡面感悟造化氣息，為此還刻意控制進階陰神的速度，可惜終究功虧一簣，直到如今方才目睹這造化玄奧，豈能不激動沉迷。

她還算有些積累，其他弟子，包括陰神長老在內，更是連話都說不出來，完全沉浸入造化場景，忘了時光流逝，忘了紅塵喧囂，甚至忘了自身存在。

只有石軒身旁或身後的真人們因為成就了元神，以及見過石軒展示造化氣息，能保持住心境，仔細體悟著開天闢地場景。

「難怪寒鏡天君不讓本門弟子看到洞天開闢，沒有太極圖的情況下陷入這種狀態，很容易就迷失神智，弊大於利。」石軒有所明悟，袖袍一揮。

「轟！」一聲響徹九霄的雷鳴在小千世界內爆發，讓所有弟子身軀不由一震，打了個抖索，從沉迷中清醒過來，其彷彿響在了他們心頭一般。

伴隨這雷鳴聲，一道帶著尊貴氣息的紫色雷霆在五行衍生穩定的小千世界內由於陰陽碰撞，詭異地憑空產生，無數烏雲匯聚，一滴雨水落下，轉眼就成了瓢潑大雨，海洋誕生。

甚至於在蓬萊派方圓幾百萬里，包括整個東海，部分中土、南蠻、北極的地方，都聽到了這恐怖的雷聲，並因其衍化出了片片烏雲，下起了縹緲細雨，是為「雷聲普化」。

這個範圍內，所有大宗門的真人都陡然一驚，只廣寒宗孟霓裳、寒鏡天君帶著門下真人早在附近觀禮，這可是蓬萊派在立下百萬年傳承根基。

一道道的各色雷霆接二連三產生，小千世界內很快就衍化出一片片雷雲，雷光四溢，看起來滄桑而恐怖。

小千世界進入太古雷暴時代！

其他宗門真人一個個飛到，看得震撼驚訝不已，石軒則不停往雷暴天空打出或早就準備好、或當場捏制的各種材料。

部分雷雲落下，在漫無邊際的太古海洋上，或衍化出大片雷水海域，頗有時光流逝之感，或化成雷光陸地、高山、溪水、河流……

洞天屏障產生，結合天地法則改變，九天都篆萬雷仙陣布下。

石軒將手一抬，整個蓬萊島連同方圓十萬里海洋一起飛入了洞天之中，與地氣、天地法則相連，很快就在小千世界裡穩定出了一片廣闊的天高雲淡、海藍風輕地界，朦朦朧朧浮現在沒飛進去的迎客島之後。

從外界看去，其像是被無數白雲所遮掩，七峰二十八山若有似無。

石軒見大功告成，對旁邊的許真君微笑道：「許真君，還請為本門洞天取個名頭。」

許真君笑著搖了搖頭：「你開闢的洞天，莫非還要老道幫你取名？」

「慣例都是開闢者取名的。」江真人也在旁道，笑容浮面，神色之間有些激動，這樣一來，哪怕以後蓬萊派天人斷代、元神斷代，有了這洞天，結合仙陣，亦能對抗二劫天君了，若本門有一位普通天人或通天靈寶鎮壓陣眼，甚至三劫大能一時半會也打不破洞天屏障，實乃長久傳承的立派根基。

石軒見兩位長輩都推辭不受，只得笑道：「我們蓬萊派傳承自神霄前輩，不如就叫上清神霄界。」

許真君、江真人、楚綰兒、謝方偉等真人全部表情古怪，石軒果然不善取名。

但他們想了想，覺得這名字也頗有仙味，而且代表著蓬萊派一直以來的自詡，從上清禹余道人到神霄宮再到蓬萊派這樣的傳承路線，於是紛紛點頭：「好，就叫上清神霄界。」

石軒倒是有些遺憾，若論仙味，自家更喜歡什麼玉清境清微界、小有清虛界這樣的名字，可惜都和蓬萊派沒什麼關係。

「恭喜石真君開闢上清神霄界，恭喜石真君渡過天人第三衰！」

其他諸派真人齊聲賀道，情緒很是複雜。

尤其以幽冥教閻羅天子為最，開闢一個地獄洞天，並以此執掌本方大世界輪迴，乃幽冥教立派兩萬多年來的夙願，可惜尚未看到任何希望，不僅沒有六道輪迴仙術，而且自己渡過第三次天劫已經近四千年，還沒觸摸到一絲大道神髓，頂多再拖延兩千年，第四次天劫就會降下，不知道能不能在此之前更進一步。

而宗門後輩，冥皇已經隕落在第三次天劫下，新成就元神的則有好幾位，渡過了第三次天劫的也有一位，但都不像蓬萊派石軒般超凡卓絕，尚未觸摸到大道神髓。

瀛洲派歸元子輕輕歎了口氣，自己渡過第三次天劫也有近兩千年了，與卡在這一境界的其他大宗門真人一樣，尚無絲毫頭緒，好在時光還多，好在本門出了宵真子這一奇才，如今竟然不聲不響渡過了第三次天劫，有朝一日，未必不能成就天人。

羅浮派這些年流年不利，葛黃庭、大自在飛劍都是隕落在了天劫之下，幸好喬慕白渡過了第三次天劫，與舒笑天一起撐起了羅浮派的門戶，但他們都距離有把握渡過第四次天劫還遠，其看著蓬萊派洞天，心中一時觸動不已，要什麼時候，羅浮派才能出一位三劫天君，開闢屬於自家的洞天。

藥王宗徐鈺渡過第三次天劫未久，但卻是宗門最高修為者，因為百草真人木維鈞隕落在了天劫下，而新出的七位元神真人，大部分還是一劫和普通，二劫的只得兩位，她對於石軒開闢蓬萊派洞天，各種情緒皆有少許，但最後都沉澱了下來，淡淡呼了一口其：「莫要好高騖遠，忘了低頭看腳下之路。」

秦升嘴角含笑地看著眼前一幕，雙手攏起，一身血氣如水，雙眸卻冰冷無情，不時有絲絲猙獰恐怖黑氣浮現，心中悠然想著：「等本座將太始天魔氣修煉到五階，就有希望觸摸到惡之大道神髓了，不過依靠越階仙術觸摸大道，終究有根基不穩之感，這一關隘不能著急，需得慢慢紮實基礎，否則《太始天魔冊》傳人沒有死在成就元神上，卻隕落在了第四次天劫，會被嗤笑萬年的。」

而他身邊的血河老祖還是以前的造型，光頭蒼老，笑容平淡。

天火門這些年一直在幾大宗門裡墊底，感覺更是惆悵難言。

石軒拱手向著周圍還禮：「謝過諸派道友前來觀禮，若有空閒，可以到本門做客。」

「我等不請而來，實在沒臉叨擾，就此告辭。」幾派真人在這種情緒之下，哪還想留在蓬萊派上清神霄界，紛紛告辭。

石軒也不挽留，等他們離開，才對許真君、孟霓裳等笑道：「這幾千年，禹余天得益於環境、氛圍改變，元神真人數量漸漸增多，再過兩三千年，這麼多三劫真人衝擊下，應該會出兩三位天仙真君了。」

「有不少觸摸不到大道神髓的三劫真人，怕是會在第四次天劫降臨前散功轉世。」孟霓裳淡淡回答。

聽了這話，江真人目光微微閃爍。

送走了孟霓裳等，石軒戲謔了一句：「可惜剎那坐忘果還有一千六百年才成熟，否則倒是能召開法會，以賀洞天開闢，要不然當年該推遲傳授《神霄洞真得道寶經》，在洞天開闢時，降下功德之氣，豈不美哉？」

從廣寒宗回來，石軒就將《神霄洞真得道寶經》傳下，並公開講了一次道，不涉及具體修煉方法，只講其中除了造物以外的大道真意，當時，玄黃功德之氣是飄飄灑灑落下，好不壯觀。

石軒甚至懷疑，造化之主幫玉婆婆推衍完善功法並給她時，怕是有宇宙級數的功德降下。

「石小子你心情看來不錯，祖師殿內該多你一尊雕像了。」許真君笑道，歷代皆有祖師，但都只記錄於宗門典籍，能在祖師殿內立雕像的，目前不過兩位，一是開派宋祖師，二是本門第一位天仙許真君，現在要加上為宗門開闢立派洞天的石軒了！

然後許真君臉色一正，「老道剛才觀洞天開闢，心有感悟，準備引動第四次天劫了。」

石軒點點頭：「那弟子預祝許真君您重新成就天人。」

……

當太宵化道雷被許真君順利擊潰之時，石軒微微一笑，自己又該出門遊歷，彌補天人第三衰前磨礪不足的隱患了。

仙術從七階到八階要二千四百年，從八階到九階需要三千六百年，這麼多時間，很可能仙術尚未修煉上去，衰劫就已經高懸，所以石軒只能一邊磨礪，一邊修煉，反正準備充足，不懼一戰。

「天人第四衰秘術需要的兩樣事物，道心之衰渡劫秘寶需要的氣息，要對付殺戮道，要佈局神皇，要刻刻磨礪自身，要時時淬煉道心，或許要重入紅塵……這麼一想，事情真是不少。」

石軒悠然起身，身上光芒一閃，消失在了洞天之內。

第一百三十章 所謂的一勞永逸

祈仙大世界，無盡裂谷。

姜彥博御使仙陣，召喚了一尊金色神靈浮現身後，向對面潮水般湧來的各種各樣、惡形惡狀鬼物，打出一道帶著超度安眠意味的金霞，使得惡臭陰冷的裂谷深處猛然變得安樂清淨。

但這本該是鬼物剋星的安神超度仙咒卻被一頭渾身上下都包裹著黑色盔甲的高大無面惡鬼打出一口陰綠慘淡的雲朵擋下，兩者同時泯滅。

而由永淪冥獄中衝出來的鬼物裡面，這種穿著黑色盔甲的高大惡鬼足足有七頭，分別撲向幾大宗門設立於兩界邊緣的仙陣。

「掌門真人，你還是逃吧，這次鬼皇可是拼了血本，座下陽神級數的鬼王基本都派了出來，若沒有陽神真人或是純陽法寶鎮壓，光憑咱們皇極門的葬神仙陣連一頭都抵擋不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焦急地對姜彥博道。

姜彥博看著對面幽幽暗暗、死氣陰氣瀰漫的黑色無垠世界，臉上浮現苦笑：「要是兩界邊緣的鎮壓仙陣被破，讓這些陰魂鬼物衝了出來，整個修真界將再無抵禦之能，陷入比萬年前還大、還絕望的浩劫。范老，你帶著雅兒離開，本座絕不後退半步。」

「若非這無盡裂谷和鬼皇的出現，本門還是有一劫天君鎮壓、威臨大千世界的大門大派，何至於淪落到只得我一位元神真人的地步。」姜彥博內心輕歎一聲。

萬年前，這處本來是連綿不斷的高山，誰知一場猛烈的地震，使得其中央塌陷，形成了深深的大裂谷，並在最深處產生了短時間內無法彌合的空間裂縫，與永淪冥獄直接相通。

而這一切都是鬼皇所為。

早在裂縫出現前十幾萬年，由於地府特殊，無需到大千世界就能渡天劫，一頭鬼物機緣巧合下成就了天人，自號鬼皇，殺掉了九幽派出的閻王，統領無數惡鬼，想將大千世界也變成臣服於他的幽冥地獄，所以他在渡過了天人第一衰，修為增長至巔峰後，就借助大千本身之力，直接打通了兩界，帶著億萬惡鬼入侵過來，掀起了一場浩蕩劫難。

最後其是被皇極門一劫天君，連同其他宗門的天仙，付出全部隕落的代價打成了重傷，封印在了永淪冥獄深處，而裂谷下方的兩界通道自然也是被封住。由於冥獄不知有多少層，難以測度，從峽谷上往下看，沒有盡頭，因此這地方被取名為無盡裂谷。

但幾千年過去，鬼皇力量漸漸恢復，雖然本身還被封印，卻是能將座下鬼王、鬼帥，甚至自家分身送出來，讓幾大宗門的真人陸續死在此地。面對這種局面，有的宗門乾脆就搬離了這方大千世界，而留下的宗門由於力量真空無法補充，處境越發艱難。

范老以及他身邊一位妙齡美貌女子完全不贊同，齊聲道：「掌門真人（爹爹），你是本門唯一一位元神真人，你若安然逃離，本門未嘗不能再出一位天仙真君，何懼還未恢復的鬼皇？！」

「本座要是逃了，就昧了本心，哪有希望成就天人。」姜彥博一邊驅使仙陣阻擋鬼王以及彷彿無窮無盡的鬼物，一邊堅定地搖頭，「而且就算想去其他大千世界請真君相幫，也是不行。」

姜雅兒心中念頭被說中，不由驚愕道：「爹爹，為何不能請別處真君來援手？！」

「傻丫頭，這辦法我等真人哪會沒試過，能請得到的都是二劫以下的真君，他們一到這裡就打退堂鼓，說是鬼皇實力已經近乎二劫，加上永淪冥獄的力量，在這裡與他相鬥，就像面對二劫大能，根本沒有勝算。而整個虛空宇宙，億萬大千世界，二劫以上天君的數量全部加起來也不足十萬，豈是那麼容易請到的。」姜彥博苦苦支撐的同時，頗為淒涼地回答。

姜雅兒和范老的希望破滅，都陡生絕望之感。

這時，有兩處宗門的仙陣被破，無數修士的淒厲慘叫響起，不少遁光四散而逃，有地向著無盡裂谷上空而去，有的奔著皇極門仙陣而來，更有慌不擇路的，直接投奔了鬼王，瞬間就遁光散落，血肉一空。

「爹爹，宗門典籍上不是說我們皇極門開派祖師與渾沌天帝有些香火恩情嗎？！他可是半步金仙！」姜雅兒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脫口而出。

姜彥博稍微黯然就恢復了平靜，全力發動仙陣，相救那兩處宗門的弟子，淡淡道：「要是渾沌天帝願意出手，那萬年前就會出手了。那香火恩情可是幾十萬年前的，最後一次聯繫距今都有十萬年了。」

「姜真人，救命！」

「姜掌門快放我等入陣！」

……

一聲聲倉皇驚恐的聲音隨著或飛或縮地成寸修士到來響起，讓本就心中不安的皇極門弟子更是陷入了一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要是仙陣被破了，我等又會怎樣！」

「諸位安靜，順序而來，莫要讓鬼物有可乘之機。」姜彥博斷喝一聲，彷彿當頭棒喝，讓修士們冷靜下來，魚貫而入。

可是沒了另外兩處仙陣牽扯，又有一頭鬼王過來對付葬神仙陣，或幽暗、或陰綠的鬼道仙術接連打來。

一時之間，葬神仙陣搖搖欲墜，眼看要不了片刻，就會步前面兩個宗門的後塵。

絕望情緒在仙陣內鎮守各處的弟子之間開始瀰漫。

「要死了嗎？！」已經不抱任何希望的神魂弟子道。

「或許被吃掉之後，成為陰魂鬼物反而能活得長久一點。」一貫有些樂觀的某位金丹長老這個時候還能戲謔笑道。

但更多的弟子則是看向姜彥博，等著他拿主意，是各奔前程，四散而逃，還是死守此地。

姜彥博看著姜雅兒，明白這個時候想送她走已經沒有機會了，心中半是絕望半是祈求地道：「諸天神佛仙聖在上，若是讓我皇極門逃脫此厄，我姜彥博和皇極門必定竭盡全力報答，任何要求都不敢推辭。」

名喚祈仙，就是因為這方大千世界流行類似功法，請神佛仙聖力量加身，有些法門甚至能讓仙家大能、魔道天君、天魔等直接降臨，不過這種法門早已失傳，姜彥博也沒抱什麼希望，僅僅只是聊勝於無的隕落前掙扎。

可是，在姜彥博心中卻陡然響起了一道溫和平淡的聲音：「真的什麼要求都不推辭嗎？」

姜彥博手一抖，險些就駕馭不住仙陣，驚愕、震動、茫然、欣喜、疑惑等無數念頭泛起，但他只抓住了一個，不管發話的是正是邪，死馬也得當活馬醫！

「不管前輩您是諸天萬界哪位神佛仙聖，剛才之言，晚輩可以用皇極門掌門身份立下因果誓言。」姜彥博眼見仙陣快要被攻破，哪敢猶豫，直接發下了因果誓言。

那聲音溫和道：「好。」

話音剛落，一朵朵紫蓮在仙陣之內憑空出現，閃爍著尊貴雷光，徐徐綻放，而在紫蓮圍繞的中心，濛濛清光亮起，一位身穿素青道袍的年輕男子緩步走了出來。

這仙意盎然的一幕與無盡裂谷血腥場面形成鮮明對比，姜雅兒等皇極門弟子看著這莫名出現的男子，心中大愕，驚疑不定：「來者是誰？為何還不要命地到此處來？！」

隨著這年輕男子的出現，姜彥博發現仙陣猛然穩固，那兩位鬼王的仙術、本命法寶根本激不起一絲漣漪，心中頓時大定，趕緊走過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晚輩姜彥博參見前輩。」他還不知對面是哪位仙佛，只能以自家元神真人的身份見禮。

「莫非是幫手？可爹爹不是說請不來？」姜雅兒疑惑非常，其他弟子更是不解。

石軒微微笑道：「貧道天玄，姜掌門是要打退鬼物，還是除掉禍患，或者直接一勞永逸解決？」

好大口氣，在不明真相的圍觀弟子和其他宗門殘存弟子心中，不由浮現出這個念頭。

姜彥博見天玄道人似乎不打算解釋三者有何區別，只能肯定地道：「自然是一勞永逸，有勞天玄前輩您了。」

石軒笑了笑，在諸多目光中，緩緩伸出右手，對著永淪冥獄輕輕一握。

頓時，彷彿沒有底部、不知多少層的永淪冥獄四周就浮現無數道紫色雷霆，化成一隻紫色大手，伸開五指，將這方世界握住。

「哼，不知哪位道友前來？」永淪冥獄深處，傳出一道陰森而洪亮的聲音，但卻帶著一絲驚訝疑惑，接著一個高達萬丈、頭生雙角、冥獄天地法則勾連的惡鬼虛影浮現，無量黑光就要打出。

石軒也不答話，袖中幽暗光芒閃爍，一個彷彿洪荒宇宙的世界虛影在紫色雷光大手中隱現，並很快步入了毀滅狀態。接著，石軒右手輕輕握攏。

啪的一聲，在那紫色雷霆大手下，永淪冥獄的世界屏障凸顯出來，產生無數條黑色扭曲裂縫，它們急速擴大，僅僅剎那，整個永淪冥獄就被裂縫劃分的支離破碎，每一層都在爆炸坍塌，數不清的鬼物在這毀滅力量當中一波波煙消雲散。

「不！」

鬼皇驚愕恐懼的聲音響起，但轉瞬就與永淪冥獄一起毀滅，化為了粉塵，兩界裂縫則很快被空間風暴填滿。

石軒拍了拍手：「好了，一勞永逸解決了。」這下可以安心等渾沌天帝對皇極門的邀請了。

「永淪冥獄沒了，再也不會有鬼物入侵了，果真一勞永逸。」包括姜彥博在內，所有目睹這一切的修士，皆是呆住，只能木然地想著這句話。

第一百三十一章 善意反而會犯錯

姜彥博手拿一張模樣普通的朱紅色請柬，恭敬中帶著笑意地道：「天玄前輩，想來您等的就是這張渾沌天宮的請柬吧？」

這半年中，天玄真君在自家宗門潛修，未提任何要求，且態度隨和，直到今日一位氣勢不凡的金甲神靈送來這張請帖，姜彥博才有些明白，為何天玄前輩要援手皇極門，說起來，他自己也很是激動，這可是半步金仙百萬歲壽誕的邀請！

據那位金甲神靈言，壽誕請帖只給渾沌天帝傳承下去的各家各脈，以及一些至交好友，這意味著哪怕經過不知道多少代的傳承，當年渾沌天宮一位普通弟子創下的皇極門，依然被認為是天宮一脈，雖不一定有什麼實質好處或援手，但光是能去天宮翻閱部分功法，和推薦人才入天宮嫡傳，就讓姜彥博欣喜異常。

「正是。貧道有些事想求肯渾沌天帝，但以貧道的境界、身份，怕是難以如願見到他老人家，故而出此下策。」石軒沒有絲毫隱瞞，坦坦蕩蕩道。

天人第四衰的渡劫秘術「虛空開闢」需要三種材料，混沌大道本源、空間大道本源、時光大道本源，以在元神內虛化出宇宙開闢時，時空誕生、分離的場景。這門秘術，非修煉代表開闢之道的陰陽混洞神光者無法練成。

這三種材料比起大千世界的玄之又玄事物，說難不難，說易不易，自然存在的大道本源非常難尋，但若是修煉此道進階半步金仙，那一身根本功法、道行所凝練的祥雲等異象，就蘊含了對應的大道本源，求取一點，沒什麼影響，更別提合了對應道種的金仙了。

其中時光本源，石軒可以從先天靈物宙光鍾內取得少許，不影響使用，需要尋找的就是混沌本源和空間本源。

後者石軒倒是知道哪裡有，祖龍將無數大千世界連成龍界的時候，交界之處就有空間本源殘留，可石軒卻不敢去龍界，雖然祖龍不會將自己這等人物放在眼裡，但真要到它眼皮子底下去晃蕩，還是有些危險的。阻人成道，這可是諸天萬界最為深仇的事情。

從蓬萊派上清神霄界離開已經一千年，石軒遊歷了兩處界域，經歷頗多，積累不少，可這兩種材料，卻是一無所獲，蓋因一位三劫天君的求見，大部分半步金仙都是不理會的。

雖然若搬出玉婆婆這半步金仙裡面也首屈一指的大能，看她面子上，其他非敵對半步金仙不會不見，甚至賜下一點本源也很簡單，但石軒很清楚，自己目的乃磨礪自身，淬煉心性，材料不過是由頭，不能顛倒了過來。

到路過太元界域時，石軒發現目標之一的渾沌天帝君日月要過百萬歲壽誕了，故幾番打探下，鎖定了皇極門。

見天玄真君承認，姜彥博悄悄地鬆了口氣，其要求不明的時候，自己可是忐忑不安，生怕萬劫不復，現在看來，還算能承受，那位金甲神靈可是言，這番賀壽，能帶三位同伴。

一旁的姜雅兒雙眼迷離，這半年來的事情就像是一場美夢：快隕落之際，強大三劫天君援手，一勞永逸解決後患，偶爾還指點自己，到了最後，門派更是重新搭上了渾沌天宮的關係。

她對爹爹和天玄前輩的問答是過耳不聞，不管天玄前輩有何目的，其救了皇極門乃是鐵一般的事實，好半天，她才壓下心中雀躍激動，聲音輕快地道：「爹爹，天玄前輩，我們現在就出發嗎？」

姜彥博點點頭，喚來本門上品金丹宗師韓道林，將朱紅色請柬激發，望空一扔，其就化作了一艘堂皇氣象的大船，彷彿有攜帶眾生抵達彼岸的意味，內裡陳設華麗、用具皆備，有紙人所化侍女、雜役服侍，但一共只得四間靜室。

「天玄前輩請。」姜彥博恭敬請石軒先上。

等四人都上了大船，其就一陣虛化，穿入虛空。

……

穿過無數層層疊疊的空間，很快大船就來到了一座浩瀚縹緲天宮之前，停在天門外。

守在此間的一劫神靈段少澤見狀，帶著無數神女、神侍迎了上來，點點金光在他身周閃耀。

姜彥博禮數周到：「祈仙大世界皇極門來為天帝賀壽。」

將手一揚，那大船就重新化為一張朱紅請柬飛了過來，段少澤仔細感應了一番，點點頭：「無需多禮，我這位神女將帶幾位去下榻宮殿。」

沒有刁難，沒有看不起，但卻很是平淡，沒有熱情，但姜彥博此時哪會介意這些，這可是渾沌天宮！

等到神女帶著姜彥博等人離開，段少澤才略微有些奇怪地自語了一句：「掌經殿的老怪物不是說皇極門已經瀕臨滅門，只得一位元神真人了嗎？為何多了一位本座看不透境界的修士？」

不過他轉眼就釋懷，或許是皇極門哪位故交真君想來見識一番，反正又沒有禁絕這種事情。

……

藉著各處宮殿之間的雲朵，很快石軒等人就到了一處安靜華美的宮殿，只是位置有些偏遠。

姜雅兒略微有些許抱怨：「這裡好偏僻。」

「雅兒，我們皇極門本身就是渾沌天宮支脈中的支脈，而且沒有天君。」姜彥博苦笑了一句，渾沌天帝乃神道修士，門中嫡傳自然是神道功法，像皇極門這種道門正宗功法，在天宮是上不得檯面的，如同蓬萊派宗門裡擺著的《香火煉金身》一般。

姜雅兒偷瞄了石軒一眼：「可天玄前輩是三劫大能。」

「這裡安靜，正適合修煉。」石軒笑著搖了搖頭，自己是來求肯渾沌天帝的，態度當然要放低，而且天帝門下的四劫、三劫大能也有好幾位。

見石軒都不介意，姜雅兒只好悻悻然放棄，不過引氣期的小女孩，很快就恢復了活力，前往各處遊覽，順便看能否結識天帝門下，日後若能拜入天宮，也能多些照應。

到了傍晚，姜雅兒回來不久，一位留著黑色長鬚的陽神真人就前來拜訪。

「貧道經世派嚴真青，住在旁邊那座宮殿，想到大家都是天宮一脈，於是厚著臉皮過來向道友叨擾一杯清茶。」這位真人笑嘻嘻道，然後指了指身後的俊朗年輕修士，「犬子嚴寧，疏於管教，還未引氣。」

姜彥博過來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結識天宮各支脈，以後好能守望相助，自然笑著將這邊修士介紹了一番。

「這位是天玄前輩，乃本門隕落長輩的故交。」姜彥搏介紹到石軒時，略略有些遲疑。

嚴真青內心一凜：「前輩，莫非是天君？」但他知道進退，笑容不變，沒有多問，只是寒暄閒談時，很是恭敬。

石軒一邊聽著經世派所在大千世界的奇聞軼事，一邊發現嚴寧向姜雅兒和韓道林抱怨在天宮不受重視，待遇頗為冷淡，住的宮殿也很偏遠。

「等我日後出人頭地，成就了天人，倒要看看那時候天宮是什麼態度。」嚴寧抒發著雄心壯志，充滿了對修行的渴望，接著其炫耀道：「今日我遇見了災獄天君，對我頗為友好，他可是道祖門下！」

石軒微愣：「連玉也來了？代表災難道祖來賀？」看來出身於上古的渾沌天帝交遊真是廣闊。

……

幾日之後，天帝殿，群仙畢至，少長咸集，仙花盛放，白雲繚繞，蔚為壯觀。

在天女帶領下，石軒等人來到角落裡的一處案幾，旁邊正是經世派四人。

嚴寧目眩耳迷、震撼異常地看著無數奇異仙術點綴大殿，諸多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天君雲集，卻都恭敬地面向天帝寶座，等待著渾沌天帝的到來，不由發出一聲感慨，充滿嚮往之情：「大丈夫當如是。」

石軒頓時內心一窘，居然會聽到類似的這麼一句話。

「見過災獄真君。」從殿門開始，普通修士、真人們紛紛站了起來，卻是連玉到了。

真君們也一一站起，非是為了連玉，而是敬重連玉此時的身份，代災難道祖來賀！

走到一半，連玉猛然側頭，看著石軒，悠然笑道：「原來石軒石道友你也在此處，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在時光秘洞中，他和石軒一番交手，狼狽而逃，但並未結下什麼無法化解的仇恨，至於施景仁的隕落，其並沒有想到石軒身上，要知道當時可是有陷入道心之衰的燭九陰，石軒自保尚且無暇。

而且見識了石軒用通天靈寶所發的五色神光，連玉算是諸天萬界裡面，對石軒與五行宗關係最深信不疑的那幾位。

故而他面對石軒時，語氣中少了一份道祖門下的自矜驕傲，平等論交。

此言一出，石軒還未回答，大殿之內的天君就議論紛紛。

「石軒，禹余天蓬萊派的那個石軒？他剛才不是自稱天玄嗎？」

「與災獄真君相識，自然是太虛法會上同為前十的那位石軒石真君了，嘿，八十九年就渡過天人第二衰的恐怖人物，奇遇真是不小。」

「那他為何不坦坦蕩蕩自報姓名？」

「你忘了，他被殺戮道追殺，估計是習慣用化名了，呵呵，這下被災獄真君點穿，怕是過不了多久，殺戮道就會綴上來。」

「莫非兩人有仇？」

……

這些話傳入連玉耳中，他表情頓時呆滯少許，自己好心好意打招呼，釋放善意，卻似乎犯了個錯誤，讓仇恨又深了一點。

其乃道祖門下，從來沒擔心過殺戮道的追殺。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念干戈化玉帛

連玉情緒的微妙變化，又如何瞞得過石軒，心中不由輕笑一聲。

這種事情，連玉作為道祖門下，根本沒必要作偽，就算點破身份是真的要害自己，那也絕對是坦坦蕩蕩，看來道祖門下有其天然的缺陷，他們推己及人，很多事情不會考慮得太周到。

所以石軒口中很是誠懇地道：「石某遊歷太元界域，與皇極門姜真人有了些交情，恰逢渾沌天帝壽誕，故而厚顏來叨擾一頓，想不到卻遇上了連玉道友。自太虛法會一別，如今已是兩千多年，再見連玉道友，石某心中也頗為欣喜。」

施景仁已經隕落，而且是在孕育宙光鐘的胎狀時光屏障裡，就連金仙道祖都不知道乃誰所殺，而知道的，要麼絕不會透露，要麼自家也有份動手，因此石軒自覺和連玉沒什麼深仇大恨，加上其主動釋放善意，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多一位道友自然就多一條道路。

連玉說錯話之後，見石軒沒有絲毫憤怒和恨意，心中還有點躊躇，怕他是臉善心黑，暗地裡將仇恨記得牢牢，但聽到石軒的回話，他念頭一動，不是在時光秘洞裡交過手嗎？何來太虛法會一別，兩千多年後再會？

不過轉瞬連玉就明白過來，石軒的意思是爭奪先天靈寶，只要沒出現修為被廢或隕落的結果，交手乃正常之事，沒必要記著，不如就此抹去。

既然石軒說得這麼明白，以其三劫大能的身份地位，就是發自肺腑，畢竟他修煉的可不是心魔大道，故而連玉呆滯少許的表情緩和了下來，拱手笑道：「太虛法會一別，石道友修為真是突飛猛進，遠遠超過了當時的各位天君，呵呵，連某百年前才渡過天人第三衰的，已經落後石道友近千年。」

他算是少有的，能基本猜到石軒為何能八十九年渡過天人第二衰、一千一百多年渡過天人第三衰的人物，內心不由歎息了一聲：「若當時不走，會不會同樣遇上剎那千年的好事？」

不過他瞬間就將這個念頭拋掉，陷入道心之衰的燭九陰可是危險至極，石軒能有奇遇，是生死一線獲得的，稍有閃失，就是徹底隕落的下場，自己當時走掉，是明智之舉。

這話一出，那些興致勃勃看熱鬧的天君們當即疑惑、驚訝起來。

「災獄真君自承不足，看起來兩人關係挺好，不像是有仇？」

「但剛才明明點破了石真君身份，殺戮道的追殺可不是開玩笑的！」

「或許災獄真君知曉石真君有什麼擺脫追蹤的好手段。」

「等等，剛才話裡的意思是，石真君、災獄真君他們都渡過天人第三衰了？！」

「你真個孤陋寡聞，莫非剛從荒蠻地帶遊歷過來？石真君千年前在禹余天開闢上清神霄界，轟動一時，但災獄真君百年前渡過元神之衰，倒是第一次聽聞。」

虛空宇宙寬廣無垠，若只是平常天君渡過天人第三衰，想要在其他界域流傳開來，基本不可能，但那段時日正逢石軒被殺戮道追殺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而且禹余天也算天君來往眾多的世界了，所以經過一千年的漫長時光醞釀，大部分天君都知曉了這個消息。

「正是。哎，他們這種人物，一旦渡過天人第二衰，元神之衰就很是簡單，可沒想到會如此之快。」回答的這位天君卡在一劫巔峰已經有七八千年。

石軒笑了笑：「那石某還得恭喜連道友渡過元神之衰，大家同是三劫，何來落後之說？」

「落後就要承認，連某這點肚量還是有的，對了，墨景秋、安以樂兩位道友都在這百年中渡過了元神之衰。」連玉一邊鄭重回答，一邊悄悄用仙識對石軒道，「石道友，要不渾沌天君壽誕之後，我們一同離開？」

連玉仙識聲有些含糊吞吐，顯示其尷尬心情，真個擔心石軒一離開渾沌天宮，就被殺戮道給綴上，所以想依仗道祖門下身份，護送石軒一程，到了容易擺脫的地方再分別。

石軒同樣暗地裡用仙識回應：「石某外出遊歷千年，未曾被殺戮道找上過一次，自有隱匿藏息之妙法。」

而口中則笑道：「沈依墨道友同樣在七百年前渡過了元神之衰，廣寒宗孟前輩則在這段時日，開始準備渡衰劫了。」孟霓裳天人第二衰過得有些勉強，故而多花費了不少時光彌補基礎，加深積累，至於邵卓然，因為是肉身成聖的天君，第三衰很是艱難，還在積累當中。

連玉點點頭，知道宙光鍾在石軒之手，於是不再多言，微笑道：「這位應該就是皇極門姜真人？」石軒如此大度，兩人化干戈為玉帛，他決定稍稍賣下好。

石軒將皇極門三位一一介紹，連玉都頗有禮數地回應，讓姜彥博、姜雅兒和韓道林是喜形於色，激動非常。

對於他們，甚至絕大部分真人而言，周圍大千世界的天君都不認識幾位，更不提石軒這種通天界域來的大能了，但連玉是什麼身份？災難道祖門下！此番前來，是代道祖賀壽！

金仙道祖一共才五十六位，只要不是封閉世界，哪位修士沒聽聞過他們的名頭，即使自家祖師渾沌天帝乃半步金仙，可多了半步兩個字，就是天淵之別！如今連玉折節下交，讓他們豈能不激動欣喜。

等連玉返回自家位於最前方的案幾，姜彥搏和姜雅兒都目光微妙地看著石軒：「天玄前輩，呃，石前輩的來頭怕是同樣不小！」

一旁的嚴寧悵然若失，明明昨日見過的，為什麼災獄真君不和自己打招呼？

嚴真青則暗自慶幸，還好昨日禮數周到，恭敬得體，本以為是一劫天君，誰知天玄前輩竟然是三劫大能，擁有滅界之力，而且背景深厚！

段少澤卻被主持本次壽誕的三劫祖師東暖神君瞪了一眼，心中暗叫冤枉，他要是早把身份報出來，我怎麼會安排他去坐角落，不看災獄真君的分上，光是石軒三劫大能的境界，就得換個地方，更別提他背後的那位神霄宮了，傳聞乃萬年內，最有希望邁入合道的半步金仙。

東暖神君過來，禮數周到而熱情地將皇極門的席位換到了前方，並向石軒致歉，不過石軒是混進來求肯事情的，本身沒想過暴露身份，自然表示完全不介意。

……

沒過多久，壽誕開始，渾沌天帝君日月在無數幽暗仙花環繞之下走了出來，每一朵仙花都似乎是一個幽深、寧靜的混沌世界，有無數神靈、信徒靜靜誦經或長眠，正是其「萬物始於混沌，歸於混沌」的神國。

而其本人，同樣幽幽暗暗，看不真切，甚至仙識感應不出是男是女。

之後，君日月端坐天帝金鑾上，接受眾人一一朝賀。

因為坐到了前方，沒過多久，就輪到了皇極門眾人，接著就是石軒。

「蓬萊派石軒賀天帝百萬歲壽誕，祝天帝早日得成大道。」石軒恭賀完之後，正在躊躇此時提要求是否有些不太妥當，心神中就傳來了一道清亮的聲音，帶著些微笑意：

「成道早晚可由不得本帝君，還得看太玄道人他何時證道永恆。石軒你這次混進來，想必有所求，等壽誕完了之後，到偏殿來。上古之時，我成就半步金仙前，與神霄前輩頗有些交情，哎，如今她已經邁出了半隻腳，我卻連外道演法都還未證見。」

石軒心中一喜，趕緊稱是，至於君日月後半段的感歎，石軒是謹守心神，不敢有絲毫多餘念頭，總不可能說，玉婆婆將那半隻腳收了回來，六百多年前剛渡過天人第一衰。

其後有渾沌天宮各脈切磋、演示道法的環節等，一派喜氣洋洋。

整個壽誕沒有絲毫意外，畢竟混沌大道已經被太玄道人佔了，君日月目前算是人畜無害，不威脅任何人成道，而那些同樣有望混沌大道的半步金仙，則都還只是暗中準備、較量，距離生死之爭的關頭還遠。

壽誕結束，連玉想了想，還是決定邀請石軒同行，以免出意外，但他仙識一掃，卻發現石軒不見蹤影，忙問姜彥博，才知道他在東暖神君引領下，去了偏殿。

「果然石軒來渾沌天宮是另有所求，我再等等。」

……

「你想求一點混沌本源？」渾沌天帝君日月微微頷首，「這倒是簡單。」

但其馬上含笑道：「你既然不是打著神霄前輩的招牌上門，想來就是明白，渡劫材料是由頭，磨礪才是關鍵，本帝君若貿然給你，怕反而會害了你日後。」

石軒內心一窘，隨即平靜下來：「還請天帝吩咐。」

「本帝君和一個老和尚打了賭，涉及一處大千世界的願力歸屬，不如石軒你代本門弟子去？」君日月暫時合道無望，行事手段自然就很是柔和。

石軒想了想，既然是賭鬥，有君日月看著，當不會有生命危險，於是道：「晚輩答應。」

「嗯，鎮海大世界有五位三劫的妖族大聖，圈養食用人族，你和老和尚座下一位三劫弟子前去，誰先收服三位大聖，就算賭鬥獲勝。」君日月微笑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誰是螳螂誰是雀

連玉在渾沌天宮等了片刻，就見東暖神君過來，笑吟吟道：「災獄真君是在等石真君？」

「正是。」連玉也不隱瞞，實際上，作為道祖門下，他貫來是坦坦蕩蕩的。

東暖神君輕輕頷首：「天帝有一事讓石真君去辦，短時間內他怕是不會離開渾沌天宮，災獄真君你若還有他事，就無需等待了。」

「不能一起去嗎？」連玉下意識問了問，兩位三劫真君聯手，無論什麼事情都要簡單許多。

東暖神君戲謔笑道：「災獄真君莫非小看本宮？若可以幾位真君聯手，難道本宮還少了三劫天君不成？本座雖不才，亦是三劫。」

「如此，連某需得告辭了。還請神君轉告石道友一聲，日後得空，可到災難門做客。」連玉確實忙著收集各種災難氣息，修煉一身仙術，畢竟其渡過天人第三衰才百年不到，而石軒有宙光鍾在身，又是為渾沌天帝辦事，殺戮道哪綴得上來。

離開渾沌天宮所在大千世界不久，連玉心中忽然一動，偏頭看向側前方，虛空遠處有一位相貌古樸、頭上白髮結成兩根小辮的古怪老者與自己擦身而過：「嘿，怎麼扎個童子般的羊角辮？」

因為對方是悠然邁步縮短虛空距離，沒有絲毫惡意，連玉僅僅只是輕笑了一聲其相貌。

……

曼陀羅大世界，一座清幽簡樸的古剎之內，有一位白白嫩嫩、相貌清秀的年輕和尚正在專心持筆作畫，其身穿赤金交雜的袈裟，無數寶珠鑲嵌其上，各有妙用。

他所做之畫，山水清寧，盡顯悠然意味，但卻時而有一筆顯得猙獰，充滿濃濃的恐怖意味。

突然，有一位身穿灰袍的小沙彌走了進來，輕笑一聲：「金蟬師兄，又在淬煉心性了？《大威德恐怖佛法》看來真是難練。」

「寶象？可是老師尋貧僧？」金蟬和尚收起畫筆，悠然笑道。

寶象小沙彌臉色一正：「是，佛祖讓金蟬師兄您過去。」佛門中，半步金仙亦能被稱為佛祖，但法號要加上「未來」二字，以示在將來成道。

……

鎮海大世界，白牛國。

石軒按下遁光，落在地上，只見這國都被一層濛濛霧氣所包裹，妖氣滾滾，守城的是頭生雙角的牛妖，巡城的是黃獅，做買賣的是野豬、山兔等化形未完整的妖族，城池則乾脆是萬丈長蛇所化。

「百年人參，晶珠十個。」

「野生人肉，非城內圈養，晶珠五個。」

沿街叫賣聲，熙熙攘攘，與一般世俗國家無異，而酒樓、店舖更是懸掛著豎幅，寫著諸如：「新到法器，狐族大師煉製，非人類奴隸鍛造」，「引氣期人族修士，肉鮮味美，配本店十代祖傳的秘製醬料燒烤」等。

而街上不時有一隊隊人族被妖物壓著，向酒樓後門而去，城中有十幾坊地方聚居著幾十萬人族，吃喝、作息、買賣、修煉與正常沒什麼兩樣，只是臉色麻木至極，不時有妖物給付靈石後，進來挑選他們。

「這個不錯，身體健壯，想必吃起來特有嚼頭。」豬頭人身的妖物指著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子道。

男子身邊的端莊女子頓時就流下兩行清淚，自己父親、哥哥、姐姐、妹妹都被這樣挑出去吃掉了，如今輪到了自家丈夫，但明明兩人都有引氣期的修為，卻不敢反抗，白牛城國主可是二劫的妖族大聖！

一位有著引氣期修為的人族修士走了過來，面白無鬚，顯得仙風道骨，但臉上卻帶著阿諛的笑容：「這位大聖，小的馬上幫您綁好。」妖族懶得管理人族居所，又怕監守自盜，乾脆就委任了部分人類。

「秀清，此去是死，反抗亦死，為夫卻是不想懦弱而亡，你站遠一點，免得連累到你。」陳廣悄悄傳音給妻子付秀清。

付秀清微微一愣，接著咬牙回道：「日後妾身難免也要走上這一遭，不如拚死一搏，試試能不能逃到深山或地底，那些大妖、大聖哪會有心思理我等引氣期修士。」

正當兩人要暴起發難時，城外突生變化。

石軒按下遁光，仙識一掃，就將城內事情知道了個一清二楚，人妖顛倒，境況淒慘，心中雖然明白此乃虛空宇宙正常之事，人殺妖，妖吃人，皆無可厚非，但石軒最為養成本性的前世和今生都是人族，又怎麼可能將屁股坐到妖族那邊？

「如此環境下，這裡倒是成了傳播神道信仰的好地方，難怪渾沌天帝和未來莊嚴佛祖要賭鬥爭奪。」

守衛城門的黃牛小妖們，百無聊賴之際，忽然發現遠處緩步走來了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男子。

以前亦有一些人族修士想來救人，故它們大笑道：「竟然還有不怕死的來，小的們，一起上，人族高階修士的美味，難道大家忘記了？」

在白牛城附近，仙陣壓制下，就算是元神真人，亦擋不住普通引氣小妖。

「要不要先稟告統領？」小妖之中，亦有老成持重之輩。

其他小妖哈哈大笑：「仙陣範圍內，統領、大聖們豈會不知曉？」

諸多牛妖、獅妖，雙眼冒著紅光，嗷嗷叫著，一窩蜂地衝向石軒，各色術法在仙陣加持下，近乎仙術。

但它們只覺白色黯淡劍光一閃，絲絲殺戮之氣侵身，就陷入了黑暗，城門附近躺了一地的屍體，有青牛的，有黃牛的，有黃獅的……它們全身不見異狀，唯眉心有一條淺淺的傷痕。

白色劍光如同夜晚星光普照，洋洋灑灑將整個國都籠住，將整個白牛國籠住。

陳廣一身庚金真氣就要爆發，忽然發現眼前豬頭人身的妖怪軟軟倒地，化為一頭幾丈大小的肥豬，一片似乎蘊含了幽暗宇宙、無量星辰的白色光芒瀰漫開來。

「這是？！」他和付秀清愕然對望，附近所有妖物盡數倒地不起，現出原形。

皇城之中，響起驚天怒吼，一頭白色巨牛猛地膨脹開來，向著石軒白色劍光撲去：「你這卑微人族，竟然敢殺本大王小妖！」

它乃宇宙神獸，一開靈智就是二劫妖聖的修為，加上養尊處優慣了，稱得上對手的早就被祖爺爺給殺掉了，故一見這劍光平凡普通，心血來潮之感又未泛起，就自負實力，憤怒出手。

白色黯淡劍光一收，化為一道通天徹地的星光巨柱落下，內裡彷彿在衍化宇宙大千。

白牛吐出一道黃光，直衝星光巨柱而去，乃是它性命交修的一塊牛黃，不管你遁光再快、躲避再及時，無有不中，打神神滅，打仙仙死。

星光巨柱打中牛黃，無聲無息間，那牛黃就散去了一切法力氣息，轟然墜地，讓白牛心神搖動，妖身虛化，已經受到重傷。

可它卻顧不得這些，心中是驚愕恐慌大作：「就算是祖爺爺，想拿下我這塊牛黃，也不是這麼輕鬆的！來者到底何等修為？！」

恐懼之意泛起，逃遁念頭就壓不下來，但是它連遁光都還未施展出來，就被星光巨柱打在頭上，頓時氣息急劇虛弱，境界跌落一層，體內洞天破碎，再無抵抗之力。

星光爆發，輕輕一絞，白牛就變做了一具屍體，被石軒收了起來。

「本座天玄真君，特來解救爾等。」一道溫和淡然的聲音在每位人族心中響起。

諸多麻木至極的臉上，不知為何，多了幾滴渾濁的眼淚。

……

深夜，白牛國邊緣，兩位男子。

「爹爹，我們真要去報信嗎？」一位文質彬彬的少年擔心恐懼地道。

面白無鬚，仙風道骨的蘇照冷笑一聲：「那位天玄真君再強，又怎麼比得上平天大聖？而且和平天大聖實力相當的還有四位大聖，雙拳哪敵得過四手？！我們自然要站在勝利者一邊。」

「但是，妖族如此殘暴，我可不想子子孫孫都被吃掉。」

蘇照哈哈大笑：「那又如何？妖族懶於管理人族，自然要依仗我等忠心之人，正是飛黃騰達的機會！至於其他人，他們被吃掉，關我等何事？」

……

積雷山洞天，平天大聖白牛王聽聞蘇照稟告後，哇呀呀跳將起來，就要點齊妖兵妖將打向白牛國：「竟然敢殺本大聖孫兒！」

但它剛走幾步，猛地冷靜下來：「小小引氣期修士都能從三劫天君眼皮底下溜出來？雖然他是以尋訪白牛國其他城池親屬為由。嘿嘿，俺老牛也不是傻子，他必定是引牛出洞，想要殺俺老牛。」

沉吟片刻，平天大聖自語一句：「待俺將大鵬、九頭獅子請來，將計就計，做一頓三劫天君宴！」

五位妖聖之中，亦有交情深淺之別，故平天大聖只準備請摩天大聖和吞天大聖。

等待兩位大聖到來之際，平天大聖越看蘇照父子越不順眼，險些就讓自己中計，乾脆大口一張，血盆巨口就咬了過去！

「大聖，為何……」蘇照淒厲之聲戛然而止。

……

積雷山附近，金蟬和尚端坐樹上，看著平天大聖等三位妖聖浩浩蕩蕩而去，激起漫天妖氛，頓時微微一笑：「多謝天玄道友了，不愧是劍術超絕的真君，果按捺不住性子。」

其腳下白色蓮花一現，就往著蹈海大聖所在而去。

這番賭鬥，對於雙方而言，最先出頭者最容易失敗，一旦引來了幾位大聖，另外一位就能從容對付落單大聖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懼艱難強出手

平天大聖白牛王捲起遮天掩地的妖雲，與摩雲大聖金鵬、吞天大聖九靈一起向著幾千萬里外的白牛國飛去，妖雲之中並不像往常出巡般還點齊了百萬妖兵妖將，蓋因有了兩位結義兄弟的相助，境界差了一籌的妖物們，即使數量再多，於鬥法之中也是礙手礙腳、毫無作用。

「大哥，你說從什麼地方冒出來一個三劫天君？」摩雲大聖金鵬壓著自己飛遁的速度，輕輕舒展著羽翼，與平天大聖交流著疑惑，他心中總有些惴惴不安。

其不像平天大聖、吞天大聖、覆海大聖是神獸、異種開了靈智，天生強大，也不同與蹈海大聖那般以道門功法成就天人，而是從普通大鵬鳥，一步步修成大妖之身，證就妖聖之位，所以一貫是謹慎小心。

吞天大聖毛絨絨的獅子腦袋上，血盆大口咧開，哈哈笑道：「多半是哪位過路的三劫天君，見到咱們這鎮海大世界的狀況不同其他，一時起了心火，貿然出手，指不定等等到了白牛國，就會發現他早就逃之夭夭了，再說，三弟你不是有位親長在彌勒佛主座下聽道，已經成就了半步金仙。有他老人家為依仗，我們何怕之有？」

摩雲大聖金鵬心中一陣埋怨：「二哥真是，平時吹牛的話也當真，雖然都屬大鵬一族，但人家那位可是混沌中孕育出來的金翅大鵬鳥，宇宙太古之時，與孔極、娥凰並稱，只是一直無緣成道罷了，我拿什麼去認它當親長！」

這些念頭卻是說不出口，正當金鵬還想提醒九靈大聖一句，就聽平天大聖鄭重說道：

「人族修士能修煉到三劫天君的，心性都不會差，既然敢出手，若又不逃走，那就一定有些把握，兩位兄弟，萬萬不可大意。」

白牛王這番話讓金鵬和九靈都嚇了一跳，不由轉頭直直盯著他，大哥一貫是牛氣沖天，氣焰囂張的，今日怎麼會先滅起自家威風來？

平天大聖似無所覺，繼續道：「快到白牛國了，我們小心一些，莫要陷入他布好的仙陣。」

說完之後，他才發現兩位結義兄弟表情古怪，頓時撓撓牛頭，稍微尷尬又很是豪爽地笑道：「莫看俺老牛平時魯莽，但關鍵時刻，俺心中可是什麼都清楚明白。」

兩三個剎那後，三位大聖來到了白牛國，可發現整個國度變得空空蕩蕩，所有人族，連帶家什全都不見。

「果真跑了！」吞天大聖九靈一拍手掌，頗為氣憤，但它又有些得意地看了金鵬一眼，被咱說中了吧！

平天大聖忽然一機靈，大叫一聲：「不好！會不會中了調牛離山之計？來者其實想要對付的是蛟烈，或者猿空？」

「那關咱們什麼事？」九靈不甚在意，居於兩處海眼的蹈海大聖蛟烈和覆海大聖猿空，與自家兄弟三人一貫不對付。

摩雲大聖金鵬也不在乎：「死了最好。」它貪愛蛟、龍等物，嘴饞蛟烈很久了。

平天大聖搖搖頭：「畢竟都是鎮海大世界的三劫大能，莫要被外來修士各自擊破，我們還是詢問一番。」

……

伽羅海域，百萬丈海眼深處。

赤金袈裟光芒收斂，內裡白色僧袍襯托得金蟬和尚唇紅齒白、俊朗秀氣，他盤腿坐在海眼幽暗裡，看著下面那蕩漾碧波包裹的閃耀水晶宮，但卻沒有絲毫動作，反而一手指天，一手觸下，施展「三界六道眼耳心通大法」。

作為心性為上的佛陀，金蟬豈會在沒有確認石軒和三位大聖交手前，就貿然出手收服蹈海大聖，為他人做嫁人裳？

「還沒開始鬥法嗎？石軒跑了？！」金蟬微微自語了一句。

平常的八階「三界六道眼耳心通大法」，想要監視三位三劫巔峰的妖聖，很是困難，只能略略感應到那邊大的動靜，像是仙術碰撞等，但其本體乃金蟬，在天視地聽上有天賦神通，正所謂「秋風未動蟬先覺」，故而他入了佛門後，將神通與佛法結合，「三界六道眼耳心通大法」強於普通佛陀，能聽到平天大聖等的大概對話。

金蟬輕笑一聲：「貧僧又豈會為天玄道友你火中取栗？」於是雙眼合上，安心等待那邊的變化。

比拚耐心，金蟬一貫有自信。

……

白牛國附近一座高山上，陳廣和付秀清在天地山河圖內安撫著被收進來的人族，同時心中想著之前見到的場景。

高峰入雲，白氣瀰漫，天玄真君在雲氣中建起了一座道台，陰陽魚首尾相纏，並互相轉化，而在道台之上則擺著一張似黑似白的案幾。

「明明很莊重玄奧的道台，為何讓我等覺得有絲絲滲人心神的詭異。」陳廣和付秀清對望一眼，從彼此眼神中看出了同樣心思。

天地山河圖外，道台之上，一口古拙小鍾懸浮半空，鍾身上像是繪著一條奔流不息的時光長河，其輕輕搖擺，清越響聲不絕於耳，讓道台附近時光震盪起來，若不是事先知曉這裡有人，用仙識仔細探查，很容易就被漣漪的時光給蒙蔽。

石軒四平八穩、姿態悠閒地站在似黑似白案幾後，看著上面供奉著的一黑色紙人，其上用淋漓鮮血般的紅字寫著「平天大聖白牛王」七個篆字，乃是用那頭與平天大聖有血脈關係的二劫白牛鮮血寫就。

「省了不少工夫，而且血脈關係強大，因果之力會大增，要不然偽八階始終是偽的。」

石軒心中嘀咕了一句，這也是為什麼石軒選擇白牛國動手的原因之一，另外的緣由則是其與積雷山足夠遠，而設立這個道台，就是為了增加因果丹書的力量。

石軒一身仙術還未修煉上來，修為境界也不到三劫巔峰，但憑著三口八階巔峰的仙術飛劍，以及千年磨礪中又有進益的劍術，自覺若單打獨鬥，有七八成把握降服五位大聖中任何一位，但石軒也不會小視了它們，畢竟能修煉到三劫，哪位沒點壓箱底的手段，就算混沌異種初開靈智，也有強大的天賦神通施展。

而三劫大能最難對付的一點，就是若其躲在洞天內，以自身鎮壓仙陣陣眼、摒除、遲緩因果，那即使外無援手，任憑自己施為，以自己的劍法實力，配合還未三劫圓滿的太極圖鎮壓仙陣之能，也至少得幾十天的工夫，才能將洞天仙陣慢慢煉化、破掉，除非使出其他隱藏手段配合太極圖，如陰陽混洞神光，無物不破！

「一下來了三位，倒是頗為棘手。」石軒微笑輕呼了一口氣，氣息變得堅決凌厲如劍。

整個道台因果之力流轉，似黑似白光芒大盛，石軒腳踏禹步，將手一指，因果丹書所變黑色紙人就將因果聯繫鎖定！

遠處平天大聖「哎呀」一聲大叫，就地一滾，現出巨大無比的白色牛身。

接著一道白色黯淡劍光飛出，斬落在黑色紙人之上。

這凌厲鋒銳的一劍，卻並未將黑色紙人斬破，詭異非常。

現出本體的平天大聖氣息急速衰弱，瞬間就跌落境界，從三劫妖聖一路跌到了一劫妖聖。

因果之力加末運之力，委實神鬼難測！

而被三才滅法劍直接斬中，就如同被混元金斗削去修為、境界，沒有百八十年，根本無法恢復！

奇變突生，恐怖詭異，吞天大聖和摩天大聖有了些微呆滯，等他們反應過來，平天大聖已經跌落了境界。

「因果之力？！而且是八階巔峰！」兩位大聖齊齊泛起這個驚懼念頭。

雖然因果、命運等仙術稀少，但到了三劫妖聖的境界，哪會不曉得這些仙術的詭異，故而三位妖聖平日裡都是有所提防。

奈何鎮壓因果等的仙術、靈寶同樣稀少，一遇到不遜色本身境界的因果仙術，它們還是難以防住，更別提隨著因果聯繫落到身上的是萬法剋星的末運之力。

九靈、金鵬瞬間就將諸般念頭鎮壓，恢復平常，它們同樣鬥法經驗豐富，一下就順著因果之線，找到了石軒所在，看到了太極道台上的青袍年輕道人。

「必須以攻代守，要不然這道人指不定還有其他詭異手段！」

兩位大聖同時做出了正確決斷，沒有哪位被嚇得往自家洞天而逃。

吞天大聖將身一搖，現出九個獅子頭和巨大的青色獅身，朝著石軒張開血盆大口，發出驚天吼叫，腹中一個日月並行的小千世界隱現，石軒周圍頓時陷入了黑暗，一切事物都向著九靈口中投去。

這正是九頭獅子的天賦神通，與「袖裡乾坤」、吞界獸天賦三者並稱的「腹中日月」！

而摩雲大聖同樣現出妖身，光是兩隻羽翼就有方圓幾十萬里，真正的遮天蔽日。

其金色爪子一探，閃爍著寒光抓向石軒，帶著無數龍族的怨恨和詛咒。

此乃其一步步修煉上來的天賦神通、最強手段「摩雲探爪」，不知抓死過多少真龍、蛟龍、龍王、龍皇，就算是以肉身強大、靈寶難傷著稱的三劫金剛妖猿，也一樣被抓破肉體殺死。

摩雲探爪到了八階巔峰，似乎同階之內，無物不能抓破！

……

「動手了。」金蟬泛起一絲笑意。

第一百三十五章 虛空幻滅依仗出

金蟬用「三界六道眼耳心通大法」聽到了平天大聖的慘叫和吞天大聖使出「腹中日月」的巨大動靜，明白石軒終於忍不住動手了，他這才微微一笑，雙手合十，輕誦一聲佛號：「我佛慈悲，弟子要渡化蛟烈了。」

「南無旃檀功德佛。」隨著他念誦自己的名號，臉龐、裸露在外的皮膚等頓時變得金黃閃亮，現出了寶相莊嚴的佛陀金身，端坐八品白色蓮台，一輪玄黃色佛光願力浮於腦後，發出讚美聲、祈禱聲，並帶著功德加身、萬法不侵的氣息。

同時，一股股黑色猙獰的恐怖氣體，突然從他身上冒了出來，在身後匯聚，扭曲不定，轉眼就化為了一尊黑色神靈，外表與金蟬和尚平時無異，氣息同樣強大，但臉色青黑，做憤怒相，一手托著寶瓶，一手結印，額中有第三眼，緊緊閉攏。

未來莊嚴佛祖乃彌勒門下，但走得是心性結合香火的佛門願力一脈，金蟬和尚作為他弟子，自然不能例外。

不過金蟬也是絕世天才，在願力修行之中，又發祥出「渡化眾生，傳揚大乘佛法，即為大功德」的佛門另外一脈真意，並以此為憑依，兼修《大威德恐怖佛法》，倣傚佛門二十四諸天護法，斬出了一具修為只遜色自身少許，同為三劫巔峰的護法化身，「大威德恐怖明王」！

「天玄道友，莫要輸得太快。」

明王一現，金蟬和尚念叨一句後就雙手結印，一片發出濛濛綠色的樹葉出現在面前，將其包裹，轉眼他就融入虛空，消失得無影無蹤，非是擅長搜尋的三劫大能，根本發現不了，此乃金蟬降服了一位天生對頭後，學到的一門詭異仙術，「一葉障目」！

大威德恐怖明王額中第三眼睜開，噴出無色火焰，神聖之中卻是有焚燒世間一切、清淨大千的意味。「滅世之火」落在海眼深處，轉瞬就將億萬頃幽暗海水燒得一空，將水晶宮洞天屏障燒得融化起來，使得水晶宮洞天與海眼的聯繫被隔斷。

「哪位不知好歹，竟然敢打上門來！」水晶宮洞天中發出一聲怒吼，同時數不清的禁制在洞天屏障內出現，仙陣開啟，道道玄色水光打向大威德恐怖明王。

可其寶瓶一傾，玄色水光就直往瓶內湧去。

蹈海大聖蛟烈以道門正宗功法成就天人、渡過三次衰劫，心性豈是非凡，即使發出了怒吼，也沒有踏出洞天半步，而是平靜謹慎，以自身鎮壓仙陣。

突然之間，有明王來襲，透著濃濃的詭異，不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蛟烈又如何肯貿然出擊。

他一邊驅使仙陣反擊，一邊結合仙陣，用仙識仔細探尋，但在方圓幾百萬里內，沒發現任何可疑的跡象，也沒見到有埋伏的億萬佛兵、諸多金身佛陀。

「看來真的只有這尊三劫明王上門。」蛟烈肯定了局面，又見大威德恐怖明王與自家實力相當，而在海眼特殊環境下，少許的此消彼長能讓自己大佔上風，一時有了出擊之意。

到了大威德恐怖明王被仙陣打得節節敗退，受到重傷，似乎準備遁走，蛟烈終於下定決心：「我這仙陣沒有仙符鎮壓陣眼，往外攻擊變化不足，難以困住他，還是親自出手，配合仙陣，將他拿下，看背後是誰指使，或者只是意外，反正我就在海眼裡面，真有埋伏，返回洞天也是輕而易舉！」

主意拿定，身穿玄色帝袍的蛟烈就從水晶宮洞天飛了出來，本命靈寶蹈海神珠化光打向大威德恐怖明王。

但本命靈寶剛才打出，其心中就陡然升起急劇的危險感，想也不想就轉身掉頭往洞天飛回！

可惜蛟烈遲了半步，水晶宮洞天前不知何時現出了一尊端坐八品白色蓮台的金身佛陀，他腦後願力佛光，垂下道道玄黃功德之氣，將水晶宮洞天籠罩其內，哪怕仙陣是全力往外攻擊，也僅僅能打得功德之氣片片漣漪，一時之間，難以攻破。

他週身佛陀、菩薩、羅漢等環繞，發出陣陣誦唸經文、佛號之聲，讓蛟烈頗有心煩意亂之感。

宏大莊嚴的聲音在蛟烈心神中響起：「南無旃檀功德佛。我觀道友與我佛有緣，不如歸於我門，日後得成正果。」

同時其右掌伸出，天地反覆，波羅花開。

水晶、色樹遍地，億萬佛子誦經，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隱現的掌中佛國將蛟烈困在了其中。

「還不速速皈依我佛！」

……

恐怖非凡的「腹中日月」之下，天地昏暗，似乎連真正的大千日月都被吞了進去，一座座山峰拔地而起，一片片陸地騰空飛出，向著吞天大聖九張血盆大口投去！

而摩雲探爪緊隨其後，心中盤算，這年輕道人即使能在腹中日月下勉力支撐，也絕對毫無出手之力，難逃自己一爪之威！

但這時，一座包羅萬象，浩瀚超脫的金色長橋悠然飛了出來，橋下是翻滾爆發的地火風水平靜如畫，讓週遭萬物都有被鎮壓之感，時光微微停滯。

大鵬金色巨爪彷彿能抓破一切，但在真正時光停滯之下，還是遲緩剎那，而腹中日月產生的昏暗洞天虛影運轉同樣稍稍停頓。

趁此機會，石軒身上飛出一根普通麻繩，將黑色紙人綁了個嚴嚴實實，收入陰陽二氣瓶中，同時紫青光芒一閃，挪移到了兩位大聖身後，四色近乎混沌的劍光浩蕩斬出，其所化幽暗宇宙將他們一起籠罩！

等到時光被鎮壓剎那的感覺消失，摩雲大聖金鵬就發現自家已經變化了所在，剎那之前還在鎮海大世界白牛國上空，現今卻是身處幽暗無垠的虛空宇宙當中了，遠處一顆顆星辰閃爍，但仔細感覺，卻發現它們散發著世界之力，竟然是一個個大千世界的投影！

三劫大鵬振翅，虛空之中，是三千萬里，但金鵬連續扇動羽翼三下，摩雲探爪伸出，抓破了好幾顆大千投影、顯化小千的星辰，卻依然在茫然不知邊際的無垠虛空中找不到出路。

「竟然有真的虛空宇宙之感！」

他念頭剛起，就見幽暗混沌、時光風暴等衍化出來，隱隱有一方新開闢的洪荒宇宙與劍光所化虛空相合，接著一顆顆星辰似乎走到了窮途末路，恐怖的世界毀滅感傳出。

「不好！」

轟然之聲接連響起，一個個大千世界所化星辰完全破碎，虛空連環坍塌，混洞大漲，時空風暴肆虐，竟然衍化出了宇宙毀滅的場景！

恐怖非常，壯觀非常！

《周天星斗劍法》在渡過天人第二衰，於體內開闢小千世界後，就算是將「一劍化世界」完整練成了，但到了這個份上，那位劍仙老祖沒再給出「周天星斗劍陣」的種種劍法變化，蓋因這門劍法不是根本功法，修煉的每位修士在天人第三衰後，開闢以體驗大道的洞天皆是不同，適合自身的劍法變化同樣各不相同，難以窮盡。

只有契合了本身洞天、功法、飛劍特性的變化，才是好劍法，那位劍仙老祖留白，就是要讓修煉《周天星斗劍法》的三劫天君明白這點。

石軒千年之中遊歷諸多大千世界，以劍法會了不少三劫天君，而本身的劍術境界早就到了能自創劍法的一派祖師地步，故而漸漸融會貫通，創出了適合自身的幾種劍法變化。

而這一劍，就是將代表開闢之意、於一粒微塵上衍宇宙洪荒的兩儀微塵洞天，蘊含毀滅、滅運之力的四象滅世劍，觀大千世界升落、興衰的周天星斗劍法真意，融於了一爐。

這是專屬於石軒自己的獨特一劍！

既然敢挑結義三兄弟動手，而不是大海之中的兩位大聖，除開因果丹書能陰掉一位外，石軒又豈會沒有其他依仗？

一劍之下，宇宙從生到死，「虛空毀滅」！

……

「果真盛名之下無虛士。」渾沌天帝與一位笑容詼諧、身穿金色袈裟的肥頭大耳和尚，各自分出一具化身，在鎮海大世界地膜之上對坐閒談，見到石軒這一劍，不由微微感歎，「以他的劍術境界，加上那口末運飛劍，說不定能將『一劍破萬法』的劍術在四劫就練成。」

「一劍破萬法」乃劍術倒數第二重境界，正常要成就了半步金仙才能練成，並在合道之後大成，之所以渾沌天帝看好石軒，主要還是得益於期待萬法剋星的先天末運大道之力與強大劍術的可能結合。

那大耳和尚笑容滿面：「但兩位大聖也非等閒之輩，石軒劍法再強大，面對兩位三劫巔峰、各有壓箱底手段的妖聖，頂多五五之數，若走脫了一位，小徒獲勝把握就在七八成了。」

一旦金蟬收服了蹈海大聖，加上本身護法大威德恐怖明王，就相當於三位三劫巔峰天君的聯手，足以在短時間內收服覆海大聖，之後就能橫掃了。

……

面對恐怖的宇宙毀滅劍陣，吞天大聖九靈不敢怠慢，將本命靈寶「乾坤紫金環」與「腹中日月」相合，頓時其顯化在外昏暗洞天虛影近乎實質，發出蘊含封禁真意的強大吸力，將不少破碎的大千世界、虛空星辰，恐怖的混洞、時光風暴等，吞入了肚中，牽扯得劍陣搖晃、震盪。

第一百三十六章 剛見曙光就結束

摩雲大聖金鵬一時慌亂，升起不好之意，但轉瞬就鎮壓下了念頭，打出「太乙庚辛神雷」，陰陽金行之力碰撞，化為片片白色恐怖雷光，可是產生的變化卻出乎它意料之外！

「太乙庚辛神雷」雷光蘊含濃烈的毀滅、破壞之力，將附近劍光所化的大千、星辰都盡數打滅，希望清除出一片安全地帶，誰知這一擊卻反而引起了附近的連環毀滅，讓宇宙毀滅陡然加快了速度，劍光威力更勝一分！

「我造成的毀滅，竟然也被劍陣吸納入內，加強其本身！」金鵬大愕，這劍法神妙若斯。

它趕緊將本命靈寶「一元金風袋」祭出，無數鋒銳之氣凝成的白色狂風席捲身周，把虛空毀滅之力擋在其外，不過它實力稍遜一籌，本命靈寶又無法和仙術相合，抵禦的很是艱難，只能苦苦支撐，寄希望於這一波攻擊後，能尋到機會與吞天大聖聯手，那樣方才有破掉對方仙陣的可能。

九靈則有苦說不出，自己看起來威風凜凜，「腹中日月」吞食大千、星辰、混洞等輕而易舉，似乎剎那之間就能將這宇宙毀滅劍陣破掉，但事實上由於這一劍威力太大，最初還好，漸漸的，「腹中日月」封禁之力有些壓不住吞食的毀滅之力，幸虧天賦神通的根基是自家洞天，天地法則加仙陣禁制壓制下，它們還翻不了天去。

「好在有三弟分擔壓力，不是沒有希望吞食大半劍陣，將其破掉！一定要速戰速決，否則再來幾劍就抵擋不住了！三弟怎麼還不發力？！」九靈心中念頭閃過，有慶幸的，有判斷局勢的，有埋怨摩雲大聖不肯使出壓箱底手段的。

但它也明白，那壓箱底手段一旦使出來，短暫幾個剎那強橫後，金鵬就上千年都恢復不了，如今兩人合力，破陣在五五之數，倒沒必要如此決絕。

毀滅、破滅的虛空宇宙在吞天大聖「腹中日月」全力而發下，搖晃、震盪不已。

突然，半毀滅的「虛空宇宙」中，又有許多璀璨星辰亮起，它們結成詭異星象，以玄奧軌跡急速轉動。

摩雲大聖本來鎖住了周圍空間，以防止空間挪移的劍光斬在身上，可隨著那些詭異星象的移動，其本身、周圍鎖住的空間以及方圓十萬里內的一切事物，於無聲無息中就被一起變化了位置。

金鵬苦苦支撐之中，猛地就感覺到自家護住全身的「一元金風」，被莫名而來的強大吸力拉扯向外，變形撕裂，瞬間就搖搖欲墜！

仙識感應出去，卻是一個幽暗近乎實質的洞天虛影，而在洞天盡頭，則是一隻巨大無比的九頭青色獅子，強大吸力就是由它九個血盆大口而發！

彷彿下一個剎那，其就能將金鵬給吞入腹中。

「二哥，別動手，是我！」

金鵬驚愕惶恐地用仙識大喊出聲，怎麼成了自己和二哥生死相鬥？！

同時它也將「摩雲探爪」使出，抓破吸納之力，要是莫名其妙死在二哥手上，那才真是死不瞑目，冤枉大了！

聞聲，吞天大聖下意識就停住了「腹中日月」，自己好端端地吞食劍陣，為何對手變成了三弟？！

腹中日月剛有瞬間停頓，那些詭異星象就再次以玄奧軌跡轉動，吞天大聖頓時就覺得方圓十萬里空間急速變化。

等它反應過來，腹中日月繼續而發時，才陡然發覺，周圍一切已經猛然改變，腳上是淡黃色的地膜，自己竟然被挪移到了大千之外！

石軒自創周天星斗劍陣變化之「斗轉星移」。

剛一將吞天大聖挪開，石軒劍光再展，「虛空毀滅」重臨，所有毀滅場景在金鵬身周爆發，一副末日景象。

明白自己到了生死關頭，金鵬沒有絲毫猶豫，雙翼一下膨脹起來，其上無數淡金色羽毛當即化為道道金芒，鋪天蓋地打出，竟然將毀滅當中的宇宙全部洞穿，兩者同時泯滅。

三劫巔峰的妖聖果真不可小窺！

四象滅世劍受到不小創傷，倒飛回來，石軒不管不顧，五色劍光一現，帶著北斗星光，殺戮氣息大作地當頭斬落。

必須搶在吞天大聖返回之前拿下摩雲大聖金鵬。

「斗轉星移」可一可二不可三！

……

吞天大聖金鵬在地膜附近稍有猶豫，這對手極端難纏，是逃回洞天，還是救援三弟？

「若我逃走，三弟必敗無疑。」

「就算躲入洞天，被其劍陣展開，配合那玄奧金橋，頂多一年半載就會被煉化，到時候三弟、大哥皆是不在，難道還想著蛟烈和猿空來援？！」

「若是三弟撐住兩三個剎那，我返回之後，兩妖聯手，未必沒有勝算，即使失敗，一起躲入洞天，亦能守個周全！」

「我就不信，三弟連兩三個剎那都守不住！它還有壓箱底手段的！」

念頭電轉，瞬間九靈就下定了決心，與本命靈寶乾坤紫金環相合，化為一道堂皇紫光就向著白牛國飛遁而去。

北斗殺劍浩蕩斬來，損失了修煉十幾萬年的一身羽毛後，金鵬正處於短暫的實力巔峰，它相信九靈一定會來援，故而一元金風毫不保留地打出，白色狂風吹得空間像是一條條猙獰黑線，閃爍著寒光的巨大金爪也緊隨抓向石軒，竟要硬拚北斗殺劍！

五色光芒閃耀，一元金風卻毫無抵抗之力，任由它斬了過去！

「末運之力，五行剋星，糟了，來的是石軒！」人的名號樹的影，事起倉促，金鵬一直沒認出這位年輕道人是誰，但接連兩大招牌露出後，遊歷過其他大千世界的金鵬一下就想起了這位赫赫有名的三劫天君。

它暗中懊惱，應該先用摩雲探爪的，但這局面也不是太壞：「還好沒有大意，將摩雲探爪引而不發，希望能擋住他這全力決絕的一劍！」

北斗殺劍斬中巨大金爪，殺戮、死亡之意猛地爆發開來，在金爪上斬出了一道漸漸的劍痕。

吞天大聖九靈趕回來後，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金鵬總算沒辜負自己期望，撐住了兩個剎那。

它趕緊將乾坤紫金環拋出，內裡像是嵌著一個朦朦朧朧的宇宙，飛速打向石軒。

同時其從遁光中退出，重新現出原形，將頭一擺，九張巨口大開，腹中日月就要使出。

「擋住了！」用自家爪子接下北斗殺劍後，金鵬心中念頭閃過，但它瞬間就泛起一陣濃烈的不安和危險之感，「後繼乏力，劍光威力不如傳聞？糟糕！」

五色劍光消散，金鵬頭頂有一個璀璨星光所鑄就的斗狀事物突兀浮現，浩浩蕩蕩灑下無量白色黯淡光芒，將金鵬籠罩其中。

石軒結合太虛法會觀摩墨景秋混元金斗的體悟，自創周天星斗劍法變化之「斗姆元君」！

金鵬猝不及防，哪知道劍術超絕，北斗殺劍一貫是決絕無回、毫無保留的石軒，竟然會虛晃一槍，其被「斗姆元君」一轉，白色黯淡星光一旋，頓時氣息衰弱，接著短暫爆發的後患顯出，境界連跌兩重。

無論是太虛法會，還是平時動手，石軒已經被塑造成了一位手段、心性皆是決絕不凡，勝過大部分劍修，善於絕爭一線的強悍人物，但石軒真的不是劍修，乃再正宗不過的道門真君，劍法只是手段而已。

聲名在外，大部分手段被人知曉，是很大弊端，但有些時候，好處同樣不小。

本來若金鵬能反應過來，就要鎮壓而出的彼岸金橋，換了一個方向，向著乾坤紫金環落去，將它鎮壓在半空剎那，同時，石軒袖袍一揚，黑白二氣放出，把摩雲大聖吸入了陰陽二氣瓶中。

「這下貧道能和九靈道友好好切磋一番，不受其他妖聖打攪了。」吞天大聖「腹中日月」將出未出，微微呆滯地看著摩雲大聖被收，耳中傳來了石軒蘊含戲謔意味的聲音。

……

「道友還不現出原形，皈依我佛！」

金蟬和尚現出八面二十臂的法身，一隻手施展掌中佛國困住蛟烈，六條手臂牢牢抓住它的身軀，九條手臂則持著金刀、寶杵等接連打落。

四隻手結印，打出一道道普渡禪光，口中宏大莊嚴之聲不停當頭棒喝。

而大威德恐怖明王，將第三眼睜開，「滅世之火」向著蛟烈燒去。

重重危難，難以擺脫，加上普渡禪光、當頭棒喝的影響，蛟烈心神終於無法守住，身上泛起了道道佛光。

等到佛光消退，蛟烈在海眼中一滾，化出幾萬里長的黑色蛟龍之身，大聲道：「願皈依旃檀功德佛！」

「你放下了屠刀，立地為佛，以前種種皆如虛妄。」金蟬和尚將大威德恐怖明王收回，變化回清秀和尚的模樣，微笑跨上蛟龍之背，「隨貧僧去渡化覆海大聖。」

同時他心中輕笑一聲：「這下事情簡單多了，真是多虧了天玄道友。」

但蛟龍剛要起身，一個灰袍小沙彌就從海面遁到金蟬和尚面前。

「寶象？你來做什麼？可是賭鬥之事要延緩或改變方式？」金蟬和尚頗為疑惑地問道。

寶象小沙彌雙手合十：「佛祖說賭鬥結束，金蟬師兄你輸了。」

「啊？」金蟬和尚驚愕出聲。

第一百三十七章 意想不到的提前

金蟬和尚略微驚愕和意想不到，頓時有些壓不住大威德恐怖明王，心神一陣恍惚：「這怎麼就輸了？賭鬥才剛剛開始！」

而且自己於短時間內順利降服了一位妖聖，正是開局形勢大好之際，接下來只要再收服覆海大聖，那就能積勢而發，順之則昌，逆之則亡，不可阻擋了。

寶象小沙彌臉上同樣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據說石軒以一敵三，十個剎那內，將三位妖聖一網成擒。」

「這……」金蟬定住心性，壓下諸般情緒念頭和大威德恐怖明王，苦笑一聲：「難怪天玄道友會迫不及待，他可是劍法取勝？」

寶象小沙彌搖了搖頭：「寶象不知，金蟬師兄您還是自行請問佛祖，他們都在鎮海大世界地膜附近。」

金蟬點點頭，拍了拍座下蛟烈，其身周當即瀰漫起一層濃濃的黑雲，騰空而起，帶著寶象向其所言的位置飛去。

過了幾個剎那，金蟬遠遠就感應到，未來莊嚴佛祖和渾沌天帝在對坐閒談，一位青色道袍的年輕修士靜立一邊，姿態悠閒，他背後趴著一頭白牛，一隻九頭青色獅子，一隻羽毛不見了的大鵬鳥。

「這就是天玄真君石軒？看起來不太像是劍術超絕的修士，沒有那種凌厲鋒銳之感，反而逍遙平和，盡顯道門正宗風範。」金蟬和尚一邊打量著石軒，一邊讓蛟烈縮小身軀，停在原地，自己臨空邁步走了過去。

「金蟬拜見佛祖、天帝，見過天玄道友。」金蟬雙手合十行禮。

未來莊嚴佛祖和渾沌天帝皆點頭示意，石軒打了個稽首還禮。

人到齊了，未來莊嚴佛祖才詼諧一笑：「天帝你真是找了一個好幫手，三劫大能裡面，恐怕只有近乎四劫和有越階仙術的那些，才能和天玄真君一戰。」

明裡是在誇天帝，實際上是在贊石軒，所以渾沌天帝沒有回答，而是拿眼看向石軒。

石軒半是謙虛半是自信地道：「就算三劫巔峰的大能，如果完全熟悉了晚輩的手段，應當也能守住平局。」

「你已經是能自創玄奧劍法的一派祖師了，就算老衲自己，都不敢輕言能完全熟悉你的手段。」未來莊嚴佛祖呵呵笑道，「好了，老衲和天帝還有一些事情相商，天玄真君你和小徒閒聊片刻，好好親近一番，日後未嘗沒有互相援手的可能。」

石軒與金蟬和尚帶著幾位妖聖避到了一處星辰，還未開口，金蟬和尚就笑著再次雙手合十：「貧僧對天玄道友的實力、劍法佩服異常，竟然能在短短時間內擒下三位妖聖。」

「主要得益於一開始就用因果仙術將實力最強的平天大聖瞬間拿下，之後則是劍法變化出乎兩位妖聖意料。」石軒平和回答。

金蟬和尚笑了笑：「不管如何，這些都是天玄道友你的實力、手段。倒是貧僧，苦修《大威德恐怖佛法》，斬出了實力不遜色本身多少的大威德恐怖明王，自以為在諸天萬界如此多三劫天君裡面，只比有越階仙術的大能差，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他說到這裡，微微歎了口氣：「而且貧僧佛性越來越有鎮壓不住大威德恐怖明王的趨勢。」

石軒見金蟬和尚身上時不時浮現絲絲恐怖猙獰的滅世氣息，結合渾沌天帝對金蟬和尚的描述，心中一動，脫口道：「金蟬道友你修行以來，是否一帆風順，少有劫難？」

金蟬和尚頓了頓，才疑惑地道：「劫難確實不多。」它乃異種金蟬成道，剛被渡入佛門就有二劫佛陀的修為，除開以前與天生大敵的常年爭鬥，確實算得上一帆風順，不過他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好，難道還要自找苦頭吃？

「貧道見過不少意識以下的僧尼，他們都是在最艱苦的地方，歷經磨難，以淬煉心性……」石軒說的話，就是要讓金蟬自尋劫難。

金蟬和尚若有所思：「貧僧入門以來，少有關注普通佛子，聽聞佛祖成道也是經過了不少劫難。嗯，難道要自封修為，入世經九九八十一難方能圓滿？」

最後半句話是喃喃自語，讓石軒內中一窘：「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閒談不久，未來莊嚴佛祖就與渾沌天帝交割了鎮海大世界之事，帶著金蟬返回了曼陀羅大世界，石軒則隨渾沌天帝回到天宮。

「這是你要的混沌本源。」渾沌天帝將一朵幽幽暗暗的混沌神國之花拿在掌中，截取了一片花瓣，「另外，三位妖聖乃是石軒你降服的，本帝君可沒那麼厚臉皮，將它們都留下，你挑選一隻作為坐騎吧。」

石軒想了下，指著九頭獅子道：「晚輩選九靈。」一則九靈天賦神通特殊而強悍，二則白牛王和金鵬想要恢復修為，得很長一段時日，哪有最後主動降服的九靈來之能戰，三則石軒想起了上輩子神話傳說，心中自語了一句，「可惜不是青牛。」

九靈不敢抗拒，雖說留在渾沌天帝這半步金仙身邊更好，但石軒的實力它也是親身體會過的，故而蹭了過來：「九靈拜見老爺。」然後立下了因果誓言。

……

青色蓮花盛放的小島上，本來空無一人，但轉瞬之間，幾處地方時空一陣扭曲，幾位黑袍修士就浮現了出來。

高高瘦瘦的那位黑袍修士緩緩開口道：「召集大家前來，是因為發現了石軒的蹤跡，他剛在渾沌天宮出現，我們是否按原來安排，派一位近乎四劫的天君去綴著他，伺機動手？」

「千多年過去，那些老朋友目前都各有所忙，本座贊成動手。」一位即使穿著黑袍，也充滿逍遙意味的黑袍修士道。

圓滾滾的黑袍修士沉吟了一下：「為什麼不多派幾位三劫巔峰或近乎四劫的天君，石軒已經是三劫大能了！」

「這可不比上次，他才渡過天人第三衰千年出頭，一身仙術肯定還未修煉上去，若是派出幾位，恐怕惹來五行宗那位的怒火。我們可承受不起。」高瘦黑袍修士解釋了一句，「至於神霄宮倒是不必擔心她，距離合道最近，同樣也就是距離隕落最近。」

另外一位黑袍修士則關心起了具體的細節：「石軒身上有能遮蔽天機和推算的寶物，我們又不能靠近渾沌天宮方圓幾千萬里，如何綴上他？」

「這就得老瘋子你暗中加持一些手段了。」高瘦黑袍修士輕輕笑道，老瘋子跟腳特殊，一旦被他殺意鎖住氣息，附近大千世界的跨界傳送都擺脫不掉。

話說出口後，卻沒有回應，高瘦黑袍修士環視一圈，有些驚疑地道：「老瘋子沒來？！」不沾因果就是有這點不好，若非想到了老瘋子的手段，自己都忽略了他的存在，沒發現他竟然未到！

其他黑袍修士互相打量，搖了搖頭，表示最近沒見過老瘋子：「他出了什麼事情？」

「莫非老瘋子追殺石軒去了？」那位充滿逍遙意味的黑袍修士氣息有些不穩地道。

高瘦修士聲音中帶著一絲冷冽：「他難道不知道後果？這會害死我等的！」

「老瘋子要不是因為跟腳特殊，偶爾發瘋，又怎麼會被叫做老瘋子？或者他陷入了道心之衰也未可知。」圓滾滾的黑袍修士苦笑一聲，「還是快點尋到他，免得事情不可挽回。」

……

從渾沌天宮直接傳送到了另外一處開放大千世界，石軒騎著九靈，飛出地膜，往附近一處有些特殊的地帶而去，以增廣見聞。

九頭青色獅子威武雄壯，外貌奇異，一看就是異種，惹得來往真人、真君矚目不已，這讓石軒不由搖頭笑了笑，拍了一下九靈的鬃毛，讓它收起另外八個頭顱，免得因為坐騎特殊，被更多的有心人綴上，出現變化。

只有一個腦袋的青色獅子依舊威武，馱著石軒在虛空中急速而行，九靈心中頗想和老爺閒談，畢竟日後自己就得在他手下討生活了，打好關係很是重要，但它想來想去，礙於認識老爺不久，竟然一時找不到話題，只能悶著頭飛遁。

諸多星辰一閃而過，虛空中更多的是什麼也沒有的無垠幽暗，若在幽暗虛空趕來，常常幾天、幾月碰不上一位修士，甚至連天魔都未必能遇到一頭。

「老爺……」九靈剛想到話題，準備和老爺探討劍術，忽然發現遠處須臾可至的星辰竟還未到達，遙不可及，似乎自己的遁法從仙術境界詭異降到了術法！

緊接著，一股濃烈的、彷彿要殺掉所有事物的殺戮意念像是直接落在了自己心中，懾的自己妖身酥軟，竟然站立不住，只有一個念頭閃過：「操縱時光，四劫天君！」

一道白色刀光以無法想像的速度向著石軒斬來，內裡一物有眉有眼，放出兩道毫光，定住被時光緩慢了的石軒和九靈，所有元神變化、因果變化、命運變化皆被定住。

若被這樣一道完全體現殺戮大道真意的刀光斬中，哪怕有念頭、化身在外，一樣會同時隕落！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念頭退去本性現

九幽大世界的經歷、時光秘洞內多場戰鬥、感悟琢磨先天時光靈物兩千多年，在非轉世三劫天君裡，包括修煉時光功法的那些，對於時光詭異變化的感應，石軒若認第二，就沒有天君當得第一，只不過，這一點除了玉婆婆、孟霓裳等寥寥幾位外，別人並不知曉。

因此在周圍時光開始遲緩的那一剎那，石軒就感應到了不妥，心中凜然，明白強敵來襲，當機立斷，念動而發，將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鎮壓附近遲緩的時光流速。

這個時候，本命靈寶和其他通天靈寶、秘寶的分別就看出來了，能最無阻礙、最快速地御使。

如果先用宙光鐘，怕是來之不及，更別提石軒已經下定決心，要的是全力發動！而若是選擇先燃燒那些四劫天君們的傳信符篆等，就算他們真能趕到，石軒也十成十徹底隕落了。

生死只在剎那之間，豈能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包羅萬象、超脫彼岸的金色長橋，浩浩蕩蕩鎮壓而出，朵朵金蓮綻放，周圍一片詭異遲緩的時光海洋浮現，當即產生微微停滯！

礙於太極圖目前的境界，根本無法完全鎮壓四劫天君操縱時光之能，石軒要的就是這短暫的恢復正常。

抓住機會，石軒念頭一閃，就要發動宙光鐘。

但是這時，即使石軒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可太極圖鎮壓時光本身也是花費了少許時光，於很遠距離射過來的兩道毫光已經是整整飛了兩個剎那，而且它們又似乎能無視周圍鎖住的空間，因此悠然落到了石軒的元神之上。

石軒頓時覺得心神之中殺戮意念爆發，元神變化被定住，就連放於宗門內的念頭、化身，以及與它們相連的無形因果之線都被定住，一損同損。

這已經是得了殺戮大道真意，能將一切斬殺！

仙術銘紋被定住，三才滅法劍、四象滅世劍、五行滅劍被定住，陰陽二氣瓶被定住，太極圖由於本身鎮壓之能，只被定住少許，可它還要鎮壓遲緩詭異的時光，根本無法動彈。

石軒元神之內，唯一正常的就只剩下宙光鐘，其悠然擺盪，發出輕微悅耳的鐘聲，時光長河川流不息。

但是，石軒想要發動它的念頭同樣也被定住了！

那道有眉有眼的白色刀光沒有兩道毫光無視鎖住空間的能力，加上石軒周圍時光短暫恢復正常，所以慢了三四個剎那，緊隨其後，跨過近億里的距離，眼看就要斬到石軒身上。

一旦被其斬中，除了時光長河中的烙印，石軒的所有存在形式都將被同時斬殺！

而在這生死關頭，石軒還被定在當場，似乎只能眼睜睜看著。

面對於此，石軒沒有焦急地催動念頭，以驅使宙光鐘，反而平靜非常，背正常道理而行之，將一切念頭盡數懾服，牢牢鎮壓。

念頭退去，「本性」現。

這個「本性」指的是功法本性。

這是石軒在孕育中的那個大千世界，靜靜思索千年的其中一個收穫，對於本身元神的進一步認識。

無思無想中，石軒的元神現出本性，乃似黑似白、幽暗深邃的陰陽混洞神光！

定住石軒元神、仙術、法寶、因果等的詭異無形殺戮力量上面，是更加詭異地分化出一縷陰陽，讓其凸顯出來，變成實質，如同開天闢地。

陰陽混洞神光，無物不破！

石軒元神念頭當即恢復正常，但那道白色刀光已經很近，兩個剎那後就能斬在石軒身上。

不焦不躁，平靜自若，石軒無視那道刀光，不管不顧地全力發動宙光鐘。

一個剎那過去，又一個剎那過去，白色刀光已經盡在咫尺，可宙光鍾還差少許才能完全發動。

「是暫時中斷，正常發動以躲過這一道刀光，還是拚上一拚？」

對此疑問念頭，石軒沒有任何動搖，淡淡看著白色刀光，繼續驅動，因為「如果正常發動，百年內將失去完全爆發之力，那接下來的攻擊該怎麼抵禦？！」

白色刀光及身，殺戮一切的力量爆發，石軒元神表面一陣劇痛，眼看刀光就鑽入元神之內。

可就在這時，石軒忍住疼痛，沒有心神搖晃，讓宙光鍾上的時光長河猛地凸顯了出來。

一條幽深、玄奧、奔流不息、永不停止的大河環繞石軒，充滿時光大道本源的氣息。

「噹！」

隨著輕靈、優雅、悅耳、美妙的鐘聲響起，凸顯出來的時光長河一下炸開。

方圓億萬里內，所有大千世界一下定格，星辰運轉、日月更替停止，就連混洞、時空風暴都靜得彷彿一張安謐的圖畫。

那道白色刀光哪怕有時光之力加持，也停在了石軒元神表面。

但一切並沒有結束，炸開的時光長河還有一條虛影殘留，它受石軒操縱，徐徐流動，卻不是向前，而是向後！

星辰、日月的運行倒轉剎那。

大千世界內，殺人現場，插在身體上的刀子順著原來的軌跡拔了出來，血倒流回去，傷口合攏。

……

宙光鍾全力發動的威力超過了五行童子所言的兩三成，蓋因其爆發的乃時光大道本源，就像陷入道心之衰的燭九陰，承受反噬之下，全力而為那樣。

鐘聲範圍內，短暫時光倒流！

雖然比不上修煉時光仙術的半步金仙，這時光倒流僅能維持一兩個剎那，但是那道白色刀光卻毫無抵抗之力，向著來路縮回。

石軒元神則恢復剎那之前的完好狀態。

時光倒流影響下，白色刀光中，一位紮著童子羊角辮的古樸老者身影浮現。

由於其乃四劫天君，時光倒流之力無法影響到他的元神內部，故而哪怕控制不住刀光，發不出仙術，他心中還是閃過了諸多念頭。

「竟然是先天時光靈物！」

「哼，等這時光倒流過去，我看你拿什麼抵擋，那幾位老傢伙來之前，我有足夠的時間殺掉你！」

可他念頭還未落下，就看到時光倒流中，由於處在宙光鍾範圍內，受到影響最小的石軒已經擺脫了干擾，將袖袍一揚，內裡一個幽幽暗暗的洞天浮現。

其越變越大，轉瞬就將白色刀光籠罩起來。

剛一進入洞天之內，老瘋子立覺時光倒流感消失，一切恢復原狀，但他還未來得及化身刀光斬出，就被這洞天模樣嚇了一跳。

一片幽暗虛空宇宙裡，很多處所在，宇宙開闢產生的地火風水爆發還未完全平息，時空風暴、混洞遍地，一些大千剛剛誕生，更多世界的還是在混沌之中孕育，而有些混沌似乎沒了部分大道，失了平衡，顯得狂暴而恐怖，只是相比於其他，這些混沌似乎頗為虛幻。

滄桑古樸、恐怖危險的洪荒氣息瀰漫。

「失道混沌？！宇宙初開闢不久的場景？！這是有仙符鎮壓陣眼的兩儀微塵陣！合道之下，所能佈置的最完整兩儀微塵陣！」老瘋子心中驚愕念頭閃過。

如果僅僅只是旁觀，或面對的是劍氣，老瘋子還無法認得乃兩儀微塵陣，但已經身陷其中，作為上古時代就存在的特殊通天靈寶，又怎麼會認不出這洪荒以來就赫赫有名的道門仙陣。

其乃諸天萬界多如宇宙星辰的仙陣當中，能排近前十的無上大陣，甚至前十的大部分仙陣都是不分高下，各有妙用，只有誅仙劍陣以虛空第一殺陣的名頭排在第一。

兩儀微塵陣到了合道之後，若以自身道種鎮壓陣眼，還會有強大變化，但即使只是陷入這合道以下的最完整仙陣，老瘋子哪怕被殺戮之意蒙蔽心靈，也不由凝重異常。

白色刀光剛展，周圍地火風水爆發，打得它是一個踉蹌，但老瘋子根本不管，快速流動的時光護身，對抗仙陣操縱時光之能，刀光開路，將大千世界、時空風暴、虛幻失道混沌等艱難斬開，拼著受傷，生生向著兩儀微塵陣六門中的生門而去。

虛空宇宙中絕大多數天君都知道，一旦渡過天人第三衰，就可以結合洞天法則、大道真意，佈置仙陣，要是再有仙符鎮壓陣眼，那足以面對四劫天君來襲，至少得兩三位聯手才能攻破。

這還是四劫天君從外面攻打，若他是陷入仙陣，孤單無援，那十有八九會被仙陣擊殺。

故而從推斷上來講，三劫天君是可以戰勝、殺死四劫大能的。

只不過，這需要解決兩個問題，一是尋得或煉製相應仙符，這一關就卡住了大部分三劫天君。

好在大千世界的玄之又玄事物哪怕稀少，還是有一些天君能得到，經過交換，有一成左右的三劫天君可以收穫想要的玄之又玄事物，比如石軒就用風之本源交換到了大千世界混沌將出未出之際的先天清氣。

當然，這一成中，又有九成九會拿玄之又玄事物煉製渡劫秘寶或修煉渡劫秘術。

而煉製出仙符鎮壓陣眼的幾十百把位三劫天君，還要解決另外一個問題，其難住了亙古以來不知多少前輩高人、絕世天才。

那就是怎麼把四劫天君弄進自家的洞天仙陣內！

所以這一方法，從來被視為屠龍之技，難以派上用場。

可是老瘋子現在卻不這麼想了，兩儀微塵陣威力全開之下，自己不時陷入死、幻、滅、晦等境，頻頻遇險，要是再拖下去，結果可想而知。

第一百三十九章 跟腳果然頗特殊

地火風水猛地在身周爆發，赤青黃黑四色大作，合在一起近乎混沌，老瘋子白色刀光繞身一旋，將恐怖的毀滅之力全部斬殺、絞碎。

白光大漲之後，地火風水爆發平靜，老瘋子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迎面就吹來一道空間裂縫和時光暴風互相纏繞、互相融合的黑色時空風暴，其已經變成真實，與虛空宇宙中經常遇到的完全一樣，而非仙陣虛幻。

有眉有眼白色刀光再起，黑色時空風暴上詭異浮現一條細細而深長的縫隙，接著猛地從中裂開，分成了兩半。

可老瘋子根本無法有絲毫放鬆，因為附近星辰、大千世界急速坍塌，變成了一個散發危險吸力的幽暗混洞。

一道窄窄的白色刀光劃過，混洞陡然之間被斬成了兩半，消散開來。

不過，刀光卻開始變得黯淡少許！

老瘋子在天人第三衰後，學會了不少仙術、秘術，但生死一線的關鍵時刻，最順手、最強大、最賴以保命的還是自身的「斬道斷神刀光」。

可僅僅兩三個剎那，在完整兩儀微塵陣全力發動下，老瘋子就受到了輕傷，若闖不出仙陣，長久下去，難逃隕落之禍。

對於這一點，被殺戮之意蒙了心神的老瘋子基本神智還在，是非常地清楚明白，但就算他對兩儀微塵陣變化有不少瞭解，這強行殺到生門的路上也是危難重重，更別提石軒還能操縱仙符，花費一些時光變化生死幻滅晦明六門的位置，所以如果短時間內到不了生門，那就是徒勞無功。

老瘋子乃活了上百萬年的通天靈寶，除了偶爾發瘋外，心智成熟、心性堅定，與正常天君無異，並且作為殺伐至寶，他更多了一股狠辣決絕的意味，見前進艱難，雙眼中殺戮氣息大盛，當機立斷，掉頭返回，不再往生門，而是向著兩儀微塵陣最危險、最恐怖的陣眼殺去。

這是短時間內無法變化位置的所在，故而需要用禹余先天一氣神符鎮壓守護。

不是身死道消，就是斬破陣眼，衝出仙陣，龍歸大海！

石軒陰陽混洞神光還在尋覓等待機會，其他手段則都不到九階，對於四劫天君無用，故而心神一沉，驅動禹余先天一氣神符，全力發動洞天內布下的兩儀微塵陣。

老瘋子轉身之後，向著陣眼飛出一段距離，就見無量星辰打來，肆虐的時空風暴追擊，前方混洞隱現，那股吸力竟然有將時光也吸納進去的感覺，其已經不僅僅是普通混洞，而是虛幻失道混沌所化。

雖然還比不上真正的失道混沌能殺掉半步金仙，但是於四劫天君而言，作為其壓倒三劫天君的操縱時光之能，在這虛幻失道混沌顯化的混洞面前，是運轉艱難。

老瘋子心中只有一片殺意，無驚無懼，不近反退，直直向那無量星辰、時空風暴撞去，暫時減弱了那混洞的吸力，接著就見星辰緩慢剎那、時空風暴也緩慢剎那。

抓住這個機會，那白色刀光中射出兩道毫光，落在失道混沌所化混洞之下，頓時，混洞運轉被定住，吸力被定在。

白色刀光一閃，混洞就被斬成了兩截。

老瘋子在星辰、時空風暴打到身上前一個剎那，與刀光相合，穿了過去。

完整的兩儀微塵陣已經能操縱時光，可比起四劫天君，還是在細微處差了少許，雖然長久下去，積累優勢，有望殺掉四劫天君，但短時間內還是無法一擊建功。

憑借於此，加上恐怖強悍的「斬道斷神刀光」，老瘋子險之又險地靠近了陣眼。

陣眼所在被幽暗時空風暴所包裹，虛幻失道混沌遍佈，急速移動，根本不是普通四劫天君能闖過去的。

至此，已是死路！

傷勢變得不輕的老瘋子所化白色刀光停了下來，沒有魯莽硬闖，但他除了殺戮之意大盛的雙眼，臉上並無絕望或掙扎的變化，彷彿往陣眼殺來，就是為了到達此處。

見此異狀，石軒心中一凜，其怕是要使出什麼強橫手段，不顧仙符損耗，趕緊全力激發，老瘋子周圍的虛空一片片變成虛幻失道混沌。

但就在這個時候，老瘋子泥丸宮中飛出一道白光，白光之內有一眉眼分明的事物，朵朵綻放青蓮簇擁著它，其剛一出現，方圓不知多少萬里內，殺戮氣息大盛，虛幻失道混沌、時空風暴等全部被震懾而停頓。

這道白光，已經超出了術和法的範疇，乃是大道本源，與宙光鍾顯化的時光長河一般，只不過，此乃先天殺戮大道本源！

白光之中那事物從雙眼之中射出兩道毫光，包裹陣眼的時空風暴、虛幻失道混沌就像是紙糊一般，毫無阻礙，任由它鑽了過去。

時空風暴、虛幻失道混沌猛地透明起來，能看到陣眼處一張清氣繚繞的仙符，其似乎萬法不侵。

兩道毫光落在禹余先天一氣神符之上，繚繞的清氣瞬間就被定住。

射出白光後，老瘋子雙眼一片清明，恢復了正常，他微微歎息，欠了欠身。

其頭頂白光一旋，禹余先天一氣神符當即斷成了兩半，化為無數清氣蒸騰。

接著白光也消散無蹤，老瘋子氣息急劇衰落，就如同宙光鍾全力爆發後那般。

陣眼仙符被破，兩儀微塵陣陷入短暫混亂。

石軒心性堅定，根本沒去驚訝老瘋子跟腳為何，居然能發出這樣一擊，念頭一降，就要以自身部分元神鎮壓陣眼。

但老瘋子豈會放過這拼盡全力、承受反噬殺出來的機會，化成白光，沖天而起，斬開洞天屏障，闖出了兩儀微塵陣，修為穩定在了普通三劫。

虛空幽暗而平靜，星辰閃爍，發出璀璨光芒，這平常所見的場景卻讓老瘋子有恍如隔世之感，不敢停留，白色刀光就要遠遁而去。

因為是在自身洞天內佈置的仙陣，所以仙符被破，是引起了洞天短暫混亂，影響元神，石軒忙於鎮壓，有些分不出心神。

一直放於九靈背上的左手，輕輕一拍，念頭通過因果聯繫傳了過去：「吞」。

由於時光倒流的影響，九靈完全沒弄清楚狀況，一頭霧水，不過既然老爺叫吞，那就全力吞唄。

九個頭顱顯化，巨口一張，「腹中日月」威力全開。

本來若不管不顧，任由混亂損傷洞天，使自己重傷，石軒還是能強行出手，以周天星斗劍陣困住老瘋子的，但此時有更好選擇，石軒自然不會魯莽行事，鬼知道殺戮道還有沒有後續三劫天君殺來。

老瘋子所化白色刀光剛飛遁百萬里，就覺得身後傳來極強吸力，周圍顯化一個昏暗無比、日月並行的近乎實質洞天，封禁之意瀰漫。

幽暗虛空之中，白色刀光掙扎向前，但卻不可遏制地緩緩倒退，若非其乃四劫天君的修為，就算境界跌落，仍然有少許操縱身邊時光的能力，怕是已經乳燕還巢、金烏投懷般進入了九靈的腹中天地。

有了這短暫工夫，石軒鎮壓住了洞天混亂，仙陣恢復，袖袍一揚，幽幽暗暗的洞天又將全力抵抗「腹中日月」、難以分神的老瘋子給收了進去。

沒了仙符鎮壓陣眼，也就沒了虛幻失道混沌，沒了操縱時光之能，但時空風暴肆掠、地火風水爆發、混洞吸納萬物化為混沌等依然是威力強悍。

它們齊齊在老瘋子身邊炸開，不停炸開，接連炸開，將老瘋子白色刀光炸得漣漪不斷，似乎下一刻就會完全破碎。

石軒想到那殺戮大道本源之氣，借由仙陣，發出宏大聲音：「道友，請現原形！」

老瘋子心志堅定，不聞不問，繼續駕馭斬道斷神刀光，與兩儀微塵陣抗衡。

可是受到反噬，已經跌落到三劫普通境界的他，身陷仙陣，又如何有抗衡之力，就連身周緩慢瞬間的時光，也僅僅是拖延一會，無法從連綿不斷的攻擊中擺脫。

白色刀光急速黯淡，石軒再次大喝：

「道友，請現原形！」

地火風水爆發，白色刀光被破，雖然老瘋子很快再發一道，但已經是強弩之末。

他靈智恢復，見還有保命機會，終於歎了口氣，將身一搖，就地一滾，現出了一隻朱紅色的小葫蘆，葫蘆口有絲絲蘊含青色蓮花的白色殺戮之氣若隱若現，中樞禁制坦誠放開。

在中樞禁制留下烙印，掌控了老瘋子生死，並讓它發下因果誓言，不得洩露今日之戰半點消息後，石軒才收起了兩儀微塵陣，問起了老瘋子的跟腳。

「老爺，我本是秉承殺戮大道而生的先天靈寶。」老瘋子開口第一句話就印證了石軒一些猜測。

「只是我尚未孕育完全之際，玉景道人就合了殺戮道種，所以一直無法出世，但機緣巧合，我所在地方之上還生長了一株混沌中孕育出來的葫蘆靈根，其中一個朱紅葫蘆成熟之後竟然落到了我身邊，經過十萬年的氣息交纏結合，我們合為了一體，以通天靈寶出世。」

「不過與一般通天靈寶不同，我體內還含著九口先天殺戮之氣，靠著它們，種種艱難險阻都越了過來。有利便有弊，受這先天殺戮之氣影響，我會偶爾蒙了心智，癲狂發瘋，只是隨著先天殺戮之氣消耗好幾口，殘留越少，發瘋的間隔越來越長，想不到今日卻衝撞了老爺。」

石軒緩緩問道：「你那先天殺戮之氣還剩幾口，施展而出所受的反噬多長時間能恢復？」宙光鍾最少也得萬年左右，甚至可能好幾萬年才會恢復。

第一百四十章 越演越烈戛然止

老瘋子一旦沒被先天殺戮氣息蒙蔽心神，不僅靈智清醒，而且不像大多數殺戮道天君那般殺氣森森，他氣息很是衰弱地道：「回稟老爺，剛才用了一口後，還剩兩口，而且先天殺戮之氣反噬威力極大，如果連續使用，會身死道消。要想恢復，少則兩三千年，慢則五六千年，端看是否專心療傷了。」

這比宙光鍾恢復快了不少，但老瘋子的先天殺戮之氣是用一口少一口，不像宙光鍾只要時光足夠，就能一直使用，加上其本身也修煉到了四劫天君的境界，承受之力強很多。

石軒聞言，微微點頭：「那你專心療傷，爭取早日恢復。」即使老瘋子恢復之後，自己已經渡過天人第四衰，其依然是強悍恐怖的助力，不提四劫巔峰通天靈寶的修為，光是那兩口先天殺戮之氣，就是大道本源攻擊，乃半步金仙層次。

自從知道殺戮道會追殺自己以來，石軒就謀劃著給他們重重一擊，讓他們大傷元氣，以震懾宵小，故而石軒輾轉用風之本源換取了大千世界的先天清氣，煉製了禹余先天一氣神符，並在渡過元神之後，於本身洞天內完整布下了兩儀微塵陣。

這樣，不管殺戮道派多少三劫天君來襲，配合宙光鍾正常發動和太極圖鎮壓之能，即使那些三劫天君裡面有人會越階仙術或有九階秘寶，石軒也有足夠的把握「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來一群殺一群。」

誰知道，殺戮道竟然直接來了一位四劫天君，差點讓石軒的盤算弄巧成拙，若非元神根本的陰陽混洞神光，自己已經徹底隕落了。

「本想釣些肥魚，結果卻釣上來一隻兇猛海怪，真是危險，還好做謀劃時曾經考慮過四劫天君的來襲，只是沒想到這老瘋子會有半步金仙層次的一擊，如果讓他走脫，後果不堪設想。」石軒心中喟歎，陰陽混洞神光一旦暴露，那就是滅掉之災。

好在如今降服了老瘋子，元神化為陰陽混洞神光又是在內部，加上宙光鍾全力發動，時光倒流的遮掩，就連身下九靈都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瘋子所化朱紅葫蘆點了點：「謹遵老爺法旨。」就要飛入石軒元神內沉睡療傷。

石軒卻還有事情要問：「你們殺戮道那幾位四劫天君在何方，如何聯絡？對了，你名號為何？」

要是不趁這個機會，聯絡各界四劫天君，將殺戮道一鍋燴了，免除後患，那石道長就不叫石道長了。

老瘋子明白石軒的心思，當即將那幾位四劫天君、大部分三劫天君的消息獻給了石軒，甚至表現出了若未受到反噬，一定會親自出力，殺他們證道的意味，說完這些，他才道：「因為羨慕玉景道人的誅仙劍陣，所以小的自號斬仙葫蘆。」

「入我門下的通天靈寶，都改了名號，你就叫斬仙飛刀。」石軒稍稍起了惡趣味，頷首道，同時開始將身上的各種符紙、玉符、道書等拿了出來，準備聯絡四劫天君們。

老瘋子斬仙對於改名沒什麼抗拒，反正還叫斬仙，但他猛然想起一事：「老爺，小的那八位殺戮道同門應該已經在追尋我的行蹤，若他們發現我被您擒下，說不定會聯手而來，一是救我，二是殺戮道連四劫天君都被您拿住，這個臉皮可是丟大了。」

雖然斬仙飛刀心中隱隱期盼元屠、阿鼻等道友將石軒殺死，那樣自己就會重得自由，但中樞被石軒控制，只要元屠、阿鼻等不能一擊殺掉石軒，石軒就完全能拖自己同歸於盡，所以他不敢隱瞞，按照平日對於元屠等的瞭解，分析他們可能的做法。

石軒本以為這一劫在自己費盡心思、險之又險地將老瘋子斬仙擒住後，就算結束，但被斬仙飛刀這麼一提醒，石軒心神之中也同時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危險災劫氣息，極端恐怖。

這一劫，竟然越演越烈！

為今之計，要麼直接引動玉婆婆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去七仙大世界，雖然宙光鍾全力爆發後，無力再發動，但基本的遮蔽氣息、天機的能力由於本質尚未損壞，還是有的，要麼就是趕緊聯絡四劫天君，讓他們快速趕來，聯手將殺戮道斬草除根，可鬼知道他們現在能不能騰出手！

……

距離石軒所在只有百來個大千世界的一處虛空星辰上，殺戮道八位四劫天君齊聚。

高瘦黑袍天君沉聲道：「已經發現老瘋子行蹤了，不過從他留在本座手上的一些印記看，他竟然被石軒擒下，還認他為主！」

「那一戰就在附近，大致經過，本座已經推算得知。」充滿逍遙意味的天君，因為功法特殊，一旦鎖定氣息，除開時光倒流那一段無法推算、細節無法推算，大概的過程基本瞭然，「石軒靠著先天時光靈物，將老瘋子收進了他佈置好仙陣、有仙符鎮壓陣眼的洞天內，以此為憑才將老瘋子拿下。」

另外一位殺戮氣息衝霄的黑袍天君站了起來，冷冷道：「老瘋子真是丟盡我們殺戮道的臉面，居然被一位小字輩的三劫真君擒住，虧他還能厚顏無恥地認對方為主。不過不能任由他落在石軒手上，我們殺戮道很多秘密若洩露，短時間內無法彌補。哼，沒了先天時光靈物，我倒要看看石軒怎麼接下我的戳仙劍！」

「對，這個面子必須用石軒的性命來洗刷。」一位身材苗條、似乎是女性的黑袍天君煞氣濃重地道，「即使他的仙符不被老瘋子用先天殺戮之氣斬破，我們四人聯手，也定叫他見識什麼叫做誅仙劍陣！」

她提著一口飛劍站起，劍呈青色，隱隱有殺戮蓮花綻放。

這話一出，那高瘦黑袍天君有些愕然：「你們四人聯手，不怕五行宗那位的怒火嗎？！」

他最初的打算是派一位四劫天君過去，將老瘋子搶回來，至於石軒，還是再派同劫天君去殺。其應該沒有隱藏手段了，近乎四劫的天君就能殺掉他。

那位身材苗條的女性天君冷哼一聲：「剛才老瘋子以大欺小，也沒見道祖出手，其與五行宗的關係，無非是結識了一些弟子罷了，哼，虛張聲勢，子虛烏有！」

圓滾滾的黑袍天君勸道：「或許是因為石軒有一線希望可以對付老瘋子，所以道祖才沒有出手。」

「你們怕了自可以留在此處，我們四人前去便可。」女性天君青色劍光一閃，就要飛遁，但除了那位殺戮氣息衝霄的黑袍天君，竟然沒有一位天君相隨，反而互相竊竊私語。

「要不要阻止他們？」

「讓他們試試？」

兩人突然停下遁光，雙眼閃過一道血色光芒：「你們這些膽小怕事的傢伙，統統該死！」

青色、白色劍光亮起，就向著下面六位天君一往無回地斬去。

事起突然，頓時就有天君被斬中，其他四劫天君想要勸阻，但這兩位卻是不分青紅皂白，劍光爆發。

「莫非他們陷入道心之衰了？！」

……

一場規模浩大的混戰，毀滅了無數星辰、虛空。

等到一切平息，遠處現出兩道身影。

高瘦黑袍天君身形變得很是虛幻，氣息衰弱，心有餘悸地看著原先所在的虛空，對身邊圓滾滾修士道：「元屠，想不到片刻之間，殺戮道就只剩我們兩位四劫天君了。」

「阿鼻，莫非你覺得剛才的事情不詭異？」元屠語氣冷然地道。

阿鼻苦笑一聲：「怎麼可能不覺得，兩位四劫天君同時陷入道心之衰，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情！哎，不知哪位動的手。」

「而且老瘋子癲狂的時間間隔是越來越久，怎麼會好死不死在這個時候發作？」元屠歎了口氣，「這場渾水，我們趟不起！」

阿鼻點點頭：「先去混亂洪荒躲一陣。」

……

用符紙聯絡太元界域的四劫天君，其卻騰不出手來，石軒當機立斷就要引動時空道標之門，但這時心神之中，卻發現那濃烈而危險的災劫之感是急速消散，轉瞬之間，石軒就感應不到災劫的臨近了。

「這是怎麼回事？」石軒趕緊用太極圖加先天八卦推算，卻得到一個愕然的結論，「這一劫已經渡過！」

因為災劫結束，所以石軒能清晰明白地推算出結果來，非是被人為蒙蔽、篡改了天機。

冷靜下來，石軒搖了搖頭，心中暗道：「看來時光秘洞之事，真的不是適逢其會。」

但轉念石軒又想起當年渡過第四次天劫後玉婆婆的一番話，言自己日後有一劫與九幽有些關聯，如今只剩最後一劫了，其卻還未現出端倪：「難道這一劫的莫名結束，就是因為九幽大世界那位插手？嗯，也不是不可能。」

斬仙飛刀見石軒沒有動作，很是奇怪地道：「老爺，你不擔心他們來襲嗎？」

石軒看著這朱紅色小葫蘆，忽然有些好笑：「你們殺戮道，到底是來殺我，還是來送寶的？」

「啊？」斬仙很是疑惑。

這一番戰鬥，石軒是損失慘重，宙光鍾一萬多年內無法發動，禹余先天一氣神符被毀，完整的兩儀微塵陣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次布下，但相對的，得到的這件四劫通天靈寶，也強悍異常，不過需要兩三千年的恢復。

石軒拍了拍九靈的鬃毛，讓依舊一頭霧水的它，重新飛遁起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詭異難防心中魔

「石真君抱歉，我們祖師不見外人。」道士打扮的年輕男子對著石軒打了個稽首。

石軒搖了搖頭，微笑道：「是石某唐突，貿然上門求見，讓清塵真君你為難了。」

寒暄幾句後，石軒轉身離開了寰宇觀，心中微微歎息，虛空宇宙中半步金仙只得八百多位，而大道足有三千，所以結出的慶雲、金燈、法身等蘊含空間大道本源的少之又少，只有那麼寥寥幾位，並且由於祖龍在前面擋著道路，這些半步金仙都自過自的逍遙日子，對於石軒這種三劫陌生天君的求見，壓根兒就不理會。

這八百年中，石軒照著從玉婆婆、五行童子、孔然等口中知道的半步金仙消息，按一定順序，一邊遊歷諸般大千世界，一邊依次上門求見，可惜已經被拒之門外四次了。

「不是每次都有半步金仙壽誕的機會。」石軒苦笑了一聲，「難道真要搬出玉婆婆的面子來？」

將天地山河圖一抖，九靈飛了出來，石軒跨上它的背部，想著接下來要往哪裡遊歷：「最近的修煉空間功法的半步金仙是玄霄仙子，三宵門的開派祖師之一。呃，倒是能以拜訪墨景秋的名義上門，好歹有過幾面之緣，呵呵，太虛法會算是給我們這些天君開拓了不少人脈。」

玄霄仙子本體乃是通天靈寶量天尺，自取道號玄霄，故而又稱玄霄量天尺。

……

因為三宵宮距離寰宇觀不是很遠，所以石軒中途並沒有去哪個大千世界遊歷，很快就到了三宵宮附近。

混元金斗轉世之前，乃金仙道祖，不過它並未將三宵宮開闢在任何一個大千世界，而是在九個相鄰大千世界外的虛空開闢道場，周圍星辰環繞，璀璨夢幻。

遠遠的，石軒就看到九個朦朦朧朧的大千世界簇擁著一片白雲繚繞、寬廣無比的道場，於九個大千世界而言，其就相當於天界。

九靈四足踏著青雲奔騰，向著三宵宮而去，這時，從另外一個方向飛過來一隻神駿的白鶴，白鶴背上端坐著一位絳紅衣裙的美貌女子。

由於同往三宵宮，在虛空之中，兩人是短暫並行，那女子忽然大方笑道：「這位道長可是去三宵宮？」她基於主家禮貌，沒有探查石軒修為，見石軒穿著素青道袍，乾脆以道長相稱。

「正是，貧道去拜訪一位道友。」石軒見其氣息像是三宵宮中赤霄一脈，微笑坦誠回答。

那女子莞爾一笑，帶著幾分打趣：「原來是去拜訪道友的。」

她的古怪語氣，讓石軒一怔，等看到來來往往大多數是鶯鶯燕燕的女子時，才記起三宵宮乃是諸天萬界少有的只收女弟子的宗門，與只收男弟子的空禪寺並稱，她們宗門內的弟子若要合籍雙修，大多找得外面修士，來往男性很多是或即將是三宵門弟子的道侶，這女子顯然將自己歸到了這一類。

「道友是三宵宮門下？」她只是打趣，並未明說，石軒自然不會專門解釋。

這絳紅衣裙的女子點點頭：「我是三宵宮桑榆，不知道長高姓大名？」

石軒還未來得及回答，兩人就到了三宵宮道場入口，守衛此處的女弟子迎了上來，恭敬行禮：「弟子席溶月拜見桑祖師，這位可是您邀請的客人？」哪怕是天君祖師，按照慣例，席溶月還是壯著膽子問了一句。

「他可不是我邀請的，他是來拜訪道友的。」桑榆戲謔笑道。

石軒笑著搖了搖頭，這女子本性倒是少見的自來熟：「貧道石軒，前來拜訪貴派墨景秋真君，可否通傳？」

「石軒，墨前輩，你是蓬萊派那位石真君？」桑榆微微驚訝，由於修煉的是先天末運大道功法，石軒比起太虛法會上前十的其他真君，在三宵門聲名更響，加上其之後的一連串傳奇紀錄，三宵門絕大多數真人、真君對石軒都是聞名已久，至少桑榆自己這赤霄一脈的一劫天君就是如此。

至於普通弟子，這兩三千年是換了好幾茬，只了然三宵宮附近大千世界的真人、真君們，倒沒怎麼聽過石軒，故而席溶月很是不解桑榆的驚訝，就算他是墨祖師的道侶，也沒什麼奇怪嘛。

石軒見桑榆的態度，心中暗鬆了口氣，看來由於自己還只是三劫天君，三宵宮並未將自己視為競爭對手，畢竟三宵宮除開玄霄量天尺、赤霄風火洪爐外，昔年絳宵混元金斗的一位親傳弟子沐璟也是成就了半步金仙，結出了一朵末運慶雲。

於是石軒頷首笑道：「正是貧道。」

「真是人不可貌相，石真君你氣質逍遙出塵，溫和內斂，實在難以想像你是手段、心性決絕果斷，以劍術聞名虛空宇宙的修士。」桑榆感歎了一句，接著半開玩笑地道，「你莫要讓絳宵一脈知曉你的到來，當年太虛法會後，有不少天君想要試試你末運飛劍的成色。嘿，自從聽聞你已經渡過天人第三衰，有這種想法的天君就少了很多。」

笑容很是促狹，絳宵一脈除了墨景秋，共有三位三劫天君，兩位四劫天君，有資格的自然少到五指可數。

石軒呵呵笑道：「貧道此次外出遊歷，倒是歡迎切磋。」

因為對於陰陽混洞神光大道真意的理解加深，陰陽兩儀雷電類的仙術，石軒只用了七成多的時光，在不久前就修煉到了八階，因果丹書得益於偽越階的體驗，也在一年前成功進階，成為真正的八階仙術，其他如六道輪迴等仙術，恐怕還得三四百年才能修煉上去，至於幾門越階仙術，最快的陰陽混洞神光都還要千年左右。

「可惜石真君你不能如願，她們都外出遊歷去了，目前宗門是我和幾位同門鎮守。」桑榆撲哧一笑。

石軒微微皺眉：「墨道友也外出遊歷了？可知什麼時候歸來？」

桑榆點點頭：「墨前輩穩固了三劫修為後，一直在外遊歷，只回過兩次宗門。不過宗門會固定時間聯繫在外天君，以確認處境、傳遞消息等，到時候我會告知墨前輩，石真君你來拜訪過她，嗯，下一次聯絡是在半年後，還請石真君你留下聯繫之法，若墨前輩返回，我會傳信給你。」

「好。」石軒只能這麼回答，「不過貧道已經到了三宵門，若不拜見三位半步金仙前輩，似乎有失禮貌？」

桑榆苦笑道：「三位祖師行蹤不定，而且我只是普通一劫天君，實難通傳。」三宵宮內倒是有緊急聯絡之法，但不可能僅僅為了石軒的拜見，就激發它。

見狀，石軒不得不告辭，想著反正只有半年，不如就在三宵宮附近的大千世界遊歷一番。

……

一座支離破碎的山峰，處處是斷壁殘垣，時不時能看到互相拚鬥而死的屍體，從服飾等判斷，他們都是同一宗門的人。

石軒將九靈收起，按下遁光，將手一抓，從無數氣息、痕跡、存在中還原了十幾日前發生的事情。

「由於功法理解上的差異，這宗門兩脈修士日積月累了很多矛盾，十幾日前因為一場口角，突然全部爆發，越演越烈，最後拼了個同歸於盡。」

這一切看起來很正常，由這種小問題慢慢積累矛盾，最後爆發釀成慘禍的事情實在不勝枚舉。

但石軒卻覺得非常詭異，蓋因這幾個月中，自己由於不能進入三宵宮直接統領的那九處封閉世界，就在附近大千遊歷，而這樣的場景，已經是自己接連遇到的第七次了，每次都是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如三角戀、不恭敬等，引發滅門、滅族慘案。

唯一的不同就是它們分別發生在不同大千世界，如果不是自己只有半年時間，無法專心在一個大千遊歷，只能做觀光似的遊走，根本發現不了這詭異之處。

回想種種稀奇古怪、詭異莫名的事情和功法，石軒剛有所收穫，就見一道赤青色遁光飛過，接著猛地停在上空。

「石真君？」桑榆有些疑惑驚訝的聲音傳來。

石軒飛了上去，笑道：「想不到在這裡能遇到桑道友。」

桑榆苦笑起來，指了指赤青色神光裹著兩位陽神真人，男的重傷昏迷，女的受了輕傷，被封禁住了：「我本來安心鎮守宗門，忽然收到了以前好友的求救，於是趕了過來，卻是他們自己為了一點玄之又玄事物自相殘殺，哎，他們可是很恩愛的道侶，而且真要到了最後關頭，我這裡也不是不能給他們一些。」

石軒沉吟了一下道：「貴派除了那九個直接統領的世界外，對周圍大千，莫非沒有基本的看管？」

「沒有，按照沐璟祖師定下的規矩，周圍的大千世界，我們任其發展，以便弟子能有比較近的磨礪場所，我突破元神就是在這個大千世界。」桑榆點點頭。

石軒緩緩開口：「那有魔道天君在這裡修煉心魔大法，貴派也不管嗎？」

修煉心魔大道的功法，與末運功法一樣很是少見，也同樣的詭異難防，甚至能殺人於無形，讓別人找不出真正的死因，若非石軒出身禹余天，《太始天魔冊》上的心魔之道有許多典籍記載描述，亦有上古通天靈寶口述講解，怕是沒那麼快看出端倪，當然，其與《太始天魔冊》上的心魔之道還是有些微不同。

話音剛落，桑榆臉上猛地泛起殺意，周圍風火陡現，彷彿聚成了一隻烘爐，同時石軒心中也似乎升起了一陣難以遏制的殺意。

第一百四十二章 消不去的人心變化

風火乍起，以天地為爐，造化為工，陰陽為碳，煎熬、鍛燒萬物，元神、心神、肉身無一不能融之，這就是三宵宮赤霄一脈的看家仙術「風火烘爐」。

但滿臉殺意的桑榆眼中還是有一些掙扎，內布三才、暗藏混元的金斗從泥丸宮中升起，繞著自身一旋，似乎想消掉影響內心念頭的力量，但斑駁黯淡的金光垂下，卻絲毫沒有讓桑榆殺意退去，眼中最後一絲清明消失，「風火烘爐」威力全開，將石軒籠罩在內。

石軒心中那難以遏制的殺意剛剛升起，一座神聖莊嚴、浩瀚超脫的金橋就在元神中浮現，將殺意鎮壓，將所有蠢蠢欲動的念頭鎮壓，察覺可能是心魔之力後，石軒又豈會沒有戒備？

對於桑榆的攻擊，石軒根本沒放在心上，即使不去管她，六階的仙術也打不破自己護身的洞天之力，因此，石軒只是從泥丸宮上飛出一朵白色黯淡祥雲，就將風火烘爐以及桑榆身上的其他仙術一起消掉，就連那仿混元金斗煉製的器物也不例外。

同時，石軒念頭專注，通過彼岸金橋鎮壓的因果聯繫，反溯施展心魔大法的那位魔道天君所在。

因果之線密密麻麻，石軒反溯過去，一張張面孔浮現在心神之中，有賣菜的老頭，有恩愛的夫婦，有和美的一家五口，有快凍死的乞丐，有為了寶物廝殺的修士，有不孝順的書生，有因為分家不均，毒死了全家的兇犯，有為了渡過天機，算計師門、算計好友的元神真人……

這些面孔不知有多少張，從氣息感應，都是真實存在的人，然後面孔全部扭曲，轉瞬就變成了同一張臉，儼然便是石軒自己的面容！

這無數張石軒臉孔一起浮現詭異微笑：

「人心不滅，心魔不死。」

話音一落，所有面孔崩散開來，石軒剛要打出的「因果丹書」頓時就失去了心魔蹤跡。

一切恢復正常，桑榆臉上殺意漸漸退去，眼神恢復清明，能鎮壓住自身念頭了。

石軒這才將三才滅法劍收起，微歎道：「還是沒有鎖定那修煉心魔大法的魔道天君蹤跡。」

「修煉心魔大法的修士本身就詭異難防、極端難殺，傳聞他們絕大部分的隕落，都是死在自身心魔反噬之上。還好石真君你早有戒備，否則我怕是已經被你殺掉，而你則會因為以大欺小，受到三宵宮的追殺。」桑榆平靜說道，但語氣中還是流露出心有餘悸的感覺。

不過她是隨和開朗的性子，緊接著就微微一笑，戲謔道：「光看石真君你這口器修跟腳的飛劍那強大的先天末運大道之力，不明就裡的外人真會以為你是本門哪位天君的道侶。」

石軒使用三才滅法劍等三口飛劍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讓本命靈寶、器物類仙術、秘寶的猜測紛紛破碎，而器修在諸天萬界也不像心魔修士這般少見，故而若覺得大部分天君還猜不出其跟腳所在，就未免太把別人當傻子看了，而且三宵門正好有一種器修秘術。

三宵宮雖然只收女弟子，但不禁婚嫁，尤其部分弟子更是要走合籍雙修的道路，才能更進一步，所以她們對於弟子的道侶頗為慷慨，一旦雙方結成道侶，男方就可以在三宵宮內挑選一門法器的祭煉之法，並得贈器修秘術，可以將一種法器轉化成仙術的修煉形式，又無需根本大法支持。

這裡面，自然以萬法剋星的混元金斗祭煉之法最受歡迎，就連桑榆這赤霄一脈的天君都用器修秘術祭煉了一個。

其相當於多修煉了一門仙術，只是表現在外的，還是器物的模樣，當然，比起有根本大法支持的絳宵一脈，末運之力顯得沒那麼純粹，威力也要小一些。

因此外人一般也籠統地將三宵宮弟子的道侶歸為三宵宮門下。

對於桑榆的打趣，石軒笑了笑：「這種誤會倒是挺多，貧道也能狐假虎威一把。對了，桑道友，你還是盡快稟告貴派，免得這心魔天君將附近大千弄得天翻地覆。」

比起其他魔道功法，心魔大法最隱蔽詭異，牽連甚廣，貽害無窮，且比血魔修士更為難殺，畢竟有靈智的事物，就有心靈。諸心鬼蜮，難以測度。上古之前的禹余天，是先有禹余道人鎮壓，後有幾位金仙在，尤其合了聖德道種的星河道祖，更是心魔的剋星之一，所以才沒怎麼受到心魔危害。

好在心魔功法少有傳承，不足十種，修士自然少得可憐，而且心魔反噬下，很少有修士能走到天人境界，至於能成就半步金仙的，就連昔年太始魔祖座下也沒有一位。

桑榆點點頭：「我已經稟告了宗門，幸好絳宵、玄霄一脈各有二劫以上天君前些日子返回，否則這看起來至少是二劫的魔道天君，我是無能為力。混元金斗能消去萬法，卻似乎奈何不得心魔之力？」

一番經歷，讓她對石軒的實力、見識頗為佩服，所以不自覺就問出了心中疑惑。

「如果在心魔大法發動的時候，就祭出混元金鬥，倒是能將其消除在外，可一旦引動了心中慾念，就屬於自身範疇，末運之力消去不了。」石軒緩緩道，「末運之力，能消去萬般道法，卻消不去人心變化。」

桑榆重新將兩位好友用赤青神光裹住，聽了石軒的回答，露出一絲苦笑：「哪怕我等能照見本性，可對於自身的掌控，還是任重而道遠，要不是知道他們只三劫陽神的修為，我都以為他們陷入道心之衰了。」

「嗯？」石軒對於桑榆半開玩笑的話，一時有些愣住。

但這時，一道璀璨星光飛了過來，在兩人面前現出身形，是一位粉白衣裙的美婦，她對桑榆頷首道：「桑真君，可是在這裡發現了心魔蹤跡？」

桑榆暗鬆了一口氣：「回稟宗前輩，下方廢墟就是受心魔之力影響而自相殘殺的一個宗門，類似地方還有好幾處，而且晚輩記起來，本門不少弟子、真人、真君留下的見聞筆記裡，都提過這種情況，不過因為她們各自只遇到了一處，沒有引起重視，僅僅感歎了一番把持心性的重要。從時間看，延綿了不知有多少萬年。」

頓了頓，她指了下石軒：「這位是蓬萊石真君，剛才他與晚輩一起受到心魔侵襲，而這兩位陽神真人乃晚輩好友，同樣是因心魔而互相殘害。」

同時她對石軒介紹道：「這位是本門玄霄一脈的宗素菲宗真君，二劫修為。」

宗素菲與石軒見禮後，有些懷疑看了石軒一眼：「延綿這麼多年，為何石真君一到就能發現端倪？」

石軒略略解釋一句，宗素菲才點點頭：「這事還得請石真君你配合我們查尋，先帶我和桑真君去另外幾處看看，可好？」

石軒想著自己是來求空間本源的，若能幫三宵宮一些忙，日後也好說話，所以頷首道：「好，請宗真君你們跟隨貧道。」

石軒遁光剛起，宗素菲元神內卻陡然飛出一把彷彿無量星光凝結的尺子，其剛一出現，就無視空間距離，無視石軒身周鎖定的虛空，直接出現在石軒身邊，重重打在石軒元神上！

「宗前輩你？！」事起突然，變化詭異，桑榆驚愕之中，只來得及將本命靈寶「十方風火鼎」祭出，攔住宗素菲。

宗素菲本命靈寶「量天尺」一擊，打得石軒身周洞天之力是搖晃擺盪，險些就破碎開來，若非兩人足有一個境界的差距，這一擊就算石軒不死，也得重傷！

石軒見宗素菲眼神清明，表情平淡，不太像是受心魔之力的侵襲，正要斬出三才滅法劍，將她制住，問個端倪，就看到宗素菲詭異一笑，危險氣息傳出，竟然直接就自爆元神！

二劫天君自爆之力，不亞於三劫天君小千毀滅一擊，將桑榆本命靈寶直接摧毀，將石軒護身洞天之力、神光一起打碎。

要不是威力集中在石軒身上，桑榆已經身死道消。

石軒身周彼岸金橋一現，將毀滅之力鎮壓剎那，接著白色黯淡劍光一展，周天星斗劍陣浮現，將元神自爆之力兜在裡面，最後劍陣破碎，但自爆之力也完全消失。

猝不及防下，儘管石軒反應如此之快，也是受到了不輕的傷勢。

可就在宗素菲自爆的剎那，十多道或金、或璀璨、或赤青的遁光就飛了過來，領頭之人高喝道：「蓬萊派石軒以大欺小，殺掉本門宗素菲真君，其罪當誅，桑榆勾結外人，背叛師門，罪該萬剮，兩人同受三宵宮追殺，至死方休。」

她們像是等待已久。

桑榆愛笑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震驚和煞白。

石軒見事情向詭異方向發展，可不敢束手就擒，就要將三才滅法劍斬出，等逃脫之後，再探究竟。

但石軒元神裡卻陡然升起一股濃烈的殺意，這股殺意並未侵襲石軒元神，反而讓石軒元神一沉，悚然一驚，劍光轉向，直直洞穿了遠處一無人所在的虛空。

虛空一陣漣漪，一位白髮平凡老者浮現出來，身上劍光造成的傷痕急速癒合。

而三宵宮來的那諸多天君和周圍場景就像鏡花水月般消散，只有石軒和桑榆對立半空，與剛才見面時一樣。

若石軒那一劍按照原本軌跡斬出，斬殺的將會是桑榆。

孰真，孰幻？

「是心魔、幻魔兩道齊修的天君，至少是近乎四劫，以心魔掩蓋幻術，險些就讓我著了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心中魔影現眼前

發現三宵宮附近有修煉心魔大法的魔道天君出沒，並在此練功後，石軒心中是產生了不小的疑惑，虛空宇宙中這類修士非常少，根本不可能隨處碰到，那他們為什麼要選擇在有三位半步金仙鎮壓的超級大宗門附近修煉，以其近乎四劫的修為，就算要磨礪，找一個有四劫天君的大千世界即可，何必來這裡甘冒奇險？磨礪可不是找死！

這個疑惑一產生，石軒就不由浮想猜測，會不會是三宵門自己暗中的一些勾當，至於因此有什麼益處，暫時不得而知。

正由於心中有了這樣的念頭、想法，石軒才會被心魔之力瞞過道心和太極圖趁隙而入，對於之後心魔幻境中宗素菲自爆元神、三宵宮趁機誣陷追殺的事情，覺得其發生的是理所當然、順理成章，乃自己推斷的幾種可能之一，殊不知聰明反被聰明誤，由於自身主觀上的相信，忽略了量天尺打在身上、元神自爆之力打在身上時，與真實攻擊的些微不同。

好在石軒元神內還有一直冷眼旁觀的斬仙飛刀，這八百年中，他的修為已經恢復到了三劫巔峰，而且沒有被殺戮之意蒙蔽靈智時，心性與普通四劫天君無異，因此很快就發現了端倪，以自身殺戮之氣刺激石軒元神，讓石軒從幻境中清醒了過來。

「心魔之力真是無孔不入。」石軒略一回想，就明白了前因後果，內心輕輕一歎，看來自己推斷出此地乃修煉心魔大法的魔道天君造成時，心魔之力就已經趁隙無聲無息地侵入了元神，潛伏起來，悄悄勾動念頭。

而桑榆被心魔之力侵染襲擊、自己殺意升起則是為了讓自己應對過去後，能放鬆戒備，使後面的幻境更為真實，「不愧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心中諸般念頭閃過，石軒乾脆不祭出太極圖，讓它化為彼岸金橋一直鎮壓在元神裡，並謹守心神。

接著劍光展開，幽暗虛空降臨，無數大千世界投影化為明亮星辰，將那白髮平凡老者籠罩其中。

同時天地山河圖一抖，把桑榆收了進去，她一劫天君的修為根本派不上用場，甚至有很大可能被心魔操縱，在關鍵時刻反戈一擊，所以石軒也不奢望她幫忙，果斷將她收起。

桑榆先是被心魔之力操縱，襲擊石軒，等到鎮壓住了念頭，還未說上幾句話，就看到石軒劍光一閃，向著自己斬來，當真是花容慘淡、心神搖動，猝不及防和強大壓力之下，甚至連抵禦手段都來不及使出。

好在最後關頭，石軒及時偏轉了劍光，將心魔天君從虛空中斬了出來。

面對於此，她悄悄鬆了口氣，任由石軒將自己收入圖中，和修煉心魔、幻術兩門大法的修士戰鬥實在太恐怖、太詭異了，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同伴就會對自家突下殺手，也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攻擊會莫名落在同伴身上，所以這種事情還是交給聲名赫赫的石真君來解決，自己就不要拖後腿了。

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

周天星斗劍法布下，石軒就沒有絲毫留手，大千世界投影的星辰紛紛坍塌，或爆發恐怖毀滅之力，或直接坍陷成危險的混洞，造成虛空連環破碎，最後整個幽暗宇宙一起毀滅。

「虛空毀滅」之下，那白髮老者直接化為了齏粉，但石軒劍光所觸，卻有少許虛幻之感。

其竟然在電光石火之間，將本體與幻影對調，躲過了石軒全力一劍！

一旦謹守心神，又有彼岸金橋鎮壓，以石軒的心性修為，仙識一展，就發現了心魔天君的蹤跡，劍光一轉，北斗隱現，殺戮之意大盛地斬向右側無人所在。

北斗殺劍過處，一切生命凋零，那白髮老者與虛空的鍥和頓時被打破，隱遁仙術難以施展，不得不從虛空中退了出來。

可當北斗殺劍斬在他身上時，他臉上是浮現出一絲詭異微笑，身影一陣搖晃扭曲，變得透明起來，任由北斗殺劍斬落。

劍光爆發而集中，只有方圓一丈之地化為虛無，不過虛無裡，那白髮心魔天君是完好無損。

北斗殺劍竟然沒有絲毫作用？！

石軒心神之中忽然升起一陣極端危險的感覺，想也不想，「兩儀微塵」仙術展開，在周圍布下了層層疊疊的洪荒宇宙，時空風暴和幽暗混洞並現，地火風水爆發。

兩儀微塵陣剛剛布下，無數黑色深邃的影子就憑空浮現，齊齊撲向石軒，它們像是人心底裡最為幽深、最為難測的念頭，一旦被撲中，就會使得天君心神混亂，發癲發狂，想要毀滅一切，但到了最後清醒過來時，才會發覺，所有的毀滅攻擊都是打在自己身上。

其乃好幾門心魔功法都有的共通仙術，只是叫法不同罷了，據石軒所知，《太始天魔冊》上叫做「鬼蜮心念」。

這些鬼蜮影子是全部撲中了兩儀微塵陣，無聲淒厲慘叫中，一起化為了青煙。

緊接著又是一些虛影般的黑色蟲豸從地上鑽了出來，它們口中噴出黑色沙礫，打向石軒的影子，一旦影子受損，石軒元神本身亦會受到相同損傷，這是不少幻術功法裡赫赫有名的一門仙術，「含沙射影」！

石軒兩儀微塵陣不分前後左右上下，將自己完全籠罩，那些黑色沙礫陷入陣中之後，在漫漫虛空裡，漸漸緩慢下來，被幽深混洞吞噬，復歸混沌。

金烏投懷，劍光極快，正正斬中了來不及躲避的白髮心魔天君，但依然沒有傷到他分毫，石軒心中驚愕念頭剛起，就被鎮壓下來，同時心中一動。

「虛空毀滅」再次籠罩心魔天君，但毀滅到一半時，星辰移動，「斗轉星移」，劍光猛然出現在了另外一邊，斬在沒有任何東西的虛空之上。

說也奇怪，這虛空被斬中時，另外一個方向上的心魔天君身上卻是突然出現無數道白色劍光，接著化為一片幽暗宇宙，猛地膨脹開來，完全坍塌，使得籠罩此地的朦朧霧氣從虛空凸顯出來，與宇宙一起徹底毀滅。

「詹之在左，忽焉在右，好高明的幻覺陣法仙術。」石軒心中念頭閃過。

幻術可一可二不可三，要是還沒察覺其無聲無息間就已經布下了幻術仙陣，石軒也就不配稱為劍術超凡的三劫天君。

朦朧霧氣消失，白髮心魔天君身影第一次清晰無比地出現於百里開外，石軒北斗殺劍浩浩蕩蕩，殺意肆掠地斬了過去。

那心魔天君乃玩弄人心的高手，對於自己心靈的掌控，在三劫天君裡已經登峰造極，面對這危險局面，他不慌不忙，悠然將手一指。

一道黑色幽暗身影在他面前扭曲浮現，相貌轉瞬就清楚下來，儼然便是石軒，只不過這個石軒臉上充滿了戒備、擔憂、壓抑、恐懼！

「心魔之影」，將對手心中「魔頭」具現而出的仙術，也是心魔功法裡面，少有的直接攻擊仙術，畢竟心魔功法、幻魔功法詭異難防、無法測度，因此相應的，其直接攻擊和防禦的手段就很稀少，而且不算強大，有利便有弊。

也就只有上古太始魔祖這位驚才絕艷的人物，才想出將九大魔道合一，凝練太始天魔氣的無上功法，將心魔、幻魔等攻擊不強、防禦不好，滅世之魔等不夠詭異的缺陷彌補，可惜其最後還是難逃誅仙劍陣一擊。

看著這位黑色幽暗身影的自己，石軒就彷彿看到了從成就上品金丹以來，壓在自己心頭的重重擔憂、壓抑，來自於強大的對手，來自於莫名陷入渾水，成為大人物棋子的局面，來自於秘密不能有絲毫曝光的戒備，來自於照見本性、得道長生之後還得面對天劫、衰劫的疲憊。

石軒只覺那黑色身影與自己心靈相連，似乎自己怎麼進攻，施展什麼進攻，對方都能一一洞悉，就如同面對一位真實的自己。

「這就是我心中的鬼蜮魔念？這就是我難以察覺的道心阻礙？」石軒第一次從這樣的角度審視自己內心，接著輕呼一口氣，自問一聲：

「步入此道，必困難險阻重重，疲憊煎熬萬分，汝可持否？」

過去種種閃現，石軒沒有絲毫猶豫，身於劍光相合，最為純粹、最為決絕的北斗殺劍劃破長空，浩蕩斬了過去。

「此道無悔！」

那黑色幽暗身影的石軒同樣是化為劍光，同樣是北斗殺劍，劍光所指，正是石軒劍法稍微薄弱之處。

無量劍光爆發，劍氣肆掠，那白髮心魔天君看著這一幕，是平靜地引動時空道標，準備遠遁而去。

但這時，他頭頂星光匯聚，化為大鬥，垂下白色黯淡光芒，將其籠罩，輕輕一旋，削落了境界，將著星光化為無數枷鎖，將他牢牢禁制。

由於有彼岸金橋鎮壓、石軒又謹守心神，所以那幻化而出的心魔之影只得七八成實力，加上其本身就不是強大攻擊仙術，就算有十成實力，也僅僅相當於石軒一擊之威。當然，若石軒斬不破心中阻礙，那就斬不死心魔之影。

石軒斬破黑色虛影后，自覺心靈一陣輕鬆，像是斬去了壓住自身多年的沉重包裹，道心變得更加通透，差一點就能感應到本身洞天的時光。

「與修煉心魔大法的修士戰鬥，還有這等好處？」石軒好笑地感歎一句。

但白髮心魔天君表情輕鬆悠閒，不像是被禁制住的俘虜，倒像是居高臨下看著石軒的大人物，似乎有恃無恐。

第一百四十四章 化身萬千亦能殺

白髮心魔天君悠然笑道：「這位道友，除非本座配合或是你的搜神仙術已經達到九階，否則你是無法從本座元神裡搜到一點消息的。」

作為修煉心魔大法的三劫天君，他對自身元神、心靈的掌控甚至勝過石軒，所以才敢自信十足地說出這句話。

然後不待石軒回答，他就充滿誘惑意味地道：「道友，想不想知道為什麼我會在三宵宮附近修行？」

「想不想知道我和三宵宮暗地裡有什麼關係？」

「想不想知道我背後有哪位大人物？」

「想不想知道天人第五衰的真意？」

……

一句又一句地誘惑著石軒，但最後他卻露出帶著戲謔的惡意笑容：

「你想知道也沒用，因為我肯定不會告訴你的。」

居高臨下、有恃無恐，加上這一番話的戲弄，他內心是全心關注著石軒的情緒變化，一旦石軒有任何畏懼、憤怒、擔憂念頭產生，自己就能借助其心靈空隙逃之夭夭。

哪怕一身修為被削、被禁制又有何妨？心魔大法的詭異豈是浪得虛名！

石軒平平淡淡，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地道：「你不必枉費心機了，對於修煉心魔的功法，貧道還是了然一些的。今日沒打算從你口中得到任何消息，也沒打算將你交給三宵宮。」

本來石軒是有這兩個打算的，但制住心魔天君，聽了他這一番話後，反而念頭一動，放棄了原本的想法，因果丹書就要顯化「死」字地打出。

「哈哈，道友真是殺心甚堅。」心魔天君依然有恃無恐地大笑著，接著似笑非笑地看著石軒，「剛才心魔之影顯化的道友心中阻礙，可是充滿了戒備、擔憂、壓抑、恐懼的，看來道友是有什麼了不得的秘密。你殺意堅定，怕是擔心剛才被心魔之力侵襲時，自家秘密讓本座知曉了？」

內容、語氣完全是在激怒著石軒，心魔天君雖然自負心魔大法的詭異，不擔心會徹底隕落，但本體被殺，修為可是要很久才能恢復，因此孜孜不倦地想讓石軒心靈露出空隙。

他對自己最後這句話是充滿期待，按照心魔之影的顯示來看，石軒聽到之後，應當會有剎那的心靈失守。

不過讓他失望的是，石軒就像摒除了一切念頭，只是自顧自地祭出一張黑色幽深符紙，上面鮮血淋漓般地寫著「死」字，眼看就要落到自己身上。

石軒確實是這個想法，之前被心魔之力入侵了心靈，雖然其只能勾動少許念頭，發現自家秘密的可能幾乎沒有，要不然剛才心魔之影就會使出陰陽混洞神光了，但這種事情，一貫是有殺錯，沒放過，所以石軒想到這一點後，當即就施展已經八階的因果丹書，同時鎮壓住心神，一念不起，對心魔天君的話全部充耳不聞。

但當因果丹書快落到心魔天君身上時，石軒卻將其戛然收住。

施展因果丹書的剎那，石軒已經發現心魔天君身上有無數條表示自身存在的因果之線衍生出去，每條線都連接一位有靈智生物的心靈，看來其是分出了數不清的心魔念頭，潛伏在別人心靈當中。

本來若用因果丹書殺掉心魔天君，就能通過這些因果之線抹殺其所有念頭，讓他徹底隕落，可是這個時候，那些因果之線卻詭異地一一斷了開來，非是被禁制住的心魔天君所為，而是他的其他念頭自行其是！

正常天君分化的念頭、化身，都是主次有別的，除非本體已經身死，否則分化出去的念頭、化身根本不可能自行斷開因果之線，要不然就會產生心靈混亂、分裂，難以分辨誰是主，誰是輔，到頭來有九成九可能，念頭、化身成為另外一位有自主意識的天君，心靈分化，並與本體爭奪主導權，後患無窮，稍有不慎就會齊齊隕落在心魔之下。

石軒如今碰上的心魔天君卻反其道而行之，每個念頭都隨時能變成本體，哪怕是在本體已經被禁制住的情況下。

「難怪修煉心魔大法的天君很難徹底殺死，到頭來隕落在心魔反噬之下的反而佔了絕大多數。」

「這應該就是心魔功法的根本所在，真正的化身萬千。」比起典籍記載和別人口述，石軒與心魔天君這番正面較量，才真正體悟到了何為心魔大法，「看來是有什麼獨特法門掌控、分辨心靈，否則早就被心魔反噬了，可惜沒有時間來推算。」

見狀，心魔天君哈哈大笑：

「除非你的因果仙術是近乎九階的因果蓮胎，哪怕斷掉的因果之線也能還原，否則你根本殺不了本座！」

「你的秘密是什麼，本座得好好回想、推算一番。」

「本座看你鬥法實力不差，不如給本座當個雜役，這樣本座會考慮為你保守秘密。」

他語氣中充滿了嘲弄的意味，還沒有放棄引發石軒心靈空隙的努力。

「本座就站在這裡任你所為，你又能如何？」

「再等幾個剎那，本座這本體元神就會自然消亡，到時候就算請來修煉因果蓮胎的四劫佛陀亦是無用！」

「人心不滅，心魔不死！」

……

以心魔天君玩弄人心的經驗而言，在石軒陡然發覺無法徹底殺死自己，防止可能被窺探的秘密走漏時，必定會有一個短暫的驚愕和恐慌，以及憤怒情緒產生，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將其引動擴大，趁隙脫身。

但他對石軒心靈的全神感應中，卻沒發現其產生了任何憤怒、驚愕情緒，反而有淡淡的戲謔之意。

「這？」正當心魔天君稍有不解時，就看到石軒元神中飛出一個朱紅色的小葫蘆，然後石軒輕輕道：「請道友現身。」

一道白光從朱紅色葫蘆口冉冉升起，內裡一物有眉有眼。

其射出兩道毫光，直直落在心魔天君身上。

心魔天君當即就覺得濃烈的殺戮意味在自己元神內爆發，念頭被定住、心靈感應被定住、心魔之力被定住，斷掉的因果被定住，命運被定住，潛伏在無數心靈中的所有念頭、化身亦全部被詭異定住。

初次遇到這種狀況，心魔天君頓時短暫無法掌控心靈，驚慌、恐懼之意泛起，但同樣也被定住。

他眼神裡蘊含無數意思想要傳遞給石軒，可念頭被定住的情況下，只能看到一片呆滯。

「你想告訴我為何敢在三宵宮附近修煉？」

「你想告訴我你與三宵宮的關係？暗地裡在做什麼勾當？」

「你想告訴我你背後是哪位大人物？」

「你想放開元神、心靈，任我搜神？」

心魔天君若非一切都被定住，肯定是重重點頭，知我者道友也！

但他馬上就聽到石軒輕輕笑了一聲：

「可這些，關貧道何事？」

然後，石軒微微一躬身：「請道友轉身。」

白色刀光輕輕一旋，心魔天君被一分為二，慢慢消散。

而無數普通人、妖獸、修士、元神真人、天仙真君是忽然覺得心靈一陣輕鬆，像是有什麼塵埃被抹掉了。

不過石軒通過斬仙飛刀的仙識感應，卻猛地發覺斬破心魔天君某個念頭時，有一股飄縹緲緲的反噬之力降下，看似虛弱，卻近乎於大道本源，一路撞破阻礙，就要闖入石軒內心。

好在斬仙飛刀體內還含著兩口先天殺戮之氣，石軒又是通過斬仙飛刀殺心魔天君的，那心魔反噬之力越靠近先天殺戮之氣，就越是淡薄，最後完全消散，難以影響石軒。

似乎察覺石軒並沒有知曉任何秘密，又或者擔心親自出手會暴露了自身存在，這股反噬之力後，再無其他力量降下，讓石軒是暗中鬆了口氣。

三宵宮又不是蓬萊派，到底藏著什麼秘密，石軒根本不關心，自然不會趟這場渾水，而心魔與道心之衰的關係，石軒並不在意，頂多只是稍有相似罷了，要不然從宇宙開闢以來，就不會有那麼多修煉心魔大法的天君死在天人第五衰上，無法成就半步金仙了。

斬仙飛刀所化朱紅色小葫蘆跳了跳，很是疑惑地問道：「老爺，你直接施展即可，為何還要念叨什麼道友現身、轉身？」

石軒斬破心魔之影后，內心很是輕鬆，戲謔笑道：「斬仙，這是生活樂趣，不是你這種只知道打打殺殺的修士能夠明白的。」

收起斬仙飛刀，石軒將桑榆從天地山河圖內抖了出來：「那修煉心魔大法的天君已經被貧道斬殺，但心魔大法詭異非常，貧道不敢言是否徹底殺掉了他。事情具體為何，還得貴派親自探查。」表明了不插手的態度。

桑榆對石軒的態度很滿意，畢竟這是三宵宮附近，若讓石軒插手且調查出來，那三宵宮顏面何存，她嫣然一笑：「事關重大，我會聯絡部分三劫、四劫前輩返回，到時候墨前輩應該就會回來了。」

這是她投桃報李，對剛才石軒救命之恩的一點小小報答，至於更多的，端看石軒要求，自己盡力便是。

「如此多謝桑道友了。」石軒並未覺得自己對桑榆有救命之恩，反倒若非自己，桑榆應該不會陷入危險裡，「對了，貴派可有一位叫做宗素菲的二劫天君？」

渡過天人第二衰的天君雖然很少，但大部分都不像石軒、墨景秋這般聲名遠播。

桑榆笑道：「石真君看來認識不少本門天君，不過宗前輩也在外遊歷。」

石軒不甚在意地點點頭，與桑榆告辭分別。

又過了幾日，事情調查的如何，石軒並不知曉，但墨景秋卻送來了信函，邀石軒過去一敘。

第一百四十五章 總有浮雲遮蔽眼

三霄宮絳霄一脈洞天，墨景秋洞府，陳設雍容卻並不華麗，反而透出典雅內斂的味道，與墨景秋本人的外貌、氣質很是相合。

見石軒在桑榆引領下走了進來，身穿暗紫道袍的墨景秋起身相迎，嘴角含笑：「這次之事，多虧石道友你無心發現，否則等到日後釀成大禍才爆發出來，本門顏面何存，真是燈下黑，我代宗門先向你道謝一聲。」

語氣之間，並未有任何驚慌、後怕，畢竟三霄宮有三位半步金仙鎮壓，心魔天君也僅僅只能做些偷偷摸摸的勾當，暗地裡害上幾位弟子，威脅不到三霄宮的根本，頂多是臉皮上的問題。

石軒笑著拱了拱手：「石某只是適逢其會。對了，可查出那心魔天君的來歷跟腳？」

「修煉心魔的功法都極端詭異，暫時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若再沒什麼收穫，恐怕得向沐璟祖師稟告了。」桑榆接過話頭，說起這幾日的收穫，接著打趣道，「或許心魔天君已經完全被石真君你斬殺，連絕大部分存在痕跡都被抹掉了。」

她這話倒是真的開玩笑，畢竟修煉心魔大法的修士都詭異難殺，非找到針對法門，很難徹底除掉，而石軒和心魔天君則是狹路相逢，第一次遇上。

石軒輕笑一聲：「希望如此。」那心魔天君似乎放棄了正常的存在方式，兼於物質與精神之間，身上不僅沒有秘寶等物，就連本命靈寶也無，頗為奇特。

桑榆寒暄了兩句，就告辭出去，不打擾石軒和墨景秋。

「石道友，我真沒想到你會上門拜訪，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你有何來意？」見桑榆離開，墨景秋笑吟吟地開門見山道，畢竟太虛法會上，兩人只有幾面之緣，連話都未曾說過，更別提有什麼交情了，「聽聞石道友你近兩千年在各大界域遊歷，常常尋找三劫天君切磋，莫非因此來找我？」

末運飛劍與混元金斗較量，確實是難得的交流體驗，故而墨景秋有此一問。

石軒也不隱瞞，坦坦蕩蕩地道：「墨道友若要切磋，石某自然是樂意至極，不過此番拜訪墨道友，卻是有一事相求。」

「不知何事？」墨景秋典雅的臉上浮現些許好奇，她實在想不出石軒有什麼事情要求到自家頭上，總不可能是求親吧？

石軒鄭重道：「石某要修煉一門秘術，需得先天宇之大道本源少許，想煩請墨道友向貴派玄霄前輩求取一些，石某必有報答。」

「此事恐怕得讓石道友你失望了。」墨景秋微微皺眉，「其實光是心魔天君之事，本門就欠石道友你一個人情，故而不難向玄霄祖師求取到。但實不相瞞，玄霄祖師在幾萬年前就與貴派神霄前輩一樣，外出遊歷以踏出最後一步，至今未歸，且聯繫不上，若非宗門內她的魂燈未滅，很是正常，我等怕都以為她已經隕落了。關於這事，還請石道友你莫要傳揚出去。」

石軒沒想到會遇上這種狀況，玄霄外出遊歷之事，虛空宇宙之中並未有任何流傳，要不然自己壓根兒就不會上門，但墨景秋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撒謊，因此只能苦笑問道：「連赤霄、沐璟兩位前輩都聯繫不上玄霄前輩嗎？」

「倒是有約定的緊急聯絡法門，但玄霄祖師這番外出，是專心求道，只要她魂燈沒出問題，兩位祖師可不會貿然打擾。」墨景秋半開玩笑地解釋了一句，「要不然玄霄祖師正在心有感悟，莫可名狀，即將踏出合道關鍵一步時，突然被緊急聯絡打斷，再也找不到悟道之感，那才冤枉大了。」

墨景秋說到這份上，石軒也不好強求，輕歎一聲：「真是機緣不巧。」

墨景秋若有所思地笑道：「其實先天宇之大道本源，我倒知道有一處地方存在不少。」

石軒念頭一動，自嘲道：「莫非墨道友想說龍界？由於某些原因，石某實在不方便去，而且也不敢委託其他道友，怕害了他們。」以金仙道祖之能，一旦到了龍界，而且還是取與祖龍有關的先天宇之大道本源，石軒不覺得能瞞過他，很可能連來龍去脈都被其推算出來，風險委實極大。

「正是龍界。」墨景秋打了個哈哈，「原來石道友是另有別情，我就說這事應該不難打探到的。」

說完之後，她輕輕一笑，顯得雍容華貴：「本門欠石道友你一個人情，不如我們兩人約定聯繫之法，一旦玄霄祖師歸來，或者本門其他人得到了關於宇之大道本源的消息，我好能及時告知你。」

石軒沒有他法，點點頭：「如此甚好。」

仿那些四劫天君，石軒留下了一張法力凝結的符篆，暫時擱置此事，轉而和墨景秋閒談起來，交流著三才滅法劍和混元金斗不涉具體方法的種種。

一番交流，石軒覺得受益匪淺，三霄宮乃末運道祖混元金斗所創，在先天末運大道上，自然不同尋常，而且《混元證道寶經》傳承已經近兩百萬年，後代天君的種種見解經過驗證，亦有獨特精妙之處，比起石軒這自修的野狐禪，高明不可以道里計，好在石軒的根本不是末運，而是陰陽。

交流之中，石軒忽然記起一事，含笑道：「昔年墨道友到禹余天，竟然過蓬萊派而不入，若非本門一位金丹宗師偶然遇到了你，石某還完全不知曉。」

「那時石道友你久未露面，疑似外出，我就沒有上門叨擾，如今想來，你當時應該是在準備天人第三衰。」墨景秋悠然笑道，「而且我又不是去探什麼洞天，尋什麼秘寶，只是去體會三千大道運轉而已，無需他人相助，可惜，當年禹余天核心所在的地方尚未平復到我等能進去，看來還得再等待。」

石軒從話中品味出了不對勁，疑惑地道：「體會三千大道運轉……墨道友此言何意？」

墨景秋明眸中透出細微詫異：「石道友你不知曉？神霄前輩未向蓬萊派提過？」

「沒有，還請墨道友相告。」石軒誠懇拱手。

墨景秋左手撫腮，看著石軒打趣道：「這麼說來，石道友你們是守著寶山而不得知。」

頓了頓，她含笑解釋道：「從金仙如何證就造化，我不清楚，但卻知道，一旦證道造化，就能以自身兩個相反先天道種為根，衍化屬於自己的三千大道，而造化之主開闢的大千世界，就是為了完善這三千大道而來，哪怕其最後留下的非是真實的三千大道，也與真實的相差無幾，除了不能拿來合道，用來體悟三千大道如何運轉，是綽綽有餘。」

「尤其對於金仙，體悟這樣的三千大道運轉，才能找到昇華道種，以及凝結自己相反道種的方法、道路。要不然幾位造化之主門下的金仙，為何不離開玉景天、琉璃天等，自尋大千世界，開闢道場，稱佛做祖，逍遙自在？」

「要不然，昔年禹余道人證就永恆離開後，玉景道人、星河道祖、太始魔祖，為什麼還要賴在禹余天，與青雲子道祖擠在一方大千世界？」

「這些，大凡道祖門下的天君都知曉。雖然神霄前輩只是半步金仙，但她可是禹余道人的隨身靈寶，應該知之甚詳，不過能夠理解，禹余天損毀成現在這樣，核心之處根本進不去，她怕是覺得說了也無用。」

墨景秋見石軒有些震驚，不由笑道：

「其實就算神霄前輩不提，石道友你自己也應該早就能想到。金仙道祖何等威能，三位金仙大戰，普通大千世界憑什麼能殘存下來，等到了神霄前輩來穩定？恐怕一次交手的餘波，就足以徹底毀滅大千了。」

最後她笑意吟吟地道：「諸天萬界，諸天萬界，將天與界分開，可不是隨便說說，僅僅表示尊崇之意。」

石軒壓下心中震驚，歎息道：「想不到僅僅諸天萬界這普普通通四個字，背後還有這麼多的說道。」

從回龍觀盜泉子那裡知曉禹余天歷史後，由於各方記載皆是如此，哪怕孔然那裡的說法也一樣，只是多了大道之爭的隱秘，石軒是從來沒覺得這段歷史有什麼奇怪，從來沒去思索過看似正常、普通、天經地義的敘述中，到底還蘊含了什麼其他方面的信息。

所以墨景秋提起之後，石軒才會有些壓不住道心念頭，露出震驚神色。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知見障，真是一葉遮目。」石軒內心感歎，由此及彼地想到，「外在的歷史尚且如此，那道法之上、心性淬煉之上，我是否還存在這樣視而不見的問題，是否有看似普通的述說，被我忽視了其中深意？看來得下苦工夫，從頭再做審視。」

這麼一想，石軒就有些明白玉婆婆的心思：「或許她就是在等待我到了某個境界時，才會點出這件事情，以起到當頭棒喝、反視己身的作用。」

墨景秋見石軒不說話，奇怪喚了一聲：「石道友？」

石軒被打斷，沒有繼續沉思下去，只能等離開之後，慢慢從頭梳理、審視。

又閒談了一陣，墨景秋笑道：「本來打算與石道友切磋一下的，不過我尚有他事，需要馬上外出，只能等下回了。」

石軒自然起身告辭，但走之前卻邀請墨景秋過段時日到蓬萊派參加法會，品嚐剎那坐忘果，不過具體日期待定，以請柬為準。

……

七八日之後，由於九靈腳力了得，石軒很快就遠離了三霄宮。

石軒考慮著是否先返回蓬萊派，畢竟剎那坐忘果已經成熟近兩百年，以特殊手法保存著，等待自己這位宗門實際上的掌控者返回主持法會。

正在這時，石軒感覺到自己留給墨景秋的那張符紙忽然燃燒了起來，然後墨景秋含笑的聲音傳到：「石道友在何處？我知道一處有宇之本源的地方，非是龍界。」

第一百四十六章 禍起蕭牆有心魔

聽到墨景秋的傳音，石軒是微微一愣，自己才離開三霄宮七八日，她哪有這麼快、這麼巧合就知道了另外一處宇之本源所在，唯一的解釋就是在三霄宮時，墨景秋並沒有說實話，或許她最初提到的那處地方，本身就不是龍界，只是由於某種原因，不能在三霄宮內說出來。

聯想起心魔天君之事，石軒有些明悟，墨景秋應該是怕隔牆有耳，這才謊稱外出，並讓自己留下聯繫之法，等她到了其他大千世界，比如有道祖鎮壓的那些，就能找到方法，暫時隔絕。

微愣之後，石軒微笑道：「還請墨道友相告。」

既然墨景秋沒刻意拖延一年半載，讓這個消息顯得不那麼突兀，反而七八日就聯繫自己，那明顯包含了示之以誠的心思。

「這處所在極端隱蔽，其時空道標不能洩露出來，只能由我帶你前往，否則會惹來某些大人物的抹殺。」墨景秋聲音變得很是鄭重。

大人物，又是大人物，石軒從太虛法會開始就連番遇到這種事情，一時有些麻木，不過墨景秋話裡的大人物，應該和在自己身上佈局的那些無關。

石軒沉吟片刻，準備回絕墨景秋，自己一身的麻煩，再去趟其他渾水，實在是找死，先天宇之本源只是自己磨礪的由頭，若實在找不到，還能打著玉婆婆的招牌要上一些，何必去涉足事關道祖的事情。

但就在這時，石軒因為斬去心魔，顯得更加通透的道心，忽然泛起了一陣強烈的預感，覺得這是在道祖佈局裡面謀劃一條自己能掌握的道路的機會，雖然五行道祖等目前看起來是友非敵，但道祖心思豈是自己所能揣測的，到了最後，他們說不定會露出猙獰面容。

石軒從來不是將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之輩，但若不合道，連和他們對弈的資格都沒有，所以一直壓著這些心思、念頭，而如今看起來，墨景秋所言的地方，似乎就連道祖，也只有寥寥幾位知曉！

光憑這一點，於自己而言，說不定就是日後保命的機會！

但石軒並沒有魯莽行事，而是定下心神，審視內心，自然散發氣息斬仙飛刀先天殺戮之氣，看剛才那種事關己身的預感，是否由於外力操縱而引起，片刻之後，石軒終於確定了下來，真的是自己對未來天機的心血來潮，於是這才將附近的時空道標傳遞給了墨景秋，然後等待著她趕過來。

之前墨景秋似乎並不急促，一直靜靜等待著石軒的回答，但確定了時空道標後，僅僅幾息時光，她就挪移了過來，還是穿著一身暗紫道袍，典雅的臉上依舊含著淡淡笑意。

「此處地方，虛空宇宙中知道其所在的不過雙手之數，我帶石道友你過去，一是答謝你為三霄宮所做之事，二是希望你進去之後，能和我聯手，幫我取一件事物。」墨景秋言簡意賅地道，「不過我事先得提醒一句，那裡面有很多危險所在，本來我是打算過了天人第四衰才去的，但有些事情起了變化，不能不冒險提前。石道友你要考慮清楚，畢竟有神霄前輩在，先天宇之本源還是很容易討到的。」

石軒只是問了一句：「我如何肯定墨道友你沒有包藏禍心？畢竟看起來有些事情，不到地方你是不會說明白的。」

墨景秋輕輕一笑，當即立下因果誓言，一條接一條，將所有情況涵蓋，顯然準備已久，坦坦蕩蕩，最後道：「如若違背此誓言，我必當場灰飛煙滅，生生世世永墮輪迴，直至魂魄完全消亡。」

石軒細細琢磨了一番因果誓言，才點頭表示願意同去，接著按墨景秋的要求，立下不得洩露半點，以及必定聯手等因果誓言，但在此之前，石軒是告知了宗門和玉婆婆一聲，免得那隱蔽所在能隔絕內外，造成宗門玉冊的變化。

一切完備，墨景秋才笑道：「石道友，我們得馬上出發，要不然會橫生枝節。」

……

宇宙荒蠻偏遠地帶，一處普普通通大千世界的某處荒涼所在，有一座險峻的高山。

一道紫青遁光、一道淡金色遁光同時落在了山腰，石軒展開仙識，沒發現任何異常。

「石道友莫要嘗試了，若是不知道其具體所在，就算是金仙道祖，也得一寸寸搜索過，才能找到。」墨景秋輕笑一聲，然後指著旁邊一塊普通岩石，「隨我進去。」

話音剛落，就見墨景秋將混元金斗祭起，浮在頭頂，垂下淡淡斑駁的淡金色光芒護住全身，然後像是撞牆一般，直直向那普通岩石撞了過去。

但當那些淡金色光芒與岩石相觸時，岩石表面卻是起了一陣水波般的漣漪，讓墨景秋輕鬆穿透了過去。

見狀，石軒忙將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發出金色毫光護身，緊跟墨景秋往剛才自己仙識沒發現任何異常的岩石撞去。

眼前一花，一陣時空變化感傳來，石軒頓時就發現自己處在一片雷暴虛空中，紫、青、金、銀、白等諸色雷光閃耀、朵朵雷雲透出恐怖氣息，而每一道雷霆的閃現似乎都帶起了一個小千世界的生滅。

「八階仙術？！」石軒心中念頭剛動，好幾道雷霆就打在了彼岸金橋發出的無量金色毫光、朵朵金蓮上，讓它們起了微小漣漪，「還不是完全的毀滅之力，只是近乎八階。」

尤是如此，這也是石軒所見過的自然形成的最大威力雷霆了，比起它們，天劫之雷就像是小孩子一般，不過這些色彩各異的雷光卻讓石軒產生了一點親近、熟悉的感覺，因為它們是三十六種神霄之雷。

由於前面雷霆被彼岸金橋鎮壓所阻，後面雷霆發生了連環變化，無數雷霆潮水般湧來，源源不絕，像是在石軒身邊綻放出一朵朵或紫或青或其他顏色的雷光蓮花。

石軒的神霄雷法都已經修煉到了八階，對於其特性自然很是明白，一經打出，就是生生不息，連綿不絕，因此會心一笑，一朵白色黯淡祥雲升起，周圍雷霆頓時消散開來，遠處雷光似乎也找不到方向，紛紛平息下來。

但是末運祥雲威力的範圍僅僅百里不到。

「這裡的空間屏障強得實在離譜，近乎實質了。」石軒瞬間就判斷了出來。

「因為這裡是未出世的先天靈寶『宇極鼎』內部。」一道略微低沉的聲音似乎知道了石軒內心的疑惑，正是先進來一步的墨景秋。

她的遁光似乎受到空間壓制，只以相對於神魂期的速度飛了過來，混元金斗斑駁的金光也不過能照射百里，僅消去附近的雷霆。

石軒恍然大悟：「原來是代表先天宇之大道的宇極鼎，難怪能取得宇之本源，難怪絕大多數道祖都不知曉此地，難怪這裡的空間竟然無法撕裂，還能壓制仙術的範圍、遁光的速度。」

其肯定是由於祖龍合了宇之道種，以至於一直無法出世。

墨景秋飛到了石軒身邊，苦笑一聲：「具體緣由我稍後解釋，等我先除掉這體內之物。」

說完之後，她很是相信石軒的合上雙眼，兩個剎那不到，其體內淡金近乎白色的光芒亮起，既斑駁，又黯淡，一道黑色幽暗的扭曲影子一點點從其元神內被逼了出來。

那黑色影子變化不停，像是人心鬼域，想要反身逃跑，卻被墨景秋右手一握，風火暴發，燒得乾乾淨淨。

「心魔？」石軒輕輕道了一句。

墨景秋歎息道：「宗門不幸，有祖師勾連半步金仙境界的心魔，宗門天人以上，怕是人人都被種下了心魔念頭。」

「這對她有什麼好處？」石軒頗為驚訝，第一次聽說有宗門半步金仙祖師這麼對待門下天君的。

墨景秋緩緩道：「長話短說，元神之前，我外出遊歷時，機緣巧合在某處大千世界得到了絳霄祖師遺留的一些東西。」

「絳霄，混元金鬥，末運道祖？」石軒忽然有些明白，當年她轉世為什麼會出問題，以致失蹤一百多萬年了。

墨景秋臉上泛起一絲怒意：「正是，當年絳霄祖師座下只得她一位成就半步金仙，對她是信任有加，所以轉世之事，是讓其守護，也不知她是早就包藏禍心，還是被心魔所惑，關鍵時刻突然發難，讓絳霄祖師是轉世失敗，只能勉強將事情經過送出來。好在先天靈寶轉世之後，留下的本體是先天道胎，事關重大，絳霄祖師早就施展秘法，提前分割，將它藏在了此界，使她未能完全得逞。」

「沐璟？」石軒不由想到了青雲子，想到了自己，只不過墨景秋的對手要弱很多。

墨景秋點點頭：「有了戒備，我成就元神後，是暗中壓著進階速度，一直等找到一門能瞞過心魔窺探的秘術才敢成就天人，果不其然，天人大典上，就有心魔念頭悄悄附體，窺探內心，哼，她怕是覺得絳霄祖師不會如此輕易隕落，擔心她轉世過來，同時也擔心絳霄一脈有人成就半步金仙，搶在她前面合道。」

「不過一百多萬年過去，沐璟也未能合道，怕是受到了心魔拖累。」石軒若有所思道。

墨景秋搖頭，輕哼一聲：「合道之事，若真有人擋在前方，那自然是大道之爭，不死不休，但前面空著道路，卻對自己沒有信心，擔心別人搶先，這種心性，憑什麼合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鼎中世界亦詭異

聽了墨景秋的回答，石軒微微頷首，從道心的角度來講確實如此，而據說要想合道，道心絕對不能有半點差池，否則就算邁出最後一步，一樣身死道消：「那玄霄、赤霄前輩一直沒有發現嗎？」

其實這句話只是石軒隨口一問，真要能發現，三宵宮就不是如今的局面了，而且石軒懷疑沐璟背後多半有真正的道祖或魔祖插手，否則絳宵這先天道祖絕對不會半點端倪也察覺不到，但人選很難猜，畢竟從絳宵轉世開始，光隕落的金仙就有好幾位。

這麼一想，石軒不由惡趣味地猜測，莫非這背後的是那位倒霉催的太始魔祖，惡之道種可以昇華為太初，而太初則和末運為相反道種，心魔功法雖不類同，但勉強亦是印證之一，更為倒霉的星河道祖也有可能，聖德可是克制末運的，一旦能以此為根基，造化是須臾可期：「可惜他們都敗給了生猛的玉景道人，若真是他們其中一位，那才是活生生的大悲劇，白白圖謀一場。」

墨景秋搖了搖頭，端莊典雅的臉上帶著絲絲悲意：「我懷疑赤霄前輩已經隕落，如今宗門內的赤霄前輩多半是那位心魔老祖變化，而玄霄前輩，我入門的時候，她已經外出遊歷，難知真假。好了，石道友，想必你也猜到我要取什麼了？」

「你不怕我事後反悔，搶了混元金鬥？先天道胎的誘惑可是連親傳弟子都把持不住，何況我們的因果誓言不是永久。」石軒最為奇怪的就是這點，自己表現在外的，可是直奔先天末運大道而去的絕世天才，墨景秋卻將先天道胎放在自己面前，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嗎？

墨景秋平復了情緒，撲哧一笑：「石道友你元神寄托的是哪條大道，我是看不出來，但能夠肯定，絕對不是末運大道。」

頓了頓，其解釋了一句：「關於這一點，三宵宮內能看出來的，除了沐璟，就只有我這同樣得到了絳宵祖師真正傳承的天君。呵呵，我看過石道友你在天人大典上講道的記載，想來你是走雷法昇華殺戮的路子，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斬殺那心魔天君。再說，這次你機緣巧合發現心魔天君，引起了門內震盪，我擔心沐璟會暗中清洗一番，所以顧不得那麼多了，只能匆匆前來。」

「而且如果你真的受不住誘惑，給你又有何妨？若我心性足夠，有沒有先天道胎亦能合道，若是道心不純，那就算用了先天道胎，亦難逃隕落。」墨景秋有點圓潤的下巴微微翹起。

老實說，石軒被墨景秋第一句差點嚇到，要是能輕易就被人看出來自己寄托的非是哪條大道，那三下五除二去掉雷、電、殺戮、毀滅等，自己跟腳是陰陽大道就昭然若揭了，好在墨景秋後面的話打消了石軒疑慮，只有合了相應道種的道祖真傳，才能看得出來，這樣，至少毀滅是不用擔心。

「那混元金斗在哪裡？對了，除了絳宵前輩，還有哪些道祖知曉此處所在？」石軒見仙識無法穿透宇極鼎的空間屏障，因果、命運等詭異聯繫若有若無，天機也像時光秘洞中一般難以推測，因此對這方鼎內世界很是滿意。

靈寶自晦，只要道祖不是偶然之下發現這裡，自己在這裡躲藏幾萬，甚至幾十萬年，道祖亦是難以推算尋到。

墨景秋不知該打趣，還是該正經，終於忍住笑道：「絳宵祖師是近兩百萬年前的人物，現在有多少道祖知曉，我亦不知。」

「當時，有一位半步金仙、一位四劫天君先她一步發現了這裡，由於祖龍佔了宇之道種，大家雖然沒有打過照面，但都默契地保守秘密，以便轉世之時一些重要事物可以藏在這裡，惹到禍端時，亦能躲進來。比起這些，打斷它衍化產生的先天靈物，就沒那麼珍貴了。」

「我天人以後，遊歷各大界域，未曾有任何這方面消息流傳，可以猜測，知曉此處的道祖、半步金仙、天君加起來也不超過十位。」

接著她指了指雷暴虛空：「宇極鼎秉承先天宇之大道而生，鼎內自然是衍化無數世界，與外面很多地方相似，像這一界就是宇宙洪荒時代的雷暴之地，呵呵，說起來，神霄前輩就是雷暴之地出世的秉承後天雷、電兩條大道的強悍通天靈寶，結果被當時尚未成就半步金仙的禹余道人得到。」

這番洪荒秘聞，石軒從未聽玉婆婆講過，原來她的跟腳來歷是這般，難怪哪怕雷之道種被人所合，她轉世之時，亦能毫不在意地吟一句「諸天雷電我為尊」。

「以宇極鼎的本性，衍化的無數世界之間怕是有著仙識和元神都難以穿透的空間屏障，如何尋找混元金鬥？如何進入下一界？」

墨景秋攝取了出口附近的氣息，與自家元神的手掌相合：「就是因為如此，幾位前輩才會把這裡當成藏重要事物、或自己躲藏的地方，若沒有一點與這裡各界氣息結合的烙印，即使發現了此地，想要在無數大千世界中找到，金仙道祖也得花費上萬年的工夫，當然，他們可以直接毀滅掉這裡所有世界。」

「而每一界都有無數出口，它們有的化為樹木，有的化為石頭、雷公、混沌異種等，需得慢慢尋找，只有靠著一點烙印遙想感應，才能不在無數世界中迷失方向，混元金斗就在宇極鼎本源附近，到時候石道友可以自行收取本源。」

「那我們出發吧。」石軒亦學著墨景秋的樣子，將出口附近的氣息攝取了一點，合於左手，果不其然，哪怕閉上眼睛，收回仙識，憑借這氣息，也可以直觀地感覺到出口在哪個位置，而混元金斗所在，絳宵必定是留下了烙印。

墨景秋點點頭：「好。但需得小心再小心，這無數世界是不停輪轉的，要是遇上了類似混亂洪荒的世界，那很可能會遇到四劫的混沌異種、真正的失道混沌，而且還有其他險地。」

根據墨景秋的感應，兩人化為遁光，向著雷暴虛空深處而去，由於空間阻擋之力極強，先天風雷遁比石軒初學時還慢，好在這裡非是真正的洪荒雷暴之地，不算太大。

……

一道赤色雷光包含虛幻世界生滅地打了過來，可是才打到石軒和墨景秋身邊，其就自行消散了，石軒揮劍斬出，化為一道浩浩蕩蕩、周天星斗隱現的劍光。

轟的一聲，劍光過處，那一群雷光具化而出的猴臉尖嘴雷公就復歸了道道細微電光，只有一位諸色雷光鑄就身軀、人面人身、額中生有三眼的威嚴男子殘存。

它雙眼沒有靈智，但舉手投足之間，神霄三十六雷法、天罡地煞一百零八種雷法是浩浩蕩蕩而來，其中每一道雷霆都有真實世界不停開闢、毀滅，儼然便是八階巔峰的仙術。

這威嚴男子目前僅僅是雷光聚合的產物，但若再過幾百、上千萬年衍化，未嘗不能產生一絲靈智，成為真正的雷帝天尊。

石軒見獵心喜，示意墨景秋不要動手，念頭一動，一朵閃爍著赤青黃白紫等各色雷光的雲朵就出現在面前，轉瞬膨脹開來，迎向威嚴男子打出的無數道雷霆。

飛到半途，這些雷光紛紛轉化為紫色，異彩紛呈的雷雲就成了紫雷之雲，散發降服諸天雷電的氣息，尊貴無比，「神霄真雷」變成了「神霄紫雷」。

無數道電光雷蛇炸開，在虛空亂舞，但神霄紫雷勢無可擋，一路炸開雷雲，落在了那三眼男子身上。

轟隆隆巨響傳來，這威嚴男子重新化為雷光，這些雷光則慢慢凝聚成了一扇電光閃耀的古樸大門。

「沒有靈智，果真變化不足，竟然被我這初入八階不久的神霄紫雷生生擊敗。」石軒感歎一句，同時略微奇怪，「相貌倒是像《五方雷神真形圖》上的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對了，剛剛還有夔、濟、澤、雷公等出現，莫非禹余祖師就是觀雷暴之地有所體悟，才完善了《寶錄》根基部分？」

墨景秋輕笑一聲：「石道友你在這裡倒是如魚得水，不愧是神霄真傳。好了，我們快進去，要不然就得等其重新具化。」

兩人遁光再起，穿進了雷光大門內。

又是一陣時空變化之感，等石軒定住心神，才發覺這一界是青山綠水、藍天白雲的正常世界，唯一不正常的就是，空間還是那麼強大，仙識展開不足百里，遁光速度可想而知。

「有修士？」石軒目前修為勝過墨景秋，很快就發現一群修士向著自己兩人靠攏，遁光氣息顯示有兩位元神真人，但速度只相當於六七階術法，「這鼎內還真的衍化出人族和修仙功法來了？」

這些修士剛才發現石軒和墨景秋憑空浮現，嚇得不輕，對於空間強大到難以撕開的這界修士而言，這狀況實在是詭異非常，不過仗著四大仙門天君正在圍剿心魔宗總壇，距離附近，須臾可至，這才飛了過來，大聲道：「爾等何人，竟然擅闖我等駐守之地，莫非是想趁隙逃走的心魔宗修士？！」

「心魔宗，這裡也有心魔？」石軒和墨景秋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第一百四十八章 無處不在的五行

本打算根據混元金斗的感應直接離開的石軒和墨景秋，心中升起疑惑的同時，都泛起了一個念頭，看看這方世界的心魔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因此兩人沒再施展遁法，而是停在原地等待兩位元神真人帶著一批修士飛到，但這個過程中，墨景秋卻臉色微變，用仙識對石軒道：「感應不到混元金斗的方向了，這方世界有古怪。」

聞言，石軒趕緊通過自己元神上的氣息感應出口。

剎那之後，石軒苦笑起來：「出口烙印若有若無，要不是知道身後那朵白雲就是我們來的出口，怕是根本就感應不到。」

不過石軒和墨景秋內心卻同時鬆了一口氣，至少退路還在，兩人趕緊展開仙識，將附近氣息、地形記住，免得遺忘。

見那些修士戒備非常地靠攏，墨景秋微微一笑，對石軒道：「看來這一界的出口，還得從這一界的修士身上找線索。」

在宇極鼎中不完整的世界衍化出人族和修仙功法勉強能夠接受，與小千相同，畢竟有的世界還有四劫的混沌異種，但元神真人的出現則代表有人邁出超脫長生之路，非同小可，此界的苦怪怕是要落在這上面。

同時，她將混元金斗祭起，淡金近乎白色的光芒斑駁而黯淡，周圍靈氣消散，天地法則中與道法有關的部分削弱到了極點，三劫天人的境界實力展露無遺。

石軒見墨景秋出手震懾飛過來的修士，以便等下好好問話，也就微笑負手而立，這種事情還無需兩位三劫天君一起來做。

但那些修士反應卻出乎石軒和墨景秋意料，震驚有之，畏懼有之，可並不驚恐，領頭那位元神真人慌忙、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行禮道：「原來兩位是混元仙門的上仙。小仙王歡有眼不識天仙，剛才言語之間多有得罪，還望兩位上仙海涵。」

另外一位元神真人常歌則解釋了一句：「我等是奉貴派等四大仙門之命，駐守此地，以防心魔宗餘孽走脫，見兩位上仙來得巧合，所以才上來盤查。」

常歌心中則暗暗腹誹了一句，據說混元仙門這上萬年人才凋零，除開四劫掌門，只得一位三劫天君，想必就是這位。她不去心魔宗總壇純陽山圍剿，反而到這純陽山邊緣做什麼，莫非真有厲害的心魔宗天君走脫，這麼一想，他頓時有些毛骨悚然，趕緊守住心神，戒備身邊修士，生怕被心魔入侵。他可不願意冤枉慘死。

石軒和墨景秋再次對視一眼，這些修士一見到混元金斗或者其消除法力的神妙，就將自己兩人當作什麼混元仙門之人，事情真是越發詭異起來。

而且兩位元神真人，一位謙卑，一位不卑不亢，心性修為不在一個層次，很難相信前者是道門正宗元神真人，但宇極鼎內各種屏障都很強，石軒和墨景秋若不強行探入仙識，是無法穿透肉身或元神屏障，看出別人的境界和跟腳，不像以往只需仙識一掃便可得知。

墨景秋一邊謹守心神，防止心魔入侵，一邊溫和雍容地道：「你等在此處，可發現什麼異常？」

王歡討好地道：「回稟上仙，暫未發現異常。兩位上仙若要知曉別處封鎖的情況，五行仙門的少掌門穆小樓馬上就會巡查到此處。」

「五行仙門？」石軒不由浮想聯翩，「應該不是，以五行為名稱的宗門很多，但基本上和五行道祖沒什麼干係。」

可一想到這裡是宇極鼎內部衍化不完全的世界，石軒又不得不加深了戒備。

墨景秋還未來得及進一步詢問，就聽見一聲冷哼傳來：「混元仙門什麼時候有你這麼一位三劫天君了？哼，心魔宗可不僅僅是擅長玩弄人心，幻術變化之道亦是他們的強項。」

伴隨這聲音，一道赤青黃白黑五色遁光飛來，威勢赫赫，儼然便是三劫天君，在這遁光之後，還有幾十道光芒跟隨，有五色合一的，有五行分開的，有璀璨如同星芒的，有淡金色的，有黑白二色的。

石軒和墨景秋在其聲音尚未傳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發覺了他們的到來，但心中是各有驚訝，加上藝高人膽大，故而準備留下來探個究竟。

「那淡金色遁光與本門遁法一樣！」墨景秋帶著些微驚疑地對石軒道。

石軒則苦笑起來：「那五色遁光與五行宗的頗為相像。」難道五行道祖真是無處不在？自己還想借這宇極鼎謀劃一條後路的。

聽到來者這麼說，王歡和常歌等是臉色大變，慌忙退後，竟然遇上假的混元仙門三劫天君了，同時他們口中喃喃自語：「穆少掌門，我等只是被迷惑的！」

「妖道，受我五色神光一刷！」五色遁光停在幾十里開外，現出一位普通陰神尊者修為的綵衣俊朗男子，正是五行仙門少掌門穆小樓。

他背後一面赤青黃白黑五色大旗獵獵作響，乃五行仙門鎮宗之物，三劫通天靈寶五方仙旗，今日圍剿心魔宗，才讓穆小樓有機會執掌這件靈寶，能體會一番只有到了元神才能修煉的五色神光，故而他一直躍躍欲試。

等到了近處，他通過五方仙旗感應到墨景秋氣息只不過普通三劫天君，更是見獵心喜，斷喝一聲後，就將五方仙旗幻化成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齊齊刷出。

心魔宗不在正常五行之內，這一點，他很是明白。

作為體會五色神光頗多的天君，見到這五道光華，石軒是終於肯定，這裡的五行仙門八九成和五行道祖孔極有關聯，雖然變化上有所不同，但實質上卻是區別不大，這種級數的大神通仙術，要麼是天生所會，要麼修煉到了道祖境界，才能創造出來。

五色神光刷落，墨景秋直接被刷了進去，石軒五色劍光一展，就要使出周天星斗劍法救人。

但這時，那刷出的五色神光卻是收不回去了，僵在原地。

斑駁黯淡的淡金光芒從中一點點透出，帶著諸法破滅往空的意味，轉瞬之間，五色神光消散，墨景秋氣定神閒地飛了出來。

「不對，都已經是三劫通天靈寶了，竟然沒有得無物不刷的五色神光真意。」石軒頓時就發現了極大異常，不由按住劍光，「若真是與五行道祖有關，成就天人之後，五色神光絕不會走歪路，而且這五色神光還不是走歪路的問題，而是在大道真意上停滯不前。」

一時之間，石軒對剛才的判斷又有些不確定了，但眼下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好時機，對面天君、真人可是虎視眈眈地圍了上來，同時石軒感歎一句：「墨道友的混元金鬥，已經得了先天末運大道的真意，不愧道祖真傳。」

墨景秋渡過天人第三衰不足千年，除了本命靈寶，一身仙術尚未修煉上來，但剛才混元金斗展現的威力，卻帶上了末法時代完全降臨、諸法萬道破滅往空的意味，顯然已經得了先天末運大道的真意，只是這真意還未培養壯大，還未與大道本源相合，與石軒目前的陰陽混洞神光類似。

否則，完整的混元金斗可是能消去道種的，當然，到了這個地步，本身亦是金仙了。

穆小樓狼狽異常地收回五方仙旗，心中驚怒萬分，平日裡自家長輩、五方前輩等與混元仙門的天君切磋時，可從未出現過這種狀況，要麼刷不中，一旦刷中，是無有不落，端看能否鎮壓住。

自己今日能執掌五方前輩，本準備耀武揚威一番的之前心魔宗一位三劫天君就輕鬆被刷落，鎮壓之後殺掉，這女子是何方神聖，端得如此厲害詭異？！

「看起來四大仙門還有厲害人物在，我們抓一位天君好好盤問，莫要久留。」墨景秋脫出五色神光後，當即用仙識對石軒道。

石軒點點頭，微微笑道：「抓兩位，五行仙門和混元仙門各一位。」

混元金斗騰空飛起，道道金光垂下，將方圓百里內的所有天君、真人罩住。

僅僅是被金光照到，混元金斗還未發動，那些普通修士、真人就個個魂酥身軟地倒在半空，若非金光兜著，怕是已經摔落下去，那些天君，除了穆少樓以外，是僅能維持，無力反抗。

穆少樓忙刷出五色神光，但越近混元金鬥，其就越發黯淡，最後是消散在了混元金斗之前。

同為三劫，得了真意與否，就是天壤之別！

而石軒見墨景秋猶有餘力，轉而戒備起其他大能人物的援手。

混元金斗一旋，五方仙旗立刻就被削了一層境界，氣息衰落下去。

這時，遠方似乎感應到了不妥，一隻五色大手遠遠就延伸了過來，讓周圍時光變得遲緩，眼看就要抓落在混元金斗之上。

「爾等心魔宗餘孽，竟然敢傷我五行仙門靈寶！」威嚴男子聲音傳來。

早有戒備的石軒，趕緊發動斬仙飛刀，其雖然還未恢復四劫修為，但對時光的感應和小範圍的操縱還是有的。

正當石軒要借助斬仙飛刀操縱時光之能擺脫遲緩，與墨景秋一起逃走時，另外一隻淡金色的斑駁大手也從遠處延伸了過來，抓住五色大手，兩者同時泯滅。

「穆掌門，為何對我宗門三劫天君下手？」一道平和清麗的聲音響起。

最初發聲的威嚴男子冷笑道：「你們混元仙門的三劫天君，本座難道還不認識？！」

第一百四十九章 處處古怪的世界

石軒和墨景秋並肩而立，元神內斬仙飛刀蓄勢待發，一旦稍有不對，就出其不意，操縱時光而逃，同時兩人安靜看著、聽著這陡然發生的變化，對於混元仙門掌門的態度有些疑惑。

那道平和清麗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斬釘截鐵的語氣：「就不許是本門長老在外偶然收的弟子，就不許是本門秘密傳承的一支？是不是我混元仙門的三劫天君，本座說了算！」

「顏清影，本座修道至今，已經有六萬五千多年，你們混元門這幾萬年的傳承，上上下下的天君，本座莫不識得，你師父、師祖，曾經都喚過本座一聲前輩，莫要拿哄小孩的借口來欺瞞本座。哼，偶然收的弟子怎麼可能直接傳承《混元證道寶經》？若是秘密傳承的一支，為何這幾萬年中，你混元仙門幾次危難之際，從未出現過？」

五行仙門的掌門毫不留情打斷了顏清影的話，似乎對墨景秋消掉五方仙旗一個境界，很是不滿，懷恨在心。

接著其冷笑一聲：「怕是你顏清影，見混元門二劫、三劫天君加起來只有一位，擔心後繼乏人，才不管不顧，想收納這來歷不明的女子入門。哼，偷學真傳寶經可是你們混元門十大不死不休禁律之一，前些年萬劫谷不也發現有人偷學《萬劫不滅得道寶經》，結果追殺那位二劫天君十幾萬里，終於將其除掉，這才是正法。顏清影你身為掌門，豈能明知故犯？」

聽了這句話，石軒和墨景秋心中疑惑去了不少，顏清影完全有理由出手，但對於另外一件事情，兩人同時用仙識向對方道：「《萬劫不滅得道寶經》，莫非是沈沉溪？」

「《萬劫不滅得道寶經》似乎是在絳宵祖師之前發現這裡的那位半步金仙的傳承，我初聽聞沈沉溪時，就頗覺古怪。」

事情還真是湊巧，昔年太虛法會上，就有兩位天君與宇極鼎內傳承有關，實在太過巧合，背後說不定還藏了一些天大秘密。

顏清影柔和中帶著諷刺地笑道：「穆揚，你每一次天劫都是拖到五千多年才過，每一次衰劫也拖到萬年左右才敢引發，自然活得長久，我等是敬你年老，才稱你一聲前輩。但是不是我混元仙門弟子，你一位外人憑什麼插手？好，要想留下他們，可以，和我做過一場便是。」

「顏清影！」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穆揚似乎火冒三丈，但轉眼他就壓下情緒，冷冷道：「若非正是圍剿心魔宗的緊要關口，本座必定好好領教一番。」

他不敢真的和顏清影拚個你死我活，否則萬劫仙谷和兩極仙門的兩位四劫天君做夢也會笑醒的。

五色大手一抓，將穆小樓、五方仙旗等齊齊攝走，同時墨景秋和石軒感覺到他似乎帶著些微恨意地瞪了自己兩人一眼，被混元金斗削去一層境界，至少得幾十上百年才能恢復，更別提墨景秋的混元金斗還得了大道真意，或許上千年都恢復不過來。

「這位四劫天君的心性似乎不太好？」石軒看了墨景秋一眼，「莫非是道心之衰的前兆？」

墨景秋搖了搖頭：「可看顏清影的態度，像是穆揚一貫的表現，這方世界委實古怪。」

顏清影自然聽不到石軒兩人的仙識交流，她暗中歎了一口氣後道：「這位真君，可願跟本座去混元仙門在附近的暫住之地？」算是表明了招攬之意。

四劫天君在這宇極鼎內雖然無法跨界攻擊了，但遠遠將聲音傳過來，還是能辦到的。

墨景秋趕緊用仙識問石軒：「去還是不去？」

接著她加了一句剛才觀戰的所得：「那位穆揚真君的道法我不熟悉，看不出來，但顏清影的『混元大手印』卻是本門嫡傳，除開操縱時光之能，其不知是未盡全力，還是這方世界有古怪，發揮的實力僅僅近乎九階，要是能進入混元仙門，看到他們的功法，或許能明瞭一切。」

石軒將剛才兩位四劫天君隔空交手的過程仔細回想一遍，緩緩道：「正是如此，穆揚真君的道法我比較熟悉。」

頓了頓，石軒還是將隱藏手段略略透露：「我身上有件事物，威力比不上四劫天君，但能小範圍操縱時光，極大地削弱四劫天君的壓制。你我聯手，在這樣的一位四劫天君手上，當有保命逃遁的希望。」

「要是顏清影真想殺我們，剛才和穆揚聯手就是最好的機會，不如冒險一試。」墨景秋有了決斷，見石軒點頭同意後，揚聲道：「顏掌門，若能兩人一起前去，我們願意。」

顏清影語氣中流露一絲淡淡的欣喜：「雖然不知這位道友修為境界如何，但能被你挑為道侶，想來也是非凡，不過事先講明，我混元仙門只收女弟子，這位道友可以得到一門法器的祭煉方法和器修秘術，卻不能正式拜入宗門。嗯，如怕我心懷鬼胎，我可以先立下因果誓言。」

石軒和墨景秋顧不得解釋顏清影的誤會，都驚訝於混元仙門和三宵宮的極端相似，說不定這方世界的古怪真能從其門內發現。

石軒並沒有重新拜入其他宗門想法，壓下疑惑驚訝後，暗道一句如此誤會更好，連裝模作樣都省了，於是與墨景秋雙雙表示同意，在顏清影立下因果誓言後，任由其將自己兩人挪移到了心魔宗山門之外的一座飛行法寶內。

心魔宗大陣開啟，四大仙門好不容易找到此處，自然是各種靈寶、法寶齊飛，諸般仙術、秘術共色地強攻心魔洞天，打得洞天屏障一陣陣的搖晃。

顏清影戒備著心魔宗那位四劫天君，並未出手，她身穿藕色衣裙，清麗絕倫，溫文爾雅，立在法寶內大殿上方，目光似近實遠，像是隔著千山萬水般地看著墨景秋和石軒。

問過兩人姓名後，她平和道：「墨真君，請將混元金斗再祭出來一次。」

墨景秋既然敢前來，就坦坦蕩蕩地將混元金斗從泥丸宮上飛出，輕輕轉動。

顏清影仔細感應片刻，幽幽歎息一聲：「真的是本門嫡傳，雖然具體變化上有些差別，但實質上卻是一致，而且你還能別出機杼，將萬法剋星之力發揮到了極致，天分之高遠遠勝於我和諸代天君。」

墨景秋微皺眉頭，石軒也不例外，難道她不知道什麼叫大道真意嗎？

歎息完之後，顏清影臉色一正：「雖然不知墨真君你從何處學得本門嫡傳，但按照本門規矩，此乃不死不休之事，不過規矩總有變通，若道友拜入本門，那本門天君修習本門嫡傳，就是天經地義之事，你可願意？」

由於空間屏障極強，四劫天君仙識只得幾百里，知道確定地點倒是可以隔空攻擊和傳話。相對於這方世界方圓幾百萬里的大小，這樣的仙識，這樣的遁速，豈能一一探盡，所以她並未懷疑石墨兩人的來歷。

墨景秋微笑道：「既然要拜入混元仙門，那還請顏掌門將本門傳承由來，祖師是誰，稍稍講講，免得我糊里糊塗。」要不趁這個機會套一些話出來，墨景秋就白活這萬把年了。

「本門傳承自遠古時代的一位大能，其本體就是渡過了天人五衰的混元金鬥，不過在百萬年前，它是莫名失蹤，再無蹤影。哎，當時修仙界中的另外一位半步金仙，萬劫仙谷的祖師亦是失蹤，至此之後，修仙界再無人能渡過天人第五衰。」顏清影將混元仙門的歷史稍稍講了講，順便提了下修仙界中的秘辛。

「果真是混元金鬥。」石軒和墨景秋泛起同一個念頭。

石軒疑惑地問墨景秋：「難道是那先天道胎重開靈智？」

「絕無可能，一旦成為先天道胎，就再無重開靈智的可能。」墨景秋回答地是斬釘截鐵，「或許是當年絳宵祖師布下的後手？」

不便讓顏清影久候，加上是拜入混元金斗門下，讓墨景秋沒了背叛師門的擔心，於是她雍容笑道：「景秋願意拜入混元仙門。」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顏清影頗為歡喜，「等輪到本門休整時，就正式入門。」

四大宗門是交替攻擊心魔宗洞天，每次都是三個宗門聯手，一個宗門休整，畢竟完整洞天想要攻破，費時很久，還得防備詭異難殺的心魔宗修士逃脫。

……

一日之後，混元仙門天君、真人紛紛返回，於是顏清影在飛行法寶大殿內，舉行了墨景秋入門的儀式。

混元仙門真人、真君數量皆是不少，但高階天仙很少，渡過了天人第二衰的，除了顏清影，就是一位三劫真君冷如眉，比起其他三大仙門的四五位二劫及以上天君，實在是人才凋零。

這些真人、真君旁觀了墨景秋入門，見她到後殿傳承《混元證道寶經》去了，頓時竊竊私語起來，完全不顧及還在大殿內的石軒。

「這位墨真君來歷不明，豈能輕易收入宗門？」有天君向冷如眉抱怨道。

冷如眉淡然一笑：「宗門正是用人之際，墨真君又真的會本門嫡傳，掌門自然是想辦法招納。」

元神以下修士質疑、議論著墨景秋的身份，元神以下的弟子則頗為歡喜。

「本門終於多了一位三劫天君，不用再被其他三大仙門壓著了。」她們可不管墨景秋是否來歷不明。

「墨真君的道侶是什麼修為境界？莫要配不上她？」有人瞄到了石軒。

「呵呵，本門以有道侶者眾多出名。這墨真君看來真是我混元仙門一脈，不僅拜入宗門，還自帶道侶，嗯，想來不會差吧？應該最少也是天君境界。」

第一百五十章 突如其來的發難

議論紛紛之中，墨景秋和顏清影從後殿走了出來，竊竊私語聲當即全部停止，作為掌門，又是四劫天君，顏清影的威信還是很高的。

「墨真君正式入門，與本座同一輩分。」顏清影宣佈道，然後她看了石軒一眼，打出一道金光，「這是那門器修秘術，法器的祭煉之法則需要石道友你去傳功長老處自行挑選。」

石軒微笑道：「多謝顏掌門。」這門器修秘術比起滅運圖錄的祭煉辦法，相差甚遠，至少它最後不能作為合道寄托，不過其用處也是不小，能讓修士多一件類似本命靈寶的事物，如同石軒的三口飛劍。

一邊回答，石軒一邊看了墨景秋一眼，還未用仙識相詢，墨景秋含笑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反正不是從三宵宮學到，石道友你就安心收下，等下的法器祭煉之法，也任憑你挑選，權當因為這次相助，提前給你的一點好處。」

既然墨景秋這麼說，石軒就老實不客氣將這門秘術看了一遍，等下的法器祭煉之法，石軒已經打定主意挑選混元金鬥，雖然滅運圖錄乃造化之主推衍，自己暫時不敢亂改禁制，否則最後滅運圖錄無法成形，那玩笑才開大了，但鑽研混元金斗禁制，亦能讓石軒周天星斗劍陣變化之「斗姆元君」有所精進。

這時，所有天君、真人、弟子，齊齊對著墨景秋一拜：「參見墨真君。」

「好了，今日諸位好好休整，明日又得繼續攻打心魔宗洞天。」顏清影結束了這短暫又匆忙的入門儀式。

混元仙門與外界不同，傳功長老就是冷如眉這位三劫天君，石軒與墨景秋一起走到她面前，微笑互相見禮。

老實說，初聞冷如眉這位三劫天君的名字時，石軒是嚇了一跳的，因為自己拜入蓬萊派時，玉玲瓏的大弟子就叫這個名字，後來其未成就上品金丹而隕落。

由於周正時的事情，石軒對類似事情，是戒備甚深，陰陽奇石所在無名大世界，此方奇怪大世界，或明或暗，或肯定或猜測，都與老孔雀有些關聯。

但直面冷如眉，石軒才稍微放下心來，除了名字相同，她與自家認識的那位，實在沒有任何相似之處，更像是廣寒宗的真君。

冷如眉哪怕笑著，也是冷冷淡淡：「石道友，嗯，不知是否該以石真君相稱？」混元仙門弟子的道侶，與三宵宮一樣，算是半個門下，可畢竟不是真正弟子，內外有別，冷如眉不便仔細盤問石軒跟腳，只能拿話試探。

「亦可，冷真君自便。」石軒點點頭，然後挑選起了冷如眉展示出來的法器祭煉之法，毫不猶豫選中混元金鬥。

冷如眉深深看了石軒和墨景秋一眼：「據聞墨真君在《寶經》上別出機杼，發揚深刻，混元金斗更貼近大道，讓人好生佩服，石真君你能與墨真君結為道侶，想來亦有出眾之處，明日之戰，如眉好生期待。」

石軒笑著沒有說話，其實之前看到四大宗門圍攻心魔宗洞天，久戰無法破掉仙陣的場面，自己心中是暗暗腹誹了一句：「閃開，讓專業的來。」

……

因為被誤會成道侶，石軒和墨景秋的住處是安排在了一起，乃法寶內部一座清幽典雅的洞府。好在既然是洞府，房舍就不止一處，無需尷尬。

墨景秋好笑地道：「想不到我一直謹守自身，清清白白，今日倒多出了一位道侶。」

「無妨，石某還被當過淫賊的。」石軒毫不在意地笑道。明知是假的，以石軒的道心修為，又怎麼可能還去介懷此事。

墨景秋同樣如此，僅僅是說笑一句，接著她臉色一正道：「我看了這裡的《混元證道寶經》，與本門嫡傳實質上確實一致，但多有疏漏之處，想要以此合道，那絕對是根基不穩，無法成功，而且功法殘缺，天人五衰之後，就沒有了。若是絳宵祖師留下的後手，有些說不通。」

「或許參透這些古怪，就能找到往下一界去的出口。」石軒若有所思地道。

又討論了許久，兩人才分開前往各自起居之所打坐恢復。

……

翌日，輪到兩極仙門休整，以及其掌門盧銳和萬劫谷掌門不老仙翁一起戒備心魔宗四劫天君暴起發難。

但他們都未返回駐地，而是遠遠看著混元仙門出手，心中非常好奇，因為傳聞混元仙門昨日招納了一位來歷不明的三劫天君，倒要看看其手段、實力如何。

墨景秋混元金斗高高祭出，「九曲天河陣」布下，褐色水浪滔滔，斑駁黯淡金光道道垂下，諸法往空真意瀰漫，將心魔宗洞天仙陣一部分變得遲鈍緩慢，似乎自家就要消散開來，與顏清影、穆揚等兩位四劫天君造成的效果只差少許。

「這不就是混元仙門嫡傳？要不是本座知曉混元仙門只得冷如眉一位三劫天君，肯定會以為其本來就是混元仙門弟子。」盧銳對著不老仙翁感歎了一句。

不老仙翁白髮如玉、仙風道骨，一邊戒備著以通曉人心的神獸白澤為號的心魔宗四劫天君，一邊半開玩笑地道：「而且這位墨真君的混元金鬥，似乎更貼近大道，換了不知跟腳的外人來，還會以為其才是混元仙門的真正嫡傳。」

「聽聞她還自帶道侶，這行事風格，倒是頗類混元仙門。」盧銳笑道，「不知其道侶實力如何，要亦是三劫天君，那混元仙門的實力就基本與我等平起平坐了。」

這時，見墨景秋已經出手，石軒不好在旁邊悠閒觀戰，加上本身同樣想看看這方世界的心魔宗是否與沐璟勾結的那脈相同，以此參透古怪，所以也將三才滅法劍祭了出來，白色黯淡劍光化作「斗姆元君」打向心魔宗洞天仙陣，威勢赫赫。

不老仙翁凝重地道：「真的是三劫天君，混元仙門這次真是收穫很大！」

「他的飛劍竟然是以先天末運大道為根基煉成。」盧銳對石軒乃三劫天君有些心理準備，但卻吃驚於另外之事，其他觀戰天君同樣嚇了一跳。

就算因為攻打心魔宗洞天，慢了半拍才發現石軒三才滅法劍的混元仙門真人、真君們也吃驚不小，後方來體會鬥法的弟子們更是彼此交換著驚訝。

「石真君原來是三劫天君，與墨真君真是般配，不過他的那口飛劍，似乎也蘊含先天末運大道？」這位弟子既歡喜，又疑惑。

另外一位清秀女弟子喃喃自語：「莫非是他昨日得到的法器祭煉……」說到後面，她的聲音漸小直至消失，因為就算用腳趾頭想，這都不可能！昨日才得到法器祭煉之法，怎麼可能今日就將其祭煉到了三劫靈寶層次。

「石真君在這飛劍上沉浸極深，應該是祭煉很久，說不定還是作為本命靈寶祭煉的。」一位美貌陰神尊者見石軒「斗姆元君」造成的洞天黯淡不下於墨景秋，有些明悟地道。

另外一位高挑陰神尊者合掌笑道：「墨真君會本門嫡傳，然後她有一位道侶，然後她的道侶有蘊含末運大道的靈寶，說不定還是器修秘術得來，嘖，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

「我開始相信墨真君真的是本門一支秘密傳承了。」其他弟子紛紛附和。

就連顏清影自己，都開始懷疑是否因為師父意外隕落，以至於一些宗門秘密自己並不知曉。

……

石軒劍光一展，無數星光匯聚，凝成「斗姆元君」，撒下黯淡星光，削著洞天屏障，並未出盡全力，畢竟在場四劫天君有好幾位，這種事情還輪不到自己。

但這時，心魔宗幻化無數黑色魔影的洞天仙陣突生變化，幽光大作，一個個黑色魔影凝成實質。

而穆揚面前則猛地憑空出現一位黑色幽深人影，模樣與穆揚一模一樣，白髮白眉、清瘦縹緲，其刷出一道帶著時光流動感的五色神光，將穆揚的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盡數刷落，正是「心魔之影」！

穆揚對於這心魔之影是頭疼異常，每次都是平手，無法斬掉，不得已，只能全力與心魔之影鬥法，無暇他顧。

顏清影四周是浮現無數黑色蟲豸，它們一邊遲緩時光，一邊噴出黑色沙礫打向顏清影的影子，對於混元金斗灑下的金光是不管不顧，似乎就是為了拖住顏清影一個剎那。

而那些凝成實質的黑色魔影，各自體現部分天魔特徵，有他化自在天魔，有萬穢魔眼，有七彩魔蛤，有毀滅雷獸，有吞噬魔魂，有血海魔影，等等，乃魔道裡面極有名的陣法變化「諸天萬魔神煞大陣」。

諸色仙術、黑色魔影、血海魔影，是統統向著石軒打來，與此同時，洞天其他地方的仙陣都黯淡了下去，只是勉強維持著不被其他天君打破。

而且有不少天君忽然改變了方向，混元金斗、萬劫棋盤、兩極元磁神劍齊齊攻向石軒，他們卻是不知不覺中被心魔入侵。

心魔宗的那位四劫天君，看起來似乎很是痛恨石軒，不管不顧，哪怕自己全力拖住兩位四劫天君，亦要爆發仙陣，出其不意，擊殺石軒！

石軒壓下種種疑惑，面對兇猛攻擊，只能全力出手。

第一百五十一章 勢如破竹碎仙陣

被心魔所惑，向著石軒攻擊而來的天君們都是二劫以下，雖然五色神光、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混元金斗、混沌劫、星宿劫、兩極元磁劍光等看起來浩浩蕩蕩，諸色紛呈，鋪天蓋地，但和「諸天萬魔神煞大陣」將諸多天魔神通匯聚起來的毀天滅地一擊相差不可以道里計。

故而石軒身與白色黯淡劍光相合，向前斬出，幽暗虛空浮現，大千世界投影的星辰冉冉生輝，比起萬劫仙谷的星宿劫更加如夢似幻，將「諸天萬魔神煞大陣」看似龐雜實際渾然一體的攻擊籠罩在內。

接著星辰坍塌，時空風暴、恐怖混洞浮現，宇宙陷入末日場景，仙陣幻化而出的萬穢魔眼、七彩魔蛤等與虛空一起毀滅。

「諸天萬魔神煞大陣」乃洞天仙陣全力爆發的一個變化，足有近乎九階的威力，但卻只能與石軒這一記「虛空毀滅」平分秋色，不僅如此，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混元金斗等攻擊打中劍光幻化而出的毀滅虛空後，是無聲無息就消失、融入了毀滅之力，完全無法激起半點震盪，就連五色神光也不過刷落了幾顆星辰就黯淡潰散。

兩極門掌門盧銳見狀，半是讚歎半是感慨地對不老仙翁道：「這一劍似乎將你們萬劫仙谷的『星宿劫』、『末日劫』融為了一體，加上本身洞天之力的鍥合加持，威力只比我等遜色少許，若沒有時光之力壓制，怕是短時間內，本座都拿不下他。」

「而且他這星空很是古怪，彷彿更加浩瀚，更加宏大，亙古不變，高高在上，不像平日裡所見的星空。」不老仙翁微微皺起眉頭，覺得石軒這一劍，有些超乎想像，顛覆了自家的見識。

同時他指揮萬劫仙谷的幾位三劫天君，全力進攻，抓住心魔宗白澤天君不知發了什麼瘋，竟然不管不顧對付石軒的機會，爭取快速破掉洞天仙陣，他自己則全力戒備，生怕白澤天君是聲東擊西，以便奪路而逃，那就後患無窮了。

而被石軒三才滅法劍自然散發的氣息弄得修為盡散的那些天君，就由盧銳讓門下休整的天君上去救助，並壓制心魔。

但就在石軒的「虛空毀滅」與「諸天萬魔神煞大陣」攻擊快要同時泯滅之際，附近一位萬劫仙谷三劫天君是突然將萬劫棋盤衍化成「天人第四衰」，並膨脹開來，趁石軒難以分心的時候，籠罩向石軒！

前面那些被心魔所惑的天君，僅僅是為了麻痺石軒，以及可能援手的四劫、三劫天君，就連「諸天萬魔神煞大陣」也不過是吸引石軒全部注意的幌子。

這完全符合心魔宗天君的行事風格。

圖窮匕見，殺招降臨。

顏清影、穆揚正被白澤天君糾纏，無力來援，不老仙翁、盧銳則全神戒備其聲東擊西，猝不及防之下，想要操縱時光都慢了半拍，至於其他三劫天君，正在全力攻擊洞天仙陣，哪還反應得過來！

他們非常震驚，四大仙門與心魔宗修士的爭鬥已經延綿不知多少萬年，早就創造出一些對付心魔、防止心魔入侵的法門，所以近十萬年來，從來沒有一位二劫以上天君被心魔迷惑住，如今這狀況，真是出乎其意料，看來心魔宗四劫天君，要麼是一直隱忍不發，要麼是另有緣由。

不管是哪一樣，三劫天君們雖然來不及救援石軒，但卻可以將彼此之間的距離悄悄拉大一些。

墨景秋見狀，沒有去救援石軒，反而信心十足地揚手打出一把彷彿璀璨星光所凝的尺子，其剛一出現，就閃現在萬劫仙谷那位被心魔所惑的三劫天君面前。

猝不及防之下，量天尺是直直打中他的前心，打得他護身神光、洞天之力消散，打得他踉蹌翻滾，元神虛幻，昏迷了過去。

體現空間挪移之道、因果必中之道的量天尺，在宇極鼎內似乎如魚得水，僅僅受限於墨景秋難以超過百里的仙識。

「天人第四衰」劫數籠罩而來，「諸天萬魔神煞大陣」當即中斷前面攻擊，重新翻滾醞釀，剎那之後，鋪天蓋地的天魔神通、諸般魔影，浩浩蕩蕩再次打向石軒，就算石軒能躲過「天人第四衰」，也難逃這後續一擊！

石軒劍光所化毀滅虛空中，突然飛跨出一道氣象萬千、包羅萬象、金蓮環繞的金色長橋，橋下爆發的地火風水平靜，時光短暫停滯，萬劫棋盤衍化的天人第四衰、「諸天萬魔神煞大陣」亦同時停滯。

一身青色道袍的石軒邁步金橋之上，躲開天人第四衰，周圍則是凝固如琉璃般的七魔合玄光、萬穢魔氣、極陰死線、衰敗黑炎、絕毒七彩霧等，絢爛而詭異。

天人第四衰被定住剎那後，剛擺脫彼岸金橋鎮壓，就由於施展這劫數的三劫天君被量天尺打得昏迷過去，於是自行煙消雲散。

來而不往非禮也，石軒左手一震，已經三劫圓滿的彼岸金橋先收再放，架落在「諸天萬魔神煞大陣」上，其陣法變化當即被定住剎那，似乎通過這道金橋，就能穿過陣法，到達彼岸。

太極圖，體現鎮壓之能，乃諸天萬界一切陣法、禁制的剋星！

與此同時，一道通天徹地的星光巨柱浮現，內裡數不清細小星辰結成星象，每一個星斗都彷彿一個小千世界，星光璀璨，恐怖夢幻。

星光巨柱直直打中被定住變化的「諸天萬魔神煞大陣」，響徹雲霄的轟鳴聲爆發，掀起一場猛烈震盪。好在附近都是天君、真人，否則怕是有人會被直接震死當場。

星光散去，彼岸金橋收回，但「諸天萬魔神煞大陣」之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並向著周圍仙陣擴大，使得整個洞天仙陣快速破碎。

一劍之下，其威若斯！

被圍攻數日，快要強弩之末的洞天屏障，終於在太極圖克制與石軒一劍之下，煙消雲散。

洞天之內，忽然陷入了幽暗當中，一顆顆星辰亮起，像是大千投影，它們結成一方大鬥，卻光芒黯淡，圍繞在一輪放出耀眼光芒的大日周圍，其照得幽暗變成光明，照得一條條黑色扭曲身影浮現，尖叫著、慘叫著化為青煙。

「浩日當空」，周天星斗劍陣變化中最為克制魔道功法的一種，其中還蘊含了「斗姆元君」的變化。

等到劍光消散，心魔宗三劫以下所有修士，是全部傻愣愣站在原地，他們身上沒有半點創傷，卻修為盡喪，而且修煉的所有心魔念頭都在浩日之下蒸發消散了，劍法神妙，可見一斑。

那兩位三劫天君，亦是跌落了境界，損失了大半心魔念頭。

只有四劫心魔天君白澤是完好無損，其剛才全力拖住顏清影和穆揚，也相當於被他們拖住，難以分心，只能眼睜睜看著石軒一劍破陣，一劍滅門！

其他所有天君、真人、弟子面對這一幕，難免呆愣剎那，圍攻數日而未破的洞天仙陣，竟然在石軒左手金橋一按，右手劍光一展之下，吹枯拉朽般破碎開來，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其劍光威力似乎只遜色四劫天君兩三成，其金橋似乎專為破陣而創。

而且墨景秋那把星光尺子，更為恐怖詭異，彷彿可以無視一切距離和躲閃，彷彿只能憑護身仙術、神光等硬擋。

「這到底從哪裡冒出來的兩位神秘天君？」就連盧銳和不老仙翁心中都閃過了這樣的念頭。

短暫震撼過後，大部分天君、真人心性還是不錯，鎮壓住了諸般念頭，開始索拿心魔宗弟修士。

幾位三劫天君則圍住心魔宗的三劫天君，混元金斗照落，五色神光刷下，兩極元磁神劍展開，限制住他們的行動，接著天人第四衰浩蕩降臨。

他們配合的默契異常，有條不紊，讓這些心魔天君分佈在純陽山各處的心魔念頭，隨著本體陷入衰劫，亦同樣陷入衰劫，哪怕斷掉因果聯繫也是難逃。

「衰劫攻擊還真是對付心魔天君的絕佳手段之一。」石軒白色劍光護身，並未再出手，白澤天君可是被四大天君一起圍攻，自己何必再打生打死，自爆隱藏手段，所以是與墨景秋一起立在半空，看著下方的戰鬥，不時點評一二。

白澤天君施展了爆發秘術亦苦苦支撐之中，眼見心魔宗修士全部難逃，就連宗門玉冊都來不及銷毀，被搶了出來，明白無力再挽救弟子們，只能先自家逃命，圖謀東山再起。以心魔宗天君的難殺，其對保命逃走是信心十足，尤其對面還有那位，於是，他心神一動，引發了一門反噬極大的心魔仙術。

石軒忽然覺得天地一暗，無數條黑色身影憑空浮現，接著凝成宛如真實的修士，他們有的白髮蒼蒼，有紅顏婀娜，有的施展五色神光，有的打出天人第四衰……這裡面，甚至有顏清影、盧銳和不老仙翁。

虛幻出來的顏清影、不老仙翁是與白澤聯手抗衡四位天君，而盧銳則將兩極元磁神劍一展，黑白劍光浩蕩，斬向石軒、墨景秋以及另外幾位三劫天君，略微時光遲緩之感出現在石軒等周圍，只是沒有真正四劫天君那麼強大，難以完全壓制。

「心魔幻境」，以一位修士心中恐懼、憎恨、厭惡的事物為根本，衍化虛幻魔影的陣法類仙術，若那位修士心中魔頭不斬，或是不被制住，則虛幻魔影，永遠也殺不死，生生不息！

第一百五十二章 四劫天君的隕落

九曲天河滔滔，混元金斗光芒垂下，不老仙翁想要將時光變得遲緩，快速擊破顏清影的虛幻魔影，但這虛幻魔影本身就有微弱的時光之力，加上白澤從旁干擾，短短剎那內，不老仙翁竟然無法對魔影產生壓制。

面對讓人頭疼無比的末運之力，其只能衍化劫數強攻。

地火風水爆發，將一切復歸混沌，可被混元金斗一旋一消，混沌劫威力就減弱大半，等到打中顏清影的魔影時，更是十不存一，僅僅輕傷了魔影，難以一擊滅殺。

不老仙翁心中略微有些焦急，單憑微弱的操縱時光之能，這些魔影的實力對於三劫天君而言，就是非常恐怖，而盧銳的虛幻魔影正向著四大仙門的好幾位三劫天君攻去，稍微耽擱久一點，說不定就會有人隕落，而每一位三劫天君，對於各大仙門都是中流砥柱、門派的未來，豈能輕忽。

因此他一咬牙，將三四千年才勉強練成的劫數衍化出來，星光棋盤急速變大，天人第五衰成形，向著顏清影的魔影打去。

斑駁黯淡金光削弱了萬劫棋盤，卻消不掉天人第五衰的本質，那魔影被正正罩住。

其猛然發出一聲尖嘯，狀似發瘋，不管不顧地攻擊不老仙翁，九曲天河陣的褐色水浪滾滾而來。

不老仙翁頓時升起了後悔念頭，這天人第五衰尚是第一次使出，與前面的衰劫攻擊竟然有很大不同，對方陷入衰劫後，並沒有立即失去動手之能，反而受道心之衰影響，實力更上一層樓，已經與自己相當！

「怎麼回事？」萬劫仙谷以及其他仙門近五十萬年以來的四劫天君，陷入道心之衰後，可從未有發瘋之下實力更上一層樓的狀況，所以不老仙翁才會用出天人第五衰，那樣一旦對方瘋狂，破綻也就更多，能快速斬殺，誰知會遇到這種狀況！

一時之間，不老仙翁和對方是僵持不下。

而另外三位四劫天君中，穆揚是臉色迷茫，呆立當場，被白澤和不老仙翁虛幻魔影擋在身後，不讓顏清影和盧銳喚醒他。

盧銳內心咬牙切齒地道：「穆老兒不知什麼時候著了白澤地道，竟然成了他衍化『心魔幻境』的憑依。面對心魔，心性不足，就是一大禍害！」

心魔幻境裡虛幻魔影的最高實力，以憎恨、恐懼的事物本體為根據，但略微遜色於中了仙術的天君實力，否則一旦石軒或者墨景秋中了心魔幻境，那瞬息之間，在場就無人能夠倖免，指不定白澤自己也會被隨手滅掉。

盧銳兩極元磁神劍展開，黑白二氣呼嘯奔騰，衍化出一片元磁之地，可卻被白澤運用心魔之影、含沙射影等仙術死死擋住，同為四劫天君，雖然白澤還要分心干擾不老仙翁和顏清影，但心魔大法有其特殊之處，哪怕分心，對本身發揮也沒多大影響，所以盧銳只能積累優勢為勝勢，短時間內是無力救援門下三劫天君，心中焦急不時泛起，又被他牢牢壓下。

倒是顏清影，面對的是實力稍遜半籌的虛幻魔影，又沒有像不老仙翁那般犯下錯誤，故而其以混元金斗鎮壓陣眼，九曲天河陣浩蕩展開，即使白澤從旁干擾，兩三個剎那中，也將不老仙翁的魔影削到了天君以下。

一旦修為境界差了少許，萬法剋星面前就是毫無還手之力！

顏清影隨手一擊混元大手印捏碎了魔影，但當她正要救援墨景秋、冷如眉和石軒時，一道黑色魔影再次擋在了面前，很快就幻化成不老仙翁的模樣。

若不能將穆揚喚醒或是擊殺，這些虛幻魔影就生生不息，哪怕被削了境界，亦不過剎那就能恢復！

顏清影心中焦急，好不容易招攬了一位比自己更像本門嫡傳的三劫天君，還附贈一位實力超絕的三劫巔峰大能，可莫要今日就折損在這裡，但她不比穆揚心性有缺陷，明白越是焦急越是無用，故而強行壓下諸般念頭，重新對戰不老仙翁魔影，同時向著穆揚所在靠近，以期將他喚醒。

……

身邊時光剛開始遲緩，石軒就感應了出來，毫不猶豫，將彼岸金橋鎮壓而出，神聖莊嚴、超脫彼岸的長橋當即使得附近詭異變化的時光停滯，凸顯了出來，像是透明琉璃，接著白色黯淡劍光斬出，七星浮現，殺氣逼人。

盧銳魔影不比正常四劫天君，操縱時光之力還很弱小，被彼岸金橋這麼一鎮壓，竟然只能與石軒僵持不下，而且由於時光流速對比不強，他的兩極元磁劍光亦沒有抓住剛才時光遲緩剎那的機會，斬到石軒身邊，僅僅只是更靠近幾位三劫天君一些。

一黑一白互相纏繞的劍光發出正反不同的強大吸力，將石軒斬來的北斗殺劍牽引得略微偏離方向，避掉其鋒芒，然後直直斬中劍光側面。

殺意爆發、元磁之力大作，石軒全力一擊的北斗殺劍，被這近乎四劫的魔影斬退少許，黑白劍光雖然亦黯淡了不少，但其得理不饒人，繼續浩蕩斬落。

由於石軒鎮壓了時光遲緩變化，其餘三劫天君已經反應了過來，墨景秋、冷如眉的混元金斗一前一後飛出，當頭垂下斑駁黯淡的金光，而星光般的量天尺剛一脫手，就出現在盧銳魔影身前。

同時，其他三大仙門的三劫天君，亦是將各自招牌仙術、靈寶等打出，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急速洞穿而去，混沌劫、星宿劫、黑白元磁劍光等鋪天蓋地打落，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齊齊刷下。

盧銳的魔影表情豐富，竟微微一笑，週身黑白光芒閃爍，元磁排斥之力變得極強，量天尺一路艱難克服這元磁之力前行，等打落在盧銳魔影身上時，已經綿軟無力，僅僅將黑白光芒打得輕微一晃。

接著排斥變成吸引，量天尺被他牢牢吸在身上。

他將兩極元磁神劍一展，黑白二氣瀰漫，衍化出一片排斥、吸引之力全在其掌控的元磁世界。

元磁之力變化無窮，將混元金斗拉得東倒西歪，將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牽引打中混沌劫、星宿劫等，而五色神光被不停東拉西推，等跌跌撞撞刷到盧銳面前時，已經近乎消散，自然沒有任何效果。

即使盧銳魔影能發揮的實力僅僅近乎四劫，但亦有四劫天君的部分境界，墨景秋雖然已經得了末運大道真意，在三劫天君裡面，足以稱雄，可一旦面對有境界優勢的天君，她渡過天人第三衰不足千年的弊端就暴露無遺，一時顯得沒有招架之力。

石軒倒是不慌不忙，與這盧銳魔影鬥法，就相當於以前與三劫巔峰燭九陰的相爭，它們操縱時光之能都是被自己彼岸金橋鎮壓，只不過那時候靠的是五行童子，如今依仗的卻是自身實力。

「這五色神光、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真是差得讓人發指，若讓孔然、五行童子看到，怕是會恨不得將五行仙門的人統統滅掉，丟盡了大神通仙術的臉面。」石軒腹誹當中，劍光爆發，將附近變得幽暗，無數燦爛星辰亮起，星光迷霧散開，星辰元磁之力使得空間折疊扭曲起來。

周天星斗劍法正常變化，以星辰元磁之力對兩極元磁之力！

星光璀璨縹緲，黑白劍氣縱橫捭闔，元磁之力互相牽引、排斥，一時之間，難分高下。

一旦操縱時光之能被鎮壓，石軒的三口飛劍可都是三劫巔峰，加上本身劍術境界，足以與盧銳的魔影抗衡，甚至靠著無上劍法是漸漸佔據上風。

其餘三劫天君見狀，不敢貿然插手，否則被兩極元磁之力牽引，很有可能反倒助了盧銳魔影一臂之力，於是他們有的去相助其他天君對付虛幻魔影，有的則留在原地戒備。

盧銳魔影劍光一變，滿空出現絢爛多彩的光芒，暴雨般打落，每一道光芒都帶著恐怖的毀滅之力，正是「極光驟雨」。

星辰塌陷，宇宙破碎，石軒以毀滅對毀滅，而有兩儀微塵陣洞天加持的「虛空毀滅」是瞬間就將「極光驟雨」吞沒，並反捲過去，將盧銳魔影牢牢困在，讓他處於全面的守勢！

這一幕，看得附近戒備的三劫天君很是震撼，石軒面對只遜色本體半籌的四劫天君魔影，不僅沒有岌岌可危，反而憑一己之力，將他其死死壓制，實力、劍法之恐怖，可見一斑。

冷如眉對墨景秋感歎了一句：「墨真君，你夫君真是厲害，若他能操縱時光，怕是能與四劫天君一戰了。」

聽到夫君兩個字，墨景秋表情微窘，呵呵笑了一聲，沒有回答，總不能說，他確實能操縱時光。

……

幾位四劫天君雖然無法分心，但這邊的戰況他們還是盡收眼底，見石軒將盧銳魔影壓制，驚訝於其實力的同時，都暗中鬆了一口氣，專心致志對付起虛幻魔影和白澤來。

當顏清影快要靠近穆揚，白澤的氣息突然急劇衰落，很快就跌落了境界。

「他的爆發仙術到了極限，開始反噬了！」三位四劫天君心中同時升起這個念頭，欣喜之意閃過，顧不得喚醒穆揚，由顏清影、盧銳纏住兩大虛幻魔影，不老仙翁全力對付白澤。

天人第五衰衍化而出，籠罩住了白澤，其立即陷入瘋狂，像先前魔影般，實力爆發，重新返回四劫境界，但與巔峰時相比，差了半籌，而不少天君身上亦凸顯出一道黑色身影，瘋狂慘叫，影響心神，直到此時，他們才知道自己早已被白澤心魔念頭入侵。

於是，不老仙翁步步為營，時光加速、天人第五衰快速衍化之下，白澤很快就到了最為瘋狂的關頭，猛地自爆開來，那些黑影亦化為虛無。

「總算殺掉心頭大患了。」顏清影等人心中長長吁了口氣，然後喚醒穆揚，所有虛幻魔影頓時消失。

石軒收起劍光，心中升起淡淡疑惑，四劫心魔天君就這麼隕落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抽絲剝繭顯波瀾

白澤天君隕落，四大仙門圍剿心魔宗之事總算是大功告成，但二劫以上天君並沒有完全鬆懈，因為心魔宗的修士亦需要外出遊歷、磨礪，並且體驗人心變化，所以有很大一部分弟子、真人、天君在圍剿之時，根本不在宗門內，這裡面就包括一位三劫天君祝帆，好幾位一劫天君，至於天人以下的，就更加不可勝數了。

「稍有不慎，心魔宗就會死灰復燃。」顏清影站在法寶大殿上首，對著石軒、墨景秋、冷如眉歎息了一句，要想完全滅掉心魔宗，將是漫長而曲折的過程，如今只不過跨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同時她螓首微抬，目光穿過重重阻礙，含笑看著五行仙門急速離去，顯得心情不錯。

穆揚被喚醒之後，自覺老臉丟盡，四位大能裡面，只有自己中了心魔幻境，心性好壞對比一目瞭然，故而匆忙分了心魔宗內事物，就帶著門下天君、弟子等狼狽歸去。

冷如眉依舊冷冷淡淡地道：「好在心魔宗宗門玉冊到手，依據氣息，當能明辨敵我。」

顏清影輕輕頷首：「日後各處弟子將會嚴密注意，一旦發現異常之事，或許得麻煩到三位真君。」因為擔心心魔宗報復，所以短時間內處理異常之事，需得三劫天君壓陣。

說完，她見石軒似乎若有所思，於是疑惑地開口：「石真君，不知你有何疑問？可否說出來，我們一起探討。」

石軒沉吟了一下：「石某懷疑白澤並未真正隕落。」

「天人第五衰之下，即使是心魔天君，亦難有念頭逃脫。」顏清影下意識就反駁，白澤可是當著自己等人隕落在道心之衰下的，豈能做得了假？！

墨景秋同樣驚疑地看了石軒一眼，雖然白澤隕落的有些輕鬆，但之前的一切，大家還歷歷在目，無論是道心之衰下的瘋狂，還是侵入了其他天君的心魔念頭消散，都表明白澤已經徹徹底底的身死道消。

對於石軒的話，冷如眉微微皺眉，莫非石真君喜歡語不驚人死不休，好大言唬人。

石軒見她們的樣子，心中微微歎息一聲，要是孟霓裳，或者自家師父在這裡，當能馬上明白自己意之所指，墨景秋心性、聰慧都是不差，而且有沐璟的壓力，謹慎也是不缺，但終究出身超級大宗門，少了許多磨難，細微之處的見識差了一些。

「白澤最後使出心魔幻境，明顯是為了逃脫，為何毫無作為？」

顏清影覺得這根本不成理由，但石軒實力接近四劫，幾分尊重還是要給的：「他被我等拖出，哪有機會逃走。」

石軒笑了笑：「那他為何還要分出盧銳魔影來殺我等三劫天君？當然，這點很好解釋，石某幾乎一劍滅了心魔宗滿門，白澤天君想殺我的心情怕是非常強烈。但最重要的是另外一個疏漏，既然心魔幻境是以五行仙門穆天君心中恐懼、憎恨、厭惡的事物為根本衍化出來的，那為何獨獨沒有白澤天君自己的虛幻魔影？」

「正常而言，應該出現兩個白澤天君才對，一個本體，一個虛幻魔影！」墨景秋頓時恍然大悟。

顏清影表情變得凝重起來：「石真君你是說，我等殺死的那白澤是虛幻魔影，真正的白澤早就趁虛幻魔影吸引住我等的機會，逃之夭夭了？但那白澤受到爆發仙術反噬之前，實力是與我等相當，這可不是心魔幻境能夠衍化出來的實力。」

「而道心之衰下，亦有無數心魔念頭浮現，同樣陷入了衰劫。」冷如眉也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石軒語氣平和地開口：「這些都找得出辦法來解決，畢竟心魔幻境乃是陣法類仙術，是白澤自己施展的，那短暫增強某個虛幻魔影的實力，未嘗不能辦到。顏掌門、冷真君，你們不覺得白澤爆發秘術持續的時間太短了嗎？他可沒受到太重的傷勢。而跟著隕落的心魔念頭，完全可以是白澤棄卒保帥，迷惑眾人，這是心魔宗天君一貫的行事手段。」

被石軒這麼娓娓道來，細細解釋，顏清影、冷如眉的臉色越發凝重，開始傾向於相信石軒，尤其白澤與眾人交手才不到三息時間，爆發仙術就開始反噬，確實有些詭異。

「而剛才我的那個問題，卻只有兩個解釋，要麼穆天君心中從來沒對白澤產生過恐懼、憎恨情緒，要麼出現在我等面前的，只是白澤的虛幻魔影，若是後者，自然說明白澤已經逃之夭夭，若是前者，穆天君心性不好，人盡皆知，應該最怕心魔才對，那為何不憎恨、畏懼白澤呢？除非他們早有勾連，既然如此，穆天君完好離開，也意味著白澤並未隕落。」

石軒緩緩地一錘定音：「無論從哪種解釋出發，白澤應該都未隕落，頂多實力大損。」

經過一番抽絲剝繭，顏清影、墨景秋、冷如眉都再無懷疑，大殿之內，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過了片刻，顏清影鄭重開口道：「此事我會轉告盧掌門和不老仙翁。雖然本座傾向於此事是白澤戲耍了大家一次，畢竟穆揚出身清白，成就元神以來，哪怕很是艱難，身邊也從未出現過絲毫心魔害人的跡象，但他那裡還是暫時不要告之，以防萬一，等暗中調查清楚再做打算。」

頓了頓，她深深地看了石軒一眼，叮囑道：「石真君你實力、智慧皆是不凡，實乃墨真君良配，我混元仙門之福。如今白澤既然逃脫，你這滅掉心魔宗的最大功臣，需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由於忙著與另外兩大仙門商量，顏清影說完之後，就示意石軒等三人可以離開。

出了大殿之門，剛要分道揚鑣，冷如眉忽然清冷開口：「墨真君，大家既然已經份屬同門，日後還需多加親近，消了隔閡。另外，我用器修秘術祭煉的另外一件靈寶乃是飛劍，還請石真君不吝指點。」

語氣波瀾不驚，情緒亦無變化，像是斟酌許久。

石軒和墨景秋正愁該從何處下手揭開本方世界古怪，見冷如眉相邀，自然沒有推辭。

……

回到兩人所居洞府，墨景秋笑著打趣道：「我還道冷如眉忽然轉了性子，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出了什麼事情？」話未說完，她就見石軒臉色變得鄭重起來。

「這裡心魔宗的仙術與石某在三宵宮附近碰到那位天君非常相似，應該是源出一脈。」雖然修煉心魔的功法，有一兩門仙術類似、相同很是正常，但除開白澤最後施展的「心魔幻境」，每一門仙術都極端相像，那只有源出一脈這個解釋了。

墨景秋臉色也開始凝重：「看來沐璟或者那位修煉心魔大法的半步金仙，是通過絳宵前輩留下的蛛絲馬跡，找到了這宇極鼎，只是礙於沒有烙印，尋不到先天道胎，如果長時間沒有消息從我身上的心魔念頭傳回，怕是她們就會產生懷疑，進而發現端倪。」

「時間急迫，必須早日拿到混元金鬥。」石軒輕吸一口氣，壓下諸多念頭。

墨景秋抿了抿嘴，非常正式地開口：「石道友，如果，我是說如果，遇上了沐璟等半步金仙，千萬不要驚慌失措或是絕望放棄，那樣會十死無生。」

石軒雖然疑惑，但卻知趣地沒有多問，轉而說起另外的事：「之前白澤為何突然發難，非要致我於死地，以至於洞天提前被破。在此之前，我和他壓根兒就不認識，而且當時我是出工不出力，根本沒半點威脅。」

墨景秋同樣很是不解：「若是那位半步金仙已經發現我們兩人來到此處，直接將我擒下，豈不更簡單，何必對付石道友你？」

這個疑問，兩人討論許久，始終不得要領，只能暫時作罷。

……

宇極鼎內，飛遁速度很慢，又無法直接傳送，所以整整大半個月後，混元仙門一行才返回了宗門洞天。

—文—不過得益於飛行法寶上的一些典籍，以及從冷如眉、顏清影等處打探到的秘辛，石軒和墨景秋總算對這方世界各大仙門的由來有了比較詳細的瞭解。

—人—混元仙門和萬界仙谷近乎同時立派，都是半步金仙創下，兩極仙門則要遲上許多年，據稱其開派祖師是遇上了一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半步金仙，得傳大道，但因為這半步金仙從未現身過，所以不被修真界所承認。

—書—心魔宗縹緲詭異，傳承於哪裡，什麼時候出現的，根本不被人知曉，就連被擒住的心魔宗三劫天君都一樣迷惑。

—屋—而五行仙門的傳承，據記載是幾十萬年前一位穆姓修士，天生奇才，偶然之下，到了一處五行濃郁的山谷，見五色異彩，頓時有所感悟，於是結廬此地，歷經百年，終於創下震古爍今的五色神光根本大法，其後開宗立派，成為一方大能，但最後是隕落在了道心之衰下。

對於這記載，石軒是半點也不相信，五色神光如果是這麼好創出來，諸天萬界，多少絕世天才，多少修煉五行功法的天君，豈會沒有半點收穫？！

還有另外一件讓石軒和墨景秋覺得詭異的事情，那就是從十多萬年前開始，四大宗門連續很多代，每代都只有一位四劫天君，不多也不少。

「總算回到宗門了。」顏清影帶著墨景秋、石軒等飛出法寶。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將計就計再就計

混元仙門洞天入口，立著所有留守弟子，作為此方世界四大仙門之一，雖然之前有所衰敗，但弟子數量還是十倍於蓬萊派，而且石軒粗粗一掃，弟子之中有道侶的十之六七，前來迎接的人數自然又多了不少。

她們已經從先一步回來佈置事宜的部分天君口中得到消息，知道此番出擊是一舉成功，順利剿滅了心魔宗，而且本門還多了兩位實力強悍的三劫大能，尤其那位石軒石真君，除了沒有操縱時光之能，更是近乎四劫。她們與宗門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因此是滿懷欣喜，齊聲恭迎掌門和冷真君、墨真君、石真君。

顏清影清麗的臉龐上泛起一絲微笑，但手中卻祭出一冊玉書，仙識沉入，激發裡面的氣息，頓時不少弟子、道侶身上是一陣扭曲，黑色影子浮現出來，接著被事先歸來的那些天君一一擊殺，早有準備之下，這些心魔念頭是猝不及防，來不及斷掉因果聯繫，徹底隕落。

得到心魔宗宗門玉冊後，顏清影、穆揚、盧銳各自將裡面的氣息拓印了一份，以此明辨敵我。

修煉心魔的修士雖然能自行斷掉因果聯繫，可他們的本質氣息卻無法改變，一旦氣息落入了顏清影這等四劫天君手中，那就再難隱藏。

墨景秋看著這一幕，仙識之中歎息了一聲：「心魔修士真是危害甚大，稍有不慎就後患延綿，實乃一個宗門的心腹之患。」她這是有感而發。

「天君還能借助心魔修煉，但對天君以下修士，就百害而無一益了。」石軒點頭贊同，但心中卻在想著另外一些事情。

墨景秋看出石軒若有所思，好奇問道：「石道友你莫非又看出了什麼破綻？」

「從混元仙門典籍上可以看出，兩位半步金仙失蹤以後，此方修真界就陸陸續續出現不少心性不佳的真人、天君，而且隨著時間推移，是越發眾多，到了當前，更是出了穆揚這種成就元神後，心性是每況愈下的奇葩。」石軒感歎道，「揭開這方修真界的古怪，可以從這方面著手。」

墨景秋苦笑了一下：「這裡的天劫、衰劫看來真是有問題，但時間急迫，哪等得到別人渡劫。」

天劫、衰劫的間隔絕大多數都是以千年計，難以在短時間內巧合遇上，而石軒和墨景秋又都沒有提前引發別人劫數的能力，從這方面解開謎團，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

石軒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否則不用墨景秋詢問，就會找她商量辦法了。

「這裡竟然還有陰曹地府，看來九幽那一位肯定也知曉了宇極鼎的存在。」墨景秋轉而說起另外一件事，按照混元仙門典籍記載，蒼鬱山脈的另外一面，有地府的存在，鬼差依據天地法則而行，可以很快到達有死人的地方。

