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來自www.abada.cn免費txt小說下載站 更多更新免費電子書請關注www.abada.cn 神魔亂世錄 作者:亂晴空   一名普通的人類少年 --亞修,因為好奇心而闖入了一個不應該闖進的空間,目睹了神界公主安琪莉娜和魔界公主黛絲笛兒兩人的決鬥,而結果居然是……亞修成為兩位公主的主人,而且不容得他拒絕?   兩位公主會為亞修的人生帶來何種翻天覆地的變化呢?而先前一直對他「照顧有加」兼且「另眼看待」的美麗女老師--愛提娜,又會如何讓亞修在她的惡作劇之下,心不甘、情不願的為她做起管家男的工作呢?   在兩位公主對於人界的大肆破壞以及愛提娜對於亞修的百般玩弄下,構築成了一則幽默中帶點些許溫暖的冒險故事。   在一片交雜著黑暗與光明的虛無中,新生與破滅之力彼此糾纏不清,那是星辰的誕生之地,亦是星辰毀滅後的歸所。   在經歷過無數的歲月流轉之後,混沌之海中慢慢的飄起了一片雲朵。雲朵的一面繼承了光明與新生之力,這個世界被稱為神界,誕生其上的生命被稱為神。   --> 故事簡介   神與魔在人界中爆發的戰爭平息了,但是對於魔界公主和神界公主來說,她們的戰鬥才剛剛開始。彼此個性南轅北轍的兩人,散發於外的氣質與力量截然不同,唯一相同的,只有絕不認輸的個性。   這樣的兩人加上一位以胡鬧為己任的美女老師,當她們都不約而同的聚集在一個平凡人類--亞修的身旁之時,會為平靜的世界帶來什麼樣的變化?   而在三人的陪伴下,亞修一步一步的慢慢成長,他會成長到何等的地步?其他三人又會有何種的際遇?   平凡的人,交織成一篇不平凡的故事。這裡,只有讓您遨翔於無邊寬廣幻想國度中的自由之風。   --> 《神魔亂世緣作者介紹》   亂晴空,一個有些許叛逆味道的筆名,動畫、漫畫、小說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三寶。而後接觸了線上遊戲,曾在這個名為自由的國度中投下了無數的心力與時間,只是後來才發現,這個世界雖然名為自由其實仍然處處受到限制。   亂晴空,就像是天空中舞動的風一樣不想受到任何規範,所以轉而在文字的世界中構築自己夢想的世外桃源。而現在,這個國度的大門為您打開,歡迎您卸下肩頭的重擔,一起乘著自由的風遨翔於這個幻想的國度中吧。   --> 人物介紹   亞修:本書的男主角,因為好奇而闖入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決戰的領域中,結果卻在他無法拒絕的情形下成為兩人的主人。治療術和廚藝堪稱天下無雙,但對於魔法卻是一竅不通,平時的他顯得有些怯懦,總是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但一旦決定某事時,任何事物都無法撼動他的決心。   安琪莉娜:高貴的神界公主。在神魔之戰結束時的和談宴會上,遇上了她這一生中誓要擊敗的敵人。對任何事務總是能夠冷靜的加以分析,並且做出最好的決定。擅長使用一把名為「冬蟬」的木劍。   黛絲笛兒:魔界公主。被安琪莉娜視為無論如何都必須擊敗的對手,相對於安琪莉娜表現於外的「冷」,她的表現則是可以用一個「熱」字來形容。遇事不喜思考,全憑心情來行動,因為這個緣故,甚至還曾因誤會而差點殺掉亞修。雙手就是她最得意的武器。   愛提娜:多倫魔法學院中實力首屈一指的老師。來歷是個謎團,性喜喝酒、胡鬧、惡作劇,然而對亞修卻是有著異常的關懷以及信任。雖然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中都沒有一個老師應有的樣子,但那難得出現的百分之一,卻讓亞修深感尊敬。   伊琴絲:巴洛雅王國第三公主,有「亂之公主」的惡名。第一次見到亞修,就對他那種爛好人的個性深表不滿,而且對於亞修的侮辱亦已經到了筆墨難以形容的地步,但最後卻也被亞修的真心關懷給改變,回復一個善良少女的本色。   雨:令人無法測度,神秘至極的人。不但知曉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從未說出口的秘密,更具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而且可以知道一個人的想法。能力超乎想像,在有意無意間幫著愛提娜。   露比:居住在時縫之地中的赤足少女。身材嬌小玲瓏,容貌秀麗端莊,性喜金色飾品,說話的聲音語調較常人來得小上、慢上一些,手持神秘的樂器「月牙笛」,是個渾身上下帶有許多謎團的女孩,但偏偏讓亞修情難自禁。   法裡恩:安琪莉娜之父,神界之主。為了愛女親下人間,揭露一段充滿秘密與回憶的往事,卻也讓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陷於兩難之地,但為了愛女的幸福,他的作法是……   菈蒂妮:一登場即計黛絲笛兒狼狽不堪,接著又讓身旁眾人充滿驚呼聲,最後讓亞修叫苦連天。過去的她是讓兩位創世者甚至神魔兩界因她而改變的獨特奇女子,她往後又會對亞修丟出什麼樣的難題呢?   齊林:落羽八聖中的醫聖。醫術通神,亞修正是為了尋找他而再次外出,沒想到卻遇見了一個撥動他心弦的故友。   蝶舞:蝶族的最後一人,美麗耀眼的存在。天生獨有的魅力就連亞修也難以抵擋,然而,這一族卻也是悲劇的製造者和受害者。   夏蝶:蝶族的傳奇人物。在笛小姐的教導之下,突破了與生俱來的缺陷,進入中央之城,和深淵魔龍是恩愛的一對。   笛小姐:足跡遍及魔界,留下不少偉大事跡的魔界公主。因為討厭公主這個稱呼,所以魔界都以小姐稱之,且不直呼其名。她,就異黛絲笛兒,不過,由於魔界傳言中的她和在人界的她表現相差太大,導致亞修一直無法把兩者聯想起來。   曼雷達:魔界之王。和法裡恩、雨,並列為創世者,擁有至高無上的絕對力量,對黛絲笛兒和旁人的嚴厲到了超乎想像的地步,但之所以這樣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焰魔:成功施展「魔化之法」的可怕人物。操縱著與靈魂相融合的火焰,冷血無情、行事殘忍,但這樣的手段,卻引爆了亞修前所未有的怒火而與之交戰,使嶺南之地陷入空前的浩劫。   澤爾恩克:落羽八聖之中的法聖。生於刀劍之國阿瑪都。被尊以御水賢者。在魔法師的心目中,他是如同神般的存在,和芍葯有所交情。   瑞爾特:巴洛雅國王室的第二王子。一表人才、俊偉不凡,其胸襟、氣度和才能可從其種種行事中見端倪,皇家風範引人心折。   芍葯:醫聖之女,亦是亞修亞欲尋找之人。外表比真實年齡要輕上許多,為了一絲可能而深入連恩山脈,所瞭解的事並不止於醫術一途。最令人讚歎的,該是她將高操的情懷完全隱於冷靜的面孔下,就連亞修也看錯,事後羞愧不已。   ∼人物介紹∼     亞修:本書的男主角,因為好奇而闖入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決戰的領域中,結果卻在他無法拒絕的情形下成為兩人的主人。治療術和廚藝堪稱天下無雙,但對於魔法卻是一竅不通,平時的他顯得有些怯懦,總是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但一旦決定某事時,任何事物都無法撼動他的決心。   安琪莉娜:高貴的神界公主。在神魔之戰結束時的和談宴會上,遇上了她這一生中誓要擊敗的敵人。對任何事務總是能夠冷靜的加以分析,並且做出最好的決定。擅長使用一把名為「冬蟬」的木劍。   黛絲笛兒:魔界公主。被安琪莉娜視為無論如何都必須擊敗的對手,相對於安琪莉娜表現於外的「冷」,她的表現則是可以用一個「熱」字來形容。遇事不喜思考,全憑心情來行動,因為這個緣故,甚至還曾因誤會而差點殺掉亞修。雙手就是她最得意的武器。   愛提娜:多倫魔法學院中實力首屈一指的老師。來歷是個謎團,性喜喝酒、胡鬧、惡作劇,然而對亞修卻是有著異常的關懷以及信任。雖然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中都沒有一個老師應有的樣子,但那難得出現的百分之一,卻讓亞修深感尊敬。   伊琴絲:巴洛雅王國第三公主,有「亂之公主」的惡名。第一次見到亞修,就對他那種爛好人的個性深表不滿,而且對於亞修的侮辱亦已經到了筆墨難以形容的地步,但最後卻也被亞修的真心關懷給改變,回復一個善良少女的本色。   雨:令人無法測度,神秘至極的人。不但知曉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從未說出口的秘密,更具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而且可以知道一個人的想法。能力超乎想像,在有意無意間幫著愛提娜。   露比:居住在時縫之地中的赤足少女。身材嬌小玲瓏,容貌秀麗端莊,性喜金色飾品,說話的聲音語調較常人來得小上、慢上一些,手持神秘的樂器「月牙笛」,是個渾身上下帶有許多謎團的女孩,但偏偏讓亞修情難自禁。   法裡恩:安琪莉娜之父,神界之主。為了愛女親下人間,揭露一段充滿秘密與回憶的往事,卻也讓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陷於兩難之地,但為了愛女的幸福,他的作法是……   菈蒂妮:一登場即計黛絲笛兒狼狽不堪,接著又讓身旁眾人充滿驚呼聲,最後讓亞修叫苦連天。過去的她是讓兩位創世者甚至神魔兩界因她而改變的獨特奇女子,她往後又會對亞修丟出什麼樣的難題呢?   齊林:落羽八聖中的醫聖。醫術通神,亞修正是為了尋找他而再次外出,沒想到卻遇見了一個撥動他心弦的故友。   蝶舞:蝶族的最後一人,美麗耀眼的存在。天生獨有的魅力就連亞修也難以抵擋,然而,這一族卻也是悲劇的製造者和受害者。   夏蝶:蝶族的傳奇人物。在笛小姐的教導之下,突破了與生俱來的缺陷,進入中央之城,和深淵魔龍是恩愛的一對。   笛小姐:足跡遍及魔界,留下不少偉大事跡的魔界公主。因為討厭公主這個稱呼,所以魔界都以小姐稱之,且不直呼其名。她,就異黛絲笛兒,不過,由於魔界傳言中的她和在人界的她表現相差太大,導致亞修一直無法把兩者聯想起來。   曼雷達:魔界之王。和法裡恩、雨,並列為創世者,擁有至高無上的絕對力量,對黛絲笛兒和旁人的嚴厲到了超乎想像的地步,但之所以這樣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焰魔:成功施展「魔化之法」的可怕人物。操縱著與靈魂相融合的火焰,冷血無情、行事殘忍,但這樣的手段,卻引爆了亞修前所未有的怒火而與之交戰,使嶺南之地陷入空前的浩劫。   澤爾恩克:落羽八聖之中的法聖。生於刀劍之國阿瑪都。被尊以御水賢者。在魔法師的心目中,他是如同神般的存在,和芍葯有所交情。   瑞爾特:巴洛雅國王室的第二王子。一表人才、俊偉不凡,其胸襟、氣度和才能可從其種種行事中見端倪,皇家風範引人心折。   芍葯:醫聖之女,亦是亞修亞欲尋找之人。外表比真實年齡要輕上許多,為了一絲可能而深入連恩山脈,所瞭解的事並不止於醫術一途。最令人讚歎的,該是她將高操的情懷完全隱於冷靜的面孔下,就連亞修也看錯,事後羞愧不已。   魔界:相較於神界繼承了光,魔界則繼承了闡與破滅的一面,誕生於其上的生命被稱之為魔,是人心中恐懼的代名詞。有著各種奇奇怪怪的種族和異於人界的定律,由嶺南之地、東澤水域、北極雪原還有西旱礫漠四塊大地加上中央絕境所組成,除此之外,就是一片無盡的黑暗深淵。   神界:在傳說之中,一片雲朵緩緩的從一片虛無的混沌之海升了上來,雲朵繼承光與新生的那一面就被稱為神界,而誕生於其上的生命則被稱為神,是人類心中尊崇的對象。   人界:沒有神界與魔界中人的強大力量,但卻巧妙的維繫著神魔兩界的力量平衡。在神魔之戰中,因為兩界的力量流入而造成異變。   月湖:從高處往下俯瞰,形狀有如藍色的貝殼一樣,景色如詩如畫。亞修就居住在湖畔旁的小木屋當中,而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也就是選定這裡做為她們戰鬥的場所,只是沒想到被好奇心特重的亞修進入了她們決戰的空間中,導致兩人兩敗俱傷。   藍貝塔:美麗的高塔。三百年前的偉大魔法師—多倫,從這裡取得喚龍神劍,並且在這裡將天空魔獸擊敗,可說是喚龍神劍僅存的最後力量附著的地方。   天啟神殿:聞名落羽大陸的五神殿之一。據說,神殿之中擁有三把威力無邊的神器,其中一把已經找到主人,而且名揚於大陸之上,但其中兩把仍然埋藏在神殿的最深處。   落羽大陸:形狀有如一片羽毛的美麗大陸。雖然經過神魔之戰的肆虐,但在數千年的歲月中不但恢復了生氣,而且更顯蓬勃。   巴洛雅王國:亞修居住的藍貝塔城,即是巴洛雅王國的一個城市。在落羽大陸中是一個和平、繁榮的國家,不過王室中卻有一個名為亂之公主的伊琴絲,讓王室頭痛異常。   裡謝爾:巴洛雅王國的王都。一個以溫泉出名,終年瀰漫著霧氣的都市,有著許多奇怪但又貼切的別稱。   薩朗奇穆城:位於天啟神殿附近,素有「香都」之稱,城內遍植奇花異卉。每三年舉辦一次神前之戰,奪得冠軍者會被授與「神之戰士」的名號,素來由天啟神殿的戰士獲得。   夕沈之洋:擁有一個令人難解的地名,因為此地居然是位在一片人跡罕至,廣大如海的森林中。在這裡,要將至今所發生的事做個了結。   魔霧谷:終日瀰漫著濃濃不散白霧的峽谷。一旦有人接近,白霧會自動化成魔獸展開攻擊,而且實力由低漸高,像是特意要讓人在此練功似的。   嶺南之地:位於魔界南方,居有獸人七族和亞人七族,但大部分遭到歸附焰魔的狼族、妖鳥族和猿蝠族追殺殆盡,只餘下貓族和蝶族苟延殘喘。   中央絕境:連接四塊大地,滿是各種惡劣天侯、環境的險惡絕境。不管是誰,只要能突破重重阻礙抵達位處其間的中央之城,就可以實現一個願望。   紅云:黛絲笛兒為報仇而建的行宮。這是一座真正的「行宮」,建築在極為特殊的地點之上,有強大的魔法保護,非普通人可以進入,堪稱魔界中相當安全的地方。   連恩山脈:一片廣闊無邊,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傳說山峰頂端是翼人族居住的地方,除有魔物的威脅外,本身的地理環境亦是十分險峻,稍一不慎,就有不可測的意外發生。 ∼第一章神魔激戰∼     在一片交雜著黑暗與光明的虛無中,新生與破滅之力彼此糾纏不清,那是星辰的誕生之地,亦是星辰毀滅後的歸所,那被稱之為混沌之海。   在經歷過無數歲月的流轉之後,混沌之海中慢慢的飄起了一片雲朵。雲朵的一面迎向光,繼承了光明與新生之力,這個世界被稱為神界,誕生其上的生命被稱為神。   雲朵的背面佈滿了陰影,繼承了黑闇與破滅之力,這個世界被稱為魔界,誕生其上的生命被稱為魔。   然而,在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有著一個維繫著神魔兩界之力平衡的世界,這個世界被稱為人界,在其上則誕生了千千萬萬的生物。   三個世界的生命以自己的規則運轉著,彼此互不相關,亦不干涉。   但是在經過無數年的和平時光之後,神界和魔界爆發了戰爭,沒有一個人知道戰爭為何爆發,只知道神界和魔界選定了人界做為戰場,展開了一場有你無我的激戰。   魔界邪龍的咆哮聲震撼了整個天空,利牙撕裂了神界天使的純白羽翼,天使的溫熱鮮血染紅了海洋,讓大海為之沸騰,但天使的長劍也刺入了邪龍的喉嚨,邪龍倒地臨死的哀嚎讓大地高山為之崩裂。   天空降下了無數的閃電與血雨,大地爆發出了炙熱的火焰與毒氣,神與魔的力量在人界彼此糾纏、戰鬥著,毫無力量的人類只能逃離神魔戰鬥的地方,等待滅絕的時刻。   那是一場很久、很久,持續了將近百年的戰爭,眼看著人界即將因神魔的戰爭而毀滅之時,戰爭結束了。正如同沒有人知道戰爭為何會開始的一樣,也沒有人知道戰爭為何會結束。   僅存的人類帶著畏縮的神情走出了藏身的地方,仰望著一片狼籍的大地,以及無數的神魔屍體。而後,人類漸漸的恢復了生氣,重新在這個大地建立起屬於他們主宰的世界。   但是,這片大地卻有了變化,原本只有人類的世界,出現了魔物與妖精以及各種前所未見的種族,那是魔和神的鮮血灑落在大地上所產生的生物,力量微薄的人類完全無法抵禦魔物的侵襲。   然而在神與魔戰鬥時強大的力量卻也讓互不相干的三個世界產生了互通的裂縫,透過這些裂縫,神和魔的一部份力量進入了人界,和人類舊有的力量產生了融合,因此人類獲得了新的力量,不僅可以用來對抗魔物,也讓人類進入了一個嶄新的時代。   閃電在怒吼,狂風發出了幾乎會讓人耳聾的巨大呼嘯聲,地上不時的有可怕的火焰帶著致命的毒氣噴出,週遭充滿了陰森、危險的氣息。   這裡是魔界,但今天空氣中卻飄動著一股異樣的氣息,因為今天這裡來了一些特別的客人,一些來自神界的客人。   巍峨的宮殿佈滿了各色的燈火,廣大的廳中擺滿了美味的佳餚,但可以看得出來,廳中的客人和此地的人明顯的分成兩邊,可以看見彼此之間互相敵對的眼神毫不隱瞞的流動著,即使這是個以和平為名而召開的宴會也是如此。   神界的人不明白為什麼戰爭會結束,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在這裡,因為在魔界,他們的力量會大打折扣,但他們不得不從,因為這是統領神界的君王親自下的命令。   魔界的人更是如此,如果不是他們君主的命令,他們會毫不留情的把這些神界的人給斬殺殆盡。   兩界的人分別盤據在兩旁,桌上的餐餚連動都沒動,誰也不互跨對方的雷池一步。   「神界的人都這麼沒有用嗎?連個東西都不敢吃?」   突然傳來清脆的聲音,餐桌上不曉得何時坐著一位黑髮、黑衣的小女孩,充滿挑釁的眼神冷冷的看著神界的人,神情滿是不屑。   神界立刻傳來了一陣騷動,許多人聽到這些話不由得對著小女孩怒目相識,但在看清女孩的容貌之後,卻全都為之一怔。   「公主殿下,陛下交代不得對神界的客人無禮啊。」   冷哼了一聲,魔界的公主轉頭狠瞪了說話的人一眼後,再轉過頭來,疑惑的看著那些發怔的神族。但隨即,她知道原因所在了。   神族也有一名小女孩走了出來,白髮、白衣,和她身上的穿著完全相反,但是,容貌卻是完全相同!兩個人彼此詫異著看著對方,這種巧合實在讓人難以置信,但卻真的發生了,兩人的眼神也逐漸變的不友善起來。   「我曾聽說,魔界中人都是一些不懂禮貌的笨蛋,今日一看,果然沒錯,你們魔族的人應該感謝我父王的慈悲,否則今日我必定會將你們消滅殆盡。」白衣女孩冷冷的說著,語氣自有一股攝人的威嚴。   黑衣女孩的眼神冒出了森寒的殺氣,身影在桌上消失,再度現身時已在白衣女孩的前方,開口說道:「我叫黛絲笛兒,是魔界的公主,我要向你挑戰,教訓一下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   白衣女孩冷哼了一聲,滿臉不屑的回答道:「我名叫安琪莉娜,真巧,我也是神界的公主,我接受你的挑戰,我會讓你知道我們神族的厲害。」   「公主殿下,請三思啊!」大廳中雙方的人都傳來了勸阻的聲音。   「通通給我閉嘴,本公主親自決定的事,誰敢反對!」黛絲笛兒一聲大喝,制止了身後的勸阻聲。   「你們也是一樣,我要擊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魔界公主,好奠定我神族的威望。」安琪莉娜制止神界眾人的威嚴並不下於黛絲笛兒。   「那句話正是我所要說的。」   黛絲笛兒擺出了架勢,渾身流動著強大的力量,安琪莉娜表面雖然沒有動作,但卻也已經全神戒備,眼中異采大放。   「笛兒,你給我住手。」   眼看惡戰一觸即發時,從四面八方傳來了充滿威嚴的聲音,讓人捉摸不到聲音到底來自何方,也讓黛絲笛兒不由得收手,並且恭敬的屈膝半跪,因為那是她父王的聲音。   「莉娜,你也是一樣。」   一把具有令人臣服的聲音同時傳來,安琪莉娜也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那是和魔界大君辟室密談的神界之主的聲音。   「唉,你們難道不能瞭解和平的可貴之處嗎……。」   同時傳來了神魔兩界領導者的歎息聲,同時也堅定的表示兩人要全心全意維護和平的決心。   只不過半跪的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完全沒有聽進去,面對容貌和自己完全相同的對方,彼此都有一種欲致對方於死地的念頭。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黛絲笛兒低聲說道:「我差點忘了,你們神界的人在魔界發揮不了全部的力量。」   安琪莉娜臉色不變,冷冷的接著說道:「就算是發揮不了全部的力量,但要打敗你也是綽綽有餘了。」   「少說廢話,我們今天的事還未結束,一個月後,我們人界見,我要你輸的心服口服。」   「是嗎?我並不介意在哪個地方比試,就算是此時、此地也可以,因為結果早已注定,不過你竟然這麼說了,那你就好好期待一個月後的失敗吧。」   兩個人彼此對望著,就像是從鏡中看到自己一樣,但對方流露在外的氣質都和自己大不相同,要說有所相同之處,大概只有眼中彼此毫不隱藏的憎惡和殺氣了。   微風輕輕吹著,吹動了飄在天空的幾朵浮雲,遮掩住了明月的光芒。   而在「藍貝塔城」城外一個因為美麗的景致而被稱之為「月湖」的湖泊湖畔旁,有些許的霧氣迷濛著,隱約還可以聽到有人在說話的聲音。   「火焰啊,請依附在我的手上……。」   那是吟唱魔法的咒文,一名少年此刻正站在湖畔,練習著火焰的魔法。   少年的字叫做亞修,是藍貝塔城中「多倫魔法學院」的學生,略顯稚氣的臉龐此刻正專注著精神在自己的右手,但右手之上像是有幾個小火點閃爍了幾下就隨即消失,並沒有出現如他所預期的火焰。   歎了一口氣,亞修搖著頭說道:「看來我的火焰魔法完全不行,這下考試麻煩了。」   頹然的坐在草地上,亞修打算先休息一下,抬頭往天上的月亮看去,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圓,看了就讓人覺得心裡舒坦了不少。   但這時亞修卻也感覺到有些地方不對勁,終於他發現了,那就是湖面正中央居然沒有月亮的倒影!   「這是怎麼一回事?」   亞修看著湖面喃喃自語,這個湖之所以稱為月湖,就是因為在夜晚之時,這個湖中映出的月亮姿態又帶著些許朦朧的霧氣,顯得異常美麗,但今天,怎麼會沒有月亮的倒影呢?   亞修不由自主的靠近湖邊,仔細觀察湖面,突然他發現到並不是沒有倒影,因為他一走近就看到月亮的倒影出現了,不信邪的前後、左右移動,亞修發現月亮的倒影在湖中央的地方就失去了,就好像湖中有個東西遮住了天空一樣。   但亞修看了湖中央一眼,雖然霧氣讓他無法看清對岸,但湖的上方仍然是空蕩蕩的一片,什麼也沒有,不知怎麼的,亞修心底升起了想要一探究竟的慾望。   脫掉了鞋襪以及上衣,亞修「噗通」一聲跳下水,就往湖中央游去,由於時值夏夜,再加上這個湖泊是亞修的嬉戲之地,倒也不覺寒冷。   片刻間,亞修來到了湖中央,並且抬頭上看,他驚訝的發現,從這個角度看和在岸邊看時的景象完全不同,這裡他抬頭看到的是一片漆黑的景象,連天空都看不見,更何況是月亮呢?   懷著恐懼的心往上方伸出了右手,右手不過才伸出一點點,就好像進入了另一個空間似的消失了,而且有種被吸入的感覺。大吃一驚之下,亞修連忙把手抽回,仔細察看一下手掌,手還完好無缺,但這時亞修的好奇心被點燃到最高點。   牙一咬,身軀改為直立,用雙手和雙腳踩水,讓自己的身體往上浮著,進入了那個奇異的空間,果然才一進入,就有股吸力讓自己停留在那裡,而一看到裡頭的景象,亞修就再也合不攏嘴。   裡頭寬廣的有如另一個世界,而且像是白天一樣的明亮,不過這還不是最讓人驚訝的,最讓亞修感到震驚的是在半空中浮著兩名少女,兩名極為美麗而且背上有著雙翼的少女正彼此相望著。   「安琪莉娜,終於又見到你了,我期待你俯首稱臣的這一天,已經期待很久了。」   充滿誘惑的聲音從一名少女的口中傳來,她穿著布料極少的黑色衣服,露出了纖細的腰身和曲線優美的一雙玉腿,背上的雙翅顏色像是沒有星星的夜晚一樣的漆黑。一時之間,亞修的視線幾乎無法離開少女的身上。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你就只會說空話而已啊,黛絲笛兒,不過無妨,今天就要讓你知道自己有多麼自不量力!」   被稱為安琪莉娜的少女,說話的口氣讓亞修一聽就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股崇敬之心,白色的衣裳隨風而飄,渾身散發出一股難以形容的聖潔氣質,在加上那背後純潔無暇的白色羽翼,,直讓亞修感到那是位下凡至人間的女神。   「少說廢話,今天就讓你明白誰才是最強的!」   黛絲笛兒手指往前一點,前方就出現了無數顆的火球,帶起了熊熊的火焰飛向安琪莉娜,聲勢極為驚人。   由於是魔法學院的學生,對於魔法的強弱有一定的瞭解,所以亞修看的目瞪口呆。在沒有吟唱咒文、以及魔法道具的輔助下,居然隨手一揮就出現了這麼多威力強大的火球,這名叫黛絲笛兒的少女實力真是讓人難以想像。   然而,叫亞修感到驚訝的事還不止這一樁,這些火球才飛到中途,就好像碰到了無形的牆壁一樣,轉瞬間消失。   是魔法屏障嗎?亞修在心裡驚訝的想著,但是,沒看過這種型態的屏障啊。   還在思考的同時,黛絲笛兒手指彈了數下,這次出現的是讓亞修差點忘記呼吸的東西--「雷電球」!   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看錯,但那出現的光球外環閃爍著青白色的火焰,而且球中心的內部還看得見不時發出的藍色的光芒,就和亞修從書中所描述的太古禁咒--「雷系魔法」,完全一模一樣。   「先等一下。」安琪莉娜舉起了手作勢暫停,而黛絲笛兒攻擊至一半的雷電球也停了下來。   「怎麼了,想認輸求饒嗎?」   「別鬧了,你這種小把戲連我的衣角都碰不到,我有一個提議,不知你想不想聽一聽。」   帶著冷艷的笑容,黛絲笛兒手一收,佈滿空中的雷電球整個消失,傲然的看著安琪莉娜說道:「這到有趣,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麼婆婆媽媽的人,有什麼話就快點說吧。」   「仔細算一算,我們的之間的戰鬥也有數百場了,不過總是不分勝負……。」   「停!」黛絲笛兒打斷了安琪莉娜的話,說道:「今天一定會分出勝負來,從月正當中到黎明前的黑暗這一段時間,我一定會贏的。」   「這句話是我要說的,但是,長久以來的戰鬥光讓你認輸還不夠,我要你徹底的嘗盡屈辱的滋味,所以,今天輸的人就要服侍對方一生、永遠服從對方的命令並且當她的僕人,如何?」   「有趣!看來你像是學到了什麼絕招才會這麼有自信,我就答應你吧,可是……你是在為自己挖墳墓啊,安琪莉娜!」   「墳墓雖然是我挖的,但躺進去的人將會是你!」   空中又出現了雷電球,以雷霆萬鈞之勢發動攻擊,但詭異的是,連接近安琪莉娜的身旁的機會都沒有,和之前的火焰球一樣被阻擋在外,而且發出了令人難以目視的強烈光芒。   但在光芒中,卻出現了黛絲笛兒的身影,纖手輕揮,輕易的突破了火球和雷電球都無法攻入的無形屏障。   但這時,被突破了的屏障內突然出現了大量的白霧,白霧像是有生命的繩子一樣,緊緊的一圈又一圈的束縛住黛絲笛兒。   「老套!又是『雲霧之鎖』,你一點進步都沒有嗎!」   被束縛的黛絲笛兒渾身冒出了火焰,火焰變成了一隻火狼的形體,輕易的把白霧吞噬,並向著安琪莉娜疾奔而去,露出了火焰的獠牙朝著安琪莉娜的雪白玉頸狠狠咬下! ∼第二章兩敗俱傷∼     眼看火狼的火焰獠牙就要將安琪莉娜一口吞噬之時,一道銳利的白光閃過,火狼隨即身首分家,身軀發出了淡淡的紅色光芒後,伴隨著一個魔法陣消失。   而安琪莉娜的手上此刻多了一把如雪花般的白色長劍,一把由自身的魔力製造出來的魔法劍:「你的招式也很老套啊!只會召喚『火焰魔狼』這些下等魔物,難道你就不能認真一點嗎?這樣的話,縱使我贏了,也不覺得高興啊!」   「少說廢話,你很快就會知道我的厲害了。」黛絲笛兒雙手一招,這次同時出現了兩匹火焰魔狼對著安琪莉娜進行攻擊。   「你煩不煩啊?」安琪莉娜的魔法劍隨意揮灑,輕而易舉的又結果了這兩匹火焰魔狼。   不過火焰魔狼的身體似乎不正常的扭動了幾下,安琪莉娜感到有異,反應奇快的伸出左手,把兩匹火焰魔狼的身體給封鎖在一個魔法屏障之中。   只聽到傳來陣陣的嗡嗡聲,屏障裡頭居然出現了一整群帶著火焰的毒蜂,而此時安琪莉娜則是冷哼一聲,左手輕輕一握,在屏障緊縮所產生的壓力下,毒蜂居然一隻接著一隻的產生強烈的爆炸。   「在火焰魔狼的身體裡面又另外藏了與敵人同歸於盡的『火焰蜂』,沒想到你也會動腦筋,只是……你的熱身結束了嗎?!」   魔法劍在安琪莉娜的怒聲中電射而出,劍後帶起了一道長虹。在接近黛絲笛兒時,魔法劍突然碎裂,變成了無數的光環從四面八方朝黛絲笛兒集中。   不過此時黛絲笛兒的臉上突然出現了意味不明的笑容,黑色雙翼有如活物般的伸展、變大,並且包圍住了她的全身,完全抵擋了安琪莉娜的攻擊。   「不會動腦筋的人是你!」   在黛絲笛兒的雙翼變回原狀的同時,安琪莉娜的腳下隨即出現一個六芒星的魔法陣,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時,就有如火山爆發一般,滾熱的岩漿居然從陣中爆發開來,將她整個人吞噬。   而與腳下的魔法陣呼應,安琪莉娜的頭頂同時出現了另一個召喚的魔法陣,只聽到雷聲隱隱,隨即落下了無數道的閃電猛然擊中被岩漿困住的安琪莉娜。   「沒有注意到火焰蜂的屍體內還有『召喚石』,是你的失策啊!安琪莉娜,還不乖乖認輸嗎?」   「就算是沒有注意到,又怎樣?」   安琪莉娜冷然的聲音從岩漿與閃電中傳出,只看到魔法陣中出現了安琪莉娜的人影,而且還有一道白色的光圈出現在周圍,不斷的上下移動著,而岩漿和閃電完全被阻擋在這白色的光圈之外。   「你以為這樣就奈何得了我嗎?哼!不過……你倒是比較會動腦筋了,三段的攻擊還真是難為你的腦袋了。」   安琪莉娜的手中又出現了一把魔法劍,上下隨意一點,硬生生的把閃電和岩漿推回魔法陣中,將整個魔法陣完全破壞。   「我也很驚訝,你的『光之守護』比上次更進步了,這樣正好,打敗這樣的你才有這個價值,那麼,熱身就到此結束了。」   話聲剛落,黛絲笛兒也突然消失,再出現時已經來到了安琪莉娜的身後,同時揮出裹著黑色氣團的一拳。不過安琪莉娜的魔法劍也隨後一點,對上了黛絲笛兒的拳頭,只聽得一聲悶響,兩人同時被震退。   不過兩人並沒有收手的打算,隨即又相互發起猛烈的攻擊,不僅僅是拳劍相交而已,在一有空隙的同時,也不斷的施展出魔法攻擊。   完全沒有被兩人發現到的亞修只看的目瞪口呆,欲罷不能。魔法間的戰鬥或是劍與劍之間的戰鬥,他並非沒有看過,但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精彩而又凌厲的戰鬥場面。雙方的攻擊都是足以致對方於死的猛烈攻擊,但偏偏看起來就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或許是兩個人都太美了吧?亞修不由得這樣想著,而且心裡希望這場戰鬥能一直持續下去。   但這時,在半空中激戰中的兩人突然退至一旁,背上的雙翼突然變小,身上光華大放,雖然不知道她們想做什麼,但亞修直覺的感到,她們要用絕招決一勝負,讓亞修不由自主的屏息以待。   而就在兩人凝聚所有力量,雙雙出手的同時,亞修突然感到雙腿傳來一股劇痛,不由自主的「唉呀」叫了出來。原來亞修的上半身雖然處在這奇異的空間中,但下半身卻還在湖裡,而且被湖中的魚兒以為是美味的大餐而狠咬了一口。   這聲叫聲讓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心中一震,因為她們完全沒有想到,這個空間中居然會有其他的人存在!   她們兩個本能的轉頭往亞修的方向看來,產生了剎那的疏忽,雖然極短,但當她們意識到對方已經是全力出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反應了,身軀在幾乎毫無防備的情形下,彼此都承受了對方的致命一擊。   連半點聲響都沒有發出,兩人同時自空中垂直落下,而這個奇異的空間也隨即消失。一切的變化發生的太突然,讓亞修覺得這一切都是在夢中。但是,不分先後連續兩下的落水聲卻讓亞修知道,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救人要緊!這是亞修第一個想法,於是他連忙朝最靠近自己身旁的一位游去,只看到一身黑衣的黛絲笛兒氣若游絲,臉色蒼白如紙的在水中載浮載沈。   「喂,醒醒啊!你還好嗎?」   拍了拍黛絲笛兒的臉頰大聲叫喚,但黛絲笛兒卻沒有半點反應,亞修只感到心中一涼,抓住了黛絲笛兒就游向安琪莉娜落水的方向,同樣的,安琪莉娜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亞修只好一手一個緊抓著兩人,靠著雙腳打水慢慢的游向岸邊,饒是泳技高超,但上了岸的亞修也只覺得氣喘吁吁。   然而,不容亞修稍做休息,他連忙衝到岸旁自己所居住的小木屋裡,拿出了兩條毛毯蓋在兩人的身上。不過亞修只覺得兩人的體溫越來越低,低到就像是冰塊一樣,而且沒有了呼吸。   「神啊!請保佑她們不要出事啊!」   大急之下的亞修,放慢了呼吸並且開始集中精神,同時伸出了雙手平放在兩人的額頭上,開始吟唱治療術的咒文。他感到眼前的人處於生死交加的關頭,所以不顧一切的對兩人同時施展治療術。   「治癒萬物的女神啊!請賜給我力量……」   亞修的雙手隨著咒文的吟唱而發出了淡淡的金色光芒,光芒慢慢的擴大,觸及到了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額頭。但這時,亞修卻是猛然一震,有如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擊中一樣,整個人向後飛去,直到撞到了一棵大樹後才停止去勢,並且像是沒有了生命跡像一樣的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而這時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卻奇跡似的緩緩張開了雙眼。兩個人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已恢復了呼吸,張著眼有些茫然的看著天上。   她們剛剛並沒有失去意識,週遭所發生的事物她們都很清楚,包括亞修在湖中救了她們,並且為她們施展治療術的過程,她們都知道一清二楚,只是無法行動而已。   「我有很多的問題想知道答案。」黛絲笛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   歎了一口氣,安琪莉娜接著說道:「我也是一樣,反正我們現在也不能動,不如我們一樣一樣慢慢來吧!」   這大概是兩人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的靠近,而且是用這麼和平的口吻說話。   「你那一招叫什麼名字?」黛絲笛兒完全不理會她們的救命恩人,自顧自的說著話。   露出了苦澀的笑容,安琪莉娜有些無力的說道:「叫什麼名字,重要嗎?它畢竟不能讓你認輸,沒有作用的招式根本沒有取名的必要。」   乾笑了幾聲,黛絲笛兒諷刺的說道:「那種爛招當然不能贏我,不過算了,我的招式也是一樣,沒有取名的必要。」   這時體內的痛楚讓黛絲笛兒冒出了冷汗住口不語,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那又為什麼有人類能夠進入我們兩人合力布下的『封靈空間』呢?照理來說,人類應該沒有這個能力進入其中才對。不,連看都不應該看見才是。」   「我也不敢確定,不過我想也許是我們兩股力量的融合之處,有互相抵銷的小缺口而產生了破綻吧!畢竟我們的力量是有如水火般的不相容。」   這幾句話的時間讓黛絲笛兒恢復了些許體力,勉強支撐的坐了起來,不過身體的疼痛仍讓她皺了皺眉頭,不過她隨即告訴自己,絕不能在安琪莉娜的面前呻吟喊痛。   轉頭往亞修的方向看了一眼,黛絲笛兒開口說道:「是嗎?那只能說這個人類的運氣太差了,如果不是他進入了我們的封靈空間裡,也不會枉死了。」   不願意在黛絲笛兒的面前示弱,安琪莉娜深吸了一口氣後也掙扎著坐了起來,點點頭表示同意。   在剛剛的戰鬥中,兩人因為亞修的突然出現而分心,結果無法躲過對方的攻擊,同時中招,導致對手強大的力量全部聚集在自己的體內。   而且神魔的光闇之力本不相容,就在身體將要被對方的力量給毀掉的同時,亞修的治療術恰好施展在她們的身上。   治療術的力量對她們來說是小巫見大巫,但巧就巧在治療術形成了一個亞修與她們兩人的聯繫,使得在她們體內亂竄的力量有了一個宣洩的通道,導致亞修被這兩股瞬間排出的光闇之力給震飛,而人類是不可能承受她們全力一擊的,所以她們認定眼前的人類已經死亡。   「咦?那個人類剛剛好像動了一下。」回頭看了亞修一眼的安琪莉娜發出了不敢相信的叫聲。   「可能嗎?他等於是正面承受了我們兩人的全力一擊啊!」   黛絲笛兒不肯相信,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勉強提步走到了亞修的身前,察看了一下。   「這怎麼可能,我們兩個人的力量難道弱到連一個人類都殺不死了嗎?」看著亞修微微起伏的胸膛,黛絲笛兒實在是不敢相信會發生這種事。   把手放在亞修的胸口,美目半閉的安琪莉娜收斂了心神,全神貫注的去感受亞修體內的狀況。片刻之後,臉上有著驚訝的表情。   「我可以感覺到這個人類的身體內有兩股極大的力量保持著平衡,我想,也許是他同時接受了我們的兩股力量,讓力量產生中和,所以才讓他還得以活著吧!」   「就跟他誤打誤撞進入我們兩人的封靈空間是一樣的嗎?這個人類的運氣該說好,還是該說差呢?不過……那就是說,我們兩人的力量都還在這個人類身體內了?那正好。」   黛絲笛兒的手一伸,指向亞修的額頭,不過沒有預期中的魔法出現。無奈之下收回了手,往兩旁看了一下,走向旁邊的草叢中,搬了一顆石頭過來。   「你想幹什麼?」安琪莉娜滿臉疑惑的看著黛絲笛兒,雖不曉得她想做什麼,但直覺得她的意圖不善。   「很簡單,我要殺了這個人類,取回我的力量。你應該也是一樣吧!我們彼此的一擊雖然都沒致對方於死地,但現在我的身體內還有你們神族討厭的『光之力』在,一天不排除,就沒有辦法恢復我原本所擁有的『闇之力』。」   深吸了一口氣,安琪莉娜一步向前站在亞修身前,看著黛絲笛兒的雙眼說道:「所以,你打算用石頭砸死他嗎?」   「沒錯,就算只能取回一點點的力量也好,只要讓我背上的雙翼現形,我就可以回魔界慢慢養傷了。給我讓開,安琪莉娜!」   黛絲笛兒的口氣冷酷而又堅定,不過安琪莉娜仍然沒有讓路的打算。她知道自己同樣失去了背上的雙翼,那是光之力到達一定程度以上才會現形的雙翼,可當作攻擊的武器,也可當作防守的盾牌。   但最重要的是透過這羽翼,可自由的往返人、神兩界,也就是這樣,她才可以隨時和黛絲笛兒在人間決戰。   只不過,目前她的體內仍有殘餘黛絲笛兒的闇之力,讓她無法恢復原本的力量,自然也就不能回返神界。   黛絲笛兒說的沒錯,眼前的這個人類正如一個容器一樣,儲存了她們兩人全力一擊的力量,如果能夠取回一部分的話,很有可能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而如果能回到神界,則要驅除體內的闇之力並非難事。   如果說她沒有對黛絲笛兒的作法感到心動的話,那是騙人的,因為再怎麼說,她會淪落到這種地步也可以說是這個人類造成的。   只不過,安琪莉娜還是不想殺了這個人。她不願意欠別人任何東西,那會變成她心裡的一個負擔,並且她的父王也曾告誡她不可輕視人類。   而安琪莉娜這時也覺得,如果好好利用眼前情勢的話,也許可讓戰鬥數千年卻一直無法勝過的對手--黛絲笛兒,嘗到失敗的滋味。   「但是,你並不能確定,殺了這個人類所取回的力量,可以讓你回到魔界去,不是嗎?甚至,在殺了他之後,我們在他體內的力量會完全消失掉也說不定,那不是更加毫無機會嗎?」   黛絲笛兒臉上出現了動搖的表情,畢竟安琪莉娜說的有道理,而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測而已,但她仍然嘴硬的說道:「但是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不是嗎?我再說一次,給我讓開!」   安琪莉娜知道自己的計策有些效果了,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你想要違背自己的承諾嗎?還是說,魔界的人都是不講信用的?」   「你在說什麼?你居然敢說我是個不守信用的人?證據呢?證據在哪裡?!你們神界的人都喜歡誣賴人嗎?」   像是被踩到尾巴而跳起來張牙舞爪的貓咪一樣,黛絲笛兒憤怒的指著安琪莉娜大罵。安琪莉娜不由得心裡暗笑,對方已經一腳踩入陷阱之中了。   「戰鬥前,我們不是有過約定嗎?誰贏,誰就是主人,輸了的人,就要當對方一輩子的僕人,不是嗎?」   「沒錯,但我們的勝負不是還沒分出來嗎?」黛絲笛兒還是一副氣呼呼的樣子,對著安琪莉娜怒目而視。   「誰說沒有?在我們失去意識的時候,還能動而且還救了我們的人就是這個人類,難道這還不算是贏嗎?」   黛絲笛兒感到啞口無言,冷冷的看著安琪莉娜,她知道她們的約定是建立在彼此的輸贏,而不是在第三者之上,她大可以不理會安琪莉娜這番話。   但是,長久的戰鬥下來,她們對雙方的個性、能力都非常的熟悉,自己若在此刻殺了這個人,那往後安琪莉娜的嘲諷絕對不會中斷。   而更糟糕的是,這個人確實救了自己一命,如果不計後果的殺了他,那會讓自己往後在與安琪莉娜的戰鬥中心靈有破綻可尋,甚至有可能會因此而輸給安琪莉娜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黛絲笛兒突然感到心裡一驚,在之前無數次的戰鬥中她從沒有想過「輸」這個字眼,但今天卻首次浮現這個念頭。她知道,她已經棋差一著了。   而此刻如果不殺,那就等於是承認安琪莉娜的話是對的,那也會讓自己落在下風。殺與不殺,黛絲笛兒都不能全身而退。   我可以死,但絕不能輸給安琪莉娜!黛絲笛兒默默的告訴自己,既然連命都可以不要了,那回不回得了魔界,甚至其他事又算得了什麼呢?   隨手把手上的石頭往一旁扔掉,心中下了一個要扳回一城的決定,一個要把「不殺」的理由合理化,將眼前的安琪莉娜也拖下水的非常手段。 ∼第三章魔法學院∼     「你說的對,我確實是不應該殺他。」   黛絲笛兒臉上浮起了笑容,讓安琪莉娜覺得有些不妙,但是,黛絲笛兒接下來的動作,才真正讓安琪莉娜大吃一驚。   黛絲笛兒屈膝半跪在亞修的身前。   「你這是在做什麼?!」安琪莉娜口氣有點不穩,聰穎的她已經知道黛絲笛兒的用意,但她卻無法扭轉局勢。   「向我的主人宣示效忠。你剛剛不是說過了嗎,贏得戰鬥的人就是主人,而敗戰者則要一生一世服侍對方。當然,你不遵守諾言也沒有關係。」   黛絲笛兒的語氣平靜,完全拋開了自己的自尊。而安琪莉娜卻是顯得有些慌亂,她可沒有興趣認一個人類當主人,她可是堂堂的神界公主。   但是,她也發現到自己根本無法拒絕,因為一旦拒絕,她就要背負起「背信」的指責,在這場無形的戰鬥中將要落於下風,安琪莉娜知道自己絕對無法忍受這種事發生。   如同黛絲笛兒寧願失去自尊也不願意輸給安琪莉娜一樣,安琪莉娜也有著同樣堅決的意志,她銀牙一咬,和黛絲笛兒一樣屈膝半跪在昏迷不醒的亞修身前。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黛絲笛兒。人類的壽命至多不過百年,你想要的話,我陪你,但你別想因此而贏過我。」安琪莉娜恨聲說道。   「是嗎?可惜我的勝利是早已注定的事了,你再怎麼掙扎也是沒有用。」   「不,你會輸,而且我要你知道,光是打敗你已不足以消我心頭之恨了。」安琪莉娜的眼神流露出無比的殺氣,如果不是失去了身上的力量,她會當場與黛絲笛兒再戰一場。   「跟我想的一樣,我會讓你知道,得罪了我要受到什麼樣的懲罰,尤其是在我受到這樣的屈辱之時。你等著讓我千刀萬剮吧!」黛絲笛兒也毫不示弱的反擊回去。   這時,亞修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然後慢慢的醒了過來,有些無力的吐出了一口氣,勉強的張開眼睛。   但是,眼前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兩名美麗到無法用任何文字形容的少女此刻正半跪在他身前。   仔細一看,這不正是剛剛在湖中所救的那兩個人嗎?一個好像是叫做黛絲笛兒,而一個應該是安琪莉娜吧!亞修有些困惑的看著兩名少女。   「你們……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離的這麼近,亞修可以感到她們兩個散發出來的無雙魅力,幾乎令人無法抵擋。   對看了一眼,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面面相覷,因為她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雖然已決定認這個人類當主人,但此刻真要開口說出來,卻是比想像中的難。   「你們的身體還好吧?」   亞修有些擔心的再度問了一下,他還記得她們兩個自空中落下水中,然後停止了呼吸,而自己也同時對她們施展治療術,結果……奇怪了,怎麼自己好像失去了意識呢?   不過,亞修的話,就像是在黑暗中點起了一盞明燈。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突然低聲的呻吟,然後同時倒在湖岸的沙上。既然不知道說什麼,那就裝作昏迷不醒吧!   事實上,以她們的傷勢,早應該不支倒地,但為了不肯在對方面前示弱,所以苦苦支撐。而此刻一躺在柔軟的沙上,兩人再也承受不起而沉沉睡去,進入了療傷的夢鄉之中。   只是,這可苦了看著兩人又突然倒地,著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亞修了。   接下來的數天中,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外表進入了最深沉的睡眠,但意識卻是清醒的。   她們正在盡力的恢復體內的創傷。就像是負傷的野獸受了傷害會舔舐著自己的傷口,並且躲起來靜靜等待傷口復原一樣。   只不過,野獸如果撐不過去,就是死路一條。但她們兩人還有亞修照顧著,亞修的治療術在可能的範圍內持續的為她們治療,人類的力量雖小,但不可思議的卻是大大削減了她們的痛楚。   但是,她們兩人的傷已經不是治療術可以治癒的範圍了。因為對方留在體內的力量在第一次中招時雖然藉著亞修的治療術而宣洩掉大部分,但殘留的力量卻在她們體內不斷翻騰滾動,就好像燒紅的炭火不斷的燒灼著她們的身體一樣,讓她們吃盡了苦頭。   而她們現在並沒有能力排除這股力量,只能盡量調和、平息它,不讓它繼續造成更大的傷害及影響。   三天後,兩人像是連這點事也不認輸似的,不分先後的同時醒了過來。她們明白,身體的傷雖然好了,但在對方力量還殘留在自己身體之內的情形下,她們沒有辦法恢復自己的力量。   「啊!你們醒來啦,真是太好了。」   端著洗滌用的一盆水和毛巾進門的亞修,看著兩人恢復了健康,不由得大喜過望。這三天之中持續的照顧,他倒不以為苦,只是擔心她們倆是否能完全恢復。   「是啊!謝謝你的照顧了,我叫做安琪莉娜,你可以叫我莉娜,另外,可以請教你的名字嗎?」   安琪莉娜帶著有禮的口氣道謝,她說話算話,說要認亞修是主人,就一定把他當作是主人看待,至少,在態度上要先做到。   「我叫做亞修,是這附近魔法學院的學生。你們不用謝我了,幫助受傷的人是我該做的事。」   「不管怎麼說,還是該說聲謝謝你,亞修主、主……呃……亞修先生,對了,我叫做黛絲笛兒,你可以叫我笛兒。」   黛絲笛兒甜膩的聲音傳來,亞修有點懷疑的看了她一眼,怎麼她說話的聲音吞吞吐吐的?   而黛絲笛兒原本想說出「主人」兩字,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和安琪莉娜互看了一眼,彼此都明白心中的掙扎與無奈。   原本高高在上的公主,此刻不僅力量全失,甚至還因彼此的鬥爭心而淪落到要當一名人類的僕人,如果是神魔兩界中的其他人,可能早就受不了而發瘋了。   但她們絕不普通,她們的自尊與自傲在神魔兩界中都是特別的存在,而且她們都立誓要擊敗對方,在這個誓言未實現之前,不管遭遇到什麼事,她們都會咬緊牙關苦撐下去。   「你們要喝點熱湯嗎?」   亞修的聲音讓兩人不由得從沉思中驚醒,不由得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而一直到此刻,她們才有機會打量現在所處的地方。   這是一間顯得有些狹小的房間,用老舊的木頭所建造,鼻中可以聞到略微陳腐的木頭味道,可以看的出來她們現在所躺的木床也是東拼西湊組合而成的,不過四周的環境倒是沒有凌亂的感覺。   聽到亞修那邊傳來一些廚具碰撞的聲音,然後就看到他端了兩碗熱湯進來,而且放在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身前。   有些為難的端起了熱湯,安琪莉娜有些不想喝,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吃到人界的食物,而且湯看起來黏稠稠的,外觀並不是很好看,反倒是黛絲笛兒端了湯之後就一口氣喝了下去。   「咦,這湯好好喝耶!」黛絲笛兒有些意外的看著碗裡的湯。   聽了之後,安琪莉娜也喝了一口,不由自主的讚歎:「嗯,真的好好喝。」   「是嗎?謝謝你們的誇獎了,其實這湯裡我加入了在附近採到的一些樂草,對於大病初癒的你們,應該會有幫助才對。」亞修抓了抓頭,看著兩人一口又一口的喝著熱湯,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對了,我有些事想問你們。」看著兩人喝完了熱湯,亞修壓低聲音問道,而且還不時的左顧右盼。   「你們兩個是居住在『連恩山脈』裡的『翼人族』吧?」   「翼人族?」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同聲說道,臉上表情皆是一片茫然,因為她們根本不知道翼人族是什麼東西,不過亞修卻反倒認為她們這種表情是在故意隱瞞。   「小聲點,不要讓別人聽到了。你們也不用擔心,我不會跟別人說出這個秘密的。」   亞修口中的翼人族,就是棲息在連恩山脈之中,有著雙翼而且可自由在天空飛翔的一個種族。   他們居住在最高的山頂洞穴之中,由於可在天空飛翔,所以可以自由的窺視其他國家的情報機密,是不少野心勃勃的國家極欲招募的對象。但是,也曾聽過有不少把特殊種族當作奇珍異獸的變態富商或是貴族,會把翼人族給關在大籠子裡觀賞。   亞修就是誤把眼前的兩人當作翼人族,才會這麼小心翼翼。但也不能怪亞修誤認,畢竟翼人族是人數極為稀少的一個種族,亞修也只是從吟遊詩人的口中或是書本的敘述中得知翼人族的大概,所以當他在湖中一見到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所展現出的雙翼之時,就認定她們是翼人族。   不過亞修的表現,卻讓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發現到,這倒是一個好借口也說不定。在兩人敏銳的心思下,亞修至今所說的幾句話也讓她們大約掌握到他的個性了。   「我們啊!該怎麼說呢……」   安琪莉娜開口了,她在沒有承認自己是翼人族,也不否認的情形下編出了一套來人類社會見識見識的話搪塞過去,而心中早有定見的亞修此刻也很自然而然的就相信安琪莉娜的話。   不過,亞修此刻對兩人在湖上的戰鬥以及那個奇異的空間仍有疑問,但黛絲笛卻搶先一步開口。   「亞修,我知道你對我們之間的戰鬥以及你進入的封靈空間有很多疑問,但我必須告訴你,那是我們這一族的一些……呃,自我修練的過程。」   封靈空間,就是那個奇異的空間的名字嗎?亞修這時又想到黛絲笛兒曾經使出類似書中記載的雷系魔法。   看來,翼人族的魔法可是相當的可怕呢!而且她們連修練都這麼努力,難怪會這麼厲害!亞修的腦海中很自然的有了這個想法,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明白的笑容。   「亞修,你可以幫我們保密嗎?」安琪莉娜滿臉盼望的看著亞修。   亞修用力的點了點頭,真誠的說道:「沒有問題,我一定會替幫你們保守秘密的。」   這時亞修看了窗外一眼,突然臉色微變,對著兩人說道:「你們兩位還是在這裡休息一下吧!我要去學院上課了。慘了,連續三天沒去,不曉得愛提娜老師會怎麼罰我。」   「等一下,你說的學院是什麼地方?」黛絲笛兒開口問道。   亞修慌慌張張的邊收碗盤邊說道:「我讀的學院是藍貝塔城中的多倫魔法學院,這是一所教授學生魔法的地方,你們翼人族也許沒有這個東西吧!抱歉,詳細的解釋,我回來再跟你們說明,我先走了。」   收拾好東西,亞修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不過出去之後又探頭進來對著兩人說道:「你們如果肚子餓的話,廚房裡還有一些食物,還有,要好好的休息,這樣身體才好得快。」   說完後,亞修頭也不回的離開。這時的房中,只剩下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獨處,氣氛突然間變的相當沉重。   「我還以為你們神界的人都是言而有信的,沒想到你到現在連聲主人都叫不出口,哼!」   「你居然敢這樣說我?你這個魔界的笨蛋不也是一樣?叫主人叫到說話都結巴了,還是說不出口。」   兩人同時冷哼了一聲,互相別過頭去不看對方,不過她們也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吵下去,因為彼此都是半斤八兩,誰也佔不了便宜。   不過安琪莉娜突然小聲的開口說道:「反正時間多的是,只要我們心中認定他是主人,口頭上的稱呼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事,重要的是心裡的尊重啊!再說,總不能突然就要認人當主人,那可能會嚇跑他啊!」   黛絲笛兒又是冷哼一聲,不過並沒有說出反對的話,安琪莉娜知道這是她默認的方式。   「對了,亞修剛剛說的魔法學院,是教授人類魔法的地方吧?」   「沒錯。等等,你該不會是想……」黛絲笛兒突然看著安琪莉娜,只看到她肯定的點了點頭。   「既然我的光之力和你的闇之力都無法使用,那我們就重新學習人界的魔法好了。反正以人類些微的魔法力量,也不會再攪亂我體內好不容易平息的闇之力,而且也可以順便找尋消除我體內闇之力的辦法。」   「好啊!那我們就以人界的魔法來一決勝負吧!安琪莉娜,沒想到你又為你自己挖了一個墳墓啊!哈哈哈。」黛絲笛兒突然放聲大笑。   「是嗎?墳墓雖然是我挖的,但我卻會送你進去!」   兩人你來我往又是一陣唇槍舌劍,爭吵了好一陣子之後,才打算啟程前往亞修口中的多倫魔法學院。   不過,當她們一步出亞修的木屋,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多倫魔法學院在哪個方向,抬頭張望後,她們發現到了一個目標。   一座聳立在遠方的高塔出現在遠方,距離這麼遠還依稀可見鮮紅色的塔頂以及白濛濛的外牆,可以想見,這就是剛剛亞修所說的藍貝塔城的所在了,而多倫魔法學院,自然就是在城中了。   兩人同時朝著塔所在的方向走去,還饒有興致的邊打量週遭的風景,畢竟,這是她們第一次用自己的雙眼見識一下人類所居住的地方是什麼樣子的。   人類的世界曾經被神魔兩界選定為戰場,因為在這裡,他們可以發揮各自最強的力量,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人界差點被毀滅。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兩界的主人在當時獨排眾議展開了和平的談判,而且在兩人的堅持下宣告和平到來。但為什麼兩人會這麼做,到現在還是一個解都解不開的謎團,就算是他們的女兒--黛絲笛兒以及安琪莉娜,也都無法得知。   步行了一段距離,兩人來到了城門入口,由於行人往來增加了許多,兩個人都感覺到周圍傳來異樣的眼光,那是一種混和著驚歎、羨慕與嫉妒的眼神,而這都是因為兩人那顛倒眾生的外表所引起的。   如果說安琪莉娜給人的感覺,是有如聖女般的莊嚴、神聖、高貴,令人心生敬仰,那黛絲笛兒就是散發出有如魔女般的冶艷與誘惑人心的風華,令人無法移開目光。   她們任何一個人單獨存在,都會吸引無數人的目光,而當兩人走在一起的同時,兩股截然不同的特質混合成了一種更吸引人的魅力,更讓人難以自制。   「喂,你知道多倫魔法學院在哪裡嗎?」黛絲笛兒走向其中的一名行人,大剌剌問道。   那名行人像是有點受寵若驚,在黛絲笛兒的魅力下開口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則是把手指向那座突出的高塔,勉強的說出「在那裡」三個字。   「喔,原來魔法學院就是在那座高塔之下啊!」   黛絲笛兒又看了那座高塔一眼,隨即走去,同行的安琪莉娜則是邊走邊打量週遭的狀況,她可以感到這座城是個十分和平的地方。   走沒多久,就看到了一座用石頭雕刻而成的巨大雕像矗立在一個大門旁。雕像的人物造型奇特,是個手拿魔法杖,腰配長劍,騎乘著一隻飛龍的魔法師。而在精巧的雕工之下,魔法師的眼神似乎閃耀著堅定的光芒,人物栩栩如生,讓人不由得想多看幾眼。   而門上寫著六個字--多倫魔法學院。 ∼第四章暗室交易∼     「咦,這裡就是魔法學院啊?人界的建築物還真是普通啊!」黛絲笛兒一進入學院裡頭,看著陳舊的校舍就開始大搖其頭,品頭論足起來,這和她居住的地方實在相差太多了。   「是嗎?可是我覺得跟魔界的房子比起來,這裡的建築物還算是蠻有特色的呢!」安琪莉娜毫不留情的挖苦,卻換來黛絲笛兒狠狠的一瞪。   「我警告你,就算失去了闇之力,但我的手還能動,還是可以把你打的滿地找牙!」   「是誰滿地找牙,還不知道哩!」   兩個人一路上雖然保持和平,但相互的嘲諷、挖苦卻是毫不間斷,可以說,兩個人的不滿已經累積到臨界點了。   「那你就試試看啊!」   黛絲笛兒突然一腳踢向安琪莉娜,快速的幾乎無聲無息,然而早有防備的安琪莉娜卻及時閃過,同時反身一拳來到了黛絲笛兒的面門,不過卻被她一掌拍開。   兩人雖然同時失去了光之力以及闇之力,但她們的動作仍比一般人要靈活的太多了。一時之間,兩人像是為了要發洩這幾日來所受到的挫折一樣,拳腳往來不斷。   而且,兩人逐漸打出了真火,肉搏的激烈聲響也讓學院裡正在上課的學生紛紛探出頭來一探究竟。   但眼前的景象卻讓這些學生驚訝不已,因為他們看到兩位面貌相同且美麗的有如一幅畫的少女正毫不留情的相互攻擊著,這實在是很不搭調的一件事。   而這時,在學院的一角中,有兩個人也聽到聲音而趕來察看。   其中落後的一人就是亞修,當他看清楚了打鬥中的人影,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疑惑的說道:「這不是笛兒跟莉娜兩人嗎?她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笛兒跟莉娜?這麼說,這兩人是你認識的人囉?」   「是的,愛提娜老師。」   亞修畢恭畢敬的回答他身前那人的問話,那人有著一對湛藍的眼睛,以及充滿青春氣息的秀致臉龐,在長髮飄動中,全身散發著一股獨特的魅力,尤其是眼中的眼神,總是帶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她正是亞修修行魔法的老師,叫做愛提娜,此時的她身穿水藍色的長衣,頗有興致的看著激烈打鬥中的兩人。   「原來……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會三天都沒有來學院,而且蹺掉魔法考試的理由了。」愛提娜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眼中有著詭異的光芒。   「嗯?」完全不明白愛提娜話中意思的亞修,只能呆呆的看著他的老師,不過卻有不好的預感。   他知道愛提娜的魔法在學院中是數一數二的強,但是她卻沒有一般魔法師該有的老成、穩重以及成熟的感覺,反而有時會像是小孩子一樣的活潑好動,甚至對人惡作劇,與她美麗的外表毫不相稱。   只是亞修也知道,這位老師的惡作劇有時很沒人性就是了,因為他自己就親身經歷過,不過最近就快要擺脫這個地獄。   「只不過呢!年輕的時候還是要有所節制,盡可能的把心力集中在魔法的修行上面才好。不過……面對這兩位佳人而不心動,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啊!」愛提娜看著亞修,一臉認真的說道。   但是完全不懂得愛提娜老師在說什麼的亞修,臉上的疑問更濃了。   「哎呀!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嗎?我是在說,你跟你的情人應該要節制一點……」   「等一下,老師你誤會了!」亞修滿臉通紅的大聲反駁:「我跟她們之間不是那種關係,只是、只是……朋友而已。」   亞修突然發覺,不能說出目睹她們戰鬥的事情,也不能說出她們受傷的經過,他知道,愛提娜老師很有可能藉著他的隻字片語而推敲出她們倆是翼人族的秘密。   「喔,是這樣嗎?」   愛提娜用大有深意的眼神看著亞修,她很清楚,亞修有事瞞著她,不過她並不介意,因為她太瞭解亞修的個性了,只要自己願意,用些小手段就可以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那樣就太無趣了。   「那麼,我們先來阻止你那兩位小情人……」愛提娜感到亞修又瞪了她一眼,連忙改口說道:「你那兩位朋友吧!」   愛提娜伸出了右手,此刻在她的眼中只看得到安琪莉娜跟黛絲笛兒兩人,同時開始吟唱咒文。   「舞動的風之精靈啊!化成束縛的鎖煉……」   咒文吟唱完畢後,愛提娜的「風之鎖煉」魔法發動了,手上的空氣傳來了陣陣的波動,亞修感到臉頰有被微風吹過的感覺,緊接著,就看到安琪莉娜跟黛絲笛兒兩人被一條無形的鎖煉捆綁住而跌倒在地。   「好了,我們去見見你的『朋友』吧!」愛提娜故意在朋友兩字加重語氣,帶著亞修向兩人走去。   打的正火熱的兩人突然被人制止了活動,心中自然忿忿不平想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人敢做出這種事,不過當她們發現到束縛住她們的應該就是人界的魔法時,卻又開始互別苗頭起來。   「我們來比比看,看誰先解開這條無形的鎖煉。」安琪莉娜首先開口,同時集中精神在雙手以及雙腳那無形的束縛上。   「少說廢話,等我先解開,我就會實現我的諾言,打的你滿地找牙。」黛絲笛兒雖然也說了狠話,但她也明白,面對這個初次見識的人界魔法,非得要集中全部的精神才行。   黛絲笛兒把意識集中在手腳的束縛之上,就能感受到那股束縛只是一股不強的無形力量,然後她的呼吸變的緩慢起來,眼神變的迷濛,藉由心神與意志的力量把那束縛給慢慢沖淡、化解,終至完全消失。   「好,我解開了!準備受死吧,安琪莉娜!」黛絲笛兒一解開束縛,就馬上跳起來,打算找安琪莉娜算帳。   只是,安琪莉娜也剛好站了起來,握緊了拳頭,恨恨的說著:「可惡,只差一點點就能讓你好看了。」   事實上,她們兩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解開風之鎖煉的魔法。   「你們兩個,快點住手!」   亞修的叫聲傳來,兩人不得不收起手來,不過她們也同時看到跟在亞修身後的一名女性,此刻正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她們。   「你們剛剛解開了我的風之鎖煉魔法嗎?」   「那叫作風之鎖煉嗎?還好啦,我是第一個解開的。」安琪莉娜聳了聳肩,並不介意愛提娜對她們施展魔法,反倒是因為這樣,她對這個人界的力量有了初步的認識,而且也不如她想像中的難。   「什麼叫你先解開?是我才對!」黛絲笛兒在一旁大聲的抗議。   兩人又吵了起來,讓一旁的亞修不知如何是好。   不過,愛提娜卻露出了別具深意的笑容,要解開她剛剛的魔法並不是件難事,因為她並沒有使出全力,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可以看到兩人有著可怕的天資,而且兩人的外表和個性絕對會為學院帶來驚天動地的變化。   想到這裡,愛提娜的臉上不由得出現了興奮的笑容,在心裡暗下了決定--我要她們兩個!   「老師,我跟你正式介紹一下,這位叫做黛絲笛兒,這位是安琪莉娜,她們是我的『朋友』,請不要誤會。」   百般努力下終於制止了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吵鬧,亞修向愛提娜介紹了這兩人。   看了看周圍,愛提娜發覺到看熱鬧的學生多了起來,於是對著三人說道:「這裡人太多了,你們跟我走吧!」   愛提娜帶著三人在學院裡大步的前進,來到了學院的最底層,這裡有愛提娜專用的魔法研究室。事實上,這個樓層就只有這一間魔法研究室而已。只看到愛提娜先在牆壁上一個刻有魔法圖案的圖上按照一定的順序碰了幾下後,才打開房門。   「你們要小心,愛提娜老師的東西都藏有機關,一個不好,可是會出人命的,能夠不碰就盡量不碰。」亞修小聲的對安琪莉娜跟黛絲笛兒說道。   不過愛提娜卻是聽的一清二楚:「你在說什麼啊!亞修?」   「不,我什麼都沒說,老師您聽錯了。」   「其實你也不用害怕,如果沒有先解除魔法機關就進入我的研究室裡面,只不過會觸發一個『小小』的魔法陷阱而已。」   小小兩字讓亞修感到渾身發冷,他知道愛提娜的話有時是不能太過相信的,至少,整個學院裡頭,就只有她的魔法研究室被安排在這麼偏僻的一個地方,為的就是預防未知的災難。   「進來吧!」   走進了愛提娜的研究室,迎面而來的是一種紙張因長時間受潮而產生的淡淡霉味,兩旁的書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魔法書籍,而腳下厚重的地毯則繪有日月星辰等圖案。   不過,亞修一進門,就立刻轉頭往門口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他心中所想的東西。   一顆閃耀著紅色光芒的寶石被懸掛在門邊。如果剛剛進門的時候沒有先解除魔法陷阱的話,一打開門就會啟動魔法陷阱,而且這陷阱和他之前所見的不同,表示是新裝上去的。   不過,這還真是浪費啊!亞修不由得在心裡想著。   所謂的魔法陷阱,是把魔法灌入一個可吸收魔力的「星星之石」上,然後這個星星之石在某些條件下就可以發揮出當初所灌入的魔法,許多有錢人會把星星之石擺放在寶物庫的入口,充當陷阱使用。   只是星星之石極難取得,所以價格極高,不是一般魔法師負擔得起。而且星星之石的質地是否精純,也會影響魔力保留時間的長短與可負荷魔力的大小,質地越差者,儲存在內的魔力會快速的流失,威力自然也就不大。   而愛提娜門上的這個星星之石,亞修看的出來質地極佳,價格自然高昂,只不過,用這種昂貴的道具來懲罰偷開愛提娜房門的人,這也實在是太令人難以想像了,因為星星之石一經使用,能再度儲存的魔力就越少,甚至再也無法使用。   「怎麼了,對我的魔法陷阱這麼有興趣嗎?不如我送給你吧!」   「不了不了,謝謝老師的好意。」亞修驚慌失措的拒絕,他實在是沒什麼勇氣拿愛提娜送的東西。   而這時的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則是毫不客氣的四處打量著這個房間,當看到了書架上的書本之時,隨手拿了幾本下來翻閱,不過翻了幾頁卻是皺起了眉頭,因為書中沒有文字,只有空白的紙張而已。   這時愛提娜突然想到了什麼,對著亞修說道:「對了,亞修,我的魔法杖忘記拿回來,你幫我去拿,好嗎?」   「老師的魔法杖啊……好,我馬上去拿。」   支開了亞修之後,愛提娜笑嘻嘻的把門給鎖上,對著兩人說道:「你們兩個真的是亞修的朋友嗎?」   聽出愛提娜話中有話,安琪莉娜闔上了書本,直望著愛提娜,並沒有回答。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是亞修的老師,當然要對自己的學生表示關心囉1   「是嗎?不過我總覺得你這個老師不像老師,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黛絲笛兒看著愛提娜說道,有著高深莫測的笑意。   收起了笑容,愛提娜看著兩人說道:「坦白說,你們給我的感覺非常奇怪,就好像……你們不是人類一樣。」   雖然愛提娜說中了事實,不過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臉上表情仍然平靜如昔。沒有看到預期中的變化,愛提娜顯得有點失望。   「我只不過是想知道,你們為什麼要待在我的寶貝學生身旁,你們可以告訴我嗎?」   「因為某些原因,所以我們必須把亞修當作主人,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出乎安琪莉娜意料的,黛絲笛兒連這點都說了出去。   看到安琪莉娜一臉愕然的模樣,黛絲笛兒又開口說道:「反正早晚都是要說的,為什麼不早一點說出來?這個老師也不是普通人,互相坦白的話,也許能互蒙其利也說不定,是吧,愛提娜老師?」   黛絲笛兒從來就不是一個希望天下太平的人,局勢越混亂越是複雜不清,她就越快樂,因為魔界就是這樣一個無時無刻都充滿鬥爭與混亂的地方,所以她比安琪莉娜早一步發現到愛提娜的身上也有著相同的味道。   「喔,你倒是滿相信自己的直覺。你們為什麼要把亞修當主人的原因我不過問,但你們如果直接說出口的話鐵定會把他嚇跑。不如這樣吧!我把亞修送給你們,而且會幫你們達成目的,之後你們要和他保持什麼樣的關係都隨便你們,但是相對的……」   「你想要什麼條件,快點說出來吧!」黛絲笛兒不耐煩的開口問道,她深信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得到什麼就得付出些什麼,就算是從天上掉下黃澄澄的金子,也得要花力氣把它搬回家裡才行啊!   「很簡單,我要你們當我的學生,夠簡單吧?」   「嗯?」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揚了揚眉,愛提娜提出的交換條件和她們原本的目的不謀而合,這實在是一樁再適當不過的交易了。   「就這樣而已,沒有其他的條件?」安琪莉娜感到有些懷疑。   「完全沒有。」愛提娜搖了搖頭,然後說道:「只要你們答應的話,我就把我的寶物--亞修送給你們兩個,而我只要求你們當我的學生,這個交易對你們夠划算吧?」   寶物?我看是玩物吧!安琪莉娜不由得在心中浮出這個想法,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老師會把學生當作物品交易的,不過安琪莉娜也感覺不到這個人身上有絲毫的惡意。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用眼神交會了一下,彼此都沒有反對的意思。   「可以,交易成立。」黛絲笛兒大聲的說道。   「呵呵,今天真是愉快的一天啊!雙喜臨門真是太棒了,嗯……算算時間,他也快回來了。」愛提娜的臉上有著止不住的笑意。   只是這番話卻讓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愛提娜說的雙喜臨門是什麼意思。 ∼第五章魔法陷阱∼     「來,我們到這邊來吧!」   愛提娜帶著兩人進入了一旁的冥想室,天花板上有幾顆被賦予光之咒文的星星之石,在三人一進入後便大放光明,一點也沒有陰暗的感覺。   「坐吧!事情很快就結束了。」   愛提娜悠閒的坐在一塊柔軟的坐墊上,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也一同坐下。   「什麼事情快結束了?」安琪莉娜疑惑的問道。   「啊!該怎麼說呢?應該說我和亞修之間的契約快結束了,所以該重新訂定一個了。」愛提娜笑著說道。   「契約?」安琪莉娜越來越感不解了。   「是啊!契約。」愛提娜伸出了手,開始吟唱咒文:「沒有形體的風啊!在我的面前形成抵禦萬物的屏障……」   愛提娜緩緩的吟唱「風之壁」的防禦咒文,而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則是聚精會神的去感受那股力量的流動以及聚集的方法,她們是失去了光之力和闇之力,但是對於力量的掌控以及應用,絕對是壽命不到百年的人類所能及的。   咒文吟唱完畢後,三人的前方出現了一道看起來有些模糊的風壁。   「為什麼要施展魔法呢?」黛絲笛兒完全不明白愛提娜為什麼這麼做。   「那是因為……這個啦!」   愛提娜說完的同時,門口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爆炸的氣流極為猛烈,帶起了凌亂的物品以及火焰直衝而來,不過卻被風之壁給阻擋住。   「走吧!亞修回來了。」   縱使有風之壁抵擋,但愛提娜身上仍沾了些許的灰塵,只看到她輕輕拍去後,狀極興奮的站了起來。   剎那之間,黛絲笛兒明白愛提娜在做些什麼了,同時不由得對她這位交換而來的主人感到同情,有了這個老師,亞修的日子絕對是很難過。   「天啊!她真的是把亞修當玩物啊!」安琪莉娜也發出了歎息聲,這時她也全部明白了。   在門口,原本有一扇門和一顆星星之石所做成的魔法陷阱,但此時已煙消雲散,只剩下幾片扭曲的木板碎片,而房中的地毯以及成冊的魔法書籍此刻都被炸成破破爛爛的碎片。   當然,還有一個兩眼發白,神情茫然的亞修手上正拿著一根魔法杖站在門口,看情形,他大概是被剛剛的爆炸給嚇壞了。   看著一片狼籍的現場,愛提娜故作心痛的說道:「唉,亞修,你怎麼『又』弄壞了我的東西呢?虧你還知道我門上裝有魔法陷阱,要進來不會先敲門嗎?這下該怎麼辦呢?我這間研究室的設備,還有貴重的魔法書籍,你該怎麼賠呢?」   無限同情的看著眼淚都快流下來的亞修,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心中明白,這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陷阱了,而且是一個讓人跳到黃河洗都洗不清的陷阱。   先故意在亞修的面前解開魔法陷阱,然後藉故支開亞修並且同時再度啟動它,任誰都會以為魔法陷阱沒有啟動而直接開門進來的,而且愛提娜說的魔法書籍其實早就更換成普通的白紙,再加上愛提娜說的「又」字,可以想見,這不是第一次。   「不過,我倒是不討厭她就是了。」安琪莉娜突然說道。   「嗯,我也是。」黛絲笛兒也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剛剛的爆炸幾乎毀了整間房子,但亞修卻是毫髮未傷,這代表著這個惡作劇是經過巧妙計算的,就這一點來看,兩人覺得愛提娜的個性還算是蠻可愛的,只不過這種可愛的個性可不是人人承受得起的。   「好了,別這麼傷心了,我們是師生耶,一切都好談,走吧!我們喝酒去。」愛提娜開心的拉著還處在失神狀態的亞修踏出了殘破的房間。   在多倫魔法學院外,隔了幾條街的地方有一間酒館,由於還不是晚上,所以酒客不多,不過其中的一桌,卻已經坐滿了四個人。   「好,現在就來舉行莉娜和笛兒入學典禮的慶祝儀式。」   「什麼入學儀式?」亞修愕然的問道,這句話終於讓他回過神來。   一口氣喝完一大杯的酒,愛提娜重重的把酒杯給放在桌上,舒服的吐了一口氣,說道:「從現在開始,笛兒和莉娜就是我的學生了。」   「不會吧?!」亞修瞪大了眼實在不敢相信,因為這麼一來,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是翼人族的秘密,不是變的更加容易曝光了嗎?   「什麼不會?有我這麼優秀的人當老師,是她們兩人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耶!」   「天啊!就算真的要讀我們學院,也絕不能讓愛提娜當老師!那會讓你們的人生變的灰暗無比啊!」亞修不由自主的對著黛絲笛兒還有安琪莉娜說出真心話,不過隨即發現說錯而摀住嘴巴。   「你剛剛說什麼?」愛提娜表情不善的看著亞修。   「沒、沒什麼啦!」   「總之不用管那種小事了。我問你,你弄壞我的研究室這件事,該如何處置呢?」   愛提娜的輕聲細語卻讓亞修感到頭皮發麻,半年前亞修剛入學時,就曾經在一次的「意外」中弄壞了愛提娜的魔法杖,而且據說是極為名貴的魔法杖,結果沒錢可賠的亞修只得到愛提娜的家裡打工當作賠償,而且時間約定為半年。   只不過半年後的現在,「意外」又發生了,而且這次更嚴重,直接把整間研究室給炸掉。   其實亞修的心中不無疑問,懷疑這是一個挖好的陷阱讓自己跳下去,但想到最後才發覺到這是一個陷阱又如何呢?自己已經跳下去了啊!   「我……沒錢。」亞修的頭低了下來。   「那沒關係,就依照之前的作法,有空到老師家做飯、掃地來當作賠償吧!畢竟,我是個通情達理、體貼學生的好老師啊!哈哈哈。」   愛提娜發出銀鈴似的笑聲,而且心情極佳的又爽快的喝了好幾杯酒,臉頰上也浮起了淡淡的紅暈,增添了幾許嫵媚的風情。   看著心目中尊敬的老師這個樣子,亞修不由得在心裡暗自苦笑。   其實愛提娜絕對是多倫魔法學院,甚至是藍貝塔城中首屈一指的美女老師,而其魔法實力更是不在話下,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沒有仰慕者?   但壞就壞在她那種自成一格的獨特個性,把所有的追求者都給阻擋在大門外。甚至在學院中,和眾多學生的關係也是若即若離,談不上好壞,只有亞修是她另眼相看的一位。這點,亞修自己也心知肚明。   只不過回過頭來檢視自己,平凡的體格和普通的臉孔,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子弟,魔法的造詣甚至還比別人差上一大截,他實在不懂,到底愛提娜是為了什麼原因而這麼對自己另眼看待。   那麼,老師是把自己當成玩具嗎?亞修曾經有過這個疑問,但想想卻又不是,雖然愛提娜老師的惡作劇有時真的很誇張,但絕對不會過份,有時雖然會讓自己哭笑不得,但卻從來沒有傷害過自己。   「我想,這或許是個無解的謎吧!」握緊了酒杯,亞修不由得喃喃自語,他認為自己永遠無法得知答案。   「什麼無解的謎啊?」安琪莉娜低聲問道。   「沒有、沒什麼。」   亞修笑了笑,不過他發現現在喝酒的不只是愛提娜一個,連黛絲笛兒都加入了酒局,而且捨棄了酒杯,直接把整瓶酒給灌入喉嚨之中。   而愛提娜也像是遇到了對手,喝酒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眼看著桌上的酒瓶越來越多,愛提娜的臉紅得不像話,亞修終於忍不住了。   「通通給我住手,大白天的就喝醉了,像話嗎?」   亞修強硬的拿走了兩人手上的酒,招來了酒保,由於愛提娜是這邊的「熟客」,所以酒保只是記了帳而已,然後亞修硬是把愛提娜給推出了酒館。   「老師,你要直接回家,不可以再到其他地方喝酒了,知道嗎?」   亞修仔細的叮嚀,不過愛提娜卻露出了意猶未盡的掃興表情,但是在亞修的堅持下,還是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   不過看著愛提娜的背影搖搖晃晃,亞修大歎自己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今生才會遇到這樣的一個老師。然後還是因為擔心愛提娜可能會發生危險而跟了上去。   「算了,還是我送你回去吧!對了,笛兒跟莉娜你們兩個…….」   「我們跟你一起去。」兩個人默契絕佳的異口同聲開口。   「真是抱歉啊!亞修,耽誤了你們三人的甜蜜時光,老師對不起你,原諒老師吧!」愛提娜把臉埋在雙手中,故做痛心的說著。   「夠了,我說過我們只是朋友而已!」亞修有點生氣了,這種話自己聽到還無所謂,但現在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都在場,要是被誤會可就不是鬧著玩了。   「嘻嘻,未來的事是很難講的,不是嗎?」   「別說這些了,快點回去休息吧!」亞修真有點受不了愛提娜的胡來。   在藍貝塔城城內偏西的地方,由於離城中央有一段距離,所以顯得有些幽靜,而座落在前方的,則是一棟偌大的豪華別墅,這裡,就是愛提娜的家。   只不過每次走到這裡,亞修都是滿肚子疑問,一位魔法學院的老師哪來這麼多錢啊?   熟練的打開大門,步過了精心佈置的花園,亞修扶著愛提娜進入了有著奢侈擺設的屋內。   為了償還弄壞的魔法杖而在這裡待了將近半年之久,亞修對這裡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只不過,因為這次的事件,實在是不曉得未來還要在這待多久就是了。   「真是的,都是大人而且還當老師了,怎麼個性還是這麼讓人傷腦筋呢?」亞修扶著愛提娜進入臥室休息後,走到了客廳,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   「你討厭她嗎?」   突然傳來黛絲笛兒的聲音,仔細一看她的臉色幾乎沒有絲毫變化,她喝的酒其實不比愛提娜少,不過那些量對她來講只是小意思而已。   「不,一點都不。」   「為什麼?你不是被她欺負的很慘嗎?」   「在你們看來或許是這樣,只是……唉,該怎麼說呢?撇開老師喜歡捉弄人的那部分不談,其實她人還不錯啦!對了,我打算先幫老師準備好明天的早餐,你要不要到旁邊休息一下?」   對於愛提娜這位老師的個性與作息,亞修知之甚詳,這一覺睡下去,不到明天絕對不會醒過來,而且她這個人絕對不能進廚房,否則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所以這幾乎是亞修每天的固定工作。   而當亞修在廚房忙進忙出的時候,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則是跟了進來靜靜的在一旁欣賞。看著亞修刀起刀落的俐落模樣,兩人覺得有些意外。   「我沒有想到,你的廚藝竟然這麼好。」安琪莉娜不由自主的讚美。   「那是因為我有高人指點啊!對了,有個問題我要問一下,你們為什麼想進學院裡就讀呢?」   於是,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把兩人戰鬥之時因為亞修出現而分心,彼此誤中了對方的絕招而導致力量全失的情形都給說了出來,當然,光之力和闇之力的部分則是隱瞞不提。   聽完後的亞修,手停了下來,臉色變得很難看,他萬萬沒有想到,造成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受傷甚至力量全失的元兇,居然是自己一時的好奇心!   「不用自責,因為你並沒有惡意啊!再說,就算是神也無法知道自己的行為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不是嗎?」   反而被受到傷害的人安慰,亞修覺得安琪莉娜還真不是普通的豁達,不過這麼一來心情也感到輕鬆了許多。   亞修端著做好的食物送入了愛提娜的房中,躺在床上的是一臉平靜的睡臉,與白天的模樣相差了簡直有十萬八千里。   放下了食物,還順便幫愛提娜蓋好了被子,亞修知道學院裡傳著有關於他和愛提娜的許多流言,因為兩人的關係實在比一般的師生關係要來得親密許多,但亞修卻自認問心無愧,但也不免擔心,這惱人的流言是否會傳到愛提娜的耳中。   稍微幫愛提娜整理一下家中的環境後,亞修便離開愛提娜的別墅。   在走回湖畔小木屋的途中,看著走在左右的安琪莉娜以及黛絲笛兒,亞修心中有個疑問。   「對了,你們的容貌幾乎是一模一樣,你們兩個應該是雙胞胎吧?那麼,我想問一下,誰是姊姊呢?」   這樣普通的一句話,卻讓亞修覺得氣氛突然變的凝重了許多,只看到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冷冷的眼神彼此交會著,然後……   「我是姊姊!」兩人幾乎同時開口,然後彼此狠狠瞪著對方。   「該死的,安琪莉娜,你全身上下哪個地方有做姊姊的樣子了?」   「那你自己又好到哪裡去了?要當你的姊姊,我已經夠委屈了!」   「少說廢話,用實力一決勝負吧!」黛絲笛兒伸出手指輕蔑的指著安琪莉娜。   「好,輸了就不要哭。」   兩人的拳頭又在空中彼此交會,而且吸引了大量的觀眾圍觀,畢竟,要看到兩位美麗少女當街打架的畫面,可是相當難得的一件事。   只是亞修可就慌了手腳,他實在沒想到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就讓情況變成這樣。   「你們兩個給我住手!」   亞修冒著生命的危險進入兩人戰鬥的範圍,雖然成功的用身體隔開了兩人,但臉上也結結實實的挨了重重的兩拳。   在昏迷前,亞修腦中浮現出的最後一個想法是,為什麼小小的拳頭會有這麼可怕的力量呢? ∼第六章喚龍神劍∼     「都怪你,粗手粗腳的,魔界的人別的長處沒有,就是力氣大!」   「還敢說我,你這個神界的人又好到哪裡去了?動起手來,跟只野猴子沒兩樣!」   魔界和神界……那是什麼東西啊?從昏迷狀態逐漸甦醒的亞修,有點疑惑的聽著熟悉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逐漸聽清楚,那是黛絲笛兒跟安琪莉娜的聲音,而且還是吵架的聲音啊!   勉強的支撐身體爬了起來,亞修看清了自己正身在小木屋中,然後就覺得兩頰傳來了一陣劇痛。   「哇,好痛啊!」   痛楚讓亞修完全清醒了過來,也記起自己是為了阻止打架中的黛絲笛兒跟安琪莉娜才會被她們兩拳打昏,只是沒想到,迎接他醒來的,還是兩人的吵架聲。   「亞修,你還好吧?真是抱歉沒能保護你,讓你被那個出手不知輕重的黛絲笛兒打昏,不過沒關係,是我扶你回來的喔!」聽到了亞修叫痛的聲音,安琪莉娜急忙的趕來,一開始就把責任推到黛絲笛兒的身上。   「什麼叫出手不知輕重?亞修是被你這個沒有分寸的暴力女給打昏的才對!」   「你居然膽敢叫我暴力女?」   「叫就叫,難道還怕了你不成?」   不曉得為什麼,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吵來吵去,亞修突然有一種倍感溫馨的感覺,心中也有些羨慕,只不過也因為這樣,亞修忘記去追問昏迷中所聽到的魔界和神界所代表的意思。   轉頭朝窗外看了一下,湖上倒映的陽光燦爛非凡,這時亞修卻突然一怔。   「你們兩個先等一下,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現在?」兩人對望了一眼,然後異口同聲說道:「現在是白天啊!」   亞修只感到一陣無力,雖然不相信,但還是試著問道:「難不成你們兩個吵架吵了一整夜嗎?」   「一整夜算什麼?真理和事實比這個重要太多啦!」黛絲笛兒理所當然的開口說道。   「說的好!」安琪莉娜拍了拍手,附和黛絲笛兒的話接下去說道:「所謂的真理,就是黛絲笛兒是個粗魯、無禮、沒有教養的人這件事!」   「你太可惡了,安琪莉娜!」   眼看兩人又要打上一架,亞修不得不伸手阻擋兩人繼續下去。   「你們兩個難道忘記了,從今天起,你們就是多倫魔法學院的學生了。」   「啊!對喔,都是安琪莉娜不好,因為你害我忘記了這麼重要的事!」   「那是因為你自己的記性本來就不好!」   「對,我的記性不好,只是比你強一百倍而已。」   亞修總算知道阻止無用,在吵吵鬧鬧的聲音中,飛快的整理了身上的衣裳,然後拉著還在互相鬥嘴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往學院的方向直奔而去。   今天不是普通的日子,今天是多倫魔法學院中所有學生齊聚一堂,舉行「祭塔儀式」的日子,是所有學生都必須到齊,而且不能遲到的一天。   經過這一路狂奔,進入學院的亞修已經氣喘吁吁有點受不了,但反觀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卻還是臉不紅、氣不喘的,讓亞修有點懷疑自己的體力是不是越來越不濟了。   穿過校舍和一片修練魔法的空地,出現在前方的是有著紅色塔頂的藍貝塔,在這麼近的距離細看之下,會更覺它的高聳和巨大,只不過卻有著一道圍牆建築在塔的兩側,造成了塔的一半是在多倫魔法學院這邊,而塔的另一半是在對面的情況。   「為什麼會有圍牆呢?」安琪莉娜問道,因為那道牆破壞了藍貝塔整體的壯觀感覺,而且圍牆上還有一道可供往返的鐵門,只是鐵門現在是打開著的。   「那是因為藍貝塔剛好矗立在兩個學院的校區裡面,一個就是我們多倫魔法學院,而另外一個就是『聖天魔法學院』。為了有所區別,才用圍牆圍起來。」   「我雖然不想這麼說,不過這也未免太過計較了吧?」黛絲笛兒也跟著說道,她搞不懂人類為什麼老是在這種小事上爭執。   苦笑了一下,亞修回答道:「那道牆不是我們圍的,是聖天魔法學院的人圍的,我們雖然也有抗議過,但聖天魔法學院的人卻是置之不理啊!」   緊接著,亞修向兩人稍微介紹了一下聖天魔法學院。   用最簡單的一句話來說,就是聖天魔法學院是貴族學院,因為就讀其中的學生不是富家子弟,就是權貴世家之後。   而多倫魔法學院則應該算是普通的學院,就讀的學生不論在身份或是財富上都不如聖天魔法學院的學生,結果這造成了聖天魔法學院的不滿,認為多倫魔法學院的學生沒有什麼資格與他們共享藍貝塔。   雖然聖天魔法學院曾經想過獨佔藍貝塔,但這個城市畢竟是以藍貝塔為名,如果強佔,即使以他們的勢力也可能會引發爭議,所以才特別在藍貝塔旁築起了圍牆,宣示與多倫魔法學院劃清界限。   只不過,圍牆剛好把藍貝塔的入口給圍在聖天魔法學院那邊,使得多倫魔法學院的學生無法進入。   但是每年兩個學院都要舉行祭塔儀式,所以聖天魔法學院才會在圍牆上又建築了一道鐵門供兩校往返,結果卻變成了現在這種不倫不類的古怪模樣。   「你們知道為什麼這塔要叫做藍貝塔嗎?」亞修突然開口問道。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卻是無法回答,因為從塔的外觀實在是看不出來。   「如果你們上到塔頂,就會發現到一片『藍色的貝殼』座落在城外,而那片貝殼就是我小屋外的月湖。白天在藍貝塔塔上欣賞有如貝殼般美麗的月湖,而夜晚則在月湖湖畔欣賞月亮美麗的倒影,一天可以欣賞兩次美景,那真的是很棒的一件事。」   「是這樣子啊!」   聽亞修把景致形容的如此美麗,安琪莉娜不由得悠然神往,反觀黛絲笛兒卻是毫無興趣。   「亞修你『果然』又遲到了。嗯,你臉上的傷是怎麼一回事?」   傳來了愛提娜精神飽滿的聲音,此刻她正神采飛揚的站在鐵門旁,和昨天酒醉的情形完全不同,但是話中揶揄的味道卻讓亞修眉頭一皺,不過這次亞修決定不予理會,當作沒聽見。   「這傷說來話長,所以還是不說好了。」   亞修決定對這點保密,要是愛提娜知道這是黛絲笛兒跟安琪莉娜的傑作,不曉得她會怎麼想,只是,有人偏偏不能理解亞修的苦心。   「那個傷是安琪莉娜造成的。」   「說那什麼話,難道你沒有打嗎?」   短短兩句話,就讓兩名兇手現形,只看到愛提娜眼睛閃閃發光,興奮的說道:「真的嗎,是你們打了亞修嗎?」   那種表情,就好像是希望自己也能打上一拳的表情!不過,基於尊師重道的古訓,亞修決定把這個想法從腦海中剔除,把老師的表情勉強解釋成「擔心」。只是,亞修的苦心又再度化為流水。   「真希望我也能參加。」愛提娜終於忍不住說出了真心話,不過發覺一名老師似乎不該說這種話,所以又低頭附在安琪莉娜跟黛絲笛兒的耳邊,用亞修也聽得到的輕聲細語說道:「下次有機會,一定要找我喔!」   「真是夠了,祭塔儀式都快開始了,老師你還是快點走吧!」亞修實在受不了愛提娜的胡來,用力推著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別擔心,還早得很呢!聖天魔法學院那些傢伙都還沒到啊!」   「就算是這樣,做老師的也應該先到啊!」   「請問,什麼是祭塔儀式啊?」在一旁聽著兩人談話的黛絲笛兒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愛提娜聞言停了下來,看著亞修說道:「怎麼,你還沒跟她們兩人說清楚嗎?」   亞修回想起昨天一夜自己都在昏迷中度過,只能搖了搖頭。   「好,那我就簡單告訴你們吧!因為這個塔曾經出了一位舉世無雙,風華絕代的美女老師,為了希望自己能有這位老師容貌的千分之一,所以大家才會選定時間來這裡祭祀許願,附帶一提,那位美女老師的名字就叫做愛提娜。」   聽到這裡,亞修差點昏倒,怎麼會有這麼厚臉皮的人呢?   他大聲說道:「老師,拜託你不要再胡說了,好不好?還是我來說明吧……」   據說在三百年前左右,大地上出現了一隻名為「天空魔獸沙魯加」的巨大魔物,雙翅拍打時會讓大氣都變成致命的毒霧,而且口中會噴出可凍結萬物的極寒凍氣以及連岩石都會融化的高溫火焰。   當時大地上無人能抵抗天空魔獸,使得它所到之處都化成了一片廢墟,但是有一名叫做「多倫」的年輕魔法師,在藍貝塔之中得到了一把名為「喚龍神劍」的神器。   喚龍神劍發出了火焰以及凍氣對抗天空魔獸的攻擊,然後又召來了一陣狂風吹散了瀰漫在大氣中的致命毒氣。   在封鎖住天空魔獸所有的攻擊之後,神劍發出了強烈的光芒,在多倫的面前幻化成了一隻飛龍,最後多倫騎乘在這只飛龍的身上,用強大的魔法結合飛龍的力量給天空魔獸致命的一擊。   後世認為藍貝塔之所以會出現神器,是神的恩典降臨,所以藍貝塔城的居民每年都會選定一天來祭祀這個藍貝塔以感謝神恩,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現在還會舉辦祭塔儀式的,也就只有緊鄰藍貝塔的聖天魔法學院,以及多倫魔法學院了。   「……可以說,多倫是所有魔法師夢寐以求的學習對像,而這座學院,也是以多倫的名字命名的。」亞修一口氣說完,呼吸顯得有些急促。   「喔,神器和神的恩典啊!」   黛絲笛兒邊說邊看向安琪莉娜,不過安琪莉娜卻只是把頭轉向一邊,因為對這把喚龍神劍,她並沒有任何印象,不過她知道,在神魔之戰時,有不少神界的武器遺落在人界,也許那把喚龍神劍是神界的武器也說不定。   「那麼,那把喚龍神劍在哪裡呢?」安琪莉娜不由得問道,如果那把劍真是神界的武器,那自己一眼就可以看的出來,而且在現在力量全失的情形下,擁有那把神劍對自己會有不少的幫助。   搖了搖頭,亞修說道:「不曉得,那把劍在天空魔獸被殺死之後就消失了,而多倫也因為在最後使用了威力強大的禁咒魔法在不久之後就死了,不過,據說天空魔獸的屍體就倒在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上。」   「其實,真相是為了那位美女老師……」愛提娜又偷偷的想要開口。   亞修毫不留情地打斷:「不要再鬧了啦,老師,時間快來不及了。」   跨過了鐵門,出現在眼前的是大約兩、三百名的學生,以及穿著魔法長袍的眾位老師。他們此刻正恭恭敬敬的排列在藍貝塔之前,一個一個的獻上心中最真誠的敬意。   這是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第一次見到多倫魔法學院的學生以及其他的老師,對這些學生和老師來講,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的出現,也引起了一陣騷動。   然後,愛提娜向前,對著所有的學生宣佈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將要成為多倫魔法學院的學生,而且由愛提娜親自教導。   這句話像是一顆巨大的石頭投在小池塘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讓池塘整個乾涸掉。因為大家都知道,昨天愛提娜的研究室發生了原因不明的爆炸,目前尚無人敢接近。   一個難以預測的老師再加上兩名美麗的學生,大多數的學生和老師都心中有數,未來多倫魔法學院絕對不會太平靜。正確的說,因為愛提娜而本來就不是很平靜的學院,將會變的更加的驚濤駭浪。   不過縱使這樣,也沒有人敢出言反對,因為愛提娜雖然進入魔法學院的時間只有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但卻和學院的院長有著極佳的關係,所以其他老師對她都是又敬又懼。   而就在這時,亞修也聽到身後傳來了吵雜的聲音,轉頭一看,聖天魔法學院的學生成群的來到了身後。   和多倫魔法學院的學生一比,聖天魔法學院的學生不論在外表或是氣質上都帶有明顯的傲氣,不過當他們一發現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存在時,也都驚訝的合不攏嘴。   「嘖嘖,愛提娜老師,貴學院似乎又增加兩名優秀的學生了,看來貴學院未來的發展是更加的不可限量了。」   愛提娜眉頭一皺,臉上出現了不悅的表情。   這個討厭聲音的主人是聖天魔法學院裡的一位老師,叫做康提斯,曾經用重金聘請愛提娜到聖天魔法學院任教,不過卻被她不客氣的拒絕。   從此之後,或許是惱羞成怒吧!這個康提斯便不時的前來騷擾,不過他的下場也被愛提娜整的非常之慘。   「還好啦,畢竟本校有最優秀美麗的老師啊!」愛提娜大言不慚的說道。   「是嗎?那麼在這個祭塔之日裡,是不是能請老師你來場『魔法競技』,讓我們的學生參考學習一番呢?」   「喔,你要下場嗎?」愛提娜不屑的說道,對於討厭的人,她是絕不會客氣的。   像是記起了被愛提娜修理過的往事,康提斯臉上閃過了憤怒的表情,但隨即又堆起了笑容,說道:「這我怎麼敢呢?不過本校最近來了一位老師,是否能請你和他來一場競技呢?歐司特先生!」   在康提斯顯得異常尊敬的叫喚聲中,出現一個身著黑色長袍的身影。   由於來人的臉孔被帽子遮住,所以判斷不出他的年紀,但他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老成、穩重的感覺,而特別的地方是是在他的左胸前,有著三道顯目的銀線。   「那不是『上級魔導師』的記號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亞修看到那三條銀線,不由得臉色一變。   「什麼是上級魔導師啊?」黛絲笛兒在一旁興奮的問著,她可以感覺得到現場的火藥味極濃,似乎有戰鬥要發生,因此正滿心期待。   「那是魔法師的一個位階,基本上只要擁有魔導師的資格就可以在魔法學院裡任教,以愛提娜老師來說,她的位階是下級魔導師,所以可以在衣服縫上一條銀線。事實上,一個普通的魔法師,可能用上一生也無法取得上級魔導師的資格。」   「那也就是說,愛提娜會輸囉?」安琪莉娜接著說道。   「很有可能,以老師這種年紀就取得下級魔導師的資格的人並不多,沒有天分和苦練絕對做不到,但是下級魔導師和上級魔導師的差異實在太大了。」   沈默了一會兒,亞修突然大聲叫道:「上級魔導師和下級魔導師是不能同場競技的,難道你們聖天魔法學院要違反魔法師比試的規則嗎?」   聽出了亞修口氣中的焦急,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略感訝異。因為她們不明白魔法競技就算是低等級的魔法師相互比試,都很有可能有意外發生,更何況是取得魔導師資格,而且還是位階相差如此之大的兩人?稍一不慎,愛提娜可能會受傷,甚至送命。   「唉呀!沒想到亞修你這麼擔心老師,老師好感動呢!」愛提娜交叉著雙手,高興的看著亞修。   「既然知道學生會擔心,那做老師的是不是該收手?沒有人能夠指責老師你的。」   亞修知道,愛提娜對於找上門來的挑戰是來者不拒,全盤接收的,所以這次他試著用婉轉的態度,希望愛提娜能拒絕這次挑戰。 ∼第七章魔法對決∼     「別擔心,我一定會贏的。」愛提娜背對著亞修並沒有答應他的請求,自信滿滿的面向那個叫做歐司特的上級魔導師。   「來吧!」   歐司特突然開口,但聲音卻讓愛提娜感覺有些熟悉。在愛提娜還來不及細想的時候,歐司特的口中已開始吟唱咒文,然後雙手一張,射出了火系魔法中的「火焰矢」,向著愛提娜飛來。   只是愛提娜仍然是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身形微動即閃過歐司特的火焰矢,不過被閃開的火焰矢卻轉了一個圈圈又繞回來,眼看就要射中毫無防備的愛提娜的後背。   「小心!」   隨著亞修慌張的叫聲,愛提娜像是失去了身體重量似的飄了起來,還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以一個空翻翩然落地。她早就知道歐司特的火焰矢會從背後襲來,所以早在閃避的同時,就施展了「空飄術」的咒文。   看到愛提娜閃過,亞修大口的喘著氣以緩和心中的緊張,不過身旁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卻看的同時眉頭一皺。   「真不愧是上級魔導師,對於魔法的操控果然嫻熟。」   愛提娜開口稱讚,不過歐司特顯然不領情,隱藏在長袍中的手似乎微微動作,只看到原本只有一枝的火焰矢一分為三,再度朝愛提娜疾射而來。   面對三枝可自由改變方向的火焰矢,愛提娜也不得不收起臉上輕鬆的表情,腳下快速的後退,一直到身體貼近藍貝塔旁的圍牆為止,而最後在火焰矢即將及體之時,以毫釐之差閃避。這些火焰矢一碰到圍牆,隨即變成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落到地上,然後消失。   「嘻嘻,你的火焰矢失去了效果,現在,該我囉!舞動的風之精靈啊!化成束縛的鎖煉……」   愛提娜開始吟唱風之鎖煉的咒文,咒文完成後,一條無形的鎖煉飛向歐司特,但這時歐司特腳下的土地突然隆起,形成了一片土牆擋住了愛提娜的魔法。   而更甚者,土牆阻擋住風之鎖煉後突然整個炸開來,變成了無數細小的碎石往愛提娜飛去。由於變化太過倉促,加上碎石的攻擊範圍極廣,愛提娜知道無法閃避,百忙之中在身前快速的施展了風之壁。   但是倉促施展的風之壁無法發揮全力,只能阻擋住一部分的碎石,而其他來勢較強烈的碎石仍然穿透了風之壁擊中愛提娜,所幸風之壁仍緩和了碎石的來勢,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精通『火系』和『地系』魔法的上級魔導師啊!你知道讓我的臉受傷,全天下有多少人會傷心欲絕嗎?」   愛提娜玉容轉冷,完全不在意額頭上流出的鮮血,不過亞修可不是了,心中一急就想衝上前去,不過卻被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同時拉住。   「別擔心,她不會有事的。」安琪莉娜說道。   「是啊!那點皮肉傷,剛好可以讓她認真一點。」黛絲笛兒也跟著說道。   以她們兩人豐富的戰鬥經驗和眼力,看出了從一開始到現在,愛提娜完全沒有用心在戰鬥上,否則在一開始閃避過火焰矢的時候,就是擊倒對方的最好時機。   「如刀刃鋒利的風啊!聚集在我的手上,為我撕裂眼前的獵物,『雙風之刃』!」   比刀劍還要鋒利的風之刃撕裂了空氣,但歐司特同樣還是以土牆作為防禦,只看到風之刃擊中了土牆後就喪失了威力。而當歐司特還想如法炮製,把土牆當作武器攻擊時,愛提娜以令人難以相信的速度來到了土牆前,她的左手還環繞著另一片風之刃。   拳頭上的風之刃準確的命中上一發風之刃擊中而有點裂痕的部分,土牆無法同時承受兩枚風之刃的威力而整個瓦解。   而隨後當愛提娜還想狠狠的補上一拳的同時,歐司特突然掀開了遮住臉孔的頭罩。   看清了隱藏的臉孔,愛提娜的拳頭不由得停了下來:「特裡斯院長?」   有著灰白色的頭髮,臉上刻畫著歲月的痕跡,渾身上下給人一種充滿智慧的感覺!愛提娜認清眼前的人就是多倫魔法學院的院長。   不過這個學院之長對於探索古老的遺跡有著狂熱,長年累月於大陸各地探索,算算時間也已經有半年多沒有回到學院來,所以愛提娜在交手之時並沒有認出,只不過這次回來,居然化名成歐司特,而且還是以聖天魔法學院的打手身份回來。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愛提娜握緊了拳頭,完全搞不懂眼前這位院長心裡在想什麼,她和他其實見面次數並不多,不過兩人出奇的投緣,在魔法學院中,這位院長和亞修大概是愛提娜最親近的人了。   「沒什麼,好久沒回來看看小愛你了,所以……」   「我說過,不可以叫我小愛!」   小愛兩字讓愛提娜的臉不由得紅了起來,如果說亞修對愛提娜沒辦法,那愛提娜對這位老頑童院長也是沒有辦法,世上果真有一物克一物的道理存在吧!   「夠了,先治療吧!」   亞修來到了愛提娜身旁,他對這位院長毫無印象,因為他從入學的第一天就沒有見過他,事實上現在更是印象極差,雖然看起來他和愛提娜是舊識,不過因為他傷害到了愛提娜,讓亞修的臉色實在是好不起來。   把手放在愛提娜受傷的額頭上,亞修集中精神開始施展治療術,金色的光芒緩緩照耀著愛提娜額頭上的傷口,只是片刻的時間,血已經止住,而且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癒合。   而在旁邊觀看的特裡斯,也不由得露出了讚賞的表情。嚴格說起來,治療術雖然屬於「神聖魔法」之一,但治療術和魔法的特性卻是大不相同,魔法強調的是精神力,精神力越高則代表著對魔力的控制能力越高,威力也越強。   而這可以藉著長年累月的修練而得,而且還有一些魔法道具可以輔助,例如魔法師的魔法杖以及蘊含魔力的寶珠等,都可以增強魔法的威力。   但是神聖魔法中的治療術卻不一樣,它的威力目前還是個謎,有人說治療術的威力是取決於「虔誠的心」,長年的修行可以習得更高階的神聖魔法,如「聖盾」或是「神恩降臨」等,但絕不可能增強治療術的力量,只要一失去虔誠之心,治療術也隨之失效。   但這個說法還沒獲得證實,不過會治療術的人有如鳳毛麟角般的稀少卻是事實,通常會治療術的人都被尊稱為「奇跡的創造者」,而治療術也被稱為「奇跡魔法」,如果亞修願意,他可以因此而獲得大量的金錢和地位,但他並沒有,反而選擇到多倫魔法學院學習魔法,實在是相當反常的一件事。   「我們學院裡,什麼時候有教神聖魔法了?」特裡斯開玩笑的說著,但卻閉上了眼睛,去感受因施展治療術而讓周圍都充滿溫暖的感覺,那是一件舒服至極之事。   「拜託,你是找古跡找到頭昏眼花了嗎?我們學院裡從來就沒有教過神聖魔法,而且就算有教,也沒有辦法教治療術,那是亞修來學院之前就會的魔法。話說回來了,你為什麼會變成聖天的打手?你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一定會狠狠揍你一頓。」   「他叫做亞修啊!」特裡斯又看了亞修一眼,臉上突然變的嚴肅,開口說道:「因為從今天起,聖天和多倫魔法學院兩校將要合而為一,我就是為了這件事而回來的。」   這一句話讓愛提娜和亞修大感錯愕,兩個學院或許沒到事事要拚個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感情也絕對好不到哪裡去,現在突然說要合而為一,實在是太過突然了。   而這時愛提娜看向康提斯,他也是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他背後的學生更是因為首次聽到這個消息而起了一陣大騷動,要心高氣傲的他們被歸屬到多倫魔法學院,他們根本連想都沒想到過。   「詳細的情形,我會再告訴你們。現在,就讓我來打破代表著兩校藩籬的這片圍牆吧!」   特裡斯突然從長袍中取出了一根魔法杖橫舉在胸前,高聲的吟唱咒文:「堅實的大地啊,在我的面前展示出你的憤怒……」   以他上級魔導師的實力,普通的魔法已不必使用到魔法杖,此刻還會拿出來使用,代表著他要使用的將是高等級的魔法。   「大地崩裂!」   所有的人都可以感到地面傳來一股震動,在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連接著藍貝塔的一大片圍牆和鐵門就像是紙糊似的通通傾倒在地上,只有藍貝塔不受絲毫波及。   「天啊!」   亞修倒吸了一口氣,他到此刻才深深的感覺到上級魔導師的可怕之處--如果剛剛特裡斯用盡全力對付愛提娜,愛提娜此刻還有命在嗎?   藍貝塔前,只剩下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因為特裡斯突然說要合併聖天以及多倫兩所魔法學院,此刻正召集兩院所有的老師開會、說明,也因為這樣,今天所有的學生等於是自由活動。   其中亞修因為擔心愛提娜的傷勢而跟了過去,只剩下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藉故要欣賞藍貝塔而留在這裡。   此刻兩人的表情凝重,因為她們同時發現剛剛特裡斯施展「大地崩裂」魔法時雖然特意的避開了藍貝塔,但是在魔法施展的同時,藍貝塔卻發出了一股細微的力量。   這股力量,特裡斯和愛提娜都沒有發現到,因為實在是太細微了,而且這也是不屬於人界的力量,那是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再熟悉不過的「光之力」的氣息。   走到塔前,安琪莉娜的手碰觸著塔牆,閉上了眼睛專心去感受藍貝塔所蘊藏的力量。良久之後,安琪莉娜歎了一口氣。   「這座塔……果然就是喚龍神劍的力量所在啊!」   「你是腦袋有問題嗎?剛剛亞修不是說過了,那個叫什麼多倫的人,就是從這座塔得到喚龍神劍的,怎麼可能……啊!不會吧?」   黛絲笛兒想到一個可能性,那把喚龍神劍很有可能就是神魔之戰時被遺落在人界的神界武器,只不過它卻是被深埋在地底之中,而後人類在這之上建立了藍貝塔。   但是,天空魔獸的出現,卻讓喚龍神劍的光之力產生了反應,進而破土而出,幫助多倫擊敗天空魔獸,然後因戰鬥的終結,而再度回歸大地。   只是,就算是神界的武器也是會慢慢消耗其力量的,現在的喚龍神劍,可能已瀕臨消失的邊緣。   而剛剛特裡斯的強力魔法,也引起了喚龍神劍的些微共鳴,進而散發出微弱的光之力,才讓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發現。只不過,從塔感受到的力量強弱判斷,安琪莉娜認為這也許是它最後一次發出力量了,再過不久,這把劍上的光之力將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劍本身也會消失於虛空。   想到這裡,安琪莉娜覺得有些失望,現在的她就算得到喚龍神劍,也不可能藉由它來驅逐體內的闇之力。   「你們神界的武器怎麼跟你的實力一樣爛啊?」黛絲笛兒毫不客氣的揶揄。   「廢話少說,你們魔界的破銅爛鐵也好不到哪裡去。」   「真是可惜,要是喚龍神劍還在,你就能使用它。擊敗這樣的你,才有樂趣可言啊!」   狠瞪了黛絲笛兒一眼,安琪莉娜開口說道:「我空手還是一樣能贏你,要不要現在試看看啊?」   「沒興趣,剛剛特裡斯表演了一些有趣的東西,我沒空陪你在這裡玩。」   「哼,武的不比就來比文的吧!看看我們兩個誰能先掌握住特裡斯的魔法精髓吧!」   「可以啊!」   黛絲笛兒爽快的答應後就自顧自的走掉,只留下安琪莉娜慢慢思索。她明白在剛接觸人界魔法時就要施展這種高難度的魔法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更何況她要的可不是像特裡斯一樣還要用到魔法杖、花費許多時間吟唱咒文的魔法,她要的是可以立刻用於戰鬥之上的魔法,否則一點意義都沒有。   威力越強大的魔法,就需要越多的時間聚集力量,這點不管是在神、魔、人三界都是一樣的道理。所以當一個魔法師在花費許多時間吟唱咒文並聚集魔力好用以施展威力強大的魔法之時,對手一個小魔法就可以把他給解決。   因此,除非是兩人有默契要以最強的力量分出高下而給予對方凝聚力量的時間,否則戰鬥時都是以快速打擊為優先。不然就是在偷襲,或是對方毫無所覺之時,耗費許多時間吟唱咒文、凝聚魔法力,強力魔法才派得上用場。   事實上,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在月湖上的一戰,所使用的戰術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發揮最強威力的攻擊。而最後的一擊,則是兩人在纏鬥中慢慢的聚集力量,最後方能使出全力一擊,只是兩人萬萬沒想到,因為亞修誤闖封靈空間而讓彼此雙雙受傷。   但是就算亞修沒有出現,依兩人實力幾近相同的程度,同歸於盡的機會相當的高。   想到這裡,安琪莉娜不由得眉頭深鎖了起來,她要的是對黛絲笛兒完全的勝利,而不是同歸於盡,就算真要死,也要比黛絲笛兒晚死才行。   「既然大家一樣從零開始,那我要更加努力研究人類魔法,只要贏過黛絲笛兒,那就代表著我比她還優秀,哼,給我等著吧!」   安琪莉娜的身體像是突然失去了重量而飄了起來。和愛提娜施展的空飄術一樣,在空中翻了一圈,畫出優美的弧線,但不同的是,在她空中的同時,卻是雙手微張。她目前最熟悉的是風系魔法,而且空飄術並不難,所以她輕易的就能施展。   而在落地後,右手出現了一枝特裡斯施展過的火焰矢,向著傾倒在地的圍牆射去。而且在火焰矢射到一半之時,左手又出現了愛提娜施展過的雙風之刃,以更快的速度朝向還在空中的火焰矢射去。   一道風之刃在發出時即消失,而另一道則擊中了之前發出的火焰矢,彼此碰撞而爆出了片片火焰。這在其他人眼中,已經是相當厲害的技巧了,因為施法毫無間隔,而且也沒有吟唱咒文,但是安琪莉娜的眉頭反倒是鎖的越緊了。   她要的是在施展空飄術的同時發出三枝火焰矢以及兩道風之刃,但卻沒有一項做得到。   「一次沒有辦法同時施展三個魔法,甚至兩個也不行,這樣下去……怎麼能贏得了黛絲笛兒啊!」   恨恨的用拳頭敲了柔軟的草地一拳,安琪莉娜深吸了一口氣恢復平靜,信步走進了藍貝塔,往最上層走去。   在那裡,她邊望著月湖的美景邊沈澱心思,同時也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離開藍貝塔後的黛絲笛兒則是隨意行走,她也對自己尚不能快速施展魔法而感到懊惱,兩天以來,她和安琪莉娜總共見識了三次魔法,而且其中還有一次是親身體驗。   以她的見識和魔界公主所擁有的天生直覺,可以說已經明白了人類魔法的奧妙之處,但是,由於失去了闇之力,所以無法隨意的操縱人界的這股力量,等於一切都是從零開始,這對她來說實在是太慢了。   表面上,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仍然是吵吵鬧鬧毫不間斷,但其實她是無時無刻都在累積人界的這一股魔法之力,但她也知道,這不是一蹴可幾的,至少,現在還無法任意的把各種魔法給應用在緊湊的戰鬥之中。   「我必須要更進一步才行,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能讓安琪莉娜對我伏首稱臣啊?!」   喃喃自語中,看到了坐在石階上百般無聊的亞修,看著這個為了要扳回頹勢而和安琪莉娜在心中認定,但口中卻怎麼也叫不出口的主人,黛絲笛兒心中百味雜陳--自己的感受到底如何,連自己也不明白,這樣的經驗還是第一次。   不過,我並不後悔!黛絲笛兒在心中告訴自己,雖然這個人類缺點多多,但至少自己目前還不討厭他。   只是她並沒想到,如果她討厭的話,會有何種行動? ∼第八章冬蟬夏蝶∼     「笛兒,你回來啦,莉娜人呢?藍貝塔上的風景好看嗎?」發現到黛絲笛兒的亞修高聲問道。   「風景?基本上我對那種東西沒什麼興趣。對了,愛提娜人呢?」在兩人高漲的對抗意識下,黛絲笛兒故意忽略掉安琪莉娜,不過亞修倒是沒有發覺。   「還在開會中,真是傷腦筋,不曉得愛提娜老師的傷到底好了沒。」   「別擔心,你沒聽說過禍害遺千年嗎?那傢伙不是這麼容易就死的人。」   亞修臉上突然出現了欲言又止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開口說道:「笛兒,愛提娜現在應該是你的老師了,我不曉得你們翼人族是如何稱呼的,只是在人類的社會中,在稱呼上還是要有一點禮貌才好。」   黛絲笛兒深深的回看了亞修一眼,亞修可以感到笛兒雙眼散發出的無窮吸引力,不過他的臉上也有著自己的堅持。   輕笑了一聲,黛絲笛兒開口說道:「沒有問題,你的話我一定會聽的,以後如果我還有哪些不合乎常理的地方,還請你多多指教囉,亞修。」   亞修鬆了一口氣,他原本還在想黛絲笛兒要是拒絕了該怎麼辦,沒想到她會是這麼明理的人。只是他並不知道,黛絲笛兒在心目中是把他當主人的,對他說出口的話,豈有不遵從之理?   就在這時,開完會的愛提娜滿臉倦容的走了出來,對於會議這種事,通常不是她所擅長的,能夠不開就不開。而且,特裡斯院長還在會議中提出了一件讓她非常為難的事,那就是在聖天和多倫魔法學院合併後,請她擔任學院代院長一職。   特裡斯會提出這個建議,著實讓她感到驚訝,因為她的年齡實在太輕了,不過特裡斯隨後的說明讓她明白了一切。   特裡斯之所以會向愛提娜提出挑戰,就是因為愛提娜的魔法戰鬥能力已經有一定的水準。學習魔法和用魔法來戰鬥是兩回事,而愛提娜很明顯的通過測試了。所以特裡斯希望愛提娜能擔任代院長,以讓兩學院的魔法戰鬥技巧更上一層樓。   不過愛提娜倒是很乾脆的拒絕了,表面上的理由是年紀太輕,不能讓人心服。但實際上的理由卻是,真要當了代院長,以後還能不受拘束的四處亂來嗎?   不過特裡斯也不是省油的燈,早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所以開口保證會讓所有人心服口服,而且還給了她三天思考的時間。   「老師,你還好吧?身上還有地方不舒服嗎?」亞修走近愛提娜的身邊,關心的問道。   「唉……很不好。」   「什麼?那我再來幫老師治療吧!」   「不必了,不是身體上的傷啊!」愛提娜伸出手阻止了就要施展治療術的亞修說道:「是心裡的不舒服啊!」   一聞此言,亞修如受雷擊般的退了好幾步,不敢置信的開口說道:「老師,你怎麼可能會心裡感到不舒服呢?從來都只有你讓別人感到不舒服的啊!」   看了亞修一眼,愛提娜臉上不懷好意的高聲說道:「你剛剛說了些什麼?」   「沒、沒什麼。」亞修拚命的搖著頭,他有點恨自己剛剛為什麼一時口快不小心說出心底的實話來。   「啊!算了啦,反正今天等於沒課,走,我們去喝酒解解悶吧!」   「什麼?現在還是早上耶!」亞修看了天空一眼,此時的太陽都還沒走到日正當中。   「喝酒是不分早上晚上的,只分心情好和不好而已。」   「是嗎?那麼老師認為是心情好才喝,還是心情不好才喝呢?」   用充滿同情的表情看了亞修一眼,愛提娜自信滿滿的說道:「心情不好是藉酒澆愁愁沒有,心情好時喝酒是錦上添花花更盛。當我的學生這麼久,你怎麼還不曉得呢?」   亞修頓時覺得全身無力,總而言之一句話,愛提娜想做的事,就一定找得到藉口,而且從來不管藉口合不合理。   「奇怪了,怎麼只看到笛兒,沒看到莉娜呢?」   「莉娜她在藍貝塔上欣賞風景。」   「是嗎?藍貝塔啊……」愛提娜想了一會兒,突然從懷中掏出了幾枚銀幣交到亞修手上。   「這是幹什麼?」亞修看著手上的銀幣,又有了不好的預感。   「沒什麼,請你把這些錢都拿去買酒,然後拿到藍貝塔上來,我和笛兒先去那裡等你,待會見囉1   也不管亞修答不答應,愛提娜拉著黛絲笛兒一同往藍貝塔的方向走去。   亞修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手中握緊了銀幣,趕忙跑去買酒,像跑腿這種事他可是駕輕就熟的不得了。   在酒館中,亞修買了幾瓶酒,但考慮到已是正午時分,空腹喝酒對身體不太好,亞修還買了一些食物,不過提著這些,亞修才知道什麼叫做重!   「讓我來幫你拿吧!」走出了酒館,亞修發現黛絲笛兒去而復返,正在門口等著他。   「不用了,我自己拿就行了。」   「何必客氣,這些東西應該很重吧?」   搶過了亞修手上的一袋東西,黛絲笛兒走在亞修的身後。有了她的幫忙,亞修的負擔也減輕了,很快的走到了藍貝塔前。   看著這座因為和聖天魔法學院合併自己才能重新登上塔頂的藍貝塔,亞修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興奮。   「我的酒終於來了啊!」這是亞修登上塔頂後,愛提娜說的第一句話。   愛提娜一把搶過亞修手上的酒,隨手開了一瓶,直接灌了好幾口,還舒服的吐出了一口氣。   而安琪莉娜則是略帶訝異的看了站在亞修身後,而且手上還提著一袋食物的黛絲笛兒。黛絲笛兒回了她一個眼神,那意思就像是說,我可沒有忘記我的承諾。   「老師,請你慢慢喝吧!」看著愛提娜猛灌的模樣,雖然明知無法阻止,亞修還是得嘗試看看,不過正如他所預期的,愛提娜根本沒有聽進去。   走到塔上的窗口旁,亞修的視線往月湖的方向看去,果然,從這看起來就像是美麗的藍色貝殼座落在在青綠色的樹木之洋中,心中不由得一陣感動。   「對了,老師,我都忘記問了,為什麼我們突然要和聖天魔法學院合併呢?」   隨手把空酒瓶一丟,愛提娜又開了一瓶,亞修心想,這也太快了吧!   「喔,你說那件事啊!其實也沒什麼,聖天魔法學院近幾年來的魔法教學成效不彰,所以才要和我們多倫魔法學院合併啊!唉,魔法這種事,不是有權有勢就能教得好。」   「那我們學院的實力很堅強囉?」安琪莉娜也跟著開口問道。   她對酒沒什麼興趣,只是淺嘗幾口而已,不過身旁的黛絲笛兒可就不是這樣了,跟愛提娜一樣瞬間就解決了一瓶酒。   「和聖天比起來是強上許多,畢竟這裡有我在啊!哈哈哈,只不過魔法看的不是老師和權勢,而是學生。真正有天分而且又肯苦練的學生,才能有大成就。」   說到這裡,愛提娜看向了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她知道她們兩個會有空前的成就,只是,她期待的並不是這個,而是有著更深更深的理由。   這場酒喝的比亞修預期的還慢,光是酒味就讓亞修聞得感到有些神智不清,所幸塔上的風景值得細細欣賞,只不過原本就沒有老師樣子的愛提娜,一喝酒之後變本加厲,甚至不懷好意的想強迫亞修一起喝,不過在亞修抵死不從的情形下總算是沒落入陷阱,否則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結果也是很明顯,愛提娜又醉了,即使百般不願,亞修仍然得送愛提娜回家。但是他也發現到,黛絲笛兒的酒量還真不是普通的好,她和愛提娜兩人平分了所有的酒,但也只是臉頰微紅,絲毫不顯醉態。   而在送愛提娜回家的這一段路,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幾乎沒有拌嘴,這讓亞修感到非常的不習慣,有種暴風雨前的寧靜的錯覺。   可是更讓亞修驚訝的是,這兩人居然又是一路和平的回到了小木屋。然後,只看到安琪莉娜在小木屋旁逛了逛,隨意的折斷一枝樹枝,並且向亞修借了一把小刀,在亞修和黛絲笛兒兩人共同的疑問中刻出了一把木劍。   黛絲笛兒出神的注視了這把木劍許久之後,像是勾起了遙遠的記憶,有點緬懷的開口問道:「安琪莉娜,你這把劍的名字是『冬蟬』嗎?」   看了黛絲笛兒一眼,安琪莉娜平靜的說道:「怎麼,它讓你想起了你的『夏蝶』嗎?」   「不,我早已棄劍不用,只不過……」   「不過什麼?」   「我沒想到你會再度拿起『有形的劍』,你不怕再度失去嗎?」   「所以我才用極易損壞的木劍,那我才不會投下任何感情,再者,劍畢竟是我的至愛之一。」   以左手拿劍,安琪莉娜隨意的在空中劃了個圓,一身白衣飄飄配合著完美至極的劍法,一旁的亞修不由得感到安琪莉娜有如持劍的仙子下凡。   「真是不錯,你完全沒有退步,要不要現在就來和我比試看看?」黛絲笛兒伸出了如白玉般的左手遙指安琪莉娜,挑釁的味道濃厚。   「你們兩個通通給我住手!」   亞修大步向前,橫擋在兩人之間把兩人隔開,這次他學乖了,不在兩人開打後才上前阻止,那只會讓自己落得被兩人打暈的命運而已,要就要在兩人出手前就搶先制止。   「我想問一下,你們說的冬蟬還有夏蝶,是什麼東西啊?」亞修試圖轉移話題。   心目中的主人既然出面了,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自然也沒有打下去的理由,同時收手。   「冬蟬是我第一把劍的名字,也是我和黛絲笛兒對戰時的第一把劍。」   「夏蝶也是,只不過我現在已經棄劍不用。」   夏蝶和冬蟬啊!亞修在心裡想著這兩個充滿詩情畫意的名字,光聽名字似乎就能勾起無比的想像。   原本生命始於夏亦終於夏的蟬兒,如果能在佈滿霜雪的寒冬鳴唱,那該有如何堅忍的生命力與意志方能辦到?而在繁花盛開的夏夜中,美麗的蝴蝶翩翩起舞於星空之下,散發出了千萬風情,是最美、也是唯一。   這兩把劍的名字給人的聯想和兩人形諸於外的氣質非常相近。想到這裡,亞修有股衝動想看看這兩把劍到底是何模樣。   「這兩把劍還在嗎?」亞修不禁脫口而出。   但是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卻是同時表情一黯,黛絲笛兒甚至別過了頭。光看兩人這副模樣,就知道她們有難言之隱。   為了緩和這樣的氣氛,亞修連忙說道:「天快黑了,今天的晚餐就由我多做幾道可口的料理吧!」   夜晚在難得的平靜中度過,隔天的亞修起的非常早,畢竟今天是和聖天魔法學院合併後的第一天。   亞修一早就帶著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來到了學院。學院中望向兩人的,儘是驚艷和嫉妒不已的眼神;而看向亞修的,幾乎都帶有濃濃的殺氣。   雖然兩所學院已經合併,不過絕大多數的學生仍然在各自的學院學習,但有部分學生已經展開交流,一接觸之下,亞修才發覺自己先前對聖天的印象有些錯誤。   聖天魔法學院的學生的確大多是權貴世家子弟,但是真正高傲、自大的人畢竟不多,許多人仍然和一般的孩子一樣,活潑而又熱情,而亞修先前之所以會有那麼多錯誤的印象,完全是兩學院無法交流,而讓隔閡越來越深所致。   這時的亞修也在心中告誡自己,往後的事物在未經過自己親眼確認後,不可太早妄下定論。   「怎麼了,亞修?晚上太累,所以現在在發呆嗎?」   會說出這種意有雙關,而且帶著挖苦味道的話的人,在多倫魔法學院中除了愛提娜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抱歉了,老師,發呆是我的不對。」   亞修站起來,故意忽略掉愛提娜話中的挖苦,彎腰行了個禮賠不是,因為自己確實是在發呆。   現在愛提娜上的是一些魔法的基礎概論,大約有四十人左右,在以往,除了小貓兩三隻外,其餘會全部去見周公,因為這門課確實很無聊。   但今天卻不一樣,所有的人都假裝仔細聽課,但眼角卻不時的偷偷瞄向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因為她們的外表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眼看亞修回答的如此無趣,愛提娜也只好拿著課本一字一句的照章念道,而且還不時的打著呵欠。   「請等一下,愛提娜老師,我有問題。」   黛絲笛兒突然舉手發問,吸引了不少人注意。不過反應最激烈的大概是愛提娜了,她的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愛提娜快步的走向黛絲笛兒,在她的耳邊輕輕問道:「怎麼了,為什麼你在我的名字後面加上老師兩字,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有禮貌了?」   黛絲笛兒也附耳小聲說道:「因為這是亞修他說的,怎麼,你忘了我們的交換條件嗎?」   想起了自己和黛絲笛兒的交換條件,愛提娜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唉,可是這樣就一點都不好玩了,我不要一個乖乖聽話的你和莉娜啊!」   白了愛提娜一眼,黛絲笛兒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假裝恭敬的說道:「就算是不好玩,也得遵守啊!愛提娜老師。」   露出了更無聊的表情,愛提娜走回講台說道:「那麼,你要問什麼問題?」   「沒什麼,我覺得魔法用口頭教學太沒效率了,應該在實戰中直接練習會比較好。」   雖然耐著性子聽,不過黛絲笛兒已經有點快要忍受不了這門單調,而且又無聊的課。   魔法和劍術一樣,說簡單是很簡單,說困難也是很困難,但是,都絕對不可能從書本中獲得進步。   書本能給的,頂多只是知識而已,但要能把這些知識拿來活用,才叫做智慧,魔力的累積要靠時間,但要善用各種魔法,戰鬥是最快的捷徑,而這也才是黛絲笛兒想要的,她想盡快的試試這幾天來有關於魔法的體會到底到了何種程度。   帥氣的把手上的書本一丟,愛提娜此刻很感謝黛絲笛兒,因為有她,所以才能從這唸書地獄中解脫出來。   「黛絲笛兒同學,你說的實在是太正確了,那麼各位同學,我們現在就到聖天魔法學院去進行實際戰鬥吧!」 ∼第九章風之疾走∼     一行四十多人浩浩蕩蕩的走向聖天魔法學院,這算是這些學生第一次進入聖天魔法學院,自然顯得有些好奇,一比較之下,聖天的建築和設備都比多倫要好得太多太多了。   安琪莉娜故意放慢腳步靠近黛絲笛兒身旁,低聲問道:「怎麼,這麼想跟我交手嗎?」   「不,是坐太久,身體快受不了了。不過,藉這個機會擊敗你,也未嘗不可。」   黛絲笛兒可不像安琪莉娜一樣可以靜靜的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她覺得自己快要變成學院門口那尊石雕像了。   「既然你這麼說了,等下可不要後悔啊!」   走沒多久,出現在前方的是一個黑色石板築成的長形平台,才剛靠近,眾人就覺得週遭的魔力有減少的情形,不由得起了一陣騷動。   「不用怕,各位同學,這個地方叫做『魔武競技場』。」愛提娜伸出了手制止學生的騷動,高聲說道:「這些石板是由『封魔石』做成的,它會把魔力縮減至一定的程度,所以在這些石板上做魔法對戰的練習,可以大大的降低危險性。而且由於魔力被縮減,所以各位同學還可以練習操縱魔力的技巧,對各位有很大的幫助。」   「那為什麼我們學院裡沒有這樣的設備呢?」一名學生舉手問道。   苦笑了一下,愛提娜回答道:「那是因為這種封魔石太過貴重了,而且產量極為稀少,不是說有就有的。所以,大家要感謝聖天魔法學院讓我們有機會可以使用到這些設施喔!」   說到越後面就越大聲,因為一個讓愛提娜討厭的人也在現場,那個人就是康提斯,此刻他也帶著他的學生在競技場上進行魔法訓練。   「沒想到愛提娜老師居然大駕光臨,要不要讓我們的學生來彼此切磋切磋啊?」康提斯不懷好意的說。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對於兩學院合併還耿耿於懷,想藉由學生的比試來挽回一點顏面,不過愛提娜也不是省油的燈。   「當然可以,不過要不要我們兩個老師先來場示範賽?」   康提斯臉上突然一陣紅一陣白,吞吞吐吐的說道:「今、今天我的身體有點不舒服,我看就算了吧!」   「呵呵,身體不舒服啊!沒關係,這場比賽就先留著吧!亞修,你先上!」   突然被叫到名字,亞修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愛提娜,只看到愛提娜慢條斯理的把一根魔法杖遞到他的手上,並把他推到競技場上。   「別擔心,老師相信你。」   看著亞修一人孤苦的站在場上,黛絲笛兒向身旁的安琪莉娜問道:「你覺得愛提娜相信什麼?」   「相信亞修會出糗,而且是非常的殷切盼望。」   「你們怎麼可以這麼說?讓自己的學生接受磨練,可是老師的責任啊!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亞修好!」走到兩人身旁的愛提娜義正詞嚴的反駁,不過臉上那種看好戲的笑容實在是讓人懷疑這番話有幾分真實性。   「對了。」黛絲笛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我到現在都還不曉得亞修的實力如何,他很強嗎?」   「喔,他啊!」愛提娜看了亞修一眼後說道:「治療術一流,廚藝天下無雙,至於魔法嘛……」   話才說到一半,聖天魔法學院也派了一個學生上場,由於是首戰兼且想來個下馬威,所以對手並不簡單。在場上的兩人略微的行了個禮後,亞修往前舉起了魔法杖,開始吟唱火焰矢的咒文。   咒文念是念了,不過往前舉的魔法杖並沒有任何魔法出現,心中暗叫糟糕,此時對手魔法毫不留情的攻擊過來,擊中了亞修手上的魔法杖,由於威力大幅衰減,所以亞修並沒有受到實際的傷害,只是亞修一個心慌伴隨腳下一個立足不穩,毫不光彩的退出了場外。   看到戰鬥這麼快就結束,有些出乎聖天魔法學院學生的意料之外,不過仍然爆出震天的喝采,為己方的學生加油。   「這樣你們明白了吧?」愛提娜臉上沒有先前那種看好戲的表情,亞修的努力她最清楚,但奈何亞修的努力卻得不到相對的回報。   「老師,魔法杖還你。」亞修遞出了魔法杖交給愛提娜,臉上有著掩不住的失望。   「你想要放棄了嗎?」愛提娜站在亞修的身邊突然問道,這個問題實在不該出自老師之口。   「不,絕不。」亞修回答的很快,語氣沒有半點遲疑。   露出了笑容,愛提娜毫不避嫌的摟著亞修的肩膀說道:「真是傷腦筋啊!有我這麼一個優秀的老師,你怎麼都還學不好魔法呢?」   「是嗎?我倒是覺得就是因為有這樣一個『優秀』的老師,我才會學不好啊!」亞修被愛提娜毫不臉紅的自吹自擂逗笑了,一掃戰敗的心情不佳。   一旁的安琪莉娜有些驚訝的看著這對師生,愛提娜絕對是在大多數時間都沒有老師的樣子,但是,有時卻出乎意料的是個非常之好的老師,這點從她三言兩語就改變了亞修的心情可以看出。一時之間,安琪莉娜反而有點羨慕亞修,因為她沒有讓人教過任何東西,一切都是靠自已領悟。   不過這時上場的多倫魔法學院的學生卻是節節敗退,由於封魔石會削弱魔力讓魔力產生變化,所以多倫的學生在施展魔法時還沒有辦法習慣這種感覺,自然比不上已經相當熟悉封魔石特性的聖天魔法學院的學生。   看著自己的學生幾乎全軍覆沒,還有對面的康提斯一臉得意洋洋的樣子,愛提娜出奇的沒有動氣,對著黛絲笛兒還有安琪莉娜兩人說道:「你們兩個誰要先出場?」   兩人同時往前跨了一步,表達想要先出場的強烈意願。   從兩人外表散發出的那種絕不退縮的強烈氣勢來看,愛提娜覺得如果不好好處理的話,後果也許會滿嚴重的。雖然她的心中期待可以發生些有趣的事情,不過現在可不適合。   所以,愛提娜掏出了一枚金幣,用手指往空中一彈,然後在金幣落下時用手接住,開口問道:「猜猜看,這枚金幣是正面還是反面?猜中的人先出場。」   「正面!」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然後彼此互瞪了一眼。   「黛絲笛兒,我是不想讓你出醜,你還是乖乖下吧!」   「說什麼傻話,讓一個自不量力的人上場,豈不是丟我們學院的臉嗎?」   眼看著兩人有可能先打上一架,愛提娜趕緊打開手掌一看,果然是正面沒錯。   可是怎麼會呢?難道兩個人的眼睛好到可以看清落下的金幣的正反面嗎?愛提娜不由自主的想著,臉上露出了別具深意的笑容。   為了求證,愛提娜又試了四五次,果然沒錯,兩個人的答案都一模一樣,她終於確定了兩人可以看清落下的金幣是正是反,只是再這樣下去,絕對沒完沒了。   於是愛提娜把金幣藏在身後,然後放在手裡拿了出來。   「猜猜看,是正面還是反面?還有,一個人只能猜一面。笛兒,你先猜猜看。」   「反面!」   「那麼,莉娜你呢?」   「……黛絲笛兒,你給我牢牢的記住了,你能先上場是我大發慈悲,你得要好好感謝我。」   這時連亞修都覺得好奇了,安琪莉娜此刻的表情就好像她已經知道金幣一定會是反面的。看著愛提娜打開手掌,亞修只覺呼吸一窒,因為金幣確實是反面朝上。   「不會吧?」   亞修和其他的學生都感到不可思議,反倒是愛提娜沒有絲毫驚訝的表情,因為她們對自己有著絕對的信心,就算是看不見,也絕對相信事情會朝她們所料的方向進行,這種不可思議的自信,有人稱之為「預知」。   但愛提娜知道事情並非這麼簡單,她把金幣握在手上翻轉的時候,手的皮膚和肌肉的脈動會以目力無法察覺的速度改變,這點連握著的本人可能都無法察覺。但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眼睛卻可以看見,甚至是直覺似的察覺出這種極細微的變化--愛提娜知道這些事,是因為她也可以做到。   她的眼力可以看出賭場中每一副牌的不同,也可以聽見骰子因每一面的點數不同而導致落在桌面時聲音不同的區別,這些能力讓她賭垮了無數的賭場,進而累積了數量可怕的財富。不過這件事,她可沒有告訴亞修,因為這實在是不該屬於一個魔法老師該會的能力。   「哈哈哈哈哈……」在刺耳的狂笑聲中,黛絲笛兒大步的走上魔法競技場,而她每笑一聲,安琪莉娜的臉色就更加難看幾分。   「來吧!我是多倫魔法學院中『最強』的人,想要挑戰的人給我上來,一起來也無所謂啦,哈哈哈。」   愛提娜先是看向黛絲笛兒那樂壞了的樣子,再轉過頭來看著安琪莉娜緊握住配在腰間那把木劍的手,已經因為握的太緊而讓指節有點發青,而她的雙眼也散發出熊熊的怒火--愛提娜真的開心極了,她衷心期待一場好戲的來臨。   此時第一個上場的是一頭金髮、唇紅齒白,看上去像個貴公子模樣的學生,只見到他一上場就先露出諂媚的笑容。   「您就是最美麗、最高貴的黛絲笛兒小姐嗎?小的名字叫做……哇啊啊!」   金髮貴公子的話只講到一半,就被如風而至的黛絲笛兒一腳給踹下台去,他那油嘴滑舌的模樣一看就知道不是上來比試,而是上台來巴結逢迎的。   「你居然在魔法的比試場上動手動腳?」看著自己的學生被踢下台來,康提斯心裡自然不是滋味。   「笑話,一個只會在原地呆呆施展魔法,遇到突發狀況而無法應變的魔法師,只有上場送死的份!」愛提娜高聲反擊。   「算了吧!愛提娜老師,既然他們想要接我的魔法攻擊,就讓他們試試看吧!我會手下留情的,想挑戰的,還不趕快上來?!」黛絲笛兒鬥志高昂,對她來講,所有人一起上也無所謂。   聖天魔法學院又出來了一個學生。有了前車之鑒,他一站上台就高舉著魔法杖開始吟唱魔法咒文,不過黛絲笛兒並沒有馬上行動,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等待。   「寒冰矢!」   對手的魔法發動,一枝帶著凍氣的魔法箭矢向著黛絲笛兒疾射而來。只看到黛絲笛兒露出了冷笑,狠狠的一拳朝著魔法箭打下去。在一旁觀看的亞修差點沒昏倒--怎麼會有人做出這種事呢?   凍氣轉瞬間就將黛絲笛兒的拳頭冰凍住,一直蔓延至手肘的部位,這是一發威力不弱的寒冰矢。看到這情景的亞修就想衝上前去,不過卻被愛提娜伸出的腳給絆倒。   「不要那麼急,你看她那樣子像是有事嗎?」   黛絲笛兒原本被冰凍的部位快速的融化,化成了細小的水滴到地上,片刻之後地上就只剩一灘清水而已。   「嗯,這麼一來,六大系魔法中就見識過五繫了,不錯不錯。」黛絲笛兒滿意的點了點頭。   在愛提娜的魔法課程中,有提到魔法分為六大系,分別是地、水、火、風以及光系和闇系。亞修的治療術屬於神聖魔法,而神聖魔法被歸屬於光系,另外許多威力強大的禁咒或是太過邪惡的魔法都被歸類於闇系魔法。   只不過這只是大約的分類而已,魔法的種類以及應用的方式極其龐雜,六大系魔法的分類,其實是相當籠統。   而現在,黛絲笛兒已經見識過了眼前學生使出的水系魔法,再加上愛提娜的風系、亞修的光系,還有特裡斯的地系以及火系魔法,在六大系魔法中,她已經親眼目睹了五系魔法。   「真是的,有必要做這麼危險的事嗎?」亞修搖搖頭說道,以自己的身體去嘗試魔法的威力,這實在是太過莽撞了。   「有必要。」身旁的安琪莉娜肯定的回答:「讓我看過兩次的魔法,只要威力不強,我只需一點點的時間去理解後就可以施展。而只看過一次的魔法,大概要過個一天才能施展。但是親身經歷過的魔法,我馬上就可以施展!」   亞修剛想問安琪莉娜說的話是真是假,黛絲笛兒的手上已出現了一個讓他瞠目結舌的東西,一枝帶著寒氣的「寒冰矢」貨真價實的出現在她的手上!   「來吧!」黛絲笛兒射出了手上的寒冰矢,不過由於速度不快,所以對手很輕易的就避開了。   「真是可惜!」   觀看的亞修不由得歎氣,不過歎氣隨即轉為驚愕,因為寒冰矢在對手避過後突然轉了個彎,而且加快速度直接刺向對手的屁股!   只聽到傳來一聲哀叫,對手就在這屈辱的情形下掉出場外,還傳來冰塊撞在地上的鈍響!   這讓亞修吃驚不已,施展出單純的寒冰矢並不困難,但要控制它的方向可就不簡單了,那已經超越一名學生該有的能力範圍,更何況黛絲笛兒可是首次接觸就施展出來。   不過,也有人抱持著相反的看法。   「下流!」安琪莉娜憤怒的大叫:「一點美感都沒有的招式,這種人居然會是我的對手,真是可悲!」   「哼,那又怎麼樣?現在上場的人可是我耶,沒實力的人就在下面乖乖看我大展神威吧,哈哈哈。」   繃到極點的弦終於斷裂了,憤怒至極的安琪莉娜臉上反而浮起了絕美的笑顏,一步一步的朝著台上走去,擋在她之前的學生因為她散發出來的凜冽殺氣而讓開了一條路。   「真是受不了,幹嘛裝成那種臉孔?我說的都是實話啊!」黛絲笛兒攤著雙手,看著站在另一頭的安琪莉娜狀似無辜的說著。   安琪莉娜沒有反應,只是緩緩的從腰間解下了冬蟬,但在下一瞬間,人影已消失在空氣之中,再出現時冬蟬的劍尖已經來到黛絲笛兒的喉嚨前。沒料到安琪莉娜的動作變的如此之快,黛絲笛兒雖然在最後一刻躲開,但卻顯得有些狼狽。   「等你死了,再到地獄去說你的實話吧!」   安琪莉娜足不沾地的浮了起來,和地面有些微的距離,衣裳和髮絲在空中緩緩飄動,配上她聖潔的容顏,狀似凌空而降正在御風而行的女神。   「是『風之疾走』嗎?這下子笛兒的麻煩大了。」愛提娜完全沒有想到安琪莉娜居然在有封魔效果的魔武競技場上使出這一招。   這個魔法會讓風之魔力遍佈雙腳,可以讓移動的速度提升數倍,但由於是持續的施展,所以魔力的消耗速度也是相當快速,更何況是在可削減魔力的封魔石上施展?   「笛兒不一定會處於劣勢喔!」   亞修說中了,黛絲笛兒的身體也毫不示弱的漂浮了起來,現在她和安琪莉娜處於相同的條件之下。   「居然被你的奇襲打得有點措手不及,算是我的失策,不過接下來就要輪到你好看了。」   「廢話少說,納命來吧!」   身影一閃,冬蟬再度以高速刺向黛絲笛兒,不過這時的黛絲笛兒也擁有不下於安琪莉娜的高速移動力,但她並沒有閃避的意思,一直等到劍尖來到了眼前,她才突然右腳跺地,身體一個後仰避過了這一劍,而緊跟著而來的是腳上藉著這一跺的反震之力,雙腳不分先後的踢向安琪莉娜的胸前。   不過只看到安琪莉娜反應奇快的將冬蟬一頓,同時雙手下沈,以手肘抵擋了這兩擊,更借力使力的向後退去,重整攻勢。   只是這瞬間的交會就讓台下的學生們看的如癡如醉,不能自己,因為極少有魔法師會近身肉搏,雖然風系中的大多數魔法都非常適用於近身戰,但卻很少人會這麼做。   畢竟,魔法師所鑽研的應該是威力強大的魔法才對,所以專精風系魔法的魔法師並不多,雖然風系魔法堪稱是最多變、最靈活,甚至也是最容易逃命的魔法。   不過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知道她們的魔法目前還沒有到達一舉擊敗對方的能力,所以寧願近身以求一擊必殺的機會。   凌厲的交擊再度展開,黛絲笛兒赤手空拳硬是在安琪莉娜幻化出的重重劍影中展開攻勢。但安琪莉娜也不簡單,對於幾番衝入劍影之中的黛絲笛兒,總是能夠將其逼退,只是,她的冬蟬也傷不到黛絲笛兒。   那是一場讓人目眩神迷的戰鬥,在風之疾走的高速移動下,只看到一黑一白兩條身影時而緊纏,時而分開。而且由於兩人是微微漂浮在地面上,所以沒有沈重的腳步聲傳來,有的只是衣衫飄飄的聲音。   亞修看到這裡不由得有些羨慕,她們兩個曾經對他說過自己力量全失,這點亞修是相信的,因為他感覺不出她們兩個有說謊,而且她們也沒有必要對自己說謊。   那也就是說,她們現在展現出來的實力是她們在這短短的數天中重新累積的,如果是這樣,那她們的才能也就太可怕了。   只是亞修尚且不知,她們現在所進步的一切,只不過是努力恢復昔日的水準而已,而且距離完全恢復還有極漫長的一段路要走。   「老師,如果你在魔武競技場內施展風之疾走,可以維持多久?」亞修突然開口問道。   「你可別小看我了,我可沒有興趣輸給自己的學生。」   愛提娜自信滿滿的說著,不過她也明白,現在或許還不會輸,但往後呢?被超越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不過對愛提娜而言,魔法只能當作輔助能力來使用而已。   場上的兩人的速度開始變慢了,既要維持腳上風之疾走的魔力,還要兼顧手上的攻擊與防禦,而且再加上封魔石對於魔力的削減,兩人的體力和魔力的消耗極為驚人,此刻身上已是大汗淋漓,完全只靠不服輸的意志力強撐下去。   終於,兩人再也無法持續風之疾走的魔力,交手一招後隨即雙雙落到石板上,各據一方。不過,此時愛提娜的眼神卻微微一變。   「真是想不到,在我冬蟬的猛烈攻勢下,你還能活下來,你的運氣還真不是普通的好。」安琪莉娜大口的喘著氣,握著冬蟬的左手不住顫抖。   「是嗎?我覺得你的冬蟬拿來替我抓癢剛剛好呢!」如同安琪莉娜一樣,黛絲笛兒的左手也抖動著,似乎是因為力竭而產生抽搐現象。   「幫你抓癢?哼,你那雙軟弱無力的拳頭要來幫我按摩,我都還嫌力道不夠!」   「告訴你一句老實話,你的冬蟬連只螞蟻都殺不死!」   看著兩人吵吵鬧鬧,亞修總算放下了心中的一顆大石,因為過度使用魔力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再說,吵架總比打架好。不過原本坐在旁邊的愛提娜卻在此刻站了起來。   「怎麼了,老師?」   亞修剛剛問完,只看到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又在一瞬間前衝,安琪莉娜的冬蟬一劍揮出迎上了黛絲笛兒的拳頭,沒有發出預期中的骨裂劍折聲,因為拳和劍根本沒有相交會,相交會的是兩人不斷壓縮的風之魔力,因為她們最熟悉的還是風系魔法。   兩人在剛剛吵嘴的時候,也同時把身上僅餘的魔力聚積在拳頭和劍上,為的就是等待此刻來一分高下,而這個動作並沒有瞞過愛提娜。   交會點產生了撕裂的聲音,就像是撕開布帛的刺耳聲音,只不過這個聲音卻大上千萬倍,一時之間亞修覺得耳朵幾乎快被震聾,然後一股難以抵擋的暴風自兩人的中心點狂捲而來,還夾帶著無數的碎石,亞修只感到自己有如暴風雨之中不斷晃動的一葉小舟,茫然不知天地在何處。 ∼第十章主人之名∼     多倫魔法學院院長特裡斯的院長室,一直是個傳奇的地方,曾有學生把這裡稱為多倫七大禁地之一。   當然,還有一個禁地是愛提娜的魔法研究室,不過目前正處於毀損狀態中,雖然破壞者從表面上看來是亞修,但實際的罪魁禍首卻是另有其人。   而那個元兇,目前正畢恭畢敬的低頭站著,臉上收起了平日那種嬉笑怒罵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惶恐的模樣。這樣的模樣或許可以騙過其他人,但絕對騙不了她眼前的人。   「你還要裝那種表情裝多久?」   在愛提娜前面,坐著多倫魔法學院的院長,不過目前多倫和聖天魔法學院合併,特裡斯該算是兩學院的院長才對。   此刻他的面前有著幾份報告書,報告書上記載了聖天魔法學院魔武競技場損壞的始末,而這件事發生至今已經三天了。   三天前,愛提娜帶著學生到聖天魔法學院的魔武競技場進行魔法對戰練習,而最後上場的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在最後一擊中聚積了所有的風系魔力一分高下,不過沒想到高下沒分出來,反而因為魔力太強,把整個魔武競技場給破壞掉。   而更甚者,這些釋放出來的魔力帶起了無數的飛砂走石擊傷了周圍觀看的學生,還有一些碎裂的大顆封魔石被拋向鄰近的校舍,造成聖天魔法學院的設備損害慘重,不得不因此停課三天進行整修。   「我並沒有假裝,我是真的感到很抱歉啊!」愛提娜振振有詞的說著,今天她的打扮有些不一樣,原本緊紮著的長髮放了下來,還在額頭梳了幾道瀏海,臉上抹了些淡妝,散發出難得一見的溫柔婉約的氣質。   「算了。」特裡斯隨手把報告往桌上一放,說道:「幸好學生們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只有皮肉之傷,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看著愛提娜鬆了一口氣的模樣,特裡斯又突然說道:「對了,你身上的傷不要緊嗎?」   臉上表情顯得有點驚慌失措,愛提娜不自然的說道:「傷、什麼傷?我好的很呢!」   「你還想騙我嗎?你放下的頭髮和臉上的淡妝,為的不就是掩飾你臉上的傷嗎?還是你想要騙其他的人?」   表情似乎在一瞬間凝結了,愛提娜有些尷尬的笑著說道:「被看出來了啊!其實我是想說身為一名下級魔導師還受傷,傳出去不太好聽啊!」   「喔,不是因為你在亞修身前施展了一個風之壁,替他阻擋碎石的攻擊,導致自己無法閃躲才受傷的嗎?」   愛提娜的笑容僵住了,表情嚴肅的看著特裡斯說道:「那是因為我判斷亞修的治療術對於現場受傷的學生會有很大的作用,所以才這麼做的,我畢竟是多倫魔法學院的老師,自然要為學生們著想。」   只是笑了笑,特裡斯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深入,他並不瞭解愛提娜的過去,但他卻是把愛提娜當成自己的女兒一樣看待著,所以他相信愛提娜所做的一切。   「對了,我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要你考慮考慮當代理院長一職。」   「抱歉,這件事我已經考慮過了,恕我我不能接受。」特裡斯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愛提娜給打斷,而且堅決的拒絕。   「是這樣子啊!」   「是的,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想先行告退。」   「好吧!你可以下去了,不過如果改日你有意願的話,希望你能隨時來找我。」   「謝謝院長。」   看著愛提娜恭敬的行了一個禮然後走出去,特裡斯的臉上有著莫測高深的笑容。在桌上的另一角有著另一份報告,特裡斯隨手拿起來翻了幾頁,裡面的內容他並沒有向愛提娜提起。   「真是不錯,在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這兩人開始聚集魔力時,就預先在魔武競技場周圍布下了『風之屏障』降低傷害,之後又同時施展了風之壁,一次施展兩個魔法,已經具有上級魔導師的實力了,呵呵,幸虧我沒有拿亞修來威脅愛提娜。」   在特裡斯原本的計畫中,是要拿亞修毀掉愛提娜魔法研究室的事來逼愛提娜接下代理院長一職,如果愛提娜不接受,他就把亞修退學,以愛提娜對亞修的重視程度來講,她非接受不可。   不過特裡斯最後還是沒有這麼做,因為他總覺得真拿亞修來威脅的話,可能會讓愛提娜有出乎意料之外的反應--這種直覺很微妙,但卻幫他在許多的遺跡中度過了不少險境。   一出院長室,愛提娜反而陷入了沈思中,剛剛特裡斯院長的話已經很明顯了,當時他人並沒有在現場,但他卻十分清楚現場的情形,那就表示學生中有特裡斯的耳目,並且將她的一舉一動回報給特裡斯知道,但是沒有理由啊!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愛提娜心滿腹疑問的穿過了滿是木匠和石匠的校園,這些人是被聘請來全力修復損毀的校舍和設施。   發覺自己無法整理出一個頭緒來,愛提娜搖了搖頭,朝著自己家中的方向走去,眼中有著令人膽寒的光芒,心裡也有了最壞的打算。   此時,愛提娜豪華的屋子裡已經有了三個人,其中兩個正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她們就是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還有另外一個就是亞修。   當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一招對決之後,就昏了過去。大急之下的亞修和愛提娜連忙把兩人帶回別墅進行治療,學院雖然也有治療的醫生,但還不及亞修的醫術來得好。   亞修此刻正半坐在床沿,對著黛絲笛兒的左手施展治療術。黛絲笛兒的左手從手指至手肘處被繃帶緊緊的包住,因為她的手骨在對招後整個碎掉,整隻手完全變成了青紫色。會造成這種現象,就是因為她聚集了全身的魔力和安琪莉娜正面衝突,結果反彈回來的衝擊波讓她毫無防備的手受傷嚴重。   事實上,安琪莉娜也好不到哪裡去,整枝冬蟬完全不曉得消失到哪裡去,大概是在衝擊的威力下化成塵屑了,不過縱然有冬蟬吸收一部分的反衝力,安琪莉娜的手指和手腕也幾乎全部骨折。   對普通人來講,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傷勢,一個治療不好甚至會變成殘廢,所以亞修一直不眠不休的持續照顧,持續的施展治療術。而讓他感到驚訝的一點,就是兩人復原的速度快到令人難以置信,不過才三天的時間,兩人手上的傷勢幾乎就好了大半,亞修把這歸功於翼人族天生的特異體質。   一想到這裡,亞修不由得露出了苦笑,仔細想想和她們兩人認識都還不到十天,而其中大半的時間不是她們兩個躺在床上,就是自己昏迷不醒--這兩個人難道會是上天派來折磨自己的人嗎?   驚覺到自己開始胡思亂想,亞修收攝了自己的思緒,全心全意的把精神投入治療術當中,並且殷切的希望兩人趕緊好起來。   心中期盼的心情,會透過治療術傳達給人知道。那是一股言語無法傳達的溫暖力量,天地萬物不分彼此都一定能感受得到!   亞修的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了這句話,嘴角露出了笑容,因為施展治療術而感到疲勞的身軀像是重新獲得了力量,治療術的光芒顯得更加燦爛。   而在他的身後,站著不知何時已經回來的愛提娜。她一臉滿足的看著此時的亞修,過了好一陣子之後,才在亞修沒有發覺的情形下悄悄掩門而出。   在愛提娜離開不久後,安琪莉娜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終於醒了過來。   「莉娜,你還好吧?」看著安琪莉娜醒來,亞修對黛絲笛兒的治療術並沒有停止,不過臉上卻有著欣喜的表情。   「嗯,非常之好。」安琪莉娜淡淡的回答,用著怪怪的眼神看著亞修。   身上的傷勢對她來講不是大礙,嚴重的是體內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闇之力,又因為和黛絲笛兒的對招而狂亂起來。那種全身內外、五臟六腑都傳來劇烈不斷的冰冷痛楚,以她之能都感到有些承受不住。   但縱使是置身在這有如堅冰寒獄的無邊痛楚中,卻有著一道毫不間斷的細細暖流不斷的溫潤心房,在她幾乎無法支援下去時給予她新的力量。安琪莉娜心中明白,那是亞修治療術的力量。   她並非沒有受過傷,但她是被人類尊稱為神來膜拜、信仰的神界之人,而且還是擁有最強大光之力的王族公主,要在她身上留下傷痕原本就幾乎不可能,有的也只是在以往與黛絲笛兒的對戰中才有受傷的機會。   而縱使受傷,以她的力量也能在極短時間內復原,所以像現在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類治療,是前所未有的事。而且亞修的呵護與關心,都是她前所未曾經歷過的,安琪莉娜心中的感覺其實很舒服。   在此刻,她的心裡突然閃過一個想法!也許讓這個人當自己的主人也不是一件壞事。   這個念頭一起,最感訝異的就是安琪莉娜本人,因為堂堂的神界公主居然會有屈居於人類之下的想法,確實很奇怪。   「你怎麼了,為何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沒什麼,連這一次,應該是第二次被您所救了吧?而我,似乎都還沒有向您好好道謝呢!」安琪莉娜改變了說話的口氣,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不必客氣,遇到受傷的人,本來就是要給予幫忙的啊!」   「不,我們的信念向來是有恩必報的,這樣吧!你可否答應我一件事,讓我有報恩的機會呢?」   「不必了啦,都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啊!不然,我千辛萬苦才學會的治療術要拿來做什麼?」   「那麼說,你就是不肯接受我們的報恩,而要讓我和黛絲笛兒兩人一生一世都背負著忘恩負義的枷鎖,內心滿懷愧疚的過完這一生嗎?」安琪莉娜的頭低了下來,肩頭微微抽搐著,似乎相當的傷心難過,可是她已經在地上挖了一個當作陷阱的洞穴。   亞修因安琪莉娜的表現而傻住了--事情有這麼嚴重嗎?   亞修支支吾吾的說道:「那、那好吧!雖然我認為這件事真的沒什麼,但是如果你堅持的話,那就隨你吧!」   「真的嗎?你真的不會後悔嗎?你也不會嫌我們礙手礙腳的嗎?」安琪莉娜挖的洞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深。   「嗯,不會啦!」沒有看到洞的亞修隨口回答。   「真的答應我們嗎?」安琪莉娜開始在洞口鋪上一層層遮人耳目的稻草當作掩護,並且發出聲音把亞修叫了過來。   「對,我會答應的,我發誓,這樣總行了吧?」站在洞旁的亞修絲毫不知大難臨頭,仍然一派悠閒。   「那好。」安琪莉娜臉上露出了笑容,一把將亞修推入洞裡,嚴肅的說道:「那就請你當我們的主人,讓我們服侍你來當作回報吧!」   安琪莉娜才一說完,亞修就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大驚失色的叫道:「開什麼玩笑,我只是個學生而已,怎麼可以當你們的主人?」   相處雖然沒多久,但安琪莉娜也大約瞭解到亞修的個性,她非常的清楚此刻該用什麼方法,於是對著在洞裡不住掙扎的亞修開始一鏟一鏟的用土石慢慢的把他給埋起來。   「你說的很有道理,只不過……也許下次我和黛絲笛兒再遭遇到這種情形的時候,恐怕就沒有人能救我們了,而那時,我們真的就要魂歸西天了。」   臉上又是一變,亞修吞吞吐吐的說道:「你們兩個難道不能稍微節制一點嗎?真要比劃的話,難道就不能不要全力以赴,選擇一個比較容易的方法嗎?」   「這是你的命令嗎?」   「命令?當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我們自然沒有遵守的必要。即使我和黛絲笛兒在戰鬥中身亡,也不關你的事吧?而如果要讓我們稍微節制一點也可以,不過,只有我們的主人才有資格命令我們!」   安琪莉娜巧妙的把兩人的生死和亞修當不當她們主人這件事給綁在一起。這就好像又搬來了一塊大石頭,把手伸出土堆想做最後掙扎的亞修給徹底的埋了起來,讓他永遠脫不了身。   而亞修此刻的心中也如安琪莉娜所預料的,處在一片混亂裡,因為他絕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未來的兩人這樣力拼而死,雖然他知道這只是猜測,不過依兩人的個性來說,這猜測百分之百會成真。   但是要他當兩人的主人,這不是太過屈就兩人了嗎?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好吧!我答應你,不過你一定要遵守諾言,一定要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擺在第一位!」亞修打定主意,這麼做只是為了兩人著想,絕對不是天真的把自己當作可任意使喚兩人的主人。   「是的,主人!」黛絲笛兒的聲音傳來,她還調皮的眨了眨眼。   亞修嚇得差點從床上跌下來,原來黛絲笛兒早就醒了,只是安靜的等著亞修被埋起來。   黛絲笛兒心裡的感覺和第一次為了不輸給安琪莉娜而要服侍亞修當主人時完全不一樣,這次心裡並沒有太大的抗拒,因為她和安琪莉娜的感受差不了多少。   「你們可以不要叫我主人嗎?感覺實在太奇怪了。」   「呵呵,這是主人的命令嗎?」黛絲笛兒馬上就學起安琪莉娜的說法。   「命令?當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我自然沒有遵守的必要,而如果你下令的話,我當然會遵從。」   突然間,亞修真的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不知如何是好。   「總而言之,以後我們會在稱呼上注意的。」安琪莉娜實在不忍心亞修再這樣煩惱下去,連忙出面打圓場。   「那就太感謝你們了,躺了這麼久,我去端點食物給你們吃吧!」   看著亞修走了出去,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和平的氣氛為之一變,變的勾心鬥角起來。   「哼哼,我還以為你黛絲笛兒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沒想到主人一事還是我先促成的。」   「說這什麼傻話,像這種賣弄心機,耍陰謀詭計或者是挖墳墓還是挖洞的事情,當然是你在行了,我只好在一旁觀看囉1   「你居然敢說我賣弄心機、耍陰謀?」   「哎呀!我可沒這麼說,我只是說實話而已。」   「可惡,看來只讓你斷一隻手是不夠了。」   「你也是,這次你手上可沒冬蟬了,信不信我讓你和冬蟬一起消失?」   兩人的左手都還纏著繃帶,就迫不急待的想要再打一場,不過此時亞修剛好端了食物進來,一看到兩人這種模樣,不由得憤氣填膺。   「你們兩個通通給我住手,不是告訴過你們要好好珍惜自己的身體嗎?!」   「我的手已經好了啊!」黛絲笛兒舉著左手說道。   「胡說八道,就算是好了,也要好好修養啊!現在沒有徹底治療,要是留下後遺症,以後該怎麼辦?十天以內不准你們動到左手,聽到了嗎?」   聽到十天不能用到左手,黛絲笛兒的臉不由得垮了下來,不過亞修可還沒把話說完。   「尤其是你,笛兒,你的手傷比莉娜還嚴重,二十天以內都不准用到左手,明白嗎?」   「二、二十天?」   「對,二十天,這是命令!」   「是的,只要是主人的命令,莉娜我一定遵命。」安琪莉娜搶著回答。   她微微低頭,臉上有藏不住的笑意,十天比二十天來得少,這樣子比較起來,算是小贏黛絲笛兒一籌,也等於是報了黛絲笛兒在魔武競技場上對自己冷嘲熱諷的仇,自然心中開懷。   不過黛絲笛兒可就不是了,恨恨的眼神死盯著安琪莉娜不放,過了許久才歎了一口氣,說道:「是的,我知道了。」   「喔喔,一下子就收了兩個女僕當起主人,還耍起威風來了。亞修啊!你還真是越來越不簡單了耶,真不愧是我的好學生啊!」   喜歡作弄人的愛提娜的聲音傳來,她剛剛在門口可是從頭看到尾。而亞修一見到愛提娜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就覺得大事不妙。   「老師,你可別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啊!老師一定相信你的,畢竟你是老師的學生嘛!哈哈哈。」   愛提娜拍了拍亞修的肩膀,不過並沒能讓亞修感到放鬆,因為愛提娜是不會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麼樣的,她只會把事情變成她所想的那樣,而且她所想的,通常都會引起很大的風波。 ∼第十一章情書風波∼     亞修的不幸預感果然成真!隔天,多倫魔法學院一恢復上課,整個學院就知道亞修是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主人,而引起了一陣天大的騷動。   是誰大肆宣揚,亞修心裡也有數。不過亞修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至少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老師這次沒有加油添醋,加進許多不該加的東西。   只是這場騷動看來沒那麼快平息,因為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一場對決把整個競技場毀掉,甚至還造成了所有學生停課三天的事情,是眾所皆知。   那代表著兩人有超乎常人的實力,然後再加上兩人如天仙般的容貌,如何能不教人處處感到驚歎?結果這樣的兩人卻屈就在毫不起眼的亞修之下當他的僕人,怎麼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受人注目的日子持續了好幾天,亞修和他的兩名僕人不管走到哪裡都會引起眾人的注意。對於這點,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倒是不以為意,不過亞修可就有點受不了了。   「啊!糟糕了,我有東西忘了拿,你們先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心煩氣躁的亞修在離開學院的大門時才發現有東西忘了拿,連忙趕回去拿。   「看來我們的主人似乎很不習慣受人注目嘛!都過好幾天了還這樣。」幾天下來,安琪莉娜發現到亞修有這樣的困擾。   「嗯,這對他不是一件好事,要成大事,怎麼可以在眾人面前顯得慌亂呢?」   「這話不錯,不過有時他所顯現出來的魄力,其實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   「就可惜那種機會太少太少了,不然他會是個讓人感到驕傲的人。」黛絲笛兒不由得有感而發,光看亞修命令她的左手要休息二十天的表情就可以知道,普通人可不敢跟她說這種話。   「請問你是黛絲笛兒小姐嗎?」   突然傳來彬彬有禮的聲音,黛絲笛兒一看,有個外表看來俊美、高貴的年輕男子站在身旁,此刻表情顯得有些強作鎮定的感覺。   「有事嗎?」黛絲笛兒有些愛理不理的,對於亞修和愛提娜之外的人類,她沒有理會的興趣,不過亞修也說了,基本的應對要有禮貌才行,不然她可連回話的興趣都沒有。   「是的,我叫做凱傑魯,不曉得你還記得我嗎?」   「不記得。」黛絲笛兒回答的很乾脆,不過凱傑魯臉上卻是一陣青、一陣白,顯得有些尷尬。   「我、我就是那個在魔武競技場上跟你過招的那個人,記得嗎?我使出的攻擊魔法是寒冰矢。」   「喔,就是那個……呃,那個地方被黛絲笛兒的寒冰矢給擊中的那個人嘛!」安琪莉娜突然插嘴,然後掩嘴而笑,而凱傑魯臉上的表情更尷尬了。   「是你啊!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有樣東西想交給黛絲笛兒小姐。」   凱傑魯遞上了一個粉紅色的信封,不過黛絲笛兒卻眉頭一皺--有事明白講出來不是很快嗎,幹嘛這樣拐彎抹角的?   只是她還是拆了開來,拿出裡面的信紙,大約看了一下,臉上出現了興奮的表情。   「沒問題,我們走吧!」   「等等,你要去哪裡?」安琪莉娜連忙出聲。   黛絲笛兒不耐煩的把信交給了安琪莉娜,安琪莉娜看了一下之後,抬頭說道:「這怎麼可以,亞修不是說過你二十天以內不准用左手嗎?」   「沒錯,不過可沒說不能用右手啊!反正我很快就回來了。」   嘴裡哼著小曲,黛絲笛兒腳步輕快的跟著凱傑魯走去,讓安琪莉娜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就在這時,亞修終於回來了。   「咦,笛兒人呢?」   「她在這裡。」   看了安琪莉娜遞出的信,亞修不由得臉孔發紅,雖然他沒收到過,不過也聽過--這是情書啊!   「她也真是的,一收到挑戰書就這麼高興,還忘記你下的左手在二十天內不能動的命令。」   「嗯,是啊!收到挑戰書就……等等,你剛剛說什麼?」   「說什麼?說黛絲笛兒那個傢伙不聽你的命令啊!」   「不是這個,是上一句!」   「上一句是……一收到挑戰書就這麼高興……」   「天啊!誰跟你們說這是挑戰書的啊?」   「咦,難道不是嗎?」安琪莉娜指著信上面寫的字說道:「有時間,又有地點,難道不是凱傑魯要來報被黛絲笛兒打敗的仇,所以才下挑戰書的嗎?」   「老天爺,你們完全搞錯了啊!」   亞修拔腿狂奔,信上的地點是在聖天魔法學院裡。亞修邊跑邊想,怎麼有人會把情書和挑戰書給弄錯了呢?   穿過聖天寬廣的校園,來到了信上寫明的位置,觸目所見的青翠草地上、噴泉旁,都有聖天魔法學院的學生被打得東倒西歪的慘狀,而亞修趕到這裡看到的最後一幕,正是黛絲笛兒輕巧的半蹲,然後凌空而起,一腳把最後一名學生踢倒在地。   「你、你……」亞修看到這個景象,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主人,你看,我都沒有用到左手喔!」黛絲笛兒開心的揮著右手。   「不是這個問題吧?」   亞修看著倒成一片的學生,還有一臉開心的黛絲笛兒,心裡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躺在地上的凱傑魯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不愧是黛絲笛兒小姐,果然是美麗與才氣兼備,不是我們這些人配得起的,從今以後,我們一定會在背後默默守護黛絲笛兒小姐的。」   凱傑魯宣示自己的忠心後,又轉頭對著亞修不客氣的說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欺騙黛絲笛兒小姐的,不過你記住,我們是不會讓你傷害到她一根汗毛的!」   這關我什麼事啊?亞修在心裡大叫無辜。   「你還站的起來啊?再給你一拳。」   亞修還來不及出聲制止,黛絲笛兒又是一拳把凱傑魯打倒在地,不過凱傑魯倒地時還帶著幸福的笑臉,只是和鼻青臉腫的臉孔看來不太相配。   「看來你很疑惑嘛!亞修,就讓老師我來為你解惑吧!」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愛提娜,帶著滿足的笑容出現了。   「其實事情很簡單,就是聖天的學生有不少人迷上了黛絲笛兒,所以決定把黛絲笛兒約出來,來個集體告白,所以推派凱傑魯送了封情書給黛絲笛兒,沒想到黛絲笛兒把這當成挑戰書,一看到這麼多人就二話不說的大展身手,造成了現在這種情形。」   看著愛提娜解說完畢,亞修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放鬆,緊盯著愛提娜不放,問道:「為什麼老師你會這麼清楚呢?好像是你『從頭到尾』都看的一清二楚似的。」   「呃……這是因為,身為一個老師,本來就要知道很多事情啊!」愛提娜含糊的打算一語帶過。   「那為什麼這麼巧,你剛好會出現在這裡?雖然兩個學院合併,但老師你的課應該沒有在這邊上到吧?等等,這該不會是你背後指使的吧?」   「這、這怎麼可能呢?哈哈。」   愛提娜露出了尷尬的笑容來掩飾真相被揭穿,這件事說她是背後黑手也不為過,畢竟好不容易用亞修當條件交換了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這兩個學生,如果不讓學院的生活變的有趣,那豈不是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而距離上次的魔武競技場全毀已經好幾天了,安琪莉娜與黛絲笛兒也已經回到亞修的小木屋,在這和平的日子裡,愛提娜又開始覺得有些無聊,所以當她知道聖天有不少學生非常仰慕黛絲笛兒時,就悄悄的暗中策劃了這一個計畫。   只不過她也沒想到事情發生的比她原先估計的還要有趣,黛絲笛兒居然錯把情書當成挑戰書,把這些學生通通打倒。   藏身在樹林裡的愛提娜,一邊告訴自己說這是為了鍛煉這些未來的魔法師們所做的試練,一邊高興的看著黛絲笛兒大展神威,完全沒想到要出面阻止這件事。   告別了愛提娜,亞修仍然鐵青著一張臉,她相信愛提娜和這件事脫不了關係,不過他苦無證據,而且就算有證據,他也不能拿愛提娜怎麼樣啊!   「主人,我有件事想問一下。」黛絲笛兒突然小聲的開口。   「是什麼事?」   「為什麼有人要寫情書給我?」   經過亞修的解釋,黛絲笛兒總算明白挑戰書和情書的不同之處。不過這個問題卻讓亞修一時之間難以回答,一個不好,也許自己會被誤認是登徒子也說不定。   「那是因為你……很漂亮啊!」幾經考慮之後,亞修決定據實以告。   「真的嗎?」黛絲笛兒的反應讓亞修一愣,難道她本人沒有自覺嗎?   「不會吧!難道從來沒有人說過你很漂亮之類的話?」   「完全沒有!」   黛絲笛兒肯定的搖了搖頭,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要對一個魔界公主說出你很漂亮或是你很美這種話,魔界中可沒有人有這個膽子。   「那麼,我和安琪莉娜誰比較美呢?」因為被稱讚而顯得喜孜孜的黛絲笛兒又開口問道。   這時,亞修只覺得背後傳來一股巨大的壓力,回頭一看,就發現安琪莉娜正帶著醉人的笑容看著自己,不過眼神卻是凌厲無比。亞修突然覺得,如果這時不好好處理,又會是一場腥風血雨也說不定。   「你們兩個都很美麗,而且各有各的氣質與特色,所以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亞修小心翼翼的開口。   可惜,世事往往不能盡如人意。   只看到黛絲笛兒露出了動人的笑容,故意擋在安琪莉娜面前,挽住了亞修的手,甜膩的說道:「主人真是好心呢!為了不想傷害到安琪莉娜那個醜八怪,所以才不肯說出實話。」   一句話就讓安琪莉娜火冒三丈,她大力的把黛絲笛兒撞開,說道:「你難道不知道,主人好心的對象其實是你嗎?」   在兩人的吵鬧聲中,亞修暗暗叫苦--這兩個人實在是太難伺候了。   「嗯,好舒服啊!真是舒服的不得了。」   安琪莉娜解下了左手的繃帶自由的活動著,還故意在黛絲笛兒面前把繃帶甩呀甩的。   今天是第十天,也就是亞修規定左手不能活動的日子已經到了。而最重要的是,黛絲笛兒的左手還要十天才能解下繃帶,難得有這種機會把黛絲笛兒吃的死死的,安琪莉娜自然不可能放過。   「夠了,你是沒吃飽,還是沒睡飽?像只欠打的野狗在一旁亂叫亂叫的,你不累嗎?」   「哎呀!我們的黛絲笛兒小姐生氣了耶,算了,畢竟你現在是病人、是病人啊!我會多多忍耐的,嘻嘻。」   安琪莉娜的話讓黛絲笛兒眼裡冒著熊熊怒火,恨不得把安琪莉娜得意的臉給痛扁一頓。   「可惡,我用右手就可以讓你好看了,過來跟我分個高下!」   「那可不行,亞修有交代過了,你如果不好好修養,萬一手要是留下後遺症就不好了,我怎麼可以對你出手呢?而且你繃帶上面不是還有亞修的簽名嗎?」   亞修深知以兩人的個性搞不好隨時會打起來,所以在每天幫她們換藥的時候,都有在繃帶上面簽名,只要兩人有動過手,就可以從簽名完不完整看的出來。   黛絲笛兒簡直快氣壞了,她知道自己的手老早就痊癒了,不過偏偏不敢動手。前兩天她左手不小心多動了幾下,結果卻被亞修發現,緊接著而來的就是大半夜的訓話,訓的她是叫苦連天,因為亞修在那種時候特別讓人害怕,所以她現在只能不斷的猛跺著可憐的大地來發洩心中的不滿。   而這時的亞修正遠離這場風暴,悠閒的走在藍貝塔城裡採購民生物品。   由於今天學院適逢週末休假,再加上老師們有緊急會議要開,身邊一時之間少了三個禍害之源,亞修心裡覺得輕鬆不少。   在一個賣蔬菜、水果的攤位前停了下來,亞修開始盤算著要買些什麼,也慶幸自己沒把兩人給帶出來,因為只要兩人一跟在身邊,總是會吸引無數人的目光,這讓亞修感覺很不自在。   正打算買幾顆水果的時候,前方的一個角落傳來了激烈的吵架聲,吸引了許多路人圍觀。好奇之下,亞修也跟了上去,片刻之後他就大約瞭解事情的始末了。   那是一個賣著各式瓷器、陶壺的攤位,而現在地上有著幾片破碎的瓷片,一個老闆模樣的人正緊緊捉著一位臉上骯髒不堪、衣衫襤褸的少年的手。看情形,應該是少年不小心打破了這位老闆的商品,而老闆正要他賠償。   不過現場最凶的,反而是這個少年,只看到他狠狠的一腳踢中了老闆的小腿,指著他大罵:「無禮的人,居然敢隨意碰我!搞清楚,你這些廉價的東西能被我弄壞,是你天大的福氣!」   這少年的口氣還真大呢!亞修看到少年的臉孔雖然沾上了些炭粉、灰塵,但眼睛卻是明亮無比,而且在這麼多人不善的眼光注視下,沒有半點退縮之意。   「臭小子,我打死你!」   惱羞成怒的老闆拿起了一個陶壺就想往少年的頭上砸下去,不過少年的眼中卻寒芒乍現,緊握的手心微有光芒發出。   「請等一下,好嗎?」亞修穿越了人群走近老闆身前,阻止了他的攻擊,對著他有禮的說道:「何必和一個小孩子過意不去呢?再說,你真的把他打死了,不僅違法,你的商品也不能完好如初啊!」   「賠錢,我要他賠錢!」冷靜下來的老闆放下了手上的陶壺,憤怒的大叫。   「我不賠!你有種,就對我動手試看看啊!」   歎了一口氣,亞修發覺最近自己的麻煩很多,而且老是遇到這種個性剛烈的人。不過想歸想,他還是從懷中掏出了錢袋,把裡頭的錢遞到老闆的手上。   「我就只有這麼多了,您老就行行好,大人大量,不要和一個小孩一般見識,放了他吧!」   既然有錢可拿,老闆的火氣降了一半,毫不客氣的把亞修手上的錢一把拿走,恨恨的說道:「你最好教教這臭小子什麼叫做禮貌,否則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過那個少年可沒有半點感激之情,反而朝著亞修狠狠的踢一腳,開口大罵:「是誰准許你管我閒事的?該死的東西!」   「其實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亞修的話才說到一半,少年絲毫不理會的就跑走了。一般人要是遇到這種事可能早就氣死了,不但好心沒好報,甚至還引來了惡報。不過亞修只是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腳,露出了無奈的苦笑搖著頭,隨即往月湖小木屋的方向走回去,開始盤算要如何弄出今天的晚餐,因為他身上已經沒有錢了。   不過他並不急,湖畔之旁多的是野果野菜,如果不是考慮到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可能吃膩了那些東西想要換一下口味,擁有一身好廚藝的亞修並不會特意在吃的方面下功夫。   「喂,你給我站住!」   穿過城門剛走出城外時,亞修被一把聲音叫住,轉頭疑惑的一看,這不是剛剛那名少年嗎?「你叫什麼名字?」「什麼?」「我是在問你,你叫什麼名字,快點回答我!」少年的表情和語氣都顯得有些不耐煩。「我叫做亞修。」「是嗎?你這個蠢傢伙叫做亞修啊!我先告訴你,我不需要你的幫忙……」「我知道。」亞修打斷了少年的話,帶著笑容說道:「你應該會施展魔法吧!我剛剛有看到你手上的光芒,那是魔力聚集的現象。」   雖然魔法的成績其差無比,但身為魔法學院的學生,再加上天生的好奇心讓亞修閱讀了不少魔法的相關書籍,他對於魔法的知識堪稱博學。「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要幫我?那個笨東西根本傷不到我一根汗毛。」「我不是幫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傷害到那位老闆而已,畢竟他沒有任何錯啊!再說,大家都能平安無事是最好的了。」   「喔,所以你就掏出了你身上的錢來阻止傷害發生?哈哈哈,你以為你是神嗎?我告訴你,像你這種爛好人一定是死得最快的,而你那種天真的想法在這個現實世界是不適用的,真是個天真、自以為是的蠢蛋,我不會對你表示任何的感激和謝意!」「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亞修絲毫不以為杵,而且還先向少年道謝,讓那名少年一時之間有些錯愕。   這時亞修才淡淡的說道:「你的忠告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謝禮了,不是嗎?那麼,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亞修點了點頭不理會呆在原地的少年,轉身就走,不過走沒幾步,就感到頭上一疼,有什麼東西打到了他的頭。   「給我撿起來,裡面的東西是給你的,因為我不想欠一個蠢傢伙任何人情,順便想想,如果我丟的是一顆石頭的話,你現在已經死了。」   「但是你並沒有這麼做啊!總之,還是謝謝你了。」   亞修撿起了地上的小袋子看也不看就放進懷裡,揮了揮手轉身就走。   那個少年一臉茫然的看著亞修的背影。像亞修這種反常的反應他常常見到,只不過那種反應都是出現在真正的自己面前。而當他以這副模樣出現時,沒有人還會對他好言相向,所以亞修的反應實在是讓他不敢相信。   「哼,對這種天真的人,就是要把他踩在腳底下徹底的踐踏他的自尊,讓他明白自己的愚蠢才行。」少年自言自語說出了狠話,臉上有著可怕的笑容。 ∼第十二章公主入學∼     隔天的多倫魔法學院裡瀰漫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氛,並不是來自學生,而是來自老師們,並且學院的所有學生都被集合起來,這時亞修才發現到,學院裡居然駐守著著藍貝塔城的警備兵。直到特裡斯院長上台說明後,亞修才明白為什麼學院裡會戒備森嚴了。   因為巴洛雅王國王室的第三公主伊琴絲公主要親臨本校就讀,藍貝塔城本來就是屬於巴洛雅王國的領地,地理位置是在裡謝爾王都之下,距離王都約需一天的路程。   這並不是很遠的距離,但伊琴絲公主會出現在這裡仍然是讓人驚訝的一件事,更何況還是捨王都的王宮魔法學院不讀,而來到這裡的多倫魔法學院就讀,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你知道為什麼昨天老師們全體集合嗎?」愛提娜來到了亞修三人的身邊,無精打采的說著,還不時的打著呵欠。   「為什麼?」亞修好奇的問著。   「很簡單,因為據王都派出的使者來信,說伊琴絲公主可能偷偷跑到了藍貝塔城,所以要我們學院幫忙搜尋。」   「什麼,幫忙搜尋?她可是公主耶!」   「相信我,亞修,公主絕對不是吟遊詩人詩歌中所傳頌的那樣端莊大方或是美麗嫻熟,她們有時可是很……該怎麼說呢!應該說很難搞定的吧!尤其是這位伊琴絲公主更是如此。」   這番話說的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因為她們兩人的真實身份就是公主,而且是至高無上的神魔兩界公主。   「不過我們找了一整天都沒找到,但是在昨天晚上,她居然自己出現了,身旁還跟著藍貝塔城的城主,她只說了一個要求,她要在多倫魔法學院裡研習魔法。天啊!我快受不了了,好好的一個假期讓我開會就夠討厭了,還要在城裡跑來跑去找這個公主,我開始有點討厭她了。」   愛提娜露出了無奈的表情,對她來講,放假期間還要到學院開會,是她最不能忍受的事了。   「老師,你真的有參與搜索公主的行動嗎?」亞修眼中有著濃濃的疑雲,他所認識的愛提娜可不是那種會乖乖聽話的人,尤其遇到的是她討厭的事情時。   「呃,當然有啊!我走了好長的一大段路去找公主,後來嘛……因為有點累了,所以就順便到酒館裡小小的休息一下。」   「你說的一大段路,該不會是從學院到酒館中的這一段路吧?而你說的小小的休息,該不會是白天休息到傍晚吧?」   愛提娜心裡猛然一驚,覺得亞修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能小覷,因為他幾乎全部說中了,唯一沒說中的,就是自己是從白天休息到深夜這件事。   由於亞修說錯了一點點,所以愛提娜毫不客氣的大聲說道:「很抱歉,你說的不完全對!」   當亞修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台上的特裡斯院長已經開始致詞。   今天他身上穿的是極為正式的魔法師服裝,胸前三道銀線閃閃發亮,代表著他上級魔導師的身份。   「……所以,伊琴絲公主在本學院的這一段期間,身份是一般學生,和各位也是同學的關係,所以各位見到公主不需行禮,彼此間仍以同學相稱。現在,就讓我來為各位介紹伊琴絲同學吧!」   特裡斯院長的介紹完畢了,伊琴絲公主在眾多人好奇的眼光中登場了。她的年紀約莫十四、五歲左右,有著一頭俏麗的短髮,五官渾若天成,身上散發出一股無形的威嚴,此刻她身上穿著魔法學院的傳統長袍,臉上的神情目空一切,像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樣子,冰冷的眼神緩緩望著底下的學生。   甫一見到伊琴絲公主的外表,亞修只覺得似曾相識,但一時之間卻聯想不起來,不過伊琴絲的眼神卻在亞修的臉上停住不放。   「亞修,你果然是在這所魔法學院裡就讀,總算讓我找到你了。」   這句話引起了大騷動,因為沒有任何人想得到伊琴絲居然會認識亞修,而最感驚訝的大概是愛提娜了,自己的學生什麼時候連公主都認識了?   「我、我不認識她啊!」亞修在眾人的注視下拚命的搖頭。   「怎麼了,才過一天的時間就把我給忘記了啊?」   腦中靈光乍現,亞修忘記了禮儀,指著伊琴絲說道:「你就是昨天的那個少年?」   只看到伊琴絲突然臉上一紅,毫不端莊的跳下台,大步的走到亞修的面前,狠狠的踢了一腳,罵道:「該死的東西,我哪個地方像少年了?!」   熟悉的罵人語調和同樣粗魯的踢人動作,亞修很確定這個人就是昨天的那名少年。不過這也難怪,伊琴絲十四、五歲的年紀,身體還尚未發育完全,再加上昨天臉上髒兮兮的,而且還穿著寬鬆的衣服,亞修自然辨別不出是男是女。   不過亞修被踢一腳並不介意,但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可就不是如此了,她們同時臉上表情一沈,只不過安琪莉娜的動作更快一步,抓住了伊琴絲的手,就直接把她摔倒在地。   「天啊!」   四周傳來了驚叫聲,得罪一國的公主可是死罪,就在兩旁的護衛要一擁而上時,伊琴絲掙扎的爬了起來,出聲制止。   「通通給我退下,在這裡我的身份是學生,有任何事情我會自己處理!」   「可是,公主殿下……」護衛有自己的職責,自然不能隨意離開。   「我說通通給我閉嘴,離開我的視線範圍,沒有聽到嗎?還是你們想死?!」   伊琴絲一怒之下,護衛們噤若寒蟬的離開了禮堂,轉而在學院外圍布下警戒。而這時伊琴絲才有空看清摔她的人是誰,一看之下也不由得被安琪莉娜美麗的外表所震懾。   「剛剛是你摔我的吧?」終究是王族中人,伊琴絲很快的恢復了平靜,指著安琪莉娜問道。   「沒錯,就是我,因為你居然敢對我的主人出手,管你是公主還是國王什麼的,絕不能饒恕。」   「主人?」伊琴絲看了亞修一眼,露出了狐疑的表情,然後接著說道:「不管怎樣,你傷害到我是事實,信不信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那種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對我的主人無理,就必須受罰?」   「莉娜,求求你不要再說了,好嗎?」眼看安琪莉娜沒有絲毫退讓,亞修不由得心中一急。   「是的,主人。」   安琪莉娜畢恭畢敬的回答,絲毫不把伊琴絲放在眼裡,而這讓伊琴絲更加憤怒了,又更加用力的往亞修的腳上踢了一腳,這次安琪莉娜則是沒有半點行動,但臉上卻變的冷若冰霜,視線慢慢的移往伊琴絲身上。   被安琪莉娜凌厲的眼神所懾,伊琴絲不由得心中寒氣直冒。   雖然伊琴絲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可怕的眼神,但仍然強硬的說道:「怎麼了,很想打我,是不是啊?卻偏偏因為你那個天真主人的命令而不能動手,是不是很難過啊?」   伊琴絲的挑釁沒能激怒安琪莉娜,玉容依舊平靜如波,沒有絲毫的變化,這簡直讓伊琴絲憤怒到幾乎快失去控制。   旁觀的學生其實已經在心裡大感不滿了,他們可能想都沒想過居然會有這種公主,但礙於伊琴絲的身份也不敢表現出來,而這時,愛提娜出聲了。   「伊琴絲『同學』,這裡是學院裡頭,吵吵鬧鬧的,不太好吧?這樣吧!我們學院裡頭有個魔武競技場,是讓學生彼此切磋的地方,你有沒有興趣和莉娜相互交流一下呢?」   愛提娜笑著提出了解決的方法,還特別指出她現在的身份是學生。在日夜趕工之下,魔武競技場算是修好了,不過面積只剩原本的一半。亞修實在懷疑愛提娜是基於什麼樣的心態才會說出這種話。   「我沒問題,就怕有人只會逞口舌之快,卻沒那個勇氣上台。」安琪莉娜首先開口同意,對她而言,亞修是她口頭上的主人,主人一旦受人侮辱,就代表著她也一樣受辱,她的度量還沒有好到可以不在乎。   「哼,我先告訴你,我的魔法可是由比你們院長還要更高一階的大魔導師親自傳授,你給我小心一點。」被安琪莉娜所挑撥,伊琴絲的怒氣幾乎無處發洩,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既然兩人同意,所有的學生都朝著魔法競技場移動。   途中,亞修跟在安琪莉娜的身旁,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反而黛絲笛兒有點不滿,因為她也很想上場教訓一下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伊琴絲,可是怎麼偏偏這種好事都輪不到自己上場呢?   「莉娜,你……該怎麼說呢?」亞修希望安琪莉娜平安無事,但又不希望伊琴絲受傷,陷入了兩難之中。   「別擔心,主人,我下手會有分寸的。」   「可是她也說了,她的老師是大魔導師耶!」   「主人,」安琪莉娜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先不說我根本不把什麼大魔導師放在眼裡,再說,我現在的對手是伊琴絲,可不是那個不曉得身在何處的大魔導師啊!」   「可是……」   「總之,請主人別擔心就是了。」   安琪莉娜挪了挪插在腰上,在手傷痊癒之後又重新削成的另一把木劍冬蟬,顧盼自如的再度踏上新建的魔武競技場,還給了黛絲笛兒一個燦爛但卻讓她氣炸了的笑容。   「喔,魔法學院的學生居然用劍,而且還是用木劍?哈哈哈,你這個人的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啊!還是跟你的主人一樣,是個無藥可救的笨蛋?」看著安琪莉娜手上的冬蟬,伊琴絲發出了嘲笑聲。   不過安琪莉娜淡然的說道:「如果你認為這對你會有任何不利之處的話,我不用也沒關係。」   「不,你用吧!不過你馬上就會後悔了。那麼,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隨時都可以啊!」   安琪莉娜的話才一說完,伊琴絲的手上就分別發出了兩枝火焰矢。一時之間,亞修知道伊琴絲為什麼說安琪莉娜會後悔了,因為木劍再怎樣也不可能與火焰相抗衡,這是自然中不變的定理。   除此之外,亞修也覺得有些心驚,光看伊琴絲如此自然的就施展出了魔法,實力自然不在話下。   不過,伊琴絲射出的火焰矢像是失去了準頭,分別朝著安琪莉娜的左右兩側射去。但,如果因此而放鬆戒心,可就上當了。因為其中的一枝火焰矢轉了個彎,朝著安琪莉娜的背迴旋而去,只不過安琪莉娜依舊美目半閉,渾然不知身後危險將至!   但在一瞬間,安琪莉娜的左手動了一下,冬蟬快捷的出手,而且分毫不差的撥中了背後的火焰矢。   木劍對上火焰,照理來說冬蟬會被燒成焦炭,但此時的火焰卻被無形的氣牆阻擋在冬蟬的劍身之外,然後隨即消失,發揮不了半點作用。   「啊!冬蟬劍上附有風之魔力,等於是多了一層保護,難怪不怕火焰。」   亞修大感佩服,不過也暗自擔心,要將魔力附在武器之上雖然不簡單,但仍然可以做到,只不過魔力消耗的速度是極為驚人的。   而伊琴絲似乎也因為安琪莉娜守得漂亮而大感訝異,不由得重新評估起對手的實力。   「怎麼了,你的實力就只有這樣子而已嗎?」安琪莉娜用根本不把伊琴絲放在眼裡的口氣說話。   「可惡,本來只是想讓你受點皮肉傷就好了,不過你既然這樣子不知死活的話……無窮無盡的火焰之力啊!帶著你的憤怒降臨於世吧……」   「這個咒語是……傷腦筋,也要考慮到周圍的人啊!真是個任性的公主。」   伊琴絲的咒文只念到一半,就見愛提娜搖了搖頭,並且在魔武競技場周圍布下風之屏障,而在這時,伊琴絲的咒文已經吟唱完成。   「……『紅蓮業火』!」   以安琪莉娜的腳下為中心點,地底冒起了熊熊火焰,轉瞬間就把安琪莉娜吞噬。而且火焰的熱度極高,即使隔著風之屏障,仍然讓圍觀的學生受不了,不斷的往後退。   「莉娜,小心啊!」亞修不由得放聲大叫,縱使周圍溫度極高,但他仍然感到背脊發涼,如果安琪莉娜因此而出事的話……他實在是不敢繼續往下想。   「這個孩子,真是不簡單。」愛提娜看著紅蓮業火,不由得脫口而出。   紅蓮葉火已經是火系魔法中的中高等咒文了,不是普通的學生能使出來的。而和剛剛伊琴絲所施展的火焰矢相較之下,紅蓮業火彰顯了破壞的力量,而火焰矢則是顯示出伊琴絲對於魔力的操控。   火焰矢可以說是四大元素魔法中最基本的攻擊魔法,它容易施展的特性讓它幾乎成為每個魔法師入門必修的魔法之一,因為它適合用來培養學生的信心,之後學生們再依照自己的個性或是喜好而鑽研不同的魔法,所以亞修的導師是專精風系魔法的愛提娜,但他也是從火系魔法開始著手學習。   但是,有一利必有一弊,四種元素魔法各有長短,火系是最容易施展,也是威力最強大的魔法,但是它的操控難度卻也是最高,就連有上級魔導師資格之稱的特裡斯院長,也只能一次自由的操縱三枝火焰矢而已,所以愛提娜對伊琴絲的造詣有著極高的評價。   不過這時愛提娜突然敲了一下還在大感不安的亞修的頭,大聲罵道:「拜託你一下,好嗎?莉娜的實力,你應該是再清楚不過了,不用那麼擔心吧?」   「已經不錯了,主人以往只要一遇到這種情形,就會想要衝上去的。」黛絲笛兒也在一旁附和,臉上有著想睡的表情,對她來說,這是一場無聊的比試--不能親自上場,而又知道結果的戰鬥,有什麼好看的?   伊琴絲沒有注意到她們輕鬆的樣子,臉上儘是一片得意,不過得意的表情隨即凝結。因為紅蓮業火原本齊聚的火焰突然散開,露出了神情自若的安琪莉娜的身影,可怕的火焰根本無法對風之魔力保護的安琪莉娜構成威脅。   「怎麼了,你就只有這種程度嗎?」   「你該死!」   接二連三的挫敗讓伊琴絲發起無名火,不顧一切的憤怒往前衝。   紅蓮業火是她目前所能使出的最高等魔法,她也知道,安琪莉娜的風系防禦魔法防守得非常漂亮,讓她的火系魔法無法發揮作用。   心中已有主意的伊琴絲臉上依舊怒容滿面,但心中卻已經平靜了下來,而且右手隱隱有紅色光芒流瀉而出,臉上的表情只是要鬆懈對手的警戒而已。   可是安琪莉娜並沒有被迷惑,她連番的舉動意在激怒伊琴絲,然後才要給予她重重的懲戒,但是她也發現到了伊琴絲的雙眼一片平靜,知道伊琴絲的城府極深,所以並沒有放鬆。   在兩個人只剩幾步距離的時候,伊琴絲左手突然往前一伸,手指上一枚魔法戒指發出了明亮的光芒,一個光球在毫無預警下現身並飛向安琪莉娜,刺耳的閃光讓安琪莉娜的雙眼一時失去了作用。   