說到這個，石軒心中難免泛起淡淡的失望，以自己為棋子的道祖裡面，最明顯的是五行道祖孔極，但生死道祖亦值得懷疑。

此番同意墨景秋的條件，進入宇極鼎，石軒就是看能否瞞過他們，謀劃一條後路，誰知五行道祖身影若隱若現，生死道祖更是光明正大地顯示存在，自然難掩失望之情。

「好在暫時還未發現寂滅道祖的痕跡。」石軒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

幾日之後，石軒和墨景秋正努力從混元仙門內勘破古怪時，顏清影突然派侍女過來請兩人過去商量要事。

到了混元仙門大殿，顏清影開門見山地道：「在蒼鬱山脈本門下院附近發生了一些異常之事，初步懷疑是心魔作祟。」

各大仙門和下院、分守各地修士的聯絡之法，是讓石軒有種古怪好笑的感覺泛起，為了克服空間屏障帶來的阻礙，真人、天君們是用晶石捏了一根長線，加持滿禁制，一直連通到各處，然後消息在晶石線中傳遞，非常快速，頗類電話，而修為高深的天君，還能借助這些晶石線將遁法發揮到近乎仙術等級，如往蒼鬱山脈，不過十多個剎那。

晶石線製作簡單，但加持禁制很費工夫，無法普及。

墨景秋平靜問道：「掌門是讓我們兩人去一位？」前日另外一處地方發現了心魔宗一位天君的蹤跡，冷如眉已經趕了過去，顏清影作為四劫天君，又是掌門，不便輕動。

「短時間兩起事件接連發生，本座覺得有些古怪，是否白澤覺得他瞞天過海之計成功，想要在暴露之前，算計報復石真君，所以才會來得這麼快。」顏清影並未直接回答，反而點出了其中古怪。

石軒笑道：「顏掌門想將計就計？」

顏清影莞爾一笑：「正如石真君所言，白澤還不知道你已經看出了他的破綻，難有提防。本座會悄悄綴著你，一旦白澤出現，就暴起發難。有我抵消他操縱時光之能，石道友你的劍法實力當能正常發揮，足以與本座聯手，擊殺白澤。」

「要是穆揚與白澤有勾連呢？到時候面對兩位四劫天君，那就凶多吉少了。」墨景秋提出了疑問。

顏清影早有準備：「本座讓盧掌門和不老仙翁輪流盯著穆揚，就算他有問題，也翻不出什麼波浪來。」

石軒沉吟片刻後道：「石某願往。」若能拿下白澤，知道他之前為什麼要針對自己的緣由，說不定能明瞭很多事情。

「我與石道友一起前去。」墨景秋開口道，一是擔心會出現什麼危險的變數，有自己相助石軒，把握亦要大很多，二則這古怪的世界裡，兩人最好不要分開。

顏清影微笑點頭道：「善。你們夫婦同去，更顯謹慎，消除白澤懷疑。」

……

蒼鬱山脈環境與禹余天十萬大山相似，只是其背面有陰曹地府，故而整座山脈要顯得陰森許多，煞氣更濃厚，多種多樣，乃凝練煞氣、修煉某些道法、祭煉部分器物的好地方。

石軒和墨景秋從晶石線中遁了出來時，混元仙門下院的掌院洛眉帶著幾位長老早已立在殿中，見狀，忙恭敬行禮道：「參見墨真君，參見石真君。」

「發生異常之事的地方在哪裡？」墨景秋頷首致意後，直接問道。

洛眉乃一柔弱美女，見墨真君雷厲風行，也不多廢話：「就在附近的一個部族之內，他們從昨日起，不時有族人發瘋，見人就殺。」

「好，你帶路前去。」墨景秋乾脆地道，一上來就是三劫天君探查，那不是擺明乃誘餌嗎，還是按照正常處理順序，由這邊元神真人出面，兩位三劫天君坐鎮幕後。

這種小細節可不能出現疏漏。

洛眉沒有推辭，當即轉身往那部族所在飛遁而去，石軒和墨景秋則遠遠跟在後面。

那部族不遠，僅僅一刻鐘，洛眉就按下遁光，進入寨子，詢問並探查起來。

石軒和墨景秋隱於半空，全神戒備著周圍變化。

忽然，方圓百里內所有樹木的陰影彷彿活了過來，扭曲變化成黑色蟲豸，向著石軒和墨景秋的影子噴出黑色沙礫，滿天皆是黑色翻滾。

而同一時間，石軒是感應到附近時光詭異變化，立刻將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鎮壓了出來。

就算知道顏清影就在不遠處，馬上就會出手，石軒亦不會束手等待。

時光如同囚籠，凸顯了出來，但限於境界，彼岸金橋僅鎮壓住了時光瞬間，只來得及將周天星斗劍法化成銀河護住兩人，墨景秋也抓住機會，將蓄勢待發的混元金斗祭了出來。

不過無論銀河還是混元金鬥，在瞬間之後，都變得遲緩起來，眼見就要被黑色沙礫打中。

這時，遲緩的時光反向變化，轉眼就互相抵消，讓銀河重新燦爛，讓混元金斗斑駁黯淡金光灑下，一削一防中，勉強擋住了含沙射影。

顏清影終於趕到，將九曲天河陣布下，褐色長河蜿蜒伸入虛空，使得方圓幾百里陷入水浪滔滔。

黑色長髮如緞的白澤在水浪中浮現身影，他容貌初看是奇異俊美，細看卻變化不定，像是人心。

混元金斗祭起，顏清影冰冷道：「白澤，你果真未死，今日就授首此處！」

白澤身陷九曲天河陣中，卻毫不驚慌，臉上泛起一絲詭異微笑：「顏掌門，等你許久了。」

隨著他的話語，天上星辰亮起，衍化成一張巨大棋盤，當頭罩落。

天人第五衰！

「不老仙翁！」顏清影又驚又怒，好在其剛才並未放鬆戒備，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而附近又都被九曲天河陣籠罩，所以陣法急速變化中，險之又險地將自己和石軒、墨景秋給挪移出了天人第五衰的範圍。

遠處不老仙翁現出身影，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堵住了石軒等人的退路，前方則是白澤負手傲立。

他們偷襲未能得手之後，並沒有繼續強攻，顯得對拿下石軒三人信心十足，於是依照心魔慣例，先動搖對方心神。

石軒驚訝道：「內奸竟然是不老仙翁你？」

白澤哈哈大笑：「怎麼可能是穆揚那蠢貨！石真君果真心細如髮，竟然能這麼快就看出本座刻意留下的破綻。」

「刻意留下？」顏清影臉色凝重起來，混元金斗飛到重新布下的九曲天河陣上空。

白澤戲謔道：「心魔幻境中只有一個白澤，這麼大的破綻，本座豈能想不到？顏掌門，這將計就計再就計怎麼樣？」

不老仙翁也嘿了一聲：「天人第五衰打中究竟的是天君，還是魔影，老道又怎麼可能感覺不出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有備方才能無患

雙方互相僵持，白澤和不老仙翁是看顏清影躲過了第一次的突襲，重新布下了九曲天河陣，怕匆忙強攻，反而露出破綻，被顏清影等抓住機會逃之夭夭。那樣，麻煩就大了，穆揚再蠢，實力亦是四劫，光明正大以二敵三，可從來不是心魔的風格。

所以他們乾脆嚴密防備著石軒等人突圍，動搖對手心神的同時，布下各自仙陣，步步為營，穩紮穩打，爭取將三人徹底擊殺，如今自己這邊的實力是完全佔據了上風，自然要將這優勢發揮到最大，不給顏清影同歸於盡的機會，反正穆揚、盧銳想要獲得消息，並趕過來，那至少得一炷香的工夫。

顏清影見白澤和不老仙翁是不急不徐，緩緩將「諸天萬魔神煞大陣」和「劫數難逃仙陣」布下，根本沒給自己等人留下強行突圍的機會，於是只能壓下心中焦急，將褐色長河催動得愈發波浪高漲，靜待良機。

「不老仙翁，你已經是四劫天君，步入道途以來，又一直心性極佳，為何還要與白澤狼狽為奸，他能給你什麼好處？！」顏清影對此是非常疑惑，之前她可從未懷疑過不老仙翁會和白澤勾結，既然對方想要動搖自己心神，那不如乾脆問個明白，說不定反而能窺見嫌隙，創造機會。

不老仙翁嘿嘿笑道：「從貴宗與本門兩位半步金仙失蹤以來，修真界幾十萬年裡，未曾有一位四劫天君渡過道心之衰，老道雖然自負，但卻不敢比擬那些驚才絕艷的人物，而且從上古到現在，高階天君的人數是一日日減少，到了最近十幾萬年，每個仙門的四劫天君更是固定在一位，壽元之衰愈發艱難。」

對於這些事情，他似乎思考了很久，說起來是滔滔不絕：「老道懷疑，修真界會漸漸衰敗下去，直至傳聞中的末法時代來臨。有很大可能，我們這一代四劫天君隕落後，修真界就將以三劫天君稱雄，再無人能渡過壽元之衰。」

「我們幾位四劫天君裡，以老道進入四劫的時日最長，多半會第一個隕落。到時候沒有四劫天君鎮壓，在幾位打壓之下，本門是難逃衰敗的下場。既然難以窺見半步金仙境界，老道就不得不為宗門後代計。所以在純陽山，圍攻之中，白澤道友是感應到了老道的擔憂，說動了老道，助他逃走，然後暗中聯手，將你們一一除掉。」

顏清影本以為不老仙翁是被心魔所惑，但他神智清醒，思路清晰，考慮長遠，而且目的清楚，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萬劫仙谷的興盛、存在，明白難以動搖他的殺意、念頭，不由暗自歎了口氣：「不愧是近十萬年以來，修真界中最出類拔萃的人物，居安而思危。」

「與心魔聯手，危險異常，不老仙翁你不怕被白澤天君暗算、背叛嗎？」石軒臉上的驚訝已經完全看不到，似乎之前只是刻意做出來的，此時是微笑開口。

不老仙翁看了石軒一眼，讚賞地點點頭：「石真君你的心性真是不錯，這麼快就完全冷靜了下來，雖然不知你的來歷，但若四劫大能全部隕落，三劫天君裡面，當以你為首，故而不得不將你也一併除掉。至於老道和白澤天君的關係，還不用著你挑撥，他將一個念頭交給了老道鎮壓，天人第五衰之下，他躲在哪裡，也逃不掉。」

其一邊說，一邊緩緩將「劫數難逃仙陣」變化展開，顯然準備已足，就要全力發難了。

「我還以為是白澤天君欲除石某而後快，當時無冤無仇，他就想要殺掉我，更別提石某後來還幾乎滅了心魔宗滿門。」

石軒悄然將問題轉到自己最為關心的上面，同時暗暗腹誹，「面對危險，馬上冷靜下來，在宇極鼎外，可是正常真人、天君就能辦到的，也不會這樣拖拖拉拉，需知天君之爭，時間越久，變數越大。」

白澤妖異的臉上露出暢快之意，如緞黑髮無風自動：「當時本座已經在準備瞞天過海，帶著部分天君、真人逃走，但石道友你剛一出現，本座心中就升起了極端危險之感，這種心血來潮，自本座成就天人後，從未有過，似乎你身上藏著什麼克制本座的事物，能夠將本座徹底擊殺，為免除後患，自然毫不猶豫發動陣法。」

「不過石道友你的實力倒是出乎本座意料，除了不能操縱時光，竟然只是遜色我等四劫天君少許，而且還有那破陣利器，以至於本座功虧一簣，反而折損了宗門所有修士。」

接著他諷刺笑道：「可惜石道友你聰明反被聰明誤，今日就要拿你血祭本門死難的弟子、真人、天君們。哼，玩弄心思，你又怎麼會是本座的對手？嘿，天道好還，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無數黑色魔影扭曲著，就要從「諸天萬魔神煞大陣」浮現出來，附近山脈變得彷彿天魔樂園。

顏清影心神高度集中，凝重異常，準備抵擋第一波猛烈攻擊，但這時，她竟然又聽到石軒開口說話，而不是專心迎戰，心中不由閃過一絲不滿。

「應該沒有第三位四劫天君相助你們了，否則當時在純陽山，兩位就會直接反殺，而不是行瞞天過海之事。」石軒悠然笑道，心中卻泛起陣陣失望，白澤要殺自己的理由竟然是感應到了先天殺戮之氣對他的威脅，這樣就與世界古怪無關了，當然心魔之話，真是假假，不能盡信，還需驗證。

白澤一愣，繼而一笑：「就算只有我等兩人，殺掉你們也綽綽有餘，石道友莫非還想動搖本座的心神？」

石軒搖了搖頭，在仙陣發動之際，溫和開口：「有兩點，兩位道友需得謹記，一是石某從來都是將對手預計得夠強，來之前就預備穆揚真君有什麼辦法暫時擺脫監視，與白澤道友你聯手的。」

「糟糕，石軒竟然還能就計！」白澤和不老仙翁心中同時升起不好預感，將仙陣發動，本命靈寶、仙術等就要施展出來。

「二是，廢話不能太多。所以，石某是最喜歡心魔對手了。」

溫和的聲音剛剛落下，就見「劫數難逃仙陣」突然消失，一道星光劃破天際，向著石軒袖中陰陽二氣瓶投去，正是不老仙翁。

雖然與真正的四劫天君有些差別，但不老仙翁也算心性堅毅，被因果聯繫鎖住後，沒有驚慌，當即操縱起周圍時光。

只見那道投向陰陽二氣瓶的星光開始變得緩慢，不像先前石軒收人，都是瞬息入瓶。

而不老仙翁有了充足時間後，開始摒除起因果聯繫。

境界差距，可不是說笑！

不過這道星光剛開始緩慢，周圍時光就反向變化，很快速度就恢復正常。

「石軒竟然是四劫天君！」不老仙翁、白澤、顏清影心中同時產生震驚念頭，喜怒愕然各有不同。

但他們瞬間就冷靜下來，白澤發動「諸天萬魔神煞大陣」，施展心魔之影，欲要救人，顏清影則將混元金斗一旋，九曲天河陣河水滔滔，迎向白澤，阻其救人。

而不老仙翁放棄摒除因果聯繫，全力操縱時光，很快他就發現，雖然無法壓制石軒，但時光之力卻是大佔上方，落入陰陽二氣瓶的速度又開始變緩。

可這時，一道白色有眉有眼的刀光從石軒元神中飛出，其雙眼裡射出兩道毫光，無視空間阻礙，直直落在了那道緩慢的星光之上。

不老仙翁頓時覺得所有念頭、一切元神變化皆被定住，就連宗門洞天內的念頭、化身等都同樣如此，其全力操縱時光之下，是猝不及防，運轉艱難，剎那之間無法掙脫。

而墨景秋一直牢記石軒有操縱時光之能，故而星光第一次緩慢之際，就將混元金斗祭出，此時飛到了不老仙翁頭上，道道斑駁金光垂下，鎖住其泥丸宮。

輕輕一旋，不老仙翁的氣息就衰落一點，只是境界差距下，未能將其削成三劫。

緊接著，斬仙飛刀所化白色刀光斬中了不老仙翁，殺戮之意爆發，頓時將他斬成了兩半，再難操縱時光，被陰陽二氣瓶收了進去。

斬仙飛刀頗為遺憾的念頭傳到石軒心神中：「可惜修為未復，否則這一刀就能將他徹底斬殺！」他還僅僅是三劫巔峰的實力。

但不老仙翁除開操縱時光之能外，一身實力只是近乎四劫，故而被斬仙飛刀斬中後，亦是受到重傷，處於跌落境界的邊緣。

白澤見狀，來不及去斟酌石軒能困住不老仙翁多久，他只是明白，心魔幻境在對方有所戒備的情況，是難以得手，若再不離開，兩位四劫大能聯手，加上一位能削弱修為的三劫天君，那自己就永遠也走不掉了！

所以他當機立斷，趁石軒和墨景秋還未騰出手來，將剛剛發動的「諸天萬魔神煞大陣」直接爆發，無數天魔幻影四處橫行，將顏清影困在，本人則隱於其中，在無數樹木陰影中急速遁逃。

顏清影剛要追擊，仙識中就傳來石軒的聲音：「且慢，先對付不老仙翁。」

接著，顏清影就看到，石軒陰陽二氣瓶裡猛然飛出一道星光，幻化成天人第五衰。

陰陽二氣瓶可是石軒本命靈寶，若讓不老仙翁衰劫攻擊打中，那可是一損俱損，立刻陷入衰劫的。

所以石軒根本就沒打算困在不老仙翁，僅僅是為了嚇走白澤，趁這短暫時間差，先將不老仙翁殺死！

其實就算他們不多話，石軒、墨景秋聯手之下，加上斬仙飛刀，亦有把握在一位四劫天君手上保命。

白澤在近千里開外，感覺到這一幕，憤怒泛起，差點道心失守，自己慣於玩弄人心，今日卻被石軒給耍了一把。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追蹤路上遇舊識

有了石軒預先提醒，顏清影在短短瞬間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本體隱於陣眼，混元金斗道道斑駁光芒垂下，融入了天河之中，滾滾水浪則洶湧地向著衍化出天人第五衰的萬劫棋盤奔流而去，所過之處，萬法消亡，時光異常，將方圓幾百里完全籠罩，一片褐色翻滾。

不老仙翁沒想到剛衍化出天人第五衰，向那詭異的小玉瓶內部禁制打去，就被其直接放開，於是身不由己地飛了出來。

他亦是身經百戰之輩，壓根兒沒去思考是何緣由，反倒是堅決果斷地與劫數相合，準備靠著「天人第五衰」只問境界、不及其他的特性，強行闖將出去，事已至此，身受重傷之下，他已經沒了戰而勝之的把握，殺意消去，只求全身而退。

至於全力防禦，等待白澤相救的選擇，這種生死關頭，不老仙翁還是更相信自己。

可惜，他面對是萬法剋星的末運之力，雖然衰劫攻擊只問境界、不及其他，難以被仙術、秘寶等防禦，但一道道褐色水浪拍下，沾染劫數，層層削弱，「天人第五衰」是漸漸黯淡，就連本質都開始不穩。

若不老仙翁實力完好無損，那強行撐住，憑此闖出九曲天河陣，有很大把握，畢竟等萬劫棋盤打到面前，顏清影終究是不敢硬接「天人第五衰」的，只能選擇躲避。

身受重傷，哪怕沒有跌落境界，滔滔天河水浪洶湧而來之下，不老仙翁支撐的也是非常艱難，雖然他已經看到了彎彎繞繞天河圍繞之中的顏清影，但咫尺距離，卻是天涯之別，再難跨過。

無聲無息中，層層削弱之下，星光閃耀的「天人第五衰」崩解開來，現出了不老仙翁的身影，元神很是虛幻。

其明白生死只在這一剎那，於是不管不顧，自爆了萬劫棋盤，將天河水浪全部逼得倒退回去，使陣眼處的混元金斗晃動不穩，整個仙陣搖搖欲墜。

同時部分萬劫棋盤之力是聚集在了不老仙翁元神附近，無數星辰劃出玄奧軌跡，拖著璀璨的焰尾，構成了一張巨大的星光棋盤，棋子衍化，劫財不盡，劫數無窮，只是其時光還是難以自成一體，依舊被顏清影干擾著，無法加速。

而就在這個時候，兩道白色毫光直直射了過來，穿透星光棋盤，落在了不老仙翁元神之上，他念頭當即被定住，只能眼睜睜看著劫數衍化停滯。

正是一直在旁虎視眈眈的石軒，抓住機會，搶在不老仙翁元神自爆的剎那，祭出了斬仙飛刀。

萬劫棋盤自爆之力反饋，加上境界壓制，僅僅剎那，不老仙翁就擺脫了念頭、變化被定住的局面，想要繼續衍化劫數。

可剎那即是永恆，一道斑駁黯淡的金光從天而降，定在了星光棋盤之上，接著上方混元金斗輕輕一旋，本就處於跌落境界邊緣的不老仙翁當即被削掉了一層境界。

這種削掉，乃是連境界帶來的操縱時光之力也被削掉。

墨景秋當然不會放過石軒用斬仙飛刀定住不老仙翁換來的剎那機會。

遠處白澤在不老仙翁從陰陽二氣瓶中飛出來時，是毫不猶豫地就返身歸來，一位實力強大的盟友可不是那麼容易有的。

他逃出僅僅剎那，返回自然也很快，但剛到近處，正要出手操縱時光，就見不老仙翁自爆萬劫棋盤，兩道毫光則妙至巔峰，恰到好處地打出，而顏清影受到自爆之力衝擊後，是順勢轉過了方向，面對著自己。

「不老仙翁完了。」經過剛才的鬥法，白澤對於白色刀光以及它發出的兩道毫光是印象深刻，就算顏清影暫時無力出手，旁觀可還有一位墨景秋！

既然他能下定決心歸來，也可以舍下誘惑而逃，右手一指，顏清影心魔之影幻化出來，向她攻去，左手一握，在不老仙翁洞天內的心魔念頭詭異破碎，再難找到蹤跡。

而他自己則掉頭飛遁，再也不關心鬥法局面變化，只要逃出了顏清影仙識範圍，以心魔之能，那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顏清影沒有追擊白澤，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按照石軒吩咐，一邊分出部分心神擋住心魔之影，一邊將大部分精力放在壓制不老仙翁操縱時光之能上，讓墨景秋有機會用混元金斗削落其境界。

境界一落，不老仙翁身邊自爆萬劫棋盤而來的巨大星光棋盤是再難維持，猛然散開，掀起強烈的衝擊，將本就搖搖欲墜的九曲天河陣沖得七零八落，將墨景秋混元金斗垂下的金光震散。

但這卻是迴光返照、最後燦爛，等衝擊稍弱，石軒立刻斬出一道有眉有眼的白色刀光，兩道毫光從其雙眼中射出，落在了想趁機隱遁逃走的不老仙翁元神上，接著白色刀光斬到，一切皆被斬斷，其是徹底隕落。

衰劫攻擊威脅太大，石軒是毫不留手。

顏清影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化為了一聲輕輕地歎息，對於不老仙翁的選擇，她是頗為感同身受。

三人聯手，那心魔之影很快就被斬殺，但此時，白澤早就不知逃到了何處。

「石道友，若是白澤不除，怕是後患無窮。」顏清影看著石軒道，態度顯得更為平和，不過語氣中的疑惑還是不少。

剛才石軒只讓自己全力對付不老仙翁，不用去管白澤的逃遁，可心魔天君就算在自己仙識範圍內，都極端難殺，稍有不慎，就失去其影蹤，更別提這種已經逃得遠遠的了，怕是連痕跡都找不到半點。

石軒笑了笑：「石某有辦法鎖定白澤的氣息，從而追索上去。」斬仙飛刀跟腳特殊，一旦被其殺意鎖定，那在一定範圍內，即使跨大千世界傳送，都擺脫不掉，對於這點，石軒是吃了不小的虧。

這裡雖然空間屏障極強，可白澤也同樣不可能逃得到另外的世界去，只要他還沒逃出三十萬里，就還在斬仙飛刀感應之中。

石軒做好面對兩位四劫天君的準備，就是因為當時懷疑白澤未死後，想要用斬仙飛刀的殺意鎖定他殘留的氣息，卻未能得逞，所以判斷有四劫天君刻意為其遮掩，只是不知哪位罷了，等經過氣息感應，沒在顏清影元神上發現白澤蹤跡後，石軒才敢對她明言。

顏清影吃驚不小：「竟然能鎖定白澤的氣息？」她吃驚很是正常，修真界中經過不知多少萬年的與心魔宗較量，亦沒有哪位大能可以創造出追溯心魔修士的法門。

「嗯，還請顏掌門帶我等飛遁，石某來指路。」對於這點，石軒不便解釋，只能暗中道了一句，「專業的就是不一樣。」作為殺伐至寶，斬仙飛刀自有其擅長之處。

顏清影沒有追問下去，遁光一裹，就帶著石軒、墨景秋向著蒼鬱山脈深處飛遁。

……

蒼鬱山脈深處，無數煞氣瀰漫，除了少數喜歡這種環境的妖獸、陰魂，不僅沒有人煙，就連普通獸類、妖獸、飛鳥等都難以生存，地上常常可以看到纍纍白骨，但對元神以上的高階修士，這些沒經過祭煉的煞氣是作用很小。

心靈感應異常強大的白澤似乎發覺了在被人追蹤，仗著熟悉環境，七繞八拐，想要擺脫，可都瞞不過斬仙飛刀的感應，到了後來，他甚至主動轉移心神到附近其他心魔念頭上，將被追蹤的心魔自毀，但依舊沒有作用。

宇極鼎內，仙識受到壓制，心魔之力亦受到壓制，超過一定距離，白澤就無法有效控制，難以將遠處的心魔念頭作為本體，直接現身在萬劫仙谷附近，不過若是在宇極鼎外，斬仙飛刀的感應範圍，那就是幾百上千個大千世界，其還是逃難同樣的結局。

顏清影和白澤遁光速度相差無幾，一日之後，僅僅迫近了千里的距離，短時間內還無法追上。

到了傍晚，蒼鬱山脈一片漆黑，色彩紛呈的煞氣幻化出無數模糊景象，突然，一道雷光擊下，打在前方不遠處，激起漫天的銀蛇。

石軒看得很明白，此乃陰煞衍化到了極致，引來雷擊，將此地變成了「雷劫之地」，若機緣巧合，說不定能出九劫雷擊木。

當顏清影要飛過「雷劫之地」時，石軒突然感覺到那裡有一點熟悉的氣息。

那是衰劫的氣息。

「等等。」石軒當即開口。

顏清影雖然不解，但石軒之前表現出眾，她還是選擇了相信，於是停在了雷劫之地裡。

石軒和墨景秋對視，她也感覺到了，然後兩人循著氣息，走到此處陰煞沼澤的惡臭核心，憑空一攝，攝出來一位元神腐爛的天君。

其氣息變得更加熟悉，墨景秋脫口而出：「沈沉溪。」

他竟然從萬劫仙谷手上逃出了生天，不過狀況看起來也頗為不妙。

沈沉溪見是石軒、墨景秋兩人，異常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假……的……」

其可不像石軒元神控制之力那麼強，衰劫中還能到處行走，加上之前受了重傷，更是連開口都難，只能勉力維持，準備好的一件渡劫秘寶，則是要在最後一波反噬中使用的，所以說出兩個字後，又陷入了入定的狀態。

第一百五十七章 勘破虛幻明由來

石軒和墨景秋對視一眼，沈沉溪所言在兩人心中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假的？是指這方世界的天劫、衰劫是假的，還是其本身就是假的？

以兩人的道心修為，轉瞬就壓下了諸多情緒，冷靜地交流起來。

「至少沈沉溪的元神之衰不是假的。」石軒仙識掃出，仔仔細細探查了一遍沈沉溪元神表面的大道反噬之力。

墨景秋雙眸睜開：「明心見性，成就元神後，若是已經知曉本身被幻、心魔、夢等太虛之力影響，那內觀元神，肯定能找到異常之處。剛才石道友你查探沈沉溪時，我是入定內省了一番，沒有收穫，除非是『由虛化實』的外在幻境，比如『心魔幻境』。」

「你的意思是，此乃那位半步金仙心魔的手筆，以一位真正的四劫天君為心魔幻境依托，迷惑我等？」石軒搖了搖頭，「這樣確實可以解釋很多問題，如為什麼這裡的四劫天君比正常差，否則我們哪能殺得了不老仙翁，但這方世界曾經有過半步金仙，高階修士人數漸漸減少等卻解釋不了。」

「當然，這幾個地方都可以當作幻境自己隨意衍化的，可有什麼意義？而且，一個最大的問題是，如果乃半步金仙心魔的手筆，他直接出手對付我們，還不是手到擒來，根本不擔心你能毀掉烙印。」

渡過道心之衰，成就半步金仙後，就與天君彷彿兩種生靈，實力差距之大，遠遠勝過元神與陰神、天人與陽神。

墨景秋對此頗為贊同，都是半步金仙了，對付自己和石軒，哪還用得著藏頭露尾，剛才她只是提供一種可能。

看了看沈沉溪，她微微皺眉：「沈真君的衰劫是真的，不代表此方世界的衰劫是真的，畢竟他與我等一樣，是外來天君。」

石軒沉吟了一下：「石某再內省一番，將中了幻術的可能完全排除。」

幾個剎那後，石軒睜開雙眼，對墨景秋點點頭：「確實不是我們兩人中了幻術，要麼是外在幻境，要麼天劫、衰劫是假的，有大神通者背後操縱。」沈沉溪「假的」兩個字，就像點穿了石軒和墨景秋的知見障，對於這方世界的古怪能跳出藩籬看待。

墨景秋輕笑一聲：「總算離出去更進一步了，再找到一些線索，說不定就能將古怪之處串成一根繩索，指點我們出口所在。」

顏清影見兩人待了幾息也未返回，不由好奇遁了過來，一看到沈沉溪，她臉色一變：「這位天君的元神之衰，似乎有些不太一樣，比正常兇猛很多，他如何撐得下來？」

天劫、衰劫是假的！墨景秋心中歡喜念頭剛起，但馬上就壓了下來，與石軒相視苦笑，如果是外在幻境，那其本身的天劫、衰劫同樣是假的，根本無法排除，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沈沉溪「假的」兩個字貨真價實。

石軒微微笑著回答顏清影：「所以石某才好奇停下，不過當下追蹤白澤要緊，先將其帶走，日後仔細探查。」

一邊說，石軒一邊就將沈沉溪收入了天地山河圖內，同時暗中對墨景秋道：「白澤是心魔天君，或許能從他那裡發現一些端倪。」

「大善。」顏清影贊同道，要是能發覺衰劫異常的緣由，說不定能反其道而行之，將道心之衰大大降低，那樣，自己未嘗不能一窺半步金仙的境界。

其後，她遁光捲著石軒兩人，繼續追索白澤，由於前面的耽擱，距離被拉大了很多，好在白澤遁光亦是不快，還未脫出三十萬里的範圍。

……

一追一逃，幾日之後，白澤是翻過了蒼鬱山脈，向著煞氣更濃厚的地方飛遁。

墨景秋感應著周圍環境變化：「再追下去，怕是要到陰曹地府了。」

「或許白澤就是想借助那裡的特殊地形擺脫我們。」顏清影揣測道。

聽到她們的對話，石軒是微微一愣，心中一動，眼見白澤方向轉變，卻沒有開口，任由顏清影遁光一直向前，筆直朝著陰曹地府而去。

其後，顏清影幾次詢問白澤的行蹤，石軒都是回答：「直直往前。」

專心追蹤的顏清影沒發現異狀，墨景秋倒是覺得有點不對，不由問道：「石道友，可是出現什麼變化？失去白澤蹤跡了？」

「石某想起一事，或許到了陰曹地府，就能揭開這方世界的秘密。」石軒語氣平和地道，但墨景秋卻聽出了裡面的鄭重之意，因此不再多問，專心等待。

距離陰曹地府已是不遠，半日過去，就見陰氣繚繞的一座山峰出現在眼前，它的背後有一處陰煞地穴，直通地府小千。

附近環境特殊，變化多端，顏清影花費了不少時光，才到了山峰近處：「石真君，白澤在哪裡？」

「失去蹤跡了，我再仔細感應一番。」石軒隨口敷衍道，閉上雙眼，專心感覺陰曹地府。比起離開此界，追殺白澤乃細枝末節。

顏清影長歎一聲：「還是被他借助這特殊地形逃脫了，後患無窮。」

一路之上，幾次逼近白澤，險些就可以得手的事實，讓她對石軒沒有絲毫懷疑。

鬼兵、鬼將不時從陰煞地穴中進進出出，但都不敢招惹顏清影，她四劫天君的氣息是毫無保留地散發出來，就算閻王在此，也不敢造次。

兩三個剎那後，石軒緩緩睜開了雙眼，眸中一片清澈，帶著些微笑意。

墨景秋忙用仙識問道：「石道友，可有收穫？」

「假的。」石軒含笑點頭，重複了一遍沈沉溪的話，接著詳細道：「此方世界是假的，是外在幻境。」

墨景秋謹慎地再次確認：「真的？」

「石某曾經誤入過九幽大世界，沾染了一些氣息，只要在陰曹地府附近，就能感應到勾連地府和九幽的滾滾黃泉，某些時候，還可以感應到黃泉流入的是哪一層。」石軒微笑解釋道，在混亂洪荒中發現這一點後，自己是在數不清的大千世界試過，皆是如此，「而這陰曹地府的黃泉，石某元神中映照不出來。」

墨景秋露出嫣然笑容：「陰曹地府勾連九幽，乃是大道運轉的根基之一，哪怕宇極鼎內也不例外，除非其還未衍化出真正的地獄。而黃泉連接之力已經近乎大道，這幻境既然連半步金仙都無法維持，又怎麼可能虛幻得出黃泉？」

再無疑問，墨景秋確定了這方世界是外在幻境。

「是外在幻境，又非半步金仙心魔所為，那應該是另有緣由。」石軒心情不錯，確認了這方世界古怪由來是一方面，生死道祖尚未發現宇極鼎所在則是另外一方面，只希望宇極鼎內其他世界莫要衍化出真正地府。

對於這點，石軒有所明悟，由於這裡世界不完整的關係，哪怕有的世界能孕育人族、妖獸、四劫混沌異種等，應該也衍生不出陰曹地府，就像小千世界裡不可能再衍生小千一般。

一旦確認是外在幻境，墨景秋就思緒紛飛地道：「整個幻境沒有針對我們攻擊，意味著非是敵對，沒有直接讓我們離開，意味著沒有友善，所以要麼弄出幻境的大神通者只關注幻境的衍化，根本不屑於插手我們的事情，要麼是靈智不高，甚至沒有靈智的寶物自行幻化，不偏不倚。」

「如果是大神通者，那為何幾十萬年前尚能維持近乎半步金仙的幻影，到了如今，就連高階修士的數量都少得可憐，他既然沒有離開，應該不會出現重傷瀕死的狀況，而且傷勢不見好轉，只有惡化。」

石軒推敲著前面一種可能，能衍化實力近乎半步金仙幻影的大神通者，那至少是半步金仙，其只要不當場身死，傷勢只會好轉，不會惡化，而且一位半步金仙待在這裡，上百萬年寸步不離，衍化一個近乎真實、傳承連綿的幻境，不太現實，他還得將虛幻三千大道補齊才對。

墨景秋輕輕頷首：「如果是後一種，幾十萬年前的變化，是否意味著這寶物已經被人取走，幻境只是其殘留的力量維持，能衍化的最高實力於是每況愈下，高階修士數量漸漸減少。」

畢竟若是真正半步金仙，其力量會控制得極好，除非刻意，不會殘留太多力量，幻境能維持幾十年就是極限了，而石軒和墨景秋都看不出刻意的可能。

「幾十萬年前，這方世界修士心性很是正常，從半步金仙失蹤開始，就有不少心性不佳的真人、天君出現，且越演越烈。按照這種假設，能很好解釋了，連作為根基的寶物都被取走，光靠殘餘力量，自然會出現異常。」石軒贊同道，這算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墨景秋若有所思地笑道：「能衍化近乎半步金仙的幻影，又沒有靈智，或靈智不高，以我的見識，只能想到一件事物。」

「先天道胎太虛鏡。」石軒接過話頭，若其還是先天靈寶，那可就是真正的道祖，哪來靈智不高。

墨景秋緩緩點頭：「先天靈物力量內斂，不人為驅使爆發，根本不會顯化出來，而且難以持久。」

「呼，太虛道祖轉世之後，拜在玉景道人門下，於幾十萬年前成道，合得還是太虛道種，時間能對得上。他成就半步金仙後，應該是進來取走了轉世前留下的本體太虛鏡，以此寄托元神合道，而先天道胎殘餘的力量，其自然不會浪費時光去平復。」

第一百五十八章 莊生曉夢迷蝴蝶

聽著墨景秋娓娓道來，石軒亦覺得這個猜測可能極大，至少如此一來，所有古怪就能解釋得通，再無矛盾之處：「先天道胎乃合道寄托，力量超過一般半步金仙，故而幾十萬年前，其本體尚在的時候，就能虛幻出兩位半步金仙，但一被太虛道祖取走，就無力維持。而且石某懷疑，四大仙門的來由，應該是太虛鏡以曾經進入過宇極鼎的大神通者為依據來衍化的。」

墨景秋雙眸一亮：「對，絳宵祖師和萬劫仙谷的那位祖師，都是在太虛道祖轉世前就發現了宇極鼎，所以其將太虛鏡藏於此處轉世後，太虛鏡的力量自然散發，就以宇極鼎內曾經出現過的大神通者痕跡為依據衍化出了兩位半步金仙，當時應該還有一位四劫天君幻影，只是道統未曾流傳下來，姓名湮滅在了時光之中。」

「而兩極仙門那位半步金仙祖師，應該是在太虛鏡被取走不久進來的，所以太虛鏡可以勉強衍化出一個幻影，卻僅能讓一人看見，將功法道統傳承下來。」

「而五行道祖乃堂堂金仙，太虛鏡就算先天道胎本體尚存，都無法衍化出他的形象，更別提只是殘餘力量了，因此只能將其使用過的『五色神光』皮毛虛幻出來，讓幻影自行領悟。難怪五行仙門的五色神光、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差得令人髮指。」石軒總算明白了緣由，但心中卻苦笑了一聲，看來五行道祖確實發現了宇極鼎，老孔雀真是無處不在。

墨景秋一合雙掌：「難怪《混元證道寶經》會有諸多疏漏，而且不全。這麼一來，知曉宇極鼎的大神通者大概能一一確定了，五行道祖、太虛道祖、絳宵祖師、萬劫仙谷祖師、兩極仙門祖師、那位四劫天君，以及半步金仙心魔，共是七位。」

「當然，不排除還有另外一些，太虛幻境現在連維持近乎四劫的力量都很是艱難，若最近十萬年有大神通者進來，其怕是根本無法衍化其幻影，要是大神通者進來後少有出手，那就連功法都不能虛幻，以至於沒有痕跡留下。」

說到最後，她同樣苦笑起來，半步金仙心魔果真還是發現了這裡，而且既然半步金仙心魔知曉，那沐璟也有很大可能已經知道宇極鼎，不能耽擱太久了。

你一言、我一語，石軒和墨景秋兩人漸漸確定了先天道胎太虛鏡的猜測。

「那我們怎麼出去？」一旦確定，當務之急就浮現出來，怎麼找到走出太虛幻境的辦法，墨景秋一邊急速轉動著念頭，一邊詢問著石軒。

石軒念頭電轉，緩緩道：「脫出這種級數幻境的辦法之一，就是用其無法承載的力量強行打破。」

兩人同時搖搖頭，這需得四劫巔峰，乃至半步金仙的力量，自己是無能為力。

本來若宙光鍾全力爆發，當能打破幻境，但其至少還得上萬年才能恢復，而先天殺戮之氣同樣如此，只能勉強將氣息散發在石軒元神內，使得石軒不受高境界的心神壓制，卻是無法外顯。

「既然是幻境，那中樞之處就是脫出之地。」墨景秋想到了另外一種方法，「也就是說，找到昔年太虛鏡存放的所在。」

石軒點點頭：「但這本身是幻境，不能以正常世界的地形來思考，去尋找那種奇異所在。」

兩人同時沉默，開始推測這方世界哪個地方會是太虛鏡所在。

想著想著，石軒將剛才說的話一一回顧，忽然拊掌笑道：「原來如此。」

「石道友，可推測出是哪裡？」

石軒微笑開口：「需得從其是殘餘力量來判斷，越靠近中樞之地，殘餘力量是越強。當年兩極門祖師在何處遇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半步金仙？」

「那時候太虛鏡本體已經被取走，再無力維持半步金仙幻影，而還能虛幻出存在少許時光的半步金仙，自然就是其中樞之地。」墨景秋頓時明白了石軒的意思。

「雲緲谷！」兩人異口同聲道。

墨景秋欣喜笑道：「而且四大仙門都在雲緲谷周圍十萬里內，事不宜遲，立刻出發。」

石軒假裝從感應中清醒過來，對顏清影道：「顏掌門，找不到白澤蹤跡了，我們還是趕回宗門，免得有心魔宗殘餘天君趁虛而入。」

顏清影雖然有些失望，但心魔宗天君的難殺，她是非常清楚的，並不會怪責石軒，勉強笑道：「好。」

遁光之中，墨景秋忽然幽幽歎了口氣：「雖然相處日短，但顏掌門在我心中，卻是活生生的一位天君，她心性不錯，重視宗門，愛護弟子，行事手段、處事之道皆是得體，最難得的是為了宗門，對我們是信任有加。這麼好的一位掌門，竟然是幻影。」

對比三宵宮沐璟，墨景秋自然感懷良深。

「既然是幻境，那天劫、衰劫都是假的，顏掌門她們的元神怕是沒有寄托真正大道，等到幻境力量完全消失，就會再無蹤跡，但在此之前，想來她也隕落在『道心之衰』下了。」石軒搖了搖頭，「不過她一心繫之的宗門、弟子、好友都在幻境當中，於她而言，是不是幻影，又有什麼區別？」

「莊生曉夢迷蝴蝶，竟然是人夢蝴蝶，還是蝴蝶夢人？」石軒感歎道，這虛實對比讓石軒道心又明澈幾分，更進一步。

墨景秋雖然不明白莊周夢蝶的典故，但石軒之意還是清楚的，她同樣若有所思，似乎道心亦有精進：「對於太虛道祖而言，恐怕虛就是實。」

……

由於無需再繞路，比來的時候少花費了近十日工夫，顏清影就帶著石軒、墨景秋返回了混元仙門洞天。

石軒在洞天入口，毫不猶豫地道：「顏掌門，我們兩人此番遠道而來，其實是有要事在身，如今不老仙翁隕落，白澤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興風作浪，所以我們想趁機去將事情辦妥。」

顏清影一愣：「需要本座相助嗎？」先前修真界中並無石墨二人，故而顏清影推斷他們是從偏遠沒有探索到的地方過來，而長途跋涉必有緣由，不可能莫名其妙就跑到心魔宗附近，石軒的借口倒是讓顏清影解開了心中一些疑惑。

「我們就是去雲緲谷，有位長輩在那裡遺留了些事物，無需掌門您出面。」墨景秋見離別在即，乾脆沒有隱瞞去處。

見所去不遠，顏清影自然就放下心來，讓石墨二人通過晶石線飛遁去雲緲谷附近的一處混元仙門駐地，那樣一刻鐘就能到達雲緲谷。

等石軒、墨景秋離開，顏清影忽然想到那位衰劫異常的天君還在石軒法寶內，頓時升起了一絲疑惑：「為什麼不將他先留在宗門，莫非另有古怪？」

疑惑一起，就壓不下來，顏清影斟酌了片刻，自語道：「本座還是跟去看看，免得白澤報復。他是心魔天君，最善於鑽這種人心漏洞，在大家都覺得其不會出手時暴起發難。」

有了借口，顏清影立刻追著石軒、墨景秋而去。

……

雲緲谷，常年被白雲籠罩，但在兩極門祖師於此處遇半步金仙後，不知有多少修士、真人、天君來這裡尋覓仙緣，可惜經過仔細搜索，沒發現絲毫異常，與普通山谷沒什麼區別。

白雲朵朵，宛如仙境，卻是正常白雲，沒有阻擋仙識，墨景秋與石軒快速飛遁，不到一炷香，就將本就不大的雲緲谷每一個角落都探查了一遍，但同樣毫無收穫。

「看來是中樞之地自隱，需得想辦法看穿遮掩的幻境。」墨景秋打量著四周，懷疑這裡是幻境之中有幻境。

石軒想了想，將宙光鍾取了出來，輕輕搖動，一聲清越鐘鳴響起。

頓時，周圍時光水波般蕩漾起來，雖然無法發動，不具備干涉時光的能力，但這蕩漾的時光卻是由大道本源激發，乃是「真正的時光」在震盪！

真正的時光一波波蕩漾開來，那些白雲沒有絲毫變化，但當波動到了山壁上時，那山壁忽然扭曲起來，一面古樸幽深的鏡子虛影浮現其上。

「太虛鏡殘影！」兩人心中一喜，所有假設至此全部證實。

墨景秋欣喜之中，更是打趣笑道：「竟然是先天時光靈物，難怪當初石道友你八十九年就渡過了天人第二衰。呵呵，傳聞你除了天玄外，還有一個道號，嗯，多寶之號，名副其實。」

就當兩人向著那太虛鏡殘影飛去時，鏡子猛地閃過一陣寒光，剛到雲緲谷外面的顏清影就被挪移了過來，她雙眼赤紅，看著石軒、墨景秋就像看著生死仇家，九曲天河陣展開，混元金斗祭出。

石軒和墨景秋一下明白了過來：「既然是殘餘力量，沒有靈智，那當有人真正靠近時，其本能地必定會阻擋，而阻擋的手段，則是調集幻化而出的四劫天君！」

在兩人周圍，四朵白雲開始扭曲，拉成人形，依稀便是盧銳、穆揚、白澤，以及已經隕落的不老仙翁！

眼見他們就要完全成形，石軒和墨景秋不敢耽擱，遁光加速，劍光斬出，向著太虛鏡殘影而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幻境之中有真實

劍光浩蕩，北斗閃耀，石軒一劍，像是要斬斷一切空間、時間般決絕凌厲。

雲緲谷不大，太虛鏡殘影與石軒距離在百里之內，劍光轉眼就劃破長空，落到了太虛鏡上方，周圍時光詭異波動，卻被石軒身上飛出的朱紅色小葫蘆攪得支離破碎，無法遲緩石軒的劍光。

但是越靠近太虛鏡殘影，身與劍合的石軒就越覺得其遙不可即，似乎其隔著層層疊疊的空間，躲在無數世界之後，劍光斬破了一個個世界，卻始終不能距離太虛鏡殘影更近一些。

「強大的外在幻境，近乎化虛為實。」石軒心中不由閃過一個念頭，但轉瞬就被堅定決絕的道心給壓了下去，欲將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鎮壓幻境變化。

在石軒劍光剛起時，褐色河水洶湧奔來，道道金光垂下，想要阻止石軒，但卻有近乎完全相同的混元金斗、九曲天河陣將其攔住。

斑駁金光相撞，各自一旋，同時化為烏有，水浪滔滔，彼此拍擊。

以褐色河水相撞處為界，左右彷彿銅鏡內外一般，形成詭異的畫面。

墨景秋後退一步，稍處下風。

這一擊，顏清影居然沒有削落墨景秋境界，甚至只能讓她氣息衰弱少許。

即使有斬仙飛刀抵禦時光操縱，石軒的三才滅法劍加「斗姆元君」還是要差顏清影混元金斗加九曲天河陣一籌，鑒於先天末運大道之力乃萬法剋星的事實，實力不在一個層次之上，那就是毫無還手之力，故而石軒和墨景秋電光石火間就有了決斷，石軒去斬破太虛鏡殘影，墨景秋負責阻擋顏清影。

雖然顏清影的先天末運大道之力已經近乎九階，但墨景秋卻是得了大道真意，在斬仙飛刀攪亂時光壓制之下，境界差距被極大地抹平，因此哪怕顏清影與墨景秋的差距，遠遠勝過其與石軒的差距，剎那之間，亦只能佔據上風，削弱墨景秋，卻不能讓墨景秋半點反抗也無就束手就擒。

顏清影受到太虛鏡殘餘力量的催促，雙眼赤紅地再次一旋混元金鬥，斑駁黯淡的光芒融入河水之中，洶湧向前，以力壓人。

墨景秋施展的九曲天河陣節節敗退，本人氣息受到沾染，修為是緩緩降低，修為一降，與顏清影的差距就愈發地大，很快就近乎潰不成軍，眼看就要被金光籠罩住。

兩道毫光後發先至，穿破空間阻礙，直直落在顏清影的九曲天河陣中，頓時毫光削弱黯淡，滾滾波濤定在半空，混元金斗灑下的金光凝固，顏清影微微一滯。

有了這個機會，墨景秋趕緊退開少許，從落下的斑駁金光範圍內脫了出來。

其剛從斑駁金光中脫出，書生模樣的盧銳就幻化完全，臉無表情，雙眼半合，邁前一步，黑白劍光隨手斬了過來，讓墨景秋是避無可避。

緊跟著，「天人第五衰」當頭往斬仙飛刀罩下，赤青黃白黑五色神光向著石軒刷落，無數黑色蟲豸噴出沙礫。

同時，五大四劫天君聯手，操縱時光之力當即壓過了斬仙飛刀，石軒、墨景秋、斬仙飛刀各自附近的時光開始詭異變化，漸漸遲緩。

時光變化，石軒非常敏感，好在之前就準備祭出太極圖了，於是劍光之上陡然飛出一座浩瀚超脫的金橋，將周圍時空鎮壓得停滯瞬間，就連太虛鏡前面的諸多世界都變得像是一層層的琉璃，宛如夢幻。

劍光一變，幽暗宇宙出現，無數大千投影的星辰亮起，接著紛紛坍塌破碎，虛空毀滅，帶動那層層琉璃般的世界一起毀滅。

太虛鏡殘影終於出現在了石軒面前。

可這時，太極圖鎮壓之能也到了極限，時空恢復正常，開始遲緩，五色神光刷落下來，根本不給石軒劍光再次斬出的機會。

顏清影混元金斗從斬仙飛刀定住之中恢復過來，輕輕一旋，金光就追擊墨景秋而去，但在她之前，盧銳的兩極元磁神劍已經斬破了墨景秋匆忙打出的混元大手印，眼看就要斬在她的身上，而時光遲緩中的墨景秋已經毫無還手之力。

斬仙飛刀見天人第五衰落下，想也不想就抽身遁開，接著殺意大盛地化為白色刀光，想要再次斬殺不老仙翁，可五大天君壓制下，實力未復的他是遲緩異常。

但石軒卻是不慌不忙，面前詭異浮現一張黑色近乎深幽的符紙，上面有一個彷彿鮮血凝成的篆字：「碎」！

當太虛鏡殘影完全出現在石軒眼前時，石軒是立刻將其氣息鎖定，打出了因果丹書。

黑色符紙一現，彷彿不受時光遲緩的影響，無風自燃，幻影終究是幻影，就與那條燭九陰一般，沒有刻意操縱時光壓制詭異因果之力，當然，也是由於來過宇極鼎的大神通者裡面沒有以因果功法為主的。

因果丹書一燃，太虛鏡殘影無聲無息間就碎成了兩半。

調集了五大天君，又在身前布下重重幻境，太虛鏡殘影本身的力量是降到了極點，面對八階因果丹書的顛因為果，猝不及防下，自然是毫無抵抗之力。

已經刷在了石軒身上的五色神光，差點擊中石軒的含沙射影，斬破了墨景秋護身洞天之力的兩極元磁神劍，天人第五衰，混元金斗、九曲天河陣，彷彿鏡面破碎，紛紛裂出無數條縫隙，轉眼就化為片片光芒，消失無蹤。

這種破碎瞬間就擴散開來，不老仙翁、白澤、盧銳、穆揚，以及顏清影，表情迷茫，水中倒影般在蕩漾中消散。

目睹這一幕，墨景秋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很快，這方世界整個破碎，現出背後的真實，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但森林之中，沒有任何鳥獸魚蟲、人妖鬼怪出沒，除了風聲，一片寂靜。

石軒和墨景秋所在乃是一株高大的古木，它的樹根處有一個不大的樹洞，裡面瀰漫著無形的太虛之力，它們翻滾著，想要凝聚在一起。

宇極鼎裡面藏事物，主要是依仗其只得寥寥幾人知曉，別人連宇極鼎本身都找不到，另外，還依仗宇極鼎內數不清的世界，就算道祖也要花費幾萬年才能一一盡歷，因此在世界裡面，將寶物藏在哪裡，並不重要，太虛道祖就是選了一個森林世界，將太虛鏡隨意丟在了一個樹洞裡，加上少許禁制，免得被宇極鼎內的生靈獲得。

石軒看了看周圍：「墨道友，出口在哪裡？」

「嗯，已經能清楚地感應到烙印所在了，就是不遠處的一株巨樹。」墨景秋指了指百丈開外。

兩人不敢耽擱，當即朝著巨樹而去。

到了巨樹面前，石軒、墨景秋將要踏入出口之際，是同時回首望向那太虛鏡殘影所在的樹洞。

只見無形太虛之力終於凝聚了起來，幻化為一面鏡子，但比起剛才要黯淡不少，接著，鏡子表面寒光一閃，整個原始森林重新被太虛幻境所籠罩。

雲緲谷中，扭曲變化之後，竟然虛幻出了一位石軒、一位墨景秋，兩人聯手，與顏清影一起，圍攻白澤。

而不老仙翁、盧銳、穆揚則隕落的隕落，在宗門的依舊在宗門。

顏清影沒想到竟然真的遇上了白澤，他果然是善於鑽人心漏洞，還好自己跟了過來。

白澤則迷迷糊糊，全然不明白，為什麼在蒼鬱山脈的自己，會突然出現在雲緲谷，但他還未弄清楚狀況，就在顏清影、「石軒」、「墨景秋」聯手之下，被斬仙飛刀徹底斬殺。

「石軒」、「墨景秋」拱手道：「多謝掌門相助。」

「能殺掉白澤，除掉大患，本座該謝你們才對。」顏清影清麗面容閃過一絲輕鬆，露出由衷地歡喜笑容，「好了，若你們取了事物，就一起返回宗門吧。」

邁入巨樹出口，墨景秋疑惑道：「這樣也好，不過為什麼白澤沒有像盧銳、穆揚那般被挪回原地。」

「應該是石某一擊之後，太虛鏡殘影受到創傷，力量再有流失，只能維持三位四劫天君的存在，不得不借顏清影之手除掉白澤。」石軒微笑看著那幻影「石軒」，其能力都是自己曾經表現過的，而且似是而非，至於沒有施展過的，如兩儀微塵、六道輪迴、五行滅仙劍等，就連半點徵兆都無。

墨景秋輕輕頷首，感慨了一句：「於他們而言，虛就是實，而外界世人，常常被後天沾染蒙蔽心靈，沉醉於無數慾望之中，難以看見本身『真實』，這未嘗不是另外一種虛幻。」

「唯有明心見性，才能照見『真實』。」石軒也有些感觸，從成就元神以來，道心雖然更加明澈、有所增長，但似乎並無實質性的變化，不像元神之前，堅定道路，明心見性，步步而來，慢慢蛻變，再非常人，莫非天人第五衰就應在這方面？

結合靜思千年中的一些想法，石軒覺得自己有些觸摸到了天人第五衰的奧妙，但那一層窗戶紙，卻怎麼也捅不開。

兩人身影在交流之中，消失在了這方世界。

……

雲緲谷內，一些鳥獸身上，突然飛出道道幽光，匯聚成了一位巧笑倩兮的絕美女子。

其穿著黑色衣裙，更顯脫俗，看著石軒、墨景秋離去的方向，惋惜般地自言自語：「還是讓他們安然離開了。白澤真是無用，枉我挑動他的心靈，使他覺得石軒極端危險，逃亡之時，還幫其感應石軒他們的到來，到最後卻竹籃打水一場空，沒有消耗掉石軒身上的先天殺戮之氣，讓我不敢出手。」

「幸虧當年留了這具四劫化身下來，否則豈不被景秋這丫頭瞞了過去。」這絕美女子右手扶額，頗為慶幸，「宇極鼎與外界的聯繫很緩慢，不知本體什麼時候才能收得到消息。」

她估算著距離，等了片刻，才追蹤石軒、墨景秋而去。

第一百六十章 末法之地雙騎行

接連穿過諸多世界，石軒、墨景秋在一座高山頂峰按下遁光，其茫茫雲海邊緣有一輪紅日冉冉升起，光芒將白雲映照得一片金黃燦爛，而在這燦爛之中，好幾朵白雲漸漸匯聚，形狀像是一扇躺著的大門，這大門就是通往下一界的出口。

一路而來，歷經十多日、上百個各有奇異之處的世界，墨景秋看著雲海，充滿感歎地道：「總算要到了，就在下一界。」

宇極鼎內的世界都不算大，石軒和墨景秋遇到過的最大世界就是太虛幻境，方圓百萬里，最小則是一處沼澤世界，縱橫僅百丈，要不然以被空間阻礙壓制到只有術法巔峰的遁光，兩人憑什麼能在短短十多日，穿過上百個世界。

鼎內世界數以億兆，且是移動的，想要到達某個世界，每次路線都不會相同，只能憑借烙印感應位置，一路穿行，方能到達。

當然，其移動很是緩慢，至少以年計，否則當時在太虛幻境中，石軒和墨景秋就會直接選擇退出，等到幻境世界移開，何必打生打死，又殫精竭慮地推測古怪之處。

石軒微笑道：「好在除了太虛幻境，這一路上只有遇到那四劫的九嬰時才算危險。」

以兩人的修為境界，聯手之下，不到四劫的敵人，根本不會有任何危險。而四劫天君級數的存在，整個諸天萬界，即使將未開靈智的混沌異種、神獸等加起來，石軒估計也不足一萬之數，哪是那麼容易遇到的。

所以遇見最多的還是已經衍化出真正人族、妖獸的世界，不過其最高修為僅在神魂，且沒有陰曹地府出現，難以對石軒、墨景秋造成阻礙。

只有當兩人穿過一處疑似混亂洪荒的投影世界時，才遇到了水火神獸九嬰，靠著斬仙飛刀對抗時光遲緩，以及九嬰靈智未開的短處，兩人聯手之下，方險之又險地逃出生天。

真正的四劫存在，豈是太虛幻境中的偽四劫能夠比擬的。

墨景秋聽了石軒的話，不由抿嘴笑了笑，別有一番風味：「幸虧四劫的混沌異種、神獸不多，好了，我們進去吧。」

「等等。」石軒念頭一動，想到一事，忙將墨景秋喚住。

墨景秋疑惑地看著石軒：「石軒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經過連番並肩戰鬥，墨景秋和石軒漸漸熟識了起來，不再道友道友的拘禮稱呼。

「景秋你太過急切，失了心境，所以有一件事情未能想到。」石軒半是打趣半是提醒地道。

墨景秋臉色一正，平復剎那，輕輕歎了口氣：「剛才想到混元金斗就在下一界，所以激動、欣喜、急迫的情緒擾亂了道心，多謝石軒你點醒。」

石軒點點頭：「既然太虛鏡自然散發的力量都能形成幻境，那混元金斗這同樣的先天道胎呢？」

「末法之地。」墨景秋臉色凝重起來，先天道胎可不像先天靈物那般力量內斂，非驅使不外顯。

石軒輕鬆笑道：「所以還得做些準備。」左手一捏，上百兩銀子，幾十兩黃金，一些珠寶玉器、靈石等就憑空出現，緊跟著四口寒光森森、削鐵如泥的寶劍，兩張手弩，一把弩箭從虛無中被一一造出。

見到墨景秋含笑看著，石軒開玩笑道：「一手錢財，一手武力，是縱橫末法之地的不二選擇。」

其實進入末法之地，最好的辦法是造成千上萬鍛體巔峰的人族、妖獸，可兩人一旦沒了法力，就無法控制這些靈智極高的生靈，反倒會受其害，浪費時光。

「還需得代步之物。」墨景秋懷疑一旦進入下一界，一身修為就會被壓制到鍛體巔峰，想要快速趕路，就不能依靠自家腳程，於是右手一伸，四匹高大健壯、威武不凡的棕色俊馬就被造了出來，有鞍有蹄。

石軒本打算騎著九靈的，但這貨卻連連搖頭，聲稱自己一出生就是二劫天君的修為，進入末法之地，壓制之下，怕是會直接陷入沉睡狀態，故而作罷。

又隨手造了包裹，將錢財、手弩包好，搭在駿馬上，寶劍則各負兩口，兩人這才遁光一現，將駿馬一裹，投入了雲海大門裡面，激起淡淡空間波動。

等到石軒、墨景秋進入了有一刻鐘，那身穿黑袍的絕美女子才慢悠悠飛了過來，依靠高過兩人一個境界的修為、範圍更廣的仙識，她是遠遠吊在兩人仙識之外，而又保證不會跟丟，若非顧及先天殺戮之氣，早在石軒、墨景秋被九嬰追擊時，她就想動手了。

可惜她不知道，石軒的先天殺戮之氣起碼還得一兩千年才能再次使出，其純粹是杞人憂天。

「末法之地，嘿嘿，末法之地。」她看著雲海，輕輕笑道，「這下連境界優勢都被抵消了，不過玩弄人心之道，還是有些不需法力支撐的粗淺手段，而且沒了法力，石軒也別想催動先天殺戮之氣。」

先天殺戮之氣若是斬殺分身，依照其斬掉一切關聯存在的特性，本體猝不及防下，亦有很大可能隕落，畢竟其已經是大道本源，非是仙術攻擊，所以這具分身才不敢嘗試，宇極鼎內連告知本體小心戒備都無法辦到。

又等了一刻鐘，確定石軒、墨景秋已經遠去，她才打算投入雲海，否則當面撞上，大家都為鍛體巔峰，雙拳可是難敵四手，玩弄人心的粗淺手段在石軒、墨景秋身上不會有多大作用。

與石軒一樣，做好諸多準備後，這絕美女子在高峰雲海邊緣留下烙印，免得本體來了找不到，然後遁光一裹，向著出口飛去，混元金斗目前是無主之物，先到先得。

……

烈日高懸，漫漫黃沙，打著旋兒的大風不時吹過，讓穿行在大漠中的行商、旅人紛紛用面巾蒙住臉，否則會是滿口滿鼻的沙子。

一處沙堆附近，炙熱的日光照得空間扭曲變化，接著四匹駿馬，一男一女就落到了沙丘之上。

石軒站了起來，靜靜適應著元神變化。

由於肉身、元神已經融為了一體，末運之力自然消散下，元神是凝結成了肉身，處在鍛體巔峰。

不過一身修為被壓制，沒了力量的蒙蔽，石軒只覺道心更加活潑、清澈，映照方圓，頗有點「至誠之道，可以前知」的感覺，乃心血來潮沒了法力支撐、且宇極鼎內天機不明的弱化狀態。

道心修為不是法，自然不會被壓制。

活動了一番手腳，石軒憑借天人境界的道心，短短時間內就將這具身體完全掌控，一絲一毫盡在心靈映照之中。

「修為退去，方顯道心，我一直不明白《混元證道寶經》上這句話，今日卻是有些明悟了。」墨景秋活動完手腳後，感歎了一句，畢竟沒哪位修士會閒著沒事將一身修為給壓制、消散。

石軒輕笑道：「光是這點感觸，就不枉石某來宇極鼎磨礪一番，修道長生，強大的不僅僅是力量，還有心性。」

翻身上馬，石軒看著浩瀚黃沙：「該往何處去？早知道的進來是大漠，就該造駝獸了。」

墨景秋感應了一番，指著東方道：「那邊，不像是在附近，距離可能有點遠。」

……

三陽關，連接西域與內地繁華所在的要塞，不過隨著商路開通，來來往往的行商漸漸將這險關變成了一座人口眾多的大城，乃西域一等一的繁華之地。

馬勇穿著號衣，精神百倍地站在城門口，檢查著來往行商、旅人，作為三陽關的守門兵丁，他養得是肚滿腸肥，即使剋扣、勒索的好處絕大部分會被上官收走，但他們手指縫裡漏出的一些，就勝過其他小城門丁不知多少，乃一等一的油水豐厚所在。

「好俊的馬。」馬勇遠遠看到兩騎翩翩行來，其上一男一女順光而行，尚看不清相貌，他們身後還有兩匹換乘之馬。

西域特產駿馬，馬勇從小在這裡長大，對於馬匹的好壞，有很深的瞭解，等仔細看清楚，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可比城外諸多部族的寶馬好不少，起碼價值萬金。」

等到兩騎靠近，馬勇才注意到馬上那一男一女，風姿相貌皆是一時之選，尤其女子更是當得絕美二字。

「難道他們是遊俠兒？這等相貌，這等風姿，這等寶馬，實在不像！」馬勇見兩人背負寶劍，不由猜測道。

到了馬勇面前，石軒隨意扔下一點碎銀子就直入城門，這種傲慢態度，反而讓馬勇不敢阻攔。

本來石軒、墨景秋是打算直接繞城而過，免得耽擱時光，但幾千年來肚子再次傳來飢餓感，讓兩人不得不做些補充，之前是遺漏了這一點。

剛要入城，前方忽然有一條馬鞭揮過，讓兩人停止下來，這時走過來三位男子，皆是城外部族打扮，領頭之人一臉絡腮鬍子，衣飾華麗，顯得地位尊崇，他指著石軒和墨景秋的四匹馬，用艱澀的話語道：「這幾匹馬很好，買了。」

石軒搖了搖頭：「此馬不賣。」這可是專門造出來趕路的，於是拉過馬頭，就要繞進城裡。

但那絡腮鬍子是指使身邊侍衛擋住，依舊用生疏的話語道：「不賣也得賣。」

馬勇見狀，慌忙過來，小聲對石軒、墨景秋道：「兩位，這是新歸附的爛陀族，你們也知道，朝廷對他們這種一向優待，以示天朝上國的心胸氣派，就算當街將你們打殺了，也頂多罰些馬匹、銀兩，反正你們有四匹馬，不如賣他們兩匹。」

第一百六十一章 殺人如草不聞聲

馬勇的話雖然小聲，但大家皆是在城門洞，而來往行商則是見新歸附的爛陀族首領將人攔下，於是都暫停腳步，不敢貿然上前，免得被殃及池魚，附近只餘馬打響鼻聲，所以那絡腮鬍子將他的話聽得是一清二楚，搖了搖頭，驕橫地一字一句道：「四匹都要。」

石軒本來是擔心墨景秋絕色容貌惹來狂蜂浪蝶、紈褲子弟等，因此只打算買點乾糧就穿城而過，倒不是怕麻煩，純粹不想浪費時光，先天道胎的力量雖然勝過一般半步金仙，可其沒有靈智，力量分散，除非被墨景秋祭煉完畢，否則根本擋不住半步金仙一擊，更別提將其力量同樣壓制到鍛體期，能節省點時光自然要節省點時光。

但沒想到卻是因為這四匹隨手捏出的駿馬招來禍端，石軒完全沒理那絡腮鬍子，而是轉頭打趣地看了墨景秋一眼，然後一提韁繩，就要直接衝過去，壓根兒不打算浪費口舌，至於擋在馬前的男子是死是活，那就自求多福吧。

這四匹駿馬可是天仙真君造出來的，乃鍛體巔峰，只差半步就能邁入妖馬的行列，比起那種即使雙騎換乘，全力跑個幾日也會廢掉的嬌貴馬匹，相差不可以道里計，實在是居家旅行、趕路殺人的良伴。

馬勇從開始就覺得這一男一女相貌不俗，風姿非凡，就算乃好勇鬥狠的遊俠兒，怕也是背景深厚，如今見石軒要拉韁繩，頓時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忙不迭拖住韁繩，苦苦哀求道：「這位爺，不要魯莽，附近好多爛陀族的人，您就算武藝超群，又怎麼能抵得過幾十人圍攻，莫不聞號稱天下第一劍器好手的楊宗玉就是被二十來位軍漢用長槍盾牌圍住，活生生刺死？！」

這邊的動靜已經驚動了守門將官，他帶著幾個貼身親兵匆匆忙忙走了過來，三言兩語就將事情弄個清楚，對石軒和墨景秋道：「兩位俠士，這位是爛陀族的族長阿薩，新近歸附，正是皇上器重之時，你們莫要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即使你們長輩位高權重，還能高得過皇上去？而且此地乃三陽關，強龍不壓地頭蛇，鞭長莫及之下，真要被阿薩首領給殺了，也是無可奈何，某勸你們一句，錢財馬匹都是身外之物，性命最為寶貴。」

遠遠旁觀的行商、旅人們聽到守門將官的話，絕大部分沒有反應，而少數幾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則頗為憤慨地道：「怎麼強買強賣反倒有理了？！」

「就是，朝廷官員竟然還勸兩位遊俠依著那族長，律法何在？」

「可惜那四匹寶馬，筋骨健壯，氣血飽滿，一看就非凡品。」

有那老成持重地商人冷笑兩聲：「律法？道理？朝廷可不管這些，反正在西域邊陲，就要依著這些外族，否則他們鬧將起來，朝廷反倒會懲治爾等不顧大局的傢伙。」

「哼，每年不知多少行商被這些外族假扮盜賊給殺了搶了，也未聞處罰了哪位。還好這阿薩族長不是看上了那嬌滴滴的小娘子，要不然還有得罪受！」

見守門將官袒護，絡腮鬍子大漢阿薩哈哈笑了一聲，再無顧忌，從旁邊的地攤、行人中走出了十來條大漢，皆是膀大腰圓，手持鋒利彎刀，甚至有兩三位還拿著長弓，裝飾打扮與阿薩相同，顯然都是爛陀族之人。

阿薩將手一指，大聲道：「你們兩個小賊偷了我族寶馬，還敢反抗？我族行善積德，就不與你們計較太多，將寶馬拿回便是，莫要惹惱了我們，血濺五步。」公開殺人是最後的選擇，阿薩雖然驕橫，但還是明白得給守門將官留些臉面，日後方才好相見。

守門將官聞絃歌知雅意，厲喝道：「你們這些遊俠，常以武犯禁，可也不想想，大家天生為人，即使日夜打熬鍛體，演練招式，到頭來亦不過贏得了三五人，遇到十來位拿著刀劍的兵卒就莫可奈何，更別提強弓硬弩，朝廷大軍了。」

「你們莫要自負武勇，否則成了逃犯，天下之大，那就無處能去，有家不能回，有繁華之地不能去享受，有朋友不能見面……日日夜夜在被追殺的恐懼之中度過，可要想清楚了！」

「還不將寶馬交回！」

石軒和墨景秋明白守門將官所言乃實，這末法之地，鍛體巔峰就是極限，哪怕招式精妙，但沒有內氣、法力等的支持，也是鏡花水月，空自好看，所以鍛體巔峰的外家武者，一旦遇上有組織的幫眾、兵卒，頂多以一打十，再多，就得看能不能從氣勢上先將對手壓倒，讓他們自家喪膽而逃。

而在場爛陀族的漢子共有十五六條，都彪悍血勇，想來是刀口舔血慣的，有的還拿著弓箭，而守城兵丁、將官親兵加起來亦有十來位，真要打起來，站在哪一邊不言而喻，稍有不慎，說不定縱橫諸天萬界、揮手之間小千生滅的石真君、墨真君就會折損在他們身上，那笑話可就鬧大了。

但石軒卻笑著看了墨景秋一眼，見她同樣含笑望了過來，兩人無怒無懼，只有一個意思，莫要耽擱時光。

「層層束縛、重重險阻可曾斬得？」石軒悠然問道。

墨景秋嫣然一笑：「盡可斬得。」

沒有束縛方能大逍遙、大自在，一路行來，兩人遇到過的危險、誘惑，哪次不勝過這局面，豈能折了心中之意。

即使寂滅道祖當面，石軒也不可能苦苦求饒，只會冷靜尋覓機會，千古艱難唯一死耳。

修行最大的收穫歸根究底還是道心，不因環境改變而磨滅。

阿薩聽不懂兩人說些什麼，將手一揮：「給我上去牽馬。」

話音剛落，嗡的一聲，他額頭就釘上了一支弩箭，雙眼圓睜，不敢相信石軒、墨景秋會悍然出手的倒下。

他心中一個念頭若有似無，漸漸消散：「就算要動手，也不能直接就殺人！」

「居然真的動手了，還敢當街殺人，不怕朝廷律法，周圍兵丁和爛陀族族人嗎？」守門將官沒想到這一男一女看起來賣相不俗，卻是殺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而守城兵丁、親兵們還沒做好動手的準備，就看到又是一支弩箭射出，將一位手持弓箭的爛陀族族人殺死。

接著石軒、墨景秋一按馬背，躍了出去，寶劍伸出，各自撲向一位持弓之人。

這時，爛陀族之人方才反應了過來，揮舞著彎刀圍向石軒、墨景秋，可一步步慢，步步慢，只見寒光一閃，兩位持弓者就連弓帶人一起被削斷。

石軒心如明鏡，似乎所有人動作都映照在心湖當中，右腳一蹬，身如利箭倒飛回去，剛好在兩把揮出的彎刀中間穿過，撞到這兩把彎刀其中一位主人身上。

劍乃倒持，這一撞，其胸口就多了一個血窟窿，在石軒猛地矮身後，噴出股股血水。

石軒一矮身，躲過橫砍過來的彎刀，劍向斜上送，刺中之前兩把彎刀之一的主人脖子，同時順勢撲到其身上，避過後方砍來的一把彎刀。

繞著緩緩倒下的屍體一轉，以其為盾，擋下一刀，石軒寶劍再揮，手腕微抖，劍光閃爍間，兩位爛陀族之人就被點中了手腕，叮噹兩聲，彎刀落地，被石軒欺近身去，照面之間，鮮血噴湧，而身旁揮過來的彎刀，是差之毫釐砍中。

兔起鶻落，電光石火之間，十五六個爛陀族之人，就被石軒、墨景秋殺得只剩三四位，甚至來不及心膽俱喪。

旁邊的將官剛從石軒、墨景秋暴起發難的驚愕中醒悟，準備要讓兵卒們圍上去，就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嚇得連退兩步，明明是在重圍之中，被十多把彎刀封住各方地砍下，兩人竟然能於小小地方，閃轉騰挪，總是差之毫釐地避過刀光，短短兩三息，就將爛陀族之人殺掉大半。

而那些兵卒們張弓搭箭完後，卻由於雙方混戰，不敢貿然射出，否則傷到了爛陀族之人，可是要拿命來償的。

「真是殺人如割草。」不遠處的行商、旅人們心中同時升起這樣的感歎。

又是兩劍，爛陀族之人只剩下一位，他這才反應過來，失了膽氣，向著將官所在奔去，用半生不熟的話喊道：「救命，救……」

石軒步伐細碎，緊緊貼在他身後，讓兵卒們的弓箭不敢射出，等到了近處，劍光一閃，削斷好幾把弓弩的同時，撞入將官懷中。

「你等敢殺朝廷命官！」將官又驚又懼又怒，被石軒捏住脖子擋在身前。

石軒、墨景秋根本不廢話，拿著他，倒退上馬，朝著城中揚長而去，直奔通往關內之道的另外一處城門而去。

「快，快傳消息，讓那邊關門！」□我們備用網址：www.uu158.net□

「他們馬匹太快，等消息傳過去，他們早就出城了。」

「蠢貨，點烽煙！」

「謊報軍情，那可是殺頭大罪。」

慌亂之中，馬蹄飛快，可在石軒、墨景秋超強的控制之力下，沒撞到一位行人，甚至猶有餘暇彎腰捲起街邊叫賣的饅頭等乾糧。

那貨郎看著空空如也的饅頭筐內多了一錠銀子，不由喃喃自語：「這是在逃命，還是在悠閒遊玩？」

等到那邊商議妥當，點燃烽火，石軒和墨景秋已經看到了另外的城門，兵卒們正在拉起吊橋，準備闔上城門。

一支弩箭遙遙射來，其勢已盡，可落下之時，卻正中繩索，靠著箭頭削鐵如泥，將其射斷。

這唬得兵卒嚇了一大跳：「這勝過百步穿楊不知多少。」

蹄聲急響，四匹馬風馳電掣般就從他們面前揚長而去，只有一個身穿盔甲之人從馬上被拋了下來，正正撞中城門，不知死活。

……

在躺滿了爛陀族屍體的城門之外，有一處高高的酒樓，其上站著一位養尊處優的年輕人，穿著尊貴的黃色，其目睹了適才經過，對旁邊一位師爺模樣的人笑道：「一直以為所謂武學高手不過如此，今日一見，方知太過小窺天下學武之人，每次都恰到好處地揮劍、向前、退後、點出，躲過危險，斬殺對手，有著奇怪的美妙和音律之感，嗯，像是劍器之舞。」

「可依舊只是魯莽之輩，上不得檯面。但這樣的人才，倒是與四皇子您大事有助。」那師爺搖著折扇笑道。

四皇子輕輕頷首：「他們勝過父皇寵信的那些劍器高手不知凡幾，要是能讓他們投入三哥府中，獻劍器之舞於父皇面前，咫尺之內，盡可抵得千軍萬馬，何愁大事不成。」

「在下要提前賀喜四皇子您了。」師爺李不凡笑著迎合道。

四皇子搖搖頭：「但這些遊俠，自負武勇，桀驁不馴，是難以收服，而且他們的武藝又確實非凡。」

「呵呵，但再厲害，能厲害得過千軍萬馬、強弓硬弩？就算只是幾十人持弩圍住他們，他們也別想有任何逃出生天的機會，四皇子你何愁降伏不了他們。」李不凡自信十足地道，「等抓到他們，以其中一人為質，他們伉儷情深，必定任四皇子你驅遣。」

四皇子拍著欄杆微笑道：「那就飛鴿傳書給前方。」

過了一刻鐘，用完膳食，四皇子就帶著李不凡還有諸多侍衛，走下高樓，剛走幾步，他心有所感，猛地回頭一望。

只見城門處走進來一位牽著白馬的黑裙女子，其清麗絕美，帶著淡淡哀傷，在烈日映照之下，讓人分外憐惜。

四皇子一心大位，只覺登上皇座之後，何愁美女不得，所以很是自持，就連剛才墨景秋的容顏，亦只是心動剎那就強行收斂，但不知為何，一看到這黑裙女子，就覺她舉手投足間都美到自家心坎，陡然升起想要呵護她的念頭，再也無法壓制。

快步走了上去，四皇子一搖折扇：「這位姑娘，不知你滿臉愁容，可有什麼煩心事，在下能否幫得上忙？」

黑裙女子泫然若泣：「這位公子，不知可曾見過騎著駿馬的一男一女經過，他們一個身穿青袍，一個紫裙，宛如神仙眷侶。」

「姑娘你與他們什麼關係？」四皇子愣了一下反問道。

黑裙女子清淚垂下：「那男子本是我訂婚的夫婿，被我爹爹收養長大，從小青梅竹馬，但他見異思遷，竟然在大婚之前，丟下我，與我姐姐私奔，將我爹爹生生氣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末法之中求長生

四皇子生長於宮闈之中，比這更險惡、更齷齪的事情都見過不少，按理來說，聽到這黑裙女子的悲慘遭遇，並不會觸動太多情緒。

可看著美人滴滴清淚劃過潔白如玉、光滑似瓷的臉龐，留下淺淺痕跡，聽著清麗柔美的聲音含著絲絲淒涼，震動人心，看著她一雙手無措而憤怒地捏成拳頭輕輕擺動，就像在敲打著自己堅固的心靈堡壘，四皇子就覺得內心有無名怒火和深深的憐惜陡然升起，再也壓抑不住。

「好一對狗男女！」四皇子咬牙切齒地道，「難怪問什麼層層束縛、重重險阻可曾斬得？！」

從之前旁觀行商、旅人當中，他已經打聽到了當時的對話。

一旁的李不凡、諸多護衛，見四皇子怒形於色、同仇敵愾，不復以往的冷面沉靜，不僅不覺得有絲毫古怪、詭異之處，反而感同身受，幾乎恨不得將四皇子拉開，好好呵護那絕美而讓人憐惜的女子。

黑裙女子梨花帶雨般的臉龐露出驚喜神色，伸手拉住四皇子的衣袖，激動而又怯生生地問：「公子，你見到家姊和那負心漢了？」

「一刻多鍾前見過，他們當街殺了好些人。」四皇子已經打消了將那兩人招攬的念頭，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以洩心頭之恨，並搏美人一笑，「姑娘，那等負心薄倖，沒有半點倫常，而且心狠手辣的男子，你何苦再去尋他？」

一想到眼前這位絕色美人以前是那青袍男子未過門的妻子，而且從小一起長大，他就有種深深的酸楚和憎恨，她的小手是不是被那人拉過，她的臉龐是否為那人羞紅過……

黑裙女子臉色一正，雖然青澀、羞怯，卻斬釘截鐵、淒然痛恨地道：「即使粉身碎骨，亦要殺掉他們二人，以告爹爹在天之靈。」

「好！姑娘真是孝義節烈！」四皇子、李不凡、諸多侍衛異口同聲地道。

四皇子將身後其他人瞪退半步，語氣柔和地道：「姑娘，相逢即是有緣，我等路見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在下必助你報仇雪恨！」

黑裙女子抬起螓首，雙眸迷離而深邃，像是內裡蘊含了一片星空，吸引得四皇子深深地沉迷，她感激地道：「多謝公子，公子你真是一個大好人，小女子無以為報。」

四皇子心中暗道，無以為報，那就以身相許吧，當然嘴上卻是謙虛了幾句，暗中吩咐侍衛去重發飛鴿傳書，修正前面的命令。

「對了，姑娘，在下還不知該如何稱呼你？」四皇子柔聲道。

黑裙女子一顆千嬌百媚的腦袋輕輕低下，臉色羞紅：「小女子姓沐，單名一個璟字。」

竟然將閨名都告訴我了？塞外女子真是不拘小節，四皇子內心一陣驚喜，忙道：「沐姑娘，在下姓艾，單名一個徵字，家中排行第四，常被稱呼為老四。」不復平日裡的冷面，恨不得將一切都告訴沐璟。

沐璟撲哧一笑，宛如鮮花盛放，笑得四皇子不明所以，而又看得目不轉睛。

「小女子曾經養過一隻小馬駒，喚做四四。」沐璟帶著一絲歉意地解釋道。

……

從三陽關離開後，石軒和墨景秋就沒走大道，反而盡選荒郊野外，有時候甚至晝伏夜行。

對旁人而言，這一路之上少見人煙，是為孤單、寂寥；野獸、毒蟲、盜匪眾多，是為危險、艱難；打獵果腹、露宿荒廟殘屋，甚至幕天席地，是為清苦，所以很少有人如此趕路，哪怕是亡命之徒，也受不得這份艱難，無論是心靈，還是身體。

但於石軒和墨景秋，趕路之中，卻悠閒自在，不以為苦，反有種逍遙之感，這比起閉關之時的清冷孤寂，實在相差太遠，而心靈映照之中，毒蟲、瘴氣等亦能提前避免，野獸則只要不為妖獸，就當不得石墨二人幾劍。

所以即使兩人犯下滔天大罪，暗地裡又被四皇子追殺，可不入城、不入鎮、不入村的趕路方式，卻讓所有追兵完全捕捉不到兩人的行蹤。

天下之大，山林眾多，沒有仙家手段，一旦躲入其中，就如滴水藏入大海，難以追尋。

「已經很近了。」一片平緩的荒野裡，墨景秋閉目感應了一番烙印，「當在百里之內，晝夜趕路，就能到達。」

石軒望著墨景秋指出的方向，心中算了一下：「我們兩人、幾匹馬的狀況都不太好，還是不要貿然過去，等休息一日，調理好身體，實力恢復巔峰，再去也不遲，畢竟不知道那裡會遇到什麼。」

半月趕路，石軒和墨景秋本人還好，由於對身體各部分控制力超強，總是在達到極限前休息，不過受身體會疲憊拖累，精神狀態不濟，而四匹馬則早就累得皮包骨，若非只差半步就能成為妖馬，肯定已經倒斃在路邊，更別提穿山越嶺了。

墨景秋點頭贊同了石軒的意見，指著遠處山嶺掩映中一處破舊道觀：「就去那裡，即使有人也無妨，那些追兵早就不知被甩到哪裡去了，就算方向找對，亦快不過我們這番趕路。」

身體只是鍛體巔峰，生病乃正常之事，故而不到萬不得已，石軒和墨景秋都不會選擇幕天席地，真要大病一場，反倒更耽擱工夫。

石軒沒什麼意見，拉著馬匹，向那道觀行去，等到了近處，才猛然發現道觀之下，是一處頗大的山谷，一條溪水蜿蜒流過，滋潤著兩邊良田，而山谷內，還散落著不少房舍，卻是不小的村莊。

溪水之旁立著水車，緩慢轉動，石軒見到這幅場面，不由笑著對墨景秋道：「哪怕是末法之地，人們也會想辦法讓自己過得更好，更輕鬆。」

可惜兩方宇宙根基不同，上輩子是以原子、元素等「地火風水」衍生之物為物質之基，現在則是五行之力，要不然自己倒是能傳揚一番「科學神教」，當然，一些最基本的事物倒是共通的，可因此而來的東西，與手弩的威力相差不大，除非自己刻意地從根本上改變天地法則。

走到道觀門口，石軒輕輕敲著斑駁的大門，沒一會兒，一位十歲左右小男孩過來開門，見是兩位陌生人，不由愕然問道：「你們找誰？」其衣著樸素，像是普通農家小孩，卻沒有那種野性調皮，反而透著沉穩和安靜。

石軒笑道：「我們露過此地，見天色已晚，想要借宿一宿，還請小友告知觀主。」

這男孩露出恍然的神色，伸手示意石軒少安毋躁：「觀主爺爺正在煉長生丹藥，不能打擾，你們稍等片刻。」

話音剛落，一聲輕微的爆炸聲響起，烏黑的煙子從一間廂房內吹了出來，裡面一個蒼老的聲音迷惑不解地自言自語道：「龍虎相交，坎離相濟，怎麼會不對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痛苦失落轉眼忘

聲音不大，且在廂房之內，但對石軒、墨景秋明澈如鏡的心靈來說，這十來步的距離根本無礙於聽到那觀主所自言自語的內容，不由相視一笑，這末法之地，還有人追求外丹長生之道。

小男孩聽見爆炸聲響，忙不迭地返身衝了進去，沒過片刻，就咳嗽抱怨著拉出了一位臉上、衣物都沾滿了漆黑粉塵的高大男子：「觀主爺爺，這麼大的煙，你還站在裡面做什麼？」

那高大男子聲音頗為蒼老，有些失神地道：「或許仔細感受這煙有什麼異常，就能找到總是失敗的緣由。」一邊說，一邊就有繼續走進廂房的意思，可卻被那小男孩將一張早就準備好的濕潤帕子蓋在了臉上，一陣清涼感傳來，讓他清醒了不少，不由歎了口氣，就著帕子，仔細將臉擦乾淨。

「觀主爺爺，有一對過路夫婦想要借宿。」小男孩忙趁機將石軒、墨景秋之事告訴了觀主。

擦乾淨臉之後，這觀主看起來不如他聲音那般蒼老，四十來歲，模樣周正，鬢角有些斑白，顯得消耗過甚。

他抬頭看向石軒、墨景秋，見他們不像窮凶極惡之輩，且風姿不錯，平和淡然，加上距離京城不遠，常有往來旅人、行商借宿，於是笑道：「若兩位不嫌棄本觀簡陋，老道太吵，就儘管挑一間廂房吧。」

說著，他邁步相迎，可剛才從其煉丹房內不知滾出了什麼事物，恰好就在他腳邊，於是正正踩中，一個踉蹌，就要跌倒，但這時，一雙白皙穩健的手牢牢扶住了他的肩膀，使他免於與地面相撞。

「多謝。」觀主感激地道，雖然若真的跌落，以自己還算強健的身體，也不會有什麼太嚴重的後果，可對方畢竟一片好心。

站穩仔細一看，他心中不由升起了淡淡的疑惑，那紫裙女子是在七八步外的大門邊，而剛才自己邁步的瞬間，明明看見青袍男子是與她並立，怎麼可能來得及扶住自己？就算以往見過的那些劍器、拳腳巔峰的好手，也頂多在自己跌倒的時候衝出三四步。

石軒笑道：「在下石軒，亦算是一道士，這是好友墨景秋。」

「老道自取道號無妄，至於前塵俗名，早就遺忘了。」無妄觀主聽聞石軒自承是道士，神色間頗有點欣喜，然後指了指那小男孩，「他叫江流，是山陰村的孩童，喜歡聽老道講些神怪誌異之事，所以愛往本觀跑，後來對煉丹之道、長生之術起了些興趣，常幫老道打些下手，雖然還未正式入門，亦可算得老道半個弟子。」

說完之後，無妄觀主頗為期待地道：「不知石道友對煉丹之道可有見解？能否幫老道參詳一下剛才失敗的緣由？」

「或許火源不對。」石軒不知他煉丹法如何，但有一點，卻是其無法克服的問題，以五行之力為物質之基的世界裡，涉及稍微複雜一點的物質變化，要麼需要道法符篆加持，要麼就得用各種真火、真水來煉，如星辰真火、天雷炫火等，而這類異物少之又少，在末法之地，更是近乎不存在。

無妄觀主雙眼一亮：「對，長生之丹豈能用凡火來煉！」

話剛說完，觀外就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江流，你怎麼又跑到瘋老道這裡來了。」一位三十歲出頭的健壯農婦走了進來，指著躲到了無妄觀主背後的小江流，「還不跟我回去。」

江流搖了搖頭：「娘，天色尚早，讓我再多待一會吧。」

「哼，這老道瘋瘋癲癲，一輩子未曾娶親生子，不孝得很，你跟他待久了，要是學得他一門心思求什麼狗屁長生，老娘還不得冤死。」江氏冷言諷刺道，若非在老道這裡能免費學字讀書，她早就讓江流進學去了。

無妄觀主不由反駁道：「世間萬物，高山大河，長久存在，我等萬物之靈，為何不能求長生之道，爾等農婦，見識淺薄，休要妄言。」

江氏冷笑一聲：「無妄老道，那我問問你，你可曾見世上有人長生？真個長生的還不是那些神佛轉世，哪有我等凡人能修道成仙的？」

「哼，那些招搖撞騙之輩，只能騙你們這等愚夫愚婦。」無妄老道不屑地道。

江氏繼續發問：「那你求長生有什麼收穫？半點仙家手段也無，父母雙親老死家中，本是京城名醫，家財萬貫，如今卻只能守著這破舊道觀，煉成的丹藥生生讓上個弟子發狂至死，剛過四十，卻宛如花甲，一身是病，老娘看你不是在求長生，是在求死！」

這農婦看起來倒是讀過幾天書，口舌不錯，條理清楚，她說完也不管無妄老道，逕直拉著江流就往觀外而去。

江流不敢反抗，轉頭對著老道擠眉弄眼，表示等下會再次偷跑過來。

「你，你們不懂。」無妄老道有些淒涼失落，「在偏遠、落後的南疆，有巫毒蠱咒之術。他們都能有靈異，我等修道求長生之輩，豈會沒有手段，只是老道自己愚笨，難以入門罷了。」

比起承認挫折，絕望更加讓人痛苦。

聽到這話，石軒和墨景秋頗為疑惑，但很快就想通了，混元金斗只是先天道胎，沒有靈智，力量分散又無法均勻，越是遠離它的地方，受到的壓制就越小，在極端偏遠之處，出現少許類似法的事物很是正常，不過這方世界，再偏遠也僅僅能達到這一步了，無法成為真正的術法。

無妄老道失落片刻，就收斂起情緒，將這些拋諸腦後，思考其剛才石軒的話來，「不用凡火，可到哪裡去找仙家真火？不知那幾位道友有沒有關於這方面的消息。」

一時之間，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石軒和墨景秋都是瀟灑之輩，自顧自地生火做飯，到飯熟之後，才將無妄老道喚醒，與他共食。

「觀主，不知往那個方向的百里開外，是何所在？」石軒指了指東南邊。

無妄老道看了一下，木木地回答：「京城。」還在思考的他，完全沒奇怪居然會有人到了附近還不知道是京城。

竟然是京城，石軒和墨景秋先是一愣，接著有點釋然，放著先天道胎的地方，難免出現些靈異，自然會被人當作氣運濃厚的所在，建都立京，只希望不要在什麼皇宮地底，那樣倒是要頗費些周折。

眼前有無妄老道這種萬事不縈於心，不奇怪疑惑的人在，石軒、墨景秋自然是抓緊相問，漸漸確定了混元金斗的下落。

建都這裡時，有人在一處山洞中找到了一方金鬥，花紋複雜玄奧，光芒黯淡卻雋遠，被當作天降靈物，祥瑞之兆，供奉在祖廟之中，而祖廟在皇宮一側，守衛森嚴。

石軒和墨景秋都半鬆了口氣，只要不是深埋地底，還得大費工夫去挖就好，畢竟時間越長，變數越大，諸多強弓硬弩無間歇、無空當地射來，兩人就算心如明鏡，映照方圓，也躲避不了，有祖廟作為屏障，火攻、破牆等手段，對方就施展不出來。

而偷偷潛入皇宮，並非難如登天之事。

確定了目標，石軒和墨景秋就各選一間廂房，開始調息休養，爭取將狀態盡快恢復。

……

夜深人靜，破舊道觀之外，忽然潛來了好幾位一身勁裝的黑衣人，他們臉上蒙著厚厚一層面巾。

「就是這裡？」有位黑衣人很是疑惑地問著首領，「國師叫我等抓的那位有道之士，怎麼會在這麼破舊的道觀裡？」就算不如國師成為皇上親信，起居八座，至少道觀也該香火鼎盛才對，難道這有道之士連裝神弄鬼都不會？

首領點點頭，肯定地道：「就是這裡，國師言他是出世之輩，專心煉丹，偶然中嘗過他的一粒丹藥，覺得對自己心靈修為幫助甚大，所以打算將他『請』回去，即使之前是湊巧，再難煉出，可煉些益壽延年的丹藥哄哄皇上也好，皇上他年紀越大，越是沉迷長生丹道，越發疏遠國師，與那幫玩弄丹火的道士親近。」

在他們上方，有一隻黑色烏鴉靜靜地盤旋看著，融於黑暗之中，它雙眼沒有靈智，但動作卻異於一般烏鴉，像是被人用特殊手法馴服過。

「道觀中的其他人呢？」另外一位黑衣人問道。

首領冷酷回答：「滅口，怪他們運氣不好。」

確定了地方，這幾位黑衣人開始身手矯健地翻越白牆，可他們剛落地，就覺寒光一閃，失去了知覺。

後面進來的兩位看到前面無聲無息間倒下，大愕之中，將一包劇毒之粉，鋪天蓋地拋出，這可是國師給的保命之物，籠罩範圍之內，觸膚即蝕，對面就算埋伏了幾十上百人，亦一樣下場。

可他們還沒來得及得意，就感覺對方劍光一旋，勁風吹起，部分劇毒之粉倒捲回來，讓他們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腐蝕而亡。

心靈清澈，石軒、墨景秋腳步古怪，在殘餘劇毒之粉的籠罩中，生生找到薄弱地方，揮劍護身閃了出來。

「上門擄人，還憑多廢話，擾人清夢。」石軒搖頭笑道，和墨景秋一道直接抽身回房休息，不做處理，讓無妄老道看到亦能多點警惕，而且這些黑衣人話語裡透露的意思，讓兩人有點想法。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丹藥一粒賽神仙

翌日清晨，由於昨晚想著去哪裡取得仙家真火，以至遲遲入睡的無妄老道，比往常起得晚了不少，即使如此，他一邊推開房門，還一邊喃喃自語：「不知將天雷擊中樹木燃起的火收集起來，能行否？這應該不是凡火了。」

無妄老道並不知道，若是同一株樹木屢次被天雷擊中，而且火焰一直不滅，那麼其核心處的火焰就叫天雷炫火，可惜末法之地，無法產生。

剛剛推開房門，走到觀中院子，無妄老道頓時嚇了一跳，拿著的木盆啪一聲落到地上，因為牆邊橫七豎八，以各種姿勢躺著幾位黑衣人，其中兩位死狀淒慘，皮膚腐爛見骨，並且院子地上，出現無數深有半指的小洞，密密麻麻，彷彿破了相一般。

「盜匪？刺客？」無妄老道這些年專心煉丹，沒有旁騖，心性相對普通人，也算磨煉得不錯，所以很快就鎮靜下來，揣測著他們的來歷，「莫非是來對付那兩位道友的？畢竟昨晚他們剛來借宿，就有黑衣人上門。」

可轉眼他又升起了不少疑惑：「老道昨晚一直沒睡好，卻壓根沒感覺到絲毫打鬥動靜，兩位道友的武藝怕是到了神鬼莫測的地步，既然如此，他們為何不將屍首收斂好，反而大刺刺地擺在這裡，讓老道瞧見，徒留後患？」

心中一個念頭閃過，無妄老道邁步上前：「難道他們是來對付老道的？兩位道友適逢其會，幫老道擋了災劫，並留下屍體警戒老道。」

可他不過一清苦自持、專心煉丹的破道觀之主，委實想不到誰會來害他，躊躇了片刻，還是決定當面問清楚。

敲了敲房門，沒人回應，連敲幾次之後，無妄老道發現房門並未關上，於是輕輕推開，發現裡面空無一人，破舊方桌上擺著一疊白紙。

「他們走了？」念頭剛起，無妄老道就聽到丹房內有動靜傳出，心中一驚，慌忙轉身奔了過去，那可是他的命根子。

猛地推開丹房之門，其就看到那叫做石軒的年輕男子正在操持著丹爐，腳踏禹步，右手控火，左手不時抓起旁邊的草藥、礦藥，按照沒有規律的節奏，與火苗的大小，或快或慢地扔下去，帶出一種奇異的美感。

無妄老道一下就看得目瞪口呆，這種感覺，渾然天成，又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比起自家平日煉丹的或手忙腳亂，或將事物一起放入，只是看著火焰大小，真是不可同日而語：「石道友是丹道宗師？！」

墨景秋在旁笑吟吟地看著，頗覺新鮮，她從小拜入三霄宮，鍛體之時。沒愁過藥湯、丹藥，到後來學煉療傷丹藥時，已是引氣期，靠法力、禁制控制，像這等全憑自身操縱火焰、丹藥順序的煉丹之法，從未有過經驗：「若沒有對自身超強的控制能力，那煉一百爐就會毀一百爐。」

隨著最後一點礦藥落入，一陣奇異的香味從丹爐裡傳了出來，光是聞到，就讓人神清氣爽，不類凡物。

無妄老道一下就激動起來：「仙丹！石道友在煉仙丹！」他煉了這麼多年丹，丹成之時，臭味、香味、煙熏味、爆炸都曾有過，但這等不似凡俗的味道，可從未出現，他激動地搓著雙手，又怕打擾到了石軒，壞了一爐仙丹。

此情此景，宛如夢中。

啪啪啪，連續九聲輕鳴，石軒停了下來，將丹爐一開，香味撲鼻而來，九丸滴溜溜的丹藥一一滾入掌中，色做朱紅，光澤流轉，甚至有絲絲紅霧升騰，不像人間能有。

無妄老道驚喜地奔了過來：「石道友，可是練成仙丹了？」

石軒搖了搖頭，微笑道：「這可不是仙丹，於人有害無益，讓人醉生夢死。」沒有真火，沒有法力，石軒哪煉得出真正的仙丹，這丹藥另有玄妙，不涉道法。

「可……」無妄老道不敢相信這等賣相的丹藥居然不是仙丹，但他乃自持之輩，不好明白說出來。

石軒哈哈一笑：「世間萬物，賣相極佳的還有劇毒之物。這丹藥，雖叫升仙丹，可卻是玩弄人心，使人沉醉於慾望之物，與大道背道而馳，道友莫要被其外表所惑。對了，謝過道友的丹爐、草藥等，石某在廂房內留了些事物，以作報答，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辭。」

說完之後，不顧無妄老道的勸留，石軒、墨景秋一個閃身就出了丹房，在院中角落取了駿馬，悠然而去。

無妄老道見留不住，忙返身過來，往丹爐瞧去，想看看有沒有殘渣，找些野獸來試試，但丹爐之內，乾乾淨淨，沒有半點殘渣，顯然剛才草藥、礦藥沒有一絲一毫多餘，或成丹藥，或化氣息，恰到好處。

「簡直神乎其技！不對，根本就不是技，已經近乎於道了。」這種詭異的結果，無妄老道生平僅見，哪怕認識的那些牛皮哄哄的道友，煉完丹之後，或多或少，亦會有殘渣或剩餘，非人力所能解決。

愣了片刻，無妄老道想起石軒留在廂房的事物，趕緊轉身奔了過去，這等人物留下的事物，必定非同凡響。

廂房一切如常，只有剛才看到的一疊白紙擺在方桌之上，用鎮紙壓住，無妄老道好奇地拿開鎮紙，只見第一張紙上寫著「歸真經」三個字，筆跡縹緲雋遠。

無妄老道呆了一呆：「莫非是武學秘籍，讓我面對日後來的黑衣人時，能夠自保。」

心中這麼想著，手下卻是不慢，轉眼就將第一頁翻過，開始看了起來。

這一看不打緊，無妄老道瞬間就忘了世外之事，臉不洗，口不漱，飯不吃，捧著這麼一疊白紙，看得是如癡如醉，不時發出喃喃自語聲：

「世間竟有這等事情？」

「原來修道之路，分成這麼多的境界，只有到了元神，才能長生久視。」

「字字珠璣，難以言喻。」

一直到了午時，肚子餓得咕咕作響，無妄老道才回過神來：「這仙法記載，境界分明，每個境界都有修煉突破之法，不像是偽作，那兩人……」

他猛地彈起，拿著歸真經就衝出房門，看著院子內那密密麻麻的小洞，只見它們包圍的地方，有著好幾處空空蕩蕩，與原來相同，不像是空隙，倒像是那些小洞刻意避開它們。

「神仙啊，神仙！」無妄老道喜形於色，拿著歸真經手舞足蹈，讓偷溜過來的江流看得嚇了一大跳：「觀主爺爺，你怎麼了？」莫非真瘋了？

無妄老道哈哈大笑：「上天感我向道之心甚誠，終於讓老道有了仙緣！」

衝出觀門，遙望遠方，可樹木掩隱，一片清幽，哪還看得到石軒、墨景秋。

……

道路之上，並肩急行，墨景秋看了石軒一眼，輕笑道：「僅僅一些藥物，你就留了一門真傳功法，委實大方。」

「石某亦是看無妄老道有著不錯的向道之心，免得他誤入歧途，我等道德之士，自然要做些道德之事。」石軒笑著回答，「而且這次之後，無論如何，混元金斗都會被取走，這末法之地將不再是末法之地了。」

墨景秋點點，忽然想起一事：「你留的那功法，能修煉到元神嗎？這些衍化不完全的世界，雖然沒有前兩次天劫，但成就元神，還是有那麼一點可能的。」

「只到金丹。後面兩個境界亦有闡述，但要依靠它們成就元神，沒有可能。景秋你為何問起這個？」石軒手上的元神之法，要麼是宗門真法，要麼是外道，都不便外傳。

墨景秋笑道：「若宇極鼎內有第一位修煉上來的元神誕生，那或許會多一位道祖知曉這裡。」

「此言何解？」石軒自知比起這種有道祖傳下來的宗門，在秘辛的見識上，自己始終差了許多，畢竟玉婆婆喜歡讓自己去發現、挖掘。

墨景秋指了指地下：「虛空宇宙，一切都是由三千大道衍化而來，既然如此，石軒你說生死玄關是哪條大道的體現？」

「生死大道。」石軒恍然大悟，要是自己主動讓生死道祖發現了這裡，那才冤枉大了，而且難怪生、死是後天，合在一起的生死則是先天，因為後者還代表了超脫之道，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墨景秋點點頭：「據聞，踏破生死玄關時的那道古樸神秘大門，半是自己心神所化，半是生死簿表面的花紋模樣。」

……

鎮徐子經過弟子奉上的茶水漱了漱口，往旁邊銅盆裡吐了出去，接著由小妾拿著溫潤的帕子幫自己擦臉……

其清晨起來，過得是舒服無比，作為最近受寵信勝過國師的真人，鎮徐子有這麼享受的資格。

他閉目感歎著，想不到年近七十，已經半截身子入土，還能時來運轉，不過若非自己高壽，皇上又憑什麼相信自己的丹藥能夠益壽延年。

「師父，門外有兩道士獻上仙丹一粒。」大弟子辜鴻宇從廳外走了進來，掌中托著一個玉盒，其光滑溫潤，一看就價值匪淺。

鎮徐子擺了擺手，有些不滿地道：「這些遊方道士，招搖撞騙，自打本座被皇上封為真人後，就絡繹不絕，但獻過來的丹藥不僅無效，還頗為害人。」

辜鴻宇表情奇怪，似乎神不守舍，又似乎一臉的舒暢：「師父，這丹藥乃真正仙丹，剛才弟子拿給試藥犬嘗過後，見其不僅沒有倒斃，反而表現奇怪，於是大著膽子嘗了嘗，真正仙丹啊，真正仙丹。」顛來倒去，卻又說不清仙在何處。

鎮徐子看了一眼跟進來的侍衛，見其點點頭，示意辜鴻宇確實嘗過，不由心中好奇頓生，這大弟子跟著自己走南闖北，什麼沒見識過，為何這等神魂顛倒。

於是他打開玉盒，只見一片玄色布料上擺著半丸朱紅丹藥，霧氣繚繞，光華流轉，一看就非凡品。

鎮徐子捏起丹藥，好奇地放入口中，入口即化。

接著鎮徐子就只覺整個人飄飄欲仙，所有擔憂、失望、恐懼、煩勞、壓力全部消失，只有極端的舒暢，像是飛翔在天空，像是在平時不敢肖想的位置端坐，像是無數仙女環繞……

「真是做了片刻神仙。」鎮徐子吸了吸鼻涕，神不守舍地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各有手段入禁中

等鎮徐子從這種感覺中漸漸清醒過來，就發現旦旦而伐的身體似乎沒那麼虛弱了，像是靜心休養了半個月般，充滿了精力，思考沒有任何阻礙，非常清晰，頓時心中一驚：「本以為會像那些產生迷幻效果的草藥一般，在清醒過後讓人空虛衰弱，但這丹藥竟似能強身健體，補益精神，真是仙家丹藥！」

鎮徐子以前煉丹時，偶然嘗過一些奇異草藥，陷入過迷幻之感，但效果比起這丹藥，相差不可以道里計，而且後果嚴重，故而他一直不敢拿這類草藥煉製的仙丹唬弄皇帝，榮華富貴也得有命來享受才行。

他猛地站起身來，撞翻了身邊的銅盆，匡噹一聲巨響，大喝道：「還不快請兩位道長進來！」

一想到皇上吃了這仙丹之後，更加倚重自己，疏遠國師，鎮徐子就心頭火熱，倒要看看那兩位遊方道士有何要求，若是太過分，哼，家中侍衛、弟子可是不少，違禁手弩亦有一些，就算你們是天下第一劍器好手，也難逃一個死字。

不過轉念想到能煉出這等仙丹的道士，肯定不凡，怕是有些靈異，與國師一般，鎮徐子就按下心頭貪婪，決定與他們好好談談，只要不涉及自己的榮華富貴，以及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那什麼要求都能答應，否則他們逃了出去，轉而獻給另外幾位真人，甚至直接獻給國師，自己就虧大了。

辜鴻宇比鎮徐子先清醒過來，聽了鎮徐子的吩咐，忙不迭地轉身往外奔去，鎮徐子則示意其他弟子、侍衛，將手弩、刀斧等準備好，躲在屏風之後，若有不對，摔杯為號。

過了片刻，辜鴻宇領著兩位穿著樸素的道士進來，一男一女，相貌皆是普通，女的更是有點醜陋，似乎臉部不對稱，他們將背負的四口寶劍、袖中的手弩都一一交給了侍衛。

這番動作讓鎮徐子放下心來，兩位似乎誠意十足。

可進入大廳之後，走了幾步，正當辜鴻宇要通報之時，就見那年輕男子突然毫無徵兆地撲了出來，啪啪啪三步，跨過了不短的距離，衝到了鎮徐子面前，右手伸出，駢指成劍，在鎮徐子咽喉處停住。

而那女道士則前進一步，制住了辜鴻宇。

這一變化，兔起鶻落，不提屏風後持著刀斧、弓弩的弟子、侍衛們沒反應過來，就連站在鎮徐子兩側的貼身護衛都目瞪口呆，似乎全然沒想到暴起發難地會如此之快。

鎮徐子又驚又怒：「你們想做什麼？！老道與你們無冤無仇！」要不是服食了仙丹，憑往常他的精神、身體狀況，怕是已經嚇得軟倒在地。

石軒戲謔道：「既然無冤無仇，那屏風之後，為何會有那麼多刀斧手、弓手？」靠著對身體的超強控制，石軒和墨景秋是勉強將臉上肌肉移動少許，改變了容貌。

「你，你們怎麼知道的？！」鎮徐子愕然反問，自己還沒摔杯為號，而他們又剛剛進來，憑什麼發現！

石軒笑道：「怪只怪真人你太貪心，佈置的人太多，呼吸摻雜起來就很重了，另外，一間房子內，沒有人、有幾個人、有幾十個人，進來之後感覺到的生氣是全然不同的。」都不用石軒、墨景秋用心靈映照之能以及有觸必應的感覺。

「好，咱們各退一步。你們既然找上門來，想必也是誠心做交易的，莫要傷了和氣。」鎮徐子算是見過世面，很快冷靜下來，讓屏風後的弟子、侍衛們全部退出了大廳。

石軒微笑點頭，倒退三步，在另外一張太師椅上坐下：「這個距離，貧道盡可抵得千軍萬馬、強弓硬弩。」墨景秋也拋下辜鴻宇，走到石軒身邊坐下。

「你們獻出此等仙丹妙藥，不知想要從老道這裡得到什麼？」鎮徐子見事已至此，開口問起石軒、墨景秋的來意。

石軒拿出一個玉盒，打開現出裡面的朱紅色丹藥：「這丹藥只有貧道能煉製，目前還剩八粒，願意都獻給真人你，只求你出入禁中時，帶著我們師兄妹。」

「你們想做什麼？！」鎮徐子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這兩位難道是反賊，那自己寧願死在這裡，抄家滅門可不是好玩的！

墨景秋看了鎮徐子一眼：「真人你六十有八了吧？以你的精力、身體狀況，還能侍奉皇上多久？不如掙得國師名號後，早早告老還鄉，享受榮華富貴，又不用提心吊膽。」

「你們原來是想借陪老道出入禁中的機會，在皇上面前多些露臉機會，等皇上喜歡上了這仙丹，就能坐到老道的位置。」鎮徐子自覺了然了兩人的心思，心中不由大罵，不當人子，不當人子！

石軒敲打著桌子：「若沒有這仙丹，真人你自覺封得了國師嗎？榮華富貴還能更進一步嗎？你年紀不小了，做人需得知足。」

鎮徐子被說得有些心動，伴君如伴虎，他見過好幾位道士因為練出的丹藥有問題，被追奪出身和賞賜，一夜淪為乞丐，更有甚者，還被當作邪魔外道，生生拖出去給砍了的，要是封了國師後，風風光光地返鄉，安度晚年，不失為一條好路子，於是他的語氣變得鬆動。

幾番討價還價，石軒、墨景秋態度堅決，加上石軒不時用眼神、手勢等施展暗示之法，讓鎮徐子是徹底放下心來，肯定他們確實是追著功名利祿、榮華富貴而來的，因此勉強答應：「等我明日獻一粒仙丹給皇上，若他喜歡，後日老道就以弟子的名義帶你們入宮。」

……

京城西北方向的九定門，這日剛要關上城門，就看到遠處四匹高頭大馬拖著一乘馬車，呼嘯著奔來，前方奔馳的侍衛，拿著王命令旗，高聲喝道：「四皇子入城。」

守門兵丁當即停下動作，看著前面侍衛、後面馬車狂奔著入城，哪怕是到了大街，亦沒有絲毫遲緩。

一邊推著城門關上，守衛兵丁們一邊嘖嘖稱奇：「四皇子不是一貫冷面沉靜嗎？這要發生了什麼大事，才會急成這樣？」

「難道是西北又燃戰火？」

「肯定不是，若西北燃了戰火，他這欽差巡視大臣豈能臨陣脫逃。莫非四皇子生了急病，慌著看太醫？」

「呃，這倒是有可能。」

……

狂奔的馬車之上，四皇子看著軟榻之上清麗柔弱、纖美絕倫卻奄奄一息的女子，既心痛又急切地道：「璟兒，已經到京城了，馬上就能找到善治你這胎中不足之症的太醫，以及千年人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那日相見後，兩人言談甚歡，頗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但沐璟卻是突發急病，陷入垂死，而舉國名醫都在京城，千年人參，則自己府上就有，因此四皇子是不管不顧，用驛站馬匹換行，晝夜兼程，不知累壞、累死了多少匹馬，竟不比石軒、墨景秋慢多少的到達京城，畢竟官道易行。

這樣的舉動，過幾日必受御史彈劾，彈章加起來怕是會過百封，而且十多年來塑造的穩重冷靜形象，肯定會毀於一旦，但四皇子卻絲毫沒有後悔的念頭，心中一片平靜，只要沐璟好轉，那什麼都值得了。

作為皇室之中有望大寶的皇子之一，身邊哪少得了美貌侍女，男歡女愛之事雖然喜歡，卻不會沉迷，可一見沐璟，四皇子就覺得一顆心安穩了下來，彷彿這二十多年人生，就是為了等待她的到來，等到相處日深，更是難以自拔，心心唸唸都是她的身影，不由暗道一聲：「今日始知何為不愛江山愛美人。」

「四爺……其實……只要有千年人參……小女子將養一日就會恢復。」沐璟慘白的臉上扯出一絲笑容，分外惹人憐惜，「不要忘了……我可是劍器高手……還要為你獻舞於皇上。」

從四皇子口中打探了混元金斗下落之後，沐璟哪還顧得上去追殺石軒、墨景秋，先天道胎可是先到者先得，因此趕緊裝病，借助四皇子的力量，總算最短時間內趕到了京城，心中暗笑道：「末法之地，自然要借助朝廷的力量，石軒、景秋你們自負實力、單打獨鬥慣了，倒是被執念蒙蔽了心靈。」

……

翌日，到了傍晚，鎮徐子回府，一臉喜色，即使看到石軒、墨景秋這兩位讓自己會提前告老還鄉的道士，亦是收斂不住：「皇上很喜歡，非常喜歡！言榮登大寶幾十年，都比不過服食丹藥後的那一刻神仙享受，而且享受完後，還精力充沛，頭痛之症大為好轉，有益壽延年的兆頭。」

「嘿，升仙丹不愧是升仙丹，皇上已經開口，過幾日就封我為國師，哈哈，你們不知道當時朱國師的臉色有多難看！」

石軒笑道：「那請國師信守承諾。」這丹藥服食一粒倒是問題不大，若連服五粒以上，可就會自壞身骨，養成癮頭。

……

又過一日，皇城之外，石軒、墨景秋跟著鎮徐子來到宮門前，接受搜身，由於鎮徐子最近大受寵信，他昨日亦提前知會了大內總管，言今日會帶一位女弟子進來，因此專門有宮女來負責查看墨景秋身上有無刀劍弓弩。

抬頭看了看宮城之上盔甲鮮亮，刀劍斧槍林立，強弓硬弩的箭頭閃爍寒光，石軒接受完搜身後，悠然邁步走入皇宮。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害人不成反害己

頭上挽髻，插著一根道簪，身上則穿著一件明黃色道袍，年過半百的皇帝艾弘面容瘦削，與四皇子頗有幾分相似之處，若非作為天下之主三十多年帶來的威嚴氣度，看起來倒像是一風姿不凡的修道之士。

可惜他此時的模樣卻完全沒體現半點威嚴不凡，雙眼半閉，臉色酡紅，表情飄飄欲仙，嘴角、鼻邊甚至有不明液體閃爍著光芒，渾然不似萬萬百姓主宰。

看到他這副模樣，鎮徐子頗有點心癢癢，恨不得自己也服食一粒升仙丹，那種感覺真是讓自己回味再三，心中暗道：「等我告老還鄉之前，一定要讓這兩道士為我煉製幾爐升仙丹，權作補償。」

過了片刻，艾弘吸了吸鼻子，抿了抿嘴，眼睛緩緩睜開，瞳孔渾濁片刻後變得清明，卻充滿了精神，他哈哈大笑：「不愧是升仙丹，不僅讓朕感受到了神仙之趣，而且還讓朕身體大為好轉，不復前些年的力不從心，說不定有朝一日就能益壽延年。鎮徐真人，你來開爐，再煉製一爐升仙丹，一旦成功，大朝會上朕就敕封你為當朝國師，嗯，仙丹怕是煉製不易，你們今日就在華清宮偏殿暫居。」

當了三十多年皇帝，風風雨雨都見過，艾弘豈是好欺瞞的，本來他沒什麼懷疑，可今日一見鎮徐子帶著兩個陌生道士進來，言是他新收弟子，長於煉丹，心中就品出了古怪之處，怕是這兩陌生道士獻的仙丹，可礙於無法直接面見自己，只能通過鎮徐子，雙方暗中必定達成了什麼交易，但艾弘也不點穿，這種小動作、小心思只要有利於自己即可，水至清則無魚，當然，敲打一下還是必需的。

鎮徐子冷汗差點就下來了，幸好自己答應了他們，幸好自己帶了他們進宮，否則皇上心血來潮這麼一出，自己就只能借口草藥準備不全，拖延一段時日，或者將煉丹完全學會後，才將仙丹獻上，但那樣說不定會引起朱國師注意，惹來危險。

「你們兩人快去操縱爐火，準備草藥。」鎮徐子轉身對靜立身後的石軒、墨景秋道。

艾弘背負雙手，含著淡淡微笑旁觀，但這時，一名小太監走到了丹室門口，跪下道：「奴才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什麼事？」艾弘淡淡地問道。

那小太監口齒清晰地回答：「啟稟皇上，四皇子求見，還帶著一位善舞劍器的女子。」

「老四他不要命地趕回來，就是為了獻劍器好手給朕？哼，算他還有點孝心。」艾弘臉色稍霽，沉吟了一下，「既然這樣，就賜宴百官，並召集宮內那些劍器好手，一併登場，朕倒要看看那女子有什麼奇異之處，能讓老四做出如此舉動。」

吩咐下去後，艾弘沒讓四皇子覲見，以示敲打，他轉頭看著鎮徐子笑道：「真人於此，適逢其會，不如今晚陪朕觀賞劍舞。」

鎮徐子大喜過望，平日這種事情，皇上都是讓朱國師相陪的，他笑容滿面地回答：「臣謝過皇上恩典，但這丹藥？」

「仙丹肯定費時甚久，明日再煉亦不遲。」艾弘毫不在意地道，反正還有幾粒，「銘恩，去請國師一同赴宴。」

不是自己單獨一人，鎮徐子略微有些失望，但很快就重新欣喜，不管如何，比起以前，也是邁進了一大步，但他擔心另外一件事情，轉頭看向石軒、墨景秋，怕他們想要強自跟隨自己，那樣很是麻煩。

可石軒、墨景秋都是靜靜立於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狀似木雕。

「他們還算明白進退之道，知曉要徐徐圖之，不能急於一時，壞了在皇上心目中的印象。」鎮徐子放下心來，對石軒、墨景秋的觀感好了幾分。

沒過多久，一位身穿朱紅色長袍的中年男子跟著大太監銘恩走了進來，正是當朝國師朱商，其長相威嚴、不苟言笑，頂上留著短短的頭髮，看起來非僧非道非俗。

他剛進來，石軒就心中一凜，映照方圓的心靈似乎被投下了一顆石頭，激起輕微漣漪。

朱商雙眸望向石軒、墨景秋，幽深漆黑，難以見底，就像是要吞噬靈魂，他根本不相信鎮徐子這只會吹牛的老道士能煉出什麼仙丹來，這兩名陌生道士肯定有古怪，等自己震懾他們的靈魂，讓他們出乖露醜！

一見朱商的模樣，鎮徐子就暗叫一聲不好，他在朱商這攝魂雙眼之下，曾經是吃過大虧，要不是見多識廣，善於言辭，丹藥有用，早就被皇上推出午門斬首了。之前被迫合作，怨懟之下，自己卻是沒將朱商雙眼有靈異的事情告訴石墨二人，若是他們精神恍惚之下，做出什麼出格舉動，或是說漏了嘴，欺君之罪可是會砍頭的。

他想要出聲提醒，但喉嚨處卻像是被什麼給壓迫住，難以發聲，明白朱商的修為又有進步，哪怕不雙眼對視，亦能做到這種地步，冷汗頓時就密密麻麻地出來了。

可朱商看到的卻是一雙含笑的眼睛，瞳孔幽暗深邃，點點星光閃耀，以玄奧軌跡運轉，看到這雙眼睛，就像看到了頭頂的星空，但又有很大不同，浩瀚無垠、宏大恆久、讓人畏懼。

朱商無力分辨有什麼不同，只覺整個靈魂都要隨著那星辰運轉而眩暈。

剎那之後，朱商神智一清，發覺自己看到的還是那位年輕男子，其瞳孔幽黑，卻並無異處，剛才的星空就像是自己的一場幻覺。

「好了，國師、真人，隨朕去乾陽宮，閒來無事，不如談些長生之道，以待傍晚。」艾弘怎麼看不出朱商的小心思，出口打了個圓場，讓朱商不敢再試。

見石軒、墨景秋並無出格舉動，鎮徐子才鬆了口氣，只覺掌心滿滿的都是汗水。

出了華清宮，艾弘見國師、真人都恭恭敬敬，得意於自家帝王平衡之術，不由開口道：「聽聞國師你最近也在鑽研煉丹之道，可曾有什麼收穫？」

問了之後，不見有人回答，艾弘怒氣泛起，轉頭看去，只見朱商臉色呆滯，紅暈滿臉，口中喃喃自語：「好熱，好熱……」

其一邊自言自語，一邊開始解衣除袍，短短兩息間，就上身赤裸，看得艾弘、太監、侍衛以及鎮徐子目瞪口呆。

當朱商要除掉底褲之時，渾身一震，神智清醒了過來，看了看眼前，又看了看身上，頓時羞憤欲死，忙不迭將衣物穿上，明白著了那年輕男子的道兒，這本是自己讓他們出乖露醜的暗示！

「臣身體不適，請皇上恩准臣提前告退。」朱商只覺顏面全無，身邊所有目光都帶著濃濃的嘲笑之意。

艾弘對國師靈異之處一知半解，可不妨礙他明白國師是害人不成反害己，於是笑道：「三伏之天，確實很熱，國師就到乾陽宮避避暑，有什麼不適，亦可招太醫。」心中則暗道，「能煉出仙丹的，果然非一般之輩，等今次敲打完，還得好生給些甜頭。」

皇上強邀，朱商又捨不得國師這很有前途的官位，只好厚著臉皮跟隨，鎮徐子則強憋著笑意，步履輕快：「能一上門就將老道制住的人物，豈是易於之輩，朱商你真是活該。」

……

華清宮偏殿內，石軒和墨景秋相對端坐。

等到四周無人，墨景秋才笑道：「想不到國師在靈魂上是天賦異稟，震懾靈魂的威力近乎術法，可惜遇到我們這等道心圓潤、明澈的羽士，不僅無法震動分毫，反倒是被彈了回去。」

「末法之地，經過不知多少萬年的衍化，在往『法』發展的道路被堵死的情況下，自然會有其他種種變化之道，比如可能存在專修心靈的異人，但無論往哪個方向走，都難以突破桎梏，達到法的層次，像我們的心性是因為幾千上萬年的修煉，這裡沒哪位能辦到。」石軒饒有興致地推測道。

墨景秋點點頭：「末法，可不僅僅是道法。」頓了頓，她輕聲笑道，「今晚應該比預想的順利。」

本來石軒、墨景秋是打算若有留宿宮中煉丹的機會，那就藉著夜色，依靠心靈感應能力，潛入祖廟，若不能留宿，則白天找個機會直接摸過去，以快打慢，畢竟皇宮廣大，即使侍衛眾多，巡視也必定有疏漏之處，尤其是遠離皇帝的所在，可沒想到，不僅順利留宿，而且今晚還有一場劍器之舞吸引大部分的注意。

「那我們就調理身體、心神，安靜等待傍晚。」石軒頷首道。

……

明華殿外，燈火通明，擺著諸多案幾，大臣、王爺、將軍們已經安坐，等待著皇上的到來，有的心中期待，有的非常不屑，有的乾脆已經準備好了彈章。

四皇子坐在台階之下的案幾後，對或敵視、或厭惡、或尊敬、或尊敬的目光沒有任何反應，就算三皇子刻意從他面前走過亦如此。

他只是癡癡看著眼前廣場，像是有一道巧笑倩兮、纖美柔弱的身影站在那裡，心中堅定地道：「璟兒，你為我做出這麼大犧牲，心心唸唸都是為了我的皇圖霸業，我艾徵必不負你，若能得登大寶，定以你為後，不再讓你處於那麼多男子的目光褻瀆之中。」

第一百六十七章 狹路相逢皇宮驚

正當四皇子癡癡呆坐之際，一道尖亮的聲音猛地響起：「皇上駕到！」

他身體一震，收回心神，壓下念頭，重新變成了冷靜沉穩的四皇子，與眾位大臣、王爺、將軍一道起身恭迎。

行完禮後，見與艾弘一起從殿旁轉出來的除開朱商，還有鎮徐子，眾人心中或疑惑，或恍然，等被賜入座，立刻小聲議論起來。

「慣例不是只有國師相陪嗎？」

「聽聞昨日鎮徐子獻上了真正的仙丹，讓皇上龍顏大悅，看來是準備將他亦封為國師。」

「哎，信奉仙神，乃王朝末年才有的景象，我等得上書勸誡，不能讓皇上沉迷於此道！」

「休得多言，難道你想滿門抄斬嗎？」

竊竊私語中，三皇子皺起眉頭，臉色變幻，將案几上的美酒都碰得灑出來一些，自己與國師朱商暗中頗多勾連，而鎮徐子在父皇面前受寵信則或多或少有四皇子的身影，看來得發動御史，彈劾鎮徐子獻丹蒙蔽、欺騙父皇。

四皇子目光冰冷，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和激動，沉穩異常，讓支持他的臣子們心中歡喜：「每逢大事有靜氣，喜怒不形於色，這才是人君之相！」

竊竊私語聲漸漸平靜下來，皇家豢養的劍器高手們一一出場，或疾或徐，各有美態，劍法精妙，讓人歎為觀止。

作為京城乃至全天下最受歡迎的事物，臣子們頗多喜好此道之輩，微酌美酒，搖頭晃腦，靜心欣賞，不時交流幾句。

五六個劍舞之後，小宦官向艾弘稟告道：「接下來是四皇子從塞外帶回來的劍器高手沐璟。」

艾弘微笑點點頭，有點期待：「宣。」

而其他臣子，包括三皇子在內，經過兩日，已經知曉了四皇子晝夜兼程、累死諸多馬匹，就是為了帶這劍器高手回京城，心中好奇早就濃重異常，於是個個頭顱轉動，向著劍器高手進來的地方看去，想先睹為快，其到底該是怎樣的神乎其技，才會讓四皇子如此重視！

廣場旁門，一位少女，捧著長劍，緩緩行來。其身穿深黑色紗裙，將外露的少許肌膚襯托得如雪似玉，衣袂輕揚，行走間頗有分花拂柳之感，飄飄若仙。

「竟然帶著面紗！」這輕移蓮步、姿態妙曼的模樣，讓艾弘、三皇子以及所有臣子都升起了驚艷之感，可那女子臉上卻蒙著一層淡淡的黑色面紗，使人看不清具體容顏，不過朦朦朧朧間，反而讓他們在心中勾勒出一幅自己最為喜愛的長相，更添嚮往。

四皇子悄悄鬆了口氣，心中暗喜：「璟兒真是懂我，哪怕獻劍舞，亦要遮掩容顏。」

「小女子沐璟參見皇上……」宛如空谷黃鸝的聲音輕輕響起，讓眾人覺得聲音與其人般配異常的同時，對她的容顏更為好奇。

艾弘見沐璟悠然行來間，除了飄飄若仙，還帶著淡淡的柔弱之感，不由升起幾許憐惜，緩聲道：「你從塞外而來，不必太過拘禮，今日朕是看看塞外劍器之舞與我中原有何異同。」不提好壞，只言異同，意思就是姑娘你演砸了也不要怕。

沐璟寶劍一豎，端正行禮後，劍光一展，在座諸人頓覺有一道光芒亮起，像是雷霆閃現，震動四方，於是不由自主凝神看了起來。

劍器翻滾，時而快似奔雷，時而矯健彷彿游龍，既將翩翩起舞的妙曼身影襯托得如詩如畫，又有劍器的凌厲、鋒銳無可遏制地傳出，震撼人心。

劍光紛飛，細碎光芒散逸，如夢似幻。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沐璟這一番劍器之舞，壯觀非常，美麗非常，讓在場所有人都如癡如醉，神色恍惚，世間竟有這等劍器之舞，竟有這等劍器高手！

就連已經欣賞過一次的四皇子亦沉醉無比，眼神之中透著絲絲愛意和憐惜之意。

沐璟向前兩步，劍光向上，猛然躍起，彷彿要決絕異常地奔向明月，浩浩蕩蕩，看得艾弘等心中一緊，已經被其劍舞引動心神。

劍光散開，沐璟安然落地，就在大家為她鬆了口氣的時候，她的黑色面紗似乎在之前劍舞的劇烈動作中早已鬆動，此時被落下帶起的勁風一吹，就悠悠然脫離了她的臉龐，決然隨風而去，現出一張像是空谷幽蘭般既清且艷的絕美容顏，專注裡帶著少許柔弱。

本就全部心神投入劍舞當中，霍然之間，看到這絕艷的美貌，艾弘只覺心靈像是被正正撞中，猛然起身，將面前美酒撞倒，灑落一地，口中失神地喃喃自語：「世間竟有這等女子，世間竟有這等女子，莫非是仙女下凡？！」

三皇子亦是一臉的震動嚮往，雙眼恨不得盯到沐璟的臉上，連玉筷落地都未發現：「今日方知何為傾國傾城、紅顏禍水……」

其他臣子、侍衛，甚至宦官、宮女，都差不多同樣表現，這劍舞當中，忽然面紗脫落，現出的清麗絕倫容顏，狠狠衝擊著他們的心靈，在其心神中留下深深的烙印。

只有四皇子是看著上首父皇那失態的表現，雙拳握緊，心中淒苦悲憤。

……

華清宮偏殿，石軒、墨景秋計算著時辰，當宴席差不多到了高潮之時，兩人互相點了點頭，當即站了起來，等心靈映照中的幾名侍衛走過就毫不猶豫地推開殿門，向著祖廟奔去。

一路之上，兩人時而投入花叢中，時而退入沒有人的宮殿，時而躲在大樹之後，避開依時巡邏的侍衛，快速向著祖廟前行著，如果高空有人看到，就會發現石軒、墨景秋彷彿能提前預知侍衛的走動，或者侍衛在配合他們的行動，明明只相隔一條小道、一株大樹，卻發現不了招搖過市般的入侵者，與他們擦身而過，委實詭異。

不過艾弘對自己煉丹的舉動頗為心虛，竟然選擇了與祖廟方向相反，相隔最遠的華清宮，因此哪怕石軒、墨景秋沒多少耽擱，六十息後，亦只走了一半，剛剛通過乾陽宮，到了明華殿後方小道。

兩人道心清澈，平靜如常，心靈映照方圓，但剛到明華殿後方，就陡然升起極端危險的感覺，如同鏡面的心靈蕩起了劇烈的漣漪，彷彿與另外一人的心靈映照正正撞中，產生了激烈碰撞。

「沐璟！」墨景秋脫口而出，但她馬上就從沐璟亦被先天道胎壓制的狀況判斷出：「是化身。」

說話間，兩人轉瞬壓制住驚愕，步伐不停，急速飛奔。

這下必須以快打慢了！

……

劍光包裹中的沐璟突然哎呀一聲，跌倒在地，黛眉微皺，粉唇輕啟，表情痛苦，惹人憐愛。

艾弘就像恢復到了二十多年前，人生風華正茂時，心中一痛，想要呵護照顧她的感覺頓時壓抑不住，猛地從台階之上衝了出去，十幾步間就到了沐璟身旁，完全不擔心其會趁機刺殺，一把抓過她的玉手，關心地道：「沐璟姑娘，可是扭到了腳？」

問完之後，他才覺得玉手纖細滑膩，溫潤美妙，讓人心蕩。

「只恨金鑾殿上端坐的不是我，不能抓住美人玉手。」三皇子臉色變幻不定，心中對於皇座的嚮往又濃重了許多。

四皇子衝到一半，見此一幕，雙眼赤紅，拳頭緊緊握住，有一絲鮮血流出，竟然是自家指甲在這緊握之下弄破了掌心，不過這卻讓他壓制下了殺人的衝動，勉強停住腳步。

沐璟神色惶恐：「皇上，有刺客！」順勢站了起來，以示自己沒有受傷，只是被刺客突然出現驚嚇得沒有站穩。

「哪裡？！」艾弘心中一凜，沉聲問道，對於美人兒更添一些愛憐，原來她跌倒是因為關心自己。

沐璟隨手指了一條小道，反正之前侍衛都被自己迷住，不會注意具體哪裡有刺客：「那裡！他們向著祖廟方向而去了！」

她燦如星子的雙眸有流光閃過，讓艾弘沒有絲毫懷疑就相信了她所言，大喝道：「快抓刺客，他們要盜祖廟寶物！」

附近侍衛立刻高聲吼道：「有刺客！向祖廟！」

遠處馬上有侍衛相合：「有刺客！向祖廟！」

響亮聲音此起彼伏，轉眼就傳揚開來，你刺客跑得再快，能快得過聲音嗎？皇宮可是處處有侍衛巡邏！

沐璟持著寶劍：「皇上，還請許小女子為您分憂，擒拿刺客。」

艾弘本欲拒絕，但被沐璟深不見底、泫然若泣的眸子一看，頓時心中一軟，暖意升起：「國師你拿著皇命金牌，陪沐姑娘前去，免得她被誤傷，其餘侍衛一起跟上，朕要親自指揮，擒拿刺客！」

沐璟與朱商一道，快步飛奔，與四皇子擦身而過時，低語一句：「是那姦夫淫婦。」

四皇子悲痛之情稍稍緩解，璟兒還是向著自己的。

……

空間水波蕩漾，一位黑袍絕色女子走了進來，諸般近乎八階的雷霆應激轟下，但她頭頂現出一朵白色慶雲，清澈如水，略微黯淡，翻滾之間簇擁著一方金色大鬥，放出無量毫光，瞬間就讓整個世界雷霆全部消散，現出門形出口。

第一百六十八章 渾水摸魚入祖廟

「有刺客！向祖廟！」

高喊聲此起彼伏，除了各處妃嬪所在宮殿的守衛之外，皇宮各處巡邏的侍衛都向著祖廟奔去，他們提著燈籠，拿著刀劍、弓弩，邊跑邊仔細搜尋著自己經過的地方，免得錯過了躲藏起來的刺客。

人聲鼎沸，鑒於是二十多年來皇宮第一次遭遇刺客，整個場面顯得有些亂糟糟，常常一隊侍衛跑著跑著，就因為搜尋，變成了三三兩兩，但這樣一來，從明華殿到祖廟的各條道路上都漸漸有了侍衛的身影，不過由於命令的言簡意賅，大部分侍衛都以為刺客在祖廟附近，所以並沒有層層把守，戒備森嚴，反倒是全都向祖廟匯聚。

石軒、墨景秋這個時候若反身而逃，在皇宮其他地方守衛真空的狀況下，安然遁走是易如反掌，但這個時候抽身而去，就等於拱手將先天道胎讓給了沐璟的化身，等她初步掌控住了混元金鬥，那自己兩人就是死路一條，根本來不及在此之前逃出這方世界去。

兩人都經歷過不知多少次危險，念頭電轉間，就明白了自身處境，於是毫不猶豫地飛奔前行，想要以快打慢。

依靠心靈映照之能，石軒、墨景秋在侍衛之間穿梭著，險之又險避開搜尋，但隨著侍衛越來越多，想要避開是越發艱難，近乎不可能完成，就連屋頂都開始有侍衛打著燈籠照射。

好在石軒、墨景秋都是懂得凡事預則立、不豫則廢的道理，對於出現突發或意料之外的事情，導致自己兩人尚未進入祖廟，就被發現的狀況有所準備，互相看了一眼，瞬間有了決斷。

此時兩人在一座偏僻樓閣的迴廊上，左手是無人居住的清冷房舍，右手是一個方圓丈許的荷池，清香四溢，蓮葉遍佈水面，前方迴廊門外有兩隊侍衛正從另外兩條道路彙集過來，但他們應該是繼續向著祖廟前行，並不會返身搜尋這邊。

而後面岔路上，亦有兩隊十位侍衛，向著這條偏僻小路奔來，他們一邊跑，一邊推開著房舍、殿閣之門，匆忙打量一眼是否刺客躲在其中。

真是前有豺狼，後有虎。

若躲到屋頂，倒也能暫時躲開，可石軒、墨景秋卻是猛然分開，各奔一處躲藏。

兩隊侍衛一前一後，喊著：「有刺客！向祖廟！」的口號進入了迴廊，後面五名侍衛看著前面那一隊，將房舍之門一一推開，並用燈籠照射裡面，乾脆趁機超過了他們，快步通過了迴廊之門。

張文、趙武神色略顯亢奮地一左一右推開了一間房舍之門，對於他們這等蔭補為大內侍衛的紈褲子弟而言，刺客雖然危險，但人多壯膽，反倒讓他們覺得有種別樣的興奮，而且若是能抓到刺客，那可是大功一件，或成為一等侍衛，或外放為一省將軍。

燈籠一照，兩人沒時光仔細查看，粗粗一掃後，見裡面清冷無人，當即就要轉身離去，往祖廟去堵截刺客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如今所做不過聊盡人事。

但這時，兩人身後戒備著的另外三名侍衛，忽然看到荷池中間小小假山之上，是竄出了一道黑影，撲到後面迴廊之上，向著他們來的方向狂奔而逃。

「抓刺客！」一名侍衛大喊出聲，來不及多想，一手燈籠，一手舉著長刀，就向著那黑影追去，另外兩名侍衛趕緊跟上。

張文、趙武被那聲大喊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轉過了身體，茫然地左右打量，等看清楚了三名同僚向著後面岔路狂奔，才猛然醒悟，刺客往那裡逃去了！

兩人剛要追趕，背後大打開的房門之上，忽然垂下了一道黑影，其頭上腳下倒吊著，雙手猛地伸出，一左一右就伸到了前方，按住了兩人的嘴巴、鼻子，然後其借躍下之勢，將兩人生生拖入了房內。

張文、趙武猝不及防之下，第一反應是呼喊出聲，但被那雙手牢牢按住嘴巴，只能發出嗚嗚的細小沉悶聲音，根本無法驚動前面專心追蹤刺客的同僚，眼睜睜而絕望地看著他們轉過了迴廊，消失在眼前。

接著兩人燈籠、刀劍胡亂擺動，卻不知該往哪裡砍去，身不由己倒退入內。

黑影落地之後，身子靠上，雙手按著兩人嘴巴用力向外一扭，喀嚓兩聲，張文、趙武脖子偏轉，軟綿綿倒地，呼吸瞬間停止。

這道黑影正是石軒，雙手扭斷兩人脖子的同時，還猶有餘暇地後踢兩腳，將房門緩緩關上。

幾息之後，先前從迴廊之門出去的那隊侍衛，聽到了那聲「抓刺客」的聲音，慌忙返身回來，匆匆從房間經過，對於這間房門關上沒有覺得絲毫不妥，他們還以為張文、趙武是在前面那間大開著門的房間搜尋時發現了刺客。

石軒不慌不忙，但手上動作很快地將張文、趙武的軟甲、外袍、帽子剝了下來，然後將自家身上外袍去掉，換上了張文的衣物，臉上肌肉詭異扭曲、運轉，轉眼就與張文有六七分相像，以石軒目前的能力來說，這已經是極限了。

戴好帽子，壓低帽簷，微低頭顱，石軒活脫脫就成了另外一個張文，只要沒有相熟之人仔細打量，夜色之中，渾水摸魚已經足夠了。

又等了十多息，房門忽然被推開，墨景秋閃身進來，小心翼翼掩上房門，輕聲笑道：「擺脫他們真是不容易，幸好越往後面跑，侍衛越少，總算藉著屋簷、假山等繞了回來。」

一邊說，她一邊同樣快速地除去外袍，換上石軒已經擺好的趙武衣物，幾息之間就穿著整齊，扭動臉上肌肉，變成趙武模樣。

不過她容貌雍容絕色，與趙武差距甚大，一番變化後，也只得三四分像，好在天色昏暗，能遮掩許多，慌亂之下，乍眼看去，倒是與趙武沒什麼兩樣。

她一邊壓低帽子，一邊幫著石軒將兩具屍體、換下的衣物、吹熄的燈籠塞進了兩個櫃子裡。

處理妥當，兩人拿著長刀，鎮定自若地推開房門，走了出來，控制嗓子，學著張文、趙武剛才的聲音喊著：「有刺客！向祖廟！」

這聲音惟妙惟肖，幾可亂真，兩人一邊喊著，一邊就提著長刀，向迴廊之門奔去。

等到追擊墨景秋而去的侍衛們確認失去了其影蹤，返身繼續往祖廟而去時，他們才發現張文、趙武不見了，但並沒覺得奇怪，夜色昏暗，皇宮很多地方又清冷偏僻，快速奔跑捉拿中，有人沒跟上，或自作主張從另外道路去堵截實在太正常不過了，即使最初一起追擊的三人，亦有一位不知所蹤。

而他們抓刺客的喊聲，倒是讓不少侍衛匯聚過來，往祖廟而去的人數短時間內大為減少，甚至讓已經到了祖廟的侍衛亦稍微放鬆了心情，原來刺客還在比較遠的地方。

……

一路之上，石軒、墨景秋不時高喊口號，但卻是毫不停留地往祖廟奔去，超過了不少分心搜尋各處的侍衛，與聽到「抓刺客」喊聲而倒轉回來的侍衛擦身而過。

「咦，那不是張文、趙武嗎？跑這麼快做什麼，莫非想在皇上面前露一露臉？」有相熟紈褲子弟用長刀掃蕩草叢的同時，看到兩人飛奔過去，不由嬉笑道。

返身抓刺客的侍衛則感歎道：「如此不惜全力，心無旁騖，甚至能舍下抓住刺客的誘惑，真是忠君愛國的典範。我等不能及也。」

越往前奔，侍衛越多，但他們大多是與石軒、墨景秋一般，匆忙趕向祖廟，對於這兩位同僚，匆匆打量一眼，覺得相貌熟悉，非陌生之人後，就沒再關注。

三四十息後，石軒、墨景秋從兩面牆壁夾出的甬道內，已經能夠看到祖廟所在。

祖廟是一座富麗堂皇而又莊嚴肅穆的宮殿，坐落在一片方圓十多丈的廣場之上，周圍拐角處擺著幾個銅缸，以防走水。

附近侍衛已經集中了過來，加上其本身就戒備森嚴，有不少配備強弓硬弩的兵卒守衛，所以祖廟外面是燈火通明，圍了一圈的侍衛、兵卒，寶劍、長刀映照火光，閃爍不定，強弓硬弩全部上弦，指著外面，一旦發現不對，就是鋪天蓋地的箭雨落下。

指揮此處兵卒的將軍黃奇，頗有幾分大將風度，在四處侍衛趕過來的亂糟糟場面當中，指揮若定，不時大聲呵斥，讓他們全部慢行，接收辨別，不得衝擊這一圈守衛，如有不尊命令者，格殺勿論，以防刺客渾水摸魚。

而接受了辨別的侍衛，則被他安排在這一圈外面，爭取排成兩道防線，這樣就算刺客有什麼靈異恐怖之處，在突破了前面侍衛後，亦難逃後面的強弓硬弩。

不過在遠處「抓刺客」的喊聲響起後，黃奇全神貫注、戒備異常的心神是鬆懈了少許，刺客還離得很遠，等這邊平息混亂，做好了周全準備後，那他們即使背生雙翅也別想突破進祖廟內。

「身家性命總算保住了。」真要被刺客闖進祖廟，黃奇作為守廟將軍，那是要被誅連九族的，他輕輕擦了把額頭冷汗，「該死的刺客，等抓住你們，必將你們千刀萬剮。」

這時，從一條甬道內奔出好幾名侍衛，其中一名跑得最快，高聲喊著：「黃將軍，卑職有刺客的消息稟告！」

一邊喊，一邊腳步不停，但到了近處，侍衛立刻圍了上來，以做辨別，不由得他不放緩腳步。

黃奇看著這名侍衛，問左右道：「這是誰？」

有相熟侍衛高聲道：「回稟將軍，是張侯爺家的二小子張文，目前是三等侍衛。」

見有人認得，黃奇放下心來，高聲道：「讓他過來回話。」

那邊侍衛仔細打量著帽子下的容貌，可夜晚燈火再通明，於當前條件下，亦是頗為昏暗，使得帽子形成了一些陰影蓋在臉上，於是點點頭：「確實是張文。」

其中一位與張文相熟的功勳子弟，卻是微微皺眉：「怎麼更像張文他大哥？莫非燈火照耀下，還有這等效果，不過說起來，他們倆兄弟確實長得很像。」

一邊這麼想著，他一邊看著走過去的張文背影，越看越是有些奇怪感覺升起。

「好了，就在此處回答。」看見張文走到了外圍侍衛組成的那一圈防線，黃奇謹慎之下，讓他停止。

「張文」著急地道：「回稟黃將軍，我們這一隊的兄弟在廣明樓發現了刺客蹤跡，可他們武藝兇猛，實在難以抵擋，故而節節敗退，好在周圍兄弟增援，將他們慢慢困住，還請將軍派些侍衛過去相助。」

其似乎非常著急，一邊說，一邊向黃奇走去。

黃奇剛要發話，派出幾十名侍衛隨張文前去，就看到他猛地向自己撲來，頓時心中一凜：「他是刺客！」

而後面打量著張文背影的那功勳子弟，亦是醒悟過來：「他比張文高少許！」平日裡張文可比自己矮一些，因此而慣受自己嘲笑，結果今日一見，張文竟與自己等高！

石軒一閃身，避入侍衛裡面，左支右擋。

周圍侍衛則一擁而上，將扮作張文的石軒團團圍住，石軒腳步不停，在人群中穿梭，刀光不時亮起，砍倒侍衛，並且總是險之又險卻恰到好處地避開侍衛們的長刀，像平日裡大家演練武藝一般默契。

「這份身手，真是超乎想像，神乎其神，可惜做了刺客。」黃奇惋惜之中，一揮手，手持強弓硬弩的兵卒就緩緩推上，準備將石軒圍在其中，如今大佔上風之下，黃奇不敢讓弓手們毫無顧忌地射擊，那樣會讓圍住刺客的侍衛們一起被射殺，而這些侍衛有很多都是功勳子弟，不到萬不得已，就算是皇上亦不會做此決定。

反正等弓手圍上去，再讓侍衛慢慢撤下來，就能亂箭射殺刺客了。

弓手圍上，黃奇又做著另外準備，吩咐身邊幾位神箭手，讓他們尋隙射傷刺客，如果真能射中，如此多侍衛圍攻之下，不難生擒，這可比直接殺死刺客的功勞大多了。

可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集中在被圍住的石軒身上時，突然一道身影從旁竄了出來，身子埋得很低，幾步之間，就衝過猝不及防的弓手，從第一道防線衝到了黃奇身邊，刀光落下，閃爍間格開黃奇佩刀，落在他的脖子上，將他挾持。

「統統住手！」墨景秋高聲喊道，她之前刻意走在最後，還未來得及被盤查分辨，就趁石軒故意被發現的機會，與眾多侍衛一起湧了過來，等到弓手前行，注意轉移，更是暴起發難，一舉擒住了黃奇。

將軍被擒，侍衛、兵卒們是驚慌失措，無人指揮之下，全部停下了動作，任由石軒穿行過去，於墨景秋會合。

黃奇想要高喊「你們不必管我，將我一起射殺，否則被刺客進了祖廟，就不是我一人死亡，而是滿門抄斬、誅連九族的下場。」可墨景秋豈會讓他在這個時候說話，另外一隻手是牢牢按住他的嘴巴。

會合之後，石軒、墨景秋沒有絲毫耽擱，以黃奇為盾，倒退著往祖廟而去，腳步雖碎，卻奇快無比，轉眼就上了台階，眼看就到達祖廟大門。

這時，遠處兩道身影奔了過來，當先一人身穿黑色紗裙，容貌清麗，遠遠就喊道：「放箭！要是被刺客進了祖廟，你們全部都是一個死字！」

侍衛、兵卒們一愣，這是誰啊？

後面跟著的朱商跑得氣喘吁吁，這柔弱絕美的女子實在不像外表所在，他見侍衛們不動，一邊奔跑，一邊高舉令牌：「皇命令牌在此，放箭！就算黃將軍身死，亦能封妻蔭子，你們莫要害他滿門抄斬？！」

「是國師。」侍衛、兵卒心中一凜，又見皇命令牌閃耀，本來就瞄準石軒、墨景秋，蓄勢待發的弓弩就要鬆開，兩人此時距離祖廟大門尚有幾步。

可就在這時，他們全部猛地頭暈目眩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撞中了靈魂，手不由自主地一垂，漫天箭雨就射到了台階之下。

趁此機會，石軒、墨景秋將黃奇一推，藉著反力，騰空倒飛，撞開祖廟之門，落了進去，並迅速滾往兩側，躲在牆後。

石軒臉色微白，腦袋嗡嗡作響，最後那下震懾靈魂之舉，雖然只得剎那，不如國師朱商那般能延綿幾息，卻恰到好處，且範圍寬廣，非石軒這等三劫天君的心靈映照不能引發，可惜還沒到術法的威力，否則這些兵卒應該已經全部癱軟在地，哪像現在又能重新張弓搭箭。

祖廟莊嚴，沒有皇上親自下命，兵卒們不敢射出弓箭，要是射壞了祖廟一草一木，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見石軒、墨景秋進了祖廟，沐璟略微憤怒就壓下情緒，快步掠過兵卒，向著大門飛奔，朱商猶豫了一下，亦跟了上去，同時招呼了十幾位身手了得的侍衛一起，人多勢眾，又有自己的手段相助，兩位刺客還能翻了天去不成。

不過祖廟之內，到處皆是靈牌、供物等，能夠挪移的空間不大，人要是再多，沒抓到刺客卻把先皇、先先皇等的靈牌弄壞，那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好局面危險降

甫一進入祖廟，石軒和墨景秋就迅速滾往兩側，依靠廟牆抵擋強弓硬弩，不過兩人並未停頓，躲到牆邊後順勢一蹬，就飛身撲向前方，各自倚著一根金色巨柱。

有的弓弩可是力能破牆的，不能大意！

做完這一切，兩人才來得及環顧祖廟，廟中一共九根金色巨柱，沒有前進、後殿之分，一排畫像掛在牆上，各自對應有一張案桌、靈牌、供物等，而上首的那張畫像之下的案桌，除了一般供物，還有一方寸許大小、玲瓏古樸的金色小鬥，上面佈滿了玄奧的花紋，似乎勾勒出一幅萬法消亡、大道崩壞、心靈淪喪的末法景象。

「似乎和我衍化出來的，以及墨景秋得了真意的先天末運之道有一些不同。」石軒剛一看到這方小鬥，心中就升起了少許奇怪之感。

而墨景秋則長長地呼了口氣，似乎有很多壓力、阻礙、重擔被放下，她對石軒笑道：「正是先天道胎混元金鬥。」

她的笑容比起之前，好像更多了輕鬆和自信，畢竟在半步金仙追殺的壓力下，沒哪位天君能保持完美無缺的心態。

就算石軒自己，神皇也還未親自出手追殺，寂滅道祖更是連知不知道石軒這個人都還得兩說，哪像墨景秋這番前來，已經是決絕地斷了後路，而沐璟的分身就在外面，本體應該很快就會趕來，先天道胎的誘惑豈是非凡。

接著墨景秋邁步出去，奔向混元金鬥，放心地將後背交給石軒，似乎對因果誓言很是放心，亦或者對石軒信心十足，不擔心其會受不了先天道胎的誘惑。

老實說，混元金斗這先天道胎的誘惑對石軒是非常之大，若是自己得到，祭煉完整後，就像多了一件半步金仙層次的本命靈寶，而且與站在半步金仙巔峰的那寥寥幾十位相差彷彿，如同轉世之前的玉婆婆，那樣佈局對付神皇就游刃有餘了。

而且有了這先天道胎，自己就不必在成就半步金仙後，冒險去九幽，從酆都帝君那裡得到滅運圖錄的最後一步，只要能合陰陽道種，之後花費一兩萬年調和先天道胎，就有很大希望，將相反的末運道種合於一身。

如此大的誘惑，休說石軒這種三劫天君，就是很多半步金仙都抵擋不住，尤其因果誓言只是助墨景秋得到混元金鬥，並沒有約定得到混元金斗之後的事情，換句話說，等墨景秋拿到混元金鬥，因果誓言就算兩清，石軒可以毫無顧忌地出手。

石軒心中諸多念頭閃過，問了自己一聲：「此事可曾違背本性？」

沒有多餘的問題，沒有種種利弊分析，沒有掙扎猶豫，只問本心。

從上輩子，到現在，諸多事情一一浮現，心靈清澈，照見本性，最後石軒微微一笑，自語一句：「非我本性，哪怕不取混元金鬥，道路會艱難許多，危險許多，我也做不出背信棄義、背後捅刀之舉。」

「此條道路，誘惑重重，汝能持否？」

「堅守本性，堅定自身！」

兩問兩答間，石軒堅定心神，排除了誘惑，壓下了諸般念頭，心如皓月大放光明，目光清澈地含笑看著墨景秋將混元金斗取在手中，閉目讓映照方圓的心神浸入其間，溝通中樞。

祖廟之外，步履輕盈，步伐極快，有人向著大門而來，石軒心神映照中，已經發現是沐璟，沐璟同樣亦感覺到了石軒站在柱子之後，墨景秋則雙手捧著混元金斗勾連。

墨景秋忽然睜開雙眼，將混元金斗貼身放好，對著石軒嫣然一笑，宛如百花盛放：「石軒你真是道德之士。」

「不用繼續勾連嗎？石某可以擋住他們片刻的。」石軒鄭重地道，如果沐璟分身還是四劫，那自己能拖住她幾個剎那就算不錯了，現在大家都是鍛體巔峰，即使還有朱商和其他侍衛相助，作為一代劍術大家，石軒亦有充足的自信，攔下他們片刻，而且心性修為還在，北斗指路心法可是能勉強運轉！

再說，若墨景秋能基本掌控住先天道胎，那就算沐璟分身修為恢復，亦只是金斗一旋的工夫，孰輕孰重，石軒還是分得清楚。

墨景秋搖搖頭，神情愜意輕鬆：「沒有法力的情況下，只能靠心靈慢慢勾連，以你我的道心修為，打鬥之中分出部分心神還是很輕鬆的。嗯，等下要注意，隨著我與混元金斗的勾連加深，就可以收斂少許其壓制力量，不再是壓制到鍛體期，很可能是壓制到引氣、神魂，或是金丹，石軒你修為亦會恢復到這一境界，不要措手不及。」

石軒點點頭，示意明白，到時候只要搶住這剎那工夫，殺掉沐璟分身，末法之地就任由自己兩人橫行，再無阻礙，可以揚長而去。

兩人散開，一左一右向著大門撲去。

沐璟心靈映照中已經發現這一幕，堪堪到達大門時，忽然雙膝一軟，就地一滾，不顧形象地懶驢打滾，躲過了石軒、墨景秋一上一下橫斬而來的刀光，接著姿態美妙地躍起，寶劍一展，寒光閃耀，向著墨景秋刺去。

一道刀光似乎等待很久地出現在半路，攔下了沐璟的寶劍，兩者相交，這把普通的侍衛之刀是出現了米粒大小的缺口。

石軒明白來的人裡面，以沐璟最為難纏，同樣有心靈映照之能，對方諸般變化纖毫必現，與她相鬥，將是一番苦戰，所以主動接下，讓墨景秋對付那後續而來的侍衛，雖然他們人數眾多，可反倒沒與沐璟相鬥耗費心神，讓墨景秋能快點勾連好混元金鬥。

叮叮噹噹，刀劍相交之聲，不絕於耳，石軒、沐璟就像在配合演練一場美妙至極的刀劍之舞，兩人是如此的默契，寶劍出現在哪裡，長刀就在哪裡迎接，長刀斬向哪裡，寶劍亦早有準備般地等在哪裡，讓後續進來的朱商、侍衛們看得差點傻眼。

劍法變化之道，石軒勝過沐璟，而沐璟的寶劍則完全克制石軒的長刀，於是兩人一時平分秋色，不過長此以往，長刀必斷，石軒境況危險。

石軒本以為北斗指路心法加心靈映照之能可以壓制沐璟，她雖然是四劫，但卻是分身，心靈映照之能頂多與自己相當，誰知竟堪堪平手，彷彿沐璟對於自己心靈變化非常敏感一般。

另外一邊，墨景秋倒是游刃有餘，身形晃動不定，長刀出手間，就有侍衛倒下，朱商集中精神，雙目幽光閃爍，就要壓迫墨景秋的脖子，一旦呼吸一岔，她手上長刀必定短暫失去威力，在侍衛聯手之下，難逃死路。

但朱商眼中幽光剛要泛出，忽然就覺得自己喉嚨像是被什麼給掐住，呼吸艱難，差點軟倒之地，好不容易才緩了過來。

幸好他是遠遠躲在門邊，要不然墨景秋順手一刀，就能將他結果。

「是鎮徐子那老鬼帶進來的那兩名道士！」朱商恍然大悟，這種將自己力量反彈回來的經歷，他午時方才體驗過，記憶猶新，羞憤欲死，如今再次體會，自然是當即聯想起了兩道士，再看刺客人數，亦是兩人，心中頓時有了肯定，「這次看鎮徐子你怎麼死？！」

心情一好，他將朱紅色長袍挽起，露出一隻奇怪的碧綠手鐲，準備扣動機關，用劇毒將墨景秋連同幾名侍衛一起籠罩。

但墨景秋卻彷彿早就感覺到了他的舉動，忽然轉身，繞著柱子對敵，以便隨時能躲到柱子之後，同時左手一招，一塊黑乎乎的東西就向著朱商打來。

朱商以為是暗器，見其來得極快，不敢怠慢，暫時停止扣動，寶劍一揮，想要將其打落。

劍光一閃，那黑乎乎的東西卻輕鬆被斬成了兩半，朱商低頭一看，頓時頭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就流了下來：「竟然拿開國聖祖的靈牌當暗器！不當人子，不當人子！」

寶劍、長刀如同矯捷游龍，在大殿內此起彼伏，沐璟不時微微一笑，梨渦隱現，配合美妙的劍法，當真是出塵脫俗，她想要以此引動石軒的心中慾念、呵護之念，使他長刀遲緩，創造勝機。

沐璟可是很清楚墨景秋在勾連混元金鬥，明白必須速戰速決，那當然是手段齊出。

可惜石軒對於她的美色視若無睹，刀光反而更見狠辣，似乎想在長刀斷掉前，將沐璟斬殺。

祖廟之外，艾弘、四皇子等人帶著大批侍衛已經趕到，他到了廣場上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沐璟姑娘何在？」

等知道沐璟進了祖廟，與刺客纏鬥，侍衛們礙於大門狹小，被刺客們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只能幾人幾人衝進去後，他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焦急，而四皇子則搶過一名侍衛的長刀，就要衝進去。

「沐璟姑娘，快退出來，讓那刺客留在裡面，祖廟神聖，豈容宵小玷污，歷代祖宗必定願與這些宵小玉石俱焚。」艾弘高聲喊道，竟然直接就下了火燒祖廟的決心，惹得隨駕而來的臣子目瞪口呆，四皇子長刀落地，發出叮噹脆響。

相持之中，聽到艾弘這番話，沐璟卻是不聞不問，火燒祖廟雖然乃大好之舉，兇猛的火焰不是現在石軒、墨景秋能夠抵禦的，但想要燒死他們，非幾十息的工夫能夠辦到，有這時間，他們早就將混元金斗給掌握住了，還不如自己纏住他們，讓艾弘將祖廟牆壁給拆了，強弓硬弩圍上！

艾弘等了片刻，見沐璟還是在大門邊上纏鬥，使弓手無法瞄準石軒，焦急之下，果真下了拆掉部分牆壁的命令，臣子們稍微鬆了口氣，這可比火燒祖廟好多了，至少畫像、靈位不會受損。

……

但就在侍衛們湧上的同時，石軒長刀一折，只留半截，頓時險象連連。

墨景秋一直注意這邊，腳尖一挑，一口長刀就飛向石軒，而沐璟則全力出劍，務求趁石軒接刀的機會，將他斬殺。

就在這時，忽然之間，石軒發覺自家內氣、真氣接連出現，修為節節拔高，轉瞬之間就穩定在了神魂巔峰。

墨景秋與混元金斗的勾連終於加深一些，能少許收斂末法力量！

早有準備之下，石軒沒有絲毫慌忙，五指一張，紫色雷霆猛地爆發，而沐璟似乎也料到了這種情況，左手一按，風火陡現，化成一隻烘爐將身籠罩，抵擋石軒的神霄紫雷。

朱商一直沒辦法鎖定墨景秋，那劇毒之粉無法噴射，但在末法壓制減弱少許的剎那，他感覺到自家靈魂是迅猛變強，就像以往一直壓著靈魂、桎梏靈魂的枷鎖被陡然去掉，真是有一種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的暢快感。

「哈哈，哈哈，本國師竟然臨陣突破。」朱商自得意滿，想不到自己焦急之下居然突破了一直以來的阻礙，窺見了長生之道，「看你們怎麼死！」

但這時，墨景秋側頭輕輕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法力加身，僅僅是念頭勾動，就讓朱商覺得自家變強好幾倍的靈魂有掌控不住之感。

「不！」瞬間其靈魂就左衝右突，心火燃起。

慘叫聲中，朱商身上燃著無色無形火焰衝出了祖廟，讓艾弘等人只能看到國師詭異莫名地化為了灰燼。

接著他們看見道道紫色電蛇從祖廟內衝出，轉眼之間就將祖廟及附近一丈夷為平地，這個範圍內，無數紫色雷光翻滾。

而在雷光之中，一男一女合鬥沐璟，男的一手打出紫色雷霆，一手御劍，白色黯淡劍光縱橫捭闔，女的一邊使出星光燦爛的尺子，攔住沐璟同樣星光凝聚的尺子，一邊祭出金色大鬥，對沐璟的金色大鬥，難分上下，而沐璟身邊則有風火烘爐隱現，在劍光之下苦苦支撐。

艾弘掌中拿著的寶劍噹的一聲落在地上，而這聲音是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神仙！竟然是神仙鬥法！」

「璟兒原來是冰山上的神仙，難怪塞外之人未曾見過她。」四皇子震驚之中，一絲甜蜜欣喜泛起，「那果然是她姐姐，手段如出一轍。」

若非在宇極鼎內世界，三人修為又被壓制在神魂，這些圍觀的傢伙早就變成灰灰了。

……

同是神魂巔峰，石軒劍法超群，劍氣雷音展開，雷聲震震，加上有墨景秋從旁接下沐璟的攻擊，短短幾個剎那，就讓沐璟險象環生。

但這時，沐璟臉上詭異地露出絕美一笑，身體猛地散開，化為了無數黑氣。

石軒剛要將黑氣一起絞滅，忽然就覺一種極端恐怖的壓力在心神內升起，使得神魂像是完全凝固了一般。

這種壓力，石軒生平僅遇！

目光所及，黑氣投去的方向，一朵清澈如水、略微黯淡的慶雲籠罩著九天玄女般的沐璟，步步生蓮，悠然而至，旁若無人。

第一百七十章 大道崩壞心魔出

想動不能動，甚至連想動的念頭都近乎沒有，半步金仙純粹的大道威壓之下，石軒就與真正的神魂期修士面對這種狀況般毫無抵抗之力，其已經與大道完全鍥合，舉手投足間皆展現大道，與天君不可同日而語，被稱為大神通者。

就在這恐怖威壓之下，石軒寥寥幾個還能動彈的念頭中，電光石火間想起了墨景秋曾經非常正式說過的一句話：

「石道友，如果，我是說如果，遇上了沐璟等半步金仙，千萬不要驚慌失措或是絕望放棄，那樣會十死無生。」

「不要驚慌失措，不要絕望放棄。」石軒少許幾個念頭都重複著這句話，心神安定，艱難地將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

一座浩蕩神聖、包羅萬象的金橋在剎那之後，陡然出現在石軒元神內，綻放出無量金色毫光，橋下地火風水平靜的同時，讓石軒整個心神從那種威壓中恢復了一些。

剛剛恢復少許，沐璟一聲冷哼響起，石軒頓時就覺得整個元神猛地跳動，三千大道完整的元神內末運大道忽然壓過了其他所有大道，包括自己寄托了元神的陰陽大道，轉瞬之間其似乎就要化為一道白色黯淡祥雲衝破元神，讓自己徹底消亡。

幸好彼岸金橋已經鎮壓而出，沐璟又只是隨意冷哼一聲，挑動末運大道，絕大部分心神還是放在有先天道胎擋住了大道紊亂一擊的墨景秋身上，所以那朵白色黯淡祥雲在彼岸金橋之下，是戛然停滯。

「要是驚慌失措，或絕望放棄，這一下就十死無生了！」石軒心中念頭閃過。

不過其是純粹的大道之力，彼岸金橋周圍的金色蓮花已經朵朵黯淡，三五個剎那內，就會全部凋零。

半步金仙之威，非其下境界的修士所能測度！

要是沐璟再隨意挑動一下，石軒自覺再無力鎮壓！

但就在這時，石軒只見一道燦爛星光，從身前墨景秋元神內猛然飛出，其剛一出現，就穿透了重重空間、時光，打到了沐璟慶雲綻放的無量白色毫光之上。

星光璀璨，宛如數不清的空間、世界所凝結，氣息不下於沐璟半分。

這一擊，毫無徵兆，卻又決絕異常，大道翻滾，造化側目，彷彿其等待了上萬年，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

「玄霄……」石軒心中默默升起了這個名字，將一身元神三千大道紊亂緩緩平復。

原來這是由於自己偶然之下發現心魔天君而提前引發的一場殺局，針對沐璟的殺局！

原來自己只是一個幌子，墨景秋懇請自己聯手，是為了讓沐璟放鬆警惕，一路之上的艱險，宇極鼎內的天機蒙蔽，讓她是完全想不到量天尺就在墨景秋身上。

……

猝不及防之下，對手又是能無視一切空間距離的量天尺，沐璟身邊的白色毫光是轟然熄滅，被其正正打中慶雲。

一道白色光華突地亮起，將整個天空掩蓋，讓石軒再也看不到、感應不到裡面的狀況。

墨景秋已經恢復了神魂期的修為，看也不看高空的半步金仙鬥法，將混元金斗漂浮在身前，不停用法力打出禁制，想要將其初步掌控，一旦能稍微運使，即使不能發揮先天道胎的全部威力，亦和一般半步金仙相差無幾，足以配合玄霄，擊殺沐璟。

看著墨景秋專心祭煉先天道胎，石軒頓時想到，要是剛才自己一時蒙蔽了本性，起了貪心，那現在……

「還好堅持了本性。」一想到這個，哪怕以石軒的道心修為，也不由產生了一絲慶幸，幸虧自己抵禦住了誘惑，要不然即使墨景秋立下的因果誓言夠詳細，甚至包括她身上通天靈寶亦不能對自己動手，可若自己出手在先，那這因果誓言自然就毫無疑問地沒有效力了。

而一個受得了先天道胎誘惑的天君，加上因果誓言，自然就不用擔心其會將此事洩露出去。

整個皇宮內的所有人，在剛才沐璟半步金仙氣息流露之下，已經全部暈厥了過去，所以是一片安靜，只聞墨景秋禁制落在混元金斗上的輕微聲音。

幾個剎那後，高空中的那道白色光華漸漸黯淡、消失。

但局面卻不像石軒想的那樣沐璟大敗虧輸，而是雙方僵持，身穿星斗道袍、身材高挑、容貌大氣、氣質成熟的玄霄元神略微虛幻，背後那片彷彿無數空間、世界所凝的星空搖晃不定。

她神色之間有些驚訝地看著沐璟，但卻不忘將周圍空間封鎖，以防沐璟分出化身去截殺墨景秋或逃遁，那樣就功虧一簣了。

沐璟被量天尺全力一擊打中，慶雲潰散，從畝許大小變到了一丈方圓，而本命靈寶混元金斗擋了這致命一擊後，亦是金光黯淡，裂縫處處，顯然是受傷不輕。

但她臉上卻毫無驚慌，帶著淡淡笑意，姿態妙曼的身體中一道道彷彿變化不定人心的黑氣鑽進鑽出。

「先天末運大道，並不僅僅是萬法剋星，亦代表大道崩壞、心靈淪喪。玄霄師叔，雖然你和師父義結金蘭，但混元金斗的最大秘密，你卻完全不知道。」沐璟悠然說道。

隨著她的話語，整方世界天地一暗，雨水向上落，飛鳥往下沉，大日出時，一片漆黑，明月現時，萬方光明……大道崩壞，一切變化時而正常，時而詭異，每種詭異又都截然不同。

石軒聽到這番話才恍然大悟，明白為何混元金斗上的花紋有所不同，難怪作為金仙道祖門下，又得了大道真意，墨景秋的九曲天河陣加混元金斗竟然無法相當於越階仙術，原來其根本就少了一些內容，而這方世界，只是萬法消亡，想來是絳霄轉世時，特意壓制了大道崩壞、心靈淪喪的部分，亦或者另有原因。

沐璟身周的道道黑氣，在她身邊匯聚，現出另外一位沐璟，一樣的身穿黑袍，一樣的清麗絕倫，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彷彿所有人心中最嚮往的那位女子，其頭頂翻滾著一朵黑色慶雲，沒有本命靈寶，但其就像是無數人心所凝結，灑出片片縹緲淡黑光芒。

「你竟然有半步金仙的分身……」玄霄並沒有立刻動手，心中對於一些事情產生了疑惑，又有一些明悟。

心魔分身毫不猶豫地就要將先天道胎攝過來，卻被一直小心戒備的玄霄施展風火烘爐攔住，然後星光一閃，化為量天尺打了過去。

沐璟本體並沒有立刻動手，她臉色變幻不定，時而清明，時而癲狂，最後哈哈大笑起來：「玄霄師叔，從來沒有半步金仙心魔，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末法、心魔，本就是一體兩面，否則談何萬法往空、大道崩壞的末運大道！」

「師父密謀轉世，自然是準備妥當，加上她第二步金仙的實力，普通道祖想要算計，哪會如此容易？玄霄師叔，你應該猜到當時誘惑了我的心魔是誰了吧？」

化為量天尺的玄霄光芒一慢，險些就被心魔沐璟突破過去，就連祭煉混元金斗的墨景秋都略微停頓，臉色微變。

石軒品出了其中意味，心中亦是吃驚不小：「莫非當時蠱惑了沐璟的心魔就是絳霄自己？」這還真是秘辛中的秘辛。

沐璟將九曲天河陣布下，就要將玄霄困在，讓心魔去解決墨景秋，否則等她祭煉好先天道胎，以本體重傷的狀態，實難敵得過玄霄、墨景秋聯手。

褐色水浪滔滔，沐璟帶著淡淡惆悵地道：「一體兩面，本是無法分割，心魔是末運衍化而來，根本不可能反噬，但師父轉世前，施展秘法將混元金斗放在了此處，修為驟降，被心魔之力偷偷侵襲。由於是一體兩面，她沒有發現。到散功之時，就再無力鎮壓了。本來若完全散功，心魔亦會自然消散，可當時我就在旁守護，一時受了蠱惑。」

「等到醒悟過來，已是釀下大錯，道心不穩，心魔脫體而出，分割開來，雖然實力大增，但從此再也無望大道，只有得到先天道胎混元金鬥，借助其力量，使二者歸一，方才有望更進一步，所以，景秋丫頭，休怪我心狠手辣。」

天河蜿蜒，當頭向著玄霄罩去。

可作為體現先天宇之大道的量天尺，玄霄是最難被陣法困住的幾位半步金仙之一，而且其做的準備就是同時應付沐璟和半步金仙心魔，拖延時間，等到墨景秋祭煉完畢。兩人聯手，在事先重傷了沐璟的情況下，勝算極大。

如今只不過換成了與沐璟一體兩面的心魔，所以她並沒有措手不及。

加上宇極鼎內，玄霄實力有所提升，所以星光尺子縱橫捭闔，竟然生生將沐璟、心魔一起攔下，不過限於實力對比，玄霄氣息是緩慢而堅定地衰落著，眼看只能再支撐十來個剎那。

聽了沐璟的話，石軒才算明白了當年原委，真是意想不到，不過沐璟最後的殺意，卻是將她還在心魔蠱惑中的狀態暴露無遺：「大道一體兩面，對絕大多數修士還好，遇上另外一面是心魔的，就有些麻煩了。」

陰陽大道，一面是開闢、分化之道，一面是萬物復歸混沌的混洞之道，所以才有陰陽混洞神光。五行大道，一面是物質之道，一面是泯滅、破壞之道，所以才有五色神光和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之分。先天大道皆是如此。

一聲幽幽地歎息在石軒耳邊響起，墨景秋雙手一放，混元金斗發出斑駁黯淡的金光，向著高空飛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事情了結收穫豐

先天道胎混元金斗剛一飛出，沐璟雖然道心分裂，但作為半步金仙，見識決斷還是勝過天君的，明白事已不諧，必須趕緊抽身而退。

作為本體的沐璟跨前一步，已經受到重創的混元金斗飛出，直接炸開，方圓幾十萬里三千大道混亂不堪，男變女，女變男，死者復生，生者沉睡，無數消亡的陰鬼重新聚攏，百鬼夜行，磷火紛飛……

若非是在宇極鼎內，自爆之力又被沐璟刻意收斂在玄霄，以及飛上來的先天道胎周圍幾十丈，這方世界已經毀滅。

自爆本命靈寶的同時，沐璟本人還施展出「末運」大道，幻化出另外一方金鬥，落入九曲天河陣中，一時之間，九曲天河陣的威力暴漲，接近半步金仙的巔峰，消去萬法、崩壞大道地向著玄霄湧來。

其竟然想以重傷之身，拖住玄霄和墨景秋的先天道胎，讓心魔沐璟趁機逃脫！

普通沐璟、心魔沐璟雖然已經分成了兩位半步金仙，但根本上還是一個人，否則哪還需要先天道胎相助，以重新歸一，各尋各的道路便可，所以只要兩位半步金仙有一位順利逃脫，另外一位即使隕落，要不了千年，就能從逃出的那位身體內重新復生。

若非如此，兩位沐璟早就想辦法殺掉對方了，畢竟這樣雖然不如二者歸一，能直接邁入「外道演法」的層次，但亦是半步金仙，修為會受很大損傷，卻絕了後患，之所以不做，就是她們無法辦到，除非求金仙道祖出手，或在另外一位散功轉世之時下黑手。

當年絳宵的心魔就是想趁此機會，脫出獨立，代替絳宵存在，但絳宵豈能沒有後手，即使被心魔蒙蔽之下，沒有發現自家得意弟子的道心不穩，散功到一半，還是和心魔兩敗俱亡，讓沐璟道心分裂，還送出了關鍵消息，第二步金仙之威，可見一斑。

因此作為本體的沐璟，見自己已經身受重傷，乾脆犧牲自己，讓心魔沐璟逃遁，這樣亦等同於自己逃出生天。

心魔沐璟自然毫不猶豫，臉色平和，五指一爪，黑氣畢露，在宇極鼎的空間屏障上拉開了一道裂縫，眼見就要遁入鼎內另外一方世界。

目前還是難以出世狀態的宇極鼎，亦不過接近半步金仙巔峰的威力，且力量分散，在半步金仙全力一擊下，屏障還是如同薄紙般被撕開。

玄霄臉色堅毅，星光燦爛的尺身一閃，竟然生生受著沐璟自爆混元金斗產生的大道混亂攻擊、消除境界之力，無視空間距離，直接出現在心魔沐璟身後，但她背後的星空亦由畝許大小變得不到一丈方圓，受到了嚴重的傷勢，以半步金仙之能，怕也要上千年才可以恢復，完全一副決絕拚命的架勢。

她強行追來，重重打擊之下，已經無力打破心魔沐璟的護身慶雲毫光，只能綴著心魔沐璟，纏住她，一起飛入另外一方世界，不讓她借助宇極鼎的特殊逃脫。

有玄霄在前面擋了鋒芒，墨景秋祭出的先天道胎混元金斗就灑出斑駁的淡金色光芒，將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近乎白色的金色祥雲之中，大道崩壞對大道崩壞，於是一切變得平凡而普通，恢復原狀。

金光一照，九曲天河水倒退，沐璟被困在其間，混元金斗一旋，其頭上白色慶雲一斂，縮入泥丸宮內，再一旋，泥丸宮被封，沐璟本體從大道脫出，倒退為四劫天君的層次，最後一旋，沐璟成了凡胎肉質。

墨景秋目光深深地看了沐璟一眼，其中蘊含的情緒非常複雜，她拜入門時，對於三宵宮的半步金仙祖師是仰慕異常，而沐璟平日亦稱得上祖師典範，等得到絳宵遺留，對於沐璟的感覺就變得很是矛盾，可當時卻沒想過，有朝一日，會以這樣的方式見最後一面。

幽幽一歎，墨景秋左手一捏，風火乍起，將沐璟燒成了灰燼，赤霄死於她手，她死於風火烘爐之下，亦算是一樁因果，接著墨景秋半點也沒停留，借助先天道胎的力量，撕開空間屏障，循著玄霄的氣息，追蹤而去。

……

等到先天道胎離開這方世界，在大道崩壞中體驗了一番別樣三千大道的石軒，境界急速提升，很快就恢復了原本三劫天君的修為，而且道心之明澈，宛如大放光明的皎潔皓月，已經能隱約感受到元神洞天中的時光流動，只差半步，就能操縱洞天內的時光，為天人第四衰打下堅實基礎。

「抵禦住先天末運道胎的誘惑，道心精進，算是此番宇極鼎之行的最大收穫，甚至比得過一般三劫天君幾千年的磨礪。」石軒靜心適應著如今的心性修為，以及重回三劫的境界。

至於追殺心魔沐璟之事，石軒壓根兒沒想過卻幫忙。

「以我三劫天君的修為，即使是在旁邊打醬油，半步金仙層次鬥法的餘波，亦足以讓我灰飛煙滅，畢竟我沒有先天道胎護身。」這點自知之明，石軒還是不缺的，因此只是看著空間裂縫緩緩合攏，自顧自地梳理自身道心、見識、修為上的收穫。

若非是在宇極鼎內，空間極端強大，層層削弱下，鬥法餘波從萬里高空到皇宮已經衰減了很多，而最開始玄霄又護著下方，不讓墨景秋被鬥法餘波傷到，後來沐璟則又專注逃跑，力量集中凝練在玄霄、墨景秋身邊，自己即使沒有性命危險，亦難逃重傷的下場。

「一體兩面，陰陽混洞，如我能到達半步金仙，是否可以在這方面做些文章？」石軒摸著下巴沉思道，從沐璟身上看到的這點，對於自己日後隱瞞跟腳，似乎有點啟示，當然，肯定不可能像她道心分裂這麼奇葩，畢竟混洞不是心魔，不涉及道心。

但自己展露在外的是末運、毀滅、殺戮、雷、電，卻沒有混洞，忽然冒出跟腳是混洞來，熟悉自己的天君、半步金仙就算用腳趾頭想，亦能猜出自己的詭異，到時候給寂滅道祖一提，自己就只有跑路到宇極鼎中來的份，「還需得從長計議。」

不管如何，石軒至少找到了一條道路，這是此番宇極鼎之行的第二大收穫。

這番沉思之中，半空中一道扭曲黑色裂縫被撕開，墨景秋飛遁了回來，玄霄則不見了影蹤。

她看到石軒，本來頗為黯然的臉上，綻放溫和笑容：「這次多虧石軒你相助。」

「有玄霄前輩在，石某又起得了多少作用。沐璟隕落了？」石軒並不居功，心中也確實這麼認為，自己只不過當了次幌子，而雙方算得上各有收穫。

墨景秋神色微怔：「隕落了。她最後拚命之下，玄霄前輩是再受重創，目前進入沉睡療傷，即使如此，沒有兩三千年，休想恢復舊觀。而我的先天道胎，亦是受到創傷，本身就掌控不足，只能發揮七八成的威力，現在更是剩下五成不到了。之後還得搜尋沐璟的化身、念頭，一一斬殺，好在有宇極鼎遲緩因果、消息，其化身得知本體隕落，至少得一月之後，時間很是充裕。」

她坦坦蕩蕩而言，完全不擔心石軒會由此起了貪心，暴起發難，「其實我是真心實意道謝，玄霄前輩為了不讓沐璟發現端倪，從我外出遊歷遇上她開始，她就自封在我元神內，不感覺到先天道胎的氣息，絕不解封，哪怕我身陷隕落之境。之前太虛幻境中，遇到四劫九嬰、混入皇宮、抵禦沐璟時，若非石道友你相助，早就功虧一簣了。」

說著，墨景秋鄭重地向石軒施了一禮，然後將一道星光給了石軒：「這是玄霄前輩療傷前留下的宇之本源，當作隱瞞的小小補償，日後石軒你有事需要我相助，儘管開口。」

石軒接了過來，只見這道星光中有無數世界、空間生滅，浩瀚無比，正是宇之本源，沒有客氣，收了起來，即使不要，發現混元金斗的山洞可是直通宇極鼎核心所在，但磨礪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也就無需矯情。

墨景秋見石軒收下，開玩笑地道：「我還以為回來時，石軒你已經先行離開。」

事關先天道胎的大秘密，哪怕有因果誓言，正常天君亦會選擇這個時候溜走，要不然殺人滅口四個字豈是白說。

「立下因果誓言的時候，還不熟悉，但當時景秋你斬釘截鐵的話，讓我印象深刻，先天道胎於你而言，主要是除掉沐璟，之後有沒有區別不大。等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石某愈發肯定這是出自景秋你的本心，所以沒有擔心，真要不小心被人探取了秘密，有道祖來索，景秋你亦會是不在意地交出，不至於因此而隕落。」石軒微笑回答。

當然，由於最初不熟悉，石軒還是留了隱藏手段，剛才被沐璟威壓之下，其實自己還有另外一個選擇，那就是犧牲斬仙飛刀，激發一道先天殺戮之氣，反正他又不是青索這等養熟了的靈寶，誰知墨景秋有更強的隱藏手段。

「以後絕對不能自負有底牌，就貿貿然行事，焉知對手沒有更強的底牌。」石軒內心反省道。

由於要追殺沐璟的化身、念頭，墨景秋不便久留，石軒亦打算回蓬萊派靜心修煉一段時日，於是雙雙往來路返回。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返回宗門定法會

末法之地。

南疆，一處沼澤邊緣的隱秘祭台上，一位穿得花花綠綠的枯瘦男子正在盤腿打坐，周圍奇形怪狀的蠱蟲嗡嗡亂飛，他忽然睜開眼睛，雙眼中精芒一閃，週身一震，將蠱蟲全部震得飛出尺許。

「竟然突破了歷代大長老修為的關隘。」他驚喜地自言自語，「看來前方真的還有路！」

……

中原連雲省，一座武館之內，一位三十來歲的男子在眾人敬佩的目光中，揮舞著劍器，變化精妙，讓人歎為觀止。

突然，他劍器一飛，打在牆上，生生沒柄，讓門下弟子看得目瞪口呆，這僅是一把普通的鐵劍，武館之牆卻是由堅硬的大理石砌成，平日裡就算鐵劍斷掉，也別想劃出超過一寸的口子：「難道師父修為再有突破，超過了有史以來的所有劍器宗師？」

那中年男子亦看著自己雙掌呆愣片刻，最後激動地喃喃自語：「力透骨髓，節節貫通之後，竟然真的有內氣產生，前賢誠不欺我也！」

……

京城附近，破舊道觀中，無妄老道按著《歸真經》鍛體完畢後，閒極無聊，兼得到仙家真傳後，心熱無比，於是盤腿學著裡面的觀想之道入定。

這麼一學，得益於他多年專心丹道、心無旁騖的堅定、清澈，沒過多久，就進入了觀想之中，照見本身靈魂，可惜鍛體尚未大成，內氣還沒產生，哪怕成功觀想出了歸真經描繪的通透琉璃，亦無法滋潤靈魂，壯大靈魂。

猶是如此，從定中醒來後，觀想的美妙感覺也讓無妄老道回味再三，欣喜無比：「照著這仙家真傳修煉下去，有朝一日，未嘗不能修出內氣，書符畫篆，靈魂出竅，神通天成。」

「哈哈，到時候老道得在典籍上記載下來，靖海三十八年七月初六，無妄道士於長生觀遇仙，得傳真法。」

而在他頭頂上方，石軒含笑隨意往下看了一眼，負手和墨景秋在雲朵中悠然而行，僅僅兩三個邁步，就到了大漠中的出口。

經過多年的壓制，這末法之地在先天道胎被取走後，必將迎來一個百花齊放的鼎盛發展，或許日後自己再進來時，就是另外一番模樣了。

……

禹余天，蓬萊派，石軒洞府。

時空挪移回來之後，石軒剛剛推開靜室之門，就見到一隻褐色猴子，喜形於色地飛奔過來：「老爺您終於回來了！」正是青索。

石軒略微驚訝，青索這懶猴子，什麼時候表現的這麼熱情了？

青索奔到近處，忽然醒悟，變成了小姑娘模樣，興奮地滿臉通紅：「老爺您回來，是不是就可以吃剎那坐忘果了？！」

原來這猴頭是惦記著這麼一出，怕是眼饞很久了。

其實是蓬萊派真君、真人們戲弄青索，剎那坐忘果成熟之後，本門的元神以上修士，都是能立即品嚐的，畢竟其展示的大道裡面有「電」、「時光」，還能用「坐忘百年」淬煉心性，只要根本不差，服食剎那坐忘果，或多或少，會有些收穫，甚至若積累足夠，還能借此觸摸到一絲電之大道神髓。

比如莫淵，在渡過第三次天劫三千年出頭的積累下，品嚐剎那坐忘果後，距離觸摸電之大道神髓是更進了一步，比起其他還迷茫無路的真人，領先了不少，當然，最後能否成功觸摸到電之大道神髓，還得看其本身的道心磨礪、淬煉，以及機緣，而楚綰兒這修煉時光功法的三劫真人，亦是收穫不淺。

事關重大，因此無需等待石軒回來，要不然，這兩百年中，天劫降下或是遇到危險，就差這麼一點隕落，那才冤枉大了。至於青索，它道心需要慢慢淬煉，元神之衰都尚未渡過，借助剎那坐忘果感悟時光流逝，更是沒那個必要，所以大家也就樂得戲弄青索一番。

青索雖很懶、愛胡鬧，可本質上還是頗為老實的，被大家這麼一說，心裡覺得很對，作為一隻有主人的猴子，自然得等到自家老爺回來，才能動口，因此看到石軒很是激動。

石軒苦笑搖了搖頭，摸了摸青索的腦袋：「可以吃了。」

青索一陣歡呼，轉身就飛遁往天涯海角樓，留下石軒自己站在靜室門口。

一千多年前返回元芒大世界渡過第二次天劫的青狼迎了上來：「小的恭迎老爺。」在蓬萊派中多年，他對於石軒的生平已經頗為瞭解，但卻更堅定了自己的看法，老爺以前必定是天仙真君，只不過修煉秘法，需要重頭來過，否則進階速度豈能如此之快！

「很好，第二次天劫不是勉強渡過，根基打得頗為紮實。不過九火焚心劫算是艱難，你無需急進，慢慢淬煉道心，反正以你嘯月天狼之身，兩三萬年還是能拖延的。」石軒頷首指點了一番，然後仙識一掃，「敖古呢？」

青狼得了老爺讚揚，很是歡喜，忙道：「敖古這三千多年發奮苦修，誓要成就龍王之身，如今是外出遊歷，淬煉道心去了。」

它這麼一說，石軒不由浮現些奇怪的念頭：「某年某月某日，蓬萊山天玄真君外出遊歷，洞府之中神獸敖古趁機脫逃下界，興風作浪，為禍人間。」

於剎那中推算了一番之後，石軒發現敖古還算中規中矩，可他想要成就龍王之身沒那麼容易，好在其壽元還有五六千年。

石軒點點頭，將天地山河圖一展，九靈飛了出來，搖了搖身上鬃毛，環視了四週一番，見青狼只是二次天劫的修為，目光之中頓時有些不屑。

青狼感覺到九靈毫不內斂的氣息，心中寒氣直冒，哪裡來的三劫妖聖。

「這是我新收的坐騎，青狼你帶九靈下去安頓。」石軒吩咐了一句，就往天涯海角樓而去。

青狼覺得壓力很大，弄明白青索是通天靈寶，非是妖聖後，它曾經頗為慶幸，可如今卻來了這麼一頭貨真價實的三劫妖聖，且態度傲慢。

於是它瞬間就明白了當年敖古的感受，簡直感同身受：「難怪敖古能收斂惰性，艱難修煉，外出淬煉道心。而紫郢作為衰劫起碼還有幾十萬年才會自然降臨的二劫通天靈寶，亦是常年在外磨礪。」

……

天涯海角樓中。

夏景見到石軒過來，趕緊起身行禮：「弟子拜見師父。」

「你雖然不如很多絕世天才那般突飛猛進，近三千一百年才渡過九火焚心劫，但並不是因此就希望渺茫，觀眾位半步金仙、道祖生平，有很大一部分從修行以來，進階速度並不驚人，反而是穩紮穩打，一步一個腳印，堅實自身。修行路上，道心才是關鍵所在，只要能把持自身、堅持本性、堅定道路，厚積薄發，緩緩改善之下，天分平平亦能成道，所以景兒你無需妄自菲薄。」

石軒作為三劫大能，一看到夏景，就推算出了她心中一些癥結，故而直接提點了幾句。

夏景這幾年鎮守宗門兼修煉仙術，聽聞宵真子、秦升各自已經在幾百年前觸摸到了大道神髓，正在準備第四次天劫，真是乃絕世天才，回想自家師父生平，道心難免有些不穩，結果甫一照面，被師父直接點穿，一時愣在當場，心中陰霾隨著師父話語緩緩消散，最後她淺笑起來：「多謝師父點醒。」

「剛一見面就是說教，石軒你真有為人師表的架勢了。」同在天涯海角樓內的江真人開起了玩笑，旁邊青索正在開心地品嚐著剎那坐忘果。

石軒微微一笑，略帶戲謔：「好歹弟子也有兩位元神徒弟了。」

江真人苦笑搖了搖頭，仔細打量著石軒：「石軒你還未渡過天人第四衰吧？」

沒明白江真人的意思，石軒搖了搖頭：「還沒有。」

江真人繼續鄭重道：「那石軒你此次回來，是否準備調理一番後，就開始渡天人第四衰？」

「距離天人第四衰，弟子還差了一步，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心性足夠。」石軒更加不解。

江真人頓時哈哈一笑：「以前石軒你每次外出遊歷歸來，不是已經成就元神，或渡過天劫衰劫，就是積累足夠，只需幾十、幾百年的準備，就能引發天劫、衰劫，並成功渡過，讓大家震撼驚訝非常，這次總算正常了一回。」

石軒一窘，原來被江真人給戲弄了。

不過這一番戲弄，倒是讓石軒心靈徹底放鬆了下來，宗門內的氛圍真是適合休憩，而且江真人這種心性狀態，半點看不到困在第三次天劫五千年出頭的沮喪、頹廢、焦急，讓石軒放心不小。

閒談一陣，說起了舉行蓬萊法會之事，江真人徵詢著石軒：「定在多少年後？這種天地靈果保存不易，即使有寒鏡前輩給的秘法，亦最多保持三百六十年不變化。」

這近兩千年裡，蓬萊派又出了兩位元神真人，但先前真人中，亦開始有人隕落，即使門中有天君鎮壓，可也不能讓第四次天劫外的劫數，所有真人都安然渡過，頂多及時出手，送他們轉世。

這裡面，讓石軒最為可惜的便是楊宗之，本來他是所有真人裡面，除開師父莫淵外，渡過第四次天劫希望最大的一位，但剛極易折，類似於劍修的本性是一往無回，結果渡第三次天劫時隕落。

另外還有兩位渡過第一次天劫的新晉元神真人外出遊歷時，死在了劫難之下，其中一位是同階交手，蓬萊派沒有報復，一位被三劫真人擊殺，許真君親自出手討回了公道。

因此，加上葛成輝、花千落、胡不悔，目前蓬萊派共有十一位道門正宗元神，而外道元神亦有三位，敕封神靈而來的元神修為不計入內，連同許真君，石軒坐下的兩位通天靈寶、一頭大妖，一共消耗十八枚剎那坐忘果，算上石軒自己、九靈，斬仙飛刀，能用於蓬萊派法會的剎那坐忘果就只剩下六十枚了。

「留下三枚，以做不時之需。我們邀請五十七位道友，除開熟悉的天君，以禹余天真人為主，算是提攜後進。」石軒點頭回答，「就定在十年之後。」

說完這些，江真人忽然臉色一正：「老道打算轉世重來。」

石軒亦表情鄭重，這種畏懼天劫的轉世，能不能再次成就元神，還得兩說。

第一百七十三章 根本大法有轉變

「江真人，您尚有千年左右，第四次天劫才會無可拖延地降下，何必如今就打算轉世？」石軒委婉地勸道，並沒有明確點出自己會暗中守護江真人渡第四次天劫，即使失敗，亦能搶出一點核心真靈，送其轉世，那樣比起現在就轉世，少了畏懼、退縮的道心障礙，而且還能親身體驗一番第四次天劫，是非常雄厚的積累，如同當年玉婆婆對許真君做的那樣。

但這種事情，能做不能說，江真人亦不會往這方面期待，否則兩人有默契之下渡劫，有了退路，不僅根本無望成功渡劫，而且轉世也會像現在轉世一般，有道心障礙，能不能成就元神，還得兩說。

因此石軒只是提醒江真人，距離第四次天劫無可避免地降臨還有千年，而千年的時光，很是悠長，是普通人十幾輩子，而禹余天內亦能誕生近二十位元神真人，未嘗不能觸摸到一絲雷、電大道的神髓。

江真人呵呵一笑：「曾經老道面對第二次天劫有過徘徊畏懼，可渡過九火焚心劫後，心性又有提升。雖然還是駑鈍，但像閻羅老鬼那般為了自己的道路，一往無回地迎接第四次天劫，還是能辦到的。」

閻羅天子歷經近六千年的磨煉，總算在第四次天劫降臨前觸摸到了一絲輪迴大道神髓，可惜卻沒有時間來積累。

他並沒有選擇屍解轉世，而是義無反顧地迎接天劫，最終在太宵化道雷之下身死道消。壯烈的景象，讓當時在禹余天目睹這一切的江真人心生佩服和感歎，哪怕他是自己入門以來到石軒異軍突起之前，蓬萊派的主要敵人之一。

幽冥教已經有了新的閻羅天子，可此閻羅天子，再非彼閻羅天子，至於有沒有幽冥教這些年結交的天君暗中出手，救下他的核心真靈，送其轉世，江真人就推算不出，難以得知，而石軒作為三劫大能，這種別派天人以下的事情，是懶得推算。

「江真人你為何選擇現在轉世？」石軒略微好奇地問道，雖然真要推算天機，亦能算出江真人想要轉世的真正原因，可江真人當面，何必浪費那工夫呢？

江真人指著石軒笑道：「石小子你忘了《神霄洞真得道寶經》？自從你代婆婆徹底將這門無上大法傳下，老道近兩千年裡，是靜心參悟，所得不小，從雷、電之道發祥出了毀滅、破壞一先天一後天兩條大道，可礙於根本是《神霄真法》，空有一身感悟，而無法反應到修為之上，所以老道打算轉世重來，修煉《神霄洞真得道寶經》。」

《神霄真法》和《神霄洞真得道寶經》的關係，不像《廣寒決》《冰魄神功》與《萬界凍絕道》的關係，它們本身就是《萬界凍絕道》的一部分，而且基礎完全相同，只要還未成就半步金仙，就能慢慢補全，昇華為《萬界凍絕道》。

《神霄洞真得道寶經》雖由《神霄真法》發祥而出，但卻結合了另外一門無上真法，成就元神後，想要從《神霄真法》直接轉修《神霄洞真得道寶經》，非常困難，需要修煉《神霄真法》得了雷、電大道神髓，才能慢慢轉換，就像如今的許真君一般，已經徹底將一身法力凝練成了「雷滅三界神光」（三界：小千、大千、宇宙），這次外出就是在準備天人第一衰，不過他並沒有向毀滅、造物、時光三條先天大道發祥，還是走得自家根本的雷電之道。

而元神真人，無法直接轉修《神霄洞真得道寶經》，只能以此為參照，將本身《神霄真法》的根基彌補得堅實無比，在觸摸雷、電大道神髓上，雖然不像越階仙術那般可以直接感受，亦能成為助益，就像莫淵。

「江真人您的本心若真是如此，那轉世倒也無妨，不過轉練功法，成就元神亦很困難。」石軒頷首道，真要轉練《神霄洞真得道寶經》，以「雷滅三界神光」為根本修煉成的「十方毀滅」仙術，卻是有辦法在四階到五階時越一階，直接觸摸到毀滅大道，得其一絲神髓。

而得了先天毀滅大道神髓，後天由其衍化而來的破壞等大道，就能比較輕鬆地觸摸到，這對於三劫陽神真人，就是真正的越階仙術，無上功法。

因此，石軒從來沒擔心過楚綰兒會無法得大道神髓，只是即使得了大道神髓，不能好好掌握，基礎不牢，一樣會隕落在第四次天劫中，道祖門下亦有很多真人未能成就天君，像蓬萊派內這麼多真人，就算全部轉修《神霄洞真得道寶經》，最後能成就的天人，還是少數。

而且楚綰兒志向遠大，一心要寄托先天時光大道，僅僅將「十方毀滅」當成越階仙術來使用，而不是體悟，所以石軒推算中她成就天人的可能是低於莫淵的。

至於夏景修煉的《暗日五行秘要》，只能到半步金仙境界，但五行地煞暗日真火，卻有著濃烈的毀滅氣息，所以石軒參照《神霄洞真得道寶經》，為她推衍彌補過《暗日五行秘要》的基礎，並一直吩咐她多讀、多領悟《神霄洞真得道寶經》，往毀滅大道上靠，若真能以此成就半步金仙，之後因為無法合道而轉世，那道心和《神霄洞真得道寶經》修煉都會無礙。

江真人點點頭，取出一樣事物，乃是一方閃爍著黑色雷光的小印，遞給石軒：「這是老道將這些年得到的兩件純陽法寶換取的三劫純陽法寶『破滅雷印』，蘊含破壞、雷、電大道，對於老道日後修行有所裨益，但轉世之時，無法帶著，還請石軒你幫老道保管，時機成熟再給老道。」

石軒毫不在意將破滅雷印收起：「江真人你何時轉世？」

「老道已經準備很久，就等著石軒你或者許真君回來。」江真人表示隨時都行。

之後，石軒和江真人、夏景討論了一番具體邀請哪些真君、真人來參加蓬萊法會。

「五行宗孔然、五行童子、劍通慧，三宵宮墨景秋、桑榆，寶城派任雲蹤、沈依墨……」石軒說著自己交好或熟悉的真君、真人，加上外出遊歷這一千八百年，認識的另外二位三劫真君，共有九位。

頓了頓，石軒加了一個名字：「災獄真君連玉。」

認識的其他真人還有不少，可已經足足十位了，石軒懂得適可而止，總不能將蓬萊法會弄成「石軒好友茶話會」。

而還在天地山河圖內渡元神之衰的沈沉溪，則算在備不時之需的那三枚裡，前提是，他能成功渡劫。

江真人想了下道：「廣寒宗給四張請帖，除了孟前輩、寒鏡前輩具名外，其他兩張空白，讓孟前輩自己決定，瀛洲派給三張，同樣只寫歸元子道友的名諱。其餘五派，每派兩張，邀請最高修為的那位，以及剩餘真人裡，石軒你覺得道心最堅定、最有前途的一位。嗯，還得加上楚得閒前輩。」

在禹余天修士、來往天君口中，八大宗門現在已經不是八大了，而是六大宗門，加兩個超級大宗門。

「能否本門每位真人，各自邀請一兩位相熟好友？」夏景若有所思地道，諸位真人外出遊歷、修行，肯定會認識一些好友，如今蓬萊舉行法會，不邀請實在不好。

江真人沉吟了一下：「許真君邀請三位，我等元神每人一位，外道不計入其內。」

「剩下的十五張請帖就給禹余天裡中小宗門、散修的元神真人。」石軒既然已經說過以禹余天真人為主，那肯定不會食言而肥，這幾千年裡，得益於禹余天的開放，諸多天君來往，有的遇到合適之人，有的是受了恩惠、結了因果等，傳下不少真法，加上帶來的交流、磨礪，整個大千世界成就了許多真人，有恢復上古氣象的一點徵兆。

……

西荒與北極交界處的樂泉國，以遍佈溫泉出名。

而樂泉國上至天子，下到走卒，都知道在國內溫泉最密集的樂浪山上，有一位真正的神仙歸一真人，他長生不老，飛天遁地，無所不能，與往常經過的自命不凡的修士們不可同日而語，那些神魂、金丹修士見到他，都敬稱真人。

而且他不拘禮世俗，不敝帚自珍，常常在山頂開壇講道，教化民眾，就連天子都曾經於樂浪山上聽過幾回道，受益匪淺，對歸一真人持以師禮，以老師相稱。

這日，一副老神仙模樣的歸一真人，再次開壇講道，天子早有聽聞，亦趕了過來，端坐下方。

這一番講道，眾人聽得非常沉迷，搖頭晃腦，臉現喜色，所得不小。

突然，歸一真人停了下來，微笑對著半空道：「不知哪位貴客駕臨？」

眾人頓時清醒，疑惑地看向半空，只見一位身穿葛袍的年輕男子現出身形：「晚輩蓬萊王玄機，受我家石祖師之命，特來給真人送請帖。」

「蓬萊，似乎是一個很大的門派？」大多數聽道之人，對蓬萊的瞭解只限於來往修士的傳聞，並不知道其內有否真正得道長生的神仙，而且包括天子在內，他們都沾沾自喜，「歸一真人這神仙，看來地位不凡。」

可他們卻目瞪口呆地看到心目中的活神仙正了正衣裳，站了起來，鄭重接過請帖，展開一看後，更是臉露少許驚喜和激動，然後恭恭敬敬地對著東面無人處行禮：

「多謝石真君。」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各方反應皆不同

西荒，天機城。

其如今已經成為通天界域屈指可數的繁華之地，來來往往的天君、真人數不勝數，連帶的天機城附近修道人數大大增加，修士的水準也進步許多。

而魏帛書作為天機城之主，散修裡面僅有的兩位三劫陽神真人，他的事情自然最引起天機城修士的關注。

專做各類妖獸食材的一間著名酒樓內，不少修士正在議論紛紛。

「聽聞魏真人得了蓬萊法會的邀請？」有圓潤慈和像是佛陀轉世的一位胖乎乎修士說著剛聽到的秘聞，這種知道秘密並與他人分享的感覺，讓他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自豪和喜悅。

他見這句話引得周圍修士紛紛關注，更添自豪。其同伴之中一位嬌小可愛的女子不敢相信地道：「有石真君自開上清神霄界，蓬萊派即使在諸天萬界裡，亦能算得超級大宗門，天君有兩位，通天靈寶展露在外的亦有兩件，能讓他們邀請的多半是天君大能，魏真人雖然得道長生，修為非凡，但作為三劫陽神真人，豈能入得了石真君、許真君法眼？他又不像六大宗門那般與蓬萊派或多或少有些淵源。」

大家頻頻點頭，贊同這女子的說法，那胖乎乎修士呵呵一笑：「垂熏，這就是你有所不知，俺在蓬萊派有些相熟朋友，據他們講，是石真君定下的規矩，此番蓬萊法會以禹余天裡的真人為主，除了六大宗門外，邀請中小宗門、散修裡面道心最堅定、最有希望更進一步的真人參加，以提攜後進，讓咱們禹余天能恢復上古氣象。」

頓了頓，他壓低聲音道：「據說這些真人都是石真君親自挑選的，而請帖亦是他老人家親筆所書……」

「能得石真君肯定，魏真人不愧是散修裡面僅有的兩位三劫陽神真人，道心真是不凡。」旁聽修士插嘴道，作為天機城修士，天機城之主得到禹余天修為境界最高的三位大能之一肯定和邀請，他是與有榮焉，而且石真君不僅是在附近大千世界出名，更是那種聲名遠播的超強人物，來來往往的天君莫不如雷貫耳。

垂熏笑道：「魏真人雖然渡過天劫的速度都不快，不像石真君那般僅僅兩千多年就能成就天人，但勝在基礎紮實，穩步前進，作為一名散修，難能可貴。石真君洞徹天機，自然不會走眼。」她現在是疑慮盡消。

但她很快就有了新的好奇：「延德，這次蓬萊派為什麼要開法會？」其他修士也目光炯炯地看著張延德。

張延德胖乎乎的臉上抖了抖，既是在笑，亦是在羨慕：「據說是石真君外出遊歷時，偶然得了一株天地靈根萬古光陰樹，嘖嘖，其可是了不得，百萬年方能長成，兩千年開花，兩千年結果，兩千年果熟，得『剎那坐忘果』，能助人感悟大道，還能延壽三千六百載，可惜我等都不是元神真人，連被石真君邀請的資格都沒。」

見識已經算得不凡的天機城修士，很多都聽過天地靈根，它們各有用處，非同凡響，而且每一種天地靈果都有延壽之能，只是對於元神真人、天仙真君這種長生之輩，這延壽之能基本被忽略掉了。

這麼一說，眾人自然嘖嘖感歎又羨慕嚮往，深恨自己修為境界不高，或者沒那奇遇得到天地靈果，益壽延年。

在一片喧囂的酒樓角落，有一位赤髮年輕男子，取出一張朱紅色請帖，定神看了片刻，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喜悅的笑容。

其平時雖然很是冷淡，可作為一名新晉元神真人，能得到石真君的贊同，他還是壓抑不住喜悅念頭的泛起。

……

寶城派，凌雲劍宮。

任雲蹤將沈依墨喚了過來，給了她一張朱紅色請帖：「石道友邀請你我赴蓬萊法會，品嚐剎那坐忘果。」

沈依墨渡過天人第三衰比石軒晚了幾百年，一身仙術都還未修煉上來，但她乃劍修，本命飛劍是跟著跨入三劫，所以沒有限於實力閉門苦修不出，而是常常到其他界域遊歷，如今返回寶城派不足百年。

她輕輕點了點頭：「昔年從混亂洪荒離開時，石道友就已經提前邀請過弟子，剎那坐忘果能營造剎那百年、獨坐忘凡的場景，對於淬煉心靈很有幫助，而且能讓我等直接感受時光流逝之感，有益於天人第四衰。」

任雲蹤年輕又滄桑的面容上露出幾分感歎：「傳聞幾百年前，石軒將殺戮道一位四劫通天靈寶收服，並把消息傳遞給各方四劫天君，讓殺戮道損失慘重。他竟然有了這等實力，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當年派依墨你去參加石軒的天人大典，到他上門走試劍路，這才幾千年，他就已經追上了老夫，在附近無數大千世界，稱得上是一方大能了，與我們幾大門派平起平坐，好在依墨你也不慢。」任雲蹤渡過天人第三衰已經近萬年，見宗門後繼有人，自然能放心準備天人第四衰，而石軒品嚐剎那坐忘果的邀請是恰到好處。

至於天姥門、遊仙宮，損失掉了伊摶、施景仁後，還沒有一位天君渡過二劫，尤其施景仁的隕落，讓遊仙宮昆陽真君是心痛無比，他可是有望半步金仙的人物！

於是他們只能靠原本的三劫大能支撐宗門，而他們雖然要比任雲蹤渡過天人第三衰晚，可也差不多有七八千年了，好在有洞天這立派根基存在，即使沒有三劫大能，也不會衰落太甚。

沈依墨清冷淺笑：「石道友得了宙光鐘，天人第四衰的道路可比弟子光明許多。」

……

血魔宗內。

秦升看著手中請帖，冰冷無情的雙眸中太始天魔氣繚繞：「以石軒洞徹天機之能，加上我這些年不少事情手尾不乾淨，他怕是已經知道我修煉的是《太始天魔冊》，好在蓬萊派一直自詡為禹余正宗、神霄嫡傳，當年禹余道人容得下太始魔祖，石軒作為三劫大能，自然也不會對我這還未成就天人的修士起什麼戒心、殺心，至少得渡過天人第二衰，才有資格讓石軒高看一眼。」

得到《太始天魔冊》，雖然會懷璧其罪，但卻沒什麼不死不休的敵人，尤其在禹余天內，還沒有一位魔道天君，所以秦升行事並沒有刻意隱瞞，到太始天魔氣練成後，有些時候更是想隱瞞也隱瞞不住，畢竟其沒有其他越階手段。

最後秦升悠然道：「可惜十年時光，還不能準備妥帖，否則成就天人之後再去蓬萊法會，倒是能讓大家驚歎一番。」

……

瀛洲派內，宵真子含著淡淡的微笑，坐在歸元子面前，聽他講著蓬萊法會之事。

他目光深遠，透過歸元子，看著遠方。

「宵真子，你就迫不及待地去看蓬萊派了？」歸元子笑道。

宵真子收回目光，微笑回答：「祖師勿怪，弟子想到石真君的邀請，一時有些激動。」可剛才他似乎也透過了蓬萊派，打量的是更遠方。

……

楚得閒看著手中請帖，臉上泛起苦笑和敬佩，當年自己仗著天仙真君的身份、實力，強行上門合作，卻被還是三劫陽神的石軒藉著通天靈寶和孟真君狠狠地敲詐了一番，可不管當時其心性、手段有多麼厲害，楚得閒也從來未曾想過，石軒短短幾千年後，就會是開闢一方洞天的大能人物，而自己距離天人第二衰還很遙遠，造化氣息毫無頭緒。

「各有機緣莫羨人。算了，這等人物，想要嫉妒，會一步步氣死自己的。」楚得閒詼諧自嘲地一笑。

……

上清神霄界，蓬萊派宗門附近，有著許多凡人國度。

每個國度裡面，都有蓬萊派辦的禹余學堂，供一般小孩學些粗淺修道常識和進行鍛體。

「江野鶴，別看那些神怪誌異了，快點出來鍛體。」一位小孩衝著學堂內正專心致志看著厚厚書本的老成小孩道，心中頗有不平，這廝修煉鍛體天分極強，深得學堂老師看重，可卻偏愛看神怪誌異，發些落下懸崖得到真傳功法、走路被法寶絆倒的白日夢。

江野鶴戀戀不捨地放下神怪小說，跟著走了出去，比起光怪陸離的神仙之事，鍛體有些吸引不了他，但他心中明白，萬丈高樓平地起，鍛體必須紮實對待，所以還是兢兢業業，勤奮努力。

到鍛體完畢，江野鶴背著書簍，往城外家中行去。

一邊走，他一邊思緒發散，想著神怪小說裡那些主角的奇遇，恨不得一一在自家身上發生。

忽然，一道雷光閃過，一件黑乎乎的事物從天而降，打得地上出現好大一個深坑。

江野鶴先是頭冒冷汗：「要是走快一點，豈不是被直接砸死。」

但轉眼他就興奮起來，想著會不會是奇遇。

慌忙跑了過去，爬下深坑，他欣喜地看到深坑中央有一方黑色雷光收斂的小印：「哈哈，竟然是法寶，真的是法寶！哈哈，法寶從天而降！」

奔到面前，江野鶴忽然發現法寶上貼著一張紙條，凝神看去，寫著：「破滅雷印，有緣者得之。」

「咦，還自帶介紹的。」江野鶴把法寶拿了起來，發現另外一面還貼著一張紙條，忙翻了過去，一看，乃四個大字：

「滴血認主！」

第一百七十五章 計劃不如變化快

永樂大世界，龍門觀。

一位纖美卻帶著堅定神色的少女，鼓起勇氣敲響了道觀之門，沒過片刻，就有一位梳著羊角辮的童子拉開了道觀木門：「這位姑娘，不知你到我龍門觀有何事？」

少女透過木門，看到道觀內是普通的殿捨，雖然連綿不斷，難以盡數有多少重，但實在不像是一位三劫大能的居所，而且龍門觀既不位於名山大川，亦不處於天上地底，而是就在世俗中一座普通山上，讓她是疑惑非常。

但不管如何，走到了此處，少女還是輕輕柔柔地道：「晚輩元攖寧，求見重陽真君。家裡十幾代前有一位老祖宗曾經與重陽真君有舊，得他贈予了信物，言持此到龍門觀可以相求一事。」

元攖寧一邊說一邊惴惴不安地將玉紙般的信物遞給了道童，心中念頭起伏，時而想著千萬別走錯地方了，時而想著重陽真君乃三劫大能，勝過修真界中所有元神真人不知多少倍，乃享譽幾萬年、神龍見首不見尾、自開一界的天仙人物，自己這種連元神真人都無法得見的普通引氣修士貿貿然求上門，會不會適得其反。

那道童接過玉紙，看了下，點點頭：「確實是觀主的信物，不知元姑娘你求何事？」

元攖寧悄悄舒了口氣，露出一絲笑容：「家父與人鬥法，受了詛咒，身體、神魂潰爛，藥石無效，還請重陽真君相救。」

童子搖了搖頭：「觀主受天玄真君相邀，到上清神霄界赴蓬萊法會去了。」

元攖寧一下怔住，上清神霄界是哪裡，天玄真君是哪位神仙？這種天仙大能遨遊四海的事情，自己又怎麼可能知曉，她忙問道：「不知重陽真君他老人家什麼時候歸來？」

「觀主他們這種天仙的事情，哪能說得個準，或許興起談法，就是一兩年過去。」童子見元攖寧露出失望表情，不由笑了笑，「詛咒而已，俺紫金童子也能治得。」

心中得意想到，老爺吩咐俺這靈寶看守觀門，無事不得外出，但這元姑娘可是持有他老人家的信物，俺去治療詛咒，豈算是無事？嘿嘿，正好出去耍個樂子。

元攖寧一聽，大喜過望，三劫大能的看門童子肯定不會打誑語，忙感激地道：「多謝童子相助。」

說完之後，卻見紫金童子比她還焦急地將觀門一閉，心中不由泛起幾分疑惑。

……

上清神霄界。

蓬萊弟子看著洞天之外許多道異彩紛呈的遁光劃破萬里無雲、晴朗明澈的天空，由遠及近到來，像是道道長虹，都不由嘖嘖稱奇。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真人。」有弟子目眩耳迷地看著這眾多遁光，語氣之中帶著深深地嚮往。

另外一位弟子則感歎道：「本門不出意外，每六千年就會有這麼一樁盛事，但我們之中又有幾人能看得到下一次？」

「大不了積攢善功，求一份石祖師手書的敕封神靈符詔，管轄江河山川，得享幾萬年壽元。」一位年紀已經不小的內門引氣弟子似乎早有心此條道路，不過他又歎了口氣，「但善功所需甚多，沒有奇遇的話，得千年以上才能攢夠，而且還是不兌換丹藥、器物的前提下。」

關於敕封神靈之事，蓬萊、廣寒以及其他大宗門都是規矩嚴苛，從第一次之後，幾千年來，加起來還不足百位，反倒是積累陰德、功德，由凌霄殿敕封的居多。

喜慶之日，這些掃興的話題轉眼就被淹沒，大家興致勃勃地談論起遠道而來的三霄宮、遊仙宮等。

墨景秋、桑榆、任雲蹤、沈依墨等都是提前了幾日到來，而且帶著不少真人、弟子，為的就是讓他們與蓬萊派真人、弟子交流切磋，增廣見聞，提升眼界。

這樣的舉動，石軒自然是歡迎至極，特意讓能抽空回來的真人都一一趕了回來，與超級大宗門同階修士交流的機會可是不多。

花千落站在迎客島上，回味著昨日與三霄宮絳霄一脈元神真人鬥法的經過，先天末運大道真是萬法剋星，若非自己修為境界勝過她少許，怕是會乾淨利落地於剎那就敗下陣來，即使如此，自己最後也是動用了那件法寶，加持了小千之力才艱難獲勝。

忽然她眼前一亮，看到一道暗金色遁光在遠處出現：「魏真人倒是來得不早不晚。」魏帛書為人行事與他得到的劍修傳承一般，低調謹慎，厚德謙虛，人緣極好，口碑不錯，所以才會得到蓬萊派、廣寒宗的默許，執掌天機城。

魏帛書飛在罡氣層中，看到白色罡氣順著劍光一一分開，腳下大海碧波萬頃，島嶼像是一點點芝麻，心中只覺暢快至極，他最初步入道途，為的就是追求這種飛翔的逍遙自在感。

沒多見，前方一處若有若無、掩蓋於白雲繚繞中洞天世界出現，魏帛書忙按下遁光，投往蓬萊派迎客島。

落到半途，他見到其他方向，有十幾道遁光飛來，皆是禹余天中出名的元神真人，心中不由感歎一聲：「真有萬仙來朝之感。」

「歸一道友，你果然也被蓬萊派邀請了。」魏帛書看到一位相熟好友，於是遠遠打起了招呼。歸一真人乃二劫陽神真人，目前正在教化一方，收集道德之氣，凝練一件渡劫秘寶。

歸一真人騎著一頭小毛驢，看似慢悠悠地走著，他悠然笑道：「魏真人別來無恙。」

寒暄之中，兩人到了迎客島，見是花千落這元神真人相迎，都謙虛道：「蓬萊派禮數太過。」這種事情，一般都是上品金丹宗師負責。

花千落卻笑道：「迎客之事，哪有貴賤之分，恰好我無事，乾脆就過來幫忙。而且還得謝過魏真人上次相助之恩。」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魏帛書毫不在意地擺擺手，然後他們在花千落帶領下，穿過上清神霄界中充滿仙氣、雷電的茫茫雲海，到了一座不高卻寬的山頂，上面溫泉亂流、仙花盛放，已經有二三十位真人端坐。

魏帛書、歸一真人到了山頂，就各自向相熟道友打著招呼。

「蘇真人，還未恭賀你渡過第二次天劫。」魏帛書看著一位明眸皓齒、眉目如畫的少女笑道，「對了，令師孟真君呢？當年之事，魏某一直想要當面道謝一番，可惜屢次求見，都被孟真君拒絕。」

蘇映紫嫣然笑道：「家師說過，當年她只是做應該做的事情，並非是為了幫你報仇。她目前在石真君洞府，和他閒談。」

……

石軒洞府內，孟霓裳還是一襲白衣，清冷疏離難掩絕色之姿。

她一貫不愛寒暄，而且和石軒已經是相熟日久，無需東拉西扯再步入正題，所以直截了當地道：「最近我在禹余天中，發現了神皇手下的蹤跡。」

因為當年血影真君之事，孟霓裳是知道神皇與蓬萊派有恩怨的，也知道玉婆婆曾經拜託一位好友看顧禹余天萬年，故而哪怕她表情波瀾不興，語氣淡漠如常，石軒還是聽出了淡淡的關心和疑惑。

「事情有些蹊蹺。」石軒微微皺眉，按理來說，半步金仙的看顧，頂多遺漏少數得了神皇好處，只做窺探之事的真君、真人，而孟霓裳在太虛法會上是見過彭子騫的，既然如此說，那就肯定是神皇嫡系手下。

孟霓裳亦是外出遊歷歸來不久，她想了想這些年聽聞過、見識過的事情，平淡地道：「會不會是神霄前輩那位好友出了什麼岔子，半步金仙雖然萬法不侵、無衰無劫，但也是會犯殺劫的。」

「嗯，這事等下向劍道友、孔道友他們詢問一番。」石軒想到自己佈局殺神皇之事還未著手，心中不由感歎一句，計劃不如變化快。

之後，兩人講起了這些年的經歷，互相交流。

宇極鼎事關重大，石軒自然是略過不提，但卻將太虛幻境的遭遇換了個地方、換了個稱謂講了一遍，讓孟霓裳日後遇到類似情況，不會毫無頭緒。

聽完之後，孟霓裳嘴唇微抿：「遇到之事，平日所見，心中念頭，其實亦有許多『虛假』，還得照見真實，有一番幻境的體悟，真是受益良多。」

頓了頓，她忽然緩緩開口：「石軒你其實應該在禹余天內開闢陰曹地府的。」

孟霓裳簡單一句，石軒卻是默契地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這句話是由自己可以感應到黃泉而來，若在禹余天內開闢陰曹地府，並連接到九幽第一層，真要有什麼危險狀況，就可以通過黃泉，避入九幽，畢竟玉婆婆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需得平心靜氣才能引動，而太極圖這陰陽道德之寶已經三劫，可以完全克制黃泉之水了。

石軒微笑點頭，剛要說話，青狼就走了進來：「老爺，災獄真君連玉說是有要事求見。」

連玉沒有直接去法會之地，反而先到自己洞府，看來真有要事，石軒站了起來，親自出門相迎。

高鼻薄唇的連玉一見石軒，也沒有寒暄，而是如同孟霓裳那般直接開口道：「石道友，連某來時，我家祖師提及一事，玄女娘娘的一生大敵赤帝修為大進，已經從混亂洪荒歸來。」

玄女，天人一族之首，半步金仙，正是玉婆婆那位好友。

第一百七十六章 細數對手有何人

連玉帶來的消息，一下就讓剛才孟霓裳所言之事得到了合理的解釋，原來是玄女遭遇赤帝強勢歸來，一時騰不出手，讓神皇能直接派出嫡系手下到禹余天來打探消息。

半步金仙之爭，若不是玄霄偷襲沐璟那般先將其重傷，實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鬥法將會延綿很多年，恐怕短時間內玄女無法分心看顧禹余天了。

連玉說完之後，倒是沒什麼在意，若非祖師叮囑需得將此事告訴石軒，他估計都會等到法會結束再講。

他微微笑道：「神皇與神霄前輩的恩怨，祖師大致對連某提過一點。玄女娘娘無法看顧禹余天，其肯定會有所動作，但石道友你交遊廣闊，何懼神皇親自出手？五行道祖可是先天道祖裡都能排在前列的恐怖人物，就算加上五位造化之主，兩位金仙第三步的道祖，他多半也能排進諸天萬界前十。」

整個虛空宇宙最後一位成道的先天金仙是太虛，那已經是幾十萬年前的事情了，所以每一位先天道祖，如今在合道之後的適應掌握上，已經不存在深淺之分，端看其所合大道的相生相剋，以及距離合相反道種的遠近，並且前者為重中之重。

而五行作為宇宙之基，孔極又是神秘非常，誰也不知道他距離合相反道種還有多遠，自然被諸多半步金仙、後天道祖認為其是先天道祖裡排在前列的恐怖人物。

見連玉對自己信心十足的模樣，石軒總不能說，我自己也不確定到時候五行道祖會不會出手，鬼才知道他在下什麼棋。

不過既然連玉都是如此作想，那神皇這種由於自身功法得罪很多人的半步金仙，在涉及先天道祖的事情上，必定更加微小謹慎，至少得多方試探，確定自己功法跟腳後，才敢親自出手，否則寂滅道祖肯定不願意因為其莫名其妙以大欺小之事，與五行道祖結仇。

心中念頭不少，但石軒還是不慌不忙，平和地問出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不知災難道祖他老人家為何將此事告知石某？」

難道災難道祖也要在自己身上下閒棋，不過他一位後天道祖，真有那個氣魄與幾位先天道祖對弈嗎？尤其是劫運還無人相合，前進有路的情況下，何必甘冒這等奇險？

連玉表情微窘，頗為躊躇，最後想到祖師的叮囑，還是坦白地道：「我家祖師想收沈沉溪真君為徒。」

石軒一下恍然大悟，沈沉溪多半在宇極鼎內補齊了《萬劫不滅得道寶經》，故而出來之後，引動天機變化，讓災難道祖心血來潮，發現是其功法昇華完善的關隘，但礙於沈沉溪在石軒天地山河圖內，而石軒背後又隱隱約約有著老孔雀的身影，他不便直接出手搶奪，因此才以收沈沉溪為徒的條件換沈沉溪自家的同意，並利用這個消息，釋放善意給石軒。

這麼一想，石軒忽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災難道祖何許人也，浩瀚無垠的虛空宇宙、億兆大千世界裡面僅有的五十六位道祖之一，他竟然用這種接近平起平坐的態度與自己商談，這可是絕大多數半步金仙都沒有的待遇。

但石軒很快就壓下心中念頭，明白這一切都是看在五行道祖的面子上，而且還是在災難道祖懷疑石軒與五行道祖有關，卻並不確定的前提下，想要靠自己得到這種對待，那就得拿本身的境界說話，所以完全不必為此沾沾自喜。

「這得看沈真君自家的意思，石某做不得主。」雖然事關道祖，但石軒還是依著本心回答。

連玉見慣了那種一聽見道祖，自身就不由矮了幾分的真人、真君，對於石軒堅持本心的回答，並不氣惱，倒是頗為讚賞：「自然得問過沈真君的意思。」

石軒將天地山河圖一抖，放開了禁制，沈沉溪這十年中由於擺脫了危險，心境定了下來，加上衰劫處於平緩期，所以漸漸恢復了少許，能夠開口說話了。

他聽石軒將事情經過詳細講了一遍後，沉吟片刻後問道：「雖然《萬劫不滅得道寶經》補齊之後，是那種無人合道驗證過的功法，但當年創下這門功法的祖師是在清微道人坐下旁聽，機緣巧合下，請他品鑒過一二，合道無誤，所以沈某若拜災難道祖為師，那這門道統是否就此歸於登極門？」

清微道人乃是另外一位證就永恆的大人物，比禹余道人晚一些，亦是給青雲子推演功法的那位，但清微天不比禹余天，依舊完好，有三位金仙道祖在那裡開闢道場。

連玉胸有成竹，顯然災難道祖早有吩咐：「沈真君你可以另外傳下道統，作為本門派外別傳之一。」災難道祖僅僅需要《萬劫不滅得道寶經》來完善功法，倒不會霸佔。

聽了之後，沈沉溪歎了口氣，既是惆悵，又是欣喜：「沈某願意拜災難道祖為師。」

《萬劫不滅得道寶經》是從萬劫仙谷的虛幻功法得來，但卻是萬劫仙人偶然之下，發現自家功法被太虛鏡力量衍化出來後，刻意修改完善過的功法，以做其邁出合道那生死難料的一步時的另外一支道統傳承，果然，後來其根本道統幾經周轉，變得散落不全，到了沈沉溪手中時，休說合道，就連渡天人第四衰都是無望，不得不按照記載，冒險入宇極鼎偷學。

沈沉溪作為一位散修，沒有師父，只是將這道統歷代傳承者當成祖師，並無拜入別派的壓力，而且災難道祖親自收徒，也表明了他不會過河拆橋，否則顏面何存，同樣亦表明了其有那個心胸氣魄自信在沈沉溪合道之前，昇華為劫運道種，要知道還在渡元神之衰的沈沉溪，有沒有可能成就半步金仙，也是縹緲難言，沒哪位天君敢說道心之衰有一成以上把握的。

而沈沉溪日後還能合劫運衍化而來的諸多後天道種，不愁無路，就像玄霄號稱外出尋找機緣合道一樣，大家都以為其是要和先天宇之大道衍化而來的後天道種，畢竟這樣只需重新寄托元神，再歷天人五衰，不需散功轉世，而先天大道一體兩面的那後天道種，更是連重新寄托元神都不用。

一一分析，沈沉溪真找不出拒絕拜師的理由，光是道祖親傳四個字，就能避開多少殺劫。

見沈沉溪答應，連玉忙把袖袍一揮，將沈沉溪收入了自家災獄洞天，總算是沒辜負祖師的期待，但他猛然想起一事，臉色大變，很是窘迫。

「連道友你怎麼了？」石軒疑惑地問道。

連玉摸了摸額頭，歎了口氣：「日後得叫沈道友祖師了……」

憑空矮了很多輩的感覺真心不好。

……

見災難道祖的事情解決，孟霓裳淡淡開口道：「神皇要多方試探，幾千年內怕是不敢親自出手，而石軒你交遊廣闊，他亦不會派人毀滅上清神霄界，所以最需要擔心的還是你自己。」

上清神霄界是石軒這三劫大能開闢的洞天，就算四劫天君，亦得一時三刻才能攻破，有這時光，足夠石軒邀請幫手了，墨景秋、五行童子、劍通慧、孔然等肯定不會推辭，到時候四劫天君哪敢下手以大欺小對付他們？

而若是幾位三劫天君來攻，石軒的好友之中，三劫大能可是不少，足以反過來圍殺他們了，所以神皇能用的手段很少，既然要試探，那多半還是在石軒本身，當然，到了屢次試探未果的時候，蓬萊派在外遊歷的真人們怕是會遇上諸多劫難。

連玉聽了孟霓裳的話，點點頭：「石道友身上有四劫通天靈寶，來的很可能就是神皇坐下的那兩位四劫神君，嗯，有一位三劫神君亦有可能。」其餘被神皇控制的四劫天君若來，差不多相當於神皇親自出手，所以真要找石軒麻煩，那就是這三位之一。

殺戮道被石軒傳遞開來的消息重創，那些出手的四劫天君從蛛絲馬跡大概猜到石軒降服了一件四劫殺伐至寶，而殺戮道另外八位四劫天君卻未曾相救，要說背後沒有道祖級別人物插手，他們壓根兒不信，災難道祖亦是據此確定要用釋放善意的方式。

石軒從彭子騫記憶中已經知道這三位神君的名字、實力，緩緩開口道：「除障神君曾造，白衣神君石以正，羅剎神君伊蘊渺。」

前兩位是四劫神君，後面這位是三劫神君，可來頭不小，前世是寂滅道祖親傳半步金仙不空道君的弟子，後來轉世之後，卻拜入神皇門下，然後與不空道君結為道侶，雖然沒再修煉寂滅道祖嫡傳的根本功法，也無法祭煉據根本功法而來，不同於別家越階仙術的越階本命靈寶「菩提妙樹」，但卻將佛門二十四諸天護法之術，與神皇願力化身之法結合，足足祭煉出了三具四劫初步的化身，非同小可，實力與四劫神君相仿。

連玉沒多說什麼，有四劫殺伐至寶在，隨便來哪位神君，石軒都是高枕無憂，可他卻不知道斬仙飛刀至少得一千三百年才能恢復。

石軒和孟霓裳對視一眼，露出一絲平和的微笑，雖然有危險到來，還是需得保持不急不徐的心態，只是要多做準備和籌謀。

……

蓬萊法會之地，連玉、孟霓裳先行返回，沒多久，五十七位真君、真人就全部到齊，還有不少他們帶來的弟子在旁觀禮。

過了幾息，就見石軒騎著一隻威猛霸道的九頭獅子，由綠裙小姑娘牽著，從其洞府方向，一步一朵的青蓮飛了過來。

蓬萊法會，既是邀請好友共品剎那坐忘果，以及提攜後進的盛會，亦是展露蓬萊派實力的機會。

「三劫妖聖。」不知多少別派真人、真君心中閃過了這個念頭。

第一百七十七章 長河滾滾破屏障

等石軒坐定，真君、真人們照例是起身謝過蓬萊派相邀，語氣非常真誠，畢竟剎那坐忘果是天地靈果裡面少有的幾種能助人淬煉心性的靈果之一，對於道心修煉有不小幫助，而第三、第四次天劫，第二到第五次衰劫，都有對道心的要求，道心不夠，根本無法觸摸大道神髓、控制元神、感應洞天時光流逝等。

而三劫陽神更是感激，徐鈺、舒笑天、喬慕白、歸元子、秦廣王、吳月娥等卡在觸摸大道神髓上已經很久了，其中舒笑天雖然得益於禹余天的開放，收集到了不少拖延秘術，但距離第四次天劫避無可避地降臨，也只有一千多年了，眼看就要步閻羅天子的後塵。

所以當能品嚐剎那坐忘果這等讓修士直接體悟大道的天地靈果時，即使不是自家需要的那條，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們心中感激是油然而起。

至於三劫天君，更看重的是能借助剎那坐忘果淬煉道心，感覺時光流逝。

由於許真君在準備天人第一衰，故而蓬萊法會由石軒主持，環視全場一眼，見到諸多真人濟濟一堂，心中不由感慨一番：「當年拜入蓬萊派時，整個禹余天的真人不過二十來位，可時至今日，光是經過挑選、受邀到場的禹余天真人就有三十多位，而所有真人數量更是超過了一百二十之數，再過千把年，必定會有天人成就。」

「諸位道友，我們蓬萊派的典禮、法會一貫簡陋，實在抱歉。」石軒先是謙虛地自嘲了一句，蓬萊派這種簡樸的風格由來日久，倒是讓大家會心一笑，「但難得這麼多斬破了虛妄、照見了本性的道友聚在一起，光交流道法就是賞心悅事一件。」

孔然輕輕一笑：「這麼多真人在此，加上隨諸位真君而來的真人，以及石軒你們蓬萊派的真人，怕是足有近百位，不如大家切磋一番，當然，綵頭得石軒你來出。」

「孔道友，你這是想仿太虛法會舊例？」墨景秋含笑道。

被墨景秋這麼一說，很多真人才想起，在座可是有不少參加過太虛法會的真君，石軒、孟霓裳、沈依墨、墨景秋、劍通慧、連玉，他們都已經是可以自開一界的三劫大能。

除開隕落在殺劫之下的，受邀參加太虛法會的真君成功渡過衰劫的比例之高，遠遠勝於諸天萬界正常狀況。

「當年太虛法會人才濟濟，今日蓬萊派法會諸位真人裡面又能有幾人成就天仙？」這個念頭在所有人心中閃過，不少真人是躍躍欲試。

石軒微微笑道：「既然大家都不反對，貧道就主隨客便，當然，是否比試，由每位道友自家決定，貧道並不強求。」

一邊說，石軒一邊就在眼前劃開小千世界，改變法則，攝取玄之又玄事物。

真正目睹三劫大能輕描淡寫取得玄之又玄事物的場景，讓在座諸位真人心中情緒是複雜異常，自己千辛萬苦都未能獲得的東西，對於大能來講，僅僅是舉手之勞。

由於是在上清神霄界這洞天之內，小千無法衍生穩定小千，所以等石軒將諸多玄之又玄事物取出後，其就快速消亡。

石軒又拿出一些以前得自敵人的渡劫秘寶，與玄之又玄事物一起放在眼前：「第四次天劫渡劫秘寶一件，第三次天劫渡劫秘寶一件，加上十種玄之又玄事物，就當個綵頭，各取前三。」

這種因為交流切磋，附帶得來的秘寶、玄之又玄事物等，石軒倒是不怕給予本門真人會壞了他們道心。

話剛說完，就聽到一聲輕歎，石軒見是認識的好友重陽真君，不由打趣道：「重陽道友也想上場？」

先幾日到來的幾位真君，互相之間是交流切磋了好幾場的，由於大家渡過元神之衰不足兩千年，很多仙術未曾修煉上來，因此是劍法超強的石軒、沈依墨、劍通慧佔了便宜，而其中又以石軒靠著八階仙術巔峰的三口飛劍，能穩穩與任雲蹤這老牌大能平手為最強。

重陽真君留著幾縷長鬚，清瘦而儒雅，他搖頭笑道：「貧道是在歎家中頑劣靈寶不思好好看守道觀，反而偷溜出去。」

等石軒隨手布下鬥法之台，交流切磋就正式開始了，難得這等安全場合，又有大能看顧，還聚集了這麼多道法各異的同階修士，真人們自然是毫不猶豫上場。

未渡過天劫的普通元神裡面，花千落這有特殊法寶的真人是一路過關斬將，但最後卻敗在了已經練成五色神光的董自然之手。

一劫陽神裡面，由於隨五行童子、孔然而來的五行宗真人，渡過天劫未久，五色神光還未能修煉到越階，被三霄宮寧心、廣寒宗盧霞兒、寶城派龐升這三位近乎二劫的真人分別奪了前三。

修行《星河真法》這要求甚高、威力極大的功法的明輕月在二劫陽神真人裡面大放異彩，「星斗入天河，水清聖人出」本是真正越階仙術，但由於功法不全，難以提升，可卻被她機緣巧合下修煉到了偽越階，與五行宗剛剛將五色神光修煉到越階的黎望和一番大戰，靠著更勝大派弟子的真正戰鬥經驗，艱難取勝，獨佔鰲頭。

而散修歸一真人則在蓬萊派、三霄宮、寶成派、廣寒宗等超級大宗門真人裡面生生奪取了第三。

三劫陽神都是禹余天顯赫一時、名頭響亮的真人，他們之間的鬥法更加精彩紛呈。

秦升看到宵真子的「先天一氣神光」被五行宗王樸輕鬆刷落，心中不由微微一笑：「雖然宵真子與本座並稱一時，但沒有越階仙術，實力上的差距是不可以道里計，今日之後，等蓬萊法會的結果流傳出去，想來再沒人會將他與我相提並論了。」

有五色神光越階且穩固的王樸，舒笑天、莫淵、林洛，以及三霄宮、寶城派等的幾位老牌三劫陽神真人都是被他一一刷落，最後前四分別為王樸、秦升、徐鈺、楚綰兒。

楚綰兒仗著時光仙術的玄奧，在王樸面前支撐得最久，竟然躲過了一次五色神光，並且搶攻之下，讓王樸兩三個剎那內是岌岌可危，但大神通仙術終究是大神通仙術，哪怕王樸還未得其真意，在關鍵時刻，還是將楚綰兒刷落鎮壓。

秦升與徐鈺之戰，諸般魔道功法是奪人耳目，「不滅血影」、「摩柯血河」、「子母元陰咒」、「七煞萬穢雷」、「海市蜃樓」、「迷心七魔」、「如影逐神」、「掠奪魔功」、「天地怨念萬毒煙」、「吞日噬月」、「詛咒黑線」等接連交錯使出，可卻被徐鈺以青帝木皇神光等生發之性的木行仙術，以及本身出色的劍術一一阻擋。

「仙術太雜，反而不能突出根本來，秦升真人有些走岔了路，實力穩壓徐真人一籌，卻只能僵持不下。」任雲蹤品評了一句，作為最唯我唯劍的劍修真君，其對這方面的感觸最深。

墨景秋倒是含笑看著禹余天太始魔宗傳下的心魔之道與自家功法補全後的反面有什麼不同。

鬥法漸久，秦升乃魔道真人，本性就是肆意不受拘束、殺性戾氣重，頓時有了不管不顧將太始天魔氣使出的念頭，但他這麼多年道心修為亦不是白給，明白眾目睽睽之下，一旦使出了太始天魔氣，自家又沒有神霄宮那樣的半步金仙長輩在後，怕是麻煩不小。

因此將不受控制的念頭壓了下來，仙術則以除了太始天魔氣外最擅長的不滅血影、掠奪魔功為主，靠著觸摸到了一絲大道神髓的優勢，漸漸將徐鈺壓制，一刻鐘之後，總算逼得徐鈺認輸。

宵真子看著這一幕，含笑點了點頭，心中暗道：「孺子可教也，總算是長成了。」

楚綰兒和徐鈺之戰，同樣延綿很久，以楚綰兒險勝告終，秦升沒有使用太始天魔氣的情況下，靠著心魔、幻魔、夢魘等衍生的魔道仙術，避強就虛，不正面交戰，生生與王樸在半盞茶內戰成平手，但在五色神光之下，終究難逃失敗的結局。

……

讓大家受益匪淺的鬥法結束，各自挑選了綵頭後，石軒輕輕拍了拍掌，就有蓬萊派弟子各自捧著一隻小鼎出來，鼎內是時光水池裡面取出來的宙光真水，真水裡面半沉半浮著一枚龍眼大小，像是水流、光芒繞成的透明果子。

剎那坐忘果一遇五行和其他後天之物，都會潰爛，只有用宙光真水或先天之物保存。

「請諸位道友品嚐剎那坐忘果。」石軒微笑攝起靈果道，旁邊侍候的青索眼巴巴地看著，好想再吃一個。

「多謝蓬萊派饋贈，多謝石真君饋贈。」真君、真人們齊聲道謝後，各自將靈果攝起，吞入腹中。

剎那坐忘果剛一進入元神，石軒就覺周圍時光停滯，一切都靜止下來，而除了自己的念頭外，就連本身元神都是如此，因此無法打坐觀想，只能這麼呆坐。

石軒靜下心神，收束念頭，道心宛如皓月，不被這種極端的孤寂所擾，開始整理起這麼多年的積累來。

最初三十年一晃而過，石軒毫不在意，但等到又是五十年過去，不能修煉，不能說話，心性漸漸開始煩躁，畢竟平日裡閉關可是專心致志修煉的，這種枯坐委實難捱。

發現心性開始煩躁後，石軒開始收斂煩惱念頭，將心靈平靜下來。

之後二十年就是對抗這種煩躁不安狀況的二十年，石軒自覺心性收穫極大，到了倒數幾月時，成功轉換了思考、感受世事的方式，身心都覺得這種枯坐孤寂別有一番風味，乃是另類享受。

堪堪到了百年，石軒明澈如月的心靈之中，忽然感覺到時光長河滾滾而來，衝破了靜謐，衝破了石軒道心屏障，展現出了時光、電、光等大道在石軒元神中。

坐忘心境之中，時光流逝之感是如此明顯，就像銘刻在了石軒的感應裡，漸漸時光長河恢復正常，與附近空間交融，再難清晰感覺到。

但石軒元神卻是真切地感應到了本身洞天之內那時光長河的投影，流逝往前，不肯復返！

第一百七十八章 道心大進難隱瞞

「呼，總算突破這關隘了。」石軒心中掠過一絲欣喜，睜開雙眼，見到一切如同剎那之前，孟霓裳等真君亦差不多在同一時間清醒，而魏帛書等真人則要慢上一些。

感應到本身洞天時光，意味著石軒向成功渡過天人第四衰邁出了堅實的一步，突破了至關重要的屏障。沒有這點，除非拿秘術、秘寶來堆，才有希望渡過壽元之衰，可是，諸天萬界中天人第四衰的渡劫秘術、秘寶少得可憐，《寶錄》這種無上功法裡面都只有一種，其餘可想而知，所以感應不到本身洞天時光也就意味著無望渡過壽元之衰。

但感應到小千世界時光僅僅是第一步，還得經過磨礪、積累，才能初步掌控住洞天內的時光，直到這時，才能叫做近乎四劫的大能，才敢言天人第四衰之事，當然，後面這步比起前面要容易少許。

環視一圈，石軒從任雲蹤身上感覺到了一股時光流逝之感，不由笑道：「看來任前輩收穫不小。」

「老夫近三千年前就感應到了本身洞天的時光，經過多年積累，今日總算借助剎那百年的心性淬煉和時光奔騰流逝的直接體悟，將自身洞天內的時光初步掌控住了，不用毫無把握地去面對壽元之衰。」任雲蹤呵呵笑道，站了起來，行了一禮：「多謝貴派的剎那坐忘果，多謝石道友的邀請。」

他回寶城派後，就要穩固境界，調理心境，然後用劍修決絕堅定的劍意直接引發壽元之衰，至於天人第四衰渡劫秘術、秘寶，他是沒有奢望得到。

各自交流了一番體會，孟霓裳、劍通慧、沈依墨、連玉等三劫大能，不僅渡過天人第三衰的時光比石軒短，而且道心磨礪的際遇上也不如石軒，所以都未能借此感應到本身洞天的時光，但他們亦是有千年以上的磨礪和積累，各自有所收穫，距離感應洞天時光更近了一步，道心修為高過石軒抵禦先天道胎誘惑之前，低於心如皓月、大放光明之後，且彼此也有一些差距。

寒鏡天君這已經初步掌控住洞天時光的上古通天靈寶，亦是受益匪淺，對於近萬年後降臨的壽元之衰把握更大了一些，但她並不急於渡劫，就像當初五行童子所言，通天靈寶最重要的還是花費時光將本身心性磨礪得出類拔萃，否則道心之衰根本不可能渡過。

而元神真人從剎那坐忘之中甦醒過來後，都是愣愣發呆，半是沉迷在體悟大道的那種玄奧感覺中，半是由於那種百年枯坐的心性磨煉太過折磨。

這種時候，誰能駕馭住心性，誰就能道心修為更進一步，等到十幾息之後，自然恢復的，心性淬煉的收穫就要低於別人，當然，由於石軒挑選過的緣故，沒有出現那種在百年坐忘之中道心崩潰的真人，這也是蓬萊派為什麼不讓外道元神真人服食剎那坐忘果的原因之一。

石軒含笑看著諸位真人，不知會是哪位最先駕馭住道心。

當年蓬萊派內元神真人服食剎那坐忘果，最先駕馭住本身心性的就是莫淵，其次是所練功法涉及時光的楚綰兒、明輕月，再次是林洛、江真人這等渡過了九火焚心劫的三劫陽神真人，之後才是彼時還未渡過第三次天劫的夏景，以及楊宗之、謝方偉、潘子開等二劫真人。

在座真君的打量中，宵真子眼神恢復清明，對著諸位真君悠然微笑，點頭示意。

「不出意外，三十年內，宵真子就能把握極大地引發第四次天劫了。」石軒點點頭，為宵真子推算了一番，畢竟當年有指點過他的香火恩情在，但是推算之中，石軒這幾千年修為大進的道心忽然心血來潮，念頭一動，發現宵真子前世像是被什麼強大事物遮掩、篡改過。

「看來宵真子的來歷有些古怪，多半是大能轉世。」石軒回想宵真子出生前後的事情，心中大概猜到了他的來歷，「不管你是何物轉世，安心在瀛洲派修煉即可，若想興風作浪，就怨不得我手段狠辣。」

同時石軒也慶幸自家的謹慎，若是自己常常在道祖公開講道時去旁聽，那身懷《寶錄》的事情怕是早就被人知曉了，鬼知道裡面有沒有寂滅道祖的好友、同盟。

宵真子不知自家作為依仗的事物被石軒看穿，依舊老神在在的模樣，讓其他大千世界來的天君、真人紛紛感歎他道心不凡，很可能就是禹余天下一位天仙真君。

第二位駕馭住心性，恢復清醒的真人出乎墨景秋、連玉等真君預料，非是秦升，亦不是舒笑天、歸元子等積年三劫陽神真人，而是徐鈺。

石軒倒是沒多大意外，心中很是感歎，十萬大山初次相見時，徐鈺的心性猶在自己之上，而她也領先自己成就上品金丹，可後來各自際遇不同，方有今日的差距，但實際上，觀徐鈺這些年的修行經歷，行事手段，道心不可謂不佳。

「多謝石真君剎那坐忘果，我對於觸摸木之大道是更近了一步。」徐鈺冷艷依舊，但傲氣則完全內斂。

石軒點點頭：「你我相識於微末，不必如此拘禮，時光奔流，帶來萬物生發直至衰敗，前面部分與木行之力倒頗為契合。」

除了本門幾位真人，徐鈺算是石軒真正初入修真界就結識，並活到了現在的道友，看到她就有一種再回首，已是百年身的感覺，昔年遊歷天下時認識的眾人早就歸於塵土不知幾千年，徐鈺之外，竟然就只剩下血河老祖。

徐鈺之後，血河老祖、秦升、吳月娥、喬慕白、魏帛書等相繼清醒過來，接著歸元子、秦廣王、舒笑天及天火門三劫陽神真人等差不多同一時間神智清明，其餘真人，因為沒有渡過九火焚心劫，功法在這方面亦沒有特殊之處，故而又等了幾息才一一清醒。

讓石軒頗感欣慰的是，沒有一位真人是等到自然恢復，自己的眼光不算差。

眾位真人交流了一番剛才的體悟過後，紛紛站起，齊聲道謝。

……

秦廣王品嚐了剎那坐忘果，並與劍通慧這等輪迴大道上的三劫真君交流了不少，自覺收穫良多，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幽冥教總壇所在閉關消化，他身邊的一劫陽神真人楚江王亦是如此。

但兩人施展遁法，化成兩道幽碧陰森的遁光飛入陰海不久，忽然感覺到前方陰氣、死氣濃郁的所在，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那是幽冥教金丹宗師修煉特殊道術的其中一個地方，可這種變化只在心靈中產生，沒有一絲一毫聲音和波動傳出，委實詭異。

兩位真人驚疑不定，但又礙於陰海乃幽冥教管轄範圍，所以決定由秦廣王前去查探，而楚江王則回總壇開啟仙陣，反正他一劫陽神的修為，根本幫不上忙，不如去請另外一位三劫真人平等王。

秦廣王施展孽鏡鬼影遁，化為淡淡的一條幽影，與周圍陰氣、死氣所化的大霧難有分別，小心翼翼向著發出動靜的那裡隱身而去。

等到了近處，秦廣王頓時目瞪口呆，連孽鏡鬼影遁消散，從陰氣中露出身形都顧不得。

只見不遠處陰氣翻滾之中，裂開了一條很大的縫隙，並且縫隙化為了一座古樸城樓，血匾黑字，書著「鬼門關」三個恐怖詭異大字。

縫隙之後，已經開闢出了方圓百萬里的泛起無窮陰死之氣的世界，渾濁的大河翻滾沸騰，就要連接某處，奈何橋、陰山、十八層地獄等快要一一衍化而出。

而在縫隙之前，側對自己站著一位青袍修士，背後六道輪迴緩緩轉動，天、人、修羅、地獄、惡鬼、畜生等充斥玄奧花紋的六道與陰死世界中的那六個幽暗深邃大洞一一對應，似乎就是它們引動整個世界向著固定方向轉變。

「陰曹地府。」秦廣王吞了吞併不存在的口水，而那青袍修士的側臉在這幽暗光芒、陰死環境襯托下，顯得非常陰森恐怖，讓秦廣王這常年和屍體、鬼魂打交道的真人都產生一絲詭異害怕感覺，可其相貌氣息卻是分外的熟悉，因為剛才見過，「石真君！」

轟的一聲，陰死世界六道輪迴的核心忽然出現一個恐怖黑洞，並產生了一條朦朦朧朧的通道，渾濁黃泉奔流入內，連通了一處若有似無的幽暗世界。

這幽暗大千世界共有九層，渾濁黃泉似乎在石軒刻意影響下，直直流入了第一層。

奈何橋、鬼門關、六道輪迴、十八層地獄等完全衍化清晰，而那第一層世界則開始有鬼道真人前來。

陰曹地府穩固，秦廣王見石軒轉過身來，環境映照下，面容依舊透出幾分陰森，不由硬著頭皮道：「晚輩拜見石真君。」

石軒點點頭：「無需多禮，倒是驚擾到你們了。」

秦廣王見石軒言談隨意，似乎沒拿這陰曹地府當回事，頓時好奇問道：「石真君您為何忽然想到開闢陰曹地府？」

石軒沉吟了一下，淡淡道：「日行一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堂堂正正來相爭

秦廣王瞠目結舌地看著石軒悠然離開，心中只有那四個字迴響：「日行一善，日行一善……」

等到平靜下來，他看著陰曹地府中快被蔓延起來的陰死之氣掩蓋的六道輪迴，自語了一句：「有了陰曹地府後，眾生就能進入輪迴，不用散於天地之間，確實算是一件大善事。」

不管石軒心裡到底打得什麼主意，幽冥教朝思暮想了近三萬年的陰曹地府近在眼前，讓秦廣王是心潮澎湃，執掌一方大千世界輪迴的機會觸手可及：「小千世界、改變洞天法則之能、六道輪迴仙術，創下陰曹地府需要的三個條件，本教都是距離遙遠，但對石真君這等有六道輪迴仙術的三劫大能而言，卻只是舉手之勞，天人和元神，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雖然前兩者可以用渡過三次天劫的洞天法寶代替，但即使在諸天萬界，其也同樣稀少，整個禹余天，就石軒手上有一件並未渡過第三次天劫的洞天法寶，當然，得益於禹余天的開放，幽冥教尋找、交換六道輪迴仙術已經有了一絲眉目。

秦廣王心潮澎湃中，卻有些躊躇，頓足不前：「這種被人開闢的洞天，開闢者擁有至高無上的掌控權，要是我們幽冥教執掌此處，生死豈不是隨時處於石真君的一念之間？」

但他轉念想到，有九幽連接的陰曹地府洞天，石軒的掌控要大打折扣，頂多保證他能隨時進入，不受可能布下的仙陣阻礙，可這樣也殊為不美。

另外，陰曹地府來的閻王必定是三劫真人，不管是敕封的神靈，還是真正的鬼道真人，都不是幽冥教能夠完全壓制的，尤其有九幽為後盾，這種三劫真人能源源不斷地前來，斷不是幽冥教這等只有兩位三劫陽神真人的宗門可以長久抗衡的，除非出一位天君，實力徹底壓制。

正當秦廣王猶豫不定之間，從陰海深處，幽冥教總壇方向又飛來了一位陰氣森森的帝王，皇袍正中繡著平等之秤，其乃幽冥教三劫陽神真人平等王，跟腳特殊，是一位人間帝皇葬於陰死之地後，受侵染之下，成為了殭屍，被一萬多年前幽冥教一位前輩修士收來祭煉，一直祭煉成了飛天夜叉。

等這位真人隕落在了天劫後，經過漫長時光衍化，機緣巧合下，這具飛天夜叉忽然照見了本性，斬破了虛妄，成為了真正的鬼道真人，得益於其天生帝皇之相，契合幽冥教功法神髓，雖然鬼道天劫緩慢，卻還是在閻羅天子隕落前渡過了三次天劫，只不過實力低於秦廣王，而道心堅定又不如楚江王，所以沒被石軒邀請。

「陰曹地府？！」平等王同樣被眼前所見嚇了一跳，按理來說，禹余天本身的地府毀在了金仙大戰，就不會重新再衍化，除非有外力干涉。

秦廣王剛才事情講了一遍，並將自己的猶豫說了出來，平等王聽了之後，對於石軒為何忽然開闢陰曹地府不甚瞭然，但完全可以肯定其不是為了對付幽冥教，否則大可以直接派出通天靈寶將幽冥教總壇毀滅。而平等王對於執掌輪迴卻是沒有任何遲疑。

他陰森一笑：「何必與九幽為敵？先將來的閻王逐回，並通過鬼卒、判官等，向連接到的那層帝君臣服。帝君無法出九幽，若我等願意立下因果誓言的真人歸順，他們這等掌控無數大千世界地獄的帝君，想必不會為了這等小事大動干戈。就算他們不願意，我等退出之後，也拿我們沒辦法，何不試上一試？」

接著陰冷聲音中帶上了一點壓抑不住的熱忱：「若真能得帝君眷顧，隨意賜下些功法、秘術、異物等，我幽冥教必定能發展壯大，說不定有人可以成就天人，而且真要有天君仇家，我們還能躲入九幽。」

一旦執掌了地府，自然就能感應到黃泉，否則怎麼將部分惡鬼送入九幽。

「剛才觀石真君開闢地府，黃泉支流應該是連接的九幽第一層，我等將臣服的是左聖帝君，生死道祖的親傳弟子之一。」秦廣王目前雖感受不到黃泉，可剛才卻是親眼目睹，被平等王說得很是心動，「不過執掌地府之後，只挑選部分弟子進入，總壇還是總壇，免得事有反覆，導致全教覆滅。」

平等王點點頭：「那本王讓楚江王去向石真君稟告一聲，求得同意。要不然我等擅自出手，會引得他降下怒火。」

等了片刻，幽冥教就在蓬萊派附近，楚江王很快就返了回來，道石真君不置可否，算是默許。

……

經過一番爭鬥，秦廣王、平等王聯手，將巨靈鬼君派來的閻王給逐了回去，並通過一位判官，帶去了臣服之意。

左聖帝宮內，巨靈鬼君冷笑幾聲，閻王是自己派出去的，被逐了回來，哪怕其有臣服之心，可自己顏面何存？！真要比三劫陽神的數量，得九幽法則加持，能像神道靈寶般部分敕封神靈的自己，怕過誰？

但他忽然省起，這方世界是禹余天，洞天無數、傳承悠遠，由陰陽之道衍生而來的生死之道，只比生死道祖親傳差，要是能在這裡得到些好東西，對自己的天人第二衰，以及《生死枯榮真解》的疑難，裨益不小，事關這等大事，他斟酌之下，決定接受臣服。

不過照著慣例，他還是來到帝宮正殿之前，向左聖帝君稟告，不管帝君回不回應，這都是必須做的。

等他稟告完之後，緊閉的殿門內一片安靜，如同往常，於是其就要起身去下達命令，但就在這時，猛地有一陣陰風吹拂而過，像是從混雜了萬載寒冰的地方吹出，帶來一道威嚴的聲音：「可。」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帝君要考慮這麼久，但巨靈鬼君還是欣喜無比，事隔五千來年後，總算又聽到了帝君的聲音。

……

平等王立在六道輪迴之前，只覺其映照於心，在自己執掌之中。

而秦廣王同樣如此，一處地府，兩位閻王，算是罕見，不過兩人份屬同門，商量之後，就將十八層地獄和對應的審判鬼魂、奈何橋等均分。

但比起執掌輪迴，更讓兩位幽冥教三劫陽神真人歡喜的是，能投入左聖帝君這等大人物座下，由其得力臣子巨靈鬼君通過黃泉賜下了其親自煉製的諸般地府支撐法寶，真是受寵若驚，在兩個超級大宗門無形壓力下，顯得頗為壓抑的感覺一掃而空。

「即使帝君無法出九幽，本教亦能躲入九幽，不怕天君滅門了。」平等王感歎道。

秦廣王點點頭：「不過巨靈鬼君話裡的意思，我們得認真去辦。」

他邊說邊微微皺眉，惹得平等王相詢：「有何不妥之處？」

秦廣王疑惑地道：「總覺得寶物上帶著的帝君氣息，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裡感覺到過。」

兩位新晉閻王，將認識的、見過的鬼道真人、真君，或修煉幽冥功法的真人、真君一一回想，卻找不到對應的人物，只能歸結於或許帝君乃生死道祖親傳弟子，於生死大道上有所成就，因此修煉幽冥生死功法的真人會覺得其熟悉。

……

三個多月後。

天機城附近，忽然從地膜之上投射下來一道足有方圓百里的金光，裡面金蓮、白蓮、青蓮朵朵綻放，無數細小金色神靈遍佈，發出膜拜聲、讚美聲、誦經聲，讓這方圓百里的黃沙衍化出了黃金、白銀、水晶、琉璃、珊瑚、琥珀、硨磲等寶珍，像是一片極樂世界。

在這金光裡，神靈、天女環繞中，一位寶相莊嚴又婀娜多姿、花容月貌的白色紗裙女子，悠然降臨，她腦後浮現三輪願力寶光，一輪青色流轉，內裡像是有一株粗壯雄偉、樹冠巨大、亭亭如蓋的菩提樹，一輪像是玄黃功德之氣凝結，一輪青色赤色各半，生發與毀滅氣息並存。

這三輪願力寶光灑下，皆帶來時光流動之感。

她威嚴宏大聲音傳遍四方：「若我得證菩提，必以無量無邊智慧，渡諸有靈眾生得大自在、大極樂。」

聲音所過，地湧金蓮，天花亂墜，隨著其一步步向前，諸多凡人、修士臉露欣然，起身相隨，低宣神靈名號。

龐大的隊伍走了一日，這女子忽然止步，手指前方死寂黃沙道：「若我得證菩提，則所指之處，即為極樂淨土。」

廣漠黃沙中頓時清泉湧起，狂風停止，綠草如茵，一座高山聳起，這女子飛到山頂，盤坐於上，周圍神廟憑空浮現，黃金、琉璃等珍寶和蓮花遍地。

「我於此立神皇教，渡禹餘眾生！」

其並沒有想過真正將禹余天完全渡化，否則天外飛來一口誅仙劍可不是開玩笑的。

……

九層罡氣上，凌霄殿內，大天尊汪文翰正在敕封著一位由陰德成神的凡人。

忽然，整個凌霄殿劇烈震動，讓汪文翰都站立不穩。

「凌霄前輩，出了什麼事？」汪文翰見此劇變，驚恐問道。

凌霄殿元靈帶著很濃重的恐懼之意道：「羅剎神君來了！」

第一百八十章 親自上門來勸說

西荒之中出了這麼大動靜，來來往往的天君、真人豈會察覺不到，見這身穿白紗、頸帶瓔珞、手環臂釧、寧靜絕美的女子並沒有出手對付旁人，僅是自顧自地發宏願、講大道、牽引心有感悟的修士、凡人向荒漠深處行去。

沒有危險之下，他們心生好奇，或分出念頭，或親身前往，打算看看這女子想在禹余天西荒弄出什麼事情來。

等到其手指之處，化為「極樂淨土」，皈依的凡人、修士個個臉露笑容、安詳寧和地走入黃金、琉璃、色樹等遍地的國度，聚集須彌山周圍，聽她說出立神皇教的話，隱於附近空中的天君、真人們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神皇座下，來禹余天傳教，渡化眾生。」一位附近大千世界而來的真君現出身形，赤眉紅臉，相貌特殊。其對於這位神君渡禹餘眾生的話並不在意，不過宏願罷了，上古時還有一位未來佛祖立下過渡盡宇宙眾生的宏願，並以此宏願化為善屍，與道合真，可也沒見他真的渡盡了宇宙眾生，當然，其亦無法更進一步，昇華為先天道種。

魏帛書從蓬萊派返回後，相邀歸一真人到天機城談玄弄道，交流感悟，故而雙雙跟了過來。

此時聽了那位真君的話，魏帛書是微皺眉頭問道：「火德真君，晚輩常聞來往諸位前輩言，神皇傳教一貫霸道囂張，豈會這麼平平常常，倒像是佛陀降臨？」

整個諸天萬界半步金仙的具體數量，一般天君自然不可能知曉，但基本能確定在九百以下，除去諸天界域、混亂洪荒，或於宇宙荒蠻偏遠地帶逍遙自在的，各大界域的半步金仙都沒超過二十之數，而這裡面，就有小半，甚至接近一半是該界域道祖座下，因此通天界域五行宗以外的半步金仙是十二位，其中神霄宮已經外出尋道近七千年。

魏帛書執掌天機城五千年左右，由於態度謙遜，為人不錯，交好了不少其他大千世界天君、真人，因此對於通天界域數量這麼少的半步金仙是有所瞭解，據他所知，神皇明裡是普渡，實際上更接近於霸道奴役。

火德真君尚未回答，旁邊一位道號采薇的女性真君笑道：「這還不簡單，禹余天有神霄宮這半步金仙，蓬萊派石真君又與五行童子、孔然交好，神皇既然到禹余天立教，那就肯定不敢行霸道之事，必須得以堂堂正正的王道手段來傳教，甚至親自出面也不行，免得落下以大欺小的名頭，惹得五行宗介入。」

這時，旁邊真君們開始議論起執掌禹余天的兩大超級宗門，蓬萊、廣寒會做何反應。

「記得幾千年前，有巫毒宗想在天機城開宗立派，當時禹余天中只有孟真君一位天仙，可她依舊是找上門去，藉著巫毒宗毀掉散修聯盟的由頭，將咒泉真君擊殺，讓巫毒宗開派之日，變成了滅門之時，而今日禹余天已經恢復了一些上古氣象，孟真君、石真君、寒鏡真君都是三劫大能，且實力超群，另外，蓬萊派還有三劫妖聖一頭，豈能坐視這位神君立教，怕是要不了多久，幾位大能就會過來，將其逐走。」

蓬萊法會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上面發生的事情是漸漸流傳開來。

魏帛書見那位真君提起當年之事，不由老臉微紅，自家是撿了個大便宜，否則談何報仇。

采薇真君亦笑道：「我等還是站遠一點，要不然等下被三劫大能鬥法餘波誤中，那才冤枉。」

其他真君、真人甚至開始討論起了等下會是哪位大能出手。

「寒鏡天君乃上古通天靈寶，已經近乎四劫，實力在禹余天首屈一指，當然是她出手比較穩妥。」

「但石真君劍法超絕，且一直以來突飛猛進，焉知他現在的實力不能與近乎四劫一戰？」

「寒鏡天君據說是孟真君的通天靈寶，孟真君出手，自然可以運使元癸玄冰鏡，這樣豈不是更妥帖？」

可等了片刻，蓬萊派、廣寒宗的真君卻是無一到來，讓真君們開始覺得詫異。

「不會石真君他們退讓了吧？」

「但連試都未試過就退讓，不像是石真君、孟真君他們的心性？」

「莫非在做萬全準備？」

有不少真君開始覺得有問題，火德真君道：「神皇乃半步金仙，做事自然是謀定而後動，既然派這位神君來，那必定是沒有以大欺小之事，亦不會被禹余天真君輕易擊敗。」

半步金仙的威名，都是流傳甚久，此話一出，諸位真君頻頻點頭，忽然之間，有天仙通過火德真君一席話，認出了那女子的身份：

「她是神皇親傳弟子，羅剎神君！」

「極樂國度」半空一片安靜，神皇坐下親傳弟子具體有哪些，絕大部分真君並不知曉，可羅剎神君卻是最出名的一個，這是因為其另外的身份，寂滅道祖親傳弟子不空道君的道侶，曾經還是寂滅道祖嫡系徒孫。

魏帛書只對通天界域半步金仙瞭然，見諸位真君表現古怪，忙向火德真君：「火德前輩，羅剎神君有何特異之處？」

火德真君歎了口氣：「她是神皇親傳弟子，又是半步金仙不空道君的道侶，而不空道君則是寂滅道祖親傳，身份非同小可，並且她是三劫大能，與石真君他們份屬同階，不存在以大欺小。這麼一來，五行宗絕對不會插手此事了。」

佛門半步金仙被稱為未來佛祖，而道門半步金仙，則稱道君。

有寂滅道祖親傳的背景，五行宗自然得遵守修真界中的默認規矩。

沒想到羅剎神君來頭如此之大，歸一真人先是震撼剎那，接著疑惑道：「這樣頂多雙方沒有援手，可她只是三劫大能，憑什麼能抵得過我們禹余天幾位真君聯手？」

有另外真君感歎道：「看來禹余天要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了。」

接著他對魏帛書、歸一真人解釋了一句：「羅剎神君實力恐怖，以佛門二十四諸天護法之術，結合神皇願力化身之法，祭煉有三具四劫程度的願力化身，雖然每具分開來，都比不得真正四劫，但聯手之下，足以對抗較差的四階天君了，與那些近乎四劫又有越階仙術的大能相差彷彿，絕非禹余天幾位三劫大能可以抵禦的。」

佛門二十四諸天護法之術乃是一位合了後天「化身」大道的佛祖的根本大法，雖然羅剎神君只是從寂滅道祖那裡學得大概，未獲神髓，但亦能做到這等程度。

魏帛書、歸一真人以及另外幾位禹余天真人面面相覷，這還真是恐怖對手。

「石真君交遊廣闊，想必已經知曉是羅剎神君。難怪他們不來！」有真君恍然道。

采薇真君贊同道：「石真君、孟真君他們都前途遠大，尤其石真君更是有望半步金仙，何必急於一時。反正羅剎神君用的是堂堂正正手段傳教，那沒有幾千年，很難將蓬萊、廣寒逼到絕境，有這工夫，石真君說不定都成為了真正四劫，到時候自然游刃有餘，暫時忍耐，又有何妨？」

其餘真君都點了點頭，此言大善，不過火德真君卻歎了口氣：「面對敵人的步步進逼，卻只能龜縮退讓，委實憋屈。」

不過大勢如此，連這點心性情緒都壓不下去，就不配被稱為有望半步金仙的絕世天才。

而且看起來石軒、孟霓裳已經做出了正確決斷。

魏帛書等幾位禹余天真人，則看著東面天空，似乎還在期待著奇跡。

……

上清神霄界，石軒洞府。

時光、空間聚攏，扭曲在一起，混沌飛出，將其包裹，在石軒元神上化出了一個黑色幽暗的小點。

石軒溫養幾日，睜開雙眼，感應到本身洞天時光之後，方才能修煉「虛空開闢」秘術，之後足足用了三個月才修煉成功，並且其也是天人第四衰之後、合道之前，《寶錄》所載的根本觀想法。

這時，青狼引動傳音禁制：「老爺，廣寒宗孟真君在外求見。」

「看來是神皇之事。」石軒見孟霓裳親自過來，頓時明白緣由，暗歎了一句。

石軒作為晚輩，親自迎了出去。

孟霓裳是和寒鏡天君一道，見到石軒後，乾淨利落、直截了當地道：「來的是羅剎神君。」石軒早就將從彭子騫那裡得到的記憶分享給了孟霓裳。

「神皇果然夠謹慎。」石軒苦笑了一下，自己得到四劫殺伐至寶之事，由於其跟腳特殊、難以被推算的關係，只有金仙道祖能確定，其餘不過當作傳聞，因此神皇還是派出了羅剎神君這三劫大能境界的弟子。

反正若自己真有四劫巔峰的殺伐至寶，到時候神皇、不空道君自然會將羅剎神君救走，只要不對自己出手，那就不算以大欺小，總不能讓別人道侶、師父眼睜睜看著其隕落，而不相救，換句話說，神皇，或者不空道君會一直分心注意這邊，要是稍有端倪露出，那就是滅頂之災。

步步緊逼，讓石軒不得不出手，這就是試探！

若非有玉婆婆以前為自己蒙蔽過天機，半步金仙關注下，自己來歷不清楚的事情，怕是已經暴露。

孟霓裳淡淡道：「我是來勸石軒你暫且忍耐的。你雖然好友眾多，但羅剎神君不比其他神皇弟子，在不空道君門下，以及寂滅道祖其他弟子門下，都有不少好友。你若邀請好友，他們自然可以順水推舟而來，同為三劫大能，本命靈寶『菩提妙樹』越階的寂滅門下，可比羅剎神君難對付多了，而你的斬仙飛刀又未恢復。」

「你的三口飛劍都再過千年都能越階，憑你的劍術，到時候有我和寒鏡道友相助，還怕拿不下羅剎神君？」孟霓裳與石軒熟識了這麼多年，豈能看不出石軒三口飛劍都能越階。

羅剎神君既然表面上以禹余天為目標，禹余天真君、真人可以聯手乃默認規矩，當然，畏懼神皇，不願出手的肯定也有。

此時不比血影真君來襲時，危在旦夕，如今羅剎神君堂堂正正而來，有充裕時光，孟霓裳自然不會冒險行事，但其寧折不彎的性子卻是未變，毫不退縮，哪怕神皇目標是蓬萊，而非廣寒。

石軒點點頭，若羅剎神君直接來攻打洞天，有斬仙飛刀壓制時光操縱之能，自己、寒鏡天君、孟霓裳都可以借助洞天仙陣，分別對付一位四劫化身，畢竟其只相當於初入四劫的天君。

第一百八十一章 隔斷西荒絕進出

石軒並沒有任何沮喪和憋屈，而是苦笑道：「只要羅剎神君來攻打上清神霄界，我倒是有六成以上把握重創她，可惜她不會這麼做。」

畢竟羅剎神君只有三具四劫化身，而蓬萊派加廣寒宗有兩位三劫大能、一位近乎四劫的通天靈寶、一頭三劫妖聖。

寒鏡或者自己中的一位，加上孟霓裳、九靈，借助結合洞天布下的九天都篆萬雷仙陣，以及斬仙飛刀全力壓制時光異常，足可以分別纏住一位這種初入四劫的化身。

而無論自己還是寒鏡對陣羅剎神君本身，都有很大的把握短時間內戰而勝之。

並且羅剎神君真要恃強直接打上蓬萊派，她的那些好友願不願意趟這渾水，還得兩說，傳教過程中被人惹上門來，和強行打上有背景的宗門去，可是完全不一樣。

孟霓裳點點頭：「羅剎神君一身修為大半都在化身之上，一旦化身被纏住，憑石軒你三口近乎四劫的飛劍和自創劍法的祖師級劍術，五個剎那內，就能重創她。」

沒有提擊殺羅剎神君，是因為石軒和孟霓裳都知道這個完全不現實，不管神皇，還是不空道君，都是能跨界域出手的半步金仙。

神皇親傳弟子，在他幫助之下，是可以壓制、煉製一具超過本身境界、初入下一個境界的願力化身，而同境界的願力化身數量，則與仙術等階相同，也就是說，一位會七階仙術的二劫大能，就能煉製七具同境界願力化身，至於境界以下，只能稱為被奴役或渡化的神靈、神君。

羅剎神君參照的佛門二十四諸天護法之術並不完整，所以她是犧牲掉了同境界的所有願力化身，以及本命靈寶放棄諸多選擇，只能祭煉防禦型的「九品白蓮台」，無法布下「苦海無邊普渡仙陣」，才換來了超出正常的三具越階化身，孟霓裳言她大半實力在化身之上，都還是保守的。

「大功德天，大自在天，菩提天，都各有神妙，但彭子騫似乎從未見過羅剎神君使出菩提天。」石軒若有所思道，「這菩提天似乎另有玄妙。」

寒鏡天君見石軒不像要逞強出手的樣子，放下心來，含笑道：「若石軒你不肯忍耐，我恐怕就得提前渡壽元之衰了。」她天人第四衰已經準備得差不多，而且從惡之大道折磨下解脫，似乎對心性幫助甚大，所以並不畏懼壽元之衰，僅是為天人第五衰這希望渺茫的衰劫多爭取萬年時光磨礪，真要現在渡劫，把握亦是不小，但即使如此，光是衰劫本身就得花費近百年工夫。

「可惜這時機太不湊巧，再晚個千年，哪怕我還未渡過天人第四衰，三口飛劍也差不多祭煉上去了，到時候何懼羅剎神君？等到斬仙飛刀恢復，即使白衣神君、除障神君前來，亦是一樣。」石軒微微感歎，但世事無常，自己又無法完全洞徹天機，對手豈能每次都等到自己做好準備再來，像對付斬仙飛刀時那樣。

而且來得只是羅剎神君，不提自己和墨景秋交情還未到那份上，借先天道胎對付她，走露了消息，那是暴殄天物。

……

西荒，黃沙之中。

等了許久，見蓬萊派、廣寒宗並無天君到來，諸位真君、真人都準備離開神皇教所在，沒人上去討個近乎，神皇行事風格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到萬不得已，誰會願意與神皇門下打交道。

而且待在這裡，也頗為危險，羅剎神君雖然要行堂堂正正之事，可那只是針對有背景的禹余天、蓬萊派，在場大部分外來的真君、真人則基本沒壓得過神皇的背景，要是羅剎神君一時興起，恢復霸道作風，免不得成為她座下神靈、神君的一員。

魏帛書拉了拉歸一真人：「走吧，石真君、孟真君他們應該不會來了，我們這段時日得小心謹慎一些，不要招惹到了神皇教。」

「其實貧道何嘗不知，石真君再有個一兩千年，就有望天人第四衰了，沒必要現在就冒險行事，可想到神皇教奴役之道在禹余天昌盛起來，心裡總覺得不是滋味。」歸一真人歎息了一聲，「只希望石真君、孟真君們不要被我們這種情緒感染，天人衰劫需得不急不徐才行。」

他倒是頗為感念石軒邀請品嚐剎那坐忘果之恩，要知道借助百年枯坐忘凡，其心性是更進一步，九火焚心劫不再那麼恐怖和毫無希望。

但就在這時，端坐須彌山上講道的羅剎神君忽然發出宏大美妙的聲音：「禹余天中，蓬萊、廣寒、幽冥、瀛洲、血魔、羅浮、藥王、天火都各據一地，山門附近視為禁地，我神皇教要渡盡眾生，消除苦難，極樂淨土豈能不如他們？」

話音一落，那片極樂淨土忽然急速擴大，無數黃沙化為琉璃、水晶、珊瑚等珍寶，一座座高山聳起，一條條清泉漫出，到處金花亂墜，色樹長出，已經柔和了很多、夾雜著空間裂縫的黃沙大風完全平息，化為了清風，就連少許時光詭異之地，亦全部正常。

這片淨土越變越大，讓來不及離開的真君、真人們一下就進入了極樂淨土，各自慌忙施展仙術、本命靈寶等護住全身，幸好羅剎神君似乎全然不在乎他們，只是自顧自地擴大極樂淨土，向著南北，向著天空、地底，反倒是東西方向沒怎麼延伸。

轉眼之間，極樂淨土就擴張到了天機城附近。

「石真君、孟真君會出手嗎？」許多真君、真人想到歷年來被鎮壓的搗亂、破壞者，心中升起了少許期待。

可僅僅剎那，極樂淨土就將天機城包裹在內，將內裡的修士、凡人齊齊向著淨土之外推去，裡面一些意志不堅定的，被淨土所惑，很快就心神臣服，膜拜羅剎神君，留在了極樂淨土之中。

天空中的真君、真人亦是相同待遇，幾息之間，要麼被逼得深入西荒，要麼就到了西荒最外圍。

又過幾息，極樂淨土擴張停止，羅剎神君莊嚴宏大的聲音傳出：「非我神皇教者，不得入極樂淨土，違者視為擅闖宗門。」

擅闖宗門者，諸天萬界的規矩類似，那就是格殺勿論。

火德真君、采薇真君看著寬廣的極樂淨土，不由目瞪口呆，其形狀極其古怪，就像是一座長長的城牆，南北皆至西荒邊緣的虛無處，深入地底萬丈，高達地膜所在，至於東西長度卻僅僅有幾萬里。

這樣一來，想從中土、北極或南蠻分別入西荒深處冒險磨礪，就繞不開神皇教的極樂淨土，真要想過去，只能先飛出地膜，再從西荒深處上空飛進來。

對於真君而言，倒是沒什麼，可真人就比較危險了，不提恐怖的天魔，光是西荒深處上空的更劇烈空間風暴，就夠他們頭疼了。

至於元神以下的修士想入西荒，還是先考慮怎麼對付天魔好一點。

「這完全是在針對蓬萊、廣寒以及另外六大宗門！」火德真君肯定而帶著深深忌憚地道，他們這種外來真君從哪裡進入都一樣，反正元神以下的弟子們，不帶到禹余天來遊歷亦無妨，而對於禹余天元神以下修士，西荒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歷練所在，被神皇教這麼一阻擋，那真是麻煩不小。

采薇真君看著似乎極樂自在的這片淨土，歎息道：「羅剎神君真的是自負實力，有恃無恐，根本不把石真君、孟真君等放在眼裡，要不是顧及神霄宮、五行宗，怕是已經打上門去了。」

另外一位真君道：「其似乎恨不得逼石真君、孟真君出手，也對，一旦禹余天最強的幾位大能隕落她手，那還有什麼能抵禦其堂堂正正傳教的？」

那些忽然之間被趕出了自家院子、洞府、冒險所在的凡人、修士們，面面相覷，不知打哪來了這麼一個恐怖人物，但諸派弟子，尤其蓬萊派弟子，心中還是自信滿滿，等下石祖師來了，就讓你這不守規矩的傢伙好看！

看到天機城被佔，歸一真人臉露苦笑，蘊含憤慨，對魏帛書道：「要不要去稟告石真君、孟真君？」

魏帛書看著歸一真人，堅定地搖了搖頭：「此乃我禹余天生死存亡之秋，不能去刺激石真君他們，讓他們靜心準備，免得貿然出手，反而落入羅剎神君算計。」

等了許久、許久，諸派弟子等得是望眼欲穿，可依舊沒有等來石軒、孟霓裳等，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明白來得不是好惹的，淡淡的失望泛起。

……

「石軒你道心果然不凡，能忍得下羅剎神君的刺激。」孟霓裳表情淡漠地輕輕點了點頭，羅剎神君在西荒的一舉一動沒有任何遮掩，石軒和孟霓裳、寒鏡天君自然第一時間就感應到了天機。

石軒笑道：「明明沒什麼危險忍耐千把年，就能把握極大，我又不是被一往無回、決絕堅定執念蒙了心智的那種，豈能看不穿？」

「你能這麼想就最好了。」孟霓裳平靜無波地道。

石軒卻忽然搖了搖頭：「但忍耐不代表步步退讓，否則羅剎神君必定會加大刺激力度，甚至可能會讓麾下神靈直接對付本門在外遊歷的真人，除非捨得封界千年。可沒有磨礪，怕是有很多要隕落在天劫中。」

「你有什麼想法，我一定配合。」孟霓裳簡單卻堅定地道。

石軒笑了笑：「有位老人家曾經說過，以妥協求安穩，則安穩亡，以鬥爭求安穩，則安穩存。」石軒稍稍改了幾個字，但意思卻是沒變。

第一百八十二章 得失從來不由己

石軒將自己的想法和孟霓裳、寒鏡天君仔細交流了一番後，兩人都是微微點頭，孟霓裳清冷平靜地道：「雖然依舊有些危險，但卻並不是生死一線，出其不意之下，把握不小。」

「最大的問題是，羅剎神君她真的會不管不顧跟著，毫不擔心被你算計嗎？」寒鏡天君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石軒笑道：「若是平常，以其三劫神君的心性修為，自然會小心謹慎，但她此番前來，背後必定有著神皇或者不空道君的親自看顧，而且那裡確實沒有古怪，她很快就會打探得一清二楚，【www.52dzs.com】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需要擔心，需要戒備的呢？示之以弱，誘敵深入，雖然是簡單的辦法，但對付羅剎神君這種有恃無恐的大能，卻是恰到好處。」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

九層罡氣上，凌霄殿外，忽然泛起了漫天的金霞彩光，無數金蓮、白蓮、青蓮綻放，接著在金霞彩光之中，由遠及近來了一位白衣飄飄的女子，金、青、赤、玄黃等各色願力光點環繞，結成了寶幢護身，其上投影出浩瀚神國，無數神靈、信徒誦經膜拜，襯托得她是莊嚴肅穆，神聖不凡。

隨著這位女子的到來，凌霄殿是無風自動，震盪不已，就像是一位赤裸之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讓天庭天兵、天將、元帥、天王等驚愕非常。

過了剎那，凌霄殿終於安靜下來，大天尊汪文翰急急忙忙、連滾帶爬從殿內跑了出來，迎向已經到了殿門口的這位白衣女子：「凌霄拜見神君，有失遠迎，還請神君恕罪。」卻是凌霄殿還未成形的元靈附身汪文翰前來，語氣中帶著深深的畏懼和害怕。

這名女子，正是羅剎神君，她微微頷首，沒有表情地道：「看來你還記得本座。」接著手一指，一道金光緩慢射出，落在凌霄殿元靈身上。

這道金光慢慢悠悠，可凌霄殿元靈附身的汪文翰施展手段、連連躲閃都毫無用處，因為其一舉一動相比較而言，更是慢如龜爬。

金光落在凌霄殿元靈上，頓時大放光明，呈現琉璃之色，然後元靈身上一道道複雜、玄奧的禁制就在這光芒中浮現，接著被一一衝破、消除，卻是禹余天諸多真人加持的監視手段、防備手段，就連孟霓裳當年讓吳月娥代為加持的手段都沒有撐過剎那。

光芒轉瞬即逝，凌霄殿元靈發現自家並沒有被強行渡化或是掌控中樞，極端恐懼的心靈放鬆了不少，與此同時，它升起了濃濃的疑惑：「神君，您這是？」

羅剎神君背負雙手，向著凌霄殿內邁步而去，聲音淡淡傳出：「本座此番前來，是堂堂正正普度眾生，豈會在意你這小小神道法寶。不過你既然執掌天地運行，敕封本方大世界神靈，就需得公開、公平、公正。」

「神君您的意思？」凌霄殿元靈浮起了不好的預感。

羅剎神君在凌霄殿內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本座在禹余天立下神皇教，那就是屬於本方大世界的宗門，敕封神靈之事，豈能沒有我神皇教的參與？」

「自該如此，自該如此。」凌霄殿元靈趕緊道，心中卻是暗暗腹誹，您老可是貨真價實的三劫神君，哪怕沒有結合天地運行，不能敕封這種各有神職的神靈，但怎麼可能敕封不了神靈，怕是連普通神君都行！何必做這多此一舉之事？

羅剎神君微微一笑，於莊嚴之中突然出現這種表情，就像在萬年寒冰的極地，猛地開放了無數鮮花，讓人驚艷無比：「敕封本教之人為神靈之事，自然得幾派共商，而且本座覺得，第一次敕封神靈，很不公平！」

說到後面，她臉色、口氣又漸漸嚴肅起來：「所以還請凌霄你將所有天庭神靈招來，議一議這件事情！」

凌霄殿元靈還未渡過第四次天劫，真正化形，心性就連外道元神真人都比不過，聽到羅剎真君的話後，恐慌又沒壓住，戰戰兢兢，牙關發抖，說不出話來。

羅剎神君這是赤裸裸地劍指蓬萊派！

凌霄殿元靈心中只有這個念頭，一邊是羅剎神君，一邊是天玄真君，它可都是惹不起！

「怎麼，凌霄你不願意？」羅剎神君緩緩開口，溫和平常。

凌霄殿元靈嚇得差點腳軟，衡量了片刻，覺得羅剎神君的實力是遠遠勝過天玄真君與孟真君聯手，而雙方後台裡面，神霄宮已經外出遊歷近七千年，生死未知，神皇卻是在「圓滿道基」境界中穩步前行，因此它一咬牙道：「謹遵神君法旨。」

然後它念頭一動，天門外的凌霄鼓是咚咚咚響起，所以天庭神靈聽到後，需得在一炷香內趕到凌霄殿中，違者貶落凡塵！

……

中土之地，揚州。

香火鼎盛的普度神廟旁，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廟。

廟中呼呼大睡的白鬍子土地楊璋突然被四隻小手拉扯著鬍子驚醒，他笑罵道：「你們兩個小鬼，又來打擾老人家我安睡。」

方德麟、方含靈兩兄妹同時嬉笑道：「楊爺爺，你天天都睡，土地當得好清閒。」

他們已經長大了不少，不僅模樣由三四歲孩童長到了七八歲，心智也同樣如此，在充足的香火願力下，以赤子之心，漸漸修煉到了地祗境界，相當於道門神魂的級數。

楊璋的土地廟與普度菩薩廟毗鄰，一來二去，和這兩兄妹熟識起來：「別家土地都是忙東忙西，這裡有你們兩位地祗，還有普度菩薩，老夫我自然就能清閒安睡。」

方氏有了石軒給的彭子騫香火願力，以及石軒從神皇功法推衍而來的中正平和神道法門，經過幾千年的苦修，如今已經是貨真價實的普通神靈了，不過她還是喜歡被稱為菩薩。

楊璋話音剛落，就聽到咚咚咚的凌霄鼓響聲，忙道：「天庭有急事，我得馬上趕去。」然後遁光一閃，借助與凌霄殿的特殊關係，幾個剎那間到了天門之外。

「天庭會有什麼急事？最近西荒據說也不太平。」兩兄妹背後忽然有清雅女聲喃喃自語地道。

兩兄妹忙轉身，規規矩矩行禮道：「參見娘親。」

方氏端莊秀美如常，對於如今的生活非常滿意，不想有半點波瀾發生。

……

瀛洲派內，由於前段時間羅剎神君立教之事，被封了水德星君之位的陳融是在宗門內閒居，免得撞上大禍。

這時，凌霄鼓響聲在他耳畔響起，雖然不知有什麼事情，但若不去點卯，丟了神靈之位，以他原本殘餘一點真靈的狀態，怕是立刻就會被拘進陰曹地府，打入輪迴，所以陳融趕緊起身，就要化光而去。

但一道清光閃過，宵真子陡然出現在了他面前。

「陳融拜見真人，天庭有要事相詔，還請真人恕我失禮離開。」瀛洲派以戒律輔助修行，因此陳融下意識就行禮道。

宵真子淡淡開口：「石真君傳來消息，羅剎神君就在凌霄殿中。」

「什麼？！」陳融一下愣在原地，擔心恐慌之情溢於言表。

宵真子看了陳融一眼：「雖然不知羅剎神君想玩什麼花樣，但若你擔心不想前去，只要開啟宗門仙陣，就足以抵擋區區凌霄殿的相召，不過這樣強硬抵擋，你的神靈之位怕是會直接消散。」

頓了頓，宵真子加了一句：「有我去拜訪秦廣王、平等王，自能護住你真靈轉世。」

陳融思緒起伏，對於一身一劫陽神修為、幾萬年壽元，哪裡捨得，掙扎幾息後道：「羅剎神君堂堂三劫大能，豈會將我們這等敕封神靈而來的傢伙放在眼裡，而且去與不去，都難逃隕落，不如讓我去看看羅剎神君究竟想做什麼，這樣宗門也能及早做出決斷。」

「也是，羅剎神君既然堂堂正正而來，短時間內還拉不下面子對付我們這些天人以下的修士，否則有了以大欺小的名頭，就失了神皇本意。嗯，你去吧。」宵真子點點頭，又笑著加了一句，「若長久下去，石真君還不迎戰，就得萬分小心了，尤其是我們這等與蓬萊派關係匪淺的。」

看著陳融化光遠去，宵真子微微感歎了一句：「這種敕封神靈而來的長生，真是得失不由自己。」好歹事有不諧，哪怕外道元神真人，也可以撤往其他大千世界。

……

或許是與陳融抱有同樣心思，凌霄殿內，不僅那些散修、凡人、中小宗門弟子敕封而來的神靈、天兵、天將，全部到齊，而且就連羅浮、藥王、血魔、幽冥、天火五大宗門的神靈都不落一位的到來，加上瀛洲派，所有神靈裡面，只得蓬萊派和廣寒宗近二十位神靈未至。

咚咚咚，凌霄鼓不停響著，眼見一炷香時間就要結束，可蓬萊、廣寒方向卻是沒有任何遁光出現。

端坐上首的羅剎神君突地悠然笑道：「石真君、孟真君，你們有自知之明，不敢與本座交手，縮頭烏龜般在洞天內，可以理解，心性不錯，值得讚賞。但本座堂堂正正而來，豈會出手對付這些小小神靈，你們畏懼至極，未免太膽小如鼠了吧？」

「要是再不前來，你們真當凌霄不敢將你們兩派的神靈貶落凡塵嗎？」

聲音不大，卻通過凌霄殿與神靈的聯繫，將這番話傳到了上清神霄界、冰雪寒光界，而其他宗門，亦通過在場神靈，聽到了這幾句話。

若是往常，有天君在背後，凌霄殿元靈哪敢將兩派神靈貶落凡塵，可今時不同往日，凌霄殿莫非真的敢這麼做？兩派真君該如何解決？

這個念頭，在所有聽到這句話的神靈、真人心中陡然浮現。

第一百八十三章 進退失據為哪般

被敕封為神靈的修士，要麼是死後的一點真靈，要麼是無望元神的那種，一旦貶落凡塵，前者立刻就會進入天地輪迴，後者中最近兩三百年敕封的還好，本身壽元未盡，不至於立刻身死，其餘則壽元到頭而亡，同樣歸於輪迴。

當然，作為三劫大能，無論石軒，還是孟霓裳，都可以直接讓這些隕落的神靈在本身洞天內轉世，而且他們延壽的手段亦有不少，為真靈重塑身體也不過舉手之勞，短時間倒不至於讓這些神靈真正隕落，可這樣一來，算是臉皮丟盡，不僅生生弟子被貶落凡塵，連羅剎神君親自開口說不會動手都不敢直面，好歹神皇門下就算再霸道，這點臉面還是要的。

羅剎神君說完之後，表情寧靜，老神在在，心中暗道：「石軒劍術超卓，心性堅定果斷，善於絕爭一線，寧折不彎，但我連續兩次激他，他卻都能忍耐住，看來要麼其得到四劫殺伐至寶的傳聞為假，要麼那一戰之下，不僅四劫殺伐至寶受創極重，幾千年內無法恢復，而且他隱藏的殺招手段等都消耗殆盡，所以面對我勝算極小，否則依他性子，肯定已經一劍斬了過來。」

「不過按他這種劍修的性子，再激他幾次，應該就能逼得他出手了。」

哪怕羅剎神君有道侶、師父兩位半步金仙在背後，可從其本心而言，也不願意在禹余天待多久，「雖然赤帝在混亂洪荒得了大機緣，不僅跨過『得道真意』這一門檻，而且『圓滿道基』境界的程度也在短時間內追上了玄女，但畢竟不及玄女沉浸於此近十萬年，只差一步就徹底圓滿，他怕是會漸漸落到下風，讓玄女能騰出手來，哪怕攔不住師父，亦能將我這等三劫天君移走，再沒有機會試探出石軒的虛實。」

這等秘聞，除了在關心此戰的半步金仙之間流傳，外人根本無法得聞，至於道祖，哪會將這等小事放在心上。

凌霄鼓急促起來，已經到了倒數十息之間，忽然，從蓬萊派、廣寒宗方向飛來近二十道遁光，匯合在天門之外，以雷部天尊左思為首，全部臉色凝重地走了進來。

羅剎神君冷笑一聲：「看來石軒還是受不住激，再加點火候，就差不多了。」她明白廣寒宗孟霓裳清冷如冰，不會受激，可卻以石軒馬首是瞻，既然蓬萊前來，那廣寒肯定跟隨。

「蓬萊派、廣寒宗與神皇教在這裡直接面對，會不會事態惡化到無法收拾。」其餘神靈不由產生少許擔憂，亦有點期待，希望石軒他們能將神皇教這攪動禹余天平靜的毒瘤給驅逐出去。【TXT小說下載：www.uu158.com】

但是陳融等也泛起了非常不好的感覺：「真要有把握，大可不必前來，強硬到底，看凌霄殿敢不敢貶落，一旦它動手，那就是雷霆一擊，現在彷彿被羅剎神君這麼一威逼，就乖乖地前來，面子上須不好看。」

「在羅剎神君放狠話前到來，那是心有底氣，毫不畏懼，而強硬到一半，又被狠話嚇住，怕丟更大的臉皮，慌忙趕來，石軒、孟霓裳看來真的沒有絲毫獲勝的把握。」秦升通過血魔宗一位被敕封神靈的弟子，感應著凌霄殿內發生的事情，於是對同樣關注著此事的血河老祖感歎了一句。

血河老祖蒼老平凡而又胖乎乎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石軒在引氣期時，老祖我就與他開始打交道，孟霓裳更是自老祖我初入宗門，就威壓禹余天修真界的人物，乃本門一以貫之的噩夢，他們如此進退失據的表現，老祖我委實沒有見過。」

秦升點點頭：「老祖所言甚是，就是這樣才體現出了他們對於戰勝羅剎神君沒有信心。」

血河老祖笑了笑，沒有說話，心中想著另外一個念頭：「亦算事有反常……」

等到蓬萊、廣寒兩派神靈入列，凌霄殿元靈附身的汪文翰看了看羅剎神君，壯著膽子道：「今日招集諸位臣工，乃是有兩事相告，一是羅剎神君在禹余天立神皇教，乃本方大千世界的宗門，所以亦有敕封神靈的資格。」

雖然一般而言，這種外來真君立派，至少得經過幾代傳承，方算本方大千世界宗門，但羅剎神君當面，卻無人反對，真要有人拿這默認規矩說事，她完全可以直接敕封個幾代神靈或加速神國內時光流逝，到時候再來問一句：「如今，算還是不算？」

見諸位神靈沒有說話，代表他們背後的宗門亦不敢反對，凌霄殿元靈悄悄地鬆了口氣，看來神君確實大佔上風：「第二件事乃神君質疑第一次敕封神靈之事很不公平。」

羅剎神君接口道：「當時八派並立，為何蓬萊派在八部正神之首佔了足足三位？當時石軒才是二劫陽神真人，視其餘宗門於何地？今日既然本教參與敕封神靈，還請蓬萊派讓出兩個正神之首的位置，昔年不公平之事，就既往不咎。」

直接就對上了蓬萊派，看來羅剎神君真是目標明確。

大殿之內，一片安靜。

「看來沒有人反對？」羅剎神君看到左思這雷部天尊，還有火德星君、諸山天尊三人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環視大殿一圈，緩緩開口。

「我反對。」廣寒宗被封為斗母正神那位弟子毫不猶豫開口道，秉承孟霓裳意志，對羅剎神君分化對待視而不見，誓與蓬萊派共進退，「當年血影真君破壞禹余天，想摧毀整個修真界，後卻被石真君所殺。石真君對本方世界功德無量，所以我們才同意其佔了三個正神之首的位置。」

羅剎神君沒有意外，輕輕點頭：「本座現在平息了西荒很大一部分的風沙，亦是功德無量。嗯，除了廣寒宗，還有哪個宗門反對？」

「我反對。」

話音一落，諸位神靈皆是驚訝，因為並不是與蓬萊派最交好的瀛洲派，反倒是幽冥教最先跳了出來，瘟部天君得了秦廣王、平等王的念頭傳音，臉含笑容地出言反對。

這瘟部天君悠然想道：「你神皇教再可怕，我們幽冥教背後亦有左聖帝君，事有不諧，就退入九幽，你若將我們貶落，我身上可是有十幾道秦廣王、平等王給的判官、鬼帥敕封符詔，何必與聲名狼藉的神皇教為伍？」心有底氣，自然毫不慌亂。

「我也反對。」陳融得了宵真子命令，臉色有些差地出言道。

宵真子非常看好石軒能渡過天人第四衰，同樣還非常看好神霄宮歸來，所以沒慢剎那，就有了決斷，大不了先將瀛洲派搬到上清神霄界暫避。

「我也反對。」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藥王宗和羅浮派齊聲道，徐鈺貫來是堅定之人，喬慕白更是容不得半點沙子，而且還是劍修的心性。

血魔宗、天火門剛要開口，就見羅剎神君臉色不變地看著凌霄殿元靈道：「這種事情，自然該由執掌天地運行的大天尊決斷，你覺得要怎麼做？」

實力優勢在己，只要有那麼一點道理，那就能隨心變化方式。

凌霄殿元靈在眾多目光注視下，死的心都有了，可羅剎神君積威甚重，哪怕在神皇親傳弟子裡面，亦是獨一份，那兩位四劫神君對她都很是敬畏，只能咬牙開口道：「既有不公平，那就該貶落，空出兩個位置給神皇教。」

敕封硃筆、封神印飛去，往神靈榜上落去。

「石真君、孟真君會出手嗎？」到了這個份上，隸屬於凌霄殿的神靈自然無力反抗，只有心中這麼期盼著，通過他們感應著凌霄殿的各大門派、中小宗門、散修等亦是如此。

可是兩樣事物，卻毫無阻礙地落到了神靈榜上。

羅剎神君眼瞼低垂，內心冷笑，不無失望：「又縮了。」

「倒要看看你怎麼給他延壽。」這句話卻只是隨意想著，反正派一位真人或者讓在場神靈將真靈帶走，回去自有諸多辦法延壽，不可能石軒親自出手，讓自己候個正著。

其餘殿中神靈、感應此地的真人都長歎一聲。

隨著神靈榜上除名，左思身上綻放出無數雷光，紫色袞袍、平天冠、雷電之眼等一一消失，很快就化為一點真靈。

眼看其就要飛入輪迴，忽然從外界飛來了一道琉璃色符詔，落到左思身上，轉眼之間，左思身上道袍就化為金色盔甲，無數金色光點環繞，成為了一位地祗修為的神將，雖然比不得以前，可至少壽元還有上萬年。

左思完全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化，就連一旁的周蝶蘭等蓬萊派神靈亦是驚住了，各自手中攥著的陰曹地府鬼帥符詔忘了激發。

羅剎神君微微側頭，看了下界一眼：「小小神靈，也敢摻和此事。」

……

中土之地，揚州城。

「娘親，你在做什麼？」方德麟、方含靈見又是一道琉璃色符詔從方氏手中飛出，奇怪問道。

方氏悄悄吐了吐舌頭，又顧及自己大家閨秀的形象，連忙止住，頗為汗顏地道：「剛才通過土地神像感應到凌霄殿中之事，見蓬萊派吃虧，一時沒忍住就出了手。」

「會不會讓恩公困擾？」她微微皺起秀眉。

……

隨著諸山天尊被貶落，同樣也得到方氏符篆，成為她的護法神將，凌霄殿之事以虎頭蛇尾的方式悄然結束。

羅剎神君不慌不怒地離開：「雖然最後關頭退縮，但這首鼠兩端的表現，足以證明，你快按捺不住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火候成熟無需忍

西荒，「極樂淨土」。

羅剎神君從凌霄殿返回後，在須彌山上現出神靈金身，萬丈大小，光芒閃耀而神聖，端坐九品白色蓮台，清新聖潔。

其面容不變，莊重肅穆，發出宏大的聲音：「中土之地，沉淪色界，污穢齷齪，眾生受苦，難以解脫，諸位之中，誰願持慈悲之心，去中土傳教，渡眾生到淨土，享極樂與自在？」

一位心志不堅，在淨土擴張時，臣服於羅剎神君的修士，聽聞此言，忙從色樹之下起身，對著神靈金身行大禮道：「姚元載願誦神君之名，前往中土，渡盡苦難，接引眾生。」

羅剎神君輕輕頷首：「爾有大慈大悲之心，有朝一日，必能得證菩提。」

話音一落，只是引氣期修士的姚元載身上就亮起燦爛金芒，發出道道霞光，腳下一朵白蓮綻放，頭頂願力光點結為異彩華蓋，氣息急速提升，轉眼之間，就成為了一名實力相當於道門元神真人的神靈。

「多謝神君敕封。」姚元載膜拜道，然後帶著諸多神兵神將，浩浩蕩蕩往中土而去。

羅剎神君看著姚元載離開，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若是在別的地方，相信石軒你還能忍，可這禹余天中，有多少石軒你過往的痕跡，你要真能忍得下來，就不是那個心性決絕勝過劍修的一代劍術大能了。」

……

中土之地，洛京城。

隨著神霄宮離開，中土與外界的屏障已經徹底消失，靈氣由外補益而來，讓這裡重新變得適合修行，加上諸多修士來往，整個中土的修真水平有了很大提升，歸真教甚至出過一位上品金丹宗師。

但這已經是過往雲煙了，如今歸真教的實力，僅僅是中土十幾個小宗門的末尾，若非其與蓬萊派石真君有香火恩情，早就不知淪落到何方去了，哪還像現在這般依舊持中土修真界之牛耳。

與之相仿的是徐氏皇族，依舊是天下之主，不過對於有宗門撐腰的各大世家，他們還是頗為優容，石祖師乃天仙真君，高高在上，豈能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去拜見。

這日，洛京天空，忽然出現一輪金黃色寶光，宛如大日，引得眾人紛紛抬首，驚愕無比。

寶光之中灑下浩浩蕩蕩的玄黃色光點，帶著陣陣發自心靈的美妙仙音，讓整個洛京城的凡人、修士皆沉醉在這浩大神聖的場景之中。

一位金甲神靈，腳踏白蓮，頭頂華蓋，在眾多神兵神將的簇擁下，帶著道道寶光，悠然向著洛京飛來，許多凡人的心靈被懾，不由自主就跪倒在地，淚流滿面，只覺內心澄空而安靜，產生極樂自主之意味，只有修道之士，以及普度菩薩等神靈的信徒，才能勉強控制住自己。

這金甲神靈不偏不倚落在了普度神廟之前，腳下白蓮越變越大，化為蓮台，接著其盤坐於上，莊嚴聲音傳出：「吾乃羅剎神君座下神靈姚元載，今日到中土傳道，渡諸位生靈於苦難。」

普度神廟主持強忍住畏懼，從廟中走了出來：「還得告知尊神，中土不禁傳教，請您去別處地方，莫要擋了我們神廟之門。」

姚元載秉承羅剎神君意志，緩緩開口：「吾處之地，可不在爾等神廟之內，非爾等神廟所屬，休得多言。」

無數蓮花在其附近綻放，將普度神廟主持擋在其外，將神廟之門完全遮掩在花海之後，然後其開始講誦《神皇經》，引得整個洛京城無數凡人、修士，或駐足側耳，或湧來其座前。

普度神廟主持見自家實力難以穿過金青白三色蓮花，只能強忍住憤怒，回到廟內。

「主持，那位神靈不肯離開嗎？」神廟內諸多女尼、武僧、信眾，一起圍了上來。

主持歎息一聲：「他依仗實力，強詞奪理，根本就是衝著我們神廟而來的，這等大事，非我等能夠決斷，還是焚香請菩薩做主。」

想到自家信奉的普度菩薩亦是神通廣大，眾人定下心來，向著大殿之上的普度菩薩像跪拜祈求。

「……該如何做，請菩薩示下。」道道聲音滾滾匯聚，齊整而宏大。

……

揚州，普度神廟後殿虛幻神國中，方氏定定出神剎那，臉上帶著一絲悲苦，但最後她還是歎了口氣，通過神像降下法旨：「暫且忍讓。」

「菩薩……」眾多信徒不敢置信的念頭，通過神像、願力聯繫，全部反應到了方氏心神之中，讓方氏臉色更差。

方氏無聲苦笑，然後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將虛幻神國收入願力寶光中，對方德麟、方含靈道：「走吧。」

「娘親……」兩兄妹感應到那些信眾的祈求、膜拜、誦念，一時有些遲疑。

方氏神色漸漸變得堅定：「既然恩公傳話，那我們就去上清神霄界暫避，不要因我們打亂了恩公的安排。」

說完之後，她將兩兄妹一併收入願力寶光中的虛幻神國裡，然後很是眷念地看了這普度神廟一眼，看了看中土各地誦經膜拜、虔誠無比的信眾、神徒。

「大慈大悲普度菩薩……」

接著方氏毫不猶豫啟動了神廟內的傳送仙陣。

一道白光閃過，她就消失在了原地，出現在三島海域，然後往蓬萊派上清神霄界而去。

……

「竟然直接就從中土離開了……」姚元載得到羅剎神君傳念，對於方氏能當機立斷舍下基業離開，頗為驚訝，不比他這等被神君敕封的神靈，香火源力是正宗神靈的根本，若願力不足，未觸摸大道、晉身神君的神靈，那可是會真的跌落境界，日後想要修煉上來，又得重新突破，分外艱難。

姚元載沉吟片刻：「傳聞她與石軒有舊，這麼看來，是在其請求或強迫下離開的，石軒居然還能忍得住，哼，那就再繼續刺激！」

背後有靠山，加上受過大普渡神光，姚元載是不管不顧，毫無畏懼。

得了他暗中傳念，剛剛皈依的一位信眾，突然道：「歸真教信奉天魔，他們的三名祖師皆是天魔化身，迷惑人心，擾亂世間，還請神靈為眾生除害，淨化這等邪魔外道。」

「那三個天魔中，有兩個真身是藏在揚州徐氏族墓之中，還請神靈搗毀天魔墳墓，為眾生除害，淨化邪魔外道。」又有一個信眾站了出來。

「請神靈為眾生除害，淨化邪魔外道。」諸位信眾受到感染，齊聲懇求，一時之間，洛京城中到處迴盪著這個聲音。

歸真觀內，皇宮之中，諸多修士、凡人，聽到這個聲音，都是不明所以，但心中卻有一股危險之感油然而生，似乎將要大禍臨頭。

姚元載裝模作樣地開口道：「世間傳聞，豈能盡信，爾等休要胡言。但事關天魔惑亂人心，不能等閒視之，不如將歸真教三位祖師的塑像以及徐氏族墓中的兩具骸骨一併請來，本座法眼之下，燭照細微，一看便知是否天魔化身，如果是，那就當場淨化除害，若不是，那本座親自向歸真教及徐氏一族賠禮道歉。」

「神靈不以謠言為信，處事公正，不偏不倚……」一時之間，連串的讚美聲從眾信徒口中發出。

姚元載剛才那番話的聲音極其宏大，整個洛京城都聽得清晰無比。

歸真觀觀主、弟子，徐氏皇帝、族人等全部目瞪口呆，一股無名怒火和憋屈感壓也壓不住：「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實在是欺人太甚，毀了別人祖墳、祖師雕像，僅僅有一句輕描淡寫的賠禮道歉，要不要將你碎屍萬段後，再向你賠禮道歉？！」

等到讚美聲平息，姚元載帶來的眾多神兵神將就分成兩隊，向著歸真觀和揚州飛去，他們的最高實力與歸真觀觀主相等，可數量卻相差不可以道里計。

這些神兵、神將剛剛飛起，突然就有一聲冷哼在他們耳邊響起。

姚元載心中危險之感大作，可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動作，就看到一口白色飛劍從天外飛來，色彩斑駁黯淡，卻恐怖異常。

劍光所過，所有神兵、神將像是一下不會飛行了，石頭般從半空直直掉落，摔在地上，而他們堅如金石的身體，卻在這僅僅幾丈高的距離中摔得粉身碎骨，與凡人無異。

「神君救我！」氣息侵染下，姚元載根本沒辦法運使半點法力，只能向著羅剎神君求救。

極樂淨土中的羅剎神君卻是充耳不聞，心中一陣得償所願的輕鬆、欣喜：「你終於忍不住了。」

在姚元載周圍空間被自己鎖住的情況下，石軒出手，必定是本體而來，要不然，若僅是化身，自己有十成把握，在其自毀前，將化身抓住，那樣石軒什麼秘密都會被自己通過化身知曉，關於這一點，自己很清楚，石軒也同樣清楚！

羅剎神君腦後玄黃色願力寶光一閃，化為一尊嬌小美麗的女神，穿著玄黃天衣，頭戴寶冠，正是二十四諸天化身裡的大功德天。又名吉祥天女。

其背後是七寶神山，光芒奪目，頂上乃五色祥雲，半躺一隻七彩寶瓶，諸多玄黃色光點從寶瓶內傾瀉而出，灌於功德天之頂。

大功德天身有四手，一手施無畏印，一手結覆地印，一手持功德如意，一手托著功德金蓮，剛一出現，就有時光波動傳出，直接消失在了極樂淨土裡，於石軒身後出現。

羅剎神君根本不分出心神救助姚元載，免得被石軒趁機逃走。

姚元載心中一陣冰涼，絕望剛剛浮起，就被白色黯淡劍光斬中，化為了虛無。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步步逃遁殺招現

石軒一劍斬中姚元載的同時，背後遠處的虛空，時光震盪，將石軒鎖住遠處空間的力量破壞殆盡，一位身穿玄黃天衣、嬌小美麗的女神從虛空中浮現，正是羅剎神君的四劫願力化身大功德天。

她甫一出現，四隻手中空閒的兩手，立刻結出繁複的法印，讓方圓幾百里內的時光彷彿粘稠起來了一般，流淌遲緩異常，使得目睹心目中神靈姚元載在一道白色劍光下化為灰灰的洛京信眾們一舉一動，以及低聲驚呼、高聲尖叫等，變得宛如靜止畫面，石軒的白色黯淡金光同樣如此！

吉祥天女另外一隻手中持著的功德如意則化成一道玄黃色光芒，就要堂堂正正地打出。

而功德金蓮開始急速變大，花瓣一層又一層的徐徐綻放，發出尺長玄黃毫光，毫光之中禁制複雜玄奧，幻化為一朵又一朵細小的金蓮，這些細小金蓮又是徐徐綻放，發出無量毫光，如此層層疊疊，結成了神皇門下另外一門有名仙陣「無相蓮花胎藏結界」，乃是仿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而來。

眼見其就要將方圓幾萬里齊齊包裹在金蓮之內，封禁石軒於其中，但就在這個剎那，石軒身邊的時光卻詭異地反向變化，讓那種粘稠之感豁然一空，接著劍光一閃，金烏投懷，脫出了「無相蓮花胎藏結界」的範圍。

這變化出乎大功德天意料，其是慢了剎那，未能及時阻止石軒劍光劃破天際，遁出空間被鎖住的範圍，然後撕開虛空，投入其中，向著蓬萊派返回。

吉祥天女很快反應過來，同樣撕開虛空，緊追而去！

這時，腦後青色願力寶光蕩漾，灑下點點激起時光波動青光的羅剎神君，才陡然在洛京上空浮現，她雖然有恃無恐，但卻不是傻子，既然要出手，那就是全力以赴，豈會將力量分散，等著別人個個擊破！

「沒想到石軒身上的四劫殺伐至寶已經恢復到了能操縱時光的地步，他先前太過隱忍，想來是準備出其不意，暴起發難，爭取能毀掉我的一具化身，如今歪打正著卻是將他的隱藏手段給逼了出來。」

羅剎神君本來從石軒的隱忍，推斷其沒有四劫通天靈寶，即使有，也距離恢復很遙遠，但如今看來，其應該是恢復到了三劫的程度，因此一時有些疏忽，否則大功德天加菩提天在身的羅剎神君，足以將石軒完全困住，並在短時間內結束戰鬥，「哼，想憑借這個，殺人之後揚長而去，那是癡心妄想！」

由於是姚元載先招惹到了石軒身上，所以被他擊殺算不得以大欺小，不過羅剎神君並不在意這個，其僅僅是為了將石軒從上清神霄界中逼出來。

羅剎神君稍有失算，可卻不慌不忙，微笑邁步，青光一閃，向著石軒追去：「好在本座遲來少許，卻是為了另作準備，不至於讓你逃出了本座掌心。」

……

石軒撕開重重空間屏障，剛要邁出虛空，進入上清神霄界，就猛然感覺周圍層層疊疊的空間在一片無色透明火焰之中，無聲無息坍塌，就連時光都似乎被這火焰所焚燒燬滅，恐怖異常。

一劍斬出，北斗閃耀，搶在這無色透明火焰燃燒過來之前的剎那，將一片空間如同薄紙一般斬開，然後石軒忙從這破開的地方飛出了虛空，出現在上清神霄界附近。

可石軒與上清神霄界中卻隔著一位恐怖之神，其呈淺青色，五頭四臂，其中一張面孔乃是猙獰男子，嘴中露出兩隻獠牙向上，額中有第三隻眼，另外四張面孔則一片空白，象徵四大皆空，四隻手臂都環有骷髏瓔珞，分別持著水罐、鼓、三戟劍、潔白如玉骷髏頭。

「大自在天。」石軒對於羅剎神君的四劫化身，除了菩提天外，都很是瞭解，這正是其化身之一，二十四諸天中的大自在天，「毀滅」與「造物」集於一身的恐怖強大神君。

傳聞真正的大自在天乃另外神教的教主之一，自然神靈，半步金仙修為，天生含有「毀滅」與「造物」這兩條相反先天大道的所有法則，不過礙於本身和功法都有缺陷，無論哪條都不能合道，更別提合相反道種了。

後來其被希望將後天「化身」之道昇華為先天「造物」之道的自在佛祖渡化入了佛門，成為佛門護法之首，自在佛祖則結合其天生功法，斬出了大自在天化身，將《二十四諸天護法》之術完滿，距離先天「造物」道種更近了一步。

羅剎神君堵截石軒稍遲兩三個剎那，就是為了將那輪青色赤色交雜的願力寶光飛出，擋在蓬萊派外，而她自身則繞道北極而入，防石軒向冰雪寒光界逃遁。

一看到大自在天，石軒是毫不猶豫劍光一轉，向著北極飛遁。

這時，三島海域與北海海域之間卻陡然亮起了一層濛濛的玄黃色光芒，無數金蓮、光點飄飄灑灑落下，卻是吉祥天女按照羅剎神君吩咐，稍微繞了一下，堵住石軒向北逃去的可能，羅剎神君則從後趕來，要將石軒牢牢圍住，然後三具四劫化身齊齊發力，爭取幾個剎那間就拿下石軒，免得橫生枝節！

吉祥天女堵住背後，羅剎神君稍遲片刻，還未趕到，石軒當機立斷，劍光再轉，如同金烏展翅，一道赤光就向著瀰漫濃濃霧氣的陰海海域急速奔去。

但大自在天、吉祥天女聯手，操縱時光之能是壓過了還未恢復的斬仙飛刀少許，時光略微遲緩之下，加本身實力勝過石軒不少，不到兩個剎那，距離是越來越近，眼看劍遁光芒就要被大自在天、吉祥天女追上。

石軒忽然定住，白色黯淡劍光一展，幽暗宇宙浮現，顆顆星辰彷彿大千投影，明亮燦爛，浩蕩恐怖地往大自在天和吉祥天女當頭罩落。

這一劍，石軒是說斬就斬，毫無徵兆！

可大自在天、吉祥天女對此卻毫不意外，既然擺脫不了，依照石軒決絕堅定的劍修心性，那必然是會突然反身一劍，暴起發難，以攻代退，讓自己兩人猝不及防下，只能先穩固防守，這樣一來，石軒就能再次拉開距離，多一些逃出生天的把握。

畢竟自己兩人的實力僅僅相當於初入四劫，有了操縱時光之能，但一身仙術、器物都還停留在近乎四劫的程度，對上石軒，沒了完全的時光壓制，那是不敢言輕鬆碾壓，甚至會有隕落在其劍下的可能，只可以說一對一能佔盡上風，二對一可以徹底壓制石軒。

除非三具四劫化身聯手，那才敢言輕鬆碾壓。

早有準備之下，就在顆顆星辰坍塌毀滅，帶動大千毀滅，宇宙崩壞的剎那，大自在天額中第三目猛然睜開，無色透明的「毀滅神火」蔓延而出，以毀滅對毀滅！

大周天星斗劍陣變化的毀滅虛空與神火一起泯滅，像是從來沒有存在於這個世上過。

「虛空毀滅」搶佔了先機，卻與毀滅神火同時泯滅，足以看出大自在天實力更勝石軒一籌！

而吉祥天女則將功德如意化光打出，不過玄黃色光芒剛剛飛起，就見北方打來一道晶瑩剔透、凍結一切的寒光，將功德如意接下。

功德加身，萬法不侵，寒光到了如意周圍，難以將玄黃色光芒凍結，反而如意悠然往前，砸得寒光片片破碎。

好在一輪皎潔明月亦在北方冉冉升起，冰天雪地蔓延而來，廣寒仙光灑下，道道萬界凍絕神光打出，與前面那道寒光聯手，這才勉強將功德如意擋住。

來者正是孟霓裳，她見石軒被圍攻，是當先將元癸玄冰鏡祭出，打出一道萬界凍絕神光阻攔，之後更是全力出手。

可她與寒鏡天君這近乎四劫的大能聯手，又有斬仙飛刀壓制附近時光，也僅僅是與吉祥天女打個平手，甚至在時光稍微遲緩下，更是落在了下風，只能勉強讓吉祥天女無法分心攻擊石軒。

吉祥天女對於自家這一擊被孟霓裳、寒鏡天君接下，同樣不覺意外，從石軒天外飛來一劍斬殺姚元載，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剎那，孟霓裳和寒鏡天君若還沒有反應過來，救援石軒，那吉祥天女就得懷疑是陷阱了，更別提石軒出手前，絕對是告知了兩人的！

吉祥天女乃羅剎神君之前諸多願力化身之一，但她是一步步隨著羅剎神君的進階而成長，從一劫化身一直到如今的四劫化身，靈智之高，完全不似失去了本我、僅保留大部分靈智的化身，勝過大自在天這羅剎神君到了三劫境界，才靠著神皇幫忙，煉製而成的四劫化身不少。

故而她冷靜非常地施展各種功德仙術，御使功德如意，將孟霓裳與寒鏡天牢牢壓制，功德金蓮則飛了出來，徐徐展開，想將「無相蓮花胎藏結界」布下。

毀滅虛空與神火齊齊泯滅之後，一道赤青黃白黑五彩劍光從石軒元神內飛出，七星斗轉，明亮閃耀，殺意與飛劍本身的殺戮氣息鍥和非常，斬向大自在天額中第三目再次噴出的毀滅神火。

這道五彩劍光一斬中近乎四劫的毀滅神火，就似乎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過去，眼見就要斬中大自在天！

石軒有這麼一口五行殺機凝聚、克制五行的飛劍，神皇早就一清二楚，大自在天豈能不知，他是不慌不忙，四大皆空的臉上彷彿有同一張面容幻化而出。

頓時，那道五色劍光陡然暴漲，化為了一尊五彩神靈，五行滅仙劍從這神靈之中倒飛出來，落回石軒身邊。

這五彩神靈雙目帶著絲絲靈智，渾身散發五行殺機的味道，定定看著石軒。

近乎九階的造物類仙術，「法有元靈」！

其能讓仙術等短暫產生靈智，不再受施展道法之人的驅使，甚至反水攻擊，若非五行滅仙劍乃根植於石軒根本大法和元神的器物，怕是連飛劍本體，亦會短暫產生靈智，脫離石軒，而其所化五彩神靈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只定定看著，必會反身化為劍光斬出。

大自在天之所以先前不施展「法有元靈」，是因為先天末運大道乃萬法剋星，造物類仙術雖然勝過其一籌，但想讓其短暫產生靈智，是絕無可能。

面對這種變化，初次遭遇之人，那是束手束腳，除了本命靈寶，所有仙術、劍光、器物等使出後，都會失去控制，故而難免急速敗亡。

好在石軒參研《神霄洞真得道寶經》幾千年，其是能合先天「造物」道種的無上功法，對於這方面的仙術頗為瞭然，這才沒有手忙腳亂。

《神霄洞真得道寶經》上的幾門造物類仙術亦可以辦到「法有元靈」之事，而且若日後玉婆婆將「萬物有靈」這門直接修煉的造物類仙術提升到了九階仙術的程度，那石軒寫一本《西遊記》，讓她施展仙術於上，就能衍化出一方真正的西遊世界，只是內裡人物的實力，最高只能到九階仙術，不能超過「萬物有靈」本身，而且還得玉婆婆每一刻鐘加持一次才能維持下去。

猶是如此，造物仙術之玄奧，可見一斑！

白色黯淡劍光飛出，一個星光所凝的斗狀事物幻化顯現，灑下道道斑駁黯淡的似白似金光芒，將撲面而來的毀滅神火、呆呆而立的五彩神靈等籠罩。

附近大道似乎變得扭曲，吉祥天女打出的功德金蓮，大自在天祭出的三戟劍，猛然後退，非是時光倒流，而是「前」變成了「後」！

同時，吉祥天女、大自在天的心中產生了一絲急躁不安。

「斗姆元君」既出，當萬法消散，大道扭曲，心靈浮躁！

觀摩先天道胎之後，石軒結合混元金斗禁制，完善了自家「斗姆元君」劍法，雖然還無法得先天末運大道真意，但卻是能模仿個兩三成相似了！

斗姆元君一旋，大自在天分心壓制浮躁念頭之下，毀滅神火、五彩神靈是齊齊消亡，而限於石軒目前的實力，斗姆元君也崩解成了點點黯淡星光，一切恢復正常。

見遠處青光閃耀，明白羅剎神君趕到，石軒與孟霓裳默契轉身，趁吉祥天女、大自在天壓制心中浮躁念頭的機會，向著附近霧氣中的地府洞天投去！

正是有了「斗姆元君」劍法在根本真意上的提升，石軒才敢出手斬殺姚元載，否則在四劫願力化身追擊之下，怕是要不了多久就會被牢牢圍住，根本無法擺脫，談何誘敵深入！

當然，可一不可再，一旦有了防備，四劫願力化身的浮躁念頭是瞬間就能壓下。

吉祥天女、大自在天緊跟在石軒、孟霓裳之後，時光稍微壓制過斬仙飛刀，眼見又要追上，但陰曹地府就在附近，石孟二人很快就飛了進去。

「追！」已經趕到了身後的羅剎神君，念頭一動，於是吉祥天女和大自在天所化遁光毫不猶豫地投入了陰曹地府。

而羅剎神君自己亦是有恃無恐地跟了進去：「原來你開闢陰曹地府，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給自己留條後路，哼，真以為陰曹地府洞天壓制之下，能此消彼長？」

到了禹余天後，聞得石軒新近開闢了陰曹地府，羅剎神君曾分出過念頭前來查探，發現僅僅是洞天，沒有佈置任何仙陣，而且想在陰曹地府佈置仙陣，那是與九幽法則為敵，除非能得九幽眷顧。

所以羅剎神君很是清楚，自己進入陰曹地府僅會有天地法則、生死輪迴等大道氣息的壓制，而石軒的六道輪迴則有加成。

對於三劫天君之爭，這此消彼長就是勝負關鍵，可自己有的卻是三具四劫化身，何懼之有？！

更別提背後還有兩位半步金仙盯著，那當然要趁此機會，徹底拿下或擊殺石軒！

當然，這陰曹地府若不是三劫大能開闢，而是自然衍化，羅剎神君也不會非要硬闖，會直接就在外面將小千世界捏碎。

……

陰曹地府外，三劫、四劫大能混戰，秦廣王和平等王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怕他們牽連自己，忙將判官、鬼帥、鬼卒等招集在黃泉伸入虛空、連接九幽的地方，備好彼岸舟，準備依靠巨靈鬼君敕封的器物護體，順著黃泉去九幽暫避。

大能鬥法的餘波可不是自家能夠消受的！

可他們剛到黃泉附近，就看到四道遁光，兩前兩後飛進陰曹地府，亦是向著黃泉飛遁而來，於是趕緊跨入彼岸舟中。

到了黃泉附近，石軒猛然轉身，朱紅色小葫蘆飛出，將附近詭異變化的時光壓制，一隻長著九個腦袋的獅子從天地山河圖內躍了出來，張開巨口，乾坤紫金環加持，近乎與「袖裡乾坤」齊名的「腹中日月」全力爆發，將大自在天、羅剎神君身周空間變得幽幽暗暗，日月並行，屏障凝固，封禁之力瀰漫，並發出絕強吸力，要將兩人一起吞入腹中。

在腹中日月封禁變化空間的吸力之下，羅剎神君、大自在天的衣裳、瓔珞等事物發出不絕於耳的聲響，彷彿想要脫離她們本身，向著九靈口中投去。

但羅剎神君腦後青色願力寶光一閃，大自在天一隻手托著的潔白如玉骷髏頭空洞雙眼幽光浮現，頓時就壓過了斬仙飛刀的操縱時光之能，一切變得遲緩少許。

青色願力寶光中那株巨大的菩提樹根系延伸，就將周圍空間完全鎖住，「腹中日月」失去功效，大自在天額中毀滅神火噴出，將腹中日月產生的封禁之意，完全毀滅。

可同一時間，石軒亦是將劍光展開，虛空宇宙浮現，顆顆星辰坍塌，帶起大千世界的毀滅、幽暗混洞的增多、時空風暴的肆虐，宇宙步入了窮途末路的狀態。

另外一邊，孟霓裳、寒鏡天君各施手段，萬界凍絕神光、廣寒宮、破神冰槍、廣寒皓月、太陰天月等接連使出，雖然由於周圍時光被壓制，依舊處於下風，但卻是將大功德天死死拖住。

不過這種局面，支撐不了幾個剎那，由於搶佔先機，讓羅剎神君三具願力化身還沒來得及聯手，等她們緩過勁來，斬仙飛刀操縱時光之能，就會被克制得更厲害，到時候大功德天就能將孟霓裳、寒鏡天君牢牢壓制，而大自在天亦能讓石軒、九靈的聯手完全處於下風，那樣，菩提天、羅剎神君完全可以從容擊殺石軒了！

實力對比，太過懸殊！

這時，一座似乎能超脫彼岸的神聖莊嚴金橋在毀滅虛空中浩蕩跨出，將毀滅神火、時光波動、菩提樹、羅剎神君齊齊鎮壓。

羅剎神君早知石軒的本命靈寶是鎮壓萬物的太極圖，豈能沒有防備，腦後青色願力寶光一閃，樹冠巨大、亭亭如蓋的菩提樹上顆顆像是念珠的菩提子就發出淡青色光芒，誦經、讚美聲不斷，加上菩提天、大自在天四劫化身的實力，僅僅瞬間就將附近鎮壓之能破掉。

可就在她們被鎮壓的瞬間，那朱紅色葫蘆中是陡然升起了一道有眉有眼的白光，其雙眼向著羅剎神君射出了兩道毫光。

這兩道毫光，似乎能穿透一切空間屏障，如此近距離內，落在羅剎神君身上只用了短短瞬間，讓她的念頭、青色願力波動停滯下來，難以轉動！

而大自在天見狀，忙祭出三戟劍來援，毀滅神火噴向斬仙飛刀！

孟霓裳、寒鏡天君像是一直在等待這一剎那，各自萬界凍結神光猛然爆發使出，將吉祥天女周圍的空間一層又一層地凍結起來，彷彿讓吉祥天女是被困在一塊巨大的寒冰之中，閃耀晶瑩剔透的夢幻光芒。

這一次出手，孟霓裳就連元神都虛幻少許，不管不顧，死死將吉祥天女凍結當場，不讓她返回羅剎神君身邊，防止三大化身聯手！

陰曹地府天地法則、生死輪迴等大道氣息的此消彼長，尚不足以將雙方巨大的差距抹平，因此石軒和孟霓裳商量時，根本沒有將這裡作為反擊的所在，而是借道往九幽！

九幽之中，天地法則近乎於道，可以讓四劫巔峰的左聖帝君與半步金仙抗衡，亦能將石軒的六道輪迴提升到九階的程度，可以勉強操縱時光。

而孟霓裳、寒鏡天君則配合石軒，將大功德天纏住，留在陰曹地府中，石軒也會將斬仙飛刀留下，到時候操縱時光之能相當，三人聯手，足以擊殺吉祥天女！

一旦沒有了功德加身，滾滾黃泉裡面，羅剎神君、菩提天、大自在天就得分出極大心神來抵禦永久沉淪之力的侵襲，加上九幽法則的壓制，她們的實力會有很大退步，兩具四劫願力化身還有沒有四劫的程度，都得兩說！

此消彼長，身懷陰陽道德之寶太極圖的石軒，在黃泉之中，有不小把握，抓住機會，毀掉大自在天這具四劫化身！

羅剎神君一身修為絕大部分都在三具四劫化身之上，一旦毀滅掉一具，那雙方實力對比，石軒這方在禹余天中就僅僅是處於下風，隨時有可能再毀掉一具，讓羅剎神君只能小心翼翼對待，不敢太過相激，而要是毀掉兩具，那羅剎神君就只能馬上離開禹余天。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而且九幽屏障能遲緩半步金仙出手剎那，真要有機會，石軒也不是不敢斬殺羅剎神君！

越是敢於出手，越是讓人覺得背後有所依仗！

「你們不是要看我的跟腳秘密嗎？那就給你們看一看！」石軒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早在成就天人後，石軒就發現了自家身上有左聖帝袍的氣息，後來更懷疑自家能感應到黃泉，是由此而來，那在九幽之中，說不定能更有優待！

羅剎神君腦後青色願力寶光化成了一株參天的菩提樹，加上大自在天三戟劍的相助，幾個瞬間就將殺戮氣息徹底排除，而斬仙飛刀忙於對付毀滅神火，卻是再無力攻擊她，但這時，她卻看到石軒嘴角露出一絲淡淡微笑。

既然如此，那就：

「一起下九幽吧！」

毀滅虛空中殘存星辰變化，劃出玄奧的軌跡。

大周天星斗劍法變化之鬥轉星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六道輪迴逞兇威

羅剎神君剛從殺戮氣息的封印停滯中恢復，就看到了石軒臉上的微笑，接著詭異莫名的空間變化之感襲來，將她、菩提天、大自在天以及附近被其鎖住的區域一起籠罩！

原本青色願力寶光中的菩提樹根系是延伸入附近虛空，鎖住方圓幾十萬里的空間，以其四劫的實力，石軒想要用斗轉星移變化虛空，殊為不易，必須得將碎玉決的力量全部發揮。

但剛才被斬仙飛刀殺戮氣息定住的時候，青色願力寶光是完全化為了菩提天驅除殺戮氣息，所以羅剎神君附近封鎖的空間變得極小，且力量不強，被石軒一邊收起彼岸金橋，一邊就連人帶空間，挪移到了黃泉之中！

羅剎神君、菩提天、大自在天原本所在，變成了一片讓人心悸的虛無，但很快就浮現出一條沒頭沒尾的黃泉，接著被洞天所吞噬、消散。

斗轉星移自然是兩邊空間對換！

留在陰曹地府中的斬仙飛刀白光一閃，脫出了失去掌控的毀滅神火攻擊，接著射出兩道毫光，打向吉祥天女。

之前，面對孟霓裳、寒鏡天君全力爆發的萬界凍絕神光，吉祥天女是將功德金蓮綻放，片片金色花瓣包裹自己，「無相蓮花胎藏結界」展開，玄黃功德之氣瀰漫，讓其本身並未受到傷害，僅僅是一層層功德金蓮花瓣被凍成冰晶、破碎消散。

先天功德之道，在諸天萬界中，就是以長於防禦，萬法不侵聞名！

不過周圍空間被完全凍結，就連時光也隱約凍結，讓吉祥天女是來不及返回羅剎神君身邊，只能將功德如意拋了出來。

功德如意化成一道玄黃色光芒，將一層層被凍結的空間打得支離破碎。

很快，由於時光被稍微遲緩，變化不及，晶瑩剔透的巨大寒冰是開始崩解，孟霓裳、寒鏡天君哪怕全力而為，亦是處於下風。

可是，兩道白色殺戮毫光，後發先至，輕輕落在了吉祥天女身邊的功德金蓮上，九靈張開巨口，「腹中日月」吞天噬地，將一瓣瓣金色蓮花吸了過來。

孟霓裳幻化出破神冰槍，槍尖冰雪大道真意瀰漫，向著吉祥天女扎去，寒鏡天君不要錢般打出漫天的萬界凍絕神光，凍結一切！

……

羅剎神君甫一感覺到虛空變化，就明白事情有了極大轉變，可她心神平靜，不慌不忙將菩提天幻化成一株萬丈高的巨大菩提樹，樹葉青翠碧綠、樹冠亭亭如蓋，一枚枚念珠般的菩提子在其中發出淡青色光芒，使一切變得無聲無息、安靜自在，就連虛空變化也不例外，轉眼就沉靜下來。

這時，羅剎神君才感應清楚了所處環境，周圍皆是血黃渾濁的污水，可卻詭異地沒有絲毫浮力，反而有一股大道氣息蘊含其中，彷彿能束縛元神、洗蕩心神、消融記憶，讓人永世沉淪，不得超生。

而且水中有無數孤魂野鬼，個個肚子鼓脹，雙眼赤紅，帶著極端怨毒、憎恨、痛苦的情緒，向著自己撲來、抓來！

「九幽，黃泉！」羅剎神君有半步金仙師父，又有半步金仙道侶，見聞在三劫天君裡首屈一指，自然一眼就認出了此處所在。

黃泉之河，忘川之水，只有開闢小千世界的真君或有五德之寶的真人方能逃過一劫，但能逃過一劫，並不是說二劫大能就不受侵襲，只是這侵襲之力被洞天之力擋住，要是一直待在黃泉深處，時時受到侵襲，就算三劫大能也會沉淪於此！

羅剎神君認出黃泉之後，就感覺到九幽法則的壓制和黃泉侵襲對本身實力的削弱，當機立斷，將身體內的羅剎神國虛幻而出。

方圓幾萬里內，變成了極樂淨土般的所在，黃金、琉璃、水晶等七寶遍地，神廟、色樹、功德池、蓮花等事物處處皆有，無數信眾、神兵、神將、神靈、神將盤坐於地，齊齊誦唸經文以及神君名號，聲音與神國法則震盪，結成了一朵朵金色蓮花落下，布下「無相蓮花胎藏結界」。

而羅剎神君端坐神國中央一株萬丈大小、發出青色願力光芒的菩提樹下，手捏法印，臉含微笑，身下是九品白色蓮台。

其驅使神國急速向上浮起，將黃泉之水、無數水鬼盡數擋住其外，大自在天則侍立一旁。

可就在這個時候，羅剎神君瞳孔中映照出了一副浩瀚宏大的場景。

在其前方，一座包羅萬象、似乎能帶著諸多水鬼超脫彼岸的神聖金橋，莊嚴立於水中，橋下奔流的黃泉完全平息，猙獰水鬼全部安靜降服，而橋身周圍朵朵金蓮綻放，放出無量金色毫光，將其餘方向的黃泉、水鬼全部定住，彷彿一張靜謐而夢幻的美麗金色畫卷。

而在橋上，站著一位青袍年輕修士，表情平和，氣質出塵。

其似乎完全不受黃泉影響，背後浮現一個古樸、神秘的巨大輪盤，上面黑白深淺不同，分成六個部分，各自花紋匯聚，形成了六個洞天，每個洞天都幽深難測，演繹著天人、紅塵、修羅、地獄、餓鬼、畜牲等六道景象，帶動時光變化。

「石軒，六道輪迴！」羅剎神君要是還沒明白石軒的打算，那她這幾萬年就算白白修煉了，因此毫不猶豫，將背後那株巨大菩提樹化成一道帶著淡淡寂滅味道的青光刷出。

凡是被其刷中，就會陷入寂滅安靜的狀態，故而無物不刷，與五色神光效果相似而實質不同！

四劫大能，可以將體內洞天反照於外，所以能操縱時光，所以能讓仙術與洞天完全結合，每一道仙術發出，都帶有一個、兩個，甚至好幾個真正的洞天，此方為九階仙術，因此羅剎神君一看到石軒的六道輪迴，就知道他得了九幽加持，這門仙術已經是無限接近於九階，而自家實力被壓制之下，必須全力以赴，方能抵禦。

大自在天臉色由淺青轉為深青，無色無形「毀滅神火」從額中第三眼中噴出，周圍黃泉、水鬼在「法有元靈」下全部化形，向著石軒攻去，而羅剎神君座下的九品白色蓮台，則放出清幽自在的白色光芒，防禦驚人。

「果然菩提天有特異之處。」石軒心中浮現出這個念頭，雖然不是真正的菩提妙樹，但羅剎神君卻是取巧將少許寂滅真意融入了其中，「看來這株菩提樹跟腳特殊，非是用四劫大能可以煉製的。」

念頭不斷浮現，卻又難以影響石軒心神，石軒內心平靜，不慌不忙，右手一指，頓時背後六道輪迴似緩實急地轉動起來，很快紅塵喧囂的凡世就到了上面：

「爾當打入輪迴，轉世為人！」

仙術勾連九幽法則，自然產生的莊嚴聲音響起！

無聲無息間，「菩提寂滅光」、「毀滅神光」、諸多被法有元靈侵染的事物，同時詭異地變化成了凡間事物，如青碧菩提枝，紅塵俗火，普通陰魂，完全失去了應有威力！

六道輪迴之人道！

一擊之下，菩提天損失了很多根菩提枝，讓與它心血相連的羅剎神君臉色白了少許。

可石軒是得勢不饒人，在彼岸金橋上跨前一步，右手再次一指，十八層地獄轉動到了最上方，天地震盪，發出威嚴聲音：

「爾當打入地獄，受刀山、油鍋之刑！」

菩提天、大自在天、九品白色蓮台周圍立即浮現出了真實地獄，與黃泉之水交相輝映。

刀山地獄，以金克木，油鍋地獄，煎炸自在！

轟的一聲，「菩提寂滅光」、「毀滅神光」、九品蓮台白光爆發，青光、白芒、透明火焰在虛幻出來的神國中遍佈，使得神國多處崩解、毀滅。

費盡心神，羅剎神君才將六道輪迴之地獄道擋住，但她元神變得有些虛幻，顯然受到了不輕的傷勢。

石軒豈能給她恢復的時光，再次跨前一步，在浩蕩金橋上右手一指，輪迴之盤徐徐轉動，不到剎那，畜生道就轉到了最上面，豬、牛、羊、馬、兔等變幻不定，天地間有莊嚴聲音道：

「爾當打入輪迴，淪為畜牲！」

面對石軒的六道輪迴，就彷彿在面對九幽的審判，羅剎神君被這莊嚴威武的聲音一喝，似乎心神搖動，眩暈起來。

其當即醒悟，知道不好，趕緊將大自在天擋在身前。

五頭三眼四臂的大自在天氣息急速改變，身形猛地變化，眼看就要與輪迴之盤上的那只白象交相輝映。

但這時，大自在天身邊是無數白色蓮花憑空莫名浮現，朵朵綻放開來，將大自在天、菩提天、羅剎神君一起包裹，氣息恐怖，直指大道，將輪迴之力摒除在外。

「神皇！」

石軒沒想到神皇這麼快就出手救羅剎神君，連讓她損失一具四劫化身都不願意，不過這樣一來，短時間內羅剎神君肯定會安分守己，要不然在神皇庇佑下，自己傷不到她，她卻能連番挑釁，那就是典型的以大欺小了！

其實石軒有所不知，四劫天君何其之少，能夠抓來煉製成化身的更少，就連神皇這種半步金仙都不富裕，而羅剎神君的三具四劫化身，一具是以前諸多低階化身中淘汰、進階出來的，一具跟腳特殊，來自上一世，只有大自在天是四劫天君煉製，所以哪怕毀滅一具，對於羅剎神君亦是極大的損失。

秦廣王、平等王帶著判官、鬼卒等用彼岸舟躲入了九幽，可他們剛剛進入第一層，就看到了兩位天君大能在此較量，心中頓時升起濃濃的無力和驚愕：「他們竟然能打到九幽來？！」還讓不讓活了……

接著他們看到白色蓮花綻放，將羅剎神君包裹，可還沒來得及感歎，就全部目瞪口呆，因為彼岸金橋上的石軒身上忽然多出了一件玄色帝袍，繪有十八層地獄和六道輪迴，平天冠戴於頭頂，十二道白玉冕旒悠然垂下。

「帝君！」

第一百八十七章 變化迭出不饒人

當看到神皇出手的剎那，石軒陡然發覺自己在九幽法則加持下勉強四劫的修為是急速攀升，很快就突破到了真正的四劫，並向著巔峰繼續，而且與整個九幽第一層變得融洽非常，與無比貼近生死、輪迴等大道的九幽法則完全結合，似乎一舉一動，都能調動生死、輪迴兩條大道。

這就是半步金仙的力量！

「左聖帝袍……」石軒沒想到這個時候左聖帝袍會忽然從左聖帝宮出來，加於自己之身，但這個時候，豈能慢慢琢磨，諸多念頭閃過中，石軒瞬間就有了決斷，自己將羅剎神君拖入九幽的目的之一，不就是為了讓神皇、不空道君看到自己真正的「跟腳、秘密」？

越是有恃無恐，越是能讓他們忌憚！

既然如此，石軒是毫不猶豫，心念一動，將輪迴大道本源完全融入了六道輪迴仙術中。

石軒背後巨大輪盤上的六個洞天一下變得更加幽深晦暗，每一個洞天都似乎有無數大千世界的投影，地獄道中是整個九幽，以及諸天萬界所有地府，畜生道則彷彿連通了億兆有著生靈的大千世界……

如此種種，石軒是第一次直接體會、觸摸輪迴大道，而且不是成就天人、寄托元神時那般朦朦朧朧，非常的清晰透徹，能直接運使大道本源，就像半步金仙將自己關於輪迴大道的體悟灌輸入了元神。

這種方式弊大於利，揠苗助長，接受者心性若不匹配這種境界，就會失去自己對輪迴大道的感悟，很難再更進一步，所以這種直接提升修士實力的法寶、靈寶都會有限定，不會讓修士在心性不夠時，直接體悟大道、更高層次境界等，更多是賦予力量，就如同石軒第一次穿上左聖帝袍時，空有力量和操縱時光之能，而沒有相應境界感悟。

輪迴大道之於石軒，並不重要，很難再更進一步也無妨，並且此時，石軒是直觀感受著自家洞天裡的時光法則，能將其掌控、運使。

「這掌控本身洞天時光流逝的體驗，就能讓我節省諸多時間的積累。」石軒心有所悟，初步掌控本身洞天時光，更多是積累，需要的磨礪很少，並且自家道心修為足夠接受這一境界的體驗！

說時遲，那時快，這麼多念頭、感悟在石軒心神中僅僅是幾個瞬間的事情，背後六道輪迴與大道本源一結合，位於最上方的畜生道就發出幽暗深邃的光芒，洞天呈現在外面的白象幻影變得與真實無異。

神皇沒想到左聖帝君會直接加於石軒之身，本以為能手到擒來，將羅剎神君及其化身一併救回，猝不及防下，那無數白蓮就有很大一部分化為了只只白象，接連投入黃泉之中，被附近水鬼吞食。

而白蓮包裹中的大自在天再也無力抵禦輪迴之力，瞬間就變成了一隻威武雄壯卻僅僅相當於鍛體巔峰的白象。

空中彷彿激盪起了陣陣憤怒、不甘心的波動，羅剎神君眼睜睜看著化身被水鬼一點點撕咬出血肉，轉眼就成為了骨架。

受化身被滅的反噬，她的元神又虛幻了幾分。

殘存白蓮中，一股怒火泛起又轉瞬消失，神皇明白是自家出手在先，左聖帝君加於這與他關係匪淺的小子身上，無可厚非，且其背景深厚，難以霸道不講理，只能暫且吞下這枚苦果，準備忍氣吞聲將羅剎神君、菩提天裹走。

神皇修行奴役功法，能活到現在，除了背後有金仙，還在於其既能霸道威壓，又能伏低做小，絕不拘泥於面子。

可石軒哪會就此罷休，於浩瀚神聖的彼岸金橋之上，再次一指，六道輪迴似緩實急轉動，地獄道帶著無數陰魂受刑的淒慘叫聲瞬間到了最上方。

天地動搖，九幽法則震盪，匯成了莊嚴肅穆的宏大聲音：

「爾當打入地獄，受糞池污穢元神之刑！」

十八層地獄，無數小地獄急速變化，很快就定格在了糞池地獄。

白色蓮花周圍頓時變成了一片陰綠色的爛泥沼澤，乃是由或濃或稀的糞便等污穢之物組成，氣泡翻滾，帶出熏天的臭氣。

凡是被其沾染、侵襲到的白色蓮花立刻失去了神采，變成了污泥一般的顏色。

轉眼之間，絕大部分白色蓮花就被污穢，只剩寥寥幾朵，羅剎神君依舊保持平靜，將菩提天刷出，一道寂滅萬物的青光讓糞池稍微寂靜，卻不能阻擋更多。

九幽屏障乃大人物所設，能遲緩半步金仙出手剎那，除非其直接降臨九幽，所以神皇在第一次出手後，沒想到左聖帝君會直接加持石軒，得勢不饒人，殘餘力量不到剎那就為之一空。

他想要第二次出手，已經是慢了半個剎那，眼見糞池地獄就要將羅剎神君、菩提天淹沒。

無數糞便帶著沖天臭氣，將最後幾朵白蓮污穢，再無任何事物阻擋其湧向羅剎神君。

但這時，九幽陰暗的天空之中，忽然裂開了一個大洞，一道七彩光芒從天而降，帶著大解脫、大自在感覺地緩緩落下，所過之處，一切變得寂靜安寧。

早在石軒身上出現左聖帝袍的時候，在無思界域，無思大千世界的某個洞天內，一位年輕俊美、頭挽雙髻的道人本來正在講道，忽然微微皺眉，自語了一句：「左聖帝君？莫非想以大欺小？」

其一邊自語，一邊就將手中持著的七彩樹枝般事物望著下方虛空一丟。

……

這道七彩光芒似緩實快，瞬間就落到了羅剎神君手中，其似乎是一根普通菩提樹枝，分有七道枝丫，分別由黃金、白銀、水晶、琉璃、琥珀、珊瑚、硨磲等七珍煉成。

它們都是普通事物，但與這普通菩提樹枝一結合，就散發出讓萬事萬物陷入非生非死、寂滅解脫狀態的意味。

「菩提妙樹！」石軒雖然沒有親身體驗過，但寂滅道祖門下的根本靈寶，豈會不識得，而這菩提妙樹顯然已經得了寂滅大道真意，且是貨真價實的半步金仙級數本命靈寶，至於是誰的，石軒用腳趾頭都能想到。

羅剎神君之前一直保持著冷靜，哪怕大自在天化身被毀，亦只有瞬間的情緒波動，但她一拿到這從天而降的菩提妙樹後，冷靜中就透出了少許安心，接著臉露微笑，將掌中菩提妙樹往前一刷。

七彩光芒閃過，糞池地獄陷入寂靜，被輕鬆刷落，消散在黃泉之中。

寂滅者，非生非死，寂靜永存，既是宇宙終結的一種狀態，亦是另外一條超脫彼岸的道路，非常克制生死大道，而由生死大道衍化而來的輪迴大道，自然沒有例外！

「來而不往非禮也！」羅剎神君又要將菩提妙樹刷出。

其打算還石軒一擊，讓他吃點苦頭，然後才離開九幽，畢竟左聖帝君背後有著生死道祖，兩位半步金仙若是聯手對付他，有很大可能會被一起拖入九幽，永世不得超生，只能稍稍討些利錢回來，以慰大自在天。

石軒見狀，剛要運使六道輪迴全力抵禦，以免受到更大傷害，但忽然之間，就覺自家元神裡多了一樣事物的投影。

其是一冊厚厚的書籍，若有似無，想要感受清楚，卻又像是藏在了厚厚的迷霧裡面，只能隱約看到其表面有無數玄奧的花紋匯聚，構成了一座古樸深邃、神秘浩瀚的大門，與生死玄關中石軒所見的那扇大門，有五六成相像！

而這扇大門，僅僅是花紋核心，在其周圍是六道輪迴景象，並有三個難以言述的篆字浮現：

「生死簿」！

石軒來不及多想，就要運使這投影而來的「生死簿」，但其卻分毫不動，似乎僅僅是讓石軒看到，不能驅使，免得被他人發覺。

「為什麼要讓我看到，有什麼隱藏的意思？」石軒念頭急轉，這時，羅剎神君已經將菩提妙樹刷出，七彩光芒鋪天蓋地刷落而來，形勢緊急。

石軒心神忽然停在了那唯一能看到的封面，看著生死玄關和那六道輪迴，猛地想起一事：「末運與心魔，陰陽與混洞，五行與破壞，皆是一體兩面，那生死呢？」

「輪迴！所以，只有生死道祖才能傳下越階的六道輪迴，因為其本質上是生死超脫的仙術！」一想到這個，石軒豁然開朗，將先前沒有融入的生死大道本源，與背後六道輪迴結合。

無聲輕響在石軒元神內蕩起，石軒只覺自家高高在上，俯視諸天萬界，彷彿能掌控金仙以下所有修士、凡人的生死變化，巨大的輪迴之盤六個洞天匯聚，在核心處衍生出了一冊書籍，與石軒元神中投影而來的一模一樣，只是更加虛幻。

這書籍剛一浮現，就隨著石軒念頭轉動，快速翻頁，很快就定格在了其中一頁，上面用玄奧非常的道種文字，寫著一排文字：

「羅剎神君，一萬八千年後壽元之衰降臨。」

這「一萬八千年」幾個字，鮮紅如血。

羅剎神君見狀，雙眼之中流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想也不想就將菩提妙樹收回，想要護住全身。

但已經晚了一步，一萬八千年幾個字飛速變化，一萬七千年、一萬六千年……

這才是真正的六道輪迴仙術！

一咬牙，羅剎神君全力催發菩提妙樹，七彩光芒大作，將菩提天籠罩，藉著心血相連的變化和菩提妙樹的力量，將六道輪迴仙術轉移。

剎那之後，六道輪迴內那冊書籍一陣波動，那一排字發生了變化：

「菩提天，羅剎神君四劫化身，三萬九千七百八十二年後道心之衰降臨。」

不敢再停留，羅剎神君一刷菩提妙樹，七彩光芒將自身包裹，衝破九幽屏障，狼狽而去。

離開之前，她回頭看了一眼菩提天，露出一絲苦笑，其本是不空道君常端坐於下的菩提樹開了靈智，轉世之後，就將本體練成了化身，誰知今日毀在了此處，而且試探到的結果，與希望的完全不一樣，難怪石軒會六道輪迴！

剎那之後，那一排字變成了：

「菩提天，羅剎神君四劫化身，道心之衰降臨，衰劫失敗。」

菩提天猛然爆體而亡！

這時，石軒心神內的生死簿投影崩散，化為無數光點，這些光點消散之前，幻化出了八個大字：

「我要寂滅，提防孔雀。」

第一百八十八章 錯綜複雜返禹余

隨著這些似黑似白、似生似死光點的完全消散，石軒身上的左聖帝袍亦是悄然而去，彷彿一刻也不願意在石軒身上多待。

石軒則是久久沉浸在這八個字蘊含的消息中，千頭萬緒，難以理清，而其中最為直白的就是：「生死道祖果然是想合寂滅大道。」

關於這點，石軒在新誕生大千世界的千年靜修思索中，已經有所猜測，畢竟寂滅克制生死，乃其最適合的相反道種，自己有個寂滅道祖作為仇家，這是與生死道祖最明顯能勾連在一起的地方，「而且由於其先天被克，自己親自出手對付寂滅道祖是沒有任何勝算，指不定反倒成全了寂滅道祖，讓他拿到先天生死道胎，所以才會需要一位能正面抗衡寂滅道祖，又不會與寂滅道祖妥協的存在。」

經過剛才施展真正的六道輪迴仙術，石軒若是還沒想到燭九陰突然陷入道心之衰，且衰劫很快結束，以及斬仙飛刀恰到好處地被殺戮氣息蒙蔽心神等事是誰暗中出手，那就白修煉了這麼多年。

「生死道祖乃先天靈寶生死簿，合道極早，與寂滅道祖差不多一前一後，在道祖裡面，應該有不少好友或盟友，但好友、盟友頂多幫他擋住寂滅道祖的好友、盟友，不可能代替他與寂滅道祖做生死之爭，因此最終還是得落到他自己身上，而我只要合了陰陽道種，那就是與寂滅道祖不死不休的仇家，正好代替他與寂滅道祖做生死之爭，難怪，難怪……」

石軒輕輕頷首，作為掌控生死之道的金仙，當年踏破生死玄關時，說不定就窺見了自己功法跟腳的一些端倪，所以才會在荒獸古墳將自己拉入九幽，考察心性。

「要是當時沒有忍得住誘惑，留下來祭煉左聖帝袍，執掌九幽第一層，那……」想到這裡，石軒若非已經肉身與元神合一，怕是會起一層白毛汗，生死道祖又不是不敢直接將《寶錄》抽出來，另尋合適傳人，難怪自己請教玉婆婆時，她會先皺眉，後釋懷輕笑，言自己境界到了，就會清楚。

再想到面對先天道胎混元金斗誘惑的事情，石軒不由搖頭笑道：「幸好兩次都堅守本性，把持住了自身，大誘惑亦是大危險，修行路上處處艱難！」

這還是危險比較快出現的狀況，有些誘惑，一旦接受，看起來是沒有絲毫損失和危險，平白諸多好處，頂多違了本心，可等到天長日久，難有寸進之後，才會發現自己早就無望大道了。

「不過，這只是生死道祖一家之言，不能完全相信，畢竟生死與末運、毀滅等都是相反的。」石軒對於生死道祖的話，還是抱有一定戒心，「歸根結底，所有一切還是得落到自家修為境界上來。」

而後面四個字，石軒卻只能苦笑了，對於老孔雀自己是一貫提防，要不然就不會去宇極鼎了，只是限於目前的修為境界，能夠做的實在不多。

他心思難測，而且能合的相反道種非常之多，不僅滅運、末運、毀滅能夠相合，寂滅也是其中之一，寂滅者，寂靜永存，四大皆空，這四大乃佛門地火風水四大，意為物質皆空，萬法皆空，宇宙皆空，故而其是僅次於因果的佛門第二大先天道種。

這並不是寂滅道種就強於其他先天道種，乃是由於其體現了佛家真意。

「不過生死道祖為什麼要特意點明五行道祖？而且這次之事，他完全可以不用讓左聖帝君插手，神皇即使救走了羅剎神君和她的化身，依照他謹慎的性子，只要不願意給別人落下以大欺小的借口，那至少一兩千年內不會再做試探，另外，生死道祖將九幽封閉起來，又是為何？」石軒心中泛起了諸多疑問，看來還得好好和玉婆婆商量商量。

至於會不會因此引起寂滅道祖的注意，石軒並不擔心，最後一擊僅僅是自己參照生死簿投影，將左聖帝袍的真正六道輪迴仙術完全發揮，也就是說，生死道祖根本就沒有出過手，除非寂滅道祖早就在注意自己，否則感應不到端倪，而既然沒有道祖級數的人物插手，自己親傳弟子又沒有隕落，小朋友打架，寂滅道祖豈會關心。

但是，左聖帝君也牽涉甚多，真是麻煩。

……

左聖帝宮內，巨靈鬼君早就發現了黃泉入口處的天君大戰，可礙於修為，只能在帝宮正殿請帝君處置，等到後面，他發現左聖帝袍忽然穿在了石軒身上，那是張口結舌，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

回想上次，也是這位真君入帝宮，才帶來帝君的回歸，巨靈鬼君心中油然冒出一個念頭：「莫非他是帝君轉世？可帝君怎麼能擺脫得了九幽的封閉？」

不管如何，這是巨靈鬼君覺得最為真實的猜測，等他想起石軒會六道輪迴仙術，想起那次之後，帝君依舊閉關不出，直到石軒在禹余天開闢陰曹地府才再次出聲，對這個念頭就愈發肯定，他甚至懷疑帝宮內是帝君的一件通天靈寶，但這一切，都需要證實。

於是其轉身對著帝宮正殿叩首道：「帝君，是否送敕封器物給那位真君，讓他能暫時轉為陰魂，通過彼岸舟返回禹余天？」

正殿之中，寂靜沉默，許久之後，才有威嚴的聲音傳出：「可。」

但這聲音之中，似乎帶著淡淡的不滿。

巨靈鬼君得了允許，將九幽法則凝結的敕封器物帶著，架起一團陰風，就向著黃泉入口而去。

彼岸金橋帶著石軒飛出黃泉深處，落到河上，架在兩邊，將因為鬥法掀起的滔天波浪平復，將天君級數在內的水鬼們一併定住。

這時，彼岸舟中的秦廣王、平等王與眾位判官、鬼帥、鬼卒還處在震撼之中，哪怕之前左聖帝袍就已經從石軒身上飛走，露出石軒原本的青色道袍和模樣。

面對於此，秦廣王和平等王才回過神來，互相看了一眼，都清楚明白地看到了對方眼神中的驚疑不定。

「難怪以前會覺得帝君的氣息熟悉，原來是在石真君身上感受過！」秦廣王回想以前，恍然大悟，那時候光想著修煉陰死類功法的或者鬼道的真人、真君去了。

平等王則喃喃自語：「難怪他要開闢陰曹地府！難怪他要刻意連接到第一層！難怪他修為境界突飛猛進！」

元識交流之中，兩人似乎就肯定了石軒的身份乃左聖帝君轉世，不由苦笑起來：「到了最後，好不容易有了強硬後台，結果還是撞到了蓬萊派手中……」

事已至此，又發過因果誓言，石真君，呃，左聖帝君，還不比其他層帝君，無法出九幽，秦廣王、平等王只能恭敬異常地對著彼岸金橋上的石軒行大禮道：「小王拜見帝君！」

他們心中不無哀歎，從此幽冥教暗中得臣屬於蓬萊派了，不過有大能在背後的感覺也是不錯！

其他判官、鬼帥、鬼卒見兩位閻王行禮，想到剛才所見的場面，慌忙伏拜：「小的拜見帝君！」

這時，巨靈鬼君駕馭的黑風飛到，見幽冥教以及自己派出去的那些判官，以帝君之禮參見石軒，而左聖帝宮內那位卻沒有絲毫反應，頓時將先前猜測坐實，心中喜悅異常，自從禹余天陰曹地府開闢後，他就從幽冥教口中知道了石軒這出類拔萃的天君，「看來帝君有望半步金仙！」

它心中左聖帝君一直是如師如父，當然是為其轉世之後，這麼快就重新踏入三劫大能境界而由衷歡喜。

接著它兩丈有餘、穿著沉重黑色盔甲的高大身子，推金山、倒玉柱般拜倒，崇敬欣喜地道：「卑職參見帝君！」

而秦廣王、平等王他們，見到巨靈鬼君都認可了石軒乃左聖帝君轉世，那就再無疑慮。

石軒飛出河底，本來是想借秦廣王手上九幽法則凝聚的敕封器物返回禹余天，畢竟此時若靠陰德聯繫以及玉婆婆加持的時光道標之門先去七仙，再返回禹余，很可能被尚在關注此間的神皇、道君發現自己另外一條後路，誰知，巨靈鬼君已經帶著器物飛來了。

見他們都將自己錯認為左聖帝君轉世，石軒心頭分外好笑：「巨靈鬼君與左聖帝君相處這麼多年，居然都還不知道左聖帝君就是左聖帝袍這件通天靈寶，而那些知道此事的，斷然不會將我當成左聖帝君轉世，否則通天靈寶早就倒退回半法寶的層次了。」

既然是為了混淆視聽，石軒也找不到其他解釋，乾脆不承認、不否認，溫和平淡地道：「起來吧，將敕封器物給石某。」

巨靈鬼君忙將那仿生死簿而來的敕封器物，雙手捧著給了石軒，然後安靜、歡喜、威武地侍立在石軒身旁。

「我們一起返回禹余天。」石軒拿著器物，對秦廣王、平等王道，還得將凌霄殿、中土、西荒的神皇教之事解決掉。

這次雖然變化迭出，但於自己而言，最大的收穫卻是節省了近千年時光，回去之後，有百年工夫，就能初步掌控本身洞天的時光流逝了。

……

陰曹地府中，孟霓裳、寒鏡天君、斬仙飛刀、九靈合戰吉祥天女，哪怕是先天功德之道善於防禦，一時之間亦是岌岌可危。

可惜，最後關頭，一片片白色蓮花陡然盛放，等蓮花凋謝掉落，吉祥天女已經失去了影蹤。

「看來石軒那邊有很大進展。」孟霓裳聞絃歌知雅意，頓時就猜到石軒那邊是將羅剎神君逼到了險惡境地，否則神皇不會這麼早就出手。

沒了吉祥天女，幾位天君乾脆就在黃泉入口等待著石軒返回。

而在陰曹地府的鬼門關城樓上，一片空蕩裡，若有似無地淡笑聲響起：「老破書果真已經重新合道。」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言我語猜原委

無思界域，無思大世界，靈台山，不空洞天。

一位身穿袞金皇袍、身材高大的威嚴中年男子，正與淡青道袍、頭挽雙髻、相貌俊美的不空道君在一株完全枯萎了的菩提樹下相對而坐。

這株菩提樹周圍有種詭異的空蕩，似乎那裡本該有另外一株菩提。

「不空師兄，羅剎可好？」此事因自家而起，加上神皇也不願意與不空道君有了嫌隙，所以離開神皇大世界，親自上靈台山看望。

當時羅剎藉著不空道君的本命靈寶菩提妙樹是直接返回了靈台山，可以看出，在她心目中，最信賴和倚重的還是自家道侶，而非神皇這便宜師父。

不空道君臉色平和：「羅剎她的菩提本體隕落，心血相連之下，沒有兩三千年工夫無法復原，而且她三具四劫化身，只得大功德天殘存，實力是大打折扣，不過總的而言，沒有性命危險和境界倒退的隱患，有勞神皇師弟你關心了。」

羅剎沒有隕落，這件事情就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並且是自家先行招惹石軒，不空道君自然不會為此去找左聖帝君的麻煩，真要那樣，生死道祖奈何不得自家師父，難道還教訓不了自己？

「這樣就好，我會再為羅剎準備一位四劫天君的。」神皇微微鬆了口氣道，不過這四劫天君只能從本身神國內支撐的十二大願力化身中拿一具出來了。

畢竟四劫天君就那麼少，不管散修，還是宗門弟子，能夠修煉到四劫的，都是經過漫長的修煉生涯和無數磨難，在這過程中，絕大部分的正常天君，都變得交遊廣闊，或多或少會與道祖門下、半步金仙門下的天君扯上關係，如非必要，神皇實在不想於道基圓滿前橫生波折，光是在諸多大千世界，關注修煉陰陽道法的修士，就讓神皇頗為耗費心神了。

但他又不能不做，一旦沒有這個名義上能與寂滅道祖扯上關係，常常上靈台山來拜見的借口，那些顧及寂滅道祖的半步金仙仇家豈是易與？足以讓他躲到混亂洪荒去！遠的不說，傷勢痊癒後、外出遊歷前的神霄宮，就是僅次於道祖，可以牢牢壓制自己的存在。

不空道君輕輕頷首：「貧道亦會將這株枯寂菩提給羅剎，既是做化身，亦是彌補她的根基。」

「不空師兄，你的枯榮之道已經完滿了？」神皇帶著歡喜笑意道。

枯榮菩提都是近百萬年的靈樹，亦是不空道君參悟後天枯榮大道的見證，而二十萬年前榮盛菩提開了靈智，就是由於不空道君得了枯榮真意，開始圓滿道基，而如今不空道君讓羅剎祭煉枯寂菩提，在神皇看來，就是不空道君已經完滿了道基，有資格證見外道演法了。

不空道君微微笑道：「對於我等半步金仙而言，『萬法歸道』和『圓滿道基』，如非特殊緣由，就僅僅是水磨工夫，而『得道真意』雖然艱難，比起證見『外道演法』，就顯得很是輕鬆了。」

說完之後，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反而微歎道：「真正的六道輪迴，實在玄奧強大，想不到石軒竟然是左聖帝君的傳人。」

「不是左聖帝君轉世嗎？」神皇對於九幽之事，只流於表面，他一位神道皇者，哪會沒事往極端壓制神道的九幽跑。

不空道君輕笑一聲：「左聖帝君就是左聖帝袍，也就是最後出現在石軒身上的那件通天靈寶，他若是轉世，哪還能保得住本體？」

「可左聖帝君為什麼好端端去禹余天收個傳人，雖然這次沒有生死道祖出手，但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封閉九幽，又讓左聖帝君在外收徒，莫非是要針對老師？」神皇亦知道生死被寂滅克制，故而有些擔憂地道。

「嘿，神皇師弟，你莫非忘了石軒的大道跟腳？」不空道君不答反問。

神皇有些摸不著頭腦：「雷電、殺戮、末運，還有毀滅，等等，不空師兄你的意思是？」

不空道君點點頭：「殺戮、末運、毀滅等代表終結的先天大道，自然與代表超脫的生死大道相反，而且石軒還會六道輪迴，所以不難看出，這是生死道祖在為自己轉世推敲功法！」

轉世之前，推敲出一部合相反道種比較容易點的功法，乃應有之義，尤其生死道祖合道極早，說不定已經有了些眉目。

「可不是傳聞生死道祖已經轉世，尚未合道嗎？要不然他封閉九幽做什麼？而且要推敲功法，為什麼不在九幽做？」

對於這點，神皇並不肯定，因為生死大道是本方宇宙正統的那條超脫大道，所以其是唯一一條合道異象能被自身隱瞞、波動極小的大道，且其空沒空出來，只有真正踏出那一步的時候，才會知曉，加上九幽封閉，生死道祖已經轉世，甚至重新合道，亦不是無法接受的事情。

不空道君笑道：「道祖轉世，自然要虛虛實實，尤其是生死道祖若轉世，會留下先天生死道胎，盯著這個的先天道祖、後天道祖、半步金仙，不知凡幾，在九幽推敲功法，豈不是大張旗鼓地告訴他們，我要準備轉世了？而禹余道人傳下的功法裡，蘊含生死大道，上古之時，禹余天中就有不少宗門都能修煉六道輪迴，在這裡得到奇遇，學會六道輪迴，並非值得懷疑之事，貧道推測，這就是生死道祖要讓左聖帝君在禹余天收傳人的緣故。」

「說不定，神霄宮能從雷電之道別出機杼，昇華到毀滅等大道，並且外出遊歷，尋覓合毀滅大道的機緣，就是因為得了生死道祖的提點，否則以她天生的陰陽雷電跟腳，哪有那麼容易。這看來就是讓她看顧石軒的交換，否則左聖帝君常常出九幽，容易惹得對頭懷疑。」神皇恍然大悟，可他還有一個疑問：

「可為什麼五行道祖要摻和其中？」

這下輪到不空道君苦笑了：「五行道祖心思難測，最近幾十萬年，諸多道祖之間的事情，要麼背後有他的身影，要麼直接就摻和了進去，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而且除了讓五行童子去帶石軒出混亂洪荒，順便破壞了先天時光靈寶衍化外，其實可以看到，他並沒和石軒有更多勾連，其餘幾件事中，應該是生死道祖在動手腳。」

神皇點點頭，去了疑惑，反而升起另外一番心思：「要不要通過石軒，將生死道祖逼出來，老師的相反道種可是有生死的，而且能完全克制他！」

不空道君搖搖頭：「先不提石軒僅僅是生死道祖推敲功法的傳人，會為他出手的可能基本沒有，光是師父這百萬年對陰陽大道的沉浸、理解加深，就不可能再改換道路了。而且這次，左聖帝君完全沒有出手的必要卻強行出手，自行暴露在我等明眼人中，多半也是虛虛實實之道，很可能生死道祖功法推敲已經完滿，所以趁我們將注意力集中到石軒身上時，已經開始偷偷轉世。」

接著他說起一樁秘辛：「其實師父當年剛穩定根基，還未選擇相反道路時，就見到先天靈寶生死簿在九幽出世，於是曾經去過一次，想要將生死道祖拿下，寂滅靈智，化為先天道胎，結果生死道祖機警，從此行蹤成謎，難以被追索到，之後師父才確定了陰陽大道為相反道路，結果遇上青雲子在清微道人庇佑下合道，真是周折萬分。」

神皇這才明白過來，可他心中隱含的心思卻是火熱，後天奴役大道，可是能昇華到先天生死大道的，必須謹慎觀察石軒，在生死道祖轉世之後，最快發現！

「對了，不空師兄，老師在閉關？」神皇來不空洞天前，是去方寸寺拜見過寂滅道祖的，可惜未曾見到。

不空道君頷首道：「大概在赤帝從混亂洪荒歸來前幾百年，師父偶然之下，得到一門闡述陰陽的無上功法，對他有所觸動，於是閉關推衍，言有很大希望，將本身功法完善。這種事情，消耗甚多，師父除了必要關心的事情外，沒個幾千年估計難以出關。」

神皇內心有些憂慮，要是老師不需要《寶錄》了怎麼辦，但表面上他還是欣喜笑道：「恭喜老師，賀喜老師，對了，是老師在哪裡得到的？」

不空道君想了下：「據說就是你們通天界域的一處無名大世界，那世界以陰陽功法為主。」

又寒暄了片刻，神皇這才起身告辭。

……

當石軒穿上左聖帝袍時，九幽大世界各層之主，都震動異常，心思卻有各不相同。

九幽第七層中，遍佈黃金、琉璃、佛剎、佛子、金色蓮花，不似九幽之地，倒像是極樂淨土，在這淨土中央，無數全身纏繞怨毒意味的陰鬼，在一位白衣大士金色蓮台之下，聽著她的空靈誦經聲，漸漸消散了怨毒，恢復了正常，一絲絲陰德之氣從他們身上飛往那白衣大士座下蓮台。

這位白衣大士，忽然抬首，看著上方，像是隔著無數層世界，打量著九幽第一層，口中輕聲細語道了一句：「原來是在九幽之外。」

……

九幽第八層，玄黑色的巍峨帝宮之中，莊嚴肅穆的正殿裡，一位背後圖卷隱現的帝皇，對身前一位火紅衣裳的高貴女子虛影道：「娥凰前輩，看來師父還未轉世。」

「這麼多年都等了，也不差在這一時。」那高貴絕色女子微微笑道。

第一百九十章 禹余天中餘波蕩

九幽，若沒有半步金仙的力量，那是進入容易、出來難，哪怕有九幽法則凝聚的敕封器物，能暫時轉換為陰魂，石軒坐彼岸舟穿過九幽屏障時，還是頗花費了些時光，足足一炷香之後，才順著黃泉返回了禹余天陰曹地府。

這一炷香的等候中，孟霓裳是一貫的清冷自若，毫不擔心，既然神皇已經出手將吉祥天女救走，那說明石軒肯定是大佔上風，讓羅剎神君非常危險，其本身自然也就沒有性命之憂，而且這樣一來，至少千把年內，神皇是不會再讓羅剎神君咄咄逼人、步步緊逼了，以鬥爭求安穩，才是真的安穩。

看著一艘艘彼岸舟從虛空中浮現，駛入黃泉，而石軒就端坐船首，一身陰森寒冷的感覺漸漸退去，恢復原本溫和出塵的模樣，孟霓裳哪怕再不擔心，內心深處還是不由產生了少許放鬆之意，輕輕頷首致意，寒鏡天君更是嘴角含笑地打趣道：「賀喜石真君凱旋歸來。」

化為人形的斬仙飛刀，頗為懊惱沒有殺掉吉祥天女，此時乾脆就化成朱紅色小葫蘆飛回了石軒元神當中，頗類憨貨的九靈則哈哈大笑：「想不到俺九靈今日差點殺死四劫天君。」卻是在向老爺邀功。

從彼岸舟上飛回岸邊，石軒回應寒鏡天君的打趣，半開玩笑地道：「幸不辱命，石某已經將大自在天、菩提天一起擊殺。」

寒鏡天君微笑點點頭：「倒比預想好很多，這樣一來，羅剎神君是無法繼續待在我們禹余天了。」

按照預計，在石軒擊殺掉羅剎神君一具四劫化身後，那在九幽之中，他的實力優勢就會進一步擴大，近乎壓制羅剎神君，引得神皇出手，應該沒有可能再擊殺第二具四劫化身，所以如此的結果是讓寒鏡天君內心很為驚訝。

不過寒鏡天君震驚歸震驚，還是與一直清冷不變的孟霓裳般保持了平靜，沒有問石軒是如何擊殺大自在天和菩提天的，一則怕涉及石軒的秘密，他若想說，自然會說，二則幽冥教的真人以及地獄眾鬼差等都在這裡，不是談這些事情的好時機。

孟霓裳點漆般的雙眸淡淡環視了一圈，注意到秦廣王、平等王，以及眾位判官、鬼帥、鬼卒對石軒都是畢恭畢敬，與過去的態度截然不同。

以往秦廣王、平等王面對石軒，雖然敬畏他的修為境界，但分屬不同門派，還是帶有少許自矜和防備疏遠，而如今，他們則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和親近，並且還不是那種因為目睹了天君大戰，以至於心神被震懾的感覺。

「回來就好。」孟霓裳微微點頭，沒有多餘的話語。

石軒輕輕笑道：「這一戰的詳細情形，稍後再與孟前輩你們交流，如今，羅剎神君退出禹余天，倒是有些手尾還需解決。」

除了最後生死簿投影元神的事情，石軒打算將整個過程和盤托出，反正孟霓裳是知曉自己在三劫陽神時期誤入過九幽的，而神皇、不空道君亦不會為自家隱瞞，多半會當成重要消息，與某些半步金仙、道祖做交換，畢竟當年左聖帝宮一戰，可是有三位半步金仙、一位道祖在背後若隱若現，另外光是關注、沒有出手的就更不知凡幾了。

雖然此事打消了神皇的懷疑，讓他不再那麼重視自己，而寂滅道祖也不太可能關注小孩子打架，加上生死道祖既然敢這麼做，那就必定是做了遮掩、蒙蔽，虛虛實實，不會讓意外發生，如此一來，至少短時間內，石軒是沒了這方面的擔憂。

但生死道祖這邊的事情，也是牽涉甚廣，石軒豈會因放鬆而忘形，先將此事大概講一講，讓她們有所猜測，這樣日後孟霓裳、寒鏡天君若發現什麼異常，也不會疏忽過去，能提早告訴自己，讓自己及時做出應對。

孟霓裳語氣清冷悅耳地道：「好，那我們去凌霄殿。」寒鏡天君則返回其元神內溫養。

「這下得在兩邊夾縫中前行了。」石軒心中暗歎道。

……

幾位天君的大戰，早就引得有心人關注，而且一炷香的時間並不算太短，上清神霄界、陰曹地府附近，已經不知有多少真君、真人在焦急等待著裡面的鬥法結果。

石軒決定出手後，就將許真君請了回來，坐鎮宗門，而蓬萊派諸位真人在法會之後，還未來得及離開，就遇到羅剎神君連番挑釁，謹慎關心之下，都是推遲了歷練、閉關等安排，平心靜氣等待著見分曉。

楚綰兒與方氏熟識多年，當年其在中土修煉時，還常常與方德麟、方含靈一起玩樂，所以方氏能在天涯海角樓，與蓬萊派真人、真君一起關注陰曹地府的爭鬥。

陰曹地府距離上清神霄界不遠，在普通元神真人元識範圍內，隨著時光漸漸流逝，心性修為稍微遜色道門正宗元神的方氏，變得有些焦急：「據聞天君鬥法，往往兔起鶻落，決勝於電光石火之間，恩公既然早有綢繆，那應該能快速解決，如今快到一炷香了，莫非有什麼變化？」

到了上清神霄界後，她從楚綰兒口中知道了這是石軒的謀劃，心中既期待，又擔心，她已經不是當年那位見識淺薄，連如何修行都不知道的孤魂野鬼，對雙方實力強弱，頗為瞭然。

楚綰兒心中雖然同樣擔心焦急，但她能壓得住情緒念頭，且對師父信心十足，微微笑道：「方姐姐，師父就算是突逢災難，憑他的心性手段，亦能拼出一條生路，更別提這種謀定而後動之事，九幽出來不易，想來是耽擱了些時光。」

明輕月點點頭：「就算事有變化，石軒也能借助九幽，帶著孟前輩她們安然逃脫的。」對於石軒，她很有信心。

「嗯，石小子一貫後手多多，再不濟，也能保得住性命。」許真君詼諧笑道，而在他身邊，記憶恢復了少許的八九歲江真人，正在給他當道童，一臉不明所以的模樣。

石軒在出手前，讓許真君一旦發現不對，就帶著整個蓬萊派去通天大世界暫避，所以許真君一直春風拂面的笑容之下，是蘊藏著少許擔心。

……

陰曹地府附近。

采薇真君高坐雲端，注視著出口，對身邊的火德真君、魏帛書等人歎道：「這一戰涉及禹余天生死存亡，要是石真君他們輸了，我們這些外來真君就得趕緊離開禹余天了。」

一旦沒了有大背景的蓬萊派在，羅剎神君就不用拿堂堂正正行事來當牌坊，肯定會恢復霸道行事的作風，他們這些來來往往的真君、真人，又有哪一位會願意失去自我。

「但是雙方實力差距太大，而且石真君又是被激出手，局勢很不樂觀。」火德真君非常不看好倉促迎戰的石軒、孟霓裳等能夠戰勝羅剎神君，一時有些憂心忡忡。

魏帛書苦笑道：「哪怕只有縹緲難尋的機會，我等禹余天真人也別無選擇。」

「要不然，就得遠走其他大千世界了。」歸一真人歎息道。

由於種種跡象都不利於石軒、孟霓裳等，整個陰曹地府附近是氣氛沉重，如此多真君、真人的氣息與天地交感之下，竟然引得天象變化，鉛雲密佈，低垂半空，而又沒有轟鳴雷聲傳出，展現死一般的寂靜。

甚至北海血魔宗內，秦升已經在準備帶著弟子們離開禹余天，由於當年血河老祖背叛血影真君，背叛神皇的事，一旦羅剎神君大獲全勝，那就是滅門之禍，倒是血河老祖悠閒看著陰海，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又過片刻，突然之間，陰曹地府內飛出兩道遁光，一青一寒，向著罡氣層中而去。

「石軒，孟霓裳……」火德真君本以為他們是逃遁出來的，可轉眼就感覺到石軒氣息旺盛，沒有衰弱，「他們贏了？」

魏帛書等死死看著陰曹地府，又等少許，見羅剎神君沒有出現，這才長長舒了口氣，欣喜地道：「幾位大能真的擊敗羅剎神君了，而且，很有可能已經將她擊殺！」

「這真是奇跡，幾位三劫天君聯手，竟然可以戰勝貨真價實的四劫神君！」采薇真君歡喜放鬆之餘，帶著驚訝情緒地感歎道。

三具願力化身聯手，羅剎神君就相當於貨真價實的四劫神君！

血魔宗內，秦升目瞪口呆，血河老祖則搖頭笑著，歎息了一聲。

陰曹地府附近，焦急、沉悶、壓抑、憂心的情緒一掃而空，低垂的鉛雲發出陣陣雷聲，下起了縹緲帶著霧氣的小雨。

小雨很快停息，附近陰海霧氣亦是短暫消散，現出一條美麗朦朧的清新彩虹。

上清神霄界，天樞峰，天涯海角樓內，諸多輕微的、鬆了口氣的聲音近乎同一時間響起，匯成了一道不小的聲響。

楚綰兒側頭看了一眼明輕月，明輕月也剛好看向她，兩人露出默契的笑容。

「好像只有師祖是一直平靜無波。」楚綰兒心中默默想道，剛才只莫淵沒情緒變化，似乎石軒獲勝早在他預料之內。

……

凌霄殿元靈結合了此方大世界天地法則，自然發現了石軒與羅剎神君等進入陰曹地府，此時見只得石軒、孟霓裳返回，且向著自家飛來，那是心膽俱喪，想要抽身逃離，可天君氣息壓制下，它是難以動彈，連瑟瑟發抖都辦不到。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了卻手尾參靜功

等到眼睜睜看著石軒、孟霓裳飛入自家正殿，凌霄殿才發現氣息壓制消失，趕緊附身在大天尊汪文翰身上，上前幾步，跪拜求饒道：「石真君、孟真君，小的是被羅剎神君逼迫才這麼做的。小的僅僅是三劫純陽法寶，面對近乎四劫的天君，哪有反抗的餘地，你們兩位大人有大量，還請饒過小的，你們讓小的做什麼都願意！」

它一件三劫純陽法寶，元靈剛剛誕生，還未成形，心性、靈智都很差，面對生死攸關的問題，哪還會顧及臉皮，若非靈智不高，想不出更多求饒的花樣，怕是赤身背負荊條、萬界凍絕神光凝結的寒冰上打滾等事情都會做出來，於它而言，必須牢牢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否則石軒、孟霓裳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能讓它幾十萬年苦修淪為畫餅。

石軒不見任何憤怒地微笑道：「你出自神皇門下，面對羅剎神君有畏懼之情，在所難免，加上本身實力相差太遠，即使羅剎神君要堂堂正正行事，不便親自出手，亦可以派出同階神靈，以你包庇蓬萊，行事不公為名，剝奪你與天地運行法則的結合，並將你強行渡化。」

「石真君明鑒，石真君所言極是。」凌霄殿元靈自覺石軒真是平易近人，頗為體貼自己心思，非常好說話，感激地差點涕淚橫流。

石軒搖了搖頭，平和地繼續說道：「但對我們蓬萊派而言，對整個禹余天而言，你就是投效了敵人，再多理由亦難粉飾，總不可能，有天君因為各種情有可原的理由無妄殺了我門下真人、弟子，然後來一句你要站在他的角度想想，我就放過他？寬縱敵人，就是傷害自身，傷害站在自己這一邊的人。既然做錯了事情，自然就要承擔相應後果，我們道門修士也是一樣，一旦選擇錯了道路，違背了本心，那就難以真正的長生久視。」

此話一出，凌霄殿元靈附身的汪文翰是全身發抖，要不是乃願力凝結的神靈之體，怕是冷汗就如雨落下，這才想起，石真君雖然溫文爾雅，看似道德寬厚之士，但心志堅定，手段狠辣，從不為外物動搖！

「石真君、孟真君，饒了小的吧！小的願意為你們做牛做馬！」凌霄殿元靈說話的時候，是看著孟霓裳，她乃女性修士，可能心腸會軟一點。

但孟霓裳以一介孤女接掌衰落的廣寒宗，一萬多年來，是清冷自持，威壓整個禹余天，處事手段高明決斷，哪會是聽了求饒就動搖心志的人物，她對於凌霄殿元靈不聞不問，冰雕美人般端坐於旁。

就在凌霄殿元靈嚇得半死的時候，石軒輕笑一聲道：「石某要你何用？不過好在還未造成嚴重的後果，罪不至死。」

啪一聲，凌霄殿元靈附身的汪文翰是一下就趴在了大殿之上，乃放鬆之後，手腳發軟的緣故，但它很快就掙扎著爬了起來：「石真君，您真心大人有大量。要怎麼懲罰小的，小的都願意！」只要不死，一切好說。

石軒點點頭：「為避免日後再有類似情況發生，你就捨去自由，認人為主吧。」一旦認主，主人心念轉動間，就能讓凌霄殿元靈灰飛煙滅。

「小的悉聽尊便。」凌霄殿元靈哪敢說半個不字。

石軒將手一招，上清神霄界中的方氏就陡然移到了凌霄殿正殿內，她不明所以，但看到石軒還是歡喜地盈盈一拜：「妾身恭賀恩公除去強敵。」

「只能說是重創於她，好了，方夫人，這是一件神道純陽法寶，如今打算認你為主。」石軒指了指凌霄殿元靈道。

方氏一愣，還有這等好事，心中頗為忐忑，剛要以無功不受祿拒絕時，石軒就加了一句：「它關係禹余天運行正常，要是再有類似之事，頗為麻煩，你我相交於微末，乃可以信任的道友，而且你又是神道修士，剛好契合，所以還請方夫人你莫要推辭。」石軒其實就是感念當時方氏強行出頭的情意，才將凌霄殿留下的。

見石軒這麼說，方氏明白他真正意思，盛情難卻，也就不再推辭：「妾身謝過恩公。」

凌霄殿元靈悄悄鬆了口氣，還好是神道修士，這個時候，它自然不會挑三揀四，於是放開中樞，任由方氏祭煉。

片刻之後，位於禹余天各處所在，被凌霄殿敕封的諸位神靈心中是同時響起了美妙仙音，空靈清越。

他們心有所感，齊齊行大禮：「拜見凌霄無上至尊妙有普度天尊！」

之後，石軒、孟霓裳飛到西荒上空，看著那狹長如同城牆的「極樂淨土」，看著裡面依舊生活著的被渡化修士、凡人、以及包括天機城在內的很多西荒城池。

然後在很多真君、真人暗中注視之下，石軒祭出三才滅法劍，白色黯淡劍光一展，浩浩蕩蕩落下，末運氣息蕩漾，一切有為法皆如夢幻泡影般消散。

這一劍，石軒沒有斬碎任何事物，甚至經過物質變化，已經是真是切切實質事物的清泉綠地，黃金琉璃、神廟色樹等都沒有受到一點傷害，依舊存於原地，只是它們，以及這些被渡化的修士、凡人身上，猛地升起了一道道金色琉璃光芒，裡面有的含有法力，有的帶著禁制，有的純粹是願力組成，但是這些光芒很快就黯淡斑駁下來，消失在微風之中。

這些修士、凡人一直充滿靈智的雙眼中，頓時多了些神采，像是由一群木偶，變成了真正的活人。

他們面面相覷，不敢相信之前竟然會做出毫無保留放棄自我以信奉羅剎神君之事，一般神道的信仰，可沒有這麼霸道！

魏帛書見天機城恢復，剛要站出來對石軒道謝，就看到石軒轉頭對著自己微微一笑，然後毫不猶豫轉身，與孟霓裳聯袂而去，一青一白，剎那就消失在天際，而他們所過之處，夾在「極樂淨土」和瀚海之間的西荒，所有空間裂縫先是崩壞，接著黯淡消失。

這一片地域，變成了普通的黃沙大漠，其中還有綠洲產生。

「石真君這是直接斷了極樂淨土根源，如此行事，看來羅剎神君即使沒有真正隕落，那也是受創極重，很難在一兩千年內恢復。」采薇真君不由感歎道。

火德真君從目睹石軒、孟霓裳出來開始，就一直不敢相信：「石真君他們幾位大能，是怎麼戰勝羅剎神君的？難道陰曹地府對她的壓制會這麼厲害？但真要這樣，羅剎神君又豈會貿貿然進去！」

諸位真君、真人眾說紛紜，有言石軒或者孟霓裳身上有可遇而不可求的九階秘寶，有說石軒身上有四劫通天靈寶，之前根本只是示弱，要讓鬥法發生在其擅長的地方，以便畢其功於一役……

這些猜測，隨著來來往往的真君、真人們漸漸流傳到諸天萬界，而「真正的原因」則在少數大人物之間傳揚著。

而西荒所在縮小了不少，從中土過來是瀚海，瀚海之西被命名為「綠洲荒漠」，「綠洲荒漠」的西邊則是「珍寶之地」，常常有凡人橫渡瀚海、荒漠，來到這裡尋覓琉璃、黃金等珍寶，「珍寶之地」邊緣的天機城再往西，才算是西荒。

……

兩百一十五年後，石軒洞府靜室之內。

石軒盤坐風火蒲團上，閉目觀想，感應著本身洞天，沉浸在那時光流逝中，似乎與小千世界天地相合，高高在上而又亙古不變地俯視著整個洞天。

這是一處微型的洪荒宇宙，殘餘地火風水爆發、虛幻失道混沌、時空風暴、虛幻世界等遍佈其中。

忽然，石軒心血來潮，念頭一動，就見到處於太古時代的雷暴虛幻世界中，雷雲是漸漸濃縮，直至凝成一道紫色雷霆，接著雷霆化入天地，天地猛然搖蕩，地火風水開始爆裂起來，而外面時空風暴亦是凝聚，虛幻失道混沌等則向著以前不穩定的狀況變化。

「呼。」石軒停止倒轉時光，任由洞天再次衍化。

將九幽之事，隱瞞生死簿投影，告知了孟霓裳、寒鏡天君以及本門真人之後，石軒就開始閉關參悟借助左聖帝袍得來的掌控本身洞天時光法則的積累，經過一百年出頭，終於是將積累化成了自身修為，能夠初步掌握住時光法則了。

但石軒並沒有向任雲蹤那般調理心性後，就決絕堅定地引動天人第四衰，以至於目前都還身在衰劫中，而是又做了一百來年的熟悉、掌握、積累、沉澱，這才結束了閉關，開始調理心境，為天人第四衰做最後準備。

當年聽了石軒的講述後，無論寒鏡天君，還是本門真人，都沒有太過驚訝，畢竟石軒曾經入過九幽的事情，他們很清楚，得到左聖帝君青睞，也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至於孟霓裳和莫淵兩個常年沒有表情的長輩，那就更是波瀾不起。

但是他們對於石軒捲入了九幽一系的事情，都表示了擔憂，這兩百來年中，孟霓裳、莫淵、明輕月等在禹余天中都發現過外來的或光明正大的、或偷偷摸摸的修煉生死、輪迴等功法的修士，真是魚龍混雜，好在沒有肯定左聖帝君與生死道祖狀況前，他們不敢做什麼大動作，加上石軒閉關靜修，更是絕了不少人的心思。

一年之後，調理好了心境，石軒吩咐了鎮守宗門的紫郢幾句後，就將靜室封閉，盤腿坐於蒲團上。

調息片刻，石軒定下心神，將寄托在陰陽大道上的那絲元神，往其最深處沉去。

一股浩蕩往前，莫可追溯的力量悠然降臨！

第一百九十二章 時光席捲元神來

這股大道反噬之力，無形無質，順著元神聯繫，直接就穿透了石軒一身陰陽混洞神光法力的阻擋，悠悠然落到洞天之上。

隨著大道反噬之力地落下，石軒心神映照中，頓時就感覺到周圍虛空裡詭異浮現出一條翻滾洶湧、流淌向前的無色大河，其似乎永不復返，浩浩蕩蕩，流入洞天。

這條虛幻大河，甫一和洞天法則接觸，就與其牢牢結合，帶動其急速變化。

地火風水平息，失道混沌消散，時空風暴分離，到處都是雷霆閃現，一些大千誕生，僅僅剎那，石軒的洪荒洞天就邁過了漫長的時光衍化，直接進入了太古時代！

這非是法則變化，而是切切實實的剎那千萬年！

石軒元神震盪，一片眩暈，洞天時光流逝的速度快得石軒這位三劫天君都無法把握，難以自持，心神動搖。

時光長河越流越快，就像是要衝破堤岸的洪水，越來越急，驚濤拍岸。

整個虛空宇宙的雷霆漸漸平息，幽暗虛空穩定，無數虛幻大千誕生衍化，上古來臨！

虛幻大千的誕生開始變少，虛空宇宙徹底穩定！

一個洞天，若是正常衍化，那大概有幾十億年的壽元，可短短幾息過去，其就成長了幾億年，進入一個小千世界的成熟期。

盤坐於蒲團之上的石軒，本來二十來歲的面容，急速變化，頜下黑色短鬚長出，眉眼形狀些微改變，眼角有少許皺紋產生，宛如一位成熟的中年儒雅男子。

在體內開闢小千世界後，本來已經沒有壽元限制的天人，又會重新產生壽元，並與小千世界的壽元勾連，如果沒有衰劫，那就能活幾十億年。

眼角皺紋越來越重，石軒心神被時光沖刷著，難以穩住。

有小半三劫天君，就是在天人第四衰降臨的時候，無法擺脫時光長河席捲，難以去操縱小千世界時光，於是短短十來息內就生死道消，類同於渡天劫，沒有周轉的餘地，在這方面，修煉時光功法的天君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甚至於，渡過壽元之衰的成功可能是一般天君的好幾倍。

此時的石軒，就彷彿變成凡人，被河水淹沒，難以上浮，難以呼吸，隨時都會嗆水窒息而亡。

好在石軒道心修為出類拔萃，在這些動搖心神的感覺中，保持了一絲元神清醒、永不動搖，在十來息後，總算適應了那種淹沒在水下，眼耳口鼻皆是河水，只能漂漂浮浮地絕望看著水面流淌的感覺，開始艱難地鎮壓諸般念頭，穩定心神：「一……念……不……起……虛……空……境。」

一絲絲白髮在石軒頭上出現，除了眼角外，額頭等地方也泛起了皺紋，光潔如玉的皮膚變得有些黯淡。

念頭一個接一個、先慢後快地被束縛在了心神中。

一旦適應了時光沖刷感，開始掌控起心神念頭，以石軒的道心修為，加上太極圖鎮壓，很快就將所有念頭收束，心神平靜，觀想起清淨自然道德天尊來。

得益於石軒在一劫天君時，就經歷過剎那千年的感覺，又常常心神沉浸入宙光鐘，感受時光長河流淌，很快，石軒元神就發出似黑似白的光芒，圍繞自身，在背後攏成了一尾緩緩轉動的陰陽魚。

這時，石軒心神如同明鏡，水過無痕，徹底擺脫了時光長河的席捲，以一種超然物外的心態、感覺，感應著洞天內的時光流逝。

沒有任何耽擱和猶豫，也沒有絲毫倉促和慌忙，石軒平靜地運轉元神，開始操縱起洞天時光遲緩和反向流動。

猛然之間，無聲的尖銳感在石軒元神內響起，將明鏡般的道心弄得裂縫道道，蓋因此時洞天內的時光奔流，就像石軒上輩子世界中的高速行駛列車，而石軒操縱時光之能則是一個赤手空拳的男子，拖著車尾，想要將列車停止下來，可力量懸殊太大，只能被列車帶著狂奔向前，在地上拖出深深的痕跡。

「真有種時光長河，浩浩蕩蕩，順之則亡，逆之亦亡，無法影響其絲毫的感覺。」石軒一邊平復心神，一邊壓下一些起伏的念頭，然後繼續著近乎螳臂當車的悲壯、無望之舉，被列車拖得跌跌撞撞，心神不時搖晃。

不因失敗而氣餒，不因作用渺小而絕望，石軒心性平和，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一切。

漸漸的，在石軒鍥而不捨地操縱時光對抗之下，時光長河似乎變得緩慢起來，奔湧浩蕩平靜了一些。

白髮越來越多，皺紋越來越深，皮膚越來越暗淡，石軒漸漸變得像是一位花甲老人，此時洞天中，步入毀滅、末日的虛幻世界、星辰，開始多於新誕生的大千、星辰，時空風暴開始劇烈，幽暗混洞逐漸增多。

就在石軒見洞天壽元到了最後十億年，有心施展「虛空開闢」，以殘留更多壽元到最後關頭時，功夫不負有心人，時光長河的流速，在石軒反向操縱之下，在大道反噬之力終於變得平緩中，逐漸穩定下來！

雖然向前流淌的速度依然極快，可相對洞天世界還剩近十億年的壽元，就顯得沒那麼迫切了，至少一甲子內，不會因壽元衰竭而亡。

「等到再適應幾年，操縱時光之能還可以將時光流逝變得更慢，不過以我的進展狀況來看，大概三四十年，就能讓時光流逝完全停止，步入衰劫的最後反撲。」石軒這時才能分出少許心神，觀察自身狀況。

壽元之衰，一旦能讓操縱時光之能與大道反噬帶來的時光流逝相等，就會引來最後的反噬降臨，而若五百年內還未達到這種狀況，大道反噬最後的力量也會降下，這種時候，自然是越早迎來越好，畢竟這樣殘餘的壽元越多！

石軒從蒲團上站起身來，卻彷彿帶起一陣虛幻而厚重的灰塵，幾十億年的時光流逝，自然會在元神之外反應少許。

壽元之衰，由於只涉及洞天和壽元，故而石軒實力尚存不少，光是元神本身就能抵禦任何七階以下的仙術，而且若勉強分心，還能發出六階威力的仙術。

解除禁制，打開靜室之門，一直守衛在外的紫郢歡喜地道：「老爺您穩定住衰劫了？真是不錯，有不少三劫天君，可是連這一關都未曾渡過……」話一出口，紫郢就辟里啪啦說了一堆。

天人第四衰，因為時光的玄奧，以及渡劫秘術、秘寶的匱乏，除開修煉時光功法的天君，沒有哪位大能，在渡劫前可以說自己有很大把握的，故而紫郢見自家老爺挺過最初的難關，很是高興。

「剛才老爺我是差點就將渡劫秘術用了出來，這壽元之衰不愧是衰劫中僅次於道心之衰的難關。」石軒搖頭笑道，越往前行，對於衰劫的把握，自己就越小，早就不復肉身之衰時能有八成左右把握的好事了。

並且渡過壽元之衰的把握不會再隨著時光流逝、道心修為進步而大幅度增加，因為操縱時光之能，在渡過衰劫前，是不會有本質的變化，除非找到秘寶、秘術，否則就僅僅是在現有基礎上的精益求精，多個一成左右的把握，而這一成把握無法抵消畏懼衰劫，遲疑齊全帶來的道心隱患，另外，琅霞真君也是一個反面例子，有些時候就需得勇猛精進。

……

由於宗門內多了《浮光紫霄篇》《天外青冥篇》等直指合道的劍修功法，蓬萊派不少有心劍道的弟子總算能有所選擇，不過礙於蓬萊派挑選弟子，還是以鍥合神霄一脈功法為主，加上《神霄洞真得道寶經》乃無上功法，遠遠勝過劍修傳承，所以劍修一脈的弟子，並不太多。

紫郢是個話癆，自然也好為人師，能得這麼一位二劫大能的指點，蓬萊派劍修一脈的神魂弟子，那是常常到石軒洞府來拜見紫郢。

對此，石軒並不阻止，紫郢需要增長心智，教導後輩亦是一種磨礪。

這日，王綺、方立、林少衝三位修煉劍修功法的神魂弟子，聽聞紫郢前輩有空，趕緊就到了石軒洞府拜見。

在青狼的引領下，他們剛剛步入洞府，就看到一位頭髮全白的蒼老清癯修士走了出來，他滿臉皺紋，皮膚乾枯黯淡，而且身上散發出一股腐朽滄桑的味道。

「就像是經過了百萬年的時光沖刷！」王綺、方立、林少衝內心都不由自主驚歎道，她甚至能看到這蒼老修士身邊蕩漾著無形、厚重、滄桑的歷史塵埃，雖然其外貌不過六十來歲，但卻給人一種老得不成人樣的感覺。

這種感覺他們從未見過，可能夠散發出這種感覺的，豈會是平常修士，於是三人畢恭畢敬行了一禮，哪怕不認識這位蒼老清癯修士。

石軒點點：「紫郢在左邊第三間靜室等你們。」然後出了洞府，往天樞峰飛去。

「他稱呼紫郢前輩的語氣？」林少衝有點遲疑地道。

王綺也頗為奇怪：「這是一種長輩的語氣，難道？」

「石祖師？！」三人心中同時想起這個名字，可石真君怎麼會老成這樣？不過想到很多修士愛以蒼老長輩模樣見人，也就釋然了。

……

天樞峰地底，石軒看著冰棺內的許真君，不由好笑道：「沒想到還能再次看到許真君你這副模樣。」就是聽聞許真君開始肉身之衰，石軒才往天樞峰走一趟的。

「老道也沒想到石小子你比老道還像老道。」許真君好氣又好笑地回了石軒一句。

第一百九十三章 「隔牆」有眼需謹慎

白髮蒼蒼、皺紋深深的石軒詼諧地搖頭道：「弟子心境永遠十八，怎麼能算是老道？」

石軒目前尚存一劫巔峰的修為、境界，寒光凍天坼地仙陣根本對其無用，所以石軒是直接盤坐在冰棺之前，看著裡面肉身腐爛的許真君，通過仙識感應，肯定許真君的天人第一衰已經穩定，不會再出現不死不活的狀況了，而且對於再次肉衰的許真君，這次的準備是非常充分，哪怕不像石軒渡肉衰時有八成以上把握，可接近七成的把握還是有的，所以石軒心態輕鬆，用上輩子的典故開起了玩笑。

許真君雖然不明白這典故，但其淺顯易懂，笑罵道：「你這不是損老道心境蒼老，總是以老人家自居嗎？」再歷肉衰，許真君是自信十足。

頓了頓，許真君看著石軒，忽然輕輕歎了口氣：「你勇猛精進固然是好事，從你拜入宗門開始，老道看著你成就金丹、元神，又看著你渡過天劫、衰劫，如今天人第四衰你亦是有些把握，說不定很快就能成為叱吒一方的四劫天君，但想到這次之後，你就要面對縹緲難測、極端艱難的道心之衰，老道難免有些為你忐忑、擔憂。」

其實金丹、元神的艱難是勝過道心之衰不少，尤其元神更是死中求活，斬去自身執念，但對於許真君這種在天人境界沉浸超過萬年的大能而言，金丹、元神的艱難已經是過眼雲煙，相對來說，道心之衰成了目前的最大艱險，而且石軒成就金丹、元神時，只是許真君覺得潛力不小、頗為看重的弟子。

這種弟子，萬年之內，不知出現過多少，可如今，這麼多年下來，長輩晚輩的情分已經極重，一想到石軒這麼快就要面對道心之衰，許真君難免泛起了擔憂。

石軒呵呵笑了一聲：「許真君，可不能好高騖遠，忘了腳下之路，弟子的壽元之衰還有最後的艱難，能不能渡過都得兩說，此時談道心之衰，為時尚早。」

許真君點點頭，也不想石軒為此分了心神，要是因此隕落在了壽元之衰，那才是冤枉，只是感慨了一句：「過去三萬年，整個虛空宇宙，成就半步金仙的，不過寥寥五位，咱們通天界域更是一位也沒有，好在本門興旺之勢已經產生，日後必定會出一位真正長生久視的道君。」

說這話的時候，許真君一直看著石軒，顯然在他心目中，石軒是最有希望的一位。

過去兩百多年中，明輕月、謝方偉在前面真人經驗積累的基礎上，兩千多年就渡過了第三次天劫，讓蓬萊派的三劫陽神真人達到創紀錄的六人，在許真君看來，很有可能從中再成就一位天人。

倒是江真人在天劫前轉世，或多或少還是產生了些道心瑕疵，如今並沒有像轉世真人那般突飛猛進地成就元神，反而剛剛才突破到陰神，能否再次斬破虛妄，還得看他這些年的磨礪。

「等後來修煉《神霄洞真得道寶經》的真人逐漸多起來，本門的天人亦會增多。」

石軒頷首贊同，其實除開自己、楚綰兒另有機緣，自己上下幾代的真人，在功法上，天然有著劣勢，不過若在這種情況下，都能成就天人，那觸摸大道神髓這一步，於道心上就踏得堅實無比，日後衰劫能更有把握，比如自己根本沒等到陰陽混洞神光越階，就已經觸摸到了陰陽大道神髓，比如楚綰兒目前努力的時光大道方向，比如許真君……

寒暄了幾句，石軒沒多打擾許真君對抗大道反噬之力，就離開天樞峰，返回了自家洞府，靜靜操縱洞天時光倒流，對抗長河流逝。

……

一個位於通天界域邊緣，外部有諸多時空風暴的大千世界內。

秦升一襲漆黑如墨的羽衣周圍，絲絲黑氣纏繞，這黑氣奇異詭秘、至深至沉至暗，扭曲而猙獰，彷彿有著生命和靈智一般。

「在此渡九霄神雷劫，就不怕《太始天魔冊》的秘密暴露了。」秦升悠然打量著四方，這裡是他某次外出遊歷時，偶爾發現的偏僻封閉大千世界，這裡的修真界並不繁盛，最高修為不過元神真人，而且附近基本沒有天君來往。

秦升是靠著越階太始天魔氣強行闖過的地膜，然後將此地作為自己渡第四次天劫的所在，雖然石軒、孟霓裳應該已經知道自己修煉的是《太始天魔冊》，但沒有強大後台的情況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少魔道天君的本性可是劫掠、搶奪。

秦升嘴角勾出一絲嘲弄笑意，看著上空，心中暗道：「昔年天機城中，在我紫府內是突然出現了《太始天魔冊》，前因不明，我又怎麼可能沒有點提防，不管暗中的你打得是什麼主意，這次都要落個空！」

成就元神、照見本性後，秦升就肯定自家元神內，並未被做過手腳。

平復了心境後，秦升堅決地引動了九霄神雷劫，一道紫色雷霆落下，讓方圓百萬里陡然變得明亮起來。

當九霄神雷劫被引動時，在秦升元識感應之外的地膜附近，有一位身穿血色長袍的高胖光頭老者是靜靜而立，看著雷霆浩蕩劈下，他蒼老普通的臉上帶著淡淡笑意，雙手攏在袖中，絲絲詭秘扭曲黑氣不停竄進竄出：「竟然不信任老祖我，差點讓老祖我錯過了觀摩太始天魔氣渡第四次天劫的狀況，好在老祖我亦非等閒，早就猜到了你會這麼做，總算綴了上來。」

「《太始天魔冊》來得蹊蹺，你就不擔心古怪嗎？有老祖我守護，至少會安全不少。」血河老祖搖頭笑罵道。

而在血河老祖身後不遠的一座虛空星辰之上，盤腿坐著一位黑袍修士，他一身氣息虛幻不定，竟然與虛空融洽結合，而且其似乎帶著一件了不得的事物，就是普通三劫天君的仙識掃過這裡，亦會覺得空無一人，正常無比。

其相貌清秀，儼然便是瀛洲派的宵真子！

只不過與正常宵真子相比，現在這位，眉梢眼角都帶著淡淡的邪魅之意，加上黑色氣息籠罩，不像戒律森嚴的瀛洲派真人，反倒像是心魔天君、魔道天君！

他含笑看著前面毫無所覺的血河老祖，並且似乎能透過虛空，看到正在渡九霄神雷劫的秦升，右手輕輕拍著膝蓋道：「還算謹慎，但本座若想對付你，光是太始老師新創的克制太始天魔氣的越階仙術『太初鴻蒙清氣』，就能游刃有餘了。」話中之意是身上還有一些強大事物。

過了幾個剎那，大千世界內滿天黑氣捲起，與帶著無窮無盡惡意的太宵化道雷相撞，然後狂放、得意的笑聲響起：「總算成功寄托惡之大道！我亦是天仙真君了！」

血河老祖笑了笑：「嗯，收穫不淺。」接著轉身離來。

星辰之上的宵真子呵呵一笑：「太始老師這一脈的道統總算傳承下去了。」

接著他站起身來，輕輕歎息道：「善惡合一，艱難無比，不知我能否跨得過天人這一關，成功寄托先天太初大道。」

瀛洲派功法天生有缺陷，雖然號稱直指太初大道，但實際上只能寄托善之大道，不過卻被太始魔祖注意到，其驚才絕艷，結合本身功法，經過幾十萬年的推衍、推敲和試驗，創出了一門無上大法，能通過一件通天靈寶，兼修《太始天魔冊》和《太上想爾九戒註疏》，並在成就天人時，將兩門功法合一，寄托太初大道，練成「太初鴻蒙清氣」這越階仙術，可其功法還未命名，這一代天驕就捲入了金仙大戰，徹底隕落在玉景道人劍下。

「就叫《太初鴻蒙卷》好了。」宵真子慢慢起身的過程中，臉上氣息變化不定，在清秀、知禮、淡然的宵真子和邪魅、魔氣深重的宵真子之前來回變動，似乎連他自己想要克制都非常艱難，以轉世前的萬惡天魔令半法寶本體結合心魔念頭為一方，以這一世為另外一方，在成就天人前，鬥爭是非常激烈，幾次讓宵真子險些失控。

「還好一直沒有露馬腳。」宵真子剛剛感歎完這一句，忽然心中一動，向著側後方看去，只見時光略微晃動，似乎能隔著無數虛空看到禹余天，看到一位白髮滄桑的老者，其正含笑對他示意，這老者身邊則侍立著一位紫裙小姑娘。

宵真子愕然出聲：「石軒？！」

他竟然將剛才一切從頭看到了尾！

……

石軒元神洞天內的時光流逝已經近乎停止，而且還能將操縱時光之力反照外界少許，雖然不能緩慢時光，但可以跨大千世界行事了。

「太始魔祖不愧是魔道有史以來天分最高、成就最高的人物，但這樣的人物，還是沒擋得住玉景道人一劍。」石軒感歎了一聲，收斂心神，開始迎接大道反噬之力最後的瘋狂降臨。

當時光流逝完全停止時，石軒只覺元神內那條時光長河像是被激怒，猛地掀起滔天巨浪，一下就掙脫了自己反向操縱時光的束縛，洶湧往前。

越來越多的大千世界毀滅，越來越多的時空風暴、恐怖混洞誕生……

石軒白髮掉落、稀疏，皮膚黯淡無光，鬆弛褶皺……

第一百九十四章 渡劫修煉兩不誤

短短幾個剎那間，石軒就到了耄耋之年，老態龍鍾，身上充滿死氣，僅有的一點生氣也如同風中殘燭，搖搖晃晃，似乎下一刻就會熄滅。

無數虛幻大千世界走到了末路，地震劇烈、火山噴發、狂風肆掠、洪水漫天，陸地上出現數不清裂縫，大海深處則彷彿有無底深淵，讓海水全部倒灌入內，消失無蹤，最後接連不斷的爆炸、破碎聲響起，帶動附近虛空宇宙、星辰一片片的坍塌，化為混洞，化為時空風暴。

整個洞天宇宙中處處都在走向毀滅，一副窮途末日的混亂景象，再也不復絲毫的穩定。

石軒用盡全部心神操縱著時光遲緩、倒流，可在這三十七年中得到長足進步的操縱時光之能，在宛如瘋狂的時光長河衝擊之下，是毫無作用，杯水車薪。

很多沒有秘術、秘寶的三劫大能，到了這一步，往往只能苦苦支撐中聽天由命，寄希望於這最後的大道反噬之力，在洞天壽元徹底耗盡前平緩下來，那樣才有一線希望渡過壽元之衰。

雖然相對於本身而言，法力之衰的難度是高於壽元之衰的，畢竟造化氣息可比洞天時光難掌握多了，可在不少天君心目中，前者反而沒那麼危險，因為只要在元神內產生了那一絲真切的造化氣息，即使沒有秘寶、秘術，之後渡過衰劫的把握也在五成左右。

而三劫天君哪怕已經能掌控本身洞天的時光法則，在渡壽元之衰時，把握亦不過兩成，更別提壽元之衰的秘寶、秘術相對法力之衰來說，少得可憐。

面對洶湧的時光長河，石軒沒有選擇苦苦支撐，道心一動，開始渾濁的雙眼中透著決絕堅定的平靜，猛地將剩餘壽元全部燃燒！

轟然之間，洞天宇宙虛幻大道崩壞，幾近分崩離析，徹底毀滅就在眼前！

這種死中求活的事情，豈能慢步而行！豈能猶豫不前！豈能謹慎苦熬！

只能以堅定而灑脫的心態，將所有擔心、害怕、猶疑拋諸腦後，以最為熱烈的對大道的虔誠，踏出轟轟烈烈、一往無回的一步，尋那一線生機！

這一刻，石軒忘記了所有，忘記了還有秘術未曾施展，只是由著自己道心，做出了這激烈而決絕的舉動。

就在洞天宇宙徹底毀滅的剎那，那條時光長河忽然停滯了下來，就像一輛戛然而止的馬車。

接著，河水詭異地緩緩倒流，分崩離析的洞天中，那一條條猙獰的裂縫湊攏、融合，一片片讓人心悸的虛無又被空間、時光填充，崩壞的虛幻大道一點點恢復正常。

雖然這時光倒流很緩慢，但卻是真是切切地在倒流，一時之間，石軒的壽元緩緩恢復，老得眼睛看不見、牙齒掉光、嘴巴凹陷的臉上，一絲絲生氣流轉，黯淡皮膚透出微不可見的光暈。

大道反噬之力依然瘋狂降臨，但那條時光長河再也沒能脫離石軒的掌控，緩慢但堅定地往回流淌！

石軒雙眼終於能睜開，潔白整齊的牙齒一顆顆長出，鬆弛的皮膚開始緊繃，黯淡乾枯的色澤不再透著死灰，白髮一根根長出，變得茂盛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石軒明白壽元之衰渡過只是水磨工夫了！

心中一股豪情和喜悅油然而生，不再等待，念頭一動，元神上那時光交纏融合的混洞黑點猛然爆發！

一片虛無在元神中誕生，先天清氣將出未出，時光、空間未曾誕生，這是一片沒有過去、沒有現在、沒有未來、沒有上下左右前後的奇怪之地。

石軒一邊操縱洞天時光倒流，一邊感受、體悟著宇宙誕生、虛空開闢的過程。

「虛空開闢」是壽元之衰後，到合道之前，《寶錄》所載的觀想修煉法門，也是最後的觀想法門，再之後，就是凝聚頂上三花的功法手段，而且一旦能夠合道，平時的修煉，就要自己結合本性、狀況創造，沒有定規，哪怕修煉的是同一門功法，到時候也會千人千面。

所以「虛空開闢」是直指陰陽大道的觀想之法，想要成功觀想出來，即使對四階天君，亦是非常艱難，往往要花費近千年工夫，方能成功，不過一旦能夠觀想出來，那陰陽大道及其衍化而來的諸多後天大道所含的仙術，就能修煉得非常之快，只要正常狀況的一兩成時間，甚至在成就半步金仙後的「萬法歸道」上，亦會少許多水磨工夫。

這就是每一門無上功法，在這個階段，鍥和其根本大道的無上法門！

石軒本來打算的是在渡過壽元之衰後，閉關苦修千年，將「虛空開闢」觀想成功，再為虛無縹緲、不知何時會侵襲本心的道心之衰做準備，但如今猛然爆發之下，卻踏出了那堅定的一步，於壽元之衰中把握住了一線生機，使得秘術無用。

所以乾脆將其施展出來，從旁感受、體悟宇宙誕生的場景，為日後觀想「虛空開闢」打下最堅實的基礎。

這樣的機會，只有這麼一次，因為一旦不是在壽元之衰中，施展這秘術會造成本身元神毀滅，身死道消。

在沒有時光、沒有空間的奇怪場景中，一道縹緲脫俗、無形無質的清氣誕生出來，太易之後太初現。

清氣遍佈沒有時空的虛無，有形無質、陰陽混合、包含一切的太始混沌從中而出。

混沌衍化，三千大道孕育其中，變得形而有質，可時空尚未分化，未能成體，是為太素，接著混沌之中，陰陽將分未分，互相轉化，平衡如一。

「虛空開闢」非常之快，就像最初時光長河爆發流淌時一樣，轟然之間，那片混沌裡似黑似白光芒大亮，第一縷陰陽分化！

清濁為陰陽，一升一降！

時空為陰陽，一宙一宇！

它們都猛然分離開來，宇宙誕生！

清氣濁氣之中，地火風水爆發，五行一一衍化，遍佈虛空任何一處！

在石軒元神內秘術展現的這方宇宙快速衍化時，其是將流淌的那條時光長河位於元神內的源頭與自身結合，它的時光流逝，就帶動著洞天內時光的倒流，就如同兩人拉著一根繩子的兩端，前者後退，則後者前進，反之亦然。

洞天內，崩壞的大道完全穩定，一個個虛幻大千從毀滅狀態倒退為完好狀態，無數齏粉倒飛、匯聚，重新成為星辰，時空風暴分離，恐怖混洞由大變小，直至變成坍塌的一點，再由一點倒退為虛空、大千等……

整個洞天時光倒流產生的場景，看起來是恐怖而詭異！

石軒白髮漸漸轉黑，皮膚緩慢恢復光澤，皺紋一點點消散，時光腐朽味道越來越淡，演繹著沒有法力加持情況下的返老還童！

「虛空開闢」秘術接近尾聲，時光流逝越來越快，陷入最後的爆發，宇宙進入洪荒。

剎那之間，洞天內，大千世界、星辰一個個消散，虛幻失道混沌誕生，時空風暴凝聚，地火風水爆發，並急速歸一。

石軒猛然起身，將手一指，地火風水復歸清濁，時間、空間收縮交纏，萬事萬物皆化為一陰一陽，互相輪轉，並漸漸融為混沌。

上清神霄界內，許真君、紫郢、九靈、明輕月、青狼等在宗門的真君、真人，以及王綺等弟子，忽然發覺周圍一切失去了色彩，只餘黑白二色，像是時光被剝離掉了。

而他們一舉一動，都毫無阻礙，正常無比。

但在上清神霄界外，守著迎客島的弟子，偶然之間，回身一看，是目瞪口呆，因為整個宗門洞天內，一切緩慢地彷彿靜止，一片片落下的葉子就這麼沒有任何支撐地停在半空。

如果不是本身就從裡面出來，這些弟子還會以為這是一幅巧奪天工的工筆畫。

石軒踏前一步，再次一指，大道反噬之力就被完全排除出了本身元神！

天人第四衰壽元之衰渡過！

周圍時光蕩漾，石軒驀然側頭，借助心神聯繫，透過無窮無盡的虛空，看到了一襲紫色道袍的玉婆婆，她正從盤腿而坐中起身，元神完全腐爛，卻非常平靜。

隨著她地站起，元神腐爛是急速消失，此時，她輕輕抬頭，與石軒目光一觸，微微一笑。

很快，玉婆婆就恢復了絕色威嚴的模樣，負手邁步而行，所過之處，樹木揮舞著枝丫，泥土搖動歡呼，青草、果子等落到地上，唱著歡快的歌曲，一位躺在樹下，呆呆出神，想著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書生，陡然發現，身前出現了一座黃金鑄就的宮殿，殿門口有一位美貌女子正露出溫和微笑，對他行禮……

「想不到玉婆婆也恰好在這個時候渡過了元神之衰。」石軒很快收回了目光，如今自己捲入了生死道祖之事，不知有多少大人物在借助關注自己，尋覓著生死道祖的行蹤，判斷著他的狀態和真正目的，其是想混淆視聽、提前轉世，還是引蛇出洞、一網打盡，所以雖然有生死道祖的遮掩，暫時無功法暴露的危險，但石軒也不便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與玉婆婆聯繫了。

石軒內視了本身元神一眼：「一旦知道我渡過了壽元之衰，距離半步金仙更進一步，代表著生死道祖功法接近完善，或已經完善，肯定會有人忍不住出手試探了，好在剛才那種狀況下感悟虛空開闢，足以讓我節省七八百年的時光將這觀想法門練成。」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分出念頭煉秘寶

上清神霄界，天樞峰，天涯海角樓。

明輕月和謝方偉渡過第三次天劫已有百年，都穩固了境界，正在修煉仙術，故而由他們鎮守宗門。

當那種周圍只餘黑白二色，像是時光被剝離的感覺消失以後，兩人是相視一笑，明白石軒已經渡過了天人第四衰，成為天君裡面最高階的存在，僅次於大道化身的道祖和無衰無劫的道君，在附近無數大千世界裡面也是首屈一指。

明輕月秀髮隨意披著，在如緞黑色中有著兩隻小巧可愛的龍角伸出，其上那些玄奧神秘的符篆已經完全融入本身，再也看不到，只是凝神看去，會有水波蕩漾的感覺產生，既像是星河，又像是時光，她看著天璣峰方向，泛起由衷的笑容：「僅僅三十七年就渡過壽元之衰的三劫大能，在諸天萬界也不算多，而且泰半是劍出無悔的劍修，當年一同入門時，我是完全沒想過石軒會如此的勇猛精進，實乃上古以來，禹余天中第一人。」

謝方偉溫和悠然，沒有半點對於第四次天劫的擔心，一則剛剛才渡過九火焚心劫，距離九霄神雷劫尚遠，二則能走到這一步的真人，哪位會對自己沒有信心，而且這兩千多年內，他是結合《神霄洞真得道寶經》印證著自家功法，收穫良多，其呵呵一笑：「若非石師弟一路走來，殺戮不重，我都要以為是另外一位玉景道人了。」

石軒不是劍修，玉景道人同樣不是劍修，石軒有滅仙、滅世、滅法三口飛劍，玉景道友同樣有著誅、絕、陷、戳四口飛劍，而且同樣的突飛猛進，同樣的出身禹余天人族，由不得人不拿來做比較，但比起千般恩怨、萬般敵人，我自一劍斬殺的玉景道人，石軒少了那種睥睨虛空、一切皆可斬之的氣魄，當然，此乃根本功法、心性不同帶來的差別，無關緊要。

「而且由於宙光鍾爆發，節省了不少時光，石軒到四劫天君花費的時間，是要少於玉景道人。」明輕月笑著應和。

謝方偉點點頭，看著天涯海角樓入口打趣道：「昔年本門十六代弟子中，我算是入門早的，如今石軒只差一步，成為無衰無劫的道君，我則是差一步成就天人，同樣是差一步，可卻天差地別。」

「但我接下來面對的道心之衰，可比九霄神雷劫難多了。」石軒微笑走了進來，一身青袍如故，身周有道道時光漣漪散開，帶出一種夢幻之感，乃操縱時光之能未曾熟練，無法完全收斂產生的。

明輕月、謝方偉齊聲道：「恭喜石真君渡過壽元之衰，距離無衰無劫、真正長生久視只差一步。」

兩人聲音中有著濃濃的喜悅，和由石軒剛才之話帶來的擔心，四劫天君很少，整個虛空宇宙不足一萬之數，但半步金仙更加之少，不到九百，而且很大一部分半步金仙是洪荒、太古、上古就存在的，(W//R\S/H\\U)日積月累之下，方才有這個數量，哪怕算上那些死於大道之爭的半步金仙，四劫天君到半步金仙的比例也是低得嚇人，可想而知其艱難和恐怖。

明輕月和謝方偉都是入門前後就認識了石軒，交情深厚，豈會沒有擔心。

石軒隨意盤腿而坐，在兩人面前，自己無需講究：「道心之衰，起於青蘋之末，難以把握，難以察覺，我只能時時三省本心，這一關，沒什麼機緣可言，沒有什麼奇遇能夠抵消，從這方面講，確實能與成就元神的難關，相提並論了。」

《寶錄》上對於道心之衰的記載就這麼多，石軒時常揣摩，卻一頭霧水，面對明輕月、謝方偉這種可以放下許多戒備的好友，自然隨口說了起來，「好在道心之衰雖然縹緲難測，但從諸多典籍記載來看，至少前面千年，是不怕其降臨的，你們暫時無需擔心，呵呵，說起來，我們十六代弟子中，有一位天君，兩位真人，遠遠勝過其他代弟子。」

道心之衰的降臨，從來不是自家能夠引發的，實在難以提前準備，即使被沈沉溪《萬劫不滅得道寶經》上所載的「天人第五衰」攻擊引發，也是不行，因為那樣屬於真正爆發、積重難返的階段，而不是前面衰劫之力侵襲心神的部分，靠它來確定道心之衰的降臨，那是自尋死路。

《寶錄》在道心之衰上，記載有一件秘寶「道德經」，與本身氣息相合後，會在衰劫真正爆發的瞬間，引動心神，讓石軒產生剎那的清醒，至於之後，所有渡過道心之衰的道君、道祖就從來未曾提及，甚至連在壽元之衰後，該如何磨礪道心都是隱而不談，似乎一旦被知道其內容，要麼修士本人會產生知見障，要麼衰劫會發生恐怖變化，比原來更加艱難。

關於這一點，玉婆婆曾經對石軒說過：「曾經有一位四劫天君，偶然之下，得到一位隕落道君留下的隨筆，裡面隱含了幾句道心之衰的內容，於是自以為找到了關鍵，一直小心謹慎地磨礪著道心，可道心之衰卻詭異地沒有降臨，直到他在一萬年後坐化在靜室內，才恍然大悟，原來那謹慎、那小心，就是自家道心之衰的表現，所以我如果告訴了你，那反而是在害你，而且我轉世之後，要經歷的道心之衰，可比你艱難不少。」

轉世修煉，並不是就一帆風順的，否則不知有多少道祖、道君會選擇轉世，只有真正大毅力、大決斷、大智慧的，才能不畏懼這些，非是絕頂不凌雲。

而在兩百多年前，知道了生死道祖插手此事後，玉婆婆早有預料般地歎了口氣：「道祖威能，遠超你的想像，若非你有九幽一行，通過了生死道祖的考驗，你的秘密早就保守不住了，這才是我所言的你與九幽有關的一劫，不依仗於此，根本無法渡過，說起來，當時我恐怕也是受到了生死道祖暗中的影響，才會算得出這些。三災三劫，你已經渡過，至於之後還有什麼災劫，就非我之能可以算出。」

對於五行道祖孔極究竟有什麼打算，諸天道祖、佛祖都看不出來，玉婆婆自然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是肯定五行和陰陽非是相反道種，另外她笑著提點了一句：「赤帝，從其名號就能看出，修煉的乃是火行功法，呵呵，他的『焚界真火』以往可是號稱諸火第一，這樣的人物，在後天火之大道上能突得奇遇，明瞭火之真意，如果不是真正的偶然，那諸天萬界中，誰有這樣的手筆？」

「五行道祖。」石軒當時默默說出了這四個字，後天火之大道、四象大道，都還沒有被人相合，「老孔雀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諸多回憶念頭閃過之中，石軒聽到明輕月笑著回答：「若沒有石軒你，我們這十六代弟子與後面幾代，也沒什麼優勢，光是你家徒弟，就有兩位三劫陽神真人，對了，你千年之後是準備外出遊歷嗎？那得小心一些，不知多少人覬覦著九幽之事。」

「我觀典籍記載，那些道君、道祖們，有的是外出遊歷、磨礪道心中渡過衰劫，有的是寸步不離宗門，可依然成就半步金仙，道心之衰真是詭異莫名。」謝方偉附和道，九幽之事，牽涉甚廣，不知有多少大人物在盯著。

石軒笑道：「無妨，他們還不敢親自出手，畢竟要擔心是否乃生死道祖引蛇出洞的手段，越是真正長生久視的人物，在這上面就越會小心謹慎，否則一著不慎，不知多少年道行就會毀於一旦，至於間接試探，那危險會小很多。」

當時左聖帝袍可是在自己佔盡優勢的情況下，主動出手的，哪怕石軒自己，也不知道生死道祖做何打算，是想先引蛇出洞、排除隱患，再殺掉寂滅道祖，然後才行轉世之事，還是已經轉世，諸般事情準備妥當，在混淆寂滅道祖視聽，所以更不論其他不知生死簿在自家心神內有過投影的大人物了。

又寒暄了片刻，石軒返回天璣峰開始修煉「虛空開闢」這觀想法門，同時分出念頭去煉製「道德經」需要的「頓悟氣息」，不過離開天涯海角樓之前，石軒是若有所思地對明輕月道：「輕月，等你將仙術修煉上來，不妨去西荒外圍深處一趟。」

明輕月很是奇怪，但見石軒不肯明說，估摸著乃其推算出來的天機，於是微笑點了點頭。

……

珍寶之地，雲流城中，鐵劍門。

向寶作為初入門的弟子，除了基本練氣之法外，有資格在典籍樓中挑選一門劍法。

「給我一塊下品靈石，我可以指點你一二，免得你挑到不如他人的劍法。」守著典籍樓的資深弟子毫不避諱地伸出手。

向寶乃十歲出頭的小孩，又是貧苦人家出身，除了入門時發的一塊下品靈石，那是身無長物，加上性格倔強，故而堅定了搖了搖頭：「沒有。」

「那你自己挑吧，窮光蛋。」資深弟子諷刺地道了一句，鐵劍門以劍為號，收集的劍法是數不勝數，同時他心中念頭悄悄一動，將那門除了陶祖師外，再無人練成，從真傳變成了一般弟子可學的劍法移了出來。

向寶不以為意，在典籍樓中找了許久，忽然眼前一亮，因為有一門劍法是單獨放置的，名字也頗為響亮和充滿仙氣，《仙授群星劍》！

第一百九十六章 當頭棒喝去心賊

看到這門劍法的名字，向寶不由想到：「莫非是由神仙傳下來的劍法？」

珍寶之地作為曾經的西荒外圍，來往修士不少，加上雲流城中亦有幾個小宗門，高高在上地統治著附近地界，所以向寶以剛鍛體有成的小小年紀，對於何為「神仙」，有一定的瞭然。

「朝游東海暮西荒，翻天覆地揮手間，長生久視，閉關一次就抵得上常人一生……」諸多念頭在向寶腦海浮現，內心不由火熱起來，趕緊上前幾步，將記載那門劍法的玉簡拿了起來，集中精神，感應著開頭的內容。

「余機緣巧合，於瀚海深處，目睹真正仙人誅殺天魔。仙人劍法之妙，衍化浩瀚星空，實乃餘生平僅見，夢中難遇。」

「惜余修為低微，懵懵懂懂，歸來回想，萬不存一，只能取其深刻之處，演變成此門劍法。因其由來，將劍法取名為『仙授群星劍』。望門下弟子能從中有所參悟，得仙人劍法之一絲精髓，光耀本門。此劍法非真傳不得授。」

「遙想仙人劍法，那浩瀚、宏大、集前諸般精妙於一體的最後一劍未能細看。可悲！可歎！可惜！」

「九月初五丑時三刻，陶半堂記於觀錦園。」

看到開頭記載的這段話，向寶的臉上頓時就有著壓制不住的笑容流露，「真正的仙人劍法傳承！真正的仙人劍法傳承！」哪怕是旁觀之後，萬不存一，亦是真仙所演，豈是尋常！

「不知會是哪位真仙的劍法……」向寶思緒起伏，遙想當年陶祖師所目睹的仙人誅殺天魔的壯觀、浩瀚場景，心嚮往之。

但再三回味這段話的時候，向寶猛然怔住，失望至極：「非真傳不得授，非真傳不得授……」好不容易找到一門絕世劍法，竟然是自家無法修煉的。

這時，那位守著典籍樓的資深弟子呂南柳故意走了過來，嘲笑道：「向師弟，你真是眼光不錯，竟然挑了這門七千多年來，自陶祖師後，無人修煉成功的劍法，該說你志向宏大好，還是不知天高地厚好？」

這樣的語氣深深地刺激了向寶，他還未開始修煉觀想之法，忍不住反唇相譏：「前人練不成，難道就表示我向寶練不會？」

頓了頓，他醒悟到呂南柳話中隱含的另外一層意思：「你是說，這門劍法可以挑選？」

呂南柳保持著嘲諷的態度：「當然可以挑選，自從咱們鐵劍門毀滅一次，中興祖師重新恢復傳承後，就將這門劍法作為了普通劍法，因為沒有真傳弟子可以學會，不如讓廣大弟子修習，看能否有天縱奇才練成，這幾千年來，不知多少像師弟你這般的新晉弟子，以為自家乃神話傳說、話本故事裡的主角，可以將別人幾千年都學不會的東西輕鬆練成，但是他們最終都後悔不已，覺得白白浪費了挑選劍法的機會。」

接著他斜眼看著向寶：「所以我勸向師弟，還是不要癡心妄想得好，仙人劍法，哪有那麼容易練成？！」

被呂南柳接二連三的嘲諷，向寶心中積攢了深深的怒火，而且確實對這門劍法很嚮往，於是抿了抿嘴道：「師弟之事，不勞師兄你費心。」

當看著向寶兌換了《仙授群星劍》復刻玉簡離開，呂南柳不由哈哈大笑：「這種愣頭小子，就是受不得激，有他後悔的時候，也不想想陶祖師練成時，可是神魂高手！」

……

幾日之後，向寶慘白著一張臉從鐵劍門講道大殿出來，周圍不少弟子指指點點。

「聽說他挑選了《仙授群星劍》？」一名女弟子嬌笑著與旁邊同伴竊竊私語。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幾千年來那麼多前輩先賢都未能練成，他難道以為他是蓬萊派石天君那般的絕世劍術天才？」一位高瘦男弟子譏笑道，剛成神魂就練成劍氣雷音，未成金丹就能劍光分化，如今更是得道長生、壽與天齊、高高在上的天仙，這樣的人物，往往都是幾十萬年才出一位。

另外走過來的一位女弟子笑道：「看來他這幾日是毫無進展，難怪臉色這麼差。」

「璇晴，你不知道，剛才講道之後，向寶是請教李師叔《仙授群星劍》，被李師叔一句『不知天高地厚，我都未曾練成，拿什麼指點你？』堵了回去，哈哈哈，實在是大快人心。」呂南柳志得意滿地大笑，「我倒要看看，半年之後的小比，他拿什麼劍法來參加，要是落得倒數第一，可是會被逐出宗門的。」

向寶聽到這句話，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引來哄堂大笑，心中茫然而惶恐，那門《仙授群星劍》開篇就是「萬星圖」作為總綱，光是看一眼，都會頭暈眼花，消耗心神劇烈，他自然不敢繼續往下修煉，存想於心神之中，而一旦沒有存想萬星圖，後面的劍法要麼無法練成，要麼就是花架子。

「據說幾千年來，選了《仙授群星劍》的弟子，都是在這一關失敗。」向寶沮喪地想著，「半年後的小比怎麼辦？難道要另選一門劍法，可我沒有靈石，就算完成宗門任務，也得好幾個月的時光才能換到一門，為時已晚。」

臉色煞白，宛如丟魂的向寶茫然地走回了自己家中，這是一處很破舊的院子，自家父母省吃儉用，日夜辛勞，才能讓自己從小鍛體，拜入了鐵劍門，要是小比被逐，拿什麼臉面見他們！

剛剛關上院門，咚咚咚，敲門聲響起，向寶麻木地拉開院門，見門外是一位年輕的青袍道士，不由稍稍回神：「道長敲門，可有什麼事情？」

「貧道路過此地，有些口渴，所以上門討口水喝，還請小友結個善緣。」石軒微微笑道，分化的念頭並無法力，但能隨意消散，不怕被覬覦的那些人趁機悄悄抓住，搜神查尋。

向寶「哦」了一聲，麻木地舀了半瓢水給眼前的年輕道士，繼續想著自己暗無天日的將來。

「我觀小友你印堂發黑，雙目無神，只怕禍在眼前。」

向寶失神之中，聽到那年輕道士一邊喝水，一邊搖頭道，頓時就要發怒，但馬上愣住，怔怔出神，「他怎麼知道我禍在眼前？莫非是善於推算天機的前輩修士？」

心中半是不信半是期待地看著年輕道士：「這位道長，不知我禍從何來？」

「本來不想說的，但既然貧道吃了你家的水，就指點你兩句。」石軒輕輕點頭，「志大才疏、好高騖遠、前程斷絕之禍。」

若是平時，聽到這句話，向寶會轉身就走，簡直是在詛咒自己！但此時此刻，向寶就如同被雷劈中，一絲僥倖消散，加上又是十來歲的小孩，眼角變得濕潤起來：「還請道長幫我消災避難，渡過此劫。」他真的完全說中了！

石軒笑了笑，敲了三下木門，留下「城隍廟」三個字就轉身而去，讓向寶是追之不及。

向寶見那年輕道人走掉，很是失望，但轉眼想到其留下的話，不由苦苦思索，過了半天，聽到自家爹爹和娘親回來，說著明日五更就得外出販貨的事情。

「五更？那道士敲了三下，莫非是三更的意思，叫我三更去城隍廟？！」向寶一下跳了起來。

……

半夜三更，夜風吹拂，帶著絲絲陰氣，讓向寶這半大孩子，有些戰戰兢兢，他一邊喃喃自語：「我氣血旺盛，不懼陰魂……」一邊摸摸索索著向城隍廟而去。

好不容易到了城隍廟，見這廢棄多時的廟宇中有著淡淡火光透出，心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透著緊張：「那道士不會把我誑出來吃掉吧？」據說很多邪道修士愛吃人肉、人心。

但轉眼想到半年後的小比，向寶眼睛一閉，就走進了城隍廟，看到那位年輕道士正在一堆火前盤坐。

「還請道長救救晚輩。」向寶撲通一下跪倒。

石軒點點頭：「你能三更尋來，算你有機緣，將你那災劫詳細講一遍。」

向寶忙不迭將事情說了一遍，最後道：「還請道長讓晚輩學會《仙授群星劍》，或者指點晚輩哪裡能尋得另外劍法。」

「你是說，看著萬星圖就頭暈眼花，所以沒有繼續修煉下去？」石軒撥弄了一下火堆。

向寶點點頭：「光是看一眼就心搖神晃，怎麼可能繼續修煉得下去。」

「此乃你門中秘傳，貧道卻是不便觀看，但可以指點你一句，若是你照著指點而行，說不定能學會《仙授群星劍》。」石軒帶著淡淡笑意地道。

向寶忙磕頭道：「還請道長指點。」

石軒指了指雲流城外因羅剎神君而聳起的一座高山：「若你能挖出一條翻山之路，那自然能學會《仙授群星劍》。」

向寶目瞪口呆，那座高山足有千丈，而且懸崖處處，沒有道路，根本無凡人能夠翻越過去，讓自己挖一條翻山之路，那根本難如登天，就算散盡家財、招集人手，挖到壽元耗盡，也別想能完成小半！

他喃喃自語：「道長你別戲弄小子。」

「只許你一人，挖與不挖，隨你之便。」石軒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向寶懇求再三，見無反應，於是失魂落魄地還家而去，一夜無眠。

見到天色濛濛亮起，向寶輾轉反側：「劍法練不成，就會被逐出宗門，被逐出宗門，無顏見爹娘，不如死了算了，既然要死，乾脆去試試那道長所言，挖上一挖，至少不能就此放棄，過得幾日，若是無用，再另想其他辦法。」

一旦橫下心來，向寶就拿起鐵錘、鋤頭等往高山行去。

山腳有路，蜿蜒向上，向寶順其而行，一路走到了山腰，才道路斷絕，前方一塊巨石擋在那裡。

「挖！」向寶拿著鋤頭就挖起了巨石周圍根基，偶然有堅硬難挖的地方，就用鐵錘敲碎，以其鍛體巔峰的肉身，足足忙到夕陽西下，總算將巨石挖得搖搖欲墜。

他咬緊牙關，雙手抵著巨石，猛然發勁，轟隆一聲，巨石就滾到了一邊。

正當向寶滿頭大汗，準備觀察地形，明日再來開鑿道路時，發現巨石之後，還有一條道路，於是奇怪之中，順著道路前行。

夜色漆黑，星辰閃爍，灑下片片清冷的光芒，向寶立在道路盡頭，不敢相信自己所處的地方。

「這是另外一面的山腳！竟然這麼容易就挖出了一條翻山道路！」向寶喃喃自語，「這怎麼可能？！」

「諸般事情，在親自踐行之前，容易被其外相所迷惑，你看到高山險峻，所以覺得翻山道路難以挖出，可實際上呢？其並不如外相那般艱難，一日可成。」向寶看著那位青袍道士，從旁邊緩緩行出，平和說道，「你連試一試存想萬星圖都不敢，不就是被其外相所惑？擋住你無法修煉《仙授群星劍》的，非是其艱難，而是你心中的巨石！」

「今日你挖掉了這塊山中巨石，難道還挖不到心中巨石！」石軒輕喝一聲。

向寶如同被當頭棒喝，醍醐灌頂，「對啊，我連存想都未試過，談什麼劍法難成，就算無法將萬星圖全部存想成功，也可以存想其中一部分，天空之中，都還要分星斗、星象的！」

他猛然翻身跪倒：「多謝道長指點！」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石軒點點頭，將頓悟氣息收起。

第一百九十七章 修行之患在自身

向寶心中充滿堅定，朝氣勃發、步伐穩健地返回家中，與昨日簡直判若兩人，好在已經夜深，否則讓熟人撞見，恐怕會以為他得了什麼奇遇。

關上房門，向寶拿出《仙授群星劍》，浸入精神，觀看起「萬星圖」來。

點點星辰閃耀，帶著璀璨光芒升起落下，劃出玄奧複雜的軌跡，構成一張宛如星空倒影的圖卷，深邃而燦爛。

僅僅看了一眼，向寶就頭暈目眩，太陽穴鼓脹欲裂，耳邊嗡嗡作響，但他有了之前頓悟後，並沒有就此知難而退，而是照著先前想法，將精神集中在了最醒目的北斗上，仔細觀察記憶著這七顆星辰運轉的軌跡。

幾息之後，向寶一下從盤坐仰躺下去，臉色煞白，雙目無神，心神近乎耗盡，他感覺自己疲憊地難以挪動一根手指，頭暈得想要撞牆，似乎馬上就會暈厥過去，可他還是強自撐住，將剛才所觀察到的星辰軌跡，一一在心中回想，免得忘記。

一道道璀璨光芒在其存想中出現，但能夠記起來的不足剛才觀察的十之一二，等到回想結束，向寶終於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等他醒來，已是日正當空，其腦袋發脹，略一回想，發現記住的那些星辰運轉軌跡並未遺忘，頓時高興地蹦了起來，手舞足蹈。

心情暢快之中，向寶服食藥湯，開始鍛體，一通拳腳下來，忽然有股股熱氣在骨髓中產生，從鍛體巔峰突破到了養氣期。

好事連連，向寶真是心花怒放，到了晚間夜深人靜時，就開始嘗試觀想。

鐵劍門的觀想法是，在紫府中觀想一口頂天立地的巨劍，其轉化內氣，散發出絲絲鋒銳金氣，滋潤靈魂。

向寶好不容易觀想出巨劍，卻陡然發覺，有一條猙獰噁心的黑色蜈蚣，盤在巨劍之上，張牙舞爪，剎那間就讓其從觀想中退了出來。

「莫非是外道鬼神侵魂？」向寶想起功法上的記載，決定明日去門中請教長輩。

……

幾日下來，向寶喜憂參半，喜得是靠著存想北斗，終於將《仙授群星劍》上一招「注籍北斗」練成，憂的是觀想之中，若有寧神靜氣的線香之物，那黑色蜈蚣就不會出現，可一旦沒有，那是必定到來。

「家中錢財有限，光養氣的吃食就是極大花費，而且這些寧神靜氣之物也不便宜，若照著王師叔所言，一直靠這些事物直到能靈魂出竅，委實承擔不起，除非將修煉劍法的時光減半，去做那些報酬高的宗門任務。」向寶在街上邊走邊揣摩，走著走著，他忽然發現自家走到了城隍廟附近。

向寶頓時自嘲一笑：「那位前輩道長乃遊方道士，怎麼還會留到這裡，任你請教？」心中雖然這麼想著，但向寶還是不由自主走了進去，就算看看也好。

可剛進去，向寶就發現那位年輕道士在城隍神像下安然端坐，看他進來，很是詼諧地開口：「貧道觀小友你印堂再次發黑，看來又遇到了劫難。」

向寶撓了撓頭，一張臉漲得通紅，很是不好意思地道：「道長明鑒，小子有些修行上的疑難想要請教，不知可否？」

「說來聽聽。」石軒淡淡回答。

向寶趕緊將觀想中遇到黑色蜈蚣之事說出，末了道：「不知是何方外道鬼神，道長您可有什麼法子將其摒除？」

「要想摒除，需得先找到那外道鬼神，你拿一根炭條在手中，觀想時，一旦那黑色蜈蚣出現，立刻假想用炭條打它，這樣你手中的炭條就會隨之揮出，將其打中，確定其所在。」石軒老神在在地道。

向寶從未聽聞過有這種尋找外道鬼神的法門，簡直玄之又玄，但有《仙授群星劍》之事在前，他對這位道長是非常信任，趕緊拿了一根燒剩下的炭條在手上，調理心境，開始觀想。

沒有意外，那黑色蜈蚣依舊盤踞在巨劍之上，向寶照著道長吩咐，觀想出一根炭條，向其打去。

剛剛打中，天旋地轉，向寶從觀想中退了出來。

他趕緊看手中炭條打到了何物，可讓他目瞪口呆的是，右手所持木炭僅僅將他左手、衣襟等弄得滿是黑印，並沒有其他外物。

「道長？」向寶不解地看向石軒。

石軒輕輕一笑：「還沒明白嗎？」

向寶一片茫然，低頭又看了看，忽然靈光一閃：「那外道鬼神，就是我自己？！」

石軒含笑不語。

向寶趕緊再次觀想，這次當那黑色猙獰蜈蚣出現時，其想到是自己，就不慌不忙，不驚不懼，繼續觀想。

平心靜氣中，那條黑色蜈蚣漸漸變得溫順，從巨劍上退下，然後越來越淡，直至完全消失。

好一會兒，向寶睜開雙眼，在他看來，眼前的年輕道士真是無所不能，心中暗道：「莫非是神魂高手，或者金丹宗師這種級數的前輩？」

歡欣地道了謝，向寶實在找不出有什麼能夠報答這位前輩道長的，只能暗暗下定決心，以後每日都抽出一個時辰來聽道長吩咐，侍候於他。

解決了觀想隱患，向寶興高采烈地返回宗門，迎面遇上了先前指點他的王師叔。

王師叔看到向寶開心的模樣，與方才垂頭喪氣的樣子實在是天淵之別，不由好奇問道：「向寶，你難道不擔心那蜈蚣了？」

這王師叔年輕儒雅，為人隨和，很多弟子向他請教，乃宗門內最受歡迎的長輩，所以向寶之前才會特意去請教他，如今見是他相問，加上又是半大孩子，戒心不重，於是歡喜地回答：「已經解決了。」

「怎麼做到的？」王師叔很是驚訝，莫非向寶遇到了什麼得道高人，這種莫名其妙的觀想問題，可不是小小雲流城能夠解決的。

向寶帶著燦爛笑容，將請教道長前輩這個問題的過程講了一遍：「……道長的法門真是玄奧無比，實在出人意料，但效果好得出奇，讓師侄一下就明白那蜈蚣是自身雜念所化。」

王師叔邊聽邊皺起眉頭，聽到向寶說完，才搖了搖頭：「向寶，你被人騙了，在觀想時無意識地揮動拿於手中的炭條，有八成以上可能是碰到自身，不過你也算是因禍得福，徹底解決掉了心頭大患。」

向寶一下啞然，回想當時拿著炭條的姿勢，越想越是肯定，除了往前扔出去，那無論怎麼弄，都會將黑印弄在身上。

他不敢置信，又很是沮喪地喃喃自語：「道長竟然是騙人的……怎麼可能是騙人的！」

王師叔看著向寶的模樣，歎了口氣，心中暗道：「哪有隨便遇到一位遊方道人，就是前輩修士的好事。」

向寶失魂落魄地往城隍廟走去，心中高大無比的道長形象轟然坍塌，他要親口問問，道長的指點是否從頭到尾都是江湖旁門手段，是在蒙騙自己。

王師叔見狀，怕他剛入養氣，吃了那道士的虧，於是悄悄跟在後面，以便關鍵時刻出手相救。

到了城隍廟，向寶見那年輕道士依然端坐，於是走到面前，有些顫抖又有些期待地問道：「道長前輩，剛才那炭條指外道鬼神之法，可是誆我的？小子想來想去，那炭條十有八九會弄在身上，而並非外道鬼神乃自己所化？」

「你還沒明白嗎？」石軒不答反問。

向寶一愣：「什麼？」

「觀想上的問題，又有哪個不在自己的？」石軒悠然起身。

向寶以及後面而來王師叔一下愣住，回想功法、典籍記載，那是說的明明白白，只要定中自身不起雜念、不亂想，外道鬼神根本無法趁隙而入，可真到了修行時，絕大部分修士往往會忘了這一點，而去借助寧神靜氣之物，反正一樣可以修煉到靈魂出竅。

「原來道長想告訴我的是，既然炭條十有八九會弄在身上，那觀想的問題自然十有八九在自己。」向寶恍然大悟，而王師叔想起觀想時的種種，開始覺得自己走錯了路。

石軒背負雙手，往城隍廟門口走去，留下最後的話語：「從鍛體開始，一直到合道，修煉上的種種問題，其實又何嘗不是如此？」

「修行之患在自身！」

向寶腦海一下嗡嗡作響，像是頓悟出了什麼，又像是什麼都不明白，王師叔則汗如雨下，臉色煞白。

修行之患在自身，石軒這句話，並僅僅是對向寶、王師叔的提點，亦是對自己所言。

等到石軒離去許久，向寶和王師叔才回過神來，兩人互相看了看，一會兒覺得這句話真是微言大義，含義無窮，一會兒又覺得其淺顯易懂，說了等於沒說，誰都知道。

「從鍛體到合道，好大口氣。」王師叔想起剛才石軒的話，疑惑而驚愕地道，「能有這種口氣的，莫非是……」

「真仙，或者天仙！」向寶接過話頭，失神自語。

這樣的一幕，在禹余天到處都有發生，時而是年輕道士，時而是一位白髮老爺爺……

……

石軒洞府內。

經過三百九十年的收集，無數「頓悟氣息」在石軒胸前彙集，一個個符篆文字在周圍環繞，不時落入其中，使它們放出似黑似白的光芒。

當最後兩個道種文字飛了進去，那一團無形無質的氣息當即扭曲變化，聚攏成形。

一炷香後，整個靜室都充滿靈動智慧光芒，一冊薄薄的書籍出現在石軒掌中，上面簡單的花紋匯成了三個篆字：「道德經」。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天玄一步風雲動

剛一將「道德經」與自身氣息結合，石軒就有元神似清冷非清冷、似溫和非溫和的感覺，一陣陣道德氣息蕩漾，旋即收斂，再無異狀，接著這冊薄薄的書籍化成似黑似白的光芒，投入石軒元神之中，居於太極圖和陰陽二氣瓶旁邊，與斬仙飛刀相對。

對於這件秘寶的煉成，石軒並沒有太多喜悅，繼續定下心神，開始觀想「虛空開闢」，無比小又無比大的幽深黑點出現，先天五太依次衍生，混沌開闢、陰陽衍化、時空分離，蔚為壯觀，道心修為稍有不足，就會迷失在這宏大超然、震撼人心的場景之中，難以擺脫。

得益於渡過壽元之衰時的直接體悟，石軒僅僅花費了三百來年的工夫，在七十八年前就成功將「虛空開闢」觀想了出來，並漸漸熟悉，加深感悟。

有了直指陰陽大道的「虛空開闢」觀想法，加上早在時光秘洞中，石軒就得了大道真意，並且一直加深著這方面的體悟和積累，故而陰陽混洞神光修煉得是非常快，僅僅七十多年就提升到了九階，縮短了近四百年的時光，三才滅法、四象滅世劍以及五行滅仙劍要想修煉上去，則至少得還有近五百年。

是否根本仙術的區別，開始體現出來。

而石軒一身陰陽雷電類仙術，本來需要三千六百年才能修煉到九階，但有了這兩方面的加成，以及六百來年時光的過去，再有七百年工夫，就能一一提升上來了，太極圖、陰陽二氣瓶這兩件陰陽類本命靈寶，同樣如此。

六道輪迴、因果丹書等契合本性的非陰陽雷電類仙術，則需要按部就班，繼續修煉三千年左右。

至於其他不契合本性的仙術，石軒只能搖頭苦笑：「沒有七八千年，難盡全功，如果不用拖延秘術的話，到時候估計要麼已經渡過道心之衰，成為無衰無劫的道君，要麼正在瘋狂難遏、積重難返之際，或者乾脆就已經隕落了。」

石軒一邊觀想「虛空開闢」，一邊修煉著陰陽混洞神光，元神變化，似黑似白、幽暗深邃，並照著本身所感悟、明瞭的陰陽大道真意開始運轉衍變。

仙術到了九階後，就已經圓滿，越貼近大道則越接近九階巔峰，在這方面，已經明悟大道真意的大神通仙術是得天獨厚，甫一進階，即為九階巔峰。

要想越階到大道層次，無需再觀想道種文字添加，而是將這門仙術與寄托於大道的那絲元神勾連，一邊將那絲元神借助大神通仙術與大道本源結合，一邊按照從這種結合中反饋回來的大道運轉方式，衍變著大神通仙術本身。

當那絲元神與大道本源完全結合，大神通仙術本身也與大道運轉一致時，這門大神通仙術，就成為了貨真價實的大道攻擊，可以將後面仙術二字去掉了，乃實實在在的大神通。

非是根本功法而來的仙術，不能越階到大道本源層次！

所以石軒的三才滅法劍、四象滅世劍以及五行滅仙劍，在這個階段，即使修煉到了九階，也無法越階，只有等石軒成就半步金仙，兩儀滅道劍奪造化玄妙而生，這三口飛劍才能借助其提攜，修煉到大道本源層次，而非陰陽以及其衍化的後天大道所屬的仙術，除非石軒另成造化，否則就只能停在九階仙術的層次，永遠無法提升。

似乎無處不在，觸手可及，但又彷彿遙遠難以到達的陰陽大道中，石軒寄托於最深處、與其非常契合的那一絲元神，緩緩變化，發出與附近一樣的似黑似白光芒，感應著周圍的陰陽變化。

當這絲元神完全變成陰陽混洞神光時，陰陽大道本源立刻分化，被其破開，而其本身也被陰陽大道本源所分開。

兩者緩緩結合，但卻一觸即收，僅僅結合了微不足道的少許，宛如怕火又嚮往火的小孩，輕輕用手指點了一下燭火。

就算只是一觸即收，石軒觀想中的表情也是凝重非常，不比渡過了道心之衰的半步金仙，這種與大道本源的結合，對於四劫天君而言，很容易就被玄之又玄的大道所迷惑，身心被其同化，失去一切本性、靈智，徹底融入大道之中，身死道消！

不少四劫天君就是因此而亡，只有道祖門下好一些，因為其寄托的大道往往就是那位道祖所合，真要到了關鍵時刻，道祖輕輕動念，就能讓這種同化停止。

無窮無盡、玄之又玄的大道運轉奧妙順著那絲元神照入石軒心神內，彷彿要在石軒元神內演繹著整個陰陽大道的玄奧。

其浩瀚、宏大、無邊、無際、難以言說，讓人沉迷，想要探索，恨不得身與其合。

剛有這種感覺產生，石軒一直保持清醒的念頭是陡然產生極大的危險之感，當機立斷就從定中醒來。

過了片刻，從定中醒來的石軒，才彷彿完全清醒，長長地吁了口氣：「以四階天君的境界，卻接觸半步金仙的層次，真是危險。」

不過危險之中，石軒是收穫不少，體悟到了一絲陰陽大道運轉的玄奧。

稍作安神，石軒就繼續修煉起了陰陽混洞神光，按照那一絲玄奧，讓其運轉衍變。

許久之後，石軒緩緩睜開雙眼，瞳孔中一抹似黑似白、幽暗深邃的光芒閃過：「若一切順利，加上『虛空開闢』和大道真意的加成，兩千年內，陰陽混洞神光就能提升到大道本源層次，相當於道君的『萬法歸道』階段，嗯，其實應該是相當於初步『得道真意』階段。」

半步金仙四個境界裡，「萬法歸道」和「圓滿道基」是水磨工夫，「得道真意」和「外道演法」則需證見，其中「得道真意」就等同石軒目前證見的陰陽大道真意，宇宙開闢之道、分化之道、衍生之道，所以一旦石軒能成就半步金仙，就可以一邊萬法歸道，一邊圓滿道基，一邊加深大道真意的感悟，三者同時進行。

說起來，有許多半步金仙在「萬法歸道」後，是花費幾萬，十幾萬，甚至幾十萬年，方能證見「得道真意」，有越階仙術的無上功法和直指合道的功法差距可見一斑，並不僅僅在於前者確定能夠合道！

而許多道祖門下的半步金仙，由於有越階仙術那條大道已經被佔，所以想合另外大道的時候，一樣要日積月累，方能證見「得道真意」。

修煉完之後，石軒靜極思動，打算去西荒走走，作為禹余天的真君，石軒竟然只在去天劍宗洞天時，深入過一次西荒，其後再未探索過該處，實在有些暴殄天物。

以石軒目前的境界，那些洞天遺跡、殘骸，已經沒有什麼用處，畢竟道心之衰於目前而言，是不假外物的，但光是西荒內層的時空風暴，就能對石軒目前操縱時光之能提供諸多裨益，更別提核心處，說不定有金仙大戰殘留的痕跡，那樣是直面大道、清楚看到大道顯化世間的機會。

而且石軒也想趁機將水攪渾，讓窺探自己的大人物們跳出來一些，趁他們還未肯定生死道祖的打算，不敢貿然對自己出手，以免落入陷阱的階段，了然有哪些大神通者，以便有所提防，畢竟從那之後，生死道祖就再未給過自己任何提示，需得自力更生，而西荒內層，自己有宙光鍾在身，半步金仙容易跟丟自己。

至於道祖級數的窺探者，石軒可不敢肖想，還是留給生死道祖遮掩，實在非自己能力所及，其實若沒有生死道祖遮掩，光是自己修煉，元神的一點點變化，估計都會清楚無比地暴露在道祖眼中，洞天以及洞天仙陣根本無用，道祖威能無法想像！

……

石軒本體剛一離開上清神霄界，神皇大世界中，高踞寶座的神皇，是猛地睜開雙眼，沒有絲毫異光射出，就透過無數時空，看到了禹余天。

「開始外出遊歷，為道心之衰準備了嗎？」身穿金色袞袍的神皇輕輕自語了一句，接著他看到石軒進入西荒後，是微微皺眉：「去西荒？莫非和生死道祖有關？！」

這麼一想，神皇就有些坐不住了，雖然他還在「圓滿道基」，不知什麼時候能夠證見「外道演法」，距離合「奴役」道種更是不可以道里計，但其本性堅定，不管是霸道威嚴，還是伏低做小，不管是無數人膜拜崇敬，還是唾棄憎恨，都完全不縈繞本心，不會因此而有絲毫動搖和憋屈難受，一步步，只是向著掌控大道而行，所以既然生死道胎可能出現，神皇難免覬覦。

他想了想，還是不敢親自出手，生死道祖殺人可是無形之間，因此念頭一動，將一位托庇於他的四劫天君從其他大千世界喚了過來。

……

珍寶之地，一座小城的義莊中，擺著一排漆黑棺材，陰風沉沉，穿堂而過，讓人不寒而慄。

忽然，在這排棺材上方，出現了一道微不可見的裂縫，裂縫充滿死氣、陰氣、九幽之氣，恐怖而陰森！

當那裂縫消失，最中間的那具棺材，其棺材蓋是猛地立起，長髮遮面、身穿白色壽衣的死者緩緩坐了起來。

其坐起的過程中，整個義莊內，似乎有一朵朵神聖金蓮從地面長出，急速綻放，帶出清新超脫的味道，將陰死之氣一掃而空，將此地變得彷彿淨土。

第一百九十九章 西荒雲波起詭誕

西荒外圍深處，黃沙大風漫卷，猙獰黑色空間裂縫四處遊走，來往真人稍有不慎，落入其中，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場，即使宗門或是長輩手中鎮壓的念頭，也會詭異地被周圍空間所壓碎，除非長輩早有提防。

而普通天仙還好，哪怕死在了空間裂縫中，寄托大道的那絲元神也不會有絲毫折損，可以重新凝聚元神，不會徹底隕落。

只有渡過了天人第一衰，肉身元神合一，能不用法力直接撕開空間屏障的大能，才可以不畏懼這些猙獰空間裂縫。

就在諸多空間裂縫之中，有一道璀璨星光左躲右閃地飛遁著，每每有空間裂縫要撞到其身上時，那道星光之中就會泛起淡淡水波漣漪，讓空間裂縫產生剎那的遲緩，從而險之又險地避過，與後面追逐著她的兩道光芒之間的距離，是拉得越來越大。

那兩道遁光一黑一白，皆帶著濃重的陰氣，見明輕月的《星河真法》乃是難得的可以修煉時光的功法，在這西荒外圍深處是游刃有餘，心中頓時就有了決斷，自己師兄弟若像她那樣，難免葬身在空間裂縫內，其依仗地利，完全追之不上，並且很可能幾個剎那內就會被擺脫，既然如此，那就不能吝嗇事物，拚上一拚。

兩道遁光停下，現出一黑一白兩位男子，他們的穿著模仿陰曹地府的黑白無常，帶著尖尖的帽子，分別寫著「一生見財」和「天下太平」字樣，手拿黑白哭喪棒，腰間盤著鎖鬼拘魂鏈，氣息強大，乃三劫陽神巔峰的修為。

像白無常的那位，頗為肉痛地打出一道泛著黑白雷霆的光芒，其無聲無息爆開，方圓幾百里內是陷入了一片死寂，空間裂縫全部「死亡」，只有黑白無常身邊帶著濃濃的生機和悲苦的情緒。

「真君賜下的六階『生離死別悲苦神雷』，真是厲害。」哪怕是自家使出的，黑白無常內心也不由升起了這個感歎。

黑白無聲雷霆籠罩的範圍急速擴大，很快就讓兩位鬼道真人與明輕月之間的所有空間裂縫失去生機，黯然消失。

並且死寂這麼多空間裂縫之後的餘波很快就湧到了明輕月身邊。

即使是餘波，明輕月也不敢怠慢，停下遁光，腦後一輪明亮寶鏡浮現，其沒有實質的鏡面，而是由璀璨的星光凝結為一層薄薄的、帶著諸多複雜花紋禁制的光面，內裡像是有一道滾滾而過的天河，星光閃爍，時光蕩漾。

本命法寶「天河寶鏡」大放光明，打出一道帶著濃厚時光流轉意味的光芒，照射在黑白雷霆海洋之上，其頓時就產生了剎那的遲緩，接著明輕月右手從上到下一劃，一道彷彿帶著無數細小星辰的燦爛瀑布從天而降，打在「生離死別悲苦神雷」之上，「星河倒掛」！

璀璨星光爆發，黑白雷霆綻放，兩者相撞，齊齊泯滅，明輕月猛然倒退幾步，險些撞在身後空間裂縫上，臉色變白，六階秘寶的餘波，可不是那麼好消受的！

看到黑白無常一個打出哭喪棒，一個飛出鎖鬼拘魂鏈，明輕月不敢被他們纏上，天河寶鏡一低，往自家打出一道璀璨光芒，星光河水中帶著陣陣時光漣漪，蕩起清澈見底的水波，將她完全籠罩。

接著這道遁光是不管不顧地轉身逃走，哪怕是空間裂縫也沒有躲開，而是直直撞上去，接著彷彿萬法不沾身一般，在空間裂縫遲緩之中，猛然穿透而過，「星斗入天河，水清聖人出」！

哭喪棒、鎖鬼拘魂鏈是差之毫釐地打中明輕月先前所在的位置，讓倣傚黑白無常的這兩師兄弟本來就陰森異常的臉色更加難看，浪費了「生離死別悲苦神雷」，卻連對方一根寒毛都沒碰到。

「她強闖空間裂縫，哪怕仙術再玄奧，受傷也必定不輕，我們追上去。」白無常打扮的師兄張廣開沉聲道。

黑無常打扮的師弟岳子謙陰沉地點了點頭，並沒抱多大希望，西荒外圍深處，夾雜恐怖空間裂縫的黃沙狂風能阻斷元識、遮掩天機，一旦失去了對方行蹤，以自己兩人的修為境界，很能再追得上去了。

……

黃沙狂風掩蓋之中，有一處洞天殘骸，其絕大部分都被摧毀，只入口方圓幾十里的世界保存了下來。

明輕月接連闖過不少空間裂縫，有些難以支撐，加上不完善的「星斗入天河，水清聖人出」頗耗費心神，反噬極大，因此猛然看到這隱蔽的洞天殘骸後，乾脆直接就飛了進去。

落到洞天中，明輕月現出身形，臉色煞白，但英氣不減，風采照人，不慌不燥。

其一身繡著紫薇星的道袍上有著諸多裂痕，絲絲鮮血流出，不過明輕月乃半龍之軀，鮮血之中透出少許玄冥真水的意味，肉身輕輕蠕動之間，傷口就全部癒合，勝過普通三劫陽神真人，接近地仙層次。

明輕月將手一指，璀璨星河落下，將洞天入口封閉，這樣一來，若不仔細查看，很可能與洞天擦身而過，而西荒外圍深處，除非是天君級數的人物，哪可能來得及仔細查看每一處地方。

但這時，洞天之內，忽然傳出了一道渾厚中帶著濃濃衰弱感的聲音：「星河倒掛？！小姑娘你修煉的是《星河真法》？」

明輕月內心一緊，戒備異常地轉過身去，沒想到這洞天殘骸中還藏著另外一位修士。

只見十幾里外，一處斷壁殘垣之下，一道身影漸漸透出，乃是一位中年儒雅男子，羽衣星冠，賣相極佳，但其元神卻虛幻異常，有一種接近死亡、快要隕落的感覺傳出。

他見到明輕月戒備的樣子，微微一笑，語氣低沉而渾厚，彷彿能安定心神：「莫怕，老道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接著其將手一劃，同樣一掛星河從天而降，將其環繞，時光掀起陣陣漣漪，河水清澈無比，有萬法不沾身的意味。

明輕月微微皺眉：「星斗入天河，水清聖人出。」竟然是同樣的仙術，而且這中年男子的仙術等階，看來是遠遠勝過自己，「星斗入天河，水清聖人出」仙術的完善上也同樣如此。

「除了我們星河宗，據聞就只有蓬萊派得到了《星河真法》傳承，小姑娘你是蓬萊派的真人吧？」那中年男子點點頭，會「星斗入天河，水清聖人出」這門仙術，那必然是修煉的《星河真法》。

明輕月貫來獨立、自強，性格堅定，行事頗有英武風氣，所以此時直接道：「星河宗，就是中古時離開了我們禹余天的那上古星河派支脈？」

她既然選擇了《星河真法》，自然不會得過且過，一直在想辦法完善真法。

查閱典籍並結合石軒講古中，明輕月發現，在中古時，由於神皇趁神霄前輩傷勢嚴重的機會，頻頻侵襲禹余天，有不少天君、宗門是離開了本方大世界，裡面就有一家是上古星河派的支脈。

「對。」那中年男子頷首肯定，「但本宗功法並不完善，老道面臨大敵威脅之下，又見西荒平定了不少，於是這些年都在西荒內層和外圍最深處尋找星河祖師的傳承遺留，本來漸漸有了些眉目，誰知卻被大敵找到，伏擊中好不容易逃了出來，行到此處，已是油盡燈枯，眼見就要隕落，思起《星河真法》難以完善，這些年得到的星河祖師傳承線索又無法傳遞出去，心中很是不安。」

頓了頓，他笑道：「好在天可憐見，讓老道在隕落之前，竟然還能碰到一位修煉《星河真法》的真人。」

明輕月心中疑惑非常，這就是有奇遇了？但這位中年道士元神虛幻消失、死期將近的感覺卻是不假，自己一個陽神真人，哪值得天君級數人物如此做，不過轉念想到由於石軒牽扯進九幽之事，自己進入西荒沒多久，就被那黑白無常兄弟綴上，好不容易才逃脫，因此其是不動聲色地道：「前輩，您莫非是想將星河道祖傳承的線索給晚輩？」

「當然不會白白給你，你需得立下因果誓言，在十年內將這些線索完整地傳遞給位於天河大世界的本宗，而且若是你因此而成為四劫天君，得替老道報仇，否則必定隕落在道心之衰下。」這中年道士提著要求，「呵呵，你要是得了大機緣、大奇遇，又有大智慧、大毅力，那另成造化後，麻煩追溯時光長河，將老道復活。」

要求雖多，反而打消了明輕月不少疑心，見這因果誓言並無害到本門和石軒的地方，思索片刻，當機立斷地答應了下來：「……還未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老道天橫子。」等明輕月立下因果誓言後，中年道士眼中放出尺長星光，凝結成一張星光羅盤，「老道在西荒內層和外圍最深處尋覓許久，沒有絲毫收穫，反而是在這外圍找到線索，呵呵，以前犯了知見障，想到越危險的地方越有收穫。這是那處地方所在，以及開啟洞天的禁制，以及老道仇家的……」

說著說著，他生機漸漸消失，元神完全虛幻，直至隨風化去。

「剛好是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未免太巧合了吧？」明輕月拿著那張星光羅盤，看著天橫子徹底隕落。

第二百章 大戲漸漸已齊備

明輕月微微抿嘴，若有所思地將星光羅盤收入了儲物袋，然後在洞天內隨意找了一處地方，服食丹藥、打坐療傷，蓋因不完善的「星斗入天河，水清聖人出」反噬極大，而且以其實力，強闖空間裂縫，即使有仙術護身，也是受傷不輕，想要完全不受傷害，那可是貨真價實的三劫大能才可以辦到。

一劫天君遇到瘋狂、暴烈的空間裂縫破碎時，同樣會受傷，要是那空間裂縫乃洞天毀滅、坍塌造成的，二劫天君哪怕隕落其間，亦不稀奇，明輕月之前可不是隨隨便便看到一個空間裂縫就強闖的，帶著濃厚毀滅氣息的，統統敬而遠之。

好在這些傷勢並未傷到根本，距離跌落境界的重傷更是遙遠，加上三劫陽神的元神、肉身能自行恢復，七日之後，明輕月身上就陡然衝出萬道燦爛閃耀星光，匯成一掛璀璨星河。

星河回落，明輕月睜開雙眼，傷勢已經基本痊癒。

實力恢復，明輕月才在方圓幾十里的洞天殘骸內，一寸寸地用元識掃過，仔細搜尋，不過並沒有發現端倪。

見此狀況，明輕月輕輕呼了口氣，狀似放下心來，接著將封鎖洞天入口的仙術驅散，離開了這處洞天。

洞天內恢復了死一般的靜寂，沒有絲毫響聲，就連風聲都無，與西荒外圍深處絕大部分洞天殘骸一般。

一個時辰後，洞天入口再次泛起漣漪，走進來的依然是紫袍絕色，有著兩隻小巧龍角的明輕月，她皺眉看著洞天：「看起來沒什麼古怪？」

剛才她並未遠離，而是就在附近窺探，怕天橫子此事乃有心人安排。

接著，明輕月這才飄然遁走，似乎是向著星光羅盤所載的地方而去。

而她剛一離開，無窮無盡的死氣在洞天內憑空浮現，匯聚成形，接著死氣轉化，由死轉生，已經徹底隕落的天橫子微笑立於洞天正中。

「前輩您生死轉化之道，奧妙無窮，莫說這小姑娘是三劫陽神真人，就算石軒當面，也看不出來，呵呵，她倒是小心，可以她的修為境界，一舉一動，怎麼可能瞞得過我去。」天橫子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身前是空無一人的虛空。

隨著他的話語，虛空之中陡然凸顯出了一道黑色人影，其模糊不清，竟然沒有氣息！

一般而言，不管是活人、真人、天君，還是執念殘存的陰魂、鬼物都有或生或死的氣息流露，除非那種徹底死亡、隕落的狀況，才會沒有氣息！

而且這道黑色影子給人的感覺既像是在此處洞天虛空，又彷彿是隔著層層疊疊的無數時空降臨。

沒有氣息的黑色影子聲音沙啞：「天橫子你做得不錯，要是真能窺探出石軒身上的功法是否完善成熟，本座會遵守諾言，將你氣息轉化為徹底死亡的狀態，那樣就沒有道心之衰降臨了，不過如此一來，你將永遠無法與大道本源結合，成為半步金仙，實力亦會停滯不前。」

若石軒身上功法已經完善，那生死道祖很可能會在最近轉世。

「晚輩明白，但道心之衰太過縹緲，星河宗從中古以來幾十萬年，出過三位四劫天君，晚輩交好的四劫天君，也足有近十位，可隕落在道心之衰的已經有十一位了，剩下兩位還是道心之衰沒有降臨的。」天橫子頗為感歎地道，身周時光漣漪傳開，顯得心裡很不平靜。

「晚輩的祖師最後更是差點瘋狂到將本門摧毀，要是真能無衰無劫，實力保持在四劫巔峰，也沒什麼不能接受，一樣的神通廣大，一樣的長生久視。」天橫子將感歎收起，「不過前輩你光看石軒出手，真能推算出他的功法是否完善，跟腳是哪條大道？」

那黑色影子陰森地笑了笑：「本座『觀生測死無量法眼』雖然無法看透生死道祖的遮掩，但只要石軒出手，展露仙術、飛劍，就能由其仙術、飛劍反推功法，嘿，若是一般功法，本座能推算得與原本功法一模一樣，不過生死道祖為自家轉世準備的肯定是無上級數功法，那三口飛劍都能越階就說明一切，這樣一來，就無法將功法反推出來，可借此判斷功法是否完善，跟腳是哪條大道，還是能辦到的。」

頓了頓，其又道：「而且本座還在天橫子你佈置的假星河別府外，另佈置了一個陣法，配合『觀生測死無量法眼』，萬無一失。」

「難怪前輩你要晚輩佈置一個假的星河別府，騙那小姑娘前去，但石軒真會出手嗎？」天橫子這才彷彿明白了黑色影子的打算。

黑色影子笑道：「從這小姑娘本身天機、命運來看，其確實是有一定機緣在西荒找到星河別府的，關於這點，石軒算得到，卻算不清楚，我們借此佈置，在他本身有期待此事發生的念頭干擾下，心裡的戒備會降到最低，而且觀其行事本性，出手幫本門三劫陽神真人攔住天君以上的人物入星河別府，乃順理成章之事，到時候，天橫子你以星河宗掌教的名分，可以名正言順和石軒做上一場，你們鬥法越久，本座就看得越清楚。」

「除非道祖提醒於他。」天橫子點了點，再無疑慮。

黑色影子哈哈一笑：「若是生死道祖提醒他，那就說明其即將轉世，而非引蛇出洞！到時候，嘿嘿。」

他天橫子低頭恭賀：「晚輩祝前輩心想事成。」

其嘴角微微勾起，帶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

……

明輕月離開洞天後，在黃沙狂風之中，亦步亦趨地前行著，她漆黑深邃雙眸彷彿浩瀚星空，星辰運轉軌跡不停變化，時而相撞，激起漫天璀璨光芒，時而擦身飛過，帶出一道道星光殘影，正在用「紫薇星斗」仙術推算、思考著之前的事情。

這門仙術有著深深的石軒烙印，說是其獨門仙術也不為過。

其乃是石軒見殘缺《星河真法》上的推算仙術「聖人無名」亦不完善，於是參照《未來星宿道》上推算仙術「未來星宿佛」、「未來不定劫」，《周天星斗劍法》上的「北斗指路」，經過長久推衍而完善出來的仙術，只不過這樣完善後的仙術，與原本「聖人無名」相比，一個偏重於星辰運轉，一個偏重於聖德，已經成為兩門仙術了，乾脆命名為「紫薇星斗」，只要所煉功法鍥和的真人，都能修行。

由於「先天八卦」結合太極圖，在推算天機上更勝一籌，石軒自己是沒使用過「紫薇星斗」。

「此事委實有點蹊蹺，還是需得小心行事。」明輕月推算之後，沒有什麼結果，可心中一旦有了警惕，就怎麼也消除不掉。

她回憶剛才看到的星光羅盤所載內容，心中暗暗想著：「天橫子前輩所給的那處地方，似乎與石軒給的某個地點，相去不遠，呵呵，石軒給的地點，本來沒什麼參照，非常難以尋找，可有了天橫子前輩所載的地方，就能比較容易找到了。」

天橫子給的地方自然有參照之物，如特殊的空間裂縫等。

「先將石軒給的那些地點找完，若是沒有，再考慮星光羅盤所載的內容。」明輕月清楚石軒給的地點，乃是綜合寒鏡天君、青索、紫郢等上古通天靈寶記憶而成，他們熟悉的西荒外圍深處，早就煙消雲散，哪還有參照事物可言。

其實，明輕月不知道的是，這裡面還有玉婆婆記憶中的幾處星河別府所在。

明輕月隨意找了一處洞天殘骸，悠然將星光羅盤給丟了進去，並用仙術掩蓋，這才施施然轉向少許，向著石軒給的某個地點而去。

……

西荒外圍最深處，恐怖、危險空間裂縫中，時不時有一道道如水時光之風吹過，若不能操縱時光，被其沾到身上，就非常麻煩，甚至可能會被引發衰劫。

而在一道幽暗深邃的巨大空間裂縫中，突然踏出來一位威嚴無比的帝皇，其穿著深黑色、繪著生死輪轉場景的袞袍，頭戴高冠，黑色冕旒垂下，將整個面目遮住，那些危險異常的時光之風吹到他的身旁，似乎變得非常畏懼溫順，像是條條小魚般環繞著他。

他想要完全離開空間裂縫，但卻似乎被什麼強大力量所禁錮，即使周圍空間全部坍塌，也難以脫身，直到一輪充滿猙獰恐怖裂縫、似乎快要完全破碎的輪迴之盤，一張帶著無窮無盡終結氣息的圖卷在他身後浮現，巨大力量加持之下，其才猛地脫身出來。

「總算將一個四劫化身送出來了。」酆都帝君輕輕歎道，「要不是娥凰前輩指點九幽屏障的薄弱處，別提化身，孤連念頭都透不出來。」

他自己清楚，非是本身實力低於九藏、冥海等半步金仙，而是當年師父長久失蹤的情況下，漸漸有了異心，結果窺探之中，被師父悠然給了一擊，本來馬上就要身死道消，誰知運氣不錯，遇上覬覦很久的娥凰出手相救，才倖免於難。

只是如此一來，他與輪迴大道本源結合的異象、半步金仙的象徵「輪迴之盤」是受創極重，加上合了生死大道的師父刻意摒除，別說恢復，差點連半步金仙境界都失去，比起九藏、冥海自然相差甚遠。

好在沒多久，有異物從天外而來，投入了自己懷中，給自己展現了另外一條廣闊的道路！

氣息勾連，酆都帝君在石軒身上是感應到了這少許熟悉，後來那三口飛劍給他的感覺，又是如此強烈，乃自己改換大道，再鑄道基的關鍵所在！

關於這點，酆都帝君是深深隱瞞，就連娥凰都未曾告知過。

第二百零一章 居心險惡擋道前

酆都帝君回頭看了一眼幽深空間裂縫內緩緩消失的輪迴之盤和滅運圖卷，又抬頭看了看被無數空間風暴所遮掩的西荒上空，似乎在透過數不盡的虛空，向某位存在頷首道謝。

「雖然若繼續等待下去，到有朝一日，娥凰前輩合了生死道種，成為金仙第三步的存在，孤亦能重新完整結合輪迴大道本源，恢復當年『道基圓滿』的境界，有望輪迴大道，但是，若她無法成功呢？師父老謀深算，做事隱蔽而常出乎意料，說不定已經成功轉世，石軒只不過是他故佈疑陣，另有圖謀，這樣一來，娥凰前輩和師父之爭就會曠日持久，所以孤得另做一些準備，一旦真如此，就改換大道，再鑄道基，這可是四條先天大道！」

酆都帝君一想起師父，心裡還殘留著少許畏懼，當年窺探九幽核心，看到「生死簿」悠然翻開的場面，他是記憶猶新。

改換大道，再鑄道基是非常艱難的事情，若是先天大道改換為其衍化的後天大道還好，其中一體兩面的後天大道最為簡單，但像酆都帝君這般想從後天輪迴大道，改為結合滅運、末運、毀滅、殺戮四條先天大道之一，是比合道簡單不了多少，除非轉世重來。

可這門天外飛來的圖卷祭煉之法，酆都帝君卻發覺其似乎能根植於本身功法，真要煉成，說不定能依仗它，直接改換大道！

正因為如此，本來換了任何一位瞭解生死道祖的人物，都很難想像生死道祖可能已經重新合道，石軒不過故佈疑陣，即使酆都帝君是其親傳弟子也不例外。

但石軒那三口飛劍，讓酆都帝君感覺異樣熟悉、心血來潮的同時，是產生了這樣的猜測。

「由於師父遮掩，娥凰前輩難以算清，只能推斷那是師父為了轉世而推敲的無上功法。嘿，為了合相反道種弄出來的無上功法，可其關鍵一步卻是天外飛來，落入了我這叛師弟子懷中，石軒的功法，恐怕另有玄妙，師父只是借勢佈置，甚至背後還有先天道祖相幫，否則與師父實力相當的娥凰前輩，不至於一點端倪都推算不出來！」

「但如果，真是師父推敲的無上功法，那……」

酆都帝君不敢想下去了，以其半步金仙的道心都不寒而慄，這實在是奇峰突出的大謀劃，自己毫無察覺中就成為了這百萬年謀劃的一枚棋子！

你娥凰圖謀生死道種，我難道就不能圖謀你的陰德道種？！

娥凰，宇宙開闢以來誕生的第一頭鳳凰，與祖龍同時而生，孔雀都要稍晚於它們，其剛一出世，就身具五德銘紋，首紋曰道，背文曰功，腹文曰聖，翼文曰陰，膺文曰福，開了靈智後，即為半步金仙，能任意選擇先天五德大道之一的本源結合，與祖龍這可以任意選擇混沌、宇兩大先天大道本源之一結合的強橫存在並稱。

後來，在祖龍之後，孔雀之前，娥凰是合了陰德道種，並自號妖祖，關於這一點，祖龍並不在意，它完全看不上龍族之外的妖物，而孔極更是以道門正宗自居。

想到這裡，酆都帝君緩緩搖了搖頭：「應該不是。」

由於其本身另有圖謀，並未選擇第一時間將石軒功法之事告知娥凰，現在再說，難保娥凰發難，而且真有那個時候，師父讓自己選擇，自己是從還是不從呢？還是等得到石軒三口飛劍的祭煉法門，再考慮是否向娥凰和盤托出。

平定心神，酆都帝君借助「滅運圖卷分影」的氣息感應，很快就發現了石軒的行蹤，於是化成一道幽暗古樸光芒穿透空間風暴、時光之風而去。

……

黑白交纏、時空交錯的暴風在眼前肆掠，任何一位不能操縱時光的大能，遇到它們就是一個死字，而在西荒內層，這樣的暴風遍地都是，更準確地說，整個西荒內層，除了時空風暴外，再無它物，沒有虛空，沒有虛無，即使四劫天君、半步金仙的洞天，都是掩藏在時空風暴內的。

「果然沒有一處是平靜的。」石軒負手站在西荒內層與外圍最深處的邊緣，以如今石軒的修為境界，西荒外圍是呼嘯而過，沒有絲毫阻攔，僅僅幾個剎那，就到達了這裡。

端詳、體悟了一會兒時空變化，這是石軒第一次探出仙識直接查看時空風暴，結合觀想「虛空開闢」時，對時空分離的積累，受益匪淺。

石軒右手輕輕一揮，就見一道黑白纏繞近乎融合在一起的時空暴風從其袖中吹拂出去，所過之處，西荒外圍最深處的空間風暴、裂縫、時光之風等全部融入其中，難擋分毫，「這倒是對四劫以下天君的壓制性手段。」

將宙光鍾祭了出來，提在手中，清越鐘鳴悠然響了一聲，帶動周圍時光之風的親近，接著石軒邁步走入了恐怖的時空風暴內。

既然要用宙光鍾抵擋半步金仙的窺探，還未恢復的它，提在手中，自然比藏在元神內，效果好不少。

甫一進入時空風暴，石軒只覺時光錯亂，洞天連同元神屏障崩壞，上下左右前後、過去現在未來混亂異常，很是恐怖。

要是三劫大能沒有就此直接隕落的話，很可能發現，明明自己前行了一步，為何還在原地，或者壓根兒就沒覺得自己有前行過。

但作為四劫大能，石軒僅僅念頭一動，身周就蕩起了時光水波，將這種錯亂消退，在元神及其附近構築出正常的時光流逝和空間運轉。

石軒一邊感受著時空風暴，一邊就向著西荒內層深處飛去。

……

時空風暴中，難有日期，但以石軒身邊正常時光流逝而言，已經過去了整整九日，在遁光沒被壓制的情況下，時空風暴是越發劇烈，以石軒目前操縱時光之能，都有點吃不消的感覺。

這九日中，從第一日下午開始，石軒就通過宙光鍾與這裡時空風暴的鍥和，以及斬仙飛刀對跟蹤氣息感應的擅長，發現了有一位四劫天君綴在自己身後，好幾次他都是被自己借助宙光鍾遮掩，徹底擺脫，但往往半日或一日的工夫，其就追了上來。

「看來背後有半步金仙指點，呵呵，再往深處飛去，時空風暴近乎大道的時候，那就算半步金仙，也別想隔著重重大千世界，穿透時光風暴後，還能再看穿宙光鐘的遮掩。」石軒心中暗道，同時在猜測著是哪位半步金仙派來的，免得日後提防不足。

在石軒身後幾十萬里外，有一位瘦高個子，留著烏黑發亮美髯的男性修士，其容貌古拙而削瘦，氣質不凡，很有幾分飄飄欲仙的感覺。

他猛地停下來，苦笑搖了搖頭，接著通過元神內的事物，與遠處的大人物交流起來：「神皇陛下，又跟丟石軒了，他那先天時光靈物遮掩天機、氣息真是厲害。」

神皇將石軒位置、方向和重新鎖定的氣息傳遞給簡太清之後，威嚴沉穩地道：「太清，再往深處走，恐怕本座也無法找到石軒了，你找個機會接近他，看能否和他攀上交情，畢竟除了本座和元元子外，沒幾人知道你已經托庇在本座門下。」

簡太清點點頭：「謹遵陛下法旨。」

……

時空風暴越演越烈，石軒將斬仙飛刀祭了出來，托在左手，讓其配合自己操縱時光，斬仙飛刀雖然還未恢復到原本的四劫巔峰，不能驅使先天殺戮之氣，但卻已經有了四劫初步的境界，操縱時光之能甚至還勝過石軒少許。

兩者合力，石軒吃不消的感覺頓時退去，又能繼續往前了。

一手托著朱紅色葫蘆，一手提著玄奧神秘小鐘，石軒似乎就要進入西荒內層最深處了。

但就在這時，前方是散發出極樂、自在、安詳、解脫的氣息，一朵朵金色琉璃蓮花憑空浮現，緩緩綻放，佛家七寶散佈虛空。

「道心之衰，虛無縹緲，不知何時侵襲心神，但其實，真正的道心之衰……」平和清雅，帶著安撫人心意味的聲音，傳到了石軒元神中。

「不好！」石軒就當機立斷，將元神內末運氣息散發出來，把那禪音擋在其外！

及時擋住之後，石軒將三才滅法劍一展，就要全力斬過去，這可是居心惡毒，想讓自己對道心之衰產生知見障，或使得道心之衰發生恐怖變化的舉動！

「施主且慢動手，且聽本座一言。」那些金色琉璃蓮花在時空風暴裡結出了這些大字。

石軒不怒反笑：「毀人道途，哪有道理可言！」

劍光展開，虛空浮現，大千投影為星辰，將周圍時光風暴籠罩其間，結合環境之下，「虛空毀滅」劍法是威力大增！

本來三才滅法劍就無限接近九階仙術，加上石軒「周天星斗劍陣」、貨真價實四劫境界的配合，足以與初入九階的仙術相抗衡，如今這一劍，更是能當得一般九階仙術了！

金色琉璃蓮花之中，有金色虛幻十品蓮台，其上端坐著一位容貌清美的白衣大士，她正對著時空風暴講道，周圍不知有多少股恐怖的時光風暴，似乎產生了靈智，安詳端坐在其蓮台周圍聽道，不時搖頭晃腦，足足坐滿了方圓十萬里，蔚為壯觀。

「很特殊的生死大道功法。」石軒見多識廣，認得這不是造物類仙術，而是生死轉化，但又與別家不同。

金色蓮台上無量金光放出，抵住了虛空坍塌，金色琉璃光芒搖晃不定，黯淡下來，而虛空坍塌則無法更進一步。

「本座不知施主靠近，所以才會開講道心之衰。」其猶有餘力用蓮花結出文字。

忽然，一道聲音插了進來：「不管如何，在這位道友面前講道心之衰，確實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第二百零二章 斬落蓮花化作塵

一道昏黃縹緲遁光由遠極近，在遍佈金色琉璃蓮花地界的邊緣現出身形，乃是一位相貌古拙、身量極高的削瘦男性修士，氣質不凡，很有幾分仙家氣派，不過從外表上卻難以分別年輕還是年老。

當然，能成為四劫天君，無一例外都是幾千幾萬歲的老傢伙。

將末運之力內斂後，石軒見有陌生四劫天君飛到，將劍光一收，化成一條璀璨星河環繞身周，雖然聽他話語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但這裡是西荒內層深處，來往天君本來就少得可憐，自己又牽扯進了九幽之事，基本的戒備之心還是必需的。

這位天君與石軒分立兩邊，將那白衣大士圍住，他對石軒打了個稽首：「貧道簡太清，在這西荒內層尋覓半步金仙洞天，無意之間遇到此事，是心有所感，我等四劫天君，歷經磨難才能一步步走到如今這個境界，這位前輩不管有心無心，在道友面前講道心之衰的奧妙，實在是毀人道途、不死不休的大仇。貧道對此感同身受，願意與道友聯手。」