只是安琪莉娜早有準備,閉上了雙眼聽音變位,完全掌握到伊琴絲所有的舉動,滿佈風之魔力的冬蟬輕輕一揮,就把迎面而來的光球拍走,而且不曉得是不是偶然,光球高高的越過了愛提娜的風之屏障,由上往下剛好落在黛絲笛兒的頭上!   「真是夠了!」黛絲笛兒手指一彈,光球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擊成粉碎,那自然也是風的力量。   就在這時,伊琴絲已經貼近了雙眼仍然緊閉著的安琪莉娜,距離近的幾乎可以感覺到彼此的氣息。   伊琴絲伸出了一直隱藏著的右手,只看到右手赫然有火焰包圍著:「你完蛋了,嘗嘗火焰的厲害吧!」   但是,安琪莉娜突然往天空擲出了冬蟬,伸出了左手緊緊扣住伊琴絲的右手,絲毫不理會她手上的火焰。在這一瞬間,伊琴絲只覺得手上傳來燒灼的痛楚,不由得哀叫出聲,因為安琪莉娜以更強大的火焰逼回伊琴絲的攻擊。   而在剎那間,火焰又隨即消去,換上了奇寒的凍氣,剛被火焰灼傷右手的伊琴絲此刻手上竟然被冰封起來,連續兩種截然不同的痛楚讓她痛的幾乎暈過去,但她並沒有暈。她咬緊牙關,又從懷中抽出了一把護身短劍,猛然朝著安琪莉娜一刺!   「真無聊,看到你這種樣子,讓我想教訓你一頓的慾望都消失了。」   安琪莉娜之前往上拋擲的冬蟬在此刻落了下來,她放開了制住伊琴絲的左手,接住冬蟬,同時毫不留情的往伊琴絲拿著短劍的手猛然一敲!   這一擊幾乎擊斷伊琴絲的手骨,而這還是考慮到伊琴絲公主的身份可能會為亞修帶來麻煩才特別手下留情。   對於深受重創正往後退的伊琴絲,安琪莉娜的冬蟬又是隨意一揮,不輕不重的擊中了眼中散發著惡毒光芒的伊琴絲的太陽穴,伊琴絲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軟倒在地。   從頭到尾,安琪莉娜沒有離開過原位一步,而且只用左手應敵,獲得了空前的勝利,就連底下的學生都無視伊琴絲的公主身份而鼓掌叫好。   不過安琪莉娜臉上並沒有出現喜色,對於倒在地上的伊琴絲甚至沒有多看一眼的興趣。   她只是轉頭對著黛絲笛兒大聲喝道:「受不了了!黛絲笛兒,你給我滾上來,我現在很想打人出口氣!」   「好啊!反正我也很久沒活動活動了,不過是我打你才對!」黛絲笛兒高興的跳上台。   兩人正想動手的時候,亞修連忙跳上台阻止:「笛兒,不許你給我動手,你的手傷還沒好,給我乖乖休息,知道嗎?」   不管黛絲笛兒的大聲抗議,亞修心急如焚的抱起了暈倒的伊琴絲,連忙朝著學院的醫療室走去。   而此刻的亞修還不知道,他即將面對此生以來最大的侮辱,甚至還將差點命喪黛絲笛兒之手……   請繼續期待《神魔亂世緣》續集 ∼第一章天大恥辱∼     亞修著急的抱著伊琴絲進入學院裡的醫療室內,二話不說就把伊琴絲給放在病床上,同時仔細的檢查她雙手的傷口,並且伸出了手開始對著伊琴絲施展治療術。   「治癒萬物的女神啊!請賜給我力量……」   伊琴絲的右手有著因為低溫而造成的凍傷以及高溫的灼傷,皮膚的傷口怵目驚心,左手更是腫了一大塊,不過亞修觸摸後知道手骨並沒有折斷,這已經是安琪莉娜手下留情了,否則伊琴絲絕不會只受到這樣的傷而已。   這時治療術的光芒緩緩灑落在傷口,光芒似乎有生命似的聚集在左右兩手的傷口上,傷口上的光芒顯得更加燦爛,同時也以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速度癒合,這就是有奇跡魔法之稱的治療術的真正威力。   事實上,亞修也常常在這裡為受傷的學生擔任治療的工作,不過治療術只能治傷不能治病,而為了能夠達到全面照顧他人的目的,亞修也特別在醫術上下過一番苦功,所以他才能在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手骨嚴重受傷時,以治療術配合普通的包紮和敷藥讓兩人快速的痊癒。   當然,這其中一半還得歸功於那兩人比常人要快上數十倍的復原速度。   而這時專心治療著的亞修突然有點同情伊琴絲,剛剛她被打倒在地時,旁觀的學生甚至是老師臉上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不過亞修打從心底認為這名讓所有人厭惡不已的公主的內心世界絕對不像她外表行為所表現的那樣壞,亞修知道自己的感覺肯定沒錯。   大概是感到了疼痛吧!伊琴絲發出了小小的呻吟聲,然後慢慢的醒了過來。   當她看到正在治療她的人是亞修的時候,也回想起了剛剛在魔武競技場上發生的事情,那種屈辱的場面讓她的情緒頓時顯得有些失控。   「本公主不需要你在這邊假慈悲,你給我滾開!」   「再一下下就好,你的手傷快好了。」   看著自己受傷的右手因為治療術的力量而快速的復原,躺在床上的伊琴絲非但不領情,還重重的給了亞修一腳。   「我說過了,本公主不需要你的幫忙,你給我滾!」   歎了一口氣,亞修明白伊琴絲不會再讓他繼續治療,不過至少她已無大礙。正想轉身離開時,亞修卻又突然止步,而且還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袋子,那是昨天伊琴絲丟給他的東西。   「這個還給你吧!原本是昨天就該還的,不過我找不到你,裡頭的東西對我來說太貴重了。」   昨天亞修在回家的路上打開了這個袋子,結果卻發現裡面裝得滿滿的都是珍貴的寶石,想回頭找那名少年的時候,卻找不到他人在何處。本來亞修打定今天再去城裡找找,不過現在既然知道昨天的少年就是眼前的伊琴絲,那自然要物歸原主。   伊琴絲卻憤怒的拍掉了亞修遞過來的袋子,只見袋子掉在地上,裡頭的寶石灑落一地,不斷的在地上滾動著,並且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響。   「笑話,你以為把這些東西拿來還我,我就會感謝你嗎?免了,這些廉價的東西就送給你買副埋葬自己的棺材吧!它們和愚蠢的你實在是再相配不過了!」   「……那麼,就謝謝公主殿下了。」   亞修無言的蹲在地上撿拾起一顆又一顆的寶石,把它們一一的擦拭乾淨,然後放入袋子中。   「真是沒想到,原來你也是個嗜錢如命的人,錢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嗎?」   「不是這樣的,只要應用得當,這些孩子是可以幫助相當相當多的人的。」   「哈哈,把寶石當成孩子,我看你真的想錢想瘋了。」   伊琴絲看到亞修仍在默默撿拾寶石的背影,對她的諷刺沒有半點反應,不曉得為什麼,她只覺得更加生氣,然後,腦中出現了一個惡毒的念頭。   「喂,剛剛和我比試的那個叫做安琪莉娜的,是你的僕人吧?」伊琴絲的臉上出現了笑容,但卻是陰狠至極到讓見著的人都感到心中發麻的笑容。   「她的名字是安琪莉娜沒錯,只不過她是我的朋友,而不是僕人。」亞修忙著撿拾散落一地的寶石,頭也沒抬的回答著。   「是嗎,那她為什麼要叫你做主人?」   「唉!這中間實在是一言難盡,不過她和黛絲笛兒一樣,都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僕人。」亞修有點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兩人和自己的關係。   「是朋友還是僕人,都不重要。」伊琴絲目露凶光,惡狠狠的說道:「剛剛她打傷我,你也有看到了吧?只要我一聲令下,我的護衛就會衝進來把她碎屍萬段,不管她實力多高,都同樣難逃一死!」   這一番充滿威脅性的話,終於讓亞修臉上的表情有些改變了。   「你們的比試是學生與學生之間的事情吧?」   「對,沒錯,的確是如此,況且我現在的身份是多倫魔法學院的學生。」   「所以,就算她不小心傷到了你,也應該沒有錯吧?魔法師之間的戰鬥本來就很危險,受傷是常有的事情,不是嗎?」   「這句話也沒錯,只不過……」伊琴絲突然從病床上坐了起來,兩隻腳懸在床沿邊晃邊說道:「我就是要她死!」   「公主殿下這樣做,不覺得稍嫌過分了點嗎?」   「過分?更過分的還在後頭,你是她的主人,所以你要陪她一起死!」   「公主殿下是開玩笑的吧?」亞修此刻臉上反而變得越來越平靜,甚至還微有笑意,他是真的認為伊琴絲在開玩笑。   「不,我坦白告訴你,我是巴洛雅王國第三公主,我要誰死誰就得死,不管她有錯沒錯都一樣,只要我高興就可以,你明白嗎?不過……只要你肯跪下來舔我的鞋子,我可以考慮放過你們兩個,怎樣啊?」伊琴絲往前抬起了腳,臉上有著燦爛卻惡毒至極的笑容。   正當亞修因為伊琴絲這句話而臉色大變之時,在醫療室外卻已經有兩個怒氣衝天的人,眼神散發出森寒的殺氣。   她們就是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在亞修抱著伊琴絲進入醫療室開始幫伊琴絲治療的時候,她們就已經在門外守候,雖然有門的阻擋,但在她們非凡的耳力下,仍然把伊琴絲的每一句話聽的一清二楚。   在伊琴絲最後一句話出口之時,她們兩個在心裡同時下了一個決定──殺了伊琴絲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只不過,當她們想要破門而入的時候,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身體無法移動分毫。   「愛提娜,你居然敢阻止我?」黛絲笛兒發覺到限制住自己行動的是「風之鎖煉」,而施展的人正是愛提娜之時,不由得怒容滿面。   事實上,剛剛愛提娜在伊琴絲昏倒後便和其他老師忙著招呼學生各自離開,一直到此刻才來到醫療室。   但是,醫療室中伊琴絲和亞修的對話,她卻透過一個名為「風之絮語」的風系高等魔法聽的一清二楚。   「愛提娜老師,我奉勸你盡快解開我身上的風之鎖煉魔法,否則你也會一同遭殃。」安琪莉娜神色不善的開口,她在第一次接觸到人類的魔法時就曾經憑著天賦解開過愛提娜的風之鎖煉,但此刻卻解不開,那代表現在束縛住自己的是愛提娜傾全力施展的風之鎖煉。   「抱歉,我不能這麼做。從你們的眼神中,我知道你們想做些什麼,但我絕不能讓這件事發生。」在同一時間內對著兩人全力施展魔法,愛提娜的呼吸顯得有些急促,額上也出現了汗跡,不過她並沒有收手的打算。   「我懂了,你是擔心我殺了伊琴絲會牽連你吧?告訴你,你大可不必擔心,我黛絲笛兒一人做事一人當,伊琴絲她居然敢羞辱我的主人,就等於是侮辱到我,我非殺了她不可!」   「沒錯,原本我認為她年紀小,所以不跟她計較,但她的個性居然惡劣到這種地步,早日殺了她,總好過日後她胡作非為吧?」   安琪莉娜的「冬蟬」微微抖動,而黛絲笛兒的手臂也已經可以緩慢的移動,在她們說話的同時,也盡全力解開愛提娜的魔法,而她們已經快要成功。   「你們雖然稱呼亞修為主人,但根本不瞭解他心中的想法和作法,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絕對不能放開你們,因為你們想做的事,和亞修處事的理念背道而馳!」   愛提娜深吸了一口氣,在風之鎖煉上灌注了更強大的魔力,而原本就快掙脫束縛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在此刻完全動彈不得。   就在這三人僵持不下的時候,醫療室中的亞修已經做出了選擇,臉上的表情變得平靜,並且緩緩的向著伊琴絲跪了下來,而且如同她所要求的,伸出了舌頭舔了她的鞋子。   「這樣可以了嗎,公主殿下?」亞修眼神出奇柔和的看著伊琴絲,沒有受到半點委屈的模樣。   事情的發展有一半在伊琴絲的意料之中,因為當她以公主的身份下令時,除非對方不想活,否則一定會遵從她的意思去做。   但另一半卻在伊琴絲的意料之外,因為縱使是一個滿腦只想著逢迎巴結,視自尊如無物的人在受到這樣的對待之後,就算臉上依舊裝出卑躬屈膝的表情,但眼中仍然會有著無法隱藏的憤怒。   伊琴絲知道的原因是她曾經看過太多太多這種例子了,在王城中她總是故意裝扮成乞丐或是流浪兒的模樣去惹事生非,在對方憤怒至極時才說出自己的公主身份──看著對方從盛氣凌人到不得不低頭認錯的表情,伊琴絲總有一股凌虐他人的快感。   但亞修卻完全沒有這種意料中的反應,伊琴絲從他的眼中看不到任何憤怒,甚至還感覺到亞修的目光有無比的溫柔,一時之間伊琴絲感到心頭暖暖的,但隨即卻又被一股無可抑制的怒氣給取代。   伊琴絲抬起了腿,重重一腳往亞修的臉踢去。這一腳的力量極大,亞修不由得被踢倒在地上並且發出了呻吟,嘴角還流出了鮮血。   「立刻給我滾!連一點點自尊都沒有,只顧著自己的性命,你連一條狗都不如!真是個讓我作嘔的東西,立刻給我滾!」伊琴絲歇斯底里的大叫,狀若瘋狂。   而相較之下的亞修,則是閃過了一抹擔心伊琴絲的神情,伸手抹去了嘴角的鮮血,低著頭說道:「希望公主你能遵守你的諾言,我就先告退了。」   轉身離開後的亞修在推開了醫療室的門之時,才吃驚的發現到安琪莉娜、黛絲笛兒還有臉色慘白的愛提娜三人都在,而且一動也不動的對峙著。   「你們……是怎麼了?」   看到亞修出現,愛提娜在此時解開了風之鎖煉的魔法,急忙說道:「亞修,你先帶著安琪莉娜還有黛絲笛兒離開吧!伊琴絲的事情交給我處理。」   「喔,好的。」   完全不明白愛提娜著急的原因,亞修只能點頭應好,再看看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卻發現她們的眼中有著令人膽寒的光芒,緊盯著醫療室內的伊琴絲不放。   「你們兩個是怎麼了?表情似乎有些怪怪的,我們回教室去吧!」亞修只有發覺到兩人的表情有異,卻察覺不出兩人的殺氣,二話不說的拉著兩人離開。   而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出乎意料的沒有絲毫的反抗而隨著亞修離開,不過她們同時在心中暗下決定,今天晚上將是伊琴絲的死期!   走回教室的路上,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雙雙閉口不語,這讓亞修覺得有些奇怪,因為他已經很習慣兩人無時無刻都在相互鬥嘴的情形。兩人間這麼安靜的模樣,亞修反而覺得有些不習慣。   「莉娜,謝謝你了,如果你沒有手下留情,伊琴絲的傷可能會更加嚴重。」亞修為了打破令人窒息的沈默,突然開口。   「是嗎?可是我現在後悔了,我應該讓她再也站不起來才是。」   亞修有點詫異的看著口氣冷冰冰的安琪莉娜,有些猶豫的開口說道:「你怎麼會這樣說呢?彼此無冤無仇的,沒必要做到那麼絕吧?」   黛絲笛兒突然停住了腳步,寒聲說道:「那麼,那個叫做伊琴絲的公主就可以做的那麼絕嗎?包括叫你舔她的鞋子?她居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亞修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笑容,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說道:「唉呀,你們都聽到了啊?」   「主人,遇到這種事你還笑得出來,你的尊嚴被人徹底的踩在地上了耶!你難道不感到憤怒,也沒有為此一戰的勇氣嗎?」黛絲笛兒冷冷的看了亞修一眼,眼中沒有敬意,只有不屑,亞修的表現讓她徹底失望!   「主人,這次我同意黛絲笛兒的話,你是我們的主人,你如果被人家羞辱,就等於是我們被人侮辱,而我,絕不允許有任何人看輕我。」   發覺兩人的口氣越來越激動,亞修急急忙忙的說道:「不會有那種事發生的,你們的能力不止是我和老師知道而已,其他的同學也都很清楚,怎麼可能會有人看輕你們呢?」   安琪莉娜沈重的歎了一口氣,她發覺自己的想法很難傳達給亞修知道,只好轉移話題問道:「主人,我想問一下,你是為了我而做出那種事嗎?如果是的話,那主人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自己的事、自己的行為會自己一肩承擔,主人你有可能替我承擔一切嗎?」   亞修並不是笨蛋,他知道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話都對,也都有道理,他相當清楚明白,不過他並沒有立即回答安琪莉娜的話,只是抬頭仰望著天上無時無刻都不住變化的白雲。   這些白雲這一刻和下一刻的形狀都不一樣,但不管怎麼變,它的本質是雲的這一點,將永遠不變。   對亞修來講也是如此,在他心中的一角,有著一個至今仍然不變的堅持與承諾,那就是盡其所能的幫助他人,為了這點,他可以做出任何事,即使這事在別人的眼中是尊嚴掃地的事,他也是同樣的堅持著。   「莉娜,我這麼說或許很奇怪,但是在當時,當我聽到伊琴絲要我去舔她的鞋子的時候,我並沒有想到你,而且我也不是為了你才這麼做的。」   亞修這句話讓黛絲笛在一瞬間握緊了雙拳,亞修這麼說,就代表著他是為了自己的性命!   黛絲笛兒不能允許自己以主人之名稱呼的人,居然是如此的一個懦夫,因為這連帶使得自己也將抬不起頭來,這將是她生命中的一個污點!   黛絲笛兒這個想法其實很自私,因為每個人對生命都有不同的看法,也可以用不同的態度去面對,但黛絲笛兒卻完全沒有考慮到這點,她只知道,要抹去自己生命之中的這一個污點,只有一個方法!   安琪莉娜突然間感到汗毛直豎,她可以感覺到黛絲笛兒發出的凌厲殺氣已經聚集到了飽和,將要不顧一切的出手。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安琪莉娜並沒有能夠阻止得了的把握,而且在她的心中,也對亞修的作法感到極大的不滿。   她的想法如同黛絲笛兒一樣,堂堂的神界公主絕對不能受人侮辱。   她或許不會親自出手殺掉亞修,但也絕不會阻止黛絲笛兒,因為此刻她對亞修的敬意與好感,已經蕩然無存,她不再把亞修當成主人看待。   「我是為了伊琴絲。」根本不曉得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想法的亞修突然開口。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同時一愣,黛絲笛兒甚至忘記了要出手取亞修的命,因為她們完全沒有料到亞修會說出這句話。   「她還只是一個小孩子而已,而且我相信她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只是有點任性而已。如果因為她一時的任性而奪走兩條無辜的生命,那她的良心豈不是一輩子不安?而我,只要暫時忘掉我的自尊,就可以讓她一生不被悔恨的毒蟲啃噬,也不用背負著草菅人命的罵名,這種事我何樂而不為呢?當然啦,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   亞修露出了有點傻氣的笑容,但不知為何,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一看到這個笑容,原本計畫要在今晚去找伊琴絲算帳的念頭在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心中的憤怒與輕視也不見了,有的只有如釋負重的輕鬆感覺。   她們只覺得這個世界上怎麼有這樣的傻子,而這個傻子偏偏還是她們的主人,她們兩個千想萬想,想到了自尊,想到了屈辱,也想到了亞修是為了自己的性命,但是,就是沒有想到亞修根本就不為自己著想。   伊琴絲的羞辱對亞修來說根本沒有任何的感覺,他也沒有任何的不快,因為亞修只是單純的為伊琴絲想著而已。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對看了一眼,彼此都可以看到對方眼中的心悅誠服,或許一開始是為了彼此的諾言,或許之後是為了亞修的溫柔而心動,但現在,她們真的覺得,能夠有亞修這樣一個主人,真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   黛絲笛兒突然一聲不響的對著亞修單膝跪地,這個動作把亞修嚇了一大跳,連忙想要把黛絲笛兒扶起來。   「笛兒,你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還是……」   「都不是的,主人。」黛絲笛兒搖了搖頭,充滿歉意的說道:「因為我對主人做了一件非常非常不禮貌也不應該的事,所以想要請求主人的原諒。」   「什麼不禮貌的事,我怎麼都不知道?你趕快起來吧!」遲鈍的亞修剛剛並沒有發覺到黛絲笛兒的殺氣直對著他而來,也不曉得自己的一條小命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不,在主人沒有答應要原諒笛兒之前,笛兒不起來。」黛絲笛兒搖了搖頭拒絕,她敢挑戰這世上的一切事物,但現在卻沒有那個勇氣說出剛剛想要殺死亞修的事情。   「好,快點起來吧!不管什麼事,我都原諒你、答應你,可以了吧?」   「謝謝主人的原諒,笛兒發誓日後都將不再犯同樣的錯誤,而且將更加盡力的服侍主人您。」   黛絲笛兒發自真心的肺腑之言讓亞修一頭霧水,不明白她說這些話的意思。   而當她剛要起身之時,像是想到了什麼又開口說道:「還有一件事,那就是我的手傷早就好了,我可以把繃帶拿下來了嗎?」   「繃帶?好吧!如果真的好了,那就拿下來吧!不過千萬不要逞強喔,那現在你可以起來了吧?」亞修慌張的左顧右盼,要是這景象讓旁人看到的話,可不知道又會傳出什麼樣的流言。   此時的黛絲笛兒只覺得樂不可支,心想既然跪都已經跪了,那就順便多要求一點吧!   「還要一件事,就是可不可以麻煩主人說句老實話,說我黛絲笛兒比安琪莉娜還要美麗一百萬倍呢?」   「好好好,笛兒你比莉娜還要……」   「夠了,黛絲笛兒,你居然敢用這種事來威脅主人說謊?!」   安琪莉娜看不下去了,她心中其實也已經向亞修道歉了無數遍,因為她也為自己的想法感到自責,所以她並沒有取笑黛絲笛兒的行為,反而嘉許的點了點頭。但是沒想到黛絲笛兒反而變本加厲。   那句話,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亞修說出口!   冬蟬在一瞬間來到了安琪莉娜的手上,並且快如閃電的刺向黛絲笛兒。   「什麼嘛!你就這麼害怕聽到主人說實話嗎?」黛絲笛兒手一點地,身體輕飄飄的避過了這一劍,不過安琪莉娜可沒有停手,冬蟬凌厲的不斷進攻。   「喂,你們兩個不要打架啊!尤其是笛兒,你的手傷才剛好,不准你給我動手!」亞修焦急的喊著,卻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地位,在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心中已經是無可取代了。 ∼第二章亂之公主∼     不過亞修出自真心的焦急,還有安琪莉娜與黛絲笛兒你來我往的言詞交鋒,同一時間還有另外兩個人也聽到了,那就是愛提娜和伊琴絲。   在亞修離開後,愛提娜緊接著就施展了風之絮語的魔法,藉由風之魔力把亞修等人的談話傳送回來,所以愛提娜雖然不在亞修的身旁,還是聽得到他的談話。   緩緩收回了風之絮語的魔力,愛提娜此刻真想找張床大睡一覺,之前要封鎖住安琪莉娜以及黛絲笛兒這兩人的行動就幾乎耗盡她的魔力,而現在緊接著又施展出風之絮語,在魔力過度消耗的情形下,連帶也使得她的體力嚴重不支。   事實上,在愛提娜的心中,是希望伊琴絲能夠徹底討厭亞修的,但是,她就是沒辦法容忍有人對亞修產生誤解,所以拼了老命的施展出風之絮語,為的也是希望能把亞修內心的真正想法傳達給伊琴絲知道。   這種自相矛盾的作法和想法不由得讓愛提娜心中大歎,自從和亞修認識後,自己就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伊琴絲聽完了透過風之絮語所傳出的話後冷冷說道,她的表情一樣冷漠,但眼神在聽的過程中卻是瞬息萬變,而這些變化,都瞞不過愛提娜銳利的雙眼。   「沒什麼,只是想讓你聽聽看而已。」   「夠了,別以為我會笨到相信你,你們這種串通好的陰謀對我是不管用的,還有,像亞修那種毫無自尊的濫好人我最討厭了。」   「伊琴絲『同學』!」愛提娜故意在同學兩字加重語氣後說道:「我必須跟你說明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你相不相信與我無關,我並不會強迫你,也不奢望從你身上得到任何好處,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而已,即使這件事和我心中所想的完全不同。」   看見伊琴絲疑惑的眼神,愛提娜不加以理會繼續說道:「第二件事就是我真心的希望,你所說的話都是真的,你要討厭亞修沒問題,越討厭越好,但你卻絕對不能傷害到他,這是身為老師的我所給你的第一個忠告。那麼,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愛提娜完全不理會臉上陰晴不定的伊琴絲就離開了醫療室,這時她可以聽到身後傳來東西破裂的聲音,大概是伊琴絲在摔東西出氣吧!   「我們這位難纏的小公主還好吧?」   從介紹完伊琴絲就未曾現身的特裡斯院長出現了,愛提娜實在是很想知道這個院長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把這麼一個爛攤子丟給她處理。   「還好,身體上沒受到什麼傷害,不過心靈上的創傷就不得而知了,在眾人面前出醜,對她的傷害應該很大吧!對了,這件事情不是應該要由院長你出面處理會比較適合嗎?另外,讓這名公主繼續待在我們學院裡,對我們學院的學生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她根本是來搞破壞的啊!」愛提娜侃侃而談,只是她並沒有想到,最後一句話也同樣可以拿來形容她自己。   「呵呵,你說的沒錯,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把事情交給你全權處理啊!一則是因為我對你的能力有信心,另外就是……嗯,沒什麼。其實我剛剛和城主商量後決定將公主的情形快馬回報給王室知道,要如何安排,也得等王室的命令下來之後才行,目前,就繼續保持這個樣子吧!」特里斯本來還想說以暴制暴,用愛提娜這無法無天的老師去制衡同樣無法無天的伊琴絲應該會有不錯的成果,不過看愛提娜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想想還是少開口為妙。   「天啊!真是一個讓人討厭的公主,只會到處找麻煩。」愛提娜疲倦的搖了搖頭,要說她對於伊琴絲的行為不感到憤怒的話是假的,她比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更想親手殺掉伊琴絲,只不過考慮到亞修的心情,才沒有表現出來。   「其實伊琴絲她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裡謝爾王都可是被搞的天翻地覆,她不斷的四處搗蛋、破壞,王室完全拿她沒有辦法,因為她總是能躲過重重的監視跑到外頭作亂,最後裡謝爾王都的居民還給她取了一個外號,叫做『亂之公主』。只不過沒想到她這次變本加厲,跑到我們『藍貝塔城』來作亂。」   「亂之公主?這不是一句好話吧!」   「沒錯,事實上這位伊琴絲公主在裡謝爾可說是鬼憎神厭,偏偏她在魔法上又有很高的天分,被她藉故打傷的人多到數不清,可是她又有公主的身份,根本沒人拿她有辦法。」   「年紀這麼小就有這種個性,不是一件好事。我是不是該本著老師的立場來給她一個愛的教育呢?」愛提娜握緊拳頭露出了冷酷的笑容,瞬間腦中閃過了幾百種教育的方法,只不過沒有一種是正常的。   「我說你啊!不要滿腦子想些有的沒的,不管她多刁蠻無禮,她畢竟是個公主,真的惹火她的話,對你也不是一件好事。而且王室絕對不會允許她在這裡多待,應該會很快就召她返回王都,這段時間就多忍耐一下吧!」   「院長啊!」愛提娜臉上泛起了醉人的笑容說道:「那你又怎麼知道,惹火了我對她而言,不會是一件致命的事呢?」   一時之間,特裡斯彷彿看到了愛提娜眼裡有著一閃即逝的濃濃殺機,不過他並不能確定這是不是錯覺,因為眼前的愛提娜打了個大呵欠,臉上滿是疲倦的表情。   告別了特裡斯,愛提娜完全不理會學院中還要上的課直接打道回府,躺在床上進入了深深的睡眠狀態。   大量的消耗魔力除了肉體會感到疲倦外,精神也會變的虛弱,如果在這種狀況下還勉強施展魔法,很有可能會造成魔力失控而傷害到自己,嚴重點連命都會沒有。   而要恢復正常,最好的方法就是睡眠了,以愛提娜現在的狀態,至少需要一整天的睡眠才能完全恢復。   第二天的學院裡,充斥著一種詭譎的氣氛。   那自然就是因為伊琴絲這位公主學生的緣故,擁有公主之名,但卻做出不合其身份的事情,而且還在自誇的魔法比試中慘敗,學生們看向這位公主的眼神,是充滿鄙視的。   不過學生們對亞修的興趣也更濃厚了,原本就和學院裡首屈一指的美女教師愛提娜有著奇妙的傳言,然後又有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這兩個言詞難以形容的美麗女僕供差遣,緊接著連伊琴絲公主也都認識,亞修到底是何來歷越發的引人注意。   只不過猜測的人並不知道,亞修是在身不由己的情形下,被捲入不斷流轉的漩渦而無法自拔。   「我總覺得,今天同學們的眼光更加的集中,也更銳利了。」亞修低著頭避過無數道好奇的眼神走進學院裡。   「主人,你應該要把自己想成是個君臨一切的王者,王者本來就會受到注目,所以對於那些向你投射而來的眼神,你根本不必在意!」黛絲笛兒忍不住開口。   她原訂昨夜找伊琴絲報仇,不過聽了亞修的話後卻失去了本來的念頭,那時她是真的相當佩服亞修。   不過現在亞修的表現和昨天有如天壤之別,黛絲笛兒心中只感到無奈,其實她也不知道她心目中的理想主人該是什麼樣子,因為她從未想過要屈居於人之下,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她心中的主人絕對不是亞修現在這種藏頭縮尾的模樣。   看著黛絲笛兒想要改變亞修,一旁的安琪莉娜只覺得有趣,她對亞修的要求雖然不若黛絲笛兒來得多,不過她也不反對讓亞修變的讓她這個侍奉者更加的驕傲。   「嗯?」安琪莉娜停下了腳步,看著站在學院門口的伊琴絲,此刻她正表情不善的看著這裡,身旁還有著許多穿著鎧甲的護衛,配掛的刀劍雖然沒有出鞘,但卻隱含著一股肅殺的氣息。   「看來她是真的想找死了!」黛絲笛兒不由得臉一沈,一看到伊琴絲擺出這種陣仗,就直覺她想要找麻煩,昨天已經放過她一次了,接下來可沒有第二次的機會!   安琪莉娜的心思如同黛絲笛兒一樣,對於找上門來的挑戰絕不退卻,但也開始打量起四周的環境,她已經在心中默默盤算最壞的情況,如果真有萬一,至少要先確保亞修的安全。   「早安啊!伊琴絲同學。」相較於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警戒的樣子,亞修一臉輕鬆的走向前去,並且朝伊琴絲打了聲招呼。   這讓身旁小心翼翼的兩人感到有些錯愕,難道亞修真沒發現到眼前的情勢有些不對勁嗎?   「大膽,居然敢直呼公主殿下的名諱,還不跪下行禮?!」一旁的護衛隊長發出怒斥聲。   「我說過多少次了,在這裡我的身份是學生,由不得你在我面前大小聲,立刻給我滾得遠遠的!」伊琴絲更大聲的斥責這位忠心的隊長,迫人的威嚴讓他嚇得顫抖不已,只得帶著護衛遠離伊琴絲,但仍謹慎的監視亞修等人的行動。   「他其實沒有錯,只是在盡他的職責而已,你何必這麼大聲呢?」亞修完全忘記了昨天的事情,甚至忘記了眼前的人是一名公主,為可憐的隊長抱屈。   「有沒有錯是我決定,沒有你插嘴的餘地。」伊琴絲依舊色厲,讓許多學生紛紛避開了這邊,往小門進入學院裡。   而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也站在亞修身後,臉色不善的打量著伊琴絲,如果不是亞修在場,眼前的伊琴絲可能已經沒有說話的機會。   「對了,你的傷好一些了嗎?」無視伊琴絲惡劣的口氣,亞修關心的問著。   「夠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伊琴絲更大聲的咆哮,但臉上的表情卻有著難以察覺的一絲絲和緩。   「說的也是,公主的身邊應該有很多精通醫術的人才是,不過表面的傷勢雖然好了,還是要多休息幾天才好,萬一留下後遺症,那就不好了。」   亞修說完後還轉頭看著黛絲笛兒的左手,讓黛絲笛兒心裡一涼,雖然昨天亞修已經答應她可以解下繃帶,但晚上又費了許多唇舌希望她能夠盡量不要動到左手,看亞修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希望自己的左手能夠多休養幾天。   「我、我的手真的已經好了。」黛絲笛兒慌張的說著,還把左手藏到身後。   「……骨頭斷裂非同小可,不是外表好就沒事了,休息越久越好。」   「主人,我也贊成你的話,畢竟黛絲笛兒她沒有一刻能閒得住,總是到處亂跑,萬一手傷沒有完全好,那日後不是又要讓人擔心嗎?主人,你要不要考慮下令讓黛絲笛兒的手再度綁上繃帶呢?當然,再加上木板固定,效果會更好喔!」   安琪莉娜在一旁煽風點火,她的快樂來自於黛絲笛兒吃的苦頭多寡,黛絲笛兒越難過,她就越感到快樂。   「這倒也是一個方法……」   看著亞修有些意動,黛絲笛兒原本想拔腿就溜,不過偏偏伊琴絲仍然動機不明的站在旁邊,讓她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   「主人,你不要聽安琪莉娜胡說八道,我的手傷真的全部都好了,我可以對天發誓!」黛絲笛兒狠狠的瞪了安琪莉娜一眼後,指天誓日的證明自己的手已經痊癒,因為要是亞修真叫她不要動手的話,她會因此而發瘋。   「嘻嘻,老天是我的管轄,所以你的誓言根本不能作得了准,你還是乖乖的束手就縛吧!」   「夠了,再說下去的話,小心我一拳打死你!」   「笛兒,不是說好不要動手的嗎?」   三個人這種你來我往的融洽關係讓伊琴絲一時之間有些出神,當她發現到自己的失態時,像是為了要破壞眼前這種氣氛似的對著亞修大聲說道:「亞修,中午休息時你自己一個人到『藍貝塔』來,我有話跟你說,不來的話……哼哼,後果你自己知道。」   留下這句充滿威脅的話之後,伊琴絲毫不理會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憤怒的眼神就走進學院裡頭。   「主人,不要去,不曉得她又在搞什麼花樣。」收起胡鬧的心情,安琪莉娜在一旁低聲說道。   「是啊!像她那種人,如果不給她一個狠狠的教訓是不會學乖的。」黛絲笛兒目露殺機,她對於伊琴絲已經是忍無可忍。   「笛兒,不要那麼說伊琴絲,藍貝塔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好了,你們都不要跟來。」   「主人!」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同時開口,顯然她們不贊成亞修的決定。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亞修笑著說道,在他的心中,伊琴絲根本不是那麼壞的人。   中午很快的就到了,看著亞修一個人走向藍貝塔,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只感到心中不安,她們想找愛提娜來阻止,可是平時不用找都會自己出現的愛提娜,在此時卻怎麼找也找不到。   她們當然不曉得愛提娜此刻還在睡眠當中,所以兩人互相商量後就決定,中午時要偷偷跟在亞修的身後去看個究竟。   「真是的,希望藍貝塔能夠垮下來壓死那個伊琴絲,這樣主人才不會繼續被她欺負。」   黛絲笛兒恨恨的說著,她和安琪莉娜偷偷跟在亞修身後,走到了藍貝塔前就止步不前,因為前方沒有半點遮掩,所以只好躲在距離有些遠的樹林中。   她可以看到伊琴絲正站在塔下,而亞修也慢慢的朝著她走去,只不過距離太遠,就算兩人開始談話她也聽不到。   這時她想到了愛提娜昨天才用過的那個可以在遠距離偷聽別人談話的魔法,用在這裡應該會很方便,可是她偏偏還不會使用。   不過不曉得是無所不能的眾神還是無惡不作的惡魔聽到了黛絲笛兒的願望,此刻地面突然傳來微微的震動,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互看了一眼,彼此都看到對方眼中的訝異,而就在這時,原本堅固萬分的藍貝塔居然開始猛烈的搖晃,而且塔上的磚瓦一片片開始掉落!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黛絲笛兒,你真是個烏鴉嘴!」安琪莉娜看著逐漸崩塌的藍貝塔,神色詫異的說著。   「說這什麼話,這是好事才對,剛好壓死伊琴絲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公主,不是很好嗎……天啊!主人不要去!」   黛絲笛兒發出了尖叫聲,因為亞修居然快速的朝著被突然的變化嚇的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伊琴絲跑去。   「主人,不可以,你會死的!」   安琪莉娜也高聲大喊,同時全力施展「風之疾走」,朝著亞修飛奔而去,只不過藍貝塔崩毀的速度由慢而快,最後甚至像是一盤洩落的散沙一樣,在一瞬間就將亞修和伊琴絲兩人淹沒。   「這是怎麼一回事,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黛絲笛兒看著眼前的景象喃喃自語。   安琪莉娜也是一片茫然,但突然,她感覺到附近有些不一樣的地方,於是閉上了雙眼,慢慢的去察覺週遭的變化。   「果然沒錯,完全感受不到光之力,我想,這座塔之所以能保持這麼完整,就是因為『喚龍神劍』所殘餘的光之力的緣故,現在光之力一旦消失,藍貝塔自然也隨之崩塌。」   黛絲笛兒只是面無表情的聽著安琪莉娜的解釋,然後伸出了手開始聚集風之魔力,藉由風系魔法的幫助,把崩塌下來的碎石一塊又一塊的捲走。   「亞修是我黛絲笛兒所侍奉的主人,我相信他不會這麼簡單就死的。」黛絲笛兒對著安琪莉娜疑問的眼神做出了回答。   安琪莉娜先是一愣,然後也露出了笑容:「你可別忘了,亞修也是我安琪莉娜的主人。能同時被神魔兩界的公主尊為主人的人,是不可能這麼簡單就死的。等我啊!主人,我很快就把你給救出來。」   如同黛絲笛兒一般,安琪莉娜專注施展魔法移開崩塌的碎石,同時也在心中默默期盼亞修平安無事。   「嗚……好痛啊!」   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伊琴絲發出了痛苦的呻吟,雖然張開了眼睛但只能看見一片黑暗,這時深吸了一口氣卻吸進了一大口的灰塵,讓她咳嗽咳個不停。   「你還好吧,伊琴絲?」   傳來了熟悉的音調,仔細思索後才記起那是亞修的聲音,而且還感覺有個溫暖的身軀抱住自己,這時伊琴絲終於想起了發生什麼事。   她想起了是自己約亞修到藍貝塔下見面,為的就是想問清楚透過愛提娜魔法所聽見亞修說的話是真是假,雖則她心中早有定見,但還是想聽亞修親口說清楚,就連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白天時不問,而要約在這四下無人的地方。   而後地面開始搖晃,藍貝塔開始崩塌,看著落下的石塊掉落在自己身旁,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完全無法動彈,然後就看到亞修一臉慌張的朝著自己跑了過來,並把自己推倒在藍貝塔的牆角下……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伊琴絲的心裡徹底的迷惑了,她完全不能明白,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笨到極點的人,難道他沒有想過可能會因此而喪命嗎?難道他對自己沒有一點恨意嗎?   但伊琴絲知道,如果不是亞修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她推到牆角這個能夠避開落下碎石的死角,自己剛剛已經被砸死了。   事實上,被無數碎石活埋著的她此刻還能活著,也是一個奇跡。   「你沒事吧?伊琴絲,怎麼不說話呢?!」亞修焦急的聲音就在耳邊傳來,聽起來似乎沒有大礙,只是有點虛弱的感覺。   「你是笨蛋嗎?你居然就這樣不顧性命的衝過來,難道你沒有想過後果嗎?你真是個超級大笨蛋!」話說出口,伊琴絲馬上就後悔了,明明心裡不是這麼想的,但不曉得為何一說出口的話就是想要傷人。   「……太好了,聽起來你還很有精神,想必沒有大礙。」   在黑暗中看不見亞修,但不曉得為何,伊琴絲總覺得亞修此刻的臉上一定帶著笑容。而直到此時,伊琴絲才感受到那股死裡逃生的恐懼,不由自主的全身發抖。   「你怎麼了?伊琴絲,為什麼在發抖呢?」   「不,我沒事。」嘴裡雖然說沒事,但伊琴絲身體的顫抖卻越來越嚴重,突然間,發抖的手被另一雙溫暖的手給緊緊握住。   「你不用擔心也不用害怕,我們一定會沒事的,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笛兒還有莉娜現在已經在想辦法了。」亞修對安琪莉娜以及黛絲笛兒這兩人多少有一點瞭解,她們並不是那種會乖乖聽話的人,他相當確定這兩人會偷偷跟在他身後。   而他的安慰和聲音也似乎帶有無窮的魔力,讓伊琴絲慢慢的冷靜下來:「為什麼……為什麼你要來救我呢?你沒有想到你可能會死掉嗎?再說,我明明對你做了那麼過分的事啊!」   「嗯……」認真思考了一下後的亞修,開口說道:「你這個問題,我沒有辦法回答。救人,哪還有時間考慮得到那麼多的事情啊?至於過分的事情嘛……反正過去就過去了,何必再提起呢?」   「你、你這個人真是無可救藥了……嗚嗚。」在黑暗中的伊琴絲不由得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你不要哭啊!我最怕女孩子哭了。」   伊琴絲不管亞修的安慰,只是盡情的放聲大哭,而且越哭越是激動。   片刻之後哭聲才慢慢的停止,此時伊琴絲只覺得心中無比的輕鬆,因為她已經有好久好久沒有痛快的哭上一場。   「亞修,我問你,你昨天為什麼肯、肯做那種事呢?」平靜下來的伊琴絲說話吞吞吐吐,她昨天的行為在此刻完全無法說出口。   而亞修則是沈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因為性命很寶貴,我還不想那麼早死,所以……」   伊琴絲可以聽出亞修在說謊,相信他是為了不讓自己難堪才這麼說的,她的心中不由得感到暖洋洋的,舒服至極。   「你不是為了不讓我一輩子良心不安,才做出那種事的嗎?」   伊琴絲可以感到亞修的身體明顯的震動了一下,然後聽到亞修百思不解的說道:「你怎麼可能知道呢?難道是黛絲笛兒還是安琪莉娜告訴你的?可是她們昨天明明沒有跟你碰面,應該不可能啊!」   「是愛提娜說的。」   「愛提娜?……天啊!她是不是又用了風之絮語偷聽別人講話?真是的,告訴過她很多次,叫她不要再用這種魔法了,偏偏她還是在用。」   亞修懊惱的聲音代表他已經默認,而伊琴絲臉上的表情也慢慢的在改變,原本終年不變的冷漠有如霜雪遇到了初陽,慢慢的融化開來。   「亞修。」   「什麼事?」   「對不起。」伊琴絲緩緩的說出這三個字,心中卸下了背負許久的千斤重擔,而且臉上有著動人的笑容。   此刻的她,已經不再是那個令人厭惡的亂之公主。 ∼第三章魔獸再現∼     聽到伊琴絲道歉,亞修愣住了一會兒,過了片刻才開口說道:「其實你不用跟我道歉的。」   在這有如墳墓的黑暗中,在剛剛經歷過生死一線的恐怖感後,伊琴絲打開了心房,緩緩的說出自己早就知道的事實:「我一直都知道我是錯的,你可能不曉得,在王都中我被人叫作亂之公主,因為我不斷的到處破壞、傷人,而對亞修你做出那麼過分的事我也知道是錯的。但、但我就是沒有辦法停止這種行為,我是一個無可救藥的人,你可以原諒我嗎?亞修。」   默默的聽完伊琴絲的話,亞修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伊琴絲的頭,溫柔的說道:「伊琴絲,你不需要請求我的原諒,在我的心中,你只是個稍微任性一點的孩子罷了。如果你真如你所說的那麼壞,那我們在城中見面的那一天,你就不會給我那一袋寶石了,所以,我一直相信你的本性是善良的。」   「謝謝你,亞修,可以請你聽我說一些話嗎?」   伊琴絲好不容易停止流淚的眼睛,此時又感到濕潤起來。深吸了好幾口氣後,握緊了亞修的手,那似乎給了她一股力量,讓她得以去面對至今一直在逃避著的過去。   與生俱來的公主身份,讓伊琴絲擁有莫大的權力和尊貴的地位,但同時也有著繁瑣的規範以及疏離的關係,還得面對宮廷之中為了爭權奪利的許多勾心鬥角。   而這醜陋的一面,都讓伊琴絲覺得無法忍耐,她渴望自由以及不受拘束,所以在她的堅持下,她進入了王都魔法學院就讀。   這是很罕見的一件事情,因為王都魔法學院雖然是貴族子弟就讀的地方,但卻極少有王室之人進入就讀的例子。   伊琴絲的入學引起了騷動,但騷動並沒有持續多久,如伊琴絲當初所設想的,她在學院裡認識了許多的好朋友,對伊琴絲而言,這些朋友是當時年幼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   但在一次機緣巧合的意外中,伊琴絲卻聽到了她認為的這些好朋友們在背後大聲的以她為話題,嘲笑著她。   伊琴絲終於知道,她的朋友不是和伊琴絲成為好朋友,而是受父母之命和「巴洛雅王國第三公主」這個頭銜做好朋友,為的自然就是日後的權力與利益。剎那之間,伊琴絲心中曾經深信不疑的一角崩潰了。   那次之後,伊琴絲離開了王都魔法學院,轉而向宮廷中的大魔導師學習魔法,而且像是為了要徹底羞辱公主這個名字,伊琴絲變成了集蠻橫、粗魯以及任意傷人於一身的亂之公主。   「你看,只要我以公主的身份出現,所有人都是畢恭畢敬,對我不敢反抗。而當我換上另一套衣服、以另一個裝扮出現,誰還會給我好臉色看?」伊琴絲的話中有著對自己濃濃的諷刺味道。   被朋友背叛對很多人只是件小事,但是對一個全心全意付出的小女孩來說,那是一件可怕的事,因為那等若是她生命中的全部。   只是亞修知道伊琴絲是錯的,因為她把自己的心房給緊鎖了起來,就算是週遭的人付出誠摯的關心,也會被她拒於門外。   而且亞修覺得伊琴絲很可憐,因為封閉了心房的她錯過了生命中許多美好的事物,但亞修無法責怪她,因為他也曾經犯過同樣的錯誤,但是,他的身邊卻有人及時開導,讓他不至走入錯誤的死胡同。   可惜伊琴絲沒有這樣的機會,她尊貴的公主身份讓她的行為無人能夠制止,結果事情的發展越來越加嚴重,而越來越痛苦的也是伊琴絲,她傷害了別人,也讓自己痛苦不堪。   「伊琴絲,我可以當你的朋友,一個可供你依靠的朋友。」亞修不曉得自己能夠做些什麼,只能夠把心中所想到的話都說出口。   「真的……可以嗎?」伊琴絲有些不敢相信的問著。   兩人的立場在此時完全顛倒過來。照常理來說,一個平凡人要當公主的朋友是高攀,拒絕的權力應該在公主身上才對。   但現在卻是平凡的亞修一開口就說要和公主當朋友,反而是貴為公主的伊琴絲有點不敢接受。   「當然可以,如果你沒有任何朋友的話,就讓我當第一個吧!但是你一定要記得,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多有趣的人值得你去結交,我希望你能跨出這一步。」   「可是我不想這麼做,對別人的付出不但毫無收穫,甚至會帶來痛苦,我一點都不想再遇到那種傷心的事了,我只要有你這個朋友就夠了,好嗎?」   沈默了一下,亞修帶著緬懷的口氣悠悠說道:「伊琴絲,曾有人跟我說過這麼一段話,別人對你好而你心存感激,那是完美的一百分。而當所有的人都仇視你的時候呢?那就換你展現笑容吧!那你的生命至少還有五十分的價值。但是,當你也用仇恨對待時,那就只有零分了。不是所有的朋友都能交,但是不去嘗試的話,是不會遇到能夠相交一輩子的朋友的。」   「……你的話,我明白了。」   伊琴絲知道亞修的意思,因為當她殘忍的對待亞修之時,亞修仍然一本初衷的展現出他的笑容與關懷,不管遇到什麼樣的情形,亞修都至少能夠得到五十分,那是非常非常難做到的事,她知道這是亞修能讓她展露真心的原因之一。   可是她也不禁要問,自己有這個力量去做到這五十分嗎?過去長久以來所得到的亂之公主這個惡名,以及公主身份的這個無形枷鎖,將會是她踏出第一步的最沈重負擔。   「怎麼了,你為什麼不說話呢?」   「亞修,你說我們是朋友吧?」   「是啊!」   「那麼,當我日後不論何時遇到困難,你……是不是可以聽聽我的煩惱,並且永遠當我的支柱呢?」伊琴絲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覺得臉上一陣赤熱,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快了許多。   「當然可以,朋友本來就是應該要互相幫助的,不是嗎?」   「謝謝你,亞修。」伊琴絲只覺得心安,縱使尚未脫離險境,但心中沒有絲毫的害怕。   就在這時,地面上又傳來微微的震動,伊琴絲和亞修兩人同時臉上一變,大量本已保持平衡的落石不斷的向兩人落下、擠壓。   在這致命的時刻中,伊琴絲只覺得亞修緊緊的把她摟在懷中,用身體守護著她,然後只覺得頭上一痛,她便失去了知覺。   「可惡!」處在崩塌之塔外正在拚命移走碎石的黛絲笛兒,一感到腳上傳來的震動就覺得不妙,原本因為交疊而仍保有部分救命空間的斷垣殘壁開始倒塌。   「把你的手給我!」   安琪莉娜伸出了手,黛絲笛兒毫不猶豫的也伸出了手,兩人的手緊緊相握,她們明白要一口氣清掉所有的障礙,非得同時集結兩人所有的魔力不可。   風的魔力被快速的集中起來,眼前巨大的磚瓦碎石像是失去了重量似的一顆顆漂浮了起來。漂浮越多,兩人就感到魔力消耗的速度越快,但她們仍然咬緊牙關硬撐下去。   終於,在幾片有如一人大小的斷裂塔壁浮起來後,亞修和伊琴絲兩人的身影出現了。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心意相通,用盡了最後一分魔力,讓凝結的力量一口氣爆發開來,把所有飄浮在空中的碎石往四周拋去。   「主人,你還好吧?」   安琪莉娜勉強忍住了幾乎吐出的一口鮮血,搖搖晃晃的走到亞修身旁,剛剛最後一擊牽動了她體內的闇之力,此刻闇之力正在身體中不斷翻騰、滾動,讓她痛苦難當。   身旁的黛絲笛兒也勉強走到亞修身邊,檢查他的傷勢,只看到亞修的後腦有大量的鮮血流出,不僅染紅了全身,就連伊琴絲身上的衣服也被亞修的血染紅。   「該死的!都是這個死小鬼害得主人變成這副模樣,我這次一定要殺了她!」黛絲笛兒看到亞修受傷的樣子和昏迷的伊琴絲,就知道是亞修用身體保護住伊琴絲才會受傷如此嚴重,她只覺得怒火中燒,滿腔的憤怒無法宣洩。   看著黛絲笛兒的手印上了伊琴絲的頭,安琪莉娜大聲開口制止:「黛絲笛兒,你給我住手,她是主人拚死救回來的人,你不准對她動手。」   「可惡!」黛絲笛兒知道安琪莉娜說的沒錯,也只好收手。   強忍著不斷從身體深處湧出來的痛苦,黛絲笛兒硬是把亞修翻過來,她根本不想去知道伊琴絲的傷勢到底如何。   但眼前亞修的情況卻是無比的嚴重,全身上下都有大大小小的創傷,但最嚴重的卻是後腦如拳頭般大小的傷口,即使黛絲笛兒已經用手去壓,也無法止住不斷湧出的鮮血,亞修的命已經危在旦夕!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   黛絲笛兒想破了頭也想不出要如何救亞修,如果自己還能施展闇之力就簡單了,但偏偏就是沒有辦法施展。而且她雖然有看過亞修的治療術,但至今尚無法掌握其中的奧妙。   黛絲笛兒把頭轉向了安琪莉娜,神界的光之力與魔界的闇之力就有如光與影的相對存在,而光之力在治癒上是優於闇之力的,所以黛絲笛兒希望安琪莉娜此刻能幫得上忙。   「沒有辦法,我還無法施展治療術,總覺得亞修他的治療術有些奇怪,讓我無法捉摸。該死,如果我的光之力還在就好了。」安琪莉娜搖了搖頭,對於魔法的領悟她是無人可比,但亞修的治療術卻仍讓她摸不著頭緒,突然間,腦中靈光乍現。   「一定有其他辦法的,快想想!」黛絲笛兒雖然滿臉焦急,但還沒有放棄。   正當黛絲笛兒想去找其他人前來幫忙的時候,安琪莉娜突然開口:「還有一個方法!雖然我的光之力受到闇之力的箝制而無法使用,但是在我的鮮血中,依然蘊含著光之力,所以……只好賭一賭了!」   安琪莉娜蹲在亞修身邊,伸出手來咬破手指,並且把一滴血滴入亞修的口中。   她是神界中人,而且是擁有最強力量的王族,她也知道自己傷勢的復原速度是人類的數十倍不止,此刻的她只希望自己的血能幫得上忙。   「有用嗎?」黛絲笛兒一臉焦急的看著安琪莉娜,她感覺到亞修的呼吸似乎越來越微弱。   「不曉得,我真的不曉得。」安琪莉娜看著亞修沒有半點反應,下定了決心,把手腕給咬破,大量的鮮血流入亞修的口中:「主人,你聽得到我嗎?我是莉娜啊!無論如何你都要活下去!」   「主人,你不可以丟下我一個人,求求你快醒來吧!主人。」黛絲笛兒的手推了推亞修的身體,卻猛然縮手。   「好燙,他的身體燙的像火爐一樣,怎麼會這樣呢?」   「我看看……真的好燙!」安琪莉娜碰了亞修的臉頰,感覺就像是碰到燃燒的炭火一樣,而原本沒什麼呼吸的亞修此刻呼吸突然變的急促起來,而且越來越快。   「這是怎麼一回事?安琪莉娜,難不成你的血有毒?還是……」   黛絲笛兒想到了亞修也曾經在同一時間內接觸到兩人的光闇之力而不死,原因就在於光闇之力恰好保持平衡,所以亞修才沒被這兩股力量反噬,如果只是單一的力量,亞修早就被強大的力量給殺死。   所以黛絲笛兒猜測,亞修現在之所以會有這種現象,應該是只單獨飲下安琪莉娜的血所造成的情形。   「安琪莉娜,你剛剛讓主人喝下多少血?」   黛絲笛兒毫不猶豫的也咬破了手腕,把自己的血灌入亞修的口中,而且十分的小心,既然光闇之力都能保持平衡,那神與魔的血自然也能保持平衡,這是她的想法,而且一定要成功,因為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的方法。   「再來一點點……先等一下。」   黛絲笛兒的血一進入亞修的口中,亞修的呼吸逐漸變的和緩,就連身體的溫度也慢慢的降了下來。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黛絲笛兒把手收回,手腕的傷口快速的止血,但同時也有幾滴血流到了地面。   專注在亞修身上的黛絲笛兒並沒有發現到,她流到地上的血似乎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所吸引,快速的滲入地底中。   「我想主人應該沒事了,看,他的傷口居然復原大半了。」安琪莉娜驚喜的發現亞修後腦上的血已經止住,就連原本巨大的傷口在此刻都縮小到只剩一點點。   安琪莉娜並不曉得,她尊貴的神族之血對人類而言是不可多得的靈藥,有著起死回生的妙用,只要一滴就足以讓亞修不死,只是效果比較緩慢而已,但情急的她卻讓亞修一口氣喝下了那麼多,亞修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這麼強大的光之力,如果不是黛絲笛兒的血與其相對應,互相削減了彼此的力量,亞修此刻哪還有命在?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黛絲笛兒欣慰的坐在地上,雖然身體有光之力不斷的亂竄而感到痛苦,但比起前兩次那種生不如死的劇痛,這次感覺起來至少沒有那麼難受,她的身體似乎也慢慢的習慣了光之力的存在。   而這時亞修的體內也慢慢的產生了變化,在第一次救了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之時,身體內就有兩股極強大的光之力和闇之力對峙著,而且互相保持平衡,並沒有對身體造成影響。   只是亞修的身體沒有辦法將其排出體外,也沒有辦法做任何的應用,就像是兩條永遠平行的直線一樣,絲毫沒有交集。   但現在不一樣了,亞修同時喝了神族和魔族的血,而且還是神魔兩界之中擁有最高力量的王族之血,兩股血液在亞修的身體中相融合。   而原本毫無作用的光闇兩股力量也受到神魔之血的吸引,慢慢的融入亞修的血脈之中,產生了另一種力量,只是現在尚且不知,當這兩股分屬神與魔的力量完全融合之後會以何種姿態出現。   這時,昏迷的亞修終於甦醒過來,在昏迷的朦朧世界中,他只感到有股燒灼的火焰從嘴唇傳來,隨即遍佈全身,在無法忍受之時,又感到有一股冰冷的泉水從口而入,平息身上的熱度。   「原來我沒死啊……是你們救了我吧?」亞修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他還記得第二次的震動來襲之時被落下的石頭打到,原本以為自己的人生到此為止,沒想到現在還能活著。   「主人,你實在是……該怎麼說呢?」感到放心的安琪莉娜很想說說亞修不要再做出這種危險的舉動,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因為亞修不是那種會聽人勸告的人。   「主人,你以後不要再做出這種讓人擔心的事了,你知道我剛剛有多害怕嗎?」黛絲笛兒雖然嘟著嘴埋怨,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開心的。   「真是抱歉,不過我想你們兩人一定會從後面偷偷跟來的,所以我才會……啊!伊琴絲還好吧?」亞修轉頭四顧,看著躺在一旁的伊琴絲雖然昏了過去,不過胸口仍然規律的起伏著,看起來像是沒有大礙,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黛絲笛兒卻是眉頭一皺,說道:「主人,不要管她了啦!要不是她,主人也不會……又來了!」   話才說到一半,大地又猛然的晃動了起來,而且比前兩次還要劇烈,只不過附近崩塔的磚瓦都被黛絲笛兒兩人清空,所以已經沒有危險,可是讓人料想不到的卻是眼前的地表居然出現了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   「這是什麼?」安琪莉娜看著地上又出現了數道交錯而過的巨大裂縫,然後感到了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息,讓她感到非常的討厭。   「這是魔界的魔獸氣息啊!」黛絲笛兒感到難以置信的說著,這種懷念的氣息她不陌生,而且此刻正從地表深處往上竄升,並慢慢的瀰漫四周,給她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就在這時,大地晃動的更猛烈,裂縫也一道接著一道的出現,而且有黑色的煙霧從裂縫中升起,原本堅實的大地居然以崩塌的藍貝塔為中心,不斷的往下崩落,就好像大地的下方是片無底洞。   「這是怎麼一回事?笛兒、莉娜,你們快逃,這裡太危險了!」亞修非常焦急的催促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快點逃走。   然而,他自己卻做出了與他說出口的話完全相反的行動。   他一把抱起了身旁的伊琴絲,但這時卻突然腳下一晃而跪倒,他的傷勢雖然因為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血而癒合,但身體仍因失血過多而相當虛弱,就這麼一耽擱,他身旁所能踏足的地方全部都不可思議的往下直落。   「真是受不了!」本已避開危險的黛絲笛兒輕靈一跳來到了亞修的身邊,伸出手就想抓住亞修離開這充滿著不可預知的危險的地方。   不過亞修直接把抱著的伊琴絲交給了黛絲笛兒伸出的手,焦急的大喊:「笛兒,伊琴絲就麻煩你了。」   「什麼?」   本能的接過了伊琴絲的黛絲笛兒有點傻住了,而安琪莉娜也在此時來到了亞修身邊,不分由說的抱著亞修使出了「空飄術」,驚險萬分的跳離這塊不斷往下方直直陷落的地面。   黛絲笛兒的臉上則是出現了老大不願意的表情,她覺得自己不殺伊琴絲已經是對她天大的恩惠了,居然還要救她?   不過這畢竟是亞修的命令,所以黛絲笛兒還是抱住了伊琴絲藉由空飄術的力量跳向空中,只不過她也在想,如果「不小心」把伊琴絲給掉下去了會怎麼樣,但她終究還是沒有這麼做。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不斷的在還能踏足的地方施展空飄術,離開這一大片險地。   落到了離藍貝塔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看著原本宏偉的藍貝塔不但消失不見,而且取而代之的還是一個無底深淵,亞修不由得百思不解。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卻是臉色凝重,因為魔獸的氣息越來越強烈。   這時,黑色的煙霧從無底洞裡緩緩的冒出,並在空中聚集。而更詭異的是這股黑霧上升時一碰觸到附近的土地,土地就像是被融化了一般。之所以會出現一個無底洞,就是這些黑霧所造成。   「感覺得出來是什麼魔獸嗎?」安琪莉娜低聲問道。   「感覺不出來,不過牠應該就是三百年前被多倫擊敗的天空魔獸吧!沒想到牠居然重生了!唉,該說是我們魔界的魔獸太強,還是你們神界的武器太差勁呢?」   安琪莉娜不理會黛絲笛兒的嘲諷,冷冷的看著這一大片的黑霧。   就在這時,傳來了幾聲驚天動地的鳥鳴聲,聲音極為響亮,不但響徹雲霄,而且出乎意料之外的極為悅耳,讓人一聽還想再聽,完全不覺得它有什麼可怕之處。   瞬間,安琪莉娜突然感到由無底洞中刮起了一陣讓她幾乎站不穩的猛烈狂風。一隻巨大的飛鳥拍打著雙翅在狂風大作中從無底洞緩緩的飛了起來,渾身黑霧瀰漫,就這樣停留在半空中沒有任何的動作。   「這就是天空魔獸嗎?」   安琪莉娜有些疑惑的看著這隻大鳥,坦白說,她覺得這隻鳥有些可愛,寬闊的雙翼緩慢的拍打著,短短的綠色羽毛顯得有些捲曲,額頭上還有著奇異的三色花紋,此刻牠一雙有如水晶般的透明眼睛在黑霧中顯得特別耀眼,而且似乎正好奇的打量著四周。但縱使外表看來可愛,安琪莉娜也明白眼前的魔獸身上帶有讓人難以想像的力量。   在安琪莉娜思索的同時,天空中突然出現了無數的「火焰矢」以及帶有極大破壞力的火球,對著眼前重生的天空魔獸發起了攻擊! ∼第四章征討魔獸∼     可是這密集且炫目的魔法卻對魔獸起不了作用,因為這些攻擊魔法魔法一碰觸到那團黑霧就被阻擋在外。   不過黛絲笛兒卻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些被阻擋住的火系魔法似乎變成了點點紅光,透過黑霧不斷的被魔獸的身體給吸收。   這是一副很奇怪的景象,不由得讓黛絲笛兒低頭沈思,尋找腦中有些遺忘的記憶。   「你們幾個快點離開,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   傳來熟悉的聲音,亞修等人轉頭一看,特裡斯院長還有學院裡的老師面色凝重的站在自己身後。天空魔獸的出現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剛剛的魔法攻擊也是他們的傑作。   亞修也知道情況不妙,他們現在正夾在天空魔獸和特裡斯院長的中間,正是最容易受到波及的位置,於是連忙拉著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離開這危險的地方。   一到較安全的地方之後,亞修從黛絲笛兒手上接過了伊琴絲,把她平放在地上並立刻施展治療術治療她身上的傷口,雖然對於天空魔獸的再生,他也有莫大的興趣,不過當務之急應該以治療伊琴絲為優先。   不過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則是在看了亞修一眼後,同時發出了會心的微笑,她們明白亞修的好奇心極重,如果真要治療,應該把伊琴絲帶到更安全的地方才是,怎麼可能會留在這仍有危險的地方?   所以,從這個小動作就可以得知亞修內心的真正想法,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同時向前走了幾步,將亞修安全的保護在身後,對於有可能波及到亞修的攻擊,都得先經過她們這一關才行。   而這時,特裡斯院長和其他的老師們紛紛又施展出了強大的魔法,務必要將眼前的魔獸給消滅!   只見各式各樣的魔法無情的朝著天空魔獸而去,不過如先前第一波攻擊一樣,魔法無法突破那層黑霧。   只是遇到攻擊的天空魔獸仍然只用牠清澈的雙眼注視著對牠攻擊的人類,完全沒有反擊的動作,因為對牠來講,這些人類的攻擊反而增強了牠的力量!   而這時黛絲笛兒的臉上有著恍然大悟的表情,因為她看見除了火系魔法被吸收之外,就連水系魔法也都被黑霧給吸收,繼而傳給魔獸本身,而諸如其他的風系攻擊魔法,則是被那一團黑霧給彈開。   「喂,你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知道這只魔物的名字叫什麼了,對吧?」   「說真的,魔界中的魔獸多達幾千種,我哪有可能全都認得?不過有一種很奇怪也很稀少的魔獸有吸收水火能量的特性,在我收集的寵物中,就是獨缺這一種特別的魔獸,牠的名字叫做『冰火風行鳥』,沒有想到居然能在人界看到,真是太好了。」   看著黛絲笛兒眼睛閃閃發亮的樣子,再加上她先前那一句獨缺一種寵物的話,安琪莉娜明白她此刻在想些什麼,不過安琪莉娜也知道,憑她們現在的力量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麼,眼前的這隻大鳥就是三百年前被擊敗的天空魔獸的後代囉?」   「是啊!這種魔獸稀少的原因之一就在於牠們一生之中只下一顆蛋,而且只有當母體死亡之時蛋才會被產下。我想,當初天空魔獸被擊敗時,牠才產下這一顆蛋並且深埋在地底下,沒想到卻被喚龍神劍殘餘的光之力所壓制,一直到此刻光之力消失,蛋才被孵化,真是太好了,我要乘著牠在天空飛翔1黛絲笛兒越說越興奮,彷彿自己已經乘坐在眼前的冰火風行鳥背上一樣。   「喔,這只魔獸確實是不凡,才剛出世就能有這麼強大的力量,確實是不錯,不過越看越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安琪莉娜感到有些疑惑,她雖然失去了光之力,但仍然可以判斷出眼前魔獸的實力高低,她相當的明白,此刻就算是在身上無傷的情形下和黛絲笛兒聯手,也不是這只魔獸的對手,但她還是不解自己為何會對眼前的魔獸有那種似曾相似的感覺。   「那當然,我們魔界的魔獸比起你們神界的神獸,自然要強上一百倍不只啦!」   冷哼了一聲,安琪莉娜雖然沒有把神獸當成寵物或是坐騎的習慣,不過只要有比較,她就不允許輸給黛絲笛兒,正想開口反唇相譏時,卻看到了黛絲笛兒手腕上的傷口,一時之間心中有一個前所未有的想法。   「你的血……這只魔獸該不會是喝了你的血,所以力量才變得這麼強大和讓我感到熟悉的吧?」   「嗯?」   黛絲笛兒看著自己手腕上的傷口已經慢慢的癒合,再想想剛剛似乎在救亞修時有滴了幾滴血到地上,看來這隻鳥果然是喝了自己的血才變的力量這麼強大。   「哎呀,看來是如此沒錯,沒想到我的血居然比補品的效果還要來得好,真是讓我自己對自己另眼相看了。」   白了黛絲笛兒一眼,安琪莉娜確定了心中的想法,她們的血對於相對應的種族有著莫大的力量,而且她也知道,如果這個想法屬實的話,確實有對付眼前魔獸的作法。   不過她還是冷冷的對黛絲笛兒說道:「那麼我問你這個大補品一下,你現在打算怎麼處理那只魔獸啊?憑那幾個魔法師的力量是沒有辦法消滅掉牠的。」   「這個嘛……」   黛絲笛兒沈思中仍然不忘瞄了安琪莉娜一眼,這一些時日的相處下來,她對於安琪莉娜也有了幾分瞭解,她剛剛的話中有著自信的口氣,黛絲笛兒知道,安琪莉娜心中已經有了對付的方法。   就在黛絲笛兒側頭思索的同時,特裡斯不愧為上級魔導師,不僅施展的火系魔法力量強大,而且也發現了水、火兩系的魔法不僅沒有效果,甚至還會被魔獸給吸收,於是要所有人都改用風系的攻擊魔法。   雖然風系並不一定是他們專精的魔法,但身為魔法學院的老師,對於四系魔法都有一定的瞭解,使出基礎的風系攻擊魔法並不困難。   而當所有的攻擊魔法都變成單一屬性的時候,黑霧的防禦能力明顯的變弱了,雖然起初還能彈開魔法,但不久之後就看到黑霧的範圍越來越小,甚至還被打開了一條通往魔獸本體的通道。   這個情況讓特裡斯等人感到興奮,不管精神的疲累,發出了更多的風系魔法直擊天空魔獸。   「傷腦筋,快沒時間了。」黛絲笛兒突然一把搶過了安琪莉娜手上的冬蟬,對著安琪莉娜說道:「借我幾滴血吧!」   她已經知道安琪莉娜充滿自信的原因,冬蟬劃破了安琪莉娜剛剛手腕上的傷口,幾滴鮮血沾上了冬蟬的劍尖,出奇的,安琪莉娜並沒有閃躲,任由傷口被冬蟬劃過,因為她也想知道,腦中的想法是否可行。   只看到黛絲笛兒深吸了一口氣,把風之力完全灌注在冬蟬之上,對著魔獸奮力擲出。   冬蟬劃出了一道褐色的劍影高速飛行,穿透了魔獸身旁的黑霧,只看到原本可以腐蝕大地以及吸收水火之力的黑霧在冬蟬經過後隨即消失。   消失的原因不是冬蟬的緣故,而是冬蟬劍上那幾滴蘊含著光之力的鮮血。   而同時,冬蟬以及特裡斯等人剛發出的一波的風之刃同時擊中了魔獸。風之刃被魔獸堅硬的皮膚給彈開,無法造成傷害,但是冬蟬上的血卻發出了點點的白色光芒,鑽進了魔獸的身體之內,只聽魔獸發出了淒厲的嘶吼聲,繼而雙翅猛一拍打,巨大的身影朝著天空而去。   這其中的變化極其快速,特裡斯等人根本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甚至沒發現到冬蟬的蹤跡,誤以為是自己的魔法趕走了魔獸,不由得爆出一片歡呼聲。而這其中的奧妙之處,也只有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看的一清二楚。   「哎呀,我想的果然沒錯。」   安琪莉娜手一伸,接住了恰巧被展翅高飛的魔獸給彈回來的冬蟬,可以看到冬蟬劍身上沒有絲毫的血跡,幾滴血或許不能除掉這只魔獸,但也夠讓牠痛苦一陣子了。   這時她的心中卻有掩不住的興奮,她和黛絲笛兒的血果然有著莫大的效用。如果黛絲笛兒的血能讓魔獸的力量增強,那自己的血對魔獸而言就有如毒藥一樣,可以殺掉魔獸,兩個人的力量果然是相對的存在,只要好好利用,在她們現今無法使用光闇之力的情形下,將會是一項強力的武器。   然而,她同時也想到,那亞修為什麼可以同時接受兩人的鮮血而不死呢?難道是因為他先喝下的是自己的血,然後再喝下黛絲笛兒的血,所以才沒事嗎?   可是想想又覺得不對,看剛剛魔獸的樣子就知道,神與魔的血液只會彼此排斥,根本不可能相融合。   「但是亞修的情況卻是將兩種血液相融合啊!而且他身上並沒有特別的地方,難道是因為他是人類的緣故?」安琪莉娜不由得脫口而出的幾句話,引來了黛絲笛兒疑問的眼神。   「喂,在那邊自言自語什麼?」   「沒什麼,不過亞修他……不,或許人類並不是我們想的那麼沒有力量也說不定。」安琪莉娜露出淡淡的笑容,對於人類,她決定要花點心思在上頭。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黛絲笛兒滿臉疑問,她的才智絕不下於安琪莉娜,但遇到難以明瞭的事物,卻沒有深入思考的習慣。   「不是說沒什麼了嗎?只是在想……喂,你們魔界的魔獸居然畏戰逃跑了,這像話嗎?還是說,你們魔界的魔獸都是這個樣子的?」安琪莉娜不打算繼續談下去,決定轉移話題。   黛絲笛兒突然臉一紅,剛剛才說過魔界的魔獸比神界的神獸要強上一百倍,沒想到當場就讓她顏面盡失,當下就決定有機會就要讓這只魔獸好看!   「呵呵,怎麼不說話?你就乾脆一點,承認你們魔界的魔獸都是膽小鬼就好了嘛!哈哈哈。」   黛絲笛兒恨不得挖個地洞往下鑽,突然間想到反將一軍的方法,冷笑了幾聲然後說道:「那是當然的,畢竟被你們神界之人的臭血給碰到……不要說碰到,光是聞到就讓人受不了,所以不管多強的魔獸都要落荒而逃啦!」   「你居然敢說我的血是臭血?!」   「我沒有說你的血是臭血,只有說你們神界的人是臭血!當然啦,你要承認你的血更臭,我也不反對!」   「可惡!你這個沒有禮貌的人!」   「我沒有禮貌?你才是個連禮貌兩字都不知道怎麼寫的人!」   兩個人又七嘴八舌的吵了起來,吵架的樣子跟兩個小孩子差不了多少。   這時,伊琴絲在亞修的治療術下慢慢的醒了過來,一看到亞修還有附近的景象,不由得滿臉疑惑。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伊琴絲低聲問道,她剛剛一直陷於昏迷之中,根本不知道週遭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說來話長了……」亞修一五一十的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一次,只聽得伊琴絲目瞪口呆。   「天空魔獸又出現了?」伊琴絲感到難以置信,但亞修的表情不像是假的,伊琴絲只覺得心裡忐忑不安,因為三百年前的天空魔獸肆虐大地,造成了無數傷亡的故事她也知道,而這次魔獸再現,不曉得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將其消滅。   「是的,所以請公主和我到安全的地方吧!我也要和城主商討一下對應的方法。」特裡斯來到了公主的眼前,臉上愁眉不展,一個伊琴絲的事情都還沒解決,沒想到又多了一頭天空魔獸,在在都超出他能力所能處理的範圍。   伊琴絲本想拒絕特裡斯,但一看到亞修在場,卻怎麼也凶不起來,微微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隨著特裡斯走了幾步路之後,伊琴絲突然跑回到亞修的面前,頭低低的問了個問題。   「那個……亞修,我們真的是朋友嗎?」   不曉得伊琴絲為何這麼問,亞修一時之間不曉得如何回答,但隨即滿臉笑容的肯定回答:「是啊!我們當然是朋友了。」   「謝謝你,亞修。」伊琴絲臉上露出了亞修第一次見到的真正笑顏,高興的隨著特裡斯走去。   而這個景象,剛好被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看到,連架也都忘記繼續吵下去。   「我們這個主人,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黛絲笛兒有些不解的看著亞修,雖然她根本沒有興趣和其他的人類往來,但也知道亞修的處事方法以及一些想法不曉得是受到誰的影響,和一般人有著極大的差異。   「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一件事,最瞭解亞修的應該就是愛提娜了。」   黛絲笛兒對安琪莉娜這句話也點了點頭表示贊成,光看愛提娜拚命的施展風之鎖煉困住兩人就可以知道,她絕對是清楚亞修的想法才會這麼做。而現在回想起來,愛提娜的各種惡作劇似乎都是為了把亞修給留在身邊才做的。   想到這裡,黛絲笛兒就不得不懷疑,愛提娜對亞修到底抱持著什麼樣的情感?   魔獸的出現引來了極大的騷動,而藍貝塔的消失也讓城中的居民覺得魔獸的力量委實可怕,陷入了不安的情緒中。   雖然魔獸已經消失了蹤跡,但是當天整個城中的警備加強了許多,只不過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如果魔獸真的出現,這些警備根本一點作用都沒有。   而這一睡就睡了將近一天之久的愛提娜在醒來後,才由亞修的口中得知天空魔獸現身的消息,不由得捶胸頓足的大歎自己居然錯過了這一齣好戲。   「拜託你,老師,不要只想做些危險的事情好嗎?」亞修在愛提娜家中的廚房裡做著飯菜,一聽到愛提娜想去找天空魔獸開開眼界,不由得嘮叨了起來。   不過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雖然沒有說出心裡的話,但她們實在是很想把這句話丟還給亞修,畢竟到目前為止,亞修所做的事才是最讓人擔心也是最危險的。   「是嗎?可是以你們剛剛說的話來判斷,也許我不想去找都不行喔!」愛提娜大口大口的吃著亞修煮好的飯菜,臉上的表情無限滿足,亞修的廚藝實在是沒話說。   「老師,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亞修的心裡覺得有些不安。   「沒什麼,只不過我的預感一向都很準。」愛提娜滿意的放下碗筷,舒服的伸了個懶腰,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我去看看吧!」   愛提娜示意亞修坐下,自己走向門邊打開了門,就見外面站了幾個人。那些人,亞修並不陌生,正是多倫魔法學院中的其他老師。   只見愛提娜和門外的人交頭接耳了一下之後,愛提娜就帶著笑容回來,開心的說道:「看來我的預感成真了,據說有獵人在森林中發現了大灘的血跡,而且有看到龐然大物從天空中飛過,特裡斯院長認為這可能是天空魔獸受傷所留下的,所以打算組成一支討伐隊,在魔獸傷勢還未復原前就去解決掉牠。」   「你說什麼,怎麼會是老師你要去呢?」亞修顯然吃了一驚,因為討伐魔獸這種事實在是太過危險。   聳了聳肩,愛提娜朝著二樓的房間邊走邊說道:「這很正常啊!照你的說法來看,這只天空魔獸的剋星是風系魔法,而在多倫和聖天兩所魔法學院中,真正精通風系魔法的就只有我而已啊!哈哈,這真是太好了,可以去看看魔獸長什麼樣子。」   「可是、可是,那太危險了啊!」亞修站在愛提娜的房門外焦急的說著,可以聽到愛提娜房裡傳來哼著小曲的聲音,和他慌張的聲音成絕對的反比。   不一會兒的時間,愛提娜出現在亞修的面前,而且裝扮完全煥然一新,身上穿著的是緊身的淡綠色長衫和披風,不但便於在茂密的森林中活動,更可和森林的景致融成一體讓人不易發現,雖然實用性極高,但卻也不可避免的顯露出她無可挑剔的姣好身段。   腳上的長靴使用昂貴且罕見的毛皮所製成,不但柔軟而且不會發出聲音,在石塊上行走時更有止滑的效果,尤其是它的厚度可讓隱藏在陰暗處的毒蛇毒牙無法咬透,兼具一定的保護作用。   左右兩手的手指上都戴有可儲存魔力的魔法戒指,腰間更是罕見的插有一柄以防萬一的短劍,手上握著的是一根古拙外型的魔法杖,不僅可以拿來加強魔法的威力,還可以在崎嶇的山路先行探路並且充當柺杖使用。   愛提娜的穿著和身上的物品都有它特殊的意義,她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穿戴好這些,代表這是她長久以來就有的準備,不過也只有內行的人才真正懂得這些穿著的真正用途。   亞修根本不懂這些,也未曾看過愛提娜穿過這些東西,一時之間呆立在原地,不曉得該作何反應。   「別擔心,我一定會平安無事回來的,就算是要死,我也一定會是最後一個死的。」相較於亞修的模樣,愛提娜毫不在意的開著玩笑。   「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亞修顯然沒有心情和愛提娜說笑。   「別為我擔心,亞修,我是不會有事的,如果想祈求我平安的話,多為我準備幾瓶酒做幾樣好菜吧!」收起了輕浮的表情,愛提娜認真的說道。   可是亞修還是不放心,低頭沈思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那麼,我跟你一起去吧!我的治療術多少也會派上一些用場。」   聽到亞修這麼說,愛提娜臉上有著毫不掩飾的感動,但隨即搖了搖頭,堅定的說道:「不可以,因為你會成為我的負擔。想想,真有個萬一,而我要逃跑的時候,如果還要顧慮到你,那我的處境不是更加危險嗎?」   雖然不忍,但愛提娜還是得說出實話並斷然拒絕。她大力的拍了拍亞修的肩膀後,在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的了然目光中向外走去。   「老師,請你一定要小心。」亞修突然放聲大叫。   「別擔心!對了,難得學院因為魔獸的出現而休息三天,再加上屋子裡也很久沒有打掃了,就麻煩你囉1   剛走到門口時,愛提娜又突然停步,語氣冷硬的說道:「還有一件事,如果你敢偷偷的跟在我身後,那麼我會斷絕我們的師生關係,從今以後和你不相往來。」   這句話讓亞修心口一震,一是因為自己的計畫被愛提娜識破,二是因為他是第一次看到愛提娜這麼疾言厲色的模樣。   「主人,你要跟去嗎?」黛絲笛兒看著愛提娜遠去的身影,在亞修的身邊低聲問道。   她臉上沒有羨慕的表情,這是她知道森林中所發現的血跡絕對不會是天空魔獸留下來的緣故,因為在學院中,魔獸雖然被帶有光之力的鮮血侵入身體,但外表卻沒有傷口。既然沒有傷口,怎麼會有血跡?   「主人,雖然愛提娜是這樣說,但我想她就算發現,也不會和主人斷絕來往的。」安琪莉娜也在一旁問著。   她的看法如同黛絲笛兒,不過她也想知道魔獸現在的情形到底如何,出門尋找的機率總比待在城裡要高的多,而且在經歷大半天的休息之後,她體內的闇之力已經平息,力量也恢復大半。   眼看亞修還是低頭不語,黛絲笛兒又再一次的問道:「主人,你的決定呢?」   抬起頭來,亞修的臉上滿是迷惘,看著黛絲笛兒突然問道:「笛兒,我問你一個很不禮貌的問題,不過請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   「是什麼問題呢?」   「就是你還有莉娜兩人,你們兩人的實力會比愛提娜老師還要高嗎?」   沒料到亞修會問這個問題,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互看了一眼,同時想起了昨天的事情。雖然是事出突然,但愛提娜仍然以一比二用風之鎖煉把兩人困住,她們明白,此刻的實力縱使兩人相加也不如愛提娜。   更何況,這兩人根本不可能把力量相加之後再和愛提娜比較。   「目前我的實力還在愛提娜之下。」雖然不想,但黛絲笛兒也不得不說出這個事實。   「我也是。」安琪莉娜也說了同樣的話,口氣十分無奈,要說出自己技不如人這句話,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是這樣啊!那麼,我決定不去了,因為老師說的沒錯,我去或者是你們去都只是增加她的負擔而已,真要逃跑,實力最強的老師自己一個人逃跑還比較容易,不是嗎?」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看出了亞修的強顏歡笑以及心中的不甘,但仍不得不承認亞修的判斷是正確的,因為當事情壞到必須逃命的時候,一個實力堅強的人逃得必定會比帶著一個累贅的人更快。   由於兩人先前的力量根本無人能夠與之抗衡,所以從來沒有逃跑的想法或念頭,而現在失去了身上的力量而不得不重新來過的時候,逃跑這個行為就需要認真的去思考一番。對兩人來說,這雖然有些窩囊,但也有些新鮮。   而在這時,卻又傳來了敲門聲,只看到亞修喜上眉梢︱︱難道會是討伐魔獸的行動取消,愛提娜回來了嗎? ∼第五章吻之別離∼     不過黛絲笛兒卻早亞修一步打開了門,一看清眼前的人是誰之後,不由得脫口罵道:「臭小鬼,你來這裡幹嘛?」   「笛兒,是誰啊?」亞修有著掩不住的失望,聽到笛兒這麼說,就知道不是愛提娜回來。   看清了眼前的人影之後,亞修愕然說道:「你是……你不是伊琴絲嗎?你怎麼會來這裡?」   穿著男孩子模樣的衣服,頭上還戴著一頂掩住大半臉孔的帽子,讓亞修一時之間認不出來人是誰,但當對方抬頭時,亞修就認出她是伊琴絲。   她的打扮和亞修第一次在城中見到她的時候差不了多少,不過臉上倒是沒有像那次一樣髒兮兮的,也少了那一頂帽子。   「我、我是來找你的。」伊琴絲吞吞吐吐的開口。   「找我?有事嗎?」   「我、我對藍貝塔城不熟,想請你帶我去走走,順便買些東西,可以嗎?」   亞修本來想一口拒絕,因為愛提娜的事就讓他夠心煩了,但看到伊琴絲期盼的眼神,實在說不出口。   「對了,我剛剛來的時候,有遇到愛提娜喔!她要我轉告你,叫你要把屋子打掃的乾淨一點……」伊琴絲不太確定該不該說出這句話,只是她覺得愛提娜的眼力非同小可,她自認這副裝扮可以瞞過所有人,卻被愛提娜一眼看出,因此覺得愛提娜的交待自然有其深意。   「打掃房子?唉!這個老師也真是的,要去做那種危險的事,幹嘛還說這些有的沒的?真是讓人擔心啊!」   看著亞修苦笑著搖了搖頭,伊琴絲不禁有點羨慕愛提娜,至少還有一個人會不時的為她擔心。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跑來這裡呢?」亞修突然想到在天空魔獸出現的現在,伊琴絲應該會受到更加嚴密的保護才對,怎麼會在這時出現呢?   「這、這個嘛……」   「你該不會是偷跑出來的吧?」   亞修目前只能想到這個可能性,但看到伊琴絲點了點頭表示正確,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能在重重的保護下偷溜出來,這可不簡單。   可是亞修卻忘記了一件事,伊琴絲連在王宮那種滴水不漏的守衛中都可以來去自如,若入無人之境,小小的藍貝塔城的警備又怎麼能及得上王宮的戒備森嚴呢?   「今天王室來了命令,要我明天一早返回王都,今天是我在藍貝塔城的最後一天了。而且,我從來沒有跟朋友一起出去玩過,所以想請你陪我出去走走,見識一下,可以嗎?」   伊琴絲請求的口吻,讓亞修無法拒絕。   不過,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可就不是這麼想,仍然用不友善的眼神看著伊琴絲。雖然她們可以感到伊琴絲外在氣質上的變化,也察覺不到她有絲毫不利於亞修的意圖,但是,那並不代表她們原諒了伊琴絲。   「對了,笛兒姊姊還有莉娜姊姊,你們兩個可以一起去嗎?我好想知道要怎麼樣才可以變的跟兩位姊姊一樣漂亮……不,變的有兩位姊姊百萬分之一的美麗就好了。」   伊琴絲也明白這兩人對她有敵意,所以嘴巴特別甜,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自然也知道她的用意,不過不管是神還是魔,對於好聽的話沒有不喜歡的,兩人的敵意當場少了一半。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你說說看,我是不是比安琪莉娜那醜女人還要漂亮啊?」黛絲笛兒搶先開口,希望能造成既定的事實。   「我說伊琴絲啊!你不要受到黛絲笛兒那惡魔的威脅而說出謊話,就誠實的說出我比黛絲笛兒還要漂亮一百倍的實話來吧!我安琪莉娜會保護你不被邪惡欺負的。」   安琪莉娜的手握在冬蟬的劍把上,臉上表情笑咪咪的看著伊琴絲,只是不曉得伊琴絲說出的話如果不是這一句,臉上的表情會變成何種模樣?   同時,兩人勾心鬥角的火藥味瞬間瀰漫四周,隨時有引爆的可能,亞修對這種事倒是司空見慣、習以為常,只要兩人不打起來就沒關係。   不過他卻有點擔心伊琴絲如果說錯話可能會讓事情變的一發不可收拾,正想開口阻止時,伊琴絲已帶著燦爛的笑容開口。   「兩位姊姊啊!你們的問題真的考倒我了,如果是平凡的美貌與姿色,我這個凡人的一雙肉眼自然能分辨了,但兩位姊姊的容貌比天上的仙子更加有過之而無不及,哪是我這個凡人所能測度的呢?」   雖然伊琴絲之前被稱作亂之公主,雖然她以前蠻橫無理,但是她所受的王宮禮儀等教育可是一樣都沒少,對於這種圓融而且兩邊都不得罪的說話技巧自然是嫻熟非常。   只是伊琴絲知道自己說的也是真正的實話,只不過有所修飾而已,因為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美麗真的是難以形容,尤其是她們各自擁有的風采與外在顯露出的無雙氣質,更是讓身為同性的她在站在兩人眼前時都感到自慚形穢。   這時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敵意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同時滿意的拍了拍伊琴絲的肩膀。   「不錯不錯,我就是喜歡這種誠實的小孩。」從黛絲笛兒露出的滿意表情來看,實在是讓人很難聯想她不久前還想致伊琴絲於死地。   「雖然你不肯說出實話,不過算了,人的審美範圍與用詞畢竟有限,我會體諒你的。」安琪莉娜對這個回答也相當滿意。   不過一旁的亞修可就有些受不了了,就算伊琴絲說的是實話,但當事人至少也要稍微謙虛一點,怎麼可以自我稱讚到這種地步呢?亞修實在是有股衝動想要量量兩人的臉皮厚度到底是多少。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到市集裡去走走吧!」   可是眼看三個人相處融洽,亞修也感到欣慰,伊琴絲確實如他所料的是個善良的小女孩,先前的任性不僅傷害到旁人,也讓她自己痛苦,而現在一旦從那種牢籠中解脫出來,就變成了一個可愛的孩子。   只是亞修也知道,伊琴絲先前造成的傷害並不會就此消失,當她一回到王都時還是得去面對、承受亂之公主這個名字所造成的一切後果,那是一條絕不好走的路。   「嗯,雖然說有天空魔獸復活的消息傳出,不過市集還是一樣熱鬧。」   亞修看著生氣蓬勃的市集,熱鬧的景象讓他的情緒興奮了許多,現在時間已近黃昏,正是來往人潮最多的時刻。   雖然不少人的臉上都有著因為魔獸出現而難掩的不安表情,不過一切還算正常。   「這裡就是市集嗎?好像很好玩的樣子。」黛絲笛兒張著大大的眼睛四處張望,這可以說是她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   「確實是滿熱鬧的。」安琪莉娜也不由自主的說道,畢竟黃昏時的市集,是最熱鬧的時候。   不過伊琴絲的反應更大,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在不是存心生事的情形下來到這種地方,更何況是她的第一個朋友陪著她來。   只看她興奮的拉著亞修的手四處跑,看著一些稀奇古怪、前所未見的玩意興奮的摸摸、把玩著,而看到一些雜耍的表演則是高興的放聲大叫,完全是一副無憂無慮的小女孩模樣。   可是這個市集雖然不算大,但也有一定的規模,這樣四處亂跑的結果就是和黛絲笛兒以及安琪莉娜兩個人走失了。   「真是傷腦筋啊!希望她們兩個不要迷路才好。」發覺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沒有跟在身旁的亞修抬頭四望,卻只能看見人群,完全不知道兩人身在何處。   「不用那麼擔心,兩位姊姊都那麼厲害,怎麼可能會迷路呢?」   伊琴絲臉上有著無比燦爛的笑容,因為和兩人走失這件事算是她「故意」的,為的就是製造和亞修獨處的機會,因為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就算不說話光只站在身旁,就給了她莫大的壓力,只不過她也沒想到真的會成功。   「說的也對,不過比起迷路這件事,我比較擔心的是兩人要是一言不合打起來的話……」光是想到後果,亞修就感到頭皮發麻。   「我想應該不會吧!姊姊們都是明白事理的人。」   「呵呵,我也只能說但願如此了。」   「明白事理」這四個字亞修深表贊同,不過那是指獨自一人的情況下才適用,當兩人在一起時,這四個字就可以丟到一旁了。   只是此刻,也只能殷切的盼望結果能如伊琴絲所說的一樣,不然,在天空魔獸還沒破壞藍貝塔城之前,這個地方可能被兩人先給毀滅掉。   「哇!亞修,你來看看這個,這些寶石好漂亮啊!」伊琴絲指著一個攤位上販賣的各種寶石、飾品,眼睛閃閃發亮。   「我看看,嗯,確實是很漂亮。」亞修低著頭看了這些寶石一眼,雖然質地看來有些不佳,不過雕工卻別有一股獨特的異國風味,在夕陽的餘暉照耀下,散發出動人的光芒。   「那麼,你送一個給我,好嗎?」   「什麼?!」亞修顯然吃了一驚,雖然這些東西滿特別的,但還不至於讓一國公主看得上眼才對。而且相較於此,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於是,亞修吞吞吐吐的開口說道:「我、我身上沒那麼多錢啊!」   「怎麼會呢?你不是有我給你的一袋寶石嗎?拿去賣錢不就好了,怎麼會沒有錢呢?」伊琴絲說著說著頭不由得低了下來,聲音也小了許多,因為她又想到了之前對亞修所做的事情,只是現在後悔已經無濟於事。   「那袋寶石,我原本是帶在身上的,不過在藍貝塔倒塌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掉在裡頭,然後就這樣不見了。」   「那麼,我先借你一些錢,可以嗎?」   亞修狐疑的看了伊琴絲一眼,既然自己身上有錢,自己買不就得了,何必這樣拐彎抹角呢?   事實上,有這個疑問的不只是亞修而已,躲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的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也是滿腹疑團,覺得這個伊琴絲的作法也太奇怪了。   早在伊琴絲想要甩掉她們兩個的時候,兩人就發現到了,所以將計就計的假裝和兩人走散,等著看伊琴絲玩什麼花樣。   「好吧!你想要哪一個?」看著伊琴絲眼裡的渴望,亞修實在無法拒絕。   「隨便,看你喜歡哪一個,就送我哪一個吧!」   「嗯……就這一個吧!」亞修選了一個外表是銀色,而且沒有太多裝飾的手環,並且從伊琴絲手中接過了錢買下它。   「謝謝你,亞修。」伊琴絲接過了這個毫不起眼的手環,眼中有點濕潤,因為這是她的第一個禮物,而且是她的朋友所送的,意義大於它的價值,是個無價之寶。   「你還好吧?眼睛有點紅紅的,是灰塵跑進去嗎?」   「沒事,我很好。」把手環當成寶貝似的握在手中,伊琴絲開口問道:「亞修,我們是朋友嗎?」   「當然是。」亞修肯定的回答。   「亞修,非常謝謝你,能認識你真好,我雖然沒有兩位姊姊那麼漂亮,也沒有愛提娜那麼瞭解你,但是……算了,不說這些了,今天我過的非常快樂,我會把今天所有的事情永遠的放在我的記憶中,雖然我明天就要回王都了,但是……我們以後一定會再見面的。」   伊琴絲突然在亞修的臉頰上投下了一吻,臉紅紅的跑開,只剩下亞修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啊?」從頭看到尾但是完全看不懂的黛絲笛兒從隱身處走當亞修身邊,她實在是無法理解伊琴絲的想法。   「主人,你還好嗎?」安琪莉娜看著還沒恢復的亞修問道。   「乾脆我也親一下主人,讓主人回神好了。」   「不要鬧了,笛兒!」黛絲笛兒的話讓亞修嚇了一大跳,完全清醒過來,其實對伊琴絲的吻感到最不解的還是他自己。   「別想那麼多了,主人,時間還早,我們再去逛逛吧!再說,真讓黛絲笛兒給親到,可是會讓人做一輩子的惡夢啊!」安琪莉娜挽著亞修的手邊走邊說,不過這顯然引燃了黛絲笛兒的怒火。   「說那什麼話?!主人,你要小心一點,你可能不曉得被安琪莉娜的手摸過的東西,可是會受到致命的詛咒的。」黛絲笛兒一把就將亞修拉開,隨即又和安琪莉娜展開了言詞上的交鋒。   不過,這個景象卻讓今天一整天被許多事情搞得心中煩躁不安的亞修感到平靜許多。   「好,我們去買些好吃的東西吧!今天晚上我來煮一頓豐盛的大餐,另外跟緊我,不要再迷路了。」   亞修的話,引起了兩人的歡呼聲。同時,亞修也向伊琴絲消失的方向投注了一個充滿祝福的眼神,祝福伊琴絲能有去面對眼前一切橫逆的勇氣。   當天晚上,亞修就如同愛提娜所說的,把愛提娜的家徹徹底底的打掃了一次,他到此時才知道,自己的小木屋雖然小,但是比起大房子來實在可愛多了,至少打掃起來也不用那麼累。   在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都睡著了之後,亞修獨自一人來到了屋頂之上,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亞修開始將心思專注在一點,練習魔法。   愛提娜的話讓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一點實力都沒有的,雖然會有奇跡魔法之稱的治療術可以幫人療傷,但是在危險的時候卻是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更何況要保護他人?   亞修就是因為這樣才會進入多倫魔法學院就讀,只不過亞修沒想到自己的學習能力居然這麼差,進入學院半年多來魔法還是差勁無比,而其他比自己晚上許久才入學的學生在魔法上的實力都已經超越自己。   「我真的適合學習魔法嗎?」   亞修不由得升起了這個念頭,而且開始拿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來比較,這兩人的進步速度已經不是筆墨所能形容的了,尤其兩人不單只有魔法厲害,安琪莉娜的劍術和黛絲笛兒的雙手也都同樣可怕。   亞修曾經偷偷私底下分別問過兩人到底是在何時、何地練習的,因為亞修完全沒有看過兩人練習的情形。   不過兩人倒是很有默契的回答說︱︱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在練習,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一開始亞修還有點不懂,不過隨即瞭解兩人已經超越那種一招一式的死板練習方法,她們的練習都是在腦海中模擬,而且效果比起動手動腳來得要好,亞修不由得大歎,這實在是讓身旁的人感到灰心不已的天資。   想到這裡,亞修不禁有點羨慕。同時心想,如果我有兩人的十分之一的能力就好了。   「天啊!我在想些什麼啊?」   亞修對於自己有這個想法感到有點吃驚,因為他明白一昧的羨慕只會帶來更深的不安,自己的實力絕不會因此而增加半分。更甚者,當羨慕之心一起,嫉妒之心也將隨之而來,而後將陷入自怨自憐的惡性循環當中。   「除了放棄之外,我只能不斷的練習再練習了。」   亞修知道自己只有這兩條路可以走,而他選擇堅持下去這條路,他有不能停止的理由。   亞修緩緩的把雙手伸在身前,同時開始集中精神,專心的吟唱火系的魔法咒文。不過,這一次他腦中清楚的描繪出一團火焰的形狀,這在以前是沒有過的經驗。   感覺到了手掌傳來熱度,亞修張開了眼之後驚喜的發現,自己的手心上方出現了一團有如燭火般大小的火焰,雖然小,但就像是一盞希望之燈,點亮了無比的希望。   「太好了,我終於有一點點進步了。」   因為一時的分心而讓火焰轉瞬間消失,但亞修心中的感動已非筆墨可以形容,這團火焰會隨著魔力的增加而慢慢變大,當到一定程度時就可以試著把火焰轉變成火系魔法中最基礎的攻擊魔法︱︱火焰矢。   火系魔法中的火焰矢是最基礎的魔法,雖然難以駕馭,但卻容易施展,就算是對魔法沒有絲毫的天分,只要苦練,也能在半年內學會這個魔法,亞修此刻的進展雖然連一半都沒到,但至少是個開始。   正當亞修打算再接再厲繼續練習的時候,突然感到眼前一黑,天上的月光像是被什麼東西遮住了一樣,由於可能是烏雲飄過,所以亞修沒有特別在意。   不過緊接著亞修就聽到了有風呼嘯而過的聲音,而且聲音越來越大,好像自頭頂上而來。   感到有些奇怪的亞修往上一看,卻看到了一團黑影自天空高速而降,還沒來得及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之時,亞修本能的伸出了手接住黑影。由於衝擊力太大,亞修和黑影倒成一團,摔在地上。   「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天空會掉下東西來呢?」   亞修被撞得眼冒金星,一時之間有點搞不清楚狀況,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下之後,才發現手上抱的居然是一個全身赤裸的小女孩!   此刻她正雙目緊閉,似乎沒有了呼吸,而且身軀燙的嚇人。   「這是怎麼一回事?」   亞修抬頭仰望夜空,除了明月星辰外別無其他的東西,就連一片雲朵都沒有,怎麼可能會從天上掉下來一個小女孩呢?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不由得亞修不信。   「你還好吧?」   亞修拍了拍女孩的臉頰,但女孩依舊沒有反應,只不過亞修現在才發現到這個女孩的額頭上有著奇異的三色花紋,而且頭髮也是罕見的綠色短髮。無暇多想,亞修脫下了外衣罩住女孩,飛快的朝著樓下走去。   此時,他才發現到女孩的體溫高的嚇人,讓他有種如抱炭火的感覺。   跌跌撞撞的亞修步下了樓梯進到屋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水來冷卻女孩身上的溫度。吵鬧的聲音很快的吵醒了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當她們看到這名女孩時,卻同時臉上一變。   「主人,她……你……這是怎麼一回事?」安琪莉娜一邊問話一邊緊盯著女孩,眼中有著戒備的眼神。   「你的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剛剛我在屋頂時,她、她突然從天而降,而且身上好燙。先別說那麼多了,你們兩個快點來幫我用水降低她身上的溫度吧!」   亞修的聲音顯得十分焦急,但安琪莉娜不但沒有幫忙,甚至還出手阻擋住從廚房中提了兩桶水出來的亞修。   「莉娜,你這是什麼意思?」   「主人,請稍等一下,好嗎?看看黛絲笛兒怎麼說吧!」   黛絲笛兒從一看到女孩開始,就仔細的察看女孩的樣子,從她的頭髮、額上的三色符號,甚至還強硬的把她的眼皮翻開,看她眼睛的樣子,然後把手貼在她的胸前,仔細的去感受女孩體內的力量。   終於,黛絲笛兒歎了口氣,頹然的坐倒在椅子後說道:「難以想像,她真的是冰火風行鳥沒錯,沒有想到牠居然有化成人形的能力,這點連典籍上都沒有記載,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你在說什麼冰火風行鳥啊?不管怎樣,莉娜,你快點讓開,這個孩子的身體溫度高的嚇人啊!再不理會她的話,她會死的!」   「主人,如果我說這個女孩是天空魔獸的化身,那麼你還會救她嗎?」相較於亞修的慌亂,安琪莉娜的話卻是冷酷無比。   這句話讓亞修沈默下來,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安琪莉娜:「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莉娜?」   「主人,安琪莉娜不是在跟你開玩笑,這個女孩確實是天空魔獸的化身沒錯。當然,天空魔獸是你們人類的說法,在我們魔……呃,翼人族的說法中,天空魔獸就是冰火風行鳥。」   「不會吧?這怎麼可能呢?」   亞修口頭上不願意承認,但其實心裡已經接受這乍聽之下有些荒誕的說法了,否則這個女孩怎麼可能會一絲不掛的從天空掉下來呢?   「主人,黛絲笛兒說的都是真的,她確實是天空魔獸的化身,由於她可以把水、火兩種力量收為己用,所以我猜想她應該是無法平衡體內的力量,所以才會變成這副模樣。」安琪莉娜知道這應該是她的血所造成的後果,不過這種事豈能明說?   「我建議不要管,讓她就這樣被體內的力量給殺掉吧!」黛絲笛兒雖然有想過要收服冰火風行鳥當作自己的坐騎,不過也知道自己目前並沒有這樣的力量,所以只好作罷。   「笛兒,你的意思是要我眼睜睜的見死不救嗎?」亞修覺得自己的喉嚨發乾,說出來的話飄渺的連自己都不認得。   「是的。」笛兒肯定的回答,她知道這是最正確的判斷。   「那麼莉娜你呢?」   「我的看法跟黛絲笛兒一樣。」   亞修只覺得心臟好像被人緊緊的揪住一樣,難受的想要大叫,他沒有想到他會在此時面臨生死關頭,只不過面臨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眼前女孩的生死,正確的說,是天空魔獸化身而成的女孩的生死。   他並非笨蛋,當然知道兩人所說的話是最正確的作法。只是,正確就等於最好的嗎? ∼第六章魔獸女孩∼     「救她,我要救她。」   亞修沒有考慮多久就做出了決定,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並沒有感到太大的驚訝,因為她們早就料到亞修很可能會有這種回答,只是很不幸的,這和她們兩人的想法並不相同。   「那麼,主人,你是否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也就是這只魔獸被救活後,在未來所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黛絲笛兒輕撫著魔獸少女的頭發問道,如果她願意,只要手一用力,就可以置她於死地,所有的後患將就此消失,但她也害怕,亞修良心上的不安會跟著他一輩子。   只聽到亞修毫不遲疑的堅定回答:「是的,但是我相信只要是從這世上誕生出來的生命,就有活下去的權力,否則上天為何要賦予她生命呢?所以,我要救她!」   亞修此時的風采讓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同感折服,他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確有一股讓人不得不臣服的威嚴,緊閉的雙唇顯出他絕不妥協的態度,挺直的腰桿有如歷經無數風吹雨打但仍沒有絲毫屈服的千年巨木一樣,或許微風可以使它枝葉搖擺,或許暴雨可以使它樹身晃動,但是絕不折腰、退讓。   安琪莉娜的眼中發出讚許的光芒,亞修此刻的氣勢連她也難以抬頭仰望,她多麼的希望亞修能時時刻刻都保持在這種境界,那將是她無上的驕傲。   可是這樣是不夠的,安琪莉娜還想要再確認一下,於是開口說道:「主人,不要被這小女孩的外型給騙了,潛藏在她之內的原形可是一隻魔獸啊!如果她的本能就是嗜血和破壞的話,日後的結果可是難以想像的嚴重啊!」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如果只是因為假設、想像就要奪走她的性命的話我做不到,所以我要救她,如果日後她真的傷害無辜的話,那我……」   亞修的氣勢突然削減了幾分,讓安琪莉娜有些失望,不過既然亞修已經決定了,那作僕人的還堅持些什麼呢?更何況,安琪莉娜知道自己有消滅魔獸的方法。   「主人,有事弟子服其勞,更何況你是我的主人?當那一天到來,我會成為你的劍,為你消滅前方阻礙的。」   「不要忘記還有我的雙手喔!」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不由得笑了起來,那不是輕視的笑,而是對亞修的任性無可奈何的笑,從某些方面來看,亞修才是最固執的一個。   「既然決定了,那麼請主人離遠一點吧!想要救她,你那些水是沒有用的。黛絲笛兒,你準備好了嗎?」   「廢話少說!」   兩個人同時伸出了雙手對著女孩施展水系魔法中的「冰凍術」,一股凍氣瞬間圍繞住女孩,週遭的溫度在一瞬間降至冰點。   女孩確實是因為蘊含光之力的鮮血讓體內的力量產生波動而有這種高燒的情形,雖然再度讓她喝下黛絲笛兒的血應該也可以再度抵消,但現在亞修在場卻不可能這麼做,於是便使用冰凍術來降低她體內的熱度。   亞修只看到女孩的呼吸逐漸穩定下來,而潮紅的皮膚膚色也逐漸變的正常,亞修只覺得放心,同時感覺翼人族真不簡單,居然知道天空魔獸的真名,而且連治療的方法都知道,不由得大感佩服。   只是亞修並不曉得,這種力量相互抵消的治療方法,她們在自己身上就有了兩次經驗,做起事來自然駕輕就熟。   很快的,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停止施展魔法,但週遭的溫度仍然相當低,因寒冷而不斷發抖的亞修趨前摸了一下女孩的額頭,感覺到她的體溫已經恢復正常。   正想去拿些衣物蓋住女孩的時候,女孩的眼睛緩緩的張開,和亞修四目相對。   亞修第一個想法是好漂亮的眼睛,透明無瑕得有如不含半點雜質的清澈水晶,而且更像是一面可以反映出一切真實與虛偽假象的鏡子,亞修從女孩的眼中還能夠看見自己的倒影,突然間,女孩的口中發出了愉悅的叫聲,還緊緊的抱住亞修的脖子,小巧的臉頰不住的在亞修的臉頰上磨蹭著。   「這是怎麼一回事?」   被抱住的亞修覺得鼻中聞到了香甜的氣味,女孩的身體就如羽毛一樣的輕盈,而且她的叫聲實在是極為好聽,可是他不懂為什麼她要這麼做。   「主人,她也許是把你當成她的父母了。」黛絲笛兒臉上表情似笑非笑的說著,臉上還有一些期待,果真如此,那就有好戲可看了。   「你說什麼?」   「有可能喔,主人。一些動物會把出生第一眼見到的人當成父母,這只魔獸在一出生的時候就受到了許多的攻擊而驚慌失措的飛走,你是第一個和她四目相對的人,也許她真的把你當成是她的父母了。」   既然安琪莉娜也表示有這個可能,那就應該是真的了,亞修在心裡不由得這樣想。   這時的亞修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悲哀,她還這麼小就只有自己一個人,自己比起她來實在是幸福太多了。   一想到這裡,亞修不由得輕輕的拍了拍女孩的頭:「不必擔心,我會陪在你身邊的,我實在是沒有資格當你的父母,但是我至少可以當你的……呃,哥哥吧!」   不曉得女孩聽不聽得懂亞修的話,但可以確定的是亞修讓她感到平靜,就那樣的躺在亞修的懷中沈沈睡去。   把女孩放在有著柔軟坐墊的長椅上,亞修抬頭就看到黛絲笛兒的眼神綻放著光芒。   「主人,現在是不是該幫她取一個名字呢?」   黛絲笛兒興奮的模樣,就好像一個剛獲得一隻寵物而急著命名的孩子一樣,和她艷麗的外表毫不相稱,這讓亞修覺得有點意外。   「快嘛、快嘛!主人快點幫她取一個名字吧!如果你想不到的話,就把她叫做『小風』吧!如何?」   一聽就知道黛絲笛兒早就想好了名字,亞修猜測這個名字是從冰火風行鳥這個名字而來的,不過這名字也沒什麼不好,所以亞修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好耶,這下子我的寵物總算湊足了!」   黛絲笛兒高興的歡呼起來,滿足的看著小風平靜的睡臉,亞修才剛想問寵物湊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時,就發現到安琪莉娜臉上的表情變化莫測。   「我、我從來不曉得她有這樣的興趣,天啊!虧我還把她當作對手。」安琪莉娜雙手掩面,表情顯得有些痛苦。   「這樣不好嗎?我覺得這是她天真的一種表現。人哪,總是有些不為人知的一面。」   亞修的話沒有安慰到安琪莉娜,反而讓安琪莉娜覺得更痛苦了,亞修說的雖然沒有錯,但黛絲笛兒不是人,而是魔界的公主,更是她心中認定的唯一對手啊!   「算了,有沒有這種興趣不重要,總之,我只要贏過她就好了。」安琪莉娜已經認命了,但卻突然想到,亞修為何那麼晚了還不睡覺呢?於是開口問道:「對了,主人你為什麼晚上會在屋頂那裡呢?」   「呃,這個嘛……今天晚上的月亮很漂亮。」   「喔,這麼說來,主人你是上樓去賞月囉?那,今天晚上的月亮如何,是不是又大又圓又亮呢?」   安琪莉娜有著促狹的笑容,她大約猜測到亞修是上樓去做些什麼,不過亞修剛剛顯露出的形象太鮮明瞭,和他現在手足無措的模樣呈現強烈的對比,安琪莉娜只覺得有趣,不禁想捉弄一番。   「唉!我還是實話實說好了,其實我是去練習魔法的。」   「果然沒錯,愛提娜的話讓你很在意嗎?」   苦笑了一下,亞修說道:「沒什麼在不在意的,因為她說的都是實話,只是如果我能稍微變強一些,就不會變成她的負擔了。」   為了不打擾到小風的睡眠,兩人邊走邊談,來到了安琪莉娜休息的房間門外。   「可是主人哪,負擔有很多種,有的雖然沈重但是卻很甜蜜,你不要只想著你是別人的負擔,你又怎麼會知道,我們從你身上所獲得的快樂,比你加諸在我們身上的負擔還要多上好幾十倍啊!」   「從我身上獲得?你是在開玩笑吧?我從來不記得我給過你們什麼啊!」   安琪莉娜露出淺淺的笑容,沐浴在從窗外微微灑下的月光中更顯聖潔,她輕輕開口說道:「其實我也是到最近才發現到的,難怪愛提娜千方百計的要把你留在身旁,這件事就暫時當作秘密吧!其實啊,說到煩惱,我最近也有許多呢!」   亞修不太明白安琪莉娜話中的意思以及為何牽扯到愛提娜之時,就被安琪莉娜排山倒海而來的煩惱給淹沒了。   不過亞修發現,安琪莉娜的煩惱太高級了,根本不是自己可以觸及的領域。   那就是安琪莉娜為了無法同時施展兩種魔法而感到困擾,而且她已經持續了好幾天在這個問題之上,但還是沒有辦法突破這個瓶頸,這算是她學習人界魔法所遭遇到的第一個困難。   「可是莉娜,在魔法師裡能同時施展兩種魔法,就等於是擁有大魔導師的資格了,這可不是每一個魔法師都能達成的境界,而你居然想要在短短的幾天內突破這個界限,實在是……唉!我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亞修確實無法體會安琪莉娜這個煩惱,如果可能的話,他倒是希望先把火焰矢這個初級魔法給練成再談其他。   「主人,如果是蓋房子的話,確實要一步一步慢慢來,可是魔法和劍術並不是如此,這兩件事是需要天分和苦練的,如果非要到某一地步才能達到什麼樣的境界,那後面的人要如何超越前面的人而進步呢?」   「你說的也是有道理,只不過你們兩個進步的速度太快了,我有點擔心太強大的魔力有可能失控而對你們造成反噬,那就不好了。我真的很希望你們在操控魔力的時候一步一步慢慢來,就像是用敬畏的心去接觸危險的東西一樣的小心謹慎,這才不會傷害到自己。」   亞修的擔心有其必要,事實上就有許多魔法師在追求更極致的魔法或是更強的魔力時,因為身體與精神無法承受太強的力量而造成身心的傷害,有的人一輩子陷入昏迷不醒的狀態中,更嚴重者則是當場死亡。   所以魔法非常的重視精神修練,一個沒有堅定意志與專注精神的人是沒有辦法成為一個優秀魔法師的。   只是亞修並不曉得,安琪莉娜的身份是擁有強大力量的「神」,只不過現在無法使用身上的光之力,但要說到她會被人類世界的魔法力量反噬卻是絕不可能的事。   「主人,你真的不用擔心這些事,那只會徒增你的煩惱而已。只是我想問一下,主人你在面對各種魔力的時候,都是抱持敬畏的心情嗎?」   「當然是,不過還包含著感恩的心,因為自然萬物甚至我們的生命都是這些自然的元素所構成的啊!」   「原來如此啊!我明白了。」安琪莉娜點點頭表示明白後,傲然的說道:「不過這跟我大不相同,我在凝聚各種魔力時,都是把自己當成是它們至高無上的主人,它們必須要在我的意識下做出任何我所希望的變化。像我在施展火焰矢的時候,就會把自己當成是火焰的主人。」   安琪莉娜的話讓亞修一愣,只覺得她的口氣真是狂傲,因為這和所有魔法書籍講授的完全不一樣,但安琪莉娜的實力卻是自己親眼所見的,一時之間亞修不曉得該相信何者才好。   「那麼,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去休息了。」   「啊!真是抱歉,不知不覺中耽誤了你這麼多的時間。」   「真是的,主人你怎麼可以對我說抱歉呢?不過我有件事要先說清楚,如果日後主人你有需要借用到我的力量之時,我是不會說不的。」   雖然沒有明說,但亞修知道安琪莉娜是在說萬一小風如果有失控行動的時候,就讓她出手解決。突然間,亞修覺得有點煩躁,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故意把話題扯開。   「唉!真是搞不懂你們為什麼一定要稱呼我為主人,在我的心裡,你和黛絲笛兒都是我的朋友啊!」   「嘻嘻,這算是主人的命令嗎?」   安琪莉娜臉上有著少見的惡作劇的笑容,一時之間亞修覺得她和黛絲笛兒有些地方非常相似,雖則兩人散發出來的氣質完全不同,但此刻的亞修就是有這種感覺。   「拜託,算我怕了你,你不要再問我這種問題了。」   「遵命,主人,今天發生了不少事,請你好好的休息吧!」打開了房門,安琪莉娜進到房間裡去,而亞修剛想轉身離開時,隔著門,又響起了安琪莉娜的聲音。   「對了,主人,我還有一件事情忘記跟你說,那就是你的治療術本質上是讓受傷的萬物恢復生機,但是你所學習的魔法本質上是破壞生機,兩者之間並不相同,在施展時的心態上自然也不相同了。夜深了,請好好休息吧!」   這句意味深長的話讓亞修停在那裡思索了好一陣子,但卻不得要領。   此時他只覺得一股倦意來襲,不由得打了個呵欠,伸了伸懶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而這時的黛絲笛兒還在客廳中興致勃勃的看著熟睡的小風,不時伸手摸摸她的臉頰以及玩著她的頭髮。   「笛兒,很晚了,你也該去休息了吧?」亞修走到了黛絲笛兒身邊,為了怕把小風驚醒,所以說話的聲音很小。   「可是還很早嘛!我還不想這麼早睡覺,再讓我多待在這裡一下嘛!」   「真是的,不如這樣吧!把小風抱到你房裡,今晚就讓你們兩個一起睡吧!」   「哎呀,我居然沒想到這點,真是謝謝主人你了。」   黛絲笛兒欣然贊成,高興的抱著小風進到房裡去。看著黛絲笛兒的背影,亞修只覺得有說不出的可愛,但隨即敲了自己的頭一下。   「真是的,我到底在想些什麼?還是早點休息吧!」   亞修萬萬沒想到,昨天的不平靜居然延續到夢中。   一天的疲勞讓亞修一躺上床就很快的睡著了,只是亞修卻做了一個惡夢,夢到被無數的落石土泥給壓在底下,讓他動彈不得,而且無法呼吸。   但是當亞修驚恐萬分的睜開雙眼時,就發覺自己為什麼會做惡夢了。本來應該在黛絲笛兒房裡的小風居然出現在自己的床上,而且還緊緊的抱住自己的脖子,讓他呼吸困難,也難怪會做這種惡夢了。   「真是的,沒想到你這小傢伙這麼麻煩呢!」   把小風移到身旁,手上卻感到床邊有溫暖柔嫩的觸感,把棉被掀開一看,居然發現黛絲笛兒就睡在身旁!   「哇啊啊啊!」亞修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同時把黛絲笛兒和小風給嚇得清醒過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黛絲笛兒揉了揉睡眼,有些不解的看著四方。   而這時,房門也被一腳踢開,安琪莉娜衝進了房裡,掃視了整個房間一遍之後,眼中有著相同的疑問。   「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亞修手指著黛絲笛兒,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我?我很好啊!沒有怎麼樣啊!」黛絲笛兒把自己從腳到手上下看了一次,發覺沒什麼地方有異狀。   「不是這個問題!你為什麼會在我的床上?!」   「啊!我知道了。」安琪莉娜恍然大悟的指著黛絲笛兒說道:「都是你的錯,因為你長的太醜了,所以主人一早醒來一看到你,才會嚇得大叫!」   「你說什麼?在說人家醜之前,應該先拿面鏡子照照自己!那你才會知道醜八怪長成什麼樣子!」黛絲笛兒大聲說完後,臉上表情突然一黯,變的泫然欲泣,眼眶微紅的低聲問道:「主人,笛兒真的那麼醜嗎?丑到你看到笛兒的臉會大叫?」   黛絲笛兒這個模樣讓亞修心中一緊,他千怕萬怕的事物中,最怕的還是女人的眼淚,就算明知她假裝的成分很高,但心中就是不自覺的一軟。   同時,他也對兩人能為這種小事爭執感到不可思議,兩人的外貌如果能被稱做醜的話,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漂亮兩字了。而且,兩個人的外表一模一樣,說了那個,豈不也等於說到自己嗎?   亂七八糟的想了一大段之後,亞修才赫然發覺到,事情的重點並不是在這裡啊!   「我說笛兒,問題不在你醜不醜,重點在於男女有別,男女授受不親啊!你怎麼可以跑到我的床上來呢?」亞修越說越大聲,到最後簡直是聲嘶力竭的大吼著,同時對黛絲笛兒能在瞬間左右自己腦中想法的功力深感佩服。   「哎呀,那是因為小風一到半夜就自己跑到你房裡,我沒有辦法,所以只好也跟著睡這裡了。不過還好,主人不是因為笛兒長的醜才大叫。」說完,黛絲笛兒還瞪了安琪莉娜一眼,對她來講,醜不醜這件事非常嚴重,非得據理力爭不可。   亞修突然覺得一陣無力,黛絲笛兒的想法實在是和一般人相差太多了,可是這時亞修也才發覺到,她原本就是翼人族,同榻而眠對她來講也許原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自己這樣反而大驚小怪了。   「我說笛兒啊!你們翼人族可能對同床共枕習以為常,可是呢!我們人類除了夫妻外,是沒有這種習慣的,所以,希望你以後不要再睡到我的床上了。」   「翼人族?那是什麼東西啊……啊!」黛絲笛兒一時之間忘記自己在亞修面前的身份是翼人族,不由得說出了這句話,結果一想到時卻已經來不及收回了。 ∼第七章不解風情∼     只看到亞修臉色一變,突然低聲說道:「真是抱歉,我居然忘記只要我每說一次,你們的身份就多一次洩漏的機會。相信我,以後我不會再提這三個字了。」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同時感到心中一鬆,亞修只要一認定兩人是翼人族,就會一廂情願的把她們一些不合理的行為當作是掩飾她們真實身份的手法,這讓她們兩人要隱瞞真實身份的事情簡單了許多,即使是說溜嘴,亞修也不會因此而懷疑,反而認為她們是故意的。   「是啊!能夠不提就盡量少提。」黛絲笛兒有些尷尬的說著,對於這些小事,她實在是懶得去記,自然就有不小心說出口的情形發生。   「那麼,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不過,笛兒,請你務必答應我,不要再偷跑到我床上了,好嗎?」   黛絲笛兒點了點頭表示知道,她並非如亞修所想的,不瞭解同床共枕的意義,只不過亞修的反應也太奇怪了一點,正常來講會大叫的應該是女方才對,怎麼這次變成男生在叫呢?   黛絲笛兒只覺得有趣,同時在心中暗自打算,明天再玩個一次吧!   不過她卻沒發現到,自己在想這些的時候眼睛骨碌碌的轉動著,吸引了亞修的注意,以他對黛絲笛兒的瞭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   當黛絲笛兒打好如意算盤並且抬起頭來時,卻赫然發現亞修正直盯著她瞧,然後用令她覺得頭皮發麻的語調說道:「我說笛兒啊!我說的不准,是不管任何理由你都不准跑到我床上來的意思,明白嗎?」   亞修的再次強調,讓被看穿想法的黛絲笛兒臉上突然一紅,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明白了。」   亞修順便看了因為黛絲笛兒困窘的模樣而滿臉笑容的安琪莉娜一眼後,不由得在心裡暗自歎息,和這兩人相處越久就越瞭解她們的個性實在是大不相同,如果說安琪莉娜是一個凡事都能冷靜分析並加以處理的人,那黛絲笛兒就是一根腸子通到底且到處活蹦亂跳的頑皮鬼。   不過坦白說,這種可以分別出兩人個性的機會極少,因為兩人無時無刻不在鬥嘴、吵架,跟頑童差不了多少,兩個人看起來實在是半斤八兩,差也差不到哪裡去。   就在這個時候,亞修突然覺得腿上一緊,然後就看到小風把自己的身體當成大樹爬上來,一直爬到胸前才停止,而且她小小的臉頰還緊貼著自己不放,臉蛋有著放鬆的表情。   「嗯,行動力不錯,而且又黏人,我喜歡。」黛絲笛兒看著小風的行動滿意的點了點頭,只是她話中的評斷標準不曉得是怎麼訂定的。   不過亞修可就不是如此了,多了一個負擔,他要怎麼做事呢?   雖然不曉得小風聽不聽得懂他所說的話,但他仍然好說歹說的想把小風給勸下來,只是小風似乎對他相當的依戀,怎樣就是不肯離開。   逼不得已,亞修只好一手抱著小風,騰出另一手來做事,而在這種不便的情形下,亞修還是做出了一頓豐盛的早餐,原本想說小風也許吃不慣人類的食物,不過看她吃的津津有味的樣子,亞修覺得有點放心。   而當黛絲笛兒吃完飯,拿起了餐巾擦了擦嘴唇後開口說道:「主人,其實小風她不吃東西也不要緊的。」   「為什麼呢?」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只魔獸名為冰火風行鳥,事實上她只要沐浴在月光和陽光之下就可以吸收大氣的魔力而生存下去。當然,你要給她食物吃,也是可以的。」   「原來如此。」   亞修現在仍有種在聽吟遊詩人吟唱詩歌傳奇的那種不真實感覺,雖然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都斷定小風就是冰火風行鳥,也就是天空魔獸的真名。而且,還是他親手接住從天而降的小風。   但是亞修並沒有親眼見到小風變成魔獸,或是魔獸變成小風的過程,而且小風現在這種小女孩的外表,看起來只有人類小孩六、七歲的模樣,讓亞修實在無法把她和天空魔獸聯想在一起。而這個時候,亞修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笛兒,你既然說小風是由天空魔獸變的,那麼小風會變回天空魔獸嗎?」   「當然會。」黛絲笛兒很乾脆的回答。   亞修突然覺得背脊發涼,萬一小風要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變回魔獸的話,那問題可就大了:「那、那該怎麼預防呢?不能讓她隨意變回魔獸的模樣啊!」   「主人,請不要擔心這個問題,把小風交給我吧!我可是非常有經驗的喔!」   「經驗?」亞修實在是很難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不過他也只能安慰自己,身為翼人族的黛絲笛兒,總是會有超乎自己所能想像的各種奇怪經驗。而且,他現在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主人,總之你不用擔心啦!我可以保證小風不會突然變成魔獸型態的,雖然這樣好像也蠻好玩的……」   「笛兒!」亞修大聲叫道。   「好啦好啦,只是開個小玩笑而已,何必這麼介意呢?」黛絲笛兒雖然一笑帶過,不過亞修和安琪莉娜都不認為黛絲笛兒只說說而已。   「對了,主人,我們是不是該上街幫小風買些東西呢?像是衣服、帽子、鞋子這些東西啊!」   黛絲笛兒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又亮了起來,直勾勾的看著小風,還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亞修感覺黛絲笛兒是把小風當成了洋娃娃,但他也覺得確實有必要幫小風買些東西,因為愛提娜家裡並沒有小孩子的衣服。   「也好,也順便幫你們自己買一套吧!」   「好啊!」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安琪莉娜高興的說著,然後突然想起了昨天亞修被迫向伊琴絲借錢買禮物送給伊琴絲這件奇怪的事,懷疑的問道:「可是主人,你有錢嗎?」   「當然沒有,所以只好先借一點錢了。」   「借錢?哪裡借啊!」相處了這麼久,黛絲笛兒還不曉得亞修可以去借錢呢!因為和亞修較熟的,也就只有愛提娜。   「你想的沒錯,就是找老師借錢。」   亞修站起身來,上樓走到了愛提娜的房間裡頭,只看到他在光滑的牆壁一陣擠壓、敲打之後,就出現了一道暗門。   不過亞修並沒有馬上打開,因為他知道暗門前有個看不見的魔法陷阱,所以他對著床頭的花瓶依一定的方法挪動了之後,解除了魔法陷阱,同時暗門也緩緩的升起,露出了裡頭的一個暗櫃。   亞修一陣摸索之後就拿出一袋金幣,從中拿了幾枚又再度把金幣放回原位,並且把這些巧奪天工的精密機關都恢復成原狀。   「這裡就是老師放錢和一些貴重寶石的地方,在這個屋子裡總共有三個這樣的地方,不過你們千萬不要亂動,萬一啟動了魔法陷阱,可不是開玩笑的。」亞修對著跟在身後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認真的說道。   「愛提娜居然連這種事都告訴你啊!主人。」安琪莉娜用有些曖昧的口氣說話,不過亞修並沒有注意到。   「是啊!因為老師的食物和日常用品全部都是我在購買處理的,告訴我錢放在哪裡自然比較方便了。不過我實在是很好奇,老師哪來這麼多錢啊?當一名魔法學院的老師是不可能有那麼多收入的,真是有夠奇怪。」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同時發現到亞修把重點搞錯了,那不是方不方便的問題,而是愛提娜等於是把所有的財產都交給亞修全權處理了,那是何等的信任方能做到啊!而亞修居然沒有發現到這最重要的一點,實在是讓人有些懷疑亞修的腦袋是怎麼思考事情的。   「走吧!我們去買小風和你們兩個的衣服。」亞修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異樣眼光就往外走去。   而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彼此對看了一眼之後,都可以看見對方眼中對愛提娜的哀悼之意,因為她居然遇到這樣一個不但不解風情,甚至還遲鈍到讓人無言以對的學生,也實在是難為她了。   亞修買東西一向是獨來獨往的,所以很少和異性一同出門,真要說有,也只有昨天和伊琴絲一起到市集,不過當時的伊琴絲別有目的,所以亞修算是沒有享受到和女孩子一起出門購物的『樂趣』。   但現在他總算嘗到了,只不過這個樂趣對於黛絲笛兒以及安琪莉娜來說是如此,但對亞修來說可是叫苦連天,因為他的手裡抱著滿滿一堆黛絲笛兒買給小風的各式衣服和搭配的飾品,而且原本興致勃勃的只有黛絲笛兒,沒想到安琪莉娜看著看著也加入了打扮的行列。   事實上這也很難怪她們,因為當小風被換上了有蕾絲邊的鵝黃色小洋裝再配上一雙可愛的紅色小鞋,最後在頭上又綁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之時,那種不被塵世所沾染的可愛模樣像極了美麗的陶瓷娃娃,也難怪安琪莉娜會被其獨特的氣質給深深的吸引。   可是當黛絲笛兒把不曉得第幾件衣服放到亞修手上的時候,一向度量極佳的亞修也終於有點忍不住了。   「笛兒,買給小風的東西,應該夠了吧?就算要換洗,也穿不了這麼多啊!」   「怎麼會呢?女孩子的衣服是永遠少一件的,更何況小風這麼可愛,不好好幫她打扮一下,怎麼行呢?安琪莉娜,你說是不是?」   「是啊是啊!」安琪莉娜正一臉陶醉的看著小風,充分的享受這種幫人換裝的樂趣,根本沒聽清楚黛絲笛兒說些什麼,只是隨便點了點頭應和。   光看兩人和平相處的樣子,亞修就覺得衣服再多買十倍都沒問題,只是目前有個滿重要的問題。   「唉!不是不能買,而是我沒錢了啊!」   「什麼,沒錢了,不會吧?我明明看見愛提娜那裡有很多很多的錢啊!」黛絲笛兒總覺得跟亞修出門很沒保障,昨天和今天都遇到同樣的情形。   「有是有,可是我本來想說只要買一些東西而已,所以帶的並不多,不過我沒想到你光買小風的衣服,就把所有的錢都給花完了啊!」   聽完亞修的話,黛絲笛兒臉上的表情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哀怨的眼神直直的看著亞修,這已經是再明顯不過的暗示了,亞修不但知道,而且也吃這一套。   「好吧!我們先把這些衣服拿回去,然後再出來繼續未完成的事,如何?這次讓你們兩個買到不想買為止!」   亞修豁出去了,他知道愛提娜從來不過問他金錢的使用也從不檢查,但是亞修卻絕不允許自己多拿愛提娜一分錢,他打算有機會時再想辦法還清。當然,他是不會把這點告訴黛絲笛兒她們的。   聽到了亞修的保證,黛絲笛兒喜上眉梢,從背後抱著亞修,高興的說道:「我就知道,主人對笛兒最好了。」   「拜託,不要在這種地方抱我啦,求求你。」   黛絲笛兒的舉動引起了路人的圍觀,無數羨慕的眼神有如利刃般的射向亞修,恨不得把他凌遲至死,直讓亞修叫苦不迭。   正想招呼安琪莉娜一同回去時,街道旁卻傳來了震天的吆喝聲,不消片刻就聚集了眾多的人潮,亞修雖然覺得手上的東西重的要死,但好奇心卻讓他探頭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看之下,亞修有點失望,不過是普通的路邊賣藝而已,當中站著兩名赤裸著上半身,露出了強壯胸膛的大漢。   這種路邊表演技藝通常都大同小異,不是靠著精巧的技藝來向圍觀的人群收錢,就是帶有賭博味道在其中,而且通常都用極動人的賠率來吸引人,不過亞修對後者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因為天下間只有賠本的生意沒人作,既然敢擺出陣仗,自然也有他們的生存之道。   而果然,這兩名男子宣稱,只要付出五枚銅幣就可以向他們任一人挑戰,贏的人可以賺到一枚金幣,這是會讓人想不顧一切,進而躍躍欲試的價格。   但是亞修認為他們今天可能會沒顧客上門,因為這兩個人的身材實在是太魁梧了,比起常人不但高上兩個頭,粗壯的拳頭也比一個人的頭顱差不了多少,亞修毫不懷疑他們一拳就可以將人的頭給打飛,沒有人會甘冒生命危險去嘗試。   不過亞修也覺得奇怪,通常這種賭博性質的挑戰為了吸引人嘗試,通常出場的都是一些看似弱不禁風的小孩、老人,甚至是女性,像他們這樣一出場就讓人望而生畏的情況,亞修從來沒看過。   也如同亞修所料的,兩個人喊了大半天,還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畢竟命比錢來得重要多了,而原本聚集的人群也散了開來,只剩下幾個還想再看看有沒有不怕死活的傢伙上場,唯恐錯過好戲的人。   「笛兒,我們回去吧!」   亞修覺得有些無聊,正想招呼黛絲笛兒回去的時候,只看到自己的身旁站著抱著小風的安琪莉娜,臉上表情有些怪異,卻偏偏不見黛絲笛兒的身影。   心中突然湧起不祥的預感時,週遭也在此刻傳出了此起彼落的驚歎聲。亞修不幸的預感加重,頭部艱難的轉動,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之後,只覺得腦袋一陣暈眩,手上的東西通通掉落在地上。   「笛兒,你在那裡做些什麼?!」   看著黛絲笛兒滿臉笑容的站在那兩名大漢面前,亞修感到喉嚨有些發乾,同時希望自己是在作夢。   「沒什麼,賺錢啊!這樣就不用還要回愛提娜家拿錢了,不是很方便嗎?」站在場上的黛絲笛兒一臉正經的用著甜美的嗓音說著。   這讓亞修知道,現在雖然不是在作夢,但跟惡夢也差不了多少:「天啊!可以請你不要做這種事嗎?拜託你回來吧!我們回去拿錢不會耽誤太多的時間啊!」   亞修深知黛絲笛兒在魔法上的實力,而且拳法也一樣的高明,不過她和眼前對手的體型差距實在是太大了,而且在這種人潮往來的擁擠人群中,用魔法很有可能誤傷到別人,所以魔法學院有嚴加限制學生不能在城市中使用魔法的規定。   「不用啦,這裡比起回去拿錢,更省時間的。」   「小妹妹,這位小哥說的對,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吹口氣都可以把你給吹走。」個子較大的男人用著有如打雷般的嗓音說話,近距離的亞修只感到耳朵嗡嗡作響,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你那麼怕輸嗎?沒想到你只是中看不中用而已,真是讓人太失望了。」黛絲笛兒絲毫不受影響,反而加以挑釁,這下子那個大個子可就受不了了。   「好,要是真的打傷了你,可別怨我!說,我們兄弟倆,你想要挑誰?」   「這才對嘛!」黛絲笛兒高興的把早握在手心的十枚銅幣拋給了其中一人。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挑戰一次,只要五枚銅幣而已啊!」個子較小的那一位看著十枚銅幣有些不解。   黛絲笛兒只覺得好笑,雖然有人常說個子越大的人反應就越慢,不過她從來沒這個機會看過,今日一看,只覺得傳言果真有幾分可信。   「因為我要一次挑戰兩個啊!一次一個太麻煩了,再說萬一贏了,另外一個不敢上來,那我不就虧大了嗎?」   「笛兒!」亞修這次真的急了,一比一他已經很不願意見到了,更何況是一比二?   「好,小姑娘你夠膽量,只是太過愚蠢了。只要跨出腳下這個紅色圓圈或是倒地,比賽就算結束了。我們開始吧!」   大個子顯然已經氣壞了,才剛講解完規則就猛然一拳揮向黛絲笛兒。亞修想衝上前阻止,事情已經在一瞬間結束。   只看到黛絲笛兒毫不在意的一閃即躲過了迎面而來的攻擊,然後就是急衝的大漢猛然倒地的巨大聲響,甚至讓人感到地面傳來微微的震動。變化發生的太突然,也太令人意外,一時之間周圍反而安靜了下來,彷彿針落可聞。   「一個了。」   黛絲笛兒泰然自若的站在那裡,沒有人能看清她剛才到底做了些什麼,眼力較佳的人也只能看到黛絲笛兒在閃過對方攻擊的同時,手似乎動了一下,但就是沒有人能看得清楚。   而亞修也赫然止步,抬起的腳步就那樣停在半空,顯得有些滑稽,因為他也不曉得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可能,我大哥怎麼可能一下就被打倒了?你是用了魔法嗎?」   「拜託,對付你們這種貨色,還要用到魔法嗎?那會降低我的水準耶!」   「你太可惡了!」   個子較小的那一位發出一聲怒吼,又是猛烈的一拳揮來,而且目光如炬的看著黛絲笛兒的動作,速度也比他的大哥還要快上許多,可是結果還是一樣,黛絲笛兒身影微微一閃,輕鬆自在的躲過了攻擊,只看到大漢前衝的腳步一軟,身軀一晃之後,也如同他的兄長一樣躺在地上,昏迷了過去。   「啊!糟糕了,不小心把兩人通通打昏,這下子該怎麼拿錢呢?」黛絲笛兒暗罵自己一聲笨蛋,至少也要留一個下來領錢才是。   「真是的,黛絲笛兒那傢伙又在欺負弱小了。」在一旁看著的安琪莉娜無精打采的說著,還搖了搖頭表示對她的作法感到不滿。   「欺負弱小?可是我什麼都沒看到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亞修看著得意洋洋的笛兒正毫不客氣的翻著兩人的衣服,打算拿她應得的報酬,只是那模樣跟山上打劫、搜刮財物的盜賊實在沒啥兩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哎呀,主人你的眼力有多加訓練的必要喔!黛絲笛兒那傢伙在躲過攻擊的時候,順勢一掌擊在對手的心口上,讓他們昏了過去,只不過是小把戲而已,不需要大驚小怪。」安琪莉娜說完,又自顧自的捏捏小風的臉頰,逗弄著小風,對於黛絲笛兒完全沒有興趣再看下去。   「是這樣嗎?」亞修狐疑的看著黛絲笛兒,她的身高和對手相差極大,想攻擊對方的胸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不但要閃躲對手的攻擊,還要順勢展開反擊,這樣如果只能被稱作小把戲的話,那亞修實在不曉得黛絲笛兒一旦認真起來,會是何種模樣。   「呵呵,小妹妹,你的身手不錯啊!我這兩個不成材的徒弟承蒙你照顧了。」   一把蒼老但卻精神飽滿的聲音從黛絲笛兒身後響起,只看到蹲在地上搜索錢袋的黛絲笛兒突然一腳往後掃出,同時單手往地上一拍,藉著手上這一拍之力,凌空而起跳離了原本的地方。落地之後又隨即一個轉身,眼中帶著濃濃的警戒眼神看著說話的老人,因為她剛剛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後有人。 ∼第八章攻守之道∼     亞修和安琪莉娜也有同樣的感覺。亞修是因為老人那麼一眨眼就出現在眼前而感到不可思議,但安琪莉娜則是感到震驚,她或許沒有完全集中精神在四周環境的戒備上,但是也絕不可能有人能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眼前而未能察覺。   尤其是剛剛老人避過黛絲笛兒那一腳的時候,動作是那樣的自然而流暢,看起來沒有一絲的突兀,就好像是早就預料到黛絲笛兒會作何反應一樣,安琪莉娜在這時已經判斷出老人的實力非常可怕。   想到這裡,臉上不由得出現喜色,同時也不免心中暗歎,為什麼便宜總是被黛絲笛兒給佔去呢?   似乎感覺到有人在打量著他,老人銳利的眼光投向安琪莉娜,對著安琪莉娜凝神打量了許久。安琪莉娜也毫不退縮的迎向老人那突然變的萬分凌厲的眼神,與老人展開了一場無形的交鋒。   許久之後,老人眼中神光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讚賞。   「哈哈哈哈哈!」老人突然放聲大笑,聲音雖不大,但卻讓聽到的人感到整個身心都被這笑聲給撼動著。   「喂,死老頭,你這是在幹嘛?!你的兩個徒弟輸了想賴帳,所以就換你出馬了嗎?」黛絲笛兒在看到老人第一眼的時候就明白老人的可怕,不過她的口氣不但沒有半點退縮的意思,反而故意出言挑釁。   「笛兒,對長者說話要有禮貌。」亞修忍不住出言制止黛絲笛兒的無禮。   「好嘛!」   老人看到黛絲笛兒聽話的表情,不由得看向說話的亞修。   亞修被老人一看,就有種全身在一瞬間被看的通透的感覺,頭也不由自主的低了下來以避開老人的眼神。   老人的眼神不像一般步入遲暮之年的老人一樣的無神與渾濁,而是有如寶劍上的寒光一樣的凜冽不凡。   而且老人雖然有點彎腰駝背,臉上也佈滿著皺紋,但亞修總覺得他給人一種蘊含著無限精力的感覺。   看著亞修在自己的注視下退縮,老人臉上有著掩不住的失望神情與懷疑,轉頭對著黛絲笛兒說道:「呵呵,小妹妹,你誤會了,我是在笑我居然在一天之內見到兩塊在習武之道上千古難求的良質美玉,沒有其他的意思。再說,不叫醒我這兩個徒兒,他們怎麼給你錢呢?」   老人提腳就往倒在地上的兩人分別踢了一腳,只聽到兩人同時傳來一聲呻吟,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當他們兩個一看清眼前的老人和黛絲笛兒之時,幾乎同時指著黛絲笛兒開口。   「師父,她用魔法!」   「什麼魔法?!技不如人,還不趕快把錢賠給人家?對敵之際不能平心靜氣,難怪一招被敗,回去有你們倆好受了!」   兩個人懾於老人的威嚴,乖乖的掏出了兩枚金幣遞給黛絲笛兒。只看到黛絲笛兒眉飛色舞,不過並沒有舉步離開的打算,她正思索著要如何釣上這一條大魚,不過沒想到餌還沒放,魚就主動上鉤並且開口。   「小妹妹,你想不想向我挑戰看看啊?只要你能擊中我的胸口,我就給你十枚金幣,如何?」   圍觀的人群起了一陣嘩然,這個條件實在是太優厚了,而且對手還是一個看起來半死不活的老頭子,可是黛絲笛兒卻壓下心中雀躍不已的欣喜,臉一沈,並隨手把兩名金幣拋給亞修,全神貫注的擺出了架勢,這代表她接受了挑戰。   「莉娜,笛兒她應該不要緊吧?」亞修手上握著兩枚金幣,感到有些許的不安,他不曉得老人的實力強弱,但黛絲笛兒全力以赴的神情卻讓他知道眼前的老人絕對不簡單。   「看她自己。」   安琪莉娜的眼中有藏不住的羨慕,能與高手對招的機會並不多,而且那也是進步最快的方法,但這次的機會卻偏偏落在黛絲笛兒手上,安琪莉娜不想乖乖接受,心中已經有了別的打算。   而當亞修對這句話還有疑問時,場上已生變化。   只看到黛絲笛兒人影一閃已經貼近了老人懷中,而且右手一肘橫出,但卻被老人撥開,而且不只如此,攻擊失效的黛絲笛兒整個人失去了平衡幾乎就要跌倒,在亞修以及旁人的眼中看來會覺得老人的力量奇大。   但安琪莉娜卻明白老人是順著黛絲笛兒那一肘的方向而把力量加在其上,不是擋而是推,所以黛絲笛兒才會失去平衡,雖然看似簡單,但要在瞬間瞧破黛絲笛兒的破綻卻不容易,這個老人確實非同小可。   可是黛絲笛兒並不驚慌,也沒有浪費時間試圖讓身體恢復平衡,而是順勢一倒,同時左腳翻身上揚,凌厲的攻出一腳。   「好!這腳還的好!」這神來一腳在老人的意料之外,讓他避的有些勉強,但他臉上的表情卻是顯得越來越高興。   一般人身體一失去平衡,不是想要馬上恢復平衡,就是會先遠離現場重整攻勢,但不管是現在還是老人在黛絲笛兒身後出聲時,黛絲笛兒都是毫不留情的反攻,那代表著在攻守之道中,黛絲笛兒是偏向攻擊。   「小妹妹,我可以請問你的名字嗎?」老人一邊躲避黛絲笛兒凌厲的攻勢,一邊開口問道,雖然臉上的表情狀極輕鬆,但卻感到黛絲笛兒給他的壓力逐步增加,就好像是實力在戰鬥中慢慢變強一樣,老人心中對此也略感詫異。   「臭老頭,你難道不曉得問別人的名字之前,要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嗎?」黛絲笛兒雖然開口說話,但手上以及腳下的攻擊並沒有停,還抽空向亞修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亞修知道她的意思,她的意思是從「死老頭」這個稱呼變成「臭老頭」已經夠有禮貌啦!   「呵呵,你還真是有精神啊!」老人絲毫不以為忤,仍然滿臉嘉許,突然一掌推出,迎上了黛絲笛兒的拳頭,並且震退了她。   「不是我有精神,是你老的快走不動啦!」被震退的黛絲笛兒並沒有馬上進攻,她只覺得自己的拳頭酸麻無比,這老人的一掌讓她有些承受不了,剛好趁此休息一下。   「你說的沒錯,問別人名字前確實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叫做『羅安』,帶著我這兩個不成材的徒兒四處旅行,並且藉此磨練他們的武藝。那麼,可以請教你的名字了嗎?」   「哼,這還差不多,我的名字叫做黛絲笛兒,你給我記清楚了,臭老頭。」   「呵呵,黛絲笛兒,真是好名字啊!那麼,可以請教你師承何方嗎?」   黛絲笛兒本來想說沒有,在魔界中她根本不需要人教。但想想現在是在人類的世界中,那自然要說是愛提娜了,但再想想又覺得愛提娜到現在好像沒教過自己什麼東西,可是不管怎麼說,自己名義上的老師是愛提娜沒錯。   經過了一番曲折而又離奇的思考之後,黛絲笛兒終於下了決定,開口說道:「勉勉強強算是愛提娜吧!」   「愛提娜?」羅安似乎沒聽過這個名字,沈吟了一會兒才說道:「有空倒要會一會這位高人。」   看著羅安自言自語的樣子,黛絲笛兒知道他很顯然的完全搞錯了,不過也覺得沒有明說的必要。   「喂,我們繼續吧!我還等著你的十枚金幣幫小風買衣服啊!」   「呵呵,真是讓人激賞的個性,不過再這樣下去,可能會沒完沒了。這樣吧!我們換個方式,你只要能接下我一招,就算你贏了,如何?」   「……死老頭,辦得到的話,就試試看啊!」   黛絲笛兒又把臭老頭改回死老頭,而且毫不猶豫的再度發起猛攻,如果單指接招的話,自然全力防守比較有利,可惜的是黛絲笛兒並沒有這種習慣,仍然不斷發起猛烈的攻擊,而剛剛才說要一招決勝負的羅安依舊氣定神閒的左閃右躲,似乎還沒有反擊的打算。   「真是不敢相信,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笛兒這種徒勞無功的樣子。」一旁觀看的亞修有點難以置信。   「主人,那是因為那個羅安可以早先一步看出黛絲笛兒攻擊的動向啊!」   「那種事,可能嗎?」   「當然可以。不過,羅安也許就要躲不過下一擊。」   黛絲笛兒早就知道自己的攻擊已經被看穿,所以在接下來的每一拳揮出時速度都降低了一點,慢慢的把力量蓄積起來,當力量蓄積至極點,也趁著羅安剛閃過另一擊身形微有不穩時一口氣爆發出來,猛烈的一拳瞬間貫穿了羅安的身體!   「天啊!」   亞修發出了驚叫,但隨即他卻發現到羅安的身軀像霧一樣的消失,也就是說黛絲笛兒的拳所擊中的只是羅安留下的殘影。   但亞修只覺得難以置信,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可能就這樣憑空消失?亞修在腦海中瞬間閃過了一個名為「虛水之鏡」的高級魔法,可以創造出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分身出來迷惑敵人,只是他從來沒見過這種魔法,而且眼前羅安的樣子也不像是使用了這個魔法。   但是感受最深的還是黛絲笛兒了。早在她蓄滿全力的一擊發至中途時,她就感到不對勁,察覺到有一道黑影以目力難及的速度躍上了空中,而眼前的羅安形象雖在,但卻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只是這一拳的去勢,黛絲笛兒已經無法止住,只能勉強收回不到一半的力道。而在虛影被一拳貫穿的同時,黛絲笛兒就感到自己頭頂傳來細微的風壓,她明白那是羅安的襲擊,想也不想就左手反身一拳揮出。   拳才剛發至中途,就迎上了羅安的一掌。觸手先是覺得有如棉絮般的軟綿綿毫不受力,並且將黛絲笛兒的攻擊力道完全吸收,而當力道消失時,羅安化掌為爪,緊緊的扣住黛絲笛兒的左手。   黛絲笛兒只感心中劇震,因為她發覺自己的左手無法掙脫羅安的箝制,正想施展魔法退敵時,心中突然一動,在剎那間放棄了使用魔法的念頭,仍然以拳腳應敵。   這一猶豫,使得羅安的另一手也按上了黛絲笛兒的右肩。感覺肩膀傳來壓力,黛絲笛兒這次反而不掙脫,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重心般的往後躺,用身體壓向羅安,同時雙腳連環倒踢,要展開反擊。   羅安沒有料到黛絲笛兒會以這樣的方式反擊,她整個人凌空後躺的姿勢讓羅安措手不及,更何況還有近距離攻來的兩腳,讓他不得不放開制住黛絲笛兒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光以先前的條件來說,羅安一招不能制服黛絲笛兒就算輸了,可是他現在完全沒想到這點,因為眼前這位調皮少女總是能用想都未曾想過的奇招在他的壓力下不顧一切的攻擊,羅安的心中除了一絲被打敗的恐懼外,更多的是興奮。   而黛絲笛兒更是不要說,對她來講,羅安是不請自來的大魚,是她磨練實力的最好對像,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兩個人彼此相互對峙,臉上都有掩不住的激動神色,這只讓亞修看的眉頭深鎖,實在是搞不懂為什麼他們兩人會有這種表情。   「小心了,這次我要稍微認真一點了!」   羅安往前踏出一步,直接來到了黛絲笛兒的攻擊距離,黛絲笛兒也老實不客氣的一拳疾揮,不過如同先前一樣,所擊中的仍然只是虛影而已。   可是黛絲笛兒也料到羅兒會故計重施,所以這一拳根本沒有灌注力道,所以輕易的一個踏步、旋身,果然捕抓到了繞到自己背後正往下攻擊的羅安。   「死老頭,這次看你往哪裡跑!」   全力一拳揮出,但黛絲笛兒更驚訝的發現,眼前的景象仍然只是一個虛影!   一時之間,她只覺得不可能會有這種事,在平地之上或許可以藉由高速移動以及一些障眼法而留下殘影,但在空中絕對不可能啊!   一步踏錯,全盤皆輸!黛絲笛兒只覺得肩頭一緊,她原先擊破的虛影在此刻居然又變成實體,而且一手扣住她的肩膀,一手扣住她的右手反鎖在背後,正當黛絲笛兒想反抗之時,兩處同時傳來刺骨劇痛,讓她全身酸麻無力而且無法動彈,甚至在羅安的壓制下不由自主的屈膝跪下。   「黛絲笛兒,你真的很不錯,居然逼的我不得不同時使出『殘影』和『迷蹤』兩招制服你,是你贏了!」羅安愉悅的說著,雖然這場比試讓他心驚膽跳,但卻也喚醒了他戰鬥的本能,心中不由得大呼痛快。   「還沒有結束啊!」半跪在地上的黛絲笛兒突然悲憤的大叫,但此時,一聲大喝把她的聲音完全壓下去。   「笛兒,你立刻給我住手!」聲音來自寒著一張臉的亞修,而且渾身散發出一股迫人的威嚴,讓黛絲笛兒不得不停止她接下來想做的事。   「老先生,請你馬上放開笛兒,比試不是結束了嗎?」   羅安在亞修的要求下放開了黛絲笛兒,臉上有些疑惑的看著亞修。因為剛剛亞修大喝一聲制止黛絲笛兒的時候,他同時感到了那股懾人的迫力,讓他不由自主的心中發慌,也開始懷疑自己先前對這人的判斷是否錯誤。   「笛兒,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啊!」亞修上前百般憐惜的扶起了黛絲笛兒。   黛絲笛兒的臉上一臉不甘心的樣子,原本想甩開亞修扶她的手,但終究沒有這樣做:「主人,你知道我想做什麼嗎?」   「嗯,一點點,因為我總覺得你好像為了掙脫羅安的壓制而要折斷自己的手臂,然後狠狠的給他一拳。我嚇到了,所以才出聲制止。」   亞修這段話讓安琪莉娜、黛絲笛兒,還有羅安三個人為之一愣。   安琪莉娜深知黛絲笛兒和羅安的實力差距太大,想要成功的擊中羅安,黛絲笛兒就要有受傷的準備,所以當亞修問她說這場戰鬥黛絲笛兒有沒有問題時,她回答說看她自己,因為黛絲笛兒想要讓羅安受到多少傷害,自己就得在自己身上留下至少兩倍以上的傷勢。   只是安琪莉娜也不能確定黛絲笛兒會在何時採取行動,剛剛黛絲笛兒被制服之時,安琪莉娜隱約有感覺到黛絲笛兒會不顧一切的反擊,但卻不能如同亞修般清楚的說出黛絲笛兒接下來要做的事。   想到這裡,安琪莉娜心裡突然有了一個想法,該不會亞修的身體因為神魔之血還有光闇之力而產生了什麼變化了吧?   一定是這樣的!既然天空魔獸都會因為黛絲笛兒的血和自己的血而產生這麼大的變化,那身體之中原本就有龐大的光闇之力和神魔之血的亞修會產生變化,也是正常的。   安琪莉娜的一雙美目不由得注視著亞修,彷彿是要內外瞧個仔細的上下打量著。   而羅安更是感到心驚肉跳,他的絕招已經多年未用,此刻一連用上了兩招才制服黛絲笛兒,沒想到她居然還妄想反抗,雖然此舉顯得有些不智,但也顯露出她不屈不饒的一面。   浸淫武道一輩子,黛絲笛兒是他平生所見的良才美質,此刻的羅安真有點羨慕那個叫做愛提娜的人,居然擁有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學生。   而此時,亞修突然感到黛絲笛兒看著自己的眼光怪怪的,不禁感到有點不解。   「怎麼了,你怎麼這樣看著我?」   「沒什麼。」黛絲笛兒的頭低了下來,因為亞修的話全說中了,如果亞修不出聲阻止的話,她會不計任何代價反擊,她不能忍受自己屈居他人之下。   這個時候,羅安從懷裡掏出了十枚金幣,遞到了黛絲笛兒的面前說道:「這場比試是我輸了,來,這是約定好的十枚金幣。」   黛絲笛兒突然臉色大變,狠狠的瞪了安琪莉娜一眼,同時大力的把羅安的手拍開,金幣落在地上響起了清脆的聲音,亞修本來想開口制止,但卻又突然想到,現在最難受的應該就是黛絲笛兒自己了,所以閉口不語。   「死老頭,技不如人我認了,不要再用這些東西侮辱我!」   說著說著,黛絲笛兒不由分說的從亞修手上搶過了原先的兩枚金幣,恨恨的丟到羅安身上,頭也不回的就自己跑掉,留下了滿臉不解的亞修,他實在是不懂黛絲笛兒為什麼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   「主人,小風交給我照顧,你趕快去把黛絲笛兒給找回來吧!」安琪莉娜對著亞修說道。   只看到亞修急急忙忙的排開人群,緊緊跟在黛絲笛兒身後。   看著亞修的人影消失在遠處,安琪莉娜臉上泛起了笑容,對著羅安說道:「羅安先生,我有幾件事想要跟你說一下,那就是……你知道黛絲笛兒她並沒有使出全力嗎?」 ∼第九章血之羈絆∼     「笛兒,你等等我啊!」   亞修扯開了喉嚨大叫,不過黛絲笛兒實在是跑得太快了,一眨眼就消失在人群之中。亞修不由得停步四望,因為他實在不曉得黛絲笛兒往哪個方向跑去。   到底人在哪兒啊?亞修在心裡焦急的想著,同時感到擔心不已。   突然間,亞修轉頭看著身旁的一條小路,感覺到路的遠端似乎有一條莫名的絲線牽引扯動著他的心,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黛絲笛兒走在前方的身影。   「是這裡吧!」   亞修毫不遲疑的舉步就走,心中已經斷定黛絲笛兒就在路的那一端,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但亞修就是這樣覺得,不過走一小段路後亞修就發現到,這不正是通往多倫魔法學院的小路嗎?   心想黛絲笛兒應該是跑到學院裡來,亞修毫不猶豫的進去,此刻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候,路上和兩旁的樹木都染上一層淡淡金黃色,美好的景致顯得動人無比,不過此刻亞修只是急急忙忙的走著,無心在這之上。   「原來你在這裡啊!」看著黛絲笛兒熟悉的背影,亞修總算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   黛絲笛兒正站在原本是藍貝塔,但現在卻是天空魔獸,也是小風誕生之地的無底洞旁,出神的看著漆黑不見底的洞穴深處。   「主人,你為什麼會找到這裡?」黛絲笛兒對亞修的出現顯得有些吃驚,她來到這裡主要是為了想自己一個人安靜一下,所以故意裝作沒聽到亞修的叫喚,只是沒想到他還能夠找到這裡來。   「呵呵,我也不知道,總覺得你好像在這裡,所以我就來了,沒想到你真的在,我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   運氣好?黛絲笛兒並不這麼覺得,她知道亞修的身上同時有著自己和安琪莉娜的血,她斷定這是血與血之間的羈絆而把他引過來,甚至剛剛亞修會知道自己要如何反擊也是因為血脈同源這個緣故,因為自己的想法透過了那無名的聯繫,傳到了在一旁一直關心著自己的亞修腦中。   亞修的身上終於開始產生了變化,黛絲笛兒有些期待也有些擔心,這對亞修來說是福是禍呢?   同時她也感到心中有些許的歉意,因為自月湖相見以來,亞修就一直不斷的被她們牽著走,毫無自主的能力。   她實在很害怕當亞修有朝一日知道事實的真相時,會做何反應。   「抱歉,讓主人你擔心了,都是笛兒的錯。」黛絲笛兒壓下了心中紛飛而至的雜亂想法低頭道歉,她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就是盡自己身為一名僕人該負的責任,不管亞修遇到什麼樣的危險都盡全力保護亞修。   「你沒有錯啊!我本來就想來這裡看看夕陽。你瞧,不是很漂亮嗎?」亞修指了指遠處的太陽,不過同時映入眼簾的,還有遠方殘破的校舍。   「那麼,那些半毀的校舍好看嗎?」黛絲笛兒突然低聲問道,然後和亞修兩人對看了一眼,同時放聲大笑。   這些校舍會嚴重損害,應該歸罪於安琪莉娜還有黛絲笛兒兩人,這是她們兩人為了要救被崩毀的藍貝塔壓在底下的亞修還有伊琴絲時,在最後一口氣聚集所有的魔力把石塊移開所造成的。   但幸運的是學院方面的全體人員,都把這些毀壞歸咎於天空魔獸的出現而造成的,沒有人懷疑到亞修等人身上。   不過亞修還是打算把這件事的實情報告給特裡斯院長或是愛提娜老師知道,只是兩人目前前去討伐天空魔獸,亞修只好等兩人回來之後再行報告。   雖不曉得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或責難,但亞修已經做好面對一切的心理準備。   「笛兒,你可以告訴我,羅安和你的實力,誰比較強呢?」看著黛絲笛兒笑完後仍然悶悶不樂的樣子,亞修感到心中難受,因此想要盡一己之力開導一番。   有些無奈的笑了一下,黛絲笛兒回答:「主人,同樣的問題你昨天才問過我而已。雖然昨天你問的是愛提娜,而這次換成了羅安,不過我的答案都是一樣。」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不能坦率的認輸呢?面對實力比自己強大的對手,有時是需要退後一步的啊!而且,你剛剛不是完全沒有使用到魔法嗎?如果你用魔法的話,說不定你不會輸呢!」   黛絲笛兒冷哼了一聲後說道:「對於一個沒有使出全力的對手,為什麼我要盡我的全力?既然那個叫羅安的死老頭……對不起,叫做羅安的臭老頭……好啦,主人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嘛!既然羅安那老頭處處留手,我為什麼要盡全力,並且使用魔法呢?」   亞修有些啼笑皆非的看著黛絲笛兒,越相處就越感受得到黛絲笛兒那活潑不做作的一面,這一面有時很可愛,但更多的時候卻是讓人感到傷腦筋。   而在此刻如果要讓他回答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誰是姊姊誰是妹妹這個讓他曾被打暈的問題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回答安琪莉娜是永遠冷靜處事的成熟姊姊,而黛絲笛兒則是頑皮搗蛋的小妹妹。   不過亞修也知道,雖然自己這些想法對兩人並沒有高下之分的意思,但也絕對不能讓兩人知道,否則依兩人凡事必爭高下的個性來看,後果絕對是不堪設想。   發覺自己想遠了,亞修連忙把思緒拉回,開口說道:「笛兒,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麼你不坦率認輸呢?當然,不方便的話,你可以不用回答沒關係。」   「主人問的問題,笛兒怎麼可以不回答呢?」   「拜託,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你們兩個的主人,是你們硬要把我當主人的。在我的眼中,你們是我無可取代的好朋友。」   亞修狀極苦惱的抓著頭,在學院中,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每一句主人來、主人去時,都會引起其他學生的側目,而且注視的眼神中還帶著無邊的殺氣。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那亞修早就不曉得死了多少遍。   「喔,那麼請問亞修大人,這是命令嗎?」   看了黛絲笛兒一眼,亞修露出了苦笑:「怎麼你跟安琪莉娜都說同樣的話?你這樣問問題,我該怎麼回答呢?」   「是嗎?安琪莉娜那傢伙也是這樣說的啊!主人,其實我可以很坦白的告訴你一件事,我根本不在乎我會不會輸給羅安,事實上,就算是我會輸給世界上的所有人也一樣不在乎。」   「什麼,你是說真的嗎?」亞修顯然有點吃驚,因為黛絲笛兒表現出來的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當然是真的。」黛絲笛兒肯定的點了點頭。   「可是既然這樣的話,那你剛剛為什麼那麼激動?而且現在還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樣呢?」   長歎了一口氣,黛絲笛兒說道:「我是可以輸給任何人沒錯,但是我唯一不能輸的人就是安琪莉娜,我絕對絕對不可以輸給她,哪怕是要賠上自己的一條命也在所不惜。所以,請主人你想像一下,如果我輸給了羅安,而安琪莉娜又贏了羅安的話,這代表著什麼意思?」   亞修側頭想了一下,終於知道黛絲笛兒的話中之意,那表示安琪莉娜略勝黛絲笛兒一籌。   亞修此刻終於明白黛絲笛兒為什麼會那麼拚命的原因了,雖然和黛絲笛兒過招的對手是羅安,但她心中真正的敵人是站在一旁的安琪莉娜啊!   亞修想勸黛絲笛兒不要對與安琪莉娜的勝負抱持那麼重的得失心,當想要開口時,黛絲笛兒像是早料到亞修會說出什麼話似的先開口了。   「主人,當你最心愛的人或是最重要的東西有受到傷害的可能性的時候,你是不是會拼了命的去守護呢?」   「當然!」雖然不曉得黛絲笛兒為什麼這麼問,但亞修卻堅決的回答。   「那麼,我與安琪莉娜間的勝負就是最重要的東西,比起我所有的一切一切,包括我的身份、我的性命,甚至是我的自尊,都還要來得重要!」黛絲笛兒一字一句的堅決說道。   此時,黛絲笛兒眼中有著不容撼動的堅決意志,她也就是因為這樣的執念,才會在逼不得已的情形下和安琪莉娜兩人把亞修當成主人服侍,只是她從來沒有後悔過!   亞修一時之間被黛絲笛兒的眼神給折服,感到啞口無言,不曉得該如何回答,只能說道:「那好吧!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是你一定要記住,盡可能的不要讓自己受傷,明白嗎?當然,莉娜那邊,我會去跟她試著說看看的。」   無可奈何之下,亞修希望黛絲笛兒至少能做到這點,不過黛絲笛兒可不是這麼好打發的,她回給亞修一個淘氣的笑容,頑皮的說道:「請問亞修大人,這是命令嗎?」   「不是,是請求。」亞修苦著一張臉回答,然後兩人再度相視大笑。   正當兩人感到心中無比的暢快並且想要轉身離開之時,原本該是漆黑無聲的洞穴卻突然傳來土石不斷翻動的聲音。聲音雖然極其細微,但因此時的學院俱是一片寂靜,所以兩人都有聽到這奇怪的聲音,不由得面面相覷。   「主人,你剛剛有聽到聲音嗎?」黛絲笛兒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想要確認一下,不過亞修卻是滿臉疑惑的點了點頭。   只看到黛絲笛兒手一揮,一顆「光明球」從指尖發出,放出了強烈的光芒緩緩的落入洞穴中。   藉由光明球的光芒,亞修和黛絲笛兒想要看清深洞的情形,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光滑的土壁,那是被小風飛出地洞時被身體周圍圍繞著的黑霧給造成的。   不過洞穴太深了,光明球下降到某一程度時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不過光明球似乎引起了底下更強烈的騷動,那種翻動著土石的聲音更加大聲。   這讓黛絲笛兒和亞修越發感到不解,在這個天空魔獸誕生的地方,似乎有讓人不解的事情發生。   「主人,我想下去看一看。」雖然天色越來越暗,但黛絲笛兒決定要下去一探究竟,因為她實在是很想弄清楚下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要怎麼下去?這個洞深不見底,根本不曉得有多深啊!」   「那還不簡單,飛下去就可以了。」   「飛下去?啊!你是指風系魔法中的『翔天之翼』嗎?可是這種飛行魔法很危險的,在飛行的過程中如果稍一分心而掉下去的話,可不是鬧著玩的。」   亞修顯然有些不放心,人畢竟是生活在大地之上的動物,雖然翔天之翼可以讓人在空中飛行,但是卻必須在同時承受高度以及速度的恐懼之下保持精神和魔力的穩定,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持續維持翔天之翼這個飛行魔法。   這和在地面施展的風之疾走以及讓自己身體輕量化的空飄術不一樣,翔天之翼是在半空之中施展的魔法,一有絲毫的閃失就是從天上掉下來,不死也重傷。   許多風系魔法師並沒有特別去熟練這個魔法,因為雖然它有便利的一面,但危險的另一面更是不容小覷。   「我是不知道你們把這飛行的魔法稱做什麼,那不過是風系魔法中的一些變化而已。而且請別擔心,飛行這種事對我來講只是小事一件而已。」   黛絲笛兒說的是在沒有失去闇之力之時,飛行不過是件小到連提都不必提的小事而已。不過亞修倒是想成了翼人族原本就可在天空自由飛翔這件事,兩個人心中的想法和出發點完全不同,但結果卻是出奇完美的湊合在一起。   「你不說,我差點都忘記了,你們翼……呃,你們本來就很習慣飛行的感覺,應該沒有問題才對,不過你還是要小心喔!」   「主人,你是不是也想要一起下去看看呢?」黛絲笛兒突然覺得亞修的話聽起來好像有點無精打采的樣子,不由得這樣猜測。   「呃,這、這個……」   亞修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好奇心本來就比一般人旺盛許多,所以在月湖湖畔見到湖面沒有倒影之時,毫不猶豫的游到湖中央去確認一下,結果就多了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這兩位僕人,要是換做一般人則根本不會當成一回事。   所以亞修一聽到下面傳來不應該出現的聲音之時,就很想親自去看看下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沒有下去的能耐,只好把這個希望藏在心底,但現在一經黛絲笛兒說出口,不由得讓他心癢難耐。   「我們一起下去吧!多帶一個人下去,對我來講不是太大的負擔。」   「……那就麻煩你了。」幾經掙扎後,亞修決定和黛絲笛兒一起下去。   在黛絲笛兒的指揮下,亞修滿臉通紅的緊緊摟住她纖不盈握的細腰,而鼻中聞到的淡淡香氣讓他也有些迷醉。   然後亞修感到週遭的空氣似乎凝結住,兩個人被包圍在一個無形的氣圈中,腳緩緩的離地而起,並且朝著眼前的無底洞緩緩落下。   第一次經歷翔天之翼這飛行魔法,亞修只覺得既興奮又有趣,翔天之翼並不是真的在身上長出一對翅膀,而是操縱風之力把自己像是處在球中心一樣的包起來,不僅可以飛行,柔軟的風壁也像是一層薄薄的盾牌一樣,有著些許保護的效果。   像現在亞修就覺得腳下並沒有輕飄飄的感覺,感覺起來還比較像是踩在一堆棉絮上,讓他覺得就算把抱著黛絲笛兒的手放開也無所謂,不過他並沒有這樣做,真要掉下去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由於在往下飛之前黛絲笛兒已經又接連發出了好幾顆緩緩落下的光明球,所以亞修可以很清楚的看見附近的情形,其實看起來都是同一個樣子,泥壁光滑無比,不過越往下就越能聞到泥土因為潮濕所發出的土臭味。   終於來到了最底部,但這時亞修卻發現到,四周的土壁之上有著一個又一個像是一個人那麼大的洞孔,就好像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在這邊鑽來鑽去的感覺。   「這些洞是什麼東西造成的啊?」黛絲笛兒解除了翔天之翼的魔法,看著眼前一個又一個的洞,也有相同的疑惑。   而亞修則是趁此刻仔細的觀察四方,搜尋聲音的來源。這時他也才意識到,腳下所踩的地方可是小風的誕生之地啊!   想到這裡,亞修突然覺得肩上的重擔沈重無比,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小風變成三百年前那只知破壞的天空魔獸,只是他也不曉得自己該如何去做,心中俱是一片迷惘。   「咦,那是什麼東西?」黛絲笛兒出神的看著眼前的地上的土石突然開始不斷的隆起,而且聲音極大。   剛剛所聽到的聲音想必就是來自這裡,看著謎底即將揭曉,亞修也張大著眼看著。   「天啊!」   突然間,兩個人發出了尖叫,因為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東西實在是讓兩人完全無法想像。   「蚯蚓!這裡怎麼會有蚯蚓啊?!」   黛絲笛兒跌跌撞撞的退後了好幾步,一直到無路可退才不得不停止,雖然不相信,但那橢圓而又尖尖的頭部,再加上外表那種微帶嫩紅與土黃相間的顏色,以及看起來滑溜溜的長長身軀,確實是蚯蚓沒錯,只不過這條蚯蚓比一般的要大上幾千倍左右,因為牠的一個頭可以輕易的吞下一個人啊!   只不過這條蚯蚓像是在忙著找什麼東西似的,柔軟的頭部不斷的四處轉動著,完全沒有意識到黛絲笛兒還有亞修的存在。   雖然很不習慣眼前有這麼巨大的蚯蚓,也不曉得這裡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出現,不過既然已經知道聲音來自何處,強忍住嘔吐感覺的亞修認為還是趕緊離開比較好,可是這時的黛絲笛兒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哇啊啊!討厭討厭討厭!」   黛絲笛兒突然放聲尖叫,就像是快瘋了一樣,也把亞修給嚇了一大跳。   其實可怕的東西她不放在眼裡,恐怖的東西也嚇不了她,但她就是無法忍受這種噁心的東西。   然後,黛絲笛兒突然雙手往前一伸,當亞修突然覺得不妙而想要阻止時,已經來不及了。   「風之刃!」   黛絲笛兒的手上發出了數都數不清的眾多風之刃朝著蚯蚓攻擊,這地底洞穴一時之間滿佈著風之刃劃過空氣的尖嘯聲,而且刮起了陣陣土塵飛揚。   讓人意外的是,蚯蚓外表看起來柔軟的身軀卻有著偌大的彈性,將風之刃完全彈開。   這只蚯蚓顯然也因為這些攻擊而發起怒來,朝著黛絲笛兒張開了巨口。難以置信的是巨口居然佈滿了無數的尖刺利牙。   而亞修也看到牠的身軀一節一節的由尾部往頭部的方向漲大著。當頭部的地方也漲大起來時,蚯蚓的嘴裡突然噴出了無數的泥土碎石。在高速下,這些東西就有如漫天飛箭一樣,帶著可怕的殺傷力。   所幸黛絲笛兒早在身前布下了勉強能守護住身體的「風之壁」,並沒有受到傷害,但也因為衝擊的力道而退了好幾步。   這時,蚯蚓的身體如蛇一般的快速游移著,一口尖牙利齒已經來到了黛絲笛兒的身前,並且一口咬下!   「快走!」   黛絲笛兒勉強的避開,同時來到了亞修的身邊,一把抱住亞修就立刻施展翔天之翼快速的離開這個洞穴。她已經發現到,在身旁有亞修且在這麼狹小的地方和這個怪物戰鬥,對她相當的不利。   而這個時候,亞修又聽到蚯蚓的噴氣聲音,無數的土石由下往上噴出,朝著身在半空之中,退無可退、避無可避的兩人襲來。 ∼第十章永不放棄∼     「可惡!」   黛絲笛兒感覺到下方傳來快速接近的危機。   此刻,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她會先解除翔天之翼的魔法讓自己落下,而且在落下的同時,施展風之壁來保護自己,等到避過這一波攻勢後再重新往上飛行。   但現在她卻因為還多了一個亞修而不能這樣做,腦海中在瞬間閃過了千百種應變的方法。   翔天之翼往上飛的速度突然停止,黛絲笛兒以背部直接撞向身旁的土壁,翔天之翼的氣圈一時之間縮小了許多,飛行也開始變的不穩定起來。   不過這些泥土原本就有些鬆軟,受到擠壓後也往內凹陷了一部分,感覺到下方蚯蚓吐出的攻擊快要擊中自己,黛絲笛兒猛一用力,就和亞修同時躲入了土壁之中。   雖然身體感受到泥土的潮濕,鼻中也聞到令人作惡的土臭味,不過聽著漫天的土石在前面不遠處劃過空氣的厲響,黛絲笛兒知道,暫時避過一劫了。   然而亞修由於身處在外側的地方,突然間只覺得背部傳來一陣火辣刺痛的感覺,而且還感到有黏稠溫熱的液體流出來,他明白自己已經受傷了,只是不曉得有多嚴重。   「我們就先躲在這裡靜觀其變吧!」黛絲笛兒話才剛說完,身邊的泥土突然開始微微震動起來,她這時才想到,蚯蚓是會鑽洞的,難不成它已經追過來了?   「我想我們還是先上去吧!」亞修忍住了逐漸擴散開來的疼痛低聲說道,他現在無論如何都要忍耐住,否則會讓黛絲笛兒因此而分心。   「說的也對,上面至少比較容易施展魔法。」黛絲笛兒說完,就重新往上飛去。   不過,這時底下傳來土石翻動的聲音也越來越大而且越來越接近,這只蚯蚓雖然身軀龐大,不過速度卻出人意料的快。   終於出了洞口,黛絲笛兒毫不猶豫的把亞修往地面一放,說道:「主人,請快點離開。」   「我知道。」   看著黛絲笛兒手上形成了數枝火焰矢,準備徹底解決這個討厭東西的模樣,亞修趕緊快速的跑開,他也明白,此刻的自己只會對黛絲笛兒造成妨礙。   不過跑了沒幾步後亞修就感到納悶,為什麼有奇怪的聲音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呢?   回頭一看,亞修只嚇得魂飛魄散,他身後的地面上有著一條不斷隆起的小土丘,而且正朝著自己緊緊跟來,亞修在一瞬間明白了,那條蚯蚓的追殺對像變成自己了!   「你這個醜陋噁心的鬼東西到底在做什麼?!打你的人是我,有種就來找我啊!」   黛絲笛兒本打算在洞口守株待兔,沒想到對手居然追著亞修,一怒之下手上的火焰矢朝著躲藏在泥土中的蚯蚓發起攻擊,不過火焰矢被泥土阻擋在外,紛紛落地發揮不了絲毫的作用。   黛絲笛兒暗叫一聲糟糕,急忙再度施展出翔天之翼,快速的飛到亞修身後,最後終於在竄出地面的蚯蚓張開了巨大利嘴就要把亞修一口吞下之前,抱著亞修飛離了蚯蚓的魔嘴。   亞修的臉嚇得都白了,剛剛黛絲笛兒如果再晚來一步,自己就真成了這個怪物的美味點心。   「主人,你受傷了?」鼻中聞到了血腥味,黛絲笛兒仔細察看後才發現到亞修的背上有傷口,臉上表情不由得一寒。   「還好啦,不是很嚴重。」   亞修覺得有些奇怪,剛剛的傷口確實很痛,不過現在的感覺卻好了許多。他並不知道,神魔之血在他體內所產生的奇異力量讓他的恢復力不知快了多少倍,就如同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就算受傷,但痊癒的速度卻比普通的人類要快上數十倍一樣。   黛絲笛兒聽著亞修尚稱有精神的聲音暫時放心,可是她也明白在手上抱著一個人,而且又在施展翔天之翼的情形下無法做出反擊,所以她打算先帶著亞修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飛行中突然又感到一陣刺耳的破空聲,那只蚯蚓又吐出了有如漫天飛箭的碎土石,逼的黛絲笛兒不得不改變方向。   這時夜幕已經低垂,但透過些微的月光仍看得見蚯蚓那巨大而又噁心的頭不斷的左擺又晃,頭部漲的大大的。   這只蚯蚓的口可以用來挖地道,但它原本用來排出泥土的尾巴也可以把泥土吸入,轉由頭部噴出,只要它的尾巴還在泥土中,就可以發起源源不絕的攻擊。   「它是不是看不見東西?」   黛絲笛兒勉強避過了這一波攻擊後,卻發現這隻怪物並沒有再度攻擊,不由得大感訝異,剛剛它很明顯的是聽到在天空中快速飛行的聲音而攻擊,但它現在並沒有攻擊停留在空中的他們,如果它真的看不見東西的話,那要離開這裡就易如反掌。   當黛絲笛兒盡量在不引起空氣的擾亂而慢慢移動的時候,亞修仍然目不轉睛的看著底下的怪物,只看到它巨大的頭伏在剛剛亞修流下的血跡上左右晃動了幾下之後,巨首昂揚,對著亞修的方向又是吐出了碎石發起攻擊。   「快避開!」   「怎麼會,它不是看不到嗎?」   雖然聽到亞修的示警,但黛絲笛兒在措手不及之下,仍然閃避的有些狼狽,而且這時蚯蚓的攻勢一波緊接一波,一反先前掌握不到他們身在何處的情形,不斷的攻擊著。   而亞修知道這是為什麼,黛絲笛兒的判斷並沒有錯,這只蚯蚓確實看不見東西,但它卻有著異常靈敏的嗅覺以及觸覺。   它剛剛之所以緊追著亞修不放,就是因為亞修跑步的聲音吸引了它的注意。而它也是藉由亞修留在地上的血跡的味道,才能追蹤到兩人現在的位置何在。   到頭來,我還是別人沉重的負擔嗎?   亞修的心裡感到了莫名的悲哀。先是愛提娜,然後是黛絲笛兒,越想就越覺得心灰意冷,他很想開口叫黛絲笛兒就這樣把自己給丟下去,那至少她可以安全的離開。   而當心裡有這種想法時,無邊混亂的思緒就有如滾雪球般的越滾越大,也越難壓抑住,他的身體受到心中想法的影響,變的毫無生氣。   「主人,你放棄了嗎?」   忙著閃躲攻擊的黛絲笛兒看不見亞修的臉,也不曉得亞修在想些什麼,但是她抱著亞修身體的手上觸感卻感到一種意志消沉的感覺,那是一種很微妙、無法形諸於文字的感受,但她就是清楚的知道。   一時之間,黛絲笛兒有些恍然大悟︱︱亞修喝下了她的血後,不但讓亞修可以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也讓自己隱約的可以知道亞修的想法,兩人之間形成了一種莫可言喻的親密關係,不過似乎也只有在兩人有著親密的接觸或是將意念全心投注在對方之時才能感受得到。   黛絲笛兒心中突然覺得有些暖洋洋的,不過當她知道這樣的關係可能還得加上一個安琪莉娜時,霎時間心中突然暖意全消,並且一腳把安琪莉娜踢離腦海之中。   「我……」亞修沒料到黛絲笛兒會這樣問,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如果主人真的放棄的話,那回去後主人可不可以告訴我『放棄』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因為笛兒我啊!從來沒有放棄過任何事,所以一直不曉得那種感受到底是怎麼樣,不過我想那應該是很舒服的一件事吧!不然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喜歡放棄呢?」   黛絲笛兒的話有如當頭棒喝讓亞修心裡一震,他發覺他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人的一生總是會面臨無數數都數不清的難關,但是人的心總是有兩條路可以選擇。   一條就是積極勇敢的去面對,不管身處在什麼樣的絕境都竭盡心力的想辦法克服、對抗,那是一條很辛苦,而且又不曉得會不會成功的路,因為你必須對抗加諸在你身上的一切!   而另外一條就是就此放棄,任憑命運的擺佈。那很輕鬆,因為只要隨波逐流就行了。不過這條路雖然輕鬆,但選擇它的人卻總是不時的詛咒著、埋怨著自己的不幸。   你可以選擇當小草,在所有的壓力下臣服,不用害怕會被狂風吹走;你也可以安穩的過完一生,只是你所得到的只是眾人腳下的踐踏。不過,你也可以選擇當一棵大樹,選擇面對一切挑戰,這樣雖然很有可能會在狂風暴雨中折腰而亡,但是,所有的人都將對你抬頭仰望。   「真是的,我居然忘了你的教誨,不但忘記了最重要的事,也忘記了我的堅持,這是我的錯,還請你原諒我。」亞修露出了笑容,低聲自語,然後閉上了眼睛,當雙眼再度睜開時,眼中散發著堅定的神采,即使是在黑夜中都顯得燦爛無比。   「笛兒,把我帶到校舍上。」亞修堅定的口吻充滿著無比的自信。   「遵命!」黛絲笛兒感到亞修恢復了生氣,也不由得精神一振,翔天之翼加快了速度,避開了蚯蚓的攻擊,朝著校舍飛去。   「放我下來!」   離校舍的頂樓將近有半層樓的高度,亞修突然大喊。黛絲笛兒雖然不解,但還是放下了亞修,亞修此刻的聲音有著讓黛絲笛兒完全信服的魔力。   只聽到自高處落到校舍的亞修發出了巨大的聲響,而且不僅如此,亞修還故意拿起了放在一旁,本來要拿來修築校舍的石材猛烈的在那裡反覆丟擲,發出了咚咚的巨響,在寧靜的黑暗中顯得特別嘹亮。   蚯蚓果然很快就受到了震動的吸引而有了動作,巨大身軀在地底快速的前進,到達了聲音發出的地方時猛然的竄出!   只不過這次它的頭上不再是鬆軟的泥土,而是由堅硬的石頭所建造的校舍!   只聽得一聲轟隆巨響過後,校舍硬是被這只從地面冒出來的蚯蚓給從中分成兩半。   亞修也沒料到這隻怪物會有這麼大的威力,跌跌撞撞的在傾斜的地面退了好幾步,眼看就要從樓頂掉下來時,黛絲笛兒實時飛了過來一把接住亞修。   「嘻,沒想到主人除了釣魚外,也會釣蚯蚓呢!」   黛絲笛兒心情大好的開著玩笑,把亞修放在地面上後,轉頭看著頭昏眼花正在搖搖晃晃著的蚯蚓。她沒想到這怪物受到這樣的衝擊居然還沒死,不過這也給了她一個復仇的機會。   「紅蓮業火!」   憋了滿肚子氣的黛絲笛兒一出手就是伊琴絲曾經施展過的強大火系魔法,不過威力比伊琴絲施展時還要強上好幾倍。   瞬間,蚯蚓的身體被一片紅色的炙熱火海給圍繞住,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在高溫之下蚯蚓的身體逐漸溶解著。   原本認為這隻怪物不可能在這樣的攻擊下倖存,所以兩人不由得心裡有些放鬆,可是接下來的變化卻讓他們目瞪口呆。   蚯蚓的皮膚確實是因為火焰而溶解,不過這些溶解的液體在一接觸到火焰之時就整個硬化起來,變成了有稜有角的堅硬外殼,蚯蚓原本噁心的身體,在此刻變的更醜惡,也更猙獰。   黛絲笛兒的紅蓮業火,不但沒能消滅掉這只蚯蚓,反而讓它變的更強大、更難解決……   請繼續期待《神魔亂世緣》續集 ∼第一章召喚魔法∼     即使是正處於鬥志旺盛狀態的亞修,在此刻仍不由得感到一陣氣餒,都已經努力到這種地步,結果不但徒勞無功,反而讓威脅越來越大,只要是人都會感到挫折。   但黛絲笛兒並沒有垂頭喪氣,眼中散發的堅定光芒絲毫未曾止歇,當她的火焰反而讓這隻怪物變的更強大、更難纏之時,她腦海中所想到的是接下來該用什麼方法解決這只噁心的東西?   伸出了雙手,黛絲笛兒已經有了打算,四系的魔法已經用了兩種,接下來的兩種她要搭配使用。   她整個人的精神集中在一瞬間達到了顛峰,準備凝聚更多的魔力以施展接下來的魔法。亞修可以感覺週遭的溫度一下子降低了不少,從這些變化他知道黛絲笛兒接下來要施展的將是水系魔法中可將一切物體凍結的「冰凍術」。   亞修只能呆呆的看著黛絲笛兒,他曾經羨慕過她和安琪莉娜擁有的強大力量,但這時他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他該羨慕的是兩人那種無論遇到何種困境與難關都絕不退縮、絕不屈服的強韌意志力,他知道自己還差的遠!   受到黛絲笛兒的影響,本來顯得有些灰心的亞修深吸了一口氣後重新燃起鬥志,也伸出了雙手,把精神逐漸凝聚在一點之上。   在這時,他突然明白到安琪莉娜所說,魔法和「治療術」之間的不同之處了,有奇跡魔法之稱的治療術是救人的魔法,然他現在將要施展的魔法卻是傷人的魔法,兩者之間的本質完全不同。   亞修明白了這個道理後閉上了雙眼,緩緩的沈澱心思,然後做出決定,心中泛起了殺意,只是這殺意卻是為了保護旁邊的黛絲笛兒而生的殺意。   他也明白自己的力量可能連黛絲笛兒的千分之一都不到,但他不能袖手旁觀,讓黛絲笛兒獨自一人奮戰。   完全集中了所有精神的亞修,全心全靈的在腦海中開始描繪出「火焰矢」的形狀,想要幫助黛絲笛兒的意念逐步推動了體內那股因為神魔之血和光闇之力所產生的神秘力量。   這股奇異的力量慢慢的從掌心中發出,並且依照亞修的意念逐漸成形,慢慢的變成了一隻散發著紅色火焰的火焰矢。   感覺到了手心傳來的熱度,亞修張開眼後驚喜的發現自己成功的施展了有生以來的第一個完整的魔法,心中的感動筆墨難以形容。   「冰凍術!」   而這時,黛絲笛兒的魔法已經完成,一團巨大的白霧朝著已經恢復清醒並且身軀緩慢挪動前移的蚯蚓飄過去。當白霧碰觸到蚯蚓的身體時,發出了一種快速凍結的冷冽聲音,帶著低溫的白霧,在瞬間就將蚯蚓的前半段身軀給整個凍結起來。   而黛絲笛兒在接連幾次的消耗大量魔力之後,此刻也不由蹲了下來大口的喘著氣,但她仍開始準備下一個魔法。而亞修受到黛絲笛兒的激勵,也毫不遲疑的射出火焰矢朝著蚯蚓沒有被凍住的另一半身體飛過去。   只是這火焰矢飛行的速度卻是極慢,而且更糟糕的是這只蚯蚓沒有被冰凍住的身體瘋狂的扭動著,想要擺脫這些讓牠幾乎無法動彈的寒冰。   也因為這樣,亞修原本瞄準後半身體的火焰矢卻不偏不倚的擊中了了黛絲笛兒把蚯蚓冰凍住的寒冰,冰火相觸後,冒出了森森寒氣。   「糟糕了!」亞修暗暗叫苦,因為這樣子,等於是幫這只蚯蚓給提早解除冰凍術的效果啊!   為了想要快速的發起下一波攻擊,亞修趕緊再度閉上雙眼凝聚魔力,只是心中經過這一陣慌亂後,他的魔力卻再也無法聚集。   不過這時黛絲笛兒卻發現到了不尋常的地方,就是這火焰矢的力量非同小可,因為蚯蚓身旁的那一團白霧不是受到火焰的溶解冒出的寒氣,而是整個沸騰起來的水蒸氣!   亞修的火焰矢在擊中冰塊的那一剎那,就把黛絲笛兒千辛萬苦施展出來的冰凍術給瞬間溶解,甚至整個煮沸!   這只蚯蚓等於是被丟到一鍋沸騰的熱水烹煮一樣,瀰漫著的水氣逐漸消去後,可以看到蚯蚓堅硬的外殼逐漸脫落,露出了焦黑醜陋的皮膚,而且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任牠再強橫,也無法同時承受極冷和極熱的雙重攻擊。   機會難得啊!黛絲笛兒心中暗叫。同時雙手立刻碰觸著地面,少見的開口藉著吟唱咒文來快速的凝聚魔力以施展魔法:「堅實的大地啊!在我的面前展示出你的憤怒……」   正在拚命想盡辦法聚集魔力的亞修感到有點驚訝,不由得睜開了眼睛看著黛絲笛兒,這是特裡斯院長曾經施展過的魔法,這個魔法當時曾讓藍貝塔附近的圍牆一口氣全部倒塌,威力非同小可。不過黛絲笛兒已經掌握到其中的奧妙,而且有另外的用法。   「『大地巖刺』!」   地表傳來了一陣晃動,而伴隨著晃動而來的則是從地底冒出了數根的錐形巖刺,巖刺像是有生命般的刺穿蚯蚓的身軀,噴出了味道令人作嘔的黏稠鮮血。   蚯蚓狂亂的擺動著,但卻無法離開巖刺的攻擊,反而因此更加大了身上的傷口,可是牠似乎不能出聲,也沒有受傷的悲鳴,只有大口噴氣的聲音,實在是極為詭異的一幕。   終於蚯蚓的生命完全消失而倒下了,黛絲笛兒也緩緩的收回了魔力,原本的巖刺也散落一地。這些巖刺原本就是地面的普通碎石而已,只是受到魔力的牽引才會聚集成可怕的攻擊武器。   「笛兒,你還好吧?」亞修關心的問著因過度消耗魔力而臉色蒼白的黛絲笛兒,事實上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剛剛的傷口雖然已經不痛了,但現在精神卻出奇的差,剛剛那一枝帶有奇妙力量的火焰矢讓他疲累不堪。   「嗯,還好。」   黛絲笛兒有些無力的回答著,在元氣喪未完全恢復的情形下,持續而且大量的使出高等魔法,她真的是累壞了。   不過該注意到的事,她還是有注意到︱︱剛剛亞修的火焰矢擊中凍結住蚯蚓的寒冰而瞬間把寒冰消融、蒸發的景象,她可是印象深刻。   那一擊,她可是傾全身之力才聚集了強大的凍氣把蚯蚓一舉冰凍住,就算是自己想要完全消融那些寒冰也得花上好一陣功夫。   黛絲笛兒知道光憑一枝火焰矢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威力,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只火焰矢中有著其他的力量,黛絲笛兒心想這和神魔之血以及光闇之力絕對有關係。   可是她又覺得這不是光之力也不是闇之力,因為只要是這兩股力量她一定能知道,但她剛剛並沒有任何的感覺,她有些懷疑亞修體內產生的是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一股連她也不曉得的力量。   「笛兒,你看。」亞修的手突然指著巨大蚯蚓的屍體,此刻牠的屍體微微發出閃亮的紅光。   「怎麼會這樣?」   黛絲笛兒勉強站了起來,走到蚯蚓的屍體旁。   她首先聞到的是,難聞至極的血腥味。地上流有一大片的深紫色液體,再加上牠身上那個被貫穿的大洞,這只蚯蚓實在是死狀淒慘,不過黛絲笛兒只是皺了皺眉頭而已,這種景象對她來講不算什麼,噁心的東西一旦死掉之後,她就不怕了。   不過亞修可就不同了,他根本不曾見過這種可怕的情景,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滾,拚命的忍住想嘔吐的衝動跟在黛絲笛兒身旁,同時感覺她的膽子真是大。   「真是奇怪啊!」黛絲笛兒看著蚯蚓身上的紅色光芒越來越強烈,然後光芒化成了一個紅色的魔法陣,蚯蚓的屍體甚至地上的血跡都慢慢的消失在魔法陣之中。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亞修整個人傻住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離奇的景象。   黛絲笛兒並沒有答話,只是發怔的看著正逐漸消失的魔法陣。   片刻之後,黛絲笛兒才聽到亞修關心的聲音:「笛兒,你是怎麼了,你還好吧?」   「喔,我很好。」   「那我們回去吧!這裡的事情……唉!等老師或是院長回來,再跟他們報告吧!」   亞修又看了全倒的校舍一眼,原本只是受到部分的破壞,但現在已經是完全倒塌,想修復已經不可能了,只有重建一途。亞修不得不開始打算,這件事要怎麼跟特裡斯院長報告,又要如何善後呢?   相較於亞修的煩惱,黛絲笛兒也是滿肚子疑問,她非常的清楚剛剛那個魔法陣的名字︱︱「召喚魔法陣」。   因為在還沒有失去闇之力時,她就特別偏愛使用召喚魔法對安琪莉娜進行攻擊。她當然不認為召喚魔法可以勝過安琪莉娜,但是用來當作戰鬥前的暖身倒是滿有趣的。   而剛剛的魔法陣在黛絲笛兒眼中只是最低下的一個,充其量只能召喚一些低等、沒有智慧的魔獸,由於魔界的生物千千萬萬種,所以黛絲笛兒也無法一一認出,更何況只是些低等的魔物?只不過這些低等魔物對人類以及現在的黛絲笛兒來說,已經是夠可怕的威脅了。   想到這裡,黛絲笛兒突然感到心驚。   一隻被從魔界召喚而來的魔物出現在深埋天空魔獸之卵的地下,而且從那只魔獸的樣子看來根本就是在找尋魔獸之卵,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如果不是壓抑住天空魔獸之卵的光之力恰巧消失,讓天空魔獸孵化出來的話,這只蚯蚓想必會找到魔獸之卵,而找到後又會發生什麼事?召喚獸不可能憑空出現,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操縱著。   越想就越頭痛,黛絲笛兒乾脆不去想,她的個性是不管什麼陰謀詭計,只要敢出現在自己眼前,阻擋到自己往前走的路,就把它們通通打倒!   一回到愛提娜的家門口,亞修就覺得有點不對勁,為什麼外圍的大門是敞開著的?   一進入裡面就發現原本美輪美奐的花園此刻已不復見,原本盛開的花朵和樹木凌亂的倒在地上,青翠的綠色草地有如被龍捲風刮走一樣露出了土黃色大地,而且地上還有幾個巨大的坑洞。   而就在屋子入口的樑柱處,安琪莉娜半躺在那裡雙目緊閉,右手無力的下垂,手上握著的「冬蟬」也只剩下劍把,劍身已經整個消失掉,看起來不知是死是活。   「莉娜,你還好吧?」亞修滿臉焦急的快步走到了安琪莉娜的面前小聲的問著,不過隨著越是接近,他緊張的心情逐漸平復,因為他看見安琪莉娜的胸口微微起伏著。   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安琪莉娜緩緩的張開眼睛看著亞修,然後疑惑的說道:「嗯,我很好……主人,你怎麼滿身是血?」   眼睛又飄向黛絲笛兒的方向看了一下,也發現她的身上也是血跡片片,安琪莉娜先是感到驚訝,繼而柳眉橫挑,怒容滿面的說道:「黛絲笛兒,你居然讓主人受傷!」   「莉娜,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傷不是黛絲笛兒造成的。」   「主人,請你不要袒護她!」安琪莉娜坐在那裡大聲的說道:「不管是不是她造成的,讓主人受傷……不,就算是讓主人身上沾有血跡,也是一名僕人的失責。黛絲笛兒,你居然還有臉回來!」   「不要這樣啦,都說不是笛兒的錯了。」亞修顯得有些焦急,依兩人凡事必吵的個性,疾言厲色的安琪莉娜必定會換來黛絲笛兒的強烈反擊,不過亞修料錯了。   黛絲笛兒的臉反常的沒有絲毫的怒氣,反而整個頭垂了下來,小聲的說道:「主人,都是笛兒無能,才會讓主人受傷,主人可以原諒我嗎?」   亞修的心中只感到一陣難過,他要的不是這種上與下的關係,而且真要說的話,他從黛絲笛兒身上學到了更多的東西,怎麼會變成是她向自己道歉呢?   「你們兩個都給我聽好了。」亞修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字的說道:「如果你們兩個真的當我是主人的話,那你們以後就不准為這種小事向我道歉。就算你們真有錯好了,但是我從你們兩人身上得到的東西,比起你們所犯的錯誤要來得太多太多了。」   「主人,這是你的命令嗎?」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不由得同聲開口。   亞修笑了一下,隨即堅定的回答:「是的,這是我的命令,請你們務必遵守。那麼莉娜,你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嗎?還有小風人呢?」   「主人你不用擔心,小風她正在樓上休息呢……」   安琪莉娜一五一十的告訴亞修事情的經過。其實也沒什麼,安琪莉娜不過是告訴羅安說黛絲笛兒並沒有使出全力,所以她打算和羅安來一場真正發揮全力的戰鬥,看看到底誰勝誰負。   「那麼,是誰贏了?」   亞修歎了一口氣,把目光移向安琪莉娜手上只剩下劍把的冬蟬,從這看來,很明顯的知道結果。   而他也知道黛絲笛兒說中了,既然她輸給了羅安,那只要安琪莉娜贏過羅安,就代表安琪莉娜比黛絲笛兒還要略勝一籌。   「當然是我輸了,而且輸的極慘,只交手三招就被打成這副模樣了。那個老頭子果然不簡單。唉!看來我也得努力一點了。」   三招?亞修一聽說只交手三招,不由得再度轉頭看看庭園的樣子,他很想知道是哪三招可以把這裡破壞成這個樣子。   「對了,你還好吧?!身體有沒有怎麼樣?」   亞修發覺安琪莉娜的右手從剛才到現在連動都沒動過,不僅如此,她說話時似乎連頭都沒有轉一下,到現在她唯一有動過的就只有說話的嘴以及眼睛而已。   「還好啦!身上受了一點點傷,目前除了能說話、能眨眼之外,其他地方可能沒有辦法活動了。」說著說著,安琪莉娜還露出了笑容。   「這叫還好?天啊!