能夠講道心之衰的，石軒和簡太清就算用腳趾頭想，都能明白這位白衣大士乃半步金仙的四劫分身，對於她的身份，石軒大概有所猜測，只是還未肯定。

「多謝簡道友，貧道蓬萊石軒。」石軒還了簡太清一禮，這種事情確實讓每一位四劫天君都同仇敵愾，但是對於簡太清，石軒還是戒備甚深。

那白衣大士見石軒將消散禪音，使其無法侵入元神的末運之力收斂，於是微笑開口道：「簡道友所言甚是，不管本座有意無意，確實種下了這因，那就得承受這果。毀人道途，乃不死不休的大仇，而心神常常困於仇恨，會難以超脫彼岸，得享大極樂、大自在，容易墜入阿鼻地獄。本座願意生受石道友一劍，以命償之。身死之後，仇恨兩消，那樣，石道友你就不會擱於這仇恨了。」

言語之中，似乎充滿了悲天憫人的情懷。

石軒和簡太清都微微一愣，沒想到這白衣大士會提出這麼一個建議，竟然願意用這具分身性命換得仇恨抵消。

略一思索，石軒笑道：「這位未來佛祖，那石某就恭敬不如從命。」

「本座非是未來佛祖，不渡盡九幽冤魂，誓不成佛。石道友請。」白衣大士洒然笑著搖了搖頭，將金色琉璃蓮台散發的光芒完全收斂，就這麼坦坦蕩蕩望向石軒，不做任何防備。

這裡的佛，指的是佛祖的佛。

「果然是九藏帝君，佛門的九藏大士，來歷成迷。」石軒和簡太清都心中暗道，若她得到生死道胎，那就能執掌九幽，渡劫九幽冤魂僅僅是一念之間。

石軒身邊環繞的星河忽然化成一道白色浩蕩劍光，七星閃耀，殺機沖天，讓周圍時空風暴都有了微微停滯，乃是被這殺氣所懾。

九藏大士拈花微笑，悠然看著「北斗殺劍」落到自己身上。

劍光凝練，消散萬法，剎那間就斬開了九藏大士的金身，接著劍光爆發，末運之力、殺意、死氣肆掠，將其整個籠罩。

等到三才滅法劍飛回，劍光褪去，那虛幻的十品金色蓮台上是空無一人，九藏大士的氣息被殺氣完全抹掉，沒有殘留一點痕跡在世上，似乎已經徹底身死道消。

簡太清一怔：「就這麼隕落了？難道還得九藏大士再分出一個化身送過來？」

他原本所想是九藏大士有什麼隱蔽手段，能光憑佛陀金身硬擋石軒一劍，或者在劍光之中，隨生隨滅，永不隕落，但這結果，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可他念頭剛起，就見金色蓮台上有一點清新脫俗、超然物外的白色光芒亮起，瞬間一朵聖潔的含苞待放白色蓮花從光亮中憑空浮現，九藏帝君氣息由無到有，由死轉生。

白色蓮花徐徐綻放，其上端坐一位拈花微笑的白衣大士。

石軒閃過一個念頭：「《無生白蓮應劫經》？」

「《無生白蓮應劫經》！」神皇大世界內，高踞皇座的神皇猛地站起，作為寂滅一脈，雖然包括寂滅道祖在內都不會《無生白蓮應劫經》，但卻並不陌生，甚至很為熟悉！

這是合了先天涅槃道種的彌勒佛主的根本大法，回歸本我，不生不滅，清淨安寧，自在解脫，神皇的那門特殊保命仙術，就是根據寂滅道祖講的《無生白蓮應劫經》皮毛所創。

有神皇傳念過來，簡太清也明白了九藏帝君的手段，想不到其背景這麼深厚。

能夠得傳《無生白蓮應劫經》，即使不是彌勒佛主親傳弟子，亦是其嫡系傳承，在無生天的地位想必不凡。

「難怪九藏帝君能隨意做窺探之事，只要她不直接出手，生死道祖就不便殺她。」石軒心中暗道，「而且能夠從涅槃大道中領悟生死轉化奧妙，踏入生死大道，九藏帝君真是驚才絕艷。」

這時，又有變化出現，那金色十品虛幻蓮台是綻放出清淨琉璃光芒，將徐徐開放的白色蓮花籠罩，朵朵充滿功德、福德之氣的細小金蓮從天而降，灑落在九藏帝君身上，琉璃般的功德、福德之氣環繞，似乎能不沾因果。

「《琉璃光王如來本願功德經》！」這次是簡太清第一眼就認出了功德、福德蓮花是哪門功法所載。

石軒聽到這個名字，心中愕然：「這是琉璃佛主的一門真傳，乃是他合了先天因果大道後，為了合相反道種而推衍的無上功法，這門功法包含功德、福德兩條先天大道，皆能不沾因果，雖然不是琉璃佛主的根本大法《阿彌陀大乘佛經》，亦是非真傳不授，九藏帝君竟然能分別學得佛門二主的真傳，其來歷真是神秘！」

神皇在宮殿內來回踱著步，他預料到了九幽有實力的帝君們會插手此事，也預料到了九藏的出現，但完全沒想到來歷神秘、背景深厚的九藏帝君，來歷背景會神秘、深厚到這個地步！

看到無生白蓮馬上完全綻放，九藏帝君即將在功德、福德之氣環繞下，從涅槃中歸來，石軒猛地恍然大悟：

「九藏帝君根本沒想過講道心之衰！而是借此讓我斬她一劍，然後她就能將自己的身後背景展露出來。佛門二主，誰敢輕視！這樣一來，她勸我背叛生死道祖，告知其秘密時，誘惑就不可謂不小，那可是天大的依仗和靠山！完全可以讓我安安心心合道！」

九藏大士拈著一朵細小琉璃蓮花，在無生白蓮最後一層花瓣展開時，帶著慈悲意味地笑道：「經過這一劍，本座以命償了石道友，仇恨當能兩消，願石道友超脫自在，得享極樂。你我相遇此處，即是有緣，本座有幾句箴言相贈。」

石軒看到無生白蓮最後一層即將完全開放，忽然笑道：「九藏大士且慢，無生白蓮未盡全功之前，石某有話要說……」

「這一劍，還未斬完！」

話音一落，石軒元神內猛然飛出一座包羅萬象的金橋，將周圍所有時空風暴鎮壓，那朵無生白蓮花瓣將展未展，亦停滯剎那。

九藏帝君早知石軒有太極圖，所以是不慌不忙，臉含微笑。

但緊接著，石軒手中托著的那朱紅色葫蘆是飛出了一道有眉有眼白光，其雙眼之中射出兩道毫光，在無生白蓮停滯的剎那，落在了九藏帝君的金身上。

九藏帝君的笑容戛然而止，凝固在臉上，無生白蓮、功德蓮花還未來得及擺脫太極圖鎮壓，又繼續停滯。

當年石軒在九幽大世界與羅剎神君鬥法時，斬仙飛刀是留在了禹余天陰曹地府，斬仙飛刀本身則跟腳特殊，非道祖不能推算出來。

而知道石軒有斬仙飛刀的神皇、不空道君、羅剎神君又豈會告知九藏帝君！

石軒對著九藏帝君微微躬身，輕笑道：「多謝帝君消解仇恨。」

那有眉有眼白光隨著石軒躬身，是原地一轉，九藏帝君身邊當即浮現一道白色刀光一旋，接著無生白蓮化為片片花瓣飄零，功德、福德蓮花消散，白衣大士般的九藏帝君金身亦支離破碎，分為了無數塊，接著其無聲無息間化為了齏粉。

金色虛幻的十品蓮台隨著九藏帝君化身的破碎，漸漸黯淡，最後完全消失，那些聽道的時空風暴全部一震，重新肆掠起來。

過了片刻，見就再沒有無生白蓮出現，簡太清這才確定九藏帝君化身徹底隕落，他有些不可思議地問著石軒：「石道友，你都不聽聽九藏帝君要說什麼嗎？她可是身懷佛門兩大至高無上真傳的強橫人物，背景深厚到了極點，聽她箴言說不定會有天大收穫，即使你不接受，到時候拒絕便可。」

石軒此次來西荒，就是為了試探有哪些半步金仙窺探自己，若是能再瞭解他們的手段，那就更好了，所以最初斬出北斗殺劍時，石軒存的就是試出九藏帝君功法、手段的打算，故而沒有用太極圖、斬仙飛刀。

目的和手段，石軒向來不會混淆，不會因為有毀人道途的仇恨，就忘了本來目的，而且就算將化身斬殺，於九藏帝君本體亦是無損，既然如此，何必放過試探的機會呢？

等到九藏帝君自行展露功法，石軒目的已經達到，自然毫不客氣地全力而為。

「她頂多說些助石某擺脫道心之衰困擾，從此無衰無劫的話，或者將石某引入兩位佛主之一的門下，從此不怕任何修為高於自身的仇家，但對石某而言，都是無用，何必浪費時光去聽？」

石軒洒然笑道，非常堅定，「寧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第二百零三章 早有預料的碰面

簡太清聽了石軒的話，略微怔了怔，最後歎息道：「石道友此言大善，可惜簡某沒有早日聞之。哎，寧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頗為遺憾的樣子。

「剛才之事，多謝簡道友仗義執言，石某在此謝過，但石某尚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就此告辭。」石軒含著笑意道。

簡太清彷彿回過了神來，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不知石道友你來西荒內層深處做什麼？若是尋覓上古半步金仙或四劫天君洞天，你我聯手，交換消息，說不定收穫更大。」

隨著九藏帝君化身的隕落，這裡的時空風暴恢復了原本的暴烈，但黑白交融已經近乎幽暗的時空風暴，一吹到簡太清身邊，就自行平緩，溫馴起來，其操縱時光之能，毫無煙火之氣，顯然在石軒之上，需得石軒和斬仙飛刀聯手才能相提並論。

而在這片時空風暴的深處，黑色空間裂縫、碎片和白色近乎透明的時光暴風是完全結合在了一起，發出似黑似白的光芒，不再瘋狂暴烈，而是深邃平靜，可給人的感覺，反倒更加危險、恐怖，非四劫巔峰的境界，或操縱時光爐火純青的實力，是不敢入內。

其乃西荒內層最深處，過了這片地域，就是上古時代的禹余天核心所在。

三位道祖、三十多位半步金仙，四劫天君過百，其餘大能不計其數的鼎盛之地，當得上現在一方界域了，即使在上古時亦是一等一的修道聖地！

但如今，風流早被雨打風吹去。

那裡變成了什麼樣子，石軒有所猜測，應該是類似於失道混沌。

對於簡太清的問題，石軒似笑非笑地道：「石某來此，另有要事，非為了尋覓上古半步金仙或四劫天君洞天而來，所以不得不與簡道友你就此別過。」

話音一落，彼岸金橋就臨空跨出，延伸過幾十萬里的距離，跨在西荒內層最深處，橋上金色毫光閃耀，橋下風暴陡然平息，就連最深處那些似黑似白、深邃幽暗的時空風暴亦不例外，平靜地像是一幅畫卷，彷彿遇到了剋星。

太極圖，已經是融合了時光的四劫通天靈寶，對於鎮壓時空風暴，那是拿手好戲，所以石軒才敢以目前初入四劫的境界，往西荒內層最深處而去。

彼岸金橋飛出後，簡太清臉色微微變幻，在這裡和石軒動手，哪怕自己實力接近四劫巔峰，恐怕亦只能佔據上風，難以徹底壓制石軒，甚至稍有不慎，還有敗亡的結局，他念頭一動，向神皇請示道：「神皇陛下，是否出手攔下石軒，若讓他進入西荒內層最深處，那就難以追蹤了。」

神皇想到九藏帝君以佛門二主的背景，亦不敢直接出手，怕召來生死道祖的報復，而自己僅僅是寂滅道祖座下的旁聽弟子，貿然出手的後果難以想像，雖然簡太清是四劫天君，與石軒對陣天經地義，談不上以大欺小，但他能一路追索到石軒，全靠自己窺探和推算，真要說起來，自己是逃不出以大欺小的範疇。

他當機立斷地道：「不用出手，既然他還不知道你是本座手下，那就繼續交好他，等到這次西荒事了，再多多拜訪。此次石軒西荒之行，看起來很像引蛇出洞！」

神皇見石軒悠然在彼岸金橋上行走，心中難免猜測是生死道祖在佈局，以他謹慎的性格，自然寧願放棄。

簡太清得了神皇指示，就要對走過了彼岸金橋一半的石軒再說幾句話，好留下日後拜訪的由頭。

但忽然之間，石軒是轉過身來，微笑行禮道：「對了，還請簡道友帶石某向神皇問好。」

簡太清表情頓時就凝結在了臉上，啞口無言，只能眼睜睜看著石軒在彼岸金橋上繼續前行，剎那間就走到了另外一側，並將彼岸金橋收起。

平靜的時空風暴失去鎮壓，猛地爆發，險些將簡太清身邊的時光屏障打破。

似黑似白的時光風暴肆掠眼前，遮蔽一切，簡太清再也看不到石軒的影蹤了。

神皇表情漠然，過了片刻，才冷冷地道：「看來子騫是隕落在了他手上，而且是被生擒搜魂的。」

混亂洪荒內的天機，除了道祖，無人能夠算清，直到今日神皇才弄清楚彭子騫是被石軒所殺。

接著神皇對簡太清道：「太清，你返回西荒外圍深處，那裡可能有些事情和變化將要發生。」

作為半步金仙，對於天機，其有著敏銳的感應。

……

九幽第七層，九藏樂土。

端坐金色十品蓮台之上的九藏帝君感覺到化身隕落，並沒有絲毫動容，石軒這種選擇，在她意料之中。

她含笑轉頭，透過重重虛空，看著西荒外圍深處：「幽海帝君甘冒奇險，為我等火中取栗試探石軒，那真是再好不過。」

週身金色琉璃鑄就的蓮花放出清淨自然的光芒，將九幽屏障弄得透明起來，讓其將場景和天機都能「看」得更清楚。

似乎感應到了九藏帝君的話，在九幽第九層，無盡冥海中，猛地傳出來一道冷哼聲。

……

西荒內層最深處，似黑似白、深邃平靜的時空風暴中，忽然飛出一道包羅萬象、超脫彼岸的金色長橋，橋下所有風暴、裂縫、碎片等統統平息，但其中又似乎有混沌開闢，陰陽分化的造化場景在這既像是結了寒冰的平湖，又像是凝固的詭異畫卷中衍生，奇妙無比。

這玄奧場景中，有一位青袍年輕道人在金色長橋上悠然前行著，其一手托著朱紅色葫蘆，一手提著古樸神秘小鐘，所有時空風暴皆被定在原地，分毫難加其身，有說不出的從容。

「沒想到神皇也在覬覦生死道胎。」石軒一邊前行，一邊思考著這件事，本以為經過九幽一事，成就半步金仙前，神皇應該不會再關注自己了，誰知道陰差陽錯，適得其反，「不過他要是得了生死道胎，無論是獻給寂滅道祖，還是寂滅門下親傳道君，都能加深其與無思大世界方寸山一脈的聯繫，不再是關係疏遠的旁聽弟子，以後行事就能更加大膽，反正他離奴役或普渡道種都還很遙遠。」

「若寂滅道祖堅定道路，合陰陽大道在望，或者其門下親傳道君，沒人能昇華到生死大道的，將生死道胎還給了他，那就是意外驚喜了，經過這麼一獻一還，有了寂滅道祖背書，那後天道祖都不敢打生死道胎的主意了，即使先天道祖，也得多方謀劃，所以對神皇而言，得到生死道胎那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越是分析，石軒越是苦笑搖頭，這麼一來，神皇說不定反而比以前更加關注自己。

「不過神皇插手生死道胎之事，說不定就是其徹底隕落之源！」九幽之事，牽扯的大人物可不少！

正因為沒想到神皇會覬覦生死道胎，所以最初石軒看到簡太清時，根本沒往神皇一脈去想，直到九藏帝君將《無生白蓮應劫經》上的手段施展出來，神皇震驚之下，傳過來的念頭略微失去控制，讓簡太清表現得頗為古怪。

那是對《無生白蓮應劫經》很熟悉、很嚮往的情緒。

因此，石軒開始懷疑是寂滅一脈，有了這個由頭，將從彭子騫那裡搜到的消息一一回想，很快就確認了簡太清的身份，其實就算彭子騫沒見過簡太清，有了這樣的懷疑，石軒亦能通過彭子騫的記憶，發現簡太清元神內暗藏的「渡化種子」。

石軒心中忽然一緊，猛地往旁邊讓開，然後就看到一道白色氣體，從前往後，悠然飛了過去，哪怕有太極圖鎮壓附近一切，也僅僅是讓它變得稍微緩慢了那麼一點點！

這道白色氣體，石軒光是看上一眼，就覺得元神搖動，有一種心神被殺戮之意震懾的感覺。

白色氣體內，微小的青色蓮花若隱若現，殺意內斂。

「先天殺戮之氣！」斬仙飛刀對這白氣是熟悉異常，驚訝出聲，同時又充滿了嚮往。

石軒並沒有驚訝，只是心中暗道了一句：「看來快接近西荒核心了。」

很早以前，石軒就聽玉婆婆說過西荒內層之事，昔年她在外遊歷，得知禹余天爆發金仙大戰後，是當即返回了通天大世界，等到玉景道人斬殺兩大金仙，劍光沖天而起，長嘯離開後，趕緊回了禹余天，鎮壓餘波。

但道祖大戰的餘波豈是易與，哪怕玉婆婆回來時，已經是餘波中的餘波了，而且僅僅是鎮壓小半，使得它們不擴散，也是讓其受傷很重，接著就被寂滅道祖念頭掃過元神，追溯所有記憶，再次受創。

不過這一番經歷，卻是讓玉婆婆因禍得福，證見了外道演法，從而在所有人預料之外的提前幾十萬年恢復。

踏入半步金仙巔峰後，玉婆婆曾經再入過西荒，止步於核心所在，她將這些事情，都原原本本告訴了石軒：「在西荒內層最深處，靠近核心所在的地方，會有先天殺戮之氣出現，而且會越來越多，若找不到一條安全道路，那除非是證見了外道演法的人物，否則尋常半步金仙，也休想進去。」

她還若有所思地道：「其實，石軒你要是有機會去西荒核心看看，說不定會得到一點好處。」至於那裡有什麼，玉婆婆是賣了個關子。

故而，石軒一看到先天殺戮之氣出現，就明白接近西荒核心了，需得萬分小心、萬分謹慎。

這時，在前方深邃時空風暴中，是陡然出現了一位高冠袞袍，黑色為底，冕旒遮面的帝皇，其背後一張充滿無窮無盡終結意味的圖卷若隱若現。

石軒微微笑道：「你來了。」

「孤來了。」酆都帝君威嚴回答，卻並沒有馬上動手的打算。

氣息交感之下，其能發覺石軒刻意流露的行蹤，石軒自然也早就感應到了他的到來。

第二百零四章 變化突生諸界驚

酆都帝君站在深邃恐怖的幽暗時光風暴之中，石軒立在彼岸金橋邊緣，遙遙對望，中間是被太極圖鎮壓的一片靜滯凝固。

過了剎那，酆都帝君緩緩開口：「天玄真君，孤欲用背後展露的這張滅運圖卷祭煉之法與你交換師父他老人家給你的那門無上功法，也就是那三口飛劍的祭煉法門。」

他一個字一個字、斷斷續續地說出這句話，艱澀乾啞陰森，像是一具許久未曾說過話的屍體，又彷彿在仔細推敲、琢磨著該怎麼表達這句話，免得引起某些大人物的懷疑。

頓了頓，他又用同樣的嘶啞艱澀聲音繼續道：「這張圖卷經過孤的推衍，籌齊材料後，按照一門器修秘法，祭煉一個處於毀滅邊緣的大千世界，本身就會相當於多一門仙術，而且甫一練成，就是九階仙術，等你進階半步金仙，還能提升到大道本源層次，稱得上是盜宇宙之功，奪造化之妙，當然，要想祭煉它，至少得四劫天君的境界，否則反噬之下，屍骨無存，不過於你而言，卻是剛剛好。」

在別人看來，酆都帝君是想拿他視若珍寶的滅運圖捲來誘惑石軒，能夠不動手，就讓生死道祖的棋子反叛，打亂他的佈置，是最好的選擇。

但石軒內心是啞然失笑，酆都帝君究竟想要的是什麼，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自己，而且其是將滅運圖錄最後一步降階補完了，否則沒有四口飛劍，憑什麼煉得出圖捲來，這也就是半步金仙層次的大神通者方能推衍辦到。

啞然失笑之後，石軒是輕輕一歎，很是感慨，如果可以，自己也願意不動手就將滅運圖錄最後一步的祭煉方法弄到。

前面四口飛劍的祭煉法門真要分拆出來，交換給酆都帝君，並不會有悖自己道心，因為並不涉及根本功法的洩露，很久以前自己就已經將五行滅仙劍所需要的五門道術放在了天涯海角樓。

可是，滅運圖錄是根植在《寶錄》這門根本大法上的，將四口飛劍的祭煉法門給了酆都帝君，其並不會滿足，因為他最需要的是將四口飛劍、滅運圖卷與本身功法融合的關鍵步驟，此乃青雲子都無法解決，需得清微道人這造化之主才能推衍完善的問題，石軒自然也無法分拆出來，真要將此交換，就得將《寶錄》一併交換過去。

如此一來，不僅生死道祖的佈置失敗，而且自己跟腳是什麼，那是一目瞭然，自尋死路。

這兩方面的原因，讓石軒很容易就下定決心，平和地回答：「帝君見諒，石某是那種一條道路走到黑的人。」

彼岸金橋化為太極圖，捲成一卷，落到石軒手中，石軒靠著斬仙飛刀和本身合力，操縱時光艱難抵禦著附近的時空風暴。

而石軒內心則腹誹了一句：「打打殺殺真不和諧，但還是得做上一場。」

酆都帝君深深歎了口氣，帶著微微的失望和惋惜：「天玄真君，你道心堅定，孤很佩服，但你，可惜了……」

面對大道阻礙，既然無法和解，那就是不死不休！

話音未落，他背後若隱若現的滅運圖卷陡然清晰。

石軒當即就覺得，周圍時空風暴猛然炸開，已經能代表毀滅狀態的它們是再次毀滅，時空完全分離，空間塌陷，化為虛無，時光停滯，寸寸破碎，彷彿沒有了過去、現在、未來。

一片片讓人心悸的毀滅場面浮現，集中在石軒元神附近。

而且在這毀滅當中，還夾雜著萬法剋星的末運氣息，讓石軒元神運轉都變得艱難，彷彿任何仙術一打出去，就會化為烏有，被末運之力消散，被毀滅之力毀滅。

更為恐怖的是，石軒元神內處處蕩漾著艱難破敗的感覺，讓元神運轉混亂起來，本該向左地向右，本該發出的仙術似乎要在元神內直接炸開，彷彿不需要任何攻擊，石軒元神就會自己窮途末路，自爆而亡！

如此種種，一言以蔽之，「氣數已盡」！

顧及環境，酆都帝君並沒有將滅運圖卷中的殺戮手段施展，他擔心由此引動了游曳在附近的幾道先天殺戮之氣，它們可不會分辨敵我，而酆都帝君的四劫化身則接不下任意一記大道本源層次的攻擊。

面對於此，石軒卻是不慌不忙，似乎早有準備，將手中太極圖一抖，一輪巨大的首尾相接的黑白陰陽魚在石軒背後浮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似乎蘊含了整個宇宙大道變化的玄奧，壯觀而又沉靜。

它剛一升起，毀滅之力、末運之力、滅運之力，都有被鎮壓之感，微微停滯，哪怕其還未化為彼岸金橋。

作為石軒的本命靈寶，太極圖是石軒最瞭解、感悟最深的靈寶，其是以陰陽變化為基，以道德之意為力，衍化太極，故而名為太極圖！

先天末運大道，石軒都能在瞭解末運大道真意後，向其靠近，達到萬法剋星、大道扭曲、心靈浮躁的層次，日夜祭煉、性命相連的本命靈寶太極圖，石軒又豈會愚鈍得毫無寸進！

太極圖內蘊含的陰陽、道德、太極三大先天大道的法則，石軒已經完全掌握，並且還證見了其中陰陽大道的真意，以此為推動，雖然道德真意、太極真意，石軒還未證見，但在太極大道的感悟上，是進步不小，尤其在太極圖融合了時光，成為四劫通天靈寶後，石軒距離證見太極真意，是更進了一步！

太極大道，是四十九條先天大道裡最特殊的兩條之一。

陰與陽的變化，是太極！

因與果的變化，是太極！

生與死的變化，是太極！

時光與空間交錯糾纏，是太極！

毀滅與造物的相生相合，是太極！

陰陽與寂滅的相反，是太極！

……

其彷彿包含了所有大道的變化，又像是在代表著最初、最原始的「道」！

平衡變化，生滅轉變！

如果說混沌是宇宙之始、大道之母，那太極就是大道之始！

故而太極能鎮壓一切，鎮壓大道！

石軒將手一指，背後黑白陰陽魚展現著最玄之又玄的變化，然後化為一條浩瀚神聖、超脫玄奧的金色長橋，橋下則是一輪巨大黑白陰陽魚！

彼岸金橋一架，地火風水平息，毀滅、滅運、末運之力蟄伏，所有時空風暴全部停止，像是要重新衍生出一片完整的虛空來，就連在附近游曳的先天殺戮之氣都失去了悠然。

這才是目前太極圖的全部威力，能完全鎮壓一切未得大道真意的仙術、禁制、變化！

若非還差一層虛幻靈禁，石軒都有信心將得了大道真意、又是九階巔峰的仙術完全鎮壓，即使如此，鎮壓少許，還是能辦到的。

沒有實力依仗，石軒又怎麼可能貿然入西荒內層最深處！

酆都帝君的滅運圖卷由於並不完善，雖然能夠發出大道本源層次的攻擊，但卻一直沒辦法得道真意，所以這具分身施展的「滅運圖卷」自然是一般九階巔峰仙術的威力。

彼岸金橋鎮壓而出，太極大道緩緩變化，除了先天殺戮之氣外，一切皆被完全鎮壓，再沒有一絲一毫波瀾產生。

看到石軒將彼岸金橋一收，重新化為圖卷，並向著自己一抖，酆都帝君並不慌忙，背後陡然浮現佈滿裂痕的幽深輪迴之盤。

生死無常、輪迴變化、超脫彼岸的感覺油然而生，這是得了生死、輪迴大道真意的九階巔峰仙術「六道輪迴」！

哪怕付出反噬代價，亦要拿下石軒！

但是，那包羅萬象、金色毫光綻放、太極轉動的彼岸之橋，卻是越過了酆都帝君頭頂，直接投入了他後面一處許多先天殺戮之氣環繞的地方。

輪迴之盤停滯剎那，石軒從彼岸金橋上悠然走過，按著奇妙的軌跡，穿過那些先天殺戮之氣的空隙，消失在了西荒內層接近核心所在的地方。

「他一開始就打算的是逃遁！」

酆都帝君剛要轉身追去，就發現那許多先天殺戮之氣環繞的地方產生少許變化，幾道殺戮之氣移了過來，擋在了面前，等他繞了過去，石軒早就失去了蹤跡，就連那氣息感應都被太極圖鎮壓，難以發現！

石軒可不是自高自大之輩，尤其面對的還是這種半步金仙的四劫巔峰分身，所以就算太極圖距離大道真意更進一步，威力大增的情況下，也自知絕對處於下風，除非將陰陽混洞神光使出來，既然如此，在達到了試探的目的後，石軒是毫不猶豫，投入了當年玉婆婆進西荒核心的那條安全道路！

而且就算石軒現在施展渾身解數，將酆都帝君化身拿下，在其本體念頭一動間，化身就會完全毀滅，畢竟他是半步金仙，境界差距之大不可以道里計，所以在這裡，石軒根本得不到滅運圖錄的最後一步法門。

……

西荒外圍深處，明輕月經過艱難跋涉，躲過重重危險，總算找到了石軒給的第一個可能存在星河別府的地點。

「若沒有天橫子前輩給的地點參照，這裡真難找到。」明輕月微微笑道，開始仔細探查起一道深色空間裂縫。

幾息之後，明輕月忽然露出好笑又疑惑的表情：「好像真有什麼東西？」

想了想，她按照天橫子給的星河別府開啟禁制，往那空間裂縫打出道道星光。

……

洞天殘骸內，天橫子還在與那黑色影子一邊討論，一邊等待明輕月發現假的星河別府。

那黑色影子輕笑道：「小姑娘倒是謹慎，先是去了其他地方，不過最後難免回到天橫子你佈置的那處所在。」

天橫子半是歎息半是自嘲地道：「要是星河別府真的還存在於附近，晚輩早就將真法完善，並練成根植於真法的天人第五衰渡劫秘法，又何必畏懼於道心之衰，不敢前進。道祖別府豈是那麼容易發現的！」

他話音剛落，就感應到明輕月去的那個地方，猛然爆發無數道璀璨星光，火樹銀花，匯成一掛燦爛星河，直衝天際，到某個高度時，星光倒捲，洋洋灑落，映照出一處古樸華麗，彷彿全部由星光、時光、水波鑄就的洞天。

這些星光匯成了四個篆字：

「星河別府！」

那黑色影子沉寂剎那，然後沙啞著聲音問道：「天橫子，你在那裡還佈置得有『假星河別府』？」

天橫子表情似哭似笑，語氣中充滿了不敢置信：「那是真的星河別府！」

道祖別府出世，光芒萬丈，照徹整個西荒，禹余沸騰！

諸天萬界，不知多少想合時光、紫薇（星辰）、玄冥、水道種的半步金仙、四劫天君，是心有感應。

成道機緣來了！

……

與禹余天隔著無數虛空、大千的地方，有一處萬妖來朝的世界，其核心所在，是一座華麗宮殿，上書「妖祖殿」三個妖族古文。

在妖祖殿內，一位身穿火紅宮裝，高貴華美的絕色女子，在微笑看著禹余天，彷彿其近在眼前。

她所注視的地方，非是星河別府，而是那處洞天殘骸。

「小家子氣。」她透過天橫子，看著某位存在，輕輕搖頭，笑著自語了一句。

第二百零五章 西荒核心恢弘景

這是一個安寧死寂到了極點的大千世界，其處處翻滾著幽暗的死亡氣息，但除此之外，再無他物，沒有陰魂，沒有殭屍，沒有各種各樣的陰死生物，因為嚴格而言，這些都是另類的「生」靈，而非真正的死亡。

翻滾的死亡氣息突然匯聚起來，化為一位身穿漆黑道袍、仙風道骨，但兩隻眼睛略微吊起的蒼老道人。

他露出一絲苦笑，搖了搖頭，抬眼看著天際，感歎道：「娥凰真是大手筆，貧道不能及也。」

……

龍界，頭挽雙髻的祖龍本來閉著的雙眼，緩緩睜開，向十幾個界域、億億大千世界外的禹余天看了一眼，嘿了一聲：「沒想到這座別府還有出世的一天，而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出世。」

其瞳孔深邃幽暗，像是一片浩瀚的星空，無數燦爛的星辰劃著玄奧的軌跡運轉著，但奇怪的是，這些星辰發出的並不是星光，而是一道道如水波動的時光，如夢似幻。

……

一條浩蕩蒼茫的大河，從虛空而來，又流入虛空，佔據了整個大千世界三成的地域，恢弘壯闊，讓人歎為觀止。

河水流淌間，像是有一顆顆星辰載沉載浮，璀璨的光芒灑遍整條長河。

這條星河，突然波濤洶湧起來，一股股閃爍著星光的河水往上噴湧，化作一片大大的荷葉，荷葉上托著一位冰肌雪膚、綽約靈秀的美貌女子，她略微一算：「竟然是星河別府出世！若能得到《星河真法》，完善自身，就能將道基圓滿，距離大道更進一步！」

可是當她想要直接降臨禹余天時，卻發現自己是難以動彈，像是被什麼無形之力束縛住了！

這股無形束縛之力深沉厚重，有一種厚德之感，不帶任何危險、壓迫、強大的氣息，但這女子將自家類似於慶雲的半步金仙道果一條燦爛星河，顯化出來後，無形束縛之力還是沒有絲毫消退和減弱。

這種實力，這種赤裸裸的態度，讓這女子猛地安靜下來：「看來星河別府出世還另有玄機，既然不讓我等半步金仙前去，那我派弟子試試。」

沒有任何問題，兩位四劫天君是毫無阻礙地就時空挪移往禹余天而去。

諸天萬界，類似的情況還有一些，但半步金仙境界的都被束縛住了，只得四劫天君、三劫天君等能夠前往，可不管如何，數量依舊不少。

而且在西荒中，那些在此地尋覓洞天、遺跡的真君、真人們，看到道祖別府出世，都是心潮澎湃，準備過去瞧上一瞧，若真有機會，道祖遺留的無主之物，誰都不介意自家得到！

西荒之外，北極、東海、南蠻等地的各大宗門、散修真人都感應到星河別府出世的壯觀景象，不少真人抱著僥倖的想法，紛紛往西荒外圍深處趕來，即使沒資格和道君、天君級數的人物爭奪，但光是他們遺留的、手指縫中漏出來的事物，就對自己珍貴無比了。

西荒外圍的水一下就渾濁、洶湧了起來！

就連深處其間的幽海帝君、天橫子，一直觀望的九藏帝君、神皇等，都認為是明輕月得了大機緣，靠著天橫子給的開啟禁制，在錯誤的地方，撞上了真正的星河別府，真是歪打正著、機緣巧合！

只有失去石軒蹤跡很久，由西荒內層最深處返回的酆都帝君才笑道：「娥凰前輩不知從哪裡將星河道祖的別府洞天生生截取下來，移了過去，不過這樣一來，恐怕師父都難以發現背後是誰在操縱，石軒更是只會當成小姑娘合該有這機緣。」

至於因此惹來半步金仙，讓石軒不敢出手的問題，酆都帝君相信娥凰絕不會犯這種簡單的錯誤。

……

看著眼前彷彿星光、時光、水波所凝的洞天別府，明輕月先是一愣，接著心血來潮，由《星河真法》氣息引動，感應到了裡面有著自己完善功法的機緣，這才回過神來，明白自己是真正地開啟了「星河別府」！

「不是天橫子前輩給的地點，但靠的是他給的開啟禁制，因果誓言是成立還是不成立？」明輕月最先浮現的居然是這個念頭，但借此念頭，她猛地發覺，那因果誓言竟然不知不覺中詭異無比地自行解除了，「什麼時候解除的？」

來不及思考太多，明輕月很是清楚，剛才道祖別府出世的動靜太大，怕是整個西荒，乃至禹余天的真君、真人都感應到了，他們很快就會趕來，說不定諸天萬界，精於推算天機的大能人物們也將要降臨，道祖別府豈是等閒！

「以我三劫陽神的境界，在大能人物面前，毫無抵抗之力，必須以快打慢，爭取他們到來前看到《星河真法》。」諸般念頭閃過，明輕月當機立斷，沒有拖泥帶水地就邁入了星河別府。

她只想觀看一次《星河真法》，將自身功法完善，並未想著將《星河真法》以及別府內的其他事物帶走，一是來不及，二是留下功法和事物，讓別人爭奪，這樣自己才能渾水摸魚，全身而退！

明輕月行事果決而且一貫都有自知之明，她絕不會奢望自己帶著《星河真法》和諸多秘術、秘寶、典籍記載、奇珍異寶或者還未恢復的通天靈寶，還能以三劫陽神真人的實力，在諸多天君搶奪中，閃轉騰挪，靠著諸般機緣巧合，險之又險地逃出生天。

貪心不足是修行大忌！

至於宗門要不要爭奪星河別府內的事物，那是石軒和許真君才能決定的事情，明輕月並沒有寄希望於石軒及時趕到，甘冒奇險地出手，「別人可依而不可靠」！

若僅僅只是看一遍《星河真法》，明輕月有一成把握，在諸多真君、真人覬覦搶奪中，成功得手並逃回蓬萊派。

一成，對於涉及成道機緣的事情，已經很高了，有些時候，即使希望渺茫，諸多嚮往大道的修士，還是會義無反顧、毫不猶豫地出手，就像撲向燭火的飛蛾。

星光如水波動、激起陣陣漣漪中，明輕月的身影消失在了黃沙大風掩蓋裡的別府入口。

……

洞天殘骸內，那黑色影子僅僅沉默剎那就恢復了過來，聲音沙啞地道：「是真別府更好，這樣一來，就是正正常常的一樁西荒奇遇之事，沒有任何古怪，石軒想必就更不會有戒備之心，出手可能大增。天橫子，準備出手吧。」

天橫子收起哭笑不得的表情，在其背後真正站著的那位默許之下，點點頭：「晚輩知曉，就等石軒趕來。」

他心中卻是五味雜陳，最後化為了長長地一歎：「人比人，得氣死人！」

那黑色影子嘶啞地笑了兩聲：「若能讓本座看出石軒的功法完善與否，跟腳為何，天橫子，本座不僅會將你的氣息轉化為真正死亡的狀態，而且還會助你爭奪星河別府內的事物。」

「多謝前輩！」天橫子有些驚喜地道。

……

西荒內層最深處，石軒手一抖，一座金橋就延伸出去，落到遠方，將時空風暴全部鎮壓，使得附近已經漸漸變多的先天殺戮之氣失去氣息感應，沒有應激而「萬劍」齊發，繼續慢悠悠地劃破道道時空風暴，有的由深處打出，有的橫向飄蕩。

即使如此，石軒還是三不五時遇上直衝自己打來的先天殺戮之氣。

這些氣息遙遙感覺到自己，無人主持下，就懾得自己元神近乎一片空白。

還好有太極圖鎮壓，元神內有陰陽混洞神光無物不破，加上斬仙飛刀又很是適應先天殺戮之氣的震懾，石軒才很快恢復了過來，險險避開了射過來的道道類似劍光的殺戮之氣。

對此，石軒不得不感歎了一句：「還好有玉婆婆給的這條安全道路。」

所謂安全道路，就是這條路上的先天殺戮之氣在來往斬破一切時，並不像其他地方那樣的迅捷、猛烈，讓自己有躲避的空隙，換了其他道路，不說自己這種靠著太極圖鎮壓一切才能進入的四劫天君，就算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也得身死道消！

越靠近西荒核心，斬仙飛刀越是激動，它充滿了嚮往之情地對石軒道：「玉景道人斬殺兩位金仙所遺留的痕跡，會是何等的壯觀？！我早就想到西荒核心看看了，可惜實力不濟，直到今日才托了老爺您的鴻福。」

斬仙飛刀對於玉景道人這搶先一步合了先天殺戮道種，害得它無法出世，即使出世，受殺戮之氣影響，也是瘋瘋癲癲的罪魁禍首，並沒有任何仇恨怨毒的情緒，反倒帶著少許崇敬之意。

「應該是只殘留殺戮大道的失道混沌。」石軒猜測道，「呵呵，其實我對這位能憑一己之力斬仙兩位道祖的強橫前輩，亦是心嚮往之。」

僅僅是嚮往其逆天的強橫，而非他的本性、手段。

斬仙飛刀悠然神往：「雖然聖德是克制末運大道，但在與殺戮大道的相反之中，還是會佔據上風，以聖德心掌殺戮劍，可不是隨便說說。即使這樣，大戰之中，玉景道人還是將兩位金仙一起斬殺，強橫一時、震驚諸天萬界。」

話音剛落，石軒和斬仙飛刀就繞過了先天殺戮之氣結成的一道風暴，看到了前方的景象，頓時元神空白，呆愣當場。

這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浩大地界，充滿了白色殺戮之氣，它們之間沒有絲毫空隙，匯成了一朵朵青色蓮花，殺意內斂，顯得空靈而又脫俗。

這浩大地界裡，朵朵殺戮之氣凝結的青蓮似乎交融變化成了四口通天徹地的飛劍，分別為青、白、紅、黑色。

四口飛劍放出億萬道劍光，結成了一個只有劍光、劍氣的仙陣，其變化無窮，殺意滔天，給人縱是金仙道祖也難逃劍下亡魂結局的感覺！

「誅仙劍陣！」

陰陽混洞神光自然運行，分化殺戮震懾之意，所以石軒比斬仙飛刀更早清醒，看到了這若隱若現，像是殘留痕跡的一幕。

第二百零六章 醉心仙陣演劍法

誅仙劍陣，實至名歸的諸天萬界第一仙陣，用兩大金仙道祖的徹底隕落襯托出得赫赫凶名。

星河道祖，合的是先天聖德大道，萬法不沾，乃金仙第二步的強大人物，成道更是比玉景道人早十幾萬年，在陰陽道祖青雲子隕落前，禹余天四大金仙，公認他道行最深、實力最強。

太始魔祖，魔道有史以來最傑出、天分最高、最驚才絕艷的人物，他合的惡之大道，是少數幾個接近先天大道的後天之一，因為它可以像先天一樣，衍化出諸多後天大道來，如心魔、幻、夢、吞噬、掠奪、血，等等，其面對先天道祖，雖然還是沒有任何戰勝的可能，即使是幾十個太始魔祖面對一位先天道祖也一樣，但在有先天道祖配合下，他的太始天魔氣，諸多心魔、幻魔仙術等就能發揮出極其強大的牽制作用了。

但就是這樣兩位強橫一時的道祖，聯手之下，還是徹底隕落在了誅仙劍陣中，餘波更是將諸天之一的禹余天差點完全毀滅。

誅仙劍陣之威，無需任何贅述，無需任何天花亂墜的吹捧，僅憑這一點，號稱諸天萬界第一仙陣就沒有異議。

石軒的兩儀微塵陣、周天星斗劍陣雖然厲害，亦屬太古以來的玄奧強大仙陣，但比起誅仙劍陣，似乎還是要差那麼一點。

面對這諸天第一仙陣，作為一位修道者，石軒自然是沉浸在其變化當中，忘了先天殺戮之氣、仙陣殺意的震懾。

過了半天，石軒悠然清醒，很有一點遺憾的味道，因為禹余核心其他大道都被斬殺，這裡成了只有先天殺戮大道的失道混沌，這誅仙劍陣就是這些先天殺戮之氣，自行根據上古時殘留的少許痕跡、烙印而衍化，非是真正的誅仙劍陣，頂多有其變化的百之一二。

玉景道人之所以不將這裡的痕跡完全抹掉，就因為僅僅是誅仙劍陣的皮毛，可以讓人隨意觀看、揣摩、學習，當然，若是留下真正的誅仙劍陣，玉景道人也有那個自信和驕傲，沒誰敢來偷學！

「這些變化確實精妙，但還沒超過兩儀微塵陣、周天星斗劍陣的層次，倒是其展露出來的一劍破萬法意味，讓我受益匪淺。」石軒這才明白，為何當年玉婆婆會建議自己修為境界足夠了之後，到西荒核心來看看，說是會得到點好處。

少許誅仙劍陣變化，體悟一劍破萬法境界，對於劍修之士來說，豈是一點點好處能夠形容！

但石軒卻是頗為感歎，若真能成就半步金仙，那劍術超絕、可以自開一派的石真君怕是會成為過去的記憶了，因為一旦將四口飛劍煉成了滅運圖錄，沒有趁手飛劍的情況下，全靠兩儀微塵劍氣，劍術會大打折扣，而石軒又不是一心劍道的修士，劍術手段不行，那自然就會換另外的得心應手法門，如滅運圖錄！

這感慨並未維持剎那，成就金丹時，石軒就明白了自己的道路，並且一直堅定地行了下來，到了如今，很難再有什麼誘惑能夠動搖石軒的道路了。

石軒笑了笑，自言道：「不管如何，若是能在四劫天仙境界，就練成一劍破萬法，對我順利沿著大道走下去是幫助極大，乃強悍的護法手段。嘿，說起來，收穫還不止這一點，屢屢經受先天殺戮之氣的震懾，讓我是漸漸適應了過來，不僅道心修為提升少許，而且日後面對這樣的手段，就不會再猝不及防、毫無抵抗之力了。」

這時，斬仙飛刀也從誅仙劍陣的玄妙中清醒過來，語氣中帶著一絲激動和崇敬地道：「不愧是諸天萬界第一仙陣，比起殺戮道誅、絕、陷、戳四脈共演的劍陣，高明不可以道里計，哼，他們那破玩意兒，也好意思叫誅仙劍陣？！」

聽到斬仙飛刀的話，石軒想起殺戮道中有四脈真傳乃玉景道人的旁聽弟子，聞他講授過一次誅仙四劍、陣圖、劍陣不涉具體法門的煉製和變化神髓，從中領悟出誅、絕、陷、戳四口飛劍的祭煉之法，和劍陣佈置、變化精要。

當然，他們領悟出來的，並未得盡神髓，與原本相差甚遠，比如玉景道人是最正宗的道門元神，只不過其本命靈寶是一套五件，而他們卻成了劍修。

即使如此，那也是非常不凡的劍修功法和劍陣，石軒不由起了些心思：「斬仙，你見過那四脈劍修演練誅仙劍陣？」

將面前誅仙劍陣殘影蘊含的少許變化，與殺戮道傳自玉景道人的一些神髓結合起來，說不定會產生些奇妙而值得期待的收穫。

斬仙飛刀觀看誅仙劍陣殘影時，已經化為了紮著羊角辮的奇怪古樸老頭形象，他點點頭道：「回老爺，殺戮道既然經小的和阿鼻、元屠創立，那肯定要常常交流切磋，增強彼此的殺人手段，所以小的很是體會過幾次那劍陣，雖然不可能知道他們的修行、祭煉法門，但劍陣變化，還是看出來不少。」

接著他見石軒要相詢，趕緊補了一句：「不過小的貫來不愛什麼劍陣變化、手段變化，最喜歡直來直去、以力壓人，就連剛才看到這誅仙劍陣，沉迷在精妙變化沒多久後，也覺得索然無味，更多是放在體悟『破盡萬法』的玄妙和直接、霸道上，所以老爺您若問那劍陣的變化，小的只能泛泛而談。」

想了想斬仙飛刀一貫而來的手段，石軒發現它果然是直來直去的魯貨，本性不同，自然道路不同，即使沒有玉景道人，讓它合了先天殺戮大道出世，也不會是以變化與直接、精美和霸道完美結合在殺戮中的誅仙劍陣為根基了。

好在石軒要的不是那偽誅仙劍陣的變化：「無妨，變化不清楚，可以多講講劍陣展露的神髓，相信你們切磋之餘，不會少了交流。」

「這倒是。」斬仙飛刀剛才沉迷在誅仙劍陣中，亦有不少心得和感悟，知道自家老爺是劍法、劍陣大家，乾脆就一併講出，互相交流。

在沒有過去、現在、未來的誅仙劍陣前，石軒盤坐彼岸金橋之上，與斬仙飛刀開始談玄論道。

隨著身周正常時光的漸漸推移，石軒神色之間，多了幾分欣喜和躍躍欲試，將誅仙劍陣一些神髓，與眼前殘影變化結合，以自己能自創強大劍法的劍仙祖師境界，確實能布下一個「偽誅仙劍陣」，當然，這比殺戮道的誅仙劍陣還要偽劣，而且自己也找不到四口只蘊含殺戮的同階飛劍。

但石軒並不失望，因為自己從未想過鑽研出誅仙劍陣，那樣很可能天外就飛來一口誅仙劍，讓自己徹底身死道消，而是推衍著想將這「偽誅仙劍陣」化入《周天星斗劍法》，成為其劍陣的一個變化。

納百川入己海，而不是零散地見一樣學一樣，這才是一代劍術大家該有的氣度！

「真是玄奧非凡，我有些明白為何星河道祖、太始魔祖會隕落在誅仙劍陣中了。」石軒輕輕感歎了一句。

經過這麼久的推衍、交流，石軒已經能夠布下「偽誅仙劍陣」，玄妙異常，但要將其化入《周天星斗劍法》還需要時光。

斬仙飛刀似乎與有榮焉，頗為傲然地道：「他們怎麼可能勝得了玉景道人，徒勞送死耳。」

石軒笑了笑，沒說話，其實比起玉景道人來，星河道祖、太始魔祖與自家的關係更近，甚至玉婆婆還各自欠他們一個人情。

星河道祖、太始魔祖都曾經在禹余道人座下旁聽，對他以老師相稱，與玉婆婆頗有點交情。

而在禹余道人證道永恆離開不久，星河道祖就已經合了聖德大道，之後青雲子合道、太始魔祖合道，最後才是沒在禹余道人座下聽過道，僅僅是支系傳承，還自滅了滿門的玉景道人合道。

青雲子隕落之後，玉婆婆是得了星河道祖看顧，所以寂滅道祖才忍了那麼多年，直到星河道祖被玉景道人斬殺，才來搜神。

而從星河道祖口中知道青雲子隕落之前將《寶錄》打出，讓寂滅道祖的目的只完成了一半後，以玉婆婆的道心，又豈會不防備寂滅道祖暗中對自己搜神，尋找《寶錄》線索，因此求懇到了太始魔祖那裡，讓他用心魔之力，將自家與青雲子討論《寶錄》的記憶分割了出來，然後鎮壓在了上古星河派隱秘之處。

後來正是因此而瞞過了寂滅道祖關於五行滅仙劍等滅運圖錄方面的事情。

不過隨著那分割出來的記憶消亡在了誅仙劍陣下，以及太始魔祖徹底隕落，心魔之力漸漸減退，玉婆婆證見外道演法後，那部分記憶是由無到有，重新產生。

石軒繼續與斬仙飛刀交流著，過了不知道多久，忽然感應到西荒外圍發生了巨大變化，回首望去，只見一掛燦爛星河從天而降，現出「星河別府」四個帶著聖德意味的大字。

這景象，竟然能透過時空風暴、先天殺戮之氣，清清楚楚地展現在石軒眼前。

「道祖別府？！」石軒微微皺眉，只有道祖別府的力量才能穿透這麼多的阻礙，「輕月的機緣？可未免太湊巧了，剛好在我引蛇出洞之時，而且這種動靜下，來的就魚龍混雜，難以分辨了！」

第二百零七章 四兩能夠撥千斤

星河別府是道祖遺府，《星河真法》乃確定能合聖德、時光兩條先天大道，以及幾十條後天大道的無上功法，對於諸多半步金仙來說，以此為憑，可以完善自家功法，不再因為功法缺陷而無法合道，而即使是本身功法確定能夠合道的半步金仙，多參照一門無上功法，亦是好處多多，說不定能因此而加快道基圓滿、證見大道真意或外道演法，反正這是無主之物，人人都可得之，不會有悖自己本性。

甚至於，想昇華到聖德、時光兩條先天大道，或將它們作為自己相反道種的金仙，都有可能出手，畢竟有一門無上功法作為推衍基礎，道路會容易許多。

石軒看著星河倒掛，將心神鎮定，眉頭鬆開：「這種動靜之下，與此相關的半步金仙肯定已經感應到，我就算出手阻攔，亦不過螳臂當車。」

反倒是道祖們，石軒並不擔心，別府既然已經出世，星河道祖又早已隕落，他們隔著無數大千世界，念頭一掃，就能將別府內的真法看得一清二楚，根本無法阻止或影響，除非祖龍那個級數的存在，可以將其他道祖的念頭全部擋在別府之外。

念頭電轉間，石軒有了決斷：「入別府，助輕月觀看一次《星河真法》，只要不去爭奪那些秘寶、秘術、靈寶，也不試圖將真法獨佔，當有六七成以上的把握。」石軒相信明輕月絕非那種貪得無厭之輩。

當石軒剛要往西荒外圍返回時，卻一下愣住，別府出世已經有兩個剎那，足夠半步金仙們降臨禹余天了，可如今卻沒有絲毫動靜，透著一種詭異的安寧：「莫非背後有道祖級數的人物插手？」

石軒先是懷疑祖龍，他有那個動機和實力，但又隱隱覺得此事和自家有些牽連，畢竟時機太過湊巧，說不背後隱藏著什麼陰謀：「出手，還是不出手？」

生死道祖沒給石軒任何提示，石軒元神內正常如故，出手不出手只在自己一念之間。

若是想從自家的三才滅法劍等判斷功法完善與否，石軒相信少數幾個修煉有特殊功法的半步金仙就能做到，但要從中看出自己真正的跟腳，有生死道祖遮掩之下，哪怕道祖都很難辦到，反正這三口飛劍毫無疑問是直指滅運、末運、殺戮、毀滅四條先天大道的。

石軒只是擔心，自己貿然出手，會引發其他突變，比如早有準備的四劫巔峰天君以自己得了星河別府內真法或秘術等為由，強行圍困、襲殺自己。

這樣的人物，在這種混亂的環境之下，肯定不止一個、兩個，以自己目前初入四劫的境界和實力，即使太極圖強大，劍法高強，恐怕也難以力敵。

所以，一旦被困住，自己要麼用出陰陽混洞神光，在無數大人物的圍觀下自爆跟腳，要麼就會被四劫巔峰天君擊殺或者擒住強行搜神。

而若左聖帝袍降臨，在沒有九幽加成之下，勝敗難料，酆都帝君四劫化身可就在附近，尤其時間拖長一點，九藏帝君說不定都會再派分身前來，有爭奪遺府這麼好的借口出手，他才不會浪費自家深厚的背景。

這樣一來，除非生死道祖親自出手，但那就正中某些大人物的下懷了。

「不直接出手，暗中窺探，關鍵時刻才突然發難，將輕月救出？」石軒念頭急轉，想著辦法。

由於星河別府的力量，西荒內層的時空風暴被撕開許多，讓石軒能夠清楚感應到大千附近，這時已經有諸多四劫天君在通過時空挪移趕來。

正當石軒有所決定和計劃，準備趕往星河別府時，忽然之間，念頭一動，看著誅仙劍陣殘影，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彷彿是在對斬仙飛刀說話般地道：「這誅仙劍陣殘影的力量凝練而有規律，不像想像中的那麼暴烈？」

「應該是玉景道人留下的痕跡太過深刻，能約束這些先天殺戮之氣。」斬仙飛刀不明就裡，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石軒的疑問，接著它就看到石軒猛地望向自己，那目光極其古怪，讓自己不由心中發毛，「老爺？」

石軒若有所思地道：「既然是凝練、有規律的力量，那應該就可以牽引。」一邊說，石軒雙眼中黑白八卦浮現，卦象急速變化著。

斬仙飛刀皺眉回答：「那必須得同源或者相近的力量，偽誅仙劍陣或許能用，但……」它恍然大悟，隱隱透著畏懼，「老爺，您想要小的作那牽引之物？！」

「嗯，你是先天殺戮靈寶的跟腳，而且身體內有先天殺戮之氣，常年侵染，對於先天殺戮本源肯定很熟悉，不遜色於半步金仙，僅僅只是牽引，當不難辦到。」石軒露出「你辦事，我放心」的笑容。

斬仙飛刀深受先天殺戮氣息之害，哪怕只是牽引，還是有點猶疑，但這時石軒又笑道：「斬仙，難道你不想會會這麼多的四劫天君嗎？若能斬殺幾位四劫巔峰的天君，當不負殺戮之名！」

這話正合斬仙飛刀的本性，想到自己和老爺聯手，將誅仙劍陣引動，斬殺無數四劫天君，它就神往不已，頓時將猶疑、畏懼等念頭摒除：「謹尊老爺法旨。」

石軒已經推衍出了合適位置，手一指，一口閃耀赤青黃白黑五色光彩的飛劍，帶著濃濃的殺戮寒意，從元神內飛了出來，落在一角，插入被太極圖鎮壓的近乎凝固的時空風暴內，接著四色近乎混沌的飛劍、黯淡斑駁的飛劍，各自落入一角，斬仙飛刀化為白色充滿殺戮氣息的光芒，落到剩餘一角。

誅仙四門各自立下！

無數禁制打出，白色殺戮氣息、青色殺戮蓮花，在四門之內急速充滿起來。

最後，石軒收起太極圖，踏入陣中，再將太極圖一抖，化為彼岸金橋，自己端坐其上，鎮壓陣眼。

石軒運轉北斗指路心法，偽誅仙劍陣漸漸運轉，氣機交感之下，石軒身後浩蕩、恢弘、恐怖的誅仙劍陣殘影開始跟隨運轉，殺戮之氣在沉默中醞釀著衝霄之意。

其僅僅是沒有靈智的事物，自然衍生而成，當有同樣或類似的事物變化，氣機交感，肯定會受到牽引，只不過若力量相差懸殊或者掌握不夠精準，那就會反噬其身，徹底隕落，化為齏粉。

所以石軒是非常地小心翼翼和謹慎，當運轉部分一致後，石軒以斬仙飛刀所在那門為根本進行變化，所有劍光皆由此門驅策。

突然，石軒將手一指，斬仙飛刀所化誅仙之門內就飛出一道白色劍光，而身後誅仙劍陣殘影內亦飛出同樣劍光，兩者相交，發出一陣讓人心悸的無形波動，殺戮真意散發出來，衝擊向偽誅仙劍陣。

好在此門是斬仙飛刀，它對這種真意已經非常熟悉和有所掌握，加上石軒太極圖鎮壓陣眼和元神，兩者合力，方才艱難地抵禦住了這氣息，沒有讓偽誅仙劍陣破碎，被殘影反噬！

適應剎那後，在偽劍陣白色劍光牽引下，那誅仙劍陣殘影射出的白色劍光，就向著西荒外圍深處浩蕩斬去！

……

西荒外圍深處，禹余天的天君、真人，以及本來就在西荒探索洞天遺府的真君、真人們已經趕到了附近。

但這時，西荒上空卻是降下一道強橫的仙識，壓得所有真君、真人動彈不得，而且星河別府附近，時光變得詭異起來。

「四劫天君！」許真君在幾百年前就渡過了天人第一衰，一直在宗門內修煉仙術，他感應到異常後前來，只是想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免得波及本門，至於別府裡面的寶物、功法等，如此大動靜之下，他可沒有什麼貪婪之心，誰知剛剛趕到，就發覺有四劫天君強勢而來。

在許真君身前，孟霓裳腦後元癸玄冰鏡浮現，在四劫天君壓力下，她還保持著部分行動之力，蓋因她這些年修為進步不小，寒鏡天君則越來越接近四劫，對於時光變化的掌握越來越深，而且幾百年前合戰吉祥天女，讓她是受益匪淺：「許前輩，是星河別府，與你們蓬萊《星河真法》有些關係。」

許真君苦笑道：「不知會有多少四劫天君趕到這道祖遺府，以我們的實力沒必要趟這渾水。」

畢竟這不是蓬萊派根本功法，但他臉色忽然微變：「石軒和輕月都在西荒，他們會不會已經進入別府了？」

「石軒是去西荒內層，當不在此間。」石軒臨行前，是將此行的目地告訴了孟霓裳，她看到引蛇出洞變成這種魚龍混雜的大場面，不由感覺出了幾分古怪，產生不小疑惑，「明輕月倒是可能入了星河別府。」

許真君沉吟剎那，帶著歉意地道：「若有機會，麻煩霓裳你出手救一下輕月。」

「若她不貪心，希望很大。」孟霓裳清冷地點點頭。

……

洞天殘骸內，天橫子看著星河別府，表情複雜，過了幾個剎那，他微微皺眉：「石軒竟然還未出手，莫非他看出了端倪，或者被這陣仗給嚇到了？」

「石軒本性不是畏懼艱難之人，而且以快打慢，機會其實不小，當是在西荒內層給絆住了。」那黑色影子倒是不慌不忙。

這時，一道星光從虛空中鑽出，向著星河別府投去，但半路上卻被一顆大如星辰的水球當頭罩下，不得不分心抵禦。

另外一邊，黑色水浪將黃沙狂風、空間裂縫等一併淹沒，洶湧著奔向別府入口，可一道如詩如畫的時光颶風是呼嘯著吹了過來。

看到好幾位四劫天君已經到了，天橫子有些等不下去：「前輩，不如晚輩先出手，否則若石軒再不來，那兩頭空了。」

黑色影子沉吟剎那，他的功法與水也有關聯，於是道：「好。」

天橫子泥丸宮內飛出一條璀璨星河，將自身一裹，就往星河別府遁去。

就在這時，一股懾人的殺戮氣息悠悠然降臨，震得幾位交手的四劫天君各退少許。

緊跟著，所有真君、真人就愕然看到附近的黃沙狂風猛地凝固，一道白色劍光穿透飛出，竟似從天外而來！

循著這軌跡看去，彷彿還能看到凝固的或幽暗或黑白交雜的時空風暴！

「石軒出手了！」那黑色影子雙眼一下就放出尺長幽光，忽明忽暗、忽長忽短地急速變化著！

第二百零八章 不敢越雷池一步

這從西荒內層射出的白色劍光，似乎蘊含著無量殺意，震動元神，危險而恐怖，讓附近真君、真人都有心神剎那空白，被殺意所懾的感覺，就連先前交手的幾位四劫天君也不例外。

等大家回過神來，那道白色劍光已經飛到了星河別府上空，接著劍光悠然落下，插在星河別府入口前方的虛空裡，鋒銳凌厲、森寒冷酷的殺意無聲無息間散發少許，讓不少趕到此處的真人彷彿陷入了一個億萬道劍光肆掠的殺戮幻境，臉上恐懼神色變幻連連，四劫以下天仙真君們同樣不好受，許真君費了九牛二虎的工夫，才將心神念頭鎮壓下來。

只有孟霓裳不僅心如冰湖，而且曾經見識過斬仙飛刀的殺意禁神，對於這洩露的少許殺戮氣息勉強能夠抵禦，她平靜中，看到星河別府附近的幾位四劫天君是悄然後退少許，與插在星河別府入口前的白色劍光拉開了距離。

「先天殺戮劍氣！」這幾位四劫天君豈是孤陋寡聞之輩，在各自師長身上早就感覺到過大道本源的氣息，如今只不過換成了許多道殺戮之氣凝結的劍光罷了，「是哪位道君出手？！」

自家師長無法前來，他們可不敢和半步金仙級數的人物爭奪星河別府。

但這時，一道燦爛星河飛近，天橫子冷笑一聲：「出手的是石軒，莫要被他給唬住了！先天殺戮之氣豈是他能夠完全操控的，即使機緣巧合，能夠牽引幾道，亦不過花架子好看罷了。」

說話間，天橫子所化星光就向著星河別府入口飛去，看他的遁光軌跡，似乎想繞過那道白色劍光。

被天橫子這麼一說，那幾位四劫天君頓時恍然，若是半步金仙級數的道君出手，何必藏頭露尾，僅僅插一道劍光在別府入口前，怕是早施施然、大大方方進入星河別府，將所有寶物席捲一空。

四劫天君和半步金仙的差距，可是天淵之別，正常道君哪會將自己等人放在眼裡，還用劍光震懾！

「看來是石軒在西荒內層深處得了些機緣，能牽引動幾道先天殺戮之氣！」

念頭電轉間，眼見天橫子已經要繞過白色劍光，幾位四劫天君趕忙往前，想要追上，但各自心神中卻忽然心血來潮，湧起了極端危險的感覺。

這心血來潮並非自身元神所感，而是各自半步金仙師長隔著重重虛空和大千世界引發，於是他們毫不猶豫，停了下來，連帶剛趕來、沒有半步金仙長輩的四劫天君，覺得詭異之下，遁光是戛然而止。

剎那之後，凝固的黃沙狂風中，又飛出了一道青色劍光，劍光清澈，內裡像有無窮無盡的殺戮之氣凝結成了朵朵細小青蓮。

青色劍光極快，往天橫子遁光之前斬去，變化極少，直來直往。

天橫子的星河遁光飛速靠近著別府入口，卻猛地感覺到一股凝練而又滔天的殺意襲來，劍氣森森，好在他早有防備，星河之中一尊聖人之像浮現，變化連連，在青色劍光落下之前，就已經改變了方向。

「聖人無名」，星河宗的《星河真法》比起蓬萊派的《星河真法》要完善不少！

青色劍光插在了別府入口前的另外一處虛空裂縫中，青色光芒水波般散開，朵朵蓮花在其內浮現。

天橫子見狀，半鬆了一口氣，略微喜意上浮又被他壓下，冷靜而急切地改換方向，想搶在其他四劫天君之前進入星河別府：「石軒果然只是機緣巧合，能夠牽引動西荒內層的先天殺戮之氣，卻完全無法駕馭它們。先天殺戮之氣雖強，但這樣既不快，又沒有變化的直來直往，哪奈何得了我等四劫巔峰天君！」

「幽海帝君，應該能從石軒牽引先天殺戮之氣的手法中，用『觀生測死無量法眼』看出他的跟腳了，我也不負嵩裡道祖的暗中吩咐。」

念頭閃現間，天橫子繞過了青色劍光，距離星河別府入口更近了一些，但這時，他又感覺到一股冷酷、凶狠的殺伐劍意斬來，於是慌忙地再次變化星河，躲過了那道泛著妖異紅芒的劍光。

紅色劍光並未銜尾追擊天橫子，而是自顧自地落在一道空間裂縫中，同樣地插在該處。

可是天橫子並不輕鬆，他剛剛變化遁光方向，將周圍時光變得詭異，就有一道悄然而來、殺意內斂卻恐怖異常的漆黑劍光，斬向了他的逃遁方向，將他前進的變化全部封死！

「石軒能牽引動這麼多道先天殺戮之氣？！」

眼見就要被這道劍光斬中，天橫子不知使了什麼仙術，璀璨星河遁光是猛然炸開，化為無數道星光四散，險險停住，讓漆黑劍光是插在了身前不遠處的黃沙狂風裡。

那無數星芒光點，匯聚在一起，化為一尊萬丈大小、彷彿無窮無盡星光所鑄就的羽衣星冠古樸老者，其腳踏燦爛星河，左手握著太微星垣，右手托著天市星垣，頭頂紫薇高懸，正是《星河真法》所載，威力僅次於「星斗入天河，水清聖人出」的一門仙術「無極星尊」，需得和本命靈寶相合，方能使出，舉手投足間皆能帶起無量星辰的毀滅、誕生！

天橫子見石軒牽引的先天殺戮之氣沒完沒了，乾脆使出「無極星尊」，想依仗於這變化和威力皆備的強橫仙術，抵擋先天殺戮氣息侵襲剎那，進入星河別府。

但他剛剛化為「無極星尊」，卻陡然發現，白色殺戮氣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充斥滿了附近虛空，凝結成了一朵朵清新脫俗，斬去一切煩惱的先天殺戮青蓮。

有靈既有煩惱，只有將一切斬去，方能超脫彼岸！

面對於此，天橫子愕然四顧，只見自己左右前後的遠處，各自幻化出了一個高高的旗門，它們玄奧無比，彷彿是由無量先天殺戮之氣凝聚，門中佈滿了青色蓮花，而在旗門之上，分別垂著一口飛劍，劍尖向下。

左手是白色飛劍，右手是妖異紅劍，前方是青色寶劍，後面是漆黑長劍。

「誅仙劍陣！」天橫子驚恐愕然地認出了這諸天萬界第一殺陣。

接著他想也沒想，就將「無極星尊」身上所有星斗飛出，化為燦爛星河垂下，水浪滔滔，清澈見底，滋潤萬物，聖德之意油然而生。

「星斗入天河，水清聖人出」，天橫子冒著反噬危險，將這仙術使出，把本身元神一裹，就要趁誅仙劍陣還未展開之際，闖出陣去。

這時，四大旗門之上的誅、絕、陷、戳四劍，輕輕一震。各自劍尖放出一道殺意森森的劍光，有青，有白，有紅，有黑，頓時劍陣之內，就爆發出億萬道、無窮無盡的劍光，奪人耳目，殺意肆掠，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天橫子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在誅仙劍陣下化為了灰灰。

「誅仙劍陣！」那些及時停止，沒有隨著天橫子往前的四劫天君，看著四大旗門之上的誅、絕、陷、戳四劍，半是驚愕，半是慶幸地失聲而出！

洞天殘骸內，黑色影子正雙眼放出幽光，急速推衍著石軒功法的跟腳。

但在誅、絕、陷、戳四劍輕輕一震，誅仙劍陣爆發的同時，這黑色影子是發出驚天慘叫，兩道尺長幽光猛地破碎，雙眼之中流出一股股黑色充滿死亡之意的膿水，接著黑色影子慢慢黯淡，化為了泡影。

而在九幽第九層中，平靜的只有死亡的無盡冥河內，忽然掀起了滔天巨浪，一位身著黑袍的威嚴中年男子踏了出來，捂著雙眼，發出一聲冷哼，帶著濃濃的痛意，他僅僅只是念頭透出，誰知卻被誅仙劍陣反噬，猝不及防下，被牽連到了本體。

過了許久，他的雙眼才慢慢復原。

死亡大千世界內，那蒼老道人則搖了搖頭：「陷入道心之衰的四劫天君雖然好騙，但委實太衝動了一點，哎。」

……

誅仙劍陣立在星河別府入口，將入口擋得嚴嚴實實，白、青、紅、黑劍光縱橫，滿空遍地都是先天青色殺戮蓮花綻放。

就在諸位真君、真人愣住之時，一道平和聲音響起：「擅闖星河別府者，殺。」

這聲音既像是從誅仙劍陣內傳出，又像是隔著無數時空風暴、空間裂縫等從西荒內層傳來。

其溫和淡然，不蘊含半點殺意，但天橫子沒有絲毫還手之力就被誅仙劍陣所斬，卻讓這句話平添了無數的威嚴和殺氣。

作為見多識廣的大能，絕大多數的真君都認出這不是真正的誅仙劍陣，頂多得了其皮毛，但光是先天殺戮之氣，就是大道本源、半步金仙層次的一擊，更別提這是諸多先天殺戮之氣匯成四道劍光布下的偽誅仙劍陣，說不定都能擋得住一位半步金仙！

於是所有外來天君、真人全部立在原地，不敢有絲毫異動，而禹余天內的真君、真人，則心中暗道：「果然是石軒！」

星河別府附近一片安靜，誅仙劍陣之前，無人敢越雷池一步！

……

妖祖殿中，娥凰對於星河別府前的變化，看都沒看一眼，而是透過無數虛空和大千世界，看著偽誅仙劍陣內，盤腿坐在彼岸金橋上的石軒，想找到生死道祖插手的痕跡。

「難道不是生死老鬼想引蛇出洞？」她黛眉微蹙，念頭一動，那些被無形厚德之力束縛的半步金仙，立刻就發覺自身恢復正常！

第二百零九章 道君降臨入誅仙

星河別府內。

明輕月剛一進入，就覺得天旋地轉，好在她的本命靈寶天河寶鏡早就祭出，護身仙術也在進來之前加持好，所以並不慌張，專心平復起元神搖動來。

過了剎那，明輕月穩住了心神，打量四周，才發現這星河別府洞天，與別家完全不同，乃是一片浩瀚無垠的虛空，點點繁星閃耀，串成一條壯觀的星光長河，光芒匯聚流轉間，有緩緩流淌之感。

明輕月眼中星辰變化，「紫薇星斗」仙術使出，推衍著這片星空內暗藏的禁制。

得益於功法源出一脈，很快明輕月就推算出了結果。

這結果讓她頗有點驚訝：「星空內，竟然大部分沒禁制，而剩餘的禁制也殘破不堪，就像是，就像是曾經有大神通者進來過！」

面對金仙大陣的餘波，道祖別府應激之下，肯定會將自身洞天陣法、禁制等開啟，非如此，不足以完整保存下來，而現今的狀況，讓明輕月不得不產生這樣的疑惑。

但她轉念就想到一個可能，釋然少許：「《星河真法》乃無上功法，對於諸多大神通者誘惑不小，雖然道君想要在西荒找到星河別府非常困難，但金仙道祖若肯花費時光，這種有確定範圍的遺府，是很容易就被找到的，而且當年餘波衝擊下，肯定也破壞了這裡不少的禁制。」

「只希望曾經來過的道祖，並沒有將《星河真法》的傳承取走。」明輕月對此還算抱有很大希望，因為在星光長河內，那最明亮的一顆星辰上，有與她《星河真法》感應的氣息。

她定了定神，施展遁法，化成一道如詩似畫的時光之風，深入浩瀚虛空，向著那顆星辰而去。

遁光不時掠過一顆顆星辰，其與大千世界外的星辰沒什麼兩樣，有的燃燒著熊熊星辰真火，有的元磁之力極強，有的被大海所覆蓋，有的更是蘊藏著庚金等材料，只不過少許星辰上面還建有華麗宮殿、藥園子、馭獸房等建築。

但整片星空，沒有一絲一毫生機，像是在百萬年歲月流逝中，已經將所有生氣消耗一空，連存活能力很強的虛空生物也不例外。

明輕月猜想是由於餘波衝擊下的禁制破碎，使得洞天內的生靈全部滅亡，畢竟這裡僅僅是星河別府，沒多少修為高強的天君在。

如此一來，明輕月就沒有碰到任何生靈阻礙，她小心翼翼繞過殘破禁制後，很快就接近了最明亮的那顆星辰。

到了近處，明輕月才發現這並不是星辰，而是一座無量星光所鑄就的巨大宮殿，可惜匾額破損，已經看不清原本的篆字。

明輕月小心謹慎但又非常快速地往氣息感應的地方而去，一路之上，禁制大部分殘破，偶爾幾個完好的，都非強力禁制，被明輕月用《星河真法》內所載的破禁手法順利異常地破了開來，就像回到自家府中，用隨身帶著的鑰匙打開院門般默契和輕鬆。

一路穿殿過閣，明輕月不時看到鏡、劍、綾、印等法寶、秘寶，但她卻視若無睹，沒有絲毫耽擱地往前飛遁著。

過了幾個剎那，明輕月發覺那氣息感應就在眼前這處大殿內，其匾額上寫著「瑯嬛水榭」四個泛著星光水波的篆字。

她屏氣凝神，戒備異常地飛了進去。

這間大殿就像浸泡在隱隱約約的透明水波之中，明輕月甫一接觸，就有時光混亂之感，剎那之後，才漸漸適應了下來：「與石軒所言的時光秘洞很是相似。」

這些若有似無的水波在左右各自分隔出了九個小閣，但明輕月連看都沒看這些小閣內的事物一眼，就縮地成寸地往大殿正前方而去。

星光與水波互相映照間，明輕月很快看到了正前方漂浮著的那件事物。

這是一口淡金色的寶劍，劍身上一面刻著日月星辰，一面刻著山川河流，劍柄上一面書著農牧蓄養之術，一面書著眾生安康喜樂之策，淡淡的聖德意味流露出來。

「聖德劍！」明輕月認出此劍仿的是星河道祖本命靈寶聖德劍，她念頭電轉間，很快想起了種種關於此劍的傳聞：「據說星河道祖門下各脈，都愛以《星河真法》根本禁制祭煉一口聖德劍，作為功法傳承之物。」

她的元識用《星河真法》所載秘術，在這口不知是法寶、靈寶，還是秘寶的聖德劍上輕輕一彈，頓時，劍身上日月星辰那一面就放出道道璀璨星光，山川河流那一面湧起波浪陣陣，劍柄之上則泛出各族延綿生息的時光流逝感。

三者相交，匯成了一面充滿聖德氣息的光幕，諸多道種文字、太古雷紋、上古雲篆浮現，並跳動不已。

明輕月夢幻如星空的雙眸中，星辰劃著詭異的痕跡，急速運轉著，要將這《星河真法》仔仔細細，不放過任何微小處的觀摩一遍。

以其三劫陽神真人照見本性的記憶，加上功法相合，看一遍肯定能記得不差分毫，且永不遺忘。

……

星河別府之前，誅仙劍陣漠然而立，劍光縱橫，劍氣森森，讓趕到此間的近十位四劫天君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其他天君，光是抵禦誅仙劍陣偶然流露的劍氣、殺意震懾，就艱難異常，哪還殘留得下入別府渾水摸魚的念頭，唯一還算正常的孟霓裳，又對星河別府沒一點興趣，自從得到《萬界凍絕道》後，她對於秘寶、秘術、靈寶等，就沒什麼迫切需要，似乎有不假外物之感，更專注於自身道心的磨礪。

至於真人們，元神都被懾得難以轉動，只能眼睜睜看著星河別府前的變化。

那些四劫天君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去試一試誅仙劍陣的鋒芒，天橫子可是赫赫有名的四劫巔峰大能，他在這偽誅仙劍陣之下，卻脆弱地像是紙糊一般。

他們心中都浮現同一個念頭：「即使我等聯手，恐怕也難擋誅仙劍陣一擊！」

誅仙劍陣與四劫天君們之間，場面彷彿停滯凝固了一般，只有時光在慢慢流逝。

但幾個剎那後，附近黃沙狂風猛地消散，猙獰空間裂縫全部崩解，淡白時光之風戛然而止，無數道璀璨星光從天灑下，一位靈秀綽約、沉魚落雁的美貌女子腳踏星光，從無數大千世界外悠然降臨。

「師父！」其中兩位四劫天君驚喜出聲，並慌忙拜見。

這女子輕輕頷首，然後轉頭對著西荒內層最深處的石軒輕輕行了一禮：「本座乃天河之主伏臻。此別府是無主之物，又事關本座成道機緣，故而不得不闖一闖石道友你布下的誅仙劍陣。」

她先禮後兵，以示坦誠，哪怕這種情況下沒有以大欺小之說，但傳聞石軒背後有著五行道祖的影子，而神霄宮亦是站在半步金仙巔峰的人物。

溫和聲音透過誅仙劍陣傳出：「伏臻前輩請。」

石軒沒想過和半步金仙拼得你死我活，只打算能拖一陣算一陣，自己四兩撥千斤，引動誅仙劍陣殘影，看似輕鬆，但光是操縱劍陣變化，就耗費心神頗大，且隨著時光流逝，打出的先天殺戮之氣會漸漸消散，需得重新牽引，以自己和斬仙飛刀目前的狀況，那是危險異常，九成以上可能會被反噬！

伏臻不再言語，泥丸宮內衝出一掛燦爛星河，在她頭頂蜿蜒流動，水波蕩漾，其中每一滴河水都是一個星光與玄冥真水交織的世界，正是她的半步金仙道果「玄冥星河」，非是道門正宗常見的慶雲。

「玄冥星河」垂下無量星光，像是簷前水幕，川流不息，將伏臻護在其中。

伏臻輕輕邁步，往誅仙劍陣的誅仙門而去。

旗門之上，誅仙劍射下道道青色劍光，直直打中「玄冥星河」，射落了其中上百個星辰，破碎了諸多玄冥星光界。

但星辰、小千隨滅隨生，伏臻是背負雙手、意態悠閒地越過旗門，深入劍陣，向著陣眼而去。

與此同時，又是兩位半步金仙降臨，一位是高臥星光鑾駕的年輕帝王，一位是蒼老腐朽的像是積攢了厚厚時光塵埃的道人。

兩人齊聲道：「伏臻道友，我來助你。」

年輕帝王一拍鑾駕，向著絕仙門而去，旗門之上絕仙劍一震，道道白色殺戮之氣斬落，年輕帝王不慌不忙，右手一推星辰帝冠，一朵畝許大小的既像是透明河水，又如同星光所化的慶雲就從泥丸宮內飛了出來，滋潤萬物、澤被蒼生的聖德氣息油然而生。

絕仙劍氣眼見要打中那朵慶雲，但卻似乎不忍傷害他，全部自顧自地偏轉了方向，與其擦身而過。

鑾駕前行，越過了絕仙門，進入了誅仙劍陣，身影被無數白色殺戮之氣掩蓋。

蒼老道人到了陷仙門，看見陷仙劍射下一道彷彿無窮鮮血、殺戮凝結的紅色劍光，同樣是不慌不忙一推道冠，一條時光長河沖天而起，它奔流不息，環繞著一口古樸玄奧的小鐘。

鐘聲輕響，紅色劍光停滯剎那，蒼老道人蹣跚著走入了誅仙劍陣。

西荒內層最深處的石軒只覺那偽誅仙劍陣搖搖欲墜，忙凝重地變化斬仙飛刀所化絕仙之門。

四門之上，誅、絕、陷、戳四劍各自射下一道劍光，劍陣之內億萬道殺戮之氣、劍光猛地爆發，朵朵青蓮綻放，本就幽黑的西荒外圍深處頓時一暗，變得漆黑無比，只有那無數劍光耀眼！

第二百一十章 除去繁華返真實

充滿聖德氣息的光幕之上，《星河真法》一頁頁地閃現，元神以下用的是上古雲篆書寫，元神以上、天人以下則是太古雷紋、開天陽文、創世陰文等，它們所書寫的文字本身就帶著一定的玄妙，光芒不停地閃爍變化著。

這些變化與文字表達的內容結合起來，方為完整的《星河真法》內容，這就是為何蓬萊派和星河宗得到的《星河真法》並不完善的原因之一。

這兩個層次的內容，明輕月修為足夠，看得是非常快，不到剎那，就將這十多篇《星河真法》完全映入了元神中，此時她談不上去理解、體悟，僅僅是囫圇吞棗地記憶著。

但當用道種文字書寫的最後部分，也就是天人、合道兩個境界的內容浮現時，明輕月觀看地就很吃力了，這些道種文字有的泛著聖德氣息，有的充滿時光滄桑感，有的發出璀璨星光，有的響起濤聲陣陣，各自都帶著部分大道玄奧，不說去理解，光是看一眼，就非常耗費心神，更別提去辨識這些道種文字了。

明輕月專心致志觀摩中，心中一個慶幸念頭閃現：「幸好這些年來，為了彌補《星河真法》根基，我在通天大世界是兌換了完整的聖德、時光、星辰、水、玄冥等大道的道種文字來學習，否則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無法記憶完全這兩部分的內容，只能冒險將聖德劍帶走。」

其實明輕月當時隱含的另外一方面心思就是，或許有朝一日，自己會遇到真正的《星河真法》傳承，到時候場面可能危險無比，要求必須在短時間內將真法觀看一遍，並牢牢記住，所以她從成就元神以來，才不辭艱苦地修習著道種文字，不像別人是靠著境界增長、觸摸大道真意等來慢慢學會，而她預設的場景之一就是自己潛入星河宗，偷看他們的《星河真法》。

得益於堅實的道種文字基礎，明輕月雖然吃力，但還是觀看、記憶得很快。

若本身沒有足夠的積累和準備，那就算機會降臨，也將一無所獲！

每一個道種文字都帶著部分大道玄奧，含義深刻，所以《星河真法》天人、合道兩個層次的內容，僅僅一千二百九十六個字，反而是用上古雲篆、太古雷紋等書寫的註釋、渡劫秘術和秘寶煉製法門等，足足有十萬字。

真是一字蘊萬法！

字數不多，加上積累深厚，五六個剎那後，明輕月是臉色煞白地合上了雙眼，但嘴角卻勾起了一抹絕美的笑容：「總算將《星河真法》完全記住了！」

她估算了一下自己進來的時光：「大概有十五個剎那了，卻沒有一位道君或是天君進入，看來是石軒出手將他們攔住了。」

本來按照明輕月預計，在自己觀摩《星河真法》最後部分時，就應該有另外的修士闖入星河別府，而此時更是應該到了「瑯嬛水榭」附近，留給自己逃遁的時光非常緊迫，誰知道自己看完了《星河真法》後，整個星河別府依舊一片平靜。

事有反常必有蹊蹺，明輕月可不認為是自己大福德、大命運等加身的人物，轉念就猜到是石軒阻攔。

有這份能力和動機的，再無他人。

雖然明輕月不知道石軒用的是什麼手段攔住那些道君、天君，但卻非常清楚，不管是什麼手段，以石軒目前的境界，肯定難以持久，心中不由泛起擔憂之情：「我需得做些什麼，讓石軒能夠及時脫身，不要因我而受傷。」

念頭電轉間，她想到了之前為自家逃遁準備的一個手段，於是當機立斷，元識展開，將「瑯嬛水榭」中其他閣子存放的事物以及聖德劍一起鎖住，接著《星河真法》運轉，週身星光大作。

受同源功法影響，「瑯嬛水榭」中的時光蕩起了陣陣漣漪。

突然，那十八個閣子中放著的玉簡、寶鏡、道袍等事物，連同聖德劍一起，被星光激發，化成道道色彩各異的光芒，沖天而起，撞破「瑯嬛水榭」殿頂，往星河別府之外射去。

明輕月做完這一切，轉身飛遁，一路之上，所過殿閣內的事物，受她牽引，是全部化光飛走，沒有留下任何一件！

……

西荒內層最深處。

見到三位道君闖陣，石軒心中不由泛起了少許期待和豪情，能夠在四劫天君境界，依仗地利、人和與半步金仙交手，乃諸天萬界都非常罕見的事情，而且還是三位道君聯手來破自己的偽誅仙劍陣。

半步金仙與四劫天君的差距之大，勝過天人與元神、元神與陰神十倍，甚至更多！

雖然石軒明白，即使只有一位道君，自己的偽誅仙劍陣亦無可奈何，不過能多拖延幾十個剎那的時光，三位道君聯手，僅僅是為了快速破陣，而不是瞧得起自己的偽誅仙劍陣，但這樣的對手、這樣的場面，怎能讓石軒不泛起期待，還能有比這更磨煉自己劍術的機會嗎？！

此時此刻，石軒不再僅是為明輕月拖延時光，也是在為自己而戰！

心潮澎湃剎那，石軒就將所有情緒、念頭全部平復，心如明鏡，用太極圖鎮壓諸般異動，元神中北斗指路心法瘋狂運轉，以斬仙飛刀所化絕仙門為憑依，全身心操縱著誅仙陣急速變化。

受此影響，誅仙劍陣內，億萬道劍光縱橫，白色殺戮之氣瀰漫，清新脫俗的青蓮遍地浮現，演繹出一片殺戮之地。

最先入陣的「天河洛神」伏臻，看到這無數道劍光襲來，上下左右前後無有空隙，卻只是微微一笑，「玄冥星河」水光大作，垂下的星光自行蕩起一陣陣漣漪，將這些劍光一一擋開，僅僅被打碎了幾十顆星辰。

與她相比，「長生大帝」顯得更加輕鬆，聖德慶雲籠罩下，那些劍光、殺戮之氣是各自避開，不願意傷害了他。

而「太乙老人」是將手一指，本命靈寶「太乙御光鍾」輕鳴，時光長河模樣的慶雲發出滄桑而超然物外的光芒，其身周的所有劍光、殺戮之氣當即是循著原路倒退回去。

仙識所及，時光倒流！

三位道君似乎如履平地，施施然向著誅仙劍陣陣眼而去，萬法不侵的半步金仙層次展露無遺！

哪怕石軒這等以仙術手段牽引的大道本源攻擊，礙於變化不足，也是連他們的慶雲都傷不到。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時，又有一位半步金仙降臨，他週身泛著水光波浪，飄然瀟灑地道：「三位道友，貧道空同子來助你們破陣，莫要耽擱了時光。」

他作為半步金仙，比石軒還看得明白，天河洛神等三位道君看似輕鬆，其實非常謹慎，寧慢不快，先天殺戮之氣凝結的劍光，若是不慎直接挨上一記，可是會折損上萬年道行，更別提這些劍光還是誅仙劍陣所化，大意之下，隕落在劍陣內，也不是什麼讓人驚訝的事情。

空同子一邊說，一邊就轉入戳仙門，泥丸宮內衝出九道蔚藍水浪，化為九層大千虛影，似乎想衍變成虛空九天，其內波浪滔滔。

旗門之上，漆黑戳仙劍一震，黑色劍氣彷彿能吸納生機般斬落，但其射入那九層水浪大千後，是石沉大海，再無動靜。

空同子輕鬆進入誅仙劍陣。

又來了一位道君，誅仙劍陣風雨飄搖，石軒心神內卻沒有絲毫動搖或畏懼的念頭產生，只是將之前領悟的誅仙劍陣變化並神髓一一演練，越來越純熟，漸漸進入了一種空靈的狀態。

受到先天殺戮之氣和誅仙劍陣神髓影響，石軒領悟的變化逐步凝練，似乎要將它們合而為一。

無量劍氣爆發，青蓮綻放，依舊被星河、慶雲等放出的毫光擋住，但伏臻、長生大帝等心中都略微凝重起來：

「石軒似乎拋去了其無法駕馭的諸多誅仙劍陣精妙變化，仙陣變得實而不華，但威力更添幾分，若只有一位半步金仙，恐怕得幾息之後，方能破陣。」

四位半步金仙聯手，何等的厲害，不過兩三個剎那，除了後來的空同子，伏臻、長生大帝、太乙老人都已經到了陣眼附近，看到無數白色殺戮之氣籠罩著的一朵先天青蓮，各自慶雲閃耀，準備破陣。

處在空靈狀態的石軒，已是無法可施，境界差距太大！

這時，異變突生，星河別府內是陡然飛出了無數道光芒，有的璀璨，有的黯淡，有的充滿聖德，有的時光滄桑，另外還有赤、青、黑、白等色彩各異的光芒，宛如火樹銀花。

面對於此，伏臻等半步金仙不再顧及石軒背景，就要全力使出各自最強大的神通手段，可是誅仙劍陣內的億萬道劍光、殺戮之氣卻猛地自行消散。

看到這樣的場面，石軒清楚明輕月已經得手，並且默契地了然她的用意，於是當即罷手。

阻擋別人成道，那可是不死不休的大仇，石軒見目的已達，自然犯不著和幾位半步金仙結下深仇。

誅仙陣劍光消散收斂的同時，石軒見到變化消失後，先天殺戮之氣自身的殺意浮現，噴薄而出，空靈狀態中的念頭是微微一動，似乎自己在駕馭誅仙劍陣時，犯了個錯誤。

伏臻等雙眼中各自幻化異象，將飛出的所有事物盡收眼底，想要找出《星河真法》所在，全然沒去管一道偷偷從星河別府飛出的遁光。

寶鏡？不是！道袍？不是！……聖德劍？！

四位道君幾乎是同一時刻發現聖德劍，接著星河、慶雲等之內分別伸出一隻光芒大手，向其抓去。

但這聖德劍卻是不管不顧，直接往偷偷飛出的那道遁光投去。

明輕月飛遁之間，忽然就覺得周圍空間凝固、時光停滯，眼睜睜看著那淡金色聖德劍向自己飛來，當然，它很快就被定在了半空。

與它同時而到的，還有四隻光芒大手，氣息恐怖。

半步金仙爭奪的餘波之下，自己怕是會灰飛煙滅。

真是天外飛來橫禍！

法寶投懷雖然是大喜事，但也得看時機才行！

處於空靈狀態中的石軒，本來有所明悟，應激之下，睜開雙眼，誅仙劍陣劍光再次爆發。

不過這次爆發的劍光，只有四道，一青、一白、一紅、一黑，所有誅仙陣變化凝練如一，殺意沸騰，向著四隻光芒大手悠然斬去。

劍光雖然變得稀少，伏臻、長生大帝等卻臉色凝重起來，「這是……」

一劍破萬法！

石軒的劍術並沒有那麼巧合、簡單地臨陣突破，達到一劍破萬法的境界，而是借助誅仙劍陣，去掉所有變化，仿照斬仙飛刀的直來直往，將先天殺戮之氣這大道本源力量的性質完全發揮。

蘊含玉景道人殘餘誅仙陣劍意的先天殺戮之氣，本身就能一劍破萬法！

第二百一十一章 無衰無劫大羅仙

面對誅仙劍陣射來的這四道似乎能斬開一切、斬滅一切的劍光，伏臻、長生大帝、太乙老人、空同子都臉色凝重，再不復先前的輕鬆悠然，彷彿在面對一位同境界的對手，本來抓向聖德劍的四隻光芒大手，當即改變方向，擋向誅、絕、陷、戳四道劍光。

劍光內斂、殺意沸騰、諸多變化凝為一體，一種千般阻礙、萬般艱難，自能一劍斬去的感覺飄然而出。

被這四道劍光斬中，那四隻光芒大手像是全無抵抗之力，剎那間就潰散為漫天光點。

一劍破萬法！

而趁誅、絕、陷、戳四道劍光斬中光芒大手的機會，四位道君的星河、慶雲等是各有變化，或者無數小千、星辰等急速衍變，或者時光長河滾滾倒流，已經提升到大道層次的仙術、本命靈寶等全力施展而出，不再像之前那般由於對石軒背景忌憚，只是單純地運使道果慶雲之力。

到了半步金仙境界，九階仙術提升上來後，就被稱為「大道」，此「大道」非「彼大道」，又可叫大神通、無上神通。

「大道」分為五個境界，第一個境界是沒得真意的「大道」，第二個境界是得了真意卻不圓滿的「大道」，第三個境界是真意已經圓滿的「大道」，第四個境界是本性與真意完全融合的「大道」，第五個境界是已經與身相合的大道，這最後一個境界只有道祖方能達到，而到了這裡，兩個「大道」的意思就完全相同了。

長生大帝等四位半步金仙，「大道」都處在第二個境界，若彼此對抗，則看本身大道的相生相剋，以及道行深淺。

所謂道行，就是在大道上的積累，包括道心修為、大道真意掌握和法力深厚，其中法力深厚可以靠時光積累，道心、大道真意則全靠個人際遇和磨礪，並非成就半步金仙百萬年的道君其道行就一定強過初成道君不足萬年的後輩。

青色誅仙劍光瀟灑斬落，伏臻頭頂蜿蜒流動的「玄冥星河」正中則出現了一盞裝飾華麗，放出道道幽黑色光芒的宮燈，光芒所及，星河內清澈燦爛的河水全部褪去星光，轉為黑色，現出了「玄冥」的本來面目，只有河水中那一顆顆星辰依然璀璨，看起來就像漆黑夜空背景下的點點閃亮星芒，空靈而浩瀚。

星河倒捲，迎向誅仙劍光。

先是完全的漆黑，沒有一絲一毫的光亮，接著漆黑之中，猛然爆發出億萬道璀璨星光、黑色水花，兩者交雜，如雨落下，波光粼粼，點點光芒晃動，美到了極處，也危險到了極處，將附近化為一片虛無。

若非有誅仙劍陣限制，周圍天君哪怕沾染到一點玄冥大道本源，都會化為一攤黑水，融入其中。

星光消散、水花停滯，那條星河重歸燦爛，流淌於伏臻頭頂，只是星辰少了近百顆，河水淺了一層，而誅仙劍光則被完全化掉。

伏臻並未受傷，念頭一動，星辰恢復，河水稍漲，但卻恢復不到先前的模樣，顯然在這一劍下，被斬去了上千年的道行。

對於半步金仙而言，若非被出其不意打破慶雲道果的防禦，從而直接傷到本體，那鬥法之間就很難受傷，因為有道行來代替。

道行不盡，道君不隕！

到了這個地步，才真正有逍遙自在的仙人之感！

當然，若面對的是代表終結的幾條先天大道，即使有道行抵消，也有很大可能被直接傷到本體，同樣的，慶雲道果是這幾條先天終結大道的道君，也容易被人傷到本體。

而且道行僅僅可以抵消傷害，卻不能逃脫鎮壓。

……

白色絕仙劍光殺意森然，浩浩蕩蕩射向長生大帝，劍意堅定，不受任何動搖，總算沒有再避開「聖德慶雲」，斬開了重重氣息阻礙。

長生大帝不慌不忙，既像是清澈見底河水，又像是透明璀璨星光的慶雲內，忽然浮現無數個小千世界和大千虛影，裡面都是其教導各族生靈種種道理，帶領他們披荊斬棘，從近乎黑暗絕望的處境中邁向輝煌的場景。

這無數小千世界、大千虛影內的點點聖德之氣匯聚，化為了一朵普普通通的火焰，其是無數普通生靈，真正走出黑暗蒙昧的第一步。

無上神通，「薪火相傳」！

火焰如蓮，徐徐綻放，絕仙劍光落下，斬在正中。

花瓣凋落，但又一層層浮現，一層層綻放。

這朵火焰蓮花，彷彿有無數層花瓣，絕仙劍光怎麼斬也斬不盡。

剎那之後，受到聖德氣息感染，白色絕仙劍光的殺戮之意變得平和下來，急速消散。

有聖德心，方才可以掌殺戮劍！

長生大帝雖然面對的是偽誅仙劍陣中最強的絕仙劍光，但卻沒有折損絲毫道行，僅僅被絆住剎那。

……

隨著太乙老人頭頂的時光長河慶雲變化，其周圍的時光是全部倒流。

但紅色妖異的陷仙劍光，在這時光倒流中，卻彷彿沒有過去般不受影響。

因為其所有過去痕跡都被自己斬殺！

它超然物外，在時光異常中施施然斬向太乙老人。

時光長河中那口古樸神秘的小鍾猛地發出一聲悠揚悅耳、響徹八方的輕鳴，時光長河波浪滔滔。

鐘響的同時，紅色陷仙劍光像是受到了震盪，微微一顫，產生了剎那停滯。

清越鐘鳴一聲接一聲，陷仙劍光顫抖得越發厲害。

九聲之後，它完全凝固和停滯，緊跟著化為點點紅芒潰散。

其沒有過去，但始終屬於現在！

太乙老人同樣沒有折損道行。

……

漆黑的戳仙劍光悄無聲息射落，彷彿能吸收一切生機。

空同子頭頂那幻化虛空九天的水浪慶雲，放出了柔和而波光粼粼的光芒。

這些光芒急速變化，凝成實質，就像憑空產生了一汪大海。

大海之中，有天一真水、宙光真水、一元重水、無形真水、血河真水、玄火真水、寒冰真水、星辰真水等無數種類的水，它們化成一道接一道的波浪，拍向戳仙劍光。

天一真水被斬滅，一元重水被斬滅……一道接一道的水浪只要被戳仙劍光斬中，就會失去一切生機，徹底消亡。

不過戳仙劍光被層層消耗，氣息是越來越弱。

那九道蔚藍水浪所化的虛空九天慶雲是看準機會，膨脹開來，將戳仙劍光淹沒。

劍光閃爍幾下，終於悄然無聲。

慶雲飛回，黯淡少許，空同子折損了上千年道行。

……

蘊含一劍破萬法境界的誅、絕、陷、戳四道劍光打出後，石軒是不由自主從空靈狀態退出，心神消耗巨大，險些鎮壓不住偽誅仙劍陣，還好有太極圖所化彼岸金橋。

但這等威力的誅仙劍陣爆發下，四位道君還是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僅僅被阻擋剎那。

何謂無衰無劫大羅仙？這就是無衰無劫大羅仙！

而且之前牽引出的先天殺戮之氣已經基本消耗殆盡，連一次普通的劍陣攻擊都難維持。

不過石軒心中很是平靜，相信明輕月一定會做出正確的決斷。

……

當誅仙劍陣再次爆發，打出誅、絕、陷、戳四道劍光，將光芒大手斬滅時，明輕月身邊的時光、空間是立刻恢復了正常，而聖德劍同樣如此，繼續向她投來。

不清楚石軒能阻擋多久，但明輕月知道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境地，她念頭急轉，電光石火間就有了決斷，沒有絲毫猶豫地堅定施展《星河真法》秘術，將元識在聖德劍上輕輕一彈。

星光亮起，水波蕩漾，時光滄桑，三者同時浮現，匯成了一面充滿聖德氣息的光幕，上古雲篆、太古雷紋等結成了一篇篇的真法。

《星河真法》毫無遮掩地展現在所有道君、真君、真人眼前！

這時，四大道君剛剛擋住誅、絕、陷、戳四道劍光，準備全力破陣後，搶奪聖德劍，但念頭剛起，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他們立刻全神貫注地看起光幕上《星河真法》的內容來，於他們而言，《星河真法》並非自家根本傳承，僅是為了完善功法、圓滿道基，只要自己能夠看到，再有多少人目睹，都無關緊要。

畢竟那些有大道之爭的半步金仙，可不是一時半會能夠解決的，到時候真法早就被人取走，孰輕孰重，作為經過了道心之衰的半步金仙，他們都很清楚明白。

……

妖祖殿內，一直專心看著石軒的娥凰，微微側目，輕輕頷首，自語了一句：「還算大氣。」

見星河別府之事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不會再有變化，娥凰又看了石軒一眼，然後緩緩闔上雙眸，並未選擇動手，作為天生五德加體的靈物，她本性不會以大欺小，而且這事透著蹊蹺和古怪，謹慎是最好的選擇。

……

石軒看到不少真君、真人在道君離開後，開始搶奪起星河別府內飛出的寶物，而明輕月則在孟霓裳護持下，收起三劫純陽法寶聖德劍，安然離開了西荒外圍，這才有些筋疲力盡地將三口飛劍收起。

斬仙飛刀雖然同樣透著疲憊之色，但卻精神振奮：「居然能夠與四位道君一戰，不枉此生！不枉此生！」

石軒內心也頗為欣喜，經過這一番交手，自己的劍術積累是全部轉化為了劍術境界，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而且還通過誅仙劍陣激發先天殺戮之氣蘊含的玉景道人劍意，感受了一番「一劍破萬法」這劍術第二高境界，獲益良多。

雖然距離一劍破萬法的境界尚遠，但這可是半步金仙、道祖層次的劍術，能夠有這樣的一番體悟，石軒已經很滿足了，畢竟自己渡過壽元之衰才幾百年。

石軒調理恢復心神之際，背後誅仙劍陣殘影是彷彿亙古不變地繼續運轉著。

而在其核心處，卻有一尊垂下條條玄黃之氣的三十三層黃金玲瓏寶塔，在誅仙劍陣下淬煉著本身，體悟著先天殺戮大道。

第二百一十二章 言出法隨風暴平

誅仙劍陣殘影核心處的這三十三層黃金玲瓏寶塔，通體閃耀著玄黃色光芒，塔身就像是一個個道種文字混合大功德凝結而成，最後不見文字、不見花紋，時刻不停變化中又彷彿亙古不變，玄之又玄，充滿了功德無量、諸害不侵的味道，光是看到它，就像看到了無處不在、超然物外、永恆運轉的先天功德大道。

其儼然便是大羅道祖天地玄黃玲瓏寶塔，先天功德靈寶！

借助殘餘誅仙劍陣淬煉著本身的同時，天地玄黃玲瓏寶塔微微一震，一道莊重宏大中透著清越的聲音在塔身內響起，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本座就說娥凰不會出手，老破書你白費心機了。」

一把蒼老沙啞的聲音陡然傳來，彷彿穿過了無數虛空、大千，來自遙遠之地，陰死、生氣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混合得天衣無縫：「無妨，老夫本身就是試試太玄道人會不會出手。」

天地玄黃玲瓏寶塔帶著淡淡好奇意味地道：「本座就不明白，太玄道人為何要出手？」

「嘿，別人不知道，但老夫卻很清楚，太玄道人乃清微道人私下收的弟子，也是唯一留下來的親傳弟子，他可是與禹余門下有舊，這石軒目前也當得上禹余一脈、神霄嫡傳。」那蒼老沙啞的聲音說得含含糊糊。

大羅道祖輕笑一聲：「那又如何？當年青雲子隕落，太玄道人未曾出手，禹余天險些毀滅於金仙大戰，他還是未出手，想來即使有舊，那因果也早就還了。要是娥凰真的出手，你的各種算計怕是會一朝盡毀。」

「所以老夫才請大羅道友你坐鎮於此，見機不對就出手救下石軒，同時將水攪渾。」蒼老聲音微微笑道。

大羅道祖戲謔道：「若非本座常常在此體悟先天殺戮大道和誅仙劍陣，哪會摻和老破書你這事。欠你的人情，就算兩清。」

頓了頓，他有些感慨地道：「不管老破書你有何打算，若你真能踏入金仙第三步，日後本座轉世，還得請你護持。我們先天靈寶，嘿，最放心的，到頭來還是先天靈寶。」

若本身兩大道種都是以先天道胎寄托，那即使踏入金仙第三步，也造化無望。

「好。」蒼老聲音漸漸低沉下去，「反正大羅道友你想合先天殺戮大道，一時半會兒還不急於轉世。」

殺戮一起，功德自消！

而玉景道人成就造化才幾十萬年，證道永恆似乎還很遙遠，殺戮大道不知什麼時候才會空得出來。

之後，蒼老沙啞的聲音再未響起，誅仙劍陣殘影核心一片平靜，只有先天殺戮之氣所化劍光打在玄黃之氣上發出的嗤嗤之聲。

過了許久，天地玄黃玲瓏寶塔忽然嘿了一聲，意味深長。

……

誅仙劍陣殘影外，石軒緩緩睜開雙眼，心神恢復，想起之前體悟到的「一劍破萬法」劍術境界，於是在心中從頭到尾仔細地回顧了一遍：「從玉景道人殘留的誅仙劍陣劍意以及《周天星斗劍法》來看，一劍破萬法的前提似乎是將本身劍法諸般變化凝練如一，返璞歸真，然後與本身大道真意、運轉結合，如同萬法歸道，大道至簡。」

「這樣一來，若本身大道的真意不與『一劍破萬法』鍥和，那無論劍術天分再高，都無法踏入這一境界，後天之中，鋒銳、金、破壞、雷、電等大道可以練成，先天之中，以殺戮、力之大道最為鍥和，而先天末運大道，乃萬法剋星，和『一劍破萬法』很是相襯，要是能證見其大道真意，一劍破萬法的劍術境界，亦有望練成。」

石軒盤算著自家功法，殺戮、毀滅、滅運由於沒有機緣和磨礪，距離證見大道真意還很遙遠，甚至還比不上修煉這三條先天大道的四劫天君，倒是末運大道，由於先天道胎之事，對於其大道真意，自己有所明悟：「對了，陰陽混洞神光無物不破？一劍破萬法？嗯，這兩個也非常鍥和，雖然不如殺戮和力之大道，但也與先天末運大道相差彷彿了。」

想到這裡，石軒有些振奮，即使這樣一來，結合了先天陰陽大道真意的一劍破萬法自己是不敢隨意施展，但先將劍術境界提升上來，再反過來結合先天末運大道，和雷、電等陰陽衍化而來的後天大道，就事半功倍了，哪怕自己還未完全證見這些大道的真意，也可以發揮出「一劍破萬法」三四成的威力了。

畢竟石軒目前在證見先天末運大道真意上已經邁出了一步，距離縮短了不少，而雷、電等後天大道又是由陰陽衍化而來，證見其中部分真意，對於石軒，相對來說，要簡單不少。

後天大道往往都能昇華到好幾條先天大道，所以其大道真意繁雜，本性不夠純粹，如雷、電除了陰陽變化、至陽至剛之意，還有毀滅、新生、殺戮、時光等真意蘊含在內，這就是其不如先天大道的緣由之一，不過修煉後天大道的半步金仙，得道真意時，往往只證見其中一個方面，日後昇華的先天大道也由此定下，否則本性不純，根本無法合道。

當然，要想改變，亦是可以，只不過需要花費漫長的時光，將原本真意遺忘，再重新證見，或者轉世重來。

明瞭修煉劍術的方法後，石軒收起心思：「結合大道真意和運轉還很遙遠，先不去想它，光是將諸般劍法變化參照陰陽大道運轉凝練如一，返璞歸真，就是很艱難的一件事情，指不定我渡過了道心之衰，都還沒有將其由繁歸簡。」

石軒從來不是好高騖遠之輩，一劍破萬法號稱道君、道祖級數的劍術，就像當年劍氣雷音要神魂境界，劍光分化需得金丹修為，自有其艱難處，只不過石軒仗著已經證見了陰陽大道真意，才在四劫天君境界開始修煉這無上劍術。

將由於牽引先天殺戮之氣，精疲力盡更甚自己許多，至少幾十年方能恢復的斬仙飛刀收起，石軒將彼岸金橋方向一換，往西荒內層延伸而去，這一番經歷，真是收穫匪淺。

石軒略微有些失望的是，自己用剛參悟出來的偽誅仙劍陣和一件殺戮道四劫通天靈寶，牽引誅仙劍陣殘影，布下仙陣之事，連四劫天君都看得出原委，在道君、道祖眼裡就更是一目瞭然，甚至道祖一算就知道那四階通天靈寶的跟腳是什麼。

畢竟此事乃堂堂正正所為，根本沒有遮掩，頂多讓人感歎一句，果然是一代劍術大家，否則讓道君、道祖們誤會自己是玉景道人私傳弟子，那自己就能安安心心等著合道了。

誰能當得玉景道人一劍！

歸路無人阻攔，石軒又輕車熟路，所以很快離開了西荒內層，幾個剎那後，石軒回到了三島海域。

剛要進入上清神霄界，石軒忽然往右方看了一眼，那裡隔著無數空間的遠處是墜星海。

「既然過本心琉璃火時，我立下的本心之願是要恢復禹余天上古氣象，那墜星海內的空間暴風、迷霧等就徹底平息下來吧。」

石軒念頭一動，言出法隨，墜星海內的道道空間裂縫全部變得遲緩、凝固，急速合攏，重新生成了空間，而白色迷霧失去空間裂縫，是越變越淡，成為了真正的霧氣。

墜星海內的正常霧氣、暴風、險惡航道等，石軒並未恢復，而是留作低階修士的歷練之地，至於西荒外圍深處，以石軒目前的境界，還不能徹底平息。

……

墜星海內海，深海淵上空，兩位男子傲然對立，一位白袍白冠、神色冷峻，一位青衣素袍，含笑悠然，兩人氣息恐怖，身前各有一道青色劍光環繞。

而在遠離深海淵的地方，則有諸多修士將「千里眼」等術法加持在自己雙眼之上，遠遠看著這兩位男子的對峙，各自心潮澎湃的同時，又不懼被鬥法餘威所波及。

「兩位金丹宗師比劍，實乃我們修真界幾十萬年以來的第一大盛事。」有位引氣期修士非常激動地道。

另外一位引氣期修士附和道：「自趙瑾瑜、陸凌霄兩位八千多年前的前輩修士，入廣陽仙府得到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和妖獸內丹後，本方修真界從中古以來，再次有人成就金丹，重開了修真界盛世，但兩位金丹宗師公開交手，這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松鶴子的過往，已經泯滅在了時光之中，被人所遺忘。

趙瑾瑜、陸凌霄各自創下觀海派和破天劍門後，又入過廣陽仙府一次，將煉製九轉九還玉液神丹以及其他仙丹的靈草帶出，種植於秘境和宗門內，從此之後，八千年來，這方修真界陸陸續續又出過好幾位金丹宗師，但絕大部分都是壽元到頭而坐化。

只有趙瑾瑜是在靠丹藥進階陰神尊者後，並未選擇一統修真界，而是試探著想通過那佈滿恐怖空間裂縫的迷霧，她身有石軒留下的觀星盤煉製方法，修為亦是足夠，本有很大希望通過迷霧，但事有不巧，遇上了百年難見的空間風暴，身受重傷而返，沒過幾年就坐化在觀海派靜室內。

觀海派如今的中品金丹宗師虛墨月，也在等待著旁觀兩位金丹宗師鬥法，聞言，她笑著對身邊弟子和侍女道：「閔蒼鴻本來亦是破天劍門首座，但在爭奪出爐的那唯一一枚九轉九還玉液神丹時，被高東樓施展手段，擠對得負氣出走。可想不到高東樓成就中品金丹不足百年，閔蒼鴻亦能龍虎交匯，莫非修真界哪處還有仙府未曾出世？」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觀園」中眼花亂

虛墨月說起閔蒼鴻和高東樓之事時，微笑之下掩蓋的是凝重，雖然幾千年來，修真界中每一寸地方都被歷代金丹宗師仔仔細細找了一遍，按理來說，不應該再存在未曾發現的仙府，但仙府乃上古真仙級數人物遺留，很可能一沙一世界、一花一遺府，不在本界之中，非是金丹宗師修為能夠發現的，要是閔蒼鴻得了大機緣，發現了另外遺府，那本方修真界就會真正鼎盛起來，說不定會出長生久視、得證大道的元神真人！

「幾千年來，廣陽仙府差不多被搬空了，漸漸淪為弟子歷練的所在，而那些靈草種植越來越艱難，稍不留神就斷了種，真要再發現一座仙府就好了。」虛墨月心中暗道，從廣陽仙府遺跡中，兩大宗門是得到了不少功法典籍，大概知道了一些後面境界的描述，學會了好幾門直接修煉的道術，但廣陽真人的根本大法《洞玄智慧觀身經》卻怎麼也找不到，疑似被前人所得，否則幾千年來，早就有人能依此衝擊元神境界了。

轉念之間，虛墨月想到另外一個可能，內心更加凝重：「如果不是發現仙府，得到九轉九還玉液神丹，那閔蒼鴻他就是……」

「想不到高掌門這看起來冷峻超然的劍修宗師，竟然是個會耍手段、心機的。」虛墨月的二弟子薛靈珊悄悄嬌笑了一句。

一襲白袍、玉樹臨風的高東樓冷冷道：「閔師弟，本座最後再叫你一聲師弟，當年你不交代一聲就出走，形同叛門，今日竟然還敢下書挑戰於我，是可忍孰不可忍，從今往後，我破天劍門再無你閔蒼鴻這個人！」

閔蒼鴻悠然笑道：「當年高師兄你手段高強，讓小弟不得不寫個服字，但你太過托大，以為我負氣出走，再無可能得到九轉九還玉液神丹，成就金丹，就顯示心胸地不做計較，反正不成金丹，就永遠任憑你揉捏。可是離開那壓抑非常，為了仙丹爾虞我詐，早就背離陸祖師創派宗旨的宗門後，我才發覺身上沒有了這些無形枷鎖，是如此的自在，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他雙眼半合，似乎分外享受這濕潤微鹹的海風。

高東樓露出一絲嘲諷笑意：「倒頭來你還不是靠著你口口聲聲厭惡的仙丹邁入了金丹大道，這才敢找本座比劍。」

閔蒼鴻哈哈一笑：「非也，非也。十多年前小弟遇上了一位前輩高人，得他點化，幡然頓悟，放下心障，這才能夠成就金丹。」

笑聲中，充滿了暢快灑落之意，接著他身邊的青色劍光一分，化為了兩道，一上一下盤旋著。

「劍光分化？劍光分化！你練成了劍光分化！」高東樓冷峻的表情無法保持，一臉的震驚愕然，這可是宗門典籍記載中的劍術至高境界，當年創派陸祖師一代天驕，還有神秘高人指點心得，也是在坐化前百年，才將劍術推到了這個境界，而且僅僅能分出四道劍光，但憑借於此，私下裡切磋時，也可以和積年中品金丹宗師趙瑾瑜戰成平手了。

之後本門幾位中品金丹宗師，都是花費三百來年，才觸摸到了門檻，可惜礙於煉製紫陽蘊神仙丹的靈草絕了種，他們在練成之前，就一一坐化了。

沒想到閔蒼鴻這成就金丹才十來年的新晉宗師，竟然就將這傳說中的劍術練成了！

高東樓只覺得自家熟悉的世界轟然坍塌，這件事太超出想像了！

遠處的虛墨月見狀，震驚於劍光分化之術後，猛地站起，清脆俏美的聲音傳遍四周：「你成就的是上品金丹！」

上品金丹？！

觀戰引氣、神魂高手們，看著閔蒼鴻就像在看著一個怪物，從中古以來，本方修真界，只有一位上品金丹宗師，那就是虛墨月已經神秘失蹤的師父穆玉衡，那是一個天資卓越、驚才絕艷，堪稱古往今來第一等人才的大宗師，她在一百二十歲時，於懸崖上悠閒觀海聽濤時，忽然引動風雲，從而龍虎交匯，成就了上品金丹。

據聞當時破天劍門的掌門，成就中品金丹多年的宗師抱一子，在穆玉衡金丹穩固後，曾經上門稱量其實力，過程無人知曉，而他返回宗門後，只說了一句：「我不及她遠誒。」

僅僅一甲子後，抱一子鬱鬱而終。

以初成金丹不足三十年的修為，就讓抱一子如此感慨，在典籍境界描述有限的情況下，上品金丹被傳得神乎其神。

而且之後穆玉衡僅僅百年，就水到渠成地進階陰神，讓人歎為觀止！

想不到今日還能再看到一位上品金丹宗師？眾人震驚異常地看著閔蒼鴻，他在金丹之前，一直是聲名不響，不像穆玉衡那般天才橫溢，僅僅是劍法不錯、實力頗強的神魂高手，但在破天劍門中也排不進神魂前三，可居然卻不聲不響地成就了上品金丹！

到底成就上品金丹需要什麼條件？！

閔蒼鴻看著神色灰敗的高東樓，微微笑道：「不能堅定自己道路之人，談何成就上品金丹？當年指點我頓悟的那位前輩高人就說過，在上品金丹眼中，中品金丹、下品金丹不過是土狗瓦雞。出手吧，高師兄！」

真的是上品金丹！

高東樓身與劍合，青色劍光一起，卻沒有向閔蒼鴻斬去，而是轉身遁逃，劍光劃破天際，隱隱有雷聲傳來。

「跑了？竟然跑了！」包括閔蒼鴻、虛墨月在內，所有觀戰之人，都沒想到高東樓會不顧金丹宗師體面，直接逃遁，不知該說他有決斷好，還是無恥好。

回過神來，閔蒼鴻劍光一閃，銜尾追去。

虛墨月好笑又好奇，遁光將弟子們一裹，緊跟而去，想看看最後是怎樣的結局，其他神魂、引氣高手，亦是遠遠跟著，同樣好奇萬分。

兩道青色劍光一前一後飛遁著，像是兩道青虹，高東樓劍遁之速比初成上品金丹的閔蒼鴻快少許，但細微掌控卻不及閔蒼鴻，被追得上天無路、下地無門，想返回宗門開啟陣法都不可得。

漸漸的，高東樓到了修真界邊緣，能夠周旋的範圍越來越小，看起來難逃一戰。

但高東樓亦有梟雄之心態，看著似乎淡了不少的迷霧，一咬牙，直接就遁了進去，依仗著迷霧內的空間裂縫周旋，當能擺脫閔蒼鴻，只要不深入太多，找不到路返回，就問題不大。

可是當高東樓飛入迷霧後，遁光是戛然而止，他險些驚訝失聲：「空間裂縫都哪去了？！」

那些細小的、黑色的、猙獰的、恐怖的空間裂縫，全部消失不見，只殘留淡淡的，無法阻止神識的霧氣。

而神識範圍內，皆是如此。

緊跟著飛進迷霧的閔蒼鴻，同樣很驚訝，劍光停住，並未選擇動手，而是仔細查看起來，其後趕到的虛墨月震驚之餘，神色有些奇怪，若有所思中帶著淡淡的期盼：「師父當年去迷霧之外尋找大道，不知如今怎樣了？」

等到那些神魂、引氣高手趕到，閔蒼鴻忽然開口：「高師兄，當年你未下殺手，所以我今日也沒打算過要擊殺你，僅僅是想和你堂堂正正分個勝負。既然出現這詭異之事，不如大家打和，聯手往迷霧之外探上一探，找出緣由。而且若外面真是上古禹余天殘留的另外修真界，很多材料、靈草、丹藥、典籍、功法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高東樓被這麼一說，心頭大熱：「煉製紫陽蘊神仙丹需要的靈草、延壽丹藥……」

於是他笑道：「閔師弟你成就了上品金丹，師兄我非是你對手，就此認輸，你若想當破天劍門掌門，儘管開口。」

「即使外面有修真界，也不知好壞，若我們三位金丹宗師聯手，自保之力能強上許多。」虛墨月點頭贊同道。

能成就金丹，三位心性都不算太差，很快就達成了道心誓言，神魂、引氣高手們也願意追隨他們，畢竟外面意味著很多，說不定就有夢寐以求的仙丹靈藥！

壓下心頭火熱，佔了修真界絕大部分的這些修士們小心翼翼地往迷霧外摸索而去。

一路之上，順暢得出乎意料，那些恐怖的空間裂縫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它們從來未曾出現過一般，僅僅幾天後，三位金丹宗師就幾乎同時發現了一個不小的島嶼，島上妖獸出沒，不少修士或聯手，或單獨地獵殺著妖獸，採集著靈草、材料等。

「最高只是引氣修為，大部分是出竅，還有少量養氣。」高東樓神識一掃，就看出了那些修士的境界，心中是長長鬆了口氣，他最怕的是到了這外面的修真界後，發現金丹遍地走、陰神不如狗，或者妖獸兇猛，奴役人族。還好沒出現這種狀況！

虛墨月悄悄引動了師父留下的一張陰神級數符篆，看能否聯繫到她，同時放鬆了許多地道：「或許這處修真界也未恢復上古氣象，那樣我們就有足夠的實力佔據一方了。」

跟隨來的神魂、引氣高手也都暗地裡鬆了口氣，還好這外面的修真界沒超出想像太多。

這麼一大群修士沒有掩飾氣息地遠遠飛來，島上的修士們再遲鈍都已經發現了他們，可金丹威壓下，全部無力遁逃，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飛臨。

高東樓看著修為最高的那位引氣境界修士道：「這位道友，我等迷失了方向，不知此處是何地？」他有些謹慎，不敢直接搜魂，怕平白無故招惹了大仇家。

那位引氣期修士李文夫見是金丹宗師相詢，忙畢恭畢敬地道：「回稟前輩，此處是墜星海外海，接近火焰群島海域。」

「我們無涯海域修真界現在叫墜星海了？」高東樓、閔蒼鴻等修士都泛起了這個念頭，「也對，上古時天上星辰墜落此地，才造成了空間裂縫和迷霧，使得內外隔絕，難怪叫墜星海。」

見確實是在禹余天，他們又放鬆了一些，剛要繼續問這方修真界的勢力分佈、何處有靈草種植等事情，忽然就感覺到一股恐怖、危險、壓迫的感覺從遙遠處降下。

閔蒼鴻等紛紛抬頭，只見天上有一顆真正的星辰，拖著長長的焰尾，轟然落下，其方向就在這片海域！

「星辰墜落！是星辰墜落！」不少神魂、引氣期高手倉皇地喊道，他們從小被傳聞故事熏陶，對於造成了無涯海域除廣陽仙府護持之地外全滅慘狀的星辰墜落，是印象深刻，隱含著深深的畏懼。

這非是人力所能擋！

高東樓、虛墨月、閔蒼鴻等臉色煞白，想不到剛回到禹余天修真界，就遇到此等大難，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但這時，一輪紅日憑空浮現，猛然向上，與星辰相撞。

幾個剎那後，星辰消失，紅日往上飛遁而去。

李文夫一直都很平靜，他看著眼前這一大群臉色慘白、恐懼外露的修士，非常奇怪，尤其裡面還有幾位金丹宗師，不由疑惑開口：「兩位真人鬥法而已，前輩你們何必如此畏懼、絕望？」

「啊？真人鬥法？！」虛墨月愕然反問李文夫。

李文夫更加奇怪，但對方乃金丹宗師，不得不回答：「應該是兩位陽神真人在鬥法。按照蓬萊派石真君的法旨，真人鬥法盡量在半空，盡量不要波及一般修士和凡人，鬥法時最好將陣法類仙術開啟，免得餘波外洩，所以只要不是西荒深處，真人們鬥法都會謹遵石真君法旨，我等已經少有被波及了。」

陽神真人？那不是廣陽仙人那一級數的，長生久視的真仙？！高東樓、虛墨月等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們的修為真是恐怖，舉手投足間竟然能引動真正星辰墜落！

還有蓬萊派石真君是誰，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那些真人都要謹遵他法旨！

一片安靜中，虛墨月的二弟子薛靈珊帶著恐懼情緒和哭腔地道：「師父，我們回家吧，這裡好危險。」

第二百一十四章 無善無惡返太初

被薛靈珊的話驚醒，閔蒼鴻神色間變得有些振奮，他用神識對虛墨月、高東樓等道：「想不到禹余天修真界還保留著上古氣象，有不少長生久視、法力無邊的真人，甚至還有那等元神寄托了大道的天仙，真君，那可是對天仙大能的敬稱！」

虛墨月也回過神來，感歎道：「也對，當年天上星辰墜落，對我等無涯海域的修士來說，是滅頂之災，多虧了廣陽仙府應激而發，但上古禹余天，天仙、真人眾多，隨手就能將星辰擊毀，何懼它們墜落！」

高東樓，以及其他神魂、引氣高手，還有點畏懼、退縮和猶豫之意，畢竟以他們的修為、境界，在本身修真界，那是一方豪雄，可在禹余天中，只能算是低階修士中的高手，地位不可同日而語。

見他們這樣，閔蒼鴻哈哈一笑：「諸位道友，還記得歷代陰神尊者坐化前，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什麼嗎？」在最初紫陽蘊神仙丹的靈草還未絕種時，有好幾位金丹宗師是靠此成就了陰神。

「前方已經沒有道路了……」一位神魂高手脫口而出，這句話在修真界中流傳甚廣，帶給眾位修士淡淡的絕望和惆悵之感。

閔蒼鴻指了指身後，溫和中帶著深深地嚮往和沉醉：「前方還有路！有著明心見性、得道長生的通天道路！有各種功法、器物，有無數前輩高手，這樣充滿生機、蓬勃向上的修真界，難道你們就不嚮往嗎？難道你們想一輩子止步在引氣、神魂，或者金丹？」

他繼續道：「成就上品金丹後，我以為這輩子能到陰神尊者，得享一千二百載壽元就滿足了，但今日，看到陽神真人們的神通廣大，想到他們的長生久視，我就很開心，作為修道之人，最絕望的莫過於沒有道路，看不到方向，現在有了這條直指大道的路，哪怕再艱難、再危險，我亦想走下去！諸位，你們想嗎？」

對道路的絕望、感歎自身的惆悵在閔蒼鴻身上已經一掃而空。

在封閉修真界中，能修煉到引氣和神魂的，哪位會沒有點野心，沒有點對死亡的恐懼，而且從小受上古神話熏陶，修真證道、長生久視，在他們心中已經是深深扎根，只不過礙於環境，將這當作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夢。

如今，夢就在眼前，觸手可及，絕大部分引氣和神魂高手，畏懼和猶豫都漸漸消散，就連薛靈珊也不例外。

是一輩子行屍走肉般地過完，渾渾噩噩地迎接死亡，還是追尋心中嚮往，參悟大道，長生久視，百折而不撓，縱死而無悔？

這個問題，他們都還沒有堅定決心，不過他們相信，若禹余天還保留著上古氛圍，以他們目前的境界，真要修煉不下去了，找一處偏僻所在，享受一世榮華富貴等還是很容易的，而且在這種修真界中，指不定哪天就得了大機緣、大奇遇！

「既然有得道長生的真人，那想來煉製紫陽蘊神仙丹的靈草不會缺乏。」高東流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欣喜的笑容，陰神尊者可是僅次於真人的，「而且空間裂縫已經完全消失，那就算我們退縮回去，要不了多久也會等到外面修士的進入，大勢如此，浩浩蕩蕩，順之則昌，逆之則亡。」

幾息之後，無涯海域出來的這一大群修士就有了共識，要在外面修真界中修行。

不過在此之前，需得多打聽消息，免得一不小心就得罪了長生真人。

閔蒼鴻笑著對李文夫道：「這位道友，我等初到這火焰群島海域附近，不知剛才打鬥的是哪兩位真人？」

李文夫慌忙道：「前輩是金丹宗師，哪能與我道友相稱，晚輩李文夫。剛才鬥法的有一位是天火門耀陽真人，渡過了三次天劫的大人物，另外一位，晚輩就不知曉了，估摸著是他的仇家。」

「三劫陽神，那可比廣陽真人還厲害！莫非這天火門是禹余天有數的大宗門？這裡是修真界核心？」眾位修士不由得如此作想。

高東樓沉吟了一下，謹慎地問道：「李小友，這火焰群島海域還有哪些大宗門？你也知道我們是迷失了道路，初臨這裡。」

李文夫深深看了他們一眼，忽然呵呵笑道：「幾位前輩，你們應該是剛到我們禹余天吧？」

「啊？」自以為問得很小心，想不到居然直接被這引氣修士點穿，高東樓以及其他修士都一下愣住。

李文夫不甚在意地繼續道：「連幾大宗門都不知曉，你們看來不是從其他大千世界來的，莫非是某處小千世界中走出的？」

原來我們這種人，是司空見慣的……所有修士都微微一窘。

放下擔心，虛墨月趕緊道：「正是。還請小友告知我等目前禹余天分為哪些地域，有哪些大宗門，各自位於何處，我等自有厚禮相謝。」

李文夫見有厚禮，頓時精神奕奕、神采飛揚：「其實前輩你們無需厚禮相謝，隨口指點晚輩幾句就夠了。提到我們禹余天，首先不得不提的就是蓬萊派、廣寒宗，它們都是自開洞天的超級大宗門，門中有好幾位天君級數的人物鎮壓。」

「天君？莫非是指天仙真君？」閔蒼鴻確認道，這個稱呼在廣陽真人殘餘典籍中沒有見過，但卻能顧名思義。

同時他們神識之間交流著：「原來天火門在禹余天中還排不到最厲害的那一層次。天仙之威，又該是何等恐怖？」

李文夫點點頭，神色間現出幾分嚮往：「正是天仙真君。而且……」

他話還未說完，整個天地忽然一暗，一道紫色雷霆，帶著恐怖的氣息，從天而降，照亮方圓百萬里，光是感覺到，就讓閔蒼鴻、高東樓等心神顫抖，恐慌不已，這只是一種本能的反應，但卻遠遠勝過剛才星辰墜落。

雷霆劈下之地在他們東北方的遠處，當其將要劈到他們視線以下時，九道超然脫俗、無形無質的清氣憑空出現，向上悠然一刷，就將紫色雷霆刷滅，而這九道清氣也黯然消失。

這時，閔蒼鴻最先回過神來，向李文夫問道：「那是？」

李文夫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走路，可在三島海域、火焰群島海域修行的他，早就聽過不少傳聞，比起無涯海域出來的這群修士，算得上見多識廣，他有振奮和顫抖地道：「這是第四次天劫，九霄神雷劫！那裡是瀛洲派，宵真子前輩要衝擊天人境界了！」

這就是第四次天劫，好恐怖！好威風！

想不到剛剛出來，就能見到三劫陽神真人渡第四次天劫，衝擊那高高在上的天仙境界，於是閔蒼鴻等修士消除畏懼，振奮、歎服、好奇地看著九霄神雷接連而下。

第七道天雷悠然落下，流光溢彩，帶著青玉色澤，燦爛而美麗，不過其中蘊含的虛影卻分外古怪，其成陰陽魚模樣，不過一邊彷彿無窮無盡的善意所凝結，讓人看到就心情舒暢、精神振奮，一邊則幽深漆黑，像是人心底潛藏著的種種惡念。

兩者交融混合，似乎想混為一體，但卻差了少許，難以運轉太極，合二為一。

這時，從下往上飛去的，不再是太初先天一氣，而是一道至沉、至暗、至陰、至穢，充滿靈性，猙獰恐怖的黑色魔氣，其威力極強，竟然直接將那天雷化入己身！

李文夫愕然道：「不是宵真子前輩嗎？怎麼成了魔道高人渡劫？！」

閔蒼鴻不知瀛洲派底細，不很明白李文夫為何如此驚訝。

瀛洲派內，歸元子臉色微變，歎息一聲：「不管你前世為何，只要今生未違背門規，不危害宗門，就還是我瀛洲派弟子。」

第八道天雷轟然降臨，裡面儘是扭曲的道種文字，除了善、惡等神意外，還有著無形無質清氣凝結成的神意，正是先天太初大道！

這次是黑色魔氣、九道清氣齊齊飛出，將天雷接下，它們之間似乎開始有融合跡象。

虛空裂開，虛無混沌中，「太宵化道雷」帶著玄之又玄的感覺，劈了下來，它周圍空間急速變化，後方一邊是無窮無盡善意凝結的世界，一邊是種種惡念化為的一道漆黑之氣，它們彷彿就是無形無質的善和惡本身！

前方則是一道不沾染世事，不在天地間的清氣，其像是存在於宇宙開闢前。

滾滾魔氣襯托著九道清氣，對比鮮明而詭異地往上迎擊太宵化道雷。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虛空中忽然裂開了一道縫隙，一隻深沉、漆黑的大手伸出，魔氣滔天地抓向那猙獰恐怖的靈性黑氣。

魔手所向，太宵化道雷和黑氣、清氣都停滯在了半空，就像一幅美妙的畫卷！

這等威勢，這等凝固時光的手段，完全超出高東樓、虛墨月等人想像，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這可比那讓自己等人心神顫抖、畏懼異常的第四次天劫高出不知多少層次。

竟然連時光都能停滯！

愣神之中，他們看到，從東北遠處海域的另外一個方向，施施然飛來一道白色劍光，其略微黯淡，似乎沒有變化，但就是這麼普普通通的一劍，卻無法阻擋般地斬在了那巨大魔手之上。

魔手當即斷為兩截，消散為碎片，毫無抵抗之力。

而裂縫之中，滔天魔氣翻滾，似乎醞釀著更加恐怖的一擊。

不過其卻晚了一步，在太宵化道雷中，黑氣、清氣是混為了一體，傳出了淡淡無善無惡、不沾紅塵的感覺。

更加清新、更加超然的一道清氣浮現，將太宵化道雷完全擊潰，一點點元神憑空產生，現出了宵真子的模樣，清秀淡然，他對著飛劍所來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禮：「多謝石真君相助！」

翻滾的魔氣見狀，也平息下來，一道陰沉的聲音傳出：「石軒！嘿，不錯！很好！」聲音宏大，傳遍四周。

接著魔氣消失，裂縫消失。

過了半天，閔蒼鴻等才回過神來，他問著李文夫：「剛才那一劍可是蓬萊派石真君飛來的？」

他從未見過這等劍術，其彷彿沒有絲毫變化，真是匪夷所思。

其他人則驚歎於天人境界的恐怖，不愧是天仙！

李文夫與有榮焉地道：「正是石真君，他可是渡過了四次衰劫的大能人物，距離半步金仙只有一步之遙，乃我們禹余天目前境界最高的天君，而廣寒宗孟真君是三劫大能，呵呵，她以前是禹余天第一人，威壓本方大千世界一萬多年，直到石真君異軍突起，在短短八千年出頭中，一路突飛猛進到了現在境界。」

高東樓、虛墨月、薛靈珊等都覺得自己念頭有些不夠用了，四劫天仙，三劫天仙，那是廣陽真人都得遙遙仰望的存在，典籍上只是提了天人五衰少許：「原來那就是四劫天君的實力……」

又從李文夫身上問了許多事情，差不多瞭解了禹余天現狀後，閔蒼鴻等金丹宗師正準備帶著引氣、神魂高手們往潮汐坊去，那可是東海一等一的繁華所在。

但高東樓忽然想起一事：「陸祖師曾經留下遺言，說昔年一起入廣陽仙府的還有一位神秘修士，他後來穿過空間裂縫到這外面來了，直到成就金丹才返回，陸祖師的劍光分化就是得他指點才練成，他坐化前一直念念不忘後面還有哪些劍術境界，讓我等後人若有幸遇上這位前輩，一定得問上一問。」

「他能在這外面成就金丹，劍術也出眾，很可能名聲不小，說不定都機緣巧合成就了元神，活到了現在，不如問問這李文夫認識否。」

他拿出一根玉簡，將此事對閔蒼鴻、虛墨月說了一遍，惹得他們好奇不已。

「陸祖師留下的玉簡，只有掌門能看到，我僅知道陸祖師得過神秘高人指點。」閔蒼鴻笑著點頭道。

虛墨月則若有所思地道：「若是指一起入廣陽仙府的那位前輩，我們觀海派亦有畫像殘留，可惜被我師父帶走了。」

「李小友，這是一些酬謝，對了，你是否認識這位前輩？」高東樓將玉簡激發，現出了一位青色道袍的年輕修士，瀟灑出塵，含笑而淡然。

李文夫大張著嘴，看了看眾人，又看了看眾人，最後才奇怪而驚訝地道：「這不是蓬萊派石真君嗎？！」他在潮汐坊中曾經見過石真君畫像。

「什麼？！」高東樓、虛墨月等全部張口結舌。

閔蒼鴻震撼之中，喃喃自語：「這不是指點我的那位前輩嗎？！」

第二百一十五章 送上門來的收穫

西荒珍寶之地，天機城。

一位容顏清秀絕倫，帶著淡淡慵懶意味，顯得頗為成熟大氣的美貌女子，正從其租賃的洞府緩步走出來，她見附近無人，頓時就不顧形象地將雙手往上伸了伸，很是愜意地瞇著眼睛道：「總算將仙術修煉上來了，從出竅開始，我就沒閉過這麼久的關！好想念葬花樓的百花酒，我得去好好喝上一壇。」

話音剛落，就有一道遁光飛過，看到她之後，悠然落下，現出一位中年男子，他很是恭敬地道：「晚輩拜見穆真人，您出關了？」

他與這位穆真人洞府相近，知曉其成就陰神五百年出頭就斬斷虛妄、踏破了生死玄關，乃散修中出類拔萃的人物，日後未必不能走到天機城城主魏帛書這等境界。

穆玉衡慌忙將雙手背起，很有前輩真人風範地點了點頭道：「剛剛將幾門道術提升到了仙術。譚道友，最近西荒沒出什麼大事吧？」

「怎麼會沒出大事！」譚唯真神色變得很興奮，「一個月前，星河道祖別府在西荒外圍深處出世，引來諸多四劫天君搶奪，甚至有四位道君降臨本方大千世界！」

穆玉衡貫來好奇心重，忍不住辟里啪啦問了諸多問題：「那後來如何？是哪位道君得了道祖別府內的寶物？呵呵，或者是哪位四劫天君機緣巧合，左右逢源，生生趁幾位道君互相交手的機會，得到了別府內最重要的寶物，嗯，如那《星河真法》？」

她可想不出來，除抓住這個機會外，四劫天君還有從道君級數人物手中搶到寶物的可能，即使如此，那也必定是險之又險，生死一線，千鈞一髮。

「算得上是皆大歡喜吧？」譚唯真說出個穆玉衡預料之外的答案，「當時是蓬萊派那位龍女真人明輕月，機緣巧合下開啟了星河別府，所以她最先進去，而之後趕來的四劫天君，還有幾位道君，則都被恰好在西荒內層的蓬萊派石真君阻住。」

穆玉衡就像在聽故事的小姑娘，本來慵懶半瞇的眼睛一下睜大：「怎麼可能？那可是道君！石真君他才渡過天人第四衰多久？不會我閉關的這百年中，他就渡過道心之衰了吧？！」

「據聞石真君是靠自身劍術，引動了西荒內層殘留的誅仙劍陣力量，在星河別府前布下誅仙劍陣，生生將四位道君、諸多四劫天君阻住。」譚唯真說起自己從天機府中打探來的消息，嚮往而崇敬地道，「石真君不愧是不世出的劍術大家！誅仙劍陣不愧是諸天萬界第一仙陣！」

穆玉衡遙想那番場景，臉頰微紅，神色間頗有幾分崇慕和與有榮焉：「原來是這樣。當時不知會是怎樣壯觀的場面，真是讓人心嚮往之。以初入四劫的實力，靠殘餘誅仙劍陣生生擋住四位道君，這可是諸天萬界少有的壯舉。」

「那可不是！」譚唯真很是贊同，「不過道君畢竟是道君，石真君僅僅阻擋了幾個剎那，終於還是被攻破誅仙劍陣。」

他得到的消息，是經過多人流傳，與原本相差有點大。

穆玉衡有點緊張地問道：「那後來怎樣了？！」

「關鍵之時，明真人將星河別府內所有寶物全部丟出，讓它們四散而飛，更將《星河真法》當眾展示，這才讓四位道君滿意而歸，其他天君亦各有收穫。呵呵，《星河真法》主聖德，果然是澤被諸位修士，可惜晚輩的實力不足以進入西荒外圍深處，否則很可能就拾到一件純陽法寶或五六階以上的秘寶了！」譚唯真很是遺憾地道。

接著他悄悄道，「其實另外還有一個傳聞，就是誅仙劍陣被破時，天外飛來了一口誅仙劍，這才將四位道君震住。」

穆玉衡失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她是半點不信，真要天外飛來一口誅仙劍，那四位道君哪還留得下性命離開西荒，以訛傳訛罷了。

又交談許久，看到譚唯真離開，穆玉衡眼神中透著欣喜和崇慕地想道：「雖然還是被道君攻破了劍陣，但能阻擋四位道君聯手幾個剎那，亦是諸天萬界如今所有四劫天君裡的獨一份。」

就這麼呆呆出神許久，穆玉衡才想到自家是準備去葬花樓祭肚中酒蟲的，不由失笑搖了搖頭，可她剛要起步，忽然就感覺到身上一塊玉珮開始發熱：「我家小徒弟從墜星海內海出來了？」

保密起見，穆玉衡返回洞府，開啟禁制後才將玉珮激發，等她看完虛墨月傳來的消息，神情古怪，似笑非笑：「本來打算這次閉關之後，就返回墜星海內海，將觀海派以及其他願意出來的修士都遷出來，誰知那裡的空間裂縫竟然全部平息了，說起來，我家小徒弟都有五百歲出頭了，我還為她準備了一些延壽丹藥的。」

她離開觀海派，是在成就陰神百多年後，當時虛墨月才引氣期的境界，不到五十歲，這轉眼間，就四百多年過去了，不過自己也得償所願地成就了元神。

念頭轉動間，她眼神變得柔和，看著洞府內掛著的一張畫像輕聲道：「平息了墜星海內海的，會是你嗎？蓬萊派石真君。或者我該叫你一聲點醒我、讓我能勘破虛妄的老師？」

……

通天界域，某個大千世界。

在其核心的本源空間內，有一位披頭散髮、遮住顏面的男子，其正盤腿坐於此地，週身恐怖魔氣纏繞，它們不停鼓脹收縮著，顯得分外嚇人。

他忽然站起，陰沉嘶啞地喊道：「石軒，你竟然敢阻本座得《太始天魔冊》，本座要將你元神禁住，用陰火灼燒萬年！」

他一邊喊著，一邊右手揮舞，就要施展魔功，但這時一道淡黑的光芒亮起，他的右手法力就被禁住，原來有一根看似普普通通的鎖鏈鎖在他的右手上，而他的左手、雙腳，皆有這麼一條淡黑色鎖鏈。

鎖鏈極長，看不到頭，深入了本源空間。

無法發洩，這男子頓時咆哮起來，將四根鎖鏈扯得東搖西晃，卻不能將其扯斷。

大千世界在那男子咆哮發瘋時，是猛地搖晃起來，就像發生了波及整個大千的地震，不過地震不算劇烈，諸多凡人翻了個身，很是習慣地又繼續熟睡。

原來這四根鎖鏈是分別繫在了撐天四柱上。

那男子所在位置對應的上方，有一座山峰，其乃一處洞天的入口。

漆黑魔殿內，幾位天君聽到陣陣魔吼咆哮，都是面面相覷，苦笑不已。

其中一位籠罩在幽暗魔氣裡的天君感歎道：「老祖又發瘋了。本來看起來有所恢復的，要不然本座也不會半松『鎖神魔鏈』，讓他出手搶奪《太始天魔冊》。」

「道心之衰，縹緲莫測，若非本宗兼修心魔大法，老祖連恢復少許都辦不到。」另外一位天君搖頭道，「還好本宗前幾代祖師與『吞世魔君』有些因果，求肯到他施展手段，用惡之大道本源煉製了這似仙術非仙術、似秘寶非秘寶的『鎖神魔鏈』，否則幾代祖師陷入道心之衰後，說不定已經將本宗完全摧毀。」

這鎖神魔鏈，就類似於半步金仙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只不過時空道標之門是最特殊的一種，其餘類似事物，都需得每隔千年重新加持一次，使用頻繁的話，會縮短間隔，相當於借用半步金仙的少許力量。

「你們去替我殺了石軒，殺了蓬萊派的天君、真人、弟子，一個也不要放過！」咆哮聲遠遠傳來。

「陷入道心之衰的四劫大能，真是無法理喻。」有魔道天君嘴角微微抽搐地道，「本座還是出去遊歷好了。」

……

天涯海角樓內。

石軒手一伸，三才滅法劍就飛了回來，落到掌心，這一個月來，自己是嘗試將諸般劍法變化凝練如一，可惜任重而道遠，僅僅是有其形，而無其神，不知還得花費多少年的苦功，方能練成。

而石軒另外一隻手中，把玩地卻是一套漆黑的書卷，共分九冊，封面上是各種各樣的惡念凝聚而成的五個篆字：「太始天魔冊」。

在二十多天前，宵真子上門拜見，求石軒護他渡第四次天劫，因為他通過上輩子遺留的一些手段，發現有魔道天君在窺探自己，疑似和《太始天魔冊》相關，於是打消了去偏僻大千世界渡劫的打算，想著反正自家底細已經被石軒所知，乾脆就過來求肯。

與瀛洲派交好多年，加上玉婆婆還欠了太始魔祖一個人情，石軒點頭答應了下來，不過明說若是魔君來搶，自己是阻擋不住。

宵真子亦是光棍，將《太始天魔冊》凝練出來，交給了石軒，道若是魔君來搶，直接將這書冊給他便是，若不是，這門無上功法就任由石軒觀看一遍，反正他知道以石軒目前的境界，以及深厚背景，不可能再轉修《太始天魔冊》了。

而這對石軒倒是意外之喜，其他自己都不在乎，吞噬和混洞相近，有助於自己體悟後天混洞大道，而心魔更是先天末運大道的反面，對它的瞭解加深，有助於自己證見先天末運大道的真意。

日後滅運圖錄中選擇哪條先天大道為相反道種，石軒目前並沒有打算，全心全意在陰陽大道上，否則道心不純，根本無法合道。

只有合道之後，石軒才會去考慮這個問題，到時候哪條大道自己體悟最深，距離合道最近，就選擇哪條，不會因為其他人而有所動搖。

墨景秋不行，玉婆婆也不行！

大道之路，從來沒有「謙讓」兩個字！

所以有機會在某條大道上更進一步時，只要不違背本性，石軒就不會放過。

當然，以石軒的本性，真有這麼一天，亦不會對她們下殺手，使絆子，而是與她們比上一比，看誰先合這條大道，若連這點自信都沒有，石軒和她們就絕對走不到合道境界！

道心堅定如此，不會更改，但石軒還是發覺，自己現在有意無意，很少用四象滅世劍。

第二百一十六章 因勢利導效果佳

石軒掌中《太始天魔冊》無風自動，翻到了其中一卷，上面沒有文字，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心鬼蜮，至深至惡，正是《太始天魔冊》之《逍遙心經》，無上心魔大法，需得用「心」來讀，才透過種種險惡念頭，看見「逍遙」，非如此，不足以駕馭心魔。

天涯海角樓中，一片安靜，但並非只有石軒一人，蓬萊派幾位三劫陽神真人都在，因為宵真子渡第四次天劫就在本方大千世界，而且石軒早就推算出他渡劫的準確時間，所以讓幾位三劫陽神真人返回，親眼見識一番九霄神雷，體會蘊含大道之力的天劫是怎樣。

這對他們日後的第四次天劫多有裨益。

莫淵、林洛、楚綰兒都目睹過孟霓裳提前渡第四次天劫，但當時他們境界都還不夠，而且北極距離蓬萊派的距離，可比瀛洲島距離蓬萊派的距離遠多了，所以能夠感悟的實在有限，這次親眼看到宵真子渡九霄神雷劫後，各自都感受頗深，閉目靜靜參悟。

夏景、謝方偉和明輕月渡過第三次天劫雖然都不足千年，但初次目睹，很是震撼，都若有所思地回味、體悟著。

過了片刻，《太始天魔冊》停止翻動，自行化成點點漆黑光芒消散，石軒抬頭見他們的模樣，笑了笑，並未打擾，而是耐心等待著。

許久之後，幾位陽神真人一一清醒，謝方偉溫和地感慨道：「蘊道、種道、化道，步步深入，沒有觸摸到一絲大道神髓，那是十死無生，難怪羅浮仙門舒前輩這等積年的三劫陽神真人，都隕落在了九霄神雷劫下。」

舒笑天是在兩百多年前意外引發九霄神雷劫而身死道消的，當時蓬萊派幾位三劫陽神真人，只有夏景、謝方偉和明輕月在門內，不過他們都是閉關祭煉本命法寶，等知曉時，天劫已經結束。

「能夠有一門越階仙術，助修士觸摸大道神髓，真是彌足珍貴。」天劫降臨之前，石軒就將宵真子的來歷，以及秦升修煉的是《太始天魔冊》，並且已經渡過第四次天劫，成就天人等事情，一一告知了本門幾位真人，所以目睹宵真子善惡合一，寄托先天太初大道後，林洛是不由自主這麼感歎了一句。

聽到這句話，楚綰兒、明輕月都不好意思發言了。

在座六位三劫陽神真人中，楚綰兒從最初開始，就修煉的是《神霄洞真得道寶經》，其中「十方毀滅」仙術能在這關隘真正越階，助人觸摸先天毀滅大道神髓。

楚綰兒雖然堅定地想走先天時光大道，但這兩千多年裡，機緣巧合下，還是將「十方毀滅」提升到了五階仙術，觸摸到了一絲先天毀滅大道的神髓，以此為憑依再去照見先天時光大道神髓，就事半而功倍了，比起其他陽神真人要容易不少，畢竟是由同一門功法而來。

明輕月則是得到了完整的《星河真法》，等閉關將根基完善，就能夠修煉真正的越階仙術「星斗入天河，水清聖人出」，到時候觸摸的先天聖德大道神髓，亦是她想走的道路，比起楚綰兒還要輕鬆不少。

而其他三位陽神真人，莫淵是一如既往的冷面冷口，沒有話說，夏景和謝方偉雖然有些感慨，但礙於渡過第三次天劫不足千年，對於觸摸大道神髓的艱難，還沒多大體會，所以不如林洛感同身受。

石軒這時候卻微笑道：「林真人，其實本門不就有一門真正的越階仙術，《神霄洞真得道寶經》上的『十方毀滅』。對了，江真人在年前已經重新成就元神，目前正在閉關穩固境界。」

「那倒要恭喜江真人了。」林洛、謝方偉、明輕月都露出真誠的笑容，莫淵也點了點頭，神色中透出一些欣喜，雖然很淡，可還是少有的在他臉上出現表情。

他們在蓬萊派成長的那段歲月，正是江真人鎮守宗門之時，形同半師。

「江真人現在修煉的就是《神霄洞真得道寶經》了，到時候可以借助『十方毀滅』觸摸到一絲先天毀滅大道神髓了。」石軒狀似不經意地笑著補了一句，淡淡的欣慰感流露。

此言一出，天涯海角樓內忽然出現詭異的沉默，楚綰兒和明輕月是不便於這個時候插話，而另外四位陽神真人都默不作聲，除了莫淵表情依舊外，林洛、謝方偉、夏景臉色都是變幻不定。

楚綰兒心中暗道：「祖師、林真人、謝師伯、師妹，他們怕是都有同一個念頭浮現，既然江真人能夠轉世重來，修煉《神霄洞真得道寶經》，並再次成就元神，那我們為什麼不可以？」

若修煉《神霄洞真得道寶經》，在天人這一關，毫無疑問要好走不少！

過了幾息，石軒似笑非笑地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師父、林真人、謝師兄、景兒，若你們想轉練《神霄洞真得道寶經》，需得早做決斷，我也好助你們一臂之力。」

莫淵還是毫無表情，但他眼睛是微微閉上，接著緩緩睜開，淡淡卻堅定地開口：「許真君能靠《神霄真法》觸摸雷、電大道神髓，足以證明並非功法有缺陷。既然功法沒有缺陷，為師道路如此，本性如此，只會一步步走下去，百死無悔。」

說完之後，他有些奇怪地又閉上了雙眼。

林洛臉色變幻許久後，忽然清嘯一聲，含著笑意道：「當年我是有機會轉為劍修的，但最後還是堅定著這《神霄真法》的道路，若今日重來，就是對我以往一切的否定，是對我本性的顛覆，我不知江真人為何能再次成就元神，但捫心自問，我要是面對天劫退縮，轉世重來，那絕無可能再證元神。呵呵，石軒你莫要再誘惑我，我心意已定！」

同樣的，說完之後，她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我渡過第三次天劫未久，不會連試都不試，就畏難而退。」謝方偉也做出了決定，夏景點頭附和道：「師父，弟子亦是這般作想，即使死在天劫下，也比臨陣逃脫好。」

石軒輕輕頷首，不再言語，只是看著莫淵。

幾息後，明輕月和楚綰兒都突然感覺到一絲玄之又玄意味在天涯海角樓內出現，她們集中心神查看，才發現是從莫淵身上傳出來的。

他整個人變得像是一道至剛至烈的雷電，帶動附近產生玄妙變化。

轟隆一聲巨響，上清神霄界內所有雷霆齊鳴，將天涯海角樓中這玄之又玄的感覺震散，莫淵這才睜開雙眼，不復面無表情，略微古怪和驚訝地看向石軒。

「恭喜師父你觸摸到雷之大道神髓。」石軒笑吟吟地起身道，一旦能觸摸雷之大道神髓，那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再次觸摸電之大道神髓了，畢竟雷、電非常相近，另外，光、電兩條後天大道亦如此。

林洛表情恢復，整個人顯得精神煥發，她失笑道：「原來這都是石軒你刻意安排，難怪你要在宵真子渡劫前，將《太始天魔冊》、秦升成就天人等事情告知我等，渡劫之後，又故意提及江真人之事。」

她起身向石軒正式而鄭重行了一禮：「多謝石真君。我道心有不小進步，雖然還未能觸摸雷、電大道神髓，但卻只有一步之遙了。」

謝方偉、夏景恍然大悟，他們自省心神，發現自家心性亦有進步，雖然礙於渡過第三次天劫未久，剛才的誘惑對於他們並不算太大，效果不如莫淵、林洛那般立竿見影，但有進步終歸是好事，因此一一向石軒道謝。

見莫淵亦有行禮之意，石軒趕緊側身，不敢受禮。見狀，莫淵只能淡淡開口：「為師修煉到如今，最值得驕傲的除了自家能堅定道路，成就元神，就是收了你這麼一個好徒弟。為師這些年，本性有所蒙蔽，倒是沒能看穿你今日這場戲。」

林洛附和道：「回想起來，才覺得你這誘惑之事，有些刻意，但我剛才竟然完全沒想到上面去，看來是道心被沾染，太過牽掛這些。」

謝方偉和夏景都輕輕點頭，第四次天劫的恐怖，讓他們亦是有所動搖。

「我並非早有安排，只不過是借宵真子渡劫之事，因勢利導，否則太過刻意，只會適得其反。」石軒微微笑道，「能受得住誘惑，方才能把持得了自身，從而走得更遠。」

寒暄了幾句，莫淵和林洛都要回去穩固心境，所以起身告辭。

楚綰兒見祖師離開天涯海角樓，這才笑吟吟地對石軒道：「師父，以前你不是常給綰兒講，祖師愛考驗你，愛磨礪你，明明說好地伏擊金丹宗師，都會晚到，害得你差點身死，只為了讓你學會事情突變、不在計劃中時該有的應對，想不到如今卻是換了你考驗祖師，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了淡淡笑聲，卻是林洛遠遠所發，而莫淵則沒做任何表示。

……

六百八十六年後。

白色劍光一展，萬千變化幾乎凝練為一道至簡至玄的劍光，但還是差了少許，未能得盡全功。

石軒將三才滅法劍收起，開始思緒其接下來的安排。

經過幾百年的苦修，石軒三口飛劍、陰陽雷電類仙術都已經祭煉到了九階，「一劍破萬法」劍術的初步修煉也有了長足進步，而太極圖、陰陽二氣瓶的最後一層虛幻禁制亦祭煉完全，諸般準備妥當，該是外出磨礪道心，為天人第五衰準備的時候了。

不過在此之前，石軒得聯繫玉婆婆一次，向她請教，若自己成就半步金仙，該怎麼遮掩慶雲跟腳。

第二百一十七章 條條道路皆艱難

本來石軒在宇極鼎內知曉先天大道一體兩面的隱秘後，打算的是借助於此，等到成就半步金仙，讓自身慶雲在陰陽和混洞之間轉化，如同那位心魔沐璟的慶雲就是「心魔慶雲」。

雖然這樣一來，與自己表現在外的殺戮、末運、雷電不同，也與神霄宮新創功法是由雷電昇華到毀滅不同，但好歹能夠有所解釋，混洞除了能夠由陰陽衍化而來，還是先天毀滅大道的一種體現：吞噬、吸納萬物，化萬物為混沌。

在尋找幾條先天大道根基不穩的情況下，轉而求其次地寄托後天混洞大道，勉強算是情理之中，畢竟雷之大道，已經有道祖相合，電之大道，說不定是神霄宮的備選，而新創功法在先天大道上根基不穩，實在太正常不過。

但是生死道祖突然橫插了這麼一手，卻讓石軒全盤打算落空，道祖級數推衍的功法，由於功法不完善，或許合相反道種近乎不可能，但絕不會根基不穩，自己的慶雲因此只能表現為生死、末運、殺戮、滅運、毀滅五條先天大道之一的跟腳，否則立刻就會被人看穿。

「我連怎麼借助先天大道一體兩面，將陰陽慶雲轉化混洞慶雲，都還沒有參悟出玄機來，就發生了這樣的變化，真是計劃不如變化快，很多事情實在無法按照既定的想法來做。」對此，石軒只能苦笑搖頭。

與此類似，石軒還打算在渡過壽元之衰，將仙術、劍法、本命靈寶等都提升上來後，靠陰陽奇石偽造的《寶錄》，引神皇到宇極鼎中，憑著向墨景秋借來的先天末運道胎，和斬仙飛刀的一口先天殺戮之氣，將神皇斬殺，徹底除掉隱患，可局勢衍變到如今，想試探自己跟腳的半步金仙一下就多了不少，甚至連道祖都有，豈是殺掉一位神皇能夠解決隱患的。

而且光是這個計劃本身，也是幾經修改，最初石軒是想在自己和玉婆婆其中一位成就半步金仙後，第一時間將神皇引到混亂洪荒，將他擊殺，後來降服斬仙飛刀，知道宇極鼎，助墨景秋得到先天末運道胎，計劃是漸漸演變，最終才完全確定。

可惜這計劃才剛定下來，就派不上用場了，委實讓人啼笑皆非。

石軒一邊想著，一邊將宙光鍾祭了出來，鍾身上時光長河恢復了一些，緩緩流淌，陣陣漣漪散開。

經過當年西荒之事，加上這幾百年自己閉關苦修，足不出戶，石軒相信窺探自己的半步金仙、道祖肯定都沒那麼專心了，否則豈不是中了生死道祖的計，等他們全身心關注自己這棋子時，生死道祖說不定已經偷偷轉世了。

如此，再加上宙光鍾、生死道祖暗中的遮掩，石軒方才敢和玉婆婆聯繫。

透過重重虛空，石軒看到了玉婆婆，她絕色姿容，舉止隨意，威嚴自露，身周時光輕輕波動。

「恭喜婆婆渡過天人第四衰。」石軒一眼就看出玉婆婆已經渡過了壽元之衰，不過從其時光之力還未能完全收斂可見，應該沒超過十年。

玉婆婆笑吟吟地道：「總算是趕上你的境界了，不知你我誰能先成就半步金仙。」

「雖然事隨時移，當年婆婆你與玄女娘娘的萬年之約早就無效。」石軒微笑回答，「但看婆婆您的樣子，真有可能在萬年內再證半步金仙。」

玉婆婆搖了搖頭：「我轉世重來，道心之衰要艱難許多，不過道心之衰無關機緣，無關奇遇，無關修為深厚，即使千年就渡過道心之衰的，我亦見過，時光長短當不得准。」

石軒這些年也收集了一些前輩高人渡道心之衰的記載，以人族而言，大部分渡過的都在五千年內，道心之衰超過五千年才發作的，只有很少一部分才從中清醒了過來，成就半步金仙，這古怪早就讓石軒疑惑不已，今日聽到玉婆婆所言更覺奇怪：「即使道心之衰只關乎道心，可不也是需要時光去磨礪，為何時光長短當不得准。」

這句話，石軒沒有問，因為玉婆婆肯定不會回答。

「婆婆，弟子有一事相詢。」石軒言歸正傳。

玉婆婆呵呵笑道：「有事相詢？讓我猜上一猜，你是想問怎麼遮掩慶雲跟腳？」

「婆婆明鑒。」石軒笑道，看起來玉婆婆早有準備。

玉婆婆輕輕頷首：「這件事，當年青雲子師兄也考慮過，畢竟轉世重來，先天陰陽大道就空了出來，肯定會有道祖不希望他重新合道。」

「難道未成形的滅運圖錄可以遮掩慶雲跟腳？」石軒聽玉婆婆這麼一說，頓時有所瞭然。

玉婆婆身處的是一個不算繁華的大千世界，看起來是宇宙蠻荒偏遠地帶，她緩緩開口，長話短說地解釋著緣由：「遮掩慶雲跟腳，最好的選擇有兩個，一是若本身乃先天大道，那可以依仗秘法將慶雲轉化為其一體兩面的後天大道。這秘法我本來是打算等你渡過壽元之衰，才告訴你的，不過現在看來，你是用不上了，而且陰陽和混洞關係密切，真要以此掩飾，有不小的可能被人看出端倪，道祖威能，超乎想像。」

話雖是這麼說，玉婆婆還是將《先天大衍顛倒乾坤秘法》給石軒講了一遍，畢竟這秘法涉及大道轉化，對石軒可能用處不小。

石軒心中頗為感慨，修行路上，有位長輩提點，很多事情真是會少走許多彎路，當然，長輩有些時候會故意讓你走彎路，因為那樣會將根基打得更紮實，對日後可能幫助更大。

等石軒消化完《先天大衍顛倒乾坤秘法》，玉婆婆繼續道：「遮掩慶雲跟腳的另外一個選擇是，得到並祭煉好先天道胎。其近乎道種，乃對應先天大道本源凝結，將它祭煉，就類似於元神與這大道本源結合，自然可以將它化為一朵相應慶雲，但是，先天道胎難得，不僅少得可憐，只有寥寥那幾個，可遇而不可求，而且每一個先天道胎出世，都有道祖級數人物盯著，想要火中取栗，危險異常，這條路基本沒可能。」

先天道胎不比先天靈物，其力量外散，若沒有被人祭煉，從而收斂力量，或者在特殊地方，那簡直就是赤裸裸地暴露在道祖、半步金仙眼中。

石軒很有點目瞪口呆的感覺，別人不知曉，自己卻很清楚某個先天道胎的下落，而且還是自己用得上的，墨景秋的先天末運道胎，混元金鬥！

這件事由於牽涉宇極鼎和因果誓言，石軒並未告訴過任何人，包括玉婆婆在內。

若自己向墨景秋借混元金鬥，以她對混元金斗不甚在意的態度，應該不難，但這樣一來，自己就欠下墨景秋極大的人情，產生很大的因果，等滅運圖錄凝結出來，選擇相反道種的時候，就得還這人情，了這因果，否則道心蒙塵，說不定再無存進，而如今末運大道，卻是自己領悟最深，最有可能作為相反道種的一條先天大道，委實難以決斷。

另外還有很大隱患，石軒不清楚生死道祖知不知道先天末運道胎之事。

一旦成就元神，明心見性，道祖想要對自己搜神很容易、很輕鬆，可要想在不驚動自己的情況下搜神，卻是辦不到，所以石軒能夠肯定生死道祖沒有對自己搜過神，頂多是通過推衍過去，或者目睹自己踏破生死玄關等才確定了自己的跟腳。

宇極鼎的事情，若生死道祖一直關注自己，很可能已經發現，不過那裡有五行道祖出沒的蹤跡，有不小的可能，生死道祖會被其蒙蔽，以至於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宇極鼎和末運道胎的事情，要是自己貿貿然去找墨景秋借混元金鬥，豈不是自曝秘密？

而且石軒也不確定生死道祖是不是真的想合寂滅大道，還是以此為幌子，圖謀毀滅、末運、滅運等。

若他已經轉世，並且沒靠生死道胎而再次合道，那混元金斗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選擇，這麼一來，得償所願的生死道祖哪還會管自己這小小棋子的生死，到時候，在道祖、諸多半步金仙眾目睽睽下，自己的跟腳哪還瞞得住。

諸多念頭起伏當中，石軒並未說話，玉婆婆不以為異，先天道胎難得，又沒有線索，石軒自然無話可說。

「滅運圖錄本身就是按照器修的法門，祭煉出類似於先天道胎的事物，即使是未完成的那張圖卷，亦可以化為慶雲，到時候你想要末運就顯現末運，想要毀滅就顯現毀滅，道祖都難以看出端倪，畢竟這是根植於自身功法。只不過它化為的慶雲威力要低於先天道胎所化。」玉婆婆繼續說著。

石軒若有所思地道：「這麼說來，最危險的階段，就是成就半步金仙後，到將四口飛劍打入毀滅邊緣的大千世界之間。」

至於花費千年凝結圖卷，石軒並不擔心，自己完全可以施展大法力、大神通，將初步祭煉的大千世界移入宇極鼎，在裡面安心凝練，可自己祭煉滅運圖錄的法門都還未得手，到時候去九幽，豈會不施出根本慶雲？

酆都帝君再被輪迴大道排斥，亦是貨真價實的半步金仙，只是實力低於其他罷了！

而要是現在動手，石軒根本不是他對手，除非將他引入宇極鼎，靠混元金斗、先天殺戮之氣斬殺。

但這樣一來，又繞到末運道胎上去了。

說完之後，玉婆婆輕歎一聲：「當年青雲子師兄可以找星河師兄遮掩，足以撐到圖捲成形，你卻沒有辦法。呵呵，青雲子師兄交遊廣闊，背景深厚，跟腳強大，光是先天道祖中，就有兩位好友，不僅他沒想到，寂滅道祖敢打他的主意，而且還是在轉世之前，就連我、星河師兄也沒想到，等到星河師兄出手，他已經徹底隕落，與他相比，你這般艱難，諸多磨礪，說不定反而能夠真正成功。」

玉婆婆和石軒都沒提生死道祖到時候為石軒遮掩跟腳的可能，作為別人的棋子，就不要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棋手身上，否則是自尋死路。

「看來當年出手的，不止是寂滅道祖。」能夠在這麼短時間內殺掉一位先天道祖，石軒相信，絕非寂滅道祖一人可以辦到。

玉婆婆嘴角勾起，微笑不語。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天上星星參北斗

石軒明白玉婆婆此時不講，必定有她的理由，於是點了點頭，沒再繼續問下去。

見到石軒點頭的模樣，玉婆婆忽然撲哧一笑，宛如百花盛放：「當年星河師兄告訴我這番話時，我的表情，和你現在的模樣，真是完全相同。」

「啊？」石軒很是不解。

玉婆婆笑吟吟道：「我當年只是連外道演法都未證見的半步金仙，哪有資格參與道祖之間的爭奪，關於青雲子師兄隕落之事，都是從星河師兄處得知的。我初聞這件事時，就與你一般，想到非是寂滅道祖獨自出手，結果星河師兄頷首不語，沒有直接回答，接著我就想，星河師兄不說，必定有他的理由，於是沒有追問下去，直到他隕落在玉景道人之手，都沒再問過。」

石軒這才恍然，敢請是玉婆婆小小地捉弄了下自己，將當年的場景再現，只不過提問的由她換成了自己，回答的由星河道祖換成了她。

「這麼說來，婆婆您也不知道有哪些先天道祖出手？」

玉婆婆點了點頭：「嗯。能肯定的是，殺死青雲子師兄的乃寂滅道祖。不過我相信有其他先天道祖被他請來，幫他擋住青雲子師兄的援手，或者下絆子，讓青雲子師兄無法逃脫，甚至，可能……」

她想了下，還是沒有說完，神色之間，頗有幾分忌諱，「好了，你暫時不必想得太多，還是專心於天人第五衰，否則若不能渡過，知道得再多，亦是枉然。」

然後她寬慰石軒道：「關於遮掩慶雲跟腳之事，若我能在你之前成就半步金仙，當助你從酆都帝君手中得到滅運圖錄的祭煉之法，讓你渡過道心之衰後立刻就可以去祭煉那張圖卷，接著躲去混亂洪荒，這樣能少許多危險。如果不能，到時候不妨請玄女出手，她沒有履行萬年之約，還欠我一個人情。」

酆都帝君被輪迴大道排斥，又沒有了九幽加持，在玉婆婆這等人物眼中，只要是真正的半步金仙，就很容易解決他，需要顧及的是他背後可能存在的道祖，但石軒有生死道祖這層虎皮，自然能局限在同階中解決。

而玄女在與赤帝相爭中，已經漸漸佔到了上風，恐怕要不了多久，赤帝又得躲回混亂洪荒了。

石軒不憂不懼，呵呵笑道：「那弟子提前謝過婆婆了。」

頓了頓，石軒若有所思地問道：「婆婆，弟子這次外出遊歷，想要去造化之主座下聽聽三千大道衍生、轉化之玄妙，一則看能否從中悟出遮掩慶雲跟腳的法門，二則想依此嘗試得末運、雷電等大道的真意，便於日後練成一劍破萬法的劍術境界。」

「弟子的跟腳雖然有生死道祖遮掩，先天道祖難以看穿，但造化之主恐怕就一目瞭然了，不知該去哪位座下聽道？」

石軒隱藏的另外一個心思是，自己目前怕是在生死道祖關注下行事，一舉一動都難逃他的法眼，找墨景秋借先天末運道胎，絕對瞞不過他，即使想辦法去宇極鼎相見，也會被他順籐摸瓜，發現宇極鼎所在。

虛空宇宙，諸天萬界，道祖不敢窺探的所在，只有造化之主坐鎮的大千世界，到時候自己真要借先天末運道胎，可以大大方方邀約墨景秋一起去該處大千世界聽道，在聽道的眾多道君、天君襯托下，完成此事。

所以石軒想問問玉婆婆，哪位造化之主是可以信賴的，或者他不會插手這種事情的。

當然，石軒目前還未確定要借先天末運道胎，有備無患耳。

玉婆婆微微頷首：「到了四劫天君境界，還未聽過道祖或造化之主講道的，寥寥無幾，你也該去聽聽了。嗯，你可以去太元天太玄道人那裡聽道。」

說完之後，玉婆婆似笑非笑地加了一句：「要是你不介意，也可以去玉景天聽聽。」

「玉景道人……」石軒微微皺眉，星河道祖隕落在玉景道人手上，讓石軒懷疑當年助寂滅道祖有他一份，否則若青雲子不隕落，和星河道祖聯手，足可以在他誅仙劍陣下自保，甚至將他反殺，可從玉婆婆話中的意思看，卻並非如此，否則自己去聽，豈不是直接撞到仇人手上。

玉婆婆歎息一聲：「雖然星河師兄隕落在他劍下，讓我不喜他，但還是得公正地說一句，玉景道人是那種千般恩仇情怨、萬種陰謀詭計，我自一劍斬開的真修士，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仙擋殺仙，家人、朋友擋道，照殺不誤，沒有半分手軟，寧直不彎，不屑於用任何取巧手段，生生從艱難無比、古往今來無人成功的道路上，殺出了一條筆直坦蕩的血路。這樣的人物，豈會違了自己本心。」

「不過他算是命運加身，那時候由於絳宵轉世失蹤，星河師兄已經確定以末運大道為相反道種，並從太始師兄的《逍遙心經》反推，收穫不小，要不然玉景道人初成金仙、合道殺戮時，星河師兄肯定會和他做過一場，以他當時的實力，難逃一死。」

石軒對於上古金仙大戰，一直是心嚮往之，不由多問了幾句，但玉婆婆當時在外，那一場大戰因何而起，由誰挑起，太始魔祖為什麼會牽扯其中等，她都不知曉，應該說，知曉的都隕落在了金仙大戰中，或其餘波之下，除非玉景道人現身說法，或造化之主推衍當年，否則再無人知曉。

說完這些事情，玉婆婆隨意問了一句：「石軒你這次外出遊歷，都有什麼打算？」

「除了去太元天、玉景天聽道，還會去北斗大世界和混亂洪荒。前者是弟子我《周天星斗劍法》總綱『北斗指路』參照的事物，我若想以《周天星斗劍法》為根基，將偽誅仙劍陣等凝練合一，少不得去遊歷見識一番，後者之中，有不少單一的失道混沌，有很多隱秘所在，說不定收穫極大，當然，這一切的根本目的，都是為了磨礪道心，弟子不會本末顛倒的。」石軒早有盤算，一一道來。

《周天星斗劍法》中紫薇是星辰化身，統御一切，太陽、皓月是陰陽之分，乃《周天星斗劍法》根基，可其總綱卻是「北斗指路」，別有特殊，石軒早就有心去北斗大世界遊歷，但礙於修為境界的原因，無法成行，直到現在渡過壽元之衰。

玉婆婆笑了笑：「北斗大世界確實特殊，和九幽一明一暗，頗有類似之處。它周圍時空變化詭異，不在任何一處界域，所以在每一個大千世界，都能看到它的投影，而且永遠在北方，故而被稱為北斗。除了靠某些傳送陣進去，就只有四劫天君能夠排除時空干擾，找到它的真正所在。你的《周天星斗劍法》總綱，應該就是以它周圍時空的詭異變化為參照，如果直接傳送進去，就無法體悟到了。」

「所以弟子如今才去。」石軒很是贊同，關於北斗大世界的記載很少，與九幽相仿，都是曾經去過的天君、道君的筆記，或是北斗大世界的天君出來遊歷時的隻言片語，讓石軒一直奇怪的是，自己的「北斗殺劍」能引動北斗加持殺氣、死氣，可從記載來看，北斗世界絕不是那種殺意、死氣濃郁的大千，不知為何那位劍仙老祖會創出這麼一招劍法。

玉婆婆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失笑，然後帶著濃濃笑意地對石軒道：「北斗大世界裡面更加特殊，我曾經念頭神遊過一次。」

「婆婆您講。」石軒見玉婆婆有親身經歷，且表現出這麼重的笑意，不由好奇問道。

玉婆婆笑呵呵說著：「石軒你該知道，北斗大世界與一般大世界不同，裡面是分成了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個大小不等、繁華不同、靈氣不同的大千世界，每個世界之間都有不同程度的空間屏障阻隔，想從這個世界到那個世界，非得修為到了一定境界，才能打開屏障。」

「這個弟子知道。」光是從其他大千事情看到的北斗投影，都能夠發現它是由七個較小一點的星辰組成。

玉婆婆嬌軀微顫，一邊笑著一邊說道：「漸漸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天樞等七個大千世界就有了高低之分。大多數凡人生活在凡界，嗯，凡界是他們的自稱，等修為突破到引氣時，就能打破空間屏障，進入修真界，那裡很多引氣、神魂的修士。到了能夠龍虎交匯，成就金丹，就能飛昇入靈界，那裡是金丹、陰神為主的世界，接下來踏破生死玄關，又可以飛昇了，嗯，到仙界。四九重劫後，再次飛昇，去天界，之後還有大羅界、鴻蒙界。」

「哈哈，真是飛昇個沒完沒了，不過北斗大世界沒有道祖，鴻蒙界中還是空無一人。」

石軒當時就窘了，若非知道北斗大世界乃自然生成，自己也沒那個實力，肯定會以為乃自己惡趣味弄出來的大千世界：「凡界、修真界、靈界、仙界、天界、大羅界、鴻蒙界，真是符合我的品味……」

從玉婆婆口中知道北斗大世界頗有幾位實力不凡的四劫天君後，兩人又交流了一陣道法，才中斷了聯繫。

石軒調息數日，踏出了上清神霄界，開始了遊歷之旅。

第二百一十九章 消除隱患各不同

當石軒離開上清神霄界時，西荒外圍深處，夾雜空間裂縫的滾滾黃沙風暴，忽然凝固起來，徐徐分開，一位身穿深黑色袞袍、冕旒垂面的帝皇負手看著天際，自語了一句：「石軒總算外出遊歷了。」

昔年西荒之事，幽海帝君念頭被毀、九藏帝君化身被斬，只有酆都帝君的化身完好無損，不過其並未讓這四劫巔峰的化身返回九幽，而是繼續留在了西荒。

「不管幽海、九藏如何打算，孤與石軒少不得做上一場，難以善了。」九幽第八層大殿中的酆都帝君本體，亦與其化身一樣，負手而立，遙望天際，雄厚孤高。

酆都帝君很清楚，石軒想要自己手上的滅運圖卷祭煉法門，自己也想要石軒手上那三口飛劍的修煉之法，在彼此交換的路子被石軒否定之後，兩人必定會有一場無法避開的爭鬥，不管是石軒成就半步金仙後入九幽，還是自己現在追蹤到他。

其心中歎息一聲：「事關成道機緣，孤是不在意以大欺小的，即使為了不讓娥凰前輩懷疑，不敢讓她助我本體離開九幽，孤亦有秘法，讓本體和四劫化身對換位置。雖然這秘法只能維持兩個剎那，但足以！」

這門秘法繁複異常，需得花費很多年提前準備，昔年石軒入西荒的突然，酆都帝君又是在不引起娥凰的懷疑下悄悄佈置，未曾妥當，否則必定要讓石軒得到一個教訓，莫要小看了半步金仙，哪怕是一位殘缺的半步金仙，種種手段，都非他能想像！

因為石軒在其洞天內，靠著仙陣以及四劫天君的境界，可以完全擋住四劫巔峰的大能，亦可以在半步金仙手上支撐一個多剎那，剩餘的時光，酆都帝君沒有把握能一定擒下石軒，所以才一直耐心等待著石軒外出遊歷。

而且他還是有所顧忌，自家師父那裡雖然有娥凰擋著，可禹余天屬於通天界域，自己一個九幽大世界來的半步金仙，眾目睽睽下以大欺小，五行道祖會有什麼反應難以預料，不如穩妥一些，另外，娥凰本性也是不喜這種以大欺小的事情。

酆都帝君本體專心致志推算著石軒可能要去的所在，準備讓自己的四劫化身提前攔截。

雖然石軒有宙光鍾遮掩天機和痕跡，身上又有不沾因果的殺伐至寶，酆都帝君無法鎖定他的行蹤，但他時空挪移經過的地方不是西荒內層深處，酆都帝君還是能夠通過偶爾可以感應到的滅運圖卷和那三口飛劍的勾連，以及半步金仙的境界，勉勉強強推算出石軒目前將要去的所在。

「石軒要去北斗？嘿，北斗。」酆都帝君先是略微驚訝，接著似笑非笑起來。

他的四劫化身雙手一張，身前凝結出了一扇莊重威嚴的時光道標之門，然後緩緩邁步入內，不知去往何方。

而九幽之內，第九層的幽海帝君，在推算出石軒外出遊歷後，並未有多餘舉動，因為當年雖然被先天殺戮之氣毀掉了念頭，傷到了本體元神，他還是在那短短剎那，看出了石軒那三口飛劍的跟腳乃殺戮、毀滅、滅運、末運四條先天大道，而且非常完善，能夠依此而合道。

「看來生死道祖快要轉世了，不能被石軒這小小棋子所迷惑。」幽海帝君沒有其他舉動的另外一個原因是，他無法像酆都帝君那樣，推算出石軒將要去的所在。

第七層中的九藏帝君，從幽海帝君的表現，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於是安然超度著亡魂，讓他們從怨恨惡毒中解脫。

……

通天界域，神皇大世界。

神皇被腦後那輪金黃色願力寶光垂下的道道水幕般光芒籠罩著，裡面是數之不盡的盞盞金燈載沉載浮，放出無量毫光，神聖莊嚴。

他緩緩睜開雙眼，隔著重重虛空、大千世界看著禹余天：「石軒外出遊歷了。」

「石軒修煉到如今，不管是本座親自派人所為，還是以前布下的棋子行事，他都算是經過了本座的諸多加害，而且本座一直在對付禹余天中修煉陰陽雷電類功法的修士，光是蓬萊派中因本座棋子而亡的真人就有不少，更別提當年血影真君攻上蓬萊派之事。本座與他，算得上仇怨已深，無法化解了。」神皇沒有絲毫後悔和懼怕地想著。

「若他能成就半步金仙，本座就會多一位生死大敵，必須提前將他除掉。」

神皇下定的決心，不知是真的來自消除隱患、扼殺仇人，還是來自對生死道胎的覬覦。

他露出淡淡笑容：「以前擔心以大欺小，會引來生死道祖出手，但今時不同往日，石軒渡過壽元之衰已經有千年了，嘿，道心之衰的天君可是無法理喻的，總不能他打上門來，本座還不能還手吧？」

「而且那位還在等待著，真要生死道祖不顧規矩出手，不用老師救我，那位都不會放過難得的機會！」

這些年裡，機緣巧合下，神皇從通天界域某個交遊廣闊、消息靈通的三劫天君口中，知曉了酆都帝君背後有妖祖娥凰的身影，其十成十是在覬覦生死大道。

神皇念頭一動，一位身著白衣、修長挺拔、英俊不凡的年輕男子，就從山腰一座寶殿，飛到了神皇殿外，然後恭敬地走了進來：「弟子石以正參見師父。」

「以正，安排神皇大世界內的神靈、神君們外出遊歷，主動製造矛盾，從而打壓，甚至擊殺蓬萊派的真人、真君，嗯，注意不要以大欺小。」神皇威嚴開口，「本座會親自出手，相助赤帝，將玄女攔下，讓她不能阻擋你們行事。」

神皇這是打算赤膊上陣了，不過玄女背景亦是深厚，神皇哪怕出手，亦不會全力而為，頂多助赤帝扳回局面。

白衣神君石以正有些疑惑：「師父，為何如此大動干戈？幫寂滅祖師除掉修煉陰陽雷電類功法的修士，我們一直在做，可都是隱蔽進行，而且蓬萊派中的真人，並不都是修煉的陰陽雷電類功法，不擔心石軒背後的那位嗎？」

「所以本座才叫你們不要以大欺小。」神皇想了想，還是解釋了一句，「石軒乃蓬萊派立派以來，最有希望踏入半步金仙境界的，本座不想再多一位半步金仙的生死大敵。」

「師父你是想撩動石軒的道心之衰，讓他把持不住，自己送上門來。嗯，那樣就沒有以大欺小之說了。」白衣神君石以正一點就透，恍然大悟，不過他還是有少許疑惑，「但師父，再等千年不是更好？那時候石軒道心之衰，很可能已經悄無聲息、縹緲難測地降臨，撩動把握更大，而不是現在這樣，他還分得清利弊，從而忍耐下來。」

神皇微微笑了笑：「以正，無妨，時光長短不是問題。」

見師父肯定，白衣神君石以正不敢再多問，接下法旨後，就轉身回殿，開始安排起神皇大世界的神靈、神君們外出遊歷，他們所去之處，要麼是禹余天，要麼是蓬萊派真人、真君常常遊歷的地界。

而白衣神君自己則微皺眉頭，推敲著師父所言的時光長短不是問題所隱含的真正含義。

……

石軒在宗門內凝神閉目，遙遙感應著北斗大世界，在無數時空亂流的衝擊下，足足花費了幾個時辰的工夫，才感應到了那處被時空風暴、漩渦、亂流等包裹的所在，它的時間、空間不停變化，與其他大千世界都不處在同一個時空上，分外特殊。

而且通過這次感應，石軒還發現許多隱藏的大千世界，它們也與正常大千不在同一個時空上，只是不如北斗大世界那般時空道標變化不定，或者像九幽大世界那樣乾脆沒有時空道標，隱於虛無，而是有著一個固定的時空道標，只要知道或感應到這個時空道標，元神以上就可以來往遊歷了，算是半隱藏的大千世界，不足為奇。

這些大千世界裡，很可能有道君創立的門派，甚至有道祖別府。

只要道祖沒在那個大千世界開闢道場，其投影就不會非常的明亮。

諸天萬界五十六位道祖、五位造化之主，卻一共才二十七個界域，除了諸天之中各自有好幾位道祖外，還有幾個界域的核心大千世界，是有一位以上的道祖，比如龍界就還有兩位後天道祖，另外則是九幽、北斗兩個特殊大千世界，即使有道祖，也不會顯現在外，或表現得特別明亮。

石軒本來這次遊歷是打算先去無名大世界，拜訪周正時的，一直以來，石軒就覺得其頗為古怪，不僅與死在五行道祖手上的那位道心之衰天君同名，而且其天分出類拔萃，到現在都已經是三劫天君了，實在不像是一個封閉大千世界的人物，再加上無名大世界與五行道祖關係匪淺，種種疑惑加起來，石軒覺得有必要去拜訪一下周正時。

只是前些年，石軒念頭神遊中，得知周正時外出遊歷去了，才暫時熄了這番心思，他如今也是赫赫有名的三劫天君，人緣之廣，更甚於石軒。

感應到北斗大世界所在後，石軒念頭一動，時空挪移，消失在了自家洞府裡。

……

沒過多久，石軒在虛空中現身，眼前是一片匪夷所思的時空亂流，它們包裹成球，每一處的時空變化都各不相同，於是每一處的光芒明暗也各不相同。

「似乎與其他大千世界時空道標一一對應！」石軒有些愕然道。

這麼看著，就像看到了一幅周天星辰圖！

第二百二十章 讀書行路需兩全

石軒靜靜立在這幅「周天星辰圖」前，元神運轉，體會著以玄奧、詭異方式結合起來的大千世界時空道標。

每一點光芒的明暗都是時時不同，因為其時空變化永不停止，如某一點前一個剎那是禹余天的時空道標，下一個剎那就成了通天大世界的時空道標，緊接著又變成琉璃天的時空道標，其絕不重複，在億兆大千世界的時空道標裡連續變化著。

每一點的時空變化看似雜亂無章，所有時空變化結成的「周天星辰圖」彷彿小孩塗鴉，毫無規矩可依，但專心致志地看上一會兒，就會感覺到「周天星辰圖」有一種難言的玄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每一個人能夠體會到的都不盡相同。

道可道，非常道！

石軒元神中映照出了這時空亂流化成的一片燦爛星空，星辰璀璨閃爍，與大千世界一一對應。

漸漸的，星空變得浩瀚無垠，化為虛空宇宙。

於是星辰距離位於虛空正中的石軒意識化身漸行漸遠，星光變得越來越淡，就像石軒在虛空中飛遁時常看到的那種景象，一片幽深黑暗中，星光點點，微弱閃爍，有一種遺世獨立、孤寂滄桑之感。

不過在石軒意識化身腳下，卻有七顆星辰越來越亮，天樞司命，天璇司功，天璣司財，天權司壽，玉衡益算，開陽度厄，搖光掌生，它們與時空亂流驚人的一致，時空道標時時變化，以玄奧的方式相連，命運為首，生機為尾，像是漫天星辰變化的凝結。

「北斗指路！」

石軒心有所感，意識化身之上飛出了一紫、一赤、一皎潔三道光芒，紫色流光化為一顆尊貴星辰，高居泥丸宮，統御諸天星辰，赤色光芒變成了一輪至正至陽的紅日，皎潔光華則灑下道道光輝，宛如明月，分別處在石軒意識化身的左右手。

受頭上腳下、左右雙手、周圍虛空星辰的牽引，石軒意識化身越來越亮，像是體內每一處玄奧竅穴、念頭都與外面星辰一一對應。

漸漸，石軒元神內的意識化身放出了燦爛光芒，化成了一朵畝許大小的「虛幻周天星斗慶雲」。

在這種玄之又玄的感覺中，靜靜立在時空亂流前的石軒，手一指，一道白色黯淡的劍光就悠然斬了出去，諸般變化凝練如一，就是一道「虛幻周天星斗慶雲」所化的璀璨星光。

這就是以術近道，大道至繁歸至簡。

雖然沒有變化，但劍光所過，附近時間、空間等一切事物，都似乎受到牽引，化為了周天星斗，虛空宇宙。

面對這一劍，就像在面對整個宇宙的壓迫，有一種氣數已盡、殺劫臨頭、死氣纏身的感覺。

劍光斬落，那片時空亂流化為的屏障就悄無聲息地分了開來，現出了裡面特殊的七個大千世界，毫無抵抗之力。

石軒睜開雙眼，半是欣喜半是感慨地歎息一聲：「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果然有幾分道理！」

親自體會到北斗大世界詭異的時空變化，石軒總算補齊了自己在《周天星斗劍法》上的關鍵一環，把這幾千年的積累，這幾百年在凝練諸般劍法變化為一體上下的苦功，統御起來，融會貫通，這才將《周天星斗劍法》諸般變化凝練如一，踏出了修煉「一劍破萬法」劍術的堅實一步。

「不過僅僅只是凝練了《周天星斗劍法》包括我自創那些在內的諸般變化，而我會的其他劍法，像偽誅仙劍陣，都還未無法與周天星斗慶雲凝練如一，這一步還有一段距離要走。」石軒審視了自己剛才的那一劍，「嗯，但也可以開始嘗試將劍術與陰陽大道真意、運轉相結合了，如同修煉陰陽混洞神光那樣，這一關隘才是真正的難關所在。」

但這一關隘對於石軒，要比正常四劫天君、甚至大部分半步金仙容易很多，因為石軒已經證見了陰陽大道真意，沒有這一前提，這一關隘就絕對踏不過去，所以正常四劫天君、處於萬法歸道階段的半步金仙、證見了真意的大道不適合一劍破萬法的半步金仙，都只能望洋興歎。

所以，有些東西原本看似難如登天，但「境界」到了，就會事半而功倍，輕鬆不少，這就是比手段，不如比「境界」，比道行。

「北斗果然不是殺意、死氣濃厚的大千世界，反而恰好相反，北斗主生，命運，功德，財祿，壽元，天機，陰德，生機等都有體現，但是劍法玄妙轉換之下，命運、天機、財祿等變成了窮途末路，功德變成了殺意滔天，陰德變成了災劫重重，益壽和生機變成了死氣濃郁，全部變成相反或克制之面，難怪是周天星斗劍法中威力最大、攻擊最強的變化，恐怕那位劍仙老祖是在造化之主座下聽道之後，才創出了這一變化。」

「不到北斗，我永遠體會不了這一劍的真意！」

「只是為什麼那劍仙老祖會想到這麼轉換？為了以術盡道，體會相反相剋的玄妙，還是另有緣由？」

創出《周天星斗劍法》的那位劍仙老祖沒有具名，五十六位道祖中劍修成道的有好幾位，可他們的根本劍法都不是《周天星斗劍法》，成就永恆離開的那幾位也不符合，實在讓石軒懷疑，這位到底是不是道祖，是否只是半步金仙，可半步金仙若能創出這種無上級數的劍法，那劍術上的天分該是遠超他人，至少遠遠勝過石軒，不應默默無聞才對。

石軒半是明悟、半是疑惑地邁入被自己斬開的時空亂流，向著北斗大世界而去，既然到了這麼特殊的大千世界，哪能不見識一番，而且北斗大世界天界中，有幾位實力不凡的四劫天君，石軒亦打算去談玄論道，或切磋切磋。

……

北斗大世界時空道標時時變化，造成了詭異的時空亂流，將其本身包裹。

石軒踏出時空亂流的地方，正是搖光大世界，七界之末，俗稱的凡界。

「正合我意，省了重新在時空亂流中找到其他大千世界空間屏障的工夫。」石軒微微一笑，身形一晃，像是沒有阻礙般，輕鬆踏入了凡界。

而九幽第七層和第九層，正在化解冤魂惡毒情緒的九藏大士，正在靜靜修煉的幽海帝君，都猛然停了下來，表情古怪地仰望九幽天空，同時自語了一句：「石軒竟然是到了北斗……」

……

凡界，與正常大千世界相比，靈氣略微不足，範圍極小，可能就是當年的中土那麼大，但基本的藥材、靈草還是能夠生長的，遠遠好於石軒去過的末法之地。

剛一進入凡界，石軒念頭一動，掐指一算，算出今日會有人突破到引氣期，飛昇修真界，於是笑了笑，仙識探出，準備見識一番。

長生門內，門主厲行空四十來歲，龍行虎步，背負雙手，態度洒然，有一種無視天下英雄的氣度：「前些日子，老夫靜中有感，大徹大悟，只要踏出這一步，就能破碎虛空，飛昇上界，追尋前路。今日將你們召來，就是為了將門中事務托付於你們。」

他的弟子們又喜又驚，喜的是師父終於能破碎虛空，追尋歷代武學、道門高人的足跡，飛昇上界，憂的是師父這天下第一高手一走，長生門怕是會被其他大門派欺凌，畢竟除開死去的幾位弟子外，在座沒一位突破到入微境界。

「恭喜師父能夠踏破虛空，飛昇上界享福！」

厲行空看見弟子們的表情，知道他們的擔憂，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地道：「老夫這些日子去了道門、魔教、諸大門派，將幾位老友統統都送走了，所以你們不用擔心。但要是他們的弟子都突破到出竅或入微，你們卻還止步不前，那我長生門活該被滅。」

弟子們目瞪口呆，幾日工夫，連殺幾大入微宗師，這就是破碎虛空的實力？

「踏入破碎虛空境界，精神會產生變異，老夫只是遠遠負手而立，精神探出，就將幾位老友送走，兩個境界不可同日而語。」厲行空毫不在意，就像殺死了幾個無名小卒般的淡然，「好了，老夫言盡於此。」

話音一落，他週身發出無形波動，靈氣匯聚，接著他握緊拳頭，全力向上一擊，頓時靈氣崩碎，空間屏障被打穿。

厲行空哈哈大笑，充滿傲然自信之意，躍入破碎的虛空。

虛空急速復原，幾位弟子看到師父消失，都呆愣當場，這就是破碎虛空，飛昇上界？！

修真界中，每一位飛昇上來的修士，都會被引到一座城池的廣場上，所以厲行空適應了時空變化感後，發現自己在一個很大的廣場上，周圍有不少人擺攤賣著貨物，而身邊則有好幾位氣息恐怖的高手打量著自己。

厲行空戒備異常，腳步不丁不八，心中暗道：「想不到一飛昇上來，就會遇到這等級數的高手，莫非這裡是上界的核心之地，否則哪來那麼多破碎虛空的高手！不過老夫練武近四十年，未嘗一敗，有何懼之？！等下創造機會走掉便是，哈哈，能夠與破碎虛空的高手較量，實乃老夫夢寐以求。」

為首有一位高大男子，看著厲行空點點頭：「嗯，年齡不大，很有潛力。這位道友，不知你高姓大名，可願意加入我們八靈派？」

「老夫厲行空，多謝這位朋友好意，但老夫堂堂破碎虛空的高手，豈能屈居人下。」厲行空傲然自信地道，同為破碎虛空的高手，自己只要熟悉下來，假以時日，必定能追上他們。

那高大男子哈哈大笑：「屈居人下？你才突破引氣的修為，只不過剛入修真門檻，從哪裡來的這麼重傲氣！我告訴你，在本門之中，我們幾位都是處在弟子末尾。你這種修為的，更是比比皆是，多如野狗。」

此話多有誇張之處，只是為了打壓厲行空的傲氣，畢竟修真界中還有原生原長的凡人以及鍛體、養氣等修士，但引氣修士確實很多。

「怎麼可能？！」厲行空一臉地不敢相信。

高大男子指了指邊上擺攤的一位老者，笑道：「你自己看，他修為可比你高不少，一樣在這廣場擺攤討個生活。」

厲行空靈覺一掃，立刻感覺到那恐怖氣息，頓時他的表情就呆滯了，喃喃自語：「我這種心性、手段的宗師級數人物，飛昇上界後，難道就只配給別人提鞋？隨便遇上一個，都遠遠勝過我。」

這時，那高大男子才發現厲行空背後還有一位青袍年輕男子，他愕然問道：「你是誰？」

石軒想了想，點頭回答：「順路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偶然遇到的真人

厲行空見高大男子往自己背後發問，而且有人回答，驚愕之餘，從呆滯、近乎絕望中清醒了過來，忙側身扭頭看向後方：「我背後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的，莫非是那幾位老友的怨靈、惡魂？」他聽道士講過，人死之後，要是怨毒難以化解，就會形成陰魂，日夜纏身。

可是他側身之後，卻發現背後空無一人，厲行空忙收斂起驕傲，疑惑地問道：「這位朋友，我背後哪來的人？」他還以為是高大男子的同門在回答。

那高大男子目瞪口呆，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剛才他明明回答順路的！」高大男子張帆看向身邊的同門。

幾位同門全部小雞啄米般地點頭：「我們都看見了、聽見了，可他回答完之後，就消散在了空中，一點氣息都沒留下，好像他真的只是順路！」

這下厲行空只覺心中一股寒氣直冒，背後涼颼颼的：「幾位朋友，難道是怨靈、惡魂？」

「即使是，也非同一般，我曾經誅殺過引氣級數的鬼魂，但都不如剛才那年輕男子詭異莫名。」說著說著，張帆覺得內心直打鼓，「我們還是回去請長老看看，是否已經被因果、詛咒等纏上了。」

被張帆這麼一說，厲行空忙道：「這位朋友，你不是問老夫要不要加入你們八靈派嗎？老夫願意。」

傲氣、自信被深深打擊，加上這詭異之事，厲行空迫不及待地想加入一家大門派，弄清楚這一界的狀況，找到功法提升自己，他心中暗道：「看起來破碎虛空後，還有許多境界，光是這幾位的氣息就在老夫之上，先暫時托庇八靈派比較好，而且真要有什麼詛咒，老夫目前可化解不了。」

張帆贊同：「厲道友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就跟我回門派吧，到時候自有前輩長老守護你引氣入體。」

他真氣外放，將厲行空一裹，八靈派幾人就匆匆忙忙往附近宗門飛回。

淡綠色的真氣可把厲行空嚇了一跳，竟然還能這樣，要是自己不同意，豈不是連他們一擊都接不下，而且能飛得這麼高，飛得這麼快：「上界不愧是上界，一下就讓老夫眼界開闊起來，以前真是井底之蛙，貽笑大方。」

沒遁走多遠，一座靈秀的山峰出現在天邊，張帆向厲行空笑道：「那就是本門所在的八靈山了。」

「真是靈山秀水，仙家之境。」厲行空發自內心地讚了一句。

沒多久後，張帆幾人按下遁光，帶著厲行空匆匆忙忙就去找管事長老方白頭，先將詛咒去掉才是正經事。

方白頭年少白頭，但風姿儒雅、相貌不俗，他聽完張帆等人所言，眼中浮現出一層生氣盎然的綠光，綠光之中則倒影著幾人的身影。

厲行空自覺在這雙彷彿蘊含無窮玄妙的雙眼下，自己引以為豪的精神是呆板艱澀，強大的心靈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清醒過來，接著就聽到方白頭笑語：「沒有詛咒，看來你們遇到哪位遊戲紅塵的神魂高手了，可惜你們對答不當，要不然，指不定能有一番奇遇。」

張帆放下心中大石，笑著奉承了一句：「即使是神魂高手，哪比得上方長老您這神魂圓滿的人物。」

厲行空虎軀一震：「原來破碎虛空之上是神魂境界，好生強大。老夫一定要走到這個境界，擁有這等實力！」

方白頭剛要笑罵張帆，但這時，一股磅礡巨大的壓力從天而降，讓眾人是愕然抬頭。

只見方圓幾百里的靈氣翻滾，凝結成了白雲，彷彿大風吹動般，浩浩蕩蕩向著八靈派上空匯聚。

「風起雲湧！」方白頭和張帆等人同時失聲道。

厲行空只覺這種力量又遠遠超過了神魂境界的實力，連連震撼之餘，有些麻木了，不由直接開口問道：「這是何等境界？！」

張帆大喜道：「大長老前些年煉製成了一枚九轉九還玉液神丹，看來是他依仗於此突破到了金丹境界！」

「原來還有金丹境界。」厲行空喃喃自語，「這等駕馭天地偉力的恐怖力量……」

方白頭呵呵一笑：「得恭喜大長老能夠飛昇解脫了。」

厲行空聞言，脫口而出：「什麼，還要飛昇？！」

「當然要飛昇，不飛昇去靈界，怎麼追尋長生之道！」張帆明白厲行空剛飛昇上來，諸事不明，開口解釋了一句。

厲行空思緒翻滾，發散地想道：「到了靈界，是不是就為終點，成就長生後，就不用飛昇了？」

風起雲湧中，一位白鬍子老頭身影從下而上飛起，天地偉力炸開，匯聚的白雲正中，破碎開了一個大洞，隱隱能看到上面靈氣更加濃郁、景色更加美妙的所在。

等到白鬍子老頭的身影消失在那大洞之中，張帆剛要說話，就目瞪口呆地看到之前見過的那青袍年輕男子憑空出現在急速合攏的大洞之前，一步就邁了進去。

大洞消失，風雲消散。

「是他？！」另外一位弟子指著半空愕然道。

張帆表情呆滯：「他這次似乎又是在順路……」

厲行空好像明白了點什麼，可又好像什麼都不明白。

……

靈界之中，夏森心滿意足地打量著這靈氣十足的世界：「真是不錯，不枉老道花費百年工夫收集材料，煉製成了九轉九還玉液神丹，在這裡，當能更進一步。」

他在修真界中，也去接引過幾次凡界飛昇上來的修士，故而含笑地耐心等待著。

果然，沒過多久，就有幾道遁光分別從幾個方向飛了過來，在他身邊落下，現出身形。

其中一位嬌艷女子直接就開口問道：「這位道友，你是以妖獸內丹成道，還是九轉九還玉液神丹成道，或者是堅定道路，龍虎交匯？」

夏森見他們氣息皆是不凡，都在自己之上，沒有隱瞞地回答：「老道以九轉九還玉液神丹成道。」

那妖艷女子略微失望：「除非轉世，否則無望飛昇仙界了。」

夏森先是不忿，接著大愕：「咦，還要飛昇？！」

……

石軒遠遠站在雲端，笑著搖了搖頭：「果然像玉婆婆所言，真是飛昇個沒完沒了。」

掐指一算，石軒發覺百年內，這靈界當無人能找到機緣，成就元神，於是感歎了一句：「看來是沒辦法順路了。」

經過前面三界，石軒看出了一些北斗大世界的規律，那就是上來容易下去難，比如厲行空初入引氣，就能打破空間屏障，進入修真界，但修真界的人想要打破屏障下界，則至少需要神魂修士出手，靈界同樣如此，下品金丹即可飛昇，下界則需陰神尊者出馬打破屏障。

不出意外，後面幾界都應如此。

凡界、修真界、靈界範圍是逐漸增大，但都能讓該界最高境界的修士有足夠的歷練場所，非幾十上百年內能夠將一界探索完的。

不過它們的天地法則對於仙識根本沒有壓制，石軒仙識一掃，就能燭照三界，沒有在這裡遊歷的必要。

念頭一動，石軒身形一閃，前若無物般穿過了屏障，往仙界而去。

……

仙界寬廣，差不多有目前禹余天除掉西荒內層、外圍最深處那麼大，分為兩塊陸地，已經非是石軒仙識一掃能夠洞燭一界的了。

而且由於北斗乃特殊大千，仙界的天地法則比起正常大千世界，對於仙識有一定的壓制，但對於石軒這等初步掌握時空變化的四劫天君而言，卻沒有任何作用，畢竟四劫天君可是能跨界出手的。

「果然得渡過一次天劫，方能打破仙界屏障，下凡靈界。」石軒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麼說來，天界到仙界，需要渡過一次衰劫的大能，而大羅界到天界，則要證見了大道真意的道君，至於鴻蒙界到大羅界卻是不一樣，即使大千世界的力量集中在一起，即使該大千世界是造化之主開闢，也要弱於金仙。」

從前輩道君對於北斗大世界的記載，石軒可以確定後面一點，因為一位證見了外道演法的道君，就進入過鴻蒙界，並安然離開，他對鴻蒙界的描述是，充滿生機，但卻沒有生靈。

關於大羅界，來過的幾位道君則頗為疑惑。

由於大羅界中佈置不出能穿透其空間屏障的外出傳送陣，缺少歷練下，無論是天君的數量，還是天君的最高境界，都要低於天界，比如天界有三位四劫天君，大羅界中則一位也無，可不管是天界修士，還是大羅界修士，都肯定在大羅界中有道君存在，不少於兩位，因為他們曾經降下過意志，或者傳下過道法。

但是，來過的幾位道君都未曾在大羅界中發現道君的蹤跡，非常古怪！

石軒見自己無法燭照仙界，決定在這裡短暫遊歷，否則豈不是白來一趟，只顧著去和天界的天君談玄論道了。

剛要按下遁光，石軒仙識感應中，就發現較小那塊陸地的偏僻山脈中，有兩位元神真人在鬥法。

本來這種程度的鬥法，石軒並不放在心上，可其中一位元神真人的氣運沖天，近乎有天人之感，卻不得不讓石軒產生一絲好奇，分出心神去旁觀。

成就天人後，修士已經可以直觀地看到氣運。

那位元神真人，外表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郎模樣，劍眉星目，很是英俊，他修行的是火行功法，舉手投足間異火紛呈，短短幾息中，就施展了諸多種真火仙術。

琉璃真火，天外風焰，星辰真火，元磁真火，天雷炫火，陰陽輪迴火，紫極天火，青蓮淨世火……火焰層出不窮，似乎給他足夠的時光，他就能囊括諸天萬界所有真火，讓石軒這四劫大能都有點兒歎為觀止之感。

第二百二十二章 奇遇得來太古怪

這彷彿會無數種火焰仙術的元神真人，其對手是一位俊朗青年，他的功法也頗為特殊，元神內破體而出道道淡金色的劍氣，鋒銳凌厲，圓轉如意，矯如游龍，有的護身，有的斬出，竟然生生將諸般真火擋住，並一一斬滅，瀟灑而自在。

雙方看起來伯仲之間，一時難分高下，俊朗青年一邊御使淡金色劍氣，一邊微笑道：「你雖然號稱炎皇，駕馭萬火，實力在元神真人中首屈一指，但本真人的他化自在庚金劍氣亦非浪得虛名，再過不了多久，本門陽神真人就會來援，炎皇你還不逃，更待何時！」

微笑之中，其忽然厲聲斷喝，有金鐵交鳴、震懾心神之感，像是蘊含了一門用聲音直接干擾元神的仙術在內，打向他的真火全部微微停頓，他當即抓住機會，劍氣暴漲，功向炎皇，一時之間壓得那位號稱炎皇的元神真人岌岌可危。

炎皇被其仙術搖動了心神，諸般真火一慢，險些就被斬於劍氣之下，不過他似乎亦是道心堅如磐石之輩，僅僅是稍微呆滯，無數異彩紛呈的火焰就爆發而出，在關鍵時刻擋住了他化自在庚金劍氣。

他這番應對，有些出乎那俊朗青年意料，心中暗道：「我這門『金音亂神法』乃隱秘相傳的仙術，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即使陽神真人，都會被震懾剎那，炎皇憑什麼能這麼快恢復？」

撐住了危險局面，炎皇年輕英俊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傲然的笑容：「鍾離昧，本皇不得不承認你的他化自在庚金劍氣威力不凡，隱秘仙術也是眾多，但可惜你遇上了本皇，今日讓你見識見識本皇的手段。」

話音一落，其右手一伸，掌中出現了一朵嬌小而美麗的紅色蓮花，它是由非常純淨、非常深邃的火焰凝結而成，不帶絲毫灼熱之感。

鍾離昧臉色一變：「紅蓮業火？你竟然練成了紅蓮業火！」

這可是能讓絕大部分未渡過九火焚心劫的陽神真人隕落的恐怖真火，鍾離昧完全沒想到炎皇會在未渡過一次天劫的時候就練成！

遠遠旁觀的石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能在第二次天劫之前，就將紅蓮業火練成的，無一不是非常強大或珍稀的功法，這位叫做炎皇的元神真人看來真是奇遇頗多。

「本皇乃火焰之皇，自然能驅使紅蓮業火。」炎皇將那紅色蓮花悠然打出，他化自在庚金劍氣斬在上面，卻不能傷到它分毫。

紅蓮業火沒有品階，只分燃燒哪些業力。業力不盡，業火不滅！

眼見紅蓮業火要燒到自己身上，臉色大變的鍾離昧更多的是驚訝，而並非恐懼，他將淡金色劍氣一收，似乎打算全力護身，但突然之間，淡金色劍光一展，浩浩蕩蕩劃破長空，不管不顧地斬向了炎皇。

炎皇沒料到鍾離昧會如此決絕，他化自在庚金劍氣轉瞬就斬到了他身邊，剎那間將他護身的重重真火一一斬開，生死關頭，炎皇體內猛然躍出了一口赤紅小鼎，擋在了淡金色劍氣之前，兩者同時泯滅。

擋下這致命一擊後，炎皇愕然看到鍾離昧在紅蓮業火中依舊安然無恙。

鍾離昧自傲地笑道：「本真人自束髮修行以來，劍下所斬每一位生靈，要麼是做盡惡事，要麼是先想殺我。本真人問心無愧，何懼你這紅蓮業火！」

被純淨紅色火焰包裹中，他憑著這氣勢，再次搶佔了上風，淡金色劍氣縱橫，在炎皇身周近乎結成了一張劍氣羅網。

炎皇不驚不懼：「很好，鍾離昧你真是不錯的對手，難得有人能讓本皇陷入這等境地，七大宗門的元神真人都不能！不讓你隕落在本皇的最強仙術下，實在愧對於你。」

他元神內飛出了一張龐大、威嚴、燃燒著重重烈火的皇座，然後無數真火被炎皇在短時間內打出，集於了這本命法寶「炎皇寶座」。

無數真火在火焰皇座上產生了詭異變化，凝練如一，剎那之間就化為了一朵無色純淨的小火苗。

這朵火焰雖小，但其端居皇座之上，卻彷彿諸天萬界所有火焰的皇者，強大、恐怖而尊貴。

不僅鍾離昧感覺到了一種非常強大的危險感覺，就連遠處的石軒都微微皺眉：「這火焰，在我生平所見中，以本質而言，僅次於五行宗的『紫青兜率火』，不知與赤帝的『焚界真火』相比，孰高孰低？」

炎皇淡淡說了一聲：「炎皇萬乘火。」

無色純淨火焰往前燃燒而去，似緩實急，所過之處，所有靈氣、空間都被其燒化，融入其中，就連天地法則都有被燒壞的跡象，以一階仙術而言，這已經是很恐怖的表現了。

鍾離昧的淡金色劍氣一遇到那炎皇萬乘火，先是化為點點金色水滴，接著熊熊燃燒起來，彷彿在相助於它。

見炎皇萬乘火彷彿能點燃任何事物，鍾離昧一咬牙，就要施展反噬極大的一門秘術，以逃出生天。

但這時，在鍾離昧身前百丈，炎皇萬乘火忽然停了下來。

它並未熄滅，反倒是將空間燒得咯吱作響，可就是無法將那一點空間燒化，所以才停滯不前。

那點空間在無色純淨火焰中若隱若現，漸漸的，似乎能看到這點空間之內，蘊含了一個不小的世界。

「洞天！」炎皇、鍾離昧齊齊失聲道。

仙界內，共有七大宗門，每一家宗門都是天界之中強大天君傳下或遺留的道統，有辦法聯繫天界，甚至，偶爾會有天君降臨，所以關於洞天與小千世界的區別，在仙界之中，並不是什麼太過隱秘的事情，至少元神真人都或多或少有所耳聞。

這蘊含世界的一點空間，若是小千世界，雖然不會毀滅，但在炎皇萬乘火下，也不會有阻擋其燃燒過去的力量，畢竟其力非常分散。

只有洞天，唯有洞天，方能擋住炎皇萬乘火！

炎皇沒想到自己和鍾離昧一戰，竟然生生燒出了一個洞天的入口所在，真是大奇遇、大機緣，他大喜之餘，還不忘小心地戒備鍾離昧，而鍾離昧同樣如此！

一位至少三劫的天君開闢的洞天，其內的事物對於元神真人而言，那是珍貴異常，有這麼一番機緣，指不定兩人就能渡過四九重劫，飛昇天界。

回想片刻，已經罷手的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說出了一個名字：「司命星君！」

他們語氣中都有著恐懼，有著狂喜，有著憧憬，有著嚮往，有著擔憂。

仙界不知多少萬年的記載裡，曾經有諸多真人成就天君飛昇，亦有不少天界大人物因為各種緣由下界。

前者不提，後者裡面，有能力開闢洞天的寥寥可數，而其中有理由在仙界開闢洞天的，只得司命星君這傳聞裡最有希望證道大羅的四劫天君。

六千多年前，天界眾位天君之首，修煉《三生命運紫闕天書》的司命星君，由於陷入了道心之衰，以證見了先天命運大道真意的四劫巔峰修為，悄悄打開了天界到大羅界的屏障，偷入大羅，沒過多久，其又悄悄返回。

據說他窺得了一樁秘密，之後被大羅界幾位道君發覺，震怒中直接降臨意志，擊殺司命星君。

但司命星君不愧為在天君階段就證見了先天命運大道真意的絕世人物，居然沒有當場身死，反而逃遁入了仙界，不知所蹤，就連道君都推算不出來。

那幾百年裡天界降臨的大人物遠遠超過了以往的總和，可惜，依舊沒有發現司命星君，隨著時光流逝，這件事情漸漸平息下來，成為最膾炙人口的傳說。

這樣一位大人物遺留的洞天，讓炎皇和鍾離昧是又愛又怕，要是裡面隱藏著道君震怒的秘密，憑兩人的修為，光是天界大人物降臨一個化身，就能讓他們十死無生，更別提高高在上、無衰無劫、法力無邊、神通廣大的道君了。

「先進去看看再說，反正沒人知曉，真有秘密，咱們就將水弄混，引七大宗門的真人來發現。」炎皇語氣緩和地對鍾離昧道，這種時候，多一個人分攤壓力是非常之好，當然，日後殺人滅口，亦是理所當然的選擇之一。

鍾離昧抱著同樣想法，點頭答應，可四劫天君殘留的洞天何等強大，兩人短時間內，拿入口的禁制是毫無辦法。

洞天內，一身青色道袍的石軒現出了身形。

旁觀一位氣運極佳的真人鬥法，竟然能發現四劫天君的遺府，實在讓石軒不得不覺得有些蹊蹺。

司命星君之事，由於鬧得太大，當年在天界遊歷的外界天君們都有所耳聞，並漸漸傳開，所以石軒同樣知曉。

能以一門沒有越階仙術的功法《三生命運紫闕天書》在三劫天君時，就證見先天命運大道真意，不得不說，司命星君的天分、才華都要勝過石軒，當然，其也得益於北斗天樞有司掌命運之意。

「我剛入仙界，就機緣巧合下發現司命星君遺府，委實古怪。那位炎皇的氣運雖強，但卻遠遠遜色於當年降臨搜尋的天君氣運，他們都未發現，其憑什麼能這麼莫名其妙地發現？除非他本身就和司命星君有所關聯，或者另有高人暗中牽引。」

石軒一邊揣測，一邊在這不大的洞天中前行，《三生命運紫闕天書》修煉的是命運、時光兩條大道，而滅運和命運頗有相通之處，甚至克制於它，若能得這門功法一觀，對於石軒也是好處不少。

這處洞天看起來是匆忙開闢，力量禁制又集中在洞天屏障上，以防被人發現，所以不僅小的可憐，而且沒有任何宮殿樓閣，只在一條流淌如時光的河邊殘留了一些事物。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三生水鏡映過往

看到那條流淌如同時光的長河，石軒輕輕點了點頭，有五成以上可能是司命星君的遺府了，再加上匆忙開闢，禁制力量集中在洞天屏障，以隱蔽而非防禦為主等，就基本可以肯定下來了。

整個洞天的時光流逝非常慢，不僅超出了正常小千世界與大千世界時光流速的最低對比，而且近乎達到了四劫天君緩慢洞天時光的極致，所以除了那條時光般的長河，周圍一切都還在混沌中衍化。

保持時光流逝如此之慢的力量本該隨著司命星君的隕落而漸漸消散，讓時光流速恢復到一個正常範圍，但殘留的這些力量卻以奇妙的方式結合運轉著，處於一種微妙平衡，沒有外力介入，將可以保持很久很久。

「時光產生命運，命運遲緩時光，有幾分太極的玄妙了，這位司命星君確實不凡。」隨著石軒進來，這微妙平衡被打破，命運歸於虛無，時光漸漸恢復正常，混沌開始衍化，一些玄之又玄事物產生。

石軒一邊體悟著開始破碎的微妙平衡，一邊仙識掃過，準備看清楚那條長河邊殘留的事物。

仙識剛剛探到，石軒陡然發覺四周全部變為了一片虛無，接著元神毫無徵兆地呆滯剎那！

幽暗深邃，沒有一絲一毫的光亮。

而最深、最沉的黑暗中，一道長河浮現，就在石軒面前。

長河清澈透明的水中，映照出了石軒的身影。

河水似滾滾向前，又似悠然倒流，在石軒身影之旁，又出現了兩道身影。

一道非常模糊，近乎黑影，一道卻頗為清晰，穿著青袍，出竅修為，身邊萬象無影劍盤旋，斬殺著火焰小鳥，殺著殺著，其愕然回首，儼然便是石軒自己！

初入蓬萊，火焰神山！

這條長河彷彿在追溯著石軒今生的種種過往！

這道身影產生了細微蕩漾，似乎就要破碎開來。

其僅僅只是出竅的實力，根本發現不了，也無力抵擋這種破碎！

過去的石軒若亡，則今日的石軒不存！

這時，一道包羅萬象的金橋在虛無中橫跨而出，彷彿能鎮壓一切，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身影上的漣漪戛然凝固，時光長河流動停止。

五層靈禁完全、最後一層虛幻禁制圓滿的太極圖，終於顯示了其陰陽為基、道德為意的太極大道玄奧，即使是得了大道真意的九階巔峰仙術，只要其還未達到無上神通層次，就能統統鎮壓！

而且若僅僅是無上神通第一重境界的攻擊，亦能鎮壓瞬間！

虛無之中，一道黯淡白色中透著璀璨星芒的劍光亮起，其僅僅是簡簡單單一斬，就命運窮途，時光破碎，一切消散！

石軒元神恢復正常，依然站在距離長河比較遠的混沌當中，周圍沒有任何變化，彷彿剛才所遇只是幻影。

但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條長河似乎失去了流淌如時光之感！

石軒笑著搖了搖頭：「四劫天君殘留下來的一道仙術，即使有時光封印，力量流失很少，但又怎能奈何得了同階天君。」

話裡的同階，指的是同為四劫巔峰，若是普通四劫天君，除非有類似於太極圖的本命靈寶或四劫通天靈寶，否則很難倖免，追溯過往、靠改變命運殺敵於萌芽的攻擊，實在太過玄妙和詭異，乃時光和命運兩條先天大道之力結合的極致：

「這樣的仙術，除了不能越階，和大神通仙術也沒多少區別了，《三生命運紫闕天書》非是等閒，而且若是到了大道層次，不管是以時光為主，還是以命運為主，就應該真的能追溯三生了。」

石軒自己光憑開始結合陰陽大道本源、按照大道真意和運轉衍變的陰陽混洞神光，在四劫巔峰天君裡面，就處於最頂端，即使不用陰陽混洞神光，以太極圖和《周天星斗劍法》變化凝練如一的劍術，加上祭煉到了九階的三口飛劍，也是貨真價實的四劫巔峰天君，故而在面對這玄奧仙術時是游刃有餘。

當然，也是在於石軒本命靈寶和飛劍、劍術蘊含的真意剛好對症，否則換了其他四階巔峰天君來，少不得脫一層皮。

破掉了司命星君留下的最後一道防護手段，石軒將長河邊上殘留的事物弄了個清楚，分別為：一冊紫色光芒凝結的書卷，一個拇指大小、流露時光和命運氣息的珠子。

至於另外幾樣不錯的玄之又玄之物，則似乎是這個洞天開闢後產生的。

作為天界眾天君之首，司命星君的遺物實在少之又少，但石軒很能理解，同為四劫天君，自家身上的事物就非常少了，值得帶在身上的外物，竟然只有斬仙飛刀，像天地山河圖，石軒都留在了宗門，畢竟它若想過第三次天劫，就得花費漫長的時光，溫養產生一絲靈智。

至於八階秘寶、九階秘寶這種東西，石軒作為一位被道祖當成棋子的天君，奇遇不少，連先天靈物都有一件，可除了自家祭煉出來的「道德經」外，卻沒有得到過一件這等級數的秘寶，雖然有石軒不甚在意這些事物，沒刻意追尋的緣故，亦能看出它們的稀少。

而且即使司命星君有一兩件，估計也在抵擋道君降下的意志時，消耗一空了，這還包括他身上可能存在的四劫通天靈寶。

要想得到司命星君的大部分遺物，就得去其位於天界的洞天居所，幾千上萬年遊歷得到的用不上事物，都會放在其中，就像石軒放在上清神霄界一樣，不過那處堂堂正正的洞天，想來早就被瓜分一空了。

「其實四劫天君最珍貴、最寶貴的事物，就是其對於一生修行、遊歷的回顧和總結，以及他修煉的功法。」石軒並未動那冊紫色光芒凝結的書卷，而是直接透入仙識查看，其正是《三生命運紫闕天書》。

沒過幾個剎那，石軒就將這門功法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並烙印在了腦海中：「除了沒有越階仙術，已經稱得上是無上功法了，可惜司命星君似乎來不及將自身經歷也凝練出來，讓這門功法的來歷成迷。」

以司命星君的修為，若是去造化之主座下聽道許多年，並另有機緣和體悟，倒是有很小的那麼一點可能創出這麼一門鍥和自身根本的無上功法，但其從金丹期開始，就將這門功法展露在了人前，所以應該另有師承。

說到命運，石軒不得不想到先天靈寶河圖，作為道祖裡面最擅長推衍、推算、蒙蔽天機的一位，其這方面的能力比造化之主也差不了多少，是最有可能不依靠其他無上功法參照，在較短時間內創出一門無上級數功法的存在。

「不過《三生命運紫闕天書》與施景仁的小命運術差別很大。」石軒微微皺眉，「這門『三生水鏡』仙術端得上神鬼莫測，和小命運術一時瑜亮。」

看了一遍《三生命運紫闕天書》後，石軒收穫匪淺，滅運與命運兩條先天大道相剋又有相通之處，某些玄妙細微的地方給石軒耳目一新、震耳發饋的感覺，比如在某些部分，若將命運大道的法則、道種文字等化成滅運大道的，再重新結合，似乎能別有玄奧。

但是石軒沒時間去推衍、推敲這方面，因為剛才「三生水鏡」仙術的爆發，讓洞天產生了少許變化，氣息外露，要不了多久，就會引來仙界，甚至天界之人。

那個拇指大小的珠子飛到了石軒掌中，仙識一掃下，石軒就知道了它為何物，類似於佛門舍利子的東西，是司命星君將自家命運、時光氣息凝練而成的事物，常常感悟有助於修煉《三生命運紫闕天書》，但這種事物一般都沒有攻擊、防禦和其他作用。

當然，某些時候，說不定能別有妙用。

「我是藉著你們的機緣進了這洞天，所以《天書》只是借來一觀，並不取走，其他事物亦然，但若是沒有我，剛才三生水鏡之下，怕是無人倖免，所以這珠子，我就拿走，算是因果兩清。」石軒笑呵呵將珠子收起，剛要離開，卻忽然發現河中似乎藏著幾個字。

仙識掃過，石軒眉頭微皺：「大羅有鬼……」

北斗大世界大羅天有古怪，人盡皆知，司命星君似乎沒必要特別強調，石軒疑惑中，袖袍一揮，讓河水將這四個字沖刷一空，然後遁出了這處洞天，並且將洞天氣息完全激發，想在天界之人到來前，吸引更多真人入內，從而將這洞天盡量破壞，不給天界之人留下任何線索。

……

洞天之外，炎皇和鍾離昧還在嘗試著打開入口的禁制，忽然，洞天猛地爆發出璀璨星光，將周圍變成了星光海洋，禁制變得脆弱起來。

炎皇和鍾離昧愣了一愣，以為自家觸發了什麼禁制或機關，於是加緊強行破禁。

但沒過多久，就有好幾道遁光飛到，現出五六位真人，有男有女，關係親近，乃附近幾家宗門的真人感應氣息後趕了過來。

炎皇和鍾離昧見對方人數眾多，雖然自負實力，但也頗為忐忑。

幾息之後，又有一道遁光飛至，化為了一位穿著古怪，非道非佛非俗的俊秀男子，其年紀輕輕卻有一頭長長的白髮。

他元識一掃，見炎皇和鍾離昧勢單力孤，於是笑著走了過來：「兩位前輩好，不如大家聯手？」

炎皇、鍾離昧對視一眼：「好，不過得立下因果誓言。」

三人立下因果誓言後，與那五六位真人遙遙相對，抓緊著時光破除禁制。

眼見禁制越來越弱，可到來的真人又多了幾位，鍾離昧對炎皇和那白髮男子道：「看來還得找道友聯手。」

兩人都點頭同意，於是鍾離昧看了一圈，見一位青袍男子勢單力孤，於是出言相邀。

那男子面容平凡，表情淡漠：「好，韓某正有此意。」

禁制被無數道光芒擊中，啪的一聲破碎開來，化為了點點星芒，眾位真人只待破碎平息，就要搶入其中。

就在這時，遠處又有一位騎著黑虎的中年道士飛來，他看炎皇這邊人數較少，忙喊道：「道友，請留步。」

這一日，洞天之內似乎發生了什麼詭異莫名之事，掀起了腥風血雨，所有進入的真人全部隕落，當然，有傳聞，其中一位真人逃出生天，得到了所有好處，遠走高飛。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守株待兔變強攻

在司命星君遺府出世之後幾個剎那，仙界七大宗門之首，天璇派中。

掌門三劫陽神真人白之南，正在宗門大殿內、祖師雕像下專心致志地修行著。

忽然，他感覺到一股縹緲的氣息憑空浮現，從天而降，附在了祖師雕像上，於是慌忙轉身，對那祖師雕像行禮：「不知哪位祖師降臨，還請讓弟子準備儀軌。」

「速速準備。」一道威嚴中透著寬厚的聲音傳了出來，有儀軌相助，有氣息勾連，自己的降臨，動靜將會削弱到最小，不至於突破空間屏障時，引起那人的感應！

白之南元識展開，不停發出命令，兩三息間，就有兩位真人、一位陰神尊者、三位上品金丹宗師進來，各持儀軌器物，與他一起布成北斗七星陣。

他們踏罡布鬥，一道道沒有絲毫法力的星光亮起，又凝聚成雲。

星雲剛剛凝聚成形，一道讓白之南等人心神顫抖、念頭難以轉動的恐怖、強大氣息是飄然落下，附在了星雲之上。

「這是哪位天君祖師降臨，可比千年前降臨的那位一劫祖師強大不知多少倍！」白之南等人心中又驚又愕，「莫非有什麼大事發生？！」

幾個剎那後，那星雲透出了道道玄黃色光芒，接著變為了一位威嚴莊重、功德氣息自然散發的中年男子。

白之南等震驚非常又恭恭敬敬地行禮道：「弟子拜見司功祖師！」

是四劫天君！竟然是四劫天君！這該是何等大事？！

而且司功祖師還是目前天界眾位天君之首！

司功星君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而是凝重地將掌中托著的一朵功德金蓮拋出。

這朵功德金蓮看起來沒有任何強大氣息，但剛一飛出，就與仙界空間屏障結合起來，讓整個仙界大放金光，玄黃功德氣息散發！

……

石軒從司命星君遺府出來後，見確實如同自己的謀劃，有不少真人趕來，於是不再關注，遁光一閃，直接出現在了百萬里開外的大海上空，想著接下來應該做的事情。

本來按照石軒最初的安排，是先在這北斗大世界的仙界遊歷一段時日，體會特殊狀況下的修真界風貌，以及通過與真人們的相處，瞭解他們的道心是如何磨礪，心性比起外界真人有什麼不同，等等。

以人為鏡，可以觀自身，在大千世界的遊歷、磨礪，可不僅僅是談玄論道，或者單純的切磋、鬥法！

「可是如今司命星君遺府出世，肯定會惹來天界之人的關注。我雖然不懼，但作為遺府出世時，恰好在仙界的四劫天君，怎麼都無法擺脫嫌疑，肯定會惹來很多麻煩，不如趁他們還未反應過來的機會，直接去天界。」石軒心中冒起了這個想法。

一旦到了天界，那裡其他大千世界來的天君不少，自己沒有特異之處的話，當能很容易矇混過關。

而且這樣也與自己的目的不違背：「反正這次來除了體會北斗大世界的詭異時空變化之外，主要就是去天界遊歷，與司功、司壽、掌生三位四劫天君談玄論道，切磋道法、劍術。」

定下想法後，石軒將三才滅法劍黯淡劍光一展，身與劍合，就要諸般變化凝練如一，悄無聲息地斬開空間屏障，遁入天界。

但光芒一閃之後，石軒卻是戛然停在了空中，劍光距離落在屏障上只有咫尺之遙。

這並非有人阻攔，而是石軒自己心中隱隱覺得不對，主動停了下來。

石軒微微皺眉：「怎麼總覺得這樣行事，不太符合我的本性，並且有非常大的漏洞。」

平心靜氣，照見元神，石軒心如明鏡，緩緩將剛才的想法重新回顧。

幾息之後，石軒臉色微變：「不對，我怎麼還想著去天界？！不管司命星君的遺言是何意思，但他的事情，很清楚是牽扯到了大羅界神秘非常的幾位道君，甚至惹得他們震怒出手，而天界的幾位天君，又都和大羅界的道君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我這麼上門切磋、談玄，豈不是送羊入虎口！」

「雖然有那麼一點可能，道君並未發現我入過司命星君遺府，所以能在天界安然遊歷和切磋，但我為什麼要去冒這個險？去哪裡遊歷不是遊歷？有四劫天君的大千世界，又不是只得北斗！」

「以我目前深陷道祖棋局的背景，只要我立刻離開北斗，不再窺探天界和大羅界，那幾位道君還能親自對我出手不成？！」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石軒臉色變化之後，恢復了平靜，但內心卻還是波濤起伏：「究竟是道心之衰的前兆，還是有人在蒙蔽我的心神！」

「不行，馬上離開北斗大世界。」石軒當即下定決心，就要撕開往外的空間屏障。

這裡時空變化不定，只有到了時空亂流之外，方才能夠時空挪移，除非能借助傳送仙陣。

可就在這個時候，整個北斗仙界的空間屏障是忽然發出了一層濛濛金光，充滿了功德氣息，而在金光之下，空間屏障完全轉為了陰沉漆黑的死氣和九幽之氣。

若從外面看來，這一層大千，就彷彿九幽，而不是北斗！

以石軒掌握時空之力的四劫天君修為，竟然無法撕開空間屏障！

……

當石軒剛剛步入仙界的時候，在司命星君遺府所在陸地的另外一端，一處被幽深黑白霧氣包裹的山谷內，一位六七歲的綵衣童子是靜靜立在此處，身前有一位娟秀典雅的白衣絕色少女悠然而立。

這綵衣童子一張清秀可愛的小臉死死扳著，彷彿結出了一層寒霜，他微微抬頭，看向石軒進來的地方，背後一個古樸神秘的輪迴之盤浮現，就要強行向那白衣絕色少女出手。

那白衣少女明眸皓齒，顧盼生輝，對於綵衣童子的舉動，無奈笑著搖了搖頭：「這裡可不是九幽第一層，你不過四劫巔峰的修為，六道輪迴對我毫無作用。其實就算在九幽第一層，靠著外力加持的實力，你同樣也傷不了我，小左聖，你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也別想著傳音給那石軒，除非老破書直接警示他，不過那樣的話，我師父可是等待很久了。」

她語氣輕鬆，對於生死道祖並無畏懼，反而有一種平輩相交的態度。說話間，她理了理秀髮，一朵黑白色的慶雲就從泥丸宮內升起，充滿了道德的浩瀚無垠、宏大寬廣氣息，而其慶雲正中，玄之又玄的道德氣息簇擁著一扇難以用言語描述的大門，透過它，彷彿就能看到、觸摸到所有三千大道！

綵衣童子臉色愈發難看，這可是貨真價實、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而且其實力還要超過道基圓滿的層次，自己要想突破她的攔截，那是想都別想。

但他性格倔強，六道輪迴依然似緩實急地轉動，天人道、畜生道、地獄道……接連在那白衣少女身邊浮現，可都無法撼動黑白道德光芒半分，就像一幕幕鏡花水月，出現又消失。

白衣少女沒有半點氣惱之意，而是笑吟吟道：「其實我也不想攔著你，但事關我師父和老破書的大道之爭，我這做弟子的只能勉為其難……」

她話未說完，忽然臉色微變，笑容收斂，隔著遙遠距離，看向炎皇和鍾離昧鬥法之地，司命星君遺府已經暴露了出來！

「老孔雀。」她頗有點咬牙切齒地道，「你瞞得過旁人，又怎麼瞞得過我。」

綵衣童子亦感覺到了遺府出世，本來想繼續保持板著臉的模樣，可略微得意的情緒卻怎麼也壓抑不住，嘴角微微翹起：「雖然五行道祖什麼事情都要亂插一手，常常壞事，但有些時候，壞人事情倒也不錯！」

雖然不清楚為什麼五行道祖在千年前，就開始於北斗大世界佈置了這麼一個棋子，但五行道祖四處亂布的棋子實在太多，多到讓人都懶得去猜他目的了，所以左聖童子心中對孔極非常惡劣的印象不由改觀了少許。

「玄牝娘娘，事已至此，你無需再阻著我了吧？現在回去，還能多點時光修行《谷神妙法》和《鳳凰五德經》。」左聖童子忍不住又多嘴了一句。

這白衣少女儼然便是先天靈寶玄牝之門轉世。

玄牝之門，大道之門，道德之始，先天道德靈寶！

她的轉世是在娥凰護持下進行的，而且沒有轉世為人，而是轉成了有部分五德銘紋的鳳凰，並拜在了娥凰門下，以本身《玉樞金章谷神妙法》為主，兼修《鳳凰五德經》，不過礙於鳳凰一族修為增長緩慢，這麼多年才重新走到了道基圓滿的層次，不過對此她已經很滿意了，若沒有娥凰庇佑，光是她遺留的先天道胎，就會引來諸多劫難，更別提還有一位盯著道德大道的先天金仙，合了截運大道的阿難如來。

截運者，能截取天機、大道，大道不全，則道德不存。

玄牝娘娘又看了看半空，笑道：「機會出來了，他自己卻沒有把握住，這種時候哪還有思考、猶豫的工夫，只能決絕果斷地行事。在某些方面，四劫天君可比其他級數的天君好對付多了。」

看著仙界空間屏障泛出濃郁死氣、九幽之氣和功德光芒，左聖童子小臉又扳了起來：「總好過去天界自投羅網。」

第二百二十五章 生中含死死中生

天璇派內，白之南等真人看到司功星君將其掌中一直托著的功德金蓮拋出，頓時有些目瞪口呆，照宗門典籍記載，此乃不知多少年前大羅界本門道君所賜，是用琉璃佛主座前八寶功德池中一朵蓮花結合先天功德本源煉製的九階秘寶，而且比起一般九階秘寶，其還能借用道君少許力量，雖然不一定能夠擋得下半步金仙一擊，但足以擋住任何半步金仙以下的天君了，稱得上是司功星君這一脈的鎮派之寶。

但今時今日，司功星君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將這朵功德金蓮拋出，而且是最為浪費的與仙界空間屏障結合，既不能防禦，又不能降服敵人，只是能短暫阻止對方離開仙界。

面對於此，充滿震驚和疑惑念頭的白之南不由開口問道：「司功祖師，這是要做什麼？」

司功星君右手一抓，身前氣息匯聚，化為一面水鏡，現出了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修士，其剛好準備撕開空間屏障離開。

「本門道君降下意志，必須拿下這位天君，不管生死！」司功星君像在等待著什麼，並沒有立即出手，於是淡淡道了一句。

白之南等真人、尊者念頭起伏：「要讓司功祖師這位四劫巔峰的天君出手，而且還用掉了鎮派功德蓮花，這位天君恐怕亦是四劫大能，處在修士頂峰的人物！」

在絕大部分元神真人、天仙真君眼中，已經無衰無劫、真正長生久視的道君顯然已經不算修士，所以四劫天君，就是修士的頂峰，在諸天萬界，僅次於那常年不聞世事的幾百道君、道祖，每一位在虛空宇宙中都能呼風喚雨、叱吒一方！

「為了對付這位四劫天君，司功祖師竟然是這般慎重，足以表明四劫天君有多麼恐怖，要殺掉或擒下一位四劫天君有多麼難！我若有朝一日能修行到這個層次，那死也值得了。」那位陰神尊者心中如是作想。

他念頭剛起，就發現仙界空間屏障轉化為了濃郁死氣和九幽之氣，頓時驚愕非常，脫口而出：「福壽門和掌生院將各自道君賜下的九階秘寶也用了出來！」

這句話並非他一個人在說，白之南等真人、宗師也是異口同聲，可想而知他們的震撼：對付一位四劫天君，竟然用掉三件珍貴無比的九階秘寶封鎖空間、加強屏障。

這種重視程度，實在匪夷所思，哪怕當年的司命星君，都沒這個待遇！

司功星君聲音低沉地道：「不僅是我，司壽、掌生兩位道友也要出手。」

話音一落，他身上時空變幻，消失在了大殿中，往那被仙界屏障擋了回來的青袍四劫天君周圍挪移而去。

白之南和另外的真人、尊者、宗師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才同時出聲道：「那位四劫天君究竟是何方神聖？不僅要用掉三件九階秘寶封鎖空間，而且還讓三位大人物一起從天界降臨！」

隨著司功星君的離開，那面水鏡似乎再無法鎖住那位大能的氣息，漸漸消散。

……

石軒本來想直接撕開空間屏障，遁出時光亂流，遠走高飛，但卻被那帶著功德氣息的金色光芒、濃郁死氣和九幽之氣擋了回來，以其四劫巔峰天君的修為境界，剎那間，竟然頗有點拿這空間屏障無可奈何的感覺！

「這是《琉璃光王如來本願功德經》凝結出的功德金蓮氣息！」作為鬥法經驗豐富、遭遇過許多次突發劫難的大能人物，石軒並沒有驚慌，而是立刻認出了這金光的跟腳，「難道是九藏？！」

琉璃佛主門下，目前最有可能對自己出手的，莫過於九藏帝君！

「這是濃郁、純正的死亡本源之力，而九幽之氣中則以輪迴本源為主。」石軒瞬息間，就憑著見多識廣，看出了濃郁死氣和九幽之氣的特質，「看來是幽海帝君和酆都帝君！」

如果只是其中一種，石軒很難判斷出是誰在背後，畢竟不管是修煉《琉璃光王如來本願功德經》的未來佛祖，還是元神結合了死亡大道、輪迴大道本源的半步金仙，都有不少，但三者齊齊出現，石軒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九幽最後三層的那三位帝君！

一時之間，諸多念頭在石軒心中泛起：「鴻蒙界生機濃郁，而沒有生靈，九幽之中死氣凝結，卻孕育著諸多陰氣、死氣生靈。」

「大羅界中的幾位道君神秘異常，來往的道君從未見過他們。」

「北斗、九幽，是諸天萬界中最為特殊的兩個世界。」

「北斗主生，分為七層，時空道標變化不定，顯化於世，映照所有大千世界，衍化周天星辰。」

「九幽掌死，共九層世界，沒有時空道標，世間難尋，能連接任何產生了陰曹地府的大千，開闢輪迴。」

「大羅有鬼，而九藏、酆都、幽海的蹤跡齊齊出現在北斗。」

……

種種念頭中，石軒推斷出了一個很詭異、很荒謬，但卻能完整解釋這一切的可能：

「北斗、九幽，很可能是一個特殊大千世界的兩面！生中含死，死中蘊生，顯化和隱藏，這才是生死大道的完整體現，非如此，不足以孕育出先天生死靈寶！」

「而九幽之中的天君們若能成就半步金仙，生死轉化之後，說不定就可以直接出現在大羅界，或者降下意志，此乃同一個世界，受到的九幽束縛自然就很少！」

「不過當年司命星君在天界被道君降下的意志重傷逃遁入仙界後，道君並沒有繼續降下意志到仙界，僅僅是派天君降臨搜索，否則司命星君遺府所在哪能瞞得住道君。這是不是說明，九藏、幽海、酆都等依舊受到一些九幽的束縛，以至於不能離開大羅界，而其意志也僅僅能穿透一層屏障到天界。」

短短剎那，石軒就肯定了這個猜測，連唯一的疑惑「為什麼生死道祖沒有提醒自己」也有了不錯的解釋：「剛才鬥法的兩位真人裡面，很可能有生死道祖的棋子，所以奇遇才會來得這麼輕鬆和古怪！」

「他沒有事先阻止我到北斗，或提前告訴我北斗的實情，應該是被某位道祖盯著，以至於無法直接警示，否則就會被鎖住蹤跡。當年羅剎神君之事時，他亦是趁著左聖帝袍遮掩，將水攪渾，以及事前沒人想到和關注他與我的聯繫，才傳了八個字過來！」

「要真是這樣，我到北斗天界去，豈不是自投羅網，自尋死路？呃，應該叫送貨上門。」

九藏帝君和幽海帝君應該沒有膽子直接親自出手，但酆都帝君肯定是不在乎以大欺小的！

電光石火間，石軒準備施展手段，強行打破屏障。

但這時，被石軒自然鎖住的空間之外，一道帶著濃厚功德氣息的金色光芒閃過，現出一位威嚴莊重的中年男子。

他踏在一朵散發無量金色毫光的蓮花之上，將手一指，無邊功德就化為一柄如意，向著石軒砸去。

其並沒有選擇待在宗門大殿內，扭曲時空距離出手，而是直接飛臨，這樣方能發揮十成的實力！

「司功星君。」石軒來之前，搜集過北斗大世界幾位四劫天君的資料，自然一眼就認出了這位中年男子的身份。

五行滅仙劍化為一道五彩劍光斬出，簡簡單單、平平淡淡，諸般變化如一，透著少許星芒，殺意凝練而鋒銳地斬向那柄功德如意。

殺戮一起，無邊功德自毀，以殺戮克功德！

越往高境界走，功法、仙術、靈寶的相生相剋就愈發明顯和重要，甚至在某些時候，能產生越階的效果！

當石軒五行滅仙劍斬出後，在另外兩個方向，一道星光、一道充滿生機的白光是扭曲時空飛到，各自現出身形。

前者是長長白鬚垂到胸口的鶴髮童顏老者，彷彿傳說中的壽星，正是北斗大世界司壽星君，其乃異類成道，繼承了司壽星君這個稱號。

後者是一位生機勃發的含笑年輕男子，其長相普通，但光是見到他，就會有一種身心舒暢、精神煥發、情緒喜悅的感覺油然而生，乃北斗大世界三位四劫天君中的最後一位，掌生星君。

……

北斗大世界，大羅界。

一座寬廣的宮殿內，高高的皇座之上，坐著一位身穿黑色袞袍、頭戴高冠、黑色冕旒垂面的威嚴皇者，其氣息恐怖，儼然便是酆都帝君本體，只是其周圍不再死氣、九幽之氣濃郁，而是無邊生機中孕育一片死寂。

他靜靜而坐，像在等待著什麼，又像是變成一塊石頭，悄無聲息，但沒過多久，其終於是歎息了一聲。

隨著這聲歎息，北斗天界內，與其一模一樣，但氣息弱小了許多的袞袍皇者是從某個宗門大殿內踏入，直接穿過對內不對外的空間屏障，進入了仙界！

與此同時，半在大羅，半在九幽第七和第九層的九藏帝君、幽海帝君是含笑旁觀，拭目而待。

……

「玄牝娘娘，你這般招搖外出，就不怕被阿難如來擒住嗎？」既然實力不夠，笨嘴拙舌的左聖童子是絞盡腦汁，想要憑言語將玄牝道君勸走。

玄牝笑了笑，沒有說話，但笑容有些意味深長。

第二百二十六章 聲東擊西個個破

石軒被司功、司壽、掌生三位四劫天君圍住後，心裡所有擔心猶豫、想東想西全部隨著五行滅仙劍斬出而被斬去，道心一片澄清，映照纖毫，不驚不懼。

司功、司壽都是四劫巔峰的天君，掌生星君稍差一籌，可亦是積年大能，石軒即使對自家實力很有信心，自覺靠著剛有進步，諸般變化凝練如一的劍術和劍法，能夠不受傷害斬殺其中任何一位，但也不敢誇口，一定能夠在他們三位聯手之下，保命逃生。

而且石軒相信，要不了多久，酆都帝君的化身就會趕來。

他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好在司功、司壽兩位星君都非司命星君那般的逆天人物，在半步金仙前就已經證見了大道真意，而且他們是倉促來圍，一時半會兒還來不及聯手佈陣，否則局限會危急很多！