我馬上幫你治療,自己的身體自己要好好愛惜啊!」亞修的口氣有著責怪的意思,她的傷都這麼重了,居然還不趕快說出口,儘是說些有的沒的。   「不用了,主人你不是也受傷了嗎?你還是進去休息吧!讓我在這邊待個一晚,大概就差不多了。」   「不可以,受了傷怎麼可以不治療呢?」   正當亞修伸出了手想施展治療術時,黛絲笛兒的手不輕不重的點了亞修的後腦一下,並且快速的走到亞修的身前,剛好把昏倒的亞修扶在肩膀,她比誰都明白此刻的亞修是最需要休息的。   「這句話對主人你來說也是一樣啊!對了,安琪莉娜,要我扶你進去的話,你可以求我喔!」   「求你?我是不是聽錯了啊!應該說你如果肯求我的話,我才會稍微考慮一下要不要讓你扶我一把!」   黛絲笛兒冷哼了一聲,把亞修扶回他自己的房間休息。   看著亞修身上的衣服滿是血跡,黛絲笛兒其實是很想幫他換掉這一身衣服,不過她也不想要再度聽到亞修醒來後的尖叫以及一陣想停都停不了的長篇說教,只好打消這個念頭,讓亞修醒來後自己做這件事。   而門外,安琪莉娜閉上了眼睛開始集中精神在自己的傷勢,她很明白自己受的傷有多嚴重,要完全恢復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但她卻覺得有價值,武聖羅安確實不簡單,這次戰敗給了她很大的刺激,讓她發現到自己的不足之處,因此一些新奇的想法與概念便逐漸在腦海中成形。   這個時候,她聽到了黛絲笛兒的腳步聲輕輕傳來,而後就在自己的另一側坐下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安琪莉娜懶懶的開口,能讓黛絲笛兒變成這副模樣,絕對是遇上棘手的事情。   「說來話長……」   黛絲笛兒歎了一口氣,開始敘說事情的始末,而且沒有絲毫隱瞞的說給安琪莉娜知道……   一如昨天,喚醒亞修的是同樣的一個被埋在山底下的惡夢,不過由於有過一次的經驗,在夢中的亞修只是靜靜的等待著自己何時會從夢中醒來。剛有這個想法時,亞修就張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果然是小風可愛的睡臉。   輕輕的把小風放到一旁,還有些迷糊的亞修看著自己還穿著滿是血跡的衣服,背部隱約傳來疼痛,於是他脫下了身上的衣服,開始清洗身體,並沒有發現到,自己身上的傷口已經好了大半。   受到冷水的刺激,亞修的腦袋總算是清醒了不少,這時他才突然想起,昨晚的記憶只到自己要幫安琪莉娜施展治療術為止。   「糟糕了,昨天一定是因為太累而暈倒了,不曉得莉娜怎麼樣了。」   亞修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被黛絲笛兒給打暈的,因為黛絲笛兒的力道到好處,而且手法巧妙,他被打時根本沒有感覺。   先是跑到了安琪莉娜的房間,卻發現安琪莉娜沒有在房裡,接著黛絲笛兒的房間也沒有人在,然後亞修翻遍了房子的每一個角落,但是就是不見兩人的身影。   「不會吧?」亞修的腦海中想起了她們可能會待的地方。   於是他跑到門口,一打開大門,就看到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一人各據一邊,靠著柱子沈沈睡去。看著她們這種同甘共苦的樣子,亞修實在有點搞不懂兩人的感情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如果不好,那黛絲笛兒應該是直接把安琪莉娜丟著就回房休息了。而要說好,那又為何黛絲笛兒不把安琪莉娜扶回房間呢?   不過亞修可不知道,黛絲笛兒絕不是因為和安琪莉娜感情好才睡在這裡,而是昨夜把事情的始末告訴安琪莉娜以後,因為身體太過疲累,就在此沈沈睡去。   看著她們一臉香甜的樣子,亞修實在是不願意叫醒她們。正當他想要回房去拿兩張毛毯讓兩人蓋著的時候,外圍的鐵門被打了開來,亞修只看到許久不見的愛提娜站在那裡,然後一聲不響的倒了下來。   「天啊!」亞修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叫聲,拔腿就向愛提娜跑去,他覺得這兩天的驚喜還真是接連不斷。 ∼第二章落羽八聖∼     「老師,你還好吧?」   亞修趨前快速的檢視了一下,從外表看來,愛提娜的衣服髒兮兮的,還有一些破損的地方,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我、我……」愛提娜發出了低聲的呻吟。   「怎麼了?」   「我好想喝酒喔……哇,好痛,誰打我的頭?」愛提娜揉了揉頭四處張望,她剛剛突然感到頭上一陣疼痛傳來。   「沒有啦,是樹上的果實掉下來打到老師的頭啦!」亞修心虛的說著。   原本亞修為了愛提娜發生了什麼事而擔心,沒想到她一開口就是想要喝酒,胡鬧的個性一點都沒變,於是他出於本能就一拳往愛提娜的頭上敲了下去,現在看著愛提娜開始找兇手的樣子,不禁有點後悔……   唉!剛剛應該打大力一點,直接讓她暈過去才比較省事!亞修在心裡這樣想著。   事實上,早在救了由天空魔獸變化而成的女孩︱︱小風之時,亞修就沒有那麼擔心了,因為愛提娜絕對不可能遇到天空魔獸。   可是雖然不擔心,但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畢竟城外不比城裡安全,不時有野獸和魔物出沒,一不小心還是會受傷。   這是亞修最讓人感到受不了的地方,因為他總是無時無刻的在擔心著別人卻忘了自己。   黛絲笛兒曾經問過亞修這個問題,並且希望他能多花點心思在自己身上,而且,這樣擔心別人,對自己又有何好處?   不過亞修當時只是看了天空一眼,聳了聳肩淡淡的說道:「要讓所有人擔心我一人,似乎有點太難了吧?所以啦,那就由我來擔心所有的人,這樣不是比較容易做到嗎?」   黛絲笛兒聽了這番話後只是呆呆的看著亞修,最後在夜深人靜之時,對著月湖的湖面大喊:「主人是笨蛋!」   當然,這件事亞修並不知道,只有安琪莉娜聽到,而且還頗有同感的點了點頭。只是她們兩個也不得不承認,如果亞修不是這樣的人,那她們絕對不會心甘情願的視亞修為主人。   「果實?」這時愛提娜疑惑的抬頭向四處看了看,由於一進來只顧著胡鬧並沒有看清四周的景象,當她看清楚了之後突然臉色大變,大聲的叫道:「為什麼我的庭園變成了這個樣子?!」   「呃,這個嘛……實在是說來話長。對了,老師不是想要喝酒嗎?我們快點進去吧!」   「嗯?」愛提娜側頭看著亞修說道,疑惑的問道:「有問題喔,每次我喝酒你只會在旁邊嘮嘮叨叨、鬼叫來鬼叫去的,怎麼這次會這麼主動呢?」   「反、反正先進屋裡就是了,出去了這麼多天,老師你也累了吧?」   「這倒也是,過來扶我一下吧!連續走了兩天兩夜的山路,真的是快累死我了。」   伸出了手搭在亞修的肩上,愛提娜看起來是真的累壞了。走到門口的時候看了斜躺在門口兩邊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一眼,她不由得笑了出來。   「她們兩個現在是在當門神嗎?一邊一個,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老師,不要笑啦,她們兩個都……算了,等一下再跟你說,先進去吧!」   「好吧……等等,為什麼笛兒的衣服上面有血跡呢?她受傷了嗎?」   「不是,受傷的人是我啦!笛兒的衣服是沾到我的血才會變成那樣子的。」   亞修說完,突然感到愛提娜扶住自己肩膀的手一緊,並且四周傳來一種異樣的氣息,讓自己的身體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緊接著就發覺被愛提娜扶住的肩膀傳來一陣疼痛。   「老師,你還好嗎?」亞修有些茫然的環顧四周,他對剛剛自己的感受有些不解,因為那感覺稍縱即逝,讓他有些懷疑是不是錯覺。   愛提娜此刻剛好閉上眼深呼吸了幾下後,才開口說道:「原來是你受傷啊!嚴重嗎?現在還會痛嗎?還有,是誰讓你受傷的?」愛提娜問到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雙眼寒芒一閃即逝。   「這個問題同樣說來話長,總之我現在沒事就是了,我們進去再慢慢談吧!」   亞修臉上的笑容有點苦澀,扶著愛提娜進房,還順手關上了門。他發覺要跟愛提娜報告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真不曉得說完後她臉上的表情會變成什麼樣子。   亞修和愛提娜進房後,安琪莉娜原本閉著的雙眼睜了開來,而且有著興奮的神色。事實上,早在亞修來到身前的時候她就醒了過來,只是沒有出聲而已。   「黛絲笛兒,你感覺到了嗎?」   像是應和著這句話,黛絲笛兒也開口回答:「感覺到了,真是好可怕的殺氣,雖然她後來拚命隱藏著,但先前不小心流洩出來的那一點點殺氣就讓我感到汗毛直豎,真是可怕極了。」   「是啊!人界這個地方果然是臥虎藏龍,沒想到會有人類的實力強到能夠同時瞞過我們兩個的眼睛,如果不是聽到亞修受傷而讓她一時心神失控的話,我們可能永遠不曉得,最可怕的人物就隱藏在我們身旁呢!不過,主人也太遲鈍了吧?這麼強烈的殺氣,居然連半分都沒有感受到。」   「這或許是主人的特點之一吧!對於迫近的危險總是毫無所覺。嗯,看來我有新的挑戰對象了。安琪莉娜,羅安那個老傢伙就讓給你好了,你應該很想報被他打敗的仇吧?」   黛絲笛兒已經確定愛提娜比羅安的實力高上許多,因為羅安的實力她一眼就看得出來,但愛提娜卻讓她無法看清,所以在兩人之間她選擇了愛提娜當對手。要挑戰就挑戰最強的!這是她的信念。   「說這是什麼話!羅安是你先招惹來的,他應該由你解決才對。」安琪莉娜一臉忿忿不平,她的想法和黛絲笛兒差不多,只對最強的對手有興趣。   「想都別想!實力差的人只能挑戰同樣差勁的人,羅安跟你不是剛好很配嗎?」   「黛絲笛兒,你別太過分了!」   「過分的人是你!」   就在門外莫名其妙的吵成一片時,門內的愛提娜已經連連狂飲了兩、三瓶酒,看的亞修是眉頭大皺。   不過據愛提娜說在追蹤天空魔獸的這兩天來是日夜趕路,片刻不得休息,就連食物飲水都幾乎沒有食用的時間,看著愛提娜說的可憐兮兮的模樣,亞修只好暫且忍耐下來。   「啊!總算是活過來了,說什麼天空魔獸的血跡,那根本是不曉得什麼野獸流的血而已嘛!害我們一大群人追蹤了這麼久,我差點快被累死了。」   對這點亞修倒是不覺得訝異,除非有第二隻天空魔獸,否則愛提娜怎麼可能遇得到呢?   「亞修,看樣子這兩天好像發生了不少事吧!可以開始告訴我了嗎?我很想知道我費盡心力照顧的庭園怎麼會變成那種模樣喔!」   因為酒力發作,愛提娜的雙頰顯得嬌艷欲滴,用手托住香腮,眼神有點迷濛的看著亞修。   可是亞修完全把愛提娜此刻展露出的動人一面視若無睹,苦惱著要怎麼把小風的事情告訴愛提娜,終於他決定先從小事開始說起,而當亞修說到羅安這個名字時,愛提娜伸手喊停。   「亞修,那兩個門神不曉的也就算了,你怎麼可以不知道羅安這個人呢?」   「可是我確實不知道啊!羅安這兩個字我根本沒有絲毫的印象。不過從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都輸給他來看,這個叫做羅安的人實力很強。」   「廢話,實力不強還得了?不過也對,羅安這個名字知道的人的確不多,雖然這是他的本名,不過,只要說出他的另外一個身份,你就一定知道了。」愛提娜突然變的神秘兮兮起來。   「另一個身份?是什麼啊!」亞修不由得靠近了愛提娜,想要早點知道答案。   「啊!口好渴喔!」愛提娜突然顧左右而言他。   「好啦,我知道了。」連想都不必想就知道愛提娜在暗示什麼,亞修心不甘情不願的又到櫃子裡拿了兩瓶酒出來,重重的放在桌上。   「這下老師你的口不渴了吧?可以告訴我了嗎?」   亞修也知道自己的缺點,一旦被人引起好奇心,不聽到答案,心裡就不痛快。而愛提娜也樂得就此敲詐一番,順便逗逗亞修,享受一下兩天來沒得享受的樂趣。   喝了一口酒,愛提娜露出了滿足的表情開口說道:「給你兩個字,就是『武聖』!」   亞修的呼吸在聽到這個名字後幾乎停止,口中喃喃的說出幾個字:「是『落羽八聖』嗎?」   在這塊落羽大陸上,有好幾位在魔法、武術、劍術乃至於醫術等等各方面有著驚人造詣的人,由於他們的成就非凡,所以不分性別以及年紀而被尊稱為「聖」。   這樣的人目前有八個,所以被稱為落羽八聖,而武聖羅安就是其中一位。   愛提娜看著亞修知道羅安真實身份後的訝異表情,說道:「這樣子笛兒會被打得毫無招架的理由,你明白了吧?」   「明白,只是那麼偉大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那是因為那個老頭喜歡四海為家,而且流浪成性啊!和我們的特裡斯院長酷愛探索遺跡是同一類的人。傳聞中他和八聖之中的『劍聖』是至交好友,除了每年固定會和劍聖聚聚外,其他的時間根本沒有人能找得到他,沒想到這次居然出現在藍貝塔城,真是讓人意外。」   「該不會是為了天空魔獸而來的吧?」亞修在知道羅安居然是赫赫有名的武聖之後,不由得有了這個想法。   「我想想。」愛提娜難得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後說道:「我也不曉得,不過管他為何而來,那都不關我們的事吧?」   有關,而且有重大的關係!亞修在心裡默默想著。   「哎呀,說到這裡我才想起來,既然笛兒被羅安打敗,那麼我的庭園會變成這種模樣,就是安琪莉娜和羅安這兩人搞的鬼囉1   「咦,為什麼老師你會知道呢?我都還沒開始說啊!」   用可憐的眼神看了亞修一眼,愛提娜兩手一攤說道:「亞修啊!你可是笛兒還有莉娜的主人耶,對她們兩人怎麼這麼不瞭解呢?以她們兩人那種凡事必爭的個性,只要另一位遭遇到失敗的事情,另一個鐵定也會挑戰看看的。明白嗎?」   亞修這時覺得有些佩服愛提娜,她對兩人個性的掌握還真是透徹,此刻還真有幾分當老師的模樣。   「唉!要是老師平時上課也能這麼像老師就好了。」想得太入神,結果亞修把心裡的話一股腦兒的說了出來。   「亞修,你剛剛說什麼啊!我好像聽到了有煩人的小蟲子在旁邊嗡嗡叫的聲音喔!」愛提娜的眼睛散發出奇妙的光芒,不懷好意的看著亞修。   「呃,老師說的是啊!的確是有煩人而且還是笨笨的小蟲子在一邊嗡嗡叫著,老師您大人大量,是不是該原諒不懂事的牠呢?」   亞修被愛提娜看的背脊發涼,額頭上不由得冒出了冷汗,不僅承認自己是只煩人的小蟲子,而且還加上了笨笨兩字,為的無非就是希望愛提娜手下留情,不要再惡整自己了。   「好吧!本老師大人有大量,就原諒一下笨笨又煩人的小蟲吧!你可以繼續說下去了。」   亞修鬆了一口氣,繼續往下說。   當亞修說到在學院裡所發生的所有事情經過時,愛提娜的臉上也是瞬息萬變︱︱隨著亞修遭遇到危險而變的緊張,而在亞修最後成功的施展出火焰矢,和黛絲笛兒解決掉魔物時變的鬆了一口氣。   「亞修,你終於可以施展出魔法了,雖然只是最基本的火焰矢,不過還是要恭喜你,老師我也很替你高興。」   「哪裡哪裡。」亞修抓了抓頭,臉上有著心滿意足的表情,不過他發現愛提娜還是看著自己。   「呃,有事嗎?」   故意咳嗽了幾聲,愛提娜又開口把前面那一段話覆誦了一遍後,還特別在「老師我」上面加重了語氣。   亞修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光聽愛提娜連續強調了「老師我」這三個字,就知道愛提娜在想什麼。   「老師,真的非常感謝你。」   原本只是想敷衍了事,可是在「謝謝你」這三個字要說出口之前,亞修想起了這半年來所發生的事。   或許愛提娜在絕大多數時候沒有一位老師應有的樣子,而且自己也被公認是學院裡成績最差勁的學生,但是愛提娜對於自己的表現從來沒有不悅的臉色。   想到這裡,亞修不禁心潮起伏,感到眼眶有點濕潤,站了起來再度向愛提娜鄭重的行了個禮,恭恭敬敬的說道:「老師,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感謝您。」   愛提娜沒說什麼,臉上的表情難得正經八百的接受了亞修的謝意。   「對了,你剛剛不是說你和黛絲笛兒打敗了那只魔物後有出現一個魔法陣,你還記得那是什麼樣子嗎?」   亞修點了點頭表示記得,隨即在桌上憑印象大概畫出了魔法陣的形狀。   愛提娜仔細看了後,臉上表情瞬息萬變,大感訝異的說道:「這個是召喚魔法陣啊!沒想到有人能夠使出這個魔法,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召喚魔法陣……那不是召喚術嗎?可是怎麼可能呢!」   亞修感到不可思議,可是仔細想想那只魔物死亡時的景象,確實跟書中所描寫的,依召喚魔法而來的召喚獸死亡時的情形相同。   召喚魔法是以自身的魔力形成一個召喚異界魔物的通道,並以魔力為餌,讓受召喚而來的召喚獸聽命行事,施術者不但要持續施展魔力以維持通道的形成,更要將魔力供給召喚獸以維持牠的服從,那是一種理論上可以被施展出,但卻幾乎不可能一直持續施展的魔法,因為人的魔力終究有其限度。   但換個方式來講,只要魔力不缺,那就可以毫無止盡的一直召喚出威力強大的召喚獸供差遣,是一種威力強大的魔法。   不過因為這幾乎是相等於傳說的魔法,所以一般的魔法書籍上也只是很簡略的介紹這個魔法,因此亞修縱使對魔法書籍多有涉獵,也不曉得那個魔法陣就是所謂的召喚魔法陣。   而這時亞修也覺得愛提娜越來越像老師,居然憑著自己畫的簡圖就知道這是召喚魔法,心中不由得感到佩服。   看著亞修一臉不相信的表情,愛提娜伸手戳了戳亞修說道:「就算不可能,還是出現了,不是嗎?怎麼,難不成你以為我會看錯嗎?」說到最後幾句,尾音還高了許多。   亞修突然覺得不妙,連忙謙卑的說道:「不、不敢,學生絕對沒有這種想法,只是人類有可能有這麼強的魔力嗎?」   「的確,以人的魔力要承擔召喚術消耗的魔法,可以說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尤其是你遇見的是那麼大的召喚獸並且在人界停留了這麼久的時間,魔力的消耗確實非同小可,也許其中有牽扯到擁有無盡之力的神器也說不定。」   「神器?」聽到這兩個字,亞修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對這種只在詩歌以及書本中提到的武器,亞修有莫大的好奇心,恨不得能親眼見識一下。   「夠了,你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快點把眼睛閉起來吧!那麼,亞修和笛兒的大冒險是不是到這裡結束了?」   「其實這件事還有後續的發展……」亞修吞吞吐吐的說出了多倫魔法學院不幸全毀的事情來。   「你說什麼!」愛提娜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叫聲,滿臉高興的說道:「你把多倫魔法學院全都毀掉了?」   「老師,你這種說法不太對吧!怎麼說的好像是我一個人的錯。」亞修覺得有些無辜。   「怎麼,難道不是這個樣子嗎?你是笛兒的主人,她做的事不管是好是壞,當然都要算在你頭上,更何況是你把魔物引到校舍上的,不是嗎?」   說著說著,愛提娜居然大聲笑了起來。仔細想想,繼魔武競技場全毀以及學院半毀之後就沒有什麼有趣的事發生,這次居然一舉把多倫魔法學院給夷為平地,愛提娜只覺得和黛絲笛兒兩人的交易真是划算。   「為什麼你在笑?」被當成交易品的亞修完全不明白愛提娜的笑容代表著什麼意思。   「啊!是你看錯了,我其實是很為你感到難過的,總之這件事等特裡斯院長他們回來之後,我會負責跟他報告並且處理的,你就別擔心了。」   看著愛提娜臉上的笑容絲毫不加以掩飾,亞修覺得他會相信才真的有鬼。不過他這時才發現愛提娜說的話有些奇怪,疑惑的問道:「奇怪了,院長他們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嗎?」   「當然沒有,在搜索行動宣佈告一段落的時候,我就自己先施展『翔天之翼』跑回來了,怎麼,你難道忍心讓你這嬌弱的老師在山野中一步一步的走回來嗎?」   亞修突然覺得想笑,尤其是嬌弱這兩個字,通常會說自己嬌弱的人往往比別人還要來得強橫!   這個時候,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小風露出了笑容向著亞修跑來,還一跳就從樓梯上跳到亞修的懷中。   抱著小風,亞修此刻感到無比猶豫,他不知道要不要將小風的真實身份告訴愛提娜。 ∼第三章師生決裂∼     愛提娜大感訝異的看著被亞修抱著的小風,心中感到奇怪,什麼時候家裡多了這麼一個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是天空魔獸的化身,在魔界中的名字則是冰火風行鳥。)   愛提娜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了這句話,來得無比的突然,讓她的心中不由得一震,張開了嘴想說些什麼,但卻又住口不語。   因為愛提娜知道,這樣做只是徒勞無功,腦海中的「祂」只在想說話時才會開口,其餘的時間無論愛提娜用盡任何方法都不能與其交談,愛提娜已經很習慣腦中這一個沈默的祂。   緩緩的深呼吸了幾口氣,愛提娜已經把心中因為受到這股無名聲音道出事實而起的波瀾給平息下來,靜靜的思考該如何面對亞修,這聲音給了她思考的時間,對她並沒有壞處。   事實上,愛提娜就算想反抗也毫無辦法,因為自訂下「生死契約」的那一刻起,她已經別無選擇的餘地。   「好可愛的小女孩啊!亞修,我對你真是徹底失望了。」愛提娜直盯著小風,眼神恢復了平常,她已經完全變回了平時的她,說出口的話也充滿調侃的味道。   明明知道愛提娜絕對是話無好話,但亞修還是想知道愛提娜話中的意思到底是什麼。他抱著小風看著愛提娜,等她自己揭曉謎底。   果然,愛提娜接下去說道:「笛兒還有莉娜她們兩人也就算了,畢竟她們也算是半個大人了,可是連這麼小的孩子你也要,不覺得是在摧殘幼苗嗎?」   在以往,亞修一聽這種話一定是面紅耳赤、反駁到底,但現在只是露出了苦笑,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奇怪,這次你沒有生氣也沒有笑,更沒有從天上掉下來的果實,事情好像滿嚴重的,說吧!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家中憑空出現了一個小女孩?」   亞修的心裡其實感到猶豫,她和愛提娜的感情亦師亦友,有事瞞著她總覺得心裡怪怪的,所以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秘密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向愛提娜明說,不過由於有約在先,所以亞修還是決定保密到底。   但小風是天空魔獸這件事實在非同小可,說了之後不曉得愛提娜會有什麼反應,而且恐怕會帶來許多的麻煩,所以亞修遲遲無法說出口。   「看你好像有難言之隱的樣子,那麼就別說了吧!你是我的學生,老師相信你所做的一切事情,我要去休息了。」   愛提娜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之後就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但心中卻有著掩不住的落寞,她已經知道小風的真實身份,但想到亞修不願意告訴她,她的心中委實難受至極。   不過從她的臉上表情完全看不出來她心中所想,甚至在經過亞修的身旁時她還拍了拍亞修的肩膀,示意亞修別再左右為難了。   「老師,請等一等吧!我、我把事情的原委通通告訴你……」   亞修下定了決心告訴愛提娜一切,既然愛提娜能相信自己這位學生,那做學生的,又何嘗不能相信老師呢?   愛提娜放寬了心,靜靜的聽著亞修說著事情的始末,臉上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這反而讓亞修覺得不解。   「老師,你不覺得驚訝嗎?」   「很驚訝,非常的驚訝,驚訝到讓我不曉得該作何反應才好。」   愛提娜走到了小風身前,仔細看著小風,而小風也用清澈如水般的眼神回應著她。在此刻,愛提娜的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老師,你怎麼都不說話?」亞修看著愛提娜不說話的樣子,心中覺得有些不安。   看了小風良久之後,愛提娜轉頭看著亞修說道:「你知道你招惹了一個天大的麻煩嗎?」   「我知道。」亞修點了點頭。   「那麼你也應該知道,想在這個世界生存,不是你那種天真的想法就可以活得下去的。坦白說,你這種人通常活不久。」愛提娜的口氣漸漸改變,變得無比的嚴厲。   亞修深吸了一口氣,愛提娜的語氣讓他覺得有些害怕,而且這話和伊琴絲說過的差不多,他有些遲疑的回答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是……」   愛提娜不讓亞修說完,打斷了他的話後繼續說道:「既然知道,那就好辦了。趁現在還來得及的情況下,趕快把這件事報告給特裡斯院長知道,並交給他處理。這樣子的話,你不僅不會受到半點非議,而且還會被人們當成英雄崇拜。」   愛提娜露出了冷酷的微笑,雙手撫摸著小風的頭髮,而小風似乎很享受著這種感覺,舒服的閉上了眼睛。   可是亞修卻是大驚失色,他完全沒有想到愛提娜會說出這種話來,抱著小風就往後退了好幾步。   「不,我絕不把小風交出去,她只是個小孩子而已,沒有任何人可以剝奪她生存的權力。」   「話是沒錯,可是她生存的權力卻會妨礙到他人的安危。如你所說,她的原形就是在三百年前危害大地,讓落羽大陸陷入一片恐慌的天空魔獸,不是嗎?更何況你還是在以擊敗天空魔獸的魔法師︱︱多倫命名的多倫魔法學院就讀,怎麼,難道你忘記了?還是你被她的外表給騙了?」   亞修一時之間感到有些心慌,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我、我沒有忘記我是多倫魔法學院的學生,也沒有忘記多倫擊敗天空魔獸的傳說事跡,但是我不會讓小風做出那種事情的,只要趁現在好好的教導她,我相信她一定會懂的。」   「很可惜,你的相信沒有半點保證,如果你是錯的,那該怎麼辦?就算你要用命來抵,就算你到那時才要除掉小風,但已經造成的破壞、已經產生的悲劇,你有那個資格、那個勇氣去面對嗎?把小風交出來!這是老師給你的忠告。」   「不,這件事情就算是老師也不能命令我,我的想法或許很天真,但我會堅持到底,而且我也會去面對所有的後果,絕不逃避!」   「亞修。」愛提娜的口氣不再嚴厲,變成軟語相求:「老師的個性你應該很清楚,老師是不會做出半點傷害你的事情。或許在你的眼中,老師很胡鬧,很喜歡惡作劇,但是,老師曾經讓你受到過任何的傷害嗎?」   「沒有,老師從來沒有害過我。」亞修的頭低了下來,有點害怕和愛提娜充滿請求的眼神相對。   「那麼聽聽老師這一次吧!把小風交出去,這對你和對所有人甚至是這塊大陸都是百利而無一害,你和她的感情也不過才短短數天而已,怎麼可能有多深厚呢?相信老師吧!來,把小風交給我,老師會幫你處理好所有的事情。只要過幾天,你就會把今天的事情給通通忘掉的。」   亞修看著愛提娜伸出的手,再加上她軟硬相互交替,以威脅和請求不斷打擊他心中所堅持的防線,直讓亞修覺得掙扎不已。   而更糟糕的是,亞修已經覺得愛提娜所說的話都對,而且沒有半點的錯誤,更何況他更擔心自己再繼續堅持下去的話,會和眼前的愛提娜產生衝突,那是亞修絕對不願意見到的事情。   亞修的頭不由得低了下來,映入眼簾的是小風充滿依賴的眼神,她對於亞修,只知道單純的付出她所有的一切,只知道全心全意的相信著眼前的亞修。   「原來……不曉得從何時開始,我已經變成了你心中的全部嗎?」亞修愛憐的撫摸著小風的臉頰,雜亂無章的心湖不可思議的平靜了下來。   「你考慮好了嗎?」   「嗯,考慮好了,真的是很感謝老師你,因為你說的都對,也全部都正確。」   「太好了,那我立刻去跟特裡斯報告,我們會布下萬無一失的天羅地網,保證可以一舉消滅這只魔獸,而你將成為人人眼中的英雄,老師我也會很有面子!」   「是啊!或許是如此吧!」亞修垂頭喪氣的看了愛提娜一眼後,抱起了小風轉頭就往門外邊走邊說:「那麼老師……後會有期了。」   「慢著,你這是幹什麼?」發覺亞修的行動有異,愛提娜出聲叫住了亞修。   「離開這裡,到一個可以給我時間,也能讓我安心教導小風什麼是『善』、什麼是『惡』的地方去。」   「你還是不願意放棄嗎?」愛提娜的眼中冒出了森寒的殺氣,衣袍無風自動,風之魔力已經開始聚集在她身邊。   「確實是不願意,我曾說過要當她哥哥,這世上豈有哥哥拋棄妹妹的道理?」   「可笑!」愛提娜發出了怒斥,肉眼看不見的「風之鎖煉」瞬間飛出,限制住了亞修的行動。   「老師,你……」亞修心中突然感到絕望,他沒有想到愛提娜居然會這樣對待他。   「你不也說老師是對的嗎?那這樣的話,你為何要去做錯的事情呢?」   愛提娜邊說話的同時,風之鎖煉越纏越緊,連亞修也都感到有些疼痛。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對的路永遠不會只有一條,錯的理由也不會只有一件,老師你的話是對的,但我知道自己的抉擇也是正確的!我不清楚三百年前天空魔獸為何會為大地帶來破壞與殺戮,但我知道,我懷中的小風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   絲毫不理會身上的疼痛,亞修毫不畏縮的迎上愛提娜的雙眼。但這時,愛提娜雙手微動,發出了「風之刃」將桌上的酒瓶一隻接著一隻的擊碎。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愛提娜的手舉了起來正對著亞修,她的意思再清楚不過。   「絕不!」亞修把小風摟的更緊,心中沒有絲毫放棄小風的念頭,有的,只有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小風的堅決意念。   這時,大門被大力的踢開來,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在寂靜的室內更造成了陣陣回音。而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就像是救星一樣的大步走了進來,臉色表情怪異的看著愛提娜和亞修。   「我實在是覺得很痛苦。」黛絲笛兒表情似笑非笑的說著,完全沒有理會愛提娜和亞修間那種劍拔弩張的氣勢。   「既然痛,沒人叫你進來啊!」安琪莉娜冷冷的說著,臉上豆大的冷汗冒出,她此刻的傷勢比起昨夜與羅安對戰之後稍微好了一些,但光是站著就讓她的身體感到有些受不住。不過,她是絕不會在黛絲笛兒面前示弱的。   「可是不進來也覺得很難受。」   「什麼話都是你在說,真是吵死人了。」   看著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鬥嘴的模樣,亞修突然覺得身上一鬆,風之鎖煉的束縛不曉得在何時已經除去。   他連忙跑至兩人身前,把懷中的小風交給了黛絲笛兒,著急的說道:「快點帶著小風到安全的地方,老、老師她……」   看著著急的亞修說不出話的模樣,安琪莉娜不由得笑了出來,只是這一笑又牽動了她體內的傷勢,讓她臉上表情不由得一緊。   「我說主人啊!」黛絲笛兒抱過了小風,淡淡的說道:「事情的順序是不是有些弄錯了?照理來說,應該是主人你抱著小風到安全的地方,而讓我們留在這裡阻擋愛提娜的追殺比較恰當才是啊!」   「你、你聽到我們的談話了嗎?」   「當然聽到了,而且是聽的一清二楚。」安琪莉娜忍住了身上的疼痛,對著亞修點了點頭。   「坦白說,那種拙劣至極的演技在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幾個笨蛋會被瞞過去的。」   安琪莉娜冷冷的白了黛絲笛兒一眼,開口說道:「黛絲笛兒,注意你說話的口氣,你居然連主人都敢罵?」   一經安琪莉娜的提醒,黛絲笛兒赫然發現自己的確說錯話,頭不由自主的低了下來,唯唯諾諾的說道:「主人,真是抱歉,我一時口快說錯話,請主人不要放在心上。」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為什麼我完全聽不懂?」被搞的一頭霧水的亞修,完全不知道眼前兩人的葫蘆裡在賣什麼藥。   「你們兩個也真是太失禮了,居然敢批評我的演技?好歹我也是你們的老師耶!」   愛提娜悄悄的走到亞修身後,把手放在亞修的肩膀上,讓亞修嚇了一大跳,連忙後退了好幾步。   「演技好不好,跟你是不是老師,一點關係都沒有。你知道我在外面忍得有多難受嗎?」   黛絲笛兒齜牙咧嘴的裝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如果是平時的亞修一定會被逗笑,但現在的他只是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她們在說些什麼。   「這點我也贊成,我體內的傷好不容易好了一點點,結果被你這麼一弄,又通通給打回原形,要重頭養起,這筆帳非得算在你頭上不可!」安琪莉娜也在這時加入圍剿愛提娜的戰局。   愛提娜氣的粉臉發白,轉頭對亞修求援:「亞修,你覺得老師我的演技真的很爛嗎?剛剛你是不是有被我嚇到?」   「主人他的話不能算數,因為他太笨……呃,不是,是太純真了,所以才會被你給欺騙。」黛絲笛兒毫不留情的挖苦,沒想到又不小心牽扯到亞修,再度引來了安琪莉娜的白眼。   這時亞修總算聽出一些眉目,指著愛提娜說道:「難道老師剛剛是在演戲?」   「沒錯!」三人異口同聲的說道,還同時點了點頭。   「怎麼會……」亞修仍然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但放鬆心情後的他也像是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道似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而小風則是趁機撲到他的身上。   「主人。」黛絲笛兒扶起了只能呆呆抱著小風的亞修說道:「如果愛提娜真的要把小風帶走的話,何必還跟你囉唆一大堆有的沒的?直接帶走不就好了?」   「是啊!主人,你不覺得愛提娜的話太多了一點嗎?而且重點還有那個!」   安琪莉娜伸出了手指著桌面,那上面的酒有好幾瓶都被愛提娜的風之刃給擊碎,只剩下兩瓶完好如初。不過奇怪的是,破掉的都是空酒瓶,完好的兩瓶則是連一口酒都沒喝到。   她剛剛在門外可是聽得很清楚,空酒瓶破裂的輕脆聲響和裝著酒的酒瓶破裂聲音完全不同。   「浪費美酒的人是會有報應的!」愛提娜拿起了其中一瓶並打開瓶塞,咕嚕咕嚕的灌了幾口後說道:「再說,空酒瓶的碎片也比較好清理一點吧?你們看,我是不是對亞修很好呢?還考慮到善後的工作容不容易,我真是個好老師啊!哈哈。」   亞修在此刻總算完全相信剛剛是一場戲,但看著正自鳴得意的愛提娜卻也感到不解。   「為什麼老師你要這麼做呢?」   「為什麼啊……」愛提娜沈吟了一下後說道:「因為要測試一下你的忍耐極限在哪裡,如果你連我這一關都過不了,那萬一日後小風的身份曝光,你怎麼去面對排山倒海的壓力?」   「原來如此,老師是為了我才這麼做的啊!我還真的以為老師你要把小風交出去。」   「你錯了,我會毫不猶豫的交出去。」這句話讓亞修的心弦為之一顫,不過愛提娜卻是笑嘻嘻的接著說道:「不過前提是你過不了我這一關的時候。」   「老師,你不要嚇人,好嗎?」亞修如釋負重的吐出了一口長氣,被愛提娜這一陣捉弄,他委實有些受不了。   「那麼,你既然選擇了這條難走的路,是不是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愛提娜的臉色變得和藹,口氣也變得柔和。   「是的,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亞修只簡單的說了這兩句話,但卻讓愛提娜覺得此時的他,沒有任何事物能撼動得了他的意志。   「很好,就是這股氣勢,只要能繼續保持下去,那這世上就沒什麼事情可以難得倒你的。」   愛提娜稱讚的話才說沒兩句,只看到亞修又變的垂頭喪氣起來,支支吾吾的說道:「其實說真的,我最怕的還是老師你真的棄我於不顧,剛剛我心裡真的很害怕也很難過,只要老師不要放棄我就好了。」   亞修的話挑動了愛提娜心中揮之不去,亦是最深遠的恐懼,她不由得自言自語的說道:「你又怎麼知道,其實我更千倍、萬倍的害怕你放棄我呢?」   「老師,你剛剛有說什麼嗎?」   亞修抬頭看著愛提娜,剛剛他似乎看見愛提娜的神色間閃過了一抹黯然,但現在卻看不到了,因為她已是一臉精神飽滿的樣子。   不過亞修雖然沒聽清楚,但愛提娜的話卻逃不過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這兩人的法耳,她們可是聽的一清二楚。   「沒說什麼,你聽到的也許是我肚子的叫聲吧!我想問清楚,我的肚子好餓,什麼時候可以開始吃飯啊?」   「知道了。」亞修遵命的點了個頭,說道:「那麼我就先去做飯了,請老師等一等吧!還有,這裡我待會再來整理吧!」   看著亞修的身影消失在廚房中,黛絲笛兒別有深意的對著愛提娜說道:「主人走了,那麼愛提娜老師,你是不是有些事情該交代一下?」   「是啊!像是為什麼你居然散發出如此強烈的殺氣,而且在聽到小風的真實身份是冰火風行鳥時一點都不感到訝異,還有你剛剛說的什麼千倍、萬倍的事情,好像你還瞞著我們一些很有趣的事情,是不是?」   聽著安琪莉娜的質詢,黛絲笛兒突然心中一動,有些明白她的計策,不過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你們該不會是昨晚一夜睡在門外沒睡好,所以現在才講一些有的沒的吧?真是受不了,我很累,要先上去休息了,亞修的飯菜如果做好,記得叫我一下。」   愛提娜根本不打算和黛絲笛兒以及安琪莉娜耗下去,絲毫不理會她們的質問轉身就走。   看著愛提娜走上了二樓房間,黛絲笛兒說道:「真是個充滿神秘的老師,該不會是我們魔界中人吧?」   「很有可能。」安琪莉娜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因為亞修只說過天空魔獸,並沒有提到冰火風行鳥這個名字,我剛剛故意說出這個名字就是想要確認一下她的身份是神、是魔還是人,只是沒想到她居然沒有聽出其中的分別,這代表她知道天空魔獸就是冰火風行鳥,而這,只有你們魔界中的人才會知道。」   黛絲笛兒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看著安琪莉娜這個敵手,她剛剛的作法如果仔細分析會讓人感到心寒,因為她完全沒有必要用這種問話來測試愛提娜,但這麼做的結果並不會有任何損失,而且獲得的情報只會多不會少。   「不過也真是奇怪,我從她身上完全感受不到我們魔族之人的氣息,她的身份實在是很讓人感到興趣。」   「哼,一層一層的抽絲剝繭,還怕挖不出她的一切嗎?有意思,這是我要一人獨享的樂趣,你可別打擾我。」   「誰說是你的樂趣了?重傷的人給我滾一邊去!」   「廢話少說,愛提娜是我先看上的,不准你跟我搶……」   就在兩人為了愛提娜這獵物而大動口頭干戈之時,她們並不知道,她們也成了別人的獵物。   透過「風之絮語」,愛提娜在她的房間中清楚的聽見了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話,同時也知道自己犯下了不該犯的錯誤,但她此刻也對兩人的話大感疑惑,尤其時黛絲笛兒說自己是魔界中人的那一句話。   「告訴我,她們兩人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你不是曾說過自己無所不知嗎?告訴我!」   愛提娜突然開口,但她腦海中的聲音卻是一片沈默。愛提娜根本不曉得這個聲音的主人是不回答,還是不在這裡。   「可惡!」   狠狠的發出了低聲的咒罵後,愛提娜閉上了眼躺在自己的床上,開始沈澱心思仔細思索︱︱萬一黛絲笛兒真如她所說的是魔族之人時,該做什麼樣的打算? ∼第四章天啟神殿∼     經過將近一天的休息和豐盛的美食補充元氣之後,愛提娜在傍晚時分精神飽滿的出現在客廳之中,告訴亞修說她要去找特裡斯院長報告多倫魔法學院變成廢墟的事情,因為算算時間他也該回來了。   「現在去?可是已經快晚上了啊!再說院長出去奔波了這幾天,現在應該很累了,這個時候去麻煩他,好嗎?」亞修看著窗外微暗的天色說道。   「就是因為他很累,所以才要現在去跟他報告,就算他抓起狂來,也沒什麼力氣施展魔法打人了,不是嗎?」愛提娜面帶微笑的說著,她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那我要不要一起去呢?總是要道歉一下吧!」亞修想了想,總覺得自己應該跟過去才是。   「那這樣子的話,我是不是也該去呢?」黛絲笛兒的聲音傳來。   由於身上沒有替換的衣服,所以她換下沾滿血跡的衣服之後,此刻身上穿的是愛提娜的衣服,以她的標準來說,這實在是太過樸素了一點。不過也因為這樣,黛絲笛兒的撫媚中又帶點清秀的氣息,顯得格外吸引人。   「不用了,人多只會壞事,總之把事情交給我就行了,你們乖乖待在家裡吧!」愛提娜自信滿滿的說著。   她面對黛絲笛兒的表情完全沒有任何特別的變化,而黛絲笛兒更是如此,表情依舊如昔,兩人間雖未曾說出口,但彼此卻有種特別的默契,那就是她們的戰鬥是建立在亞修「不知情」的情形之下。   這是一場誓要找出對方隱瞞的秘密的特別戰鬥,比的不是魔法劍術,而是在於誰先誘使對方露出破綻,進而挖掘事實的心靈之戰。   亞修怎麼可能得知她們心中在想些什麼,只能乖乖的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對了,這些錢你拿去幫她們倆買些衣服吧!」   正要出門的愛提娜掏出了一些金幣交給亞修,因為看著黛絲笛兒穿起自己衣服的模樣,她實在是有些受不了,尤其是她發現到黛絲笛兒穿起來似乎腰有點鬆,胸前有些緊繃的時候。   「這樣好嗎?我記得老師你的衣服很多,拿幾件給笛兒穿,應該不會怎麼樣吧?」默默接過錢的亞修傻呼呼的問道,完全不明白女人有些事是會不由自主的拿來比較的。   愛提娜自然沒有也不可能多說,狠狠的瞪了亞修一眼後大聲說道:「叫你去買就給我去買,沒聽到嗎?」   「哇,我知道了啦,不要那麼大聲嘛!」亞修一時之間被嚇到了,連忙應好。   「這還差不多。」   愛提娜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離去,在經過黛絲笛兒身旁時突然低頭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不要忘記了,我可是會風之絮語這個魔法喔!另外,小風的名字和冰火風行鳥很搭配嘛!」   說完,愛提娜哼著小曲狀似輕鬆的離開,她不是基於提醒對手才說出這些話,因為黛絲笛兒早晚會知道風之絮語這個魔法的用途,當她知道後自然會警覺到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已經讓愛提娜給偷聽到。   那麼,到時愛提娜的優勢就沒有了,所以趁現在還能當作武器使用時便把它給說了出來,而這,對愛提娜沒有半點壞處,甚至還可以因自己的故作大方而讓黛絲笛兒感到迷惑。   果然,黛絲笛兒臉上在此刻就出現了疑惑的神情,因為她根本不曉得風之絮語是什麼東西。   這時,亞修則是滿臉疑惑的看著愛提娜遠去的背影,對著黛絲笛兒開口問道:「笛兒,老師剛剛是不是跟你說了些什麼啊?」   「喔,沒有啊!不過,我們去買幾件新衣服吧!愛提娜的衣服,我穿的好不習慣喔,實在是太緊了。」   「是這樣子啊!可是莉娜她……」   「不要管那個還在休息養傷的人啦,我們快走吧!」黛絲笛兒拉著亞修的手就往外走去,突然又開口問道:「對了,主人啊!什麼是風之絮語啊?」   「喔,風之絮語啊!你為什麼想到要問這個呢?」   「因為我有在魔法書籍中看到,不過不是很清楚它的意思。」   從魔法書籍看到的?亞修對這句話抱持著極大的疑問,安琪莉娜也就算了,可是他的印象中從來沒有黛絲笛兒看書的記憶啊!   不過亞修還是滿高興的,畢竟自己也只有偶爾當當活字典這個用處,當下就把腦中所記得住的相關知識一股腦兒的說出來:「那是風系的高等魔法之一……」   隨著亞修的解釋,黛絲笛兒不由得臉色微變,同時知道愛提娜為什麼要說這話的原因,也知道自己魔族的身份已經被她知道。   不過她並不因此而氣餒,因為一來一往算起來剛好平手,好戲現在才開始!   而此時在街道上悠然漫步前行的愛提娜已經來到了特裡斯的宅邸,她料的沒錯,特裡斯確實才剛回來,而且顯得疲憊不堪。   當特裡斯在聽愛提娜報告事情始末時,由於太累,所以手上由僕人送上來的熱茶連動都沒動過,任由白色的水氣在眼前四處飄散。   反倒是愛提娜說的口沫橫飛,眉飛色舞,就好像親臨現場一樣,旁邊的茶更是一口接一口不停的喝著,和特裡斯那種恨不得躺在床上的疲勞模樣呈現完全相反的對比。   「這件事真要追究起來,大概很難找出該負責的人,所以……不妨趁這個時候重建多倫魔法學院吧!而在這段時間內,可以讓學生到聖天魔法學院去上課,如何?」   愛提娜從懷中拿出一包東西放在特裡斯院長的面前,解開了封口的細繩之後,裡面裝的都是閃爍著光芒的珍貴寶石。   愛提娜的用意很明顯,重建多倫魔法學院所需的經費由她負擔。   這時,只是靜靜聽著的特裡斯再也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什麼這種地步?」   「我說的是你有必要為亞修做到這種地步嗎?你不覺得這未免太過頭了?」   愛提娜突然露出了笑容,輕聲的說道:「錢財不過是身外物,要賺的時候隨時都能賺得到,但一個合乎胃口的好學生可不是想找就找得到的,當用金錢就能換得快樂時,那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因為總有一天金錢會什麼東西都買不到,你明白嗎?還有,我出錢這件事,請不要告訴亞修,就說是院長你本來就有這個計畫吧!」   這些話讓特裡斯縐緊了雙眉陷入沈思,愛提娜所說的話似乎有幾分道理,也讓他一時間無法反駁。   「那好吧!這件事就這麼辦了,只是我一直很好奇,你哪來的這麼多錢?」考慮了許久之後,特裡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不過他也很好奇愛提娜哪來這麼多的錢。   「呵呵,女人的秘密越多就越有吸引力,所以院長您還是不要知道的比較好。」   特裡斯先是一愣,繼而放聲大笑:「哈哈,說的好,說的好!」   「那麼,天空魔獸還有召喚獸出現在學院的事情,不曉得院長該怎麼做?」   歎了一口氣,特裡斯輕喝了一口茶後才頹然開口說道:「這兩件事情似乎有所關連,可是目前不見天空魔獸的蹤跡,而召喚獸也被你的學生給殺死,所以我根本毫無頭緒,但可以確定的是背後的陰謀絕不簡單,不過我會立刻派人稟告王室,看他們要如何處理。」   特裡斯只覺得有些喪氣,雖然擁有上級魔導師的高貴身份與強大的實力,但是近來所發生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他所能處理的。   「嗯,確實是該如此。」   「那麼,還有另外一件事,就是我希望你能到『天啟神殿』走一趟。」   「天啟神殿?」愛提娜顯得有些吃驚。   天啟神殿是落羽大陸中的五大神殿之一,最大的特色是神殿擁有三把威力無邊的神器,而且其中一把已經找到了主人,並且揚名於落羽大陸之上,但是另外兩把據說還被深埋在神殿的最深處,等待主人的出現。   看到愛提娜滿臉不解的樣子,特裡斯解釋說道:「要你過去的理由有二,一是我和神殿中的一名長老熟識,想麻煩你將最近所發生的事情讓他知道,看他們有什麼應變的計畫。至於第二嘛……你應該知道我有派人調查過你吧?」   「廢話,當然知道,我可不是笨蛋。不過你會主動提出來,倒是讓我有點訝異,坦白說,我完全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原因很簡單,因為神殿中的那兩把神器極需要找到新主人,所以我才會暗地調查你的實力,看看你是否有那個資格當神器的主人。這件事如果你想更加清楚的話,到天啟神殿去找那名長老吧!他會完完全全的告訴你。」   「可是你看我的樣子像是神器的主人嗎?」愛提娜先是有點不信,繼而指著自己的臉說道,還故意裝了個鬼臉。   「哈哈哈。」特裡斯不由得被逗笑了,大聲的說道:「確實不像,可是想要當上神器的主人,除了實力、人品之外,也是需要緣分的,你不妨去試一試吧!對你來講,在外旅行不是會比在學院裡頭有趣嗎?」   「哎呀,你是說我的人品很好嗎?」愛提娜的表情和口氣有著濃濃的自嘲味道,不過特裡斯反倒以為她是在開玩笑。   「或許你是喜歡惡作劇沒錯,不過除此之外,我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呵呵,院長還真是瞭解我啊!」   「不,我一點都不瞭解你,或者應該說我自以為很瞭解你,但是當我看到你看著亞修的那種眼神還有表情時,我才發覺到我對你還是很陌生。一年前遇見的你和最近回來看到的你,根本是不同的兩個人,我實在不曉得哪個才是真正的你。」特裡斯突然語氣激動的一口氣說出這些話,說完後還不由得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以前的我和現在的我都是同一個我啊!院長你想太多了,總之,我就如你所願,到天啟神殿一趟吧!不過我想帶幾個學生陪我過去。」愛提娜四兩撥千金的岔開話題,因為這其中實在有讓人難以說出口的隱情。   如愛提娜所願,特裡斯並沒有專注在原先的問題上,露出了心有所感的笑容說道:「我想也是,不然路途實在是太無聊了,不是嗎?想帶誰就帶誰過去吧!還有一件事,我其實一直把你當成是自己的女兒,至於你怎麼看我這個人,那並不重要,但是,我希望你能過的幸福。」   緊接著特裡斯喚來了僕人,備妥紙筆,開始寫起一封要交給天啟神殿眾長老的信,而愛提娜也很識相的別過頭去,不去看書信的內容。   片刻之後,特裡斯將信放入信封,並且在信封外寫上了自己的名字,才把信交給愛提娜。   把信函收入懷中,愛提娜突然開口說道:「院長,所謂的幸福,有時是沒有辦法靠自己的力量去爭取的,可是我可以告訴你,我此刻的幸福已經是上天無盡的恩賜了。那麼,告辭了。」   告別了特裡斯,愛提娜心情有些沈重的步出特裡斯所居住的宅邸。   特裡斯的關懷讓她有些罪惡感,之所以和特裡斯一見如故,也是她特意促成的結果,因為這樣可以方便她做事。   在以往,她根本不會感到難過,但自從遇到亞修之後,她也逐漸的改變,對於自己所做的一切和過往開始感到沈重的罪惡感。   「不可以再想下去了!」   愛提娜拍了拍自己的雙頰,強硬的抹去心中所有的雜念,開始把精神集中在將要到來的旅程上。她知道,這會是一段很有趣的旅途。   「什麼,老師,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亞修聽到了直到大半夜才回來的愛提娜說出要至天啟神殿的話,不由得大感訝異。   「當然是真的,我還會騙你嗎?」   當然會!這是亞修心中的第一個想法,不過經過幾次慘痛的教訓之後,亞修已經很懂得適時的把自己的嘴巴給縫起來,並且將實話給藏在心裡。   不過天啟神殿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亞修也不由得露出了嚮往的表情說道:「天啟神殿啊!落羽大陸知名的五大神殿之一,而且殿中還藏有三神器,老師也許有機會見到,好好喔!」   「你想不想去啊?」   「我?」亞修指著自己愕然說道:「老師,你是說我嗎?」   「對,就是你!特裡斯院長說我可以帶學生一同前往,你有沒有興趣啊?老師可是特別把機會留給你喔!」   「可、可是學院裡的課程也很重要啊!再說天啟神殿路途遙遠,一來一往之間少說也得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去那麼久,會不會荒廢魔法的練習啊?」   亞修出乎意料的拒絕了,讓愛提娜覺得有些驚訝,因為他的表情明明就是很想去的樣子。不過愛提娜稍微一想之後,就明白了亞修之所以不願前往的原因。   露出了理解的笑容,愛提娜笑著說道:「我並沒有說只有你一個人去啊!小風,你也是可以帶在身邊照料的,不是嗎?另外,還有安琪莉娜那兩個也可以順便帶走啦!」   「老師,你把笛兒跟莉娜兩人當作東西嗎?什麼叫做順便帶走啊!」   聳了聳肩,愛提娜不以為意的繼續說道:「隨你怎麼想,反正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到底要不要去?」   「真的可以去嗎?」   看著亞修還有些猶豫的樣子,愛提娜知道這是他的缺點,也就是行事優柔寡斷,明明心理很想做的事情,卻總是考慮再三、再三考慮,考慮到讓一旁等待的人心中冒火。   愛提娜有時真的很想脫光亞修的衣服弄個清楚,他真的是個男人嗎?不然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   不過愛提娜也不是省油的燈,她想做的事沒有做不到的。   她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在亞修耳邊發出了惡魔般的細語呢喃,低聲說道:「你也可以不去啊!不過想想,萬一全多倫……不,全藍貝塔城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造成多倫魔法學院全毀的罪魁禍首之一,那你的日子可能會很難過喔,你不想趁這個時候出去避避風頭嗎?」   這是威脅!亞修在心裡大聲叫喊。愛提娜的話中之意再明顯不過了︱︱不去?就等著謠言滿天飛吧!   「你……你是老師耶,可以用這種手段來脅迫人家嗎?」   「我沒有脅迫啊!我只不過是說出事實而已。怎麼,難道不是你和黛絲笛兒把學院給毀掉嗎?難不成你要老師我說謊嗎?」   愛提娜義正辭嚴的一番話說的亞修啞口無言,因為她說的雖然是事實沒錯,但卻不是真正的真相啊!而且誰曉得經過愛提娜加油添醋後再傳出去的話會變成什麼樣子?   眼看亞修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愛提娜也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畢竟難得到手的把柄也不能一次把效果通通用完,總得留些下次再用。   於是她拍了拍亞修的肩膀說道:「不用擔心一些有的沒的,男人該做決定時就該下決定,不是嗎?再說,你不覺得這時才更應該要帶小風離開這裡嗎?」   這句話點醒了亞修,他有些恍然大悟的說道:「啊!老師,你的意思是說可以避免小風的身份被發現嗎?」   「沒錯。」愛提娜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讚賞表情說道:「回來的時候,我有順便去打聽消息,聽說羅安的身份被人給認了出來,最後被城主要求協助搜尋魔獸的蹤跡,而他也一口答應。再說,當天空魔獸現身的消息傳開來以後,這裡應該會吸引越來越多想成名的人前來討伐魔獸。雖然說現在應該沒有人能料想到天空魔獸居然會變成小女孩的樣子,但小心點總是比較好,不是嗎?」   稍微想了一下,亞修也知道愛提娜說的確實有道理,點了點頭說道:「老師,你說的對,考慮的也比較周詳,這樣做也確實對小風比較好,總之,謝謝老師了。」   「嗯,好說好說,誰叫我總是比別人聰明許多呢?哈哈!」愛提娜毫不臉紅的大聲笑著,一副不知謙虛為何物的模樣。   亞修看得大搖其頭:「是啊是啊!老師,您太謙虛了,您比別人何止聰明一點點?簡直是聰明太多了,不過看在您這麼熱心幫忙小風的份上,您又偷喝酒的事就不跟您計較了。」   愛提娜的笑聲戛然而止,空蕩蕩的屋子內只餘下先前笑聲所造成的回音四處環繞,顯得有些詭異。   「你、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都聽不懂呢?哈哈。」被一語說中心事的愛提娜聲音有點沙啞,更有點乾澀,欺負與被欺負的角色在這一瞬間整個調轉過來。   「怎麼會聽不懂呢?雖然你特意換掉了身上的衣服,還用茶水漱口,但是你的手上有些微的酒味啊!對我這個不喝酒的人來說,這可是很強烈的味道,當然,你靠我靠的太近也是原因之一。」   亞修的笑容讓愛提娜覺得心中發毛,只得支支吾吾的說道:「這、這是沒有辦法的,為了探聽羅安的情報,我不得不到消息流通最快速的酒館去,我這都是為了小風啊!」   亞修怎麼可能會相信愛提娜的話?不過基於這件事的結果確實是對小風有好處,所以也不想太過追究,只是淡淡的說道:「總而言之,以後喝酒一定要適量,明白嗎?」   「明白!」愛提娜高聲答應。   此刻的亞修哪有半分先前猶豫不決的樣子?只是這種讓人無法反抗的氣勢與威嚴只出現在他對人訓話的時候。   愛提娜心中其實有些五味雜陳,只因為她和黛絲笛兒兩人各自平分了亞修一半的氣勢。   而這時在房中透過風之絮語偷聽兩人談話的黛絲笛兒也有這種感覺,身為魔界公主的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就算失去了闇之力,除了噁心的東西之外也沒怕過誰來。   但是當亞修一生起氣來,對著她開始長篇大論的說起教時,她可是首次嘗到了害怕的滋味。   所以黛絲笛兒心中其實很希望平時的亞修也能有這種氣勢,那他將會有不凡的成就,也是會讓自己感到驕傲的主人,只可惜,亞修本人並沒有這種自覺。   而在訓完愛提娜一頓之後,亞修原先的氣勢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帶些遲疑的口氣開口問道:「對了,關於學院全毀的事,院長他有沒有說些什麼啊?」   「喔,他啊?沒說什麼啊!」   「怎麼可能會沒說什麼?整間學院被毀了耶!」亞修感到難以置信。   「被毀了又怎樣?事實上學院的設備原本就相當老舊了,再加上上次笛兒和莉娜兩人的對決以及天空魔獸所造成的損害其實並沒有完全修復,院長早就有意打掉重建了,被你這麼一搞,反而還少掉拆除的費用,不是嗎?」   「原來是這樣子啊……」   看著亞修鬆了一口氣的模樣,愛提娜只覺得放棄了這麼一個好機會非常可惜,這件事如果好好利用的話,應該可以拿來逗逗亞修才是。   「總而言之,好好睡吧!明天還要整理不少東西呢!」   「說的也是,那麼我就先去休息了。」   目送亞修上樓後,愛提娜從懷中再度拿出了特裡斯的信函,看著他在信封的署名後不由得搖了搖頭,自言自語的說道:「神器?人品?院長啊!神器對我沒有用處,而人品……你完全錯了啊!」   愛提娜在窗邊抬頭上望,雲端的美麗月亮伴隨著點點繁星更顯皎潔,讓人不禁想多看幾眼。   不過,愛提娜卻在看了一眼之後就別過頭去,因為高掛在天空上的月亮總是會勾起她對過去的聯想,一個讓她憎惡不已的記憶…… ∼第五章妖精少女∼     往天啟神殿的路途是遙遠而又辛苦的,但縱使辛苦,亞修仍然覺得相當有價值。   在決定出發後,亞修和愛提娜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準備出發的所有瑣事,而現在一晃眼就過了六、七天的時間,當亞修想確認出發的實際時間到底有幾天時,卻覺得腦中有些模糊,外出的日子一久,很容易就失去對於時間的正確觀念。   不過亞修因為長時間日曬而顯得有些黝黑的臉龐,仍然是神采奕奕,而且此刻的他雖然駕著車,但大半的心思仍然好奇的打量著週遭的一切,雖然四周的環境是由同樣的陽光、樹木與流水所構成,但一旦遠離熟悉的地方而讓心情也有所改變時,同樣的景色給人的感受就是不同,讓人百看不厭。   馬車的車輪在此時突然碾過了一個小坑洞,整個車身劇烈的彈跳了一下,讓原本分神在其他事物的亞修連忙專注起來緊緊操弄著韁繩,讓受驚的馬兒恢復平靜。   「奶們沒事吧?」掀起了隔著車廂的布簾,亞修對著車廂裡頭問話。   「我沒事,不過你要是再來個一次,我就不知道你會不會有事了!」   愛提娜充滿威脅性的話從車廂傳出,嚇得亞修趕緊閉嘴。不過也難怪愛提娜生氣,長途的顛簸讓她腰酸背痛,而好夢正酣時又被剛剛那一下劇烈的震動給驚醒,自然是脾氣不佳。   不過如果真要找出惹她心情不好的罪魁禍首的話,應該歸咎在她啟程前所藏的酒被亞修給發現的緣故。   知道往天啟神殿的這一段路程不可能那麼巧都投宿在有酒館的城市或是村莊中,所以愛提娜為了以防萬一,特別在購買的馬車上托工匠加建了可以放酒的隱密夾層。   只是沒想到這些夾層居然被亞修給發現了,所有的酒當場被氣得一塌糊塗的亞修給沒收,沒得喝的愛提娜自然是處於心情極度不佳的情形中。   「對了,小風她還是沒醒嗎?」亞修又再次探頭問道,語氣中有著濃厚的關心。   「主人,請不用擔心,雖然我也不曉得小風為什麼會一直沉睡,但我確定她一定平安無事,請不要再擔心了,好嗎?」在車廂內一直閉目思索的黛絲笛兒突然開口回答,還望了在一旁一直酣睡不醒的小風一眼。   自藍貝塔出發兩天後,小風不曉得為了什麼原因而一直陷入沉睡的狀態,這幾天不但沒有進食、飲水,甚至就連眼睛都沒有張開過。   亞修曾經試過對小風施展治療術,但卻沒有任何效果,而且她的樣子也不像是生病。在出於無奈之下,只得依黛絲笛兒所言,讓她一直沉睡下去。   不過黛絲笛兒心中可是沒有半點著急與不安,她非常明白小風之所以處於現在這種情形的原因,而且有些驚訝這時間居然來的這麼快。   她雖然知道事實,但仍然不打算說出口,因為只有這樣,到時才能給亞修一個驚喜,一個充滿尖叫的驚喜。   想到這裡,黛絲笛兒不由得露出了促狹的笑容,因為亞修那時的表情實在是太有趣了,讓她不由得想再看一次,但因為亞修的禁令而不得不做罷,所以現在為了滿足自己小小的願望,也只好委屈亞修多擔點心了。   而駕著馬車的亞修並沒有因為黛絲笛兒的話而稍微放心,當然更不可能曉得黛絲笛兒心中的鬼主意。   這時,有些心煩的亞修突然覺得四周吹起了一股清涼的微風,而且風的方向是由自己背後吹來,原本因為馬蹄揚起而不斷沾上自己身體的黃沙,在此刻被一堵無形的牆壁所阻擋,紛紛排向兩側。   「啊!好無聊喔!」愛提娜一邊抱怨一邊從車廂中掀起了布簾鑽到亞修身邊,同時在前方施展了「風之壁」魔法,阻擋住所有揚起的塵土。   「老師不繼續休息嗎?」   「休息?算了吧!一直搖搖晃晃的馬車怎麼睡得著覺啊?還是出來透透氣比較實在。」   「呵呵,老師也可以請笛兒或是莉娜陪奶聊聊天啊!這樣至少比較不會無聊,不是嗎?」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那兩人不是說要閉關練功嗎?」   愛提娜回頭瞄了兩人一眼,她們此刻正如一座雕像般的緊閉雙目端坐著,表情莊嚴肅穆,而且還是從藍貝塔城出發沒多久後就一直是這個樣子。   如果只有安琪莉娜這樣還不讓人感到奇怪,但連片刻都靜不下來的黛絲笛兒也這種模樣就讓人感到震驚了。   「我沒有開玩笑,她們自己說要把與羅安對戰的經驗稍做整理,進而創造出屬於自己的絕招,所以才要我們不要打擾她們思考。可是我覺得像她們這樣閉門造車,效果怎麼可能會好?與老師奶談一談,或許可以收到觸類旁通的效果也說不定。」   「唉……」愛提娜長歎了一口氣,拍拍亞修的肩膀說道︰「你真的是一點都不瞭解這兩人的真正實力,她們的厲害不在於現今的實力強弱,而在於那可怕的進步速度,所以你剛剛說的話根本都是多餘的,她們獨自一人的思考就是進步的最快方法。我敢打賭,再過一段時間,她們的實力就會超越羅安。」   「真的嗎,超越落羽八聖之中的武聖?」   「當然是真的,而且我相信這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愛提娜的話讓亞修覺得有點茫然,他知道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確實有這個能力,因為他自己就是從一開始慢慢的看著兩人以可怕的速度飛快的進步著,亞修只覺得自己和兩人的距離實在是太遙遠。   這時,附近不遠處的密林中突然傳來了樹木劇烈搖晃的沙沙聲,緊接著看到的是成群的鳥兒發出了啼叫聲並拍打著雙翅往天空飛去的景象。   而在短暫的寂靜過後,響起了人在受到重傷時發出的淒厲至極的哀嚎聲,而這聲音之大,即使是馬車行駛發出的噪音仍掩蓋不了,即使現在是日正當中,但仍然聽得人感到一陣心寒。   一時間,愛提娜和亞修兩人不由得面面相覷,他們沒想到在這荒郊野外居然會遇到這種變故。   「看來真是老天有眼,果然有事發生了,亞修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看看。」   發覺可能有熱鬧可看的愛提娜說完話後,一臉興奮的使用「空飄術」跳下還在行駛中的馬車,輕靈落地後立刻轉成「風之疾走」,朝騷動來源處快速的跑去。   「拜託老師不要鬧了!好嗎?」   亞修的聲音跟不上愛提娜的速度,看著愛提娜遠去的身影,只好盡快的停下馬車。   這時,專注在思考之上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也察覺到了異狀,分別探出頭同時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啊,主人?」   「這……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說,總之莉娜奶傷還沒好,所以在這邊看好馬車,笛兒奶跟我去看看,或許能幫上什麼忙也說不定。」   說完後,一臉焦急的亞修也不理兩人充滿疑惑的眼神,急急忙忙的跳下馬車後就朝著愛提娜消失的方向跑去。   而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雖然還搞不清楚狀況,但剛剛的聲音和亞修現在的表情讓她們知道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於是兩人同時跳下馬車。   不過黛絲笛兒突然柳眉一挑,手指著安琪莉娜趾高氣昂的說道︰「喂,奶是沒聽到主人叫奶留下看守馬車的話嗎?『病人』!」   「奶胡說八道!我的傷早就好了!」安琪莉娜氣急敗壞的辯駁。   想起了前些日子自己因為手傷而被安琪莉娜冷嘲熱諷的往事,抓到報仇機會的黛絲笛兒此刻只覺得心中痛快無比,暗叫老天有眼,總算讓自己等到了這一天啦!   「這我可不曉得,總之主人要奶留下,奶就給我乖乖留下,不管前面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用擔心,因洛un心的我一定會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細節告訴奶這位病人的,哈哈哈!」   發出了此仇終於得報的爽朗笑聲,黛絲笛兒一臉高興的朝著亞修的方向跑去,只留下滿腔怒火無處發的安琪莉娜待在原地,恨恨的死盯著黛絲笛兒遠去的背影。   在密林中快速奔跑的亞修雖然盡力避開枝葉繁盛處,但身上仍然被一些樹叢的枝葉劃過,不過由於身上穿的是預防駕著馬車時身體被曬傷的長袍,所以除了長袍有一些地方被割破之外,身體部位並沒有受傷。   亞修繞過幾棵需要數人合抱的巨大樹木之後,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本來該是林木茂盛的地方在此刻卻成了一小片的空地,原本立足穩固的樹木被連根拔起,甚至有些還齊腰而斷,就像是被可怕的暴風席捲過後的景象。   這時亞修只看到愛提娜就在眼前不遠處,不由得鬆了口氣,並且放慢了腳步,緩和一下急促的呼吸。   「老師,奶到底在幹什麼啊?不說一聲就自己跑掉,像話嗎?」亞修不由得抱怨連連,愛提娜的行為實在是太讓人擔心了。   「有好戲可看,怎麼可以不快點呢?晚來就看不到了。」愛提娜隨口回了幾句,頗有興致的打量著眼前的樹木上所插的幾枝箭矢。   「老師小心!」   亞修突然大聲的發出警告,因為他看到原本懸掛在樹枝下的綠色籐蔓此刻居然有如活物般的向下快速移動著,而在碰到地面時就像蛇一般的朝著愛提娜快速的游移。   不過亞修的叫聲晚來一步,愛提娜剛有所警覺時,無聲無息的籐蔓已經捲上了她的右腳腳踝,同時迅速往後回縮,硬是把愛提娜給吊在樹上,而且還不住的晃來蕩去。   「小心啊!亞修,這是『精靈魔法』!」在樹上晃來晃去的愛提娜提出警告,臉上並沒有驚慌的表情。   亞修剛在思考精靈魔法這四字所代表的意義時,眼角突然發覺到有物體高速接近,眼看已經避無可避之時,一條淡淡的身影出現在他身旁,同時纖手一伸,穩穩的接住了飛來的東西。   「主人,你還好吧?」黛絲笛兒看著臉色蒼白的亞修關心的問道。   「還、還好。」   亞修呆呆的看著黛絲笛兒手上拿的東西,他到這時才看清楚這居然是木製的箭矢,而且只差幾寸的距離就會射中自己的身體。一想到後果,亞修突然覺得兩腿發軟,有些站不住的感覺。   「既然沒事,就請主人退到一旁去吧!我要把這兇手找出來好好的教訓一頓!」   黛絲笛兒目露寒芒的打量著四周,剛剛那枝箭矢是她在千鈞一髮之際中所攔截,所以並沒有注意到發箭的人身在何處。而現在四周俱是一片空蕩蕩的,沒有半點蹤影。   這只有兩個可能,一個就是攻擊的人已經遠離,而另一個就是攻擊的人已經隱藏起來。   不過黛絲笛兒知道這個人目前還在週遭,因洛uo並非沒有察覺到這個人的存在,反而是這個人的存在感覺在四周瀰漫著,就好像身旁的一草一木都是這個人的化身一樣。   黛絲笛兒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對手以及這樣的感受,不由得大感興奮,專注了所有的精神和銳利的眼神在四周巡視,同時做好了出手的準備,只要有一個細微的變化都能引起她最強烈的反擊。   只是她越專注就察覺到更多的氣息縈繞在四周,讓她摸不清真假。雖然想試著發動攻擊試探對手,但卻又怕在攻擊發起時讓對手有逃跑的空隙,所以形成了一個僵局。   而這時綁住愛提娜的籐蔓突然一鬆,只看到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往下掉,所幸在快要以頭下腳上的姿態撞上地面時,她以一個姿勢優美絕倫的翻身輕巧落地,沒有當著亞修和黛絲笛兒的面出糗。   「老師,奶還好吧?」知道黛絲笛兒的對手就在附近,亞修也顯得小心翼翼的,連說話的聲音都不敢太大聲。   相較於黛絲笛兒的全神貫注和亞修的小心,愛提娜依然是一派輕鬆。   「我很好。」愛提娜慢慢的走到亞修身邊,還隨手折了根枯枝在手上,並且開口問道︰「你知道為什麼纏住我的籐蔓會突然放鬆嗎?」   突然被問到問題,亞修不自覺的一愣,然後在書本上看過有關精靈魔法的資料在瞬間閃過腦中,並且快速的檢視了一遍。   不過,最後他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書上對於精靈魔法的描寫好像沒有寫到這個。」   先是一愣,然後狠狠的白了亞修一眼,愛提娜彷彿要發這幾天來喝不到酒的怒氣似的重重敲了亞修的頭好幾下,在他不住喊痛的聲音中罵道︰「誰叫你從書本中找答案的?書中怎麼可能會有答案?告訴你,那是因為這個人要專注精神在自己與週遭環境的同化上,所以才無法分神顧及到我。」   「原來如此。」亞修摸了摸頭,臉上有恍然大悟的表情││面對黛絲笛兒全神貫注的搜尋,隱藏著的人自然也沒有辦法分心於愛提娜了。   「不過精靈魔法果然是不簡單,居然把自己隱藏的如此之好,就連笛兒都無法掌握到這人的位置。」   「廢話少說!」聽著愛提娜的風涼話,再加上一直找不到對手的蹤跡,黛絲笛兒不禁有些發火。   「可是,不管是什麼魔法都一定有破解的方法,雖然精靈魔法可以讓這個人和四周的環境同化,但是……這個人還是真的存在著啊!看招!」   被愛提娜握在手上並且悄悄折成了數十段的枯枝,在一剎那如漫天飛雨般的往四周飛了出去。   黛絲笛兒突然在一瞬間發現了有幾段枯枝像是撞上了一股透明的牆一樣,紛紛在半空中落下。   「找到了!」黛絲笛兒興奮的叫著,同時迅速的接近這看起來像是什麼都沒有的地方。   「可惡!」突然傳出了一聲嬌喝,原本空無一物的空間突然一枝箭矢射出,而且出現了朦朧的身影。   不過,黛絲笛兒只是冷然一笑,對於高速而且是迎面而來的箭矢隨手拍開,絲毫不影響前進的速度。   這人影顯然也因為黛絲笛兒沒有稍微停下腳步而感到有點驚訝,而這個瞬間已經讓黛絲笛兒來到了人影的身前。   只是眼前的人影突然往後一躍,直直落入後方的樹叢裡,這些樹叢在這時突然狂亂的擺動起來,無數的綠葉發出驚心動魄的尖嘯聲,脫離了樹枝的掌控朝著黛絲笛兒迴旋而來。   「來得好!」   黛絲笛兒在瞬間停下了腳步並且伸出右手半虛半實的輕握著,強大的氣流開始朝這裡席捲、集中,而原本飛向黛絲笛兒全身的綠葉,也在這一瞬間同時改變了方向,被這股氣流帶著往黛絲笛兒的手掌心聚集著。   事情只在瞬間發生,原本帶有可怕威力的綠葉在此時被壓縮,變成了一顆被握在手心的綠色圓球。   「去吧!」   黛絲笛兒的右手突然一握,綠色的圓球像是被壓扁了一樣變成橢圓形,又再度向前面毫無規則的射出所有的綠葉,並且將眼前的人影籠罩在攻擊範圍之內。   沒想到自己的一招會被黛絲笛兒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人影傳來了一聲尖叫後連忙用雙手掩住整個顏面。   不過黛絲笛兒隨即發現到這一擊幾乎沒有任何威力,綠葉打在對手身上輕飄飄的,不但沒有先前的威力,可能連抓癢都談不上。   「可惡,只能收不能放,這招算是失敗了。」   黛絲笛兒露出了不滿意的表情,但趁著對手被這一招引開注意力的時候伸出了雙手扣住對方的手和肩膀,並且將其壓倒在地上,這是羅安曾經對她施展過的招式,她毫不客氣的拿來使用。   但這裡也看出黛絲笛兒可怕的地方,任何她所見過或是被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招式,她都可以在短時間內應用自如,但這並不是她的目標,她所要的是凌駕在這所有之上的力量,否則絕不可能擊敗安琪莉娜。   「哼,膽感冒犯我的主人,殺了奶!」黛絲笛兒的膝蓋頂在對方的背脊上,打算折斷對方的脊椎骨,對她來說,冒犯亞修的人等若冒犯到她,只有死罪一條。   「不可以,怎麼可以無緣無故殺人?」在黛絲笛兒將要痛下殺手之時,亞修的叫聲剛好傳來,阻止了她的動作。   「怎麼會無緣無故呢?她剛剛冒犯了主人你啊!」黛絲笛兒滿臉不解的抬起頭問道。   「總而言之,不能殺人就是了!」   亞修看著眼前被黛絲笛兒制服的少女,只感到呼吸幾乎停止,因為活生生出現在自己身前的人就是素有「夢幻一族」之稱的妖精啊!   璀璨的金色長髮在陽光的映射下幻化出朦朧而又柔和的光澤,如楓葉般的微尖耳朵散發出獨特的惑人魅力,而一雙明亮又深邃的眼睛有如一潭幽靜的池水,讓人感到其中蘊含著無窮的秘密,值得花上一生的時間去探索。   她整個人給亞修的感受,就如同吟遊詩人在詩歌中所描述的,是個集神秘、高貴、優雅而又靈動至難以捉摸等特性於一身的美麗妖精,一個本該存在於夢想之中的完美種族。   亞修一時之間不由得看呆了,心中更是激動莫名,長久以來只能從書本上得知或是在詩歌中聆聽的描述終於在此刻親眼目睹,亞修只覺得這趟旅程的辛苦有了代價,不由得忘情的伸出微微顫抖著的雙手,想要碰觸少女的存在,以確定自己是否在作夢。   這是一件很失禮的事,可是亞修此刻的心中哪想得到這麼多?只是,報應很快就來了。   從被制服後就一直隱伏在地上沒有動作的少女突然頭一抬、嘴一張,一口編貝皓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的咬住了亞修伸過來的手,而且力道之猛烈彷彿連金鐵也能咬斷!   先是一愣,繼而感到劇痛攻心,這時亞修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繼而依照生理反應放聲狂叫︰「好痛啊!」   所幸黛絲笛兒反應甚快,制住少女的手上加重了力道,讓少女痛的不由得鬆開了口而發出呻吟聲,也讓亞修免去手上少掉一塊肉的命運。   「該死的混帳王八蛋,我不需要你們這些盜賊在那邊假慈悲,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落到你們的手上,我艾蜜麗認了!」   少女雖然感到疼痛,但仍不停的開口咒罵,連串的罵聲讓眼前的三人一時間愣住了,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粗野的談吐和無數罵人的髒字,與這少女清甜的嗓音完全畫不上等號,一時之間亞修忘記了手上的痛楚,發怔的看著眼前的妖精少女,怎麼她跟吟遊詩人的形容好像不太一樣?   而相對於不知所措的亞修,黛絲笛兒則是很快的恢復神志並且喜上眉梢,高興的說道︰「太好了,既然奶自己都這麼說了,那我就成全奶,給奶一個痛快吧!」   亞修聽到這幾句話才回過神來,連忙大聲喝阻︰「笛兒,奶給我住手!」   「什麼嘛!她自己都說要死了,理由還不夠充分嗎?」黛絲笛兒一臉委屈的模樣,讓亞修弄不懂她是怎麼想事情的。   這時,一旁的愛提娜對黛絲笛兒的胡鬧,也委實有些看不下去,在一旁插嘴說道︰「夠了,你們兩個不要再鬧了,都算是個大人了,難道不會正經一點嗎?」   這句話引起了亞修和黛絲笛兒兩人的注意,同時對著愛提娜開口答道︰「奶沒有資格說別人!」   愛提娜被兩人這一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裝作沒聽到這句話似的對著地上的精靈少女說道︰「奶叫做艾蜜麗吧?聽我說,這只是一場誤會而已。」   「誤奶媽個頭!奶以為我會相信奶這個醜八怪、臭老太婆說的謊嗎?告訴奶,我不是白癡!」   「奶、奶罵我是醜八怪?」愛提娜臉上肌肉一陣抽搐過後,對著黛絲笛兒高聲說道︰「黛絲笛兒,我命令奶立刻殺了她,而且要讓她慢慢的死!」   「遵命。」   「不可以!」亞修快氣死了,怎麼這兩人都是這一副模樣?   勉強的深吸了幾口氣之後,他蹲在艾蜜麗的身旁誠懇的說道︰「艾蜜麗小姐,請奶靜下心來聽我說一下。我們不是奶口中的盜賊,我們是剛好路過這裡,而且聽到這裡有不尋常的聲音才過來察看的……」   亞修相當清楚這只是一場誤會,所以耐著性子把事情的始末告訴了艾蜜麗,艾蜜麗臉上的表情逐漸緩和下來,敵意也逐漸的消失。   畢竟真要是敵人的話,她此刻早就性命難保,而且眼前這些人也和她尋找的目標完全不同。   「你說的應該是真的。」艾蜜麗有些不情願的開口承認。   「當然是真的,笛兒,放手吧!」   黛絲笛兒點了點頭,依照亞修的話鬆開了制住艾蜜麗的手,不過仍全神戒備,以防萬一。   只見艾蜜麗很快的一躍而起,表情傲然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並且巡視了眼前三人一眼之後,冷冷的開口說道︰「這就當成是一場誤會吧!雖然你們這樣糊里糊塗的闖進我戰鬥的地方,而且還打擾了我抓人的計畫,不過我大人有大量,就這樣原諒你們幾個,你們不用向我道謝了。」   「呃,這還真是……謝謝了。」   雖然艾蜜麗說不用,但天生的個性還是讓亞修結結巴巴的本能開口道謝,但話一說出口,他就覺得有些地方怪怪的,但又偏偏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這時他倒是體會到「盡信書不如無書」這句話,眼前的艾蜜麗雖然是一名妖精,但哪有半點神秘、高貴、優雅的樣子?   一時之間,亞修心中那自小憧憬的夢想在剎那間破滅,感到有些難受。   「現實和心中的幻想,果然還是有所區別的啊!」   亞修不由得喃喃自語,而這句話背後所代表的含意也只有愛提娜能夠深刻的體會,因洛uo知道亞修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看書,對於書中所描寫的奇人異事和瑰麗美景有著無盡的嚮往與想像,因此眼前的艾蜜麗給他的打擊實在是相當的大。   有些鼓勵似的拍了拍亞修的肩膀,愛提娜給了亞修一個笑容,然後說道︰「雖然說書中的描寫往往和現實中會有所差別,不過艾蜜麗算是屬於差別太大,不能算計在內的那一種,我印象中的妖精其實跟傳說中的姿態差不了多少。」   「你們兩個在說些什麼,為什麼扯到我?」被提到名字的艾蜜麗滿臉不悅,繼而又流暢的罵出了一連串的髒話。   「沒什麼,只是想問一下奶剛剛口中所說的盜賊是怎麼一回事?這附近好像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戰鬥。」   愛提娜不願多做解釋的岔開了話題,只看到艾蜜麗臉上的表情顯得更加冷厲,恨恨的說道︰「如果不是你們這群礙事的人突然闖進來,害我以為是他們的援兵而停止攻擊,那些混蛋傢伙們早就……啊!」   先傳來的是箭矢劃破空氣的厲響,而艾蜜麗的慘叫也在同時發出。亞修只看到一枝利箭的鋒矢從艾蜜麗的小腹貫出而露出大半,鮮血更是不斷的滴到地面。 ∼第六章最後一子∼     艾蜜麗的臉上出現了極端痛苦的表情,一個站立不穩後身體踉蹌的往前倒,幸而亞修及時抱住她的身子,不過亞修可以感覺到她身體正不斷的顫抖著。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亞修只感到一陣慌亂,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一陣陰狠的長笑聲從密林中傳出,約有七、八名臉色不善的大漢走了出來,其中一名大漢的手上還拿有一把偌大的十字弓,其餘幾人則是拿著大刀。   「你這個該死的妖精追蹤了我們好一段時日,而且沿途還傷了我們不少弟兄,這下子總算逮到機會給你一個教訓了,你認命吧!」   拿著十字弓的那一人發出了猙獰的笑聲,亞修在此刻聯想到眼前這些人就是艾蜜麗口中的盜賊,而艾蜜麗身上的傷想必也是這些人所造成的,亞修只覺得心中有股無名的怒火燃燒著。   而這時他鼻中突然聞到一股腥臭的味道,低頭一看卻發現到從艾蜜麗的傷口流出的鮮血在此刻居然變成了黑色,心中一震,指著眼前的盜賊罵道:「你們居然在箭上抹毒!」   「沒錯,小子好見識,而且抹的還是沒有解藥的毒藥,誰叫這不知死活的傢伙打傷了我不少兄弟,而你們……哼,男的殺了,女的帶回去享用!」這名盜賊的話引起了眾人熱烈的歡呼,顯然把亞修他們視作囊中物看待。   「笛兒、老師,就麻煩你們兩位趕走他們並取得解藥了,拜託。」亞修面罩寒霜的沈聲說著。   他那冰冷的語氣讓黛絲笛兒和愛提娜不由得對望了一眼,透過眼神的交會,她們決定此刻先拋開彼此的成見,專注在亞修的請託之上。   「我先上!」   黛絲笛兒一臉無懼的施展風之疾走,以最快的速度接近盜賊,而盜賊們顯然也想不到眼前的女人居然會率先展開攻擊,一時之間感到有些意外。   不過當他們發現到來人的速度非同小可時,已經知道對手絕不好惹,百忙之中舉起十字弓瞄準迎面而來的黛絲笛兒,同時射出另一枝利箭。   可是箭矢才剛被十字弓射出就斷成兩截,愛提娜早就料到盜賊們射出箭矢的時機,同時用風之刃將之擊毀,減去了黛絲笛兒面臨的威脅。   她並沒有隨黛絲笛兒出擊,而是選擇留在亞修的身旁,以防萬一眼前的盜賊對著亞修兩人攻擊。   「多事。」   黛絲笛兒嘟著嘴小聲的抱怨,但心中卻覺得痛快。   她知道愛提娜留在原地的用意,不但讓自己無後顧之憂,而且那一擊也讓自己的前方沒有絲毫的阻礙,得以讓自己的攻擊順暢的展開,她萬萬沒想到,愛提娜可以和自己配合的如此天衣無縫。   腦中想歸想,黛絲笛兒人已經趁著對方驚訝的瞬間衝入了盜賊群中,一出手就在瞬間擊中拿著十字弓而帶有最大威脅性的人,同時雙腳凌空踢出,擊中了根本就來不及應變的兩人。   只是一交錯而已,盜賊就倒了三個人,這時對方終於知道遇上了自己惹不起的對手,不但沒有聚集力量一擁而上,反而是四散逃逸。   這讓黛絲笛兒看傻了眼,因為盜賊逃往不同的方向,該如何是好?   「風之鎖煉!」   一直注視著盜賊動向的愛提娜施展了可以束縛住敵人的魔法,一條又一條的無形鎖煉朝著四散逃逸的盜賊們凌空而去,紛紛的制住了他們的行動。   而黛絲笛兒此刻則是眼中異采一閃,對於愛提娜的魔法的評價提高了數倍不止。   因為黛絲笛兒在敵人逃開時也想過要施展風之鎖煉,但現在的她即使是全力施展,最多也只能同時施展兩條風之鎖煉,只能抓住兩個人而已。   但愛提娜的魔力並沒有比她強多少,只是原本只有發出一條的風之鎖煉至中途時卻在愛提娜巧妙的控制下被細分為四、五個更小的風之鎖煉去困住敵人︱︱施展的魔力並沒有增加,但卻讓魔法得到更高效率的應用。   黛絲笛兒知道自己這段時間以來,都在追求並凝聚更強大的魔力以造成最大的破壞力,反而沒有在控制方面下功夫,她突然間發現到愛提娜比起自己想的還要深不可測,因為就算是她全力專注在魔力的控制之上,也需要一段不算短的時間才能應用自如到這樣的地步,更何況,她還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提娜的極限。   「一人一半,開始問他們把解藥放在哪裡吧!」   愛提娜打斷了黛絲笛兒的思考笑嘻嘻的說著,而且還朝著最遠的一位盜賊走去。   眼前被風之鎖煉困住的人雖不時的在地上掙扎,不過愛提娜透過風之鎖煉這無形的聯繫,可以得知他們掙扎的反抗力有多大,進而改變每條風之鎖煉上所賦予的魔力,讓自己維持在用最低限度的魔力以困住所有人,但卻讓對手無法移動分毫的情形。   而在兩人找尋解藥的時候,亞修卻陷入了困境,艾蜜麗的傷口雖然嚴重,但也還不至於無計可施,治療術雖然不能解毒,但在治傷方面卻有著稱之為奇跡的功效。   只是當傷口中有異物,而傷口不能癒合時,治療術也是無用武之地。   於是,亞修試著要折斷箭矢將其自體內抽出,即使這會讓艾蜜麗大量失血也不要緊,只要能及時施展治療術就可以止血,但亞修的手一碰到箭身就知道不妙了,冰冷的觸感讓他知道這箭居然是由金屬所打造!   不只箭鋒和箭身如此,就連箭尾用來讓飛行方向穩固的尾翼也是用金屬做成,亞修努力使箭身隨著他施加的力道而彎曲,但一放手,箭身又因為彈力而回復原狀,他根本無法將其折斷。   如果強硬的取出,那麼鋒利的倒鉤會加大艾蜜麗身體的傷口,而且可能會傷及內臟,治療術雖然厲害,但卻無法治療受傷的內臟,到那時,艾蜜麗只有死路一條。   要把這枝箭抽離艾蜜麗的身體,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將其具有倒刺的一端鋸斷,才能順利的取出。可是在鋸斷的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會讓箭身搖晃,進而使艾蜜麗的傷口加重,這對現在已經相當虛弱的艾蜜麗而言,無疑加速了她的死亡。   那如果讓箭就這樣留在艾蜜麗的身體之中呢?那對艾蜜麗而言絕對是死路一條,更何況箭上還抹有不知名的毒藥。   亞修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因為他發覺到此刻沒有任何的辦法可以救活眼前的艾蜜麗,心中感到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懼。   「早知道就不要跟來了……不,都是老師的錯!」   在死亡的關卡之前,亞修的心中失去了勇氣而退縮。   他現在心中所想的不是要如何幫助眼前的艾蜜麗,而是開始埋怨起愛提娜如果不因為好奇心,那艾蜜麗自然不會受到這樣的傷害。   他甚至開始想著,世上居然有這麼狠心的人,想用這種惡毒的方法致人於死……   「亞修,你怎麼了,表情好像不太對。」   就在亞修胡思亂想的同時,愛提娜回來了,看著亞修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由得大感訝異,怎麼他還沒有對艾蜜麗施予治療呢?   對於愛提娜的問話,亞修無力的抬起頭來,語氣苦澀的說道:「你不該來的,如果你不來的話,她也就不會受傷,甚至不會死了,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看到亞修的表情怪異,愛提娜試著用較為和緩的口吻說道:「你到底在說什麼啊!艾蜜麗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她沒救了,這傷根本救不活,都是你,如果你不來的話,我就不會遇到這種事情了!」亞修一反常態,像是失去了理性般的開始對著愛提娜大聲的咆哮。   「冷靜點,你這樣子是什麼事情都做不了的,快點冷靜下來。」愛提娜按住了亞修試圖要讓他冷靜下來。   亞修卻是狠狠的撥開愛提娜的手,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狂亂中。   首次如此之近的面臨死亡,亞修不知該如何去面對,只能選擇以這種方式去逃避迫在眉睫的死亡所帶來的恐懼。   「主人他是怎麼了?」   黛絲笛兒也回來了,在一旁有些害怕的看著情緒完全失控的亞修,這模樣讓她有些嚇到了,但她仍然在一旁協助愛提娜試著要讓亞修冷靜下來。   愛提娜知道亞修是因為無法承受死亡的壓力才有這種反應,普通的言語根本不能讓他恢復平靜,如果是平時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打昏亞修,讓他的情緒得以緩衝後再談其他。   但現在卻絕對不行,因為她們之中只有亞修一人精通醫術和治療術,打昏了他,艾蜜麗絕對活不成。   愛提娜其實根本不在意艾蜜麗的死活,畢竟她們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但是艾蜜麗此刻如果真的死了,不管是不是亞修的責任,他的心中將會留下永遠無法抹滅的遺憾,並且時時刻刻的詛咒著自己的無能,愛提娜不想讓這種事發生。   她相當明白在面對困境時用消極的心態去坐等最壞的結果發生,以及是用勇氣去面對而終究所得到的也是最壞的結果,這兩者事後給人的感受絕不相同,尤其對亞修這種感情纖細的人更是如此。   亞修在此刻無論如何都必須竭盡全力才行!愛提娜在心中確定了此刻該做的事,而現在,就是讓激動的亞修恢復平常的冷靜。   愛提娜一陣猶豫後,眼中除了堅決的光采更散發出千絲萬縷的柔情,原本緊壓住亞修的雙手放開,轉而扶助了亞修的肩膀。   「看著我。」低聲說完後,愛提娜飽滿而又豐潤的紅唇輕輕的印上了亞修的雙唇。   柔軟的唇瓣傳來的是奇異而又獨特的觸感,鼻中聞到的是醉人的芬芳,亞修原本狂亂的動作與焦躁不安的心情,在剎那間不可思議的靜止了下來。   原本流轉不停的時間在此刻也彷彿靜止不動,空間慢慢的陷入一片寂靜之中。在此刻,天地間彷彿就只剩下兩人存在似的,世上所有的萬物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亞修只感到一陣醉意上湧,隔得如此的近,可以清楚的看見愛提娜明亮的雙眸,在此刻是那樣的美麗動人,甚至可以看見她眼裡的瞳孔反射出自己的倒影。   發生了什麼事?亞修的腦中浮出了這個想法,而當他終於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時,渾身一震,猛然的用力推開愛提娜,滿臉通紅的說道:「你、你……」   「怎麼了,冷靜下來了嗎?既然冷靜下來,就好好想想你現在能做的事情,不要只在那邊抱怨。難不成你忘記了我們剛見面時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即使是盤無法可想的死棋,也要用盡全力掙扎到最後一子』!」愛提娜並沒有給亞修太多思索的時間,一連串嚴厲的話語脫口而出。   「我……」亞修被愛提娜教訓的啞口無言,不由得感到無比的慚愧。   「對你來說面對死亡或許太早了,但不管如何總有一天你一定會遇上,你難道想要終其一生逃避嗎?試著去做些什麼,或許不能救得了艾蜜麗,但如果什麼都不做,她絕沒有半點機會,這個道理你明白吧?」   愛提娜的話由嚴厲轉而溫柔的勸著亞修,帶著無限的期盼,她此刻的樣子像是忘記了剛剛的吻,但是幾乎連耳根都紅得有如鮮艷蘋果的顏色,卻悄悄透露出她心中其實並非沒有絲毫的感覺。   「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愛提娜的話讓亞修一臉慚愧的低下了頭。   「既然知道錯,那就快點想辦法補救吧!畢竟我們三人之中只有你精通治療術和醫術,你是艾蜜麗此刻唯一的希望!」   愛提娜緩緩退至一旁,專注的看著亞修思考如何治療艾蜜麗的方法,而一旁的黛絲笛兒還是一臉震驚,她還無法從剛剛那一吻的衝擊中清醒過來。   沈吟了一會兒,亞修抬起頭來說道:「老師,你能用風之刃將這枝箭斬成兩半嗎?」   亞修已經做出了決定,拼著讓艾蜜麗內臟受傷的可能也要將箭取出,因為再這樣下去,艾蜜麗必死無疑,他此刻只有賭上一睹了。   「……可以。」   愛提娜稍微考慮之後做出了回答,她剛剛確實有擊毀用十字弓射出的另一把箭矢,但那一把卻是木製的,和這把金屬做的不一樣。   而且風之刃的威力其實並不強,它的攻擊幾乎是用「削」的,威力也不大,受到風之刃攻擊的人除非擊中要害,否則大都是遍體鱗傷,很少能夠致命。   而此刻的愛提娜已經決定要集中所有的魔力斬斷這金屬的箭矢,她知道自己可以辦得到。當然,如果她失敗的話,那受到震動的箭矢會加大艾蜜麗的傷口,她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亞修知道這其中的風險,尤其是在不明白這箭的材質時更是冒險,但現在也沒有其他的方法可想,他只能相信在風系魔法上有非凡成就的愛提娜的能力了。   「那麼笛兒,當老師把箭鋒斬斷時,你立刻把箭身抽出,明白嗎?」   「喔,明白。」   黛絲笛兒勉強的恢復了清醒,走到艾蜜麗身後蹲了下來,同時專注了精神伸出手握住箭的尾端,只等愛提娜的行動。   而這時亞修也伸出了左右兩手,分別貼在艾蜜麗小腹和後腰的兩個傷口,發出了治療術特有的柔和光芒。   「老師!」   「風之刃!」   近距離之下,愛提娜全力發出了風之刃,劃破空氣的銳利聲響過後,金屬做成的箭身立刻斷成了兩截,去勢未盡的風之刃更是深深的埋入泥土之中,濺起了成團泥土,只是箭矢也因為被擊斷時的震動而讓艾蜜麗的傷口加大,變得更難處理。   這時,黛絲笛兒也迅速的抽出了留在艾蜜麗體內的箭矢,後腰和小腹的兩個傷口同時噴出大量的鮮血,劇痛更是讓處於昏迷狀態中的艾蜜麗發出了夢囈般的呻吟聲。   亞修貼近兩個傷口的雙手已經被鮮血染紅,但治療術發出的金色光芒卻是有增無減,持續的照耀在傷口之上。   有奇跡魔法之稱的治療術確實是不簡單,原本幾乎是大量噴出的鮮血由內而外開始慢慢的被止住,不過亞修也知道危險並未過去,由於艾蜜麗的傷勢尚未復原再加上大量失血以及中毒的情形,她的一條命仍然在未定之天。   「對了,老師,你有拿到解毒藥嗎?」滿頭大汗的亞修突然想起艾蜜麗的身上除了箭傷外還有中毒現象,手上的治療術不敢停止的抬頭問道,可是他得到的答案卻是讓人灰心的。   愛提娜懊惱的搖了搖頭後說道:「沒有,我問遍了所有的人,他們都說箭上的毒藥是別人交給他們使用的,他們自己根本沒有解藥。」   「怎麼會呢?」亞修只感到疑惑,畢竟用毒的人身上怎麼可能沒有解藥?不由得再度問道:「老師,你真的確定嗎?」   「確定。」   愛提娜肯定的點了點頭,她對自己問話的方法有絕對的信心,而且還問出了不少的情報,不過她並不想讓旁人知道她所用的方法,所以才故意支開黛絲笛兒。   當然,她也知道黛絲笛兒應該已會風之絮語這個魔法,所以在使用那個方法時,她在周圍布下了高度集中的風壁,讓黛絲笛兒就算使用風之絮語也聽不到她的所作所為。   她和黛絲笛兒甚至安琪莉娜間的明爭暗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她知道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無時無刻的在監視著她,所以她也樂得沿途放出許多真真假假的線索,夠她們兩人忙上好一陣子,只是,她也毫無進展,現在比的就是誰先沈不住氣。   絲毫不知三人間的關係其實是暗潮洶湧,亞修擔心的說道:「那這樣就糟糕了啊!艾蜜麗豈不是多了一層危險?」   「我想應該不要緊,生於森林的妖精原本就有比常人還要強的抗毒性,再說,剛剛大量流出的鮮血應該也帶出了不少毒素,殘留在體內的毒素應該不多,也許她能夠承受這毒性也說不定。總而言之,現在她身上的傷口才是最致命的,先治好這個再談其他吧!」   愛提娜冷靜的分析了眼前的情勢,讓聽到沒有解毒藥而無所適從的亞修有了遵循的依據。   穩定心緒後的亞修開口說道:「那麼,就先帶著她到下一個村莊去吧!現在雖然傷口的深處已經止血,但她體內的傷勢仍然很嚴重,她需要更好的治療和調養。笛兒,來幫我一下。」   看著亞修和黛絲笛兒七手八腳的搬著昏迷不醒的艾蜜麗往馬車的方向走去,愛提娜心中感到欣慰。   亞修確實有其性格上的致命弱點,但這不能怪他,他所經歷的風浪與遭遇到的事物畢竟太少,一旦面對突發的情況,就會讓他手忙腳亂。   不過,只要有人能夠在旁協助他渡過這一些關卡,那他心中所蘊含的美麗光輝就能散發出來,那正是亞修獨有的魅力所在。   愛提娜在這時突然發覺到,自己這麼汲汲於讓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當自己的學生,除了自己性喜胡鬧的個性之外,是否在潛意識中也為了當自己有一天不能陪伴在亞修身旁時,讓她們兩個負起照顧亞修的責任呢?   想到這裡,愛提娜越覺得有這種可能,但現在擺在眼前的卻是不清楚她們兩人的真實身份以及接近亞修的目的究竟為何,腦中的思緒有如走入了不見出口的迷宮一樣,只感到一陣迷惘。   甩了甩頭想恢復冷靜時,愛提娜的目光轉到了地面下那一截斷落的箭矢鋒尖,彎腰拾起了它,並且放在掌心仔細的觀察,它的重量輕的就像木頭一樣,所以可以當作箭矢使用。   愛提娜知道這是用一種叫做「輕鐵」的稀有礦石所做成,價值極高,而且極難取得。這種特殊的箭矢,她知道最常被什麼人所用,包括只有毒藥但卻沒有解藥的原因她都知道。   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愛提娜從盜賊中得到的情報,讓她知道自己一行人已經被捲入了一些麻煩的事情當中,而且可能避不開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她不由得有些後悔自己心軟而輕易放走了那些盜賊。   「不可以,我怎麼可以又想隨便殺人了呢?這樣豈不是又回到以前了?」愛提娜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後,突然自言自語的說道:「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先熟悉一下戰鬥的方法。」   說罷,愛提娜的雙手突然緊握而又放鬆,表情專注的對著眼前的樹木連連扣指疾彈,看起來模樣很滑稽,因為只看得到她雙手靈巧的動著,但卻沒有任何的聲息傳出。   「還可以,並沒有退步,如此一來,至少有了一樣武器在手,接下來只希望麻煩不要上門,否則……」愛提娜滿意的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了可怖的殺氣,邁開步伐往亞修追去。   這是她讓人最感害怕的兩項絕技之中其中一項的練習,眼前的樹木外表毫無異狀,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卻可以發現到樹的外表有著比頭髮還要細小的小洞,小洞往樹的內部延伸後,造成了一個又一個如拳頭般大小的破壞範圍,令人難以置信。   這些樹木的生機已絕,只能靜靜的等著枯萎的時刻到來,只是這也會讓人聯想到,如果人的身體中有著這樣的一個傷口,還有活下去的希望嗎? ∼第七章心中感受∼     帶著艾蜜麗好不容易從茂密的樹林中走出來的亞修,一看到馬車附近的景象不由得一愣──週遭的樹木竟然像是遭到了風暴襲擊似的零落倒了一地,地面上甚至還有一些不曉得從何而來的坑洞,亞修記得很清楚,剛剛這裡可沒有這些東西啊!   「這是怎麼一回事?」亞修和安琪莉娜兩人四目相望,同時開口說道。   亞修是因為這副景象而感到不解,至於安琪莉娜則是看到亞修怎麼帶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女回來而覺得詫異。   「總而言之……唉!說來話長了。莉娜,你先幫我把艾蜜麗扶上馬車吧!」   「艾蜜麗,是她的名字嗎?」   安琪莉娜狐疑的看了少女一眼,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相信事情一定很有趣,心中不由得埋怨起為什麼自己要被留在這裡,還只能對著不會動的樹木練習一下尚在成形中的絕招以藉此發洩心中的怒氣。   協助亞修把艾蜜麗扶上馬車後,安琪莉娜實在很想問問黛絲笛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卻絕不願意先開口,而且她發覺黛絲笛兒的表情也很奇怪,居然是一臉茫然的樣子。   認識了她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發現到她有這種表情,安琪莉娜肚裡的疑團越來越大,但臉上卻看不出來,她和黛絲笛兒不同,有逐夠的耐心可以慢慢的等到真相大白的時候。   「那麼,我們趕緊朝村莊出發吧!」   愛提娜在這時也晚個幾步回來了,二話不說的躍上馬車之後,立刻拉著馬車的韁繩驅策著馬匹向前疾奔,而車廂中的亞修則是盡全力對著艾蜜麗因為移動而再度滲出血來的傷口施展治療術。   到達村莊時已經是日暮時分。   由於亞修和黛絲笛兒身上沾了不少的血跡不方便出面,所以由愛提娜出面向村人借了一個空著的小房,並且費了一番功夫才把小風和艾蜜麗都移到裡頭。   「接下來怎麼辦?」愛提娜看著躺在毛毯上還昏迷不醒的艾蜜麗隨口問道。   這句話驚醒了在一旁正呆呆的望著艾蜜麗的亞修,由於先前艾蜜麗的出現太過突然,再加上被她那滿口髒話所震懾,以及之後受到盜賊的攻擊,亞修其實一直沒能仔細的看清艾蜜麗的長相。   而此刻艾蜜麗臉色蒼白一動也不動的躺在那裡,正好讓他慢慢欣賞,亞修只覺得妖精確實是不可思議的種族,帶有讓人難以移開目光的魔力。   當然,眼前的這位是建立在她不會開口說話的情形下,雖然眼前的她開口也同樣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不過那是另外一回事。   「不曉得,我剛剛換好衣服後就有去問過了,這個村裡並沒有醫生和解毒的藥材,不過山上應該有我需要的東西才對,我打算上山一趟,採些具有解毒和調養效果的草藥回來,在不知道毒藥的種類下,我也只好盡量增加她身體的抵抗力了。」   亞修表情凝重的觀察著艾蜜麗的傷口,血雖然止住,但傷口仍在,對太嚴重的傷勢而言,治療術也不可能一次使其痊癒,所以目前亞修也做了防止傷口惡化的包紮。   只是艾蜜麗的臉上雖然有著因為過度失血的蒼白,但蒼白中卻也隱泛著中毒現象的黑氣,她的身體正在苦苦對抗這兩樣足以致命的東西。   如果不是妖精的生命力極為強韌的話,換做普通人恐怕早就回天乏術了。   只是雖然如此,但艾蜜麗能不能活,一半要靠亞修的努力,另一半仍然要看她內在的求生意志以及運氣。   「主人,尋找藥草的事情就交給我吧!你留在這邊,如果有什麼突發狀況的話,也比較好處理,不是嗎?」一旁的黛絲笛兒突然自告奮勇的要去尋找藥草。   亞修低頭思考了一下也覺得這話有道理,再說黛絲笛兒至少有保護好自己的能力:「也好,那就麻煩你了。」   於是亞修開始把所需的藥草種類、外觀以及氣味等等特徵詳細的告訴黛絲笛兒,免得她找不到。   「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把東西帶回來的。」黛絲笛兒點了點頭後轉身就走,在經過安琪莉娜身旁時突然停步說道:「安琪莉娜,你也跟我一起走吧!」   「什麼?」安琪莉娜顯得有些驚訝,她可沒想到黛絲笛兒會開口邀她。   「總而言之一起走就是了,多一個人,不是能夠更快找到東西嗎?」黛絲笛兒有些不耐煩的說道,隨即推開了門就往外走去。   雖然感到不解,安琪莉娜還是決定跟去問個明白,於是對著亞修點頭說道:「那麼主人,我就去幫黛絲笛兒的忙了。」   「嗯,也好,不過快到晚上了,一切都要小心喔!」   「我會的。」   目送安琪莉娜遠去的身影,亞修看著昏迷的小風和艾蜜麗,這兩人的情況都讓他心中感到無比的不安。   「不用那麼擔心,你已經盡你最大的努力了,不是嗎?」愛提娜在一旁低聲說道。   亞修只是隨口的應了一聲,不過這時他才赫然發現,雖然這屋中有四個人,但是還能動也還能說話的就只有他和愛提娜了,這下不就是處於兩人獨處的情形了嗎?   想到這裡,之前因為忙亂而沒有片刻得以冷靜的腦袋不由得想起先前那一吻的滋味,臉也不由得紅了起來。   「對了,笛兒還有莉娜她們兩個說不定沒有辦法帶回全部種類的藥草,我想到附近去問問村裡的人,是不是有其他的代替品。」亞修慌慌張張的說完後,想要拔腿就溜,他此刻實在無法也不曉得該如何去面對愛提娜。   「等一下,我還有話要說,話一說完,隨你要去哪都無所謂。還是……你吻了人家之後就不理人家,也不想負責任了?」   愛提娜識破了亞修的企圖,一句話就讓亞修嚇得跳了起來,連脖子都紅透了。看到他這個樣子,愛提娜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促狹的笑意。   畢竟也讓亞修佔了不少便宜,就逗逗他當作是報酬吧!愛提娜在心裡想著。   先前一吻之後之所以滿臉通紅,實在是愛提娜初次體驗而讓心情激盪不已的後果,但現在,她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對亞修來講或許有些可憐,但先前那一吻對她並沒有任何意義,更沒有放在心上。   然而,對亞修來講,就不是如此了。因為亞修並不是那種可以把這種事給輕易忘記的人,所以愛提娜要趁著現在藉由黛絲笛兒留給她和亞修獨處的機會,盡快的把彼此的心結給解決掉,否則日後的旅途以及彼此的關係將會蒙上一層揮之不去的尷尬。   「老師,你不可以亂說話啊!明明是你……」亞修說不下去了,他實在是沒辦法說出是愛提娜強吻他的這句話。   「是我吻你,又怎樣?這種事說出去,包準沒人會相信。而且,也沒有人會要我負責任,你信還是不信?不信的話也沒有關係,我們回學院時可以把這件事情告訴所有的人好做個實驗,要不要啊?」愛提娜露出了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拜託你不要再說下去了,好嗎?」亞修發出了哀嚎,愛提娜的話實在是讓他的心臟快要承受不住了。她或許不怕別人說三道四,但自己卻受不了啊!   看著亞修快哭出來的模樣,愛提娜也覺得該是見好就收的時候了,一臉正經的說道:「好了,開玩笑的時候過去了,我可以很正經的告訴你,當時我必須這麼做的原因……」   愛提娜一五一十的把原因告訴了亞修,聽完後亞修不由得再度為自己當時不能處於冷靜而感到慚愧,而且更是為愛提娜處處為自己著想而有說不出的感激。   「真是抱歉,因為我的緣故,讓老師費心了。」   「盡心教導學生本來就是老師的義務,更何況我們之間並不是只有師生的關係,我們……也是朋友啊!」愛提娜說到朋友兩字時,語氣顯得有些飄忽不定,不過亞修並沒有注意到。   「不管怎麼說,都非常的謝謝老師。」亞修再度行了一個禮後,露出了苦笑接著說道:「不過,可以不要用這種方法嗎?那種感覺實在是很奇怪。」   愛提娜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故意會錯意般的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和我接吻的滋味不好囉?」   「不,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可以不必用這種方法啊!這樣事後不是很奇怪嗎?」亞修急急忙忙的解釋,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臉色又紅了起來。   「亞修,當時能用的方法太少,而且時間也太急迫了,現在說這些更是太晚。雖然很不願意這麼說,但如果你真的還有時間在意這些枝末小節的話,倒不如試著想想日後遇到緊急情況時該如何應變才對吧?」   亞修臉上閃過了一絲愧色,低著頭說道:「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   「知道就好,老師也相信你日後可以更加的進步,只是你要知道,有時候男人不能太拘泥於小事之上,否則見小失大,豈不是本末倒置?這番話你好好的想想,今天我就到馬車上去休息了,這兩人就交給你好好照顧吧!」   愛提娜也沒想到自己越說越激動,為的,也是那恨鐵不成鋼的情緒使然。看著亞修的神色一臉難過,愛提娜也知道自己這些話有些重,可是不管在何時,痛苦都是成長最好的養分。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正施展翔天之翼在半空中乘著夜風高速前進。   月光相當明亮,兩人雖在半空中,但地上投射出長長的影子,這也代表著艾蜜麗的運氣相當不錯,畢竟在不甚漆黑的夜中尋找藥草,難度著實降低不少。   「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要讓主人和愛提娜兩人獨處?」安琪莉娜已經發覺黛絲笛兒這麼做的用意何在,不由得放下身段開口詢問,因為事情很明顯牽扯到亞修,讓她不得不如此做。   先是沈默了一下,黛絲笛兒才有些艱難的開口說道:「愛提娜她……她和亞修接吻了。」   「什麼!」   安琪莉娜心中大感震撼,原本平穩飛行的身體突然一窒,整個人快速的往下墜落,因為翔天之翼原本就是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魔法,在此刻心神慌亂的時候自然無法持續施展。   不過朝地面落到一半之後,安琪莉娜一個呼吸的時間已經稍微收攝了精神,開始轉而施展較不費力的空飄術,讓下墜的速度開始減緩,最後在整個人將要撞上地面之時終於完全止住了落勢,隨後雙足在地面輕輕一點之後身軀快速的再度朝天空飛起。   而這一切,黛絲笛兒都看在眼裡,在以往她鐵定會大聲的嘲笑一番,不過這次她可沒有半點幸災樂禍的心情,她知道如果換成是自己聽到這件事,那表現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所以,你是想要他們兩個把事情給說個清楚明白囉?」安琪莉娜總算是完全明白黛絲笛兒的意圖何在,不過隨即擔心的說道:「你給他們這個機會固然不錯,只是這對我們的主人來說卻會是一場大災難啊1   「這我也有同感,不過如果要你在未來的旅程都會蒙上一層尷尬的陰影,以及讓我們的主人被……呃,凌虐一陣子後而雨過天晴的這兩個選擇中做一個抉擇的話,你要選哪個?」   她們都很清楚愛提娜的本事,不管她是對是錯,亞修絕對不是她口舌上的對手,被佔占口頭上的便宜是免不了的,更何況這件事是臉皮越厚的人就越有利。   「唉……」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後,安琪莉娜壓住了想要立刻趕回的衝動,百般不願外加帶著心中的罪惡感說道:「我們的任務是盡快找回主人指定的藥草,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這句話已經表明了安琪莉娜的立場,而且和黛絲笛兒的想法不謀而合,犧牲亞修藉此換來日後旅途的愉快是不得不的作法。   「既然達成共識,那也可以開始告訴你在林中所發生事情的始末了……」   黛絲笛兒一五一十的把當時所發生的事情給說了出來,讓安琪莉娜聽的是津津有味,這實在是一趟不無聊的旅程,不過,她也有注意到一些不平常的地方。   「你是說愛提娜並沒有躲過攻擊,而且是你出手在千鈞一髮之際接住了艾蜜麗射來的箭矢嗎?」   黛絲笛兒笑了一下,安琪莉娜沒有親赴現場而光只聽她的描述就能察覺異常的地方,這份觀察力確實不簡單,不過如果沒有這種能力的話,那她也不配成為自己心中認定的唯一對手。   「沒錯,不過我認為她是故意被抓起來的,而且在我接住艾蜜麗的箭矢之時,雖然不明顯,但我隱約察覺到箭的尾端有繫著一條無形的風之鎖煉,如果當時我真的來不及趕到的話,愛提娜就會接手改變箭的方向,並不會傷害到亞修。原本在接到的那瞬間我想放手試一試,不過我還是沒有這麼做。」   「廢話,你真敢這麼做,我可不饒你。」安琪莉娜狠狠的瞪了說出這句話的黛絲笛兒一眼,眼中有著藏不住的怒氣。   吐了吐舌頭,黛絲笛兒光明正大的扮了個鬼臉表示不在乎後繼續說道:「另外,她在丟出枯枝確認艾蜜麗的位置之時,我也觀察到她擲出的力道與方位相當一致,這表示她在我之前就已經察覺到艾蜜麗的正確位置。」   黛絲笛兒毫不隱瞞的把所察覺到的事情全盤托出,因為她們之間也有不曾說出口的默契,有關愛提娜的一切情報都要彼此分享。   只是如果讓愛提娜聽到這些事的話,也會大吃一驚,黛絲笛兒的觀察力絕不像她外在表現的那樣大而化之,反而敏銳的讓人難以置信。   她一路上根本就沒有被愛提娜的誘敵之計給騙過,因為她總是從愛提娜平時舉手投足的動作去挖掘愛提娜的真正實力。   她並不急,對愛提娜瞭解的越多就越能慢慢的加諸給她無形的實力,就像是驅趕獵物往越來越狹小的籠子一般,總有一天,愛提娜在受不了之下將會露出無形的破綻。   不過黛絲笛兒也不得不承認,愛提娜的難纏除了安琪莉娜之外,還是自己生平所見的第一人。   聽完了黛絲笛兒的話,原本向前飛翔的安琪莉娜停止去勢,轉而凝立在半空中不動,慢慢的開口說道:「那麼,我決定停止追查愛提娜的真實身份了。」   黛絲笛兒知道她的意思,其實她們之所以想要深入追究愛提娜的身份,除了一半好玩並且想要向其挑戰外,另外一半自然就是不曉得她對亞修有什麼企圖。   可是依照她和亞修先前相處近半年的時間,以及她們親眼所見到愛提娜的種種表現來看,不管她的身份甚至是她的企圖到底為何,所能確定的一點就是──她是真心的為亞修著想,而且不容他受到半點的傷害。   對安琪莉娜而言,她已經完全排除了愛提娜可能為亞修帶來的危險,所以也失去了深究的興趣,才會有此一說。   不過,她也沒有放棄挑戰愛提娜的決心,因為愛提娜實在是一個高深莫測的對手,正好拿來當作她進步的墊腳石,而且更可以試試她心中尚未完成的「冬蟬四式」的威力如何。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麼我自然要……追究到底!」   其實黛絲笛兒也覺得繼續探究下去,實在有些索然無味。畢竟要挑戰愛提娜和她的身份為何是兩回事,知道她的身份對自己一點用處都沒有。不過,她就是偏偏要和安琪莉娜唱反調。即使這麼一來,要讓她動到平時不太想動的腦袋也是如此。   「可以,不過你要記住,不管在任何的情形下都不能對主人造成困擾,明白嗎?」   「知道嗎,我真的對你最近的行為感到很驚訝。」黛絲笛兒滿臉驚訝的看著安琪莉娜說道:「我本來以為你這個神界公主應該是更高傲、更自負的,沒想到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居然謙卑到這種地步?」   微微顰了有如弦月般的美麗雙眉,安琪莉娜給了黛絲笛兒一個冰冷無比的眼神,口氣不善的開口說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安琪莉娜說話的同時,週遭的空氣在一瞬間凝結,凌厲的殺氣充斥在平靜的夜空裡,黛絲笛兒若不能給她一個滿意的答覆,她將會全力出擊。   「哎呀,不要這麼嚴肅嘛!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黛絲笛兒搖了搖手示意對方冷靜,不過並沒有後退的樣子,代表著她並不怕安琪莉娜可能發起的攻擊。   「那你是什麼意思?說來聽聽吧!不過如果沒有一個合理解釋的話,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哼,我根本不怕你留不留情,不過我可不想在這裡耽誤太多時間。別忘了,亞修可是還等著我們把藥草給帶回去,不是嗎?」   這句話如黛絲笛兒心中所料想的非常有效,安琪莉娜的殺氣在一剎那消失的無影無蹤,點了點頭說道:「說的也是,畢竟打敗你的機會多的是,還是先完成主人交代的事情才對。」   「就是這個!」黛絲笛兒指著安琪莉娜說道:「為什麼你這一路上都稱呼亞修為主人?以往亞修不在場的時候,你偶爾還會直呼他的名字,但從藍貝塔城出發後一直到現在,你都沒有提過他的名字,你真的打從心裡完全把他當作主人了嗎?」   黛絲笛兒的話點醒了安琪莉娜,她不由得開始思索這一段時間以來自己的種種變化。   首先她發覺到自己確實是在稱呼上完全的改變,讓亞修在心中的地位也越來越高,但奇怪的是,她並不排斥這種感覺,反而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她對自己心中的轉變感到有些驚訝與不解,一開始自己確實是因為自己的誓言而不得不尊亞修為主人,再來則是他的溫柔與治療術讓自己的心中升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動,所以她才設下了陷阱,讓亞修在無法推託的情形下當她的主人。   而這種關係在亞修受到伊琴絲的侮辱時有了變化,她從一開始不屑亞修的作法,轉而到理解他的想法後整個人變的心悅誠服,從那時開始,她已經打從心底認定亞修是她的主人。   而這種認定,也讓她在亞修遇到召喚而來的魔獸而受傷時,狠狠的怒斥了黛絲笛兒一番。   可是她也知道,亞修最近給她的感覺又慢慢的改變了,像是開始喚醒她腦中塵封已久的回憶一樣。她不能明確的說出那是什麼樣的感受,但卻開始覺得自己在亞修面前可以完全的放鬆並且覺得很舒服,甚至還有種想學黛絲笛兒一般在亞修懷中撒嬌的衝動,甚至還有點羨慕小風。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大感驚訝,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第八章奇妙感覺∼     安琪莉娜知道這不是愛情,因為心中並沒有那種熱切與激情的存在。   由於她有些害怕自己被這樣的感覺所吸引,所以在心中架起了一道防線,讓亞修在自己的心中只是純粹的主人而已,所以她才會在下意識中強迫自己對亞修皆以主人相稱。   快速的檢視了自己的想法以及潛藏的意識之後,安琪莉娜完全明白自己的改變為何。   不過,她把這些全藏在心中,冷冷的說道:「怎麼了,難道你不是把亞修當作主人看待嗎?」   「不,我當然是把亞修當主人看待,可是最近不曉得怎麼搞得,總覺得他給我的感覺又有些不同。」   「不同?」   「是啊!有一種很模糊但是卻備覺親切的感覺,我說不太上來,但就是一種讓我很想盡情的在他懷中撒嬌或者是想讓他拍拍我的頭稱讚我的那種感覺。」   安琪莉娜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盯著黛絲笛兒的眼睛說道:「你也有這種感覺?」   「也有?……你該不會也一樣吧?」黛絲笛兒驚訝的說道。   遲疑了一下,安琪莉娜並不願意在黛絲笛兒面前顯露出自己內心的情感,不過她終究還是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沒錯,我確實也有這種感覺,不過這也太奇怪了吧!一個人類怎麼可能讓分屬神魔兩界的我們都有同樣的感受?」   「這件事確實是很奇怪……」黛絲笛兒側著頭思索了一下後才再度開口說道:「那麼,要不要調查看看呢?」   這個提議讓安琪莉娜心中感到猶豫,亞修這個人身上似乎有著奇怪的謎團,光看他能讓自己和黛絲笛兒的心中都升起這種前所未有的感受就可得知,這確實讓她想要知道為什麼。   但另一方面,她的心中也有些許的抗拒與不安,因為現在亞修給她的感覺非常好,她不曉得在得知事實時是否還能保持原狀。再說,她也直覺到事情的真相會慢慢的隨著時間而顯現。   「沒有這個必要。」安琪莉娜簡潔的回答,並沒有做太多的解釋。   「哼,早知道你會這麼說,不過這次我就不跟你唱反調了,畢竟我也很滿意現在的樣子,嘻嘻,回去再鬧鬧亞修吧!」   看著黛絲笛兒一臉笑意盎然的熱切模樣,安琪莉娜提醒似的開口說道:「不要忘記了你的誓言,更不要忘記我們名義上仍然是亞修的僕人。」   「誰理你說的話?我要早點找到藥草,早點回去!」   目送黛絲笛兒快速遠去的背影,安琪莉娜不由得歎了口氣,黛絲笛兒如她第一次所見般的一點都沒變,當初在魔界宮殿見到她肆無忌憚口出狂言的模樣時,安琪莉娜就知道這是一個不把規矩與約束放在眼裡的人。   而偏偏她又有著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模樣,這種不可思議的巧合讓絕大多數行為都遵守禮教以及謹守著規範的安琪莉娜覺得相當的礙眼,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不過黛絲笛兒的實力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數都數不清的無數次激戰在她竭盡全力下也都落得平手收場,但這些並沒讓她灰心,反而使她更加期待下一次的戰鬥來臨。   「真是的,看來現在只有我能盡到做僕人的責任了。」安琪莉娜搓揉著自己垂在胸前的髮絲,眼神遙望著幾乎變成了一個小黑點的黛絲笛兒,然後唇邊溢出了自己也未察覺的笑意說道:「不過,不管什麼事,我都是不會輸給你的!」   凝聚了魔力,安琪莉娜的翔天之翼施展至顛峰,以最快的速度迅速的追趕著黛絲笛兒,而這時,原本散發出柔和光芒的月亮卻悄悄的被一片烏雲所籠罩……   轟隆的巨大聲響在空中劇烈的傳開,聲音大到讓伏在桌上熟睡著的亞修在瞬間驚醒過來。   緊接著,綿延不斷的沈重雷鳴不斷的傳入耳中,而且還聽到上頭傳來豆大雨點拍打著屋頂發出的吵雜聲音。   亞修這時的頭腦總算清醒了許多,也明白到屋外正在下著傾盆大雨。這時手肘和臉頰傳來酸麻疼痛的感覺,讓他難以自由活動,那是伏在硬梆梆的桌子上睡了一整夜的後果。   甩了甩手也揉揉自己的臉頰想要和緩這種感覺,亞修想起了昨夜自己就是在等待黛絲笛兒還有安琪莉娜兩人回來時,因為太過疲累而在迷迷糊糊中睡著了。   想到了這裡,亞修的動作突然整個停止,因為他想到了一件事──黛絲笛兒還有安琪莉娜這兩人怎麼還沒有回來?   「她們兩人不會出事了吧?」   亞修有些擔心的說著,拉起了固定的門栓,隨即打開門就想出去察看一下,不過一推開後狂風夾雜著暴雨立刻席捲而來。   當他慌慌張張的想要關起來時,屋門被撞了開來,一個人進來後再迅速的把門關上。   「啊!原來是老師啊!你還好吧?」   闖進來的人是愛提娜,雖然外頭下著大雨,但她身上的衣服幾乎都沒有被沾濕,因為她在身體外圍施展了風之壁,將雨水完全隔離在外。   「廢話,當然很不好!我在門外叫你叫了這麼久,為什麼一直到現在才給我開門?」   愛提娜一副心情欠佳的模樣,因為半夜裡突然下起的大雨所帶來的噪音讓她在馬車中睡的並不安穩,但由於昨夜說了重話,她並沒臉回到屋子裡來。   好不容易捱到了早上想要進屋裡休息,卻發現門被鎖上了,在門外叫了老半天,亞修也沒過來開門,雖然天空下著大雨,但卻澆不熄她心中的火氣。   「那個,屋外的雨聲實在太大了,再加上我睡得很熟,所以完全沒聽到你的話啊!」亞修一臉無辜的說著。   「真是氣死我了,我在馬車裡被吵得睡不著,而你給我睡的像豬一樣,真是太可惡、太讓人生氣了!」   「有話好說,不要那麼生氣嘛!」   「我怎麼可能不生氣!」亞修不說還好,一說之下愛提娜開始張牙舞爪的大聲咆哮。   看著愛提娜無理取鬧的模樣,亞修不由得笑了出來,這簡直就像是小孩子一樣,遇到不高興的事就不分青紅皂白的發一頓脾氣。   可是這笑容卻在轉瞬間凍結,因為亞修發現昨天的自己不也是這個模樣嗎?當艾蜜麗在生死關頭徘徊的時候,自己不也把責任通通推到愛提娜身上?   而愛提娜從頭到尾都不以為意,甚至還放下了女性的衿持幫他平復了狂亂的心情,讓他得以靜下心來醫治艾蜜麗。事後,她更是絕口不提此事,還開導自己不要為那一個吻心存芥蒂。   亞修直到這時才發現到,他虧欠愛提娜太多太多了。想到這裡,眼眶不禁有點泛紅,自己何德何能,能遇到愛提娜這樣的一個好老師?   「老師。」   「什麼事?」   「我……」   亞修想開口道歉的同時,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想說的話,當下亞修決定這個道歉就留到以後吧!   當他打開了門之後,兩個人影隨著強風雨水拚命的擠了進來。   「你們兩個還好吧?」   「很不好!」   進來的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她們就是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現在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全身都被雨水給淋濕了,腳上更沾滿了泥濘不堪的泥巴。   黛絲笛兒還好,她原本穿的衣服就相當的貼身,所以雨水對她並不構成影響,但安琪莉娜就災情慘重了,原本該是迎風飄蕩的寬大衣裳此刻全緊貼在身上,在違反她意願下展露出了不輸黛絲笛兒的完美曲線。   而一頭長髮此刻濕答答且有些凌亂的散佈在肩頭和胸前,附著在髮梢末的雨珠在油燈燈火的反射下泛起了美麗的光澤,更是有如寶石般一粒粒的滾動著並滴落到地面,這惑人的魅力與她原本散發出不可侵犯的聖潔氣質毫不搭調,但這種不協調的對比反而帶來了強大的吸引力。   看到安琪莉娜這動人的模樣,亞修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目光毫不禮貌的直直望著安琪莉娜,他知道這不對,也很想轉頭他顧,但頭卻是怎樣也動不了。   「小心著涼啊!」愛提娜二話不說拿起了一旁蓋著小風的毛毯,披在安琪莉娜身上。   這個舉動讓黛絲笛兒還有安琪莉娜兩人大感驚訝,因為愛提娜實在是不像會做這種事的人。不過這苦也只有愛提娜本人知道,上次已經被黛絲笛兒在不知不覺中給氣了一次,這次怎堪再被安琪莉娜氣一次?   「啊!你們兩個找到藥草了?」   亞修眼角的餘光發現了她們兩人緊緊抱著的藥草,大喜過望的從她倆的手中接過藥草,並且仔細的察看著。   「主人,應該沒有錯才對,我完全都照你的話對照過了。坦白說,為了這些東西,我可是吃了不少苦頭。」   「這話怎麼說?」   「唉!一言難盡啊……」   安琪莉娜歎了一口氣後緩緩道出事情的始末,原來昨夜她們剛進入山區搜索藥草時,天空突然烏雲密佈,讓原本依著月光找尋藥草的她們頓時伸手不見五指,只好丟出一顆又一顆的「光明球」當成照明用。只是這樣一來,搜尋的效率自然降低了不少。   好巧不巧的,當她們費盡千辛萬苦總算找齊所有的藥草而要趕回來時,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而且還伴隨著狂風雷電而來,兩人一個不小心就迷失在沒有任何指引的山野中,最後花了整夜的時間在找這個村莊的位置,不過還是徒勞無功。   後來白日來臨,原本黑漆漆一片的天與地總算變得有些明亮,她們也找到了村莊的位置,可是這時她們幾乎耗盡了魔力,再也無法繼續施展可快速飛行還能將雨水阻擋在外的翔天之翼,只好使用較不耗費魔力的風之疾走頂著大雨趕回,結果就是兩個人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一口氣說完後,安琪莉娜顯得有些呼吸急促,深吸了幾口氣後若有所思的說道:「果然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管是不是人,實在是不能做壞事啊!」   亞修和愛提娜同時互看了一眼,眼中有著滿滿的疑問,他們不瞭解安琪莉娜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黛絲笛兒先是一愣,然後捧著肚子開始大笑起來。   開懷而又嘹亮的笑聲響徹在這小小的屋子中,和屋外的雨聲相比毫不遜色,甚至還壓過了它們。   亞修完全被這兩人搞糊塗了,不過黛絲笛兒的笑聲似乎有著感染力,他也覺得自己原本有些沈悶的心情也變得開朗了不少。   「真是太感謝你了,莉娜,你做的真是好。對了,你一夜沒睡應該很累吧?快點去休息吧!」   「還好,只是魔力消耗過度需要一點時間復原,請主人不用擔心。」安琪莉娜微微行了一個禮,在鋪著稻草的一角並膝而坐,開始閉目養神。   「咳咳!」突然傳來黛絲笛兒咳嗽的聲音,而且眼神直盯著亞修不放。   「笛兒你……你感冒了嗎?」   「不是啦!」眼看亞修不瞭解她的意思,黛絲笛兒整張臉在瞬間垮了下來。   「那不然你怎麼在咳嗽?」   「討厭,這種事還需要人家明說嗎?」   原本已經集中精神的安琪莉娜此刻黛眉微挑,不耐煩的開口說道:「黛絲笛兒,你鬧夠了沒?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孩,真是丟臉!」   「說這什麼話!」黛絲笛兒的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後大聲的抗議:「明明一起找藥一起淋雨一起回來,為什麼主人就只誇你而不誇我?」   冷哼了一聲,安琪莉娜用不屑的口氣說道:「那是因為主人已經知道,你根本就只是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拖油瓶而已啊!」   聽著這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一來一往,亞修終於知道黛絲笛兒不高興的原因了,當下覺得有些無力,但又倍感懷念,因為自從藍貝塔城出發以來,她們兩人一路上幾乎都在閉目沈思,彼此間很少有交談甚至是吵架的機會,一開始亞修還覺得耳根清淨,但過了幾天後反而感到有些寂寞。   「笛兒,我剛剛忘記說了,謝謝你,你也做得很好喔!」   這句話讓黛絲笛兒安靜了下來,滿臉期盼的說道:「真的嗎,我真的做得很好嗎?」   「當然是真的,我怎麼會騙你呢?」亞修笑著說道。   突然,亞修的心中閃過了一絲警兆,暗叫一聲不妙後,抱起了兩人帶回來的藥草就開門拔腿往外跑去,在屋外迎頭而下的大雨中慌慌張張的回頭喊道:「我先去處理一下藥草,其他的事情就麻煩你們了!」   亞修料得沒錯,先前的模式再度上演,他一跑到外面就聽到黛絲笛兒傳來的「那我和安琪莉娜誰做的比較好、誰的功勞比較多」之類的問話,不由得慶幸自己的反應並沒有遲緩,躲過了一場可能的風暴。   「真是的,為什麼不把人家的話聽完呢?」   黛絲笛兒懊惱的說著,可是被亞修誇過的心中卻覺得暖洋洋的,而且似乎在遙遠的記憶中有著同樣的感受,讓她覺得似曾相識。   而在一旁的安琪莉娜其實心中也有著同樣的感覺,兩個人的唇邊不約而同的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她們兩人一為神界的公主,一為魔界的公主,奉承或是阿諛的話不曉得聽過幾千、幾萬遍,她們早已不在乎。   但亞修的稱讚卻讓她們願意用盡全力去爭取,理由不為其他,為的就是那種被稱讚後心中暖暖的感覺。   「你們兩個是怎麼了,為什麼一臉幸福的樣子?」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愛提娜疑惑的開口了。   「幸福?」   安琪莉娜淡然一笑,往前伸出潔白細緻的玉手,突然間,一股火焰憑空而生,轉瞬變成了如拳頭般大小的火球,閃爍著點點紅光,而且散發出了迫人的熱度,快速的烘乾自己身上被雨水沾濕的衣物以及頭髮。   「現在最幸福的人,不正是你嗎?」   「我?」愛提娜愕然的看著安琪莉娜,然後放聲大笑。   「為什麼要笑?不管那個吻是出於什麼樣的情形,只要你好好把握的話,與亞修有更進一步的關係應該是指日可待的一件事吧?」   「哈哈,這實在是……慢著,笛兒,你也是這麼想的嗎?」愛提娜拭去了因大笑而溢出眼角的淚水,轉頭望著黛絲笛兒問道。   「沒錯,我也是這麼想,難道錯了嗎?」   黛絲笛兒的手上也出現了一顆火球,她可不想藉安琪莉娜的力量來烘乾衣服,不過也像是故意要比較似的,她的火球硬是要比安琪莉娜的大上一號。   像是要平息情緒般的拍拍胸前,愛提娜搖了搖頭說道:「錯了,你們全都錯了,不過這也怪不得你們,我的表現確實是很容易引起誤會。」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因為猜錯再加上被黛絲笛兒比下去,安琪莉娜臉上神色雖然不變,但語氣卻稍微轉冷,手上的火球也加大了不少,釋放出更高的溫度和更明亮的光芒。   「我啊!對於亞修只有永無止盡的感謝與再感謝的情感而已,絕不像你們所想的是男女之情。」   「這怎麼可能,你是在騙我們吧?」黛絲笛兒第一個不相信,因為愛提娜對於亞修的態度實在是太過親密了。   「很抱歉,你的話我也一樣不相信,你之所以千方百計的要把亞修留在身邊,難道不是被他溫柔的個性所吸引嗎?」安琪莉娜也表示了意見,她曾經向亞修透露過愛提娜要把他留在身邊的事,不過並沒有明說,因為她怕嚇著了亞修,而這,就是她認定的原因。   「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沒有騙你們的必要,不是嗎?我只能說,『有東西』再次賦予我生命,但亞修卻是讓我人生開始轉動的鑰匙,啊!」   一股劇烈的疼痛從腦中的最深處傳來,愛提娜只覺得腦袋如被重錘所擊,不由得跪倒在地,渾身劇烈的打顫、發抖。   這東西果然在啊!當愛提娜這樣想著時,又是一股劇痛來襲,由於痛楚直接來自腦中的最深處,所以對於各種疼痛都有著超人忍耐力的愛提娜根本無法阻擋,但她仍緊咬著牙關,不肯發出等於是屈服的呻吟聲。   既然在,就和我談談話吧,如何?愛提娜勉強集中精神在腦海中描繪出這些字句,但回應她的又是一個從最深處傳來的疼痛,愛提娜知道,對方已經不會給予她任何的回應了。   「你是怎麼了?」   好不容易從痛楚中慢慢的回復,愛提娜首先聽到的是黛絲笛兒的聲音,由於腦中受到的影響太大,所以明明是在身旁的聲音在此刻聽起來總覺得有些遙遠。   「沒事,我很好。」   勉強支起了身子,愛提娜雖然站著,但仍有些搖搖欲墜的感覺。   這次用故意侮辱的方法引出寄宿在自己腦中的那個聲音的主人算是成功了一半,但沒能和祂說到話卻是失敗。   愛提娜知道衪連續三次的懲罰,已經明白的告訴自己不要輕易做出惹火以及違背祂意志的事情。愛提娜決定從善如流,要是在還沒問清與對方所訂下的生死契約的詳細問題前就被取回生命,那就太划不來了,她決定慢慢等待日後問清楚的機會。   深吸了幾口氣,愛提娜覺得腦中的痛楚消失了大半,原本有些模糊的視力和站不穩的雙腳也逐漸恢復了正常。   這時,一旁的安琪莉娜根本不曉得愛提娜體內發生的事情,只是覺得她的模樣非常奇怪,不免有些疑惑的開口問道:「我不曉得你到底在做什麼,不過我想知道你剛剛說的那幾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賦予你生命,什麼叫讓你的人生再轉動?麻煩你說清楚一點。」   擠出了勉強的笑容,愛提娜心想就算是全盤托出恐怕也讓人難以置信,本想敷衍過去時卻突然覺得奇怪,為什麼附近的溫度這麼高?   瞇著眼睛看了安琪莉娜一眼後,愛提娜愕然的問道:「你那是什麼東西啊?」   這時,安琪莉娜手上原本如拳頭般大小的火球已變得有一個人那麼大,而且發出了讓人忍受不住的熱浪,她身上的衣服老早就干了,只是不願意輸給黛絲笛兒的個性讓她把火球變得越來越大。   愛提娜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向身後的黛絲笛兒一望,果不其然,她的手上也有一個像人那麼大的火球,而且火球的頂點就快要碰到屋頂了。   「天啊!拜託你們兩個不要連這種事也拿出來比,好嗎?你們快把這屋子給燒掉了!」愛提娜快氣壞了,大聲的喊道。   不過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已經到達了忘我的境界,連一句話都聽不進去,只是拚命的加注魔力在手上的火球。   雖然愛提娜自己很喜歡對別人惡作劇,而且也很喜歡看亞修被這兩人搞得焦頭爛額的樣子,可是她自己可不期望被捲入這種事情當中,她在此刻真的非常佩服亞修能在兩人百般的折磨下還活得好好的。   不過她隨即想到,亞修擁有這樣的韌性,應該也得歸功於自己平日的訓練吧?   「我回來了。」   就在這時,亞修整理好藥草回來了,一把推開了虛掩著的門扉之時,門外的狂風吹進了屋子裡,甚至把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手上的火球給吹走了。   照理來說,這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情。一個魔法師聚集的力量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被風吹走?但事實上卻是安琪莉娜兩人在經過昨天一夜的奔波後,體內的魔力早已所剩無幾。而此刻在不想輸給對方的情形下所聚集的火球更是幾乎透支了她們體內的魔力,變成了只能單純聚集魔力讓火球越來越大卻無法加以控制的現象,結果就是火球被風給吹走了。   所以,當亞修一推開門,所看到的就是兩團巨大的火球落在這個原本做為穀倉之用,而且還鋪有許多乾枯稻草以吸收濕氣的稻草堆上。   火勢一發不可收拾! ∼第九章過往記憶∼     「啊!辛苦勞動後,果然還是喝杯熱茶舒服啊!」   愛提娜雙手握著一杯熱茶,狀似悠閒的坐在屋簷下抬頭上望,欣賞著成串的水滴從簷瓦一滴一滴的慢慢掉落到地上,而濺成更多細碎小水珠的模樣。   現在已經是下午時分,昨夜和今早那氣勢萬千的暴雨狂風現在已經變成了苟延殘喘的迷濛小雨。遠處的天空出現了還將大半身軀掩在浮雲身後,只露出一角並綻放出燦爛光芒的太陽。雖然陽光在陰暗的天空下顯得柔和而不刺眼,但已經足夠讓天際的彼端出現七色的彩虹,眼前的景致就有如畫一般的寧靜、平和。   愛提娜想起了今早那如惡夢般的場景,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那種事情她並不排斥再來一次,但前提是自己絕不能在現場。   巨大的火球所蘊含的可怕熱度讓稻草在轉瞬間燒了起來,而且還是一次兩個起火點!   雖然愛提娜反應奇快的在瞬間用風之刃擊碎了屋頂引進屋外的雨水,但一切都太遲了,火蛇無情的快速吞噬著所有的一切,雨水絲毫減緩不了小屋化成一片焦黑廢墟的速度。   四個人只好放棄滅火,手忙腳亂的把小風還有艾蜜麗從裡頭移出來,並轉而向穀倉的主人說明原委以及請求幫助。   所幸,愛提娜身上的金幣在這時發揮了作用,完全平息了穀倉主人不輸給那場火勢的滔天怒火,因為她給這主人的金幣足夠讓他再重新建一百座穀倉都還有剩!   因此他們一行人非但沒有被責怪,而且這主人還把自己居住的房子慷慨的借給他們,順便還特別附贈一句要怎麼用都沒關係,就算要點火再燒一次也可以,然後一臉開心的帶著家人到村裡兄弟的家中暫住。   因此現在的愛提娜是在安頓完小風還有艾蜜麗,以及完成了種種交涉,並且舒服的洗了一個熱水澡後,舒適的坐在這裡享受著難得的悠閒。   「錢,雖然不是萬能,但沒錢卻是萬萬不能啊!雖然不能滅得了第一場火,但卻滅得了第二把火啊!」愛提娜又輕啜了一口熱茶,有感而發的說道。   而大廳裡,則是和這裡的平靜成反比,因為錢不能滅的第三把火正在燃燒著,那就是亞修正滿腹怒火的對著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大聲的說教。   愛提娜此時真有些佩服亞修,他在安置好艾蜜麗後就毫無片刻休息的對著兩人大發雷霆,甚至連午飯都沒有吃的一直持續到此刻,這份耐力可不是普通的好。   只是愛提娜也知道這次亞修是真的生氣了,因為艾蜜麗虛弱的身子怎受得了這番折騰?真要有個萬一,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啊……」   慵懶的打了個呵欠,一夜沒睡再加上今天一天的疲勞,愛提娜在迷迷糊糊中進入了夢鄉……   緩緩張開眼簾時,映入眼中的景像是個古木蔽天,到處生長著需數人合抱的參天巨木的幽谷森林,而眼前,則是出現穿著白色鎧甲,手拿各式武器,騎著馬匹的騎士們,不曉得數量是三千、五千,還是一萬,只知道人數之多,讓眼前幾乎變成了一片白色的汪洋。   眼睛慢慢的再度眨了一下,眼前的景象雖然依舊,但全部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紫色光暈,就好像隔著一層紫色的薄紗視物一樣。   緊接著,騎士們殺聲震天,但動作看來卻緩慢無比,接下來就是一場單方面的大屠殺,眼前的騎士們一個又一個的從喉頭冒出鮮血倒下,原本該是翠綠色的森林在這時變成了紅色的煉獄,分不清死了多少人,更分不清過了多少時間,當最後一名騎士倒在由鮮血彙集成的小河時,造成這一切,且全身上下早就是一片血紅色的人也同時倒下。   眼前的景色完全消失,出現的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一個不知名的聲音緩緩的響起。   (我很欣賞你無懼死亡的勇氣,我可以再次賜予你生命,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老師!」亞修焦急的叫聲傳來,驚醒了沈睡中的愛提娜。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是不是做惡夢了?我看你渾身冒汗,還一直發抖,你還好吧?」   「我?」愛提娜摸了摸臉頰,果然發現到不少的汗水,她明白剛剛夢到了自己最不願回想起的記憶。   「老師,你到底是怎麼了?」看著又再度失神的愛提娜,亞修不由得伸手想探探她額頭的溫度是否正常。   「沒事啦!剛剛睡的太死,沒想到做惡夢了。」愛提娜巧妙的起身避開了亞修伸過來的手,她知道自己現在全身冰冷,如果讓亞修知道,免不了又是一陣擔心。   「對了,你說教說完了吧?」   「我沒有說教,只是告訴她們兩個就算胡鬧也要適可而止,還有,晚飯也做好了,一起用餐吧!」   沈默了一下,愛提娜勉強露出了笑容說道:「可是我昨天一整晚沒睡好,今天也累了一天,現在實在是沒有胃口,我想早點去休息。」   「這樣啊……那好吧!不然我幫你留一份飯菜,如果你肚子真的餓了,至少還可以當作點心吃。」   「嗯,就這樣吧!」   看著愛提娜離去的背影,亞修其實有些擔心,因為她看來就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和平時那種精神飽滿像是有用不完的體力的樣子完全不同。   「是旅途太勞累,還是……啊!難道是這個原因嗎?」亞修腦中靈光一現,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心中也有了打算。   「主人,我們可以吃飯了嗎?人家的肚子好餓喔,還有,我以後不敢了。」   傳來了黛絲笛兒可憐兮兮的聲音,魔力過度消耗再加上今天一整天都還沒吃到飯,著實讓她疲累不堪,不過這些只是小意思。真正讓她受創最深的,還是亞修那滔滔不絕,有如江水綿延不斷的長篇大說教,黛絲笛兒覺得這痛苦比體內的光之力翻騰的痛苦大上十倍都還不止,而最奇怪的是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我也是一樣,以後會收斂自己的行為。」安琪莉娜也頭低低的小聲說。   看了兩人一眼之後,亞修沒有說什麼轉頭就走,但走了幾步後,亞修歎了口氣轉頭說道:「你們再不過來,飯菜都涼了。」   有如受到大赦一樣,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一掃臉上陰霾,發出了一陣歡呼聲,同時在心中立下了誓言,以後絕對不再輕易的把亞修當作犧牲品,否則報應絕對如影隨形而來!   刺耳的陽光照在臉上,即使緊閉著眼皮都能感受到那灼熱和明亮的感覺,愛提娜的雙眼緩緩張開來迎接這新的一天的來臨。   她的眼裡有著不太明顯的血絲,表情也有些萎靡不振,因為昨天一整夜她睡的並不安穩。   那是亞修的緣故,接觸越深就越受到他的吸引,連帶也使得愛提娜封閉的心被打開來,她的人生可說在此刻才算開始。   亞修為愛提娜的生命帶來了光明以及喜樂,但過往的身份所種下的黑暗種子卻也因為光明的照射而發芽,變成了痛苦的浪潮襲來。   愛提娜有時候也不禁會想,是以前那個看著世上的一切景色都是灰濛濛一片,但心中卻沒有半點情感波動,而且也不會感到任何痛苦與恐懼的自己比較好?還是現在這個一眼望去,四周展現出的都是活潑亮麗的景色,但心中卻無時無刻的為過去感到痛苦,害怕以前的一切都會反噬回來並且奪走現有一切的自己比較好呢?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還傳來了亞修的聲音打斷愛提娜的思緒。   「老師,你起來了嗎?」   「嗯,起來了,要吃早飯了嗎?」   愛提娜稍微撥了撥凌亂的頭髮,以及整理了一下衣服後就把門打開。只看到亞修露出了神秘的笑容站在門外,手裡還拿著用布包起來的東西。   「吃早飯之前,這個是要給老師的,小心不要讓笛兒看到喔!」   「什麼東西這麼神秘兮兮的?」   愛提娜接過了亞修手上的東西,只覺得有些沈重,不過她卻聞到了一個熟悉的味道。   「這是果釀酒,我在這村裡找了好久才找到,聽說這用了六、七種不同的野果釀了半年才做成的,不但好喝,而且有益身體健康。」   「我知道這是酒,不過為什麼呢?」   愛提娜大感驚訝,在以往的經驗中,亞修是堅決反對她喝酒的,此刻居然會主動買酒來,實在是讓人想不透。   「因為我看老師你昨天的表情怪怪的,一副精神不佳的模樣,所以我猜你應該是這一段路途以來都沒有喝酒的緣故,我沒說錯吧?」   愛提娜一時之間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雖然有時亞修過度的關心會讓人覺得太過嘮叨與囉唆,但不可否認的,不管是誰都會有軟弱的時候,而那時一個體貼的問候和善意的行為,卻總是會給人繼續支援下去的無窮力量。   愛提娜不由得把手上的東西給緊緊抱著,她現在懷中抱的並不是酒,而是亞修的關心。而這時愛提娜也知道自己所作的選擇在遇到亞修時就已經決定了,不管有多麼痛苦,也要選擇做現在的自己,絕不回到從前。   「老師,你是怎麼了,為什麼都不說話?難道說是我想錯了嗎?」   「不是的,你說對了,我確實是因為太久沒喝酒才心情不好,只是剛剛突然想起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事情而已。」   「第一次見面?……啊!那不是老師你的腳受傷的時候嗎?」   亞修還記得剛進多倫魔法學院的事情,印象中當時的愛提娜可不是現在這種樣子,當時的她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的笑容,而且個性溫柔、可人,是學院內人緣極佳的老師,和現在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不止。   「沒錯,你還記得嘛!」   「當然,不過是快半年前的事而已,我怎麼會記不得呢?不過當時你也太亂來了,腳踝明明扭傷了,還要硬撐去上課,也不曉得要多休息。」   亞修的腦海中開始浮現過去與愛提娜相見時的一幕幕景象,由於時間經過並不久,所以印象極為鮮明。   「是啊!所以你才有機會施展你那一千零一招魔法──治療術啊!你應該要感謝我讓你有表現的機會才對。」   雖然嘴裡揶揄的說著,但愛提娜仍然忘不了第一次接受亞修治療術治療時那種打從靈魂深處都感到震撼的滋味。   原本一直棲息在黑暗中的心房首次接觸到了光和熱,讓愛提娜嘗到了溫暖的滋味為何,也知道這世界原來是這麼的燦爛與美麗。   愛提娜不曉得接受過多少次的治療術,但沒有一個人的治療術如同亞修的一樣,除了治療身體的創傷之外,就連殘缺的靈魂也能救治。   她知道,亞修的治療術和其他人大不相同,也才夠資格被稱之為「奇跡的魔法」。   「老師,你說的是沒錯啦,可是現在想想當時的你和現在的你實在是差太多了,有時我都搞不清楚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你。」亞修搔了搔頭有些疑惑的說道。   他還記得自己的厄運就是幫愛提娜治療完她的腳傷才開始的,弄斷愛提娜的魔法手杖就是在她腳傷痊癒後的三天內發生,結果就是在她家開始當起雜工當作賠償,而且一直到現在還不得脫身。   「不要懷疑,現在站在眼前的我才是在自由的意志下,展現出屬於我個性的真正的我,雖然我也不曉得我的個性會是這個樣子。而至於你所想的以前的我,不是真正的我,而是改變了一些些的我,可以說那是不真實的我。你只要認清現在的我,並且看著現在的我就行了。明白我現在說的話嗎?」愛提娜露出了促狹的笑容,有如繞口令的說道。   「呃……」亞修只覺得自己的腦筋打了一個又一個的結,完全被愛提娜說了那麼多的「我」給搞混了。   「哈哈。」看著亞修一臉茫然的樣子,愛提娜點了點他的鼻子,笑著說道:「總而言之一句話,看著現在的我就對了。」   「喔,是這樣子啊!那麼,老師你準備一下,待會就開飯了。」亞修艱難的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然後一臉迷惘的朝著大廳的方向走去。   「呵呵,還真是單純的讓人難以置信,不過看起來他可能要傷一陣子的腦筋了。」   愛提娜掩上了門,隨手把亞修送來的酒往床鋪一丟時,周圍的聲音突然整個消失掉,一片漆黑隨之降臨,那是一片帶著致命的黑暗,不管是張開還是閉著眼睛都一樣,沒有絲毫的分別。   這股黑暗,愛提娜並不陌生,當她死亡時就曾經經歷過這樣的景象,而在這時,一股不陌生的聲音緩緩傳來。 ∼第十章陰謀乍現∼     呵呵,奶的心還是和先前一樣,對於死亡所帶來的黑暗沒有半點的恐懼,我果然沒有挑錯人。)   「哼,終於現身了!」   在一片難以言喻的黑暗中,愛提娜開口說道,但感覺卻是怪異非常,她喪失了對自己身體的支配能力,整個意識進入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所在,她甚至聽不到自己說出口的話。   (沒有所謂現不現身的問題,我想待在奶身上時自然會在,想離開時自然就走,但是,奶所遭遇和所感受到的一切我都知道,包括現在讓奶心中感到不安的問題也是。)   「那麼,回答我,為什麼要我到多倫魔法學院任教一年,這是為了什麼!」   (奶不覺得奶的問題沒有必要嗎?我讓已經死亡的奶重新回到人世間來,而奶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要想盡辦法進入多倫魔法學院任教一年,並且讓我寄宿在奶身上而已。至今以來,我不曾要求過奶做些什麼,甚至還告訴奶不少的事情,這種條件奶不覺得太過優厚了嗎?)   愛提娜當然知道這條件讓人匪夷所思,只要一年的時間就可以換回早已死亡的一條命,沒有人會拒絕這種事情,她自然也不會。   但就是這樣才讓人害怕,這個甚至連已死亡的自己都能重新賜與生命的人,究竟有什麼企圖?   愛提娜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情和亞修有關係,但兩者之間卻完全搭不上線,因為亞修是在自己進入學院後半年才入學的,根本沒有絲毫的關連,只是這沈重的感覺老是揮之不去。   (關心則亂,人類一旦著眼於眼前的事務時,總是會把毫不相干的事情給牽扯在一起,奶是在遇到亞修後才開始懷疑起我,奶不覺得這兩件事扯不上關係嗎?)   「真的和亞修一點關係都沒有嗎?」愛提娜聲音微弱的說道,她知道自己處於完全理虧的狀態,而且無法提出任何的反駁。   (哼,就算是說沒有也削減不了奶心中的不安,這樣吧!我可以跟奶保證一件事,無論在任何的情形下,我將不會傷害到亞修一分一毫,奶滿意了吧?)   「……滿意。」   這個聲音居然做出如此之大的讓步,讓愛提娜一時之間有些迷惑,搞不清楚這話是真是假。   (真是多疑啊!以前的奶可不是這樣的,不過我說的話奶確實是不能分辨真假,不過我可以告訴奶,我不需要說任何的假話,只有想說與不說而已。)   「既然如此,那你可以告訴我安琪莉娜以及黛絲笛兒的真實身份嗎?還是說你不知道?」   (激將法對我無效,我確實是知道這兩人的身份,但現在告訴奶太早了,當奶需要知道的時候再告訴奶,豈不是更好?)   愛提娜明白自己沒有辦法在此刻問出黛絲笛兒以及安琪莉娜的身份,但她心中仍然感到不安。   理由不為其他,就在於對於未知的恐懼,這個聲音所擁有的力量實在太可怕了,愛提娜知道自己完全沒有與之抗衡的力量。   不過她的心中也想到了一個小小的可能性,也許有一個方法可以試看看……   (沒有用的,奶千萬不要以為我必須寄宿在奶身上才能發揮力量,就算奶真的毀掉自己的軀殼,也對我毫無影響。事實上,如果奶真能找到消滅我的方法,那我允許奶試看看,不過在這之前千萬不要做出傻事,因為我不會給奶第二個再生的機會。)   心事被一語道破,愛提娜並不覺得特別驚訝,因為這聲音擁有窺視自己心中想法的能力,但同時也更感到可怕,因為這聲音居然允許自己想著對付的方法,愛提娜完全摸不清對方的虛實和真正的想法。   「既然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洛u髂n寄宿在我身上?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其實我根本無須向奶說明這些事,但奶畢竟是個讓我感到些許有趣的人類,我就告訴奶一點吧!因為我在找尋某樣東西。)   「找尋某樣東西?我不明白這話的意思,既然你已經擁有了如此不可思議的強大力量,還有什麼東西是你所需要的?」   (奶不需要瞭解這些,奶只要知道我不會傷害奶,而且總是會提供給奶有用的情報就可以了。再說,一年之期不也快到了嗎?屆時,如果奶不主動要求,奶很快就能恢復自由之身,而我也將遵守約定離開奶的身體,從此不再過問奶的事。)   愛提娜心中閃過了一陣喜悅,並沒有留意到對方口中有一句奇怪的話。只想著如果對方說話算話,那確實在沒多久的時間就能完成與其交換的條件,但同時她也有著深深的疑惑。   「你到底是誰,是神嗎?」   (神?哈哈,說我是神,等於是在侮辱我!不要把我和那些不堪一擊的神族相提並論!)   「那麼,莫非你是……」   (說我是魔也一樣,在這三界中,沒有任何的力量能超越我,我是至高無上的存在,記住了!)   前方突然一點白光閃爍,但在轉瞬間突然爆裂開來,所有的一切都被白色光芒所籠罩,愛提娜只覺得刺眼而閉上眼睛,在睜開時已經回到了現實中。   愛提娜表情依舊如昔,心情也沒有因為剛剛的經歷而有絲毫的波動,只是現在的她感到更多的不解,這個聲音在尋找著什麼?   如果所說的都是真的,愛提娜沒有辦法想像有什麼樣的東西會讓一個不把神與魔放在眼裡,而且可自由操縱生死的費盡心思去找尋。愛提娜只覺得滿腹疑惑,完全無法測度對方在想些什麼。   深吸了一口氣,愛提娜眼角餘光突然發現到床上的酒瓶緩慢的左右滾動著,然後慢慢停住,她在這時才發現剛剛所發生的事情雖然感覺漫長,但卻是在剎那間開始、剎那間結束。   對於這不知是人、是神,還是魔的存在,愛提娜只覺得心中起了一陣陣的無力感,她並不是弱者,但此刻卻毫無辦法可想,她只能同時打從心底祈求,對方所說不傷害亞修的話都是真的。   「不行,我要振作起來,不能再讓亞修擔心了。」   愛提娜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並且深吸了一口氣後,總算壓下了心中紛擾的思緒,勉強打起了精神。   早飯過後,亞修端了一碗呈現漆黑而且散發著古怪氣味的藥汁進到了艾蜜麗養傷的房間中。   由於艾蜜麗的後腰和小腹處都有傷口,不能躺也不能趴,而昏迷的她更不可能側躺,所以亞修特別在她的床上打了一個洞,讓艾蜜麗可以躺著,但卻不會壓迫到傷口。   掀起了艾蜜麗的衣服並檢視傷口的狀況後,亞修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她的傷口並沒有因為昨天那一番折騰而惡化,癒合的相當順利。   而艾蜜麗原本因為失血而顯得蒼白的臉色也變得紅潤起來,中毒的現象幾乎已不復見,亞修不太確定這是藥草的效果還是妖精本身對於毒性的抵抗力使然,不過他仍然拿起了湯匙舀起藥汁餵入艾蜜麗的口中。   不過這次情況和以往有些不一樣,,藥汁一進入艾蜜麗的口中後,只看到她的臉頰一陣劇烈的抽搐,然後突然瞪大了雙眼,接著把喝下去的藥汁一口氣噴了出來!   「這是什麼鬼東西,苦死我啦!」   亞修猝不及防下被噴的滿頭滿臉,不過當他嘗到藥的味道後,也是表情一陣扭曲、糾結,艾蜜麗說的沒錯,這藥確實是很苦。   「良、良藥苦口啊!」亞修擦了擦臉後心虛的說道。   其實這藥他之前就嘗過味道了,並沒有這麼難喝,不過他把藥的份量加重了三倍!所以,一個味覺正常的人是絕對喝不下去的,只是昏迷的艾蜜麗自然不會抗議。   「你這個混蛋,苦也要有個限度啊!你是想殺了我嗎?」艾蜜麗元氣飽滿的破口大罵,完全沒有一個重傷者應有的虛弱,這點也不得不歸功於這讓人難以下嚥的藥汁,給了她充足的活力。   「這……」亞修被嚇到了,支支吾吾的一句話都接不下去。   不過艾蜜麗顯然也平息了心情,開始打量起四周,開始慢慢回想起自己受傷的經過。   「啊!難道說是你救了我嗎?」艾蜜麗終於歸納出了結論。   「是啊!」   低頭思索了一下,艾蜜麗抬起頭來,目光閃過了一絲狡黠的笑意開口說道︰「既然是你救了我,那麼……」   「奶不用道謝了,遇到受傷的人本來就應該要塤uㄙ滿C」亞修彷彿要制止艾蜜麗繼續說下去似的伸出了手,開口說道。   不過,換來的,不是艾蜜麗的感激,反而是一頓白眼!   只聽到艾蜜麗冷冷的開口說道︰「你不要隨便打斷別人正在說的話,仔細聽我說完,好嗎?」   「呃……是的。」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亞修覺得伸也不是,縮更不是。   「哼,這還差不多,我要說的是──既然你救了我,也算是對我有一份情,那麼我就網開一面,把這和你們私闖我戰鬥區域的罪過相抵銷吧!不用太感謝我,誰叫我們妖精是有恩必報的。」   「啊?」亞修瞪大了雙眼,有些懷疑剛剛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的話還沒說完,因為你們的出現讓我要追蹤的盜賊都跑掉了,所以你們要負責照顧我的生活起居,一直到我傷勢完全復原才可以。」   「咦?」亞修一片茫然的看著現在正叉手沈思的艾蜜麗。   只看到她的眼睛骨溜溜的轉了幾圈後,露出了讓亞修一見就頭皮發麻的笑容說道︰「我說你……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亞修。」   「亞修喔,真是難聽的名字,一點氣勢和威嚴都沒有。算了,這些不重要,我的傷是你治療的嗎?」艾蜜麗指了指自己的小腹說道。   「沒錯。」   「哼哼,那也就是說本小姐的冰肌玉膚都被你看光棉?」   亞修的臉一瞬間脹紅了起來,結結巴巴的說道︰「傷、傷口在那裡,不掀起衣服根本無法處理啊!再說,我……我也沒有全部看光啊!」   亞修的頭低了下來,艾蜜麗的傷口在一些敏感的地方,想要治療免不了碰碰瞧瞧的,救人的時候他根本沒有想到那裡去,但現在被提出來卻覺得有些難為情。   「隨便啦,總而言之你要付出代價就是了,所以……你要負責幫我找到那些偷了我族寶物的盜賊,明白嗎?」   「可是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辦啊!」   「好啊!有事情要辦也沒關係,但你看了我的身體畢竟是事實,總不能就這麼算了吧?不然這樣好了,你也把衣服脫光讓我看個夠!」   「天啊!」   艾蜜麗可以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這些話,不過亞修可就受不了了,恨不得鑽個地洞躲下去。   他現在對於妖精的美麗幻想完全破滅,覺得妖精根本不是集高貴、神秘於一身的種族,而是絕對不吃半點虧的人啊!   「亞修,你在嗎?」有如乾旱的大地下了一場及時雨,愛提娜的叫聲就像是救星一樣的傳了進來。   「在,我在!」亞修二話不說的打開了房門,只看到愛提娜笑嘻嘻的站在那裡。   事實上愛提娜來得一點也不巧,在艾蜜麗破口大罵的時候她就和黛絲笛兒她們兩人聽到並且來到了門外,而且也親耳聽到了亞修節節敗退的過程,不過一直拖到現在才良心發現的開口解圍,而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現在則是還躲在外頭不敢進來。   「艾蜜麗小姐,對奶的救命恩人,奶倒是玩得很高興嘛!」   「哼!」   艾蜜麗的臉沈了下來,她的身份是妖精,長久居住在森林之中,因此不可避免的會遇到各種猛獸以及不時出沒的可怕魔物,因此判斷對方的虛實強弱並且做出各種適合的反應,就變成了他們必備的技能之一。   因此當亞修出現在眼前時,她依著長久以來的本能反應而做出這些事,她並沒有做錯事的感覺。當愛提娜出現時,她就知道這不是她可以欺負的對手,所以乖乖住口。   「不過,奶的心情我也能夠諒解,所以這事我就不跟奶計較了。」   愛提娜說著說著還瞧了站在一旁滿臉不知所措的亞修一眼,她覺得這事亞修也要負上一點責任,如果他給人的感覺能夠再強硬一點,也不會讓人得寸進尺之後還要再來一次了。   「我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剛剛說的事情就算了吧!」艾蜜麗知道在眼前這人的身上討不到半點便宜,所以早早放棄了事。   亞修聽到這裡眼睛都亮了起來,他可不想真被人脫光衣服看個夠。   不過愛提娜顯然不在意亞修的心情,不以為意的繼續說道︰「這事不重要,我想問問奶剛剛所說盜賊偷竊你們寶物的事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區區幾名人類盜賊怎麼可能進到森林的深處去偷取你門的寶物,這不是找死嗎?」   愛提娜曾經透過特殊的手段讓那些盜賊說出了不少的事情,不過她也只是詢問有無解藥和那特殊武器的來源,並沒有詳細問清全部的事情,所以她此刻覺得有些疑惑。   因為妖精可說是最可怕的戰士,對於森林的環境熟悉不談,再加上精靈魔法和堪稱天下無雙的弓術,在人類的社會中敢與之挑戰的人就沒有幾個,更何況是在森林中?   而現在,居然有人類可以進入到他們的部落偷取寶物,而這些人類的身手看來也只是普通而已,怎能不叫人感到好奇?   「就是因為來的人是人類,所以我們才毫無所覺,因為我們的村莊附近有神聖的屏障守護,魔物根本進不來,可是那天我們的外圍剛好受到奇怪的魔物攻擊,所以才讓這些該死的盜賊有機可趁!」   「喔,看起來這像是一件精心策劃的陰謀。那麼,最重要的關鍵應該就在於失竊的東西了。說吧,是什麼東西?」   「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我們的寶物庫裡可是有不少珍奇異寶,可是他們偏偏偷了一個沒有價值的東西。」   「對你們來說或許沒有價值,但對他們來講就不一定如此了。」   搖了搖頭,艾蜜麗不置可否的說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們偷一顆已經塵封將近千年的『神獸之卵』要做什麼?」   「什麼?!」屋外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與屋內的兩人同時發出了驚叫──這和多倫魔法學院中出現要奪取天空魔獸之蛋的召喚獸,是否有所關連?   請繼續期待《神魔亂世緣》續集 ∼第一章背後陰謀∼     艾蜜麗首次發現不對勁,因為在場所有人的臉上表情都給她一個感覺──這件事情的內情不單純。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艾蜜麗開口追問,但眼神卻落在剛進來的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身上。被黛絲笛兒所擒的記憶猶新,沒想到現在又多出了一個容貌相同,但氣質卻迥然不同的人,艾蜜麗臉上浮現了驚容。   「那個……艾蜜麗,你剛剛說盜賊入侵你們村落的時候,你們同時遭到不知名的魔物攻擊,那麼,攻擊你們的是……呃,巨大的蚯蚓嗎?」愛提娜恢復平靜,有些遲疑的問道,她沒見過襲擊黛絲笛兒和亞修的那只巨大蚯蚓,但光想像就覺得噁心。   「蚯蚓?當然不是,你以為是在釣魚啊?攻擊我們的是一隻會從口中噴出毒絲,而且八隻腳比刀劍還要鋒利的蜘蛛,是我們以往從來沒見過的魔物。」艾蜜麗想起那魔物的猙獰模樣和驚人的破壞力,依然心有餘悸。   「那麼,你們最後仍然有打倒這只魔物囉?」黛絲笛兒也開口問道。   「廢話,當然有,你可不要小看我們妖精的力量,雖然這魔物的威力強大而且攻擊方式前所未見,但在森林中,可是我們妖精的天下。」   「那打敗魔物之後,魔物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變化呢?」亞修很快的接下去問道。   艾蜜麗並沒有馬上回答,目光在四人的臉上一陣游移,表情不悅的說道:「你們看起來像是知道了些什麼才會這樣問我吧?先把你們知道的東西說出來,不然我絕不再多說一個字!」   「艾蜜麗。」愛提娜突然帶著笑意開口說話。   「幹嘛?」   「哈,你這下不是說了兩個字嗎?」   亞修看了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的艾蜜麗,暗忖連絕不吃虧的妖精也不是愛提娜口舌之上的對手。   於是,除了小風是由天空魔獸所變成的這件事沒有提之外,亞修便開始把在多倫魔法學院中所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盤說出,因為他覺得這沒什麼好隱瞞的。   只是亞修在說得口沫橫飛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一旁的愛提娜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顯然是希望亞修不要一口氣說出全部的事。   不過當艾蜜麗在聽到魔獸死亡時身上發出了紅色光芒並化成一個魔法陣,然後整個屍體完全消失掉的景象時,臉上表情也隨之大變。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呢?」聽完亞修的敘述以後,艾蜜麗有些茫然。   「那麼,襲擊你們的蜘蛛在死亡時也出現同樣的景象囉?」即使是反應慢半拍的亞修也知道艾蜜麗的反應代表著什麼意思,但為了更加肯定,還是再次詢問。   艾蜜麗一陣遲疑,終究還是點了點頭說道:「沒錯,確實是如此。」   「總而言之,目前可以確定的是兩件事必定出自於同一個人所為,那麼艾蜜麗,你們丟失的神獸之卵叫什麼名字?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仔細推敲的話,或許可以從中取得線索也說不定。」   愛提娜的語氣有些沈重,召喚獸和魔獸、神獸之卵,盜賊以及沒有解藥的毒藥和輕鐵所打造的特殊箭矢,這些事很不妙的交互連成一線。   愛提娜在藍貝塔城中就判斷自己一行人並不是對方的主要目標,因為在學院中遇到並且消滅對方的召喚獸可以用誤打誤撞來解釋。   如果對方志在魔獸之卵,那一定會收到天空魔獸現身的消息,應該不會對當時在場的亞修和黛絲笛兒出手,更何況還不能斷定操縱召喚獸的人知道是他們兩人殺掉那只召喚獸。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自己一行人偏偏又遇上妖精族的艾蜜麗,而且還從盜賊手上救了她,對方如果得知這個消息難保不會起疑心,說不定還會將己方視為眼中釘而加以剷除。愛提娜明白,他們在非自己所願下可能已被捲入其中。   愛提娜突然想起了那些盜賊,他們可能是那位神秘的幕後主使者的最佳情報來源,而這世上只有一種人──死人不會開口洩漏任何事,但現在已經失去了那個機會。   往後有必要時,任何事情都用雷霆手段解決!愛提娜在掙扎後下了冷酷的決定,因為她不能容許身旁有一丁點不安全的因素。   這時的艾蜜麗臉上閃過一陣令人難解的神色,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有件事,我要先說清楚。事實上,我所說的神獸之卵,在我族心中的地位,跟一顆隨手可撿拾到的石頭差不了多少,只因為這東西是從以前一直流傳下來的,所以我們才把它放在寶物庫而已,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所以我們並不是很重視這件事。」   「不會吧!難道你不是因為族裡的寶物失竊,才被派來追回寶物的嗎?」亞修滿臉疑惑的開口問道。   「當然不是,雖然寶物庫遭人入侵引起了族裡一陣騷動,不過在清查遺失的東西居然是這個時,長老們決定不冒險派人追回失物以避免重蹈覆轍,因為那東西對我們而言並沒有任何意義,所以我們不想冒任何的風險。」艾蜜麗在說這些話時,眼底深處閃過了一絲讓人幾乎無法察覺到的黯然。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在聽到這段話時秀眉微挑,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而愛提娜則是從艾蜜麗的話中察覺到了難言之隱,否則高傲的妖精怎麼可能放過到他們部落裡偷取東西的盜賊?   「既然這樣的話,為什麼你會追擊那些盜賊呢?」   艾蜜麗狠狠瞪了亞修一眼,似乎氣惱他的問題怎麼這麼多,但還是回答這個始終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問題。   「理由很簡單,因為那天剛好是輪到我看守寶物庫,在聽到魔物入侵後便離開崗位去幫忙部落裡的人抵抗魔物,結果才被盜賊趁虛而入,我才不管長老們的決議是什麼,東西在我手裡丟掉,我艾蜜麗就一定要找回失物,哪怕這東西是一塊沒有價值的石頭也是一樣!」   看著艾蜜麗表情堅決的模樣,亞修突然覺得眼前這人撇開粗魯無禮、滿口髒話、絕不吃虧、得寸進尺以及想把自己脫光等等一籮筐缺點不談,其實是一名很有個性的可愛少女。   「所以說,你是偷溜出來囉?」   正當亞修慶幸自己終於找到艾蜜麗的一個優點之時,愛提娜的一句話又在他頭上澆了一桶冷水。   「胡說八道,我艾蜜麗可是光明正大的走出來,只是沒有告訴任何人罷了!」艾蜜麗振振有詞,毫不臉紅的說著。   真的是偷溜!唉……傳言難道真的完全不可信嗎?亞修的心中開始了一長串無聲的歎息,他多麼希望自己能夠遇上一個正常一點的妖精,讓他得償心中的夙願。   「那是故意的喔?」一直沒有開口的安琪莉娜有如天籟般的清澈優美嗓音突然響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莉娜,你剛剛說什麼故意的是什麼意思?」   「主人……」安琪莉娜露出了淺淺的笑容準備開口解釋,這笑容讓有幸瞧見的人感到彷彿一陣和煦的春風吹過,有如置身在生命之始的美麗季節裡。   而第一次看到安琪莉娜笑容的艾蜜麗更是張大了嘴,因為妖精的美是虛幻且少有人能與之匹敵的,但她眼前這人的美卻超脫在這之上,怎能不叫她感到不可思議?   「理由很簡單!」黛絲笛兒突然插嘴打斷了安琪莉娜,以更高的音量搶先說道:「因為對方也知道他們所偷取的東西在妖精的心目中並不重要,所以只要不碰其他寶貴的東西就大有可能不會引起妖精們的注意,不過他們也沒料到會遇上一個不願意遵守命令的艾蜜麗,就是這樣子。」   黛絲笛兒那甜膩、有如濃稠蜜糖般的嗓音一口氣說完後,臉上泛起了迷人的嬌俏笑容,恰似在夏季裡綻放出最美麗一面的花朵一樣,讓艾蜜麗的眼神再也離不開。   「黛絲笛兒!」話被打斷的安琪莉娜,突然以一種帶著一股隱然但卻龐大無匹怒意的聲音,寒聲說道:「你居然胡亂打斷別人的談話,真是個沒禮貌的笨蛋!」   「那是因為我知道你無能啊!所以我才特別幫你解釋一下!明白嗎?豆腐腦!」黛絲笛兒毫不客氣的反擊,一時間兩人的對峙讓這房間有如處在極地般的冰冷。   正當安琪莉娜因為豆腐腦而深吸了一口氣,聚集了更高的音量準備要開口罵回去時,亞修的聲音就像是快要壓抑不住心中憤怒,有如火山爆發前的地鳴般慢慢響起:「你們兩個,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這句話讓兩人臉上的表情一瞬間為之凍結,黛絲笛兒妙目一轉後立刻開口說道:「對了,我剛好想起還有一些事還沒做,我先走了。」   看著黛絲笛兒一溜煙的跑掉,安琪莉娜一邊後退一邊說道:「我、我也是,有事再叫我。」   愛提娜看著這對難姊難妹不分先後的跑掉,雖然感到眼前難題纏身,但仍不由得笑了出來。   只是艾蜜麗的注意力自聽到黛絲笛兒那一段話後就陷入沈思之中,而在想通她話中的意思後卻是臉色遽變,張大了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原本精神飽滿的臉上突然出現了萬分疲累的表情,在還沒說出任何話時就往床上一躺,陷入夢鄉之中。   「哎呀,看來你草藥的提神效果已經過了!」愛提娜伸手戳了戳艾蜜麗的臉頰,還惡作劇似的用手指拉拉她那如楓葉般的微尖耳朵,想要確認她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這樣也好,大傷初癒後睡眠是恢復體力最好的方法,就讓她靜靜的休息吧!」   「說得也是。」愛提娜雙眼放光,因為她發覺到艾蜜麗的肌膚摸起來有種說不出來的柔軟觸感和彈性,不由得更大力的拉著她的耳朵,想看看能拉到什麼地步。   「老師,不要再玩了,好嗎?這樣會吵醒她的!」眼看艾蜜麗耳朵發紅,亞修連忙出聲制止。   「怎麼,你也想玩嗎?來吧!老師幫你把風。」   「這是一個老師該說的話嗎?」   「呵呵,那麼是怕吵醒她之後,你會被她脫光衣服嗎?」   「老師!」亞修只覺得臉頰發燙,怎麼會有這種口無遮攔的老師?   「好啦,不說就不說。不過你要記住一件事,一隻老虎在小時是很可愛的,可愛到會讓人想抱抱牠、拍拍牠的頭,或者是搔搔牠的肚子。但是當牠長大以後,可就沒有人敢這麼做了。」   「嗯?」亞修一臉茫然,完全不明白愛提娜此刻說這些有什麼意義。   「不過,也是有例外的情形啦!」愛提娜托著香腮,若有所思的說道:「像是小兔子就算變成大兔子或者是老兔子,還是一樣逃不了一輩子被人玩弄的命運哪!」   「老師,你到底在說些什麼?為什麼一下是老虎,一下又是兔子的,我完全聽不懂耶!」   亞修的反應雖然在愛提娜的意料之中,但也再度對他的遲鈍感到驚奇,這已經超出一般正常人該有的範圍了。   像是剛剛黛絲笛兒的話和艾蜜麗的話前後呼應之下已經點出了一些很重要的線索,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這兩人無庸置疑的一定早就掌握到這其中的關鍵。   而艾蜜麗雖然一開始沒發現到,但聽完黛絲笛兒的話也瞭解到自己所忽略的地方,所以才會臉色大變。現在,就只剩下亞修還一片茫然無知。   「現在聽不懂沒關係,以後你就會明白了。不過你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哪天真有可能被剝光驗明正身也說不定喔!」愛提娜有些期盼的說著,她當然不是想看亞修光著身子的樣子,而是現在的亞修就像是品質極佳,但卻尚未塑造成形的黏土一樣,讓人想知道未來成形的他會是一隻兔子、老虎,還是……   「老師,你不會在想奇怪的事情吧?」亞修不由得拉緊了衣服往後退了好幾步,他根本不曉得現在愛提娜的腦袋難得正常思考一次,此刻正為她最後的那句話和表達的語氣感到汗毛直豎。   「別擔心,我畢竟也是個老師,不會對你做什麼奇怪事情的。」愛提娜知道亞修在想些什麼,先用話示意亞修安心,而當他真的放心了之後,才露出賊兮兮的笑容說道:「奇怪的事,當然要留在晚上做囉1   「哇,不要啊!」   在愛提娜的大笑聲中,亞修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的奪門而逃,雖不曉得他未來會變得怎麼樣,但現階段卻絕對擺脫不了被人玩弄的命運。   時間稍縱即逝,彈指之間已經過了三天。   在這三天之中,艾蜜麗復原的情形相當良好,已經可以活動自如,但不曉得怎麼搞的,亞修總覺得她的話少了許多,臉上的表情也是常常眉頭深鎖。   在瞭解到艾蜜麗已經不需要自己操心了之後,亞修把目標轉移到小風身上,她依然持續陷入熟睡,雖然經過了很長一段沒有進食也沒有喝水的時間,但她的臉色卻完全正常,甚至越來越顯得紅潤。   「小風,你到底是怎麼了?」望著小風安詳的睡臉,亞修擔心的摸了摸小風的頭髮,她的綠色短髮在這一段時間中不可思議的慢慢變長,現在已經到了及腰的長度。   而額頭上奇異的紅、藍、綠三色花紋顏色也慢慢的變深,並且像是花朵盛開般的往四周成長,由原本的指頭般大小逐漸變得像是半個手掌那麼大,帶著一種詭異的美麗。   艾蜜麗憤怒的咆哮聲在此時傳了進來,打破房裡的寧靜,讓亞修不得不暫時撇下小風往外走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到外面,亞修就傻住了,只看到安琪莉娜和一臉怒氣的艾蜜麗互相對峙,還有一個在旁打著呵欠的黛絲笛兒。當然,也絕對少不了滿臉都是想看好戲表情的愛提娜。   「這是怎麼一回事?」看到這陣仗,亞修有些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可是想想又不對,黛絲笛兒並沒有輸給艾蜜麗,安琪莉娜沒有挑戰的理由啊!   「沒什麼,莉娜說精靈魔法似乎蠻有趣的樣子,希望艾蜜麗可以把精靈魔法的用法說一遍給她聽,讓她可以多少瞭解一下。」愛提娜聳了聳肩,不在意的說著。   「不會吧?」   「不只如此,莉娜她還說聽完了之後會順便幫忙指出其中的缺點當作謝禮,你覺得呢?」   亞修聽得目瞪口呆,她知道安琪莉娜的學習能力非同小可,但要說用聽的就能把素有妖精的天賦魔法之稱的精靈魔法給學會,也實在是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第二章故意挑釁∼     精靈魔法和元素魔法最大的不同處恐怕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說得清楚,但普遍的看法其分別在於一個有自我的意識,一個沒有自我的意識。   元素魔法只要多加練習,就可以自由的操縱,因為風和火這些元素是無所不在的散佈在天地間,只要懂得凝聚以及操控的方法就能自由的使用。   不過,精靈魔法不一樣,它操縱的是元素的集合體──精靈。這些精靈們雖然同樣無所不在且肉眼也看不到,但卻是有意識的存在。   嚴格說來,精靈魔法的力量比起元素魔法要強上許多,而且更為好用。不過,學習的難度和元素魔法完全不能相比。   元素魔法可以藉由冥想來強化自己的精神力藉此操縱更強大的元素力量,但精靈魔法卻是必須要讓這些處於虛空之中的精靈們認同你,並且願意為你效力才能施展。   而之所以說精靈魔法是妖精的天賦魔法,就在於妖精是真正的自然之子,一生都在森林中度過,幾乎一出生就受到精靈的認同,並且能施展低階的精靈魔法。   但人類就沒有這樣的優勢,因為人類並不能像妖精一樣一出生就受到精靈們的認同,而且也不可能像妖精一樣長久在森林中生活,久而久之,人類所談所學的魔法都是元素魔法。   不過,在漫長的歷史中,也是有極少數的人類能夠受到精靈們的認同,並進而使用牠們的力量。   但對妖精來說,隱含在這強大能力的背後卻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因為他們先天的俊美容貌和將近人類十倍長的壽命讓他們在人類社會中格格不入,而且容易招來麻煩。   當中最可慮的是一些敗德的富商和貴族,他們喜歡珍藏與眾不同的東西,包括活生生的生命也是一樣。因而,雖然妖精能力極強,但終究也難以防範有心人的算計。   只是精靈魔法雖然威力強大但還是有其缺點,就是精靈雖然無所不在,但卻和人口的稠密成反比,人口龐雜的地方雖然也能喚出精靈並借用其力量,但力量卻比在森林喚出的精靈要小上許多,所以也有精靈魔法在森林中威力加倍的說法,但實情卻是在人類社會中精靈魔法威力驟減所致。   就是這兩個原因,讓妖精在人類的社會中幾乎絕跡。   「莉娜,你說話……也要看一下場合跟對象啊!」亞修看著怒容滿面的艾蜜麗,想要打圓場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不過安琪莉娜像是完全聽不懂一樣,狀似無辜的說道:「可是,我不想說謊啊!」   「什麼?」   「主人,因為現在有空,所以我想多學一點東西,雖然沒看過精靈魔法,不過我想也難不到哪裡去,本來是想自修的,但至少也要花上一段時間才行,剛好我想到艾蜜麗她精通精靈魔法,所以想開口向她請教,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主人,我有錯嗎?」   「這、這個……」亞修對安琪莉娜的實力相當瞭解,他雖然覺得這話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仍覺得這應該是真的,一時之間不曉得該如何回答。   「你們姊妹倆不要太過分了!我是輸給了你們沒錯,但並不代表你們可以侮辱我!」艾蜜麗咬牙切齒的說著。由於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容貌非常雷同,她把兩人給當成了一對姊妹,而且把被黛絲笛兒所擒的屈辱也通通算在眼前這人身上。   「奇怪,我並沒有強迫你一定要教我,而且還說如果你肯教我,那到時我還會對你精靈魔法的不足之處提出指點,從頭到尾我並沒有說出任何侮辱到你的話啊!」安琪莉娜像是沒有發現到艾蜜麗的怒氣,神色委屈的回答。   亞修完全明白為什麼艾蜜麗會這麼生氣的原因。自己投下無數心血苦練的精靈魔法如果被人隨隨便便說聽個一遍就會使用,而且還可以幫自己點出不足之處的話,任誰都會氣壞。   「唉!莉娜也真是的,這種話也不能說得這麼明白啊!總覺得她對這些事有些遲鈍。」亞修歎了口氣,小聲的喃喃自語。   黛絲笛兒和愛提娜聽到這些話差點失聲大笑,因為他們都知道一件事──亞修是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而且安琪莉娜也絕不是遲鈍的人。   不過五感敏銳的艾蜜麗卻聽到了亞修的自言自語,用恨不得將人大卸八塊的目光狠瞪了亞修一眼,讓他嚇得想拔腿就跑。   而後,艾蜜麗將目光再度移回安琪莉娜的臉上,咬牙切齒的說道:「光聽怎麼夠呢?這樣吧!要不要親身體驗一下精靈魔法的威力,這樣要學的話也比較快吧?不過……受傷了,我可不負責!」   「真的可以嗎?」安琪莉娜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說道:「其實我原本也是想這麼求你的,不過考慮到你傷勢才剛復原所以做罷,畢竟親身體驗的效果會比較好。」   「莉娜,求求你不要再說下去了,好嗎?」亞修看到艾蜜麗的臉已經因為憤怒而扭曲,連忙出聲阻止。   深吸了好幾口氣,艾蜜麗好不容易從齒縫中艱難的吐出幾個字:「這裡地方太小不好施展,我們到遠一點的地方去吧!」   「她還真是個好人啊!」看著艾蜜麗的背影,安琪莉娜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不過亞修看著艾蜜麗的怒火,總覺得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莉娜,我非常知道你的實力,可是剛剛你說的話會造成反效果啊!你看看艾蜜麗現在快氣瘋的樣子,她會不顧一切的出手,先不說會學到什麼,可能你自己都會受傷啊!」   「真的是這樣嗎,主人?為什麼我覺得效果非常的好呢?而且有時試東西跟學東西是一樣重要的。」安琪莉娜留下了意味不明的一句話後,臉上泛起了笑容從容跟在艾蜜麗身後。   「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亞修的心中似乎察覺到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別想那麼多,反正你也想不出來,再不快點,好戲都快結束了。」愛提娜拉著亞修就走。   「算了,也跟過去看看吧!」   黛絲笛兒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對於早已注定的戰局她並不感興趣,不過運氣好的話,也許可以見識到安琪莉娜新完成的絕招也說不定,而這,就要看艾蜜麗是否能賣力表現了。   距離村外不遠的空地,四周草木凌亂的生長著,一條小溪橫貫其中,傳來了淙淙流水的聲音,只是空氣中,卻有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沈重氣氛。   安琪莉娜和艾蜜麗分站在小溪的兩側,距離約二十多步遙遙相對。小溪並不寬,距離大約三步,但水流卻是相當充沛,雖輕輕一躍就可以跳過,只是在半空中因為毫無著力點,所以也是最脆弱的時候。   而如果要涉水而過,那受到水的阻力也會讓動作變得緩慢,所以,這大抵是一場以遠距離的精靈魔法和元素魔法攻擊為主的戰鬥。   「原來是這樣啊!」   亞修聽著愛提娜和黛絲笛兒的解釋,總算瞭解現場的情勢,而且也明白戰鬥現場的地理情勢會對結果產生一定的影響。   他其實有想要阻止安琪莉娜,因為打打殺殺總不是一件好事,不過卻被艾蜜麗好像會噴火的眼神給嚇阻。所以,現在他也只能在距離兩人較遠處的一棵大樹樹蔭下坐立難安的看著兩人。   「亞修,要不要來一點?」悠閒就座的愛提娜遞出了一包不曉得從哪裡弄來的乾果,亞修看了一下差點昏倒。   「你以為這是在看戲啊!」   「對啊!」一旁的黛絲笛兒順口回答,不客氣的順手接過了愛提娜手上的乾果,拿起了幾片放在嘴裡津津有味的嚼著。   「求求你們兩個別鬧了,好嗎?」   三個人胡鬧的聲音傳進了還在氣頭上的艾蜜麗耳中,不過她並沒有理會,死盯著安琪莉娜不放。   「對了,你的弓箭都不在,沒問題嗎?」知道妖精擅長弓箭,所以安琪莉娜有此一問。   「你不是想看精靈魔法嗎,跟我的弓箭有什麼關係?準備好了就快點開始吧!」   「有沒有弓箭對我而言確實是沒有什麼差別,因為在你的手上可能連惑敵都沒有辦法,但是……算了,結束後我可以告訴你真正的弓箭是要怎麼用才能發揮其威力。那麼,就由你先開始吧!別擔心,我會手下留情不傷害到你的。」   「可惡!」   艾蜜麗已經氣到說不出話來,突然飛快的後退,手掌貼在一棵樹的樹幹上,閉上雙眼,集中全心全靈和無所不在的精靈溝通,臉色及表情在瞬間不可思議的恢復了平靜。   她在此刻展露出了真正的實力,就是在對敵時無論情緒多麼激動都能立刻冷靜下來,而這也是學曉精靈魔法中最重要的一點,因為精靈是不會把力量借給一個渾身充滿憤怒火焰的人。   安琪莉娜露出了讚許的表情點點頭,從容不迫的看著艾蜜麗的一舉一動,並沒有先行展開攻擊的打算。   樹幹在無風的情形下突然擺動起來,無數的綠葉離開了枝椏慢慢飄落,而當綠葉飄落到艾蜜麗身旁時,每一片葉子都像有自我意識一樣的旋轉著,而且忽上忽下讓人捉摸不到它的軌跡。葉子越轉越快,當速度到達極限後發出了尖銳的聲響朝著安琪莉娜飛旋而去。   葉子先往四周廣泛的散開,然後在包圍住安琪莉娜時逐漸收攏包圍圈,安琪莉娜在轉瞬間即陷入數百片的綠葉攻勢之中,而且判斷出這些葉子每片等若一個小型風之刃的威力,實在很難令人想像柔軟的葉子可以擁有這麼可怕的殺傷力。   「很不錯,大範圍的攻擊的確讓人難以防禦。但數量多就顯得雜亂,威力自然也被分散開來,而且只要掌握到相剋的方法就能輕鬆的守住……還有改進的空間。」安琪莉娜對迫近的危機似乎毫無所覺,好整以暇的說道。   但在飛葉及體的瞬間,冬蟬閃電般的往身側一揮,從劍尖起了一道龍捲風似的防禦風壁圍繞在自己身旁,完全將葉子的攻擊彈開。   不過被彈開的葉子並沒有失去原有的威力,還在安琪莉娜的身側不斷迴旋繞舞,連串的發起攻擊。雖然一時之間不能突破安琪莉娜的風壁,但卻將她整個人困住。   安琪莉娜在一開始就陷入困境,因為她的風壁只能守住艾蜜麗的攻擊,卻不能將其化解。   「不要拿你們人類的魔法和我們的精靈魔法相比較,這個魔法的名字叫做『葉舞』,怎麼,學會了嗎?」喜上眉梢的艾蜜麗出言諷刺,安琪莉娜的防禦魔法會一直消耗魔法力量,但她的葉舞卻不會。   這是精靈魔法最可怕的地方,精靈接受到命令後會主動發起攻擊,一直到目的達成或是施展者取消魔法以及精靈被消滅才會自動解除,而在這段時間,施展者不會浪費任何魔力,而且可以用手上的武器甚至是再度召喚精靈發動攻擊!   因此,一個會精靈魔法的妖精,等若是同時擁有兩倍的戰力。   而雖然一些元素魔法中的咒文也會提到精靈等字眼,但和精靈魔法卻是毫無關連。   不過安琪莉娜對此困境卻是視若無賭,還神態悠閒的淡然一笑,點頭說道:「嗯,學起來了,原來精靈魔法比我想得還要簡單,看來不值得我浪費太多時間,順便說一下,防守也可以這麼做喔!」   由冬蟬發出的龍捲風壁不變,安琪莉娜左手出現了一團小小的火球,並且往前一拋,火焰隨即溶入龍捲風內,變成了燃燒著熊熊火焰的龍捲風,成了帶有攻擊性的防禦風壁。當艾蜜麗的葉舞一碰觸到這火焰時,紛紛被燃燒殆盡化成灰燼,再也無法造成任何傷害。   「主人,你現在看到的就是那個傢伙個性惡劣的一面。」一旁的黛絲笛兒搖了搖頭,滿臉不屑的說道。   「這話是什麼意思?」   「用最簡單的一句話來說,就是輸在一個和你打的難分難解的人手上,以及輸在一個只防守但卻不攻擊的人手上,這兩者之間的感受是絕對不相同。更糟的是,她都是在對手最志得意滿的時候破招。」   「我不瞭解你的意思,只防守為什麼還會贏呢?」   「主人,不用擔心啦,總有一天你一定會明白的,現在就放鬆心情,好好看這場戲吧!」   葉舞被如此輕易破解的艾蜜麗臉上出現了震驚的表情,這一擊讓她知道自己處於劣勢,不過沒有被第一波火焰龍卷所焚的其他葉子像是擁有自己意識般的在空中飛舞,不發起攻擊但也沒有後退,只是圍繞著安琪莉娜不放。   「哼,現在你要怎麼辦啊?」艾蜜麗高聲說道,因為她發現自己仍未完全失敗,只要拖到安琪莉娜魔力耗盡,就是自己勝利之時。   安琪莉娜微笑著說道:「其實很簡單,只要把防守的範圍擴大一點就可以了。」   環繞在安琪莉娜身邊的火焰龍卷突然迅速的往四周擴散,瞬間吞噬了圍繞在身旁來不及閃避的其餘葉子。當火焰消散過後,地面上只殘留綠葉被火焚過的焦黑碎屑。   「怎麼可能?」   艾蜜麗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的景象,她曾經對黛絲笛兒施展過葉舞,雖然最後也被輕鬆破解,但她總認為那是倉促之間施展而讓威力不足所致。   但現在她卻是傾全身之力施展,葉舞發揮了百分之百的威力,但結果也是一樣,自信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你的精靈魔法雖然讓每一片葉子都會依照你的想法而自行發動攻擊或是防守,但它脆弱的本質並沒有改變,如果是我的話……就會這麼做。」   安琪莉娜將冬蟬插回腰間,如同艾蜜麗般緩緩舉步走到另一棵大樹旁,白玉般的手也同樣按上樹幹,只看到枝葉一陣輕輕的擺動,不過並沒有任何葉子落下來。   一旁睜大眼看著的艾蜜麗突然感到心中一鬆。   不過安琪莉娜隨即冷哼一聲,眼中冷電乍現,用帶著無上威嚴的口吻喝道:「精靈啊,你們膽敢不聽我安琪莉娜的命令?!」   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她試著用心靈和這棵樹木的生命精靈溝通並請求協助時,完全得不到回應。   安琪莉娜根本不能容忍這種事,因為她是堂堂的神界公主,所以就改溝通為命令。   一旁的艾蜜麗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覺得眼前這人身上突然散發出無人能與之抗衡的凌厲威壓,讓自己心中升起一股無法與之抗衡的念頭。   樹木的生命精靈像是無法抵抗這命令似的樹身劇烈搖動著,葉子更在枝椏上劇烈的扭動,就像是想要掙脫束縛為眼前的人效力。   「五片就夠了!」   安琪莉娜隨口一句話讓樹木整個平靜了下來,從空中輕靈的落下五片同樣大小的葉子在四周飛舞,雖然數量和艾蜜麗的葉舞天差地別,不過這已足夠讓艾蜜麗驚訝得合不攏嘴。只是,安琪莉娜的臉上卻突然出現了一絲細不可察的疑惑。   而這寥寥數片的葉子也開始旋轉並且往四周飛射而去,就和艾蜜麗施展葉舞的情形一模一樣,不過當這些葉子碰到旁邊其他的樹木之時,並沒有閃避,而是直接貫穿而過。   這些葉子輕易的突破障礙來到了艾蜜麗的身前,在將要貫穿因為太過驚訝而失去閃避能力的艾蜜麗時,彷彿失去了力量似的緩緩飄落,而被艾蜜麗一手接住。   值得一提的是,當中一片卻直直朝著黛絲笛兒而去,而且去勢還是五片中最凌厲的一片,不過卻被黛絲笛兒毫不在意的隨意一指彈開,她還順便打了個呵欠。   「不入流的招式不要拿出來丟人現眼。」黛絲笛兒冷冷的說出感想。   不過對黛絲笛兒而言是不入流的東西,在艾蜜麗的眼中可就不是如此了。   只看了葉子一眼,艾蜜麗心中的怒氣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對安琪莉娜那高深莫測的實力的恐懼。   安琪莉娜手上的葉子完好如初,對柔軟的葉子來說,怎麼可能貫穿過堅硬的樹幹後還沒有絲毫的損傷,她是怎麼做到的?   「葉子雖然柔軟,但只要在外圍包覆一層薄薄的元素風之力就能擁有加倍的破壞力,而且也不容易被人擋下。精靈魔法和元素魔法雖然各有優缺點,但只要能組合應用就能發揮加乘的效果。艾蜜麗,謝謝你證實我的想法。」   「你、你是不是本來就會精靈魔法?」艾蜜麗吞吞吐吐的問道。   艾蜜麗臉上的表情顯得不正常,因為葉舞在精靈魔法中雖然不算是高難度的魔法,但隨著魔法的熟稔也會讓此招的威力變大,破壞力比起一些高難度的魔法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她自己也花費了無數心血才完全學會,可是安琪莉娜卻讓她擁有的自信完全崩潰。 ∼第三章冬蟬四式∼     安琪莉娜深深的看了艾蜜麗一眼,緩緩開口說道:「不,精靈魔法是我看你施展後才會的,我說過,這並不是太難的東西,不過我也承認,要達到完全熟練並超越你目前的程度,還需要幾天的時間。」   「莉娜,不可以這麼說!」亞修制止的叫聲晚來一步,已經無法挽回即將要發生的事。   艾蜜麗雙肩無力的下沈,整個人跪倒在地,雙手抱胸,渾身一陣顫抖。但當她再抬起頭時,臉上表情一片茫然,眼神更是失去焦距。   慢慢的撐著身子站起來,艾蜜麗此刻的樣子看起來沒有半點生氣,就像是被勉強架起來的布偶娃娃一樣。   一手探向胸前取出了一直配掛著的項煉握在手心,艾蜜麗用彷彿來自天外,虛無飄渺的聲音開口說道:「你……去死吧!」   艾蜜麗往前一擲,前端繫著藍色晶石的項煉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後落入水中。   安琪莉娜臉上雖仍是一片輕鬆,但魔力卻完全灌注在冬蟬之上,蓄勢待發,就連在旁觀戰的黛絲笛兒也是聚精會神,凝神打量。   她們在照顧艾蜜麗時就發現到她胸前所配掛的項煉,而且感到其中灌注著一股強大的力量,雖不曉得這真正的用途何在,但她們卻判斷這是攻擊用的道具,從那時起,她們就開始在打這晶石的主意。而現在,總算逼得艾蜜麗使用這最後一招。   項煉被丟到河裡時,晶石逐漸融化,一股藍色的輕煙慢慢凝聚在河面上,形狀不住改變,最後變成了一個雖然有些模糊,但卻像是一個小孩子大小的淡藍色人影。   「『精靈召喚』!而且還是這麼巨大的實體精靈,安琪莉娜這下不妙了。」愛提娜失聲驚叫,臉色表情大變。   「老師,什麼是精靈召喚?」亞修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裡看過這名詞,開口問道。但他從安琪莉娜的輕鬆表情在藍色人影出現後轉而凝重看出,這精靈召喚的威力非同小可。   「我很難在短時間內跟你解釋清楚,但可以說被召喚出來的精靈等於是你的同伴。所以說,現在場上的情勢等於是二打一的情形。」   「那、那應該還好吧?剛剛莉娜她不是輕易的破解艾蜜麗的精靈魔法嗎?多一個人,應該只是稍微吃力一點,不見得會有危險吧?」   愛提娜白了亞修一眼,說道:「你以為艾蜜麗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召喚精靈出來?那是因為她做不到。那個藍色晶石應該就是妖精的寶物──『水之精靈石』,藉由它的幫助艾蜜麗才有辦法召喚出水精靈。順便一提,一個拳頭般大小的實體精靈所能施展的最強魔法約莫等於專精同系魔法的中級魔導師所能施展的魔法,而且還可以無止盡的施展,你覺得眼前的精靈有多大的威力?現在的莉娜絕對贏不了!」   亞修聽的目瞪口呆,把頭轉向黛絲笛兒問道:「笛兒,應該不會這麼嚴重吧?莉娜她……她應該沒有問題吧?」   「很遺憾,愛提娜說的都對。以目前安琪莉娜的力量,如果使用『普通的招式』是絕對無法勝過艾蜜麗和她召喚出來的精靈。」黛絲笛兒在普通的招式上特別加重語氣。   亞修並沒有發現黛絲笛兒強調的字眼,心中開始擔憂起來。   而這時的艾蜜麗又是一手碰觸樹幹,冷冰冰的說道:「葉舞!」   同樣的情景再現,無數的落葉飛旋著朝安琪莉娜發起攻擊,不過這時被召喚出來的水精靈腳下河流流水突然往空中揚起,變成了一道水幕,葉舞的葉片紛紛穿過這道水牆。   水精靈的身軀同時湧出了一陣白霧籠罩著這些葉子,只見到葉片上的水氣一遇到這白霧隨即凝結成冰。   葉舞和水精靈的兩種力量在此刻合而為一,原本稍嫌脆弱的葉子得到水精靈的幫助不僅更難被破壞,破壞力也比安琪莉娜之前以風附著在其上要強大數倍。   葉舞有如漫天飛雨般的襲向安琪莉娜!   不過初次目睹水精靈力量的安琪莉娜並沒有感到慌亂,情緒甚至高昂了許多,她這次並沒有待在原地使用火焰龍卷防禦,因為她判斷出火焰龍卷守不住這次的葉舞。   於是一邊飛退一邊布下灌注了火焰之力的風之壁阻擋,只是這火焰風壁此刻不僅不能將葉舞消滅,甚至連其威力也減少不了,只能稍微使葉舞的追擊速度減緩。   安琪莉娜正想開口誇獎幾句時卻突然覺得背後一陣寒意來襲,想也不想把灌注火焰之力的冬蟬回手一劍揮出,同時嬌軀一個轉向,向外急移。   握劍的手突然感到一陣寒意襲來和沈重感,安琪莉娜目光微瞥之下已經發現到攻擊自己的就是艾蜜麗召喚出來的水精靈,雖然勉強擋住牠伸手的一擊,但灌注在冬蟬身上的火焰之力也沒有辦法抵擋牠本身的寒氣而被整個凍結祝   她在此刻同時面臨了水精靈和葉舞的夾殺,雖然一時之間沒有破解的方法,但她的「風之疾走」在速度上仍然略勝一籌,和銜尾追擊的水精靈以及葉舞保持一定的距離,靜思破解之法。   「還好,就算是打不贏,但只要不被打到也就不會輸啊!」亞修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艾蜜麗,但仍然鬆了一口氣。   「是嗎?我看未必喔!」   黛絲笛兒顯然沒有亞修那麼樂觀,事實上,她早就知道安琪莉娜的目的並不在於打贏艾蜜麗,否則只要抓住機會擊倒艾蜜麗就可以將整個危機化解掉,但她並沒有這麼做。   黛絲笛兒知道安琪莉娜在找一個舞台,一個讓自己身陷險境且無路可退的絕地,因為只有在這種險峻情勢考驗下還能發揮作用的絕招,才有存在的價值。   情勢正如黛絲笛兒所預料的,水精靈的身影一分為二,體型變成了原先的一半,當中一個仍然持續追擊安琪莉娜,而另一個則是緩緩的漂向小河旁,同時身軀慢慢沈入水中。   小河流的水像是有自己生命般的朝著岸上湧出,轉瞬之間淹沒了安琪莉娜腳下那一片空地,當安琪莉娜發現時雙足已經浸入水中。   「糟糕!」   安琪莉娜發覺不妙正想施展「翔天之翼」逃脫時已經晚了一步,水面在水精靈的力量下快速凝結成冰,瞬間將自己的雙足凍結在裡頭,無法移動分毫。   而這時的水精靈和葉舞已經來到了無法閃避的安琪莉娜的眼前!   「天啊!」   亞修看到安琪莉娜處於危機之中,奮不顧身就想衝上前去,不過他只跨出一步就動彈不得,因為他的四肢被四條無形的鎖煉困住。   困住他的人正是黛絲笛兒,從她的手中發出一條肉眼看不見的「風之鎖煉」,而在最後的末段再分化出四條更細微的鎖煉以捆住亞修。   愛提娜的眼神微微一動,她不曉得黛絲笛兒只是嘗試新招,還是在向自己挑釁。   「不用擔心,那個笨蛋不會就這樣輸掉的。」黛絲笛兒像是沒有注意到愛提娜的目光,手一扯就把亞修拉回原位坐下,同時臉上露出期待許久的淺笑。   似乎心靈相通,安琪莉娜對於迫近的危險視若無睹,與黛絲笛兒遙遙相望。   「冬蟬四式之──『舞.風.亂.晴.空』!」   亞修剛想掙扎站起時,耳朵就清楚聽到安琪莉娜悅耳的聲音傳來,只是伴隨而來的卻是一股空前猛烈的狂風瞬間從背面吹來,然後聲音在時間的流轉中不可思議的完全消失,只感到天地間俱是一片靜寂。   但緊接著的是一股夾雜著爆炸聲的強烈狂風從前方吹回,一來一往的強烈風勢讓他感到自己有如暴風雨中的一葉小舟,隨時都將滅頂在這可吞噬一切的風浪中。   「發、發生什麼事了?」亞修好不容易恢復平穩,茫然轉頭四顧,剛剛的變化太快、太急,也太劇烈,讓他搞不清楚狀況。   「你的莉娜剛剛露了漂亮的一手喔!」愛提娜臉上掛著餘悸猶存的表情拍拍亞修的肩膀,示意他看清眼前的景象。   剛剛明明已經無路可退的安琪莉娜此刻正好端端的站在那裡,以冬蟬支地雙手交握其上,頭上如雪花般的白色秀髮凌亂四散,臉色看來似乎有些蒼白,但美麗的眼睛仍然神采奕奕,對著亞修輕輕點頭。   只是她的周圍就不是這般平靜了,除了她腳下所站立的一小塊地方完好無缺外,外圍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有如一個人高的巨大坑洞,而且寬達十來步,將安琪莉娜圍在正中央。   而再往外,可以看到一些樹木、草叢如被狂風所刮,斷枝殘幹散落一地的殘破景象。   「天啊!」   亞修發出了驚歎,他雖不曉得剛剛有什麼變化,但可以確定的是安琪莉娜人還好端端的,而且水精靈和葉舞也被安琪莉娜剛剛那一招完全消滅。   不過他的眼角餘光卻也看到艾蜜麗躺在小河邊昏迷不醒,心中一急之下立刻趕至身旁探視。   涉水經過小河後,他發現艾蜜麗臉色慘白,蹲在身邊想要詳細的察看她的狀況時,艾蜜麗突然小聲的呻吟了一下,眼皮無力的動了動,一副想要睜開卻又力不從心的樣子。   突變乍生,原本一分為二潛入河裡的水精靈又再度出現在河面,淡藍色的手突然化成冰錐狀狠狠刺向亞修的背後!   正在分析剛剛那一招以及檢討有無不足之處的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同時發現不妙,但卻心膽俱裂,因為她們距離亞修太遠,完全沒有應變的方法。   這時的愛提娜卻展露出令人難以置信的一面,身影從黛絲笛兒身旁消失,下一瞬間有如幻化般的出現在河面上,同時右手撮掌成刀由下往上劃出,手刀輕易的切過精靈淡藍色的身體,精靈立刻化成一陣輕煙消失在虛空。   而艾蜜麗此刻也如受雷殛,身子猛然一震昏迷了過去。這時愛提娜的身子才剛剛落到水面,只見雙足在水面上輕輕一點後,有若踏在實地的往前直走兩步,踩上地面,所有的變化在眨眼間展開,整個過程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雖然這些事在自己的背後發生,但亞修卻未能察覺。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打從心底感到驚訝,愛提娜的實力比她們估計的還要強!因為她居然以手擊潰能將冬蟬凍結,而且還要使出冬蟬四式才能將其消滅的水精靈。   但愛提娜心知肚明自己佔了便宜,因為自己以空手擊潰的第二隻精靈,能力已經被大幅削減,完全比不上安琪莉娜消滅的第一隻。   「哎呀,她昏過去了,把她抬回去好好休息吧!」愛提娜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的站在亞修身旁。   「怎麼會這樣呢?剛剛好像沒有怎麼樣,可是為什麼突然渾身一震後就昏過去了?」   「這是召喚精靈的缺點之一,雖然精靈有著強大的戰力,而且只要召喚者還有意識就能進行攻擊,不過精靈卻有可能因為召喚者的意識模糊而胡亂攻擊。而且,只要精靈被消滅,召喚者也會受到一定程度的衝擊,這衝擊和被召喚出來的精靈大小成正比,所以她會昏過去也是正常的,只要休息一陣子就沒問題了。」愛提娜在幫忙扶起艾蜜麗的同時,有些大聲的說著。   這話有一半是要說給安琪莉娜兩人聽的。   安琪莉娜剛剛只有毀掉第一隻精靈,但是只要艾蜜麗的意識沒有消失,第二隻精靈依舊會戰鬥到底,而更糟糕的是艾蜜麗的精神因為受到第一隻精靈被消滅的影響而混淆不清,所以連亞修也照樣攻擊。   目送兩人扶著艾蜜麗離去,黛絲笛兒收回了投注在愛提娜身上的目光說道:「你剛剛有看清楚她的身影嗎?」   安琪莉娜搖頭說道:「不是十分清楚,你呢?」   「我只看到一些不連續的朦朧影子,沒辦法完全看清楚,真是傷腦筋。對了,剛剛看到你那招……呃,叫舞、舞什麼來著?」   「舞風亂晴空!冬蟬四式第一式!給我記清楚一點,笨蛋!」   「不准叫我笨蛋,你這個腦袋空空的暴力女!」   「你才是腦袋空空兼四肢發達的笨蛋……」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怒目相視,但突然間又沒有那種大吵一架的情緒,歎道:「算了,不跟你吵了。」   看著安琪莉娜意興闌珊的模樣,黛絲笛兒也頗有同感的說道:「我也是,原本看到你那一招後整個熱血都沸騰了起來,可是偏偏又被愛提娜的表現當場澆下一頭冷水,那種感覺實在是很不舒服。」   「但還是有所收穫,至少一直沒有展露實力的她也出手了,只是不知這是全部,還是一部分的實力。」   「無所謂,反正最終她也將敗在我手上,當然,你也是!沒想到你的舞風亂晴空和我所想的招式大同小異,都是聚集純粹的元素力量不加以控制而讓它完全失控來發出數倍於我們現在的力量,看來因為燒掉穀倉而被主人說教的代價總算值得。」   「是啊!多虧了那場大火才讓我明白原來不需控制的力量是如此的強大,所以我……等等,你說同樣的原理?你該不會想出跟我舞風亂晴空同樣的招式吧?」安琪莉娜的聲音高了許多,表情變得不悅。   「誰要學你這個腦袋空空的暴力女的東西啊?原理相同,但破壞力可不一樣,你這種大範圍的攻擊招式有個屁用?打不死人的啦,不過我的可就不一樣了,把力量聚集在一點,保證可以在你身上留一個大洞!」黛絲笛兒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安琪莉娜,似乎在尋找要在她身上的哪個地方留下洞來。   「把力量聚集在同一點?」安琪莉娜不屑的冷笑說道:「你以為對手是不會躲的木頭人嗎?乖乖的站著讓你打?我的攻擊威力雖然分散,但不管對手在前後左右,甚至上方地下都無路可逃,一捲入其中就會被我撕成碎片,當然,你也是一樣!」   兩個人都不願意認輸,無論是在口頭、招式、鬥志,乃至於各個方面都一樣,只要有「比」這個字,就絕不允許輸。   在她們心中一角,或許已體認到自己能進步得如此神速,和對方的存在大有關係。只是,她們絕對不可能說出,更不可能承認這件事。 ∼第四章終達天啟∼     「黛絲笛兒,你這專打小報告的混蛋給我出來!我要把你大卸八塊!」   安琪莉娜的憤怒咆哮聲響遍整座屋子,目露寒芒,到處尋找不曉得躲到哪裡正暗自偷笑著的黛絲笛兒。   理由不為其他,因為黛絲笛兒把安琪莉娜故意身陷險境以測試絕招威力的過程通通告訴亞修,害得安琪莉娜被重重數落一番,心情差到了極點。   此時最安靜的則是艾蜜麗的房間,和外頭鬧烘烘的景象截然不同。   「嗚,琳姊姊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躺在床上昏迷中的艾蜜麗喃喃說著錯亂的夢話,還不安的扭動著身軀。   「艾蜜麗,你還好吧?」正想離開的亞修,回頭輕推著艾蜜麗的肩膀。   眉毛挑動了幾下,艾蜜麗慢慢的睜開雙眼,眼神朦朧的看著四周,有些不解的問道:「怎、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是這樣的,你暈倒後就發燒不退,而且還一直做惡夢,嘴裡不斷說些什麼……什麼姊姊啊!我聽不太清楚……嗚哇!」   亞修的話只說到一半就被艾蜜麗閃電似的一拳狠狠擊中右臉頰,痛得他說不出話來。   「居然偷聽我的夢話?想死嗎?!」艾蜜麗面紅耳赤的大罵,完全清醒過來。   「可、可是,那是你自己說的啊!我在旁邊又不能不聽……」頓了頓,亞修臉上出現歡欣的表情,說道:「不過還好,看你拳頭這麼有力氣就知道你沒事。」   艾蜜麗這時才發現到自己正安穩的躺在床上,額頭上還有濕毛巾,不由得歎道:「你不覺得自己好得太過頭了嗎?」   「會嗎?」   「會!」艾蜜麗橫眉豎目的回答,不過又覺得奇怪,自己並不是那種不可理喻的人,怎麼對亞修就會有這種反應呢?   在這個行事溫吞的人面前,似乎會讓人不由自主的展露出另一面啊!艾蜜麗腦中這麼想著的同時,嘴裡隨意問道:「打敗我的那個人跟你是什麼關係?你真的是她的主人嗎?」   「這……實在是一言難盡,基本上我跟她不是這樣的關係,但就某方面來講,也算是吧,不過我是從來都不承認的,可是啊……」   艾蜜麗又是一陣不耐煩,發火罵道:「說話婆婆媽媽的,你是不是男人啊?是或不是,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   「為了阻止某些事……算是吧!」亞修連忙回答,如果不是考慮到兩人一言不合打起來,雙雙死在路邊的話,他是死也不會讓兩人叫他主人。   「那好,你給我過來一點。」艾蜜麗勾勾手指頭,示意亞修靠近一點。   「怎麼了?」   亞修傻傻的靠近,但躺著的艾蜜麗又是一拳迅速揮出,這次換擊中他的左臉頰。   在亞修不住叫痛的聲音中,艾蜜麗疑惑的說道:「真是奇怪,你這個作主人的怎麼會比起你的僕人差勁呢?而且還相差很多很多,我本來想說你搞不好只是不中看而已,沒想到也一樣不中用。」   「不是不中看,更不是不中用,只是我主人中看和中用的那一面,沒有辦法被世俗眼光所認出來罷了。」一直追不到黛絲笛兒的安琪莉娜剛巧在門外聽到這些話,出聲替亞修辯護。   「莉娜,你來了啊!」   「是啊!主人你先請下去休息吧!艾蜜麗就交給我來照顧。」   「好吧!」有些被打怕了的亞修捂著腫起的雙頰像是逃難似的拔腿就溜,卻沒發現到艾蜜麗眼中流露出恐懼的神情。   她徹徹底底的敗在安琪莉娜的手下,在各個方面都是。剛醒來時還沒有什麼感覺,但現在安琪莉娜就在眼前,讓她的心裡充滿不安。   「原本想向你說聲抱歉,不過你既然對我的主人動了手和出言侮辱,所以就當作扯平吧!」   「哼,輸的這麼慘,甚至連我召喚出來的水精靈都被你一舉消滅,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認了!」   艾蜜麗強作鎮定,只是在發抖的手怎能瞞過安琪莉娜的法眼?   「不需要害怕我,能被我擊敗是一種無上的榮耀,因為我……算了,隔牆有耳,總而言之,你只要知道自己輸的一點都不冤枉就可以了。」安琪莉娜並沒忘記愛提娜可能在一旁偷聽自己的話,所以談吐間特別小心。   這番話讓艾蜜麗聽得目瞪口呆,覺得這世上怎麼有如此狂妄自大的人?但讓她覺得不妙的是,心中居然沒有半點反唇相譏的念頭,她知道對決的失敗已經讓自己銳氣全消。   「請你出去吧!」不知如何是好的艾蜜麗下了逐客令。   「不行,我不是說過要指點你精靈魔法嗎?」   「我不要。」   安琪莉娜唇邊露出了傲然的笑意,聳肩說道:「坦白說,我安琪莉娜說過的話沒有不算數的,我說要告訴你精靈魔法的缺點就一定要做到,就算你不聽,我也會把你綁起來強迫你聽,明白嗎?」   「你……」艾蜜麗被這番強硬的話激起了怒火,只是當她迎向安琪莉娜的灼灼目光時,怒火轉瞬間消失,她在這時知道了一件事,她抗拒不了眼前這個人,但她也沒有打算乖乖認輸,她打算無論眼前的人說什麼都冷然以對,以沈默當作盾牌。   安琪莉娜像是不曉得艾蜜麗打什麼主意,自顧自的開口說道:「那麼一開始就先從最大的缺點開始談起吧!精靈魔法最大的缺點在於你!葉舞只是模仿他人的東西而已,而且只模仿到皮毛。」   這番話讓打定主意不開口說話的艾蜜麗臉上表情一變,忿忿不平的開口駁斥:「不准你這麼說!我花了無數的精神才有今日的成就,這是我最有自信的魔法之一!」   「最強?因為你的緣故,害我一時之間也弄錯了,用了強硬的手段來完成葉舞。我記得你的作法是把自己的意念灌注於樹上的葉子,讓它攻擊敵人,沒錯吧?」   「沒錯,這就是葉舞的精髓,尤其是在森林中,攻擊的威力更是倍增……」   安琪莉娜打斷艾蜜麗帶有辯護性的談話,喝道:「錯,真正的葉舞應該是這樣。」說罷,將手微微伸向前方,掌心有些彎曲的朝上,像是在邀約某人共舞一樣。   此時,打開的窗戶中,幾片葉子乘著風,翠綠的葉片反射出太陽的金色光芒飄了進來,不住的在安琪莉娜的身旁飄蕩。   葉子時而向下、時而向左,在快要落到地面時又往上突然揚起,飛到了安琪莉娜的頭頂繞著圈圈,像是跳著曼妙的舞蹈。   艾蜜麗看呆了,眼前的情景看起來就像是一幅畫一樣,但她仍開口說道:「這沒什麼,根本沒有一點攻擊力……啊!」   艾蜜麗的話說不下去了,因為那些看起來明明沒有半點攻擊力的葉子被安琪莉娜的手一揚,輕柔的飛向四周牆壁,整片嵌入木造的牆壁之中,而且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這是為了讓你看清它的威力才這麼做,否則葉舞只會在我的身邊繞著圓圈等待敵人自動上門。葉舞葉舞,顧名思義就是葉之舞,既然是舞,你有看過殺氣騰騰的舞蹈嗎?你會毫無戒心的接近充滿殺氣的人嗎?葉舞的精妙之處不在於攻,而在於守,目的在於誘使敵人接近葉舞的防守範圍,進而給予重創,這才是它的本來面目。坦白說,這種寓攻擊於防守中的魔法很對我的胃口。」   艾蜜麗聽得心弦微顫,她清楚的記得將葉舞教導給她的人曾經說過這似乎非葉舞的本來面目,現在仔細想想,和安琪莉娜的話不謀而合。   「你怎麼會知道?」   「很簡單,行雲流水各有它契合天道至理的一面,如雲受風則形狀千變萬化,水則是由高往低處流,看到這些事物的改變時,會覺得自自然然而沒有絲毫的不協調感。但你的葉舞在細微處卻讓我感到些微的窒礙,所以我才會深入思考。試想,樹長於大地之上,落葉則是歸於黃土,會四處追擊的葉舞合乎天道嗎?記住,精靈魔法的最極致,就是人與天地相融為一體。」   艾蜜麗嬌軀輕顫,臉上露出不能置信的眼神,心神俱醉的說道:「你說的都對,但那種境界自古以來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妖精可以達到,因為到那時就可以召喚出所有元素的極致──精靈王,等於是擁有神的力量。」   「其實這話只對一半,畢竟神的力量也是有高下的,不過算了,現在我不想討論這件事。那麼,你現在要不要聽聽我對於精靈魔法的見解?先不要回答那麼快,因為條件是聽過後,你至少也得以當個曠古絕倫、無數世代之人口中傳誦的偉大人物為目標才行,可以嗎?」   艾蜜麗被開出的條件嚇到了,但心中卻是湧起濤天鬥志,安琪莉娜的話深深的打動她的心,眼神露出堅定的光芒說道:「明白。」   安琪莉娜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她之所以會如此大費周章的以種種方法讓艾蜜麗敞開心房接受自己,一方面是當作讓艾蜜麗損失一顆珍貴的水之精靈石讓自己試招的回禮,因為她從不欠人任何東西,再者則是對眼前這人有著莫名的好感所致。   就在外頭微風輕輕吹過樹梢的沙沙聲和安琪莉娜清澈悅耳的聲音中,打下了艾蜜麗日後化不可能為可能,踏足人類從未到過的領域,召喚出擁有如神般力量的精靈王,被無數人尊稱為「究極者」的基礎……   往天啟神殿的時間因為艾蜜麗的關係而延宕了許久,不過愛提娜並不急,特裡斯並沒有限定她到達的時間,所以她也樂得慢慢來,暫時忘卻趕路的辛苦,並趁此休養生息,同時注意有無可疑的人物接近這小村莊。   不過當艾蜜麗完全復原之後,他們也不得不離開這個村莊繼續往前走,只是令人驚訝的是艾蜜麗並沒有因此放棄追蹤盜賊,反而更顯執著。   而當亞修問到在經過這麼多天,要如何掌握盜賊的行蹤時,艾蜜麗有禮貌的回答說要借用風精靈的力量。   這讓亞修大吃一驚,吃驚的不是精靈魔法有此妙用,而是艾蜜麗居然客客氣氣的跟他說話!   「你該不會發燒了吧?」亞修做出了結論,探手想要摸摸艾蜜麗額頭的溫度。   「你這個混蛋,欠揍啊!」   艾蜜麗大約花了兩天的時間聽取安琪莉娜對於精靈魔法及各方面的種種見解,佩服得五體投地,所以連帶也對亞修──這個名為安琪莉娜的主人客氣起來,沒想到亞修居然不領情,氣得她破口大罵。   聽到艾蜜麗熟悉的叫罵聲,亞修鬆了口氣說道:「還好還好,你果然沒有發燒。」   艾蜜麗突然覺得渾身一陣無力,不知如何是好。她到現在還是無法相信眼前這個一無是處的人會是安琪莉娜的主人。   然而,她也開始解釋這個名為「覓蹤」的精靈魔法。因為人類乃至於野獸都會留下不同的體味,覓蹤是在與風精靈交談後可以辨識這些味道,就像是獵犬的鼻子一樣,不過覓蹤的效果要強上許多,就算經過相當久的時間和雨水的洗刷還是能找到殘留的味道。   不過這也有缺點,覓蹤只在人跡罕至的森林或是原野中有效,因為人類乃至於動物所留下的味道會相對的強烈。而在城市之中就毫無用處,因為精靈的力量會變得微弱,再加上味道太過雜亂會讓風精靈無法辨識。   而當艾蜜麗發現盜賊的行蹤並不沿著大道前行,更是更深入山林之中時,斷然決定和亞修等人分開。   「你自己一個人要小心喔!」   亞修不知道自己是該擔心還是該放心,因為艾蜜麗以前曾經說過要他們負責幫忙找到盜賊,現在不曉得為什麼連提都沒有提,自然讓亞修感到放心。   只是這樣一來,艾蜜麗就等於是獨自一人,危險性自然也就提高許多。雖然只是萍水相逢,還是會讓人感到擔心。   亞修並不曉得,其他人雖然沒有聽艾蜜麗親口說出,但旁敲側擊加上自己的推論,也隱約曉得艾蜜麗想要獨自一人將事情作個了斷。   「放心吧!該小心的是那些偷了東西的混蛋盜賊們!另外,雖然你是好人,不過也希望你能變強一些,不要被打了還向人道謝,再說,男孩子應該要保護女孩子才是啊!」艾蜜麗說著說著不由得笑了出來,她發現自己就是口中那個打人還被謝謝的人。   「嗯,我知道了。」   「那麼,莉娜小姐,我先走了,但願日後還能再向您請益。」艾蜜麗恭敬的低頭告別,不捨之情溢於言表。她知道自己的事一旦辦完就會回到居住的森林,可能和眼前這些有趣的人再也見不到面,所以用了「但願」兩字。   「記住,被我指點過的人,成就不能太差,明白嗎?」   「是的。」艾蜜麗說完後,對著眾人深深的行了一個禮,轉身就走。   看著艾蜜麗遠去的背影,亞修不禁脫口而出:「她跟笛兒好像啊!」   「什麼?」被提到名字的黛絲笛兒愕然問道。   「沒什麼。」亞修也不曉得自己為何說出這些話,但艾蜜麗的個性就是讓他聯想到黛絲笛兒。   兩人都有一種目空一切,不把任何事物放在眼裡的狂野氣質。個性上也差不了多少,都是開朗、活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管後果會如何,乍看之下讓人頭痛無比,就像是調皮搗蛋的野丫頭,但久經相處之後卻會發現到她們善良、可愛的一面。   亞修遙望著遠處,從藍貝塔城出發到現在已經見識到了許多以前只能從詩歌、書本字裡行間描述到的景象,往後,還能遇到什麼令人魂為之銷的動人經歷呢?   想到這裡,亞修眼裡發出了期盼的光輝,緩緩開口:「我們往天啟神殿出發吧!」   在馬車車輪發出的規律聲中,頹然坐著的愛提娜半瞇著眼,看著眼前的目的地,要死不活的說道:「終於到了啊……」   自從和艾蜜麗分開之後,亞修就在愛提娜要求下日夜兼程的趕路前進,雖然剩餘的路途一切平安、順利,但旅途的勞累卻不斷累積在身體中,就連一向都是興致高昂的亞修也難掩眼中的疲憊神情。   但是當遠方出現了天啟神殿朦朧的影子且慢慢的映入眼簾時,亞修突然覺得從身體深處湧出了一股力量,驅散體內的疲勞,原本有些無力的雙手再度握緊馬車的韁繩。   隨著馬車快速疾駛,原本有些模糊的神殿外觀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那實在是一幅震撼人心的景象。   沒有多餘裝飾的白色建築物在薄霧的圍繞下有如王者般的矗立在高山之頂,俯視著大地,即使相隔極遠,但仍散發出一股無形的威嚴,讓人不由得升起崇敬之心。   當距離越來越近時,亞修赫然發現天啟神殿的建築之美另有他處。   眼前出現了依山而開鑿的石階梯,一階一階的環繞直上,只要順著這條山道,就可以登到山勢的最高點。   石階旁不但青杉翠柏長於兩側,更有涓滴山泉自石壁中緩緩流下彙集成細流。   天啟神殿的美來自於兩處,一是人工的美,在這種險峻的山勢中,開鑿出一條山道要,而且還一磚一瓦的在山頂建造出氣勢宏觀的神殿主體,那是一種交織著眾人血汗和無上意志的美,是充滿感動的人工之美。   二是自然的美,山泉小澗的淙淙流水,綠樹紅花的搖曳美姿,巉巖林立的古俊雄偉,幾方糾纏下,給人視覺、聽覺乃至於迎風送來淡淡草香味等嗅覺上的無盡享受,讓人不得不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那是一種讓心靈都平靜下來的自然之美。   「天啊!你們快來看,這、這實在是太壯觀了。」亞修看得雙目放光,一把掀開車簾,極欲把自己的感動分享給眾人知道。   只看到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緩緩張開雙眼,一左一右的探出頭來看了亞修口中的美景一眼之後,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的再度回到車廂裡進入沈思的狀態。   兩人的冷漠和亞修一頭熱的樣子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一時之間,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安琪莉娜發覺到了,像是要化解這尷尬似的開口說道:「確實是很美,這景致確實有其獨到之處。」   「是啊!確實是很不錯。」黛絲笛兒隨口應和後隨即也閉口不語。   只是這也不能怪她們,因為在她們都發現到對方已經完成了初步的絕招和愛提娜的實力之後,就明白到彼此的差距根本沒有減少,因此現在正竭盡心力在第二式的絕招之上,自然不想分神在其他事物上。   「老師,很漂亮對吧?」雖然被澆了一頭冷水,但馬上振作起來的亞修還是一臉興奮,而且把分享的對象轉移到坐在自己身旁的愛提娜身上。   不過愛提娜只是冷然一瞪,然後口氣不善的說道:「進城、找旅店、休息,不然有你好受!」   「怎麼這樣子嘛!」聽到愛提娜充滿威脅性的話,亞修慌忙調轉馬頭朝著山腳旁一個名為「薩朗奇穆城」的城市前進,嘴裡還嘀嘀咕咕唸道:「真是的,怕累就到車裡去休息,幹嘛一直待在這裡曬太陽?而且也是你自己說要趕路的……」   「你好像很有意見喔?」   「不,我沒有,再說……我哪敢?」   「說得也對。」   感到滿腹委屈的亞修一臉無奈的駕著馬車,還不時回首張望一下天啟神殿。   不過他並不知道,在愛提娜看似疲累的眼眸最深處,卻有一點精芒不斷閃動,聚精會神的仔細打量著四周有無異樣。   她的身體雖然看似慵懶的半躺在那裡,但實則處於蓄勢待發的狀況,如同蟄伏在隱密處,緊盯著獵物隨時準備發起致命一擊的獵豹。   她之所以要亞修日夜兼程趕路,為的就是要確認有無跟蹤者,所幸至今都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發生,讓她逐漸放下心來。 ∼第五章蛻變成熟∼     「天,好多人啊!」   亞修放慢了馬車的速度慢慢進入城裡,空氣中傳來淡淡的花香味,路上還有許多配掛著刀劍武器的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不曉得在討論些什麼。   「嗯,的確是很多人。」愛提娜側著頭打量來往的人群一眼,臉上有著恍然大悟的神情,轉頭對著亞修說道:「問一下這裡最昂貴或是最高級的旅店在哪裡,今晚我們住那裡。」   「什麼,最貴的?不要吧!」   聽到最貴兩字,亞修立刻開口拒絕,身為愛提娜的免費管家兼雜工,他在勤儉持家方面大有心得,聽到話中有「貴」字而拒絕已經變成了本能的一部分,更何況還加了「最」字?   「喔?」愛提娜美目斜睨了亞修一眼,臉上露出自送走艾蜜麗後就沒有再出現過的促狹笑容,淡淡的說道:「我絕對尊重你的意見,所以你如果堅持的話,可以去那些廉價的旅店問看看,如果還有空房間的話,我們就住進去吧!」   「好啊!我立刻去問看看。」   「不過!」在亞修點頭稱是的時候,愛提娜提高音調說道:「讓我們三個如花似玉、傾城傾國的絕世無雙大美女住在那種人來人往,出入分子複雜的下九流旅店中,要是我們被怎麼了的話……你……要……負……責。」   後面四個意味不明的字,勾起了亞修的好奇心,問道:「負責,負什麼責啊?」   亞修非常清楚她們的個性以及實力,所以一點都不擔心有危險發生,只有她們把別人怎麼了,絕對沒有別人把她們怎麼了這種事。   「耳朵靠過來。」愛提娜勾了勾手指頭示意亞修靠近一點,然後撐起身子,在亞修的耳邊輕聲說道:「所謂的負責,當然就是把我們通通都娶回家啦,呆子。」   說完,還故意在亞修的耳邊吐了一口氣,這大有情意的話和親暱的舉動嚇得亞修退一大步,差點從馬車上摔下去。   「老師,你不要開玩笑了,住個旅店關這什麼事!」亞修滿臉通紅、手不住搔著耳朵氣急敗壞的說著,愛提娜那一口氣讓他覺得自己的耳裡像是有許多條蟲在爬,有種說不出的酥癢感,而更糟糕的是,這種感覺讓自己很舒服。   「哎呀,你最近變聰明了嘛,居然也知道我是在開玩笑。」愛提娜打趣著說道。   「老師!」   「好啦好啦,不跟你開玩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危險是看不見的才可怕,尤其是附近有這麼多不明人物的時候。試著想想,要是有心懷不軌的人在食物裡下藥,或是趁著我們熟睡且毫無防備之際偷偷潛入房裡圖謀不軌呢?而且你可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個沈睡不醒毫無抵抗能力的小風,你敢保證絕對安全嗎?」   「這……我確實是沒有想到。」亞修被說得心驚膽跳時,回頭看看那些配刀掛劍的人,赫然發現他們的眼神不住往這邊打量。   事實上,那是因為亞修把馬車停在路中央而擋住了其他人的通行,所以才會引起這些人的注目。   不過,由於亞修心中早有成見,所以無法掌握重點,完全想歪了,頭上也冒出了冷汗。   「所以說,高價的旅店至少能提供較多的安全,不是嗎?」   「嗯,我知道了,我去問問這裡最昂貴的旅店在哪裡。」亞修拭去額上的汗水,準備駕車前行。   「先等等,我突然想起還有一個小小的問題。」   「什麼問題?」   愛提娜唇邊漾起了醉人的微笑,伸起右手,攤開如白玉瓷器般的細嫩手掌說道:「忘記告訴你,我的預算稍微降低,大概只夠我們住下九流的旅店,就請你找家最便宜的旅店吧!」   「怎麼可能?!」亞修知道愛提娜什麼東西沒有,就是錢多。   聳了聳肩,愛提娜像是受到無限委屈似的帶著哀怨的表情歎道:「我也沒辦法啊!人家剛剛好心為了大家的安全想住好一點的地方,偏偏有些『不識相』的人說些有的沒的,專傷人家的心,仔細想想,我幹嘛自己一頭熱呢?要住可以,你自個兒出錢吧!」   「可是、可是我沒有錢啊!」   「沒錢也沒關係,住便宜一點的地方由我出錢,不就好了?反正我保證不會有人對你下藥,半夜偷溜進你房裡的……這話也有些不對,有些人的興趣實在相當特異,總之,你是男孩子,所以不用那麼擔心啦!」   愛提娜說完後,閉上了眼享受著照在臉上的暖暖陽光,這幾天整個人長時間處於高度警戒狀態下,雖然不能讓她曾受過嚴酷訓練的精神動搖絲毫,但趁此機會放鬆一下也是件好事。   她深深的明白亞修是那種可以打蛇隨棍上,吃軟更吃硬的個性,所以不虞他不乖乖聽話。   果然亞修叫苦連天,原本不擔心的他硬是被愛提娜的話搞得心慌意亂,一陣猶豫過後,吞吞吐吐的開口說道:「那住宿的錢就算是我先跟老師您借的,這樣可以了吧?」   「哈,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老師可沒有強迫你喔!那麼,就往城裡最高級的旅店出發吧!」   「知道了。」亞修臉上露出了欲哭無淚的慘然表情,他當然知道愛提娜沒有強迫人,她只是在你必經的路上挖個陷阱順便把你一腳踹下去而已。   車廂內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此刻在心裡同時歎了口氣,為自己的主人感到悲哀,但同時又覺得奇怪,欺負亞修真是這麼愉快的一件事情嗎?   兩人心中同時下了一個決定──有空時,也來試試看吧……   「哇,這還真是氣派啊!」   亞修兩手抱著小風,肩上、背上還掛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在一進入薩朗奇穆城中最負盛名的旅店後發出了讚歎聲,不過隨即有侍者將他身上的東西取下幫忙提著。   在門外其實還看不太出來這旅店的不凡處,但一進入裡頭首先出現的就是寬廣的大廳,還有等候使喚的侍者排列而站。   寬敞的走道兩旁皆是華麗的擺設以及鮮花,牆上妝點的大幅壁畫則是以淡藍色為主體,給人一種溫馨、寧靜的感覺。   「諸位請跟我來。」一名侍者走到亞修等人身前,恭敬的行了一個禮後,帶著亞修等人上樓。   在鋪著柔軟地毯上的樓梯一階一階的往上走,亞修很快的隨著侍者來到了旅店最高的一樓。   只是亞修並不曉得,這是愛提娜特意選定的,而且她在確定這層樓沒有其他房客時,同時要求旅店的人盡量不要讓後來的人居住在這一層樓。當然,她也說會給予極高的報酬。   而在面對旅店人員疑惑和為難的表情之時,愛提娜在口氣上些微透露出自己一行人是某國的貴族子女,正出外四處遊覽各地的名勝,因此才不希望有人打擾。   這個說法讓旅店的人沒有起疑心,因為天啟神殿名為落羽大陸的五大神殿之一,慕名而來的人自不在少數。   而為了不在稱謂上露出太多的破綻,愛提娜也假稱自己的身份全部經過偽裝,不要對他們的關係起疑,同時要求旅店的人嚴加保密。   旅店的人鄭重做出守密的保證。   他們接待過許多身份尊貴的人,自然也知道這些貴爵王侯的個性和一般人不太一樣,早就見怪不怪,所以對愛提娜此舉並沒有產生疑心。而且只要侍候得好,賞金自然也不會少,有時甚至是宿錢的好幾倍。   當這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後,愛提娜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她雖然也可以一口氣將整層樓的房間全部包下,但那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注目,所以採用這種方法。   如此一來,真有想圖謀不軌的人不容易混進這裡,讓這裡成為相對安全的地方,只是她也知道,這種顧慮算是多餘的,她已經完全排除危險發生的可能性。   「這真的是太豪華了。」亞修輕輕的把小風放在可以躺下五個人也不成問題的床上時,說出了心中的感想。   這單單一個房間的大小就比他座落在月湖湖畔的小木屋還要大上一倍不止,與其說是房間,還不如說是一個大廳來得貼切,裡面豪華的家俱不但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三個大型書櫃整齊的排列在牆邊。   看到這些書,亞修的眼睛亮了起來,隨手拿了幾本就津津有味的讀了起來,長時間趕路的他總算有空沈浸在文字構築的世界中,暫時不用去想住這裡住一天要多少錢。   看到亞修興致勃勃的模樣,從他門口經過的愛提娜臉上泛起了燦爛的笑容,舉步走到亞修身旁,把香唇湊到他的耳邊吐氣如蘭的輕輕開口說道:「亞修,不要忘記這裡的房錢可不便宜,回去後再慢慢跟你算。」   說完後,愛提娜沒有理會表情在一瞬間彷彿被冰凍住的亞修,嘴裡哼著輕快的小曲回到自己在隔壁的房間,她知道,滿佈心頭的壓力終於完全解除。   而亞修也知曉一件事,享受,是要付出代價的。   「主人,我們去逛逛吧!聽說這個薩朗奇穆城素有『香都』之稱,尤其黃昏時會很好玩喔!」黛絲笛兒在自己的房間一安頓好之後,滿臉笑意的推門進入亞修的房裡。她對於美景沒什麼興趣,只是藉故要找亞修出去逛逛。   「黛絲笛兒,你到底知不知道禮貌啊?不要說是主人了,就算是別人的房間,在進入之前也要先敲門啊?」安琪莉娜的聲音冷冷傳來,語氣中有著明顯的不悅。   「吵死人了,誰理你啊?主人他……咦,主人,你怎麼了,為什麼一臉呆滯呢?」   這時,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同時發現了亞修的表情不正常,覺得有些奇怪。   殊不知亞修得到愛提娜的「蓄意」提醒後,腦中正快速的計算這次的花費,尤其是他想到光住宿一晚的花費對他來講等若天價,而現在還是一次四個房間且不曉得要住多久時就覺得頭皮發麻,雖然知道兩人就在身邊,但卻沒空理會。   可以試試看!   兩個人的心中同時浮現了這個想法,於是一左一右的走到亞修的身邊,由於她們的身高和亞修差不了多少,所以毫不費力的學著愛提娜對亞修的耳朵吹了一口熱氣。   「哇!」只感到兩股熱氣從耳朵傳來,亞修渾身劇震了一下,手上的書本一個往上拋後就接連後退了好幾步,一直跌坐到床上才止住退勢,手指著兩人,但卻因為情緒太激動而說不出話來。   「主人,怎麼了?」安琪莉娜隨手一伸就接住了掉下來的書本,隨手看了書的名字後唇邊露出了微笑,因為這是一本描寫各地不同風土民俗的旅遊記事,由此可知亞修他確實對這方面相當有興趣。   「還問我怎麼了?剛剛你們到底在做什麼?!」亞修總算恢復平靜,不過還是面紅耳赤。   「做愛提娜對你做過的事情啊!難道這樣讓主人感到不舒服嗎?」黛絲笛兒有些疑惑的問道,因為亞修的表情不像是痛苦啊!   「你們、你們……通通給我出去!」亞修脹紅著臉,二話不說就把兩人給推了出去。他的臉之所以會紅並不是覺得難過,而是覺得相當的舒服,這些舉動挑動了他心中某條慾望之弦,奏起了對某些事物有所渴望的音符。   「不要嘛!主人,陪人家去逛逛啦,好不好?」   面對黛絲笛兒的撒嬌攻勢,亞修只覺得頭痛,想凶也凶不起來,歎氣說道:「我實在是太累了,就讓我休息一下吧!至於逛街……就找老師陪你們去吧!」說完,毫不遲疑的關上房門。   「真是討厭。」黛絲笛兒嘟著小嘴,滿臉不高興。   「黛絲笛兒,你也夠了吧?不要造成主人的困擾。」   「你這個醜八怪沒有資格說我。」   「你、你罵我是醜八怪?」   「對!」   「可惡,你欠揍!」   門外依稀可以聽到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傳來吵架的聲音,不過亞修真的是累壞了,被兩人剛剛這麼一鬧,身體的疲勞一瞬間湧上來,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倦意,他這次實在沒有餘力介入兩人的吵鬧,只期望她們兩個不要把旅店給拆掉就好。   「小風,晚……」摸了摸小風的額頭,亞修連晚安都沒有說齊,一躺到床上就立刻闔上眼進入了最深沈的夢鄉之中,還把小風當抱枕一樣抱在懷裡。   夜晚來臨之時,愛提娜悄悄的進來過,原本想叫亞修下樓用餐,不過看到亞修熟睡的樣子後決定讓他繼續休息。   半夜時分,今天剛好是滿月之日,當月亮黃色且圓滿的身軀掛在天空正中央之時,亞修的身體深處也慢慢的產生了變化。   他體內的光闇之力是一個保持絕對平衡的存在,但在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相繼將她們的血液讓亞修喝下並且與他的血脈相合為一時,光闇之力也因為神魔之血的推力而逐漸融合成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只是亞修之後就和黛絲笛兒遭受到召喚獸的攻擊,在想要幫助黛絲笛兒的強大意念下,發出了體內這才剛剛開始融合的力量,雖然展露出莫大的威力,但卻也消耗所有的力量,融合也因此終止。   照理來講這是不應該的,既然神魔之血的力量可以讓光闇之力融合,就應該一直持續,而不該中途停止。   原因就在於神魔之血和光闇之力相比之下所佔的比例太小了,要推動這兩股強大的力量實在是相當勉強。   所以當亞修的心靈一有細微的波動,也連帶影響到融合的進行,讓光闇之力至今依舊相互保持平衡。   但在夜晚熟睡之際,在心靈處於絕對的沈澱之時,與亞修合為一體的神魔之血在不受打擾時還是繼續推動光闇之力的融合,但偏偏小風在這時陷入沈睡,立刻讓亞修多出了一件心事,在睡夢中也有牽掛的結果讓融合無法進行。   他對人的關心,在此刻成了光闇之力融合的最大阻礙。但換個角度來說,如果不是他的個性有著這樣對人無私付出的一面,他也不可能得到黛絲笛兒以及安琪莉娜這兩位忘卻公主身份,真心侍奉於他的人。   而今,機會再度降臨,因為疲勞至極點而睡著的亞修此刻心中完全沒有半點雜念,光闇之力這兩股龐大至極的力量在沒有受到任何干擾下以極為緩慢的速度開始慢慢融合在一起。   其速度雖然如同滴水穿巖一樣緩慢,但終究是個開始,一個嶄新的力量又產生了。   當這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產生時,被摟在亞修懷中的小風本能的察覺到。   長至腰側的綠色長髮慢慢的漂浮了起來,然後像是有自我生命般的落在亞修的身上。在一瞬間,亞修好不容易獲得的那一點點力量被吸個一乾二淨,而融合也因受到打擾而再次停止。   這救了小風一命,由光闇之力融合而成的未知力量非同小可,如果不是小風靠在亞修身邊,當融合一開始就吸收這力量並且打斷的話,小風的身體會承受不住這龐大之力而爆成血塵。   現在,吸納完這力量的小風身體浮了上來,額頭上的三色符號各自泛起了紅、藍、綠三色的強烈光芒,同時碰觸著亞修的長髮也縮了回來,逐漸的變長並包覆整個身體,終於在小風的身體外形成了一個綠色的發繭。   在繭中,產生了劇烈的變化,火的力量、水的力量以及風的元素力量不斷的從小風的體內循環湧出,充斥在整個繭中,然後化成更強烈的光芒,再度被小風的身體吸收──這過程週而復始,毫不間斷。   小風的衣服被這強大的力量整個焚燬,身軀更是不斷的成長。繭就像是保護壁一樣蓄積著整個力量,不使其滿溢出來,更不會對外界造成損害。   而這變化產生之前,在打開不斷讓涼爽的晚風吹進的窗沿處,有一個如細沙般大小的金色光芒飄立在其上。當小風藉由頭髮從亞修體內攫取那股力量時,金色的光芒閃爍了一下,飛進房裡像是要阻止,但在凝立片刻後卻又緩慢退出並且待到整個變化完成後才逐漸消失。   變化到了尾聲,綠色的發繭整個散了開來,捲縮著身子的小風重重的落到亞修的身上。   突然間,亞修只感到呼吸一陣困難,許久未曾做過被岩石壓在底下的惡夢再度出現,而且感到這次的岩石還特別的巨大。   當亞修睜開模糊的雙眼看清眼前的景象時,發出了淒厲的叫聲:「天啊!」   映入眼中的是清麗脫俗的一張睡臉,如新月般的兩道彎眉和長長的睫毛落在毫無瑕疵的臉上,額頭上有著狀似菱形鑽石的綠色印記,小巧無暇的鼻子似乎因為亞修的大叫而翕動了幾下,但卻沒有從香甜的夢鄉中醒來。   不過亞修可是全醒了,尤其在他眼角的餘光發現眼前女子的身上不著寸褸時,又是「啊」的放聲大叫。   亞修身體奇快的一陣扭動,就如游魚般的離開床鋪,同時隨手一揮將被單揚起罩在女子的身體,其動作一氣呵成,毫無半點阻礙。然後才驚魂未定的大口喘著氣,直盯著床上不知從何而來的睡美人。   剛剛由於是臉對臉相對,所以只看得到她的容貌。但現在一起身之後,所見的卻是更動人的情景。   在如天鵝般完美曲線的粉頸之下是裸露在外的圓潤香肩和細緻的鎖骨,使人一見就無法移開目光。白晰中帶點紅嫩的皮膚散發出誘人的光澤,讓人想輕咬一口好品嚐這銷魂的滋味,但卻又害怕會弄壞這已達極致的藝術品。   白色的薄被只能遮住胸腹間最神秘的部分,卻不能掩蓋她那穠纖合度,完美無瑕的姣好體態,且隱隱若現反而倍添風情。被單下緣則是露出成勾字形,增一分嫌太肥,減一分嫌太瘦的一雙交疊玉腿,更有幾許散亂的髮絲落在其上,構成了一副美中又帶有絲絲妖艷的絕世圖畫。   這時,房門被一腳踢開,愛提娜、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三人的身影如電閃般瞬間出現在房中,臉上一副凝神戒備的模樣。   不過她們只看到張口結舌的亞修,和一名被單遮不住全部身子而玉腿微露,酥肩半裸的年輕女子躺在床上酣然熟睡的情景,三個人各自開口。   「主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幹的好,亞修,你長大了。」   「奇怪了,小風的蛻變怎麼來得這麼快?」   三個人同時開口,也同時陷入沈默。   然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黛絲笛兒一個人身上。   「笛兒,你剛剛說什麼,這、這個人是小風?」亞修首次反應如此迅速,聽到黛絲笛兒的話中有玄機。   「這、這個嘛……」黛絲笛兒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黛絲笛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所以專等著看好戲?」安琪莉娜冷冷開口問道,她略一猜想就大約掌握到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隨即發現有些不對,如果黛絲笛兒早就算計好,怎麼可能會錯過呢?   在眾人的注視下,黛絲笛兒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說道:「哎呀,這是小風由幼年邁入成年必經的一個蛻變過程,因為這個過程需要在體內聚集龐大的力量後才會一氣呵成,我本來估計還要兩、三個月的時間才會進行,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完成了蛻變,真是讓我意外啊!怎麼了,我沒跟大家說過嗎?」   「當然沒有!」眾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哈,那大概是我忘記了,總而言之,眼前的這個人是小風沒錯,不過卻是成年的小風。」   黛絲笛兒心中在為未能一睹亞修的表情而感到遺憾的同時,目光落在小風額頭的菱形印記上,心中只覺得詫異。   她記得冰火風行鳥由破殼而出到真正成年,一共要進行三階段的變化。   每一個變化完成後,頭上代表水、火、風的三色符號會消失掉一個,當這三色符號完全消失時,就代表冰火風行鳥完全成年。   但這需要數十年乃至於數百年的時間方能達到,因為每一個階段的變化都需要聚積龐大的力量才能開始進行。   事實上,黛絲笛兒對小風會這麼快進入第一階段的蛻變已經夠驚訝了,不過也想到這是自己鮮血殘餘的力量當成小風蛻變的催化劑。   但現在卻又產生意料之外的情形,小風不但跨過至少還需幾個月聚集力量才能進入第一次蛻變的時間,甚至一次完成所有的蛻變,直接進入成年期,而且額頭上還有自己不明白的綠色印記,黛絲笛兒完全不曉得為什麼會這樣。   但她的腦袋隨即想到了兩種可能性。一是自己的判斷錯誤再加上記憶中資料的錯誤,現在的小風才是正常的狀態。二就是造成這種變化的人是亞修。   黛絲笛兒的視線投向了亞修,嘴角泛起了笑容並貼著亞修甜膩膩的說道:「對了,主人,我和小風誰比較可愛呢?」   在貼近的同時,雙手輕柔的在亞修身上不斷碰觸,表面上雖是撒嬌的舉動,但實則集中所有的精神探尋亞修體內的情形。   只是她卻感到失望,亞修的體內除了光之力和闇之力這兩股自己和安琪莉娜共同留下的強大力量外,再也察覺不到什麼。   「不要問我這種問題!還有,拜託你離我遠一點,好嗎?」亞修發出了求饒似的叫聲,黛絲笛兒身上的香氣和柔軟的身軀都讓他心猿意馬,身上似乎有股熱流亂竄,大感尷尬。   黛絲笛兒順從的離開,有著疑惑的表情,一旁的安琪莉娜冷眼看待,心中也猜到了幾分。   「你也給我離遠一點!」一直悶不吭聲的愛提娜看著沒穿衣服的小風一眼後,二話不說就抓著亞修的衣領,準備把他給趕出去。   不過這時小風卻醒了過來,揉了揉睡眼後就看到了亞修,臉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發出了一聲悅耳的叫聲後就朝著亞修飛撲過去,強大的衝力把他推到在地。   「小風,你……天啊!」亞修一看之下差點昏倒,所幸愛提娜連忙把被單披在小風身上,並將她拉起。   「主人,你還好吧?」安琪莉娜扶起亞修,有些擔心的問道。   「我、我出去走走好了。」亞修一臉憔悴的就想走出去。   安琪莉娜一手抓住他:「路上請小心,還有,主人你的衣服亂了,我幫你整理一下。」   安琪莉娜的手開始整理著亞修身上凌亂的衣服,同時也集中精神在指尖上探索著亞修的體內。從黛絲笛兒的表情知道她沒有任何發現,不過安琪莉娜要自己試過一遍才能肯定。   「可以了吧!莉娜?」亞修一直低著頭,不敢和小風望著自己的眼神相交。   「嗯,可以了,路上請小心。」安琪莉娜收回了手目送亞修離去,心中感到不解,因為她也一無所獲。   「那麼,可以開始幫小風打扮了吧?保證讓主人回來時耳目一新。」   黛絲笛兒眼睛閃閃發亮的看著小風,十指微動且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笑容。對於不能在第一時間解決的問題,她習慣直接忽略掉。   只是這時跌坐著的小風緊貼在愛提娜的身邊,眼眶泛紅,一臉哀傷,豆大的晶瑩淚珠從她無暇的雙眼中如斷了線的珍珠串一樣掉落。   愛提娜歎了一口氣,兩手一攤,露出一副不曉得該怎麼辦的表情。她無法責備亞修故意忽略小風,這麼巨大的改變一時之間實在讓他難以接受。   反倒是黛絲笛兒露出了笑容,蹲下來伸手拍拍小風的頭之後,將她擁入懷裡說道:「不用擔心,主人他是因為你突然變漂亮才不敢理你,我先帶你去買一些衣服,等買完後,主人一定會笑著對你說小風好漂亮喔,知道嗎?」   小風像是聽懂了一樣,抬起頭看著黛絲笛兒,原本下垂的嘴角出現了上揚的笑意,點了點頭示意明白。   不過安琪莉娜卻有不好的預感,小風的成長太快了,尤其是她可以感受到小風因蛻變完成而潛藏在內的巨大力量,但在這力量之下的她沒有任何處事的經驗,一切只憑本能應對。現在因為亞修的關係,所以她是一副乖巧的模樣,但萬一她的情緒失控了呢?   對著小風的笑臉,安琪莉娜也同樣報以微笑,但並沒有忘記她是魔獸──冰火風行鳥的化身,同時再次確認自己的責任──有必要時,要化身為亞修的劍! ∼第六章回春之門∼     「小風居然變成這種樣子,真是不可思議啊!」   亞修喃喃自語這世上的事確實是無奇不有時,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城外。   看著山頂上的天啟神殿,初陽剛好從神殿的後方散射,更添這偉大建築的氣勢。亞修恨不得脅生雙翼立刻飛上去看看神殿的樣子,但他也知道不用急在一時,畢竟這次的主角是愛提娜,而且天啟神殿也是非去不可。   突然之間,亞修嗅到了再熟悉不過的味道。穿過山腳下的一小片密林後,出現在眼前的果然是一個湖泊。   由於湖旁特有的濕氣,所以亞修輕而易舉的辨識出來,不過他還察覺到這濕氣中夾帶有濃郁的花香。   眼前的湖雖然比不上月湖的壯觀,但仍讓亞修感到親切,當他發現到湖邊有各種顏色的花朵相互爭奇鬥艷的盛開著時,不由得低讚一聲。   由於對花朵並不熟兼在遠處,所以他能認出來的也只有諸如雛菊、薔薇、紫丁香這幾種花朵,其他一概不知。   「真是漂亮啊!」   亞修興奮的一步一步走近,但卻突然止步,因為他發現自己所站的地方是和湖畔高低相差極大的陡峭斜坡。亞修探頭測了大約的距離,判斷絕不可能在不受傷的情形下一躍而下,剛想往旁找個較安全的地方下去時卻突然聽到幾乎細不可聞的鳥鳴。   「啊!小鳥?」   亞修一陣搜索後發現前面坡邊突出的疏落草叢中有一隻渾身圓胖,長著淡黃色細毛的雛鳥孤伶伶的躺在那裡,渾身不斷的發抖,還不時發出悲鳴。   「該不會……」   亞修抬頭上望,果然身後一棵枝葉繁盛的大樹有著長長的枝幹一直延伸到自己頭上,還可以看見上頭有個小小的鳥巢。亞修判斷這隻小鳥一定是因為貪玩爬出巢外才會掉下來。   「哈,你跟我小時候一樣頑皮,不曉得你的鳥媽媽會不會拿竹條打你?」   亞修笑了笑,打定主意要把小鳥帶回鳥巢,放低身子慢慢的走到陡坡的最邊緣,伸出了手把小鳥輕輕的握在手中。當想轉身離開時,腳下的土石突然崩落,身體一陣搖晃後,整個人失去了平衡!   「可惡!」   亞修在一瞬間把手中的小鳥往上拋,然後頭下腳上重重的往下摔,不停的翻落直到坡底,所幸他的反應極快,一瞬間屈膝抱頭護住全身。   幸運的是掉落的過程中沒有碰到銳利的石塊,坡底更有鬆軟的土石及青草緩和了落下的衝擊力。   當他發覺身體總算停止時緩緩的睜開眼睛,觸目所見除了藍天白雲外,還有一隻胖胖的黃色小鳥正奮力的拍打翅膀想要往上飛,但不曉得是年紀小還是太胖,雖然極力鼓翅,但仍往下直直落。   「哈哈!」亞修看到眼前滑稽的景象不由得笑了出來,但牽動身體的傷處又痛得他一陣齜牙咧嘴,不過還是伸出了手接住小鳥。   摸摸小鳥慌張轉動的頭,亞修笑著說道:「我們還真是有緣啊!不過你實在是太胖了,還是讓我送你上去吧!」   亞修忍著身體的疼痛用手肘支起了身子慢慢的爬起來,但當他站直時右腳突然一軟跪倒在地,還傳來錐心刺骨的劇烈疼痛。   「糟糕,膝蓋受傷了。」   亞修剛把小鳥放在一旁,脫下身上的衣服正想撕成長條以固定傷處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把溫柔的聲音問道:「少年,需要我的幫忙嗎?」   「咦?」亞修循著聲音的來源望去,才發現到在自己的身後有著一位金髮垂肩,身著黑色薄裳,渾身散發出一股神秘氣息的人跪坐在那。   「你的腳看起來好像受傷了,需要我幫忙嗎?」   黑色人影再問,同時姿態優雅的站了起來。   從她的體態和聲音,亞修判斷這是一名女性。但奇怪的是,她的臉上蒙著一層黑紗,只能看見她露出的一雙淒迷美目,雖看不到她的容貌,但她的聲音卻讓人一聽就覺得這是位儀態萬千、溫柔婉約的女子。   亞修和她美麗的雙眼相交,心中沒來由的感到一窒,有如被千斤巨石所壓。因為那眼中像是承載著無盡的哀傷似的,散發出沈重、痛苦的光芒。   「那、那就麻煩你了。」   「嗯。」   眼前的人緩緩伸出了左手並拿下黑色的手套露出蒼白的玉手停在亞修的膝蓋上方,慢慢的唸著治療術的咒文,然後淡淡的金色光芒緩緩灑落,亞修只覺得傷口的疼痛迅速的消失,臉上露出沈醉其中的表情。   而這時他也發現到這人的右手也帶著黑色的手套。也就是說她除了雙目和金髮之外,全身上下有如籠罩在一片黑霧之中。   「小心。」女子突然伸手一推,亞修的身體不由得倒向一邊。   在覺得奇怪的同時,亞修發現有物體從旁高速掠過,只覺臉頰一涼,隨手一抹卻赫然發現手上有淡淡血跡,而這時他也看清了剛剛攻擊自己的是什麼東西。   「鳥?」眼前的是兩隻像獵鷹般大小的鳥,正鼓動著雙翅,不斷的發出鳴叫,雖然不懂鳥語,但亞修卻感到這是憤怒的叫聲。   「請等一下,好嗎?我不會傷害到你們的孩子的。」女子溫婉的對鳥說著,同時手上的治療術慢慢的停止,這兩隻鳥也像是聽懂了一樣的不再發出憤怒的鳴叫,但仍在四周盤旋。   「你懂鳥語?」   「不,我不懂,但心意卻是可以不分物種互相傳遞的。而且我明白牠們是看到自己的孩子在你的手上才會發起攻擊,來,將小鳥交給我吧1   女子的右手伸出一半,卻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轉而收手並改伸出左手。亞修雖覺得有些奇怪,但仍把小鳥交到她手上。   只看到女子微抬螓首,也不見任何作勢,身體優雅自然的浮了起來,並且順著風勢在空中慢慢的移動到了樹上的鳥巢旁,將小鳥放入其中。   那種飛行的感覺和翔天之翼完全不同,給人的感覺相當柔和,沒有半點突兀,就像是有一隻隱形的手將她從地面托起,然後在天空移動著。   「好厲害啊!」亞修不由得發出讚歎聲,同時慢慢的站了起來,腳上的傷雖仍有疼痛的感覺,但已經沒有大礙。   「你的體質真是奇怪,傷勢癒合得比我估計得還要快呢!」女子又以同樣優雅的姿勢慢慢落在亞修的面前,語氣有些驚訝的說道。   「會嗎?可能是剛剛受的傷不重吧!」亞修抓了抓頭,並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突然臉色一正,低頭行禮說道:「真是謝謝你的幫忙了,對了,還沒請教貴姓大名?」   「我?我叫……」女子的聲音突然一陣猶豫,久久沒有說出接下來的話。   「啊!如果你不方便說的話也沒有關係,我只是想謝謝你而已。」   「沒有什麼方不方便的,只是我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記著我的名字,所以一時之間有些忘記了,你可以叫我……『多琳』。」   沒有記著自己的名字,這是什麼意思?亞修感到疑惑,但突然又想到,自己還沒有向人正式道謝啊!於是對著多琳深深的行了一個禮,說道:「多琳小姐,剛剛真是太感謝你了。」   「不要稱呼我小姐,我是個有丈夫的人。」   「啊!真、真是抱歉,多琳夫人,真是太感謝你了。」亞修只感臉孔發赤,突然間若有所思的呆瞪著多琳的一身黑衣──在昨天剛看過的書中,似乎有提起此地的習俗。   「為什麼這樣看我?」   「不、不是的,只是你穿著黑色衣服,難道……」   「沒錯,我的丈夫已死,按照此地的習俗,應該要穿著黑色的喪衣。」   亞修心中劇震,難怪眼前的人眼神哀傷無比,而自己居然又挑起了她的傷心事,不由得滿臉愧色,低頭說道:「真是對不起,沒想到我、我……」   多琳伸出手阻止亞修繼續說道,眼中似乎流露出一抹笑意說道:「不必道歉,因為總有一天我會和他再相見的,不是嗎?」   「這……」亞修對這句話不曉得該如何反應。   「不談這些了,你為什麼到這裡來?」多琳岔開話題問道。   「因為我發現這個湖好漂亮,而且周圍的花也都很美,剛想下來的時候突然發現那隻小鳥從鳥巢上掉下來,所以……」   「原來如此,你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   「哪裡。」亞修不好意思的抓抓頭,然後說道:「你也是個好人喔!」   「咦,這話怎麼說?」多琳顯得有些愕然,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跟她這麼說,而且還是初次見面的人。   「因為教我治療術的媽媽曾經跟我說過,治療術是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能完全施展的魔法,所以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多琳的視線突然落在亞修的身上,看得亞修有些不好意思時,有感而發的說道:「你的母親一定是個溫柔且非比尋常的人,因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教出像你這樣的好孩子。」   「噢,她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至於溫柔兩字嘛……算是偶爾吧!這種事情是見仁見智的。」亞修露出苦笑。   「偶爾?」多琳柳眉微微一揚,眼角帶著理解的笑意說道:「你似乎有個很有趣的母親。」   「是啊!尤其是她打人的時候就更有趣了……」亞修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想起了往事,然後一臉正經的說道:「但不管怎麼說,她都是我最愛的人。」   「最愛的……」多琳像是給勾起了心事,面向湖面帶些緬懷的口吻說道:「你知道嗎?他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還記得他曾說要為我辦一場世界上最美的婚禮,還說只有這樣才配得上我。我一直告訴他不要,只要他陪在我身邊就夠了,但他還是堅持要做。最後,我還記得那是在六月的時候,地點就在這百花盛開的湖畔旁,當時就只有我們兩人而已,他說我是最美的新娘,還說要用他的一生一世來守護著我……」   多琳像是回到了從前,低聲細語訴說著過往的一切。   亞修低頭在一旁默默傾聽,他彷彿可以見到一對壁人頂著六月的炙陽,在這百花盛開、波光瀲灩的湖岸旁,相互傾訴彼此愛意的那種動人景象。當想到此情此景再也見不到時,亞修突然鼻頭微酸,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   過了許久許久,多琳頹然止聲,不好意思的說道:「真是抱歉,我一不小心失神說出了這些讓人難過的話,你一定聽得很痛苦吧?」   「才不會。」亞修直視著多琳的雙眼說道:「我可以感覺得到你丈夫對你的真心付出,所以、所以你不要再繼續難過下去了,我相信他一定也不忍心你這麼痛苦的。」   「你錯了,在這裡我並不會難過,你知道這座湖的名字嗎?」   「湖的名字?我不曉得。」   「這座湖的名字並不特別,它就叫做『百花湖』,雖然名字有些俗氣但卻顯得貼切。可是,你知道嗎,這座湖的湖岸在以前……還是一片荒涼的泥地啊!」   「一片荒涼的泥地?啊!該不會……」亞修看著四周,這座湖或許比不上月湖幾乎一眼難以望盡,但也絕對不小。他這時才發現到圍繞著湖畔四周的花朵林林總總,而且各自集結在同一區裡面,彼此之間相互襯托但卻毫不重疊,亞修這時才大歎自己的遲鈍,這絕不是自然形成的景觀,而是人為的。   「沒錯,這湖畔的花都是他親手栽種的,每一個月份所代表的花語都井然有序的陳列。他花了三年的時間親手為我栽下一粒粒花兒的種籽,並且全心全意的照顧它們直到開花,為的就是要辦一場屬於我的最美的婚禮。你說,在這片盈滿他無數愛意的土地上,我怎麼可能感到難過?」   亞修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後閉上了雙眼,他察覺到多琳是在強顏歡笑,拚命的勉強自己。不曉得怎麼的,他現在很想回到旅店,緊握著小風她們的手再也不放開。   「回去吧!回到等待你的人身邊去吧!」對著亞修疑惑的神情,多琳突然輕聲說道:「因為你的表情已經告訴我一切了。記住一件事,不管是誰,對於在身邊最重要的事物經常漠視,當失去時才發覺它的可貴,那往往就太遲了。要隨時把你所擁有的放在心裡,明白嗎?」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也請你不要繼續傷心了,好嗎?你的丈夫絕不會希望看見你這樣子的。」   說完後,亞修心急如焚的拔腿朝著城裡急奔,因為那裡,有著他最重要的朋友在等待著。   看著亞修遠去的背影,多琳的眼神一片茫然,自言自語說道:「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如果我也有孩子的話,那他一定會更加的英俊、更加的善良……」   就在這時,空氣中的氣氛改變了,一股似有若無的陰暗氣息在空氣中緩緩傳了過來。   多琳突然臉色一冷,寒聲喝道:「不准你踏入這裡一步!你身上的臭味會玷污這裡!」   空氣中先是一片寧靜,然後彷彿帶有死亡氣息的男聲有些不滿的開口說道:「既然你僱用了我,我就聽你的命令吧!」   「知道就好,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沒辦法,她一直躲在神殿內不現身,即使是我也沒有出手的機會。」   「她會現身的。天啟神殿一直存在著一個習俗──每三年舉辦一次『神前之戰』,以冠軍者被授予的『神之戰士』的名號來祭祀戰神奧汀。為了這個習俗,她一定會現身的。」多琳原本溫柔的語調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絕對冷靜、無情的口吻。   「哼,那樣最好!只要在城裡,不管是不是神器的擁有者都一樣逃不過我的手掌心。不過,這個任務的報酬……你應該知道吧?」   「報酬不必擔心,上一次的,難道你沒有收到?你的工作就是要讓『穿雲』沒有辦法發揮作用,其他的事不必多問。還有,只要滿足我開出的條件,報酬就加倍,這點你應該還記得吧?」   「我知道,和上次你委託我僱人到妖精族盜寶的條件一樣,不過這次沒有保證,因為對手並不是普通人,即使這樣你還要委託嗎?」   多琳垂下頭,似乎正在考慮,片刻之後才說道:「就照你的方法去做事吧!」   「很好,準備好我的酬勞吧!」   在枝葉發出的沙沙聲中,多琳知道男子已經遠離,不由得歎了口氣幽幽說道:「妮雅,對不起,但在沒有得到冰火風行鳥的力量下,我只好用神殿內的兩把神器的力量來取代,所以我不能讓你和你的穿雲來妨礙我。」   這時,多琳的右手突然隱有紅光發出,她露出了喜悅的笑容說道:「終於又找到了嗎?」   緩緩的脫下右手的手套,出現在眼前的是和普通人無兩樣的手,只是蒼白得可怕。但當她翻開手掌心朝上時,掌心處卻赫然鑲有一顆紅色的寶石,情景詭異莫名。   此刻,多琳右手平舉在胸前,紅色的寶石突然化成輕霧並逐漸成形。   轉瞬間,一本散發出詭異氣息的紅色書本出現在身前,而這本書像是有靈性一樣的自行慢慢翻開露出兩頁空白的紙張,其中的一頁突然出現了像是毒蠍子的畫像,而另外一頁則是突然冒出了熊熊火焰整個燃燒掉。   「又浪費了一隻召喚獸啊!」書本突然自行闔上,紅色的書皮傳來了令人生寒的高亢聲。   「是的,連這只在內,總計已經損失了三隻召喚獸,但另一隻已成功的把東西帶回指定的地方。」多琳對這聲音畢恭畢敬的回答。   「哼,這本『召喚之書』總計能一口氣喚出十二隻魔獸供你差遣,早就告訴你要一次召喚出來,何必一隻或者是兩隻召喚呢?難怪會讓人各個擊破!而且你居然還借助人類的力量!?早告訴過你,就算是神器和妖精的力量也無法阻擋十二魔獸的圍攻!」   「借助誰的力量,和這件事沒有關係吧?只要我能取得足夠的力量完成目的,不就行了?而且一次召喚超過兩隻的話,這本召喚之書沒有辦法提供足夠的魔力啊!」   「愚蠢!召喚出來的魔獸會自行從人類的鮮血中取得在這世上停留的力量,不勞你費心。而且你現在不是因為失去了冰火風行鳥的力量而要改用神器的力量來取代嗎?」   「那是沒有辦法的事,你雖然提供線索讓我追蹤,但沒有人想到牠偏偏會在那時幻化成形,搞到現在,還是沒有辦法掌握到牠的蹤跡。」   書裡的聲音沈默了一下,然後再度響起。   「總而言之,你不僅沒有拿到風行鳥之卵,更是不明不白的損失一隻召喚獸,弄到現在捨易求難,要用神殿內的兩把神器來當作取代的力量。這些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但你要記住,如果不能在下一個滿月集其足夠的力量打開『回春之門』的話……你自己應該知道結果吧?」   「沒有問題的,我一定會在滿月當夜打開回春之門!」   「那就好。」   書本發出的聲音突然止歇,多琳眼中流露出疲累的神情,在深吸一口氣的同時將手上的書翻到了另外一頁,露出了另外兩幅畫像。   當中的一幅畫像慢慢發出紅色的光芒在眼前凝聚,隨後一隻通體鮮紅,長著有如一個人的巨大雙翅,頭上更有一對尖角的蝙蝠出現在眼前,而這時書上的紙張也變成了一片空白。   多琳輕輕一躍,跳上了蝙蝠的背上。只看到蝙蝠一拍翅,龐大的身軀快速的往天際飛去。   在蝙蝠背上的多琳於此時回頭望了百花湖一眼,深情的喃喃自語:「親愛的,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第七章神前之戰∼     「我回來了!」一回到旅店,亞修大力推開自己的房門,大聲說道。   不過他隨即發現除了自己的房間空空如也,其他人的房裡也是一樣,不由得大感疑惑,人都跑到哪裡去了?   正在清理長廊的侍者發現到亞修的出現,快步走了過來並遞出一張紙條說道:「亞修先生,有位小姐要我把這紙條交給您。」   「紙條?」   亞修打開了紙條,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幾個大字──主人,你把小風弄哭了啦,主人是大笨蛋!   除此之外,紙條的角落還畫了一個扮著鬼臉,表情活靈活現的人頭圖案,雖寥寥數筆,但其中的神態、表情讓亞修一眼就看出這代表著黛絲笛兒。事實上,光紙條上的口吻就知道是誰寫的。   不過,這紙條的內容並沒有解答亞修的疑惑。   「請問一下,她們幾個有沒有說她們到哪裡去了?」   像是料到亞修會說出這些話,侍者把早就準備在手上的第二張紙條遞給亞修,笑著說道:「這是另外一位小姐吩咐我說,當您問到這樣的問題時,把這張紙條交給您,您一看就明白了。」   亞修連忙打開紙條,上面寫著幾行字跡工整且娟秀的字。   「主人安啟:小風情緒稍有激動,僕帶她至城中閒逛以轉換心情,待情緒穩定後即返回,另外,不要介意黛絲笛兒那笨蛋說的話,莉娜筆。」   亞修不禁莞爾一笑,從這兩張紙條就可以看出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個性上的極端不同處。但心中又突然湧出一股失落感,有兩人作伴,他覺得日子過的一點都不寂寞。只是,這樣的關係也總有結束的一天啊!   想到這裡,亞修就覺得心中有種說不出口的難受,如果只是想像朋友離開而已就這樣的難受,那像多琳那樣投入全部的感情,但卻再也不能見到心愛的人時,心中會有多痛?   亞修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當他心裡想到這些事情的時候,表情也隨之變化,而這也讓站在他身前的侍者不知如何是好。   亞修發現侍者還沒走,不由得問道:「請問還有事情嗎?」   「呃……是這樣的,另一位小姐說,當您露出放心的表情時,要我把另一張紙條交給您。但是,您剛剛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這樣,我不曉得該不該將紙條給您。」   「另一張紙條?」亞修側頭想了想,笑道:「交給我吧!我大概知道裡頭會寫些什麼。」   亞修伸出手接過最後一張紙條打開仔細察看,果然是愛提娜所寫,內容不外乎先消遣自己一頓,還「蓄意提醒」要自己負擔她們這次外出閒逛的所有費用。   看完之後,亞修痛快的放聲大笑,如果不是想到多琳的事情而讓自己的心情為之一變的話,這張紙條鐵定可以收到捉弄自己的效果。   「分離一定會到來,但多想無益,分離是為了讓人更珍惜現在的每一刻──多琳的意思不就是這樣嗎?我……真是太幸福了。」   閉上眼睛,想起身旁這些最好的朋友和老師所給予自己的幫助,亞修有感而發的說道。同時在心中暗下決定,有機會的話,也要盡一己之力做出讓她們快樂的事。   「你能做的事情就是乖乖點頭答應!」愛提娜高聲說道,就像是個高高在上的女王一樣俯視著亞修。   她的心情顯得相當好,就連小風變成大人一事,也輕易的找出理由對旅店的人搪塞過去。   「可、可是,那太危險了啊!」亞修試圖反擊,但在咄咄逼人的愛提娜面前,他的聲音低到連自己都快聽不到。   不到傍晚,愛提娜等人就帶著小風回來了,亞修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也被她們手上的大包小包給嚇到,尤其是一想到這筆帳要算在自己頭上時更是如此。   只是看到小風喜笑顏開的表情時,亞修就覺得有這個價值,他並沒有看到小風流淚的樣子,但心中卻暗自責備自己,小風的外表雖然改變,但內心和以前一樣,還是從前那個愛黏人且心思單純的小風,當然會對自己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感到難過。   只是她難過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經過半天的玩耍後,回來的小風已經完全忘記了心中所有的不愉快,高高興興的用亞修的大腿當枕頭,睡起了香甜的覺。   對著亞修的疑問,黛絲笛兒也不曉得為什麼會這樣,只好隨口胡謅說這是由於小風剛蛻變成熟,身體內的力量還需要一段時間取得平衡,所以短時間內還需要大量的睡眠時間,一段時間後就會逐漸恢復正常。   她並不曉得自己的話全部說對了,小風自亞修身上吸取到的力量讓她一口氣突破三階段的變化,體內的力量變化得太過劇烈,確實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平穩,而睡眠是最好的方法。   而亞修反對的是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她們兩個已經決定要參加在薩朗奇穆城中舉辦的神前之戰,藉此分個高下。   亞修當然不同意,因為讓兩人打起來,可不是說笑的。   「沒什麼危不危險的,她們兩人的實力你應該再清楚不過了,為何不讓她們放手一搏呢?」   愛提娜此刻一副好戲不看白不看的表情,因為她在斷定沒有任何潛在的危險後,回復唯恐天下不亂的本性。   而且,在這一路上幾乎是時時刻刻面對面的相處之下,她對因兩人不可知的身份而起的戒心完全消失,確信兩人接近亞修並沒有任何意圖,所以也不著痕跡的開始拉近和她們之間的距離。   「我說的危險不是指這個,我也知道她們的實力很強,我擔心的是她們兩人對上的時候──她們的不知輕重,老師你應該也很明白的啊!」亞修壓低了聲音在愛提娜耳邊說道,因為安琪莉娜兩人就站在一旁低頭聆聽。   只是這樣的聲音又怎麼可能瞞得過兩人?兩人彼此互望了一眼,眼中無聲的訴說著三個字──都是你!   但同時心中也覺得有股暖流自深處緩緩湧上,那是一種說不出口的舒服感受。   她們至今一點都不明白為什麼亞修會給自己這種感覺,而且連另一個討厭的對方也有同樣的感受,但她們也沒有多想,只是盡情的沈醉在這之中。   「那樣不正是剛剛好?就算她們倆同歸於盡也是冠亞軍一起到手,僕人的錢是主人的錢,你的錢就是我的錢,如此一來今天的大包小包和住宿費不就都有著落了?」   「老師,你是真的這樣想嗎?」聽到這些話,亞修臉上表情為之一冷。   「不,我是開玩笑的。」愛提娜的口氣也變得嚴肅,亞修在有些時候是不可以輕易對他說笑的。   「主人。」一直靜靜聽著的安琪莉娜終於開口說道:「你的顧慮,莉娜相當明白,也相當感謝。所以說,只要你堅持不讓我們倆出賽,我們是絕對遵守你的命令。對吧,黛絲笛兒?」   「是的。」一旁的黛絲笛兒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半點遲疑。   「莉娜,你該不會又再用話拐我吧?」   「用話拐……啊!原來如此。」安琪莉娜想起了自己曾經不少次用「這是你的命令嗎?」來讓亞修傷透腦筋,不由得輕笑出聲,說道:「當然不是,如果你有這層疑慮的話,那現在就暫時先恢復成朋友的關係,如何?」   亞修露出苦笑,搖頭無奈說道:「什麼叫暫時恢復朋友的關係?本來就是朋友的關係才對吧?是你們自己硬要把我當做主人的。」   「哎呀,別太拘泥於這種小事了嘛!老是愛計較這些小事的男人,是沒有辦法成大器的。」安琪莉娜俏皮的說著,展現出少見的一面。   亞修突然有一種感覺,安琪莉娜雖然平時看來性格恬靜、溫柔,總是展現出成熟的氣質,但也許她有比黛絲笛兒還要讓人傷透腦筋的另一面也說不定。他可還沒忘記自己就是在安琪莉娜的言辭下莫名其妙當上她們兩個的主人。   「好吧!就如你所說的,我們就暫時恢復朋友的關係,只是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嗎?我說不,你們就真的不參加?」   「是的。」   「那……如果我現在就說不准的話呢?你們會恨我嗎?」   「當然不會。」黛絲笛兒站起身來走到亞修的身後,雙手圈著亞修的脖子,靠著他的背滿足的說道:「因為我和安琪莉娜都知道,你是真心的為我們著想,我們怎麼會恨你呢?」   「她說的沒錯,我是不可能會恨你的,但是正如同主人你對於某些事物有強烈好奇心……試問主人,你會為了危險而放棄一探究竟的機會嗎?」   「當然不會,你為什麼要問這些?」他知道安琪莉娜的意思,自己對於未知的、神秘的事物有著極大的興趣。他知道自己目前沒有足夠的力量去見識這些事物,但有一天,他一定會去探索這世上無限的秘密。   「因為我和主人的想法都是一樣的,和黛絲笛兒分出勝負是我最想做的一件事,但如果你真的反對,那也無所謂,因為只是把分出勝負的時間往後延罷了。」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眼神在空中彼此相交會,她們知道只要靜靜的等待,決勝的一天終將會到來,此刻先忍一忍也無所謂。   但她們兩人卻忽略了亞修的心情,處在激戰中的兩人時時有受傷、送命的可能,這對於在戰圈之外,要讓總是擔心別人勝過擔心自己的亞修親眼看著兩人傷痕纍纍的樣子,他的心中又豈會好受?   亞修看到她們的表情就知道她們在想些什麼,此時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浮上心頭。   以前是兩人之間只要有一些小火花自己就連忙撲滅,但長久下來,她們一直壓抑的情緒,會不會有一天突然變成無法撲滅的焚天烈火呢?   亞修這麼想著的同時,也發覺到藉著這個神前之戰讓兩人有宣洩的管道,也許會是好事也說不定。   「當你們比賽的時候,只要我一喊停,你們就立刻停止比賽,可以嗎?」亞修決定改變作法,棄圍堵為疏通。   聽見亞修的口氣有些鬆動,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先是一愣,弄不懂亞修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但卻同時喜上眉梢,同聲答道:「沒問題!」   「那麼,」亞修突然握住了兩人的手說道:「要小心喔!」   「謝謝主人。」兩人同時發出了歡呼聲,雀躍不已──在她們的心中,都覺得這是擊敗對手的一個好機會。   「不過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我也要出場參加比賽。」亞修的話,就像一盆冷水當頭澆下,讓兩人的熱情當場消失得無影無蹤。   「亞修,你是在跟老師開玩笑吧?你的魔法自從上次在學院裡施展過一遍之後,這一路上不是沒有再次成功的施展過嗎?」愛提娜抓著頭,不曉得亞修為什麼會在此刻提出這個要求。   「是啊!我也不曉得為什麼,從那次之後就完全沒有辦法施展出魔法。」亞修攤開手無奈的說道。   「那、那主人你不是等於沒有半點武器嗎?這樣上台的話,不是一點勝算都沒有?笛兒覺得主人你還是在一旁看就好了。」   「笛兒,我上台並沒有想過要得勝。」   「既然如此,那主人你為什麼想要出場呢?你並不是那種對戰鬥有著極大興趣的人啊!」安琪莉娜也開口,同時希望亞修能夠打消主意。   「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或許感覺這樣做會跟你們的距離拉近一點吧!相信我,我不會死撐硬撐,更不會不自量力,該投降的時候我一定開口認輸。我都答應你們了,難道你們不能答應我嗎?」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一時語塞,同時把頭轉向愛提娜,現在能阻止亞修的就只有她了。   不過愛提娜並沒有這麼做,凝神注視亞修片刻,眼中有著複雜的情緒,開口問道:「你真的決定要出場?」   「嗯,是的。」亞修點頭回答,話中沒有半點遲疑。   「受傷也不怕?」   「不怕。」   愛提娜緊咬著下唇,片刻後說道:「那好,你留在這裡照顧小風,老師去幫你報名。」   「謝謝老師。」亞修臉上露出了高興的表情,連忙道謝。   愛提娜前腳剛走出亞修的房門往樓下走去,就被後腳匆匆跟出且表情不善的黛絲笛兒大聲喊住:「愛提娜,你這是什麼意思?亞修的實力你應該很明白才對,為什麼不勸他打消念頭?!」   「我贊成黛絲笛兒的想法,我並非對主人有所不敬,只是主人目前的實力甚至比平常人還要來得差勁,要他出賽簡直是拿他的命開玩笑!」安琪莉娜也開口附和,臉上表情如罩寒霜。   「我沒辦法拒絕,雖然他這種行為確實是自不量力,但他的樣子就像剛剛長大且正要展翅飛翔的鳥兒一樣,他第一次的飛行雖然注定失敗,但成功總是累積在不斷的失敗之上,所以我不能阻止他。當然,我會在一旁保護著他的。」   「你簡直是不可理喻,在刀劍相交的競技場上你居然說出保護這兩字?只要一個錯失,亞修他可是會受傷的!」黛絲笛兒越說越氣,惹得一些房客轉頭注意。   「這句話我有同感,當主人在場上處於生死關頭時,我們這些在一旁的人有辦法及時保護他嗎?我承認你的實力,但上次水精靈一事不過是你早先發現罷了!」   「不要用你們的標準來看我,你們的實力和進步速度確實讓我感到吃驚,但我如果要的話,現在只要一根手指頭就能讓你們倆命喪於此!所以,我可以保證亞修頂多只會受到輕傷,但絕不會受到嚴重的傷害。」   面對兩人一波波的責難,愛提娜的心中油然生起不悅,口氣也漸漸的強硬起來,一時間氣氛凝重無比。   如同亞修所付出的,她們也對亞修獻出她們的真心,但她們卻沒有發現到自己的付出都是相當強勢,等於是已經幫亞修規劃好一條路,一條自己理想中的路,而且在某些時刻都帶點強硬的作風要讓亞修遵循。   這對亞修而言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他無法走出屬於自己的路。   「那麼,要不要現在就來試試看啊,愛提娜老師?」黛絲笛兒語帶挑釁的說著,眉宇之間毫不掩飾的流露出殺意。   愛提娜眼中冷電乍現即沒,但說話的口氣卻突然改變,不若先前充滿火藥味,像是談笑般的說道:「嘻嘻,我才不要,你已經拆掉不少地方,我可不想陪你把這間旅店給拆掉,我要幫亞修去報名了,再見。」   看似平常的幾句話,卻讓黛絲笛兒的身體晃了幾下。   「發生了什麼事?」一旁的安琪莉娜也感到愛提娜剛剛那些話有種說不出口的奇怪感受,由於不是愛提娜的目標,所以並不像黛絲笛兒般清楚。   「她剛剛說出口的話有古怪,讓我覺得精神無法集中,唔……是用聲音來攻擊嗎?有意思。」   黛絲笛兒的心思完全被吸引到這之上,甚至暫時放棄了對愛提娜的報復,同時更不理會身旁的安琪莉娜。   愛提娜這一手雖然沒有太大的效用,但卻讓她感到有趣,聲音是無孔不入的,如能善用,豈不是一項強大的武器?而且她也打算要以同樣的方法回敬給愛提娜,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是她不二的信念。   「來,這個給你。」第二天,愛提娜遞出了一個木刻名牌給亞修,並且說明這是後天參加神前之戰的證明用道具。   「謝謝老師。」   「不用謝我,報名費我會跟你收的。」   「呃……啊!小風你的臉上沾到東西了,來,我幫你弄掉。」亞修顧左右而言他,幫小風擦掉臉頰上的食物。   昨晚亞修花了整夜的時間教導睡到一半就醒過來的小風如何自己用餐,因為她的外貌畢竟是成熟女人的模樣,如果還要讓人喂實在是說不過去。   不過亞修隨即發現到小風對自己外表的改變根本沒有什麼自覺,所以常常會做出一些讓自己難堪的舉動。   只是也有讓人高興的一面,亞修發現小風居然聽得懂自己所說的話,而且會依照自己的話去做事,這讓他欣喜若狂。   同時他也有些期待,小風現在雖然只能發出一些沒有意義的聲音,但卻相當的悅耳,一但她能開口說話,一定是有如天籟仙樂般的好聽。   「亞修,你在幹嘛啊?」   愛提娜不懷好意的聲音突然傳來,讓亞修發現到自己想得太出神還把手放在小風的臉上,不由得尷尬萬分的收了回來。心想幸好是在自己的房裡用餐,不然被人看到就很失禮了。   「沒有啦,我在想說應該可以教小風一些事情了。」   「教她?」愛提娜的眼睛亮了起來,興奮的說道:「這種事就交給我來做吧!畢竟我可是個老師啊!」   「不可以!誰都可以教,就是你不可以!」亞修堅決的說著,心裡也想有一個愛提娜已經夠讓人頭痛了,怎麼可以讓小風變成第二個愛提娜呢?   「你居然這麼不相信我,老師好傷心啊!」愛提娜捂著臉裝做悲痛的樣子,不過這一招對亞修已經沒有效果。   驀地,門被一把推開,出現了滿臉不高興的黛絲笛兒,一進門就開始埋怨道:「真是夠了,昨晚不是說好今天一早要到天啟神殿把你的事情辦好,然後專心準備神前之戰嗎?」   「你也同樣給我差不多一點,告訴過你多少次了,進主人的房裡要敲門,你是笨腦袋聽不懂人話嗎?」安琪莉娜一進門,就是毫不客氣的訓斥一番。   「真是夠了,少對我大呼小叫的!主人都沒說話了,你有資格說什麼?敢罵我是笨腦袋,你又聰明到哪裡去了?腦袋空空,四肢發達的暴力女!」   安琪莉娜不怒反笑,語帶諷刺的說道:「是啊!我是腦袋空空,不過我這個空空的腦袋總比你這個連一招半式的名字都想不出來的笨腦袋強上許多吧?」   「名字好聽有個屁用?威力最重要,這點你不懂嗎?」   「對,你說的都對,畢竟威力和名字你頂多也只能擁有一項而已,不像我,兼具兩者於一身。算了,也不能指望你什麼,畢竟你的腦袋只能想些什麼春風、夏炎啦什麼的。」   黛絲笛兒一愣,不解的問道:「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已經想好的第二個絕招的名字?」   「不會吧!」安琪莉娜一臉驚訝,誇張的說道:「我只是隨便說說,沒想到真的被我說中了,真是笑死人了,你居然按照四個季節的特性為招式取名字,天啊!我真是受不了了。順便告訴你好了,我冬蟬四式第二式的名字為『御火焚蒼穹』。主人,你覺得這名字和夏炎哪個比較好聽呢?」   「這個……」認為兩人吵架不干自己的事,而打算等兩人要打起來的時候再去阻止的亞修沒料到問題會被丟到自己的身上,一時之間作聲不得。   雖然他一直不願意兩人分高下,因為那會是一場災難。   但這次他也不得不承認安琪莉娜所取的名字比較好聽,因為冬蟬四式聽起來就像是以風、火、水、地這四種元素魔法為主而使出的劍招。   而且,劍招的層次似乎越來越高且有連貫性,先是舞風亂晴空,再來是御火焚蒼穹,那接下來的名字會包含什麼樣的意境在裡頭呢?亞修真的有些期待。   「主人,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黛絲笛兒的臉垮了下來,嘟著小嘴忿忿不平的看著亞修。   而安琪莉娜則是用勝利者的口吻說道:「哼,黛絲笛兒,你這下總算明白自己取的名字有多難聽了吧?不懂禮貌的笨蛋!」   「等一下,我什麼話都還沒有說出來啊!你們怎麼可以自己下定論呢?」看著兩人勝負已分的模樣,亞修只覺得奇怪。   「因為你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個眼神所代表的意義早就被她們給摸熟了,所以就算你不說,她們也知道你心裡在想些什麼,明白嗎?」   「是啊!愛提娜說的沒錯,總而言之……黛絲笛兒,認輸吧!」   「可惡!」感到自己被逼到絕境的黛絲笛兒破天荒的開始思考,靈動的雙眼滴溜溜一轉之後,用自信的口吻說道:「哼!想要我認輸?再等個一百萬年吧!主人,人家剛剛也想到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喔,要不要聽聽看啊?」   「有趣的東西?好啊!」   黛絲笛兒清了清喉嚨,高聲朗誦:「亂七八糟一陣風,晴空立刻烏雲湧。莉娜腦袋裝什麼,空空如也……空!空!空!」   房裡突然陷入沈默,不一會兒的時間就傳來愛提娜捧腹大笑的聲音:「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你的腦袋不是不靈光,只是不肯用而已嘛!哈哈哈!」   「哪裡,謝謝老……哼。」躬身答謝的黛絲笛兒話說到一半就沒有說下去,畢竟昨晚的帳還沒算清楚。不過她轉頭看著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的安琪莉娜,露出了勝利的高傲笑容。   「黛絲笛兒,你居然膽敢罵我腦袋空空!」   「我沒有罵你腦袋空空。」絲毫不畏懼安琪莉娜的怒目瞪視,黛絲笛兒以高上一倍的音量反擊回去:「你不會自己組合一下嗎?我只是說你用來命名這什麼舞風亂晴空的腦袋空空如也,我可沒有罵你。因為……你的腦袋本來就空空如也!既然是事實,又何罵之有呢?哼!」   「你這個笨腦袋也只能在這些地方想東想西的,好,我倒要看看你的春風威力如何!我們競技場上見真章!」   「早說用實力定勝負,幹嘛還說這些有的沒的?春風的威力,後天一定會找個倒上十輩子的倒楣鬼開刀讓你看!告訴你,看到後不要嚇得逃之夭夭!」   「你才是!」   兩個人同時以一個「哼」字為這場口舌之爭劃下了句點,並且各自別過頭去再也不看對方一眼。因為她們知道,這場文比上仍然是平分秋色,誰也佔不了誰的便宜。接下來,就等待神前之戰的武試來分個高下。   「老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笛兒說完後兩個人都不吵了?剛剛她說的東西,我聽不太懂說。」這兩個人同時住口讓亞修大吃一驚,這可是以往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哎呀,剛剛笛兒可是用吟詩作對的方法狠狠的消遣了莉娜的冬蟬四式呢!就是……這種事情說破就沒意思了,到天啟神殿的路上你再慢慢的想一想吧!對了,吃飽了嗎?」   「吃飽了。」   「好,那就往天啟神殿出發吧!早點辦完院長交代的事情,早點走人!」   亞修知道愛提娜此次來到天啟神殿的理由有二,一是完成特裡斯院長所交代的事,而另外一個就是考驗她是否有當神器主人的資格。   可是亞修卻發現她這一路上都是一副沒有絲毫興趣的樣子,這實在讓人覺得奇怪。   擁有神器除了可獲得神器所帶來的莫大力量之外,還會受到人們的尊敬,他實在不懂愛提娜為何興趣缺缺。   而既然興趣缺缺,又為什麼要千里迢迢來到這裡呢?亞修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麼。因為送信一事是可以委託信差來做的啊! ∼第八章紅衣勇者∼     「呼……」   亞修沈重的呼吸聲在往天啟神殿的石階上傳來,他覺得自己的體力似乎進步許多,不過顯然還不夠。   因為他現在只覺得累!原因就在於這些階梯以非常陡峭的角度往上延伸,每往上走一步都要花上許多力氣,亞修不禁為開鑿的人感到佩服,更為能在這種艱難山勢中建造一座巍峨神殿感到不可思議,同時也洛u災v的疲累感到哀傷。   不過最讓亞修難堪的卻是除了自己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之外,其他四個人完全是一副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而小風更是如履平地似的前後左右亂跑著,走的路絕對是自己的兩倍,甚至三倍不止。弄得他想拿小風當休息的藉口也沒有辦法。   這時,愛提娜突然止步,對著眼前自山縫間淙淙流下的清泉伸出手來,掬了一小口水喝下去,嘖嘖作聲說道︰「這山泉水不錯喔,很冰涼也很好喝,你們要不要來喝一點?」   「是嗎?」累個半死的亞修聞言大喜過望,總算盼到了喘息的時間,連忙趨前喝了一大口,入喉只覺得沁人心肺,渾身熱氣全消。   「真的很好喝,莉娜,奶們也來試試看吧!」   「好的。」安琪莉娜也喝了一小口,點頭讚道︰「的確不錯,入口冰涼而且帶有一絲絲的甜味,比起城裡的水要好上許多。」   「我也來試試看吧!」黛絲笛兒直接把嘴貼近水流下來的地方,一口氣灌了好幾口,連頭髮都被濺濕了,當感覺喝飽後露出滿足的笑容說道︰「哈哈,真好喝,小風也來喝水吧!」   亞修看著小風和黛絲笛兒不一會兒就玩了起來,還互相潑著水把衣服弄得濕答答,轉頭卻發現到愛提娜雙手合攏的捧著泉水呆望出神。   「老師,奶怎麼啦?怎麼看的這麼出神,這水有那麼好看嗎?」亞修把頭湊上前去,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因為這水很了不起啊!」   愛提娜雙手一開,但水卻沒有因此而落下,反而浮在半空中慢慢的變成了一個透明的水球。   亞修知道,這是用風之魔力把水固定後的現象,同時心中暗自佩服愛提娜能把魔力應用得如此純熟。   「很了不起?」亞修這次更加的集中精神仔細觀看,但這浮在半空中的水球除了偶有波紋產生外,就是一片透明,實在沒什麼可看之處,更不曉得它了不起在什麼地方。   「這水是從空中落到山頂後,經過層層的土壤過濾,歷經千巖萬縫的考驗,才流到這裡的,所以質地特別純淨,喝起來更是好喝。那是因為,它每經過一次考驗就除去了一些本身的雜質,但也帶走一些東西,到最後就變成了這麼特別的水。」   「這我知道,因洛u釣Ы藹t合山泉水燉熬效果會更好,不過這跟了不起有什麼關係?頂多只是好不好喝而已啊!」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也轉頭注意這邊,想聽聽愛提娜會說出什麼話。   「你想想看,這些水在經歷過各種酷寒嚴璁以及種種的考驗後,本質沒有絲毫的變化,甚至變得越來越美味,不像我們身旁這些花花草草雖然會盛開,但也有枯萎的一天,你不覺得很有趣嗎?如此不起眼的東西,卻有這麼難得的本質,真是了不起啊!」   「呃,這個……」這些話已經有些碰觸到哲學甚至是神學的一面,亞修不曉得該如何回答。   一旁的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卻聽出了點門道,愛提娜此刻嘴裡說的雖然是水,但卻暗指亞修,她拿水在種種環境之下的不變來比喻亞修即使遇到困境時也會堅持他的想法,而他的本質更不會因此而改變。   這隱約可以窺見愛提娜心中對此刻亞修的看法,現在的亞修只是剛剛落到山頂的雨水,雖本質奇佳,但身上的雜質也不少。   這時愛提娜任意的改變魔力聚集的形狀,只看到水球也同樣變化著。在她的嘴角漾出笑意的同時,一陣微風徐徐吹來,山道兩旁的枝葉發出了聲響,枝幹搖曳間幾片葉子落了下來,其中的一片不偏不倚的掉進了愛提娜手上正在變換姿態的水球裡。   霎時,葉子上的塵土混進了水中,只看到原本清澈的水突然變得一陣渾濁。   愛提娜的臉色突然變得黯然,對於魔力的控制也顯得不穩,包住水的魔力因此消失,這些水在瞬間落了下來,掉到地上濺起了成串的水珠。   「亞修,我們走吧!你也該休息夠了吧?」愛提娜的話中有著不同以往的失神語調。   「啊!是的。」亞修臉上一紅,知道愛提娜看穿了自己體力不足的窘境,所以特意休息,但他卻沒有發現到愛提娜的異樣。   然而,這卻瞞不過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並且同時對愛提娜最後的舉動感到不解──她不是一個容易心亂的人,那景象給了她什麼感觸?   持續往上的石階在轉過幾個彎後,山腹間出現了一個寬廣的平地,幾棟壯觀雅致的白色建築分層林立。在這山中能看到這樣的景色是很令人吃驚的一件事,不過這些與在最上面的主神殿相比起來就顯得相形失色。   「諸位請留步。」渾厚的聲音突然從前面傳出來,一名背負著長劍的紅衣男子出現在眼前,眉宇間似乎有股說不出的凝重,但仍有禮的問道︰「請教諸位來此有何要事?」   「嗯,看你的打扮應該是天啟神殿中的『神官戰士』吧?」愛提娜沒有回答,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男子。   「是的。」   「那你為什麼要阻擋我們的去路?我如果沒記錯的話,天啟神殿應該是隨時開放供人祭拜、參觀的才對。」   「是的,不過諸位應該是外地來的人,因為本殿自前些日子開始就封殿修整內部,不准任何人進入。這點,城裡的人都知道。勞駕各位走這麼長的一段山路,還請多多包涵,請諸位回去吧!」   「封殿?修整內部?」   「是的。」   愛提娜的目光投向四周,附近的一切都無比清晰的映入眼簾,她知道眼前這個人在說謊,因為不但見不到工人或修築用的器具,更是每隔幾步就有神官戰士把守通道。   心念電轉下,愛提娜確定天啟神殿有事發生,心中也有些好奇,什麼事情嚴重到讓這落羽大陸中的五大神殿之一要封殿禁止外人進入呢?   愛提娜從懷中拿出了特裡斯寫的信函遞交給眼前的人說道︰「這是位於藍貝塔城中多倫魔法學院院長特裡斯的親筆信函,我就是為了要將這信函交給上面署名的安德魯長老而來,這下我可以上去了嗎?」   接過信函,在聽到安德魯三個字時,男子臉色一變,不敢置信的說道︰「安德魯長老?怎麼會,他、他已經死了啊!」   「死了?」愛提娜大感訝異,怎麼特裡斯會送信給已死的人?   眼前的戰士把信函交還給愛提娜說道︰「是的,安德魯長老在三年前就不幸身亡了。」   「三、三年前?」愛提娜突然有點想知道特裡斯和天啟神殿有多久沒聯絡了,怎麼他的這個好友死了三年都不知道?沉吟了一下之後問道︰「既然這樣,那我要去見其他的長老,把信函轉交給他們。」   「這……恐怕不行,是否可以將信函交給我,由我轉交上去?」   「不,我一定要親手將信函交出,讓我上去。」   「抱歉,如果信函您堅持要親自交出的話,請等到我們神殿整修完畢後再來。恕我現在不能讓你們再往前一步。」   「不能?」愛提娜特意提高了音量,惹得其他的神官戰士紛紛轉頭注視,其中幾位甚至握緊了手上的武器逼近過來,情勢顯得有些緊繃。   這一試讓愛提娜心中大感懍然,天啟神殿內確實有事發生,而且是極為嚴重的事情,否則這些神官戰士的反應不會如此強烈。   而眼前這位一直有禮應對的神官戰士也退後了兩步,把原本負在背上的長劍移到腰間,以便於隨時拔出,冷然開口說道︰「諸位請回吧!」   愛提娜黛眉一揚,昨天和黛絲笛兒兩人一陣爭執後的不悅在此時浮上心頭,寒聲說道︰「我不要,你是要乖乖讓一條路給我走上去,還是要我打上去?!」   「老師,奶不要這樣子啦!」亞修拉著愛提娜的衣袖,希望她能冷靜一點。同時心中也覺得奇怪,今天她的脾氣似乎很大。   不過一旁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聽到打上去三個字,眼睛都亮了起來,在一旁摩拳擦掌,蓄勢待發。   眼前的神官戰士聽到這番充滿挑釁的話又退了一步,且在退步的同時長劍出鞘,其他戰士也抽出武器圍攏過來。   眼看局面就要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一把嘹亮好聽的聲音在眾人附近響起︰「所有人都退下,請問諸位貴客蒞臨本殿有何指教?」   愛提娜等人同時心中一震,他們之中除了亞修外,都有非凡的身手,怎麼可能讓人近身而毫無所覺?   仔細打量四周後更覺得奇怪,左右兩側一面是陡峭的巖壁,一面是幾乎深不見底的山溝,後方則是來時的山徑,此刻渺無人蹤,正前方除了和自己面對著的這人之外,其他人都還在遠處,那這聲音從何而來?   在愛提娜等人四處搜尋的同時,神殿的神官戰士像是見怪不怪似的收劍入鞘,緩緩退立一旁。   眾人這時才發現在被薄薄雲霧圍繞著的主殿前方山道處,有一個小紅點往下移動,但轉瞬間形體就大到像一朵紅雲,可見來勢之迅速。   只片刻的時間,紅雲就飄到眾人身前,赫然是一個年輕的女子。   女子的身份似乎不低,她一出現,其餘的神官戰士都是躬身行禮,臉上滿是敬意。   「抱歉,打擾諸位貴客,不曉得諸位蒞臨本殿有何要事請教?」背上、腰間各有一把長劍的紅衣女子彬彬有禮開口,聲音和先前所聽到的完全一致。   「剛、剛剛是奶在說話嗎?」亞修不由得開口問道。   「是的,因為發現到諸位似乎和我們的人有些小爭執,所以運用了一個小魔法在遠處出聲制止,驚擾之處,還請見諒。」紅衣女子輕啟朱唇做出解釋。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臉色一變,因這人的話而憑空生出靈感,雙雙黛眉微蹙露出了深思的表情,而當中又以黛絲笛兒受益最多,因為昨天她已經花了一整夜的時間在研究聲音的用法。   這時,亞修才專注在眼前這女子身上,只見她全身上下都是火紅的寬大衣飾,看上去就如同炙熱的烈焰一般,此刻在山風的吹拂下緊緊貼住身子,露出她姣好的身段。   鵝蛋形的俏麗臉上,雙目有如黑夜中的一對明星,臉上的膚色顯露出久經太陽照射的健康顏色,些許凌亂的髮絲散落在額前,緊抿著的紅唇不曉得是否衣服的緣故,讓人感到無比的嬌艷。   她的容貌雖不及安琪莉娜及黛絲笛兒,甚至也略遜小風和愛提娜一籌,但展露在外的英挺氣息和感受不到絲毫距離的風華卻讓人一見傾心。   當亞修在打量著她時,她亦打量著眼前的人,視線尤在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身上停留最久,且面露訝色,再來則是愛提娜和小風,對亞修卻是一帶即過。   「妮雅小姐,事情是這樣的……」原先攔路的神官戰士對眼前的女子態度畢恭畢敬,低聲把事情的經過敘述一遍。   愛提娜的視線此刻落在這被稱為妮雅的背後長劍上,在眼前這人出現的時候,她就隱約猜到其身份,此刻則是完全確定,並且打消了一路打上去的念頭。   「妮雅……這個名字好像很熟悉的樣子。」亞修托著下巴表情懊惱的苦思這個曾經聽過但現在卻記不得的名字。   看到亞修這個樣子,愛提娜在一旁低聲開口提示︰「穿雲、紅衣勇者。」   「啊!」亞修渾身一震,指著妮雅大聲說道︰「奶是聲威傳遍整個大陸的紅衣勇者妮雅!神器穿雲的持有者!」   用手指著別人說話是很不禮貌的一件事,不過妮雅並不以為意,臉上仍掛著笑容微微頷首,待聽畢事情的原委,揮手遣退神官戰士後才謙和的說道︰「我是妮雅,也是穿雲的持有者沒錯,不過紅衣勇者之名就不敢當了。」   「天啊天啊!我看到紅衣勇者本人了耶,怎麼辦、怎麼辦?」亞修興奮的手舞足蹈,完全靜不下來。   他會這麼激動是有理由的,原因就在於妮雅之名實在是太過響亮,她不但是天啟神殿的第一高手,手上更持有威力強大的神器穿雲,兩年來英勇事跡不斷,所以被尊以紅衣勇者之名以示敬意。   近年來天啟神殿的聲勢日上,在五大神殿的排名中有坐三望二之勢,這眼前看似比亞修大上一、兩歲的妮雅功不可沒。   但真正讓亞修興奮到忘我的最重要原因,就是他在經歷艾蜜麗這實際與傳說落差太大的洗禮後,對於傳說已經不太相信。   可是現在妮雅的表現看來的確與紅衣勇者之名相符,他便把在艾蜜麗處得不到的感動在此一次表現出來,等於是一次宣應該分做兩次的興奮情緒,所以有些過頭也是在所難免。   「夠了,到一邊去吧!」愛提娜顯然有些受不了,把亞修推到一旁,然後對著妮雅說道︰「好了,奶決定要怎麼做呢?」   「信函能先讓我看一下嗎?」   「可以。」   妮雅接過信函,看著上面的署名,片刻後面露喜色說道︰「確實是特裡斯先生的筆跡,請諸位在這邊稍候一下,我去請示一下神殿的大長老看這件事該作何處理。」   「我們不能一起上去嗎?」   妮雅臉上出現了為難的表情,充滿歉意的說道︰「實在很抱歉,神殿內部正在整修,所以凌亂不堪,請各位無論如何務必在此稍候片刻!」   妮雅一說完,也不管愛提娜有沒有答應,像是一朵紅雲般的冉冉上飄,身形極快的朝著主殿移動。   光看她的速度,就知道紅衣勇者之名名不虛傳。   「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安琪莉娜看著妮雅的背影開口問道,以她的聰明才智當然發現到有事發生,同時目光也落在妮雅背後的長劍,皆因她從中感受到些微的光之力,斷定那就是神器穿雲。   「不曉得,但能讓落羽大陸的五大神殿之一封殿,應該是不得了的大事。」愛提娜突然發現到自己和安琪莉娜的關係似乎比起黛絲笛兒要好上許多,至少她還會主動跟自己說話。   「原來如此啊!」此時一旁的黛絲笛兒發出了驚呼,臉上有著恍然大悟的表情。   「怎麼了,笛兒?」亞修聽見黛絲笛兒的自言自語隨口問道,他的臉上還是一片狂喜的表情。   「沒事,剛剛那個叫做妮雅的人,不是露了一手小魔法嗎?我啊!終於掌握到如何使用並加以變化的方法了。主人,我很厲害吧?」黛絲笛兒一片喜孜孜的表情,期待亞修的稱讚。   亞修聽的目瞪口呆,他剛剛也有聽到妮雅從遠處傳來的聲音,聽她的解釋也知道這是魔法的一種。但他並沒有去深思其中的應用方法,更沒有想到黛絲笛兒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知曉用法,不由得有些懷疑黛絲笛兒是不是在說空話。   「討厭,人家是真的會了嘛!」黛絲笛兒從亞修眼裡看到了懷疑的神情,嘟起了小嘴埋怨。   「不是我不相信奶,只是……要研究新的魔法不容易,要照本宣科的使用出來也很不簡單,而要加以變化嘛……更是難上加難啊!」   一旁的安琪莉娜說道︰「主人啊!這些外在的變化只是小枝末節,真正需要用心去掌握的是這些變化的源頭──元素之力!」   「是啊!」一旁的黛絲笛兒也插嘴說道︰「就像河流的源頭只有一個,但分佈出來的支流卻可以成千上萬。魔法的原理也是一樣,雖然後續的變化有千千萬萬種,沒有人可以同時學會,但是,這些變化都是來自於一個不變,熟悉這個不變,那諸多變化就自然瞭然於心了。」   「奶是笨蛋啊!用這麼難的解釋,主人怎麼聽得懂?」安琪莉娜習慣性的罵了兩句後,對著亞修解釋道︰「其實就像數學的加法一樣,能加的數字有千千萬萬個組合,但你不可能把所有的組合答案都背起來。要學的其實只有一個『加法』,當你明瞭加法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還有什麼數字上的組合能難得了你?不是我想批評,但是我們學院裡的教學都是照本宣科、依樣畫葫蘆,讓學生只知其所以不知其所以然,這樣是無法培養出超卓人才的。」   愛提娜和亞修臉上同時出現了深思的神色,仔細分析的話,會覺得這些話看似簡單,但卻包含了一切的精要。例如「風之疾走」、「風之矢」和「風之鎖鏈」,雖然變化看似繁雜,但說穿了,不過都是風的元素力量做不同的轉化罷了。   不過亞修心知肚明這些話是知易行難,一個人的能力究竟有限,每個魔法使用的力量雖然相同,但運用的方法都不一樣,哪是說會就會的?   就像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擅長的拳法、劍術,簡單來講不過只是肢體的動作而已,但這些就會讓人窮一生之力探索而不可得。   亞修知道安琪莉娜曾經說過對於在眼前施展,或是曾經看過的魔法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可以學會,而且他也親眼看到安琪莉娜在面對艾蜜麗時,一接觸後就施展出同樣的精靈魔法,但此刻的他心中還是有點不信黛絲笛兒能在此刻使出妮雅剛剛用的魔法。   「主人,你好像有點懷疑的樣子。這樣吧!我們來試試看好了。」黛絲笛兒退後了數步,嘴形微動像是在說些什麼似的。   突然間,亞修聽到了她對自己打招呼的聲音,甚至還罵了安琪莉娜腦袋空空諸如此類的話,就像是她緊貼在自己的耳朵旁說話,他在此刻完全相信黛絲笛兒的話是真的。   「怎麼了,不是說要試試看嗎?怎麼還不開始呢?」愛提娜露出滿臉期待的表情連聲催促,因為黛絲笛兒背對著她,所以她並沒有看到黛絲笛兒嘴唇的動作。   「老師,奶剛剛沒聽到黛絲笛兒的聲音嗎?」   「沒有啊!」   亞修感到奇怪,這聲音怎麼只有自己聽到而已?黛絲笛兒不是說要試試妮雅的魔法嗎?   「那是經過變化的結果。」安琪莉娜臉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開口解釋道︰「既然聲音可以用魔法把它送到遠處再傳開來,當然也可以只讓一個人聽到。黛絲笛兒剛剛的作法,就是把聲音束成一條線送入主人的耳裡,只讓主人一人聽到。」   「嘻嘻,那是當然的。這東西如果只是純粹學起來的話就只被稱做模仿,如果不加以改進或是變化,怎麼可能超越原本的東西呢?而且啊!如果和其他的東西加起來的話,效果會更好喔!對了,順便取個名字吧!就把它叫做……『音之魔法』吧!」黛絲笛兒巧笑倩兮的說著,眼角的餘光還瞄向愛提娜,似乎意有所指的樣子。   亞修聽得悚然而驚,他第一次覺得眼前這一恬靜、一活潑的兩人有些可怕。這種進步和舉一反三的速度用天才兩字來形容仍是大大的不足。   愛提娜當然知道黛絲笛兒的話中充滿挑釁意味,但也只是冷然一笑,沒有做出反應。不過以她的堅定意志仍不由得在心中起了一絲悔意,暗忖自己不該對黛絲笛兒胡亂出手,終究惹出了她的敵意,這事該如何解決?   「啊!對了!」安琪莉娜一拍雙掌,打斷了愛提娜的思緒,然後迅速的抽出冬蟬刺向黛絲笛兒,寒聲說道︰「雖然我聽不到奶說的話,但我看奶的嘴在動也知道奶在說些什麼。黛絲笛兒,奶居然敢罵我?」   在冬蟬將要及體之際,黛絲笛兒身形微晃的一連避過刺往要害的三劍,姿態曼妙無雙,然後輕靈的縱身後躍,落在底下就是深淵的憑欄上。   她裝模作樣的歎了一口氣,扮做無辜說道︰「到底要我說幾次奶才懂?我根本沒有罵奶,所謂的腦袋空空暴力女都是實話,既是實話,又何罵之有呢?看招!」   黛絲笛兒屈膝半蹲,然後藉著一蹬之力前衝,當看似她要以伸出的左手攻擊時,身處在半空中的她突然纖腰一扭,化不可能為可能,身形在半空中轉了半圈變成頭下腳上,一雙玉腿旋飛半圈變成由上往下直切,狠狠踢向安琪莉娜的面門!   這讓原本針對黛絲笛兒雙手反應的安琪莉娜立刻因為距離和速度拿捏錯誤而失去了準頭,更沒料到黛絲笛兒會用這種前所未見的方式攻擊,要知她此刻身在半空中,而且是背對著自己,除非使用魔法,否則只能直直落下,實在是不利之極。   但安琪莉娜知道她不會用,那自然也是自己沒有用的關係,她們之間有股難言的默契,一交手時就決定彼此的界線在哪裡。   不過安琪莉娜吃驚歸吃驚,並沒有退避的打算,與黛絲笛兒交手無數次以來,她深明只要後退一步就會遭到層出不窮的奇招攻擊,倒是要挽回頹勢實在是難上加難。   冬蟬一振後改成斜刺而上,對著黛絲笛兒迎來的一腳,同時右足上踢,直取黛絲笛兒的後腦。兩個動作出手有些微的時間差,冬蟬的劍尖和右足會同時及體,務要令她首尾不能相顧。   在這情勢壞得不能再壞的死局裡,黛絲笛兒的嬌笑聲傳來。她突然曲起了雙腳收起攻勢,同時左右兩掌以毫釐之差分別往下拍,第一掌拍在地上讓她前旋的身子奇跡般的停止,第二掌更是不可思議,準確的拍在安琪莉娜踢來的右足上,不但避過這致命的一踢,同時更讓自己的身子蜷縮成一個圓球後騰空而起,變招之快讓人無法想像,招式之奇更是難以測度。   這個變化不但讓她避過了安琪莉娜的一劍,同時雙膝由下往上直取安琪莉娜的小腹。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裡,安琪莉娜的冬蟬再度失去作用,且她此刻亦不能後退,她明白自己後退一步,黛絲笛兒將由膝擊改成雙腳連環踢出。   安琪莉娜心中暗歎大好良機失去的同時,右足藉著黛絲笛兒拍擊的力道往地面一蹬並利用反作用力快速的抬腿,同時扭身只以膝蓋和黛絲笛兒的左膝擊硬拚了一記。   兩人同時因為反震力而後退,安琪莉娜退到背部差點撞上山壁才停止,而仍在半空中的黛絲笛兒則是飛退到了憑欄之上,身軀晃了幾下才停止。   這驚險至極的攻防戰在眨眼間就結束,換做眼力稍差的人連影子都看不清。   而身處其中的兩人都暗叫可惜,黛絲笛兒認為把自己故意置身險地和憑著在半空中變換的離奇身法應該可以在這麼狹小的地方給予安琪莉娜狠狠的一擊,沒想到對手的反擊和應變速度都是一等一的快,讓自己的奇襲沒有收到效果。   安琪莉娜更是不甘心,黛絲笛兒在半空中無處可借力換位,雖然因為身體的重量和落下的速度可以讓攻擊及速度皆變得更有威力,但無法靈活的閃避是其最大的缺點。只是她卻沒想到黛絲笛兒奇招迭出,逼得她只能見招拆招,不能給予致命的一擊。   思及此,她們只感週身發熱,血液似乎也沸騰了起來,不由得同時開口說道︰「擊敗這樣的奶才有意思!」   兩人一愣,然後又是同時戟指大罵︰「不准學我說話!」   「可惡,奶這個腦袋空空的暴力女,幹嘛一直學我說話?」黛絲笛兒眼看安琪莉娜一連兩次都和自己說同樣的話,氣的破口大罵。   「奶這個沒有禮貌的笨蛋才是,是奶學我,不是我學奶!」安琪莉娜也毫不客氣的反擊回去。   她們現在吵架的模樣,與她們剛剛顯露出來的身手完全不搭,更和她們傾城傾國的絕美容顏沾不上邊。   眼看兩人要繼續再來一場,一旁正因洛u災v居然看清一點點,而對自己的眼力進步感到訝異的亞修連忙出聲制止︰「通通給我住手!」   現場能看清楚的,除了愛提娜之外,就是小風了。不過愛提娜當然不可能出手阻止,而小風更像是在看戲一樣的拍手叫好。   這時,妮雅如風而至的回到她們的身後,臉上表情顯得相當震驚──剛剛兩人過招的經過她都盡收眼底,即使是在遠處看不太清楚,但已夠讓她對兩人的實力感到難以置信。 ∼第九章守喪三年∼     愛提娜輕咳了幾聲,把心思轉移到安琪莉娜兩人身上的妮雅拉回現實,問道:「你們決定怎麼做?」   妮雅臉色一正,低頭致歉道:「先前失敬了,您就是特裡斯先生信中所寫的愛提娜小姐吧?剛才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她的風度確實讓人心折,雖有勇者之名兼且持有神器,但態度仍一派謙和,沒有絲毫的架子,亞修是越看越崇拜。   愛提娜斜眼瞥了亞修一眼,語氣中帶著若有似無的敵意開口問道:「客套話就不必多談了,我想要知道的是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妮雅雖然察覺到,但還以為她是因不能進入神殿而生氣,帶著歉意說道:「實在是相當的抱歉,您被特裡斯先生指定為神器持有者的試練人選之一,本殿自當以禮相待,但現在……本殿因為不可說出口的理由,拒絕一切外人進入,這點還請多多包涵,也請不要多問。」   妮雅這次並沒有說出拙劣的藉口,而是據實以告,因為她知道眼前的人不會被那種謊言所騙,如果愛提娜這麼無能,那特裡斯就不會挑選她作為神器的試練人選。她的應對在得知愛提娜的身份後,有了很大的轉變。   「我知道你們的神器通靈會自選主人,所以其中兩把至今一直深埋在地底之下,沒人能夠駕馭它們,三把神器中只得你這把穿雲揚名於世。不過坦白說,我對當神器的主人並沒有任何的興趣,當不上還好,真的當上了可是要承擔不少的責任,這種麻煩事我可不幹。」   妮雅的臉上出現了無奈的神情,隨即恢復正常說道:「但是特裡斯先生的意思是……」   愛提娜發現到了妮雅的異常,心想剛剛自己說的話有哪裡不對時,截斷她說道:「他的意思如何與我無關,這是那老頭一廂情願的想法。我的主要目的其實是外出逛逛而已,次要目的才是將信函交到你們的手中,並且把藍貝塔城出現天空魔獸的細節轉達給你們知道。不過,我想信函中應該寫得很清楚了,再加上你們天啟神殿也有自己的情報網,所以應該不用我多說些什麼。」   安琪莉娜臉上突然露出神秘的微笑──愛提娜的話裡露出了玄機,證明她對天啟神殿和神器並沒有什麼興趣,是因為某個原因才千里迢迢的來到這裡。雖然有昨天的不快,但安琪莉娜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愛提娜這個沒有半點老師樣子的人。   「是的,我們確實在很早以前就收到天空魔獸現身藍貝塔城一事,當時本殿已經派遣數名善於追蹤的神官戰士前往找尋牠的蹤跡,不過至今一直沒有回音。」   愛提娜回頭看了一臉天真正獨自玩耍的小風一眼,暗道神殿找得到才有鬼,同時正容說道:「嗯,那就表示我的任務已經結束囉?」隨後轉身大喊:「亞修。」   「什麼事?」   「過來跟天啟神殿和紅衣勇者道別吧!我們的事情辦完了。」   「什麼!」亞修一臉錯愕,看了盤據山頂的雄偉神殿一眼,失望的說道:「可是、可是我們都還沒到神殿裡頭去參觀就要走了喔!」   妮雅淡然一笑,對著亞修說道:「諸位如果願意的話,就讓我當個小導遊,帶各位在副殿周圍參觀吧!這裡雖比不上主殿的雄偉壯麗,但也有其可看的一面,如何?」   「好啊!」亞修連忙點頭答應。   在他的心中,雖然不能到主殿參觀,看不到神器的模樣,但總比空手而歸要來得好,更何況帶領參觀的人是鼎鼎大名的紅衣勇者。   一行人在妮雅的帶領下參觀位處山腹的副殿。   所到之處,神官戰士紛紛躬身行禮,可見妮雅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而妮雅也是親切的點頭回應,沒有半點架子。   在經過妮雅的解釋後,亞修一行人才明白眼前這些林立在寬廣山腰腹地的白色建築其實各有用途,例如祭禮、淨身、持戒、冥思等等,其中也有部分是作為宿處。   主殿則是單純許多,主要的作用是祭祀神殿的主神──「奧汀」,另一個作用則是神殿之名的由來,也就是接受從上天而來的神諭,謂之「天啟」,不過聽說已有相當長的時間沒有接到任何神諭。   妮雅不只是介紹天啟神殿而已,還間接的敘述了神官戰士的階級、由來、職責和信奉的準則,更知道亞修一行人來自外地,還巧妙的在介紹中帶入此地特有的禮俗風情,讓原本稍嫌沈悶生硬的介紹瞬間活潑了起來,完全是一副稱職嚮導的模樣。   「對了,這間房子裡頭是祭祀什麼神祇啊?」亞修指著一棟外觀略顯白灰,門外有兩位持槍的神官戰士把守的建築問道。   這棟建築的外觀毫無半點裝飾,在觀看之時有數名一襲黑色長服的人從門內走出來,臉上有掩不住的哀淒表情,亞修突然心中一動。   妮雅臉色一黯,語氣苦澀的回答道:「這裡是供奉我歷代神官戰士亡靈的『祭魂殿』,恕我不能帶你們入內參觀。」   發覺亞修的眼神停留在穿著黑紗的人影身上,妮雅又解釋道:「這是我們神殿沿用這一帶的習俗,因為本殿的神官戰士並無男女之分,而且准許成家立業,所以當戰士的英靈回歸戰神的身邊時,他的親人會穿上黑色喪服三個月以表達心中的哀傷。」   亞修恍然大悟,他終於知道多琳的身份了,多琳的丈夫一定就是天啟神殿的神官戰士,否則她不會一襲黑紗。那麼,她現在人在哪裡呢?   亞修記起多琳曾經說過,她的丈夫花了三年的時間,用盡全心全力,把荒蕪的湖岸變成一片盈滿濃情蜜意的花海,有這個線索,應該不難查到她丈夫的名字和多琳的住所。   愛提娜看了表情奇怪的亞修一眼,開口問了她耿耿於懷的問題:「請教一下,為什麼你們天啟神殿會和特裡斯那個老傢伙關係那麼好?」   不曉得是對愛提娜帶有不敬的話感到奇怪,還是對她這個問題感到不解,妮雅楞了一下後才說道:「其實特裡斯先生一直是本殿相當敬重的人,包括我在內也是。因為他特別喜愛探索各地的遺跡,常常發現一些本殿搜集不到的珍貴情報以及魔物作亂的資料,讓本殿得以剷除,對我們有相當大的幫助。事實上,本殿在多年前就很希望他能接受本殿長老的封號呢!」   「那還是很奇怪,為什麼他會不知道安德魯已經死了三年之久?難道你們不曉得他在多倫魔法學院擔任院長一職嗎?」   「知道,但是……」妮雅臉上露出了遲疑的表情,說道:「說出來你也許不相信,但特裡斯先生他拒絕我們向他傳遞任何訊息,這幾年來雖然還有聯絡,但都是他聯絡我們,其實我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見到過他本人了。所以安德魯長老病逝一事,可能需要您轉達了。」   愛提娜點點頭表示會將話帶到,又隨口問道:「你似乎相當熟悉特裡斯這個人,不然怎麼會認出他的筆跡?」   「是的,因為他和家祖有相當濃厚的交情,所以他的筆跡,在下也相當熟悉。」   愛提娜「喔」了一聲表示明白,發覺到沒什麼好問的,也明白特裡斯確實相當受到天啟神殿的敬重與信任,否則不會幫忙尋找天啟神殿中另外兩把神器的主人。   想到被塵封的兩把神器和剛剛妮雅的神情,愛提娜心中一動,裝作毫不在意的說道:「天啟神殿封殿,不會和貴殿中那兩把只聞名,但卻從未現身過的神器有關吧?」   妮雅臉色大變,旋即回復正常,語氣平靜的說道:「這件事恕難奉告,還請愛提娜小姐原諒。」   愛提娜終於從妮雅的臉色發現到封殿的原因確實就在那兩把神器,也沒有繼續追問,因為她明白除非硬闖弄個明白,否則再問也沒有結果。   這時,一旁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聽出了興趣,前者率先開口問道:「請教一下,這兩把神器的外觀或是能力有什麼特殊之處嗎?」同時心想只要不是太差勁的神界武器,自己總能認得出來,說不定還可借來一用。   「這個嘛……」妮雅本想拒絕,但心想這些人是自遠方而來的貴客,其中甚至還有特裡斯推薦的神器試練人選,只是描述一下外觀應無大礙才是。   正想開口描述時,一聲轟隆爆響,巨大雷霆聲直貫耳膜,打斷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事實上不單是她,其他人亦被這好似就在耳旁的晴天霹靂震得心神俱震,片刻間說不出話來。而小風更是緊緊的抱住亞修,眼中流露出驚懼的神色,分外引人憐惜。   「不曉得是不是在山上的關係,總覺得這打雷的聲音聽起來特別大聲。」黛絲笛兒捂著胸口大口喘氣,猝不及防下,著實讓她嚇了一大跳。   妮雅則是露出了餘悸猶存的表情說道:「在山巒之中,確實常因濕氣聚集過重而有午後雨或是太陽雨,但剛剛那麼可怕的雷鳴我還是第一次聽見。」   「對了,妮雅小姐,可以請問你一件事嗎?」亞修安慰的輕拍著小風的肩膀,決定問清楚多琳在哪裡,他想要再見她一面,雖然他也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什麼事?」   「那個……請問多琳女士她住在哪裡呢?」此話一出,頓時吸引了安琪莉娜、黛絲笛兒和愛提娜的注意力,因為這是一個女性的名字。   「多琳?」妮雅先是奇怪的望了小風一眼,似乎不解這麼大的人為什麼這麼不避嫌的緊靠在亞修身旁。   然後她喃喃自語的把多琳兩字念了數遍,雙眉微蹙努力搜索腦中的記憶,過了好一會時間才露出苦笑,搖頭說道:「真是抱歉,我沒有這個名字的印象,你為什麼會問這個名字呢?」   「因為她的丈夫已經死掉……不,是已經回到戰神的身旁,所以我才想問一下。」   「那你可以告訴我她丈夫的姓名嗎?我認得這裡所有戰士的名字,但並不一定認得他們家眷的姓名。」   「這……我不曉得耶,因為多琳沒有跟我提過,不過,她的丈夫就是花了三年的時間把百花湖湖畔由泥沙變成百花盛開美景的人。」   「百花湖!」妮雅不由得喊了出來,雙目精芒乍現,緊盯著亞修不放。   愛提娜在這時也發現到在較遠處的其他神官戰士在聽到百花湖時渾身一震,將注意力完全朝向這邊。   「怎、怎麼了嗎?」亞修並沒有注意到其他人的變化,但妮雅的反應就夠讓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勁。   面對亞修的疑問,妮雅不答反問道:「這和我們天啟神殿一項天大恥辱有所關連,可以請你把剛剛的話說清楚一點嗎?」   妮雅話一出口,臉上就出現了尷尬的神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說錯話。   愛提娜突然開口插話:「妮雅小姐,請你稍等一下,讓我和我們的亞修說幾句話。」   說罷,愛提娜就那樣扯著亞修到一旁去問清楚事情的發生始末,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當然也隨侍在旁。   她們都不清楚亞修和多琳間發生了什麼事,但看妮雅的表情就知道多琳和天啟神殿間有所恩怨,如果讓有話直說的亞修全盤托出,說不定會有意料之外的麻煩,所以先問一下以保安全。   當亞修把事情大略說過一遍之後,三人你望我、我看你,這是件平常的萍水相逢,除了對多琳她丈夫的情深感到佩服之外,並沒有其他不尋常的事。所以同時點了點頭,示意亞修向妮雅說清楚。   妮雅聽完事情的經過之後,緊咬下唇,然後開口問道:「那個叫做多琳的女子,在施展像是翔天之翼這類飛行魔法的時候,是不是輕柔的像是有一隻手捧著她在空中飛行,轉折間沒有半點生硬,而是流暢自然,體態看來更是優美無瑕,有說不出的悅目好看?」   亞修聽得目瞪口呆,連連點頭,心想妮雅怎麼一副親眼目睹的樣子?   妮雅眼中光芒越盛,繼續問道:「那麼,她長什麼樣子?」   「我不曉得,因為她的臉被重重黑紗遮住,根本看不清楚,我只知道她的頭髮是金色的,還有,她的眼睛很漂亮,感覺像是深潭一樣的神秘、引人遐思。」亞修突然心中一震,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原來如此,她的名字就叫做多琳啊!」妮雅口氣中有些許遲疑的說道:「只是怎麼可能呢?她怎麼直到此刻還穿著喪服呢?」   這時場中諸人的智慧高低立判,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此刻對望了一眼,她們在這隻字片語的描述中猜到了一個可能性。   而愛提娜則是較她們兩個晚了一步,但也發現到事情的關連性,臉色驟變,問道:「那個叫多琳的女人她的丈夫死了多久?」   妮雅露出苦笑,說道:「三年了。」   「三年!」亞修的反應最激烈,回想見到多琳的情形,她的悲慼之情看來分明是丈夫剛不久於人世,怎麼時間已經過了三年呢?驚訝之餘再度開口問道:「你確定嗎?」   「百花湖由寸草不生變成百花盛開,是轟動附近的一件大事,而做出這些事的人正是我們的前長老,也是你們要來找的安德魯長老,你說我有可能會記錯嗎?他確實是在三年前因病身故。」   「天啊!」亞修臉色大變,朝著山下頭也不回的直直走去,就連小風被他帶得跌步前行都沒有發覺到。   安琪莉娜看了亞修一眼,開口問妮雅:「你有看過多琳的真面目嗎?」   妮雅顯然不曉得她為什麼問這個問題,頓了頓後回答道:「沒有。」   「很好。」安琪莉娜說罷,和黛絲笛兒一左一右的跟在亞修身邊而去,事情的發展遠遠出乎她們的意料之外。   「她們是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亞修個性上的缺點正在拖累別人而已。」愛提娜瞧著亞修等人遠去的背影,玉容古井無波,外表雖然毫無異樣,但內在卻湧起了強大的懾人氣勢,眼神變得凌厲無比,她也如同安琪莉娜兩人一樣,發現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假如這不是巧合的話。   「個性上的缺點?」   愛提娜並沒有回答,開口問道:「請教一下,你剛剛曾經說過多琳和天啟神殿的一件天大恥辱有關,能告訴我嗎?」   妮雅心中大感為難,這件事除了天啟神殿內部知情以外,並沒有洩漏給外人知道,剛剛不慎說出口已經讓她的心中有了一定的壓力。   而現在眼前的愛提娜像是換了另外一個人般,問話的口氣給人一種霸道的壓迫感。兩股內外交加的壓力讓她感到心煩鬱悶,不知怎麼的,竟有一吐為快的感受。   但她終究是有紅衣勇者之稱的神器主人,幾個呼吸間就平穩了心情,斷然拒絕道:「抱歉,這是本殿的重大秘密,恕難奉告。」   事實上愛提娜也在這裡稍微使了些手段,剛剛看到妮雅提及此事時,臉上出現了尷尬的神色,她立刻明白妮雅是因一時口快,說出不該說的話而感到後悔,如果尋正常的方法絕對問不出所以然來。   所以她使用了昨天對黛絲笛兒用過的那種類似催眠的奇異密術,也就是以聲音控制他人的神識,看看能不能誘使妮雅吐實。   這方法她曾經對攻擊艾蜜麗的盜賊們使用過一次,但那些盜賊當時因為被擒而心思混亂,再加上他們的意志也不堅定,所以輕易的被愛提娜控制住神識,問出想要的情報。   但妮雅不是普通人,而是神器的主人,這顧慮讓愛提娜不敢全力施展,以免遭她識破,結果就是徒勞無功。   不過愛提娜並不灰心,收起這已經被黛絲笛兒正名的音之魔法,放鬆心情和妮雅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天來,希望從中取得蛛絲馬跡。 ∼第十章真實身份∼     愛提娜姿態優雅的站在薩朗奇穆城植滿花卉的行道旁,眼前將要西沒的斜陽迎面照來,身後拖起一道長長的影子。   在俏麗而帶著知性美的臉龐上灑著幾抹嫣紅,比起天上的夕霞毫不遜色,再配上水藍白點相間的連身長裙,越發襯托出她秀外慧中的出塵美態。而她這時佇足沈思的表情更是散發出誘人的吸引力,惹得過往行人紛紛回頭注視。   雖然身旁來往人潮絡繹不絕,打量的眼神亦是毫不間斷,但她的心思卻有如處在另一個世界,和眼前的喧鬧再無半點關係。   和妮雅旁敲側擊的談話讓她獲得不少寶貴的資料,但她並不因此而滿足,妮雅終究是天啟神殿的人,既然這件事攸關神殿的名譽,怎知她會詳實以告?   於是,愛提娜在城中的酒館、賭場處收集有關安德魯的傳言,沒想到資料多到讓她大吃一驚。   而她也已經從中拼湊出自己想要的資料,雖沒有直接的證據,但依直覺判斷的結果卻是讓她心中寒氣直冒。   愛提娜剛整理好思緒睜開雙眼時,發現到投向自己的視線多到數不清,有好幾個人還藉故搭訕。   先是感到愕然,繼而放聲大笑,愛提娜不加理會舉步前行,同時自言自語說道:「真是的,有那兩個人在身邊,害我差點忘記自己以前是藍貝塔城中數一數二的大美人了。」   而後,腦中突然浮起小風天真中摻雜著一絲妖媚,構築出吸引力奇特的臉龐,搖頭歎道:「從第一到第三已經夠慘了,現在還落到第四,排名還會再往下掉嗎?唉!」   最後一聲歎息是出自真心的無奈,因為她發現沒有辦法藉由調侃自己來轉移沈重的心情。   愛提娜並沒有回到旅店,而是直接穿過城門,來到亞修和多琳見面的百花湖,她不得不承認城裡的人說得很對,湖畔景致如詩如畫,井然有序的花朵依著既有的層次和月份排列著,極為賞心悅目,但她越看心卻越是往下沈。   這代表這裡經常有人整理,否則這裡不會在安德魯死亡三年後仍維持得這麼整齊,而整理這地方的人除了多琳外不做第二人想。   這也是最讓人害怕的一件事,因為這顯示多琳的執念非同小可,否則也不會三年的時間依舊一身黑色喪服。   愛提娜深知這種人一旦決定要做某一件事,什麼阻礙都不能讓她罷手,而且會不擇手段的完成目標。要讓她停手的方式只有一個──殺了她。   回到旅店時,只看到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個人臉色彷徨的站在亞修房門口。   「是她嗎?」安琪莉娜突然沒頭沒腦的丟出一句話。   「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我想應該沒錯。亞修人呢?」   黛絲笛兒用手指著房門口說道:「在房裡,他的心情很不好。」   愛提娜歎了一口氣,亞修的善良是他的長處,設身處地為人著想更是一個優點。只是他雖然可以為多琳難過,但卻不能陷入其中,因為這麼做不但不能幫上忙,甚至連週遭的人也會被他的情緒拖累。   愛提娜想推開門時卻發現門從裡面反鎖,當下集中精神凝聚魔力,輕而易舉的從房內打開了鎖。在進入房間時,留下了一句話:「不准你們進來。」   黛絲笛兒不理會而想跟著進去時,卻被安琪莉娜一把拉住,搖頭示意。她剛想發作,卻又想到這時交給愛提娜會比較適合,只好一臉忿忿不平的把跨進房裡一步的腳收回來,站在門口生悶氣。   愛提娜隨手關上房門,這聲音讓背對著自己面向窗外的亞修一震,歎道:「老師,魔法不是學來偷開人家的房門吧?」   愛提娜並沒有答話,視線落在趴在書桌上睡著了的小風,她此刻正一臉幸福的表情。   雖然有很多的話想說,但愛提娜的心思卻不由得停留在小風身上,為什麼她會這麼的快樂?   愛提娜自己知道答案,因為小風身旁有將她視如己出的亞修陪著她,只要能待在亞修的身邊,小風就會感到天地間再不需要其他的東西。   但這會是永遠嗎?小風現在的外表是成熟的大人沒錯,但心靈卻還在幼兒階段。當隨著年歲漸長,她還會只滿足於現在這種關係嗎?當不能滿足時,她會因此難過、傷心、憤怒嗎?   愛提娜只覺得羨慕,羨慕小風所能得到的幸福,因為她憶起年幼時所能得到的只有同伴的鮮血,為的就是要活下去。   「老師,如果你沒事的話,是不是可以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亞修的話讓愛提娜收回思緒,開口說道:「你知道多琳她就是召喚出魔獸侵襲妖精森林的人嗎?」   「什麼?!」亞修猛然轉身,他本來打定主意不管愛提娜說什麼都不理會,只是沒想到愛提娜開口就是這麼一句話。   愛提娜知道自己成功的吸引了亞修全部的注意力,接下去說道:「記得艾蜜麗說過的話嗎?盜賊潛入他們的寶物庫盜取神獸之卵。可是,人類怎麼可能知道極少和外界接觸的妖精部落所在位置,還知道寶物庫裡有什麼東西,並且只拿不被重視的其中一樣?除了妖精自己人外,其他人有可能獲得這麼確切的情報嗎?」   亞修臉上表情陰晴不定,但內心卻不可思議的完全冷靜下來,思索片刻後說道:「確實,老師的話有幾分道理,我也明白你的意思。老師是指襲擊妖精部落的召喚獸的目的在於引開妖精們的注意力,好讓那些盜賊趁隙而入。但這不是多此一舉嗎?既然她這麼熟悉妖精族的一切,為什麼不親自出手,而要讓盜賊們代勞,這豈不是增加無謂的風險?」   愛提娜芳心泛起了奇異的感覺,她一直以來都把亞修當作心地善良,但仍然有待磨練的大孩子,因此毫不介意他的一切錯誤,但此刻亞修說出的話擲地有聲,推論慎思緊密,眉宇間更有令人心折的神采。   她並不曉得亞修對多琳的觀感非常好,此刻是為了盡一切的力量幫多琳辯駁才有這種出乎意料的表現。   愛提娜沒來由的心潮一陣起伏,霞生雙頰,垂首低聲繼續說出自己的推論:「我想多琳應該是為了某些原因而極力避免與其他的妖精碰面,所以才委託盜賊。記得艾蜜麗曾經說過『為了避免重蹈覆轍』這句話嗎?我認為這是她不出手的關鍵。但是,盜賊也可能是第二個餌,如果盜賊成功,那自然是最好的結果。而盜賊如果失敗,那多琳肯定會不顧一切出手。」   「這只是猜測,更何況你又怎麼能斷定多琳就是妖精?」亞修突然身軀劇震,明白自己的努力已經白費,因為他想起了艾蜜麗曾經說過的夢話,夢話當中不就有琳姊姊三個字嗎?   垂首的愛提娜並沒有發現到亞修的異狀,繼續說道:「理由很簡單,天啟神殿的教義並不反對娶妻生子,而安德魯對多琳的身份來歷完全保密到家,不單天啟神殿,就連城裡的人也沒有見過他那神秘嬌妻的真面目,這是為什麼?我能想到的就是,多琳的身份不能被人知道。你應該還記得自己見到艾蜜麗時的反應吧?當所有人都知道多琳是神秘的妖精而想要碰碰她、看看她時,對多琳會造成多大的傷害?對安德魯又何嘗不是?我承認,這是從安德魯的保密和多琳不願現出真面目推論,沒有絕對的證據。」   亞修頹然後退,靠在牆邊,臉上表情瞬息萬變。   愛提娜感到奇怪,原本想說亞修會以多琳的輕紗遮面是為了掩飾臉上的傷疤來質疑自己的話,卻沒想到他沈默不語,訝異之餘螓首輕抬,看清了亞修臉上的表情,更發覺到他的異樣。   「你是不是確有證據斷定多琳的身份就是妖精?」愛提娜的目光變得如箭矢般的銳利,緊盯著亞修。   亞修只感到呼吸急促,然後一咬牙,把艾蜜麗的夢話全盤說出。   「真是想不到,多琳不但是妖精,還是艾蜜麗的姊姊。」愛提娜總算明白艾蜜麗這麼堅持要獨自一人將事情解決的原因。   「老師,即使是這樣,你也不能肯定多琳就是控制召喚獸的人吧?」   「……亞修,你對多琳是不是有特別的感情?」   愛提娜總算發覺到亞修替多琳的辯護實在太過頭,她確實是無法證實亞修的質疑,但事實已經很明顯了,多琳就算不是背後的操縱者,也一定和那個人有極為密切的關係。   亞修的話代表著他心中已經失去了方寸,才會提出這種不堪一擊的質疑。   亞修深吸了一口氣,靜靜的說道:「沒有,但是我知道一件事,她是個好人。」   愛提娜沒料到亞修會說這種話,心中先是感到奇怪,然後想起亞修以前曾經對自己說過的看法而暗叫不妙。   亞修開口繼續說道:「會治療術的人,都是好人。」   愛提娜甚至可以聽到一直在門外偷聽裡頭談話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傳來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理由不為其他,因為她也是這麼想──亞修太天真了!   這和亞修執意救活乃至於收養小風不同,因為小風的心智還在成長中,只要能好好誘導,或許真能讓她不致危害世人。但只憑能夠施展治療術與否這麼一件事就斷定一個人的好壞,實在是太天真也太危險了。   愛提娜站了起來,把頭轉往一旁說道:「老師相信你,但我要說的是,你要控制自己的情緒,讓它為你辦事,而不是反過來被它控制,那將會一事無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把頭轉往一旁的原因是不願見亞修的雙眼,因為她怕在那樣柔和的目光注視下會說不出騙人的謊話。   「明白。老師,你的話講到一半時我就明白了,只有保持心境的絕對冷靜才能幫得上別人的忙,像剛剛我滿肚子煩惱,能做些什麼?只是讓你們為我操心而已,真是對不起。」   愛提娜心中感到一絲苦澀,亞修的確在成長,但他每成長一些,就和自己的距離更遠一點。   當有一天亞修完全成熟時,那自己這個做老師的,還有什麼資格留在他身邊?   又或者……永遠到不了那一天?   「既然這樣,那老師先出去了。」愛提娜說著,就要推門出去。   亞修的話聲突然從背後傳來:「老師,你或許覺得我太天真了,但你可能不曉得治療術是一種什麼樣的魔法,那是一種投入全心全靈,讓它喚起對方體內每個人都有的自我療傷的本能,讓它以比平時快上百倍、千倍的速度運作的一項魔法。事實上,那時的兩人是無比親密的一種關係,因為施展治療術的人等於是敞開整個心胸,顯露出他毫無保留的一面。」   頓了頓,亞修續道:「一般人或許無法察覺,但因為我會治療術,所以我比一般人有更深的感觸,而我也在那時碰觸到了多琳內心的一角,那是一顆善良、不肯傷害他人的心,所以,我認定多琳是好人。我的觀念或許很可笑,但我並不想改變我的想法。」   愛提娜聽得嬌軀輕顫,她相信亞修的話,因為她第一次接受亞修投注全心全靈的治療術時,就彷彿密封千年不見天日的暗室納進了第一道陽光,在轉瞬間驅逐了盤據心頭二十餘年,曾以為再也不會消失的黑暗。而隨著陽光帶來的暖意,至今依舊溫潤著自己的心。   但她此刻仍選擇不相信亞修的話,人不是這麼單純的生物,同樣的一個人,在外可能是雙手沾滿血腥人人喊殺的大惡人,但回到家時可能會變成一個和藹的慈父。   亞修所見到的是多琳待在百花湖思念著已故丈夫的一面,並不是多琳面對敵人時的一面,誰曉得多琳對礙事的人會有什麼反應?   因此,在此刻,她把多琳當成兩個最危險的敵人之一。   「嗯,老師知道了。」   愛提娜關上房門時,聽到亞修傳來的一聲歎息,她不曉得亞修為何歎氣,或許是察覺到自己並不信任他的話吧!但她也沒有時間再去多想。   面對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投射而來的視線,愛提娜淡淡說了句:「跟我來。」就把兩人帶到樓下,為的是不希望自己的談話被亞修聽到。   「你們兩個,我要暫時離開幾天,就說我去拜訪此處好久不見的朋友,亞修暫時交給你們照顧,不管在什麼情形下都務必要有一人留在他身邊注意週遭的異常,這應該難不倒你們才對。」   安琪莉娜秀眉為蹙,有些不滿的說道:「你在這個時候還要去哪裡?而且我們要對付的敵人究竟是什麼人?不要瞞我,你從艾蜜麗離開後,一路上都保持著高度警戒,到底在防範什麼樣的敵人?」   「你防範的敵人,該不會和那枝射傷艾蜜麗,造型特異,塗上劇毒的箭矢有關係吧?」   愛提娜有些吃驚的望著黛絲笛兒,沒想到她一語中的,完全猜中。   似乎從愛提娜的眼神發現她在想什麼,黛絲笛兒冷哼一聲後說道:「不要小看我,我是不喜歡動腦,但不是沒有腦袋。你剛剛向亞修說出了一大串的推論,現在該輪到我了。首先是那枝箭矢的材質、造型特異,當時如果不是有我們三人在場,艾蜜麗是死定了。就算是射中四肢,也會在瞬間癱瘓敵人的戰鬥力,甚至讓人失血過多而死,更何況上面還有劇毒?這是一種務必要置人於死的歹毒暗器,什麼樣的人會使用這種東西呢?」   安琪莉娜接下去說道:「殺手,只有這種身處黑暗的人,才會用這種最有效率的武器,我說的對嗎?」   愛提娜知道沒有辦法繼續隱瞞下去,歎道:「沒錯,那叫做『奪魄矢』,箭出奪魄,中者無救,是殺手專用的暗殺武器。一般並不用弓射出,而是距離目標數十步內甩手射出。當箭矢射入人體時,因為有塗抹劇毒的關係,所以受害者往往在沒有確認尖端有無倒鉤時就強硬拔出,因而會在身上留下一個血洞。艾蜜麗很幸運,不但遇上了我們,而且以十字弓射出的奪魄矢貫穿力量強,讓尖端透出體外,我們才能發現並施予正確的急救,否則她現在已經完了。」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對望了一眼,眼中流露出同樣的疑問和猜測,愛提娜懂得未免也太多了。同時更覺得奇怪,她為什麼不早一點說出來?她有任何隱瞞的理由嗎?   「記住一件事,殺手是最卑劣、最無恥、最骯髒的一種人,他們會不擇手段的完成委託,遇到他們時,你們務必要以雷霆手段一舉毀掉對手所有的行動能力,絕對不可以認為制住他們就放鬆戒心,明白嗎?他們只要一根手指頭能動,就能做出你們想都想不到的反擊。」   兩人又對望了一眼,同時感到自己原先的猜想也許錯誤,因為愛提娜的口氣流露出對殺手這種人的憎惡與怨恨。   「好,這個問題到此打住,你要去哪裡?」黛絲笛兒惑然問道,既然知道有殺手這種人在暗處窺視,她應該留在亞修身邊以策安全才是啊!   「我不喜歡危險到來時再去應付,那太被動了,要就要在火頭剛起時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其撲滅,那才是確保亞修安全的唯一方法。所以,我要到一個可以找得到我想要的資料的地方去。」   黛絲笛兒看著愛提娜,抓抓頭後歎道:「傷腦筋,我想狠狠教訓你一頓的念頭消失了耶!」   愛提娜不禁莞爾一笑,要從黛絲笛兒的朋友變成敵人,或者是從敵人變成朋友,實在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總之,這邊交給你們了。順利的話,我幾天就回來了。」愛提娜揚揚手,轉身就走。   「那你如果沒有回來呢?」安琪莉娜高聲問道。   愛提娜止步,背對著安琪莉娜的臉上泛起了冷笑,說道:「那你們就隨便編個理由說我跟某個男人跑了,再也不會回來,而且你們要盡快的把亞修帶離此地。但那是不可能的,我一定會回來。回不來的……只會是其他人。」說罷,大步離去。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都從她的話中嗅到了不祥的味道,只是這不祥卻是要帶給她的敵人。   請繼續期待《神魔亂世緣》續集 ∼第一章表白心跡∼     有香都之稱的薩朗奇穆城,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行道兩旁種植的各種奇花異卉,沁人心肺的香味處處可聞,幾葉色彩艷麗的花瓣隨風飄舞,散落到地面交織成一幅彩色的圖畫。身處其中,走在其上,有種難以言喻的奇妙感受。   看到這些,亞修心中感到一陣輕鬆,逐漸從多琳是召喚獸操縱者的驚人事實中恢復。   「莉娜,老師她真的沒有說要去哪裡找朋友嗎?」   昨晚安琪莉娜兩人已將愛提娜臨時外出訪友的消息告訴亞修,但亞修卻越想越覺得奇怪,因為來天啟神殿的這路上,愛提娜並沒提到她有朋友住在這附近啊!   安琪莉娜心中暗歎,亞修總在不該遲鈍的時候遲鈍,而真希望他能遲鈍一些的時候又像是唱反調一樣,變得精明無比。   「主人,您應該曉得愛提娜她的個性,那個人是從不按牌理出牌的,有誰料得到她接下來要做什麼事呢?訪友一事說不定是她臨時決定的,現在她人雖然不在,但說不定一晃眼,她人又出現在您背後,不是嗎?」   亞修真的轉身,像是希望愛提娜會突然出現一般,不過他的心願顯然落空。   這一路上,愛提娜無時無刻的跟在身旁胡天鬧地,現在突然消失,讓亞修心中有些失落。   他們一行四人此刻走在通往城中央的行道上,為的就是察看明天將要舉行的神前之戰的出場順序。   花朵雖美,此刻卻吸引不了路上行人的半點注意,幾乎所有和亞修擦肩而過的人,都無法控制的把目光放在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這兩位人比花嬌的佳人身上。   她們一左一右分別走在距離亞修身前、身後半步處,讓想要遍覽她們容貌的人非得把視線掠過亞修才行。但這時他們才發現到,亞修的左手還挽著一位雙眸清澈,天真的俏臉上帶有一絲妖艷的小風。   「這個一無是處、其貌不揚的傢伙是誰?」亞修突然低聲開口,惹得小風臉上滿是不解。   「主人,怎麼了?」走在亞修前方半步的黛絲笛兒放慢腳步,和亞修並肩。   在亞修後方半步的安琪莉娜雖然也有聽到,但並未跟上前去。   這是她們在聽過愛提娜的警告後所採取的保護法,任何人要接近亞修都得要經過她們倆這一關。   愛提娜對於殺手的一番話,讓她們不得不提起十二萬分的警覺。但她們隨即發現,在這種人來人往的通衢大道上,要對每一個經過的人都採取警戒是一項十分累人的事,雖然她們的精神力可以維持相當久的一段時間,但終究有疲累之時。   她們並非沒有想到可以跟對方輪流互換,也不是沒有提出討論過。只是在提出誰要先當第一個的問題時就差點大打出手,誰也不肯讓誰,最後還是決定兩個一起來比較公平。   不過她們的才智非同小可,在察覺到這種警戒方式相當耗損體力之時就有了應變方法,把集中在一個人或是點的注意力收回,均勻的遍佈四方。   此刻的她們的四周如平靜的蛛網,自己化身成等待獵物的蜘蛛一樣,任何帶著惡意的眼神或是殺氣進入其中,將會引起她們的警覺和行動。   她們知道自己的技巧逐漸在進步,在以前擁有光之力和闇之力時,只曉得繼續追求更高層次的力量來擊敗對手。   但現在雙雙失去了光闇之力,只能重頭修練起人界的魔法力量,這和以往根本是天差地別,所以她們盡可能的把自己所擁有的力量做最大、最有效的應用。   從前的她們就像是千金在身的大富豪一樣,任意支使金錢毫不節制;但現在卻變成了貧窮人家,非得要把有限的金錢做最有效的運用才能生存。   「我在猜那些人眼光中的含意啊!」亞修苦笑著回答。   這種落在亞修身上的目光他已經慢慢習慣,事實上不習慣也不行,因為只要出門時身旁有安琪莉娜或是黛絲笛兒其中一位,這種眼神鐵定少不了。   他此刻雖然還是有些害怕迎上這些目光,但比起在藍貝塔城中藏頭縮尾的模樣,已經算是好上太多了。   黛絲笛兒默然片刻,柔聲說道:「主人,不要這麼看輕自己好嗎?」   「我沒有看輕自己,而是事實。昨晚我想了一夜,越想越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成事不足就算了,又總是敗事有餘。」亞修多少還是受到多琳一事的影響,所以才會有此一說。   他知道召喚獸的操縱者就算不是多琳本人,也必定和多琳脫不了關係,但他能做什麼?他知道多琳走不出痛失丈夫的陰霾,所以一襲黑色喪服三年不改,但卻無計可施,他發現到自己的無能之處。而更糟糕的是,他這種個性讓身旁的人也倍覺沈重。   他知道自己的個性等若一個濫好人,但卻偏偏改不過來,而且也不想改。   「主人。」安琪莉娜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快步走到亞修身旁,開口說道:「我不想安慰您,但我一定要弄清楚,主人您所說得成事不足,不足在哪個地方?您的敗事有餘,又是敗在哪個地方?」   黛絲笛兒在此刻落後半步,負責亞修身後的警戒。   「這……成功的事我找不到,失敗的事倒有很多,一下子也不曉得該從何說起。」   安琪莉娜一臉嚴肅,語調堅定有力的說道:「胡說八道,主人您成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首先您救了我跟黛絲笛兒的命,其次您讓伊琴絲由人見人厭的討厭鬼轉而找回了屬於自己可愛的一面,再來您讓小風有了一個愛護她的哥哥,讓她不致於孤單一人。最後,如果不是有您在,那艾蜜麗能活嗎?」   亞修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安琪莉娜語氣一變,柔聲說道:「其實追根究底,主人您最大的成就,就是把我和黛絲笛兒那個笨蛋管得好好的。說真的,如果沒有您在,這個世界會變成怎樣我可不敢保證喔!」   亞修張口結舌的看著安琪莉娜,他從不曉得她會說出這麼引人發噱的話,當下不理會眾多路人的目光放聲大笑。   走在後面的黛絲笛兒雖因笨蛋兩字而氣得想要沖去拚命,但還是忍住。她知道自己的缺點,就是說話直來直往,不喜思考,更不像安琪莉娜能這樣迂迴巧折的安慰人心,所以一邊告誡自己要忍耐,一邊悶不吭聲的把整件事交給安琪莉娜。   「主人,那麼接下來讓我來猜猜您所謂的敗事有餘吧!」安琪莉娜閉上美目,詐做深思後說道:「主人您是為了多琳一事連帶也讓我們感到難受,所以才會因此自責吧?」   「是啊,我幫不上多琳的忙也就算了,沒想到連你們也被我的情緒影響,這不是敗事有餘是什麼?老師昨天雖然沒有明著罵我,但我卻曉得她的意思。」   「主人,我覺得很難受。」   「怎麼了?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不是這樣的。我把您當主人,但您說不要,那我想說退而求其次把您當作朋友也好,但現在我才發現,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主人您……根本不把我當朋友。」安琪莉娜幽幽一歎,聲音越來越小,螓首低垂,哀怨的表情讓人大生憐意。   「呃……我沒有。」亞修覺得安琪莉娜的邏輯有種說不出的奇怪,但對於最後一句話則是斷然否認。   「您有。那朋友是什麼?朋友不就是相互信賴、依靠、幫助的人嗎?我受傷時,主人您無微不至的照料我、治療我而不求回報。現在主人您有心煩的事,卻不准我幫您分擔、承受,這合理嗎?您真的把我當成朋友嗎?!」   安琪莉娜每說一句話,頭就抬起一分,語氣也加重一點,說到最後一句時,怨懟的眼神剛好迎上亞修的目光,說話的口氣更像是鐵錘一樣,重重敲擊著亞修的心房,讓他受到極大的震撼。   黛絲笛兒此刻不得不承認自己真不如安琪莉娜,先以堪稱天下無雙的演技和言詞引起亞修的期待感和好奇,最後再以表情、聲音、動作和用上了一點點音之魔法的技巧,讓最後一句話深深烙在亞修心中,藉此收到最完美的效果。   從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黛絲笛兒就知道這個人搞鬼作怪的本事不下於自己,只是沒人發現罷了。   不過黛絲笛兒也知道,這些技巧只是旁枝末節,真正打動亞修的,還是安琪莉娜心中的想法。   她們和愛提娜對事物的看法有些不同,愛提娜是希望亞修不要因為自己能力無法所及的事而把不好的情緒帶回,甚至影響到關心他的人。   但她們兩個卻不這麼想,就算亞修不承認和她們的主僕關係,但至少也有朋友關係。朋友遇到困難的事情,本來就應該要幫忙承擔。   所以安琪莉娜這一席話除了表明自己的立場外,其實也帶有一些抱怨的味道在裡頭。抱怨亞修把所有的心事藏起,不與人共同承擔,等於是把自己當成了外人。   「這……我……」   亞修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因為她們兩個之中,只要任何一人碰上麻煩,自己絕對傾全力幫忙到底,但另一方面又不希望自己的是非讓她們兩人捲入。   發臭的肉只能吸引食腐動物群集,高潔的花香卻能讓彩蝶在四周翩翩起舞。   亞修只想善盡一己之力而不求回報的溫吞個性,在世俗的眼光只能以「愚蠢」兩字形容,但卻能獲得他人真心的敬意。亞修不知不覺中,越受到兩人的尊敬。   「主人,我再舉一個例子好了。一個家庭中,作丈夫的在工作上受到了委屈或是不如意,他可以把這些情緒帶回家裡嗎?」   「這……」亞修一時之間不曉得安琪莉娜話中的意思為何,不知如何回答。   「有人說不可以,因為這會破壞家裡的和諧,他的妻子小孩都是無辜的,為什麼要無端承受這些呢?主人,您贊成這樣的看法嗎?」   「嗯,贊成,一個男人怎麼可以把不必要的問題帶回家裡,破壞家中的和樂呢?工作上的問題,本來就該在工作的地方解決。」   「主人您說得沒錯,但是我也有另外一個想法。家庭是人生中的避風港,是紛擾世道的一塊樂土,在這其中的所有人都是血脈相連,互倚互靠的親密成員。為什麼要讓一個人獨自去面對偌大的壓力?只有所有人攜手連心、融為一體的去共同承擔彼此的痛苦,這才是避風港的真意啊!主人,您贊成我說的話嗎?」   亞修無言以對,他現在比較同意安琪莉娜的想法。只是同樣一件事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但偏偏兩種說法他覺得都對,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終於曉得安琪莉娜為什麼要說這些話,還不是為了自己?霎時之間,亞修覺得鼻頭發酸,眼中有些模糊。   只有黛絲笛兒知道亞修的感動是被刻意營造出來,安琪莉娜又在耍小手段了。運用這種誘導式的問話來牽引亞修的想法,讓他雖然自覺有思考過,但最後還是會回到自己要給予的結果上。   安琪莉娜趁此刻毫不避嫌的挽起亞修的手,和小風一人一邊共同平分,引來了眾多旁觀者的驚羨眼光,紛紛希望自己能處於亞修的位置。   這對習慣以上下之分來和亞修應對的安琪莉娜是很難得的一件事,當她這樣做時,心中有股莫名的喜悅和戀戀不捨的情懷。她雖在很久以前就知道這感覺並非愛情,但卻沈浸其中,也沒有深究的打算。   「這個世界上有三種人,一種是讓別人擔心的人,一種是遇上任何事情都冷漠以對的人,而另一種就是會為其他人擔心的人。主人您就是那最後一種人,也是最稀少的人。世上如果多幾個像您這樣的人,就會是一個美麗的世界。」   「你、你說得太誇張了啦!」亞修被說得雙頰發燙,恨不得能挖個地洞躲下去。   他試了幾下想掙脫安琪莉娜的手卻沒有辦法時,終告放棄。   「不,一點都不!為人擔心有什麼不好?為人難過有什麼不好?主人您想找到多琳,問清楚她為什麼會和召喚獸有關,也想勸她不要沈溺在過往的傷痛之中,對吧?」   「這……」   「回答我,主人,告訴我您的打算,您真的沒有必要隱瞞我任何事。」   亞修看著安琪莉娜的雙眼,從中發現到萬般柔情,心潮一陣洶湧,堅定的說道:「是的,我想做這些事,我要問清楚她為什麼會和召喚魔獸扯上關係?要神獸之卵做什麼?我更要請求她從喪夫之痛中走出來,逝者已矣,活著的人必須更要堅強的活下去。我想轉送她一句我常常被告誡的話:『只有坦然接受已經發生的悲劇,幸福才會到來。』我一定要告訴她這句話,一定!」   「很好,這些事等神前之戰結束後,莉娜我會陪您一起去做。有好的結果時,莉娜會和主人您一起高歌大笑;有不好的結果時,莉娜更會陪主人您一起難過掉淚。不要拒絕我,因為莉娜知道,主人做的這些事都是對的。在您往後的人生路途上,莉娜一定會陪您一同走完。」   安琪莉娜說到一半時,就看到亞修嘴唇微張,然後就被猜到他想說什麼的安琪莉娜給否決掉,連帶也讓亞修沒聽清楚最後兩句話中的深意。   走在後面,感覺自己完全被遺忘掉的黛絲笛兒乾咳了幾聲,像是要引起兩人注意似的大聲說道:「主人,不要忘記還有我笛兒也是和那個腦袋空空的安琪莉娜同樣的想法喔!不、不對,是那個腦袋空空的安琪莉娜和我有同樣的想法。」   「謝謝你們,真的是太謝謝你們了!」亞修臉上毫不掩飾的露出感激的神色。   只是他並不曉得,安琪莉娜雖沒有說謊,但話中已經埋下了伏筆,也就是這些事要建立在一個先決條件之上──亞修昨天對多琳的評語必須是正確的。   否則…… ∼第二章初次上陣∼     行道盡頭處豁然開朗,出現了廣大空地。   空地的正中央是一座美輪美煥的圓形大型噴泉,噴泉的水沖上天際而化成串串水珠掉落,在太陽的照耀下反射出點點金光,和一旁忙著做生意的攤販相映成趣。   空地左側是個寬闊宏偉,圓形拱壁,外壁石雕精巧,瀰漫著一股殺伐之氣的龐大建築物,那正是舉辦神前之戰的競技場。   入口前方,有著一座騎乘巨像,手持長槍指向天際的巨大雕像矗立著。任何人要進入競技場,都要從巨像的石腿間穿過,以示尊崇。   長槍和巨像,代表的正是戰神奧汀的坐騎和武器,祂是天啟神殿信奉的主神,而神前之戰更是為了祂而舉行。   「主人,那裡張貼的似乎是神前之戰的對戰表,我們去看看吧!真希望第一場就能夠把安琪莉娜給打得落花流水。」黛絲笛兒手指著入口處,那裡正聚集許多竊竊私語討論的人。   「我也是這麼希望,畢竟擊敗你的時間越早越好。」安琪莉娜絕不願意在口頭上認輸,毫不客氣的反擊。   「說得也是,去看看吧,不曉得打敗我的對手會是誰呢?」因安琪莉娜一席話而心情大感暢快的亞修自嘲的說著,他從沒有想過要贏,之所以會參加,也只是心理上覺得這樣比較接近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的緣故。   入口群聚的人潮中,一名年輕的小伙子露出了崇敬的表情說道:「真是沒想到妮雅大人也要出場比賽,看來神之戰士的名號一定是由妮雅大人獲得,真是太好了。」   「呵呵,你不是希望妮雅大人獲得神之戰士的頭銜,而是希望能目睹妮雅大人的風采吧?既然這樣,為什麼你不出場比賽呢?運氣好,說不定還可以跟妮雅大人過招呢!」身旁一名同伴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胸口,揶揄的說道。   「少、少囉唆,城裡哪個人不希望能見上妮雅大人一面?不過報名費要二十枚金幣耶!我哪來那麼多錢?還是在旁看看就好了。」   「喔喔,臉紅了耶!反正明天妮雅大人也會來參加神前之戰的開幕式,到時你就可以見到她啦,哈哈。」   幾人的談話讓亞修得知妮雅在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之高,但同時也倒吸一口冷氣──神前之戰的報名費用居然要二十枚金幣!這不是坑人嗎?   他想起自己只要省吃儉用一些,一個月的生活費用最多兩枚金幣就可以打發。而現在……   唉,亞修心中歎了一口氣。他原本以為這神前之戰是免費參加,所以才想要報名,沒想到報名費這麼貴,日後怎麼還給愛提娜?   煩惱完經濟問題後接著才想到妮雅居然要出賽!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實力雖高,但有可能擊敗妮雅和她手上的穿雲嗎?還是要叫她們就此退出比賽?   亞修不斷思索的同時,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已經在對戰表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巧的是,她們的名字居然分立在左右最兩側,也就是說,她們要到決賽才會碰頭。   「在最後一刻品嚐的勝利果實,才是最甜美的。」   安琪莉娜雖感失望,但仍安慰自己,同時也幫忙尋找亞修的名字,看看他的對手是誰。   而另一邊,黛絲笛兒看著對戰表上自己對手的名字,臉色變得蒼白無比,眼中流露出無比痛苦的神色,緩緩開口說道:「我要退出神前之戰。」   聲音雖小,卻不可思議的傳入安琪莉娜耳中,心中大訝之餘朝著黛絲笛兒的目光望去,同時嬌軀劇震。   亞修的對手居然是黛絲笛兒!   安琪莉娜默然片刻,在黛絲笛兒的耳邊說道:「我痛恨任何臨陣脫逃的人,但你如果不參加這次比賽,我絕不用這件事來調侃、為難你。」   說完,她對著發現兩人有異而走過來的亞修微微一笑後,走到噴泉旁邊駐足沈思。   她清楚黛絲笛兒的想法,也相當認同。對亞修這可愛又可敬的主人百般維護都恐怕來不及了,怎能對他出手?   而她也隱約察覺到黛絲笛兒在第一場比賽中,有著和自己相同的打算,而那,是絕對不能對亞修做的事。   「怎麼了,笛兒?」亞修順著黛絲笛兒的目光看去,先是一愣,繼而喜道:「啊,我的對手原來是你,真是太好了。」   「主人,我、我想退出比賽。」   這是亞修最想聽到的一句話,但當他看到黛絲笛兒那泫然欲泣、滿臉委屈的模樣,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這裡人太多,我們到旁邊去說吧!」亞修把黛絲笛兒拉到一旁,問道:「你應該知道,你不參加比賽是最讓我高興的事,可是你為什麼突然說出這種話呢?」   「因為……我的對手是主人你啊,我怎麼可以對你出手?」   亞修歎了一口氣,如果黛絲笛兒是心甘情願退出,那自己歡迎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反對?可是現在顯然不是如此,黛絲笛兒難過的表情已經表示出她有多不願意退出。   「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對手如果是別人,那我很有可能被打得面目全非,一腳踹下台。而如果對手是你,那我全身而退的機會至少比較高,不是嗎?為了我好,你更應該參加比賽才對,然後在第一回合把我打下台。這是朋友的請求,也是主人的命令,這兩個,你自己挑一個吧!」   亞修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勸黛絲笛兒上台打架,只是他知道,自己此刻最不願意看見的,就是身旁所有人難過的表情。   黛絲笛兒發怔的看著亞修,臉上表情逐漸改變,露出了一絲如月兒破開烏雲的笑意,緊摟著亞修笑道:「笛兒最喜歡主人了。」   亞修只覺臉頰發燙,暗忖黛絲笛兒的心情還真是變化無窮,這世上大概沒什麼事能讓她感到難過。   「既然這樣,我們也該回去了。」   一直在旁不斷偷聽兩人談話的安琪莉娜知道與黛絲笛兒的一戰不會取消,心情大佳。   「先等等,你們也知道我的魔法不行,所以我想先去做一些準備,明天也許會用得上。」   「什麼準備?我也要去。」   安琪莉娜瞪了黛絲笛兒一眼,冷冷說道:「不可以,你是主人明天的對手,也等於是敵人,主人要做的準備怎麼可以讓你看到?你先帶小風回旅店,主人由我陪就行了。」   黛絲笛兒鼓起了腮幫子,想要大聲反駁,但卻又找不到理由,只好憋著滿肚子氣,二話不說就拉著同樣一臉不願的小風往旅店的方向走去。   安琪莉娜眼中露出了狡黠的笑意,不著痕跡的牽起亞修的手,邊走邊說道:「主人,您想要準備什麼東西呢?」   「這……」   「不要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嘛,真是討厭。人家又不會把您的事告訴黛絲笛兒,事實上,人家或許可以提供您有關那笨蛋的一些資料呢!」   黛絲笛兒一離開,安琪莉娜的稱呼和口氣都變了許多,但偏偏亞修視若無睹。   「好吧,你應該也知道,我是絕對不可能贏過黛絲笛兒的,可是什麼事都不做也不行,所以我有一個想法……」   「嗯嗯,原來如此……」   安琪莉娜略帶撒嬌的言語和親密的舉動,在外人眼中,實在是一對外表看來絕不相配的情侶。   然而沒有人想得到,在這兩人之間所擁有的,卻是找不著半點曖昧情感且令人無法想像的奇特關係。   四人隔天一早就來到了舉辦神前之戰的競技場,在完成報到手續後被專人由另外的通道帶至休息室等待。   裡頭已經有不少參賽的選手等待著,氣氛顯得凝重,看清四人之後,先是為三女的絕世容顏所驚,但在冷靜下來後卻又滿臉不屑,甚至還有人說出無禮的話。   因為他們之中除了安琪莉娜腰間插著一把木劍外,其他人都是空手,怎及得上這些身上穿滿防具,手裡拿著各式武器的人?   亞修和小風當然不會反唇相譏,黛絲笛兒則是低頭苦思,沒有時間理會。   她現在正為了昨晚安琪莉娜和亞修一直到深夜才回來的事感到不解,因為亞修的樣子就像是到爛泥巴堆裡滾了好幾圈一樣,全身髒得嚇人。   而安琪莉娜的衣服不但有些髒污,更有些凌亂不整!尤其最可疑的是兩人四目相交時,都流露出會心的微笑,就像是兩人間有什麼不可說出口的小秘密一樣。   這是怎麼一回事?!   面對黛絲笛兒的急迫詢問,亞修眼神飄忽支吾以對,安琪莉娜更是不屑回答。黛絲笛兒昨天想了一整夜差點想破頭,不但沒睡飽,直到現在還在繼續想。   只是安琪莉娜可不能容忍有人對亞修和自己無禮,冰冷的眼神如利刃般掃過每一個出口嘲諷的人。那些人一接觸到安琪莉娜的眼神,只感到心中寒氣直冒、如墜冰窖,紛紛閉口不語。   只是一個眼神,就輕易試探出這些人的實力高低。安琪莉娜心中暗歎,那件事,有在第一場比賽中就做的必要。   外邊戰鼓齊擂,同時爆起無數觀眾的喝采聲,一名司儀進入休息室請所有參賽選手外出參加開幕儀式。   一踏出外頭,亞修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到。   映入眼簾的是比賽用的競技台,場地是用巨大的方石一塊塊堆砌,形成了一個長百步、寬五十餘步,約有半個人高的巨大平台。而平台四方滿佈著鼓手,敲著節奏高亢、緊湊密集的鼓樂。   亞修還記得在旅店的書裡有提到,這座競技台的方石是可以移動的,能夠因應各種不同的需求來進行淨空、加大場地,甚至還可以適時的改變形狀,堪稱一絕。   將競技台圍繞在中央的是成圓形排列的觀眾席,座位也是石造,且一層比一層高,可以輕易的讓所有觀眾的視線投向場地正中央。   觀眾席只佔了競技場的東、西、南三方。正北方,是專為王公貴族設計的特別席次。現下雖已有不少權貴人物在上頭,但是最顯眼的還是妮雅那一襲火紅衣裳,以她的身份,自然不會和一般選手同席。   她顯然也發現到了亞修等人,雖然在遠處,但仍點頭示意,只是當目光落在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身上時,臉上閃過了一絲難解的神情。   跟著前面的人逐步踏上早已準備好的木梯站上競技台時,亞修赫然發現還有兩組人馬現身。朝下望了兩眼後恍然大悟,這休息室總共有三個,也是分立在東、西、南三側,難怪剛剛休息室裡的人這麼少。   戰鼓的聲音越來越急,也讓周圍觀眾的呼喊聲越來越大,當鼓聲的速度快到無法再快時,眾鼓手突然大喝,敲出最後一聲鼓號後完全靜止。   更讓人不敢置信的是,先前還瘋狂吶喊的觀眾也隨著這一聲鼓號完全靜止,現場安靜得有如針落可聞。不少首次參賽的選手被這動靜之間的急遽變化給嚇著了,慌忙轉頭四顧,當然,亞修也是其中之一。   不過他卻是有趣的打量四周,因為他也知道這是本地特有的習俗,所以並沒有被嚇著。   寂靜的時刻只有一瞬間,接著觀眾開始拍起手來大聲歡呼,鼓手們也整理自己的鼓具魚貫下台。   北方特別席上一個身份地位似乎相當高的人開始講話,講沒幾句後又換了另一個人,亞修並沒有認真在聽,只聽到最後一句「我正式宣佈神前之戰開始」後,就被原先的司儀帶回休息室中。   亞修原本想說馬上就要上場,在休息室裡焦急的踱步,但沒想到接下來居然還有一些表演進行,直讓亞修覺得奇怪,這到底是慶典還是競技啊?   「請亞修選手還有黛絲笛兒選手兩位準備,待會兒就要請兩位出場。」先前帶領的司儀又再度出現,亞修猜測他可能就是專門負責這一區的人。   亞修把小風交給安琪莉娜後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懼意,硬著頭皮和黛絲笛兒往外走。   「主人,您要小心喔,目標是左肩……啊!」安琪莉娜突然掩嘴,然後對著黛絲笛兒冷哼一聲後說道:「你這個笨蛋,不准你傷害到主人,明白嗎?」   正在思考左肩是怎麼一回事的黛絲笛兒冷冷回道:「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是個出手不知輕重的暴力女嗎?哼!」   「兩位請出場。」司儀再度出聲催促。   剛一踏出休息室,就爆起一陣喝采,但卻隨著逐漸看清兩人而消失,有些還變成了噓聲。   這也難怪,因為出場的居然是兩個看起來年紀沒有多大的少男少女,而且更離譜的是連武器都沒帶半把。   「小孩子乖乖滾回家吃奶去!」   「你們兩個是不是迷路走錯地方啦!」   有不少人甚至已經開始大聲叫罵,亞修頭一次後悔出場這什麼神前之戰的,因為外在的壓力實在太大,他的手甚至不受控制的發抖。   亞修手上突然傳來一股溫潤柔軟的感覺,原來已經被黛絲笛兒的手握住。   這個動作卻讓觀眾的反應更是激烈,怎麼有比賽對手互相手牽著手?罵人的聲音越來越讓人難以入耳。   「主人,不要分心在那種無聊的事上面,你只要想著我、看著我就行了,現在可是屬於我們倆的時間哪!」   黛絲笛兒突然想起了昨天安琪莉娜和亞修兩人相處,心中升起不悅。   她突然猛的一拉亞修,在亞修跌到自己身前的時候在他臉頰上快速投下一吻,笑嘻嘻的說道:「這樣也有屬於我跟主人的秘密了,不可以告訴安琪莉娜喔!」   亞修一陣愕然,由於黛絲笛兒的角度和時機拿捏得極為巧妙,所以並沒有人發現,只是單純的以為他跌倒而已。   不過亞修知道黛絲笛兒完全搞錯了,同時心中感到強烈的悔意,因為自昨夜到今天,就一直在欺騙她。   當亞修正掙扎著要不要立刻說出事實真相的時候,黛絲笛兒輕聲說道:「接下來,該是讓所有人閉上嘴巴了。」   亞修突然感到有一股托力將他帶離地面,腳下離地約半步高,而且慢慢的往前飛行。亞修知道這是黛絲笛兒的翔天之翼,但此刻施展起來卻比以往要來得平穩、緩和。   原本滿場的叫罵聲在此刻變得零零落落,因為稍有見識一點的人都知道翔天之翼是何種魔法。   黛絲笛兒並不一股作氣直接飛上競技台,而是沿著地面前進,在要撞上競技台時拔身而上,在台上也同樣緩慢前進,自始至終都維持同樣的速度,而且腳離地的距離亦沒有改變過,充分顯示她對魔力的掌控更上一層樓。   黛絲笛兒鬆開手把亞修放在地上,自己還往前飛行了一小段距離後才翩然落地,一個轉身面對著亞修,姿勢極為動人。   「開始!」立在兩人中間的裁判宣佈比賽開始。   「主人,可以開始了,盡量攻擊過來吧!」   「喔、好……好的。」亞修的手突然又不受控制的發抖,這副模樣引起了觀眾的訕笑,聲音傳入亞修耳裡,顫抖不但沒有緩和,反而更加劇烈。   「不要理會那些廢物的話,主人。」亞修的耳裡突然響起了黛絲笛兒的聲音,他再也聽不到觀眾的鼓噪了,這自然是音之魔法將那些話隔離在外。   亞修心中一怔,沒想到安琪莉娜真得說中了。   手突然不再顫抖,亞修邁開步伐朝著黛絲笛兒急奔而去,目光有意無意落在她的左肩。   黛絲笛兒顯然為亞修這麼快恢復平靜而感到錯愕,同時發現到亞修的目光所在,再加上開賽前安琪莉娜的話,她心中一動,右腳前跨一步,將左肩隱在身後。   這個舉動讓亞修臉上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一個失神,在離黛絲笛兒約六、七步時,腳下一個踉蹌,跌了重重的一跤,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主人,你沒事吧?」心急的黛絲笛兒完全忘了此刻是敵對的關係,趨前就想要將亞修扶起。   兩人的距離在此刻快速的接近,跌倒時將右手故意隱在腰間的亞修突然手一擲,一段青綠色的物體以高速飛向左腳剛落地正提起右腳的黛絲笛兒門面,時間拿捏的恰到好處。   中計了!   這個念頭以電光石火的速度掠過黛絲笛兒的腦海,此時青綠色的物體已經來到眼前,其速雖快,但黛絲笛兒非凡的眼力已經看清飛過來的是一小段竹枝。   這種猝不及防下的突擊再加上前衝的身形,幾乎沒有人可以避開。   黛絲笛兒此刻頭立刻往右急擺,同時,踏穩在地上的左足運勁一點離地而起,身軀快速的往右橫移,險之又險的避過這一擊。   黛絲笛兒還來不及高興時,右邊的小腿突然感受到一股由後方傳來極小的壓力,同時看見亞修的左手不曉得何時已經握住一條褐色的鞭狀物體。   連環計中計!黛絲笛兒初次感到自己落在極度的下風。   她此刻正往右橫移,同時雙腳離地,根本無法借力使力改變去勢。而亞修手上的鞭子是以迴旋的方式繞過一圈從後倒飛而來,等於是把她的雙腳通通籠罩在攻擊範圍之內,務要捲住她的雙腿。   黛絲笛兒知道避不過也沒關係,亞修手上的鞭子她略瞥之下就知道那只是普通的樹籐做成,被打到也絕不會有什麼傷害。   而且,從鞭子的來勢和誘敵的竹枝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可見亞修昨天練習了不少時間,否則他的衣服不會髒成那個樣子,更不會那麼晚回來。所以說,被他擊中也許能讓亞修高興也說不定。   可惜,這些念頭黛絲笛兒只是隨便想想而已,她絕不會在此刻故意放水,因為那對全心全意投入練習的亞修是最失禮的一件事。   黛絲笛兒香唇微張,冷喝一聲,吐氣讓身軀下沈,同時貼著地面橫移的左足下點,腳尖終於勉強碰觸地面。   她鼓盡全身的力量,藉著腳尖那一撐之力,身形閃電似的前移,掠過亞修,落在他身後兩步處,雙腳直到此刻方能落地。   「笛兒,你還好吧?」亞修連忙爬起,並丟掉手上的籐鞭,因為鞭上傳來的觸感已經告訴了他結果。   「嗯,還好。」   黛絲笛兒看著自己的右小腿,在光潔似雪、吹彈可破的柔軟肌膚上有著一道長長的紅色痕印,那是剛剛無法完全躲過亞修籐鞭攻勢所留下的。   黛絲笛兒覺得這地方傳來一陣火辣、刺痛的感覺,但不曉得怎麼搞得,心中卻有種說不出口的暢快。   「主人,你們……總共設下了幾道陷阱?我現在所能想到的也只有五道而已。」   「什麼,有五道?」亞修顯得相當驚訝。   「是啊,第一是昨天你們故意裝作有事瞞我,讓我想破頭好分我的心神;第二是出場時安琪莉娜故意說出『左肩』兩字,好讓我集中注意力在左半身而忽略右半身;再來就是上台時你故意發抖,引誘我使用音之魔法再度讓我分心;四是你故意跌倒然後用竹枝誘敵好掩護最後左手的真正攻擊,最後……啊,我真是的,只有四道陷阱,我怎麼會說成五道呢?」   黛絲笛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知道這陷阱其實是有五道,而第五道才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利用自己對亞修毫無警戒,而且絕不可能傷害他的心態所設下。   如果換做別人,縱使真能擊中自己一鞭,那他的腦袋也會被飛身掠過的自己給踢碎。   不過她當然不能說出口,因為她想起亞修上台之前那欲言又止的表情,顯然他並不想對自己動手腳。如果說出這件事,只會讓他感到難受而已。   黛絲笛兒知道,在背後策劃這些事情的,除了安琪莉娜再沒有別人,因為只有她能把自己看得如此通徹。   「那個……很抱歉,因為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贏,所以想說能不能試著打中你一下,在和安琪莉娜討論後才決定這麼做。」   「沒關係,戰鬥本來就是要各顯所能利用種種形勢來擊倒對手啊!只要主人不是和安琪莉娜那個傢伙有什麼秘密就好了。」黛絲笛兒滿足的說著,小腿上的傷痕同疑雲頓解的舒暢感覺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你們兩個,要比賽就快點繼續,不然就給我滾下台去!這不是你們聊天的地方!」不知何時,一臉怒氣的裁判站在兩人身旁大聲喝叱。   先前因為黛絲笛兒施展翔天之翼而安靜不少的觀眾又大聲鼓噪,他們根本無法看清剛剛過招的精妙之處,只能看到人影一閃即逝,然後兩人就在台上聊起天來,自是大感不滿。   黛絲笛兒冷眼斜瞥身旁的裁判,流露出令人心寒的殺氣,因為他居然在自己談興正濃的時候出口打斷。   不過亞修正對著裁判打躬作揖連忙賠罪,並沒有注意到黛絲笛兒的異樣,好不容易和緩氣氛後,說道:「那、那我們繼續開始吧……哈,不曉得為什麼,這樣講總覺得很奇怪說。」   黛絲笛兒搖搖頭,笑道:「怎麼這麼說呢?不管基於什麼原因,主人你剛剛的表現都是非常的好。不過,接下來我要開始認真囉。請主人記住,擋不住就要退1   黛絲笛兒飛身後退,且像是要平息場外噪音似的利用空飄術躍上半空中,身段優美的一個空翻落在地上,盡顯其曼妙無雙的窈窕曲線。   她落地後櫻唇嫣然一笑雙手同時揮出,兩髮帶著尖嘯聲的風之刃迴旋發出,分自左右直取亞修。   亞修嚇了一跳,怎麼黛絲笛兒一出手就是這麼重?腦袋同時想起黛絲笛兒的話,擋不住就要退!腳下立刻後退。   而這兩發風之刃在飛到亞修原先站立處前兩步處突然急墜而下,削起了些許石屑。   亞修鬆了一口氣時,黛絲笛兒像是跳舞般的在競技台上翩翩起舞,舉手投足間帶起誘人的風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但和黛絲笛兒相對的亞修可沒有這欣賞的福份,她雙手揮舞間風之刃毫不留情的不斷發出,而且角度也時有變更,讓亞修只能彎彎曲曲的往後退。   「天啊!」   亞修發出了哀叫,可惜的是他如果肯靜下心來,必定可以發現就算他不動,這些風之刃都會落在他身旁至少兩步處。   也就是說,這些風之刃只是徒具威勢而不會傷人的一個虛招,且這個虛招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迫退亞修。 ∼第三章主人偏心∼     不斷後退的亞修突然感到背後撞上什麼東西,惑然回頭一望之下,吃驚的發現居然是先前的裁判。   那名裁判顯然也發現自己太沈醉在黛絲笛兒的舞姿中,而被捲入兩人的戰圈,大驚之餘立刻轉身就要離開。   不過已經來不及了,黛絲笛兒誘人的舞蹈停止,目光含煞,舌綻春雷大喝:「音之魔法──撼神!」   亞修只感到耳鼓一震,鋪天蓋地都是黛絲笛兒的聲音,且這聲音還帶著奇異的影響力,身體一時之間為之僵直,就連手指頭都無法移動分毫。   不過亞修其實只承受到三成的威力,其餘皆由他身後那位裁判照單全收。那個裁判此刻已被黛絲笛兒這匪夷所思的音之魔法給震暈了神智,陷入半昏迷狀況。   黛絲笛兒全力施展翔天之翼,如箭矢般飛到了亞修兩人的上方時解除翔天之翼,讓身軀頭下腳上的自由落下,伸出雙手開始凝聚春風的魔力,目標是亞修身旁的那位裁判。   在知道對手是亞修之前,她已經大約瞭解到參加神前之戰的對手平庸者居多,和這些人比賽是一件浪費時間的事,因此就有了要減少敵手的想法,而答案就是立威!   原本打定主意以雷霆萬鈞之勢重創自己的第一位對手,讓往後要與自己比賽的人自動棄權好省掉麻煩。   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第一場對手是亞修,作僕人的怎麼可能打傷主人?所以此計劃自然做罷。   但沒想到現在跑出一個不怕死的裁判,而且還打斷她的談興,當下讓黛絲笛兒找到新的立威對象。更妙的一點是在她的設計下,可以將誤殺裁判一事歸咎他闖入戰圈,將責任推個一乾二淨。   黛絲笛兒感覺到手上凝結成球狀的春風魔力已經接近無法控制,發出了淡淡的碧綠色光芒,那是風之魔力高度凝聚的現象,讓原本無形無色的風元素也有了顏色。   和安琪莉娜聚集魔力以引爆攻擊「面」的方式不同,黛絲笛兒的春風是將魔力高度聚集在一點,然後賦予它攻擊「點」的目標。   但其缺點卻是在全力將魔力投入春風後,再也無法控制春風的方向。而且出招前需要一段凝聚魔力的時間,出招後更是有極短的時間處於渾身脫力的狀態,無法反擊。   此招如同安琪莉娜所說,除非對手是木頭人,否則怎麼可能打得中?   因此黛絲笛兒必須確定春風能百分之百擊中對方,否則它就會變成自取滅亡的招式。   在春風緩緩推出將要完全離手時,亞修突然恢復正常,仰首往天上看去,剛好與黛絲笛兒四目相交。   亞修詫異中又有著幾分柔和的眼神讓黛絲笛兒心中一震,因為她發現自己完全忘記亞修是個怎麼樣的人。   殺掉裁判只會讓亞修難受,自責將無關的人害死。   春風在離手的最後一刻,黛絲笛兒猛吸一口氣,左手硬是一撥,強硬的改變了春風的軌道。   只看到一顆淡綠色光球以高速向下斜墜,空氣傳來淒厲巨響,春風瞬間掉落在離亞修十多步遠處的地面,構築成競技台的堅硬方石在所有人感到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有如紙糊的一樣被春風穿入。   然後是至短的寂靜,接著爆出震天巨響,被毀掉的方石石屑如湧泉般的往天空直噴,整座競技台像是承受不住這股力量似的起了一陣如海浪般的波動,亞修和裁判被這股力量震得立足不穩,坐倒在地。   黛絲笛兒像是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般翩然落地,右手扶起亞修,左手隱在身後,笑道:「主人,這春風比起安琪莉娜的舞風亂晴空是不是要略勝一籌呢?」   「這……這……」亞修被春風的威力嚇呆了,一時間沒有答話,剛好發現身旁的裁判還一臉茫然,連忙搖著他的肩膀說道:「這場比賽我認輸。」   總算恢復正常的裁判發怔的看著競技台上的大洞,良久才開口宣佈:「勝者──黛絲笛兒選手!」   黛絲笛兒對場上此起彼落的歡呼聲沒興趣,依舊追問:「主人,你都還沒說我的春風是不是比安琪莉娜那腦袋空空的舞風亂晴空要來得厲害呢?」   「這叫我該怎麼說呢?」亞修只覺得頭痛,這種比較的話一說出口可是後患無窮啊!   「真是討厭啊,對了,我還有些事要做,主人先走吧!」   「嗯,好。」   亞修下台後,黛絲笛兒換上了冷漠的表情,沈聲大喝:「要與我對戰的人聽著!沒有粉身碎骨的覺悟,就不要滾上來丟人!因為我將不再手下留情!」   黛絲笛兒的聲音透過音之魔法,清晰的傳入了還在為她先前的表現而忘情歡呼的觀眾群,發揮了莫大的影響力。   黛絲笛兒似乎很滿意這種結果,微微點頭轉身就走。   在經過撿回一條命的裁判身邊時,黛絲笛兒散發出毫不掩飾的殺氣說道:「剛剛是一時失誤沒打中你,下次可不會了。」   說罷,再不理會雙腳顫抖不停的裁判,泛起笑容朝著在台下等待的亞修跑去。   「笛兒,你剛剛為什麼要說那種話?」亞修顯然對黛絲笛兒那番充滿威脅性的話感到不解。   「唉呀,那是不得已的嘛,你想想,這神前之戰有那麼多場比賽,我如果不這麼說,豈不是要出場很多次?雖然我已經比那個出手不知輕重的安琪莉娜要好很多了,但我怕自己會受傷讓主人擔心啊!」   「這……」亞修對黛絲笛兒這前後完全不對邏輯的話感到一絲疑惑,但還是在心中默默的把最後一句話的「自己」給改成了「別人」,因為這樣比較貼切。   「真是沒有禮貌的笨蛋,居然在人背後說是非。」安琪莉娜寒著一張臉,帶著小風出現在兩人背後。   「我沒有說人是非,只是指出事實罷了。」黛絲笛兒兩手一攤,毫不在意的說道,接著雙眼滴溜溜一轉,計上心頭,拖著亞修就往觀眾席走去,並說道:「對了主人,安琪莉娜她的比賽還要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到觀眾席上去看看吧!當然,我們的秘密,你不能說出口喔!」   最後的一句話雖然是在亞修耳邊說,但音量卻大到讓安琪莉娜聽得見。果然,安琪莉娜臉色當場為之一變,但又不好發作。   亞修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黛絲笛兒硬是拉走,他並不曉得這是黛絲笛兒為報昨天之仇故意要氣氣安琪莉娜。一時之間,他變成了兩女間勾心鬥角的工具。   不過安琪莉娜亦非好惹,美目一轉,把身旁的小風往亞修的方向一推,說道:「主人,順便帶著小風四處走走吧,我一人在這邊等候即可。另外,黛絲笛兒左手的傷也要麻煩主人囉,嘻嘻。」   看著安琪莉娜發出輕笑轉身離去的背影,黛絲笛兒有如挨了一記悶棍般的作聲不得,沒想到她會出此奇招。   事實上,和亞修獨處她也不曉得要幹嘛,只是既然安琪莉娜有過,那自己也一定要有,所以她才會在誤會兩人有秘密瞞著自己的情形下也偷吻了亞修一下。   黛絲笛兒剛想要破口大罵的時候,亞修關切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你的手受傷了?」   「這……也不是什麼大傷啦,明天就會好了。」   亞修這時才發現到黛絲笛兒的左手一直藏在身後,沈聲說道:「把手伸出來給我看看。」   黛絲笛兒很快的伸出右手,亞修一看差點氣昏,大喝道:「是左手!」   「好嘛好嘛,不要這麼凶嘛,真是討厭,每次都只凶人家,都不罵安琪莉娜,真是有夠偏心……」   黛絲笛兒嘴裡嘟嘟嚷嚷,滿臉不甘願的伸出左手,正如亞修所要求一樣,差別只是握緊拳頭而已。   「求求你不要再鬧了好嗎?讓我看看傷得有多嚴重,好幫你治療啊!」   黛絲笛兒心中不知把安琪莉娜暗罵了多少遍,因為她深知亞修的個性,看了之後被唸一頓是跑不掉的。   黛絲笛兒緩緩鬆開拳頭,亞修一看之下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為她整個手掌心都被鮮血染成紅色,怵目驚心。   「莉娜,可以麻煩你過來一下嗎?」   原本想說有「好戲可聽」,故意慢慢走的安琪莉娜不能裝作沒聽到,轉身回到亞修面前,一臉得意的問道:「有什麼事呢?主人。」   亞修把一直靠在自己身旁的小風交給安琪莉娜說道:「小風先麻煩你照顧,我先帶笛兒去處理一下傷口。」   說完,他帶著黛絲笛兒,問清楚競技場的醫療所在哪裡時連忙趕去,留下一臉愕然的安琪莉娜。   看了身旁被當作貨物推來推去,滿臉不悅表情的小風一眼後,安琪莉娜歎道:「果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啊!」   「真是的,受傷為什麼不早點講呢?」在瀰漫著濃厚藥味的醫療所內,亞修正用藥水清洗著黛絲笛兒沾滿血跡的手。   「這其實有很多原因啦!」   「你以為不說就不會被我唸嗎?」   黛絲笛兒心中噗通一跳,臉紅了起來。亞修當下明白猜中了,也不禁反省自己真有這麼可怕嗎?   「唉,這次就如你所願,不唸你了。」正當黛絲笛兒因為亞修的保證心中一喜時,亞修接著說道:「但是我說你啊,也實在是太誇張了,人都這麼大了,為什麼還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呢?受了傷就應該要趕快治療才對,就算傷口看來沒什麼,但你難道沒有想到放著不管可能會更嚴重嗎?而且啊……」   黛絲笛兒的臉因為亞修滔滔不絕,彷彿永不會停止的訓話而垮了下來,但又不敢回嘴。無聊之下張口打了個呵欠,卻發現亞修目光灼灼的注視著自己。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人家有啦!」   亞修再度把注意力集中到黛絲笛兒的左手上,血跡已經清洗乾淨,可以發現傷口最嚴重的地方在拇指之外的另四根手指上,像是被無數道的利刃所劃傷。   「真奇怪,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受傷的,而且傷口還這麼奇怪?」   「是手在碰觸到春風的時候被劃傷的。」   「春風?」   「是啊,春風其實是把風的魔力高度聚集,讓它的表面因為魔力不穩定而攻擊敵人。就某方面來講,春風是一個表面佈滿刀刃,且以高速旋轉的圓球,等於是數百發風之刃的集合體。」對於亞修的疑問,黛絲笛兒盡量做詳細的解說。   「原來是這樣啊,那剛剛春風其實是把競技台給『挖』出一個洞囉1亞修終於知道黛絲笛兒手指的傷口會如此怪異的原因,接著說道:「既然這樣,你自己要小心一點。」   「嗯,我下次會注意。」   黛絲笛兒只能點頭受教,不然還能怎麼辦?說如果自己不拼著受傷而改變春風的路線,就會有人血肉模糊可能連渣都不剩嗎?不過亞修的反應還是有些在意料之外,黛絲笛兒不由得有些發怔的看著他。   「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我?」   「不,只是我原本以為主人會對我這種危險的招式大肆嘮叨一番,沒想到你居然連提都沒提,真是讓人驚訝。主人,你該不會發燒了吧?」   亞修感到啼笑皆非,明白這應該也是黛絲笛兒不肯讓自己瞧見傷口的原因之一,露出無奈的表情說道:「那是因為我明白不管我再怎麼說,你和莉娜也不會停止追求更強大的力量。而且我也知道,你們絕不會把這力量用來欺壓他人。所以,我有什麼好說的。而且,有追尋的目標也是好事一件啊!」   黛絲笛兒閉口不語,亞修的話雖不中亦不遠矣。自己的確不會憑藉著自己的力量去欺壓弱小,因為那一點都不好玩,勝過實力遠低於自己的人有什麼樂趣?   要欺負,就要欺負那些自以為是的強者、高手!黛絲笛兒回想起在魔界四處找尋實力高強的對手過招,最後幾乎打遍魔界無敵手的那段日子,不禁有些懷念。   「那麼,現在就開始治療傷口吧!」   亞修握著黛絲笛兒的手,另一手覆在她的手掌上方,緩緩吟唱治療術的咒文,金色的光芒輕柔的籠罩在傷口上。   黛絲笛兒只覺得傷口傳來清涼的感覺,舒服得想讓人閉上雙眼慢慢享受。   「天,是治療術,是有奇跡魔法之稱的治療術耶!」   在治療時,眼前出現了一位身著白衣,頭髮右邊紮成一個往上翹的辮子的少女,正張大雙眼看著亞修手中發出的金色光芒。   「真的嗎?」從少女的身旁又出現了一位同樣打扮,差別只在頭上的辮子是往左翹的少女。   「姊姊,你們擋到我的視線了啦!」從兩女之間硬生生的鑽出一顆頭,靈動的雙眼肆無忌憚的打量著亞修。   黛絲笛兒正在猜她的辮子會偏往哪個方向時,卻發現她綁著馬尾。   更讓人嚇一跳的是她們三個人長得一模一樣,讓人一看就知道她們是罕見的三胞胎。   黛絲笛兒心中突然有所警覺,這三人的目光雖然沒有望向自己,但卻感到她們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這是怎麼一回事?   三個少女像是沒有發現黛絲笛兒表情的異常,你一言、我一句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毫不掩飾對於治療術的崇拜,讓不曾遇過這種陣仗的亞修滿臉通紅。   亞修手上的光芒逐漸消失,出現黛絲笛兒光潔如玉的手,完全看不到半點受傷的痕跡,讓三個少女又是一陣此起彼落的驚呼聲。   「真是謝謝你們讓我借用這裡。」亞修低頭行禮後拉著黛絲笛兒的手說道:「笛兒,我們也該走了。」   「請等一下好嗎?」辮子紮在右邊的少女拉住亞修的衣服懇切的說道:「我和兩個妹妹在這邊為參加神前之戰而受傷的比賽者治療,但是我們只能用藥草幫他們,療效自然不如你的治療術。如果你肯留下來幫我們的忙,我們會很感激你的。」   「是啊是啊,拜託你幫幫我們嘛!」辮子紮在左邊的少女眼中帶著期盼的神情說道。   亞修聽得有些飄飄然,被人稱讚、崇拜畢竟是一件愉快的事。   黛絲笛兒被這三人一鬧原本想當場發作,但看到亞修的表情卻又說不出口。   她心目中的亞修是個很強的人,只是這強和自己的闇之力或是安琪莉娜的光之力,乃至於現在的春風和冬蟬四式要在力量上壓倒對手,使人屈服的強完全不一樣。那是一種柔和中帶點堅定,教人打從心底心悅誠服的強悍。   雖然他的言行舉止常常帶著濃厚的天真味道,但總有一天會變得更加成熟。只是在這天到來之前他將要經歷無數挫折,因為成熟總是建築在傷痛之上。   黛絲笛兒其實有些討厭亞修這麼為人著想,但卻又明白這正是他的魅力所在,如果他不是這麼一個人,那他早在伊琴絲一事中就被自己所殺。   那現在,如果讓亞修在這治療術可以發揮無比作用的地方一展長才,是不是能夠豐富他的歷練並增加自信心呢?   想到這裡,黛絲笛兒突然覺得即使被剝奪和亞修相處的時間也無所謂,只要他好就行,這不就是朋友或是身為僕人該做的事嗎?更何況可以藉此試探這三個少女的真正意圖。   「主人,我覺得她們說得很對,這裡有用得上主人力量的地方。」   「可是,莉娜的比賽我也想要看。」   「沒關係,她的比賽在最後一場,離現在還要很久的時間,到時我再來叫主人你吧!」   說罷,她留下亞修一人獨自轉身離去,並且特別留心那三名少女。   果然如她所料,三名少女的視線幾乎在同時移往她身上,讓她倍感不解,但同時也大感安心,至少這些人的目標不是亞修,因此安心的離去。   一到外面,黛絲笛兒突然升起一股悔意。和亞修在一起,跟他開個小玩笑、撒撒嬌,或是使些小性子,都給自己一種非常懷念且熟悉的感覺,時間過得一點都不無聊。   但現在,黛絲笛兒覺得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空虛,努力想要淡忘這種感覺時,心中浮起安琪莉娜的面容,同時感到熱血上湧,她強烈的存在感讓自己完全忘掉亞修,忘掉一切。   「可惡,我一定要打敗你!」黛絲笛兒握緊雙手咬牙切齒的說著,當想起這個未達成的願望時,她的心中再也容納不下任何東西。   在眾多人投注而來的驚艷視線中,黛絲笛兒邁開步伐朝著競技場入口走去,昨天在觀看對戰表時因為發覺自己的對手是亞修而大感訝異,所以並沒有仔細看清自己接下來的對手。   當她沿著自己的名字一路往上看去時,首先發覺的是這對戰的排序亂七八糟,在第二、第三、第四乃至於第五輪對戰時還有選手加入,根本不合常規。   她並不曉得,這神前之戰與其說是血淋淋的比拚生死之戰,還不如說是相互切磋武藝的慶典要來得適當。雖然也是真刀實劍下場比試,且也有重傷乃至於喪命的可能,但比起其他地方舉辦的類似比武競技,傷亡的情形要減少太多太多了。   終於,黛絲笛兒的目光落在對戰表頂端的一個名字,一個讓她熱血再度沸騰的名字──妮雅。   細看之下,她只要勝過一場比賽就能進入準決賽,實在是一件相當不合理的事,不過黛絲笛兒怎可能理會?   「真是太好了,擊敗安琪莉娜之前就先來個開胃菜吧!」   黛絲笛兒面露喜色,渾然不知妮雅的名字之所以被排在最上頭,是因為這數十年來的神前之戰冠軍都是由天啟神殿所獲得,而妮雅更是被譽為天啟神殿的第一高手,兼且手上還持有威力強大的穿雲。   沒有人認為這次的冠軍不是她,更沒有人為她所佔的優勢感到不平,因為她確實有這個資格。   在黛絲笛兒正因對手的強大而見獵心喜時,亞修這邊也忙得一塌糊塗。   競技場內的醫療所共有三處,分別以輕傷、重傷還有死亡來做分類處理。   亞修這個地方專門處理輕傷,所以並不特別費力,小傷口在治療術下快速的復原,完全看不出受傷的痕跡,讓人嘖嘖稱奇。   但也因為這樣,原本受傷較嚴重的人也來此尋求治療。兩種傷患一起湧來,讓他一時之間手忙腳亂,想要全部一起治療但卻分身乏術。   不過,先前懇請他留下來以治療術幫忙的三胞胎少女,在此時發揮了過人的本領,對於傷者依傷勢的嚴重程度分類,藉此排妥急救的步驟和次序,把人力做最有效的利用。這讓以前從未一次接觸到兩名以上傷者的亞修獲益良多,明白到即使是救人也要講求方法。   當亞修正在為其中一名手臂被利刃劃開一道創口深可見骨的傷者止血時,突然感到眼前一暗,一名如鐵塔般壯碩的中年大漢伸出右手站在眼前大聲吆喝:「你就是那個會治療術的小子嗎?快把我手上的傷治好,我還趕著參加比賽!」   亞修看著他的手,從手肘至手腕處有著擦傷的痕跡,看起來並不嚴重,當下開口回道:「請先等一下,等我處理好這個人的傷口再來幫你。」   「去你的!你敢這樣跟我說話?」大漢如鐵鑄的手一把拉住亞修的衣領將他提起。   亞修頓時覺得呼吸困難,雙手不斷揮舞,但卻掙脫不開。不過大漢的臉旋即一陣扭曲,手上一鬆放掉亞修。   亞修這時才看見一條俏臉生嗔的白影站在大漢的身旁,手肘深深的埋入他的腹中。   接著亞修更看見白影的一腳重重踩在大漢的腳背,在他痛得蹲下身時,足尖撐地,提膝一個上擊,狠狠敲中大漢的下巴,打得他往後拋飛,在半空中一聲慘哼後失去意識,亞修依稀還可聽見那人下巴碎裂的清脆聲音。   雷霆一擊讓鬧烘烘的醫療所霎時間安靜下來,原本抱怨這裡疼、那裡痛,埋怨治療速度太慢的人全都閉口不語,再也不敢多吭聲半句。   因為他們同時升起一個想法,要是自己挨上這麼一下的話……   「鈴鐺,把他給我拖出去!豈有此理,居然敢在我救人的地方威脅別人,真是不要命了!」   出手的是三胞胎中的長姐,也就是右鈴,此刻雙手叉腰威風凜凜,氣勢有若女戰神一般。   不過亞修認為,在救人的地方打傷別人,好像也不是很恰當吧?   亞修在聊天的過程中曾經詢問過三人的名字,不過她們異口同聲表示自己的名字太難記,所以一直以來都用暱稱稱呼。   在亞修百般請求後,她們總算勉強說出自己的全名和暱稱,當下亞修決定用暱稱來稱呼她們,因為真名實在太拗口。   暱稱依序是長女右鈴,次女左鐺,三女鈴鐺,而且還用頭上辮子的方向來分辨,例如右鈴的辮子就是紮在右邊。   亞修不得不承認,這暱稱想忘掉實在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看著年紀最小的鈴鐺輕易的一手拖著大漢的身體往外走去,以及右鈴剛剛的表現,亞修有些領悟到她們的身手並不簡單。   「你還好吧?」左鐺靠過來接手亞修的傷患,關切的問著。   「嗯,還好,只是你姊姊她……出手是不是有些重?」   下巴被擊碎可不是鬧著玩的,飲水進食都用得上這裡,但偏偏碎骨要復原的最好方法是休息,亞修知道,這人往後幾個月的日子會很不好過。   左鐺有些不滿的白了亞修一眼,說道:「家姊她啊,對於事物自有一套信念,她認為人的惡念如果沒有阻止,就會像雪球一樣會越滾越大,所以要在中途將之擊潰,以避免日後一發不可收拾。」   「但最少也得給他一次機會吧?不需要一開始就用這麼重的手段。」   「你說得其實也對,只是有些人偏偏不吃這一套,欺善怕惡,把別人的善良當作軟弱而不知悔改。想想,剛剛那個人是用手,但下次他可能就用刀了,不是嗎?他如果在受到家姊的教訓後知道悔改而不再任意傷人,豈不也是美事一樁?」   「這……」   左鐺突然露出笑容,說道:「你這人還真是好心,會為打你的人著想。其實我們根本不需要討論這些,不管是給人一次機會還是狠狠教訓一頓,有誰能確定結果一定是最好的?家姊相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凡事只求盡一己之力,至於後果就交給上天來決定了。雖然我和她幾乎同時出生,但她卻是我最崇拜的人,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擁有她那樣的自信與成熟。」   