鬥法經驗豐富，經過了很多次絕爭一線、生死關頭徘徊的石軒瞬間就有了決斷，這個時候，必須以快打慢，在三位星君聯手之前，各個擊破。

簡簡單單的一道五色劍光，帶著少許璀璨，和凝練到了極致，讓人不寒而慄的殺意，向著司功星君打出的功德如意斬去。

殺意森寒，平平凡凡的劍光彷彿能斬開一切、斬滅一切。

千般艱難、萬般阻礙，我自一劍斬去，殺意滔天！

司功星君面對此劍，心神搖動，元神難以自持，就像陷入了一個億萬道殺戮之氣肆掠的虛空，而虛空正中，則有一道堂堂皇皇，而又普普通通的五色劍光悠然斬落。

他元神無法自持中，念頭泛起，又驚又愕：「這是一劍破萬法？！這是得了先天殺戮大道真意的一劍破萬法？！」

無邊功德所凝結的那金黃色如意，在劍光尚未斬到其上時，就猛地崩碎，化為了無數功德光點，四散而落。

殺戮一起，功德自毀！

眼見這道劍光就要劃過了功德如意先前所在，就要斬到自家身上，司功星君這麼多年的修行、磨礪換來的心性修為，讓他及時收斂住了念頭，沒有惶恐逃命，沒有絕望放棄，而是將腳下本命靈寶「婆娑功德金蓮」全力激發，無量金色毫光綻放，功德氣息濃郁，將其襯托得如佛如聖。

劍光斬落，將「婆娑功德金蓮」綻放的那無量金色毫光斬得搖曳不定，漣漪陣陣，功德氣息不停潰散、消失。

但在最善於防禦的功德靈寶護持之下，劍光終究還是未能斬破毫光，斬殺司功星君。

司功星君這才醒悟：「這是假的一劍破萬法！這是靠著不知從哪裡得到的先天殺戮氣息偽做得了大道真意！」

正是因為心神被這劍光震撼、迷惑，司功星君的功德如意，才在殺戮劍光下毫無抵抗之力的自行崩碎，否則即使被石軒的殺戮劍氣克制，在雙方境界相等的情況下，功德如意至少能將劍光威力消耗大半。

石軒看似決絕斬向司功星君的這一劍，是以斬仙飛刀體內的先天殺戮之氣的氣息為憑依，模仿誅仙劍陣中玉景道人殘留的劍意，激發了五行滅仙劍中本身蘊含的殺戮之意，與凝練如一的劍法變化結合，所以彷彿真正的一劍破萬法。

果不其然，這一劍完全將司功星君震住，斬得他狼狽不已。

但是，石軒並沒乘勝追擊，甚至在劍光斬出後，就沒有再過多關注，而是將赤青黑白近乎混沌色的劍光全力斬出，化為一道長長的匹練，向著司壽星君斬去，似乎打算趁其立足未穩，將其斬殺！

劍光變化至簡，好像一朵周天星辰慶雲所凝，但星光黯淡，充滿了窮途末路之感！

這一劍，石軒是全身心斬出，將這麼多年對於滅運大道的點點體悟，全部融入了其中。

萬事萬物，都有命運，但這一劍之下，所有命運都是一樣，那就是窮途末路、身死道消！

石軒元神與劍光交感，自覺劃破長空之際，司壽星君的氣運急速消散，而他種種可能的未來，全部斷絕，只有一條清晰而明確的將來，那就是，死於劍下！

《三生命運紫闕天書》的內容在石軒心中電閃浮現，讓石軒好像陷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對於滅運大道，有了少許明悟，雖然還未能證見先天滅運大道真意，但已經在這條路上邁出了腳步。

三生命運，追溯過往，一劍滅運，斬殺未來！

司壽星君剛剛扭曲時空，一步跨出，就面對了這至簡至玄的一劍，元神頓時變得混亂不堪，就像是心血來潮的危險預感頻繁迭出，讓其有一種四處皆敵、「氣數已盡」、不管用什麼手段抵擋都會被這一劍斬殺的感覺！

不過其乃異類成道，幾十萬年修行下來，見識過各種詭異局面，道心亦是打磨的晶瑩剔透，在這關鍵時刻，是強行鎮壓住了胡亂泛起的念頭，就要亮起本命三星之一的「福星」。

這是仙術與本命靈寶結合的強大手段，只見司壽星君左肩之上浮現出了一顆閃爍的小小星辰，像是一盞星光凝結的油燈，紫色為意，司「福泰安康」。

可是當這小小星辰就要發出璀璨星光之時，司壽星君突然感覺本命靈寶與仙術銘紋調動的法力是產生了少許不一致，混亂了起來。

福星閃爍了幾下，光芒完全黯淡了下來。

這種低級失誤，司壽星君自從煉製了本命靈寶「紫薇天闕福祿壽三全星燈」後，就只犯過三次，全部是神魂之前還在磨合的時候。

如今這生死關頭，竟然會出現法力混亂，以至於少許不一致的狀況，實在讓司壽星君不得不產生自家氣數已盡的沮喪念頭。

好在能走到四劫天君的境界，哪位大能不是心如磐石、堅定無比，司壽星君瞬間就從沮喪中清醒過來，眼見那彷彿能斬殺自己未來的劍光就要及身，他頭頂是急速亮起了一顆星辰，燦爛奪目，青色為意，主「長壽不死」。

劍光斬落，青色星光熄滅，星辰破碎，司壽星君身影則如夢幻泡影般消失。

司壽星君在幾百萬里之外重新現出身形，臉色極差，非常難看，在險之又險的生死一線，他是靠著本命三星之一的「壽星」擋了一次死劫，但「壽星」則受到重創，沒有一兩千年難以恢復，加上本命靈寶受損帶來的反噬，其實力是銳減到了不足原本的六成。

「早就聽聞石軒實力的恐怖，劍法、劍術的超絕，今日一見，方知盛名之下無虛士！要不是三人圍攻，老夫恐怕擋不了他幾劍！」司壽星君心中難免泛起類似念頭。

司壽星君見那四色劍光並未繼續斬來，立刻就升起了濃濃的疑惑：「石軒沒有銜尾追殺？」

「不好！」司壽星君瞬間就明白過來，石軒是要見縫插針，各個擊破，而最容易被其擊破的，那是不言而喻。

他忙扭曲時空，福星一現，一道紫氣就要跨越遙遠的距離，攔向石軒。

在全身心斬出了四象滅世劍，激發了其蘊含的滅運之意後，石軒是毫不猶豫地就將絕大部分心神退了出來，身與劍合，一道白色黯淡劍光浩蕩斬向了掌生星君。

劍法變化極其簡單，與劍光相得益彰，但又帶出玄之又玄的感覺，透出斑駁淡金光芒。

距離證見大道真意最近的先天末運大道，加上諸般變化凝練如一的《周天星斗劍法》，是石軒目前除了不能公開的陰陽混洞神光外，最強的手段。

而掌生星君，是三位四劫天君裡面，最為弱小的一個。

劍光所過，斬中了剛才掌生星君打出的本命靈寶「掌生控死環」。

生機、死氣濃郁的兩個圓環失去光芒，像是凡物般墜落於地，激起一聲巨響。

掌生星君打出道道仙術護身，翠綠色光芒耀眼，可是被劍光輕輕一斬，所有仙術就煙消雲散了。

這樣的一劍，已經有少許「一劍破萬法」的感覺在內了！

掌生星君面對這最為平凡、普通的一劍，自覺法力是快速消散，想要再運轉元神，打出仙術，可倉促之間，心靈浮躁，是怎麼也施展不出來，想要操縱時光遲緩劍光，但大道扭曲，慢變成了快，於是他看到了劍光陡然加速。

這一劍之下，萬法消散，大道扭曲，心靈浮躁，帶出了玄之又玄的近乎末法場景！

劍光悠然穿過了掌生星君元神。

掌生星君看著自家元神止不住地散開，化為烏有，就連寄托在大道上的那絲元神亦不能例外，心中浮現出最後一個念頭：「一劍破萬法，怕也莫過於此了……」

這個時候，司功星君的功德如意方才打來，過了剎那，紫色福氣扭曲時空前來阻攔，可惜掌生星君已經身死道消。

兩三個剎那間，三位四劫天君，一位隕落，一位受傷，實力不足巔峰的六成，只有司功星君完好無損。

實力對比，已經完全逆轉。

司功星君和司壽星君都臉色凝重，一直以來是聽聞石軒厲害，但從未想到過，其會厲害到這種程度，不管是劍術實力，還是抓住機會、絕爭一線、個個擊破的心性手段，皆是如此。

僅僅自家兩人聯手，能擋得住他嗎？！

石軒本來打算若司功星君、司壽星君能夠及時來救援掌生星君，那就將太極圖祭出，鎮壓他們剎那，以保證自己有足夠的時間斬殺掌生星君，但結果是出乎自己意料的好，尤其是將關於滅運大道點點體悟結合《三生命運紫闕天書》融匯貫通的一劍，更是意外地重創了司壽星君。

看到局勢變得非常好，石軒卻並沒有絲毫懈怠和輕鬆，念頭一動，就要施展手段逃離。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磅礡恐怖的氣息猛然降臨，壓得石軒元神略微一晃。

一位黑色袞袍皇者負手從高空走下。

第二百二十七章 驅虎吞狼黃雀意

「酆都帝君。」石軒微微歎息，自己終究還是慢了一步，未能趕在酆都帝君化身到來前，突破重圍逃走，不過石軒心中依然沒有絲毫驚懼之意。

酆都帝君的四劫化身，比起一般四階巔峰要強不少，因為其已經證見了後天輪迴大道的真意，但石軒的太極圖趨近圓滿，半步金仙之下，皆能鎮壓。

只不過比起其他天君，這種得了大道真意的四劫巔峰天君，僅能被鎮壓一兩個剎那。

石軒念頭電轉，明白這種時候，必須進攻，只能進攻，若是想著防禦的話，三位四劫巔峰的天君聯手，足以在短時間內，將自己太極圖的防禦打破，更別提裡面還有一位是證見了後天輪迴大道真意的天君。

必須在進攻中創造機會，將已經受到重創的司壽星君斬殺，自己才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關於這一點，石軒有很大的把握！

酆都帝君看似不慌不忙，是一步一步地走來，背後先是一個充滿了裂縫的巨大幽深輪迴之盤浮現，接著腦後又升起了一張充滿毀滅、殺戮、末運、滅運終結氣息的圖卷。

司壽星君見酆都帝君如此做派，知道他有十足把握，於是遠遠地恭敬行禮道：「弟子拜見祖師。」

「晚輩拜見道君。」司功星君亦在遠處向酆都帝君行禮。

在他們看來，道君化身親臨，又是這麼悠然而充滿自信，石軒就算神通廣大，也難逃出生天，所以一邊在遠處封鎖石軒逃遁的路線，一邊是完全無視石軒地表達著對道君的尊重之意。

石軒不知酆都帝君打得是什麼主意，會這樣的無視自己這麼一位四劫巔峰的天君，但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什麼都做不出來。

太極圖化為神聖莊嚴的彼岸金橋，包羅三千大道、宇宙萬象般地浩浩蕩蕩向著酆都帝君鎮壓而去，頓時附近所有靈氣、法則、空間、時光等全部停滯、凝固。

就連仙界之中，相隔幾百上千萬里的地方，修士們也覺得日月一暗，時光微滯，像是整個仙界的天地運轉戛然而止，讓他們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壓抑和沉重。

與此同時，五行滅仙劍再次斬出，斬開一切阻礙般地斬向了司功星君，而白色黯淡劍光，則平凡、普通地扭曲時空，直接斬到了司壽星君不遠處。

劍光透著斑駁金芒，將一切有為法消散，讓司壽星君周圍大道扭曲，前變後，緩化急，上成下，進為退……

並且司壽星君在經歷了剛才心神混亂，氣數已盡的感覺後，是再次泛起了浮躁不安的情緒，難以收束住念頭，有點眼睜睜看著劍光斬來。

石軒分心駕馭著五行滅仙劍，阻擋司功星君救援，所以斬向司壽星君這一劍，非是全力而為。

即使司壽星君實力只剩不到六成，但獅子搏兔尚盡全力，石軒這樣看起來委實有點托大。

果不其然，司壽星君很快就鎮壓住了心神浮躁，就要將左右雙肩的「福星」、「祿星」亮起。

但這時，一股磅礡浩大到了極點，威壓恐怖到了極點、像是大道直接顯化的氣息是由無到有，急速產生，壓得司功星君、司壽星君的念頭都有點難以轉動，壓得五行滅仙劍所化五彩劍光，三才滅法劍所化白色黯淡劍光都停滯下來，凝固在了半空。

光憑氣息壓制，就能做到這種程度，絕非任何一位天君能夠辦到！

石軒對這恐怖異常，讓自己心神凝固，近乎無法轉動的威壓很是熟悉，昔年在宇極鼎內，末法之地，三宵宮祖師沐璟就讓自己體會了一番，何為高高在上、無衰無劫的半步金仙！

酆都帝君，竟然是真身降臨！

這是石軒第一次自己直面半步金仙！

當年西荒之事，石軒有誅仙劍陣殘影依仗，而且自己是躲在西荒內層最深處接近核心的地方，哪怕那四位道君想要殺自己，也進來不了，可如今，一位貨真價實的半步金仙，就在石軒仙識所及的範圍內，沒有任何外力阻攔。

被太極圖鎮壓而停滯凝固的時空、地火風水、天地法則、五行循環等在這氣息下，全部像是鏡子摔到了堅硬地面一般，出現了無數或大或小的裂縫。

僅僅瞬間，它們就全部破碎，太極圖所化彼岸金橋還原為一張黑白陰陽魚圖卷，顫抖著飛了回來，酆都帝君只是將氣息散發，就打破了鎮壓，並且輕傷了太極圖。

太極圖受創，元神亦被輕微反噬，藉著這力量，石軒被氣息壓得近乎凝固的心神，是鬆動了少許。

石軒沒有運轉這些念頭，而是將其全部收斂，心神沉入黑暗。

念頭退去，本性現，石軒元神內，一縷陰陽分化，開天闢地。

瞬息之間，表面上沒有任何變化的石軒，其元神內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從半步金仙氣息壓制中恢復了過來。

剛才的變化，是在元神之內，有生死道祖的遮掩，外人是無法感覺到陰陽混洞神光的運轉，可是在半步金仙壓力和攻擊之下，石軒自己也不敢保證，等下會不會直接將陰陽混洞神光使出。

這種時候，石軒根本沒有將陰陽混洞神光隱瞞的心思和念頭，面對半步金仙，還藏著掖著，那是自尋死路，至於寂滅道祖的威脅，若連這一關都過不了的話，又談何擔心？！

酆都帝君擺脫太極圖的鎮壓，從鏡面般破碎的幽暗時空之中走了出來，一身黑色袞袍，垂面冕旒，全部無風自動，威嚴而恐怖，就像是一位掌控著生死、輪迴的無上皇者。

他背後充滿了裂縫的輪迴之盤，帶著吱吱呀呀像是要碎裂開來的聲音，開始了似緩實急的轉動。

酆都帝君不知道石軒有什麼隱藏手段，滅運圖卷又因為跟腳不全，無法證見真意，僅相當於最為弱小的大道本源一擊，所以他是不顧全力運轉六道輪迴會招來排斥他的輪迴大道反噬，將帶著大道真意的輪迴之盤徐徐轉動！

作為一名半步金仙，酆都帝君從不小看任何敵人，既然要出手，那就是全力而為！

而且事關他的成道機緣！

司功星君、司壽星君在這種情況下，是肯定石軒難以倖免，又怕被道君仙術餘波傷到，所以悄悄退後，並未聯手攻擊。

「這可是道君出手，哪用得上我們幫忙，僅僅餘波就能讓我們徹底身死道消！」

……

石軒心神恢復過來的時候，正是酆都帝君從太極圖鎮壓下擺脫的瞬間，看到他就要全力施展六道輪迴仙術。

面對於此，念頭電轉，石軒沒有任何猶豫，就決絕果斷地一劍斬了出來，身與劍合！

這個時候，任何一步選錯，就是十死無生。

這個時候，石軒道心如明鏡，將前後過往全部映照了出來。

「酆都帝君，是以四劫化身降臨，再轉化為半步金仙，並非是直接真身降臨，表明其沒有突破九幽束縛，而是用秘法，暫時瞞過了九幽屏障。這樣的秘法，絕對不可能支撐很久！」

「只有進攻，讓他選擇防禦，我才有望支撐住，否則面對半步金仙一擊，在我的陰陽混洞神光還未越階的情況下，是完全抵擋不住！」

四色近乎混沌的劍光亮起，毀滅氣息收斂，萬事萬物窮途末路的滅運之力，與諸般變化凝練如一的劍光相合。

一顆帶著時光、命運氣息的珠子破碎，融入了劍光之中。

石軒元神與劍光相合，這時光、命運的氣息自然也融入了石軒元神的感應。

一種空空冥冥、玄之又玄的感覺之中，石軒一直以來觀想的虛空開闢，展現在了自家元神眼前。

虛無一點誕生，時空不分，無形無質，無神無物，先天五太依次衍化，混沌開闢，陰陽分化……這種種就如同石軒平常所觀想，沒有任何區別。

但隨著時光流逝，宇宙徹底誕生，大千出現，萬物生靈出現，它們各有了各的命運，或繁華鼎盛，或破敗潦倒，不盡相同，命運之力主宰著一切。

時光快速流逝，宇宙漸漸走到了終結邊緣，諸多大千毀滅，無數生靈死亡，不管你是高高在上的皇者，還是卑微弱小之輩，所有命運只得一個，那就是窮途末路，徹底不存。

轟的一聲，宇宙破滅，重新歸於虛無，即使是虛空宇宙，也有氣數已盡、難以挽回的一日！

石軒漸漸有所明悟：「從生到死，從開闢到毀滅，不管是虛空宇宙，還是其內萬事萬物，不管是命運主宰，還是氣運寵兒，隨著時光流逝，都會漸漸走向衰亡、窮途末路的結局，此乃定數，無法更改，所謂滅運，就代表著這亙古不變的大道真意。」

「所以滅運克制命運，但卻被涅槃這無中生有、衰亡之後重新煥發的大道克制，被生死這代表本方宇宙正統超脫之路的大道克制，永恆既能擺脫定數，永恆既為超脫！」

那道凝練如一的四色近乎混沌劍光漸漸產生了少許變化，它並未斬向酆都帝君，而是斬向了其身前陡然產生的一條時光長河。

時光長河內，酆都帝君身影浮現，有追溯過往，模糊不清的，有處於現在，恐怖威嚴的，有種種未來，難以確定的。

隨著劍光斬落，過去彷彿將要毀滅，未來好像已經注定。

一劍斬三生！過去、現在、未來！

酆都帝君內心微微驚訝：「糅合了時光，以及先天命運、滅運兩條大道真意的一劍，石軒竟然能夠斬出這麼玄之又玄的一劍？」

過去的酆都帝君並不強大，未來的變化則只想掌於自己之手，而且當年降下意志，重傷司命星君的正是酆都帝君，他在九幽第一層感覺到石軒兩口飛劍的氣息後，是收集了石軒的資料，知曉他會《周天星斗劍法》，料到他有朝一日會到北斗大世界來，因此本來暴露了亦無妨的秘密，才會惹得酆都帝君震怒，直接滅口司命星君。

不過其於「三生水鏡」仙術下卻是吃了一個小虧，從而讓司命星君成功逃脫。

雖然僅僅是降下意志，實力介於四劫巔峰和半步金仙之間，但被四劫天君所傷，還是讓他記憶猶新。

所以謹慎之下，他是將手一指，本來打向石軒的六道輪迴是對準了那條時光長河而發。

時光長河扭曲，瞬間就變為了一條凡間的河流，若是石軒劍光在到其上，亦會歸於紅塵。

六道輪迴之凡人道！

但石軒就像早有準備般，劍光忽然散開，一個朱紅色小葫蘆跳了出來，葫蘆口飛出一道詭異白光，內中則有一有眉有眼的詭異事物，其有朵朵殺戮青蓮環繞，剛一出現，就讓天地一暗，半步金仙氣息凝固。

斬仙飛刀經過兩千多年的恢復，總算完全復原，這一口鍥和了其本身功法、靈禁的先天殺戮之氣，才是石軒準備的最強手段。

幸好剛才沒來得及用它來斬殺司壽星君。

而「一劍斬三生」不過是靠著那珠子的時光、命運氣息，徒有其表，哪怕得了先天滅運大道真意，石軒僅僅九階的四象滅世劍和還未練成的「一劍破萬法」劍術，又怎麼可能奈何得了酆都帝君這半步金仙，只不過虛張聲勢，掩蓋真實目的罷了！

當然，為了這一劍，石軒亦是全心神投入，再無外物，否則絕對斬不出這樣的一劍。

唯一讓石軒意外的是，自己竟然在這一劍中，在這強大的壓力之下，初步證見了先天滅運大道真意，那珠子就像是為了自己的體悟而準備似的，實在太鍥和了！

……

白光之內那事物從雙眼中射出兩道毫光，飄縹緲緲，直接穿過了酆都帝君半步金仙氣息自然造成的重重時空，眼看就要落到猝不及防，又要承受輪迴大道反噬的酆都帝君身上。

酆都帝君輪迴之盤半廢，不能散發道果毫光護體，只有其腦後那張沸騰翻滾著，像是要凝結出極端恐怖事物的滅運圖卷，才綻放著無量幽暗光芒，護住其本體元神。

這無量幽暗毫光，似在毀滅萬物，又像在消散萬法，既是斬殺一切，又是注定終結。

兩道毫光在酆都帝君再次攻擊前，施施然落下，彷彿不受時空距離限制一般，頓時幽暗光芒凝固，酆都帝君元神有被定住之感，想要運轉輪迴之盤、滅運圖卷都變得很是艱難。

這先天殺戮之氣，並不僅僅是單純的殺戮之氣，而是由於同根而生，一直溫養在斬仙飛刀體內，融合了斬仙飛刀本身功法、靈禁效果在內，能夠受其操縱的大道本源一擊，否則單純的一道先天殺戮之氣，酆都帝君何懼之有？！當年西荒內層最深處，他又不是沒有去追蹤過石軒！

斬仙飛刀本身靈禁正是先天殺戮道種未衍化完全而生成的靈禁，鍥和先天殺戮大道運轉和真意，故而被這兩道毫光落到護身光芒上，酆都帝君才會有元神被震懾定住、仙術被震懾定住、本命靈寶震懾定住、道果慶雲被震懾定住的感覺。

斬仙飛刀上那道白光輕輕一旋，酆都帝君護身的幽暗光芒就像被一口極端鋒利的飛劍繞了一圈，點點光芒散逸，眼看就要被攔腰斬開。

若是護身光芒被破，直接被斬仙飛刀先天殺戮之氣斬在本體元神上，酆都帝君很有可能徹底隕落。

這可是先天殺戮之道，三千大道裡面最容易在道行未盡的情況下，殺掉半步金仙的一條大道！

突然，一聲冷哼響起，酆都帝君眼中放出尺長毫光，背後輪迴之盤中央陡然浮現一冊書卷，封面是古樸深邃、神秘浩瀚的門狀花紋，生死氣息瀰漫開來，化為了無窮無盡的似黑似白毫光裹住其本身。

正是酆都帝君的本命靈寶，仿製的生死簿！

酆都帝君以半步金仙的實力，在關鍵時刻，強行從先天殺戮之意的震懾之下，掙脫了出來！

他知道石軒身上有一件四劫殺伐至寶，也知道斬仙飛刀跟腳特殊，但卻沒有推算出斬仙飛刀跟腳特殊到了何種地步，這連當初的玉婆婆都不知道。

可惜斬仙飛刀不是半步金仙級數的通天靈寶，否則這出其不意的一擊，豈是酆都帝君這半殘的、在半步金仙裡面墊底的道君能夠掙脫的！

此時，距離酆都帝君施展秘法，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剎那，留給他的時間已是很少。

酆都帝君不慌不忙，他相信自己半步金仙的實力可以在這短短時光內，將石軒拿下。

他將手對著石軒一指，背後輪迴之盤徐徐轉動，瞬間後，凡人道轉到了最上面，一片紅塵俗世、天倫恩愛的場景在其四周衍化出來，似幻似真。

「爾當打入輪迴……」

六道輪迴仙術尚未施展完全，酆都帝君就看到石軒臉上流露出一絲微笑，一道紫色雷霆從其體內爆發出來，將他包裹，半步金仙的氣息傳出，就要帶著他撞破空間屏障，時空挪移而去。

半步金仙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

當司功星君等用九幽三位帝君賜下的九階秘寶，將仙界空間屏障轉化為九幽屏障之後，由於這特殊大千一體兩面的關係，仙界的時空道標亦轉化為了九幽的時空道標，也就是沒有時空道標。

但石軒曾經借助陰德，從九幽中時空挪移回了七仙大世界，所以轉化為九幽屏障後，石軒是若有似無地感應到了七仙大世界的時空道標，再加上殘留在七仙大世界的陰德之氣勾連，無需再打破屏障，遁出時空亂流，才能引動時空道標之門了。

石軒與司功等三位星君交手時的種種舉動，對陣酆都帝君時的全盤謀劃，都是為了這個目的，為了讓自己爭取到激發時空道標之門的剎那時光！

這屏障僅僅是三件九階秘寶加持，又怎麼可能擋得住半步金仙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力量！

故而，一看到斬仙飛刀的先天殺戮之氣定住酆都帝君，石軒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奢望能在這裡斬殺酆都帝君，得到滅運圖錄的最後一步祭煉法門，直接引動了玉婆婆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

酆都帝君想要分出心神，凝固時空和屏障，已經是來之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紫色雷霆撞到了仙界屏障之上。

……

一方極樂淨土之中，一位滿臉苦色的枯瘦佛陀，本來正在八寶功德池前盤坐，看著池中蓮花徐徐開放。

他忽然微微側頭，透過重重虛空、大千世界和時空亂流，看到了北斗仙界，正是斬仙飛刀定住酆都帝君，石軒開始引動時空道標之門的剎那，然後其低喧了一聲佛號：「南無阿難如來。」

隨著這聲佛號，半在九幽第七層，半在北斗大羅界的九藏帝君，表情變得有些凝重，身下十品功德蓮台猛然綻放出無量金色毫光。

受到金色毫光的激發，仙界屏障中是有朵朵金蓮浮現，變化萬千，竟然結成了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

司功星君使用的九階秘寶，本身就是極特殊的九階秘寶，可以借用煉製它的半步金仙少許力量。

包裹著石軒的紫色雷霆，撞到仙界屏障之上，直撞得金光綻放，蓮花凋零，卻是無力破開屏障遁走，反倒是被彈了回來。

「想不到九藏帝君竟然不怕以大欺小被報復，這可算是親自出手了！」

這個念頭，同時在酆都帝君和石軒心中浮現，只不過前者是驚喜，後者是驚愕。

「爾當打入輪迴，轉為凡人！」

酆都帝君六道輪迴總算完全施展，石軒身上氣息變化，就要輪迴為毫無法力的凡人。

生死一線，石軒瞬間就將驚愕完全鎮壓，然後沒有絲毫顧及，就要打出陰陽混洞神光，想要憑借無物不破的陰陽大道真意，將這輪迴效果破開，撐到酆都帝君秘法結束！

可就在這個時候，石軒卻發現自家本來陷入了輪迴的氣息是一下就解脫了出來，一道亙古不變、超然物外、無處不在而又難以觸摸的氣息，是在自己頭頂浮現。

面對其，石軒有一種頂禮膜拜、無法反抗之感，就像面對著那玄之又玄的大道。

「這是道祖給人的感覺。」

念頭剛起，石軒就發覺天地完全黑暗了下來，像是有無形而厚重的力量翻天覆地蓋下！

重重時空消失，仙識無法探出體外，石軒只覺自己像是被隔絕到了宇宙開闢前的虛無。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來我往亂成團

「不對，不是虛無！」

瞬間後，石軒才發現這一片虛無，並非真正的虛無，而是充滿了黑色深邃，安寧、解脫、厚重的陰德之氣，除此之外，再無它物，再無其他任何一條大道，連自己寄托在陰陽大道內的那絲元神都被拖了進來，就彷彿自己直接陷入了先天陰德大道之中，轉眼就會被其本源相合。

非是與道合真，乃被道融合，之後再也不會有任何痕跡留下！

在這片陰德虛無中，其他所有大道，石軒皆無法借用力量，而陰德大道本身以及其衍化而來的後天大道，即使借用了，也被完全壓制。

所以哪怕石軒現在想用陰陽混洞神光，也用不出來了！

不成金仙，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之力！

沒有任何一門大神通能夠越階，沒有任何一樣手段可以讓半步金仙或以下天君擋住道祖瞬間。

只有道祖，方能對抗道祖！

若非有頭頂浮現的那道祖氣息遮擋，石軒此時怕是已經被同化入了陰德大道中，哪還能有念頭泛起：「這是陰德道祖娥凰，萬妖之祖，原來覬覦生死道胎的先天道祖就是她。」

「娥凰出手，肯定是有不少把握，不知生死道祖能否抵擋得住？」娥凰跟腳深厚、成道頗早，在先天道祖裡面交遊廣闊，這種大道之爭中，會幫她出手的，怎麼也得有一位，更別提其在先天道祖裡面，亦是傳聞最接近合相反道種的一位，實力怕是不下於五行道祖。

只要拿到先天生死道胎，其很可能立刻就踏入金仙第三步！

這樣的大人物直接出手，石軒有點擔心生死道祖引蛇出洞的計劃是否真的妥當。

這由不得石軒不擔心，畢竟可是牽涉自己的性命，道祖鬥法的餘波，若是沒有道祖護持，自己就算死十次也不為過。

在覆蓋宇宙般的無形厚重之力壓下的同時，一點玄黃色光芒是突兀亮起，接著越來越亮。

石軒愕然看到一條條玄黃功德之氣從自己頭頂垂了下來，宛如一條條張牙舞爪的玄黃之龍，億萬毫光綻放，將自己護了個嚴嚴實實：「不是生死道祖？是大羅道祖，先天功德靈寶，天地玄黃玲瓏寶塔！」

深邃、安寧、厚重的黑色裡，玄黃色光芒完全亮起，堂堂皇皇，照亮了這片只有陰德大道的虛無，石軒頭頂著一尊通體如同黃金所鑄的厚重、莊嚴、神聖寶塔，緩緩從深黑陰德之中踏了出來。

這尊黃金寶塔，共有三十三層，每層皆有八角，無數道種文字彷彿結成了無處不在，又難以觸摸的事物，其高高在上、亙古不變、玄之又玄，讓人頂禮膜拜。

那深邃厚重的安寧黑色，像是化成了九道黑氣，飄飄然刷落在了天地玄黃玲瓏寶塔上。

億萬玄黃毫光瞬間就被侵染成了黑色，但那條條玄黃功德之氣，卻僅僅是起了一陣陣漣漪，沒有任何搖動之感。

功德無量，萬法不侵！

天地玄黃玲瓏寶塔，先天道祖之中防禦第一！

至深至厚，無形無質的黑色陰德，有了一個微不可見的猶豫，像是其同樣沒想到出手護住石軒的是大羅道祖，而非生死道祖。

……

當石軒身邊有道祖氣息浮現，幫其從輪迴中掙脫時，左聖童子一張扳著的小臉，是表情變幻多端，豐富異常，接著他想也沒想，當機立斷，直接就轉身而逃，道祖鬥法餘波，連半步金仙都難擋一下！

而且他很清楚，身前的玄牝娘娘，可是有阿難如來盯著的。

雖然阿難如來最大的可能是去夾攻娥凰，只要娥凰隕落，玄牝娘娘還不是任他揉圓搓扁，玄牝之門這先天道胎將是手到擒來，但事情可架不住萬一，自己要是留在附近，被順手給滅了，那才是冤枉！

左聖童子眨眼間就遁出了好幾百萬里，接著其就要借助仙界時空道標變化的關係，返回九幽第一層，然後再逃出九幽，畢竟北斗若毀，九幽亦無法倖免。

這一番舉動，笨嘴拙舌、不善表達情緒的左聖童子端得上動如脫兔，反應快到了極點。

他變幻時空，返回九幽第一層的剎那，回首看了一眼交戰的半空，只見無邊無盡的深沉、厚重、安寧黑色之中，是有億萬玄黃色光芒亮起，洞徹一方，接著石軒頭頂一尊三十三層黃金寶塔出現，在娥凰攻擊下暫時安然無恙。

「咦，不是師父出手？」左聖童子是既驚愕，又慶幸，幸好是大羅道祖，他擅長防禦，沒有一絲一毫餘波逸出，否則自己能不能逃到這裡，轉化時空，還得兩說。

正當左聖童子將要返回九幽之際，他看到玄牝娘娘所在的地方，天地翻滾，一隻枯瘦的手掌，帶著恐怖無比的氣息，憑空浮現，捏著不動根本印，施施然抓向玄牝道君，所有大道皆被其截取了下來，那一方時空，就像另成了宇宙！

「阿難如來竟然真的志在玄牝娘娘。」左聖童子這次則是既慶幸，又驚愕，「玄牝娘娘才道基圓滿，距離合道尚遠，她選擇鳳凰一族轉世，未曾不是借此打消阿難如來覺得她是合道威脅的念頭，否則百萬年前，就該做過一場了。」

「阿難如來直接對她出手，那只有一個可能，玄牝之門就在她身上！」

大道不全，道德不存，面對這枯瘦頎長、彷彿天地一般的手掌，玄牝娘娘是毫無反抗之力，大道攻擊完全施展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手掌將自己抓住，道德之氣消散，元神透明起來，一扇玄之又玄的大門出現在其中。

而這大門則像是通向三千大道之門，包羅萬千。

這危險到了極點的處境當中，玄牝娘娘卻是不驚不懼，微微一笑，接著其元神、本命靈寶，以及體內的先天道胎是夢幻泡影般化為點點光芒，消失在了那枯瘦手掌中。

這點點光芒，越來越亮，凝結成一層如霧如幻如夢的白氣，將那枯瘦手掌完全包裹在內。

「太虛！」左聖童子出現在九幽第一層，想起最後看到的這一幕，瞬間就明白了與自己相對的那玄牝娘娘是幻影，半步金仙級數的幻影，而她體內的先天道胎，亦是幻影！

有這個能力的，先天道祖裡面，唯有太虛道祖：「傳聞太虛道祖轉世前，和玄牝娘娘是至交好友，看來所言非虛，若非他也準備轉世，指不定玄牝娘娘就是拜託他護持了。」

「不過，即使是太虛道祖，要想造出能瞞過阿難如來這先天道祖的幻影，也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玄牝娘娘本體和先天道胎就在附近，真實虛幻交雜，才能讓阿難如來中計！而且若是師父出手，娥凰以及太虛夾攻於他，無暇算計阿難如來，有幻影擋一下，太虛道祖就能稍微分出心神，送走玄牝娘娘了。」

左聖童子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就慌忙遁出了九幽屏障，他是唯一一位不被九幽所束縛的帝君。

酆都帝君在娥凰出手後，就乾脆利落地結束了秘法，真身、化身再次互換，回到了九幽第八層，但他無法突破九幽屏障，只能寄希望於，若北斗被毀，餘波蔓延到九幽，娥凰會出手護持住自己。

九藏帝君亦然。

而其他沒有道祖背景的帝君，則只能聽天由命。

……

那只枯瘦頎長手掌被太虛之氣包裹，短暫陷入了似幻似真迷霧後，其上方重重虛空是猛地粉碎，一隻潔白如玉、輕輕握著的拳頭是向著他猛地轟下。

這拳頭看起來普普通通，但在其拳頭之前的一切事物，皆是完全粉碎，大道粉碎，真空粉碎，混沌粉碎，霸道絕倫！

力之極致，萬力歸一，至簡至強！

「力之道祖赤松子，他就是娥凰邀請來的幫手嗎？只不過由於出現的不是生死道祖，所以轉而對付阿難道祖，摟草打兔子，逮著一個是一個。」石軒雖然面對娥凰的攻擊，但在天地玄黃玲瓏寶塔護持下，還能優哉游哉地看著難得一見的道祖相鬥。

反正這種級數的鬥法，自己是絲毫幫不上忙，只能寄希望於天地玄黃玲瓏寶塔不被攻破，關於這點，石軒頗有信心，「看起來，即使兩位道祖聯手，短時間內也別想打破天地玄黃玲瓏寶塔的防禦，除非是先天殺戮這克制其的大道。」

就在那拳頭落下之時，已經變得幽暗的天空，是忽地裂開了一個大洞，一道七彩光芒悠悠然落下，其所過之處，一切安靜無聲，寂滅解脫，清淨自在。

其刷落的方向，不是拳頭，而是附近幾十萬里外看起來空洞無人的地方。

光芒未落，那裡空間扭曲不定，瞬間就現出一位白衣絕色女子，正是玄牝娘娘。

她的道德慶雲根本就施展不出來，元神當即透明，玄牝之門這先天道胎顯現而出！

那拳頭想要變化方向，往那道七彩光芒打去，但這時，那枯瘦手掌，結成奇怪手印，竟然帶著太虛之氣，就猛地向上托起，將潔白如玉的手掌牢牢抓住。

其是不管不顧，以一敵二，將兩位先天道祖攔了下來。

拳頭打中枯瘦手掌，太虛之氣滲透進來，僅僅瞬間，其氣息就急速衰弱，顯然受了重傷。

當其受傷的瞬間，石軒只覺宇宙一暗，像是三千大道稍微失去平衡，而在諸天萬界，所以修煉截運大道功法的修士，都短暫產生了功法難以運轉、道法手段等無法施出的感覺！

阿難如來聽聞過玄牝娘娘有太虛這個好友，又豈會想不到娥凰會有道友相助，但玄牝越來越接近外道演法，而且她還將先天道胎帶了出來，這個機會千載難逢，因此他是決絕堅定地出手了，看似自投羅網。

若生死道祖沒有將娥凰及其助陣的先天道祖拖住，那就以身為餌，自己來拖出他們，給寂滅道祖創造拿下玄牝娘娘的機會。

你們能夠算計我，我又憑什麼不能火中取栗？

阿難如來歷經無數劫難，方能成道，對於危險和機遇的把握，比娥凰、玄牝、太虛、赤松子這種出身就是大神通者或道祖的強上不少。

不經磨難，不受苦痛，不歷劫數，不證如來！

菩提妙樹悠然刷落，玄牝娘娘靈智、元神漸漸安寧，似乎就要陷入永恆清淨、超脫自在的寂滅之中。

而此時，太虛和赤松子被阿難如來拖住，娥凰剛從與天地玄黃玲瓏寶塔的鬥法中擺脫，救援不及。

第二百二十九章 牽一髮而動全身

七彩光芒落下，玄牝娘娘的道心、神智、元神等漸漸寂滅，只覺所有紛爭、所有喧囂、所有苦難都遠離了自己，只剩下永恆的清淨自在、無思無念。

「這就是大自在、大解脫嗎？」道心消退，玄牝娘娘僅剩的念頭幽幽泛起。

但忽然之間，她是感覺眼前場景變化，天地間所有一切，都盡數化為了赤青黃白黑五道明亮奪目的光華，流淌著永恆不變的意味。

這五色光華齊齊刷落，彷彿整個宇宙都陷落其中，一切依存於此的事物都難倖免，只是輕輕一衰，就看似輕鬆地將菩提妙樹刷落進去。

赤青黃白黑光華流轉間，七彩光芒散發了出來，清新脫俗，五行寂滅，兩者劇烈交鋒，但一時半會兒，那菩提妙樹好像無法掙脫五色神光的鎮壓。

玄牝娘娘神智恢復，心中略微有些愕然：「老孔雀？」

這次真是險之又險，本來若生死道祖出手，那太虛就會第一時間將自己送到玉景天，然後與赤松子一起相助娥凰，誰知道出現的卻是大羅道祖這以防禦著稱的先天靈寶，反倒將實力在先天道祖裡面排在前列的娥凰纏住，而阿難如來又以自己等人難以預料的狠勁，以一敵二，生生將太虛和赤松子拖住，似乎完全不管重傷之後會被徹底鎮壓。

自己等人預料到了寂滅會出手，卻沒預料到會是這樣的局面，真是一著錯、步步錯，還好老孔雀出手了。

「嘿，老孔雀。」這時，又有一道宏大笑聲響起。

一隻巨大龍爪從無窮無盡的虛空中探出，抓向五色神光，附近所有虛空、所有屏障齊齊凝固。

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芒反刷過去，輕輕一刷，就將那龍爪刷落。

趁此機會，菩提妙樹七彩光芒大作，從五色神光中跳了出來，掙脫了鎮壓。

這時候，由於天地玄黃玲瓏寶塔並沒有再糾纏娥凰，那九道深邃厚重的黑氣是覆蓋一切般地刷了過來，目標並非菩提妙樹，而是阿難如來的枯瘦手掌。

圍魏救趙！

從閉關之中分心出來的寂滅道祖，見此局勢，明白事不可為了，阿難如來就算願意用重傷許久的代價換取時光，但三位先天道祖聯手，豈是易與，尤其娥凰的實力是和祖龍、自己、老孔雀在伯仲之間的，怕是要不了剎那，阿難如來就會被徹底鎮壓起來，自己想要救援都來之不及。

這樣的話，即使得到先天道胎，又有何用？

七彩光芒一轉，刷在了那潔白如玉的巨大拳頭之上，頓時就將那拳頭刷開。

阿難如來聞絃歌、知雅意，在七彩光芒刷落的一瞬間，枯瘦手掌上多如恆河沙數的萬字符亮起，一股超然不變、恐怖宏大的力量流轉，猛地合攏，竟然生生將整個北斗大世界的先天太虛大道截取了出來，握在掌中。

一時之間，北斗大世界的其他大道是失去平衡，翻滾沸騰起來，眼看就要讓這一方大千世界化為失道混沌，億萬生靈將要煙消雲散！

不過石軒頭頂的天地玄黃玲瓏寶塔是綻放出了數不盡的玄黃色毫光，將整個北斗大千世界一起籠罩。

失去平衡的剩餘大道有了鎮壓的情況下，是相生轉化，加上世界外的太虛大道蔓延入內，轉瞬之間，北斗內新的太虛大道就重新衍生而出，三千大道變得平衡起來。

道祖鬥法的餘波，被大羅道祖完全擋住，沒有讓大千世界毀於一旦，沒有讓億萬生靈塗炭。

「或許對大羅道祖這先天靈寶而言，做功德之事，乃他的本性。」石軒若有所思地想著，但大羅道祖好像沒有心思插手那邊的爭鬥，只是一邊擋著鬥法餘波，一邊安安靜靜看著好戲。

包裹住阿難如來的太虛迷霧，產生了剎那停滯，被他趁此抽回了手掌，結成如意印，像開敷蓮花般，及時擋住了娥凰刷落的九道深邃厚重黑氣。

整個虛空宇宙，諸天萬界，大道又是一滯，所有修煉截運功法的修士再次有失去法力的感覺。

阿難如來傷勢加重，卻是掙得了剎那機會，在太虛迷霧重新纏過來，潔白如玉拳頭再次打落、九道深邃黑氣反刷之前，與七彩光芒一起急速黯淡，消失在了原地，歸於三千大道之中。

巨大龍爪從五色神光鎮壓之中掙脫，亦是直接消散。

其後，那潔白如玉的拳頭，似夢似幻的迷霧，也都未曾出現過般齊齊消失於北斗大世界的仙界。

玄牝娘娘的神智已經完全從險些寂滅中恢復了過來，她看著將要消失的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誠摯地道了一句：「不管老孔雀你的目的是什麼，我都要謝過你的救命之恩，這番人情，我記下了。」

此時此刻，她對左聖童子說的那句話是感同身受，非常贊同：「雖然老孔雀什麼事情都愛亂插一手，到處布下棋子，常常壞人事情，但有些時候，壞人事情真是不錯！」

而且這番爭鬥，讓她對老孔雀的實力有了直觀的感受，若是其出盡全力，恐怕能半是鎮壓、半是糾纏地拖住兩位實力稍差一點的先天道祖：「在先天道祖裡面，除非能克制他，否則他的實力應該能排在第一了，難怪他一直攪風攪雨，處處插手，都還能安然活到如今，而且大家都不太願意招惹他，免得他因此確定相反大道，與自家相爭。」

「嗯，只有祖龍這種實力沒差他多少，又被壞了成道機緣的道祖，才會針對於他。」

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一片沉默，漸漸消散，彷彿不準備回答，但忽然之間，五色神光內傳出一聲輕笑，像是想起了什麼：

「不用道謝，我只是日行一善。」

玄牝娘娘一愣，嘴角微微抽搐：「老孔雀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詼諧了。」

五色光華中再沒有話語傳出，徹底融入了天地之間。

那九道深邃厚重的黑氣則是傳出輕輕地歎息，被道祖餘波所毀滅的事物立即全部復原。

而隕落在此之下的生靈，只要不在方圓百萬里內，就還能找得到痕跡，然後被其一一恢復了靈魂，送入九幽轉世。

畢竟除了阿難如來那裡，其他道祖交手都算「點到即止」，而且又有天地玄黃玲瓏寶塔擋住餘波，破壞不算太嚴重。

黑氣將玄牝娘娘一裹，不為人知地消失在了北斗大世界。

對娥凰而言，護持石軒的道祖變成了天地玄黃玲瓏寶塔這先天靈寶，一切安排和謀劃就都徹底破滅，需得重新再判斷局勢，慎重落子。

這件以防禦著稱的先天靈寶，雖然一對一根本傷不到自己，但以自己與赤松子的合力，也不是短時間內能夠打破其防禦的，即使再加上太虛，其多半也能支撐住幾個剎那，到時候趁虛出手的，恐怕就不止阿難如來、寂滅道祖了，而且老孔雀心思不明，這次是壞阿難如來之事，下次未必就不會對自己落井下石。

更為重要的是，自己、赤松子、太虛的相反道種，都沒有功德。

另外，剛才大羅道祖並沒有糾纏自己，讓自己是順利脫身，否則祖龍將老孔雀擋住的情況下，寂滅道祖有足夠的時光拿下玄牝。

這份人情，自己是要承的。

故而即使天地玄黃玲瓏寶塔依舊浮於石軒頭頂，沒有離開，五德加身的娥凰亦沒有再次出手。

黑氣剛剛消失，石軒頭頂的天地玄黃玲瓏寶塔就猛地一跳，躍入了虛空，讓石軒連見個禮的機會都沒有。

……

石軒環視附近，見自己腳下的大海風高浪急，身邊烏雲密佈，雷聲陣陣，端得上壓抑低沉，但卻透出了意外的平靜，沒有任何道祖鬥法餘波的痕跡，於是不由感慨道：「果然只有道祖，才能擋得住道祖。」

仙識展開，石軒在方圓百萬里內，未能發現任何生靈：「司功和司壽這兩倒霉催的四劫天君，估計連痕跡都未能殘留，讓娥凰這陰德道祖都無法復活他們的真靈，除非造化之主反溯時光長河。酆都帝君倒是跑得快，只是四劫化身隕落，不過其四劫化身是隕落在道祖交手的餘波之下，本體肯定會受到很大反噬，一時半會兒，是無力再透過九幽屏障送出化身了。」

「剛才真是你來我往，梅花間竹般的出手，呃，有大羅道祖、娥凰、阿難如來、赤松子、太虛道祖、寂滅道祖、五行道祖、祖龍，十二先天金仙就有八位牽扯了進來，雖然大部分交手是點到即止，但真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石軒並不驚訝於只是先天道祖出手，這種場面，後天道祖哪可能插得上手，即使裡面寥寥幾位掌於防禦或擅長牽制的，也不敢貿然行動。

由於石軒並不知道那位是玄牝娘娘，所以猜不透道祖們紛紛出手的緣由，但卻能看出一些很重要的東西：「看起來，阿難如來和寂滅道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是大道之爭中值得信賴的盟友，當年青雲子老師隕落，阿難如來很可能就是出手的其中之一。」

「娥凰、赤松子、太虛多半亦是盟友，而生死道祖和大羅道祖關係匪淺，我這枚他圖謀寂滅的棋子，都能讓大羅道祖代為護持。不過他究竟轉世沒有？若已經轉世，合道沒有？若合道了，剛才為何不出手，要是能趁機將阿難如來鎮壓，日後對付寂滅道祖，豈不是要少操很多心？幫我遮掩天機的，究竟是他，還是大羅？」

「老孔雀依然自成一方，胡亂插手，祖龍不知究竟是哪方的，看起來更像是為了報復老孔雀才出手的。」

對於石軒最大的收穫，就是透過這一場金仙們點到即止的交手，勉強分清楚了一些道祖間千絲萬縷的關係。

當然，僅僅是其中部分，說不定下一次金仙級數的交手，剛才的道祖裡面就有幾位會做出相反的舉動，站在另外一方了。

……

妖祖殿內，火紅衣裳，華麗高貴的娥凰突然輕輕咦了一聲，自語了一句：

「大羅最初將石軒從輪迴之中拉出來的時候，為什麼沒有將自家氣息展露出來，反而藏頭露尾。若見到是他，並非生死，我是不會出手的，也就不會陷玄牝於危險當中。」

第二百三十章 各有後手在暗中

事發突然，全力出手中，娥凰未曾注意到這小小的細微之處，可事過之後，娥凰雖然出身就是大神通者，歷經的磨難較少，但能踏出那至關重要的一步，心性、智慧亦不會遜色阿難、寂滅等一步步突破修行各大難關的道祖多少，很快就發現了這不合情理的地方。

她心思一動，微微皺眉：「大羅他就是想引我出手！否則以他的見識和心性，絕對不會想著藏頭露尾、悄悄出手後，我會發現不了，或者會猶豫不敢動手，既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亮明身份救人。」

「那他圖謀的是什麼？」娥凰一雙美目看著眼前重重虛空，彷彿在自言自語。

不過一道清雅又彷彿充滿力量的聲音，隔著無數時空，降臨在了妖祖殿中：「天地玄黃玲瓏寶塔他這幾十萬年，專心於推衍殺戮大道的功法，在幾次道祖間暗地裡的爭鬥中，都是作壁上觀，從來不曾插手，就像一直專心於命運大道的河圖，沒有任何跡象能窺出他想合截運。」

「所以我們預料到會有道祖助生死，卻沒算到是大羅這防禦第一的先天靈寶。嗯，應該不是他在圖謀什麼，而是老破書在圖謀什麼。」

天地玄黃玲瓏寶塔是目前先天道祖裡面攻擊最弱的，只能靠大道相剋，克制阿難如來，但他防禦第一，等閒兩三位道祖聯手，也別想在短短幾個剎那內打破他的防禦，而道祖之間往往都是牽一髮動全身，既然他堂堂正正表現出來是去追尋先天殺戮大道，等待玉景道人有朝一日成就永恆離開，那其他道祖自然就不願意去招惹他。

不提阿難如來已經確定要合道德這相反大道，就算當年他確定的是先天功德大道，亦會花費漫長的時光，去遺忘在功德大道上的體悟、積累，轉而追尋道德，畢竟玉景道人成就永恆離開，不知在幾百萬、幾千萬年，甚至幾十億、幾百億年後去了，在此之前，天地玄黃玲瓏寶塔肯定不會冒險轉世。

至於先天靈寶河圖，則是由於她乃道祖裡面推算、遮掩天機的第一，除非造化之主親自遮掩天機，否則哪怕幾位先天道祖聯手，都難以讓她入局，即使他們裡面有阿難如來截取天機，也不過五五之數，是最難被算計的一位，因此確定河圖在專心致志推衍命運大道的功法後，是沒有哪位道祖會浪費心神去對付她。

哪怕是想合先天易之大道的，都會等到她轉世再說，反正她是先天靈寶。

娥凰含著淡淡笑意，搖了搖頭道：「河圖她可不是專心於命運大道，她對一件事情還是頗為在意，所以本來我預料之中，今日她會出手的，但最後來得卻是那到處亂布棋子的老孔雀，還引來了祖龍的插手。」

「想不到娥凰你還留了後手，我還以為若沒有老孔雀，玄牝就注定隕落了。嘿，老孔雀心思不明，這麼幾十萬年裡，不知壞了多少後天金仙、先天金仙的事情，若非他在我們十二位裡面實力最強，又最機警小心，不留任何可以圍攻他的機會，早就被諸位道友聯手鎮壓或徹底擊殺了。」

終結類的先天大道，有殺戮、寂滅、末運三條被合，不過混元金斗轉世失蹤，末運大道空了出來，而玉景道人又已經另成造化，等閒不會出手，要想殺五行這代表虛空根基的道祖，只有寂滅以及與五行互相克制的太虛能夠辦到。

這清雅而充滿力量的聲音正是先天力之道祖赤松子，他並未問先天靈寶河圖很是在意的事情是什麼，因為娥凰若願意說出來，剛才就直接說了，不過其隱隱有些猜測，事情應該是在娥凰合道之後，自己成道之前，否則自己不至於半點端倪都無法推算出來。

可是這段歲月，虛空宇宙中大事發生了很多，有很多位道祖隕落，有不少半步金仙合道，有人成就造化，有人永恆超脫，赤松子實在很難推測出是哪件事情。

不過赤松子還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或許河圖那件事，牽涉了某位造化之主，所以即使是發生在我成道之後，我也推算不出來。而娥凰、河圖又都算是太素道人的半個弟子，她從其口中聽到一言半語不足為奇。」

娥凰的容顏，在諸天萬界亦是數一數二的，她輕輕一笑，就讓整座大殿有光輝異彩之感：「陰德加身，萬千劫難之中，自有一線生機，想不到玄牝這生機卻應在了老孔雀身上，最初我推衍時，還謹慎地將老孔雀當成了壞事的那一方來預備的。」看起來，其並非是毫無辦法，只是後來變化太快，一些準備用之不上了。

頓了頓，她繼續道：「赤松道友，既然你道是老破書的圖謀，可引動我出手後，他自己為何依舊隱於暗中，不管是想對付我，還是想鎮壓阿難，於他而言，都有很好的機會。」

赤松子還沒回答，一道飄縹緲緲的聲音亦降臨到妖祖殿：「老破書這傢伙一貫陰沉，老謀深算，和老孔雀有的一拼，或許他的目的已經達到，比如趁我們交手的機會，順利轉世並將生死道胎藏好，比如趁亂重新合道，異象在被其壓制的情況下，有我們鬥法的干擾，那是半點也不會被察覺到。」

娥凰微微皺眉，大羅道祖這麼一插手，水變得非常渾了，生死道祖很有可能早就在他護持下轉世，甚至重新合道了也未可知：「既然如此，就當老破書已經重新合道了來謀劃日後之事。我們有所準備的情況，攔住大羅很容易，只是老破書蹤跡難覓。」

她不敢怠慢，以最壞的情況來推敲之後的安排。

赤松子則笑道：「太虛道友，你亦是先天靈寶轉世，對於老破書可能藏匿生死道胎的所在，有什麼見解？」

當年太虛轉世後，幾位打他道胎主意的金仙是怎麼也找不到其藏於何方，赤松子方才有此一問，但赤松子不便直接提及此事，只能迂迴而問，畢竟可能事關太虛的秘密。

對於這位由玄牝牽線搭橋而成為盟友、據他自稱要合截運的道祖，他還是保留著很大的客氣，日後自己準備合先天末運大道時，總要有好幾位道友護持才能確保無憂，而且他還是玉景道人親傳弟子之首。

太虛帶著淡淡笑意道：「老破書肯定沒藏在那裡，否則貧道已經發現了。」

又計議了片刻，妖祖殿內恢復了平靜。

……

天地玄黃玲瓏寶塔離開北斗大世界後，並未去禹余天西荒，而是直接返回了大羅界域自家的道場之中。

參道靜室內，天地玄黃玲瓏寶塔現出人形，乃是一位年輕男子，身穿玄黃色道袍，劍眉星目，鼻子高挺，嘴唇很薄，但俊朗之中卻給人一種神聖莊嚴的感覺，身邊時空震盪，散發出無窮無盡的功德氣息。

「老破書，本座照著你的意思引發了一場金仙大戰。但為何你自己卻沒有在關鍵之時出手，要不然無論是鎮壓阿難如來，還是奪取先天道胎，都在反掌之間，甚至於還有重創娥凰的剎那機會。」大羅道祖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聲音清越。

一道蒼老沙啞的聲音悠然響起，帶著似生似死的感覺，其來處縹緲不定，不知是來自重重虛空、無數大千世界外，還是就在附近：「本來就只是為了看清楚一些事情。而且若老夫出手，老孔雀就不一定是去刷落寂滅妙樹了，很有可能是來刷老夫。」

大羅道祖微微笑道：「看來老破書你對老孔雀很是忌憚？莫非你能肯定他的心思？」

「此事就說來話長了。再說，阿難如來哪是那麼容易鎮壓的，他可是經過無數劫難方才成道的，決絕堅定、對自己的狠辣遠超我們想像，老夫可不想偷雞不成蝕把米，暴露出已經重新合道的事情，讓日後某個謀劃落空。」蒼老沙啞的聲音帶著些微笑意說道，刻意沒提五行道祖之事，「能夠重傷阿難如來，讓他幾萬年內修為難以恢復巔峰，老夫就很滿足了。」

「而且祖龍未必是因為老孔雀才出手的，老夫暗中觀察，祖龍已經有準備出手的跡象了，只是老孔雀搶在了他前面。」生死道祖這一番旁觀，確實看出了很多意味深長的事情，而他沒出手的另外一個原因，則是眼前的這位盟友，心思似乎沒那麼簡單！

「至於娥凰，她從混沌就出生，知曉很多秘密，若繼續鬥下去，另外沒出手的幾位裡面，恐怕就有人會因為參與鬥法的某位道祖而出手，讓局勢向她有利的方向變化，而且她又是太素道人半個弟子，與河圖關係匪淺，說不定今日河圖已經在準備插手，只是慢了少許，事情已經結束。」

大羅道祖也不追問，點點頭道：「阿難如來還是琉璃佛主、彌勒佛主同時授記的未來佛主，期許為他們兩位之後，佛門中最有可能成就造化的先天佛祖，真要到了關鍵時刻，佛門中另外那位先天佛祖，未必會坐視不理，甚至於……」

這句話並沒有說完，但其中的意思，生死道祖很明白。

兩位先天金仙又交談了幾句後，蒼老沙啞的聲音漸漸平息了下去。

過了許久，大羅道祖忽然輕輕低語了一句：「本來就準備做的事情，還抵消了欠老破書的人情，真是划算。」

笑容泛起，意味深長。

第二百三十一章 陰差陽錯事不變

九幽大世界內，幾位帝君自從娥凰全力出手之後，就再也感應不到北斗仙界內的情況了，而且他們也不敢去感應，道祖之間的鬥法餘波極其恐怖，很有可能就順著自家感應蔓延了過來，讓自己徹底身死道消。

剎那之後，九幽第八層酆都城大殿內，酆都帝君垂面的黑玉冕旒是突地無風自動，他背後當即浮現出吱吱呀呀作響的輪迴之盤，以及恐怖氣息翻滾的滅運圖卷，毫光綻放，將自己護了個嚴嚴實實。

但僅僅瞬間，那滅運圖卷是猛然裂出了無數縫隙，輪迴之盤被磅礡大力壓得轉動不得，黑玉冕旒一串串全部落地，叮叮噹噹，現出了一張英俊威嚴卻蒼白的國字臉，甚至透出幾分虛幻。

「還好及時斷掉了和化身的聯繫，否則就直接隕落了。」酆都帝君長長歎息一聲，「不過已經近乎跌落境界了，沒有一兩千年難以復原，道行也折損了近十萬年。」

對此，他並不痛心，若沒有近十萬年道行的擋難，哪會僅僅是重傷了事。

過了片刻，酆都帝君見北斗仙界恢復，忙透過九幽屏障感應過去，可是那裡沒有任何道祖鬥法的痕跡殘留，只有石軒安然無恙地待在原地。

「娥凰前輩親自出手，說不定還有另外道祖相助，可石軒竟然毫髮無損，師父究竟做了什麼？！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驚愕之中，他趕緊聯繫娥凰，娥凰情緒平和地大概說了一遍。

略略知道事情經過後，他只覺心中寒意深沉：「師父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若我傷勢恢復到能送出化身前，石軒就已經成就半步金仙，孤就坦誠地將石軒那三口飛劍功法古怪，與滅運圖卷有些關聯的事情，告知娥凰前輩。」酆都帝君不得不為日後做打算了，只不過心中還存了少許僥倖。

……

金蓮、白蓮遍地，處處是色樹、佛剎的九幽第七層亦是發生強烈震盪，金蓮、白蓮、波羅花等全部凋零，七寶破碎，色樹斷裂，佛剎倒塌，無數安寧喜樂的陰魂化為烏有。

九藏帝君坐下十品功德蓮台，猛然之間，是光芒黯淡，有九品都變得虛幻非常，而她本人則現出了十面二十四臂的未來佛祖金身，手捏諸多印決，周圍功德金蓮、福德紫蓮、寂滅青蓮、無生白蓮朵朵綻放，又一朵朵地接連破碎。

其金身腦後，有一輪似黑似白、似生似死的寶光，沒有香火願力之感，但卻給人一種頂禮膜拜就能超脫生死之意，正是其由彌勒佛主《無生白蓮應劫經》發祥而出的「生死輪轉九藏寶光」，與未來佛祖金身合在一起，就是她的「道果慶雲」。

佛門之中，不修願力的一脈，其「道果慶雲」就是其完滿的未來佛祖金身，修願力的一脈，未來佛祖金身加願力寶光方為圓滿道果，九藏大士以此為參考，糅合了兩門功法，自走一路。

瞬息之中，九藏帝君腦海的佛法寶光是急速黯淡，甚至於開始縮小，十面二十四臂的未來佛祖金身上更是出現了一條條幽深恐怖的黑色裂縫，給人深不見底的感覺。

忽然，九藏帝君輕輕歎息了一聲，未來佛祖金身和寶光是不受控制地全部崩碎，她則顯出白衣虛幻身影，雙手結印，跌坐入滅。

身影漸漸化為虛無，但十品中有九品變得虛幻的琉璃功德蓮台上，卻有一陣陣自在、清淨、極樂的感覺憑空產生，並傳了開來，接著一道清新脫俗、超然物外的白色光芒徐徐亮起。

光芒之中，一朵含苞待放的小巧聖潔白蓮由無到有，一點點浮現，一點點綻放，異香撲鼻。

綻放開的白蓮之中，聖潔莊嚴的九藏大士手捏佛印，涅槃而生，「生死輪轉九藏寶光」和十面二十四臂的未來佛祖金身都盡數復原，只是其氣息虛弱了很多。

「沒有兩三百年工夫，是難以完全恢復。」九藏帝君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她修煉《無生白蓮應劫經》，論起傷勢復原，在所有半步金仙裡面，那是能排進前十的，可即便如此，現在這傷勢也讓她要花費不短的時光來恢復，可想而知，傷的有多麼嚴重，「而且還折損了七八萬年的道行，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封鎖仙界屏障的是她，於是被道祖鬥法餘波反噬了過來，還好她在封鎖仙界的同時，就在準備抽身而退，因為可以預見會有道祖出手，若非如此，其怕是已經隕落。

過了幾個剎那，北斗仙界恢復了平靜，九藏帝君略微有些愕然地看到石軒還活著：「雖然不知剛才有哪些道祖出手，但即使只有兩三位，鬥法餘波亦足以讓他粉身碎骨，除非哪有道祖不顧被人圍攻，也要護住他。」

「這樣一來，其就是很重要的一枚棋子了。」

想到此節，九藏帝君趕緊聯繫自家老師阿難如來，但她很是震驚地發現阿難如來傷勢極重，而且其乃琉璃門下，沒有修煉過《無生白蓮應劫經》，最快也要四五萬年才能恢復巔峰修為。

好在其是道祖，沒有絲毫隕落危險的同時，真有大事發生，還能穩穩攔住除五行、寂滅、娥凰、祖龍、大羅外的任何一位道祖。

聽阿難如來將整個經過講了一遍，九藏帝君只覺驚心動魄，雖然看起來三方背後都還有手段未出，但真要走錯少許，在後手使出來前，就多半被徹底鎮壓了。

「石軒果然是引蛇出洞的棋子，幸好當時沒有在西荒內層貿然親自出手，否則不提被道祖鬥法餘波傷到的可能，光是讓禹余天這極不穩定的大千世界徹底毀滅，也可能招來天外一口誅仙劍。」

九藏帝君略微有些慶幸，「生死道祖布下這枚棋子的目的算是達到了，而且石軒還有大羅道祖護持，我日後盡量只旁觀，不胡亂插手，更多心思還是放在依靠自身證見外道演法上。」

被鬥法餘波這麼一傷，九藏帝君開始反省己身。

……

而第九層中的幽海帝君，由於九藏帝君擋了最猛烈的一下，及時斷開了因果等勾連，所以僅僅只是輕傷。

「石軒竟然還活著？！」他再次打量北斗仙界時，被金仙大戰後石軒依然活蹦亂跑的狀況給嚇到了。

他背後雖然有一位道祖，但乃是後天，準備不足的情況下，無法知曉北斗仙界那短短一兩個剎那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雙方關係算是虛與委蛇。

這讓幽海帝君對石軒有些忌憚起來。

……

神皇大世界中，當九藏帝君封鎖北斗仙界時，神皇就失去了對石軒的感應。

等到幾個剎那後一切恢復，石軒卻沒有絲毫損失，如同封鎖之前，讓神皇微微有些詫異：「九藏帝君親自出手封鎖，酆都帝君本體降臨，石軒竟然還能安然無恙！」

「他身上莫非有先天道胎？不對若有先天道胎，道祖們早就插手了，哪能夠任他逍遙，他應該是有能發出半步金仙一擊的事物。神霄宮外出遊歷前，指不定煉製了什麼奇特事物給他保命。不過再多保命事物，面對酆都帝君本體出手，肯定也消耗一空了。」

神皇想到自己這種半步金仙用結合的大道本源，能夠煉製些奇特事物，如時光道標之門等，再加上石軒身上那件跟腳特殊的四劫殺伐至寶，也就有些釋然了。

他覬覦生死道胎之事，目前已經讓酆都帝君、九藏帝君知曉，自然是沒可能從他們那裡知道北斗仙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加上其修煉的乃普渡、奴役功法，行事又霸道，在半步金仙裡面人緣極差，於是只能靠自己推測。

「老師在閉關，這種小事還是不要去打擾他老人家。」

想了片刻，神皇自語了一句：「但還是需得謹慎，嗯，去向不空師兄請教一下，那位交遊廣闊、結識不少半步金仙的周正時真君那裡，也可以讓以正去打聽打聽。」

……

北斗仙界。

石軒看著前些年才恢復過來，現在又變得虛弱無比的斬仙飛刀，微微笑道：「這次得多謝斬仙你了，否則酆都帝君第一次出手，我就擋不下來。」

斬仙飛刀靈智清明地道：「既然認了老爺為主，出手乃理所當然，而且我體內先天殺戮之氣只剩一口之後，感覺自身道心都變得晶瑩剔透了許多，想來出身、跟腳強大有強大的好處，也有強大的壞處。難怪到了四劫之後，即使一直堅持本性，道心修為還是沒多大進步。」

「再說，跟著老爺，斬仙也有幸旁觀到一場先天金仙大戰，在虛空宇宙中，這可是先天金仙以下人物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目睹道祖們出手，對我們的修行亦有不少好處。」

「不錯，旁觀道祖出手，讓我受益匪淺。」石軒點點頭，腹誹了一句：「其實對先天金仙以下的人物而言，這種事情，哪會去求，即使是求，那也是求在自家合道之前絕對不要遇上！」

將斬仙飛刀收起，石軒直接離開了北斗大世界，準備繼續遊歷。

石軒一邊飛遁，一邊回味著此次的收穫：「周天星斗劍法凝練合一，又初步證見了滅運大道真意，只要能夠將劍法與陰陽大道真意、運轉結合，就能練成一劍破萬法，然後就可以反推與滅運大道真意的結合了，這樣使出來時，就無需顧及了。」

「而且親眼見到了一次寂滅道祖的出手，稍微感受到寂滅大道的厲害，還知道了他的盟友。」

第二百三十二章 衝突漸漸趨激烈

莫淵右掌之中托著一件中間凹陷的鏡狀法寶，上面遍佈無數雷電般的玄奧花紋，整個鏡面既像是被這些花紋分成了內三十六、外一百零八的部分，又彷彿渾然一體，是諸天雷霆的凝聚濃縮，蘊含著非常恐怖的意味，正是他的本命法寶「諸天神雷鑒」。

諸天神雷鑒每個部分同時亮起，金、銀、赤、白、青、黑等各色雷光浮現，化為一條條電蛇環繞其身，一道手指粗細的紫色雷霆則在莫淵掌中遊走，像是諸天雷霆之尊。

莫淵平平淡淡、無驚無懼地開口道：「兩位道友，不知為何偷偷跟著本座？」

這兩位修士，腦後各有四重願力寶光，金、青、白、赤光芒交雜在一起，柔和中透著安寧、解脫、神聖的意味，一看便知是神道修士，而且氣息恐怖，應該是渡過了三劫的神靈。

其中一位高高瘦瘦，宛如竹竿的男子哈哈一笑：「莫道友，你不要以為裝傻充愣就能矇混過去，你難道認不出來我們是神皇大世界的神靈嗎？這種時候不是應該果斷堅定地出手，以快打慢，絕爭一線，方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嗎？」

他一邊說，一邊就將本命法寶七寶金幢祭了出來，腦後四輪願力寶光則各自化為一具三劫化身，持著七寶金幢的不同部分，準備布下「苦海無邊普渡仙陣」。

一片片白色、金色、青色蓮花遍地湧起：「本座高光啟。」

「本座蘇亞樓。」另外一位矮胖男子腦後的四輪願力寶光猛地膨脹，結合在一起，化為一隻四色巨手，光芒流轉間，結成手印向著莫淵抓去。

神皇嫡傳「無量大手印」所抓向的地方，空間凝固如琉璃，時光隱隱都有凍結之感，陣陣禪音仙樂響起，神聖空靈，渡化人心。

「特來渡化道友得大自在、大極樂！」

兩人齊齊斷喝一聲，震撼元神，如當頭棒喝。

「苦海無邊普渡仙陣」展開，數不清的信眾、神兵、神將、神靈都在誦唸經文，膜拜讚美：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還不速速皈依！」

莫淵身邊雷霆猛地爆發，無數雷球、雷雲在苦海無邊普渡仙陣中炸開，到處電光雷蛇閃耀，短暫擋住了無量大手印和仙陣的渡化。

「看來沒有其他援手了。」莫淵忽然淡淡說道。

高光啟笑道：「我們兩人加起來有八位三劫的願力化身，你又沒有越階仙術和靈寶、秘寶，哪還需要援手，已經綽綽有餘了！」

用言語動搖心神，是他的特長，要是能順利將石軒的師父渡化，那在這次任務中當能算得首功！

莫淵搖了搖頭：「可惜。」

話音剛落，天地一暗，一道紫色雷霆劃破長空，照亮一域，浩浩蕩蕩地劈了下來，恐怖異常。

「你竟然現在就引動九霄神雷劫！」高光啟只覺自家第四次天劫也要降臨了，那是又驚又怒，完全沒想到莫淵會在這個時候引動九霄神雷劫。

蘇亞樓更是難以置信：「你都不試一試能否逃脫就引動第四次天劫？！這才剛交手，還是平局的！」

不是應該到了生死險境，才會決絕地引動天劫同歸於盡嗎？

莫淵的「胡亂出子」，讓高光啟、蘇亞樓準備的打斷其引動天劫的手段，是猝不及防，來不及使用，沒能派上用場。

一時之間，只能絕望地疑問著，他們還未能觸摸到普渡等大道的一絲神髓，根本沒有渡過九霄神雷劫的希望。

而且神皇的願力化身煉製法門，並非真正的越階仙術，正常情況下，可以鎮壓、祭煉一具高過自家一個境界的願力化身，但面對大境界關隘時，卻沒有辦法祭煉，比如三劫神靈，就沒有普通天人級數的願力化身，四劫神君就沒有半步金仙級數的願力化身，高光啟與蘇亞樓自然無法依仗於此強行渡劫。

這個時候，他們才明白莫淵的「可惜」是什麼意思，他可惜的是自己這邊沒有援手，只能殺掉自己兩人，就連前面的對話，都是他在刻意拖延時光，以便讓自己兩人可能的援手趕到！

莫淵將諸天神雷鑒飛起，迎向天劫，平淡地說了一句，算是回答他們兩個死不瞑目的疑問：「如果不是刻意洩露行藏，你們又怎麼可能綴得上我？」

三道恐怖雷霆落下，這片天地完全被雷光發出的紫色所熏染，朦朧、美麗。

之後，雷霆接連落下，將該處變成了雷光電蛇結成的森林，蔚為壯觀。

沒過多久，九霄神雷就變得沒有那麼雜亂，因為其中兩重是徹底消散，只剩下另外一重的第七、第八、第九道天劫劈下。

太宵化道雷帶著朵朵紫色雷霆蓮花，森然浩瀚、高高在上地劈了下來。

但無數各色細小雷光還未消散的世界中，卻是猛地爆發出百萬道紫色電蛇，它們閃爍著，瘋狂地反捲上去，將太宵化道雷包裹。

遠遠看上去，這百萬道紫色電蛇就像結成了一朵巨大的、徐徐開放的蓮花，每一片花瓣都彷彿諸天萬界無數種類雷霆的凝聚。

紫色雷霆蓮花盛放之後，化為朵朵雷光散落，結成了莫淵的元神。

這時，高空忽然裂開了一道深邃幽暗的裂縫，其內伸出來一隻六色光芒流轉的巨手，捏著變幻不定的手印，向著莫淵抓去。

讚美聲、膜拜聲等幾乎凝成實質，化為一道道琉璃色的光芒。

大普渡神光！

竟然是一位普通神君，想趁著莫淵剛剛晉陞，境界未穩，將他渡化！

莫淵並不驚慌，化成一朵紫色雷雲，就要迎上去。

不過，一道四色近乎混沌的劍光像是憑空出現，又彷彿從大千世界外飛來，沒有任何變化地悠然斬向那打出大普渡神光的巨手上。

其僅僅是一道普普通通的劍光，但卻透著幾分詭異，彷彿帶著能夠斬殺未來的少許意味，後發先至，沒有任何阻礙地就將那巨手斬斷，所有仙術防禦，所有普渡神光，皆是毫無作用。

好在這道劍光並未乘勝追擊，讓剩下的半截巨手安然退了回去。

莫淵所化雷雲停住，沒有絲毫怒意，很是平淡地道：「嗯，不要落下以大欺小的口實。」

一道平和的聲音透過重重時空傳來：「師父放心，有把握之前，弟子是不會胡亂行事的。您先回門中穩固境界，弟子稍後就會歸來。」

石軒自家遊歷的時候，自然不可能一直關注著本門真人，這些應該是鎮守宗門的天君在做，可惜青索是被一位神君攔住，直到莫淵渡天劫，才讓石軒通過早就佈置的手段感應到。

這是石軒為本門每位真人暗中加持的，以便他們渡劫未成功時，自己能及時救出他們的一點真靈，送他們傳世。

……

白衣神君石以正，看著自家弟子尚和峰被石軒一劍斬滅了大半願力寶光，於是對著神皇行禮道：「師父，石軒這樣已經算是以大欺小，其實您可以直接出手了。」

神皇搖了搖頭：「石軒在北斗大世界的事情有些詭異，就連不空師兄都沒有半點消息，但據他所言，此事之後沒多久，老師是臨時出關，親往琉璃天、無生天，至今未回，所以他懷疑與石軒之事有關。」

「但周道友不是從幽海帝君那裡打探到了消息？當時只是妖祖出手試探了一下，見生死道祖並未出頭，而阿難如來又趁機圖謀她座下的玄牝道君，於是就偃旗息鼓了。」石以正對周正時這個說法很是相信，因為其涉及了一些道祖間的隱秘。

而這些隱秘，師父又從不空道君那裡一一印證了，「既然生死道祖並未出手，師父您擔心什麼？據聞石軒劍法大進，距離練成『一劍破萬法』只有最後一步，他一旦成就半步金仙，就足以和師父您分庭抗禮了。」

神皇輕輕頷首：「以正，你說得不錯。但事關道祖，本座必須再謹慎一點，還是等到他道心之衰發作，打上門來，到時候出手就光明正大了。」

見師父心意堅定，只是等待良機，石以正沒再多說什麼，給尚和峰治療了傷勢後，就吩咐他退下。

尚和峰返回自己洞府，盤腿坐下，將願力寶光浮出，溫養需要漫長時光恢復的那部分傷勢，但願力寶光剛剛亮起，尚和峰就覺得自家心神一時有些浮躁，讓本來就受創的願力寶光一下失去控制，劇烈震盪起來。

等他忙不迭要鎮壓願力寶光時，天上忽地響起一聲干雷，其沒有任何法力，乃平平常常之雷，可響得卻是恰到好處，讓尚和峰浮躁的心神再次一滯，於是願力寶光膨脹收縮兩下後，就猛地爆炸，將方圓幾萬里化成了一個幽深的黑洞。

尚和峰本人自然也無法倖免。

石以正察覺到端倪，想要救助，卻遲了一步，而神皇正在神遊靈台山方寸寺，根本沒去注意尚和峰。

「看來石軒初步證見了先天滅運大道的真意！」石以正凝重地道：「難怪周道友言他距離練成一劍破萬法只有一步之遙。」

神皇收回念頭，雙眼微微合攏。

第二百三十三章 道路艱難劫數多

在莫淵遇到兩位神靈的之前剎那，另外一處大千世界中。

一朵輕靈脫俗的朦朦朧朧青蓮徐徐綻放，劍氣凝練，殺意森寒。

隨著其一瓣瓣的綻放，一具三劫願力化身被切割成了無數小片。

林洛身邊諸色雷光閃耀，卻只能苦苦支撐，天下地下、八荒六合，皆是誦唸經文、讚美膜拜的信眾、神兵、神靈，道道大普渡神光匯成了一片琉璃色的海洋，聲音空靈宏大，彷彿能引領人超脫彼岸，得大極樂、大自在。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

若非神霄雷法很是克制諸般侵染元神的邪法，林洛都不知道自家憑什麼能夠撐到如今，雷聲轟鳴，震動心神，讓人時時警醒，不至於神智一暈，就向著眼前那散發道道金光、神聖莊嚴的神靈頂禮膜拜，獻出全部身心。

「只恨自己猶豫，沒有一遇到這位三劫神靈就引動天劫，以至於被他用拖延天劫的手段遮掩了對天劫的感應，難以再引動，被困在這仙陣內無法突圍。」

林洛右手一指，一朵先天青蓮綻放，將一位神靈斬殺，左手一震，無數紫色雷光化成條條電蛇，將不少信眾、神兵等化為烏有。

她看起來威風凜凜，但自己是有苦說不出，仙陣之內，神靈、神兵、信眾等是生生不息，就連自己剛才抓住機會，斬殺的那具三劫願力化身，也僅僅是受到重傷，並未真正隕落，再這麼拖延下去，自己絕難倖免，畢竟對方乃三劫巔峰的神靈，又有四具不下於自身的願力化身結成仙陣。

「可歎我一生自負劍術，若此時有石軒在三劫陽神時的劍術和心性，怕早就斬殺這位神靈了，哎。」

又鬥法片刻，林洛被大普渡神光侵染，漸漸有點心神動搖起來。

「世間多苦，修行多難，沉淪掙扎，永遠不得解脫，只有皈依本座，方能超脫苦海，到達彼岸！」

「對啊，苦苦修煉，好不容易成就元神，長生久視，還要面對這沒完沒了的天劫、衰劫，真是好累、好苦，真想就這麼放下一切，得大清淨、大自在。」

「還不速速皈依本座！」

「一看到這位神靈，彷彿心靈裡就有了寄托，所有苦難都不再存在，好生安樂。」

「還不放下一切，速速皈依！速速皈依！」道道聲音像是發覺林洛心神產生了破綻，眾口一詞地誦念著，分外空靈，分外震撼，分外感染人心。

林洛元神一晃，就要拜倒，可她元神中依然殘留少數念頭，像是有什麼不想放下，不肯放下，不願放下。

受此一激，她反倒是稍微清醒過來，無數雷球爆發，及時將大普渡神光隔絕在外。

林洛內心幽幽地長歎一聲：「好不容易觸摸到了雷電大道的一絲神髓，準備回門中穩固，誰知卻遇到此劫，哎，必須下定決心了。」

她環視一眼，看著那些失去了自我、只有安寧祥和感覺透出的信眾、神兵、神靈，輕輕搖了搖頭：「寧願身死道消，我也不要這樣不死不活，生生世世無法解脫。」

念頭定下，林洛嫣然一笑，絕美中透著堅定，以及少許淒然。

一道紫色雷霆從她元神內爆發，瞬間就激起連環變化，整個天地間，一道接一道的雷光電蛇炸開，宛如一片雷霆海洋。

「真是不甘心啊……」

林洛決絕地自爆元神、本命法寶，僅僅剎那，就將苦海無邊普渡仙陣摧毀，那四具三劫願力化身，足足有三具隕落在雷霆海洋中。

「不甘心啊……」

那位神靈遠遠退開，金身變得虛幻，顯然在林洛的自爆之下，是受創非輕，他頗為惱怒地道：「只差一點，不僅功敗垂成，而且還損失了三具願力化身。」

他話音未落，那已經要平息的雷霆海洋是突然暴漲，向著他席捲過來，速度極快，難以躲避：「這？！」

千鈞一髮之時，他背後是猛地裂開了一道幽深黑暗的空間裂縫，從中伸出來一隻赤、金、青、銀、白、紫等九色光華結成的恐怖巨手，想將他拉入裂縫，躲過洶湧而來的雷霆波浪。

「石神君！」他心情一鬆，這可是神皇座下實力第一的四劫大能，有他出手，自己肯定能躲開雷霆海洋。

但這時，天外飛來一道四色近乎混沌的劍光，向著那九色光華彷彿凝固的巨手斬去。

這巨手顧不得拉那位三劫神靈，變化著諸多手印，九色光芒大作，向著劍光抓去。

這無量大手印乃白衣神君石以正願力寶光凝結而成，是五具四劫化身、四具三劫化身變幻，威力無邊。

但那沒有任何變化斬來的劍光之中，只少量黯淡星芒透出，簡簡單單就這麼斬破了一切阻礙，斬中九色巨手。

巨手之上赤、金、青、銀、白、紫等九色光芒，一重接一重地亮起，但在劍光之下，就彷彿氣數已盡般，又一重接一重地熄滅。

最後其是主動斷掉了一根赤色手指，棄卒保帥，才狼狽退回了空間裂縫。

石以正心中一陣憤怒升起又平息，自己明明已經高看石軒劍術，但還是犯了輕敵的錯誤，未能出盡全力的情況下，白白損壞了一具四劫願力化身。

他可不比羅剎神君，四劫化身有人相贈，五具四劫化身有三具是從以往無數化身中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淘汰而晉陞起來的，兩具是險之又險、生死一線中殺掉和渡化的一位四劫天君和混沌異種煉製，都得來不易，分外珍貴，豈能不心痛。

雷霆海洋將那三劫神靈淹沒，沒有殘留絲毫痕跡。

一道輕輕歎息聲傳來，一點真靈從雷霆海洋中飛了出來，被四色近乎混沌劍光包裹，消失在原地，穿過重重虛空，飛回了石軒手中。

石軒從北斗大世界離開後，最先感覺到師父莫淵渡劫，這才推衍出天機，知曉神皇門下的舉動，可惜慢了一步，只能搶出林洛的一點真靈，讓她不至於墮入輪迴。

這樣自爆而殘留的真靈，記憶是不完全的，即使投胎，也得再次成就元神後，才能恢復，不過總比徹底隕落來得強。

……

楚綰兒所化遁光，蜿蜒不定，忽快忽慢，時隱時現，行走於時光之間，難以琢磨，難以被鎖定追到，如同正常修士無法鎖住時光一般。

「時光荏苒」端得上是奧妙無窮的逃遁仙術。

但即使如此，楚綰兒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還是揮之不去，突然，一股恐怖威壓降臨，壓得楚綰兒念頭是難以轉動，彷彿停滯。

「這是天人氣息！」

好在楚綰兒元神根本是「雷滅三界神光」，而且她以此為基，還練成了「十方毀滅」這越階仙術，所以按照師父所講，勉強壓住念頭不起後，「本性」浮現，極端危險的毀滅雷光是將天人威壓打得支離破碎，剎那間就恢復了清醒，看到了一位寶相莊嚴的神君略微有些詫異地看著自己。

楚綰兒內心念頭電轉，但表面上還是笑嘻嘻地道：「這位神君，以大欺小可不是好習慣，我亦不是什麼小門小派的真人。」

智勝神君搖了搖頭：「本座的來意，想必你也猜得到一二，何苦說這些無謂的話，而且據聞你還有一門真正的越階仙術，本座不用願力化身，勉強不算以大欺小。」

楚綰兒擺了擺手指，看似很輕鬆地道：「是不是以大欺小，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端看咱們背後的天君、道君、神皇，或者道祖，怎麼說？」

智勝神君微微一愣，蓬萊派背景深厚他是早有耳聞，不僅傳自半步金仙神霄宮，而且與五行宗關係匪淺，其宗門事實上的掌教真君石軒據說背後還有生死道祖，如果不是神皇命令，再給自己幾個膽子，也不會做此事。

就在他稍微猶豫，旋即又堅定心思的剎那，楚綰兒是毫不猶豫踏出一步，智勝神君周圍時光略微遲緩，接著附近所有虛空齊齊坍塌毀滅，靈氣毀滅、法則毀滅、與大道的聯繫毀滅，甚至於時光都有一點毀滅的跡象，一切的一切，都在毀滅，無窮無盡的毀滅將智勝神君包圍。

十方毀滅，所謂十方，就是指上、下、東、南、西、北空間六合，加上過去、現在、未來這時光三態，以及自身所處的中央生死之地，一起毀滅，練到精深處，很是克制空間和時光功法。

智勝神君猝不及防下，被遲緩了剎那時光，於是神靈金身被那重重毀滅之力打得金光四溢，斑駁黯淡。

不過他好歹是渡過了四次天劫的大能，僅僅初入五階的仙術一時半會兒還無法讓他徹底隕落，回過神來後，虛幻神國在他金身附近浮現，無數信眾祈禱膜拜，香火願力點點匯聚，化為一道又一道的大普渡神光。

虛幻神國毀滅再生，再生毀滅，難以徹底消亡。

楚綰兒漸漸難以支撐，咬了咬牙，嬌笑一聲：「師父常講生死關頭不能猶豫，只有決絕堅定地行事，才有望尋得一線生機。」

「看來我又得轉世去了！」楚綰兒一點真靈藏起，自家元神猛地坍塌毀滅，「十方毀滅」的核心毀滅，帶來的毀滅是鋪天蓋地，恐怖異常，空間盡數毀滅，一片片讓人心悸的虛無浮現，讓智勝神君落入其中。

這才是真正的毀滅，自身、敵人一起毀滅！

這一番變化，出乎石以正的預料，竟然沒有救回智勝神君。

而楚綰兒一道透明的真靈飛起，想要鼓起最後一點餘力，就近投胎，而這時，一口叮叮噹噹清越響著的小鍾是從天外飛來，將她真靈罩住。

楚綰兒這才真正地鬆了口氣，心情大好。

小鍾帶著她穿過無數虛空，送入了某位人家。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下定決心除禍患

無生界域，無生天，大光明界。

臉色枯黃清雅的寂滅道祖，頭挽雙髻、青色長袍，做道士打扮，正與一位渾身散發柔和光芒，照亮一界，寶相莊嚴但又略顯消瘦的佛陀在婆娑樹下相對而坐。

他自從離開彌勒佛主門下並成道後，是少有返回無生天，即使返回，也不會去拜見彌勒佛主，而是拜訪當年一些交好的同門，比如眼前這位踏入了合道第三步、百多萬年前就被授記為未來佛主的上古大光明佛。

當然，彌勒佛主亦降下法旨，只要寂滅道祖拜見，一律擋回。

佛門目前被佛主授記的未來佛主，一共就只有兩位，上古大光明佛和阿難如來，另外一位寶蓋照空自在王佛，還未能得到兩位佛主授記。

其實要不是寂滅道祖已經非佛，以其兼修佛道兩門，合道寂滅，以及距離再合陰陽道種已經很近的成就，恐怕被佛主授記的兩位未來佛主之一，就是他，而非琉璃門下的阿難如來了。

「寂滅師弟，聽聞你最近得到一門關於陰陽的無上功法，想必距離陰陽大道又近了一步？」上古大光明佛莊嚴之中，露出一絲微笑。

寂滅道祖點點頭：「得來有些曲折，不過確實是關於陰陽的無上功法，對師弟我多有裨益，等閉關幾千年，將這功法融入我本身推衍的功法後，就能開始嘗試著向陰陽大道前行。」

他頓了頓，有些疑惑地問道：「光明師兄，關於北斗之事，你為何不讓我告知門下弟子？這樣免得他們再參合進生死道友的那一攤渾水。」

上古大光明佛若有所思地道：「有些事情，我亦只是有所猜測，還得再看看。」

寂滅道祖聞絃歌、知雅意，看來生死道祖之事，牽涉很廣，說不定還有人在暗中布子，不過於他而言，當前最重要的自然是將功法融會貫通，那樣，他就有把握在十萬年內再合陰陽，踏入合道第三步，而且根基扎實，不會像上古大光明佛這般要花費漫長的時光，才有可能另成造化。

如果不是阿難如來請求援手，他都不願意插手生死道祖這件事：「那我側面提點一下弟子，讓他們能收斂一點？」

上古大光明佛搖了搖頭：「不可說，不可說。」

……

神皇大世界的這一番攻擊，並不是為了全滅蓬萊派真人、真君，而是為了挑動石軒的道心之衰，故而有的是同時進行，有的則提前或者慢了一些，有的更是還未開始，畢竟這種事情不能一次做完，需得慢慢添油加柴，要不然都殺掉之後，結果石軒的道心之衰還未發作，那就白費工夫了。

莫淵完好無損，並且借此渡過第四次天劫，成為蓬萊派有史以來的第三位真君；楚綰兒保留完好真靈轉世；林洛自爆與敵同歸於盡，石軒只來得及搶出一點真靈；許真君、謝方偉靠著這些年在西荒遊歷冒險得到的高階秘寶，逃出生天的同時反殺了對手。

夏景恰好在通天大世界，神皇門下不敢動手；明輕月得到完整的《星河真法》後，正在閉關完善自身功法的根基，逃過一劫；江真人重新成就元神不久，此次並未遇襲，可能是被選定為下一次出手挑動石軒道心之衰的對象；紫郢在西荒遊歷，得到了這些年修為大進，正在廣寒宗內穩固的孟霓裳救援，險死還生；青索、青狼和九靈鎮守宗門，亦是完好。

敖古這條還未成就龍王之身的黑龍，其他外道元神、敕封神靈，神皇門下都暫時懶得去理他們，根本瞧不上眼。

而潘子開、葛成輝、花千落等蓬萊派其他真人，有一部分還未遇襲，有一部分，石軒、孟霓裳、青索等是救援不及，真正隕落，比如潘子開等就是不願被神皇門下渡化，抓住短暫機會，自爆身亡，只餘一點真靈散於天地之間，進入了該大千世界的輪迴。

故而此時天涯海角樓中，原本該濟濟一堂的蓬萊派真人，顯得有些零落。

十幾位道門正宗元神裡，除了莫淵是進階天人外，足足損失了近一半，只得江真人、明輕月、夏景、謝方偉、葛成輝、花千落六位。

天人級數的大能，沒有損失，反倒是多了莫淵，都在天涯海角樓內，只有紫郢重傷，靠著心神聯繫，直接飛回了石軒元神內溫養恢復。

許真君最先開口，直指事情關鍵：「這次攻擊來得突然，遍及諸多大千世界，看起來神皇他們是籌謀已久，所指的對象不言而喻。石軒你不到萬年，就從一介凡人，成為了四劫天君，劍術又是超絕，即使神皇這種積年半步金仙，亦不得不有所提防，畢竟雙方積怨已深，差不多算是不死不休了，他肯定會選擇將隱患扼殺。」

他雖然逃出生天，但還是受到很嚴重的傷，與謝方偉一樣，都需要上百年的工夫來恢復。

「這樣一來，才真的是不死不休。」石軒心情穩定，沒有怒意地道，神皇的心思，自己又怎麼會猜不到，而且他是囂張至極的行事，絲毫不掩飾其目的。

莫淵點點頭：「若非你背景深厚，神皇早就親自下手了，他轉而對付我們，恐怕就是想引動你的道心之衰，到時候你打上門去，他被動防禦，就有很多說道了，所以當時我才讓你不要一時義憤，中了神皇的圈套。」

明輕月關心地道：「君子報仇，千年不晚，不如我們封山一段時日，等石軒你渡過了道心之衰，再去討回公道。」

實力低人一籌，能夠選擇的辦法，委實不多。

「但這樣一來，會不會反而加深道心之衰？」江真人皺眉道。

石軒歎了口氣：「道心之衰，縹緲不定，根本不知道該怎樣渡劫，神皇就是依仗這一點，才步步緊逼。」石軒對於自己身份認識很清楚，一枚還算重要的棋子，但要讓背後那些下棋的大人物們主動為自己出手，基本沒可能，或許他們不會讓神皇殺了自己，但亦不會插手神皇與蓬萊派之爭。

「婆婆不是有位好友在幫忙照看咱們禹余天嗎？不如找她出面？」許真君想到了玄女。

石軒搖了搖頭：「玄女前輩暫時抽不出身。」石軒已經從孔然那裡打聽到，赤帝得到神皇的相助，重新扳回了局面，反而將玄女壓到了下風。

孔然對此頗為無可奈何，她本來想去求肯五行宗幾位半步金仙出手，但那幾位半步金仙全都堅定地拒絕了，照孔然的猜測，八九成是得了她爹爹的吩咐。

正當謝方偉、夏景、葛成輝等想提供主意時，石軒繼續說道：「我倒是有些法子，但需得暫時封山幾年，事情了結之後，若神皇身死，自然萬事大吉，若我隕落，神皇也不會追著蓬萊派不放。」

石軒竟然想挑戰半步金仙？！

這個念頭出現在天涯海角樓每一位真人、真君心裡，震撼異常，從來沒有一位四劫天君，敢於打半步金仙主意的！

過了幾息，莫淵很是沉穩平和地道：「你可有把握？」

石軒微笑起來：「沒有把握，就不叫法子，叫送死。只是這方法，需得隱秘，否則牽連甚廣，因此不便透露。而且此事需得在我道心之衰發作前解決，若拖到那個時候，事情就非常麻煩了，畢竟陷入道心之衰的天君是不可理喻的，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見石軒有一定把握，明輕月、夏景等都放下勸說的念頭，擔心之情依然存在，可一時半會兒卻不知該怎麼開口。

石軒站了起來，向在座真君、真人行了一禮：「此事因我而起，拖累大家了。」

許真君哼了一聲，笑罵道：「你這樣是不拿我們當同門。既然同是蓬萊派之人，一榮俱榮的時候有過，又何懼一損俱損之事？！」

這番言語，讓諸位真君、真人都點頭附和，都是明心見性的元神人物，蓬萊派宗門氛圍又一向不錯，豈是只可以共富貴，而無法共患難的。

石軒將手一握，上清神霄界無數雷光閃耀，將其完全包裹，然後撕開重重虛空，一步邁入。

……

三宵宮內，墨景秋笑吟吟看著石軒：「沒想到石軒你會突然上門拜訪，我還預備著什麼時候去向你討教渡過壽元之衰的經驗，呵呵，以及該怎麼引動誅仙劍陣，擋住四位道君。」

當年西荒之事傳得沸沸揚揚，墨景秋作為三宵宮這超級大宗門的天君，自然有所耳聞。

石軒笑著回應：「石某無事不登三寶殿，特來邀景秋你一起去太元天聽道，對了，還未來得及問，玄霄前輩的傷勢可痊癒了？」

墨景秋目光略微閃爍，她本來就是聰慧之人，又一步步修煉到了三劫天君，智慧、心性皆是出類拔萃，故而從太元天三個字就明悟了一些東西，於是嫣然一笑：「我正想去造化之主開闢的大千世界走走，哪怕太玄道人沒有講道，亦可以體悟諸天核心的玄妙，嗯，多謝石道友你關心，玄霄祖師恐怕還得千年才能完全恢復。」

石軒沒有多說什麼，與墨景秋一起，就往太元界域太元天而去。

太元天作為諸天之一，端得上是修行聖地，來往天君、真人眾多，而且還不時能夠看到半步金仙，遠遠超過了通天大世界等，甚至到了太玄道人公開講道的時日，指不定還能親眼目睹幾位道祖。

太玄道人百二十年講道一次，石軒和墨景秋來得自然沒那麼湊巧，不過一到了太元天，石軒就覺得心神像是一下輕靈了許多，頗有自在之感，想來是窺視自己的道祖、道君們收回了目光。

由於並未講道，道場很是空曠，石軒和墨景秋直接來到太玄道人坐的那蓮台附近。

即使是太元天內的道祖、道君們，亦不敢窺探此處，乃交流隱秘之事的最好場合，當然，前提是要信得過太玄道人。

仙識交流中，石軒開門見山地道：「景秋，我想借混元金斗一用。」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劍破盡千萬法

墨景秋半是驚訝半是證實地張了張嘴，然後輕快地點了點頭：「好。」

沒有任何猶豫，沒有絲毫為難，沒有半點擔心，墨景秋答應的輕鬆簡單，就像石軒借的只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等尋常事物，根本看不出剛才兩人討論的是先天末運道胎混元金鬥，是關係到成道機緣，足以引起諸多半步金仙、後天道祖、先天道祖出手搶奪的珍貴事物。

從以前墨景秋的隻言片語，以及她的態度推測，石軒有七八成把握她會將混元金斗借出，但全然沒想到，墨景秋會答應得這般直接爽快：「景秋你都不問我借混元金斗的緣由嗎？雖然你不擔心我會趁機侵佔混元金鬥，但就不怕我此次行事失敗，讓混元金斗被人奪了去？」

石軒已經發下過無數因果誓言，一身秘密在琉璃佛主眼裡根本不算秘密，但從未因此有劫難到來，因此推斷造化之主不僅出手要受限制，等閒不會插手金仙及以下修士的事情，而且一舉一動，怕都是要契合本性，加上玉婆婆對太玄道人頗為信任的態度，石軒在這講道蓮台附近是沒有任何顧忌，仙識交流是坦坦蕩蕩。

墨景秋嘴角勾起，帶著淡淡笑意：「誠如石軒你所言，殺掉沐璟之後，混元金斗對我，就只是體悟末運大道本源的事物，根本不會以此來合道，失去不失去，無關緊要，至於你之事，沒了混元金鬥，我即使知道了，也是插手不上，所以不如不問，免得從我這裡露出馬腳。」

她說完之後，促狹了一句：「不過，若是你真的弄掉了，玄霄前輩那裡，可是要好好交代一番的。」

墨景秋不太看重混元金鬥，但並不代表三宵宮事實上的掌教玄霄量天尺會不看重。

「只要石某不死，這欠下的人情，石某一定會歸還。」石軒非是婆婆媽媽之輩，不再囉嗦，也沒有發下因果誓言，而是直指本心地說道，「對了，景秋，此事要是能完滿了結，混元金斗還得再暫借一段時日，若我能成就半步金仙，那一兩千年內，必定歸還。」

一事不煩二主，既然將先天末運道胎借到，石軒就定下心神，決定將其作為日後遮掩自家慶雲跟腳的手段。

當然，在此期間，石軒肯定會悄悄加持手段在墨景秋身上，免得她因此而亡，畢竟有先天道胎的墨景秋，外出遊歷時，即使遇上道君滅口，也是有望逃出生天的。

墨景秋笑吟吟道：「能讓你這等諸天萬界公認的最有可能渡過道心之衰，成為半步金仙的未來道君欠下我人情，很不錯。」

然後她纖手伸出，拉起石軒的右手，雙手交握，透過元神接觸，將先天末運道胎混元金斗送入了石軒體內。

這種事物，可不能有一絲一毫大意，若貿貿然化光打入石軒元神，指不定就被哪位路過的道君眼尖地瞄到。

「我慢慢放開中樞禁制，你一點點控制，千萬要小心謹慎。」墨景秋臉色嚴肅凝重起來，先天道胎不比先天靈物，力量強大而外放，稍有控制不住中樞，恐怖的氣息就會散逸出來，那樣人人都知道石軒身上有道胎了。

石軒輕輕頷首，開始專注地探入元神念頭，隨著墨景秋一點點地放開，一點點地控制著混元金斗的中樞。

這一過程如履薄冰，石軒和墨景秋只覺比被同階天君圍攻還耗費心神，足足一刻鐘後，墨景秋才長吁了一口氣，放開了石軒的右手：「好了。」

一方淡金色古樸小斗漂浮在石軒元神內，其氣息被人為的收斂，看起來普普通通，但真要仔細看去，就會發覺其蘊含著極端恐怖的力量，彷彿一條顯化於人前的大道，玄奧超然、亙古不變，那些花紋匯成的萬法消散、大道崩壞、心靈淪喪的末法景象，栩栩如生，有隨時都能映照出去，降臨世間的感覺。

「多謝你了，景秋。」石軒雙眼緩緩睜開，一抹精芒閃現，這是由於石軒還沒有掌握先天道胎靈禁，被其力量侵入元神少許。

墨景秋微笑道：「石軒你若是不急，最好在此間隨意找一處洞府，將混元金斗近乎合六為一、化為道種的靈禁掌握完全，那樣才能將其威力發揮到最大，而我就在太元天隨意走走，感受體悟下三千大道相生相剋的奧妙。」

「嗯，這點時光還是不能省的。」石軒本身就會混元金斗的祭煉法門，且熟練非常，還化入了本身劍法，自然無需再問墨景秋要法門。

……

神皇大世界內。

坐在黃金寶座上的神皇微微皺眉，引得週身願力寶光中載沉載浮的金燈是忽明忽暗，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石以正說話：「這個時候，石軒竟然還有心情邀請三宵宮的天君去太元天聽道？」

石以正笑道：「石軒一貫謹守自身，沒有道侶，或許他道心之衰的表現之一就是色心大熾。不過，確實有點古怪，如此大刺激之下，他竟然還想著去找道侶？」

神皇搖了搖頭：「不對，石軒的道心之衰不該是這個表現。莫非他是想請三宵宮的幾位半步金仙出手，所以先提前打好關係？」

「要是石軒真的請動了玄霄她們，即使她們並不直接插手，光是去相助玄女，讓其解脫出來，就很麻煩了。」石以正有些擔心地道，整個事情可是自己一手策劃的。

神皇微笑道：「以正，你無需擔心，本座已經請動了不空師兄以及另外幾位師兄，真要有其他半步金仙插手，他們自會擋住。」

「本座倒要看看，石軒究竟有什麼手段！」

……

不僅神皇如此作想，一直窺探著石軒的酆都帝君、九藏帝君等亦是差不多的想法，只是他們還抱著淡淡的同情，和看好戲的心態：

「可憐的神皇，等他發現石軒頭頂多了一尊天地玄黃玲瓏寶塔的時候，那該是怎樣的表情？」

……

七年之後，太元天，某座洞府內。

白色黯淡劍光透著點點斑駁金芒，凝練而純粹，繞著洞府輕輕一旋，然後落到了石軒掌中。

石軒將三才滅法劍收入元神內，定靜觀心，剎那間，就懾服了諸般情緒念頭，雙眼清明，不驚不懼、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整個人如同一口鋒銳至極的絕世寶劍，森嚴、決絕而堅定。

一步步踏出洞府，石軒沒有任何猶豫，扭曲時空，跨過重重虛空，向著通天界域神皇大世界挪移而去。

感應於此，神皇睜開雙眼，神情鄭重：「來了……」

酆都帝君、九藏帝君、幽海帝君等同時側目，隔著億萬大千世界和虛空，看向神皇大世界：「要開始了？」

娥凰等道祖亦略微分心於此，不管如何，石軒終究還是生死道祖的一枚棋子。

……

神皇大世界之外的某處幽暗虛空，時空猛地扭曲起來，一道青色身影從中跨出，氣度平和，風姿出塵，正是石軒。

石軒看著眼前這散發著淡淡金黃色光芒的大千世界，看著來來往往數不清的神祇，微微一笑，沒打任何招呼，就將白色黯淡劍光飛出。

接著劍光一展，劃破重重時空，越變越大，如同一處大千世界化光襲來，巨大浩瀚，遮天掩地！

「神皇出來受死！」石軒這時才朗聲道。

白色黯淡劍光諸般變化凝練如一，純粹而明澈，透出少許斑駁的淡金色光芒，兩者並不矛盾，反倒是融洽非常，近乎在劍光之內幻化出一朵簇擁著金色小斗的黯淡白色慶雲。

劍光所向，道道金黃色光芒就如同白雪遇到沸水，瞬間就消融破開，毫無阻擋之力，竟像是在迎接著這道平凡普通的劍光。

寬廣無比的神皇大世界內，陣陣禪唱仙樂響起，空冥神聖，仙氣繚繞，一隻足有小半個大千世界大小的巨手，帶著無數金色光芒向著白色黯淡劍光抓去。

這只巨手彷彿淡金色琉璃光芒凝固而成，晶瑩剔透，流光溢彩，每一根手指都纖毫必現，光是指甲蓋就有正常星辰的大小，環繞著億萬誦經、膜拜的神祇，浩瀚空靈之感油然而生，潛移默化地渡化著世間眾靈。

但當那白色黯淡劍光簡簡單單斬落，環繞巨手的金色光芒是全部黯淡熄滅，誦經膜拜的神祇則個個褪去神靈金身，化為凡人。

而巨手附近，以及其下方的神皇大世界，是突兀地憑空發出陣陣哀鳴，像是大道之泣，本該毀滅的事物重獲新生，時光凝固成了空間，功德金光透出滔天殺意。

不知多少神皇大世界的神君、神靈，是瞬間失去了對願力化身的鎮壓，那無數願力化身帶著猙獰怨毒的氣息紛紛反噬，慘叫之聲不絕於耳，宛如地獄場景。

萬法消散，大道崩壞，心靈淪喪！

「一劍破萬法！」酆都帝君愕然側目。

九藏帝君更為詫異：「竟然是結合了先天末運大道真意和運轉的真正一劍破萬法劍術？！」

淡金色琉璃巨手連續變化手印，在劍光斬破重重光芒，斬落到手掌之上時，終於是險險將其擋住。

端坐大殿內寶座上的神皇，一下站了起來：「短短幾年間，石軒就將一劍破萬法練成？！而且還不是先天滅運大道，是先天末運大道！真劍術種子耳，甚至超過了當年的玉景道人！」

石軒一劍斬出去後，直接就開始引動時空道標之門，要想殺掉神皇，光憑只有九階仙術的三才滅法劍和一劍破萬法劍術那是想都不要想，甚至連保命都辦不到，而光明正大之下，自己可不敢直接使出混元金鬥，道祖們可不會說等著你石軒殺掉了神皇才來搶奪。

再者，石軒這並非真正的一劍破萬法，因為結合的不是先天末運大道的真意和運轉，而是末運道胎蘊含的那些，這兩者從出手的表現和本質來看，沒有區別。

對於已經祭煉了混元金斗的石軒而言，這要輕鬆簡單許多倍，沒那麼大危險。

當然，如此一來，劍術威力亦要比正常小一些，但在別人眼中，剛剛練成一劍破萬法劍術的石軒，表現出這般威力，才是正常！

第二百三十六章 求道縱死心如鐵

施展「無量大手印」及時擋住石軒的一劍破萬法之後，高大威嚴、雄姿偉岸的神皇金色袞袍無風自動，內心微微笑道：「誠然你是絕頂的劍術天才，但光憑一劍破萬法劍術和這口僅僅九階的仙術，就敢打上門來，真是膽大包天，陷入道心之衰的修士真是不可理喻。」

早在石軒扭曲時空，到了大千世界之外時，神皇就有出手的機會，可他謹慎之下，還是任由石軒一劍斬出，這麼一來，他就是被動防禦了。

雖然在石軒出乎意料的一劍破萬法之下，吃了點小虧，折損了百多年道行，但是這對神皇無傷大雅，接下來，就能一舉除掉隱患了！

「本座今日就讓你真正見識一下何為半步金仙，絕非你依仗誅仙劍陣殘影等外物抵擋一二後能夠想像的！」

神皇腦後那輪金黃色願力寶光，急速綻放，琉璃色光明大作，照亮一界，其垂下的道道金芒如簷前水簾般流動不停，內中載沉載浮的無數盞金燈，一盞一盞亮起，像是萬家燈火，又彷彿莊嚴神國中接引信眾的道標。

這些光芒匯成了一道帶著陣陣空靈雋遠氣息、億萬神祇遍佈其中的琉璃色光芒，覆蓋一切地向著石軒打去。

其看似流過了無盡幽暗，實際上是直接穿透了重重時空，出現在石軒周圍，所過之處，任何事物都歡欣雀躍、大徹大悟、誠心皈依，即使是天地法則，即使是時光、空間。

大普渡神光，渡化一切，接引眾生，超脫彼岸！

可就在大普渡神光封鎖住附近時空之前，那道白色黯淡、破盡萬法的劍光是陡然消失，而石軒身上亦亮起一道堂皇明亮的紫色雷光，氣息恐怖，抵禦住了神皇的威壓，瞬間將石軒包裹住，撕開了空間屏障，向著宇宙邊緣蠻荒地帶挪移而去。

其速飛快，乃半步金仙的層次，讓不少盯著此處的半步金仙頓時就失了石軒蹤跡，只有酆都帝君、九藏帝君、幽海帝君早就知道石軒身上有這麼一扇時空道標之門，有所準備下，才追尋到了石軒遁去的地方。

神皇威嚴莊重的臉色，泛起一絲笑意：「想逃？」

觀戰道君或許無法追蹤到石軒逃向何方，但剛才交手之下，神皇是牢牢鎖定了石軒的氣息，即使剎那之間，其就挪移到了蠻荒地帶的某處大千世界，也在神皇的心靈映照裡面。

神皇不敢怠慢，這個時候，正常而言，以其半步金仙的境界，甚至無需離開自家大千世界，直接扭曲時空，跨越界域地將大普渡神光打過去便可，但他知道石軒身上有一件先天靈物，能夠遮掩天機和摒除半步金仙的鎖定、追蹤，稍有不慎，就會被石軒逃出生天，海闊天空。

而有了今日這麼一擊，石軒很可能在短時間內就會徹底引動道心之衰，到時候被他成就了半步金仙，就很是麻煩了。

已經站起來的神皇，一步邁出，身前重重時空扭曲，像是水波般蕩漾。

「就算你石軒有埋伏，我亦有幾位道君幫手！即使你有道祖背景，這種時候，老師絕對不會置之不理！」

藝高人膽大，神皇從扭曲時空中走出，看到了一個不算鼎盛的大千世界，而這時，石軒又已經引動了時空道標之門，紫色雷霆閃耀，衝破天際，直接往宇宙蠻荒邊緣地帶的另外某個地方挪移飛遁。

神皇不緊不慢、不慌不忙地再次扭曲身前時空，你有半步金仙加持的時空道標之如何，本座可是貨真價實的半步金仙，難道還追不上你？！

而且這種別人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只能在門的兩側各自烙印一個時空道標，必須靜下心來方才可以更改，既然石軒的來回兩個所在已經確定，神皇又豈會擔心追不上他。

「嘿，蓬萊下院，原來這裡是蓬萊派的秘密根基。」跨入水波般的扭曲時空前，神皇仙識只是隨意一掃，就發現了這個大千世界的部分玄機，此處正是七仙大世界！

但神皇並沒有直接下殺手，此時追殺石軒才是緊要，其餘之事，日後再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石軒引動時空道標之門想要挪移而去的地方，正是宇極鼎所在的大千世界，經過兩次挪移，能讓神皇的戒備稍微緩解。

只有在宇極鼎裡面，自己才能安安心心地直接運使先天末運道胎混元金鬥，不怕被道祖們發現。

雖然如此一來，就會暴露出宇極鼎所在，但當初的因果誓言中可沒包含被人追殺之下，不能到宇極鼎避難的內容，並且哪怕道祖發現了宇極鼎，想要透過這先天宇之大道靈物的屏障，看到裡面的狀況，亦是需要花費時光來破開的，或者需直接降臨，進入其內。

而石軒要的就僅僅是這短暫的時間差！

先天末運大道的威力，若與自身功法相契合，則相當於半步金仙證見了外道演法的層次。

經過造化之主推衍完善的《寶錄》正好蘊含了末運大道，石軒自己亦證見了部分先天末運大道真意，經過這幾年的祭煉和掌握，足以發揮出混元金斗七八成的威力，即使還達不到外道演法的層次，也有道基圓滿的水準了。

石軒記得墨景秋說過，混元金斗乃萬法剋星，如果實力不在一個層次上，是半點反抗也無。

而神皇只是道基還未圓滿的半步金仙！

等道祖們降下念頭，或直接進來時，石軒有九成把握已經將神皇削成天君，一劍斬殺，這樣就不擔心末運道胎暴露在道祖眼中了。

半步金仙加持的時空道標引動之後，非常之快，僅僅剎那，石軒就感應到了宇極鼎所在的那處大千世界。

但就在這時，石軒元神內是猛然泛起了飄縹緲緲、蘊含萬千大道、教化眾生頓悟超脫的道德氣息，讓石軒的道心再次一清，明鏡般的心靈上像是有什麼厚重的無形塵埃被其一掃而空。

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

「道德經？」石軒霍然一驚，根據《寶錄》煉製的天人第五衰渡劫秘寶「道德經」竟然在這個時候引動了，豈不是表明自己已經處在道心之衰真正爆發的瞬間！

石軒一直以為透徹如明鏡的道心，這個時候才真正的晶瑩剔透，映照一切。

「宇極鼎內有殘留的太虛幻境，裡面映照出了末運大道、混元金斗等幻影，道祖只要發現，怎麼可能想不到先天末運道胎就在宇極鼎內，這樣一來，若他們還推測不出混元金斗就在我身上，並依仗於此殺掉了神皇，那才是愧對自己金仙道祖的身份！」

「即使他們沒有發現太虛幻境，光是從我邀請三宵宮墨景秋去太元天一遊後僅僅幾年，就證見了先天末運大道真意，並練成了一劍破萬法劍術，就會產生不小的懷疑，再加上宇極鼎的暴露，道祖們豈會想不到前因後果！」

「如果說先前的懷疑，還礙於我是實力相當的道祖棋子，還需要試探證實，等一看到宇極鼎，道祖們就肯定再無疑慮，恐怕又是一場金仙大戰爆發，甚至於站在我這邊的生死道祖，都有可能對我出手！」

「而且暴露了宇極鼎，太虛道祖、五行道祖說不定會降下怒火！」

「這一番計劃，看似周詳，實際上漏洞百出，就算能殺掉神皇，混元金斗和自家性命亦是不保！」

「果然是道心之衰，我一貫行事謹慎，思慮周全，竟然會如此大意，弄出這麼多的疏漏！」

種種念頭，在石軒元神中電光石火般閃現，讓石軒明白了自己果真已經陷入道心之衰，而且真正爆發就要來臨。

「接下來該怎麼做？」

沒有任何一本道書，沒有任何一冊典籍記載了接下來該怎麼迎接徹底爆發的道心之衰，石軒只能謹守心神，觀想清淨自然道德天君，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鎮壓元神。

「等等。」石軒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五行道祖到過宇極鼎，而且到過太虛幻境，他怎麼可能推測不到宇極鼎內還有先天末運道胎的存在，即使他是慢慢尋找，這幾十萬年來，早應該把宇極鼎內諸方世界尋遍，為何還將混元金斗留在原處？五行可是能合末運這相反道種的！」

「與他類似的是太虛道祖！」

「他們為何不將太虛幻境直接抹掉？！當時五行道祖為什麼要使出五色神光？！」

「一直以來，這麼明顯的問題，我和景秋、玄霄為什麼都不去想？是被五行、太虛道祖蒙蔽了心靈，還是另有緣由？」

種種一切，說時遲，那時快，石軒發覺自己心靈陡然陷入了一個似虛似幻的幽暗虛無世界，到處皆有點點光芒閃爍，但石軒再也無法感應到元神之外的事物，以及馬上就要追到的神皇了。

石軒意識化身位於這幽暗世界正中，將對五行道祖的疑惑全部壓下，環視四週一眼，心中暗道：「這是道心之衰降臨的內心禁錮？」

到了這個地步，石軒不再擔心神皇是否追了上來，外面的自己是否快陷入瘋狂，靜下心思，專心致志於這莫名之地，而且石軒有所明悟，這裡怕是剎那千年的環境，闖得出去，道心之衰就渡過，成為半步金仙，闖不出去，徹底陷入瘋狂，直至身死道消。

那一點點閃爍的光芒越來越亮，每一點光芒內都浮現出一幕場景。

石軒定睛看去，愕然發現，這些光芒內的每一幕場景，都是自己曾經經歷過的事情：

並非刻意追求下，得到了「金剛琉璃仙符」。

不依仗外物，連渡兩次天劫，練成陰陽混洞神光。

不違本心，返回禹余天，險之又險殺掉了血影神君。

然後靠著「金剛琉璃仙符」以及江真人、徒弟楚綰兒為自己尋到的法寶，渡過了九火焚心劫。

把持住了本身，沒有被左聖帝袍這四劫通天靈寶，以及九幽之主的身份迷惑，堅定地離開了九幽大世界，並借此觸摸到了一絲陰陽大道神髓。

……

尚未看完，石軒心靈一震，諸多畫面在內心浮現。

那為了渡過天人衰劫，毅然血祭了小千世界及其內所有生靈，結果成為死亡道祖養分的天君。

那為了功德之氣，加入了統一大千世界行列的元神真人，全然不顧自己是否喜好於此，日夜爭鬥，猙獰恐怖，不似道門正宗元神，反倒像是魔道真人。

那為了渡劫秘寶、秘術，常常下洞府，入洞天，拚死爭鬥，忘了磨礪道心初衷的真人、真君們。

那為了渡過壽元之衰，在混亂洪荒外居於墟市，捨去逍遙，蠅營狗苟，「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的天君！

……

「四九重劫，天人五衰，就像是大千世界、虛空宇宙、三千大道為了阻擋我等修道之士前進，從而派來的敵人，面對敵人，自然是什麼手段都可以施展，秘術、秘寶、法寶、靈寶皆無不可，但身處其中，一步步前進，卻很容易行差踏錯，忘了斬殺敵人是過程，不是目的，明悟大道、貼近大道才是，一旦陷入了那種為了渡劫而渡劫的心態，恐怕天人第五衰是難以越過，更別提與道合真了。」

「你一路突飛猛進，需得把持自身，堅守本心，寧可慢一點，艱險一點，也不要為了渡劫而渡劫。」

師父莫淵的話，以及自己這幾千年來的點點明悟，在新開闢的大千世界靜思千年的收穫，像是打通了關隘，在石軒腦海中猛地融匯貫通起來。

很多無法理解，無法參透的事情，石軒一下就明確了然起來。

「原來真正的道心之衰，是從成就元神就開始悄然降臨，考驗的是面對重重天劫、衰劫的阻難，面對無數道路、寶貴事物的誘惑，是否能堅守自身，把持本性。」

「難怪道心之衰，如此虛無縹緲，如此艱難困苦！」

「難怪那麼多真人、真君，尚未渡過壽元之衰，看起來就像陷入了道心之衰。」

「一旦在這條路上，畏懼了艱難，承受不住誘惑，道心就會悄不可見地衰退，日積月累，直到渡過壽元之衰後，立刻就會無聲無息引發、加速衰減道心，等徹底爆發起來，就積重難返了！」

什麼叫道心之衰，這才叫道心之衰！

「堅定道路，成就金丹，明心見性，照見元神，把持本心，渡過道心之衰，這方為道心修為的三個境界！」

石軒陷入這深深震撼、警醒的同時，看到那些光芒一點點向著自身飛來，繼續展現出一幕幕的場景，就像在拷問著自己的道心：

「傳下功法，教化眾生，得到功德之氣，有付出才有收穫，利人利己。」

「第四次天劫，迎難而上，除了玄黃寶塔，再沒有用過任何秘寶、秘術。」

「為助孟霓裳，入元癸玄冰鏡內的洞天，九死一生，不違本性。」

「盜取兩儀滅道劍修煉法門，平等交換，不違本性。」

「天人第一衰，靠著深厚積累渡過，即使秘術，亦是不違本心的修煉，照顧了顧滄海、衛沛凝等許久。」

「時光秘洞中，步步艱險，但從未違背本性，殺掉施景仁亦是他不肯放過自己。」

「天人第二衰，靠著證見陰陽大道真意渡過，未用秘寶、秘術。」

「天人第三衰的渡過，靠的是深厚積累，以及順手從施景仁身上得到的渡劫秘寶，不違本心。」

「末法之地，面對先天末運道胎的誘惑，面對一步登天的誘惑，沒有違背本心，沒有背後出手，蒙蔽心靈。」

「天人第四衰的渡劫秘術，是以磨礪自身道心為主要目的的同時，順便修煉成功的，不違背本心！」

……

一幕幕過往拷問著道心，這些光芒化為了震動心靈的宏大聲音：

「步入此道，常痛苦煎熬不堪，常寂寞清冷難奈，常有歿於路邊而無人聞者，非常人所能為，汝可能把持本心？」

「步入此道，常受非難，世人辱你、罵你、輕你、賤你，友人疑你、誹你，視你為異類，無人與你同行，汝可能把持本心？」

「步入此道，常受誘惑，有種種簡單易行的方便法門，有無數讓你一步登天的寶物，如此種種，汝可能把持本心？」

面對於此，石軒徹底明悟：

「『修行之患在自身』，『把持本心、堅守自身』，這些前輩先賢們記載於道書典籍裡的大道至理，將渡過道心之衰的關鍵講得明明白白，看起來簡簡單單，平凡至極，人人都懂，可有幾位修士，能夠堅守到底？」

當一位位明明不如你的修士，境界趕上你，超過你時，你能把持住本心嗎？

當前方道路艱難危險，九死一生，需得違背本性，才有更大希望闖過，你能把持住本心嗎？

當種種誘惑擺在你面前，不乏捷徑坦途，不缺直指大道的關鍵，你能把持住本心嗎？

當四九重劫，天人五衰，依次而來，無法躲過，剛剛長生久視，就要步入死亡，你能把持住本心嗎？！

當有一條道路，只要堅持下去，堅定自身，一以貫之，就有不小的希望成功，你能把持住本心嗎？若這條道路，處處艱難，步步誘惑，成功的希望卻似乎遙不可及，你又能把持住本心嗎？！

人生無數條道路，無數重艱難，無數種誘惑，你能堅定道路、堅持自身、堅守本心地一路走下去嗎？

你，能嗎？！

石軒微微一笑，向前邁出一步，過去種種皆在內心迴盪。

浮雲蔽月不遮眼，求道縱死心如鐵！

千種誘惑，萬般艱難，我自秉持本心，一劍斬去！

忽有道心如皎月，玉兔東昇照萬千，整個幽暗虛無的世界，像是被石軒所徹底照亮。

唯大毅力、大智慧、大堅定者，方能得大自在、大逍遙、大解脫！

第二百三十七章 歷劫明心大羅仙

隨著石軒這一步踏出，道心所化的身體像是一輪皓月，大放光明，皎潔的光芒將幽暗虛無的世界照得堂堂皇皇卻又清雅柔和，幽深的黑暗是節節敗退，彷彿被那道道清輝所吞噬。

最後清輝照耀下，虛無搖動，出現了條條裂縫，支離破碎。

透過這些裂縫，石軒的道心化身能夠看到外面普通的黑暗，其沒有那麼深沉虛無，而在這普通的黑暗盡頭有一點光芒閃爍，似黑似白，熟悉異常。

「陰陽混洞神光！」石軒一眼就認出了那光芒是自身元神根本所發，頓時明白，道心之衰就是將元神意識拉入了本身道心最深、最沉、最暗的地方，若畏懼了艱難，承受不住誘惑，那就必定受不住大道拷問，永遠被禁錮在這幽暗虛無中，表現在外的既是徹底瘋狂。

本來渡過道心之衰是有一個不算短的過程，哪怕是真正爆發後的徹底瘋狂，亦是循序漸進，但「道德經」的作用，讓石軒能以清醒的意識進入道心之衰，於是道心拷問集中在一起襲來，讓石軒能在瞬息之間渡劫成功。

這就是「道德經」的妙用之一，不愧為《寶錄》這無上功法在天人第五衰僅有的一件秘寶。

當然，能否渡劫成功，則與「道德經」沒有任何關係了，端看從元神以來是否把持住了本心，若不能，道心被自己所禁錮，就算是金仙道祖亦無法出手解救，否則解救出來的也僅是一個渾渾噩噩的廢人，唯一的辦法就是直接殺掉元神，搶出一點真靈轉世。

而修煉心魔大法的四劫天君，憑借其大道的特殊，是能夠在這禁錮中稍微有所緩和的。

元神之外還有神皇追殺而來，石軒不敢耽擱，再次邁出一步，直接就從那裂縫之中，出現在了普通黑暗裡，向著那點光芒飛遁，以求道心意識與元神徹底融合。

但石軒剛飛遁出少許，心中念頭是忽地一動，驀然回首看去。

只見那幽暗虛無、帶著條條裂縫的世界乃是一冊攤開的古樸書卷，自己就是從這冊書中掙脫出來的。

其攤開的這一頁上，用至簡至玄的道種文字寫著一行朱紅色大字：

「石軒，天人第五衰道心之衰，渡過。」

這行朱紅色大字越來越暗，急速消失，而石軒只覺道心像是擺脫了另外一重禁錮和束縛，更加輕靈自在，並且目前隱隱相連的元神，亦有今日始得圓滿的舒暢逍遙之感！

然後其書頁由後往前翻動起來，似緩實快地合攏著。

石軒有些愕然看到這冊書卷的書頁分成了三個部分，前面兩個部分的間隔，是一扇古樸神秘、深邃浩瀚的大門，與自家成就元神時踏破的生死玄關有五六分相似，後面兩個部分的間隔則是無數難以言喻的花紋匯成的一片虛無世界，像是蘊含著三千大道。

書冊很快合攏起來，其封面有著諸多玄奧花紋，連成了那扇古樸浩瀚的大門，而大門的背景是蘊含著三千大道的虛無，周圍則是六道輪迴場景。

正中是三個複雜難言的篆字：

「生死簿」

石軒隱隱有些明悟：「原來生死玄關、天劫、衰劫都是生死大道的具現，難怪它是本方宇宙的正統超脫之路，而其書頁分成的三個部分，恐怕是分別包含了本方宇宙所有練氣、元神、天人的修士，只有渡過道心之衰，才能從生死簿中掙脫出來，這或許就是修煉意義上的『跳出三界外，始得長生果』。」

「今日我才算從生死簿上除名，無衰無劫，真正的長生久視，不過只要還能被人殺死，想來就還受生死大道的約束。」

生死大道具現的「生死簿」漸漸消散。

正當石軒準備轉身飛遁往那點光芒時，已經夢幻泡影一般的「生死簿」內是猛地飛出一樣事物，向著石軒懷裡投來！

石軒非常疑惑地接住這沒有絲毫危險感覺的事物，能夠從生死大道中送出事物來的，非生死道祖莫屬！

等石軒看清楚這樣事物後，很是有點震驚，因為它與剛才看見的「生死簿」一模一樣！

但它感覺真實，非是大道幻化具現而來！

「這是先天生死道胎！」石軒亦算是見識過道胎的人物，甚至目前體內還有一個，故而瞬間就認出了這是什麼！

渡過了道心之衰，石軒自然是很快壓住震驚，想明白了前因後果，心中半是感謝半是腹誹地道了一句：「看來我這枚棋子，對於生死道祖確實重要，竟然將生死道胎借道心之衰的機會給了我，讓我能掩飾慶雲跟腳，嘿，真個大方，不愧是道祖。」

從生死道祖能夠借道心之衰送事物，且生死道胎依然保留，石軒肯定他已經靠著本身的力量重新合道，果然所謀非小。

而身上有兩個先天道胎，石軒算得上宇宙開闢以來前無古人的一位了。

石軒心中剛腹誹完，那生死道胎之上是猛地發出淡淡的似黑似白光芒，匯成了三個篆字：

「記得還」！

石軒嘴角微微抽搐，剛讚揚您老人家大方、大手筆的。

這生死道胎的中樞是完全放開的，但有道祖的力量壓制，其氣息無法洩露半點，石軒稍稍侵入心神就將其中樞完全掌握。

來不及去掌握更多靈禁，石軒道心化身就帶著這先天生死道胎直奔那點光芒而去，已經渡過了道心之衰，鬼才知道外面是不是「剎那千年」。

瞬息之間，石軒的意識化身就衝入了那似黑似白的陰陽混洞神光。

空空冥冥中，石軒只覺自家道心、元神徹底融合，並逆流而上，全部化入了寄托在陰陽大道內的那絲元神。

那絲元神急速擴大，在陰陽大道本源內顯出了石軒的模樣。

道心如皎月，再沒有被大道本源所同化的危險，與其是完完整整地融合。

融合後這元神猛地下降，化為了一朵黑白分明，又互相流轉變化，放出億萬黑白交雜毫光的慶雲，這是石軒根本功法、道心修為、對大道真意的掌握以及法力所凝結而成的道果慶雲！

「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

剛一凝結而成，這「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就足有三十萬年道行，遠遠超過了石軒修煉的年份，主要是因為證見了陰陽大道真意，且根本功法乃諸天萬界數一數二的無上真法。

三千大道虛無縹緲，難以觸摸，但又確確實實存在於每個地方，也存在於石軒的元神內，所以這番變化，只是在石軒元神內出現，並不比成就金丹、元神、合道時有異象外顯。

在這一點上天人五衰是一脈相承的。

故而石軒當時才只是害怕神皇出手，逼得自己顯化慶雲，而沒有擔心渡過道心之衰，凝結「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時，會被人發現，除非陰陽大道已經被人所合，那樣這位道祖就能感應到有人在融合陰陽大道本源。

已經融合了陰陽大道本源的石軒，時時大道在身，身處於道。

此方為半步金仙！

「與天同壽莊嚴體，歷劫明心大羅仙！」

石軒睜開雙眼，發現自家是停在孕育著宇極鼎的那方大千世界之外，看來被「道德經」氣息點醒後，自己是下意識停住了時空挪移。

周圍一片幽暗虛空突地沸騰起來，萬事萬物都在毀滅著，萬事萬物都氣數已盡，大道崩壞、萬法消散。

扭曲的時空中似乎要走出來一位金色袞袍的皇者，但這時空亦是氣數已盡的消散、毀滅。

神皇略微一驚，怕石軒要施展手段逃離，腦後金黃色願力寶光垂下的道道金芒內，那億萬盞金燈是綻放出無數毫光，陣陣毀滅之力打在其上，只能蕩起微微漣漪，他是不顧時空混亂，強行挪移了過來。

而這時，那些毀滅氣息，氣數已盡、萬法消散之感是全部收縮，一下鑽入石軒元神內，與其元神上的兩儀滅道劍銘紋相合。

一個個道種文字圓滿起來，並借助剛才石軒融合大道本源的殘留影響，將先天毀滅大道、先天末運大道、先天滅運大道本源引動降臨，與己相合。

一口三寸三分的似黑似白飛劍陡然出現在石軒元神內，它小巧玲瓏，彷彿玩物，但真要仔細感應，就會發現自身陷入了宇宙毀滅、大道崩壞、氣數已盡的虛實難分恐怖場景中。

這是一口終結之劍。

這是兩儀滅道劍。

由於石軒第二次引動時空道標之門，出乎了酆都帝君等預料，所以此時此刻，關注著這裡的只有金仙道祖。

妖祖殿內，華貴絕色的娥凰微微一笑：「原來生死他是結合器修的法門來合相反道種，倒是好想法。」

目睹這一切，金仙們怎麼可能還猜不出這功法的奧妙，但這條道路亦是艱難，不僅需要一門器修的無上功法，而且還得靠漫長時光推衍來與自身功法結合，並不比其他簡單多少。當然，這樣推衍出來的功法，若從頭修煉，合相反道種時，衝突就要小許多，只是轉世重來，亦要危險許多。

這樣的變化，讓神皇是內心一緊，瞳孔微微收縮：「莫非石軒成就半步金仙了？！」

不過他亦是歷劫明心的半步金仙，瞬間就壓下疑惑和驚訝，有了決斷：「即使成就了半步金仙，他的境界、實力、道行都要差本座不少，若不趁這個機會殺掉他，就再也沒有機會殺他了！」

石軒成就了半步金仙，就有實力擺脫神皇的鎖定，到時候往混亂洪荒一躲，神皇可就尋之不到了。

「這種不到萬年就踏入大羅境界的人物，若不能殺掉他，等他成長起來，那就後患無窮！」神皇當機立斷，眼中無名怒火噴發，無色、無形、無質地向著石軒燒去，同時他腦後金黃色願力寶光內，有十一道偉岸身影浮現！

其實石軒成就半步金仙，花費的真正時光是一萬一千五百多年，畢竟打斷宙光鍾衍化後的剎那千年，還是在修行的，只是世人不知罷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半步豈會有等閒

神皇當機立斷，施展「神靈怒火」這專傷元神的無上神通，向著石軒身周被其鎖住的時空無聲無息燃燒而去，一旦被其纏上，石軒的道行就只能擋得下七八成威力，會被直接傷到元神本體，雖然不至於在道行耗盡之前隕落，但也端得上是一門陰狠詭異的「大道」攻擊。

「神靈怒火」脫胎於「大普渡神光」，只是一個專門渡化元神，一個專傷元神，普通大神通難防，故而神皇才能將其修煉到無上神通層次，沒有止步於九階仙術。

可無名、無色、無形、無質的「神靈怒火」剛剛燒到石軒身邊，石軒體內就猛然飛出了一道似黑似白的普通劍光，變化至簡而至玄。

劍光所向，「神靈怒火」當即熄滅，戛然而止。

石軒的兩儀滅道劍，剛一練成就蘊含先天毀滅大道、滅運大道、末運大道真意在其內，處於「得了真意但並未圓滿」的無上神通第二重境界，對應於「道基尚未圓滿」的半步金仙，與神皇的手段在伯仲之間，只有將四口飛劍打入毀滅大千，煉製成滅運圖錄的半成品，其才是「道基圓滿」的事物。

這三條大道裡面，石軒目前掌握最深的是先天末運大道，因為自家劍法已經結合末運道胎蘊含的真意和本源，勉強算得「一劍破萬法」。

故而這一劍，石軒是將兩儀滅道劍蘊含的先天末運大道真意完全激發，與自家劍法融洽結合。

這一劍，方是真正的「一劍破萬法」！

似黑似白劍光瞬間就劃過了漫長的虛空，當頭斬向神皇。

劍光未至，神皇護身的億萬金燈毫光就開始黯淡起來，金燈神國內的無數神祇、信眾們紛紛臉現迷茫，蠢蠢欲動。

附近大道徹底崩壞，除了「接引眾生彼岸金燈」這道果護身之外，神皇竟然有使不出大道攻擊的感覺！

先天末運大道，乃萬法剋星，主大道崩壞，心靈淪喪！

其與「一劍破萬法」相得益彰，契合非常。

「石軒什麼時候有這麼一口大道層次的飛劍了！」神皇略微驚訝，有點猝不及防。

石軒的本命靈寶太極圖六層靈禁圓滿，提升到大道層次，乃順理成章的事情，但這口突然冒出來的飛劍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神皇很快就壓下種種念頭，週身金芒內載沉載浮的億萬盞金燈柔和但堅定地繼續綻放著毫光，將末運大道之力擋在其外，腦後金黃色願力寶光內伸出一隻琉璃色巨手，向著那似黑似白劍光抓去。

劍光斬落，無量大手印急速黯然，從中分開。

劍光斬落，神皇緊接著噴出的「神靈怒火」徹底熄滅。

劍光斬落，大普渡神光陣陣禪音變為撕扯心靈的鬼哭狼嚎，琉璃色斑駁起來，寸寸碎裂。

什麼叫一劍破萬法？這就叫一劍破萬法！

神皇幾門無上神通，竟然難以抵擋分毫，眼見那似黑似白劍光就要落在自家「接引眾生彼岸金燈」之上。

好在神皇先前打算搶先下殺手攻擊石軒時，就在準備的手段已經妥當，他腦後那金黃色願力寶光內魚貫而出十一尊神靈，他們有的金袍，有的青衣，有的道貌岸然，有的仙風道骨，有的高高在上，有的寶相莊嚴，有的持著靈寶，有的仙術繞身……竟然每一尊神靈都是四劫巔峰的層次。

這十一尊神靈從金黃色願力寶光內出來後，各自盤坐在神皇護身的道果金芒內，他們所在之處頗為特殊，無數金燈環繞，似乎是某個陣法的十一個陣眼。

兩儀滅道劍斬落的瞬間，那十一尊神靈各自誦念神皇之名，身周朵朵金蓮浮現，急速開放，放出無量毫光，這些毫光與那億萬盞「接引眾生彼岸金燈」的光芒互相融合。

金燈紛紛飛出，越變越大，其內的極樂神國越來越分明。

神皇就像是一尊充塞宇宙的巨大神靈，周圍皆是無數神國環繞。

禪音誦念等聲音空靈脫俗，結成了一個只有安寧、只有極樂、只有解脫，處處遍佈金蓮、白蓮、金燈的淨土。

「無相蓮花胎藏結界」！

這是神皇的最強防禦手段，仿照佛門「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而成，其以自身道果「接引眾生彼岸金燈」為根基，以十一尊四劫願力化身為輔陣眼，以自家金身為主陣眼布下，端得上固若金湯。

他本來是打算以此困住石軒，慢慢耗盡他的道行，可沒想到石軒突然多了一口大道層次的飛劍，將其一劍破萬法的劍術發揮得淋漓盡致，不得不先以此自保。

似黑似白劍光悠然斬落在「無相蓮花胎藏結界」之上。

那一層層金蓮、白蓮被斬開。

那一盞盞金燈被斬碎。

那一個個神國接連崩壞。

神國內的信眾、神祇紛紛醒悟，怨毒、詛咒之意瀰漫虛空地散發出來，似乎恨不得生食神皇血肉，淨土瞬間化為地獄。

無相蓮花胎藏結界一層又一層地被破開，直到劍光距離神皇不足百丈，才總算琉璃光芒大作地將其擋住。

這一劍之下，神皇一百六十萬年的道行，足足被斬掉了六十萬年，就連其元神本體都受到了輕傷！

他本來快圓滿的道基倒退了許多，那十一尊四劫願力化身，已經有三尊是爆體而亡！

這是兩儀滅道劍。

這是一口終結之劍。

似黑似白劍光一閃，脫出了無相蓮花胎藏結界的禁錮，再次消散萬法、崩壞大道地斬向神皇。

神皇沒有痛心、驚訝和後悔，趁剛才擋住了兩儀滅道劍的機會，腦後那輪金黃色願力寶光是陡然飛出一掛星河，水聲陣陣，清澈見底。

這掛星河落下，化成了一位高冠古服、兩袖飄飄、白鬚白眉、表情漠然的老者，他泥丸宮內升起一朵有潺潺流動感的慶雲，似星光，似時光，似水光，但散發而出的卻是深沉、偉岸、澤被蒼生的聖德氣息。

這老者跨前一步，慶雲放出無量星辰毫光，像是徐徐流動的水波，在先天末運大道真意之下，沒有受到任何削弱和干擾，沒有一點兒心靈搖動之感，像是被芸芸眾生所護持。

兩儀滅道劍斬落在這聖德慶雲之上，激起陣陣星光、水光，將四周映照得一片璀璨，但卻無法消散、斬開這慶雲分毫！

末法臨，聖人出！

「澤被蒼生星河慶雲！」

石軒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修煉《星河真法》並將元神寄托在聖德大道上後，在成就半步金仙時結成的道果慶雲，與「無量無邊時光慶雲」並稱《星河真法》兩大道果。

念頭電轉，石軒瞬間就明白了其由來，自己一直不解，當年金仙大戰時，禹余天在外遊歷的半步金仙應該不止玉婆婆一位，為何之後殘存的道統寥寥無幾，看來趁火打劫的不在少數，就連神皇這當年成就半步金仙不足十萬年，還未證見大道真意的人物，都渡化了一位上古星河派證見了大道真意的道君！

以他當時的境界、道行，寂滅門下應該有人出手幫他。

這尊宛如聖人的道君，將「澤被蒼生星河慶雲」膨脹開來，聖德氣息大作，纏住了兩儀滅道劍。

聖德克末運，但面對石軒一劍破萬法劍術，他是全力以赴，騰不出手來凝固石軒身邊的時光。

而神皇則臉色莊嚴地將「無相蓮花胎藏結界」展開，向著石軒籠罩而去，無數神祇誦念、膜拜中，結界內充滿了琉璃色的大普渡神光。

這大普渡神光卻並未帶著普度眾生的意味，而是散發赤裸裸的奴役霸道氣息，讓附近虛空宇宙的星辰、大千都產生了跪地膜拜之感。

神皇寄托的果然是後天奴役大道，只不過其修煉的功法，無論是走普渡還是奴役路子，最後成就的道果，都是「接引眾生彼岸金燈」。

他毫不猶豫，不退反進，非常堅定地出手，就是要趁石軒的那口莫名其妙大道層次飛劍被自家半步金仙願力化身纏住的機會，渡化石軒，奴役石軒！

能走到半步金仙境界，神皇又豈會不擅長抓住機會，絕爭一線！

「沒有了那口飛劍，本座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手段！」

這「無相蓮花胎藏結界」乃是以神皇道果所化，處處金燈，遍地蓮花，時時皆有仙音禪唱，沒有慶雲護身的半步金仙或者天君級數人物，稍微沾著一點光芒，聽一句箴言，就會失去自我，被神皇所奴役。

這就是得了後天奴役大道真意的無上神通！

石軒左手一按，一座神聖莊嚴、包羅萬象的金色長橋就延伸出來，凌空虛跨，想要鎮壓這「無相蓮花胎藏結界」。

但早知道石軒本命靈寶是太極圖的神皇，豈會沒有準備，他泥丸宮內衝出了一道玄黃色的祥雲，化為華蓋，輕輕一旋，就有朵朵金花飄落，功德無量。

這華蓋抵住虛跨而來的彼岸金橋，雖然是停滯當場，但它卻成功地讓彼岸金橋在剎那間無法落下！

其正是神皇的本命靈寶「寶相華蓋」，由於普渡和奴役兩條大道的特性，神皇並不善於進攻，也不長於防禦，故而其本命靈寶選擇了這既能配合願力化身布下「苦海無邊普渡仙陣」，又有超強防禦之力的「寶相華蓋」。

現在他是以一換一，阻擋住了彼岸金橋剎那，無邊無際的金燈、蓮花向著石軒裹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 萬載恩怨今日消

「接引眾生彼岸金燈」遍佈虛空，宛如星星點燈，照亮朵朵金蓮、白蓮、青蓮，大普渡神光流淌其中，琉璃色光芒柔和而浩瀚，「無相蓮花胎藏結界」眼看就要將石軒困住。

而石軒好似全無辦法，表現得恰如一位剛剛成就半步金仙的道君，道果慶雲尚不足以對抗神皇，一身手段都在那口強大而詭異的飛劍之上。

神皇打算的就是以本傷人，靠著自己深厚數倍、數十倍於石軒的道行，不管石軒結成的道果是滅運、末運、殺戮、毀滅，還是生死，都能將他壓制，快速耗盡其道行，最後渡化、奴役他！

似黑似白的兩儀滅道劍劍光一變，萬法消散、大道崩壞、心靈淪喪的感覺消失，一種萬事萬物都走到了盡頭，馬上就要自行毀滅的氣息油然而生。

這至簡至玄的劍光在「澤被蒼生星河慶雲」的糾纏之下，不退反進，繼續斬落，浩瀚蒼莽。

劍光所向，那尊聖德道君頭頂慶雲是綻放億萬似時光如水波的光芒，無數星斗亮起，匯成一掛天河，變化萬千地擋向似黑似白劍光。

聖德氣息更加濃郁，讓任何大道神通、諸般劍光都有不忍打落，自行避開的感覺！

「星斗入天河，水清聖人出！」

但不管這掛天河如何變化，向前向後，向左向右，其位置都不增不減，恰恰好在兩儀滅道劍所化劍光之下，彷彿自行送上門去，此乃氣數已盡的徵兆，其無數種未來都被斬殺，注定要隕落在這一劍之下。

而那濃厚的聖德氣息突然之間是自行炸開，像是已經徹底窮途末路，必將毀滅於此處。

萬法不沾，也架不住自尋死路！

一劍滅運，斬殺未來！

氣數盡，聖人隕！

這是兩儀滅道劍。

這是一口終結之劍。

這具道君級數的願力化身，其手段與兩儀滅道劍的威力本來是在伯仲之間，可同一層次的交手中，滅運相對於聖德是佔據上風的，而兩儀滅道劍還有石軒劍術的加成。

雖然在激發其蘊含的先天滅運大道真意時，由於劍法還未與大道運轉、真意等結合，算不上一劍破萬法的境界，但諸般變化凝練如一，亦是不錯的劍術了，因此這一劍之下，那星斗天河是瞬間就被斬滅。

劍光繼續斬落，「澤被蒼生星河慶雲」的無量聖德毫光是層層熄滅，道行急速消耗。

可神皇卻是不管不顧，反而念頭一動，讓那尊道君身上放出道道聖德星光，與「澤被蒼生星河慶雲」交相輝映，死死纏住石軒的兩儀滅道劍。

他竟然施展無上神通，以願力化身本體的重傷，換來短暫的道行大進。

神皇在這裡殺掉石軒的心意是堅如磐石。

「無相蓮花胎藏結界」總算將石軒困在了其中，而神皇顯化百萬丈金身，盤坐陣眼金色蓮台之上，居高臨下，莊嚴宏大地喝道：

「還不速速皈依本座！」

大普渡神光所化琉璃色海洋翻滾，向著石軒洶湧而去，金燈內無數神祇的祈禱之聲傳遍仙陣：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瞬息之間，「無相蓮花胎藏結界」就變成了「苦海無邊普渡仙陣」。

但就在這個時候，石軒泥丸宮內是衝出了一朵似黑似白、古樸深邃的慶雲，綻放出無量生死流轉的毫光，將那大普渡神光和陣陣禪音隔絕在外。

神皇不驚不懼，一邊加緊催發「苦海無邊普渡仙陣」，以自身道行所化的大普渡神光消耗石軒的道行，一邊內心暗道：「果然是『生死無極超脫慶雲』。」

生死道祖真傳成就的道果，對於半步金仙級數的人物並不陌生，亦是最契合先天生死大道的慶雲。

妖祖殿內，娥凰輕輕頷首：「生死無極超脫慶雲。」

不止是娥凰，赤松子、寂滅道祖、阿難如來等都微微點頭，對於「生死無極超脫慶雲」的出現並不覺得驚訝，反倒認為理所當然。

而在下方大千世界，宇極鼎內，有笑聲輕輕響起：「老破書真是捨得，看來圖謀不小。」

將慶雲顯化，擋住大普渡神光和陣陣禪音之後，石軒背後一個幽深古樸的輪盤浮現。

其中心處那冊「生死簿」幻影急速擴大，將整個六道輪迴之盤包裹，讓其變化成了一個左黑右白的詭異輪迴之盤。

左邊的黑色中不僅有地獄、餓鬼等宛如真實的場景，而且還有陰鬼、鬼鴉等陰死類生物，以及最為徹底，最為深沉，沒有絲毫生氣的死亡。

右邊的白色則有凡人、天人、修羅、阿修羅、諸多妖族等生靈，以及無衰無劫的半步金仙。

不再分好壞，不再分善惡，只分生和死。

這是必須以「生死無極超脫慶雲」為根本才能施展的無上神通，「生死輪迴」！

故而依仗外力加持才有半步金仙實力的左聖帝君無法施展。

其乃六道輪迴昇華到生死大道層次後的無上神通，只不過由於生死輪迴一體兩面，所以六道輪迴的內容都被包含在內了。

石軒右手伸出，對著「苦海無邊普渡仙陣」陣眼處的神皇金身一指，背後「生死輪迴」之盤似緩實急地轉動起來。

神皇本來想靠護身的少許「接引眾生彼岸金燈」硬擋石軒這一記「生死輪迴」，以便全力地用「苦海無邊普渡仙陣」在一兩個剎那內耗盡石軒的所有道行，雖然如此一來，石軒消耗多少道行，神皇自身就要折損多少道行，但卻是快速擊殺石軒這種剛成就半步金仙的道君的最好手段，遲則生變！

他意志堅定，絲毫不心痛損耗，反正自家還有百萬年的道行，你石軒道心再出眾，功法再無上，但修道日短，又未證見先天生死大道的真意，頂多十萬年左右的道行！

但當石軒右手向著自己指來時，神皇心中是危險之感大作。

道行高深，則心血來潮的能力越強，他想也不想，就要將「苦海無邊普渡仙陣」撤回，讓所有「接引眾生彼岸金燈」護體，另外，他還想要將那尊半步金仙願力化身飛回，擋在身前。

可是那尊聖德道君纏住兩儀滅道劍的同時，亦被兩儀滅道劍纏住，倉促之間難以擺脫，同樣的，布下「苦海無邊普渡仙陣」的億萬「接引眾生彼岸金燈」，短暫瞬息，神皇是收不回來！

石軒一指點出，背後「生死輪迴」之盤定格在那最深、最暗、最徹底的死亡之上。

神皇靈智猛地恍惚、沉寂下來，惶恐中，隱約聽到石軒平和淡然地開口：

「你已經死了。」

無聲無息間，神皇護身的那二十萬年道行所化「接引眾生彼岸金燈」是齊齊熄滅，神國瓦解，腦後那輪金黃色的願力寶光分崩離析。

他百萬丈大小的金身急速斑駁黯淡下來，化為點點污泥。

「我已經死了？」

陷入最幽暗的虛無之前，神皇心中迴盪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這不敢相信的疑問！

神皇很清楚，自家修行的奴役、普渡大道都能由先天生死大道衍化而來，故而若大家道行相差不多時，雖然會被克制，但亦有道行擋劫，頂多處在很危險的下風，還得看各自的神通手段，可若是自家道行不足對方一半，那就會被生死大道徹底壓制，正常只能折損兩三萬年道行的攻擊，就會被幾倍、十幾倍的擴大，更別提克制其的「生死輪迴」攻擊。

所以哪怕用「接引眾生彼岸金燈」布下「苦海無邊普渡仙陣」，神皇依舊留了二十萬年道行護身，保證不會被石軒「生死無極超脫慶雲」壓制，可是為什麼自家會在石軒一擊之下，輪迴入徹底的死亡？

要想達到如此的效果，石軒的道行至少得近五十萬年，可這怎麼可能？！

除非石軒對生死大道真意的掌握，已經達到了圓滿的境界，僅僅是道基尚未圓滿，或者其道心已經接近證見外道演法的層次！

究竟是什麼緣由，神皇想不出來，也不用去想了，遍佈虛空的盞盞「接引眾生彼岸金燈」，依次熄滅，光芒漸漸暗淡，無窮無盡的幽暗重新捲來，就像是在為神皇送葬。

直到這個時候，三道七彩光芒才降臨下來，所過之處，清淨解脫，寂滅安寧。

石軒處心積慮，步步下風，為的就是創造一擊殺死神皇的機會，否則不空道君等寂滅門下很可能出手救走他，而自己可沒有半步金仙的援手。

只有現在這樣，哪怕他們出手，亦是救援不及，任誰都無法想到，在那口「終結之劍」被聖德道君纏住的情況下，在神皇大佔上風的情況下，石軒還能一擊耗盡神皇護身的道行，讓他徹底隕落！

雖然生死道胎，石軒只掌握了中樞，僅能發揮五六成的威力，但亦相當於百萬年道行的半步金仙了，只要自家示弱，讓神皇搶佔上風，以功代守，那就有很大把握讓神皇露出破綻。

非是神皇智慧不夠，僅僅因為他不知道石軒的「生死無極超脫慶雲」乃先天生死道胎所化，一步錯，步步錯，終至隕落！

神皇與石軒近萬載的仇怨，今日以其隕落而消亡。

那尊聖德道君在神皇死後，雙眼瞬間恢復清明，對著石軒微微鞠躬，笑著化為一道星河，向那三根寂滅妙樹衝去。

水聲滔滔，澤被蒼生，三根寂滅妙樹光芒黯淡少許，總算掙脫出來，遁入了虛空，神皇都已經隕落了，石軒又牽扯到金仙道祖，他們不敢貿然行事，而星河亦完全消散。

石軒看著神皇金身化為無數願力光點飛散，袖袍一揮，將其收起，心中有些感慨：「若沒有神皇你這麼多年給我的壓力，我很難這麼快成就半步金仙。」

感慨之中，石軒右手猛地一指，那泛著似黑似白光芒的兩儀滅道劍就斬入虛空。

九幽第八層，酆都城大殿內。

酆都帝君失去了石軒和神皇的影蹤後，正在躊躇尋找，既盼望神皇將石軒擊殺，又怕其功法失傳。

突然，他心血來潮，危險之感大作，來不及啟動陣法、屏障等，背後輪迴之盤忙吱吱呀呀響起，快速轉動。

他身前不遠處的時空，是陡然扭曲晃動，一道似黑似白的劍光穿過重重虛空、無數大千世界向他堂堂皇皇地斬來。

劍光照亮整座大殿。

第二百四十章 今時往日已不同

這道似黑似白的劍光宛如天外飛來，一劍斬落，既平凡又煌煌，酆都帝君背後那快速轉動的輪迴之盤是陡然變慢，其忽前忽後，忽上忽下，就是無法順利地施展出「六道輪迴」，生死無常、輪迴變化的感覺被一掃而空。

而其滅運圖卷散發的無量幽暗毫光是急速熄滅，被劍光層層斬開，那毀滅一切、消散一切的氣息在這宛如末法降臨的劍光面前是毫無抵抗之力，紛紛潰散。

轉瞬之間，酆都帝君就被石軒這一劍削去了大半道行，剩餘的道行也已經岌岌可危。

道行是以本身功法為基礎，由法力積累、對大道真意的掌握、道心修為融合而成，而先天末運大道的真意中，萬法消散針對法力積累，大道崩壞針對其在大道真意上的掌握，心靈淪喪則針對道心修為，故而修煉先天末運大道的功法是天生的道行剋星。

其並不像殺戮、毀滅、滅運、凍絕等大道可以在道行未盡的情況下傷到乃至毀掉別家半步金仙的元神，但卻是先天終結類大道中專門針對道行的一條，若能合末運大道，那其他金仙的道種亦能削掉，如此一來，金仙道祖就會直接跌落境界，退回半步金仙，想要恢復，需得再次修煉，重新合道！

這段時日，若是大道被其他人搶先合了，或者自身隕落在合道關隘，那就冤枉大了。

因此石軒以勉強算得上「一劍破萬法」的劍術激發兩儀滅道劍內蘊含的先天末運大道真意後，才能一劍斬掉倉促防禦的神皇六十萬年道行。

正常而言，如果兩位處在同一境界的半步金仙交手，若彼此大道不克制，或者一條是後天大道，但卻不能由另外那條先天大道衍化而來，那麼即使道行差距很大，亦很難一擊毀掉對方如此多年道行，甚至於道行差距不大時，彼此施展無上神通攻擊、防禦，都有很大可能不會折損道行，所以他們若打起來，難免曠日持久。

一旦道行被先天末運大道削掉，其中的道心修為會很快恢復，幾十息、幾刻鐘到幾個時辰不等，對大道真意的掌握會恢復得慢一些，幾日、幾月都可能，唯有法力積累，需重新修煉，日夜打熬，甚至於接近圓滿的道基也得從頭完滿。

這還算好的，要是哪位半步金仙被混元金斗或者兩儀滅道劍削完了道行後，還打落了境界，其就得重新將元神與大道本源融合，再經歷一遍該境界的反噬，雖然會比一般天君、真人容易不少，但亦有隕落的危險，且要花費不短的時光。

似黑似白劍光諸般變化凝練如一又玄之又玄，像是體現著先天末運大道的運轉，萬法消散、大道崩壞、心靈淪喪的感覺映照整座大殿。

劍光之下，酆都帝君道行所化的層層幽暗毫光是一層接一層，沒有間斷、沒有停歇地熄滅，僅僅瞬間，就被劍光一一展開。

眼見自家道行要耗盡，酆都帝君一咬牙，腦後浮著的滅運圖卷是猛地飛出，打向那似黑似白劍光，毀滅、殺戮、滅運、末運等大道力量翻滾，終結意味濃郁。

劍光斬落，恐怖的滅運圖卷光芒消散，一分為二。

酆都帝君本命靈寶生死簿祭出，生死毫光綻放，書頁翻動，輪迴超脫氣息流露。

劍光斬落，古樸神秘的生死簿停止翻動，毫光收斂，跌落於地。

酆都帝君背後那佈滿恐怖裂縫的輪迴之盤飛出，想要自爆道果。

劍光斬落，輪迴之盤斑駁黯淡，徹底碎裂，酆都帝君境界跌落，倒退為四劫天君。

先天末運大道之威，恐怖異常！

兩儀滅道劍不愧為終結之劍！

一劍破盡千萬法！

面對先天末運大道，若雙方境界不在一個層次上，那就毫無還手之力，更別提石軒無限接近「一劍破萬法」的劍術境界，所以道基盡毀，又身受重傷，還無九幽之力加持的酆都帝君，僅僅剎那就被斬落了境界！

酆都帝君心中充滿自嘲和苦笑，在劍光斬落之際，念頭電轉：「若孤還是全盛時的修為境界，何懼你石軒小兒這口末運大道之劍和初練成的一劍破萬法。」

在幾十萬年前，酆都帝君就已經道基圓滿，只差少許就能夠證見外道演法，乃半步金仙中的頂尖人物，實力遠遠超過神皇、玄女等。

他內心低吟道：「昔年高高在上掌輪迴，今日虎落平陽被犬欺……孤縱死也不給你功法圓滿的機會！」

趁輪迴之盤被兩儀滅道劍斬碎的瞬間，酆都帝君元神氣息是陡然狂暴起來，眼看就要自爆當場。

但這時，大殿內的時空再次扭曲，一座彷彿能讓人超脫彼岸的浩瀚金橋延伸出來，整座大殿內，一切靜謐，除了劍光斬落，就連酆都帝君的不穩定元神都被鎮壓下來。

接著金橋一卷，化為一張黑白陰陽魚圖卷，將酆都帝君卷在了其中。

大殿內氣息猛地幽暗起來，可一點玄黃色光芒亦同時亮起，兩者一觸即消，點到即至，任由裹著酆都帝君的太極圖和兩儀滅道劍穿入虛空。

宇極鼎所在的大千世界外，時空扭曲，兩儀滅道劍和太極圖飛了出來，落入石軒掌心。

石軒搖頭笑了笑，自己剛成就半步金仙，就以快打慢，在酆都帝君知曉之前，一劍跨過無數大千世界、重重虛空斬去，就是要打他個措手不及，否則若讓酆都帝君知曉自己殺掉了神皇，那他自保之下，什麼舉動都有可能做出，遲則生變。

而且從生死道祖送來生死道胎讓自己能夠掩蓋慶雲跟腳，石軒肯定自家是很重要的一枚棋子，因此以快打慢，在娥凰有所準備、聯絡好幫手前拿下酆都帝君，石軒是有不小的把握，生死或者大羅中的一位會為自己擋下娥凰，免得她救援酆都帝君。

即使他們沒有出手，身具五德的娥凰，也不會以大欺小對自己出手，自己是沒有性命之憂，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不搏上一搏？

至於剛才暴露出自家道行深厚，幾近百萬年的情況，石軒並沒有太過擔心，畢竟作為生死道祖培養出來推敲功法的道君，表現在外的又是難得一見的劍術天才，那道心接近外道演法層次，以及對先天生死大道真意的掌握近乎圓滿，就並非那麼不好接受的事情，而且道祖們即使有懷疑，有上一次金仙大戰前車之鑒，肯定還是會先以試探為主。

最為重要的是，石軒懷疑生死道祖將道胎給自己，還暗藏了什麼謀劃。

……

妖祖殿內，娥凰纖美白皙的右手伸出，摸著自己的額頭，表情若有所思。

酆都帝君投效她近百萬年，香火恩情還是有一些的，所以最後關頭，她才會出手救他，但沒有意外地遇到了大羅道祖的阻攔。

在赤松子、太虛、河圖等還未聯絡好的情況下，娥凰是點到即至，免得反倒落入了大羅、生死的陷阱。

對於酆都帝君，她並不愧疚，事起倉促，自家已經盡力了。

而且娥凰嘴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酆都你竟然將這件事隱瞞了這麼多年？」

石軒四口飛劍圓滿，並讓娥凰看出了其乃器修結合根本功法的路子，她又常常見到酆都帝君背後的滅運圖卷，功法上的相近，四角上的空洞，以及石軒一殺掉神皇，就跨界出手，突襲九幽，生擒酆都帝君的舉動，換了其他金仙道祖多半想不到，但若娥凰還未將兩者聯繫起來，就不配為先天道祖了！

娥凰摩挲著自家光潔的額頭，自言自語道：「酆都開始煉製那圖卷是在近百萬年前，是被老破書重傷，毀了道基千年之後。老破書想借他推敲功法，或者佈局算計什麼？不對，完全沒那個必要，甚至還讓石軒這位小朋友冒險突襲九幽，以取得後續功法，這樣一來，就算有什麼佈局，也盡數被自家推翻了。」

「或許，我從一開始就想岔了。」娥凰明亮如水的雙眸半開半合。

作為成道在太古時代，知曉許多秘密，交友廣闊的娥凰，是隱約捕捉到了什麼關鍵，她忙將石軒身上能夠推算出來的事情，一一回想琢磨。

等想到北斗大世界之事時，娥凰忽地站了起來，表情略微歡喜，總算將事情內在隱藏的關聯看出了個大概：「雖然時間有些對不上，可反倒能解釋一切了。」

她望著無數大千世界、重重虛空外的某處，嫣然一笑，大殿生輝：「是你做的嗎？」

這次，娥凰要做那渾水摸魚之人，要做那在後的黃雀。

……

無生天，大光明界。

當石軒背後生死輪迴浮現時，寂滅道祖就知道神皇難以抵擋，他微微歎息一聲，準備出手救人，好歹神皇是門下旁聽，且為自家奔走多年。

但他的出手，卻是被大光明佛阻止。

大光明佛搖了搖頭：「小心陷阱。」

寂滅道祖緩緩點頭又搖頭，石軒背後藏著的可是生死和大羅兩位道祖，指不定就要牽扯進一場金仙大戰：「但師弟我還是要盡力而為。」

可惜，被大光明佛這麼一阻止，神皇已經徹底隕落，寂滅道祖是救之不及。

等到寂滅道祖離開，大光明佛莊嚴的臉上表情略微古怪：「竟然是生死無極超脫慶雲……」

……

石軒從酆都帝君元神內搜出了滅運圖錄最後一步的祭煉法門後，將太極圖一抖，裹在其內的酆都帝君就灰飛煙滅，徹底隕落。

到了半步金仙境界，每一位道君都能夠將因果追溯之力融入自家無上神通，所以若沒有特殊法門，比如因果蓮胎等，本體被滅，往往就意味著化身、念頭亦是隕落，更別提代表終結類的幾條先天大道蘊含的徹底終結意味，以及生死大道中徹底死亡的部分。

石軒將手一指，兩儀滅道劍似黑似白劍光再次斬入虛空，跨過無數大千世界和時空，出現在神皇大世界外。

劍光鋪天蓋地，浩浩蕩蕩斬落，萬法消散，大道崩壞，心靈淪喪。

神皇大世界內的願力化身們紛紛清醒、恢復靈智，充滿怨毒地反噬著各自主人。

劍光一觸即收，但神皇大世界已經徹底變成了恐怖地獄，若非煉製滅運圖錄的大千世界，需得是自家走到了終點，石軒還想拿神皇大世界煉製的。

兩儀滅道劍飛回，石軒身前時空扭曲，一步邁入。

（本卷完）

第一章 從此無衰亦無劫

上清神霄界方圓足有百多萬里，不少地方還處在太古雷暴時代，有天生強大的雷公電母，有諸多窮山惡水，凶狠妖獸，另外還有不少凡人國度、修真坊市、繁華城市、蠻荒部落，宛如一個大千世界的縮影，雖然只得其一個地域的大小，但五臟俱全，對於蓬萊派金丹宗師以下弟子的遊歷、磨煉是綽綽有餘了。

因此封界七年中，蓬萊派弟子的正常修煉並未受到影響，而金丹宗師、陰神尊者都是壽元悠長之輩，短短七年，還不放在眼中，且蓬萊派為此還特意補償了他們延壽丹藥，就是再封界個百多年亦是沒有問題，那時候不管是好是壞，事情都應該塵埃落定了。

蓬萊派的元神真人、天仙真君、通天靈寶、大妖妖聖等擔心之餘，還是能按下心思，平靜專心地修煉著，畢竟以他們的實力、境界，再擔心也是於事無補，還不如好好修煉，增強實力，真要到了最後關頭，只要有一位逃出生天，就能在通天大世界將蓬萊派的道統延續下去，以待日後門中出一位金仙道祖，或者造化之主。

不管是許真君、莫淵，還是明輕月、謝方偉等，都不會去相信石軒安慰的話語，若他隕落在神皇之手，神皇反掌之間就會覆滅蓬萊派，絕不會有絲毫猶豫。

天涯海角樓內，忽然瀰漫起陣陣冰寒而美麗的雪花，它們急速凝聚，化為了一襲白衣的孟霓裳，她絕美的容顏上，表情平淡疏離，對著鎮守在天涯海角樓的許真君行了一禮：「霓裳拜見許前輩，還請許前輩將蓬萊派諸位真君、真人召集過來。」

許真君泛起一絲苦笑道：「這麼快就到生死關頭了嗎？」石軒不管有什麼手段，對手可是一位成道百多萬年的半步金仙，道行深厚，神通廣大，諸天萬界所有四劫天君加在一起，都未必是他的對手。

嘴上這麼說著，但許真君內心亦是果斷非常，且早有準備，剎那間，就告知了蓬萊派所有真君、真人，包括外道真人和敕封的神靈。

兩個剎那後，蓬萊派所有真君、真人齊聚天涯海角樓。

孟霓裳淡漠開口，沒有任何驚懼之意：「我從五行宗孔然那裡得到消息，石軒練成一劍破萬法，直接打上神皇大世界去了，她會請同門師兄水火道君一直關注結果，隨時告知於我，真有什麼萬一，我會護著你們去通天大世界。」

有了太虛法會、蓬萊派法會等經歷，孟霓裳與孔然的關係還算不錯。

蓬萊派諸位真人先是一驚，完全沒想到石軒會在渡過壽元之衰後僅一千年出頭，就將「一劍破萬法」這半步金仙，乃至道祖級數的劍術練成，端得上虛空宇宙開闢以來都非常罕見的劍術天才。

「但是，光憑一劍破萬法，恐怕還是奈何不得神皇。」謝方偉有些擔心地皺眉道，雖然他並未見過任何一位半步金仙，但光是從典籍記載中，就能窺見這等級數的大神通者的威能：

長生久視，無衰無劫；道行不盡，道君不隕；舉手投足間皆是大道層次的攻擊，沒有相應大神通手段，根本連他們的護身毫光都撼動不了分毫，甚至於半步金仙念頭一動，天仙真君體內大道就會失去平衡，直接自爆……

這樣的手段，絕非靠著劍術境界就能越階挑戰的，畢竟你的飛劍只能傷到對方，但對方隨意一擊，就能讓你徹底隕落，根本不是一個層次上的較量。

莫淵這七年中一直在穩固境界，聞得謝方偉之言，輕輕點了點頭：「有些道心之衰的徵兆。」

此言一出，許真君、明輕月臉色微微一變，回想石軒封界前的話語，真有幾分道心之衰的徵兆，畢竟當時是可以將蓬萊派搬到通天大世界的，那樣雖然丟了面子，且門中真君、真人能夠遊歷的大千世界有限，但以石軒一直以來的突飛猛進，三四千年內，其有很大可能渡過道心之衰，犯不著與神皇死拼，幾千年的時光，大家還等得起。

「憑一劍破萬法劍術，石軒還有希望保命逃到混亂洪荒，可若加上道心之衰發作，那就……」江真人唏噓道。

夏景牽著六七歲大小的楚綰兒，對自家師父更是擔心，她看著孟霓裳道：「孟前輩，師父當時可像徹底瘋狂的樣子？」

孟霓裳搖了搖頭：「據孔然講，不像已經徹底瘋狂，所以我認為石軒還有隱藏手段，是足以擊殺半步金仙的手段，否則以他的本性，即使道心之衰發作，只要沒徹底瘋狂，亦不會這般行事。」

這句話，讓蓬萊派諸位真君、真人的憂心稍微緩解，許真君很是感慨地看著孟霓裳：「霓裳你其實不必親身前來，將消息傳遞過來便可，你亦是有望半步金仙的人物，何苦非冒此奇險？」

孟霓裳雙眸烏黑透亮，瞳孔深處像是有一個冰雪紛飛、凍結萬年的世界，她聲音清美但淡漠地道：「許前輩你不必愧疚，我只是不違本心罷了。」

頓了頓，她又道：「孔然傳來消息，說石軒連續兩次時空挪移，讓水火道君未能鎖住他們的氣息，暫時失去了蹤跡。我先將你們送到通天大世界。」

許真君輕輕頷首，不再多說什麼，激發上清神霄界中樞，無數雷光亮起，將所有宗門弟子、凡人國度等包裹起來，然後一張繪著山川河流的圖捲飛入半空，越變越大，鋪天蓋地，要將他們一併收起，正是石軒留在宗門內的天地山河圖。

就在弟子、凡人們全部飛入天地山河圖內時，孟霓裳螓首微抬，不慌不忙地淡淡說道：「孔然又傳來消息，神皇大世界好像出現了什麼變化。」

「是什麼？」江真人、明輕月、夏景等都異口同聲地問了出來。就連莫淵都忍不住凝神等待著孟霓裳的回答。

孟霓裳沉吟了剎那，雙眸微合又睜開，然後情緒平靜如冰湖地道：「神皇大世界內，神皇宮自行坍塌了。」

這意味著什麼？！

對於半步金仙瞭解不多的蓬萊派諸位真君、真人升起了很大希望之餘，亦充滿了疑惑。

元癸玄冰鏡是寒冰道人這半步金仙的隨身靈寶，故而孟霓裳緩緩開口道：「神皇可能隕落了。」

「什麼？神皇隕落了！」葛成輝脫口而出，雖然這是大好事，但他還是不敢置信。

謝方偉、明輕月、夏景等同樣驚訝地道：「不是道行不盡，道君不隕嗎？」

在他們想來，即使石軒有隱藏手段，甚至請了半步金仙為援手，也別想在這麼短時間內殺掉神皇，需得慢慢耗盡他的道行才行。

「難道是石軒背後的生死道祖，或者五行道祖出手了？」許真君、江真人心中出現了這個猜測。

孟霓裳平靜地搖搖頭：「還是有辦法在短時間內殺掉道君的，石軒那三口飛劍若提升到大道層次，就能辦……到。」

她中間停頓了一下，但還是將話說完，然後才繼續道：「神皇確實隕落了，神皇大世界的天外飛來一口似黑似白的劍光，一劍就將神皇大世界內萬法消散，解脫了所有願力化身。」

許真君才收好弟子、凡人，就面對這樣一個出乎意料的結局：「那口飛劍是石軒的？不像，他三口飛劍都不是那樣的。」

青索已經眉眼彎起，喜笑顏開：「許真君，老爺說不定會多出一口飛劍來的。」

話音才落，他們就感應到上清神霄界封界之力消散，天涯海角樓中時空扭曲，一位青袍修士跨了進來，正是石軒。

石軒看到大家齊聚天涯海角樓，先是一怔，但轉念就明白過來，笑著對孟霓裳行禮道：「多謝孟前輩冒險襄助本門。」

孟霓裳幽深烏黑的雙眸定定看了石軒一眼，站起身來，神色雖然沒變，但卻彷彿多了一點輕鬆和靈動地道：「你渡過道心之衰了？」

剛才孔然傳遞消息時，是非常的震動和驚訝，言那口飛劍是大道層次的飛劍，而且劍術是一劍破萬法境界，她懷疑是石軒的手段，因為她對其他半步金仙都有一定瞭解，沒有一位的飛劍是蘊含了三條先天大道的真意，故而孟霓裳有此一問。

什麼？渡過道心之衰？！

許真君、江真人、明輕月、夏景等猛地站起，定定看著石軒，全然沒想過石軒會直接渡過了道心之衰，先前聽聞飛劍時，還只是懷疑乃石軒的越階手段，根本沒往道心之衰上面去想，那可是四九重劫、天人五衰中最難的關隘！

而一直面無表情的莫淵，雖然沒有那麼驚訝，但嘴巴也微微張開，忘了合攏，顯然還是頗為震動。

石軒笑了笑，泥丸宮內飛出一朵似黑似白、幽暗深邃、古樸滄桑的慶雲，億萬毫光綻放，照亮一界，充滿了生死無常的感覺，仙氣繚繞。

「是生死慶雲？」許真君半是好笑半是無奈和疑惑地開口，石軒一直以來的經歷，讓他很快就接受了其成為半步金仙的事實，但怎麼會是生死慶雲？

石軒略微泛起惡趣味，慶雲綻放的無量生死毫光是匯聚成了一冊神秘浩瀚的書卷，其急速翻動，到了某一頁，上面寫著：

「許知非，真靈轉世一次，渡過了天人第一衰的真君，距離天人第二衰三千六百二十一年。」

「這？」整個天涯海角樓內一片安靜，就連孟霓裳都將目光凝聚到了這小小的書冊上，張正言真人等外道真人甚至連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昔年高高在上掌輪迴！

生死簿上若除名，從此無衰亦無劫！

第二章 大神通者的威能

在石軒的刻意之下，生死簿上那「三千六百二十一年」朱紅色大字是急劇變化，一會兒變成「一萬五千四百年」，一會兒又變成「六十二年」，看得許真君臉色變幻，看得孟霓裳、莫淵目光凝聚，看得江真人、明輕月、夏景等若有所思，看得張正言等外道元神真人和敕封神靈雙眸像是有光芒亮起。

許真君最後笑罵道：「好了，老道知曉石道君你能操縱衰劫降臨的時間，莫要再嚇老道了。」

石軒還未回答，夏景看著生死簿幻影有些奇怪地問道：「師父，不是人族出身的道門正宗元神，衰劫不超過一萬兩千年就必定降臨嗎？」

此言一出，剛才專注、震驚於石軒能操縱天劫、衰劫降臨的諸位真人臉色都變得精彩萬分，各自不同，除了孟霓裳和莫淵早就發現，心裡有所準備外，許真君事關己身，亦是沒注意這點，此時表情變得凝重起來：「這是生死道祖嫡傳真法中的無上神通『生死簿』？」

他聽過一些傳聞，生死道祖嫡傳的功法裡面，可以將「生死簿」煉製成本命靈寶，亦可以將其修煉為仙術，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能借用生死大道這本方宇宙正統超脫之道的力量，若是如此，那石軒成就半步金仙後，能夠將衰劫拖延超過一萬兩千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甚至……

「正是，它可以讓天劫、衰劫提前降臨，亦能讓其拖延無數年，而且還可以通過它，勾銷生死大道具現的真正生死簿內的姓名，從此無衰無劫，長生久視，與世同壽。」在許真君念頭轉動到這上面來時，石軒就語氣平和地開口，聲音有些飄然，可又似乎帶著少許誘惑。

江真人、謝方偉、明輕月、夏景、葛成輝、花千落念頭起伏，不由自主就看向那冊書卷，其神秘浩瀚，彷彿高高在上，掌控一切。

張正言等外道元神真人以及敕封神靈目光變得火熱起來，這可是真正的長生久視，不必再擔心幾十萬年後天劫的降臨，不必再擔心凌霄宮的第四次天劫，隨心所欲，逍遙自在。

莫淵看著那「生死簿」搖了搖頭，微微偏轉目光，不再打量，許真君臉色雖淡，可在場都是對情緒變化分外敏感的真人、真君，不難發現他表情再次變幻不定。

孟霓裳雖然一直盯著生死簿，但她表情依舊淡漠疏離，美眸中也沒有絲毫嚮往和艷羨，倒像是在見識一門詭異、強大的無上神通，她微微點頭：「難怪只有生死道祖這一脈，才有真正的生死、輪迴大道的越階仙術，其他修煉生死的功法，永遠都修煉不出生死簿來。」

石軒輕輕笑道：「不過在生死簿內勾銷了姓名之後，修為就永無寸進了，而且一旦被人所殺，有五成可能真靈不入輪迴，徹底消亡。若日子過久了，想重新追尋大道，則只有散功轉世這一條道路，你們想勾銷嗎？」

想要讓人從生死簿上銷名，即使道祖親自出手，亦要鑽空子，比如將人變為徹底死亡但意識不消的存在，否則就要問過生死道祖願不願意。

只有生死道祖一脈，能在半步金仙境界就可以勾銷生死簿上的姓名，所以當年的酆都帝君是何等的威風，高高在上地執掌輪迴，可惜道基盡毀後，他不僅被輪迴大道排斥，更是無法再借用生死大道的力量，本命靈寶生死簿成了純防禦的事物，威力大減。

對石軒的問題，孟霓裳壓根兒就沒回答，如過耳之風，她體內溫養的元癸玄冰鏡，對於天人第四衰把握不小，若能渡過，天人第五衰則起碼有百萬年的時光，因此亦是笑了笑，沒有出聲。

莫淵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明輕月雖然在幾千年內就渡過三次天劫，但她若不提前引動，天劫完全可以拖延到十萬年以上，加上又得了完整的《星河真法》，正是一心於大道之上的時候，所以莞爾一笑：「石軒你又在誘惑我們了。」

明知不對，但忍不住這麼去想的江真人、夏景、謝方偉、葛成輝和花千落聽到明輕月的話後，悚然一驚，頗有點冷汗淋漓的感覺，紛紛搖頭道：「醉生夢死哪能比得上與天爭命，與大道爭命。」

能成就正宗元神的，哪位會沒有對大道的執著和熱忱，若不是頻頻遇到天劫將近、死期將臨的事情，又豈會慢慢違背了本心。

許真君作為蓬萊派第一位天君，又是在強敵環繞、禹余天封閉時成就的天人，心志不可謂不堅，但剛才顯示的就是關於他的天人第二衰，難免情緒波動、念頭繁雜，此時定下心來，苦笑道：「真是天大的誘惑，不過石軒你還是收起來吧。」

張正言見到宗門元神輩出，天君都有了三位，再看看自己，自從以外道成神後，修為進步緩慢，雖然逍遙自在，但難免有點失落，他歎息一聲：「我這外道元神好歹還有點念想，可以渡過兩次天劫。」

言下之意，還是不準備勾銷姓名。

石軒緩緩道：「這條路子，確實並非正路，今日恰逢我成就半步金仙，以及本門得脫大難，才在此提及，算是回報各位對宗門的不離不棄，若錯過了今日，無論是誰求到我面前，我都不會再勾銷姓名了。」

自己變成了生死道祖嫡傳，能施展「生死輪迴」這無上神通的事情，肯定會漸漸流轉開來，到時候不知有多少人請托勾銷姓名，故而石軒乾脆今日給一次機會，然後堵死日後門路，順便再考驗磨礪一番本門諸位真君、真人的道心，一舉三得。

「最為重要的，這是要還的……」石軒心中默默道了一句，正因為不是自家的，所以才先將他們的希望斷掉，否則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少抱著天劫將臨，再求石道君勾銷姓名的外道元神真人和敕封神靈都沉默起來，過了片刻，靈日站了出來道：「還請石道君勾銷我的姓名，若是可以，還請一併勾銷敖璃的姓名。」

石軒點點頭，慶雲之上那古樸浩瀚的書卷是急速翻開，到了其中一頁，上面寫著：

「靈日，敕封神靈，壽元二萬七千八百二十四年。」

這壽元就是凌霄宮第四次天劫降臨的時間。

隨著石軒念頭一動，那朱紅色大字一點點黯淡，最終完全抹去。

這一頁變得空白之後，亦透明消失。

靈日只覺神魂一輕，束縛減少，但又像是被整個虛空宇宙略微排斥，日後再無法更進一步了。

等石軒消去敖璃的姓名，不少外道元神、敕封神靈是站了出來。

到了最後，周蝶蘭亦邁出，不過她不是求勾銷生死簿上的姓名，而是求石軒送她轉世：「這些年敕封了神靈之位，雖然逍遙自在，但日子久了，即使道心已經能適應各種環境，亦覺得有些乏味，我最近幾百年一直跟著普度菩薩做善事，積香火，普度眾生，發現這才是我想走的道路，解救苦難，讓他們安寧喜樂，還請石道君您送我入輪迴，轉世拜入普度菩薩門下。」

本來僅是轉世，她完全可以去找明輕月幫忙，但關係脫出蓬萊派這大事，周蝶蘭還是覺得應該向石軒懇請比較好，而且她內心亦隱隱想告訴石軒，自己找到了想走的路。

她雙眼冉冉生輝，石軒第一次在她柔弱清秀的容顏上看到如此表情，頗為欣慰地笑道：「堅定道路這一關，乃修行基礎，若是堅定的道路並不適合自家本性，即使僥倖成就了上品金丹，亦是難以走遠，更別提無衰無劫了，蝶蘭你經過這幾千年安穩的磨礪，找到自己想走的道路，並能堅定地捨去目前的一切去追尋，我很替你開心，但一定記得，選擇了道路，就要堅定地走下去，把持自身，堅守本性。」

從周蝶蘭身上，石軒不由自主就想起了余若水，其對於道路《；文》的堅定，其對於《；人》本心的堅守，都出類《；書》拔萃，可惜神通《；屋》不敵天數，只差那麼小小一步，若她能成就上品金丹，未曾不是一位元神真人。

石軒「生死無常超脫慶雲」之上的生死簿越來越亮，幽深古樸的輪迴之盤在背後浮現，與生死簿交相輝映，這次並沒有融合成「生死輪迴」，而是一般的六道輪迴，但其每一部分已經是映照出了諸天萬界的景象，石軒即使在禹余天，亦能送人入指定的大千世界輪迴了。

輪迴之盤緩緩轉動，凡人道轉動其上，石軒輕輕一指周蝶蘭，其就化為一道白光，飛入了這一部分輪迴之盤裡，隱約可見，其是投胎於禹余天中土之地洛京城的一大戶人家，接著石軒傳音給方氏，讓她得空去點化周蝶蘭。

而神皇殘留的香火願力，石軒是直接透過重重虛空，放在了方氏面前。

做完這一切，石軒並未收起六道輪迴之盤，反倒讓「生死簿」幻影急速翻動，現出寫有「潘子開」的一頁。

感應於此，輪迴之盤急速轉動，整個天涯海角樓陰風陣陣，鬼哭神嚎，血雨飄落。

這是有大神通者要直接從輪迴之中攝出真靈！

這是逆輪迴之道行事！

點點真靈從六道輪迴各個部分之中飛出，點點匯聚，化為潘子開的模樣，他先是懵懂，隨著真靈凝聚越多，靈智漸漸復甦，很是驚訝地看著石軒。

石軒微微一笑，將手一指，潘子開就往天地山河圖內投入，那裡有上清神霄界內收進去的凡人國度。

先前他入了輪迴，自己是難以解救，可今時不同往日，自然要將遭於此劫的本門真人解脫出輪迴，當然，也在於潘子開是自爆身亡，若是被人所殺，徹底滅掉了真靈，石軒亦無可奈何了，除非另成造化。

隕落的真人一個個被凝聚真靈為魂，送入天地山河圖內投胎，石軒還想將余若水的真靈匯聚，但全力施展之下，才發現她經過不知道多少次輪迴了，真靈早就消散，讓石軒頗為歎息。

這樣逆輪迴之道救人，只能救千年內隕落，且轉世沒超過五次的，而且自己還是借助了生死道胎之力。

要是正常情況，自己的六道輪迴僅僅是九階仙術，根本就辦不到，因此等下得說明，只有今日才會這樣救人，斷了本門真人、真君的念想：「……因為這是要還的。」

大道各有玄妙，道不同能做到的事情自然就不同。

看著這逆道而行的一幕，吹著森寒的陰風，聽著淒厲的哭叫，蓬萊派諸位真人、真君都頗有點目瞪口呆，只有孟霓裳和莫淵專心致志地看著石軒施展無上神通。

「原來這就是半步金仙，這就是大神通者！」花千落心中震撼異常地想到。

這樣的念頭，在每一位真人、真君內心浮現，他們這才真是切切地明悟，石軒真的已經渡過道心之衰，成為無衰無劫的半步金仙，成為諸天萬界有數的大神通者。

等石軒做完這一切，所有人都莊重而自然地行禮：「恭賀石道君從此無衰無劫，真正的長生久視，與世同君！」

第三章 鐘聲悠揚告世人

等眾位真人、真君行完禮，石軒點了一句日後不會再這樣從輪迴中救人後繼續笑道：「我能證道大羅，亦是諸般機緣巧合，方能歷劫明心，諸位之中有不少在開始修行時，無論資質和心性都勝過於我，只要能把持自身，堅守本心，有朝一日，未曾不可以無衰無劫，與世同君。」

「當然，這一條道路，艱難險阻，誘惑重重，億萬修士之中，達者不足一二，即使是我，一路上也絕非大家看到的那麼輕易和突飛猛進，沒有面對艱難、承受誘惑的準備，十死無生。」

這番話，石軒既是勉力，又是提點，更加蘊含了道心之衰的關鍵在內，但道心之衰的關鍵是道法、典籍上所載最為普通、最為常見的道理，孟霓裳以及蓬萊派諸位真君、真人並沒有覺得奇怪，就連一直以來反對為了渡劫而渡劫的莫淵，亦是沒有往道心之衰去聯想，他們之中有人振奮、有人嚮往、有人臉色堅毅、有人依舊面無表情。

見到這一幕，石軒暗中點點頭，難怪若是遇到有人講道心之衰的關鍵，只要不提道心之衰四個字，不提道心之衰從成就元神即開始，考驗的是堅守本心，那麼就算聽到，亦是無妨，畢竟都是老生常談的內容，有道門諸位前賢在前方探路，很多時候，是知易行難的問題。

「老爺您這麼快就渡過道心之衰，即使是在上古時代，亦不多見。」青索眉開眼笑，得意洋洋，自家老爺果然不凡，當年天劍宗雖然是能自開洞天的超級大宗門，但門內最強的不過四位三劫天君，連四劫大能都沒有，更別提半步金仙了。

哪怕在上古禹余天，半步金仙的數量也是有限，更多的是集中在星河、太始兩位金仙門下，乃貨真價實的大神通者，這讓猴子本性的青索怎麼不雀躍。

被青索這麼一提，先前在石軒勾銷生死簿姓名、逆轉輪迴救人等刻意為之的事情下，已經將震驚、疑惑等種種情緒收斂的許真君、江真人、明輕月等蓬萊派真君、真人才重新念頭起伏，含笑而尊敬地看著石軒，想知道他遭遇了什麼事情。

這尊敬非是對實力的尊敬，而是對大道路上先達者的尊敬。

石軒想了想，還是用玉婆婆的話來回答：「道心之衰，與時光長短無關，與奇遇無關，與修為深厚無關，與機緣無關，我能這麼快成就半步金仙，並無取巧之處，也無稀罕的地方，而且每個人的道心之衰都是自己的道心之衰，與旁人無關，若是知道了別人的具體內容，反而會產生知見障，道心之衰將發生可怕變化。」

接下來石軒沒再提關於道心之衰的事情，只是略略講了講如何擊殺神皇，讓孟霓裳她們能增廣見聞，半步金仙鬥法的經驗很少有典籍記載。

孟霓裳、許真君、莫淵等對石軒關於道心之衰的闡述，都輕輕頷首，想來有所領悟，而且他們距離道心之衰，還很遙遠，一時半會尚無需擔心這方面的問題。

等聽完半步金仙大戰的過程，眾人回味之中，夏景忽然問道：「師父，這次要舉行成道慶典嗎？」

石軒詼諧笑道：「難道我要給大家講雷霆亦是生死道？」

此言一出，許真君、江真人、明輕月、謝方偉等都哈哈大笑起來，就連夏景這徒弟也忍不住抿嘴偷笑，記憶恢復了大半的楚綰兒笑得更是見眉不見眼，當年天人慶典上，她就暗笑過師父拿《神霄洞真得道寶經》來唬弄大家。

至於猴子青索，有些不理解大家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可還是跟著笑得很歡喜。

雖然對於石軒的慶雲是生死慶雲非常疑惑，但想到石軒在九幽的奇遇，與生死道祖一系的關係，以及他在元神階段作為依仗，常常施展，有些時候甚至威力更勝過劍術的六道輪迴，許真君他們也就釋然了，不過到了這個地步，沒哪位真人、真君還會相信石軒修煉的是《神霄真法》。

這裡面，只有莫淵還殘餘少許疑惑，石軒引氣時，可是他親自守護的，練得是「三昧神風真氣」，選擇《神霄真法》後，石軒將一身真氣轉化為「神霄天雷真氣」，他也是有所目睹，這兩種真氣，和陰陽關係很大，但和生死卻沒有多大勾連，莫非是左聖帝君，或是生死道祖施展大法力、大神通為他轉換的？

等眾人笑聲平息，石軒才繼續道：「不過成道慶典還是要舉行的，就定在十年之後，那些道君、未來佛祖那裡，還得勞煩大家去送請帖。」

以石軒的道心和境界而言，接受別人恭賀之事，完全可有可無，境界在那裡，根本就無需再用慶典來彰顯實力，半步金仙這四個字就代表著身份和地位，像渾沌天帝百萬歲壽誕，一是其弟子想要賀壽，二是其本人想讓各支脈找個由頭聚在一起，免得日久生疏了。

之所以石軒還要舉行慶典，主要是借此讓蓬萊派與那些半步金仙鎮壓的虛空宇宙頂級宗門熟悉起來，昭告世人，並且還能讓送請帖的真人、真君結識那些宗門的道君、天君、真人，指不定這就是他們日後的機緣所在，而若有道君來賀，大家交流切磋道法，石軒亦是心嚮往之。

另外，石軒還要借慶典的機會，與墨景秋約好什麼時候再去太玄天聽道，以歸還混元金鬥。

夏景聞言，笑得很燦爛：「師父，那能不能讓蓬萊下院的弟子也過來恭賀？」

石軒點點頭：「可以，而且事到如今，七仙大世界已經無需再隱瞞了，我會開闢一條時空之路，讓蓬萊下院的弟子，一旦成就了上品金丹，就能通過它，直接到禹余天來。」之前被神皇追殺時，七仙大世界是已經暴露在不少半步金仙眼中，而玉婆婆離開七仙大世界則不知多少年了，又有自己刻意消除痕跡，當是無妨。

「多謝師父。」夏景笑逐顏開。

石軒向楚綰兒招了招手，等她到了面前，才笑道：「綰兒你又成小孩子了，不過這樣也好，既然你堅定的道路是先天時光大道，那從頭彌補、完善根基，日後才能走得更遠，本命法器最好就不要選擇毀滅雷宮了，時光類法器更適合你。」

楚綰兒不像林洛，已經恢復了大半記憶，此時乖巧地道：「是，師父。《神霄洞真得道寶經》上就有好幾門時光類本命法器的煉製之法。」

石軒搖了搖頭，打出一道白光飛入楚綰兒的腦海，並取出一口時光長河隱現的小鍾：「這是為師參照那幾門煉製之法和宙光鍾蘊含的不全道種禁制，推算出來的一門法器祭煉之法，亦叫做『宙光鍾』。這靈物先給你，讓你能時時體悟時光本源和其內含著的禁制。」

「呵呵，師父您可真大方。」楚綰兒輕笑道。

石軒含笑道：「只是借你的，記得還。」

這僅是打趣，宙光鍾這先天靈物，恢復到能使用，還有近萬年，如今對於石軒的用處已經不大。

楚綰兒表情一窘，師父真詼諧。

當石軒準備將宙光鍾給楚綰兒時，忽然笑道：「不管如何，還是昭告大家一番，到時候慶典上，就不用敲鐘了。」

屈起手指，石軒輕鬆悠然地在宙光鍾上彈了起來。

……

禹余天中，到蓬萊派封界，各大宗門才陡然驚覺，之後他們輾轉從其他大千世界、天君處得到消息，乃神皇大世界突然對蓬萊派下手，蓬萊派折損了諸多元神真人。

神皇大世界的名聲如何，不問自知，所以無論對蓬萊派感觀如何，不管是大宗門、小宗門，還是散修，都頗為關心著這場爭鬥，若事有不諧，蓬萊派覆滅，他們恐怕也難有這麼好的修煉環境了。

萬仙大殿內，宵真子、秦升、歸元子、徐鈺、喬慕白、血河老祖、秦廣王等禹余天真君、真人，濟濟一堂，討論著對策和退路，因為廣寒宗孟真君不久前是傳信各宗門、散修，讓大家有所準備。

「莫非蓬萊派快撐不住了？」秦升皺眉道，血魔宗和神皇大世界頗有些恩怨，若神皇得勝，即使其他宗門無事，自家也難逃被渡化的下場，「真要這樣，本宗得搬到通天大世界去了。」

喬慕白臉色凝重地開口：「神霄前輩離開也有近八千年了，神皇一直沒有進攻禹余天，恐怕亦是有所顧忌，畢竟西荒藏著的洞天，可是被不少道君、未來佛祖盯著，而且在通天界域中，徹底渡化、奴役一方大千世界，神皇亦得看五行宗的態度來定，所以諸位道友不必太過擔心，有足夠的時間來應對。」

魏帛書等散修，中小宗門的真人都點點頭，但又不敢放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真要蓬萊派覆滅，自家等人還是先去通天大世界躲上一段時日再說。

宵真子和徐鈺一直沒有說話，聽著他們議論紛紛，忽然兩人一前一後側頭看向蓬萊派方向，異口同聲道：「封界之力消除了，難道？」

眾位真君、真人都戒備、警覺地看著蓬萊派所在，這時，一道清越悠揚的鐘聲響起，其既像是在遠方，又彷彿在耳邊，帶起時光陣陣震盪。

「有人隕落，還是門派覆滅，或者有人成就天人？」都是禹余天積年真人，他們對於蓬萊派鐘響的含義非常清楚，默數著次數。

一聲、兩聲……四十九聲之後，那清脆美妙的鐘聲並未停止，反而繼續敲響著。

宵真子、秦升、徐鈺等內心都驚訝、疑惑起來：「蓬萊派可從未有過四十九聲以上的鐘響！」

足足八十一聲鐘響之後，其才停止下來，但餘音繞樑，悠然不絕。

「八十一聲？！」宵真子若有所思地道，「九九之數，乃大吉之事，乃數之極也。」

他猛地站了起來：「有人成就半步金仙了！石軒成就半步金仙了！」

即使在上古之時，在萬年內成就半步金仙的，亦屈指可數！

聞言，萬仙大殿內，所有真君、真人都站了起來，耳邊鐘聲環繞不絕，心中則迴響著宵真子的話：「石軒成就半步金仙了？！」

那可是無衰無劫的大羅金仙！那可是法力無邊，道行不盡、不會隕落的大神通者！

第四章 一條道路通「仙界」

七仙大世界，竹山，蓬萊下院內。

上品金丹宗師，蓬萊下院外務堂首座黃逸飛緩緩步入宗門大殿，見殿內只得掌教真人戴季康端坐蒲團，閉目打坐，周圍黑色火焰紛飛，不由笑著行禮道：「逸飛拜見師父，往常都是弟子最後才到的，今日幾位首座為何姍姍來遲？」

戴季康睜開雙眼，笑罵道：「你這頑劣傢伙，難得早到一次，憑個如此多嘴？三月後宗門招收弟子的法會，你可準備妥當了？」

「有什麼好準備的，還不是老樣子。」黃逸飛很是慵懶地道。

戴季康是一劫陽神，乃七仙大世界境界、實力最高的真人，但黃逸飛在自家師父面前隨意慣了，很是自在。

「黃首座此言差也，宗門最近千年，無論是金丹宗師，還是神魂弟子的人數，都在下降，招收弟子的法會恐怕有些問題，我們最好商量一下，看如何改進。」隨著這雄厚聲音進來的是一位高大的烏髮老者，其表情很嚴肅。

黃逸飛收起慵懶，鄭重點頭道：「華長老，關於這一點，晚輩有所考量，主要還是因為本宗只有一門能成就元神、直指半步金仙的道門正宗功法，很多天資、心性或毅力不錯的弟子，本身條件並不適合修煉它，白白浪費了才具，而且前來法會的修士、凡人是一次少過一次。」

蓬萊下院的《暗日五行秘要》，對肉身五行方面的側重還是頗有要求，那些稟賦有特殊之處的弟子，又沒有其他功法可選擇。

見幾位首座、長老陸陸續續到來，戴季康接過話頭：「今日招集諸位前來，就是為了商量此事。唉，前來本門招收弟子法會的人數越來越少，是因為自夏祖師飛昇仙界後幾千年，本門只出了三位元神真人，而且都隕落在了天劫之下，只得老朽殘存，因此讓世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了道門正宗元神之路的艱難，雖然同階實力都要強於外道，但每一個境界的突破，都要艱難過外道許多倍。」

華長老嚴肅的臉上表情更加凝重：「尤其是這幾千年來，幾大外道宗門是吸收、融合了我們道門正宗磨礪、錘煉心性的方法，成就法相真人的難度大大降低，兩相比較之下，很多修士因此選擇外道宗門，就不難理解了。」

畢竟一邊辛辛苦苦修煉一兩百年，卻連神魂都難以突破，一邊只要資源足夠，那就有望金丹、法相，而且在歷代蓬萊陽神真人的努力下，七仙大世界很多資源豐富但危險異常的地方是漸漸開拓了出來，該怎麼選擇，對不少還未經過道心修煉、磨礪、提升的凡人、修士是不言而喻。

好在蓬萊下院是七仙大世界貨真價實的天下第一宗門，實力超出其他外道不止一籌，很多雄心壯志之人，還是寧願一時異彩勝過一輩子渾渾噩噩的。

可最近千多年來，蓬萊下院是沒有出一位元神真人，就連上一代陽神真人都紛紛隕落，讓不少外道修士期盼著看蓬萊下院的笑話，一旦戴季康死於天劫，那蓬萊下院的實力可就比不上其他外道宗門，輪不到他們再持修真界牛耳了。

當然，他們也不敢對蓬萊下院抱什麼險惡之心，好歹蓬萊派還有飛昇仙界的兩位祖師。

黃逸飛苦笑道：「最好的辦法就是本宗連續出幾位元神真人，但生死玄關哪是說踏破就能踏破的。」絕大多數陰神尊者到死連生死玄關都觸摸不到。

「本門歷代真人，一直以《暗日五行秘要》為本，參照天地運作、自然景象、外道功法，想推衍出幾門適合不同資質的功法，但還止步在神魂期。」戴季康感慨了一句，能成為元神真人的，都不是目光短淺之輩，早就想到了此節，一直在努力著，可一門直指元神的功法，若沒有特殊機緣，可是需要很多代真人才能創造得出。

另外一位首座道：「不知能否向仙界的竹山祖師、夏祖師祈求？」仙界應該有不少功法吧？

正當諸位首座、長老各抒己見之時，大殿內的一尊白玉雕像忽然發起濛濛清光，一股氣息在清光內產生。

「這是？」戴季康見那發亮的是夏景祖師的雕像，心中一下明悟過來，忙大禮參拜：「弟子恭迎夏祖師降臨。」

黃逸飛等首座、長老本來還是懵懵懂懂，在戴季康這麼一發聲後，心中是又驚又疑又喜：「弟子恭迎夏祖師降臨。」

清光凝聚，化為一位青衣素裙的秀美大氣女子，與雕像一模一樣，她輕輕頷首，露出一絲微笑：「不必如此多禮，都起來吧。」

全部站起來後，戴季康作為掌門，上前一步，欣喜地問道：「弟子拜見祖師，不知祖師降臨，有何吩咐？」他這是以夏景嫡系傳承的身份再次參拜，他師祖是夏景的嫡傳徒孫。

夏景見大家喜悅之中有疑惑、有擔心，燦然一笑：「我這次降臨，是有好事告知大家。」

「好事？」能被飛昇仙界的夏祖師稱之為好事的，那肯定不會差到哪裡去，黃逸飛等開始充滿期待。

夏景表情一正：「本門天玄祖師，日前是證道大羅，從此無衰無劫，與世同君。」

天玄祖師？黃逸飛先是沒反應過來，不過轉眼之間就想了起來，本門竹山祖師的道號就是天玄：「竹山祖師證道大羅，等等，證道大羅，不就是成為半步金仙了嗎？！」

一時之間，大殿內安靜異常，有些不敢相信：

「《暗日五行秘要》是直指半步金仙的功法，竹山祖師他老人家就已經達到這至高境界了嗎？」

「典籍記載的『竹山叩問』，對於半步金仙的艱難是闡述得非常清楚，想不到真的有人能踏破這重重艱難險阻，克服清冷孤寂和無數誘惑，而走到這一步。」

「無衰無劫的半步金仙，會是怎樣？真是讓人心嚮往之。」

……

夏景並未等他們回答，繼續笑著說道：「十年後，將在上清神霄界舉行師父的成道大典，本門各支脈都能派人道賀，並可以入天涯海角樓翻閱部分功法。」

這時候，戴季康等才醒悟過來，肯定竹山祖師確實成道，又聽見能去仙界恭賀，還可以翻閱功法，頓時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恭賀天玄祖師證道大羅，從此無衰無劫，與世同君。」

夏景等他們恭賀完，將手一指，身上一道似黑似白的光芒猛地飛出，化為一道霞光沖天而起，直入青冥，整個大千世界是震動連連，恐怖異常，讓戴季康、黃逸飛等都有氣息停滯之感，心神搖動。

那霞光並未消散，而是凝固在半空，像是一條深邃悠遠，通向重重虛空外的道路，道路的起始就是蓬萊下院宗門大殿。

「就是往本門迎客島去的時空之路，乃師父親手煉製，可以通過它，在幾十息內來往兩界。」夏景指著這光芒流轉、似琉璃似水晶的霞光道。

石軒半步金仙的修為境界，還不足以佈置跨界傳送陣，但依靠生死大道的特殊，煉製一條融合了無數時空傳送陣，讓人能步步前進的道路，還是能辦到的，畢竟總不可能給每一位弟子都加持時空道標之門。

「大千震動……這就是半步金仙的氣息和實力嗎？這條道路就是通往仙界嗎？」黃逸飛等人念頭起伏、目不轉睛地看著這霞光。

……

七山盟相山山頂，昊日真人正按照道門正宗之法打坐調息，突然感覺到大千世界震動了幾下，他忙站了起來，又驚又駭：「好強大的力量，好熟悉的感覺，是有人飛昇，還是竹山老祖降臨？」

幾千年前夏景的飛昇，可並沒有這種恐怖的力量感覺傳出，讓昊日真人驚疑不定，想起了竹山老祖的第一次飛昇，那震撼心靈、讓人歎為觀止的力量。

他步出院子，表情頓時變幻不定，遠方那道似黑似白的霞光似乎可以穿透時空，讓人無論在大千世界哪個地方都能看到：「這是？」

明霞真人等亦被這變化所驚動，到了昊日真人院子外：「是蓬萊下院所在？」

「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去看看。」昊日真人等紛紛趕往竹山，但打探到的卻是讓他們震驚的消息。

昊日真人喃喃自語：「竹山祖師，證道大羅，無衰無劫了？原來這樣的力量，就是半步金仙的實力。在仙界之中，半步金仙應該也是不多。」

他是聽過竹山講道門正宗之事的，對於半步金仙這境界，記憶猶新。

……

邀請道君之事，石軒交給了蓬萊派諸位真君、真人去做，但並不是每位都邀請，比如寂滅門下，比如阿難如來門下，等等，其中最有可能前來的是玄女，她未能踐行和玉婆婆的約定，在赤帝重新退入混亂洪荒後，想必會因此來恭賀一聲。

石軒自己則準備閉關一段時日，除了陰陽混洞神光在元神融合陰陽大道本源時，已經提升到了大道層次，自己一身陰陽大道及其衍化的其他後天大道的仙術，都還只是九階，需要萬法歸道。

不過在此之前，石軒還有一事要做，那就是告知玉婆婆。

半步金仙跨界聯繫，變得很是簡單，沒到剎那，石軒就透過重重虛空，看到了一襲紫色衣裙的玉婆婆。

見到石軒，玉婆婆雙眸微微一亮，笑道：「你渡過道心之衰了？」她像是早有預料。

石軒有點疑惑地笑道：「婆婆你看得出來？」

「你元神輕靈，沒有了生死簿的束縛。我證見過外道演法，雖然目前境界不在，但這點還是能看出來的。」玉婆婆笑吟吟地道，「而且從你最近捲入生死道祖之事的頻繁來看，生死道祖已經認可了你這枚棋子，而你是不是把持得住本心，渡得過道心之衰的人物，別人或許不清楚，生死道祖肯定一清二楚，所以上次你聯繫我之後，我就有預感，你會很快渡過道心之衰。」

石軒點點頭，從玉婆婆提到生死道祖中聯想起了以前想問又擔心道心之衰將近而沒問的事情：「婆婆，您上次提過，青雲子祖師有兩位先天道祖好友，除了星河道祖外，不知還有哪位？莫非是生死道祖？」

玉婆婆似笑非笑地道：「本來就打算等你半步金仙後告訴你的。不是生死道祖，是河圖。」

第五章 抽絲剝繭話過往

竟然是先天易之道祖河圖。

對此，石軒頗有點驚訝，即使玉婆婆言是五行道祖孔極，也還在自己猜測之中，畢竟從自己到通天大世界尋覓《周天星斗劍法》開始，遇到的很多事情都牽涉了老孔雀，而上古時代，通天大世界是有道祖的大千世界裡面距離禹余天最近的。

當然，其中有不少事情，老孔雀是在對面一方，比如讓赤帝得到奇遇，道行大增，回來復仇，故而石軒將他是青雲子好友的可能僅僅排在寂滅道祖、阿難如來、寶蓋照空自在王佛、娥凰之前，與祖龍並列。

石軒推測之中的那位道祖不外乎生死、大羅，以及太玄門下廣成道祖中的一位，誰知卻是這同樣百萬年行蹤難尋、專心推衍命運大道、基本不插手道祖之間爭奪的先天靈寶河圖，就連上次北斗大世界內的金仙大戰，她都未曾出手，實在是十二位先天道祖裡面最低調的一位，難怪自己壓根兒沒往她身上去想。

而十二先天道祖裡面，生死道祖同樣低調，很多金仙都還未肯定他是否轉世、是否重新合道，究竟是十二位先天金仙，還是十一位先天金仙，還得兩說。

有了玉婆婆的明確指出，石軒緩緩開口道：「其實細細回想，才發現我遇到的很多事情，或多或少都與河圖道祖有關，尤其是幾個關鍵之事上，比如會小命運術的雲圖真君施景仁讓我證見陰陽大道真意，比如《三生命運紫闕天書》和司命星君殘留氣息助我證見滅運大道真意……」

肯定生死道祖重新合道後，石軒方才敢和玉婆婆討論這方面事情，有他和大羅道祖聯手的遮掩，除了河圖，絕不會被造化以下的其他金仙窺見，同時亦算賣個好給生死道祖，讓他知道，若他真的想對付寂滅道祖，那河圖是可以算成盟友的。

「有一點說錯了，施景仁應該是機緣巧合方與你結仇，所以河圖才會順水推舟，引導他發現時光秘洞。」玉婆婆糾正了少許。

石軒贊同道：「時光秘洞內，若沒有施景仁的牽扯，我很難從陷入道心之衰的燭九陰口下逃生。」

「至於司命星君之事，那肯定乃河圖謀劃許久的舉動，大部分金仙道祖都成為了她的棋子。從酆都帝君得到滅運圖錄最後一部分的時間來看，應該是河圖丟給他的，只有這樣，他才會在遇到滅運圖錄，也就是《寶錄》的正宗傳人時，會不死不休地爭奪。」

「娥凰那邊，河圖一定會自然流露出對於寂滅道祖殺掉青雲子師兄的不釋懷，畢竟青雲子師兄就是太過信任她窺見天機的能力，才會遭此大厄，這是其本心的反映，娥凰自然會分辨得出，當娥凰圖謀甚大，用玄牝娘娘做誘餌時，就會將她算上。」

「她的目的，不外乎三個，一是將水攪渾，讓寂滅道祖再難聯想到你是《寶錄》傳人，二是讓你通過與酆都帝君的一戰，有一定可能借助那氣息珠子和《三生命運紫闕天書》證見先天滅運大道，三是趁機圖謀阿難如來，若是能徹底鎮壓他最好，若不能，至少要重創他。不過有一點很奇怪，最後河圖竟然並未出手？」

玉婆婆作為禹余道人的隨身靈寶，見過不知多少位造化之主、金仙道祖，因此在確定河圖是幕後黑手的前提下，能夠抽絲剝繭，將其目的一一還原，這些事情，若石軒知道很多上古隱秘，靜下心來推敲，不難想到。

可如今，石軒只能感慨：「果然任何看起來妙到巔峰的計劃，靠得都是消息的不對稱，這方面，河圖這位先天易之道祖是得天獨厚，所以哪怕她無論進攻，還是防禦，在先天道祖裡面都是倒著數，卻能以道祖下棋。」

感慨完之後，石軒醒悟起剛才對話裡面蘊含的一件事情：「阿難如來合得是先天截運大道，與先天易之大道互相克制，他若出手截取天機，能瞞過河圖的可能是五五之數，一旦失敗一次，青雲子老師有了警戒，憑他的實力和人脈，寂滅道祖絕對再無機會。」

石軒言下之意，玉婆婆很明白，因為她也是這麼想的，她微笑道：「有可能，當時道門就太玄道人一位造化之主，太素道人又一貫中立。可如今卻是不必太過擔心，互相牽扯下，都不會出手的。」

石軒默默頷首，算算酆都帝君得到滅運圖錄最後一步祭煉法門的時間，大抵上就是玉景道人證就造化沒多久，河圖恐怕亦是見格局變化，方才敢佈局落子。

雖然玉景道人這種人物，不會牽涉此事，但他光存在著，就是一種平衡。

而且看起來，河圖是早知道《寶錄》有朝一日會再現的，這一點頗讓人玩味，到底是她自己算出了天機，還是有人讓她算出了天機。

「可是娥凰非常熟悉河圖，她很可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推測出事情的真相。」石軒想到此節，亦算是提醒生死道祖。

玉婆婆想了想：「以河圖的手段，她很可能會主動暴露，既然重傷阿難如來的目的已經達成，那最好找個由頭，讓娥凰明白一切，安心等待機會，不再胡亂插手，免得暴露了你的功法跟腳。」

至於最後是生死殺掉寂滅，還是娥凰幹掉生死，對於河圖而言，都無關緊要，只要能拖住寂滅剎那，讓石軒有機會合道。

「不過，你還是不能大意，不管娥凰還是生死道祖，他們不可能事事都在河圖預料之內的行事，畢竟是先天金仙，智慧如海，你萬萬疏忽不得，稍有閃失，就是萬劫不復的局面。」玉婆婆補上一句，「而且，彌勒座下還有一位金仙第三步的佛祖，他未嘗看不出河圖佈局的端倪來。」

石軒鄭重地點了點頭，這種事情，再小心亦不為過。

與玉婆婆交流到這個地步，不適宜再談論下去了，石軒準備轉換話題，而這時，玉婆婆搶先笑道：「當年我轉世時，言你我之中需得有一位在萬年之內成就半步金仙，想不到一語成讖，你不到九千歲，就證道大羅，真是不錯。」

兩人心中所想，很是默契。

玉婆婆是知曉石軒在時光秘洞內於剎那間過了近三千年的，但修行一萬年出頭能成就半步金仙的，從虛空宇宙開闢以來，絕不會超過九九之數，也是難得。

石軒知道自己能這麼快成就半步金仙，得益於背後有道祖下棋，讓自己的際遇精彩豐富，萬年的經歷帶來的道心磨礪，是足以勝過別人五萬年，甚至十萬年的修行，否則，即使一開始就是絕世之才，也很難在短短萬年與世同君，更別提自己這種本身天資並不出色，但一步步打磨出來的修士了。

「雖然弟子很想謙虛一句，但婆婆的讚揚，我還是坦然接受了。」這麼多的磨難，自己能一一闖過來，石軒對自家還是很有自信的，只是九千歲這個詞怎麼聽起來有點古怪，「說起來，婆婆你渡過壽元之衰也有些年了，想必道心之衰已經差不多引動了。」

玉婆婆搖頭道：「這次道心之衰，肯定不同與一般，我要是知道了，就會變得不知道，但你能成就半步金仙，讓我是放下了擔心，能夠輕鬆自在地面對。呵呵，說不定我成功渡劫，就是得益於此。」

又閒談了幾句，玉婆婆要繼續在宇宙蠻荒偏遠地帶磨礪，石軒則要修煉仙術，各自斷開了聯繫。

石軒閉目調息，並沒有馬上開始修煉，因為剛才自己和玉婆婆很有默契地沒提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後天紫薇（星辰）大道，亦是斗數之道，可以昇華為先天易之大道，《周天星斗劍法》很有可能是河圖所創！

「沒有《周天星斗劍法》，我恐怕不會去北斗大世界，那河圖的謀劃就會落空。這麼看來，當年得到《周天星斗劍法》殘篇之事，背後怕有河圖的影子。但《周天星斗劍法》第一次出現的時間很蹊蹺，是在青雲子老師隕落之後，禹余天金仙大戰之前，莫非另有緣由，不是特意為了《寶錄》傳人而推衍出來的，只是見我擅長劍術，於是恰好派上用場？」

「我的《周天星斗劍法》是從孔然手中得到的，若前面推斷成立，那老孔雀和河圖的關係就有些意味深長了。」

這就是石軒和玉婆婆剛才有默契沒去提的事情，如果照著這個推斷，老孔雀和生死道祖恐怕會有一番大道之爭，到時候自己很是危險！

但同樣的，不管生死道祖、五行道祖哪位居心叵測，兩虎相爭中，有一定可能會給自己擺脫棋子身份的機會，自己的事情還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妥當。

按下心思，石軒開始修煉起來，要想擺脫棋子身份，終歸還得落在自家修為實力上。

半步金仙前面三個小境界，是可以同時進行的，只要證見了本身融合的那條大道的真意。若沒有，那即使「萬法歸道」完成，也不能開始「完滿道基」，而且道行哪怕日積月累，修煉百萬年，亦無法超過十萬年之數。

只有證見了大道真意，道行才能突破十萬年，而在證見「外道演法」前，道行的極限是兩百萬年。

所以石軒觀想「虛空開闢」，修煉仙術的同時，開始思考起自己「完滿道基」之事。

第六章 靜室之內飛異象

只有證見了大道真意，方能開始「圓滿道基」，而每一條大道，若功法不同，則「圓滿道基」的法門也有所不同，但本質上，它們是一致的，就是要讓本身的道果慶雲與大道越來越相同，最後才能以此為根本截取大道，凝結道種，與道合真，故而道門多是凝頂上三花，佛門基本是斬善惡執三屍。

很多半步金仙，由於本身功法有缺陷、不完善，在證見大道真意後，難以完滿道基，要麼花費幾十、幾百萬年的工夫，在造化之主或對應道祖座下聽道，推衍完善自身功法，要麼就得尋覓到那種沒有缺陷的無上功法，參照其完滿道基。

具體到該如何「圓滿道基」，先天大道和後天大道有一個很明顯的區別，那就是修煉先天大道的功法往往不假外求，或者外求以施法自然為主，修煉後天大道的功法，則很多有濃厚的因人成事味道。

關於這點，石軒想到了太虛觀的潛虛子，他需要從別人的功法、仙術中孕育出虛幻的三千大道，只有除夢之大道外的其他大道齊全，結出果實，他的「夢境宇宙」道基才算完滿，而當時擾亂太虛法會的那位半步金仙龍女，據石軒所聞，她道基完滿的最後一步，就是將潛虛子的本體「混沌隱玄籐」煉化入本身道果慶雲，若不能，則要花費漫長的時光艱辛地走另外的路子。

「從彭子騫記憶裡的功法，以及神皇這百萬年的舉動來看，其圓滿道基的關鍵應該有兩條，一是渡化或奴役足夠數量的大千世界，而且該大千世界內的實力不能太低，二是要讓本身諸多願力化身進階出一具半步金仙級數的，神皇前者已經差不多完滿，但後者卻似乎遙遙無期，要不然，有兩具半步金仙級數化身的神皇，我要殺他，怕是會艱難很多。」石軒若有所思地道，「難怪修煉後天大道的半步金仙，圓滿道基花費的時光往往很漫長，且常有爭鬥。」

石軒的陰陽大道，乃先天大道，是開闢之道，是分化之道，是衍生之道，因此《寶錄》在「圓滿道基」這一境界的要求是，證見所有陰陽大道衍化出來的後天大道的部分真意，也就是貼近陰陽大道的那一部分真意，若不能證見，則需要煉化虛空宇宙中自然衍生出來的該大道本源，並去偽存真。

其相對後天大道來說，實在艱難許多，但因為只涉及自身和自然，慢得會很慢，快得亦會很快。

這個時候，石軒腹誹了自己一句：「由陰陽大道衍化出來的後天大道數量，是僅次於混沌、混元和太極的，足有一百九十六條，要是選擇生死、道德等會輕鬆不少。」

《寶錄》這個部分的內容非常多，生死、太極、因果、雷、電等所有修煉《寶錄》可以合的大道都有對應的「圓滿道基」法門，以便在第四次天劫後寄托了不同大道，成就了不同道果的弟子修煉。

「看來只能一邊證見那些後天大道的真意，一邊去混亂洪荒遊歷。混亂洪荒中應該也有處於毀滅邊緣的大千世界。」石軒已經有了打算，這兩種法門，都能圓滿道基，並無高低之分，虛空宇宙中自然顯化出來的大道本源，則以混亂洪荒中最多，但要取得不僅尋覓艱難，而且非常危險，失道混沌可是能殺死半步金仙的。

打定了主意，靜室之中的石軒漸漸沉下心神念頭，專心致志修煉起仙術來，並努力體悟起那些後天大道。

有「虛空開闢」這無上觀想法門，石軒的陰陽、雷電、兩儀等九階仙術，有望在六百年內「萬法歸道」，少許多水磨工夫。

時光推移，三年過去，靜坐蒲團上的石軒，身上忽然飛出一道紫色雷光，照亮一室，其像是由諸天萬界所有種類的雷霆凝聚而成，陰陽變化，尊貴而強大。

紫色雷光還未平息，石軒元神內又吹出了一股清風，其彷彿裹著黃沙，又好似來自九幽地底，冷熱交替，陰陽相生。

清風之後，石軒元神內接二連三飛出異象，有光暗交替之象，有黑白平衡兩儀之象，有幽深恐怖的混洞之象……

一時之間，整個靜室內異象連連，流光溢彩，神秘浩瀚，若讓人看到，會油然而生對大道的敬畏。

等到所有異象收入元神，平息下來，石軒才緩緩睜開雙眼，有些意外地道：「竟然在短短三年，就證見了雷、電、光、暗、兩儀、混洞、風這幾條後天大道的部分真意，將我的道行推至了四十萬年。」

但細想下來，石軒又覺得在預料之中：「《寶錄》本來就是以雷電這陰陽變化之樞機來修煉陰陽的，在這方面，我的積累是遠遠勝過其他，近乎陰陽。如今我融合了陰陽大道本源，又證見了陰陽大道真意，要是不能在短時間內明悟雷電陰陽變化的真意，那真是白修煉《寶錄》了。」

與此類似，「三昧神風真氣」和「兩儀微塵」、「兩儀滅道劍」讓石軒在風、光、暗、兩儀上面積累深厚，至於混洞大道，和陰陽大道一體兩面，其讓萬物復歸混沌的真意，石軒早就已經證見。

「但其他後天大道的真意，就很艱難了。」石軒收起念頭，不焦不躁，繼續修煉起來。

……

渾沌天宮外，守門神靈江明見遠處一道氣息恐怖的青色遁光飛來，忙抖擻精神，專心等待，他並非害怕，自家祖師渾沌天帝可是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整個虛空宇宙有數的大人物，哪有不長眼的敢來搗亂的，江明只是見其毫不收斂氣息，顯然來頭不小，怕怠慢了貴客。

這青色遁光在天門外徐徐落下，化為一隻長著青色獅子頭的妖族修士，他渾然不覺自家顯擺了一番，頗有禮數地對江明道：「還請道友將這請帖送到天帝手中，我家老爺將在幾年後舉行成道慶典，邀請天帝光臨。」

江明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見一道驚喜的聲音：「二哥是你？」

金色狂風掠過，一隻巨大金翅大鵬鳥落到天門前，它背上是渾沌天宮的東暖神君。

東暖神君飛了下來，讓摩雲大聖恢復了人身，其笑道：「九靈你不是隨著蓬萊派石真君嗎？今日怎麼有空來我們渾沌天宮？」

「二哥，真是許久不見，可惜大哥外出遊歷，否則我們三兄弟倒能團聚一番。」對於這種三劫妖聖，渾沌天宮除了拿它們當坐騎，還是以半個弟子看待的，功法、磨礪機會等都不會吝嗇，白牛和金鵬過得還算不錯，所以金鵬很有點得意洋洋的感覺，咱可是半步金仙門下，非二哥這當初被天君挑走的可比。

它剛才遠遠感應到九靈的氣息，忙一個扇動越過了遙遠的距離，以至於沒聽清楚九靈的話，飛行速度可見一斑。

九靈一下昂首挺胸起來：「東暖神君，三弟，我家老爺日前證道大羅，特地遣我來給天帝送請帖。」

「二哥，你換老爺了？」金鵬愕然問道，他可記得那位蓬萊派石真君是三劫大能，如今過去才兩三千年。

東暖神君亦是有點懷疑自己聽錯，半是疑惑半是訝異地道：「石真君成就半步金仙了？」

九靈笑容滿面地道：「正是，我家老爺在年前證就大羅，無衰無劫。」

它頗為得意地看了金鵬一眼，咱也是半步金仙門下了，而且和老爺還是同過患難的。

「這……」金鵬和東暖神君一時啞口無言，旁邊的江明不知詳細，反倒沒那麼震驚，只是悠然想道：「虛空宇宙又多了一位半步金仙。不知我能否走到這一步。」

東暖神君很快定住念頭，對九靈道：「將請帖給我，我給天帝送去。」

渾沌天宮內，被幽幽暗暗花朵環繞的渾沌天帝摩挲著請帖表面，感慨了一句：「真是後生可畏。」

頓了頓，她對東暖神君道：「告訴九靈，本帝君會按時赴會。」

……

蓬萊派諸位真人、真君送請帖之中，大部分道君、未來佛祖因為雙方關係還頗為生疏，但又沒有什麼利害衝突和積年仇怨，所以表示會遣弟子道賀，畢竟趁機結個善緣，說不定日後就能用上。

而除了渾沌天帝外，半步金仙中表態會前來的有三霄宮玄霄、天人之祖玄女、五行宗水火道君朱宏圖、未來莊嚴佛祖、通天界域半步金仙裡面僅次於神霄宮的強者悟道山人、登極門八難道君等近十位。

另外還有一部分半步金仙態度模稜兩可，到時候可能是派弟子，也可能是親身前來。

……

七仙大世界，蓬萊下院大殿。

掌門戴季康見黃逸飛等本門陰神尊者、金丹宗師，以及一些有潛質的神魂、引氣弟子都已到齊，點了點頭，對展堂、嬰姿道：「展祖師、嬰姿祖師，不知竹山教一脈準備去仙界的人選可來齊？」

作為天玄祖師派外別傳的一支，竹山教有資格去仙界道賀，而那些神魂、引氣弟子，則是戴季康特意挑選出來的，準備帶他們去仙界見見世面，有自己這陽神真人護著他們，他們當能走過時空之路。

展堂笑道：「我們這一支到齊了，但外面昊日真人、溫真人等外道元神是懇求去仙界一觀，非是道賀，不知戴掌門可同意？」

戴季康呵呵一笑：「當年夏祖師從仙界降臨時，晚輩就問過此事，她笑道，『這時空之路，沒必要藏著掩著，他們要用，自可以來借用，我們蓬萊派沒那麼小家子氣。』」

有了戴季康的首肯，昊日真人等抱著濃濃的好奇心，與蓬萊下院、竹山教等一起進入了時空之路。

第七章 萬仙來朝上清界

時空之路透著似黑似白的光芒，流轉波動，波光粼粼，像是行走在深海地底，尤為特殊的是，這裡瀰漫著濃郁的生死無常感覺，每踏出一步，就彷彿經歷了一遍從生到死、從死到生的輪迴，讓人心神沉醉，若有所悟。

戴季康體悟良久，才睜開雙眼，欣喜又感慨地道：「這條道路，像是蘊含了生死之間的大恐怖、大奧秘，天玄祖師真是大手筆。」

「要是能參悟透這時空之路的禁制和運轉，說不定能創出一門直指元神的功法。」展堂等外道元神真人，越是體會到這種力量，就越是發覺到自身的渺小，這幾千年中，蓬萊下院那幾位真人引發的天劫，他們是望而卻步，因為實力相差懸殊，只能寄希望於當年竹山祖師所講，積累功德，可以減弱天劫。

議論了一陣，戴季康笑道：「好了，雖然天玄祖師的證道慶典是在三日之後，但在這時空之路內待久了亦是不好，我們還是快點前行。」

他一邊說，一邊就袖袍一卷，飛出的黑色火焰將那十幾位神魂、引氣弟子裹住，向著時空之路深處行去，昊日真人、明霞真人、溫念兮等忙跟在後面。

時空之路內有四十九扇大門，每穿過一扇，昊日真人就覺得時光蕩漾、空間波動，讓自家元神眩暈、搖晃，就如同自己還是引氣境修為時使用傳送陣的感覺，甚至猶有勝之。

黃逸飛等金丹宗師更是艱難，穿過一扇大門，那時空扭曲震盪之感，就讓他們神魂疲憊、難受，不得不打坐調息一段時間，方能繼續，但有了幾次這樣的經歷後，他們發覺神魂對於時空變化愈發敏感，且修為隱隱有提升跡象。

「天玄祖師煉製的這時空之路，看來不僅僅是通往仙界的道路，還是磨礪自身的道路，只不過，若沒有真人護持，金丹以下的修士會直接被這時空震盪傷了神魂。」黃逸飛等有所明悟地暗道。

且行且恢復，足足半盞茶後，七仙大世界一行，才穿過了最後一道水波般蕩漾的大門，出現在了一座小島之上。

他們只覺眼前一亮，天高雲闊，四周是一片汪洋大海，海水蔚藍，水聲滔滔。

明霞真人感應四周，微微皺眉道：「這仙界的靈氣，怎麼還不如我們修真界？」

被明霞真人這麼一說，還處於到了仙界的振奮之情中的其他修士，才打量起四周，很是意外地發現這裡的靈氣，雖然亦是濃郁，但與他們想像中的靈氣逼人、仙氣繚繞實在相差甚大，甚至還不如七仙大世界，委實不像傳聞中的修行聖地「仙界」。

「會不會這只是時空之路的……的一個驛站？」蓬萊下院一位引氣弟子想了想，最終還是覺得這個世俗界的詞語最為貼切。

黃逸飛也是這麼覺得，忙探出神識，仔細打量起這座小島，只見幾位穿著蓬萊派內門弟子衣物的修士向著這邊走來，於是笑道：「有本宗弟子過來，到時一問便知。」

戴季康作為陽神真人，元識感應中，早將那幾位內門弟子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知道這裡就是自己等人嚮往已久的仙界，於是在幾位迎客弟子過來前，微笑道：「幾位道友，成就元神之後，我等對於靈氣的依賴是日漸減少，依本宗典籍記載，三劫陽神之後，就可以脫離靈氣了。這裡的靈氣雖然不濃郁，但對元神以下修士的修煉是足夠了，而對我們，或許另有玄機。」

這話說得溫念兮等外道真人輕輕頷首，若是光靈氣充裕就好，那自家等人也不至於止步天劫了。

說話間，在幾位迎客弟子過來前，又有幾道遁光從天外飛來，現出三男兩女，領頭一位是頭髮花白、長相慈和的神魂期老者，他見到戴季康等人氣勢不凡，其中幾位一看便是元神真人，因為他們與天地法則交融的感覺還無法遮掩，於是忙笑道：「貧道歸真教掌教韓越，見過幾位真人，你們是來恭賀天玄祖師證道的？」

歸真教礙於功法原因，無人成就元神，所以實力一直起起伏伏，這次收到蓬萊派的邀請，闔派上下是歡喜無比。

自從曉得自家是蓬萊派石真人的道統後，歸真教前面幾代掌教都試過來拜見祖師，但十次裡面，石祖師倒有十次不在，讓他們以為雙方關係已經很疏遠，因此漸漸熄了這份心思，但是這次居然能收到邀請，被承認為蓬萊派的支脈，讓他們怎麼能不歡欣鼓舞。

「石祖師可是半步金仙，虛空宇宙有數的大人物！他真正的長生久視，足以讓蓬萊派道統興盛幾百萬年、幾千萬年！」

有了半步金仙鎮壓，一個宗門不管如何，歷經漫長的時光，其天君肯定會越來越多，興旺鼎盛，永不衰敗，除非這位半步金仙隕落在了大道之爭和合道關隘。

韓越此次帶著門中修為最高的長老，以及最有潛質的弟子來蓬萊派，主要目的有三：一是恭賀石祖師證道大羅，二是去天涯海角樓翻閱部分功法，按照蓬萊派來邀請的那位弟子言，蓬萊派每條支脈，都可以挑選一定功法，作為自家支脈傳承，三是結識真君、真人、陰神尊者等，交友廣闊在某些時候可是令人顧忌、好處多多的。

戴季康見他稱天玄祖師，又是從外面而來，笑著問道：「韓道友，你們也是蓬萊派支脈？」

韓越眼睛一亮：「正是。這位真人，可是同門？」

「我們是蓬萊下院，大家份屬同門。」戴季康微笑點頭，在修真界中，下院和支脈是有所不同的，前者更親近，可以傳承鎮派功法的前面部分，後者則只能挑選鎮派功法衍生而來的功法，或者其他功法。

自覺與主宗更親近的蓬萊下院弟子略微得意之餘，心中也是暗自嘀咕：「怎麼咱們蓬萊派的支脈，實力會如此之低？」

雙方通過姓名，迎客弟子已經走了過來，他們得了門中真人吩咐，領頭一位笑著行禮道：「內門弟子鄺青山見過幾位同門，今日已經有不少恭賀真人、真君到來，迎客的同門很是繁忙，有所怠慢，還請諒解，這就隨我們入上清神霄界？」

絕大多數真人、真君參加這種慶典，除了恭賀和聽道，就是為了借此機會和其他道友交流，說不定某位道友的見解，就能讓自己觸類旁通，更進一步或完善功法。

這時候，戴季康、黃逸飛等人才發現，在迎客島另外一面，有一個雲氣掩映，若有似無的仙家世界，那裡面不時有遁光劃破天際，像是道道彩虹。

「剛才元識竟然有意無意忽略了那裡。」昊日真人、溫念兮等心中愕然，就在小島另外一面的「上清神霄界」，自己等人之前居然全沒注意。

戴季康還未回答，就感覺到一股恐怖威壓降臨，不由自主看向遠方，只見一條巨大金龍，從天外飛來，每一片龍鱗都有小山般大小，爪有五趾，寒光凌厲，它金黃色雙眸僅是微微一掃，就讓展堂、嬰姿、溫念兮等外道元神真人，及其他弟子都心神顫抖，難以自持。

「這是何等恐怖的實力和氣息，百倍，不對，千倍、萬倍、億萬倍地勝過我等。」

迎客島上有遁光飛出相迎，沒過多久，唱名聲響起：「龍玄大世界慧玄子真君來賀！」

昊日真人看著那金龍降下，像是對著戴季康等人道，又像是自言自語：「原來是真君，原來是天仙，難怪如此大的威勢。」

有竹山祖師傳道，他們也大概知曉了元神的部分境界和稱呼。

「難怪被稱為天仙。」黃逸飛等弟子亦是感慨、嚮往有之。

但那金龍縮小落下後，其背上卻是飛出了一道人影，帶著竹冠，頭髮花白，氣息平常，笑容可掬，他袖袍一揮，那金龍就飛入其中，然後在迎客宗師的帶領下，進入了上清神霄界。

展堂愕然道：「這才是天仙真君？」

那恐怖無比的金龍，竟然僅僅是他的坐騎。

在戴季康等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時，慧玄子的到來，似乎又掀起了迎客弟子們的繁忙，一道道遁光，一支支隊伍不時從天外而來。

有凌厲的劍光，有騎鶴的仙人，有騰雲駕霧的天仙，有高臥鑾駕，真人、真君隨侍，一排排天女散花的隊伍……

滿空皆是勝景，但無一例外都氣息強大，而唱名之聲亦印證了這一點。

「仙都大世界寶城派掌教任雲蹤任真君並萬滅真君來賀！」

「陰陽大世界隱玄山朱明洞掌教周正時周真君來賀！」

「太生大世界天姥門掌教明台真君來賀！」

……

無數真仙、天仙前來之際，忽然滿空清風打旋，化為了一朵朵青蓮，異香撲鼻。

有一位清靜典雅，長鬚飄動的道人，手持拂塵，踏著朵朵青蓮而來，口中悠然念道：

「山人溥德本野仙，座主誠由險與平。飄素顏淵通宇宙，翻光伯道定人年。

只從寒雨渡微月，多向小松飛遠天。只此燒丹曾熟未，閒來總數逐流泉。」

所有真仙、天仙的遁光、隊伍全部停下，向那道人行禮：「拜見道君。」

上清神霄界內，許真君親自飛出來迎接唱名：

「明輪大世界悟道山人來賀！」

看著這沒有強大氣息，卻讓人歎為觀止的道人，看著那諸多真仙、天仙，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有這麼多大世界，但戴季康、昊日真人、溫念兮、黃逸飛等還是心迷神醉，嚮往而敬畏地道：「萬仙來朝，不愧是仙界，不愧是半步金仙！」

第八章 功法繁多花人眼

看著滿空的真仙、天仙在蓬萊派弟子引領下陸續進入上清神霄界，沉醉、嚮往中的戴季康、展堂、黃逸飛、韓越等才清醒過來，笑著請鄺青山帶路。

而昊日真人、明霞真人、溫念兮等則留在了迎客島上，面面相覷。

昊日真人歎息道：「能見識到一番萬仙來朝的勝景，已是不枉此行，不知幾位道友是就此返回，還是另有打算？」

時空之路在迎客島上由蓬萊派守護，但只是防備那種毀滅、殺戮成性的魔道修士偷入七仙大世界，掀起腥風血雨，卻並不禁絕他們自行往返，故而昊日真人有此一問。

「祖師和我打算在這仙界走走，到處看看，增廣見聞。剛才我從蓬萊派弟子口中打聽到，這仙界叫做禹余天，乃諸天萬界中的諸天之一，在最西邊有上古金仙大戰之地，藏著許多上古大能的洞天和真人洞府，或許能有一番奇遇，不知幾位道友可願意同行？」溫念兮冷艷開口，見識了這萬仙來朝的場面後，正道元神修行的艱難似乎又開始模糊起來，若是真的艱難無比，那何來如此多的真仙、天仙？

除了淨月真人，包括昊日真人在內的其他外道元神，都頗為驚訝地看著溫念兮，想不到她已經將一切打探得這麼清楚，看來《水月真解》不能有較大、較長情緒波動的缺點，也有其過人之處，能夠很快恢復，心思清明。

昊日真人沉吟道：「我等的實力，在這真仙、天仙眾多的仙界根本算不了什麼，想去那西荒冒險，恐怕很危險。」

他頗為心動，既然是真仙、天仙的遺府，裡面怕是有渡過天劫的寶物。

而溫念兮亦是自覺孤掌難鳴，方才鼓動大家一起前去。

溫念兮淡淡一笑：「這幾千年，我等或多或少都積攢了些功德之氣，到那西荒之地做做交換，應該沒多大危險。」

聽溫念兮這麼一說，昊日真人等很快就有了決斷，於是一行人往西荒飛去。

……

在鄺青山安排下，戴季康、黃逸飛等蓬萊下院和竹山支脈修士住到了虛日峰。

這是拿他們當本門弟子對待。

稍事休息，戴季康、展堂、嬰姿等就迫不及待地出了洞府，恰好與歸真教掌教韓越等人碰個正著。

「呵呵，戴掌門、展掌門、嬰姿真人你們也是去天涯海角樓？」韓越與戴季康相視一笑，默契頓生。

戴季康苦笑點頭：「我們下院這脈，苦於功法不足久矣，難得宗門首肯，讓我們去天涯海角樓挑選功法，豈能不心急如火、心癢難耐。」

「哈哈，本教也是，否則哪會沒有人成就元神。」韓越同樣感慨，於是兩派一邊交流，一邊往天涯海角樓而去。

將鄺青山給的玉珮交於天涯海角樓鎮守弟子核實過後，蓬萊下院和歸真教修士忙不迭地就步入了天涯海角樓。

「這就是本門存放諸多功法的重地？」蓬萊下院一位引氣弟子忍不住說了一句，不僅外觀簡陋，僅是綠樹、清泉環繞，就連內部也如此，除了幾十上百排放著書籍、玉簡的書架外，在無它物，委實不像一個萬仙來朝的頂級大宗門該有的典籍功法樓。

戴季康、韓越等還未回答，天涯海角樓深處走出來的一位滿臉振奮、略有點癲狂的金丹宗師，就順口道了一句：「存放典籍、功法的所在是否宏大神聖，只和典籍、功法有關，哪怕只是一間茅屋。」

他說完之後，就自顧自地走到前方，將挑選出來的玉簡交給了守樓弟子。

戴季康用目光示意門下所有弟子不得多語，然後對韓越道：「天涯海角樓內人數真是不少。」

「平日裡應該很冷清，剛才聽守樓弟子講，這次本門所有傳承都來了，共一處下院，二十一條支脈，呵呵，看來大家是心有靈犀，第一時間就到了天涯海角樓。」韓越笑著將剛才打探到的消息講了出來，「宗門為了便於大家挑選，將所有功法的介紹放到了最裡面的一張案几上，大家到了近處，放出元識、神識、靈識等就可以感應到。」

於是蓬萊下院和歸真教亦跟著其他修士挪到了最裡面，此間有一張很大的案幾，上面整齊放著許多功法玉簡：

「《滄浪歌訣》，這是直指元神的功法！」一位迫不及待的蓬萊下院弟子已經放出了自家神識，感應到了一根玉簡上的內容。

他很是歡喜，因為自身是水性體質，結果沒有合適的功法，一直蹉跎在神魂第一步，難以圓滿，「蓬萊本宗，真的沒有唬弄咱們下院弟子，拿的竟然是能成就元神的功法，而且可以一直修煉到第四次天劫，只比《暗日五行真解》差少許。」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這裡也有一門直指元神的功法，叫《炎龍神火功》。」

「這門《天地六合神風真解》也是！」

「居然有這麼多直指元神的功法！」

一時之間，蓬萊下院弟子的滿足、感歎、喜悅的聲音紛紛響起。

這讓自重身份，還未查看的戴季康、展堂、嬰姿等人都露出由衷的笑容，一直擔心的功法不足問題，看來能得到徹底解決了：「仙界果然是仙界，竟有如此多直指元神的功法，當然，也是咱們蓬萊派地位尊崇、實力龐大才能收集得到。」

這時，韓越悄悄傳音給戴季康：「戴掌門，莫要急著挑選，這些功法雖好，但與真傳相比，還是差不少。」

照蓬萊派新定下的宗門規矩，下院能挑選兩門真傳，六門元神功法、道術、術法、陣法等，支脈則能挑選一門真傳，四門元神功法及其他，其中下院挑選的真傳裡面，據說還可以包含一門蓬萊派的鎮派真傳，不過只能得到元神前的部分，後續需得進入蓬萊本宗後，方可以得到傳授，且一個階段只能得到一個階段的功法。

其他的典籍，得靠為本宗做事的善功來換。

故而韓越提醒戴季康，莫要急著挑選，而且即使是元神功法，《滄浪歌訣》《炎龍神火功》等亦不是最好的。

戴季康雙眼微亮，點了點頭，剛要回應，就聽身邊的親傳弟子黃逸飛像夢囈，又像剛才那振奮的金丹宗師般，斷斷續續地道：「直……直指合道，能夠合道的功法？！」

嬌美的白狐嬰姿驚訝地下意識反問：「是什麼？」

黃逸飛上品金丹宗師的心性展露，剎那間就恢復了鎮定，開口回答：「回稟嬰姿祖師，是《天外青冥篇》，能夠合道的劍修功法。」七仙大世界並沒有劍修，黃逸飛僅是照本宣科。

「合道？竟然可以合道？」展堂和戴季康都略微驚訝，顧不得自重身份，忙放出元識，查看起玉簡來。

「這《天外青冥篇》真的能合道。」

「還有這門《浮光紫霄篇》，也可以。」

「這裡有三門，《靈劍道法》、《秘傳斬仙劍匣》、《神霄真法》，都是直指合道的功法。」

看著這些功法，戴季康只覺自家修煉的《暗日五行秘要》與之相比，就像螢火爭明皓月，展堂、嬰姿對比自身功法，更是形愧。

「這等級數的功法，都能讓我們挑選？」

不僅是戴季康等幾位真人，就連其他支脈的修士，心中亦震撼異常，蓬萊派果然不是那麼小家子氣。

直指合道的功法，無論放在哪家哪派，都是根本大法、鎮派真傳的級數，豈會作為一般真傳，拿出來讓人挑選！

歸真教掌教韓越同樣沒想到，這幾門功法，可都是聲名遠播，有幾門是上古天劍宗鎮派真傳，有幾門是蓬萊派自家的鎮派真傳，尤其《神霄真法》更是鎮派大法，所以委實出乎他的預料，不過他轉念一想，又釋然起來，如今蓬萊派的鎮派大法可是無上功法，確定可以合道的功法！

戴季康看得有些眼花繚亂，忽然，他看到案幾中間有一個頭顱大小的被白光籠罩的地方，心中一動，拿出鄺青山給的玉珮，打出一道白光過去，於是兩兩抵消，現出了中間擺放著的三根玉簡，一根紫色煌煌，一根璀璨閃耀，一根清澈如水。

在場眾人都好奇地感應過去，接著，天涯海角樓內變得安靜異常，然後聲音此起彼伏。

「《神霄洞真得道寶經》，傳聞可以合不少先天大道的無上功法，蓬萊派如今的根本大法、鎮派大法！」

「《星河真法》，這可是上古星河道祖賴以合道的無上功法！」

「《三生命運紫闕天書》？能夠修煉那玄之又玄的先天命運大道和時光大道的無上功法？」

……

議論之中，諸多紛紛拿艷羨的目光看著蓬萊下院等人，只有他們才能挑選其中一門的前面部分。

戴季康、黃逸飛等雖然從沒聽說過這三門功法，但從玉簡介紹和旁邊修士的議論，已經清清楚楚明白它們的珍貴和稀少，每一門都能掀起半步金仙級數大人物的爭奪，戴季康還好，勉強能鎮壓住激動的情緒念頭，黃逸飛和其他尊者、宗師、弟子都振奮異常。

等平靜下來，蓬萊下院修士們欣喜的目光交接，一個讓他們頭疼的問題齊齊浮上心頭：

「該挑選哪一門？」

《神霄洞真得道寶經》、《星河真法》、《三生命運紫闕天書》在他們眼中都是一樣的珍貴、厲害，紫光、星光、清光晃得他們眼花心亂。

斟酌許久，還是戴季康這掌門真人做了決斷，挑選《神霄洞真得道寶經》的前面部分，能作為蓬萊派的根本大法，肯定有其強過其他真傳的地方。

另外一門真傳，他們選了《秘傳斬仙劍匣》，元神功法分別選了《小諸天雷法真傳》《滄浪歌訣》《炎龍神火功》等不同性質的功法，以便體質、心性不同的弟子修煉。

而韓越則選了《神霄真法》、《炎龍神火功》、完善到元神階段的《歸真經》等。

他們帶著玉簡，往天涯海角樓守樓弟子走去，排隊等待的過程，心情是既興奮，又期待和躍躍欲試。

黃逸飛左看右看，忽然看到一位十一二歲、面容清秀精緻的小女孩，從樓梯那邊走了過來，準備往門口這邊走來。

他心情愉悅，打趣道：「小姑娘，你挑選到了什麼功法？要不讓你先兌換？」

楚綰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了一句：「已經兌換到了，《三生命運紫闕天書》。」

她重新修煉，自然要參看另外兩門修煉時光的無上功法來觸類旁通，只不過礙於靈魂不夠強大，只能每過一段時日兌換一部分來看，否則根本記不住，就連《神霄洞真得道寶經》，她現在也只能記起前面部分。