亞修默默看著雙眼露出崇拜眼神的左鐺,再看看像是從未發生什麼事,正忙進忙出的右鈴一眼。   知道自己其實也是心中有氣,否則不會沒幫那名大漢做任何傷口的處置。   這時門口一陣喧嘩,原來又有幾名傷者被送進來,亞修連忙驅逐雜念前往幫忙。   下午時分,亞修開始覺得精神有點渙散,無法完全集中,那是過度疲勞的情形,這種情形之下如果再強行使用元素魔法則可能會引發魔力失控,進而傷到自己。但治療術卻完全不會有這種情形,頂多只是效果大打折扣。   腳步聲由後響起,亞修轉頭一看發現是安琪莉娜,她臉上一副不甚高興的樣子,旁邊還有挽著小風但卻滿臉笑意的黛絲笛兒。   「怎麼了,莉娜,你不是要參加比賽嗎?還是已經結束了?」   安琪莉娜搖頭歎道:「不曉得為什麼,剛剛會場的工作人員來告訴我,我的對手受傷棄權,所以我無條件晉級。唉,真是的,這樣明天我不是還要上場嗎?」   亞修突然想到安琪莉娜的對手,可能就是被右鈴打碎下巴的人。   「主人,你還沒好嗎?這樣吧,我們到外面去等你。」黛絲笛兒看著四周的傷患,雖然外頭比賽已經結束,但有些受傷的人還沒治療。   「亞修先生,你看起來相當疲累的樣子,還是請你先回去休息吧,這些人受的都是輕傷,交給我們就好了。」   右鈴的話讓她口中那些輕傷的人頓時起了騷動,他們全都巴望著讓亞修治療,因為治療術能讓傷口在瞬間好起來,減少不必要的疼痛,更能在往後的戰鬥中佔優勢。   不過沒有人敢開口抗議,因為一個不好,就是輕傷變重傷的結局,許多沒親眼看到右鈴打人的傷者也在有幸親眼目睹的人的告誡下乖乖住嘴。   「這樣子啊,那就麻煩你了。」   在亞修轉身欲離去時,右鈴像是想起了什麼,從懷中拿出一個紙袋說道:「我差點忘記了,還有一樣東西沒交給你。對你來說,這筆錢可能不算什麼,不過還請笑納。」   亞修一抖紙袋,掉出了兩枚金幣,露出令人難解的表情看了一會,沒有半點猶豫的把金幣通通遞還給右鈴說道:「抱歉,這筆錢我不能收。」   「你該不會是嫌不夠吧?的確,以你今天治療術的程度來看,聘雇你一天的價格至少要數十枚金幣,如果為王公貴族治療,一次最少也要收取百枚金幣當酬金,但這裡並沒有那麼多的報酬給你啊!」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聽得面面相覷,她們雖然知道會治療術的人有如鳳毛麟角般的稀少,但也從未想到亞修的身價會高到這種程度,亞修可是那種一個月省吃儉用花費不用超過兩枚金幣的人哪!   不過仔細想想,連艾蜜麗那嚴重到在床上要躺幾個月都不稀奇的傷口都能在短短幾天內復原,治療術確實有這個價值。   也就是說,如果亞修願意靠著治療術賺錢,那他根本不用擔心弄壞愛提娜的任何東西,甚至把她整間屋子拆了好發洩心中怨氣也可以,更不用為此次在薩朗奇穆城的開銷傷透腦筋。   「抱歉,我絕對不是嫌少,對於治療術所收取的報酬,我自有一套準則。這樣好了,我只拿取一枚當作從今天一直到神前之戰結束後的工資,其他的就請你收回吧!」亞修說完,拍拍緊靠在自己身旁不住磨蹭、撒嬌的小風說道:「小風你再等一下,等我整理好就一起走吧!」   不待右鈴反對,亞修脫下工作時穿著避免沾染血跡的衣物,洗淨雙手,臉上帶著疲憊但卻無限滿足的神情離去。   「真是個奇怪的人啊,對不對。」紮著馬尾的鈴鐺,目送著亞修離去的身影好奇的開口。   「可是我們的目標不是他,你可不要分心。」左鐺提出警告。   右鈴並沒有加入對談,手托著香腮,眼中有著深思的神情,片刻後說道:「你們先不要吵,剛剛那個亞修的話有些奇怪,他居然稱呼身旁的那個人叫小風,但我們知道的小風並不是那種模樣啊!」   左鐺和鈴鐺同時對望了一眼,她們並沒有想那麼多。   右鈴馬上作出指示:「鈴鐺,你明天回去確認一下那個小風在藍貝塔城的模樣,如果真不相同,那就透過妮雅……不,她還要參加比賽,所以不要打擾她,跳過妮雅直接請天啟神殿的情報系統做調查,我要他們一路上所有的資料。真奇怪,我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好,我明天就去辦,因為鈴姊的預感從來沒錯過。不過,你們要看好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我要親眼見識她們倆憑什麼那麼受人稱讚。」鈴鐺不服氣的說著。   「不用擔心,她們是跑不掉的。不過,一定要等到神前之戰結束才能動手,明白嗎?」左鐺拍拍鈴鐺的肩膀,臉上有著勉強壓抑的躍躍欲試表情。   三個人會出現在亞修面前並非偶然,而且目標鎖定在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身上,更糟糕的是,她們居然在此時懷疑起小風,這將會對亞修等人帶來什麼樣的衝擊? ∼第四章有所請求∼     離開充滿血腥與哀叫的地方,兼且身上握有重金,亞修心情顯得相當好。   「我們去大吃一頓吧!」   這引起了小風的歡呼,相形之下,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則是安靜了許多,顯是心中有所疑問。   這麼明顯的變化,連素來遲鈍的亞修也察覺到,歎道:「你們是不是很想問,既然治療術這麼有賺頭,我幹嘛還被老師當個廉價管家使喚來、玩弄去的?」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同時被這番話逗笑,前者率先開口:「確實是有這樣的疑問,不過主人您不想回答,也沒有關係。」   「其實也沒什麼不想回答,只是很難說得清楚。我曾經有過一次很不好的經驗,因為自己所擁有的力量而備受稱讚、景仰,結果使得我因此得意忘形、趾高氣揚起來,甚至瞧不起前來尋求幫助的人。如果不是有人及時打醒我,我現在不曉得會變成什麼樣子。從那次之後,我的治療術就不收費,為的就是不再重蹈覆轍,並時時刻刻保持謙卑。」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同時心中一動,亞修之所以養成這種個性,顯然背後有一雙手在默默推動著,且這雙手的主人絕不簡單,居然能把亞修教成這樣。   一行人玩到將近黃昏才返回旅店,其實,這還是亞修從藍貝塔城中出發以來第一次玩得如此痛快、放鬆。   尤其是他覺得自己和安琪莉娜以及黛絲笛兒的距離近了許多,自然是因為同場競技的關係。   其實她們兩人從未和亞修有過距離,完全是亞修自己的認定。   一切只因為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這兩人實在太耀眼,即使沒有故意炫耀,但無時無刻展露出的外貌、才華、天資都足以教身旁的人感到自卑。   事實上亞修的情況已經很不錯,還可以在她們面前神情自若的談話,發起脾氣還能狠狠的罵她們一頓,其他人可能連頭都抬不起來。   亞修領先走出小巷轉了一個彎,前方就是居住的旅店。此時,一個耀眼的身影佇立在前方低頭沈思,火紅的裝扮完全說出她的身份。   亞修的眼中露出崇拜的神情,腳下加快了許多。   黛絲笛兒等三人落在亞修身後一小段距離,剛踏出小巷時就看到快速朝著妮雅前進的亞修,卻也同時感受到一股陰冷、森寒的殺氣,雖然極其細微,但卻令人毛骨悚然。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瞬間判斷出殺氣並非針對亞修而來,但危險靠得如此之近,誰曉得會發生什麼事?   兩人立刻撇下小風,腳下施展風之疾走高速前行,雙手亦做好發動攻擊魔法的準備,同時在心中責備自己太大意,因為一時貪玩而讓亞修的前方出現了警戒的空隙。   她們的目標是在妮雅身後十來步,手上提著一個花籃逐步靠近妮雅的賣花少女,那股如針般的細微殺氣就是由她發出。   兩人的速度快似幻影流光,但在將要超越亞修時卻突然止步。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名賣花少女背後出現了身著水藍色連身長裙,滿臉掛著笑意的愛提娜,此刻正像對待好友般的摟著賣花少女的脖子。   但眼力高明的安琪莉娜兩人卻發現到,她仔細修剪的長指甲精確的抵在少女的頸部,甚至微微刺入,只要輕輕一劃,少女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少女的身體整個僵住,連大氣都不敢喘半口。   「啊,老師?」亞修靠近妮雅時才發現愛提娜的存在,滿臉驚訝。   妮雅張開星眸,看了亞修一眼後回頭望著愛提娜。她雖然也有看到賣花少女,但在愛提娜巧妙的用身體阻擋下,卻沒發覺少女其實受制於人。   「怎麼,你好像很不想看到我的樣子喔?」愛提娜舉手打了個招呼,眾人這時才發現她手上提著一壺酒。   把酒拋給亞修,在他慌忙接住的時候,愛提娜笑嘻嘻說道:「拿好一點,這可是千金難求,在地窖埋藏超過三十年的薩朗奇穆城一等美酒──千釀吟,是我那位好朋友送給我的,今天就請你們喝個痛快吧!」   賣花少女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意,其他人雖沒有發覺,但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卻是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有所領悟。   「老師你今天不回來嗎?」亞修不可思議的發現愛提娜的話中之意,惑然問道。   「當然,我朋友家裡的美酒可是多不勝數,好不容易進入藏酒的地窖,怎能不喝個夠本再走?今天只是來送酒,順便看看你有沒有做壞事,等我喝夠了自然就回來啦,再見。」   「不可以喝太多,知道嗎?」   亞修看著愛提娜和賣花少女走遠的身影,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並沒有追問,因為他最崇拜的對象此刻正站在前方。   「愛提娜小姐還真是交遊廣闊啊!」   「怎麼說?」   「因為你手中的千釀吟啊,這可是連本地人也難以弄到的絕世醇酒,且珍藏超過三十年更是少之又少。」   「是這樣啊!」亞修不懂酒,所以不覺得有什麼名貴之處。   「其實我來這裡是有些事……啊,對了,我忘記向兩位道賀,恭喜兩位順利進入第二輪比賽。」   「哪裡。」安琪莉娜禮貌的點頭回答。   黛絲笛兒則是露出挑釁的笑容,說道:「要道賀,等我拿到冠軍後再來吧!」   她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妮雅成為手下敗將。   對這番話,安琪莉娜冷哼一聲表達不滿,亞修則是心中暗歎,因為他已經曉得黛絲笛兒一路打上去的對手會是妮雅,正猶豫要不要開口阻止。   妮雅不以為忤,風度絕佳的說道:「那也好,數十年來神前之戰的冠軍始終由本殿獲得,如能有所替換,或許能刺激本殿的戰士們發憤圖強使其再上一層樓,也是好事一件。不過,在那之前,我也會竭盡所能的使出全力。」   這番話不亢不卑,就連黛絲笛兒都對這個注定要碰面的對手好感大增。   一個人的風度、氣質甚至思想行事都會反應在舉手投足之上,更會展露在招式之間。由妮雅的心胸氣度來看,她的實力絕不可輕侮,也難怪會成為穿雲的主人。   「對了,我剛剛想說得是你們一行人在本地的所有花費,全由本殿負擔。」   「真的?」亞修雙眼放光,妮雅的話如天降甘霖,拯救了被經濟重擔壓得喘不過氣來的他。   「當然,畢竟愛提娜小姐是特裡斯先生指定的試練人選,你們更是為了傳達天空魔獸的相關情報而來,因此你們在此地的費用由本殿負責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太棒了!」亞修發出了歡呼聲,讓妮雅有些不知所措,只覺得這人的反應似乎太過頭。這也難怪,她怎可能明白亞修最喜歡的兩個字就是免費?   「對了,在神前之戰舉辦的這段時間,我也住在這裡,如果各位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來找我,我會盡全力效勞。」   亞修再度爆起歡呼聲,覺得今天真是自己的幸運日。但他的幸運日,卻是別人的血光之日。   隨著妮雅步上旅店的頂樓,亞修發覺侍者的態度更加慇勤。他們雖然被愛提娜誆得誤認自己一行人是某國的貴族之女而客氣對待,但終究只是形式上而已。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們是被鼎鼎大名、受人尊崇的紅衣勇者親口奉為貴賓,連帶也使得他們的身價倍增,受到的禮遇就算是一國之君到來也不過如此而已。   「亞修先生,可以請你一個人到我房裡來嗎?我有些事想要請教。」   妮雅在自己的房間前提出了邀請,讓亞修受寵若驚。   如果他背後有長眼睛的話,一定可以看到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雙耳因這句話而掀動了幾下。   妮雅與亞修他們所住的房間有一段距離,雖然愛提娜曾經交代過旅店的人盡量不要出租這一層樓的房間,但並沒有強硬要求,所以妮雅毫無困難的住進這裡。顯然,她是刻意要接近亞修一行人。   「好、好啊!」亞修傻傻的點頭答應,跟著妮雅進入房間。   一進入房裡,妮雅放鬆不少,腰間長劍隨手置於一旁,背後的穿雲畢恭畢敬的取下,慎重的以絲綢包好妥善收藏,讓亞修難以一窺神器的真面目。   「真是抱歉,耽誤你寶貴的時間,不過可能的話,希望我們之間的談話不要讓第三者知道。」妮雅邊說邊奉上香茗,伸手示意亞修先行坐下。   「這……可能不行,我的朋友如果問我,我不可能瞞她們。」   亞修略顯僵硬的直挺挺坐下,即使崇拜的對象在眼前,但總算還能保持清醒,知道自己逃不過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追問。   「這樣啊……」妮雅臉上露出了苦惱的神情。   亞修第一次發現,不管是哪個女孩子露出這種神情都很吸引人。   一陣思索後,妮雅歎道:「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見,但可能的話,這些話請不要讓你朋友以外的人知道。」   亞修露出笑容,說道:「沒有問題,你可以開始……等等,讓我先確定一下我們目前說的話不會讓第三者知道。」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開口大喊:「你們兩個,不准偷聽,知道嗎?!」   妮雅顯然不解亞修為何會有此舉動,只可惜距離太遠,不然她一定可以聽到安琪莉娜慌忙起立打翻桌上茶杯的聲音,以及瞧見黛絲笛兒一個立足不穩絆倒椅子差點摔倒在地,引得小風滿臉疑問的可笑動作。   亞修猜得沒錯,這兩個人確實是用風之絮語在偷聽他們的談話。   「你可以開始說了。」   「是這樣的,我想和你談談有關於多琳的事……」   雖早有準備,但亞修心中仍覺得有些失望。難怪妮雅不去找愛提娜這神器的試練者,而要找自己這毫不起眼的人,原來是因為自己曾見過多琳,他的心中感到些微的刺痛。   「……從收到你見過多琳的消息以後,我們就有派人到百花湖監視多琳有無出現,但仍然遇不到她,所以想拜託你如果再次遇上她的時候,請她務必交回天啟神殿的失物。」   亞修因為分心而沒有聽清楚中間一大段的客套話,但最後幾句倒是明白的表達出妮雅的意圖。   「天啟神殿的失物?」   「是的,這樣講她就會明白了。」   「到底是什麼失物讓你們這樣重視?再說,她給我的感覺並不像是會偷東西的人,更何況她的丈夫還是你們神殿的長老之一。」   「這件事可以請你不要問,幫忙轉達就好了嗎?」   如果是在以前,亞修會毫不在意的答應,但由於剛剛的傷害一時間還未能消失,因此態度顯得相當強硬。   「不行,說句實在話,我不認為多琳會偷你們的東西,這其中應該有所誤會。我不太確定我會不會再遇上她,但如果你把事情的原委告訴我,當下次我有機會遇到她時,一定會幫你們把誤會解釋清楚。」   妮雅露出苦笑,搖頭說道:「絕對不是誤會,她確實偷了東西,正確說也的確不是東西,她偷的是一個人,一個人的屍體,安德魯長老的遺體。」   「什麼!」亞修終於色變,多琳怎會偷自己丈夫的屍體?!   在此同時,愛提娜笑吟吟的帶著賣花少女一直走到城外偏僻的地方,鬆開制住少女的手。   才剛放開,少女猛然一躍跳離愛提娜,從衣袖裡滑出一把飛刀握在手中,在半空中時高聲大喝脫手飛擲,銀亮的刀身在夕陽所剩無幾的餘暉中,反射出艷紅似血的光芒,讓人不得不集中精神應對。   但如果真被這飛刀吸引住就中計了,少女的飛刀只是誘敵,真正的殺著在所提的花籃。   當少女擲出飛刀的同時,她迅速以指甲切斷藏於花籃握把之中的一條絲絃,花籃底部「篤」的一聲輕響射出一隻漆黑的長針,讓人無法看清形影。更陰狠的是在射出這長針時,少女還大喝一聲以掩蓋機簧的聲響。   其心思之狡詐,和她天真的外表絕不相配。   愛提娜淡淡一笑,沒有躲避的打算,飛刀以毫釐之差掠過香肩外側不足一指之距,同時右足輕抬,足尖點中了快至幾乎失去形影的長針中段。長針受力迴旋而起,愛提娜伸出兩指一挾輕易的接住長針,在少女從空中落地無法做出反應的那一刻將針擲回,長針準確的回到花籃的發射孔中。   少女心膽俱裂,她終於知道遇上了可怕的高手,難怪會毫無顧忌的放開自己。   首先是目力,愛提娜輕易的看穿飛刀只是誘敵,並不會對自己構成威脅,所以毫不閃避。   而以足尖挑中長針之舉更是驚世駭俗,這針以機簧射出,比起用手擲的速度和力道要高出數倍不止,要看清、閃躲已屬不易,更何況是直接踢中?   愛提娜只要沒有抓準時間,早一步踢出的結果是長針貫入足中,晚一步的結果則是再也無法閃避,這份膽識確實驚人。   而她隨手把長針「物歸原主」甚至是「物歸原位」的一手,也表示出她對於這類陰險暗器的掌控已到了收發由心的境界。   兩人交手至此尚未交談,但優勝劣敗已經攤在眼前。   「你是誰?」少女的口氣雖然兇惡,但其中隱含著懼意,聲音更是沙啞難聽,不似一個女性的聲音。   但她讓人見不到的右手小指,正在花籃的握把中以讓人難以察覺的速度緩緩撥弄著。愛提娜實力雖可怕,但她並沒有坐以待斃的打算。   愛提娜柳眉微蹙,目光投向遠方,漫不在意的說道:「當然是你的朋友,不然怎麼能到你家帶走千釀吟這上等美酒呢?不過你家還真難找,而且處處陷阱,著實讓我費了一番功夫。」   少女心中劇震,確定眼前這人果然到過自己的藏身之處,還從其中帶走一些東西。也就是說,自己的秘密完全被人發現。   「既然是道上的朋友,就劃下道來,看看我有沒有什麼能效勞的地方。」少女說話的聲音不可思議的變成男性低沈的嗓音。   「嗯,這才像是傳言中的特級殺手──『千影』嘛,雖然說你最擅長男扮女裝用來鬆懈目標護衛的戒心,再以暗器刺殺,但說真的,知道你是男人後還要繼續聽你的女性嗓音,實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變回來要說話也比較方便一點。」愛提娜秀眉微舒,興高采烈的對著眼前這男體女相的殺手說著,一副碰上老朋友的樣子。   「是啊,我也覺得這樣說起話來比較方便一點,那……」千影臉上也同樣露出了愉快的表情,但隨即一臉猙獰,高舉花籃說道:「你下地獄去吧!」   千影左手不知何時早已握住一把細如牛毛的銀針,銀針針頭有著一點漆黑,顯然沾有劇毒。他毫不猶豫的以漫天飛雨的手法擲出,將愛提娜完全籠罩住。   而這時高舉的花籃傳出八聲輕響,總共八隻造型各異的飛刀以愛提娜為一點集中飛出。   這些飛刀顯得相當詭異,有些刀身正常,有些卻扭轉成右旋、左旋狀,更奇特的是旋轉的角度亦有不同,而且刀柄處隱有紅光流轉。   當這些奇特的飛刀被以強力的機簧彈射出時,謎底就揭曉了。這些飛刀之中除了兩把刀身正常是直射前進外,其餘的因為刀身的扭旋而劃出不等的弧度,由左、右回飛,以愛提娜為中心聚集。   一個小小的花籃居然可以藏有這些致命的武器,並且以如此精妙的手法發出,再加上設計得堪稱巧奪天工的飛刀,千影這特級殺手的名號實在名不虛傳。   但攻勢並未結束,千影的花籃隱於身後,擲出銀針後的手直接抬起,手肘對著愛提娜,同時手指往肩上一抹,弓弦乍響,曾讓艾蜜麗受到重傷的奪魄矢離弦射出,只是長度要小上一截。   原來千影的上手臂處裝有小型的圓竹管,竹管底部裝有機簧,且竹管中空可藏小型箭矢,控制的弦就綁在肩膀處。當手肘抬起對準目標後以指甲挑斷固定的弦後,箭矢會飛出傷人。   愛提娜的評語沒錯,殺手確實是最卑劣、無恥、骯髒的一群人,只要一根手指能動就可以扭轉整個局勢。   事前有誰能想到在這麼一個看起來嬌滴滴的賣花少女身上,會藏有這麼多惡毒且務必要致人於死的暗器?   連續三波的暗器以撲天蓋地之勢朝著愛提娜席捲而去,任何人遇上都要為之手忙腳亂。   但愛提娜依舊一臉悠閒,甚至還緩緩閉上遙望遠處的眼睛,對迫近的危險視若無睹。   千影顯然沒有發現愛提娜這和眼前的緊張情勢完全不搭的表情,冷喝一聲:「八方煉獄!」   真正具有致命威脅的第四波攻擊發動,八把以不同角度飛行的飛刀當中的一把刀柄處,原本隱約流轉的紅色光芒剎那間亮起劇芒,如轟雷般的爆炸聲響瞬間傳出,炙人的熱浪和可怕的威力會毀滅掉任何在爆炸範圍中的物體。   第一把飛刀的爆炸威力影響到了附近的飛刀,接二連三的總共響起八聲劇烈的爆炸聲,而且威力由外往內聚集,就連千影射出的銀針和奪魄矢也被捲入其中化成焦黑的碎屑,讓人不難想見其中威力有多大。   濃煙和火焰逐漸消散,愛提娜原本站立的地方一片焦黑,此外再無它物。   「哈哈哈,這就是與我作對的下場!」   「是怎麼樣的下場呢?我蠻想知道的。」   千影聽到愛提娜的聲音從耳後傳來,還感受到她惡作劇的朝自己的後頸吹了一口氣,駭然之下前衝數步再猛然轉頭應變。   眼前的景象讓他瞪大了眼,臉上血色褪盡,變得有如死人般的蒼白。出現在他眼前的不再是愛提娜,而是與死亡同名的魔女! ∼第五章紫眼魔女∼     「你確定嗎?」妮雅的話太讓人難以接受,亞修不得不再次確認。   「絕對沒錯。三年前安德魯長老在一次討伐魔物行動的歸途中染上重疾,雖然本殿傾盡全力救治,但長老他仍然在三日後不幸病故。依照神殿的習俗,遺體要在三日內火化並將骨灰送入祭魂殿,但在將要火化之時,一道黑色人影自天而降,帶走了安德魯的遺體。我想,除了你口中的多琳之外,沒有其他人會做這種事。」   亞修總算明白妮雅為何會這麼清楚知道多琳飛行的姿態,因為她曾經看過。他同時也覺得不滿,即使安德魯是神殿的長老且有此習俗,但怎麼可以不徵求他妻子的意見就自作主張要將他的遺體火化呢?他當下將這番質疑提出。   妮雅聽出亞修話中的惱怒,不以為忤的答道:「你說得這些我們當然也有想過,但安德魯長老對多琳的保密實在是到了難以置信的程度,我們知道他有一個妻子,因為百花湖就是為此而來。然而他妻子的相貌、名字、居所我們一概不知,根本無法知會,最後只好擅作主張。」   亞修立時默然不語,思索後點頭說道:「我會將話帶到,但這是三年前的事,屍體不可能放置三年還完好如初,如果已經就地埋葬……」   「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這樣的話,本殿當然不會再打擾安德魯長老的寧靜,但希望多琳她能親口給本殿一個答案或是交回長老的信物,讓本殿了卻一椿心事。」   亞修只覺心頭煩躁,站起身來踱步到窗邊,看著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當中還有不少配掛武器的人,顯然是神前之戰的選手。   為了緩和心中的情緒,亞修隨口說道:「參加神前之戰的人還真是多啊!」   妮雅歎了一口氣,輕搖螓首說道:「這是歷年來人數最少的一次,總共不到五百人,以往至少都有千名以上的選手參加。」   「為什麼?」   「因為南邊的小國──歐瑪,被鄰近的數個國家滅亡,近一年來這些國家都在你爭我奪,讓大半南方陷入一片混亂,連帶也影響到參加神前之戰的人數。」   「戰爭啊……」亞修苦笑著搖頭歎道:「人怎麼老是做這種自相毀滅的事呢?國土大一點和小一點又有什麼分別?侵略別人的國家難道是這麼好玩的一件事嗎?」   妮雅一愣,心中有了打算,說道:「一般人所知道的,其實只有歐瑪被人聯手侵略,但個中實情並非如此。如果你想聽的話,我可以把經由神殿情報網收集到的消息告訴你,就當作是你幫忙帶話給多琳的一個小小謝禮,如何?」   亞修心中頗感為難,這種違反人性的戰爭故事向來不對他的胃口,能不聽就不聽,但偏偏妮雅的話又挑起他的好奇心,一陣掙扎之後點頭說道:「受教了。」   「據本殿所得的消息,這些國家是為了報仇才掀起對歐瑪的戰爭。」   「報仇?」   「是的,在這之前,你聽說過『紫月』這個名字嗎?」   亞修一怔,眼中流露出不屑的神情,鄙夷的說道:「是那個雖然已死,但仍是傳言中最可怕、最神秘莫測,被人稱為『紫眼魔女』的女殺手嗎?」   「沒錯,就是那個專門刺殺各國王公貴族、伯爵將相,以『天殛針』和『紫色雙瞳』讓落羽大陸陷入一片混亂,直到現在卻還未曾被人揭露其真面目的可怕魔女──紫月!」   由後輕拂而來的風讓愛提娜的水藍長裙時而亂舞、時而伏貼在姣好無瑕的身段上。   愛提娜恰似青蔥的玉指挾著在千影因爆炸強光而眨眼時從其花籃裡拿到的一朵玫瑰花,另一手則是慢慢的一片又一片的撕下花瓣任其隨風飄落,讓人有種生命在這之間逐漸流逝的錯覺。   但這些都不在千影的目光之內,他所能看到的只有愛提娜的雙眼,一雙不屬於人界的雙眼,一雙散發著詭異紫色光芒的雙眼。   「紫、紫……紫月……不可能,你應該……已經死了啊!」千影顫抖的聲音緩緩說出了這個與死亡同名的字眼。   「我這個樣子像是死了嗎?不過說真的,你實在是非常幸運,因為你是第一個親眼見識到紫月真面目的人,只要把我的長相說出去,你所得到的賞金會比你當一輩子的殺手還要來的多。」愛提娜唇邊的笑意逐漸消失,說話口氣慢慢轉成冷酷。   「放我一馬,我把我所有的財產都交給你,並且躲得遠遠的。我發誓,我絕不會向任何人洩漏有關你的一切!」   千影歇斯底里的大聲求饒,兩次交鋒加上紫月之名,他知道自己要保住性命,除了眼前這人大發慈悲之外,再無其他可能。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人不會開口洩漏任何事情,那就是……死人。」愛提娜雙眼紫芒大盛,冰冷的話語有如一道催命符,決定了眼前千影的死期。   「求求你饒了我。」   強硬的話不但不能激起千影拚死反抗的念頭,反而讓他跪地求饒,可見紫月在他心目中的可怕份量,讓他的意志幾近崩潰。   「其實我來這裡是為了找你問幾句話……」愛提娜話鋒一轉,語氣又突然變得柔和。   「我說,我什麼都說!不管你問什麼,我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絕對沒有絲毫隱瞞!」   愛提娜的話只說到一半,就被千影慌亂打斷,沒有人懷疑他在此刻還會有所保留。   愛提娜卻是搖頭說道:「我的問話方式是把人的肉體、精神、意志三方面都折磨到崩潰,使其成為一具行屍走肉後再開始,那才是我所認為的沒有絲毫隱瞞。等到你說出:『生生世世都願意為你做牛做馬,只求你現在殺了我』這句話時我才會開始。」   千影張大了嘴,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他絕不會懷疑紫月無法做到。當想到自己將要受到何種酷刑之時,心中總算微微升起拚死一戰的念頭。   只是愛提娜卻舉起手上只剩下四片花瓣的玫瑰花說道:「不過,拿了你的千釀吟,總要給你一點優惠,在我手上的花瓣完全落地之際,只要你能逃過我的天殛針,你就能活命。」   說話間,又一片花瓣落地,只剩最後的三片。在愛提娜將第三片撕下迎風送去時,千影無神的雙眼看著搖曳生姿的花瓣飛舞,一聲怪叫跳了起來,拔腿狂奔。   當最後一片花瓣落地時,愛提娜雙眼紫芒散去,抬起手腕,扣指疾彈。   「天殛針?我只聽過紫色雙瞳,知道那是一種可以讓身法速度加快到有如電閃的奇異密術,並沒有聽過天殛針這名字啊!」亞修眼中佈滿了疑惑。   「說來話長,六年前開始有數個國家的大臣、將軍紛紛因為不明原因而暴斃,當時並沒有人想得到這是暗殺。直到有一次,有人在屍體的表面發現細如針孔的傷痕,經過解剖驗屍,赫然發現這些人的內臟、器官早已成為一團爛泥,才知道這些無故暴斃的人都是被不可思議的手段暗殺身亡。因為從頭到尾找不到遺留在體內的凶器,再加上表面如針狀的傷口,所以才叫做天殛針。直至目前還沒有人能知道它的特性,說這是有史以來最可怕的暗器也不為過。」   「居然有這種事?」   「確實讓人難以置信,但這是事實,天殛針一詞只有極少數人知道,但卻是紫月最可怕的殺人武器。而紫色雙瞳則是紫月在一次的暗殺行動中,讓人識破行蹤而被重重圍困時,雙眼發出紫色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空手擊殺目標再從容逃脫的可怕密術。當時是月圓之日,她雙眼的紫色異芒和天上的月光相輝映,才有紫月之名,這個名字也是當時才流傳開。」   「被人發現後……殺掉對像然後再逃脫?」   妮雅露出苦笑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紫月確實是這麼冷血無情兼且可怕至極的殺手,魔女的名號算得上是實至名歸。」   彈了一下手指後四周沒有絲毫異樣,也沒有奇怪的聲音響起,就好像愛提娜只是無聊之餘彈彈手指而已。   但,奪魂滅魄的天殛針已然出手,被壓縮到極點的空氣變成了細如髮絲的氣針,在空中迎風飛行並無聲無息的朝著獵物而去。它會從皮膚射入身體,在體內整個爆開來,其威力雖小,但已足夠讓鄰近的臟器變成一堆爛泥。   千影已跑離愛提娜約五、六十步,但仍不夠遠,後發先至的天殛針已來到頸旁,一聲輕響後整個爆開來。   千影一聲哀叫後倒向一旁,他的頸部受到天殛針的威力重擊而受創,大量的鮮血不斷飛濺而出。   愛提娜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緩緩踱步到千影的身旁,低頭俯視:「你真是個超級幸運兒,是第一個挨我天殛針而不死的人。看,這是從你那裡搜到的價比黃金的高級傷藥,現在就幫你治療。哈,你也是第一個被紫月出手救助的人。」   千影睜著一雙死白的眼,意識在彌留之際,看著愛提娜取出藥瓶在自己傷口敷藥,完全不懂她的意圖何在。   耳中在此刻聽到愛提娜開口說話,語調就像唱歌一樣輕柔,越聽越讓他陷入一種迷夢似幻的境界,歌聲漸拉長且帶有陣陣回音。終於,千影的眼中完全失去神采。   「總算大功告成。」   愛提娜看著傷口已經止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臉上露出呆滯表情的千影,明白他的神識完全在自己控制之下。   她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殺千影,因為那只是舉手之勞。她要的是千影和多琳之間的所有協商、計畫、命令等等。   憑著紫月對千影的震撼力,確實可以在初期讓他完全合作,但當問的問題一多,時間不斷流逝之後呢?   她再也不能保證千影的話會不會有所保留,藉此爭取自己脫身的籌碼。甚至可能明知必死而故意放出假消息,因為這就是殺手的本性。   愛提娜在一開始就訂定了計畫,在削弱千影的反抗能力後,用被黛絲笛兒正名的音之魔法控制他的神識問話。千影不同以往交手的盜賊,意志堅定,要撼動絕對不容易。   因此愛提娜先用高超的實力讓千影心生懼意,再以紫色雙瞳刻意顯露出自己紫月的名號加以震懾,最後誘使千影升起一線生機後再狠狠加以摧毀,同時給予肉體上的重創。   至此,千影在精神和肉體兩方面已經完全崩潰,對愛提娜的音之魔法再也無法抵抗,輕易的被控制住。   「你要暗殺的目標是誰?」   愛提娜問話的同時,手上發出風之刃將千影的花籃劈成兩半,偽裝用的花朵四散開來,露出了佈滿精巧機關的內部。   每一名殺手都有專精的刺殺之道甚至獨特的武器,透過這些,可以更瞭解這個人的個性和殺人手法。   「妮雅。」千影呆板的回答,語氣沒有任何高低起伏。   「有包含其他人在內嗎?」   「沒有。」   愛提娜鬆了一口氣,暗道自己一行人並不是多琳的目標,也推斷出多琳和亞修的相遇真的只是個偶然。   「說,你的僱主是誰?」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一名穿著黑衣的女性。」   愛提娜冷哼一聲,暗忖多琳果真是保密到家,連名字也不輕易透露。但也確定亞修對多琳的看法是錯誤的,多琳絕不是好人,否則怎會要暗殺妮雅?   愛提娜又問了好幾件有關千影和多琳會面、交付酬金的事,也如同自己所預料的,多琳在這些事情上面十分小心,沒有留下半點線索,愛提娜不禁有些感到失望。   邊問邊以腳尖撥弄滿地的暗器殘花時,愛提娜突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藥味,秀目閃過一絲訝色,拾起一朵殘花在眼前詳細觀察。   先前交戰時愛提娜並沒有太過留意,但現在察看之下才發現這花刺塗抹上一種毒花的汁液,這種汁液並不會致人於死,可是一旦進入體內,則會讓人癱在床上一年半載起不了身。   由於解藥不易取得,再加上症狀不明顯,所以有一些騙子會故意用這來傷人,然後假借治病的名義醫好受害者,獲取大量金錢。   愛提娜現在才發現不對勁,千影是以遠距離做暗殺行動的殺手,怎麼會這麼接近妮雅?   「你暗殺妮雅的計畫為何?」   「扮成賣花女,然後假裝不小心用塗有毒液的花刺刺傷她,毒液的效力會慢慢發作,我也可以趁這段時間逃脫。」   愛提娜暗叫僥倖,她沒有料到千影居然是以玫瑰花刺來作為暗殺工具,所幸方才在把玩時沒有被刺傷。   「為什麼不殺死妮雅?」   「因為不殺死她,我能得到的酬勞是雙倍。」   「雙倍?」   「是的。」   「是多琳下的命令嗎?」   「多琳是誰?」   「多琳就是你的委託人,以後她的名字就是多琳。回答我,是多琳下的命令嗎?」   「是的。」   「可惡!」愛提娜低罵一聲,這麼一來豈不是證明亞修對多琳的評語是正確的:「告訴我,委託盜賊到妖精族裡盜寶的人也是多琳嗎?」   「是的。」   「那麼,她也有酬勞雙倍的命令嗎?我要所有她對於這次委託的全部細節。」   「是的,她提供我一份妖精族的地圖,同時要我僱用手腳靈活專於偷竊的盜賊潛入盜取物品,並且吩咐我交代這些人被發現時立刻逃脫,而且只要妖精沒有人受到半點傷害則酬勞加倍。」   「那些盜賊的奪魄矢也是你交給他們的?」   「是的。」   「那你有拿到雙倍酬勞嗎?」愛提娜想起艾蜜麗差點死在千影的奪魄矢上,不曉得多琳知道會有何感想?   「有。」   「……哼,你隱匿有妖精受傷的事實?」   「是的。」   「那麼,那些盜賊還在人世嗎?」   「沒有。」   「是你殺的?」   「是的。」   愛提娜絲毫不感到訝異,千影是一名卑劣的殺手,殺掉這些盜賊可以獨吞所有的酬金,何樂而不為?而且殺手與人接觸越多,身份暴露的機率就越高,除掉這些盜賊剛好可以免掉一條線索。   愛提娜在一看到奪魄矢和發現盜賊並沒有帶著相關解藥時,她就明白有殺手這種人牽扯其內,因為不帶解藥卻帶著塗毒武器正是殺手會做的事,而且他也不可能把解藥交給不相關的人。   這對一般人來說是很奇怪的事,但其中自有道理。   殺手暗殺只有四種可能性,一種是成功然後順利逃脫,如此一來解藥就沒有作用。二則是暗殺失敗並且被抓,這也沒有攜帶解藥的必要,因為下場就是死路一條。三是暗殺失敗卻逃脫成功,這也沒有帶的理由。最後就是暗殺成功然後被擒,如果身上帶有解藥,那一定馬上被搜出然後處死,但如果沒有帶呢?   對手不知毒藥的種類也不知如何解毒,那被擒的人還可用此來做為談判的籌碼,換取一線生機。   一般人總認為身上帶毒,就應該有解藥,不然誤傷到自己該怎麼辦?但這對殺手卻不適用。   「我要你把有關於多琳的一切全部告訴我,她所說過的話,她的言行舉止、動作表情和你對她的感想、看法、見解,還有你對她所搜集的資料都要,哪怕是無聊的猜測也行,開始說。」   愛提娜打定主意要搜集多琳的一切資料,雖然暫時排除多琳的危害,但她仍不敢掉以輕心。   「是的……」   愛提娜相信千影曾經費過一番的功夫去搜集多琳的資料,因為那是殺手自保之道。   委託者及殺手本身,都要承擔一方反悔或者是突然良心發現的風險。為了避免被僱主出賣,千影一定會千方百計找尋有關多琳的資料,甚至有機會時還會反過頭來幹掉多琳。   只是如愛提娜所料,千影對多琳所知極少,沒什麼有用的情報。當她以為到此結束時,千影最後的一句話引起她的注意力。   「……我曾經聽到她無意間漏出口風,說出兩個我從未聽過的名字,那就是『冰火風行鳥』和『回春之門』,我完全不曉得這是什麼意思。」   以愛提娜的冷靜也不禁臉色大變,這兩句話的背後含意可不簡單。愛提娜想到了黛絲笛兒,現在非得與她衷誠合作不可。   愛提娜右足一踢,擊中千影的額頭,讓他當場暈死過去,冷冷說道:「我不殺你,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說完,施展風之疾走飛奔回城。   她心知肚明,目前千影的傷勢再拖半夜就沒救,甚至還不用到那時候,當夜幕低垂之際,就是他葬身野獸肚腹之時。那麼,自己的紫月身份將再也不會洩漏。   愛提娜離去片刻之後,一道人影朝著昏迷的千影而來…… ∼第六章白蝶慘案∼     「但不管多可怕,終究還是一個為錢收買人命的無恥之徒罷了。這種人渣,都該死!」   這想法和亞修一向和善、寬容的個性南轅北轍,但卻也表露出他對生命的看法。生命是上天恩惠的賜予,寶貴且獨一無二,絕不容他人奪取,所以他才會對紫月這麼反感。   「不,她不是為錢殺人。」   亞修眉頭一皺,問道:「不是?」   「沒錯,我不是說過要告訴你歐瑪被鄰近國家滅亡的始末嗎?」   「啊,我都忘記了。」亞修一頓,然後問道:「歐瑪王國被滅亡跟紫月有什麼關係?」   妮雅似乎因為說了這麼多話而有些口渴,舉杯喝了一口茶,兩手不斷旋轉著杯子說道:「下面我將說出口的話,全落羽大陸只有寥寥數人知道,可能的話,也請你知道後,盡量不要流傳出去。事實上,這對你的安全也有所幫助。」   真有這麼嚴重?亞修心想的同時,口頭答道:「我知道了。」   「那麼我就開始說了,紫月是歐瑪王國為實現侵略的野心,特意培養出來暗殺他國政要的殺手。」   「什麼!」妮雅的話太直接,亞修不由得低呼出聲,居然有培養殺手的國家?   「其實不只是紫月,歐瑪王國培養出的這類殺手有數十個,但其中名氣最大、實力最強,到最後還存活著的卻是紫月,好像也只有她有紫色雙瞳的能力。過去六年間,落羽大陸上幾乎各地都有暗殺事件發生,只是絕大部分的消息都沒有外洩。分析這些,會很明顯的發現大多數被暗殺的人都是歐瑪鄰近國家的大臣、將軍,目的是為了削弱這些國家的實力。其他國家的暗殺行動只是障眼法而已。」   妮雅並沒有因為亞修震驚的表情而停止,繼續說道:「當發生的次數一多,有些國家也發現有異,在搜集情報分析並拷問暗殺失敗而被抓到的殺手後,判斷歐瑪的嫌疑最大,於是紛紛派遣密探潛入收集情報。最後總算讓他們發現到紫月等人就是歐瑪以國家力量培育的殺手,結果引得這些國家進行報復。」   「那這個國家是自作自受了?」   「的確是如此。」   「真是可悲,居然有為了自己的野心而用這種手段擴張領土的國王,難怪會招來滅國之禍。以非正道的方法所換來的權勢豈能長久?可是……如果是他自己下地獄也就算了,為什麼要把災禍帶給他的子民呢?他難道沒想到一國之君的一舉一動都關係著國家整體的安危?這種國王,不配當人!」   妮雅略感訝異的看著語氣激動的亞修,不禁重新評量起他來。先前她並沒有太注意這個人,因為其他人實在太耀眼。現在之所以會向他訴說這些秘辛也是有所求的關係。   但他現在這番獨特見解,充滿悲天憫人的談吐卻讓妮雅感到,眼前這人其實是塊尚未琢磨的璞玉。   妮雅想歸想,但事情尚未結束,繼續開口說道:「那個國王早在王都淪陷之前就死了,還有宰相也是,這兩個人都是被紫月所殺。最後甚至引起了『白蝶之森』的慘劇,也可以說是歐瑪王國在三天內被攻陷王都的主因。」   即使對血腥之事毫無興趣,但亞修還是聽得滿腹疑團,妮雅的話中實在有太多太多令人不解的事了。   「為什麼紫月會殺死歐瑪的國王以及宰相,是背叛嗎?白蝶之森的慘劇又是怎麼一回事?和王都在三日內被攻陷有什麼關連?」   「別急,這之間的曲折可是一言難盡,就讓我慢慢說給你聽吧……」   薩朗奇穆城燈火通明的繁華街道上,仍有映照不到的陰暗死角。   一道人影利用這隱密處快捷的移動,咫尺之遙的逛街人潮並沒有發現,那人影就像是被遺忘在天地之外的一縷幽魂飄蕩在世間。   人影來到了亞修居住的旅店,身軀不可思議的騰空而起,剛伸出手想要碰觸安琪莉娜的窗戶之時,窗葉乍分,褐色的劍影閃電似的突刺而出,停在人影的雙眉之間。   「愛提娜,你難道不曉得在晚上偷開別人的窗戶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嗎?」安琪莉娜冷冷的說著,冬蟬並沒有收手。   「可以先讓我進去嗎?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們。」施展翔天之翼停留在半空中的愛提娜絲毫不被隨時可致自己於死的冬蟬所影響,臉上表情誠懇。   「哼!進來吧!」   愛提娜飛身進入,同時關上窗戶,說道:「可以請笛兒她一起過來嗎?」   安琪莉娜又是冷哼一聲,開口說道:「黛絲笛兒,你給我滾……」   「滾」字還沒說完,門就被一腳踹開,滿臉怒氣的黛絲笛兒一衝進來就拍桌大罵:「你不是閉口、開口都說要有禮貌嗎?你剛剛的禮貌在哪裡?」   顯然的,黛絲笛兒也發現到剛剛窗外的不速之客,只是因為目標不是自己才沒有出面。而今她聽到愛提娜的話,才直接闖進來。   「禮貌也是要看對像,對你來說那是不必要的。」   黛絲笛兒剛想發作,卻轉頭對著愛提娜罵道:「你剛剛為什麼不順便把這個腦袋空空的女人給宰了?我會幫你埋屍體!。」   安琪莉娜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好要反擊時,愛提娜不得不出面阻止,否則可能吵到天亮都還沒吵完。   「求求你們兩個先住口好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   「什麼事,快說吧!」   安琪莉娜當然知道愛提娜要說的事和今天黃昏時她逮到的那個賣花少女有關係,顯然是得到了她無法處理的情報。   不過她並不急,因為著急從來不能讓事情變得更好解決,所以她現階段仍然把吵贏黛絲笛兒一事列為最優先事項。   看著兩人還是怒眼相瞪的局面,愛提娜雖然為即將剖白過去感到忐忑不安,但仍不禁莞爾。這兩人,實在是太相似了。   「我現在要說的,是我從未說出口的秘密,我要把我的過去全部告訴你們,目的是為了換取你們全部的信任。」   愛提娜的嚴肅總算多少引回了兩人的注意力,除了口頭上的原因外,另一個則是越接近歐瑪,過去就越來越沈重,讓她快喘不過氣來。   「愛提娜這名字是我潛入多倫魔法學院所用的化名,我並沒有名字,但在一次行動中,紫月就變成了我的名字。我的身份是一個被歐瑪王國培養出來的殺手……」   她並不曉得寄宿在自己腦中的那股不知名力量是否知道自己的想法,但她已別無選擇,要阻止就等祂開口再說吧!   千影說出的冰火風行鳥這個字眼是促使她這麼做的原因之一,因為她曾經聽到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談話,明白這個字眼來自魔界。也就是說,這次的召喚魔獸事件中除了多琳外,還牽扯到魔界的人或者是力量。   愛提娜不怕來自於人的威脅,因為她本身就是落羽大陸中最可怕的人物。但當牽扯到魔界時就不一樣了,她無法預料到來自魔界的力量有多強大。   而且她也隱約猜到,就算多琳不來找自己一行人的麻煩,亞修也會主動去找多琳。亞修平時雖然沒有主見,但當他固執起來時,根本沒有人能改變他的決定。   因此愛提娜不得不請求兩人的幫助,好能心無芥蒂的一同抗敵。   事實上愛提娜也曾經感到疑惑,當初那個不知名的力量在告訴自己小風的真實身份時,為何要多透露出冰火風行鳥這個字眼?這是為了什麼?   愛提娜總覺得,直到目前所發生的所有事情,就好像是被一雙看不見的背後黑手默默操控著,朝著某一個超乎常理,令所有人都無法想像的目標前進。   愛提娜的過去實在太過精彩,讓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也不得不仔細聆聽。   當愛提娜說到自己殺了國王和宰相時,黛絲笛兒眉頭一皺問道:「奇怪,從你的話聽來,你是絕對忠心的執行他們所下的命令,為什麼會反過來殺死他們?」   「我確實是在執行他們的命令,因為童年時那種殘忍的訓練讓我變成沒有半點情感的傀儡人偶,所以我對他們的命令是絕對遵從。當時負責訓練我們的宰相想要篡奪王位,因此要我暗殺掉國王,而剛巧當時的國王也正為了逐漸狂妄的宰相而心生警戒,下達命令要我暗殺掉他。同時接到兩個命令的我,自然就同時執行,一次殺掉他們兩個,所以我並沒有違背命令。」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聽得面面相覷,因為實在猜不到事情的發展居然會是這樣。而且心中也浮起疑問,到底是怎樣的殘酷訓練才會讓人盲從到這種地步?   一陣沈默過後,安琪莉娜開口問道:「你一開始就是從殺手的身份談起,但都沒有提起你的童年,能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嗎?」   驚恐突然出現在愛提娜的臉上,身子像是忍受著極大痛苦般的微微發抖,安琪莉娜的一句話讓她回想起最恐怖的夢魘。   黛絲笛兒覺得心中不忍,輕拍著愛提娜的肩膀柔聲說道:「沒關係,不用說也可以。」   「不,我要說。」愛提娜虛弱無力的搖搖頭,臉色雖然蒼白,但雙眼卻散發著堅定的光芒說道:「我先說一部份,要完全抹去一個人的情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從小到大我並沒有名字,都只被人用『你』字來稱呼。而紫月這個名字,我剛剛說過了,是在一次暗殺行動中暴露行蹤,最後被人所取的綽號,而這個綽號最後卻變成了我的名字。」   「什麼!」黛絲笛兒只感到怒火中燒,居然有這種把人當作畜生看的人。   「我根本沒有童年,記得當初有許多和我一樣年紀的孩子被人抓來強迫訓練,每天的練功、鞭打、痛毆都是家常便飯,晚上我們時常抱在一起痛哭,互相打氣、安慰,所以我們都是支援彼此撐下去的重要夥伴。但有一天,我和其他十一個孩子每人被分配一把短刀,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的就被關進一間石室中。然後,關我們的人跟我們說……當只剩下一個人時才要來放開我們……」   黛絲笛兒剛覺得不妙,想要阻止時卻來不及。   愛提娜發狂似的揮舞雙手大叫:「天啊!我一點都不想殺了他們,真的,我一點都不想!但是、但是當我餓到昏過去再回過神時,有人用刀刺我!我真的不想傷害他,但是我的手自己會動,真的,是我的手自己在動,是我的手用刀刺他,不是我!」   安琪莉娜伸手壓住愛提娜的頸側控制血液的流動,讓她逐漸平靜下來。   「好了,什麼事都沒有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沒關係,要哭就盡量哭吧,把所有的委屈和不滿都哭出來……」   黛絲笛兒把愛提娜緊緊摟在懷中,毫不理會衣裳被淚水弄濕了一大片。這可能是愛提娜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嚎啕大哭,對她會有所幫助。   她的眼神望向安琪莉娜,兩人心中都同時有一個想法。為什麼有人可以做出這種光是想像就讓人作嘔的事?而且還是對自己的同類!   她們心中不約而同想起自己的父王,神魔之戰突然開始和結束的原因都是一個謎,但她們都依稀感到結束的原因很有可能是人類的關係。因為在神魔和談開始之時,這兩位無上的帝王都對人類另眼相看。   兩人的腦海同時浮現出亞修的面容,至善與至惡都同時存在著被稱為「人」的身上,人類到底是什麼東西?   兩人並不想阻止愛提娜,她想必把這些不堪的過去一直埋藏在心底,此刻讓她悉數宣洩會比較好些。   「居然有這種事?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亞修聽聞歐瑪的宰相和國王居然是被自己培養的殺手以這種理由殺死,感到難以置信。   「我一開始也有所懷疑,不過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只是不曉得他們是如何訓練的,居然把一個活生生的人類訓練成只知聽從命令的傀儡。」   亞修並沒有留心妮雅口中的疑問,有些催促問道:「那你剛剛說得白蝶之森的慘劇又是怎麼一回事?」   「白蝶之森,是歐瑪王都南方一片廣大森林的名字,據說也是訓練紫月這些殺手的地方。當歐瑪的國王和宰相被殺之後,固守王都最精銳的『白銀騎士團』傾巢而出,對紫月展開圍剿。」   「那又怎樣?」   妮雅看了不知事情嚴重性的亞修一眼,歎道:「白銀騎士團是歐瑪王國最強的軍隊,人數雖然僅有萬人,但卻號稱可以一敵十,個個都是勇猛的戰將,在落羽大陸上亦是相當有名的騎士團。」   「這些我都知道,紫月確實是很可怕,但主要還是她的行蹤飄渺不定,一旦暴露行藏,也就只能任人宰割了,不是嗎?」   「一般人的想法是這樣,當時白銀騎士團留守兩千名防衛王都,其餘八千名將白蝶之森團團圍繞,然後派出小隊對著紫月的藏身處進行攻擊。」   「我知道,紫月除了戰死和逃跑外再無其他可能。我想,紫月就是在那次圍剿被殺身亡。」   妮雅看了亞修一眼,小聲的說道:「其實還有第三個可能,就是騎士團團長在連續派出四次小隊進行突擊都毫無回音後,揮軍全員進擊,結果……」   「結果怎樣?」   「結果白銀騎士團能活著回來的沒有超過五十人,而且這些人都因為驚嚇過度而處於瘋癲狀態,在半年內相繼暴斃。而紫月是死是活,到現在仍然是一個謎,只不過最近一年來都沒有紫月現身的消息,所以才有她已死的傳言。」   亞修只覺得背脊涼颼颼的,心頭一股寒氣直往上冒,結結巴巴的問道:「你確定嗎?一個人……怎麼可能對抗八千人的騎士團?就算八千人都站著不動讓你殺,也會殺到手軟啊!」   「相當確定,這是一條被隱瞞的情報,是本殿透過特殊管道取得、證實。其實外界都以為這陣亡的八千名騎士是被敵國所殺,但並非如此。也就是這個緣故,所以當歐瑪鄰近的國家以奇兵直接揮軍進擊王都時,幾乎沒有遇到抵抗,王都在三天內陷落。我只能說,紫月已經不能算是人,而是惡魔了。」   看著亞修仍是難以置信的表情,妮雅繼續說道:「白蝶之森的聞名之處在於森林中不時有白蝶成群飛舞,蔚為奇觀。但從那一天起,飛舞的白色蝴蝶,身軀不可思議的變成了如鮮血般的艷紅色,甚至還有傳言說,這紅色的蝴蝶改以吸食人血為生。而那裡,也是我和穿雲遭受嚴重挫敗的地方。」   亞修好不容易才把心思拉回,專注在妮雅的話上,詫異的問道:「這又為什麼跟你和穿雲扯上關係呢?」   「很簡單,八千條戰死的冤魂讓那邊聚集了可怕的魔氣,居然將戰死的騎士和坐騎變化成不死魔物,甚至到了連白天也會現身的情況。而更糟糕的是,當時入侵歐瑪的其他國家軍隊,為了趕路而冒險穿越這個地方時,受到這些不死魔物的攻擊且加大了牠們的力量,肆虐的範圍逐步擴大。」   妮雅深深的吐出一口氣,和緩心中的情緒繼續說道:「雖然當時歐瑪處於戰爭狀態,但本殿仍然在獲訊後趕往處理,希望能讓這些英勇的戰士亡靈獲得安息。我雖有穿雲在手,但仍難以消滅這些死而再生,不斷循環的不死魔物。最後只好暫時退出,派員請求就在鄰近的『天音神殿』的幫助,而我也連忙上山請出劍聖、武聖兩位老人家幫忙。」   「天啊……」   結合了五大神殿之中天啟、天音神殿的力量,還加上劍聖、武聖這兩位落羽八聖中的頂尖人物,亞修心想這等陣仗連一座城池都可以攻下也說不定。不過妮雅的話卻讓他越發感到有如置身在夢境中。   「但所有的努力還是失敗,三次進擊都被迫得往後退,而且這些不死魔物的活動範圍有越來越向鄰近村鎮逼近的趨勢,最後只好運來大量的火油放火燒林!大火一連燒了七晝日,冒出的黑煙直竄天際,百里之外亦依稀可見,不小心嗅到的人更是大病一場。更恐怖的是燒林過程中傳來的啾啾鬼聲和淒厲哀嚎,讓人聽之頭皮發麻。天啊,那種慘狀真的是筆墨難以形容,沒有親眼目睹,你絕對不曉得有多可怕。」   以妮雅的紅衣勇者之名,此刻說起這些,臉上仍是餘悸猶存,可見這事給她多恐怖的印象。   亞修更是聽得手腳冰冷,衣服被汗水浸濕大半。   兩人之間,一時無話。   良久,亞修才開口說道:「謝謝你告訴了我這麼多不為人知的事,我保證,只要我見到多琳,一定把你的話帶到。」   「謝謝。」   「不、不客氣,那我先走了。」   亞修拖著略顯沈重的腳步往外走,他作夢也沒想到,和妮雅的一席話居然聽到這麼多不可思議的事,但心中也有些許的興奮,那是種眾人皆被蒙在鼓裡,但我卻知道真相的小小優越感。   只是他也知道,今晚可能不會睡得太安穩。 ∼第七章神秘的雨∼     「為什麼你不逃呢?」   聽著經過一段休息後,恢復鎮定的愛提娜坐在床沿說到自己被白銀騎士團圍攻時的景象,黛絲笛兒不禁大感疑惑。但隨即,她就想到了原因,只是仍覺得不可能。   「因為沒有人命令我逃啊!一直以來,我所受到的命令就是在暗殺成功後立即返回白蝶之森待命,在另一個命令下達前都不能離開,這就是我沒有逃的原因。」   愛提娜笑著說出口的話,驗證了黛絲笛兒的想法。   黛絲笛兒看著愛提娜,突然把她摟在懷中,讓愛提娜一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身旁的安琪莉娜則是嘴角掛著一抹笑意,沒有出言嘲諷。   大力的拍拍愛提娜的背,黛絲笛兒放開了手,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問道:「然後呢?」   愛提娜狐疑的看了黛絲笛兒一眼,平靜的回答道:「我死了。」   「……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死了,當我和最後一個圍攻我的敵人一同倒下的時候,才明白到紫色雙瞳雖然能帶給我在瞬間高達三倍、五倍、甚至十倍的能力,但卻以更快的速度削減我的生命力。」   「紫色雙瞳究竟有多厲害?」   「那你為什麼還站在這裡?」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同時問話,為避免氣氛弄僵,愛提娜連忙說道:「紫色雙瞳有多厲害,用說得不准,用示範得比較快。」   「不……」   知道紫色雙瞳會削減生命力,安琪莉娜剛想說不必時,愛提娜在兩人的面前,而且是以坐在床沿上的姿態消失,然後出現在安琪莉娜的背後,兩人根本連個影子都摸不著。   「這是紫色雙瞳發揮到極致的能力,順便一提,當初擊潰艾蜜麗那半隻精靈時,我只用了一半的能力。不過這也有缺點,只要我使用紫色雙瞳的能力,就不能再使用魔法。」   愛提娜眼帶紫芒,用手撩起安琪莉娜柔順的長髮,任其自指縫流下,說不出的詭異難測。   在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驚容中,愛提娜伸手五指微張,也不見如何用力,卻如同切豆腐般的貫穿實心桌子。   兩人同時想到,這雙皮膚光滑細潔的青蔥玉手,就是讓白銀騎士團飲恨的可怕凶器。   愛提娜雙眼紫芒緩緩斂去,繼續開口說道:「接下來回答笛兒的問題,我確實是死了,但在死亡的黑暗中,有個聲音響起,告訴我說,只要答應祂一件事,就賜給我全新的生命。」   這一番話,讓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同時眉頭一皺。   「喂,你辦得到嗎?」   首先問話的人是黛絲笛兒,她之所以這麼問,就證明她沒有這個能力。   安琪莉娜搖頭說道:「沒辦法,雖說只要人傷得再重,但只要一息尚存我就能夠救得回來,但對於已死之人,卻是無能為力。」   兩個人同時想到了多種可能性,就是當初愛提娜是不是真的死了?如果她是重傷昏迷而誤認自己已經死亡,那能救活她的力量多得是。   但如果她是真的死亡,那麼要救活愛提娜的力量一定遠大於未喪失光、闇之力前的自己,或不同性質的力量。   而在神、魔兩界中符合這樣條件的,兩人第一時間都只想到一個人,就是自己的父親。   雖然不曉得自己的父親有無此能力,但兩人都是信心滿滿。不過,還有另外一個可能,就是人界之中也有足以與神魔匹敵的力量存在。   安琪莉娜搖頭甩開無用的猜測,問道:「那麼那個救活你的祂,要你做什麼事?」   「很簡單,就是要我偽裝成魔導師的身份,到多倫魔法學院任教一年。」   「什麼?」兩人同聲驚呼,這事和亞修會有關係嗎?   愛提娜顯然知道兩人的想法,把先前在救治艾蜜麗的小村莊中和這段聲音的交談,以及到目前為止祂所提供的資料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更讓兩人覺得不可思議。   「居然連魔界也敢瞧不起,真是太狂妄了!」黛絲笛兒目露煞氣,冷冷的望著愛提娜,目光像是要看穿她一樣的銳利。   這並不是針對愛提娜,而是對那個「借住」在她腦內的「祂」所發。當然,前提是祂所說的話都是真的才行。   安琪莉娜則是不發一語,因為她完全摸不著半點頭緒,擁有連已死的愛提娜也能復活的這股力量的主人,到底在尋找什麼東西?   為何要讓愛提娜潛入多倫魔法學院一年?   為何敢如此看輕神魔?   雖然在一開始覺得這和亞修有關係,但仔細深思後卻是半點邊也沾不上啊!   她雖然是才高智絕之輩,可以從最細微的蛛絲馬跡中取得線索,不然也會憑著直覺下去大膽猜測,但現在她卻有無從著力之感。   「總而言之,你成功的潛入多倫魔法學院,並且遇上亞修,是嗎?」安琪莉娜知道這樣下去不行,想辦法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沒錯,假扮另一個身份是我的專長。因為沒有任何情感的我,可以輕易模仿任何一種感情。但半年之後遇上了亞修,在一次受傷中被他用治療術幫我治療。天,你們能夠瞭解嗎?瞭解一顆被囚禁在冰冷的黑暗中二十多年,曾以為生命的全部就是這樣枯槁的心,在第一次見到光和隨之而來的溫暖那一刻的感受是怎麼樣的嗎?從那一刻起,我知道內心有了屬於我自己的情感。對我而言,亞修才是真正讓我復活的人。」   (真是讓人傷心啊,你居然這麼無情,對我這個再次賜你生命的人沒有半點感謝之意。)   愛提娜腦海中響起了這聽似平板的聲音,讓她一時之間作聲不得,楞在原地。   這次和以往不一樣,感官知覺並沒有進入另一個如夢似幻的境界,而是還能看清眼前的事物。因此可以看見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發現到自己的異樣而投以關懷的眼神。   「你到底……是誰?」愛提娜艱難的開口。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雙眼精芒一閃,往前一步來到愛提娜左右,同時伸出手貼著她的頭,集中精神感受有無異常。她們也猜到那復活愛提娜的人出現了。   (我是誰重要嗎?真是喜歡浪費力氣的小鬼。告訴她們,即使是尚未喪失光闇之力的她們,也沒有辦法感受到我的存在,除非我願意現身。)   「喪失光闇之力?」愛提娜唇邊吐出的話讓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嬌軀劇震,這是一個她絕對不該知道的事。   「你到底是誰?」黛絲笛兒收回了手,厲聲說道,因為她沒有任何發現。   「尊駕究竟有何目的,為何不現身一見?難道是見不得光才要藏頭縮尾嗎?」安琪莉娜冷靜許多,採用激將法。   只是這些都沒有用,那個聲音根本不理會兩人。   (真是讓人傷腦筋,以前曾經說過,在適當的時候我會告訴你這兩人的身份,為何不問我呢?難為你主動告知自己的過去而換取兩人絕對的信任,然後毫無芥蒂的去對抗共同的敵人。為了亞修,你居然可以做到這種地步,真是難得的情操啊!只是這麼一來,他就變成了你的弱點。)   「你!要是你敢……」   (夠了,我說過的話沒有不算數的,我非但不會傷害他,甚至還會照顧有加。而且你也最好不要把話說得太絕,說不定有一天你會回頭求我。現在,就讓我告訴你這兩個小鬼的真實身份,即使你向她們坦露自己的一切,她們還是不會告訴你真實的身份,因為那實在太令人難以置信。現在讓我來揭曉答案吧,黛絲笛兒你已經知道她和魔界有關係,只是其真切的身份是魔界的公主。而安琪莉娜則是神界的公主,明白嗎?)   「什麼?!」愛提娜張大嘴巴,呆呆的看著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再也說不出話。   「怎麼了,祂又說了什麼?」安琪莉娜疑惑的問。   愛提娜指著安琪莉娜說道:「祂說你是……神界的公主,而黛絲笛兒是魔界公主。這是……真的嗎?」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臉色同時變得慘白,她們自有記憶以來從未被逼到如此地步。   在還不曉得對手是誰之前,已經被對手瞭若指掌。   她們只覺得自己像是砧板上任人處置的魚肉,沒有絲毫的反抗能力,會變成怎樣,決定權都在對方。   (不需要對我抱有敵意,因為那只是你們無謂的猜測。最後,我允許你們用「雨」來稱呼我。)   最後這一段話,同時在三人的腦海中出現。   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之間都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怎麼有這麼神秘、可怕的人?   難堪的沈寂持續一段時間,愛提娜櫻唇輕啟首先開口:「你們真的……」   「真的。」不等愛提娜說完,黛絲笛兒肯定的點頭回答。   「可是為什麼……」   「我來告訴你吧……」   安琪莉娜知道愛提娜想問什麼,開始把兩人相約分出高下,中途卻被亞修闖入封靈空間弄至兩敗俱傷,後來因為黛絲笛兒的關係而弄到變成亞修的僕人一事,原原本本的從頭說到尾,聽得愛提娜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反應。   「什麼叫因為我?難道你沒有份嗎?!」黛絲笛兒從頭到尾只對這一句話有意見。   眼看兩人要繼續吵起來,愛提娜連忙出聲制止:「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應該要想想辦法怎麼對付雨吧?」   「沒什麼好想的,那個雨說得沒錯,祂現在所做的事對我們有好無壞,沒有半點惡意。當然,這有可能只是表面,背後卻藏有更大的陰謀。但……我不是說喪氣話,不過做事要認清敵我實力的強弱才能擬妥正確的對應方針。我們目前和雨對抗的本錢是零。所以,我選擇不再想這件事,因為沒有任何幫助。」   「這件事,我支援安琪莉娜的決定。還有,愛提娜,其實我覺得先前你的不安是來自於對強大力量過於惶恐所造成的。」   她們已經從身份被一舉道破的震驚中恢復過來,開始絞盡腦汁尋求和雨對抗的方法。   但最後卻發現忽略雨的存在是她們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也是最好的選擇。   她們不認為雨的目標是亞修,因為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人類而已,實在沒什麼利用價值。   而愛提娜也有提到,雨對她在死亡之時的表現相當激賞,所以才讓她復活,她們總覺得這是雨一時興致所至而做的事情。   「也只能這樣想了。」   愛提娜歎了一口氣,她的理智知道兩人說得沒錯,但心中就是有一絲不安。只是她不得不承認,黛絲笛兒很有可能說對了。   當初雨在提出條件交換自己的再次復活時,自己並不為重生而感到高興,反倒是把雨的交換條件當成命令遵守,而且對那能讓死人復生的力量不感訝異。   但當遇見亞修而有了屬於自己的情感時,才對雨有種種的疑慮。   難道,雨真的是個好人,是自己誤會祂了?   想起好人,愛提娜就憶起亞修那「會施展治療術的人就是好人」的論調,猛然記起自己是為什麼來找安琪莉娜跟黛絲笛兒。   「我差點忘了我來找你們的目的,我今天制住的那個賣花女名叫千影,是多琳僱用的殺手……」   愛提娜把對千影逼供的過程一五一十說出來,在兩人聽到冰火風行鳥這個名字時也是臉色一變。   「的確,冰火風行鳥的名字應該只有魔界中的人曉得,人界只知道天空魔獸這個名字。這麼看來,這次的召喚魔獸事件除了多琳外,還有魔界的人參與。哈,難怪你要說出自己的一切,因為你要換取我全部的信任與合作。」   黛絲笛兒明白,在藍貝塔城洩漏出自己是魔界中人的口風讓愛提娜有所戒心,但卻也變成她極需的助力,因此不得不這麼做來表明她的誠意。   「沒錯,因為我對魔界一無所知,根本不曉得該如何面對。所以我對你們坦白也是希望你們能同樣對我,我不希望爾後還要分心在你們不可知的身份上。只是我還是想問,如果沒有雨告訴我你們的真實身份,你們會告訴我嗎?」   「這……我會告訴你我所知有關魔界的一切,但卻絕不會透露我的身份。」黛絲笛兒沈吟片刻後,做出回答。   「我也是,我會強調你可以對我們完全信任,但絕不會告訴你我的身份是神界的公主,因為茲事體大。」   愛提娜垂下頭,低聲問道:「那麼,我可以說這次又是雨幫了我一次忙嗎?」   黛絲笛兒露出苦笑,回答道:「可以。」   愛提娜仰起頭,伸出手嚴肅的說道:「我愛提娜對天發誓,今生今世絕不洩漏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身份!」話畢,對著黛絲笛兒說道:「現在,可以把你所能想到的告訴我嗎?」   這是愛提娜聰明的地方,現在她佔了壓倒性的優勢。雖然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知道她的身份是人人聞之色變的殺手紫月,但她們兩個卻不會告訴亞修,因為亞修絕沒有辦法承受自己一向敬重的老師居然是個殺手的打擊──她們不可能做出讓亞修感到痛苦的事。所以,愛提娜在吐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後並沒有太大的顧忌。   但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的情況卻是不同,一個是人人崇拜、景仰的神界公主身份,另一個卻是讓人恐懼、害怕的魔界公主。   亞修知道實情後會有什麼反應雖不得而知,但絕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愛提娜對兩人沒有戒心,但這兩個人對愛提娜有所防範。   雨的一番話頓時把情勢整個改變過來,所以愛提娜不得不發誓以安兩人的心。   「真的沒什麼好說的,神界、魔界和人界的交界處有一股巨大的能量屏障將其分開,但這屏障並非不能穿過,而且因為屏障太廣大,有時會產生一些可供往返的破洞。所以,魔界的生物跑到人界的情形雖然少,但並非沒有,冰火風行鳥可能就是其中之一。我知道你想要的是諸如召喚獸和背後操縱人物的資料,但我真的不知道,因為魔界實在是太廣大了,我不可能知曉所有的事。」   愛提娜大感失望,原本希望可以從黛絲笛兒這裡多探聽一些線索,沒想到一無所獲。   看著愛提娜的表情,身旁的安琪莉娜這時問道:「先別妄下定論,千影口中的回春之門又是怎麼一回事?也許兩者之間有關連也說不定。」   「不,回春之門據說是兩百年前一個大魔導師因為痛失愛子,在悲憤下為了讓愛子死而復生,而用魔力建造出一個通往人死後靈魂居住的冥界的魔法,妄圖帶回愛子的靈魂。這和魔界沒半點關係。」   黛絲笛兒臉上有著恍然大悟的表情,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那麼多琳的目的不就是……讓安德魯復活?」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當初那大魔導師還是失敗了,甚至還因為魔力的失控而毀掉半座城市!有人還說那是神罰。外界之所以知道回春之門這個魔法,還是從被魔導師派遣到外地辦事而倖存的弟子口中得知。要用回春之門讓安德魯死而復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更何況安德魯已經死了三年,屍體如不做處置早已腐爛,就算喚回靈魂又能怎樣?」   「但你不也是死而復生了嗎?」黛絲笛兒的這句話讓愛提娜啞口無言。   「讓我們先弄清楚幾件事,首先可以斷定的是多琳要打開回春之門,目的是為了讓安德魯復活。而另一個魔界的人可能給了她方法或者是力量,因此可以假設死而復生是可行的,只是必須要找對方法。所以我想,雨和這件事沒有關係,因為如果祂涉入其中,根本不需要回春之門就能讓安德魯復活。嗯……看來我們必須主動去找多琳,如果能弄清楚回春之門這個使死者復生的魔法,也許可以對雨的力量更加瞭解。」   安琪莉娜美目異采連連,說出和先前力主求和不同的話,些許透露她心中所想。   雨是很神秘沒錯,但慢慢的挖出衪的根底再將之擊敗,不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嗎?   擊敗越強的對手所獲得的樂趣就越大,她和黛絲笛兒的想法完全一樣。   「好吧,我再去四周探探,看看能不能找到多琳的蛛絲馬跡。」   「那麼,亞修那邊我會幫你掩飾。對了,千影你應該處理掉了吧?」   黛絲笛兒的話讓愛提娜一時之間安靜下來,沈默片刻後露出苦笑說道:「原本是想把他丟棄在野地自生自滅,想說這樣就不算是我親手殺他。但我連自己都騙不了,考慮再三還是在稍微治療後把他丟到這城的城主家門口。明天早上他一定完蛋,因為我把他的身份寫在城主的門上,任誰都會以為他是想要暗殺城主卻被某個路過的正義人士阻止。」   愛提娜的話聽來相當輕鬆,不過黛絲笛兒的眉頭卻是緊皺在一起。   「你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嗎?」   「知道,不過我已經用音之魔法對他下了重重的禁制和暗示,以他傷重到沒有半點抵抗能力的情形,他不但記不得我,以後也別想再動手殺人。」   「音之魔法?」   「是啊,其實我這操縱人心的方法以前並沒有名字,而你取名的音之魔法不但好聽也很好記,所以我也借來一用。」   雖然被稱讚,不過黛絲笛兒的表情依舊緊繃。   「還是不夠安全,告訴我他人現在在哪裡,既然你不想出手,就由我來幫你解決。你應該知道,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可是非同小可,我們還無所謂,但亞修就麻煩了,在人界中將再沒有他的立足之地。況且,這個以殺人為職業的人,以你們人界的標準就算判死刑也不過份吧?」   「這些我都知道,但我相信自己的力量。如果千影間接因我而死,我將再也無法面對亞修。相信我,天亮後千影必死無疑,因為我也把他的藏身之處公佈,那裡有他全部的罪證!」   愛提娜拉著黛絲笛兒的衣服懇求,讓她的臉色也逐漸緩和。   「好吧,我就相信你的能力。不過你明天最好能確認千影是不是如你所料想的完全忘記你,如果沒有……你應該知道怎麼辦。」   「我知道,那麼,我先走了。」   愛提娜足尖輕點往後飛躍,從窗戶鑽了出去,身影迅速隱沒在夜色中。   看著愛提娜遠去的背影,黛絲笛兒若有所思的說道:「亞修到底有什麼魅力,能讓一個原本如傀儡般的殺手變得這麼……算了,不曉得該怎麼說。」   「我認為不全然是亞修的功勞,應該說愛提娜本人就感情豐富、心地善良,只是被那殘酷的手段完全壓抑而已,亞修不過是順手推舟帶來一陣光,照耀出她埋葬在黑暗中的情感而已。」   「那麼,黑暗是已被光所包容,還是……依舊存在?」   「黑暗還沒消失,只是被逼到角落而已。所以,絕不能讓亞修知道愛提娜的身份,否則當光棄之而去時,愛提娜會過不了這一關。」   「嗯,我想也是……等等,我為什麼要跟你談這些東西?」   安琪莉娜聳聳肩,兩手一攤狀似無奈的說道:「因為你笨啊!」   「你才是腦袋空空!」   兩人的對罵,為這曲折離奇的一天劃下熱鬧的休止符。然後,一直延續到天明…… ∼第八章冬蟬揚威∼     「你們兩個昨晚又幹了什麼好事?」   早起的亞修劈頭第一句話就讓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不曉得該如何回答。   「沒、沒有啊!」黛絲笛兒慌張的轉頭四顧,一副作賊心虛的模樣。   「對啊,我們沒事啊,主人您太多心了。」安琪莉娜的演技此刻也好不到哪裡去。   「真的嗎?」亞修看著兩人淡淡的黑眼圈,露出狐疑的表情。   「真的。」這對昨天吵了一整夜沒睡的歡喜冤家此刻默契良好的同時點頭。   「喔……」   亞修眉毛高高揚起,歷經多番磨練,他知道這兩人的默契堪稱天下無雙,尤其是在做完壞事急於掩飾的時候。   「算了,沒事就好,小風,我們走吧!」   亞修對兩人投下莫測高深的一瞥後牽起小風的手,朝著競技場出發,鬆了一口氣的兩人則在後急急追趕。   城中流言四起且戒備森嚴,亞修經過詢問後得知是因為在城主的家門口發現一位昏迷被捆綁的男子,且門上留有字眼指稱這男子乃是要刺殺城主的殺手千影,同時更點出他的落腳處,最後在查證確認無誤後提升整個城裡的戒備。   城中此刻對於誰要殺城主和制住這名殺手的神秘客是誰有諸多揣測,各種謠言紛紛出籠。   「千影?」亞修眉頭一皺,殺手的名字讓他心煩,當下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這種人,只有一死才能洗滌他身上的罪惡!」當下不再多想,大步而去。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則是對望了一眼,她們此刻終於想到在前往天啟神殿的山道中,愛提娜半途為何會心神不寧的原因了。   清澈的水一旦沾上塵埃,就失去了原本的潔淨而渾濁不堪,亞修也會是如此嗎?   神前之戰並不因千影的出現而有任何變化,依舊照常舉行。不過讓人訝異的是,昨天才被黛絲笛兒破壞一部分的場地已經恢復原狀,顯然昨夜經過一番趕工。   但也有些許變化,首先就是原本在場內的裁判移駕到場外,這點讓黛絲笛兒很滿意。   而更讓她滿意的第二點是她的對手紛紛主動棄權,代表她先前的策略奏效,省下不少功夫,得以和小風跟在亞修旁邊團團轉。   今天的比賽速度比昨天快了不止一倍,因為已經淘汰一半的人,而且在歷經第一場戰鬥後,對彼此間的實力也都有個底,對自己沒有足夠信心而臨時退出的人也不在少數。   所以亞修在醫護所的工作比起第一天幾乎少了大半,閒得發慌的等待安琪莉娜的最後一場比賽。   他雖然有注意到鈴鐺今天沒有來,不過由於還不算熟識,所以並沒有出言詢問。   安琪莉娜的比賽終於到來,今天的最後一場比賽並沒有如昨天般那麼多觀眾。她顯然對黛絲笛兒不用出賽而自己卻要上場耿耿於懷,臉上表情不是很好,讓亞修有些擔心──為她的對手擔心。   安琪莉娜的對手終於登場。臉容粗獷,身材高大,手臂肌肉鼓起,看似如鋼鐵般的堅硬。穿著淺棕色皮甲,手上持著的是幾乎一個人高的衝鋒長矛,這個武器可讓騎士在馬上刺擊敵人,亦可在離敵陣一段距離時,藉著馬匹的衝力當作遠端武器投射而出,兼具遠攻近擊兩樣特性。   他的腰間還懸掛著一把需兩手合握的巨劍。由於衝鋒長矛在一刺之後就會貫入人體不易拔出,因此一名優秀的騎士會在此時迅速棄矛改用長劍迎擊敵人,也只有騎士才會攜帶兩種武器。   「……所以,這個人應該是名騎士。」   「原來如此。」黛絲笛兒聽完亞修的解釋後心不在焉的連連點頭。   亞修或許實力比不怎麼樣還差上一截,但論學識淵博還真沒有幾個人比得上他。只是黛絲笛兒對這些並沒有興趣,不管他的身份是什麼,實力差的人就是要吃敗仗。不過難得亞修如此有興致,她也不好意思開口打斷。   此時傳來裁判的介紹聲,亞修總算確認這的確是一名騎士,心中升起一股猜中的喜悅。   他名為「馬克尼」,是薩朗奇穆城城主手下的騎士隊隊長,場外的觀眾在此時爆出一陣喝采,顯示出他們對馬克尼的信心。   一男一女在場上分立兩側遙遙相對,男的威風凜凜有若天神下凡,手上武器反射出刺眼的銀芒,叫人不寒而慄。   女的美若天仙、黛眉微蹙,像是不知即將要爆發一場激烈惡鬥般的悠閒站在台上,手上冬蟬隨意搖擺,吸引了剛剛為馬克尼出場熱烈喝采的觀眾的無數目光。   馬克尼眼中無法控制的流露出驚訝、讚歎的目光,甚至連裁判宣佈比賽開始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比賽開始了,還不快舉起你的武器。」   馬克尼因安琪莉娜的話清醒許多,剛想著如何在不失禮的情況下,教這名有著難以置信容貌的美女知難而退,以留下一個好印象時,褐色的劍影已然出現在眼前。   馬克尼根本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但千錘百煉的本能讓他瞬間揮矛格檔同時頭向側急避,直到此時他才看清,這是速度快至幾乎化成一道白色閃電的安琪莉娜所做的攻擊。   安琪莉娜在即將撞上矛尖時不可思議的停住,待長矛揮過後再加速往前衝,冬蟬原式不變,依舊一劍刺出,但在要點上馬克尼毫無防備的喉嚨時手腕微彎,冬蟬從馬克尼頸旁一掠而過,同時暗呼好險。   因為對手實在太弱,她差點在心情不是很好的情況下在一招內就把對手解決,忘記了現階段的立威可以省掉往後不少的麻煩。   觀眾再度爆出喝采聲,他們看不清場中的變化,還以為馬克尼成功的避過這一擊。   馬克尼本身也是感到迷惘,交手的速度實在太快,弄不清剛剛到底是自己躲過,還是眼前的佳人臨時收手。   「真是太可惜了,莉娜只差那麼一點點就贏了說!」   亞修雖然感覺有些不對勁,但仍和大多數人一樣,以為安琪莉娜功敗垂成。   黛絲笛兒不以為然的看了亞修一眼,冷冷說道:「你錯了,主人,那個笨傢伙才不是差那麼一點點就贏了,而是故意放水。」   「放水……為什麼?」   「很簡單,主人你自己看了就知道。」   安琪莉娜的冬蟬奮勇的發起一連串的猛攻,疾刺馬克尼身上要害,迫得馬克尼舉著長矛左格右擋,根本沒有反擊的機會。   離奇的是,開戰至今兩人的武器都還沒有相交過,除了揮舞時發出的虎虎風聲,就只有馬克尼沈重的腳步及喘息聲。   冬蟬雖然是木劍,在沒有灌注魔力的情況下無法與刀劍交鋒,但它的強度並不輸給一隻木棍,而且前端削尖,可輕易刺入毫無任何盔甲保護的人體。   馬克尼心中叫苦,暗忖自己如果有盔甲在身,哪還會怕一隻小小木劍?   只是他也心知肚明,自己真正沒料到的是對手實力居然如此可怕,劍出如電、身法如風,而且招招直取要害,讓自己沒有半點反擊的機會。   況且如果穿戴沈重的盔甲,在胯下沒有坐騎承擔重量時,走沒幾步就要耗盡體力。   馬克尼退了幾步又避過刺向臉部的一劍後,終於明白敵我實力差距太大,同時感到奇怪,為什麼自己還沒輸?   腦中想起靈貓抓到老鼠時,總要先玩弄一番再張口吞下的畫面,馬克尼的怒火猛然爆發。   一聲怒吼,力貫矛尖飛擲而出,同時拔出腰間巨劍,雙手交握欺身而上。   長矛直朝門面而來,安琪莉娜卻是不驚反喜,冬蟬奇準的點中長矛的尖端,同時身軀一扭,借力引力的盪開長矛的方向。   奇怪的事發生了,長矛的速度不減反增,以更快的速度橫越近兩百步的距離,朝著觀眾席上的黛絲笛兒門面而去,顯然是安琪莉娜動了手腳。   「哼!耍什麼小把戲啊!」黛絲笛兒伸手一握,牢牢抓住來到眼前的長矛尖端再反手擲回。   亞修看得瞪大了眼,這兩人還真是處處皆戰場。   安琪莉娜改變長矛方向的同時,馬克尼的巨劍已經當頭劈下,速度、力道都比先前快了許多,被輕視的怒氣,讓他暫時忘卻身體的疲勞,展露出堅強的實力。   只是安琪莉娜像是背後有長眼睛一樣,往右橫移一步,巨劍以毫釐之差劈在她的左肩空處,凌厲的風壓甚至吹起她的青絲。   這種巨劍可輕易的連人帶盔甲一刀兩斷,在戰場上發揮強大的戰力。但缺點卻是劍身沈重,出招後難以變招,在這兩人相搏的競技場上便顯得不夠靈活。   這是一般人的想法,就連安琪莉娜也是如此,當她想要後退一步以手肘將馬克尼擊倒,然後瞬間施展舞風亂晴空結束這場比賽時,奇變突生。   原本以為不可能改變方向的巨劍居然被馬克尼硬是停住,然後扭腰、回轉,巨劍由下而上,削往安琪莉娜的柳腰,顯然在近身格鬥下過一番苦工。   距離實在太近,根本無法閃避,當所有人都認為安琪莉娜要被齊腰斬斷時,她的臉上綻起如花朵般嬌艷的微笑。   交戰至今,此刻總算有讓她認真一點的興致。   左手腕一抖,冬蟬斜飛而出,同時四指下壓,竟按上了巨劍的劍身處,足尖輕點,像是狂風中身不由己的棉絮一樣隨風亂舞,被巨劍帶起身形,飛向半空。   馬克尼只覺得手上傳來勢若千鈞的壓力,奮起的力道無以為繼,垂下雙手。   而射往半空中的冬蟬奇準的擊中黛絲笛兒擲回的長矛,兩股大力碰撞之下冬蟬倒飛而回,剛巧落在身處半空中的安琪莉娜伸出的右手上,凌空下撲。   「你還算不錯,夠資格見識見識我的實力。」   冬蟬發起猛攻,和先前一樣沒有碰到馬克尼分毫,但劍尖帶起的風雷聲卻是毫不留情的從馬克尼的耳膜入侵,白色如電的身影以及重重劍影更給予心理上的沈重壓力。   馬克尼從未經歷如此頹勢,他已經完全失去章法,再不曉得手上的巨劍是攻是守。更覺得安琪莉娜每發出一劍,就在自己的身上多留下一道壓力,沈重得教自己無法承受。   那種感覺就像是身陷在蛛網中,慢慢被蜘蛛吐出的絲層纏圍繞,逐漸步向死亡的獵物一般。   安琪莉娜的劍當然沒有如此神奧,只是馬克尼的心智被奪,才會出現這種幻覺。   「我認輸!」   渾身冷汗,臉色死白,已經被逼到不能再退的馬克尼丟掉手上的巨劍,高聲說出安琪莉娜預料中的話。   安琪莉娜眼中異采大放,揮舞的冬蟬突然變得緩慢,有若拖著千斤重物。   劍尖出現了一點淡淡的,如螢火般大小的綠色光點,同時場上突然刮起一陣狂風,以安琪莉娜為中心點集中。   亞修心中一跳,明白這是什麼招式,即使在這麼遠的距離,自己仍然有種被往前吸的可布感覺,可見此招威力之強大。   「冬蟬四式之──舞風亂晴空!」   綠色光點在瞬間變得有若拳頭那麼大,同時冬蟬也像是擺脫了沈重負擔似的高速迴旋一圈,響起了轟雷似的爆炸聲,同時一陣石粉和狂風以安琪莉娜為中心,朝著四周狂捲而出,遮天蓋地。   煙塵逐漸散去,場上景象逐漸清晰。只看到安琪莉娜悠閒的站立場中央,臉色如常,身旁則多出了一個圓形的坑洞。由於是堅硬的方石,所以深度比起先前第一次試招時淺了許多。   而在坑洞的邊緣,則是躺著暈死過去的馬克尼,從胸膛微微起伏的情形可以判斷安琪莉娜特意避開他,否則他早已屍骨無存。   場上陷入一片寂靜,似乎還未能從剛剛發生的事清醒過來,一直到裁判宣佈勝利者及安琪莉娜步下競技台時才爆起震天喝采。   「主人,我們該回去了吧?」   黛絲笛兒一回頭,卻發現亞修也振臂高呼,連身旁的小風也有樣學樣,完全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黛絲笛兒可不是容易放棄的人,深吸了一口氣,在亞修身邊大吼:「主人,我說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亞修被吼得頭昏腦脹,不過這聲音雖大卻沒第二個人聽到,因為黛絲笛兒把聲音集中起來,只讓亞修聽見。   「不用那麼大聲吧?」   「沒辦法,誰叫主人偏心?我贏的時候都不誇我一下,安琪莉娜那個傢伙贏了就高興成這樣,哼!」   「那是因為你的對手是我啊,我稱讚你不是很奇怪嗎?而且你今天又沒有出場。」亞修大感冤枉,他可沒有偏心誰來著。   「我才不管,總之,當我打贏妮雅時你也要幫我高興,而且最少要今天的十倍才行。」   「你真的要和妮雅比賽?」亞修的語氣有些沈重,終究還是要面對這個問題。   「當然。」   亞修閉口不語,雖然至今沒有見過妮雅的實力,但想必不差,再加上穿雲根本是如虎添翼。   只是這種抗拒的心情卻逐漸淡化,除了黛絲笛兒表現出來的自信、期待外,妮雅本身展露的一代高手風華也讓亞修對兩人一戰有些期待。   「那、那你一定要小心一點,不要逞強喔!」   黛絲笛兒聽得張大眼睛,這還是亞修首次鬆口呢!雙手一張,把亞修緊緊抱住,喜孜孜的說道:「收回前言,主人對笛兒最好了。」   亞修身體一僵,後背可以感受到夾帶著無數妒意,如利箭般的目光射向自己。如果眼神也能殺人,那自己早已被萬箭穿心。   奮起全力,亞修勉強推開黛絲笛兒那柔軟且帶有香氣的嬌軀,無力的說道:「話好好說就行了,可不可以不要動手動腳?算我求你吧!」   他知道這是黛絲笛兒表達心中感情的方法,但實在無法習慣,每次的接觸都會讓他綺念叢生,所幸一會兒之後就能排除這些讓人臉紅心跳的念頭。   他並不曉得自己的定力足以讓旁人嘖嘖稱奇甚至有所懷疑,與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這雙絕世佳人相處如此之久還能什麼事都沒發生,真是不可思議。   安琪莉娜在這時回來,四人一同返回旅店休息,以準備明天的神前之戰。   而此刻,遠在南方同為五大神殿之一的天音神殿,已鮮血染紅。 ∼第九章決戰穿雲∼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立威策略完全正確,她們的對手紛紛棄權。   其實接下來的數場戰鬥相當緊湊,因為所有的賽程要在七天內舉行完畢,除了一開始的前兩天和最後兩天每天舉行一場比賽外,中間每一天要進行兩場甚至三場。   除了實力外,運氣也相當重要,一個不小心受了重傷就得退出,所以亞修因為治療術的關係而知名度暴增。   這並不是一個合乎常理的競技規則,一場激烈戰鬥後的選手至少要相隔數天才能恢復元氣再參與下一場戰鬥。   不過據說這是特別安排,當作戰神奧汀的考驗,把戰士置於極度嚴苛的環境,當戰士成功的突破困境後,才夠資格取得神之戰士的封號。   只是這也有不少矛盾,既是如此,應該所有人都從第一場比賽開始比起才是,但現在卻是有些人在比賽進行一半甚至末段時才參賽,如妮雅只需參加三場比賽就能得到冠軍,形成極不公平的情況。不過,包含選手在內並沒有人提出異議,可見妮雅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   比賽終於進行到妮雅初次上場的那一天,亞修等人早早就到場,希望能多少摸清妮雅的實力。   但結果卻讓人大失所望,因為她的對手實力只是普通而已,顯然是憑藉著運氣一路打上來。不要說穿雲,妮雅就連長劍都還沒出鞘就漂亮贏得比賽,正式晉級準決賽。   賽程來到第六天,這一天只有上午、下午兩場比賽,在這兩場勝出的選手將在明天爭取神之戰士的封號。   亞修起得相當早,在旅店旁的空地散步,順便到馬廄看看為自己拉馱馬車的馬匹的狀況。   他雖沒有親自上場,但期待、不安的種種情緒卻讓他一夜睡不安穩。而且他的心中還有另外一件牽掛的事,就是愛提娜已經好幾天沒有回來,該不會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吧?   不過想想也不可能,只有她會讓人發生意外,而沒有別人讓她發生意外的道理。   「一定是喝酒喝到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了。」   亞修做出最接近於她的個性的推論,渾然不知事實並非如此,此刻的愛提娜正滿臉焦急的在城外四周搜索。   因為她在早先三度潛入城裡專關死囚的地牢時,只見到頭顱被貫穿一個大洞,變成一具死屍的千影。她立刻想到這是多琳搞得鬼,立刻做出反應。   「真是奇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亞修正忙著拿草料及飲水照顧馬兒,在見到已經三次從自己面前經過,全副武裝而且臉色凝重的警備兵時,心裡終於有了疑問。   他並不曉得這些警備兵加強巡邏是因為千影身亡的因素而加強警戒。   「早啊,沒想到你這麼早起。」   柔和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打斷亞修心中的疑問。抬頭一看,赫然是一身紅衣,神采飛揚的妮雅。   「是啊,因為有些睡不著……」   妮雅顯然知道他睡不著的原因是黛絲笛兒今日要與自己分出高下,只是淺淺一笑,沒有回話。   「對了,昨天請你幫忙的事……」   「沒問題,我保證會盡力做到。」   「真是太感謝你了。」   「這沒什麼……」   急促的腳步聲由後傳來打斷了他倆的對話,一名天啟神殿的神官戰士來到兩人的眼前,只看到他臉色凝重,行禮後在在妮雅耳邊竊竊私語。   亞修看到妮雅臉色大變,連連點頭,心知有事發生。   在神官戰士快步離去後,亞修靠近默不作聲的妮雅身邊,小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妮雅露出苦笑,回道:「這件消息在不久之後也會傳到這裡,先告訴你也無妨。天音神殿在幾天前遭到不知名的魔物攻擊,死傷百餘人,元氣大傷。」   亞修臉色變得慘白,他第一個想到做這種事的人就是多琳,不由得喃喃自語:「不、不可能啊,怎麼會有這種事……」   妮雅當然不知道亞修腦袋想什麼,還以為他是被同為五大神殿的天音神殿受到攻擊而不能置信,繼續說道:「其實我也跟你一樣不敢相信,因為天音神殿附近少有魔物的蹤跡,為何會發生這種事令人不解。不過根據得到的情報,是神殿的長老突然心血來潮至存放鎮殿之寶──『不死之珠』之處察看時,發現居然有魔物的蹤跡,連忙通知全殿進行圍剿,但在不敵魔物的力量下才會造成這麼慘重的傷亡,而且不死之珠也在混亂中失去蹤影。」   「不死之珠……」   亞修對於五大神殿的特點相當瞭解,如果說天啟的長處在於數量頗多的神器和無所不知的情報網,那天音就是以強大的治癒能力聞名。據說不死之珠是個如頭顱般大小的紅色圓石,不住發出光芒,而這光芒可以快速治療身體的傷口,等若最強大的治療術一樣。   甚至聽說不死之珠還可以治癒治療術無力可施的內臟傷口,等於持有它的人就不會死亡,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亞修突然想到,這不死之珠,不會是什麼神獸還是魔獸之卵吧?   「請問你知道這不死之珠是什麼東西嗎?」   妮雅有些不解的看了亞修一眼,回道:「不曉得,這件事可能要問天音神殿的人才會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問呢?」   「沒有啊,只是從你剛剛的話聽來,魔物之所以會出現,感覺上好像是專程為了不死之珠而來,所以我才想問這不死之珠除了治傷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特別之處。」   「天,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妮雅嬌軀劇震,對著亞修感激的說道:「真是太感謝你的提醒了,因為長期和魔物交戰的關係,所以一直讓我們存在著盲點,沒想到魔物的目標不在襲擊而在於偷取不死之珠,現在看來顯然是有人在背後操縱,我要立即將此事回報神殿,謝謝你。」   「等等,你不參加神前之戰了嗎?」   「不,神殿傳來的命令是要我取得神之戰士的封號後再返回應變,所以將這件事回報神殿之後,我會立即趕回來參加神前之戰,待會再見了。」   看著妮雅遠去的紅色身影,亞修突然覺得好像做錯了,同時也對多琳的判斷錯誤感到痛苦。   「我相信自己!」   亞修朝著天際大吼,他並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怕會使她們兩人分心。   一切都等神前之戰結束後再說吧,亞修心裡這麼想。   但是,麻煩已經上門……   黛絲笛兒與妮雅的比賽終於開始,雖然妮雅遲到了一些時候,但沒有人為此感到不快。   亞修和小風、安琪莉娜坐在離競技台最近的場邊位置,身後是萬頭攢動,幾乎擠爆競技場的人潮。   如果不是安琪莉娜和亞修藉著治療術在這段時間內扶搖直上的名氣,他們也不可能坐在這麼好的位置。   安琪莉娜偷偷的瞧了亞修一眼,他的表情雖然一如往昔,但眼中卻有抹之不去的憂鬱,讓相當瞭解他的兩人知道他心中有事。   知道亞修想隱瞞,安琪莉娜也不點破,更何況她還要集中全力來應付明天與黛絲笛兒的一戰,實在不能分神。   安琪莉娜從不認為黛絲笛兒會輸,即使是在不知妮雅的實力和穿雲的力量有多強大前也是如此,她只被允許輸給自己一人!   「終於可以領教你和穿雲的實力了。」黛絲笛兒對著站在前方,臉上香汗淋漓、胸口快速起伏的妮雅說道。   雖懷疑妮雅的遲到和亞修想隱瞞的事有關係,但她此刻卻毫不費力的把這些雜念完全排出腦海,集中精神在這堪稱可怕的對手身上,她知道自己必須施展全力與之周旋。   但她也看出妮雅的體力和魔力有所消耗,所以即使裁判已宣佈比賽開始,也不急於進攻。因為她要的,是讓自己完全滿意的勝利。   「能與你交手,也是我的榮幸。」妮雅微微頷首,她明白黛絲笛兒的想法,也大感心折。   「廢話少說,等你覺得可以的話就出招吧,不過我可不會手下留情,要是錯手殺了你的話,可不要怨我。」   妮雅露出飄忽的笑意,淡淡說道:「那是當然,不過這句話也可用在你的身上。」   黛絲笛兒背對著妮雅不再回話。   時間逐漸過去,場上兩人一動也不動,但觀眾誰也沒有出聲鼓噪,因為他們也感覺到場中逐漸升高的壓力。   一聲清響,妮雅腰間長劍終於出鞘,美目寒煞、表情冷冽,緊盯著黛絲笛兒的背影,和平時溫和,總是帶著微笑的模樣全然不同,可見黛絲笛兒在她心目中份量之重。   撩撥人心的甜美嬌笑聲傳開,黛絲笛兒並沒有轉身,卻是以背朝著妮雅高速接近。如此奇招,讓妮雅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但仍長劍點出,只要黛絲笛兒原勢不變,就會被長劍貫穿。   當黛絲笛兒就要撞上劍尖的那一瞬間,她的背部像是有長眼睛一樣的突然靜止、蹲下、前傾,左手支地,右腳跟由下往上踢出,直取妮雅的手腕,動作一氣呵成。   不過妮雅在一開始就認為黛絲笛兒留有後著,因此點出的一劍只用上三成力,輕易的變招揮劍下削,雖然劍的長度比不上黛絲笛兒修長的玉腿,但妮雅仍肯定自己可以在手腕被踢中前搶先擊中黛絲笛兒。   哪知黛絲笛兒踢出的右腳閃電似的收回,支地的手和纖腰同時一扭,整個人由面朝下變成對著妮雅,原本還在地面的的左腳屈膝、離地,由外側往內,劃出一個半圓後,險之又險的以膝蓋踢中只離寸許就砍中自己門面的妮雅長劍劍身。同時手掌發力,趁著一推之勢足尖往前點出,目標是妮雅的咽喉。   妮雅只覺得劍上傳來一股巨大的震力,讓自己幾乎把握不住要鬆開長劍。但她的反應亦非同小可,人隨劍走化掉這股衝擊力,不但免掉武器被擊落的難堪處境,更是避過黛絲笛兒一連串令人難以置信的追擊。   長劍迴旋了一圈後總算化去力道而重新握穩,但她卻驚訝的發現場上失去黛絲笛兒的身影。   「上面!」身經百戰的妮雅,劍先往上提後再舉目上望,果然發現黛絲笛兒的身影。   不過,她突然驚覺自己面向著太陽,雙眼立時被刺眼的光芒照的睜不開,心中暗讚對手居然連太陽這武器也利用上的同時,憑著瞬間的記憶判斷黛絲笛兒落下的位置舉劍上刺。   而黛絲笛兒已佔了絕對的優勢,雙腳避開劍鋒狠狠踢出,腳上的力量加上落下的速度,有如巨錘般敲擊著劍身,妮雅這次再也握不住,長劍脫手飛擲。   落地後的黛絲笛兒則是輕靈後退,沒有繼續追擊,她從頭到尾只用雙腳就擊落妮雅的配劍。   從兩人接觸以來就被連番快攻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場外爆出漫天喝采,為黛絲笛兒的精彩表現鼓勵。   這也表現出這城市人民的胸襟,雖然一開始他們會為自己心儀的選手加油,但當對方有好的表現時,也不吝自己的掌聲。   亞修更是把所有煩心的事全拋到九霄雲外,忘形的大聲叫好,但仍有些惋惜的說道:「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笛兒就贏了說!」   安琪莉娜玉容冷靜,聞言望了亞修一眼後說道:「主人,您認為真的是只差一點點嗎?」   「這是什麼意思?」   「她自始至終攻擊的目標就是妮雅的手中劍,而不是妮雅本身,她在放水。」   亞修突然想起先前黛絲笛兒也有說過安琪莉娜放水等話,但當時忘記繼續追問,顯然其中大有內情,連忙問道:「我記得你之前跟那個什麼……叫馬克尼的人比賽時,笛兒也有說過你放水此類的話,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安琪莉娜心中暗罵,如果讓亞修知道自己故意激起馬克尼的怒火,讓他發揮超出平常的實力來對自己做磨練的話,鐵定會被亞修罵得一塌糊塗。   但糟糕的是自己又不想對亞修說謊,該怎麼辦呢?   她想到一個自己很樂於採用的方法──出賣黛絲笛兒。   「主人,黛絲笛兒她剛剛其實有很多機會可以擊倒妮雅,甚至可以將其重創,但她並沒有。她以一連串的奇招和快攻在不減少妮雅戰力的情形下毀去她的武器,好讓妮雅可以發揮穿雲的全部威力。」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這樣不是增加無謂的危險嗎?」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打從心底感覺自己獲得完全的勝利。想想,可以在各個方面勝過實力強大的對手,那種感覺會有多美妙啊!」   亞修發怔的看著也有些陶醉,恨不得自己身處場上的安琪莉娜,暗忖自己確實不能瞭解她們兩個的想法。   「對了,你還沒有說你跟馬克尼的比賽是不是也是這樣子?」   「呃…….」安琪莉娜沒想到亞修會繼續追問,頓時不知該如何回答,突然間感到些微光之力的氣息,心裡直呼有救了。   她指著場上說道:「主人快看,穿雲出鞘了!」   「什麼!」   亞修果然不再繼續追問,把目光移往場上。   「破銅爛鐵!」   這是第一次見到穿雲本體的人腦海中必定浮現的四個字,劍身佈滿鐵袉@無光澤,像是丟在水底十多年,輕輕一碰就會解體的朽劍。   如果持劍的人不是妮雅,沒有人會相信那就是傳聞中的神器。   但感受最真切的算是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了,穿雲此刻緩緩發出的光之力雖不算什麼,但仍是現在自己實力的數倍以上。   而和妮雅面對面的黛絲笛兒更是真切的感到那股迎面而來的壓力,同時雙手暗暗聚集魔力,打算一開始就使出春風。   「其實,我原本不想在比賽中用上穿雲,但你實在是太厲害了,讓我不得不用。」   「我該高興嗎?」   妮雅看著黛絲笛兒雙掌中出現如螢光般的小綠點,明白那是魔力高度聚集才有的情形,訝道:「你剛剛並沒有使出全力。」   「知道就好。」   風系魔法堪稱是所有魔法中最難捉摸與定位的一項,它的攻擊力極低,而且不容易控制。雖然肉眼看不見風系魔法,但它撕裂空氣的聲音及造成的擾動除了聾子和瞎子外,少有人會躲不過攻擊。   但諸如風之疾走、翔天之翼、風之鎖煉這些魔法,又極適合運用在近身格鬥及逃跑上。   不過少有魔法師會參與近身戰,因為這是他們最不擅長的領域。   一個上級魔導師如果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唸完咒文、施展魔法,他所造成的傷害足以讓人目瞪口呆。但當把他擺上一對一的競技台時,如果他不能在一開始就讓對手失去戰鬥能力,那一個普通貨色就能把他打下台去。   隨著魔力的增加,一名上級魔導師可以輕易的揮手就施展低等元素魔法,但這些元素魔法卻難以對靈活的戰士造成足夠的傷害。如果要憑著諸如風系魔法中的風之疾走,賦予自己高速移動力做近身戰鬥更是萬萬不行。   因為風之疾走和近身戰鬥是兩種不同的事,代表施展者要能一心二用才能妥善控制,但結果往往是使用的人死得更快,因為他兩件事都做不好,所以妮雅雖然對風系魔法也頗有研究,但也不敢在緊湊的戰鬥時使用。   但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卻沒有這種問題,一心二用的把魔法和武技融合在一起只是小事一件而已,如果力量足夠,一心四五用也可以。   「你還是放棄吧,即使這樣你一樣不是穿雲的對手。」   「是嗎?但我卻不這麼想,快點出招吧!」黛絲笛兒苦在自己不能先出招,因為春風一旦離手就再也無法控制,所以必須激得妮雅先出手。   「唉,這又是何苦呢?半月斬!」   穿雲輕輕一揮,一個如人大小般的半月形綠色光芒出現在空氣中,以可怕的速度朝著黛絲笛兒迎面而去。   「春風!」黛絲笛兒雙掌推出,如拳頭般大小的綠色光球朝著妮雅的半月斬迎去。   兩相接觸之下,中心點發出震耳欲聾的巨大厲響,隨即春風整個被吞噬掉,但半月斬也因此失去控制,翻滾墜下,在構成場地的方石上劃開長長的一條痕跡,就好像用刀子切過豆腐一樣的容易。   亞修看得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他毫不懷疑這半月斬可以輕易的把黛絲笛兒砍成兩半。   以半月斬造成的些許塵埃當作掩護,黛絲笛兒施展風之疾走快速接近妮雅。   穿雲的威力她已領教過,確實比起自己的春風要強上許多,要憑力量勝過穿雲,現階段實在不可能,所以她把目標鎖定在較容易對付的妮雅身上。   剛穿過塵埃的那一刻,一道綠色的光芒隨即出現在眼前。   「怎麼可能!」這個念頭如電光石火般的速度掠過腦海時,黛絲笛兒硬是扭腰後仰,避過了身首分家之劫。   但在連一口氣都還沒來得及喘過時,黛絲笛兒只覺得頸後傳來同樣的壓力,想也不想便把翔天之翼施展到極致,飛往空中躲避這居然可自由轉彎、回飛,此刻正緊跟在自己身後的半月斬。   目睹這種威力勝過黛絲笛兒的春風,可隨著妮雅的操控自動追擊,而且還可以連續發出的半月斬,旁觀的亞修此刻真恨不得衝上台要黛絲笛兒立刻投降認輸。   「別擔心,事情還沒有到全無生機的情況,而且她還留有絕招。」安琪莉娜握著亞修直冒冷汗,不停打顫的手柔聲安慰。   「留什麼絕招嘛?現在還能有所保留嗎?」亞修下定決心,當黛絲笛兒回來後,要狠狠的念她一頓。   「總之,別擔心就是了。」   以翔天之翼脫離地面,將戰場移至天空的黛絲笛兒確認半月斬和自己的速度實在相差不了多少,但自己的魔力總有用完的一天,絕不能再耗下去。   「風之刃!」   左右兩手不停的發出風之刃攻擊半月斬,其威力雖不能擊潰半月斬,但也有效減緩它的速度。   在施展翔天之翼的同時用風之刃攻擊,除了需具備上級魔導師級的實力外,更要有過人的膽量才行。   妮雅也不由得喝了聲:「好!」   「我好,你就倒楣啦!暴風之刃!」   黛絲笛兒左右兩手像是投擲東西一樣的先後投出,剎那間撕裂空氣的聲音充斥全場。   在同一時間內,有將近二十幾片的風之刃朝著妮雅的所在落下。   這是黛絲笛兒在研習春風時偶然領悟的,就像雙風之刃可以一次發出兩枚風之刃,暴風之刃等於是一次的攻擊就可以發出十枚左右的風之刃,讓對手避無可避。   但缺點是這招威力極低,連風之刃的一半都沒有,能在人體上造成一個傷口就算難能可貴,除非對手乖乖的當活靶不四處移動,否則要憑此招勝過對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此招所耗費的魔力極高,一出手之後也無法控制,能否擊中敵人,就要看運氣了。   但黛絲笛兒別有想法,因為她看出半月斬是由妮雅全神操控,雖不奢望能用暴風之刃打贏,但如果能讓妮雅受到傷害而發生混亂無法控制半月斬呢?那勝利就等於落到自己的口袋!   誰知妮雅對於漫天而下的風之刃毫不在意,穿雲直舉而上虛畫一個圓圈,同時說道:「圓月盾。」 ∼第十章迷離夢界∼     從黛絲笛兒所處的空中往下看,只覺得妮雅的頭頂出現了綠色的月亮盾牌,擋住了迎向她的所有攻擊。   而其餘落在地面的風之刃,發出輕響後就消失掉,不能對方石造成半點破壞,其威力之低由此可見。   「莉娜,這就是你所說的絕招嗎?」亞修一股衝動想站起來,卻被安琪莉娜一手壓住。   「當然不是。」安琪莉娜知道黛絲笛兒所做的保留,是在比賽開始就留下的伏兵,只會在她認為有十成十把握的時候才會使用。   黛絲笛兒明白自己最不利之處在於對穿雲的完全陌生。沒想到它不但可用半月斬做遠攻,還有圓月盾當作近身防守,遠攻近守都完美無瑕,這場仗如何能打?   翔天之翼的氣圈受到撼動,原來是被妮雅的半月斬擊中,黛絲笛兒想也不想的往前直飛,但幾許青絲在躲避不及的情形下被削斷。同時她失去平衡往下直墜,因為翔天之翼的結構已被半月斬破壞掉。   在將要落到地面時,翔天之翼總算完全恢復,抬頭往上準備應付緊追不捨的半月斬。   黛絲笛兒這時心中一動,把原本包覆住自己的翔天之翼下端取消。半月斬毫不留情的往下直切,在碰觸到翔天之翼的氣圈時雖受到阻礙,但也只能稍擋分毫。   只是黛絲笛兒卻透過氣圈傳來的訊息,清楚的明白到這半月斬的威力還有攻擊的角度。輕鬆的往前踏了一步,半月斬在背後處直接切入石中喪失威力。   這方法和她先前保護亞修的情形一樣,翔天之翼的氣圈等若環繞在四周的蜘蛛絲,半月斬就變成誤觸蛛網的獵物。蛛網因為獵物的闖入而產生震動時,居於其中的黛絲笛兒可以從震動的大小判斷獵物的所在和強弱。   但和蜘蛛結網不同的地方在於,黛絲笛兒只要一個判斷錯誤,就是血濺當場的結局,再無第二個可能。   而且這只對於來自上方的攻擊有效,因為半月斬一擊不中後會落到地面喪失威力,但對於前方及後方的攻擊卻沒有作用,因為它可以隨意變換方向。   要反攻!在妮雅又揮出另一道半月斬時,黛絲笛兒瞭解再這樣下去魔力將會被消耗掉,必須及早反擊。   翔天之翼再度帶著身軀沖天而起,如她所料想,妮雅發出的半月斬緊追在後。但突然間黛絲笛兒失去了浮在空中的力量,整個人朝著半月斬的鋒芒急墜。   「暴風之刃!」   落下的黛絲笛兒雙手齊揚,但只有右手發出暴風之刃,十枚左右的小型風之刃撕裂空氣斜斜朝著妮雅而去。妮雅卻淡然一笑,穿雲在身前劃了一個圓,圓月盾立刻現身防守。   同一時間黛絲笛兒卻陷入危險之中,因為她將要被半月斬斷成兩半,但這時她的左手卻在空中做出拉扯的動作,身軀不可思議的避過半月斬,打斜落下。   風之鎖煉!黛絲笛兒在發出暴風之刃時,另一手射出制服人用的風之鎖煉,深深的穿入先前被妮雅半月斬在場上造成的切痕內,藉著這突然的一拉之力避過半月斬。   避過後在落下的同時雙手微攏,出現了綠色的光球並在將要碰觸到地面的那一刻推出,春風緊貼著地面無聲無息的朝著妮雅席捲而去。   場外的安琪莉娜看得熱血上湧,這才是黛絲笛兒的真正殺著。她在一開始凝聚春風的魔力時,故意拖延時間及發出聲音,讓妮雅誤認春風需要較長的時間才能成形攻擊,但事實卻是黛絲笛兒的春風已經可以在短時間內完成,而且還可以消掉引人注意的聲音。   黛絲笛兒解除翔天之翼的目的就是在於用風之鎖煉避開半月斬的攻擊,同時以暴風之刃吸引妮雅的注意,最後再從死角以春風取勝。   背部在沒有任何防護下重重落在地面,黛絲笛兒痛得齜牙咧嘴,臉上也因魔力的消耗而顯得蒼白,但卻面露喜色。   此刻的妮雅剛以圓月盾盡擋暴風之刃的攻擊,精神集中在直往空中飛去的半月斬的操控,完全沒發現到春風已來到了身前兩步處。   擾敵、避敵、破敵三者一氣呵成,我還真是厲害啊!黛絲笛兒腦海中毫不臉紅的稱讚著自己,但她立時從天堂掉至地獄。   春風確實沒有被妮雅發現,但到了離她腳下一步遠的時候,就像碰上了一堵無形的氣牆,光芒大放發出尖嘯聲。妮雅顯然這時才有所發現,慌張的低頭後退。   一聲爆響,妮雅的周圍淡綠色光芒一閃,和黛絲笛兒的春風一同消失。   黛絲笛兒終於明白,對於穿雲的陌生讓自己犯下致命的錯誤,事先完全沒料想到穿雲不但可以遠攻、近守,甚至在出鞘的當時就會在持劍人的身旁布下一層防護圈。   綠芒當頭迎下,躺在地上的黛絲笛兒已失去閃避的機會,雙手齊上,掌心凝聚綠色的光芒迎上半月斬,赫然是把春風當作防守的盾牌,以抵擋半月斬的威力。   她必須成功,失敗的話只有死路一條。   光華大放,黛絲笛兒費盡千辛萬苦,總算擊偏半月斬的軌道讓它落在身邊。一躍而起的同時,雙手齊揚,同時發出兩次的暴風之刃,這場比賽的最後一絲希望盡繫於此。   出奇的,妮雅並沒有用圓月盾抵擋,但這些風之刃在離她一步之遠的時候,又被一堵無形的氣牆擋住,沒有絲毫作用。   「沒有用的,穿雲出鞘後,會自動在我的周圍形成一道防護圈,即使這防護圈被你攻破,也會在眨眼間回復。投降吧,一直到現在我都還留有餘地,但再這樣下去,你真的會血濺當場。」   穿雲一揮,半月斬又凝立在妮雅身前,並不發起攻擊,但這次的半月斬總共有三發,讓人知道她並沒有吹牛,先前的確是有所保留。   黛絲笛兒心中一動,突然想到這可能是亞修拜託妮雅的結果,剎時之間退出比賽的想法浮出心湖,因為她實在不願讓亞修擔心。她並沒有感到被輕視的不滿,反而覺得心中有股暖意。   但突然,安琪莉娜的臉孔出現在腦海,完全打散了這個想法。   妮雅的半月斬比起黛絲笛兒的春風威力要略勝一籌,而且還可以毫無限制的使用,近身除了圓月盾之外,還有能抵擋春風的防護圈。   除非她是站在那裡不動乖乖挨打,黛絲笛兒才有機會用春風攻破妮雅防護圈的那一刻擊倒她,否則一切都是枉然。   黛絲笛兒從不感到懊悔、沮喪,更沒有放棄的習慣,此刻的她依舊如此,不為開戰之時放掉隨手可得的勝利果實感到後悔。   「要我認輸,下輩子再說吧!」黛絲笛兒腳下藉著風之疾走高速貼近妮雅,冀望用近身戰取得勝利。   但半月斬的速度比先前更快,瞬間就到了黛絲笛兒的面前,讓她不得不側移閃避。但另外兩發半月斬卻早已截住她的去路,讓她身形一變再變,費盡千辛萬苦才能避過第一波攻擊,但已失去了主動。   這樣下去莫說接近妮雅,光這些半月斬就足以要掉她的小命。   場外的安琪莉娜看著黛絲笛兒使盡渾身解數才能勉強閃躲半月斬的攻擊,臉上表情古井無波。   穿雲的威力確實出乎意料之外,居然讓黛絲笛兒自忖必中的一擊落空更身陷險境。   這對平常人的心理是一個重大打擊,但所幸的是黛絲笛兒根本不會為其所苦,她的雙眼永遠直視前方,從不對絆倒自己的石頭投以一瞥,甚至會把試圖絆倒自己的石頭一腳踢飛。   只是安琪莉娜也知道,再這樣下去,黛絲笛兒將會以敗亡做收尾。   看了亞修焦急的側臉一眼,安琪莉娜心中有些猶豫,判斷黛絲笛兒和穿雲的各項能力後,知道黛絲笛兒此刻還有一個反敗為勝的方法,雖然機率不高,但也算得上是一線生機。但她也曉得,黛絲笛兒是寧願死也不會用這個方法,除非亞修下令。   我該請亞修這麼做嗎?安琪莉娜心裡掙扎著,她也知道這個方法隨著黛絲笛兒魔力的逐漸消耗,成功的機率會降得更低。   「莉娜,笛兒她為什麼還不用絕招呢?難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嗎?」   亞修顫抖的聲音先是讓安琪莉娜有些不解,繼而恍然大悟。亞修他根本不曉得黛絲笛兒所保留的,就是可以在瞬間以春風作奇襲,但這招已經因為穿雲的防護圈而失去效用。   「主人,黛絲笛兒她其實已經用過了,不過沒有作用。」   亞修一怔,看著安琪莉娜臉上表情瞬息萬變,突然大吼:「那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我立刻叫她棄權!」   算了,你要是死在別人手上就麻煩了,至少也得先輸給我再死。安琪莉娜做出決定,玉手按住亞修說道:「別急,她還有機會,不過需要主人的幫忙……」   亞修冷靜下來聽著安琪莉娜在自己耳邊的指示,狐疑的問道:「你確定這麼做就可以了嗎?」   「確定。主人您應該知道,要她認輸是一件比死還難過的事,但這個方法卻讓她還有機會獲勝。如果不行的話,您再叫她認輸吧!」   亞修思考片刻,點點頭說道:「好吧,我知道了。」然後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大吼:「黛絲笛兒!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立刻給我取得勝利,不然你以後不准再叫我主人!」   他的吼聲很大,但旁邊卻沒有人聽到,因為安琪莉娜用音之魔法把他的聲音收攝成束,直接傳入黛絲笛兒的耳中。   已經滿頭大汗的黛絲笛兒被這番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大跳,差點躲不過由右迎面而來的半月斬。   「不公平、這不公平,這真是太不公平了!」   黛絲笛兒把亞修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身處其中的她直接面對穿雲,對於它的威力自然比安琪莉娜更加瞭解,所以確實有法可想,但這個方法她在一想到時就直接踢到一旁不予考慮。   但現在亞修直接下令,怎麼辦呢?   「可惡!」黛絲笛兒陡然站定,決定在此刻乖乖的聽亞修的話,誰叫他是自己的主人呢?   但妮雅的半月斬可不會就此停手,從上、後、右三方朝著黛絲笛兒直襲而來。   黛絲笛兒眼中爆起精芒,朱唇低喝:「音之魔法──撼神!」   妮雅突然感到一陣暈眩感襲來,穿雲生成的防護圈不能抵擋聲音,暫時對半月斬失去控制能力,讓黛絲笛兒得以輕易的從半月斬的空隙中逃出,風之疾走提升到最極限高速接近妮雅,同時兩手分立左右。   妮雅清楚的看見黛絲笛兒的動作,更明白她的春風有抵銷自己防護圈的能力。深吸了一口氣,在最短的時間減低暈眩感,並重新對半月斬完成控制,同時穿雲一劃在身前造出圓月盾,並且開始向後疾退,不給黛絲笛兒半點近身的機會。   黛絲笛兒冷哼一聲,因魔力過度消耗而略顯沈重的腳步繞過圓月盾,來到了妮雅的左側前方,理都不理銜尾急追的半月斬,伸出左手。   「舞風亂晴空!」   亞修聽得張大眼睛,黛絲笛兒居然不是以春風出手,而是以安琪莉娜冬蟬四式中的舞風亂晴空展開攻擊。   只是黛絲笛兒將力量集中於一點的春風只能剛好擊破妮雅的防護圈,換做威力分散的舞風亂晴空豈不是更不能取勝?   但他的疑惑隨即解開,舞風亂晴空的威力是先聚再放,但現在黛絲笛兒卻只用到凝聚威力的「聚」。   強大的吸力在一瞬間困住了妮雅,不但讓她無法後退、移動,更將她吸往黛絲笛兒的方向。   但這也引來新的危機。黛絲笛兒身後的半月斬也同樣受到吸力,以空前的高速疾斬而至,在將要被三發半月斬斷成四截之際,妮雅先前留下的圓月盾在黛絲笛兒巧妙的控制下被移到身後,連擋了三記半月斬後,發出璀璨的光芒而消失。   狂風終告止歇,原本該在這時攻擊敵人的綠色風球被托在臉色極為難看的黛絲笛兒手上,同時往左跨出一步,對著還無法應變的妮雅推出,同時緊跟在後欺身而上。   「春風!」   先以舞風亂晴空封鎖妮雅的行動,再以無法改變軌跡的春風破去妮雅的防護圈行雷霆一擊,黛絲笛兒要以兩種截然不同的招式創造奇跡!   春風終於擊破妮雅的防護圈,她的身體周圍出現了綠色光斑碎裂的情形,瞬間黛絲笛兒已經到了妮雅身前,雙手同時擊出。   從黛絲笛兒施展舞風亂晴空到雙拳攻出,不過一眨眼的時間,亞修並沒能完全看清箇中情況,但卻曉得黛絲笛兒將要取得勝利。   壓抑不住心頭的激盪情緒要大聲歡呼時,黛絲笛兒突然腳下一軟,雙手無力的垂下,正好倒在妮雅慌忙之中伸出抵擋的穿雲劍上!   劍由右肩下方刺入,從後背貫體而出,劍尖處淌著鮮紅色的血滴。黛絲笛兒的前胸和後背都流出大量鮮血,穿雲也同時發出淡淡的綠色光暈然後隨即黯淡。   「不!」亞修發出嘶吼,甩掉安琪莉娜的手,朝著競技台狂奔而去。   安琪莉娜則是面無表情,冷冷看著黛絲笛兒。她先前已經消耗掉太多的魔力,兩式合一能成功已經算是奇跡,但現在終於忍耐不住而昏迷。   「黛絲笛兒,你已經弱到沒有能力走到我的面前了嗎?!」   透過音之魔法的話聲如轟雷般的響徹全場,也間接送入黛絲笛兒的耳中。   被長劍貫穿軀體的疼痛也喚不醒半分力量的黛絲笛兒雙眼猛然一張,唇邊逸出冷笑,以微弱到自己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是誰變弱了啊!」   黛絲笛兒絲毫不理會貫穿身上的穿雲,一個步伐往前,穿雲刺入身體越深。但她毫不在意這種痛楚,奮起最後一點力量,一掌重重打在被自己駭人意志定住而作聲不得的妮雅臉上,將她擊至場外。   在妮雅被擊退的同時,黛絲笛兒的手依舊緊握著穿雲的劍把,將幾乎完全刺進身體的長劍往回抽出,傷口頓時血花四濺。   黛絲笛兒想要舉起手來證明自己的勝利,但舉到一半就渾身發軟向後倒下。接住她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亞修溫暖的懷抱。   「不用擔心,一切有我,你會沒事的。小風,快來幫我!」   亞修確實成長了許多,在抱住黛絲笛兒的同時就緊緊壓住傷口,在小風的幫助下將她移到場邊,立刻止血並施予治療術,毫不慌亂的態度和面對艾蜜麗時判若兩人。   全場靜默無聲,事前沒有人想到比賽結果會是這麼慘烈、悲壯和令人意外。   在亞修竭盡全力治療時,安琪莉娜表情如罩寒霜,雙唇緊閉,但總是冷靜的眼眸深處卻燃燒著再也壓抑不住的熊熊烈焰,緩緩步過兩人走到台上。黛絲笛兒的表現,已經讓她無法等到明天了。   緩緩站在台上,安琪莉娜深吸了一口氣,抽出冬蟬,遙指著陷入昏迷狀態的黛絲笛兒大喝:「黛絲笛兒,你立刻給我滾上來!」   亞修一怔,呆然的望著安琪莉娜問道:「莉娜,你剛剛說什麼?」   安琪莉娜完全忽略亞修的存在,冷冷說道:「黛絲笛兒,你再不滾上來,勝利就屬於我了!」   這番話讓黛絲笛兒的小指動了動,不過正因聽清楚安琪莉娜話中之意而心生怒意的亞修並沒有發覺。   「安琪莉娜,你給我住口!我真是看錯你了,你居然挑這種時候對笛兒挑戰,你還要不要臉?」亞修緊摟著懷中奄奄一息的黛絲笛兒,大聲怒斥!   「說的也對,畢竟我要的是心服口服的勝利。」安琪莉娜舉起冬蟬,朝自己的胸口刺入,劍尖透背而出,鮮血沿著劍鋒流下。   「你……」亞修呆住了,完全沒料到安琪莉娜會有這種瘋狂的舉動。   「這樣可以了吧,主人?黛絲笛兒,你還要讓我等多久!」   亞修還未能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只覺得手上一輕,原本該是昏迷的黛絲笛兒正站直身子,奮力的朝著台上一步一步走去。   觀眾們似乎也發現到了這裡的異常,竊竊私語聲瀰漫全場。   亞修一時呆若木雞,忘記出聲阻止。   「真是的,居然刺傷自己,你一定要讓我的完美勝利留下瑕疵嗎?」黛絲笛兒站在安琪莉娜的面前,聲音雖然孱弱,但眼睛卻逐漸變得有神。   「這話才是我要說的。你的傷才會讓我的勝利有所殘缺,為了完整一點,只好委屈我用個方式補足了。」安琪莉娜根本不理會自己流出鮮血的傷口,冬蟬前指,心神集中在黛絲笛兒身上。   兩人的唇邊同時露出在此刻絕不該出現的絕美笑意,目光彼此緊鎖,毫不理會身上的傷勢,同時快速接近對方。   突然,怒氣已經到達極點的亞修,擋在她們之間。   他一手有若神助的接住黛絲笛兒的拳頭,另一手大力的撥開安琪莉娜的冬蟬,緊抓住她的手腕,怒道:「你們兩個不要給我太過份了!」   正想要說出接下來的話時,亞修突然感覺兩股暖流沿著手臂分別而上,在腦中交會,發出有如轟雷齊鳴的巨響,一點白光在眼前爆開,瞬間籠罩一切。   回過神時,眼前並不是競技台的景象,用盡目力望去,俱是白茫茫一片,有如寒冰雪國。   亞修的腦袋完全無法對眼前的情況做出反應,作聲不得。雙手握了握,明顯感受到肌膚的柔嫩觸感,轉頭望了兩下,發現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也同時面露訝色。   「這是……什麼地方?」   安琪莉娜臉上有著同樣的疑惑,突然柳眉微舒,掙開亞修的手退後數步,星眸半閉,背後光芒逐漸流轉,然後光芒伸展開來,幻化成一對聖潔的白色羽翼,雙足離地而起。   「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了。」安琪莉娜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整個人飛舞在半空中。   「明白什麼啊?」   「就是這個啊,主人。」   亞修轉頭一看,黛絲笛兒的背部也出現了和安琪莉娜呈現對比的黑色雙翼,帶著濃濃的神秘氣息。   亞修張大了口,這副景像他並不陌生,他第一次見到兩人時,她們就是這副模樣。心思回憶起初次在月湖的景象時,週遭的環境一陣扭曲後有了改變。   明月當空,披著一層薄霧面紗的美麗月湖出現在眼前,湖畔旁還有那再熟悉不過的小木屋。   亞修知道這是自己居住的地方,但不明白此刻怎麼會回到這裡來,剛才不是在競技台上,要阻止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嗎?   想到受傷,亞修仔細的看著這兩人的胸口,卻沒有半點鮮血的痕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主人,這是你的精神世界,也等於是你的夢中,可以說,我們現在就在主人你的腦袋中。真好,我是曾經聽過這種異象,但還是第一次經歷呢!」   「呃……」亞修對黛絲笛兒的解釋仍有些模糊。   在半空中任意飛翔的安琪莉娜緩緩落在亞修面前加以解釋:「簡單的說,我和黛絲笛兒要一決勝負的意志透過血脈的聯繫進到了主人您的意識,所以現在我們兩個是沒有實體的狀態,身體的傷口當然也不存在。好了,黛絲笛兒,快來決一勝負吧!」   安琪莉娜有些領悟,之所以會有這種奇妙的情形產生,可能和亞修體內同時喝下自己和黛絲笛兒的鮮血而產生共鳴有關。   「正合我意!難得可以痛快的施展全力,來吧!」   在亞修的腦海中,她們只是純粹的精神體,沒有肉體這有限的負擔,能發揮的力量完全由自身的精神力量決定。一時之間魔法絕招盡出,打得精彩萬分。   亞修抱著滿肚子的疑問逐漸冷靜下來,事實上不冷靜也不行,如果這兩人說的話是真的,那她們等若在自己腦袋裡打上一架。天,這太誇張了吧?   但亞修隨即發覺她們兩人的攻擊魔法雖然具有毀天滅地的聲勢,但對週遭的景物卻是完全沒有影響,心念電轉間總算有些領悟,腦海中開始描繪藍貝塔出現在月湖湖中的情形。   一念及此,眼前的景象立變,月湖湖中插著完好如初的藍貝塔,狀極怪異。   但亞修卻是心中狂喜,黛絲笛兒說得沒錯,這確實是夢,不過和以往熟睡時無法隨著自己意志控制的夢不同,此刻自己就是夢中唯一的神,可以主宰一切最細微的變化。   「真是太棒了……」   亞修突然升起捨不得離開,要永遠待在此地的念頭,因為這種隨心所欲的感覺實在太誘人。隨即卻又想到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雖然此刻在眼前活蹦亂跳,但是現實中她們兩人的身體還處於重傷狀態啊!   「你們兩個立刻給我住手!」   心中一急,亞修突然出現在半空中,剛好擋在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之間,讓全力出手的兩人連忙變招,將攻擊導向它方。   不過危機卻在亞修本身,他根本不會翔天之翼,更沒有飛行的經驗,此刻一發現自己腳下虛蕩蕩的一片,突然覺得頭暈目眩,像顆石頭般的垂直往下掉。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一聲驚呼,同時伸手抓住亞修,只是不但拉不住亞修,反而跟著直直往下墜。   這是不可能的,她們當中任何一人都可以輕易帶著亞修遨遊天際,此時怎麼會拉不住?   她們立刻明白亞修會下墜的原因在於「他這麼認為」,而這個精神世界的法則是依照他的想法而定,也就是說除了亞修之外,再沒有人能改變這種情形。   「主人,快想著自己飛在天空的模樣啊!」黛絲笛兒死命大叫,她完全不曉得,當亞修認為撞上地面一定會死或者是受傷時會發生什麼樣的情形。   「主人,這不是真的啊!」安琪莉娜顯然也猜到後果的嚴重性,死命阻止,但卻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亞修不住落下……   一點金色光芒在白色世界的四周不住飄移,良久,光芒逐漸增強、擴散,幻化成了一個人的形象,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   那是一個無法用任何言詞形容的美麗女子,眉目如畫、完美無瑕,但表情卻冷硬死板,有如石雕一般。   和表情不同,靈動、漆黑深邃的雙眸有如夜空一樣,將天地、日月、星辰都蘊藏在內,沒有人能看透其中蘊含的秘密。   耀眼得有如陽光般的璀璨金髮並沒有束起,任其如瀑布般的直瀉而下。一雙似雪花般白晰,如絲綢般柔嫩的赤裸玉足在長裙下若隱若現。   只是這腳並不接觸滿佈塵埃的地面,而是緩緩漂浮著。   纖細修長的雙手交捧在胸前,一粒金色的光球在其中緩緩轉動,散發出淡淡的光暈。   女子轉頭張望著這白色世界,絲毫不感訝異。突然間,女子手上的金色光球轉動速度加快了些,白色的空間像是水流一樣往上直竄,女子的身體不斷向下陷落,四周慢慢出現了不同的顏色和時而模糊、時而清楚的景象。   如果仔細察看,這些景象的內容正是亞修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也就是說,這名女子此刻在看的,正是亞修潛藏的記憶!   一堵無形的力量出現,阻止了女子下落的速度。女子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金球的旋轉速度再加快,輕易的突破障礙,來到了亞修心底最私密的地方。   「每次進來總是這麼費功夫啊……」   女子的目標顯然是這裡,在這邊駐足仔細察看四周,這裡有著亞修任何能夠說出口和不能說出口的赤裸裸慾望、記憶和心願。   女子面無表情的看了一會,古井無波的玉容出現了些微失望的表情。   「你果然繼承了那女人的一切,對那兩個小鬼居然沒有任何的慾望,看來只能把她們兩個當作提供『純粹光闇之力』的工具了。嗯……看來這件事要多費番功夫,千萬年來的心願好不容易出現一道曙光,此刻絕不允許任何失敗。」   女子仰首,露出曲線完美無瑕的美麗頸子,自言自語的說道:「要滅絕一切的神魔之戰雖然讓你給阻止,但這次將沒有你插手的餘地……醒來吧,亞修!然後,該是讓愛提娜和小風退場了。」   請繼續期待《神魔亂世緣》續集 ∼第一章搕s道激戰∼     「哇啊啊!」   亞修發出大叫後驚醒過來,額上冷汗涔涔而下,大口大口喘著氣時,小風淚眼汪汪、一臉憂傷的俏臉出現在他眼前,並用力的緊摟住他。   右手拍著小風的背,亞修腦海中連串浮現剛剛的情形││在自己要撞上地面的那一刻,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這兩人突然出現在眼前,感覺自己撞上她們兩人後,嚇了一跳就驚醒過來。   定下心來打量四周,他發現自己居然是在旅店的房間,左右各躺著美目緊閉、臉色蒼白的安琪莉娜跟黛絲笛兒。   奇怪的是,兩人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完畢,直覺想到是小風把自己三人給帶回來。   他不曉得的是,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在知道無法祛除亞修的恐懼之心後,加速超越並擋在他面前,想要遮住亞修帶來恐懼的雙眼。她們兩人的作法是對的,但後果卻出乎意料的嚴重。   亞修在瞬間認為兩人承受了自己的傷害,這個念頭雖如同惡夢般讓他醒過來,但也在那個一切事物皆由他心意決定的世界中,重創了兩人的精神。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至今戰鬥無數場,身體所受的傷害大大小小不計其數,但還是第一次在精神層面受創。所幸她們意志之堅定也是無人能比,只要經過幾天時間就能復原。   先前的經歷實在太奇特,讓亞修沒有多想,現在看著兩人的睡臉,突然有種奇怪的預感,直覺這兩人再這樣繼續下去,將會是兩敗俱亡的結局。   他絲毫沒有責怪安琪莉娜的念頭,在和兩人意識交會的剎那,感受到她們彼此心中那股無法抹滅的強烈執著和澎湃的戰鬥意志,亞修相當清楚,如果她們的角色互換,黛絲笛兒也會做出同樣的事。   感到自己的腰傳來壓力,亞修發現原來是小風抱住自己的手加重了力道。看著她紅腫的雙眼盈滿著毫無保留的關心、擔憂,他的心中頓時湧起了強烈的愧疚感。   愛憐的伸手撫弄著小風柔軟的頭髮,亞修自言自語說道︰「奶是個好妹妹,但我卻不是個好哥哥啊!」   亞修不得不承認自己並沒有用很多心思在小風身上,原因在她剛出世不久後就陷入熟睡進行蛻變,而在薩朗奇穆城時連串事情更是接踵而來,再加上她並不會開口言語,讓自己常常忽略掉她,這和小風心中只有自己一人,實在是相當大的對比。   這蘊含無盡憐惜的撫弄對小風顯然相當受用,她臉上露出了舒服的表情,像只慵懶的貓兒一樣蜷縮在亞修的懷裡,逕自沉沉睡去。   亞修或許什麼都沒做,但他的懷中卻是小風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   門忽然被推開,進來的居然是幾天不見的愛提娜。她的表情雖強作開朗,但眉宇間卻有股淡淡的憂愁流露,對著此刻怎麼看都算得上是左擁右抱的亞修,並沒有出言調侃。   「老師,奶什麼時候回來的?」   「你以為是誰把你們三個人搬回來的?三個人,可花了我和小風不少的力氣呢!」   「原來如此。」亞修總算知道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傷口是由愛提娜包紮,連忙點頭稱謝。   「不用謝我,你知道當時的情形有多奇怪嗎?」   「奇怪?」   「是啊!我到會場時,只見到你衝上前去阻止她們兩個,一碰之後你們三個人不曉得怎麼一回事同時被震退、昏迷,叫都叫不醒,我只好和小風兩人把你們千辛萬苦的帶回來。」   亞修臉上出現了疑惑的神色,問道︰「老師,奶是說我們一碰之後就立刻分開嗎?」   「對啊!有什麼問題嗎?」   「不,沒有。」   亞修感到有些不解,依照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說法,她們的精神透過肌膚的接觸和自己溶為一體,並在其中活動。那麼,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意識是在何時回到自己的身體?是在競技場時,還是現在自己醒來的這一刻?   亞修縱使想破頭還是不會得到答案,他並不知道自己夢中世界的時間流逝速度和現實世界大不相同,就如同在夢中經過千百年,但醒來也只是一夜時間而已。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在他的意識中雖然經過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但在外人的眼中卻是一觸即分,而亞修之所以這麼晚醒來,完全是受到那神秘女子的影響所致。   兩人各有心事,寂靜的沉默縈繞在房裡。   「亞修。」   「嗯?」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愛提娜決定把多琳可能派遣魔獸殺掉千影的事告訴亞修,讓他心裡有個準備。至於亞修可能質疑自己消息從何而來,她決定推給天啟神殿,反正亞修也不是那種事事會去求證的個性。   「什麼事?」   「就是……咦?」   愛提娜似有所覺,起身打開窗戶。由於這房間位處旅店的高點,所以視野遼闊,可眺望天啟神殿所在的高山。   這名列落羽大陸五大神殿之一的天啟神殿此刻顯得相當不平靜,幾股黑煙直竄而上,而在天空隱約可見背部載人的飛行巨獸。   愛提娜雙眼隱隱露出紫芒,視力在瞬間提升數倍,清楚的看見通體鮮紅、形似蝙蝠的巨獸上的人影模樣,雖未曾親眼見過,但愛提娜仍從一身黑衣知道那人就是亞修口中的多琳,她居然率領魔獸進攻天啟神殿!   多琳不可思議的發覺有人在打量著她,眼神投往愛提娜的方向。距離相隔如此之遠,仍讓愛提娜呼吸一窒,那隱現紅光的眼神冰冷得不像是人,當中毫無任何感情。   「老師,怎麼了?」   眼中紫芒斂去,愛提娜隨手關上窗戶,毫不在意的回頭答道︰「沒什麼,一連喝了幾天酒,腦袋現在還有點昏沉沈的,所以開窗透透氣。」   「奶喔,酒小酌有益,但狂喝可是會傷身的,為什麼老是這樣呢?對了,奶剛剛不是說有事情要告訴我嗎?」   愛提娜一怔,隨即露出曖昧的笑容說道︰「對啊!我要說得是良機稍縱即逝,想對她們三個做什麼奇怪的事就要趁現在,老師會幫你把風的。」   「不要說這種話!」亞修滿臉通紅,這話實在有些過分。   「哈哈,早知道你會這麼說。對了,我要出去散散步、醒醒酒,你就用治療術好好塤uo們兩個療傷,知道嗎?當然,最後還是要送你一句話,機會要好好把握啊!哈哈。」   愛提娜發出大笑後就離開房間,在關上房門的同時臉色變得凝重無比。她沒料到多琳居然會做出這種事,而危險也靠得如此之近,自己非一探究竟不可。   「真是的,一點老師的樣子都沒有。」亞修雖滿嘴抱怨但仍覺得窩心,和愛提娜的嬉鬧幾乎已經成了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調劑。她不在的這幾天,他心中著實感到寂寞。   坐在床上準備塤uw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加以治療時,窗戶被一陣微風吹開來,亞修只好起身把窗戶關上,畢竟病人吹不得涼風。但才一轉身,窗戶又隨風而開。   「真是奇怪,窗栓什麼時候壞掉了?」   亞修看著不曉得何時損壞的窗栓,抓抓頭感到不解,記得今天出門時還好端端的啊!   「算了,木工我也會,等下跟旅店的人借個工具修理吧!咦?」   亞修這次終於把視線投往遠方,也發現了天啟神殿的不尋常之處。他的目力和愛提娜根本不能比,只能隱約看見一些黑煙和空中的小點。今早和妮雅的一番話驀然湧上心頭,亞修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不會吧……」亞修手心冒汗,看了床上不言不動的三人一眼後,牙一咬,朝著天啟神殿疾奔而去。   當亞修離開房門時,從敞開的窗外無聲無息的飄進一片樹葉,不偏不倚打中小風的眉心。這實在是令人費解的一件事,旅店附近並沒有高過這房間的樹,樹葉從何而來?   葉子撞擊的力量居然讓小風痛得醒過來,她揉揉被打到的地方,轉眼發現亞修不在,驚惶四顧後起身找尋他的身影。然後,她在窗邊看見亞修的背影,發出愉悅的叫聲就要從窗戶跳下去時卻突然不動,側頭想著亞修曾經告訴過她不能妄自使用力量的話,於是在記住亞修的方向後,一臉笑意的奪門而出。   愛提娜出城後以風之疾走高速朝著天啟神殿前進,由於多琳處在空中,她開始思考要如何才能不著痕跡的接近。   在繞過山道一處轉彎時,一個龐大的黑影倏然出現在眼前。愛提娜想也不想足尖一踏,藉著山壁的凸起直往上升,同時低頭看清襲擊自己的是什麼東西。   那是一頭綠眼閃爍、腳有利爪、通體漆黑,嘴上有著可輕易將人刺穿的血腥獠牙,形似黑豹的魔獸。它四腳直立的身長比起人來還要高上一些,愛提娜毫不懷疑它可輕易吃下幾個人當晚餐。   魔獸後肢一蹬,以和龐大身軀絕不相稱的速度跳巖,緊追著愛提娜這眼中認定的獵物不放。   愛提娜雖對魔獸的靈活感到訝異,卻也一無所懼,躍離巖壁,身軀自由落下,在其利爪即體前扭動了幾下,以毫釐之差避開魔獸的攻擊。兩相接觸距離之近,她甚至還可聞到魔獸身上傳來的陣陣惡臭。   愛提娜翻身落地的同時退了幾步,右手輕抬扣指疾彈,奪魄催魂的天殛針終告出手,她取的目標是剛跳落地面的魔獸的脆弱雙眼,但魔獸的動作快得讓人難料,昂首嘶吼就讓可怕的天殛針失去準頭,落在堅硬如甲的皮膚上,無法造成傷害。   愛提娜心中暗歎,她的天殛針威力其實並不大,但對人類卻是最可怕的武器,因為它可輕易穿過攻擊對象的鎧甲縫隙,由皮膚進入體內致人於死。不管是多厲害的人,五臟六腑一旦受傷都絕不可能活命,所以天殛針才會讓人聞之喪膽。   但當對手是魔獸、魔物時就不一定了。這些可怕的怪物天生有著與人類不同的構造和能力,如果不明白它們的特性就交手,往往會吃大虧。像現在天殛針就沒有辦法射穿魔獸的皮膚造成傷害,就算能進入體內,但它的威力能對身軀龐大的魔獸造成什麼樣的傷害也讓人懷疑,所以愛提娜才會希望從黛絲笛兒口中得到多一點的情報好有所應對,只是結果卻大失所望。   魔獸一個撲擊,獠牙已經來到眼前,但卻被愛提娜靈活躲過,同時一邊飛退一邊以魔法應敵,但全被魔獸那一層堅韌的外皮抵擋住。   幸運的是,這狹小且彎曲的山道減緩了魔獸的速度,暫且沒有迫切的危險。只是它的攻擊力實在可怕,掌爪拍擊間,掃到的岩石紛紛碎裂成塊,要是人體被擊中,鐵定化成一堆爛泥。   愛提娜並非沒有想過要用翔天之翼直接穿越,但細想之後仍覺不可行。最主要的原因是在空中飛行太過醒目,難保不會被多琳發現。   再者當分心在翔天之翼時,對於外來的攻擊反應會變低,因為人畢竟大多數時間都活在地面之上,對天空有來自本能的恐懼。   且她知道自己沒有安琪莉娜跟黛絲笛兒那一心二用還能同時發揮到百分之百能力的本事,所以還是決定由地面接近。   幾番攻擊仍未能致獵物於死地的魔獸怒火大盛,四肢伏曲到整個身體幾乎貼著地面,然後猛然發力,身體像是箭矢般的朝著愛提娜猛撲而至。   愛提娜渾然不知危機將至,反而舉頭四處張望。這時,魔獸已經來到了眼前,張開的獠牙就要貫入愛提娜的身體時,她卻有如幻影般消失。   「既然沒人,那就沒問題了。」   雙眼泛著紫芒的愛提娜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魔獸身後,右手有濃稠的鮮血不住滴落在地。身後魔獸如腰身粗的右前掌和右後爪有著如被利刃劃過的巨大傷口,大量的血液不斷噴灑而出,身體失去了支撐的力道,側躺在地上不斷的咆哮掙扎,拚命的想站起來。   愛提娜凌厲的一擊讓魔獸無法繼續站立,她絕不想用到紫色雙瞳的力量,因為極易被人認出,所以她在確認四周無人的情形下才敢使用,而且還要速戰速決。   愛提娜身影連閃,比任何神兵利器還要恐怖的纖纖玉手毫不留情的或斬或刺攻擊著魔獸,同時高速移動,避免濺出的鮮血及體,以防留下痕跡。   魔獸的毛皮雖然可擋住天殛針甚至是一般的魔法,但在愛提娜的雙手面前就跟豆腐一樣脆弱不堪。只是它的身軀太過龐大,要殺死它也非一時半刻之功。   當愛提娜要從腦部給予最後一擊時突然凝立不動,因洛uo想到如果殺掉這魔獸,多琳會有所警覺嗎?   想到這裡,愛提娜單手緊握,如鐵球般的一拳狠捶在魔獸的頭頂上,立刻讓還有些微力氣掙扎的它奄奄一息,處於半昏迷狀態。不過愛提娜也知道,這魔獸的傷勢實在太過嚴重,很快就會沒命,要行動就得快些。   就在愛提娜斂去紫芒,用一旁的山泉洗淨雙手後再度往上急趕時,亞修氣喘吁吁的隨後趕到。一路狂奔讓他的體力快要承受不住,而看到擋在路上的魔獸更是嚇得呼吸幾乎停止。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亞修抬頭往上瞧了一眼。   因為角度的關係,亞修無法看清山頂的情形,但直覺認為擊傷魔獸的該是天啟神殿的神官戰士。   「我、我得快點才行。」亞修小心翼翼的避開抽搐的魔獸,連忙往上趕。   當亞修經過不久後,表情愉快的小風也來到了這裡,不過她卻是蹲在地上,頗有興致的看著躺倒在地的魔獸。   魔獸知道自己離死不遠,早拼了命的積蓄著力量要與人同歸於盡。當小風到達它眼前時,它發出最後一聲咆哮,用受傷嚴重的掌爪猛然一撐,頓時濺出片片血花,張開獠牙要給對手最後一擊。   小風一聲尖叫,腦海裡瞬間閃過亞修的話,她清楚的記得亞修告訴自己不能對人類濫用力量,那眼前的這個東西是人類嗎?   立刻就找出答案的小風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右手伸出,一堵厚牆般的冰壁立刻擋在眼前。魔獸一頭狠狠撞上去發出砰然巨響,只是隨後並沒有落地,因為它整個身軀在瞬間被凝結成碩大的冰球浮在半空中。   小風換左手伸出輕觸冰球,冰球在眨眼間不可思議的變成了熊熊烈焰的火球,其溫度之高讓鄰近山壁的雜草紛紛燒起來,但小風卻是絲毫不受影響,依舊滿臉笑意。   魔獸的身軀在瞬間被燒成灰燼,散發出魔法陣的紅色光芒直衝天際,小風也在此時收手,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繼續往上跑去。   然而,在前方等待她的,將是最讓人無法承受的生離。 ∼第二章小風現形∼     愛提娜來到前次妮雅帶著自己參觀過的山腹,隱身在彎道旁估量眼前情勢。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約莫百多人的神官戰士正各自集結成隊,有些慌亂的對抗來襲的魔獸。   部分戰士手持重盾、身穿盔甲,站在隊伍的前排抵抗魔獸的攻擊;而身著輕便皮甲、手拿魔法杖的魔法師,被安穩的保護在隊伍中段,以魔法應敵。隊伍後方還有持長弓的箭手,只是他們在陣形不斷變化下,非但沒有時間瞄準射擊,反而拖累了整個隊伍。   稍一打量,愛提娜就知道眼前這些人充其量只能算是第二線戰士,真正的高手精銳應該到外地出任務。但也覺得奇怪,他們此刻的裝扮絕非遭受到魔獸攻擊時倉促間即可穿戴完成,代表了早有準備。這是怎麼一回事?   暫且壓下心頭的疑問,愛提娜仔細察看襲擊神官戰士的魔獸是何模樣。   魔獸共有兩頭,外型和先前在山道上所遇的那一隻大同小異。   其中一隻體型較小、通體銀白,雖沒有可怖的利爪獠牙,但尾巴就像是一條前端繫著槍頭的鞭子一樣,在揮舞之間刺擊敵人,而且奔跑的速度快得驚人,輕易的避開戰士們的反擊。   這只魔獸的威力相當可怕,愛提娜剛好看見牠尾巴一揮,把戰士手持的鐵盾削掉一半,同時再一刺貫入鐵盾中,強大的衝擊力讓那名戰士吐血飛退。眼看魔獸可在他的同伴來不及伸出援手致人於死時,卻又縮回尾巴將鐵盾拋飛後改變目標轉攻其他人。   另一隻魔獸身上有著紅色的條紋,而且背部生了兩片小短翼,雖不能飛行,但藉著一躍之力跳上半空時卻可做短暫的滑翔,同時不斷改變軌跡,並從口中噴出火球攻擊,讓人防不勝防。   愛提娜心中暗歎,天啟神殿的戰士確實訓練有素、進退有據,充分發揮了群體的力量。如果對手是人,那或許可以抵擋十倍以上的敵人圍攻。   但這也是他們的缺點,一旦遇上行動迅速、力量強大的敵人而不能完成合圍之勢時,就沒有絲毫作用。   魔獸的力量和人大不相同,不能以數量取勝。所以妮雅和穿雲等於是天啟神殿的鎮殿之寶,因為她擁有獨自一人戰鬥並取勝的能力。   愛提娜越看疑雲漸濃,這兩隻魔獸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致人於死,但幾乎都在擊傷後就放過他們,這是怎麼一回事?   「啊!」   愛提娜想起了橫擋在山道的魔獸,終於知道多琳的目的︱︱她不是仁慈,而是要完全殲滅天啟神殿的所有人!   這兩隻魔獸如果在一開始就以雷霆之勢擊殺天啟神殿的戰士,他們可能會在鬥志受到嚴重打擊後四散逃逸,那時就算山道上有埋伏魔獸,也難保沒有漏網之魚。   但此刻多琳採取傷而不殺的計策,一個一個擊傷,讓沒受傷的人不會放棄傷者獨自逃生。就算最後他們知道大勢不可挽回而要逃走時,也會因為體力耗費過劇而躲不過山道的那頭魔獸。   「真是太可怕了。」愛提娜喃喃自語,多琳的心思之毒之慎密,讓人不寒而慄。   抬頭看了在神殿上空不住盤旋的多琳一眼,愛提娜心中有種殺掉她就凡事一了百了的念頭,但又明白自己無法可想,天殛針沒有那麼遠的攻擊距離,魔法更是毫無用處。   至於眼前這些戰士的死活愛提娜愛莫能助,因為她絕不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去救這些人,況且她也在無意間幫這些人打開了一條逃生之路。   打定主意離開時,背後傳來了疑惑的聲音:「老師,你怎麼會在這裡?」   愛提娜駭然回頭,出聲的人居然是亞修!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句話是我先問的吧?……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   看清了魔獸和神官戰士激鬥的景象,亞修驚訝得合不攏嘴,視線投往遠在天際那略顯模糊的多琳身影時,臉上出現了愕然的神情。   但注視多琳片刻後,亞修的愕然轉為疑惑,小聲自語:「不,那不是多琳。」   愛提娜沒聽到亞修說的話,轉眼間已經做出決定,抓住他的手急急說道:「這裡太危險了,我們立刻離開這裡。」   「說這什麼話,你沒看見有那麼多人受傷了嗎?我要去幫忙。」亞修看著受傷的戰士,甩開愛提娜的手,大步跑去。   愛提娜差點氣昏,因為自己居然忘掉亞修那有時讓人覺得頭痛的個性。   當她決定就算是打昏也要將亞修帶走時,位於山巔的神殿發生了異狀。   巨大的爆炸聲從上方傳來,同時一道強烈光柱由神殿內射往天際,當中還夾雜著三個召喚魔法陣所產生的紅色光芒。   這時,被小風擊殺的魔獸所化成的紅色光芒也同時直衝雲霄,多琳不知為何受到影響,腳下巨獸的飛行開始呈現不穩。   而眼前兩頭魔獸也開始搖搖晃晃,但可惜的是神官戰士被眼前景象所吸引,完全忘記趁此機會給予痛擊。   愛提娜知道,不管多琳的目的何在,她已經徹底的失敗。那麼,她接下來會怎麼做呢?   恢復平穩的多琳突然把目光投向亞修所在。即使相隔甚遠,愛提娜仍能感到她蘊含的無限殺意,心叫不妙時,恢復正常的兩頭魔獸改變方向,一隻貼地前竄,另一隻高高躍起,由上朝下對著亞修發起攻擊。   愛提娜心膽俱裂,她知道自己無法替亞修擋掉來自上下兩方的同時攻擊。   就在此時,身旁一縷微風輕拂,尾隨兩人身後的小風超越而過並擋在亞修身前。   小風右手由下往上揚,一堵略薄的冰牆橫在亞修面前,化做盾牌承受了兩頭魔獸的攻擊,並將其完全冰封。不過這次冰封的力道顯然不夠,兩魔獸一番掙扎後就破冰而出。   但這已經給了愛提娜足夠的時間將亞修帶往一旁護在身後,然後目瞪口呆的看著小風戰鬥的姿態。   她和亞修都知道小風的真正身份是魔界中的冰火風行鳥,而且已完全成熟,但從不知道她的力量強到何種程度,此刻終於得窺全貌。   銀白色的魔獸在破冰後尾巴一掃,如電閃般朝著小風的腦袋疾揮而至。她的臉上有著生氣的表情,顯然知道眼前的魔獸剛剛想要傷害亞修。   左手一抬,小風奇準的抓住魔獸攻擊的尾巴,但最令人驚訝的是她手腕一拉,竟把魔獸龐大的身軀帶得四腳離地,在地面上開始轉著圓圈。那樣子就像是頑童抓著小貓的尾巴任意玩弄一樣,只是此刻在她手上的卻是比她大上好幾倍的可怕魔獸啊!   魔獸發出慘嘶,劇痛讓牠身軀狂亂的扭動,四腳亂抓,卻又無法逃脫掌控。而此時小風突然加快速度,用身軀擋住了另外一頭背上有著短翼的魔獸口中噴出的火球。   那不算是戰鬥,而是一場遊戲,雙方的實力實在相差太多。   目睹這一切,即使和亞修同樣驚訝,愛提娜仍分神把握四周的情況。   雖然多琳依舊和魔獸在高空盤旋,所處的距離讓箭矢、魔法完全失效,神官戰士毫無辦法。不過愛提娜超凡的眼力還是從多琳的雙目中見到一絲驚容,顯然是為了小風而發。   原本戰鬥的神官戰士和亞修的表情完全一樣,張大著嘴呆呆看著剛才差點把他們消滅的兩頭魔獸被小風當成玩物一樣的擺弄。   此時主殿中有十餘人走出,抬頭望了盤旋在天際的多琳一眼後,快速拾階而下,立在戰士身後聚精會神的看著小風戰鬥的模樣並竊竊私語。當中有三人赫然是亞修認識的鈴鐺姊妹。商量許久後,他們顯然已經有所決定,對著神官戰士們做出指示。   愛提娜對這些人居然離開置放神器的主殿感到訝異,因為多琳還在場啊!但也心中一緊,他們身上雖有著和魔獸交戰而留下的血跡,但氣度穿著都和眼前的戰士大不相同,顯然是主宰神殿一切事物的長老級人物。   在愛提娜心中開始琢磨要如何為小風的「英勇表現」圓謊之際,接到命令的神官戰士臉上幾乎都帶有疑雲,但仍開始悄悄列陣,成半圓將魔獸團團圍住,尤其是帶有長弓的箭手已經瞄準前方,顯然是要伺機攻擊。   不過愛提娜認為他們白費心了,因為小風的實力超出魔獸太多。同時她又覺得奇怪,多琳應該也發現了這點才對,為何不喚回魔獸?是不能,還是別有意圖?   小風似乎玩膩了,輕輕鬆鬆的把手上被拿來當作盾牌,有不少地方都燒傷並且被旋轉得奄奄一息的魔獸凝結成冰後脫手飛擲,準確的丟中剛在半空中滑翔,伺機攻擊的另一頭魔獸,強大的衝力讓兩頭魔獸撞在一起。   此時她縱身一躍,電閃般的出現還在往上升起的魔獸上方,一個前翻後雙腳下踢,踹得兩頭魔獸朝地直墜,還撞出一個大坑洞發出轟然巨響,似乎連地面也晃動了一下。   就那麼停留在半空中的小風雙手前伸,五個半月形般的綠色光芒出現在身旁,其樣子和妮雅的半月斬如出一轍,只是外型卻足足大上一倍!半月斬發出慘烈的呼嘯聲下切,毫不留情的把奄奄一息的兩頭魔獸斬成數段。   在兩頭魔獸的屍身上發出魔法陣的光芒時,小風的身旁又出現半月斬,這次她打算攻擊多琳,只是她人卻在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場中諸人都把精神集中在小風身上,居然沒有人曉得她是在何時失蹤。   小風搖頭晃腦搜尋未果後,口中發出悅耳開朗的笑聲,顯然是對自己的表現感到滿意,一臉喜孜孜的朝著亞修飛落而下。   愛提娜深吸了一口氣,短時間內她已經想好大略的說詞,迎向前要對著天啟神殿的人解釋之際,兩個將眼前一切平靜摧毀的字眼傳來。   「放箭!」   以長弓發出的強力箭矢如飛蝗般的射向在半空中一無所覺的小風,數枝銳利的鋒矢毫不留情的貫入她的身軀。一聲慘哼,身上中了數箭的小風濺出鮮血,從高空重重落下!   同時,箭手以飛快的速度彎弓搭箭,毫不留情的再射出第二波箭雨,竟是要致小風於死地的態勢。   「不要!」亞修拼了命的拔腿狂奔要接住往下落的小風,卻連帶也使得自己陷入箭網之中。   愛提娜雖也感到震驚,但仍臨危不亂,施展風之疾走超越亞修,在兩人身前張開大範圍的風之屏障,將亞修和小風保護在內,勉強擋下第二波箭雨。   「好燙!」   聽到亞修發出的慘叫,愛提娜即使面對漫天箭雨仍分神回頭察看。她發現小風並未被亞修接住,而是在半空中一個翻身落地,朝著自己站立,身上火焰流轉不停,散發出迫人的熱浪,貫入體內的箭已被焚燬。   愛提娜看不見小風垂下的臉,但卻看見亞修那揉合著驚訝、恐懼以及不敢置信的表情。她心中驀然升起一股寒意,在無數生死間關頭間徘徊鍛煉而出的直覺讓她猛然往側急退。   這時,小風也緩緩抬起臉來,原本的天真轉變成怒意,恰似水晶的雙眸深處有著一點紅色精芒閃動,渾身火焰吞吐不定,身上的傷口不可思議的全然消失。   第三波的箭矢再度射出,有如飛蝗橫空,這次還夾雜著強力的攻擊魔法。也不見小風如何作勢,喉頭發出如野獸般的低聲咆哮,前方就出現了一堵猛烈的火牆朝前席捲而出,將空中所有的箭矢魔法完全毀去。   第三波的攻勢如此輕易被破,終於讓神官戰士產生恐懼,隊形慢慢混亂,他們明白眼前的敵人非自己所能抗衡。   愛提娜雖不知道天啟神殿從何得知小風的真實身份,才會有這種絕情的攻擊,但卻明白他們完全料錯小風的實力,現在的情況看起來縱使妮雅穿雲親至,也絕不是小風的對手。愛提娜心中暗歎,天啟神殿雖沒有毀在多琳的手裡,但卻要在小風的怒火中化為灰燼。   小風一步一步不疾不緩的逼近神官戰士,這當中沒有任何攻擊能突破她的護身火焰。   「全員退到主殿!」一名地位頗高的長老在施展魔法攻擊未果後,知道事態嚴重,做出撤退的決定。   但他們走不了!   小風手一揚,一顆冰球飛掠過眾戰士的頭頂,落在通往主殿的唯一階梯上,一陣「嗶啵」凝結聲響後,退路被一道冰牆整個封住。   知道獵物已經無路可逃,小風臉上露出嗜血的表情,她潛藏的魔性終在此刻被引發出來!一旦見血,將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   「不可以這麼做!」   猶如甘霖般的話語淋上了因本能而情緒高亢的小風心中,讓她的腳步停了下來。   「我知道你沒有錯,但……就是不可以。」   圍繞小風的火焰範圍小了許多。   亞修沈穩的舉步走向小風,但愛提娜卻牢牢的制住他的手,想讓他保持一段距離,卻反被他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拖著走。   「到我的身邊來,好嗎?我的妹妹。」亞修伸出為了接住小風而被燒傷的雙手,靜靜的等待著她的回應。   小風週身的火焰完全消失,轉身面對著亞修,但眼神深處仍有著淡淡的紅光。   「快來啊!我還有好多事要和你一起做,有好多事要教你呢!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裡,好嗎?」   亞修的溫柔呼喚終於讓小風的眼神完全恢復清澈,臉上露出眷戀的笑容,忘卻心中的殺意朝著亞修舉步跑去。   「颼」的一聲,一名持弓的戰士手上一個不穩,近距離射出一隻箭矢,由小風背部射入,從胸口貫穿而出。   金屬的鋒矢被染紅,鮮血不斷滴落,小風臉孔一陣扭曲,眼睛霎時變得紅艷無比,發出憤怒的長鳴。   「不!」   亞修發出怒吼的同時,強烈的綠色光芒和無可匹敵的恐怖力量自小風的體內發出,愛提娜根本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只能一把拉著亞修伏在地上。   光芒斂去,原本小風所在的地方往下凹陷了一個大洞,而空中出現了一隻龐然巨獸。亞修一眼就認出牠是曾在藍貝塔城現身的天空魔獸,也就是小風的本來面目,只是有些地方卻不相同。   先前微微捲曲的綠色羽毛此刻變長、柔順了許多,原本額頭上奇異的三色符號變成菱形般的綠色印記。然而最糟糕的是,原本猶如水晶般清澈的美麗雙眼,此刻卻變成鮮血的顏色。   小風再次長嘯,在震得人的耳膜幾乎破裂的同時,雙翅猛的一拍打,只見到天啟神殿的戰士高舉的武器再也把持不住,紛紛墜地,原本受傷的人更是屈膝下跪。   三百年前,天空魔獸穿越了人、魔兩界的屏障漏洞誤闖人界,當時的多倫依靠喚龍神劍和耗盡自己的生命力施展出的禁咒,才勉強擊敗可隨意操控水、火、風三種元素的天空魔獸。而當時的牠,力量並未到達極致。   現在,小風藉著黛絲笛兒蘊含闇之力的魔界王族鮮血以令人訝異的速度進入蛻變,且又在過程中吸取了亞修體內那神秘莫測的力量,不但完全成熟,還到達了連黛絲笛兒也不曾聽聞過的狀態。   事實上,小風早該變回原形,只是亞修的一縷溫情讓她內心深處一直堅持以人形存在,但因為這並非本來的模樣,因此成熟後,她仍需要藉著大量的睡眠來和緩體內幾欲爆發的力量,這點連黛絲笛兒都不知道。   但現在,天啟神殿的作為幫了她一個忙,體內的力量隨著強大的怒意徹底發揮出來。   而她,也將要還給這些人一個謝禮。   雙翅有節奏的緩緩拍打著,只看到越來越多的戰士彎下身子跪倒在地,甚至有些人已經貼著地面發出斷斷續續哀嚎聲,雖還有部分人能勉強掙扎移動,但他們只走了幾步就再也動不了。   愛提娜和亞修看得面面相覷,對眼前這些人的反應不解。   不過隨著前方的地表逐漸龜裂,部分建築的一角開始崩塌時,兩人總算知道小風在做什麼︱︱她居然將風之力量完全的聚集在一起,使龐大無匹的壓力加諸在眼前眾人身上!   愛提娜完全瞭解小風的意圖。如果以火焰取人性命,那痛苦只在一瞬間。但現在,天啟神殿的戰士們卻要承受這慢慢增強的龐大力量,在凝聽自己粉身碎骨、內臟破裂的聲音中慢慢死去。而他們眼前幾步就是安全的地方,但卻可望不可及,更增加死亡的痛苦。   不止如此,在壓力如此之大的範圍中,他們不但不能呼吸,甚至還將空氣自肺部中擠出。只是不曉得,他們會先因骨碎肉裂而死,還是窒息而亡?   小風的謝禮,就是最殘忍的死法。   此時,有人已經開始吐出鮮血。而實力該是最強,最後一個不支跪下的右鈴,總算還能勉強抬頭看著亞修,嘴唇微動,想說什麼卻又發不出聲音,但她眼中懇求的味道卻是十分明顯。   亞修的臉上出現不忍的表情,就要出聲制止。   愛提娜冷冰冰的開口:「你還要救他們嗎?別忘記他們對小風做的事,這是自作自受!第一次還可以歸咎自己的愚昧,但死裡逃生後的第二次居然還朝人背後放箭?這是他們應得的報應!」   亞修視線掃過戰士接近死亡的臉龐,心裡感到無比的痛苦,因為小風正在傷害他們,但他們……也傷害了小風。   無奈的長歎一口氣,亞修木然的回答:「會原諒別人錯誤的才是人,而小風,是我的妹妹,我不能讓她這麼做,絕對不行。」   往前一步,亞修在愛提娜根本沒料到的情形下突然進入小風的攻擊範圍內,加諸在全身的可怕壓力讓他幾乎承受不住,但仍憑藉著一股強韌的意志力支撐不倒。   亞修用盡全身力氣,仰天大喊:「小風!住手!」   蘊含悲切的聲調,吸引了小風火紅的雙眼注視。亞修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看著小風,把一切的心意包含在溫柔的眼神中。   漸漸的,小風那讓人以為完全不會消失的怒火逐漸趨緩,最後,所有人的身上已經感受不到那股壓力。   亞修一人孤身站立,如松似柏,在山風的吹拂下,衣衫微蕩,身軀或許單薄,但此刻的他卻讓人有種無法撼動分毫的感覺。   亞修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像是哄著嬰兒般的柔聲說道:「先離開這裡,我會去找你的,知道嗎?」   聲音雖小,卻傳入了小風的耳中,由她化身成的天空魔獸發出震天撼地的連串不捨悲嚎,響徹山谷,恍若天地也為之共鳴。   但最後,她依然順從亞修的話,振翼刮起狂風,依戀的望了亞修最後一眼後,朝向西邊的天際飛去。   看著小風的身影越來越小,逐漸變成一個見不到的黑點消失在遠方時,亞修痛苦得雙手掩面,然後因體力耗盡而往後倒下,剛好躺在愛提娜的臂彎裡。   真正的麻煩此刻才開始。 ∼第三章心歸於闇∼     扶著亞修,愛提娜的表情如石雕般毫無變化。   此時,有不少實力較強的戰士逐漸恢復體力並掙扎著站了起來,而恢復最快的數名長老和鈴鐺姊妹已經聚在一起商討,眼神還不時望向他們兩個,表情複雜。   愛提娜透過風之絮語清楚的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只是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安然離開這裡。   不說紫月,就是愛提娜這身份的實力,要帶著亞修離開此處,甚至出城都沒有問題。   但是,當天空魔獸和亞修在一起的消息被天啟神殿傳播開來,後果會如何?落羽大陸將再無亞修容身之處!那是愛提娜絕不願意見到的結果。   那麼,依靠亞修兩次對天啟神殿眾人的救命之恩當作條件,要求他們不要說出此事呢?   如果只有兩、三個人或許還行得通,但現在目擊者卻有百多人,只要有一人洩漏口風就難以挽回。更何況,天啟神殿也有自己的打量。   愛提娜心中明白自己只有一個選擇,也就是完成小風和多琳都尚未做到的事︱︱將天啟神殿自落羽大陸除名,只有死人才不會洩漏任何秘密!   亞修為沒有情感,有如人偶傀儡的愛提娜帶來了光明,照耀出她本來就有的感情。但此刻,愛提娜為了亞修的未來,毫不猶豫的要將自己再度葬身黑暗中。   既然血洗神殿已經是唯一的選擇,那重點就在於方法。對著這群雖有數百人,但力量已經銳減的眾戰士,她有信心不讓任何一個人走脫,完全殲殺。但亞修不是笨蛋,一定會有所懷疑。   另一個方法就是期待多琳的再度出現,那愛提娜將會從旁協助,但她什麼時候會來?今天、明天、十天後?還是因為召喚獸損失慘重而不再出現?愛提娜不做這種無法掌控的事,那還有什麼辦法?   鋼爪!愛提娜的記憶中浮現出在搜索千影藏身處時曾經見到的武器,這種固定在手腕的奇特爪形武器,撕裂皮肉後的模樣就像是獸爪造成的傷痕。如果天啟神殿所有人都死於這種武器,那豈不是很容易嫁禍給多琳的魔獸?   千影的藏身處共有兩個,愛提娜只洩漏其中之一,另一個因為其中藏有許多精巧有用的玩意,她並沒有說出去,沒想到現在派得上用場。   愛提娜決定在晚上下手,那是人的反應力最弱的時間。   「你是愛提娜小姐吧?容我先感謝你們的救命之恩。」   右鈴等人已經結束和長老們的商議,能在這些位高德重的人之前出面說話,她的身份顯然不簡單,但也透露出這些長老有所顧慮︱︱愛提娜畢竟是特裡斯推薦的神器試練人選,萬一有所衝突,至少還有轉圜的餘地。   「不必客氣。你是誰?」   「區區無名小輩,不過家祖被人冠以武聖之名,和天啟神殿有相當的交情。」   「原來如此。」愛提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雖不明瞭細節,但也猜到大概。   小風的身份被揭露有因可循,因為武聖羅安曾經在藍貝塔城中見過小風年幼的樣子,而且對安琪莉娜及黛絲笛兒這兩人讚賞有加,曾將這些事告訴他的三名孫女。   這三人對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備受親祖讚賞而大感不平,恰好又在神前之戰中得知兩人現身此地,大喜之餘開始謀策挑戰兩人的時機。但沒想到陰錯陽差發現小風的模樣和親祖形容不同,在一番追查後極度懷疑她就是不見蹤影的天空魔獸。   而剛巧,在得知天音神殿被魔獸所襲擊而加強戒備的同時,小風又展露出非人的力量,終讓天啟神殿下定決心要不顧一切的加以剷除。   右鈴臉上出現為難的神色,片刻後牙一咬,下定決心說道:「亞修先生對我們有救命之恩,他現在看來似乎受傷頗重,請交給我們來照顧吧!」   透過風之絮語,對方的打算愛提娜瞭若指掌。天啟神殿因為立場的緣故並不打算放過小風,而是要齊聚足以對抗的力量,但這仍嫌不夠,最好的方法是布下陷阱將小風誘入,因為她的力量實在太強。   在這種情形下,亞修就成了關鍵。剛剛的事情讓所有人明白,亞修和小風的關係匪淺,只要好好利用,會是有效的誘餌。   天啟神殿如有選擇絕不屑採用這種方法,但小風的力量卻是前所未見的可怕,非得用些手段不可。   當然,天啟神殿終非邪魔歪道,已經決定在剷除天空魔獸後會把功勞歸給亞修,只是這教他情何以堪?   況且,愛提娜已經決定血洗天啟,怎可能留下他目睹?   只是右鈴的表情還是讓愛提娜起了幾分好感,對滅口一事稍有遲疑,但最後還是將其抹去。在她的心中,亞修的未來重於一切。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的學生我自己會照顧。」   「由得你說不嗎?」在一旁滿臉怒氣的鈴鐺說著,就要衝出。   「鈴鐺,退下!」右鈴伸手擋住鈴鐺。   鈴鐺的這個反應,愛提娜並不感到訝異。   先是多琳,再來則是小風,天啟神殿眾人先後兩次被逼到死境而毫無反擊之力,心中的窩囊及恥辱都已累積到極點,極需要一個發洩的管道,而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愛提娜和亞修就變成了目標。   不只是鈴鐺,有許多受輕傷的戰士已經重新握緊了武器,怒目而視。不過,也有不少人垂下武器。   「我想,一個老師應該要為學生的未來多加著想。如果傳出亞修先生和天空魔獸混在一起的消息,似乎不太好吧?」右鈴心中有著濃濃的罪惡感,因為亞修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她卻不得不這麼做。   愛提娜早就料到對方軟硬兼施的伎倆,絲毫不以為意,因為她自己就是這方面的大行家,於是淡淡的回道:「當然不好。不過我這學生和天空魔獸的關係好像不錯,如果他心情不好,影響到天空魔獸,讓牠血洗天啟神殿,火焚薩朗奇穆城,然後拿整個落羽大陸出氣,你們承擔得起這個責任嗎?還是,你們有把握在這之前擊敗天空魔獸?」   每個人都對愛提娜這番充滿威脅性的話臉色大變,尤其話中的真實性不容置疑,因為他們全都是亞修的緣故才能撿回一命。   以血對血、以狠對狠,愛提娜除了要帶走亞修,還得用盡心機讓天啟神殿不敢輕舉妄動,乖乖待在此處。   見到右鈴的神色動搖,愛提娜口氣變得和緩說道:「或許你們不相信,但其實我對小風也是深懷戒心。有誰希望自己的身旁跟著一隻可怕的魔獸呢?」   「你早知道這件事?」右鈴的口氣變得尖銳。   「當然。」   右鈴臉色一沈,不再說話。   愛提娜則是自顧自的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為什麼我不曾有過揭露她真面目的舉動,對吧?」   「沒錯,一路上,甚至在這裡,你應該有很多揭穿她身份的機會吧?」   「你們剛剛也見到了吧?天空魔獸的實力有多可怕,大家心知肚明。我如果輕舉妄動,那麼最先遭殃的是我和身旁的所有人,甚至會殃及無辜。因此,在沒能百分之百斷定有消滅她的能力前,我絕不會洩漏半點秘密。」   然後,愛提娜把小風受傷自天空墜落而碰巧遇到亞修的事情說了出來,接著有感而發的說道:「你們根本不曉得,我曾經苦勸過亞修及早離開小風,但他卻一直沒有這麼做,我懷疑那是天空魔獸本身特有迷魅人心的能力,才會讓他陷得如此之深。你們應該也有見到她化成人形的外表吧?那實在是非常的吸引人。」   右鈴不自覺的點點頭。小風的外表確實是天真無邪,其中卻又夾雜著一絲妖艷,極為迷人,就算是同性也忍不住多看兩眼,更何況是一個年輕男子?   愛提娜緊接著說道:「我是不曉得天空魔獸為何會一直待在亞修身邊,但你們自己想想,和天空魔獸化身的小風在一起,對亞修有任何好處嗎?他看起來像是那種會藉著魔獸的力量來實現自己慾望的人嗎?亞修他一定是中了媚術!只有殺了天空魔獸,才能讓他恢復正常!」   話中真真假假讓人無法分辨,但對鈴鐺姊妹卻相當有效,因為她們曾經和亞修共事好幾天,知道他的為人的確如愛提娜所說。   右鈴回頭望了長老們一眼點點頭,相信愛提娜的話不假。   「既然你也有心要消滅天空魔獸,那就應該把亞修先生留下好幫助我們。」   「你們錯了,就是為了要消滅天空魔獸,才不能讓亞修留下,因為你們怎能知道天空魔獸在亞修身上動了什麼手腳?難保牠不會透過亞修知道你們的計畫。更何況,亞修仍處於被天空魔獸的魔法控制當中,一旦被你們強加留置,說不定反而會弄巧成拙,在你們完成準備前就引得天空魔獸來襲,那可不是開玩笑的。所以他必須像平常一樣待在我身邊,才能消除天空魔獸的戒心。」   「這……」   「你們有什麼好怕的?憑天啟神殿的聲威,要通緝我們幾人不過是件小事。而且你們要讓我們幾人無法在落羽大陸上立足也是再容易不過,對吧?」   右鈴沈默片刻,開口說道:「那麼,我們可以請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位小姐到這裡來養傷吧?」   她們在競技場上目睹了交戰的經過,也把受傷的妮雅帶回休養,只是受到強烈一擊的她目前仍昏迷不醒,因此多琳襲擊主殿時穿雲才沒有現身。只是她們並不曉得,就算妮雅恢復意識,也沒有太大的幫助。   愛提娜明白,她們對自己一行人仍有諸多疑慮,所以才想要用兩人當作人質,自己必須有所決定。   「當然可以,畢竟你們這裡的照顧也比較完善,那她們兩個就麻煩你了。」愛提娜相信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一定會贊同自己的決定,而且確認她們有足夠的自保能力。   確認協定已經達成後,愛提娜立刻抱起亞修,施展風之疾走快速離開。   顧不得別人的詫異眼光,愛提娜在懷中抱著一個人的情形下以最快的速度入城,城裡的氣氛有些怪異,因為他們也看到、聽到天啟神殿的種種異象。   把亞修帶回旅店,伸手探了他的鼻息及心跳,確認他是因為體力不支才昏迷後,愛提娜終於放下心來。   她不能把亞修帶到其他地方,因為那很可能使得天啟神殿生疑。   看著亞修昏迷的臉龐,整理一下他的亂髮,愛提娜把一顆從千影手中得到,能使人昏睡的藥丸捏碎,將一半放入他口中,柔聲說道:「好好的休息吧!明天一覺醒來,我保證將所有的事情都解決掉。」   愛提娜只感到眼前一陣模糊,無盡的酸楚霎時間湧上心頭,想要放聲大哭一場,但她並沒有。用力咬破嘴唇,舌頭傳來一絲血的腥味,終於讓她斂去所有情感。   奪門而出的那一剎那,她的心已經完全變成了冷血無情的紫月。同時也知道,未來不管如何,自己都將無法再回到從前那段美好的時光。   日暮時分,潛伏在山道入口處的愛提娜,對天啟神殿的應變能力給予高度評價。   她和亞修離開後不久,天啟神殿即派出二十名衣著正式的神官戰士浩浩蕩蕩入城,以亢奮的語調沿街宣佈,在整修內部的過程中有神獸現身,顯然是戰神奧汀相當滿意此次神前之戰,所以降此吉兆,並且把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奉為貴賓帶回養傷。   這番說詞巧妙的利用了人做壞事會掩飾的心理,反其道而行把一切公開,不但轉移了妮雅戰敗的尷尬,而且還把多琳及小風的作亂解釋成為吉兆以安撫人心。   不過愛提娜之所以監視另有原因。她要知道天啟神殿除了接回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外,有無遣人向外求援。如果有,那在血洗天啟神殿後這個人就成了漏網之魚,會把真相洩漏出去,因此她才會在這裡埋伏,有必要就先滅口。   所幸神殿不少戰士有傷在身,而且懼怕多琳甚至是小風會回頭攻擊,因此不敢將力量分散,免掉愛提娜一個後患。   天啟神殿地形特殊,四周被山巒圍繞,只有一條山道連接外界,任何人都需由此進出,只要派人駐守,就是易守難攻之勢,但相反的,也成了以山林為閘的一個天然牢籠。   輕微的振翅聲響起,幾隻受過訓練的信鴿往天空飛去,這是天啟神殿訊息能傳遞得如此之快的原因所在。愛提娜先前已射下一隻信鴿,察看所夾帶的訊息,信中的內容寥寥幾字,就是神殿遭逢魔物攻擊,要在外地的戰士迅速趕回應援。而這些人,才是天啟的真正精銳。   愛提娜露出冷笑,最後的擔憂終告消失。信鴿傳遞的消息雖迅速,但天啟卻無法把事情詳細說明。當這些在外地的戰士收到信火速趕回,卻只看到被利爪殺死的所有人時,心中想到的兇手一定是魔獸。   到時只要自己這個特裡斯所選定的神器試練人選再出面作證,絕對可以把所有事情推到多琳身上。   「只要我能掩飾得好,也許……一切還可以跟以前一樣也說不定……」愛提娜冷如寒霜的眼眸深處燃起了一點希望之焰,雖不容易,但值得一試。   夜深之時,愛提娜用風之刃削起陣陣土粉灑在出入必經的山道上,如果有人從中經過,一定會留下足印。   她這麼做是因為安置好亞修後就來此監視,以避免漏網之魚,因此沒有時間先至千影藏身處拿取武器。   現在她雖認為神殿不會再派人外出,但還是布下了小巧的裝置以防萬一,此事實在出不得半點差錯。   愛提娜以最快的速度取來鋼爪,同時也換上一襲從千影住處搜來,將頭臉皆罩住的黑色連身衣,並且故意在腹部塞入棉花,讓人乍看之下如似一個臃腫的胖子,她也做了在萬一失敗時掩人耳目的準備。   準備上山時的她卻藉著朦朧月色看清,石粉上居然有留著往上行走的足印。略一沉吟,愛提娜自知只能怪這糊里糊塗闖進的人倒楣,要葬身此地。   但她卻不知,留下足印的人正是亞修!   亞修雖承受小風的攻擊而體力耗盡並且被餵入藥丸,但這一路上他的體質受到神魔之血的影響而逐漸強健,加上愛提娜不敢下份量太重的藥,讓效果大大降低,連帶也讓他比愛提娜估計得要早醒來。   清醒後雖然有著沈重的倦怠感,但亞修卻明白自己在旅店裡。只是安琪莉娜、黛絲笛兒、愛提娜這三人皆不在身邊,從旅店的人口中得知安琪莉娜兩人被天啟神殿帶回療傷,這讓他感到不安,急急忙忙的要上山一探究竟,卻剛好和離去的愛提娜錯身而過。   陰錯陽差的結果,是他將目睹愛提娜化身的紫月。   而代價將是……   「嗚……」   安琪莉娜發出呻吟緩緩張開雙目,右胸處傳來火焚般的疼痛,更感到頭昏眼花,視線一片模糊,那是精神受到傷害尚未完全恢復的緣故。   意識逐漸變得清晰,安琪莉娜躺在床上睜開眼睛。雙重的傷害讓她心中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空虛,身體更是懶洋洋的,提不起半點勁。   「天啊!痛死我了……」   耳中聽到黛絲笛兒叫疼的聲音時,安琪莉娜的雙眼霎時恢復神采,立刻回了一句話:「真是可笑,像個小鬼似的哇哇叫,你丟不丟臉啊!」   一陣靜默,響起了黛絲笛兒勉強反擊的聲音:「手下敗將居然敢這樣跟我說話?」   「誰是手下敗將啊?!」   兩人不知哪來的力氣猛然坐起,忍住疼痛面面相對毫不退讓,眼中只有彼此。   對峙持續了一會,她們的眼角餘光看清了所處的環境,不由得滿臉疑惑同聲開口:「這裡是哪裡啊?」   她們因為精神受到傷害的緣故,對外界事物的變化一無所知,因而在什麼都不曉得的情形下被移到這裡。但也因為她們受傷極重,所以天啟神殿並沒有派人看守。   「真是奇怪,我記得最後的感覺就是腦袋好像被石頭狠狠砸中,怎麼變成我現在人在這裡?」黛絲笛兒捂著痛苦難當的頭,喃喃自言自語。   比安琪莉娜還傷重的她,現在連半點力氣都沒有,渾身虛弱無比。但突然,她感到一股既淡且熟悉不過的闇之力。   「夏蝶?」黛絲笛兒嬌軀微顫,脫口說出了這兩個字眼。   「你在說什麼傻話?你的夏蝶早就……咦,冬蟬?」安琪莉娜也有所覺,閉上美目,左手往上高舉探詢那極其細微且又讓人懷念的光之力。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的夏蝶應該早在三千年前和你的第一次決鬥時就雙雙毀掉了啊!」黛絲笛兒柳眉微蹙,大感不解。   「話是沒錯,但這感覺並不假,只是我們為何直到此刻才有所感應?」   「我猜,應該是我們此刻受到重傷,身體處於完全放鬆的狀態,才能發現到這麼細微的氣息。」   「兩個氣息的話……我們的冬蟬和夏蝶該不會變成了……天啟神殿從未現身的兩把神器吧?」   「有可能,但是早就毀了的東西為何還會在這裡出現?真是奇怪?」   安琪莉娜冷哼了一聲後說道:「憑你那個笨腦袋是絕對想不出個結果來的,最好的方法就是一探究竟。也許,又能看到你拿劍的蠢樣子了。」   「喔,我是蠢樣子?那你是笨樣子囉?」   「你敢罵我笨?好大的膽子!」   兩個人幾乎要把剩餘的力氣用來大吵一架,但隨即被傷口和腦中的劇烈疼痛給阻止。   再說,如果冬蟬和夏蝶這兩把屬於自己的武器真的在人間,那會是最強而有力的幫手,甚至還能驅逐對方留在自己體內的光、闇之力,恢復本來實力!   走出屋外,帶著涼意的冷風迎面吹來,還可聽到雜草堆中蟲兒此起彼落,遠近交疊有如奏樂般的吱喳聲。朦朧的月亮因為幾朵烏雲的遮掩而只露出半邊,但已足夠讓本該一片黑暗的大地清明幾分。   兩個人的目力銳利異常,轉眼已看清四周。她們立刻發現身處的地方是天啟神殿,更認定自己的冬蟬和夏蝶就是那兩把從未現世過的神器。   不過奇怪的是,附近的房舍燈火全消,無人走動,但她們靈敏的感覺卻輕易發現在暗處有不少充滿敵意的眼神監視著自己。   抬頭往主殿看,冬蟬和夏蝶的些微氣息就是從那裡傳來,而且還是燈火通明的唯一地方,簡直就像是招引飛蛾自投羅網的陷阱一般。   先前的昏迷讓她們完全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但卻知道眼前的情形不對。   兩人快速的檢視自己的狀況,黛絲笛兒因為與妮雅對戰而透支魔力的關係,現在只恢復一些,還不到平時的兩成,而安琪莉娜並沒有太大損耗。   但最嚴重的是她們的傷口只是止血而已,連抬手都相當困難,勢必無法近身拚搏,只能採用魔法攻擊,而且被亞修重創的精神尚未完全恢復,頭痛欲裂,大大的降低戰力。她們感到自己身陷險境,也隱約覺得只要退回屋內就能平安無事。   但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豈會逃避危險?她們喜歡接近危險、製造危險,甚至,在危險的程度無法讓人滿意時還會想盡辦法讓它更加危險!   更何況,也沒有人能阻擋兩位公主的去路。 ∼第四章日出何方∼     兩人心意相通,臉上出現了面臨挑戰時的傲然神情,大步踏出,像是在自宅庭院散步般,悠然朝主殿的方向走去。每往前一步,就感到神器的呼喚越強烈。   到通往主殿階梯前的空地時,四周突然亮起了數十枝火把,照耀得四周有如白晝。持弓配劍的神官戰士迅速形成合圍之勢。   「這陣仗還真是大啊!不過敢用刀劍指向我的後果可是非常嚴重的,你們準備付出代價了嗎?」   黛絲笛兒雙眼冷然掃過包圍的人,在鈴鐺三人臉上停留片刻。其中還有白天未出現的妮雅,此刻她手上拿著普通的長劍,穿雲不知去向,表情古怪。   「我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也不曉得我為何會在這裡。但我知道,如果你們繼續保持敵意,那吃虧的將會是你們。」   安琪莉娜的目光落在外圍的幽暗處,一種在戰爭中時常可見到的武器,十部左右的弩車之上。   弩車經過改裝,原本的木製擋箭板換成鐵板以增加防禦力,而原本只能朝前發射的弩孔此刻卻變得能上下移動。   如臂般粗,足可力貫鐵甲的弩箭正指向天際,似乎在防範著什麼東西進擊似的。   「你們一行人到底有何圖謀?」   蒼老中又帶著威嚴的話聲緩緩響起,開口的人是一名白髮蒼蒼、臉上皺紋密佈,眼睛炯炯有神的老人。   他手上拿著一根長度足夠支地,外表裝飾華麗的魔法杖,表情凝重。身上穿著白色長袍,腰間綁著黃色束帶,但最顯眼的是他左胸前繡上的一條金線。如同三條銀線代表上級魔導師一樣,這條金線代表的正是更上一層樓的大魔導師,實力非同小可。   「沒什麼圖謀。話說回來,你這老頭又是誰啊?敢這樣大聲跟我說話!」   「黛絲笛兒小姐,這位是領導我們天啟神殿的『哈柏大長老』,請注意您說話的口氣。」妮雅婉轉的提醒。   「喔,原來是廢物的老大啊!難怪長得這副模樣。」   藐視的話語讓神官戰士起了一陣騷動,妮雅和鈴鐺姊妹更是漲紅了臉,但由於訓練精良,並沒有人開口。而哈柏的修養只讓他雙目精芒一閃而逝,卻沒有真正動怒。   此時安琪莉娜則是一語不發的抬頭直對著主殿,嘗試和裡頭傳來些微冬蟬氣息的神器溝通。但就算不是這樣,她也沒有和這些人類交談的興趣。   她們兩人的活潑天真、溫柔婉約和善解人意,甚至玩笑打鬧的女兒家那一面,都只會在亞修面前出現,因為那時她們的身份是最忠心的僕人。   但在其他人面前,她們則變成了尊貴且高傲的神魔公主,無意和人來往。她們兩面的態度都是出自真心,就只差對象是誰而已。   「哼,在這種情形下還能保持鎮靜,果然不簡單。不過我有幾個問題,你們的身邊為何會跟著天空魔獸?又為何毀掉本殿的神器穿雲?還是你們就是魔物所化?說!」哈柏咄咄逼人,不留餘地。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哪會把哈柏放在眼裡?但卻感到大事不妙,沒想到小風的身份居然被拆穿,她們第一個想到的是亞修怎麼了?   至於穿雲被毀,則該是被黛絲笛兒蘊含闇之力的鮮血破壞。   「我的主人在哪裡?」安琪莉娜肅殺冷冽的眼神移往哈柏,以他的老持沈穩也不由得心中暗驚,原本的氣勢頓時整個被壓下來。   「如果我的主人受到任何傷害,哪怕只是一根頭髮,你們都要以血來償還。」黛絲笛兒的左手出現了「春風」的綠色光芒,讓其他人紛紛提高戒備。   而與黛絲笛兒對戰過的妮雅雖知道此刻她身負重傷,但也明白這人潛力無窮,更何況還多了一個實力也不差的安琪莉娜?一旦動起手來後果難料,連忙出面打圓場。   「亞修先生雖然昏迷,但卻是被天空魔獸所傷,此刻他正好端端的在愛提娜小姐的身邊修養,請不要誤會。」從其他人的口中,妮雅已經得知事情的大略經過。   接著,她對哈柏行了一個禮恭敬說道:「大長老,我敢保證,這兩人絕對不是魔物的化身,穿雲被毀應該算是天意吧!如果她們真有惡意,那我豈能活到現在?」   天啟神殿曾經把多琳進犯和天空魔獸現身一事湊合在一起,但仔細分析後卻又覺得不像。如果兩件事的本意是要剷除天啟,那天空魔獸殺敵的舉動根本是多此一舉。   而如果要解釋他們是合演一場戲好用來施恩以進行更大的陰謀,那亞修與愛提娜的表現根本說不通,一開始就不應該和小風扯在一起,而要分頭行事才對。   幾番討論,天啟神殿把天空魔獸和多琳進犯這兩件事分開,而此時受傷的妮雅轉醒,赫然發現自己的穿雲失去力量,讓原本疑慮大減的天啟神殿不得不對亞修一行人再度防範。   聽聞亞修被天空魔獸所傷,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眉頭深皺,大感不解,小風在任何情況下都絕不可能傷害亞修,當下懷疑天啟神殿另有隱瞞,敵意遽增。   當然,此處妮雅的話也有所保留,要她承認亞修之所以受傷是為了救神殿的人,實在說不太出口。   不過兩人另一方面也鬆了口氣,亞修在愛提娜身邊絕對安全,而天啟神殿這裡還沒有變成一片血海,就表示亞修的傷勢只屬輕微,還沒能讓愛提娜大開殺戒。   現在的問題是,她們要回到亞修身旁養傷,還是去見見天啟神殿從未現世的兩把神器?   她們知道對方此刻的態度,要讓自己見到神器無異癡人說夢,演變成動手硬闖的機率相當高,而她們此刻的身體狀況並不適合這麼做,上上之策是回到亞修身邊,待傷勢養好再來,反正神器也不會自己跑掉。   不過很可惜,即使是最好的打算,但退卻兩字從來不在她們的考量之中。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黛絲笛兒左手光芒漸消,露出了大有深意的笑容。   妮雅鬆了一口氣,誠懇的說道:「既然這樣,那就請兩位返回我們所準備的居所養傷吧!等到一切事情真相釐清之後,再做打算。」   「可以,不過我想先到上頭走走,看看你們的神器長什麼樣子。」黛絲笛兒手指向主殿,舉腿就走,旁若無人。   哈柏臉色一變,忍不住喝道:「大膽!給我擒下她們!」   搶先出手的是鈴鐺三人,臉上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因為她們就是為此而來。而妮雅則是大感猶豫,她白天才與黛絲笛兒戰鬥過,深知她的厲害,那被烙印在心中的恐懼現在還未完全消除,一時間待在原地沒有配合出手。   「一群廢物而已,風之鎖煉!」   黛絲笛兒左手發出凌厲的風響,一化為三的無形鎖煉瞬間捆住了三人的腳,一個拉扯就讓三人失去平衡。   不過她們亦不簡單,腳步橫跨、身軀微擺就恢復正常,顯露出紮實的功力,但也不敢躁進。   此刻,安琪莉娜垂下了眼簾不言不動,逐漸加強與冬蟬間的聯繫。   「地之縛!」   哈柏終於出手,魔法杖往地面一觸,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身軀直往下沈,原來立足的堅實地面居然變成了柔軟的流沙,開始吞噬兩人。   原本停手的鈴鐺姐妹配合著哈柏的魔法發起攻勢,右鈴一個躍起凌空下撲,雙掌分拍兩人,另外兩個則是自左右迂迴而至。   黛絲笛兒明白遇上了地系魔法師,而且實力不弱。   旋風乍起,原本陷入地面的雙腳在翔天之翼的氣圈包覆下離地而起。左手一動,風之鎖煉再度出擊,但只成功的封鎖住由左側進擊安琪莉娜的鈴鐺讓她動彈不得,凌空而下的右鈴和由右側進擊的左鐺卻避過了這一擊。   魔力未復兼且有傷在身,而且還同時用了翔天之翼和風之鎖煉兩種魔法,黛絲笛兒對於兩人的合擊簡直難以招架。   不過她突然快速前移,形成單獨面對右鈴,以頭硬擋了她的一擊。   右鈴的雙掌因黛絲笛兒的突然前移而蓄力未滿,加上被翔天之翼的氣圈抵銷了不少力道,所以黛絲笛兒並沒受到太大的傷害。她閃電似的左膝一提,狠狠踢中在空中未能及時避開的右鈴小腹。   右鈴慘哼一聲向後飛退,但黛絲笛兒的一擊也同樣受到氣圈的影響而少了許多力道,再加上右鈴右掌及時下壓擋住膝尖,因此只受到小小的衝擊,落地後一個踉蹌就站穩腳步。   只是黛絲笛兒已經避不過左鐺的攻擊,萬般無奈之下硬舉右手,擋了她旋身飛起的一腳,當下已經止血的傷口又再度迸裂開,染紅了包紮的地方。   安琪莉娜依舊沒有反應,雙膝已經完全陷入地面。   事實上黛絲笛兒藉著翔天之翼可輕易的離開,人類當中敢用這個飛行魔法追她的人極少,更不可能像她一樣熟練,但她並沒有這麼做,她必須擔起掩護安琪莉娜之責。   「哼,蠻有兩下子的,不過你們知道自己的處境嗎?」   哈柏盈滿怒意的雙眼直望著兩人,他的地系魔法雖威力驚人,但在考慮可能會傷及同伴的情況下卻不敢貿然出手,只有少數魔法可用。   黛絲笛兒迴旋了一圈,輕蔑的眼神掃過眾人,姣好的身軀和傾國傾城的容顏在火把閃爍的光影中顯得美艷不可方物,即使為敵,仍讓不少神官戰士為之目眩。   「知道,不過就是一群廢物罷了。」   「好,說得好,這是你們自找的,給我一起上!反抗者殺無赦!」   三次廢物,讓哈柏臉色變得陰沈,下達了絕情的命令。眾戰士齊聲應諾,只是妮雅和右鈴等人並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一時間不曉得該怎麼辦。   黛絲笛兒立在安琪莉娜身邊,左手綠色光芒大放,對於步步進逼的戰士視若無睹,表情沒有絲毫波動。   「給我住手!」   血戰一觸即發之際,蘊含強大怒意的聲音驟然傳來,即使在遼闊的空地中仍一字字的敲打在所有人的心房上,讓聽到的人感到心中一震,不由自主的停手。   「主人?」黛絲笛兒大感訝異,完全不曉得亞修為何會單獨出現在這裡,愛提娜人呢?   亞修眼神直視哈柏,冷然說道:「你們太過分了!逼走小風也就算了,現在還想要對我的朋友做什麼?!」   「不是的,亞修先生,請聽我解釋……」妮雅想說話,卻被哈柏揮手制止。   「小風……喔,原來就是天空魔獸啊!算了,念在你被控制的份上就不跟你計較,不過你必須協助我們殲滅牠。」   亞修臉色大變,喝道:「辦不到,她是我妹妹!」   「妹妹?哈!」哈柏失聲笑道:「看來你確實被迷惑得緊,居然把魔獸當成妹妹。人要與魔獸和平共處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亞修冷靜下來,手指著哈柏語調鏗然有力的說道:「我尊敬你們,因為你們會剷除危害人類的魔物。但我也警告你們,你們絕不可以對沒有任何惡行的小風趕盡殺絕,否則你們要施加在她身上的惡意一定會報應在自己身上!」   全場無聲,只有山風呼嘯而過的聲音,月亮已經被烏雲完全籠罩,空氣中可以嗅到濃重水氣的味道,是下雨的前兆。   黛絲笛兒驚訝的看著亞修激烈的反應,小風的離去和安危讓他動了真怒。   「還有,不要對我說出不可能三個字,那只適用在你這種人身上,而我,一定做得到!」   黛絲笛兒的臉上出現了陶醉的神情,亞修這種表現可不是時時都能看得到的。   哈柏臉色鐵青,除了眼前的少年對自己如此無禮之外,就是察覺到自己心中居然升起一股無力反擊的頹然感受,明白自己的心智已被震懾住,那是從未有過的事。   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哈柏緩緩沈澱情緒,再張開雙眼,寄望能在這無形的交鋒中扳回一城。   但是,他迎上的卻是即使在黑暗中,也亮如日月的炯炯有神雙眼。他頓時知道自己不可能撼動得了眼前年輕人的決心,突然體認到自己已垂垂老矣的無力感受。   「給我……擒下他!」   哈柏的聲音雖大,但卻失去了原本的威嚴,不過兩名戰士仍領命而出。   黛絲笛兒眉一皺正想出手的同時,亞修已經猛然前衝,趁著一名戰士還未來得及反應的同時一頭撞在他的胸腹間,把他當作盾牌往前推進數步,然後腳一勾把人重重絆倒。   亞修接著往地一伏,讓另一名戰士在瞬間把握不到他的蹤影,同時一腳橫踢而出,正中那名戰士的小腿。在戰士痛的彎下腰時,倒在地上的亞修兩腳狠狠踢出,由下而上正中他的下巴。這一招,和右鈴在競技場中懲戒惡徒的方式有些相像。   黛絲笛兒看得忘記出手,沒料到亞修轉眼就擺平了兩個人,雖然這些戰士也太過大意,但他的表現仍屬可圈可點。突然間有種想法,亞修或許不要學習魔法會比較好。   亞修突然一晃,先前憑著一口怒氣撂倒兩人,但尚未完全消除的藥物影響卻讓他立足不穩,竟被另外跟上的兩人用劍柄敲中頭部而倒地。   黛絲笛兒根本不知亞修吃了愛提娜的藥,見此情形頓時殺意大盛,就想出手。   同一時間,安琪莉娜緩緩張開雙眼,舉起左手冷然說道:「你們真是太大膽了,居然敢在我眼前傷害我的主人,我要你們付出代價。冬蟬!回到我的手上來吧!」   強烈的白色光芒自主殿內部往外放出,照耀得四周有如白晝,一顆光球撞破了牆壁,發出轟隆巨響後自上而下緩緩飛落。   沒人料到有這異變,全部難以置信的望著天啟神殿從未現世的兩把神器,只有亞修例外,頭部的那一擊太過嚴重,苦苦掙扎才能勉強保持清醒。   眼前的景象實在詭異,仔細看的話白色的光球並非成圓形,而是半圓,吞噬它的另一半是個黑球,但卻和在夜晚仍可朦朧見物的黑暗不同,那是一種連人的視線都無法穿越的絕對漆黑。   白色的光芒落到安琪莉娜手上,罩住了她全身,而黛絲笛兒則是止不住心中的喜悅,將手伸入黑球之中。   異象緩緩消失,露出了兩人的身影,但她們手上的東西才真正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安琪莉娜左手拿著一把通體黃褐、樸實無華,表面微見粗糙不平,模樣神似她先前所拿木劍的一把長劍,毫無特殊之處。   相較之下,黛絲笛兒手上拿的東西就古怪多了。寬度不足兩指,前端微彎,似劍非劍,說刀又不像是刀,好像是刀劍的混合體。最引人注意的是通體漆黑,層次有分的奇怪紋理。凝視著它,就有種靈魂會被吸入一樣的感受。   哈柏臉上表情大變,難以置信的說道:「不可能,這兩把神器千年來從未有人能夠接近,更遑論使用了,你們怎麼可能……」   「什麼神器啊!你也太侮辱人了吧?這可是……」黛絲笛兒嗤之以鼻道。   「這可是翼人一族失落已久的至寶,只是你們不曉得使用的方法罷了。而我們,碰巧知道如何使用。」安琪莉娜大聲打斷了黛絲笛兒的話,畢竟亞修在場,要是露出馬腳那問題可就大了。   三千年前,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第一次交戰,急於取勝的她們當時所持的武器正是神魔兩界中真正的無上至寶︱︱「冬蟬」與「夏蝶」。但她們的力拼卻以平手收場,尤其最令她們痛心的是自己隨身的武器在戰鬥的過程中雙雙毀滅。   這影響讓她們在日後的比試中不再攜帶武器,直至今日,黛絲笛兒依舊棄劍不用,而安琪莉娜則是以木劍代替。   只是她們萬萬沒料到,當時冬蟬和夏蝶各有一個碎片穿過封靈空間的空隙遺留在人界,歷經兩千年的時光才再度凝聚成形,最後在千年前被人發現。只是那個人被神器發出的光芒阻擋而無法接近,最後只好在這裡建起神殿,將兩把神器奉於其中。   神器事實上是繼承了主人的心願,一直處於對抗狀態,才會讓人無法接近,而多琳的魔獸也是強硬闖入冬蟬夏蝶的戰圈,才會被那可怖的力量完全殲滅。   天啟神殿原本以為神器通靈會自選主人所以才讓人無法靠近,一直到這時才發現這兩把神器居然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因此改變作法,不再保護兩把神器,改在四面設伏,要讓任何想接近神器的人自尋死路。   但也因為彼此抗衡,冬蟬夏蝶的力量幾乎完全抵銷,讓不時降臨人界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無法察覺。   而當她們兩人朝著薩朗奇穆城接近時,神器反而先感應到只專心在打倒對方的兩人,因而發生劇烈的變化。這讓天啟神殿根本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最後只好封殿應對。   現在,神器終於回到原先主人的手上。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安琪莉娜冬蟬一揮,身軀脫離地之縛的牽制凌地而起,指向剛才痛毆亞修的兩名神官戰士冷然說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亞修是我的主人。現在,該為你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兩人慌然後退,失去了與神器比拚的勇氣。   「莉娜,不可以……」   亞修總算還能保持著一點清醒而出聲勸阻,這讓安琪莉娜心中暗歎,當好言相勸行不通的時候,就需要力量做為後盾。   冷哼一聲,安琪莉娜寒聲說道:「既然我的主人出言求情,就饒你們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安琪莉娜手執冬蟬在身前虛劃小十字,不過主殿前卻出現了相對應的巨大白色十字聖光,並且穿透主殿而過!轟隆巨響中,享有盛名的天啟神殿在神族公主安琪莉娜的冬蟬劍下灰飛煙滅。   安琪莉娜大失所望,原本要用冬蟬能穿越空間從任何一處攻擊的能力將天啟神殿連同山脈斬斷以顯威勢,沒想到冬蟬雖恢復原形,但力量卻不若以往,差到只能破壞主殿而已。   當然,這樣差強人意的結果,是對她而言。對其他人來說,這已經是驚天動地的可怕威力了。   黛絲笛兒滿臉不悅說道:「你在搞什麼鬼?這樣我的夏蝶還有出場的機會嗎?算了,就幫你收拾善後吧!」   夏蝶的前半截劍身突然化成黑色的圓球,直朝安琪莉娜毀掉的主殿而去。只看到圓球不斷高速繞轉,散落一地的斷壁頹垣被黑球碰觸到就完全消失。   這就是夏蝶的能力,能吞噬一切有形、無形之物,端看黛絲笛兒的想法而定,不過也有其限度就是。   「真是的,實在是很想吞一些生命的靈魂來補足夏蝶的力量啊!」如同安琪莉娜一般,黛絲笛兒也感到夏蝶的力量大減,居然吞噬半座神殿就難以繼續,心中大感失望。   「廢話少說,先把主人給帶走。」安琪莉娜對呆若木雞的眾戰士瞧都不瞧一眼,舉步就走。   剛走兩步,安琪莉娜就覺得氣血一陣劇烈翻騰,手中的冬蟬微微顫動,心中大駭之餘轉頭往旁望去,訝然發現黛絲笛兒臉上也有同樣難受的表情。兩人暗呼不妙,冬蟬和夏蝶蘊含的力量居然讓潛伏在自己體內的光闇之力蠢蠢欲動。   由於和冬蟬及夏蝶的接觸太過突然,所以她們並沒料到這種可能性。體內兩股力量的激突越來越激烈,處在這敵人環伺的環境中,她們知道自己必須立刻做出決定。   一個就是立刻帶著亞修離開至安全的地方,然後爭取時間平息體內作亂的力量;另一個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藉由神器的幫助排除體內的力量,那樣日後不但不會再為其所苦,還可以恢復本來的實力。   依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個性,當然不會把退卻一事列入考慮,但亞修卻讓她們不敢隨意冒險。   當兩人高速退到亞修身旁時,體內力量已如長江潰堤,完全失控,讓她們動彈不得。她們明白,自己不得不冒險選擇第二個方法,而且速度要快。   光之力高速由安琪莉娜的左手進入,一時之間雖讓潛伏在體內的闇之力產生更激烈的變化,但也將它逐寸壓縮。瞬間,闇之力已被壓成一小團推到右手,在要將闇之力逼出體外的緊要關頭,冬蟬劍上的光之力消失得無影無蹤,難以為繼。   「啊!」   安琪莉娜發出慘哼,因為被壓縮到極點的闇之力有如山洪爆發,在體內狂衝猛撞。安琪莉娜只覺得身體彷彿被撕裂成無數塊,此刻再也支撐不住,單膝下跪,嘴角流出鮮血。而原本的冬蟬已不見蹤影,只剩下一小塊碎片被握在掌心。   這時,她也聽到黛絲笛兒傳來的叫聲,明白她也落到和自己同樣的下場。   功虧一簣,一子錯滿盤輸。她們從佔了絕對的上風落到再也不可挽回的頹勢,而且連同亞修一起賠上。   「現在到底是怎樣啊?」哈柏呆呆的問道。   從冬蟬、夏蝶現身,毀掉神殿再到神器消失、兩人口吐鮮血,事情的經過實在太快太突然也太令人震驚,讓哈柏的思路一時間轉不過來。   慢慢的,當他的腦筋逐漸恢復正常時,臉孔也慢慢變成死灰色,他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天啊!你們居然毀掉神器和我的神殿!」哈柏暴跳如雷,情緒完全失控,吼道:「殺了她們!立刻殺了她們!」   只是,眾戰士幾乎還未從驚訝中回過神,並未遵從命令。   反應較快的妮雅臉色大變,拱手說道:「大長老,請三思啊!」   「你們居然不聽我的命令,好!那我就自己來!」   哈柏順手搶過妮雅手上的長劍,往前朝著安琪莉娜一刺而下!   「我不准你這麼做!」   眼見安琪莉娜處於生死交關的瞬間,亞修奮起全力,撲在她的身上,想用身體保護,但哈柏盛怒下的一劍非同小可,豈是血肉之軀所能抵擋?   右鈴和妮雅終於看不下去,雙雙出手阻止,但有人卻比她們更快!   破空聲驟然響起,緊接著是四聲清脆叮噹聲響,哈柏刺到一半的長劍被不知從何而來的暗器擊斷成五截,只剩下劍把而已。   「重要的事物被毀掉的那種心痛感受,你嘗到了嗎?神殿被毀還可重建,但生命一旦失去……就再也喚不回了啊!」   除去面罩和偽裝,但仍一身黑衣的愛提娜自遠處慢慢走近,表情陰沈,話聲也同樣冷厲。她的左手拿著只剩一爪的鋼爪,其餘四爪都被她硬生生折斷當作暗器脫手飛擲用來擊毀哈柏的長劍。   愛提娜到達天啟神殿時駭然發現亞修早已在場,所以不敢現身。由於知曉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身份,所以對她們可以操控神器並不感到意外,滿心希望憑藉著她們的威勢可以不用殺人而讓事情解決。沒想到情況卻急轉而下演變成這種局面,讓她不得不出面。   「老師?」亞修對愛提娜會出現在這裡和那一身打扮感到無比的訝異。   愛提娜微微一笑,毫不畏懼的走入神官戰士的包圍區,蹲下身子指尖輕觸著亞修的鼻頭,柔聲說道:「還記得我要你留下小風那件事嗎?你總是那麼的不自量力,真的是傻瓜一個。但是……我就是喜歡你這樣。接下來,你不用擔心任何事,我會讓你們三個安然離開,並且幫你出一口氣。」   「安然離開?」哈柏直視愛提娜的臉龐,失去原有的沈著、冷靜。   對他而言,天啟神殿就是他生命的全部,而現在居然斷送在眼前這些人手裡,他絕不會這麼輕易罷手。   「你是愛提娜吧?很可惜,你的心願除非太陽打從西邊出來,否則是不可能實現了。給我擒下她們!」冷靜許多的哈柏也明白,要自己的戰士殺掉這些人心裡會有負擔,所以改殺為擒。   