黃逸飛和其他修士一下愣住，呆呆看著楚綰兒離開，《三生命運紫闕天書》？！

第九章 隨意善緣亦有獲

天璣峰，石軒洞府。

在悟道山人到來後沒多久，三宵宮玄霄仙子，以及天人之祖玄女娘娘，也陸續來賀，石軒將他們一併請到自家洞府談玄論道，青索侍立，紫郢沏茶。

悟道山人儒雅洒然，長鬚飄飄，乃是上古時代就存在的道君，散修出身，輾轉於各位金仙道祖、造化之主處聽道，後來終於自創一門《三光九變清淨身心經》，得清微道人品鑒，可以合好幾條後天大道，並以此成就半步金仙，結成「元妙九變神風慶雲」，到了十幾萬年前，更是證見了外道演法，成為半步金仙裡面最頂尖的幾十位存在之一，被公認為通天界域僅次於神霄宮的大神通者。只要邁出那一步，就有望合風之大道的人物。

故而他言笑晏晏中，對於風之大道的隨意一句，就能讓人茅塞頓開，幾疑是風之大道的化身，其他可以觸類旁通的大道，也是造詣匪淺。

玄霄仙子和玄女娘娘都是道基解決圓滿的半步金仙，一個成熟大氣、貌美高挑，一個秀麗絕倫、容光照人，衣飾清雅卻又於細微處透出繁複高貴，讓石軒不得不讚歎一句：「天人一族，以姿容出眾聞名，玄女號稱天人之祖，其容貌在諸天萬界，怕也是屈指可數。」

當然，她們的容貌並非石軒關注的重點，在先天宇之大道、太初大道上面，她們對各自大道的掌握和理解，都是石軒目前所不能及，簡簡單單一句，往往就蘊含了無窮的大道至理，完全鍥和了大道至簡至玄的表現，讓石軒受益不少。

石軒本人雖然成就半步金仙才十年，在這道君之間的交流中，以傾聽為主，但偶爾說上一句，卻往往能切中問題所在，發人深省，尤其是在風之大道上的幾次發言，讓悟道山人都有眼前一亮之感。

這讓悟道山人、玄霄仙子以及玄女娘娘都暗暗點頭，石軒能在萬年內成就半步金仙，果有其非常人之處，絕非由於成為道祖棋子而僥倖得來。

墨景秋則一直含笑旁聽，道君級數的談玄論道對她是幫助不小，而石軒的表現則讓她頓生刮目相看之感，僅僅十七年前，她與石軒在去太玄天的路上交流過許多，石軒對於大道的掌握，還遠遠沒達到今日的這種程度，不過，她也明白，成就半步金仙後，元神與大道本源融合，對於大道的掌握會有一個突飛猛進的階段。

紫郢、青索、斬仙、九靈、青狼和敖古，分別侍立內外，但都是專心致志地聽著自家老爺和道君們論道，這可是作為大神通者的靈寶、坐騎、看門神獸的好處之一，不知多少天君大能羨慕不來。

談玄許久，悟道山人呵呵一笑，站了起來：「今日就到此為止，石道君你關於大道的更多體悟，還是留在慶典之上再講，免得到時候貧道覺得無趣，不過剛剛成就半步金仙，就能夠斬殺一位積年半步金仙為自己做賀禮的人物，肯定不會讓貧道失望。」

他成就半步金仙近兩百萬年，又是邁出最後一步就能合道的人物，交友自然廣闊，認識不少金仙道祖，加之當時石軒打上神皇大世界之事就發生通天界域，悟道山人對這件事情是知道了個大概。

石軒頷首笑道：「當不會讓山人失望。慶典之後，不知山人可會留下來繼續論道？」

悟道山人笑著搖搖頭：「貧道此次外出，恭賀完石道君你之後，就會前去混亂洪荒，了卻一段積年恩怨。」

背景深厚，傳聞是太素道人弟子的玄女娘娘秀美的臉上，眉頭微微皺起，帶著少許感歎語氣地道：「山人，你可是去除掉躲在混亂洪荒裡的極惡魔君？你準備踏出那一步了？」

石軒對於這種上古秘聞並不瞭然，玄霄仙子知道這一點，因此略略提了一句：「當年山人還未成就半步金仙時，曾經創立過宗門，但有一年，正在圓滿道基的極惡魔君路過，吞噬了滿門，山人恰好外出遊歷，躲過一劫，後來成就半步金仙並圓滿了道基後，曾經找到極惡魔君做過一場，可惜道行不盡，道君不隕，被極惡魔君逃進了混亂洪荒。」

悟道山人淡然笑道：「只有了卻這段因果，貧道才能安心踏出那不知是死是活的最後一步。」

石軒想了想道：「石某過些年會去混亂洪荒遊歷，不如山人你將極惡魔君的氣息等告知於我，我若遇到，必記下他的行蹤，等出了混亂洪荒再傳信於你。」

悟道山人也不謙虛，瀟灑道：「那貧道就承石道友你這份人情了。」

他將稱呼從道君改成了道友，接著一拍額頭，泥丸宮內飛出一朵青色慶雲，其縹緲不定、變化多端，像是由無量清風所凝聚，吹拂間，有無數小千世界生滅，而在慶雲正中，端坐一位死死閉上雙眼的虛幻小人，氣息看似普通，卻讓石軒、玄女娘娘等道君感覺異常恐怖。

「這是天隨道祖加持的手段？」玄女略微愕然地道，這位是清微天中的後天道祖，合的是魂之大道，又名靈之大道。

悟道山人點點頭，慶雲毫光綻放，非常吃力地將那虛幻小人一分為二，其中一個虛幻小人，是飛向石軒。

石軒將這蘊含恐怖力量的虛幻小人接住，疑惑地看著悟道山人：「山人何意？」

悟道山人收起慶雲，又將關於極惡魔君的信息等化光打給了石軒，有點虛弱地笑道：「此次去混亂洪荒，貧道是準備以自身實力了卻因果，但混亂洪荒中天機難明，失道混沌處處，貧道實在不敢言能尋到極惡魔君，因此用了當年的人情，請天隨道祖為我加持了這『諸天萬界眾魂之眼』，能讓我在混亂洪荒中明辨少許天機，並從一切有靈眾生魂中得到特定消息。」

「分給石道友你的部分，沒這麼厲害，但也可以無視混亂洪荒中失道混沌的阻礙，直接傳信給貧道，或者聯絡方圓百萬里內的天君、道君級數人物，不受失道混沌干擾，所以若石道友你發現了極惡魔君行蹤，不用出混亂洪荒，就能聯絡到貧道。」

石軒沒想到自己僅僅是打算結個善緣，就能得這麼一份厚禮，這「諸天萬界眾魂之眼」的少許部分看起來似乎用處不大，但在混亂洪荒裡，有時候可能是效用奇妙：「多謝山人饋贈。」

不過石軒亦不會傻乎乎地將「諸天萬界眾魂之眼」收納入自家慶雲，畢竟自己與悟道山人才是一面之緣。

因此，石軒坦坦蕩蕩當著悟道山人的面，檢查了一遍「諸天萬界眾魂之眼」。

由於後天魂之大道，可以由先天生死大道衍化來，並且這僅僅是百中不足其一的虛幻小人，石軒非常順利地確定了其沒有暗中留下的烙印等物，然後將其收入自身某個洞天內，等用得上的時候才取將出來。

成就半步金仙後，石軒本來的洞天是化入了「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陰陽變化間，無數小千世界生滅，但石軒也可以隨意在元神表面開闢洞天，不受數量限制。

「諸天萬界眾魂之眼」這種事物，還是謹慎一些好。

對於石軒的謹慎和坦蕩，悟道山人很滿意，一邊頷首一邊告辭出去。

玄女見狀，亦站了起來，淺笑道：「萬年之約，是我失信，沒想到你會這麼快成就半步金仙，日後若有需要援手之處，儘管來找我，另外，帶我向神霄問好。」

等玄女離開，石軒才看著墨景秋，含笑道：「上次去太元天，未能聽聞太玄道人講道，分外遺憾，不知景秋你三十七年後可有空，我們再去聽道？」

墨景秋笑得很是開心，她從玄霄口中知道了石軒斬殺神皇之事，大抵上猜到當初石軒借混元金斗的目的，甚至還猜到了石軒準備在宇極鼎內解決，但事情變化完全出乎意料，石軒竟然在逃遁中成就了半步金仙，所以混元金斗屬於白借了。

她還未回答，玄霄就插言道：「景秋最近要去其他界域遊歷，磨礪道心，為壽元之衰準備，你不如約在她成為四劫天君之後。」

石軒微微一愣，旋即就明悟了玄霄話裡的意思，由於玄霄歸來，沐璟和赤霄又雙雙隕落，恐怕讓一些有心人注意到，並探尋緣由，若非隕落的絳宵還有幾位道祖好友，玄霄亦是積年半步金仙，結識不少金仙，怕是麻煩不小，猶是如此，試探也已經開始，因此，將末運道胎暫時放在石軒這裡，反而更加安全。

「其實我這裡形勢更複雜，牽涉的道祖更多。」石軒心中默默道了一句，但卻難以解釋，不過自家已經有生死道胎了，再多一件末運道胎，似乎也沒什麼。

墨景秋嫣然笑道：「看來得一兩千年後，才能與石軒你一起去太元天聽道了。」

……

其後兩日，未來莊嚴佛祖、渾沌天帝等半步金仙陸續到來，一共是六位。

到了慶典這天清晨，夏景、青索代表自家師父、老爺，站到了迎客島上，因為今天到來的，會是道祖門下。

非同以前是以個人身份來賀，今日不管是水火道君，還是八難道君，都是各自宗門處理庶務的半步金仙，能夠代表宗門的人物。

沒過片刻，天邊電閃雷鳴、狂風大作，近乎成災，一條彷彿能帶著人到底彼岸的玉船，緩緩駛了出來，船頭站著許多修士，為首的是一位面容黝黑、莊重威嚴的中年男子，他側後方分別站著青衣素袍的沈沉溪和錦袍玉帶的連玉。

連玉含笑看著上清神霄界，忍不住對沈沉溪道：「沈……沈祖師。」哪怕一兩千年過去，這稱呼還是讓他略微發窘，這可是自己找回來的祖師，「當年你在蓬萊派渡元神之衰時，石軒還是三劫大能，可短短一千多年，想不到他就成為了半步金仙，真是讓人好生感歎。」

沈沉溪還未回答，夏景已經迎了上來，唱名道：

「太安大世界登極門八難道君並沈沉溪沈真君、災獄真君代宗門來賀！」

與此同時，另外一方的天邊有五彩霞光亮起，轉化為五色堅實道路，有一行人緩緩走了過來。

連玉只見一隻褐色猴子，嗖的一下就飛了過去，與五行童子開心地見禮、嘰嘰呀呀說個不停，像是傳染了紫郢的話癆，全然不顧站在前方，笑容隨意慵懶的水火道君，以及孔然、劍通慧。

過了半天，青索才醒悟過來，忙高聲道：「通天大世界五行宗水火道君並五行童子、劍通慧真君、孔然真人代宗門來賀！」

至此，石軒的成道慶典，有兩家道祖宗門，十一位半步金仙來賀，天仙、真仙不計其數，端得上是萬仙來朝。

第十章 言出法隨天地變

登極門和五行宗分別從兩個方向走到了上清神霄界之外，按照諸天萬界的慣例，登極門那條玉舟在八難道君操控下，稍稍轉開，讓五行宗眾人先過去。

擦身而過時，水火道君朱宏圖向著八難道君輕輕頷首致意，兩人都是道基圓滿但尚未證見外道演法的積年半步金仙，又各自主持宗門，算得上熟識已久。

沈沉溪和連玉亦趁機向劍通慧、孔然打起招呼，好歹大家有過太虛法會一面之緣，而且還有石軒這共同的道友，孔然淺笑著一一回應，劍通慧雖然依舊冷淡，可基本的禮數還是不缺的。

見過禮後，連玉忽然看到五行童子，於是也笑著點了點頭，誰知道五行童子卻慌慌忙忙撇開了臉蛋，似乎有點害羞怕生，又彷彿是不敢面對連玉。

連玉摸著下巴，看著五行宗一行進入上清神霄界，頗為疑惑地道：「一直聽聞五行神光罩這通天靈寶元靈很怕生，可想不到竟然會到這種地步，真不知道它的元靈之衰是怎麼渡過的？」

沈沉溪淡淡笑道：「依沈某所見，倒像是五行童子有點害怕看到你，莫非連玉你以前遊歷的時候，曾經碰到過它，而且還教訓過它？」

「沒有……」連玉本來想說自己和五行童子沒什麼交集的，可轉念想起，在時光秘洞中，自己險些被五色神光刷落，若非太一鼎在身，恐怕已經是五行童子的俘虜了，最後還落得匆忙而逃的下場，於是他心中暗自嘀咕，「明明應該是我尷尬的，你五行童子害羞怕生個什麼勁？」

見連玉的聲音戛然而止，沈沉溪饒有興味地問道：「莫非真的有？」

連玉打了個哈哈：「此事說來話長，不提也罷。」自己怎麼會提起這個話題。

等五行宗水火道君等人在青索帶領下，全部進入了蓬萊派，夏景忙引領著登極門一行，通過洞天屏障，往石軒特意於開陽峰開闢的道場前去。

……

開陽峰傳法道場，像是憑空出現，於峰頂自成一界，方圓萬里，水波清澈，漣漪蕩漾，青色蓮花朵朵，綻放成蓮台，供前來恭賀的修士、真人、天君們端坐，算是別樣的席位，頗有仙家氣派。

而在青色蓮花環繞之中，則有幾百朵紫色蓮花，坐著半步金仙以及他們帶來的真人、真君。

整個傳法道場清香撲鼻，讓人元神為之一醒。

等五行宗和登極門眾人安坐於最前方的幾十個紫色蓮台後，已是萬仙齊聚，諸界來賀！

一道紫光從天璣峰飛來，化成一朵徐徐開放的巨大蓮花，上面一左一右站著紫郢和青索，皆是童女模樣，分別穿著紫色和青色衣裙。

她們對著天璣峰齊齊行禮道：「恭請老爺講道！」在紫郢的帶領下，青索做的是有模有樣。

話音剛落，紫色蓮台上時空扭曲波動，身穿太極道袍，頭戴七星冠的石軒緩緩走了出來，端坐於蓮台正中。

剛剛坐定，水火道君首先站起，然後所有道君、未來佛祖、天君、妖聖、佛陀、真人、菩薩、大妖等都跟著起身，對著石軒行了一禮，齊聲道：

「恭賀石道君證道大羅，無衰無劫，長生久視，與世同君！」

「能得諸位道友來賀，貧道不勝歡喜。」石軒聲音不大，卻傳遍整個道場、整個上清神霄界。

說話的同時，石軒泥丸宮內是飛出了一朵畝許大小的似黑似白慶雲，毫光綻放，時而清澈如水，時而漆黑如墨，每一道光芒內，似乎都有生死無常的場景浮現，一種超脫自在、高高掌控之感油然而生。

面對這「生死無極超脫慶雲」，整個傳法道場變得是異常安靜，像是凝固了起來，可又彷彿有無數充滿驚訝、愕然的暗流在道場中洶湧。

來的這十一位半步金仙，最小的也是百萬歲的渾沌天帝，各自交友皆是廣闊，或多或少都耳聞過石軒乃生死道祖棋子，甚至有知道石軒擊殺神皇大概經過的，故而當石軒展露出「生死無極超脫慶雲」時，他們以及他們帶來的天君、真人，如沈沉溪、連玉、孔然等僅僅是微微一愣就恢復正常，充滿興味地含笑看著石軒。

但其他的天仙、真仙卻頗有點目瞪口呆的感覺，尤其曾經參加過，或者耳聞過石軒天人大典講道的修士們，更是忍不住用元識、仙識等暗中交流起來。

已經是四劫天君的任雲蹤，半笑半疑惑地對沈依墨道：「老道記得石道君天人大典上，講得乃雷霆亦是殺戮道、毀滅道、末運道？」

沈依墨微微皺眉，清冷回答：「親耳聽見。」

顯然，從天人階段才結識石軒的沈依墨，是完全沒想過石軒寄托的大道乃生死大道，哪怕後來隱隱約約聽聞，石軒背後有五行道祖、生死道祖。

「莫非雷霆還能昇華出生死大道？」喬慕白與禹余天其他真人、真君交流時，因為本身性子，首先懷疑的是這個，而非石軒撒謊。

徐鈺搖了搖頭：「當年石道君是將羅剎神君引入陰曹地府後，才將她擊退，而且在元神時，他就有一門很厲害的六道輪迴仙術，所以生死慶雲並不意外，或許他另有際遇。」

說話的時候，徐鈺目光是看著秦廣王和平等王的。

另外一邊的宵真子則暗笑道：「雷霆倒確實能昇華出生死大道，畢竟天劫乃生死大道的一部分，而上古時禹余道人的傳承就是如此，但石軒這慶雲，一看便是正統的生死大道慶雲，看來傳聞為真。」

秦廣王和平等王感受到徐鈺的目光，只是微笑，並不回答，內心則很是喜悅：「石道君果然是左聖帝君轉世，乃九幽之主的親傳弟子，這下我們幽冥教可是有依靠了。」

不僅是由於當年目睹的那一幕，而且還因為石軒不到萬年就能夠成為半步金仙，展示的又是生死慶雲，怎麼看怎麼像是修煉生死功法的大能轉世，若非幽冥教作為獨立宗門已久，秦廣王等怕是會想著去成為蓬萊派支脈。

喬慕白點點頭，微笑道：「看來當年石道君講雷霆乃殺戮道等，是在隱瞞真正跟腳，呵呵，傳聞蓬萊派如今的鎮派功法《神霄洞真得道寶經》就是雷霆昇華為毀滅的功法，或許他講的內容，就是這上面的。」

「呵呵，如今石道君坦坦蕩蕩展露出慶雲，說明他不用再隱瞞跟腳了，可喜可賀。」

「對，總不可能連慶雲也是假的吧？哈哈。」

意識交流中，所有道君、修士都重新坐下，抱著很大期待地看著石軒，想聽聽展示出真正跟腳的石道君會講些什麼。

石軒環視傳法道場一眼，微笑開口道：「今日乃貧道證就大羅的慶典，從此真正擺脫了衰老、天劫和衰劫，徹底的長生久視。這生死變化，讓貧道感悟頗深，所以貧道想將自己關於生死無常的體悟，與眾位道友交流。」

《寶錄》乃是能合先天生死大道的無上功法，但石軒可不會傻到講這個，畢竟《寶錄》雖然失傳，可並不代表其中的一些內容和特徵被人所遺忘。

而且石軒準備講的，至少在生死大道的鍥合上，要勝過《寶錄》一些，這就是石軒這十年中從生死道胎反推出來的一些內容。

許多頂級宗門，除了保留根本功法的道書玉簡外，還喜歡將其化為禁制，祭煉出秘寶、法寶、靈寶等做為傳承之物，若道統失傳，只要被人得到這些法寶、靈寶，就能從其禁制和刻意留在裡面的內容反推出根本大法。

而這種方式的起源，恰恰就是先天靈寶，它們一出生就凝結了道種，收下徒弟後，就會從道種反推，創造出屬於自身的無上功法，這可比沒有參照推衍無上功法容易無數倍，往往幾十年，這無上功法就能出世，並且確定合道無誤。

先天道胎，雖然道種將成未成，但卻是能以之來合道，若給石軒百年工夫，當能從其反推出生死道祖的嫡傳功法、無上功法《生死超脫錄》，如今即使才十年，可用來講不涉及具體修煉法門的生死大道體悟，已經綽綽有餘了。

「果然是講生死大道！」

生死大道乃本方宇宙正統超脫之道，那些還在生死玄關、天劫、衰劫掙扎的修士們哪會不想聽，尤其連玉、孔然等知道石軒是「生死道祖嫡傳」的真君、真人，更加期待萬分。

蓬萊派自家真君、真人亦是專心致志等待著石軒講道。

石軒聲音平和，不蘊含絲毫法力，將自己關於生死大道的體悟，結合《生死超脫錄》娓娓道來，由淺入深。

講著講著，傳法道場內忽然陰風大作，幻化出無數淒厲慘叫的惡鬼陰魂，油鍋地獄、銅山地獄、糞池地獄等一一在眾位道君、修士身邊浮現，但它們靠不近道君一丈，卻能環繞其他修士而變化。

整個傳法道場像是變成了九幽，可沒過多久，隨著石軒講道內容的變化，這所有地獄、惡鬼等又徹底死亡，化為一片沒有絲毫生氣的虛無，一切歸於安寧。

半步金仙，除非刻意收斂，否則言出法隨，更勝天花亂墜、地湧金蓮等法則共鳴一籌，尤其是講這大道體悟和無上功法時！

徹底死亡的虛無中，悠然迸發出一線生機，並開始衍化生靈。

連玉、墨景秋、喬慕白、徐鈺、江真人、夏景等沉浸在石軒溫和的聲音中，沉浸在身邊、眼前變化的生死場景中，元神漸漸空靈。

恍恍惚惚間，徐鈺發覺自己變成了一隻蝴蝶。

第十一章 有教無類轉輪迴

陽光明媚，清風宜人，花香四溢，能夠在這樣一種天氣採摘花蜜，徐鈺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愉悅。

翩翩起舞中，徐鈺發現身邊還有諸多顏色各異的蝴蝶，在奼紫嫣紅的花朵上，此起彼伏，好不熱鬧，而暖暖陽光灑在蝶翼上，是多麼的舒適，那甜甜的花蜜，又是多麼的可口。

蝴蝶徐鈺念頭簡單，只是純粹的喜悅，沒有煩勞，沒有憂愁，似乎這樣的歡喜才是一生所求。

過了幾日，蝴蝶徐鈺看到樹上有一朵紫色而明艷的鮮花，它芬香濃郁，勾引得蝴蝶徐鈺胃口大開，忙不迭地擺脫同伴，飛將過去，但突然之間，蝴蝶徐鈺是撞在了一張充滿黏性的網上，蝶翼撲騰間難以擺脫。

而這時，蝴蝶徐鈺看到一隻醜陋的、有八隻腳的怪物從暗中爬了過來，這讓它油然而生一種極端的恐懼和害怕，像是遇到了天生的剋星。

當這怪物將蝴蝶徐鈺咬住，讓其痛苦無比的時候，蝴蝶徐鈺漸漸失去了意識，等其重新感覺到天地，卻發現自己變成了這怪物：

「我不是蝴蝶嗎？怎麼是蜘蛛了？」蜘蛛徐鈺有些迷茫地想道。

但當蜘蛛徐鈺看到以往的那些同伴色彩鮮艷地飛來飛去時，其就有一種從心底裡迸發出來的飢餓感，於是小心翼翼地藏到暗處，等著以往的蝴蝶同伴自投羅網。

沒過多久，曾經一起歡樂採蜜的一隻蝴蝶，被那明艷的紫色鮮花所吸引，正正撞到了蛛網上。

蜘蛛徐鈺心中猶豫，但八隻腳卻是飛快，沒有絲毫耽擱地奔了過去，將那只蝴蝶咬住，噴出毒液。

吃著蝴蝶時，蜘蛛徐鈺又感覺到那純粹的喜悅，沒有任何煩勞。

吃著吃著，蜘蛛徐鈺發覺自己變成了一位容貌美麗、身材高挑的阿修羅族女子，穿著赤紅如血的鎧甲，帶著遮住顏面的頭盔，揮舞著巨劍，週身血氣鼓蕩地向著對面的另外一族阿修羅殺去。

一劍、一劍，不管是醜陋的阿修羅男子，還是美麗的阿修羅女子，徐鈺只知道自己在享受著征戰殺伐的一切，那是鮮血的味道，那是戰鬥的味道，那是喜悅的味道！

激戰之中，徐鈺被人重重砍了一劍，刺骨的疼痛讓她陷入了徹底的黑暗。

光芒亮起，無思無念，只有那種貪婪吸收著陽光的舒暢，綠樹徐鈺在微風中輕輕搖擺著，修煉《青帝真訣》的她，下意識就運轉著法決，靈智恢復了一點：「這就是樹木的感覺嗎？」

養於閨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

十八層地獄中痛苦煎熬的孤魂野鬼……

一心中進士、夜夜苦讀的俊俏書生……

想要吃掉一切、吃掉自己的餓鬼……

徹底的、沒有任何念頭的平靜……

徐鈺經過了一世又一世，心中積攢了越來越多的迷茫。

此時作為一國公主、容貌絕世的她，鳳冠霞帔，正在新房內等待著夫君的到來，但她心中癡癡想著的卻是：

「我是誰？我來自何方？我想去哪裡？」

突然之間，遠處高山上，有一聲悠然的鐘聲響起，清越美妙，彷彿敲響在徐鈺心中，她忽得一震，記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我究竟是蝴蝶徐鈺，蜘蛛徐鈺，還是阿修羅徐鈺……」

鐘聲再響，徐鈺霍然一驚，一種決絕的感覺從心底升起，將鳳冠霞帔扯了下來，丟在地上，長笑一聲，披頭散髮，素白中衣，赤著雙足就推開了房門，向著那高山行去。

「她瘋了？！」

議論聲中，徐鈺堅定前行，似乎往那高山才能尋到真正的自我，真正的本心。

健壯的管事娘子們，紛紛上前，想拉住徐鈺，徐鈺看都沒看她們一眼，艱難地往前邁步。

鐘聲再響，那蝴蝶徐鈺，蜘蛛徐鈺……忽然如泡影般破碎，徐鈺有所明悟，已是淚流滿面。

劍光亮起，一切種種宛如夢幻，徐鈺從輪迴之中掙脫出來。

這時候，她才發覺自己依然端坐蓬萊派傳法道場的青色蓮台之上，周圍是六道輪迴的場景浮現，天人、凡人、阿修羅、畜生、地獄、餓鬼等一一清晰變化。

「究竟是我化蝴蝶，還是蝴蝶化我？」徐鈺悠然出神，有些分不清那虛幻真實，畢竟這是真是切切的輪迴。

她這才發現自身已是兩行珠淚低垂。

漸漸的，徐鈺念頭沉澱，想到了那最後尋覓本心、自我的決絕和堅定，她一直冷艷如霜的臉上，緩緩閉上雙眼，泛起淡淡的微笑：「歷經輪迴而本性不昧，與斬破虛妄，明心見性，何其相似，像是緊隨而來，還好我這些年沒有捨本逐末，沒有忘記求諸自身。」

彷彿蒙了一層灰的道心，無風吹拂而灰塵消失，明心見性時的種種迴盪，讓徐鈺道心清澈，映照出了一株參天巨樹，每一片樹葉都是一方青木世界。

徐鈺的身上突地爆發出一絲木之大道氣息，讓她坐下蓮台開放得更加嬌艷，身周無數青木環繞，生氣勃勃。

「我觸摸到一絲木之大道神髓了？」徐鈺緩緩睜開雙眼，看向四周，很多修士還在「輪迴」中掙扎，有的沉迷，有的痛苦，有的迷茫。

但同樣的，也有不少真仙、天仙已經睜開雙眼，先是迷茫，後轉為堅定，臉露欣喜，似乎收穫頗多，甚至還有好幾位三劫陽神真人，與徐鈺一樣，身上是爆發出一絲大道氣息，顯然是借助歷經輪迴而本性不昧，將以前所有積累轉化為了那堅實的一步。

而孟霓裳、莫淵、許真君、宵真子以及其他界域、大千世界來的二三十位天君，雖然沒有迷茫，但個個都若有所思。

坐在前面的水火道君則用仙識與八難道君交流起來：「看來他們都還不知道，石道君送了他們好大一場造化。」

通過運轉生死大道，讓聽道的眾位修士歷經輪迴，再次尋覓本性，其實就是將由於成就元神後就開始降臨的道心之衰而蒙塵的心靈，重新擦拭一遍，若能本性不昧，且日後時時回想，堅守下去，那到了天人第五衰，才會明白石軒這番講道的可貴，這可比觸摸到大道神髓，體悟到造化氣息等珍貴無數倍。

所以水火道君朱宏圖才會言石軒送了今日道賀的所有修士一場大造化。

當然，能不能得到這造化，還得看自身的心性、積累，日後的堅守與否，從來沒有聽一次道就能一步登天的好事！

「嗯，有資格、有能力言出法隨、運轉真正輪迴的，除了幾位造化之主，以及生死道祖外，就只有石道君了。」八難道君頗為感慨地道，後天輪迴大道還空著的，生死道祖則行蹤成謎，而幾位造化之主一般是講三千大道相生、相剋以及轉化的玄奧，偶爾才會專門講生死輪迴之道，若不是一直旁聽，很難碰上。

畢竟造化之主講道，時光間隔常常不定，比如太玄道人，這幾千年是一百二十年講道一次，但過去十萬年，卻是三千年講道一次，曾經有十萬年，更是一萬五千年才開講一次。

等所有人都從「輪迴」中清醒，除了道君外，其餘修士是發自內心地齊齊站了起來，充滿震撼、恭恭敬敬、誠心誠意地向著石軒行禮：

「多謝石道君講生死輪迴之道！」

即使絕大多數修士沒有像徐鈺他們幾位是借此明悟，憑借深厚積累突破了重要關隘，但這歷經輪迴的體悟，亦將成為他們深厚的積累，日後說不定就能轉化為境界突破時的關鍵推動之力。

「難怪這麼多菩薩、真人、佛陀、真君有機會都要去道君、道祖、造化之主座下聽道，而且樂意去參加別人的慶典。」

徐鈺自不必說，喬慕白等收穫不小的真人心中，是油然而生這個念頭，什麼是大神通者的心胸氣度，今日他們才算有所瞭然。

石軒笑著點了點頭：「能不能有所收穫，全靠你們自身的積累，貧道只是提點幾句。好了，今日講道就此結束。」

禹余天的重新鼎盛，是石軒的本心願望，今日來賀的又以禹余天修士居多，故而石軒才會借助生死道胎之力，言出法隨、運轉生死輪迴，小小地助他們一把，「反正都是要還的，不用白不用，嗯，石某我只能幫你們到這裡了。」

能否堅守下去，把持下去，最終還是得看每位修士自己，哪怕貴為半步金仙，石軒也插不上手了。

聽到石軒宣佈講道結束，悟道山人施施然站了起來，呵呵笑道：「想不到貧道去混亂洪荒前，居然有緣聽聞一次真正的生死輪迴之道，不枉此行，不枉此行！」

他對石軒打了個稽首，腳步一邁，清風一起，消失在了上清神霄界。

有悟道山人帶頭，不少半步金仙亦是笑著告辭，只有五行宗、登極門、三宵宮等與石軒交好宗門的道君依舊留下，準備盤桓幾日，談玄論道。

而其他天仙、真仙、一般修士，再次齊齊行了一禮：

「恭賀石道君無衰無劫，與世同君！」

聲音宏大，震動上清神霄界。

之後，石軒成為道君的消息以飛快的速度在諸天萬界流傳，蓬萊派成為通天界域，乃至整個虛空宇宙有數的頂級大宗門。

第十二章 路遇危險似巧合

慶典之後，水火道君、八難道君、玄霄仙子等與石軒談玄論道了幾日，就帶著各自宗門修士陸陸續續告辭離開，只有墨景秋因為接下來準備外出磨礪，於是就多盤桓了一段時日，禹余天中不僅有石軒這位道君的指點，還能與孟霓裳、寒鏡天君等三劫天君交流，委實是理想的遊歷之地。

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半月後的一天，墨景秋早早就到石軒的洞府告辭。

石軒含笑道：「景秋你道心堅定，哪怕天大的誘惑亦能把持，相信此次遊歷，會有所收穫，向感應到本身洞天的時光流逝更進一步。」

作為半步金仙，哪怕石軒的「先天八卦」還是九階仙術，但在太極圖配合之下，推衍、推算的能力，已經不遜色於一般道君、未來佛祖，故而靜中洞徹天機，算出墨景秋此次遊歷是危而不險，收穫頗多，將向壽元之衰邁出堅實的一步。

而石軒內心則暗道：「光憑能夠抵禦住先天道胎的誘惑，對其視若等閒、毫不在意，只想憑借本身成道這一點，景秋就未嘗沒有希望成為半步金仙，呵呵，不愧為三霄宮近十萬年來最出類拔萃的弟子，而且在三劫時就擊殺了一位半步金仙。」

雖然有生死道胎在手，能夠掌控生死輪迴，但石軒卻無法憑此追溯墨景秋成就元神後的一舉一動，看其是否都把持住了本性，因為這是生死道祖才有的威能，而想推算墨景秋的過往，又由於涉及末運道胎、絳霄、沐璟、其他金仙道祖等，以及玄霄的刻意遮掩，無法推衍詳盡，故而石軒只能憑借自己對於墨景秋的瞭解，做個粗略的判斷。

墨景秋頗為風趣地笑道：「雖然我渡過元神之衰後，是看著石軒你一步步成為半步金仙，彷彿經過了漫長的時光，但仔細想來，才僅僅兩千多年過去，距離壽元之衰的最後期限還有近萬年，呵呵，突飛猛進很重要，可不急不徐、不焦不躁同樣重要，我相信我這麼一步步扎扎實實地走下去，是有望渡過壽元之衰的。」

淺笑聲中，墨景秋淡淡展露出了自己的信心，與她典雅雍容的氣度相得益彰。

稍稍停頓，墨景秋又笑吟吟道：「這次來禹余天，除了沒想到孟真君、寒鏡天君兩位道友如此好相處，且對大道各有見解，相談甚歡中讓我觸類旁通、受益匪淺，最意外的就是石軒你對心魔之道有這麼透徹的理解，真是不小的驚喜，莫非石軒你機緣巧合在西荒某個洞天見識到了《逍遙心經》，禹余天真是修行寶地。」

末運和心魔一體兩面，對於心魔大道的掌握，有助於墨景秋修煉末運大道，在將沐璟刻意殘缺的功法完善後，她本身神光配合混元金斗後已經可以越階。

此次前來禹余天，她本是想和石軒這對末運大道理解頗深的道君交流這方面體悟的，誰知道出乎意料，石軒對於心魔大道的造詣亦是不低。

石軒笑了笑，沒正面回答：「只是機緣巧合罷了。」總不能說自家完完整整看了一遍《太始天魔冊》。

又閒談了幾句，墨景秋悠然轉身離開，至此，除了孟霓裳、寒鏡天君之外，所有道賀的修士都已經離開。

……

通天界域，某個大千世界的核心本源空間內。

那被四根淡黑色鎖鏈牢牢鎖住的披頭散髮男子，週身漆黑猙獰的魔氣環繞，膨脹收縮，如蛇游動。

他發了瘋般地掙扎著，將鎖鏈扯得叮叮作響，讓整個大千世界輕微震動，同時陰沉嘶啞的聲音咆哮道：「石軒，你竟然敢阻撓本座成道，本座要生吃了你，吞噬掉你！」

淒厲恐怖的聲音在大千世界每一個角落都隱隱響起，但大家都習以為常了，壓根兒就沒理他，即使他所在宗門，都是完全無視他。

但突然之間，那四根淡黑色鎖鏈中的一根像是耗盡了力量，在那披頭散髮男子掙扎中，噹的一聲，斷裂開來。

右手猛然揮出，卻沒有束縛，讓這披頭散髮男子險些愣住。

「哈哈，哈哈，終於解脫了，終於自在了！」這位四劫魔道天君狀如癲狂地縱聲大笑，然後化為一股股黑氣，從沒有束縛的右手往本源空間外蔓延而去。

一旦四根鎖鏈不能完整，就難以鎖住四劫巔峰的大能。

那黑如人心似混洞的道道魔氣，在大千世界高空匯聚，重新化為披頭散髮的男子，他沒有整理儀容和衣著，忘了自家可以扭曲時空跨界攻擊，大笑聲中躍出世界，向著禹余天飛遁。

「石軒，我要吃了你！」

其宗門內，那幾位魔道天君在鎖鏈斷開的瞬間是嚇得差點魂不附體，閃過的念頭全是被自家祖師滅了本身滿門的好笑又苦澀、恐怖場景，不過他們亦是心性堅毅之輩，瞬間就回過神來，忙開啟洞天仙陣，想要憑借它支撐幾個剎那，然後找機會逃往通天大世界或者本界域其他有半步金仙的世界。

「陷入道心之衰的四劫天君真是又恐怖又不可理喻！」

他們剛剛開啟洞天仙陣，就看到自家老祖纏繞著恐怖異常的魔氣，向著大千世界外飛去，頓時長長地舒了口氣，感慨了起來，反正其他大千世界被毀，其他天君、真人被殺，總好過自己隕落，死道友不死貧道就最好了！

一位籠罩在幽暗魔氣中的天君有點疑惑地道：「吞世魔君他老人家煉製的這『鎖神魔鏈』，不是八百多年前才重新加持過一次嗎？尚未滿千年之期，怎麼會一下斷開？」

「可能是老祖這近七百年日日掙扎，讓『鎖神魔鏈』的力量是快速消耗，哎，我們一時不察，忘了提前去請魔君加持，險些就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場，日後需得謹記這教訓。」另外一位天君道。

此言一出，其他魔道大能皆是點頭，八百多年已經是近乎千年了，老祖又是天天折騰，鎖神魔鏈斷掉在情理之中，僅僅可憐了擋在老祖路上的那些修士。

「好像石軒已經成就了半步金仙……」最先說話的那位天君似笑非笑，帶著淡淡苦澀地道。

「看來老祖這次難以倖免，不過也算去了一大『心腹之患』。」所有魔道天君心中都閃過了這個念頭。

除開魔道、殺戮道以外的道門正宗元神陷入道心之衰後，往往以護短、貪婪等為開端，徹底瘋狂之時就是這一系列行為的越演越烈，表現各有不同，有的是攻擊強大敵人，有的是同時交惡好幾個實力相當的宗門，有的是為了蠅頭小利以身犯險，等等，其中反過來毀掉自身宗門的，實在少之又少，但魔道天君就有所不同，每一位魔道天君的徹底瘋狂，往往都伴隨著自滅滿門。

……

墨景秋出了禹余天後，往遠處一個大千世界而去，準備從這裡開始遊歷。

她並不慌忙，而是悠悠然邁步行於虛空，欣賞著幽暗之中閃爍的點點繁星，享受著清冷而安靜的孤寂。

墨景秋每邁出一步，都有一股褐色水浪冒出，托住其腳底，讓她似緩實快地前行著。

眼看已經飛遁過了無數大千世界，快要到達那處陌生但有許多天君的繁華大千時，墨景秋是突然感覺到遠處星辰的運轉猛地加快。

她見多識廣，又得過不少玄霄、石軒等半步金仙的指點，當即反應過來，是被四劫天君遲緩了時光！

面對於此，墨景秋沒有去等待半步金仙的救援，畢竟半步金仙不是道祖，雖然能跨界域出手，可以透過無數大千世界打量某人，彷彿無處不在，但這僅僅是扭曲時光的精深表現，其真實的仙識不過能燭照一半大千世界，虛空之中的範圍亦不超過億萬里。

遠在另外界域的玄霄祖師不提，就算同一界域的石軒，也已經隔了諸多大千世界，若不是一直關注著自己，根本不可能及時出手救援。

但墨景秋也沒有驚慌失措，她壓下所有念頭，讓元神本性浮現，金色小斗旋轉，帶起滔滔河水，這是越階的「九曲天河末運神光」，與混元金斗配合，是已經能干涉時光的大神通仙術。

金斗一照，天河一湧，萬法消散，墨景秋瞬間就將遲緩的時光消掉，恢復了正常。

這時候，她才看到一位掀起滔天魔氣的披頭散髮男子，從那大千世界內飛出，透出其黑髮，似乎能看到雙眼的血紅色光芒，瘋狂至極。

大千世界內，處處都是殘垣斷壁，諸多修士慘叫著東奔西逃，遍地是不完整的屍首，甚至有部分修士是連屍體都未找到，已經被那魔道天君完全吞噬，好好一個繁華鼎盛的大千世界，宛如走到了末日。

「救命！」

「誰來救救我！」

……

許多凡人、修士在慘叫求援，墨景秋還看到不少或嬌美或英俊的修士倉皇逃竄，宛如喪家之犬。

「難怪陷入道心之衰的四劫天君，被譽為諸天萬界最大的魔頭，更勝於天魔無數倍。」

墨景秋自知實力不濟，光憑越階仙術和混元金斗最多能殺掉初入四劫的天君，這種四劫巔峰、陷入道心之衰的大能，自己實在無能為力，因此在消掉了時光遲緩後，已經在準備引動玄霄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

可是在墨景秋出現後，那披頭散髮的四劫魔道天君是放棄了其他所有目標，遠遠的就是一道漆黑如墨的魔氣向著墨景秋打來，而他本身亦是撲了過來。

由於遲緩時光的耽擱，墨景秋發覺已經來不及引動時空道標之門了，於是當機立斷，一方金色小斗飛了出來，身前是一條褐色長河滾滾，就要布下「九曲天河仙陣」抵禦。

但這時，墨景秋看到身前虛空變幻，化為一個巨大而幽深的古樸輪盤，其快速轉動，十八層地獄景象到了最上面。

「下輩子做個好人吧。」

平和淡然的聲音響起，那四劫天君無聲無息陷入了一個油鍋當中，被炸得吱吱作響，元神模糊，很快就融入了裡面，身死道消。

整個大千世界逃奔的修士，忽然發覺那恐怖威壓消失，紛紛呆愣停下，看著天外，不明所以。

石軒在借了末運道胎後，就加持了手段在墨景秋身上，沒想到今日會派上用場。

蓬萊派內，隔著重重虛空、無數大千世界，石軒看著墨景秋，有點疑惑地自語道：「巧合？」

第十三章 萬法歸道入洪荒

墨景秋看著眼前彷彿末日來臨的大千世界，看著那座座倒塌的山峰、決堤的河水、倒灌的大海、幽深的地縫、爆發的地火，看著或垂死掙扎或倉皇躲避或傻傻看著半空的凡人、修士們，第一次真切地感覺到陷入道心之衰的四劫天君的破壞力，若是給他足夠的時間，那是完全可以毀滅一個大千世界的。

好在其破壞未久，這大千世界雖然看起來像是步入了毀滅邊緣，但實際上並未傷到根本，過個幾十百把年就會逐漸恢復正常，只是那些倒塌的山峰需得此方真人、真君來一一恢復。

一位倖存的真人回過神來，化成絳紫明亮遁光，飛出地膜，飛到了墨景秋面前，半是感激半是劫後餘生欣喜地道：「多謝道君出手擊殺了這陷入天人第五衰的天君，救我晦明大世界眾生於水火之中，在下趙程，敢問道君您如何稱呼？」

在他的見識中，能夠如此快殺掉一位陷入道心之衰，徹底瘋狂中實力大增的天君，那只可能是半步金仙或者金仙，而他是不敢想像自己會遇上一位道祖。

墨景秋搖頭淡笑道：「我只是三劫天君，路過此地，適逢其會，險些隕落在這四劫大能手上。剛才出手擊殺他的是禹余天蓬萊派天玄道君。」

「是石道君隔著諸多大千世界出手？」趙程聽墨景秋這麼一說，已經開始相信是石軒了。

禹余天雖然距離本方世界也有不短的距離，但卻是通天界域有半步金仙、道祖的大千世界裡面，離得最近的一個，所以在他心裡，若沒有路過的半步金仙，那石道君就是最有可能出手的大神通者。

墨景秋輕輕頷首：「石道君用六道輪迴，送他往生去了。」

她心中略有古怪，石軒因為借了末運道胎，在自家身上加持手段關注，乃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但自己剛從禹余天出來遊歷，就遇上了陷入道心之衰而發瘋的四劫天君，實在有些湊巧，畢竟四劫天君的數量只有不到一萬，還分佈在各大界域、混亂洪荒等地，光是遇到一位四劫天君，都是機緣巧合的事情，更別提這種徹底瘋狂的大能了。

不過這種事情，真要遇上，又實在說不出有什麼古怪，只能怪自家命數不佳，就像這晦明大世界的修士一般，就像每次有四劫天君發瘋而隕落其手的修士一般。

「多謝石道君出手相救。」趙程很會做人，趕緊向著禹余天方向拜了一拜，然後若有所思地回憶道：「剛才這天君來襲時，似乎一直在嚷嚷，『石軒，我要吃了你』。」

聞言，墨景秋略微釋然，這位天君怕是與石軒有恩怨，結果又遇上石軒成就半步金仙的慶典，因此憋屈憤怒當中，道心之衰徹底爆發，然後循路來殺石軒，她心中暗道：「看來真是恰好碰上。」

但這時，石軒的聲音在她元神中響起：「景秋，多半是有人想試探於你。」

墨景秋微微一驚，這可與自己的判斷大相逕庭：「他不是因你才徹底引發道心之衰的嗎？」

「這點倒是沒錯，而且鎖住他的『鎖神魔鏈』斷掉從推算來看也很正常，一連串的事情就像是一個巧合。」石軒在擊殺這位古魔宗玄蛇天君後，直接反溯出了事情經過，沒發現有人做手腳的地方。

「但……」石軒話鋒一轉，「他道心之衰徹底爆發，即使有無上心魔功法也難挽救，應該是在百年之後，而不是今日，這一點瞞得過別人，卻別想瞞過我。」

墨景秋知道石軒是「生死道祖嫡傳」，能施展「生死簿」掌控天劫、衰劫，在降臨時間上，如果真有古怪，絕對瞞不過他：「可是道心之衰的爆發，受外界影響很大，知道你成就半步金仙後，這位天君道心修為再次急速衰減，徹底引發，不是很正常？」

石軒笑道：「這就是關鍵所在了，古魔宗的天君們可不會將這個消息告知他，甚至還會擾亂天機，讓他推算不出，以免刺激他徹底發瘋。」

玄蛇天君開始發瘋後，道心蒙昧，在推衍天機上的能力是下降很多。

「看來沐祖師、赤霄祖師的隕落，讓很多大人物想入非非。」墨景秋道心剔透，一點就通，但不在太元天內，其是根本不會提及絲毫關於末運道胎之事，以防有人窺聽。

石軒語氣平和地道：「這件事雖然看起來像是吞世魔君所做，但他連惡之大道的道基都還沒有圓滿，我懷疑另有大神通者借此掩飾。」

惡之大道是可以昇華到末運大道，可吞世魔君道基都未曾圓滿，怎麼會去肖想末運道胎之事，即使真的起了貪心，最急著跳出水面的，也絕對不會是他。

「雖然絳宵前輩還留有少許道祖人情在，玄霄仙子亦有一些金仙、半步金仙道友，但這種人物，頂多是看顧三宵宮不被毀滅，在玄霄仙子遇險時出手援助。景秋你僅僅是三劫天君，在三宵宮內還有好幾位實力勝過你的同門，除了玄霄仙子，這些大神通者可都不會分心來照看你，而這些年，你又與玄霄仙子關係頗佳，所以難免讓一些有心人盯上了你，想從你這裡打開缺口。」

這就如同當年玄女看顧禹余天，但絕不會分心照看石軒一般。

「真是好大的磨礪。」墨景秋啞然失笑，既有危險感、壓迫感，也有絲絲豪情、對前進的嚮往等浮現。

石軒微笑道：「其實你不必太過憂心，防著同階天君便是，今時不同往日，他們想要試探，還得顧忌著石某，不會以大欺小的。」

語氣溫和卻充滿自信，這是作為一位道君應有的。

絳宵遺留人情、玄霄好友，都是屬於她們的，可如今墨景秋也有了自家的半步金仙好友，一位剛剛突破，就能斬殺積年半步金仙的強勢大神通者，其背後還站著兩位先天道祖。

再加上三宵宮玄霄仙子，諸天萬界絕大部分半步金仙，在試探墨景秋時都會謹慎起來，沒有確鑿的消息，絕對不敢以大欺小，而且在很多大人物心中，這種大事，墨景秋知道的頂多是少少一點，未必願意冒著開罪兩位半步金仙的危險來試探她。

墨景秋笑吟吟地道：「反正我小心戒備著，肯定不會因此而停止遊歷和對自身的磨礪。」

石軒見墨景秋並未被影響道心，於是放心收回了念頭。

墨景秋則對一旁的趙程道：「那位天君已除，我得繼續遊歷，你回去召集真人，好生行事，當能恢復大千世界舊貌。」

趙程感激告別，飛回了晦明大世界，對著迎上來的幾位真人欣喜地道：「那『魔頭』已經被禹余天石道君隔著無數大千世界施展的六道輪迴所殺！」

眾位真人這才長長吁了口氣，還好這虛空宇宙有道祖、道君。

……

五百九十年後，天璣峰石軒洞府。

靜室內，盤坐蒲團的石軒身上，忽然飛出一道似黑似白的幽暗光芒，化為一個深不見底、緩緩旋轉的大洞，彷彿能吞噬世間一切、吞噬宇宙萬物。

經過這麼多年的修行，石軒又證見了幾條後天大道的部分真意，如四象、如八卦，以及這吞噬大道。

陰陽奇石所煉的就是陰陽吞噬神光，與石軒的陰陽混洞神光分外相似，即使石軒沒修煉過吞噬類仙術，但在觀摩陰陽奇石、推衍假的《寶錄》過程中，對於這方面的體悟還是頗深，所以方能在六百年內證見其部分真意。

石軒收回了那似黑似白的幽暗光芒，心中暗暗道：「證見了這後天吞噬大道真意，在去偽存真，融合後天大道本源時，就要容易不少。」

自然顯化、衍生的後天大道本源，是蘊含了其所有真意，而石軒需要的僅僅是鍥和先天陰陽大道的部分，其餘若融合，不僅沒有幫助，反而會損壞道基。

本來這去偽存真是水磨工夫，但好在石軒的陰陽混洞神光擅長開闢、分化，可以在短時間內將那部分真意分化出來，而有了後天吞噬大道真意，則又可以在短時間內，在分化消失前，將其融合入道果慶雲。

即使這些大道本源都很容易找到，換了修煉其他功法的道君來，在這些水磨工夫上，怕也要花費兩三萬年，而石軒則僅僅需要兩三千年。

所以對於石軒來說，最大的麻煩反而是找尋的過程，真要不順，十萬年、百萬年都未必能圓滿道基。

此時的石軒，一身陰陽、雷電、兩儀等仙術已經全部提升到了無上神通層次，算是成為邁過「萬法歸道」境界的半步金仙，故而石軒準備外出，去混亂洪荒遊歷，尋求圓滿道基的機緣了。

踏出靜室，看到十四五歲模樣的楚綰兒，石軒笑道：「你這次從頭再來，雖然成就元神花費了足足六百年出頭，但在時光大道上的基礎卻打得無比紮實，假以時日，未嘗不能成就天人。」

她前段時日才重新成就元神，本命靈器宙光鍾亦提升到了法寶層次，而林洛由於真靈不全，記憶只恢復了小部分，還在陰神境界徘徊，其餘重新轉世的蓬萊派隕落真人，同樣如此。

楚綰兒俏美淺笑：「師父你言出法隨，綰兒當能一舉成功。師父你這是準備外出遊歷了？」

「嗯，大道路上，可不能有半點懈怠。」

半步金仙，於某些修士而言，已經是終點，但對另外一些修士，卻是真正的起點。

石軒吩咐了楚綰兒、青索幾句，給許真君、師父、孟霓裳等留下消息後，就一步邁出，走入了扭曲的水幕般時空中，出現在了混亂洪荒邊緣。

……

混亂洪荒深處，一個死氣、黑霧瀰漫的地方。

其中央漂浮著一口雕著諸多似繁似簡花紋、古樸滄桑的黑色棺材。

棺材蓋猛地打開，從裡面緩緩坐起一位穿著黑色道袍、消瘦古拙的老者，他掌中有一團綻放柔和光明的火焰。

他看著那火焰，緩緩開口：「你讓本座逼得石軒全力出手一次？」

第十四章 爾虞我詐遇故人

這黑袍老者削瘦如柴、容貌古拙、頭髮銀灰，翡翠般的瞳孔中放出陰慘慘、碧油油的尺寸光芒，全神看著掌中這團柔和溫煦的火焰。

火焰隨著附近陰風吹拂扭曲、跳躍不定，焰心處彷彿有一個小小的人影盤坐，但任憑黑袍老者的「碧目輪迴瞳」怎麼打量，都無法看清楚他的模樣，其搖晃中發出平平無奇的聲音：「平都道友，以你證見了外道演法的半步金仙巔峰修為，想要逼得石軒全力出手一次，應該很輕鬆。」

平都道君陰沉的臉上泛起一絲僵硬的笑容：「萬方道友，照你先前所言，石軒雖然剛成就半步金仙，但在生死大道真意上的掌握，已經是近乎圓滿了，有百萬年左右的道行，而且背後還有大羅道祖、生死道祖兩位先天金仙，貧道何德何能，敢與兩位道祖對抗？」

八百多位半步金仙裡面，僅有六十五位證見了外道演法，平都道君能夠以不適合修煉的體質，一步步淬煉自身，走到如今的境界，號稱「諸天鬼帝」，又豈是魯莽之輩。

那叫做萬方的火焰呵呵笑了一聲：「又不是讓平都道友你殺了石軒，僅僅是逼得他全力出手一次，要是沒有古怪，兩位道祖肯定不會出手，但若真有古怪，肯定也有其他道祖插手。我背後那位應允你，到時候必定出手送你離開，不會讓你被金仙大戰波及。」

其沉吟了一下又道：「真要是那事物，只要平都道友你有機會和能力到手，我背後那位就能護住你，讓它屬於你。」

「諸天鬼帝」平都道君雙眼微閉，這幾百年前結識的萬方道君，看似散修出身，但背景神秘，知曉很多秘聞，非是自己這等在混亂洪荒潛修了近十萬年的傢伙能夠比擬的，若不是他，自己真不知道失蹤百多萬年的生死道祖重現了蹤跡，而且其「嫡系傳人」石軒不到萬年就證道大羅，斬殺了酆都帝君，後生可畏。

雖然不知道萬方道君背後是哪位先天金仙，但光憑其不受混亂洪荒限制，洞穿重重阻礙聯繫到了自己，就能證明絕對有道祖加持了手段。

沉吟片刻後，平都道君輕輕頷首道：「作為生死道祖的嫡傳，石軒在成就半步金仙前將生死大道真意掌握到接近圓滿的程度，雖然有點驚世駭俗，但並非不能接受，不過只要生死道胎有那麼一絲可能在他身上，那試上一試，還是有必要的。」

萬方道君所化火焰忽上忽下跳躍，像是在點頭贊同：「看來平都道君你已經權衡了利弊，做出了決斷，呵呵，真要得到那事物，你就不必在此苦苦等待那位將大道空出來了。」

石軒若真是借助生死道胎的力量才有百萬年道行，那生死道祖很可能還未重新合道，一旦拿到道胎，花費時光改變，就可以直接越過金仙第一步，成為先天道祖，需要擔心的是已經現身過的大羅道祖，以及對生死大道志在必得的娥凰。

當然，合道作為修行三難的最後一關，並不是有道胎就肯定能合道的，甚至在這一步，還不如器修寄托本命靈寶合道來得容易一點，更別提道門凝三花和佛門斬善惡屍了，只是萬方道君知道，這對於平都道君有著另外的重要意義。

平都道君證見了外道演法後，還在穩固階段，未確定什麼時候邁出那不知生死的一步時，嵩裡道人就合了後天死亡大道，讓其即使想邁出那一步，也前方無路了。

經過漫長時光的等待，一次偶然的機會，平都道君在混亂洪荒發現了一處奇特的失道混沌，乃是先天生死大道，後天輪迴大道、生之大道、死亡大道四者平衡而成，極其少見，算是很大的機緣。

從那以後，平都道君乾脆就搬到了這失道混沌附近，日夜體悟其玄妙，想要根據這種平衡，將自家死亡慶雲，轉化為輪迴慶雲，以期合目前空著的輪迴大道，可惜這樣的轉變不是先天到其衍化的後天的轉變，殊為艱難，近十萬年過去，平都道君才僅有一些眉目。

而若是得到先天生死道胎，祭煉和體悟它萬年，平都道君就能將自家死亡慶雲昇華為生死慶雲，不必再花費漫長時光或者轉世重修。

平都道君陰惻惻地笑道：「貧道可以讓石軒全力出手一次，但是道友背後的金仙前輩，需得現在就給貧道加持手段，畢竟到時候若衍變成了金仙混戰，前輩未必來得及出手送貧道離開。」

他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試探一位背後有道祖護持的半步金仙，必須得先把退路準備好，否則絕不會貿然行事。

火焰中傳出哈哈笑聲：「就猜到平都道友你會這麼要求。」

一點火光從焰心飛出，帶著磅礡不可擋的力量，落到平都道君身上，一點點陰綠火焰在他元神表面熊熊燃燒，卻不傷其分毫，就像穿著一件碧綠道袍，接著這碧綠道袍緩緩融入了平都道君法力所化的黑色長袍內，再沒有蹤跡，無法被感應到。

「這力量可以擋住道祖鬥法餘波一次。」金仙加持的力量自然無法擋住金仙，除非親自出手。

做完這一切，火焰一擺，就化為點點流光消散，他並沒有讓平都道君立下因果誓言，毫不擔心其會反悔，畢竟就算躲在混亂洪荒，也躲不掉道祖的感應和出手。

等到火焰完全消失，平都帝君又靜靜坐了片刻，然後笑了兩聲，頗有點意外深長。

接著他站了起來，似乎自言自語地道：「火焰大道本源，是五行道祖，還是大光明佛？」

「這種事情，貧道最好還是不要親自出手，得創造個機會，讓石軒和那老妖婆對上，她這段時日正在做最後的『準備』。」

平都道君已經從萬方道君那裡知道了石軒進入混亂洪荒的位置、方向和可能目的，這樣一來，其行蹤就能有所猜測了，而且真要找不到石軒，相信萬方道君還會聯繫自己的。

他走出黑色棺材，繞過一片奇怪的，彷彿在衍化生死輪迴億萬變化的混沌，散步般向著混亂洪荒另外一個方向行去，黑色身影一閃一現，很快就消失在了幽暗當中。

……

石軒靜靜看著眼前混沌和虛空交纏、時空風暴肆虐的漫無邊際洪荒，心中很有些感慨，自己正式捲入道祖之間的爭鬥，就是從此而起：「那時候我還只是一劫天君，在混亂洪荒中危險異常，隨時都有可能隕落在異種、神獸和天君之手，而如今，除了失道混沌和少數老怪物外，混亂洪荒再沒有能威脅我的存在。」

念頭一動，一朵慶雲就從石軒泥丸宮內升騰而起，畝許大小，似黑似白，變化之中有數不盡的生死無常、輪迴變化場景生滅，帶出淡淡而雋永的超脫味道。

石軒輕輕邁步，踏入了混亂洪荒。

「生死無極超脫慶雲」放出無量似黑似白的毫光，像是緩緩流動的簷前水幕，護住了石軒全身，不管是撕毀一切的時空風暴，還是吞噬萬物的幽暗混洞，都難以晃動其分毫，變得像是虛無死物，任由石軒悠然穿行。

甚至偶爾與幾個失道混沌擦身而過，引起其大道本源之力瘋狂一擊時，億萬毫光也僅僅蕩起少許漣漪，只要不正面撞上失道混沌，或者陷入其中，它們是難以折損石軒道行的，道君之威，可見一斑。

石軒之所以直接放出慶雲，除了小心謹慎外，也是彰顯身份，畢竟混亂洪荒裡是黑暗法則，兩者相遇，往往會直接出手擊殺對方，以免暴露行藏，雖然以石軒半步金仙的境界，不會將他們放在心上，但屢屢被打擾到，也殊為不美，還不如一開始就將慶雲放出，讓遇上的天君、真人們，遠遠看到就明白是道君降臨，知難而退。

一路前行，石軒發現了諸多失道混沌，但都不是自己想找的純粹的某一條後天大道，往往是幾條，甚至幾十條相近大道的糾纏，如殺戮、毀滅等，以自己目前的實力，還不足以從中攝取到自己需要的後天大道。

石軒是從上次出去的地方進來的，所行的方向也是緊挨著以前，那些混沌異種、宇宙神獸們，遠遠感應到石軒的氣息，本能地清楚他是無法抗衡的敵人，於是安安靜靜躲在混沌裡、時空風暴中，乖巧異常。

而偶爾遇上的天君、真人，一看到石軒，是慌忙退到邊上，想借助失道混沌避開，等發現石軒沒有出手，才悄悄鬆了口氣。

有幾位沒來得及躲開的真君，是臉色變幻不定地立在虛空之旁，向著石軒恭敬行禮，想以此換得平安，到了石軒毫不在意地擦身而過，他們放心之餘，是誠意十足地再次行了一禮。

……

任離歌帶著慕容映雪以及宗門所在的大陸，在混亂洪荒中冷靜但急促地繞行著，他們這幾千年雖然換了兩處宗門所在，但實際上並沒有與原來的地域相隔太遠，畢竟不熟悉的地方可是危險異常。

而今日他們又偶然遇上了一位近乎四劫的天君，僥倖靠著地形逃脫，正在重新尋找能夠立下宗門的所在。

急切間，他們突然感應到了那高高在上、超脫洒然的恐怖威嚴氣息，心中霍然一驚：

「糟糕，遇上半步金仙了！」

任離歌和慕容映雪想要逃離，可此時，那畝許大小似黑似白的慶雲已經不遠，根本來不及躲避，兩人只能乖乖立在原地，恭敬行禮，期望這位半步金仙不是嗜血好殺之輩，不會因為其行蹤被發現而殺人滅口，畢竟這裡不是混亂洪荒深處，非半步金仙躲藏的慣常所在。

行完禮，看到無量毫光籠罩中的青色道袍身影靠近，慕容映雪莫名地覺得有些熟悉，她悄悄對任離歌道：「祖師，這道君前輩好生眼熟。」

「我們可不認識哪位道君。」任離歌苦笑道，若認識道君，又怎麼可能被逼得躲入洪荒。

話音未落，那道君已經到了近處，慕容映雪目瞪口呆地道：「那不是五行宗的石道友嗎？」

任離歌仔細感應，有些不敢置信地道：「真的是他？可五千多年前，他才一劫天君！」

五千多年過去，兩人修為增長許多，但境界都還未突破。

第十五章 背景撲朔讓人驚

慕容映雪看著被億萬似黑似白、生死流轉的毫光罩住的石軒，只覺宛如夢中，虛幻、迷茫、不真實之感油然而生，喃喃自語道：「他怎麼就成了半步金仙？莫非我們中了什麼厲害幻術？」

心中剛這麼想，慕容映雪就霍然一驚，趕緊收束念頭，反照元神，想找出中了幻術的痕跡來，可惜無論周圍的虛空星辰、時空風暴，還是殘破大陸、失道混沌等都真實的不能再真實，更別提快走到面前的石軒了。

「對了，如果是幻術，我反倒會覺得理所當然，根本不會去想自己是中了幻術，難道石道友他……他真的僅僅五千多年，就從一劫天君成為了高高在上的半步金仙？」慕容映雪又驚又駭，只能告訴自己，「很多典籍記載，一些絕世天才往往不到萬年就能證道大羅，比起他們，石道友這樣也並非不可接受。哎，不愧是通天大世界五行宗嫡傳，真乃修行奇才也。」

她感慨之中，聽到自家祖師任離歌同樣低聲自語道：「不愧為五行道祖門下非常受重視的天君。」

能夠在一劫天君時，身上就有一件至少三劫的可以施展五色神光的通天靈寶，其在五行門下的地位，在任離歌想來，自然不言而喻。

問得此言，慕容映雪好笑地看了任離歌一眼，看來自己和祖師想到一塊兒去了。

不過兩人對視中，又泛起了苦澀笑容，任離歌感歎道：「當年見到石道君時，老道剛剛渡過元神之衰沒多久，這五千多年過去，雖然已經是三劫巔峰，但距離感應到本身洞天時光流逝，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本來對於這樣的進展，任離歌已經很滿意了，畢竟得益於混亂洪荒機緣眾多，自家距離天人第四衰降臨尚有六千多年，時光還很充足，能夠這樣一步步地紮實前進，未嘗不能渡過壽元之衰這難關。

但今日看到石軒，任離歌才知道什麼叫做突飛猛進，什麼叫做絕世天才，什麼叫做道心強大，僅僅五千多年，就可以從天人第一衰邁過重重阻礙，成道大羅，無衰無劫，真正的長生久視，這讓他怎麼不升起少許苦澀情緒。

慕容映雪亦是帶著少許自嘲之意地道：「這五千多年裡，弟子屢有奇遇，距離產生一絲造化氣息只有一步之遙了，自認為在一劫天君裡面，也算得上出類拔萃，可是，呵呵，人比人，真要氣死人。」

當年她渡過肉身之衰僅千年出頭，剛將一身仙術修煉了上來，本以為六千多年裡只差少許就能產生一絲造化氣息，在一劫大能裡面，不說排在前列，但也不比絕大多數差了，可是和石軒一比，那簡直就是螢火比擬皓月。

兩人恭敬立在一顆虛空星辰旁，心中略微放鬆，好歹大家相識一場，而且以石軒的背景，不可能是進來避難的，當不會下殺手滅口，掩蓋行蹤。

忽然，那億萬毫光如水流淌的身影停在他們面前，平和的聲音響起：「兩位道友別來無恙，想不到竟然能路遇你們。」

慕容映雪心中是又驚訝又欣喜，湧起了淡淡自豪和感動，完全沒想到石道君還會記得自己，她忙不迭地行禮道：「映雪拜見道君，不敢當石道君您道友的稱呼，您直接喚我名字即可。」

「任離歌拜見石道君，我等這幾千年確實是逢凶化吉，可卻比不上石道君您突飛猛進，連渡四次衰劫。」任離歌半是打趣半是恭維地道。

石軒微笑道：「石某亦是機緣巧合。對了，不知為何沒看到龍向東道友？」

任離歌苦笑道：「向東他在兩千多年前隕落於天人第二衰了。」

「真是遺憾。」石軒輕輕頷首，「石某路過此間，恰好遇上兩位道友，想向你們打聽一些事情。」

任離歌和慕容映雪表情一正，齊聲道：「請石道君發問。」

兩人心中有點忐忑和期待，要是能交好或者投效入石道君門下，那有餘門就不用在混亂洪荒中苦苦掙扎了，雖然這裡機緣眾多，但真不適合作為宗門所在，幾千年來有餘門另外的一位天君，還有好幾位真人是死在了混沌異種或別的天君手中，讓有餘門愈發凋敝。

而且混亂洪荒中成就一位半步金仙的可能，是遠遠低於其他界域，百萬年來，僅有兩位半步金仙於此地產生，其餘的半步金仙都是進來尋求機緣或者避難的，故而若留在混亂洪荒，前方的道路似乎分外艱難，幾近斷絕。

「不知兩位道友，可曾見過由單一後天大道化成的失道混沌？」石軒知道他們熟悉附近地界，自然能節省一點工夫是一點工夫。

慕容映雪臉色一喜，趕緊道：「回稟石道君，映雪曾經見過三處由單一大道化成的失道混沌，一處是後天情慾大道，一處是先天毀滅大道，一處是後天幻之大道。」

「老道所知與映雪相同。」任離歌想了想，實在找不到另外的失道混沌了。

石軒點了點頭：「正合石某之用。」

情慾大道是由陰陽大道衍化而來的一條後天大道，而幻之大道，自家也要去取，畢竟要是光找陰陽大道衍化而來的那些，那豈不是不打自招，將自己根腳是陰陽大道的事實暴露出來，混亂洪荒雖然能夠遮掩半步金仙的感應，可無法阻攔道祖窺探。

所以石軒打算的是，只要遇到由單一大道化成的失道混沌，都攝取一些本源。

如此一來，就算有人因為自己不夠坦蕩，懷疑起自家根腳非生死大道，也不會直接想到是陰陽大道，更可能懷疑是滅運、末運或者殺戮，至於由此而來的試探，石軒倒是頗有點信心。

慕容映雪俏臉含笑地道：「那是將附近地形給石道君您，還是由映雪帶您前去？」最後半句話隱含投效之意。

「還是將地形給石某。」石軒直接回答。

任離歌和慕容映雪頗為失望，但不敢表現在面上，趕緊將附近地形化光打給石軒。

做完這一切，任離歌見石軒並不接受自家宗門投效，念頭轉動間，想起一事，忙笑著開口：「石道君，老道有一事向您打聽。」

石軒接受了他們的好意，自無不可地道：「講。」

「石道君您從混亂洪荒外而來，可曾聽說過一位道號華泉的四劫天君？不知他現在怎樣了？」華泉天君亦是人族，五千多年過去，很可能已經深陷道心之衰，所以任離歌滿懷期待地相詢，要是他隕落了，自家就能光明正大地出混亂洪荒了。

石軒並未聽說過此人，可依舊微笑道：「幸好你們問的是石某，即使別人都不知道，石某也是清楚的。」

說話中，「生死無極超脫慶雲」綻放的毫光在石軒元神內結成了一冊古樸幽深的神秘書冊，其急速翻動，到了其中一頁，上面赤紅如血又黯淡無光的大字寫著：

「華泉，四劫天君，一千七百二十三年前渡道心之衰失敗，徹底隕落。」

在任離歌、慕容映雪期待的目光中，石軒緩緩道：「一千多年前，華泉天君已經隕落在道心之衰了。」

兩人頓時驚喜萬分，心情舒暢，石道君要是想殺自己，直接動手便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的：「多謝石道君相告。仇人隕落，我們不必在混亂洪荒躲避了，呵呵，這裡只適合單人冒險，尋覓機緣。」

石軒笑道：「那恭喜兩位道友了，石某要事在身，就此別過。」

「恭送石道君。」任離歌和慕容映雪誠心誠意行禮道。

兩人目送那似黑似白、充滿生死無常意味的毫光消失在遠處後，任離歌忽然輕輕咦了一聲。

「祖師，你怎麼了？」慕容映雪好奇地看著任離歌。

任離歌臉色古怪，充滿了深深的疑惑和不解：「石道君不是五行道祖門下嫡傳嗎？他不是會五色神光嗎？怎麼道果慶雲是生死慶雲？！」

「啊？」慕容映雪小嘴微張，表情呆滯地扭頭看向石軒消失的地方。

這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

照著慕容映雪給的附近地形圖，以石軒半步金仙境界的遁速，和不畏懼時空風暴、幽暗混洞等的修為，很快就找到了那後天情慾大道所化的失道混沌。

這是一個宛如真實的大千世界，但沒有地膜，內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有獸，演繹著紅塵百態。

並非只有陰陽和合、男女雄雌交配才是情慾，與父母、兒女的天倫之樂同樣是情慾，與友人之誼、一諾千金也是情慾，愛惜花花草草或者迷戀古董等亦是情慾，總之，與事物交集，就有情慾。

而石軒需要分化出來的是其中陰陽和合部分。

無量毫光在石軒身下結成了一朵變化不定的似黑似白蓮花，它時而生機盎然，時而死氣沉沉，正是《生死超脫錄》所載的一門大神通：「生死無常蓮花」，能防任何詭異攻擊和侵襲。

石軒盤坐其上，部分慶雲化為了一隻蒼白漆黑交錯的大手，「生死一氣大擒拿」彷彿能抓住任何沒有超脫生死的事物，其浩浩蕩蕩向著那失道混沌抓去。

第十六章 得來全不費工夫

當「生死一氣大擒拿」所化巨手帶著閃爍的黑白交錯毫光抓到那個宛如真實的大千世界時，石軒只覺元神一震，種種念頭陡然升起。

有兒時承歡父母膝下時的肆意喜樂，無憂無慮；有歸家後，一家人的和和美美、溫馨安寧；有年長後看見父母鬢角斑白、種種衰老病症襲來的痛心和無力；有相知相守，恨不得互為血肉的癡情；有情深不壽，濃到深處反轉淡的惆悵心碎；有肢體相纏、膩滑和合的極樂；有若隱若現、勾人魂魄的美景；有兩肋插刀、義不容辭的好友；有見利忘義、背後捅刀的小人……

種種一切，讓石軒宛如重墮紅塵，心境起了點點漣漪。

但這時，死氣濃郁的毫光亮起，父母化為森森白骨，兒女化為森森白骨，心上人化為森森白骨，友人化為森森白骨，背叛之人化為森森白骨，勾魂奪魄、讓人血脈賁張的美人兒亦化為森森白骨……

石軒預先布下的「生死無常蓮花」抵禦住了後天情慾大道的侵襲，一切有情皆難逃白骨、塵土的結局，天若有情天亦老！

「果然從失道混沌內攝取大道本源是一件非常危險，但也收穫頗多的事情。」石軒內心感歎一句，稍有不慎，被紅塵所迷，那就是一身道行盡消的下場，不過這樣一來，日後若遇到修煉這條大道的功法，自己就能有所提防，乃積累的一種。

抵禦住侵襲後，「生死一氣大擒拿」蒼白、漆黑纏繞的五指張開，生生從這紅塵世界中截取出了一小團似水似霧的情慾大道本源。

似黑似白的光芒亮起，化為無數道種禁制，將它團團圍住，讓它處於生的本質、死的狀態，從而牢牢封印。

「生死一氣大擒拿」帶著情慾大道本源收回了「生死無常超脫」慶雲當中，慶雲則縮回了泥丸宮內，周圍恢復了安靜幽深。

石軒所選的地方本來就是這失道混沌旁邊隱蔽之處，故而也不離開，慶雲內斂，無量似黑似白的毫光從元神中放出，可它們並不綻放，而是牢牢貼住元神，像是讓石軒穿上了一件似黑似白的道袍。

因為這種圓滿的大道本源，自己一次只能封印兩三個，除非在生死慶雲外，再施展陰陽慶雲，所以石軒打算直接在此分化情慾大道，並融合其中部分本源，但這樣一來，陰陽慶雲很可能外顯異像，如同先前在蓬萊派內證見了幾條後天大道真意時的狀況，故而只有全力運轉生死道胎化為屏障，讓異象無法飛出元神。

封印鬆開，元神內那團情慾大道本源得到解脫，輕輕跳躍，就要膨脹開來。

可此時，其周圍的元神是全部化為了黑白流轉、幽深恐怖的光芒，從四面八方齊齊打在了它身上。

頓時，情慾大道本源中的天倫之樂為陽，男女之情為陰，朋友之誼為陽，慾火貪色為陰……就一一分化開來。

陰陽混洞神光，無物不破！

抓住機會，石軒元神根本所化的「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是散發出深不見底、彷彿能容納一切的後天吞噬大道意味，往前一張一合，就將情慾大道本源中帶著陰陽和合、男女交歡真意的部分一口吞了下去。

身裹白紗、椒乳若現、赤腳粉嫩玲瓏的絕色少女，全身赤裸、豐乳肥臀、表情嫵媚動情的美貌女子……直接在石軒元神內映照出來，滿天飛舞，勾魂攝魄，似乎能直接撩撥起每個人心底潛藏的慾火。

與她們交雜在一起的，還有無數健壯男子、清秀少男，他們與女子兩兩成對，盡情交合，姿勢極盡想像之能事，足有成千上萬種。

不僅有人族的交合，還有其他獸類、鳥類等的交合，只要鍥和陰陽和合之意。

而在這些既神聖又淫靡的場景中央，則是一個個癡男怨女，或恩愛纏綿、述說著種種情話，或兩心相依卻生離死別，將人世間種種男女之情一一展現，讓人時而溫馨含笑，時而潸然淚下，心有慼慼然。

面對於此，石軒元神是古井無波，催動「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將它們緩慢融合，僅是稍稍腹誹了一句：「還好是正常男女之情，沒有出現什麼『你無情、冷酷、無理取鬧』的對話，否則貧道說不定就會道心失守，給他們一擊陰陽混洞神光。」

一邊融合這蘊含陰陽和合大道真意的情慾本源，石軒一邊運轉陰陽混洞神光，將其餘本源復歸混沌。

時光一點點流逝，有混沌異種追殺真人、真君從附近經過，有天君、妖聖等追捕混沌異種、宇宙神獸等路過，有真人或者真君一邊鬥法、一邊逃遁地飛過，有修士匆匆忙忙趕路……但他們都沒有發現隱秘處專心致志融合情慾大道本源的石軒。

而且混亂洪荒中，生機稀少，這樣的情況，十二年中每年頂多一到兩次，根本干擾不了石軒。

……

焦如海週身時光波動，強行闖過了一處時空風暴，可離追上那位重傷的四劫天君，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

他不肯罷手，繼續追蹤下去，可是這片地形他並不熟悉，好幾次是差點一頭撞進了失道混沌，於是不得不減慢了遁光。

沒有意外，半天之後，焦如海略微憤怒地隨手打出一道宛如紅塵的神光，將一顆星辰刷爆：「竟然讓他跑了！」

焦如海是「離合仙門」十萬年內最出類拔萃的弟子，出生在混亂洪荒，僅僅兩萬年出頭，就接連突破重重關隘，成為了四劫天君，被譽為本門最有希望成就半步金仙的人物。

他從修行以來，雖然遇到過諸多艱難，但都一一克服，頗為順風順水，端得上是天之驕子，心中自有一股傲然之氣，可今日與那修為低自己一籌的四階天君起了紛爭後，卻僅能重傷他，被他依仗地形擺脫，因此難免升起一股無名之火。

將星辰刷爆後，怒火平息，焦如海突然升起了一絲警覺：「我雖然有傲氣，但都是在本心控制之內，今日為何會如此失態，莫非是那虛無縹緲的道心之衰開始侵襲了？」

道心之衰的恐怖，焦如海從典籍記載中有所知曉，忙定靜觀心，將種種情緒、念頭壓下，這才開始尋路返回。

剛剛繞過一處失道混沌，焦如海眼前一亮：「竟然是單一的後天情慾大道本源！真是意外的機緣。」

他修煉的《迷亂寶典》就包含了後天情慾大道的內容，若能體悟此失道混沌，肯定受益匪淺，說不定會因此而證見後天情慾大道真意。

焦如海連忙飛到近處，仔細打量起這片宛如紅塵的虛幻世界。

正當他要小心探出仙識時，心中是莫名有感，忙扭頭看向一旁。

這一看，讓焦如海是嚇了一大跳，驚駭震動的同時是差點失手將仙術打出。

只見幽幽暗暗之中，盤腿坐著一位身穿似黑似白道袍的年輕男子，他時而陰森恐怖，死意濃郁，時而生氣勃勃，仙風道骨，時而兩者混一，宛如超脫，那片失道混沌似乎想向他蔓延而來，卻無法近得他身前十丈，只是水浪拍岸般湧動不停。

這樣的詭異、恐怖場景，蘊含的是何等威能，作為四劫天君，焦如海還是能想像一二的。

他內心震驚疑惑地道：「莫非這位年輕道人就是傳聞中的半步金仙？！」

焦如海一直生活在混亂洪荒，又沒有遇到過在此避難或尋覓機緣的半步金仙，所以對於半步金仙的種種，僅限於宗門典籍記載，在沒看到道果慶雲前，心中難免疑惑。

念頭轉動間，他看到那年輕男子緩緩睜開了雙眼，瞳孔幽暗深邃，彷彿能吸人元神，不敢再多想，忙行禮道：「晚輩路過此地，打擾到了前輩修煉，還望前輩諒解。」

石軒修煉已經渡過了最困難的關頭，可以一邊趕路一邊融合情慾大道本源了，本來沒打算離開，可今日卻遇到了這闖上門來的四劫天君。

由於從慕容映雪那裡打探到消息，方找到此處失道混沌，於是石軒開口問道：「無妨，石某將要離開此地了，不過還得向小友打探一點事情。」

石軒聲音低沉溫和，但焦如海卻覺得充滿了威嚴，讓自己產生極大的壓力，忙回答：「前輩請問。」

在明白石軒要求的事情後，焦如海趕緊將自己知道的所有混亂洪荒地形打入一根玉簡，呈給了石軒。

「咦，這裡有一片很古老的地域，裡面充滿了衰敗、毀滅的氣息，有不少單一的失道混沌。」石軒掃了一眼玉簡，竟然大有收穫，「依照此環境，這片地域裡，有一定可能存在處於毀滅邊緣的大千世界。」

「會不會太湊巧了？」石軒心裡琢磨道，雖然整個過程看起來只是機緣巧合，但入混亂洪荒僅十二年，就得到這麼重要的地形圖，石軒自然有所懷疑，未免太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看到眼前這位溫和瀟灑的前輩沉吟不語，焦如海轉念就明白了他的擔心，為了安全計，他直接道：「若前輩懷疑晚輩撒謊，那就請前輩降下念頭，搜晚輩元神。」

石軒謹慎為上，點了點頭，念頭一動，穿透焦如海元神屏障，在他配合下，看到了其所有的記憶：「嗯，沒有被人操縱的跡象。」

當石軒念頭降臨時，焦如海只覺自家元神彷彿凝固，轉動艱難，敬畏恐懼之餘才肯定前輩絕對是半步金仙。

接著他看到前輩泥丸宮內飛出一朵似黑似白的慶雲，化成一隻黑白交纏的大手，向那失道混沌抓去：「果真有道果慶雲。」

恐怖氣息一閃而逝，焦如海看到那大手抓著一團被封印的情慾大道本源縮了回來。

石軒將這本源直接化光丟給了焦如海，淡淡道：「算是一點小酬勞。」→文·冇·人·冇·書·冇·屋←

無量毫光放出，護住全身，石軒向著那片很古老的洪荒地域飛遁而去。

焦如海又驚又喜地接住那被封印的情慾大道本源，看著畝許大小慶雲罩頂的石軒遠離，悠然神往。

……

地形圖上有完整的道路，又標記了各處失道混沌，所以僅僅兩三個剎那，石軒就到了混亂洪荒深處的那片地域。

剛要踏入，石軒突然感應到這片地域內漂浮出一座七彩巨山，光芒流轉、異彩紛呈。

第十七章 暴起發難為哪般

這座七彩巨山，近乎有大千世界大小，可在幽暗無垠的混亂洪荒襯托之下，遠遠看著，並不顯得太過惹眼，倒是其幽藍、赤紅、碧綠等七彩光芒閃爍間，彷彿能引動種種激烈的情緒。

石軒看著這七彩巨山，稍稍改變方向，免得與其撞個正著，但又並未徹底遠離，表情若有所思：「這七彩巨山似乎是極惡魔君的本命靈寶七惡山？」

從悟道山人給的消息中，石軒知道了極惡魔君的氣息和其神通手段，他的本命靈寶七惡山是收集憤怒、執拗、恐懼、貪婪、虛偽、嫉妒、至善七種極端的情緒配合其根本神光「萬惡之源」煉製成的，最後借助道心之衰而圓滿。

其是一件專門攻擊道行中道心修為的異寶，不會造成任何空間破碎、法則崩散，介於真實、虛幻之間，道行中的法力無法抵禦，對大道真意的掌握則要看是哪條大道，才能確定是否起作用，比如若遇到五色神光，可不管是否專門攻擊道心，一樣直接刷落，鎮壓起來。

「用七惡山鬥法倒是非常環保。」石軒微笑暗道，與那七彩巨山越來越近。

很快，石軒就看到了七彩巨山上端坐的那位黑袍老者，其頭髮稀疏花白，本來儒雅英俊的長相像是被什麼長期腐蝕過一般，坑坑窪窪，顯得猙獰而恐怖。

「確實是極惡魔君，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石軒已經從氣息和長相認出了其身份。

極惡魔君年少時奇遇得到一門魔道真傳，乃修煉「惡之大道」的，不過有別於《太始天魔策》是九條魔道合一，方才成就惡之大道，這門真傳需要從一開始就修煉，於是在腐蝕、污穢等功法的影響下，就變成了這幅模樣，到了成就天人，觸摸到惡之大道本源後，本來能改頭換面的，但極惡魔君已經不在意這方面的事情，任由其保留，甚至覺得這樣更能彰顯自己魔道巨擘的身份。

石軒在「生死無極超脫」慶雲綻放的毫光籠罩下，與極惡魔君隔著好幾顆虛空星辰，就要擦身而過。

這時，極惡魔君也用他那雙冰涼沒有絲毫溫暖之意的眼睛看了石軒一眼，但並未有任何舉動，就轉頭看向前方，似乎沒那個心思胡亂殺戮，平白樹敵。

石軒亦是沒打算動手，自己和悟道山人僅是一面之緣，將極惡魔君的行蹤、下落告知於他便算好大一份人情，沒必要牽扯入他的因果之中，與這位道基完滿的半步金仙鬥法，心中琢磨道：「等極惡魔君再走遠一點，我就用諸天萬界眾魂之眼聯繫悟道山人。」不過，石軒並不會因此而放鬆戒備，混亂洪荒中殺戮之事可不少。

兩人越來越近，快要平行了，只是中間隔著很遠的一段距離，有虛空星辰、有時空風暴。

忽然，石軒感覺到一股恐怖、龐大、磅礡、浩然的氣息是猛地降臨，壓得自己慶雲難以轉動，元神近乎停滯。

「這是大道的感覺，這是金仙的氣息！」石軒元神內少數能夠運轉的念頭是陡然升起了這個猜測。

清雅宏大的聲音傳來：「嘿，你竟然是《寶錄》的傳人，險些瞞過了貧道！」

石軒一驚：「寂滅道祖從哪裡看穿了我的根腳？」

上方虛空裂開了一個大洞，一道七彩光芒悠然落下，附近洪荒盡數陷入了大清淨、大安寧、大自在的寂滅超脫之中！

石軒剛要懾服念頭，讓元神本性的陰陽混洞神光浮現，一座浩蕩神聖、包羅萬象的金橋就在石軒元神內虛跨，鎮壓一切。

而在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之前瞬間，石軒元神透徹，念頭電轉，已經明白是中了別人的幻術：「若是寂滅道祖親自出手，我的念頭早就陷入非生非死、永恆清淨的寂滅當中，哪還有機會胡思亂想！」

這種影響道心，非是外在具現的幻術，只要知道自己陷入幻境，很容易就能發現元神被引動的異常之處。

因此，彼岸金橋鎮壓之下、「生死無極超脫慶雲」毫光流轉間，那菩提妙樹的七彩光芒就鏡花水月般消散，石軒只見七彩巨山上的極惡魔君已經是化成一道幽綠人影，合身向著自己撲來。

幽綠光芒閃動間，空間、時光、法則都被融化，嗤嗤作響，甚至有陣陣淒厲哭喊聲莫名傳來，像是來自遙遠虛空，又像是無處不在，似乎是「大道中毒」的哀鳴。

「萬毒化神影，極惡魔君收集諸天萬界種種奇毒、絕毒練成的毒道仙術，共有一元之數。」石軒從悟道山人那裡聽聞過極惡魔君的這門無上神通。

雖然不知道極惡魔君為什麼會暴起發難，但石軒亦不是面對變化手足無措之輩，否則憑什麼能修煉到半步金仙層次，而且對於極惡魔君，自己算得上知己知彼。

石軒心如明鏡中，並沒有出手抵抗「萬毒化神影」，而是將那浩瀚金橋延伸而出，鎮壓虛空。

地火風水平息、時空風暴凝固、虛空星辰停止在原地，幽綠色萬毒化神影連同那七彩巨山則是凝在半空，然後夢幻泡影般破碎，一層淡淡的白霧從虛空中凸顯出來！

依舊是幻術！

「果然是元蜃恐心霧！」

這門極惡魔君的無上神通，結合了幻、心魔、恐怖三條後天大道的真意，既可以讓人產生心中恐懼、擔心之物來襲的幻覺，又能具現出實力不凡的幻象，兩者配合是神妙無比，讓人難分真假。

因為是自己的幻覺，並沒有真切的實力和外顯，所以石軒的擔心放大之後，是秘密曝光、寂滅道祖親自出手的場景，同樣的，極惡魔君並不知道石軒看到了什麼，僅僅是引動慶雲道行內道心的擔憂、恐懼，讓石軒陷入幻覺耽擱剎那。

其實若非石軒曾經目睹過金仙大戰，剛才寂滅道祖的氣息絕對不會如此真實，差點讓石軒分辨不出來。

「看來某些時候，見多識廣也有害處的。」石軒念頭閃過。

直到此時，在另外一個方向，才有真正的七彩光芒流轉，極惡魔君依舊端坐其上，並沒有合身撲來，只是有一道漆黑猙獰、充滿靈性的扭曲魔氣已經悄無聲息地快要打到石軒身邊了。

一道似黑似白劍光從「生死無常超脫慶雲」飛出，斬向那扭曲恐怖的黑氣。

劍光普普通通，卻至簡至玄，似乎沒有任何事物能夠阻擋，輕輕斬在了漆黑魔氣上。

這道魔氣彷彿種種惡念、惡物所凝聚，是一切惡行、惡意的源頭，正是極惡魔君道果「萬惡棺柩慶雲」的根本神光「萬惡之源」，其最初並不叫這個名字，但由於太始魔祖珠玉在前，極惡魔君乾脆將自家神光改名成了「萬惡之源」。

劍光斬落，能沾染一切、污穢一切的「萬惡之源」急速黯淡，從中間被斬開，像是冰雪遇到沸水。

一劍破萬法和萬法剋星，是如此相得益彰，而且頗為克制萬惡之源！

但似黑似白劍光斬到這漆黑魔氣深處時，其光芒好像已經沾染了些許至深至沉的黑色，讓劍光變得斑駁，透著一股腐爛、腐朽、污穢、衰敗的臭味。

作為道基完滿、道行足有兩百萬年的半步金仙，極惡魔君的「萬惡之源」是勝過了石軒兩儀滅道劍半籌！

兩儀滅道劍剛一出世，就距離真意完滿、道基完滿不遠，相當於百萬年道行的神光一擊，配合石軒一劍破萬法的劍術和末運大道真意，差不多有一百四十萬年道行的威力，並不遜色神皇多少，故而才能一劍削掉神皇六十萬年道行。

可惜兩儀滅道劍無法徹底圓滿，故而這幾百年中，在石軒祭煉之下，其只是接近了真意圓滿，雖然配合自己日趨精深的一劍破萬法劍術後，有一百五十萬年左右的道行，看起來相差不大，但面對極惡魔君，石軒還是處在了下風。

因為他道基完滿，「萬惡之源」這根本的無上神通已經進入了大神通的第三重境界，對第二重境界的大神通有不小的壓制。

若非末運大道乃萬法剋星，且克制心魔、污穢等後天大道，又有結合末運道胎而成的一劍破萬法劍術，雙方差距就不僅僅是半籌，而是很大了！

若是被「萬惡之源」完全沾染，短時間內兩儀滅道劍將會失去所有威力，日後若解決不當，甚至會徹底損毀。

好在石軒對於極惡魔君的實力很是瞭然，慶雲光芒籠罩之下，背後早就有一個幽深古樸的輪盤浮現，中心處生死簿急速擴大，將其變為了左黑右白，左邊是無數死亡、陰魂景象，右邊是種種生機、生靈的詭異輪迴之盤。

石軒右手對著被兩儀滅道劍消散了大半的萬惡之源一指，生死輪迴轉動，那最深沉、沒有絲毫生機的死亡轉到了最上方。

像是諸天萬界所有人心匯聚，所有惡意、惡行、惡念源頭的萬惡之源應指而滅，徹底死亡。

「生死輪迴」這無上神通，加上兩儀滅道劍，才擋住了萬惡之源的攻擊！

經過幾百年的祭煉和掌握，由於本身功法不鍥和，生死道胎石軒最多只能發揮出六七成的威力，也就是道基圓滿的實力，而且全力施展之下，運轉間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作為石軒根本的「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目前已經有五十多萬年道行了，這是萬法歸道、證見吞噬大道真意、融合部分情慾大道本源帶來的，可惜，不僅派不上用場，石軒自己也不敢用。

端坐七彩巨山上的極惡魔君同樣略微驚訝，似乎沒想到石軒的戰力如此之強，那口飛劍如此厲害。

他就是見石軒生死慶雲蘊含的道行在百萬年左右，非自己之敵，才因為某個緣由，暴起發難的，否則雙方實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對手完全可以依仗混亂洪荒地形逃脫，畢竟道行不盡、道君不隕。

驚訝的同時，他並沒有停下攻擊，「萬惡棺柩慶雲」浮現，漆黑毫光護身，七惡山從身下飛出，向著石軒砸去。

第十八章 莫名其妙做一場

幽藍、赤紅、碧綠等七色光芒明亮燦爛，異彩紛呈，從天而降，砸向石軒，其打落的速度不算太快，但道種禁制層層凸顯亮起，是鎖住了附近重重虛空，且七惡山本身足足有一個世界的大小，端得上鋪天蓋地，急切間讓人是避無可避。

憤怒、執拗、恐懼、嫉妒等情緒瀰漫，近乎變幻成種種實質景象，尚未落下，就彷彿在道心平湖內狠狠投下了一塊巨石，激起水花朵朵，漣漪陣陣，讓人心神搖動，難以自持。

這七種純粹的情緒，很是極端，在七惡山核心萬惡之源的加持下，引出了無數惡念、惡意，一旦打中慶雲，就能直接侵襲道心修為部分，避重就輕，神妙非常。

面對砸下來的七惡山，以及「生死輪迴」和兩儀滅道劍才擋住「萬惡之源」神光的事實，石軒並不驚慌，也不急躁，很是冷靜，甚至還有一點欣喜念頭泛起：

「看來與無上神通第三重境界的差距並不大，僅僅是半籌！」

因為之前沒有和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真刀真槍地做過一場，兩儀滅道劍斬出時，石軒心裡是有一點擔憂的。

畢竟無上神通若處於同一個境界，即使自己「道行」不夠，也頂多處於下風，難以持久抵抗，不會出現神通被碾壓的狀況，就像仙術在同一階時有剛剛練成、基本掌握、完全掌握、巔峰、接近上一階等幾個分別，可真正交手，只有末運大道這種要是層次不同，則敵人毫無還手之力的大道仙術，才可以徹底碾壓同一階的仙術。

而且到了半步金仙境界，鬥法起來，即使處於下風，折損的還是道行，不會讓元神受傷，在混亂洪荒這種地界，逃脫的可能是非常之大！

但是若手段不在一個境界，那是很可能出現被碾壓以致沒有絲毫抵抗之力的狀況，那樣想逃都未必能逃走。

兩儀滅道劍遇上萬惡之源真要如此，石軒肯定會很艱難，只能依仗附近地形，尋覓逃脫方法了，不到生死關頭，石軒絕對不會全力運轉生死道胎的。

「果然，無上神通前面三重境界都是小境界，雖然有一定壓制，但除非相剋，否則還到不了碾壓的程度，在道行相差不遠的情況下，靠劍術和對大道真意、運轉的掌握，足以彌補差距了。」

「僅僅遜色半籌，那未必不能鬥上一鬥！」

種種明悟在石軒元神內產生，於是「生死無極超脫慶雲」垂下的道道毫光在石軒腳下是結成了一朵變化不定的蓮花，時生時死，週而復始。

「生死無常蓮花」徐徐綻放，似黑似白的光芒耀眼，與億萬生死毫光連成一片，有一種「此路已死，萬法難進」的感覺流露而出。

與此同時，石軒收回了太極圖，將其一抖，化為一座金橋，自家則腳踩「生死無常蓮花」立於浩瀚金橋之上，觀地火風水被定，看七惡山光芒凝固，落下勢頭變緩。

連續兩大手段使出，石軒似乎要專心致志防守，可是兩儀滅道劍似黑似白光芒閃爍間將污穢黑色消去之後，又化成一道至簡至玄的劍光，不管不顧地斬向極惡道君，任由七惡山落下！

劍光普普通通，好像蘊含了無窮無盡的玄妙，有點點斑駁黯淡的金光透出，所過之處，那被七惡山鎖住的重重虛空是迎刃而破，分裂開來，接著恢復原本。

極惡魔君正要施展手段配合七惡山攻擊，但看到平平凡凡卻又無可阻擋的兩儀滅道劍劍光時，他念頭一動：「這一劍似乎比剛才那一劍威力更大。」

他不敢大意，反正七惡山亦是道基圓滿的通天靈寶，威力勝過對方很多，既然對方將最大的依仗用來攻擊而不顧本身，自己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其道果慶雲如同一口漆黑、恐怖的棺材，無窮無盡的惡意從棺材內散發出來，彷彿能侵染一切。

棺材之中，猛地伸出一隻沒有皮膚的濕漉漉黑色大手，種種惡念蠕動扭曲中，向著似黑似白劍光抓去。

這是他用「萬惡之源」直接幻化的大手，雖然他無上神通還有不少，但這是根本神通，威力最大，最為得心應手。

劍光斬落，漆黑蠕動的魔手層層消散、快速黯淡，無數惡意、惡念是直接變成了讓人心情舒暢的清淨善意，並且與原本的「惡之大道」力量互相吞噬。

附近大道崩壞，時時變化，讓人難以把握，使得極惡魔君心煩意亂、想讓瘋狂發洩，好在其修煉有心魔功法，瞬間就控制住了道心。

雖然「萬惡之源」幻化的魔手，在消散了絕大部分後，還是將兩儀滅道劍劍光擋住，但是極惡魔君護身的億萬毫光，卻有一個明顯的黯淡。

竟然被劍光直接削掉了近千年的道行！

這是因為被劍光斬掉的部分漆黑魔手，是徹底消散，無法復原，其乃法力所化，自然是道行的體現！

「這一劍已經近乎真意圓滿層次了！」

僅僅千年的道行，極惡魔君並沒有放在心上，但能夠讓自己的萬惡之源魔手難以恢復，即使是末運大道飛劍，也必須是層次相差不大的情況才能辦到，就像剛才被那輪迴之盤神通轉化為徹底死亡狀態的「萬惡之源」，消散之後也是返回慶雲，重新恢復了過來。

「既然飛劍不會突然之間威力猛增，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道君剛才並未將劍術全力發揮。看來其對末運大道真意和運轉的掌握，以及與劍術的結合，都已經到了差不多外道演法前的圓滿程度，非如此，不足以與本座的『萬惡之源』抗衡！」

其實他並不知道，石軒這幾百年，才僅僅將「周天星斗劍法」與先天陰陽大道真意、運轉結合起來，初步練成「一劍破萬法」這劍術境界，但距離將劍法與先天滅運大道真意、運轉結合，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畢竟石軒只是證見了滅運大道真意，可元神並未與滅運大道融合，對其運轉的掌握還很膚淺，更別提連真意都還未證見的先天末運大道了。

不過石軒元神內，可是有「混元金斗」這末運道胎的，經過幾百年的祭煉和掌握，又頗為鍥和本身功法，其在石軒手中，足以發揮出本身八九成的威力，接近於「外道演法」的層次。

雖然石軒不敢光明正大的使出，但引發其蘊含的末運大道真意加持到兩儀滅道劍上，還是不難辦到的，而且「周天星斗劍法」早就與其運轉結合了。

這樣一來，在不暴露「混元金斗」的前提下，兩儀滅道劍可以發揮出「近乎真意圓滿層次」的威力，比起「萬惡之源」只遜色兩三分，差不多處在同一境界！

所以石軒才會不管不顧地一劍斬出，削其道行！

而且若極惡魔君只專心對付兩儀滅道劍的末運威力，那有疏漏和機會的情況下，石軒完全可以快速轉化為滅運大道、毀滅大道的真意，在道行未盡時，直接傷到他的元神！

兩儀滅道劍，終結之劍！

……

兩儀滅道劍斬中「萬惡之源」魔手時，七惡山好像虛不受力般，飄飄浮浮砸在了石軒的「生死無極超脫慶雲」之上，石軒頓時覺得異光閃耀，道心內憤怒、恐懼等七種情緒膨脹起來，化成種種實質氣體，想要噴出元神之外。

彼岸金橋四周環繞的朵朵金蓮，綻放之中，是急速凋零，金色毫光崩散，地火風水起伏爆發，刻著無數太極圖案的金色橋身搖晃不定，像是隨時都會斷掉，「生死無常蓮花」花瓣片片掉落，很快就煙消雲散，而無量生死毫光是黯淡了許多，足足折損了萬年道行。

「生死無常蓮花」善於防禦種種特殊侵襲，太極圖則是鎮壓之寶，而且證見了陰陽大道真意的情況下，石軒可以推動、模擬出太極大道的真意，大道之始，鎮壓一切，道心攻擊很大一部分被其鎮壓了下來，若非兩者的防禦，石軒絕不僅僅折損這點道行，至少十萬年左右！

看到這一切，極惡魔君一邊幻化萬惡之源魔手抵禦兩儀滅道劍，一邊心中微笑道：「想靠著末運飛劍削道行的玄妙，與本座一戰，真是癡心妄想，拼道行，本座可以生生耗死你！嘿，剛才靠著劍術強行突圍，在混亂洪荒中，本座未必追得上你！」

隨著其念頭轉動，七惡山就要重新打下，同時附近虛空氣息一緊，更加幽暗，像是被某個巨口所包圍，正是極惡魔君殺掉悟道山人門下的無上神通「饕餮三界」！

但神通剛現，他就看到石軒那黯淡的億萬生死毫光是越來越暗，直至死亡，可瞬息之間，徹底死亡中，是誕生了濃濃的生機，毫光重新綻放，明亮如昔，僅僅折損了幾百年道行。

生死大道蘊含生之大道、死亡大道，前者是三千大道裡面恢復、療傷方面最強的大道之一，故而正統生死大道在恢復道行、傷勢上面，僅次於少數幾條大道，如先天涅槃大道。

極惡魔君看得頗有點目瞪口呆，諸天萬界修煉生死大道的本來就少，他躲在混亂洪荒又已經很多年了，沒有見過實屬正常：「真個無恥，這麼打下去，本座未必耗得過他。道行若跌落到十萬年以下，可是會損壞道基的。」

而且這樣打下去，恐怕會打個天長地久，因為道行中道心修為、對大道真意的掌握是會很快恢復的。

他本就沒有拚死之心，見狀，忙將七惡山收回，「饕餮三界」所化巨口一合，將兩儀滅道劍吞下、困住，自家則慶雲毫光護身，趁機投向另外一邊。

得益於他佔據上風，石軒騰不出手來反擊，讓他很快繞過幾處失道混沌，遠離了此地。

似黑似白劍光一閃，饕餮巨口出現一道深深的裂縫，然後急速崩散。

將兩儀滅道劍召回，石軒很是疑惑地想著：「極惡魔君為什麼要攻擊我？看他的樣子，並不知道悟道山人與我有聯繫，而且對我也沒有必殺之心，否則不會見我難纏，就乾脆遠遁。」

真是莫名其妙就打了一場。

第十九章 我以眾生為我眼

混亂洪荒的虛空，比起外界更加幽暗，尤其是剛才石軒和極惡魔君的鬥法，將附近時空風暴、璀璨星辰等波及的或消散、或破碎，於是再無一點光亮透出，只有隱藏於暗處的幾片失道混沌靜靜運轉，危險內蘊。

石軒念頭電轉，琢磨著極惡魔君攻擊自己的緣由：「難道這片古老的洪荒地域，藏著什麼大秘密或者是極惡魔君狡兔三窟中最隱秘的一處，所以他才準備殺人滅口？」

這樣的猜測來自於石軒自己的經歷，比如這裡有某件先天靈寶在孕育，那極惡魔君完全可以拿來躲避道祖追殺，更別提悟道山人這半步金仙巔峰的道君了。

不過這個猜測，轉眼間就被石軒推翻：「焦如海曾經在這裡遊歷很久，並未遇到什麼異常之事，如果是時光秘洞這種通道很多，漫長時光下容易被不少人機緣巧合遇到的，他肯定會發現少許端倪，如果是宇極鼎這種很隱蔽，非是大機緣、大奇遇不能尋到的，極惡魔君也沒必要擔心我發現，而且真要殺人滅口，極惡魔君肯定會拼盡全力，豈會稍遇困難就匆忙退走。」

就像石軒壓根兒就沒擔心過短時間內宇極鼎會被人機緣巧合下發現，兩三百萬年以來，知道宇極鼎的，不過十指之數，其中還有一半是得到了前人遺澤，如自己、墨景秋和玄霄、沈沉溪、沐璟。

想了種種可能，以及推衍、推算幾息，石軒只能大概猜測出一點：「極惡魔君最初對我動手，很可能是見我的道行與他差距很大，暴起發難，讓我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很容易直接重傷到我的元神，就像沐璟被量天尺打中一般，而經過一番交手，他見我兩儀滅道劍凶狠，劍術強橫，即使道行不高，想要拿下我也得付出很大代價，所以才及時收手，不願意深陷下去。」

「這麼看來，他襲擊我的緣由，並非什麼特定和不可替代，也不會關係自身大道之路，倒像是路上遇到，順手而為的事情。」

其實石軒若將生死道胎全力運轉，那「生死無極超脫慶雲」就是道基圓滿的兩百萬年道行，與極惡魔君不相上下，甚至手段、神通都要勝過，不過這是自找麻煩。

收斂起諸般念頭，沒有更多線索的情況下，石軒不再浪費時光去猜測極惡魔君出手的原因，毫光籠罩之內，元神屏障表面的某個地方，忽然一陣扭曲波動，一個虛幻的、緊閉著雙眼的小人從中飛了出來。

「還是將極惡魔君交給悟道山人來對付最好。」石軒笑著自語了一句，念頭沉入那虛幻小人身體內，其緊閉的雙眼緩緩張開。

轟的一聲，石軒只覺元神一震，猛然拔高感油然而生，高高在上地俯視著諸天萬界有靈眾生，如同用「生死簿」或「生死輪迴」掌控一切生靈、死物。

而不同於「生死簿」或「生死輪迴」的是，這種高高在上中，石軒元神感應裡是出現了虛空宇宙有靈眾生的雙眼、靈識等以及他們看到的每一副場景，密密麻麻、紛繁複雜、變幻不停。

正如其名為「諸天萬界眾魂之眼」，它的作用就是讓使用者能夠分享一切生靈的目光所見、靈識感應等。

兩位天君帶著不少真人化成道道遁光飛過，這是隱於暗中的混沌異種所見；

天涯海角樓二樓，乾淨清幽依舊，這是鎮守宗門的楚綰兒所見；

寒冰如玉、光芒流轉，但看不清楚具體內容，這是廣寒宗內修行的孟霓裳所見；

雷電紛飛，道法自然，這是在某處雷暴之地遊歷的莫淵所見；

……

其不受失道混沌影響，諸天萬界有多少生靈，這裡大概就有多少視野碎片，數量之多，根本無法數清，一下就讓石軒的元神有膨脹之感、迷亂之感、眩暈之感。

還好石軒及時鎮壓住了異常，道心守虛，方才保持住了平靜。

若非石軒是渡過了道心之衰的半步金仙，換了任何一位天君，其元神都無法承受這壓力，難逃直接自爆的下場。

「難怪從來沒有道祖、道君會給自家半步金仙以下的弟子加持真正的大道手段，即使加持了，亦頂多萬法歸道的水準。不提道祖刻意磨礪弟子的心思，即使想加持，也得真人、天君們能夠承受才行！」石軒不得不這麼感慨了一句。

當年太虛觀之事，孔然身上加持的手段，她自己並不知曉，也沒有使用，僅僅是五行道祖借此瞞過祖龍、隔空出手的媒介，而玉婆婆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鎖神魔鏈等都是萬法歸道水準的無上神通第一重境界。

念頭電轉，石軒發現以自己目前的元神修為，想要將每一個視野碎片的內容看一遍，起碼要花費幾萬、十幾萬年的工夫，而且很多模糊不清，忙操縱「諸天萬界眾魂之眼」縮小範圍，很快就集中到了混亂洪荒。

猶是如此，依舊有很多視野碎片非常模糊，視野主人修為越高，越是如此，石軒頗為好笑地暗道：「看來是因為僅為正品部分力量的緣故，假冒偽劣終究差了一籌。」

而且石軒還發現，視野碎片主人的修為最高只是四劫天君，沒有半步金仙層次，至於道祖級數，更加不用想。

「要想有半步金仙層次的視野碎片，恐怕得天隨道祖親自出手了，而且即使是天隨道祖，在不事先知曉的情況下，宇極鼎內的眾生之眼他也感應不到。」

雖然已經縮小到了混亂洪荒，視野碎片還是眾多，石軒要想都看一遍，起碼得近千年，不過好在石軒可以借助「諸天萬界眾魂之眼」互相之間的感應，找到悟道山人所在。

石軒念頭一動，「諸天萬界眾魂之眼」睜開的雙眸中異光一閃，一個視野碎片就自行放大，變化為了悟道山人的模樣。

他果然還在混亂洪荒。

「石道友，你發現極惡魔君的行蹤了？」悟道山人臉露微笑地問道。

石軒點頭笑道：「剛才與極惡魔君鬥法一場，差點吃虧。」

悟道山人氣度沉穩，並沒急著問極惡魔君的下落，反而似笑非笑地道：「石道友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在極惡魔君手下不吃虧，那可非是一般半步金仙能夠辦到的，後生可畏啊後生可畏。」

石軒笑了笑，沒有多講鬥法的內容，直接將目前的位置、極惡魔君離開的方向告訴了悟道山人，一旦將範圍縮小到了這等程度，有「諸天萬界眾魂之眼」在手，悟道山人何愁找不到極惡魔君！

悟道山人拱手行禮道：「今日之人情，貧道來日若成就大道，必有所報答。」

念頭收起，退出了「諸天萬界眾魂之眼」，石軒看到其又虛幻了不少：「只能用一次了，不是道祖親自加持果然不行。」

這僅是悟道山人自家分出來的，少了很多道祖手段的玄妙。

做完這一切，石軒繼續前行，不過謹慎起見，並未從極惡魔君來的道路進入，而是換了一個方向，反正焦如海對這地界非常熟悉，前前後後幾次加起來，遊歷了足有三千年，知道不少虛空道路。

……

這是一片安靜異常、無聲無息的幽暗虛空，沒有星辰，沒有殘破大陸，但遍佈無數失道混沌，危險暗藏。

而在好幾處充滿毀滅、殺戮等終結氣息的失道混沌環繞之中，有三個人煙鼎盛、生機勃勃的大千世界，它們的位置不知是天生，還是被大神通者刻意挪動過，竟然分別處在天地人三才之位。

這三個大千世界環繞的正中，有一株赤紅如血的巨樹，每一片葉子都透著濃濃的血腥味、銅臭味、權利腐朽味、征戰殺伐味、淫靡奢侈味，它的樹根不計其數，伸入了三個大千世界的核心本源空間，吸取養分，供養自己，哪怕其生機之強，是遠遠超過了這三個大千世界。

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

這是後天掠奪大道中，一門獨一無二的無上神通，亦是陣法類大神通，「人道血樹」！

其象徵著億萬年來靠剝削他人、壓迫他人而榮華富貴的那一群高高在上的人。

而在人道血樹之下，背靠樹幹盤腿坐著一位頭髮銀灰、姿容妙曼明艷的絕美女子，她身穿淡金衣裙，雙眼緊閉，似乎在神遊物外。

忽然，一道漆黑扭曲的魔氣從遠處飛遁過來，在她面前現出身影，正是黑袍的極惡魔君。

「極惡道友，你為何去而復返？」這女子緩緩睜開雙眼，看向極惡魔君。

被她雙眼一瞧，以極惡魔君的道心修為，都忍不住一顫，本以為自家冰涼毫無人味的眼睛已經夠嚇人了，但每次看到孔方魔君的雙眸，自己還是忍不住心神微晃。→文·冇·人·冇·書·冇·屋←

這是一雙充滿了赤裸裸掠奪意味的眼睛，像是在闡述著弱肉強食，強者壓迫弱者、富者剝削貧者等天地至理，其不似生靈之眼，倒像是後天掠奪大道睜開的一雙眼睛。

極惡魔君忍不住看了那三個大千世界一眼，他知道，在其中兩個大千世界的本源空間內，各有一位被人道血樹樹根束縛禁錮住的半步金仙，一位是魔君，一位是妖皇。

他還知道「牧羊仙子」孔方魔君是證見了外道演法的巔峰大神通者，修行的是《人道寶典》，專心於後天掠奪大道，因為準備以同時掠奪三個大千世界、三位半步金仙這種最貼切掠奪大道的方式，邁出最後一步，所以在七八萬年前來到混亂洪荒擒拿半步金仙。

畢竟諸天萬界的半步金仙只有八百多位，數量稀少的同時，彼此間或多或少都有牽連，因此似乎絕大多數都有了深厚的背景，即使那些看上去沒什麼厲害背景的半步金仙，指不定暗中就牽扯到了某位巔峰大神通者或道祖。

在吃不透具體關係的情況下，孔方魔君不敢輕舉妄動，而混亂洪荒中的半步金仙，很大一部分是來此避難的，要麼沒有背景，要麼實力不強，所以被孔方魔君給盯上了。

「孔仙子，貧道剛才見到一位道君向著這片地界而來，所以回來向您稟告。」極惡魔君小心地回答，若非自己和孔方魔君有一點人情在，怕是之前已經成為其最後一個祭品，而不是立下因果誓言，替她尋覓、擒拿另外的半步金仙。

孔方魔君似笑非笑地道：「想不到本座剛剛將人道血樹布下不到千年，就有道君送上門來。極惡道友你奈何不得他，看來他亦是道基完滿的半步金仙？」

第二十章 有心無心機緣巧

孔方魔君哪怕說著有道君送上門來的事情，語氣也是絲毫不起波瀾，反倒是那雙充滿赤裸裸掠奪意味的幽黑雙眸，是目不轉睛般地看著極惡魔君，看得極惡魔君心中頗有些寒氣升起。

但極惡魔君這等魔道巨擘的道心豈止非凡，沒受到任何影響，瞬間就心境平和地回答：「那位道君距離完滿道基應該還有一段很遠的距離，道行大概在百萬年左右，不過其劍術強橫，不僅練成了一劍破萬法的劍術，而且對於末運大道真意和運轉的掌握已經近乎圓滿層次，加上還有一口距離道基圓滿不是很遠的飛劍，貧道急切間是奈何他不得。」

「為免打草驚蛇，所以貧道抽身而退。若孔仙子你親自出手，有心算無心之下，即使不能一舉成擒，亦可以將他困住，慢慢耗盡其道行。」

對於這點，極惡魔君很有信心，證見了外道演法的半步金仙，距離合道只有一步之差，雖然排除出其不意暴起發難，或者特殊大道的情況，同樣很難在道行耗盡前，將半步金仙擊殺，但憑借巨大的實力差距，困住或短時間內快速消耗盡對方道行，還是有一定把握的。

孔方魔君聞言，聲音飄忽地問道：「他是劍修？和三霄宮有沒有關係？」

提到末運大道，諸天萬界稍微有點見識的修士，第一個想起的都是三霄宮，作為正在籌謀邁出最後一步事宜的巔峰魔君，孔方仙子可不願意因為招惹到背景深厚的半步金仙，而功虧一簣，自然要問個清楚。

極惡魔君笑著搖了搖頭：「不是劍修，結的道果乃慶雲，而且那口末運飛劍，以貧道觀之，與三霄宮不是一個路數，倒是他的劍法頗似《周天星斗劍法》凝練如一的變化。」

他是積年半步金仙，曾經在禹余天見識過部分《周天星斗劍法》。

「什麼慶雲？」孔方魔君目光幽深，似乎要看穿極惡魔君的元神。

極惡魔君表情不變，依舊含笑：「乃生死慶雲。可是，不提貧道入了混亂洪荒已經很多年，不知道目前諸天萬界又新出了哪些修煉生死大道的功法，即使是當年，貧道也不敢誇口認得所有修煉生死大道功法結出的慶雲，實在看不出具體是哪一種生死慶雲。」

哪怕修煉生死大道的功法相對其他大道而言，非常之少，正統的無上功法更是只有一家，但諸天萬界如此多修士，如此多門派，又有造化之主講道，生死功法的絕對數量還是不少的。

孔方魔君緩緩閉上眼睛，好像在回憶著什麼，過了幾息，才繼續開口道：「修煉生死大道的，有三家不能招惹，一是生死道祖嫡傳，二是九幽第七層的九藏帝君，三是禹余道人的傳承。後者有神霄宮這實力略勝於我的道君守護，但由於陰陽道祖隕落，功法失傳，『上清三十三天生死慶雲』早就無人練成，而且即使有人練成了，怕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施展出來。」

說到後面，孔方魔君的嘴角略微翹起，扯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顯然是知道少許寂滅道祖殺掉陰陽道祖、追尋《寶錄》的事情：「九藏帝君一脈的道果是佛祖丈八金身和寶光，可以直接排除。」

「而生死道祖行蹤成謎，弟子又少，唯一肯定的酆都帝君寄托的又是輪迴大道，結成的道果乃『諸天萬界輪迴之盤』，故而其嫡傳的『生死無極超脫慶雲』，本座雖然不陌生，時有聽聞，但除了道祖及他們門下弟子外，無人見過或知曉特徵，不過其『生死輪迴』或真正的『六道輪迴』兩門無上神通都獨一無二，掌控諸天萬界輪迴，只要見到，就能認出，極惡道友你與他交手時，他除了劍術，還施展了什麼大神通？」

極惡魔君呵呵笑道：「他的本命靈寶是太極圖，已經證見了部分太極大道真意，防禦、鎮壓之能驚人，另外還施展了一門時生時死、似黑似白的蓮花狀無上神通。」

他提也沒提自家萬惡之源被「生死輪迴」直接點死的事情，雖然當時倉促間沒認出來，但事後回想，豈會毫無所覺，那樣的話就配不上半步金仙的境界了。

孔方魔君目光閃爍，將極惡魔君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表面上毫無異狀，但元神內卻施展了一門詭異的無上神通，其能直接看出對方是否撒謊。

但極惡魔君的話全是真實，孔方魔君沒有看出半點端倪，輕輕頷首，念頭轉動，開始回想那蓮花狀無上神通的根腳。

說實情，和說所有實情，是天淵之別。

孔方道君很快就半是自言自語地道：「道門很多神通，都是蓮花狀，生死功法亦不例外。從其本命靈寶是太極圖這點，配合生死慶雲來看，似乎是禹余道人的傳承，只有他的功法，才能將生死和太極兩條大道聯繫得如此緊密，要不然慶雲是生死，本命靈寶是太極圖，本命靈寶就相當於半廢，日後再無可能用來寄托合道，除非身不由己或者需要隱瞞根腳，沒哪個修士在煉製本命法器時會犯這種錯誤。」

極惡魔君點頭道：「很可能是在禹余天中得了奇遇，但又不是完整功法的半步金仙。」

「他既然修煉的是先天大道，又入了混亂洪荒，那八九成是為了尋覓單一失道混沌，融合本源，而本座的『人道血樹』附近就有很多這種失道混沌，不乏生死大道衍化而來的一些，不出意外，他會自投羅網。」孔方魔君選的就是這特殊地形，掠奪三個大千世界和三個半步金仙的同時，還得掠奪諸多後天大道本源。

極惡魔君笑道：「正是人在家中坐，好事送上門，這段時日，我們就安心等待，免得打草驚蛇，貧道在此潛修，到時候助仙子你一臂之力。」

見極惡魔君主動留下，孔方魔君再無疑慮，若極惡魔君撒謊，那道君確實是無法招惹的對象，他肯定會想辦法遠遁，不提到時候會引來的禍端，光是自己的怒火，就非他能承擔，於是她微微笑道：「善。」

不過孔方魔君亦有自己的盤算，到時候絕對不能直接下死手，先困住，試探出虛實，再做決斷，若是背景深厚的道君，那還來得及罷手。

在自己實力勝過他的情況下，其又沒有受傷或隕落，那此事就是可以輕鬆揭過的梁子，大不了欠他一個人情，能修煉到半步金仙境界，非大道之爭和不死不休的仇恨，都很容易化解。

……

與「人道血樹」隔著不少失道混沌的另外一處隱秘地方，古拙、削瘦的平都道君，正優哉游哉地盤坐半空，伸出雙手，在一堆莫名其妙燃燒著的火焰上烤著，彷彿此地乃世俗破舊古廟，而非混亂洪荒的幽暗虛空。

只是這火焰跳動中，隱隱呈人面，它聲音平凡普通地道：「極惡魔君真能瞞過孔方仙子？」

平都道君嘿嘿笑了笑道：「老妖婆做事自有章法，沒試探出背景前斷然不會下殺手，如此就不會結下大仇，靠著這份小心，老妖婆才能安然無恙走到如今的境界。因此，只要極惡道友自家不亂了道心，瞞過她應當不難，嘿嘿，只是她卻想不到，我們要的就是她的試探。若真下殺手，直接引出道祖，還試探得出什麼來？而且有極惡道友將水攪渾，可不是她想試探到什麼程度就是什麼程度！」

「平都道友你真是老謀深算，讓人佩服。」那火焰聲音中流露些微笑意。

平都道君搖了搖頭：「機緣巧合罷了，本座最初只打算引石軒去老妖婆那裡，讓她出手，但可能僅在兩三成，說不得就要自己親自來。若非從萬方道友你這裡知曉石軒使用了『諸天萬界眾魂之眼』，本座可想不到悟道老鬼亦來到了混亂洪荒，意圖了去當年仇恨。沒有這件事情，極惡道友可不會冒此天大危險。」

「呵呵，被悟道山人鎖定了大概範圍，又有『諸天萬界眾魂之眼』，極惡魔君除了搏上性命外，再無任何僥倖之理，再怎麼躲藏，亦不過多拖延幾百年。」萬方道君輕聲笑道。

平都道君頗為贊同：「有『諸天萬界眾魂之眼』在，即使打不過想靠失道混沌逃跑，也是逃之不掉，極惡道友只是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正常情況下，老妖婆絕對不可能節外生枝，為他擋下悟道老鬼，更別提暗中還有本座了。」

「雖然悟道山人實力勝過石軒很多，但平都道友你看起來更願意出手對付他，而讓極惡魔君逼迫石軒。」萬方道君隨口戲謔了一句，火焰漸漸熄滅。

平都道君靜立片刻，對著一片空曠的身前，心中自語道：「不是不願意，而是時候未到。」

……

幽暗的混亂洪荒中，石軒再次花費十年工夫，融合了一條陰陽衍化而來的後天大道，以及裝作攝取、融合了五條其他後天大道，直到在附近再也找不到另外的單一失道混沌了。

十年的平靜，並未讓石軒的戒備降低，反而更加小心，極惡魔君的暴起發難，使石軒對於混亂洪荒的無序殺戮有了更深的認識，更別提後面可能包含的道祖試探。

繞過諸多失道混沌，石軒忽然感應到淡淡的毀滅、殺戮等終結氣息，心中暗道：「看來不遠處有這幾條終結大道的單一失道混沌。」

第二十一章 電光石火有決斷

一般而言，如果有好幾條先天大道的單一失道混沌，那附近的失道混沌，不管先天還是後天，都會受它們影響，內部產生瘋狂爭鬥，排斥其餘，向著單一發展。

所以石軒剛一感應到這些終結氣息，就從焦如海記憶中提取出了那片虛空的具體地形，按照其遊歷的經驗，裡面暗藏了很多單一失道混沌，只是除了那幾條先天終結大道氣息外露外，其他都是恐怖內蘊，非常危險，稍不小心就會和某個失道混沌撞個正著。

故而即使以石軒半步金仙的境界，有道果慶雲護體，還是前行得非常緩慢，畢竟焦如海最後一次遊歷這裡，是在七八千年前，說不定很多失道混沌由於內部瘋狂爭鬥，已經微微變換了位置。

似黑似白的畝許大小慶雲，透著深邃而又清澈的感覺，億萬毫光綻放，將石軒襯托得神聖莊嚴、超凡脫俗，不少失道混沌，被無量毫光一照，是立刻轉為死亡，定在當場，任由石軒擦著它們走過，而沒激起半點瘋狂反應。

石軒這是在全力運轉「生死無極超脫慶雲」，將百萬年道行發揮得淋漓盡致，有極惡魔君之事在前，雖然石軒懷疑或多或少與悟道山人有關，可還是不敢有絲毫大意，小心方能使得萬年船。

但石軒並沒有因此而畏懼艱難，直接離開混亂洪荒。

來這裡融合大道本源，一則時不待我，想早一點完滿道基並尋覓到處於毀滅邊緣的大千世界，將滅運圖卷半成品煉成，免得哪天生死簿被生死道祖收回，自己就沒有了遮掩慶雲跟腳的事物，二則於自己而言，最重要的還是遊歷、磨礪，能渡過道心之衰，成就半步金仙，石軒可不會忘了手段、目的的區別，稍有困難就退走，拿什麼來磨礪自身？

當然，這也在於石軒並未從極惡魔君暴起發難中窺見什麼極大的危險，加上悟道山人已經趕到附近，在尋覓他的行蹤。

虛空幽幽暗暗，安靜而暗流洶湧，石軒繞過幾處失道混沌，走到了它們環繞之中，頓時就發現了十幾條後天大道的單一失道混沌，裡面有陰陽大道衍化而來的，也有屬於生死大道的。

突然，虛空扭曲如魔影，無數血色樹根、樹枝從四面八方蔓延纏繞了過來，將石軒所在圍了個水洩不通。

赤紅如血的樹根、樹枝上一條條淡青色經脈凸起，不停膨脹收縮，裡面有鮮血一般的事物在流淌，瘋狂掠奪吸收著空間、時光、法則、大道本源等事物，它們環繞成球，將石軒慶雲照耀之外的虛空變成了一片虛無。

血腥味、銅臭味、殺伐味、淫靡味、奢侈味，一股股人道氣息從這些樹枝上流露出來，與它們掠奪一切的表象融洽無比。

「人道血樹！孔方魔君？」

作為修煉掠奪大道的功法裡獨一無二的無上神通，石軒瞬間就認出了人道血樹的根腳，孔方魔君雖然入了混亂洪荒好幾萬年，可其凶名還是流傳在虛空宇宙中，非是石軒這等剛剛成就半步金仙境界的道君能比，只是石軒不能肯定，是她親自出手，還是她的傳人出手，一門兩魔君，並非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

此時，石軒只覺自家道行都產生了脫離自己，投奔自由，投奔人道血樹的搖動感。

作為殺伐決斷、善於絕爭一線的道君，石軒沒有絲毫猶豫，念頭一動，就有無量毫光大作，照耀出一片徹底死亡的清淨。

一道似黑似白劍光，諸般變化凝練如一地斬向那人道血樹的重重樹枝，所過之處，虛無斷開，掠奪意味消散，而且大道崩壞，不少樹根不僅沒有再掠奪，反而背離了自己所屬，吐出無數精華，滋潤虛空，體現共榮之道。

面對這一劍，人道血樹並沒有發揮其威力，僅僅是將周圍環繞，似乎是想將石軒困住。

但有一道金色神光，是從莫名處浮現，向著兩儀滅道劍刷來，向著石軒刷來。

金光閃耀中透著深沉的黯淡，像是由無數金錢、權利、殺伐等凝練而成，彷彿要掠奪一切。

它剛一出現，石軒就覺虛空變化，一切大道都似乎被排斥，只有掠奪大道的真意在咆哮，在歡唱，在闡述著自身：

唯有掠奪，才能鑄就強者，只有犧牲無數弱者，用他們的血肉彌補自身，才是強者之道，超脫之道！

弱肉強食，叢林法則，萬古不變，頂多是披上一層假惺惺的溫情面紗！

「是孔方魔君，是證見了外道演法的半步金仙！」

這樣的感覺已經頗為近似道祖出手，但見識過娥凰一擊的石軒，還是能分辨出一二，後者是真正地將其他大道完全摒除，孔方魔君僅僅是壓制其他大道，看到道祖出手，就像看到了大道降臨、顯化，而看到孔方魔君的「大掠奪神光」，則像是看見大道化身，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大掠奪神光」沒有半點溫情，反倒透著一種赤裸裸的冰冷寒冽，眼看就要刷到兩儀滅道劍之上。

一張猙獰巨口忽然出現在了似黑似白劍光之前。

天上地下，只有這一張巨口，彷彿能吞噬萬物。

它一張一合間，就將兩儀滅道劍吞沒，接著消失在原地，不顧劍光閃爍中，吞噬氣息是急速消散，甚至產生祭祀味道，硬生生地橫移了一段距離。

於是「大掠奪神光」與石軒之間，再無其他阻礙，轉瞬之中，就要刷落到石軒「生死無極超脫慶雲」之上，無數毫光是百川歸海般向著「大掠奪神光」投奔而去，融入其中。

孔方魔君沒想到極惡魔君出手是如此恰到好處，讓自己直面了這位道君，倉促之間，「大掠奪神光」的威力竟然難以收斂，除非以自身受到反噬為代價。

好在出手之時，孔方魔君並沒有使盡全力，直接下殺手，而是將「大掠奪神光」控制在了真意圓滿的層次，與極惡魔君「萬惡之源」的威力相當，僅僅多了壓制其他大道的半步金仙巔峰氣息。

加上石軒還來得及全力運轉慶雲並配合本命靈寶防禦，頂多被掠奪走十萬年左右道行，孔方魔君自然不願意承受反噬，「大掠奪神光」沒有任何收斂地繼續刷落。

當極惡魔君使出「饕餮三界」短暫拖走兩儀滅道劍時，石軒元神中念頭急轉。

「是極惡魔君！他和孔方魔君是什麼關係？」

「他當時不肯拼盡全力，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可是他為什麼要對付我？我都已經將消息傳遞給了悟道山人！」

「而且他憑什麼能確定我的行蹤？莫非，焦如海是有人刻意安排，不對，是那與焦如海爭鬥的四劫天君有人刻意安排，甚至追殺任離歌、慕容映雪的四劫天君多半也是有人刻意安排，經過兩次周轉，將我的戒備降低。」

「這兩次遇見，必須事先了然我的行蹤，才能做出恰如其分的安排，除了道祖，不做他人之想。」

「孔方魔君傳聞很謹慎，不會胡亂牽扯入道祖之間的事情，而且她是只要邁出最後一步，就有希望合道的人物，又與生死大道沒有關聯，有什麼能夠打動她，讓她冒著得罪生死道祖的風險行事？」

「人道血樹僅僅是將我困住，並沒有展現獨一無二掠奪大神通的風采和外道演法層次的半步金仙實力，這並非孔方魔君境界沒有達到，她這種魔道巨擘，真要下殺手，絕不會如此怠慢，獅子搏兔也盡全力才對！」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孔方魔君還在試探，她並不知曉自家捲入了道祖之事。」

「道祖借她之手在試探什麼？」

「看來我剛突破到半步金仙，道行就如此深厚，終究還是讓有心人產生了少許懷疑！」

無數念頭此起彼伏，石軒竟然在電光石火間將事情脈絡梳理出了大概，但同樣也耽擱了瞬間，「大掠奪神光」已經刷到了慶雲照耀的範圍內。

在孔方魔君看來，石軒是猝不及防，沒有及時施展出本命靈寶，因此只有全力運轉道果慶雲防護這一條路了。

若在半步金仙境界以下，出現這種狀況，那是必死無疑，但作為道君，有道行擋劫，稍微慢上一點，還是可以補救的。

可石軒此時，並沒有全力激發慶雲，而是將一個虛幻小人飛出，猛然引爆，化為滿天的碎片。

諸天萬界所有眾生的視野，一下就將人道血樹包裹的虛空徹底充塞。

這是借助「諸天萬界眾魂之眼」部分與本體的感應，告訴悟道山人自己的位置，並讓他看到發生的事情！

出乎石軒預料，引爆「諸天萬界眾魂之眼」後，無論孔方魔君，還是極惡魔君，都被那無數視野碎片，弄得元神搖晃，心靈浮動，有了短暫停滯，就如同石軒第一次施展「諸天萬界眾魂之眼」般！

面對於此，石軒依然沒有使出太極圖、「生死無常蓮花」或全力運轉慶雲來防禦，而是做了另外兩件事。

一是趁此機會，兩儀滅道劍斬開了「饕餮三界」巨口，氣息急速變化，窮途末路、未來斷絕之感油然而生，然後狠狠斬在了極惡魔君略微停滯的慶雲之上！

二是在背後浮現出一個半生半死、半白半黑的詭異輪盤，生死流轉的氣息瀰漫開來。

「生死輪迴！」孔方魔君想要試探的就是這個，自然一眼就認了出來。

但「大掠奪神光」已經狠狠刷到了石軒「生死無常超脫慶雲」之上。

無數毫光，以萬年計的道行，義無反顧地融入了「大掠奪神光」內，轉瞬之間，石軒就被掠奪了五十萬年道行！

哪怕孔方魔君未盡全力，依然造成了如此恐怖的效果，境界差距果然不是說笑，石軒內心略微慶幸和詼諧地想道：「還好不是我自家的道行。」

第二十二章 你方唱罷我登場

極惡魔君元神感應中是無窮無盡的變化場景，有藍天白雲，有失道混沌，有繁華坊市，有講法天君，有生死相鬥……就像元神猛地連通了諸天萬界一切生靈的魂魄、元神，並看到了他們看到的事物、感應到的事物。

這種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感覺，這種眼花繚亂的晃動，這種龐大到讓半步金仙元神都難以很快適應的數量，讓極惡魔君的元神頓時產生膨脹欲爆的感覺，迷亂、眩暈之中有了剎那停滯。

於是漆黑、恐怖棺材般的「萬惡棺柩慶雲」，運轉跟著稍微停頓，無量護身毫光蕩起淡淡漣漪，失去了靈動，顯得頗為呆板。

這時，那似黑似白劍光恍如天外飛來，帶著窮途末路、注定隕落的恐怖終結氣息，狠狠斬在了極惡魔君的「萬惡棺柩慶雲」之上。

來不及施展任何無上神通防禦，也來不及打出本命靈寶「七惡山」，極惡魔君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口終結之劍，直接斬中了自家慶雲。

漆黑如墨的「萬惡棺柩慶雲」，每一滴「墨汁」中都不停毀滅著正常小千，誕生著極惡世界，放出腐朽、惡毒、詛咒等恐怖黑光，似乎任何事物，只要沾染到它們，就會被腐蝕，被污濁，扭曲自我，充滿瘋狂怨念。

不看到它們，就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如海如岳的、不可抵擋的邪惡！

但當似黑似白劍光斬中這漆黑如墨的慶雲時，無量「萬惡之源」中卻有部分是蟲子般蠕動著，紛紛往旁邊躲避，不像是害怕，倒像是原本就打算如此，只是劍光斬落得恰到好處。

而另外部分「萬惡之源」想要全力運轉，抵擋這一劍，但在那蠕動躲避的諸多「墨汁」衝擊之下是混亂不堪，顧此失彼。

一時之間，似黑似白劍光斬落的位置，只剩下一層薄如蟬翼的慶雲。

劍光凝練，光芒一閃，瞬間就將這一層薄薄的慶雲從中斬開，直接斬到了極惡魔君元神之上！

哪怕道行未盡，哪怕極惡魔君已經從「諸天萬界眾魂之眼」侵襲中回過神來，竭盡全力地運轉「萬惡棺柩慶雲」，但卻毫無作用，像是未來斷絕，不管做什麼，都注定只有被斬中的結局！

一劍滅運，斬殺未來！

虛空中陡然響起無聲而淒厲、猙獰的慘叫。

自從來到混亂洪荒，有道行擋劫，極惡魔君本體元神就再沒有受過傷，一百多萬年過去，早就遺忘了這種極端的痛苦，此時此刻，他只覺元神中劍氣肆掠，在一點點絞碎、撕扯著自家元神，痛苦不堪。

而作為半步金仙，這種痛苦，無法壓制的情況下，足以引動天象自然變化。

當似黑似白劍光被重新亮起、扭曲恐怖的「萬惡之源」逼出極惡魔君的元神時，極惡魔君的元神已經虛幻大半，「萬惡棺柩慶雲」雖然沒有黯淡多少，但棺柩正中是出現了深深的劍痕，差點分成兩半。

即使這一劍下，極惡魔君僅僅折損了七萬年道行，但卻損壞了部分道基，元神更是受到險些跌落境界的重傷，哪怕當年與悟道山人一戰，他也沒有這麼狼狽過，日後不知要花費多少萬年的工夫，才能恢復過來。

這是兩儀滅道劍，這是一口終結之劍。

若非石軒分心在施展生死輪迴，且先天滅運大道真意、運轉還沒有與劍法結合，道行差了少許，這大好機會之下，有很大可能是直接斬殺極惡魔君。

人道血樹包裹的這片混亂洪荒不遠，靜靜站著一身黑袍的平都道君，但他氣息全無，似乎已經徹底死亡，非如此，不足以瞞過孔方魔君來到這裡觀戰。

當石軒不管不顧，即使被「大掠奪神光」直接刷中也要施展「生死輪迴」時，平都道君輕輕感歎道：「真是好決斷，好心性。能夠在剎那之間，於千頭萬緒中找到關鍵，不愧為八千多年就成就半步金仙的人物。」

一旦孔方魔君認出了「生死輪迴」，沒有其他變化的情況下，她肯定會選擇罷手言和，然後將受了重傷的極惡魔君作為三才掠奪大陣的最後一環。

……

金色「大掠奪神光」一刷之下，直接掠奪了「生死無極超脫慶雲」五十萬年道行，讓孔方魔君頭頂畝許大小的「眾生供奉至尊慶雲」膨脹了許多，億萬淡金色毫光更加明亮。

這是一朵寶塔模樣的慶雲，上小下大，其分為很多層，每一層都有許許多多跪拜在地、匍匐在地，用血肉、法力供奉著最高一層閃耀金錢的人影，在掠奪到五十萬年道行後，這些身影愈發真實，圓形方孔金色銅錢愈發堂皇。

但孔方魔君，不僅不歡喜，反而隱隱憤怒，不管極惡魔君與這位道君交手時，其是否真的沒有施展出「生死輪迴」，光憑他讓自家陷入這等境地的事實，就罪該萬死！最後一個半步金仙，不用再尋找了。

這可是生死道祖嫡傳，哪怕生死道祖已經行蹤成謎很多萬年了，但只要他並未確定隕落，那就是先天金仙，光是鬥法餘波就能殺掉自己的存在！

正當孔方魔君準備收回「大掠奪神光」，並用人道血樹將受了重傷的極惡魔君禁錮住，然後向對面道君提議罷手言和時，虛空突地一暗，每一個地方都有狂風肆掠，呼嘯之聲響徹這片混亂洪荒，吹得空間破碎、時光忽快忽慢，吹得其他大道紛紛示弱，彷彿被風之大道徹底壓制。

「元妙九變神風之呼嘯天地？悟道山人。」孔方魔君可不會認不得這實力和自己在伯仲之間的巔峰半步金仙，「好一個極惡魔君！竟然想拉本座趟渾水，幫他抵禦悟道山人！」

到了這個時候，孔方魔君若還不能大概猜出極惡魔君的目的和隱瞞，那這麼多年的修行，就算白練了。

悟道山人只有一門無上神通，就是「元妙九變神風慶雲」根本所化的「元妙九變神風」，但其被稱為九變，自然有九種強悍變化，每一種變化都相當於一門獨立的無上神通，其中的一種變化，更是讓絕大多數半步金仙忌憚，包括孔方魔君在內。

故而見到是悟道山人出手，孔方魔君可不敢任由他攻擊，毫不猶豫地將「大掠奪神光」再次刷出，先擋住這攻擊，再於鬥法之中解釋清楚，罷手言和。

金色光芒撒開，鋪天蓋地，籠罩虛空，直接將那股股狂風掠奪過來，融入自身，壯大自身，但兩人實力相當，沒有「不足」和「有餘」，這掠奪顯得沒那麼誇張，瞬息之間，悟道山人僅有百年道行被掠奪，而且呼嘯天地的狂風是將「大掠奪神光」吹得搖晃波動，點點光芒散逸，變得黯淡起來。

風之大道呼嘯，掠奪大道深沉，兩人打了個平手。

風聲收斂，變得嗚嗚咽咽，孔方魔君「眾生供奉至尊慶雲」毫光籠罩的周圍，悠悠然起了微風，柔和地向她吹去，這股股微風變化不定，似乎哪裡有弱處，哪裡有漏洞，就會向著哪裡吹去。

雖然狂風變成了微風，但孔方魔君反而更加凝重，本來要解釋的話語，又被堵在了嘴邊，「眾生供奉至尊慶雲」之上那外圓內方的金色銅錢猛地飛出，向那微風打去，慶雲全力運轉，淡金色毫光明亮堂皇地護住全身。

「無孔不入妙風」，悟道山人元妙九變神風最有危險的一種變化，其似乎能穿透護身毫光，直接傷到元神。

雖然「無孔不入妙風」穿透道行，僅僅能造成輕傷，同樣道行不盡、道君不隕，無法像終結類大道一樣，可以在道行未盡的情況下，重傷甚至擊殺半步金仙，但在鬥法之中，這種直接傷到元神的攻擊，往往會造成道心晃動，元神震盪，出現真正的破綻，所以被絕大多數半步金仙忌憚。

孔方魔君本命靈寶「掠法金錢」飛出，越變越大，絕大部分微風不由自主就向著那方形孔洞鑽去，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掠法金錢本身則變得忽明忽暗，顯然掠奪到的「無孔不入妙風」有點無法消受。

這個剎那，極惡魔君重新將護身漆黑毫光垂下，兩儀滅道劍則飛回了石軒身邊，其「生死無極超脫慶雲」光芒先是轉為徹底死亡，然後一絲濃郁的生機從中誕生，黯淡的毫光再次變得明亮，足足恢復了近三十萬年道行。

而孔方魔君則與悟道山人戰成平手。

擋住「無孔不入妙風」後，她正要將罷手之意傳遞給悟道山人。

看起來，一切將以極惡魔君被聯手拿下而平息。

但不遠處的平都道君是苦笑搖了搖頭：「這樣一來，本座就不得不親自出手了！」

剛用生死轉化恢復了三十萬年道行的石軒，忽然感覺附近虛空變得徹底黑暗，一種永恆沉睡、永恆安寧的死亡之感透出，一隻巨大的漆黑手掌，趁悟道山人和孔方魔君交手的機會，沒泛起絲毫光亮地抓向自己。

這漆黑巨手，非但不恐怖，不猙獰，反倒流露出一種安寧祥和的感覺。

「又是一位證見了外道演法的巔峰半步金仙！」

不僅石軒，悟道山人和孔方魔君心中都油然而生這個念頭。

第二十三章 道行擋劫果不凡

這漆黑大手，穿過重重虛空抓來，是如此恰到好處，悟道山人正用「無孔不入妙風」和孔方魔君的本命靈寶「掠法金錢」糾纏，想要援手，已是慢了剎那。

附近所有大道蟄伏，唯死亡方能永恆，一片片、一重重的純粹死亡凝聚在大手的五根銳利指尖上，深沉幽黑，遮蔽虛空。

面對於此，石軒心中瞭然，不比剛才孔方魔君只是試探，「大掠奪神光」僅有五成的威力，這樣的一擊，是巔峰半步金仙全力而為，毫無保留，若防禦不當，八十萬年道行怕是一爪就破，除非全力運轉生死道胎，將自己能掌握的所有威力全部發揮！

石軒元神一片平靜，身邊兩儀滅道劍劍光一閃，直直落下，插在左手邊不遠處的虛空之中，似黑似白光芒凌厲而充滿終結氣息。

與此同時，石軒元神內又飛出一口赤青黃白黑五彩流轉的飛劍、一口赤黃青黑四色近乎混沌的飛劍，一口散發斑駁黯淡白光的飛劍，它們分別落在石軒正前、正後、右手邊虛空。

無數禁制瞬間打出，無邊白色殺戮之氣瀰漫，將四口飛劍連接起來，化為四個高高旗門，趕在漆黑大手抓到之前剎那，將誅仙四門立下！

緊接著石軒將太極圖一抖，一座包羅萬象的金色長橋就飛了出來，鎮壓住陣眼。

轟的一聲，無量無邊白色殺戮之氣，結成了朵朵清新脫俗，似乎能斬掉一切煩惱、一切關隘、一切生靈的先天殺戮青蓮，幻化而出的旗門之上，各自有一口飛劍倒垂，光芒凝練而明澈。

誅仙門，以蘊含殺戮大道為主的五行滅仙劍代誅仙劍，五彩閃耀。

絕仙門，以蘊含滅運大道為主的兩儀滅道劍代絕仙劍，似黑似白。

陷仙門，以蘊含毀滅大道為主的四象滅世劍代陷仙劍，近乎混沌。

戳仙門，以蘊含末運大道為主的三才滅法劍代戳仙劍，白光黯淡。

四口飛劍輕輕一震，各自劍尖放出一道或殺意森森，或斬殺未來，或毀滅宇宙，或末法來臨的劍光。

頓時，誅仙劍陣內，億萬道劍光爆發，沖透重重虛空，無數劍氣翻騰，像是要凝結出極端恐怖的滅世之物，四條先天大道氣息交纏在一起，透出漠然而亙古不變的終結意味。

這是幾百年中，石軒以滅運圖錄祭煉法門、禁制推衍完善的偽誅仙劍陣，雖然不如原來的誅仙劍陣是純粹的殺戮，殺神、殺仙、殺佛、殺妖、殺盡蒼生，但滅運、毀滅、末運同樣是終結類先天大道，它們與殺戮結合在一起，讓偽誅仙劍陣成了名副其實的終結劍陣，別有一番玄妙！

當然，以石軒目前的見識和推衍之能，偽誅仙劍陣與真正的誅仙劍陣還是有不小的差距，更像是結合了誅仙劍陣運轉法門的滅運圖錄劍陣，可是這偽誅仙劍陣的威力，在另外三口飛劍都提升到了大道層次，石軒又證見了先天滅運大道真意後，已經近乎道基圓滿、真意圓滿的威力，非同小可。

「誅仙劍陣？！」不遠處全力施展「九陰九死大手印」的平都道君略微愕然，讓漆黑大手都有瞬間的遲緩，但他曾經去玉景天聽過道，轉眼就認出此乃偽的誅仙劍陣，因此漆黑大手不停，繼續抓向偽誅仙劍陣。

「誅仙劍陣？」悟道山人先是一驚，接著想起了石軒的種種傳聞，於是縹緲不定、變化多端的「元妙九變神風慶雲」垂下道道清風般的毫光，並有朵朵清蓮浮現，牢牢護住全身，然後不再管孔方魔君，直接回身，雙袖鼓脹，「無孔不入妙風」全力打向那漆黑大手。

孔方魔君在看到漆黑大手抓來時，念頭電轉，瞬間就明白自己捲入了道祖之間的爭鬥。

平都道君對孔方魔君很熟悉，孔方魔君對他又豈會陌生，見他突然出手，全力攻擊這生死道祖嫡系，根本不管可能而來的道祖報復時，就知道了他背後肯定有先天金仙撐腰。

只有先天道祖，才能對抗先天道祖！

是罷手言和，夾攻平都道君？是順水推舟，和平都道君一起對付悟道山人和那生死道祖嫡傳？還是馬上抽身而出，抓著極惡魔君遠遁？

種種念頭浮現，孔方魔君能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境界，自然亦是殺伐決斷的人物，虛空之中，無數扭曲恐怖的人道血樹樹根和樹枝，以雜亂而又玄奧的方式，向著悟道山人纏去，金色「大掠奪神光」當頭刷下，「掠法金錢」直直打落。

最後一種選擇看似兩不得罪，但在自己已經出手的情況下，生死道祖肯定不會原諒自己，那位道君則絕對不會相助自己，這種時候最忌諱站隊不明，首鼠兩端，同樣的，反正引發這場混戰，掠奪了那位道君五十萬年道行，都已經得罪了生死道祖一系，即使討好，未必能化解，不如再多得罪一點，免得將平都道君身後的那位也得罪了，這樣就連半點退路都沒有了。

不過孔方魔君還是取了巧，沒有直接攻擊石軒，而是選擇攔截悟道山人，畢竟那邊很可能會引發金仙大戰。

當看到石軒布下誅仙劍陣時，孔方魔君同樣稍微一愣就認出是假的，根本沒影響攔截悟道山人。

但悟道山人卻似乎全然不顧自身，運轉慶雲牢牢防禦的同時，「無孔不入妙風」已經吹拂到了「九陰九死大手印」之旁。

漆黑大手狠狠抓到了誅仙劍陣之上。

誅、絕、陷、戳四門的飛劍射出道道純粹劍光，斬向這漆黑大手，劍陣之內無量無邊劍氣被牽動，終結劍光爆發，衝霄而起，將整片虛空映照得宛如白日，亮徹一方。

漆黑大手急速黯淡，食指更是大道崩壞，消散一空，手掌上則出現了無數劍痕，每一道都深得似乎能將其一分為二，大拇指被直接斬了下來，小指窮途末路、自行崩潰，中指寸寸毀滅。

可是億萬道終結劍光是全部安詳沉睡、徹底死亡，偽誅仙劍陣陡然平息，四口飛劍倒飛回石軒元神，劍身上蒙著一層晦暗的死氣，受到了不輕創傷。

若非其乃仙術本質，恐怕要近千年才能恢復，猶是如此，也至少得一兩百年工夫，但好在石軒有生死道胎，善於療傷、修復，十幾二十年內，當能使其完好如初。

「無孔不入妙風」吹到了「九陰九死大手印」之上，順著其神通運轉勾連，直接吹拂到了不遠處平都道君身邊，吹在其「幽冥安樂永眠慶雲」垂下的億萬毫光之下，無孔不入地向著裡面鑽去。

悟道山人想要平都道君分心防禦，如此一來，已經折損了泰半威力的「九陰九死大手印」肯定難以維持。

雖然不知道圍魏救趙這個成語，但他所作所為卻是非常鍥和，「無孔不入妙風」可是能直接傷到元神的，沒有哪位半步金仙願意光靠慶雲面對。

可是，出乎悟道山人意料，平都道君竟然毫不在意「無孔不入妙風」已經穿透道行防禦，傷到自家元神，平靜如同已經死亡般，將「九陰九死大手印」繼續抓下。

而悟道山人自己對孔方魔君的攻擊也不管不顧，血色樹枝、樹根將他「元妙九變神風慶雲」和清風般的毫光死死纏住，紮了進去，蠕動著吸取其道行，「大掠奪神光」一刷，就是無數清蓮飄落，融入其中，「掠法金錢」打在哪處，哪一處的清風毫光就變得薄弱異常。

短短剎那，悟道山人就被孔方魔君掠奪了近二十萬年道行。

對於他們這種同級數的存在，這是完全不可想像的戰果，往往他們打上一天一夜，悟道山人邊打邊恢復，頂多折損兩三千年道行，而外道演法境界的半步金仙，道行都是超過了兩百萬年，不出意外，將是曠日持久的大戰。

在偽誅仙劍陣擋住「九陰九死大手印」的同時，石軒並沒有存僥倖之心，身下彼岸金橋金蓮朵朵，綻放柔和神聖的寸許金色毫光，鎮壓一切，同時腳下似黑似白蓮花出現，時生時死，變化不停，與「生死無極超脫慶雲」垂下的億萬毫光連成一片。

可「九陰九死大手印」還未抓到，石軒這億萬護身毫光卻突地一暗，變得衰弱起來。

「損道壞元咒」，後天詛咒大道神通，極惡魔君的又一門無上神通，可以讓對手在兩個剎那內道行衰弱無比，一旦被人攻擊到，折損的道行會翻倍，不過他受了重傷，道基損壞部分，這一擊的威力與正常水準相差頗大，頂多能讓道行多折損三四成。

只剩一根手指的「九陰九死大手印」抓在了連成一片的生死毫光之上，瞬息之間，生死無常蓮花直接凋落，徹底死亡，彼岸金橋環繞的金色蓮花同樣凋謝，毫光黯淡，直接飛回了石軒元神內，受到了不輕的創傷，並反噬元神，但被折損十萬年道行替代，漆黑大手則又被鎮壓部分。

「無孔不入妙風」繼續吹在平都道君護身毫光上，穿透道行，吹動其元神。

人道血樹、大掠奪神光、掠法金錢則繼續纏繞、掠奪著悟道山人。

「九陰九死大手印」愈發黯淡之下，那生死毫光更是快速死亡，風雨飄搖。

剎那之後，漆黑大手終於徹底潰散，而石軒的「生死無極超脫慶雲」和無量似黑似白毫光則殘破不堪，在「損道壞元咒」配合下，這一擊，就折損了石軒近五十萬年道行。

前前後後加起來，石軒「現在的道行」僅剩二十萬年出頭。

全力出手的巔峰半步金仙，哪怕經過重重阻擋，依然恐怖如斯。

見石軒並未在這一擊之下隕落，悟道山人是鬆了一口氣，本命靈寶「金風裂魂葫蘆」中點點金色沙礫飛出，直接損毀，化為金色奇風，死死抵住了大掠奪神光和掠法金錢。

「金風裂魂砂」僅十二萬九千六百粒，合一元之數，為了短暫擋住孔方魔君，悟道山人是犧牲掉了足足三千粒，需得煉製多年，方才能恢復。

趁此機會，他整個人則連同慶雲化成了微風，搖擺間就無孔不入般地尋隙掙脫了人道血樹束縛。

然後他將石軒一裹，生生承受了接踵而至的「九陰九死大手印」一爪，折損十幾萬年道行，然後又無孔不入地穿透了人道血樹屏障，向著混亂洪荒深處遠遁。

作為道君，有道行擋劫且處在同一個境界的情況下，逃遁頗為容易，當然，徹底擺脫很難。

可平都道君並未追去，剛才不管不顧之下，又捨不得用道祖加持的手段，免得真的引動金仙出手時抵擋不住，元神是受傷不輕，若單獨面對只是折損了一兩成道行、且部分會很快恢復的悟道山人，未必討得了好去。

而且有諸天萬界眾魂之眼的悟道山人，又是修煉風之大道，善於逃遁的道君，除非道祖親自出手，否則休說在混亂洪荒，即使其他界域，都很能追上他。

孔方魔君知道此事已經結了大因果，但見結果如此，又沒有引動道祖出手，在他們能忍耐的範圍內，頗覺暗合心意，不願意過多地牽扯下去，所以她最後束縛悟道山人時，其實並未用盡全力，否則悟道山人就算再善於逃遁，也別想那麼輕鬆掙脫，至少得再付出些代價。

她並非不願意了斷因果，而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若成功，就能跳出棋盤，快刀斬亂麻，要是失敗，那自然萬事休提。

人道血樹的樹根、枝葉，將重傷的極惡魔君團團圍住。

第二十四章 掠奪萬物為台階

極惡魔君被石軒兩儀滅道劍一劍斬成重傷後，見局勢變化，明白自己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沒有絲毫猶豫，就使出「損道壞元咒」助平都道君對付石軒。

這個時候，他若逃跑，由於因果誓言的關係，以及孔方魔君在他身上加持的一些手段，等到事情平息，哪怕這裡是混亂洪荒，也沒多大可能逃不出其手掌心，更別提有「諸天萬界眾魂之眼」的悟道山人了，只有配合平都道君達成他的目的，才能死中求活，換來平都道君的庇佑，甚至道祖的些微照拂。

可惜石軒的偽誅仙劍陣威力驚人，一擊之後，居然還剩下二十萬年出頭的道行，被悟道山人抓住機會救走，功敗垂成。

見平都道君和孔方魔君都沒有追蹤而去的跡象，極惡魔君心知不好，當機立斷，就要施展「心光遁影」這逃遁神通，逃得一時算一時。

指不定短短一兩盞茶間事情就會發生什麼好的變化，畢竟這是牽涉到金仙道祖的事情，怎麼發展都不足為奇。

可惜遁光才起，他周圍就陡然出現密密麻麻的血色樹根，直接扎進了他的護身毫光中，一邊吸取道行，一邊將他纏了個嚴嚴實實。

孔方魔君竟然在對付悟道山人的同時，就已經於極惡魔君身邊布下手段，難怪她最後未能出盡「人道血樹」的全力！

沒有「無孔不入妙風」這種特殊的無上神通，本身又受了重傷，道基損壞，極惡魔君只能依仗「萬惡之源」不停腐蝕、污穢、同化著赤紅如血的樹根。

後天惡之大道可以衍化出掠奪大道。

同時其本命靈寶七惡山飛出，幽藍、赤紅、碧綠、純白等七色燦爛閃耀，向著孔方魔君砸去，毀滅道心的氣息透出，極惡魔君竟然直接自爆本命靈寶來抵禦孔方魔君。

金光流轉的圓形方孔金錢飛出，打在七惡山上，其自爆之力、法力等頓時被掠奪過去，光芒黯淡，停滯半空，想要自爆卻無能為力，「掠法金錢」的玄妙此時才展露無遺。

當然，這也得益於極惡魔君受了重傷，道基損壞，道行折損，而孔方魔君又掠奪了足足百萬年道行，雖然這些道行最後能真正化為己身的並不太多，但此時卻水漲船高，將雙方道行差距拉得足夠大，產生了百川歸海的效果，正正鍥合「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的《人道寶典》真意。

人道血樹層層圍上，赤紅腥臭的樹根將重重虛空佈滿，不留半點縫隙，只是偶爾有猙獰、扭曲、深沉的黑色魔氣冒出，但又被金色「大掠奪神光」狠狠刷滅。

漸漸的，冒出的黑色魔氣越來越少，越來越稀薄，間隔越來越長。

沒過多久，無數樹枝散開，極惡魔君被血色樹根牢牢纏住，雙眼緊閉地送到了最後一個大千世界的本源空間內，無數似金似赤的道種禁制在樹根上凸顯、流動，詭秘邪異。

孔方魔君則一步邁出，重新跌坐在高有百萬里的人道血樹之下，樹葉無風自動，血腥味、銅臭味、征戰味等瀰漫開來，將三個大千世界，將附近混亂洪荒充滿。

……

已經退出這片地域的平都道君，靜靜站在虛空，遠遠望著孔方魔君所在，黑色道袍輕微飄動。

雖然由於失道混沌等阻攔，他無法真正地看到孔方魔君和人道血樹，但臉色還是頗為感慨，目光深邃，透著淡淡嚮往之意，像是自言自語地道：「老妖婆要邁出最後一步了。」

忽然，他面前騰地冒出一朵小小的火焰，萬方道君現身。

萬方道君並沒有馬上就剛才之事與平都道君交流，而是同樣遙遙看著孔方魔君所在：「幾十萬年了，會再有人與道合真，成就混元大羅金仙嗎？」

這是無數修士所嚮往的一步。

平都道君搖了搖頭，輕笑一聲：「老妖婆走岔了路，絕無可能合道。」

「她不是已經證見了外道演法嗎？」萬方道君並不是巔峰半步金仙，對於外道演法並不瞭然，因此頗為奇怪地問道。

平都道君負手而立，笑了笑，沒有回答。

……

這片古老洪荒的深處，清風一散，現出悟道山人和石軒的身影。

石軒殘破不堪的「生死無極超脫慶雲」，呼吸之間，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恢復，接著其轉化為徹底死亡，然後濃濃生機浮現，沒過幾息，一朵似黑似白、生死流轉的慶雲就完好無損地展現，只是黯淡了一些。

「只折損了三萬年道行不到？」悟道山人心中一驚，但旋即明悟，石軒這麼快恢復才是正常，只折損了這麼點道行才是正常！

道行之中道心修為、對大道真意和運轉的掌握，都是屬於玄之又玄、縹緲唯心的，被削掉、被掠奪，能很快恢復。

像孔方魔君掠走的道行裡面，最後能轉化為其自身的就是法力部分，不過，對大道真意、運轉的掌握和道心修為兩部分，她可以參悟、體悟，觸類旁通，完善自身，提高本身道行，尤其是同為掠奪大道，或能衍生掠奪大道的惡之大道等所產生的道行，更是幫助極大，算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掠奪。

這方面，掠奪大道和吞噬大道相似又有不同，掠奪大道不管別人是什麼法力，最後都能融為自身道行，吞噬大道吞噬道行後，則只能融入與自身相似的法力，但可以將對相似大道的掌握直接化入自身道基，就如同石軒融合後天大道本源，並且還能提取出對方的無上神通施展一二。

當然，要是被損壞了道基，對大道真意的掌握是可能真的遺忘，要是被末運打落境界，被心魔侵襲，道心修為同樣會真的倒退，短時內難以恢復。

而石軒這種不到萬年的半步金仙，就算觀想法門再強，法力積累估計也不足十萬年，其餘九十多萬年道行肯定乃道心修為以及對大道真意、運轉的掌握，都是能快速恢復的部分，再配合生死大道的復原能力，短短幾息間近乎完好無損，在悟道山人看來，算是情理之中了。

悟道山人自家的「元妙九變神風慶雲」，在這幾息之中，同樣也恢復了部分，朵朵清蓮不再參差不齊。

「多謝山人相救。」石軒誠懇地對悟道山人行禮，若沒有他的援手，自己只有全力運轉生死道胎一條路了。

而「生死無極超脫慶雲」能恢復得如此之快，其原因卻並非悟道山人所想，生死道胎就是將成未成的道種，與大道緊密聯繫，可以源源不斷從大道中汲取力量，這一點是勝過巔峰半步金仙的，故而才能幾息間基本恢復。

加上之前還有百萬年能夠掌握的道行並沒有展露出來，因此若不是怕暴露了秘密，石軒現在就能讓「生死無極超脫慶雲」徹底「恢復」。

悟道山人擺手笑道：「若非石道友你為貧道傳遞消息，也不會落入老妖婆和極惡魔君的包圍，貧道出手救你，是應有之意。」

雖然主要還是由於道祖，可要是石軒不用「諸天萬界眾魂之眼」傳遞消息，逼得極惡魔君狗急跳牆，孔方魔君一旦知道真相，以其行事風格，是絕對不會出手的。

這一點，作為半步金仙，事後仔細推敲，能很快想到。

石軒苦笑道：「石某身上之事，牽扯甚多，處處都有危險和磨礪，算是連累山人你了，過了今日，不知何時你才能與極惡魔君了斷因果。」

「有多大好處，自然就要承受多大危險，非如此，石道友你哪能萬年內就證道大羅？恐怕得像貧道一樣，為了有一門好功法，冒險入各洞府、洞天，又處處聽道，歷盡漫長時光，才一步步走到了半步金仙境界。」悟道山人微笑道，「至於極惡魔君那裡，他恐怕活不過今日，老妖婆會拿他作為掠奪祭物，以邁出最後一步。他隕落了，因果自然就了結了。」

他對孔方魔君行事手段頗為瞭解，曉得她要借此機會，壓迫自己走出那不知死活的一步，成了就長生不死，稱佛做祖，敗了自然化為灰灰，萬事休提。

他一邊說話，一邊就將「諸天萬界眾魂之眼」祭出，無數視野碎片中，出現了赤紅如血的巨樹，但立刻就被漫天的血光所隔斷。

「老妖婆開始了。」悟道山人歎息道。

望著孔方魔君所在的那個方向，石軒有些期待、有些嚮往，又有些擔心自身地道：「不知多少萬年沒有半步金仙邁出這最後一步了，孔方魔君能否成功合道？」

悟道山人搖頭笑道：「若是我等，這一步還有虛無縹緲的一點可能，但老妖婆誤入歧途，合道是十死無生。這一點，貧道知曉，平都道君知曉，神霄道友同樣知曉，只有老妖婆她們這少數十來位自己並不知道。」

石軒略微愕然：「難道是被外道所惑？」

可既然被迷惑了，憑什麼叫做證見外道演法？

「知之為知之，不知之為不知之。」悟道山人沒有正面回答。

而此時，那三個大千世界，那三位半步金仙是猛地化為團團血污，一下就讓附近虛空充滿了恐怖而詭異的氣息，就連很遠處的石軒和悟道山人都沒來由地心冒一股寒氣。

這片地域，三千大道受激之下，變得亢奮和活躍，激起震盪連連，像是群魔亂舞。

這團團血污順著樹根向著人道血樹奔流而去，它們是汗水、是努力、是辛苦、是勞動、是生命、是智慧、是法力、是心性……

第二十五章 求證悟道幾多年

無數生靈在哭喊，無數詛咒在嘶叫，無數「大道」在哀鳴。

三個大千世界、三位半步金仙所化的血污，以及諸多失道混沌蘊含的大道本源，僅僅瞬間，就通過樹根匯聚到了「人道血樹」樹幹之上。

如此龐大的力量，如此恐怖的道行，如此多的生靈怨念，即使是掠奪大道上獨一無二的大神通，足有百萬里高、遮蔽虛空的「人道血樹」，也似乎承受不住，樹幹之上，一條條血管般的經脈，全部凸了出來，一脹一縮，跳動得像是人心，分外詭秘猙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而且蘊含著迷亂元神、掠奪心靈的力量。

任何沒有道果護身的修士，光是聽聞這聲音，都會被其所懾，法力、念頭等跟隨其跳動，然後超過自己極限，爆體而亡，融入其中。

隨著聲音達到極限，那些流淌著力量、道行、智慧、怨念的經脈似乎都要膨脹炸開，變得薄薄一層，絲絲邪異血霧從中透出，瀰漫開來，將方圓千萬里的虛空，變得朦朦朧朧，宛如血池地獄。

盤腿而坐，背靠人道血樹的孔方魔君，緩緩睜開雙眼，打量四周。

這一次，她的雙眸不再僅是充滿赤裸裸的掠奪意味，冰涼不變的像是大道顯化，而是帶著淡淡的懷念、惆悵、決絕、堅定和嚮往，銀灰長髮飄舞，透出一種既妖艷又高貴的奇異美感。

雙眼堅定地合上，再次睜開時，那種種情緒念頭全部化為烏有，只餘冰涼掠奪之意，宛如大道化身。

孔方魔君沒有念什麼偈語，僅僅輕聲道了一句：「開始吧。」

不出意料的冰涼乏味。

「眾生供奉至尊慶雲」從她泥丸宮內飛出，畝許大小，像是一尊寶塔，淡金色閃耀。

然後人道血樹的樹根蔓延過來，伸了進去，將那龐大的力量、道行、怨念等全部灌輸了進去，融入其中。

「眾生供奉至尊慶雲」急速變大，寶塔也越變越高。

畝許大小，里許大小，方圓千里，方圓十萬里，方圓百萬里；九層寶塔，十二層寶塔，十八層寶塔，二十四層寶塔，三十三層寶塔；到了最後，就連人道血樹自己也融入進去，方圓百萬里的「眾生供奉至尊慶雲」氣息極端恐怖，一舉突破了九百九十九萬年道行的限制，達到兩千萬年，足以碾壓任何一位半步金仙。

但其顫顫巍巍，似乎稍不留神，就會自行炸開，將這一片混亂洪荒炸成虛無。

孔方魔君元神向上飛起，脫離慶雲，然後落在慶雲之上，一步步從寶塔底部，走到了最高的三十三層中央。

接著她盤腿坐下，右手伸出，一拍泥丸宮，元神大放光明，但氣息卻急速消散，彷彿在屍解！

慶雲反捲，向著氣息消散，變得空空如也的元神倒灌。

轟然之間，一種莫名感覺節節攀升，直抵虛無。

寶塔般的慶雲翻滾扭曲，像是要凝結出什麼事物。

突然，一道道漣漪從寶塔往外散開，濃濃的掠奪意味凸顯出來，肉眼可見，有銅臭、有血腥、有征戰、有腐朽權利……它們向著四面八方、上下六合奔湧而去。

……

這片混亂洪荒之外，平都道君、萬方道君周圍的虛空，齊齊震盪，冥冥中有掠奪意味透出。

萬方道君看了平都道君一眼，半是肯定半是期待地詢問道：「開始合道了？」

平都道君輕輕頷首：「嗯，這就是合道異象的一種。」

……

這片混亂洪荒深處，石軒突然感覺周圍虛空震盪，元神略微恍惚，似乎聞到了一股充滿銅臭、腐朽、血腥和殺伐的掠奪味道，於是看向悟道山人：「三界共鳴？孔方魔君邁出最後一步了？」

「三界共鳴」，合道異象的一種，也是肯定會出現的一種，一般於最初出現。

悟道山人聲音縹緲恍惚：「對，三界共鳴。」

……

在禹余天上清神霄界中，在禹余天冰雪寒光界中，在通天大世界，在太元天，在重玄大世界，在無生天，在琉璃天……諸天萬界，不管大千世界，還是小千世界，都有虛空震盪感產生，都聞到了一股似虛似實的腐朽掠奪味道。

「三界共鳴？有人合道？」

有幾千年前三界鐘響珠玉在前，大凡有點見識的修士，心中都冒起了這個念頭。

但充滿銅臭、腐朽、血腥和殺伐的掠奪味道，轉瞬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震盪之感戛然而止，像是從未產生。

混亂洪荒深處，寶塔慶雲猛地散開，先是化為一股股颶風，掠奪著一切，然後旋轉聚攏，猛然坍塌，恐怖內斂，化為了一個幽深的混洞。

而孔方魔君的氣息則完全消失，只餘那混洞證明著有一位強橫的魔君曾經存在過此方洪荒。

……

見「三界共鳴」都未完整展現，戛然而止，石軒即使沒有經歷過，但從無數典籍也看到過記載：「孔方魔君合道失敗，徹底隕落？」

悟道山人輕輕歎息一聲：「近二十萬年來，她是第一個敢於邁出這一步的半步金仙，可惜，修行三難，合道為最，就連神霄道友這瀕臨絕頂的道君，都只能追尋那虛無縹緲的一點希望，更別提走岔了路的孔方道友了。」

此時此刻，他沒有以老妖婆相稱，而是很正式地稱呼道友。

老實說，石軒是一頭霧水，為什麼虛無縹緲，為什麼合道異象戛然而止，為什麼會走岔了路，可是這些問題，悟道山人肯定不會回答，需得自己去一一證見，所以石軒只能感慨道：「若不邁出這一步，本方宇宙至少還能存在億億年，以巔峰半步金仙的修為，只要不捲入道祖之爭，足以橫行三界，逍遙自在了，但孔方魔君還是義無反顧地踏出了這一步，幾百萬年道行一朝淪為畫餅。」

大道門前，同樣是祭場！

悟道山人點點頭，沒有回答，而是含笑運轉「元妙九變神風慶雲」，將那緊閉雙眼的虛幻小人飛了出來，並完全斷開和自己的聯繫，接著讓其飛向石軒。

石軒莫名接住「諸天萬界眾魂之眼」，問道：「山人何意？」

「極惡魔君隕落，算起來也是因我而起，因果已然了斷。這『諸天萬界眾魂之眼』，貧道已是用之不上。而石道友你要在混亂洪荒遊歷，圓滿道基，這『諸天萬界眾魂之眼』當能助你節省不少時光。」悟道山人笑瞇瞇看了石軒一眼。

然後他在石軒回答前，又繼續說道：「你有道祖的緣法，自然就有道祖帶來的麻煩，平都道君雖然受傷，但道行、境界還是勝過你許多，加上又有道祖指路，除非你不入混亂洪荒了，否則少不得再和他做過一場。」

「可有了『諸天萬界眾魂之眼』，平都道君想要突襲你，怕是分外艱難。而且那位道祖既然藏頭露尾，不願暴露身份，相信亦不會常常聯絡平都道君，告知你的所在，否則很容易被有心人看出端倪，這樣一來，在混亂洪荒中，又有『諸天萬界眾魂之眼』，石道友你打不過他，難道還躲不掉他？」

石軒明白「諸天萬界眾魂之眼」的種種好處，尤其是尋覓事物上面，更是有超乎想像的玄妙，若非最初怕「諸天萬界眾魂之眼」部分力量用盡，不能傳遞消息給悟道山人，石軒都想用它來尋找處於毀滅邊緣的大千世界。

等滅運圖錄半成品煉成，即使被試探出什麼來，石軒也不會太過擔心了。

至於單一失道混沌，石軒倒不必那麼急，磨礪自身才是目的。

因此石軒也不矯情，將「諸天萬界眾魂之眼」收下，對悟道山人行禮道：「多謝山人厚贈，石某銘記於心。」

石軒沒有市儈地說日後必有報答，但這份人情，有機會，石軒肯定會還的。

悟道山人笑著擺了擺手道：「『諸天萬界眾魂之眼』是天隨道祖親手加持我身，一旦斷開與貧道的聯繫，其力量就會日漸衰竭，或許六七百年，或許一千年出頭，就將徹底消散，石道友你莫要忘了這點，以至陷入險境。」

看石軒點了點頭，悟道山人詼諧笑道：「貧道本想拜託石道友你照顧親朋弟子，但想了想，貧道好像沒什麼親人、弟子，好友則個個修為非凡，看起來不需要照顧，呵呵，這樣也好，無牽無掛。」

石軒一怔：「山人你？」

悟道山人沒有回答，轉過身去，「元妙九變神風慶雲」毫光明澈，清蓮朵朵，護住全身，一步步向著虛空高處行走。

他背負雙手，袖袍寬大，隨風飛舞，獵獵作響，充滿了仙意逍遙之感。

「求證悟道幾多年，半世孑然心亦寬。待到今日化風去，直入青冥破籬樊！」

聲音縹緲，非詩非偈，隨著一句句念出，悟道山人元神氣息漸漸消散，如虛似空。

見到這一幕，石軒不由就想到了《寶錄》在合道關隘這一步僅有的兩句話：「本性自空，以虛合道。」

其餘種種，則全是邁過這一關隘後，如何截取大道，與身相合，凝練道種化為頂上三花的法門。

這些法門同樣非常重要，曾經有不少半步金仙是合道異象完整呈現，成功踏入關隘，卻在凝練道種上面，由於法門比不上這些無上功法，自己又不熟練，結果耽擱了時光，被大道反撲，冤枉地身死道消。

但是，不管這些法門如何重要，與踏入合道關隘的艱難相比，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元妙九變神風慶雲」裹住悟道山人如虛似空的元神，轟然震動，直抵虛無縹緲處的大道。清風繚繞，陣陣漣漪產生。

三界虛空再次震盪，風聲嗚咽。

平都道君愕然抬頭：「悟道老鬼也邁出這最後一步了？」

第二十六章 異象紛呈終成憾

風聲嗚咽，時而如杜鵑泣血，時而似縹緲仙音，時而呼嘯奔騰，無論身在何處，無論在大千世界、小千世界，還是幽暗虛空，都有身處風眼，孤單孑然，再無他人的感覺。

萬方道君所化那朵小小的火焰搖曳擺盪，像是四面八方皆有狂風巨浪拍來，只覺冥冥之中有一縷清風吹過了自家元神。

他頗為震驚地道：「孔方魔君籌謀多年，借此契機踏出最後一步，還算理所當然，悟道山人剛折損了幾十萬年道行，怎麼就貿貿然與道合真？」

平都道君伸出右手，蒼白中透著淡淡的寧靜，在虛空中搖晃，彷彿在感受著冥冥中傳來的如虛似實清風，他已經收起了愕然，陰沉的聲音非常平和：「悟道老鬼無牽無掛，又了斷了所有因果，正是道心最純粹、最堅定、最無暇的時候，此時不踏出這一步，恐怕又得蹉跎多年，才能達到如此完滿的狀態。」

「其實這一步，只要自覺道心足夠，沒有其他牽扯，則隨時都能踏出，其餘道基圓滿，道行有個兩百萬年，就已近足夠用來與道合真，凝練道種，無關大局。」

萬方道君今日方才聽聞證見外道演法後，是此等狀況，一時之間，像是明白了什麼，又彷彿什麼都不明白。

忽然，附近幽暗虛空，一股股淡青色的風從莫名處凸顯出來，而每一股淡青色風中又包含了微風、輕風、狂風、颶風、陰風、心風……看到它們，就像看到了諸天萬界所有種類的風，玄之又玄，難言難述。

萬方道君聲音變得低沉，有些愕然，有些震驚，還有些嚮往：「這是風之大道的顯化，這是『道化祥瑞』！」

平都道君反而徹底平靜，輕笑道：「以悟道老鬼的本性、功法，結合風之大道，這合道異象當是『清風化蓮』。」

話音未落，那股股淡青色之風，三三兩兩環繞起來，就要結成一朵朵淡青色風蓮，其遍佈混亂洪荒、諸天萬界、幽暗虛空的每一個角落，清新脫俗、宏大震撼。

……

禹余天，羅浮仙門內。

儒袍綬帶、俊美瀟灑的喬慕白，感受著那一股股淡青色之風，感受著它們打著旋兒的一片片結成清蓮，神情是從未有過的沉醉和感動，元識探出，觸摸到那股股淡青之風，觸摸到風之大道的顯化。

「這就是風之大道……」他元神一震，陷入一種空靈的狀態，直接體悟到風之大道，身邊清風升起，繞身旋轉，剎那間就觸摸到了風之大道的一絲神髓。

多少年苦苦尋覓，今日得大道顯化成全，喬慕白怎麼能不失神沉醉。

但他同樣知曉，這樣觸摸到風之大道的一絲神髓，根基非常不穩，尤其是道心修為。日後需得花費苦功彌補，要不然，即使渡過了第四次天劫，成就天人，也難以走遠。

通天大世界，一位清美女修，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掌，感受著淡青色之風吹過，感受著它們化為清蓮，口中喃喃自語：「原來這就是風之大道神髓……」

潔白的臉龐上，已有兩行清淚滑過如玉肌膚。

是感動，是喜悅，是對過往種種苦難、求而不得的委屈，是天劫還有千年才至的慶幸。

諸天萬界，不知多少修煉風性功法的三劫陽神真人，在這「清風化蓮」的合道異象中，觸摸到了風之大道神髓，踏破了一大阻礙。

而其他修煉風之功法的修士、真人、真君，同樣受益匪淺，收穫良多。

這就是合道異象之「清風化蓮」，諸天萬界無數風之蓮花綻放。

既是機緣，亦是考驗！

其他沒有修煉風之功法的修士，則充滿震驚和嚮往。

「已經證出兩種異象，難道今日真的要成就一位混元大羅金仙？」天涯海角樓內，楚綰兒小手把玩著宙光鐘，自言自語道。

「清風化蓮」這類合道異象，亦是必然出現，只要諸天萬界所有風之蓮花能合於一處，就代表開始凝練道種，有人很可能成為長生不死的金仙道祖！

廣寒宗內，寒鏡天君半是震撼半是含笑地道：「今日莫非是什麼良辰吉日，竟然有兩位巔峰半步金仙爭先恐後地踏出這最後一步，而且悟道山人已經『道化祥瑞』，只差那麼半步了。」

證見外道演法的半步金仙，只有那麼幾十位，其中追尋大道相同的更是不過寥寥幾人，故而從掠奪大道、風之大道上，寒鏡天君一眼就認出了是孔方魔君和悟道山人這兩位當年與寒冰道人並稱的大神通者。

孟霓裳靜靜體悟著風之大道，以作觸類旁通之用，她清清冷冷道：「從宇宙開闢以來，隕落於這一步的大神通者不計其數，但兩位前輩還是道之所在、義無反顧地踏出這一步，委實讓人佩服。」

寒鏡天君見她難得說這麼多話，明白她確實心有所感，於是有些嚮往地打趣道：「若是我們兩人之一合道，證出的道化祥瑞異象，肯定會有『冰封三界』、『虛空飄雪』、『明月耀日』、『天女奔月』等許多種。」

除了造化之主、金仙道祖以及宇極鼎內生靈外，其餘有靈眾生，都沉浸在「三界共鳴」「清風化蓮」兩種合道異象中，震撼莫名。

……

石軒看著悟道山人的「元妙九變神風慶雲」將其包裹，感覺到「三界共鳴」，風聲從冥冥中傳來，心中是頗為感慨，諸天萬界十幾二十萬年未必能遇到一回的合道異象，短短半盞茶間，竟然接連出現兩次，而這最後一次，自己竟然就在不遠處親眼見證，真是世事如夢。

「三界共鳴」之中，風之大道從莫名處凸顯出來，化為一股股淡青色之風，石軒略微驚訝，又覺得在清理之中地暗道：「道化祥瑞，肯定會出現但又絕不相同的合道異象。」

「三界共鳴」，每一位合道大神通者都會出現的合道異象，只是表現上略有不同，有鐘聲震動三界，有風聲嗚咽，有掠奪味道瀰漫，等等，而三界共鳴中，又會有「大道顯化為祥瑞」的異象產生。

這種合道異象因為各自大道不同、功法不同、本性不同，大道顯化出來後，結成的事物，產生的場景亦有很大不同，所以各有名謂。

比如，同樣修煉普渡大道的神道修士和未來佛祖，一旦證出了「道化祥瑞」，前者有「神國降臨」、「萬方俯首」、「金燈照空」等異象，而後者則是「地上佛國」、「萬佛朝宗」、「彼岸金燈」等。

這類合道異象有多少種，太玄道人講道時曾經提過，共十二萬九千六百種，合一元之數，統稱為「道化祥瑞」異象。

淡青色之風繞身，柔和不羈，然後結成朵朵清蓮。

石軒靜靜體悟中略微一怔：「這清風所化蓮花怎麼有幾分山人的隨意灑脫味道？」

一縷縷清風繞著石軒打旋，像是在和石軒交流，若不用仙識，石軒怕是會認為，一個個的悟道山人在笑著對自己打招呼。

一朵朵清蓮越過重重時空，往悟道山人「元妙九變神風慶雲」匯聚。

其猛然放出濛濛清光，照亮一域，照亮三界，所有幽暗虛空變得宛如白晝，而大千世界、小千世界中，不管是夜晚，還是霧天，都同時變成了明亮白日。

石軒輕輕道：「虛空白晝，又是一種合道異象。」

「虛空白晝，悟道老鬼真是積累深厚。」遠處，平都道君感歎道。

「想不到悟道山人竟然能證見『虛空白晝』這異象。」萬方道君有些恍然。

諸天萬界，只要修為在金丹以上、見識不淺的修士，都認出了這合道異象，其是後天大道積累深厚，容易踏入先天大道之象！

慶雲之上，有一朵虛幻清蓮就要升起，可這時，其忽然震盪起來，瞬間就徹底潰散，白晝消失，虛空重新幽暗，清風所化朵朵蓮花和慶雲崩解，融入虛空，三界共鳴戛然而止。

一切都風平浪靜，就像什麼也沒發生。

「山人……」石軒歎了口氣，有些惆悵，只差最後一點，悟道山人就能踏破關隘，開始凝練道種，可惜還是功虧一簣，倒在了大道門前。

修行三難，合道為重！

遠處的平都道君同樣歎了口氣：「悟道老鬼可惜了。」

孟霓裳、寒鏡天君等諸天萬界修士亦輕輕歎息，悟道山人終究還是沒能成就混元大羅金仙，遺憾地身死道消。

……

將種種情緒平復，石軒看向那片混亂洪荒。

其是空無一物，沒有絲毫痕跡殘留，悟道山人就像從來沒存在過這世上。不過由於其踏出最後一步的方法不同，並未造成附近虛空毀壞。

見狀，石軒只能回憶其合道時的種種，漸漸的，思緒紛飛，心生嚮往：「若我能踏出這一步，會證出哪些合道異象？」

合道異象共分七類，第一類包含種種，但統稱為「三界共鳴」，依照悟道山人所言，結合孔方魔君的經驗，不管走沒走岔路，只要踏出這一步，就能證見「三界共鳴」，除非是刻意隱瞞的生死大道。

第二類就是「道化祥瑞」，共十二萬九千六百種異象，關於先天陰陽大道的異象據說高達九十九種，石軒實在難以預見自己能證見哪種。

第三類只有一種異象，就是「虛空白晝」，是後天大道積累深厚之象，若合道時證見了這異象，那合道之後，對於本身大道的運用，就能比較純熟，不會與積年後天道祖相差太大，關於這個，石軒估摸著自己是沒機會證見了。

不過與此相對應，亦有先天大道上積累深厚之象，「紫光照世」，也就是第四類合道異象，根據典籍記載，太虛道祖重新合道時就出現了這異象，五行道祖合道時，傳聞也出現了，只不過關於他老人家的事情，虛虛實實，石軒不能肯定。

第五類異象是「後天拱日」，唯有直接合先天大道，才會出現的異象，其也是合道先天必然出現的異象。

證道時，這條先天大道衍化的每一條後天大道，都將會「道化祥瑞」，朝拜先天大道異象，若石軒能合陰陽大道，那將會有一百九十六種後天異象出現，環繞先天異象。

第六類異象乃「大道降臨」之象，同樣只有直接合先天大道，才有可能證見，而且還得機緣巧合。

其代表半步金仙在合本身先天大道前，已經證見了另外相反先天大道的真意，到時候，證見了真意的相反大道就會顯化異象，來干擾合道。

不過，若這相反先天大道已經被人所佔，則不會出現，故而需得機緣巧合。

至於第七類異象，傳聞只有禹余道人證見了，無人知曉是什麼，不過據有心人推測，是「距離合相反道種不遠之象」。

第二十七章 風波暫息毀滅現

對於第七類合道異象，石軒其實是頗為好奇的，畢竟禹余道人可是自家嫡傳祖師，修煉的亦是《寶錄》。

雖然由於混沌、太極已經被太玄道人所合，讓自己無法借助《寶錄》本身來合相反道種，那樣的話，若積累深厚，很可能萬年左右就能踏入合道第三步，確實「距離合相反道種不遠」，但有滅運圖錄的情況下，還是有那麼一點可能證見的，故而要是能提前知曉，到時候真有什麼波折，也不會猝不及防。

哪怕根據傳聞，第七類合道異象只有禹余道人證見，可實際上親眼見證，甚至親眼目睹他合道的，絕不在少數，因為作為天生大神通者的禹余道人，開靈智早，合道卻較晚，當時已經有不少混沌異種、宇宙神獸等產生了靈智，有很多件通天靈寶出世，更有三件先天靈寶孕育出來，直接成為道祖，而且還有本身就開了靈智的先天神靈殘存。

這裡面，絕大多數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隕落，更有參透永恆離開的，但目前依舊存在的，還是有好幾位。

比如造化之主太素道人，她乃本方宇宙開闢以來出世的第一件先天靈寶太素兜率旗，經過幾次轉世而另成造化，禹余道人合道時，她可是貨真價實的先天道祖，比如娥凰，當時已經在太素道人點化下，開了靈智，比如祖龍，其乃混沌異種、宇宙神獸中第一位開靈智的存在，比如先天神靈赤松子，比如神霄宮這禹余道人隨身靈寶……

所以石軒曾經就此詢問過玉婆婆。

玉婆婆是笑著回答：「第七類合道異象傳聞裡面一直叫做證見，而不是證出，除了禹余老師外，估計無人知曉，反正我是沒有看到，不過根據禹余老師後來的隻言片語推斷，應該亦是干擾合道的異象。」

「禹余祖師說過什麼？」石軒當時有點好奇地問道。

玉婆婆笑吟吟道：「『吾臨絕頂，諸般阻道』。但因為只有禹余老師證見了第七類合道異象，其會不會有另外變化就不得而知了，說不定自身證見的同時，特定情況下，還能證出身外異象。」

「不過你用滅運圖錄合相反道種，證見第七類合道異象的可能非常之小，若我能合毀滅大道，倒是可以給你講講。」接著，玉婆婆戲謔了一句。

石軒琢磨許久「吾臨絕頂，諸般阻道」這句話，但還是只能與玉婆婆一樣，推斷出是干擾合道的異象，如同第六類「大道降臨」之象。

「看來積累越深，道路越光明，則干擾合道之力越強。」石軒有所明悟。

合道天妒，又是積累深厚，豈會沒有阻攔，而且也是堅定道路的一種體現，若是心無旁騖在自身大道上，那第六類「大道降臨」異象，就不會證出，要是分心太多，到時候證出的「大道降臨」異象就不止一種，很可能被其干擾而遺憾的功虧一簣、身死道消。

心神漸漸從對合道的嚮往、期待中收回，石軒道心恢復平靜，自己可是連外道演法都還未證見，好高騖遠要不得的，踏踏實實走好眼下的路才是正道，合道之事，目前多想無益。

將「諸天萬界眾魂之眼」握在手中，無數視野碎片在石軒元神周圍環繞，但又不超出慶雲毫光籠罩的範圍，數量顯得頗少，因為其只有這片古老混亂洪荒的有靈眾生。

諸天萬界，乃至混亂洪荒，相對半步金仙而言，都實在太大，想要發現處於毀滅邊緣的大千世界，只能這麼一片片地域尋找。

似黑似白、生死無常意味流出的慶雲毫光綻放，照亮一片幽暗，在其籠罩內，石軒邁步前行，一邊分心查看「諸天萬界眾魂之眼」的視野碎片，一邊小心翼翼，提防平都道君來襲，畢竟「諸天萬界眾魂之眼」僅是有靈眾生所見，而混亂洪荒中，沒有生靈的地方，比比皆是，存在很多疏漏之處。

……

這片古老的混亂洪荒之外，那萬方道君所化的小朵火焰，在感歎完悟道山人的隕落後，回過神來，轉身看向平都道君：「平都道友，既然悟道山人合道失敗，身死道消，那石軒就無人護持，你可以再次出手試探了。」

平都道君皮笑肉不笑地道：「本座元神被『無孔不入妙風』傷到，需得好好療傷一段時日。」

「平都道友，『無孔不入妙風』可無法讓你重傷，以你的實力，輕傷之下，要逼得石軒全力出手，還是輕而易舉的。」萬方道君可不會善罷甘休，「現在可不會再有一位孔方魔君來讓你利用了。」

平都道君堅決地搖了搖頭：「一旦有什麼蹊蹺，可是會引發金仙交手的，哪怕有道祖加持的手段，本座也必須以最完滿的道心狀態、最完好的實力去應對，這是稍有不慎，就會隕落的大事，輕忽不得。」

「那平都道友你什麼時候能夠痊癒？」萬方道君見平都道君態度堅定，但又不像要反悔的樣子，於是語氣和緩地問道。

當然，他也相信其不敢對一位金仙道祖食言而肥，無法直接對付石軒，難道還不敢敲打他？

平都道君微微笑道：「大概一兩百年。」

在萬方道君說話前，平都道君又追加了一句：「悟道老鬼既然無牽無掛踏出最後一步，那『諸天萬界眾魂之眼』想必是給了石軒，在其力量消失前，本座怕是無法追索上他。」

萬方道君所化火焰輕輕躍動：「平都道友你擔心得很有道理，『諸天萬界眾魂之眼』的力量大概要千年左右才會徹底耗盡，不知你有何良策？」

「呵呵，道祖加持的手段，本座哪有什麼好辦法，不過萬方道友你不必擔心，石軒成就半步金仙才多久？再過個千年試探，耽誤不了什麼事情。」平都道君似乎不甚在意地道，「本座既然答應你和你背後的那位，就一定會出手試探，哪怕到時候石軒已經離開了混亂洪荒。」

萬方道君頗為滿意地道：「那就如平都道友你所言。」

那朵小小的火焰頓時就化為道道流光消散。

平都道君靜靜看著其消失，輕笑兩聲，往本身體悟大道的那片失道混沌返回。

……

「生死無極超脫慶雲」籠罩之中，一點點視野碎片快速轉動，忽然，它們猛地停了下來，其中一點視野碎片飛了出來，越變越大，展現出一幅奇妙的場景。

經過三年的一邊遊歷，一邊查看，石軒總算從這諸多視野碎片中找到了與處於毀滅邊緣的大千世界有關的線索。

這是一隻藏在草叢中的食陰蟾蜍所見，其喜食陰氣及陰魂，所以常常潛伏在陰曹地府附近。

從它眼中可以看到，那是一座漆黑陰冷的高山，其山陰處有一個深深的、冒著濃濃死氣陰氣的大洞，有外形恐怖的鬼卒守在洞邊。

那座漆黑陰冷的高山黯淡腐朽，寸草不生，一絲絲窮途末路的味道透出。

幾息之後，大地劇烈搖晃起來，竟然是一場非常大的地震。

地震之中，那本身腐朽不堪的漆黑陰冷高山，被搖動出了一條條裂縫，深不見底，觸目驚心。

沒過多久，那漆黑陰冷的高山轟然坍塌，甚至有陣陣空間碎裂之感傳出，那通往陰曹地府的入口，像是有什麼破掉，一股股濃郁、漆黑的陰氣、死氣急速蔓延出來，向著四面八方擴散。

那食陰蟾蜍被這漆黑陰氣、死氣一碰到，其視野就模糊起來，石軒從那鬼卒眼中看到，食陰蟾蜍全身開始腐爛，但靈智失去，搖搖晃晃、蹦蹦跳跳地隨著陰死之氣的蔓延而行動。

這濃郁的陰死之氣有整個陰曹地府的支撐，並未隨著蔓延距離的變大而變得太過稀薄。

一座繁華鼎盛的城池中，有人駕駛靈石飛車，有人用玉簡靈書觀看戲劇，有人在街上購買各種新奇之物，如此種種，不一而足，盡顯生機。

但當這陰死之氣如同淡淡霧氣般籠罩過來後，許多人是臉色灰敗呆滯，雙目靈動消失，只餘下赤裸裸的飢餓和對血肉的嚮往。

有少數身體偏陽之人得以倖免，可是他們猝不及防之下，往往就被身邊的同伴咬中，撕扯著血肉，然後被陰死之毒直接滲入身體，同樣變成了奇異殭屍。

慘叫之聲，不絕於耳，可惜由於末法早就來臨，雖然靈石技術發展鼎盛，可本身修為突破到出竅的，卻少之又少，所以倖免之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偶然裝備了專防陰死之氣的觸發似靈石護符。

「陰曹地府自然破碎，與大千世界直接連通？看來真是到了毀滅邊緣。」一旦看到這世界，石軒就能順籐摸瓜地找到該世界其他生靈的視野碎片，可以預見，接下來一段時日，毀滅景象將一一出現。

「只是這景象，怎麼有點眼熟？」

石軒心中暗誹，在幽暗虛空中繞過諸多失道混沌，向那世界飛去。

第二十八章 末日降臨災難頻

一座至少有三十年歷史的破舊公寓中，百里徹正在自家簡陋的斗室裡盤腿而坐，運轉內氣到手太陽、陽明、少陽三脈行走，並觀想秘法，與天上星辰隱隱感應。

但這僅是秘法，並不能讓他這養氣期修士真切地感應到天地間的靈氣，感應到星辰之力和元磁之力，應該說，在百里徹的記憶中，世界上早就沒有這等級數的高手了，更別提神話傳說裡那些移山倒海、呼風喚雨的神仙。

在靈石和禁制技術越來越完善，讓人歎為觀止，讓諸多百姓得享便利，生活變得越來越多姿多彩的同時，不知為什麼，整個世界的修士水準是每況愈下，百里徹估計如今只有那幾十家真傳門派中一心苦修的長老才可能突破到了出竅期。

「不該如此的，靈石技術發展的鼎盛，能夠影響修士境界突破實在有限，花花綠綠的世界頂多淘汰那些道心不堅定之人，我們這等一心向道之輩，為什麼還是苦苦掙扎，難以如願？這裡面恐怕另有蹊蹺。」

百里徹從小身體不好，家裡也沒什麼錢，最大的愛好就是看古書，看神話傳說，對於逍遙強大的仙人嚮往至極，可是長大之後，將修為提升到了養氣期，就再也找不到前進的道路了，加上沒錢買好的靈石武器、飾物、符紙等，又不願意與普通人般隨意找份事做，一生碌碌無為，所以過得很是清貧，尤其年過二十五之後，心裡更是有點憋屈。

直到一年多前，百里徹偶然之間從地攤上淘到了一冊《三陽斬鬼刀》的秘籍，傳聞是上古秘法，能夠讓人提前練成「三陽斬鬼刀」這術法。之後，一切漸漸有了轉變，在修煉「三陽斬鬼刀」時，與天上星辰的隱隱感應，讓百里徹停滯的修為有了肉眼可見的進步，一點點觸摸到了出竅的門檻。

讓內氣運轉與天上特定星辰的軌跡相合，反饋自身靈魂，再以靈魂之力統御內氣運轉，沒過一會兒，百里徹就感覺到經脈內產生點點熟悉的灼熱感，但又純正陽和。

就在他沉浸於這種感覺中時，忽然，天上星辰運轉軌跡發生了極大變化，九顆最明亮的星辰與大日連成了一線，星辰之力陡然爆發，兩極元磁變得紊亂異常。

受星辰之力牽引，百里徹只覺靈魂眩暈，經脈欲裂，似乎就要炸開。

好在他修行多年，心志堅毅，念頭電轉間，明白不能慌亂和盲目停止，於是強撐著觀想真法，平復靈魂，疏導真氣。

漸漸的，那詭異的星辰軌跡不再是禍亂之源，反而影響著百里徹的靈魂，讓其陷入一種玄之又玄的空靈狀態，靈魂步步登高，一躍而下，四周場景猛然變化，星光耀眼，靈氣黯淡。

百里徹看著出竅的靈魂，似喜似悲，惆悵萬分，果然危險之中，有大機遇，而且「三陽斬鬼刀」已經順勢成為了自家五門天賦小神通之一，三階術法。

由於沒料到會今日突破，百里徹不敢將靈魂過多暴露在天地之間，忙返回了肉身。

正當欣喜泛起之時，百里徹忽然聽到外面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吼叫聲，讓他不由自主就產生一種恐慌之意。

「發生什麼事了？等等，剛剛是九星連珠？那不是神話傳說裡的末日徵兆嗎？」

百里徹霍然想起剛才詭異的星辰運轉，以及看過的諸多神話傳說，「星辰之力爆發，元磁紊亂，怕不僅僅是很多靈石技術會失效這麼簡單。末日真的來臨了嗎？」

他下意識地不想在公寓久待，決定帶上乾糧，卻附近一座高山，好歹不會怕洪水來襲。

剛拉開房門，百里徹已經出竅的靈魂突然感應到一股濃濃的陰死之氣，他沒有多想，當機立斷，腳下用力，往前翻滾。

一股陰風擦著後背掠過，百里徹滾到角落後翻身站起，右手一揮，赤金色如火刀光一閃，陽和灼熱之氣瀰漫，直接將偷襲之人斜劈成了兩半。

做完這一切，百里徹才有暇看是誰偷襲。

「殭屍？不對，不像正統殭屍。」百里徹看書很多，博聞廣記，看到腐爛皮肉掛在白骨上的屍體後，先是一驚，接著一股濃濃的詭異和沉重感升起，「這是活人生生被陰死之氣浸染才會出現的活屍，最低等的殭屍，不過其能通過吞噬血肉、同類，一步步增強自身，到了最後，甚至可能再開靈智。」

百里徹多看了兩眼後，心中更覺惆悵，因為這活屍是他對面住著的安姑娘，他對其一直頗有好感，想不到今日卻被自己親手「所殺」：「世界末日真的來臨，還是有邪道高人作祟？」

「三陽斬鬼刀」殘留的點點火焰碰到陰氣是越變越大，沒過一會兒，就將安姓姑娘變成了火球，然後化為灰燼。

不敢耽擱，又怕靈石在元磁紊亂、星辰之力爆發下失效，百里徹直接走樓梯出了公寓。

到了大街上，百里徹倒抽一口涼氣，這簡直就是活生生的人間地獄，到處都是活屍在吼叫，在撕咬著血肉，少數活人依靠靈石武器、護符等苦苦支撐。

似乎感受到百里徹血肉、靈魂之氣旺盛，幾十頭活屍張牙舞爪，緩慢向著百里徹圍了過來。

百里徹知道自家剛剛突破到出竅期，能夠施展的術法數量有限，不敢再用「三陽斬鬼刀」，將一件破舊的靈石飛劍拿在手上。

好的靈石寶劍威力不遜色一重禁制的法器，但鑲嵌的靈石力量耗盡後，就得重新更換，才能再次使用。

淡白色光芒閃耀，劍招迭出，斬開三頭活屍後，百里徹就要奪路而逃。

可就在這時，一頭斬成兩半的活屍，竟然光靠上半身就躍起，狠狠撲向百里徹。

猝不及防，百里徹下意識就運轉小神通，右手一按，赤金色如火刀光一閃，險險將活屍劈成兩半，燃燒起來：「我居然忘記除了克制陰死之氣的太陽、少陽、陽明等道法、器物外，活屍必須將頭顱擊破才能徹底殺死，差點就被其撲中。好在這種低階活屍，動作緩慢，才逃過一劫。」

百里徹苦修多年的成果展現，身形矯健，閃轉騰挪間，就從活屍最密集的地方逃了出來。

他本性善良但又不迂腐，一路之上，只要有餘力，靈石寶劍閃爍間，就會斬殺幾頭活屍，救出被圍困的活人，可若是力有未逮，百里徹亦不會強求。

逃奔許久，又用了兩次「三陽斬鬼刀」後，百里徹來到了城市邊緣的一處廣場，見這裡僻靜，基本沒什麼活屍，於是決定暫時休息半盞茶，恢復體力和靈魂之力，否則接下去若遇上強大一點的活屍，自己以疲憊之身，很難有活路，而且這廣場上還有「靈石光板」，說不定國家會發佈什麼避難的信息，不能錯過。

「之前真是多謝兄弟你相救，身手真是不錯。」百里徹剛停下，身後就趕上來一男一女，男的長相英俊，身材修長中透出力量之感，女的則嬌艷明媚，只是這種環境下，兩人難免有些塵土之色，顯得頗為狼狽。

百里徹微微一驚，這兩人竟然能趕上來？

但他旋即釋然，之前就看到他們的靈石武器不錯，想必亦有加持腳力的符篆或靈石飾物，只不過由於被活屍圍住，無法施展罷了。

寒暄了兩句，互相通過姓名，那叫做君玄舒的男子掌心攤開，笑瞇瞇地道：「百里兄弟，你可知這是什麼好東西？」

他掌心有三塊小指頭大小似晶石似碧玉的事物，幽綠流轉，散發出熒螢光芒，勾魂奪魄。

百里徹見識只限於書本，一時想不起來，搖了搖頭：「看起來很是不凡，莫非是君道友你家傳的寶物？」

君玄舒得意笑道：「非也，是剛才斬殺的最強大的幾隻活屍腦中的。」

一邊說，他一邊就要將一塊幽綠晶石放入口中。

百里徹嚇了一跳：「君道友，你幹什麼？這種東西能亂吃嗎？」

君玄舒毫不在意地笑道：「百里兄弟，你看狗有狗寶，牛有牛黃，其他獸類只要成精成妖，都會有好事物在身體內孕育，對於我們強身健體、治病養生、益壽延年有很大幫助，這些活屍力量強大，這幽綠晶石想必也是好東西，吃下去，說不定會讓我們獲得特殊力量，甚至直接增強自身實力。」

百里徹覺得有些道理，又覺得不太妥當：「可是也不該直接吃啊？」總得找到法門加工一番才行。

木紫煙呵呵笑道：「百里大哥，你有所不知，玄舒他不是真的想現在就吃下去，而是用舌頭舔一舔。他一次險死還生後，就身具特異之處，用舌頭舔過的東西，能分辨出具體是什麼，有什麼用處，大概該用什麼法門處理。」

百里徹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有所依仗。

他急速回想書籍，想知道這到底是什麼事物，而君玄舒則已經將一塊幽綠晶石放入了嘴中。

忽然，他表情變得有些古怪，看得木紫煙非常納悶：「玄舒，你怎麼了？」

君玄舒嘴角動了動：「這玩意兒入口即化……」

話語未落，他臉色變得青紫，裸露在外的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著。

而百里徹此時終於想了起來：「這是陰死之晶，是活屍身體內陰死之氣的凝結，不是什麼好東西！」

可惜君玄舒雙眼已經泛紅，活人氣息消散。

赤金如紅光芒一閃，君玄舒被斬成了兩截，熊熊燃燒起來。

「話可以亂說，東西可不能亂吃。」百里徹腹誹道，一旁的木紫煙則不敢相信會有這種變化，眼淚漣漣，連退幾步。

就在這時，廣場上的「靈石光板」徐徐亮起，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男子出現在畫面中，他聲音溫和淡然地播報道：

「九星連珠，元磁失控，禁制崩壞，諸多飛船失事。」

「西方大陸正中，發生百萬年難遇的地震，無數高山倒落、河流斷道、房屋坍塌，處處皆是深不見底的地縫，地火岩漿流淌。」

「北方大陸，急速冰封，海洋也不例外，說不清有多少生靈成為了冰雕。」

「南方大陸，千年積雪、萬載寒冰等全部融化，海水倒灌，除了部分高山，都被淹沒。」

「中央大陸，陰曹地府自然腐朽破碎，與大千連通，陰死之氣瀰漫，很多生靈化為活屍，殺戮四起。」

「預計，海洋接下來將有灰塵蔽空，難見天日，同時大雨傾盆，可能會連綿幾月，洪水將在每一塊大陸上洶湧。」

這年輕男子嶽峙淵渟，說話的同時，背後有各處災難場景展現，看得百里徹、木紫煙臉色煞白，心中震撼，脫口而出：

「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這也是所有靈智已開的生靈的心聲。

因為每一個有生靈的地方，都看到了這播報，有的從靈石光板中看到，有的從水面看到，有的從面前虛空看到……

青袍男子面無表情地繼續道：

「諸位做好世界末日的準備了嗎？」

一片寂靜，百里徹忽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以前沒在靈石光板中見過這男子，他小聲自語道：「他是誰？」

青袍男子像是聽到了他的問話，緩緩開口：

「你們可以叫我救世主。」

石軒既然要拿這方世界煉滅運圖錄，就準備將這裡的生靈轉移走，算是了斷因果，比如剛才降臨時，已經順手加固地膜，天魔才是最大的禍患。

又是難言而詭異的安靜。

百里徹覺得荒謬之中，又有一絲期望升起，他小心翼翼地道：「可是世界末日已經來臨了。」他真的能聽見我說話？

「沒關係，我已經將世界末日阻擋住了，它將推遲一會兒。」

第二十九章 新的世界新希望

「好大的口氣！」

這是聽到青袍男子所言的每一個人油然而生的第一個念頭：「世界末日要是能推遲，那還叫世界末日嗎？！即使是傳說裡倒海翻江、移山拿岳、捉星蔽日的神仙也辦不到！莫非他以為自家是創世之主、滅世之主？」

荒謬、憤怒、好氣又好笑、隱隱約約的期待、對於這青袍男子影像能出現在每一個地方的疑惑等情緒交織在一起，似乎整個世界都瀰漫著詭異的氣氛。

先是異常的安靜，接著竊竊私語如同蚊蠅亂飛。

百里徹見那年輕男子真能聽到自家的話語，震驚之中希望頓生。

可他剛要再次詢問詳細情況，就聽到那年輕男子平和地繼續開口：

「爾等若想被救，七日之內，帶好糧食，趕到附近高山之上。其後，天空將裂開，四十九晝日的暴雨將降臨大地，每一塊陸地都將肆掠著洪水，高山化為小島，而這時，我將讓彼岸之舟順水而來，拯救眾生。」

他竟然有辦法？真的，假的？

目前的末日狀況中，七日內要到達高山似乎有點困難，而且焉知高山會不會在地震中坍塌？！

無數疑問在眾人心中升起。

人變活屍、活屍殺人、地震劇烈、火山爆發、冰封大陸、海水淹世、九星連珠等末日景象頻現，雖然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見到所有，可光是自家見識的那些，就已經足夠證明一切，所以他們哪怕再不相信，再覺得荒謬好笑，還是拿目光看向那青袍男子，淡淡希冀透出。

百里徹忽然看到那淡然嶽峙的青袍年輕男子頭頂飛出一朵慶雲，畝許大小，似黑似白，像是在闡述著生死之間的奧妙，他當即就心神搖動，看得如癡如醉。

所有生靈，皆看到了那彷彿超然物外的慶雲，看到了億萬毫光綻放，在那青袍男子背後結成一個古樸神秘的半黑半白輪盤。

其聲音飄然，像是來自九天之外：

「彼岸之舟將帶爾等去新的世界，危險但充滿希望。在此之前，地震將暫時停住。」

話音一落，西方大陸在地震劇烈搖晃中苦苦支撐著的眾多生靈，立刻感覺到震動平息，安靜如常，若非那深深的裂縫，怕會以為地震是一場幻覺。

「地震竟然真的停了？！」

不敢置信和震驚莫名中，他們看向那青袍男子的目光開始透露出少許敬畏和膜拜。

這青袍男子繼續悠然道：

「在此之前，火山爆發將暫時停息，地火岩漿將暫時凝固。」

西方大陸上，噴著熊熊火焰、灰塵的火山戛然而止，像是被風給吹滅了，蔓延的地火岩漿全部凝固成似水晶如琉璃的赤紅事物。

「在此之前，寒冷將暫時退去，冰封將暫時消融。」

北方大陸，氣溫急速回升，百萬里冰封陡然消失，大地回春，海水流淌，只是那些被凍成冰雕的生靈，沒有復活。

「在此之前，海水將暫時退潮，千年積雪、萬載寒冰將暫時停止融化。」

南方大陸，倒灌的海水退去，化為洪水的積雪、寒冰重新凍結，露出充滿貝殼、魚類的陸地。

「在此之前，九星連珠將暫時斷開，元磁、禁制暫時恢復。」

天空之中，和大日連成一線的九顆星辰猛然一震，各自向著其他方向倒退，大地之上，諸多禁制開啟，抵禦住無數災難。

「在此之前，陰曹地府將暫時關閉，所有活屍將暫時安眠。」

中央大陸，從陰曹地府中噴出的陰死之氣像是被什麼給擋住了，無法突破，所有腐爛的殭屍紛紛倒在地上，安靜沉眠。

「在此之前，一切災難暫時停止。」

其背後似黑似白光芒閃耀，大家霍然發覺周圍所有災難完全停止，若非種種恐怖痕跡殘留，真有如夢一場，回到了原先正常生活的感覺。

所有生靈近乎全部呆住，親眼看到這青袍男子言出法隨，輕描淡寫就讓地震、火山、冰封等災難平息，他們怎能不震撼驚愕，敬畏莫名。

這是何等的威能！這是何等的強大！

真的是救世之主！

「爾等記得七日之內到達高山之頂。」

石軒最後緩緩道，其實若真要全力而為，自己甚至可以將被冰封的生靈、被地震吞噬的生靈、被淹死的生靈、化為活屍的生靈全部生死倒轉，復活過來，但那樣就不是完整的處於毀滅邊緣的大千世界了，少了很多殺戮之氣，而且他們都是在自己趕過來前遇害，與自己無關，沒有任何因果。

畫面模糊起來，產生波紋，最後歸於幽暗。

被石軒這句話震動，所有生靈清醒過來，親眼目睹這匪夷所思、不可思議的事情之後，對於石軒的身份，他們再無任何懷疑，絕處逢生的狂喜，對擁有這等恐怖實力的大能人物的敬畏、嚮往、崇敬等齊齊爆發出來，紛紛頂禮膜拜，救世之主的稱呼在大千世界每一個角落迴盪。

等激動、喜悅的心情平靜，大家開始思考起接下來的打算，食物、種子、靈石、武器等資源要準備好，否則不提在彼岸之舟到來前就生生餓死的悲慘，到了剛才救世之主口中所言的新世界後，這些可都是安身立命之本。

一時之間，諸多城市內爆發了很多爭搶、殺戮之事，不過考慮到只有七日時光，大家都不願意糾纏，故而沒有釀成大的衝突。

百里徹站在廣場之上，想著自己該尋覓些什麼事物帶走，可想來想去，他發覺突破到出竅期後，自家對於食物的需求已經很低，身上帶著的乾糧足夠支撐一個月，而靈石武器、護符等夠用就行，畢竟已經有了天賦小神通。

這麼一想，百里徹直接從君玄舒身上取走了他的靈石武器、護符和少量靈石，然後與準備去廣場附近收羅食物的木紫煙作別，向著附近高山奔去，心中想道：「修行果然是漸漸擺脫對外物依賴的過程，有外物自然好，沒有外物，咱也能活得好好的，恐怕我將是第一個趕到高山之頂的。」

那些本來就在高山山頂之人除外。

滿山都是鼠、蟻、兔、狼等物，它們雖然靈智不高，但本能之下，還是向著高山而去，這方面的敏銳，很多獸類、鳥類、蟲類完全是勝過沒有修行的人族。

百里徹看到裡面夾雜著很多兇猛野獸，不由謹慎起來，怕它們趁機偷襲自己，靈石寶劍亮起，護在身前，可是那些兇猛野獸看都沒看他一眼，自顧自地狂奔。

「這算不算大難臨頭各自飛的一種表現？」百里徹思緒紛飛，提氣縱身，矯捷輕快，一個時辰後，就到了這高山之頂。

「看來我真是第一個到達這座山頂的。」百里徹環視四週一眼。

忽然他目光一凝，表情變得鄭重起來，因為在山崖邊，有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男子盤腿而坐。

其身前點著一爐檀香，手捧一卷經書，正在津津有味地讀著，可這卷經書之上卻沒有半個文字，而是幽幽暗暗中透出無數燦爛星辰，它們時而落下，時而升起，時而相撞，時而擦身而過，劃著道道玄奧的璀璨軌跡，就像是將周天星辰全部映照入了這卷經文內，同時每一顆星辰都有淡淡的時空變幻感透出。

這讓百里徹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入其中，沉浸在星斗變化裡不可自拔。

其正是那位神秘、恐怖的救世之主！

「你來了。」淡淡的聲音響起，讓百里徹霍然驚醒。

他忙鞠躬行禮：「在下拜見救世主。」

石軒將經書卷起，尺子般點了點：「叫貧道前輩即可，救世主的稱呼只是一時起了玩心，遊戲紅塵罷了。」

百里徹見他自稱貧道，暗想這位恐怖大能莫非亦是修道之人，是超越神仙的存在？

「晚輩拜見前輩，不知前輩在此相候，有何事吩咐晚輩？」百里徹心思靈動，恭敬問道。

接著他就看到那青袍前輩淡然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其溫和說道：「彼岸之舟送你們去的新世界，正是太古與上古交界的蠻荒年代，自然神靈殘存不少，強大妖獸眾多，環境惡劣，生存不易，但其正是欣欣向上之時，你們若能安穩立足，當能蓬勃發展，不過光靠靈石技術，只能讓普通人、低階修士過得美好，想要在這麼多強大之輩環繞中生存，力有未逮。」

這方世界最強的靈石技術，威力雖然不小，但和那些神靈、大妖是相差不可以道里計。

百里徹隱隱感覺到了什麼，變得有點激動：「還請前輩示下。」

「我那彼岸之舟沒有攻擊之能，但卻足以讓你們抵擋大妖、神靈萬年，萬年之後，其力量耗盡消散，就得靠你們自己了。」石軒身前那檀香爐飛起，浮在半空，化為一條巨大的閃爍著濛濛淡金光芒的船，「你是否願意帶領本方世界生靈，在那世界中披荊斬棘，從黑暗裡走出一條堂皇大路，成為一代聖皇？」

他是這方世界出竅期裡最年輕的了，也是一心向道之輩。

百里徹猛地跪下：「晚輩願意！」

一道星光璀璨，落到百里徹面前，化為那卷經文，上面終於出現了幾個篆字：「星光聖德錄」。

「這是貧道以自身《周天星斗劍法》結合《天外青冥篇》《浮光紫霄篇》《星河真法》創出的一門劍修真法，修煉堂堂正正的王者聖德之劍，不過其不完善，只能到半步金仙，你可願意修煉？」

想到將四口飛劍煉製成滅運圖錄後，自己一身劍法可能派上用場的機會就少了，這些年來，石軒一直在將自身劍法融會貫通，想創出一門傳承劍法，《星光聖德錄》就是成果之一，只不過其還是劍修根本功法，既然要了斷因果，又機緣巧合遇上百里徹這道心頗為堅定之人，石軒方才動了傳授的念頭。

百里徹不懂什麼叫半步金仙，但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忙叩頭道：「弟子拜見師父。」

「先別忙著拜師，叫貧道老師就行了，算是貧道半個弟子，等你成為一代聖皇之後，再到禹余天蓬萊派正式拜師。」石軒擺了擺手。

聖皇僅是一個稱呼，不代表具體修為。

百里徹三叩九拜，口呼老師，接過了《星光聖德錄》。

七日之後，暴雨降臨，洪水猛漲，不過幾日，就到了這高山山腰，百里徹臉色堅毅，拜別老師，踏入彼岸之舟，駕馭著它往各處高山救人。

在種種感激、狂喜、頂禮膜拜中，彼岸之舟將所有存活生靈全部裝下，其內部似乎無邊無際。

石軒念頭一動，彼岸之舟前方時空扭曲起來，其緩緩行入，很快就到了一個蠻荒世界。

天上雷暴滾滾，白雲充滿靈性，到處都是奇異龐大的植物。

百里徹和諸多生靈看著這空氣分外清新的陌生地方，心中齊齊感歎道：「這就是新世界！」

第三十章 圖成之日天地驚

當彼岸之舟到達新世界時，原本大千世界的淡金色地膜之上，是橫跨著一座包羅萬象的神聖金橋，金橋之上則端坐著一位青衣素袍的年輕道人，正是石軒。

石軒見所有存活的生靈安然離開，於是念頭一動，整個大千世界停滯的災難再次爆發，九星連珠，元磁紊亂，冰封大陸，海水倒灌，地震頻頻，火山噴發，海嘯陣陣，諸多活屍在洪水深處甦醒，互相殘殺、撕咬、吞噬，窮途末路之感和毀滅氣息一點點濃郁起來。

彼岸金橋不再鎮壓地膜，淡金色是緩緩黯淡，變得搖晃不定，無數天魔彷彿聞到了這方大千世界散發出的美妙毀滅味道，紛紛從這片混亂洪荒各處飛臨，爭先恐後，不顧一切地攻打著地膜。

七彩魔蛤、獨角魔龍、他化自在天魔等鋪天蓋地來襲，何止億萬，甚至有許許多多是元神級數，若在虛空之中遙遙望來，就會發現這大千世界被五顏六色、密密麻麻的天魔完全包裹，無法看到半點原貌。

但這些天魔卻對未用「生死無極超脫慶雲」護身的石軒視而不見，直接繞開。

密密麻麻的天魔之中，盤坐彼岸金橋之上的石軒顯得分外矚目和超然。

由於世界處於毀滅邊緣，末法來臨，力量消散，地膜從大千本源中得到的加持是越來越少，在數不清的仙術、道術攻擊之下，其是越來越暗，搖搖欲墜。

終於，當這片混亂洪荒深處，趕來了一位少見的天人級數天魔，「三足青牛」時，地膜轟然坍塌，化為點點淡金色碎片飛舞，宛如凋謝的流光，帶出淡淡的淒涼。

天魔發出種種恐怖、振奮、喜悅的嘶吼聲，潮水一般湧入了大千世界，破壞著一切，毀滅著一切。

轟隆隆，低沉而恐怖的爆炸聲傳來，本就老邁不堪的赤紅大日，在天魔圍攻之下，走到了末路，爆炸開來。

在最為明亮耀眼的陽光照世之後，整個大千世界陷入了一片漆黑，只有皎潔明月、璀璨星辰放出柔和光芒，可惜沒有多久，它們亦紛紛熄滅，再無半點光亮透出，徹底的黑暗時代來臨。

石軒雙眼中黑白八卦浮現，急速推衍，尋找最佳時機，滅運圖錄可是自己成道之寶，容不得半點瑕疵。

結合這自然毀滅的場景，推衍之中，石軒漸漸明悟：「原來自然毀滅的大千世界，先是由於衰老、腐朽，有滅運降臨，漸漸窮途末路，而窮途末路肯定會帶來種種災難，因此殺戮四起，萬物凍絕，毀滅將至，同樣的，伴隨窮途末路，還有萬法消散、大道崩壞、人心淪喪，同樣又會引起更強的殺戮，到了最後，毀滅、凍絕等哪條大道佔了上風，大千世界就將終結為哪種狀態。」

「只有自然毀滅的大千世界，才會諸多終結類大道齊全，其他人為的，必然缺少一部分。」

與此同時，感悟大千毀滅，讓石軒對於滅運圖錄的理解更加透徹：

「滅運，代表的是一種窮途末路、步步走向終結的狀態，由它而引發末法之運，引發種種殺戮，引發凍絕、毀滅等，所以在終結類大道中，它是引發之道，是帶動其他終結類大道自然發生的一條大道，類似的，末運、殺戮是終結過程之道，毀滅、凍絕等則既是終結過程之道，又代表最後徹底終結的狀態。」

「難怪這張圖卷，要叫做滅運圖錄，難怪每一口飛劍都蘊含滅運之力，只有以滅運為主，方能帶動其他終結類大道，方能讓四條大道平衡共處。」

「原來滅運大道還有這樣的真意。」

石軒雙眼黑白卦象急速衍變中，對於滅運大道真意的掌握是越來越深，越來越接近圓滿。

如果隨隨便便人為製造一個處於毀滅邊緣的大千世界來煉製圖錄，石軒絕不會有如此多的收穫，難怪道門羽士常提師法自然。

這既是煉製之法，又是修行之法！

當天魔對於大千世界的毀滅到達一個極限時，石軒雙眼中的黑白卦象停止了轉動：「就是這個時候！」

這就是打出四口飛劍的最佳時機！

「今日之後，劍法蓋世的石道君或許將會成為修士們的記憶。」

兩儀滅道劍，終結之劍；三才滅法劍，末運之劍；四象滅世劍，毀滅之劍；五行滅仙劍，殺戮之劍……

劍氣雷音、劍光分化……一劍破萬法；《斬風六劍真訣》、《周天星斗劍法》、偽誅仙劍陣……

種種一切，在石軒心中迴盪，這是萬年修行的點點滴滴，伴隨自己一步步成長，但它們都僅僅是一閃而逝。

「捨得捨得，有捨才有得。」

「我早已放下，又豈會掛懷。手段和目的，從來分明無比。」

「今日自當斬斷種種羈絆。」

沒有任何猶豫，石軒道心堅定，頭頂飛出一朵生死流轉的似黑似白慶雲，毫光護住全身，同時背後虛空中浮現出四口蘊含恐怖意味的飛劍，它們全都豎直向下，劍光森然。

石軒將手一指，赤青黃白黑五彩劍光就劃出美妙的軌跡，從天而降，打向大千世界西素天極。

劍光插入西素天極之時，整個大千世界的天魔心中都彷彿響起了一道悠遠而充滿殺戮之氣的清越劍鳴，錚錚作響。

之後，赤青黃黑四色近乎混沌的劍光巨大明澈，落入南赤天極。

白色黯淡的劍光平平凡凡，越過長空，落入北黯天極。

似黑似白的劍光帶著恐怖超然的味道，直直落下，終結一切般打入了東青天極。

四口飛劍一落入天地四極，整個大千世界就迴盪起了聲聲劍鳴，無量殺戮、末運、毀滅、滅運劍氣爆發，將天魔以及洪水、地震等完全包裹。

準備許久的石軒，雙眼張開，放出尺長黑白光芒，幻化成無數道種文字，結成一道道禁制往大千世界內落下。

每當有一個黑白近乎混沌的道種文字落到那無量劍氣之中時，整個大千世界就震動一下，諸多天魔停滯不動，洪水、地震、冰凍、颶風、陰死之氣等全部凝固，就像一張靜止的畫卷。

道種文字所化禁制剛剛落完，石軒將手一指，一個個天魔就爆炸開來，洪水、寒冰、颶風、陰死之氣等亦徹底爆炸，緊隨而來的是大地爆炸、法則爆炸、本源爆炸。

萬法消散，大道崩壞。

它們化為一團團毀滅之氣、滅運之氣、末運之氣、殺戮之氣，在無量劍光之中肆掠奔騰，整個場景宛如終結樂園！

到了這個地步，滅運圖錄算是初步凝練，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只有劍氣和種種終結氣息的大千世界。

接下來，就是慢慢祭煉的水磨工夫，到將它煉製成滅運圖錄半成品，一張隨心所欲變大變小的圖卷、道基圓滿的事物時，才算大功告成。

之後就得等到合道，奪宇宙之造化，大道之玄奧，才能將其徹底煉成。

「將這大千世界挪動，竟然會打斷煉製進程，看來不到萬不得一，最好是不要隨意挪動它。呵呵，當初得到最後一步煉製法門之前，還想著一旦成就半步金仙，又沒有其他遮掩根腳的事物，那就在初步凝練之後，將大千世界以大法力、大神通挪到宇極鼎內繼續煉製，如今看來，真是好笑，有些事情，不親身體會到，最好不要太想當然。」

石軒默默腹誹了自己兩句，好在有「諸天萬界眾魂之眼」，可以提前發現平都道君來襲，真要如此，打斷進程也得將大千世界挪走，哪怕之後得花費幾千上萬年來彌補。

而之前四口飛劍打出後，石軒是發覺自家道行有所增長，顯然來自於道心修為的提升。

將無數視野碎片散開，環繞自身，變幻連連，石軒就這麼盤腿坐在彼岸金橋上，背後是不停毀滅著的大千世界，看起來真有幾分魔道老怪物的風範，詭異而恐怖。

一邊時不時打出道種禁制到毀滅大千世界裡，石軒一邊點開「諸天萬界眾魂之眼」的某個視野碎片，天涯海角樓的場景越變越大，然後石軒吩咐楚綰兒，自己千年左右才會回來，有什麼問題，自己一甲子聯絡她一次，給她講解。

楚綰兒對於師父在混亂洪荒還能聯繫到自己，頗為新奇，瞭解到乃道祖手段後，是佩服異常。

之後，石軒又挨個聯繫了玉婆婆、師父莫淵等。

做完這一切，石軒莫名感慨：「這才叫全時空無障礙通訊嘛。」

……

九百二十三年之後，在這片古老混亂洪荒中遊歷、冒險、躲避敵人的天君、妖聖、佛陀們忽然感覺到本就幽暗的虛空一下變得更加漆黑，諸多失道混沌在咆哮、在震盪，尤其是蘊含著毀滅、殺戮等終結類大道的失道混沌。

無數天魔在他們面前飛過，甚至有好多位天人級數，可這些天魔對他們是不管不顧，全部向著某個方向飛去，像是漲潮的奔湧大海。

一時之間，終結氣息翻滾、肆掠，讓真君、佛陀們不寒而慄，心中紛紛驚愕、戒備地想道：「是哪位大神通者煉製成了什麼驚天之寶，或練成了什麼蓋世神通？！」

石軒背後的毀滅大千世界，已經縮小到了半人大小，薄薄的像是一張畫卷，但其毀滅、殺戮、末運、滅運氣息是越來越濃，讓石軒都無法壓制，散發了出去，周圍環境變化，大道紊亂。

看著無數天魔趕來，石軒明白，滅運圖卷這種半成品都是道基圓滿境界的事物，行將完功時，必會引發劫難。

突然，石軒心有感應，順著無數天魔，向某個方向望去，視野碎片變大，浮現出一個恐怖詭異場景。

在混亂洪荒極深處，有一座漆黑宮殿，周圍是億兆天魔簇擁，像是在朝拜皇者。

而宮殿之內，一位邪異俊美的青袍年輕男子，看向虛空，與石軒的目光遙遙相撞。

「竟然有天魔成就了半步金仙？！」

石軒略微驚訝，這可是宇宙開闢以來出現的第一位天魔之主！畢竟天魔被毀滅本源等控制，要想進階分外艱難，就連天人級數的都少之又少，至於合道更是想都不要想，除非宇宙已經步入毀滅邊緣，可想不到在混亂洪荒極深處，居然有一位半步金仙級數的天魔之主。

不過想想也算情理之中，宇宙開闢已經這麼久了，天魔數量又是如此眾多，而且混亂洪荒是出了名的毀滅混亂之地，非常適合天魔成長。

第三十一章 阻攔總在關鍵時

當那位邪異俊美的天魔之主與石軒的視線隔著虛空遙遙相撞之時，他的漆黑魔宮正在億兆天魔簇擁之下，向著石軒煉製滅運圖錄的所在急速飛遁，若非失道混沌處處，天機、因果不明，其又沒有「諸天萬界眾魂之眼」，怕是已經趕到附近，破壞滅運圖錄半成品的煉成。

兩人目光遙遙相撞，似乎造成無數時空破滅，這位天魔之主背後猛然升起一尊充滿憤怒、色慾、恐怖、怨毒的漆黑魔身，十面二十四臂，持著黑刀、黑劍、瓔珞寶傘、花瓶、魚腸、寶珠、金杵等物，騎著一頭威武雄壯的黑象，寸許毫光流轉，帶著引人墮落、使人無法成道的意味，正是「他化自在天王」道果。

在佛門中，又稱其為第六天魔王，二十四諸天化身中就有一具，只不過那是道祖煉製而成的諸天護法，非正常誕生。

其魔身將手一指，漆黑光芒內斂的黑劍，就化成一道幽暗劍氣，借助「諸天萬界眾魂之眼」觀察自身而明確的因果，直接越過重重時空、失道混沌，斬向石軒。

能用「諸天萬界眾魂之眼」洞徹天機、見到眾生所見，自然能被感應到的半步金仙借助這因果反打回來，這就是有利便有弊的體現，否則「他化自在天王」需得到了近處，方才能不受失道混沌干擾而直接出手。

劍氣幽暗，在虛空襯托下，若有似無，但卻散發著苦痛、色慾等諸般無常氣息，引動附近天魔齊齊誦唸經文，一個個宛如得道高僧：

「一切心所感，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心故生憂，由心故生怖，若離於心者，無憂亦無怖……」

誦經聲宏大浩瀚、莊嚴神聖，與這道無常劍氣相得益彰，像是只有被這劍氣斬中，泯滅道心，方能得到自在解脫。

這是第六天魔王扭曲佛門經義而生的劍氣，這是一道專斬心靈的劍氣！

這位「他化自在天王」竟然已經道基圓滿！

石軒正是煉製滅運圖錄的關鍵時刻，完全無法挪動，在整個虛空瀰漫的宏大神聖誦經聲中謹守道心，「生死無極超脫慶雲」綻放億萬毫光，在身下結成了一朵清新脫俗、生死流轉的蓮花，似黑似白光芒閃耀。

而「生死無常蓮花」之下，一座包羅萬象的浩蕩金橋亮起，金蓮朵朵開放，淡金色毫光照徹四方。

所照之處，一切平息，包括天魔在內，全部停滯，宛如被鎮壓了下來。

而石軒背後則有一個半黑半白，闡述著生死輪轉變化奧秘的古樸神聖輪盤浮現。

隨著石軒盤腿坐於似黑似白蓮花之上，向那幽暗劍氣一指，「生死輪迴」之盤就急速轉動，徹底的死亡轉動到了最上方，沒有任何心靈，沒有絲毫靈智，沒有半個念頭。

受石軒生死輪迴一指，那道幽暗劍氣是陡然黯淡，無數劍氣徹底熄滅，只餘下淡淡的小半劍氣斬中「生死無常蓮花」的閃耀光芒。

生死輪迴造成的徹底死亡，似乎很是克制這道專斬心靈的劍氣，以距離真意圓滿、道基圓滿「尚有很長一段距離」的威力，竟然生生打滅了這道圓滿的幽暗劍氣的六成威力。

似黑似白光芒大作，時而從生到死，時而由死轉生，在這生死無常之下，剩餘幽暗劍氣不停崩解，化為點點流光。

「生死無常蓮花」光芒收斂，花瓣凋零，徐徐合攏，「生死無極超脫慶雲」無量毫光紛飛出少許，但剩餘劍氣還未碰到彼岸金橋，就全部凝固半空，被太極圖徹底鎮壓而消散，僅僅斬掉了石軒百年道行。

比起極惡魔君，這位第六天魔王雖然同為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但攻擊之力似乎要遜色不少，不過其乃他化自在天魔成道，以引發心魔為主，詭變狡詐，攻擊手段不足很是正常，加上他又是跨越重重虛空來襲，(W//R\S/H\\U)給了石軒施展多重手段防禦的時間，層層抵消之下，難免出現這樣的狀況。

「哼，苦痛色慾無常劍氣僅是誘發你的手段而已，免得你及時斷掉因果聯繫。」

魔宮中的他化自在天王對此平靜異常，像是早在預料之中，苦痛色慾無常劍氣剛一斬出，他的天魔之主真身就大放光明，無數漆黑光華從黑刀、瓔珞寶傘、花瓶、魚腸、寶珠、金杵等物上飛出，匯成了一道似乎蘊含著三千大道玄奧、能助人成就大道的無色神光，抓住「諸天萬界眾魂之眼」還未斷掉的機會，緊隨幽暗劍氣，輕輕飄飄打向了石軒。

由「三千魔典」昇華而來的大神通「無上心魔神光」！

無色神光遮蔽虛空，在無數天魔頂禮膜拜之下，穿透重重時空，悠悠然刷了下來。其光芒變化間，闡述著陰陽大道、生死大道、太極大道等的「完滿真意」，讓人無法自拔地沉醉其中，彷彿裡面藏著合道之密！

對每一位半步金仙而言，心魔就是與道合真！

兩道攻擊接踵而至，石軒已經來不及再施展生死輪迴以功代守，又沒有了兩儀滅道劍這配合一劍破萬法劍術近乎道基圓滿的飛劍，只能專心於防禦，若防禦被破，則以道行擋劫。

元神內生死簿這道胎散發淡淡似黑似白光芒，無聲無息間就將搖動心神的詭異轉化為徹底消亡，石軒彷彿完全不受「無上心魔神光」影響，一朵生死流轉的黑白蓮花及時在身下開放，將其連同彼岸金橋一起包裹。

這朵蓮花之外，又有一朵「生死無常蓮花」結成，光芒閃耀，將其一同包裹。

一朵朵似黑似白蓮花浮現，一層層光芒包裹，石軒像是被無窮無盡的花瓣所遮掩。

無上心魔神光刷落，這朵朵蓮花沒有凋零、消散，而是直接枯萎，彷彿被奪取了靈性，迷失在了心魔當中。

一層層蓮花枯萎、一道道防禦被破開，黯淡幽暗了許多的無上心魔神光刷中彼岸金橋。

鎮壓萬物，鎮壓一切的太極大道真意化為寸許淡金毫光，將無上心魔神光托出，兩者宛如被凍結了般，齊齊凝固在石軒身旁，可淡金色毫光中已經開始出現無數幻影，有黑白陰陽魚，有先天殺戮青蓮，有黑白因果蓮花等等，似乎下一個剎那就會被無上心魔神光刷開。

但這一個剎那的鎮壓，已經給了石軒足夠的時光，背後「生死輪迴」再次急速轉動。

不過，就在這時，一隻漆黑巨手憑空出現，讓附近洪荒陷入永恆安寧的死亡之中，幽暗變成徹底的黑暗、完全的黑暗。

安寧、祥和、自在的漆黑巨手帶著重重死亡黑影，趁石軒防禦被破、攻擊未起的時機，施施然抓了過來。

在石軒對付「他化自在天王」，無法分心觀察「諸天萬界眾魂之眼」時，平都道君竟然已經潛到了附近，並尋覓到了出手的最佳機會！

平都道君不知道石軒煉製器物時，是否可以挪動避開，但他可以肯定，不管煉製什麼，在器物將成未成的關鍵時刻，是絕對無法移走的，否則前功盡棄，心血白費。

他為了不打草驚蛇，這九百多年是耐心等待，沒有干擾石軒，終於等到了這大好良機。

故而石軒在煉製滅運圖錄的過程中，是如此的平靜，如此的風波不起，一切的一切，都集中到了這關鍵幾個剎那中來。

石軒背後已經有圖卷模樣的毀滅大千世界越變越小，滅運、末運、殺戮、毀滅等團團氣息猙獰翻滾，聚集凝固，似乎就要凝結出什麼恐怖事物來。

可是，那漆黑大手眼看就要抓到石軒慶雲之上了。

沒有重重防禦、以攻代守等抵消，巔峰半步金仙一擊，足以折損石軒百萬年道行，直接傷到石軒元神，毀掉道基！

除非石軒全力運轉生死道胎，方才能擋住這一擊。

虛空扭曲，一道不沾染生、死、善、惡等後天所生事物，彷彿超脫三界、無形無質的脫俗清氣陡然飛出，正正刷中了那只漆黑大手。

死亡難侵、紅塵難沾，這道先天太初清氣雖然威力遜色那漆黑大手許多，但卻生生將其刷偏，讓漆黑大手與石軒擦身而過，沒能抓中石軒！

不遠處的平都道君目光一凝：「玄女！」

經過與赤帝一戰，本就接近道基完滿的玄女終於功行圓滿，先天太初清氣也提升到了無上神通第三重境界，故而在九陰九死大手印之下，其受到的壓制沒有那麼厲害。

刷偏漆黑大手後，那道縹緲超然的清氣終於還是承受不住，化成流光點點消散。

石軒又豈會不知滅運圖錄將成未成之際是最危險的時刻，當然是邀請了幫手來拖延時光，尤其有「諸天萬界眾魂之眼」在身，聯絡幫手簡直是神不知鬼不覺，而且還通過它，勾畫出了一條繞過諸多失道混沌，讓玄女能夠直接跨界出手的通道，讓人防不勝防！

可平都道君並沒有絲毫驚訝，雖然他不知道石軒會邀請哪些幫手，但他絕不會小看石軒，認為他是自大魯莽之輩，所以他預料是肯定會有人阻攔的。

一道碧綠火光，穿透虛空，燃燒一切生機，緊隨九陰九死大手印而來，但卻後發先至，已經要燒到石軒護身毫光之上了。

一道璀璨星光亮起，帶著一往無回的氣勢，無視重重阻礙、屏障，直接打在了那碧綠火光之上。

玄霄量天尺！

雖然實力差距不小，但被量天尺打中後，碧綠火光是黯淡了許多，燒在生死毫光上，僅僅燒掉了石軒二十萬年道行。

平都道君反應極快，「元辰碧火咒」剛被擋，本命靈寶「諸天鬼帝印」就要飛出。

可這時，他附近虛空寸寸坍塌毀滅，時光毀滅，法則毀滅，大道毀滅，就連他的「幽冥白骨永眠慶雲」和護身黑暗毫光，也在毀滅。

更為恐怖的是，猝不及防之下，這毀滅之力帶動道行一起毀滅，直接傷到了平都道君的元神。

平都道君愕然一望，只見無數毀滅之象中，一位身穿高挑、長眉鳳眼的絕色紫袍女子緩緩行來，頭頂一朵充滿毀滅氣息的慶雲似明似暗，億萬毫光如簷前水幕般垂下，蕩起陣陣漣漪。

受毀滅本源牽引，億兆天魔齊齊膜拜，彷彿其才是天魔之主！

「神霄宮！」

第三十二章 萬般阻礙終煉成

雖然本體元神被毀滅之力直接傷到，但平都道君這等巔峰半步金仙卻是沒有半點心神搖晃，那極端的痛苦反而讓他越加清醒，「幽冥白骨永眠慶雲」毫光凝結，化為道道深沉、漆黑的光芒，所照之處，毀滅之力全部安靜下來，像是陷入了永恆的沉眠、徹底的死亡。

「永恆安寧神光」，平都道君的根本無上神通！

面對號稱道祖之下第一人的神霄宮，平都道君豈敢怠慢，不僅打出「永恆安寧神光」，而且「諸天鬼帝印」，是帶著滿天幽碧鬼影、淒厲慘叫，洞穿重重時空，砸向玉神霄，以攻代守！

但當「永恆安寧神光」將所有毀滅之力轉化為死亡時，平都道君是心中一驚：「竟然連道基、真意都未圓滿，不像是神霄宮這等存在發出的一擊？！」

「諸天鬼帝印」落下，絕色又帶著淡淡威嚴的玉婆婆氣息陡然變得虛幻起來，似明似暗、一切雷光皆是毀滅狀態、沒有半個小千世界能夠誕生的慶雲猛地膨脹，以自身為中心，帶起無邊無際的毀滅，天地六合、重重虛空毀滅，過去現在未來毀滅，自身大道毀滅……

玉婆婆就像是宇宙終結的象徵，周圍種種恐怖毀滅景象如同火山爆發，將其重重包裹。

以「雷滅三界慶雲」推動的「十方毀滅」！

諸天鬼帝印之下，虛空死亡、時光死亡、毀滅死亡……但其砸滅了無數毀滅氣息後，已經是強弩之末，打在「雷滅三界慶雲」所發毀滅毫光上，僅僅是打掉了玉婆婆二十萬年道行，相對於她一百五十萬年左右的道行，僅是不太輕可也不算重的創傷。

「原來神霄宮已經轉世重修，難怪離開禹余天萬年沒有絲毫消息！」

「看起來像是重新踏入半步金仙境界不久，委實讓人佩服。」

如果說石軒剛一成就半步金仙，就有百萬年左右的道行，讓人在猜想其道心修為接近外道演法境界和對生死大道真意的掌握已經趨近圓滿之餘，難免會有所懷疑，覺得是其他事物造成，那麼玉婆婆再證大羅之後，直接就有百多萬年道行，卻在所有半步金仙、道祖眼裡是順理成章、正常之極的事情。

她的道心修為，經過堅定道路、龍虎交匯，斬破虛妄、成就元神，觸摸大道神髓，渡過道心之衰等，怕是已經恢復到曾經的巔峰狀態，不僅僅是接近外道演法境界，而是貨真價實外道演法層次的道心修為，光憑這一點，就足以抵得上百萬年道行。

若非萬法歸道、道基圓滿需得水磨工夫，其指不定就重證外道演法，再次將本性融合大道了。

更別提她處心積慮轉世重修，之前在毀滅大道上的積累，怕是已經深厚異常，不遜色那些道基圓滿的毀滅半步金仙多少。

所以平都道君對其百多萬道行，並沒有絲毫驚訝，反而是佩服其轉世重修的決絕和堅定，別看轉世重修對大能來說很快，但危險亦是重重，有身外的，也有這一世修為帶來的知見障，需得重新明心見性。

對修士而言，明心見性是關鍵中的關鍵，如不能明心見性，那越堅定、越執著，就越是虛妄，否則隨便一個癡心堅定的瘋子就能走到半步金仙境界，修行三難可不僅僅是因為難才並稱的！

「而且她竟然將『本性自空』的體悟，融入了那門毀滅大神通中，以自身毀滅帶動天地六合、過去現在未來的毀滅，不遜色那些道基圓滿的無上神通多少了，不愧為道祖之下第一人，能入能出！」

平都道君元神中讚歎念頭閃過，玉婆婆的「十方毀滅」雖然看起來剛剛萬法歸道，但得益於其對毀滅大道真意的積累、掌握，這門無上神通本身就屬於第二重境界接近巔峰的狀況，再加上其將證見過外道演法才能領悟的「本性自空」融入，威力更是倍增。

不得不說，目前「十方毀滅」這門無上神通以及玉婆婆本人，都屬於異類，半步金仙四個小境界中，前面三個可以交叉進行，外道演法則必須道基圓滿才能證見，只有這等證見過外道演法的半步金仙轉世，才有可能將屬於這一境界的點點體悟，融入到前面三個境界中。

無數念頭電光石火間閃現，卻並不影響平都道君做出決斷，諸天鬼帝印重新飛出，居高臨下，再次打向玉婆婆，而深沉、黑暗、安靜的永恆安眠神光帶著淡淡的死亡大道降臨的虛幻味道，像是籠罩虛空般，向著石軒刷去，讓一切陷入安眠。

在這永恆安眠神光之下，玄霄道心似乎直接陷入了徹底安靜的黑暗之中，雖然沒有受到傷害，但急切間卻是「甦醒」不了，而跨界出手的玄女，太初先天清氣打了過去，卻像泥牛入海，不見半點徵兆。

「哪怕你前世修為勝過本座半籌，但今日今日，你的實力豈能擋得住本座，更別提玄女和玄霄！」

平都道君知道，自己背後那位道祖遮遮掩掩，很難再派出其他道君來相助自己，而有道行擋劫的情況下，自己用正常手段要拿下三位道君，起碼得十多個剎那，那樣的話，石軒完全有充裕的時光煉成那張終結圖卷，所以他直接將還未完全純屬的、融合了本性自空意味的永恆安眠神光打出，稱得上是全力以赴了。

他可不像神霄宮，能入能出，這一番代價很是不小。

但永恆安眠神光剛剛打出，就有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閃耀，宇宙反覆般刷向平都道君。

「水火道君朱宏圖！」五色神光輕輕一刷，就將略微愕然的平都道君給刷入了神光當中。

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搖晃不定，顯然鎮壓不住平都道君。

石軒此次，一共請了四位幫手，玄女是償還失諾的因果，玄霄是報答石軒相助墨景秋之情，玉婆婆自不必提，只有水火道君，石軒是通過孔然請到，日後少不得還這份人情。

當然，對於水火道君而言，他正在準備選擇後天水或者火來重新寄托元神，石軒又是萬年內成就半步金仙、潛力驚人之輩，早就有心結個善緣。

為石軒打死打生，他肯定不願意，可若是靠五色神光刷落平都道君，阻擋他一個剎那，還是能夠辦到的。

平都道君剛一被朱宏圖刷落，玉婆婆就不管諸天鬼帝印，直接將手一指，石軒身前毀滅四起，抵擋永恆安眠神光，那淡淡的死亡大道降臨的虛幻味道，則被十方毀滅虛幻意味擋住大半，讓玄霄清醒過來。