戰士蜂擁而上的同時,愛提娜呆然自語:「不可能?的確,我確實是沒有辦法做到。所以,只好讓另外一個人來辦了。」   亞修想把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扶起,卻感到臉頰一涼,竟然是天空落下的雨珠。   圍攻愛提娜的戰士一共有五人,但只見到她身形乍隱,然後就是五個人同時向後翻飛。在沒有任何人搞清楚發生什麼事以前,逼近亞修身邊的戰士也遭到同樣的命運。   四周不斷響起兵器墜地和戰士受傷倒地的沈重聲響,每個人都知道這是愛提娜的傑作,但卻沒有一個人能清楚的看見她如何動手,頂多只能見到模糊的影子在高速移動。包圍的戰士約有百多名,但只是眨眼的功夫,還能站著的不到一半。   亞修只覺得自己在作夢,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一股寒意驀地襲上心頭,升起不祥的預感。   終於,所有的戰士都被擊倒在地發出哀嚎。愛提娜下手極重,倒地的戰士骨折肉裂,雖不致死,但要復原至少也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而埋伏在暗處的其他戰士當然也知道事情不對勁,往天空瞄準的弩車紛紛移向這邊。只是,憑他們的能力又怎能抓住愛提娜的動作?在轉瞬間也落得和其他人一樣的命運。   「現在,可以開始辦正事了。」   愛提娜突然出現在妮雅和右鈴等人面前,由於背對著亞修,所以亞修根本看不見她的面容,但卻能看到妮雅她們臉上驚恐的表情。   「你們畢竟沒有趁人之危,所以懲罰可以輕一點。」   愛提娜手腳齊動,實力不弱兼且是武聖孫女的鈴鐺三姊妹,以及有紅衣勇者之稱的妮雅竟毫無反抗能力,在一招之內被打倒在地。只是比起其他戰士的慘狀,她們要好上太多太多了,至少沒有被傷及筋骨。   在亞修身旁的哈柏同樣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但卻知道遇上可怕的高手,擲出手上的劍把,同時舉起魔法杖要以魔法應敵。   但愛提娜的身影又再度消失,避過劍把再出現時已在哈柏的身旁,雙手連舞,魔法杖在瞬間斷成三截。   輕易拗斷鋼爪的最後一爪,愛提娜轉過身,將爪尖抵在哈柏的太陽穴,冷然說道:「我要問你一個問題,太陽是從哪邊升起?」 ∼第五章無情對待∼     散落一地的火把並沒有熄滅,發出的光芒隨風搖曳,擺弄的光影不住改變、晃動,讓四周顯得有如朦朧夢境,但對此時此刻的每一個人來說,這卻是個惡夢。   亞修終於看清愛提娜那泛著紫芒的雙眼,「紫月」兩個字眼剎時出現在心中,腦袋轟的一響,完全空白,胸口更是有如被巨槌重重敲了一記,說不出的沈悶難受。   豆大的雨珠逐漸密集,落到皮膚上再被山風吹襲而變得更加冰冷,但他卻感覺不到。原本攙扶著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雙手在不知不覺中垂了下來,任由兩人軟倒在地,微張著嘴,目不轉睛的看著愛提娜,神情逐漸改變。   在這有許多可怕傳說的魔女面前,哈柏失去了冷靜,結結巴巴的說道:「怎、怎麼可能?紫月應該已經死了啊!」   愛提娜手一用力,爪尖微微刺入哈柏的皮膚,鮮血泊泊而下,冷冷說道:「我問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   「我……」   哈柏當然知道愛提娜要的是什麼,只是這等於當眾被羞辱,以他的身份地位,一時間居然無法開口。   這也不符合愛提娜的個性,除非有必要,否則她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折辱他人身上。   只是剛剛如果她不在一旁,那亞修早已被殺死。這股滔天怒氣讓她失去了平常的冷靜,同時也在不自覺中犯下最嚴重的錯誤!   愛提娜看向左邊暗處,朝著一輛弩車擲出只剩下護手部分的鋼爪。黑夜中,被擊傷的人只能看到一雙紫色的眼睛望向自己,心中發毛之餘連忙掙扎後退。   鋼爪在空中突然落下,擊中控制的手把,「嗤」的一聲,弩箭朝著愛提娜的方向疾射而出。   愛提娜原地不動,左手一伸,奇準的抓住以目力絕不可能跟上,如同電閃般的弩箭,同時隨手拋掉爪尖,微晃著弩箭,越過哈柏向前,走到一個腿骨被踢斷,倒在地上不住掙扎,拚命扭動想要逃開卻辦不到的戰士身前。   一腳踩住戰士的斷腿處,在他發出淒厲哀嚎聲中,愛提娜把弩尖抵住他的咽喉,對著哈柏冷冷說道:「現在讓我來看看,要死多少人才會從你口中聽到答案。」說著,微一用力,戰士的喉嚨有血滲出。   見到那名戰士對自己流露出的哀求眼神,哈柏幾乎完全崩潰,即使愛提娜正背對著他,也不敢有所反擊,艱難的開口:「西、西邊……」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我說太陽是從西邊出來!」心智被折磨至幾乎崩潰的哈柏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有如蒼老了幾十年。   「很好,既然太陽是從西邊出來,那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對吧?」   這時,亞修默默轉身,頭也不回的舉步離去。愛提娜只覺得心中有止不住的失落感,並猛然一驚,醒悟到自己犯下嚴重的錯誤。   我不該以紫月的身份現身!愛提娜在心中大聲狂喊,一個天空魔獸已經夠嚴重了,現在還多了一個令人聞之色變的紫眼魔女,這要讓亞修以後如何做人?   愛提娜雙眼紫芒驟盛,為了亞修的未來而滅口的想法再度升起,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猛烈。   但心底最深處卻又有一個聲音不斷告訴她不能這麼做,因為亞修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這麼做將會讓他的良心受到永遠的譴責。   愛提娜雖難過的想要放聲大哭一場以宣洩心中的矛盾,但她的表情依舊冷酷不變。   在聽到哈柏微弱如絲,連說兩次「當然可以」的同時,愛提娜貼近哈柏,兩人的臉幾乎靠在一起,讓哈柏的眼裡除了散發紫色精芒的雙眼外,再也看不見其他事物。   「這次我只為你們獻上紫色雙瞳,但如果有任何紫月及天空魔獸的相關傳言在落羽大陸流傳,我就會將天殛針送給你們天啟神殿的任何一個人,包括你們的所有親人,記住了!」愛提娜高聲說道,讓所有人聽得一清二楚。   被震懾住的哈柏向後頹然坐倒,發不出半點聲音。   事實上愛提娜已經別無辦法,只希望這烙印在心底深處能讓哈柏及其他戰士不敢妄動。   隨手拋掉弩箭,愛提娜走到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面前,低聲說道:「你們必須自己站起來。」   兩人被光闇之力反噬的痛楚每次都不相同,這次像是五臟六腑被不斷擠壓到極點,卻又猛然爆開一樣的疼痛,而且痛楚比之前都還要嚴重。   但她們的意識並未喪失,清楚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也知道愛提娜的意思︱︱她們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示弱。於是,她們用盡全身力量終於站了起來,但也痛得雙唇發青。   「我們走吧!」   愛提娜故意放慢腳步,雙眼不時掃過每一個躺在地上呻吟的戰士,給予最大的威嚇。   三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遠處。   雨勢漸驟,渾身濕透的愛提娜扶著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下山。兩人的忍耐力已非常人能及,但她們此刻卻真切的希望亞修能在身旁,對自己施展治療術以和緩身上的痛楚。   「你剛剛……嗚,不該那麼做。」黛絲笛兒艱難的從口中說出細如蚊吶的話,在淅瀝的大雨聲中,愛提娜勉強能夠聽得清楚。   「我知道。」   「但你……還是出面了,這並不像你。」   「我知道,但當我意識到的時候,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了。」   「你……原本……就是要上山殺人滅口的,對吧?」恢復一些氣力的安琪莉娜也勉強開口問道。冰冷的雨點打在身上的同時,似乎也帶走了一些痛楚。   愛提娜默然不語。   安琪莉娜說的話當然沒錯,只是自己在見到她們兩個手持神器的時候,心中有種不用殺人的輕鬆感,可見得自己的意向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堅定。   愛提娜不得不自問,如果沒有亞修在場,那滅口一事會照計畫進行嗎?她自己也明白,這件事不會有答案,因為不可能再重來一次。   「你要記住一件事,你已經不是紫月,而是愛提娜。你是亞修可敬的老師和親密朋友,也是我心中認定的同伴,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能忘記這一點,知道嗎?」   「我……」   愛提娜沒有回答,安琪莉娜覺得不妙,亞修剛剛的行為顯然嚴重傷到她。   步道末端,滂沱大雨的黑夜中站著一個人,三人從模糊的體態知道那人正是亞修。   「是莉娜跟笛兒嗎?走,跟我辦一件事,然後我們回家去。」   亞修沒有回頭,也不管兩人有沒有答應,舉步就走。由於黑暗中視線不良,他落腳一個不小心踩入水坑,踉蹌不穩,就要跌倒。   愛提娜及時伸手扶助他的肩膀,關切的問道:「沒有受傷吧?」   亞修身體一僵,猛然轉身大力拍掉愛提娜的手,憤怒的說道:「不要用你沾滿血腥的髒手碰我,真是令人作嘔!」說罷,不再停留,朝前走去。   愛提娜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再也收不回來。此時,雷聲乍響,響遍大地,但她被亞修弄碎的心再也沒有半點感覺。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連忙走到愛提娜身邊,後者看了她毫無生氣的雙眼,深吸了一口氣,指示道:「黛絲笛兒,快去追主人。」   黛絲笛兒沒有反駁,勉強拖著沈重的腳步,追著沒有進城,反而向百花湖走去的亞修。   同時,她祈求安琪莉娜能夠讓愛提娜恢復活下去的勇氣,不然這將會是一個殘忍的悲劇。   愛提娜失去了支撐力道而跪倒在地,雙手掩面痛哭,肩膀不住抽動,最後,她的手垂了下來,眼中毫無神彩,淚水和著雨水不住流下,再也分不出二者之別。   現在的她,只是徒具空殼的行屍走肉。   「殺了我吧……」愛提娜虛軟無力的開口,沒想到卻是這麼一句話。   安琪莉娜心中暗歎,亞修和愛提娜都有個性上的缺失。   亞修雖然心地善良,總是為人著想,但個性仍不夠成熟,一旦遇上出乎意料之外的變化,就會有離譜的表現。   愛提娜則是因為有那麼不堪的過去,在心底深處有著莫名的恐懼和自卑,不敢讓亞修知道。而一旦真被發現,就自暴自棄的喪失活下去的勇氣。   安琪莉娜知道,等到兩人日後平靜一些,一定會懊悔今日的表現。如果現在不加以阻止,等到任其發展演變成無可彌補的憾事就太遲了。   雖然身上痛楚難當,但安琪莉娜心中卻不可思議的感到寧靜、平和,不由得有些訝異,沒想到為她人付出自己的關心居然會有這種舒服的感受。   嘴角不覺露出一絲笑意,安琪莉娜也不顧地面泥濘,就地而坐,像是眼前沒有人般的自語說道:「既然你想死,那我也有些憋在心裡不吐不快的話,就麻煩你幫我帶走。你已經知道黛絲笛兒她就是魔界的公主了,但你可能不知道,她啊!是我這一生中所見到過,最無法揣度、最難纏的對手。而我相信,當我擊敗她的那一刻,這世上將沒有我對抗不了的人。」   愛提娜緩緩閉上雙眼,沒有出聲,但安琪莉娜卻從她眉頭微微顫動得知她的心神已有些被自己這有如天外飛來、無端冒出的話給吸引住。   「那個人啊!個性容易掌握,衝動、沒有禮貌、視規矩如無物,不喜思考更討厭繁瑣的事物,凡事都靠拳頭和直覺解決,一句話如果轉了兩個彎就卡在嘴裡說不出口,因為她的腦袋沒那麼靈活。相信我,如果要她去安慰人,結果只有一個,就是把那個人給痛揍一頓,然後大罵他為什麼不聽自己的話。她啊!是超級大笨蛋!」   愛提娜表情仍舊沒有改變,但安琪莉娜像是罵出了癮頭,語調略顯高亢的說道:「三千年來,我們交戰無數場,每一次都是平手收場。前兩千年,我用盡所有的時間去研究她的一招一式和她所有後續的可能變化,並且把所有應對的方法記住,務求讓她嘗到失敗的滋味。而每次交戰,她一開始的反應也如我所料,但到了最緊要關頭,她總是能以我從未料想到的方法來破解我的招式,甚至隱有超越我的跡象。最後我終於瞭解到,要完全猜測她根本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所以我全心投注在自己的實力好與之抗衡。」   雖心如死灰,但親口聽聞這兩位擁有至高無上力量的公主彼此交戰經過,也讓愛提娜的興趣越來越濃。   「但其實我們都錯了,唉……」安琪莉娜突然垂下頭長長歎了一口氣,然後抬頭一臉正經的說道:「小事上她或許莽撞,但大事當頭可不是如此。我猜就連她自己也沒發覺到,她其實是個已經將心計溶於舉手投足的人。這才是最可怕的,一個人要計算他人,還得要花費一番功夫,但她卻不用,她每一個看起來都很令人頭痛的魯莽行事,事實上都能收到最好的效果。有誰能將耍壞弄奸完全變成自己行為的一部分,還讓所有的人都認為她粗枝大葉呢?有,就是黛絲笛兒!」   安琪莉娜心中其實有些吃味,因為這些都是由衷之言,如果有個能測量關係好壞的量秤,會發現黛絲笛兒和亞修的關係比起她要來得好上許多些。雖然這跟她的個性也有所關連,但黛絲笛兒總是能獨佔亞修較多的關心。   黛絲笛兒初入人界的個性和現在可不一樣,絕不似現在這樣胡鬧、撒嬌,她的個性是一點一滴的在改變,而安琪莉娜是從頭冷眼旁觀,看得真切無比。   她當然知道是亞修那尚不明瞭的特有魅力才讓黛絲笛兒逐漸改變,但糟糕的是,她的變化總是佔盡便宜,而且本人還不知曉,這才是真正最氣人的一件事。   「所以,我才派她去亞修那邊。」   在講到最精彩的地方,安琪莉娜話鋒突轉,讓人有種高手蓄盡全力出招,卻發現失去敵人的蹤影,反而露出全身破綻的難受感覺。   而愛提娜也是,一上一下的突如變化,讓她被亞修所傷,有如槁木死灰的心靈泛起了一些情緒上的波動,緊閉的眼睜開了些許,而雨,也在此刻漸漸止息。   安琪莉娜把握機會全力出招:「只有她,才能讓亞修在瞬間改變心情,並反省自己的錯誤!」   愛提娜張開恢復些許神采的雙眼,冷然說道:「為何要跟我說這些?」   「很簡單,因為我要你再去見亞修一面。」   「我……」被亞修傷害到的痛楚讓她有些退縮。   安琪莉娜雙手撐地,勉強站了起來,邊走邊說道:「我要去看看黛絲笛兒這次會以什麼我從未料想到的方法讓亞修恢復正常,想知道,就跟我來吧!反正你連死都不怕了,不是嗎?你要自盡我也不反對,不過你要想想,萬一我對了的話呢?」   愛提娜茫然的看著安琪莉娜逐漸變得清晰且似乎散發出淡淡光芒的背影,那是掙脫烏雲束縛的月亮,迫不及待的將它的美麗無私的展露在俗世間,將黑暗大地給幻化成光芒之池,讓一切事物沐浴在其中,讓她看來美得像是女神一般,雖然她本身就是神。   如果她說得是真的……   如果黛絲笛兒能夠做到……   如果亞修能夠再對著我展露笑顏……   懷抱著一絲希望,不知不覺中,愛提娜顫顫巍巍的站起,跟在安琪莉娜的身後。   她雖踏著小小的希望步道前進,但前方等待她的,卻是毫無去路的絕望懸崖……   百花湖旁,亞修呆然站立,任由暴雨撲面而來。   良久,他扯開嗓門大喊:「多琳!天啟神殿希望你把安德魯長老的遺體送回。我話已帶到,不管你有沒有聽到都是一樣!」   亞修大口大口喘著氣的同時,渾身劇痛的黛絲笛兒緩緩接近,對他的舉動感到不解。   「笛兒嗎?為什麼只有你來,莉娜人呢?」   黛絲笛兒實在不曉得該怎麼回答,默不作聲。   「你是來勸我的嗎?不用了,沒想到愛提娜居然就是那個惡名昭彰的紫月,枉我還真心當她是朋友!」   黛絲笛兒大感頭痛,她知道自己的缺點,剛剛被安琪莉娜一喊連忙趕來,現在才發現不曉得該怎麼做。   面對怒氣沖沖的亞修,她更是不敢開口多說一句話,這反倒讓亞修毫無顧忌的暢所欲言。   「真是令人不敢相信,那麼可怕的人居然在我身邊這麼久,她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亞修晃著黛絲笛兒的肩膀大聲的說著,讓她只覺得渾身骨頭幾乎都要散掉,但她仍張著美麗的眼睛專注傾聽,這反而讓亞修心中的慌亂、不安等等情緒有了宣洩的出口。   逐漸冷靜下來後,亞修發覺自己再也無話可說。   他想繼續對愛提娜燃起憤怒之火,卻再也找不到半點薪材可添加。即使剛剛愛提娜做出殘酷的舉動,但亞修仍無法對她升起憎惡之心,因為他心中清楚,愛提娜絕不會出手殺掉任何一個人。這種感覺很難形容,但他就是知道!   黛絲笛兒渾身劇痛,看著突然呆然站立的亞修,她至今仍一直在思考要如何學安琪莉娜那般不著痕跡的安慰亞修,卻不曉得他早已恢復冷靜。   這時,大雨慢慢變小、停止,皎潔的月亮也緩緩從烏雲後探出身子來,天空逐漸清朗,四周也明亮起來。   「啊!月亮出來了。」   話很自然的出口,但黛絲笛兒卻是先一楞,然後恨不得狠狠揍自己兩拳︱︱自己是痛到糊塗了嗎?怎麼突然說出這種沒頭沒腦的話!   埋怨自己的同時,黛絲笛兒也在心底升起一股羨慕安琪莉娜的感覺。她心中明白,亞修對於遇事總是較成熟、冷靜的安琪莉娜有比較多的敬重,自己要是也能像她一樣得到亞修如此的對待就好了。   亞修一怔,露出回憶的神情呆望著天際,喃喃自語說道:「月亮啊……」   今夜之月並非滿月,但已逐漸接近。此刻雖大雨止歇,仍不時有幾朵烏雲飄過想要搶奪月的風采。   亞修緩緩閉上眼,黛絲笛兒的話勾起他初識愛提娜時發生過的一件往事……   「天有陰晴,月有圓缺,所以我們今天吃烤肉。」愛提娜在豪華自宅的屋頂上,突然「有感而發」。   一聞此言,正努力想要燒起炭火好用來烤肉的亞修回頭看了正舒服的半靠在躺椅上,手拿一杯美酒仔細品嚐,抬頭仰望夜空的愛提娜一眼後,表情一陣扭曲。   雖想不予置評,但亞修仍忍不住多嘴開口:「這有什麼關係啊?」   「沒辦法,有人生火生了老半天到現在還沒見個影,害我晚飯到現在都沒得吃,肚子餓到有些語無倫次,真不知該怪誰呦!」   亞修臉上泛起紅潮,心想自己的廚藝絕對端得上檯面,只是就怪這些木炭太潮濕,此刻才屢屢失敗。   「算了,你讓開一點。」愛提娜揮手支開亞修,手指一彈,一顆小小的火球向前飛行落到木炭之上,燒起通紅的炭火。   「哇,老師好棒喔……」亞修的眼睛睜的老大,神情羨慕。但也同時想到,用魔法來生火怎麼看都覺得很奇怪。   「這沒什麼,經過學習後你也能做到。」   「可是我已經來快兩個月了,就連聚集元素都還沒有辦法,其他人都能施展基礎的火焰矢了……」   愛提娜突然打斷亞修的話說道:「喂,快點把肉烤好,我都快餓死了。」   「喔,好的。」   亞修連忙烤了幾片送到愛提娜面前,然後自己也狼吞虎嚥起來,並大呼幸運。   因為他在兩天前不小心把身上的錢給遺失,已經兩天未進食,肚子餓得發慌,沒想到愛提娜剛好在此時約自己進餐,暫避肚餓之劫。   只是日後呢?亞修想到這個問題就覺得頭大,不知該如何是好。   「對了,入學時你弄壞我的魔法杖,想到要怎麼賠了嗎?」   亞修突然被肉噎到,劇烈的咳嗽起來,片刻後才支支吾吾的說道:「這個……那個……」   「別說這個、那個,魔法杖對魔法師來講可是非常重要的東西,此刻居然被你弄壞,這可不是兩、三句話就能推卸責任的。」   「可是我真的沒有那麼多錢,這樣吧!等我賺夠了再還你,好嗎?」   「那太慢了,不如……嗯,用你的身體來賠吧!」愛提娜用怪怪的語調說著,還斜眼上下打量,一副在估算亞修這身體值多少錢的模樣。   「我、我……」亞修下意識的拉緊衣服,往後退了幾步。   「好啦,不跟你說笑了。你看我這屋子那麼大,還要請人打掃整理實在很麻煩,不如我聘雇你當我的管家來幫忙整理吧!如何?」   「這……」   「我可以不定時供你三餐喔!」   「真的嗎?」此刻的亞修,最急需解決的就是吃的問題,這條件實在吸引人。   「當然,我不是不講理的人。這樣吧!我們以半年為期,時間到了就扯平,很合理吧?」   亞修雙眼滴溜溜一轉仔細盤算,自己弄壞的魔法杖,據愛提娜所說,顯然相當名貴。以半年的工作賠償,再加上還有伙食供應,絕對是極優渥的條件,當下不加思索的點頭說道:「好,我答應。不過,時間到了,真的就不再追究?」   「當然,我不會對你說謊。」愛提娜臉上綻放出如花朵般的燦爛笑容,末了,還小聲的加上一句:「只要你沒有繼續弄壞東西的話……」   「咦,老師你有說什麼嗎?」   「沒有沒有,你聽錯了,啊!肉快焦了。」   「天啊!」   亞修手忙腳亂的處理好烤肉,將近五人份的食物,就被他以風捲殘雲之勢全部清光。   相形之下,愛提娜則是只吃了幾片,就獨自淺酌美酒。   「啊!真是好飽啊!」亞修滿足的打了個飽嗝,摸摸肚皮,就想要去清理環境。   愛提娜卻叫住他:「先歇會兒吧!」   「喔,好的。」   亞修坐在另一張躺椅,看著愛提娜出神的直盯著天上的月亮,良久她突然幽幽一歎。   「啊!抱歉了。」愛提娜顯然發現到自己失態了,臉上露出看似不好意思的笑容。   「不會。老師似乎相當喜歡月亮呢!不過我比較喜歡滿月,總覺得弦月不是那麼完美。」   愛提娜眉頭微微一皺,淡淡問道:「我討厭月亮,不過還是想問一句,你為什麼喜歡滿月呢?」   沒料到居然是這個答案,亞修雖然一怔,但並沒有放在心上,隨口答道:「其實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說,只是單純比較喜歡而已。」   「這樣的話,月亮會很傷心喔!」   「什麼!月亮會傷心?」   「對啊!不管是滿月、弦月,還是什麼亂七八糟月,月亮就是月亮這一點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它的圓缺不是它自己所能主宰的,而這卻變成你喜好、討厭與否的依據,你說,月亮它能不傷心嗎?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啊!」愛提娜的語氣明顯帶些蒼涼。   亞修對她雖認識不深,但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消沈的話語,不由得靜下心來仔細思索這一番話:「謝謝老師你讓我從不同角度思考,現在看來,這像香蕉一樣的月亮好像也蠻好吃的嘛!」   「香蕉?哈,虧你說得出來。」愛提娜哈哈笑了兩聲,隨即臉容一正說道:「不過我要稱讚你,一般人遇到指責,多會自我辯解,但你並沒有,這點讓我有些好奇。」   「會嗎?」亞修抓抓頭,托著下巴沈吟片刻後說道:「我們的雙眼可以將蒼穹日月盡收眼底,就是無法看見自己的背,所以有人適時指正,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啊!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你這樣說讓我更驚訝了,說的話老氣橫秋,你到底幾歲啦?」   「什麼!老師你居然這樣說我,那我就說一些更老氣橫秋的話吧!老師你剛說月亮會傷心,其實它怎會傷心?它安然自若的掛在天上,不理會我們這些人對它指指點點、品頭論足;也不管自己形象每日都不盡相同,讓人有所好惡;更不介意不時有烏雲擋住它美麗的身影。日復一日、年又一年,毫不間斷更從未灰心的展露它的光芒,因為如此,它的存在是永恆的,這之間難道沒有值得我們深思的地方嗎?」   愛提娜聽得目瞪口呆,直勾勾的望著亞修不知該如何反應。這話如果出自一個歷經人生滄桑、遍嘗喜怒哀樂,最後終究了悟一切的高僧智者,會比較不那麼讓人驚訝。   「這是我媽媽曾經跟我說過的。」亞修終於補上一句。   愛提娜不由自主的點頭應和:「你母親的修養與見識都相當令人敬佩,居然能有這些體悟,想必是一個德高望重的慈祥長者。有機會,我真想見她一見。」   亞修微微一笑沒有回答,起身開始收拾東西,他並不想告訴愛提娜︱︱你錯了,而且錯得很嚴重。   因為解釋起來會浪費不必要的唇舌,更何況在約定日之前,對母親的思念只會帶來更多揮之不去的痛苦,他必須要將這些藏在心底最深處。 ∼第六章香消玉殞∼     「紫月是歐瑪王國為實現侵略的野心而培養出來暗殺他國政要的殺手。」   「不曉得他們是如何訓練的,居然把一個活生生的人類訓練成一個只知聽從命令的傀儡。」   「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啊!」   這幾句話,不斷在亞修腦海中翻轉滾現,讓他心中起了無比的愧疚和悔意。   「老天,我剛剛做了什麼啊?!」   「主人,你還好吧?」   黛絲笛兒疑惑的看著緊抱住頭,渾身因做錯事而不斷發抖,臉上露出痛苦表情的亞修。此時,她也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出現在林旁的安琪莉娜,還有一臉惶惶不安的愛提娜。   「我……剛剛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該怎麼辦?」   黛絲笛兒先是一楞,繼而喜上眉梢,就連身上的痛楚也幾乎忘卻,對著愛提娜兩人揮手示意,說道:「既然犯錯,那就請她原諒啊!」   「可能嗎?這個錯不是普通的大啊!」   「會的,她會原諒你任何事,我保證。不然,何不回頭看看?」   亞修身軀劇震,艱難的轉動頭部慢慢向後,終於,藉著月色他看清了愛提娜那落寞孤寂的身影。   「我……」亞修想說對不起,卻不知如何開口,自己虧欠愛提娜實在太多太多了。   驀地,亞修身後的湖水泛起了陣陣紅光,並且逐漸形成一個魔法陣的圖案。光芒之中,一隻龐大的召喚獸緩緩出現,同時兩個黑點朝著他們的背疾射而出。   敵人來得無聲無息,能看清的只有對面的安琪莉娜和愛提娜,但前者卻沒有阻止的力量。   「小心!」   愛提娜雙眼泛起前所未見的燦爛紫色精芒,身影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在亞修和黛絲笛兒兩人中間。   她的右掌猛然推向發覺有異,卻來不及應變的黛絲笛兒。同時身軀後移,將亞修撞倒在地,左掌手刀由內往外揮出,要削斷召喚獸不知名的武器。甫一接觸,愛提娜立刻發覺不對勁,入手的感覺雖然有如金鐵,但其餘部位居然產生波浪狀的起伏將力道化掉!   愛提娜的應變亦是快極,向前數步腳踏在湖邊,同時右手對著波浪起伏的部位斜切而上,終於將其斬斷,也證實了愛提娜的想法。   這東西果然是前端堅硬非常,但其餘部位卻柔軟、不堪一擊。   召喚獸的形體一半沈入水中,但露出的上半部就足以讓人作嘔,外表的形狀有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但卻是最醜陋的一株花。   其表皮呈現深綠色,看來乾癟而且滿佈疙瘩,本該是花蕊的地方卻盤據了難以計數,粗如雞蛋的綠色觸手,當中的兩條發起攻擊,其餘蟄伏在原地,像是蛇一般的扭動著,詭譎異常。   愛提娜知道這是多琳的召喚獸,但卻大感不解,知道小風和亞修的關係後,她怎麼還敢對亞修動手?   被推開的黛絲笛兒戰鬥經驗豐富,並不穩住身子,反而順勢躺倒,不顧地面泥濘,滾了好幾圈要加速離開危險的戰圈再做打算。   然而,她的心願落空,魔獸的觸手雖一條被擊毀,但沒擊中她的另一條卻猛然回縮,然後以更強烈的力道射出,而且還在空中不斷延展變長,彷彿沒有極限般的疾射還在滾動中的黛絲笛兒背心,似要將她活活釘死在地。   安琪莉娜勉強發出的風之刃及時趕到並擊中觸手前端,居然發出金鐵交鳴聲,稍微阻止它的攻勢。   而愛提娜也壓下思緒,閃電似的往前衝,同時雙手交錯揮舞,在觸手擊中黛絲笛兒前將它斬成數截。但是,剛剛被她切斷的另一條觸手居然在此時重生且完好如初,疾刺亞修!   這魔獸顯然沒有痛覺,遭到傷害居然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一昧地猛攻。   愛提娜眼角餘光發現有異,原地後退,再度將觸手斬斷,同時轉頭觀望。   果不其然,剛剛攻擊黛絲笛兒的觸手此刻正迅速的再生,而前端也逐漸硬化,顯然不消滅本體就不能阻止攻勢。   但魔獸所處的位置卻是在湖中,此刻無法使用魔法的自己和受到重創的黛絲笛兒以及安琪莉娜皆難以做出有效的攻擊。   不過,這魔獸似乎也有致命的弱點,交戰至今尚在原處,代表牠無法任意活動或是速度遲緩,甚至可能必須要處在這特別的環境才能發揮全力。   心念電轉間,愛提娜明白此刻己方的實力未能完全發揮,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撤走。   「退!」   隨著一聲大喝,愛提娜來到了亞修的身後,一把抓住肩頭和衣服就要將他帶離現場。   這時,她感到腳下傳來極其細微的震動,如果不是藉著紫色雙瞳提升數倍的靈敏感官根本發覺不到。   剎那間,由地底鑽出了數條近乎透明的觸手,愛提娜雖輕易的避開,但亞修卻被其中一條緊緊纏住腳。   原本沒有動作的其餘觸手在這時同時飛出,漫天撲地以兩人為目標聚集。愛提娜大感不妙,這魔獸居然能夠從地下制住敵人,再發起攻擊。   來勢既快且集中,她不得不靜下心來沈著應付,但也無法分神彎腰切斷纏在亞修腳上的觸角,只能不斷防守,不得已高聲大喊:「莉娜,幫我!」   這時,她的腳也被纏住,而在視線所不及之處,從魔獸的後端生出了不同其他、色澤深紅,佈滿奇怪小孔的一條觸手。   觸手輕柔的滑過水面,貼地前行,速度緩慢到沒有引起愛提娜的注意。   安琪莉娜也陷入困境,她和黛絲笛兒雖只被魔獸的一條觸手攻擊,但兩人早該躺下的沈重傷勢讓她們處於完全挨打的局面,更無法快速離開。但縱使如此,她仍立定身子,強忍劇痛,朝著亞修腳上施放出火焰矢。   火焰矢一出的同時,她直感到渾身劇痛更烈,魔獸的觸手已經來到了避無可避的身前,眼看就要將她貫穿之時,黛絲笛兒及時擋在前方,雙手燃起烈火握住觸手,居然出乎意料的將其燒斷,而且再生的速度明顯變慢。   兩人心中大喜,明白這魔獸的弱點在於怕火。但知道歸知道,此刻的她們卻是無力可施,只能邊閃躲邊後退。   亞修掙扎想恢復行動的同時,火焰矢已經高速飛來並準確的命中觸手,整個燃燒起來,也讓亞修的腳被灼傷,但他知道情況不妙,為了不分愛提娜的心神而忍住不叫。   愛提娜猛吸一口氣,手握成拳,鼓足全身力道將觸手一一擊退至遠處,趁著這爭取來的短暫空檔俯身切下纏住腳的觸手,同時回頭抓住亞修的衣服。這瞬間,她的背部完全暴露在外。   如同鮮血一般顏色的觸手如毒蛇般竄出,狠狠咬向目標!   亞修感到愛提娜身體一僵,身子有些發軟,但隨即又挺直,把自己快速帶離,然後砰然倒地,滾了好幾圈才停止。   「老師,你還好吧……天,你怎麼了?!」   亞修神情驚慌,因為他看到愛提娜雙眼的紫芒逐漸黯淡,衣服被鮮血染紅一大片,胸口處還不住有血泡冒出。   愛提娜並沒能躲過魔獸的致命一擊,她在最後雖然發覺有異,但還是放棄了轉身防禦的念頭,結果就是心臟被觸手狠狠刺入,身體的血液在瞬間幾乎被吸出一半。   她最後能做的,就是鼓足剩餘力量把這觸手斬斷。她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到現在,完全是憑藉紫色雙瞳的力量,而苟活的時間已經不多。   「要、要趕快止血,還要趕快治療……」   亞修完全失去方寸,雙手摀住傷口,卻連治療術的咒文也忘記,急得眼淚都掉了出來。   愛提娜勉強舉起手放在亞修的手背上,血色褪盡的臉不可思議的浮起笑容,艱難的開口說道:「不用費心,我的時間已經到了,最後……咳咳……」   愛提娜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咳出大量的血沫,亞修發抖的手連忙拭去。   「你會沒事的,相信我,一定會沒事的。」   「最後能得到你的諒解,實在是太好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騙你那麼久……」   「不要再說話了好嗎?先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幫你治療。」   「只是,在你身邊實在是太快樂了,我很怕你會離我而去,所以才不敢對你說出實話……」愛提娜臉上突然出現玫瑰般的艷紅,露出燦爛如花的笑容,挺起身子在亞修臉頰上投下一吻,以包含無上喜悅的聲音說道:「我死後,把我的屍體交給天啟神殿,最後要說聲,對不起、謝謝你。」   愛提娜緩緩閉上了雙眼,整個人向後躺下,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正在做著一個美夢,滿是幸福、安詳,有如睡著了一樣。   「哈、哈哈。」亞修嘴角抽動幾下,把手伸往愛提娜的臉笑著說道:「真是的,老師你又再跟我開玩笑了,不要裝睡了好嗎?快點起來啊!地上這麼冷,會生病的啊!」   手上感覺不到呼吸的鼻息,亞修整個人呆在那裡動彈不得。   片刻,亞修口中發出悲號,雙拳不斷的狠敲地面,大聲狂叫:「什麼叫對不起,什麼叫謝謝你!這些都是我要說的話!該說對不起的是我!該說謝謝的也是我!你為什麼不聽我說完?!為什麼?!快醒來聽我說啊!」   胸口的悲憤無從宣洩,手上傳來的疼痛不能稍減他心中的愧疚,亞修最後只能伏在愛提娜的屍身上放聲大哭。   但是,他的肉眼卻看不到,有一個小小的光點從愛提娜的額頭飛出,像是受到莫名力量吸引,逐漸往上騰升。   而在夜空之中,曾經探詢亞修記憶的神秘女子正飄浮在那,雙手仍捧著一粒金色光球,冷眼旁觀所有事情的發生。即使有人抬頭仰望,也見不到她。   愛提娜身亡的那一刻,女子伸出左手引來光點,嘴角揚起笑容,自語說道:「你表現的非常好,我就賜給你另一個幸福的人生當作獎賞吧!」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已經陷入絕境,當愛提娜成功的帶著亞修脫離魔獸的攻擊範圍後,無力快步離開的她們頓時被困住,承受了如浪濤般的所有攻勢,幾乎要被淹沒。   在空中的觸手能致人於死,地面的則會困住行動,但所幸,用來悄悄襲擊並能吸食人血的觸手已經被愛提娜所毀,而且似乎無法再生。   否則當牠吸取到蘊含強大光之力的安琪莉娜或是黛絲笛兒那有著闇之力的鮮血時,不曉得會有什麼變化。   鋪天蓋地的攻勢席捲而來,雖處於極度的劣勢,但兩人心中卻是毫無所懼,將感官發揮到極致,探知來自上下兩方的攻擊,沒有力量快速逃走的腳步在有限的範圍內閃避,還能逐寸後移,同時左手隱有些微火焰圍繞準備做出在萬一閃避不了時的反擊,這已是她們此刻魔力和體力的極限。   當中最難受的是黛絲笛兒,因為她痛恨任何看起來噁心的東西,此刻雖還能冷靜應對,但理智已經逐漸崩潰。   在她終於忍耐不住,要不顧一切的改退為進、做出捨命攻擊時,安琪莉娜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喂,神前之戰我們沒有分出勝負,現在讓我們來比比看誰先戰死,怎麼樣啊?」   「喔?這倒有趣。」黛絲笛兒的怒火在瞬間被澆熄,不客氣的回嘴道:「但我先說明,我對埋你的屍體可沒有半點興趣。」   「真巧,我也是這麼想。」   由於專心應付危機,她們並不曉得愛提娜已死的事,反而還以為她已經成功的帶走亞修,等會就能來幫忙。   這時,亞修帶著無盡自責的悲號傳來,兩人回頭一望,只感心往下沈,她們終於發現愛提娜已經不幸身亡。   兩人的閃躲在此刻出現要命的空隙,安琪莉娜被地下竄出的透明觸手捲住雙足動彈不得,同時空中的攻勢已經當胸而來,她在瞬間將傷感排出心中,仰身躺倒避過這第一波攻擊。   佈滿火焰的左手迅捷拍出,燒燬了觸手,但當她想要再度凝聚魔力時,魔獸顯然得知她被困住,透明的觸手不斷從旁冒出,將她的四肢、身軀牢牢固定在地,動彈不得。   這下糟糕了。安琪莉娜知道自己將要步上愛提娜的後塵,卻夷然不懼,心中一片清明,暗想要是能在死前先擊敗黛絲笛兒就好了。   黛絲笛兒突然現身擋在她身前,拼盡全力讓左手的火焰化成三發火焰矢射出逼退凌空而下的攻擊,右手挾住從旁掠過直取安琪莉娜門面的另一條觸手,已迸裂的胸前傷口更加嚴重。   「你這是在做什麼,快放手!」安琪莉娜氣急敗壞的大喊,她寧願死也絕對不讓黛絲笛兒出手相救。   「可以,但是你要先說出『我輸了你』這四個字,我才放手。」   「我寧願死也不會說出這四個字!」   「那一切免談……嗚哇!」   黛絲笛兒連續硬擋了觸手的好幾次攻擊,體力終於不支倒地,也被由地上竄出的觸手整個困住,和安琪莉娜並排躺在一起,心中清楚自己此刻真的是毫無辦法可想,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奪命觸手朝自己而來。   在這要命關頭,「颼颼」連響,數枝箭矢連環射至,箭鏃前端還冒著熊熊火焰,在夜空中劃出明亮的軌跡,準確的擊中觸手,解救了兩人的危機。   箭來得極快,幾乎沒有任何間斷,其中還有兩枝分別落在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身上的觸手。兩人一恢復自由,立刻拾起箭矢,用殘餘的火焰將困住自己的觸手燒掉,恢復自由之身。   「兩位姊姊,真是好久不見了啊!」   活潑又充滿朝氣的聲音傳來,出現的人居然是許久不見的艾蜜麗!   她給人的感覺比離開時要成熟一點,手上握著獵弓,弦上居然一口氣搭上三枝箭。   「你怎麼會在這裡?」安琪莉娜喜出望外,實在沒料到艾蜜麗此刻會出現在這裡。   艾蜜麗雙眼掃視全場,亞修已經不再哭泣,而是麻木的跪在那裡,還有一個好像受傷躺在地上的愛提娜,湖中的魔獸這時沒有半點反應,靜止不動的立在那兒,和百花湖的美景完全不搭。   雖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但艾蜜麗不用想也知道魔獸是敵人,當下舉弓發箭。   「讓你這個醜東西瞧瞧莉娜姊姊教我融合魔法與箭術的厲害吧!」   三枝勁箭離弦而出,排成品字形直線朝著魔獸的本體前進,每一個箭頭處都帶著火焰。   魔獸身上的疙瘩突然掉落,全身上下露出無數的小孔,朝著四面八方噴出強力的水柱,在自己周圍形成一片大範圍的水幕,打落了三枝箭矢。   沒人想到,牠躲在水中居然還有這個用意。   「艾蜜麗,快退!」   安琪莉娜感到不對,連忙發聲示警,但艾蜜麗發覺自己走不了。她腳下的土地開始塌陷成一個小洞,整個人往下掉,被埋伏在那裡編織成網的觸手捲個正著。   原來魔獸之所以不動,就是在用觸手挖一個陷阱,牠明確的判斷出先前的獵物已經沒有抵抗能力,威脅只有後到的那一個敵人,所以隱密的出手。   沒料到魔獸有如此的思考能力,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希望之火完全熄滅。 ∼第七章再現奇跡∼     「媽,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奇跡嗎?」七歲的亞修,一臉天真,仰著頭朝著坐在樹上的一個人問道。   「你怎麼會問我這個問題呢?小修。」   被亞修稱作媽媽的人橫坐在枝幹上,悠閒的靠著樹身,兩隻小腳有規律的晃動著,她的臉被樹蔭遮住看不見容貌,但聲音卻出奇的年輕。   「因為媽媽你教我的治療術不就有奇跡魔法之稱嗎?所以我想要知道嘛!」   「嗯……這個嘛!你說有就有,說沒有就沒有囉1   「什麼嘛!怎麼這樣敷衍我。」   「我哪有敷衍你?奇跡,相信的人可能就有,不相信的人就一定沒有,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亞修小腦袋晃了幾下,露出苦瓜臉說道:「聽不太懂。」   「沒關係,聽不懂就算了。不過,媽媽要告訴你,媽媽認為這世界上每一個人的一生中,都一定可以實現一次奇跡喔!」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因為媽媽的奇跡已經發生了。」   「是什麼奇跡呢?快點告訴我。」亞修的臉上洋溢著期盼的表情。   「嗯……這個嘛……」   「媽媽別這樣嘛,快點告訴我啦!這樣好了,下個月除了家事外,飯也由我來煮,可以吧?」   「唉!你這孩子還是一樣,好奇心總是這麼重。」樹上的人影一躍而下,把亞修緊緊摟在懷裡,貼著他紅撲撲的臉蛋,滿足的說道:「你就是上天賜給媽媽的奇跡啊!」   亞修非常舒服的閉上了眼睛,心中暖烘烘的,希望時間可以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這時,女子的手又緊了一些,神秘的笑了兩聲後說道:「那麼,可以開始算算你昨天跑到麵包店裡玩,結果一時淘氣把大叔的麵包全部烤焦的帳囉?」   「咦?!」亞修發覺不妙,卻掙脫不開女子的手臂。   翠綠的原野,同時傳著打屁股發出的清脆聲響和男孩子的淒慘叫聲……   亞修緩緩張開雙眼,凝視著愛提娜安詳的臉容,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一抹笑意自語說道:「我雖然已經實現過一次的奇跡,但在此刻,我乞求上蒼,再多賜與我一次的奇跡吧!我願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把愛提娜冰冷的雙手緊緊握住,亞修閉上雙眼,開始回想和愛提娜的相遇以及至今林林總總的一切,心中不再有悲痛及愧疚,一片寧靜。   「治癒萬物的女神啊!請賜給我力量……」   吟唱治療術咒文的聲音緩緩從口中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從右手開始緩緩流轉愛提娜全身,亞修心中浮現的是與愛提娜過往的種種相處時光,心中那柔和虔誠的信念在此刻成為無上的推力,讓光闇之力開始融合。   新生的神秘力量藉著治療術流洩而下,金色的光芒原本只遍佈愛提娜身上,但此刻光芒像是有生命似的,緩緩進入她的身體內。   愛提娜的全身肌膚由內而外散發出淡金色的光芒,尤其心臟的部分更是璀璨耀眼。   光圈逐漸擴大,不但亞修整個人被籠罩住,甚至就連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也在光圈範圍之內,而這剛好是艾蜜麗遭擒,三人處於生死一線的時候。   「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   安琪莉娜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力量不住湧進體內,遊走全身。所有的痛楚在瞬間不可思議的完全消失,體內翻騰的闇之力也平息不動,而且還發現到自己的魔力強大不少,在四肢百骸間有如奔馬般快速流竄,有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這是奇跡,是我們主人創造的奇跡!」黛絲笛兒感受著體內澎湃的力量,回首看著亞修,臉上雖有驕傲,但有更多的疑問,而金色光圈也在此時逐漸縮小。   「那麼,該反攻了!」安琪莉娜雙眼冷電乍現。   「好,就讓我……」   摩拳擦掌的黛絲笛兒話才說到一半,安琪莉娜已一聲長嘯飛身而出,左、右兩手連揚,暴風之刃全力出手。   黛絲笛兒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解︱︱安琪莉娜早已知道魔獸怕火,為什麼要用風系魔法攻擊,而且還是威力不大的暴風之刃?   隨即,解答出來了。   安琪莉娜施展的暴風之刃因魔力大增,而比早先黛絲笛兒的要強上許多,輕易斬斷魔獸觸手的脆弱部位,轉瞬間就發出上百發。暴風之刃發出的尖嘯聲不斷,觸手斷成無數截墜地。她的怒氣比黛絲笛兒只多不少,此刻需要好好的發洩一下。   「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再生多少次!」   數量極多的暴風之刃像是永無止盡般的激射而出,有如一片刀網。受到嚴重傷害的魔獸雖還能再生,但速度明顯變慢。不過安琪莉娜就是不對掩藏在水幕中的本體攻擊,很快的,地面鋪上了厚厚一層被斬斷還不住扭動的觸手,讓黛絲笛兒連退好幾步。   驀地,透明的觸手由地面竄出要捲住安琪莉娜的雙足,但一靠近卻紛紛斷裂。   「攻擊不單單只有風之刃,防守也不是只有風之壁。對我這集攻擊和防守於一身的新魔法『風刃之壁』感覺如何?」   黛絲笛兒發覺自己無事可做,輕易的救出艾蜜麗在一旁觀看,後者毫不掩飾的露出崇拜眼神,前者聽到風刃之壁這個名字時,不屑的撇嘴說道:「有沒有搞錯啊!那種爛東西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然後高聲說道;「喂,你玩夠了沒,玩完了就該換人啦!」   對魔力盡復的兩人而言,這魔獸已不構成威脅,而愛提娜如果不是要保護亞修,也不會被重創身亡。   「我又沒叫你不要動手,你等什麼等啊?」   「沒辦法,這次可不一樣,我要讓你見識的可是我的第二式絕招︱︱『夏炎』,你不專心一點看怎麼可以呢?」   兩個人好似沒注意到愛提娜身亡的樣子兀自說說笑笑,事實上並非如此。透過血脈的聯繫,她們對此刻的亞修毫不擔心,心裡隱約有一種他什麼事都辦得到的心安感覺。   安琪莉娜的動作停了下來,充滿挑釁的說道:「有意思,你既然要讓我看夏炎,那……冬蟬四式第二式︱︱『御火焚蒼穹』!」   「不公平,上次你先,這次應該換我才對。」   安琪莉娜毫不理會黛絲笛兒的抗議,右手舉到頭頂,白玉似的掌心朝上,出現一團火焰,並急速旋轉且往四周擴散,邊緣到達魔獸上方時有如布簾般的垂下,還不住隨風晃動。   這時她和魔獸都被一個既圓且薄的火焰圓球給包圍,就有如以火當作牆壁的監獄一樣。   「這能傷人嗎?」   雖是崇拜的人,但艾蜜麗終究忍不住小聲的提出疑問。這招的炫目程度確實讓她看得目不轉睛,但範圍如此廣大,威力自然分散,要如何傷敵?   黛絲笛兒沒有回話,只是看著安琪莉娜的雙腳,暗歎這個對手實在可怕,不管自己進步多少,她一定能從別的地方追上。   突然之間,火焰垂幕消失,魔獸的周圍突然有一股火柱向上竄出,就如同火山爆發一樣劇烈,雖有水幕護身而且處在湖中,但魔獸仍被烈焰吞噬,所有在外的觸手猛然抽搐,狂亂抖動,看來牠的本體會感到疼痛。   艾蜜麗看得瞪大雙眼,她總算明白第一個火焰只是引人注意力的幌子而已,真正的攻勢居然是以雙腳將魔力送入地下,並移到敵人的腳下引發火焰進行攻擊。   如此出奇不意、防不勝防的絕招,怎能不教人讚歎?只是她並不像黛絲笛兒已經知道,這招可不單單只能從腳下攻擊敵人而已哪!   如果她願意,可以把魔力藏在任何一處再釋放出來,就等若所有的物品都變成能儲存魔力的星星之石一樣,雖然能保留的時間極為有限。不過要是運用得好,可是能收到奇襲之效。   受熱蒸發的水氣瀰漫,傷痕纍纍、渾身焦黑的魔獸顯然受到重創,奄奄一息。   「你總算還留一點給我……夏炎!」   黛絲笛兒左腳往前一步踏實地面,雙手有如前方橫擋一座山似的緩慢推移,掌間出現了如頭顱般大小的火球,慢慢的朝著魔獸飛行,雖毫不起眼但卻熱度迫人,下方的花草整個燃燒起來,出現了一條被火焰焚燒的焦黑痕跡。   「這麼慢,怎麼打得到人?」   艾蜜麗毫不客氣的大聲說道,和先前完全不同,由此可看出曾和她交過手,並將之擊敗且有教導情誼的安琪莉娜在她心目中的份量比較重。   黛絲笛兒默不作聲,雙掌收回,然後閃電似的前衝數步又再度前推,只看到火球剎時變大了一倍,速度也加快了許多。   她的作法是先以全力製造出一個火球,然後再不斷的從旁加強其威力。艾蜜麗完全看傻了眼,因為她所聽到、接觸到的魔法,都是出手威力就固定,然後隨著距離、時間增長而逐漸減弱至完全消失,從沒見過這出手後威力反而越來越大的魔法。   安琪莉娜心弦劇顫,看著黛絲笛兒總共做了三次同樣的動作,火球變大到可將一個人吞下去的程度,她比艾蜜麗更能看到這招式的精髓,那就是一個「變」字,這和自己御火焚蒼穹追求的一個「奇」字不分上下,難分軒輊。   夏炎可不是只有威力增加這個特點,而且還能自由改變方向,例如原本向前直飛的火球,但只要第二次從橫向施力,那火球就會改變方向。而且飛行的快慢也決定能施加魔力的強弱與否,進而巧妙掌握火球的破壞力。   火球轉眼即撞上魔獸,但卻因威力太強而直接貫穿,在魔獸身上留下一個怵目驚心的大洞,火球的威力只變弱一些,在湖面上滑翔而過,高溫讓經過的地方冒起了陣陣水氣,最後終於撞上湖岸,爆裂成數十顆更小的火球,有些掉入湖裡,但大部分卻落在岸邊漂亮的花卉群中,燃燒起來。   所幸因為大雨剛止,濕氣極重,火勢很快就滅掉,但被燒過的花草一片焦黑,讓景色秀麗的百花湖多了一些不協調的感覺。安琪莉娜實在很想知道,黛絲笛兒是有意還是無心?   魔獸身軀突然一陣怪異的扭動,全身散發出紅色的光芒,化成魔法陣後逐漸消失,就連原先散落一地的觸手也隨著光芒一同不見。   「這是……」艾蜜麗發現到這死亡時的景象和襲擊自己部落的魔獸如出一轍,心中泛起涼意,臉色慘白。   這邊,治療術化成的金色光球已經全部進入愛提娜體內。   「啊!」愛提娜發出叫聲,像是受到大力衝擊似的,猛然張開雙眼,全身劇烈的顫抖,最後終於恢復平靜,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老師,你終於醒過來了。」沒有狂喜、沒有激動,亞修以平常的口吻說著這些話,就好像愛提娜死而復生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愛提娜在死亡的那一刻,有如被一個不斷旋轉的漩渦捲入,不管任何掙扎都沒有用的感覺。   但突然從後方出現強烈的金色光芒照亮四周,然後被一股更強大的力量往回拉,就此驚醒。   「老師,我有兩句話要告訴你。」亞修臉上浮現平淡的笑容,溫柔的說道:「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然後,也為我對你所做的一切說聲對不起……」話才剛說完,人就不支倒在愛提娜的懷中。   「天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愛提娜一片茫然、不解。   「我想,主人應該是睡著了。」安琪莉娜急忙趕至,卻聽到他規律有秩的鼻息聲。   「那我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件事,回到旅店後再說吧!」黛絲笛兒扶起愛提娜,目光移向她的心口,可看到衣服破了一個洞,而且沾滿血跡,但白晰的肌膚上卻連一點傷痕都沒有。   「對了,艾蜜麗,你也跟我們一起來吧!」安琪莉娜回頭說道。   「可是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辦。」   黛絲笛兒不耐煩的說道:「跟我們走,就告訴你姊姊多琳的一切事情。」   「什麼?!」艾蜜麗不敢置信的大聲叫道:「你們怎麼知道我姊姊就叫多琳?」   「當然知道,因為魔獸就是她派來的。想知道,就跟過來吧!」   艾蜜麗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滿懷心事,默不作聲的跟在身後。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知道現在算是暫時安全,不過也明白,雖還不曉得多琳為何敢派遣魔獸攻擊自己一行人,但她絕不會就此罷手。   孤身一人的神秘女子,處在天空低頭俯視亞修等人,伸出的左手沒有預期中的東西。因為,亞修的力量硬是把愛提娜的靈魂給拉回去。   「哼!」   神秘女子一聲冷哼,原本逐漸清朗的夜空在一瞬間佈滿濃密的烏雲,比先前猛烈數倍的大雨傾洩而下,閃電撕裂天際,雷聲撼動大地,轉眼而至的暴風雨讓安琪莉娜等人加快了腳步趕緊進城。   她們絕對想不到,這樣猛烈的天象變化,是緣於這神秘女子內心對於事情未如自己預料所發展,情緒所產生的些微波動而已。   「也罷,畢竟那個結束神魔之戰的女人是養育你的母親,繼承她一切的你能有這份能耐也算正常,更何況可以驗證『太初之力』的力量也是小有所得,只是這樣下去……算了,就讓我親自出手幫你一把吧!」   女子思量後嘴角露出一抹淡然,但卻讓人為之目眩的笑意,金球發出強烈的光芒,早月光一步先灑落大地,同時身影緩緩消失在夜空。   先前的暴風雨像是夢中景像一樣在此刻消失得毫無半點蹤跡,彷彿被水洗淨的乾淨夜空明月橫掛,繁星點點,說不出的美麗。   只是,星辰雖閃爍迷人,明月也耀眼奪目,但此刻天空的真正主宰,是誰都會忽略掉的漆黑夜幕啊! ∼第八章日落之向∼     安穩躺在床上的亞修發出小小的鼾聲熟睡,呼吸均勻綿長,胸口起伏有致,愛提娜總算放下心來。   想起自己兩次死而復生,而第二次還是亞修所救,愛提娜心中只覺得甜甜的,但並沒有太多的喜悅,更多的卻是對未來的彷徨。   她相當明白,自己活在世上只會給亞修帶來更多的麻煩,這已是不可挽回的事,因為自己絕不可能殺盡所有知情者。所以在那時,她才有一死百了的念頭,沒想到仍被亞修從鬼門關給硬拉了回來。   自己以後該怎麼辦呢?想到這裡,愛提娜只覺得茫然無所適從,最後幽幽一歎,深深注視亞修一眼後轉身離去,腳步沈重的進入安琪莉娜房裡。   裡邊已坐著三個人,分別是安琪莉娜、黛絲笛兒和艾蜜麗,她們正在說明至今對多琳所知的總總,以及感謝艾蜜麗的及時相助。   她們此刻正談到艾蜜麗獨自一人離開後就依靠覓蹤這個精靈魔法循著盜賊的足跡繼續追蹤。這魔法雖有奇效,但因經過的時間實在太久,再加上剛好遇上連日大雨,盜賊殘留的味道完全消失,最後讓她完全失去線索,只能在山中不住打轉,並逐漸靠近薩朗奇穆城。為的,還是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上多琳,不過卻剛巧目睹安琪莉娜兩人身陷險境而出手相救。   「你不用費心找那些盜賊了,因為他們已經死了。」剛關上房門轉身的愛提娜冷冷丟下這一句話。   「什麼?」   愛提娜說出黛絲笛兒及安琪莉娜昏迷時多琳襲擊天啟神殿的事,以及從千影得到的資料,讓艾蜜麗臉色變得相當難看。   愛提娜雖然極力壓抑,但旁人卻輕易聽出她對多琳的憎惡與痛恨。追根究底,一切都是她的錯!   如果不是多琳,那小風和紫月的身份不會因此而揭露,現在還可以像以前一樣快快樂樂的過著每一天,但這個美夢已經如同泡影般消失,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   強自忍耐的艾蜜麗終於忍耐不住,淚水撲簌簌流下,伏案痛哭。   安琪莉娜朝還想繼續說下去的愛提娜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要適可而止,不管如何,在危急之時總算是艾蜜麗出手相救,更何況造成這一切的人也不是她。   愛提娜深吸了一口氣,強做克制的握緊拳頭,也承認自己確實有些過分,點頭表示知道。   她先前已經告知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要她們不要告訴艾蜜麗自己死而復生和紫月一事,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兩人表示答應。而且艾蜜麗加入戰圈時把精神集中在魔獸上,只以為愛提娜是受傷而亞修正幫她治療,所以相當容易掩飾。   良久,艾蜜麗終於抬起頭,拭去淚水,張著紅腫的雙眼低聲說道:「我有一件事要先告訴你們。」   「什麼事?」   安琪莉娜回答的口吻有些沈重,先前一連串的事緊接著發生,讓她無暇分心。此刻換上干潔的衣物,置身舒適的房間裡,卻是頭痛欲裂。因為她發現除了雨的意圖及身份還未摸清外,此刻還得加上多琳、小風、紫月這三件紛沓而來的事,完全不知該從何下手。   一旁的黛絲笛兒更是早舉雙手投降,她寧願面對千軍萬馬,也不想去思考這會讓人頭昏腦脹的麻煩事。但她也知道,事情不解決不行。   其實她們很清楚,這些問題對自己只是一些理都不用去理的小事,最壞的結果也不過與整個落羽大陸為敵而已,根本不算什麼,或許會是蠻有趣的事也說不定。   但是自己覺得有趣的東西,對亞修來講可不是如此了,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而已啊!一切的煩惱皆因此而起。   「我對你們說了謊。」艾蜜麗這話暫時吸引了三人注意力,原先垂下的頭慢慢抬起說道:「魔獸攻擊我們是真,神獸之卵失竊也是真。但我並沒有將這件事報告給長老知道,而是私自離開村裡,除了希望能親手抓住偷東西的盜賊外,也想藉此到人類的世界看看能不能見到琳姊姊。」   「原來如此。」愛提娜先前也覺得有些奇怪,高傲的妖精怎麼會忍受自家遭人偷取物品的恥辱而默不作聲?   不過她還是有些疑惑,為何多琳會離開妖精的世界呢?因為,人和妖精在一起的結果注定是一個悲劇啊!當下把這番疑問題出。   艾蜜麗表情有些惆悵,帶著懷念的口吻說道:「六年前,有一個人類的冒險隊伍因為迷途加上受到魔物襲擊受傷而闖入村裡,我們雖不歡迎外來客,但仍悉心照顧他們長達半月之久,其中有一個年輕的男子叫做安德魯……」   「等一下。」愛提娜忍不住開口打斷,問道:「你剛剛提到隊伍,我想問一下,隊伍當中有特裡斯這個人嗎?」   「特裡斯?」艾蜜麗眼睛一亮,沒經過思考就脫口回答道:「我知道他,那是一個很有趣的老人。事實上,當安德魯那個殺千刀的該死混蛋在那天夜裡要帶走我姊姊時,他是當中唯一表達強烈反對意見的人,其他人跟縮頭烏龜一樣默不作聲。」   三人不由得噗嗤笑了出來,心情也放鬆許多,艾蜜麗也許是唯一會破口大罵的妖精。   但艾蜜麗卻因為往事而讓眼眶又濕潤起來,她回想起多琳離開的那一夜,自己及時發覺而百般懇求未果,最後被她用魔法制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去的傷心時刻。   愛提娜大略猜得出特裡斯和天啟神殿之所以會有嫌隙,可能也是這件事的緣故。   再仔細想想,安德魯年紀輕輕就能受贈天啟神殿的長老封號,顯然也是人中之傑,否則也不會讓多琳如此傾心。   「那然後呢?」愛提娜對於妖精有一些瞭解,大約猜到他們會做什麼樣的處置。   「很簡單,琳姊姊被長老們當作叛徒,永遠不能回來。天啊!人類的世界已經沒有她可以依靠的人,又不能回到我們身邊,她以後該怎麼辦啊?」   一直仔細聆聽的安琪莉娜終於止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問道:「為何你還有你的族人這麼反對多琳和人類在一起?你們的外貌似乎相差不了多少啊!」   艾蜜麗一時呆住,她想不透安琪莉娜為何會問這個問題,但基於尊敬的心理,依然謙恭的回答道:「是生命長短的關係,其實我們妖精的生命是不會結束的。」   「不會結束?」這下連黛絲笛兒都聽出興趣來了。   「是的,比起人類,我們最長可活千年之久,是他們的十幾倍。雖然我們妖精的外貌和人類幾乎相同,但當時間經過五十年後,其中一個已經老態龍鍾,另一個還青春煥發,即使再怎麼兩情相悅,對雙方都是一種折磨啊!」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恍然大悟,她們先前並沒有考慮到這最基本的問題,身為神魔兩界中最尊貴的王族,她們擁有幾乎無限長的生命。   但艾蜜麗的話卻讓她們想到另一個問題︱︱當亞修逐漸年老而自己還一副年輕模樣時,該怎麼辦?但隨即又瞭解不用擔心這件事,因為在亞修的認知中,自己還保留著翼人族的身份呢!   安琪莉娜突然狠瞪黛絲笛兒一眼,後者光從一個眼神就知道她的意思,聳聳肩表示無辜。因為黛絲笛兒常常忘記自己翼人族的身份,累得安琪莉娜不時要幫忙收拾爛攤子。   「至於生命不會終結是因為當我們死後,靈魂會變成果實,結在海之角、天之涯的一棵世界樹上,而當果實成熟落入大海中時,我們的生命會再度延續,永不結束。」   艾蜜麗談到這裡,愛提娜在旁小聲的補上一句:「這其實只是妖精的傳說而已。」   「才不是傳說!」   聳聳肩,愛提娜不想爭辯,這世界樹的傳說對妖精而言已經變成信仰的一部分,所以岔開話題問道:「你可以告訴我多琳為何能夠控制魔獸了吧?」   「我不知道,因為她離開我時身上什麼都沒帶,所以這是到人類世界後才發生的事。可惡,都是混蛋安德魯的錯,如果不是他,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   提起多琳,艾蜜麗就消沈許多。這也難怪,她最敬愛的姊姊居然搖身一變成為召喚獸的主人,而且還襲擊妖精村莊並僱用盜賊竊取神獸之卵,現在不但攻擊天啟神殿,更要致眼前這對自己有恩的一行人於死地,怎能不叫她傷心、難過?   「唔,怎麼突然覺得好睏……」艾蜜麗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毫無預警的趴在桌上睡著。   三人還沒察覺到異樣時,房間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看容貌,赫然是那個雙手托著金色光球的神秘女子。   愛提娜瞪大了眼,她從未見過這種情形,一時間不曉得該如何反應。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則是心中劇震,女子出現的前後,兩人完全沒有察覺出她的存在,即使是此刻她已完全現身,但她們也只能透過雙眼看見,只要一閉上,靈敏的意識卻無法感受到這人的存在。   這對兩人來講幾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即使她們的感覺已經隨著光闇之力失去而大幅減弱,但只要肯專心,就連一個帶有惡意的眼神也能察覺,怎麼可能有人已經活生生出現在面前,甚至讓艾蜜麗昏睡後,仍覺得她不存在?   她們的記憶中,只有一個人能如此隱匿而絲毫不被發現。   安琪莉娜雙眼異采連連,摒除心中所有雜念,冷靜問道:「你就是雨吧?」   「什麼?」愛提娜顯得非常驚訝,狐疑的眼神看著女子只有完美兩字才能形容的無瑕容貌。   黛絲笛兒則是默不作聲,雙手隱在桌下不住蓄積魔力,這是一個摸清對手實力的好機會,不可錯過。   「不愧是神界公主,憑著少少的線索就推論出我的身份。」雨的表情不因為身份被識破而有所變化,神色如常。   「你是為了我的主人而來吧?」安琪莉娜平靜表情下的思緒飛快的運轉著,她明白現階段實力上無法佔得上風,所以希望能在心理方面取得優勢。   雨曾向愛提娜說過她在尋找某樣東西,現在看起來,她的目標應該是在亞修,因為他也擁有讓愛提娜死而復生的力量。   「沒錯。」   愛提娜猛然起身,雙眼散發出紫色光芒,怒道:「我曾說過,要是你敢對亞修出手,我就……」   安琪莉娜伸手制止,自嘲的說道:「老師,你還是不要觸怒她比較好。我們現在就像是砧板上待宰的可憐魚兒,要怎樣擺弄都隨她的意思。對不對啊!雨?」   「沒錯。」   愛提娜像是想到什麼,臉色再變,剛要閃身離開,卻被安琪莉娜緊緊抓住:「不用去了,老師。她如果真要對主人動手我們也毫無辦法。」   「沒錯。」雨的三次回答不單字眼相同,就連語氣也完全一樣。   「那麼,你現身到底有何用意?該不會是要誇耀你的力量吧?如果是,那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差勁。」   這有點算是辱罵了,但安琪莉娜卻不得不這麼做,因為她無論如何都要吸引雨的注意,好讓黛絲笛兒有機可乘。   而另一個原因是,她也真的明白自己毫無抵抗能力,只好藉此來發洩心中的鬱悶之氣。最後則是,雨如果真要致自己一行人於死地,那趁現在佔點口舌便宜也好。   「我來……」雨的尾音拖長,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後才繼續說道:「是要告訴你們一件事,但在這之前,出手吧!黛絲笛兒,你還要等到何時?」   黛絲笛兒明白自己的舉動瞞不了人,冷哼一聲,春風傾全力出手。   綠色光球由下而上,輕易穿透桌子朝著雨的臉直飛而去,差點就擊中趴在桌上的艾蜜麗,聲威迫人。   春風出手後,黛絲笛兒臉上一陣蒼白,全身虛軟無力,這一擊剛巧是她在魔力凝聚至最顛峰後才出手,威力非同小可。   大口喘著氣的同時,黛絲笛兒不得不懷疑,雨是特意挑這時機叫自己出手的嗎?如果是,那……   面對黛絲笛兒的全力一擊,雨沒有任何動作,光球在飛到她胸前時突然被壓縮成一個小綠點,並改變方向被金色光球吸入,而吸入春風的光球也沒有任何變化,連一點點反應都沒有。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同時臉色大變︱︱這春風雖不能對未喪失力量前的自己有所威脅,但也無法像雨這樣沒有任何動作就化解掉。   她們很清楚的知道,雨比料想得還要厲害,但這並不是最糟糕的事,最大的問題在於,此刻她們仍無法估量雨的實力究竟高到何種程度。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雨雖活生生的出現在眼前,但在自己的感覺中她卻不存在。試問,要如何評估一個不存在的人實力有多高?   「現在,可以告訴你們我的來意。亞修的事對你們或許是一件奇跡,但在我眼裡並不算什麼,還不能讓我感到有趣。而我,已經幫你們消除任何知道冰火風行鳥和紫月這兩件事的所有人的相關記憶。最後,愛提娜,你我的一年之期在昨夜已經結束,從此以後你將可恢復自由身。再見了,你們這些讓我感到有趣的人,可得繼續努力啊!」   「什麼?!」三個人你看我、我望她,面面相覷,作聲不得。事前沒有人想得到雨說出的是對自己這麼有利的一件事。   在她們止不住內心的震驚中,雨的身形逐漸變得朦朧,慢慢模糊,在完全消失之際,唇中又吐出一句話:「捉摸不定的風啊!要想得見你的身影,就踏著餘暉的步道前進吧!」   一個小光點此時自光球飛出落在桌子上,只看到原本中央破了一個大洞的桌子轉瞬罩上一層淡淡的光芒,然後恢復原狀。   「時間魔法!這怎麼可能?」安琪莉娜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不敢置信的望著完好如初的桌子。   時間,一個絕對不能開啟也無法開啟的禁忌之門,對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而言,她們兩人合力可以創造出一個不受外界干擾也不會干擾外界的封靈空間,但卻無法改變時間的流動。   她們知道有人能掌控時間,就是自己的父王。但現在卻多了一個,那就是雨。   「我本來就不明白,但現在更加不明白了。」   黛絲笛兒的喃喃自語,只有安琪莉娜明白︱︱雨的力量都已經強大到這種地步,甚至可和神魔兩界之主相抗衡而不遜色,實在無法明白她還有什麼東西好追求的。   「也許,她追求的是一點點樂趣,而那,就是我們。」   聽出了安琪莉娜話中的頹喪之意,黛絲笛兒冷冷說道:「你失去了信心?」   露出苦笑,安琪莉娜搖頭說道:「原本就沒有的信心要如何失去?」   「是嗎?你要怎樣我管不著,我現在或許是雨手上的一點樂趣,但很快的,我會變成她後悔沒能及早除掉的沈重負擔,等著瞧吧!」   看著黛絲笛兒神采奕奕的模樣,安琪莉娜渾身又重燃鬥志。   此時的情景和黛絲笛兒以及亞修兩人在多倫魔法學院中遭到魔獸攻擊,而亞修意志消沈那幕如出一轍,只是人換做安琪莉娜而已。   兩人談話之時,愛提娜卻是呆在原地,表情逐漸變得喜悅。   最後,她一股衝動的打開窗戶,朝著剛好是陷入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的天際高聲吶喊:「雨,謝謝你!」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彼此對望了一眼,明白愛提娜已經完完全全的把雨當作恩人。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呢?」   「不。」愛提娜拒絕了黛絲笛兒的提議,說道:「天亮後,我要去查證一下雨說的話是不是真的,雖然她沒理由騙人,但我還是要確認一下。」   「也好,如果是真的,是不是要想另一套說詞讓亞修知道?」黛絲笛兒只覺得心中難受,要騙亞修的事還真不少。   「不用擔心,以那孩子的個性,是不會到處找人問東問西的……我還是先走好了。」   愛提娜一臉雀躍,急急忙忙的離開。黛絲笛兒知道此刻的她欣喜若狂,也不阻止。   安琪莉娜無奈的笑了笑,搖頭說道:「沒想到這個問題居然是由最意想不到的人解決。」   「的確,我也有同感。那麼,接下來該去找小風了。至於多琳,等找回小風後再狠狠的教訓她一頓!」   安琪莉娜看了熟睡的艾蜜麗一眼,轉移話題說道:「你認為小風在哪裡呢?」   白了安琪莉娜一眼,黛絲笛兒不悅的說道:「你真的把我當成笨蛋嗎?當然是在……等等,該不會是你不知道,想故意套我的話吧?」   安琪莉娜不屑回道:「我倒覺得是你故意想套我的話才是。」   「你還不夠資格!」   「好,既然那樣,我們一起數到三,然後同時開口,看看有沒有人是笨蛋,怎樣啊?」   「有意思,來就來啊!一、二……日落之向︱︱西方!」才數到二,剛好在安琪莉娜深吸一口氣準備說出答案時,黛絲笛兒就先說了出來,讓她滿臉錯愕。   「哼哼,不用感謝我,現在你知道了吧?」   「說這什麼話,我明明也……」   「哎呀!我已經先說了,誰曉得你本來到底知不知道呢?別擔心,我是不會嘲笑你的無知的,哈哈。」和說的相反,黛絲笛兒毫不客氣的放聲大笑,一臉得意的揚長而出。   安琪莉娜則是氣得咬牙切齒目送黛絲笛兒的背影離去,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沒想到一個大意,居然被佔到便宜,她怎能忍受?   「可惡,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安琪莉娜恨聲說道。   此刻,雨的威脅已經被她遠遠拋到腦後。 ∼第九章再見多琳∼     亞修一行五人帶著簡單的行囊,在茂密的森林中艱困的前進。頭頂濃密的樹蔭擋住了大部分的陽光,但仍有少數光芒自葉縫中流洩而下,隨著微風輕顫,在略顯幽暗的空間中產生一種錯亂的美感。   亞修腰間繫上一把護身用的短刀,身上穿著耐磨的厚著褐色皮衣褲,背上披著經過特殊處理,有防水效果的連帽斗篷,雙手也帶著手套。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全都包裹得緊緊的,為的就是要防範森林中擾人的蚊蟲叮咬,還有樹叢荊棘可能造成的傷害。   其他人也是如此,只有艾蜜麗例外,一身輕便的衣裝在森林中來去自如,隨意穿梭。   這也難怪,畢竟森林等若她的家,即使閉著眼睛,也不虞受傷。   腳下崎嶇難行,不時可發現野獸長期踩踏或是雨水造成的小坑,糾結突起的樹根也同樣阻擋前進的速度,而這些等若陷阱的東西有的躲在陰暗的角落,有的被層層腐葉所遮,直到被絆倒時才發現它們的存在。   除了腳下,頭上錯綜交雜的樹葉垂枝也是一個麻煩,稍一不慎就有可能劃過毫無遮掩的雙目,造成可怕的傷害。   但這些還是小問題,他們的方向逐漸深入罕有人跡的森林深處,那也是一些可怕魔物的出沒地。一旦遇上這些據說是在神魔之戰時,因神魔之血而引起異變的魔物,可能要就此賠上一條命。   亞修滿頭大汗,腳底一個踉蹌差點跌倒,所幸被黛絲笛兒即時扶住。   「艾蜜麗,我們先休息一下吧!」安琪莉娜見狀,連忙出聲。   「是的,姊姊。」   在前方探路的艾蜜麗畢恭畢敬的回答,對於安琪莉娜的話,她幾乎是無條件的遵從。   不過望著亞修,艾蜜麗的眼神深處卻是有些失望,從薩朗奇穆城出發以來已經好幾天,而每一天休息那麼多次,能趕什麼路?這男人雖心地不錯,但體力也未免太差勁了吧?   她當天一覺醒來已是日正當中,雖搞不清楚自己怎麼睡著的,但立刻就得知安琪莉娜等人要穿越一大片寬闊的森林,連忙自告奮勇要求帶路、幫忙,為的也是希望能弄清楚多琳的事情。   這裡雖不是她熟悉的地方,但森林中的環境卻是大同小異,總能找到最好走的路徑,避開出沒的魔物並且找到飲水和食物。   「我、我還可以繼續走,之前實在耽誤太多時間了。」亞修勉強舉步,但雙腳卻不爭氣的一軟,跌坐在地。之所以想快速趕路,是因為從安琪莉娜的口中,他得知自己昏睡的時間有兩天之久!   「沒關係,就先休息一下吧!反正也不急。」愛提娜說著就遞出水袋,在亞修的身邊坐下。   她的臉色因趕路而有些潮紅,但心情卻是大佳,因為雨說的都是真的。   在旅店中,任何知道有關小風之事的人,相關記憶都被抹去,而且徹底的令人難以置信。   因為當愛提娜也懷著忐忑的心情到了天啟神殿時,驚喜的發現他們也是如此,只知道神殿被毀是多琳和魔獸幹得好事。   他們的記憶不但被抹去,而且還被更改!   愛提娜對雨的能力感到震驚,但卻也心花怒放,因為自己和亞修再也無後顧之憂,完全不用擔心任何事。   雖然無法回到從前,但一切卻變得更好。   絕望的懸崖底下,竟是一片美麗的新世界。   「好吧!」亞修無力的答應。   所有人都認為他體力不繼,但並非如此。他在醒來時就知道不對勁,全身的力氣好像被淘空,四肢雖然能動,但卻虛虛浮浮的提不起半點勁。   他心想,這很可能是上天對第二次奇跡所索取的代價。而在這時,他又聽到黛絲笛兒說她夢到小風出現的地方,當下隱瞞自己的情況,強撐著勉強趕路。   「我上去看看。」   黛絲笛兒腳下運起了旋風,身軀扶搖直上,在半空中低頭俯視連綿無盡的綠色森林,心中一陣煩躁。   雨的話中提示清楚的指出小風所在的方向,但想靠此尋人就跟在大海撈針一樣渺茫。   最後,只好外出四處探聽西邊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而結果就是得到在一個足跡罕至的原始森林中,有一處名為「夕沈之洋」的地方。   這個名字很奇怪,森林中怎麼會有海?但是三人立刻明白這就是所要找的地方。當下黛絲笛兒待亞修醒來後就假托夢見小風向他報告此事,而神器一事所幸有翼人族的身份,在加上安琪莉娜和愛提娜的討論後,也編出一套幾近完美的說詞搪塞過去。   只是,眼前的行進速度卻讓人難以忍受。黛絲笛兒不是沒想過施展翔天之翼高速趕路,此刻自己的能力絕對可以輕易做到,但這個提議卻遭到安琪莉娜的反對,理由是雨話中的「踏著餘暉的步道前進」這一句,顯然是步行的意思。   黛絲笛兒當然不打算照著雨的意思去做,不過愛提娜也站在安琪莉娜那一方,因為她相信雨不但沒有惡意,還大有深意。   黛絲笛兒雖不吃少數服從多數這一套,但最後還是決定乖乖聽從,因為她也無法確定,這一路上會遇到什麼。   她知道自己心情不好不單只是趕路的問題,其中泰半來自被雨當作玩物一樣擺弄而逐漸堆積的滿腔怨氣。   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千倍奉還!黛絲笛兒咬牙切齒的想著同時,仍注意四周有無異常。驀地,遠處一些飛鳥不斷劃著圓圈的情形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真是厲害,沒想到她能飛得那麼漂亮。」艾蜜麗仰頭看著黛絲笛兒,滿臉驚訝。   「……我記得,多琳也會飛行魔法吧?」   艾蜜麗臉色一黯,垂頭說道:「當然會。藉著風精靈之力在天空飛翔,並不是一個難度很高的魔法,但卻相當危險,一個失誤就可能摔成重傷,敢用的人實在很少,族裡只有琳姊姊不顧一切的練習,常常弄得遍體鱗傷甚至也曾摔成重傷,在我們妖精裡面,可能找不到第二個像琳姊姊這麼擅長飛行的人了。」   安琪莉娜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喜歡多琳這個人。飛行魔法真正困難的地方在於施展的人一輩子都以雙足走路、生活在地面上,突然要飛上天空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而且空中不比地面有實地可踩踏,遇到危險還有遮蔽。半空中,一切都完全暴露出來,就像赤裸身體在大庭廣眾前一樣,讓人在潛意識中本能的抗拒。   因此不管是人類、妖精,即使有這樣的能力,但真正敢捨命嘗試的人卻寥寥無幾。   多琳顯然是位個性反叛的人,不想束縛於地面,更不願被妖精的傳統局限,即使明知前途崎嶇不平,仍不顧一切的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有人羨慕鳥兒在天際的自由自在,但卻只有少數幾人敢勇於追求。而多琳,就是那少數人中的一個,也恰好是安琪莉娜非常欣賞的對象。   「你的姊姊很不簡單喔!」安琪莉娜在未見到多琳前,已經有了結論。   「當然,她可是我的姊姊啊!」艾蜜麗自豪的說著,但她並不知安琪莉娜會說出這句話可不是一件好事,那代表她遇上多琳時絕不會手下留情,因為敵人不可輕侮。   黛絲笛兒自空中降下,說道:「前面有一些異常的地方,我先過去查探看看,你們要提高警覺,知道嗎?」   「帶我去。」亞修不曉得何時已經靠過來。   黛絲笛兒一陣遲疑,最後仍讓亞修抱著自己的腰,翔天之翼全力施展,但卻沒注意到安琪莉娜不高興的表情。   來到飛鳥成群的地方,亞修首先發現有幾棵樹木的樹梢有不尋常的彎曲情形,心道這該不會是小風造成的吧?但想想又覺得不對,小風如果真要破壞不會只是一小片而已。   目光不斷往下搜尋、注視的同時,亞修突然臉色一變,低呼:「多琳!」   「什麼?」黛絲笛兒沒見過多琳,但循著亞修的目光望去,也發現一個身穿黑衣的人影坐在地上,背部靠著樹幹,有不少鳥兒在她身邊嬉戲、跳躍,有些還停留在她的肩上。   「風之刃!」想也沒想,黛絲笛兒立刻發起攻擊,並且急急往後飛退,她實在沒料到會在這裡遇上多琳。   「不可以!」被安琪莉娜帶著的艾蜜麗在空中見狀,以手甩出一箭,居然後發先至,準確的命中風之刃,箭矢爆成一團木屑,發出的聲響讓鳥兒振翅飛走。   「哼!」黛絲笛兒回頭狠瞪了艾蜜麗一眼,右手出現了綠色光芒,要以更強的春風攻擊。   「笛兒,先住手,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亞修及時出言制止。   黛絲笛兒緩緩解除春風的魔力,她當然知道事情不對,只是對手可不簡單,因此打算先取得上風後再做打算。   「我們先下去。」安琪莉娜帶著艾蜜麗緩緩落下,離多琳有一小段距離。   「我負責警戒。」愛提娜說完,又飛得更高,集中精神觀察四周。   「天啊!琳姊,你怎麼了?」落到地面的艾蜜麗不顧一切的拔腿狂奔,大力搖著多琳的身軀,只是她仍沒有半點反應。   黑色的面紗脫落在一旁,多琳露出的面貌和艾蜜麗有幾分相似,但卻更加成熟、艷麗。   亞修在空中看見她雙目緊閉,臉上毫無血色,不知是死是活:「笛兒,放我下去。」   黛絲笛兒並不馬上遵從,直到安琪莉娜在附近確認毫無危險後朝她點了點頭,她才說道:「好。」   亞修一靠近,就被艾蜜麗一把抓住,哀求道:「你會治療術對吧?拜託你救救琳姊好嗎?她好像傷得很重啊!」   「救她?救了她之後,再來殺我們嗎?」愛提娜冷冷的話傳來。她雖沒有發現異常的情形,但可不敢掉以輕心,多琳的召喚獸可是能在瞬間出現展開襲擊的,只是也想不透,為何她此刻會在這裡現身?   「不會的,我保證她不會這麼做的。」艾蜜麗急的眼淚都快掉了下來。   亞修好言安慰:「不用擔心,我看看情況再說吧!」   亞修深吸了一口氣和緩心情,仔細檢查多琳的情形。她除了呼吸微弱外,就是右手的掌心有個像是肉被撕開一塊的傷口,但血液已經凝固發黑,顯然經過了一段時間。此外體溫極高,並沒有其他受傷的痕跡。   亞修看著多琳美麗、消瘦,即使此刻似乎仍帶著無限憂傷的臉龐時,想到她為了心中所愛而要打開回春之門,帶領魔獸進攻天音、天啟神殿,奪去不知多少條人命,甚至自己、愛提娜和安琪莉娜及黛絲笛兒都差點死在她手下時,就不曉得該用何種心情去面對。   亞修霍地站起,艾蜜麗連忙問道:「琳姊她怎麼了?」   給了艾蜜麗一個讓人心安的笑容,亞修說道:「她雖昏迷不醒,心跳呼吸有些微弱,但應該沒有生命危險才對。今天,我們就在這裡紮營,順便照顧她吧!」   「好,我立刻去準備。」   亞修知道自己是個心軟的人,對受傷的人無法視而不見,也同情多琳失去至愛的痛苦,但絕不認同她的作法,打定主意要讓她為自己所犯下的錯誤付出代價。   篝火的火勢猛烈,偶爾爆出枯枝燃燒的「啪啪」聲,傳來的熱度驅走了身上的寒意。   多琳安穩的躺在營火旁,由艾蜜麗悉心照料。亞修無法確定她為何昏迷,只能試著降低她身上的體溫,而這對於生活在森林中的艾蜜麗只是小事一件,當下採集不少退燒的草藥讓多琳服下。   亞修也強忍著身體不適,治療多琳右手尚未完全復原的傷口,但卻發現癒合的速度極慢。而最讓他不敢相信的是,這傷口似乎隱隱散發出一種抗拒的力道,讓治療術無法完全發揮。這還是他首次遇到這種情形,心中的驚異不在話下,到最後終因體力不支而暫時收手。   夜深時,艾蜜麗拿著樹枝沿著露宿的外圍畫了一個圓圈,同時還用亞修從未聽過的悅耳語調高聲吟唱。   「艾蜜麗,你這是在做什麼啊?」   「這是一個可以聚集森林中精靈之力,讓在裡頭休憩的人更快速恢復體力的魔法陣︱︱春返之陣。」這個魔法陣顯然極耗魔力,艾蜜麗回答的語調有些疲累。   「居然有這種魔法?」亞修只覺得世界真是太廣大了,無奇不有,從未聽過、見過的事多不勝數。   安琪莉娜頗有興致的打量艾蜜麗的魔法陣,片刻後若有所悟的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啊……嗯,我知道了。」   「姊姊,你知道些什麼呢?」   「當然是這個魔法陣的用法,真是有意思。其實只要稍微改變一下,就能發揮更好的效果。」   安琪莉娜接過了艾蜜麗手上的樹枝,閉上雙眼,手像是有自我意識般的在地上畫出一個更複雜的魔法陣。瞬間,在裡頭的所有人都明顯感覺到有一股暖流進入自己的體內,四肢百骸更是說不出的舒暢痛快。   艾蜜麗瞪大了雙眼,問道:「天啊!姊姊你是怎麼辦到的?」   「很簡單啊!你原本的魔法陣是順勢而為,在不住流動的精靈之力的洪流邊緣中汲取半點一分。而我,則是增加一點變化,讓自己成為這股力量的中心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當然,我會教你。」   愛提娜心中暗道,這還真是符合神界公主那天地是以我為中心運轉的作風。   艾蜜麗露出苦笑,說道:「姊姊,你知道嗎?每一次當我拿出算是小有自信的東西出來時,你總是能夠讓我……唉!該怎麼說呢?」   安琪莉娜笑而不答,愛提娜則是本著良心提出中肯的建議:「給你一個忠告,就是不要拿她和笛兒兩人來跟自己比較,那絕對是自找麻煩。」   一旁的亞修點頭稱是,心有同感。但愛提娜是以她們兩人是神魔兩界的公主來下斷語,而亞修卻是以翼人族這個身份來和艾蜜麗做比較。思考的方向雖完全不同,但結論卻是同樣。   「真是無聊,搞些小把戲就自以為厲害,哼,我要睡了。」黛絲笛兒撂下話後,倒頭就睡。   這就不像魔界公主,反倒像個小孩子啦!   愛提娜忍住即將潰堤的笑意,在毫無壓力的此刻,她終於能以輕鬆的態度去面對這兩人的驚人身份。   只是她並不曉得,黛絲笛兒早就把艾蜜麗和安琪莉娜畫出魔法陣的所有動作與如何引招精靈之力的原因清楚的記在腦海中,並不斷思索而謀求改進,她是不願意在這種地方輸給安琪莉娜的。   正確一點的說,她不願意在任何地方輸給安琪莉娜。   安琪莉娜黛眉一揚,正要反唇相譏時,處理這事已算得上經驗老到的亞修,連忙在星星之火未成燎原之勢時灑水滅火:「莉娜,我累了,大家應該都一樣,你還是早點休息,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吧!」   安琪莉娜壓下怒火,給了亞修一個溫和的笑容,說道:「當然沒有問題,我才不會浪費唇舌在一個沒腦袋的笨蛋身上呢!」   在黛絲笛兒暫停腦中思緒反擊前,亞修連忙說道:「那好,你就快點休息吧!對了,艾蜜麗,你也……」   「沒關係,累的時候我會自己休息。」   「……那就好。」   亞修往後躺倒時,剛好看到天空的滿月高掛,無瑕迷人。想要試著整理多琳的事情時,難以忍受的倦怠感襲來,不一會的時間就進入深沉的夢鄉。 ∼第十章炎魔降世∼     死寂的世界中,毒氣間斷的從乾涸龜裂的地表裂縫處往上噴出,火熱炙燙的岩漿四處橫流。   在萬物不生的絕地中央,一塊塊裸巖高高聳立其間,巖上不可思議的長有翠綠的青草,為荒涼的這裡帶來些許生命的氣息。   岩石中央,一條看來模糊的人影似被重重的荊棘捆住手足,無力的跪坐在地動彈不得。   驀地,一陣天搖地動,人影所處的巨石開始碎裂,並不斷掉落。而底下,居然燃燒著無邊的火焰!   人影的立足點越來越小,突然她彷徨無措、驚恐無助的一張臉變得清晰,赫然是小風的臉!   亞修猛然驚醒,瞪大雙眼,伸手拭去額上冷汗,這時他才發覺自己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濕,只因剛剛的惡夢實在是太逼真。   「小風她……不,不可能,以她的能力怎麼會變成那樣?看來是我太擔心了。」   眼睛突然覺得刺眼,抬頭上望,透過林間葉隙發現太陽已經高懸,亞修有些訝異自己居然睡了這麼久。   深吸了一口氣,體內雖還有無法消除的沉重感,但比起前幾天,實在好上太多。   「這春返之陣的效果還真是好。」   亞修側頭深思,春返之陣是利用魔法陣的不同排列引導精靈之力由外而內快速恢復人的體力、精力,而治療術是由人的體內誘發自我復原的力量讓傷口快速痊癒,這一內一外可否互相搭配,藉由魔法陣讓治療術不再只能一對一,而能一對多呢?   「主人,您起來了啊?」安琪莉娜的話打斷亞修的思緒。   「是啊!真抱歉,我居然睡了這麼久。」   「哪兒的話,主人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來,先吃些東西吧!這裡有一些水果,是愛提娜今天早上摘來的。」   「啊!謝謝。」   亞修接過食物,想起愛提娜就心中百感交集。從安琪莉娜口中得知她的年幼經歷,再回想起自己當初的態度,就越覺得自己不能饒恕。   往旁看去,多琳仍昏睡不醒,艾蜜麗還在一旁照顧,即使有春返之陣,但臉上的倦容也讓人得知她一夜沒睡,而愛提娜和黛絲笛兒卻不見蹤跡。   猜出亞修的疑問,安琪莉娜帶著笑容回答:「她們兩個到附近去探路了。」   她說話的聲音比尋常高上一些,但亞修並沒有發現。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能讓多琳聽到,事實上那兩人此刻正潛伏在遠處監視這裡,為的,就是要測試多琳是真正負傷,還是故弄玄虛。但她們終究不敢讓亞修一人孤身涉險,所以仍然留下安琪莉娜以確保萬一。   囫圇吞下食物,亞修起身走到艾蜜麗身邊,關切的問道:「她怎麼樣了?」   有些陷入夢鄉的艾蜜麗聞言一驚,握緊了放在身旁的長弓,看清楚是亞修和安琪莉娜後,點頭說道:「雖然還沒醒來,但臉色紅潤了許多,應該是姊姊昨晚春返之陣的功勞。」   安琪莉娜淡淡一笑沒有回話,視線落在艾蜜麗仍緊握著長弓的手,可見她相當清楚多琳和自己一行人是敵非友的關係,決心力保她的安全。   「我來幫她治療手上的傷口吧!」   「嗯,麻煩你了。」   亞修貼著多琳的右手,開始吟唱治療術的咒文。淡淡的金色光芒灑落在傷口上,昨晚那種抗拒的感覺降低不少,讓治療術得以發揮全部的效果,傷口開始快速癒合。   三人間無話可談,安琪莉娜開口打破沉寂:「這春返之陣的名字取得實在相當好。」   「喔,為什麼這麼說?」   「主人,一年四季中,春為始、冬為終,夏季生機盎然,而秋漸衰。人的一日不也是這樣?一夜休息後的黎明,不就等於是春天到來,百物蓄勢待發的那一刻?所以春返之陣的名字相當貼切。」   眉毛不自覺揚起,亞修用力的點頭說道:「說得好,說得真是好。」   「哪裡,主人您過獎了。不過,不只是人的一日,人的一生也是如此啊!」   「喔?」   稍微思索,亞修就知道安琪莉娜的話中之意。人自呱呱墜地的那一刻等於是萬物之始的春天,而後經過絢爛的壯年時期,再來步入遲暮之年的晚秋,然後歸於塵土。   「請想想……」亞修想著這些的同時,安琪莉娜的話仍繼續在耳邊輕柔響起:「四季的自然運行如果錯亂倒置,豈不是會引起可怕的災難?」   亞修終於明白安琪莉娜針對的是多琳執意要使用回春之門救回安德魯一事,但也不禁想起自己敬重的愛提娜曾經喪命卻仍被自己硬拉回來的事,他心中認定這是奇跡,並衷心的感謝上蒼。   但如果奇跡沒有發生呢?亞修曾經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他知道自己會難過得無以復加,並痛責自己那粗鄙的惡意。   但他也知道,隨著時間流逝,自己在身旁眾多人的支援下,終究會跨越這一道痛苦構成的障礙,成長並繼續前進。   而多琳呢?這一路上從艾蜜麗的口中,他也知道多琳的事。被妖精一族驅逐,不能融於人類的世界中,安德魯是她唯一的支撐,而現在她卻失去了全部。她不像自己還有朋友、親人陪伴,她只有自己孤單一人。   亞修在情感上非常同情多琳,但她造成的血腥也是不爭的事實。   治療術的光芒減弱了許多,驚覺自己分心的亞修連忙發回思緒,光芒再度強烈起來。   只是他並沒有想到,安琪莉娜這話有更深一層的含意。如果多琳真是敵人,那她們一定會與之為敵,因此要趁現在先打擊多琳在亞修心中的形象,以避免戰鬥時為他心中帶來多餘的負擔。   戰鬥有時並不只消滅敵人的力量,甚至消弭己方的抗拒心理也是必要的。   片刻後,多琳的右手已完全復原,連道傷疤都看不見。   「這實在是太厲害了。」   艾蜜麗嘖嘖稱奇,她自己也曾被亞修治療過,但從未親眼目睹,今天一看才知道治療術有多麼不簡單。   「嗚……」手上傷口復原的同時,多琳嬌哼了一聲緩緩轉醒,張開雙目,眼中毫無神采。   「姊,你還好嗎?」艾蜜麗滿臉欣喜,握住了多琳的手。   「你是……小麗?不、不可能,看來我是在作夢。」多琳的聲音相當孱弱。   「不,是我,真的是我,我是小麗啊!姊,終於能再看到你了,真是太好了。」   艾蜜麗忘形的伏在多琳身上,但安琪莉娜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的動作有無異樣,而且雙手暗自凝聚魔力,準備應付任何突如其來的變化。   「真的是小麗,沒想到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多琳勉強伸手拍拍艾蜜麗的背,歡欣之情佈滿臉上。然後,她看到了亞修和安琪莉娜。   「你是……亞修?」   「你還記得我?」亞修有些詫異。   「當然記得,你是那麼好的一個孩子,我怎麼可能會忘記?」多琳溫柔的口吻讓亞修一時間無法回話,心中僅餘的厭惡感消失殆盡。   「您是多琳女士吧?」安琪莉娜有禮的開口。   「你是……」多琳的眼神望向安琪莉娜,帶著一絲驚容,然後逐漸往下移,停留在她半握的雙手上。   安琪莉娜心中暗凜,曉得多琳察覺到自己蓄意隱藏,在手上暗自聚集的魔力,由此可知即使沒有召喚魔獸助陣,她的實力亦不弱。   「我叫安琪莉娜,是亞修主人的僕人。」   「僕人?」多琳的眼睛張大了許多,左瞧右看,雖然沒有說出口,但仍讓人知道她有多麼的不敢相信。   艾蜜麗在這時離開多琳的懷抱,小聲說道:「姊,是她們幾個把昏迷不醒的你給救回來的喔!」   「是這樣啊……真是謝謝你們了。」   即使是亞修,都聽出她的語氣並不是真心誠意在道謝。似乎發覺自己的失禮,躺著的多琳掙扎著要挺起身子,艾蜜麗連忙幫忙扶她一把。   多琳虛弱的喘了幾口氣,半倚在艾蜜麗的臂彎中,帶著歉意說道:「真是抱歉,我的心裡有些事,所以……」   「沒關係,那些都不重要。」安琪莉娜打斷她的話,眼神驀地變得尖銳無比,俯視多琳的雙眸並往前一步,剛好把亞修擋在身體後,冷然問道:「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何要派遣魔獸置我們於死地?」   話一出,氣氛頓時變得沉重無比。   亞修有些不知所措,他沒料到安琪莉娜居然開門見山直接提出問題。   艾蜜麗則是臉一沉,雖一手扶著多琳的背,但另一手已經將弓橫放在身前,清楚表明她的立場。   多琳玉容古井無波,沉默片刻後仰視安琪莉娜說道:「我沒有做過這件事。」   「說謊!」   怒斥聲由後傳來,一直隱身的愛提娜鐵青著臉一步步走近,手心中藏著一根肉眼看不見的天殛針,她雖無法在亞修面前殺人,但攻擊四肢她還辦得到。   「我見過你……」多琳無法察覺這可怕的武器,閉上雙眼思索後說道:「兩次。」   「哼,第一次你果然看到我,而第二次就是在天啟神殿了。你當時在那裡做什麼,應該不用我多說,就連亞修也有看到,這樣你還敢否認沒有派遣魔獸來攻擊我們?你該不會說有第二個人能操縱魔獸吧?」   多琳沒有回話。   艾蜜麗有些緊張的接著問道:「姊,是……是不是你……派魔獸襲擊部落呢?」   「……是我沒錯。」   艾蜜麗一陣暈眩,心幾乎整個碎掉。在這之前,雖然她心中有一些推論,也聽到愛提娜和亞修指稱多琳就是魔獸的操縱者,但她心裡還是有那麼一絲絲這些都不是事實的期待。但現在,多琳親口承認終讓最後的幻想破滅。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做?」艾蜜麗幾乎快哭出來。   「對不起,小麗,我不想多做解釋,但我無論如何都必須取得神獸之卵。」   「好用來打開回春之門?算了吧!雖不曉得你為何淪落到這種地步,但你已經失去了那個機會。」   多琳臉上掠過驚容,訝然問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所知道的,都是從你雇來的殺手千影口中得知,不要認為你能控制他,他可是非常用心的在搜集你的資料。不過……你應該知道他現在怎麼了才對。」   「我確實是知道,他被魔獸殺死在牢房裡。」   「你該不會又要跟我說這不是你幹的吧?」   「的確,我知道這些事,但那並不是我做的。」   愛提娜兩手一攤,表情無奈,實則怒火中燒:「你現在要我怎麼辦?你知道這些事,但卻又說不是你做的,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有這種感受。如果說多琳要砌詞狡辯,那該從一開始就全盤否認,否則就是乾脆承認。但像現在這樣一下知道、一下又沒有,實在讓人滿頭霧水。   「老師,先等一下好嗎?」亞修趨前幾步,引起安琪莉娜的緊張,伸手橫擋,讓他不得不停步。   亞修望了安琪莉娜一眼,當中帶有「你太多心」的神情,移開手走至多琳面前,蹲下身子平視她的雙眼,柔聲問道:「你的話有很多地方讓人聽不懂,你可以從頭解釋嗎?我知道,在神殿時的那個人雖是你,但卻也不是你。」   愛提娜深吸了一口氣,聽亞修說話的口氣就知道他仍偏向多琳。她強忍怒氣默不作聲,只是卻往前跨了兩步,幾乎貼在多琳的背後,一起腳,就能踢中多琳的背心。   黛絲笛兒此刻仍躲在暗處偷聽談話不現身,她明白真要有狀況發生,自己會是一著奇兵。   「你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到現在,我還能看見你眼裡的溫柔,你還是相信我嗎?」   「我曾說過一句話。」亞修給了愛提娜一個頑皮的笑容後說道:「會治療術的人都是好人。這個信念雖然曾經動搖過,但此刻在我的心中,你仍是一個好人,一個曾經犯下錯誤的好人。」   「一個曾經犯下錯誤的好人?嗯……或許真被你說中了。那麼,如果真是這樣,你要我怎麼做?」   「為你的罪過付出代價!而這,必須交由因你的行為而受傷、送命的所有人決定。」   多琳閉上美目深思,然後露出一抹心傷的笑容,說道:「好,我答應你,等事情結束後,我親自到天音神殿俯首認罪,任何處置都毫無怨言。」   多琳如此輕易的答應,讓所有人心底升起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艾蜜麗更是驚恐的大叫:「姊,你在說什麼?這樣做,你會死的啊!」   「小麗,因為我而讓許多人枉死是不爭的事實,我必須負起這個責任,難道你希望自己的姊姊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嗎?」   「可是、可是我……嗚嗚……」艾蜜麗靠在多琳肩上痛哭失聲。   「沒關係,這件事以後再說。」多琳拍拍艾蜜麗的背,面向亞修說道:「我這麼輕易就答應認罪,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騙人?」   「坦白說,我是覺得很奇怪,但並不覺得你在騙人。」   多琳淒然一笑,喃喃自語重複了幾句「你跟他,真的很像」的話後,黯然說道:「妖精和人類這兩個世界已無我的容身之處,曾經將我的一切刻印在心裡的人也已不在。所以,此刻的我,希望在你記憶中的我,仍能保有那麼一點點美好的印象,僅此而已。」   亞修聽得心情沉重,忍不住開口問道:「為什麼?你明明知道和安德魯的結局不會完美,為什麼還執意要做這種選擇?」   多琳不答反問:「我在天啟神殿有見到過冰火風行鳥,也感覺得出她和你關係匪淺。不用我多說你也應該知道,這件事如果被人曉得,你的後果不堪設想。」   被觸碰到痛處,亞修握緊雙拳,猛然站起,斬釘截鐵的說道:「小風是冰火風行鳥沒錯,但也是我的妹妹。就算是要與天下人為敵,也不能更改我的決定,更不能阻擋我照顧她!」   愛提娜心湖一陣激動,在亞修轉醒時他也曾說過同樣的話︱︱如果當時我不能救活你,那我誓死也要保護你遺骸的完整。所以,請不要為我做任何的犧牲,真的不要,明白嗎?我最敬愛的老師和朋友。   她為此而感動,但也明白即使亞修有這樣的決心,仍沒有足夠的力量在與全落羽大陸為敵後還能倖存,所以她才會那麼的感謝雨,因為她等於救了亞修一命。   「我也一樣!」多琳鼓足力氣站了起來,直視亞修的雙眼堅定說道:「和安在一起的時間是我最快樂的時候,難道你要我因為壽命、種族的不同就不去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我辦不到!不管有多少人反對,不管能不能被世人接受,都無法改變我的心意!」   兩人間的空氣彷彿要因炙熱的決心而燃起火焰,但其他人卻被這股絕對的氣勢所壓,無法插手分毫。   多琳突然腳下一軟就往前躺倒,所幸被亞修即時抱住才不致跌倒在地。   接觸到胸膛傳來的體溫和感到自己的身軀被手臂溫柔的圈住,多琳眼神突然一陣迷濛,夢囈般的說道:「安,我實在是……啊!」   安琪莉娜毫不客氣的將多琳一把推開,臉色極為難看。因為亞修居然讓多琳接近他的身邊,在敵我未明的情況下,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她到此刻仍未能如同亞修般相信多琳,這並非多疑,而是必要的謹慎,更是正常的反應,亞修實在是太單純了。   艾蜜麗及時扶住多琳,惶然說道:「莉娜姊姊,不要這樣好嗎?」   「你的廢話……」安琪莉娜突然停住,看了亞修一眼後,改口說道:「你話已經說了那麼多,也該開始談到重點了吧?我們可是還有要事在身,沒那麼多時間在這裡陪你。」   多琳神智恢復清明,臉頰一抹嫣紅瞬閃即逝,說道:「好,可是有些事,要從頭說才會清楚。三年前,安在一次討伐魔物行動的回程中染上重疾,潛入天啟神殿探望他時我就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病,所以火速找尋救命的藥草,但沒想到已經來不及,當我趕回去的時候,安已經死亡而遺體正準備火化,所以我……」   多琳說到這裡不禁掩面痛哭,亞修只覺得鼻酸,同時想起妮雅的委託,接下去說道:「所以你搶走了安德魯的遺體,是不是?」   多琳沒有回話,只是點點頭。   「那麼天啟神殿希望你能交回安德魯的遺骸,當然,如果已經埋葬那就交回他身為長老的信物,也算是了結天啟神殿的一件心事,可以嗎?」   「可以。」多琳有些哽咽的回道:「他的遺體我並沒有埋葬,而是置放在夕沈之洋中,我不會交出他,但我會把信物交給你帶回天啟神殿。」   亞修打了個哆嗦,沒有埋葬是什麼意思?而當她說到夕沈之洋時,除了亞修因為這句話而反應慢上一些外,其他人則是心中一震,那不是雨指示小風所在的地方嗎?為何會和多琳扯上關係?   多琳似乎也知道他們的疑問,解釋道:「搶回安的遺體時,我就在他身上下了精靈魔法,可保他的遺體不致腐壞,模樣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艾蜜麗聽得心中直歎,那個魔法原本是把精靈之力灌注到體積較大的獵物身上,可確保它的屍體不會腐壞,卻萬萬沒想到多琳居然把這個魔法用在人類身上,可見得她有多寂寞。   「你還是沒說到重點。」愛提娜忍不住出聲催促,她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   「那之後,我找到日落谷這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並且和他在那裡過著不受人打擾的生活。之後不久,我在那附近的森林發現到一個往下不斷延伸,彷彿無底的地穴,在那裡,我見到了『炎魔︱︱古拉爾』。」   「什麼,炎魔古拉爾?」   躲起來的黛絲笛兒失聲叫道,因為這個名字她有一些印象。但她隨即發現,自己現在好像不該出聲吧?   想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時,亞修的聲音傳來:「笛兒,你知道炎魔古拉爾?」   黛絲笛兒一臉尷尬的從隱身的樹後走出,還可以清楚看到安琪莉娜眼裡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如果不是亞修在場,她此刻早已破口大罵。   「我、我……」   想說不知道,但剛剛的口氣明明不是如此。要說知道嘛!又不曉得該如何解釋,黛絲笛兒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主人。」安琪莉娜對著亞修眨眨眼說道:「您知道我們的……那個嘛!所以很多事我們都知道。這個名字曾經聽過,但他代表的意思就不是那麼清楚了,所以,還是聽聽多琳怎麼講吧!」   安琪莉娜當然不想管黛絲笛兒捅出的漏子,但目前的情況是兩人在同一艘船上,不幫忙的話,自己也得陪她一塊往下沉,只好出手。   亞修一愣,臉上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想起她們兩人「翼人族」的身份,確實會知道一些平常人不曉得的事,心中當下釋懷。   黛絲笛兒則是大呼幸運,這翼人族的招牌還真有用。   多琳有些奇怪的回頭看了黛絲笛兒一眼,然後再看看安琪莉娜,兩人如出一轍的容貌讓她臉上有些疑惑。   「快點繼續說。」愛提娜口氣冰冷,心卻直往下沉。她現在已經知道古拉爾這人是魔族,而且身份還不低,否則黛絲笛兒也不會曉得。   「這名字是他日後告訴我的,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是個朦朧的影子,那時我不曉得什麼原因昏過去,醒來後就發現自己的右手上多了一顆紅色的寶石,那就是古拉爾的化身。而且他似乎知道我的心意,告訴我只要收集神、魔獸之卵,用來排成魔法陣,就可以打開通往亡者居住的冥界的回春之門。他也給了我一本召喚之書,用來召喚並操縱魔獸。之後,就是一連串追蹤並開始收集神、魔獸之卵的動作。」   短短幾句話讓亞修聽得發怔,事情的經過實在曲折,但他隨即想起多琳右手的傷口。   「難道說你的手是……」   「沒錯,他已經不在了。在奪取天音神殿不死之珠的時候,由於魔獸的行蹤被人發現,我在想召回魔獸的同時卻被古拉爾竊佔了身體,雖然意識還存在,但我卻不能行動。因此,我知道古拉爾為了瞭解對我身體操控的程度而派出魔獸殺死在牢獄中的千影,也知道他率領魔獸進攻天啟神殿,但我就是無法阻止。」   「也就是說,你到目前為止並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人?」亞修平靜的問道。   「對。」   「聽起來很像是推卸責任之詞。」   「確實是如此。」   亞修露出笑意,溫和的說道:「但我就是相信你,還好,你的良心並沒有失去。」   「安豈會愛上一個沒有良心的女子。」   「就算你說得都是真的,那你現在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而且你是如何得知千影的下落?」愛提娜敵意未減。   「正如同他防範我一樣,我也是如此。我在他身上下了一個精靈魔法,能讓我隨時得知他的行蹤,只是沒想到他會被古拉爾殺掉,而我會變成現在這樣……」多琳看了亞修一眼,臉上有著自責的表情。   亞修心中一跳,有了不好的預感,沉聲說道:「到底怎麼一回事?」   「在天啟神殿時,他看上了冰火風行鳥的能力,脫離我的身體,轉而附在她身上。」   眾人臉色同時大變,亞修更是不敢置信。愛提娜總算知道那時的多琳為何沒有喚回魔獸,原來是要測試小風的力量有多強。   「不、不會的,小風的能力那麼強,怎麼可能那麼輕易的就被人控制?」   「的確,她的能力之強,就算是十二隻召喚獸一起上,也絕不是她的對手。但當時她卻不曉得什麼原因而神情恍惚,對週遭失去該有的警覺,讓一直隨後跟蹤並伺機而動的古拉爾找到機會,脫離我的右手轉而附在她身上。至於他為何派人攻擊你們,也許是他佔據身體的過程遇到抵抗,並知道你們和冰火風行鳥的關係,想要藉此削弱她的反抗意識。」   「噢,不……」亞修難受得抱頭猛搖,小風會如此失常,那當然是自己造成的後果!同時想起那個惡夢,不由得呼吸一窒。   「主人……」黛絲笛兒想安慰,卻不知如何開口。   亞修猛然抬起頭,看著多琳問道:「小風她人在哪裡?」   「應該是在夕沈之洋,因為我收集到的神、魔獸卵都放在那裡。」   「很好,告訴我地方在哪裡,我現在立刻趕去。」   「不行,我跟你們一起去,那會比較容易找到地方。而且,事情的起因都在於我。」   「可是你的體力能夠撐到那個時候嗎?」   「沒問題,只要和小麗在一起,就不用擔心。」   艾蜜麗聞言一愣,問道:「姊姊,你要我怎麼做?」   「很簡單,你幫我聚集風精靈之力,我負責控制,沒問題吧!小麗?」   「要使用飛行魔法嗎?」   「沒錯,因為那是能最快趕到夕沈之洋的方法,你會怕嗎?」   艾蜜麗毫不遲疑的說道:「不會,跟在你身邊,沒有什麼事是可怕的。」   多琳和艾蜜麗在討論的時候,安琪莉娜走到亞修身旁,還沒開口他就說道:「不管你怎麼說,我是一定要去的。」   安琪莉娜不再多說,亞修決定的事根本沒有人能改變,更何況把他丟在這裡也不是辦法。   「那麼,請一定要小心自己的安全,好嗎?」   「我知道。」   「另外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請主人往後在說話的時候,不要只說『我』,而改成『我們』,可以嗎?」   亞修一愣,轉而看了黛絲笛兒和愛提娜一眼,心中只感到無比的幸福與充實。   我會把你帶回來的,我的妹妹,然後,我會讓你幸福、快樂!亞修在心中發誓,即使犧牲性命,也要做到這件事!   但,他真能做到嗎?   請繼續期待《神魔亂世緣》續集 ∼第一章身陷絕地∼     亞修一行人在空中以高速朝著夕沈之洋前進,由上向下望,原本起伏有致,綿延不絕的森林,其高度逐漸變得一致,整個平整起來,有如一條綠色地毯。   傍晚時分,站在森林中一塊渾若天成,高聳裸露的突出巨岩上低頭俯視時,會發現餘暉灑落在一片整齊的翠綠樹梢之上,慢慢的,夕陽緩緩沉入那似若無窮無盡的樹之洋彼端,此情此景,不禁讓人讚歎造物主的巧奪天工。   用翠綠色的樹之汪洋來代替日落歸處的藍色大海,就是夕沈之洋這名字的真正由來。   聽著多琳以懷念又帶點神傷的表情解釋這些時,亞修心中也升起了一絲絲的好奇與想像,但隨即被對小風的擔憂給取代。   隊伍最前方的是艾蜜麗和多琳兩人,前者初嘗飛行的滋味,雖大感興奮但仍盡力聚集精靈之力,好交由背後的多琳操控,而愛提娜則是緊跟在她倆身後,表情嚴肅。   (那炎魔古拉爾到底是什麼來路?)落後她們一大截的安琪莉娜嘴唇微動,以音之魔法發出的聲音只傳入黛絲笛兒耳中,不虞被他人聽到。   深深注視安琪莉娜背後的亞修一眼,黛絲笛兒眼中懊惱之情一閃即逝,同樣以音之魔法回道:(這話說來可長了,追根究柢要從三千年前的神魔之戰談起。不過我想先問問,當我們的老爸擅自決定和談時,你們神界的反應怎麼樣?)   眉頭一皺,安琪莉娜顯然對於老爸這不合乎禮節的兩字有些反感,但思緒卻被拉到遙遠的過去。閉上雙眼,她還可輕易回想當時在魔界宮殿中,黛絲笛兒對著自己和諸神挑釁的情景,清楚得好像昨天才發生一樣。只是誰曉得就這麼一晃眼,時間已過了三千年,而彼此的勝負仍未見分曉。   (當然是強力反對,完全沒有贊成的聲音,因為當時和你們的仇恨實在結得太深了,只有一方死絕才能化除。只是我父王他卻獨排眾議,力主談和,最後終於壓住反對的聲音,讓和談舉行。)安琪莉娜實在很想說出被毀滅的一定會是魔界,但還是忍住。   (那比我們這邊好上太多了,我老爸才一說出和談兩字,反對直接變成反叛,意圖脫離我父王的統治。哈,沒辦法,他平時就是不愛管事,難怪會被人看不起。)   (那叛亂想必被很快的平定吧?)   安琪莉娜可以想像得出,接下來必定是一場令人膽寒的血腥屠殺。   魔界之王的實力在神魔之戰前一直是個謎,己方的人其實並沒有把他放在心上。但隨著戰事加劇,當魔王出現在戰場上時,沒有任何一個神界的人能自他眼前活著離開,最後自己的父王下達了命令,除他以外,不准任何人與之交戰。   而當兩界之王彼此面對時,附近所有戰區全部撤空,以避免遭到殃及。由於兩人的力量實在太強大,就連能在遠處觀看戰場情形的神器和魔道具都無法使用,因此,從無人能知道他們戰鬥的過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但也因為這個緣故,當他們兩人在一次連神、魔兩界都遭到波及的激烈戰鬥後同時消失了一小段時間,兩界的人都無法確定他們是生是死。   最後在兩界認定他們已死,要集中所有力量進行總決戰之時,兩人卻再次出現,並在這水火不容、有你無我的時刻,下達了令所有人同感錯愕的命令──和談。   在這段消失的時間中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以致於讓兩人會如此做,甚至連個性上也有了巨大的改變,仍是兩界至今未解的最大謎團。   黛絲笛兒臉上出現奇怪的神色,因為自己的父親居然在殲滅了半數的叛軍後就停手,沒有進一步除掉所有人,實在是仁慈得讓人大感意外,完全不似他平時不管事,但一動就手下絕情的作風。   (當然,之後就邀你們來作客、談和,這就是我們魔界當時的情況。)   (嗯,那古拉爾跟這事有什麼關係?)   (其實古拉爾他是當時魔界頗有權勢的貴族之一,也是叛軍中反抗最激烈的首領,不過被擊敗後卻讓他逃到人界來。)   安琪莉娜眉頭一皺,不解問道:(真奇怪,以你父親的實力,到人界除掉他該只是小事一件而已,為什麼要留下他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   (那麼,古拉爾這個人的實力如何?)   黛絲笛兒想了想後回道:(不是很清楚,因為我沒有和他交過手,不過能逃掉實力應該不差。唔……等等,對了,我想起來啦,我爸他曾經笑著跟我說,這個人的精神和肉體是獨立又可笑的存在,可一分為二,也能二合為一。精神可以依附在任何一個生物的身體上,而肉體可以變化為魔獸的型態四處行動,想來他當時就是靠這本領,才能在肉體被毀滅後逃到人界。)   黛絲笛兒這時突然想起一事,魔界之中有種如嬰兒般大小,生長在沼澤地區的大毛蟲,把身體切成一塊塊後,只要把它擺在食物渣堆中,就能消化這些東西,並且讓每一段的蟲體都能再變回一隻完整的蟲子。這種特性讓它通常被養來當作騎獸的飼料之用,怎麼古拉爾的狀況跟這種蟲子有點像?   安琪莉娜聽得臉色大變,問道:(可是多琳不是說過她碰到古拉爾而昏倒後,手上就有了紅色的寶石和一本召喚之書嗎?難道古拉爾也有再生的能力?)   (確實是如此,只要他不被完全消滅,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都能恢復成原本的模樣。當然,那需要很長很久的時間就是了,但如果有血肉供他吸食的話,速度就會變快。)   安琪莉娜只覺得麻煩,先前被擊敗的魔獸如果通通再生,那會是什麼樣的景象啊?但想歸想,也不是太擔心,畢竟以現在我方的戰力,就算是十二隻魔獸一起上,也不會是太大的威脅。   (那麼,還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你相信多琳嗎?)   黛絲笛兒一時沒有回話,片刻後才說道:(亞修他是絕對的相信,愛提娜則是完全不信。而我嘛……該是不相信的成分比較多一些……)   安琪莉娜點點頭,她心中也抱持同樣的想法。   (但這不是主要的問題,最嚴重的是小風確實有危險。)   一抹愁容浮現,安琪莉娜完全清楚這話的意思。小風如果不是被古拉爾竊占身體,那他根本沒有理由對自己一行人動手。因此在這件事上,她們相信多琳所言不假,小風確實遭到危險。   除此之外的另一個隱憂在於多琳是真的脫離了古拉爾的掌控,或只是裝作洗心革面的模樣,而真正的目的是要用苦肉計將自己一行人誘入致命的死亡陷阱,好達成更大的陰謀?   這並非無謂猜測,看看她對安德魯做的事,死亡三年居然還不下葬,而且處心積慮要打開回春之門讓亡者復活,這樣的人會不擇手段並非不可能。   但麻煩的是,此刻她們卻不得不隨著多琳的腳步,因為就算是陷阱,但陷阱之中卻有非救不可的人。   愛提娜相當清楚這點,因此從一開始就緊緊跟在多琳身後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務必要讓她無法搞鬼,不過這些猜測很快就會獲得證實。   (唉!愛情的力量真有那麼強嗎?可以讓一個人如此無怨無悔的付出。)   安琪莉娜看著多琳的背影不禁有感而發,這讓黛絲笛兒一時無法反應,因為沒料到她居然會對自己傾吐這算是「心事」的東西,不禁沉默了一下。   (總有一天,我們會知道的。)   一方面是高傲性格使然,再來就是有個必須竭盡全力擊敗的對手,因此她們根本沒有餘力花費在這些事物之上。   先不論多琳的好壞,但她對愛情的付出確實讓兩人不得不欽佩,也意外的發現自己的感情世界是一片空白。   她們的心中雖然有亞修留下的深刻影子,但問題就在於之中沒有半點情愫。亞修的言行舉止有時雖讓她們驚訝、心服口服,也很喜歡和他在一起時的感覺,但更多的時候他都還只是一個不夠成熟的大孩子,實在是沒有另外發展的可能。   「到了!」   隨著亞修手指著的地方望去,遠方出現了一個小點,越靠近就變得越清楚。那是一塊崎嶇不平的黃褐色巨岩,外觀略成圓形,雖還稱不上高聳入天,但在一片平整的綠色樹海中卻顯得相當突出,所有的人在這時提高了戒備。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空氣中似乎可以嗅到淡淡的血腥味,而且底下寂靜如死,連半點蟲鳴聲都沒有。   長於森林,對森林相當熟悉的多琳似乎發覺有哪裡不對,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小心!」   耳畔傳來黛絲笛兒的示警,安琪莉娜雖沒有發現敵蹤,卻感到有一股壓力自頭頂傳來。她並沒有抬頭上望,而是直接加速前移,剛好避過了一次由上往下的襲擊。   俯衝攻擊的赫然是曾經載著多琳的蝙蝠魔獸。它一擊不中後,原本緊縮著的雙翅一張,讓降下的速度暫緩,並畫出弧線改變方向平行飛去,翅緣還削斷了不少樹梢,落地發出巨響。   在魔獸轉身上飛想再次攻擊時,春風的綠色光芒已經早一步飛到它的身前,並在那薄薄的翅膀上留下一個大洞。魔獸無法保持平衡立刻墜入地面,不住掙扎、翻滾,把週遭弄得一片狼藉不堪。   黛絲笛兒手上光芒再現,準備了結這魔獸之時,周圍魔法陣的紅色光芒不住出現並直衝雲霄,一道接著一道,蔚為奇觀。   在光芒散去時,周圍總共又出現了十一隻形體各異的魔獸包圍住她們。定睛一看,就連先前被消滅掉的魔獸也在此時復活!安琪莉娜的預感不幸成真。   「貴客臨門,未能遠迎,失禮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聲音自眼前的巨岩傳出,一道苗條纖細的熟悉人影站立其上,正是亞修一路尋找的小風。   此刻她的臉上佈滿一股邪氣,眼神陰狠冷厲的望著亞修等人,原本額頭上的印記被一顆色澤鮮艷的紅色寶石取代,右手托著一本闔上的書。   她現在說話的聲音語調是嘶啞低沉的男性嗓音,女體男聲顯得詭異非常,但也證明了她確實被古拉爾控制住身體,完全不能自己。   「多琳啊多琳,你居然還沒死,枉費我還想看在你幫了我不少忙的份上要提早實現你的心願,如此一來豈不是辜負了我的一片苦心?不過你總算還有點用處,幫我把獵物都帶來,省得我還要一個一個慢慢找。嗯,這樣吧!我就讓你死得痛快一點,當作回報。」「他」肆無忌憚的說著,完全不把眼前的對手放在眼裡。   「廢話少說,快離開這女孩的身體!」   「哈哈哈,不可能,這個身體擁有我難以想像的強大力量,有了她,我就能回到魔界報一箭之仇了!」   愛提娜貼近多琳,歉然說道:「對不起。」   她此刻終於相信多琳沒有說謊,因為沒有任何一個笨蛋會把自己連同獵物一起帶進陷阱裡,那等若找死。   雖只是操縱精靈之力,但仍滿頭大汗的多琳回頭勉強一笑,說道:「沒關係,換做是我,也絕不會相信一個在不久前還想置自己於死地的敵人會在轉眼間變成朋友。」   「是啊!但亞修他卻毫不猶豫的相信,這讓我這個作老師的實在有些擔心。」   「其實……我也有同樣的感覺。」   兩人相視而笑,亞修就是有這種讓人不得不為他擔心的本事。   「憑你也配找我……呃,找人報仇嗎?」硬是把老爸兩字給吞進肚子裡,黛絲笛兒蓄勁已久的春風全力出手,帶起旋風攻向那頭翅膀受傷,倒地掙扎的魔獸。   春風猶如穿紙般破體而出,魔獸一陣掙扎後化成光芒消失,古拉爾手上的書也同時冒出一股黑煙裊裊上升,但卻在空中凝聚不散。   「如果你的魔獸只有這種程度,那死的將會是你!」黛絲笛兒夷然不懼,渾身散發出強大的自信,被重重包圍的難關只是更激起她的無邊鬥志而已。   相反的,安琪莉娜玉容不變,心中冷靜不起波瀾的分析眼前情勢和敵我實力,思考要如何在這種情況下救回小風,並確保所有人的安全。   「的確,我的魔獸確實只有這種程度,看來我真的是很危險。不過,那也得要你們先將它打倒才行啊!」   書本緩緩打開,黑煙竟然反常的被吸入,而同時,地面上再度出現召喚魔法陣,被黛絲笛兒擊殺的蝙蝠魔獸又在陣中出現,身上毫無半點傷痕。   此刻,它雙翅一振,飛離地面,雙眼紅光大盛,繞著亞修等人盤旋。   眾人除卻亞修外,臉色皆為之大變,十二隻魔獸並不難對付,但如果能不斷再生的話,情勢就相當不利了。   「『血蝠』你先別急,等事情結束後,保證有無數人類的鮮血讓你喝個夠。」   被稱做血蝠的魔獸順從的落到一棵樹上,但仍虎視眈眈,作勢欲撲。   古拉爾面對亞修等人,冷冷一笑說道:「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為什麼我讓你們多活了那麼久?因為我正忙著把這附近的生物血肉通通變成我的力量。再偷偷告訴你們一個小秘密,我的力量終究有其限度,只要你們能把每頭魔獸都消滅個五次,我就只能任憑你們宰割了。」   黛絲笛兒心中劇震,朝安琪莉娜使了個眼色,意思很明白,就是要她先帶著亞修突圍。敵人出乎意料的強大難纏,要救回小風變成了一件極難的任務,還是先撤退再做打算。   「還有一件事要和你們說。」古拉爾舉起了左手指著自己的胸口,露出陰險的神色說道:「這個人的心中還保有強大的反抗意識,讓我只能發揮不到五成的力量。所以,我要你們這些在她心中有著重要地位的人,一個一個慢慢慘死在她眼前,好讓那最後一點反抗崩潰,因此請你們不要太過害怕而自盡,好嗎?當然,如果能打倒我,還是可以救回她。」   猶如靈貓戲鼠,古拉爾正享受著玩弄獵物的樂趣,讓他們進退不得。同時,魔獸開始逐步推進,懾人的壓迫感如浪潮般湧來。   這時,小風的身體輕顫了一下,就連附在其身上的古拉爾也沒有發現,亞修眼中精芒乍現。   「你也太狂妄了!」   黛絲笛兒暴風之刃全力出手,但卻被血蝠避開,餘勁削毀樹枝,並在地上揚起了一大片塵土。   一擊不中的她依舊不斷往四周出手,但卻略微偏向地面,向上激起的大片塵煙將自己一行人籠罩在內。   「好!」   安琪莉娜正想趁此掩護而將亞修由森林帶離時,亞修卻突然放開手,往後一躍,跳離翔天之翼的氣圈,身軀往下直落,掉在一棵樹的枝幹上,擺盪了幾次後毫不猶豫的直接往下跳,落地的衝擊讓他在地上滾了兩圈,但仍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他的目光望向小風,牙一咬,拔出隨身的短刀反握在右手,朝前疾奔。   亞修在小風現身後就不顧一切專注精神在她的雙眼上,最後竟然引發那隱藏在小風內心最深處,還未被古拉爾控制的意識反應。當下,他立刻做了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救回小風。   「我的天啊!主人你在幹嘛?!」黛絲笛兒驚得血液幾乎凝結。   「該死,他就交給我,你們專心應敵。」愛提娜心知自己在空中毫無用武之地,解除了翔天之翼的魔法急速下墜,要設法帶回亞修。   這時,包圍住她們的一隻外型類似癩蝦蟆,全身長滿疙瘩和紫色斑點的魔獸,張開大嘴猛然吸氣,竟然將掩護用的塵煙全部吸入,且身軀轉眼間漲大一倍,眾人的身形立刻暴露出來。   「小心!」   黛絲笛兒的警告聲剛傳來,在半空中的血蝠急速俯衝而下,身形側翻躲過了安琪莉娜的截擊,猛然撞上心繫亞修,完全沒有察覺到異狀的愛提娜。   「啊!」   猝不及防下,愛提娜整個人被狠狠撞落至地面,右肩頭至手肘處多了數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勉強站起的同時,愛提娜明白這是血蝠故意攻擊的地方,否則如果是頭部,那自己早已身亡,可見古拉爾生擒兩字所言不假。   「可惡!」   雙眼紫芒乍現,愛提娜閃電似的出擊,雖然右手受到重創而無法活動自如,但單是左手攻勢依舊可怕,五指奇準的刺入轉身還想再攻擊的血蝠頭部,猛然一抓,它立刻化成魔法陣消失。   驀地,身後轟隆巨響,樹木排排往兩旁傾倒,一隻約有三個人高,嘴狹小扁長,長有八隻像刀劍般鋒利的細腳,渾身佈滿如針刺般的黑色細毛,額頭上三對眼睛不住朝各個方向旋轉凝視的龐大蜘蛛現身。   蜘蛛一現身,細口立刻吐出無數條細小的白絲,朝著愛提娜當頭罩下。她心知肚明不先解決這魔獸可能會在帶走亞修時遇上麻煩,毫不猶豫的前衝並本能以手撥開細絲。   還在半空中的艾蜜麗見狀臉色一變,驚呼:「不可以碰,蛛絲有毒。」   警告來得太遲,愛提娜猛然想起這必定就是襲擊艾蜜麗村莊的蜘蛛魔獸之時,手上已碰觸到黏稠且具有彈性的絲線,不但沒有將其撥開,更被緊緊黏附。   飛身急退的同時,愛提娜只感到胸口一陣鬱悶作勢欲嘔,且頭昏眼花立足不穩,吃驚之餘立刻明白自己在太大意的情形下已經中毒。   魔獸不放過這個機會,舉起一對鋒利的腳削向愛提娜的下身,一旦被擊中,後果不堪設想。但此時愛提娜雖發覺卻無餘力可避開,在千鈞一髮之際,安琪莉娜及時趕至,以魔法逼退魔獸同時抱住她將其帶開。   多琳見狀,毫不猶豫的從艾蜜麗背上躍下,在還沒落到地面時雙掌往兩側平伸,喝道:「葉舞!」   以她為中心刮起了一道旋風,四周的葉子不住急轉,最後朝著魔獸的方向飛擊而去,不但擋住了它再度朝著安琪莉娜兩人噴出的毒絲,還造成了傷害。   在多琳因施展精靈魔法而毫無防備的要撞上地面時,安琪莉娜已將陷入昏迷的愛提娜安置在一旁的樹下,並再度趕回穩穩的接住她。   「為什麼我身邊老是有這種做事顧前不顧後的人呢?」安琪莉娜不禁抱怨起來。   「雖然我很想說那是背後有讓人安心的同伴在,但我們的關係實在還沒好到那種地步。」   多琳的回答讓安琪莉娜唇邊露出淺笑,她的手上拿著隨手折斷的一根樹枝,並拋到魔獸的下方。   樹枝落地後一團小火柱猛然往上爆發,貫穿過魔獸最脆弱的腹部,魔獸一陣掙扎後終於消失。   「終於解決兩隻了。」黛絲笛兒一把捉住在半空中無法控制身形而不知所措的艾蜜麗,並將其帶到地面上後喃喃自語。   「不,我們連一隻都沒有解決。」安琪莉娜額上冒出冷汗,臉色微變的看著眼前出現的兩個魔法陣,正是剛才被殺的魔獸毫髮無傷的再度出現!   交戰至今,古拉爾的戰力幾乎沒有受損,但她們一行人卻因為早先趕路而耗掉不少魔力,且亞修還脫離安全的保護,而現在連最具有戰力的愛提娜也大意而中毒受傷,現在想全身而退的希望已微乎其微。 ∼第二章笑容再現∼     「黛絲笛兒,想辦法拖延它們。艾蜜麗,愛提娜就麻煩你了,等我帶走主人時你們也立刻撤退!」   話音甫落,安琪莉娜施展風之疾走緊追亞修,這時她已判斷出要救回小風已屬妄想,只好以自保為優先。   雖然魔獸難纏,但還是有機會,古拉爾為了要生擒他們一行人,所以包圍的魔獸並沒有傾全力進攻,這會是一個逃生的機會。   不過仍有另一個問題,那就是古拉爾此時尚未出手,一旦惹得他出手或是改擒為殺,命令所有的魔獸全力進攻,那真的就大勢已去,毫無希望。   因此離開的速度要快到讓他無法應變才行!安琪莉娜心中不期然升起把亞修拖來痛打一頓屁股的念頭,他魯莽的舉動讓撤退的行動加添了不可預測的變數。   腦中仍不斷分析種種可能和應變方法的同時,從林中猛然竄出曾在天啟神殿出現,身體有著紅色條紋,背部長了兩片小短翼的魔獸,口一張,火球當胸而至。   「少煩我!」   安琪莉娜凌空躍起,以手代劍,嬌軀回轉一圈,冬蟬四式之舞風亂晴空立刻出手。   以她為中心刮起了猛烈的暴風,帶起滾滾塵煙。魔獸被這股大力撞擊拋飛,弄斷了五、六棵樹木後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呼……」   竭盡全力出招的安琪莉娜長長吐出一口氣,速度也緩了一些。而在地面上,曾殺死愛提娜的血紅色觸手正無聲無息的前進,在離她二十來步遠的時候朝著腰部電閃竄出,完全是只傷不殺的攻擊方式。   「真是太小看我了。」深處險境,安琪莉娜的感官發揮到極致,觸手的行動完全瞞不了她。   當她正想出手時,一道人影已擋在她身後,右掌平伸而出:「葉盾。」   來的人是多琳,只看到地面的樹葉往上升起,迅速在她手前聚集成盾,擋住了觸手的攻擊。正當她想轉而攻擊時,纏繞在樹上的籐蔓像是有自己生命般的垂下、伸展,把觸手連同藏在樹後魔獸的身軀結結實實的捆住。   「你會『籐舞術』?」多琳露出驚訝的神色。   「我不曉得這魔法的名字,不過都是一些原理相差不多的東西。住手,不要攻擊。」阻止了多琳,安琪莉娜說道:「既然殺之不盡,那封住它的行動就好了,不要浪費多餘的體力。」   手上白霧陣陣湧出,一顆冰凍球離手而出,將魔獸連同樹身整個冰封。只是安琪莉娜心知肚明,這只能持續一小段時間,很快的它就會掙脫束縛。   愛提娜手上碰觸到蜘蛛絲的地方變成可怕的深黑色且已蔓延到整隻手臂,陷入昏迷。她的紫色雙瞳雖能將體能發揮至超人的極限,但氣血加速運行的結果,讓毒素在瞬間就散播到全身,反而成為致命傷。   此刻艾蜜麗已別無選擇,正折斷箭矢,以尖端劃開傷口,使用放血術和精靈魔法來排除毒素。由於她曾吃過一次虧,所以身上帶有自森林中採得的解毒藥草,此刻剛好派得上用場。   黛絲笛兒再度飛上天空,手中魔法毫不止歇的猛攻,務求吸引所有魔獸的注意力。   可惜的是,魔獸不受影響的在古拉爾的控制下分成三組,當中一組守在外圍防止她們突圍,而幾隻正襲擊著安琪莉娜和多琳兩人,剩下的則是纏住黛絲笛兒做擾亂式的攻擊,其目的當然是要耗盡所有人的體力好生擒活捉。   黛絲笛兒覺得自己有如被困在蜘蛛網中的昆蟲一樣,所有的掙扎不但毫無用處,反而更陷其中。尤其天空更是凶險無比,因為守在外圍處的兩隻魔獸長有雙翼,顯然可從天空進攻。   如果是孤身一人那當然不怕,但現在的情況是愛提娜負傷,亞修縱使被帶回也需要有人分神照顧,在各帶著一個人的情形之下,她毫無把握可離開此地。   以夏炎再度了結一隻魔獸,但不消片刻後它又再度重生。黛絲笛兒終於明白一件事,眼前的生路只有一條,就是傾全力擊倒古拉爾,否則終成敗亡之局!   只是以目前敵我的實力差距,這難道不是異想天開嗎?   「哎呀!」   黛絲笛兒嬌軀一震,因為她突然想到一個可化解危機的方法,但隨即露出痛苦的表情,因為這個念頭光只是想,就讓她快要承受不住。   只是危機迫在眉睫,她明白自己無法說不,只好默默的把委屈往肚裡吞,同時暗道自己的犧牲著實太大。   「可惡,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主人啊!」黛絲笛兒降至地面,腳一挑,艾蜜麗身上的箭筒立刻來到手上,並急急說道:「用你的精靈魔法和愛提娜躲好,不要亂動,明白嗎?」   看到艾蜜麗用隱蔽魔法將自己和愛提娜與週遭景物同化而不見形影之時,黛絲笛兒轉身發出攻擊魔法,吸引魔獸的注意力後,施展風之疾走,朝著安琪莉娜的方向快速而去。   亞修不顧一切狂奔,他知道自己的行為不是莽撞兩字就可形容,但已顧不了那麼多,小風的安危讓他心急如焚。   前方出現了敵人,但卻顯得相當畸形。它約莫一個半人的高度,身上沒有皮膚,有的只是黃褐色的黏稠泥塊,部分還不斷的掉落地面;頭部見不到五官,只是一團黏稠狀、不住翻騰冒泡的爛泥巴,而且還散發出腐臭的味道,令人聞之欲嘔。與其說這是古拉爾的魔獸,倒還不如說是一塊類似人形的泥巴來得貼切。   從外表看不到眼睛的泥人,不曉得為什麼居然掌握到亞修的方向,泥手一甩,整隻手居然化做數十塊大小不等的泥團,朝著他當頭而來。   「不要擋我的路!」   怒極的亞修只覺得身體深處湧出一股莫名的力量,雙眼神光迸發,腳下有如御風而行,迎面而來的泥塊在他眼中有如靜止不動,輕易的一一閃避過去。   力量湧到右手短刀上,刀刃發出了紅色的強烈光芒,沿著刀身往外延伸,變成一把光形長劍,在側身閃過泥人的時候一劍揮出,爆發出強烈的光芒,接著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直奔。   亞修身後,泥人齊中而斷,連同周圍的樹林也同樣遭殃倒了一大片。泥人斷面中央出現一條被斬成兩半,顏色深紫,像是尾巴狀的條形東西,還不斷冒出紫色液體。   地面在這時突然劇烈的攪動著,泥土翻騰中,顯露出一條像蛇般的紫色巨蟲,正痛苦的扭動著長長的身軀。   此蟲名為「紫蟲」,也是古拉爾驅使的魔獸之一,在被召喚出來不久後就潛入地下進行伏擊的任務,可利用靈敏的聽覺感覺敵人的位置所在。   攔路的泥人其實是它的尾巴附著泥土所化,目的是為了吸引敵人的注意。當對手忙於阻擋泥人的攻擊並將心思集中在其上之時,它便從地底下出其不意的進行攻擊。   只是當泥人開始攻擊而紫蟲伺機動作之時,亞修的速度快到讓它失去機會。而本來只是誘餌,就算受到攻擊也不應造成太大傷害的尾巴在被擊中時,一股難以想像的強大力量居然沿著傷口鑽進了紫蟲的身體內部,讓它痛得不住翻滾,且力量不但沒有隨著亞修離去而消失,反而不可思議的迅速增加。   轉眼間,紫蟲的身軀被這力量硬是撐大了將近兩、三倍,最後竟抵受不住暴體而亡,紫色的黏稠血肉噴得附近一片狼藉。   不消片刻,血肉幻化成光芒直衝天際,只是這次卻有點不一樣,光芒在半空中扭曲、變形,接著再度爆裂成更細碎的光點,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情此景,讓因安琪莉娜突然受到兩頭魔獸截擊,而單獨趕至的多琳看得目瞪口呆,但已無暇多想,朝著亞修的身後急急掠去。   控制魔獸的召喚之書突然爆出一陣烈焰直衝而上,古拉爾的身軀也一陣顫抖,冷峻的目光移向亞修,因為他發現,這只被攻擊的魔獸居然無法再生。   光芒消失,短刀恢復原狀。亞修已經來到陡峭的巖壁下,一躍而起,藉著巖縫幾個起落就來到了崖頂,讓人難以置信他有如此的能力。   「把小風還給我!」   亞修憤怒的大吼,但最糟糕的打擊卻在這時候傳來──他體內的力量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強烈的虛脫感自體內升起,轉瞬間瀰漫全身,讓他虛弱得想要躺下。   在亞修憑著強烈的意志,緊咬著牙苦撐才不致倒下時,一股沛然莫可抵禦的強大壓力自上而下襲來,讓他不得不倒地,且動彈不得。   「你也一樣,多琳。」   明白古拉爾的實力,想藉著對此地的熟悉而從後方接近展開偷襲的多琳,也被自上而下的強大壓力制服在地,連頭也抬不起來。   但她並沒有放棄,集中所有精神,緊貼地面的手指雖艱難但仍緩慢的劃著奇異的符號。   制住兩人的這一招,小風曾經在天啟神殿使用過,但沒想到古拉爾也能施展。整個崖頂立時籠罩在龐大的風壓之下,讓人寸步難行。   「這身體所蘊藏的力量果然驚人,一旦能完全操縱的話,那復仇一事就指日可待了。」古拉爾看著自己的手,臉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接著他對亞修冷冷一笑,語氣故作溫和:「你對這個女孩來說,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知道嗎?她此刻對我的反抗是前所未有的猛烈,其中更帶有濃濃的真情。相信當我殺了你之後,她的意識必定會在瞬間崩潰且消失,但那就不夠有趣了。在慢慢折磨你的同時,並感受這女孩心中那著急卻又無可奈何的哀嚎,一定是至高無比的享受,說吧!要從身體的哪個地方開始?」   亞修用感受不到絲毫恐懼的聲音說道:「把小風還給我。」   「喔,不說?那麼就由我決定囉1   壓力驀地集中在亞修的右手臂上,只聽到清脆的骨碎聲傳來,手骨頓時被強大的壓力給折斷。亞修不禁發出痛苦的慘叫。   「哈哈,這聲音真是太悅耳了,多叫幾聲來聽聽,要求饒也可以,說不定我心情一好,大發慈悲讓你早點結束這痛苦的生命也說不定。」   古拉爾的心願沒能實現,亞修雖痛得冷汗直冒,但咬緊牙關再也沒發出半點叫聲,而是一字一句有力的說道:「把小風還給我!」   即使毫無抵抗能力,但此時的亞修週身似乎隱有一股不同以往的氣勢發出,隱隱帶有殘忍的氣息和至高的威嚴。   古拉爾突然呼吸一緊,不由自主的退了幾步,露出恐懼的表情。因為眼前的亞修,在此刻居然讓他聯想起魔界中一個擁有恐怖力量和殘忍性格,任何人都無法與之對抗的可怕魔王──曼雷達!   「你到底在幹什麼?」雖然圍攻自己的兩頭魔獸在黛絲笛兒的幫助下總算將其擊退,但安琪莉娜還是忍不住大吼:「有時間理我為什麼不先去救主人?你認為我沒有辦法應付嗎?」   「少廢話,我們到目前的攻擊根本是在幫古拉爾搔癢而沒有半點效果,就算是救到主人也得全都死在這裡。目前的唯一生路在於我們無論如何都必須擊敗古拉爾,過來聽我說……」黛絲笛兒在安琪莉娜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聽的同時,安琪莉娜表情變得扭曲、糾結,臉上露出前所未見的痛苦表情,但也明白這是現階段唯一的辦法,只好百般不願的說道:「你給我聽好,我會這麼犧牲,一切都是為了主人,明白嗎?」   「我知道,不然你以為我喜歡啊?而且犧牲最大的是我!」   「是我才……算了。」   明白此刻不是比較的時候,兩人同時飛上天空,再度重生的血蝠立刻追了上去。居高臨下,她們看清了遠近共有十一頭魔獸,只覺得奇怪,怎麼少了一隻?   由於戰況激烈,她們並不曉得其中一隻已經無法再生。   「不管了,出手吧!」   看著亞修倒在古拉爾腳前,安琪莉娜大驚失色,真想不顧一切衝過去,但明白這樣毫無半點幫助,而且萬一古拉爾把他當作人質威脅那該怎麼辦?   心中只好祈禱亞修不要出事,更知道接下來的一擊一定要如黛絲笛兒所料般的有效,不然一切全都完蛋。   黛絲笛兒從箭桶中取出十二枝箭,接下來讓人大感錯愕的是她竟然將箭全都劃過安琪莉娜的手臂,留下十二道血痕,每枝箭的尖端都沾上了殷紅的鮮血,同時她將魔力灌注其上,箭身發出了淡綠色的光芒。   「去!」   十二枝箭朝四面八方的魔獸射出,而在她身後的安琪莉娜左右兩手同時施展出兩道風之鎖煉,每一道風之鎖煉的前端再細分為六條同時捲住箭尾,遙控每枝箭的方向讓它對準所有魔獸,而多出來的一枝則射向古拉爾。   「春風!」   以魔法逼開迫近的血蝠,但往它射出的箭矢速度卻沒有變得比較緩慢,於此同時,又有兩隻魔獸自地面飛起。   「可惡!空中這三隻由我來應付。」   黛絲笛兒右手往安琪莉娜身旁一引,將控制射往這三隻魔獸的風之鎖煉轉移到自己的手中,因為安琪莉娜實在沒有辦法在施展翔天之翼的同時,還能同步操縱十二枝方向、速度皆不同的箭矢。   這正是黛絲笛兒的奇招,安琪莉娜蘊含光之力的鮮血,無疑的對這些魔獸是最致命的武器,但一次只消滅一隻,古拉爾就有緩衝的時間使其再生,那如果分毫不差的同時對十二隻魔獸給予強大的打擊呢?   雖然古拉爾精神和肉體分開,但之間總有聯繫才能控制魔獸,如此一來也可以反過來給控制著小風身體的古拉爾精神強大的傷害。   這只是猜測,但她們非賭不可。   所以,她才找安琪莉娜合作,因為她明白自己單獨一人沒有辦法完成這件事,而合作,是她和安琪莉娜同時最感到痛苦的一件事。   現在,在兩人都感到犧牲太多的通力合作下,十二枝箭在同一時間來到十一隻魔獸和古拉爾身前!   古拉爾的雙眼轉成赤紅,臉上露出殘忍表情,看著亞修恨聲說道:「你讓我想起不該想的人,雖然還想慢慢享受,但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受死吧……啊!」   多琳畫出的奇異符號發出了淡淡的黃色光芒,同時古拉爾腳下的岩石像是有自己生命似的化成細小的錐狀,自他足底刺出,血花飛濺,怵目驚心。   好不容易掙扎將頭稍微抬起的亞修剛好見到這情形,臉上露出駭然的表情,喝道:「不要傷害小風!」   「真是抱歉,但實在是沒有辦法,再等一下下我就把她還給你……啊!」多琳還想驅使巖錐繼續攻擊時,一股龐大的壓力猛然下壓,居然將她的手骨硬生生折斷,她不由得發出慘叫。   「可惡!」古拉爾嘴裡發出咆哮,手往下一揮,巖錐碎裂且腳下露出一個小坑,坑底之中居然有一個小小的人影不住掙扎。   「哼,多琳,沒想到你還有餘力召喚出地之精靈啊?」   「不要小看妖精。」多琳勉強回話,但明白大勢已去。   「就是小看又如何?」   古拉爾撿起精靈,走到多琳面前時用力緊握,連帶使得她身軀劇震,咳出一小口鮮血。   「慢慢的死吧!」古拉爾手上發出火焰,精靈立時消失在掌心,同時多琳劇烈扭動掙扎,大口大口的吐出鮮血。   「把小風還給我!」   由於古拉爾分神,連帶使得一邊的壓力大減,亞修居然站了起來,一個箭步向前,改由左手持刀來到古拉爾的面前,猛然一刺!這一刺,剛好命中他額上的紅寶石,且不可思議的發出金鐵交鳴聲,短刀同時斷成兩截,可見用力之猛。   「這怎麼可能?!」古拉爾捂著額頭後退,腳步踉蹌,此處顯然是他的弱點。   同一時間,由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聯手發出,沾有光之力鮮血的十二枝箭矢,除了射向古拉爾的由於亞修突然擋在他面前而令安琪莉娜使其向下墜落外,其餘的同時命中所有的魔獸!   十一隻魔獸沒有絲毫掙扎,在瞬間變成十一個魔法陣消失,所幻化出的光芒直衝雲霄,蔚為奇觀。   「啊啊!」   古拉爾發出連聲慘叫,手上的書本引燃熊熊火光後隨即消失,額上被亞修刺中的紅寶石也出現一條裂痕,並不住擴散。   這比黛絲笛兒料想的情況還要好,當十一隻魔獸被殺的傷害到達時,也剛好是亞修擊中紅寶石之時,兩相加成,給了古拉爾空前的重創。   小風的身體整個僵住,緩緩閉上雙眼,然後慢慢張開。這時,加諸在崖頂的壓力完全消失,她的臉上浮出一抹讓亞修再熟悉不過的笑意。   「小風,你終於回來了……」   亞修頹然倒地,眼淚不住流下。他的大腿處有一道極深的刀痕,也因為這一刀,才能讓他奮起餘力擺脫體內的虛脫感站了起來,並給予古拉爾一擊。   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小風終於回來了! ∼第三章天人永隔∼     只是,小風美麗的笑容猶如曇花一現,轉眼又被猙獰可怖的表情所取代,額上寶石也不再繼續龜裂,反而逐漸變回原樣。   「冰封之牆!」   小風手一揚,四周的地底冒出了冰牆,將整個巨岩團團包圍住,連天空也被遮蔽起來。   古拉爾、亞修和多琳三人,就這樣被困在一座密閉的寒冰牢籠之中!   「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晚了一步,被隔絕在外的黛絲笛兒心急如焚。   「不知道,但我們無論如何都必須打破它,因為主人就在裡面。」被厚厚的冰牆阻擋住,安琪莉娜看不清裡面的情形,但卻知道不妙,沒想到古拉爾受創後居然還擁有這樣的力量。   但隨即她想到原因,自己是毀掉魔獸並對小風身體內的古拉爾精神造成傷害沒錯,但他在受傷的那一刻,把用來使魔獸再生的力量納入體內療傷,才造成現在的結果。   沒先把能使魔獸不斷再生的力量消耗掉,是最失策的地方啊!安琪莉娜在心中不住自責,但已無法挽回,只能補救。   火焰魔法自兩人手上不斷發出,但威力只夠消融表面的冰層,且最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受損的地方像是有生命一樣,不出片刻又恢復成原狀。   「可惡,試我這招!」安琪莉娜揮動手臂,鮮血灑在冰層上,但只是留下血跡,沒有任何變化。   「糟糕了。」黛絲笛兒臉色大變,蘊含光之力的鮮血對於擁有相反力量──闇之力的敵人,是強力的武器,但對於自然界中的種種元素,卻是毫無作用。   「亞修他人在裡面嗎?」   兩人愕然回頭,出聲的是愛提娜,但她的身體狀況極差,嘴唇發青、臉色蒼白至極點,可見魔獸的毒有多可怕。   「對不起,我沒辦法阻止她。」攙扶著愛提娜的艾蜜麗臉有愧色。   愛提娜雙眼紫芒大盛,單手或削或切的攻擊著冰壁,只是這一切都徒勞無功,受損的地方轉眼就恢復原狀。   「夠了,快住手!」安琪莉娜不得不出面制止,愛提娜此舉等於是拿性命在開玩笑。   「不要管我,亞修他人還在裡面啊!」   黛絲笛兒默不作聲的來到她身後,一掌劈出正中頸根,愛提娜應聲倒下。   「不管不行啊!萬一把主人救出來後,結果換你出事,那我怎麼跟他交代?艾蜜麗,我要你發出火焰魔法箭當我們攻擊位置的基準點,知道嗎?」   「嗯,知道了。」   在艾蜜麗聚集魔法的同時,黛絲笛兒退後了約五、六十步,手上出現了夏炎的光芒,而安琪莉娜手上也是如此。   「一天聯手兩次,真是有夠……算了,不過總算是來得及,還能感到亞修的存在……唔,為什麼……」   兩人互望了一眼,彼此臉上都有驚懼的神色。   安琪莉娜不由得顫聲道:「為什麼主人他此刻這麼痛苦、難過、自責?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透過血脈的羈絆,她們察覺到此刻亞修在冰壁內的心靈狀況,這些意念是如此的強烈,就連兩人也受到影響。   「我好了!」艾蜜麗射出火焰箭,擊中冰壁爆出火花,但也只能融出一個小洞。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夏炎同時出手,兩團緩慢的火球在空中合而為一,變得巨大無比,速度也加快了許多。   而在要接觸到冰壁時,兩人再度全力出手,將魔力灌注在夏炎之上,使其威力再度倍增。此刻它等若擁有安琪莉娜或黛絲笛兒一人全力出擊的四倍威力,輕易的穿透冰層。   火球過處,出現了約莫半個人大小的通道,兩人足尖一點,投身而入,跟在夏炎之後前進。   將分散的力量集中在一點突破,而當進入後隨即以安琪莉娜的鮮血攻擊佔據小風身體的古拉爾,這是兩人不說但卻同時想到的辦法。   不過她們也很清楚,這樣做的結果是會讓小風犧牲,但現在已經毫無選擇的餘地。   只是她們也料錯這堵用小風和古拉爾的力量造出,並且被持續供給魔力的冰封之牆。   「不妙!」   黛絲笛兒發現前方夏炎的威力已經逐漸消失,但還沒有通過冰牆,回頭一看,身後的退路也已經封閉。處在這麼狹小的空間,再加上先前耗力過劇,她們實在沒有辦法再次施展夏炎開路。   兩人立時就要被活活冰封住!   「古拉爾!」憑藉著一股再也壓抑不住的怒氣,亞修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厲害,我不得不佩服你們,居然有辦法同一時間消滅所有魔獸並給予我如此之大的傷害。所幸這些天我得到的力量仍足以應付,不然真的要栽在你們手上。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看來不能繼續玩下去了,看劍!」   古拉爾眼中厲芒乍閃即逝,手上出現一把冰劍,對著無法動彈的亞修毫不留情的刺出!   「砰」的一響,亞修被多琳猛然撞開,冰劍轉而刺進她的小腹。   「你居然還有餘力……唔,放開我。」   多琳兩手緊扣著古拉爾的脖子,不理會手上的斷骨和刺進小腹的冰劍所帶來的疼痛,額頭緊貼住他頭上的紅寶石不肯放手。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讓你重要的人變成這樣,這是我最後所能為你做的。還有,求你把我和安葬在一起。古拉爾,我說過了,不要小看妖精的力量,跟我一起下地獄吧!」   多琳放聲長嘶,頭髮向上揚起,渾身肌膚由內而外發出璀璨的光芒,然後,強烈的光芒集中在額頭,並鑽進古拉爾的紅寶石之內。   這時她的手失去了力量而鬆開,身軀倒地,小腹上插著的冰劍正逐漸融解,但眼神已黯淡無光,毫無半點生命的跡象。   多琳死了!   亞修張大了嘴,不敢相信這位為愛歷經滄桑的妖精就這樣死了。他想上前看個清楚,但腳如生根般,就是動不了半步。   「哼,我還以為你有什麼絕招,原來只是虛張聲勢罷了。」古拉爾露出獰笑,對著亞修不屑說道:「不用擔心,很快你就會和她一起作伴了,當然,你外頭的那些朋友也是。」   古拉爾這時突然晃了一下,剛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體內立刻傳來巨大且尖銳的疼痛感,就像千百萬支針同時刺入一樣。   「我是怎麼了……啊!」疼痛的感覺越來越烈,古拉爾緊抱著頭發出慘叫,他終於明白多琳的最後一擊非同小可。   古拉爾的精神和肉體為兩個個體的存在,而以魔獸為肉體的存在已經被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毀掉,僅剩留在小風身體內的精神。   因此剛剛多琳以生命為代價,用靈魂作力量,直接攻擊在小風體內的古拉爾精神意識。如此一來,就可以在不傷害到小風身體的情況下殺死古拉爾,並讓她恢復正常。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我應該、應該要君臨天下的啊!」古拉爾只覺得自己的意識逐漸消失,而身體的控制權也慢慢的被小風給奪回。   功虧一簣的屈辱讓古拉爾感到無比的憤怒,眼中厲芒乍現,瞪視著亞修,恨聲說道:「我輸了沒錯,但至少可以拉一個人跟我陪葬!」   古拉爾舉起他還能控制的右手,掌心中出現一隻冰劍,朝著亞修作勢欲擲。這樣的距離,亞修絕對躲不掉。   這時一股熱氣自手臂冒出,但奇怪的是,冰劍並沒有被融化。   「哈哈哈,沒有用的,我的全力一擊絕對不是你隨隨便便就可以阻止的,我就算是死,也要讓你痛苦一輩子……啊!」   古拉爾的話戛然而止,頭略微抬起,眼神變回原本的清澈,唇角上揚,現出一絲甜甜的笑容看著亞修。亞修胸口一震,明白在眼前的正是小風,頓時有想哭的感覺。   此刻的古拉爾大半精神已然被毀,但剩餘的一小部分卻集中在右手和所控制的冰劍之上,要做出同歸於盡之擊。而重要的一點是,他也很有可能藉此轉移到亞修的身體上,此刻只有小風清楚他的意圖和阻止的能力。   「小風。」不知情的亞修溫柔的呼喚著,但接下來發生的景象卻像是最可怕的惡夢。   一團火焰自小風的身上猛烈冒出,衣物瞬間起火,緊接著,手上、肩上、身體的各個部位都冒出了火焰,全身轉眼間就被籠罩在熊熊烈焰之中,身軀逐漸消失……   最後消失在亞修眼前的,是小風她那一個沒有絲毫痛苦與責怪,洋溢著無比幸福的笑容。   「不!」亞修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但焦黑的地面卻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的──小風死了!   在亞修還不願意接受之時,眼前焦黑的巖縫中居然出現了一小點的紅色火焰。火焰像是有生命般的爬了出來,並逐漸往外成長、延伸、擴大,慢慢的變成了一個人形。   亞修發現不對,呆然望著眼前的變化,同時升起一線希望,這不會是小風吧?   出現的人徹底毀滅這個夢想,那是個背上有一對強壯且寬大的雙翅,頭上兩側伸出一雙黑色發亮的尖角,全身肌肉顏色猶如火焰般赤紅的惡魔,表現在外的強大氣勢透露出他此刻擁有的力量有多可怕。   他的手交叉在胸前,腳離地半步飄浮著,俯視著再度墮入絕望地獄的亞修。   「古拉爾!」雖然眼前的人首次見到,但亞修知道這人就是他。   「真是愚蠢至極,明明只要不動就可以保全性命,卻為了一個人類而自我犧牲,沒想到剛好落入我的圈套,真是笨到極點的魔獸。」   古拉爾雖然能控制小風的身體並使用大半的力量,但最強大的部分卻被小風緊緊守護住。當他被多琳擊中而精神將要潰散之時,突然想到了一個方法,就是作勢以冰劍要攻擊亞修,希望能引出她潛藏的力量在對抗自己的同時好吸收過來。   這孤注一擲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他本來毫無把握,沒想到卻成功了──亞修在小風的心中實在太重要,讓她以最激烈的手段阻止古拉爾。   但小風不知道一件事,炎魔古拉爾,正是以火焰做為力量來源的惡魔。她的舉動,卻反而讓古拉爾獲得了最強大的力量!   「不准你侮辱小風!」   憤怒給了他力量,亞修勢如瘋虎的撲上前。他的手上沒有任何武器,只能手腳齊出,不斷攻擊著古拉爾,甚至連頭和牙齒都用上,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也只有這樣,才能宣洩他心中的痛苦與恨意。   古拉爾的眼神像是看著一隻蟲子一樣的不屑,手輕輕一揮,就把亞修整個人打飛。   「侮辱,你知道什麼才是侮辱嗎?我現在這模樣才是我原本的真實面貌。想當初,我在魔界中呼風喚雨,但只不過稍微觸怒一下那個該死的曼雷達而已,他就毀掉我的肉身,把我的身體和精神分開,變成這種古怪的模樣讓人取笑,跟飼料蟲沒有兩樣,那才是真正的侮辱!」   「我要殺了你!」   亞修費盡千辛萬苦再度站了起來,兩條腿一抖一抖的,想跨前一步卻心有餘而力不足,最後腳下一軟,再度倒地,不住大口大口的喘氣,但還拚命的掙扎站起。他早該昏迷過去,全憑著一股意志力硬撐。   古拉爾的臉上首次露出詫異神色,盯著亞修說道:「你這個人類確實不簡單,居然還站得起來,但可惜的是你讓我聯想起曼雷達那個混蛋,所以非死不可!……唔,奇怪了。」   古拉爾終於發現到不對勁之處,那就是圍繞在四周的冰封之牆為何還存在?小風既然已死,那維繫著冰牆的力量理應不見,早該消失了才對。   (你也是一個笨蛋,竟然到此刻才發現,如果沒有我幫你,你剛才的行動早已引來兩個最可怕的人物。不過要是再繼續鬧下去,觸及到那孩子的靈魂,就連我也掩護不了。)   一股細微的聲音在古拉爾腦海中響起,讓他大吃一驚。轉頭四顧,這聲音只有他一人聽到,亞修毫無所覺。   如霧似幻的人影淡淡現身,手上托著一顆金色光球,赤足金髮,美眸半閉,臉上不帶表情的雨,竟在亞修已毫無希望的此時此刻出現。   「你是……」古拉爾本能的後退,如同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初次遇見雨的感覺一樣,女子雖現身在前,但除了能確實見到雙眼外,她就像是不存在一樣。   雨的眼神掃過倒地的亞修,當中不帶半點情感,朱唇輕啟:「多琳,醒來吧!我要問你幾句話。」   忽視古拉爾的存在,雨手上的金球散發出淡淡的光芒投射在多琳身上。半晌,只看到一個模糊朦朧的影子逐漸成形,慢慢變成多琳的模樣,那正是她的靈魂。   不過卻只有雨和亞修兩人能看到和聽見,他在這時停止掙扎,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令人難以置信的情景。   「我怎麼會……」多琳看了自己躺倒在地,已然氣絕身亡的身體,還有一旁的古拉爾及亞修一眼,愕然問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喚醒你的靈魂而已。多琳,你此刻心裡最想做的事是什麼?」   「我都已經死了,還能做什麼?如果能的話,把小風還給亞修吧!她是無辜的,咦,她人呢?」   雨不回答,繼續問道:「為何?你之前不是想要打開回春之門到安德魯的身邊嗎?」   多琳露出震驚的表情,訝然問道:「你怎麼可能知道這件事?應該只有附在我身上的古拉爾知道啊!」   「你們妖精雖不同於人類,但只要生活在這塊大地之上,就是我的子民,只要我願意,就能知曉你們心中的一切。真是可悲,所有人都認為你是為了要救回心愛的人而妄想打開回春之門,卻不曉得你是為了到他身邊才這麼做。世界樹和生命永不終結的想法還真是根深蒂固啊!不過,也沒錯就是了。」   多琳目瞪口呆的看著雨,因為她全說中了。當她明白所謂的回春之門只是古拉爾驅使自己為他辦事的騙局之後,整個人失去了目標,心灰意冷的等死,因此對亞修的救命之情毫不感謝。只是沒想到亞修不但救了她的性命,也拯救了心靈。   「我原本是想這麼做,因為世界之大已無我的容身之處,但是……」多琳看了亞修一眼後,垂頭說道:「我沒想到在千萬人之中還有一個相信我的人存在,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但我不願意讓他認為自己看錯了人,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把用來追求一己之解脫的寶貴性命用來贖罪嗎?很好,多琳,我在此刻赦免你全部的罪,並且……」   完全被漠視的古拉爾忍不住發火,因為他根本看不見也聽不到多琳,還以為雨在自言自語,怒道:「別把我當作不存在,雖然不曉得你是誰,但我可不怕!」   雙手合攏,一波猛烈的火焰撲天蓋地朝著亞修呼嘯而去,聲勢驚人。這是精心設計後的攻擊,古拉爾判斷雨是為亞修而來,因此對他出招,一旦雨出手格擋,那就有了可趁之機。   「不可以!」已是靈魂的多琳雖感焦急,但卻無法離開自己的身體一步。   火焰在離亞修一段距離就像是被一堵透明的牆給擋住,無法造成任何傷害,也讓料錯的古拉爾後續攻擊沒能施展。   「跳樑小丑而已,何需在意?」雨毫無半點動作,甚至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雨的語氣和行動完全激怒了古拉爾,他的雙翅外張,雙角隱現紅光,全身被火焰團團圍繞,對著雨一拳擊出!   銳不可擋的強烈火焰隨著這一拳如浪濤般朝著雨湧來,聲勢驚天動地,大有無敵之威。但同樣的,離她身側數步就被擋住,無法造成半點傷害。   「上面有火,下面也是,今天可真熱鬧啊!」   雨的唇邊露出一抹笑意,低頭看著被困在冰封之牆中且被迫三度合作,手牽著手將火焰佈滿週身,一邊抵抗要將自己凍結住的堅冰,一邊逐寸前進的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模糊身影,她們已到達邊緣,就要突破冰牆。   「多琳,我在此刻赦免你所有的罪過,並且讓你和安德魯在冥界聚首三年,當作是我對你的敬意。記住,三年之後,你們的靈魂將依照自然法則決定去向,好好享受這段時間的幸福吧!」   金球光芒大放,逐漸化成一扇門的形狀,門裡頭出現了一條淡淡的影子。那是一個高大、挺拔的英俊男子,臉上滿是柔情笑意,無盡憐惜的望著多琳。   「安!這怎麼可能?你已經死了啊!」   「有何不可能?人界之中一切有形無形之物,皆在我掌中,生死之道亦是如此,世界樹和冥界不過是你們強加之名詞。」   「喔,安,真是太好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多琳顫顫巍巍的站起,舉步時居然離開了身體,走到門邊,剛要跨足而進時,卻突然止步,回頭看了亞修一眼。   「我、我不能就這樣走了,他……」   「生死兩分,人間的事再輪不到你操心,去享受你應得的幸福吧!」   「……我相信你,你一定要幫助他。」多琳不再猶豫,跨進了金色的門扉之中,依偎在安德魯的懷裡,門扉也在此時消失,變回金球的形狀。   「你到底是……誰?」亞修虛弱的問道。   雨轉頭對著亞修,說道:「你可以稱呼我雨,這就夠了。亞修,你可知我為何讓你明白多琳的事?」   「不、不知道。」   「很簡單,我只是要你曉得,多琳是怎樣的人而已。而你,救了她一命。」   「救了多琳?不,我沒有救到任何人,反而讓她和小風都為我而死,天啊!」   轟隆巨響傳來,原來是古拉爾發現雨的實力太可怕,改成要擊破冰牆逃離。   雨出現厭煩的表情,纖手半揮,一道光芒離指而出,瞬間劃過古拉爾的脖子,想逃之夭夭的他立時身首分家。首級在地面滾動的同時,清楚可見他眼裡那不敢相信的神情。   紅光乍現,他的身體如塵埃般消失,沒有留下半點存在過的痕跡。但他所造成的傷害,卻深深烙印在亞修的心中,永遠無法抹去。   雨從頭到尾沒望向古拉爾半眼,像是做了件毫不足道的小事般喃喃自語:「真可惜,如果你肯安分待在人界,我還可以容忍,不過你確實有些過分。」   「那你就不過分嗎?」怒斥聲由身後傳來,安琪莉娜臉罩寒霜,黛絲笛兒則是紅了眼眶,豆大的淚珠不斷落下。   兩人香汗淋漓,幾近虛脫,但終於突破冰封之牆,沒想到迎接她們的卻是小風和多琳的死訊。   「你一定知道古拉爾的事,為什麼不出手幫忙?!」安琪莉娜厲聲說道,滿腔怒火讓她想要盡情發洩,但卻強行壓下。她知道自己絕不是雨的對手,但她並不怕死,之所以要忍,是怕連同亞修也一起賠上。   雨不回答,對著亞修說道:「你確實救了多琳,否則以她背負的罪業和扭曲的靈魂,死後將要遭受無邊烈火的懲罰。她的一念之善,洗滌眾罪,亞修,這是你的功勞沒錯。」   亞修沉默片刻,突然掙扎成跪姿,顫聲乞求:「那麼,求求你,把小風還給我吧!你一定可以做得到,是不是?」   雨緩緩移動,避過這一跪,冷冷說道:「我確實可以,但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你不是曾經讓愛提娜復活過一次嗎?為什麼不能再一次?」黛絲笛兒終於忍不住大吼。   亞修聞言一怔,他並不曉得這件事。   看著希望出現的同時,亞修更加卑微的懇求:「求求您,讓小風活過來好嗎?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包括我的性命,她是我最重要的妹妹啊!」   雨半閉的雙眼完全睜開,無情的看著亞修。雖然跪著見不到雨的眼神,但亞修卻出奇的能感受到那視線是多麼的凌厲、可怕,竟不由自主的全身發抖。   「生死之道定於天,我雖是掌管者,但亦不能妄加改變,否則萬物法則一亂,可能會造成連我也無法預估的災難。我之所以讓愛提娜復活,是因為她根本未曾活過,那是新的開始,而不是再次。聽著,任何一個人都有重要的事物,如果事事要求順遂己心,那天理如何維持?我之前已破例出手相助過你,連同這次是第二次,不可能再有第三次。如果你不曉得怎麼做,那就遵循著上天劃下的道路前行吧!」   雨說完,身軀在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狐疑的眼神中逐漸消失,亞修卻是呆然不動,因為她的最後一段話,自己非常熟悉。   亞修在安琪莉娜的幫助下站起,冰封之牆已經完全消失,這能盡覽夕沈之洋美景的崖頂躺著一臉安詳、微帶笑意的多琳屍身,而小風則是完全不見蹤影,只餘地面一片焦黑和記憶中的俏臉。   悲從中來,亞修再度痛哭失聲…… ∼第四章重新站起∼     旅店大廳中,安琪莉娜、黛絲笛兒和愛提娜三人圍桌而坐,表情神傷哀愁,但縱使如此,依然吸引了不少同店的住客和服務的侍者對她們的美貌頻頻打量。   所幸三人臉上的神態清楚到足以讓每個人看出她們的心情極度不佳,而且也知道當中有一人在神前之戰中勇挫妮雅和神器穿雲,因而無一人敢上前攀談,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在夕沈之洋,當艾蜜麗看到氣絕身亡的多琳時,幾近崩潰。而在亞修說出了雨和多琳的對答時,艾蜜麗的情緒也隨之平靜了許多,不管信不信,但想必她也瞭解到,那對只能孤身一人的多琳來講是最好的歸處。   眾人除卻亞修待在巖頂連動都不肯動之外,在附近尋找到一棟該是多琳居住的小屋,在裡頭發現被精靈魔法保存,模樣栩栩如生的安德魯屍體,取走他代表天啟神殿長老的信物後,由艾蜜麗解除魔法把他和多琳一同安葬。   小屋裡同時發現總共五顆不知名且形體各異的獸卵,當中有一顆被愛提娜認出是天音神殿的鎮殿之寶──不死之珠,用它來治好了亞修的傷勢和清除自己體內的餘毒,效果好得令人嘖嘖稱奇。   最後,艾蜜麗取回被偷走的獸卵孤身返村,而愛提娜等人則是帶著心碎的亞修回薩朗奇穆城,並且將安德魯的信物、不死之珠連同其他三顆不知名的卵蛋交由天啟神殿處置。   在天啟神殿談到多琳一事之時,愛提娜以她被人控制為由幫忙辯解。雖說人已死,世間的評論不再影響到她,但愛提娜仍不希望有人對她產生誤解。   回城已經三天,小風的死訊就連和她較親密的黛絲笛兒也能坦然接受,只剩亞修還不能忘卻,自己一人關在房裡不出半步,更是滴水未進。   愛提娜雖想進去安慰,但卻被安琪莉娜勸阻住,亞修終究會跨越過這道傷痛的鴻溝,只是需要時間一個人靜一靜。   「碰」的一聲,亞修出氣的一拳狠狠捶在牆壁上,房間裡的擺設毀損散落一地,都是他的傑作。   窗戶緊緊關著,半點陽光也照射不進來,眼前一片幽暗漆黑,如同他此刻的心情。除了心靈的傷痛之外,他的身體也感到無比的虛脫、勞累,那是無法承受太初之力的後遺症,在這陰暗的房間中覺得昏昏欲睡。   他的腿上、手臂有大片大片的淤血和指甲抓出的血痕,那是為了不讓自己入睡而造成。他不願進入脫離現實的夢鄉,選擇用這種方式來懲罰自己。   心中至今不滅的,是那難以抹滅的恨意,但他最恨的人既不是古拉爾也不是不願相助的雨,而是那個在小風和多琳遭遇到危險之時,只能在一旁袖手旁觀,什麼都不能做的自己!   一股鬱悶之情湧上心頭,亞修哭得有些嘶啞的聲音低吼:「不該這樣的,為什麼要為了我這個沒用的東西犧牲自己呢?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啊……」   他蜷縮成一團靠在牆角,頭埋在兩膝間,不停流下自責的眼淚。   就在這時,房間出現了異象,所有的景物擺設在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黑暗。   中央,一團白色光球緩緩出現,光芒像漣漪一樣往四周盪開,逐漸幻化成一個人的形體,由模糊逐漸清晰,還傳出呼喚的聲音。   「哥……哥哥……亞修哥哥。」   亞修太過疲累的身體在迷迷糊糊中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一時還以為是幻覺,但連續三聲傳入耳畔時卻讓亞修渾身劇震,同時整個人跳了起來,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越來越真實的人影。   他從未聽過她說話,但卻知道這是「她」的聲音。   「哥哥……」   呼喚聲再次響起,人影已完全清楚可見,靜靜的佇立在前方。   亞修流出熱淚,衝向前,把人緊緊抱在懷中。他是抱得如此之緊,就好像一放手她就會消失似的。   「小風,你回來了、你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出現的人竟是小風!她一身略帶鵝黃的裝扮,臉上掛著滿足的微笑,雙手圈住亞修的腰,頭緊貼著他的肩膀,一動也不動享受這片刻的重聚。   「我終於、終於可以親口叫你一聲哥哥了,我好高興啊!」   鼻中嗅到淡淡的髮香,亞修神情激動的說道:「回來就不要再離開了,天啊!我曾答應過,要教你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帶你去看盡這世界的一切美景,但我都還沒做到。啊!對了,我先帶你去看我的媽媽……不,是我們的媽媽,她就像是姊姊一樣,你會喜歡她的。她的食物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你一定要嘗過才知道,所以,跟我一起走,好嗎?」   輕輕的,小風拍著亞修的背柔聲說道:「哥,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痛苦滿佈臉上,亞修怎麼會不明白這話的意思?眼前的小風已死,出現的只是她的靈魂而已。   「為什麼要為我犧牲到這種地步?我不值得你這麼做啊!」   「值得的,真的值得。哥哥,你不曉得你在我心目中有多重要。」   「胡說,我只會耍嘴皮而已,我什麼事都沒為你做過啊!」   小風閉上眼,囈語般的說著:「哥,你知道嗎?在很久很久以前,當我有了意識之時,只感到週遭一片黑暗、陰冷和虛無,還有重重的壓力讓我動彈不得,我曾以為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令人難受。不知過了多久,我感到一股力量湧入身體,幫我離開了那可怕的地方。但是,見到藍天的剎那,迎接我的不是自由,而是毫不留情的攻擊。在我痛楚難當、倉皇逃離到承受不住而昏迷的時候,我心裡想著,不要了,再也不要了,如果這個世界就是如此,那我寧願不要醒來,可是……」   小風雙眼流下晶瑩的淚珠,但卻用著快樂的口吻說道:「當我睜開眼時,卻看見一雙能包容一切,當中沒有半點憎恨與惡意,有的只是無限關切、溫柔與憐惜的眼睛,那同時驅走了我身上和心中的所有痛楚。當時我在想,要是這一雙眼睛能永遠永遠注視著我,那該有多好?像是作夢一樣,我這最奢侈的願望竟然實現了,我有了你這麼一個好哥哥。哥,你知道嗎?你的懷抱對我來說,是世上最溫暖的地方。你的撫摸、笑容和每一個望著我的眼神,對我而言都是最大的滿足與快樂,我能感受到你全部的真心,你對我付出的,實在太多太多了,多到值得我用生命來回報。」   「我沒有你說得那麼好,真的沒有。」亞修只能喃喃自語。   「有的,只是你一直都不曉得而已,而我也直到此刻,才能親口告訴你。最後,有件事我一定要說,能與哥哥你相遇,是我這一生中最幸福、最快樂的一件事。我……該走了。」   「不要!」亞修更加用力抱住小風,放聲大吼:「雨!我求求你,把小風還給我吧!我願意用我的命來交換!」   「不要這樣好嗎?哥,如果你離我而去,那我一個人要怎麼活下去呢?」   「不然一半!用我一半的命來換你回來。是她讓你來見我的,不是嗎?她一定也有能力讓你回來。雨,我求求你,求求你!」亞修痛哭失聲不斷哀求。   小風堅定的推開亞修,離開那令人眷戀,永不想離開的懷抱,伸手輕觸著亞修的嘴,顫抖著說道:「我怎麼可以讓我最親愛的哥哥只剩下一半的壽命呢?其實就算我不死,我也沒辦法繼續待在你身邊。」   「為什麼要這麼說,你討厭我嗎?」   「我怎麼可能會討厭哥哥你呢?其實是我體內的力量已經強大到我快要無法保持人形,再繼續下去,我不久就會變回真正的模樣,那時,我要如何繼續和你在一起呢?」   「那不是問題,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仍然會陪著你的。」   「我知道你會,但我不要你這麼做,你的未來怎麼只能為我一個人而活呢?」   「小風,我……」   「不要再說了,好嗎?哥,現在我只想留下一點回憶……」   小風貼近亞修,柔軟的唇瓣靠近他,投下濃情一吻,久久才分:「雖然兄妹做這種事不太好,但我實在是太喜歡哥哥你了,希望下一次奪取我哥哥的唇的人,會是我的大嫂。」   小風酡紅的臉露出俏皮的笑容,身軀逐漸變得透明,慢慢消失。亞修慌亂伸出的手只能碰觸到虛影。   「最後,哥哥,你的笑容,能讓我再看一次嗎?」   亞修伸手拭淚,但淚不止,最後只能勉強揚起嘴角,露出充滿苦澀的笑容。   「果然,我的哥哥是世界上最棒的人了,小風以能有你這個哥哥為榮,所以不要再自責了,好嗎?再見了,哥哥。」   小風的身影終於全部消失,伴隨她而去的,卻是無比滿足的笑容。   「不!」亞修猛然張開眼,面前的環境讓他知道自己身處在旅店的房間中,先前的景象就如同夢境般讓人難斷真假。   伸手摸了摸臉上的淚痕和嘴唇殘留的暖意,亞修清楚知道,剛剛小風確實出現過,專程為了自己這一個無能的哥哥出現。   他的雙眼逐漸變得有神,淚水不知不覺中已經止住。擦去留在眼眶中的最後一滴淚水,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走至門邊,手在門前猶豫了一下,最後終於推開。   微弱的光線自門外射進陰暗的房間裡,讓亞修的眼睛一時間無法適應,但他仍毫不猶豫的跨出腳步。轉身緩緩關上房門,在將要閉起的黑暗中,他依稀可見到小風那最後的笑顏。   「小風,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再見了,妹妹。」   門闔上,亞修轉身大步下樓。此刻的他,已不再是那個只會蜷縮著哭泣,自責無能的人。   「主人他……什麼時候才會恢復正常呢?」黛絲笛兒手肘撐在桌上,掌心托著腮,一臉懊惱。   「別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少根筋,主人是個怎麼樣的人你又不是不曉得。」安琪莉娜出言斥責。   「哼,我當然知道,但這已經是無法挽回的事實了,他再怎樣都沒有用。啊!我不是說不能傷心,但也要適可而止。主人他現在根本是在自虐,不吃不喝的,都已經三天了耶,怎麼不讓人擔心?小風她……也一定捨不得的。」黛絲笛兒出奇的沒對安琪莉娜回嘴。   安琪莉娜柳眉微蹙,小風的死讓自己的心情很不好,所以出口稍微重了些,雖心中實在不願意,但嘴巴卻不聽話的自然而然脫口說道:「抱歉。」   這句話引得黛絲笛兒下巴狠狠撞在桌上,瞪大了眼,一臉震驚,像是看著什麼奇怪東西般的直望著安琪莉娜。從眼神可以看出她很想說一句話──你是不是發燒了啊?   安琪莉娜別過臉避開這個眼神,心中也納悶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兩個字,該不會真如黛絲笛兒所想的吧?   「就這樣好了,如果今天晚上他還是不吃不喝,就算用強迫的也要讓他吃些東西,不然身體會受不了啊!」愛提娜對兩人之間的異樣沒有察覺,握緊拳頭下定決心。   「唉!」安琪莉娜幽幽一歎,有感而發的說道:「仔細想想,其實這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死別,不管有多想念、有多不捨,都再也無法見到對方一面。在夜深人靜之時,只能藉著懷念過往的快樂時光排遣寂寞時刻啊!」   「但比這更痛的,是失去的那人卻是為我而死,而我,並不值得她那麼做。」一道虛弱的聲音接了下去。   「啊!主人!」黛絲笛兒整個人跳了起來。   亞修從樓梯一步步的走下來,臉色雖然蒼白,腳步也不是很穩,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但已經沒有那哀痛欲絕的神色。   安琪莉娜正細細咀嚼那段話的意思,一時間沒有反應,愛提娜則是流露出放心的神色。   亞修走到桌旁看了三人一眼,然後深深的彎腰致歉:「真是對不起,這幾天讓你們擔心了。」   「沒關係,下來就好、下來就好,要吃點什麼嗎?」愛提娜問道。   「主人,你……你沒事吧?」   給黛絲笛兒一個勉強的笑容,亞修點頭說道:「我很好,因為我看到了小風。」   「小風?」三人同時開口,這是亞修太思念小風的錯覺,或者是……雨的傑作?   「是啊!她終於會說話了,而且聲音好好聽。我們談了好多,她真是一個好妹妹,而我卻是如此的不成材。」亞修有些自嘲的說著。   「主人,您……」   伸手制止安琪莉娜,亞修說道:「別擔心,我不會再自歎自憐了,因為那毫無用處。我能做的,就是盡力成為一個能讓小風感到驕傲的哥哥而已。」說完,露出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容。   三人同時鬆了一口氣,不管小風出現是幻覺又或者是誰的傑作都不重要,因為亞修終於恢復正常。   「不過……嗯,這個嘛……」亞修突然吞吞吐吐,臉紅了起來,對著愛提娜說道:「老師你能不能借我一點錢?我『稍微』弄壞了一些東西,可能要賠不少。」   愛提娜微微一愣,反應過來時笑道:「沒問題,不過這次可要收利息了喔!」   「放心吧!回去後我會好好努力工作還錢的。」   「那就辛苦你了。」   「那個……」黛絲笛兒舉手說道:「我也可以幫忙喔!」   「你?笨手笨腳的,算了吧!我看只會越幫越忙,不要到時候把整間房子給拆掉了,我看你怎麼賠?還是由我來好了。」安琪莉娜對她的提議嗤之以鼻。   「你居然敢這麼說我?我看你才是笨手笨腳的!」   「你才是!」   兩人吵嘴的模樣讓亞修不禁笑了出來,連忙說道:「好了好了,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子,不會感到難為情嗎?對了,這邊的事結束,也該準備回去了。但在這之前,我想先休息個幾天,可以嗎,老師?」   「當然可以,一切就照你的意思吧!」   「那麼,我先上去了。」   「要吃點東西嗎?」   「好啊!麻煩老師你了。」   看著亞修上樓的背影,愛提娜知道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從藍貝塔城中出發,略帶稚氣與不成熟的亞修,至今的種種遭遇,讓他蛻變、成長了不少。   「這段旅程,是得還是失呢?」   回過頭,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正吵得不可開交,惹得不少客人轉頭注視。不過這也表示她們的心情因亞修的關係變得開朗,才有這個興致去吵一架。   「沒變的,大概就是你們兩個人的吵架功夫了,喂,該停停……算了,也算我一份吧!」   心情大佳的愛提娜也興致勃勃的加入戰局,三人你來我往,吵得不亦樂乎,一派和樂融融的樣子。   但是,她們並不曉得,這樣彼此打鬧的情景將不再出現,因為其中一人,將要遠離亞修而去…… ∼第五章重返天啟∼     「什麼!主人您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啊!抱歉,我話說得太大聲了。」   旅店門口,正在幫忙整理行李的安琪莉娜一時失態,臉紅通通的,讓不少路人為之側目。   「你說話不能小聲一點嗎?我的耳朵都快聾了耶!嗓門還真是大。不過主人,你剛剛說得是真的嗎?」黛絲笛兒摀住耳朵,對著亞修問道。   「沒錯,我是認真的,因為如果只有心意而沒辦法有任何行動,那是毫無作用的。」亞修把一箱據說是愛提娜特別買回來的土產放到馬車上時,堅定的說著。   然後,他的臉上出現了疑惑的神情,打開箱子翻弄了一下,果然從最底層拿出幾瓶酒,注視良久後深深歎了一口氣,把酒給放回原位:「看來要讓老師改變習慣是不可能了,不過……算了。」   愛提娜等三人已經把紫月和雨,以及所有發生過的事情都告訴了亞修,從頭到尾毫無隱瞞。當下他就發覺到,愛提娜之所以有時會過分的胡鬧甚至飲酒,大半是為了藉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不再想起過往那段可怕的日子,但她本人或許沒有發現。   「主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為什麼您說要跟我學武呢?」安琪莉娜的聲音把亞修拉回現實,他在整整休息五天後,提出的是讓兩人感到無比驚訝的要求。   「很簡單,你們也應該知道,我在魔法方面真的是沒有半點才能,都已學了半年多……不,該算是八個月了,還是一點成就都沒有,但我有不能放棄的理由。只是這樣下去我終究會一事無成,所以才想請你教我武技,我不希望當身旁有人遇到危險時,只能當一個旁觀者。」亞修有些疲倦的說著,使用太初之力的後遺症仍未完全恢復,身體仍感到有些虛弱,但已沒有那麼嚴重。   「主人,其實我也有一個小小的問題……」黛絲笛兒舉手想要發問。   安琪莉娜狠狠打斷她:「你給我閉嘴!等我說完再換你。」說完,不理一臉氣呼呼的黛絲笛兒,對著亞修勸道:「主人,您的心情我不是不瞭解,但是,要遇上像古拉爾那種敵人的機會實在是太低了,可能一輩子就這麼一次而已啊!」   亞修望著安琪莉娜,淡然一笑說道:「你為什麼不乾脆直接說,縱使我窮一生之力學習,頂多也只能變成一個不上不下的半吊子呢?」   「這……」   安琪莉娜臉上微微一紅,因為她心中確實有這個想法。最近可以發現亞修的身手越來越靈活,經過思索後,她認為這是神魔之血改變了亞修的體質所造成,但效力也僅止於此。   亞修的資質本來就不是很好,就算體質稍有改變再加上他肯痛下苦心學習,也不會有太大的成就。   更何況,安琪莉娜從來沒有教過人的經驗。   這和之前艾蜜麗的情況並不一樣,她本身就有良好的基礎,安琪莉娜只是幫她指出一些盲點和提供建言而已,但現在卻是要從頭開始教導有如一張白紙的亞修,這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   「莉娜。」亞修不自覺的握住她的手,誠懇說道:「我非常清楚自己沒有練武的才能,也明白一輩子達不到你和笛兒兩人的百分之一,但是我無論如何都要去做,或許……也不怕你笑,或許是為了讓自己有一些可投注心力的事好產生錯覺,覺得自己是個可以讓小風感到驕傲的哥哥,你可以答應我嗎?」   安琪莉娜思考了一下,終於點頭說道:「那好吧!既然是主人的命令,那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就讓我想想該如何做吧!」   「那麼,輪到我了吧?」怒氣已達頂點的黛絲笛兒像個孩子似的,一揮手切斷亞修和安琪莉娜交握著的手,轉身對著亞修,臉上露出就算是猙獰,但也是最美麗的猙獰表情,惡狠狠的說道:「主人,為什麼你就只叫安琪莉娜那個笨蛋教,而不找我?你是覺得我比不上她嗎?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是啊……啊!不、不是,絕對不是,你想歪了,因為、因為……」面對張牙舞爪的黛絲笛兒,亞修一邊後退,一邊裝出誠懇卻帶著無法掩飾的心虛表情說道:「因為我只有一張嘴,一次只能向一個人求教,沒辦法一次對兩個人說話啊!」   「那為什麼你不先跟我說啊?」黛絲笛兒完全不滿意這答案,依舊咄咄逼人。   「天啊!」亞修被逼到馬車旁,後方無路可逃,前方是光眼神就足以殺人的黛絲笛兒,就在他覺得自己小命將不保的時候,腦中靈光乍現,急忙說道:「因為她離我比較近!」   「什麼?」   「我是說她站得地方離我比較近,所以當然先找她,再來就是換你了。」   「喔,是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就在亞修覺得撿回一條小命之時,黛絲笛兒突然貼上前,氣勢懾人的說道:「不過主人,你要記住,下次!下次有什麼事一定要先找我,知道嗎?」   「知、知道了,我保證下次有什麼事一定先找你。」   亞修拭去額上冷汗,拍著心臟快要跳出來的胸口,慶幸自己總算逃過這一劫,不過他也很清楚,依據過去的經驗,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就結束的。   「哎呦。」果然,安琪莉娜開口了,而且毫不留情的挖苦:「我說啊!你也該體諒主人的一片苦心,他可是為了不讓你感到難堪而說謊,真是……主人,您放心,我完全明白您的意思,我也會盡量配合,不刺激到黛絲笛兒這個笨蛋的,噢呵呵。」   你說的跟做的完全是相反的兩件事啊!亞修心裡如此想著。然後,毫不意外的看著兩人吵起來。   「又開始了啊!」剛從旅店結完帳走出來的愛提娜,看著兩人露出無奈的苦笑,拍拍亞修的肩膀說道:「也真是辛苦你了,要當她們的主人可不是輕鬆的一件事。」   「雖然不想承認,但老師你說得實在是沒錯。」   「好,不說這些了,咱們也該回家了。喂!你們兩個,要吵上車再吵,我們要出發了。」   在她們三人沒注意到的時候,亞修收起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嚴肅,眼中散發出堅定不移的懾人光芒,那是內心許下絕不退卻的誓言的結果。   安琪莉娜料錯了,她認為亞修學武的念頭是為了轉移對失去小風的痛苦而起,只會持續一陣子,但他卻是異常認真,亞修至今可不曾放棄過說出口的任何一件事。   但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甚至愛提娜都沒能看出一件事,亞修至今的停滯不前並非單純資質或才能的問題,而是另有緣故。如果不能突破這點,那越是努力就會越陷入絕望的深淵之中。   「喝!走吧!乖馬兒,回家了!」   亞修扯著韁繩,馬兒順從的邁開四蹄,拖著後頭的車廂在大道上行駛著。   一出城門,亞修便回頭深深望了薩朗奇穆城一眼,心中百感交集。在這裡實在發生太多太多的事,有快樂也有驚奇,更有令人魂斷心碎的死別。   打起精神,要讓馬車加速時,坐在一旁陷入沉思的安琪莉娜張開雙眼,冷然喝道:「有什麼事就出來說個清楚,何必鬼鬼祟祟的?」   「咦?」亞修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時,從林間暗處竄出了四條人影,赫然是有紅衣勇者美名的妮雅以及鈴鐺三姊妹。   「你們幾個有什麼事?」安琪莉娜柳眉緊皺,她實在不想和天啟神殿的人打交道。   「真是厲害,居然能發現刻意隱藏的我們,爺爺對你的評價果然不假。」長女右鈴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亞修的神色沒有異常,但卻顯得冷淡,因為他知道雨曾經改過和自己接觸的所有人記憶的事情。不過他好奇的是,雨為何會如此幫助自己呢?但這問題除非向本人詢問,否則不會有答案。   「客套話就不必多說了,我們還要趕路,有事快說。」   「這……其實我們是想……」右鈴還在支支吾吾的時候,最小的鈴鐺早已跳出,指著安琪莉娜說道:「我要向你們挑戰,看看你們是不是如同爺爺講得那麼厲害。」   「喔,武聖嗎?」   鈴鐺杏眼圓睜,愕然問道:「奇怪了,你怎麼會知道我爺爺是誰呢?」   安琪莉娜知道自己犯了錯,因為在她們的記憶中,根本沒有向自己等人提過這件事,心念電轉間,她臉色不變的說道:「這不難猜,因為至今曾跟我交手,還有可能稱讚我的老人也就只有他一個,而且,你們舉手投足間的感覺跟他有些相似,難道不是嗎?」   「天啊!你的觀察力實在是太敏銳了,那我也開門見山的問了,你接不接受挑戰呢?」   「當然接受,而且為了省事,乾脆你們三個……不,四個一起上好了。」   後車廂裡走下黛絲笛兒和愛提娜,前者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畢竟剛剛和安琪莉娜表面上看來是吵得旗鼓相當,但實則略輸一籌,此刻難得有扳回一城的機會,怎能放過?   「什麼?我們四個人一起?我才不要,那豈不是以多欺少嗎?贏了也沒什麼好高興的。更何況妮雅姊也不是來打架的,是不是啊?」鈴鐺搖著手拒絕。   「沒錯,可是不只我而已,你們也是一樣的吧?再胡鬧的話,小心我告訴爺爺……」   「少廢話,打了再說!」   妮雅話才說到一半,黛絲笛兒腳下施展風之疾走,來到鈴鐺面前,一指對著她的額頭彈出。   受到突然其來的變化驚擾,鈴鐺本能的伸手阻擋,同時後退一步。而她身旁的右鈴和左鐺同時飛身而出,斜斜朝著黛絲笛兒進擊。   黛絲笛兒冷哼一聲,以兩手格擋攻擊的同時高聲說道:「乘敵之未穩,攻之不備,此乃笛兒必勝心法之一也。」   除了亞修之外,妮雅等人全都一頭霧水,完全不瞭解黛絲笛兒為何邊打還邊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因為她們再怎樣也猜不到,這正是黛絲笛兒的教學課程之一啊!   安琪莉娜忍住即將潰堤的笑容,想要亞修別聽黛絲笛兒胡說八道,這根本是為偷襲找借口的時候,卻發現他臉上神情是前所未見的專注,就好像眼前的世界除了黛絲笛兒和右鈴等人的戰鬥之外,再無其他事物,一時間竟開不了口。   戰局有了新變化,鈴鐺退後的一步先是輕踩一下地面止住退勢,然後重重一踏,身形改退為進,如箭矢般矮身攻向黛絲笛兒的下盤。   而同時,右鈴和左鐺的攻勢也微有變化,使得三人的攻勢在同一時間彙集至同一點。   「笛兒必勝心法之其二,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是也,再來為敵之勢若不可擋,則暫避其鋒,謀而後動。不過……管他的,今天就先做個錯誤的示範吧!接招!」   黛絲笛兒眼中異彩大放,同一時間雙手、右腳已然擊出。在這種情形下她勢必無法承受三人的聯手之擊,但出乎意料的事發生了,右鈴她們居然被同時擊退。   照理來說那是不可能的,就算她的力量比三人加起來還要大,但在單足點地、重心不穩的情形下,應該是她承受不住而後退才是。   一旁的妮雅露出駭然的神情,完全不曉得交手的過程,只看到右鈴三人你看我、我望你,臉上同樣都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最後,右鈴歎了一口氣,拱手說道:「受教了,膽識、技巧和眼力搭配得無懈可擊。縱使我們三人加起來也及不上你,不愧是擊敗神器穿雲的人,佩服佩服。」   原來黛絲笛兒的招式有著巧妙的變化,首先她的兩拳一腳並非取三人最強的一點,而把目標定在三人的手腕上。手腕一旦受到攻擊,拳頭的力道自然消散,這正是以小博大的技巧。   除此之外,她擊中三人的手腕並非同時,而是有略微的時間差,變成她其實一次只面對一人,自然游刃有餘,但這一點,就連右鈴等三人都無法察覺。   事實上黛絲笛兒佔了極大的便宜,因為她在之前的戰鬥中就瞭解三人精於聯手搏擊之術,同一時間到達的攻擊雖會讓對手難以應付,但也容易算出她們攻擊抵達的時間點而能從容反擊。   只是如右鈴所說,要在瞬間擊中三人的手腕仍是膽識、技巧、眼力缺一不可,否則一個失誤,出醜的就會是黛絲笛兒自己。   「怎麼樣,主人,你看到了吧?」黛絲笛兒得意洋洋的在亞修面前炫耀。   「嗯,看到了,但是……我的問題在於做不到啊!」亞修臉上表情和緩許多,其中摻雜著一絲的失落。   「啊!對喔,我都忘記了說。」受到影響,黛絲笛兒也垂下頭。   亞修見狀,連忙說道:「其實這樣也不錯,因為你讓我看到了一個明確的目標,只要朝著這個方向努力,總有一天能夠做到,所以你的教學對我的幫助還是很大的。」   「真的嗎?」   「當然。」   「啊!主人對笛兒果然是最好的了。」黛絲笛兒高興的摟住亞修,一臉的滿足。   身旁的安琪莉娜想開口,但卻又忍住。黛絲笛兒嘴上雖然沒說,但失去小風著實讓她感到無比的寂寞,才會有這種撒嬌的模樣出現。   「咳咳。」妮雅乾咳了兩聲好讓眾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對著愛提娜說道:「剛才實在是太失禮了,我在此先向各位致上歉意。事實是這樣的,來這是想邀請各位蒞臨神殿,好答謝諸位的相助之恩,不曉得你們意下如何?」   愛提娜眼神微變,猜到了要找自己一行人的是誰。   在還沒來得及答話時,安琪莉娜搶先開口:「當然沒問題,帶路吧!」然後轉頭對著亞修說道:「主人,我們走吧!也許會發生一些有趣的事也說不定呢!」   「這是什麼意思?」   亞修感到好奇,不過安琪莉娜卻是笑而不答,在妮雅四人的引領下,朝著天啟神殿前進。 ∼第六章一招之決∼     踏著熟悉的山道往上走,心情卻和以往大不相同。   眼前的景象慢慢映入眼簾,原本該是附近人民信仰中心兼且名滿落羽大陸的雄偉神殿已不復存在,只剩一片荒蕪。   地面上斷壁頹垣,凌亂散落一地,但如果對先前存在的神殿有所印象,就會發現這些殘骸實在太少,而且基座有些地方還光滑無比,像是被仔細研磨過一般,令人倍感怪異。   亞修心中暗歎,毀掉神殿,並使其消失的罪魁禍首正是身旁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雖然雨改變人們的記憶,讓天啟神殿的人以為這是多琳所為,但仍不免有些內疚。   不過當事人可不這麼想,因為天啟神殿傷害小風是鐵般的事實,不管是有意無意,做錯事就必須付出代價!更何況,神殿的戰士也只是受傷而已,兩人可還嫌懲罰不夠重。   「咦,怎麼覺得……怪怪的?」   愛提娜看著四周的神殿戰士,發現有些不對勁,這些人大半是原本在外執行任務而被召回的戰士,是真正的天啟精銳,但就是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安琪莉娜落後妮雅等人少許,靠在愛提娜的身邊低聲說道:「你說的奇怪應該是指那些被你打傷的人怎麼好像都沒事吧!」   「啊!沒錯,就是這個。他們最少也要休息幾個月……原來如此,是不死之珠的效果。」   「還有呢?」   「還有?」   「是啊!其實當妮雅她們出現的時候,就可以猜到這點了。因為她們的傷勢雖輕,但也不是短時間就可以和人動手,這當然是不死之珠的幫忙。接下來,大概可以猜到他們找我們想做什麼。」   愛提娜歎了口氣才回答:「我是有猜到,不過重點應該在於你的目的吧?只是你為什麼知道他一定會出現呢?」   「不是猜測,而是直覺,右鈴她們臉上的表情讓我覺得他已經來了。而且,天啟神殿在遭到這麼嚴重的挫敗後,應該會找有實力的人來相助,所以雖說是直覺,但也有一點點推論的味道在。」   「你果然是想那樣子做。」   「沒錯,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放過右鈴那三個小點心?那當然是為了後面豐盛的大餐啊!」   「我的天啊!」愛提娜突然止步,視線投向前方,露出駭然的表情說道:「莉娜,你的這頓大餐,可是比你所想的還要豐盛一倍。」   「嗯?」   循著愛提娜的目光望去,兩名老者的身影映入眼簾。   當中一位較為矮小,身軀略顯佝僂,臉上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正被右鈴三人纏住不放。那人,安琪莉娜並不陌生,因為他正是名列落羽八聖之一的武聖羅安!   而另一位足足比羅安高了半個身子,體態威武無儔,臉相威稜有神,膚色呈現古銅,露出在外的雙臂粗如小樹,一把沉重的鐵劍橫擱在肩上,銳利的眼神掃向亞修等人。   「他是誰?」安琪莉娜只覺得開心,她一眼就判斷出這人的實力不下羅安,這實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豐盛大餐。   「他就是和武聖為至交好友的『劍聖──約克』,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裡……」見到妮雅向約克執禮問好的樣子,愛提娜恍然大悟:「我懂了,他和妮雅是親人,沒想到天啟神殿的背後有武聖和劍聖這兩大支柱。」   「管他是誰,總而言之絕不能放過,啊……等等。」安琪莉娜想到了什麼,偷偷看了亞修一眼,然後垂頭喪氣的說道:「可是如果要以教學為重的話,那就不能痛快的打一場了,該怎麼辦呢?」   安琪莉娜陷入煩惱時,羅安搶先一步上前寒暄問好,視線在眾人身上掃過一遍,最後停留在亞修臉上,訝然說道:「才一段時間沒見,你變了不少啊!」   亞修毫不退卻的迎上羅安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有禮的說道:「哪裡,您老人家也是風采依舊啊!」   劍聖約克在此時大步向前,聲若洪鐘的說道:「找你們來,是有兩件事。一是謝謝你們對天啟神殿的幫忙,二是希望諸位能加入我們,成為並肩作戰的同伴。」   安琪莉娜一雙秀眸在聽到這些話時閃過了一絲細不可覺的冷然怒意,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注意到。   「這是……」亞修無法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哈哈。」羅安尷尬的笑了兩聲後說道:「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老友,最討厭廢話連篇,所以說起話來一向簡潔且單刀直入,常常會讓人摸不著頭緒甚至是得罪他人,抱歉抱歉。」   「有什麼關係。」愛提娜笑盈盈的踱步而出,說道:「能被劍聖約克得罪的人也是很光榮的一件事情。」   「他是劍聖?」亞修感到難以置信,不由得多打量了約克幾眼,心中實在是很難把他那魁梧壯碩的身材和劍聖這帶有超塵脫俗意味的兩字連在一起。   「小子,你不信嗎?」   約克虎目精芒暴閃,大步向前的同時肩一動,鐵劍往上彈至高點,然後向下猛然一揮!   亞修只覺得一股強風迎面而來,令他幾乎難以呼吸。待強風斂去,只看到一把沉重厚實的鐵劍停留在自己額頭上,一隻玉手往上牢牢的扣住劍身,使其動彈不得。   「說話就說話,有必有動手嗎?」   黛絲笛兒在瞬間就看出約克並無惡意,只是單純的想要嚇唬亞修,不過她可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再者,她也發覺到這叫劍聖的人實力搞不好比羅安還強上一些,不禁手癢了起來,能有打上一場的機會當然不會放過。   「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小娃兒實力不弱,難怪能除掉多琳那女魔,不過你接得下我這一招嗎?」   在亞修因女魔兩字而臉色微變的同時,約克加重了劍上的力道,黛絲笛兒的身形被逐漸下壓,但突然間力道驟然消逝,改向左掃,猝不及防下,她被扯得腳步虛浮。待要重新踏穩腳步之際,鐵劍以更猛烈的態勢向右橫移,將黛絲笛兒整個人帶離地面。   黛絲笛兒立刻明白到,約克不僅力大無窮,反應更是一等一的快,光看他在瞬間將力道的方向變換就可知這人的實力之高,如果只是單純的採取守勢將會陷入一路挨打的局面。   心念電轉間,黛絲笛兒除了手仍緊扣住鐵劍不放之外,放軟了身子的力道,就像是狂風中隨風飄搖的柳葉一般,被約克帶離了地面。   同時,她的雙腳順勢斜上踢出,直取約克的腦門。   「喝!」   羅安終於出手,一個矮身鑽入鐵劍下方,一拳往上擊出,正中劍身,竟發出不可思議的金鐵交鳴聲和強烈的震動,不但讓鐵劍的去勢驟止,也讓黛絲笛兒的手不由得鬆開,同時騰身而起,擋住了黛絲笛兒踢出的凌厲一腳,終於將兩人迫開。   「我說約克啊!你也夠了吧!年紀都一大把了還這樣?來者是客,動劍就是不對,更何況你忘記我們找她們來的用意了嗎?」羅安伸手分開還想再打的兩人。   「哈哈哈,厲害厲害,果真是後生可畏,不愧是擊敗我孫女和神器穿雲的人,我好久沒有這麼熱血沸騰了,喂,小女孩,事情談完後我們再來打一場,怎樣啊?」   「當然好,不過如果你只有這種程度,那最好還是不要,以免丟人現眼。居然叫我小女孩,哈。」黛絲笛兒啞然失笑,真要比年紀,眼前的劍聖可能連自己的零頭都沒有,不過這也沒什麼好比的就是。   「你不會以為剛剛那些就是我被稱為劍聖的真正實力吧?」   約克把鐵劍移向地面,也不見如何用力,鐵劍被硬生生刺入地面之中,傳來沉重的聲響,似乎連大地也震動了一下。只看到他手一扭,居然從鐵劍中拔出一把金光燦爛的長劍,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   妮雅和右鈴甚至羅安等人在此同時色變,顯然對他此舉感到驚訝。   隨手揮了兩下,金劍破空而過的尖銳呼嘯聲刮得人耳發疼,揚起的金芒燦爛耀眼,且堅硬的地面被劃過的劍尖切出兩道平滑的痕跡,可見此劍之鋒利。   看著劍身反射出的炫目光芒,約克顯是有感而發,歎道:「自一年前在白蝶之森後就從未用過這把『劍中劍』,沒想到現在居然有讓我不得不用的對手,而且還是一個小女孩,世事之奇,莫過於此。」   聽聞白蝶之森四個字,愛提娜芳心微顫,偷偷瞄了亞修一眼,發現他沒有任何反應後才平靜下來,紫月的所有過去仍是她心中最深沉的痛。   「看來真的是很厲害啊!」黛絲笛兒一臉躍躍欲試,恨不得立刻打上一場。因為約克既然能把沉重的鐵劍揮舞得快如電閃,那這把輕上十倍不止的劍中劍呢?顯然會快到無法想像。   「你們居然能讓約克拿出這把劍中劍,可見他對你們的重視。好了,回到正題,找各位來主要是有幾件事要說。第一件就是首先要感謝你們殺了多琳那女魔,為神殿帶回安德魯的信物和天音神殿被盜走的不死之珠……」   「你可以不要這樣說多琳嗎?」亞修充滿怒氣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小兄弟,你是怎麼了?」羅安一臉不解。   「的確,多琳她是犯了錯,但她也以生命做為代價來償還了。