諸天鬼帝印打落在「雷滅三界慶雲」上，激起無窮無盡的毀滅與死亡糾纏，但沒了平都道君掌控，這一下只折損了玉婆婆四十萬年道行。

璀璨星光、重重空間凝結的一把尺子，一道不沾染世事的清氣，齊齊打出，將剩餘永恆安眠神光擋住。

而在漆黑大手被太初先天清氣刷偏之時，石軒輕輕一指，「生死輪迴」轉動，從生到死，就讓剩餘「無上心魔神光」幻滅大半。

等其刷開了彼岸金橋，刷到石軒「生死無極超脫慶雲」之上時，雖然無色光芒閃耀流轉，不停侵襲、轉化似黑似白的毫光，擾動心神，但已是於事無補，元神內有生死道胎守護，其心魔之力最大的功效不起任何作用，僅僅讓石軒道行消散萬年，而且還屬於道心修為部分。

擋住「無上心魔神光」後，石軒背後的大千世界已經凝成了一張圖卷，只是其翻滾起伏不停，還未徹底穩定。

石軒沒有耽擱時光去斷開諸天萬界眾魂之眼，亦沒有施展無上神通護住自身，只是用彼岸金橋布下一道防禦，就對於永恆安眠神光不管不顧，張口一吐，九百九十九個終結類道種文字結成一道禁制，往身後圖卷落下。

其剛一碰到那張圖卷，附近虛空宇宙就猛地一暗，像是被什麼恐怖氣息壓迫。

萬事萬物彷彿凝固了起來，無數毀滅、滅運、殺戮、末運氣息向內一收，一道至深至沉、蘊含無窮無盡終結氣息的光華沖宵而起，在石軒身後百萬里虛空中映照出一幅窮途末路、萬法消散、殺戮四起、星辰坍塌、大千崩潰、大道崩壞、一切毀滅的宏大壯觀圖畫，真實異常。

面對這宛如宇宙終結畫卷的景象，被毀滅、殺戮等本源控制的數不清的密密麻麻天魔，再次頂禮膜拜，像是在恭賀一位天魔之主的誕生。

再次打來的無上心魔神光剛剛刷到石軒面前，就不由自主震動顫抖，寸寸毀滅、坍塌、消散，像是遇到了天生剋星！

宏大壯觀的圖畫急速縮小，化成一張翻滾著滅運、毀滅、殺戮、末運等氣息，近乎凝結出恐怖事物的幽暗圖卷，懸浮在石軒腦後。

這是滅運圖錄，這是一張終結之圖。

幽光一閃，混亂洪荒極深處的魔宮內，他化自在天王的魔身就開始黯淡消散，周圍萬事萬物齊齊毀滅，大道崩壞扭曲，他想要躲避，可無論施展什麼無上神通，都像是注定要留在這裡般，難以施展出來。

好不容易，他身邊才有一朵漆黑妖花浮現，急速綻放，將他完全包裹，妖異得彷彿無數人心所凝結。

但不過剎那，「心海邪花」就半是消散半是毀滅的枯萎崩潰，他化自在天王則化身無數道幽光，四散而飛，想依靠心魔之能躲避，可是毀滅之力、殺戮之氣彷彿跗骨之疽，如影逐形，諸多幽光被毀滅、被斬掉、被消散。

好在此時平都道君從五色神光從掙脫出來，他化自在天王才逃過一劫，猶是如此，其十面二十四臂的魔身，亦破敗不堪，只餘下六面十臂。

第三十三章 圖窮匕見誰之局

他化自在天王好不容易逃過一劫，但漆黑魔宮盡毀，億萬簇擁它的天魔全滅，不敢再有絲毫停頓，遁法展開，化為無數心魔，鑽入混亂洪荒最深處的諸多天魔身上隱藏起來，這樣就算有「諸天萬界眾魂之眼」，也難以找到它了。

它能夠成為天魔之主，是得了大機緣、大奇遇，稍微擺脫了毀滅、殺戮等本源的控制，故而成就半步金仙後，雖然還是受到此種終結類大道本源的牽引，但已經能夠依照自身明心見性後的本性行事，而且事有不對，不會再飛蛾撲火般無可克制地找死，當得上半個貨真價實的魔君了。

「竟然遇到天生剋星，否則就算那張圖卷再強，再能直接傷到，乃至毀滅元神，也還僅僅是道基圓滿的事物，在本座早有防備，全力抵擋之下，絕不該如此狼狽。」

這位他化自在天主對石軒滅運圖錄半成品是心有餘悸，天魔本就是秉承終結類大道而生，自然受這幾條大道克制，而且它是以心魔成道，被滅運圖錄裡面的末運大道之力克制得尤為厲害，同是道基圓滿，竟然有無法抵擋多久的感覺，再加上心魔本就不善攻防，滅運圖錄一擊之下，它才會這般危險。

……

平都道君黑暗、深沉、寧靜的永恆安寧神光一道道從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內透出，不到剎那，就讓光華凝固，彷彿陷入安眠。

他剛從五色神光中掙脫，就看到了石軒腦後浮著的那張幽暗混沌色圖卷，像是宇宙終結的象徵，於是當即明白，石軒已經煉製成功，可以想走便走了。

但平都道君心如明鏡，念頭電轉，心知此時怕是石軒、神霄宮、玄霄他們最為鬆懈的時候，有諸天萬界眾魂之眼在，一旦繞過幾處失道混沌，自己就難以追上了。

要想得逞，這是短時間內最後一個機會了，而且若時間拖長，等神霄宮再證外道演法，那就更加不可能了，雖然其選擇了毀滅大道，要想合道需得等待特定機會，甚至可能遙遙無期，但自己也不過外道演法。

「而且，時候已到！」

這等巔峰半步金仙，自是決斷異常，畝許大小的「幽冥白骨永眠慶雲」發出陣陣詭異黑暗光芒，在其身周百萬里內，幻化出了一片沉睡著無數白骨的死亡之地，深沉、寧靜的永恆安寧神光在其內蜿蜒流淌，像是一條長河。

「冥河大陣」，平都道君的陣法類無上神通。

「冥河大陣」剛剛布下，其就散發出永恆清淨、死亡皆是安眠的意味，將四周萬物齊齊吸引過來，像是投奔永眠。

這吸引之力詭異非常，竟然將玄霄所化璀璨星光尺子，生生吸了過來，並將周圍混亂洪荒層層包裹，使得玄女必須用太初先天清氣將其打破，方能援手石軒，同樣也牽絆住了石軒剎那。

若非這裡失道混沌處處，巔峰半步金仙布下的大陣，指不定就將石軒一起給困住了。

同時，諸天鬼帝印化為一尊冕旒遮面、陰氣森森的皇者，將手一指，元辰碧火咒化為一片碧綠火焰海洋，將玉婆婆團團圍住。

玉婆婆重新成就半步金仙不足二百年，本命靈寶雖然是上輩子的本體神霄宮練成，但其在轉世重修時，就倒退回了半法寶的層次，加上元神之後，祭煉禁制有所變化，此時的威力是不及全力施展的「十方毀滅」。

故而她氣息再次消失，元神虛幻毀滅，帶動天地六合、過去現在未來齊齊毀滅，將元辰碧火咒埋葬在了毀滅當中。

可是諸天鬼帝印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諸般鬼道大神通施展開來，只為了將玉婆婆攔住。

兩者修為差距之下，即使玉婆婆拼盡全力，甚至不顧自身道行折損、元神受創，短暫幾個剎那內，也是難以打破糾纏，因為諸天鬼帝印竟然也不顧自身受創！

而將玄霄量天尺吸了過來後，「冥河大陣」突生變化，直接倒轉，永恆安寧神光化為一條深沉、漆黑的安寧長河，浩浩蕩蕩向著石軒刷去。

淡淡的死亡大道降臨意味虛幻透出，沒有玉婆婆抵消大半，這彷彿大道化身般的一擊，實非正常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能夠接下，只能靠道行擋劫！

平都道君已是全力以赴，不管是本身無上神通，還是本命靈寶，都已徹徹底底施展，受到極大反噬，再無力分心，此時此刻，他身邊只有「幽冥白骨永眠慶雲」億萬毫光護身。

玄霄見自己難以擋下那彷彿大道化身一擊般的永恆安寧神光，而平都道君自身的防禦又處於最虛弱的狀態，所以沒有猶豫，璀璨光芒一閃，星光所鑄的量天尺就突破了平都道君布下的重重屏障，直接打在了深邃黑暗的無量毫光之上。

此乃石軒「圍魏救趙」之故計耳。

「冥河大陣」變化之後，突破過來的那道超然物外的清氣，亦是做出了同樣的選擇，緊隨玄霄之後，縹緲悠然地刷落到平都道君毫光上。

平都道君背後，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再次刷下，只要將處於防禦最真空狀態的他刷落，那諸天鬼帝印就會失去靈動，被玉婆婆輕鬆突破，然後就可以抵消大半那宛如大道化身般的一擊了。

當然，在此之前，石軒需得用他新煉製成的圖卷和本身道行抵擋剎那，按照水火道君朱宏圖估計，那圖卷會受到不輕的創傷，道行會折損三十萬年以上，而如果神霄宮救援不及，石軒陷入永眠狀態，那就要麼圖卷道基毀壞，要麼道行折損百萬年左右，方才能擋住。

不過，從朱宏圖、玄女、玄霄的選擇可以看出，他們都不願意為石軒拚命，甚至如非必要，有另外選擇的情況下，也不會為了石軒折損太多道行。

比如此時，他們都是有兩個選擇，一是攻擊平都道君，「圍魏救趙」，二是以道行為石軒擋劫，幾人分攤的情況下，各自頂多折損三四十萬年道行，而他們都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

畢竟玄女和石軒本就沒什麼交情，靠的是玉婆婆的關係和她失諾在先，願意為石軒出手已經很不錯了，玄霄同樣如此，沐璟之事已經靠將末運道胎借給石軒兩清了，和石軒交好的又是墨景秋，而非是她，這次只是為了償還石軒照拂墨景秋和幫忙藏匿末運道胎的人情，至於水火道君朱宏圖更不必說，僅僅為了結個善緣而來。

但是，當量天尺、太初先天清氣一前一後打落到平都道君「幽冥白骨永眠慶雲」綻放的無量毫光之上時，卻沒有半點漆黑毫光崩散的跡象，而是一道陰綠光芒突兀亮起，平都道君慶雲之外籠罩上了一層靜靜燃燒著的陰綠火焰。

星光般璀璨的尺子、縹緲超脫的清氣，打在這層陰綠火焰之上後，如中敗革，毫無反應，甚至不能讓它產生點點漣漪。

緊隨其後，五色神光刷落，那陰綠色火焰才有了變化，騰地一下，熊熊燃燒起來，將五色神光擋在其外。

於是，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將平都道君罩在其中，可又無法突破那層陰綠火焰，僅能算刷落一半，完全無法鎮壓，諸天鬼帝印絲毫不受影響。

「道祖加持的手段！」

玄女、玄霄、水火道君都是見識過這樣手段的人物，尤其朱宏圖心中更是咯登一下，懷疑是自家師父的手段。

而面對化成冥河而來的永恆安寧神光，石軒毫不猶豫，就將腦後滅運圖錄飛出，混沌色的圖卷越飛越大，鋪天蓋地而來，億萬毀滅、殺戮等氣息翻滾凝結，將永恆安寧神光擋住。

滅運既出，自然窮途末路，於是萬法消散、大道崩壞、殺戮四起，最後未來斷絕，徹底毀滅。

哪怕這彷彿死亡大道降臨的永恆安寧神光，亦是止不住的崩壞、消散，自身混亂、廝殺，寸寸毀滅。

可惜滅運圖錄只是半成品，道基圓滿的事物，在絕大多數半步金仙中算得上強橫無比，但這是平都道君，這是融合「本性自空」意味，像是大道降臨的永恆安寧神光。

翻滾的滅運圖錄陡然安靜下來，像是陷入了沉眠，倒飛回石軒元神中，消散、毀滅小半的永恆安寧神光直直打向石軒，那淡淡死亡大道降臨的虛幻意味不減反增！

「糟糕，平都道君還施展了爆發秘法！」

無論是玄女、玄霄，還是朱宏圖，都沒想到在石軒煉製成功滅運圖錄後，平都道君竟然還會如此拚命，以其巔峰半步金仙的境界，能讓他這般拚命的事情，已經少之又少了，但絕不包括試探石軒！

只有玉婆婆微微一怔，像是明白了點什麼，本來要施展爆發秘法，不顧自身元神重創，強行闖開諸天鬼帝印的她，稍稍緩了一緩。

「不好，這一擊足以讓石軒毀掉百萬年道行，跌落境界！」

玄女、玄霄、朱宏圖想要救援，已是來之不及。

石軒卻平靜異常，背後半黑半白的古樸輪盤浮現，急速轉動。

隨著石軒一指，淡淡生死大道降臨的虛幻意味透出，生死流轉，永恆安寧神光先生後死，直接消失！

「這是先天道胎的力量！」玄女等幾位半步金仙愕然發現了那生死輪迴之盤與石軒本身元神的不鍥和之處，「石軒的慶雲竟然是生死道胎所化！」

「不過看來石軒還是以生死功法為根基，否則絕不可能完全駕馭住生死簿。」

功法不契合，就不能完全掌握和發揮道胎，自然就不能打出這樣外道演法圓滿的一擊。

無生天大光明界，大光明佛透過重重虛空、失道混沌看著這裡，微微笑道：「果然是生死道胎，平都道君好魄力。」

妖祖殿，娥凰目光微抬，彷彿看透了無數大千世界、混亂洪荒，笑了笑，渾不在意般自語道：「果然是生死道胎。」

但她還是念頭一動，石軒周圍變化成虛無，全是漆黑、厚重的陰德之氣！

第三十四章 出手就要鎮壓人

大羅界域，太皇大世界，大羅道場。

參道靜室內，身穿玄黃色道袍的大羅道祖念頭一動，就要跨過無數大千世界、失道混沌，直接在石軒頭頂降臨真身，顯化大道。

可他念頭剛起，就感覺冥冥之中，一隻潔白如玉、充滿力量的拳頭塞滿虛無，不留半點空隙地打了過來，真空粉碎，大道粉碎，似乎任何事物，不管是真實還是虛幻，在這拳頭之下，都要徹底粉碎，端得上直來直往，霸道絕倫！

面對這潔白如玉的拳頭，大羅道祖忙念頭變化，玄黃色光芒亮起，一尊三十三層黃金寶塔出現，玄之又玄，難言難述，其亙古不變般的玄黃之氣條條垂下，將太皇大世界整個籠罩在內，無量玄黃色毫光綻放。

拳頭打在天地玄黃玲瓏寶塔之上，打得玄黃毫光崩解飛散，但那條條玄黃之氣，僅是震動搖晃，漣漪層層，不傷半分根基，轉瞬之間，就讓毫光重新亮起。

功德無量，萬法不侵！

可那充滿力量、粉碎真空的拳頭主人，對沒有打破大羅道祖的防禦卻並不在意，清雅的聲音響起，帶著淡淡的笑意：「大羅道友，我想打破你的防禦是力有未逮，但你要想突破我的阻攔，一時半會兒怕是也沒那麼容易。」

天地玄黃玲瓏寶塔完整立下，才算道祖之中防禦第一，若是貿貿然想靠著防禦硬闖，在赤松子這等先天金仙眼中，就破綻很多，而若是一步一步、穩紮穩打地過去，黃花菜都涼了。

在這方面，大羅道祖的攻擊確實是一大短板。

……

漆黑、厚重的陰德之氣隔絕一切地刷了下來，石軒再一次直面道祖之威，無論是陰陽混洞神光、本命靈寶、其他大神通，還是先天道胎，在沒有其餘任何大道的陰德虛無中，都是無法運轉，半點也使不出來。

由於陰德大道不同於寂滅大道，娥凰顧及著不敢將先天生死道胎損壞，這一擊顯得小心翼翼，威力內斂，若非如此，石軒早就被同化入陰德大道中了，這可不是道祖鬥法的餘波，而是貨真價實的道祖出手。

當然，正得益於是道祖親自出手，威力在其控制之中，不會像鬥法餘波般狂亂，否則石軒哪能像現在這樣，元神念頭轉動不受阻礙，沒有絲毫異樣。

可即便這樣，石軒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其刷下，毫無抵抗之力。

就在這時，幽幽暗暗的陰德虛無是裂開了一個大洞，一道七彩光芒悠悠然向著那九道陰德之氣刷去，虛無之中，陰德大道變得一片安寧，毫無聲息，像是得了大清淨、大自在、大解脫！

竟然是寂滅道祖出手，用菩提妙樹阻攔娥凰奪得生死道胎！

「想不到會是寂滅道祖救我，等以後他知道了真相，會不會……」石軒微微一驚，關於道祖間的糾葛自己不是很熟悉，不過念頭一轉，石軒想起從玉婆婆處得知的消息，「若讓娥凰踏入金仙第三步，那阿難如來就別想再得到玄牝之門，甚至可能讓玄牝娘娘搶先合道，對寂滅道祖而言，阻止娥凰得到生死道胎，乃情理之中的事情。」

念頭電轉，因為菩提妙樹刷入這片陰德虛無，石軒已經能夠稍微運轉神通，於是毫不猶豫，泥丸宮內又飛出一朵白色黯淡慶雲，其輕輕一震，毫光垂下，就讓那似黑似白的「生死無極超脫慶雲」化為一卷神秘浩瀚的書冊，向著陰德虛無另外一個方向飛去。

需得將這燙手山芋先脫手才行！

寂滅道祖可不管會不會毀掉生死道胎，甚至於若能真的毀掉生死簿，對他和阿難如來，都是非常好的結果，這樣一來，即使生死沒有重新合道，娥凰沒個十幾萬年，也絕難踏出第三步，而在此之前，寂滅道祖就很有希望合陰陽這相反道種！

所以，石軒雖然不知道寂滅道祖距離合陰陽大道已經很近，但還是能比較容易猜中寂滅道祖的心思。

他絕不會收斂力量，道祖鬥法餘波之下，自己和生死道胎難免徹底的身死道消。

這個時候，只有將生死道胎飛出，禍水東引！

陰德虛無中，忽有淡淡迷霧升起，就要將那生死道胎裹住。

可虛無之外，又有一隻枯瘦頎長的手掌憑空浮現，其捏著法印，決絕堅定地一握，整個虛空宇宙一震，附近所有大道就都被截取了下來，包括那淡淡迷霧和部分陰德虛無在內。

與此同時，那道清淨安寧的七彩光芒是刷中了九道漆黑厚重陰德之氣，前者戛然凝固，像是被什麼給束縛住了，而後者陷入非生非死、永恆自在的寂滅當中，被直接刷了開來。

寂滅道祖與娥凰，半斤八兩，難分上下，但鬥法餘波已是蕩漾開來。

由於陰德虛無不再完整，那捲好像掌控著諸天萬界所有事物超脫之道的書冊，是飛出了這片虛無，飛到了幽幽暗暗的附近混亂洪荒之中。

四位先天道祖你爭我奪之下，誰也未能得手！

……

石軒周圍大道失去平衡，寂滅清淨之意與厚重安寧之德交雜著，將其他一切大道排除，眼看就要將石軒吞沒。

而在娥凰出手之時，玄女見機不斷，已是果決異常地斷開了與那道太初先天清氣的聯繫，清新超然的清氣化為點點光芒急速消散。

那陰德虛無並未阻攔她，反倒助了她少許。

玄女是跨界攻擊，自然能這麼行事，可玄霄、玉婆婆乃至水火道君朱宏圖都是本體降臨！

量天尺修煉的是無視屏障、阻礙的宇之大道，要想發揮全力，需得配合靈寶本體，而朱宏圖想越階刷落平都道君，同樣得親身前來，全力以赴，玉婆婆亦是如此。

只有平都道祖那層陰綠色火焰還未曾消失，顯得頗為悠然，但他也是準備逃離了，道祖加持的手段可是只能擋得住餘波一擊！

好在玄霄、玉婆婆、朱宏圖三人，都是背景深厚的半步金仙，玄霄和朱宏圖開始平心靜氣，想趁餘波爆發前的剎那，引動好友或師父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逃離，而玉婆婆則若有所思，不慌不忙，不知在想些什麼，或是在準備著什麼手段。

可惜，他們遇到了阿難如來出手，將附近大道全部截取下來，時空道標之門完全失效。

玄霄、朱宏圖頓時愕然，有點絕望地眼睜睜看著鬥法餘波蔓延過來。

哪怕有道祖加持的手段，在金仙大戰中，也無法保證安全！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朱宏圖身上是亮起了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轉瞬就化為一道明澈的、隔斷虛空的光牆。

面對即將吞沒自己的道祖鬥法餘波，石軒剛要施展後手，就見一道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浮現。流淌著永恆不變的意味，將自己給護在了其後。

寂滅道祖和娥凰鬥法的餘波緊隨而來，打在其上，發出滴滴答答雨打芭蕉葉的聲音，但這五色光華是紋絲不動，連半點漣漪都未曾產生。

「五行道祖？！」石軒愕然回望。

朱宏圖終於鬆了口氣：「多謝師父相救！」

而交手之中的道祖們，無論是娥凰、太虛道祖，還是寂滅道祖、阿難如來，心中都閃過一個略微慶幸的念頭：「好在將老孔雀的弟子牽扯了進來，讓他專心於護住弟子，總算不會胡亂攪局了！」

這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將陰德虛無驅散大半，將所有半步金仙與道祖鬥法隔離了開來。

陰德虛無驅散，頭頂白色黯淡慶雲的石軒出現在玄霄等人眼中，除了玉婆婆外，個個很有點目瞪口呆的感覺。

無生天大光明界中，大光明佛則目光一凝，略微驚訝：「竟然是末運慶雲？！難道我真的猜錯了，其真是生死簿的棋子？」

……

生死道胎剛剛飛出陰德虛無，其周圍氣息就急速變化，冤死、橫死、慘死等諸般死亡變化，結成了一片沒有半點生機的死亡世界。

死亡道祖嵩裡道人趁先天道祖們交手難分之際，抓住機會，恰到好處地出手了！

在他看來，生死道胎出現於石軒身上，意味著其很可能是生死道祖隱蔽轉世，若不抓住這個機會，日後恐怕很難再進一步！

而且嵩裡道人非常明白，寂滅道祖、阿難如來以及與他們關係千絲萬縷的其他道祖，都對生死道胎沒有覬覦之心，只要不讓娥凰得到便可，甚至於，若自己得到生死道胎，將道種昇華成生死大道，阻擋娥凰第三步的道路，對阿難如來、寂滅道祖他們來說，反倒是最佳選擇之一，根本不會阻攔。

日後娥凰若對付自己，他們同樣有很大可能出手相助。

因此，嵩裡道人毫不猶豫，決絕堅定地出手了！

幾位先天道祖剛剛交手，難以分開，其餘先天金仙心思不明，竟然也無人插手，而後天道祖要麼不願意趟這場渾水，要麼在決斷上差了嵩裡道人少許，其沒有半點生機的死亡世界輕鬆就將生死簿包裹住了。

相比幾位先天道祖鬥法的激烈，這邊嵩裡道人得手的輕鬆，顯得分外詭異。

忽然，生死簿內一道滄桑雋永、亙古不變的氣息噴薄而出，陰死生機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渾然如一，帶出一種艱難超脫的意味。

「槽……」嵩裡道人心中警覺剛起，毫無生機的死亡世界，在那氣息之下，就直接轉化為了欣欣向榮的世界，心神變得模糊起來。

半黑半白的詭異輪迴之盤從生死簿內躍出，其似緩實急的轉動之後，嵩裡道人就陷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半生半死，像是被禁錮了起來。

生死簿越變越大，像是草蓆般將被制住的嵩裡道人一裹，然後跨過重重虛空、大千世界，落入到九幽本源空間深處。

「老破書？！」

「生死簿？！」

「生死道友？！」

奇變突生，諸位先天金仙又彼此交手，一時之間，竟然無法救援嵩裡道人。

早在滅運圖錄半成品煉製成功時，趁天象變化遮掩，生死簿的主人已經換成了生死道祖！

因為當時石軒慶雲中是浮現了幾個大字：「該還了，小心餘波」！

第三十五章 虛虛實實瞞眾人

當時，石軒從這七個字中，是直接「聞」到了一股由生死簿引發的金仙大戰的不詳味道，但滅運圖錄半成品煉製成功的天象、大道變化僅是剎那，根本沒留給石軒多餘的時間來思考。

「直到我滅運圖錄半成，有了遮掩慶雲跟腳的另外一樣事物，生死道祖才收回生死簿，看來並沒有當我是棄子。」

電光石火之間，石軒有了決斷，生死簿從元神內飛出，與其力量凝結的「生死無極超脫慶雲」徹底融合，恢復到完整模樣，與此同時，石軒動念之間，就抹掉了自己在生死道胎中樞禁制上的烙印。

接著一股飄縹緲緲、幽幽暗暗、生死難分的氣息從冥冥中透來，一下就將生死道胎禁制完全掌控住了。

道祖之能不可想像，而且這還是他前世的「身體」！

有了生死簿遮掩，生死道祖又加持了手段在石軒元神上，讓石軒能抵禦住道祖鬥法餘波剎那，從而有機會逃脫。

等到天象、大道變化平復，石軒本來還擔心怎麼「合情合理地暴露生死道胎」，結果剎那之後，平都道君就奮不顧身、決絕堅定地為石軒「解決」了這個問題。

若非生死道祖親自驅使生死道胎，以石軒對生死功法、大道的淺薄掌握，又怎麼可能將生死道胎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達到外道演法圓滿層次，打出融入了「本性自空」意味，能夠化身生死大道的一擊，使得平都道君施展爆發神通之後的全力出手無功而返。

當然，在別人眼中，此乃石軒根本功法是修煉生死大道的緣故。

……

此時此刻，看到生死道祖以徹底鎮壓一位金仙強勢歸來，不管是交手中的先天道祖，還是未曾出手的先天、後天金仙們，除了早就知曉或猜到的幾位，都湧起淡淡的驚訝和震撼，尤其幾位想出手搶奪的後天道祖，更是還升起慶幸和後怕之意。

其竟然能瞞過這麼多位金仙，悄悄轉世並成功合道！

至此，十二位先天金仙，在數量上總算名副其實了！

龍界之內，祖龍事不關己，只是輕輕一笑：「老破書果然老謀深算，陰險詭秘，誰搶到生死簿都難免被暗算一擊。即使是娥凰，猝不及防下，恐怕亦得受到重創，可惜寂滅道友他們，好心阻攔反倒讓娥凰躲過一劫。」

太皇大世界中，天地玄黃玲瓏寶塔咦了一聲：「老破書沒用生死簿合道？真是有點居心叵測。」

但語氣之中，大羅道祖似乎並沒有太過在意這件事，不提其本來就打算在生死道祖合了相反大道後才轉世，而且其同樣另有心思。

阻擋他的赤松子倒是沒太大震動，因為與娥凰、太虛幾次商議之中，他們都是當生死道祖重新合道來謀劃的，只是沒想到其竟然沒用生死道胎合道，而且還想用此物藉機暗算娥凰。

妖祖殿內，身穿火紅華貴衣裙的娥凰，更是露出果然如此的絕美笑容，自語道：「你真是衝著寂滅大道而去的。這法門，別人看不出，難道我還不知曉？」

在確定目的的情況下，成道久遠，見多識廣，而且所修大道能知曉很多秘辛的娥凰自然一下就看出了端倪。

「既然要配合你演戲，那就做足全套。」

其念頭一動，九道漆黑陰德之氣，向裹著嵩裡道人的生死簿刷去。

無思大世界，靈台山方寸寺，一片清淨解脫的虛無當中，身周無數黑白陰陽魚轉動的寂滅道祖，枯黃清雅的臉上露出淡淡笑容：「生死道友竟然沒用道胎重新合道，真是其志不小。」

他與生死道祖沒什麼交情，反而有些不算大的仇恨，但看到娥凰合相反道種的道路變得更加艱難，還是頗為滿意的。

想殺一位先天道祖，那可是需得籌謀許久，尤其是先天道祖裡面，目前唯一合了終結類大道的，以及完全克制生死大道的，都是自己，除非娥凰能夠忍痛割捨玄牝之門，否則即使謀劃成功，亦只能先鎮壓生死道祖，然後請太素道人出手。

而且能不能請得動，還得兩說，畢竟造化之主除非有天大的因果，是不會直接對金仙道祖出手的，當然，已經被鎮壓起來了的算不算，寂滅道祖並不清楚。

其念頭一動，七彩光芒清淨透徹地一刷，再次將九道漆黑陰德之氣刷偏，讓其不能對生死道祖出手！

生死簿裹著嵩裡道人落入九幽本源空間後，其上飛出無數道種禁制，與九幽本源空間、北斗本源空間結合得緊密異常，生死流轉，大道降臨，化為層層禁制打入嵩裡道人身上，將其牢牢鎮壓住。

之後生死大道降臨之感消散，生死道祖再次隱於暗中，難覓蹤跡。

既然生死道祖已經合道，生死簿就成為了雞肋，九道深邃厚重陰德黑氣一散，消失在了這片因為「點到即止交手」而化為失道混沌的混亂洪荒中。

緊跟著，七彩光芒一躍，枯瘦頎長手掌一收，淡淡迷霧搖晃，瞬間就消散不見。

好在此處乃失道混沌眾多的混亂洪荒深處，除了天魔之處，並未造成其他生靈的隕落，相當於將單獨的幾萬處失道混沌給連成了一片。

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一閃，還在蔓延的失道混沌停止了下來，接著其化為點點光芒，融入虛空。

……

水火道君朱宏圖看著石軒頭頂那朵白色黯淡中透著點點斑駁金光的慶雲，很是有點目瞪口呆：「這傢伙竟然是末運慶雲？看起來與『太上玄靈混元末運慶雲』有四五分相像，可實質上又絕不相同，倒像是參考三宵宮根本大法而創出的另外一門功法。」

「太上玄靈混元末運慶雲」就是三宵宮絳宵一脈根本大法所結成的道果慶雲。

玄霄仙子看到石軒的末運慶雲，更為驚訝，她最初以為石軒是將他暫時保管的混元金斗拿來變化成慶雲，遮掩自身真正根腳，可仔細一看，又發現並非如此：「他的根腳難道真是末運大道，那將混元金斗交給他保管，豈不是送羊入虎口？！」

「不過景秋在他成就半步金仙前，與他相交甚密，肯定其根腳絕非末運大道，而且在宇極鼎內，他對混元金斗亦是沒有半點貪心，看來實在不像。莫非，這也是假的慶雲？！他到底有沒有真的慶雲？！」

正要遠遁逃走的平都道君同樣震驚無比，他本以為石軒只是借用生死道胎的力量來禦敵，哪想得到他連慶雲都是假的，而且真正的慶雲還不是「生死無極超脫慶雲」！

玉婆婆看似淡定自若，可內心卻是念頭起伏：「滅運圖錄可沒有參考《混元證道寶經》，為何其幻化的慶雲卻與『太上玄靈混元末運慶雲』有四五分相像？」

無生天大光明界，大光明佛心靈之中，念頭電轉，回想著過往種種：

「難怪石軒在成就半步金仙前，就練成了結合末運大道的一劍破萬法，看來是由於此乃自身根本，積累雄厚。」

「而且石軒當年邀請三宵宮墨景秋到太元天聽道，估計就是暗中許了什麼好處，才換得了《混元證道寶經》的精華部分，以彌補自身末運大道的不足，畢竟看起來其功法中末運大道部分，是參考了《混元證道寶經》，所以他才能在閉關七年後，一舉練成一劍破萬法。」

「這樣一來，種種疑點都有了解釋。他不結『生死無極超脫慶雲』，除了明白此路與生死道友有矛盾外，幫生死道友推敲相反大道與本身功法的衝突亦是很大的一種可能。」

「而且生死道友能夠容忍他一直走這條道路下去，畢竟想直接合終結類大道，在本方宇宙還處於蓬勃上升期時，是分外艱難，比合相反道種還艱難，必須等待特定時機，生死道友根本不怕他提前合道。」

類似的念頭，出現在絕大多數關心此事的道祖心中，只有娥凰笑而不語。

不過轉念之間，大光明佛又推算出另外一個讓人疑惑的地方：

「石軒那張圖卷是器修根腳，未必不能化為道果慶雲！」

「雖然是平都道君先出手的緣故，但其慶雲變化、生死簿暗算嵩裡道人都發生在圖卷煉製成功後，委實太過巧合！」

「莫非他的這朵慶雲是圖卷所化？！」

「再試試他？！」

大光明佛念頭剛起，就看到石軒在虛空中跨前一步，腦後懸浮出一張散發殺戮、毀滅、滅運、末運四種終結氣息，翻滾凝結著恐怖事物的混沌色圖卷，向著逃遁之中的平都道君背後遙遙一指。

「呃？！」

大光明佛先是一愣，然後仔細看了看石軒腦後道基圓滿的終結圖卷、頭頂百萬年道行的白色黯淡祥雲，總算釋盡了疑惑，輕輕頷首，徹底相信石軒是結成了這從未出現過的一種末運慶雲，且積累深厚，從其在半步金仙前就依托於此練成一劍破萬法可以看出。

而「《寶錄》」和末運可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妖祖殿中的娥凰則笑了笑道：「不愧是青雲子用來遮掩之物，竟然可以一邊發出道基圓滿的攻擊，一邊還能維持慶雲。」

平都道君身上道祖加持的手段在破開包裹這片虛空的失道混沌之後，已經消散，此時像是被絆得踉蹌了一下，漆黑、安寧的幽冥白骨永眠慶雲猛地黯淡起來，似乎窮途末路，開始自行消散，接著殺戮四起、大道崩壞，讓億萬毫光寸寸毀滅，並且波及了平都道君元神，讓他傷上加傷，徹底變為重傷。

可其境界壓人，還是鎮壓住了毀滅和殺戮，擺脫了滅運和末運，強行遠遁而去。

石軒之所以展現末運慶雲，就是考慮到了自家煉製滅運圖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而且剛一練成，慶雲就發生根腳變化，難免引人懷疑，同樣的，若是用末運道胎幻化，則知道自己根腳的生死道祖，說不定會反戈一擊。

因此，石軒是用混元金斗這末運道胎，變化成「太上玄靈混元末運慶雲」，然後用滅運圖錄部分道行力量遮掩其根腳，接著又將混元金斗未曾幻化出去的力量，補益滅運圖錄，讓其保持在道基圓滿的水準。

由於石軒懂得混元金斗祭煉法門，這些年又精心思索、推演過這方面的事情，因此用滅運圖錄遮掩末運道胎根腳很是順利，讓其變成了一朵參考《混元證道寶經》而成的嶄新慶雲。

其實，就算沒有這些，石軒一樣能暫時改變「太上玄靈混元末運慶雲」的性質，否則當年就不會考慮用混元金斗遮掩自家根腳了，要是慶雲一出，自己直接變成三宵宮的人，會更加引人懷疑，且容易暴露道胎。

但這樣的暫時改變，在運使其力量時，需得小心翼翼，一不留神就會暴露，不如現在這般輕鬆自在。

慶雲、圖錄皆現，石軒有八九成把握，試探自己的道祖不會再懷疑，且覬覦末運道胎的道祖也想不到自家身上，更為重要的是，生死道祖那裡，自己也沒暴露身懷混元金斗的事。

虛虛實實、真是假假，方為遮掩之正道！

除了玉婆婆愣住外，一切很是平靜！

除了少數幾人外，諸天萬界所有看到這一幕的道祖、半步金仙，都相信石軒是末運大道根腳了！

今日之後，石軒相信試探之事將會告一段落！

第三十六章 細數諸般禁忌事

這片混亂洪荒幽幽暗暗，很是安靜，沒有任何異常出現，只是連成一片的失道混沌在危險內斂地變化著，因為它們全是深邃、厚重、安寧的漆黑陰德之氣和清淨自在、非生非死的七彩寂滅之光，不像殺戮、毀滅那般張揚、霸道。

而由於阿難如來佛掌一截造成的絕對虛無，亦被這兩條大道靜靜地填滿，先天四十九條大道之一的虛無大道，以虛容納萬物，不爭而善勝，因此不會有單一的虛無失道混沌存在。

石軒見自己將慶雲、寶錄皆展示出來後，並沒有引來道祖出手搶奪，表面上依舊雲淡風輕、鎮定自若，可實際上，內心卻是悄悄鬆了口氣，這一關總算矇混了過去，不管背後想要試探自己真實根腳的道祖是誰，在不知曉青雲子請清微道人修改過的《寶錄》的具體內容的情況下，絕對難以想像自己身上不僅有可以變化為道果慶雲的滅運圖錄，還有另外一件先天道胎！

「若日後我能成為金仙，怕是亦會像玉景道人那般成為一代傳奇，藏過兩件先天道胎，能變化好幾朵慶雲，這樣的經歷，不得不說是前無古人了，至於有沒有後來者，恐怕還得兩說。」石軒內心苦笑道，「不過這樣的感覺真是不好……」

石軒頭頂黯淡祥雲垂下道道透著斑駁金芒的白色毫光，光芒照耀之內，萬法消散，混亂的天地法則平息下來，只是似乎少了些什麼。

見道祖鬥法平息，平都道君逃走，朱宏圖放鬆下來，笑呵呵打量著石軒的末運慶雲道：「想不到石道友你的根腳真是末運大道，當年天人大典上開講『雷霆亦是末運道』看來並非唬弄他人。」

在他心中，石軒成就半步金仙後，偽裝成「生死無極超脫慶雲」完全可以理解，畢竟事關生死道祖的謀劃，作為一位道君很難有反抗之力，而且當時要想殺掉神皇，用生死簿之力最為妥帖，既然如此，為了不提前曝光生死道胎的存在，那用其偽裝慶雲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並且石軒剛剛練成的道基圓滿圖卷還懸浮在腦後，頭頂那朵慶雲又只是相似「太上玄靈混元末運慶雲」，真正的根腳自然不言而喻。

「其實我就是在唬弄他人。」石軒暗暗腹誹了一句，然後微笑道：「很多事情，實在身不由己，非石某故意隱瞞。這次多謝朱道友、玄霄仙子、玄女娘娘你們援手，石某方能成功將這滅運圖錄煉製成功。」

這片失道混沌被平都道君開闢了一條通道出來，玄女見大戰平息，則又重新降臨，她與玉婆婆多年未見，自然要來敘敘舊。

她先前並未擔心過玉婆婆會隕落在金仙大戰餘波中，因為據她知道的某個隱秘消息，玉婆婆背後隱隱約約站著某位存在。

可當她再次降臨，看到石軒頭頂的慶雲後，一時之間，竟也作聲不得。

與此同時，石軒腦後懸浮的那混沌色恐怖圖卷，化成一道幽光飛回了元神內，接著石軒悄無聲息用它替換了混元金斗之力。

由於石軒既掌握了混元金斗所有靈禁，又懂得其祭煉之法，展現在外的慶雲並未有任何變化，不過如此一來，再有人試探，全力運轉之下，亦不怕被人看出先天道胎的端倪了。

玄霄收起種種疑惑、猜測和擔心，神色緩和地道：「石道友你多次相助本門，施以援手，是我應盡之義。」

反正混元金斗已經落入石軒手中，又不能曝光出來，多想亦是無益。

而且她對墨景秋的話是半疑半信，因此對於石軒現在展露出來的末運慶雲，是半信半疑。

玉婆婆怔了一怔後，瞬間就回過神來，此時沒有說話，只是笑吟吟看著石軒，看得石軒心中發毛，明白她多半已經猜到了原委。

玄女很快收斂起驚訝，露出嫣然笑容：「沒想到石道友你的根腳竟然是末運大道，當年成道慶典時，可是完全將我瞞過，呵呵，等你回到禹余天，怕是會驚掉一地眼球。」

石軒笑而不語，若我能合道陰陽……

「即使是我等親眼目睹之輩，亦是有點不敢相信，其他不知緣由的修士，說不定會以為石道友你真正的根腳是後天變化大道。」朱宏圖略微打趣，「對了，不知石道友你這道果慶雲的名謂是什麼？」

作為「生死道祖」新創的用來合相反道種的無上功法，朱宏圖和玄女頗有興致地想知道其慶雲名稱。

石軒沉吟了一下：「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

「周天星辰之中，斗姆元君確實代表末運之力，難怪作為執掌北斗、九幽的金仙，生死道祖能夠結合本身根腳，創出這相反功法。」玄女得道多年，背景又極為深厚，竟然也知道北斗與九幽的關係，一語就道破了關隘，不枉石軒苦心編撰一番。

滅運圖錄所化的這四種慶雲，青雲子都還沒有命名。

在朱宏圖頷首贊同，玄霄神色更加緩和之後，石軒不願意在這個危險話題上打轉，於是上前拜見玉婆婆：「恭喜婆婆重證大羅歸來。」

玄女這才醒悟，神色頗為複雜地看著玉婆婆頭頂那朵毀滅慶雲，微微歎息道：「你還是走了這條艱險之路，哎，非是凌雲不絕頂。」

水火道君朱宏圖的表情亦是古怪：「神霄道友，毀滅大道雖是先天，但能不能成，還得看時機，你願意這樣苦苦等待？先合電之大道，再昇華到毀滅大道，可要輕鬆不少。」

見玄霄仙子露出同樣半是佩服半是惋惜的神情，石軒作為幾位道君裡面，成道最晚，甚至不足兩千年的一位，很多秘辛並不知曉，見識上自然差了許多，因此有點疑惑地問道：「莫非合先天毀滅大道，還另有艱難？」

玉婆婆威嚴自露，沒有半點忐忑和畏難表情，含笑對石軒解釋道：「本方宇宙開闢未久，還在蓬勃上升之期，從後天道祖數量稀少、先天道祖多是先天靈寶或天生大神通者就可以看出。毀滅、末運、滅運等終結類大道，因為與整個宇宙的現時『命運』不契合，被其他三千大道排斥，正常來說，根本無法合道。」

「也就是說，需得特定時機或場景？」石軒想到了寂滅道祖和絳霄、玉景道人。

玉婆婆點了點頭，四位道君裡面，以她修行時日最長，算得上經歷了從宇宙洪荒成形到現在的諸多大事：「這裡面殺戮大道別有特殊，頗類後天，因此無需特定時機。而若想合道時，直接合毀滅等其他終結類大道，就需得借勢、借運，也就是先天道祖徹底隕落之運，大道翻騰、崩壞之勢。」

「這是有人驗證過的事實，所以確鑿無疑。從宇宙開闢以來，不知多少修煉終結類大道的道君止步外道演法，或隕落於最後一步，無一人能成功，直到昔年禹余老師證道永恆離開前後，由於幾位永恆道人的離開，很多先天大道空了出來，引發了好幾場金仙大戰，裡面就有先天道祖隕落，借其勢，混元金斗孕育出來，寂滅道祖踏出最後一步，與道合真。」

原來直接合毀滅大道會有這樣的阻礙，石軒之前完全未曾聽聞過：「不知合相反道種是終結類大道的，會不會也有什麼阻礙，聽幾位道君的意思，似乎沒有。那像我這樣合道之後，距離合相反終結類大道已經不遠的半步金仙，合道時，會不會別有艱難？」

石軒還沒來得及問，一旁的玄女就笑吟吟插了一句：「關於合道的事情，在最初無人另成造化時，那可是無數前輩先賢前仆後繼，以身相試，才慢慢弄清不少禁忌，呵呵，比如歸一道祖，本身乃先天靈寶歸一劍轉世，又以自身道胎重新合道，後來機緣巧合下，得到另外一位轉世的先天靈寶遺留的道胎，以此再合先天太始大道，從而踏入金仙第三步，算是第一位踏入這個境界的道祖。」

「不過，漫長歲月的過去，他依舊在金仙第三步，目睹了轉世的先天太始大道靈寶，成為佛主並證就永恆離開，目睹了一位位後來者超過自己，以自身向我們證明，不能兩個道種都用先天道胎來合。」

石軒聽得饒有興致，暫時按下疑問，反正能私下裡問玉婆婆：「原來歸一道祖是因為這個緣由才卡在金仙第三步的。」

說到這個話題，水火道君朱宏圖一時也起了談性，輕笑道：「實際上，在選擇相反道種時，亦有分別，如選擇的相反大道與本身大道衝突並不太強烈，那踏入金仙第三步時，會相對簡單許多，但接下來要想另成造化，就得花費漫長的時光體悟、淬煉才有一定可能，像大光明佛就是如此。」

……

在幾位道君相談甚歡之時，遠處一片幽暗的混亂洪荒中，平都道君停下遁光，臉色很是蒼白，顯然受創不輕，但他看著生死、生、死亡、輪迴四條大道微妙平衡的失道混沌，以及旁邊的那口黑色棺材，神色之間，竟頗為喜悅，有點躊躇滿志之感。

他躺入黑色棺材開始療傷之前，仙識輕輕探入那片失道混沌，似乎在體悟四條大道的微妙平衡。

平都道君仙識剛一探入失道混沌，就從那生死大道中聽到了一道蒼老沙啞、陰死生機並存的聲音：「做得不錯。」

「多謝道祖讚揚。」平都道君笑著回答。

第三十七章 一葉扁舟入九幽

相談甚歡中，氣質成熟的玄霄總算暫時放下了對石軒道果慶雲的疑惑以及對自家混元金斗這先天末運道胎的擔心，露出一絲笑容，接過水火道君朱宏圖的話道：「加上這麼多年來，諸位造化之主的講道演法，所有道祖以及大部分半步金仙都已經知道了，若想在合道踏入造化這一步時順利許多，那合相反道種時，就要選擇更為艱難的道路。」

聽了玄霄的話，石軒內心一窘，自己一步步從鍛體修煉到半步金仙，竟然從未去聽過造化之主講道，這也算是諸天萬界獨一份兒了，故而很多常識缺乏，不過石軒道心不染塵埃，很是謙虛地問道：「若志存高遠，想直指造化，該怎麼選擇相反大道呢？」

玉婆婆明白石軒心中所想，含笑道：「最佳的相反大道選擇有兩種，一是與本身大道互相克制的，二是兩條大道一為開闢，一為終結，如此，以這兩條相反大道為根基，衍化屬於自身的三千大道時，就要容易很多。」

以自身兩條大道為根基衍化不屬於這方宇宙的三千大道，即為另成造化。

玄女笑意淺淺地補了一句：「若是兩條相反大道，既是互相克制，又是一為開闢，一為終結，踏入金仙第三步後，很快就能另成造化，像禹余前輩就是如此，證就永恆離開的五位前輩裡面，他合道最晚，但另成造化並不比其餘四位慢上多少，證就永恆更是在清微道人等三位前輩之前。」

她邊說，邊笑著看了玉婆婆一眼，她可是禹余道人的隨身靈寶，關於這點，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玉婆婆感覺到玄女的目光，笑著點了點頭。

「嗯，混沌大道非常特殊，既是開闢，又是終結，還與陰陽互相克制。」石軒對於這一點亦非常瞭然，頷首贊同道，看來自家《寶錄》真是無上功法裡面的佼佼者，雖然自己無法以陰陽、混沌合道了，但陰陽與毀滅、滅運、末運剛好是一開闢，一終結，而玉婆婆的毀滅與造物則是互相克制。

不過混沌雖然可以在合相反道種時當成終結類大道，但實際上，它要體現出終結大道的一面，需得與宇宙發展相鍥合，也就是說，要到了宇宙處於毀滅邊緣時，它才是貨真價實的終結類大道，因此並不需要特定時機來合，也暫時無法殺掉非克制的金仙道祖。

朱宏圖對石軒知道這點並不奇怪，畢竟他與神霄宮關係匪淺：「次一點的選擇是合克制或壓過自身的那條大道，若積累足夠，亦能很快另成造化，比如玉景道人，再差一點的選擇是合自身克制或壓過的那條大道，這樣一來，另成造化就得花費水磨工夫了，不過本方宇宙還是蓬勃上升時期，即使再多的水磨工夫也是不懼。」

「若是合其餘衝突激烈，但並沒有克制關係的相反大道，踏入造化這一步時，除了水磨工夫外，還得像前面境界一樣，突破關隘，只不過比起修行三難要簡單很多，最差的選擇，自然是合衝突不太激烈的相反大道，以及用兩個道胎來合道。」見石軒對這方面不太瞭然，玄霄也笑著插了一句，總算在這進步神速的傢伙面前，找回一點積年道君的感覺了。

聽完這些，石軒才明悟過來，為什麼當年寂滅道祖要走頗為艱難的殺掉一位先天金仙的道路，而不是選擇還空著的相反大道，他同樣非是絕頂不凌雲！

陰陽和寂滅，也是一開闢，一終結！

石軒見四位積年道君談性甚濃，忙問起了剛才不解的一個疑問：「歸一道祖既然前途已絕，為何不轉世重來？這麼多年中，可是有很多條先天大道空著，有很多機會的。還有，若道種之一是寄托先天道胎合道，那對於另成造化或者證道永恆有無影響？」

「呵呵，已經合了相反道種，那就算自成生死，難以解脫轉世了，當年大姊還未轉世時，歸一道祖曾經請過她出手削去頂上蓮花，但沒有用處，境界不及的情況下，其道種蓮花是削了又長，生生不息。若想轉世，需得請造化之主出手，或者同樣得借勢，不過借的是有人合終結大道之勢，這是歸一道祖在經歷了大姊出世、寂滅道祖合道之後，才印證出來的。」

玄霄被石軒這麼一問，頓時想起了當年往事，將這樁絳霄與歸一道祖之間的秘辛緩緩道來，「可惜他還未將轉世之法推衍完善，玉景道人就合道殺戮了，之後近兩百萬年，再無人合終結道種，加上其又與造化之主們沒多大牽扯，難以請動，所以一直蹉跎到了如今。」

「兩大道種之一是寄托先天道胎而來，在另成造化時沒多大影響，但證道永恆，就要花費水磨工夫慢慢洗練道胎了，畢竟其乃本方宇宙孕育，當然，僅僅是水磨工夫，不會無法邁出這一步。」玄女若有所思地道，依石軒看來，她怕是想起了太素道人。

對於石軒等幾位道君而言，虛空宇宙稱得上危險的地方已是不多，所以在這幽幽暗暗的混亂洪荒中，就如在自家後花園般自在地談玄論道，說著諸般上古或修行秘聞，讓石軒眼界大開。

過了好幾日，水火道君朱宏圖最先告辭，接著玄女邀請了玉婆婆過段時日去做客，然後就不耽擱她「萬法歸道」修行地離去。

玄霄見兩位道君離開，也是打了個稽首：「剛才旁觀目睹金仙大戰，讓我受益匪淺，需得返回三霄宮閉關，對了，石道友，景秋已經引動壽元之衰，想來要不了幾十年，就能渡過。」

她對墨景秋是信心十足。

石軒知道墨景秋在這一千多年裡，有因為末運道胎帶來的試探的關係，也有機緣巧合碰上，是經過了諸多磨難、劫數，方才修為大進，掌握了本身洞天的時光流逝，之前已經在準備壽元之衰了。

而且石軒還從玄霄話聽到了淡淡的提醒味道，壽元之衰後就是道心之衰，墨景秋一旦陷入道心之衰，疏漏之下，很容易暴露混元金斗和宇極鼎之事。

「聽聞阿難如來成道時講過一句話，不經磨難，不受苦痛，不歷劫數，不證如來。景秋同樣如此，受了諸多磨難，但本心堅定，想來能輕鬆渡過壽元之衰。」石軒笑著回答。

墨景秋面對先天道胎，行事都不違背本心，石軒不介意推波助瀾一把，創造機會。

玄霄聽出了石軒話中暗藏的意味，點了點，璀璨星光亮起，消失在原地。

玉婆婆似笑非笑地看著兩人道別，在大致猜到了石軒身上有什麼事物的前提下，亦是聽出了雙關意思，不過這種事情，她自然不會胡言亂語。

「婆婆，先天金仙選擇相反道種為終結類大道，踏入第三步時，會不會有什麼阻礙？」石軒剛才不便詢問的事情，此時自然可以一一解惑。

玉婆婆搖了搖頭：「比正常要難一點，但合相反大道本身就很難，再難一點，亦無關緊要，當然，若是有先天道胎，就會容易許多。」

接著她狀似不經意地道：「要是合道時距離相反終結類大道就已經不遠，恐怕會別有艱難，具體是什麼，因為無前人印證，我也是不知曉。」

生死道祖重新合道，其他道祖最容易得出的結論是，在石軒成就半步金仙後，其功法已經圓滿，所以暗中合道，畢竟有的功法缺陷在根基部分，而且生死道祖什麼時候合道的，無人知曉。

另外，並不是每位道祖都知道滅運圖錄需得與自身境界配合才能一步步煉成，生死道祖在合道以後，再將這功法融入自身根本大法，也為時不晚。

石軒點了點頭，算是有心理準備了，於是微笑道：「婆婆接下來是回歸禹余天，還是繼續遊歷？」

看著玉婆婆頭頂的那似明似暗的毀滅慶雲，石軒不由想道：「毀滅大道需得等待特定時機，而且等到了，也不知能不能合道，修行三難，絕不是白說的，真是麻煩和艱難，但反過來想，這樣也好，不管婆婆有什麼仇家，有什麼大道之爭的敵人，現在都不會來冒險對付她了，她如今就像大道被佔的那種半步金仙，人畜無害。」

「可實際上，經過百多萬年的醞釀，不管有沒有我，先天金仙之間的大道之爭都已經到了一個爆發的階段，各自的謀劃都將徹底浮出水面，這恐怕就是本方宇宙的量劫、殺劫。」

「雖然對於宇宙來說，合道之人越多越穩定，但流水不腐，戶樞不蠹，才是正道！」

「這就是婆婆等待的機會！」

玉婆婆不答反問，笑意盈盈地道：「你接下來是繼續遊歷洪荒、圓滿道基，還是回歸禹余天消化積累？」

「弟子剛剛煉製完圖錄，需得回禹余天修整段時日，不過在此之前，有一事要辦。」石軒笑著回答：「入九幽，逐九藏。」

這是生死道祖鎮壓了死亡道祖後，交代給石軒的一件事。

玉婆婆輕輕頷首：「那我去觀戰一番，之後與你一起回禹余天。」

酆都帝君之事在前，九幽第七層被九藏帝君打造得是水洩不通，讓石軒無法直接跨界攻擊。

於是石軒一邊將太極圖拋出，化為一葉扁舟，飛往冥冥中的黃泉之上，一邊對玉婆婆道：「婆婆請。」

……

九幽第七層黃泉入口，有一座白色蓮花鑄就的大門，門邊守衛著諸多皈依九藏帝君的陰鬼，不過他們已經算是佛子了。

突然，守在門邊的一名佛子，看到大門前血黃色的滾滾大河上，飄來了一葉淡金色扁舟，舟頭立著一男一女，男的身穿青色道袍，女的紫色衣裙，皆是負手而立，衣袂飄飄，風姿卓絕。

第三十八章 推陳出新澤後人

一葉扁舟飄零，在奔流不息的黃泉大河上，隨著血黃色波浪起伏而快速向著九幽第七層大門行去。

黃泉忘川之水沒有絲毫浮力，束縛著萬事萬物沉下，並洗滌靈魂、消融記憶，讓人永生沉淪、難以解脫，可那淡金色扁舟卻像行於正常大河上，悠然自得，不受半點污穢和怨毒之氣的侵擾，乘風而來。

看著船頭那對神仙般的男女，守著入口大門的佛子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了警覺和疑惑念頭，從他們有記憶開始，就沒有類似的事情發生，頗有點來者不善的味道。

「不像是那些誤入九幽的真人、天君，他們都是猝不及防，故而狼狽異常，在黃泉大河苦苦掙扎。」其中一位守門佛子與旁邊同伴交流道，「哪會如此輕鬆寫意。」

他的同伴是一位清秀女尼，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我們九幽隱蔽非常，即使有五德之寶，找不到黃泉道路，亦是進不來，莫非他們是半步金仙？可若是半步金仙，直接挪移到九幽之內即可，何必這般行事？」

「或許是帝君封閉了咱們第七層的關係？」守門佛子倒是想到了緣由。

清秀女尼若有所思地道：「要是他們和帝君關係匪淺，帝君肯定會打開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讓他們直接進來。南新，你記不記得很多典籍上記載的一件事情？」

「什麼？」法號南新的佛子看著那葉扁舟越來越近，不敢分心地問道。

清秀女尼語氣快速地道：「昔年帝君同樣是一朵金蓮渡黃泉、入九幽，之後超度九幽第七層冤魂、惡念，得九幽認可，成為一方帝君。」

「你是說他們在仿帝君舊事？那就是來者不善了！」南新心神一緊。

清秀女尼還沒來得及回答，那葉扁舟就飄到了不遠處，船頭負手而立那位青袍男子，風姿出塵，聲音溫和清雅地道：「石某特來拜會九藏道友，答謝當年北斗之事。」

答謝？

在南新和那清秀女尼意外驚訝之中，九藏帝君清越安寧的女聲響起：「不知石道友待要如何？」

石軒輕鬆笑道：「還請九藏帝君返回琉璃天，不再涉足九幽之事。」

九藏帝君背景神秘，就連玉婆婆這等人物都只知道少許，懷疑她是琉璃佛主上輩子的親人，故而能在無生天修習佛法之後，還能被阿難如來收為弟子。

九藏帝君不怒不懼，平平淡淡地回答：「本座立下宏願，要渡盡九幽眾冤魂，九幽不空，誓不成佛，豈能半途而廢，石道友還是回去吧。」

「那就只能做過一場，了斷因果。」石軒並不意外，作為半步金仙，又立有宏願，豈是自己三言兩語能夠勸走的，這種事情，不在口舌。

兩人對話，南新和清秀女尼越聽越不對勁，這真是來者不善！

但轉眼之間，他們耳邊就響起了九藏帝君的聲音：「回到本座佛國。」

「謹尊帝君法旨。」

兩人身影消失，包括白蓮大門在內，整個九藏第七層都亮起了淡淡的金黃琉璃佛光，無數萬字符在佛光中流淌，結成無數印訣、禁制，以第七層中央遍佈水晶、琉璃，盛開金蓮、白蓮等的佛國為陣眼，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全力運轉。

看著眼前久聞其名，只旁觀過、未親身體驗過的佛門大陣，石軒露出饒有興味的笑容，雖然不清楚生死道祖為何忽然要逐走九藏帝君，但既然得了他這位自己目前最大靠山的吩咐，且兩人又有因果在身，那就無需考慮太多，好好見識、體會下佛門正宗的實力，才是正道。

石軒瀟灑推了推自家道冠，泥丸宮內飛出一朵白色黯淡慶雲，億萬毫光垂下，周圍血黃色黃泉漸漸清澈，變成了普通大河之水。

「末運慶雲？！」佛國正中，十品功德蓮台上的九藏帝君微微一怔，石軒不是結成的「生死無極超脫慶雲」嗎？在混亂洪荒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混亂洪荒之事才結束幾日，九藏帝君這段時間又未請示過阿難如來，故而是毫不知情，此時看到石軒大變慶雲，那是難掩驚訝。

九幽第九層中的幽海帝君，其他各層帝君，更是差點把眼珠子給瞪出來：「這廝難道不是石軒？！」

轉念之間，九藏帝君結合種種可能，就推斷出了大致情況：「生死簿！想不到當時生死簿就在石軒身上，我應該相助酆都帝君的……」

九藏帝君等人驚訝之中，石軒從扁舟之上一步跨出，腳下扁舟飛起，化為一座包羅萬象、浩蕩神聖的金橋落到九幽第七層大門之上，落到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之上。

禁制停滯，佛光凝固，萬字符消散，固若金湯的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瞬間就被鎮壓起來，金色長橋不停，一直延伸入內，直到九藏帝君佛國之前。

石軒背負雙手，從彼岸金橋之上邁步走入了九幽第七層！

已經靈禁圓滿的太極圖，堪稱一切陣法、禁制的剋星，鎮壓一切變化！

玉婆婆含笑邁步，跟著石軒走上彼岸金橋，頭頂飛出一朵似明似暗的毀滅慶雲，光芒如同水幕般垂下。

「那不是神霄宮嗎？她竟然轉世重修，還走得是毀滅大道！」九藏帝君，以及幽海帝君這種旁觀大神通者，直到此時，才認出了玉婆婆，心中半是震驚半是感歎：「道祖之下第一人，最接近合道的大神通者，竟然捨得下種種誘惑，直接轉世！」

彼岸金橋鎮壓之中，佛光凝固得宛如淡金色琉璃，讓石軒從容走過。

其緩慢運轉中，禁制、萬字符稍微掙脫少許，偶爾還是會打下道道佛光，但這些佛光還未碰到億萬透著斑駁金芒的白色黯淡毫光，就徹底消散、潰散。

而打向玉婆婆的佛光，落到水幕般的毀滅光芒上後，是寸寸毀滅，沒激起半點漣漪。

對於石軒本命靈寶太極圖的威力、作用，九藏帝君頗為瞭然，見兩界十方金光胎藏大陣被鎮壓，並沒有半點驚訝和慌忙，反而覺得它完成了任務，讓太極圖只能專心於鎮壓大陣，畢竟不管是哪位大神通者，都不想在鬥法之中，忽然被太極圖鎮壓剎那，那可是會吃大虧的。

得了太極真意，鎮壓萬物、鎮壓一切、鎮壓大道的太極圖，就算石軒還未道基圓滿，都能鎮壓外道演法境界的半步金仙兩三個瞬間，若是已經道基圓滿，更是能鎮壓近一個剎那。這就是來自先天大道的靈寶、無上神通的強大之處，如同五色神光、粉碎真空、因果蓮胎、涅槃白蓮、陰陽混洞神光等，它們是大神通中的大神通！

盤腿坐在本命靈寶十品功德金蓮之上，九藏帝君現出了十面二十四臂未來佛祖金身，捏著諸般印訣，腦後浮現似黑似白的一輪佛光，清冷幽靜、安穩密藏、似生似死，彷彿頂禮膜拜就能讓人超脫生死，得享大自在、大極樂。

她寄托的是生死大道，因果蓮胎根本提升不到無上神通境界，涅槃白蓮則只是普通大神通層次，最厲害的還是屬「生死輪轉九藏寶光」之力。

九藏帝君未來佛祖金身一指，石軒身邊九幽死亡之地就轉為生樂安寧所在，又由生樂安寧所在變成徹底死亡之地，只是這死亡之地，已經包括了石軒末運慶雲在內。

同時其另外一隻手掌伸出，鋪天蓋地，波羅花開，蓮花綻放，佛子誦經，像是佛國降臨般，將石軒籠罩在內。

作為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九藏帝君自然實力非凡，穩穩壓過石軒一頭。

但這時，石軒腦後是飛出了一張混沌色圖卷，其內沒有任何事物，除了毀滅、殺戮等，還是毀滅、殺戮等，就連自身都似乎在消散、毀滅、窮途末路。

滅運圖錄輕輕一震，終結氣息爆發，身前所有生機、死亡消散的消散、毀滅的毀滅。

接著其悠然飛出，越變越大，向著那鋪天蓋地而來的掌中佛國罩去，向著九藏帝君蓋去！

「道基圓滿的無上神通？器物？」

九藏帝君提防的是石軒一劍破萬法以及那口終結之劍，可沒想到其會冒出這麼一張圖卷，而且裡面恐怖的殺戮之氣頗為克制自己以功德之力為基礎練成的掌中佛國！

掌中佛國似乎窮途末路，內裡色樹、蓮花、佛剎、須彌山、佛子等紛紛消散，佛光扭曲崩壞，到處都是毀滅景象。

明明都是道基圓滿的攻擊，可是在被殺戮之氣克制後，其氣息、力量是陡然一降，接著，末運之力就無可阻擋了！

而四條終結類大道，可以克制很多大道。

這是滅運圖錄，這是一張終結之圖。

掌中佛國崩散，滅運圖錄得勢不饒人，直接向著九藏帝君罩落下來。

九藏帝君只覺自身未來佛祖金身混亂，功德金蓮、福德紫蓮、寂滅青蓮等像是走到了一生盡頭，紛紛消散，毀滅，以其心性，竟然產生了一種窮途末路、未來斷絕之感。

「這張圖卷是以滅運之力來引導其他三條終結大道的力量。」

電光石火間，九藏帝君就看出了端倪，佛陀金身結出涅槃印，跌坐入滅，在滅運圖錄落下之前，與佛光一起，化為虛無。

十品功德金蓮之上，一道超然物外的白光亮起，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蓮盛開，清香撲鼻。

白蓮之中，九藏帝君未來佛祖金身和佛法寶光重新出現，完好無損，而且有一種剛剛誕生，蒸蒸日上的感覺，窮途末路、未來斷絕之意徹底消散。

涅槃克滅運！

沒了滅運之力引導，這諸多終結之力是難以凝成一道，各自為戰，被九藏帝君功德金蓮、福德紫蓮、寂滅青蓮、無生白蓮等多種護身蓮花一一擋住，難以落下，眼見其勢將盡。

但就在這時，滅運圖錄中翻滾的終結氣息是分別在四角上凝結出了森然之氣，一道滅運，一道末運，一道殺戮，一道毀滅。

並且它們以殺戮之氣為核心，無數禁制凸顯，無量無邊終結之力蔓延，將佛國完全籠罩在內。

九藏帝君佛國就像是被一座終結仙陣給團團圍住，白色殺戮、末運之氣瀰漫，夾雜似明似暗的毀滅、滅運之光。

這是石軒將自身劍法融會貫通之後，依此創造的幾種滅運圖錄使用變化，免得總是以滅運為引導，被人所克制。

石軒已經不僅僅是依仗前人遺澤的修士，更是能推陳出新、澤惠後人的大神通者。

沒有劍，但還有陣圖！

偽誅仙劍陣，終結之陣！

第三十九章 剎那之間分勝負

滅運圖錄罩下，將九藏帝君佛國一裹，偽誅仙劍陣爆發。

無邊殺戮橫行，功德金蓮自消；黯淡末運瀰漫，無生白蓮褪凡；窮途末路來臨，福德紫蓮難抵；十丈紅塵毀滅，清淨超脫不存！

四條終結大道之力，藉著偽誅仙劍陣，以殺戮之氣為核心，再次渾然一體，將毀滅一切、終結一切的本意發揮得淋漓盡致，僅僅剎那，九藏帝君佛國就千瘡百孔，色樹蓮花破敗不堪，斷壁殘垣處處，護身四大蓮花消散一空，只有本命靈寶十品功德蓮台散發無量玄黃毫光，「生死輪轉九藏寶光」垂下道道似黑似白的光芒，才堪堪護住本體和未來佛祖金身。

「好強大的終結圖卷，好生讓人畏懼的終結之力！」

九藏帝君沒料到石軒竟然將偽誅仙劍陣與滅運圖錄結合起來，而且結合得如此融洽，一時之間，防禦搖搖欲墜。

石軒一著得手，豈會給她反應過來的機會，念頭一動，裹著九藏帝君佛國的滅運圖錄又是一震，偽誅仙劍陣再次爆發。

億萬白色殺戮之氣衝霄，凝結出朵朵恐怖的先天殺戮青蓮，在透著斑駁金芒的白色黯淡之光與似明似暗、本體難存的無盡毀滅簇擁下，在窮途末路、未來斷絕的佛國變化下，齊齊打在了九藏帝君十品功德蓮台和「生死輪轉九藏寶光」之上。

一瓣瓣金色蓮花脫落，一層層蓮台虛幻，似黑似白光芒點點潰散。

更有甚者，在道行未盡，僅僅折損了二三十萬年的情況下，竟然有道道白色殺戮之氣生生斬開了道行防禦，斬到了十面二十四臂的未來佛祖金身上，而那無盡毀滅之力帶動道行毀滅的同時，亦波及了未來佛祖金身和佛法寶光。

一道道幽深恐怖的劍痕出現在神聖宏大的金身之上，深不見底，讓人一見生寒，近乎使得好幾條金身手臂脫落，與此同時，金身有兩面寶相莊嚴的臉孔是眼睛、鼻子、嘴巴寸寸毀滅，差點成為無面之相，或四大皆空之相。

道行未盡，半步金仙亦會隕落！

這就是滅運圖錄！

九藏帝君從成為未來佛祖以來，從未遇到過如此艱險的局面，哪怕是那次被道祖鬥法波及，但她這麼多年秉持佛法、超脫冤魂、淬煉心性，並沒有白白修煉，此時不驚不懼，只是心中幽幽歎了口氣：「終結類大道，果然名不虛傳，一旦被其困住，就無法靠道行擋劫來尋覓機會反擊了。」

這一切讓九藏帝君，像是回到了當年菩薩、佛陀階段，鬥法之中，稍有閃失，就是身死道消之局。

念頭電轉，她未來佛祖金身腦後的「生死輪轉九藏寶光」大放光明，似黑似白光芒流轉，將整個佛國，連同自身佛法寶光與未來佛祖金身一起，在瞬間就化為了徹底的死亡，紫色、金色、青色、白色、黑色等諸般顏色消失，只餘下一片幽幽暗暗毫無生機的色彩。

白色殺戮之氣、斑駁末運光芒等像是死亡了般凝固剎那。

同時，一股截取萬物、截取大道的氣息蓬勃而出，衝破了九幽屏障。

剎那之後，殺戮衝霄、毀滅四起，將這片死亡斬破、碎滅，終結氣息瀰漫，佛國、佛法寶光、未來佛祖金身、十品功德金蓮蕩然無存。

而在九幽大世界外，一道清新欲滴、超然物外的白光亮起，一朵含苞待放、不似世間之物的白色蓮花出現，徐徐綻放，異象散發。

聖潔白色蓮花之上盤腿坐著一位九面二十二臂的未來佛祖金身，殘缺的面孔和手臂處都有恐怖猙獰的傷口。

看來九藏帝君靠著「生死輪轉九藏寶光」全力運轉和涅槃白蓮之力脫出滅運圖錄布下的偽誅仙劍陣，亦是代價不小，道行折損了足足四五十萬年，而且道基損壞少許，即使修煉有先天涅槃和生死大道，亦得幾千年才能恢復如初。

佛祖金身腦後似乎徹底死亡般的「生死輪轉九藏寶光」又緩緩亮起，由黑轉白，身邊一片幽暗的死亡佛國亦重現生機，佛子、佛陀、菩薩等由死轉生。

這得益於石軒滅運圖錄之力集中在九藏帝君本身，否則至少會有一半佛子真正地陷入徹底死亡，無法恢復。

但九藏帝君剛剛涅槃過來，一道白色殺戮之氣就憑空出現，瞬息斬破佛國屏障，直直斬向本命靈寶還沒來得及施展的她。

先天殺戮大道之力，竟然追蹤而至，像是要斬殺因果和一切痕跡。

九藏帝君未來佛祖金色二十二條手臂忙結成萬千手印，無數紫色福德之氣凝練的器物飛出，短短剎那就布下了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生死輪轉九藏寶光」則化為一道似黑似白神光往前一刷。

可惜這些都是倉促而為，白色殺戮之氣閃爍間就斬破似黑似白神光，不管其是生是死，都讓它徹底消亡。

由福德之氣布下的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立足未穩，化掉大半殺戮之氣後，就被其生生斬開了一道裂縫，斬在了未來佛祖金身之上。

一隻金色捏著不動根本印的手臂悠然飛落，化為點點佛光，殺戮之氣徹底消失，九藏帝君道基再次損壞一些。

九藏帝君輕輕歎了口氣，對著九幽第七層內的石軒道：「本座技不如人，從此之後，諸天萬界，再無九藏帝君，只有九藏大士了。」

她未來佛祖金身收起，變回白衣飄飄、寶相端莊的美貌女尼模樣，心中頗為感歎，若是同為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但沒有終結類手段，自己哪會這般狼狽，道行擋劫讓半步金仙之爭是曠日持久，正是修煉有先天涅槃大道、先天生死大道的自己的拿手好戲。

「大士你能這麼想，那就再好不過了，打打殺殺多不和諧。」石軒見生死道祖吩咐只是逐走九藏帝君，而且其背後有阿難如來，甚至琉璃佛主，確實很難殺死，故而不再繼續，收起滅運圖錄和太極圖，笑著回應了一聲。

宏願不了，九藏大士是再也無望外道演法。

佛門發宏願證道是一門特殊之法，看似輕鬆突破關隘，但若完成不了宏願，就將止步不前，甚至境界倒退，無論用什麼法門都不能解脫，即使散功轉世，這宏願亦會跟隨不消，正所謂越是輕鬆得到大收穫，事後代價自然就越大。

不過九藏大士從石軒如此行事，大概猜到了生死道祖已經重新合道，有他在一天，自己即使證見外道演法，亦不能合道，那證不證見外道演法，似乎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而若等到生死道祖隕落，或是證就永恆離開，自己大可以再入九幽，完成宏願。

望著九幽第七層，九藏大士再次輕輕歎息一聲，就不再有任何遺憾和沮喪地一步邁出，融入虛空，返回了琉璃天：「至少，我將九幽第七層的冤魂、惡念都已經消解了。」

九幽第九層的幽海帝君，本有心相助九藏大士，畢竟酆都帝君已經隕落，如今九幽中只得自己和她守望相助，石軒實力又進步神速，她若敗走，自己豈不是獨木難支？

可惜九幽各層屏障堅固，他還未來得及滲透，就看到九藏大士短短兩個剎那就落敗，用阿難如來加持的手段直接破開九藏屏障逃走，驚訝石軒滅運圖錄之餘，心中警覺頓生，電光石火間，有了決斷，化成一道幽光，就順著還未恢復的屏障遁出了九幽。諸天萬界，如此之大，離開了九幽，自己一位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難道還找不到落腳之處，開宗立派所在？

看著幽海帝君遁走，玉婆婆似笑非笑地道：「幽海帝君雖然本性陰柔，愛用詭計，愛藏身幕後，但真正決斷之時，還是盡顯道君本色，見機極快，毫不拖泥帶水和猶豫。他若此時不走，怕是再也走不掉了，日後難逃一劫。」

石軒微微頷首：「生死道祖將死亡道祖鎮壓到九幽本源空間，恐怕不僅僅是鎮壓那麼簡單，他將九藏大士逐走，除了不想被其窺探和干擾外，恐怕還因為不願意得罪琉璃佛主，想保全於她。」

至於生死道祖到底要做什麼，石軒實在猜不出來，僅能從表面上推斷一二。

玉婆婆看起來想到一些可能，畢竟她和河圖關係怕是匪淺，又大概知道生死道祖的目的，從結果反推，自然要容易不少，但她還是不能確定，只能輕輕笑道：「反正這幫道祖，沒一個是省油燈，否則哪能走得到如今的境界，好了，我們該回禹余天了。」

石軒知道的秘辛、法門還是太少，見玉婆婆不說，不便再問，點了點頭，一步邁出，身前時空扭曲，與玉婆婆一齊直接返回了上清神霄界。

……

天涯海角樓內，蓬萊派諸位天君、真人都在外出遊歷，只有許真君和楚綰兒留守。

許真君是在消化這些年的積累，但他距離近乎二劫還有一段不算近的距離，楚綰兒則是九百多年中連渡兩次天劫，正修煉仙術。

門口一紫一青兩道光芒一閃，楚綰兒心有所感，抬頭一看，先是歡喜地叫了聲「師父」，接著笑容燦爛，驚喜交加地道：「婆婆，您回來了？」

她算得上玉婆婆一手調教出來，對她自然感情深厚。

許真君慌忙站了起來，同樣又驚又喜地道：「知非拜見婆婆。」

玉婆婆走近，摸了摸楚綰兒腦袋，笑道：「你這些年受苦了，你師父就不是個善於當師父的料。」

然後她看著許真君，點了點頭道：「許小鬼，不錯。」

石軒等人各自坐下，楚綰兒好奇地問著玉婆婆：「婆婆，你這次回來，是已經將雷電昇華到了毀滅嗎？」

玉婆婆含笑飛出一朵似明似暗的毀滅慶雲，光芒水幕般垂下，道果在此，自然不言而明。

「婆婆，你轉世重修了？」許真君見慶雲氣息遠遠弱於以前所見，念頭一動，就想到了這麼一個可能。

玉婆婆笑吟吟道：「晚轉不如早轉，以靈寶之身合先天大道之後，還不是一樣要準備轉世。」

楚綰兒心嚮往之地看著道果慶雲片刻，忽然從毀滅慶雲中想起一件好笑之事：「婆婆，你既然轉世重修，想必不知曉，師父天人大典之時，是開講雷霆亦是毀滅道、殺戮道、末運道，將來賀的賓客哄得一愣一愣，結果自家的慶雲卻是生死無極超脫慶雲，成道慶典上，他們的表情可是相當精彩，哈哈。」

聽到此事，許真君亦是莞爾。

玉婆婆怔了怔，忽然笑得前俯後仰，石軒則默默看著茶杯。

第四十章 檢視自身明收穫

還有，再次徵求詩號，關於玉景道人以及老孔雀，老破書，寂滅道祖、阿難如來等道祖，嗯，還包括石道長，玉婆婆，墨景秋，孟霓裳，莫淵。

※※※

楚綰兒見玉婆婆笑得這般開心，頗為自得，當年天人大典之時，自己亦是差點笑痛肚子，忍得好生辛苦，加上後來「生死無極超脫慶雲」的對比，那更是讓人想不笑都難。

她促狹地看了看自家師父石軒，見其默默無言的模樣，心情越發地好：「師父，何不將生死無極超脫慶雲給婆婆看看？」

「沒大沒小。」石軒笑罵了楚綰兒一句，「婆婆自然已經見過為師的道果慶雲。」

許真君滿含笑意地道：「寄托的大道和最後結成的道果慶雲不一致，而且差別還這麼大，在諸天萬界那可是獨一份了，他們表情精彩難言，實乃情理之中，老道估摸著這件事會流傳萬古，提醒大家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不一定是真的。」

在許真君想來，當時石軒應該已經寄托了生死大道，但其在雷、末運、殺戮上的造詣應該同樣不淺，否則怎麼可能瞞得過諸位大能、真人。

玉婆婆歡暢大笑後，漸漸平息下來，眼光帶著打趣，似笑非笑地對石軒道：「還是將你『現在的』道果慶雲給許小鬼和綰兒看看，反正也瞞不住。」

由於石軒慶雲之事，在玄女、玄霄、朱宏圖等道君眼中，並非需要刻意隱藏的秘密，所以他們與同門、好友、弟子閒聊時，必定會作為一件有趣之事提及，加上還牽扯到了金仙大戰，更是要和親朋分享感受。

「現在的道果慶雲……」許真君從玉婆婆的用詞和語氣中聽出點蹊蹺，眼神疑惑地打量著石軒和玉婆婆，重複起前半句話來。

楚綰兒嬌笑打趣道：「莫非師父您又換了種道果慶雲？」

石軒自嘲一笑，搖了搖頭，推了推道冠，泥丸宮內飛出一朵清澈如水、略微黯淡的白色慶雲，毫光陣陣，所照之處，淡淡斑駁金芒流轉，時光紊亂，前後不分，一切禁制不存。

許真君話音未落，戛然而止，嘴巴忘了合上，就這麼怔怔地看著石軒頭頂的末運慶雲，臉上凝固著驚愕和疑惑。

楚綰兒渾似靈魂出竅，雙眼發直地看著這朵末運慶雲，口中喃喃自語：「師父，您真的換了種道果慶雲……」

玉婆婆再次笑得前俯後仰，輕輕捶著面前案幾：「許小鬼，綰兒，你們看看自己的表情，這才叫相當精彩，這才是精彩難言！」

或許是轉世之後，歷經磨難，總算再次證道大羅，玉婆婆比起以往來說，多了一份隨意灑脫的味道。

被玉婆婆的笑聲驚醒，許真君哭笑不得地道：「婆婆，哪能怪晚輩一時道心失守，控制不住表情，實在是，實在是，道果慶雲這種東西，能是隨隨便便換得了嗎？」

石軒默默腹誹道：「我能再換四種慶雲，許真君你信嗎？」

楚綰兒一副我不相信的神情：「師父，你騙不到我的，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不一定是真，指不定師父您合道的時候，合得又是另外一條大道了。」

不愧是我親傳弟子，綰兒你果然瞭解師父，石軒暗道了一句，然後一本正經，語氣凝重地回答：「雷霆確實是末運道。」

撲哧，玉婆婆和楚綰兒忍不住失笑起來，只是各自笑得原因不盡相同，許真君則好氣又好笑：「我知，我知。」

不過，他很快就醒悟過來道：「難道『生死無極超脫慶雲』是假的？是生死道祖為石軒做得遮掩？道果慶雲也能遮掩？可是，為什麼又不遮掩了？」

玉婆婆收起笑容，點了點頭道：「這些事情，你們知道也無妨，反而能增廣見聞，嗯，用先天道胎，就能變化道果慶雲，遮掩本來跟腳。」

楚綰兒恍然大悟：「原來那『生死無極超脫慶雲』是生死簿所化，可惜，可惜，沒能好好見識一番，先天道胎這種事物，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遇到的。」

其頗為遺憾的模樣，說起來先天靈物宙光鍾就在她身上，但與先天道胎一比，就是天淵之別了，絕大部分半步金仙和道祖，都未曾見過先天道胎！

許真君亦是唏噓道：「想不到曾經有一件先天道胎距離老道如此之近。」

對於生死簿，許真君沒有半點覬覦之心，不僅其走的不是這條道路，就算走的是，以他的境界，拿到先天道胎亦是無用，但若是能見識、體悟下先天道胎中那將成未成的道種，對於每一位修士都是極大的助益和積累。

在這方面，石軒實在得天獨厚，竟然有兩件先天道胎在身，能時時對比兩大將成未成道種之間的區別，豈是受益匪淺能夠形容。

按照之前在混亂洪荒與朱宏圖等談玄論道時，玉婆婆偶然提到的話，這些積累能在半步金仙道基圓滿之後，徹底化為自身所得，縮短與證見外道演法之間的距離，甚至可能是只差一個機緣。

石軒將混亂洪荒經歷徐徐道來，這次無需隱瞞，連同金仙大戰一起都講了出來，許真君聽得聚精會神、神情凝重，楚綰兒亦是專心致志，不過多了幾分對師父的擔心和崇慕，師父竟然能引發金仙大戰，還在直面娥凰親自出手後活下來！

一邊講，石軒一邊就回想起了，陷入陰德虛無，面對摒除其他所有大道的九道陰德之氣刷來時的種種感覺，那是真是切切的大道降臨！

光是事後品味，石軒還能記得起少許陰德大道的難言玄奧，以及超出恐怖的震撼，實在讓人難以相信，大神通者竟然能憑借一己之力，將大道截取下來，合與自身，這簡直難如凡人不依仗外物一步步登臨青冥，雙方的差距就像一滴水與一片大海，結果卻以小吞大！

「以虛合道，到底是怎麼個合法？」

想著想著，石軒就彷彿重新回來了生死道祖借天象變化留字的時候，極端短暫的時光內，自己竟然能念頭電轉、機變百出，想好種種應對，其不僅僅是對娥凰，還是對生死道祖以及背後試探的道祖。之後面對金仙出手，大道降臨，又能保持住鎮定和平靜，將先前想好的種種舉措有條不紊地做出，實在是難得的體驗和對自己莫大的磨礪！

這可是差之毫釐，就會化為灰灰的事情，哪怕自己背後有生死道祖也一樣！

「師父？」楚綰兒看到師父講著講著就停了下來，不由疑惑喚了一聲。

石軒猛然驚醒，自己竟然真的陷入了當時的回憶，而且依然覺得驚心動魄，但此時石軒才發覺，自家道心修為竟然有了長足進步，道行大進，加上這些年又順便煉化的幾十條大道本源，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的道行足足有百萬年了！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題中之意，面對金仙還能有如此清晰、機變、冷靜的行事，比與同階道君無數次生死一線，對本身的磨礪還大！

這次可沒有大羅道祖護體，讓自己可以看好戲般地旁觀。

玉婆婆含笑道：「石軒，你也發覺自家的進步了？」

「正是。」石軒心情不錯地回答，道心進步，可比道基完善許多還讓自己喜悅。

在許真君、楚綰兒的疑惑眼神中，玉婆婆笑著解釋道：「若你已經道基圓滿，道心修為亦接近外道演法，那光是這次直面先天道祖還能臨機決斷，安然生還的磨礪，就能讓你直接證見外道演法，如同昔年我一般。」

玉婆婆沒有明說，但石軒知道她指的是被寂滅道祖搜魂一事，這件事看起來簡單，靠太始魔祖分割記憶而逃脫，可實際上，並非如此輕鬆，光是讓寂滅道祖不往這方面去想，不留下任何痕跡，以及被搜魂時的種種應對，都讓玉婆婆費盡心神，故而，依仗於此，玉婆婆沒過多久就直接證見了外道演法。

石軒若有所思地道：「看來要證見外道演法，確實要等待道基圓滿之後，不知還有其他什麼要求？」

「渡過九火焚心劫時，你立下的本心誓言，若是能在合道之前可以完成的，一定要完成，否則亦無法證見外道演法。」玉婆婆點頭道。

許真君、楚綰兒見兩人直接就說起外道演法之事，聽得一頭霧水的同時，還是頗為專注，作為修士，自然不會想著自己沒有這麼一天。

「我的道路，必是那陰陽大道！」

「道路艱難，必不畏生死、毫不退縮、不受任何誘惑地前行！」

「我得道後，定殺掉仇人，為青雲子老師報仇！定恢復禹余天上古氣象！」

石軒想了想自己當時立下的本心誓言，兩個與自家修行有關，一直踐行於身，算得上已經完成，另外一個，則是得道之後，與目前沒多大關係。

「雖然立下的本心誓言，是在得道之後，但恢復禹余天上古氣象之事，其實我一直在做，不過礙於修為境界和時間，難以一蹴而就，若是在這方面能有所突破，是否在道基圓滿後，能距離證見外道演法更近一些？」石軒誠懇地向玉婆婆請教道。

道君的本心誓言，不比佛門的大宏願，不助人突破關隘，只是明瞭本心。

而明瞭本心就是最大的收穫！

玉婆婆微笑頷首：「自然會有助益，不過你也不必強求，總不可能你還能助他們渡過天劫，助他們成就半步金仙，甚至助他們合道？傳道演法，偶爾創造機緣就行了。好了，在天樞峰為我準備一間洞府，日後，應該會常常在此修行。」

「遵命，婆婆。」許真君大喜過望，這是玉婆婆徹底將蓬萊派視為自家傳承之意。

石軒也笑道：「咱們禹余天又恢復一點上古氣象，呵呵，一門雙道君。綰兒，你傳下話去，日後若為師沒有外出，每三百六十年，公開講道一次，禹余天修士可以隨意來聽，至於本門之內，就一百二十年講道一次。」

楚綰兒笑著回答：「是，師父。」

石軒想了想，又道：「等景兒回來，你讓她來見為師，為師有事吩咐於她。」石軒推衍天機，知道夏景在六年後就會返回。

第四十一章 推波助瀾暗布子

六年之後，夏景結束遊歷，返回蓬萊派。

她剛剛走進天涯海角樓，就見鎮守其間、修煉仙術的楚綰兒笑著迎了上來：「景兒師妹，師父吩咐於我，讓我一見到你，就喚你去天璣峰走一遭。」

夏景微微愣了愣，旋即綻放歡欣笑容：「師父回來了嗎？可有近千年未見到他老人家了。」

雖然石軒間或會用「諸天萬界眾魂之眼」指導她，但在混亂洪荒千年未出，也是事實。

「師父六年前與婆婆，呃，就是神霄前輩一起返回，對了，景兒師妹，婆婆已經結成了『雷滅三界慶雲』，證見了先天毀滅大道真意，你若是在發祥毀滅之意上有疑問，可以向她請教，嘿嘿，這方面，她可比師父強多了。」楚綰兒笑語盈盈地關心著自家師妹的修行，順便打趣了師父一句。

夏景這些年一直按照石軒吩咐，想從《暗日五行真解》中發祥出毀滅之意，觸摸到先天毀滅大道的一絲神髓，可即使有石軒這位道君指點，自家也是磨礪頗多，近三千年過去，進展還是非常小，畢竟此事的艱難勝過直接觸摸到後天火之大道神髓不少。

不過夏景並不沮喪，道心堅定，不急不徐地努力著，每次楚綰兒問起，她都是道當年師姐你不也是放棄唾手可及的先天毀滅大道神髓，把持本性，堅定時光大道嗎？

兩小關係甚篤，楚綰兒轉世後還是夏景一手帶大，自然第一時間就將玉婆婆歸來的消息告訴了夏景，在毀滅大道上，玉婆婆確實高過石軒不止一籌。

夏景驚喜地道：「神霄前輩也回來了？而且還昇華到了毀滅大道上，真是本門之福。等我拜見了師父，聆聽了教誨，就煩請綰兒師姐你引我去拜見神霄前輩。」

楚綰兒似笑非笑地道：「好，不過等下看到師父，你可別驚到了。」

天璣峰自家師父洞府，夏景很是熟悉，自然不用楚綰兒帶路，疑惑中，腳下升起一朵深黑色火焰凝結的雲朵，托著她冉冉升起，剎那間就飛到了石軒洞府之外。

由於敖古還在為龍王之身而苦修、磨礪，守門的是青狼，他見夏景到來，忙行禮道：「老爺吩咐，夏師姐您直接去參道靜室便可。」

它現在過得可是稱心如意，本以為自家是得了大機緣，方才能成為一位天君大能的坐騎和看門神獸，誰知這簡直就是大機緣中的大機緣、大奇遇中的大奇遇，沒過幾千年，自己竟然就成為了一位半步金仙道君的看門神獸，實在是恍如一夢。

不提人前顯聖之事，光是偶爾旁聽老爺與道君、未來佛祖、妖皇等談玄論道，青狼就受益匪淺，加上蓬萊派家大業大，各類秘術不缺，其自覺只要用心磨礪，萬年左右應該就有很大把握渡過九火焚心劫，所以對於自家老爺的親傳弟子，那是恭敬非常。

夏景笑著還了一禮，然後進入洞府之中，走著熟悉的道路，來到參道靜室門口，透過半開著的石門，她看到自家師父一襲青色道袍，盤腿坐於雲床之上，背後混沌色氣息翻滾，時而凝練，時而膨脹，內裡星辰坍塌、大千毀滅、萬法消散、大道崩壞、窮途末路、未來斷絕，像是在演繹一出虛空宇宙終結時的場景。

感受著這股極端壓抑、極端恐怖的氣息，夏景心中半是震驚半是喜悅地想道：「經過混亂洪荒千年遊歷，師父氣息越發深如淵海，看起來實力大進，可為什麼不是生死大道，而是毀滅、末運、滅運、殺戮等？」

「景兒，你進來吧。」閉著雙眼的石軒忽然緩緩開口。

夏景忙推開石門，走了進去，行大禮：「弟子拜見師父，恭喜師父道行大進。」

「看你的樣子，綰兒那丫頭沒給你說？」石軒見夏景驚訝於自家背後正在徹底掌握中的滅運圖錄，睜開雙眼，含笑問道。

夏景不解地道：「說什麼？」

石軒笑著將混亂洪荒之事講了講，也將自己慶雲變幻的原因解釋了一下，最後道：「所以為師現在的慶雲是『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

由於石軒娓娓道來，先說過程後解釋，夏景覺得此事好笑又古怪之外，並沒有太過驚訝和不可置信，反而頗為神往金仙大戰的場面。

師徒倆閒談了幾句，石軒微笑道：「這次喚你過來，是為師有一事吩咐於你。」

夏景臉色一正：「師父請講。」

「觀明界域，極風大世界，有天仙洞府出世，你可以去看看，或許能有些機緣。」石軒言簡意賅地道。

夏景有點疑惑，暗道，這是師父為我推衍天機，指點道路，何來吩咐一說。

可她還沒問出口，就聽石軒繼續說道：「到時候，若有人問起三霄宮之事，你需得這般這般回答。」

夏景忙答應下來，沒有多問，師父作為道君，肯定思慮深遠，非自己所能揣測。

石軒吩咐完此事後，開始指點起夏景的修行來，在滅運圖錄半成品煉製成功後，石軒在先天毀滅大道的體悟，以及如何引發上，又多了不少心得。

……

觀明界域，極風大世界，第七重罡氣層中。

頗有靈性的百萬年罡氣，已經能凝聚出各種模樣，有混沌色真龍，有青色鳳凰，有幽暗饕餮、有白色雲獸等等。

在它們身上，站著不少修士，有道，有佛，有妖，有魔，打扮各異，但氣息皆悠長恐怖，身邊天地法則隱隱自成一體，儼然便是長生中人，他們聚集在一起，站立的罡氣雲獸圍成了一個圈，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忽然，一道黑色靜靜燃燒的火焰從地膜外飛來，落到了一隻饕餮模樣的罡氣雲獸背上，現出青衣素裙的夏景。

她之所在選擇這裡，是因為其餘罡氣雲獸上，都三三兩兩，彼此關係匪淺，只有這罡氣雲獸上的七位修士，看起來各自為陣，且互相戒備、提防。

他們四男三女，風姿不俗，賣相極佳。

其中一位穿著寬大淡色道袍，拿著雲霧般拂塵的俊雅年輕道士，見夏景遁光中展露出來的實力非凡，心中略有計較，邁前一步，揚聲道：「在下極風大世界平陽觀韋無悔，見過幾位道友。」

「韋無悔？！」附近罡氣雲獸上不少真人都臉露驚容，顯然其名頭不小。

饕餮雲獸上一位紅衣嬌俏似火女子笑道：「原來是若馨仙子的高徒，你家師父可是堂堂二劫大能，而且本身又觸摸到了風之大道神髓，何苦來此與我們爭這任天君的遺府。」

作為極風大世界修為最高的幾位天仙之一的親傳弟子，自身實力又是非凡，難怪韋無悔僅是報出名頭，這些來自三山五嶽，甚至附近其他大千世界的陽神真人們，都紛紛動容。

別人對自家師父若馨仙子的敬畏，似乎讓韋無悔頗為開心，他笑道：「在下能觸摸到風之大道神髓，得益於千年前悟道山人衝擊合道境界，根基有些不穩，而且弟子的事情是弟子的事情，豈能勞煩師父，所以來這任平生天君遺府碰個機緣。」

「任天君雖然僅是普通天仙，但向來提攜後輩，坐化於肉身之衰前，特意留下這洞府，每兩千年開府一次，以供後來修士尋覓機緣。幾位道友，雖然大家都是三劫陽神真人，但都是孤身前來，不如聯手，彼此也能有個照應。」韋無悔作為本方大千世界陽神真人，自然對這遺府瞭如指掌，提出聯手之意，這樣也能得到更多的好處。

此言一出，旁邊雲獸上大部分真人臉色都變幻不定起來，他們都是三劫以下的修士，想靠著任平生遺府的特殊，尋得些機緣，如此一來，雖然由於遺府特殊，不會有性命危險，但怕是收穫會更少，只有那些本就是兩三位三劫陽神好友聯手的，才鎮定如常，畢竟他們匆忙聯手，彼此之間，肯定無法信任，不用太過畏懼。

聽了韋無悔的話，包括夏景在內，另外幾位陽神真人沉吟了片刻，都點頭答應，聯手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爭鬥，免得徒耗心神。

既然要聯手，少不得介紹一下自己，那位紅衣嬌俏女子最先道：「我是元洞大世界通明門弟子，道號雲笈。」

「竟然是通明門弟子！」

「那可是自開一界的超級大宗門！」

附近大千世界來的真人議論紛紛，想不到紅衣女子也來歷不凡。

……

韋無悔苦笑道：「雲笈道友，剛才你還說在下，自己不也是須慶真君的弟子，而且通明門可是勝過我平陽觀不少。」

雲笈輕笑兩聲，沒有回答。

「元洞大世界散修張煥文。」面白無鬚的中年男子淡淡道了一句，不過從雲笈若有所思的表情看來，其應該也是名頭響亮。

另外兩男一女陸續通報了姓名，分別是丁松林、王寶書和胡瑤，都是附近大千世界的三劫陽神真人，但比起前面三位來說，無論宗門、師父，還是自身名頭，都要差了一點。

最後一位身穿藕色衣裙、清雅秀美的少女，聲音輕柔地道：「妙成大世界玉真殿弟子，裴雲。」

四周忽然鴉雀無聲，過了好一會兒，韋無悔才道：「原來玉真殿裴真人，久仰久仰，之前失敬了。」

裴雲笑著戲謔：「韋道友，我一向名聲不顯，何來久仰，你久仰的怕是我們玉真殿。」

韋無悔聽出其不含惡意，搖頭笑道：「在下對於玉真殿，對於蕭道君自然是仰慕已久。」

「真的是玉真殿弟子？！那可是有半步金仙的頂級宗門。」

「這次遺府開啟，真是藏龍臥虎！」

「就連道君門下都吸引過來，我們極風大世界這下算是出名了。」

……

韋無悔見還有夏景沒通報過姓名，不敢怠慢，忙笑著問道：「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夏景微笑頷首：「禹余天蓬萊派門下夏景，見過幾位道友。」

「又是有半步金仙的頂級宗門！」

「傳聞蓬萊派是神霄宮傳承，而且又有新晉道君，比起玉真殿恐怕還要更勝一籌！」

韋無悔等人沒想到又是一位道君門下，表情各有精彩。

裴雲微微驚訝後，目光閃爍，像是想起了什麼。

第四十二章 普通之語藏玄機

看向夏景的目光多有艷羨，一個宗門能有半步金仙鎮壓，那足以保持傳承不斷，在外遊歷的真人、天君，若遇到什麼事情隕落，還有被搶回真靈的可能，而且據說蓬萊派那位道君又是新晉未久，還沒資格參與大道之爭，結成的道果又是先天大道，不必因人成事，於是也就少了很多爭鬥，加上道行不盡、道君不隕，其起碼能鎮壓蓬萊派一兩百萬年，更別提號稱道祖之下第一人的神霄宮了。

如此一來，蓬萊派弟子，如夏景這種陽神真人，行走於諸天萬界遊歷時，會少很多危險，至少基本不會遇到以大欺小之事，與人爭搶機緣、寶物時，若對方得手，也絕對不會下殺手，最為重要的是，這樣的宗門內，秘寶煉製法門、秘術都是不缺，天劫、衰劫比起普通宗門修士和散修要容易不少。

圍繞遺府可能出世之地的罡氣雲獸上，那些元神真人、陽神真人，眼睛在裴雲、夏景兩人身上來來回回，想起自家修行的艱難，想起頂級大宗門的超然灑脫、仙人林立，情緒複雜異常，有嚮往，有羨慕，有畏懼，有感懷。

不過他們都是斬破虛妄，成就元神之輩，幾個剎那後，就收斂住了情緒，羨慕他人對自身於事無補，還是想著怎麼從遺府中得到更多好處以加大渡劫把握才是正道。

「蓬萊派、玉真殿都是頂級大宗門，夏景真人和裴雲真人的實力肯定深不可測，等等需得避開她們的鋒芒。」

「嗯，他們這種道君門下，斬破虛妄，融合真靈時，肯定有獨特法門，這樣一來，仙術修煉進階往往沒什麼阻礙，而且花費時光極少，不像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和漫長時光，才將幾門主要仙術提升上來。」

「不過大家同是三劫陽神真人，幾門提升上來的仙術和本命靈寶與她們相當，倒也不用太畏懼，只是要小心她們身懷強大秘寶。」

三三兩兩的陽神真人各自元識交流，不再說話。

韋無悔等人情緒已經平息下來，看向夏景和裴雲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帶上一點善意，要是能與半步金仙門下交好，日後遇到強大敵人時，完全可以引為臂助，讓人顧及幾分。

但他們釋放善意的前提是，等下這兩位陽神真人不能貪得無厭！

韋無悔心中有了計較，哈哈笑了一聲：「能結識幾位道友，是韋某此行最大的收穫，至於遺府內的事物，相比較而言，就黯淡失色不少，等下若得到寶物，韋某最後一個挑選。」

他本來就是觸摸到風之大道神髓的人物，來遺府，更多是為了歷練，以穩固基礎，對於秘術、秘寶等，得之固然好，失之也不會心痛，所以顯得很是豁達。

「任天君遺府內布有強大禁制，宛如虛幻之境，在裡面交手，若遇到生命危險，就會被遺府禁制移出，這是任天君澤愛後輩之舉，不想自家遺府成為殺戮之地。若想得到寶物，憑得是機緣和手段。」雲笈笑著向明顯不是附近大千世界的夏景略略講起這遺府的特殊之處。

其餘幾位真人，你一言我一語，泛泛而談地交流起對遺府的心得，裡面很有兩三位，不是第一次進入了。

夏景得自家師父吩咐，匆匆趕來，什麼都不瞭然，此時才大致知曉了遺府之事，心中暗道：「聽他們講，遺府內有一件三劫純陽法寶，九滅鼎，乃是已經觸摸到一絲毀滅大道神髓的寶物，若能得手，時常體悟，對我裨益甚大。」

談論許久，一直含笑旁聽的裴雲，忽然開口道：「夏道友，我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幾人元識交流聲戛然而止，心中不由泛起擔憂念頭，難道玉真殿和蓬萊派關係不睦？

「如不涉及本門和我之機密，道友旦問無妨。」夏景坦然笑道。

裴雲點了點頭，笑容綻放，竟有光彩奪目之感：「我昔年聽門中長輩提起過，蓬萊派天玄道君座下有兩位親傳弟子，一位叫做楚綰兒，一位叫做夏景，與道友姓名一模一樣，莫非就是道友？」

「正是。」夏景點頭道。

眾皆嘩然，道君門下和親傳弟子，那可是天壤之別，不說其他，光是能時時得到道君教誨和偶爾指點機緣，就有很大可能成就天人，甚至走到自開一界的地步！

而且這位夏景真人身上，指不定就有道君親自加持的手段！

「道君門下才三劫陽神？」有人覺得頗為不合理。

一位消息靈通的真人笑道：「道友有所不知，天玄道君乃是諸天萬界屈指可數的人物，非是大能轉世，卻不到萬年就證道大羅，他親傳弟子還是三劫陽神，很是正常。」

「不到萬年證道大羅？呼，真是讓人心嚮往之。」

韋無悔、雲笈等人震驚之餘，看向夏景的目光又多了幾分善意，但也明白，若是刻意結交，肯定難以和這種道君親傳交好，故而都保持住了平常心，該點頭的點頭，該感歎的感歎。

得到夏景確認，裴雲笑容更盛：「我在本門蕭祖師座下聽道時，常聞天玄道君種種事跡，難免心生嚮往，所以才貿然有此一問，還請夏道友恕罪。蕭祖師時有感歎，當年在混亂洪荒遊歷，未能赴貴師成道大典，沒有見識到諸天萬界獨一無二的『生死無極超脫慶雲』，以及運轉輪迴、掌控超脫之道的偉力。」

她是道君門下，彼此身份勉強相當，所以交好之意表現得坦坦蕩蕩。

這裡的陽神真人絕大部分沒有聽聞過生死無極超脫慶雲，但運轉輪迴、掌控超脫之道都有些明白，可又說不出具體是什麼。

這時，雲笈像是想起了什麼，臉色變幻不定：「夏道友，貴師難道是生死道祖嫡傳，結成的道果是能夠掌控諸天萬界所有天劫、衰劫的生死無極超脫慶雲？！」

掌控諸天萬界所有天劫、衰劫？！

這對苦苦掙扎於天劫的眾位陽神真人而言，就像是聽到了虛空宇宙馬上要毀滅般不敢置信，莫非天玄道君能任意推遲、提前，乃至消除天劫？那作為他親傳弟子的夏景夏真人，能否推遲天劫？

不少陽神真人，看向夏景的目光變得有點火熱。

夏景想起自家師父目前的慶雲，苦笑道：「家師與生死道祖有些淵源，但生死無極超脫慶雲僅是道祖一時戲謔所為，家師真正的慶雲是『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

啊？慶雲還能是假的？

不過轉眼想到是道祖威能，大家也就釋然起來，夏景總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撒謊，心中波動的念頭總算鎮壓住了。

聽到「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裴雲震驚於慶雲變化之中，目光閃爍了兩下，她疑惑不解地問道：「夏真人，我聽聞貴派嫡傳是雷、電之道，為何會是『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傳言貴師與三宵宮交好，莫非是從那裡得到些傳承？」

「呵呵，裴道友你一定沒聽說過家師天人大典時的講道，講得乃雷霆亦是毀滅道、殺戮道，以及末運道。」夏景笑著解釋了一句。

裴雲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不知貴師這『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與三宵宮『太上玄靈混元末運慶雲』相比，有什麼玄奧之處，對了，聽聞貴師與三宵宮墨景秋墨真君是至交好友，他們兩位在同是三劫天君時，對末運大道的掌握，誰更厲害？」

其一副興致勃勃聽飛短流長的模樣，韋無悔等陽神真人亦興趣盎然地旁聽著，這可是道君級數的秘聞。

「我修煉的是派中另外一門真傳，對於雷、電、末運不是很瞭然，難以回答。至於家師與墨真君之事，作為晚輩實在不便嘮叨，只能提一提家師親口說的一句話。」夏景很有禮數地回答，裴雲則目光一凝，做洗耳恭聽模樣，「家師言，墨真君乃三宵宮百多萬年以來，絳宵一脈最出類拔萃的弟子，亦是最有希望成就半步金仙的一位。」

裴雲沒聽出什麼蹊蹺，笑著點頭，將話題引開，說起遺府之事。

沒過多久，高空中罡風起旋，漸漸化為一處風眼。

風眼中淡淡白色迷霧飄出，將附近遮掩起來。

「遺府出世，大家各憑機緣！」

隨著不知哪位元神真人的聲音響起，無數道遁光爭先恐後投入了風眼內。

……

半日之後，幾道遁光從風眼中飛出，正是夏景等人。

夏景經過幾番爭鬥，順利拿到九滅鼎，正要返回宗門祭煉，因此與裴雲、韋無悔、雲笈等人匆匆而別。

裴雲同樣收穫不小，寒暄了幾句後，約好日後拜訪，亦是返回了妙成大世界玉真殿。

其直飛高入雲霄，像是處在九天之外的本門半步金仙道場。

「裴師姐，你這麼快就返回了？」守門童子笑著行禮道。

裴雲微笑點點頭：「弟子求見師父，還請金虹童子通傳。」

其儼然也是道君親傳！

沒過多久，裴雲到了靜室，向著高臥雲床之上，瀟灑不羈、儀表堂堂的蕭鴻樺蕭道君行禮道：「弟子拜見師父。此次去極風大世界一行，偶然之下是遇見了蓬萊派天玄道君親傳弟子夏景。」

蕭鴻樺沉吟片刻後道：「嗯，她確實是去尋覓機緣的。雲兒，她都說過些什麼，你一一道來。」

等裴雲轉述完畢，蕭鴻樺陷入沉思，心中暗道：「石軒言墨景秋乃三宵宮百多萬年以來，絳宵一脈最出類拔萃的弟子，最有希望成就半步金仙的一位？」

「這倒沒什麼，不僅是石軒作為好友的溢美之詞，而且墨景秋確實當得上這樣的讚譽，她可是百多萬年以來，自沐璟之後，第一個將絳宵一脈越階仙術練成，並證見了完整末運大道真意的弟子。」

忽然，他雙眸精光一閃：「不對，有點蹊蹺。以墨景秋的資質和道心，做到這些並不奇怪，奇怪的是沐璟失蹤之後沒多久，她就證見了完整末運大道真意，將越階仙術練成。」

「百多萬年都沒人練成，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一位，委實太過巧合，怕是有古怪。」

「嘿，那些道祖、道君們，都將目光集中在重新歸來的玄霄身上，雖然也在試探墨景秋，但只是泛泛而為，不認為她真的知道什麼，畢竟三宵宮四劫、三劫天君可是有不少，混在其中，墨景秋就顯得沒那麼引人矚目了。」

「如此看來，她說不定真的牽涉極深！」

第四十三章 有意無意聚洪荒

念頭閃動間，蕭鴻樺漸漸想通了這蹊蹺之處，對墨景秋徹底重視起來，雖然在此之前，他就隱身幕後，操縱天君試探過墨景秋，但那只是寧枉勿縱的行事風格，沒有真正地上心，點到即止，看沒什麼端倪就收手了。

「不過，同樣還有這麼一種可能，之所以自沐璟以來，三宵宮絳宵一脈無人煉成『九曲天河末運神光』，是因為沐璟有問題，刻意篡改了功法，故而直到玄霄歸來，沐璟身死道消，功法才重新完善，墨景秋方證見了完整末運大道真意，將越階仙術練成。」蕭鴻樺這種道君級數的人物，只要抓到一點線索，就可以反推出很多事情，「說不定，當年絳宵轉世失蹤，就與沐璟有關。」

「如果照這麼看，將目光集中在玄霄身上並無不妥，墨景秋僅是因緣際會，但既然有這點蹊蹺，還是得好好試探一下，至少將另外可能排除。」

蕭鴻樺揮手示意裴雲出去，沉思起來：「可傳聞歸一道祖與絳宵有舊，甚至欠她一個人情，幾位先天靈寶出身的道祖中，指不定又有絳宵好友，加上玄霄同樣交遊廣闊，當年結識的諸多好友中，如今更是有兩位合了後天大道，想要試探墨景秋，不能做得太過火。」

正因為如此，哪怕有先天道祖、後天金仙覬覦末運道胎，也是不敢以大欺小地直接搜魂玄霄。

蕭鴻樺修煉的《玉真五禁絕法金冊》有不小缺陷，以至於他道行早就滿了兩百萬年，卻遲遲無法圓滿道基，而修煉末運大道及其衍化而來的諸後天大道的功法，本身又少之又少，所以有了末運道胎的消息後，蕭鴻樺才動了心思，這樣一來，不僅能參照將成未成的道種禁制完善功法，圓滿道基，甚至未嘗不能昇華到末運大道。

「墨景秋能不能渡過壽元之衰還得兩說，即使渡過，也得將仙術修煉上來，才會外出遊歷，如此，本座就有千年的時光準備了。」

「呵呵，真是多謝石軒你『提點』本座。」

由於墨景秋還在渡壽元之衰，石軒的話又普普通通，蕭鴻樺並無絲毫懷疑，只覺得乃自家靈光一閃。

……

三十二年後，三宵宮墨景秋洞府，一陣陣時光塵埃蕩漾開來，像是萬古積存的腐朽在急速消散，盤腿而坐的墨景秋白髮轉烏，青絲如瀑，容顏恢復。

「總算渡過壽元之衰了。」墨景秋優雅一笑，站了起來。

距離證道大羅只剩最後一道關隘，讓一貫大氣灑脫的她，還是難免泛起少許激動和喜悅。

出了閉關靜室，來到大廳，墨景秋不由怔了一怔。

大廳之中，一身素青道袍的石軒，正悠閒與玄霄對弈，像是專門在等待著自己。

「恭喜景秋你渡過壽元之衰。」石軒含笑放下黑色棋子，拱手道。

墨景秋本想問你為何來得如此之巧，但轉念想起石軒不僅是半步金仙，推算天機強悍無比，而且又結的是「生死無極超脫慶雲」，能運轉輪迴，掌控天劫、衰劫，自然能提前到來，等候自己。

「多謝石軒你專程趕來。」墨景秋笑著回了一禮，就又不是成就天人或半步金仙的大關隘，石軒修書一封來道賀已經完全足夠，親身前來，可見心意。

玄霄則微微一笑：「石道友今日忽然到來，言景秋你將要出關，我是頗為驚訝，想不到確實如此，石道友推衍天機之能，我不及也。」

「石軒他有生死無極超脫慶雲，在推算渡過衰劫的時光上面勝過玄霄祖師你很正常。」墨景秋沒覺得有奇怪地回答，然後在兩人對弈棋盤之旁盤腿坐下。

玄霄頓時莞爾：「石道友現在可不是生死無極超脫慶雲，而是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了。」

「啊？」墨景秋有些驚訝看了石軒一眼，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聽起來像是末運慶雲？

石軒自嘲一笑，緩緩將混亂洪荒中的經歷與墨景秋分享，加上玄霄從旁補充，聽得墨景秋美目異彩漣漣，心生嚮往之情。

過了半天，墨景秋才長長歎了口氣：「石軒你能夠萬年之內證道大羅，看來所經歷的磨難是遠遠勝過我等，果然沒有什麼事情，是能一蹴而就的，要想有大收穫，自然就要付出相應代價。」

她心裡略微納悶：「石軒根腳是生死大道，倒不出意外，可他明明不是末運大道的，莫非重新寄托了大道？」

想到此，她笑吟吟戲謔道：「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這名字怎麼聽起來有點拼湊的感覺，生生將九幽和末運聯繫在一起，生死道祖真是不會取名。」

石軒乾笑一聲：「景秋你有所不知，九幽和北斗是一體兩面，與斗姆自然也關係匪淺。」

墨景秋這才恍然大悟，但她心裡還是不太相信石軒乃末運慶雲，只是可能涉及石軒秘密，她又不是初初修道的愣頭青，自然不會尋根究底。

她感歎和嚮往地道：「說起來，我亦是遊歷過諸多大千世界，但無論混亂洪荒、九幽還是北斗，我都未曾去過，少了很多見識，等我這次閉關將仙術修煉上來，就先去混亂洪荒遊歷一番。」

由於墨景秋還要穩固境界，石軒、玄霄與她閒談沒多久，就雙雙告辭。

……

六百八十二年後，蓬萊派開陽峰傳法道場。

石軒高座紫色蓮台之上，言出法隨，雷聲陣陣，毀滅、殺戮、末運之意顯化出種種實質般的場景，讓蓬萊派真君、真人、弟子，禹余天諸位修士，以及其他大千世界專程趕來的修士，聽得如癡如醉，尤其是修煉雷法的那些。

忽然，石軒停止講道，喚了一聲：「童子何在？」

穿著小小紫色衣裙的紫郢從旁跳了出來：「老爺有何吩咐？」

「綰兒今日出關，你帶她到天璣峰等我。」石軒吩咐道。

紫郢連忙稱是，化光飛去，石軒則繼續講道。

從石軒入混亂洪荒算起，蓬萊派新晉真人足足有八位，主要是因為包括了林洛、潘子開等兵解轉世之人，而禹余天中，則又有四人成就天人，分別是藥王宗徐鈺、血魔宗血河老祖、羅浮派喬慕白，以及廣寒宗一位異軍突起的真人伍思予，她在石軒開闢上清神霄界後沒多久，才成就元神，可短短五千年出頭，就一步步走到了天人境界，讓石軒感歎孟霓裳後繼有人。

當然，這也得益於廣寒宗經孟霓裳完善了本身功法的緣故，《萬界凍絕道》可是經過道祖推衍、合道無誤的功法，石軒同樣相信，蓬萊派再過幾千年，一樣會後輩人才層出不窮，不至於只有這麼寥寥兩位正宗天君。

至於孟霓裳，已經成功感應到了本身洞天的時光流逝，接下來就是花費水磨工夫，將其掌握，說不定，她還能搶在寒鏡天君之前渡壽元之衰。

而瀛洲派歸元子雖然成功觸摸到了一絲太初大道神髓，還是遺憾地隕落在了九霄神雷劫之下，只不過有宵真子這一劫天君在，其應該被搶出了一絲真靈，送去轉世了。

至此，石軒成就元神前後認識的所有修士，除了成功進階的外，已經凋零殆盡。

道君心有所感，則電閃雷鳴，或青或紫的雷光劃破天際，震撼人心，讓來聽道的所有修士都似乎經歷了一番道心磨礪。

雷聲停息，紫色蓮台上已經空無一人，諸位修士齊齊行禮道：「多謝天玄道君講演妙法。」

這裡面，喬慕白最為誠懇，若非三百六十年前，以及二百四十年前，石軒和神霄宮相繼開壇講道，讓他心有所悟，是絕難穩固住根基，在六千年大限將至前夕，成功渡過九霄神雷劫。

「有兩位道君鎮壓本方大世界和無私講道，我禹余天看來真有望恢復上古氣像一二。」喬慕白欣喜想道。

不過他也明白，僅僅是恢復一二，上古時，三位先天道祖、一位後天金仙集於禹余天，那可是前無故人，到目前為止還後無來者的盛況。

「可惜神霄前輩外出遊歷，一百二十年之後，不能再來聽道了。」

……

天璣峰石軒洞府，楚綰兒與紫郢嬉笑著等待師父歸來，她在一甲子前成功渡過第三次天劫，經過六十年閉關，將本命靈寶「宙光鍾」提升到了三劫純陽法寶的境界，至於仙術，則還要好幾百年的水磨工夫。

沒過多久，石軒歸來，楚綰兒忙向石軒請安：「弟子拜見師父，不知師父召見弟子，有何吩咐？」

石軒笑呵呵坐了下來：「為師一千多年前曾經收過一個記名弟子百里徹，他道心堅定，又經受住了磨難，已經是一劫陽神真人，有聖皇之號了，但他現在遇到了自身無法解決的難題，綰兒你前去助他一助。」

楚綰兒眼睛一亮：「哈，我有師弟了？那得好好『指點』他一番，不過，師父，是什麼難題？綰兒得準備妥當才行，不能在師弟面前丟了師姐的臉皮。」

石軒搖了搖頭：「這也是對你的磨煉。等解決了難題後，你代為師將諸天萬界的大致狀況，以及本門和交好門派的情況，向你師弟詳細說上一說。」

楚綰兒念頭一動：「師父似乎另藏深意。」

問明白了那大千世界所在和道路，楚綰兒就出了上清神霄界，往混亂洪荒而去。

光是安全到達那處大千世界，對楚綰兒來說，就分外艱難，即使自家有師父給的虛空道路圖，可那裡畢竟是混亂洪荒！

這真是極大的磨煉！

第四十四章 仙術法寶避聖德

彼岸之舟上，百里徹和幾位悉心栽培的部族長老一起，看著周圍坍塌、毀滅的座座城市，心情都很是沉重。

來到這新世界沒多久，逃脫了末日降臨的眾多生靈，很快就從劫後餘生的喜悅，以及新世界的清新美麗，靈氣充沛，庚金、靈石等遍佈中清醒過來，因為，這方世界實在太危險了，從高空不時飛過的除了五爪真龍、火紅鳳凰、朱雀畢方等神獸，而且還有鯤鵬、白澤、重明鳥等氣勢洶洶的大妖和呼風喚雨、把持天地運行的神靈。

雖然由於末法時代來臨，逃到新世界的眾生靈修為都很低，讓那些大妖、神靈們不屑一顧，但周圍還是充滿著種種強大的妖物、異種和太古險地，使得彼岸之舟上的生靈們處在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好在有彼岸之舟，使得他們有後路可退，成為一個比較凝聚的部族，萬年之內不虞身死族亡之禍。

彼岸之舟內可供栽種食物的地方有限，只能保持一個溫飽，於是為了生存、為了部族後輩的將來，人們一邊大力鑽研靈石技術，一邊慢慢向外擴展。

這時候，百里徹由於修為了得，漸漸脫穎而出，在與無數妖物、異種的戰鬥裡，在與天災地難的對抗中，境界步步攀升，確定了部族首領的地位，當他龍虎交匯時，附近地域天地變色，風起雲湧，功德降臨。

此乃這方世界第一位上品金丹宗師，是真正超脫之道的開啟！

這樣的變化自然引了大妖、神靈們的注意，但那看似普普通通的彼岸之舟卻讓它們無可奈何，而且顧及這舟背後的主人，沒有太過逼迫和對付百里徹。

其後，百里徹整合了各大門派傳承的上古功法，不拘地位，只依本身體質和本性分別教導部族之民，一位位引氣修士、神魂高手誕生，好幾位金丹宗師成就。

他帶領著眾多生靈在這新世界裡披荊斬棘，逐漸闖出了一條道路。

聖德凝聚，機緣到來，百里徹踏入生死玄關，斬破虛妄，成就元神。

彼時，天地同泣，有淚玄黃，似是喜極。

從此百里徹被尊為聖皇。

之後，方圓十萬里，一座座摩天大樓憑空而起，一個個繁華城市出現，部族呈現興旺發展的勢頭。

但聖德路上，自然少不了磨難，前不久在開拓生存之地時，與一位妖族起了衝突，將其圍而斬殺。

結果那位妖族來歷非凡，雖然血脈混雜，但其親生父親卻是一位三劫大妖，於是氣勢洶洶前來報復。

鬼車，又名九頭鳥，色如赤血，善食魂氣！

雖然百里徹靜中心血來潮，及時將部族之民撤回了彼岸之舟內，但好不容建立起來的城市、大樓、田地、靈藥園、礦山等全部毀於一旦。

三劫大妖之威，將所有生靈都深深震住，即使百里徹這位一劫陽神真人、尊貴無比的聖皇，也油然升起難擋其鋒、只能先行退讓之感。

百里徹看著周圍廢墟，深深歎息了一聲：「可憐幾代人的心血，就這麼化為烏有。」

陰神長老田奇則看著昏黃幽暗、透著一抹血色的天空道：「那大妖鬼車的羽翼竟然能遮蔽天空，讓我們無法得見天日，彼岸之舟內種植的食物，恐怕將有大半無法成熟。」

「九頭鳥看來是鐵了心要報復我們，雖然奈何不得彼岸之舟，但幾個月過去，還是充滿了耐心地等待，他難道不怕耽擱了修行，無法渡過天劫嗎？」另外一位長老奚勝帶著詛咒意味地道。

百里徹神色平靜，搖了搖頭：「大妖的天劫以萬年計，耽擱幾千年時光根本不算什麼。」這是他與其他妖族交流中知道的消息。

「聖皇陛下，那我們該怎麼做？」田奇有些擔心又有些期待地看著百里徹，這一千多年來，無數艱難險阻，都是聖皇帶領大家一一戰勝，這種時候，只能期望他了。

百里徹穿著帝袍，氣勢與以往相比，變得非常威嚴，如山如岳：「先將種植的食物換成對日光要求不高的那些，本皇則尋隙聯絡其他三劫大妖或神靈，看能否請到幫手。」

他本想去禹余天上清神霄界，請老師出手，但壓根兒不知禹余天在何方，只能作罷。

「只好如此了。」奚勝和田奇領命道，聖皇才渡過一次天劫，與三劫大妖的差距實在太大。

「等等。」忽然，百里徹讓轉身而去的奚勝和田奇停住，臉色變得頗為古怪。

兩人忙問：「不知聖皇陛下還有什麼吩咐？」

百里徹露出一絲欣喜笑容：「本皇決定神遊天外，去禹余天上清神霄界拜見老師，你們快準備好蘆篷、金燈、彩花等物。」

「天玄道君會出手嗎？」奚勝、田奇都知道百里徹是那位救世之主的記名弟子，滿含期待地問道，但又覺得以天玄道君的身份，不太可能會為此小事出手。

百里徹笑道：「老師自然不會理這種小事，但老師乃堂堂道君，座下豈會沒有幾位天仙、真仙？本皇此次是去請同門來助。」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聖皇陛下您早就該這麼做了。」奚勝和田奇欣喜退下，開始準備蘆篷等物。

百里徹則走到彼岸之舟最高處的靜室內，對著天玄道君雕像三拜九叩，然後盤腿靜坐，似在神遊天外。

過了片刻，百里徹雙目睜開，元識傳音：「所有部民，一起恭迎天玄道君座下楚仙子降臨。」

念動之間，蘆篷搭好，懸金燈，結綵花，仙氣氤氳。

由於人數眾多，蘆篷之旁只有百里徹和幾位長老等候，其餘站在了彼岸之舟下方，密密麻麻，人山人海。

半空之中，仙樂陣陣，一條如詩如畫、如水如光的天梯垂下，一位身穿素白衣裙，嬌俏絕美，手托古樸小鐘的十五六歲少女，緩緩走來。

赤紅如血，形似飛鴨，九頭猙獰的鬼車豈會放過這個機會，滿天黑氣升騰，就要將其裹住。

當，一聲清越鐘鳴響起，百里徹等人立刻看到周圍虛空蕩起肉眼可見的漣漪，那巨大的鬼車真身，竟然凝固半空剎那，讓白衣少女步履優美、不急不徐地走入了彼岸之舟，走到了蘆篷之上。

本來還有些疑惑的眾人，看到這一幕，是徹底拜伏、心甘情願地道：「恭迎天玄道君座下楚仙子降臨。」

「恭迎楚師姐降臨此界。」百里徹笑著行禮道。

上了蘆篷，見周圍無人，百里徹苦笑起來：「師姐，你已經玩夠了吧？該做正事了。」

楚綰兒笑嘻嘻地道：「師弟你做得不錯，不過此次前來，師父吩咐我只是輔佐於你，主要還是得看你自己。」

她內心暗誹道：「若是我仙術修煉上來，剛才鬼車被宙光鐘定住剎那的機會，就足以將他擊殺，何必另尋他法。」

楚綰兒進入混亂洪荒幾月，端得上生平最驚心動魄的一段經歷，靠著「時光荏苒」的隱蔽，靠著對地形的熟悉，竟然逃過兩次天君的追殺，躲過了幾次混沌異種的埋伏，險險避開幾處變化了位置的失道混沌。

這樣的磨礪，讓她對時光的體悟又加深了一層，加上以前的積累，有很大的把握，再過一兩千年，光憑自身就能直接觸摸到時光大道的一絲神髓。

「可師弟我真的沒有法子，境界差距實在太大。」百里徹面露苦色。

楚綰兒念頭電轉，思考對策，隨意問道：「師弟，你修煉的是師父哪門真傳？」

「《星光聖德錄》。」接著百里徹將石軒的話重複了一遍。

楚綰兒拍掌一笑：「既然是修煉《星光聖德錄》，那就好辦。《星河真法》上載有一門陣法類仙術『澤被蒼生』，與你目前的地位、狀況相符，師姐我再奉獻一些材料，就能將仙陣完整布下，之後，由你這位陽神真人手持聖德劍鎮壓陣眼。這樣足以與三劫陽神媲美了。」

「多謝師姐。」百里徹聽到有這個辦法，大喜過望，再加上師姐相助，當能除掉鬼車，「不過師弟的本命飛劍，師父取名叫做『軒轅劍』。」

楚綰兒撇了撇嘴角：「師父取名一貫這個水準，我還是習慣叫聖德劍。」

鬼車對楚綰兒的實力有所判斷，並自負有準備的情況下，面對那口時光小鐘，不會再束手無策，至少被停滯的剎那，會有提前準備好的防禦手段，所以依舊停留，要將這一群麻煩傢伙一網打盡。

有楚綰兒這熟悉《星河真法》，又不缺材料的三劫陽神真人相助，彼岸之舟上很快就布下了一個仙陣，並與整個部族的氣息牢牢相連。

百里徹整衣冠，定心神，手持本命飛劍，踏入鎮壓天台上，像是一位祭祀蒼天的皇者。

其本命飛劍，劍身兩面分別為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劍柄則刻著農牧蓄養之術和眾生安康之策，與整個「澤被蒼生」仙陣似乎融為一體。

見仙陣布好，楚綰兒化成一道如詩如畫的遁光，直接飛出了彼岸之舟。

十方毀滅，天地六合、過去現在未來齊齊毀滅，鬼車身周寸寸毀滅，甚至連護身食魂妖光都在跟隨著毀滅。

它沒想到楚綰兒還有這等恐怖仙術，只能放棄攻擊，噴出一口黑氣，將真身護住。

這時，楚綰兒泥丸宮內飛出一口古樸小鐘，花紋似乎匯成了一道奔流不息的長河。

清揚悅耳，鐘聲響起，時光停滯。

抓住這個機會，百里徹踏前一步，本命飛劍化成一道似星光如水波的劍氣，帶起整個仙陣之力，浩浩蕩蕩、堂堂皇皇地斬向鬼車。

嘔心瀝血、披荊斬棘、幾代心血澆灌、為後人開闢生存空間的種種畫面在這劍光之中若隱若現，滋潤萬物、澤被蒼生之感透了出來。

被定住剎那的鬼車，本來預防的是楚綰兒動手，本命法寶是悄悄擋在身前，誰知這堂皇王道的一劍，卻是從下方那自己根本沒放在心上的一劫真人手中劈出。

聖德劍光斬落，食魂妖氣似乎都不想傷害於它，翻滾著紛紛避開，本命法寶被其聖德之氣一沾，立刻敬畏崇慕地退到一旁。

鬼車已經沒有任何防禦，被劍光正正斬中，生機盡消。

這是澤被蒼生、堂堂皇皇的王者之劍，劍光所向，無可阻擋！

這是聖德軒轅劍！

……

當「澤被蒼生」仙陣全力爆發之時，地膜之外，無數天魔中，有一隻天魔體內忽然傳出一道清雅的聲音：「好讓人討厭的聖德氣息。」

第四十五章 添油加醋做黑手

這頭白骨刺魔以及附近所有天魔，都呆呆愣愣，似乎對其體內有聲音傳出，是毫不在意或根本就下意識地忽略掉了。

「摧毀一個不處於毀滅邊緣的大千世界，對本座毫無助益，而且還容易引起大神通者們的關注，讓本座無法安心尋求擺脫終結本源控制的辦法。」那聲音繼續淡淡地道，「但這聖德氣息真是讓本座不舒服，還是將它毀掉比較好。」

心魔不僅本身被聖德死死克制，而且其昇華成的末運，一樣被聖德克制。

白骨刺魔體內飛出一道深黑近乎融入虛空的遁光，向著大千世界內飛去，淡金色的地膜對其竟然毫無抵擋作用，讓其直接就透了過去，不過其非是為了掀起腥風血雨而來，所以是銷聲匿跡向著剛才發出聖德氣息的地方飛去，一旦確定了目標，就引發其心魔，讓他沒有絲毫異常之處的走火入魔，化為灰灰。

沒過多久，這道深黑遁光就發現了彼岸之舟，其頓時停了下來，有些退縮地暗道：「是那位煉製終結圖卷的道君的氣息，這裡和他有什麼關係？」

其儼然便是那位第六天魔王、他化自在天主的一個心魔念頭，此時發覺聖德氣息爆發之處與石軒有關係，不由就打起了退堂鼓，若遇到石軒，大道克制之下，自己是完全討不了好去。

作為以心魔成道的半步金仙，他化自在天主自然是分出無數心魔念頭，潛伏在混亂洪荒諸多大千世界外的天魔體內，以防萬一。

只不過由於失道混沌阻隔，只有混亂洪荒極深處和其他得自某些天君記憶的區域，這種他化自在天主已經熟悉的地方，才是如此，其餘絕大部分混亂洪荒，它還不敢貿然分出心魔念頭，一旦感應、因果被失道混沌所遮掩，很容易就心魔反噬。

而這方大千世界，距離原本處於毀滅的大千世界實際上並不遠，是石軒趕去時，順便挑好的一處，故而亦在混亂洪荒極深處。

仔細感應片刻，他化自在天主沒發現石軒氣息，於是遁光變化，更深更沉，像是無數人心深處黑暗的彙集，其竟然將分身化為了本體。

「得明瞭那位道君在這方世界做何謀劃，否則本座心意難安。」他化自在天主對石軒忌諱甚深，不下於以往對孔方魔君、平都道君等外道演法境界的半步金仙。

天魔之主降臨，彼岸之舟中百里徹和楚綰兒的身影就直接映照在了他的心靈裡，遠遠旁聽著他們的對話。

「咦，這位小姑娘身上藏著什麼？竟然可以干擾我的心靈感應。」他化自在天主略微驚訝地道，一位小小三劫陽神真人，在其心靈映照中，是出乎意料的扭曲和模糊。

直到他施展全力，才將徹底將楚綰兒身影映照出來：「原來身上有一件先天靈物。連這等級數的寶物，都能隨便賜給一位三劫陽神弟子，那位道君究竟是何身份？」

作為半步金仙，其對先天靈物沒什麼覬覦之心，而且也不想招惹到石軒這位煞星。

聽著聽著，他漸漸明白了石軒的身份：「原來是神霄宮嫡傳，與生死道祖關係匪淺，身上還有生死道胎，並且那日引發了一場金仙大戰。嘿，還好本座逃得快，否則餘波之下，怕是徹底隕落了。」

知道了石軒的根腳，他化自在天主自然更不願意招惹他，而且他也聽出了這方大千世界的事情只是石軒煉製那終結圖卷時了斷因果的隨手之舉，這位聖皇是他記名弟子，所以派親傳弟子來助其解決遇到的難題。

「沒什麼古怪之處，非針對本座。」他化自在天主明白了原委，準備離開這裡，免得被石軒感應到，他可是有那玄之又玄的眾魂之眼在手。

其實他有所不知，離開混亂洪荒不到一甲子，「諸天萬界眾魂之眼」就徹底消散了。

可就在這時，他聽到楚綰兒在給百里徹普及諸天萬界的常識，以及與蓬萊派交好的宗門，於是心頭一動，留了下來，打算仔細聽聽。

雖然他從混亂洪荒內一些天君元神記憶裡知道了混亂洪荒之外的事情，但都是道基圓滿前的事情了，已經與現實有些脫節，加上他準備化身外出遊歷，尋覓機緣擺脫終結本源的控制，故而特意留下來印證之前所得，且多知道一些是一些。

……

百里徹一臉嚮往地道：「原來真的有道祖存在，我還以為無人能走到這一步，與道合真那是何等的艱難和壯觀。」

聽完楚綰兒的介紹，百里徹只覺眼界更上一層樓，諸天萬界，雄奇魄麗，豈能是困於一界之人所能想像。

楚綰兒表情鄭重地道：「再是艱難，亦有諸多無衰無劫、大毅力、大智慧、大堅定的半步金仙飛蛾撲火般去追尋，朝聞道，夕死可矣。好了，我給講講本派交好宗門的情況，免得你有朝一日遇到，起了誤會和衝突。」

接著，楚綰兒將廣寒宗、瀛洲派、登極門、五行宗、三宵宮等宗門的情況，結合具體交好之事娓娓道來，並順便講了一些與此相關的諸天萬界大事。

「想不到道君也會被人所殺。」半天之後，百里徹再次感歎，他被《星光聖德錄》上所寫的「道行不盡、道君不隕、無衰無劫、長生久視」給震撼了一千多年，此時聽聞沐璟等道君隕落自然難掩震驚。

楚綰兒嘿嘿一笑：「師父證道大羅之時，可是以斬殺兩位半步金仙而震驚諸天萬界。」

百里徹知道自家老師很厲害，但沒想到會厲害到這等程度，一時驚愕難言。

在其表情變幻中，楚綰兒繼續道：「好了，這是虛空堪輿圖，等師弟你覺得此方世界聖德氣息已經完全凝聚，就可以到禹余天上清神霄界拜見師父了，不過師姐提醒你，至少也得渡過三次天劫，最好是成就天人後才離開，否則很容易隕落在混亂洪荒中。」

指點了百里徹的修行疑難，並將石軒給的一件跨界聯繫器物交予他後，楚綰兒站了起來：「此次前來，師姐我收穫不淺，得返回宗門閉關修行，就此告辭。」

石軒用諸天萬界眾魂之眼觀察混亂洪荒近千年，對部分洪荒的瞭解，除道祖外，不做第二人之想，自然有辦法規劃一條繞過諸多失道混沌的道路，使消息傳遞不被隔斷。

當然，隨著失道混沌變化和蔓延，石軒對這部分混亂洪荒的了然也會漸漸模糊，只不過這種變化都是緩慢而漫長的，只要不人為干涉，萬年之內，並無此憂。

「師弟恭送大師姐。」百里徹看著楚綰兒像是時光般消散在靜室內。

……

「想不到僅僅萬年閉關圓滿道基和療傷，三宵宮竟然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沐璟和赤霄兩位半步金仙更是齊齊隕落。」

作為天魔之主、心魔道君，他化自在天主對於三宵宮最為關心，「莫非牽扯到了末運道胎之事？！」

想到此節，其心中不由起了火熱之意。

若能得到末運道胎，對於大部分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僅是限於體悟其將成未成的道種，以加深自家積累或昇華寄托的大道，但他化自在天主卻可以依仗於此，徹底擺脫終結本源的控制，這讓他怎麼不心潮澎湃。

但其乃心魔道君，對於道心的控制已經到了超絕的地步，很快就冷靜下來，前後思索，發現沒有蹊蹺之處後，心中暗道：「看來得將三宵宮所在過來的幾處混亂洪荒入口熟悉，然後分化心魔在附近守候，等待三宵宮天君進入。」

雖然其怕三宵宮背後撐腰的道祖，但自負以心魔道君之能，不用以大欺小，也有種種手段套出需要知道的消息。

至深至暗的光芒一散，他化自在天主消失在這方大千世界，為了徹底擺脫終結本源的控制而奔波。

……

四百一十年後，某處混亂洪荒入口附近。

身穿紫黑道袍、秀髮挽成道髻、典雅秀美的墨景秋，氣質雍容地走了進來，在附近遊歷見識著，並慢慢向深處而行。

忽然之間，一道恐怖的吼聲從混沌中響起，像是能直接震散天君元神，而被這吼聲波及的星辰等是紛紛腐朽，大千世界地膜漣漪陣陣，天魔接連隕落。

墨景秋進了混亂洪荒後，一直保持高度戒備，她知道在這裡，不管玄霄祖師還是石軒都無法看顧於她，憑得只能是自己，這樣的感覺，讓她心中少許依賴和束縛等感覺漸漸消散，道心更加明澈。

早有戒備之下，墨景秋元神內小巧、古樸、神秘的混元金斗輕輕一旋，斑駁的金芒一掃，就將吼聲消除，接著混元金斗飛出，往白兔般的混沌異種「吼」頭頂飛去。

黯淡金光垂下，直接定住其頭顱，接著混元金斗一旋，這「吼」就從三劫天君級數跌落到了二劫天君境界。

等到墨景秋輕鬆殺掉這混沌異種離開，隕落的無數天魔屍體中，一具「惑斗」之屍上淡黑色光芒微不可見地亮起。

他化自在天主心中自言自語：「總算等到了一位三宵宮弟子。」

其剛要追蹤墨景秋而去，就看到兩位四劫巔峰的天君遁光隱蔽、鬼鬼祟祟地循著墨景秋蹤跡飛過。

「竟然還有別人在追蹤她？不過四劫天君憑什麼在混亂洪荒裡追蹤同階天君而不被甩脫，隨便拐過一處失道混沌就難以尋覓了。」他化自在天主心中疑惑升起，分身念頭轉為本體，雙眼中黑色光芒亮起。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墨景秋身後不遠，有一道若有似無的遁光牢牢跟著她，並牽引著那兩位四劫天君：「是半步金仙！莫非這位天君身上有末運道胎的線索？否則怎麼可能讓半步金仙親自跟隨！」

「嘿，你要試探，本座就幫您點忙，添點油，加點醋，本座也做回幕後黑手。」

兩道淡不可見的黑光融入虛空，很快就飛進那兩位四劫巔峰天君的元神內。

第四十六章 誰為棋手誰為子

幽幽暗暗的混亂洪荒中，墨景秋藏在一處殺戮、毀滅等終結大道糾纏的失道混沌陰影內，借助其散發的恐怖氣息遮掩本身。

「想不到剛入混亂洪荒不久，就遇到兩位四劫巔峰天君的追殺。」墨景秋念頭生光，急速轉動著，思考起這次遇到的絕大危險，看能否找到辦法擺脫，「可是為什麼在混亂洪荒裡，他們竟然還能一直銜尾而來，屢屢出手，根本擺脫不了？失道混沌不是可以遮掩天機，隔斷仙識嗎？」

想到這些，墨景秋不由有點心浮氣躁。

自從入了混亂洪荒沒幾日，還未來得及深入，墨景秋就偶遇兩位四劫天君，毫無例外，他們是當即出手攻擊墨景秋。

對此，墨景秋最先並不奇怪，她從所知的混亂洪荒常識中明白，此乃這裡的黑暗法則，相互碰上，若能殺得了對方，就一定會滅口，免得暴露行藏，所以雖然略微疑惑竟然在混亂洪荒邊緣就遇到兩位四劫天君，但墨景秋還是有所準備地運轉仙術、御使本命靈寶，抵擋住了暴起發難。

可她沒想到這兩位都是四劫巔峰的天君，實力與她相差彷彿，若只有一位，墨景秋是絲毫不懼，由於證見了末運大道真意，她將「九曲天河末運神光」提升上來後，配合混元金鬥，就相當於九階巔峰的仙術了，假以時日，再有個兩千年左右，更是能越階到大道層次，故而實力與任何一位沒有越階仙術的四劫巔峰天君相當，甚至勝過少許。

但是面對兩位四劫巔峰天君的聯手，墨景秋就應付得分外吃力，靠著布下「九曲天河陣」支撐，以及附近幾處失道混沌的阻隔，才險之又險地逃離。

她本以為，按照混亂洪荒法則，這事就到此為止，畢竟就算是半步金仙，若在不熟悉的混亂洪荒地域，被人依仗失道混沌擺脫，也無法追索上來，更別提兩位四劫天君了。

誰知道，她調息恢復沒多久，那兩位四劫天君居然追了上來，又是一番大戰，最後讓墨景秋險險逃脫。

一而再，再而三，每次都是墨景秋覺得已經擺脫、安全起來的時候，兩位天君殺到，這怎麼能不讓墨景秋心浮氣躁，有一種天地為爐、陰陽為工，自己完全無法掙脫煎熬、束縛的感覺，偶有念頭泛起，恨不得創造機會，行險將那兩位天君一一擊殺，徹底斷絕後患。

她平息靜氣少許，壓下種種浮躁念頭，開始推衍起這件事情裡面的蹊蹺之處：

「本以為這兩位天君是仗著地形熟悉，才追了上來，但似乎不是如此，十幾日過去，已經遠遠離開了那片混亂洪荒，我又是慌不擇路，只管繞著失道混沌走，他們憑什麼能鎖定我的行蹤？」

「而且幾次三番，我都是險險從他們圍攻之下逃離，他們就算是有道心之衰的徵兆，亦不該這般輕忽才對。」

「除非，他們是在撩撥我的情緒，想要讓我道心之衰盡快發作。」

「這樣一來，道心之衰蒙蔽心神之下，我很可能做出什麼異常舉動，比如將人引去宇極鼎那裡。」

「看來，他們背後至少有一位半步金仙，而且這半步金仙一直緊緊跟著我，所以他們才能在混亂洪荒中毫無困難地銜尾追來！」

想到這裡，墨景秋仙識散開，仔細搜尋著這處失道混沌附近，可惜沒有任何發現，僅僅感覺混亂洪荒寂靜無聲、幽暗深沉，彷彿一頭安心等待著獵物的怪獸，讓人不寒而慄。

明白以自己的境界，完全不可能發現半步金仙的蹤跡，墨景秋收回仙識：「不知是什麼地方露出破綻，竟然讓道君級數的人物如此關注起我來。呼，為了先天道胎，他們就這般不顧臉皮和身份，還有沒有一點半步金仙的氣度？」

一股無名之火在墨景秋心中騰地升起，旋即壓下，她從來不是面對險境就破罐子破摔之人，開始思索起如何擺脫半步金仙的鎖定、跟蹤。

「只能這樣冒險一試了！」

沒過多久，墨景秋從這處失道混沌的陰影中出來，開始在附近打轉。

……

又從兩位四劫巔峰的天君圍攻下逃脫幾次，墨景秋受了不算輕的傷勢之餘，對這片混亂洪荒徹底熟悉起來，大概知道了附近有哪些失道混沌，有哪幾個大千世界。

結合自己進入混亂洪荒以來走過的道路，墨景秋漸漸辨明了三宵宮相對這片混亂洪荒，是在哪個方向，推算著生死一線的擺脫之法。

墨景秋雙眼輕輕合上，掩住無數道種禁制激烈變化，然後輕輕睜開，雙眸烏黑發亮，幽深如湖，醉人心神，沒有半點異樣情緒流露。

在幽深黑暗的混亂洪荒虛空中，墨景秋不快不慢地飛遁，似乎在小心翼翼地躲避著暗藏的失道混沌，可元神之中，卻在集中念頭，悄然引動著某件事物，但引而不發。

當墨景秋飛臨一個殘破的虛空星辰時，其道心堅定、毫不猶豫地就引發了玄霄仙子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

璀璨星光亮起，半步金仙氣息透出，光芒閃爍中，墨景秋消失在了原地。

其竟然敢在混亂洪荒中直接引動時空道標之門！

殘破虛空星辰旁邊，剛才墨景秋所處位置附近，一道淡白色光芒亮起，時空扭曲蕩漾，現出蕭鴻樺的身影。

他猝不及防之下，是被墨景秋依仗半步金仙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甩脫。

蕭鴻樺元神內閃現著之前的事情，瞬間就明白了墨景秋的打算，不由道了聲：「好心性，好決斷！」

這片混亂洪荒另外一邊，向著三宵宮的所在，有一處毀滅氣息濃郁的失道混沌，其不停蠶食、毀滅著周圍失道混沌、虛空宇宙，緩慢地擴張著自己。

這處危險氣息散逸，在很遠地方就能感覺到的失道混沌前方，一抹璀璨星光憑空亮起，墨景秋身影浮現出來，差一點就直接撞入其中！

剛才熟悉了這片混亂洪荒之後，墨景秋是選定了這處失道混沌，因為其危險之意外放，可以讓頗具靈性的時空道標之門及時停住，不至於身死道消。

接著她規劃出了一條安全道路，選定了引動的地點，總算有驚無險地依仗道君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擺脫了那位半步金仙的鎖定。

這樣的舉動與石軒第一次入混亂洪荒時的，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石軒乃無知者無畏，彼時又有宇宙級數的氣運，才躲過一劫，而墨景秋則是謀定後動，有意為之！

如果三宵宮相對這片混亂洪荒所在的方向，在其推算中是差了毫釐，那墨景秋挪移的路線就會偏離，就有很大可能直接撞入其他危險內斂的失道混沌中，真是生死一線。

不過這危險還算在墨景秋把握之中，畢竟推衍之事靠得乃自身本領，不用依仗外物。

現出身影後，墨景秋不敢耽擱，遁光飛快，準備繞過這片失道混沌，變幻方向，深入洪荒，以徹底擺脫半步金仙的追蹤。

殘破星辰旁，蕭鴻樺並不驚怒，悠哉笑道：「不愧是被石軒譽為三宵宮百多萬年以來，最有希望成就半步金仙的一位，臨機決斷，絕爭一線，都是出類拔萃。」

「但你終究還是小看了半步金仙，你都能熟悉這片混亂洪荒，跟著你走了這麼久的本座，又豈會不熟悉？」

他推了推自家道冠，一朵淡白色、似乎絕禁萬法的慶雲飛出，仙識展開，如水蔓延，每當遇到有失道混沌的地方，都像早有所覺般繞了開來。

如此下去，幾個剎那後，其仙識就將籠罩這片混亂洪荒，只要墨景秋還未離開此地，就一定會被重新鎖定住行蹤。

……

墨景秋繞過那片失道混沌，兩三個剎那間就與幾個大千世界擦身而來，再有剎那，就能飛出這片熟悉的混亂洪荒了。

但這時，前面失道混沌拐角處是飛過來一道朦朦朧朧、宛如雲氣的遁光。

看到這道遁光，墨景秋一顆道心緩緩下沉，只覺天意弄人。

其儼然便是之前墨景秋擺脫的兩位四劫巔峰天君之一，他好死不死，竟然恰好就在此處。

只要被他阻擋少許時光，那位半步金仙就會重新趕上來，再難擺脫。

「難道真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好不容易，殫精竭慮地冒著身死道消的危險，總算擺脫了半步金仙的鎖定，以為能逃出生天，誰知卻遇到這樣的巧合之事，前功盡棄，功虧一簣，墨景秋不由心神混亂，頗為沮喪和絕望，像是要陷入一個黑暗虛無的世界。

她收斂情緒，咬牙切齒：「不過在此之前，先得試試你能不能擋住我！」

爆發仙術施展，黯淡斑駁的「九曲天河末運神光」浩浩蕩蕩刷了過去，混元金斗飛出，將附近混亂洪荒變成了末法之地，大道崩壞，心靈淪喪！

誓要絕爭一線！

但那四劫巔峰天君，雲氣排空，遮蔽虛空，竟然抵擋住了墨景秋這全力一擊，比起先前，實力足足提高了半籌！

「他竟然在這個時候陷入了道心之衰，瘋狂之下，實力提升！」接連巧合打擊之下，墨景秋更是沮喪，已經無法把持住道心。

而隔著幾處失道混沌的蕭鴻樺，此時已經發覺了墨景秋之事，不由搖頭輕笑，放心下來：「真是命該如此，呵呵，這下道心之衰已經徹底引動了。」

其雙眸淡白光芒閃動，看出了墨景秋的狀態，其即使日後能渡過，幾十上百年內也將被道心之衰蒙蔽心神，這段時日，不難找出蹊蹺之處，比如撩撥她，讓她引人去藏著末運道胎的地方……

墨景秋剛才經過的大千世界外，一隻獨角魔龍王身上，有清雅聲音暗道：「可惜她只提防了那位半步金仙，沒想到還有本座。借別人行動完成自己的目的，這種感覺真是不錯。」

墨景秋只覺諸般情緒念頭起伏，在神秘之力引動下，讓自己是難以自持，心神漸漸模糊、黑暗。

就在這時，一座包羅萬象、神聖莊嚴的金色長橋，憑空出現，浩瀚超然地落到了墨景秋頭上。

四週一切全被鎮壓、凝固，墨景秋所有失去控制的念頭亦被鎮壓，心神重歸清明，瞬間就明白了自己已經陷入了道心之衰。

於是在彼岸金橋離開的瞬間，墨景秋抓住機會，運轉末運大道一體兩面的心魔之力，讓自己以清醒的狀態陷入一片黑暗中！

看到那氣象萬千的金色長橋飛出，蕭鴻樺愕然道：「石軒！」

「石軒！」他化自在天主震驚莫名，失聲而出。

兩人齊齊轉頭望去，只見一位身穿素青道袍的年輕男子，腳踏虛空，從混亂洪荒另外一邊負手行來，姿態悠閒，像是在自家洞府中踱步。

「兩位道友，有勞你們了。」石軒輕笑頷首。

第四十七章 艱難誘惑如煙雲

石軒話音未落，墨景秋和那位四劫巔峰天君交手的狀況，又發現了巨大變化。

先前被彼岸金橋鎮壓住，宛如凝固在半空的兩道仙術和墨景秋本命靈寶混元金鬥，在石軒將太極圖收起後，像是打破了藩籬、掙脫了束縛，周圍時光、空間紛紛破碎，浩蕩往前。

褐色中透著斑駁金芒的「九曲天河末運神光」輕輕一刷，就將那排空雲氣刷得一乾二淨，周圍星辰光芒暗淡，星辰之力急速消散。

而混元金斗則越變越大，飛臨那位四劫天君的頭頂，垂下道道金光，就要定住他的泥丸宮。

其本命靈寶五華錦雲羅飛出，化為一片五彩雲霞，赤青黃白黑流轉，生生抵住了混元金斗灑下的斑駁金光，只是混元金斗輕輕一旋後，五華錦雲羅自身亦變得暗淡許多，像是要化為凡物。

這位四劫天君周圍，三千大道虛影凸顯，混亂異常，讓其仙術難以引動大道之力加持，就連其本身元神都有由生轉死之感。

非是生死變化，而是「生死大道虛影」崩壞造成！

全力爆發的墨景秋，在這生死一線間，將末運大道的玄奧展現得淋漓盡致，把一位實力與其在伯仲之間的四劫巔峰天君壓制得狼狽不堪，他似乎下一個剎那就會被削去一身修為，淪為凡人。

可就在大佔上風之時，渾濁、深褐色的「九曲天河末運神光」是忽然自行消散，片片碎芒到處飛舞。

混元金斗輕鳴一聲，化為一道金虹投入墨景秋元神內。

墨景秋身周已經沒有絲毫防禦，沒有任何阻攔。

被他化自在天主引動心魔、宛如道心之衰徹底爆發的四劫巔峰天君見狀，沒有半點猶豫和疑惑，五華錦雲羅飛出，五彩光芒氤氳，向著墨景秋當頭罩去，同時幽幽暗暗「混沌雲氣」排空而至，似乎要將一切都化為混沌，融入雲中。

但「混沌雲氣」飛入墨景秋身邊千里後，就止不住地消散，先是一絲一縷，接著是一朵一朵，瞬息之間，化為烏有。

而五華錦雲羅落下之後，到了墨景秋頭頂上方千里時，五彩氤氳亦詭異地自行潰散，轉瞬就變為一張普普通通、孔眼極小的五色羅網，漂浮在混亂洪荒虛空。

這詭異的場景，就彷彿墨景秋身邊出現了一片真正的末法之地，千種神通，萬般仙術皆難以存在，大道崩壞如斯。

墨景秋緩緩張開雙眼，臉露震撼和欣喜，接著泥丸宮內飛出一朵清澈如水、略微黯淡，像是沒有半點法力的淡金色斑駁慶雲。

腐朽沉淪之意淡淡透出，億萬毫光垂下，將墨景秋襯托得如同世外仙子。

「太上玄靈混元末運慶雲」！

墨景秋踏前一步，欣然作偈曰：「少小垂髫望仙座，紅顏豆蔻青燈濯。艱難誘惑如煙雲，踏破阻礙證大羅！」

清雅聲音之中，那位四劫巔峰天君體內飛出一朵白色黯淡祥雲，三千大道失衡，將其徹底化為齏粉。

半步金仙之前，四劫天君毫無抵抗之力！

……

「太上玄靈混元末運慶雲！」

蕭鴻樺和他化自在天主看到墨景秋頭頂飛出一朵慶雲後，就明白她已經渡過天人第五衰，成為了半步金仙，再無可能利用道心之衰從她這裡尋到任何蛛絲馬跡。

石軒太極圖鎮壓那一下，是如此恰到好處，讓墨景秋能清醒瞬間，及時運轉心魔之力，以這與道心之衰頗有關係、非常特殊的大道之力為依仗，清醒地踏入道心拷問的黑暗，剎那千年地渡過衰劫！

要說石軒恰好遇上，無論蕭鴻樺，還是他化自在天主，都不是三歲小孩子，怎麼可能會相信這理由。

作為半步金仙，到了這個地步，回想之前種種，蕭鴻樺和他化自在天主如何會不明白？！他們心中都不寒而慄，將一切串了起來。

自己竟然被石軒牽著鼻子走，自以為是幕後黑手，其實只不過是石軒的一枚棋子！

他洞徹天機、推衍推算之能，怕是只遜色修煉易之大道的道基圓滿半步金仙一些！

其本命靈寶太極圖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又證見了先天太極真意？

其實石軒只能用陰陽真意推動，讓太極圖運轉接近太極真意，但陰陽大道本身，亦能衍化後天八卦，同樣是擅長推衍之道。

等石軒意興悠閒，輕笑道了一句：「兩位道友，有勞你們了。」蕭鴻樺和他化自在天主心中更是有一股無名之火升起。

但他們都明白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一個將「玉真五禁絕法慶雲」淡白毫光亮起，化為無數道種禁制飛出，結成牢籠一般的事物，將附近變為萬法絕域，向著石軒罩去，同時就要扭曲時空、施展遁法，往混亂洪荒深處逃去。

一個則顯化十面二十四臂的漆黑魔神，同時準備將本體與其他心魔念頭的聯繫斷開，仗著心魔的特殊，即使本體隕落，亦不會牽連分身念頭，那樣幾百年後，又是一位半步金仙！

石軒笑著搖了搖頭，頭頂亦飛出一朵清澈如水、略微黯淡的慶雲，毫光綻放，護住全身。

「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與「太上玄靈混元末運慶雲」很是相似，最大的不同在於，前者是黯淡白色，後者是斑駁金色，而若墨景秋像沐璟那樣，本體與心魔分離，其「太上玄靈混元末運慶雲」的顏色就會淡金近乎白色，與「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更加相像。

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出，雖然兩者都以在慶雲內構建「完整而微縮的末運大道」為目的，但在道基圓滿前，無論道種禁制，還是慶雲運轉，都有很大不同。

與此同時，石軒腦後浮現一張混沌色的圖卷，內裡翻滾著無量毀滅、殺戮、滅運、末運氣息，沒有任何一個小千世界能夠在其中出現，不停誕生又不停破碎，就連圖卷本身，似乎都有窮途末路、徹底毀滅的跡象，四個恐怖之物交替出現，近乎凝結，終結之意瀰漫。

這是象徵著宇宙終結的滅運圖錄！

滅運圖錄內氣息翻滾，道種禁制凸顯，以末運之力為核心和引動，陣陣黯淡白光飛出，像是要結成一方小鬥。

這一千多年中，石軒倣傚「偽誅仙劍陣」前例，將自家會的劍陣、陣法等與滅運圖錄真意結合，讓它能出現四種變化，最厲害的自然是以滅運大道為引動的滅運圖錄本身之力，其次是以殺戮大道為核心的「偽誅仙劍陣變化」。

而石軒此時施展的是以末運大道為核心的「斗姆元君」變化，因為無論蕭鴻樺的絕法大道，還是他化自在天主的心魔大道，都是由末運大道衍化而來！

滅運圖錄一現，黯淡白光灑出，毀滅、殺戮暗藏，未來之路則彷彿已經注定。

石軒沒有動手，蕭鴻樺打出的「玉真金禁絕法之牢」就自行消散，化為點點白光，甚至連他的「玉真五禁絕法慶雲」亦急速黯淡起來，億萬淡白毫光收斂，只剩薄薄一層苦苦支撐，根本沒辦法挪移半步，更別提逃遁了。

遇到末運大道之力，若不在同一個境界層次之上，則沒有絲毫還手之力，半點反抗也無。

蕭鴻樺道行雖然已經有兩百萬年，但礙於功法缺陷，道基一直沒有圓滿，石軒的滅運圖錄則是道基圓滿的事物！

而他化自在天主的道果魔身之上，漆黑似人心鬼蜮的光芒同樣急速黯淡。

想要斷開與其他心魔念頭的聯繫，卻被詭異地消散了力量，心魔念頭猶在，聯繫猶存，可都變得普普通通、真是實實，難以斷絕。

心魔之力，不僅是末運大道衍化而來的後天大道，而且是其一體兩面的後天大道，所以同為道基圓滿，被克制的程度亦足以比擬蕭鴻樺的絕法大道，毫無還手之力！

石軒也不多話，將手一指，滅運圖錄變化，四角各自升騰森然之意，無量終結氣息爆發，圍繞在殺戮之氣旁，立下偽誅仙劍陣。

幽暗混沌色圖捲飛出，將他化自在天主連同其道果魔身一裹，輕輕一抖，殺戮之氣、末運之力等爆發，剎那間就削去了他的所有道行，將他徹底化為灰灰，其餘心魔念頭，則被殺戮之氣追索而去，一一斬殺，所有痕跡，概莫能外。

本方宇宙有史以來第一位天魔之主，隕落！

蕭鴻樺本來難有反抗，但在他化自在天主被滅運圖錄裹住時，是有所恢復，可還未來得及逃離，其就已經隕落，於是又重新被壓制。

他苦笑起來：「石道友，動手吧」

石軒將手一伸，接住滅運圖錄，呵呵一笑：「石某殺這天魔之主，是由於先前有一段因果在，而與蕭道友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要下殺手？」

蕭鴻樺一怔：「可我驅使天君試探墨景秋之事？」

「這是你與景秋之間的恩怨，石某只管制住你，她要怎麼處置，與石某無關。」石軒負手坦然道。

蕭鴻樺歎息一聲：「想不到蕭某千般算計，到頭來還是落入石道友你網中，只是你為何要多方佈置，讓墨道君道心之衰快速爆發？莫非怕她陷入道心之衰後，引發什麼不該引發的事情？」

「如果真是這樣，石某現在就該說一句『蕭道友，你知道得太多了』，然後將你擊殺。」石軒戲謔道。

接著石軒輕笑開口：「石某與景秋交好多年，她道心如何，所作所為是否違背了本性，都一清二楚，自然要縮短她道心之衰的時間，免得明明有希望渡過，結果道心之衰中惹上不該惹的人而身死道消。」

由於沒有道德經之類的秘寶、秘術，有些天君雖然道心之衰的症狀不算瘋狂，但在幾十幾百年的時光延綿中，還是可能惹到不該惹的人，比如以大欺小、殺死道祖門下弟子等，從而遺憾隕落，這樣的例子，諸天萬界中有不少。

蕭鴻樺點點頭，如果是別人，這番說辭，他只會半信半疑，但石軒作為曾經執掌過生死簿的道君，以他知道的情況，對墨景秋能否渡過道心之衰肯定瞭如指掌，如此行事，理所當然。不這樣做，才不正常！

此時，墨景秋已經發現了這邊的動靜，於是飛了過來。

第四十八章 時光漸行變化多

墨景秋一看到石軒以及被石軒滅運圖錄壓制住的蕭鴻樺，元神裡立刻就閃過當年自己剛渡過壽元之衰時，石軒和玄霄祖師兩人大談混亂洪荒經歷，引得自家蠢蠢欲動、心生嚮往之事，再結合剛才經受住道心拷問，從而明白的道心之衰真相，哪還能猜不出這都是石軒和玄霄祖師處心積慮的佈置。

她嫣然一笑：「我就說，好好端的為什麼會被半步金仙給盯上，真是冤枉得緊，原來是石軒你在幕後搗鬼，你就不怕我直接隕落在道心之衰下？」

「如果連景秋你這種不受任何誘惑，不畏絲毫艱難，時時把持本心的天君都無法渡過道心之衰的話，那諸天萬界，恐怕除了玉景道人那樣的人物，就再也找不出能夠證道大羅的修士了。」石軒含笑回答，對墨景秋很有信心。

道心之衰的關鍵全在平時，在成就元神後的點點滴滴，等渡過四九重劫和前面四次天人衰劫，就已經積重難返，能渡過的自然水到渠成，不能渡過的，除了找辦法規避道心之衰，就只有瘋狂至死一條路。

墨景秋明白石軒所指的是自己面對末運道胎可以把持住本心，面對半步金仙沐璟的威脅亦能時時警惕，不露破綻，毫不畏懼的經歷。由此可窺見其他之事。

而蕭鴻樺則以為石軒是通過曾經執掌的生死簿，看到了墨景秋種種不違本心之舉，再結合其半步金仙境界可以詳細推衍出墨景秋生平經歷的能力，若還不能確定墨景秋能否渡過道心之衰，那才叫稀奇！

其實他有所不知，要想全力施展「生死簿」，明瞭墨景秋過往一舉一動是否都把持住了本心，是生死道祖才有的威能，石軒只能略略看到，而且推衍墨景秋生平，則由於牽涉絳宵、玄霄、宇極鼎、五行道祖、太虛道祖等，天機詭異變化，與實際上的並不一樣。

比如石軒就請玉婆婆推衍過，在不知道宇極鼎的情況下，當年自己和墨景秋入宇極鼎那段時日，推衍出來的結果就是兩人聯袂在宇宙蠻荒邊緣地帶遊歷。

墨景秋對石軒、玄霄的目的心知肚明，一是擔心自己由於陷入相對而言的瘋狂，招惹到不該惹的人，結果疑惑隕落，二是怕自己陷入道心之衰後，行事出現破綻，被他人發現端倪，那樣更加死得不能再死，於是收斂笑容，端莊鄭重地行了一禮：「多謝石軒你出手，讓我渡劫時間縮短，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危險。」

經過剛才的道心拷問，墨景秋對於自家能否渡過道心之衰，是毫無疑問，所以感謝的是這個。

「你我乃至交好友，何需道謝。」石軒笑著搖了搖頭，同時心裡對自己當年之事，有了些許懷疑。

自己就和墨景秋一樣，渡過壽元之衰後剛千年過去，就遇到半步金仙的威脅，甚至比起蕭鴻樺、他化自在天主來說，當時的神皇是明目張膽、步步緊逼，危險更甚，於是道心之衰同樣提前徹底爆發。

而自己又有道德經在身，因此剎那千年地渡過了衰劫，證道大羅。

這個時間點實在太過巧合，墨景秋背後是有自己謀劃，那自己背後又是哪位道祖在下棋？

是否同樣不想由於自己陷入道心之衰，將《寶錄》或者宇極鼎的秘密暴露？

因為與神皇積怨甚深，其所作所為很符合常理，所以石軒最初並沒有懷疑，直到今日，自己如出一轍的謀劃，讓墨景秋縮短渡劫時間，成就半步金仙，兩相比較之下，才感覺出了那一絲蹊蹺之處。

「會是哪位呢？河圖，還是生死道祖？」

石軒心裡苦笑道，牽涉入道祖之局，自己的機緣、奇遇是遠遠勝過他人，否則絕難萬載左右就走到這個地步，但同樣的，危險、艱難亦遠遠勝於他人，稍有不慎，就是徹底隕落，就連時光長河裡的痕跡都會被抹掉的結局。

與此類似，墨景秋牽涉入絳宵隕落之事，於是成為參加太虛法會的天君裡面第二位證道大羅之人。

孟霓裳則是被自己牽連，以她在禹余天最衰敗時候表現出來的天分、道心、努力、手段而言，本就有很大可能走到如今的境界，甚至半步金仙也未嘗不能證就，結果血影真君一事，時光秘洞裡最危險、最驚心動魄的剎那，讓她提前了不知多少年成為三劫大能。

有多大收穫，就有多大危險！

墨景秋與石軒的交情已經很深厚，也不矯情，看了旁邊蕭鴻樺一眼，笑道：「這位應該是玉真殿蕭道君？」

蕭鴻樺的「玉真五禁絕法慶雲」在石軒滅運圖錄壓制之下，搖搖晃晃、薄薄一層、忽明忽暗，彷彿下一個剎那就會徹底熄滅，但他已經鎮壓住了種種情緒、念頭，灑脫笑道：「正是蕭某。蕭某既然做了這事，就有承擔不好後果的準備，墨道君儘管處置。」

墨景秋淺笑道：「若非蕭道君你步步相逼，我也難以這麼快證道大羅，逢此佳時，我心情很是不錯，實在不願意無衰無劫的大羅金仙再隕落一位。」

蕭鴻樺奇怪看了墨景秋一眼，他本來都抱著必死之心了。

「但若不處置蕭道君你，豈不是告知諸天萬界所有修士，我們三宵宮任人欺凌，哪怕以大欺小也不會報復？」

墨景秋能一步步走到半步金仙境界，自然不是那種不知事情輕重，一昧心慈手軟的爛好人，至少殺伐果斷四個字是當得上的。

石軒含笑旁觀，不發一言，蕭鴻樺則笑道：「不知墨道友你想如何處置蕭某？」

他將稱呼換成了道友，也是聽出了墨景秋話裡的意思，於是順坡下驢。

墨景秋笑道：「還請蕭道君你發下因果誓言，為我三宵宮效力百萬年，且這段時日內，不得謀害我三宵宮任何一位修士……」

因果誓言一條接一條，就像給蕭鴻樺帶了個緊箍咒，連旁聽的石軒都頗有頭痛之感。

不過蕭鴻樺能保住一條性命，已經算是意外之喜，頷首笑道：「蕭某但憑墨道友吩咐。」百萬年時光對於長生久視的半步金仙而言，雖然很長，但也不算什麼。

墨景秋看了石軒一眼，見石軒並不反對，就讓蕭鴻樺立下了這多條因果誓言。

石軒明白墨景秋心中所想，放過蕭鴻樺一來可以借他之口，將自己佈局之事點破，從而使得那個蹊蹺之處不再成為蹊蹺，二來正好讓之後會常常出入三宵宮的蕭鴻樺，漸漸發現沐璟、赤霄隕落的「真相」，並確認三宵宮內並無末運道胎的蹤跡，三來也能多一個半步金仙級數的援手，遇到其他陰謀時，更能從容以對。

至於百萬年後，墨景秋差不多也道基圓滿了，甚至證見了外道演法也不稀奇。

之後，石軒與墨景秋聯袂返回三宵宮，一直盤桓到參加完其成道大典，才返回禹余天。

……

二千三百三十六年後，上清神霄界外，虛空突然裂開，出現一道幽暗深邃的縫隙，混沌色的雷光施施然劈落。

其急速變化，周圍空間漸漸虛無，似乎連通了冥冥之中的大道所在。

太宵化道雷前方是一朵赤紅火焰，但搖曳之中，有黑、有綠、有白、有紫，像是諸天萬界所有種類火焰的結合，而在太宵化道雷後方，則是一個恐怖的毀滅場景，沒有任何事物，沒有空間、時光，不成世界，只有無窮無盡的毀滅。

雷光落下，一朵黑色火焰凝聚的雲朵猛然飛出，越變越大，帶著清晰的毀滅之相，濃濃的毀滅氣息，向著太宵化道雷反罩而去。

電閃雷鳴，毀滅四溢，兩者激烈交鋒。

可漸漸的，那黑色火焰雲彩是越來越暗，終止消失。

這時，一道微不可見、旁觀者皆無法看到的淡白色光芒扭曲時空飛到，將其一點真靈捲起，然後飛回了上清神霄界內。

「夏祖師只差一點點就渡劫成功，真是可惜。」

「是啊，要不然咱們蓬萊派，繼楚祖師後，又會再出一位天仙真君了。」

「前幾次，謝祖師、林祖師他們也是差了少許。」

……

諸位蓬萊派弟子紛紛感歎，而在天璣峰，石軒洞府中，楚綰兒亦頗為遺憾地對自家師父道：「師妹已經觸摸到了一絲毀滅大道神髓，可惜時光倉促，根基有些不穩。」

她有幾世經歷，上一輩子在時光大道上更是沉浸頗深，又得了石軒或明或暗安排的磨礪，尤其混亂洪荒那次，讓她收穫最大，所以經過近千年的修行後，不依仗「十方毀滅」這越階仙術，就觸摸到了時光大道的一絲神髓，之後經過一千三百年的穩固，在幾十年前，一舉渡過了第四次天劫，成為天仙真君。

而在她之前，林洛仗著上輩子就已經觸摸到了一絲雷、電大道神髓，修為突飛猛進，很快就渡過三次天劫，並在準備千多年後，引發了第四次天劫，可還是差了少許，遺憾隕落。

與她類似的還有謝方偉、江真人等。

好在有石軒這半步金仙在，有許真君、莫淵等天君在，他們的一點真靈都是被搶出，送去轉世。

而明輕月借助「星斗入天河，水清聖人出」觸摸到了一絲聖德大道神髓後，發現自家少了很多經歷，根基非常不穩，於是外出宇宙蠻荒邊緣地帶的大千世界，走澤被蒼生之路，凝聚聖德氣息。

雖然彌補起來會花費很多時光，但對半龍之軀的明輕月而言，剛好合適。

石軒看著掌心那點光芒黯淡的真靈，歎了口氣道：「景兒已經觸摸到了一絲毀滅大道神髓，這次失敗實在有些意外，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轉世重來，就可以修煉《神霄洞真得道寶經》了。綰兒，你將你師妹送去轉世。」

對於夏景能否渡過天劫，石軒只能推算出其大概的把握。

接過夏景真靈，楚綰兒笑道：「風水輪流轉，這次得我來將師妹帶大了。呵呵，也對，她再也不用修煉那什麼《暗日五行秘要》了。對了，師父，塞翁是誰？」

「呃，一位故人。」石軒隨口回答，這兩千多年來，除了楚綰兒成就天人，得益於石軒和玉婆婆的公開講道，禹余天內，又有一位散修，一位幽冥教三劫陽神真人渡過第四次天劫，可惜都不是石軒熟悉的。

但隨著每一位天仙真君的成就，每一位元神真人的誕生，石軒都有道心去掉塵埃，愈加輕靈和明澈的感覺，道行有所增進。

這正是由本心誓言的逐步完成帶來的！

石軒心中暗想：「照這麼發展下去，或許等我道基圓滿時，禹余天增加的天君、真人越多，我的道心修為就越接近外道演法，與佛門宏願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這無法讓我直接證見外道演法，但同樣的，也不會像宏願那般後患極大，若禹余天因外力毀滅，並不會影響到我的道心，大不了成就造化後，重新開闢禹余天便是。」

由於曾經有諸天萬界眾魂之眼在手，石軒在混亂洪荒發現了絕大部分需要的失道混沌，但石軒並不急於求成，少了磨礪的情況下，乾脆就拿這些失道混沌來參悟、體悟，力求自行證見真意。

楚綰兒帶著夏景真靈剛出去，九靈就來稟報：「老爺，孟真君前來拜見。」

石軒站了起來，往洞府外迎去，孟霓裳在千年前渡過壽元之衰，這次怕是準備外出遊歷，因此來托請石軒看顧廣寒宗，畢竟寒鏡天君還在壽元之衰中。

本來這種事情，孟霓裳不說，石軒也會去做，但她還是親自上門來拜見。

第四十九章 冰雪佳人貌最奇

孟霓裳娥眉淡掃、黑髮如緞，絕色容顏依舊，穿著一襲清爽簡單的素白道袍，冷淡疏離的氣質更加縹緲。

不知為什麼，石軒一看到她這幅模樣，就回想起了當年萬仙大殿初見時的狀況，無論容貌、氣質、道袍，都沒有半點改變，真是宛如昨日。

只不過當年孟霓裳乃威壓禹余天幾千年的三劫巔峰陽神真人，清冷自持卻並不高傲，自己則僅是初入元神的後輩修士，對其聞名已久，得她照顧不少，可今時今日，自己已是無衰無劫、鎮壓禹余天的半步金仙，孟霓裳亦要開始衝擊大羅境界了。

而隔在兩處相似場景之間的是，石軒隕落的諸多長輩、師兄弟、師姐妹、好友、弟子、後輩，孟霓裳身死道消的諸多弟子、好友、晚輩。

歲月流逝，此處方見真諦。

石軒笑著請孟霓裳坐下：「孟前輩你渡過壽元之衰後就忙著閉關，晚輩一直未曾道賀，今日正好恭喜一聲。」

孟霓裳早在兩人熟悉起來後，就打算讓石軒直呼其名，但石軒自己謹守本心，不願意更改，只好隨他而去，她輕輕頷首，淡淡道：「《萬界凍絕道》中載有一門道心之衰的秘術，我閉關除了修煉仙術和祭煉本命靈寶外，主要精力是花費在參悟這門秘術上，直到前段時日，才略有所得，心血來潮，於是準備外出磨礪，順便搜集凍絕大道本源來修煉。」

《萬界凍絕道》中這門依據本身功法而來的秘術，石軒曾經聽寒鏡天君提起過，但只知叫做「萬古冰棺」，具體對道心之衰有什麼作用，並不知曉，因此微笑道：「道心之衰能否渡過，和任何秘術、秘寶無關，孟前輩你這『萬古冰棺』的作用，應該是體現在其他方面？」

石軒並非好奇，而是用這種提問的方式，略略提醒孟霓裳道心之衰絕對不能依仗秘術、秘寶，雖然孟霓裳能否渡過道心之衰，到了此時，差不多已經注定，石軒也無法更改，亦不知結果為何，但石軒並不想看到她出現其他意外。

孟霓裳對石軒並無任何保密之意，將「萬古冰棺」這秘術略略講了講。

「果然各家各派，都有不同妙法，真是大開眼界。」石軒讚歎道。

孟霓裳與石軒之間，並不需要客氣，加上又是清清冷冷、直來直去的性子，因此她緊接著就開口：「我此次外出遊歷，適逢寒鏡道友正渡壽元之衰，思予亦在渡肉身之衰，煩請石軒你幫忙照看宗門一二。」

「這是應當的。」石軒毫不猶豫地道，同時感歎一句：「伍小丫頭還真是突飛猛進。」

幾個月之前，石軒就推算出伍思予開始引動肉身之衰了，蓬萊派這邊，莫淵由於成就天人前準備充足，千年前也渡過了肉身之衰，許真君則繼續停在一劫巔峰上，畢竟法力之衰乃天人五衰中的一大關隘。

與此對比，最快渡過肉身之衰的是秦升，《太始天魔冊》中《血影神功》對肉身之衰有奇效，從其修煉的法門和能力就可以窺見端倪。

孟霓裳站了起來：「還有一事請石軒你相助。」

「孟前輩請講。」石軒明白孟霓裳將要離開，亦是跟著站起。

孟霓裳清冷地道出了請求，並無任何艱難之處，石軒自然應承了下來。

其後，她繼續道：「我如果不能渡過道心之衰，那自然萬事休提，而若能夠證道大羅，呵呵，至少石軒你稱呼我前輩時，我不會這麼彆扭了。」說著說著，孟霓裳忽然淺淺一笑，略帶戲謔，就像冰河融化，寒梅綻放，光耀一室，美不勝收。

「啊？」石軒微微一愣，從初見孟霓裳到現在，萬多年過去，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的笑容，果真美到極點，不過，為什麼自己會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孟霓裳收起笑容，拱了拱手，轉身而去。

送夏景轉世歸來的楚綰兒，在靜室門口看著孟霓裳的身影遠去，喃喃自語道：「我竟然看到了孟前輩在笑？！真美！」

接著她又補了一句：「難道這就是道心之衰？好可怕！」

石軒看了自家徒弟一眼，綰兒是越來越有自己的風範了，竟然將自己想腹誹的話給說了出來。

不過看起來，由於凍絕大道以及本性的特殊，孟霓裳道心之衰的徵兆有點不同他人，果真三千大道，道道皆有玄妙。

「等你有朝一日陷入道心之衰時，不知會是什麼樣子。」石軒笑罵了楚綰兒一句。

楚綰兒歪了歪頭，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接著好奇地問道：「師父，您為什麼不像幫助墨前輩那樣，創造機會，讓孟前輩道心之衰提前爆發，然後用太極圖鎮壓，使她能縮短渡劫時間？」

借蕭鴻樺之口，這件事差不多流傳開來，畢竟一位半步金仙成就，乃諸天萬界的大事，想瞭解其背後經過的不勝枚舉。

楚綰兒亦是輾轉聽來，但她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根本不知天人第五衰的關鍵是什麼，只是覺得，有這先例在前，師父完全可以依樣畫葫蘆嘛。

「孟前輩和景秋兩人的功法不一樣，就算為師用太極圖鎮壓，讓她清醒瞬間，她也無法繼續保持住清醒地面對道心之衰，而且孟前輩的渡劫秘法別有特殊，和太極圖縮短渡劫時間剛好相反，真要鎮壓了，說不定反受其害。」

石軒略略解釋了一句，太極圖讓墨景秋清醒，僅僅是為了讓她運轉心魔之力，這可是在陷入道心之衰後，還能屢屢清醒過來的大道。

楚綰兒似懂非懂地道：「道心之衰裡面竟然還有這麼多彎彎繞繞。」

「哈哈，道心之衰既是天人五衰裡面最艱難的一劫，亦是最簡單的一劫，沒有多少玄妙之處，過得去，不費力氣就能過去，過不去，死也過不去。」石軒見楚綰兒懵懵懂懂的樣子，不由拊掌笑道。

此時，石軒感應到孟霓裳離開了禹余天，向著混亂洪荒遁去，心生感慨地道：「再說，當年助景秋縮短渡劫時間，主要是因為三宵宮沐璟、赤霄兩位半步金仙隕落，諸多道君心生疑惑和貪心，屢屢試探於她，讓她很是危險，一不小心就會隕落，為師這才會出手相助。實際上，這樣一來，景秋就少了在道心之衰中掙扎、瘋狂的體會和磨礪，不得不說是很大損失，日後需得花費不小工夫來彌補，孟前輩那裡，最好順其自然。」

石軒自己同樣如此，等到直面娥凰而沒有畏懼，並用混元金斗加滅運圖錄瞞過大部分先天道祖後，才這道心歷練的缺少彌補起來。

楚綰兒點了點頭，看著天外，一臉回憶神色地道：「綰兒一直記得當年孟前輩決絕堅定引動九霄神雷劫的場景，那是綰兒修行以來，經歷過的最震撼心靈的幾個畫面之一。」

……

八百多位半步金仙裡面，沒有一位是修煉凍絕大道的，因為其乃終結類大道，成道比起別家更為艱難，選擇的自然就少，而且又不像末運、寂滅般有人合道，傳下道統，所以自從寒冰道人隕落後，修煉這一條大道的修士是日漸式微，以致無人成就半步金仙。

正由於這樣，孟霓裳不得不冒險入混亂洪荒尋覓，而且即使找到了單一的凍絕大道失道混沌，亦得準備良久，布下陣法，施展秘術，才敢取上一點。

猶是如此，取的過程中，也需得冒著失道混沌爆發反噬的危險，稍不留神就身死道消，畢竟連半步金仙都會如此，更別提她這種四劫天君了，雖然有秘術的情況下，還到不了生死一線的程度，可也是危險異常。

但孟霓裳並沒有畏懼，對她而言，取凍絕大道本源，更多的不是為了修煉秘術，而是借此磨礪自己，並體悟凍絕大道。

混沌遍佈，時空風暴和恐怖混洞時時出現，幽暗寧靜的混亂洪荒孕育著無數危險，但孟霓裳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輕車熟路之下，很快就深入了洪荒，開始尋覓起凍絕失道混沌。

失道混沌雖多，但要想找到單一的就比較艱難了，而且孟霓裳這幾月間，好不容易找到的幾處單一失道混沌，還都與凍絕大道無關，並因此遇到過幾次混沌異種、天君的襲擊，好在作為四劫天君，在混亂洪荒裡面，孟霓裳只要不碰到半步金仙或四劫巔峰的大能，就不虞有性命危險。

剛剛從黑白交織的時空風暴中闖出，孟霓裳面前就出現了一處危險內斂的失道混沌，讓她險些就撞了上來，幸好孟霓裳一貫冷靜如冰，飛遁之間沒有絲毫魯莽和衝動，才及時停了下來。

小心翼翼繞過這處失道混沌，孟霓裳忽然看到對面飛過來一道深黑色的遁光，其氣息不停變化，時而像是能吸納萬物，時而則排斥一切，竟然是一位修煉元磁功法的四劫巔峰天君。

對於混亂洪荒行事法則並不陌生的孟霓裳，當機立斷，直接祭出廣寒宮，同時將萬界凍絕神光打出，寒光流轉、晶瑩剔透地護住全身。

果不其然，一道元磁神光已經悄無聲息地刷了過來，將萬界凍絕神光和廣寒宮推拉得變化不定，似乎就要飛離孟霓裳身邊。

雖然萬界凍絕神光不凡，可其畢竟不是越階仙術，而孟霓裳又沒有證見先天凍絕大道真意，僅僅將那元磁神光凍住剎那，讓周圍化為一片冰之海洋。

趁此機會，孟霓裳元神騰地一下化為漫天風雪，寒風凜冽一吹，呼嘯冰冷。

等元磁神光擺脫萬界凍絕神光的凍結，將漫天風雪吸成一團，使附近平靜下來，才發現孟霓裳以及廣寒宮已經不見了蹤影，其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從這四劫巔峰天君未能封鎖的失道混沌間的小路遁走。

端得上決斷非常！

孟霓裳飛遁許久，確定擺脫了那四劫巔峰天君，才放慢了遁光，免得擦到失道混沌，可這時，她冰晶般的遁光猛地停止，因為在前方不遠處，寒意凍人元神，凍住了附近所有空間、時光，像是這片混亂洪荒變成了毫無生機、萬物不存的凝固冰海。

「凍絕大道。」孟霓裳輕語了一句。

她師父雖是天仙真君，但孟霓裳剛成金丹不久，其就已經隕落，故而她算是一步步從艱難困苦中走出來，對於這種事情，豈會相信奇遇和巧合，她看了四週一眼，淡淡地道了一句：「石軒。」

……

在之前失道混沌附近，那位四劫巔峰天君面前出現了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修士。

石軒對他輕輕頷首：「做得不錯。」

這位四劫巔峰天君正是當年試探墨景秋的兩位大能之一，被制住之後，石軒也懶得殺他，想不到今日還能再派上用場。

雖然石軒不插手孟霓裳道心之衰的事情，但讓她早日練成秘術，亦能少很多不必要的危險。

第五十章 千樹萬樹銀花放

面對凍絕大道的失道混沌，雖然猜到很可能是石軒在幕後推動，但孟霓裳並沒有矯情地轉身離開，繼續往混亂洪荒其他地方尋覓。

這主要是因為她感石軒心意，不想拒絕，而且修煉秘術，本就是孟霓裳磨礪自己的由頭，秘術僅是細枝末節，並不會煉成了秘術，就不繼續磨礪，專心等待著道心之衰的降臨，再說，剛才遇到那位四劫巔峰天君時，孟霓裳並不知道他的目的，不管是萬界凍絕神光護體，還是冰天雪展開，當機立斷地抽身而去，都是電光石火間做出的最正確決斷，亦算是不小的磨礪。

孟霓裳手中寒光一閃，出現了四面淡藍色的小旗，其上道種文字彙成了寒氣氤氳、冰天雪地的古樸圖像，四角各有凝聚、密集的風雪纏繞。

將「坎冰寒煙旗」這專門煉製的秘寶飛出，接著雙手結印、雙眸冰晶寒光外放，打出道道禁制，孟霓裳很快就在沒有時光流逝、宛如凝固冰海的失道混沌前，布下了一座「萬界凍絕大陣」，寒風被凍住、飛舞的雪花被凍住，與失道混沌分外相像，不過其中的時光只是被凍得遲緩異常。

孟霓裳素白道袍衣角微揚，一步之間，已經走到了四面「坎冰寒煙旗」圍繞住的陣眼裡。

她盤腿坐下，本命靈寶廣寒宮冉冉升起，在背後化為一輪皎潔的明月，清冷如輝的月光映照之下，將其襯托得如詩如畫，絕世而獨立。

調息片刻，孟霓裳決絕堅定地將手一指，月明中天，萬界凍絕神光映照著清輝，閃爍著晶瑩光芒，分別打在四面「坎冰寒煙旗」上。

冰雪瀰漫，將「萬界凍絕大陣」覆蓋，將一切凍結的場景覆蓋，但淡淡的凍絕意味卻是小心翼翼向著失道混沌蔓延過去。

無聲無息間，那片失道混沌猛然出現了膨脹，向著「萬界凍絕大陣」擴張而來。

孟霓裳只覺自己融入陣法的少許仙識一寒，頓時元神一震，感應到了一幕震撼心靈、難以忘懷的畫面，那是一片冰凍剔透的虛空宇宙，沒有大千世界、沒有虛空星辰、沒有恐怖混洞、沒有時空風暴、沒有失道混沌、沒有三千大道、沒有任何生機，一切都彷彿憑空蒸發，化為凍絕之力。

凍絕之意，永恆死寂！

孟霓裳沒有沉迷在凍絕大道的展現上，而是毫不猶豫，將背後廣寒宮所化那輪明月向前飛出，包裹住元神，包裹住那經過「萬界凍絕大陣」消耗的一點凍絕大道本源。

接著她道袍衣袖一揮，四面「坎冰寒煙旗」被全力催發，大放寒光。

失道混沌膨脹之下，凍絕一切、永恆死寂的寒光蔓延而來，「萬界凍絕大陣」僅僅光芒亮起剎那，就被凍結其中，就連那一絲凍絕意味，也被凍絕。

道種文字、陣法禁制、「坎冰寒煙旗」紛紛凍住，就像在凝固冰海裡的道道花紋，但沒過多久，這些花紋就轉化為了凍絕寒光，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好在「萬界凍絕大陣」抵擋了剎那，遠處皎潔月光帶著淡淡凍絕意味亮起，孟霓裳身影浮現其中，但其左手處卻有一層薄薄的冰晶浮現，快速沿著手臂，向身體凍結而去，像是要將孟霓裳徹底凍住。

孟霓裳剛一現出身影，似乎就早有所料般，念頭定住，元神本性浮現，化為萬界凍絕神光，與這凍絕之意抗衡。

手臂被凍住，肩膀被凍住，直到半邊身軀被凍住，失去了後援之力的凍絕之意才與萬界凍絕神光平衡下來。

之後有廣寒宮加持，凍絕之意漸漸褪去，只餘下孟霓裳掌心的一點凍絕大道本源。

短短剎那間，孟霓裳所歷真是險之又險，若她稍微沉迷入凍絕大道剎那，若她沒有那麼當機立斷，怕是已經化為一尊冰雕，身死道消。

孟霓裳並沒有絲毫後怕的表現，清清冷冷將凍絕大道本源收起，直接在附近隨意找了一處隱秘之地，就開始修煉起「萬古冰棺」來。

一過經年，晶瑩凝固的冰海美景虛設，孟霓裳身上淡淡寒氣繚繞，散發出凍結心靈的意味。

忽然之間，如煙如霧的寒氣收起，孟霓裳緩緩張開了雙眼，已是將秘術練成。

她環顧四週一意，輕輕歎息了一聲：「麻煩石軒了。」

語氣中不似往常般冷漠疏離，有淡淡感激和喜悅之意暗藏。

而隨著她這聲歎息，身邊清冷寒意似乎濃了許多，只是孟霓裳自家彷彿毫無所覺。

……

五百四十年後，太煥大世界，日月門外。

孟霓裳腦後一輪明月皎潔，寒光陡峭、晶瑩剔透的萬界凍絕神光向著日月洞天飄飄然刷去，將時光凍得異常緩慢，將陣法禁制、洞天屏障凍成了冰壁，同時漫天暴風雪肆虐，將洞天入口所在的東梓山包裹，風聲呼嘯，雪花紛飛。

前段時日，廣寒宗一位二劫陽神真人，被日月門三劫真人攻擊，險些隕落，孟霓裳知道後，並未直接動手，而是讓日月門交出這位真人，接受廣寒宗的相應懲治，但日月門自忖乃有兩位道君鎮壓宗門的頂尖門派，如何肯答應這種要求，頂多看在禹余天神霄道君、天玄道君的面子上，自家稍作薄懲。

孟霓裳沒有接受，也不願意因為這種小事勞煩石軒，她堂堂皇皇找上門來，準備依照日月門其中一項門規，通過挑戰三位同劫天君，索要兇手。

若三戰三勝，則日月門交出兇手，若敗了一場，則自己身死道消。

除非之外，再無其他結果。

孟霓裳渡過壽元之衰才一千六百年左右，對此並沒多大把握，但作為廣寒宗實質上的掌教，她還是義無反顧地來到了日月門。

除非她死，否則絕不接受廣寒宗的弟子被人以大欺小。

可是，日月門竟然拒絕了她的要求，甚至不讓她入洞天，不得已，孟霓裳只好行冒險之事，攻擊其洞天，激日月門接受挑戰。

冰雪漫天，寒光凍絕萬物，太煥大世界內修士們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絕美女子膽大妄為地攻打日月門。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若惹得日月門道君出手，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是他們心中唯一浮現的念頭。

五百多年的歷練之後，孟霓裳每一次情緒起伏，每一次道心波瀾，身邊的寒意都會濃上幾分，此時此刻，她身邊繚繞的寒意，竟然都有凝結成冰霜的詭異跡象，帶上了少許凍絕萬物的意味。

萬界凍絕神光頻頻刷下，晶瑩清輝四溢，但出乎所有修士意料，日月門竟然如同縮頭烏龜，毫無動靜。

……

日月門，陰陽潭邊。

這裡正有兩位男子在悠然對弈，似乎對於洞天之外的情況毫不在意。

幾位四劫天君侍立在一位紅袍中年男子身後，個個臉露不忿，很想出去和孟霓裳打上一場，但祖師嚴命之下，他們只能在此忍耐。

這中年男子留著黑色長鬚，儒雅中透著淡淡霸道，看了對面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男子一眼，呵呵笑道：「石道友，你的推算之能果然不凡，從這棋藝上就可見一斑。」

與日月門玄陽道君對弈的正是石軒，其微微一笑：「承讓承讓。對了，多謝玄陽道友你收束門人。」

玄陽道君哈哈大笑，擺了擺手：「陷入道心之衰的天君就是如此，當年本座就是這麼過來的，我家夫人道心之衰時，可比孟真君瘋狂不少。石道友你親自上門拜訪，本座當然不會介懷，而且非常理解。」

他身邊端坐的素裙女子，端莊秀美，清冷安靜，聞言眼波微轉，橫了玄陽道君一眼，正是日月門另外一位道君，縹緲仙子，他們乃諸天萬界唯一一對同為半步金仙的夫婦，少小相識，青梅竹馬，一修太陽之道，一修太陰之道，前者突飛猛進，三萬年內就成就了半步金仙，後者穩紮穩打，亦步亦趨，最終也證道大羅，傳為一時佳話和奇聞。

石軒搖頭笑道：「非是玄陽道友你所想，石某只是見孟前輩秘法將要徹底完成，不想最後關頭出現意外罷了。」

「前輩？石道友，你的口味有點古怪啊。」玄陽道君性情灑脫，非常善謔，裝著沒有聽到石軒解釋般地打趣了一句。

然後他看了洞天之外一眼，嘖嘖感歎：「孟真君看起來清清冷冷，但行事卻是如此決絕堅定，動起手來更是狠辣異常。所以，一般這種清冷淡漠的女子，內心都有其瘋狂一面，石道友你可要記……哈，哈。」

「哼。」淡淡哼聲響起，清冷淡漠的縹緲仙子看都不看玄陽道君一眼，就讓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只留兩聲乾笑和曖昧表情。

接著，玄陽道君正了正表情，對石軒道：「看起來那秘術要完成了，上古寒冰道的『萬古冰棺』真是聞名已久。」

石軒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那石某告辭。」

玄陽道君還了一禮：「那位不肖弟子，不日本座就會遣人送去廣寒宗，但既然廣寒宗那位真人沒有隕落，還請石道友你叮囑廣寒宗一聲，莫要太過分。」

黯淡白色遁光亮起，石軒飛出了日月門洞天。

……

孟霓裳一見石軒遁光飛出，立刻猜到了大概，停下手來，道了一句：「麻煩石軒你了。」

「以我們兩派的關係，何需道謝。嗯，事情已經解決了，之後那位日月門真人會上冰雪寒光界請罪。」石軒略略提了一句，然後看著孟霓裳道：「正逢年節，不知孟前輩你可否陪晚輩去下方城池走走。」

孟霓裳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跟在石軒身後，落到了附近一處城池內，街頭熙熙攘攘，幸福歡樂的年節氣氛滿溢，到處是綵燈飄帶，不時有煙花盛放，美如夢幻。

「偶爾在這樣的場合走走，也是別有一番趣味和感受。」石軒與孟霓裳並肩而行，一青袍一白衣，漫步於大街之上，「孟前輩，你以前可曾經歷過年節？」

孟霓裳搖了搖頭，看了四週一眼，淡淡道：「我父母亦是修士，但在我出生不久，就雙雙隕落，後來得了師父緣法，尚未滿週歲，就被她抱回廣寒宗。接下來，一直苦修歷練，被師父稱為道心如冰湖，修道之奇才，雖入紅塵，卻沒有半點感受，所以並無多少這樣的經歷，想不到今日與石軒你感受這年節氣氛，竟然有幾分感懷。」

她身邊寒意越發濃厚，好在刻意收斂，並不會傷到旁人。

「原來孟前輩你是從小修道，難怪心如赤子，情緒能控制得這麼好。」石軒看著一群小孩提著燈籠，點著竹節，燒得其滿街亂滾，辟里啪啦作響，宛如在放鞭炮。

孟霓裳雙眸有些迷茫地道：「但她們都覺得我是怪物，是不會哭，不會笑，不會生氣，什麼都不會的冰人，其實，我並不是沒有情緒，只是本身性子比較淡漠，從開始修煉到現在，她們覺得會開心、憤怒、嫉妒、羨慕的事情，我往往覺得沒什麼，憤怒也好，嫉妒也好，羨慕也好，最終也得落到踏踏實實解決問題上，再多情緒也於事無補。」

「此才是正道。」石軒頷首贊同，「而且孟前輩你這麼多年看顧蓬萊派，有情有義，豈會是沒有知覺的冰人？」

孟霓裳聲音似乎帶著點縹緲：「嗯，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不會說漂亮的話，所以別人對我好，我就真心實意地對別人好，哪怕因此而隕落，我也在所不惜。」

「我喜歡修行，喜歡冰雪。體悟大道、貼近大道都讓我很歡喜，只是我不習慣告訴別人。」

「嗯，修行之事，本就是自家之事。」

「我的想法就是這麼簡單。是不是很可笑？」

「不會。」

……

漸漸的，孟霓裳聲音越來越低，直至無聲。

石軒側頭望去，只見孟霓裳身邊寒意凝成實質，已經將她凍結成了一尊閃爍著晶瑩寒光的冰雕，毫無動靜。

背後夜空，無數煙花爆發，千樹萬樹銀花綻放，亮如白晝，美輪美奐。

「過年了！」一群小孩歡呼著跑過。

第五十一章 萬古冰棺封霓裳

孟霓裳所化的冰雕，在漫天火樹銀花照耀之下，閃爍著忽明忽暗、忽赤忽紫的五顏六色寒光，宛如其冰湖般的明澈道心，將外界萬事萬物，原原本本、纖毫畢現地映照出來，但本身卻不染半點塵埃。

配合其絕色容顏，端得上是一副似夢似幻的美景。

石軒看著這冰雕，不由回想起了關於孟霓裳的點點滴滴。

初次聽聞，是在江真人渡第二次天劫時，由閻羅天子口中得知，那時自己方知有一位叫做孟霓裳的真人，輩分、年紀遠在閻羅天子、血河老祖、江真人之上。

其後，石軒漸漸從江真人口中知道，孟霓裳是禹余天目前唯一一位三劫陽神真人，是廣寒宗已經隕落的天仙真君月華仙子的親傳弟子，威壓禹余天幾千年，不管是魔焰滔滔的血河老祖，還是陰森恐怖的閻羅天子，在她面前，都不敢有絲毫不敬。在尚未成就金丹的石軒心裡，孟霓裳就是強大的象徵，是絕世天才。

再之後，石軒認識了孟霓裳的親傳弟子樓憶之，並在蒼莽法會上，由她的道術「風雪阻歸途」，第一次看到了孟霓裳的樣子，只是那時候還以為其乃與太古雷神相似的冰雪女神，由道術借力幻化而出。

隨著成就金丹日久，從許真君、江真人等口中的隻言片語，石軒逐漸拼湊出了孟霓裳的生平。

從小被月華仙子收養，悉心教導，修煉突飛猛進，被譽為修道奇才。

但這種順風順水的生活，在她成就上品金丹後就結束了，短短百年間，月華仙子隕落，廣寒宗兩位真人亦一一折損於天劫，諾大一個廣寒宗，群龍無首，搖搖欲墜，幸好有許真君這交好宗門的天君出手鎮壓，懾退了諸多心懷不軌之人，廣寒宗才得以保存下來。

可是許真君當時也接近肉衰降臨，正在專心準備，根本無法分出多少心思來看顧廣寒宗，因此已經水到渠成進階陰神境界的孟霓裳，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去其他大千世界遊歷，尋找踏入生死玄關機緣的機會，直接執掌宗門。

在其他大宗門有天君，有元神真人，散修中亦有元神真人的局面下，在許真君難以分心，除非是滅門之禍的情況下，孟霓裳以順風順水慣了的清冷柔弱之身，不知經過了多少磨難，多少苦痛，多少劫數，始終保持著廣寒宗屹立不倒，漸漸恢復過來。

比如，禹余天中最能讓孟霓裳磨礪的地方，就是西荒外圍，在那裡，孟霓裳擊退過不知多少次的暗殺、襲殺、圍殺，躲掉過元神真人的出手，幾次險些隕落在恐怖空間裂縫之下，最終，她在這裡踏破了生死玄關，是上古之後，修道年限最短而成為元神的真人，直到石軒成就元神，才打破了這一記錄。

從那以後，孟霓裳一發不可收拾，九百年左右連渡兩次天劫，之後不靠秘寶，只憑一門秘術，在修行三千多年後，渡過了對封閉的禹余天真人而言，極端恐怖的九火焚心劫，再有近三千年，沒有越階仙術的情況下，憑借自身，成功觸摸到了冰雪、太陰兩條大道的神髓。

孟霓裳的資質，放在那些有道祖、道君鎮壓的頂尖門派中，算不上拔尖，她進階的速度，在禹余天封閉的情況下，更是無法與那些絕世天才相提並論，但卻歷經磨難，一步一步，穩紮穩打，秉持自身地前行著，最終走到了威壓禹余天的境界。

到石軒成就元神，才在萬仙大殿真正見到孟霓裳，其容貌冠絕一時，實力強大無比，卻並不以此為傲，清冷中帶著對晚輩修士的淡淡關心，而且清醒地認識到別人可依而不可靠。

補地膜時，其強橫的實力讓石軒驚艷，第一次真切感覺到了她威壓禹余天的一面。

血影真君襲擊蓬萊派時，孟霓裳毅然決然，在秘寶尚未煉製成功，本身心境尚未調和的情況下，決絕堅定地提前引動了第四次天劫，這一幕，石軒雖未親眼目睹，但經過楚綰兒、林洛等的轉述，還是能感覺到當時她們心裡的震撼和崇敬，自家也對孟霓裳多了不少敬佩和尊重之意。

明月照耀，冰雪遮掩，在孟霓裳的護持下，石軒打出了擊殺血影神君的天人一擊，而孟霓裳在面對強敵時的冷靜無畏，讓石軒更添讚歎。

禹余天半開放後，有天君威脅到蓬萊派時，孟霓裳的幾次義無反顧來援。

兩人擊退巫毒宗時的再次聯手。

元癸玄冰鏡，太虛法會，混亂洪荒，時光秘洞，你助我，我助你，交情漸漸深厚，默契異常；只要兩人都在禹余天，就會常常談玄論道，很是相得；兩人如此交情，但直到今日孟霓裳深陷道心之衰，直抒胸懷的言語，石軒心目中她的樣子才真的有血有肉，而不是簡簡單單的有情有義前輩、非常默契道友、清冷自持修士。

點點滴滴，在石軒心中流淌而過，最後定格而成三個畫面，一是萬仙大殿時的初見，二是時光秘洞中，孟霓裳推開自己，擋住燭九陰，然後被自己陰陽二氣瓶所救的一幕，三是剛才漫步街頭，除了正事之外，一貫寡言少語的孟霓裳絮絮叨叨囉唆著的畫面。

輕輕歎息一聲，石軒袖袍一揮，將孟霓裳所化冰雕收起。

如果說，墨景秋面對末運道胎時的表現，讓石軒對她渡過道心之衰有很強的信心，那對孟霓裳，石軒就有點忐忑了，雖然推算之下，不難詳細知道她的生平，但每個人的本性只有自己知曉，石軒很難判斷孟霓裳是否事事都不違背本心。

道心之衰，哪怕是金仙道祖，也只能減少外在危險，內心拷問則只能依靠成就元神以來的一舉一動渡過，沒有任何捷徑和助力可言，不能渡過的，再怎麼樣都無法渡過。

諸天萬界，加上混沌異種等不過一萬之數的四劫天君，依照石軒判斷，裡面至少九成九在成就元神後，都做過違背本心之事，或為利益，或為危險，或為情慾，或為享受等。

明心見性之後，堅持、把持本心，說起來簡簡單單，似乎可以輕輕鬆鬆做到，可能真正堅持如一、幾萬載歲月始終不變的，寥寥無幾，而有金仙道祖鎮壓的宗門，半步金仙數量之所以比較多，除了歲月流逝累積，還有就是不至於隕落在身外危險上。

對於孟霓裳，石軒只能肯定，至少她希望比較大。

邁步而出，石軒融入了時空。

……

冰雪寒光界。

已經渡過壽元之衰，距離道心之衰起碼還有百萬年的寒鏡天君，見石軒到來，微微笑道：「霓裳的『萬古冰棺』已經徹底完成了？」

石軒點點頭，將孟霓裳放到其樸素雲床之上：「這些年，孟前輩雖然陷入道心之衰，但行事還是頗有法度，不是太過瘋狂，想來有很大希望渡過。」

她安寧靜謐地如同沉睡，點點寒氣匯聚，在她身外又結成厚厚寒冰，像是一具冰棺。

萬古冰棺這上古寒冰道秘術，是用秘法，將凍絕大道本源與自身道心、法力合煉，一旦初步煉成，每一次道心波動，每一次情緒起伏，都會讓其加深少許，直到道心之衰徹底爆發，就會將自身封印起來，這樣不至於因為瘋狂之後，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而隕落。

由於這凍絕之意發自本身道心，所以只有道心之衰結束，萬古冰棺才會融化，不管成功還是不成功。

正因為不知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會被封印成冰雕，所以當初孟霓裳到蓬萊派，就是請石軒相助，若她化為冰雕、沉睡入冰棺時不在廣寒宗，記得將她帶回來。

諸天萬界，並非只有《寶錄》才有天人第五衰的渡劫秘術，所有道祖，大部分道君傳承，皆是有之，只不過道心之衰，所有外力無用，這些渡劫秘術就體現在縮短渡劫時間、封印自身、延長渡劫時光等上面，為的就是排除外在危險。

這裡面，縮短渡劫時間是最好的選擇，不過有這類秘術的，只寥寥幾家。

「霓裳的性子、行事，我都看在眼裡，雖然不知道心之衰考驗的是什麼，但我相信，她這樣的修士一定會渡過。」寒鏡天君倒是對孟霓裳信心滿滿，然後盈盈施了一禮：「這次多謝石軒你親往日月門，否則霓裳很可能隕落在那幾位四劫天君或是道君手上。」

石軒擺了擺手：「以我和孟前輩的交情，何需道謝。之前幾百年，孟前輩的遊歷，我都未曾插手，是因為擔心讓她少了磨礪，但萬古冰棺將成，怎麼可能看著她隕落在這關鍵時刻？」

寒鏡天君看著宛如沉睡的孟霓裳，輕輕歎了口氣：「可惜道心之衰，就連金仙道祖也無法插手，霓裳若不能渡過，那就真的身死道消了。」

石軒笑了笑：「剛才寒鏡道友你不是對孟前輩很有信心嗎？何必說這喪氣之話。」

天君、道君可以從天劫中搶出真人的一點真靈，送其轉世，但這樣的轉世，因為真靈殘破，就與外道元神類似，不能超過五次。

另外，道君還能搶出肉身之衰、法力之衰中隕落的天仙的一點核心真靈，同樣其轉世不能超過五次，至於元神之衰、壽元之衰，因為本身就涉及元神核心，道君根本無法搶出，只有金仙道祖才可以。

而道心之衰，更為特殊，即使金仙道祖，亦只能在其瘋狂至死後，才可以搶出真靈，並且這樣的真靈，轉世後有不小可能直接變成瘋子。

所以，若孟霓裳隕落在道心之衰，石軒是無能為力。

寒鏡天君苦笑一聲：「我雖然對霓裳有信心，但道心之衰虛無縹緲，當年我不知看到寒冰道門下有多少四劫天君，靜靜死在了萬古冰棺中。」

石軒寬慰了她幾句，就起身告辭。

走到門邊，石軒驀然回首，看了沉睡冰棺中的孟霓裳一眼。

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孟前輩了。

萬古冰棺既然號稱萬古，就是將封印本身與延長渡劫時間結合在一起，凍絕道心、元神的同時，亦凍結道心之衰的力量，讓其變得緩慢起來。

這就是先天凍絕大道的特殊。

或許一兩萬年，或許七八萬年，萬古冰棺才會有融化之日。

到時候，不知是生是死。

第五十二章 禹余天中氣象新

萬載悠悠，白雲蒼狗。

禹余天，東海地界，三島海域。

靛藍海水波浪起伏，海風陣陣，略帶腥味，可配合這無邊無際的大海，卻給人一種天高雲闊、自由自在、心曠神怡之感。

一條又高又大的海船，平穩異常地行駛在海面上，無數海鳥繞船紛飛，發出陣陣悅耳輕鳴。

甲板之上，有身穿各色衣物的修士來來往往，其中年紀最大的，不過三四十歲，更多的則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二十歲左右年輕人，甚至還有部分，臉上透著稚嫩神情，看起來不超過十二三歲。

他們最大的共同之處，就是臉上都帶著淡淡的憧憬神色，有躊躇滿志之感，但偶爾亦會流露焦灼、擔心、懷疑之態。

時以行站在船頭，看著眼前靛藍如寶石，彷彿沒有盡頭的大海，雙目呆滯，不知在想些什麼。

「時大哥？時大哥！」一隻纖細的小手在時以行眼前搖晃著，將他從沉思中喚醒，「你又在發呆了？」

時以行側頭一看，正是這幾日在船上認識的一位道友，十六七歲、貌美苗條的劉玥婷，他輕笑一聲：「原來是玥婷和劉兄。」

劉玥婷背後一位高大英俊男子，氣度沉穩地笑道：「時道友，莫非是因為越來越接近蓬萊派，所以魂不守舍？」

他乃劉玥婷同胞兄長劉子儀。

時以行被劉子儀戳破了心中擔憂，微微歎了口氣道：「雖然時某對自家頗有信心，十九歲就突破到出竅期，但到了這船上後，才知小看了天下英雄，十六七歲就突破到出竅期的不知凡幾，比如玥婷妹子。所以難免泛起些愁緒，不知到了蓬萊法會時，會有多少天縱奇才。」

「時大哥，你不必擔心，蓬萊派乃堂堂道君鎮壓的頂尖門派，豈會光看天賦，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步步改善自己的過程，最重要的還是心性達到蓬萊派的要求。」劉玥婷淺笑寬慰了時以行幾句，她對這位愛笑散謔、見多識廣、為人寬厚的男子頗有好感，但不涉男女之情，只是覺得其乃可以長久交往的道友、大哥。

時以行略微奇怪地看了劉玥婷一眼，笑道：「時某本以為玥婷你年紀幼小，心性懵懂，想不到卻能說出這番道理來，真是小窺了你。」

接著他收起臉上愁緒地道：「多謝兩位道友關心，時某只是一時情緒起伏，可從來沒想過放棄。實不相瞞，時某非禹余天之人，乃是附近廣宇大世界的修士，偶然之下，聽聞了禹余天蓬萊派的名頭，於是心生嚮往，再不願意拜入本方大千世界那些普通宗門，從而蹉跎一生。」

「時道友你竟是其他大千世界之人！」劉子儀之前就覺得時以行來歷古怪，但沒想到會是這種來歷，「你是怎麼來到禹余天的？」

他之所以沒往這方面想，是因為時以行僅僅出竅期的修為，憑什麼能來往兩個大千世界，橫渡虛空宇宙。

劉玥婷美眸放光地看著時以行，真是出乎意料，忽然，她看到一位身穿藕色衣裙的絕美女子出現在甲板上，忙招手道：「雲瑤姐姐，快過來，快過來。」

雲瑤十七八歲，冷若冰霜，但看到劉玥婷如此活潑，還是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宛如百花盛放，她略略加快步伐，走到了劉玥婷身邊，聽其嘰嘰喳喳將時以行之事說完後，看了時以行一眼，頷首道：「時道友你想必吃了不少苦才來到禹余天？」

時以行做出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樣，引得劉玥婷咯咯直笑：「說來話長，總之是費盡了心血，經歷不少磨難，才得了一位元神真人弟子的人情，由他求肯自家師父，外出遊歷時，順便將時某帶到了禹余天。」

他說得簡簡單單，但元神真人的弟子，怎麼也得有神魂期的修為，時以行能以出竅期修士的身份，讓其欠下人情，內中蘊含的艱辛不言而喻。

「難怪時道友你見多識廣。」劉子儀接著打趣了一句，「甚至偶爾還有滄桑之意流露。」

時以行苦笑：「老了，老了。所以時某剛才頗為擔心，若是沒能通過法會，拜入蓬萊派，那連回去的辦法都沒了。」

「時大哥，你不必擔心，咱們禹余天，除了蓬萊派之外，還有廣寒宗這超級宗門和另外十大門派，前者有四劫天君坐鎮，自開冰雪寒光界，而後面十大門派，則都有天仙大能鎮壓，比你們廣宇大世界的宗門應該強上許多。」劉玥婷已經給時以行想好了退路。

見劉子儀、雲瑤都點頭贊同，時以行好奇地道：「禹余天中大宗門不少，時某是知道的，可想不到竟然有這麼多，還請玥婷、劉兄、雲瑤姑娘，你們為時某分說一二。」

他匆匆而來，只對蓬萊派有所瞭解。

劉玥婷難得有炫耀自己見識的機會，清清了喉嚨，像是說書人般道：「此事還得從天玄道君拜入蓬萊派說起，話說那年風高浪急，蛟龍作怪……」她見時以行苦笑起來，這才止住了戲弄：「從一萬多年前，天玄道君、神霄道君雙雙開壇講道後，我們禹余天就接連有陽神真人渡過九霄神雷劫，成為天仙真君，除去隕落在衰劫中的六位，加上蓬萊派，算上妖聖、通天靈寶等，目前禹余天共有二十九位天仙真君。」

見劉玥婷開始正經講古，時以行亦聚精會神地聽起來。

「這二十九位天仙真君中，去掉五位通天靈寶、一位妖聖，共有二十三位人族大能。廣寒宗孟真君從一萬年前冰封自身以渡道心之衰後，再無消息，生死不明，可即使如此，廣寒宗還有兩位一劫天君，更別提四劫通天靈寶寒鏡真君了。據聞，伍真君已經到了近乎二劫的地步，千年之內就會引動法力之衰，實乃蓬萊派之外的最佳選擇，不過她們的功法更適合女性和特別體質的男子，時大哥，你怕是不成。」

劉玥婷笑嘻嘻地搖了搖頭。

劉子儀繼續道：「瀛洲派宵真子前輩多年未出，修真界都懷疑他在渡元神之衰，而且把握不小，若其真能渡過，瀛洲派亦將是可以自開一界的超級大宗門，另外瀛洲派還有一位一劫天君，所以門派實力，在十大宗門裡首屈一指，但他們規矩嚴苛，戒律森嚴，時道友，你拜入之前，可要想清楚。」

「血魔宗、幽冥教、惡鬼門，是魔道、鬼道之屬，時道友你若不是醉心此道，最好不要考慮。」雲瑤緊跟著提醒道：「前者本來有三位天君，但秦升天君在三千多年前，渡法力之衰失敗，身死道消，因此宗門內只剩下血河老祖這一劫天君和另外一位新晉天仙。幽冥教是傳承幾萬年，歷史悠久，且執掌本方世界輪迴的大門派，可惜目前只剩一位一劫天君，惡鬼門是惡鬼真君這散修所創，其已是一劫巔峰，不過由於創立不足萬年，還沒有後繼天君。」

時以行聽得心馳不已：「不知剩下六家又分別是哪六家？」

劉玥婷指了指西北邊：「天火門，以火性功法為主，體質要求也頗為特殊，本來在八千年前，他們就已經是退出了大宗門的行列，但聶師墨聶真君異軍突起，短短七千年間，從一介凡人，成為了一劫天君，讓天火門重歸大宗門之列，門中元神真人不少，傳聞天玄道君評價，兩千年內，當再出一位天仙真君。」

「藥王宗，徐鈺徐真君成就天人較早，但穩紮穩打，目前還僅是一劫巔峰，門中隕落過一位天仙，但又新晉了一位，羅浮派情況與藥王宗相同，擅長劍術，喬慕白喬真君更是號稱禹余天石道君以下，劍術第一，可惜天玄道君成就半步金仙後，已有一萬多年未曾出劍，讓我等後輩，恨自家遲生萬年，未能一睹劍寒諸天萬界的絕世風采。」

「大衍門、天方派、星宿山，都是新晉散修大能所創，大衍門除了大衍老人外，還有洞天中出世的二劫通天靈寶大衍棋盤，而星宿山，則是號稱傳承自上古星河派。」

時以行一驚：「上古星河派，那不是道祖宗門嗎？」

「嘿嘿，時道友你有所不知，一萬多年前，西荒星河別府出世，天玄道君以四劫大能身份，布下偽誅仙劍陣，生生擋住了四位道君，讓蓬萊派龍女真人得到聖德劍傳承，不過她心懷澤被蒼生之意，竟然將《星河真法》當眾展示，傳聞這星宿山星宿老君的師祖，當年就在西荒，並親眼目睹。」劉子儀講起了古代之事。

「原來如此。」時以行感歎道：「禹余天近古時代，好生風雲變幻、大事連連，人才輩出。」

劉玥婷笑道：「這還算好的，若是上古時代，那更不得了。」

「時道友，這超級門派和十大宗門都給你介紹了一番，日後要拜入哪家，相信你已經有所考量，但最好還是打探一下它們各自的功法，免得走錯了路。」雲瑤好心提醒了一句。

時以行擺了擺手：「此事為時尚早，拜入蓬萊派，豈不是勝過其他宗門許多。」

此言一出，劉子儀、雲瑤、劉玥婷都點頭微笑，很是贊同。

「那是當然，蓬萊派可是由神霄道君、天玄道君兩位大神通者鎮壓，在諸天萬界都能排得上號的頂尖宗門，豈是其他宗門能夠比擬？」劉子儀臉露崇敬地道：「若我們能拜入蓬萊派，有生之年，至少能聽到一回兩位半步金仙的講道。」

時以行、雲瑤、劉玥婷異口同聲地道：「要是能讓天玄道君指點一次劍術，那就死而無憾了。」

三人相視一笑，劉玥婷嘟囔一句：「可惜最近幾百年，天玄道君不再講道，似乎在閉關。」

雲瑤則聲音輕柔地道：「而且除了兩位大神通者，蓬萊派許真君乃渡過了法力之衰的大能人物，實力在禹余天屈指可數，莫天君雖然渡過肉身之衰後，修行進展變慢許多，但不急不躁，經過一萬一千五百多年的修煉，傳聞最近幾年就會引動法力之衰，而且把握不小。」

他們既然想拜入蓬萊派，豈能不打探清楚蓬萊派的情況。

「一劫巔峰的楚真君，剛成為一劫大能沒多久的齊真君，正在準備肉身之衰的夏真君，新晉的羅真君，都乃聲名赫赫之輩，楚真君、夏真君更是天玄道君的親傳弟子。」劉子儀補充道，「而且蓬萊派有望天人的三劫陽神，數不勝數，如江真人、林真人、謝真人、潘真人、黃真人、朱真人、郭真人、袁真人，前面幾位都是體驗過九霄神雷劫，把握不小的人物。」

「凝聚聖德氣息歸來的龍女真人，則據說是被神霄道君、天玄道君雙雙譽為未來千年，最有希望成就天仙的真人。」

時以行充滿憧憬地道：「近三十位長生真人，這才是頂尖門派的氣象，難怪大家都想拜入蓬萊派。」

雲瑤悠然神往：「兩萬多年前，天玄道君是不是也在這麼一條船上，向著蓬萊派駛去。」

「雲瑤姐姐，你莫非想傚法先賢？」劉玥婷嬉笑了一句，接著自己也崇敬和意氣風發起來：「或許當年天玄道君身邊，也像我們現在這般，有著幾位志同道合的好友。」

海風吹拂過來，海浪滔滔。

海船平波，駛向蓬萊。

第五十三章 道基圓滿思前路

上清神霄界，天樞峰。

鐘響磬鳴，仙氣繚繞，五百多位新入門弟子，激動、喜悅地步入接天殿，準備正式拜入蓬萊派。

能夠從參加蓬萊法會的幾萬人族、半妖，乃至妖族之中脫穎而出，這些年輕修士，豈會沒有一點意氣風發、躊躇滿志之感。

時以行心情舒暢，多日愁緒一掃而空，而且好友劉子儀、劉玥婷、雲瑤皆順利過關，就在周圍，這讓他怎麼不歡喜，怎麼不雀躍，但礙於接天殿內場面莊嚴，他們不敢施展傳音秘術，亦不敢竊竊私語地交流。

幾人互相打量一眼，眼神交接中，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喜悅，以及由衷的祝福，尤其是劉子儀、劉玥婷、雲瑤，本來都以為時以行資質稍差，會被刷下來，但誰知道接下的心性考驗一關，峰迴路轉，出發所有人意料，時以行排進了前三，直接入門。

「果然，蓬萊派最重心性！」

「此方有仙家大派的氣度！」

「不愧為頂尖宗門！」

種種感慨念頭在他們心底滋生，直到接天殿前方一位三十來歲，鋒銳凌厲逼人的玄色道袍男子站了出來，大聲道：「請祖師殿祖師像！」

時以行等立刻挺胸抬頭，安靜站好，看到前面清光亮起，紫蓮、青蓮紛飛，四尊高大的玉像憑空浮現。

時以行等仔細看去，只見一尊玉像是紫色衣裙的絕色女子，柳眉鳳眼，威嚴自露，一尊是身穿太極道袍、頭戴七星冠的鶴髮童顏老者，一尊是麻衣芒鞋、隨意灑脫、似老非老的清癯道士，一尊是素青道袍的洒然出塵年輕男子。

玄色道袍金丹宗師，指著那女子玉像道：「此乃本門傳承之始，玉清神霄道君，諸位新進外門弟子，跪下叩拜！」

「原來這就是號稱道祖之下第一人的神霄道君。」

時以行、劉玥婷等雖然聽過不少神霄道君之事，但還是第一次看見其模樣。

他們不敢多看，畢恭畢敬地三拜九叩。

接著，玄色道袍金丹宗師指向那鶴髮童顏老者：「此乃本門開派宋祖師，諸位新進外門弟子，再做叩拜！」

等新進弟子拜完，其又指著那清癯道士：「此乃本門第一位天仙真君，許祖師，諸位新進外門弟子，繼續叩拜！」

入門儀式，枯燥簡單，但時以行等人並不覺得無趣，反而興致勃勃地聽著介紹，心懷尊敬地大禮參拜著。

最後，玄色道袍金丹宗師指著那瀟灑出塵的年輕男子：「此乃將本門發揚光大，創派以來第一位證道大羅的天玄道君石祖師，諸位新進外門弟子，大禮叩拜！」

「這就是萬年內成就半步金仙的天玄道君？！」

「這就是不世出的劍術天才，劍寒諸天萬界的天玄道君？！」

其萬多年前成道，一生經歷極端傳奇，流傳於諸天萬界，是無數修士心嚮往之，督促自己砥礪前行的榜樣。

回想前輩先賢的種種經歷，時以行、劉玥亭、劉子儀、雲瑤等嚴肅神聖、心悅誠服、崇敬萬分地三拜九叩。

氣氛感染之下，他們頓時產生了一種真正踏入漫漫修道路的恍然。

……

天璣峰，石軒洞府內。

靜室中，盤腿坐在蒲團之上的石軒，元神內忽然飛出一道深黑色的光芒，其變幻不定，但又厚重異常。

這異象飛到上方，像是煙花般綻放開來，深黑毫光亮起，將石桌、雲床、書架等物連同本身禁制，一起吸了過去。

光芒變化間，深黑轉為淡黑，這些物品又都被排斥開來。

陰陽變化，元磁乃生！

石軒將元磁大道真意顯化的異象收回元神，化入黑白分明又互相流轉的「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

其猛地一震，黑白光芒大作，稍有艱澀的運轉立刻流暢起來，產生玄之又玄的變化。

慶雲急速運轉，石軒並不阻止，而是專心致志地體悟著。

開闢之意升起，分化之意顯露，化萬物為混沌之意內斂。

兩儀、四象、元磁、光暗、八卦等一百九十六條虛幻後天大道，在瀰漫的衍生之意中一一亮起。

漸漸的，「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的真意越來越貼近陰陽大道，其運轉，亦越來越像是陰陽大道本身的運轉。

亮起的虛幻後天大道一一收入了「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之中。

當最後混洞大道收入時，慶雲先是陡然凝聚，化為一粒似種子非種子，但沒有靈性的事物。

接著這種子般的事物急速膨脹成黑白慶雲，一股蒼莽浩瀚、宏大古樸、超然物外的感覺油然而生。

一看到這黑白流轉的慶雲，就像看到了陰陽大道本身，彷彿是其降臨顯化，圓滿無暇，玄之又玄。

此謂合道之基！

只不過，這圓滿顯得冰冰冷冷，似乎少了一點莫名且關鍵之物。

石軒靜靜感悟道基圓滿的「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許久，才緩緩睜開雙眼，略帶滿意地歎息一聲：「總算將道基圓滿了。」

而石軒一身無上神通，在剛才道基圓滿的剎那，已經自動提升為了第三重境界，太極圖與陰陽二氣瓶的威力再有增加，竟然分別證見及完滿了太極大道真意和因果大道真意！

太極圖、陰陽二氣瓶兩件本命靈寶，本身就是以陰陽為闡發，兼合其他先天大道的寶物，乃當年禹余門下，轉修太極、因果大道的依托。

石軒能夠在短短一萬多年間圓滿道基，主要是得益於當年悟道山人所贈的「諸天萬界眾魂之眼」，在混亂洪荒中找到了絕大部分自己需要的單一失道混沌。

雖然石軒後來決定依仗自身證見真意，而不是融合本源，以彌補由此帶來的磨礪缺失，但有這些單一失道混沌供石軒參考、體悟的前提下，還是比正常快了十幾倍。

如果不是這樣，石軒再怎麼厲害，也至少得十萬年，方能道基圓滿。

「不錯，只差外道演法一步了。」對面端坐的玉婆婆輕笑道，「石軒你的道基紮實無比，圓滿無暇，短短萬載歲月能做到這個地步，非常不錯。」

到了道基圓滿這一步，各家各派陰陽功法修煉而來的各種慶雲，在實質上已經一致，都相當於一條完整而微縮，但似乎少了同一關鍵莫名之物的陰陽大道。

此正所謂殊途而同歸，條條道路通大道！

不過，由於各派根本神通不同，側重有所不同，反映在慶雲上，就有了少許差別，比如石軒的陰陽混洞神光，乃合道陰陽的禹余道人所創，蘊含了陰陽大道內玄之又玄，需得合道才能明瞭的奧妙，比起其他陰陽功法的根本神通，要勝過少許，無物不破。

即使遇上外道演法的道君，亦能破開其防禦。

類似的，就是五色神光。

這些都是只有先天道祖門下才有的無上神通，最厲害的頂尖無上神通！

石軒呵呵笑了一聲：「雖然我道基圓滿很快，但哪比得上婆婆您已經重證外道演法。」

玉婆婆重新成就半步金仙後，僅僅萬年就道基圓滿，前些年更是在一次講道之後，忽然再證外道演法。

其外道演法沒有半點徵兆和異象，同在宗門內的石軒竟然毫無所覺。

因此，石軒對於外道演法之事，更添好奇，可惜這種事情，只能等自家證見，才會真正明白。

「這一關隘，與修煉的什麼大道無關，我重走老路，自然很快。」玉婆婆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然後鄭重地道：「而且，我相信，石軒你現在應該已經感覺到證見外道演法的艱難了。」

石軒點了點頭，這些年依仗自身證見真意以完滿道基，算是不小的磨礪，道心修為也緩緩增長，但到了道基接近圓滿時，石軒發現自家的道心修為是停滯不前，道行停留在兩百萬年上無法突破：

「嗯，到了半步金仙道基圓滿的境界，道心已經差不多圓滿無暇，清淨明澈，不染半點塵埃，不管是再入紅塵，還是與同階道君交流鬥法，或者是聽道金仙、造化之主，都難以再對本身道心起到什麼磨礪作用了，自然也就無法證見外道演法。」

玉婆婆露出一絲笑意：「你能自行感覺到最好，當年禹余老師就說過，到了這一步，要麼花費漫長時光來洗滌心靈，經過幾百萬年，乃至幾億、幾十億年之後，豁然開悟，於靜中明見所有，證見外道演法，要麼就得有大機緣，或者大危險的壓迫。」

石軒明白玉婆婆所指的大危險是什麼，起碼得是外道演法境界道君的威脅，最好是道祖級數的，這樣的危險，稍差毫釐，就是身死道消，所有痕跡被抹掉的結局，所以道：「但機緣難得，虛無縹緲，等待它，或許會比幾十億年還久，而大危險，相信所有半步金仙，若非逼不得已，都絕不會選這條道路。」

「嗯，旁觀他人合道亦是機緣之一，但諸天萬界已經幾十萬年無人合道，所以佛門宏願之法出來後，很多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都選擇了這法門，立下一個很艱難、需得歷盡艱險的宏願，等到宏願完成，立刻就能證見外道演法。」玉婆婆娓娓道來，似乎意有所指，「但此法遺患極大，非實在無路可走，最好不要選擇。」

石軒忽然笑道：「說起立宏願，水火道君朱道友重新寄托火之大道並圓滿道基後，就是立下宏願，以此來證見外道演法。前些天，他送來書信，言是完成宏願時，遇上了宏願衝突之事，邀弟子去助陣一次。」

完成宏願時，只能依靠自己，或者欠了自己人情的道君，若依仗師門，則宏願失敗。

「嗯，你閉關之時，我這裡也收到邀請，紫雲道君因悟道山人合道失敗有感，歷經萬年閉死關，預備在一甲子後衝擊合道，故而邀請諸位半步金仙觀禮。呵呵，他本性招搖，這種事情竟然也邀請人觀禮，但他若能成功，倒不失為一大機緣，只是這種事情，最好還是不要寄托在別人身上。」

玉婆婆提起另外之事，然後看了石軒一眼：「你剛才話有餘意，莫非水火道君那裡遇到的對手，與你有些因果？」

石軒笑了笑：「是寂滅道祖門下，成空道君。」

第五十四章 幾位道君聚洪荒

聽石軒這麼一提，玉婆婆笑著搖頭道：「你和寂滅一門還真是孽緣頗多，本以為神皇隕落之後，你衝擊合道之前，應該不會和他們再有所交集的。」

朱宏圖立下的宏願與混亂洪荒有關，這兩三千年一直在裡面，故而哪怕玉婆婆是外道演法境界的道君，之前亦是無法推算出天機，自然不知道其對手是誰。

「朱道友改換大道，重新寄托為火之大道後，五色神光就失去了無物不刷的威力，頂多相當於一般大神通，紫青兜率火雖然也頗為厲害，但遇到菩提妙樹這頂尖無上神通，還是力有未逮，所以他才慌忙來請弟子相助。」石軒略略提了提兩者之事。

菩提妙樹雖然是本命靈寶，但在半步金仙裡面，還是習慣於稱呼其為頂尖無上神通。

玉婆婆沉吟了一下道：「寂滅門下苦、集、滅、道、成、往、不七位空字輩的半步金仙裡面，除了道空這證見了外道演法的道君外，就以成空最為厲害，苦空、集空雖然寄托的亦是寂滅大道，但道基都尚未圓滿。滅空是道空弟子，往空是幾十代之後的弟子，成就半步金仙不足二十萬年，而不空則改換大道，重新寄托為枯榮，所以即使其道基已經圓滿，菩提妙樹的威力亦要大打折扣，難以與你的滅運圖錄抗衡。」

寂滅道祖門下，只要成就了半步金仙，就會有一個空字輩的道號，不管是哪一代的弟子。

石軒對於寂滅門下半步金仙頗為瞭然，還曾經腹誹過怎麼沒個叫悟空的道君，如此才不枉靈台山方寸寺之名，但要像玉婆婆這般娓娓道來，鉅細無遺，還是差了很多：「嗯，成空道君已經道基圓滿，又是寄托的寂滅大道，他的菩提妙樹，恐怕連外道演法境界的道君，也能刷落剎那，與朱道友以前的五色神光相當。」

對此，石軒自忖，自己只有陰陽混洞神光，才能與成空道君的菩提妙樹相抗衡，但這門無上神通，豈是隨隨便便能夠施展的。

「由於你寄托大道的原因，滅運圖錄比起菩提妙樹確實差了少許，但加上你已經證見了太極大道真意的太極圖，當是伯仲之間，我之所以說這麼多，是提醒你，寂滅大道也是終結大道，與成空道君鬥法，絕對不能當成一般半步金仙，稍有不慎，道行不盡，亦會隕落。」玉婆婆很是鄭重地道，接著她輕笑兩聲：「成空道君看到你的滅運圖錄，恐怕也是如此作想。」

石軒自嘲了一句：「往日與半步金仙鬥法，都是我能直接傷到他們元神，他們則只能折損我的道行，真是我打得了別人，別人打不了我，這次倒是能體會不同以往的鬥法。」

本來若石軒寄托的是終結類大道，那面對其他大道時，本身元神亦會在道行不盡的情況下受創，乃至被滅，但石軒真正的根腳乃陰陽大道，於是實質上就避免了這種事情。

「不過，你也不能光盯著成空道君，既然水火道君能夠邀請欠下他人情或因果的半步金仙相助，成空道君那邊肯定也會有所準備。」玉婆婆叮囑了兩句後，略帶自嘲地笑了笑：「面對你，我是嘮叨慣了，其實你已經是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這些事情怎麼可能想不到，好了，一甲子之後，記得觀禮紫雲道君合道，那或許是一大機緣。」

石軒呵呵一笑：「其實婆婆您的嘮叨，弟子很喜歡，很感激。」

說著，石軒站起身來，一步邁出，消失在洞府之內。

而玉婆婆已經重證外道演法，在沒有先天道祖隕落的情況下，毀滅前路已絕，所以是安心待在宗門內，為那轉瞬即逝的機會而做著各種準備。

……

混亂洪荒中，幽暗清冷，萬籟寂靜。

但在一處失道混沌附近，卻有一塊生機勃勃的大陸，各種奇花異草繁多，白雲悠悠，天花亂墜，氣象瀟灑，頗類仙家勝景。

一座青灰小院坐落於一座火山之上，火山裡翻滾著的是紫青交雜、相融的火焰，似乎能焚盡萬物。

水火道君朱宏圖坐在小院門口的石凳上，閉目調息，似乎在安心等待著什麼。

忽然，一道黯淡的白色遁光從白雲之外飛來，落到了青灰小院之前，現出石軒身影。

朱宏圖睜開雙眼，笑容泛起，迎了過來：「多謝石道友前來援手，貧道實在沒想不到你竟是第一個到來的。」

「石某對這片混亂洪荒很是熟悉，所以耽擱極少，呵呵，其實若非朱道友你改變此處地形頗多，石某恐怕還會早到許久。」石軒含笑打趣了一句。

朱宏圖邀請石軒坐下，笑道：「平復這片混亂洪荒非常艱難，朱某兩三千年裡，改變得算不上太多。」

其立下的宏願，就是將這片相當於整個混亂洪荒十萬之一大小的地域，化為正常虛空宇宙。

時空風暴、幽暗混洞、一般混沌等，對於朱宏圖這位半步金仙而言，念動可止，但要平復失道混沌，那就是艱難無比，危險無比。

朱宏圖的辦法是，懾取其相剋、相反大道本源來中和，可一片失道混沌，往往有好幾十條大道，處於微妙平衡狀態，稍有不慎，就會產生連環變化，使得朱宏圖身死道消，更別提去其他失道混沌懾取本源的危險了。

所以兩三千年過去，朱宏圖僅僅平復了十來處失道混沌，改變了百來處的原本形貌。

可即使如此，石軒還是只能小心翼翼前行，不敢仗著熟悉而盲目挪移。

石軒灑脫坐下，笑著問道：「朱道友你的宏願，石某知曉，但不知為何會與成空道君產生衝突？」

「這真是天機如此，注定有此一難。貧道立下這宏願，本以為不牽涉旁人，危險盡在平復失道混沌上，是生是死，全看自身。誰知，貧道前些年平復附近一處失道混沌時，與成空道君遇上，他的宏願竟然也是與混亂洪荒有關，要將一片洪荒化為極樂淨土。而我們所立宏願包含的範圍，有一部分是重疊的。」

朱宏圖苦笑道，「如今，我五色神光威力大減，哪當得他菩提妙樹一刷，差點就被他鎮壓起來，險險得脫。」

宏願之爭，亦是大道之爭，自然不死不休，沒有誰會退讓，一旦退讓了，終生無望外道演法。

而且這種事情，即使朱宏圖因此而隕落在成空道君手上，五行道祖也不會插手。

除非成空道君讓道空道君欠下人情，五行道君才有可能在關鍵時刻救上朱宏圖一命，但其宏願則徹底失敗。

石軒點了點頭：「你們兩位宏願衝突的結果，可比九藏大士『九幽不空、誓不成佛』的遺患還大，至少九藏大士還能等待生死道祖隕落或是證道永恆離開，即使這漫長時光中，九幽毀滅，依照三千大道相生之理，亦會有新的九幽誕生，希望雖然渺茫，但亦是希望。」

「可若朱道友你失敗，讓這片洪荒被成空道君平復，化為極樂淨土，那除非有造化之主出手，逆轉這片地域的時光，並讓各條大道衍化的失道混沌恢復現在的模樣，否則，你將永遠無望外道演法。」

正是因為宏願遺患如此之大，若非無路可走，石軒絕不會選擇這法門。

「所以貧道才將石道友你們請來，大道之爭，不能退縮！」朱宏圖臉色堅毅地道。

但他明白，這些人情只能換得這次相助，若這次不能成功，即使石軒他們願意繼續相助，他也不敢接受，這可是違背宏願本意的。

所以，若朱宏圖能讓哪位道祖欠下人情，則事情迎刃而解，可惜讓道祖欠下人情，恐怕比完成宏願還難，這樣的半步金仙，諸天萬界屈指可數，比如當年的悟道山人。

石軒輕輕頷首：「不知還會有哪幾位道友？」

朱宏圖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白雲之外，飛來一道褐色遁光，現出一位相貌堂堂的男子，但他穿得卻是一身破舊土黃色麻衣，風姿和氣度像極了田地裡勞作的老農。

「多謝師弟前來援手。」朱宏圖笑著行了一禮，然後對石軒介紹道：「這位是貧道師弟王大路，出身農家，性情詼諧，不拘一格，愛做農夫打扮，而且不肯將名字改得清雅一點。」

石軒笑道：「原來是寄托後天土之大道的王道友，石某有禮了。」

五行道祖門下六位半步金仙，石軒都聽孔然介紹過，據聞這王大路當年圓滿道基時，得過朱宏圖相助。

朱宏圖又對王大路介紹道：「這位是禹余天蓬萊派的石軒石道君。」

王大路眉毛一挑，詼諧道：「原來是石道友，看你風姿出塵，文質彬彬，實在不像以劍術聞名，手下諸多半步金仙性命的一代凶人，唔，人不可貌相，貧道有禮了。」

三位道君剛要坐下，就見附近混亂洪荒再次飛來一道青碧遁光，進了大陸後，化為一位清雅道人，似老非老，似少非少，掌中拿著一根尺長的清光流轉竹竿，做偈日：「爭名奪利又何求，竹籬茅舍勝瓊樓。道與他人莫不信，長風伴鶴天地游。」

「貧道爭竹，見過三位道友。」

隨著爭竹道君到來，朱宏圖請的幫手到齊，開始商議起對付成空道君之法。

石軒道：「混亂洪荒天機不明，石某又對這裡頗為熟悉，加上朱道友提供他平復失道混沌的具體位置和變化，佈局圍住（「文）成空道君，倒不算（「人）難事，但他既然（「書）沒能鎮壓住朱道（「屋）友，那肯定就不會大意，想必也延請了幫手，三位道友莫要大意。」

「聽石道友你這麼一說，貧道想起一事，之前入洪荒時，恰好碰上了烏雲道君吳城，他與成空道君頗有淵源，看來就是其幫手之一。」爭竹道君點頭道。

經過一番商量，決定由石軒和朱宏圖一起，先去探查一二，如果有把握，就讓朱宏圖引成空道君入圍，此事宜早不宜遲，免得節外生枝，成空道君那邊又有強援到來。

而這邊，最大的依仗就是石軒對附近混亂洪荒非常熟悉，在這裡探查、鬥法，不下於在正常虛空宇宙。

第五十五章 借助地利窺大陣

黯淡白色遁光和一溜紫青火焰，在幽深黑暗的混亂洪荒內，非常快地飛遁著。

它們往往要撞到一處失道混沌上時，就會早有預料般地及時繞過去，尤其是在有諸多失道混沌間雜、地形非常複雜的地方，在黯淡白色遁光引領下，兩道光芒是穿花繞樹、險之又險、毫不停頓地飛速前行，看起來驚險異常。

忽然，兩道遁光戛然而止，露出石軒和朱宏圖的身影。

石軒看了看附近洪荒，向朱宏圖問道：「朱道友，這裡就是你與成空道君交手之地？」

朱宏圖點了點頭，指著一片陰陽、因果、生死三條先天大道微妙平衡的似黑似白失道混沌：「貧道平復這失道混沌時，遇上成空道君從那邊過來。」

這片失道混沌的一個角落裡，有少許混沌大道本源，在與陰陽中和消散著，而另外一邊，則是七彩光芒閃耀，生死大道本源陷入非生非死的狀態，開始清淨寂滅下來。

看著這異彩紛呈的失道混沌，石軒頗為鄭重地道：「朱道友，我們往成空道君來的地方尋去，看能否找到他的蹤跡，但石某不知成空道君寂滅了多少失道混沌，轉化了多少極樂淨土，所以再不能像現在這般肆意飛遁了，需得小心翼翼。」

地形有改變之下，石軒自然不會盲目亂闖。

「成空道君比我早入混亂洪荒大概千年，即使轉化極樂淨土亦是有限，不過石道友你謹慎的很應該。」朱宏圖沒有半點異議。

在大部分地形熟悉的情況下，他相信石軒再謹慎，也浪費不了多少時光。

接著朱宏圖讚了一句：「石道友你看起來圓滿道基未久，可剛才飛遁之間，貧道發現你已經超出貧道半籌，很是接近外道演法了，呵呵，百萬年前有玉景道人，百萬年後，則有石道友你這等曠世奇才。」

石軒本身道基已經圓滿，剛才用混元金斗和滅運圖錄展現的「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及遁法，自然也提升到了道基圓滿的層次。

說起來，從墨景秋成就半步金仙後，這萬多年間，她專心於萬法歸道和圓滿道基，竟然沒有向石軒討回混元金鬥，當然，也正因為如此，幾次道祖佈局的試探下，她是安然過關，最近幾千年，更是再無人試探於她。

所以石軒打算，找個機會，將混元金斗還她，也算是了斷道胎因果，這樣有助於自己證見外道演法。

面對朱宏圖的稱讚，石軒笑著搖頭道：「朱道友，謬讚了。你知道的，石某身陷道祖之事，所經磨礪，艱險無比，當然，收穫也就極大。」

石軒曾經有大機緣，生死道胎、末運道胎兩大道胎同時在身。

體悟它們將成未成的道種，並兩相對比之下，石軒對於大道、對於凝結道種是積累深厚，這一萬多年來，雖然沒有了生死道胎，但混元金斗仍在，所以石軒在道基圓滿後，是非常接近外道演法，只不過，咫尺天涯，還缺了不少磨礪或機緣。

如無意外，光是靠自身於靜中證見外道演法，石軒估計起碼得兩三百萬年，而且這種事情，虛無縹緲，兩三百萬年後毫無寸進，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朱宏圖想起當年混亂洪荒金仙交手之事，對石軒所言深有體會，且心有餘悸：「是啊，石道友你能走到這一步，真是不容易。諸天萬界絕大部分修士，只看得到你萬年內證道大羅，且實力超卓，擊殺過好幾位半步金仙的風光和傳奇，哪能明瞭你一步步走來的艱辛和危險，呵呵，不經磨難，不受苦痛，不歷劫數，不證如來。」

阿難如來合道截運時的這番話，在諸天萬界流傳甚廣，不知被多少道君、未來佛祖等當成大道至理。

兩人仙識交流中，小心翼翼地步入了成空道君所來的混亂洪荒。

幾千年內，這片混亂洪荒改變並不大，繞過幾處極樂淨土後，石軒心中已經有所瞭然。

於是石軒停了下來，泥丸宮內飛出一朵清澈如水但很是黯淡的慶雲，億萬白色毫光綻放，將附近化為一片末法之地。

接著，石軒雙眼中紫色雷霆閃耀，仙識與白色黯淡光芒結合在一起，融入虛空，悄無聲息地向著附近混亂洪荒蔓延開來。

遇到失道混沌時，這融合末運之力的仙識則有所準備地提前繞開。

水銀瀉地，無孔不入。

朱宏圖安靜等待著石軒探查，過了半個時辰，石軒眼中雷光一散，對朱宏圖點點頭：「大概發現了成空道君所在的極樂淨土，不過，繞開失道混沌探查，干擾之下，很容易被發現，我們到近處再仔細看看。」

朱宏圖聞言，拊掌笑道：「有石道友相助，真是貧道之福。成空道君絕對想不到，我們能這麼快就發現他的落腳之處。」

「那倒不一定，當年混亂洪荒，寂滅道祖可是出了手的，他很可能會叮囑弟子幾句，道石某與生死道祖關係匪淺，若非必要，最好不要招惹，如果成空道君他們仔細詢問之下，不難發現石某曾經執掌過『諸天萬界眾魂之眼』。」石軒一貫地不低估對手。

這非是石軒高估自己，而是涉及生死道祖，自己完全可以腹誹一句：「咱也是有組織的人了。」

朱宏圖對此倒是不以為然：「石道友你非是道祖門下，不知先天金仙是如何教導弟子的很是正常，像當年之事，家師只是提點了其他師兄弟一句，石軒背後有生死道祖，且生死道祖已經重新合道，其他事情則根本不說。」