更何況,真要說背後的黑手,那應該是古拉爾才對,多琳她是被人控制啊!」   約克冷哼一聲,不屑說道:「意志不夠堅強的人才會被控制,多琳不值得同情,更何況說不定她本來就是和古拉爾一夥,只是你們被騙了而已。」   亞修表情轉為嚴肅,仰頭凝視著約克的雙眼,語氣充滿悲憤之情說道:「人已死,話隨你怎麼說都可以。但是誰沒有軟弱的時候?誰沒有想哭泣的時候?誰沒有獨自一人而感到寂寞害怕的時候?你之所以能說這些,只是因為你還沒有遇到罷了。」接著,手指著他,臉色轉而冷厲:「告訴你一件事,你沒有資格對多琳下評語!」   約克只覺得眼前這少年的氣勢如高山巨岩般不可撼動,且還不住增加,一時間竟被壓得說不出話來。   眼見氣氛鬧僵,羅安連忙打圓場:「哎呀!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弄成這樣呢?」隨即對著亞修說道:「小兄弟,你說的話我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好好的一座神殿被弄到全毀,我們心中畢竟也不好受,你就多多包涵吧!」   「什麼叫不好受?我都可以忍受你們對小風造成的傷害了,你們就不能諒解多琳嗎?!」亞修怒極而咆哮,惹得不少戰士側目。   「小兄弟,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小風又是誰?」羅安滿是疑惑。   「什麼事都沒有。」黛絲笛兒連忙把情緒激動的亞修拉至一旁,以免露出馬腳。   安琪莉娜在這時趨前說道:「你們怎麼評價多琳我無法管,但多琳對我的主人有救命之恩,所以不能容忍你們污蔑她。總之,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快說吧!到底有什麼事?我們還得趕路。」   深深看了亞修一眼,羅安堆起笑臉說道:「我說到哪了?啊……對對對,非常感謝各位為我們和天音神殿尋回失物,哈柏正趕往天音神殿把不死之珠交還,至於其他的東西我們也會一併處理。」接著,臉色一正,肅容說道:「但此事也讓我們知道,這世界上仍然有許多天啟神殿無法對付的魔物存在,再加上穿雲喪失了力量,而其他兩把神器也被多琳那女……唔。」   羅安心中驀地泛起一股寒意,有如置身冰窖,因為他感到亞修那冷若冰霜的兩道目光正狠狠注視著自己,竟不自覺的改口道:「神器被古拉爾控制的多琳毀去,因此神殿現在等於毫無戰力可言,所以希望各位能加入本殿除魔衛道,為落羽大陸盡一份心力。」   話完,羅安也大感驚訝,剛剛自己竟然在亞修的注視下退縮。再度轉頭往他望去時,亞修已背對著自己,心中不免升起奇怪的感受。   羅安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亞修時,他還只是個稚氣、怯懦的少年,當時只被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稱呼其為主人而嚇了一跳。但今日再見,他蘊藏的內在氣質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當兩人稱呼他為主人時,也不致那麼訝異。   安琪莉娜也是心有所感,一是大歎雨的力量之強簡直匪夷所思,居然能將這麼多人的記憶改變到這種地步,讓被自己和黛絲笛兒毀掉,目前只剩碎片帶在身上的神器一事變成多琳所為。   二則是對亞修的成長感到喜悅,但這卻是以兩條人命作為代價,這付出是否太高了呢?   「你的提議很有意思,不過很可惜的是我毫無興趣。對我來講,服侍主人比起落羽大陸的一切要來得重要多了。」   羅安神秘一笑,說道:「那麼換句話說,只要你的主人加入我們,你們也會一同效力囉?」   安琪莉娜微微一愣,倒是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招。   「辦不到,我絕不可能加入天啟神殿,也不會讓她們兩人加入。」亞修冷冷開口,但突然歎了一口氣,改口說道:「我收回一半的話,她們的行動不能由我決定,而要由本人作主,但我絕不會加入就是。」   亞修的話讓羅安措手不及,事前是有猜到安琪莉娜等人或許會拒絕,但卻認為亞修一定會加入才對。   畢竟能成為落羽大陸五大神殿之一的天啟神殿一員可是件光榮不過的事,但沒想到亞修居然不接受,而且拒絕得如此徹底,著實令他想不透。   安琪莉娜對亞修這極為尊重自己的話露出淺笑,對著羅安大聲說道:「好吧!既然我的主人都這麼說了,那就給你們一個機會。如果你能和劍聖聯手擊敗我,那我會慎重考慮是否為天啟神殿效力。」   此話一出,除了早已猜到她會這麼做的愛提娜之外,其餘眾人全都臉色大變。尤其她的聲音故意說得極大,讓週遭的神官戰士起了一陣的騷動,就連較玩世不恭的羅安也都臉色一沉,安琪莉娜此言確實太狂妄。   「什麼!怎麼可以這樣?!我反對!」   要挑戰曾經擊敗過安琪莉娜的武聖羅安已是一件大事,更何況還要加上一個實力最少也是相同的劍聖呢?   亞修當然不可能同意,不過,他的話目前才到喉嚨還沒說出口,出言反對的另有其人。   黛絲笛兒滿臉怒氣大步走出,指著安琪莉娜大罵:「你好可惡,為什麼搶了我的對手?而且還是一次兩個!該死,真要打的話也應該是我上場才對!」   「哎呀!那可不行,剛剛不是才說好遇到事情要輪流嗎?所以主人先來找我,然後右鈴找你,而現在換我找他們兩個,這叫公平,知道了嗎?」   「我聽你說些有的沒的,總而言之劍聖我是不會讓給你的。本來想說一人一個就好,但既然你要這麼玩,那我也兩個老頭全都要,一個都不留給你!」   「你怎麼還是不懂啊……」安琪莉娜拚命的想說服黛絲笛兒,但是,她如果能被說服,就不是黛絲笛兒了。   只是,她們這種旁若無人,把武聖和劍聖視為囊中物的態度,已經讓不少神官戰士無法忍耐,群起鼓噪,就連妮雅和右鈴等人也是臉有怒容,因為武聖劍聖兩人在天啟神殿的地位可是崇高無比,容不得他人踐踏。   約克舉劍向前,怒極喝道:「真是好大的口氣,好言相勸居然換來如此無禮對待,看來不給你們兩個一點教訓,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們就一起上吧!」   「年輕人有自信是好事,但如果太過狂妄而讓自信變成自傲,那就不好了。再者,適度的禮節也是必須的。」羅安也是心中有氣,冷冷說著。   還在說服黛絲笛兒的安琪莉娜露出大有深意的笑容,在黛絲笛兒的耳邊低聲說道:「你這個笨蛋給我聽好了,我可是為了主人的教學才這麼做的,所以我保證戰鬥會在一瞬間結束,明白嗎?」   黛絲笛兒一愣,眼裡滿是疑惑,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安琪莉娜收起笑容,正容說道:「我什麼時候拿主人的事開過玩笑了?」   一聽到這句話,黛絲笛兒再無疑問,點頭說道:「好,我相信你。」說完隨即順從的退下,沒有忿忿不平的神色。   不過,這可讓某人完全無法接受並理解。   「笛、笛兒、你還好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還是發燒了?對了,早上沒吃錯什麼東西吧?」亞修看著退至身旁的黛絲笛兒,露出駭然的表情,關心的詳細詢問。   「幹嘛問我這個問題啊?咦,主人,你的臉色很難看喔!」   「因、因為你怎麼可能會乖乖退下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快點告訴我吧!」亞修臉色蒼白,聲音還有些發抖,可見此事給他的衝擊有多大。   「呃,這個嘛……」   黛絲笛兒總算明白亞修會那麼異常的原因了,不過這反應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而身旁的愛提娜則是竭盡全力才忍住將要潰堤的笑容。   聽到身後的胡鬧,安琪莉娜心中暗罵,這些人快把自己好不容易苦心營造的氣氛給破壞殆盡,但她仍表情不變,伸出一根玉指說道:「一招,只要一招就能分出勝負。」 ∼第七章香艷一瞥∼     此話一出,就連愛提娜也臉色大變,心想自己就算以紫月的姿態出現,除非用偷襲的方式,否則也不可能在一招之內擊敗兩人,安琪莉娜到底在想些什麼?   反而是黛絲笛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   你還真是滿肚子壞水啊!黛絲笛兒如此想著,但也不得不承認,這種工作還是安琪莉娜比較適合。   「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驚天動地的絕招敢口出狂言!」   約克話音才落,金劍已化做一道長虹如電閃般直取安琪莉娜的門面,帶起的旋風就連地面的樹葉也被往外刮開,可見速度之快。   只是安琪莉娜卻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沒有閃避和反擊,劍身不可思議的在安琪莉娜秀美的額上停了下來,只要再前進毫釐,就會造成可怕的傷害。   「為何不接招?」約克沉聲問道。   「我說過了,你們兩個必須一起上,否則我不會出手。」安琪莉娜泰然自若的說著,還順手理了一下被劍壓吹亂的長髮,完全感受不到面對強敵的壓力。   「真是不簡單。」約克收劍退回羅安身邊,怒火全消,讚道:「在我的劍下還能保持冷靜不見驚慌,也許你真有同時挑戰我們兩個的資格。我說羅老,你打算怎麼辦?」   「既然人家都這麼堅持了,我們這兩把老骨頭也只好下場陪人家玩一場了。」   羅安怒氣未消,腳步往前一踏,也不見如何用力,落腳的地面居然出現龜裂。他左手隱在背後,右手前引,身軀向前微傾,先前那蒼老與玩世不恭的感覺頓時消失,整個人如同潛伏在暗處等待撲向目標的獵豹一樣,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勢。這才是被稱為武聖之老人的真面目!   「哈哈,羅老你居然這麼認真,那我不賣力一點也不行了。」   約克狂笑兩聲,持著金劍的手開始有節奏的擺動,這個動作似乎有點古怪,能緊緊吸住他人的視線,亞修就不自覺的盯著看,慢慢的還感到金色的劍身逐漸擴大,終於,眼前世界變得俱是一片金芒,其他東西再也看不見。   「啪」的一聲,亞修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後猛然驚醒過來,別過頭,只看到愛提娜示意他不要出聲。   亞修在瞬間明白到自己剛剛被約克的金劍給迷惑住了,心中頓時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他從未想到,武技居然可以出神入化到這種地步,當真是武海無涯。   他並不為安琪莉娜擔心,因為武聖和劍聖的身份終究不低,就算再怎樣生氣也不可能對她下毒手,如果不考慮一招定勝負的問題,這會是一場絕對安全的比試。   安琪莉娜的拳頭緊緊握住,對決妮雅和神器穿雲的不是她,在雨壓倒性的力量之下她毫無機會,古拉爾更是在她出手之前就被解決,自從在藍貝塔城被武聖羅安擊敗後,她就沒有機會在狀況最好的情形下與真正的高手對決。   而現在,武聖羅安就在眼前,還附贈一個劍聖約克,她心中實在是很想和這兩個高手痛痛快快的打一場,但是……   安琪莉娜心中暗歎的同時,手也放鬆開來,她已經決定犧牲自己的樂趣。   「為了公平起見,所以我就用一手,並且閉上眼睛和你們戰鬥,出手吧!」說完,安琪莉娜閉上雙眼,一手如同羅安般隱在身後。   狂妄的話語和動作猶如凌厲的一招攻向兩人,並產生了不同的效果。   羅安原本未消的怒氣在瞬間驟升數倍,氣勢更加凌厲,右手微曲成爪狀,閃電般的搶先出手。   約克則是心中暗懍,自己這把劍中劍削鐵如泥自不在話下,但劍身的金色光澤亦有迷惑人心的效果,安琪莉娜之所以閉上雙目,顯然是看破此點,但就算如此,膽敢閉上雙眼應敵,在自己的記憶中還沒有人如此做過。   心神微分的同時,約克已較羅安慢了幾分出手,氣勢也略微減弱。但在長劍高速揮舞之下,他整個人如同被一顆金色的太陽給包住,讓敵人有不知該如何進攻,亦不知金劍會從何處出擊的錯覺。   「撼神!」   安琪莉娜腳下施展風之疾走高速靠近兩人的同時,香唇微張,兩人從未遭遇過的音之魔法出手,武聖和劍聖同感心神散亂,攻勢也隨之一窒,產生了致命的破綻。   安琪莉娜身形在此時加速至極點,有先後之別的超越羅安時迴旋一圈,玉手竟隨勢攻進約克劍網處的破綻,然後穿過兩人而停。   約克劍中劍的金芒在瞬間消散,露出震驚的神色。而止步的羅安像是蒼老了十數年般,毫無神采可言。突然他猛然一爪抓在身旁的樹身,硬是在上頭留下了五個孔洞。   安琪莉娜在此時轉身,臉上依舊掛著淺笑,不過她的腰側衣衫有被撕破的碎條,而另一邊則有被劍劃過的痕跡,還露出一大片雪白動人的肌膚。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亞修完全看不清三人交錯而過的瞬間所發生的事,不過從他們臉上的表情也知道,是安琪莉娜贏得勝利。   約克默默將金劍插回原本的鐵劍之上,手一扭牢牢固定住後放回肩頭上,走至安琪莉娜面前,搖頭歎道:「我輸了,而且是徹徹底底的輸了,希望有一天能和你再交手。」   羅安和約克並肩而站,俯視天空說道:「真是難以置信,只不過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你居然進步到這種境界,這怎麼可能呢?」   「那是因為我不能有極限。」安琪莉娜留下這句令兩人不解的話後回到亞修身邊,挽起他的臂彎說道:「主人,我們走吧!待會再告訴您全部。」   亞修的手肘不經意的碰觸到安琪莉娜的腰間裸露在外的肌膚,臉上一紅,心怦怦的跳著,在妮雅和右鈴等人以及神官戰士們無比震驚的目光注視下離開。   山道石階上,愛提娜湊到亞修身邊說道:「莉娜她,可是為了你犧牲不少呢!」   「咦,怎麼說?」   「因為她放棄了與兩大高手正面對決的機會,而做了一場心戰之術的最佳示範。」愛提娜終究不簡單,事前雖無法掌握到全盤真相,但事後很快就想到答案。   安琪莉娜回頭笑道:「你還真的很像一位老師呢!」   「我本來就是老師啊!」愛提娜自豪的說著,不過隨即喪氣說道:「只是現在有人比我更適合老師這兩個字啊!」   「別擔心,你還是有用處的。」走在她身旁的黛絲笛兒用手肘撞了她一下,怪裡怪氣的說著。   「是嗎,有什麼用?」   「嘻嘻,就是當一個反面教材啊!」   「你好可惡!」愛提娜氣得臉孔微紅,作勢要追打黛絲笛兒,惹得安琪莉娜掩嘴偷笑。   「為什麼你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啊?」亞修總覺得身旁這幾位女性夥伴的談話有時非常深奧。   「主人,這麼說好了,這場戰鬥基本上是一場示範教學,在這之中,您看到了些什麼呢?」   「這個嘛……」被安琪莉娜這麼一提醒,亞修不由得沉思起來,而眾人也不打擾,任憑他慢慢找尋答案。   山道末端,在可看見停著的馬車時,亞修露出興奮的表情說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了,你在激怒他們,用盡種種方法讓他們生氣,對吧?」   「沒錯,戰鬥時冷靜是基本,怒火或許可以出拳更有力,但破綻也隨之變多,因此在戰局中保持一顆清澈的心是非常重要的。他們兩個雖在一開始中計,但終究是身經百戰的高手,一擺出架勢時就冷靜不少,所以我才會有第二次的挑釁。那麼,還有呢?」   「其實我是知道幾個不尋常的地方,但就是不懂,例如你為什麼那麼堅持要他們兩個聯手,這豈不是大大不利?」   「嗯,瞭解自己的不足之處也是很重要的事情,主人您承認自己不知,那就還有進步的空間,就讓我……」   「夠了,該換人了。」黛絲笛兒一把將安琪莉娜撞開,扮了個鬼臉說道:「我是看你有功,所以才讓你佔著主人的,現在該我了。」   她對著亞修笑咪咪的說道:「安琪莉娜這傢伙真的是滿肚子壞水,她明知道那兩個老頭想要她加入天啟神殿,再怎樣也不可能下重手,所以一口氣挑戰兩人,看起來很危險,但其實安全得很。而且她也從兩人的身份判斷出他們雖然是老朋友,但並不習慣聯手,其實兩人一起上,看似威力倍增,但因默契不足,加上我們若能創造機會的話,對方聯手反而會彼此拖累,變成比一個人還要來得好對付。」   「你居然敢說我滿肚子壞水?我看你是一點墨水都沒有!」安琪莉娜拚命的擠開黛絲笛兒,一邊努力說道:「主人,其實人多並不代表力量就強,還要看他們如何協調運用,在這點之上他們是失敗的,完全比不上右鈴三人。另外我閉上眼睛主要是應付約克的金劍,您應該有發現到那把劍的劍身有迷惑雙眼的作用吧?」   「嗯,我知道,那只用一手呢?這豈不是對你很不利嗎?」   「這個問題我來回答吧!」愛提娜把亞修拉往山壁的一旁,遠離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戰圈說道:「其實這麼做主要是在更加的激怒羅安,讓他早一點出手。因為羅安曾經在藍貝塔城時和她們兩人交手,而且獲得勝利,此刻被如此看輕自然會更加生氣。」   「但就算是這樣,一次對兩個人還是很不利啊!」   「唉!不是說別被兩個人聯手的表象給嚇著了嗎?沒有默契加上攻擊速度不一樣,還有一個不算在一招之內的音之魔法,結果就是莉娜先是遇上羅安後再面對約克,這中間有些微的時間差,但已經夠了,莉娜等於是一次和一個人交手,如此一來,單手和兩手就沒有差別了。」   「原來是這樣啊!」一番解釋終於讓亞修明白其中的奧妙,這場戰鬥的可看之處並不在於動手之時,而是事前的準備,他又問道:「那莉娜到底是如何贏的?」   「你可能看不見,但莉娜其實在交會的瞬間用單手拍了羅安的左胸和約克的右腰一下,而她自己雖然衣服被劃破,但並沒有被擊中身體,所以算是莉娜技高一籌,讓兩人不得不服輸。」   「我的天,這也太厲害了吧?」雖清楚事情的先後原委,但亞修還是難以置信,沒想到安琪莉娜的心思和實力居然細密高強到這種地步。   「等等。」亞修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頭問道:「笛兒,你會退下,該不會是這個原因吧?」   「對啊!」黛絲笛兒兩手一攤,露出無奈的表情說道:「因為我不像她一樣滿肚子壞水,所以這種奸詐的事只有她能做。」   「你還不給我住口!」   「哈哈哈。」   看著兩人打鬧的模樣,亞修不禁大笑起來。不過他的心中很清楚,安琪莉娜看似輕描淡寫就掌握全局的能力,可不是三天兩頭能學得起來。對於她的才華,亞修只能佩服,卻也同時暗暗提醒自己,她背後的努力亦不可忘記。   再者,就算武聖和劍聖兩人的實力被安琪莉娜的心戰之策削弱,仍是可怕的敵人,要在閉上雙眼並只用單手的情形下迎向凌厲的攻勢並成功擊中兩人,安琪莉娜的實力非同小可。   沒有實力作後盾,一切免談。   「哎呀!我差點忘記了,莉娜,你為什麼在生氣呢?」   「咦?」安琪莉娜擺脫黛絲笛兒的糾纏,但衣服撕裂的地方卻更大了。   亞修臉上一紅,連忙轉頭。   「亞修,我不是說過了,莉娜生氣的樣子是裝出來的嗎?」愛提娜對這問題感到不解。   「主人,您是怎麼看出來的?」出奇的,安琪莉娜並沒有否認。   「不知道,但就是有這種感覺,你對他們不是那麼客氣。」   「喔,原來如此。」安琪莉娜玉容出現傲然的表情說道:「很簡單,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對我呼來喚去的,要見我,應該是他們到我面前來才對,怎麼會是要我去見他們?更何況他們是要向我們道謝並請求幫助,天啊!這也實在是太過無禮了。」   亞修的表情在剎那僵住,動都沒動一下。   安琪莉娜忽略亞修的表情,再度侃侃而談:「裝滿水的水桶是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的,他們其實有這樣的問題,或許是別人的讚美和尊稱實在太多,讓他們的心性失去了謙卑的一面,進而影響到自身的進步空間,所以主人您日後在學習的時候要特別注意,就算是小有成就也不可自滿,那是大忌。」   「咳咳!」黛絲笛兒乾咳了兩聲,悄悄的踢了安琪莉娜一下。   「你……啊!」安琪莉娜說得正高興的時候被打斷,臉有薄怒,剛想發作時卻驚覺自己的口吻實在太強勢,對著亞修歉然說道:「抱歉,我剛剛說得太過分了。」   說話之間,已經來到了馬車旁。   「沒關係,我真的學到很多東西,你們先上車吧!」亞修臉色有些不正常。   「那要不要換我來駕車呢?」   「不用了,你們就到裡面休息吧!駕車可是一個大樂趣啊!」   亞修邊說邊搔弄著馬頸,被馬兒的舌頭舔了幾下臉頰後,在哈哈大笑中抹去臉上的口水並解開綁在樹幹上的繩子。   坐上車座時,亞修長長吐了一口氣,輕拉韁繩,馬兒隨即邁開四蹄緩緩前進,亞修陷入了沉思,他的異常反應其來有自。   不單安琪莉娜,就連黛絲笛兒也是一樣,有時她們會在言談舉止、眉宇表情之間,不經意流露出一股天生懾人的王者威嚴,不但令人難以直視,甚至還有種想要低頭好避開這股威勢的感覺。   亞修總覺得她們兩人在翼人族中的身份可能非同小可,因為這種奇特的感覺從未在其他人身上感受過,雖然兩人在他面前表現得儘是柔順溫婉或是調皮天真的一面,但亞修的內心已不自覺的保持一些距離。   馬車的車輪在乾燥的黃土上發出「喀拉」、「喀拉」聲,揚起的塵土被亞修吸到鼻子裡,讓他打了個噴嚏。   「我的天,速度再快一點好了。」再扯韁繩,馬車的速度開始加快,將塵土遠遠拋在身後:「不過如果要趕到下個住宿村子的話,這樣還是不夠,就先跟她們說一下吧!」   亞修站起頭轉向身後,打開連接後車廂的窗子,想向裡頭的人告知小心馬車加速帶來的顛簸時,車內的景象讓他在瞬間動彈不得。   他所看到的,是安琪莉娜正偏著頭,如瀑布般流瀉而下的長髮被手挽起帶往一旁,左手剛將衣裳褪至腰間,那渾圓的肩頭、曲線優美的玉頸和如珍珠般白皙的粉背完全顯露出來的更衣景象。   大受震撼之下,亞修慌忙將小窗「砰」的一聲猛然關上,並本能後退。只是他卻忘記自己正在馬車上,腳下一空,跌到了疾駛中的車下,眼看車輪就要從雙腿碾過時,馬車在瞬間不可思議的停了下來,但也讓他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時的愛提娜和黛絲笛兒才從車上跳了下來,不過她們只看到一身髒兮兮、狼狽不堪,但臉卻紅得像個蘋果似的亞修正掙扎著站起。   「你還好吧?」愛提娜連忙將他扶起。   「我沒事。」亞修低頭拍去身上的塵土。   「真是的。」黛絲笛兒一臉不以為然的說道:「也不過就是看……哇啊!好痛!」   叫痛的原因是愛提娜狠狠在她腳上踩了一記並使了個眼色,然後轉頭對著亞修說道:「駕車要小心啊!不然一打瞌睡可是會像剛剛這樣滾下車的,知道嗎?」   「我、我知道。」   「主人,您還好吧?」安琪莉娜也下了車,身上換了一襲素白為底,少有配飾的衣服,展現出她與生俱來的高雅靈秀之氣。   可惜的是亞修根本沒看見,因為他的頭垂得更低了,就連耳根也紅了起來,以「逃」的模樣上了車後才說道:「等會要趕路,所以車子可能會晃得很厲害,你們要注意一下。快點上車吧!不然到不了下一個村子。」   三女你瞧我、我望你,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先後上車。亞修則是暗叫好險,心想剛剛的事沒有被發現,不然就尷尬了。   只是他也太天真了,後頭那三個人的警覺豈容小覷?早在亞修打開小窗時她們就發現了,但亞修受窘的模樣讓她們隱忍不說,愛提娜甚至還以暴力制止了黛絲笛兒。   車廂裡又是另一番光景,愛提娜忙著向黛絲笛兒賠不是,但她仍嘟著嘴表達她心中有多生氣。   被看到又不會少塊肉,幹嘛那麼正經?而且我還被踩了一腳!黛絲笛兒越想就越不甘願。   當事人安琪莉娜雖然不像黛絲笛兒想得那樣蠻不在乎,但不覺得這是很嚴重的事,因為畢竟是個意外,不過亞修如此強烈的反應卻讓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如同亞修不曉得她們的厲害,她們也不是那麼瞭解亞修。一個處於對異性感到興趣年紀的少年,見到女性的身體,絕對不是一件可以隨隨便便就忘掉的事。   馬車逐漸消失在遠方,飛揚的塵土逐漸歸落大地之時,先前亞修跌下車的地方慢慢出現了一個赤足的人影,竟然是雨!   纖手托著金球,雨始終不見表情起伏的臉上罕見的出現了一絲氣惱的模樣,黛眉微蹙,螓首輕搖說道:「實在是一個專給人找麻煩的冒失小子,讓人想不幫你都不行,真是夠了。」說完,身軀再度消失,不留半點蹤跡。   亞修、愛提娜、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同時忽略了一件事,一輛疾駛的馬車是如何能在瞬間停止?但她們就算注意到,也莫可奈何。   人雖消失,但謎團依舊存在。 ∼第八章新任族長∼     「火焰啊!請依附在我的手上,顯露出屬於你的燦爛光芒吧!」   一棵參天老樹下,亞修正吟唱咒文練習火焰魔法,神情無比專注。漸漸的,他的手上出現了幾個跳躍不定的火紅小點,發出朦朧光暈,但隨即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人再度隱入黑暗。   他的表情沒有絲毫氣餒,深吸了一口氣後再次集中精神繼續練習,這個地方並不讓人陌生,因為他就是在這附近遇見艾蜜麗。   此時天色尚未破曉,大地仍被一片夜幕籠罩,而在馬車旁,愛提娜、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正注視著亞修的背影。   「愛提娜,人類學習魔法到底要花多少時間?」安琪莉娜開口詢問。   深瞥亞修一眼,愛提娜歎道:「學生入學時會先進行兩個月左右的冥想訓練好感受元素力量,再來花兩個月的時間練習讓火元素凝聚,因為火雖然不容易控制,但卻是最容易被施展出來的魔法,這其實是為了培養學生的自信而設計的,而通常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能施展出火焰矢這個最基礎的魔法。當然,此時毫無威力可言,飛個兩步就不見了,但卻能不斷維持學生學習的興趣。」   「那主人他……」   「很遺憾,從來沒有人在學習魔法快八個月後卻連元素之力都無法聚集。事實上,一般人在學習三個月的魔法之後,就會依照自己的表現來決定去留,因為……唉!魔法並不是光靠苦練就能有所成就的東西,天生的資質有著很大的影響。」   「但這太不公平了,他比任何人都還要努力,為什麼一點回報都沒有?」   黛絲笛兒注視著亞修的背影,只覺得心中難受。亞修的努力她都看在眼裡,在月湖旁的小屋、前往薩朗奇穆城的路途上以及回程的這些天來,亞修都是最早起來練習魔法的人。   安琪莉娜默然不語,片刻後開口問道:「那麼,你有問過他,為什麼在毫無成就後依然不肯放棄魔法嗎?」   愛提娜遲疑了一下後才答道:「沒有。」   「為什麼?」   「因為我怕問了他為什麼之後,他也會問我為什麼來當老師,我不能告訴他,也不願說謊。」   安琪莉娜微微一愣,恍然大悟後拍著愛提娜的肩膀說道:「那麼,就讓我去問吧!我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能讓主人有如此堅決的意志力。」   「我也要去。」黛絲笛兒毫不遲疑的超越她,愛提娜想了一下也一同跟上。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亞修暫停練習,回頭一望,看清了是安琪莉娜三人後臉一紅,頭垂下來吞吞吐吐說道:「你、你們這麼早起啊!怎麼不多睡一下呢?還很早嘛!」   「主人您也很早啊!」他的模樣讓安琪莉娜覺得有趣,亞修這一路上完全沒看過自己半眼,真是不曉得這情形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哈哈。」亞修乾笑了兩聲照樣低頭說道:「因為不早起一點練習不行啊!而且也習慣了。」   「我說主人啊!」黛絲笛兒蹲了下來,托著腮仰望著亞修,讓他嚇了一跳。   「你、你幹嘛這樣說話?」   「沒辦法,因為你一直不肯抬頭啊!」   「這、這個……其實……」   「算了,不說這個了,我想問的是你為什麼不肯放棄魔法呢?你應該知道自己沒有這方面的才能,幹嘛還要白費力氣呢?」   安琪莉娜臉色大變,沒想到她的問題如此直接,大聲喝道:「黛絲笛兒,還不給我住口!你……唔。」   亞修抬起頭面對著安琪莉娜,伸手制止她繼續說下去,然後也蹲了下來,一雙眼睛平視著黛絲笛兒說道:「笛兒,沒有任何努力是會白費的,或許我正在做的這件事沒有任何回報,但成果總有一天會出現在其他事物上面,明白嗎?這樣想,就沒有白費力氣這四個字了。」   「嗯。」黛絲笛兒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站起來說道:「這很像是主人你會說的話呢!但你真的一點都不覺得老天爺對你太不公平了嗎?」   「不公平啊……嗯,確實是不公平。」亞修站了起來,伸出手指數數:「我有一個好母親,也有學習魔法的機會和健康的身體,更有你們這些其他人一輩子都遇不到的好朋友,還見過紅衣勇者、武聖、劍聖……還有一個妹妹,唉!我實在有太多太多幸福的事情了,老天爺對我的確太好也太不公平了。」   三個人呆呆的看著亞修,良久,黛絲笛兒閉上眼呢喃自語:「你果然不簡單。」   「那麼主人,您為何會想學習魔法呢?而又有什麼不能放棄的理由嗎?」安琪莉娜終於開口。   「這個嘛……」   亞修思考的同時,安琪莉娜眼角餘光瞄向一臉期待答案的黛絲笛兒,心中暗歎她真是不簡單,隨隨便便就化解了亞修這些時日見到自己就尷尬臉紅的局面。   「其實學習魔法並非是我所願意的,之所以到多倫魔法學院,也是被我母親給強逼而來,其實你們如果要說我是被趕出來的,我也不反對。」   「不會吧?」三人異口同聲發出驚呼,沒想到亞修居然是……被遺棄的小孩?   一看表情,亞修就知道她們想歪了,連忙揮手說道:「拜託,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當時我雖然覺得她有點……呃,不,是非常非常不近人情,但現在我卻可以感受到她的一片苦心。只是……唉!她做起事來總是不顧人家的感受啊!」   「那我為什麼幾乎沒聽過你提起她呢?」愛提娜不禁問道。   「因為她要我在藍貝塔城待上三年學習魔法,而且不准我回家,我怕一提起,就會太想她而受不了,所以除非必要,在這三年內我會盡量把她忘掉,唉!」亞修談起這些事時,情緒明顯低落許多。   不過旁人卻是大感訝異,想都沒想到會有這種把孩子丟在外頭三年不管的母親,她不是不愛亞修就是怪人一個。   「原來如此,你不肯放棄魔法的原因,在於這是你母親的要求?」   「當然,答應的事怎麼可以說放棄就放棄?不管多困難我一定要做到。」亞修語氣堅定,但突然雙肩下垂,無力說道:「不過長大了也是知道要變通,既然魔法沒有進步也不能放棄,那總可以多學一些東西吧?莉娜,回去後你真的要教我學武喔!」   安琪莉娜臉上露出自信的表情,以肯定的口吻說道:「那是當然的,回程不方便,但回家後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和您一起成長,我以安琪莉娜之名發誓。」   亞修臉上浮現放心的表情,愛提娜則是大歎這方面沒有自己著力的餘地,只能看她表現。   黛絲笛兒面無表情,心想安琪莉娜不管在何時何地,總是能給人一種可靠、值得信賴的安心感,而那正是自己所缺少的,但這念頭只是瞬閃而過,她的注意力又移轉到其他地方。   扯了扯亞修的衣袖,黛絲笛兒問道:「主人,你可以帶我去見你母親嗎?我很想知道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嘴上雖這麼說,但心中其實已經決定,如果亞修的母親真是荒唐到極點的話,那鐵定要好好教訓她一頓。   「不能,我不是說過了三年內我都不能回家嗎?」亞修回答的很乾脆。   黛絲笛兒差點昏倒,這也太聽話了吧?和自己根本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但搞不好跟安琪莉娜很像也說不定,想了想接著又問:「那你總可以告訴我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吧?」   「她啊!嗯……該怎麼說呢?第一次見到她的人大概會說些『天啊!這不是真的吧?』『這怎麼可能呢?』『你在跟我開玩笑吧?』諸如此類的話,目前為止還沒有人不是這樣的。」   愛提娜等三人藉著天際微微露出的曙光,都可以看到彼此眼中的好奇與不解。亞修的母親怎麼被說得好像不是人一樣啊?而有這種想法的,顯然不止她們而已。   「真有這樣的人嗎?」   聲音來自頭頂,在場所有人全都心中一震,沒料到有人能潛行至此而不被發現。想也不想,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攻擊魔法分別往上、往旁出手,愛提娜則是護在亞修身前。   「等、等一下啦,是我……哇啊啊!」樹上的人作夢也想不到三女會如此絕情,問都不問一聲就出手,一時間慌了手腳來不及應變。   叫聲終被認出,但還是晚了一步,轟隆巨響中,大樹被擊中應聲往旁而倒,嚇得馬兒受驚亂嘶,來人藏身的樹幹也被切斷,和她一同重重摔落地面,所幸前夜一場雨讓這裡的土質還保持鬆軟,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但卻也狼狽不堪。   「艾蜜麗,為什麼一聲不響就躲在樹上呢?」   聲音的主人居然是在夕沈之洋就分離的艾蜜麗,此時她的箭袋掉到一旁,身上的長弓被壓在背下,手上還緊緊抱著那一截樹幹,這模樣實在是很想讓安琪莉娜放聲大笑。   「你這死小鬼,到底在幹嘛啊?」黛絲笛兒邊笑邊搬開了艾蜜麗手上還抱著的樹幹,把她給拉起來。   「我、我怎麼知道你們幾個出手那麼狠?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開打。」   「胡說八道,是你不好才對吧?哪有人突然出聲嚇人的。」   「我不知道啊!我本來在樹上休息,結果一醒來就看到亞修在練習魔法,想說不好出聲打擾,但沒想到你們越談越有興致,我實在找不到插嘴的機會,直到剛剛才忍不住出聲,怎麼能怪我呢?」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已經進步到能接近我們而不被發現,原來是早就躲起來了啊!」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艾蜜麗有些不滿。   「那個,艾蜜麗,聽口氣你是專程來等我們的吧?有什麼事……嗚……噗,哈哈哈!」隨著天色越來越明亮,亞修也能看清艾蜜麗滿頭泥土的糗樣,不由得放聲大笑。   這一笑,直把艾蜜麗氣得七竅生煙,握緊拳頭罵道:「可惡,虧我好心想帶你們到我那裡去作客,你不但不領情,居然還敢笑我?真是太可惡啦!」   「哈哈哈,沒辦法,因為你……等等。」亞修收起笑容,有些不信的問道:「你剛剛的意思難道是……要帶我們到妖精住的地方去?」   「沒錯,你想不想去?」   「想!當然想。開玩笑,是妖精住的地方耶!天啊,你真的要帶我們去?」   「當然。」   亞修興奮得手舞足蹈,但愛提娜卻是一臉疑惑,問道:「艾蜜麗,你回去沒有受罰嗎?」   「本來是要的,不過因為某些原因,讓我不但沒有被處罰,反而還算是立了大功,而且……哼哼,還可以讓你們變成被邀請的客人喔!」   「到底是什麼原因?」   「嘻嘻,這是秘密,總之跟我來吧!我會讓你們看一樣東西當作是個驚喜。老實說,這份功勞與其說是我,還不如歸給你們比較適合。」   「……是這樣嗎?」   「老師,為什麼你好像不是很想去的樣子呢?天啊!可以親眼見到妖精們居住的地方耶。」   「這……也好,我們就去看看吧!」   相較於亞修一頭熱,愛提娜就保留許多。照理來說,妖精一族發生過多琳和人類男子私奔,且也有盜賊潛入偷取東西等事件,應該對人類懷有敵意才是,怎麼突然之間就說要邀請自己一行人呢?   而且艾蜜麗更是吞吞吐吐的沒有把話說清楚,疑點實在太多,但此時的亞修是絕對聽不進去。   「放心吧!雖然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但艾蜜麗是值得信任的。」只有安琪莉娜能看出愛提娜心中的憂慮。   「但如果有萬一呢?」   「不會有萬一。」   「我說的是如果。」   「那如果真有如果,你要怎麼做?」   「我會……你知道的。」愛提娜眼中流露出森寒的光芒,隱有殺氣流動。   「那到時我會和你站在同一邊,就這樣,不過放下心好好享受吧!」安琪莉娜並不怪愛提娜有如此反應,因為她的過去讓她無法輕易相信別人。   艾蜜麗根本不曉得愛提娜心中的戒懼,和興致勃勃的亞修把馬車給藏好後說道:「那我們趕快走吧!」隨即掏出一粒綠色的石頭,放在掌心高舉朝上。   「啊!這是……」亞修認出了那是什麼東西,因為艾蜜麗以前就曾用過,只是當時的顏色是藍色的。   「沒錯,這是風之精靈石,出來吧!風精靈。」   精靈石轉瞬間化做綠色的煙霧,並變成如拳頭般的小人,還一溜煙的鑽進艾蜜麗的衣服裡,而她的身軀也慢慢的浮了起來。   「我們快走吧!用飛行魔法比較快。」   「那好,我……」   安琪莉娜才剛朝亞修踏出一步,黛絲笛兒就連跑兩步超前而出,一把將他抱住並帶往天際,還不忘回首露出燦爛的笑容,完全是一副想把人氣死的樣子。   不過亞修倒是沒發現自己變成了他人比較的道具,事實上他心中比較希望能讓艾蜜麗的風精靈帶著,感覺一定會很特別。但最好的,還是藉著自己的力量在天空飛行。   「來來來,看是你們的魔法比較快,還是我的風精靈快,預備……開始。」   五人四組一上天空,艾蜜麗立即加速,其他人不得已也只好跟上,一同飛入森林的深處。   亞修起初還顯得興致勃勃,但不一會兒就聯想起當初前往救援小風也是同樣的情景,心情為之一黯。可是帶著他的黛絲笛兒可沒有發覺,因為她正拼了老命想超越其他人。   飛行速度的快慢比較已經出來,安琪莉娜和艾蜜麗幾乎是齊頭並進不分先後,黛絲笛兒由於多帶了一個人,落後一小段的距離,而且還逐漸增加。最慘的是愛提娜被遠遠拋在後面,所幸今天天氣晴朗,視野極佳,還不致於跟丟。   亞修也不曉得飛了多久,只感到飛行的速度變慢,然後停了下來,待後方的愛提娜跟上。   艾蜜麗朝下指了指,笑咪咪的望了亞修一眼後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們要用走的,因為自從上次有魔獸入侵後,族裡就布下了惑人耳目的精靈魔法,讓人掌握不到村莊真實的位置,害得我上次回來,差點找不到家呢!放心吧!不遠,很快就到了。」   該死的,妖精說得很快到底是多快,不遠又是多遠啊?!亞修實在是很想開口罵人,因為從艾蜜麗說很快到現在,已經是黃昏時刻,而更慘的是從一早到現在都沒有吃半點食物,肚子餓得發慌,但又不好啟齒。   這還不打緊,最教人難過的是艾蜜麗的帶路方法,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明明眼前的地勢較為寬闊、平坦,但她偏偏往一旁的矮樹叢裡鑽,然後繞了一大圈後再從那平坦的道路開始走。   或是前面有一塊小山丘,但她就是不繞過去,反而從小山丘上爬過去。   更誇張的是在一條水勢又快又急的小河上,明明有一棵朽木倒下橫跨兩岸成為一條便橋,不過她偏偏涉水而過,弄得亞修差點被沖走。   不過亞修並不笨,很快就想到艾蜜麗不是在整人,自己可能身處在一個妖精以地勢、障眼法和精靈魔法交互布下的天然迷宮裡,只有循著正確的道路才能進到妖精居住的地方。   但是,他錯了。   終於,艾蜜麗在一棵樹前停下了腳步,滿意的說道:「嗯,各位確實都很厲害,這樣走都沒事。」隨即對著亞修說道:「不過你是最讓我吃驚的,居然能夠全程跟上。」   「哪裡,還好啦!」亞修抖著不聽使喚的兩腳,勉強回答。   「那麼,如果我說還要再走一天呢?」艾蜜麗眼裡閃耀著惡作劇的光芒。   「不會吧?」亞修發出慘叫,讓其他人不由得笑了起來。   「艾蜜麗。」安琪莉娜突然貼近艾蜜麗身邊,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由於主人說要學武,因此這段路剛好可以讓他鍛煉體力和意志力,所以我不跟你計較。不過不能再有下次了,明白嗎?」   「哈哈,明白了。」艾蜜麗乾笑了兩聲,表情尷尬。   原來安琪莉娜已看出先前的路大半是不必要的,顯然是艾蜜麗在報之前亞修的取笑之仇。   妖精或許不全然是,但艾蜜麗鐵定是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你打我一下,我就十倍奉還的調皮妖精。   「怎麼了,真的還沒到嗎?」亞修覺得自己真快受不了。   「放心吧!剛剛是開玩笑的,其實我們已經到了,跟我來。」艾蜜麗說完,很快的朝著眼前的樹走去,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她並沒有撞在樹上,反而穿樹而過,整個人消失不見。   「我的天啊!」亞修感到身上的疲勞全都飛走了,目瞪口呆的看著艾蜜麗消失的地方。   「嗯,果然有意思,這是幻影吧!」安琪莉娜頗有興致的對樹打量一番,向前一步後身軀同樣消失在眼前,接著愛提娜也跟了上去。   「那我們也走吧!」黛絲笛兒拉著亞修的手就走。   亞修只看見樹幹離自己的臉越來越近,但撞上的同時,卻如同空氣般的穿越,而眼前的景象也隨之一變。   「天啊!」   一步之差,有若天差地別,映入眼簾的仍是一片森林,但卻和剛剛跋涉而過的感覺完全不同,沒有半點雜亂、幽暗的感覺,而是給人一種明亮且清新舒暢的感受。   近處,一條小河自眼前流過,波光粼粼之中可清楚看見幾隻小魚兒游來游去,溪旁綴滿了色彩鮮艷的花朵,蝴蝶在其中翩翩起舞。   兩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他們有著耀眼的金色頭髮和如楓葉般的尖耳,修長優雅的體態以及俊美之中還散發出高貴氣質的臉孔。亞修知道,他們是妖精一族中的男性。   兩人先向亞修等人投以好奇的一瞥後,對著艾蜜麗點頭行禮說道:「族長,辛苦您了。」   「嗯,還好。對了,麻煩幫我為這些客人準備一些食物,知道嗎?」   「是的。」兩人領命,退了下去。   不過這對話可是把沈浸在滿足世界中的亞修給拉了出來,愕然問道:「他們剛剛是不是叫你族長?」   「沒錯,我就是妖精一族的新任族長之一,還請多多指教。」   艾蜜麗滿臉笑容,讓人完全搞不清楚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莫名其妙就變成了族長? ∼第九章神聖之樹∼     「為、為什麼呢?」亞修大感不解,艾蜜麗怎麼會搖身一變成為族長呢?怎麼看都不像啊!   「你是覺得我不夠資格嗎?」   「沒錯!」一見到艾蜜麗殺人的眼神,亞修的腦袋雖很想在這件事上堅持,但千錘百煉的嘴巴卻是不聽主人的話,自己改口:「不、不是的,只是……唉!算了,到底是為什麼呢?」   「這話說來就長了,我們等等再談。」   跟著艾蜜麗,亞修一行人越來越深入妖精們居住的地方。沿途所見到的其他妖精紛紛對這群外來者投以好奇的眼神,並對艾蜜麗點頭行禮,她是族長一事顯然不假。   不過亞修還有一件事很在意,就是完全沒看到房子之類的種種建築,且身旁的樹木異常的粗大,但卻很矮,完全不合比例。   「我們到了。」   艾蜜麗站在一棵至少需要二、三十人合抱那麼大的樹前,對著樹幹一推,沒想到樹幹就像是門一樣的往內打開,露出了裡頭寬敞的空間。   「天啊!你、你住在……樹裡面?」亞修張大了嘴。   「不是你,是你們,我們幾乎全都住在這種『樹屋』裡,別說了,快點進來吧!」   亞修傻傻的跟著走進樹屋裡,鼻中立時聞到樹木特有的芬芳香味,而艾蜜麗也打開了週遭的「樹窗」,屋裡頓時變得明亮起來,這和人類一般的住家實在很相像,差別只在於這是在一棵樹的裡面。   「如何,對我們住的地方還滿意吧?」   艾蜜麗掀開桌上的一個燈罩,裡頭一顆螢光色的石頭頓時大放光明,就好像夜明珠一樣,而且光源穩定,不像油燈般明暗不定,愛提娜也不禁看得出神。   亞修呆呆的不說話,黛絲笛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吐舌說道:「天啊!他完全失神了耶!」   「不,我沒有,只是、只是這太難以置信了,這是什麼燈啊?」   「『螢光燈』,還有什麼要問的?」   亞修環視四周,屋裡的擺設除了地面鋪著一層厚厚的毛毯,其他像是椅子、桌子等,明顯都是樹的一部分,可見當初在挖空樹心時,就特意的做出這樣的設計。   「這樹不會枯萎嗎?」   「不會,只要它的根沒有斷,就不會有事。而且一旦被挖空後就會暫停生長,所以不會有邊住房子卻越來越大的情形,雖然那樣也不錯啦!」   「天啊!」   「其實樹屋還有很多好處,像是夏天的時候裡面會很涼爽,但冬天反而會感到溫暖,而且蚊蟲不生。想不想要一棵啊?」   「好啊!」   「但很可惜,這種樹只能在這邊生長,讓你帶回去也沒有用。而且種一棵到能住最少要兩百年的時間喔,嘻嘻。」   「唉!」亞修知道,自己又被耍了,不過這時他突然看到一團白色圓滾滾的東西從腳邊經過,隨即一躍跳上了艾蜜麗的頭頂。   「咦,那是什麼東西?」   艾蜜麗露出神秘的微笑說道:「這是『白龍』,也是讓我當上族長,並且要讓你們看的小東西。」   「龍!」   亞修和愛提娜幾乎同時衝到艾蜜麗面前,看著那被稱為力量最強,也擁有最多傳說的生物。相形之下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就顯得興趣缺缺,因為那種東西在神魔兩界都有,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   趴在艾蜜麗頭頂上的東西小小一個,約莫掌心大小,眼睛緊緊閉上,背上一對短短的雙翼,長著柔軟的白色長毛,如果不動,跟一團毛球差不了多少,從外型看,實在是無法聯想到牠就是傳說中的龍。   「這真的是龍嗎?怎麼看起來好像是兔子。」愛提娜不由得感到懷疑。   「牠真的是龍啦,嗯……我們的老族長是這麼說得沒錯,有錯不關我的事。」艾蜜麗顯然也不是那麼有把握。   「可是一點都不像啊!」亞修也不相信。   「主人,牠的確是龍沒錯。」安琪莉娜以手指撥弄著小龍的頭笑著說道:「正確的說,牠叫做『雲龍』,是以白雲為食再加上身體的顏色才有此名,個性雖溫和,但既懶惰又愛睡覺,不過牠飛行的速度可是快得嚇人。對了,艾蜜麗,牠現在都吃些什麼?」   艾蜜麗呆呆的看著安琪莉娜,許久後才回過神說道:「不曉得為什麼牠只喝水而已,其他東西一概不碰。我本來也很擔心,不過看起來好像沒事的樣子,所以就不管了。」   「嗯,你還真是不負責任啊!不過算了,其實因為牠還太小所以不能飛上天,以後在有霧氣的早晨要記得放牠出去,霧氣對牠來講也是一種食物,等大一點,牠就會自行飛上天覓食了。啊!對了,還有一點要注意的是這小傢伙生性極為膽小,你可不要太粗魯而嚇著牠了,知道嗎?」   艾蜜麗臉一紅,低頭回道:「我知道了嘛!可是你怎麼會知道這些呢?」   安琪莉娜故作神秘的說道:「這是秘密喔!」   「是這樣啊……」   如同亞修被她吃得死死的一樣,她在安琪莉娜面前也變不出什麼花樣,更深一層來講,這也算是安琪莉娜對艾蜜麗一路捉弄亞修所做的小小懲罰。   「幹嘛裝神秘啊!真是的。」黛絲笛兒嘀嘀咕咕的大感不快,因為她連一句話都插不上。   如果討論的是魔界的龍就好了,我可養了好幾隻啊!黛絲笛兒如此想著。   「對了,艾蜜麗,牠是不是從那顆蛋中孵化出來的?」亞修靈光一現,終於想起這麼一件事。   「答對了!在回程的時候,這小傢伙居然破殼而出,讓我嚇了一大跳。我一開始還不曉得是什麼東西,在費盡千辛萬苦回到村裡後,老族長從以前留下的圖樣中對照,認出這是我們的守護神獸──白龍……好,更正成雲龍吧!所以不但沒有懲罰我,反而認為這是精靈王對我族的恩賜,所以將我升至族長的位置。而如果沒有你們,我也不可能找回牠,為了答謝,我才想邀請你們來這裡作客。」   「原來是這樣啊!」亞修恍然大悟,不過仍有些地方不解,問道:「可是這樣子就讓你當族長,會不會太隨便啊?」   「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看不起我嗎?」   「啊!不、不是的,只是覺得怪怪的。」   亞修受窘的模樣讓艾蜜麗笑了起來,搖著手說道:「好了好了,我來解釋一下吧!雖然說是族長,但我是三個中最小的一個,只是名字好聽而已。真要說有什麼好處,大概就是精靈石可以拿來隨便用吧!哈哈。」   艾蜜麗笑了兩聲後又繼續說道:「知道為什麼我們這麼重視雲龍嗎?據說牠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是我們妖精非常重要的守護神,但卻在千年前死亡,只是沒料到居然有一顆牠的蛋存放在我們的寶物庫中,這次牠能再度現身,對我們而言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1   「大事啊?」亞修搔著臉頰看著這小小一隻雲龍,實在是無法把牠和大事做出聯想。   「主人。」安琪莉娜再度開口:「其實我剛剛有說過,雲龍是以雲霧為食,因此連帶也會讓牠所處的環境變得水氣充足、大地滋潤,使萬物蓬勃生長,讓各種食物不致匱乏,這對以森林為生的妖精們來說不是極大的恩賜嗎?所以把雲龍視為守護神並不足為奇。」   亞修等人連同艾蜜麗都聽得目瞪口呆,安琪莉娜的見解也太犀利了一點吧?就好像這些事都是她親眼目睹一樣。   此時,敲門聲響起,有些出神的艾蜜麗過了好一會兒才起身開門。只看到一男一女的妖精站在門口,男的英俊瀟灑,女的美麗耀眼,但比起其他妖精身上獨有的神秘氣息,兩人眉宇之間反而多了穩重老成的感覺。   「兩位族長,你們來了啊!真是抱歉,讓你們等了那麼久。」艾蜜麗連忙施禮致歉。   男妖精微微一笑,說道:「沒關係,你不需要這麼客氣,更何況我剛剛也聽到了埋藏在我心中許久的一個疑惑的解答。」   「我來介紹一下我們的族長。」艾蜜麗比著男妖精說道:「這位是西萊安,而這位是柯麗,是我們族裡地位最高的人。啊!對了,你們可能看不出來,但他們兩位都是年齡高達八百歲的老頭……呃,不,是妖精啦!」   「八、八、八……八百歲!」亞修結結巴巴的好不容易說出這三個字,因為他們兩人怎麼看也不到三十歲。   不過他隨即發現,有這麼誇張反應的好像只有自己一個,安琪莉娜、黛絲笛兒也就算了,因為她們畢竟是翼人族,但為什麼連愛提娜都不感驚訝呢?   思及此,心中不免有所疑問,但隨即恍然大悟,不禁讚歎愛提娜遇事時態度上的成熟、穩重,同時暗歎自己實在還差得遠。   當然,他不會曉得愛提娜早就知道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的身份,所以對八百歲不感訝異。   「八百歲算什麼嘛!真是無聊,這種東西有什麼好驚訝的。」依舊無話可說的黛絲笛兒繼續嘀嘀咕咕,眼前兩人在她面前,連小孩子都算不上哩!   「別那麼驚訝,我們妖精本來就不會老。」艾蜜麗在亞修耳邊悄悄說道:「別看他們現在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生起氣來可是會吃人的喔!」   「但你還是不怕,不是嗎?」女族長柯麗也依樣畫葫蘆的貼在艾蜜麗的耳邊輕聲說話,把她嚇了一大跳,連連倒退。   「不要嚇我嘛!」   「唉!都當族長了,怎麼還這麼毛毛躁躁的呢?」柯麗雖如此說,臉上卻有著發自內心的憐愛表情。   亞修不由得看呆了,讓他不覺想起自己的母親臉上也時常有同樣的表情,一股濃烈的思緒油然而生。   「好了好了,不要再胡鬧,別讓客人看笑話了。」西萊安露出無奈的表情,讓人覺得他們妖精之間的高低之分並沒有那麼明顯。   此時敲門聲再度響起,好幾個男女妖精魚貫而入,手上拿著裝滿食物的托盤進來,放在桌上後轉身離去。   「來,各位請用,這些都是我們常吃的食物,不曉得合不合你們的胃口。」   亞修看著托盤上的各式山菜野味,鼻子聞到陣陣的香味,肚子餓的實在受不了,但因為主人還沒有開動,他也實在不好意思先動手。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受不了了,就別忍啦,我們這裡沒有那麼多規矩啦!」艾蜜麗撕下一隻不曉得什麼動物的腿肉和薯餅塞到亞修手裡。   亞修感動的差點掉下眼淚,二話不說就不顧一切的大吃了起來,還直呼好吃。   「首先,要感謝各位對艾蜜麗的幫助,事情的經過我都聽說了。」西萊安施禮敬謝,對著安琪莉娜問道:「對了,我想請教一下這位……應該是安琪莉娜小姐吧!為什麼你會知道白龍被尊為我族守護神的理由,還這麼瞭解牠呢?」   安琪莉娜頭也不抬的答道:「我有說錯嗎?」   「應該沒有,因為我還記得上一代的先祖們在提到白龍這守護神時,曾說過有此龍在則物產豐饒,衣食不虞匱乏等話。當時我一直不明白,直到剛剛聽見你的解說後才恍然大悟。」   「原本不想回答,但看在艾蜜麗臉上就回答一次吧!理由很簡單,因為我知道這隻小龍的能力,從而思索出牠對你們這些居住在森林中妖精的用處,僅此而已。」   「這……是的。」   西萊安大感失望,其實他很想問安琪莉娜為何能夠知道雲龍的能力,但她的態度顯然不願回答,也只好打住。   安琪莉娜卻是有苦自己知,如果對這些神獸的事表現得太過清楚的話,難保不會讓亞修起疑心,那翼人族這塊招牌能擋到什麼時候就不曉得了。但是,當亞修有疑問時,自己就是會忍不住開口解釋,這實在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來,先嘗嘗這個吧!」柯麗拿起了托盤上一個葫蘆形,色澤呈淡黃的果實,用刀在頂部劃開一個小洞,將空心的蘆葦管插進去後遞給亞修。   「啊!謝謝。」亞修連忙空出一手接過,吸了一口只覺得一股清涼香甜的液體流入喉中,不由得讚道:「好喝,真是太好喝了,這是什麼東西啊?我從來沒喝過這麼好喝的東西。」   「這叫『葫蘆果』,生長在地底,剛挖出來的時候裡面是果肉,但是把它埋到土裡半年後,就會化成香甜的汁液,你們人類社會應該沒有這種東西才對。」   柯麗依序把葫蘆果遞給每一個人,當交到愛提娜手上的時候,頓了一下後說道:「我能不能請問一下,為什麼你一直對我們保持戒心呢?」   愛提娜渾身劇震,沒想到居然被人給看了出來,亞修同時也投以好奇與不解的眼神。   愛提娜銀牙一咬,說道:「很簡單,因為我不信任你們。多琳和人類男子離開,而後又有盜賊侵入這裡,我不得不懷疑你對我們抱持著什麼樣的態度。」   「原來如此。」柯麗點點頭,給了愛提娜一個笑容後說道:「事實上這是過去的事,且並非你們所為,我為何要為難你們?其實說真的,我們妖精心裡很難有恨的存在,因為沒有人能承受得了把恨放在心裡長達數百年甚至千年之久的,這樣說,不曉得你信或不信?」   愛提娜還沒來得及開口,亞修就先開口:「我相信。」   「為什麼呢?」眼前的少年眼中毫無半點疑問,讓柯麗略感興趣。   「因為,」亞修自信滿滿的說道:「在這塊有這麼多好吃食物願意生長的土地上,是不會有壞人的。」   屋裡沈默片刻,愛提娜忽然笑了出來,疑慮盡消──既然亞修這麼說,就聽他的吧!更何況到現在,亞修那天真的言語可還沒有錯過。   但安琪莉娜可沒這麼輕鬆,只覺得頭痛,她實在是不曉得妖精們會如何看待自己的主人。但出乎意料的,除了艾蜜麗一臉茫然外,另兩位族長臉上反而有些讚許的表情。   柯麗站了起來,笑意盎然的說道:「難得遇到這麼有趣的人,就讓我把珍藏超過兩百年的美酒拿出來分享吧!」   「兩百年?」黛絲笛兒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我去去就來。」柯麗起身離開,不一會兒就抱了十幾粒外皮呈現深褐色的葫蘆果回來,說道:「這就是葫蘆果另一個神秘的地方了,埋在土裡超過一年果汁就會變成酒,時間越久味道越是香醇濃郁,不過因為滋味實在太棒了,所以通常很快就會被喝掉,因此這兩百年的葫蘆酒已經是目前儲藏時間最長的酒了。來,先聞聞味道吧!」   柯麗小心翼翼的將頂端劃開一個小洞,濃郁醉人的香氣立刻瀰漫整間屋子,連不喜喝酒的亞修也「咕嘟」的吞了口口水。   亞修接過葫蘆果,正想把蘆葦管插進去時,柯麗連忙制止:「不可以,雖然只是小細節,但那麼做會影響到酒的味道,請直接喝吧!」   亞修點點頭就以唇就起果口,喝了一小口後發出驚呼:「哇,天啊!」   亞修先是感到一股冰涼的液體進入喉中,轉瞬就進到肚子裡,但冰涼的感覺立刻化為灼熱感,朝著四肢百骸湧去,只是這熱度又不會太猛烈,而是溫和的暖流,渾身上下感到說不出的舒暢愉快。   亞修舒服得閉上眼慢慢享受,心想酒如果都這麼好喝的話,那自己非得天天喝上一瓶不可。   藉著葫蘆酒的助興,再加上柯麗以及西萊安並沒有貴為一族族長的架子,席間的氣氛逐漸熱絡起來,顯得融洽愉快。   這場酒宴,在賓主盡歡下結束。   「唔,天亮了啊!」亞修張開惺忪睡眼,精神有些委靡不振。不管多好喝,酒畢竟是酒,對以往從未喝過的他,造成了一定影響。   張嘴打了兩個哈欠,亞修知道自己還可以繼續睡,但早起成習慣的他卻揉著眼睛,走出了這間艾蜜麗特別準備的「樹客房」。外頭太陽只露出小小的身影,清新的空氣讓他精神一振,心中對於這個地方的好奇讓他隨意漫步。   早起的妖精不少,紛紛對他這個外來客投以好奇的眼神,亞修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只能微笑以對。   四周寬廣但不高大的樹屋隨處可見,如果在昨日,他會以為這只是非常奇怪的樹而已,但今天他卻為了大自然的巧奪天工和蘊含的無數奧妙感到敬佩,這個世界上實在是有太多太多前所未聞,令人想像不到的事物存在。   抬頭仰望蒼茫天際,亞修心中希望未來總有一天能擁有自己的羽翼,憑一己之力去探索這蘊含無數驚喜的世界。   思索間他已走到村落邊緣,眼前的景色為之一變,一大片遼闊的空地長有色澤純白的不知名樹木,樹木有高有低,彼此相隔甚遠,同時還有持弓配劍的妖精守衛,見到亞修接近後立刻做出警戒的動作。   亞修知道自己不該來這裡,立刻停步想要離開,才一轉身,頭上趴著小雲龍的艾蜜麗赫然出現在眼前,讓他狠狠嚇了一大跳,也讓艾蜜麗一臉不高興。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有那麼可怕嗎?」   「差不多……啊!不是,是突然被嚇到才會這樣,你千萬不要想太多。」   艾蜜麗裝出寬懷大量的模樣說道:「沒關係,我就原諒你。對了,你想不想知道那些樹是什麼嗎?」   「想……哎呀!」「想」字一出口,亞修心想糟糕了,自己不會又被這個老把戲給耍了吧?   不過艾蜜麗顯然不曉得自己在亞修心中的評價為何,出人意料的臉色一正,肅容說道:「這些『神聖之樹』,就是我們的父母,也是讓妖精永遠存續於世上的至寶。」   「什麼?」亞修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大吃一驚。 ∼第十章獨角獸王∼     「何必這麼驚訝?」艾蜜麗首次發現,亞修這人的表情還真豐富,看著他臉色變過來又變過去的,也是一個樂趣。   「不,不是的,只是這也太難以想像了。」   「唉!要是你什麼事都知道,不就變成神了?你知道我們有關世界樹的傳說嗎?」   「不知道。」   「咦,怎麼會……啊!對了,當時你昏倒了所以不知道。」   亞修露出苦笑,說道:「不曉得為什麼,遇到莉娜和笛兒她們兩個後,我不是常常自己昏倒不然就是被人打暈,都快變得很有抵抗力了。」   說到這裡,亞修心中卻也突然想起一件事──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在藍貝塔城時,造成多倫魔法學院幾近全毀,後來到了天啟神殿,也讓神殿和三把神器消失在世上。她們好像每到一處,那個地方就會有災情傳出。   這些都是巧合吧!亞修心裡如此想著。   「你啊!有這麼偉大的人跟在身邊還說這種話,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算了,我就告訴你吧……」艾蜜麗把有關世界樹和生命永不終結一事再說一遍。   亞修聽到一半時就曉得了,因為他曾在書上看過類似的文章,但畢竟無法證實,而且也不曉得這和神聖之樹有什麼關係,不由得發問。   艾蜜麗解釋道:「樹木對我們而言是重要且最神聖的存在,世界樹代表的是我們死後的世界,神聖之樹代表的是我們的現世。我們死後人間的神聖之樹會隨之枯萎,將肉體葬在樹下時,靈魂會回歸世界樹並成為果實,當果實成熟而落下一望無際的海洋時,我們便轉死為生,靈魂回到神聖之樹並開始孕育肉體,當完全成熟時,便會自樹中脫出,開始新的生命。所以你們人類認為妖精生命永不終結只是傳說,但我們卻知道這是真的。」   「咦,那樣子的話,你為什麼會稱呼多琳為姊姊呢?你們不是沒有血親的關係嗎?」   「其實說沒有也對,但要說有也行,這是依神聖之樹彼此間的群落關係來界定,不過這就不是言語可以形容得了。」   「原來是這樣啊……等等,那你們不會有自己的後代嗎?」   「沒錯,我們妖精之間雖可以有夫妻的親密關係,但無法像你們一樣能生育子女,所以我最近也比較不那麼討厭安德魯了。」艾蜜麗眼裡閃過一絲黯然,提及這些總會讓她想起多琳。   「我懂你的意思,多琳會看著安德魯在她眼前老邁、死去,而安德魯也知道他不會擁有自己的孩子,這是一個有殘缺的愛情,但也證明他是真的深愛著多琳。」亞修突然發覺氣氛顯得有些凝重,趕忙說道:「但是不用擔心,多琳她總有一天會以新的面目出現。」   「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說得沒錯,她可是使用了靈魂的力量救你,受損的靈魂是沒辦法回到世界樹的懷抱中。所以,我才同意讓她和安德魯葬在一起,否則我一定會把她的遺體帶回來。」   「咦……啊!原來如此。」亞修終於明白多琳那時為何會求自己把她和安德魯葬在一起了,因為很有可能會遭到艾蜜麗的反對,但是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接著又說道:「不過,我相信三年後她一定會以新的面貌出現,因為我感覺到雨會這麼做。」   「雨……是那個女神嗎?天啊!這種話叫我怎麼相信。」   「要相信喔,因為我覺得雨是那種會賜與人幸福的女神,畢竟慈雨是會為大地帶來無數生機的啊!」   艾蜜麗出神的看了亞修一會,搖頭無奈的說道:「唉!你有時真的讓人莫可奈何,好吧!我就相信你。」   「你這是稱讚還是挖苦啊?」   「嘻,算是都有啦!念在你讓我心情變好的份上,我就帶你去看看你這一生中從未見過的東西,跟我走吧!」   艾蜜麗不容拒絕的一馬當先帶頭就走,亞修則是在後面苦苦追趕,他當然很想見識艾蜜麗說的東西,但更想說的是──拜託,先讓我吃個早飯吧!   兩人離開後不久,重重妖精守衛保護的林內,一棵已經完全枯萎的神聖之樹前,一縷淡淡的身影在沒有人發現到的情形下現身,赤足金球,這自然是雨,唇邊還掛著笑意。   「你倒是看我看得蠻透徹的,這應該是遺傳自你母親的本領。不過,你究竟到何時才會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呢?難道光是一對羽翼就足夠了?唉……」   一點小小的金芒飛出落在神聖之樹的樹根上,發出淡淡的光暈。   當光芒斂去時,枯萎的樹根上居然長出一株色澤純白的嫩芽,而在身旁也憑空出現另一株神聖之樹的嫩芽,彼此枝葉相觸,像是纏綿悱惻的戀人緊緊相擁一般。   雨的身軀有如輕煙般再度消失,不論她的目的為何,但在此時此刻,她卻為一對彼此相愛但卻有所殘缺的愛侶留下幸福的芽苗。   雨確實會為大地帶來生機,但同時也能淹沒一切啊!   「聽著,不要發出聲音,知道嗎?」   蹲在村莊外圍處一堆半個人高的雜草叢中,艾蜜麗低聲說道。她頭上的小雲龍正呼呼大睡,亞修實在很想知道它為什麼就是不會掉下來。   透過草叢縫隙,他可以看見前方一片翠綠的草地,草地之上還有一個小池塘。如果仔細看的話,可以發現旁邊佈滿了蹄印,顯然有動物在這邊喝水。   突然,寂靜的空氣中傳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艾蜜麗猛然回頭,杏眼圓睜,怒道:「不是叫你不要出聲嗎?」   「天啊!」亞修露出苦笑說道:「我可以管得住我的嘴,但管不住我的肚子啊!」   「你這個人真是沒用,這種事情用意志力控制就可以了……嗚。」肚子餓的「咕嚕」聲再次響起,但這次卻換成艾蜜麗。   亞修把視線投向她的肚子,笑道:「你剛剛是不是也……哇啊!」話聲戛然而止,因為他的脖子被兩隻手緊緊掐住。   艾蜜麗紅著臉狠狠說道:「不准說,說了就把你給宰了然後埋在這裡,包準沒人找得到,知道嗎?」   亞修絕對相信她會這麼做,頭點了兩下,艾蜜麗才把手放開,兩人繼續隱身在那裡。這中間除了蟲鳴鳥啼外,就只有兩人肚子發出的「咕嚕」聲此起彼落,不過他們都很自然而然的忽略掉。   就在亞修覺得肚子真的餓到快受不了的時候,艾蜜麗扯了扯他的衣袖說道:「看,來了。」   「咦,那是馬而已嘛……不對,那是……天啊!」   六匹有著純白色毛髮的美麗駿馬從另一邊的林木深處走了出來,步伐優雅,姿態自然且聖潔高貴。但定睛一看,卻發現在它們的額頭上長著銀色的犄角,閃爍著耀眼的光輝。   「獨角獸!」亞修無法自制的猛然起身,並大叫了起來,他沒想到居然能親眼目睹這比妖精還要神秘的傳說神獸。   「拜託,你怎麼這麼大聲啊!」   艾蜜麗心叫不好,獨角獸是一種極為羞怯的生物,一旦發覺有人接近就會立刻逃離,但如果受驚的話,卻反而會轉頭攻擊,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如艾蜜麗所預料的,六匹獨角獸高聲長嘶,頭不住左右擺動,顯然因亞修的無禮打擾而發怒。   正當艾蜜麗想把亞修拉回時,他卻伸出手迎著獸群柔聲說道:「很抱歉,剛剛打擾到你們了,我在這裡向你們說對不起,你們可以……靠近一點讓我看看嗎?」   「天啊!怎麼可能嘛!你也稍微搞清楚狀況一下好不好,連我都不能接近了……咦,真的假的?」   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原先還發怒的獨角獸們竟安靜了下來,且柔順的走到亞修面前,垂下頭磨蹭著亞修的臉龐,他也伸手輕撫它們的細毛,一臉興奮。   「我不是在作夢吧!獨角獸居然會主動接觸人!」艾蜜麗拚命的揉著自己的眼睛,好確定眼前的事是不是真的。   「拜託,馴服幾隻笨馬有什麼好了不起的,我和安琪莉娜在他面前也是一樣得乖乖聽話好不好。」   聲音自後頭傳來,艾蜜麗愕然轉頭,不知何時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已經在身後。   「早安啊!艾蜜麗。」   「你也早啊!莉娜姊姊。」   「我說你啊!」黛絲笛兒狠狠捏著艾蜜麗的臉頰說道:「一大早就把亞修給帶到這種地方想幹什麼,該不會是想做些奇怪的事吧?」   「嗚,好痛,快放手啦,我對這種小孩子才沒有興趣哩!」   「是喔,那麼宰了他偷偷埋起來這件事呢?」   艾蜜麗臉一紅,小聲說道:「你都聽到了啊!」   「廢話,不然我怎麼會知道他被埋在哪啊!」   「拜託,人家只是開玩笑嘛!」   「誰知道是不是真的?還好愛提娜昨天喝太多現在還在酒醉當中,不然被她聽到的話……哼哼,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安琪莉娜歎了一口氣,分開兩人說道:「好了,別再鬧了,不過話說回來,主人的心地果然純潔無瑕,因為獨角獸可是不會輕易接近人的。」   「這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抓一隻回來給你們看看。」   「不要啊!」艾蜜麗大驚失色,要是被她這麼一鬧,以後獨角獸都不來了怎麼辦?   「別擔心,就讓她去出出糗吧!她抓得到才有鬼。」   如同安琪莉娜所言,黛絲笛兒才靠近一步,獨角獸們就後退兩步。她不信邪的再試一次,卻反而讓獨角獸們嚇得全部躲到亞修背後去。   此情此景使得艾蜜麗捧腹大笑,完全停不下來,也讓黛絲笛兒臉色難看到極點,不發一語,雙手上舉。   「你在做什麼啊!笛兒?」   「主人,你快讓開,這群不知好歹的畜生就是要給它們一個教訓!」黛絲笛兒顯然氣壞了,手上出現強烈的藍色光芒。   「哈哈,真是太好笑了,不能別人不喜歡你就暴力相向啊!真是快笑死我了,你那模樣誰敢靠近啊?要像我這個樣子……咦?」   安琪莉娜緩緩靠近亞修背後的獨角獸,但不知怎麼搞的,她才一接近,獨角獸也退縮了一下。   安琪莉娜微微一愣,然後,臉上湧出更柔和的笑容,只是這次腳才剛提起都還沒落下,獨角獸們立刻躲到亞修身旁。   安琪莉娜的表情在一瞬間凍結,提起的腳不知該收回還是放下。   「哈哈哈,真是太爆笑了,我快受不了啦,哈哈哈!」黛絲笛兒捶胸頓足、仰天狂笑,極盡誇張表演之能事。   「你們也真是太不知好歹了,小小的神界騎獸居然敢這樣對我,試試我的冬蟬四式第三式吧!」安琪莉娜也一樣氣壞了,雙手舉在胸前發出淡淡的藍色光芒。   安琪莉娜知道這些感覺特別敏銳的獨角獸不敢靠近黛絲笛兒是她乃魔界之人,有著出自本能的恐懼,但卻不明白為什麼也離自己離得遠遠的,照理來講應該不會這樣才對。   她的想法並沒有錯,但卻忘記了一件事,她的容貌和黛絲笛兒除了氣質上的差別外,可用完全一模一樣來形容,剛剛才被黛絲笛兒狠狠嚇到的獨角獸們怎麼敢接近她?   「莉娜,不要鬧了好嗎?」亞修張開手,像是母雞一樣的保護著身後這些小雞,不被安琪莉娜這兇猛的老鷹給傷害。   他實在是不懂這有什麼好氣的,不過也對安琪莉娜剛剛提的神界有些介意,那不是眾神居住的地方嗎?   仔細一想,也許安琪莉娜這能在空中自由飛行的翼人族,真有見過那些有著無上力量的尊貴諸神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一顆心不由得熱了起來,不禁猜測自己是否也有機會見上一面。   只是,如果他知道眼前這一位正怒氣沖沖,張牙舞爪要教訓獨角獸們的安琪莉娜其身份就是擁有最尊貴的王族血統,為神界地位最高的「女神」的話,大概心中構築的美麗幻想和憧憬會在瞬間毀滅吧!   所以,他至今的「誤認」就某方面來說,也算是一種幸福。   「可是,我……哎呀!不會吧!居然出來了。」安琪莉娜出現驚訝的神色,手上光芒斂去,不單是她,艾蜜麗和黛絲笛兒也是一樣。   亞修不解的轉頭,眼睛立刻張得老大。一隻獨角獸像是散步般的自林中緩緩步出,只是四蹄卻是踏在空氣中,它毛皮的顏色和其他獨角獸並無不同,但就是給人一種更加高貴的感覺。   但最特別的地方是它頭上的犄角並非銀白色,而是燦爛的金色,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其餘的獨角獸一見到它,立刻前腳屈膝貼著地面,頭也垂下,模樣好像是人類在下跪行禮一樣。   「天啊!那是獨角獸之王耶,不會吧?我只有聽過但從沒見過。」艾蜜麗不由自主的靠近,想看清楚一點。   「奇怪,神界並沒有這種模樣的獸騎,該是在人界產生異變的吧!」安琪莉娜有些疑惑的低聲自語。   金角獨角獸來到亞修面前時緩緩落至地面,發出愉悅的低嘶,擺著頭指著自己的背。如果仔細察看的話可以發現它的四蹄並未完全踏在地面,而是有一小段距離的微微漂浮著,蹄下的小草被一股莫名的力道往下壓。   「你是要我騎上去嗎?」   獨角獸點了點頭,亞修心中一陣狂喜,居然能騎在神獸的背上,想也不想一翻就爬了上去。他還沒坐穩,獨角獸四蹄齊動,竟踩著空氣飛向藍天,朝著南方高速遨翔而去。   事情實在發生的太突然,黛絲笛兒等三人都愣住了,過了片刻後才做出各自應有的反應。   「天啊!主人被那匹笨馬給拐走了。」   「主人好像滿高興的嘛!」   「為什麼那個不起眼的傢伙能被獨角獸給載上天?真是可惡啊!」   「喂!」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很有默契的同時回頭罵道:「不准說我的主人不起眼!」   「對、對不起嘛!」艾蜜麗被兩人的氣勢給嚇到了。   不過兩人的氣勢來得快去的也急,剎那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還同時自言自語說道:「不過這也不能怪你,畢竟主人他也實在是……唉!」之後又很有默契的歎了口氣,還同時搖了搖頭。   艾蜜麗「嗯」了兩聲後說道:「不愧是雙胞胎姊妹啊,竟然連動作都一模一樣。」   兩人同時色變,指著對方大聲說道:「誰跟她是姊妹!」說完,還狠狠互相對瞪了一眼,誰也互不相讓。   「那個……兩位姊姊啊!我雖然很不想打擾,不過你們要不要先去把亞修給追回來啊?」   黛絲笛兒如夢初醒,對著安琪莉娜破口大罵:「可惡,都是你啦,害得我把主人給忘了。」   「我不罵你就不錯了,居然還敢怪我?」   艾蜜麗再度拿出精靈石召喚出風精靈,在它的幫助下緩緩飛上天空,心中同時升起對亞修的同情──在某方面來說,他實在也是蠻可憐的。   「兩位姊姊啊!我就先走了,你們要跟上啊!方向是這邊的話……喔,原來是『龍骸之谷』的方向啊……不會吧!」艾蜜麗露出震驚的表情,對著真的把亞修拋在一旁的兩人說道:「你們別吵了,快點跟上來,亞修去的那個方向有魔物出沒啊!」   「什麼?!」黛絲笛兒臉色立刻大變,也不細問,翔天之翼全速施展,以空前的高速朝著已變成小點的一人一獸的方向飛去。   「艾蜜麗,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妖精居住地的附近怎麼會有魔物出沒?」安琪莉娜臉色轉而凝重。   「的確,守護這個森林是我們的使命,當然不容許有魔物存在,但那個地方卻是例外,因為裡頭的魔物完全不符常規通通聚在一起,一旦開戰可能會有很大的傷亡,所以兩方是處於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不過沒想到獨角獸居然把亞修帶往那裡,真是奇怪,獨角獸怎麼可能會接近那種地方呢?」   「別說了,這次是我的錯,我要先走了。」   安琪莉娜並非真的把亞修給忘掉,而是心想在這妖精居住的森林中不致有危險,且他顯然也對於能騎上獨角獸而欣喜若狂,所以想讓他享受一下,但卻沒料到還有龍骸之谷這危險的地方。   心急如焚的她沒有細思其中的疑點,就把翔天之翼的速度加到極致,但無論多快,都挽回不了將要發生的事。 ∼第十一章時縫之地∼     「好棒啊!」   亞修騎在獨角獸的背上,高興的眺目四望。雲層就在頭頂,近得好像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般,底下的景物一覽無遺,俱是一片美麗的翠綠色。   但他隨即發現前方有一個和週遭景物完全不搭的地方,那是個寸草不生,光禿一片的峽谷,而在峽谷前的空地上好像還有一大塊白色的東西,但因相隔甚遠看不清楚。   亞修心中一動,這峽谷好像與夕沈之洋中的巖山相似,在碧綠的樹海中顯得格格不入,心中不由感到憂傷,但也有想一探究竟的念頭。   「你可以帶我去看看嗎?」亞修試著開口。   獨角獸在這時減緩了速度,朝著峽谷落下。   「沒想到你真能聽懂,真是太好了。」   亞修興奮的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峽谷,完全不曉得自己正朝著妖精禁地──「龍骸之谷」前進,更不知道後面有人苦苦追趕。   黛絲笛兒的翔天之翼雖然全速施展,但仍不斷落後,只因獨角獸之王的飛行速度實在太快,現在看到他們速度減緩不由得心中大喜,打算用音之魔法看能不能將聲音傳到亞修耳中。   才剛打算開口,下方茂密的林蔭中,兩道黑影向上斜斜直衝而起,來勢如電。她在瞬間看出來這是渾身像枝箭矢般的枯瘦怪鳥,同時暗叫糟糕,如果閃避勢必會讓速度大減,但如果不躲,一旦被撞到那後果可不堪設想。   黛絲笛兒猶豫不決的瞬間,突然露出笑容,毫不退卻的迎向兩隻怪鳥。   在將要撞上的瞬間,兩個藍色光點以可怕的速度分至左右超越並精準的直取怪鳥的胸口。而在命中的剎那,光點突然變大化成冰錐的形狀,不但輕易貫入身軀之中,強大的衝擊力還把怪鳥撞開,讓出一條路給黛絲笛兒通過。   謝啦!黛絲笛兒心裡悄悄說道。   她身後遠處,安琪莉娜大口喘氣,她剛剛傾全力為黛絲笛兒開路,損耗大量魔力。   此時,帶著亞修的獨角獸已經落入峽谷之中,剛好是黛絲笛兒視線所不及之處。   這瞬間,她和安琪莉娜心中同時一震,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空虛感,就好像亞修憑空消失一樣,但這感覺只是一閃而逝,隨即恢復正常,兩人都把這視之為錯覺。   但,那並不是錯覺,而是在亞修身上發生了令兩人想都想不到的奇遇變化。   「嗚,好痛啊!」   亞修睜開眼,渾身痛楚讓他不由得發出呻吟,無神的雙眼直望著大半被枝葉遮蔽的天際,但其中卻有一點熱切興奮的精芒閃動。   剛剛他騎在獨角獸的背上降至小谷時,那白色的東西越來越清楚,赫然是一個巨大的骸骨。從一節一節的骨形來看,它仍維持著死前盤據在地的模樣,並沒有散落一地,感覺說不出的詭異陰森。   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閃過腦海,亞修不禁猜測這巨大骸骨該不會就是雲龍吧?念頭才剛起,整個骸骨突然抽動了一下,亞修立時張大了嘴作聲不得,以為自己在作夢。   但他終於發覺一切都是真的,骸骨整個動了起來,先是一點一點,然後越來越明顯,骨節咯咯作響的聲音令人打起心底升起寒意。最後,沒有半點血肉的骸骨竟然站了起來!它往兩旁伸展的骨翼和後端的骨尾,讓亞修越發相信眼前這的確就是雲龍的骸骨。   驚恐過後,亞修的眼睛卻亮了起來。因為聽說龍骨有著神奇的力量,如果拿來做魔法杖可以讓魔法的威力增加數倍。想到這裡,他不禁開始思量著是否能偷偷取下一根。   但他沒有機會了,骨龍的頭顱開始轉向,那空洞的雙眼望向亞修,在他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骨尾竟當胸掃至。亞修只覺得胸口如被重錘所擊,整個人被打離獨角獸的背上,同時昏厥了過去。   還在天空之時,他的背後突然出現一扇金色的門扉,打開的瞬間就將亞修整個吸入,而這也是安琪莉娜她們感到失去亞修的瞬間。   「真是太刺激了啊!」   亞修居然笑了出來,剛剛算是他生平首次獨自一人面對魔物的攻擊,大難不死後的他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興奮感。   「對了,骨龍和獨角獸呢?骨龍該不會被莉娜她們給解決了吧?唉!不曉得妖精們要不要它的骨頭,如果能給我一根就好了。嗚,好痛。」   亞修感到胸口一陣尖銳的疼痛,用手觸摸那地方卻更加嚴重,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肋骨可能受傷。這時,他又聽到吵雜的轟隆轟隆聲不斷傳來,不由得朝聲響處走過去。   走出林外,眼前的景象讓他完全失去分寸。   和密林相接的是一個寬闊的小谷,谷端有一線瀑布自天而降,拍擊著水面發出轟隆巨響,濺起的水珠在陽光的照耀下泛出七色彩芒,猶如寶石,揚起的水霧則有如雲煙般裊裊不散。   自瀑布落下的水聚集成了一個平坦的小湖,幾隻小鹿正在湖邊飲水。   湖的末端處,湖水分支成數條小溪往谷外蜿蜒流去,溪岸旁長滿奇花異卉,無數的彩蝶和蜜蜂正翩翩飛舞於其中,說不出的愜意自得,完全是一幅世外仙境的美麗景色。   但亞修卻覺得冷汗自頭上不斷冒出,因為他非常清楚這裡並不是先前妖精的森林,不由得感到恐慌,扯開嗓門大喊:「莉娜、笛兒,你們在嗎?」   焦急的喊聲在谷中起了陣陣回音,雖轉瞬間就被瀑布的聲音給壓下去,但也足夠讓湖旁的小鹿受驚而逃。   亞修越來越恐慌,忍著胸口的疼痛奮力攀巖爬上谷頂,但眺望遠處的結果卻是讓他如置冰窖,通體發冷。   四周的景色是一大片綠油油的寬廣平原,不少溪流橫貫其中,還有著疏疏落落的林木。更遠處,群山起伏,綿延無盡,有些較高的峰頂還披上一層皚皚白雪。   雪!亞修只覺得天旋地轉,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只有在落羽大陸的北方才能見到雪,自己現在莫非是在那地方?但,怎麼可能呢?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我怎麼會在這裡呢?該不會是獨角獸帶我來的吧?那獨角獸呢?」   亞修慌亂四顧,但並沒有看見獨角獸的蹤跡。   「我該怎麼辦呢?老師她們不曉得有多擔心……咦?」   亞修猛的跳了起來,因為他發現在遠處有一間小屋,而旁邊還有一棵色彩繽紛的大樹,但重點是在那流經屋前的溪流旁,有一個隱約模糊的人影。   「喂,你聽得到我嗎?」   亞修叫了幾次終於明白距離實在太遠,那人聽不到這裡的聲音。   亞修急急忙忙的往下爬,還因為太過著急而狠狠摔了一跤,結果傷口又更加疼痛。對於快被不安、害怕、驚恐等情緒吞沒的他,那人影無疑是一截救命的浮木。   劇烈的跑步加上疼痛讓亞修的體力大量消耗,但總算沿著溪流趕到人影的位置。而當對方的模樣越來越清楚的時候,亞修的表情也逐漸改變,腳下逐漸放輕,眼睛慢慢的亮了起來,露出一種不同以往的神采。   終於,他在離人影約莫十多步的距離時倏然站定,不敢往前半步,就連呼吸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緩慢,他本能的不願打擾那人的寧靜。   蜿蜒而過的小溪旁矗立著一塊可供數人並肩而坐的平坦岩石,巖上坐著亞修先前見到的人,但卻沒料到她居然是個女孩子。   女孩的頭髮烏黑閃亮垂至肩膀,介於長短髮之間,從亞修這一面可以看到右邊的頭髮上別著一個閃閃發亮的金色髮飾。她穿著一襲綠色的長裙,裙擺掀至大腿,露出大片如凝脂般的雪白肌膚,一雙赤足伸入水中劃著弧線,還不時的拍打著,激濺起陣陣水花。   女孩的雙手支在岩石上,身子微微後仰,俏臉向上仰起並閉著眼睛,似乎正享受著陽光的溫暖。她完全沉浸其中,彷彿可以保持這樣的姿勢一直到時間的盡頭,讓亞修不敢出聲打擾,但胸口的疼痛卻讓他忍不住叫了一聲。   女孩身軀猛的抖動了一下,顯然是沒料到身旁居然會有人,張開雙眼,轉過嬌軀,望向打擾自己清靜的不速之客,似水雙瞳裡滿是驚訝。   亞修的心突然劇烈的跳了起來,眼前女孩的容貌並不特別突出,和安琪莉娜及黛絲笛兒完全不能比,甚至也及不上愛提娜,只能以清秀端莊來形容,但偏偏就是給自己一種異樣的感覺。   瓜子臉上那對雙眸就有如夜空中的星辰般明亮,一眨一眨的好像會說話,小巧的紅唇因為大感驚訝而略微張開,露出雪白的編貝皓齒。   坐在岩石上的她更顯得嬌小玲瓏,給人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亞修覺得心底深處有某根弦被觸動,奏起了前所未有的奇異音符。   他這時也發現到,眼前女孩的左發上也別著和右邊相同式樣的髮飾,左手還帶著一條細小的金色手鐲。   「雖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但真的沒想到還能在這裡見到『人』,真是太難以置信了。」   女孩小嘴微張,略帶稚嫩但猶如天籟般的聲音流洩而出,引人心醉。她說話的聲音有些小,速度比常人還要來得慢上一點,讓人有種時間在她身旁似乎是緩緩流逝的錯覺。   「你……你叫什麼名字?」亞修不由自主的靠近。   女孩露出錯愕的神情,隨即雙手掩嘴嬌笑,露出可愛的酒窩,白了亞修一眼,神情天真爛漫的說道:「你這人好奇怪,你應該先問這裡是什麼地方才對吧?難道你不覺得這個地方很奇怪嗎?怎麼會是先問我的名字呢?」   「但我現在最想知道的一件事卻是你的名字。」亞修熱切的說著,他已經把心中的不安和害怕完全拋諸腦後,甚至連胸口的疼痛都忘記了。   女孩垂下頭,有些羞澀的說道:「沒想到,在這裡遇到的第一個人,居然是個和老實外表完全不同的花花公子,真是討厭。」   「我、我才不是,我只是想先知道你的名字而已。好吧!那我先問這裡是什麼地方總可以了吧?」亞修大呼冤枉,別人給自己的評語雖然很多,但從沒有過花花公子這四個字。再說,自己一點都不像啊!   「算了,就先告訴你我的名字吧!我叫做『露比』。」   「露比、露比……」亞修反覆念了幾遍,臉上湧出喜悅的表情,脫口而出說道:「這個名字好好聽啊!就跟你一樣。」   「哎呀!」露比的臉微微發紅,頭別往一旁說道:「又來了,真是一個不老實的人呢!」   「不,我真的不是……對了,這裡到底是哪裡啊?有積雪的話應該是在大陸的北邊吧?是哪一個國家呢?還有,你有看到一隻獨角獸嗎?」因為知道女孩名字而心滿意足的亞修思緒總算回到眼前。   露比臉上出現了「你總算問我這個問題」的神情,依舊以比常人要小聲、慢上一些的語調說道:「這裡是不在藍天之下,不在綠地之上,夾雜在三個時間縫隙之中獨立存在的天地,也是無路可回的絕處之所,我把它稱為『時縫之地』。」   亞修一臉茫然,不解問道:「你說得我完全聽不懂,什麼時縫之地的,大陸上有這個國家或地名嗎?」   露比似乎因為亞修沒有意料之中的反應而有些氣惱,嘟著嘴說道:「人家都這樣說了你還不明白,嗯,我想想該怎麼講……對了,這裡其實是另一個時空,和你以前所處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地方,但這個時空在極少的機會之下會和你所處的世界產生接觸而出現連接的通道,你一定是在無意中掉入剛好出現的通道而來到這裡,明白嗎?」   亞修這次總算聽明白,只覺得腦袋裡轟隆一聲,在瞬間整個呆掉,過了好一段時間才恢復正常思考。   露比臉上出現驚訝神色,似乎為眼前這人還能保持冷靜而不大喊大叫感到不解。   「那麼,」亞修緩緩開口問道:「要怎麼離開這裡呢?」   「啊!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不知怎麼搞的,我就是覺得你的話可以相信。再說,你也沒有騙我的理由。」   「確實是沒有,那麼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你永遠離不開這個地方,這是無路可回的絕地啊!」   這句話擊潰了亞修勉強保持的意志力,胸前的痛楚一口氣湧了上來,只覺得天旋地轉立足不穩,向前一栽就倒了下去。   倒地的同時,剛好看見露比從水裡伸起的一雙小巧玉足,在她右腳腳踝上圈著一條精緻的金色腳煉。或許是無法離開的衝擊太大,他一時承受不了而胡思亂想了起來。   她還真是喜歡金色的飾品啊!亞修開始迷糊的腦袋出現了這個念頭,接著懷著一點期待的心情,心想自己醒來後是否會身處在露比的香居之中呢?   就這樣,他懷著奇怪的願望,面帶微笑失去了意識。   冰冷的水珠滴落在亞修的後腦和脖子上,畫出濕冷的軌跡,從皮膚上滑了下來。這個刺激讓他的身體抖動了一下,慢慢張開雙眼。   在看清所處的環境後,亞修出現失望的神色,因為他發現自己還是在倒下的溪旁。   「我昏了多久啊?」   露比雙手掬著水,有些訝異的說道:「你這人好奇怪,才剛倒下就馬上起來,你是怎麼了?」   亞修嘴角抽動了兩下,露出尷尬的表情自語說道:「看來,我真的是對昏迷越來越有抵抗力了。嗚,好痛。」   或許他對於昏迷有不少的抵抗力,但痛楚卻是沒有,胸口的傷勢讓他痛得臉色發青,縮緊了身子,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你受傷了嗎?」   亞修說不出話來,只能勉強點點頭。   「那跟我來吧!我應該有東西可以幫你治療。」   「謝謝……咦?」   亞修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卻發現露比一動也不動,手探入懷裡取出一個色澤乳白、形如彎月,大小約莫掌心般的東西。   正懷疑她要做什麼的時候,那東西居然響起了一聲響徹雲霄的清鳴聲,當場讓亞修看得目瞪口呆。   「這是……」   「『月牙笛』,幫了我不少忙的東西,沒了它,我會很傷腦筋的。」   正當亞修暗自揣測這看來不像笛的月牙笛是如何發出聲音的時候,一頭毛皮介於紅褐到黑色之間,前後腿有著白色條紋,頭上長著一對小角的鹿從遠處慢慢走到露比面前,且似乎很害怕亞修,特意從他身旁繞過。   亞修認出,這不正是剛剛在湖邊被自己嚇跑的鹿嗎?   「白兒,又要麻煩你了。」   露比輕撫著它的毛皮,從岩石上站起來坐上鹿兒的背,然後一人一鹿朝著只在一旁的小屋行去。   「你、你的腳有問題嗎?」   「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呢?」   「不,只是……」   亞修目測了一下小屋與溪邊的距離,不過四、五十步,露比為什麼不用走的呢?難道那不是她住的地方,又或者是要到其他地方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呢?」   露比指了指近在咫尺的小屋說道:「當然是回家了。」   「什麼?」亞修一臉愕然,問道:「這麼近,為什麼不用走的呢?」   「你這人好奇怪,為什麼近就一定要用走的呢?」   「呃……」這個回答讓亞修無言以對,仔細想想這話也沒錯,但感覺就是很奇怪。   小屋旁有著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奇怪的是樹上結滿了各種大小、顏色皆不同的果實,有的小如指頭,有的大至兩手才能拿得住,亞修從未看過這樣的樹。   「接著。」露比拿起了樹旁的一枝竹竿,把一顆果實給打下來。   亞修連忙伸手接住:「這是……」   「『千果樹』的果實,能填飽肚子,還可以止渴,好像治傷治病也可以吧!有了它,食物就不是讓人感到麻煩的事情了。」   亞修咬了一口,感到一股汁液流入腹中,但並沒有任何味道,就像是水一樣,不過肚子竟不可思議的產生飽足感,且胸口的疼痛也和緩許多。   他在此刻終於確認自己身處的地方,已經不是那個有安琪莉娜、黛絲笛兒和愛提娜所在的世界。   而眼前的露比更是謎團重重,她是誰?為何會在此地?一切的一切都讓人感到不解。   但不論如何,他已身在此地,毫無退路。   請繼續期待《神魔亂世緣》續集 ∼第一章再次見面∼     「叩叩叩!」井然有序的砍伐聲在空曠的草原上傳開來,不久後發出了樹木倒地的聲響。這聲音其實不大,但之後「終於砍完了」那如釋重擔的狂喝卻使得一大群飛鳥受驚,振翅自林間飛起,發出吵雜的鳴叫。   「沒有工具真是不方便啊!」   亞修舉手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拍拍身上的木屑,開始用手上的石斧或削或斬的清理倒下樹木的餘枝。   他的石斧是把岩石順著紋路砸成有鋒利邊緣的碎片後,固定在短棒上做成的,雖不順手,但勉強能用。   他的身旁已經有十來根整理好的樹幹,每根約一個半人高、拳頭般粗壯。他丟下石斧,用樹皮揉成的細繩將它們緊緊紮在一起。   遠處,一些溫馴的動物從草叢裡探出頭看著這個奇怪陌生人的舉動,而在一些較粗大的樹木枝椏上甚至還有小松鼠探出頭來,慌慌張張的模樣顯然是在害怕下一個倒楣的會是自己的家。   亞修不理這些,手腳齊動的做著眼前的工作,漸漸的,綁好的樹幹赫然變成一扇簡陋的木門。   「不錯,看起來還可以。」   亞修露出滿意的表情,哼著莫名的曲調拖著門往回走。   在露比小屋的後方不遠處有一座小山,土質黃褐又帶有黏性,而向陽處被挖了一個整齊的四方形大洞。   亞修把門擺在這個自己挖出的洞口處,敲敲弄弄了好半天,然後高興的大叫:「終於完成啦!」   手一推,門就往旁打開,再一拉,門很輕鬆的就關了起來,像是滑門一般,還發出「喀啦喀啦」聲。   原來他在門的下方挖了深槽,裡頭擺了圓形的小石頭,讓開門關門都不用太費力。   「我真是不曉得該說些什麼了。」   宛如天籟的聲音從後響起,亞修一回頭,開口的自然是露比。   她坐在被稱做白兒的小鹿身上,右手撫弄著它的頭,白嫩的赤足一蕩一蕩的,臉上有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無論她用何種表情出現在何地何時,亞修都覺得她迷人極了。   她的頭髮和手腳上的金色飾品在陰影下雖然沒有發出絢爛的光芒,但如果仔細察看,其色澤似乎像水流一樣的流動著,有如活物,令人嘖嘖稱奇。這不少人認為俗氣的顏色,在她身上反而給人一種充滿靈性的美感。   「你的家還蠻特別的嘛!居然是在山裡面。」   「我記得以前看過的書有寫,有些地方的人就是住在這種地方,他們稱之為『窯屋』,據說冬暖夏涼,我想這土質的黏度似乎很接近,所以就試了一下,沒想到真的成功了。」   「原來如此,那完成了嗎?」   「還沒,裡面要塗上防水的灰泥才算完工,不然下雨可是會淹水的。」   「嘻嘻。」露比掩嘴而笑,白了亞修一眼後搖頭說道:「真是不明白,為什麼不住我那裡就好?屋子可大得很呢!兩個人住也不嫌擠啊!」   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亞修也稍微瞭解她的個性,完全清楚她這話的主要意思不在這裡,而是後頭還沒說出的部分,但心臟還是不爭氣的猛烈跳動著,她的天真爛漫有時總讓人不由自主的想歪。   受傷的前三天亞修就是住在露比的香居中,裡面除了一床薄被之外,只能以家徒四壁來形容。這三天夜裡他真的是輾轉難眠,深怕一個不小心做出什麼錯事就糟糕了。   他並非沒有和女性同處一室的經驗,但這次的感覺就是格外不同,因為露比讓他動了心中的情愫。   論外貌,露比只能以清秀端莊來形容,不能算是一位傾城傾國的絕色佳麗,但她那打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嬌憐羞弱之姿,卻足以讓任何男人從心中升起想要保護她的念頭。   一直以來,亞修身旁的女性個個身手不凡,大有來頭,根本不需要別人保護,而且彼此在身份上並非相等,不是長輩就是莫名其妙被人硬套上主僕關係,就算他再怎麼以朋友的眼光看待,但不相等的稱呼久而久之也難免會產生隔閡。   不過真正糟糕的是她們跟亞修的關係雖然錯綜複雜,但並無男女之間的情意,真要有,也是淡得細不可察。   亞修不是木頭人,也有自身的情感和慾望,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對象,直到露比出現在眼前,而且還是處在如此特別的環境之下,這種蒼茫天地只有你我兩人的孤寂感會讓人不由自主的靠近對方,結果是他不動心才叫奇怪。   不過縱使處在感情的衝動下亞修也注意到,露比的小屋做得相當精巧、結實,甚至還有細緻的花彫,亞修估計至少要數名巧匠花費數月的時間才能完成,絕對不是露比一人所能辦到。更何況,她也不是會做那種事的人,那屋子從何而來?   但詢問所得的回答卻是露比的微笑不語,這讓他心中充滿了疑問,剛一到這時縫之地時,由於不能離開的衝擊太大,讓他無暇多想,但一靜下心來的同時,卻發現極多讓人不解的地方。   亞修不得不猜想,自己是不是掉進某個精心設計的圈套,但想想又不對,自己有這個價值嗎?再者,如果這真是一個騙局,有誰會故意暴露出如此之多且明顯的疑點?但有沒有可能這反而是一個攻心之計,為的就是讓自己這麼認為好排除圈套的可能?   亞修明白事情繼續這樣想下去絕對沒完沒了,也得不到解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以不變去應萬變。   而後,藉著千果的幫助讓傷勢在短時間內好了大半之時,他就有了打造一個棲身之處的念頭。原本是想蓋個遮風避雨的小木屋就好,但在缺乏適當的工具且發現這座小山的土質特異時,便興起了建造只在書本上看過的窯屋的念頭,而現在也完成了大半。   「何必還要那麼辛苦另外造一間房子,多麻煩哪!算了,我先走了。」   目不轉睛的看著露比嬌小的背影,亞修心中為自己方才沒有想太多而鼓掌叫好。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評判露比,他會說是「極度討厭麻煩事的人」,當然,這是美化過的句子,一開始亞修心中所想的可是「超級懶惰蟲」五個字,不過他是絕不會承認。   露比討厭麻煩事的本領已經到了出神入化、令人歎為觀止的境界,而且給人一種為了不做麻煩事而讓事情更麻煩的感覺。例如當她在溪旁享受完流水、微風和陽光並召來白兒當坐騎時,白兒可是直接把露比送到小屋裡的睡榻旁,讓她連一步路都不用走。   亞修量過從溪旁的岩石上到小屋的距離剛好是自己的四十七步,由於露比較矮,所以可能要多幾步,但縱使如此,也是一段極短的距離而已,但她為什麼就是不肯親自用走的?   亞修自知無法探究她的想法,繼續把心力集中在眼前的窯屋上。沒有照明的陰暗窯屋裡也有桌子、椅子和床鋪等傢俱,這些可不是木製的,而是他當初在挖空裡面時特別挖出的形狀,靈感來自妖精居住的樹屋,而同時對愛提娜等三位好友的思念油然而生,但卻又無法可想。   亞修有些恍惚的坐上了泥椅,卻發出了慘叫。   他的屁股整個陷進泥椅去,好不容易才掙脫,他終於明白這黏土拿來蓋屋子沒問題,但拿來坐或躺可是萬萬不行,因為不夠堅硬,而且又有泥土不見日曬的冰涼感。   這裡真要弄到能住人,可是還得花上不少時間啊!亞修如此想著,同時開始動手。   「這次真的是大功告成了。」   亞修站在窯屋外審視著自己的居所,表情滿足,這種自己動手完成一件成品的感覺實在是很棒,而且從今晚起就可以住在這裡,不用提心吊膽會出什麼亂子。   咬了手上的紅色千果一口,入口的果肉毫無任何味道,就像水一樣,這是另一個讓亞修不解的地方。千果樹的果色真有成千色,粒粒不相同,他已經試了當中數十種,都是淡而無味,他真不明白既然如此,那外皮顏色為什麼會如此鮮艷奪目。   吃掉剩餘的果肉,肚子立刻產生飽足感,胸口上的傷也已經痊癒,亞修陷入沉思,有件事他一定要弄個清楚。   「露比,有件事我想問你。」   在溪旁的岩石上,露比靜靜的坐在那裡,正在享受著陽光和流水,更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什麼事?」她沒有回頭,回答的聲音小到讓人要集中精神才能聽清楚。   在此刻,亞修覺得這附近的時間流轉速度整個慢了下來,露比就是有這樣的魔力。   「這裡,真的沒有別人的存在嗎?」   「真的。」   「沒有辦法離開這裡嗎?」   「沒有。」   「那木屋是你蓋的嗎?」   露比突然笑了出來,白了亞修一眼後說道:「你覺得我像是會做那種事的人嗎?」   「完全不像。」   「那就是了。」   「那……是在你來到這裡之前就有的嗎?」   露比沒有回答,再次閉上雙眼。   亞修毫無辦法,因為他絕不可能動粗,思索片刻,他下定決心說道:「我想要離開這裡,去週遭看看有沒有出路或是其他人的存在。」   「你不相信我的話?」   亞修一陣遲疑,過了許久才回道:「相信,因為至今以來我的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告訴我遇上的人他的話及為人是否可信,這次也是一樣,我知道可以相信你,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我懷疑這時縫之地有許多地方你不見得去過或知道,因此你的話雖然可信,但並不一定是對的。」   露比沒有特別的反應,只是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你的懷疑是正確的,那麼,就用你的眼睛去看個清楚吧!」   「這樣啊……那我走了。」   亞修轉頭就走,露比也沒再說些什麼,這讓他的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失落感,因為一旦找到出口,很有可能就不回來了,怎麼她一臉無動於衷呢?   「亞修,等等。」   「有什麼事嗎?」聽到露比的叫聲,亞修猛然回頭,面有喜色。   「你可以多帶一些千果在身上,它能長期保存,這樣肚子餓的時候就不必找食物了,省得麻煩。」   露比說完再度閉上眼,從頭到尾毫無任何挽留或不捨的表情舉動,但在背對著亞修的臉上,卻出現了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   亞修整個人呆在那裡,他也不曉得自己有什麼好期待的,不過就是難以自制的升起那種感覺,過了許久長歎一口氣,把千果塞滿了衣服朝著南方就走。   他仍然是以自己身處在落羽大陸為判斷──既然見得到雪,那位置應該是在偏北方,自然該往南方前進。   然後,一段讓他難忘的旅程出現了。   這段路和以往不同,亞修的身旁無人陪伴,但相對的,也沒有任何人打擾到他,在蒼茫天地之中,他的心靈得到了絕對的寧靜,不受任何影響的細細思索所有至今發生在身邊的所有事。   所有的一切由他作主,再無其他人的意見左右。   趕路幾天後,他很自然而然的忘掉煩心的事,將週遭陌生又美麗的景致盡收眼底,同時他也發覺自己的體力不可思議的逐漸增加,步伐越來越輕盈,幾乎沒有趕路的疲勞感,興之所至,拋開了白天趕路、晚上休息的固定習慣,改採累了就倒頭休息,一起來就再度前進的隨興方式。   但這種美妙的感覺並沒有持久,很快的,他就發現這種令人驚喜的變化停止,輕盈的腳步雖沒有變回原本的沉重,但也毫無長進,增強的體力維持在同樣的地方。   亞修並不曉得,他體內的魔之血對體質所產生的影響到此為止,再也不能有絲毫的幫助。   身上的千果吃完時,他便隨手摘取野果或是野菜止饑,他赫然發現,食物在這時縫之地並不是太難取得,而且一路上也沒遇到兇猛的野獸或者是魔物。   此地的氣候溫度適中,白天不會太熱、夜晚也不會太冷,地形以平地為主,雖偶有丘陵山地起伏,但並不陡峭,可以說極適合人居住,亞修不由得升起此地真是個世外仙境的念頭。   不過越是如此就越證明露比的話不假,這裡確實是不同於落羽大陸的另一個世界,否則這種地方不可能沒有人居住。   最後,他沿著一條寬闊河流的上游而去,因為,如果有人居住,必定要傍水而居。   而當河面越來越小,最後變成無數座峰頂頂著堅冰白雪的高山底下那冰雪融化而成的千萬道涓滴細流時,他徹底的放棄尋找出路,並相信自己確實身處在除露比之外再無他人的時縫之地中,然後轉身回頭。   因為這種地理位置完全不符合常規,他從未聽過,更沒看過有哪個地方是外圍被雪山所包圍,但中間卻是四季如春的翠綠原野景象,太不可思議了,就像是被牢籠包圍住一樣。   如果說他出發時是心中還抱持著一點希望,那回程就只有失望相伴,所幸他已經習慣接受這種無法改變的既成事實,但不免仍有些難過。   不過一想到可再見露比一面,就把這一點難過都給拋到腦後去,所剩下的,就是越接近越蓬勃的熱切期待。   附近的景色逐漸熟悉,一條模糊的人影出現在遠方,亞修心中一陣莫名的激動湧上,加快腳步,但卻在靠近那人的時候放慢。   和初次相見的情景一樣,露比安穩的坐在溪畔岩石上,赤足浸入水中輕輕撥動,長裙黑髮在微風的吹拂中輕輕舞動,此情此景無疑是世上最美的一幅畫,任何的打擾都是大不敬的褻瀆。   亞修深吸一口氣,為自己能遇到露比而感謝上天,以最輕柔的聲音開口:「我回來了。」   露比的雙肩動了一下,然後慢慢轉頭,上下打量了亞修一眼,目露訝色說道:「你變了不少。」   「有嗎?」   亞修看不到自己的臉,但其實他的膚色整個變黑,體格也強壯許多,雙目炯炯有神,給人一種鋼鐵般的男子漢的感覺。但是,他的唇邊又總是掛著柔和的笑意,讓他剛中有柔,柔中見剛,散發出屬於自己的獨特魅力,格外吸引人。   這段獨自一人的路程,確實讓他成長不少,正確的說,是讓他找回原先被人在無意間以善意壓抑的自我。   「你離開了好久,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呢!」   「有那麼久嗎?」   「有,剛好一百二十七天。」   亞修心潮一陣起伏,他並非為離開這麼久感到驚訝,而是為露比清楚記得自己離去的時日而感動,看來自己在她心中不是全然毫無份量的。   這時亞修做了一件自認十分大膽的事,他走上岩石,在露比的身旁盤腿而坐,往下可看見一雙在波光粼粼的溪水中顯得有些朦朧的玉足,往旁則是烏溜柔順的秀髮,襯托出她粉頸和側臉肌膚的白皙無瑕,鼻中還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不知名的高雅清香。   這麼近的距離,亞修只覺得露比個子好嬌小,小到讓人想緊緊擁住,但卻又怕弄疼她,如同最珍貴的瓷器般。   亞修突然驚覺到,雖不曉得自己在露比的心中地位為何,但她已在自己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影子,再也抹之不去。   「我回來了。」亞修再度開口,先前第一句代表的是人回來,但這句卻表示他的心回來了。   露比雙目散發出溫柔神色,點頭回答:「你真的回來了。」   兩人相視片刻,然後亞修放聲大笑,但露比依舊微微淺笑,維持著一貫的優雅、從容,要讓她失態,怕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你不想再去別的地方找找嗎?也許有你要的出口或是其他人也說不定。」   「不了。」亞修搖著頭說道:「如果這是上天為我選定的道路,那就遵循著它前進吧!」   「是這樣啊!果然是一個不麻煩的選擇,真聰明。那麼重新介紹一次,再次見面你好,我叫做露比,請多多指教。」   露比伸出小手,亞修看了一下只覺得心跳加速,也同樣伸出手輕輕握住那如絲綢般的柔荑,心中一蕩,他只覺得露比的手好嬌小、好柔軟。   吞了口口水後,他才勉強開口:「我叫做亞修,也請多多指教。」   亞修覺得自己和露比的距離一下拉近許多,高興得眉開眼笑。 ∼第二章無語冥想∼     「火焰啊!請依附在我的手上,顯露出屬於你的燦爛光芒吧……天啊!這不是真的吧!」   黎明時分,亞修結束在時縫之地長達一百二十七天的探索之旅後的隔天,站在溪畔岩石上練習魔法時,發出了驚呼。   他不自覺的揉了揉眼睛,還用力甩了自己兩巴掌,發出清脆的聲響。   「好痛,原來不是在作夢啊!但……怎麼可能呢?」亞修捂著兩邊都出現了五指印的臉頰叫疼,語氣仍是不信。   「不管了,再試一次吧!火焰啊!請依附在我的手上,顯露出屬於你的燦爛光芒吧!」他的手上立刻冒出一團猛烈的火焰,發出璀璨的紅色亮光。   亞修的嘴巴張得老大,分心的結果是讓火焰消失,但這並不能怪他,因為在記憶中,他從來沒有把火元素凝聚得這麼成功的例子。   「不可能!」亞修再度大叫,對失敗已非常習慣的他,一時之間完全無法接受成功的到來。   「夠了,外面到底在吵什麼!」露比甜美的怒斥聲傳來,讓亞修一愣。   終於,他明白自己不小心把露比給吵醒了,連忙跑至露比屋外,習慣性的賠罪認錯:「真是抱歉,剛剛太興奮了,所以……」   「有話進來再說,我討厭隔著門說話。」很快的,她的聲音又恢復原本的細微,顯然她不喜歡的原因是如此一來要浪費許多力氣。   亞修推門而入,小屋裡沒有任何傢俱,因此顯得相當寬敞,但也讓人覺得太過單調。   入門右手邊就是露比休息的地方,此刻她已經醒來,擁被而坐,幾根凌亂的髮絲遮在額頭,一雙大眼裡滿是睡意,沉重的眼皮顯然極為勉強才能睜開一半,但仍不時恍惚的點著頭,模樣昏昏欲睡,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慵懶的美感,而讓亞修大感不妙的是她的臉上有一層薄薄的怒意。   「真、真是抱歉,打擾到你的休息了。」亞修再次賠不是。   「算了,到底發生什麼事讓你這麼興奮,說來聽聽。」   亞修不由得靠近少許,因為露比此刻說話的節奏和聲音比平常要更加的慢和小,不這樣真的很難聽清楚。   「其實是這樣的……」亞修把今天練習魔法的事說了一遍,還不由自主的深吸幾口氣,嗅著四周淡淡的香氣。   露比眉頭微皺,納悶問道:「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當然有!」亞修把從以前到現在學習魔法毫無成就的事說了出來,末了還不忘補上一句:「我想,這也許是時縫之地這個特別的地方所造成的結果。」   誰知露比卻是斷然否定:「不可能,這個地方雖和我們原先居住的地方處在不同時間之中,但運行的法則是一樣的,所以不是這個原因。」   「那麼,會是千果的關係嗎?」   露比依舊搖頭說道:「應該也是不可能,千果雖然可以止渴、止饑,但對你的魔法應該不會有幫助才對,除非『它』騙我。」   亞修心中劇震,剛剛露比提到的「它」,該不會就是兩人之外的第三者吧?他想問清楚一點,但又曉得露比不會告訴自己。   「嗯,好久沒有遇到值得思考的問題了,有意思。」   露比臉上的睡意一掃而空,從懷中拿出月牙笛奏出音符,召來白兒坐上它的背後就往溪畔走去,亞修連忙跟在身後,臉上滿是不解。   露比坐上岩石,將赤足深入水中時,回頭問道:「我問你,在之前四個月的時間中,你有做過任何關於魔法的練習嗎?」   「這……沒有。」   「原來如此,黃昏的時候到我這裡來,我會告訴你,我的想法。」說完,露比閉上美目,陷入沉思當中。   亞修完全無法理解她的行為,只好避往一旁,繼續練習魔法,感受那大有進步的喜悅。這之間他甚至還能成功的連續施展出「火焰矢」,讓他樂得大叫大跳。   可是漸漸的,他發現自己所凝聚的火元素越來越小,到最後竟然和以往相同,只剩幾個很快消失的小光點而已,這個打擊重創了他的自信。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到底為什麼會這樣,越練習應該要越進步才對啊!」   亞修跪在地上喃喃自語,臉上出現痛苦的表情,他雖已習慣毫無進步,但卻無法承受由成功的高峰轉瞬落到失敗之谷間的打擊。   看著慢慢落入雲霞的夕陽,亞修想起露比的邀約,帶著沉重的心情,拖著蹣跚的腳步來到她身邊。   聽到腳步聲,露比張開眼看了亞修一眼,訝然問道:「又怎麼了,你的臉色很難看。」   「我的魔法……我的魔法又失敗了,又變得跟以前一樣,可惡!」亞修喪氣的說著。   沒想到露比卻是面有喜色,說道:「太好了,這樣就更證實我的想法了。」   沒能聽懂露比的話中之意,亞修只覺得心中被針狠狠紮了一下,情緒失控的叫道:「我的失敗真的讓你這麼高興嗎?」   露比被嚇得一臉驚慌,眼中慢慢泛出朦朧的淚光。   亞修也意識到自己不對,連忙低聲賠罪:「真是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搞成這樣,你就罵我吧!要打也可以,直到你氣消為止。」   露比破涕為笑,嘟著嘴說道:「你這人真壞,明明知道人家討厭這種打人、罵人的麻煩事,就故意用這種手段來讓我不能對你怎麼樣。」   「那、那你要怎樣隨便你,總可以了吧?」   「這以後再說,既然知道你心情不好就不跟你計較了,不過你的失敗原因應該不是在你努力或不努力。」   「這話怎麼說?」   露比不答,反而問道:「你知道我在這裡多久的時間了嗎?」   「這……不知道。」   「很久很久,久到你無法相信的地步,而在這段時間中,我所能做的就是不斷的思考再思考,思考任何有解的、無解的、在眼前或不曾出現在眼前的所有事物。當然,人類的魔法和眾神群魔擁有的種種力量也在我的思考範圍之中,而後,我把這番體悟歸納在十六個字中,也就是『四天心法』。」   「四天心法?」   「沒錯。」露比此時像是換了一個人般,原本天真爛漫的神情消失得無影無蹤,俏臉和雙眼裡閃耀著智慧的光芒。   「天人兩分、天人相應、天人合一,還有天隨人變。我認為這短短的十六個字已經包含了天地之間的所有變化,除了單純的力量外,還可以引伸到一切事物上。」   亞修的心突然劇烈的跳了起來,露比的話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隱約知道些什麼,但卻又朦朧不清,就好像隔著一層迷霧看東西般,那種感覺既痛苦又難受,他很希望露比能趕快把這十六個字的意思解釋清楚。   不過露比卻是話鋒一轉,說道:「但現在說那些還太早,先來談談你的情形……」   「等一下!」亞修截斷她的話說道:「你不能先把四天心法給解釋一遍嗎?」   「我說過了,現在還太早,以後有機會我再告訴你,我對天人兩分和天人相應的想法。」   「天啊!你就不能先說嗎?」   露比眼神有些疑惑,不太明白亞修為何如此急著想知道四天心法,但不理會的繼續說道:「事情要按照順序一步一步來,先打好基礎再談其他,你認為你的魔法之所以至今毫無成就是什麼原因呢?」   看了露比一眼,亞修壓抑住渴望知道四天心法的念頭,回答:「我沒有這個天資或是不夠努力吧!」   「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早上的事情又如何解釋?而且我可以告訴你,千果絕對不能對你在魔法之上的造詣有任何幫助。所以,應該是你遇到『身障』的問題。」   「身障?」   「沒錯,大凡一個人一輩子所能遇到的所有困難,都可歸到身障和『心障』之中。一個是肉體、天賦等有形之物或是與生俱來的障礙,這就是身障;而另一個就是心靈、思想、各自的盲點等等無形之物的問題,也就是心障。你目前的問題顯然是出在你自身之上。」   「我還是不明白,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該怎麼做呢?」   露比神秘一笑,說道:「其實答案早就已經出來了,你覺得今早和以往到底有哪些地方不相同?那就是你要做的事。」   亞修聽得滿頭霧水,閉上眼仔細思索,過了許久仍沒有答案。   露比在此時輕輕開口:「不要想太多,但也不要不想,這些就是心障,例如,沒有人規定認真就一定是件好事吧?」   亞修猛然張眼,不敢相信的問道:「你不會是要告訴我,我今天的表現這麼好,是因為……因為我四個月都沒有練習魔法的緣故吧?」   露比默然不語的看著亞修變得痛苦的臉龐,沒有人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亞修從不認為自己的努力練習會白費,就算不在魔法之上展現成果,也會在其他地方出現。   但現在,如果是因為他的努力而讓魔法停滯不前,那無疑是最大的諷刺!這要他如何接受?但很明顯的,扣除時縫之地和千果的影響,就只有這個答案。   「我說過了,這就是身障,也是你學習魔法比其他人要難上數百倍的地方,而且我不認為你這四個月毫無練習。」   亞修竟不爭氣的紅了眼眶,別過頭去避開露比的視線說道:「這話怎麼說?我確實記得我沒有做過魔法的相關練習啊!」   「不,你有的,獨自一人趕路之時,由於沒有任何人打擾,縱使你心中有許多煩惱,也很容易就將這些拋開,而讓自己的精神在不知不覺中專注在一點,這不是練習是什麼?」   「這不是魔法的練習,專注精神不過是冥想而已啊……不會吧?這是最基本的東西耶!」   「我說過了,基本是最重要的。」   亞修無言,過了許久才說道:「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再出去逛它四個月嗎?」   露比笑了出來,搖頭說道:「當然不是,因為那種練習太輕鬆了,我有一個最嚴苛的方法,你想知道嗎?不,在這之前,應該是你信任我嗎?如果是,那就絕對聽我的話;如果不是,那就不要問。」   亞修無奈的苦笑,搖頭說道:「沒有什麼信不信任的問題,反正就死馬當活馬醫。而且,如果原因真如你所說,那或許你的辦法會有效;如果不是,那我也很習慣失敗了。好,我答應你,一切照你的要求做。」   「很好,那麼我要你從明天開始專心做冥想的練習。」   「這就叫嚴苛?」   「不只如此,我要你時時刻刻都保持在冥想的狀態之中,甚至睡著了也是一樣。」   亞修瞪大了眼,以前可沒有人這樣學習魔法的,不過還是點點頭:「好,說到做到,我答應你。」   誰知露比仍是搖頭:「這樣還是不夠,我還要你連一句話都不能說,當然,你管不著的夢話就算了,不過最好還是能不說就不說。」   亞修整個人傻掉了,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不過話既然說出口,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說實在的,除了露比外,他也沒有其他可以說話的對象。   一咬牙,亞修點頭說道:「好,我知道了,那麼要做多久呢?」   露比出現神秘的笑意,問道:「你覺得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麼?」   「最痛苦啊……嗯,應該是拼了命的努力但卻沒有絲毫成果的事,又或者是強人所難的事吧?」   亞修的臉色一黯,因為他想到了還有另外一件至痛的事,就是他人為自己而死,不過他一點也不想說出來。   「不對,是你永遠不曉得它什麼時候會結束的事──你明天開始的冥想練習,不管經過多久,都不准停止。」   回過神的亞修臉色大變,這要求實在是太不合乎常理了。此時,露比已召來白兒,坐上它的背上。   亞修連忙問道:「你的練習方式太奇怪了吧?」   「一點都不奇怪,該停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還有,你明天開始的冥想不要去特意集中精神,而是順其自然,腦袋想到什麼就讓它去想,不用多加理會。再見了,期待你再次開口的那一天。」   亞修茫然望著露比的背影,完全不曉得她在想些什麼,她是真的在幫自己,又或者只是在惡作劇而已呢?   「啊啊啊!」   亞修在墜入時縫之地的瀑布旁大跳大叫,把在旁邊喝水的動物都嚇跑,盡情發洩心中的情緒。   答應露比進行無語冥想已經過了三個月,這之間他沒說過半句話,並且盡力的把精神專注在一點,但此刻他已忍耐不住心中的煩躁而發出吼叫,不過嚴格來講這並沒有違反露比的要求,因為她是要亞修不能說話,而非不能出聲。   剛開始的前幾天,亞修就在露比身邊靜坐冥想,一開始還為能有佳人在旁陪伴而心滿意足。   但由於露比真能從早到晚不說一句話,過了幾天後亞修就受不了那種寂靜至極的感覺而躲到瀑布這裡來,希望能藉著水流的吵雜聲給自己一點刺激。   可是漸漸的,瀑布的聲音整個充塞在他耳內,讓他煩躁不堪而根本無法專注精神,甚至晚上入睡時聲音還在腦海中不斷轟隆迴響,無法入眠。在精神狀態越來越不堪的情形下,最後弄到這種猶如瘋子般的地步。   「啊啊啊!」   亞修用有些嘶啞的嗓子鼓盡餘力發出最後的叫聲,終於精疲力盡的倒在一旁的草地上,閉上眼,手抱住膝蓋,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團,腦海飄過黛絲笛兒她們等人和在落羽大陸時的記憶,同時升起對露比的埋怨,只因這種練習實在太過整人,不過令人訝異的是他依舊沒有開口說話。   腦中不斷思索這些的同時,他並沒有發現到瀑布在耳中的聲音慢慢變小,最後居然整個聽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亞修感到自己的臉頰傳來濕漉漉的感覺,整個人驚醒過來,定睛一看,眼前不就是白兒嗎?   亞修立刻明白剛剛被它的舌頭給舔了,與此同時,瀑布的聲響傳入耳裡,而天際已是滿天星斗。   才一張口想要說話,他立刻摀住嘴巴把話給通通吞進肚子裡。   不會吧!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我剛剛是睡著了嗎?不,不對,我剛剛不是睡著,而是在想事情……難道說……   亞修突然明白一件事,人的想法就如同脫韁的野馬,即使一時間能強硬管住,也不可能一整天都專注在一點,那如果不管呢?等馬跑累了,自然就會停下來休息。   原本的冥想是將精神專注,但長時間後會整個渙散掉,但現在露比卻是反其道而行,先把所有的精神放開任其胡思亂想,等到無法再想時才讓它慢慢聚合為一。   亞修突然感到羞愧,自己一開始是認為露比對於冥想的不要集中精神是錯的,所以才沒有照她的話做,但現在事實證明,她才是對的。   好吧!既然這樣,就聽她的話吧!   亞修放開一切,也不管其他,就那樣躺在草地上,雙手枕在腦後,仰望夜空,任自己的思緒隨意翻騰,再不強加約束。   不過他雖然明白露比的用意,但根深蒂固的習慣豈是如此容易在一天之間就改過來?接下來的數月之中,他時而猛烈的大吼大叫,時而怒氣沖沖的大肆破壞,被這前所未有的魔法練習給折磨的淒慘無比,但漸漸的,他能靜下心來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放任思緒胡思亂想的結果是讓他記起了幾乎快要遺忘的記憶,從幼時開始一路成長至今所發生的所有事情,他都拿出來再度咀嚼一番。   而後慢慢的,佔據腦海最多時間的是自己的母親,還有愛提娜、黛絲笛兒、安琪莉娜和小風等人,但最後,他的腦中只剩下露比的一顰一笑,她的每一個笑容和舉動都足以讓亞修想上好幾天,且漸漸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隨著時間流逝,亞修對露比的容貌也開始感到模糊,只剩下她背對著自己在溪畔濯足的美麗倩影,再來就是四天心法中的十六個字,這些句子在腦海中載浮載沈,就是不會消失。   他逐漸喪失對時間的概念,整個精神處在一種渾渾噩噩,有如半夢半醒的狀態中,餓了就吃,倦了倒頭就睡,也不分睡著的地方是野外的青翠草地上或是冷硬的岩石上。   可以說,他在生活上變成了一個以天地為居所的野人。   而同時,他的精神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維持在絕對的平靜當中,像是失去了喜、怒、哀、樂種種情感的起伏,但事實並非如此,而是他的精神如同一隻難馴的野馬般,被他完全馴服。   他可專注在眼前瀑布飛濺而下所形成的濃濁泡沫之上,看著它產生、漂流、隨著水流慢慢遠去終至消失,一看就是一天一夜。更可閉上眼靜坐冥想,直到飢腸轆轆時才醒來。   他心中以為時間只經過一、兩天,但其實已經過了五、六天之久,他對時間消逝速度的感受,已經大大遲緩,做不得準。   而露比要的真正東西,直到此刻才算是開始累積。   他的身體在心靈處於這種奇異的狀態下也受到影響,比以往還要快速吸收外界中的魔力並蓄積起來。   就像是乾涸的黃土開始接受百川的灌輸,慢慢變成湖泊一樣。而且不言不語再加上獨特的冥想方式,他心中的雜念降至最低,身體累積的魔力沒有絲毫外洩。   對一個魔法師來講這是極為難得的情形,魔法中有所謂「萬得其一」的話語,指的就是在修習魔法將外界的魔力引入體內時,大概只有萬分之一會積存在身體之內自然流轉,成為自身所掌握的魔力的一部分,其餘會自然流失。   魔力和體力、臂力甚至是腿力,其實都可算是一樣的東西,在不斷的苦練後會逐漸成長,但效果是遲緩而漸進的,不可能稍一練習就能立刻看到進步的成果。   而上天的不公平之處也就是在這裡,有的人天生就有較適宜學習魔法的體質,明明花同樣的時間學習,但他就是比別人還要厲害,因為別人的魔力是萬得其一,但他偏偏能夠萬得其二或是其三,其在魔法上的造詣自然會比平常人高些。但相對的,也有萬不得其一的人,這種人就算是加倍努力,也只能有一般的成就而已。所以,不管願不願意承認,天賦體質對修習魔法的人是項很重要的關鍵。   而亞修學習魔法之所以毫無成就,就是因為進入他體內的魔力完全不能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在舉手投足之間就通通消耗掉,怎可能會有進步?   他現在雖然在身體內累積大量的魔力,但也是同樣的情形,都是短暫停留的過客而已,只要他一使用魔法,雖然開頭可以成功的施展,但兩三次後就會被打回原形。   露比冷眼旁觀亞修的所有變化,唇角偶爾流露出難測的笑意,兩個人雖身處在同一地,不過眼中卻幾乎沒有彼此的存在。   日出月落,時間一天天的經過,在旁人的眼中無法理解亞修為何能苦撐到現在,但事實上,對此刻的他而言,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境一樣,毫無任何感覺。   不過,變化是存在的,積蓄在體內的魔法能量越來越強大,而同時也可以更清楚的感到在魔力的周圍有一道道莫名的障礙阻隔著,讓它無法成流轉不停之勢,更不能融於身體之中。   終於有一天,這股魔法之力已經累積到有如浩瀚汪洋時,一舉除去體內的障礙,以威猛無儔之勢向四肢百骸湧去。只是阻擋的障礙並未消失,而是受到擠迫隱伏至更深處,完全融入靈魂之中。   「啊!」   那些障礙被淹沒在魔法力量之下時,痛楚就像是削骨切肉般的劇烈,讓一直處在夢境與現實之中的亞修驚醒過來。   他的五臟六腑似乎同時被無數把利刃戳刺、攪動,痛得他在地上不住翻滾,還嘔出大口大口深黑色的噁心液體,散發出濃烈惡臭。   不僅如此,就連眼、耳、鼻等五官甚至皮膚也同樣有血溢出,他渾身成了一個血人,模樣怵目驚心,後來一個翻滾跌入溪中,清涼的流水並未能使他振起精神,反而意識逐漸模糊,最後看到一個朦朧的影子逐漸靠近自己。   這是死神嗎?我要死了嗎?亞修如此想著的同時,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第三章四天心法∼     「亞修,醒醒啊!」   輕柔的呼喚聲在耳畔響起,亞修的眉毛動了動,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副端莊秀麗,有著天真爛漫神情的容貌。好一會,亞修才記起這是露比的臉。   剛想張嘴回話,但卻又緊緊閉上,他還記得自己的約定。   露比臉上出現頑皮的笑容,說道:「我曾說過,開口的時間由你自己決定吧?」   亞修點點頭,突然表情一僵,因為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了奇怪的變化。在體內,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不住流轉全身,且皮膚對空氣的感覺也有些奇怪,就像是浸在多種不知名的液體中一樣,有熱熱及冰涼甚至是其他不同的感覺。   「我、我是怎麼了……啊!」亞修不禁說出話來,當警覺時立刻緊緊的摀住嘴巴。   「沒關係,看來你應該是已經突破身障的枷鎖,而開始感覺到存在於自然界中的種種元素存在。」   「突破身障?」   「是啊!你以前練習魔法之所以毫無成就,是因為蓄積在你體內的魔法之力受到身障的影響而無法和身體融為一體,一旦使用後就將其消耗掉,所以你的練習會越認真越退步。但現在你的身障去除後,你所得到的魔法之力將會永遠成為你的一部分,再不消失,以後你在魔法之上的成就將會因努力的多寡而有相對的回報。」   亞修靜靜的聽著,然後一躍而起,他在這時才看清自己是身處在溪畔的岩石邊,伸出手,甚至還沒吟唱咒文,腦中才剛描繪出火焰矢的形狀,身體內那股流轉不停的力量便湧到手指上,而原本肌膚所能感到那熱熱的空氣也聚集在指尖上,立刻變成一枚散發著紅色光芒的火焰矢。   心念一轉,火焰矢朝前射出,再一動,它往下墜入溪中,冒出白色蒸汽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喔,天啊!」亞修感動的淚水奪眶而出,他從未想到自己也有能自由操縱魔法的一天。   「還不錯嘛!」露比點著頭,顯然也感到滿意。   「謝謝,謝謝你!」亞修不自覺得把露比的手緊緊握住,激動異常。   「不用謝我,如果不是你的努力,也沒有辦法做到這樣,我真的很驚訝你能八年不開口說話。」露比的語氣也有著濃濃的喜悅,但卻不著痕跡的將手抽出,眼中嫌惡之情一閃即逝。   「我答應過的事或許有許多做不到,但可從沒有一件放棄過,只是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問題在哪裡?」   露比別轉嬌軀,眼神飄向遠方,緩緩說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只能說,我在這裡所待的時間久到你無法想像,在這種情況下所累積的智慧與眼力剛好可以察覺出你的問題,不過其實仍帶著幾分猜測的成分在。」   這個回答避重就輕,但激動的亞修想不了這麼多,只是一昧的道謝,最後想起了什麼,開口問道:「對了,還要謝謝你把我從溪中救出來,不然我說不定早就淹死了。」   「嘻。」露比一聲嬌笑,回頭白了亞修一眼說道:「可不是我救你的,是白兒哪!」   「白、白兒?」亞修感到有什麼東西在碰自己的腰,低頭一看,正是露比的坐騎白兒。他的嘴角抽動了幾下,再次問道:「你確定是它嗎?」   「當然,是它把你從溪裡叼起來的,你要謝謝人家啊!」   亞修看了看白兒無法判別表情的臉,突然之間有種想狠狠踹它一腳的慾望,但露比在旁,也只好強忍住,和顏悅色的對這只顯然有著靈性的鹿兒道謝。   道完謝,亞修起身問道:「對了,你剛剛說八年,真的有那麼久嗎?怎麼我覺得才一下子而已?」   「居然不相信?你看,那裡有一堆石頭是不是?」   亞修呆望著露比那光潔白嫩的青蔥玉手片刻,才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在不遠處的溪旁果然有一堆小石頭。   「對啊!怎麼了?」   「每過一天,就有放一粒石頭在那裡,數一數,就知道有沒有八年囉1   一股莫名的喜悅湧上心頭,亞修欣然問道:「是你為我放的嗎?」   「當然不是,這些都是白兒負責的,它很聰明對吧?」   亞修再次忍住想踹白兒的慾望,再次道完謝後才走過去開始數著那一堆石頭。   過了許久,他走回來時臉上仍然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喃喃自語:「確實沒錯,有快三千顆,可是,白兒它會不會把石頭給多叼了?」   「才不會,除此之外,它可是很會算數的,記性也不差,我想知道的數字都是它幫我記的喔!」   「真是沒想到,時間居然過了八年……」亞修還在為經過如此之久的時間感到訝異時,聽到這段話眉頭一皺,問道:「等等,那我當時離開的天數是你幫我記得嗎?」   「當然不是,是白兒記的。」   白兒真的是很有靈性,聞言還刻意抬高了頭,像是在說這些都是我的功勞一樣。   「真的假的?」亞修還是不信。   「真討厭,居然這樣懷疑它。白兒,還記得亞修他第一次離開這裡時,總共多少天嗎?」   令人難以置信的事發生了,白兒舉起前蹄,在地上劃出了一二七這三個數字,亞修嘴巴頓時張得老大而再也合不攏。   「怎麼樣,厲害吧?」   「真、真的是很厲害,不,應該說是太難以想像了才對。」   此時亞修突然升起一股想要把這只連續三次破壞自己心中美麗幻想的白兒給宰了的想法。不過念頭才起,白兒就像是發覺到了般的慌亂逃走。   「咦,白兒怎麼了?」   「啊!沒事沒事,也許它是肚子餓了,哈哈。」亞修連忙幫它解釋,否則要是讓露比察覺到自己的想法,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是嗎?可是它從來沒有跑得這麼快過……」   「啊!對了。」眼看露比還想追究,亞修趕緊打斷她的思緒問道:「時間既然已經過了八年,那你的樣子為什麼都沒變?」   「不只是我,你也是一樣。因為我們來自一個時間的流轉和這裡完全不同的地方,所以沒有變老這種事。其實這話也不是絕對正確,算了,總之待久一點,你自然會發現當中的奧妙。」   亞修注視著她的側臉良久,開口問道:「你難道一點都不想念從前的生活嗎?」   「完全不想。」露比回答的斬釘截鐵。   亞修默然不語轉身就走,突破身障能施展魔法的喜悅被壓抑了八年,此刻不斷竄起的濃濃思愁所取代,如果不能回家,那魔法再強又有何意義?   腳步突然停止,亞修想起露比曾說過此地在極少的機會會和自己所處的世界發生接觸而出現一個來往的通道,那當通道產生的時候,自己是否也能藉此回家?   亞修的眼睛亮了起來,他無法確認此事是否可行,但至少可先培養自己的實力,好讓機會出現時有辦法離開此地。   一個可遵循的目標激起了他的無邊鬥志,使他全心全力投入魔法的練習當中,露比的眼中再次出現掌握一切的神情。   三個月後,亞修迎著風站在溪畔的岩石上,雙手寫意的背在身後,一對眼睛燦爛如星,嘴角掛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和氣笑容,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全身上下流露出強大的自信。   他的自信來自這些時日在魔法上的成就,那是足以令人歎為觀止的進步,他不但將學院所教導的基礎魔法全然學曉,就連中級和高級的魔法也快速的熟悉當中。   他不由得升起一個想法──魔法真的不難。   坐在巖上的露比抬頭打量了他幾眼,點頭說道:「看來你的基礎已經有些打穩,接下來是該讓你聽聽四天心法中的天人兩分和更上一層的天人相應了。」   「露比。」   亞修緩緩開口,他說話的速度和聲音顯然也受到露比的影響,比以往小上慢上一些,但還是能讓旁人聽得真切清楚,且語調帶有奇特的魅力,使人不由自主的專心聆聽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   「在那之前,你可以先聽聽我的想法嗎?」   「喔,看來你在這段時間之中也有了不少心得,很好,那我就聽聽看吧!」露比表情天真無邪,不過眼眸深處卻有一絲嘲諷的神情。   「你是天才。」   「咦?」露比愣住了,難道這就是亞修得到的結論?   「你是我所見過最聰明的人,比我認識的任何一個人都還要厲害無數倍,居然能想出四天心法,而且把貫穿天地的精妙奧意濃縮在十六個字當中。天啊!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這下反而是露比臉上出現好奇的表情,主動開口:「這不會就是你要說的話吧?」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先向你表達敬佩之意而已,待會如果我有說錯,麻煩你幫我指正。」   「沒問題。」   亞修微微抬頭,閉上雙眼,神情專注的說道:「要說四天心法,就要先從『天』字說起。」   並不是那麼專心的露比,在聽到這句話時,表情為之一變,如果說四天心法是蘊藏無數寶藏的寶庫,那理解「天」字的真正意思就等若是進入的鑰匙,亞修居然抓住了重點。   「我認為這裡的天不是指單一力量,而是驅使世上一切有形、無形之物的代名詞,如地、水、火、風等元素,還有飛禽走獸、草樹花朵的生長興衰,甚至就連時間和空間的運行也都存在於天字裡頭,這裡,就暫且先把天字和魔法畫上等號吧!不過,這只是最狹義的解釋而已。」   「啊!」露比忍不住驚呼,因為他居然說對了。   亞修低頭俯視,惑然問道:「我說錯了嗎?」   「不,你解釋得很好,繼續吧!」   「嗯。」亞修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當確認天字的意思時,四天心法就很好理解,由於實在是太博大精深,為了方便起見,就先解釋成人在修習魔法時與存在天地之中的魔法力量關係的四個階段吧!第一階段是天人兩分,此時天是天、人是人,人雖可以藉著修行的方式讓體內的魔法力量增強,但魔力一旦使用,終有耗盡之時,此時就要藉著休息或是飲食等種種方法讓它自然恢復,魔力和體力其實是一樣的東西。」   露比不自覺得點著頭,因為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如此運行,這是世界被創造出就安排好的規則。那能不能改變呢?答案是可以的,只要創造的人想要變動就行。   「再來就是讓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地方了,天人相應!此時人是人、天也還是天,但兩者之間卻又能彼此聯繫,這麼一來,人所消耗的魔力會立刻由外界補足,如此人不就可擁有無窮無盡之力?天啊!你是怎麼想到這些的?」亞修注視著露比,眼中滿是崇拜。   露比臉色微變,沉默片刻後故意說道:「這和天人兩分有什麼不同?在天人兩分時,只要適當的休息,人不也等於是擁有無窮無盡的魔力?」   「不對,完全不一樣,天人兩分時耗盡的力量要經過種種手段才能恢復,但天人相應時卻不必,一旦體內的魔力因施展而損耗,立刻就由外在的天力供給,根本不需要休息的時間。」   露比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心中的激動之情開口問道:「為何你會有這種想法?」   「其實很簡單,我們體內的力量可藉由休息和食物來恢復。舉例來說,補充體力的食物從何而來?追本溯源,米粒可變回一顆顆的種子,而種子如果沒有土壤、陽光和水的照料,又如何能發芽?而陽光、水和土壤又是從何而來?一直追究下去,會有個驅使一切生命活動的本源力量,那就是『天』。既然如此,跳過這些繁瑣的程序直接從它那裡取得力量,不也是可以?我還記得在八年無語冥想當中,所吃的食物越來越少,想必也是有部分天力進到我身體取代飲食和飲水,不過我還不是很清楚該如何做。」   「……那天人合一呢?」   「每次一想到這裡,我就越佩服你,如果能到達這個境界,那我就等若擁有與神魔相同的力量。」   「為什麼?」露比有些好奇亞修會如何解釋。   「打個比方來講,老虎可在地上奔跑但不能在天上飛,鳥兒可飛行在藍天之中卻無法在水中游泳,水裡的魚可以游泳但不能到地面來。每種物種在出生時,就帶著所謂的『本質』,也可說是天生的身障,像是一隻螞蟻再怎樣努力也不可能在氣力上贏得過一隻大象。而人也是一樣,生來的力量就是如此而已,雖然可以使用天力之中的魔法,但終究是由人這個肉身發出,有其不可避免的限度,如果天人合一,那麼,我人等若於天,舉手投足之間的力量就是天力,不過我卻是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做。」   露比臉上出現駭然的神色,難以置信的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都是你告訴我的啊!」   「胡說,我哪有告訴你這些?」   「可是天人合一的意思就是這樣啊!」   「你……那天隨人變呢?這話的意思是什麼?快點說!」   亞修有些詫異的看著此刻顯得有些焦躁的露比,完全不明白她為何如此著急。   「你還在等什麼?快點說啊!」   「喔,好,其實這句話的意思,我一開始真的想不透……」   聽到這句話,露比凝重的表情慢慢放鬆,不過亞修卻是話鋒一轉。   「可是,我突然想起一位叫做雨的女神曾經說過她可以讓死者復活的一段話,結果讓我有了新的體悟,因此我對於天隨人變的看法是這樣的。我要人死人便死,我要人活人便活。我要雨落雨便落,我要雨停雨便停。天地萬物的興榮盛衰,地水火風的動靜起息,皆操在我的心念之間……不過,總覺得這和天人合一相差不多,我還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奧妙……咦,露比你怎麼了?」   露比由坐改為站,退至岩石邊,臉色大變的上下打量著亞修,厲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我是亞修啊!」   「不對,一個平凡的人類怎麼可能如此透徹的解析四天心法?」   「可是這都是你告訴我的啊!」   「胡說,我只是告訴你那開頭的十六個字而已,並沒有提到這些。」   「不,只要仔細想一想,就會發現你話中的真正意思,你只是把它簡化而已,還是我有說錯?」   露比看著亞修,眼神中滿是不解,自他突破身障後,此刻所表現的完全超出她的意料之外,像是變了個人一樣,讓她有種掌握不住的感受,但相對的,也引起了她心中的好奇,升起了想要瞭解這人深淺的念頭。   「抱歉,我不曉得是怎麼了,或許是我花費許多時間才思索出來的東西被你一下子全都給說中了,才會有那種反應,真是對不起。」露比用天真嬌柔的神情小聲道歉。   「不不,不要說對不起,你說的那種感覺我能體會,不過這真的不是我聰明,而是你太厲害了,把所有的道理給濃縮成這區區十六個字,才能讓我這麼快就瞭解,一切都是你的功勞。」   「嘻,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的把功勞給收下了。那麼,你還有其他的想法嗎?」   就讓我看看你的能耐吧,亞修!露比的眼中有挑戰的神情。   露比之所以有這種慌亂的神情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由旁人告訴亞修四天心法的奧妙之處和他自己思考所得知,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   假如由旁人告知,那麼要讓亞修理解到何種程度是操之在他人之手。但當他是自身思索而得的話,那進步的幅度卻不是由外人掌握,而在於他能理解幾分。   此刻的亞修並不知道,露比已經對他產生了意料之外的興趣,這代表他在露比的心中佔了一席之地。 ∼第四章溪中一吻∼     亞修並不立刻回答。他那看著溪中水流的變化和粼粼波光,沒有半點沈不住氣的模樣,給人一種自在、從容的感受。八年的無語冥想,除了使他突破身障,就是讓他的精神狀態處於絕對的控制之下。   這有極大的優點,就是遇事時能冷靜以對,仔細思索最適宜的應對方法,可以說,他的心智由少年的輕浮轉為成年般的穩重、成熟。   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亞修的個性有衝動、魯莽的一面,一旦事情的變化超出他所能承受的範圍之外,或許會有比以往更激烈的反應也說不定。   看著遠處那峰頂有著白雪籠罩的起伏山巒和近處的翠綠草原,亞修露出苦笑,搖頭說道:「你的四天心法實在是太博大精深,總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要一探究竟,可是你以前也曾說過,如果不先將基礎打好,那最後終會一事無成,所以我打算先做好眼前的事。」   「喔,你真的完全都沒有在想嗎?你剛剛對於天人合一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但對於天人相應卻是不清楚,這兩者似乎不一樣吧?」   「呃……」亞修的表情在瞬間變得尷尬無比,只覺得露比也太精明了,不過還真是被說中了,當下有些遲疑的說道:「其實說完全都沒想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也有稍微思考一下,不過還不是很確定。」   「既然有,就趕快說吧!」   亞修想了一下,突然蹲下身,檢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畫圖,說道:「其實我覺得你的四天心法還有另外一個讓人未曾料想得到的特點,就是突破了心障。」   「心障?」露比眼神飄過一絲疑雲,這下連她都不明白四天心法為何和這兩字扯上關係。   「是啊!因為在此之前,有誰想得到人可擁有無窮無盡的魔力,又或者是直接操弄天地之力呢?仔細想想,我們的雙目可將星辰日月、銀河蒼穹盡收眼底,但只要兩片小小的葉子擋在前面,就什麼都看不見。但反過來說,是不是也有可能只看得見兩片葉子的小小世界,而看不到這之外的廣大天地?這不是心障是什麼?所以,要經常的從不同角度思考才不會被蒙蔽。天啊!露比,你說的這些話我會牢牢謹記在心的。」   「我到底是什麼時候跟你說過這些啊?」露比唇邊出現一絲苦澀的笑意。   「有啦!你真是太謙虛了,你的話不只為我開了一扇窗或是一葉門而已,而是把我帶到全新的世界當中。從今以後,我會牢牢記住『一念之轉,千變萬化』這八個字的。」   「一念之轉,千變萬化?」   「沒錯,為了不被心障所蒙蔽,所以我想出這八個字好用來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被固有的框框、思維給限制住。」   露比臉色再度沈了下去,亞修畫圖的手在此時停住,眼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片刻後出現恍然大悟的神情點點頭,想動手時又往岩石上的露比看了一眼,剛好瞧見她不是那麼高興的表情,手遲疑一陣子後將圖擦去,重新再畫一次。   露比知道亞修又再次成功的讓自己吃驚,不由得有些懊惱,因為她認為這等若是自己在自己決定的戰場中輸掉一次。   低頭看著亞修所畫的圖,靈比愕然問道:「這是什麼?」   地上的圖有被抹過的痕跡,在黃土上出現的是一個正三角形,每個尖角各寫一個字,分別是身、意、能三字。   「這是我思索至今,目前所得的結論,圖之所以為正三角,是因為我認為這裡的每一項條件都是必要且不分輕重的存在。」   「喔,這倒有趣,說來聽聽。」   「意指的就是意念和思想,能所指的就是我的魔法或各種能力,而身當然就是我的肉體啦!我雖然很想用我自己來說明,不過這樣解釋不夠清楚,所以就用河中有小孩溺水,而我要去救他來舉例吧……」   露比聽的同時眼神微微一動,完全明白亞修的意思,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就某方面而言,亞修算是錯了。   「要想救人需要三個條件,第一當然就是要有想救他的念頭,第二就是我要會游泳,不然一下水就淹死了,不是嗎?第三個當然就是要有實施以上兩者的身體,否則怎麼救?只是……」   亞修遲疑了一下後繼續說道:「所以,當身、意、能這三者齊頭並進而擴展至無限時,就能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這樣說,對嗎?」   「錯!」露比臉上出現燦爛的笑容,高聲說道:「有形之物擴展至無限,你的比喻確實很巧妙,但遺憾的是方向完全錯誤,如果你真的這樣想,一輩子也到達不了天人相應的境界。」   亞修沒有絲毫頹喪之意,唇邊不經意的露出一絲柔和的笑意,滿心歡喜的偷瞄了心情轉好的露比一眼。   但是露比的視線卻剛好發現亞修的表情變化,一個念頭閃過腦海,整個人如同被一桶冰水當頭澆下,笑容盡褪。   「亞修,你是不是故意答錯?」   亞修頭縮了一下,作賊心虛般的別過臉,不敢迎向露比的灼灼目光,支支吾吾的回答:「怎麼可能,你、你想太多了啦!我沒有那麼厲害。」   這麼明顯,露比怎會不曉得?   一股怒意自露比心中升起,語氣不由得轉厲斥責道:「你一定要在我面前說謊嗎?如果不說實話,我從此再也不理你。」   話一出,連她也覺得驚訝,因為自己居然動氣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亞修急急忙忙說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騙你的,只是剛剛圖畫到一半,卻突然有新的想法而已。」   「什麼想法?」   亞修頓了一下才開口說道:「因為,我想到了天人合一還有天隨人變的新解釋。」   露比不發一語的看著亞修,良久後聲音有些乾澀的開口:「還是先說天人相應吧!」   「我……」   「不准隱瞞!」   「是!其實剛剛小孩溺水的例子,確實三個能力都很重要,但是我認為最重要的還是在那個『意』,也就是有沒有那個心,真想救人,那麼用竹竿或是其他工具在不會游泳的情形下也都能辦到,甚至可以大聲呼救請附近的人來幫忙,不是嗎?不過……」亞修表情一變,語氣黯淡的說道:「不過我還是認為,有很多事情雖然有心意但卻無法有實際行動的話,同樣一點用處都沒有。」   「但是,如果沒有了心意,那所有事可都是連一件也做不了,不是嗎?」露比再次一驚──自己不會是在安慰他吧?   亞修壓下令人魂為之傷的回憶,微微點了點頭。   露比繼續問道:「那麼,說你的結論吧!你似乎很喜歡用幾個字做總結?」   「那是受到你的影響,因為四天心法短短十六個字就能包含如此博大精深的道理,讓人歎為觀止,害我心癢難耐也想要模仿一下。」   「嘻。」露比被逗得掩嘴輕笑,但卻猛然停住,心道今天自己是怎麼了?從剛才到現在,就出現了震驚、懊惱、生氣和愉快這種種以往未曾有過的情緒……她輕搖螓首,像是努力要把奇怪的自己給搖掉似的。   「來說說我對天人相應的看法吧!雖然我認為身和能都是同樣的重要,但從古至今這世上不知有多少實力高強的魔法師,但從沒聽過有哪一個能讓魔力無窮無盡的。不過,有沒有可能,其實是因為沒有一個人認為可以做到這樣的?因此……」   亞修蹲了下來,剛巧沒看見露比那前所未見的模樣,把地上寫有「意」的那一角劃得更長,就像是一個尖塔般,指著它說道:「身和能是必要的存在,因為那是基礎,但意才是真正的重點,當意往上擴展,並接觸到天力時,就能將它導入體內納為己用,就像是吃飯一樣,不過方式不同。所以『意是接天之梯』……等等。」   亞修右手橫在胸前握住拳頭,左手肘抵在拳上,手掌托住下巴和臉頰,瞇著眼思考片刻後說道:「要更正一下,應該說『意是接天之道』才對。」   「喔,接天之梯和接天之道有什麼不同?為何要改?」露比總算恢復她自認正常的樣子。   「那是因為考慮到天人合一才要改的。」   露比眉頭鎖得緊緊的,因為她沒料到這會和天人合一扯上關係,緊咬貝齒,實在不想問,但想一探究竟的慾望卻讓她吐出一句話:「這兩者之間又有什麼關連?」   「因為梯是登高之物,但天力並非遙不可及,而是存在我們四周,所以只要往附近去探求就可以,一心想著登高,反而會失去真正的目標。」   「你還是沒說這和天人合一的關係。」   「其實你剛剛已經說過了。」   「我有說?你胡扯,我才沒有說過這些。」露比不自覺的加大音量。   「有,你剛剛不是說過人要擴展至無限是不可能的嗎?想想也對,畢竟人的軀殼有限,所以啦……」   亞修一腳把地面上的三角形擦掉,不留半點痕跡。   「只要將『我』的存在去掉,融入天力裡不就好了?兜了一大圈,其實天人合一不過就是這樣而已,去掉我的束縛,舉手投足間自然就是天力,也是從有到無。而更上一層樓的天隨人變應該就是讓天力可以因我意而改變,而能操弄萬物甚至生死的規則,也就是對天力的掌握從無我再到有我。哈,雖然還不曉得要如何做,但至少四天心法的大概意思我都明白了,這樣對不對呢?」   露比睜大眼出神的看著地上被抹去的痕跡,對亞修的叫喚充耳不聞,一直到亞修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驚醒過來。   「你怎麼了,沒事吧?」   露比不發一語,轉身坐下,一雙玉足伸入溪水中不住撥動,但她身上卻看不見先前那寧靜從容的感覺,而是一股揮之不去的惱怒。   亞修再怎麼笨也知道出事了,但他偏偏又不明白問題在哪,怎麼說話說到一半露比就變成這樣了?就算是在怪剛剛自己說謊好了,那她也應該是生氣罵人才對吧?   依據過往所累積的經驗,他爬上岩石拚命的賠不是。   「對不起,我不該對你說謊的,真是抱歉,原諒我好嗎?」   可惜,露比並非因為這樣才不高興,而是她氣自己又輸掉一次,雖然這賭局只有她一人知道,但怎樣就是不甘心。   發現常用的招式無效,亞修想了一下,決定轉移露比的注意力。   「對了,我最近有在練習一個叫做『翔天之翼』的魔法,不難施展,但控制的難度卻很高,雖然我是不曉得難在哪裡。這個魔法我學得很快喔,等熟悉後就可以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飛翔了,到時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從天空看看這個美麗的地方。」   露比終於轉頭看著亞修,但卻面無表情,讓人不知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亞修還以為自己的策略奏效,口沫橫飛繼續說道:「對了,你不要認為在天空飛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其實安全得很……我先示範一次給你看好嗎?」   露比還是沒有回話,不過亞修可是下定決心要在她心中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他開始放緩呼吸並專注精神,魔力開始集中在身體四周,腳也逐漸離開地面慢慢向前。   露比心中突然湧出一股要報復的念頭,深吸一口氣,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開口大吼:「亞修!」   「哇啊!」   受到干擾,亞修猝不及防下心神劇震,對翔天之翼的魔力掌控立刻整個亂掉,由於他腳已離開地面,很容易亂飛亂撞導致受傷。   他三個月苦練的成果在此出現,當機立斷解除所有魔力,讓身軀自由落下,由於才剛離地,所以沒有受傷之虞。   正確的判斷,卻換來極為糟糕的後果。   施展翔天之翼時的他站在露比右方,在離地時身軀也微微前進些許,此刻一解除魔法往下落,腳只有部分腳跟還踩在岩石上,其餘全部懸空。亞修露出愕然的表情張開嘴想說什麼的時候,卻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往溪中當頭栽下。   令露比意料不到的事發生了,由於他栽進水裡的時候是頭下腳上,結果居然整顆頭都埋進了溪中的柔軟泥沙堆裡,剩下兩隻腳在水面上晃啊晃的,就像溪裡插了一根人肉竹竿一樣。   露比不禁張大了嘴看著亞修的樣子,但突然臉色一沈,哼了一聲,以帶有濃濃敵意的口吻說道:「是故意的吧?能的話,就讓我笑一次啊!辦得到,我就算服了你!」   她在做好萬般準備,並知道情況有利於己時才設下賭局,的確有些不公平。不過這心態跟受了氣,不顧一切要討回的孩童實在沒有兩樣。   亞修的雙腳動了一下,掙扎著要離開,不過頭似乎插得蠻深的,竟無法脫困。隔了一下下,他的腳和整個身體開始劇烈的扭動著,像是遇到極大的痛苦一樣,露比的表情也不禁帶些疑惑。   終於,亞修把頭給「拔」了起來,整個人坐倒在溪中,而他之所以劇烈掙扎的原因就在臉上,一隻顏色鮮紅的螃蟹正用兩把大鉗緊緊鉗在他的鼻子上,身體還晃啊晃的不肯放開。   顯然,亞修打擾到牠的安寧了。   露比的表情在一瞬間凍結,顯得古怪無比,她已經做好了應付一切的準備,但亞修鼻子被一隻螃蟹夾住的這事卻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的理智告訴自己要忍,但身體和情感的反應卻不聽她的指揮。   「哈哈哈哈哈……」忍耐到已經無法再忍的露比終於放聲大笑,情緒完全失控,就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她現在什麼都忘了,只想要盡情的、放縱的、毫無顧忌的大笑!   她的身體也表達出同樣的想法,一雙手不住敲打著胸口、岩石,兩隻腿狂亂的亂踢、亂蹬,似乎唯有這樣,才能發洩她激昂的情緒。   不過亞修可就慘了,好不容易才小心翼翼的把鼻子上的螃蟹給弄了下來丟往一旁,就被露比的模樣給嚇到了。   瞇著眼雙手胡亂阻擋露比踢出的水花之時,右手竟一把抓住了她的右足,小腳雖浸在水裡而顯得冰冷,但柔軟滑嫩的觸感依然讓亞修的心猛的跳了一下。   足上的皮膚是那麼細緻,好似再用點力就會讓它受傷似的,掌心彷彿能感到血脈的流動……   亞修一時失神竟湊上前去,在那滑如絲綢、柔如凝脂、色如白玉般的腳背上投下一吻。   唇足輕碰的瞬間,露比的笑聲和動作立刻僵住,亞修的唇也沒有離開,而是把全副心神投入,以感受這銷魂蝕骨的一刻。兩人之間唯一的動靜,只有水珠滴落溪中濺起的小小水花聲。   露比突然驚醒過來,猛然抽回雙腳,屈膝用手抱住,眼中有著驚慌的神情。   這動作也讓亞修清醒過來,在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事的時候,站起來急急忙忙說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哇!」   亞修靠近露比急忙解釋的同時,卻沒想到腳下卻踩著了溪中一顆滑溜溜的石頭,整個人以誇張的姿勢向後倒,但他善解人意的右手這次一揮,準確的抓住了露比的香肩,把她帶得和自己一起倒入河中。   「噗通」一聲,兩人不分先後倒在溪中,露比的臉整個埋在亞修的胸膛上,而他的手也放在她的腰上,但卻不敢抱緊,只能隔著衣物碰觸那快要令人把持不住的嬌軀。   露比沒有動,亞修則是不想動,他真心的希望時間能停留在此刻。   但所謂的心願,就是大部分都和現實背道而馳的悲慘之事。露比撐起了身子離開亞修的胸膛到了河面之上注視著他,眼中滿是不解,更摻雜了許多以往從未出現過的情感。   水珠沿著她柔順的髮梢往下低,就有如透明的水晶一樣閃閃發亮,她的衣物緊緊貼在那不算豐盈,卻散發出一股獨有的青澀魅力的嬌軀上,臉頰紅得像個令人想咬上一口的蘋果。   她的美麗姿態,讓亞修完全看呆了。   驀地,露比的視線往旁移了一些,出現奇怪的神色,亞修雖然發現,但根本不管,只是竭盡所能的把她此刻動人的模樣給刻在腦海中。   但是他馬上就感到有什麼東西在戳著自己的臉頰,本想不理,但那個東西又戳了兩、三下,讓亞修百般不願又大感光火的轉過頭想看看是什麼無禮的東西打擾自己幸福快樂的時光,但出現眼前的東西卻讓他倒吸了一口冷水。   螃蟹!剛剛那只螃蟹不死心的又出現了!   亞修本能的立刻縮頭,但來不及了,螃蟹那對大鉗又快又狠又準的再次夾住了他的臉和鼻子,剛好和第一次的部位相同。   「嗚啊……嗚啊……」   鼻子和口都吸了一大口水而被狠狠嗆到的亞修連忙爬起,難過得連叫都叫不出來,更不曉得是先恢復呼吸還是拿掉螃蟹比較好,狼狽的樣子又讓露比大聲笑了出來。   最後,露比滿是複雜情緒的雙眼深深望了亞修一眼後轉身上岸,竟不召來白兒,就靠著自己的雙腳跑回小屋中。   露比等於又在自設的賭局中輸一次,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當她輸掉自信、冷靜、從容和一切之後,還有什麼可輸?   亞修看著露比的背影,第一個念頭是露比的身體好柔好軟好輕盈,第二則是她的背影好美、笑聲好好聽,第三個就是她跑步的姿態也同樣是無懈可擊,而且這好像是第一次見到她行走的樣子。   最後,他總算回到現實中,想起自己的鼻子上還掛著一隻螃蟹!   「可惡,快給我放手!不然我真的把你做成紅燒螃蟹喔……」   話雖如此說,但亞修還是小心翼翼的把螃蟹的大鉗給解開,因為如果真把牠給吃了,那露比會怎麼想?   「呵呵,你也算是滿行的嘛!居然能堅持那麼久。」亞修坐在岩石上,看著一旁不死心還在揮舞大鉗的螃蟹,不禁笑了出來:「好好好,我弄壞了你的家是我的錯,我向你賠罪,可以嗎?」   亞修面向後,手往前一伸,專注精神,一股被操縱的風就向著千果樹而去,扯下了一粒如拳頭大小的千果往他飛過來,雖然果子搖搖晃晃的,但總算落在他的手心。   亞修將果子遞給了螃蟹說道:「我是不曉得這沒有味道的東西你喜不喜歡,不過就送給你當作賠罪用吧!」   眼看螃蟹仍不為所動,亞修的右手冒出了一團火焰,發出熒熒紅光,恐嚇道:「你如果不想變成燒烤螃蟹的話,知道該怎麼做吧?」   糖與鞭交互應用,亞修確實成長不少。   螃蟹看到火球,識相的把一根大鉗刺進千果中,打橫著回到水裡去,一副不把人放在眼裡的感覺。   亞修不禁笑了出來,說道:「你還真是橫行霸道啊!好,現在可以開始傷心了。」   他垂下頭,心情霎時間跌至谷底,難過的自言自語:「天啊!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嗚……」   亞修真的快哭出來了,原本是想好好表現一下,留給露比一個深刻的印象,結果卻變成了這般模樣,甚至還佔了人家便宜,雖然如果從頭再來一次他也不會拒絕,但此刻真是擔心露比會怎麼想。   雖然他也知道,單就留下深刻的印象這方面來講,這次算得上是前所未有的成功,不過他要的當然不是這一種。   「唉……」亞修深歎一口氣的同時,卻發現那只紅螃蟹居然又從這塊岩石傾斜平坦的另一側爬了上來,大鉗裡還夾有一隻小蝦,向著亞修遞出。   「你是要給我的嗎?」   螃蟹像是聽懂了一樣,蟹鉗點了兩下。   「這……你的心意我是很感動,不過算了,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夾著小蝦的大鉗向後縮了一點點,另外一根則是向前,還微微的晃動著,模樣就像是要和人握手一樣。   亞修眉毛上挑,有些不信的說著:「天啊!你真的也是很有靈性耶,時縫之地的動物都是這樣嗎?對了,露比有白兒,那我就叫你『紅兒』,好嗎?」   被取了名的螃蟹似乎很高興,一對大鉗上下搖動著。   亞修很滿意的伸出了手輕觸鉗的尖端,就像是握手一樣,一人一蟹在此時建立了超越物種的友情! ∼第五章魔霧之谷∼     「可惡!」   亞修險險避過一道迎面而來的霧狀氣柱時,腳下一個踉蹌幾乎絆倒,但他很快的站穩身子,集中渙散的精神在眼前的對手身上,同時右手一張,三個火紅小點悄悄落至地面。   他面對的是一隻身體呈現白色朦朧霧狀,約莫兩個人高,彷彿沒有實體存在的三頭蛇。   它的三個頭大小形狀雖是相同的三角形,但頸子的長度並不一致,中間那一顆頭緊緊接在身體之上,只能左右轉動,但它卻是讓亞修一直無法成功擊敗三頭蛇的主要原因,因為當三頭蛇受到任何傷害之時,它會從口中吐出白霧籠罩傷處,在瞬間讓傷口痊癒。   右邊的蛇頭,其長度約身子的一半,現在似乎毫無特別的動作。但亞修在最早幾次挑戰三頭蛇時,卻吃足了它的苦頭,原因在於一旦太接近蛇的本體時,它的頸子會有如橡膠般的延伸、拉長,以有如鋼鐵般堅硬的蛇頭撞擊敵人。   亞修曾經在初次接近發現不對時用「風之盾」防守,卻如紙糊一樣的被穿透擊中胸口而受到重傷,治療了好幾天才完全恢復。而當從遠距離施以攻擊性的魔法時,它卻變成防守的盾牌,甩頭擋掉所有攻擊。   蛇的身軀一遊移,轉瞬間貼近亞修,同時左邊的蛇頭一張,改為噴吐出一團又一團的白色氣彈進行連續攻擊,亞修施展「風之疾走」勉強避開,氣彈碰到巖壁和地面撞出大片凹洞,可想見一旦命中脆弱的身軀會造成多可怕的傷害,這蛇頭的能力就是能吐出型態各異的白霧進行遠距離攻擊。   「好,火焰矢!」   亞修雖大汗淋漓,渾身幾近虛脫,但卻面露喜色,左手上提,方才在他停留的地方自小土坑中飛出三枝火焰矢從背後疾射三頭蛇中間那具有回復能力的蛇頭。   由於三頭蛇具有攻擊、防守和回復的能力,因此正面擊敗它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亞修剛剛將火焰矢藏在暗處,等待機會攻擊,而現在時機終於出現。   只是主宰防禦的蛇頭反應快得讓人大吃一驚,一甩頭就拍飛兩枝火焰矢,且強而有力的蛇尾往旁一點,蛇身打橫移動,最後一枝火焰矢無法命中中間的頭部要害,斜斜切過蛇腹,燒掉了幾個白色的鱗片,只能算是一個極小的傷口。   有回復能力的蛇頭立刻張嘴吐出白霧並湧往傷處,傷口立刻復原。   似乎因受傷而發怒,蛇尾回縮然後彈出猛然點地,三頭蛇以驚人的速度衝至亞修身前,右邊的蛇頭閃電似的彈出,亞修後退並險險的避過這一擊。   同時,氣狀的白霧再度噴出,亞修在最後一刻雖扭身閃避,但右手臂卻被擦過,刮掉一層皮肉,血花四濺。   痛楚讓亞修咬緊牙關,雖然還想再戰,但也明白在力戰一天,魔力和體力幾乎消耗殆盡的此時,已經不可能勝過三頭蛇。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亞修在避過另一擊的同時施展翔天之翼飛往天空,說也奇怪,當他離地時,三頭蛇也不追擊,身軀整個爆散開來,化成朦朧的白霧四處瀰漫。   底下,是一個處在兩座山脈之間呈現帶狀由南至北的狹長山谷,剛好不見日光,處於幽暗之中,幾近垂直的峭壁和寸草不長的黃褐岩層讓此地顯得荒涼。   事實上,也只有此時才能窺得此一完整面貌。   先前由三頭蛇幻化而成的白霧如一道長河奔流不止,在瞬間就將整個峽谷籠罩在一層看不透的厚重霧紗之中。   此地就是魔霧谷!   亞修在一年前徹底將翔天之翼熟練後外出探索、遊玩之時,發現這一個霧氣終日不散的峽谷,在好奇心驅策之下想要進入一探之時,谷口的白霧居然化成有實體的魔獸對他展開攻擊。   他在吃驚之餘將其擊退,谷口的白霧頓時消散,顯露出原本的地形模樣,但後方的霧氣仍舊存在。而在前進少許之時,白霧又再次化為魔獸攻擊,而且實力也加強許多,就好像是一道道的關卡。   就在他覺得事有蹊蹺施展翔天之翼離開時,峽谷又整個變回原狀被白霧籠罩,想進入就需要從頭開始挑戰。   亞修心中頓時疑點叢生,這地方剛好為熟悉魔法,但卻缺乏實戰經驗的自己提供了最良好的訓練場地,也太巧合了一點吧?   不過想歸想,他仍把此地命名為魔霧谷,並且將全部精力用在此地,因為他明白實戰是讓自己變強的最快方法。   在魔霧谷一年的時間讓他的魔法和戰鬥技巧直線上升,身體為了面對不可測的突發狀況而培養出來的反應能力更是到了難以想像的境界。   隨著自身實力的突飛猛進,他也隱隱感到谷中有什麼東西存在,只要能突破所有關卡到達終點,就能見到。   但是,在面對三頭蛇這第九十九道關卡時,他卻被纏住兩個月之久的時間,不論採用何種方法就是無法突破。   這並不能怪他,因為通過前面九十八隻能力各異的魔獸把守的關卡後,已經歷將近一天時間的戰鬥洗禮,他的體力和魔力幾近耗竭,要如何擊敗比先前魔獸還要強大的三頭蛇?   他曾經試過以翔天之翼直接從峽谷上方降至終點,但除了置身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中,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週遭也毫無異常,想了想,他最後還是老老實實的從谷口闖關。   亞修在離開魔霧谷不遠處時即降落在一條小河旁,將手臂浸入水中洗淨傷口,痛楚讓他臉色發白,深吸了一口氣等到體力恢復少許時,他閉上眼,雙手掌心往兩旁正對著地面。   「治癒萬物的女神啊!請賜給我力量……」   他的手上發出「治療術」獨有的金色光芒,但是這光芒卻由掌心散發至地面,並且四散開來,像是有生命般的游移,構成特別的圖案。不到片刻,圖案成型,變成了一個散發著耀眼光芒的魔法陣。   此時亞修手上光芒止息,反而是魔法陣逐漸化成光點往上飄起,大部分消失在空氣之中,少部分聚集在亞修的傷口之上,不一會兒的時間,傷口竟然已經止血,且癒合大半。   「『天愈之陣』果然好用……唉!」   亞修閉上眼,靜靜等待體內魔力的恢復。他之所以能創造出天愈之陣,完全是當初在闖魔霧谷時,一旦受傷就要耗費不少時日修養,在竭盡思慮要改善此點時從「春返之陣」所引發的一個靈感。   治療術無法對施展者本身產生效果,這個原因到目前為止人云亦云,但一般認為可能是施展治療術時會和身體內的力量相互抵銷才沒有作用,不過也有人認為這是上天對能施展治療術之人的一種約束,能行使這奇跡魔法已經是得天獨厚,要是還能毫無限制的治療自身,恐怕會是一股破壞自然平衡的力量。   不過亞修打破了這個限制,將治療術的力量聚集成魔法陣,然後停止施術,改而引發魔法陣的力量來治療自身,這就是天愈之陣!   不過消耗的魔力過多和治療效果大打折扣是它的缺點,但光是能治療本身就足以掩蓋這些。   而亞修之所以歎氣,為的是他在完成天愈之陣這個魔法並興沖沖的告訴露比時,她卻臉色大變,把自己關在屋裡兩天作為回報,當場讓亞修的興奮情緒跌落至谷底。弄得他現在每用一次,就必歎一口氣的習慣。   「再來一次。」   亞修再次施展天愈之陣,此時傷口已經好了七、八成,正想再次連夜闖谷時卻腳步一停,低頭思索片刻便施展翔天之翼朝著露比的居所前進。   「不曉得她心情好點了沒,還是回去看看吧!」   亞修的臉上滿是擔憂,為了把全副精神集中在魔霧谷,他就住在這附近的山洞之中,除了睡眠之外,不分白天、黑夜,只要魔力和體力恢復,就立刻進行闖谷挑戰,因此常常三、五天沒有回露比那邊。   亞修自認是一個謙虛的人,但在這一年中歷經無數場戰鬥所得的經驗和靠著一念之轉、千變萬化這八個字,成功創造出了許多魔法典籍中從未記載過的魔法,連他也覺得自己算得上是小有成就。但壞就壞在這些事卻讓露比一直處於極度不高興之中,就連笑容都鮮少出現。   兩天前,他以「虛水之境」為範本成功的創造了一個完全相反的魔法──「水隱術」,並輕易的打倒谷中一頭被他命名為「隱」的難纏魔獸,興高采烈回去向露比報告時,再度惹得她不快,現在他打算回去看看情況。   亞修為露比擔上了無窮心事,不曉得她為何會這樣。雖曾想過是否因自己不斷進步的緣故,但仔細思索卻又不是,因為如果露比不喜歡這樣,那根本就不可能教自己突破身障的方法,以及至高無上的四天心法。   最後,亞修得到的結論是自己還不夠好,讓露比這位啟蒙的老師不滿意,所以他拚命的努力變強,想要讓玉人重拾過往的歡顏!   結果,當然更糟糕,因為他的結論完全弄反了。   亞修緩緩降落在溪畔的岩石上,看了露比的小屋一眼後,低聲問道:「她的心情怎麼樣?」   這真是奇怪,除了露比外,難道這裡還有別人?   答案揭曉了,一隻紅色的螃蟹慢慢的從溪裡上岸,然後從這塊岩石傾斜的一方爬了上來,一對大鉗左右揮舞。   它赫然是靈性和白兒有得比,亞修在這裡交到的另一個好友──紅兒!亞修拜託它在這裡察看露比的心情,但答案顯然不妙。   「是這樣啊?好,那麼謝謝你了。」   亞修的手往前一伸,心念微動之間,便操控風之魔力摘來了兩粒千果,緩緩落在紅兒身前,它也開始大嚼起來,顯然它很喜歡這種東西。   「傷腦筋,該怎麼做呢?」   亞修盤腿而坐,一副傷腦筋的模樣。突然間,他覺得大腿被什麼東西微微碰觸,低頭一看,原來是紅兒的那一對大鉗在戳著他。   「你是在安慰我嗎?真是謝謝你啦!」亞修把紅兒端在手上,看著它自言自語:「我的話你聽得懂,但你的話我卻聽不懂,如果有能讓我們溝通的魔法的話,就可以和你聊上一聊了說。時縫之地什麼都好,就是太無聊了些,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能彼此溝通,有些事也是不敢當面說啊!」   亞修像是做壞事般的往左右望了兩眼,然後靠近紅兒說道:「有件事只告訴你一個人,你不要跟別人說喔!那就是我好喜歡、好喜歡露比,從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歡上了……啊!好棒,總算說出來了。」   紅兒的一對大鉗在此時胡亂揮舞,亞修看得滿頭霧水,許久才問道:「你是在鼓勵我要去跟她說嗎?」   蟹鉗點了兩下。   「拜託,我怎麼敢?被拒絕了怎麼辦?不過要是她能親口跟我說的話就好了,但要讓她說出我喜歡你,那也是不可能的,唉!」   光只是想像,亞修就陷入飄飄然的境界,一臉陶醉,不由自主的想著露比對他說我喜歡你四個字的情景。   他突然身軀一震,眼神流露出思索的光芒。   「天啊!我想到了,如果沒有錯,這個魔法可以這樣用啊!」   亞修興奮得一把將紅兒往天上丟,面有喜色,然後,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左顧右盼在尋找著某樣東西。   最後,當他記起了紅兒被自己往上丟時,頭也向上一抬,此時紅兒剛好落到他的鼻尖,一對大鉗用力往它曾經夾過兩次的部位狠狠一夾,痛得亞修哇哇大叫。   「拜託你饒了我,我下次不敢了!」   亞修只覺得鼻子上的痛楚比先前兩次都還要強烈數倍,顯然是紅兒氣他見色忘友,所以出鉗特別重。   好說歹說,紅兒終於放了手,亞修仍痛得不住搓揉傷處。   「好了,我知道錯了,總之,你就耐心的等我的好消息吧!如果一切順利,今天就能聽到露比說『我喜歡你』了,嘿嘿。」   亞修拋下紅兒,朝著露比的小屋信心滿滿的走去。   他的舉動,換來了最糟糕和致命的後果。 ∼第六章佳人垂淚∼     「露比,你在嗎?」亞修輕敲著露比的屋門小聲問道。   屋裡沒有回音。   「那個……我可以進去嗎?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你。」   還是一片寂靜。   「你不出聲的話,就等於是不反對了。那,我進來了。」   亞修鼓起勇氣,推開房門進到屋子裡。屋頂上有一顆如同寶石的珠子放出些微的光芒,讓屋裡籠罩在一層淡淡的柔和光暈之中。   亞修兩手藏在身後,在掌心中出現一團小小的綠色光芒,然後望向一臉鬱鬱寡歡,擁被而坐的露比,她不帶感情的眼神也看著他。   這時,她的臉上出現了奇怪的表情,就好像是想笑又強忍住一樣。   「你怎麼了,看起來怪怪的?」亞修沒注意到,自己鼻子上剛剛被紅兒造成的傷口是讓露比出現這種模樣的元兇。   「你是故意來氣我的嗎?」   亞修臉色一喜,要讓露比說出我喜歡你所需的四個條件中已經達成兩個,實在是太順利了。   「不,我只是來看看你而已,這幾天你看起來心情不是很高興的樣子,不曉得我能做些什麼?對了,你有沒有喜歡吃的東西,要不要我弄來給你?」   露比眼裡飄過一絲疑雲,惑然問道:「除了千果外,你有看過我吃其他東西嗎?」   「呃……這個……也對喔!有了,那你有沒有什麼喜歡的東西,要不要我弄來給你?」   露比臉上疑雲更濃,上下打量亞修一眼後才開口:「你今天是怎麼搞的,為什麼一直問這些奇怪的問題?」   「不是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喜歡什麼東西而已,還是不喜歡什麼東西。」   「喜歡和不喜歡的東西?你問這些到底要做什麼?」   「哈,真是太……呃,沒事。」   亞修心中狂喜,因為四個條件都達成了,就那樣子邊後退邊說道:「沒什麼,我只是看你心情不好想讓你開開心而已,不要想太多,那麼我先走了,你就好好休息吧!哈哈。」   一走出屋外,亞修立刻關上房門,難按心中激動情緒的拔腿狂奔跑回自己的窯屋。   露比托著香腮想了一下,最後起身跟在亞修的身後,她要弄清楚,這個一年多來讓人心亂如麻,讓自己變得不像自己的人此刻又在弄些什麼花樣。   窯屋的門緊緊閉著,裡頭光明球剛好發出讓人懷疑是否有什麼壞事正在進行的亮度,亞修全神貫注的將魔力散佈到眼前的空間並「拆解」剛剛的綠色光球。   光球已被分成好幾粒更小的光球,指尖碰觸到其中一粒時,竟然發出了「你是故意來氣我的嗎?」這句露比曾經說過的話,只是略微小聲和模糊。   「好,把你和我兩個字給分出來。」   亞修一指輕觸光球讓它不斷發出聲音,另一手的五指在光球內不斷曲張,就像是在水中撈著什麼東西似的。   然後,手上挾了兩個更小的光點出來並放置在一旁,輕觸它們時竟然不可思議的發出露比說著「你」和「我」的話聲。   接著亞修依樣畫葫蘆的在另一粒發出「喜歡和不喜歡的東西?你問這些到底要做什麼?」的光球中,把喜歡兩字給分出來。   最後,他把「你」「我」和「喜歡」這四個小光球按照順序給結合在一起,手指在碰觸的同時,發出了「我喜歡你」這四個字。   光球發出的聲音已經極為模糊並且又小聲,甚至還有種斷斷續續不自然的感覺,但如果仔細聆聽,還是可以知道這是露比親口說出的話。   亞修居然用魔法將露比的話儲存下來,並改變成自己想聽的話!   亞修聽了十幾遍後,情緒激動得無以復加,滿意的拚命點頭說道:「太棒了,真是太棒了!對了,明天再讓露比說出我的名字,這樣就可以變成「亞修,我喜歡你』了,哇啊啊!好棒啊!」   亞修興奮得手舞足蹈,但在面向門的那一邊時,卻赫然發現露比她人就站在那裡呆呆看著!   亞修的呼吸在瞬間停止,嘴巴張得老大,他完全無法明白露比是如何無聲無息的打開屋門,因為那門在打開時,應該會讓門下的石頭滾動而發出聲響才是,此時手上的光球又再次發出「我喜歡你」這個聲音。   此時,他才如大夢初醒般的將光球藏在身後,急急忙忙的說道:「不管你看到、聽到什麼,都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   露比的臉上出現前所未見的駭然表情,一雙美目死盯著亞修的臉不放。   「你做了什麼。」   「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不是。」   「我問你做了什麼!」露比向前跨一步,全身散發出如高山峻嶺般無可撼動的強大壓迫感,這讓亞修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無法開口。   「你要自己說,還是要讓我動手?」露比的語氣轉而冷酷,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指尖發出淡淡的金芒。   「我、我用魔法把你的聲音存到魔力做成的光球中讓它不會消失,然後再把你的每一句話分開,最後把我想聽的部分湊在一起,就是這樣。」   露比閉口不語,一段時間後用和緩許多的語氣問道:「那麼,你是怎麼想到的?」   壓迫感逐漸消散,亞修急速喘了幾口氣後回答:「我有兩個朋友曾經施展過一種名為『音之魔法』的魔法,可以把聲音只傳給一個人聽到,甚至可以攻擊敵人,也有一種可以偷聽別人談話的『風之絮語』。這些我都學會了,不過我感覺到把聲音傳給一個人的時候,在用魔法做出讓聲音聚集在一起的通道上,有極其細微且快速的震動。我想,如果能以魔法讓這些震動不要停止,是不是就可以讓聲音一直保持著而不會消失呢?」   偷看露比一眼,確認她的表情沒有異常時,亞修接著說道:「這點我成功了,然後我把每個聲音各自的震動給分開再組合,就可以變成我想聽到的話,即使那人沒有說過也是如此。」   「然後呢!就只有這樣嗎?你沒有其他的想法了?」露比的唇邊竟然出現一絲笑意。   亞修心中一喜,還以為露比認可自己了,興奮的說道:「當然還有,我在想,只是在想而已,如果我能用魔法模擬出同樣的震動,那我是不是可以發出相同的聲音?如此一來,就算是那人沒有說過的話,我也同樣可以創造出來,不過能不能辦到我不曉得,畢竟聲音的震動實在是太細微且快速了……」   露比突然大步向前,玉手上舉,用盡了全力給講到興頭上的亞修一巴掌,清脆的聲音在寧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響亮。   「啊……」亞修愣住了,手撫著疼痛發熱的臉頰,想問為什麼,但卻無法開口。   「我在無數的時光流轉中見過無數的人、事、物,這令人厭倦的世上一切變化都應該在我的掌握之中,但為什麼,為什麼你還是能做出超乎我想像之外的事呢?為什麼?」   亞修完全沒把話聽進去,因為露比的眼中居然流下兩行淚水。   「不要哭好嗎?求求你。」亞修臉上出現惶恐的表情,伸手想拭去露比臉上的淚珠,卻被她一手拍開,而她也哭得更激烈。   「為什麼,為什麼我就是無法掌握你,也看不透你?我好希望、好希望你失敗,但就是等不到。不知不覺中,我的視線已經緊緊跟著你的身影而移動,我的心時時刻刻的想著你,期待著你為我帶來預料之外的驚奇,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呢?這根本是不應該發生的事啊!一切都是你的錯,亞修,我恨你!」   亞修的血液在瞬間凝結,腦袋一片空白,耳中我恨你三個字不斷迴繞響起。   露比痛哭失聲,向前兩步抓著亞修的肩膀用力搖晃,大聲叫道:「你太可惡了,都是你把我的心給弄亂了,都是你讓我這麼痛苦,早知如此,我就不把你帶到我身邊,都是你的錯,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失常的露比在無意間透露出可怕的真相,但是亞修什麼都聽不見,他的耳朵完全被那麼激烈的「我恨你」三個字給填滿,腦袋再無法做任何思考。   用力推了亞修一把後,露比猛然轉身跑開,留下茫然不知所措的亞修。   手上的光球再次發出「我喜歡你」的聲音,亞修猛然握碎,發出怒吼。   「哭了,我讓她哭了,我居然讓我最喜歡的人哭了,我還算是男人嗎?啊!」   心中的怒氣無法平息,亞修手上發出魔法要徹底摧毀這個雖是他一手建立,但也讓露比垂淚的窯屋,只是這樣仍不能稍減心中的怒氣。   「『雙雷怒』!」   不想傷人,但為了不時之需所創造出來的最強攻擊魔法離手而出。青白色的電光閃耀中,整間窯屋在一瞬間被撕裂,化成粉末,然而雙雷怒的威力未停,一直貫入山腹數十步才停止,留下一個令人咋舌的破壞痕跡。   力竭的虛脫感讓亞修跪了下來,但他立刻站了起來,施展翔天之翼朝著魔霧谷前進。   「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   亞修一到魔霧谷立刻不顧體力和魔力的損耗便直接闖關,和白霧幻化而成的魔獸展開血腥的拚鬥,而且完全不用先前累積下來的經驗應敵,而是狂衝猛撞,用以命搏命、以血換血的方式戰鬥。   他在無語冥想中鍛煉出來的冷靜完全崩潰,在無意間傷害到他人之時,也以傷害自己來減輕心中的內疚,卻不肯好好思考,這種個性最後是否會徹底毀了他或是別人?   在他終於闖到第九十九道關卡的三頭蛇時,身上大小傷口不計其數,流下的鮮血讓他變成一個可怕的血人,但眼神依舊充滿無法宣洩的怒氣。   當三頭蛇一現身,他立刻衝了上去,氣柱攻擊過來時,他往上一跳險險避過,但是有如鐵鑄般的蛇頭卻猛然撞上他的胸口,讓他被狠狠撞在巖壁上。   「該死的,我就不信贏不了你!」   亞修忍住痛,足尖一撐,再次往前一躍,不過這次他並沒有完全避過蛇頭噴出的氣柱,大腿處只是被外圍擦過而已,就像被刀削掉一層皮肉般,血肉模糊、怵目驚心。   而同時,他的胸口又再次被蛇頭撞上,這次的力道更重,不但讓他的數根胸骨斷裂,甚至還有部分刺入內臟之中。   前所未有的劇痛終於讓他神智一清,勉強施展翔天之翼飛至上空。   「我的天,我在幹什麼?」亞修看著自己滿身是血的模樣,終於恢復清醒喃喃自問,同時他也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快速流失。   「就算是死,也得先向露比道歉才行。」拼著最後一點剩餘的魔力,亞修要趕回去見那個被自己弄哭的人一面。   在空中勉勉強強能見到露比的小屋時,他的體力和魔力已經到達了極限,再也無法操縱翔天之翼自空中落下。   看得地面離自己越來越近,亞修只覺得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最後從口中吐出最後一句話:「露比,對不起,我不該騙你。」然後眼前一黑,失去知覺。 ∼第七章情愛纏綿∼     「媽,你沒事吧?」十四歲的亞修看著手帕上自己母親咳出的鮮血,雙手不住發抖。   「小修,媽媽……也許不行了。」病床上的人臉色蒼白如紙,舉起手想撫摸亞修的臉頰,但只舉到一半就垂了下來。   「不、不會的,你會好起來的,一定,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啊!」亞修連忙把手緊緊握住,但眼淚卻不爭氣的掉了下來,因為他感覺自己握住的不是手,而是沒有溫度的冰塊。   「傻孩子,媽媽也不想啊!不過……咳咳……咳咳……」女子劇烈的咳嗽,再說不出話來。   「好了,不要再說話了,剛剛你才吃了藥,快點休息吧!」   「小修,媽媽希望,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一定要勇敢接受,明白嗎?」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快點休息吧!」   病床上的女子沉沉睡去,亞修拭去淚水,握緊她的手抵在額頭上,跪了下來虔誠祈禱。   「神啊!求求您,不要帶走我的母親,她是這麼的善良並相信您,她不該受到這樣的痛苦,求求您,我願意分擔她所有的病痛,求求您……」   真摯的祈求聲自年幼的亞修口中發出,毫不間斷,其中所蘊藏的濃濃親情足以令最鐵石心腸的人也為之鼻酸。   祈禱自白日至黃昏,再從黃昏到繁星點點的深夜,亞修最後終因體力不足,在跪著的情形下將頭枕在床上沉沉入睡,但仍然緊握著母親的手不放。   異象在這時產生,他母親的全身浮現出淡淡的光點,其中近半數透過交握的雙手移動到亞修身上,慢慢的融入他體內。   他的身旁,出現了一位雙手捧著金色光球緩緩離地漂浮的赤足女子,目不轉睛的看著這個變化,搖頭輕歎:「真可憐,雖然你曾壞過我的好事,但我也不希望你受到這種折磨,而現在居然要母子倆一同承受這後果。要恨,就去恨那兩個人吧!他們的祝福成為了你生生世世揮之不去的惡夢啊!唉!」   女子說完,身軀慢慢消失在空氣當中,那人自然是雨。   第二天,亞修的母親康復大半,他欣喜得手舞足蹈,直呼這是上天賜予的奇跡。   但是,尚且年幼的亞修並不曉得,他所有的潛能和往後對魔法的修習,卻因為這一件事而不會有絲毫進步,直到在時縫之地遇上露比,才破除了這個無形的障礙。   「媽、媽媽……」昏迷的亞修不斷說著夢話,手毫無意識的揮舞,但卻被一雙溫暖的柔荑握住。   「不要緊,你沒事了,亞修,我就在你身邊。」   「嗯……」那雙手給亞修一種安心的感覺,他再度沉沉睡去,進入夢鄉。   過了許久,亞修緩緩張開雙眼,眼前的景象先是朦朧,然後慢慢變得清楚。他看到露比的臉,充滿著關心和焦急,而雙眼更在這時裝滿了喜悅。   感到手背上傳來暖暖的柔軟觸感,亞修手一舉,發現原來是被露比的手給握住,然後,他明白了一切。   「原來,我到了天堂啊!看來我沒做壞事啊!」   「嘻。」露比忍不住笑了出來,一手撫摸著亞修的臉頰說道:「這裡可不是天堂,而是時縫之地中我的家裡啊!」   「時縫之地?不可能,我應該已經死了,不過真好,在天堂還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不對,那樣的話,你不是也死了嗎?這樣就不好了。」   露比再次笑出聲來,白了亞修一眼說道:「沒有死是因為我救了你,我的月牙笛能奏出回復一切的『回復曲』,是它治好了你的傷口。你也太亂來了,居然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我真的沒死?」   亞修的手摸向自己的胸口,真的是感覺不到任何痛楚,不由得開始相信自己不是在天堂。然後,他臉一紅,縮緊了身子,把棉被拉得更緊。   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身上居然沒有半點衣物。   「呃,那、那個我想問一下,就是……嗯,這個,我的衣服……」亞修吞吞吐吐老半天,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露比臉一紅,頭垂了下來,羞答答的說道:「你的衣服全部都是血,我、我把它給丟了。」   「喔,原來是這樣……沒想到白兒這麼聰明,能夠把我叼回來,還可以幫我把衣服脫掉,真是不簡單。」   「哼!」露比不高興的嘟起嘴,脫口而出:「為什麼說是白兒呢?明明是人家把你帶回來,也幫你脫衣服的,要謝也應該謝……啊!」   說到一半,露比連耳根子都紅了,亞修則是一臉尷尬不知如何是好,兩人就這樣誰都沒有開口。   「露比,對不起。」亞修率先打破沉默。   「咦?」   「我不該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對你做那樣的事,甚至還讓你哭了,原諒我好嗎?」   「亞修,其實我……」   「先聽我說完,我努力練習魔法,也是希望能夠保護重要的人,但我卻做出那樣虛假而只能自我滿足的事,還算是男人嗎?所以,不管你會討厭還是拒絕,我都要告訴你,我的心意……」亞修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說道:「露比,我喜歡你。」   露比當然早就明白亞修對自己的感情,但此刻一聽他親口說出,仍然一陣感動。   露比俯下身,臉貼近亞修,近到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氣息,一雙眼含情脈脈,情意綿綿的說道:「我也要向你說對不起,我之所以打你、罵你,是因為我發現自己出現從未有過的感情而感到不知所措。但當看到你全身是血的時候,我嚇呆了,那時我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所以現在我決定不管了,什麼東西都不管了,我也喜歡你,亞修。」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亞修流出感動的熱淚,他沒能想到自己心中的夢想竟能真的實現。他伸出雙手,勾住露比的脖子,一拉,情不自禁的吻上了那惹人憐愛的櫻桃小口。   柔軟的觸感讓亞修腦袋轟隆一聲完全空白,一股酥麻甜美的感覺自嘴唇瞬間傳遍全身,讓他不由自主的發出呻吟。   同時一股激動難耐的慾望自心底湧上,亞修一個翻身,就將露比柔軟的玉體壓在身下。看著懷中佳人紅唇微顫、星眸半閉、呼吸急促的嬌羞媚態,亞修只覺得體內的慾望不斷膨脹、揚升。   輕咬了露比晶瑩剔透有如珍珠的耳垂一下,感到她在自己的懷中一陣扭動,亞修強壓下如脫韁野馬要四處奔竄的慾望,小聲問道:「可以嗎?」   緊摟著露比的雙臂,明顯的感到她渾身一僵,沒有立刻回話,亞修也知道這進展實在太快,深吸了一口氣用無上的意志力緩緩離開這具有絕對誘惑力的嬌軀。   突然之間,露比伸出小手握住亞修的手臂,細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亞修只覺得慾望如山洪爆發、勢不可擋,用顫抖的雙手除去衣物的隔閡,眨眼間,兩條火熱的軀體緊緊糾纏在一起,他的慾望已經無法阻擋,也不想阻擋,更不用阻擋。   亞修只覺到自己置身在激情的洪流當中,身軀不斷的被強勁的水流拍打、搖晃、撞擊,最後被一道強烈的漩渦給吸到最深處,天旋地轉、身不由己,在無法忍受的最後一刻,一股更強的力道將他自最深處猛然往上衝起,肉體和靈魂的慾望被扯成無數碎片四散,整個人升騰到無與倫比的極致高峰。   而最後,獲得滿足的慾望碎片,在甜蜜的情海中歸於平靜。   亞修張開眼,望著就在身旁的露比睡臉,她的雙頰酡紅,嘴角帶著甜蜜的笑意。深吸一口氣,鼻中立時聞到她身上特有的淡淡幽香,往下再看,她裸露在外毫無半點瑕疵的渾圓肩頭有一個齒印,甚至還有血絲滲出。   亞修心中一蕩,那是昨晚自己在最激情的時刻所留下的,因為自己的肩上也有一個。他用指尖輕碰她的傷口,她似乎因痛楚而微微縮了身子,看得他心中憐意大生。   「我發誓,我要用我的生命守護你一生一世,永遠不讓你受到半點傷害,永遠永遠。」   堅決的意念充塞亞修整個心房,更想要傳達給露比知道。這時,他渾身一震,雙目射出前所未有的神光。   他感到自己置身在一股龐大的力量之中,那感覺舒服得像是在寒風刺骨的冬天把全身浸在熱水中一樣,而神奇的是這力量還由全身每一寸肌膚湧入體內,融入不停流轉的魔力中。   亞修明白,自己在這時終於達到了四天心法中天人相應的境界,不由得閉上眼感受這魔力無窮無盡的美妙滋味。   然後,亞修感到胸口發熱,張開眼的同時也從天人相應回到平常,不過他沒有失望,因為露比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正看著他。   「感覺如何?」露比說話時吐出的熱氣是他感到胸口發熱的原因。   亞修微微一愣,然後湧出惡作劇的笑容回答道:「很好。那麼,你感覺如何?」   「我?」   「是啊!你不是在問我昨晚的感覺嗎?那我當然也要問你了。」   「討厭,你明知道我不是在問你這個的。」露比羞紅了臉,頭垂了下來,不過由於是側躺,所以她的額頭剛好抵在亞修的胸口上。   「抱歉,不過……嗯,感覺真的很神奇,只是好像還不能一直保持在那樣的狀態之中。」   「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到達天人相應,實在是讓我吃驚,不過算了,我已經習慣了。」   「我想,那大概是我一次都做五人份的練習吧!對了,有句話要告訴你,昨天對你說的我喜歡你的那句話,我要收回。」   亞修這一年來的除了魔霧谷內的戰鬥之外,他還記起了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她們有辦法在腦中用虛擬的戰鬥來當作實際的練習一事,在嘗試後發現這並不難做到,最後他甚至可以一口氣在腦海中建立和五個不同對手虛擬戰鬥的畫面,所以才有五人份的練習一說,不過他也不曉得效果是不是真有那麼好。   露比因後半段話而大吃一驚,抬起頭注視著亞修,眼神中滿是恐慌:「你、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亞修露出促狹的笑容,點頭說道:「當然是真的。」   露比的眼睛突然出現一層水霧,慢慢變紅。   亞修看了大吃一驚,連忙說道:「對不起,我想說的是我要收回我喜歡你這句話,因為我要改成『我愛你』。抱歉,露比,我不該跟你開這種玩笑。」   「真是討厭。」露比破涕為笑,皺著可愛的小鼻子表示不滿。   亞修只覺得露比身上的香味不斷鑽進自己的鼻子裡,眼中看到的是她那紅通通的臉頰和嬌羞的神態及裸露在外的渾圓肩頭,而有如天籟般的聲音就在身旁響起,他不經意的想起昨夜的纏綿和此刻在被褥之下那赤裸無瑕的玉體。   這一想,可不得了,尤其露比此刻說話所吐出的熱氣剛好就在他的胸口上,一股異樣的感覺瀰漫全身,原本散落成一地的慾望碎片逐漸聚合、甦醒。   渾然不知亞修變化的露比繼續說道:「你居然這樣欺負人家,不過我可不會做這種事,我也愛……啊!」   話聲倏止,露比在一瞬間連耳根都紅了,因為她發現到亞修生理上的某些反應。   亞修一臉尷尬,邊挪動身子後退邊說道:「你這麼近和我說話,總是難免的嘛……咦?」   露比伸手抓著他,怯生生的說道:「你、你不能逃啊!我們都……都那個了,你怎麼還可以逃走呢……」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讓亞修都快聽不見,而同時,她連脖子都紅成一片。   「天啊!」這模樣讓亞修完全看呆了,仔細欣賞著她嬌羞的美態,過了許久才說道:「為什麼你臉紅的樣子那麼好看?」   「討厭,你在說什麼啊?」   「決定了。」亞修突然把露比抱住,吻著她的臉頰說道:「我要天天都看著你這模樣。」   「真是的……唔。」   露比無法抗議,因為她的唇已經被緊緊封住,再說不出半句話,整個人沉醉在濃烈的情海當中,享受從未有過的情愛纏綿。 ∼第八章天衣有縫∼     亞修站在露比濯足的岩石上,凝視天邊,心中感到踏實、幸福與滿足。在擁有了足以遨翔天際的羽翼之後,他也有了讓人朝朝暮暮魂牽夢縈,時時刻刻呵護憐愛的伴侶。   他此刻身上穿的衣物是在眼睛張開時就發現被擺在身旁的,樣式和先前那一套一模一樣,聳了聳肩,他什麼都沒問就穿上它。   一雙小手從後抱著他的腰,把頭靠在他越來越寬闊結實的背上問道:「你在想什麼?」   「你用走的?」亞修不禁揚眉。   「因為,我不想讓月牙笛的聲音打擾你。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   「想我?」   亞修一個轉身,深情款款注視著露比的雙眼,握著她的一雙柔荑,以無比溫柔的語調說道:「你知道嗎?我從不曉得想著一個人時會是如此滿足,抱著一個人時會是如此溫暖。露比,你豐富了我的人生,把彩虹帶進我的生命裡,讓它變得多采多姿。真的,十天十夜,也無法用有限的言語說盡我心中的感動,我只能把想說的千言萬語化做最簡單的三個字──我愛你。」   露比臉上出現了陶醉的神情,閉上燦如星子的雙眸,俏臉微微抬起,囈語般的說道:「吻我。」   毫不猶豫,亞修俯身吻上了她的香唇。   兩人的身軀在剎那間同時一震,透過唇齒相接,亞修感受到露比那藏有千絲萬縷柔情的芳心赤裸裸展現在自己眼前。   露比要說的情話實在太多,如同亞修般已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表達,「吻我」兩字是一把鑰匙,是打開關著內心無數情感的門扉的鑰匙,好讓他自己感受。   這份心意亞修收到了,也同樣敞開自己的內心給予回應,兩人的靈魂毫無保留的展現在對方面前,又同時探索彼此的一切。   亞修在這時流下愛憐的淚水,因為他發現露比的心靈在柔情之下竟然是一片荒蕪,就有如被千年冰層覆蓋的凍土一般。他在心中立誓,要盡自己的一切力量豐富這塊獨自閉鎖的天地。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的唇終於分離,深情款款彼此對望,亞修的手在不知何時,已經落在露比的腰上,緊緊摟著,靠得如此之近,他們可以感覺彼此的心跳和體溫。   兩朵紅雲赫然飛上露比的香頰,她邊掙離亞修的懷抱邊說:「你好討厭。」   亞修露出無辜的表情說道:「雖然很不想這麼說,但我覺得,現在如果不讓你覺得討厭的話,你可能反而會更討厭。而且真要說的話,應該是你為什麼偏偏要可愛到讓我會產生讓你討厭的反應吧!」   露比微微一愣,想通了這些話的意思時紅雲更濃,又再試一次想掙脫,怎奈亞修卻不肯放手,她臉上出現懊惱的表情,但隨即變得俏皮,帶著惡作劇的笑容說道:「我也想跟你說三個字。」   「三個字……啊!」亞修的眼睛亮了起來,喜不自勝的說道:「好啊好啊!我在聽,快點說。」   「哼,這麼得意,你覺得我是想跟你說哪三個字啊?」   「當然是我愛你了,難道不是嗎?」   「可惡。」露比跺足說道:「你太自大了,我永遠不會跟你說這三個字。」   「不會吧?」亞修猶如從雲端狠狠掉落地面,還被「永遠」兩個大字重重踩了幾下,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嘻,這是告訴你,不要小看女孩子。」   