「有金仙道祖弟子的身份，遇到的危險和磨礪，本身就會少很多，若再事事告訴我等，就會再少很多磨礪。師父越是境界高，對於弟子的教導，就越是傾向於讓其自力更生，除非涉及更高境界的敵人。」

「而且傳聞，寂滅道祖得了一門無上陰陽功法，正閉關苦修，距離合相反道種已經不遠，此等關鍵時刻，他頂多告知成空道君他們一聲，生死道祖已經重新合道，畢竟石道友你和生死道祖的關係，相信寂滅門下半步金仙，應該早就瞭然。」

朱宏圖指的乃擊殺神皇之事。

石軒尚是初次聽聞，寂滅道祖得了陰陽大法，距離合相反道種已經不遠之事，心中頓時起了警戒，可狀似不經意地詢問之下，朱宏圖是一問三不知，看來他所知道的，多半來自於五行道祖隨口提點的一言半語。

「看來時間將變得很緊迫，寂滅道祖距離合相反道種竟然已經如此之近，不愧為一步步從普通人族走到先天金仙的大人物。」石軒不得不對寂滅道祖表示佩服。

但石軒並不慌忙，這種道祖合相反大道之事，即使很近，亦是以萬年為單位，而且聽起來，寂滅道祖還未將功法徹底融入根本，這代表其還未走到最後關隘。

兩人交流之間，遁法閃爍，很快就到了成空道君所在極樂淨土不遠的一處失道混沌背後，躲在暗中。

石軒、朱宏圖各自施展大神通，仙識完全隱蔽地繞過失道混沌，向著那片極樂淨土探去，除非成空道君早有準備，否則絕難發現，因為兩人都沒想過深入極樂淨土探查，只是在外面大致看看成空道君在做什麼，以決定下一步的計劃。

仙識所及，只見那片充滿黃金、琉璃、水晶、色樹、蓮花、功德池的極樂淨土，已經泛起了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芒，無數道種文字凝聚出來，結成禁制。

一位身穿淡灰道袍、頭挽雙髻、面皮白淨的中年男子，正在須彌山上，踏罡布鬥，掌中七彩光芒閃耀，每一次刷出，皆有清淨安寧的禁制飛出，融入五色光芒和極樂淨土內，讓這五色光芒變得詭異起來，似五行非五行。

道門、佛門，兩條完全不同的道路，竟然結合得如此融洽。

成空道君正在布下的大陣，看起來頗為厲害，以其道基圓滿的境界，竟然需要花費不短時光來一一佈置，而非念動即成。

當然，如果他和石軒一樣，有滅運圖錄作為陣圖，亦可以念動佈陣。

而在極樂淨土內，還有一位皮膚黝黑、身材高大的黑袍年輕男子端坐半空，含笑看著成空道君佈陣。

朱宏圖臉色凝重地道：「想不到成空道君竟然得了上古時代一位隕落金仙的嫡傳仙陣，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最為克制五行功法。」

看起來，成空道君是擔心朱宏圖能夠邀請的幫手裡面，以同門道君居多，畢竟朱宏圖成就半步金仙較早，其師兄弟都很可能得到過他相助，於是乾脆布下「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

而實際上，朱宏圖邀請的幫手裡面，王大路是後天土之大道，爭竹道君雖非五行門下，但亦是木之大道，加上他自己的火之大道，確實都沒脫五行之屬，只有石軒的末運大道，不會被克制，但「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可並不僅僅只是克制五行，本身的攻擊、防禦也很強悍。

石軒點了點頭：「如果讓他布下完整大陣，即使我們四人聯手，要想拿下他和烏雲道君，也力有未逮。好在他的幫手，目前只來了這一位。」

三人被克制，石軒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在別人大陣裡，與兩位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抗衡，更別提成空道君的菩提妙樹神妙無比。

「石道友，你有所不知，這『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如果佈置完好，則會自行隱藏虛空。不發動的情況下，除非外道演法境界的道君，才能看出端倪，哼，成空道君到時候說不定就會刻意引我們到這裡，一網打盡。」

朱宏圖對這克制本身功法的大陣，很是瞭然，且忌憚甚深，「嘿，好在有石道友你在，若慢上一兩個時辰，後果不堪設想。」

看到成空道君拿出一團彷彿大道降臨的火焰，扔到半空，與五色光芒內的赤色相合，並快速打出禁制，讓其徹底融入，朱宏圖是堅定地道：「事不宜遲，在成空道君布好『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以及他另外援手到來前，我們必須以快打慢，抓住這難得的機會。」

石軒略微有些疑惑，就像成空道君擔心朱宏圖能邀到不少同門道君相助一樣，在石軒看來，成道頗早的成空道君，讓同門其他道君欠下其人情，乃正常之事。

可如今，除了成空道君自己，一位寂滅門下都看不見，也不知是沒趕來，還是欠下其人情和因果的，乃實力稍遜一籌的苦空、集空、滅空、往空等幾位道君，來了也派不上什麼用場。

心中雖然如此作想，石軒還是傳出信息，並附上虛空道路圖，讓王大路和爭竹道君趕過來，自己則與朱宏圖一起，先靜觀其變。

第五十六章 眼見得手變化生

由於石軒和朱宏圖探路在前，王大路和爭竹道君是直接挪移到了附近，然後花費一息時光趕了過來，若非怕挪移產生的動靜被成空道君感應到，他們甚至可以剎那間挪移到石軒兩人身邊。

「朱道友，石道友，成空道君那裡有什麼變化？」爭竹道君沒有廢話，直截了當問起正事。

石軒搖了搖頭：「成空道君還在佈置『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援手也只來了一個烏雲道君。」

王大路和爭竹道君點點頭，各自將仙識悄無聲息探出，確定了石軒所言後，王大路笑道：「看起來是個非常好的機會，但不知是否乃成空道君故意設下的陷阱。」

「應該不是，剛才石道友已經探查過附近，沒有發現半步金仙隱藏，成空道君的援手恐怕還在趕來的途中，只要天意不弄人，讓我們在獲勝的關鍵時刻，成空道君援手恰好趕來，那把握就極大。」

朱宏圖與石軒自然早就考慮到這方面的問題，「而由於成空道君在佈置『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極樂淨土內禁制變幻連連，根本藏不住人，除非那位藏著的是外道演法境界的半步金仙，可若是這等道君，堂堂正正碾壓過來便可，何需藏頭露尾？」

機會難得，事情宜早不宜遲，幾位半步金仙都是一步步走到目前境界的，決斷之能，誰也不比誰差多少，豈會臨陣猶疑，爭竹道君、王大路皆頷首道：「那我們就強攻過去。」

又交流幾句，確定了等下動手的方略後，石軒、朱宏圖、王大路、爭竹道君毫不猶豫，繞過這片失道混沌，從幾個方向，封鎖住道路地向還未徹底布好的「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打去。

……

須彌山上的成空道君，已經將「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的火部布好，正要開始佈置水部，以水火相濟。

突然，他心血來潮，警戒橫生，於是愕然抬頭，仙識自然展開。

只見極樂淨土東南邊的幽暗虛空中，施施然走來一位身穿水火道袍、賣相不俗、隨意慵懶的年輕道士，他右手持著一把朱紅羽扇，流焰紛飛，宛如水浪，微微笑道：「成空道友，為了不負你佈陣的苦心，貧道前來相試。」

極樂淨土北面偏下的虛空，則轉出來一位老農模樣的道人，土黃色道袍陳舊黯淡，掌中托著一個泥土色小碗，沒有說話，直接向著還未完整布好的「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挪移而來。

「朱宏圖，王大路！」成空道君目光一凝。

但他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極樂淨土西面偏下幽暗虛空內，又轉出一位清雅道人，青碧道袍上繪著諸多竹子，顯得悠然灑脫，其右手提著一根尺長青竹，輕輕一刷，混亂洪荒就像化為了一片無邊無際的生機勃勃竹林，似緩實急地刷向「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

成空道君一見爭竹道君出現，當機立斷，仙識對烏雲道君吳城道：「走！」

若是「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布好，他還可以依仗此陣與烏雲道君的援手，與三位半步金仙大戰一番，甚至勝算不小，可此時大陣尚未布好，這三位又都是成名已久、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自己菩提妙樹再厲害，雙拳又豈能敵得四手，不如先行逃脫，等到其他援手到來，再做計較。

但他念頭電光石火間，還是隱隱察覺了不對，朱宏圖他們竟然能如此快找到這裡，時機把握地非常好，實在不像是巧合。

不過事態緊急，又沒有線索，成空道君一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捨去這極樂淨土和佈置了近一半的「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先圖保全實力！

烏雲道君吳城亦是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見此狀況，心中有所判斷，不敢逞強，頭頂飛出一朵像是無量霉運所凝結的烏雲，將自身一裹，就要隨著成空道君往極樂淨土上方遁走。

其修煉的是後天氣運功法，側重於氣運真意中的霉運部分，凝結的「天地同悲霉運罩身慶雲」是少見的烏雲類型慶雲，端得上「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機關算盡又如何，一事無成總為空。」

但就在成空道君和烏雲道君就要飛離「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時，幽深黑暗混亂虛空上方，又轉出來一位道人，青袍芒鞋，年輕瀟灑。

其對著成空道君、烏雲道君微微一笑，將手一指，腦後飛出一張混沌色的圖卷，四角亮起，殺戮之氣大盛，帶出無邊毀滅和大道崩壞之意。

「石軒！」成空道君、烏雲道君都曾經聽聞過這凶名赫赫的圖卷，自然一眼就認出了石軒來。

滅運圖錄越飛越大，轉瞬就化為一座有四門的大陣，殺戮、毀滅、末運、滅運四條終結大道之力各自化為森嚴劍氣，將「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籠罩在內。

偽誅仙劍陣，以陣破陣！

四道森嚴光芒一震，殺戮之氣爆發，億兆劍氣縱橫，無邊殺戮青蓮綻放，受此牽動，毀滅之力、末運之力、滅運之力亦齊齊升騰，處處毀滅，道道崩壞，窮途末路，未來斷絕，宛如宇宙終結場景！

僅僅剎那，還未完全布好的「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就被打得千瘡百孔、差點支離破碎。

滅運圖錄所化偽誅仙劍陣，將「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圍住的同時，自然也堵住了成空道君、烏雲道君所有逃遁之路。

要想離開，先破掉偽誅仙劍陣再說！

以成空道君菩提妙樹之能，加上烏雲道君相助，剎那之間足以破掉滅運圖錄所化劍陣，但朱宏圖、王大路、爭竹道君就在旁邊，豈會給他們剎那時光！

故而，一見到石軒，一看到滅運圖錄飛出，成空道君念頭電轉，瞬間就有了決斷。

他直截了當將手中菩提妙樹扔出，化為一道七彩光芒，從天而降地落到了須彌山上的「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陣眼當中。

清淨自在、寂滅安寧的光芒在陣眼亮起，轉瞬之間就與整個「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連成一片。

千瘡百孔，近乎支離破碎的「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立刻完好如初，開出了一朵朵混沌青蓮，三千大道歸於混沌之意瀰漫開來。

雖然沒有完整布好，但有了菩提妙樹鎮壓陣眼，目前布下的部分，也可以運轉起來，能夠發揮兩三成的威力。

並且成空道君不是以「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為主，而是以其加持菩提妙樹！

既然不能逃遁出去，那就固守待援。

作為一位成道許久的半步金仙，成空道君在生死一線間，盡顯其決絕果斷之能，沒有半點猶豫。

一朵朵混沌青蓮綻放，陣眼處的菩提妙樹光芒越來越亮，轉瞬之間，其就懸浮半空，然後輕輕一刷，一道七彩光芒清幽典雅地向著石軒刷去。

柔和明亮的七彩光芒所過之處，萬物寂籟，安寧無聲，紛紛陷入永恆解脫。

菩提妙樹尚未刷到，偽誅仙劍陣中的白色殺戮之氣、無邊毀滅之力等都有了平息寂滅下來的感覺。

見狀，知曉菩提妙樹威能的朱宏圖，忙飛出本命靈寶「水火相濟扇」，就要攔住菩提妙樹，以免滅運圖錄被刷開，給成空道君他們可乘之機。

可其沒料到成空道君能剎那間做出最正確的選擇，菩提妙樹輕輕一刷，水火相濟扇就被直接刷到了一邊，僅僅折損了其少許實力。

菩提妙樹，亦是無物不刷！

而王大路和爭竹道君慢了一點，已經來不及阻擋菩提妙樹刷向石軒。

但上方虛空中的石軒，卻是不慌不忙，左手一震，一座包羅萬象，蘊含大道變化至理的金色長橋就延伸了出來。

彼岸金橋一頭架在滅運圖錄所化偽誅仙劍陣陣眼，一頭落在「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之上。

頓時，偽誅仙劍陣重新爆發，終結再起，而「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陣陣青光凝固，朵朵青蓮將開未開，靜如圖畫。

七彩光芒刷到，彼岸金橋微微搖晃，就要被刷到一邊，但偽誅仙劍陣以殺戮之氣為核心的終結之力化為無量無邊劍氣，趕在太極圖被刷開之前，打在了菩提妙樹之上。

殺戮四起、毀滅無邊、大道崩壞、窮途末路之下，七彩光芒變得黯淡起來。

得了滅運圖錄相助，彼岸金橋金色毫光大放，將太極鎮壓一切大道之意發揮得淋漓盡致，徹底將七彩光芒鎮壓起來，使其消散一空。

這番交手，成空道君以「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加持菩提妙樹，與石軒太極圖配合滅運圖錄，打了個平手。

一道道七彩光芒刷來，偽誅仙劍陣和彼岸金橋搖晃漣漪，但最終都擋住了菩提妙樹所刷神光。

它們宛如堅不可摧的大堤，哪怕波浪再洶湧，亦是難以衝垮。

見石軒竟然憑借一己之力，生生擋住了「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加持的菩提妙樹，使得成空道君本命靈寶再也抽不出手來，朱宏圖等人暗自佩服之餘，也把握住時機地開始強攻。

朱宏圖推了推道冠，一朵紫青兩色火焰所化、彷彿能焚盡萬物的慶雲飛出，億萬火光罩體，向著「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走去。

五行門下，「大赤兜率紫青玄火慶雲」。

道道混沌之氣從陣中刷下，但其本就不全，又被太極圖鎮壓絕大部分，打到慶雲紫青毫光上時，是被其輕鬆燒化。

朱宏圖步入陣中後，慶雲罩頂，手持水火相濟扇，逕直向著須彌山上的成空道君而去。

他大部分實力都在菩提妙樹上，現在被石軒牽扯住，自然再非朱宏圖對手！

王大路泥丸宮內則飛出一朵褐色宛如泥土的慶雲，每一點泥土，都像是一個厚重的陸地，給人堅如磐石，無法摧毀之感。

五行門下，「生生不息后土慶雲」。

其邁入陣中後，無數混沌之氣打落，卻像泥牛入海，完全無法讓王大路的慶雲產生任何漣漪和搖晃。

王大路一個邁步，褐色后土神光刷出，擋住烏雲道君吳城救援成空道君。

爭竹道君亦將「清淨諸天萬竹慶雲」飛出，其像是一片青綠幽靜、無邊無際的竹林。

其剛要入陣，相助朱宏圖，突然，石軒偽誅仙劍陣是裂開了一道縫隙，一道七彩光芒刷了進來。

在石軒全力對抗成空道君菩提妙樹之時，竟然被人由外攻擊，陣法屏障是短暫被破。

不空道君，在這關鍵時刻，總算趕到！

第五十七章 關鍵時刻生枝節

年輕俊美、頭挽雙髻的不空道君，將偽誅仙劍陣刷開一條縫隙後，仙識展開，瞬間就明白了內裡的局勢。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將菩提妙樹七彩光芒一轉，清淨灑脫地刷向太極圖所化彼岸金橋，只有配合成空道君將這鎮壓一切、鎮壓大道，乃所有陣法克制的靈寶刷落，其「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加持的菩提妙樹才能浩浩蕩蕩、勢不可當地將偽誅仙劍陣徹底刷開，打開逃出生天的通道。

不空道君非常明白，石軒苦修萬載，看起來已經道基圓滿，以其赫赫威名，以及目前展現出來的實力，與成空道君怕是在伯仲之間，而自己寄托的乃枯榮大道，難以發揮菩提妙樹無物不刷之能，即使與烏雲道君聯手，也是沒多大希望擋得住朱宏圖、王大路、爭竹三位道君。

畢竟大家都是道基圓滿、道行相當的半步金仙，寄托的又都是後天大道，沒有大道相剋的情況下，彼此實力相差不大，多一位道君，實力對比就是天淵之別。

故而鬥法經驗豐富的不空道君，一看明白局勢，就有了決斷，抓住爭竹和石軒猝不及防的剎那，刷落太極圖，創造逃生機會，只要沒了太極圖鎮壓和偽誅仙劍陣圍困，有道行擋劫的情況下，要想逃離，問題不大。

雖然成空道君結成的是「清淨寂滅菩提妙法慶雲」，道行不盡，亦有可能被傷到元神，乃至被擊殺，但不空道君自己是「菩提雙樹枯榮無常慶雲」，與烏雲道君的「天地同悲霉運罩身慶雲」一樣，都是道行不盡、道君不隕，只要全力防備石軒，拼著自身折損幾十萬年道行，無論朱宏圖、王大路還是爭竹道君，都沒那個本事留下自己等人來！

七彩光芒刷出，眼看就要刷到太極圖所化彼岸金橋之上，但一根尺長青色竹竿是帶著濛濛清光從旁打至，刷在菩提妙樹之上，雙雙跌落開來。

不空道君來得雖然恰到好處，剛好是關鍵時刻，但亦是爭竹道君準備妥當，卻還未入「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之時，沒有牽扯的情況下，自然很快反應過來，險險將菩提妙樹刷開，免得干擾石軒鎮壓「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和成空道君的菩提妙樹。

見機會轉瞬即逝，不空道君不悲不怒，頭頂飛出一朵畝許大小、半枯半榮的慶雲，枯萎死寂的枯黃之光與生機勃勃的青光綻放，流轉如幕。

與別家慶雲不同的是，在「菩提雙樹枯榮無常慶雲」上分別有兩株巨大菩提樹，一株樹葉落光，樹枝凋零，乾枯易折，像是枯死了成千上萬年，一株青碧幽綠，樹葉繁茂，亭亭如蓋，甚至有一枚枚念珠般的菩提子結成。

這兩株菩提頗類佛門金身，卻與道門慶雲融洽無比地結合在一起，寂滅道祖不愧為身跨佛道兩門的絕頂人物，開創了一種有別於正宗慶雲的道果，受其影響，不少道門正宗元神，都是結出類似慶雲。

不空道君一步跨出，慶雲裡枯死的那株菩提樹之上，乾枯樹枝全部亮起枯黃色光芒，像是水波般蔓延開來。

「枯榮無常，有生便有死，有榮便有枯。」

佛門箴言般的無悲無喜聲音憑空產生，爭竹道君那像是無邊無際青綠竹林的慶雲，生機勃勃之感竟然詭異地有消散兆頭，無量青綠毫光漸漸枯萎、黯淡，彷彿這片竹林，即將走向枯萎死亡。

後天枯榮之道，非常克制木之大道，哪怕爭竹道君還沒有折損道行，但其護身神通已經是搖搖欲墜，想要施展其他神通抵禦，則在分心抵擋菩提妙樹的情況下，神通剛起就被徹底枯萎。

而除了木之大道下的無上神通，爭竹道君其他手段都不能「萬法歸道」，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合適辦法抵禦！

其本命靈寶「九天青竹竿」本想飛回，刷開籠罩附近的枯萎死寂之意，但散發七彩光芒的菩提妙樹還在鍥而不捨地向著太極圖刷去，讓爭竹道君實在難以他顧。

其一咬牙，「清淨諸天萬竹慶雲」光芒亮起，在身邊結出一片片茂密竹林，想靠著道行擋劫來擋住不空道君「枯榮無常箴言」，寄希望於朱宏圖能快速拿下成空道君。

不空道君見狀，不敢有絲毫藏私，慶雲之上，那株枯死菩提直接飛出，化為一道枯黃光芒，直直向著爭竹道君打去。

大道相剋之下，其全力出手這一擊，又沒有其他阻擋，恐怕會折損爭竹道君十幾萬年道行。

而且這樣的攻擊，不空道君還有能力打出無數次！

我就不信，你只是欠人情來援手，會為了朱宏圖打生打死，拼著折損這麼多萬年道行，甚至最後可能道基損壞，也不後退半步！

不空道君宛如一株死寂菩提，沒有半點情緒波動，但卻氣勢逼人！

面對枯死菩提全力打來，爭竹道君果然有了一點猶疑。

但這時，一道浩浩蕩蕩的白色黯淡光芒是陡然刷來，輕輕一刷，就將「枯榮無常箴言」所帶起的無邊枯萎死寂之意消散大半。

不空道君和爭竹道君都略微愕然，石軒竟然還能騰出手來？！

石軒頭頂已經罩著一朵畝許大小、清澈如水的黯淡慶雲，剛才的白光就是從內刷出。

就像成空道君是將本命靈寶「菩提妙樹」配合「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對抗石軒，其本身還能顯化慶雲道果，施展神通，與朱宏圖交手一樣，石軒目前使出的是本命靈寶太極圖，和鑒於靈寶與無上神通之間的滅運圖錄，「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並沒有受多大影響。

即使與成空道君牽扯下，石軒能分出的心神不多，但也足以消散萬法，助爭竹道君挽回局面了！

這頓時讓爭竹道君壓力一鬆，木行無上神通打出，在身前化為一株參天大樹，生機之濃，與枯寂菩提恰好相反。

兩者交擊，光芒亮起，參天大樹急速枯萎下來。

其被克制的情況下，沒能擋住那株菩提，但被消耗了絕大部分力量的菩提樹，打落在那片竹林上後，僅僅折損了爭竹道君近千年道行，而修煉木之大道的爭竹道君，瞬息之間，慶雲光芒流轉，就恢復了五六百年道行，根本不算什麼！

有了石軒分出少許心神相助，爭竹道君很快就與不空道君分庭抗禮，雖然還是略處下風，可急切之間，不空道君是難以繞過他，直接攻擊石軒或是太極圖。

形勢漸漸向著對成空道君不利的方向變化著！

……

烏雲道君吳城所修的是氣運大道，劍走偏鋒，本身攻擊和防禦之力，比正常道君略有不如。

可他連連施展「霉運臨頭」、「氣運一斬」、「煙消雲散」等無上神通，以及將本命靈寶「一事無成幡」展開後，局勢還是發生了些許變化。

比如王大路的本命靈寶「萬家春泥碗」經常莫名其妙被自家打出的神光給擦到，以至於東搖西擺，難以發揮威力，比如王大路施展無上神通間，會突然有一朵混沌青蓮受不了太極圖的鎮壓，自行崩散，化為混沌之氣，恰好纏住他的護身光芒，使得他緩上一緩……種種稀奇古怪霉運之事，盡數發生在王大路身上。

但王大路「生生不息后土慶雲」垂下無量褐色毫光，深沉厚重，連綿不絕，在身邊結成了一層又一層的后土之牆，謹守之下，哪怕自家霉運再濃，也是難傷分毫，甚至連道行都未折損一點，偶有錯亂，生生不息中亦彌補了起來。

故而，任憑烏雲道君吳城如何所為，也是拿他無可奈何，防禦之能可見一斑。

難怪在後天道祖裡面，合了土之大道，本命靈寶為地書的那位，被譽為防禦第一。

有了這麼一位道君阻擋，吳城想要救援成空道君，那是遙遙無期。

……

看著朱宏圖手持「水火相濟扇」，在「大赤兜率紫青玄火慶雲」籠罩下，向自己襲來，成空道君壓下種種念頭，將「清淨寂滅菩提妙法慶雲」飛出，以圖抵擋剎那，固守待援。

這是一朵清幽無比的慶雲，帶著超然物外的安寧、清淨、解脫之意，而在青色慶雲正中，一株參天菩提傲立，繁茂旺盛，但卻又給人一種非生非死之感，看到它就像看到了一條超脫之路，一條終結之路。

這株菩提化作七彩清淨光芒飛出，打向朱宏圖，可並沒有菩提妙樹這本命靈寶那種無物不刷的感覺，只是寂滅門下特殊道果慶雲本身的一種能力。

朱宏圖上次在菩提妙樹下吃了大虧，此時菩提妙樹和「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已經被石軒接住，他自然毫不畏懼，將「水火相濟扇」望空一拋，化為交纏的紫青火焰和深黑真水，將成空道君的道果菩提纏住，燒得滋滋作響，侵蝕層層七彩光芒。

與此同時，他將紫青兜率火打出，滿天都是紫青火焰，混沌之氣紛紛化為火焰燃料，使其生生不息，將「清淨寂滅菩提妙法慶雲」垂下的無量清光團團圍住。

無數紫青兜率火被寂滅，但又有更多的寂滅清光被燒化，甚至於偶然有一兩朵兜率火焰是透過了這層層清光，燒到了成空道君元神上，險些轉化其元神為燃料，生生不息地燃燒下去。

好在成空道君自家知道自家大道慶雲的缺陷，早有準備之下，很快就將紫青火焰熄滅，可惜，還是受到了輕傷。

時光流逝，幾個剎那過去，成空道君屢次被燒，元神傷勢已經不輕，但其邀請的援手，又哪會都像不空道君那般來得如此恰到好處，適逢關鍵時刻。

成空道君心意堅定，忽然將菩提妙樹從陣眼收起，任由「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在剎那間被滅運圖錄和太極圖弄得支離破碎，趁此機會，他是將菩提妙樹刷向朱宏圖，七彩光芒亮起，想最後拚死一搏！

但這時，偽誅仙劍陣外，有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竟然穿透了劍陣屏障，傳入眾人元神中：

「貧道本是來救成空師弟回去，算是宏願失敗。但既然遇上了石道友你，那我們還是先了斷一下神皇師弟的因果。」

「道空師兄！」成空道君和不空道君欣喜泛起。

「道空道君！」朱宏圖等人完全沒想到其會出現，而且是以這樣的名義阻攔石軒，助成空道君完成宏願！

第五十八章 一著得手局勢變

石軒在聲音響起的同時，就已經感應到，在附近一處失道混沌後面，轉出來了一位麻衣芒鞋的花白頭髮枯瘦道人，其右手握著一根七彩晶瑩、流光自轉的樹枝，在幽深黑暗的混亂洪荒步步行來，頗為有幾分「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的洒然。

道空道君一邊行來，一邊微笑打稽道：「石道友，你用生死道胎殺掉神皇師弟，雖然勉強而言，談不上以大欺小，但總是你先行打上門去，才結下的因果。」

「神皇師弟門下攻擊你蓬萊派真人，你大可以找那些弟子了斷因果，貧道相信神皇師弟是不會維護這等犯錯之輩的，你又何必戾氣深重地向神皇師弟動手？還請你隨貧道回靈台山，安心聽暮鼓晨鐘、講經誦念百年，消去一些戾氣。如此一來，我們兩家算是因果消盡、前恨全忘，可好？」

其氣息似空非空，雙眼半開半合，說話間，菩提妙樹隨意刷出，帶起一片清淨寂滅的七彩光芒，悠然刷向石軒。

道空道君這菩提妙樹一刷沒沾染絲毫煙火之意，不帶半點殺氣，像是未曾全力以赴，而且其言語中雖然有些強詞奪理，但並沒有呈現咄咄逼人的態度，提出的要求亦不過分，只是幽禁石軒百年。

但是其出手的時機，卻是整個混戰的最關鍵時刻，不得不讓人懷疑他的用心。

如果他真的有心為神皇出頭，了斷因果，之前一萬多年裡，有的是機會！

面對道空道君，石軒毫不懷疑，他就是藉著這個因果，來阻攔自己，助成空道君戰勝朱宏圖。

「他來得如此湊巧，恐怕絕非偶然！」

石軒轉瞬之間就明白過來，道空道君應該是一早就在附近，若局勢不利，到成空道君快要身死道消時，就會出手救他一命，宏願失敗總好過徹底隕落，結果形勢變幻之下，道空道君找到了不違背宏願本意的出手理由，因此是直接插手進來。

由於他修為、境界都勝過自己，甚至石軒懷疑，他是用本性自空，將氣息融入了寂滅大道內，才讓自己沒有發現其蹤跡。

「他既然有這理由，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出手攔住我？那樣哪會拼到成空道君差點重傷？！」

「他菩提妙樹這一刷，頗有圓潤味道，但卻失掉了寂滅大道的終結意味，似乎真的只是想幽禁我百年，而不是傷我，或者擊殺我，看起來有所顧忌？」

「對了，他這是顧忌我背後的生死道祖！即使因果猶存，但道理上，我殺神皇是堂堂正正，毫無問題，他這麼以大欺小地對付我，豈會不擔心生死道祖出手？關於這一點，道空道君自己心知肚明，所以做得並不過分！所以若非見成空道君準備拚死一搏，他也不會冒險出手！」

「嘿，咱也是有組織的人！」

念頭電光石火間，石軒就把握住了種種關鍵之處，於是瞬間就有了決斷。

「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破碎，石軒如同道空道君預料般將滅運圖錄和太極圖收起，前者從陣法變回了一張混沌色圖卷，向著悠然刷落的七彩光芒反裹而去，以窮途末路、未來斷絕之意引領，殺戮沖天，大道崩壞，無邊無際的毀滅爆發出來。

這讓清淨自在的寂滅之意像是陷入了不得安寧的喧囂之中。

七彩光芒落下，輕輕一刷，億萬終結之意全部轉化為了非生非死的奇妙狀態，被刷落到一邊。

但石軒將滅運圖錄祭出後，太極圖亦是化作彼岸金橋飛出，鎮壓到菩提妙樹之上。

七彩光芒亮起，金色毫光綻放，鎮壓一切、鎮壓大道的彼岸金橋亦被刷落一旁。

不過連番阻攔下，道空道君的菩提妙樹亦是失了絕大部分威力，被石軒一道「斗姆玄光」打出，險險地將其七彩光芒消散一空。

若非道空道君未盡全力，石軒哪還能來得及再施展神通抵擋，恐怕會被菩提妙樹直接刷中！

與此同時，手持本命靈寶「菩提妙樹」的成空道君，七彩光芒清清靜靜刷出，圍繞其身周的紫青兜率火立刻就被全部刷滅。

菩提妙樹再刷，七彩光芒閃耀之下，與其道果菩提糾纏的「水火相濟扇」失去光芒，變回朱紅色羽扇模樣，被刷落到一旁。

菩提妙樹，無物不刷！

本來有這剎那工夫，朱宏圖要逃，還是很容易逃走的，但他明白，過了今日，等援手離開，自己是再無可能戰勝成空道君，於是毫不猶豫施展五行門下秘法，氣息暴漲，背後赤青黃白黑五道濛濛光芒亮起，向著成空道君刷去！

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一撒，眼見就要將菩提妙樹刷落進去，但七彩光芒亮起，自在解脫、永恆安寧之意蔓延，直接就將這五色神光寂滅，刷到一旁。

改換後天火之大道的朱宏圖，五色神光失去了無物不刷之意，與菩提妙樹相形見絀。

不過有了五色神光這麼一擋，菩提妙樹威力大減，被朱宏圖施展神通，險險避開。

但成空道君豈會再給他機會，七彩光芒就要繼續刷出！

可就在這時，剛用「斗姆玄光」擋住道空道君菩提妙樹的石軒，右手之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隻溫潤細膩的白玉小瓶，其輕輕一震，成空道君手中的七彩光芒就不受控制地飛了出去，瞬間就落入石軒手中白玉小瓶內。

陰陽二氣瓶，陰陽因果之寶！

石軒道基圓滿後，其已經得了因果大道真意，只要有了因果，無論何物，皆能吸入，剛才石軒與成空道君菩提妙樹一番大戰，自然早就建立了因果。

由於石軒寄托大道的關係，因果之力未能徹底發揮，要是被人提前防備，陰陽二氣瓶未必能夠奏效，所以石軒一直以來很少用陰陽二氣瓶，為的就是在關鍵時刻，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而非是擔心暴露了自家根腳。

畢竟諸天萬界，有兩件及以上本命靈寶的秘法雖然很少，但並不罕見，比如大名鼎鼎的玉景道人，本命靈寶就是五件，四劍一陣圖！而且在石軒不是經常施展的情況下，陰陽二氣瓶還容易被人當作器物類神通，就像琉璃門下的因果蓮胎。

唯一讓人懷疑的是，為什麼兩件本命靈寶，都和陰陽有點關係，但聯繫到石軒乃道祖棋子，怕其勢大難治，於是刻意讓本命靈寶和功法不相配，也就能夠解釋得過去，再加上石軒乃神霄嫡傳，有這兩件法寶的祭煉法門，不足為奇。

甚至於石軒不知道的是，當年上古大光明佛正是由此而懷疑其根腳，連番試探之下，才打消了疑惑。

果不其然，成空道君專心致志對付朱宏圖時，是愕然看到自家本命靈寶、看家吃飯的菩提妙樹，殘酷地背叛了自己，投奔石軒而去。

本來，直接收了成空道君，石軒也不是不能辦到，但陰陽二氣瓶禁制可是奈何不得他，而且道空道君就在面前，石軒根本逃不掉，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其將成空道君救出，反而白白給了成空道君喘息恢復的時間。

收了成空道君菩提妙樹後，陰陽二氣瓶禁制全開，但溫潤白玉般的瓶身是抖動不定，菩提妙樹似乎就要無物不刷地掙脫出來！

但石軒被道空道君刷到一旁的本命靈寶太極圖，是早有準備般飛了回來，化成一張黑白太極圖卷，將陰陽二氣瓶裹在其中。

太極之意透出，頓時，陰陽二氣瓶安靜了下來。

石軒兩件本命靈寶，總算將成空道君的菩提妙樹徹底禁錮住。

現在，就看是你道空道君先將我刷落，放出菩提妙樹，還是朱宏圖先行拿下成空道君！

……

石軒奇峰突出地這麼一手，讓局勢再生變化。

目前，石軒和成空道君兩人皆是無法施展本命靈寶，不過石軒還有滅運圖錄，而且一身實力並非大半在本命靈寶上，看起來比成空道君好上很多，可石軒面對卻是外道演法境界的道君，強過朱宏圖不知多少！

另外，沒了石軒分擔的爭竹道君，面對不空道君，立刻就落到下風，一時之間，竟有岌岌可危的感覺，雖然他有道行擋劫，有本命靈寶擋住菩提妙樹，不至於隕落，但他願意為朱宏圖做到何種地步，誰也不清楚。

若他先行敗走，有了不空道君援手的成空道君，就不是能在朱宏圖手上撐多久的事情，而是多久之間拿下朱宏圖的問題，那樣一來，大局就已注定，石軒根本無力翻盤。

在場都是半步金仙，對局勢是洞若燭火，心中紛紛都有了計較，朱宏圖再次將「水火相濟扇」飛出，五色神光和紫青兜率火連使，要在石軒和爭竹道君輸掉之前，拿下成空道君。

而成空道君則將菩提道果飛回慶雲之上，根系蔓延，青光大作，菩提子飛出，以自身道行為憑依，就要布下「超脫彼岸菩提入滅結界」這防禦大陣，爭取能堅持到道空道君擊敗石軒，放出菩提妙樹。

「反五行混沌青蓮大陣」破掉之後，王大路與爭竹道君實際上相距不遠，因此他心中有了計較，突然之間，一片厚重深沉的陸地浮現，帶著他和烏雲道君一起，向著不空道君撲去。

「厚土載物」！

全力施展這門無上神通的代價是，王大路固若金湯的防禦頓時就出現了極大破綻，被烏雲道君連連打中，道行快速折損，短短剎那間，以其後天土之大道的堅固，亦折損了二十萬年道行。

不得不說，他對朱宏圖是仁至義盡。

道空道君沒料到石軒有這麼一手，雙眼微微瞇起，氣息陡然一空，縹緲如同寂滅大道化身降臨，菩提妙樹再次刷出，七彩光芒明亮閃耀卻柔和清淨，帶出一片永恆超脫之意，讓石軒元神念頭都有了漸漸安寧、無思無念的感覺。

道空道君似乎已經不管不顧，全力出手！

這可比面對大部分外道演法境界的道君危險，石軒無法完全依靠道行擋劫，稍有不慎，生死立判！

面對這樣的一擊，本來石軒最好的辦法是用當年生死道祖加持的手段來抵禦，可這萬載修行當中，石軒為了接近外道演法，是經常參悟這道祖手段，而且體會中，石軒還會根據自家心得來改變少許，於是其威力漸漸流失，到了現在，已經半點威力也無，徒留一點無用氣息！

第五十九章 終結大道各玄妙

七彩光芒刷落，清淨自然，讓石軒有一種元神越來越安寧，越來越遠離喧囂煩惱，得心靈大自在的感覺。

菩提妙樹未至，先奪其心！

但石軒乃是一步步從凡人走到了半步金仙境界，經歷過無數危險的大神通者，道心明澈，堅定無比，瞬間就擺脫了種種清淨寂滅的感覺。

混沌色的滅運圖錄飛出，越變越大，向著菩提妙樹捲去，圖中終結氣息翻滾凝聚，猙獰恐怖，像是到了注定斷絕的未來，一切都將被殺死、一切都將崩壞、一切都將毀滅。

七彩光芒帶著清淨安寧之意悠然落下，輕輕一刷，滅運圖錄中所有翻滾的恐怖終結氣息就齊齊凝固，彷彿陷入了非生非死的奇妙狀態，被其輕描淡寫地就刷落一旁！

外道演法境界的道君出手，何其恐怖，滅運圖錄剛被刷開，菩提妙樹就光芒流轉、似緩實急地刷到了石軒「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之上。

七彩光芒急速消散變淡，億萬黯淡白色毫光是清淨寂滅了不少。

這一刷，在經過滅運圖錄阻擋之後，足足刷掉了「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三十萬年道行。

更為恐怖的是，被菩提妙樹這麼一刷，石軒頭頂清澈如水、略微黯淡的「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是被直接刷歪，斜向一旁！

石軒的元神，沒有道果慶雲護體地直接暴露在了威力減少大半的菩提妙樹七彩光芒之下！

一旦被其刷中，那就難免重傷，甚至身死道消！

這就是終結類大道的特殊！

在半步金仙境界，幾條終結類大道，各有不同，末運大道專門針對道行，即使境界相當，每一擊削掉對方的道行都是以萬年計，一旦將對方道行削落到一定程度，佔據了優勢，那往往兩三下之間，就能將對方直接打落境界，任其揉圓搓扁。

滅運大道是讓道行自身陷入窮途末路的狀態，使其混亂起來，讓開一條直接攻擊元神的道路，殺戮大道則是直接針對一點，斬破這點，即能斬破道行防禦，滲透進去，毀滅大道與凍絕大道類似，都是帶動道行毀滅（凍絕）並蔓延到元神。

而寂滅大道卻是讓道果慶雲陷入寂滅狀態，一旦其被刷到一邊，元神就直接暴露了出來。

石軒今日方才體會到了寂滅大道作為終結類大道之威！

半步金仙巔峰的菩提妙樹，盡顯無物不刷之能！

眼見菩提妙樹就要刷到自家元神上，石軒卻並沒有陷入念頭難以轉動的寂滅狀態，因為被刷開的「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是混元金斗結合滅運圖錄之力所化，無法直接影響到石軒元神。

面對於此，石軒心中不悲不怒、不慌不躁，來不及去想太多，電光石火間，已經有了決斷。

關鍵時刻，一座包羅萬象的金橋橫空而出，險險擋在菩提妙樹之前，橋邊朵朵金蓮被齊齊刷落，金色毫光紛紛寂滅，但經過滅運圖錄和「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阻擋，其勢已竭的七彩光芒則終於消散，倒飛回去。

裹在陰陽二氣瓶上的太極圖是被石軒及時祭了出來。

細膩溫潤的白玉小瓶，一陣抖動，一道七彩光芒掙脫出來，向著成空道君飛回。

道空道君接住菩提妙樹，微微一笑，再次輕輕一刷。

七彩光芒流轉，又向著石軒刷來，雖然他目的已經達成，但這一擊，依然全力出手，似乎想直接制住石軒，免得節外生枝！

……

此時，王大路已經與爭竹道君聯手，合戰對方兩位道君，並主要由他來抵禦不空道君，彌補了爭竹道君面對枯榮之道時的頹勢。

而爭竹道君的「九天青竹竿」依然纏著菩提妙樹，不讓其直接刷向自己和王大路，這要是被刷中，那可是有直接受傷，乃至隕落的危險。

雖然兩人略處下風，但急切之間，不空道君和烏雲道君是難以擺脫他們。

正當不空道君準備不惜折損道行，亦要援手成空道君時，就看到菩提妙樹七彩光芒亮起，向著成空道君投去，於是他鬆了口氣，按下心思，不再做此冒險之舉，而且反倒神通迭出地纏住王大路，不讓他拼著折損道行地去援手朱宏圖。

王大路見狀，也沒了援手朱宏圖之意，因為成空道君受傷雖然不輕，但也不重，一旦菩提妙樹在手，那就能穩穩勝過朱宏圖，即使自己不惜自身地趕過去相助，在不空道君、烏雲道君銜尾而來的情況下，不過是由一對一，變成了三對三，實力對比未生根本變化，頂多拖延幾個剎那的時間。

但越是拖延，對成空道君那邊越是有利，不僅道空道君可以徹底壓制住石軒，而且說不定還有其他援手趕來！

既然敗局已定，王大路亦就沒了拚命之心，而爭竹道君自然是不肯為朱宏圖犧牲如此之大的。

……

在朱宏圖施展爆發仙術，全力攻擊之下，成空道君匆忙布下的「超脫彼岸菩提入滅結界」沒有支撐過剎那，就在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和紫青兜率火之下，徹底煙消雲散。

雖然成空道君同樣亦用了爆發仙術，但他本來就是靠著「菩提妙樹」無物不刷之能，才穩穩壓過朱宏圖一頭，實際上兩人的修為是伯仲之間的，如朱宏圖轉為寄托火之大道前，兩人曾經交過一次手，以平局告終，而且成空道君大半實力在菩提妙樹上，一被石軒收走，其比起朱宏圖來，就顯得相差甚遠。

成空道君眼見又要像剛才那樣，靠著道行硬撐，寄希望於朱宏圖的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和紫青兜率火不會一下就將自己元神重創，心中難免有一絲不影響其道心和判斷的苦澀掠過。

可這時，他陡然發覺，自家與本命靈寶菩提妙樹的聯繫是重新清晰起來。

於是其全力而為之下，七彩光芒是擺脫了陰陽二氣瓶束縛，急速飛回。

輕輕一刷，險險將赤青黃白黑五色破滅針芒刷到一邊。

手持菩提妙樹，成空道君是氣息高漲。

……

道空道君含著微笑悠然刷出菩提妙樹時，心中是不悲不喜，而「清淨寂滅菩提妙法慶雲」上的那株茂盛菩提樹，是冉冉亮起青光，準備施展「菩提心咒」這佛門無上神通，在菩提妙樹將石軒道果慶雲刷開後，將其拿下。

滅運圖錄剛剛擺脫寂滅狀態，還未來得及返回，太極圖雖然就在石軒身邊，但靠著它和其他神通，似乎難以阻擋無物不刷的菩提妙樹。

可忽然之間，道空道君只覺虛空宇宙難以言喻地一暗，一股蒼莽悠遠、超然永恆的氣息是勃然而出，陰死與生機渾然一體，像是在闡述著諸天萬界一切生死之密，昭示著超脫生死之路！

「生死道祖！」

道空道君驚愕非常，真的引動生死道祖出手了？！

石軒鑽研生死道祖加持的手段萬年，豈會沒點收穫，結合其殘餘氣息的爆發，竟然虛幻出了宛如道祖降臨的場景！

面對「先天金仙」，道空道君不由升起了淡淡的絕望之意，畢竟自己有以大欺小的嫌疑，師父未必會出手救自己。

但其能走到這個境界，其道心修為豈止非凡，瞬間就壓下種種念頭，菩提妙樹飛回，七彩光芒護身，菩提心咒打出，淡淡青芒在身邊亮起，同時無思無念，開始引動起寂滅道祖加持的時空道標之門。

不管有沒有用，盡己所能而已！

對此，石軒很瞭然，危險如此大的情況下，正常半步金仙要麼呆住，要麼會先選擇自保，力爭生死一線的逃離，沒有誰會先花費時光來分辨真偽，假的自然好，若是真的，錯過了最後逃生機會，那就是十死無生了！

這樣的場景，在道空道君本身就忌憚著生死道祖的情況下，尤其顯得真實，讓他是下意識就做出種種決斷。

從一開判斷出道空道君的心態時，石軒就有了施展這個手段的準備！

剎那之後，沒有生死大道排除一切大道的感覺傳來，沒有無法抗衡的力量來襲，道空道君心中頓時起了疑惑，毫不猶豫中斷了時空道標之門的引動，將仙識展開。

這一感應，讓道空道君是情緒略微起伏地看到虛空宇宙已經恢復正常，道祖降臨的感覺消散一空。

這讓他怎麼會不明白自家是被石軒的奇怪手段給唬弄住了！

而石軒趁著自己「專心致志自保、逃離」的機會，竟然已經遁到了朱宏圖與成空道君交手之地！

其左手一震，太極圖化為彼岸金橋落下，鎮壓在成空道君菩提妙樹之上，右手一指，混沌色滅運圖錄飛出，裹向成空道君。

由於石軒手段範圍有限，成空道君並沒有「道祖降臨」的直觀感受，只是知道那裡發生了奇妙變化，可其剛要將太極圖刷落，絕境之中看到希望的朱宏圖是再次將赤青黃白黑五色神光撒出，將菩提妙樹刷在其內，配合石軒的太極圖，將菩提妙樹徹底鎮壓起來！

見此一幕，道空道君壓下種種情緒，七彩光芒一閃，就銜尾向著石軒刷去。

可石軒所處位置非常奇怪，竟然是在朱宏圖與成空道君之間，而朱宏圖這時，亦有意無意地微微偏轉身體，紫青毫光亮起，徹底將石軒擋住。

道空道君目光一凝，要是刷中朱宏圖，那豈不是干涉宏願，讓成空道君直接失敗！

雖然有了朱宏圖幫石軒這麼一擋，兩人也算有了因果，但這因果要在真正擋住之後，才會成立，現在兩人並無因果。

道空道君念頭一動，七彩光芒生生一轉，向著旁邊一讓，讓開了朱宏圖，同樣也就讓開了石軒！

滅運圖錄越變越大，將「清淨寂滅菩提妙法慶雲」護身的成空道君直接裹住，同時石軒「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亮起，「斗姆元君」結出，一道白色黯淡光芒射下，直直定在成空道君的道果菩提之上。

第六十章 宏願失敗前路絕

石軒將滅運圖錄一抖，殺戮、末運、滅運、毀滅四條終結大道之力齊齊爆發，將成空道君「清淨寂滅菩提妙法慶雲」打得滿目狼藉。

水幕般的清淨寂滅毫光之上，有的地方出現了深深的裂縫，甚至有幾條可以直接看到成空道君的元神；有的地方是寸寸坍塌、連環毀滅，一直向著青色毫光深處、道行護體中的元神波及而去；有的地方則混亂異常，像是處在了窮途末路的關口，自行分化出了幾條毫光稀少的通道；而有的地方，青色毫光越來越薄，成空道君的道行以飛快的速度減少著。

更有少部分殺戮、毀滅、滅運之力或穿透、或波及地直接打到了成空道君元神之上，讓其元神是瞬間虛幻萬分，氣息急速衰弱，若非成空道君自家還未失去靈智，連連施展神通鎮壓三大終結之力，怕是已經處在隕落邊緣。

猶是如此，成空道君的元神也遭受重創，險些就跌落了境界。

本來換了其他道君來，在同為道基圓滿境界的情況下，石軒滅運圖錄這一擊，雖然也能直接傷到其元神，但是很難造成如此顯赫的效果，可誰叫成空道君的道果慶雲是終結類的「清淨寂滅菩提妙法慶雲」！

兩兩相加之下，成空道君頓時就受到了成就半步金仙以來最為嚴重的傷勢，心神不由一陣眩暈發黑。

而石軒慶雲結成的「斗姆元君」射下的白色黯淡光芒，是抓住這個機會，恰到好處地定在了成空道君道果菩提之上。

於是成空道君元神更加發暈了！

斗姆元君一轉，白色黯淡光芒一旋，成空道君的道果菩提就枝葉紛飛，瞬間變為枯樹，「清淨寂滅菩提妙法慶雲」也由畝許大小變為了丈許大小。

在成空道君重傷近乎跌落境界的情況下，「斗姆元君」這一擊，是直接削去了成空道君一百二十萬年道行！

不在一個層次上時，面對末運大道，那真是宛如噩夢。

加上先前被朱宏圖強攻打去的道行，成空道君的道基已經損毀不少，若再被「斗姆元君」一旋，那恐怕將道基盡毀。

不過成空道君非常明白，在此之前，若石軒又抖一抖滅運圖錄，自己就連道基盡毀的結局也變成了奢望。

道空道君轉開菩提妙樹之後，剎那之間又再次刷出，七彩光芒亮起，非生非死、安寧解脫之意瀰漫，像是寂滅大道化身降臨。

這一刷，道空道君可就不管面前的是朱宏圖還是石軒了！

水火相濟扇被刷開。

紫青兜率火被刷開。

眼見菩提妙樹就要刷到朱宏圖「大赤兜率紫青玄火慶雲」上時，道空道君是氣息一沉，七彩光芒戛然而止，彷彿凝固在了半空。

因為石軒正微笑看著道空道君，右手提著裹住成空道君的滅運圖錄，似乎就要再次抖上一抖。

雖然道空道君全力一刷之下，有六七成的把握刷開朱宏圖道果慶雲，讓其陷入寂滅，身死道消，使兩邊是兩敗俱傷，但於他這種人物而言，無所謂的意氣之爭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朱宏圖隕落，可換不回成空道君的性命，還平白得罪了五行道祖。

道空道君歎了口氣：「還請石道友留手，這番宏願之爭算是成空師弟失敗，你與本門的因果，亦算了斷。」

石軒自家暗算別人不少，此時是小心戒備地鎮壓住因果、命運、詛咒等，然後才含笑開口道：「道空道君，此事你須做不得主，還得先問問成空道君。」

另外一邊的不空道君、烏雲道君、爭竹道君、王大路的鬥法亦是戛然而止，頗有點驚疑不定地看著這邊，為什麼明明局勢明朗起來，成空道君成功在望，剎那之間卻急轉直下，就連成空道君的性命都在石軒掌控之中了？！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成空道君在滅運圖錄裡聽見石軒刻意傳進來的話後，念頭起伏，最終還是長長歎息一聲：「貧道認輸。」

一生所望，至此斷絕，成空道君有種說不出的心痛和迷茫。

但他心意堅定，既然做出了選擇，那就不再猶豫，當即立下承認宏願失敗，百萬年內不得針對石軒、朱宏圖等人，且永遠不能借此事報復的因果誓言。

石軒這才點了點頭，對道空道君說道：「成空道君已經立下因果誓言，煩請道空道君你也立下我們因果了結的誓言，呃，不空道君也一併立個。」

其實如果形勢允許，石軒是不介意直接抹殺成空道君的，但既然自己這方實力不足，而且自己也不想在合道之前，與寂滅門下矛盾激化，那乾脆就順勢放過，並再佔點便宜，提出些要求。

雖然這因果了斷的要求，石軒壓根兒不在意，可若什麼要求都不提出，反而顯得自己心虛得緊，不像是一位背後有著先天金仙撐腰的道君。

道空道君既然已經說過，那是毫無疑義地就立下了因果誓言，而不空道君，與神皇最為交好，神色變幻幾下後，還是輕輕歎息一聲，跟著立下因果誓言。

石軒見狀，這才鬆開滅運圖錄。

圖卷展開，成空道君飛了出來，有了之前道空道君他們立下因果誓言的工夫，他已經調息恢復了一些，看不出狼狽模樣。

五色神光收回，太極圖收回，菩提妙樹從鎮壓中飛出，落到成空道君掌心，他看了一眼石軒，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朱宏圖，輕輕點頭道：「貧道技不如人，如此大好局面都能落到這般田地，實在汗顏。」

他對石軒倒沒有多大怨恨，主要是集中在朱宏圖身上，畢竟此事由他而起，總不能去怪石軒實力強橫，手段迭出。

朱宏圖笑了笑：「僥倖而已。」

他對成空道君的惦記並不放在心上，若百萬年後自家還未完成宏願，證見外道演法，那因成空道君而隕落，亦是自己不爭氣。

道空道君則打量了石軒一眼：「常聞石道友威名，今日一見，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可惜再不能見識石道友強絕一時的劍術了，嘿，有得便有失，有失便有得。」

他與石軒一番交手，自然從滅運圖錄布下偽誅仙劍陣中，看出了石軒一萬多年未曾一展劍術的緣由，故而有此一歎。

這是他對石軒實力的敬重，可並不代表其願意與石軒交好，說完之後，揮了揮袖袍，招呼了一聲成空道君、不空道君等，就向著混亂洪荒之外而去。

但其剛剛邁出一步，身邊空間、時光等是猛然爆開，處處毀滅。

對此異變，道空道君像是早有準備，七彩光芒亮起，菩提妙樹刷出，就要將無邊毀滅寂滅下來。

可這片毀滅是忽然氣息一變，恐怖冰冷，縹緲不定，其中什麼都無法存在，除了毀滅，還是毀滅，像是毀滅大道化身降臨。

猝不及防下，清淨自在七彩光芒僅僅刷滅了絕大部分毀滅場景，卻被少許毀滅之力帶動道行毀滅，直接傷到了元神。

道空道君元神虛幻少許，旋即恢復，側頭看著左邊混亂洪荒：「你已經再證外道演法了？」

一位身穿紫袍、長眉鳳眼、威嚴自露的絕色女子從那片失道混沌之後轉了出來，呵呵笑道：「既然道友你接下了神皇的因果，我自然要與你了斷一下。嗯，不錯，實力又有進步，這因果算是就此了結。」

玉婆婆是直接拿道空道君先前阻攔石軒的話來回他。

道空道君搖了搖頭，苦笑道：「貧道的進步，又豈能比得上神霄道友你，這番轉世，你看來道心修為又有大進，這樣才能如此快重證外道演法。」

他道理上講不過，自然只能認了這個啞巴虧。

說完之後，他道果慶雲綻放無量青色毫光，將成空道君等一裹，怕玉婆婆對他們出手般地急速繞過失道混沌遠去。

石軒看著玉婆婆出現，回想她先前話語，有的恍然地道：「原來婆婆你刻意點出寂滅門下七位半步金仙，是意指道空道君。」

玉婆婆笑吟吟道：「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他行事手段如何，性子大概如何，我又豈會不知，成空道君宏願的關鍵時刻，他肯定會出現，就算不能相助完成宏願，也得救回成空道君，而他只要看到了你，估摸著就會找出那由頭來阻攔。我一路跟著不空道君前來，雖然未曾發現他，但還是頗為肯定。」

「不過，我能算得出他會如何行事，他又豈會不瞭解我的性子，多半已經推算出我就在附近，故而一直是有所提防。只是他沒算出，我會這麼快再次見證外道演法，吃了一個不算小的虧。」

玉婆婆在再次成就半步金仙後，就重新掌握了本性自空，能入能出，對外道演法境界的道君威脅不小。

石軒聞言笑道：「日後行事，有時候看來得多繞些彎，免得被人提前判斷了出來。」

戰勝了成空道君，朱宏圖心情甚好：「多謝石道友相助，若非你實力強橫，換了其他道基圓滿的半步金仙來，今日我們多半就輸了。呵呵，與外道演法境界的道君一戰，石道友你想必收穫不小，說不定能因此窺見外道演法？」

石軒搖了搖頭：「收穫倒是有些，尤其是被菩提妙樹刷開慶雲之時的體會，但也不算多，即使消化了這些收穫，距離外道演法，還是有一段比較遠的距離。」

第六十一章 群仙齊赴襄盛舉

朱宏圖聞言，並不覺得石軒謙虛，反倒認為理所當然：「哎，外道演法要是能如此容易證見，貧道又何必走宏願證道之路，不過石道友你一路行來，經歷是遠勝絕大多數半步金仙，相信只要再有一到兩次這樣的機緣，就有望證見外道演法了。」

「那就承蒙朱道友你吉言。」石軒笑著拱了拱手。

這次遇見道空道君，其是心有忌憚，擔心太過分會引起生死道祖干涉，出手非常有分寸，未曾給石軒造成太大的壓力，畢竟若宏願失敗，損失的又不是石軒自己，只有其用菩提妙樹刷開了石軒「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的那一下，才讓石軒真切地體會到了面對終結大道時的感受，以及外道演法境界道君的威能和菩提妙樹這頂尖無上神通的恐怖。

其實，在道空道君自家看來，即使是刷開石軒道果慶雲那一下，他也是隨時準備收力，以免真地重創了石軒，引來生死道祖出手。他本身的目的就是讓石軒用太極圖來擋，若其不用，則刷暈過去。

故而當那生死大道降臨的氣息爆發時，道空道君才會驚愕非常，想不通為什麼生死道祖會出手，但面對先天金仙，他哪有閒暇去分辨真假，先圖保命再說！

不過，與外道演法境界的半步金仙鬥智鬥勇，並最終取勝的經歷，還是讓石軒受益匪淺。

幾位道君寒暄了幾句後，王大路因為折損幾十萬年道行，怕影響到自身道基穩固，所以最先告辭，預備回通天大世界閉關恢復。

見狀，石軒、玉婆婆和爭竹道君沒逗留多久，亦紛紛離開。

……

六十年後，天璣峰石軒洞府。

雲床之上，石軒正閉目端坐，分化念頭神遊諸界，體會種種不同風情。

將當年與道空道君一戰的收穫消化，轉為自身積累後，石軒自覺修為確實有一些進步，可外道演法境界還是虛無縹緲，難以觸摸，顯然差距不小。

突然，專心神遊中的石軒，元神一震，冥冥中只覺自家道心又完滿明澈了幾分。

石軒臉上露出笑容，緩緩睜開眼睛，側頭對著同在天璣峰的另外一處洞府道：「恭喜師父渡過法力之衰。」

這正是由於莫淵渡過天人第二衰，成為禹余天自上古之後，誕生的第六位能夠開闢小千世界的大能人物，讓禹余天高階實力再次增強，所以本心誓言反饋石軒，讓石軒修為有所進益。

其實若排除掉玉婆婆、宵真子兩位轉世大能，以及石軒這無論靈魂還是肉體，都不屬於禹余天的大神通者，莫淵是繼孟霓裳、許真君之後，第三位達到這個境界的人物，難怪本心誓言反饋頗大。

「嗯，為師現在得專心穩固境界，修煉仙術。」莫淵還是一如既往地平淡，沒有絲毫情緒起伏，就像剛才不是渡過天人五衰中的一大難關，而是普普通通的一次閉關結束。

石軒暗暗感歎兼腹誹了一句：「竟然連渡過法力之衰，都不能讓師父略施失態，不知是否要等到道心之衰時，才能見到師父情緒起伏。」

一邊腹誹，石軒一邊笑道：「一旦渡過法力之衰，元神之衰就相對沒那麼危險了，走到這一步的道門正宗元神，十位裡面，倒有七八位能夠渡過。」

但石軒自己，由於準備不足，反倒是差點在元神之衰陰溝裡翻船。

與莫淵閒談了幾句，石軒就收回仙識，不打擾他穩固境界，自家則審視起剛才的收穫。

「如果不是寂滅道祖距離合相反大道已經不遠，我用幾百萬年的時光沖刷、洗滌心靈，再配合禹余天氣象漸漸恢復旺盛，倒是有很大希望證見外道演法。」

「本心誓言不比宏願，不能助我直接證見外道演法，可若是我只差臨門一腳，則本心誓言的反饋說不定會收到奇效。」

「不過，我現在距離證見外道演法差得可是很多步。」

念頭起伏間，玉婆婆仙識降臨，聲音傳來：「再過半月，就是紫雲道君預備合道的大典，到時候我們直接去常樂大世界。」

……

半月之後，大羅界域常樂大世界。

地膜之外，時空一陣扭曲波動，一身青袍的石軒和一襲紫袍的玉婆婆，從中走了出來。

附近億萬天魔像是聞到什麼不好的味道，剎那之間就宛如潮水般退去，留出好大一片幽深安寧的虛空。

石軒環視附近一眼，看到幾十位半步金仙或乘鑾駕，氣派非常地進入大千世界，或騎黃龍、仙鶴等，悠閒自在地飛臨，或像是自己和玉婆婆這般，灑脫隨意地到來，不由感慨道：「這才真是名副其實的諸天萬界盛典，端得上大羅道君齊聚，未來佛祖皆是，盛況空前。」

玉婆婆呵呵笑了一聲：「紫雲老鬼一貫招搖，喜歡人前顯聖，是愛出風頭的性子，所以，只有他才會弄這麼一出來。」

石軒和玉婆婆一邊閒談，一邊並肩走入常樂大世界。

紫雲道君所在仙雲門，是開闢在九天之上，白雲皚皚襯托無數富麗堂皇的宮殿，有一種高高在上、風光無限的感覺。

仙雲門迎客天君，哪像今日這般見過如此多的半步金仙，心神震動中，難免略微拘謹。

其中一位迎客天君飛了過來，對石軒和玉婆婆道：「兩位前輩，可是禹余天蓬萊派神霄道君和天玄道君？」

此言一出，整個仙雲門大門所在的迎客天君、引領真人，以及與仙雲門交好，受邀前來觀禮的其他門派天君們，都齊齊望下石軒和玉婆婆兩人。

就連附近半步金仙，亦微微側目，向著石軒、玉婆婆頷首致意。

這兩位，其中一位可是號稱道祖之下第一人，即使經過轉世，也已經重證外道演法境界多年，實力恐怕早就恢復如此，而另外一位，實力強橫，威名赫赫，手中隕落了好幾位半步金仙，如今更是有了外道演法境界以下第一人的稱呼。

人的名號樹的影，難怪那位迎客天君一問，就引來如此多的注意。

石軒點了點頭，算是回應其他半步金仙的致意，同時對那位迎客天君道：「正是。」

這迎客天君恭敬回應：「晚輩仙雲門陽夫之，負責引領兩位前輩進入道場。」

然後他高聲唱名道：

「通天界域禹余天蓬萊派神霄道君並天玄道君前來觀禮！」

聲音悠遠，響徹九天。

……

在陽夫之引領下，石軒和玉婆婆來到了一方白雲鋪就、仙氣氤氳、荷花朵朵的道場，並被安排在了道場前面部分。

還未坐下，石軒就見到了諸多相熟半步金仙，有笑吟吟點頭的墨景秋，有成熟端莊、微笑頷首的玄霄仙子，有巧笑倩兮的玄女娘娘，有只是分化念頭到此、本體還在艱難完成宏願的朱宏圖，有老農模樣的王大路，有清雅出塵的爭竹道君，甚至還有道空道君、成空道君、不空道君等隱隱敵對之輩。

這真是半步金仙的一場盛會。

一一回應了這些相熟半步金仙，石軒忽然看到一位靈秀絕美、明眸皓齒的白衣女子在對自己微笑點頭，頓時一愣，自己好像不認識她？

玉婆婆嘿了一聲道：「她是娥凰門下玄牝娘娘。」

石軒恍然：「原來就是當年引起北斗世界金仙大戰的那位轉世靈寶，不過此次她應該不會再將玄牝之門帶在身上了。」

回禮之後，石軒剛剛坐下，門口又進來一位相熟半步金仙，乃無數幽暗仙花環繞的渾沌天帝。

石軒一邊笑著與她招呼，一邊對玉婆婆道：「看起來弟子在半步金仙裡面，亦算是交遊廣闊了。」

渾沌天帝尚未證見外道演法，這次紫雲道君合道，很可能是大機緣，故而氣息有些凝重，回應了石軒之後，就找了一朵白雲坐下，安靜等待著大典開始。

而石軒這邊，雖然所處位置不在一起，但對於半步金仙來說，是不存在交流阻礙的，仙識展開，就與玉婆婆、墨景秋、朱宏圖、王大路、玄霄仙子等談玄論道，以另外的方式等待著觀禮。

交流之中，道場外又來了一位半步金仙，卻是寬袍大袖、雄姿偉岸的邵卓然。

墨景秋一看，不由笑道：「咱們參加的那次太虛法會，已經有足足四位天君證道大羅，算得上前所未有。」

當年參加太虛法會的，除了石軒、墨景秋、邵卓然，普通天君中的魯晉書亦在一千多年前成就半步金仙，讓太虛法會是聲名遠播，無數天君都想收到太虛法會的請帖。

「可惜，太虛法會怕是成為絕唱了。」石軒微微歎息道，以自己目前的境界，可以很明確地判斷出，當時潛虛子的道基差不多已經圓滿，只剩下最後穩固了。

而當年太虛法會其他天君，安以樂是在天人第三衰時，隕落於同樣有越階仙術的道祖門下，連玉隕落於道心之衰，沈依墨隕落於壽元之衰，施景仁隕落於石軒之手，燕笙隕落於道心之衰，如此等等，更有部分是連法力之衰都未渡過。

不過，除了成就半步金仙的幾位，如今還有部分參加太虛法會的天君活著，徘徊在天人五衰之中，畢竟太虛法會過去才兩萬年左右，還不到正常兩次衰劫避無可避降臨的時限，比如沈沉溪就深陷道心之衰。

墨景秋戲謔笑道：「所以我們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麼一說起來，最近一萬年中，諸天萬界可是有三位半步金仙誕生，遠超過往，有一種風雲激盪的感覺。」

除了邵卓然、魯晉書，還有一位積年天君崔明遠成就半步金仙。

這位崔明遠道君，非是絕世天才，亦非大宗門弟子，但一步步行來，是走得踏實無比，近千年才成就元神，四次天劫平均下來，每次都花費了近五千年時光，前面四次衰劫，則平均花費九千年左右，只有道心之衰，僅僅兩千年就渡過，出乎世人預料地證道大羅。

在邵卓然進入道場沒多久，大典就正式開始，身穿顯赫紫袍的紫雲道君，在散花天女、捧劍童子的簇擁下，走到了道場正中的高台上。

至此，共計七百九十五位半步金仙觀禮，而所有外道演法境界的半步金仙是全部到來。

第六十二章 紫氣浩然思長存

紫雲道君留著一把美髯，長至胸口，烏黑發亮。

其面白如玉，丰神俊朗，雙手攏在袖中，顧盼之間，盡顯看透滄桑、亙古不變的仙人之態。

但當他端坐高台正中的蒲團上，看向在場眾位半步金仙時，那種高高在上、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擾動心懷的滄桑悠遠感覺卻是陡然消散一空，變得意氣風發，笑容滿面。

他很是自得地道：「多謝諸位道友能夠來觀禮本座合道，這將是諸天萬界難得一見的盛會。」

對於紫雲道君氣質如此大的變化和頗為招惹的言語，石軒很有些不適應，在場不少幾十萬年內新晉的半步金仙亦是這般，但從玉婆婆、玄霄仙子、道空道君這等積年道君紋絲不動、毫無異狀的模樣看來，紫雲道君以往恐怕也是如此。

「多謝紫雲道友相邀。」

不管如何，諸位半步金仙還是齊齊答禮，若他真的能夠合道，那可是自家的大機緣。

紫雲道君點了點頭，看向高台右手邊一位身穿赤紅夾雜袈裟的未來佛祖道：「寶光道友，你我比鄰而居百萬載，談玄論道很是相得，今日為兄先行一步，望你亦早早踏出這最後一步，莫要蹉跎了時光。」

這位未來佛祖清瘦莊嚴，耳垂齊肩，但又一直臉含微笑，讓人如沐春風，正是大羅界域另外一位外道演法境界的半步金仙，未來寶光佛祖。

其就在附近日行大世界，與紫雲道君相識多年，乃真是切切的至交好友，知道紫雲道君此話乃其正常風格，並無惡意，而且既是詼諧打趣，又暗含激勵，於是低誦了一聲佛號：「南無琉璃光王如來，有紫雲道友珠玉在先，貧僧豈會裹足不前。」

紫雲道君微笑轉頭，又對另外一位相熟半步金仙說起話來，看他的樣子，似乎打算將在座所有熟識半步金仙都招呼或者提點一遍。

石軒等受邀前來的半步金仙自然不可能催促紫雲道君趕快合道，而且大家都是常年閉關的人物，小小時光的耽擱根本不受影響，因此皆是安靜等待。

紫雲道君足足提點了一百一十三位道君、魔君、未來佛祖、妖皇等之後，終於看向了最左邊，他對玉婆婆點頭致意：「本以為神霄道友你會是我們之中第一位邁出合道步伐的大神通者，誰知你志向遠大，不屑於後天大道，直指先天，呵呵，倒讓本座、悟道山人等搶了個先。」

看起來，紫雲道君對於玉婆婆這位道祖之下第一人，還是抱著些許敬意，沒有說出什麼提點的話來。

玉婆婆笑道：「還望紫雲道友讓我能夠多些合道把握。」

能夠親眼目睹一次成功合道，對於每一位有志於金仙境界的大神通者來說，都是難得的體驗，不僅有一定可能借此證見外道演法，或者轉為自身積累，在日後發揮極大作用，而且還能讓人多體會一些玄之又玄的合道之事，以便自家合道時，能夠多上一兩分的把握。

故而，玉婆婆此話是對紫雲道君的最大祝福。

紫雲道君哈哈一笑，本待轉過頭去，開始進行下一步，可他偶然看到了玉婆婆身邊的石軒，於是語重心長地道：「這位應該就是聲名赫赫的天玄道君石道友了。萬年之內證道大羅，實乃我輩追尋大道路上的後繼之秀，望你莫要心生懈怠，繼續保持勇猛精進。」

其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聽得石軒暗暗好笑，不過作為一位先達者對自己的提點，石軒還是報以很大的尊敬：「多謝紫雲道友。」

不過石軒哪會有懈怠之心，那邊寂滅道祖都快要合相反大道了。

紫雲道君一番老懷安慰模樣地輕輕頷首。

在他看來，若是自己成功合道，那所有話都是一位金仙對後輩修士的提點，實乃一代榜樣，若是合道失敗，反正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了，隨便他們怎麼說。

轉過頭去，紫雲道君臉上笑容漸漸平復，氣氛頓時變得鄭重起來。

調和了片刻心境，紫雲道君猛地從蒲團上站起，向前邁出一步。

其邁出一步之後，突然停頓剎那，讓石軒等以為他是要心有所感地誦念詩號或偈語。

誰知剎那又復剎那，紫雲道君停在那裡足足一息時光。

眼見眾人起了疑惑，他摸了摸鬍鬚，乾笑一聲：「本座實在不善詩詞，還是算了，嗯，從頭來過。」

於是，他又坐回蒲團上去了。

一種目瞪口呆的氣氛在道場內凝聚，不管紫雲道君能不能成功合道，至少這次大典，肯定將會成為流傳萬古的軼事。

半盞茶後，紫雲道君氣息變得縹緲起來，石軒等半步金仙有一種奇特的感覺產生，就像是其化為了一朵亙古永存的白雲。

紫雲道君緩緩站起，一步邁出。

其氣息越發縹緲，漸漸消散，泥丸宮內飛出了一朵紫氣纏繞而成的慶雲。

這慶雲形狀變幻不停，如同天邊的雲彩，永無常樣，綻放惶惶紫光，照耀道場，正是紫雲道君的「萬方獨尊紫氣浩然慶雲」，後天雲之大道！

一步步邁出，紫雲道君氣息越來越淡。

恰好其踏出高台之時，氣息完全消散，如虛似空，帶動畝許大小的「萬方獨尊紫氣浩然慶雲」輕鳴震動，直抵虛無縹緲的大道。

轟然之間，整個諸天萬界，虛空齊齊蕩起漣漪，一種莫名的雲卷雲舒之感透了出來，在每一位生靈心中油然而生。

虛空震盪，「三界共鳴」！

諸天萬界不知多少修士，心中一震：「又有半步金仙衝擊合道？！」

道場內，所有半步金仙都聚精會神，可還是頗為感慨。

雖然萬多年前連續兩位道君衝擊合道失敗，讓諸位半步金仙不至於對「三界共鳴」這合道異象有任何驚訝之處，但紫雲道君能夠邁出這不知生死的一步，還是讓人佩服和感懷。

「這就是大道路上的真正前輩先賢！」

石軒靜靜體悟著「三界共鳴」帶來的震盪，剎那之後，諸天萬界風起雲湧，一朵朵白雲、紫雲、烏雲、紅雲、祥雲從莫名之處凸顯出來，像是匯聚了所有種類的雲彩。

雲之大道顯化降臨！

其意難言，其玄難述。

這些雲彩剛一出現，就齊齊匯入朵朵紫雲當中，讓紫雲是越變越大，最後更是連成一片，遮掩日月，遮掩蒼天，遮掩虛空，將諸天萬界一切都籠罩在紫雲之內。

一種浩然長存之感從紫雲當中瀰漫而出，並帶著笑看雲卷雲舒，閒觀花落花開的瀟灑雋遠。

「合道異象之『紫氣浩然』。」

石軒感應、體悟著籠罩四周的浩然紫雲，心中暗道了一句，所有半步金仙亦同樣默道。

諸天萬界，不知多少修煉雲禁功法的三劫陽神真人是直接觸摸到了雲之大道一絲神髓，不知多少修煉雲禁功法的修士是借此修為大進。

種種感歎、感傷、感動情緒在虛空中凝聚，與浩然紫雲交相應和。

這籠罩諸天萬界的浩然長存紫雲，透出絲絲雲氣，匯入裹著紫雲道君元神的「萬方獨尊紫氣浩然慶雲」，讓其陡然產生凝實之感，發出明亮堂皇的紫光。

紫雲越來越多地融入慶雲，慶雲越來越亮，開始翻滾起來，像是要凝聚出什麼莫名之物。

可突然之間，翻滾是猛地凝固。

接著慶雲一震，化為道道雲氣散開，與紫雲一起徹底崩解，融入虛空。

「紫氣浩然」、「三界共鳴」戛然而止。

道場之內，鴉雀無聲，風雲平息，安靜非常。

自信滿滿、詼諧招搖的紫雲道君，衝擊合道，竟然還是失敗？！

連續三位半步金仙衝擊合道，皆是失敗，讓所有半步金仙難免心生沮喪和動搖。

「合道，難道就如此之難？」平都道君喃喃自語。

孔方魔君、悟道山人、紫雲道君合道時，他都在附近，而且自身也是可以踏出這一步之人，心中感受自然最為深刻。

更為重要的是，他不明白，為什麼悟道山人和紫雲道君會失敗，也就找不到彌補自身的辦法，莫非真是要碰那一線生機？難道真的無法靠自身掌控？

對於平都道君，石軒從結果反推，已經大致上猜到他和生死道祖關係匪淺，此時聽了他的自語，亦是種種念頭浮起：「這一步邁出，竟是這般艱難，有死無生，我若到了這個境界，又能有什麼把握可以合道？」

三位半步金仙合道失敗時，石軒與平都道君一樣，都在附近，受到的衝擊最大，一點點動搖產生。

但石軒轉瞬之間就平復了心魔，恢復了自信，金丹、元神，同為修行三難，自己還不是一步步闖過？別人失敗是別人之事，只能作為參考，無法當成自己，尤其自己連外道演法都還未證見，連怎麼合道都不知道，擔心這個為時尚早。

不過石軒也明白，這個隱患還是埋在了自己心裡，等證見了外道演法，明白如何合道時，一旦未能勘破，就可能會遲遲不敢邁出最後一步，即使勉強邁出，亦隱含不自信，以致合道失敗。

道場內一片詭異沉默的安靜，無人回答平都道君自言自語的問題。

忽然，玉婆婆歎氣道：「紫雲道友還是有點放不下。」

看起來，在座諸位半步金仙中，她是唯一一位可能窺見了真正緣由所在的大神通者，只不過這種事情，就連玉婆婆自己也不敢太過肯定，畢竟她又沒有真正合道過，而且又涉及知見障之事，所以說得是含含糊糊。

猶是如此，剛才心神動搖的其他半步金仙都側目望向她，心中感慨：「不愧為道祖之下第一人。」

第六十三章 內外明澈如琉璃

「有點放不下……」

就在眾位半步金仙側目看著玉婆婆的時候，從紫雲道君合道失敗就一直若有所思的未來寶光佛祖，是突然喃喃自語，重複起玉婆婆所說的話。

「放不下……放不下……」

未來寶光佛祖像是魔怔了般一直念叨起來，引得所有半步金仙皆是愕然回望：「莫非他起了心魔？」

玉婆婆卻是表情古怪，既像是全然沒料到自己含含糊糊一句，會引起未來寶光佛祖如此大的反應，又彷彿有些恍然。

未來寶光佛祖念叨之中，忽然哈哈一笑：「放下，放下，一具臭皮囊又有什麼放不下的。」

他神色恢復平靜，莊嚴肅穆，讓整個道場氣氛再次一凝，接著低喧一聲佛號：「南無未來寶光佛祖。」

然後，現出十面二十四臂的未來佛祖金身，手持寶瓶、琉璃燈、金剛杵等物，跌坐蒲團，空著的四手齊齊結出入滅印。

未來寶光佛祖氣息開始急速黯淡，寶象莊嚴的丈八金身一點點潰散，化為佛光金芒飄蕩在道場之內，背後隱隱出現一株碧綠青翠的參天菩提樹。

「菩提樹下入滅，未來寶光佛祖竟然在這個時候衝擊合道！」石軒等半步金仙，全然沒想到，在目睹了紫雲道君合道失敗、徹底隕落之後，未來寶光佛祖竟然還能勇往直前、堅定無比地踏出這一步，自己等竟然還能再目睹一位未來佛祖證無上菩提。

未來寶光佛祖雖非道門，但感其證無上正覺的堅定和毫不畏懼，石軒等是齊齊誦唸一聲：「南無未來寶光佛祖。」

金身看似一點點慢慢潰散，但轉瞬之間，就已消散一空，現出身穿赤紅袈裟的未來寶光佛祖一點核心真靈，虛幻非常，雙手結印，背後青翠菩提樹葉枯萎，片片凋落，盡顯一派死寂之相。

看著整個道場內飛舞的點點佛光金芒，感應著其宏大神聖又虛幻無比之意，石軒有所瞭然地感慨道：「佛門斬三屍之法，果然有別於道門，慶雲道果乃合道根基，潰散就意味著合道失敗，而其丈八金身卻是與氣息一樣，自行消散。四大皆空，好一個四大皆空。」

金身既散，氣息已虛，「三界共鳴」當現。

但出乎預料的是，石軒等並沒有等到「三界共鳴」，而是陡然發覺未來寶光佛祖如虛似幻的氣息再次一黯。

於是，未來寶光佛祖就連那點虛幻的核心真靈都完全消散，菩提樹全部枯萎，樹下空無一人，氣息徹底消失。

就像其已經真正地隕落！

這是自殺，還是衝擊合道？

整個道場內一片安靜，只有消散中的點點佛光金芒在晃動。

這樣的場面，讓石軒等半步金仙油然而生一陣荒謬之意，未來寶光佛祖就這麼徹底入滅了？還是自家心甘情願地了斷？！

隱隱約約的枯萎菩提樹越來越淡，道場內飛舞的點點佛光金芒同樣越來越透明，變得像是琉璃，眼看就要一起徹底消失。

正當絕大部分半步金仙心生歎息，未來寶光佛祖被心魔所迷，貿然踏出合道這一步，以致身死道消之時，虛空忽然輕輕地震盪起來，一種莫名的聲音響起在石軒等心頭。

這聲音，像是光明洞破黑暗的聲音，像是小草發芽頂開巨石，嚮往光明的聲音，生機盎然、蓬勃向上，讓石軒等半步金仙都有心神明澈、陰影消散之感。

諸天萬界，齊齊震盪，不知多少生靈，被這聲音感動，淚流滿面。

竟然「三界共鳴」了？！

而且還是道化祥瑞「洞照眾生」與「三界共鳴」兩種異象一起出現！

這是未來寶光佛祖證見的後天光之大道真意，這是生機蓬勃、迎難而上、心有光明則身有寶光之意！

這種自我了斷式的入滅，竟然也能證出兩種合道異象？！

這完全顛覆了絕大部分半步金仙的認知，震驚愕然之中，伴隨光明洞破黑暗聲音而來的是一道道明澈柔和的光芒亮起，照亮整個道場，照亮整個常樂大世界，照亮諸天萬界，照亮所有幽暗虛空，照亮一切人心深處。

堂堂皇皇，光明正大！

石軒等半步金仙收起心中驚愕，等待著最為關鍵的剎那到來。

道場內，還未消散的那些琉璃般佛光金芒像是受到了什麼莫名事物的吸引，忽然翻滾著，向那株將散未散的虛幻枯萎菩提之下匯聚。

與此同時，所有光芒像是猛然凝聚般，照在了枯萎菩提樹之下，光芒萬丈。

石軒立刻就有一種光之大道即在樹下的神奇感覺，但實際上大道顯化的異象「洞照眾生」依然存在於諸天萬界。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之感，彷彿有人截取了道場內的光之大道放於此處，又像是自然而生的全新但極端弱小的光之大道。

點點佛光金芒與這玄之又玄的感覺糅合在一起，一道身穿赤紅色袈裟的身影在樹下緩緩出現，正是未來寶光佛祖。

其竟然由徹底隕落，重生了過來！

背後菩提樹抽出新芽，青綠滿枝，由枯萎轉為繁盛。

未來寶光佛祖的身影非常虛幻，雙眼緊閉，依然宛如入滅，氣息全無。

但透過其虛幻的真靈，可以看到，那點點佛光金芒正在扭曲變化，像是要凝聚出十二面三十臂的佛祖金身。

直到此時，石軒才發現，這佛光金芒上還帶著悲天憫人、照亮所有「黑暗」的少許未來佛祖氣息，像是其分割出來的極端善念所化！

剎那之後，這十二面三十臂的佛祖金身凝聚成形，三十隻手掌各自托著一盞琉璃青燈，光芒所照，虛空黑暗、人心黑暗盡數褪去。

只不過這佛祖金身還很虛幻，那新生的光之大道弱小無比，搖曳不定，隨時都會熄滅。

未來寶光佛祖緊閉雙眼緩緩睜開，像是有神光照耀，氣息重生！

石軒頓時就陷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感覺到冥冥中的光之大道像是在急速收攏、凝聚，而其凝聚的中心，就是未來寶光佛祖體內那虛幻的佛祖金身。

不過光之大道雖然收攏，但還是有力量以無法言喻的方式虛幻存在於虛空宇宙，使得三千大道暫時平衡。

諸天萬界一片徹底黑暗，沒有任何光亮，陽光、月光、星光，乃至眼光都消散無蹤，像是從來不曾存在，引得所有生靈，生出極端恐懼之意。

而這所有光芒是一束一束照到未來寶光佛祖身上，照進其佛祖金身內。

一種發自心靈的轟然之感傳來，石軒只覺光之大道縮小到了虛無縹緲的一點，像是宇宙開闢之初。

那十二面三十臂的佛祖金身凝如實質，一層似乎永不熄滅的琉璃光芒在其身上亮起，宏大浩瀚。

未來寶光佛祖已經踏破最為艱難的一關！

可是，當未來寶光佛祖結出印決，要徹底斬出這善屍時，其卻是讓自身搖晃不定，無法斬出，似乎一旦斬出，自身就會潰散，金身亦難以保持。

力量太過恐怖，有無法駕馭之感。

未來寶光佛祖不悲不喜，換了手印，莊嚴神聖地道：

「我若證得無上菩提，成正覺已，所居佛剎，具足無量不可思議功德莊嚴。無有地獄、餓鬼、禽獸之類。所有一切眾生，來生我剎，受我法化，悉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復更墮惡趣。得是願，乃作佛。不得是願，不取無上正覺。」

……

「我若證得無上菩提，所居佛剎，廣博嚴淨，光瑩如鏡，徹照十方無量無數不可思議世界。眾生睹者，生希有心。若不爾者，不取正覺。」

……

聲音廣大，傳遍虛空宇宙。

隨著其九大宏願一一立下，虛幻之身漸漸穩固。

發下宏願不能讓外道演法境界的大神通者直接合道，但亦是合道時的一種法門，有助於成功斬出三屍。

於是，十二面三十臂的佛祖金身從其體內一步跨出。

光之大道由虛無一點急速展開，瞬間就遍佈諸天萬界，虛幻消失，真實到來，與其餘三千大道重新平衡共處。

無量光，無量壽，諸天萬界一道道光芒從莫名虛無之處照下，一切黑暗就此褪去，日光恢復、月光恢復、星光恢復、眼光恢復……所有人心鬼蜮在光芒之中被清晰照見，蒸發消散。

這光芒照徹萬方，卻不給人白晝之感，而是一種明澈如琉璃的狀況，不似淨土勝似淨土。

合道異象之「洞照眾生」完全展現。

諸天萬界，無數惡人突生悔悟，痛哭流涕，無數凡人心中消去了惡念，有一種放下了沉重包袱的感覺，無數修士心魔消失，心靈透徹幾分，修為有所進益。

像是光照之下，心靈由十八層地獄到了極樂淨土。

一種感動油然而生。

石軒沉浸在這合道神異之間，久久不能自拔，像是明白了什麼，又彷彿什麼都不明白。

……

未來寶光佛祖斬出的那丈八金身善屍，環視道場眾位一眼，雙手合十低聲道：「南無琉璃光王如來，貧僧法號無量壽。」

聲音雖低，卻有一種照亮心靈之感，一下就讓石軒等半步金仙從沉迷當中清醒過來。

在場半步金仙裡，有好幾位道基圓滿兩三百萬年的道君、未來佛祖、妖皇是臉露微笑，欣喜之意透出，似乎道心已經完滿，即將證見外道演法，而其他半步金仙，則各有收穫。

石軒亦覺心靈圓潤，內外明澈，隱隱約約有一種預感，距離證見外道演法只差少許了。

可惜自己積累還是稍遜那幾位積年半步金仙，未來寶光佛祖又是佛門大神通者，用得是斬三屍之法配合宏願證道法，與自己不太相合，否則直接證見，也有一定可能。

更為重要，未來寶光佛祖成功合道讓石軒之前產生的道心陰影徹底消失，至少合道不是完全死路一條！

得了如此大機緣，七百九十四位半步金仙，齊齊向未來寶光佛祖行禮道：

「恭喜寶光道友得證如來。」

寶光如來雙手合十回禮：「多謝諸位道友。」

諸位半步金仙齊齊再道：

「拜見寶光如來，拜見無量壽佛祖。」

從此之後，未來寶光佛祖就是名正言順的寶光佛祖，寶光如來！

第六十四章 種種後手助前行

清癯莊嚴的寶光如來，氣息深沉，如淵如虛。

其將十二面三十臂的善屍化身無量壽佛祖收入體內時，當即就有一種光芒亮起，照徹虛空之感，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光之大道。

不過，剎那之間，寶光如來就氣息變化，重歸以往，再沒有大道顯化的恐怖，其微微一笑：「貧僧本待講講光之大道的種種玄妙，但見諸位道友坐立不安，急欲離開，也就不多廢話，等貧僧往清淨琉璃天拜見過琉璃佛主，定下菩提法會之日，再請諸位道友觀禮。」

寶光如來已經是合道金仙，但並無絲毫高高在上之意，此時更是詼諧地打趣了幾句，蓋因親眼目睹、親身感受過其合道盛況之後，在場所有半步金仙，都有難以言述、玄之又玄的收穫，急著想返回自家洞天，閉關消化所得，以免錯失良機，尤其是那幾位即將證見外道演法的半步金仙，更是蠢蠢欲動，迫切需要閉關做最後的道心調和，以迎接外道演法的到來。

大家都是灑脫之輩，也不矯情，齊齊笑道：「恭送寶光如來。」

寶光如來合十回禮，然後站起身來，對玉婆婆微微一躬：「多謝神霄道友點醒貧僧，否則貧僧不知還要迷茫多少歲月才能開悟。」

玉婆婆笑著還禮：「我自家不過略有所得，其中關鍵之處更是模稜兩可，隨口一言，何來點醒？倒是寶光如來你成功證得無上菩提，讓我徹底明悟，這一步不會再有任何猶疑了。」

於玉婆婆而言，這次收穫同樣極大，寶光如來成功合道，就像是她自己的一次完美演練。

「神霄道友，貧僧相信你一定能成功踏出這一步，只不過合道關隘中，依舊九死一生，需得把握住那一絲生機。」寶光如來微笑回答。

接著，其身上堂堂皇皇光明亮起，轉瞬之間就消失在原地，看來是去清淨琉璃天拜見琉璃佛主去了。

平都道君見狀，一邊半是疑惑半是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徹底放下？」一邊往仙雲門道場之外而去。

他可不是寶光如來，能夠在半步金仙佈置的洞天道場內來去自如。

雖然紫雲道君已經隕落，但這洞天仙陣亦是得施展些手段才能直接離開，而紫雲道君盛情相邀，自己又得了如此大機緣，其好友寶光更是得證如來，所以沒那必要做此有失身份之事。

有平都道君帶頭，諸位半步金仙在對仙雲門天君致意了一番後，就紛紛離開。

仙雲門眾位天君今日所歷，實在是前無古人，沮喪悲痛有之，震撼心靈有之，啼笑皆非亦是有之。

出了仙雲門，玄霄仙子回望一眼這白雲皚皚中的華麗宮殿，歎息道：「紫雲道君真是一位大好人。」

石軒略微窘了一下，心中暗道：「可憐的紫雲道君。」

玉婆婆則笑問玄霄：「玄霄道友如此感歎，看來收穫不少。」

石軒和玉婆婆相熟半步金仙裡，除開本身就是外道演法境界的，這次都未能達到即將證見外道演法的地步，所以雖然也急著回去閉關，但略略交流幾句還是抽得出空來。

玄霄仙子聽得玉婆婆相問，點頭感慨道：「我在道基圓滿境界，已經徘徊了足足近百萬年，可外道演法卻是虛無縹緲，難以觸摸。這次有大機緣親身感受寶光如來合道，總算是大大地前進了一步，雖然還未能直接觸摸到外道演法境界，但至少可以隱隱約約感受到了，說起來，這次還得多謝神霄道友你提點，否則寶光如來不能頓悟的話，這樣的機緣，不知還得多久才會遇上。」

「機緣之事，本就可遇而不可求，何須謝我，這對我來說，也是一次大機緣。」玉婆婆當時確實頗覺意外，但也有一點情理之中的明悟。

玄女娘娘巧笑道：「玄霄道友你所得如此之大，真是讓人羨慕，我圓滿道基才一萬多年，雖然前進了一步，可還是未能隱隱約約感受到外道演法境界。」

「玄女道友，你這算什麼，貧道只恨自家已經立下宏願，否則說不定已經證見了外道演法。」朱宏圖苦笑起來，沒誰比他更悲慘了，作為五行道祖大弟子，他圓滿道基也有百萬年左右，而且積累深厚更勝玄霄，可惜幾千年前，其覺得外道演法太過縹緲，已經轉用宏願來證。

於是這次體會寶光如來合道時，朱宏圖明明覺得自家元神心境已經圓滿，內外明澈，再無瑕疵，可以證見外道演法了，可卻有一層厚厚屏障擋在前面，讓他無法觸及。

這層屏障，就叫宏願！

有了朱宏圖這悲慘例子在前，王大路、爭竹道君等亦沒什麼隱瞞地交流起來，他們道基圓滿都是最近三十萬年的事情，積累不夠，收穫只是比玄女多些。

「不知天帝你收穫如何？」石軒見渾沌天帝君日月在旁默默聽著，於是出言向問。

君日月淡淡地道：「和玄霄道友相差不多。」

語氣雖淡，卻含有清晰可見的喜意。

眾人恭喜了一番後，又看向墨景秋，墨景秋搖頭失笑：「我道基都尚未圓滿，收穫豈會比得上諸位，只是積累增加了不少，對道基圓滿之後的修煉有所助益。」

朱宏圖見相熟半步金仙中，只有石軒未曾交流所得，頗為好奇地道：「石道友你呢？」

他可是知道石軒積累深厚，距離外道演法境界本就不算太遠的，即使其將要證見，朱宏圖也不會奇怪。

在眾位道友好奇目光中，石軒笑道：「與玄霄道友類似，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外道演法境界，只差一點，就能直接觸摸。」

「石道友你還真是勇猛精進，毫不懈怠。」玄女娘娘想起紫雲道君之話，忍不住讚了石軒一句。

石軒呵呵一笑：「修行路上，自然不能有所懈怠，景秋，五年之後，太玄道人將再次講道，我們一起去旁聽，希望能有所幫助。」

將末運道胎還給墨景秋，了結這場因果，石軒不知會不會對證見外道演法有所助益，但怎麼也要試上一試，而且石軒還有另外一個機緣在那裡。

畢竟只差這麼一點了，石軒自然要將目前能夠做的，都一起做到，以免錯失良機。

墨景秋聞絃歌，知雅意，大概猜到了石軒的目的，雖然她自家對於混元金斗沒什麼熱衷之心，而且末運道胎在身，會平添無數危險，所以這一萬多年都沒有主動提及，但為了相助石軒證見外道演法，還是笑盈盈道：「固我所願，不敢請爾。」

反正拿在手中參悟將成未來道種也是好的。

玄霄、玉婆婆都猜得石軒某個目的，沒有發問，倒是玄女娘娘有點奇怪地道：「造化之主講道，雖然對於道君幫助甚大，但更多是大道體悟方面的，石軒你要借此證見外道演法，恐怕不行。」

石軒含笑道：「石某修行以來，從未聽過任何一位道祖、造化之主講道，這次去太元天，乃第一次聽造化之主講道，相信前所未有的衝擊之下，會對證見外道演法有一定幫助。」

成就半步金仙後，石軒發覺自家由於太過突飛猛進，加上《寶錄》的緣由，不像任何一位半步金仙般，曾經聽過道祖、造化之主講道。

這是很大的弊端，但亦是非常大的優勢！

於是只要墨景秋不要求還末運道胎，石軒就刻意不提去太元天聽道之事，以將這第一次聽造化之主講道的衝擊放到最為關鍵的時刻來。

現在，就是只差一步證見外道演法的關鍵時候了！

這就是石軒的另外一個機緣所在！

「你竟然沒聽過任何一位道祖、造化之主講道？」玄女娘娘頗為驚歎，朱宏圖等亦是如此，修行兩萬多年，只差一步就證見外道演法的道君，居然沒聽過道祖、造化之主講道！

然後，玄女娘娘感慨道：「說不定你真能因此而證見外道演法。」

她看向石軒的眼光，就像看著一個活生生的傳奇。

眾位半步金仙唏噓感歎片刻後，就各自告辭，回去閉關修煉。

……

五年之後，太元天中，石軒和墨景秋相伴而行，向著道場飛去，周圍是數不清的天君、真人等。

造化之主講道，他們自然趨者如鶩，甚至石軒還看到了不少認識的半步金仙。

進入道場，石軒與墨景秋找了一處不遠亦不近的偏僻所在，盤腿坐在混沌蓮花之上。

作為半步金仙，石軒這次一進到太元天，是非常明白地感應到，種種若有似無的關注是直接消失，讓自家心靈更加自在。

石軒和墨景秋坐得很近，袖袍垂下，右手隱蔽探出，握住墨景秋的左手，將混元金斗送入她體內。

有了上次的經驗，兩人是非常默契，石軒慢慢放開中樞禁制，墨景秋則小心翼翼祭煉中樞，留下烙印。

過了片刻，石軒感覺到墨景秋已經掌握住中樞後，是趕緊將自家烙印全部抹掉。

這一下，石軒頓時有一種神完氣足之感，心靈更加圓潤，但還是未能觸摸到外道演法境界。

收回右手沒多久，講道蓮台徐徐綻放，一位身穿太極道袍、白髮長鬚、清瘦古拙的道人坐著一隻仙鶴從天而降，落到蓮台之上，看起來普普通通。

「拜見太玄道主。」

雖然平時都以太玄道人相稱，可這種莊嚴場合，眾位仙家還是齊齊大禮相拜。

太玄道人頷首示意眾仙坐下，緩緩開口，聲音似老非老，清雅柔和：

「今日講陰陽大道之種種玄妙。」

石軒一怔，愕然望向太玄道人。

第六十五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石軒的愕然哪能影響得了太玄道人，他說完之後，就開始講起那陰陽大道的種種玄妙。

初初幾句，老生常談，不足為奇，石軒忙收斂心神，專心致志諦聽。

漸漸的，隨著太玄道人越講越深，石軒元神有一種虛幻上升之感產生，其聲音是越來越模糊，越來越無法聽清。

到了最後，一切聲音消失，周圍墨景秋，眾多天君、真人消失，石軒只覺自家元神像是處於了不在世上任何地方的一片幽暗虛無當中，這種感覺與當年道心之衰徹底爆發後的深沉虛無、幽深黑暗決然不同。

那時候元神意識雖然被封禁在自身道心深處，無法感應到外界任何事物，似乎亦是與世隔絕，但石軒冥冥中還是感覺得到，那深沉黑暗之外就是虛空宇宙，就是諸天萬界，就是外界種種，只要打破，就能回歸。

而現在，身處這片幽暗虛無裡，石軒真的有一種從虛空宇宙隔離，再也無法感應到諸天萬界的恍惚。

「這就像是到了另外一方虛空宇宙……」

「這是另成造化！」

石軒念頭剛起，有所明悟，這片幽暗虛無就開始劇烈變化。

先天五太、幽暗混沌一閃而過，很快就到了混沌孕育三千大道成熟，將要開闢之際。

黑白浮現，陰陽分化，種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化為無數似念頭非念頭，似文字非文字的體悟飛入石軒元神。

這讓石軒元神猛地一震，陷入深深的沉迷，這是陰陽大道顯化，這是道可道、非常道的種種陰陽運轉玄妙。

分化之後，混沌開闢，分清理濁，陰陽衍生萬物，雄為陽，雌為陰，天為陽，地為陰，日為陽，月為陰，生為陽，死為陰……有後天之物便有陰陽之分。

所有石軒曾經明悟的，未曾明悟的，都在這陰陽衍生中一一照見，無數細微之處讓石軒受益匪淺。

當陰陽歸一，復返混沌之時，石軒心神一醒，看見了太玄道場內諸多半步金仙、天君、真人，看見了身邊同樣如癡如醉的墨景秋，看見了上方已經停止講道的太玄道人。

宛如一夢！

石軒元神中回想之前點滴，一種朝聞道的感動油然而生，內外明澈的心靈再無任何瑕疵，似乎已經走到了外道演法境界的大門前，只需要輕輕一推，就能證見。

可是石軒發覺，自己還少了這輕輕一推之力。

那種厚積而發、欲要突破之感是短暫失控地在石軒元神中迴盪，明明是已經觸及，卻無法突破，讓石軒不由有些焦灼。

太極圖輕輕轉動，石軒種種情緒念頭恢復，平靜如初，輕輕歎息一聲：「比起其他半步金仙，還是少了時光沖刷心靈的積累，再有幾萬、十幾萬年，我就能毫無阻礙地證見外道演法了。」

畢竟石軒修道至今，不過兩萬餘載，比起那些動輒以十萬年計的道基圓滿半步金仙，確實少了這方面的積累，除非再有助力。

太玄道人講完之後，不發一言，坐上仙鶴，輕輕一拍，就入雲而去。

墨景秋清醒過來，感慨萬千地對石軒道：「我忙於圓滿道基，亦是第一次聽造化之主講道，真是衝擊甚大，今日方知，為何每位聽了造化之主講道的修士，領悟都各有不同，而且沒有人能重複造化之主講道的內容。」

因為造化之主講道，根本沒有內容，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讓人直接感悟其衍生的三千大道！

道可道，非常道！

石軒同樣是回味萬分：「另成造化真是玄妙，而這陰陽大道讓人是感悟無窮。」

墨景秋目光流轉，看了石軒一眼，輕輕笑道：「這種造化之主講道的衝擊，讓我道心是有所進益，想必石軒你也收穫不小，可是即將證見外道演法了？」

石軒搖頭笑了笑：「已經到了外道演法的門口，可是還少了最後一推之力。」

「石軒你種種機緣下來，都還未能證見外道演法，其就這麼難嗎？」

墨景秋對石軒大部分事情，知之甚詳，比如混亂洪荒金仙大戰，比如諸天萬界眾魂之眼，比如生死道胎和末運道胎同時在身的比較體悟，比如親身體會三位半步金仙衝擊合道失敗之後，又目睹了寶光如來得證無上菩提，比如這第一次聽造化之主講道的衝擊。

在她看到，經歷和機緣如此之多的石軒，還未證見外道演法，真是一件稀奇古怪、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

「還少了漫長時光沖刷心靈的積累。」石軒略略解釋了一句，「我已經無需其他機緣，依靠自身積累力量，就能推開外道演法境界之門，嗯，或許是幾萬年，或許是十幾萬年，必定能證見外道演法。」

聞言，墨景秋笑道：「原來是少了一點時光的積累。其實石軒你已經算即將證見外道演法了，只不過別人是調和道心幾月、幾年，你是需要幾萬、十幾萬年，對我們這等半步金仙而言，其實沒多大差別，真是恭喜你。」

「其實差別很大……寂滅道祖不知還有幾萬年就要合道陰陽了……」石軒自己腹誹了自己一句，表面上雲淡風輕地接受了墨景秋的恭喜。

那種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之感再次升起，讓石軒微微焦灼，不過以石軒的道心修為，自然是很快壓下，恢復平靜。

之前幾月，石軒與墨景秋就在太元天談玄論道，體會諸天核心奧妙，故而聽完太玄道人講道之後，兩人交流了幾日就默契地離開了太元天。

……

太元天地膜之外。

墨景秋笑語盈盈地道：「這幾年中，我真是收穫匪淺，得有一個長的閉關來消化，之後則會去混亂洪荒做圓滿道基之事，希望等我出來之後，石軒你已經證見了外道演法。」

「那就承景秋你吉言了。」石軒微笑回應，然後看著墨景秋身穿深紫典雅道袍的婀娜身影穿透扭曲的時空，返回三宵宮。

等時空恢復正常，石軒才輕輕歎了一口氣：「看來還得另尋最後的助力。」

寂滅道祖步步逼近，石軒不可能真正地花費幾萬、十幾萬年來用時光洗刷心靈。

正當石軒思忖著該往何處遊歷時，心神是忽然泛起一陣奇妙的感覺，似震動似感懷，其從冥冥中而來，毫無蹤跡。

……

禹余天，冰雪寒光界，一處清冷洞府內。

雲床之上，放著一具晶瑩剔透的冰棺，裡面躺著一位身穿素白道袍的絕美女子，其雙眼緊閉，像是在靜靜沉睡。

忽然，滴答滴答，滴答滴答的聲音，在清冷安靜的洞府內響起，有著說不出的毛骨悚然和詭異古怪。

竟然是那具好似萬古不化的冰棺，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水滴落到地上後，則很快消失無蹤。

兩三個剎那之後，冰棺就徹底消失。

那位身穿素白道袍的絕美女子，緩緩張開了眼睛，雙眸幽深安靜，清冷疏離，但卻讓整個人頓時鮮活起來。

一點點玄黃色光芒從虛無中降下，讓冰冷石室透出幾分熱鬧安詳。

……

那奇妙感覺產生之後，石軒立刻就感覺到內外明澈、圓潤無暇的道心有了新的力量憑空產生，讓自己能夠推開外道演法境界之門！

「本心誓言反饋？如此之大？」

「呵，看來是孟前輩證道大羅，成就半步金仙了！」

除了自己之外，禹余天第一位無衰無劫的道君誕生，是真正恢復上古氣象的開始，本心誓言自然反饋很大。

一種明悟在石軒心中產生，欣喜之意淡淡泛起，既是為自己，也是為孟霓裳。

帶著笑意，石軒道心像是伸出了一隻手，輕輕推開了外道演法境界的大門！

沒有轟然之感，沒有掙脫束縛之意，沒有突破關隘的震動，一切是如此平靜。

石軒看了看四周，太元天來來往往的天君、真人依舊來來往往，與剛才沒什麼區別，而且氣息真實，非是虛幻，沒有半點自己想像中的外道頻現，讓自己分辨真正大道的跡象。

石軒略微有些疑惑：「難道需要回去閉關調和心境，等到幾月、幾年之後，於靜中自然證見？」

想到寶光如來合道成功後，那幾位半步金仙迫不及待回去閉關調和心境的表現，石軒對自家的猜測就有所肯定，於是扭曲身前時空，一步邁出，往禹余天返回，先去恭賀孟霓裳，接著就閉關調和心境，窺見合道之秘。

剛剛邁入扭曲波動的時空，石軒忽然感覺到面前有一道沖天劍氣直入虛空，似乎將整個虛空宇宙都一分為二。

這讓石軒頓時從時空挪移中跌了出來。

「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飛出，黯淡白色毫光綻放，護住全身，混沌色滅運圖錄懸浮腦後，蓄勢待發。

瞬息之間，石軒就做好了種種防備。

與此同時，石軒是發現自家處於一處偏僻的虛空內，周圍有不少散發元磁之力的星辰，更遠處，還有不少大千世界。

而在石軒身前幾十丈的幽暗虛空裡，背對石軒，負手立著一位身材修長、穿著一襲白袍、頭戴竹冠的男子。

他隨意而立，卻筆直如劍，氣息普通，卻有一種無法直視之感，像是其身邊所有事物，包括目光、仙識在內，都會被斬殺。

「你，就是石軒？」他沒有轉頭，聲音平和沒有起伏地道。

第六十六章 句句誅心震元神

「這是哪位道祖？」石軒並不認識這位白衣白袍、像是不沾染半點塵埃的男子，可剛才那彷彿能將虛空宇宙一分為二的驚天劍氣，卻是石軒生平僅見，絕非外道演法境界的劍修道君能夠發出的，關於這點，雖然已經棄劍一萬多年，但石軒關於劍術的見識是猶存，而且還親身感受過道祖的出手，因此直接懷疑這位白袍男子是哪位行蹤成謎、世人只知名號不見真身的劍修道祖。

五十六位金仙，五位造化之主，二十七個界域，加上特殊的九幽和北斗，並不是每一位金仙道祖都是在大千世界開闢了道場的，有的已經習慣了獨來獨往，收徒傳法僅是心情到了，就隨意而為。

自家背後雖有生死道祖，但面對一位金仙，石軒還是恭恭敬敬地回答：「晚輩正是石軒，不知前輩有何指教？另外，晚輩斗膽請問前輩名號。」

那白袍男子沒有轉身，平淡沒有起伏地道：「你可知道門修行的立論之基？」

他卻是沒有回答石軒後面一個問題。

這白袍男子氣息普通，可自有一股氣勢懾人，石軒不敢多問，老老實實地回答：「宇宙萬物，大到世界星辰，小到粉塵螻蟻，都是由『道』衍化而來，只是受到後天種種沾染，漸漸背離了本來面目，修煉的過程，就是斬除後天沾染，復返本性，接近『道』的過程。」

這番道門立論之基，出自過往各位造化之主，流傳甚廣，很多典籍上都有記載，是修行的提綱挈領，石軒不僅在種種典籍上看到過，當初正式拜莫淵為師後，也得他詳細講解了一番，加上成就元神、斬去虛妄的體驗，所以是隨口答來，沒有任何生疏和猶豫。

白袍男子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負手而立，繼續問道：「那大道可有本性？」

石軒一直腳踏實地修行，沒有半點好高騖遠，未曾從這個角度想過道門立論之基，一時有些怔住，不由回想起以往修行的點點滴滴，以及自身對大道的種種體悟。

那白袍男子也不催促，只是靜靜等待。

過了不知多久，石軒將種種感悟融合為一體，醞釀了片刻，斟字酌句酌地道：「大道包容一切，既無有本性，又含所有本性，故而大道不仁，以萬物為謅狗，平等是德，見性是功。」

白袍男子沒有反駁，再次問道：「你可有至交好友，知己紅顏，尊敬的長輩，愛護的弟子？」

石軒不知其為何會問起這個，不過想到師父莫淵、玉婆婆、許真君、孟霓裳、墨景秋、楚綰兒、夏景、劍通慧、孔然等，還是認真地道：「晚輩有不少。」

白袍男子頭顱微抬，看著上方幽暗虛空，平平淡淡問道：「若他們與你有大道之爭，或者擋住了你的道路，你會如何去做？」

石軒早就想過這個問題：「平等競爭，不相讓，不相害，各憑本事。」

「愚蠢。」白袍男子第一次沒有發問，而是用短短兩個字評價了石軒的回答。

石軒笑著道：「晚輩本性如此，縱然愚蠢也是自家道路。」

白袍男子緩緩開口：「何為好友？」

不等石軒反應，他自行回答：「能讓你心靈產生歡喜、感動、舒服等情緒念頭的，即為好友。」

「何為知己紅顏？能讓你心靈產生愉悅、相得、滿意等情緒念頭的，即為知己紅顏。」

「何為妻子親朋？能讓你心靈產生舒服、滿足、快樂情緒，並由守護他們，從責任感中帶來種種自得、自我肯定、自我昇華念頭的，即為妻子親朋。」

「何為尊敬的長輩，他的教導讓你產生依靠、欣喜、感動、想要報答等孺慕之情念頭的，即為尊敬的長輩。」

……

他一句句道來，聽得石軒心神搖晃，其竟然完全從自身角度，將種種關係一一剖析，立論新奇、玄奧之中，有一種淡淡的冷酷流露，讓石軒不由升起一絲寒意。

「何為敵人？危險到你，讓你產生憤怒、憋屈、殺意等情緒的，即為敵人。」

「如此種種，皆由自身情緒念頭而起，看似真實，皆為虛妄！」

「你都修行到了大羅之境，難道還掌控不住自身情緒念頭，被種種虛妄所影響？！」

雖是平平淡淡而言，但白袍男子一字一句道出，真有震耳發饋之感，讓石軒宛如被當頭棒喝，覺得其果然是大道至理，天經地義，若非沒有了汗水等物，恐怕會冷汗淋漓、汗流浹背。

但這種感覺裡，石軒又有淡淡的矛盾感、違和感產生。

「世間萬物，因我所感而明，因我情緒而真，只要能掌控得了自身心境情緒，又有什麼不能殺的？」

白袍男子繼續一句句反問。

「至交好友，只要我能掌控心境，斬掉歡喜、感動、舒服等情緒念頭，他們就宛如路人，有何不能殺之？」

「知己紅顏，只要我能掌控心境，斬掉愉悅、相得、滿意等情緒念頭，其就為白骨骷髏，有何不能殺之？」

「妻子親朋，只要我能掌控心境，斬掉舒服、滿足、快樂、自得、自我肯定、自我昇華等情緒念頭，她們就與其他萬物沒有任何兩樣，有何不能殺之？」

……

「除我之外，再無他物，即使不是大道之爭，又有什麼不能殺之？」

「你之所以推脫本性，不敢殺人，就是堪不破這種種虛妄、執念，所以我才道你一聲愚蠢。」

白袍男子聲音依舊平淡沒有起伏，不像是在說著種種可怕之事，倒像是在與石軒聊著人生理想。

他緩緩轉身，露出俊美無匹的容顏，看著石軒，平和淡然地道：

「今時今日，你還不能明悟？！」

石軒元神就像受到了一陣陣的衝擊，既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大道之路，又覺得荒謬異常。

「他，他到底是誰？！」

石軒心中念頭起伏，從句句話語，有些猜出這位白袍男子究竟是誰！

他就是那位傳聞殺性極重，以致所有圖卷、玉簡、仙識皆無法承載其影像，只有親眼看見，才會知道其長相，從古至今，虛空宇宙最為傳奇的大人物。

他就是以殺證道，另成造化的玉景道人！

石軒看著玉景道人，一時不知該明悟什麼，不知該怎麼回答。

玉景道人背負雙手，走到與石軒平行，看著上方虛空，淡然道：「世間萬物，皆由大道而生，非常貼近大道，只是沾染後天種種，才背離了本身，只有勘破一切，方能貼近大道。」

「不過到了這一步，還只是貼近大道，想要與道合真，還有最後的阻礙。」

「大道無有本性，所以，這最後也是最大的阻礙，就是你自身，就是你的本性。」

「不殺掉自我，談什麼本性自空，以虛合道？」

「殺掉因自身情緒念頭而起的外物非常簡單，但自我存在亦是執念，你，能夠殺掉嗎？」

語氣平淡，餘音裊裊，石軒卻覺震撼異常，有點目瞪口呆地看著玉景道人。

第六十七章 除我之外皆外道

震撼之中，石軒心裡還是不由自主地抗拒著來自玉景道人的當頭棒喝。

這些抗拒，源於自身修行兩萬多年的點點體悟，源於堅定道路、龍虎交匯，源於斬破虛妄、明心見性、成就元神，源於把持本性、堅守本心，從而渡過四九重劫、天人五衰而證道大羅的一生經歷。

如果照玉景道人所說去做，這過往種種，就全部成為虛妄，毫無任何意義，既然要殺掉本性才能合道，那堅定道路有什麼用？明心見性有什麼用？把持本性又有什麼用？！

似乎看出了石軒的抗拒和猶疑，玉景道人側過身，看著石軒，一步步向著石軒走來：

「不堅定道路，如何明心見性？」

「不明心見性，把持本性，如何能夠真正地殺掉本性？」

「道門師法自然，結合道心修煉，去除後天種種沾染，就是為了走到可以真正殺掉本性，復返先天，以虛合道的地步。」

「過去不管功法還是道心的修煉，都是為了這一步打基礎，是手段，而非目的。」

「你執著過往，是混淆了手段和目的的區別，以手段為目的，被虛妄所惑。」

「莫非你還不明白？」

壓迫越來越大，一句一句直誅石軒道心，讓石軒有一種喘不過來氣的感覺，他說的似乎句句都對，自己難道真的執著於過往，混淆了手段和目的？

在這道心質問之下，石軒只覺自身道心開始動搖，油然而生「覺今是而昨非」之感。

就在石軒道心徹底動搖之際，元神中忽然閃過了一些畫面：

笑得前俯後仰、灑脫隨意的玉婆婆；

瀟灑出塵，和藹幽默，如風不羈的悟道山人；

性子招搖，詼諧童真的紫雲道君；

莊嚴隨和，平易近人的曾經的未來寶光佛祖；

……

自己認識的這些證見外道演法，明悟了本性自空的半步金仙，全都沒有殺掉本性的樣子，只有施展本性自空時，才氣息縹緲，宛如大道。

反倒是被悟道山人評價為走錯了路的孔方魔君，即使沒有施展本性自空，依舊冰冷冷宛如掠奪大道！

有了這幾位半步金仙珠玉在前，石軒動搖的道心開始穩定下來，念頭轉動間，過往看似平常，實則含義深刻的事情一一浮現。

蓬萊派天璣峰上，師父莫淵為自己講解道門立論之基時說過的一些話：

「這諸多大千世界中，有殺父殺母殺兄殺弟殺妻殺子，殺盡蒼生，成就殺戮大道，最後運轉造化，開創一方世界的，也有為了妻兒，放棄成道機會，轉世之後，卻突飛猛進，短短時光就證道造化的，你能說他們誰高誰低？」

「到了最後，修煉心性的極致就是能隨意轉換本性，以對應不同事不同物，如同『道』那般。」

這兩句話，諸天萬界大部分修士皆知，可如今回想起來，真是意味深長。

接著，石軒又想到玉婆婆曾經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日後前行無路時，多想想修行的根基。」

自己一步步修煉到這個境界，憑借的是什麼，是大毅力、大智慧、大堅定，是堅定道路、明心見性，堅守本性。

豈能因為玉景道人一席話，就全盤否定過去，否定自己對於修行和大道的所有感悟，放棄自身本性？！

念頭電轉間，石軒道心漸漸穩定。

玉景道人越走越近，聲音不大，語氣平淡，卻越來越有一種激烈的感覺：

「不殺掉本性，怎麼本性自空？」

「不去掉一切本性，怎麼能合得了無有本性之道？」

「不徹底放棄自我存在，怎麼能以虛合道？」

「過去修行的感悟之所以為假，就是為了襯托今日之真。」

「你，明白，還是不明白？」

站在石軒面前，玉景道人面無表情，負手而立，身材修長並不高大，可只有一種充塞宇宙之意。

淡淡的、平和的質問，讓石軒不由將玉景道人之前所言全部回想了一遍，其是如此之對，如此之鍥和道門修行立論之基。

「我對修行和大道的感悟，也與道門修行立論之基契合，僅僅是與玉景道人南轅北轍。」

「大道不僅是無有本性，亦是包含所有本性的！」

「可他是玉景道人，他是一步步腳踏實地修煉上來，成功突破修行三難的前輩先賢，是真正踏出那一步，與道合真的大人物，是能自身衍化三千大道的造化之主，而且所言似乎句句真實，沒有半點虛假，以其境界而言，以其對大道的認識而言，高過我不知多少。」

「我對修行的認識，怎麼可能比得上他？」

「誰對誰錯，似乎不言自明？」

石軒雖然對於自身修行體悟很信心，但面對的可是玉景道人，那堪稱宇宙開闢至今，最為驚才絕艷的人物，還被無數修士譽為真修道之人。

他就是權威，他就是大道！

兩相對比之下，石軒道心再次動搖，玉景道人可是一步步修煉到了另成造化境界，他對修行的認識，豈是自己能夠比擬的，豈是玉婆婆、寶光如來、悟道山人、紫雲道君等能夠比擬的。

莫非真是自己對於包括修行體悟和認識在內的過往種種，放不下，產生了執念？！

自己質問自己，對比之中，石軒時而動搖，時而堅定，時而覺得自身種種體悟皆是真實無比，絕非虛妄，時而認為玉景道人所言真乃大道至理，且有其成功在前的榜樣。

就在這搖擺不定間，石軒越來越傾向於自身關於修行的種種體悟，因為那是自己一步步穩紮穩打走出來的，紮實無比，真切真實，是自己前行的根基。

與其相比，哪怕對方是造化之主，都顯得有些荒謬虛假！

「我的本性就是『無名萬物之始』，以回到無、回到未開始時，以容納所有真靈，包含一切本性，並以善待師長弟子好友等為核心，與我體悟到的大道包容一切本性何其相似？！我為什麼要放棄這些體悟，去走玉景道人所言斬殺本性之路？」

有了這樣的傾向，石軒再次想起玉婆婆的一句話：

「修行三難，金丹、元神、合道，都是根植於自身本性、道路，各有各的緣法，所以無論哪門功法、哪家長輩，在這上面都只是略略而談，注重於邁出第一步關隘之後的細節，而不是如何邁出第一步，怕的就是門下弟子有了知見障，以別人為自己，那樣想要成功，千難萬難。」

「不能以別人為自己？」石軒猛然一怔，窺出了關鍵所在。

這時，玉景道人再次質問：

「你還不明白，何為大道？」

石軒忽然開口：「明白。」

玉景道人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石軒。

石軒灑脫地一笑：「前輩你的是大道，晚輩我的，亦是大道。」

玉景道人之路是他自己的通天大道，直指永恆，但於石軒自己而言，就是歧路、絕路。

你之大道，非我之道！

隨著石軒回答出來，面前的「玉景道人」是漸漸消散，化入虛空。

石軒已經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此乃「合道天妒，諸『外道』演法」！

難怪玉婆婆要提醒自己，莫要被外道演法蒙蔽了本性自我。

原來外道演法的「法」，就是虛空宇宙銘刻的種種證道感悟，是過去成功踏出這一步，與道合真的大人物留下的證道感悟。

當有半步金仙接近合道時，虛空宇宙就會將這些證道感悟化為其本身，前來演法，而第一位接近合道的半步金仙，遇見的外道演法，則應該是虛空宇宙自行幻化的似是而非大道至理。

每一種證道感悟於那些大人物自己而言，都是真正的大道至理，證道坦途，但對其他修士，卻是歪路、死路。

一旦被這些證道感悟所惑，孔方魔君就是下場，甚至還有一部分外道演法境界的半步金仙，被證道感悟迷惑而不自知，畢竟玉景道人這麼極端的證道感悟並不多見，孔方魔君這樣表現的明明白白的亦不多見。

所謂外道，除我之外，皆為外道！

……

看著周圍變得平靜的幽暗虛空，石軒微微一笑，將剛才「玉景道人」所言一一回想，去偽存真。

既然是其證道感悟，那就肯定蘊含了合道之密。

石軒結合自身體悟，結合目睹三位半步金仙合道失敗、一位未來佛祖得證如來的經驗，漸漸明白了怎麼做到本性自空，怎麼踏出合道這一步。

「本性自空，應該還是要殺掉本性，但此『殺』非玉景道人之『殺』，而是比念頭退去本性現更為極端，讓自身本性處於空的狀態，讓沒了本性遮掩的道果慶雲與大道產生微妙聯繫。」

空的狀態玄之又玄，既像是寄托虛空，又彷彿收斂意識於道心最深處，兩者兼而有之，是石軒窺破了外道演法後冥冥中的一種瞭然。

「而踏出合道一步，就是玉景道人所言，斬殺自己，斬殺自我存在。只是沒了自己，沒了自我存在，那不是宛如自殺，徹底隕落，拿什麼來合道？與孔方魔君融入大道有何分別？」

「難怪只有完全放下的寶光如來才能成功合道，本性只是如虛如空，還保持一點存在痕跡，無法做到徹底虛無的悟道山人、紫雲道君就隕落於了合道這一步。」

「可是完全放下，自我了斷，連自己都沒有了，又從何處尋那一線生機？」

石軒大致明白了合道這一步，但愈發覺得艱險無比，竟然是要徹底放棄自我存在，完全融入虛無，這和自殺真沒什麼區別。

心中種種情緒平復，石軒開始嘗試本性自空。

本性化為虛無，化為未開始的狀態，容納一切念頭，石軒漸漸陷入黑暗之中。

本性意識向內又向外地蔓延著，內則歸於道心深處，外則融入周圍冥冥中的陰陽大道。

這樣的舉動，稍有不慎，就會本性受損，元神遭到反噬。

當石軒本性意識小心翼翼融入了陰陽大道之後，頓時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自己是在身外、在身內同時看著元神，其氣息縹緲，如虛似空，與陰陽大道產生了奇妙聯繫，元神內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一下就鮮活了起來，再無缺憾之感，似乎乃陰陽大道化身降臨。

可就在石軒體悟著「本性自空」的種種玄妙之時，陰陽大道是發生了一點變化。

融入陰陽大道的石軒本性意識，感應到了另外一個早就融入陰陽大道的本性，其清淨自在、寂滅安寧，色成七彩，琉璃般明澈剔透。

這樣的本性與陰陽大道格格不入，正受到極大的排斥，以至產生輕微的波動，使得本來無法相互感應的本性意識是產生了聯繫，讓石軒直接感應到了他！

「寂滅道祖？！」石軒有些驚愕地認出了其身份，他竟然早就走到了這一步！

石軒感應到他的同時，他自然也感應到了石軒！

第六十八章 各自對手同意外

無思大世界，靈台山方寸寺，一片清淨解脫、非生非死的虛無當中，頭挽雙髻、面容枯瘦的寂滅道祖，正在閉目端坐，整個人似虛非虛，似實非實，有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

其身邊無數黑白陰陽魚浮現，緩緩轉動，帶出開闢之意、分化之意、衍生萬物之意。

只是這些黑白陰陽魚是非常不穩定，像是受到冥冥中的排斥，常常搖晃得近乎消散。

忽然這些黑白陰陽魚劇烈波動起來，瞬息之間，消散一空，寂滅道祖手中出現了一根七彩晶瑩、流轉剔透的樹枝，看到它就像是看到了寂滅大道，隱隱與整個虛空宇宙、諸天萬界相連。

「石軒，生死簿！」寂滅道祖目光略微森嚴，到了此時，他若還不明白石軒乃青雲子傳人，生死道祖劍指自己，意圖寂滅大道，那就枉自為金仙道祖了。

念動之間，那尺長樹枝七彩光芒亮起，石軒所在虛空，其餘三千大道是紛紛被排斥，清淨寂滅之意瀰漫。

石軒與寂滅道祖之間再無任何距離，就像是面對面一般。

菩提妙樹就要從無思大世界刷下，石軒元神念頭漸漸模糊，有一種超脫煩惱、永恆自在之感。

但這時，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芒亮起，天地反覆、宇宙倒傾一般，從莫名之處輕輕刷下，直接將整個無思大世界刷在其中，將菩提妙樹、寂滅道祖一起刷在其中！

寂滅道祖與石軒之間的聯繫隔斷，石軒身邊虛空宇宙恢復正常。

「孔極。」

寂滅道祖略微愕然，本以為來攔住自己的會是生死道祖或大羅道祖。

這兩者他都全然不懼，前者即使也接近合相反道種，讓實力在同一層次，但生死大道被寂滅大道完全克制之下，自己有十足把握戰勝，乃至擊殺他。

而大羅道祖防禦雖然是第一，但也得能完整地護住石軒才行，剛才出手，寂滅道祖是違背常規地先轉化石軒身邊虛空宇宙大道，後才刷出菩提妙樹，並非刷出菩提妙樹，由它來轉化、排斥石軒身邊其他三千大道，為的就是阻止大羅顯化於那片虛空，護住石軒，一旦他不能直接顯化，而是隔空降臨，自己運轉寂滅大道的菩提妙樹完全能將大羅道祖擋住，不讓他前進半分。

這樣的情況下，稍微分出些心神，就可以徹底抹殺石軒了。

但在其他金仙都還未反應過來，甚至生死道祖都未能反應過來時，第一時間出手的卻是五行道祖孔極！

孔極的實力乃先天金仙的翹楚，全力而為之下，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芒宇宙傾覆般刷來，寂滅道祖是直接被其刷落。

五色神光，無物不刷！

菩提妙樹與五色神光皆為無物不刷，但前者是刷開，後者為刷落。

這樣的情況，真是出乎寂滅道祖預料。

不過孔極既然已經出手，這種關鍵時刻，寂滅道祖豈會唧唧歪歪、怨婦般地問他為什麼，全部心思來掙脫五色神光鎮壓才是王道。

七彩光芒大亮，清新脫俗、寂滅安寧，五行寂滅，劇烈掙扎，可五色神光流轉間，還是險之又險地鎮壓住了寂滅道祖，整個無思大世界就像被凝固在了赤青黃白黑五色琥珀內的蚊子。

通天大世界內，一位身穿五彩道袍、妖異俊美如同女子的年輕道人，從蒲團上站起，負手而立，背後寶劍般筆直豎著的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芒震動不停，仔細看去，裡面像是隔著無盡虛空鎮壓住一個七彩清幽的大千世界。

……

正當身邊清淨解脫的七彩光芒被五色神光刷落，石軒半鬆了口氣的時候，周圍虛空陡然凝固，凸顯出來，變得宛如實質，堅硬無比，肉眼可見，將其餘三千大道統統排除。

一隻巨大的，彷彿無數世界、空間所凝的龍爪是從虛空高處猛然探到，直接抓向石軒！

竟然是祖龍出手，而非阿難如來！

祖龍竟然直接攻擊自己！

雖為外道演法境界的道君，但面對祖龍這先天金仙裡面亦是強橫人物的出手，石軒身體內外一切屏障皆被凝固，什麼手段都施展不出來。

巨大龍爪剛剛從虛空高處探出，忽然一陣河水奔湧流淌的聲音響起。

石軒身前陡然浮現出了一條浩蕩大河，血黃污濁，蜿蜒曲折，從虛空而來，入虛空而去。

大河之上，一條深黑色小舟靜靜停在河心，舟中站著一位穿著短袍，披著蓑衣，戴著斗笠的老者。

他面容蒼老，白髮無須，平平無奇，面向龍爪，抬手一指，背後一輪巨大半黑半白輪盤浮現，生死之意盡歸其中，似緩實急地轉動。

所有空間、所有屏障，所有凝固如同實質的虛空紛紛消散，徹底死亡。

那只巨大龍爪每前進一分，就死亡一點，到最後是僵持在虛空，既沒有徹底死亡，又無法抓到石軒！

河上老船夫不是生死道祖，但生死道祖是河上老船夫，他想見人時，就是老船夫！

龍界之內，身穿金色道袍的祖龍，輕輕咦了一聲：「老破書實力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雖然與祖龍自己相比，生死道祖還是略微遜色三分，但祖龍一交手就感覺了出來，其不僅完全掌控住了生死大道，而且距離合相反大道已是不遠，採取守勢的情況下，足以擋住自己的進攻。

「老孔雀真的想合寂滅大道？！」僵持之中，生死道祖略微側頭，看向無思大世界，看著那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與七色光芒相鬥。

他一直提防孔極，但事起倉促，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錯過這個機會，讓石軒隕落，那就不是還能不能殺得掉寂滅道祖的事情，恐怕是自己該怎麼躲的問題了，明確自己是覬覦寂滅大道，寂滅道祖肯定會與娥凰私下達成些什麼交易。

只有先擋住祖龍，保全石軒，寄希望於他日後合道，讓自己平添一個幫手，甚至趁這個機會，與老孔雀聯手，殺掉寂滅道祖，反正自己與他另作爭奪的前提是寂滅大道空出來。

一邊擋住祖龍，生死道祖一邊提防著娥凰出手，光憑大羅一人，似乎無法擋住娥凰、赤松子和太虛，只能看河圖是否插手阻擋，而且阿難如來未必願意讓娥凰殺掉自己！

……

急切之間，寂滅道祖無法掙脫五色神光鎮壓，念頭電轉，回想孔極過往所做之事，從結果反推目的，去掉其種種為了干擾別人判斷而隨意做出的插手壞人好事之舉。

道祖動念何其之快，瞬息之間，孔極的目的就昭然若揭。

「時光秘洞，孔極的目的就是為了破壞宙光鍾孕育，怕的是幾萬年內即將出世的宙光鍾被祖龍道友發現，讓其更進一步。」

「北斗大世界，孔極出手，為的是讓阿難道友身受重傷，幾萬年內難以恢復巔峰。」

「這兩件事，就削弱了我的兩大臂助！」

「看來他與河圖關係匪淺！」

「而且他還出手試探生死道友，其醉翁之意，恐怕也在我這寂滅大道上！」

事情前因後果漸漸清晰，寂滅道祖七彩光芒閃耀掙扎求脫出之間，清淨悠然的聲音響起：「孔極道友，你與生死道友貌合神離，又有大道之爭，而且還曾經試探於他，就這麼放心與他合作？你不怕最後不僅竹籃打水一場空，還被人所算計，身死道消？」

他不奢望於五行道祖會因這隻言片語而改弦易轍，先天金仙既然做出了決斷，那是堅定無比，寂滅道祖只希望這一席話，能讓孔極稍微分神，使得自己成功掙脫出來。

畢竟寂滅道祖本身與五行道祖的實力差距並不大。

遠遠站在通天大世界的孔極，絲毫不為所動，看了一眼駕馭黃泉出現，擋住祖龍的生死道祖後，輕笑一聲：「我試探老破書，只是看看他是否重新合道，實力如何，能否擋得住祖龍。」

被五色神光鎮壓，是所有念頭一起，故而掙扎中的寂滅道祖根本不知曉生死道祖已經擋下祖龍，他微微一怔：「你果然知曉祖龍道友與貧道有暗中的往來，你是為了替青雲子報仇？」

孔極搖頭笑道：「我與青雲子點頭之交罷了，嘿，沒有老泥鰍凝固空間、屏障，青雲子就算抵不過你和阿難聯手，還是有希望逃走的。」

「果然，孔極道友你是被河圖所蠱惑，相信生死道友亦是如此，你們就不擔心之後的大道之爭嗎？你們就有信心石軒日後能夠成功合道嗎？！」

寂滅道祖句句誅心，要動搖孔極心神，讓自己最快時間掙脫五色神光鎮壓。

孔極笑而不語。

……

妖祖殿內，五行道祖出手鎮壓寂滅道祖的瞬間，娥凰毫不為奇，繼續安心等待。

當黃泉浮現，生死道祖出手，蓄勢待發地娥凰念頭一動，深沉漆黑的九道陰德黑氣鋪天蓋地就向著生死道祖刷出。

可陰德之氣剛起，一點玄黃色光芒亮起，轉瞬之間就堂堂皇皇，照耀萬分，化為一座三十三層黃金寶塔，道道玄黃之氣垂下，將娥凰九道陰德黑氣擋住。

「大羅！」娥凰有些愕然，按照計劃，赤松子應該是去擋住大羅道祖了！

……

潔白如玉的拳頭，洞穿虛無、虛空，粉碎一切，向著太皇大世界打去。

可當這拳頭擊中太皇大世界時，亮起的不是億萬玄黃毫光，而是整個大千世界破碎，化為一團團迷霧，反罩上來，將潔白如玉拳頭包裹。

「太虛？！」

赤松子驚愕出聲。

第六十九章 喧囂之中問自我

至強、至剛、至硬的潔白如玉拳頭洞破一切，無邊虛幻點點粉碎。

但太虛的虛幻已經到了以假為真、以虛為實的地步，就連這力之大道下的層層粉碎都是虛幻！

粉碎之後還是迷霧，迷霧之中，又有大千世界，有日月星辰，有時空風暴，有失道混沌，與外界虛空一模一樣。

歡迎來到太虛幻境！

潔白如玉拳頭就像是「虛不受力」，急切之間竟然無法粉碎這幻境迷霧。

赤松子已經收斂住了驚愕，沉聲道：「太虛道友，你到底在圖謀什麼？」

如虛似實的太虛幻境，寂靜無聲。

……

一方極樂淨土中，滿臉苦色的枯瘦阿難如來端坐八寶功德池旁，看著蓮花靜靜開落。

忽然他念頭一動，乾瘦頎長的手掌伸出，捏著萬千法印，帶著截取大道的意味，向著無思大世界那赤青黃白黑五色神光抓去。

但枯瘦手掌剛剛伸出，就有無量無邊璀璨星光亮起，斗轉星移，極樂淨土連同阿難如來都陷入了一方只有燦爛星辰和幽深虛無的星空。

星空深邃浩瀚，無邊無際，給人一種宏大神聖之感，那些燦爛星辰運轉之間，或明或暗，像是黑白不同的圓點，結成了一副包含宇宙萬象、所有術數天機奧秘的圖畫。

神秘而玄奧，蘊含重重門戶，生死陰陽虛實內斂，乃陣法變化之極致。

河圖萬象陣！

枯瘦頎長手上恆河沙數般的萬字符亮起，淡淡琉璃光芒浮現，恐怖宏大、超然不變的力量透出，輕輕合攏，就將一切天機、一切變化、一切大道、諸相我相截取出來，握在掌中。

河圖萬象陣被這麼一截，陣法頓時就運轉艱澀、變化被阻，搖搖欲破。

但阿難如來重傷未癒，這一握之下，未能截取出河圖萬象陣變化的根基，其星光閃耀間，就恢復如初。

阿難如來一邊繼續截取大道天機、一切陣法變化，一邊輕輕歎息道：「河圖施主，你終究還是放不下。」

河圖萬象陣核心，一顆璀璨明亮的星辰上，盤腿坐著一位清新脫俗的絕色少女，其身穿象牙白色繁複衣裙，玉面淡拂，月眉星眼，宛如空谷幽蘭，正是先天易之道祖河圖。

河圖輕咬嘴唇，齒如編貝，輕聲細語地道：「如果不在北斗佈局重傷你，被你克制之下，我根本擋不住你。」

她之所言，卻與阿難如來所問風馬牛不相及。

其繼續聲音清雅、泌人心肺地絮絮叨叨說著：

「如果不是你們求得了彌勒佛主為你們稍微遮掩天機，我根本不會被蒙蔽。」

「如果不是對我推衍天機之能非常信任，青雲子道兄豈會毫無防備地入局。」

「如果不是你截取天機，我亦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前去救援青雲子道兄。」

「如果不是你和寂滅道祖聯手，又有祖龍斷絕後路，青雲子道兄哪會如此輕易隕落。」

「好在當年他完成的功法的後面部分，是被我算出蹤跡得到。」

「好在禹余前輩將山河珠連同《寶錄》一起送了過來。」

「好在我算出了造化之主間沒有刻意遮掩隱瞞的一些事情。」

「我佈局了這麼多年，等得就是今日。」

河圖忽然醒悟過來，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了一句：「我參悟命運大道頗有體會，變得有點嘮叨。」

雖然其還未轉世，可並不妨礙她參悟命運之道，推衍自身功法。

接著河圖扳著俏臉，一本正經地點頭道：

「所以，我就是這般小氣，就是這般記仇。」

……

無生天大光明界。

上古大光明佛在寂滅道祖被五色神光刷落時，是歎息一聲：「我終究還是被瞞過了。」

他並沒有出手，而是望著無數大千世界、虛空之外的地方，望著那位老朽不堪，卻有一股劍氣充塞宇宙，似乎要將萬物歸一的道人。

兩人靜靜相望，誰也沒動。

而在另外一方極樂淨土裡。

一位黑色長鬚、瀟灑不羈的道人正在與一位年輕和尚下棋。

他一邊下，一邊嘿了一聲：「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參合為妙，你說對吧，寶蓋道友？」

寶蓋照空自在王佛微微笑道：「廣成道友，你說是，那便是。」

……

幾位道祖兩兩交手，被生死道祖護在後面的石軒一下就顯得無事可做，既插手不上金仙道祖之戰，又暫時沒有辦法突破祖龍的封鎖，去太元天躲避。

一邊是餘波就可以毀滅大千世界的恐怖鬥法，一邊是靜靜旁觀的石軒。

這種奇怪的狀況，讓石軒道心有一種奇妙的安寧，繁華退去、喧囂退去、熱鬧退去，終究要歸於初始，歸於安寧。

石軒安寧平靜當中，念頭此起彼伏，但想的竟然不是眼前生死道祖與祖龍金仙大戰之事，想的不是創造機會，逃往太元天之事，而是在電光石火間，又想起了玉景道人所言，想起了成功合道的寶光如來，想起了衝擊合道失敗的悟道山人和紫雲道君。

「合道這一步，看來是放下所有，連自我存在都放下，所以再沒有本性干擾的道果慶雲或是未來佛祖金身，就會與大道產生奇妙聯繫，從而發生玄之又玄的變化，於是其就會變成一條新生的大道，再以這大道為基礎，截取虛空宇宙三千大道之一，兩者交融，凝結為道種，納於自身，這就是與道合真！」

「這在佛門中，就是勘破一切，證得『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的『如來』真意，無上菩提。而在道門中，則是入我忘我，入虛忘虛的『大道』真意。」

「可是連自我存在、本性真如都放下了，那道果慶雲或是未來佛祖金身變化而成的新生大道，又與虛空宇宙三千大道有什麼區別？力量對比如此懸殊的情況下，很顯然應該是這條新生的極端弱小的大道，融入原本大道內，沒有半點漣漪產生，就像孔方魔君那樣。」

「這中間，肯定還有什麼沒有參透的地方。」

石軒念頭起伏，元神中將寶光如來合道時的情況，纖毫必現，一幕幕、一次次地回放，想要找出這關鍵所在。

忽然之間，石軒啞然失笑，自嘲了一句：「剛剛才勘破了外道演法，為何又差點走上邪路。」

每位半步金仙，本性不同，自然放下的事物就不同，放下的法門也不同。

就像一位成年人，看到一張齊腰高的桌子堵門，照見的事物之相就是「不算太高，可以直接跳過去，或者搬開，或者直接走其他門。」

而一隻螞蟻，看到這張桌子，照見的事物之相則是「實在是太高了，無法言喻，不過處處皆是空洞，可以直接鑽過去，或者慢慢爬過去。」

這高與不高，這空洞與非空洞，並非桌子本身的真實，而是由於成年人與螞蟻思維方式不同，所照見的不同之相，是為虛妄。

雖然兩位巔峰半步金仙的力量差距，不會是成年人和螞蟻這麼大，但本性不同之下，所照見的『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就決然不同，南轅北轍，有時候甚至比成年人與螞蟻照見的桌子之相差距還大！

所見之相不同，自然需要放下的就不同，而放下的法門亦是不同。

所以無論道門真傳還是佛門正法，在合道這一步，都只是一筆帶過，因為沒有適合所有弟子的真解和法門，甚至每個人之間的法門都不會相同，都與創下功法的祖師不同，根本無法以此為參照。

這一關隘，靠得就是自己明悟，靠得就是自己找出屬於自己的道路！

從此之後，再與他人修煉之法不同！

故而在合道關隘時，只可能有一言之師，由於別人無心或有心的一言，觸及自身本性真如，照見種種虛妄，從而大徹大悟，而沒有手把手傳授的師父和功法，就像紫雲道場中，玉婆婆一言點醒了寶光如來，讓已經放下「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的他，徹底放下了「我相」，這並非看起來的放下臭皮囊那麼簡單。

因此，石軒才自嘲差點走上了邪路，若按照玉景道人、寶光如來那般放下自我，那就是以他人為自己，忘了自身根本，從一開始就走錯，合道之時十死無生。

大家本性不同，照見體悟到的大道亦不同，合道這一關隘，只有靠自己參悟、明悟，走出一條艱難無比的道路，稍微悟錯一點，那就是萬劫不復的局面。

除我之外，皆是外道！

這就是合道被稱為修行三難最難一關的緣由之一。

「那我的道路究竟在哪裡？是什麼？」

一時之間，石軒就像呆住了般靜靜立在那裡。

……

生死道祖運轉生死輪迴，阻擋著祖龍的攻擊，心神之中卻在想著種種對策：「事起倉促，只能找機會送石軒去太元天或者歸一道祖那裡暫避，他已經勘破了外道演法，再有一段時日照見自我，參悟出屬於自己的道路，就可以衝擊合道境界了。」

「老孔雀最多再能鎮壓寂滅道祖三四個剎那，必須在此之前創造機會。」

「可惜如此一來，想要殺掉一位有了警覺的先天金仙，將是難上加難，機會渺茫！」

生死道祖雖然歎息自己只能重新謀劃，但事到如今，他豈是沒有決斷的，於是準備全力運轉生死大道，創造機會，將石軒送出。

第七十章 本性由來無一物

星光燦爛，每一顆星辰都像是一枚棋子、一支算籌，在演算、推算著無窮無盡的變化，時而迷霧泛起，時而重巒疊嶂，時而星空浩瀚，時而宇宙洪荒，將能夠截取一切變化、一切天機、一切大道的阿難如來連同其極樂淨土困在其中。

從來都是滿臉苦色的阿難如來，另外一隻手忽然伸出，接住一片被風吹過來的清香宜人蓮花瓣，看著這蓮花瓣，阿難如來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微笑，這笑容真摯如同嬰兒，帶著無法言述的佛門真意。

「有生便有死，有常亦無常，虛空宇宙，三千大道，多如恆河沙數的世界和生靈，都難以逃脫這命運，眾生多苦，不證如來，不得菩提，不享極樂。」

聲音蒼老枯寂，蓮花瓣緩緩飄落，阿難如來臉露微笑地結出了「十方本願琉璃光王如來印」，頓時，其身上就放出內外明澈的琉璃光芒，無數佛門至高萬字符在光芒中浮現，大極樂、大自在、大解脫之意宛如實質。

而他伸出去截取大道的那只枯瘦頎長之手，亦猛地亮起琉璃光芒，透出圓潤無暇之意，其輕輕合攏，就將整個河圖萬象陣一起從虛空宇宙截取了出來。

這一握，無量星光熄滅、無窮變化停滯，只有河圖心生預感，險險遁出了大陣。

河圖月眉微皺，心中暗道：「阿難如來竟發下宏願來恢復傷勢，這樣一來，若宏願不完成，則再也無望踏入合道第三步，他為了寂滅道祖居然可以做到這種程度？不過，也對，若寂滅隕落，當年一起聯手擊殺青雲子的他，就孤掌難鳴了。」

「但即便他不這麼做，使得現在無法殺死石軒，讓他逃離。有了警覺的情況下，寂滅道祖和他都還有種種應對，甚至還佔據上風，完全不必走到這個玉石俱焚的地步。」

每個人一生可以發下諸多宏願，但完成這個宏願前，則不能再立宏願，阿難如來一步步證得如來，靠的是自身，從未以宏願取巧，河圖亦沒能算出他今日卻會這麼做！

「阿難如來對自身真是夠狠。」

「果然，即使我能洞徹天機，對於先天金仙的決斷，還是會有所疏漏。」

不經磨難，不受苦痛，不歷劫數，不證如來！

星光亮起，萬象具現，河圖將陣法變化的極致展現，重新困住了阿難如來。

河圖心神平靜，推算著種種可能：

「阿難如來已經恢復不少，再有兩個剎那，宏願之力徹底反饋，阿難如來就會完全恢復，被其克制之下，我頂多能再支撐一兩個剎那。」

「只能寄希望於這段時間內，生死道友將石軒送去了太元天、玉景天那裡。」

「生死道友有我相助推衍功法，已經距離合道寂滅不遠，雖然仍差祖龍少許，但拚命之下，祖龍要攔住他送人，非常困難。」

「可即使送出了祖龍屏障，能不能到達太元天、玉景天，還得看有沒有寂滅道祖或是阿難如來關係親密的後天金仙反應過來，出手攔截。」

「石軒已經窺破了外道演法，以我推算，再有萬年，就可以找出屬於自己的道路，衝擊合道了。」

「不過有了警覺的寂滅道祖，往大光明界一躲，那就非常麻煩，而且此次之後，娥凰師姐知道太虛的不妥，說不定會與寂滅道祖、祖龍聯手。三位排在十二大金仙前列的道祖聯手，我們這邊勝算極小。」

「我千算萬算，不僅算錯了阿難如來的決絕，還算錯了寂滅道祖在陰陽大道上的進益，不愧為身跨佛道兩門，自創功法，歷經無數磨難而證道的一代天驕。呼，我若不轉世經歷磨煉，磨礪自身，這方面很難彌補。」

「為今之計，還是只有先送出石軒。」

以推算聞名的河圖，瞬息之間，竟然有這麼多念頭浮現。

她定下心神，專心困住阿難如來，充分信任生死道祖。

……

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之下，七彩光芒掙扎不停，周圍五行漸漸寂滅，再有三四個剎那，就能掙脫出來了。

寂滅道祖雖然所有念頭連同寂滅大道一起被五色神光刷落，使得寄托於寂滅大道的全部天人、道君、未來佛祖等都像是被五色神光刷落了般，化為一尊尊反應遲緩的石人，元神產生缺憾之感，大道加持之力消失，使得沒有接觸到這一層次的真人、修士，亦產生天地間寂滅大道衍生的法則混亂不堪，仙術、道術運使艱難的感覺，並使得自身也無法感應到外界，但從剎那間五色神光並未消失，他就反向推斷出了諸多事情。

他念頭電轉間，一邊繼續掙脫，一邊則用言語動搖孔極的心神。

「祖龍道兄看來是被生死道友攔住了，阿難道友則應該是被河圖道友攔住，嘿，若沒有北斗大世界那一戰，使得阿難道友重傷難癒，河圖道友肯定無法擋住他，好算計，真是好算計。大光明師兄乃第三步金仙，有歸一道祖牽扯下，不便出手以大欺小，寶光照空自在王佛，與貧道交情淺淺，又與阿難道友暗中有些許不睦，只要你們說動廣成道友前去，不用交手，他就會選擇作壁上觀。」

「大羅道友想憑一己之力攔住娥凰道友、赤松子道友、太虛道友，那是根本不可能，既然還未有變化發生，那就說明赤松子道友或者太虛道友之中一人，也被河圖道友蠱惑了。」

「這看起來勢均力敵，但只是你們有心之下先出手的緣故，到了下次交手，只要分出一位道友攔住大羅道友，娥凰道友與我等伯仲之間，豈會拿不下太虛或者赤松子？一點突破，就是全盤勝利。」

「雖然貧道自認確實稍遜孔極道友你，可你鎮壓得住貧道多久？兩三個剎那，還是四五個剎那？這點時光僅夠將石軒送往太元天、玉景天或者歸一道祖那裡，但日後他若想合道，就必須離開諸天，因為諸天的三千大道都是造化之主自身衍化，無法以此合道，而歸一道祖那裡，自有大光明師兄前去說道一二，規勸他不要插手。」

「到時候，你們攔得住我們嗎？」

「孔極道友，莫再執迷不悟，一條死路走到底，還是速速回頭，收回五色神光。」

孔極依舊笑而不語。

……

石軒靜靜問著自我，思緒漸漸安寧，前一世的經歷，這一世的經歷等在元神內慢慢展現。

既然要找到自己的道路和邁出這一步的法門，那肯定要回溯過往，從自身心性形成的點點滴滴去找，從自己修行的無數體會去找，從自己對大道的種種感悟去找。

正如玉婆婆所言，日後前行無路時，多想想自身修行的根基。

千難萬險，歷經無數劫數，通過重重考驗，自己方才證道大羅，真正長生久視、無衰無劫、與世同君、神通廣大、法力無邊。

這些，自己放得下？放不下？

諸天萬界，億兆大千世界，有繁華熱鬧紅塵，有光怪陸離、無奇不有的修行界，有興起而至、興盡而返的逍遙仙人，有種種讓自己有趣快樂之物，讓自己感動有所體悟之物。

這些，自己放得下？放不下？

冷面腹黑，難有情緒起伏，但對自己師恩深重，傳道授業解惑，舐犢情深的莫淵；

對自己愛護有加，雖然常常袖手旁觀，但那總是為了磨礪自己，本身則志向高遠，有大毅力、大智慧、大堅定，非是絕頂不凌雲，灑脫隨意，喜歡笑吟吟的玉婆婆；

道心堅定決絕，淡漠疏離，清冷自持，但心中想法簡單，你若真正對我好，我就哪怕自身隕落，也要回報，宛如月宮仙子、容顏冠絕諸天的孟霓裳；

愛護門中弟子，詼諧幽默，心向大道、一往無回的許真君、江真人；

面對先天道胎誘惑，亦能把持自身，面對半步金仙的危險，亦能鎮定應對，笑意盈盈，解語宜人的墨景秋；

頑皮不改，嬌俏可人，常常一語中的，但對大道卻是如此虔誠、如此堅定，對自己如此尊敬、如此崇慕的楚綰兒；

大氣灑脫，經歷無數磨難、劫數，依舊百折千回心不改的明輕月；

少小離家，在無數冷言冷語、艱難挫折中，依舊一步一步向著大道行去的夏景；

……

這一切，自己放得下？放不下？

勇猛精進的石軒；小心謹慎的石軒；善於絕爭一線的石軒；劍術超絕，光耀諸天萬界的石軒；實力強橫，手下亡魂甚多的石軒；愛護弟子，敬慕長輩，善待友人的石軒；語言不時詼諧幽默的石軒；常有惡趣味發作的石軒……

這一切，自己放得下？放不下？

大道、長生、親朋好友、長輩弟子、見聞享受、繁華歡樂，以及每一面的自己，這一切的一切，種種的種種：

放得下嗎？放不下嗎？

石軒一句句地問著自我，一遍遍地如同大道拷問。

忽然，一點點笑容在石軒臉上浮起，因為當不知第幾次回想到斬破虛無、成就元神、明心見性的點點滴滴時，已是找到了答案。

「我的本性是以歸於無、歸於起始之前，來容納所有念頭，容納不同本性，並以其中一部分為主導。」

「既然是無，就是包容所有，就是什麼都無，一切皆空，哪有什麼需要放下的事物？」

「縈繞於放下與放不下，本身就是一種放不下！」

石軒道心明澈，照見所有，已是明瞭自身道路。

正當生死道祖全力運轉生死輪迴時，石軒臉含微笑，想起以前聽過的一句偈語，輕輕感歎道：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無，名萬物之始！

微笑感歎之中，石軒一步邁出，泥丸宮內似黑似白的「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飛出，黑白流轉，億萬毫光綻放，無數陰陽變化蘊含其中，第一次真正展現在世人眼裡。

這一步，是寂滅道祖威脅之下，重重壓力之下，石軒不退反進，勘破種種虛妄，既是拿在手裡，又是心中放下的一步！

這一步，是放下了種種憂慮，種種對後果的擔心，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的一步！

這一步，是棋子往棋手蛻變的一步！

這一步，是破局的關鍵一步！

一步邁出，石軒氣息如虛似空，但漸漸的，這如虛似空的氣息連同石軒的元神都徹底消失，像是化為了無，化為了什麼也不存在的起始之前。

諸天萬界，突然之間，再次震盪連連，一陣陣似陰非陰，似陽非陽的宏大莊嚴歌頌聲在每位生靈心中莫名而生。

第七十一章 與道合真種蓮花

虛空震盪，三界共鳴，陰陽化聲，直入心扉。

這樣的變化，御使蜿蜒盤繞，不知從何而來，不知流向哪裡的黃泉將石軒護在身後的生死道祖，豈能發覺不了，早在石軒邁出那一步，氣息變化時，他就已經感應到，心中頗為驚訝。

「石軒竟然在這個時候邁出這最後一步！」

本來生死道祖是想全力運轉生死大道，在祖龍壓迫下創造機會，將石軒送去不遠處的太元天的，但石軒這超出他預料的一步，讓其全盤打算是一下落空，只能拚命阻擋祖龍，給石軒足夠的時間合道。

踏出了最後一步，生死道祖若再強行送石軒離開，反倒是打斷他合道，害了他。

祖龍也微微愕然，雙眼瞇起：「石軒這麼快就明悟自身，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一條道路？」

這樣一來，祖龍更加是全力以赴，不再隔空降臨，而是親身顯化附近，金色道袍衣角飛舞，一爪爪抓住，全力以赴，要打破生死道祖的防禦，阻攔石軒成道。

可惜生死道祖實力與它相差不遠，生死輪迴威力全開、生死大道全力運轉之下，祖龍急切之間，是無法打破黑白巨大的輪盤，無法打破血黃污濁的黃泉大河。

……

「石軒這麼快就踏出最後一步？！」

娥凰九道陰德黑氣，同化大道，同化虛空宇宙般地刷出，恐怖無比，除開孔極、寂滅、祖龍三位道祖之外，其餘先天金仙，在這一擊擊之下，都難免無法支撐，露出破綻，給娥凰插手生死道祖與祖龍之戰的機會。

可惜，娥凰面對的是先天道祖裡面的怪胎，雖然別人阻攔他很容易，但他阻攔別人，也一樣容易的大羅道祖，天地玄黃玲瓏寶塔！

三十三層巨大黃金塔身上，無數玄黃色光芒亮起，一切花紋、一切道種文字皆融入其中，將深沉厚重漆黑的陰德之氣牢牢抵住。

每一次陰德之氣刷下，只能將億萬玄黃毫光刷滅，但那條條玄黃之氣和天地玄黃玲瓏寶塔本身都只是起了陣陣漣漪，沒有半點晃動之感，堅定而強硬。

功德無量，萬法不侵！

面對娥凰的全力出手，大羅道祖防禦之中，竟然還能分出心神，半是感慨半是微笑地看著石軒邁出那一步，感應著三界共鳴：「石軒不愧為善於絕爭一線，堅定決絕的真修士，我都沒有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短短剎那間就參悟出自身道路，邁出最後一步。」

……

潔白如玉拳頭粉碎重重虛幻當中，微微一怔：「石軒剛剛勘破外道演法，就能夠明悟出屬於自身的那條道路？！」

作為先天道祖，光是從這三界共鳴，陰陽化聲中，就能察覺出很多東西，更別提赤松子還略微分出心神看著生死道祖和祖龍那邊，看到了石軒氣息、元神齊齊化為「無」的一步。

宛如真實的太虛幻境內，一道縹緲無蹤的聲音響起，同樣是有點感歎和驚訝：「石軒竟然如此快就邁出了這最後一步，真讓我有點意外，對比當時太虛幻境裡他的表現，實在讓人刮目相看。」

這是擋住赤松子之後，太虛道祖所說的第一句話。

……

無生天，大光明界中，上古大光明佛靜坐樹下，感應著三界共鳴，輕輕歎息一聲：「石軒不僅瞞住了我他的根腳，而且還出乎我預料地邁出這最後一步。」

「此步若能成功，則他大勢將成，再無可阻擋。」

他望著那老朽不堪、劍氣衝霄的道人，緩緩吐出了這句話。

歸一道祖驚訝之中，失笑道：「後生可畏，真是後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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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成道祖和寶蓋照空自在王佛對弈之中，齊齊停下執子之手，靜靜感應著三界共鳴，異口同聲地道：「好，好一個石軒。」

兩人相視一笑，廣成道祖讚道：「不管他能不能成功合道，光是能如此快明悟自己道路，勘破一切、放下所有地邁出這一步，就值得我等讚許一句。」

「廣成道友所言極是。」寶蓋照空自在王佛頷首笑道。

……

五色神光內的七彩光芒上下掙扎，清淨解脫之意，將五行一層層寂滅，但在孔極全力鎮壓之下，菩提妙樹還是未能刷開五色神光，掙脫出來。

忽然之間，三界共鳴，虛空震盪，陰陽化聲，震動心靈。

哪怕在五色神光鎮壓之中，寂滅道祖也感應到了這變化，他頓時頗為震撼驚訝，完全沒想到石軒會如此快明悟道路，邁出最後一步。

寂滅道祖壓根兒沒有去想石軒是明悟錯了道路，貿貿然、魯莽地踏出這一步，因為他這等先天金仙，豈會將希望寄托於別人犯錯，只有自身才是最大也是最後的依仗，於是寂滅道祖七彩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清幽，越來越寂靜無聲，似乎轉瞬之間就能將五行寂滅。

道祖拚命，豈是等閒！

到了合道境界後，那些爆發秘術已經全部不管用，而被五色神光鎮壓中，又與外界是失去感應，無法立下宏願，所以寂滅道祖這是飛出了自身「清淨寂滅菩提妙法慶雲」，將那株變得半陰半陽的菩提樹殉道。

如此一來，寂滅道祖百萬年關於陰陽大道的積累是徹底消散，要想合道陰陽，則需得從頭再來，當然，有那無上陰陽功法參考之下，會節省很多時光，大概三十萬年就能恢復到目前的境界。

妖異俊美的孔極，見寂滅道祖這般拚命，只是微微一笑，將自身「太清大五行洞真慶雲」飛出，五色流轉，光芒綻放，明澈如同琉璃。

然後這五色慶雲是直接加持在了孔極「先天五行道種」所化五色神光之上。

頓時，五色神光又與寂滅道祖七彩清淨光芒相持不下。

如此一來，寂滅道祖每一次掙扎，都會帶來孔極道行的折損。

而道祖道行雖不比道君，乃護身之物，僅為彼此間實力的一種對比，但折損多了，亦會影響自身實力，且被終結類道種寂滅，是很難恢復的，說不定十幾個剎那後，孔極就會從先天金仙裡面的翹楚，退到生死道祖般的實力。

可孔極只是含笑看著，眉頭也沒皺一下。

……

隨著阿難如來實力開始恢復，河圖阻擋得越發艱難。

可這時，三界共鳴開始，諸天萬界齊齊震盪。

河圖非常驚愕：「石軒參悟出自身道路了？我怎麼全然沒算出來？」

「本來讓神霄在紫雲道君合道失敗時隨口提那一句話以點醒寶光如來，我亦是把握不大，能不能點醒寶光如來，還得兩說，不過我還準備了其他後手，足以讓石軒萬年內證見外道演法。」

「可是，他才剛勘破外道演法，這就明悟自身道路了？！」

「這真是在我謀劃佈置之外。」

從那化為「無」的氣息和元神，河圖推算之下，是明白石軒真的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道路。

於是，她嘴角忍不住翹起，一本正經地對阿難如來道：

「石軒他道路無錯，只要能把握住那一線生機，成功合道，就大勢已成，再無可阻擋！」

阿難如來在三界共鳴時，是略微訝異，不過他轉眼就放下所有擔心，對河圖之話充耳不聞，繼續專心致志地打破著河圖萬象陣。

……

諸天萬界，億兆大千世界，不知其數的小千世界、虛空星辰、幽暗混沌中。

一切有靈眾生，是突然感覺到了虛空震盪，聽到了似陰非陰、似陽非陽的宏大莊嚴歌頌之聲。

無數修士心中都驚訝愕然地道：「三界共鳴，陰陽化聲，這是哪位證見了外道演法的巔峰半步金仙，在衝擊合道了？可是幾十位外道演法境界的半步金仙，沒哪位是結的陰陽慶雲啊？」

震驚莫名之中，他們感覺周圍虛空黑白凸顯，像是蘊含了所有陰陽變化的奧秘，陰陽變化既為雷電，既為混洞，既為情慾，既為兩儀，既為八卦……衍生萬物。

這黑白凸顯之中，結成了一尾又一尾，首尾相交的黑白陰陽魚。這些黑白陰陽魚急速旋轉，似乎要歸於一體。

漸漸的，在黑白陰陽魚兩眼中，各自伸出一根全黑、純白的籐蔓，它們交纏在一起，互相融合。

於是，這籐蔓凝結為一顆種子，光芒變化，黑白交融，混沌浮現。

種子化為花苞，開出了一朵混沌色的蓮花，似無似始，徐徐綻放。

所有修士心中都莫名浮現一個念頭：

「合道異象之『陰陽歸一，混沌蓮開』！」

蓬萊派內，正在感悟陰陽雷電之妙的謝方偉，忽然伸出右手，觸摸著黑白陰陽魚，觸摸著這清新脫俗、緩慢開放、處處皆是的混沌蓮花。

他一臉沉醉，充滿感動，喃喃自語：「這就是『陰陽歸一，混沌蓮開』，這就是陰陽變化之密……」

……

無數黑白陰陽魚，無數混沌蓮花環繞中的「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半黑半白，陰陽流轉，靜靜變化，與陰陽大道產生微妙聯繫，得其反饋，圓潤無暇，再無缺憾，看到它就像看到了陰陽大道。

它，就是一條新生的、弱小的陰陽大道。

「陰陽歸一，混沌蓮開」異象中的無數黑白陰陽魚、混沌蓮花向著「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投奔而來，融入其中，壯大其身。

可是沒有石軒元神主持，這「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眼看就要融入陰陽大道，成為其一部分，億萬黑白毫光越來越暗。

但就在這時，空無之中，忽然有一點氣息誕生，包含一切，包容一切。

漸漸的，這氣息越來越分明，由無到有。

勇猛精進、謹慎小心、決絕堅定、敬愛長輩、愛護弟子、善待友人等越來越明顯，最後結成了石軒的氣息！

有，名萬物之母！

從有歸無，貼近大道！

由無到有，大道乃成！

這就是石軒的道路，獨一無二的道路！

氣息越來越強，石軒元神一點點浮現，只是顯得非常虛幻。

轟然之間，虛空宇宙，諸天萬界處處存在，又處於虛無真實之間的陰陽大道猛然收縮，像是被人截取了下來，凝結為一點。

這一點的核心，就是石軒的「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

陰陽隱去，顯化三界的合道異象消失。

黑白分明、陰陽流轉的「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劇烈震動中，一朵含苞待放的半黑半白、又互相變化的蓮花，一點點從慶雲內長出。

蓮花成形，徐徐開放。

每一片黑白花瓣的綻放，都是如此震撼人心，讓目睹之人有淚流滿面的感動。

諸天萬界再次一震，黑白陰陽魚、混沌蓮花重新出現，遍佈任何一個角落。

「陰陽歸一，混沌蓮開」這合道異象，繼續展現。

而大千、小千世界內的生靈們，幽暗虛空裡的生靈們，是忽然看到一輪輪明亮堂皇的赤紅大日昇起，照徹萬方。

每個生靈眼中的大日，都是有十輪。

「十日橫空」，合道異象「後天拱日」的一種！

非是修煉太陽大道的修士們，耳迷目眩、震撼非常地看著這異象：

「『十日橫空』，這位半步金仙的陰陽道種將要凝結出來了！

接下來，還會有諸多後天異象浮現，許許多多的修士已經做好準備！

第七十二章 合道異象頻頻現

一輪輪赤紅大日，宛如一團團火焰金烏，橫在天空，照亮萬方，灼熱無比，眼看就要讓草木枯萎，大地乾裂，海水乾枯，掀起一場災難。

雖然這樣的災難，在合道異象消失後就會恢復，但大家竟然視若無睹，而且修煉太陽大道的修士，更是沉迷在這「十日橫空的」的合道異象中無法自拔，如癡如醉地體會、感悟著大道真意。

好在有陽便有陰，黑白陰陽魚既然平衡歸一的結成混沌蓮花，那就不會陰陽失衡。

一輪皎潔明月冉冉升起，清冷光輝灑下，灼熱被中和，枯萎的草木受太陰精華影響，重新繁盛，乾裂的大地濕潤癒合，乾枯的海水重新漫起。

日月爭輝，「廣寒仙月」！

廣寒宗不知多少天君、真人、弟子，是沉醉於這合道異象中，孟霓裳則靜靜坐在雲床上，纖手伸出，晃動著陣陣清冷光輝，神色之間安寧靜謐。

有日便有光，一道道堂皇明澈的光芒憑空浮現，將一切黑暗、一切幽暗、一切陰森、一切人心鬼蜮，全部照亮，讓人溫暖感動，煌煌如同白晝。

「光耀萬世」！

有光便有暗，一團團深沉如墨，沒有半點光芒的黑暗凸顯出來，像是墨汁滴入水中般，瞬間就蔓延開來，與光芒爭奪著小千世界、大千世界、虛空宇宙，將太日徹底遮掩。

「暗無天日！」

忽然之間，諸多生靈發覺自身變得輕如鴻毛，在半空漂浮，正當他們驚訝好奇於這奇妙感受時，又覺得身重如泰山，一下落到地上，連腰都直不起來。

合道異象「後天拱日」之「元磁震盪」！

一個小小的，幽深猙獰黑點，在黑白陰陽魚、混沌蓮花之下浮現，其剛一出現，就吸納萬物，化萬物為混沌，似乎連視線都會被它吸進去，恐怖無比。

「黑洞臨世」！

……

一百九十多種後天大道顯化的祥瑞異象，讓諸天萬界難以盡數的生靈、修士歎為觀止，而這麼多合道異象，大道顯化，更是讓不知多少的修士們是沉迷感動，突破關隘有之，修為大進有之，覺今是而昨非有之……

他們心中都浮現出一個半是驚歎半是感激的喜悅念頭：「先天大道的合道異象真好！不知這位衝擊合道，即將凝結陰陽道種的半步金仙究竟是誰？」

黑白陰陽魚急速聚攏，混沌蓮花急速聚攏，瞬間就化為一輪巨大的黑白陰陽魚，一朵巨大而幽暗的混沌蓮花，它們雖然只有一個，但諸天萬界、虛空宇宙，處處都能感應到！

這一百九十二種「後天拱日」異象，皆是環繞黑白陰陽魚、混沌蓮花而生，宛如在朝拜它們。

突然，一道轟隆隆雷聲響起，震撼心靈，至剛至陽至至，一切陰森鬼魅徹底消散，盡顯陰陽變化之樞機，伴隨雷聲而來的，則是滿天紫色電光，時而化為一道巨大的、分開天際的紫電，時而道道亂舞，蔚為壯觀。

第一百九十三種「後天拱日」異象，「神霄雷響」和第一百九十四種「後天拱日」異象，「電蛇飛舞」。

蓬萊派中，許真君、莫淵等天君，謝方偉、林洛等真人，數不清的弟子，在「神霄雷響」和「電蛇飛舞」時，都或輕或重地臉露感懷，今日方才真正地體悟何為大道顯化，何為雷電真意！

「不知這位衝擊陰陽大道的半步金仙是誰，真是一位大好人啊！」

楚綰兒堅定時光大道，雖然這些大道顯化異象，對自己也有他山之石的作用，但並不會像其他天君、真人、弟子般沉醉，所以呵呵輕笑地對夏景戲謔了一聲。

雷、電剛起，黑白陰陽魚、混沌蓮花周圍是猛然陷入了幽幽暗暗，蘊含遍地失道混沌、諸多未平復地火風水和時空風暴的洪荒宇宙。

第一百九十五種「後天拱日」異象，「兩儀微塵」！

虛空宇宙四角，大千世界四角，小千世界四角，分別出現了一條巨大神聖的五爪青龍、一隻騰蛇纏繞的巨龜，一頭殺氣森森的白虎，一隻紫藍火焰紛飛的朱雀。

它們莊重嚴肅地齊齊朝著黑白陰陽魚、混沌蓮花拜了下去。

第一百九十六種「後天拱日」異象，「聖獸拜道」！

一百九十六種先天陰陽大道的「後天拱日」異象完全展現，「三界共鳴」一直存在，「陰陽歸一，混沌蓮開」已經由無法盡數，分別凝為一個。

故而，諸天萬界大凡有點見識的修士，都知道這位衝擊陰陽大道的半步金仙，已經走到了成功門前，只要輕輕一推，就能凝結出道種，到時候「後天拱日」將消失，黑白陰陽魚、混沌蓮花則將猛地籠罩虛空宇宙，然後與「三界共鳴」一起消失。

「想不到五年前才有寶光如來成道，五年後立刻就有一位陰陽道祖出世，嘿，還是先天道祖。」

「不是還沒成嗎？」

「都到了這個地步，哪還有什麼意外，虛空宇宙馬上將有五十八位金仙道祖共存了！」

眾位修士意識交流之中，石軒「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上那朵半黑半白、互相流轉的蓮花，只剩下最後兩層未能開放，只要徹底開放，就是陰陽道種凝結出來的時候。

倒數第二層蓮花，緩緩開放，霍然之間，虛空宇宙、諸天萬界是猛地陷入了黑暗，一種窮途末路、未來斷絕之感產生，不知多少人的氣運發生了變化。

黑暗很快微亮，但大家目睹到的卻是大千崩潰、星辰坍塌、時空風暴處處、恐怖混洞遍地的恐怖場景，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見多識廣的那些天君、真人、修士們，齊齊驚愕出聲：「這是第六類合道異象『大道降臨』，這是『虛空末路』，先天滅運大道的顯化！」

「這位半步金仙，竟然證見了先天滅運大道真意，他就不怕被這合道異象干擾，在成功門前化為枯骨嗎？」

如此膽大妄為半步金仙，讓諸位修士是既佩服又覺得滑稽、不忿和擔心，明明你都能夠凝結陰陽道種，之前為什麼要去證見滅運大道真意！

窮途末路之中，「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是自行變得混亂，讓陰陽蓮花一下子就搖晃不定起來，似乎將要潰散。

但石軒早有準備，念頭一動，黑白流轉，陰陽分化，就將這窮途末路、未來斷絕之意像是混沌開闢般破了開來。

陰陽混洞神光，無物不破！

接著「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陰陽歸一，復返混沌，將窮途末路、未來斷絕之意齊齊歸於混沌，徹底破開。

這看起來輕鬆異常，但鬥法之間，將成未成的陰陽道種是搖擺、虛幻，差點崩散開來，讓石軒心有餘悸，暗自慶幸：「還好這麼多年，我一直壓著自己，沒去證見末運大道真意！」

有混元金斗在手，有滅運圖錄在手，石軒在末運大道上的積累又非常深厚，按照道理而言，石軒早就能證見末運大道真意了，不過石軒一直壓著自己，僅僅是激發混元金斗和滅運圖錄自帶的先天末運大道真意使用，從來沒去自行證見。

否則滅運、末運齊齊到來，石軒剛才真不知道能不能一邊破開異象，一邊穩定住陰陽道種。

不貪心，有時候就是救自己一命！

黑暗消失、末日景象消失，諸多後天異象環繞的「陰陽歸一，混沌蓮開」異象重現。

這讓不知不覺代入了石軒，變得有些緊張的修士們長長吁了口氣，總算闖過了最後的難關，接下來就是陰陽道種徹底凝結，證道混元大羅了！

先天滅運大道顯化的異象，被「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復歸混沌後，是被滅運圖錄所吸收。

頓時，滅運大道之力就壓過了另外三條大道，翻滾越發激烈，同樣要凝結出恐怖事物了。

石軒自然毫不猶豫就壓下其他三條大道，全力激發滅運大道之力，心中有一陣明悟閃過，只要其成為類似滅運道胎的事物，自己十萬年內，就能再合相反道種，踏入合道第三步！

倒數第二層陰陽蓮花完全開放，最後一層花瓣徐徐展開。

滅運圖錄中滅運大道之力亦將化為道胎似的事物。

但兩者都只差半步的時候，石軒忽然感覺周圍虛空一凝，大道一凝，陰陽蓮花開放變得緩慢起來，滅運圖錄結成道胎亦是遲緩無比，像是被什麼給壓制住了。

而諸天萬界所有修士，是意外無比地看到，那每個地方都可見到的黑白陰陽魚、混沌蓮花之上，浮現出了一位青袍年輕修士，他頭頂罩著一朵畝許大小的黑白分明、流轉不休慶雲，而慶雲之上則開著一朵半黑半白、互相轉化的陰陽蓮花。

這陰陽蓮花凝如實質，看到它就像看到了陰陽大道，但其最後一層是將開未開。

「這是什麼情況？」

「第一次聽說半步金仙衝擊合道時，他真身是諸天萬界可見的！」

「難道，難道，這是第七類合道異象的徵兆？！」

「不可能，第七類合道異象從古至今，只有禹余道人才證見了！而且禹余道人證見時，可沒有真身諸天萬界可見！是證見不是證出！」

諸位修士驚訝、愕然非常。

而在蓬萊派中，楚綰兒目瞪口呆地看著虛空中這位半步金仙，喃喃自語地道：「師父，大騙子……」

「嗯。」聽了楚綰兒的話，夏景嚴肅地點了點頭。

光噹一聲，許真君手中的茶杯落到地上，哭笑不得地道：「他竟然是陰陽慶雲，他竟然凝結陰陽道種！」

真是令人髮指！

莫淵本來是在靜靜體悟雷、電大道真意，此時都睜開了雙眼，雖然沒有情緒變化，但能夠讓他從體悟大道中驚醒過來，就可想而知其內心的衝擊有多麼大。

蓬萊派其餘天君、真人、弟子，全部是表情茫然，目瞪口呆兼發窘，一時不敢相信。

廣寒宗內，輕輕把玩著清寒月光的孟霓裳，纖手陡然停住，接著嘴角微微勾起，帶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宛如明月亮起，但她轉眼就收住笑容，雙眸幽深地看著虛空中的石軒，心中清冷擔心地道：「這是第七類合道異象的徵兆？有什麼危險？」

寒鏡天君既不知道孟霓裳已經醒來，證道大羅，此時又花容頗為失色地看著石軒：「他，他竟然是陰陽大道，他居然還要證見第七類合道異象？」

第七十三章 衝破阻攔證陰陽

三宵宮內，剛剛返回沒多久就遇到合道異象出現，以致還沒來得及去閉關的墨景秋，看著虛空中的石軒，以及石軒頭頂的「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和將成未成的陰陽道種，嘴巴微張，貝齒外露，顯得很是驚愕。

但轉瞬之間，她就泛起果然如此的嬌美笑容：「我就說，石軒不是寄托的末運大道，我怎麼會感覺錯誤。」

接著她微微皺了皺眉頭：「可想不到他竟然是陰陽慶雲，而且還是禹余道人一脈，難怪那麼多道祖在以他為棋，也不知這與傳聞中禹余道人證見的第七類合道異象有很大差別的異象，會有什麼危險？」

玄霄仙子久久沒有說話，心中情緒翻滾，既是震驚無比，又是暗自慶幸，震驚的是與石軒認識了這麼久，自家居然從來未曾懷疑過他是陰陽慶雲，此時看到，難免有眼珠子瞪出來的感覺，也不知是他太善於隱瞞欺騙，還是自己太蠢，慶幸的則是，石軒非是修煉末運大道，證見的也是滅運大道真意，和三宵宮不會有大道之爭了。

……

混亂洪荒內，正在艱難無比完成著宏願的朱宏圖，在合道異象剛起時，就停了下來。

他嘖嘖讚歎：「不知是哪位道友又在衝擊合道了，看來五年前紫雲道君合道失敗和寶光佛祖成功證得如來，讓不少外道演法境界的道友收穫匪淺。」

不過「陰陽歸一，混沌蓮開」後，他就變得頗為驚訝，臉露疑惑：「證見外道演法的半步金仙裡面，可沒有哪位是結的陰陽道果？」

「莫非是哪位修煉陰陽功法的道友，在這五年中成功證見外道演法，而且如此快就踏出了這一步？若果真是這樣，那還真是虛空宇宙開闢以來罕見的天才。」

然後，他收斂驚訝，靜靜體悟著後天四象大道蘊含的火之大道，但當「虛空末路」這滅運異象來襲時，其還是忍不住為那位衝擊合道的半步金仙略微擔心了一把。

可緊接著，朱宏圖雙眼猛地睜開，眼珠子都鼓了起來，顧不得再體會四象大道，又驚又愕地脫口而出：

「是石軒？竟然是石軒？他不是『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嗎？他不是被揭穿了生死道胎的遮掩，露出了真正的末運根腳嗎？怎麼，怎麼忽然就變成了陰陽慶雲，將要凝結陰陽道種了？！」

朱宏圖只覺元神內一片混亂，當時混亂洪荒內的一幕，自己可以親眼目睹，想不到這樣也能被石軒瞞過去。

不過他想到幾位道祖也被欺瞞，也就稍稍平衡下來。

「等等，為什麼我能感應到石軒衝擊合道時的真身？這是什麼異象？！莫非是第七類合道異象？！」

……

渾沌天帝、玄女娘娘、王大路、爭竹道君等所有半步金仙，徐鈺、宵真子、喬慕白、血河老祖等參加過石軒天人大典、成道大典的天人、真人們，以及對石軒聞名已久、仰慕已久、崇敬已久的諸天萬界無數修士們。

此時看到虛空中的石軒，看到黑白分明、流轉不停的陰陽慶雲和那最後一層緩緩開放的陰陽道種，都是震驚莫名，頗有眼珠子掉落一地的感覺。

「這不是天玄道君嗎？」

「是啊，我曾經隨我家老祖參加過他的成道大典，可那時候他結成的是『生死無極超脫慶雲』，演的是生死輪迴這妙法，這，這怎麼就變成陰陽慶雲了？」

「嘖，道友你真是孤陋寡聞，不知一萬多年前，天玄道君就露出真正根腳了嗎？是末運大道，是『虛無妙道九幽斗姆慶雲』！等等，末運大道，末運慶雲，這陰陽慶雲是怎麼回事？！」

「莫非，不對，天玄道君的真正根腳肯定是陰陽大道，他真是好能欺瞞，好能變化！竟然有兩種假的道果慶雲！」

「我覺得恐怕不止兩種吧。」

「嘿，雷電亦是生死道、末運道、毀滅道、殺戮道，這是天玄道君講過的內容，可他沒講的是，雷電是陰陽變化之樞機，是最為貼近陰陽大道的一條後天大道！」

「你們說，天玄道君能不能變得出毀滅慶雲，殺戮慶雲？」

「很有可能！」

「要不是今日親眼目睹天玄道君合道陰陽，連陰陽道種都快要凝結出來了，等日後有人說起，天玄道君變成了天玄道祖，且是先天陰陽大道上的金仙，我還真不敢相信。」

忽然之間，有人幽幽地說了一句：「道果慶雲都能是假的，這合道異象和陰陽道種未必不能作假……」

此言一出，他周圍一片沉默。

不過真正有見識的天君、半步金仙們，都知道既然合道異象出現，那就再無虛假，震驚過石軒是陰陽根腳後，更為關注起這從未出現過的合道異象是什麼，代表什麼，有什麼危險。

……

鬥法之中的娥凰、大羅、赤松子、太虛、祖龍、生死道祖、寂滅道祖、阿難如來、河圖、五行道祖亦紛紛側目。

並無先例在前，就連最精於推算的河圖都沒料到石軒會證出這樣的一種異象。

阿難如來轉眼就恢復平靜，石軒出現什麼異象，與他有密切關係，但又毫無關係，因為最為重要的是現在先拚命打破河圖萬象陣，才能阻止石軒合道，所以他是繼續全力以赴地截取、破壞著大道、天機、變化。

河圖抵擋得非常艱難，不過她小臉上還是忍不住流露淡淡喜意：「不知這是第八類合道異象，還是第七類合道異象的一種，嗯，雖然石軒滅運圖錄配合《寶錄》合相反道種，比《寶錄》原本的陰陽、混沌、太極這兩對相反道種要難上不少，但陰陽為開闢之始，滅運為終結之始，正是一開闢，一終結。」

「而且本方宇宙正是蓬勃向上期，終結大道會受到壓制，即使石軒這是相反道種，但合道時就距離如此之近了，難免會讓第七類合道異象出現，且發生變化。」

五行道祖孔極似乎也沒料到石軒會弄出這麼大動靜來，輕輕感歎一聲：「果然，直接距離終結類大道如此之近，別有艱難。」

雖然石軒合道難度大增，但孔極還是沒有半點猶豫，繼續用自家道行擋著寂滅道祖掙脫五色神光鎮壓。

寂滅道祖與阿難如來一樣，轉瞬就不聞不問，愈發拚命。

而無論廣成道祖、寶蓋照空自在王佛，還是上古大光明佛、歸一道祖，都是忍不住臉露感慨地道：

「想不到今日能親眼目睹第七類合道異象究竟是什麼，石軒這不僅是證見，還是證出了身外異象！」

他們感慨剛起，就見諸天萬界處處可見的石軒所在虛空內，陡然從東方邁步走來一位身穿白袍、頭戴竹冠的俊美男子，其表情冷漠呆滯，殺氣沖天，只是一步，就到了石軒身邊，接著其將手一指，白、青、赤、黑四色劍光連同一張變化無窮、殺意凝結的陣圖，一起打向石軒，將石軒籠罩在無量劍氣縱橫捭闔的劍陣之內。

所有金仙道祖、半步金仙，以及其他見多識廣的修士，一下就認出了這劍陣：

「誅仙劍陣！是玉景道人來阻石軒合道？！」

竟然是造化之主來阻石軒合道？！

這未免也太誇張了！

不過上古大光明佛很快就反應過來：「原來第七類合道異象是『造化阻道』！不過非是親自出手，而是虛空宇宙幻化的造化投影！」

若是造化之主親自出手，石軒根本沒可能合道！

歸一道祖驚訝之後，仔細感應道：「投影實力高於道胎少許，不到合道，也不知石軒能不能打破阻礙。」

……

石軒感覺陰陽蓮花最後一層的開放和滅運圖錄道胎的凝聚被壓制、遲緩之後，心中就有所明悟，怕是因為自家相反道種是終結道種，而且一合道，就距離如此之近，十萬年內當能踏入金仙第三步，與目前虛空宇宙蓬勃向上的浩浩大勢、命運衝突，故而才證見了第七類合道異象的一種，甚至與禹余祖師證見的還有所不同。

但石軒剛所有明悟，就看到東方玉景道人白袍飄飄地走過來，揚手就是誅仙劍陣打落，還是難免有所驚訝：「竟然是造化投影阻道！」

「原來禹余祖師所言的『吾臨絕頂，諸般阻道』是這個意思，不過當年阻他合道的是不是造化投影，還得兩說。」

石軒思緒才起，誅仙劍陣剛落，南方虛空中就飛出來一尊坐在紫色福德蓮台上的內外明澈琉璃佛陀，他臉含微笑，烏髮肉髻，身前非黑非白光芒閃耀，現出了另外一尊似黑似白、因果流轉的佛陀，這尊莊嚴肅穆的因果佛祖，身上黑白因果光芒化為鋪天蓋地的羅網，同樣向著石軒罩去。

西方黑暗虛空內，忽然大放光明，飛舞起無數白色蓮花，將一片幽暗漆黑轉化為清新脫俗的極樂淨土，一尊側臥在潔白蓮台上的肥頭大耳、笑口常開胖大佛陀，在數不盡的清淨自在蓮花環繞之下出現，對著石軒輕輕捏了一個佛印，頓時石軒周圍的萬事萬物就開始消散一空，像是徹底入滅。

而北方漆黑宇宙中，一位白衣淡裙、清秀絕美的女子從虛無中轉出，手中持著一面神秘浩瀚、不似宇宙五行之物的素白小幡。

她臉無表情，也不說話，只是將素白小幡輕輕一刷，就有顛覆宇宙、有形有質近乎混沌的一道白氣刷落。

石軒上方虛空，則有仙鶴輕鳴。

只見身穿太極道袍、白髮長鬚、清瘦古拙的太玄道人憑空飛臨，手拿一面混沌色令旗，向前一刷，頓時天崩地裂，宇宙消散，彷彿要重歸混沌。

「五大造化，都前來阻石軒合道？！」

目睹這一幕的，不管是合道金仙，還是其餘修士，都有一種悲壯、震撼之感油然而生。

石軒心中平靜，電光石火間，已經有了決斷。

一張混沌色圖捲飛出，其中滅運大道之力翻滾不停，就要凝聚成道胎，其餘殺戮、毀滅、末運之力則被牢牢壓制。

誅、絕、陷、戮四道似乎能斬斷一切的劍光，連同無量殺戮劍氣衝霄的誅仙劍陣打在滅運圖錄上；

無數難以破壞的因果之線連成羅網，罩落在滅運圖錄上；

萬物入滅，滅運圖錄同樣跟著入滅；

太素白氣之下，滅運圖錄似乎就要被分解，化為有形有質的先天之氣；

混沌之氣刷落，滅運圖錄像是要復歸混沌，徹底崩壞。

五大造化投影，合力一擊之下，滅運圖錄直接破敗不堪，眼看就要完全損毀。

但石軒卻是不管不顧，心如明鏡，對滅運圖錄的損壞不起絲毫波瀾，專心致志、全心全意地綻放著陰陽道種的最後一層蓮花。

到了這個時候，孰為本孰為末，石軒難道還分不清？

陰陽為本，滅運為末！

用滅運圖錄的損毀，換來陰陽道種的徹底凝結，石軒是毫不猶豫，沒有半點捨不得，放不下！

捨得，捨得，有捨才有得！

劍氣肆掠，因果糾纏，入滅消愁，太素分化，混沌歸無，滅運圖錄再難支撐，瞬間就四分五裂，化為點點光芒。

但這爭取到的兩三個瞬間的時光內，那朵陰陽蓮花是徹底綻放，最後一層黑白蓮瓣盛開，一種萬物衍生而出之意，一種開闢、分化之意是瀰漫開來，凝如實質。

看到它，就像看到了先天陰陽大道！

面對繼續落下的誅仙劍陣、因果羅網、入滅白蓮、太素白氣和混沌之氣，石軒露出一絲微笑，畝許大小、黑白分明流轉的「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之上，那朵黑白陰陽蓮花，陡然飛出，將石軒和慶雲一起包裹，綻放無量黑白光芒。

黑白光芒匯成一道開天闢地般的神光，沖天而起。

其所過之處，混沌分化、太素分化、白蓮分化、因果分化、殺戮分化，生生開闢出了一條證道之路！

「我臨絕頂，諸聖阻道！」

「陰陽蓮開，道路自現！」

陰陽混洞神光，無物不破！

開闢、分化之後，這黑白光芒猛然歸一，玉景道人、琉璃佛主、彌勒佛主、太素道人、太玄道人的投影全部被包裹其中，復返混沌，徹底消失。

一片混沌之中，黑白浮現，陰陽分化，宇宙開闢，石軒一步步踏出，頭頂罩著一朵黑白分明流轉的慶雲，慶雲之上則盛放著一朵象徵著所有陰陽變化、真意，難以言喻、難以描述，玄之又玄的蓮花。

與道合真凝三花！

石軒陰陽蓮花出現的剎那，周圍忽然風雲變化，點點光芒匯聚，翻滾沸騰，一張全新的滅運圖錄凝結而出，這是徹底的類似於滅運道胎的事物。

不破不立！

這實在出乎石軒預料，真乃失而復得。

如果今日石軒捨不得滅運圖錄，稍有猶豫，就是自身徹底隕落的結局！

第七類合道異象之「造化阻道」凶險萬分！

但此時，第十三位先天金仙，天玄道祖石軒，已經衝破重重阻礙，證道陰陽！

第七十四章 大勢已成難阻擋

石軒踏出混沌，陰陽蓮開之時，黑白陰陽魚和混沌蓮花是猛地一漲，遍佈虛空宇宙每一個角落，而「後天拱日」異象是完全消散。

緊接著，黑白陰陽魚和混沌蓮花融入虛空，陰陽歸位，三界共鳴消失，諸天萬界所有道祖、佛祖、半步金仙、天君、真人、修士們心中都瞭然，石軒已經成功證道混元大羅，合了先天陰陽大道。

從此之後，天玄道君就是天玄道祖了！

蓬萊派內，楚綰兒喃喃自語了「大騙子」之後，是非常緊張擔心地看著「造化阻道」異象，直到石軒成功衝破重重阻礙，才長長地吁了口氣，然後一臉感慨、戲謔地對夏景道：「師妹，你說師父的陰陽道種會不會還是假的？」

夏景想了半天，搖了搖頭，非常配合楚綰兒地表示自家也猜不出來。

靜室內的莫淵輕輕鬆了口氣，嘴角似勾非勾。

許真君怔怔片刻，茫然地撿起茶杯，然後長笑三聲，狀極開懷。

廣寒宗內，孟霓裳靜靜看著石軒衝破「諸聖」相阻，眼中波光流轉，蘊含喜意，可緊接著，她表情清冷，眉頭微皺：「他現在再喚我前輩，好像又不太妥當了。」

諸天萬界，那些與石軒相熟的半步金仙、修士們，紛紛感慨、喜悅不已。

……

祖龍一番強攻，壓得巨大黑白生死輪盤是搖晃不定，可惜他與生死道祖差距不大，實在難以於這短短剎那時間內，打開生死道祖的防禦，只能眼睜睜看著石軒踏破造化之主投影的聯手，合道陰陽。

當陰陽蓮開之時，祖龍已是目光一凝，知曉石軒大勢已成，自家必須另謀他路了。

「援手寂滅道友，將他救出，再與阿難如來等一起另作計較。」

只要三位先天金仙無人隕落，加上有了提防的娥凰和赤松子，自己這邊實力是略佔優勢，畢竟石軒剛剛合道，又未證見「紫光照世」之異象，在短時間內，他的實力只能排在先天金仙的末尾。

不過生死道祖老謀深算，豈會看不出他的打算，見石軒成功合道，是長笑一聲，周圍生機盎然、死氣濃郁，生死不停變化，竟然將附近虛空一起化為巨大的「生死輪迴」之盤，生死大道直接顯化，北斗、九幽齊齊浮現他背後，將祖龍死死拖住。

「快去助老孔雀殺寂滅！」

生死道祖言簡意賅地對石軒道。

在他看來，若石軒與自己聯手，頂多與祖龍平局，因為自家與祖龍還是有實力上的差距，而老孔雀本身實力就壓過寂滅道祖半籌，若再加上石軒聯手，那足以在短時間內擊殺寂滅道祖，扭轉局面。

終結道祖，能夠殺掉任何一位道祖，但亦能被任何一位道祖所殺。

因此，石軒邁出合道的那一步，是破局的關鍵一步！

是棋子蛻變為棋手的一步！

石軒自然能判斷出局勢來，「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之上，陰陽蓮花黑白光芒綻放，化為一道黑白交纏、幽暗深邃的神光，直直刷了出去，刷到祖龍封鎖空間的屏障之上。

被生死道祖拖住，祖龍那肉眼可見、宛如琉璃、堅硬無比的屏障，被「陰陽混洞神光」一刷，立刻就出現了陰陽之分，一半為黑，一半為白，黑白流轉，瞬間就開闢出了一條通道來。

換了其他道祖，未必能這麼容易衝破祖龍宇之大道的封鎖，但陰陽大道乃開闢之道，陰陽混洞神光，無物不破！

通道剛一開闢出來，石軒身影一閃，陰陽大道直接顯化降臨，已是出現在了無思大世界外，看到了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內將要掙脫出來的七彩清淨光芒。

而祖龍被生死道祖拚命拖住，一時之間是擺脫不了，除非他想嘗嘗徹底墮入死亡、身死道消的滋味。

雖然生死道祖實力差他半籌，但實力也是非同小可，稍不留神，自家就會隕落，故而祖龍只能冷冷看著石軒掙脫封鎖，前往無思大世界，無計可施。

……

無思大世界之外，石軒看到寂滅道祖已與自家本命靈寶菩提妙樹相合，七彩光芒大作，清淨解脫之意大盛，不管不顧地寂滅著五色神光，眼見再有一個剎那左右，就能徹底掙脫出來。

不過他已經錯過了機會，遲了剎那，石軒陰陽道種所結黑白蓮花就要化為陰陽混洞神光刷出，將七彩光芒分化，將寂滅大道分化。

黑白流轉、幽深滄桑的恐怖陰陽混洞神光浩浩蕩蕩向著七彩清淨光芒刷去，似乎要將宇宙分化，似乎要開闢出另外一方宇宙，另外一番氣象來！

但這時，一隻枯瘦頎長的手掌，閃耀著無盡萬字符，琉璃光轉地突然伸了出來，恰好擋在陰陽混洞神光之前，輕輕握住了石軒刷落的這黑白幽深神光。

枯瘦手掌猛地合攏，附近陰陽大道就被截取出來，消散在其手掌心，陰陽混洞神光亦是消散一空。

先天截運大道，截取一切大道、天機、變化！

竟然是阿難如來在關鍵時刻，突破了「河圖萬象陣」，將那足以刷滅菩提妙樹的陰陽混洞神光攔下。

其心意之堅，其決斷之狠，在金仙道祖裡面，足以排在前三！

阿難如來枯瘦手掌擋住石軒陰陽混洞神光後，知曉石軒合道陰陽後，已是先天金仙，雖然目前自己實力勝過石軒兩三籌，但也起碼得花費兩三個剎那的時光，才能將石軒鎮壓，畢竟石軒現在就是陰陽大道。

並且這時光內，河圖是隨時可以趕到，相助石軒，能不能成功鎮壓，還得兩說。

而且，阿難如來非是終結類道種，只能鎮壓而無法殺死石軒，等他轉頭援手寂滅道祖時，河圖又能將石軒解脫出來。

所以他是毫不猶豫，枯瘦頎長的手掌不停捏著如來印、不動根本印、覆地印等佛門印決，琉璃光芒冉冉亮起地向著五色神光抓去，要將其截出一道空隙！

哪怕你們大勢已成，我亦要生生截取出這一線生機！

石軒見狀，亦是沒有半點猶疑，陰陽道種化為陰陽混洞神光向著阿難如來枯瘦手掌刷去，要阻攔他救援寂滅道祖。

陰陽開闢、分化、衍生萬物之意，在那枯瘦頎長手掌之前，是被寸寸截滅。

在阿難如來恢復實力，全力出手之下，石軒這位剛剛合道陰陽的金仙，似乎難以阻擋他抓向五色神光。

忽然，星光亮起，忽明忽暗的星辰像是黑白圓點，闡述著宇宙萬象、天機變化的奧妙，將那枯瘦手掌困在陣中，與陰陽混洞神光配合，堪堪擋住了阿難如來。

一位身穿牙白繁複衣裙，宛如空谷幽蘭的絕色少女出現在這大陣中央，正是先天易之道祖河圖。

她臉色略微發白，顯然在剛才阿難如來突破「河圖萬象陣」時受傷不輕。

「河圖萬象陣」變化全開，陰陽混洞神光一道道刷下，但在那枯瘦頎長手掌之前，似乎一切變化、一切天機、一切大道都能被截取下來，消散一空，只能勉強將其擋住。

河圖被阿難如來克制，石軒又是新晉未久的先天道祖，兩人合力之下，在阿難如來面前是搖搖欲墜。

不過石軒好歹是先天金仙，兩人聯手，比河圖單獨面對阿難如來時好上不少，似乎短時間內不會讓其掙脫出來。

可是，那邊的寂滅道祖即將掙脫五色神光鎮壓，一旦他躲到大光明界，將來會後患無窮！

臉色發白的河圖，忽然露出決絕剛烈的神色，元神猛地黯淡起來，泥丸宮內飛出了一塊毛皮狀，繪滿黑白圓點，代表宇宙萬象、術數天機的事物，正是她的本體，先天靈寶河圖。

河圖元神越來越透明，其本體河圖靈寶則越來越亮，最後轟然一聲，那先天易之大道靈寶是一下炸開，化為無數黑白圓點落入「河圖萬象陣」內。

一時之間，虛空宇宙、諸天萬界，一切天機混沌，所有術數推算之道徹底混亂，而「河圖萬象陣」則威力大增，一下就將阿難如來死死困住。

河圖透明元神彷彿自言自語，又像是對阿難如來說道：

「反正我日後都要轉世，不如現在就轉，自爆本體，不留道胎地解脫轉世。」

「這樣一來，河圖萬象陣足以困住你三個剎那，石軒有這時光，完全可以配合孔極道友，殺掉寂滅道祖。」

然後，她星眸一轉，看了石軒一眼，嘴角忍不住翹起，驚艷脫俗，露出淡淡自豪驕傲的模樣，莊重嚴肅地對阿難如來道：

「我說過的，石軒大勢已成，再無可阻擋！」

阿難如來全力以赴，截取變化，可先天靈寶自爆本體是何等威能，他雖然克制河圖，但短時間內還是無法掙脫出來。

石軒自然沒有半點耽擱，陰陽蓮花飛出，化為一道浩浩蕩蕩的黑白交纏、幽暗深邃恐怖神光，向著五色神光鎮壓中的七彩清淨光芒刷去。

雖然這是第一次與寂滅道祖交手，但石軒沒有任何畏懼。

雖然這是第一次與寂滅道祖交手，但石軒相信，亦將是最後一次。

五色神光紛紛一讓，陰陽混洞神光就刷在了被其鎮壓住的七彩光芒之上。

黑白浮現，陰陽分化，非生非死的清淨解脫猛然分出了生與死！

第七十五章 陰陽分化寂滅道

無生天中，無數清新脫俗白色蓮花綻放，讓整個大千世界充滿了大清淨、大自在、大解脫之意，來來往往諸多佛陀、菩薩、羅漢、金剛等，皆是臉露微笑，彷彿得了大極樂，證得了無上正覺。

須彌山下，億萬佛子齊聚，聽著高臥白色蓮台的彌勒佛主講著入滅超脫之佛門真意。

突然，胖大安詳、詼諧隨意的彌勒佛主是停下了講法，常開的笑口中發出一聲輕輕歎息：「終歸你曾經是我座下沙彌。」

隨著這聲歎息，被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鎮壓的無思大世界裡，是突然有一點聖潔的白芒將起未起，恰好就在石軒陰陽混洞神光刷中七彩清淨光芒的地方，似乎其就要綻開出一朵白色涅槃蓮花，將寂滅道祖包裹。

「彌勒佛主？！」

石軒剛剛將非生非死的清淨解脫之意分出了生與死，就感覺到這點白光浮現，心中略微一怔，想不到彌勒佛主對寂滅道祖還是有幾分香火之情的，亦或者有當年一些隱秘之事在內。

但這點清新白光剛起，還未來得及綻放，就陡然熄滅，像是從來未曾出現過一般。

而整個無生天，東、南、西、北天地四極，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化為了白、青、赤、黑四道凝練鋒銳、頂天立地的劍光。

其劍氣衝霄，似乎要將宇宙與這無生天的聯繫徹底斬開。

諸天萬界第一殺陣，誅仙劍陣！

一位身穿白袍、頭戴竹冠的俊美男子，背負雙手，悠然站在另外一方大千世界內，殺意內斂，隔著無盡虛空淡淡看著彌勒佛主，語氣平和地道：

「你若不要臉皮，就休怪我不講道理。」

彌勒佛主低喧一聲佛號，搖了搖頭，笑容重新泛起，繼續講解無上佛法。

……

清淨琉璃天內。

紫色福德蓮台上端坐的那內外明澈如琉璃的佛陀，是捻起一枚棋子，輕輕放落，臉含微笑地道：「還好是太玄道友你來找老衲下棋，若換了玉景道友，打壞了花花草草，總是不好的。」

清瘦古拙的太玄道人表情不變，依舊守虛安寧，他頗有幾分笑意地回答：「玉景道友合了聖德之後，脾性已經好了很多，不會再隨意出劍了。」

琉璃佛主看了看旁邊端坐的白衣淡裙、清秀絕美女子一眼，搖頭笑道：「可太玄道友，你也不必將太素道友找來旁觀我們下棋，這樣會打擾她修行的。」

太素道人坐在一旁，安靜閉目，似乎萬事萬物不縈其懷。

太玄道人白眉一展，聲音略微蒼老地笑道：「老道總想著穩妥起見，好在太素道友頗為體諒。」

……

見涅槃白蓮剛現，就自行消失，石軒猜到是另外造化之主出手阻擋，明白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否則讓彌勒佛主將寂滅道祖救走，那就後患無窮了。

畢竟石軒並不清楚，攔住彌勒佛主的造化之主會做到什麼程度。

心神平靜，石軒頭頂「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飛出，黑白分明、流轉不休地融入了陰陽道種所化「陰陽混洞神光」。

於是，「陰陽混洞神光」更加深邃恐怖，黑白交纏之間像是要將萬事萬物都分化開來，開闢出新的局面，新的氣象！

陰陽混洞神光刷落在那七彩清淨光芒之上，石軒立刻就感覺到自身陰陽混洞神光在寸寸寂滅、寸寸安寧，陰陽大道亦有陷入非生非死清淨解脫意味之感，就連自身元神都有遠離喧囂，得極樂自在的感覺產生。

但七彩清淨光芒被五色神光鎮壓住了絕大部分威力，浩浩蕩蕩、黑白交雜的陰陽混洞是前仆後繼，不停分化著安寧，將非生非死分化出了生與死，將清淨自在解脫開闢、打破。

寂滅道祖被孔極和石軒這麼一聯手，頓時就徹底落到了下風，眼見七彩光芒就要被陰陽混洞神光開闢出一個大洞來，將要從永恆極樂中誕生出一方新的紅塵宇宙。

不過寂滅道祖豈會是束手待死之輩，心一橫，本命靈寶菩提妙樹，亦就是其先天寂滅道種，是散發出一道接一道的七彩光芒，穿透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照耀諸天萬界，彷彿馬上要自爆開來。

眼見如此，位於通天大世界的孔極直接大道顯化，降臨無思大世界外，然後整個元神投入了其先天五行道種和慶雲所化的五色神光內。

頓時，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芒大亮，似乎與整個虛空宇宙物質之基完全勾連在了一起，宇宙傾覆，五行倒轉，又短暫地將寂滅道祖自爆之力鎮壓了下來。

五行道祖孔極，亦是在拚命了！

石軒從來都是善於絕爭一線的人物，此時哪有半點猶豫，元神也如同孔極那般，投入了自家先天陰陽道種和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所化的幽深恐怖陰陽混洞神光內。

黑白交纏的光芒幽幽暗暗地亮起，石軒只覺元神之前是一方七彩極樂淨土，非生非死、安寧自在、清淨解脫，讓自身意識都有漸漸寂滅過去的感覺。

石軒強行鎮壓住元神，趁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牢牢鎮壓住這七彩極樂淨土的機會，狠狠刷到了七彩光芒上面。

黑白浮現、陰陽分化，七彩極樂淨土中，無數佛子、修士一下就從非生非死的永恆極樂中清醒過來，看見自家肉身腐爛、元神潰散，由生轉死，一朵朵青色寂滅蓮花齊齊凋零。

元神被快速寂滅當中，石軒連同自家陰陽道種所化的陰陽混洞神光是毫不猶豫、毫不停留地洞穿了七彩光芒！

一陣陣清幽安寧中，石軒變得有些模模糊糊的念頭，似乎聽到了寂滅道祖的歎息聲，感覺到他盤腿坐於一朵青色蓮花上，雙手結印，徹底入滅。

無生天內、琉璃天內、一方方極樂淨土內，青色寂滅蓮花全部凋落。

虛空宇宙一暗，像是變得不穩定起來，三千大道失衡，劇烈震盪。

無數修煉寂滅大道的佛子、修士，此時此刻，是徹底失去了法力，尤其是元神寄托了寂滅大道的天君、半步金仙、佛陀、未來佛祖們，更加萎靡不振，因為他們寄托的那點元神，是隨著寂滅大道消亡而一起消亡。

諸天萬界，忽有青雨點點落下，如同大道之血。

不過三千大道相生變化之間，新的寂滅大道誕生出來，劇烈震盪開始恢復，又將重新平衡。

蓬萊派內，一直閉目安心等待的玉婆婆，在青雨落下之時，是一步邁出，走到了禹余天外。

一襲紫色衣裙的她，泥丸宮內飛出似明似暗的「雷滅三界慶雲」，在三千大道失衡震盪中，氣息一空，元神剛烈迅猛地陡然毀滅。

十方毀滅，自身毀滅；自身毀滅，十方毀滅！

虛空宇宙再次震盪，一陣陣咆哮著的毀滅之聲傳遍所有生靈的心中。

……

石軒元神從清淨寂滅之中恢復過來時，才發覺自家已經洞穿到了無思大世界的另外一面，赤青黃白黑五色神光內的七彩光芒上，是出現了一個猙獰恐怖的大洞，一道道黑白光華流轉，不停將其分化、開闢。

瞬間之後，七彩光芒就完全消失。

作為合了終結類大道的金仙，寂滅道祖是能被任何一位先天道祖所殺。

不過石軒亦是不輕鬆，最後一擊，是拚命一擊，元神、道種、慶雲全出，在寂滅道祖的反撲之下，是受了重傷，元神、陰陽道種、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都被寂滅了大半，沒有幾萬年的工夫，實在難以復原。

可就在這時，石軒元神內一點點力量憑空產生，將元神恢復，將陰陽道種恢復，將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恢復。

這是來自本心誓言的反饋，作為殺掉青雲子的主要兇手，寂滅道祖的隕落，讓石軒的本心誓言接近完成，故而反饋之力是如此巨大，讓石軒由重傷變成了一般輕傷，甚至對實力發揮沒多大影響。

五色神光一散，現出了妖異俊美如同女子的孔極，他看起來神完氣足，只是略微虛幻但轉瞬就恢復的元神暴露了他亦受到不輕傷勢的事實。

不過，作為先天金仙裡實力最為強悍的一位，孔極目前剩下的實力，估計還勝過生死道祖少許，略微不如祖龍。

孔極對著石軒微微一笑，彷彿兩人已經非常熟悉：「你來攔住祖龍，我將阿難徹底鎮壓起來。」

先天靈寶自爆加持的河圖萬象陣，還能完全困住阿難如來一個多剎那，相當於一位先天道祖的出手，若再得孔極這兇猛無比的金仙全力攻擊，本身實力就不如孔極的阿難如來，肯定無法逃脫鎮壓。

孔極說完之後，沒有半點猶豫，背後赤青黃白黑五色神光一轉，一道道鋪天蓋地、破滅一切的五彩針狀光華，就向著河圖萬象陣內的阿難如來打去。

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

他似乎對於石軒頗有信心，覺得他肯定能擋得住祖龍一兩個剎那，也彷彿對生死道祖非常瞭然，認為在寂滅道祖隕落後，他必定不會全力阻攔祖龍。

……

當寂滅大道被分化、開闢，虛空宇宙失衡之時，生死道祖和祖龍都微微一怔，明白寂滅道祖已經隕落。

生死道祖心中念頭百轉千回，立刻就被祖龍抓住了機會，無數空間、屏障齊齊破碎，將「生死輪迴」打破，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祖龍心思非常明確，只要能在阿難如來被徹底鎮壓前，將其救出河圖萬象陣，那自家這邊還不算大敗虧輸，而要是阿難如來被鎮壓，自己就孤掌難鳴了，日後恐怕得像生死道祖以前那般行蹤成謎了。

生死道祖看到祖龍身影出現在無思大世界之外，臉上是沒有半點表情，滾滾黃泉一落，重新出現在了九幽當中。

他跨前一步，泥丸宮內飛出「生死無極超脫慶雲」，一朵生死變化不停的蓮花開放其上。

他要抓住老孔雀無法分心的機會，搶在他前面，合寂滅大道！

……

一道道毀滅宇宙般的紫色雷霆在諸天萬界每一處角落劈下，三界共鳴不絕於耳。

「道化祥瑞之『紫雷滅世』。」

石軒一邊心中默道，一邊將陰陽蓮花飛出，化為黑白交纏，幽深恐怖的神光，向著祖龍巨大龍爪刷去。

第七十六章 宜將剩勇追窮寇

祖龍巨大龍爪所向，河圖萬象陣周圍空間凝固的凝固、破碎的破碎，像是根本無法存在於世上，被宇宙所排斥。

但當那黑白交纏、幽暗深邃的神光刷落的時候，無論是凝固的空間，還是破碎復歸混沌、虛無的空間，都出現了陰陽分化，開闢出了新的空間，新的宇宙。

陰陽混洞神光將祖龍凝固萬物、凝固附近所有的一爪，刷了開來，擋在河圖萬象陣外。

作為開闢之道的陰陽大道，本身就頗為克制宇之大道！

哪怕石軒實力不及祖龍，但擋住一兩個剎那，還是足以辦到，這就是孔極的信心之一。

祖龍見狀，明白自家勝過石軒不難，可要想在短時間內突破他的阻礙，將阿難如來救出，也未免太小窺了一位先天道祖，尤其還是合了先天陰陽大道的金仙。

他亦是決斷非常的道祖，雙眼之中流淌的茫茫時光長河，陡然破碎斷流，化為片片波光粼粼的時光之芒，竟然與寂滅道祖一樣，殉道了自身在相反大道上的積累，換取實力上的提升。

頓時，石軒只覺被虛空完全排斥，三千大道彷彿全部不存，壓制得自家連念頭轉動都變得頗為艱難，只有陰陽道種所化的黑白蓮花，還繼續綻放光芒，照亮黑暗。

本身就是先天道祖裡面實力排在前面幾位的金仙，又殉道了時光大道上的積累，哪怕祖龍與生死道祖一戰消耗很大，但亦是將石軒牢牢困住。

天地六合、上下八方，所有玄之又玄與空間有關的事物是凝固得如同金石，眼看祖龍就要繞開石軒，直接攻擊河圖萬象陣。

可石軒卻是不慌不忙，施施然將陰陽道種所化蓮花飛了出來，落在身前。

虛空宇宙為之一暗，幽深漆黑，附近則有無邊無際的混沌蔓延開來，失道混沌處處，地火風水爆發，儼然是重返了宇宙初開的洪荒時代。

以陰陽道種鎮壓陣眼，兩儀微塵陣這諸天萬界十大仙陣之一，才算徹底立下！

於微塵之間，衍宇宙洪荒！

祖龍只覺周圍時光飛退，這洪荒還在向著更古老、更恐怖的宇宙開闢之初變化。

地火風水歸一，五行歸一，失道混沌融入混沌，清降濁升，交合為一。

短短瞬間，兩儀微塵陣就化為了一片陰陽將分未分，宇宙將開未開的最古老洪荒。

這裡只有混沌，時空扭曲在一起，不分彼此，幽幽暗暗，沒有上下八方、天地六合、過去現在未來的區別。

這才是虛空開闢、陰陽將分的真正洪荒，這才是真正的兩儀微塵陣！

沒有時空之分，沒有宇宙之分，作為先天宇之道祖的祖龍，就像來到了另外一方混沌，再沒有隨心所欲運使宇之大道的感覺，彷彿陷入一片虛無，無力可使。

你祖龍再擅長操縱空間，運使宇之大道，但我這兩儀微塵陣，本身就沒有時空之分、宇宙之分，是虛空宇宙開闢的起始洪荒，看你如何發力！

一落入這時空糾纏的混沌之中，雖然殉道了時光積累的祖龍，實力是勝過石軒好幾籌，但急切之間，還是無法打破兩儀微塵陣，掙脫出來。

合道之後，大道之間相生相剋的關係愈發重要！

石軒拼盡全力，困住祖龍的時候，在七十二種「後天拱日」異象的襯托之下，無數赤青黃白黑五色針狀光芒是趁阿難如來被河圖萬象陣糾纏住的機會，暴雨打蕉葉般，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地打中了阿難如來。

一道道物質破滅、萬物不存的五彩針孔在阿難如來金身上浮現，換了其他人，早就已經徹底崩解，但阿難如來還在做著垂死掙扎，他善屍化身龍陀佛祖變化的那只枯瘦頎長手掌，不停截取著天機變化，只要將河圖萬象陣打破，與祖龍聯手，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可是，等了剎那，祖龍還是未能來援，阿難如來在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打擊之下，氣息越來越弱。

忽然，孔極將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一收，赤青黃白黑五色神光一撒，天地反覆、宇宙倒傾般就將阿難如來刷落，牢牢鎮壓。

而元神已經透明近乎消失的河圖，鼓起餘勇，將剩餘河圖萬象陣之力一收，化為一張黑白圓點遍佈的毛皮狀虛幻事物，飛進了五色神光內，將阿難如來連同龍陀佛祖一起裹住。

赤青黃白黑五行禁制層層浮現落下，孔極一邊接住河圖真靈，一邊開始徹底鎮壓阿難如來。

阿難如來越變越小，身上五色光華閃耀。

……

石軒以陰陽道種鎮壓陣眼的兩儀微塵陣雖然非常克制祖龍，但在很大的實力差距之下，在祖龍接二連三的強攻之下，還是被打破了虛無，打破了混沌，打破了時空糾纏。

洪荒破碎，宇宙重現，祖龍現出原形，一條不知多長的金色巨龍咆哮著飛騰出來，向著陰陽蓮花倒飛的石軒抓去。

但這時，天地一傾，宇宙一覆，赤青黃白黑五道光華輕輕刷落，直接就將祖龍刷了進去。

孔極總算徹底鎮壓住了阿難如來，前來聯手石軒對付祖龍。

五色神光劇烈震盪，金色巨龍瞬間就掙脫出來。

自身實力經過與寂滅道祖一戰，減弱了不少的孔極，本就已經略微遜色祖龍一些，加上祖龍正是殉道之後，實力大增的狀態，其又分心鎮壓阿難如來，故而五色神光雖然將祖龍刷落，卻無法將其鎮壓住哪怕一個瞬間。

不過有了孔極五色神光這一刷，石軒已經緩了過來，陰陽蓮花再次飛出，時空一凝，宇宙一暗，虛無浮現，混沌瀰漫，兩儀微塵陣重新立下。

祖龍又被困在兩儀微塵陣後，念頭電轉，已經知道事不可為，阿難如來已經被孔極徹底鎮壓。

而且孔極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暴露全部實力，雖然他亦是在拚命，但其相反大道上的積累，從未展現，更談不上殉道了，故而祖龍很快就有了決斷，那就是放棄阿難如來，直接逃遁，免得逼孔極魚死網破，那樣自家難逃鎮壓之禍。

一爪爪帶著宇之大道力量的攻擊打出，石軒的兩儀微塵陣瞬間就搖搖欲破。

孔極五色神光一撒，一尊三寸大小的金身佛陀就飛向石軒：

「你來鎮壓阿難，並輔助我對付祖龍。」

黑白光芒一閃，石軒接住阿難如來，分出部分心神，將他鎮壓在了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內。

石軒剛一分出心神，兩儀微塵陣立刻就被祖龍攻破，漫無邊際的金色巨龍之身飛了出來，與卸下了包袱的孔極戰成一團。

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不停刷落，無邊虛空接連不斷的凝固、破滅，周圍大千世界、虛空宇宙寸寸毀滅。

雖然祖龍殉道，孔極實力削弱之下，他已經能夠穩穩壓住孔極，但兩人之間的差距，還到不了一個先天金仙那麼大，即使這先天金仙還在分心鎮壓阿難如來！

黑白交纏、幽暗滄桑、深邃恐怖的陰陽混洞神光不時刷出，分化空間，開闢屏障，相助孔極，與祖龍戰成平手。

祖龍早就萌生了逃遁之意，在與石軒、孔極聯手對抗之間，見孔極沒有殉道死拼之心，已是有了計較，猛攻幾下孔極，將其五色神光逼開之後，巨大龍身就宛如琉璃般，與空間一起，化為了無數光點，眼看就要消失在原地。

一旦先天金仙想要躲藏，那真是極難尋找！

孔極目的已達，自然不會硬拚，可虛空宇宙再次一暗，時光空間凝聚，混為一體，將那無數光點困在其中。

兩儀微塵陣再次立下！

雖然石軒還要分心鎮壓阿難如來，但這短短幾個瞬間的阻擋，已經足夠孔極反應過來，赤青黃白黑五色神光再次洋洋灑灑刷落。

孔極略微驚訝地看了石軒一眼，似乎沒料到其會這般拚命。

石軒與他相視一笑，淡淡道：「宜將剩勇追窮寇。」

祖龍不敢再耽擱，等殉道之力消失，那就想逃都逃不掉了，於是其宇之大道威力全開，短短剎那間，就將石軒和孔極壓在下風。

可當他好不容易避開石軒的拚命，找到逃遁良機時，突然之間，虛空宇宙是染上了一層紫色，朦朦朧朧，分外明亮尊貴。

緊跟著紫色雷霆爆發，似乎將諸天萬界齊齊籠罩在內，將五大造化投影齊齊籠罩在內，然後徹底毀滅破碎。

一位身穿紫色衣裙的絕色女子，柳眉鳳眼，威嚴自露地從虛無中走出，頭頂似明似暗的慶雲散發無邊毀滅氣息，其上開放著一朵沒有固定形狀，彷彿一直在毀滅的幽暗恐怖蓮花。

她衣裙飄揚，漫步行來，像是帶來了宇宙之終結。

玉婆婆笑吟吟看了石軒一眼，將手一指，其毀滅道種就化為一道紫色雷霆向著祖龍劈了下去，天地六合、過去現在未來一起毀滅。

……

諸天萬界，先是所有屏障、空間變得像是裂開的琉璃，一切陣法失效，所有修煉宇之大道的修士，不是反噬之下受傷萎靡，就是短時間內修為盡消。

然後，天機明朗，但大衍之數變成五十，再無一線生機，修煉截運大道的修士們嘗到了先前寂滅大道、宇之大道半步金仙、修士們嘗到過的味道。

……

九幽之中，生死道祖飛出大千，「生死無極超脫慶雲」越變越大，足有世界大小，生死道種所化蓮花清新脫俗地開放起來。

當石軒攔住祖龍時，他再次踏出一步，九幽和北斗霍然就透明起來，將九幽和北斗內一切生物全部排斥出這兩個一體兩面的特殊大千世界。

而且，通過這透明，可以直接看到九幽本源與北斗本源空間內鎮壓住的死亡道祖嵩裡道人，以及封印住他的生死簿道胎。

生死簿這先天道胎，散發出生死流轉、半黑半白的光芒，但隨著生死道祖一步步踏出，這光芒漸漸交融，變得非生非死，清淨自在，而在光芒照耀之下，死亡道祖亦是變得漸漸寂滅。

死中藏生的九幽，生中含死的北斗猛地聚攏在一起，生死交換相融。

生死簿道胎連同死亡道祖一起爆炸開來，將九幽和北斗轉化為了非生非死、清淨解脫的淨土。

淨土越來越凝聚，越來越縮小，最後落入「生死無極超脫慶雲」，徐徐綻放出一朵散發七彩光芒的青色蓮花。

兩花並立！

死亡道祖一生哄騙別人血祭，以壯大自身，可到頭來，卻成為生死道祖血祭之物，真是因果循環。

九幽、北斗化為了寂滅道種，受虛空宇宙平衡之影響，新的九幽和北斗很快就誕生出來，讓被排斥出的生物各歸各位。

生死道祖合了相反道種後，內心輕輕鬆了一口氣，隔著無數大千世界，遙遙看著孔極。

「這下總算搶在你前面了。」

此時，孔極、石軒、玉婆婆這邊是大戰剛至。

孔極見狀，依舊笑而不語，沒有半點沮喪之情。

第七十七章 餘音裊裊繞樑柱

在祖龍和阿難如來身死道消之時，還有另外一位修煉終結類大道的外道演法境界半步金仙在趁機合道，所以「三界共鳴」當中，孔極笑而不語的模樣，顯得分外詭異和高深莫測。

石軒雖然很是疑惑和好奇，孔極究竟想合什麼相反大道，剛才總不可能依舊是胡亂插手、壞人好事，但心中還是不由鬆了口氣，若孔極和生死道祖為了合寂滅大道爭鬥起來，自己真不知道該幫哪邊，畢竟不管生死道祖和孔極，都對自己有很大幫助，結下了不小因果，要不是有他們或明或暗地相助以及考驗，自己絕難走到這一步。

在石軒、玉婆婆，以及被大羅道祖、太虛道祖擋住的娥凰、赤松子等略微奇怪的注視中，孔極老神在在地將河圖真靈包裹在一團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內，飛向石軒。

「她既然是為了幫青雲子復仇，籌謀多年，才剩下這一點核心真靈轉世，而且對你也算是悉心栽培並遮掩天機，這轉世之事，以及日後的看顧，就交給你了。」孔極微笑對石軒道。

石軒自然責無旁貸，右手伸出，接住河圖真靈，只見五色光華內空谷幽蘭般的河圖緊閉著雙眼、嘴巴微嘟，看起來宛如沉睡，於是收入袖中，點了點頭道：「石某一定會好好照看她的。」

此時，生死道祖合了相反道種，踏入了金仙第三步，娥凰的前路已經斷掉，要麼重新選擇相反大道，花費百萬年工夫去遺忘，再慢慢積累，要麼等待其證道永恆離開，所以她是歎息一聲，住手不再攻擊，任由大羅道祖離開。

若非其乃太素道人半個弟子，光是這些年的覬覦和出手，恐怕就得換來生死道祖幾十萬年的鎮壓，當然，前路斷掉的下場，可比幾十萬年的鎮壓嚴重多了，故而已經是合道第三步的生死道祖僅僅搖頭笑了笑，沒有動手。

一邊的赤松子見大局已定，亦是與太虛道祖雙雙罷手，雖然他猜到末運道胎就在石軒或者墨景秋身上，但大勢已成的石軒，是他目前無法出手撼動的，除非想落到祖龍和阿難如來的下場。

金仙大戰徹底平息，唯有「三界共鳴」與合道異象迭出。

孔極背後赤青黃白黑五色光華微微震盪，看起來既重如宇宙，又輕似鴻毛，與玉婆婆「雷滅三界慶雲」之上那沒有固定形狀、一直在毀滅的幽暗蓮花，以及石軒「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上黑白交纏、首尾相接的陰陽蓮花，相映成趣，正是三大先天道種。

道門正宗「凝結頂上三花」的花，只是一個形容，最後大道凝結而成的道種是什麼模樣，全看自身喜好和是否貼近該條大道，並非一定表現為花。

比如孔極「太清大五行洞真慶雲」凝結出來的道種，就是其背後那赤青黃白黑五道宛如宇宙之基的光華，寂滅道祖是以本命靈寶「菩提妙樹」寄托合道，所以其道種就是七彩光芒閃耀的「菩提妙樹」，而石軒、玉婆婆，乃至玉景道人凝結的道種，則是中規中矩的蓮花。

當有三劫陽神真人渡過九霄神雷劫，元神寄托大道後，其就能引動大道虛化之影加持，若是有人已經合了此條大道，則虛化大道的模樣，就是這位合道金仙道種的樣子，比如石軒曾經展示過的先天殺戮青蓮。

而現在，先天陰陽大道的外在表現就是石軒的陰陽蓮花。

關於這點，石軒在踏破關隘、開始凝結道種時，曾經泛起過一點惡趣味，就是將自身道種凝結成那圓滾滾、胖乎乎、黑白相間的熊類，這麼一來，當諸天萬界所有修煉陰陽大道的修士，引動陰陽大道虛幻降臨時，那得有多麼喜感。

但由於這個念頭實在太過惡趣味，而且自身亦不能倖免，所以石軒還是將其放棄。

孔極安靜立在虛空，五色神光一轉，將附近因為金仙大戰波及而破碎的地方平息，卻沒有立即離開。

他感覺到石軒和玉婆婆沒有說話，但頗為好奇地看著自己，甚至還有隔空望來的生死道祖、娥凰、赤松子、廣成道人、寶蓋照空自在王佛、上古大光明佛等合道金仙的視線，於是搖頭笑道：「你們都在奇怪些什麼？」

「石某還以為孔極道友你要合寂滅大道的？」石軒倒是坦誠相問，否則孔極為何如此拚命。

三界共鳴消失、合道異象消失，那位衝擊合道的半步金仙徹底隕落，孔極笑容泛起，反問道：「難道你們就不准我是日行一善？」

石軒頓時就窘了，玉婆婆則笑得前俯後仰。

……

上古大光明佛收回視線，又看了一眼歸一道祖，低喧佛號道：「想不到道友能一直沉住氣，沒有趁神霄道友合毀滅大道時轉世。」

看起來非常老朽的歸一道祖，嘿嘿一笑：「現在轉世多危險，老道還是等著有人另成造化好了，反正都有點因果在的。」

其頓了頓，白眉微動地加了一句：「老道又想了想，合了終結類大道的第三步金仙，應該也能夠讓老道轉世了。」

上古大光明佛閉上雙眼，專心打坐。

……

玉景天內，一身白袍、頭戴竹冠的玉景道人，背負雙手，彷彿一口能夠斬斷所有的寶劍般，靜靜立在自家道場正中。

他沒有回頭，淡淡看著眼前，似乎望著另外一方宇宙：「還了因果，了斷此事，總算可以離開了。太虛，你真的要跟為師離開？」

玉景道人身後站著一位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年輕男子，可若仔細看去，就會覺得他飄縹緲緲，不似真物，時而英俊到了極點，時而醜陋到了極點。

太虛道祖呵呵一笑：「弟子當然要隨師父離開，要不然落到青雲子的下場就不好了。」

玉景道人一向言簡意賅，既然太虛如此回答，也就不再多問。

而太虛道祖身後還站著非常多的修士，都是玉景門下願意跟著其離開的弟子，不管是真傳還是旁系。

環視諸天萬界一眼，玉景道人平和淡然地道：「諸位弟子，好好看我這一劍。」

白、青、赤、黑四色劍光從玉景天內飛出，堂堂皇皇，彷彿要將虛空宇宙分割開來。

一張陣圖飛出，落到劍光裡，頓時劍光凝聚，化為一道不知有多長，不知有多寬的浩浩蕩蕩、縱橫宇宙劍氣。

劍氣之中，一點虛無產生，混沌衍化。

而這劍光所向，非是其他地方，正是無生天！

數不清的白色涅槃蓮花飛出，在宏大浩瀚的劍光之中生生不息，彌勒佛主略微驚怒的聲音響起：「你？！」

彷彿籠罩虛空宇宙的劍光內，玉景道人淡淡道：

「看你不舒服很久了。」

劍光暴漲，將玉景天道場內所有弟子包裹，一點點蓬勃生機在劍氣中誕生。

太極誕生、陰陽誕生、因果誕生、時光誕生、空間誕生、命運誕生……三千大道一一誕生，並衍生出萬象變化。

一劍生萬法！

「胖和尚，一起隨我離開。」

隨著玉景道人聲音再起，劍光猛地收縮到一點，又突地膨脹開來，直接洞穿了虛空宇宙。

哪怕無生天內變化連連，白蓮橫生，可都無法掙脫這劍光，被帶出了這方宇宙。

已經另成造化的人物，已經無法被終結類和相剋大道殺死，除了鎮壓，就只有所處宇宙毀滅才會隕落。

但其自身三千大道根基的兩條大道還是屬於這方宇宙的，只要離開了所在虛空宇宙，那就會失去根基，倒退回半步金仙的層次，到時候，自然就可以被人所殺。

這是唯一殺死造化之主的方法，需得有人證道永恆，並恰到好處地強行出手。

玉景天遺留，無生天消失，諸天萬界再次恢復平靜，幽幽暗暗的虛空裡，只得玉景道人平和的聲音淡淡流傳，宛如繞樑餘音：

「殺盡蒼生殺金仙，再斬造化證永恆。」

……

清淨琉璃天內。

琉璃佛主淡淡歎息道：「玉景道友真是勇猛精進，老衲還以為我們之中第一個證道永恆離開的會是太玄道友你。」

太玄道人白眉不動：「我的混沌和太極，是最為特殊的兩條大道，與本方宇宙根基完全重疊，要想洗練，需得漫長時光，說不定還在你們兩位道友後面。」

「哎，一番喧囂過去，又是不知多久的清淨了。」一直閉著雙眼打坐的太素道人，也被玉景道人這一劍驚動，旁觀許久，淡淡感慨道。

琉璃佛主微微頷首：「能得清淨最好。」

……

當玉景道人斬出驚世駭俗的一劍之後，孔極帶著淡笑的表情就開始凝重起來。

到其洞穿宇宙，一劍生萬法時，孔極看了石軒、玉婆婆一眼，然後一步邁出。

「太清大五行洞真慶雲」展開，似乎籠罩虛空，一面古樸幽深的鏡子從慶雲之中冉冉升起。

石軒一怔：「太虛幻鏡！」

太虛幻鏡陡然自爆，像是漫天飛舞的光點，放出朦朦朧朧的光芒，照耀諸天萬界。

混亂洪荒某個隱蔽處，潛虛子本來正在打坐，此時哈哈一笑，化為一團迷夢飛向幻境般的光點內。

陰陽大世界中，還是道心之衰內的周正時，微微一笑，幻影般破碎，化為一道朦朧清光飛向幻境般的光點內。

與此同時，諸天萬界，不知多少修士發現自家師父、弟子、前輩、好友是從未存在過，僅是自己幻覺一場，他們紛紛崩解，投入了那朦朦朧朧的光芒內。

孔然、朱宏圖、王大路、綺思等，元神頓時清明起來，想起了關於孔極的一切，再無任何前後矛盾之處。

……

夢、幻等後天大道之力凝結，那點點光芒凝聚，一朵飄縹緲緲、似虛似幻的蓮花在孔極慶雲之上綻放，其成功踏入了合道第三步。

但一切還未結束，孔極背後赤青黃白黑宛如宇宙之基的五色神光飛出，刷到了那太虛蓮花之上。

頓時，真實與虛幻交纏，物質與精神相融，三千大道齊齊震盪，宇宙變色。

孔極長笑一聲，在五色神光與太虛蓮花的糾纏之中，淡淡的混沌瀰漫，慶雲上開出了第三朵，也是最後一朵虛幻的蓮花。

這是屬於孔極自己大道！

孔極將手一指，一點虛無浮現，一方大千世界開闢出來。

五行和太虛乃相生相剋的兩條先天大道，而孔極本來在太虛大道上就積累深厚，足以合相反道種，加上又得了太虛幻鏡的相助，於是短短剎那：

一步證造化！

……

生死道祖、娥凰等頗有點目瞪口呆的感覺。

石軒讚歎之餘，與玉婆婆相視一笑，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否則宇極鼎內的事情就無法解釋了。

「醞釀謀劃了很久的大戰總算結束了，有的大敗虧輸，再無法翻盤，有的則大獲全勝。」

石軒看著開闢大千世界的孔極，內心自語道。

這是虛空宇宙開闢以來最為激烈的一場大戰，隕落了一位造化之主和好幾位金仙道祖。

一切平靜了下來。

第七十八章 古今多少事，盡付笑談中（全書完）

雲靄大世界，火雲山，人皇殿。

諸多衣飾華麗繁複，舉止之間似乎極重禮儀、高下、尊卑的男男女女正齊聚殿中，向著上方一位看起來頗為年輕的男子朝拜：

「拜見聖皇陛下！」

只有十歲左右的郭道成，正是嚮往憧憬著種種英雄傳奇事跡的年齡，故而一邊行禮，一邊偷偷看著傳聞中的聖皇，心中激動忐忑：「這就是帶著我等人族，從大妖、神靈、大巫等並立的大千世界中，從危險環繞、極端艱難中，一步步開創出人族盛世的聖皇陛下嗎？真是名不虛傳！」

聖皇百里徹雖然長得普普通通，但那一股澤被蒼生、潤澤萬物的氣息自然流露，就給人一種璀璨如星光、清澈如河水的感覺，讓人不由自主就心悅誠服，虔誠膜拜。

「諸位都是各大王朝的皇族，不必多禮。」

百里徹露出一絲笑意，緩緩開口道。

眾人行完禮後，一位長眉古拙的老者站了出來：「人皇陛下，您真的要離開本方大千世界嗎？這可是您披荊斬棘、嘔心瀝血才開創出來的偉大基業。」

對於百里徹，各大王朝的正式尊稱是「人皇」，只不過由於他聖德繞身，又常常以聖皇相稱罷了。

百里徹擺了擺手道：「功成自然要身退，而且本皇等這一日已經等很久了。」

那老者很是不捨，又頗為好奇地道：「不知人皇陛下您在等待什麼？離開本方大千世界後，又將去往何處？若我等能突破境界，周遊虛空，當前去拜見您。」

百里徹微笑道：「本皇這番離開，自然是去禹余天拜見恩師天玄道祖，正式於他老人家座下聽道，繼續修行。」

眾人有點不解地齊聲道：「聖皇陛下您文成武德，修為蓋世，威壓一界，為何還要繼續修行？」

百里徹哈哈一笑：「修行，本皇才剛上路的，後面還有無窮風景。好了，爾等無需多言，本皇到時候離開了。」

眾人雖然不捨，但聖皇陛下積威、積德深重，還是一起恭聲道：

「恭送聖皇陛下！」

想了想，他們又補了一句：

「恭送聖皇陛下飛昇禹余天！」

恭賀聲中，燦爛星光一閃，百里徹就消失在了人皇殿內。

……

禹余天，蓬萊派。

百里徹剛剛按下遁光，落到迎客島上，就看到一位穿著翠綠衣裙的八九歲可愛小姑娘，正背對著自己，躲在一顆參天大樹之後，雙手捧著一顆水靈靈的果子，一臉陶醉、滿足模樣地啃食著，裙子下面一條黃褐色的猴尾伸出來，一擺一擺，愜意非常。

感應到百里徹的到來，這翠綠衣裙的小姑娘猛地將果子往嘴裡一塞，尾巴一收，跳將起來，轉到百里徹身前。

她笑嘻嘻地道：「我乃掌教大老爺座下青索，奉大老爺法旨，特來迎接百里師弟你，嗯，老爺吩咐，你若到了，可直接去拜見他。」

百里徹這才明白過來，是自家恩師法眼無量，早就算出自己今日會來，於是笑著道：「還請青索師姊您帶路。」這位叫青索的小姑娘氣息凌厲，看起來修為非凡，恩師作為金仙道祖，果然就連座下童子都如此厲害！

青索擺著雙手，領著百里徹就往蓬萊派深處而去，一路上略略介紹著所見之事物、修士。

眼見兩人已經到了石軒修行靜室前，這時，從門中走出來一男兩女三位修士。

男的一頭紫發，穿著華麗紫袍，俊秀非常，兩位女子中一位青衣素裙，淡雅宜人，姿態妙曼，另外一位則穿著白色紗裙，清秀純美如水中給人一種驚濤駭浪之感，自有一股氣勢壓人。

看到他們，青索頓時就笑逐顏開，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後，又上去嘰嘰喳喳了半天，等待三位修士離開，才省起給百里徹介紹：

「那位紫發男子是老爺好友劍通慧先生，歷經幾次轉世，總算證道大羅了。」

「那位素裙女子，是劍通慧先生的夫人孔然姑娘，也是老爺好友，乃五行道人親生女兒。」

「那位白裙女子乃五行道人親傳弟子琦思，也是他門下的合道金仙，嗯，後天水之道祖，她與孔然姑娘是閨中好友，今日一起來拜訪老爺。」

百里徹一邊默默聽著，一邊點頭，這些應該都是叱吒諸天萬界的大人物。

一一介紹完，青索領著百里徹往石軒修行靜室而去。

剛一進入靜室，百里徹就有眼前一亮之感，雲波微渺，白霧飄然，整個靜室似乎自成一界，宏大浩然，無邊無際。

在白雲正中，坐落著一間不大的石室，石室之前，長著諸多參天大樹，樹下則擺著石桌、石凳等物。

而此時，面向百里徹的石桌後，坐著一位青袍年輕修士，其風姿出塵，瀟灑隨意，背後有黑白陰陽魚首尾相接，緩緩轉動，連成了一副虛幻而巨大的玄奧太極圖。

百里徹一見，心神差點沉浸入那副太極圖，強自攝住念頭，上前一步拜倒，行三拜九叩之大禮：

「弟子百里徹拜見恩師。」

石軒輕輕頷首：「起來吧。你能夠成為一代聖皇，為師很是欣慰，今日就算正式入我門牆。」

「多謝師父恩典。」百里徹起身，規規矩矩站在一旁。

見狀，石軒微笑道：「為師其實很隨和的，徹兒你不必如此拘謹，你綰兒師姐這一點就做得很好。」

「是，師父。」百里徹畢恭畢敬地回答。

石軒笑著搖了搖頭，也不多言，直接讓百里徹坐到石桌對面，然後吩咐青索倒茶：「你這些年，一共凝聚了多少大千世界的聖德？」

百里徹明白師父這既是閒聊，又是考校自家的功課，不敢怠慢地回答：「弟子歷經幾次轉世，一共凝聚了六個大千世界的聖德，有三個大千世界是帶領剛剛誕生的人族，在天庭的自然神靈，山川河澤的大妖，平原大地的巫族環繞中，傳下了魚牧農耕、修行健體之法，然後披荊斬棘、迎難而上，花費不知多少年的工夫，才將強大敵人一一戰勝，開創諸部合一的王朝。」

「另外有兩個大千世界，由於到來的遲了，人族已經全滅，因此帶領節節敗退的巫族，挫敗了無數進攻和陰謀，將天庭推翻，將大妖除掉。」

「還有一個大千世界，人族氣勢已成，但由於某個意外，天地運行出現了混亂，必須有神靈主持才能平復，所以弟子自開王朝，行封神之戰，總算使得神靈齊全，天地運行恢復正常。」

石軒端起茶杯，抿著茶，悠然道：「你做了這麼多年聖皇，想必也經歷過不少王朝更迭之事？」

百里徹聞言，苦笑起來，喝了口茶道：「師父法眼無差。本來有弟子這聖皇在，應該不至於出現王朝更迭之事，但隨著流逝，整個王朝內部漸漸變得腐朽不堪，又由於弟子的存在，威懾了所有想反抗之人，故而百姓、普通修士過得苦不堪言，直到一點星火點燃一切。」

「整個過程裡，弟子一直辣手整治，可往往一次過後，僅是兩三千年的安寧，除非弟子全身心投入到維持中，才會有無數年不易之盛世王朝，但這樣一來，又會耽誤到自家修行，真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所以弟子最後深思熟慮，宣佈不再管這些事情，任由其發展。」

「自此，弟子方明白何為無為之治，何為流水不腐。」

「萬事萬物，有開始，就有終結，而將這兩者聯繫到一起的，則是事物本身的蓬勃、繁盛、衰敗之過程，不證大道，就無法擺脫這『生死』無常之意。」石軒將王朝更迭與修行勾連起來，用百里徹最為熟悉的事物講著最普通但卻最玄奧的道理，「而要證道大道，就得明瞭這『生死』無常、開始終結的過程。」

百里徹靜靜思索著師父的話語時，石軒繼續笑著問道：「這些年，王朝更迭中，應該也出現過不少趣事。」

隨著對話、閒談漸多，百里徹已經放下了心中拘謹，一邊品茶，一邊淡笑著向師父講述種種有趣之事：

「有一次王朝末年，蠻族入侵，京師被克，有一位西疆的少年將軍，提兵十萬，反攻回來，大小百餘戰，未嘗一敗，最後更是十蕩十決，登上寶座。」

「有一位大家閨秀，喜歡上了一位書生，所以與其私奔，但後來書生得了榮華富貴，卻將她拋棄，一生感情、心血是付諸流水，於是她呆坐三日後，一把火將院子、財物燒得乾乾淨淨，接著憑借家傳的一門低階功法，苦修十餘載，將書生連同他的一家殺得雞犬不留。」

「有一個叫做月牙河的地方，乃煙花繁盛之地，從其初建開始，每隔幾百年就會被亂兵、鬥法等損毀一次，可要不了多久，又會重新繁華，到目前為止其已經七榮七毀了，中間不知經歷了多少代人。」

……

白雲皚皚，清風送爽，言笑晏晏中，百里徹將自身經歷過或者旁觀過的趣事娓娓道來，真有一種雲淡風輕的感覺。

末了，百里徹問起剛才師父所講的那番道理：「師父，有生便有死，有開始便有終結的無常之意，弟子已經明白，但這如何與得證大道聯繫起來？」

石軒點頭笑道：「具體得證大道，為師不能給你講，否則是害了你，今日給你講講得證大道之後的事情。」

百里徹的臉色凝重起來，專心致志諦聽。

「所謂合道，即萬物歸道的過程，凝結道種則是大道已成，道生一。」石軒言簡意賅地開始講了起來。

「而合相反道種，則是一生二。」

「若兩條大道，一為開始，一為終結，那對應生死無常的過程，是少了本身的蓬勃、繁盛、衰敗的過程，少了從開始轉變為終結的過程，或者，可以逆向而來，少了終結轉變為開始的過程。」

「走了這條道路，要想另成造化，就要以這一開始、一終結兩大道種為根基，生出這蓬勃、繁盛、衰敗過程的大道，或者由終結轉變為開始的大道，此為二生三，之後，三生萬物，得證永恆。」

「蓬勃、繁盛、衰敗的大道可以是五行、太虛，終結轉變為開始的大道可以是涅槃，但亦能兩者齊備，比如……」

在百里徹和青索驚訝震撼的眼神中，石軒的聲音漸漸變得縹緲起來，泥丸宮內飛出黑白分明而流轉的「上清禹余大陰陽慶雲」，慶雲之上則開著兩朵蓮花，一朵是黑白交纏、陰陽變化不休的清新蓮花，一朵是彷彿萬事萬物注定終結的恐怖幽暗蓮花。

兩朵蓮花齊齊飛出，落入石軒背後那輪虛幻的太極圖內，恰好在陰陽魚的雙眼內，頓時，開闢、分化、衍生萬物之意，與窮途末路、未來斷絕之意在太極圖內瀰漫起來，並漸漸交融。

由開始到終結，再由終結到開始，即為太極！

這是屬於石軒自己的大道！

石軒只覺自身獨立於宇宙，靜靜立在虛空，腳下是那一條奔流不休的時光長河。

時光長河內，關於石軒的一切漸漸分明：

有剛剛穿越而來、小心謹慎的石軒；有與徐錦衣、方氏、徐天奇等當初認識的石軒；有結識丁明德、燕巨劍的石軒；有帶著楚綰兒北上的石軒；有回龍觀中，聽盜泉子講古的石軒；

有認識明輕月，初涉修真界的石軒；有拜入蓬萊，與余若水、周蝶蘭等交好的石軒；有成為莫淵弟子的石軒；

有歷經千辛萬苦和危險，總算神與魂合的石軒；

有初見威嚴自露、娥眉淡掃玉婆婆的石軒；

有堅定道路，龍虎交匯，成就上品金丹的石軒；

有七仙大世界中，收集七門功法並竹山講道的石軒；

有也斬他人也斬我，斬破執念、虛妄，成就元神的石軒；

有萬仙殿內，第一次見到清冷孟霓裳的石軒；

有渡過四次天劫，成就天人的石軒；

有竹山再次講道，問夏景一句可持否的石軒；

有冰雪寒光界內與孟霓裳一起對付施景仁等人的石軒；有太虛法會上大放異彩的石軒；有時光秘洞內險死還生，和孟霓裳默契非常的石軒；有打斷了先天靈寶衍化的石軒；

有惡趣味濃重，扮過老爺爺，當過系統，幫人重生過的石軒；

有宇極鼎內，與墨景秋一起冒險，初次接觸五行道祖、太虛道祖隱秘的石軒；

有面對末運道胎，不動本心的石軒；

有引發幾次金仙大戰的石軒；

有堅守本心，渡過天人五衰，得證大羅的石軒；

有目睹合道失敗與成功，得本心誓言反饋，找到自家合道之路的石軒；

有殺掉寂滅道祖的石軒；

這所有的石軒，齊齊望向半空，望著靜靜立在時光長河上的石軒，然後一起化為點點光芒，投入石軒體內，與其相合為一。

留在時光長河內的則只是虛影，哪怕破碎也會復原。

時光長河咆哮奔湧起來，石軒再無過去現在未來之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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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寫完之後，有一種精疲力盡的感覺，過兩天再寫完本感言。

PS2：關於其他人的結局，用文青一點的說法是，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命運，我不想再干涉，用正常一點的說法是，無論怎麼寫，都肯定會有很大一部分人不滿意，所以不如開放式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