「那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露比別過頭,不勝羞怯的小聲說道:「大壞蛋。」   「咦,你說什麼?」   「人家說大壞蛋啦!真是的,都不認真聽我說話。」   「不會吧!我怎麼會是大壞蛋呢?」亞修大感冤枉,但靈光一現,恍然大悟的說道:「難道你還在氣昨天晚上的事嗎?如果是的話,那我……」   「討厭!」露比這次連耳朵都紅了起來,一雙小手摀住亞修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那件事不要一直說嘛!而且人家、人家也沒有說不要,但你還是一直講、一直講,明明是在取笑人家。」   露比的羞態讓亞修心蕩神馳難以自制,張開嘴,輕咬著捂在嘴上的手指,含糊不清的說道:「既然不是,那……就是今天早上的事囉?」   「啊!」手上傳來的酥麻感讓露比連忙把手縮了回來,改成捶著亞修的胸膛說道:「不要在白天光明正大的說這些話嘛!你這人真是的。」   「哈。」亞修失聲笑道:「那晚上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說囉?」   露比終於投降,雙手掩著紅得發燙的臉不再說話。   亞修也發覺自己實在有些過火,只是看著露比那害羞、臉紅、手足無措的模樣,竟讓他感到比床笫之間的事還要滿足,他實在有些懷疑這算不算是正常。   「你可以放手了嗎?」   聞言,亞修抱得更緊,說道:「不行,除非你告訴我大壞蛋是什麼意思,否則我永遠不放手。」   露比沈默片刻,抬起紅得讓亞修當下就想狠狠咬一口的俏臉,帶著促狹的笑容說道:「你真的想知道嗎?」   「當然。」   「如果是很難聽、很令人失望的話也想知道?」   「呃,這、這個、那個……」亞修吞吞吐吐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說道:「還是想!」   「那好,你蹲下來一點嘛!人家只想說給你聽。」   亞修左右看了看,心想這裡也沒有別人,不過仍依令微微低下身,感到露比吐氣如蘭的在自己耳邊用帶著無數情意的語調說道:「因為你偷走了人家的一顆心嘛!大壞蛋加大笨蛋。」說完,趁著亞修心神微分,放鬆手上力道的時候,逃離了他的懷抱。   亞修先是一楞,在瞭解這句話的意思後臉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沒有任何動作,他就在瞬間來到了倉皇逃走的露比身後,蹲下身,右手臂斜勾住她的腿彎,在她人失去平衡往後倒時,左手臂穩穩的接住背部,剛好將她橫抱在懷中,腳步同時不穩的退了兩步,技巧雖不純熟,但至少沒有失手。   他移動的魔法並非風之疾走,而是剛剛眺望遠方時靈光一現,想到另一個足以打倒三頭蛇的新魔法,沒想到現在卻拿來抓逃走的露比。   「討厭,快點放開我。」露比的粉拳捶著亞修的胸膛,卻反而讓他舒服的嘴角上揚。   亞修的眼中散發著幸福的光芒,突然把露比抱得更緊,然後俯身在她那嬌艷欲滴的紅唇上毫不客氣的重重吻了一下,露出賊笑說道:「那可不行,因為我還有事要教你。」   「有事教我?」   「沒錯。」亞修的笑容更加燦爛:「因為我可愛的小妻子,似乎有認為白天很多事都不能做的錯誤觀念,所以為夫我只好犧牲自己,親自教教她,有很多事在大白天其實也是可以做的。」   說完,發出爽朗的笑聲,抱著急忙扭動身軀想要逃走卻沒辦法的露比進到小屋內。   甜蜜濃稠到化不開的春意,不斷的在這脫離塵世,獨立存在的時縫之地中飄盪開來,歷經一天又一天,久久不散。   黃昏時刻,天邊夕霞層層,幫大地萬物妝點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一雙小巧白皙的玉足輕點著溪水,蕩漾開一圈圈的漣漪,突然雙腳的動作停止,眉梢帶有淡淡春情的露比臉上表情瞬息萬變,時而微微淺笑,時而霞生雙頰,時而嘟著嘴露出氣惱的表情看著正以自己大腿為枕,睡得無比香甜的亞修。   指尖輕撫著亞修的臉龐,由唇至鼻尖,再從鼻尖至眉毛,露比用那藏有無數情意的語氣幽幽自語:「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   在時縫之地將近十年的光陰中,亞修改變最大的是那突破身障而能學習魔法所帶來的自信和變得讓人再也無法測度的實力與天資,就連露比也無法掌握,進而心甘情願的輸掉了自己的一顆真心。   而在相互表達情意的三個多月來,亞修連個性上也有了不下他實力的改變,變得更加風趣、貼心。而口才和與生俱來的溫柔甚至調情手法都更上一層樓,完完全全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也讓露比更無法抵抗他的魅力,在深情的攻勢下毫無招架之力。   當然,他的嘴和手也變得更加厲害。   「你真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剋星,想想,要是你現在這模樣讓她們看見的話……咦,我這不會是在吃醋吧?」   露比對著心底突然湧上的酸意覺得新鮮又有趣,她再也不像之前,對這些未知的情緒感到恐慌與排斥,而是漸漸的融入其中並享受著。   「嗯……」亞修慢慢醒來,在還未完全張開眼時,左手先緊緊握住露比在自己臉上輕撫的柔荑,右手順著她那如絲綢般的小腿溜下,來回撫弄。同時頭向左轉,用臉頰感受當作香枕的玉腿的豐盈與柔軟,還磨蹭了兩下,有些迷糊的說道:「黃昏了啊?」   露比只覺得從亞修口鼻吐出的熱氣穿透薄薄的衣裙傳到肌膚,然後再從那一點慢慢四處擴散至全身,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感覺既舒服又難受。   而他還沒完全清醒!   露比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懊惱之意,趁著亞修頭腦還不是很清楚的時候脫口而出:「怎麼,不是晚上讓你很失望嗎?」   話一出口她就知不妙,但也來不及收回,這麼做等於是一隻小白兔自動自發的扳開睡著了的大野狼原本合上的嘴,還走了進去,省去了大野狼不少功夫。   「哼哼。」亞修怪笑了兩聲,清醒大半,眼神由下往上,從不同角度欣賞露比的另外一番風情,說道:「要不要讓為夫的教教你,有一些事,也是可以在黃昏做的?我可愛的小妻子。」   「啊!」露比羞紅了臉別過頭去,她就是無法在口舌之爭上贏過亞修。   「對了,我睡著的時候,好像聽到你說了什麼悄悄話,不會是發誓絕不會說出口的我愛你吧?」   「錯,說到要做到,我才不會跟你說這句話,我是在想,你現在的心裡有多少其他的女人呢?」   「冤枉啊!」亞修把露比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急急忙忙的說道:「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我發誓,不信你可以問問我的心,聽,它跳得多真誠啊!」   「哼。」露比皺著可愛的小鼻子說道:「真討厭,這樣怎麼問得出來?而且別人發誓都是用跪的,哪像你躺在人家的腿上發誓?一點誠意都沒有。」   「這我也沒辦法,誰叫躺在你的腿上要比跪在地上舒服?一切都要怪你。」   「喝!居然怪到我腿上來了?看我今天晚上還理不理你!」露比忍住自己不停湧上的羞意,做出自認是絕招的反擊。   「什麼!」亞修猛然坐起,嚇了露比一大跳,痛心疾首的說道:「晚上不理我?那我該怎麼辦呢?啊!對了……」   他將一張賊臉湊到露比眼前,「哼哼」的笑了兩聲並露出讓她心中大感不妙的笑容後一把將她抱起,先在香唇上吻了一下後說道:「不過現在還不是晚上,只是黃昏,所以你要理我喔!」   「啊!討厭。」露比完全沒料到亞修會來這一招,一時慌了手腳。   不過亞修卻是把露比輕輕放下,把她緊緊摟在懷中,語氣誠懇的說道:「我沒有辦法把我的心掏出來讓你看清楚,確實,我的心中有其他人的影子,但那只是友情、親情甚至兄妹之情,但是我的愛情,我唯一愛的人,只有你一個而已,這點是絕對不會變的。」   露比聽得心中一陣感動,卻也有些許失落,因為被抱起的感覺實在太舒服,她寧願亞修在抱著自己時說這些話。她把臉整個埋入他的懷裡低聲說道:「我相信,我真的相信,我怕的不是你心中有別人,而是別人心中有你。」   「什麼,心中有我?放心,那是不可能的,沒有人會喜歡毫不起眼的我,你放九十九個心吧!」   「咦?」露比的眼中出現疑雲,問道:「一般人不是說放一百個心嗎?為什麼我只有九十九呢?」   「因為……」亞修湊到露比柔軟的耳朵旁,咬了一口才說道:「你的一顆心已經被我偷走了,所以只剩九十九。還有,我這個大壞蛋最近升格成超級大壞蛋,所以偷來的心不但不還你,還要繼續偷走它。」   露比嬌軀輕顫,把頭埋得更深,含糊不清的說道:「你好壞。」   「但偏偏壞得讓你喜歡、讓你情難自禁,結果是我不得不壓抑自己善良的本性,勉強自己繼續壞下去。老天,這到底是誰的錯啊?」   露比被逗笑了,指尖戳著亞修的胸口說道:「真是討厭,人家不跟你說了啦!」   兩個人緊緊相擁,誰也沒有說話,靜靜的享受這甜美的瞬間,不需要任何言語和動作,就能讓彼此的情意相交流。   亞修能感覺到,露比的心已沒有先前第一次探索她心靈時的荒蕪、蒼涼,而是變得越來越多采多姿、生機盎然,可是他知道這還不夠。   這三個月近百天之中,他抱著露比以翔天之翼遍游這時縫之地,更使盡渾身解數逗得她滿心歡喜,顯然是收到了成果,不過卻也養成了一把抱起露比就會在她唇上投下一吻的習慣。   他暗下決心,還要給露比更多更多的幸福與快樂。   不過露比在享受著沈浸在愛河中的喜悅時,眼中卻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愁霧,雖然現在時時刻刻都處在極致的幸福之中,但如果想要永遠這樣,有些事卻不得不讓亞修停止。   因為出乎意料之外的,亞修最近幾乎只要一靜下心來就能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這該是不可能的事,原本預估他至少要十年八年才能做到,而這點無論如何都要避免。   「亞修,你會不會想著那些在另一個世界上的親人、朋友?」   亞修大感愕然,不解的望著懷中佳人,不明白她為何會提起這件事。露比咬著下唇,抬起俏臉,竟有兩道淚痕。   亞修心中劇震,以發抖的手指拭去,顫聲問道:「你是怎麼了,為什麼在哭呢?」   露比沒有回答,繼續說道:「你之前一年來這麼拚命的在魔霧谷闖關,為的不就是培養自己的實力,好準備有一天當機會來臨時,能夠回到原先的世界嗎?當然,另一個原因是你感到谷中有著什麼東西在等著你。這些日子,你雖然都陪在我身邊沒有離開過一步,但我明白總有一天你一定會再去的。」   「你怎麼會知道的?」   「我知道全部的事,所以,你可以忘掉你的母親、朋友,還有在那個世界的種種回憶,只留在這裡想著我、看著我、陪著我嗎?如果能,就不要再去魔霧谷,更不要再練習魔法和維持在天人相應的境界中。而我,也將會永遠是你最聽話、最溫柔、最貼心的小妻子。我會用我一切力量讓你永遠被幸福的歌聲所圍繞,可以答應我嗎?不,算是我求你,好嗎?」   亞修沈默不語,良久後才說道:「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唯一一個,誰也不能取代,我會用我的生命永遠保護你,但是,我卻沒有辦法忘記那些曾在我過去的生命中留下足跡的所有人,真的沒有辦法。我想變強,是要守護重要的人,而你就是第一個!雖然時縫之地看起來實在是沒有危險的東西,但有準備總是好的。告訴我,魔霧谷中有什麼?」   露比低頭不語,在亞修連連的追問聲中,歎了一口氣後緩緩開口說道:「那裡,藏有能讓你離開這裡,回到原本世界的秘密。」   「什麼!」亞修雙目出現前所未有的精芒,恨不得馬上闖谷,但是他在一瞬間就明白了露比心中的為難。   「亞修,求求你,不要去魔霧谷,更不要再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只留在這時縫之地陪伴著我,好嗎?」   亞修閉上眼思索了許久,最後抓著露比的手苦笑道:「我發現我無法做任何選擇,因為你並不願意到那個世界去,我如果強硬帶你走,只會讓你傷心。如果留下你,我獨自一人離開,那我們兩個人都會彼此痛苦;但如果我留在這裡,那麼時間一久,可能我會明知有離開的方法但不能去而心中不愉快,那對你而言也不好受,對吧?」   「求求你為了我犧牲一次,不要去魔霧谷,可以嗎?」   「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我想要先將離開此地的方法掌握在手中,然後我們兩個再慢慢的,一起討論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決定,好嗎?當然,你的意見是最重要的。」   露比的臉在剎那間變得蒼白毫無血色,許久才逐漸恢復,但心繫魔霧谷有出路一事的亞修並沒有發現到。   露比低頭拉著亞修的手臂說道:「今天很晚了,明天再去可以嗎?今晚,我要你陪人家。」   「咦?」亞修懷疑自己聽錯的同時,露比雙手已經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主動投吻。   亞修只感到露比的嬌軀化成一團烈焰,不斷向自己襲來,似乎要將自己融化,當下也給予熱情的回應,兩條火燙的軀體緊緊交纏在一起,不分彼此。   次日,亞修神情有點怪異,因為昨夜露比主動、熱情的讓他大吃一驚。但今早他仍因為心繫離開時縫之地的方法,拒絕了露比要他留在身邊的請求。   這是百日來,兩人首次分開。   「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平安無事的回來,而且保證不會做任何讓你不高興的選擇。」   亞修留下這些話並在露比唇上投下一吻,便轉身離開那個有著無窮誘惑力的溫柔鄉。   偶爾這樣也不錯!亞修露齒一笑,隨即讓心神處於一片平靜的狀態,並讓意識緩緩外擴,最後碰觸到外在的天力將它導入自己體內,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施展翔天之翼朝著魔霧谷前進。   至今,他仍不能全天都處於天人相應的境界,但只要讓心靈保持在絕對平靜的狀態下就可以做到。   小屋內,露比玉體橫陳在被褥之上,髮絲凌亂、衣衫微敞,眼神直視上方,毫無光采,一雙手輕撫著她和亞修身、心、靈相結合的地方。   驀地,她的手緊緊握住棉被的一角,聲音有些飄忽的說道:「其實你已經做了選擇,而我不是唯一,既然如此,那這份情……我不要了!」   她痛苦的揪著胸口,縮成一團,豆大的淚珠不住從她的雙眼流出,順著眼角、臉頰不斷滾落到被榻之上,留下漬痕。   「沒想到想要割捨我動的真情,居然是這麼痛苦……可惡……可惡!可惡!」   掙扎許久許久,她緊握的手終於鬆開,那淚痕未乾的臉本該讓人憐惜,但此刻卻罩上一層霜雪,眼神冷酷得足以讓人打從心底冒起寒意,以萬物都會結凍的無情語調自語。   「亞修,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接受,是你讓我心甘情願為你而停止的計畫非繼續進行不可。所以,當你的心化成碎片承受萬劫不復的痛苦時不要怨我,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與此同時,她的手上出現一顆金光燦爛的金色圓球,身軀緩緩漂浮在半空中──赤足金球,就好像是雨的分身一樣。又或者,她就是雨?   「去吧!金兒,一切按照計畫進行!」   手指一彈,金球消失在眼前,露比的唇邊出現能將一切毀滅的無情笑意,被榻上的淚漬顯示她從亞修那裡獲得,最後斷然拋棄的情感。   但是,在她冷酷的眼神最深處,卻有一點任她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將之熄滅的愛情火苗在燃燒著,在那冰封不見天日的心房中散發出微弱的光與熱。   天衣無縫的計畫出現了一個連她也彌補不了的小缺口,這因亞修的一份真情而產生的變數,到底會對最後的結局造成什麼樣的影響?誰也不知道。 ∼第九章愛之恨之∼     完全不知道露比變化的亞修降落在魔霧谷的入口,一手負在身後,唇角露出自信的笑容,施展風之疾走,無所畏懼的直接入谷。   入口的白霧轉瞬間聚集,幻化成一頭白狼,張開獠牙撲向亞修。亞修看都沒看一眼,也不做絲毫反擊,而是繼續以風之疾走往裡頭闖。   每經過一小段距離,白霧就變成不同姿態的魔獸向他攻擊,只是卻跟不上他的速度,不過魔獸並沒有消失,而是緊追在後。   一連闖了七十關,亞修倏然立定,回首望著身後那大群的魔獸,手一舉,低喝:「『大地之壁』!」   一面土牆在他身前揚起,剛好擋住了谷中的通道,立刻讓許多魔獸來不及停住而撞上消失。在剩餘的魔獸要越過土牆的同時,亞修將手向前一揮。   「『碎土擊』!」   土牆碎裂成無數小塊朝魔獸激射而去,再次讓不少魔獸化成輕煙消失。   愛提娜在和多倫魔法學院的院長戰鬥時也曾用過這先守再攻,兩者合一的地系魔法,不過亞修此時使出,威力和範圍更是強大數倍且寫意自然,代表他在魔法上的成就已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   「果然還有。『風彈』!」   剩餘七隻實力較為強橫的魔獸避過攻擊,猛然撲向亞修。亞修雙手十指的指縫間夾著八顆小小的綠色圓形光點,手一揮,朝著兩側的巖壁擲出,然後頭也不回的向前疾行。   從這裡開始,魔獸的強度是以倍數來提升,不能像先前一樣聚集大批後再一口氣解決,否則只會自討苦吃。   身後,八顆風彈撞擊在巖壁時,就像一顆柔軟的球反彈至另一邊,不斷重複此一動作且越來越快,八顆球的角度並不相同,剛好交織成一張光網,而神奇的是彈跳的範圍剛好封住整個通道,也不會向天空等無法著力的方向飛出。   魔獸轉眼即至,在要越過風彈形成的光網時,身軀在剎那間被穿透而消失在原地,七隻魔獸無一倖免,而風彈也在此時消失。   接下來的二十多關,雖然魔獸只只難纏,但靠著先前闖關的經驗和他此刻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而使魔力保持在無窮無盡的絕對優勢下輕鬆而過。   他的左手突然出現了弓形的綠色光芒,此魔法名為「風之弓」,可以將有形的箭矢及攻擊魔法加速,雖然有射出即無法操控方向的缺點,但這全是速度太快所致。   往前踏一步,白霧驀地聚積成一個拳頭大的白球,以目力難及的速度在空間轉折飛行。亞修曾在這裡吃足苦頭,因為白球的速度實在快到無法閃躲,而且也讓所有的攻擊魔法全都沾不上邊,所以亞修想出風之弓來對付它。   白球高速自亞修身後襲來,但在身後十多步時卻有如陷入泥濘之中,速度大為減緩。感應到危險的白球高速往後飛出,簡直就像是有自我思考能力的生物一樣,不過速度依舊快得嚇人。   亞修轉身,風之弓射出火焰矢,快如電閃的穿球而過,球化成白霧散去,此關看似過得輕鬆,實則是他將兩樣魔法應用得出神入化的結果。   一為能破敵的風之弓,二為將四周空氣緊緊凝聚成有如實體,封鎖住白球速度的「枷鎖之風」。   往前進到下一關時,白霧完全消失,但也沒有見到擋路的魔獸出現,好似此關沒有阻礙,不過亞修在進到這裡時,解除了手上的風之弓,同時身形開始變得透明,整個人竟然消失在空氣當中!   同一時間,他的左方兩步處,出現了一個和他相同模樣的人!不過如果仔細察看,就會發現這造出來的「人」表情呆板、肢體僵硬,明顯只是一個分身傀儡而已。   「嗖」的一聲,亞修的人形分身旁邊突然憑空冒出一隻拿著大鐮刀的朦朧薄霧,鐮刀同時當頭斬下要將他劈成兩半。只是刀刃和人接觸的瞬間,分身立刻像水一樣四散開來整個消失。   此刻,亞修在影子攻擊的同時現身,風彈離手而出,貫穿薄霧的頭顱,白霧隨之消散。   造出人形分身的魔法名為「虛水之境」,是水系魔法中屬於高難度,少有人會去學習的魔法。   原因就在於虛水之境所造出的分身雖然能做到外表和衣物都極為相似的地步,但耗費魔力過鉅,並且只能在身旁週遭維持存在,而分身無法動作和死板的五官也讓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因此,在魔法的實戰中用虛水之境根本是個笑話,除非對手的視力真的糟糕到無法分辨虛實。然而就算如此,當發現從一個人突然變成兩個人時,對手難道不會有所應變嗎?   是故,曾有水系魔法的高等魔導師戲稱這是「賣藝魔法」,也就是極適合拿來當街頭表演、賺錢餬口的魔法。   不過,亞修卻想到,既然能用水製造出一個和自己相同的分身,那麼,是否可以將其用在身體的周圍,並反射出週遭的環境,讓人完全融入,變得好像隱形一樣呢?   在日夜思索下,他成功了!這一關的魔獸就叫「隱」,平時隱身存在,在接近敵人時才會現身攻擊,在以往的闖關經驗當中,亞修只能集中精神,在敵人攻擊的瞬間閃躲、反擊,因此常常負傷。   但是,他現在卻能先用「水隱術」隱藏形跡,再用虛水之境製造出一個假分身吸引隱的攻擊,而在它現形的瞬間,用魔法解決。   接下來的幾隻魔獸,雖然同樣難纏,但都被亞修在短時間內除去。   往前一踏,再次出現不同先前的異變,四周的白霧沒有消失,反而向亞修湧去。這一關特別的地方是人處於霧中就像在水裡一樣,行動變得遲緩且難以呼吸,雖然白霧不會造成立刻的傷害,但久而久之也會吃不消。   亞修最後發現可以用火焰消去白霧,但問題是此關過後的敵人就是三頭蛇,如果在此地浪費過多魔力,那下一關鐵定無法通過,但也不能因此慢慢來好等魔力恢復,因為白霧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去除,會反常的變得越來越多。   這一道關卡明顯是要削減闖關者的魔力,不過對處在天人相應境界的亞修而言,這關已經不算什麼。   「『火焰龍卷』!」   安琪莉娜曾經用來破解「葉舞」的魔法此時再現,以亞修為中心出現了一道猛烈的龍卷形火焰,將他圍繞在中央,湧來的白霧一碰觸到吞吐的火舌隨即消失。   「太慢了。」   亞修舉步前行的同時,手往外一揮,火焰龍卷立刻擴大數倍充斥在整個谷道中,瞬間就將這一區的白霧通通清光。   此時,他已走到三頭蛇把守的關卡,只看到陣陣白霧不斷朝著前方聚集、變化,不到片刻,令他傷透腦筋甚至差點身亡,但也成就他和露比這一段姻緣的白霧三頭蛇終於出現。   「好久不見了,老朋友。雖然想跟你敘敘舊,不過我急著想知道如何離開此地的方法,而且也答應露比要早點回家,所以就不手下留情了──『烈火炎嘯』!」   亞修身旁出現了一圈又一圈,總共五圈的紅色火焰圍繞。雙手往前一推,每一圈火焰集中在前方並先後湧向三頭蛇,火焰有高有低,起伏不定,讓人乍看之下有如紅色的海嘯襲來,氣勢驚人,足以將任何敵人淹沒、焚燬。   驀地,火焰在三頭蛇身前完全消失,亞修接著以風盾輕易阻擋了它吐出的氣柱攻擊時淡然一笑,自言自語:「差點忘了,我要證明,用我想出的新魔法,縱使在還沒能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以前,也是能擊敗你。」   飄身後閃過三頭蛇高速接近時的蛇頭撞擊,亞修伸出右手將火之元素聚集,整隻手轉瞬間即冒出了熊熊火焰。   「『神足』!」   亞修在眨眼的瞬間自原地消失,轉而出現在三頭蛇中間那一顆有治癒能力的蛇頭的前方,速度之快就連專司防守的蛇頭都沒能來得及反應。   然而如果有眼力高明的人在場,就可看到亞修並非憑空消失,而是從完全停止在瞬間加到最高速,直接衝進敵人懷裡,就好像是突然消失然後再出現一樣。   這正是凌駕風之疾走的高速移動魔法──神足!   燃燒著火焰的右手插入那顆可以不斷自我療傷的蛇頭之中,同時手一張,手指指尖出現五枝火焰矢並放出,亞修直接從三頭蛇體內攻擊!   兩枝火焰矢從蛇頭的頸側穿出,另外三枝深入體內,最後從尾端和兩側的腹部鑽出體外,一聲輕響,三頭蛇散成一團白霧。   「那麼,該到下一關了,咦?」   眼前的白霧並沒有消失,不但如此,連他先前已經清空的谷道又再次蒙上一層濃霧,不明白為何會有這種情形發生,亞修提高了警覺。   驀地,自魔霧谷的入口處刮起了一道狂風,夾帶著濃烈白霧和黃土碎石,鋪天蓋地的朝亞修猛然襲捲而來。其威勢,絕對比先前的烈火炎嘯還要強烈千萬倍不止。   「不會吧?」   狂風來勢既快且急,亞修倉促之餘就想施展翔天之翼暫避其鋒,但如此一來就前功盡棄而要從頭開始闖關,一咬牙,在身前布下了可守護全身的風之壁,竭盡全力阻擋這可將他輕易吞噬的可怕風暴。   甫一接觸,亞修就知道不妙,縱使風之壁抵擋了狂風絕大多數的力量,但他仍覺得自己快被吹走,心念一動,腳下地面化做鬆軟的流沙,身軀沉下直至大腿處,終於穩立在原地。   風勢來得急,但去得也快,剎那間週遭就恢復平靜,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原本將亞修往下吸的流沙,此刻改變方向將他往上推,一踩穩地面轉身向後一看,眼前出現的東西讓他心中大駭,再也無法保持在天人相應的境界。   魔霧谷中所有的白霧全部聚集在一起,出現一個有如小山般,酷似龍形的龐然大物,它的背部有一對和身體比例不合,顯得既短且薄,應該無法飛行的雙翼。   後端有一條強而有力的尾巴,且末端還成沉重的斧形,此刻正輕靈的左右揮舞,讓人不難想像被這尾巴掃中會發生什麼慘事。   不過奇怪的是這東西居然沒有頭,只有身體部位,答案很快的揭曉,空氣中突然出現好幾種顏色的小光點,且慢慢的聚積在白霧構成的身體上發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散去後,亞修張大了嘴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白霧的身體上此刻終於出現了頭,不過卻是一次三顆!由左至右分別是藍、紅、綠三種顏色的龍頭。   亞修闖谷至今,這是首次出現身體呈現白色以外的魔獸,他在一瞬間就感覺出這三頭龍的力量非同小可,先前的三頭蛇和這相比起來,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   三頭龍並沒有發起攻擊,只是靜靜的待在那裡,六隻眼睛凝視著亞修,似乎在等他先出手,抑或是讓他在連闖九十九關後,有恢復體力的時間?   「你像是在等我恢復,但我感覺得到,就算是用我目前最強的攻擊魔法也無法在短時間擊敗你,看來只有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打持久戰了,不過我答應過露比要早點回去,所以……就用那股力量吧!你應該是最後一隻了。」   亞修神情莊嚴肅穆,將體內的光闇之力相結合而產生的「太初之力」分別導引至左右兩手,掌心發出了淡淡的光芒。   在突破體內身障並能開始修習魔法時,亞修立刻感受到自己體內存在著兩股莫名的強大力量,而且彼此平衡相對,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形下,他也只能將之忽略好專心在魔法的練習上,這自然就是光闇之力。   而後在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引領天力進入體內讓魔力處於生生不息、無窮無盡的狀態時,兩股力量就像靜止的水車被突如其來的水流推動一樣,慢慢運轉併合而為一。   同時亞修驚訝的發現,這新生的力量他並不陌生,在多倫魔法學院和黛絲笛兒並肩對付魔獸、眼見愛提娜為自己身亡而祈求上天施展奇跡並對她施予治療術、為了救回小風而獨自一人闖到古拉爾身前時,都曾感受到這股力量些微的存在。   當時雖因種種因素而忽略,甚至特意遺忘,但此刻仔細想來,顯然都是這力量的幫助才成就他一次次的奇跡。這發現讓他又喜又憂,喜的是如此又擁有了一項保護露比的重要武器,憂的是他還記得每次使用的後遺症,而且是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會不會往後施展過頭,而把小命給賠上了?   這個疑問最後讓他打定主意不要輕易用到這股力量,但現在他卻想拿來使用,只因他實在是急於想知道離開此地的方法。   驀地,一股低沉渾厚的聲音自身前響起:「快收起你的太初之力,難不成你想毀掉這裡!」   亞修心中一震,深吸一口氣,將已聚集到手上的力量慢慢的導回體內。   「這力量的名字是太初之力嗎?」   「真是的,沒想到露比托我照顧的人居然會擁有不該存在於世上的太初之力,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眼前的三頭龍身軀慢慢消失,藍、紅、綠三種顏色揉合在一起,並往外蔓延,不到片刻,一隻全身被閃閃發亮的金色鱗片覆蓋著的黃金龍出現在眼前。   它的體型並不大,連先前三頭龍的一半都不到,瞳孔呈現金黃,嘴邊長有類似人類鬍子的長鬚,給人一種充滿智慧的感覺,而它的雙翼卻足足有身體的三倍大,似乎可以在天空飛行。   「你認識露比?太初之力又是什麼?不對,你是誰?」   黃金龍那長在如蛇般既長且柔軟脖子上的頭伸到了亞修身前十多步,一對金色瞳孔直望著他。   亞修的情緒在瞬間平靜下來,做好應付意外的準備,清澈的眼中沒有半點恐懼。   「很不錯。」黃金龍將頭收回,高高往下俯視:「你居然能在我的瞪視下一無所懼,不愧是能讓露比動情的人。」   「雖然很想謝謝你的稱讚,但我最想知道你是誰,還有太初之力是什麼?當然,還有如何離開此地的方法。」   「不先問我和露比的關係嗎?」   亞修聳聳肩說道:「我雖然不是很聰明,但也不會太笨,小屋、千果樹和魔霧谷都是出自你手吧?」   「沒錯。」   「但是,為什麼呢?」   「很簡單,因為這是露比的請托,你知道她在這時縫之地中待了多少年嗎?」   「這……不知道,總覺得問了這個問題之後,會讓她變得不開心。」   「她在這裡待了很久,久到你無法想像,而且重要的是,她從沒開口和我說過一句話,因此當她拜託我時,我還真是被嚇了一大跳,所以沒有拒絕。不過,她拜託的只有魔霧谷一事,其餘如千果和小屋,都是她在落入時縫之地時送給她的。啊!對了,你身上這套衣服也是我給的。」   亞修皺起了眉頭,心想那自己掉入這裡時為什麼沒有這種待遇?他的心事被黃金龍知道了。   「不要計較,露比在落入此地時,毫無生存下去的慾望,只想待在原地等死,最後還是我看不下去,勸告她一番並給予種種所需才讓她勉強有活下去的念頭,不過到最後,她用到的也只有棲身的小屋和填飽肚子的千果樹這兩樣東西而已,其餘的,我只好全部收走。如果想知道原因,就自己去問她吧!」   亞修默然不語,沉思片刻後說道:「不用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一切從現在開始,這才是最重要的。」   黃金龍的金色眼睛注視亞修良久,然後開口:「說得好,那麼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時縫之地的主人,在各個不同時空之間悠遊的『時空龍』。」   「時空龍?」   「沒錯,但我要先問你,你身上為何會有不該出現在天地之間的太初之力?」   「這個……我不知道,不過不該出現是什麼意思?」   「看在露比的份上,我就回答你。所謂的太初之力就是包容善與惡、光與闇、生與死等截然相反力量為一身的力量,它可以創造一切生命,但相對的,也可以將一切生命徹底毀滅,等若是『創世者』所擁有的力量,不,該說是超越其上。」   「創世者?」   「就是在一片虛無中,創造出神、魔、人三界並創造出一切物種生命,掌管所有生死規則的創世之神,也可以用造物主稱呼。」   「原來如此,不過這太初之力不會那麼可怕吧?我雖然覺得它很厲害,但應該沒有到那種程度才是。」   「是嗎?剛剛如果你真的用太初之力對付我化身而成的三頭龍,那我勢必無法倖免,連帶的,也將使時縫之地土崩瓦解,消失在生成一切的『混沌之海』中。你太小看太初之力的威力了,一旦它完全成型,如果你想要,可以輕易就將神、魔、人三界毀滅掉。」   亞修臉色一變,連忙說道:「我不會那麼做的。」   「這不是會不會的問題,而是能不能的問題。手中無刀,任憑你再怎麼想用刀殺人都做不到;手中有刀,就算是你強加克制,但也有可能在無意中傷人,不是嗎?」   亞修一愣,思考片刻後咬牙說道:「那麼,把這股力量從我身上去除掉吧!」   「很遺憾,我沒有辦法,不過你要多加小心,萬一被雨發現你身負太初之力的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亞修心中一跳,時空龍口中的雨和在夕沈之洋中的雨該不會是同一個人吧?他連忙開口詢問。   「不會吧!」時空龍渾身的鱗片突然豎起並發出璀璨的亮光,嘴旁的長鬚無風自動,金色的眼睛直瞪著亞修,以帶有懼意的口吻說道:「雨出現在你面前過?」   「沒錯,為什麼你似乎很害怕的樣子?」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不怕雨這位人界創世者,就算是創造出神魔兩界的『法裡恩』和『曼雷達』也不例外,都終日對她提心吊膽。不過奇怪了,既然見過,為什麼她會放過你?太初之力是她必得之物啊!真是想不透,難道是她沒有發覺嗎?對,只有這個可能。小子!」   「是。」亞修仔細聆聽時空龍的自言自語,聞言被嚇了一跳。   「露比原本要我在你擊敗三頭龍後才告訴你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不過現在免了,我馬上帶你離開這裡,然後再送給你一個東西。」   一片金色的鱗片自時空龍身上脫落,緩緩落至亞修身前。   「這是……」   「這是我身上的鱗片,把它放在你的胸口,它會溶入你體內將太初之力包覆住,讓你無法任意使用它。當然,主要的目的在不會讓人發現它的存在。」   亞修有些猶豫,這一切來得實在是太突然了。   「你也可以拒絕,但我要警告你,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身上的太初之力很有可能為你惹來麻煩,但如果只是這樣,我才不管,我怕的是連我的朋友露比也被你拖累。」   這句話比什麼都有效,亞修毫不猶豫的拿著鱗片貼在自己胸口,只看到鱗片沒入身體中,然後再也感受不到那兩股彼此相對的強大力量和太初之力,除此之外,就沒什麼特殊的變化。   「就、就這樣?」   「不然你以為還要怎樣?來吧!我帶你回到原本的世界。」   「等一下,我還沒跟露比商量過,我不能強迫她離開。」   「不必,你難道沒有想過,為什麼露比會托我造出魔霧谷嗎?為的還不就是增強你的實力好保護她?其實一年多前她就已經決定要和你一起回到人界,結束在時縫之地獨自一人的漫長生活了。」   「真的嗎?太好了!」亞修心花怒放,原先的煩惱在這瞬間一掃而空,雖然仍覺得露比這些日子以來的態度不像是如此,但卻認為她是因為害怕離開這熟悉的地方才會有那種反應。   「還有一件事,算算時間,你此刻回去會是你當初落入時縫之地的那個時間點。」   「什麼,你可以回到過去嗎?」   「不是回到過去,因為這裡的時間流逝速度和你所待的人界並不相同,所以回到那裡後,時間只會經過些許,畢竟你在這裡也只待上十年而已。不過如果你想要,我可以讓這裡的時間流逝速度加快,一天內就可以讓你回到十年後甚至百年後的人界也可以,不過到時可不能反悔,要不要?」   「不不不,還是回到原本的時間好了,我可不想一回去就過了十年啊!只是……真的好神奇,沒想到還有這種事。」   「沒什麼好驚訝的,這世界上的事本來就無奇不有,你區區一個凡人又能懂多少?還有,幫我勸勸露比,叫她不要再為你的事自責,那只是個意外而已。」   亞修一愣,滿臉疑問:「什麼自責、意外啊?」   「就是她在這裡待了實在是太久的時間,某天在寂寞之餘喃喃自語希望有人來陪她,結果你真的來了,她一直以為你會來這裡是她害的,所以非常自責,但那真的只是意外而已,一個連我都無法預料的意外。」   「原來如此啊!」   亞修心頭的疑問終於解開,因為之前在情緒平靜後,他想起了露比哭泣的當晚所說的「早知如此,我就不把你帶到我身邊」這話時感到有些奇怪,現在總算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聳聳肩,亞修神情滿足的說道:「雖然這麼說不好,但其實這種意外多來幾個也不錯……呃,不不不,還是一次就好了,不然露比吃醋,那我麻煩就大了,不過……她不會有機會的。」   「你好像沒問題了,那我們走吧!」   「等等。」解除心頭的壓力後,亞修整個人輕鬆下來,對著時空龍說道:「露比曾說過離開此地的條件是要我擊敗三頭龍對吧?那麼就等我擊敗它再說,這也能證明我有足夠的力量保護她不受到任何傷害!」   「好,有志氣!那我也不客氣了,不過你最好有打上三天三夜和粉身碎骨的準備,我的三頭龍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你的雙雷怒對它來講只是在搔癢而已,而它的範圍攻擊就算你再強也絕對無法完全閃避。」   「等、等一下。」亞修突然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先前說大話的氣勢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臉上一紅,低著頭說道:「既然這樣的話,那還是算了。」   「怎麼,怕受傷,還是力量不足?據我所知,你不是會吹奏月牙笛?在『月牙十三曲』之前,受傷一事和三頭龍都算不上是威脅才對。」   亞修不自覺的撫摸那珍而重之貼身藏在心口處,有如溫玉般永遠散發著暖意的月牙笛,臉上滿是柔情。這是之前他抱著露比暢遊時縫之地時,露比親手交給他的東西,也等若是定情之物。   而在同時,她也教導了亞修以心靈奏出,在天地間發聲,擁有難以想像威力的月牙十三曲,當中更有可怕至令人難以想像的曲目。   當下亞修就決定,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讓這見證兩人情意的月牙笛沾上鮮血。因此,縱使十三曲中有足以將三頭龍輕易擊敗的曲目,他也從未考慮使用。   「我絕不會用月牙笛傷人,不過還有另一個原因,其實是因為我已經答應露比,要早早並毫髮無傷的回去,如果要憑一己之力打贏三頭龍,那早早回去顯然無法做到。萬一受傷更糟糕,這不是讓她更擔心嗎?」   「但是,月牙十三曲之中的回復曲和你的天愈之陣,不是都能在短時間治療傷口嗎?」   「不行,就算是那樣,也等於欺騙了露比。我對她的承諾,即使在無人知曉之處,也絕不改變。」   時空龍陷入沉默,金色的雙眼盯著亞修許久,似乎有些疑惑,最後將頭再度伸到亞修面前,小聲問道:「既然你這麼為露比著想,那為什麼還要找尋離開此地的方法,不肯留在這裡陪她……唔。」   聲音突然停止,因為時空龍見到了亞修身後無聲無息的憑空出現一個人影,那人竟是露比!她的表情冷若寒霜,眼中微帶怒意,顯然是在責怪時空龍的多此一舉。   亞修沒有發現時空龍前後說詞的矛盾之處,更不知道露比在自己的身後,聳聳肩說道:「這件事我實在做不到。」   露比一愣,緊接著一股怒意出現在臉上,她想起了自己對亞修的付出,而這個男人居然說出做不到這種話!她的五指出現燦爛的金芒,想也不想的就朝亞修頭上抓去。   愛之深,恨之亦切,亞修的一句無心之言居然點燃了露比的怒火,讓她一時失常要下重手。唯一看清露比出手,也能阻止她的,只有身在亞修對面的時空龍,但它卻不敢這麼做。   悲劇就要發生,而且無人能夠阻止。 ∼第十章風雲之間∼     「因為那對露比並不公平。」   這句話,讓露比的手停住。   亞修以幸福到有如要滿溢出來,讓旁聽的人都覺得無比滿足的語調開口:「露比是上天給我的最美妙、最珍貴、最甜蜜的恩賜,她的完美與無瑕,沒有任何言語能表達千萬分之一。可是相對的,我實在是有太多太多的缺點,雖然我不斷的在求進步,但仍遠遠及不上她,可以說是配不上。」   亞修垂下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他身後露比的怒意也逐漸緩和。   「從眼神中我可以看得出來,她心中把我裝得滿滿的,但為什麼,為什麼完美的她在我的心裡只是最重要的存在,而如此不完美的我,卻是她心中的全部呢?那是一件太不公平的事。」   亞修臉上出現難過的表情,對著時空龍說道:「時縫之地確實是有如仙境般的地方,但只有這樣是不夠的,各種人與人之間的情感關係也是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我希望和她一起回到原本的世界中,或許那裡存在著許多醜陋、黑暗和種種讓她不快,甚至讓她想要逃避的事,但也有美好且令人眷戀的一面,不是嗎?我希望能陪著她,看著她的生命更加更加的豐富,在心中留下耀眼的色彩,咦?」   亞修突然回頭卻一無所見,因為他剛剛感覺到露比的存在,不由暗道這算是相思病吧?不過其實是她已早一步消失。   「我明白了,反正露比已經說要和你一同離去,所以不會有任何問題。那麼,明早就出發吧!」時空龍緊繃的情緒緩和了下來,剛剛露比如果真的動手,那後果不堪設想。   不單是指她對亞修的感情會讓她遭到反噬,而是亞修體內那股讓他在魔法上毫無進展的力量不能被擾動,否則會引得創建神魔兩界的創世者親臨人界,那問題可就大了。   「知道了。」亞修要施展翔天之翼離開時,卻突然停止,回頭好奇問道:「我很想知道,明天到底要如何離開這裡?這不是一個夾雜在三個不同時間中的地方嗎?」   「確實是如此沒錯,不過它和人界其實有一個連結點,透過這個點,就可以回到你原本的世界。不要怪露比,因為我並沒有告訴她這件事,直到她託我造出魔霧谷時,我才一併告訴她。」   「原來如此,那麼,那個離開的點到底是什麼?」   「是太陽。」   「天啊!」亞修抬頭上望,看著那讓人張不開眼的光球,他實在無法想像那竟然就是回家的道路,但心中卻也躍躍欲試,想要挑戰看看。   「我可以試試看能不能自己回家嗎?」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總之明天我會親自將你們送走,所以不用擔心。」   「是這樣啊……好吧!我知道了,總之就麻煩你了。」   亞修施展翔天之翼轉身離去,但那神情卻讓時空龍曉得,他一定會去挑戰看看。   亞修的身影消失在遠方時,露比再次出現在時空龍面前,並立刻開口:「我之所以沒有殺他,是因為他的太初之力是讓整個計畫成功的最重要一環,當然,也是不想驚動那兩個人。」   「什麼?」時空龍搞不清楚這句話的意思。   「我是在說我沒有殺亞修的理由,你難道不想問這個嗎?」   「不,其實我沒有……呃。」露比冷然的視線瞪向時空龍,牠知機的改口:「是的,我確實是想問。」   「還有,我之所以將月牙笛交給他也是如此,為的就是確保他的安全,沒有其他含意,明白嗎?」   「這個,其實我也沒……呃。」還學不乖的時空龍再次惹來露比一瞪,牠再度無奈的改口:「是的,我完全明白了。」   「很好,那麼……」露比沈默片刻後說道:「明天的計畫會有些小變動,我會讓亞修一人離開,同時封住他在此地的所有記憶,知道嗎?」   「為什麼,如果您不和他在一起的話,不是會惹人懷疑嗎?而且……」   「吵死人了!我說這樣就是這樣,你只要乖乖聽話就是了。」   「是的,我明白了……主人,我覺得,亞修他是真的把您放在心中的第一位。」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露比臉上表情有些不高興。   「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您……」   「夠了,給我住口,他之所以會那樣說,只是為了讓自己趕快離開此地所找的藉口罷了。而他總有一天會將我忘掉,沈迷在其他新奇的事物裡,以後不准你再說這些。」   「是的,我明白了。」   「很好,那麼我就先走了。」露比的身影再度消失。   時空龍佇立良久,然後將龐大的身軀轉了一圈確定四周無人後,自言自語道:「第一次看見主人她不高興的表情,真是教人難以置信。」   「生氣算什麼?主人她最近可是常常被逗笑,情緒千變萬化,而且還自己用雙腳走路呢!」聲音是從天空逐漸飛近的一個小點發出,赫然是露比的坐騎白兒。   當牠落在時空龍面前時,身軀慢慢的變化,居然變成了那曾經載著亞修的獨角獸之王。   「這不是真的吧?從我被創造出來到現在,就從沒看過她笑,也沒見過她走路。」時空龍的四腳彎曲,身軀貼在地面,尾巴左右擺動,龍頭對著獨角獸,開始聊起天來。   「這算是還好而已,這些日子來,主人不但忘了我的存在,甚至還把自己的身份和計畫都通通忘了,她那嬌憐羞怯的模樣,就跟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孩子一樣,讓你看了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唉,其實,她只要更改亞修的記憶,不就可以將他永遠留在身邊嗎?」   獨角獸前蹄舉起,狠狠踢了時空龍的鼻子一下,罵道:「你是太久沒出來,變笨了嗎?目前要窺視甚至從外圍封住他的記憶是可以,只是比較麻煩些,但更動的話,卻會碰觸到已經融入靈魂之中的祝福之力,再說那樣子的亞修,就不是能讓主人動心的人了。」   「對喔,這也沒錯。」時空龍在粗糙的巖壁上摩擦鼻子,那一踢只讓牠感到發癢而已,牠接著又問道:「不過,主人為什麼不跟在亞修身邊,並且還要封住他的記憶呢?這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啊1   「這種問題問常常在人界跑來跑去的我就對了,我看的、聽到的事情可多了。」獨角獸的頭左右晃了兩下,確定身旁沒有人,才貼近時空龍的耳邊低聲說道:「不過我有主人版跟猜測版兩種,你要聽哪一個?」   「什麼,有兩種版本?那我就先聽主人版的吧!」   「那很簡單,主人一定會說封住亞修的記憶是不要讓他胡思亂想,能專心保持在天人相應的境界,好讓那兩個創世者女兒提供的純粹光闇之力盡快融合成太初之力。而不跟在他身邊,則是省麻煩,反正他已經死心塌地愛上主人,不用多下其他功夫,到最後關頭再解開他的記憶就行了。」   「嗯,有道理,那猜測版呢?」   「嘻嘻,很簡單,不跟亞修一起回去,是主人怕最後會讓自己無法狠下心腸去傷害他,更怕自己會因此而停止計畫,而封住記憶嘛……哼哼,是不想讓亞修因為思念而傷心難過啊!」   「喔,這也有道理,不過你覺得哪個才是主人的想法啊?」   「這簡單,一定是……」   「你們什麼時候有這種壞習慣?!」帶著冷然怒意的聲音在牠們的身後響起。   一龍一獸轉頭一看,立刻嚇得身軀不斷發抖,因為居然是再次出現的露比!她的雙肩微微抖動,怒氣即將爆發。   「放你們出來,就是要聚在一起說這些閒話嗎!?」   露比的胸口快速起伏,呼吸急促,手上出現兩點小金芒。一龍一獸抖得更劇烈,知道自己小命即將不保,但卻沒有任何逃離或反抗的念頭,因為這一切在露比面前都將毫無作用。   但漸漸的,露比的怒氣逐漸消失,手上的光芒也慢慢消失,表情和緩許多。   「白兒、金兒,最後一次告訴你們兩個,亞修體內純粹的光闇之力因為時間過久已經無法自動融合,縱使處於極度心碎或是憤怒的情形都一樣。就算有,威力也不夠強大,所以我才引領他到時縫之地,讓他突破身上的詛咒之障並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以天力促成光闇之力融合,溯源返生成太初之力,同時更要讓他深深愛上我,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計畫的一部分,同時也在我的掌握之中,我的所有舉動都是為此而發,你們不准再做多餘的猜測,明白嗎?」   「明白!」一龍一獸慌亂回答。   「那麼,這次就饒了你們,快走。」   「是!」   時空龍和獨角獸連忙飛走,心中為自己還能留有一條小命而謝天謝地,因為對露比來說,殺掉牠們再創造出同樣的黃金龍和獨角獸只是輕而易舉的一件小事。   不過,牠們謝錯對象了,真正該謝的是亞修,如果不是露比被殺氣填滿的心中突然想起和亞修相處時的一點柔情的話,牠們此刻已不存在。   「我的感情只會壞事……」   露比臉一沈,罩上更深一層的寒霜,眼中的堅冰更是加倍厚實,但是在那無法察覺的眼眸最深處,那一點點的情之焰苗不但沒有熄滅,反而更加旺盛。   亞修盤腿坐在小屋前溪流旁的岩石上,右手橫在胸前握拳,左手肘底在拳上,手掌托住下巴和臉頰,眼神不住變化,這是他遇到困難時思考的方法。   親自確認過露比離開此地的意願後,他欣喜若狂,雖然發現她給人的感覺怪怪的,但卻認為這是即將離開這熟悉的時縫之地而到陌生世界所造成的,在一番安慰和保證之後即外出練習,因為他要試著憑自己的力量離開此地。   嘗試後,他終於明白時空龍口中的不可能之意。進入天人相應境界的他,體內魔力雖然可以保持在生生不息、無窮無盡的狀態,但是以翔天之翼飛到白雲之上時,各種元素的存在卻開始減少,最後竟然變成毫無元素的真空之地。   這對一個操弄四種元素的魔法師來說,是最可怕的情形,就算魔力再強,但在外界毫無元素之力可驅使的情形下,根本是個廢人。   亞修明白在四系之外還有其他的魔法可以應用,但問題在於他至今所學習所見到的魔法都不出這個範圍,且現在也沒有時間再去思索、學習,因此傷透腦筋。   亞修知道,如果能突破這不可能的無形之壁,就代表著自己的實力及見識都更上一層樓,也能在人界提供給露比更多的保護,因此才竭盡思慮,在離開此地的最後一晚苦苦思索離去之法。   但對露比來說,這反而顯示出亞修那好奇心極重的個性,還有他視離開此地比陪在自己身邊更重要,心中更加堅定割捨這段感情是正確的作法,兩人內心的距離逐漸變遠,但卻是露比獨自一人走離。   「天啊!不行,通通都不行啊!」   亞修洩氣的往後一躺,他實在是想不到要如何在沒有半點元素聚集的真空之中往上飛行。   突然,他感到自己的大腿被戳了兩下,眼睛一看,不是紅兒還有誰?   「紅兒,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   兩根大鉗左右搖了搖。   「我想也是,畢竟這裡沒有人會想把你給煮成清蒸螃蟹,外面可就危險多了。對喔,要走了,就多給你一些千果吧!」   亞修意念才起,也沒有其他的動作,就看到一粒又一粒的千果被帶離樹枝,落在岩石上,不過紅兒的蟹鉗左右搖了兩下,顯然是覺得還不夠多。   「還要嗎?好吧!反正要走了,就多給你一些吧……咦,還要啊?」   亞修看著一小堆的千果和仍在搖著雙鉗的紅兒,笑了笑說道:「好好好,我知道,東西吃久了,總會沒有嘛!所以要趁現在多留一些好吃久一點,我就把千果全部摘下來給你當作儲藏的糧食吧!反正你也不會爬樹,我也不可能叫時空龍做這種事……天啊!」   亞修猛然從岩石上跳起,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手舞足蹈的大叫:「原來答案竟然這麼簡單!」然後低頭對著紅兒說道:「謝謝你了,我總算找到方法了。來,我把所有的千果通通拿來給你!」   不到片刻,岩石旁的千果已經堆成一座小山。   「那麼,開始試試看吧!時間不多了。」   淡綠色的光點聚集在亞修背後,他無論如何都想憑藉著一己之力離開這時縫之地,因為這是證明自己的實力讓露比心安的必要之事。   次日,露比看著岩石上那一堆千果,然後再望向屋旁光禿成一片的千果樹,黛眉往上一挑。   整夜未睡而專心練習的亞修,頂著一雙黑眼圈在旁邊支支吾吾的說道:「這、這是有原因的,因為想說要走了,所以就……」   「我知道,給了紅兒吧?反正一切都沒關係了。」   露比昨夜知道亞修整夜都在試著找出離開此地的方法,但在那之後就進入夢鄉,不想進一步知道他要如何做,雖認為他應該不可能辦到,但也不是那麼肯定。   「啊!那就好。」   這時,一道龐大的陰影自遠而近罩住兩人,天空出現了比太陽還要燦爛的金色身軀,那自然是時空龍。牠緩緩落到屋前,長頸往前伸到露比面前,讓她坐了上去。   亞修看得心癢難耐,畢竟能坐在龍身上的機會可能一輩子就這麼一次,不過一咬牙,硬是把這念頭壓下。   「怎麼,你不上來嗎?」   「這……我想先自己試試。」   「當真?」時空龍的金色瞳孔裡有著疑問。   「有什麼關係?」露比開口:「我相信他一定能辦到,那麼,把我放下來吧!」   「等一下,露比,你就讓時空龍帶你吧!這樣比較安全。」   露比突然別過頭,以強自壓抑的語氣說道:「知道了,我不會成為你的負擔。」   亞修沒能聽出露比口氣中的不滿,將心靈平靜下來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同時風元素的綠色光點不斷在背後聚攏。   只是露比的眼中卻有著怒火,因為在她將月牙笛當作定情之物交給亞修時,曾撒嬌般的說過此後再也不能吹奏月牙十三曲中能將意念化成音符傳遞給天地萬物的「傳意曲」召來白兒當坐騎,以後該怎麼辦呢?   當時亞修曾答應過,會代替白兒抱著她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直至永遠。但現在亞修卻等於是違背了這個承諾,當然惹得她心中不快。   事實上在露比心中的一角也明白,亞修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她著想,畢竟乘在時空龍的背上才是最安全的。   不過她既然已經決定要將對亞修的所有情感割捨,自然而然會把所有的想法都導成亞修重視其他事物更甚於自己的方向,這就有如隔著紅紗視物,天地俱是赤紅一片。   時空龍不敢違抗露比的話,點頭說道:「我知道了,那麼,就讓我來帶領你吧!」   「可以讓我先走嗎?」   「這……」時空龍擺頭,眼角餘光看見露比微微點了頭才答應:「那好吧!就讓你先走。」   「好,那麼我就先走了。」亞修施展翔天之翼往上飛起,他背上的綠色光翼已經變大到寬度將近十多步的距離,而且還在快速增加。   「再見了,我的家。」   亞修對此地的小屋、瀑布、溪流和寬廣的原野以及遙遠四周覆蓋著白雪的山巒投下最後一瞥。算時間,他在這裡待了將近十年的光陰,在這之間不但突破身障,學會一身的魔法,同時也有了一個真心愛著的人。   視線最後停留在露比身上,亞修心中頓時湧出強大的自信和濃烈情意,發誓要盡一切力量保護這個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人。   在昨夜,他的練習是失敗的,但此刻有露比在背後注視著,他有絕對的把握能夠成功離開此地。   但是,露比的心中卻再次把亞修的舉動給解釋成這是他迫不急待的想要離開這裡,甚至離開的意念還強烈到連自己也可以拋在身後。   露比心中的恨意逐漸加深。   亞修飛越過白雲之時,四周的元素之力快速減少,最後終於到達完全的真空之境。   「『操天翼』!」   亞修所造出的綠色光翼左右寬度已達近百步,形成了一大片的光帶,更像是一對巨大的羽翼,在空中耀眼燦爛,蔚為奇觀。   這就是亞修想到的辦法,既然在真空之境中沒有半點元素之力可以操縱,那就從有的地方多帶一些上來不就好了?而這些,是他此刻的魔法力所能攜帶的最多元素。   光翼在此時捲向亞修,將他一層層的包在綠色的龐大光球之中,就像是翔天之翼的氣圈一樣。不過可以看到,在最外圍處,一些光點快速的脫離球體往四周飛散,這是因為亞修雖然已竭盡全力聚攏元素,但這真空之地卻自然而然的讓這些元素消散。如此一來,亞修仍會因為風之元素消散而功虧一簣,這是他昨夜失敗的原因。   此時,異變再生,光球外圍的光點開始以亞修為中心不斷旋轉,就像是漩渦一樣,產生的吸力開始固定住風元素而不讓它消散。然後,更神奇的事發生了,風元素居然從渦流的尾端噴射而出,拖曳出一道長長的光芒,並讓亞修的速度瞬間加快好幾倍,有如勁箭般的朝著頭頂的太陽直衝而去。   「天啊!」   跟在身後的時空龍發出了難以置信的低叫,牠從未想過可以用這種方法來解決在元素真空之境中魔法毫無用武之地的困境。   而現在不但見識到,還看到亞修也同時超越了翔天之翼這個飛行魔法。目前是在真空之境中,除了他自身帶上來的之外,毫無風元素可供使用,但要是在一般空間中,以他處在天人相應的境界,用無窮無盡的魔力來全力施展操天翼的話,那速度會快到何種程度?   「一念之轉、千變萬化,這是他當初給我的答案,所以沒什麼好驚訝的。就如同他擊倒三頭蛇時,我原本以為他會處在天人相應的境界中用絕對的力量將之擊敗,但沒想到他居然用神足來製造勝利的契機,完全超乎我的預料。以前的他,是水,任憑裝載的容器而變化。現在的他,是風,每個人都能感到他吹拂過臉頰,弄亂髮絲,但再也掌握不住他,更無法將他拴在身邊,唉……」   露比幽幽歎道,眼中有複雜的神情,因為亞修並不這麼認為。   露比回憶起半個月前在雪山之遊半途找到的一個山洞歇息,自己被亞修有力的雙臂抱在懷中向他說這些話時,他笑了笑並吻著自己的頸子說道:「我不是風,是雲,或許千變萬化讓你無法掌握,或許四處流動漂泊不能被拴住,但永遠永遠,會在你的視線所及之處,我發誓。因為,只有這樣,我也才能永遠看到你。」   時空龍在突然間明白主人心中的矛盾,如果亞修仍和被引入時縫之地時一樣被露比掌握,那愛情根本不可能發生,只會有經過安排而生的虛情假意。   但現在愛情真的來了,原因在於亞修完完全全弄亂了露比的心,讓她大失方寸,而在驚覺時,卻發現自己居然擁有了不該出現的情感──愛。   在歷經掙扎後,她下定決心捨棄全部,沈浸在這甜蜜的情感當中。但是,進入天人相應境界的亞修總有一天會擁有完全成型的太初之力,到那時,時縫之地的秘密恐怕瞞不住他。   所以,露比希望亞修到此為止就好,如此一來才可以確保兩人的生活不會被打擾。但是露比心中也明白,如此限制亞修的發展,只會讓他變成一個不再讓她動心的人。   這中間的矛盾,實在痛苦得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時空龍知道一件事,露比並不願意把感情的所有責任都推到亞修身上,如果能夠,她一定也願意做出犧牲。   但可惜的是她能對世上所有人讓步,唯獨有兩人不行,就是亞修和他母親,因為那毫無作用。雖然他們的人生因神魔兩界的創世者而崎嶇不平、痛苦難行,甚至三千年來的無數次轉世都紅顏薄命,但也等於直接受到他們的保護。   一旦兩位創世者發現有太初之力的存在,而且居然是亞修所擁有,雖還不曉得他們會如何處置,但肯定的是會立刻向雨動手,因為這是他們之間的協議。   時空龍只覺得頭痛,露比和亞修的感情實在夾雜太多外在的因素,不論是巧合、蓄意操弄或前世因果,光想就不知道該從何處想起,也難怪露比要斬斷情絲,因為亞修所擁有的太初之力可以讓一切都消失。   但是,你真能做得到嗎,主人?時空龍不由得在心中如此問著。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越來越接近頭頂的金色太陽,刺耳的光芒填滿了雙眼,讓人幾乎睜不開眼,但奇怪的是周圍熱度並沒有因此而增加,就和平常一樣。   這也難怪,因為這原本就是要讓亞修相信這就是連接時縫之地和人界的通道,並不是真正的太陽。   「太好了!」   亞修心中一喜,抬頭看著上方的金色光壁,他身旁的風元素幾乎快要耗盡,剩下的有如一層薄紙,已經快要無法維持在飛行的狀態,但他仍放慢速度等待露比。因為他要和她一起攜手面對未來將要發生的所有事情和困難,永遠不離不棄。   「把他撞出去。」露比對著時空龍低聲說道。   時空龍驀地加速,頭由下而上撞上亞修的雙腳,讓他直衝入光芒之中。   「……不要!」   亞修一時愣住,然後發出淒厲的喊聲,眼神充滿恐懼,因為他腦中升起一個可怕的想法,那就是露比不願隨他離去。   雙手用力揮舞,他竭盡全力想要回到露比身邊,但卻徒勞無功,因為光球有一道猛烈的力量不斷將他往後扯,他的奮力掙扎只是使他受到更多的折磨而已。   露比臉上出現不忍的表情,別過頭,一點金芒從手指飛出,以高速到了亞修身後,並從後腦鑽了進去。   亞修身軀劇震,閉上眼昏死過去,但他的手依舊無意識的伸向前,像是不願捨棄心中那個最重要的人。露比看得嬌軀微抖,閉上了眼。   最後,亞修整個人消失在燦爛的金色光芒之中。   一道白色的身影慢慢出現在露比身邊,正是被叫做白兒的獨角獸之王,牠低頭說道:「主人,要我跟著回去嗎?」   「不必,要懷疑就讓她們去懷疑。」   「是的。」   「你們倆辛苦了,休息吧!」   白兒和時空龍突然化做金色小點,被吸入露比左手的手鐲中。   露比漂浮在空中,片刻後才張開眼,兩滴眼淚立刻從眼眶中滾落,在臉頰上留下淚痕。   趕忙拭去,露比自言自語:「不小心被沙子吹到了,真是討厭。」   只是這個地方,哪有沙子能吹得上來?   就這樣,她靜靜的呆立良久,最後「啊」的一聲說道:「不曉得人界那邊怎樣,還是去看看好了。」然後突然陷入沈默,還自己補上一句不知是說給誰聽的話:「我絕對不是想看亞修,絕對不是。」   然後,地面上的一切事物,包括清澈的藍天和白雲,在同一時間扭曲,壓縮,快速的聚合成光點被她左手上的金鐲吸入,四周變得一片漆黑,同時,露比的身影完全消失。   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亞修在時縫之地生存十年,還曾用過數月的時間探索,而在會操縱翔天之翼時,更是抱著露比不分方向的四處探游,從未有過疑心。也就是說,此地就和人界一樣,充滿生生不息的生命和天候變化、自然景致,但這些,卻都是出自露比之手。   在分不清方向的漆黑中,也是露比消失許久後,有個地方出現奇異的變化,黑暗顯得有些扭曲。   而後,一個紅色的小點從黑暗中出現,慢慢的,紅色的部分越來越大,而在旁邊,又有一個紅色小點出現,那感覺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壓在黑色的布幔當中,正努力掙扎著要出來一樣。   終於,這紅色的東西掙脫了黑暗的束縛取得自由,綠豆大的眼睛、紅色的甲殼和一對大鉗,這不正是亞修的朋友──螃蟹紅兒嗎?   只看到牠雙鉗往上一舉,週遭的黑暗居然整個脫落,露出了底下那一堆如小山般的千果,接著,打橫著轉了一圈,綠豆般大小的眼睛也上下看了一遍,像是在確定四周有沒有人,最後用鉗夾起千果,送到嘴裡慢慢吃了起來,一派無憂無慮的模樣。   仔細回想,亞修之所以能讓露比動心,甚至想到在元素真空之地中離開的方法,似乎都和這只螃蟹有些關連? ∼第十一章不死魔物∼     在毫無出路的深沈黑暗中,亞修拔腳狂奔,像是在躲著可怕的野獸似的,口中發出沈重的喘息,但在他疲累不堪之際,一把無形之手從最幽暗之處伸出攫住了他,同時一股冰冷刺寒的感覺鑽入他的腦中,開始侵蝕著他最寶貴的回憶。   亞修不斷的掙扎、抗拒:「不要!我不要忘掉……我不能忘掉露、露……露什麼?我不能忘掉誰?」   亞修的眼神變得空洞而茫然,他感到自己有某些事、某些話、某些承諾記不起來,而那些都是不應該被忘記的重要事物。   一團模糊嬌小的影子出現記憶中,但卻完全想不出她原本的模樣和名字。看著影子,一股空虛寂寞的哀傷襲上心頭,豆大的淚珠不斷從臉頰滾落。   「我為什麼在哭?為什麼……」   亞修呆然自語,突然一陣天搖地動,四周的世界不斷的在翻騰、滾動,然後漸漸的,黑暗的世界出現了一條又一條帶來亮光的裂縫,裂縫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光線漸趨強烈,聲音透過裂縫傳了進來。   「他還沒醒嗎?」   「嗯,還沒,燒雖然退了,不過剛剛還說了些含糊不清的夢話,啊……」   「怎麼了?」   「主人在哭,是做了惡夢嗎?」   「我看看……可惡!都怪那匹笨馬把主人帶到那麼危險的地方,而且還溜得不見蹤影,要是讓我找到,一定要剝了牠的皮,把牠烤來吃1   「夠了,你給我小聲點,不然就給我滾出去幫艾蜜麗看看魔物有沒有全部被消滅。」   「放心啦!早就全部殺光了,尤其是那只龍,管牠什麼白龍雲龍守護神的遺骸,我可是把牠的每一根骨頭都打碎了,敢傷害我的主人,就是這種下場1   「再說一次,小聲一點好嗎?」   「好啦!」   亞修只覺得這兩個聲音聽起來很熟悉,一個含蓄內斂、另一個就讓人覺得活潑好動,但就是想不起名字。然後,他感覺到有冰涼的東西擦過自己的臉頰然,後停在額頭上。   冰涼的感覺讓他的意識更加清楚,一個人影逐漸清晰的出現在腦海中。她有完美的五官、不管遇到什麼事總是能冷靜應對的冷靜眼神,渾身散發出聖潔高貴的氣息,像是白百合般純潔,令人不敢升起絲毫的邪念。   而漸漸的人影外在的感覺又不相同,五官外貌沒有改變,同樣無懈可擊,散發出一股令人想要一親芳澤的誘惑力,但卻又透出危險的味道,像是帶刺的玫瑰,可是她的雙眼有時卻又露出如頑童般的淘氣神情。   同樣的容貌卻又擁有截然不同的氣質,如果說一個人是聖女,那另外一個就是魔女,兩個名字清晰的出現在亞修的腦海中。   「安琪莉娜……黛絲笛兒……」亞修囈語般的說出這些話,然後艱難的逐漸張開雙眼。   安琪莉娜的動作停止,「啊」了一聲,止不住喜悅說道:「主人,您醒啦?」   相反的,黛絲笛兒卻是皺緊了眉頭,哼了一聲後不滿的嘀嘀咕咕:「搞什麼鬼嘛!為什麼先叫那笨蛋的名字,不是先叫我呢?醒著時偏心就已經夠討厭了,連睡著的時候也這樣,實在是喔……」   不過她雖然滿嘴不停的抱怨,但臉上也有著放心的表情。   亞修無神的雙眼四處望了望,最後停留在安琪莉娜的臉上,表情疑惑,不發一語。   「怎麼了嗎,主人?」   「主人?為什麼叫我……嗚,頭好痛。」亞修抱住好像快要裂開,傳來一陣一陣抽痛的頭,痛楚讓模糊的記憶逐漸清晰。   「主人,你還好吧?」黛絲笛兒蹲了下來,伸出手,但又不曉得該做些什麼。   安琪莉娜則是連忙將亞修額頭上的毛巾拿下,浸到水裡、扭干,然後再放回他的額頭,不過疼痛的情形還是沒有減輕。   「我去請艾蜜麗她們來看看。」   「這件事交給我來辦吧!」   黛絲笛兒才一起身,亞修就開口制止:「笛兒,不用了,我好多了。」頓了頓,又對著安琪莉娜說道:「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剛剛竟然想不起你們的名字,覺得你就像個陌生人一樣,現在腦袋還是有點混亂。」   望了四週一眼,加上鼻中嗅到樹木特有的芬芳味,亞修明白自己處在妖精特有的樹屋之中。而仔細一看,眼前兩人的衣服髒亂不堪,甚至還有血液凝固成的深紅色塊,狼狽之極。   「我想,那是因為您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關係,現在好點了嗎?」   「昏迷了一天一夜?」亞修低頭思索,最後恍然大悟的說道:「對了,我想起來了,我被獨角獸載著,然後看到一副巨大的骸骨,當靠近的時候它突然動了起來,最後被牠的尾巴掃中……」   亞修陷入沈默,因為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好像還發生些其他的事情,但無論如何就是想不起來。   「沒錯,主人你知道當時有多危險嗎?我趕到的時候你差點就要被踩扁,要不是我及時把你帶開,現在我就沒有主人啦!不,正確的說,是我只剩下一個肉餅主人才對。」   「是這樣啊?真是謝謝你了,笛兒。」   「知道就好,那麼……」黛絲笛兒突然靠近亞修的耳邊小聲說道:「下次你如果要說夢話,記得先叫我的名字喔!」   「啊?」這個要求讓亞修滿頭霧水,完全無法理解話中的意思。   安琪莉娜臉上出現拿黛絲笛兒沒辦法的無奈表情,雖然她也很喜歡爭長短,但這就真的是有點太離譜了。看著亞修已無大礙,她臉容一正,沈聲問道:「主人,是那只獨角獸自己把您帶到骨龍那邊去的嗎?」   她終究發現事情的可疑之處。   「這……」亞修出現尷尬的神色,眼神飄向別處,吞吞吐吐的說道:「是我叫牠帶我過去的,因為那個地方看起來很奇怪,想說靠近一點能看得更清楚,沒想到牠真的聽懂我的話。對了,那骨龍呢?據我所知,龍的骨頭如果用來當魔法杖的話,可以數以倍計的增強魔法威力,是非常珍貴的魔法道具。」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對望了一眼,前者皺著眉沒有說話,後者則是放聲大笑,用力拍著亞修的肩膀說道:「你千萬不要跟我說,你是想要偷摸幾根那只龍的骨頭好拿回家去賣,把欠愛提娜的債給還一還。」   「當然不是!不過……如果真可以的話,我也是不反對啦!」   黛絲笛兒笑得更大聲,亞修分明就是想要嘛!   不過安琪莉娜沒有笑,用帶點教訓的嚴肅口氣說道:「主人,不是我要說,但我真的希望您能小心一點,這樣貿然行事實在非常危險。」   「我知道,不過……」亞修抬起頭,用堅定的眼神望著安琪莉娜,以帶有強大自信的表情說道:「現在我有能力去應付所有的難關,甚至保護你們,所以不用再為我擔心了,咦?」   說完,連他也不曉得這股自信從何而來,但卻不覺得這是假話。安琪莉娜更是升起一種異樣的感受,覺得眼前的亞修有哪裡不一樣,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也難怪,任憑她智比天高,也絕不可能想到亞修已在時縫之地歷經十年的時間,而且還被封住記憶。   但也由此可窺知露比的力量之可怕,居然能將亞修歷經的十年光陰縮短成他只在安琪莉娜兩人視線不足之處消失的一瞬間而已。   此時,屋外傳來吵雜的呼喝、打鬥聲,還夾雜著野獸震耳欲聾的嘶吼及哀嚎,黛絲笛兒眉頭一皺,起身打開木門想要一探究竟。   門才一開,她就一聲驚呼往後疾退,同時一團黑影從門外撲了進來。   安琪莉娜背對著門根本看不清狀況,不過想都沒想,手上立刻生出兩枝火焰矢朝後射出,還在後退中的黛絲笛兒倉促間凝聚的小型春風也離手而出,和火焰矢一起貫入黑影的身軀。   黑影的吼叫戛然而止,發出「啪噠」的墜地聲。仔細一看,地上的東西體型約莫一頭野狼大小,長有黑色堅硬的剛毛,除此之外,完全看不出牠原本的模樣。   因為黛絲笛兒的春風自牠的頭部進入,從腰部穿出,餘勁還把樹屋挖出了一個洞,地上的屍體根本成了一團爛肉。   不過奇怪的是牠的身上除了安琪莉娜火焰矢造成的孔洞外,小腹側有幾道利刃劃過的傷口,背部甚至還插著兩枝斷裂成一半的箭矢。   黛絲笛兒衝到門口往外一看,臉色大變,回頭看著安琪莉娜說道:「糟糕了,魔物居然攻進這裡了。」   「什麼,你剛剛不是說附近的魔物都被消滅了?」   「沒錯,所以這些攻進來的魔物都是已經被殺死過一次的。」   安琪莉娜深吸一口氣,起身往門外看了一眼後臉色微變,轉頭對著亞修說道:「主人,請立刻離開這裡。」   「發生什麼事了?」   亞修爬了起來,試著動了動手腳並搖了搖頭,發覺沒有大礙後,深瞥地上的魔物一眼後,視線往外投去。   外頭的景像一片混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箭雨橫空而過,呼嘯聲中,鋒利的銀色箭頭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發出死亡的光芒。這些箭是由數人一組的妖精手上射出,只是人數並不多,才幾十人而已,而艾蜜麗這新任族長正大聲下達命令,不過慌慌張張的,看得出她並沒有發號施令的經驗。   艾蜜麗突然朝天空連續射出三箭,箭一離弦,隨即發出尖銳的「嗚嗚」聲,傳遍遠處。在到達上空時,箭身先後爆開,湧出三團黑色的煙霧標示位置,這正是妖精在白天時使用的響箭,用來通知同伴有急事發生,請求支援。   黑色煙霧代表的是最緊急狀態,而連續三箭,其嚴重程度可想而知。   而他們確實有必要這麼做,因為四周的山野密林中,不斷出現一群又一群相貌猙獰的魔物,對著妖精發起攻擊。   然而,這並不是最可怕的事,真正叫人難以置信的是這些魔物有的頭被削掉一半,有的肚子被劃開,內臟灑落一地,甚至有的四肢都被斬斷,但仍在黃土上留下怵目驚心的血痕,一點一點的爬行。   光是這惡夢般的景象就足以讓人戰意全消,渾身發抖,所幸妖精們還能保持冷靜,一箭一箭的射向魔物,只是有些魔物雖已身中數箭,但仍沒有停止的跡象,妖精逐漸退往神聖之樹的周圍。   亞修在瞬間就明白這些已被殺死過一次的魔物現在還能活動,顯然另有力量作祟。他的心中不因眼前可怕的情景而有絲毫恐懼,只是表情專注的快速掌握週遭所有動態,並擬定應變的戰略。   「糟糕,偏偏在大部分妖精都不在的時候發生這種事,黛絲笛兒,馬上把主人帶走,我先去幫忙,先守住神聖之樹,然後再把操縱魔物的正體找出來。」   安琪莉娜也明白這些魔物只是傀儡,但此刻實在沒辦法分神尋找操控的源頭,只能先解決眼前的危急情勢。   在昨天,當亞修進入龍骸之谷而引得骨龍活動時,連帶也使得當地聚集的魔物開始激烈的活動起來,並接近妖精們的村莊。   妖精雖不知魔物躁動的原因,但決定全面迎戰,就連安琪莉娜等人也加入,因為她們認為這和亞修闖入龍骸之谷有關。   血戰一晝夜後,妖精憑著地利和三個可怕幫手的幫助,獲得空前的勝利。今天一大早,柯麗和西萊安這兩位族長就帶著絕大多數的妖精外出至鄰近的森林搜索逃脫的魔物要徹底剷除,連愛提娜也一起同行,村裡只餘少部分人留守。   但沒料到的是,這些被殺死的魔物居然在此時復活並展開反擊,艾蜜麗雖然發出信號緊急召回在外的妖精,但他們也不是立刻就能趕回。一旦妖精的命脈神聖之樹被攻擊,後果將不堪設想。   安琪莉娜此時已高速掠出,絕招齊發,橫擋在她前方的魔物霎時受到重創,但饒是如此,仍在地上掙扎前進,不過已經沒有太大的威脅。   「主人,我們趕快離開吧!」   黛絲笛兒抓住亞修的手時,亞修往上一看,臉色微變。   順著亞修的視線望去,黛絲笛兒發現到一隻身軀呈現箭形的枯瘦怪鳥在空中垂直對著艾蜜麗高速墜下。   「艾蜜麗,小心!」黛絲笛兒發出警告,魔法也同時出手,但怪鳥的速度太快,實在趕不及。   「無論如何,一定要死守神聖之樹!」艾蜜麗舉弓大喝,情緒激動,剛好蓋過黛絲笛兒的警告聲。   「咦?」   驀地,黛絲笛兒只感到手上一輕,身旁的亞修已不見蹤影,化成模糊虛影的高速衝至艾蜜麗身旁,在止步的同時一個矮身,駕輕就熟的在腿彎及背部一勾,將她打橫抱起並前移數步,避過怪鳥的襲擊。   「你也真是的,身為一個領導者就應該要隨時露出讓所有人都安心的表情才是,怎麼可以自己先沈不住氣呢?」   亞修說話的同時腳向後一踢,踹得一擊不中落在地面的怪鳥往旁拋跌。   此時,亞修心中湧起一股熟悉的感覺,就好像這動作已經做過千萬次一樣,感覺無比自然。   同時,懷中艾蜜麗的臉孔似乎隱約變成另外一個人,一股難以言喻的渴望和習慣湧上心頭,在身旁妖精眾目睽睽的注視下,亞修眼中出現萬縷柔情,俯下身,就要吻上艾蜜麗的香唇。   請繼續期待《神魔亂世緣》續集 ∼第一章流星火雨∼     「哇啊啊!」   亞修突然一聲尖叫,然後像是抱著什麼可怕東西似的,把臂彎裡的艾蜜麗向前一拋狠狠丟到地上。   說也奇怪,原本有冤報冤、有仇必報仇的艾蜜麗,在此刻像是失了魂魄一樣,呆然不語。原因就在於她剛剛歷經了此生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令她一時間無法在這充滿危險的環境中回復過來。   剛剛一被抱起時,她本想出言怒喝,但卻剛好看見自天空高速而下的怪鳥落在亞修身後,心知肚明自己被他給救了一次,但卻又不明白他是如何辦到,亞修應該是個除心地善良和治療術之外,再沒有任何長處的人才對。   同時,艾蜜麗發現抱住自己的手臂穩健有力,而靠著的胸膛更是外表看不出來的寬厚結實。   而當亞修眼中散發出千絲萬縷的柔情,對著艾蜜麗的香唇俯身而下時,她的心湖掀起了滔天巨浪,呼吸隨著他越來越接近而更加急促,只覺得渾身發軟,沒有抗拒的念頭。   到了最後她被丟往一旁時,心中想的不是要狠狠教訓他一頓,而是升起一股強烈的失落感,身體還處在剛剛那種怪異的悸動中。   亞修則是揮手拭去額上冷汗,心中情緒起伏不定,剛剛攔腰抱起艾蜜麗時,感覺是那麼的自然,根本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直到要吻上她時才回過神來,顧不得後果,以最失禮的方式將她「放下」。   一回頭,他感到週遭的妖精以及還在遠處的安琪莉娜及黛絲笛兒投射而來既驚且訝,充滿無數疑問的眼神。但亞修無法回答,因為他也如同她們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由於眾人因為這件事而分了心神,不死魔物的威脅更加逼近。   「你們在幹什麼!還不全面迎敵?」   艾蜜麗恢復正常一躍而起,快逾電閃的連珠射出三箭,其他妖精也開始反擊,不過她的眼神卻特意避開亞修。   亞修審度眼前情勢,魔物從四周的密林中不斷湧出,彷彿無窮無盡,讓人不難想像昨晚的戰況激烈到何種程度。   不過由於是死而復生,絕大多數都因生前受創而使得行動力大減,這是它們的最大弱點,但仍有少部分動作同樣敏捷、快速。   亞修同時感到不解,艾蜜麗為什麼不使用精靈石呢?但是他並不知道,在昨夜激烈的戰局中,妖精們已經將所有的精靈石用完,有剩餘的也交給外出剷除其他魔物的妖精,因為他們認定村中是安全的,只是沒有料到已死的魔物會再度活動。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同樣瞬間把握到所有情勢,她們沒有交談,甚至沒有任何眼神示意,兩人就分別採取行動。   「冬蟬四式第三式──『掬水淨星辰』!」   安琪莉娜直闖魔物聚集的中央,壓下心頭因亞修而升起的百般疑問,纖手平舉在前微微合攏,一團水藍色的光芒頓時出現在掌心中。   同時安琪莉娜雙手伸入漂浮著的光球中,如青蔥般的十根玉指或屈或伸、半彈半點的在光球中舞動,速度快至令人眼花撩亂,但卻又沒有絲毫急躁浮動的感受,完全合乎她冷靜的一貫風格。   她的手指每一動,就有一點細小的藍色光點往外射出,十根手指輪番舞動之間,在眨眼的剎那就有數百道光點飛出,猶如一場平行的驟雨襲向四面八方的魔物,極為好看,同時手上的光球也越見縮小。   「砰」「砰」連續數百聲冰凍凝結的輕響幾乎不分先後同時發出,轉眼間視線所及的魔物有大半都被冰封住半邊身子或是一條腿。   「好!戰術、手法乃至招式的名稱都無可挑剔,不愧是莉娜。」   亞修忍不住開口喝采,因這一招而耗損大量魔力正退往一旁的安琪莉娜聽到這句話時微微一愣,但仍回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這招表面看似只有將水的魔力聚集在一起,然後以手指彈出帶有凍氣的水滴將對手冰封住,但實則不然。   亞修一眼就看出此招中未顯露的秘密,她彈出的可以是聚集更多魔力而變成貫入敵人體內的冰錐,也有可能是一般魔力形成的冰封凍氣,甚至可以是亂人耳目的虛招。   而如果只是這樣還不能讓亞修脫口稱讚,最厲害的一點是此招為安琪莉娜心如止水的心靈中反映出所有魔物的動作後,針對其弱點而發。   這正顯示她的過人之處,面對成百上千的魔物時,一般人只求退敵就好,哪還能管其他?   但安琪莉娜所攻擊的魔物是經過細心選擇,首先全部都是行動較為敏捷且最具威脅力的,其次就是她攻擊的地方都是最能削減魔物行動力的部位。   例如魔物是右前肢受傷,而安琪莉娜冰封的地方就是它的左前肢,讓它的一雙前腳失去作用,最後只能靠著一對後腿的力量蹬著地面逐寸推進,大大降低移動力,也就是她的魔力沒有絲毫浪費,完全用在阻止敵人的行動中。   這種冷靜綜觀全局,在瞬間就判斷出魔物的弱點並做出最有效率攻擊的身手眼力和縝密的心思,才是最讓人歎為觀止的所在,也讓人不禁想像,當她的對手是獨自一人時,能否逃脫這虛虛實實,集傷敵、制敵乃至於惑敵於一身的掬水淨星辰呢?   「不過……」亞修突然露出「真是拿你沒有辦法」的莫可奈何的笑容,搖頭歎道:「這招的最主要目的,該不會是要讓笛兒沒有辦法模仿吧?」   安琪莉娜嬌軀一震,眼中出現前所未有的奇光,愕然望著亞修,一副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   亞修說中了!   安琪莉娜心知肚明黛絲笛兒會她所有施展過的招式,因為她也是如此,兩人的才智不分高下,對方的絕招只要在眼前施展過一次,就可以在短時間內掌握到箇中的精髓和訣竅。   因此安琪莉娜才會升起這個古怪的念頭,那就是有沒有一個可以讓黛絲笛兒學也學不起來的魔法呢?答案就是掬水淨星辰。   黛絲笛兒絕對能施展同樣的魔法,將冰錐、凍氣和水霧交替使出,但她永遠也沒有辦法預先將敵人的一舉一動以及往後的種種變化考慮後才決定攻擊的方式。   黛絲笛兒只能學到掬水淨星辰的皮毛,但卻永遠無法掌握其中的神髓,因為她根本不是那種想了再打或是邊想邊打的個性,而是打了再想的人。   安琪莉娜真的很想知道亞修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照理來講這是不可能的,他應該連猜都猜不到,如果是黛絲笛兒的話,那在過招一次後或許她就能明白這招的真正用意,但亞修怎只看一眼就曉得了?   「討厭,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黛絲笛兒鼓著腮幫子滿臉不高興,安琪莉娜剛剛是切入來襲魔物的中段,將它們的威脅大幅削弱。   而她則是用「空飄術」幾個起落就來到艾蜜麗死守的神聖之樹前,忙著以春風將逼近的魔物擊潰,所以完全沒見到安琪莉娜施展掬水淨星辰的模樣,不過可是親耳聽到亞修說的「好」字,至於其他字眼則是略過,她的耳力和注意力在聽到某些關鍵字時會變得特別敏銳。   這個「好」字,點燃了她的怒火,讓她非常非常的不高興。   「可惡!主人你真是太偏心了!現在換我了……」   黛絲笛兒雙手作勢欲發,亞修冷不防開口:「接下來不會是『秋霜』吧?」   「咦?」黛絲笛兒瞪大了眼,開口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這招的名字?」   繼安琪莉娜猜中夏炎後,這次換亞修猜到了秋霜。   「哈,沒什麼,運氣好罷了。」   亞修裝糊塗帶過,事實上春風、夏炎、秋霜等名字都有其脈絡意境可循,還真的不難猜。   「……算了,名字被猜中不重要,重點是威力!我一定會比那個什麼……什麼東西還要厲害就是了!秋霜!」   亞修在此時閉上眼,腦海中描繪出黛絲笛兒雙手上舉並微微分開,掌心上出現了一顆空前巨大,瀰漫著凜冽寒氣的藍色光球。   張開眼,眼前的情景果然如同想像,而且他也感到一陣寒意襲來,至於距離黛絲笛兒較近的妖精感受更是深切,一打冷顫,紛紛遠離。   一般的凍結型魔法會呈白色霧氣狀,但當魔力高度聚集之後,卻會變回元素特有的水藍色,由此可窺知這光球的威力實已到了可凍結萬物的地步。   「去!」   名為秋霜的光球離手而出,其經過的地面紛紛結上一層寒霜,擋在路徑上的魔物更是紛紛被冰凍,發出水凝結時的特有聲響。   亞修微微一笑,黛絲笛兒的招式就如同她的個性一樣,單純又好捉摸,都是將所有的力量集中於一點以進行毀滅式的攻擊。   當然,如果一擊不中,那後果難料。在命中率上,她確實不如安琪莉娜那謀而後動,因應不同場合、敵人而變化施展的冬蟬四式。   可是如此一來,冬蟬四式的威力便大為降低,面對強橫敵人時可能無法一舉制敵而惹來反擊;相反的,黛絲笛兒的春風、夏炎和秋霜卻擁有一擊斃命的威力。   而且亞修也相信,黛絲笛兒絕對有辦法製造機會,讓自己命中率不高的招式能擊中敵人,否則她也無法和安琪莉娜一較長短。   轉眼間,黛絲笛兒的秋霜已經出手三次,地面上出現三條有如長龍的冰之道和栩栩如生、各種姿態模樣都有的魔物冰雕,累得她伏下身大口大口喘氣,還不忘回頭瞪了亞修一眼。   亞修覺得奇怪,她幹嘛看自己,而且眼中怒火越發猛烈?   驀地,一股寒意自背脊升起直抵腦門,亞修總算發現到她所為何來,拍手讚道:「好,真是太好了,秋霜的威力果然不同凡響!太棒了!」   聞言,黛絲笛兒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亞修則是心叫好險,要是沒想到她怒從何而來,那問題可就大了。   此時地面的魔物自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加入後即遭到重創,威脅大減,但自四周森林中卻開始傳來一波又一波連綿不絕的振翅聲和有如鳥類的低鳴。   轉瞬間,數百道黑影直衝天際,然後對著亞修等人俯衝而下,其數量之多像是一張遮住天空的黑壓壓網子當頭灑下,務要讓鎖定的獵物無法逃脫。   亞修看出這些魔物和剛才襲擊艾蜜麗的是同一種類,枯瘦的身軀如同箭形,雙翼色黑且既薄又短,俯衝的速度快得嚇人。   「『風之弓』!」   想也不想,亞修的左手立刻出現了弓形的綠色光芒,右手五指成鉤狀拉開純為魔力造出的弓弦,並在指縫間夾了四顆風彈。   手一鬆,風彈藉著風之弓的加速,以迅若流星的速度發出破空聲並帶起四道亮麗的綠芒直衝上天,輕而易舉的貫穿擋在路徑之內的魔物,由於怪鳥靠得極緊,甚至有一顆風彈就擊中數只魔物的情形發生。   連續四次破空聲共十六顆風彈發出,造成了可怕的傷害,但這些魔物仍然緊密聚在一起沒有分散,有如一條黑蛇要吞掉所有擋路的敵人。   黛絲笛兒、安琪莉娜和艾蜜麗等認識亞修的人都露出駭然不敢置信的神色,剛剛他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救了艾蜜麗時,她們雖大感不解,但由於沒有清楚見到,所以還不是那麼震驚。但此刻亞修以風之弓應敵的英姿,卻是貨真價實的出現在眼前,讓她們完全無法理解。   不過,她們並不曉得,亞修心頭的疑問亦不遑多讓,他完全不明白對魔法一竅不通的自己,為什麼在面對魔物時,腦海就自然而然的湧出魔法的名字以及施展的方法,他比任何人都驚訝!   自天空而來的魔物速度雖快,但在他眼裡看來卻有如慢動作,不過數量實在太多,他已經確定風之弓無法完全擋住敵人,而且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耗費魔力過劇不宜出手,妖精的箭陣對飛行敵人的威力也同樣大減,更何況地面的魔物雖然沒有太大的威脅,但也需要他們分神應付。   亞修思及此,已經決定要憑一己之力擋住這些魔物,足尖一踩地,人隨即向上飛起,同時身旁出現一圈又一圈,總共五圈將他圍繞在中央的環形火焰。   「『烈火炎嘯』!」   每一圈的火焰在剎那間湧至前方,並由下而上一波又一波如浪濤般捲向天空,剎那間就將俯衝的魔物淹沒、吞噬,在炙熱的火焰中化成飛灰。   魔物緊密靠在一起,原本是要給敵人重大的打擊,沒想到此刻卻變成了烈火炎嘯這範圍形魔法的最好標靶,在瞬間即被完全殲滅。   亞修眼神忽然一動,因為他發現到這些魔物在身軀被焚燬時,有一個小小的黑點逸出,逃往林內。在此刻,他終於明白操縱這些死而復生的魔物力量為何,同時找到應付之法。   身軀加速飛向半空中,亞修雙手自然垂下,兩道火紅的光芒自掌中發出並在腳下快速凝聚成形,不過片刻就出現了一大片耀眼奪目的紅雲。   「『流星火雨』!」   亞修猛然一喝,右手向下拍擊,剎那間自紅雲中落下數十顆熊熊火球,以流星劃過夜空的姿態,帶著美麗又好看的紅焰對著底下的魔物灑下死亡之雨。   轟隆連響中,火球撞擊地面,直接被命中的魔物立刻化成焦黑碎屑,就算沒有擊中,火球觸地後也撞裂成更細小的火塊往四周飛散,讓鄰近的魔物無一倖免。   美麗的大地成為一片火海,發出令人難以忍受的熱度,而空中還殘留著火雨墜地的美麗紅芒,更高處漂浮著一朵烈焰之雲,再之上是一名外表文質彬彬、看似柔弱但此刻唇邊卻出現堅定而自信的淺笑,雙眼散發著已掌握全局、了然一切的光芒的少年。   他此刻正如同掌定萬物生死的天神一樣,高高在上俯視著芸芸眾生。   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曉得,這一幕不管經過多少時間,都會留在他們的腦海中永遠不忘。   亞修雙手的拍擊毫不止歇,轉眼就發出了數百顆威力驚人的火球,對魔物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不可能!」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再也無法自制的脫口說出心中的話,不過如果她們曉得這流星火雨是亞修剛從掬水淨星辰得到靈感方能施展出的話,鐵定會更加難以置信。   安琪莉娜眼角餘光突然捕捉到被火焰燒燬的魔物體內逸走的黑色小點,心中一動,終於明白亞修的用意。   「用火攻!」   安琪莉娜雙手一張,兩團火球朝著避過流星火雨的魔物飛出,黛絲笛兒和艾蜜麗也因這句話而從各自的沉思中醒來,和其他妖精出手聯合攻擊。   不到片刻,原先威脅到神聖之樹的不死魔物群已在可怕的魔法下盡數化為煙灰。   亞修此時自天空翩翩降下,足尖點地後一個旋身背對眾人,姿勢瀟灑又從容,以一種認識他的人從未聽過的既柔和又緩慢的語調開口:「真正的對手快現身了。」 ∼第二章怒雷逞威∼     似乎知道真正的形體被看穿,也像是曉得再操控這些已死的魔物屍體無法對亞修等人造成威脅,原本躲入林中的黑點突然飄出,集中成一團小山般大,凝聚不散的黑霧。   亞修眉毛一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艾蜜麗射出一箭,箭矢飛進黑霧就從另一頭射出,毫無半點阻礙。   「天啊!這是什麼鬼東西?」   「它就是你說的東西啊!」   「啊?」艾蜜麗看著亞修的背影,一臉茫然。   「這應該是自久遠以來在這片森林中的魔物死後,徘徊不去的靈魂聚合體。」   「咦?」   艾蜜麗還沒聽懂,一道速度有如電閃的人影已自林中掠出,在黑霧旁繞了兩圈後奔回亞修身旁停步,臉上出現茫然的表情,狐疑的看著自己的雙手,眼中的紫色光芒逐漸消失,那人正是愛提娜。   憑藉著紫色雙瞳的能力,她比西萊安和柯麗這兩位族長領軍的妖精要快上數倍趕回村中,雖然對滿地的魔物焦黑屍體感到不解,但也曉得與艾蜜麗等人相對的黑霧是敵人,因而展開攻擊。不過讓她難以置信的是,她的手在劃過黑霧時沒有任何感覺,就好像是空氣一樣。   黑霧突然向亞修等人移動,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立刻改以魔法攻擊,但卻毫無作用,魔法透體而過。   當霧團湧至近處時,所有人立刻向兩側避開,黛絲笛兒離開後隨即發現亞修還待在原地不動,剛想回頭時黑霧已經將他完全籠罩,驚得她倒吸一口冷氣。   不過她隨即發現亞修沒有半點異樣,泰然自若的自霧中走出,而黑霧在湧至距神聖之樹約二十步的距離時就被一堵無形的牆壁擋住,霧團的形狀在此時翻騰滾動,好像死命掙扎前進,但卻難行分毫。   「唉!」   亞修突然搖頭歎息,惹得身旁的人訝然注視。   「主人,您為何歎息呢?」安琪莉娜壓住肚中百般疑惑,開口詢問。   「我歎息,是因為我如同這些魔物的靈魂般,跳脫不出生死的牽掛。」   「……我不明白。」   亞修一轉頭,兩道目光直射入安琪莉娜的雙眸中,她的呼吸隨之一緊,因為這眼神和以往,甚至剛剛全不相同,有如碧潭般深邃難測,初次看到時還不覺得有什麼,但凝視越久卻會發現它好似散發著一股獨特的魅力要將整個人吸進去般。   眼前的亞修和她所認識的雖是同一個人,但內在的氣度卻完全不一樣,剎那間,她發現自己再也不明白眼前這位主人的深淺。   「這些魔物的靈魂喪失了肉體而成為虛無的存在,因此渴望得到新的身軀好能重新活在這世間,我猜它們大概是想進入神聖之樹好獲得重生。」   「可能嗎?」艾蜜麗一臉不信。   「當然可能,你們妖精不就是從神聖之樹中誕生的?如果它們能夠進入神聖之樹,或許有可能佔據裡頭正在成形的身體而重新復活。」   「什麼?這怎麼可以!」艾蜜麗聞言立刻舉弓,但箭卻怎麼也射不出去,因為她明白這毫無效果。   「不用那麼擔心,據我猜測,這些神聖之樹本身就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保護著,讓這些魔物的靈魂無法侵入,所以它們進入已死的魔物身軀中,想要避過這道障礙,不過能不能進入甚至可不可以佔據新的身軀都無法確認,它們只是憑藉著想要復活的渴望行事,當然,你們也不容許這種事發生,對吧?」   「廢話!」   「唉,死亡的魂魄被困在這世上而想得到新生,但是,活著的人不也是如此?當至親至愛永遠離開身邊時,會多麼的希望她能再活過來見自己一面,哪怕是一個出現在夢中的虛假幻影也好。生與死是造物主留給這世上所有人都會經歷,絕對公平的一關,只是又有多少人會認為它是真正的公平呢?我也不能啊!」   亞修語氣有些感傷,愛提娜等人知道他在說的是小風,此時他緩緩舉步,輕易就走過黑霧無法越過的障壁,正對著它們。   「這裡是生與死的交界,雖只有一線之隔,但你們永遠無法越過,雖不曉得為何被困在這裡,但至少讓我送你們回到該回去的地方吧!不過可能有點粗暴就是了,全部退開!」   艾蜜麗和其他妖精早先已見識到亞修的厲害,聞言立即後撤。   「亞修,你要做……嗚。」   愛提娜話說到一半就感到一股寒意傳遍全身,那是身體感受到危險而起的反應。同樣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也是如此,兩人一個箭步就來到她身旁,扯著她往後飛退。   她們知道亞修之所以如此說,絕對不是開玩笑,因為剛才發生在眼前的事雖然如同夢境,但卻是鐵一般的事實,由不得兩人不信。   亞修身旁出現了異狀,他的雙眼散發著前所未有的精芒,其凌厲有如閃電橫空讓人無法直視,雙腳不知何時已沉入地面,直至腳踝處,四周還出現龜裂的縫隙並往外擴大。   更令人驚訝的事發生了,他的頭髮、衣服等都無風自動,而且往上飄起,地面較細小的石塊也是如此,受到這股莫名浮力的牽引而飄在他周圍,蔚為奇觀。   同時他的雙手出現兩團閃耀著青白色火焰的光團,並不住變大。   「天啊!雷系魔法?這怎麼可能!」   愛提娜難以自制的發出驚呼,雷系魔法有兩個特點,一個是威力可怕到令人難以想像的境界,而另外一個則是難駕馭的程度堪稱所有魔法之首。   在這魔法還普遍存在於世時,最常聽聞的除了這魔法造成令人難以想像的破壞之外,就是魔法師在施展時慘遭反噬而死,久而久之,讓它變成了一個神秘而又可怕的代名詞,而會施展的人也越來越少,但這名字卻不曾從任何一個魔法師的記憶中遺忘。   這兩個特點讓雷系魔法被稱為禁咒魔法,然而這裡所謂的禁咒並非不能學習,而是為了更凸顯它的可怕之處才如此說,不過也沒有任何一個魔法學院或是魔導師會公開教導此種魔法。   所以一名魔法師如果依照正常的管道往上晉級是絕沒有機會學到,它只存在一些極高等甚至是遺世獨立的魔法師心中,至於要將它帶入墳墓或是口耳相傳給其他人,就是這些人的選擇了。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互相對望了一眼,因為她們記起在人界被亞修目睹到的那一場戰鬥中,前者有使出「雷電球」這個魔法,顯然他的雷系魔法是從這兒來。   「『雙雷怒』!」   亞修雙拳互擊,兩手的電球不但沒有融合一體,反而相互排斥要往外飛去,不過之間卻又有另外一股力量將它們強行互吸而不使分開。   電球的周圍因為這種相斥相吸的力量出現了更強烈的青白色電焰,這電焰有如鞭子揮舞、抽動,一掃過地面,土石隨即翻騰而起,像是被掘開一條深溝,而電球之內還發出低沉的隆隆聲,雖不大,但卻震得人的耳鼓生痛。   雙雷怒光憑起手的威勢,就有不戰而使人降的氣勢,因為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目睹這種威力後還會想吃上一記。   亞修雙手一送,剛好將電球推入黑霧內部,原本像是空氣存在,令人捉摸不定也無法奈何的霧團居然發出了似乎有千萬頭野獸因痛苦而嚎叫的嘶吼,同時電芒也擴及到整片黑霧,讓它不時的閃爍著青白色的火光。   最後,黑霧整個籠罩在強烈的電芒中,一陣怪異的扭動後整個爆散開來。在飛揚的塵土中,黑色的霧氣變化成點點金色光芒噴上天空再緩緩散落,而同時四周也飄蕩著野獸自痛苦的牢籠中得到解脫的喜悅吼叫。   一陣微風在此時吹過,整片森林不管是草木花朵或是流經其中的蜿蜒小河,甚至是神聖之樹似乎都奏起了悅耳的音符在空中迴盪,那聲音低得會讓人以為是錯覺,但實際上並不是。   「天啊!這是『精靈之歌』,整座森林的精靈都在共鳴、唱歌啊!一定是因為那些魔物的靈魂已經離開此地的緣故。」   艾蜜麗不由自主的閉上眼專注精神仔細聆聽這無所不在、無物不發的美麗歌聲,其他的妖精也是如此,有些甚至還流下眼淚。   亞修從沒聽過精靈之歌,但這音律聽起來卻覺得通體舒暢,當心情逐漸放鬆時,他卻臉色一變,失聲叫道:「糟糕,大事不妙!」   眾人聽到這句話立刻張開眼,眼前的情景也讓他們同感震驚。   因雙雷怒的威力而飛揚的塵土在此時落定,但亞修發出的兩顆雷電球卻還好端端的停留在原地保持相對、互相牽引,很明顯的雷球威力實在太強,在將黑霧完全擊散後還未消失。   「天啊!」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齊聲驚呼,前者春風離手而出,後者往前疾奔數步後更早使出「舞風亂晴空」,務要將這威力嚇人的雷球消滅。   「不可以!」   亞修的聲音晚到一步,安琪莉娜的舞風亂晴空的風暴先擊中雷球,使得原本陷入停止狀態的雷球因為受到重擊開始活絡,電焰吞吐不定。   而要命的是黛絲笛兒此時的春風銜尾而至,雷球被高度集中的風系魔法集中後,猛然加速朝著妖精們的村莊而去,也讓亞修隨後出手的截擊沒有命中。   確實,兩人的攻擊大大削減了雙雷怒的威力,讓它的大小變成不到原先的一半,但也讓該停在原地自然消失的雷球有了逞威的機會。   怒雷隆隆聲中,柯麗和西萊安這兩位族長終於率領外出圍剿魔物的妖精趕回,不過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卻是一場村莊正被大肆破壞的可怕惡夢。   雙雷怒的電鞭四處揮舞,樹屋被直接攔腰抽中者,立刻斷成兩半崩毀、倒塌,就算只是從旁掃過,粗大的樹身也是立刻起火燃燒,有如被天火所擊。而被雷球直接貫穿者,更是在剎那化為著火的碎片往外飛射,碎片的速度因為極快而帶有殺傷力,其範圍剛好遍及一些剛趕回來的妖精。   這些妖精一見到漫天著火的碎片以威力驚人的速度朝著他們飛去時,立刻往後退入密林尋找掩護,但一些退得較慢的妖精也被擊中受傷,現場慘叫聲不絕於耳。   亞修的雙雷怒在時縫之地中朝著山腹出招已經能夠貫入數十步,留下一個令人咋舌的破壞痕跡才停止,更何況是在他魔力更顯深厚,而破壞目標是更脆弱的樹屋的現在呢?   雷球摧枯拉朽,有如惡龍肆虐般在妖精村中的恣意破壞終於停止,從遠處看,妖精居住的樹屋有三分之一全毀,而另外三分之一則是受到或輕、或重的損害,不過幾乎全都著火燃燒,算算只剩三分之一的樹屋完好如初。   不過這還是樹屋當初在種植時是依景致、地勢乃至於個人喜好而成分散式才有的良好結果,否則要是完全集中於一處的話,後果更不堪設想。   柯麗這位女族長呆望著一片狼籍、滿目瘡痍,幾近全毀的村莊好一段時間後,視線短暫停留在被流星火雨燒成焦炭的無數魔獸屍體片刻,最後移往艾蜜麗的臉上,厲聲問道:「魔物呢?把我們村莊搞成這樣的魔物在哪裡?我要把它碎屍萬段!」   她的胸口快速起伏,持弓配劍的雙手因憤怒而顫抖,一雙眼睛好像要噴出火來,沒有人會懷疑她是在開玩笑。   亞修深吸一口氣,心裡默默盤算這碎屍萬段是一個人承受,還是三個人?如果是三個人下去分擔的話,那要碎成多少塊才算公平呢?   「這……這個……」   艾蜜麗哀求的視線轉往一位就在身旁的男妖精,只看到他身體抖動了一下後低下頭開始整理弓弦,裝作沒看到這求救的目光。   艾蜜麗不死心,把頭轉往愛提娜,她臉上出現大吃一驚的表情,閉上眼搖著頭,意思很明白──這件事不要問我。   艾蜜麗不敢把目光移到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身上,所以無從得知她們現在是何種表情。   「快說啊!魔物呢?如果逃跑了,就告訴我往那邊跑。」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不要問我,求求你。」艾蜜麗哭喪著臉,眼淚都快流出來。   「怎麼會不知道呢?你……」   柯麗還想再說,亞修打斷她的話說道:「族長,這件事等一下再說,還是先幫你們療傷吧!」   亞修走上前,因為他發現除了剛剛被雙雷怒的餘威傷到的人外,有不少妖精身上也有負傷,應該是昨天一整夜的戰鬥所留下。   「你……啊!我想起來了,艾蜜麗曾經說過你會治療術,不過算了,我們人這麼多,你一個一個要治療到什麼時候?更何況也不是很嚴重的傷。」   「喔,不,沒關係,請無論如何一定要讓我幫忙,拜託拜託。」   柯麗大感錯愕,哪有人要幫人治療還要用求的?   在毀了人家的村莊後要怎麼辦?亞修能想到的方法只有兩個,一個就是趁早溜之大吉,不然就是將功贖罪。   溜嘛!不一定溜得掉,因為森林可是妖精的地盤,那麼就只好硬著頭皮將功贖罪,雖然這罪遠遠大於功。   「好吧!既然你堅持的話,那我就先說謝謝了。」柯麗轉身對著妖精大聲說道:「各位,這位少年他會治療術,身上有傷口的人過來這裡,他會幫你們治療。」   「不用了,大家待在原地就行了。」   「可是……天啊!」   亞修的雙手發出治療術的光芒散發至地面,然後光芒像是有生命般的在地面流動,化成一個魔法陣的圖案,而且擴大到所有妖精的腳下。同時,金色的光點逐漸往上飄升,雖大部分消失在空氣中,但附著在傷口上的部分金芒卻已經開始治療的工作,一些較小的傷口不到片刻已然痊癒。   安琪莉娜等人同時看呆了眼,尤其愛提娜更是不敢相信,因為自有治療術以來,頂多只有兩手分別治療兩人的情形發生,且這已經算是了不起的成就,但卻從沒有聽說過有人能一次像亞修這樣治療數十甚至上百人的,太不可思議了。   大部分妖精的傷口都已痊癒時,亞修深吸了一口氣,停手說道:「對了,族長,我能不能跟您收個謝禮呢?」   「謝禮?」   柯麗更吃驚了,幫忙治療要求人,治療完畢會這麼明目張膽收謝禮的人還真是沒有見到過。   「沒錯,謝禮。」亞修露出苦笑後說道:「就是希望您不要把我們三個給碎屍萬段,好嗎?」 ∼第三章兩人前事∼     「嗯……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呢?」   深夜時分,亞修盤腿坐在屋內,手托著下巴,瞪著眼前與樹屋實為一體的木製方桌上的「月牙笛」陷入沉思。   早先艾蜜麗已經把不死魔物逼近神聖之樹,而後眾人被迫反擊,最後「不小心」──這三個字是亞修特別加上去的,用雙雷怒把村莊給破壞大半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報告給西萊安和柯麗兩位族長知道。   聽完後,兩人面面相覷作聲不得,討論後認為亞修等是客人的身份,而且協助守護妖精的命脈──神聖之樹,怎麼都算是功大於過,所以村莊半毀一事不予追究。   接下來,妖精們撿拾樹屋的殘骸在空曠處燃起了大片篝火,舉辦了盛大的狂歡晚會,載歌載舞慶賀此地魔物被完全消滅而讓全然的和平降臨這片廣大的森林。   這盡顯妖精們個性上積極、樂天還有早先柯麗曾說過妖精不喜記恨的一面,否則如果每個都去煩惱今晚沒地方睡的話,那敵意的目光就夠讓亞修等人吃不消。   其中,艾蜜麗提出往後是否還會有魔物的靈魂出現要奪取神聖之樹內的妖精軀體的疑問。   而亞修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那就是這些靈魂之所以凝聚不散甚至起而攻擊,可能是被龍骸之谷中的雲龍骨骸給吸收禁錮,而獨角獸之王觸發了它們激烈的反應,進而使得魔物攻擊妖精,最後出現不死魔物襲擊神聖之樹的舉動。因此,在雲龍骨骸已經被破壞的情況下,未來應該不會再有類似事情發生。   由於龍的神秘之處太多,因此這番推論也沒有人可以證實與否,不過柯麗、西萊安這兩位族長都決定今後會更加注意對神聖之樹的保護,同時也對見識大增的亞修感到訝異。   與族長的晚宴結束後,亞修接著就被安琪莉娜、黛絲笛兒和愛提娜三人聯手逼問,問的自然是這一身魔法從何而來。   不過亞修卻是從頭到尾都兩手一攤,通通回答「不知道」,因為事實上他的確是什麼都不知道,三個人問了老半天在明白問不到什麼東西後也只好放他一馬,帶著滿肚子的疑問回到艾蜜麗為她們特別準備的樹屋中休息。   但其實亞修有事沒有告訴她們,其中一件就是胸口貼身藏著某樣東西。   他知道這東西是月牙笛,也曉得可以用它來吹奏出月牙十三曲,甚至每一曲的效用都依稀記得,雖然他完全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擁有並會使用它。   在愛提娜三人連番詢問時,他其實可以將這個東西的存在告訴她們,只是他怎樣就是做不到,因為把月牙笛拿出來的念頭才一閃過腦海中,就有種把最私密的事物毫無保留的呈現在眾人眼前一樣的難受感。   所以,亞修把月牙笛的存在略過不提,這還是自認識她們三個以來,他首次特意隱藏起來的秘密。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而你又是誰呢?」   亞修手指輕撫著月牙笛那總是散發著暖意,細緻柔滑的表面喃喃自語。   因為當他這麼做的時候,總會有個模糊的輪廓出現在腦海中,但不管多努力就是想不起關於她的半點事。   亞修眼神微動,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起月牙笛貼身藏好,因為他感到有人正朝著此地而來。   同時他也大吃一驚,雖然夜已深,但由於大半樹屋被毀,所以外面還是有不少妖精來來往往尋覓今晚的住處甚至結伴談天,自己是如何這麼肯定那人是來此呢?   剛想到這裡時,樹屋的房門響起了兩次敲門聲,一把柔和好聽的聲音傳了進來:「亞修,你睡了嗎?我有點事想找你談談。」   亞修嚇了一跳,這不是柯麗的聲音嗎?連忙起身開門。   只看到柯麗拿了兩個葫蘆果,門一開就走了進來,把葫蘆果放在桌上後就坐了下來,舒展雙腿伸個懶腰後說道:「還是這裡寬敞。」   她的外表看來和艾蜜麗實在差不了多少,只是多了些成熟、艷麗的感覺,讓人很難想像她已有八百歲,在妖精中算是高齡的年紀。   亞修露出苦笑,說道:「其實,我並不介意和其他人一起睡,甚至睡在外頭也沒關係,畢竟我是主凶。」   由於艾蜜麗的樹屋也毀在雙雷怒之中,所以她搬過去和柯麗同住一樹,這樹屋雖然寬敞,但住兩個人其實就稍嫌擁擠,且柯麗和艾蜜麗還由於是族長的身份,所以才能兩人一起住,有些樹屋可是住了三、四個人,甚至有人乾脆露宿在外,以天為被、以地為枕,說不出的悠然自得。   不過對於亞修這些客人,妖精們依舊騰出了四棵樹屋供他們歇息之用,禮數不可謂不周到,但也讓他們更感到抱歉。   「那怎麼行?你們可是我們的客人,更何況能守住神聖之樹也是你們的功勞,這些都是應該的,來,喝些東西吧!」   亞修坐了下來,啜飲了一口葫蘆果的汁液,卻發現柯麗的目光還在凝望著自己。   由於柯麗先前有喝過酒,因此現在雙頰酡紅,唇角掛著一絲嫵媚的笑意,而要命的是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事實,她的眼中似乎還帶著大膽挑逗的眼神上下盯著亞修,再加上她全身散發出屬於成熟女性獨特的風華與魅力,讓亞修一時心跳加快許多。   不過亞修隨即明白對柯麗這女族長有任何的遐想都是大不敬,深吸幾口氣後就將心靈平靜下來,同時感到外界有一股力量透過每一個毛細孔進入體內與魔力一同流轉不停。   這是另一個讓他不解的地方,除了施展雙雷怒時將魔力整個耗掉,魔力直到片刻後才完全恢復外,其他時候只要一施展魔法而魔力有所損耗時,這個力量幾乎在瞬間就將消耗的部分完全補滿,使得他的魔力一直保持在無窮無盡的狀態。   他知道這奇異的狀態是天人相應,但也沒開口告訴任何人,把這件事和月牙笛的存在藏於心中。   「你的魔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柯麗臉容恢復正經,剛才那好似要勾引人的媚態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族之長的風範。   此刻的亞修已非先前的亞修,剎那間即明白柯麗是有意試探,心中不明白更有些不悅,但還是強自壓下,以最誠懇的語氣回答:「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柯麗和西萊安是妖精中明白亞修除了治療術再不會其他魔法的人,因為艾蜜麗曾經向兩人報告過。   「換做其他人,我會認為他在說謊,不過你給我的感覺不像是在說謊,所以我相信你。」   「感覺啊!哈。」亞修搖頭笑道:「坦白說,我以前也常常用感覺去判斷一個人的好壞,所以老是被說太天真。」   柯麗一對蘊含深刻智慧的美目盯著亞修柔聲說道:「不要小看感覺這兩個字,對我們妖精尤其是已經八百歲的我來說,由於長期居住在森林中,對各種事物的觀察之敏銳已經到了你所無法想像的境界,而當我把這方面的能力拿來判斷一個人的言行好壞時,說句實在話,幾乎不曾出過差錯,所以我知道你在魔法一事上沒有說謊。」   亞修深吸一口氣,柯麗的語氣暗指他在其他的事物上有所隱瞞,她該不會看出來了吧?同時眼神一動,想起了另外一件可能毫不相干的事,柯麗她是否早就知情呢?   此時,柯麗的話在耳邊慢慢響起:「別擔心,我只對你的魔法有興趣,其他的我一概不理,你也不用告訴我,我當然不會講出去。」   亞修長歎一口氣,垂下頭說道:「我服了,真的服了,這些事還請族長保密。」   「嘻。」柯麗發出有如少女般的銀鈴笑聲說道:「原來不只一件啊!不過話說回來,我連什麼事都不知道,要如何保密呢?」   「呃,這個……」亞修無言以對,他此刻覺得柯麗和艾蜜麗在捉弄人方面還真有不少相似之處。   「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關於你的魔法一事,我猜想會不會是獨角獸之王賜予的奇跡呢?」   「獨角獸之王的奇跡?」   「沒錯,獨角獸可是珍貴的神獸,更何況是獨角獸之王呢?坦白說,我們精靈族人,包括我在內,都沒有見過它,而你才來一天而已,它居然就出現在你的眼前,而且還讓你騎上背,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所以我在想,會不會就是它賜予你魔法?」   「這……」亞修沉思片刻,有些無奈的說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真的不知道。」   「也對,那麼問一下你剛剛在聽到我自吹自擂說自己的觀察力有多敏銳時,心中升起的疑問是什麼?」   「你連這事都知道?」   「當然,不要小看妖精的眼力,尤其是我這老妖精。」   亞修有些遲疑的開口:「其實這個問題我不曉得該不該問,但是……」   「原來如此,是琳兒的事吧?」   微一錯愕,亞修就明白這裡的琳兒就是指多琳,同時暗忖心事果然瞞不了這位眼力高明的女族長,點頭說道:「沒錯,你剛這一說我才想到,你該不會早就知道安德魯和多琳的事了吧?甚至……嗯,他們私奔的打算?」   「沒錯,我確實知道,還有西萊安也是,我們兩人甚至為了這件事起了嚴重的爭執,不過最後他還是聽從我的意見,放任他們離去,否則如果我真的不願意,他們誰也別想踏出這村莊一步。當然,在他們離開後,我必須將多琳宣佈為叛徒,因為和人類結合併離開一事,是這裡不能碰觸的禁忌。」   亞修大感驚訝,柯麗再度開口:「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族長太狠心,居然狠心把琳兒給推入痛苦的深淵中?」   「我……不這麼覺得,雖然我也有常為人判斷什麼叫做是幸福的缺點,但是真正的幸福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會曉得,安德魯的壽命雖是多琳的一小部分,再過去就是永遠的別離,但他們還是毫不猶豫的去擁抱。我相信,如果事情再重來一次,他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抉擇,而且……」   「而且什麼?」   「我之前一直都是從多琳的角度去看事情,那安德魯呢?我相信他也明白當多琳和他一同離去時,會付出多大的代價,但他明知如此還是帶走多琳,你可以說他自私自利,但也可以說他願意和多琳共同承擔這一切。坦白說,我認為這是相當有勇氣的舉動,因為他大可以忘掉多琳再找其他人類女子來愛,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只是能隨便忘掉的還算是真愛嗎?當真愛的羽毛落在掌中時,為何不能緊緊將它握住呢?這是我母親說的。」   柯麗目不轉睛的看著亞修,發出一道深沉的歎息後說道:「你知道嗎,你跟安德魯有很多地方很相似,談吐、舉止和思考等方面都是。既然說到這裡,就再告訴你一個只有我才曉得的秘密吧!事實上,安德魯曾經來找過我,說他願意留在這裡和琳兒長相廝守,共渡一生,也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相信他是真的愛著她,同意讓他們離開。」   亞修失聲叫道:「什麼?!」   「其實決定要走的人是琳兒,那個孩子的好奇心雖然從外表上看不出來,但可說是妖精裡最重的一個,她對森林裡的一切其實深感厭煩,渴望知道外頭的世界有些什麼,所以是她決定和安德魯一起離開。而我也告訴安德魯說:『當你有一天要永遠離開琳兒而去或是她對人類的世界感到厭倦時,告訴她,這裡永遠是她的家,我們隨時歡迎她回來,也包括你在內。』」   亞修默然無語,他沒想到背後還有這層緣故。   「只是沒想到安德魯居然染上重疾,還來不及說出這句話就死了,而小麗也不曉得這件事,所以……唉!」   亞修心中掀起滔天巨浪,當初在夕沈之洋的崖頂上多琳為了自己擋住那一劍之前,她的心早已萬念俱灰,因為她認為天地間再沒有可容身之處。   那如果她早知道柯麗的這些話,結果是不是會不一樣呢?   想到這裡,亞修臉上出現痛苦的表情,因為如果多琳沒死,那現在死的就是自己了。   柯麗的話繼續在耳邊響起:「你可能會覺得奇怪,琳兒既然已經被視作叛徒,為什麼還能讓她回來。其實這並不難,因為不記恨正是我們妖精的天性,再來只要想辦法讓她立下一些功勞好功過互抵就行了,只要我和西萊安願意,就一定有辦法讓她重回這裡。」   「天啊!」亞修的臉上滿是自責,但卻又曉得一切都無可挽回。   「我知道這些話可能會給你的心理上帶來不必要的負擔,我本來也不打算講,但還是認為你應該知道事實的真相,即使那十分沉重也是一樣。」   「坦白說,我真的很謝謝族長你告訴我這些。」頓了頓,亞修喝了一口果汁減緩喉嚨的乾澀後,眼中散發著堅定的光芒說道:「我不會忘記我之所以還活到現在是因為有兩個人為我犧牲性命,雖然那個時候我不值得她們那樣做,但我發誓,日後我不會讓她們的犧牲白費。」   柯麗看著亞修以充滿強大而又堅決的自信說出這鏗鏘有力,一字一句有如金鐵交鳴的話語時,心中也不禁一陣起伏。   在知道多琳就是為亞修擋那麼一劍而死之時,雖然她沒有因此而恨亞修,但總會想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這亦是艾蜜麗能夠邀請亞修到此作客的原因之一。   第一次見面時雖然第一眼只覺得他是個非常普通的少年,但在感到失望之餘又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偏偏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   沒想到才隔一天的時間亞修就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有如脫胎換骨般,更像是蒙塵的鑽石重現真正的面貌,散發出絢爛的光華,她此刻真想多瞭解他一些,但卻又明白自己現在要做的事正好完全相反。   柯麗回過神,點頭說道:「很好,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因為琳兒的緣故而認為對我們妖精有一份虧欠,你只要好好過你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明白嗎?」   「明白,不過族長你該不會只是要跟我說這些吧?」   「你果然發覺到了,我來找你是有件事要問你,我希望你老老實實的依據你的感覺回答我,好嗎?」   「當然沒問題。」   亞修再次喝了一口果汁,而柯麗則是看似漫不經意,實則用專注的眼神打量他的一舉一動,開口問道:「你喜歡艾蜜麗嗎?」   亞修的眼睛在一瞬間睜得老大,猛吸一口氣,卻因滿嘴的果汁而噎到,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模樣狼狽不堪,實在無法把他和早先威風凜凜以魔法對付不死魔物的英姿聯想在一起。   相對的,柯麗卻是一臉嚴肅,絲毫沒有取笑的表情。   亞修的腦海轉過無數個念頭,喜歡可以分很多種,但他實在不清楚柯麗問的是哪一種,所以小心翼翼的開口:「艾蜜麗是個非常……呃,不,是個有些調皮的人。」   「喔,沒關係,說非常還算是有些小看她,知女莫若母,我明白她是個怎樣的人。」   「咦,母親?」   「不是真正的母親,但琳兒和她兩個人先後自神聖之樹中誕生時,是由我和西萊安負責教導她們一切,因此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等於是她們的父母。」   「啊!這個我知道,艾蜜麗有提過你們之間沒有如同人類的血緣關係。」亞修沉默片刻後開口問道:「很抱歉,族長,我不是很明白你那句話的意思,嚴格來說,我的確是喜歡艾蜜麗,雖然她讓我吃盡苦頭,但是我也喜歡你,也喜歡西萊安和這裡的每個人,因為你們都是非常非常好的人。」   「嗯,看來是我問的不好,那麼再來一次,對於艾蜜麗……你愛她嗎?」   亞修的表情整個凍結住,然後提高音量大叫:「你為什麼會想到那邊去?」   「因為我聽其他人說,你不是差點就吻了她嗎?」   「這、這個……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那麼做,那的確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我明天會向她道歉,不過硬是把我跟她牽扯上男女之間的情愛就太離譜了。」   「你對她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亞修深知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含糊其詞只會帶來更多的麻煩,因此語氣堅決的說道:「完全沒有,她對我來講會是一個很好的朋友,但和愛情根本沾不上邊,坦白說,我到現在還不是很清楚族長你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   柯麗點點頭,唇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說道:「其實問你喜不喜歡艾蜜麗時,從你的表情和反應我就知道你對她的想法,但我還是想要聽你親口說出,因為我發覺到她有些喜歡上你。」   「什麼,不可能吧?」亞修吃了一驚。   「怎麼會不可能?你以烈火炎嘯、流星火雨和雙雷怒大破不死魔物的樣子,我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也不難猜想艾蜜麗的感覺。當她和其他人被魔物逼入絕境,眼看自己的性命和神聖之樹都將不保之際,你挺身而出救了她並擊潰魔物,那英姿煥發的威武模樣就有如一粒石子投進她的心湖並蕩漾出圈圈的漣漪。不過現在她也只是對你有極大的好感而已,繼續發展下去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就無法斷定了。」   亞修閉口不語,他因柯麗生動的描述而更加瞭解到事情的嚴重性。   「但是幸好你對她沒有感覺,如果有的話,那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亞修有些能感受柯麗那種身為父母想要為子女打算,但卻又無從下手的茫然,因為他如果真的喜歡艾蜜麗,那柯麗該要任其自然發展還是趁勢阻止?   任其發展,則前有多琳和安德魯的例子;而親手阻止的話,豈不是讓艾蜜麗恨這位有如母親般存在的族長一輩子?   「族長,非常感謝你告訴我這些,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柯麗起身對著亞修行禮致歉說道:「非常對不起,你守住神聖之樹對我們來講是個天大的恩情,我們回報都來不及,但我卻提出這麼無禮的請求,還請你原諒。」   亞修連忙避往一旁,搖著手說道:「千萬不要這麼說,事實上我很高興你跟我說這件事,否則時間一拖久,對艾蜜麗的傷害會更大。」   「那麼,真是太感謝謝你了。夜深了,請好好休息。」   看著柯麗離去的背影,亞修長歎一口氣,他真的不怪她,因為假如兩人易地而處,他也會有同樣的憂慮。   將葫蘆果的果汁喝完後,亞修並沒有入睡,而是轉身離開樹屋,在月亮溫柔的光暈下獨自漫步在鄰近的樹林中,享受著在此地的最後一夜。   森林的夜間並非全然寂靜,相反的,各種只在晚上活動的昆蟲鳥兒的鳴唱聲不絕於耳,熱鬧非凡。   遠處突然傳來細微的呼喝、打鬥聲,亞修心中一動,加快腳步迎了上去。 ∼第四章一招之決∼     映入眼簾的是亞修最不願意見到的景象,在林間深處一片空曠地上,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正打得激烈無比,從狼籍不堪的四周來看,這場戰鬥顯然已持續一段時間。   「掬水淨星辰!」   安琪莉娜後退拉開距離,魔力高度聚集的藍色光球成形後十指化成朦朧幻影般高速舞動,剎那間數百道淡藍色的光點朝著黛絲笛兒飛擊而出,其範圍之大幾乎籠罩住她所有退路。   「彫蟲小技!」   黛絲笛兒高速的在狹小的空間內移動,以毫釐之差避過在中途就化成銳利錐狀的光點,不過有些卻在她的眼前化成一團輕霧,讓她嚇了一大跳。而部分則是散發出凜冽的寒氣,讓她的肌膚衣物蒙上一層霜雪,雖沒有實際的傷害,但卻不可避免的影響到她的速度,結果就是身上被冰錐劃出了數道傷口,但她還是能在千鈞一髮之際順著冰錐的來勢轉身削減威力,因此受到的只是皮肉傷。   和早些時對付不死魔物不同,掬水淨星辰的真正威力在此刻完全發揮,以黛絲笛兒之能也被逼得手忙腳亂。   彷彿暴雨無窮無盡的攻勢終於止歇,事實上安琪莉娜是不得不停,一來此招耗費魔力極鉅,二來則是無法對黛絲笛兒造成有效的傷害,不過掬水淨星辰的目的本來就不在於此。   「奶這個人真是滿肚子壞水!」   黛絲笛兒嬌軀微微顫抖,不是害怕而是生氣!因洛up安琪莉娜先前所預料,她已經明白之中奧妙,她雖可以施展同樣的招式,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掌握之中的神髓,她對動腦實在興趣缺缺。   「是嗎?不過總比奶這沒半點墨水的人強多了。」   「啊!可惡!秋霜。」黛絲笛兒說罷,帶有可怕威力的光球離手而出。   安琪莉娜一聲輕笑,不慌不忙的飛身閃避,還不忘揶揄一番︰「氣勢很不錯,不過打不到也是沒用,奶等於是輸了一次,就認命吧!」   「不要小看我的秋霜!」黛絲笛兒快如電閃的移至被避開的光球旁,一掌拍出。   「喔,想像夏炎一樣改變方向嗎?那對我是沒用的,咦?」   秋霜被黛絲笛兒的一掌拍中後,不但沒有改變方向,而是在瞬間凝結巨大的冰球且失去飛行的力道往地面落下,這時黛絲笛兒的另一掌出現春風的光芒往球身按去。   轟隆一聲巨響,冰球整個爆裂開,化成千百塊碎片往安琪莉娜飛去。   安琪莉娜臉色大變,雙手同時施展風之盾抵擋這出人意料的一擊,只是碎冰的速度實在太快也太密集,轉眼間身上已被劃出了好幾道傷口。   「有意思,居然用春風將秋霜打成碎片攻擊,我實在是沒有想到奶的腦袋能將兩種招式融合使用,看來最近奶變聰明了嘛!黛絲笨兒。」   安琪莉娜終於止不住心中的怒氣而口出惡言,她與黛絲笛兒之間的勝負其實不一定真要打到對方倒地不起,只要是彼此都承認的事實就可以。   而先前掬水淨星辰確實是佔了上風,原以為十拿九穩可以先獲一勝,但沒想到卻被秋霜給拉平,怎能不叫她懊惱?   「彼此彼此,奶不是也想出了既浪費魔力,又不可能對我造成傷害的掬水淨星辰嗎?看來奶是越活越回去了,安琪呆娜。」   她們彼此對視,氣氛逐漸緊繃,絲毫不覺得那頑童式程度的互罵不該出現在水準如此之高的此戰和尊貴身份的公主之口。   一片落葉飄過兩人視線的中央,兩人同時一聲嬌喝,以「風之疾走」高速接近,因洛uo們明白,除非先以近身戰取得空隙,否則要以魔法打敗對方實在是難如登天。   但是,有另一道身影以更快的速度橫擋在她們之間,兩手左右分出,將兩人隔開。   「主人?」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齊聲驚呼,兩雙拳頭在只差半步就擊中亞修的手時停住。   亞修視線掃過兩人身上的傷口,回想起神前之戰時她們瘋狂的舉動,臉上露出痛心的神色說道︰「奶們一定要這樣打下去嗎?」   安琪莉娜沒有回話,黛絲笛兒則是嘴張開動了動,但卻沒有發出聲音。   亞修突然後退數步,右手前迎擺出架勢,沈聲說道︰「奶們既然叫我主人,就該聽我的話,不過我也不喜歡這樣強迫人,所以奶們就先把我當對手吧!奶們贏了,要怎樣都可以;但要是輸了,在沒有我的允許之前,奶們誰都不能向對方動手,可以嗎?」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面面相覷,她們作夢也沒想到亞修會說這種話,只是他先前展現出來的實力也證明他的確有這個資格。   「既然主人這麼說,那莉娜也只好遵命了,請賜教!」   「奶給我等一下!」黛絲笛兒擋在安琪莉娜前罵道︰「應該是我先上才對,別忘了,今天主人作夢時先叫奶的名字,所以現在該我先上。」   「胡說,奶那是什麼歪理?」   「歪理也是理,反正我不會讓奶就是了。」   亞修突然喝道︰「別爭了,奶們兩個一起上,不然永遠吵不完!還有,一招,我會在一招之內同時擊敗奶們兩個,否則就算我輸。」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臉上輕鬆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訝異,前者開口問道︰「您確定嗎?」   「當然,不然這樣吧!我先接奶們的掬水淨星辰和秋霜,看看我有沒有這個資格,如何?」   兩人互看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冬蟬四式第三式──掬水淨星辰!」安琪莉娜後退十數步後雙手連舞,百多道的光點接連飛出,但聲勢遠比先前還要小上一半不止,也就是說她未盡全力。   亞修唇角帶著自信的微笑說道︰「這虛虛實實,算盡對手所有反應的一招根本不可能閃避,但有個缺點,就是威力太過分散。大地之壁!」   亞修身前隆起一道土牆,完全阻隔所有光點,如此一來,不管是亂人耳目的水霧、延遲動作的凍霧,還是傷人的冰錐,通通都無法到達他的身前。   在安琪莉娜還是滿臉驚容的時候,黛絲笛兒邊後退邊興奮的大叫︰「好,不愧是主人,不過那破破爛爛的土牆對我的秋霜沒有用。去吧!秋霜!」   秋霜才剛一離手,亞修身前的土牆就消失,人一晃來到光球前,隨黛絲笛兒先前的動作把手伸入球內並將魔力灌入,原本發出藍色光芒的秋霜立刻變成沈重的冰球落了下來,亞修手往旁一拍,冰球爆成無數碎片飛射而去。   黛絲笛兒不禁張大嘴巴,她作夢也沒想到這用來扳回一城的奇招居然反過來被亞修如此輕易的破解,而且他還算是手下留情,否則要是對著她和安琪莉娜擊破冰球的話,那兩人就慘了。   亞修緩緩後退一段距離,轉身面對兩人,掛著自信的笑容說道︰「怎樣,夠資格同時挑戰奶們吧?唔。」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此時臉上的表情讓亞修感覺不妙,專注而又冷靜,雙眼一眨也不眨的打量著他。在此時此刻,她們兩人已經把亞修在魔法上突如其來的進步所引發的疑問還有絕招被破的驚訝完全忘掉,而單純的把他視為一個平起平坐,要集中全力對付的敵手。   亞修只感到她們雖沒有動作,但渾身散發出的強大懾人氣勢卻是越來越猛烈,讓他打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不過仍然不覺得慌亂,因為他有取勝的把握。   「開始吧!」   不曉得這句話是誰先說的,也可能是兩人同時說出,但看到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在同時行動,亞修終於臉色大變,曉得自己犯了嚴重的錯誤。   安琪莉娜直朝著亞修接近,但起步的時候左腳踢起了一根枯枝,朝著他迴旋飛去。以目前的情形來看,枯枝會先到達亞修身前,不過安琪莉娜的速度從一起步就開始逐漸加快,讓人覺得她將會和枯枝同時到達,並以枯枝代替折斷數次的冬蟬展開攻擊。   而黛絲笛兒則是以比安琪莉娜還要快上一些的速度繞了一個圓弧,斜斜的迎向亞修,而且讓人感到她如果角度、速度不變,她雖會和安琪莉娜的攻擊同時到達,不過目標卻是亞修的身後一步處。   一個是距離最近的直線,一個是可在中途變更攻擊目標的弧線,取的更是亞修無法首尾兼顧的角度,兩個人的默契出乎亞修意料的完美,讓他完全失掉了分寸。   亞修單獨挑戰兩人並誓言要在一招之內分出勝負,不是空口白話,而是心中已有計較。   他的自信完全來自安琪莉娜和劍聖、武聖這兩大高手的一招之決後所傳授的心戰之術,明白實力和人數並不一定能處於上風,只要能善用彼此之間的矛盾和種種計策的話,將可反過來營造對自己有利的契機。   而劍聖和武聖這多年的知交在聯手上仍不能互相配合,那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這對吵鬧冤家豈非更不堪?這也是亞修所犯下的第一個錯誤。   在亞修的預料中,她們兩人加起來的實力會遠遠小於一,誰知一出手才知道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她兩人的聯手默契好得教人感到吃驚,所展現出來的威力更是數以倍計的增加,和他的設想完全是兩回事。   只是這怪不得亞修,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勝負之爭已有三千年之久,對這個宿命對手在其他方面或許不敢說,但對彼此戰鬥的習慣之瞭解可說是如鏡中倒影一樣透徹無比。   因此不合作則已,一合作甚至不用眼神、言語,身體就很自然而然的明白對方會採取什麼樣的動作,同時自身也會做出最有效率的配合,不過這點或許連她們都沒有發覺,就算發覺也打死不認就是了。   亞修估計的第二個錯誤就是認為兩人會對自己手下留情,這點在對付兩人的絕招上確實有所印證,不過壞也是壞在那個地方。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之所以會有這一場林間之戰,其實是因為想不透亞修那一身威力強大的魔法從何而來,在心情鬱悶之下才會開始。   而在亞修提出要先接兩人的掬水淨星辰和秋霜時,她們的心裡雖然有想試試他實力的念頭,但過去他那柔弱的印象還是很鮮明的留在腦海,自然而然的沒有使出全力。   不過亞修卻是出乎她們意料之外的輕鬆破解這兩大絕招,顯露出深不可測的實力,這下終於讓兩人體會到亞修再不是之前的他,而是成為一個足以抗衡甚至超過她們的對手。   而想想,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以前可曾有過對實力遠超過她們的敵手退讓一步的紀錄?答案是沒有,因此亞修本想要震懾兩人並動搖其意志的舉動卻帶來了反效果,讓她們全力以赴,使出渾身解數務要擊敗亞修。   而最後一個錯誤是不該說出「一招之內同時擊敗奶們兩個」這麼死的話,這很自然而然的讓兩人回想起亞修以「神足」高速移動的情形,從而猜到他會以此招發動突襲,所以她們在一開始就分開,讓亞修根本無可趁之機。   這些念頭以電光石火的高速閃過腦海,讓亞修難過的想甩自己兩巴掌讓時間倒流,但問題是現在真的能叫暫停,說出「我們從頭再來一次」這樣的窩囊話嗎?   眨眼的高速間,安琪莉娜已經來到亞修身前不足十步處,而黛絲笛兒則是已經過弧線的頂點,開始斜斜的對著亞修的身後一步處加速,由於兩人的精神已提升至顛峰,且有所準備,因此就算是「音之魔法」也對她們起不了作用。   高手對陣,一個錯誤就無回天之力,更何況是連續三個?   在這看似必敗的一刻,亞修感到一股平穩的力量自外界源源不絕流入自己體內,讓魔力永遠保持在無缺無損的圓滿境界。   而他的心靈在遭遇到如此強大的壓力之下,不可思議的抽離到另一個飄渺之地,以一個思慮更豁達的局外人來看待此戰。   亞修的眼睛亮了起來,安琪莉娜兩人的動作在剎那間似乎慢了少許,此刻他的視線悠然落到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那只能以毫無瑕疵、完美至極八個字來形容,且各自散發著不同韻味的容貌上,心中不由得感到奇妙。   一直以來他都只能以旁觀者的身份提心吊膽的在旁觀看她們和其他人之間的打鬥,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會變成自己上場,而且還是以如此狂妄的姿態出現。   一個念頭突如其來的出現在腦海中,他不明白這從何而來,也不想追究,只是卻不由得輕笑出聲,他忽然有些瞭解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洛u塤X勝負如此樂此不疲,因為要是能擊敗如此強大的宿命對手,那必定能嘗到最極致的喜悅。   之所以這麼想,是他知道有個辦法或許能讓先前的大話成真,雖然稍嫌有失光明。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身形幾乎在同一時間到達。前者的手準確的接中枯枝,但卻沒有握牢,而是用力一推並改變方向,斜斜朝著亞修右側電射而去阻住他的退路,並趁枯枝飛到半途中突然發出耀眼的火焰,在吸引住亞修的注意力時無聲無息的踢出一腳。   後者在近到出手就可以碰觸到亞修身體的情形下居然沒有動手,而是再往前一步,來到他的左側身後,一個踏步轉身,手肘順勢朝著亞修的腦袋揮出,不過如果更仔細看,卻可以發現她旋轉的身子像是腳下踩滑而逐漸往外倒,揮出的手肘離亞修越來越遠,已經不可能打中目標。   然而,如果真這麼想,就掉入陷阱了。她跌倒的樣子是精心策劃,目的是為了讓對手失去戒心而專注在安琪莉娜身上,事實上她的手臂隨時可以伸直以拳頭攻擊,而同時她的左腳也已踩穩地面,隨時可以發力往前或是退後避開亞修的反撲,進可攻、退可守,其中的巧妙處令人難以置信。不過這也看得出亞修在她心中的評價有多高,才會施以種種惑敵之計,否則一般人她早就直接打倒了事。   亞修差點想高歌一曲以抒發心中的感動,就這麼一個照面的時間,兩人信手拈來、渾若天成的種種技巧就讓他歎為觀止、滿載而歸。   現在,該是他反擊的時刻了。 ∼第五章巧言克敵∼     「莉娜,我覺得你比笛兒還要厲害。」   在激烈且處於絕對劣勢的戰局中,亞修緩緩說出這麼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語,如果附近有人觀戰,想必不是捧腹大笑就是滿頭霧水。   不過對深知兩人個性的亞修來說,這無疑是破解兩人聯手默契,甚至讓她們實力大減的最強絕招。   果然,安琪莉娜微微一愣,雖明知這是亞修的攻心之計,但仍不由得嘴角一揚,喜上眉梢,那踢出一腳的勁道與速度都大大減緩。   以安琪莉娜的冷靜都尚且如此,那對喜怒反應更是直接的黛絲笛兒呢?   只見她原本配合雙手的精妙步法一停,雙手停在空中,滿臉怒容,張開嘴就要破口大罵。   兩人先前合作無間的默契在此刻完全冰消瓦解,而且當中一個實力被大幅削弱,另外一個則是完全喪失戰鬥的念頭,或許沒有人想得到,一句話居然可以有如此之大的功效。   亞修在此時終於發動神足,不過卻是以空前的高速先退後兩步,再往前插入兩人之間,其速度之快會讓一個普通人懷疑是否見著鬼魅。   不過對安琪莉娜來說,這卻是決定勝負的一著,首先她早被一句話而分了心神,而亞修這一退一進不但剛好避開她踢出的一腳,更是貼身接近到觸手可及的距離,以她的沈著也不禁駭然色變。   「中!」   亞修一聲狂喝,右手聚指成刀對著安琪莉娜的頸根一掌劈出,同時左腳上提,狠狠踢向黛絲笛兒的小腹,竟是同時分取兩人,眼看一招之決可在此劃下句點時,他臉色劇變。   原來是安琪莉娜在心知不妙時即腳尖發力,加快速度向前竄出,而黛絲笛兒則是察覺到危險,把滿口罵人的話硬是吞回肚子裡,雙掌下壓的同時整個人向後便倒。   亞修只覺得難以置信,她們的應變之快簡直匪夷所思,但也明白如兩人一旦成功避過這一擊,那再也沒有取勝的機會。   一咬牙,亞修原本用來高速移動的神足在腳下成螺旋形爆開,他的身子在一瞬間變得就像陀螺一樣旋轉起來,同時劈出的一掌和踢出的一腳速度和威力更是加快無數倍。   只聽到兩聲悶響傳出,亞修的一掌已經狠狠劈中無法及時躲開的安琪莉娜頸根,讓她哼了一聲,踉蹌幾步向前,眼看一個立足不穩就要倒下的時候,還好即時伸出手扶住身旁的樹幹,邊搖著頭邊大口喘氣,努力恢復清醒。   黛絲笛兒則是手還來不及擋在身前就被擊中小腹,強大的衝擊力甚至讓她飛退了幾步才倒在地上,此刻正蜷縮著身子抱住被打中的地方,表情痛苦,說不出半句話。   但令人意外的是亞修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直接跪坐在地上一步也沒有動,事實上他是動不了,而且單論傷害的話,他只會比兩人還要嚴重。   一時之間,三人無話,而鄰近的蟲子也因先前的戰鬥而停止鳴叫,寂靜的夜空中只有微風偶爾輕拂樹梢的聲響。   「真是抱歉。」亞修首先開口。   「唉!」恢復正常的安琪莉娜長歎一聲,走到亞修身前蹲了下來,目光緊緊望著他,臉上泛起笑容說道:「兵不厭詐,更何況是針對這麼大的弱點攻擊呢?我們確實輸了,也會遵守諾言,不過也好,至少您這樣比較像是個名符其實的主人,對不對?」   安琪莉娜的臉上完全沒有被打敗的頹喪感,原因很簡單,從長久的眼光看來,就算是策略,但亞修親口說出她比黛絲笛兒還要厲害可是不爭的事實,這會對她的信心造成嚴重的打擊。雖然現在不能和她動手,但在信心一增一減之下,安琪莉娜有把握下次必定能夠取勝,這樣想,輸掉這一次實在不算什麼。   亞修露出苦笑,望了坐在原地不吭一聲,滿是忿忿不平神色的黛絲笛兒一眼,招手說道:「笛兒來這裡,我有話跟你說。」   「哼!」黛絲笛兒一撇嘴,理都不理。   「拜託你來一下好嗎?算我求你吧!對了,莉娜,可以請你先離開一下嗎?」   「啊?……是的。」   「還有,不可以偷聽喔!」   「……明白了。」   在安琪莉娜狐疑的眼神中,黛絲笛兒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到亞修前,嘴巴嘟得高到可以吊上兩串豬肉,別過頭瞧都沒瞧他一眼。   「您有辦法讓她恢復嗎?主人……咦?」   安琪莉娜一臉愕然,因為她剛剛心中居然希望亞修能讓黛絲笛兒恢復原本的信心,但怎麼會呢?這樣一來,她好不容易掌握的勝利契機不就沒了?   (知道我為什麼要說安琪莉娜比你還要厲害嗎?對了,用音之魔法跟我說話。)   亞修以音之魔法將聲音聚集成一束送入黛絲笛兒耳中,就算是安琪莉娜想用「風之絮語」偷聽也沒有辦法。   (隨便啦!反正你就是偏心啦!再說你是主人嘛!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我哪敢怎樣啊?哼。)   黛絲笛兒雖然有些訝異亞修居然會用音之魔法,也同樣用它回話,不過她的語氣已經完全表達出她心裡有多不滿。   亞修則是哭笑不得,她的個性也實在太好猜了,但如果不是這樣,這一場賭約他非輸不可。   (錯,因為你和莉娜的實力遠遠超乎我的想像,如果不加以削弱,那我半點勝算都沒有,而既然要打,那當然要獲得勝利,不是嗎?)   (話是沒錯,但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不說我比安琪呆娜還要厲害?)   (安琪呆娜?)   (哼,我愛怎麼叫就怎麼叫。)   亞修忍住笑意,一臉正經的說道:(不可能的,因為你的個性和她不一樣,你單純、直接而又真摯,不矯揉做作又沒有絲毫虛假,就像水晶一樣的純潔無瑕,雖然我知道那樣做對你不公平,但我真的沒有選擇,因為我相信以你的度量和心胸一定會在事後原諒我。現在,你該知道為什麼我不說你比莉娜還要厲害的原因了吧?)   黛絲笛兒聽得雙眼閃閃發亮,心花怒放,跟在亞修身旁這麼久,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他稱讚人,而且是如此的徹底,就連說話的人本身都有點不好意思。   黛絲笛兒臉上再沒有先前不快的神色,拚命的點著頭說道:(主人,我知道你的意思,像安琪莉娜那種滿肚子壞水、心機又重、滿腦子都是裝些陰謀、算計什麼鬼東西的人,那種謊話對她當然沒有影響,好,我全部都明白了。)   亞修一邊「啊」「唔」「嗯」的隨口應著,一邊心裡在想,我可沒有說過誰滿肚子壞水、心機很重等等的話,同時心中有些驚訝自己的說話技巧居然變得這麼好。   亞修首先用一大串的稱讚話語讓黛絲笛兒喜上眉梢,接下來話裡故意留一大段空白讓她自己去思索,以兩人的敵對關係再加上亞修故意說出單純及不做作等話,她很自然的就會找出一些反面的理由來印證亞修不得不說出「安琪莉娜比她還要厲害」的難處。   而最妙的是亞修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任何一個人的壞話,真要有事還可以推個一乾二淨,但他也清楚,真要追究起來,他確實是傷害到了兩人,不過只要能讓兩人避免無謂的戰鬥,就算事情重來一次他還是會照做。   但這其實有一個後遺症,當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之間無架可打時,她們會把矛頭指向誰?愛提娜不行,那剩下的只有亞修了。   現在雖然還不會,但時候一久,兩人之間對擊敗對方的渴望會慢慢恢復,如果到時她們完全不理亞修的話自然不用管,而如果她們還是願意遵守而又想要一決勝負時該怎麼辦?就只好千方百計的請亞修收回成命了,到時他的麻煩將會永遠不斷,不過此刻的他仍然沒有想到這麼遠。   (那這件事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你不可以說出去,知道嗎?)   (為什麼?)   (這……其實原因很簡單,你想一想就知道了。)   (是嗎,我想想……啊!我知道了,主人你還真是好心,居然怕這些實話傷害到那個傢伙,其實何必管她那麼多?再說她那種黑心肝想要受傷可能也很困難,不過這的確很像是主人你會做的事,沒問題,我不會說的。)   亞修鬆了一口氣,多虧黛絲笛兒幫他找到理由,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只是他還是決定再上一道鎖。   (我相信你,因為我知道你還有一個與生俱來的優點,就是黛絲笛兒說過的話沒有不算數的!所以一定不會把剛剛的話給說出去。)   (那當然、那當然,你還真是瞭解我,不愧是主人,哈哈哈!)   連捧帶吹的話終於讓黛絲笛兒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不過由於聲音沒有傳出去,所以在旁人來看只會見到她抬頭狂笑的姿態,但週遭卻是寧靜一片,顯得有些詭異。   退至一旁的安琪莉娜滿頭霧水,看情形黛絲笛兒顯然是恢復正常,亞修是怎麼辦到的?   終於,兩人已經談完話,黛絲笛兒別過頭望向安琪莉娜,露出傲然的笑容。   安琪莉娜眉一揚,出奇的沒有因自己所佔有的優勢消失而不快,甚至還有一些笑意,但隨即一臉驚容。   亞修不可思議的發現不對,同時感到身後有人在高速接近,事實上他並沒有回頭更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純粹是一種直覺。   在亞修的意識之海中,浮出了一個淡淡的影子以超越神足的速度左右轉折,迂迴朝著他的背部前進,雙腳落地無聲,不揚點塵,高明得叫人難以置信。   不過亞修卻知道她是誰,雙目亮起精芒,打定主意要在最短時間制住她,這也是為了她好。   「『枷鎖之風』!」   來人已極接近時,亞修意念一動,身後二十步範圍的空間內的風被高速壓縮,那人只覺得如陷入網中,速度驟減,但依舊快得讓人心驚。   她正猶豫是要繼續前進還是先後退時,亞修右手觸地,再施展出另一個魔法。   「『地之縛』!」   枷鎖之風所涵蓋的堅硬地面在瞬間變成柔軟而又有生命的沙地,捲住了來人的雙足還把她往下拉,她的速度終究由快得失去蹤影而清晰可見,竟然是愛提娜!   愛提娜泛著紫芒的眼裡有止不住的驚駭,此刻的亞修居然輕易封住她處於紫色雙瞳狀態下的行動。   「『風之鎖煉』!」   亞修以坐著的姿態轉過身,觸地的右手伸起,「嗤嗤」聲中,五道無形的鎖煉飛射而出,團團將她捲住,再也動彈不得。   與此同時,亞修的左手掌中出現了一顆綠色的風彈,向著天空斜斜彈起,剛好越過枷鎖之風的範圍,由上而下準確的掉到愛提娜的額頭上後消失,這是代表他贏了的意思。   「夠了,快收起紫色雙瞳,你難道忘了使用它會縮減你的壽命嗎?」   愛提娜慢慢斂去眼中紫芒,仍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呆然自語:「不可能。」   「唉,這三個字我今天聽到的次數比過去十八年加起來的還要多。」   「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學會這些魔法的?」   「不知道,哈。」亞修露出莞爾的笑容說道:「我今天講這三個字的次數同樣也比過去加起來還多。」   愛提娜表情逐漸放鬆,最後吁出一口長氣說道:「我明白了。抱歉,剛剛我只是想試試你的實力,沒有其他用意。」   「老師,你要怎麼做都可以,但就是不要再用紫色雙瞳的能力,好嗎?」   「好啦!我盡量就是了,不過話說回來,你囉唆的個性倒是沒什麼變,這個如果能改一改就更完美了。」   「老師,別鬧了。啊!剛好你們都在,有一件事要說,就是我們明天就回家去,可以嗎?」   「咦?」   三人同時驚呼,以亞修那充滿好奇心的個性居然會主動提議離開這妖精之鄉,實在是讓人大感意外。   但亞修卻是有苦說不出,柯麗的弦外之音很明白,艾蜜麗對他雖然有好感,但只是剛開始而已,就如同燎原的野火一開始也只是個小火苗,只要幾滴水就能將其熄滅,所以她希望亞修能及早離開,好讓這剛燃起的情火消失。   亞修不得不答應,雖則他對此處還抱持莫大的興趣。他承認艾蜜麗是個好女孩,雖然有時稍嫌頑皮,但問題在於除此之外他對她並沒有其他感覺,這種單一的好感發展到最後會變成怎樣,沒有人知道。   「因為我們離開實在太久了,也該是回去的時候,再說我們四個人就要占掉四間樹屋,想想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還是要聽你們的意見。」   「那好吧!我沒問題。」愛提娜聳聳肩,她有察覺到這不是主要的原因,但也不想深究。   「我也是。」   「既然主人您這麼說了,那我們明天一早就離開吧!」   安琪莉娜是三人中唯一猜到這件事可能和艾蜜麗有關的人,對於這算小有師徒之誼的調皮妖精的個性,她比另外兩人還要瞭解,自然也發現她今天有些異常,言行舉止都不太一樣,更可疑的是她的眼神視線總是特意避開亞修。   不過安琪莉娜倒不反對亞修這麼做,因為明白他對她實在沒有半點意思,既然如此還是早點離開較好。   「太好了,沒想到你們都贊成,那我也該回去準備準備了……唔。」   亞修手撐著地,搖搖晃晃的站起,雙腳還不斷發抖,一個不穩就要跌倒時,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一個箭步向前,左右攙扶著他。   「不會吧!你受傷了?」   愛提娜有些吃驚,剛剛亞修和黛絲笛兒與安琪莉娜的戰鬥她從頭看到尾,卻完全沒發現他有被擊中。   「我知道了,是被安琪莉娜打的對吧?」   「胡說,是你才對!」   「別吵了,這不是受傷,是使用神足的後遺症。」   兩人同時沈默,安琪莉娜則是試探性的問道:「那個……主人,神足到底是什麼樣的魔法,怎麼可能移動得這麼快速?」   亞修並沒有注意到,這是安琪莉娜首次向人詢問有關魔法的問題,而且一旁的黛絲笛兒也是張大耳朵仔細凝聽,因為她們沒有辦法理解神足的奧妙。   「風之疾走是把風的元素聚集在腳上,讓它微微離地而起並讓移動的速度增加,那麼更深一層來想,是不是可以把風元素高度聚集、壓縮後讓它猛然爆開,藉此獲得更高的速度呢?答案是可以的,這就是神足,而我的風之弓也是同樣的原理。」   這番話讓愛提娜等三人聽得面面相覷,因為沒想到竟然是這麼簡單的原理,但在這之前就是偏偏沒有人想得到,因為人會不自覺的探索未知,但對於已經瞭解的事物卻並不是那麼在意,這正是心障所在。   而亞修的一念之轉、千變萬化就是為了破除這樣的心障而生,神足和「操天翼」皆是從現有的魔法加以改良而成,也完全發揮了有最多變之稱的風系魔法威力。   「不過就像你們用力踩地面腳會感到疼痛一樣,神足雖然可以獲得空前的高速,但是它的反作用力會對腳部造成極大的負擔,使用一次還好,但我剛剛卻是在短時間內連續用了三次,所以有點吃不消。」   「三次?不是只有兩次嗎?」安琪莉娜惑然問道。   「不對,是三次沒錯,一次後退、一次接近,而另一次就是在我要打中你們的時候,由於你們閃避得太快,所以我把壓縮的風元素用螺旋形的方式放出,才能成功擊中你們,事實上,那對我造成的傷害是最大的。」   亞修心情非常不錯,因為在印證自己的實力後又讓兩人往後不會繼續無謂的打鬥,而且還能封鎖住愛提娜的行動。   他有自信往後不管遇到什麼樣的敵人都有一拼之力,不會再重演重要的人被傷害,但卻只能在一旁呆望,什麼事都不能做的絕望情景。   「天啊!你是怎麼想到這種稀奇古怪的魔法啊?」黛絲笛兒皺起了眉頭,絲毫不覺得自己的魔法也差不了多少。   「哈,那是因為我有好老師啊!真該謝謝你們。」   亞修大感快意,加上左右攙扶他的是兩個有傾城傾國之姿的絕色少女,透過相觸的肌膚可以清楚感受到她們充滿生命力的體溫和柔軟香軀,一陣熟悉的感覺閃過腦海,竟失神般的左右各親了兩人的臉頰一下。   「啊!」   四人的尖叫聲劃破寂靜的夜空,而同時空中兩道閃電急打而下,目標居然是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   不過同時有一道更快的金色光芒掠過,青白色的閃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連半響雷鳴都沒有發出,夜空平靜的好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但其實她們兩人卻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而不自覺。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並沒有發覺天上的異變,因為亞修的那一個親吻讓她們完全失去應有的警覺。   或許世上真有報應這回事也說不定,今早亞修才把艾蜜麗摔到地上,現在換做他被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狠狠拋在地上,然後兩人頭也不回,臉紅到耳根的同時快步離開。   只剩下趴在地面的亞修還不斷喃喃自語:「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愛提娜眼神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有些同情的說道:「我很想問你為什麼,但是你已經告訴我答案了。不過話說回來,你對女孩子的態度轉變太大了些吧?」   「有嗎?」   「有,你最好節制一點,不然你的桃花劫恐怕會一大堆。」   「我根本不曉得為什麼會那麼做,怎麼節制?再說沒人會喜歡不起眼的我。」   愛提娜露出苦笑,搖頭說道:「你大概還不曉得現在的你有多少魅力,而最大的問題在於你以前沒做什麼的時候就有人喜歡你,那你現在會做些什麼的時候豈不是更嚴重?唉,看到你這樣,我的心情總覺得有些複雜,大概就跟做母親的看到自己的孩子心中有了另一個女人差不了多少,不過話又說回來,我的年紀可還沒有大到能當你的母親。」   亞修抬起頭,嘴角出現一絲莫測高深的笑意,神秘說道:「那可不一定喔!」   清朗的夜空之上點綴著閃耀著的無數星辰,像是黑色的絨布裝飾著美麗的鑽石一般,但是卻不尋常的出現一朵能遮蔽由下往上望的視線的烏雲。   烏雲之上,一名頭髮兩側、手腕和足踝上帶著金色飾品的嬌小人影,顯得遺世而又孤獨,半閉的眼眸中有令人難以察覺的細微怒意,她自然是從時縫之地追著亞修來到人界的露比。   她的身後有著另外一個人,她竟然是不斷出現在亞修身旁,並適時給予幫助和實現他部分願望的雨,她看向露比的眼神帶著喜悅、驚訝和疑惑等等情緒。   「沒想到會見到你。」   雨輕柔的開口,但露比並沒有回話。   「想必亞修已經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了,只是你為什麼沒有跟在他身邊呢?」   對於雨的問題,露比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那麼,你又為何要殺掉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呢?那對我們的計畫有百害而無一利啊!如果我沒有及時……不對,你真心要殺的人,我豈能阻止?如此一來,該問的是你為何要中途停手?雖有些麻煩,但縱使殺了她們,法裡恩和曼雷達也只會找我,並不會知道你的存在啊!」   事情的發展有些奇怪,雨的問題一個接一個,但露比卻是沒有半點回答的意思,只是雨卻也沒有因為這樣而有絲毫不悅。   雨突然接近露比,雙手伸出似乎要將她抱住,但最後還是沒有那麼做。   「你……不會是對亞修動了真情吧?」   露比臉色一變,後退兩步,轉身怒目而視,終於她發怒的模樣逐漸緩和終至變得面無表情,厭惡的開口說道:「想辦法讓亞修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說完,身軀緩緩消失在空中,沒有人明白她到哪裡去。   雨出奇的沒有動怒,閉上迷濛的雙眸,臉上表情像是沈醉在無與倫比的幸福時光中,良久良久才張開眼,滿足的說道:「從來沒見過你生氣的樣子,實在是太完美了。」隨即又搖頭苦笑:「但你就這麼討厭我嗎?連多說一句話都不肯,我們該是最親密的啊!唉……」   濃濃的歎息聲迴盪在四周,久久不散,雨在這裡顯露出她神傷的一面。 ∼第六章寒星寶劍∼     翌日一早,在西萊安、柯麗這兩位族長專門用來處理事務,於雙雷怒的威力中倖免於難的樹屋裡,愛提娜向西萊安二人表達對亞修破壞村子的歉意以及感謝他們這幾日來的照顧後,提出了離開此地的請求。不過,她隨即外出,表情有些奇怪的告訴眾人說柯麗二人請亞修進去,有事商量。   樹屋中,雙手交叉在胸前的西萊安看著一臉忐忑不安走進來的亞修歎氣說道:「坦白說,現在我真的很希望你們能夠長留在這裡。」   亞修聽得頭大起來,難道柯麗沒有和西萊安套好嗎?還是自己誤會了她的意思,昨晚從她話裡聽出要自己盡快離開這裡的弦外之音是錯的?如果是,那笑話可就鬧大了。   看穿亞修心中的疑問,柯麗露出一絲苦笑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事實上是剛剛負責保護神聖之樹的守衛前來報告,說發現到代表多琳並已枯萎的神聖之樹居然開始有成長的跡象。」   「太好了。」亞修發出歡呼,這大大減少了他心中的內疚,不過隨即眉頭一皺,不解的問道:「那跟我們要離開有什麼關係?」   「很簡單,因為在它旁邊,還憑空生長出了一株神聖之樹的新芽。」   亞修一臉疑問,還是不曉得這和自己要離開有什麼關連。   西萊安代柯麗解釋道:「你或許不知道,但這些神聖之樹自先代以來就一直保持著同樣的數量,未有增減。所以現在突然憑空出現一棵神聖之樹,對我們來講是從未有過的大事。」   「你們是不是可以開始講講,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柯麗起身走至亞修身前說道:「從艾蜜麗遇見你到現在,實在發生了太多數不清的奇事。例如我族的守護神雲龍再現、獨角獸之王現身、龍骸之谷的魔物被擊潰和多出的神聖之樹等等,你不覺得這都和你有關嗎?」   亞修露出苦笑,自嘲的說道:「族長,你好像忘記說原本守護神的骸骨被砸成粉碎、魔物無由進襲神聖之樹,還有村子被我破壞大半以上的事吧?」   說到這裡,亞修心中一動,從多倫魔法學院到這裡,一路上所發生的種種破壞,自己好像都有直接或間接的關係?   柯麗和西萊安微微一愣,相視一眼後不受控制的大笑起來。   「確實可以這麼說沒錯,不過我知道你不會留在這裡就夠了。」   西萊安說完向柯麗點了點頭,她立刻至門外將愛提娜等三人請進來,賠罪後取出了一個寬大的木盒,打開後裡頭的物品讓亞修倒吸了一口冷氣。   首先在木盒的正中央放了一把連鞘長劍,劍鞘上雕刻著精細秀美的圖案,有如一副意境深遠的山水畫。要在堅硬的材質上雕出如此飄逸、灑脫的圖畫,原先的鑄造者不但技藝要高,所花的心血更是難以估計。   不過也多虧了這柔美的雕工大大減低了長劍本身的肅殺之氣,讓這把劍帶有一種超塵於世的美感。   而更不可思議的,是木盒打開的同時,四周的溫度彷彿降低了一些,不過亞修卻知道這並不是錯覺,而是這把劍的劍身散發出一股冰寒的氣息。   長劍的四周則是擺滿了數十顆各種顏色都有,大小如拇指的寶石。亞修雖然對這些東西不瞭解,但是從它們質地的晶瑩剔透,也可以猜想得出其價值難以估計。   不過,最引起亞修注意的是另外兩個東西。   當中一個是女性別在頭髮上可聚攏頭髮以及當作裝飾的髮夾,而髮夾上鑲著的寶石雖然比起其他的還要來得小上一些,但發出的顏色卻是和彩虹一樣的七彩色,絢爛奪目,讓人難以相信世上有如此奇珍。   另一個就是比雞卵要小上一些,在透明中又帶些淡白色的四粒圓珠,而且中心部分似乎有微弱的光芒流洩出來,亞修心中想起了一個關於這種珍寶的名字。   「這不會是夜明珠吧?」   「沒錯,這的確是你們口中說的夜明珠,其實這東西是和我們用來製作螢光燈的礦石一起被發現,不過兩者間有些不同,螢光石只要經過一段時間就會黯淡終至無光,但這些珠子卻可以持續發出光芒,好像永遠不會消失似的,不過數量極為稀少,因此我們發現後都把它當作珍寶保留起來。」   「原來如此,難怪第一次看到螢光燈的時候就覺得它很像夜明珠,原來是從同樣的礦石產生的。」   「另外,這支髮夾上的寶石是更難得的『七虹彩石』,我族至今也只發現這麼一小粒,可能也是世上獨有的一粒,畢竟它是擁有七種顏色的寶石。」   黛絲笛兒欲言又止,其實她也有同樣的一個東西,不過卻是形體更大,色彩更艷麗的十二種顏色。   「那為什麼要做成髮夾呢?」   「唉,這中間的事一言難盡,所以就不說了。來看看這把劍吧!這劍的名字叫做『寒星』……」   此時的亞修已和之前不同,對種種事物的領悟力大大增加,聽出了柯麗的難言之隱,而這七虹彩石該是妖精一族所產,髮夾是女子所用之物,再加上她們對於妖精和人類私奔視為不可碰觸的禁忌種種來看,安德魯和多琳的事顯然在很久以前就發生過,不過卻是男女互換。   柯麗要是知道亞修僅憑她的反應就推論出這麼多事,對他的評價將會更上一層樓。   「如你們所見,這劍會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寒氣,其實這是打造劍身的材質特異所致,且這材質削鐵如泥、硬如金鋼,是難得的神兵利器,我想把她送給安琪莉娜小姐作為防身之用。」   安琪莉娜臉上湧起笑容,事實上這些在亞修和柯麗心中極為名貴的東西在她眼裡根本不算什麼,推辭說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還是算了,我用木劍就行了,其實空手和拿劍對我來講根本沒有差別。」   西萊安忍不住插嘴說道:「但據艾蜜麗所說,你的木劍不是已經折斷數次了嗎?」   「是這樣沒錯,不過用這種方便的武器會讓我升起依賴之心,所以……啊!對了,就給我的主人用吧!他也需要一把防身的武器,不管怎麼說,有劍在身總比空手要來得好。」   「什麼?」亞修吃了一驚,搖頭說道:「不必了,我不喜歡這種危險的東西,要是傷到人怎麼辦?」   「沒有這種事,你看看。」   柯麗抽出寒星,劍身光可鑒人、明亮如鏡,一看便知非是凡品,不過兩側鋒刃的光芒卻是有些明暗不同,只見她往旁輕輕一揮,厚約三指的木桌就被削掉一片,輕鬆得就好像是在切豆腐,盡顯此劍的鋒利。   不過,她隨即劍鋒一轉,朝著伸出的手臂揮下。   「天啊!你……咦?」   寒星斬往手臂後沒有出現如亞修腦海中臂斷血灑的淒慘景象,而是只出現一條小小的紅色痕跡。   「這正是寒星的神妙之處,有『剛刃』和『柔刃』兩種劍鋒,剛刃削鐵如泥,而柔刃卻沒有絲毫的殺傷力。所以,你如果不想傷人,只要用柔刃就行,而真忍無可忍的話,就用剛刃吧!」   「真是奇妙。」   柯麗將寒星遞出,亞修有些遲疑的伸出手,略一猶豫,還是接過了它,入手的冰涼感讓人通體舒暢,精神也隨之一振,仔細看後才發現劍身之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特別明亮的小點,他終於明白劍名的由來了。   「氣如霜寒、劍如點星,難怪有寒星之名。」亞修忍不住流露出笑容,從這刻起,他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武器。   「那麼,也請接下這些吧!」   柯麗和西萊安兩人開始將寶石、夜明珠等物收到袋子裡,交給愛提娜和黛絲笛兒、安琪莉娜等人。   對見過無數珍奇異寶的後兩人來說,這些東西的貴重之處在於心意,不過對在人界身無分文的她們還是有莫大的幫助,因此欣然收下,畢竟老是依靠愛提娜這個金主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來,這個給你。」柯麗將鑲有七虹彩石的髮夾交到亞修手上。   「給我?會不會太貴重了點?」   柯麗搖頭苦笑道:「不會,事實上我希望你能把它交給你心目中未來最摯愛的人,因為這髮夾背後所代表的含意是至死不渝的愛情,至於它的故事,就請不要問了。」   「我明白了。」   這次,亞修不客氣的收下髮夾,同時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嬌小人影,但卻不明白為何會有這種聯想。   雖然柯麗的說話聲不大,可是一旁的安琪莉娜等三人卻聽得一清二楚,心中更是生起了亞修會把這東西交給誰的好奇心。   就在此刻,嘹亮充滿喜悅的說話聲從外面傳了進來:「果然沒錯,那一定是琳姊姊和安德魯的轉生,沒想到真給亞修說對了。」   緊接著腳步聲響起,門被推了開來,出現頭上趴著小雲龍的艾蜜麗的興奮臉龐。   只是她在見到屋裡這麼多人時楞了一下,視線掃過亞修手上的東西和隨身的物品後臉色一變,吞吞吐吐的問道:「你、你們該不會是要走了吧?」   柯麗摟著她的肩頭說道:「沒錯,他們說離家太久,想要回去,我正在送些禮物給他們,你來得正好,有什麼話要說?」   艾蜜麗突然跑到亞修面前,急急忙忙的說道:「你不是才來沒幾天嗎?為什麼不待久一點呢?這裡還有很多東西你都沒看過吧!再說,琳姐姐的神聖之樹果真如你所說的復活了,而且還多出另外一棵神聖之樹,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啊!應該讓我們好好謝謝你才對。」   這下連黛絲笛兒都感到事情不對,艾蜜麗的表現也太奇怪了吧?而愛提娜則是確定亞修之所以急著離開的原因在於她。   亞修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但卻縮回,以平靜自若的語氣說道:「不行,我已經離開太久了,現在該是回去的時候。對了,昨天的事,我要向你致歉,當時我的腦筋突然有些糊塗。再見了,我的好朋友。」   朋友兩字像是一把劍狠狠斬斷了艾蜜麗心中的綿綿情意,也讓她明白到這段只有單向的感情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我來為你們帶路吧!」   柯麗領著亞修等人離開樹屋,而西萊安在拍拍艾蜜麗的肩膀後也隨之而去,艾蜜麗在門關上之後終於忍不住掩面哭泣。   她頭上的小雲龍不曉得主人發生了什麼事,滑到肩頭處伸出舌頭舔著艾蜜麗的臉頰,模樣就好像是在安慰著她,可愛至極。   艾蜜麗明白自己不是多琳,因為並沒有一個深愛著她的安德魯,她的初戀等於才一開始就宣告破滅,但是她永遠不會忘記亞修這曾在她心中佔有一席之地的人。   「很抱歉。」領先而行的柯麗低聲說道。   「請不要在意,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   亞修臉色有些不正常,讓身旁的人傷心是他最不願意做的,更何況還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   可是他也不可能因此就違背自己的心意,他把艾蜜麗當朋友,但卻無法能進一步,感情的事如果模模糊糊,那最終只會對彼此帶來傷害。   想著這些的同時,柯麗和西萊安已經把亞修等人帶出保護村莊的幻影之外。   「我想,送到這裡就行了,接下來的路我還記得。」   西萊安和柯麗同時對亞修、愛提娜、黛絲笛兒還有安琪莉娜等四人各自行了一個禮。   西萊安說道:「真的很感謝各位的幫助,如果有機會的話,希望各位還能來這裡讓我們一盡地主之誼。」   「我也同樣的希望能和各位有再見面的一天。那麼,我還有事要處理,就先離開了。」柯麗說完後,和西萊安再次深深的行了一個禮後轉身離去,消失在幻影之中。   亞修深吸一口氣,笑著說道:「那我們也該回家了,記得來的時候是用飛的,回去要不要再比一次呢?」   「喔,有意思,雖然來的時候我是最後一名,但回去可不一定喔!」   「那你們兩個呢?」   「當然沒問題。」   「主人您這麼說,那就這麼辦吧!」   於是,四人施展「翔天之翼」飛上天空,在準備完成後由愛提娜一聲令下,各自朝著來時的目標前進。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亞修並沒有移動,而且身側聚集出一對綠色的翅膀,在三人還不曉得他在做什麼時,綠色羽翼將他一圈又一圈的包住,然後高速旋轉,就看到亞修以比翔天之翼還要快上數倍的速度超越三人前進,在眨眼的瞬間就超越她們一大段距離,這自然是操天翼。   「我的天,有沒有搞錯啊!這也太快了吧?」黛絲笛兒苦著一張臉,這又是一個她無法在第一時間內解析的魔法。   安琪莉娜把視線移到今天很少說話的愛提娜臉上,訝然問道:「你的表情為什麼這麼難看?」   「很簡單,因為我在害怕。」   「就一個老師來說,看到學生這麼有所成就,應該感到高興吧?」   「別裝了,其實你也有同樣的感覺,對吧?」   安琪莉娜沈默不語,黛絲笛兒這時也靠了過來,完全把領先的亞修丟在一旁。   「我昨天想了一整晚,在雨幫我們消除甚至改變天啟神殿所有人的記憶後,我真的很感謝她,因為害人實在不必這麼大費周章,可是你也看到了,亞修從不會魔法到現在可以把妖精的村子給毀掉一半以上,要說這中間沒有雨的介入,我才不相信,我真的不曉得她為什麼對亞修這麼好。」   「可是就算她想做什麼,我們也沒辦法吧?」黛絲笛兒說出最主要的問題,也不忘補上一句:「不過有時候事情就是很奇妙,雨她可能真的只是好玩而已。因為我以前在魔界也做過類似這種把毫無實力可言的人給教導成一位高手的事,只是雖然有趣但實在很麻煩,後來就沒有再做了。」   「夠了,別把你的笨腦袋拿來跟雨比。」安琪莉娜冷冷出言諷刺,隨後對著愛提娜說道:「不過笨傢伙的話也確實有道理,憑我們現在的實力,就算雨想做什麼,我們也沒有辦法阻止。」   「不,有一個方法。」   「咦?」兩人大感驚訝,愛提娜居然會有辦法?   「就是請你們的父親插手。」   這的確是一個好方法,不管雨的實力有多強,也不可能抗拒得了神魔兩界之王的聯手。   不過黛絲笛兒卻是搖頭說道:「這我早就想過了,雖然找我老爸打架一定沒有問題,但問題是我根本沒辦法回魔界,也沒有聯絡的方法。」   「但你離開這麼久,他總該會擔心吧?」   「哈,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失蹤個兩、三年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   愛提娜忍不住問道:「你確定你們的父女關係正常嗎?」   「非常正常。」黛絲笛兒露出開朗的笑容說道:「只不過我不喜歡人家管我的事,事實上我也不准他管,就是這樣而已。」   愛提娜已經不曉得該說些什麼了,一轉頭卻發現安琪莉娜臉色蒼白,表情極為難看,不由得訝然問道:「你是怎麼了?」   安琪莉娜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黛絲笛兒則是在一旁揶揄:「該不會是在怕你老爸把你這個逃家的壞小孩給狠狠揍一頓吧?」   「你給我閉嘴!」頓了頓,表情和緩許多的安琪莉娜對著愛提娜說道:「你不說,我都還差點給忘了,其實我每次在來到人界之前都會獨自一人專心修練,而回去後也會花上一段時間把新的體悟給融會貫通,所以我消失一段時間已經是見怪不怪了,不過這次的時間確實有點久,因此我父王很有可能派人或是親自來找我,到時就可以請他對付雨了。」   話雖如此說,但安琪莉娜的表情仍是忐忑不安,愛提娜還想再問些什麼的時候,遠處一團綠色的光團以驚人的速度飛行而至,居然是飛到一半完全看不到人跟在身後而回過頭來的亞修。   一看到三個人還在原地動都沒動,亞修差點氣炸了,還在遠處就開口抱怨:「你們好過分,居然讓我像一個笨蛋一直往前衝,結果自己居然在聊天?」   三人對視一眼後哈哈大笑,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手一伸,抓住速度較慢的愛提娜,將翔天之翼施展至極限,超越還來不及停住的亞修。   安琪莉娜眉頭隱憂未解,她非常清楚既是神界之主也是自己父親的法裡恩的個性,他雖然在很多時候是一個非常隨和、溫柔的人,不過有些事卻是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回頭看了正回過頭開始加速的亞修一眼,安琪莉娜只覺得不捨,因為法裡恩來到人界之際,也會是她離開此地之時,這點誰都沒有辦法改變。 ∼第七章說教小姐∼     「我說老闆!你是瞧不起我嗎?為什麼我的菜錢就是比昨天那個呆子還要多?不說清楚,我把你的店給拆了!」   吼聲如雷、罵音陣陣,在藍貝塔城攤販聚集的熱鬧街上傳來了不尋常的聲音,但縱使是罵人的字眼,其音調卻也甜美好聽,惹得人人駐足旁觀。   如果聲音引起他們的注意,那說話女子的外貌則是讓他們呼吸為之靜止。   烏黑柔順的長髮如瀑布傾瀉而下的溜往玉頸、滑過香肩,在背上停留,剛好和她那雪白如凝脂的肌膚彼此相互輝映,增其美感。   女子穿的是一襲帶著濃濃神秘味道的貼身深黑色衣裙,將她姣好的身段毫不吝嗇的呈現在眾人的目光之下,而自裙中穿出的一雙無瑕玉腿更是散發出要命的吸引力。   由成熟的身軀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她應該有著同樣艷麗、無懈可擊的玉容。當目光落在她的臉龐上時,會發現無懈可擊四字固然沒錯,但掛著的卻是有如孩童般的天真神情,這絲毫無損她的魅力,反而更添韻味。   整條大街上的人至少有一半以上的目光都落在這名女子的身上,對頭上半禿、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的菜販視而不見,畢竟能在街上欣賞到如此美麗的俏佳人破口大罵的機會可不是天天有。   當然,這是指一般的情況下才會如此,最近這裡可是天天見到這種景象。   仔細一看可發現這條街所販賣的是各種食材,照理來說應該是婦女較多才對,但現在整條街上起碼八成以上都是男性,實在讓人百思不解。   「喔喔,今天黑小姐的魄力比前天還要來得強烈啊!」被隔在人群之外的一角里有個男子墊高了腳,拚命把視線投往目光聚集的中心。   「雖然如此,但我覺得還是白小姐比較美。」一位有先見之明早就攀登在另一個店家遮雨棚的支架上,輕鬆把黑衣女子罵人的畫面盡收眼底的男人說出這番話,頓時引起四週一片附和聲。   原先說話的人眉頭一皺,搖頭說道:「錯!是黑小姐比較好看,白小姐雖然也不錯,但是總覺得讓人難以親近啊!」   這話又讓不少人點頭贊成,紛紛和不同的支持者吵鬧起來,現場很快就亂成一團。   這是藍貝塔城近日出現的奇景之一。從幾天前開始,就有一著白衣、一著黑衣,兩位貌美如花的少女開始在這街上購買種種食物。但不知怎麼的,最後竟演變成要求店家將購買的金額打折到比前一日不同衣著少女所花費的價格還要低的事件。   由於兩人的姿色堪稱無雙,外表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不同處只有臉上的神情、衣服的顏色,還有「請求」的方法。因此,在不到兩天的時間內就轟動全城,時間一近黃昏,就有不少人聚集在此地等候欣賞這兩個少女的絕色,最後竟讓此地分成了支持以衣服顏色為區別的白小姐和黑小姐的人馬,且常有爭執發生。   這世上雖大,雙胞胎也不少,但會在買菜金額一事上斤斤計較且毫不避諱別人目光的人,除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這一對外,實在不可能有其他人。   挺著圓滾滾肚子的菜販老闆心中叫苦不迭,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才會招惹到這兩個美極又可怕極的煞星,因為從好幾天前開始,不管是賣給白小姐還是黑小姐的東西已經是虧本了,結果昨晚他被老婆狠狠訓了一頓,就是因為如此,他今天才支撐得比較久一些,不過也已經到了極限。   抬頭一看,不少旁觀者對他投以鼓勵的眼神要他支持下去,不過他心知肚明這些人根本是不懷好意,為的也是希望可以多讓黑小姐待久一點不要那麼快離開,好多點一飽眼福的時間。   「不、不行啦!我已經虧本虧得很嚴重了,真的不能再便宜了。」菜販老闆的聲音細如蚊蚋,小到幾乎快聽不見。   對他來講,黑小姐的作法是咄咄逼人,以凌厲的氣勢硬是讓人降低價格,但另外一位白小姐也同樣恐怖,語氣從頭到尾都平靜自若絕不出惡言,可是總能說得他啞口無言,最後甚至升起一種把東西賣給人還要收錢是一種天地不容的十惡不赦之罪的感受。   不過兩人要求老闆打折的方式雖不同,但卻同樣毫無良心。   被暱稱為黑小姐的黛絲笛兒美目一轉,改變戰術,裝出泫然欲泣的可憐表情,撒嬌說道:「老闆,人家真的沒錢了嘛!你就打個兩折便宜一點把東西賣給人家嘛!好不好?」   甜美的聲音叫得菜販老闆骨頭差點都散了,不知人世間為何物,其他人也有這種感覺,一臉陶醉。   就在老闆正要接受這會讓提出的人遭到天打雷劈懲罰的兩折價格時,一道讓他不自覺鼓起勇氣的嗓音傳來。   「小妹妹,不可以這樣為難做生意的人喔!」   人群很自然而然的讓出一條路,一個美麗的倩影緩緩走到黛絲笛兒身邊,但讓路的人卻是心中大感驚訝,因為在他們發現的時候身體就已經自動避往一旁,這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   黛絲笛兒眉頭深皺,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訓這不單打斷她好不容易才獲得的兩折價格和叫她小妹妹的人,不過眼前的人卻讓她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個很難用言語形容的女子,她的年紀不過二十歲左右,五官清麗脫俗,帶種不食人間煙火、超乎凡塵俗世的氣質,她的表情有些疲倦,但臉上還是帶著和藹的溫柔神色,從她的身上幾乎看不到屬於這年紀該有的青春氣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心全意相信某些事物的虔誠。   望向她的第一眼讓黛絲笛兒聯想到水的國度,就是能包容一切苦痛、承載所有哀傷、接納無盡淚水的海洋。   剎那間,她有一股渴望,想在這樣的容顏之前把所有的委屈給一股腦兒的說出來,因為她知道這個人會仔細聆聽並帶給她勇氣,這還是她第一次有這樣的感受,心中大感訝異。   她見到過的人類不少,其中不乏傑出之士,但卻沒有一個像她這樣特別,在只見一面時就讓人有這麼多聯想,不過可惜的是她雙目毫無神采,否則其魅力將更不止於此。   她身上穿的,是以白色為底,配有少許裝飾的連身旅人服。背上披了一件深色斗蓬,腳下的長靴滿是黃土,左手臂彎掛著一個小包包,右手拿著一根在崎嶇路面行走時用來保持身體平衡的點路杖。從外表看來,她應該是一位長途跋涉的旅人。   不過,初次見面的震撼過後,黛絲笛兒突然打從心底升起一股強烈的親切感,就好像認識她一樣,而最讓她難以置信的是還有一股細不可察的懼意,她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女子走到攤販前,接過了黛絲笛兒所買的各種蔬菜水果後邊摸邊說道:「生意人有家要養,賺取合理的利潤是應該的,所以不可以這樣霸道的欺負人家,知道嗎?小妹妹。」   黛絲笛兒有些火大,一次就算了,居然還連續兩次叫自己小妹妹,顯然她是故意的,這實在是令人無法忍受,她恨聲說道:「你是眼睛有毛病啊?我已經是大人了,所以請不要再叫我小妹妹了,好嗎……我的天啊!」   黛絲笛兒一陣錯愕,她原本是想罵人的,但怎麼說出口的話卻變得這麼謙卑?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啊!原來如此,真是抱歉哪!因為你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個小妹妹一樣。不過,話說回來,你應該沒買過多少次東西吧?你選的這些,品質也不是那麼好呢!」   黛絲笛兒為之氣結,女子不曉得是有意還是無意,總共一連叫了她三次小妹妹,只見到她運手如飛撫摸著攤子上蔬果的外皮,不一會的時間就重新挑選出一些在外表上坑坑洞洞,被許多蟲子啃過的蔬果來,而原先被黛絲笛兒撒嬌到魂魄差點散去的菜販老闆一看到後居然流露出讚賞的笑容。   黛絲笛兒眉頭一皺,想罵卻怎麼也罵不出來,只好拉高音調說道:「你是怎麼選的啊!儘是選這些難看要死的東西,這要怎麼吃啊?」   「不對,這些才是最好的。」菜販老闆雙眼炯炯有神,以專業的口吻說道:「一般人買東西的時候只看外表,喜歡外表沒有損傷的,但其實你想看看,蟲子會喜歡吃好吃的還是難吃的蔬菜水果?」   女子接下去說道:「所以,只要把外表處理一下,這些食物才是最甜最好吃的。對了,要多少錢呢?」   「哈哈哈,難得遇到識貨的,就免費送給你吧!」   「這怎麼好意思呢?」   「沒關係、沒關係,其實這些東西本來就很少有人買,印象中以前是有一個男孩子常常來跟我買,不過已經幾個月沒看到他了,所以我現在只好帶回家煮來吃,可是這麼多根本吃不完,放著也是會爛掉,乾脆就送給你好了。唉,真希望像你這樣的人能多一點。」   「那麼,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女子笑靨如花,臉頰上兩個甜甜的酒窩讓老闆看得眼睛發直,她隨後將買來的東西交到黛絲笛兒手上說道:「來,這給你,記得以後買東西不要只看外表,而且不要那麼凶巴巴的,否則以後會嫁不出去喔!」   「哇!」   黛絲笛兒接過後右腳猛然跺地,最後發出一聲宣洩心中鬱悶的叫聲,推開人群疾奔而去。   對她來講,此次的買菜行真是一個莫大的羞辱,不但被叫了好幾次小妹妹,還被訓了一頓,甚至自己好不容易殺到的兩折被人輕輕鬆鬆的變成免費贈送,真是情何以堪?   黑小姐既走,人群也一哄而散,而當晚酒館裡討論最熱烈的話題自然是和白小姐在伯仲之間的黑小姐被外來的說教小姐訓得毫無招架之力的事。   逃走的黛絲笛兒雖很想趕快回去,但又不行,因為購買食材的事是她和安琪莉娜自告奮勇說要幫亞修分擔家務所提出,總不能東西沒買齊就回去吧?   於是在這條街上匆匆忙忙的逛了一圈,失去殺價心情後快速的將東西買完就要回去之時,那個讓她陷入窘境的女子赫然出現在一個轉角處,嚇得她「哇」的叫了一聲。   正想避開時,她卻早先一步開口:「請等一下,小妹妹。」   「我說過了,不要叫我小妹妹!我叫黛絲笛兒,聽到了嗎?」   「啊!真是抱歉,我又忘了,那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做菈蒂妮,是從外地來的,能請問你一件事嗎?」   「不能。」   「咦,為什麼?」菈蒂妮顯然有點驚訝。   「不為什麼,因為我很不高興。」   「怎麼會呢?能買到不用錢又好吃的東西,應該高興才對啊!」   「我……這……算了,你問吧!」黛絲笛兒也知道再鬧下去就有點像是無賴的行徑了,她現在只希望趕快把這個人給打發掉。   「好的,我想問的是多倫魔法學院……」   「什麼嘛!你只要跟著藍貝塔走……啊!」黛絲笛兒手指向藍貝塔的方向,卻是空無一物,才猛然想起塔不是早就倒了嗎?   「你這樣子不行喔,聽人家說話時要讓對方把話說完,這是禮貌更是必要,否則怎麼會曉得對方要說些什麼呢?更糟糕的是,萬一會錯意而造成衝突的話,不是很不好嗎?」   黛絲笛兒耐著性子聽完,然後以快壓抑不住怒氣的語調說道:「快點把你要問的問題給問完,好嗎?」   菈蒂妮再次搖搖頭說道:「我們女人家的力氣比不上男人,但是卻有細心、溫柔和更有耐性的一面,像你這樣浮躁不堪的個性實在不太好,可能的話最好改一下。」   就在黛絲笛兒覺得這叫菈蒂妮的女人的說教功夫比亞修還要強上好幾倍,忍不住快要爆發怒氣之時,菈蒂妮卻帶著歉意的口吻說道:「不過我也是有缺點,常常有人說我太囉唆呢!不過有些事不講實在……」   黛絲笛兒知道自己完全拿她沒有辦法,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她帶到多倫魔法學院,那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於是,不由分說的,黛絲笛兒拉住菈蒂妮的手,在大街小巷中一陣穿梭後,終於把她帶到學院的大門前,不過除了工匠和木匠出入外,並沒有學生的蹤影,那是因為在校舍被毀的情形下他們都暫時到聖天魔法學院裡上課。   多倫魔法學院的重建也恢復大半,不需多少時間就能恢復往日的模樣。   「好了,這裡就是你要找的多倫魔法學院了,接下來就看你自己了,希望以後都不要看到你,所以『不見』了。」   因劇烈的跑步而氣喘吁吁的菈蒂妮一把抓住黛絲笛兒的肩膀,露出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說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來這裡了?」   「咦,你剛剛不是問多倫魔法學院……不會吧?」黛絲笛兒不得不承認,她的話確實只說到一半而已。   「所以說,要聽人把話說完嘛!我要問的是,多倫魔法學院中的一個學生的住處。」   「天啊!那不是一樣的嗎?你自己去問裡面的人不就好了?」   「沒辦法啊!因為那學生好像離開這裡一段時間,而他的住處又沒有人知道,所以我只好在街上一個一個的問了。」   「好啦!快點問啦!不過,我要告訴你,學院裡的人我可是一個都不認識。」   「沒關係,不認識,我再想辦法就行了。」菈蒂妮沒有因為這樣而感到頹喪和氣餒,緩緩開口說道:「我要找的學生,名叫亞修。」   黛絲笛兒瞪大眼睛,手上的東西差點掉到地上,一臉愕然的看著她。   「啊!感覺上你好像知道他住在哪裡呢!麻煩你帶我去,好嗎?」菈蒂妮臉上有著濃濃的喜悅和期盼。   「……好。」   黛絲笛兒含糊回答後,一個轉身,帶著菈蒂妮往愛提娜的家走去,因為半個月前這裡被一場強烈的風雨襲擊,結果亞修在月湖旁的小屋被毀,根本不能住人。   這又是一個報應的例子,亞修破壞了妖精族的村莊,結果自己的小屋也沒有了。   因此在迫於無奈之下只好先搬到愛提娜的家中暫住,只是她的家也是一片狼籍,需要徹底整修,且加上小屋裡有亞修許多捨不得丟棄的物品也都一併搬來處理,所以回城已經許多天的他們還沒有回學院報到。   黛絲笛兒回頭望了菈蒂妮一眼,從年紀來看她應該是亞修的姊姊才對,可是從沒有聽他說過啊!那麼就是朋友囉?不過朋友也有很多種,一種是普通的點頭之交,而另一種就複雜多了,尤其一個是男一個是女的時候。   而菈蒂妮的表情很明顯不是普通的朋友,黛絲笛兒只覺得心中非常的不舒服,這時候,她真的很想藉故開溜或是故意騙她說亞修不在,但卻怎樣也無法辦到,因為她居然無法在她面前說謊。   黛絲笛兒一路無語,不過菈蒂妮可是從頭講到尾,最後終於到了愛提娜豪華的住宅前,對黛絲笛兒來說這段路走得真是痛苦無比。   「就是這裡了。」   「真是謝謝你。」   菈蒂妮走了進去,在寬闊院子裡,亞修、安琪莉娜和愛提娜正滿頭大汗的整理被風雨打落一地的花草,他們本該不需要自行動手,無奈此地的花匠都被找去佈置多倫魔法學院新建工程中的一個廣大花園,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   裝滿一桶土,站起身來要提到一旁去倒的亞修剛好看到左顧右盼的菈蒂妮。「砰」的一聲,亞修桶子脫手掉落發出沈重的聲響,指著她「啊」「啊」老半天的說不出話來,安琪莉娜和愛提娜發覺有異,也將注意力轉到這裡。   亞修的聲音吸引了菈蒂妮的注意力,對著他走近,臉上湧出喜悅的表情說道:「是小修對吧?」   亞修虎目湧出熱淚,一個箭步向前把菈蒂妮緊緊抱住,頭靠在她的肩上不住哭泣,抽抽噎噎的說著模糊不清的話語。   旁觀的愛提娜呆住了,亞修這舉動也太親密過頭了吧?而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則是臉色大變,不發一語。   菈蒂妮輕撫著亞修的頭髮說道:「你長大了不少呢!」   「我……我……」情緒激動的亞修實在說不出半句話。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幾乎快受不了了,愛提娜則是暗呼不妙,連忙說道:「亞修,要不要幫我們介紹一下你這位朋友的名字啊?當然,最好是先分開再說。」   亞修放開抱著菈蒂妮的手,伸手擦去臉上的淚痕,皺眉說道:「老師,你在說什麼啊?她是我媽媽耶!」   現場頓時陷入一片沈靜,然後如亞修先前所預言的,響起了「天啊、這不是真的吧!」「這怎麼可能呢?」「你在跟我玩笑吧!」等等諸如此類的話。 ∼第八章母子之間∼     菈蒂妮坐著伸了一個懶腰後,雙手捶著發酸的雙腿,與她相對的是愛提娜等三女,臉上的驚駭仍未完全消退。   黛絲笛兒湊到愛提娜耳邊低聲問道:「你們人類是幾歲可以生孩子啊?」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一般正常都是二十多歲,不過據我所知最年輕的有十來歲就產子的紀錄,不過那太少見了。」   安琪莉娜也悄悄問道:「可是以亞修十八歲的年紀來算的話,她最少也有三、四十歲吧?怎麼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呢?」   「這……該是養顏有方吧!」   菈蒂妮側著頭聆聽至此,終於輕笑出聲,搖頭說道:「不對,亞修是十八快十九歲,而我今年就滿二十五了,可不是三十幾啊!不過倒是有不少人說我看起來比實際年紀要年輕許多就是了,這真是最好聽的讚美詞。」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同時一驚,她們已經把說話的聲音壓得很小,沒想到菈蒂妮還能聽得到,可見她的聽力極為敏銳。   愛提娜忍不住問道:「照這樣算來,你不就是在六歲的時候生下亞修?這不可能吧!」   「確實是不可能啊!」   這下,三個人皆是滿頭霧水,完全搞不清楚她和亞修的母子關係是怎麼一回事。   「你們在聊些什麼?」亞修從廚房裡端了涼茶出來,依序送到每個人面前,然後靠著菈蒂妮坐了下來,表情充滿著喜悅和滿足。   不知道他們關係的人一看到兩人的神態會直覺認為他們是一對姊弟或情侶,因為外表年歲都很相配,而事實上對已經知道他們關係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來說,依舊很難接受這樣的「親子關係」。   愛提娜眉一揚,正想拿兩人的關係來開玩笑時,卻發現亞修嚴肅而又凌厲的眼神正瞪向她,讓她把想說的話給通通都吞回肚子裡。   亞修嘴唇微動,以音之魔法將說出的話只傳入愛提娜耳中:(我從小到大不曾找人打過架,而所有的例外都是有人拿我母親來開玩笑,請你千萬不要做這件事。)   愛提娜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當亞修收回視線時她也鬆了一口氣,因為剛剛的壓迫感實在沈重的教人不敢相信,可見菈蒂妮在亞修心中的地位何等重要。   「我在談你這孩子是怎麼來的。」   「果然是這樣。」亞修不覺訝異,對著三人笑道:「每一個看到我母親的人都會問跟你們同樣的問題,我就很簡單的說一下吧!我媽六歲的時候在一條暴風雨過後滿溢出來的河道旁,發現一個被衝上岸的搖籃,然後在搖籃裡發現了我,她就那樣把我帶回去,同時自居為我的母親,就是這麼簡單。」   幾句簡短的話讓三人的心湖掀起了滔天巨浪,因為亞修居然是被遺棄的孤兒!而菈蒂妮居然有辦法在六歲時就決定要當他的母親,她實在是位令人難以想像的女子。   「哈,通常這個時候我要再解釋一下,那就是我真的不恨把我丟掉的人,因為如果不是這樣,那我就遇不到這麼好的媽媽了。坦白說,我還真的有點感謝他們呢!」   亞修這打從心底說出的肺腑之言讓人沒有絲毫懷疑他說的是假話,而更奇妙的是心中再也感受不到那種親生父母遺棄自己子女的悲慘情緒,反而升起了對亞修能有菈蒂妮這位母親的欣慰之情。   「喔,嘴巴越來越甜了,趕你出來外面歷練歷練,果然是正確的。」   「拜託,不要再說這件事了,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嗎?」   「男孩子怎麼可以怕吃苦?再說你現在成熟得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呢!」   「咦,看得出來嗎?」   「差不多吧!現在的你給人一種很安心的感覺,不像以前那樣處處都要依賴人,一點都長不大。」   「我哪有?家事跟工作我可是每樣都做得好好的,村裡沒有一個人不稱讚的。」   「喔,有意思,長大了,敢頂嘴了嗎?」菈蒂妮的臉上出現更溫柔的笑容,亞修一見即暗呼不妙,他太明白自己母親的個性了,剛想補救時她已經搶先開口:「現在想起來,你以前多可愛啊!老是會說些『媽媽,長大後我要娶你當我的新娘,你是最美麗的』或者是『媽媽,我絕對不會惹你生氣,要永遠聽你的話,當個乖小孩』的窩心話,怎麼現在都不說了呢?唉呀呀,媽媽好想聽你再說一次啊!」   「拜託,以前的事就把它給忘了,好嗎?」亞修暗暗叫苦,這種話現在別說再講一遍,光聽就覺得羞死人了。   「那可不行,因為你小時候實在太可愛了,像是貪玩結果卡在煙囪出不來的事啊!躲到大叔烤麵包的烤爐裡,結果差點被烤熟啦!還有半夜打雷時被嚇哭,硬是要我抱著你才肯睡啊!或者是睡前你說要為我講故事,結果講到一半自己就睡著了,還要我把你抱回床上去等等,這麼多的事我可是不會忘記的,還要我再繼續嗎?接下來就是你最後一次尿床的時間囉1   亞修滿臉通紅,雙手合十做懇求狀,低頭說道:「我知道了,您教訓的是,我保證以後都不敢頂嘴了,所以拜託不要再說下去了。」   「我可以考慮考慮。」   看著他們母子間的拌嘴,愛提娜等三人為了忍住笑忍到肚子都痛了起來,沒有一個孩童不會有糗事的,而不管到了多少歲,這些事一旦被挖出來,實在沒有幾個人能輕鬆以對,這從實力強到足以毀掉半個妖精村莊的亞修,不過被講個兩三句便丟盔棄甲、大聲求饒,就可見一斑。   「先喝點茶吧!你不是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嗎?」   「好啊!」   菈蒂妮往前伸出手,但卻沒有拿起杯子,而是左右動了一下碰到杯緣後再拿起來喝了一口。   安琪莉娜眼神微動,打從一進門就發現到她有些地方的舉止不太對勁,現在終於知道異樣之處在哪裡。   毫無發覺菈蒂妮異狀的亞修對黛絲笛兒說道:「你今天買的蔬菜水果很不錯喔,雖然外表被蟲咬得醜醜的,不過其實那味道才是最棒的,沒想到你居然曉得怎麼挑菜。」   「啊!這個……那個……唉,其實那不是我挑的,是菈……呃,是你母親選的。」   「不會吧?」   「是真的啦!」   「那你有沒有被說什麼買東西不能只看外表什麼的?唉,沒辦法,她就是喜歡說教。」   「咳咳。」菈蒂妮乾咳了兩聲,漫不經意的說道:「還記得你十五歲夏天那年從樹上跌下來而手臂骨折的事吧?那之後……我可是記得很清楚喔!」   「哇,不行,就這件事不可以說,求求你不要。」   亞修那慌亂到連脖子都紅起來的模樣讓愛提娜和黛絲笛兒心底深處湧起了無限的好奇心,骨折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安琪莉娜這時開口問道:「菈蒂妮小姐,有個問題想要冒昧請教一下,那就是你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見呢?」   她感覺到的異樣之處就是菈蒂妮在和人談話時會自然而然的別過臉,將耳朵對著那人的方向。安琪莉娜開始只覺得哪裡怪怪的,一直到她無法拿起桌上的杯子才猛然醒悟。   亞修在聽到這句話時一陣錯愕,呆呆的看著菈蒂妮。   菈蒂妮露出淺笑說道:「在回答之前,可能要請你改變一下稱呼,那就是不要用小姐來稱呼我,只是我也很討厭那些女士、太太、夫人什麼的,所以乾脆就直呼我的名字就行了,畢竟我們的年紀……」   亞修截斷她的話說道:「先等一下,你的眼睛有問題?」   菈蒂妮臉上出現氣惱的表情,伸出手對著亞修的頭敲了一記,說道:「真是的,不是教過你不要打斷別人的談話嗎?那是很沒禮貌的一件事,你怎麼忘了?」   亞修乖乖閉嘴,緊繃的表情緩和不少,因為菈蒂妮的樣子根本不像眼睛有問題。   只是沒想到,她卻是若無其事的說道:「是安琪莉娜吧?你的猜測正確,我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匡」的一聲,亞修手上的茶杯落到地上化成碎片,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把手伸到菈蒂妮眼前晃了兩下。   「不要做這種事好嗎?」   「什麼嘛!你這不是看得到嗎?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   「不,我看不到,只是可以感覺得到你在我面前揮手。」   亞修一呆,然後「砰」的猛然將雙手重重擊往桌子,震得上面的杯盤一陣搖晃後,握緊雙拳,勉強用冷靜的口吻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其實在你離開之前,我的視力就越來越差了。你走之後不到幾個月,我就完全看不見了。」說完,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後對著亞修遞出,問道:「可以再來一杯嗎?我口很渴呢!」   她打從心底散發出的平靜和亞修勉強壓抑住的冷靜完全不同,讓人搞不清到底是誰的眼睛有問題。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走,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用了,我想看醫生也是沒用的,啊……」   亞修不由分說,氣呼呼的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往外走去,偌大的屋子裡只剩下愛提娜三人。   「我們要跟過去看看嗎?」   黛絲笛兒是那種先行動再思考的個性,一旦反過來時就表示她也明白現在不是湊熱鬧的時候。   「當然不行,因為這不是我們能介入的事,只是……天啊!我從來沒想過亞修會有這樣一位年輕的母親,現在我還是覺得很難相信,不過仔細想想,以前他話中就已經透露不少訊息了。」   「我也是這麼想,與其說是母親,還不如說是姊姊來得貼切……喂,你在想什麼?」   安琪莉娜並沒有加入兩人的談話,而是低頭沈思,聞言抬起頭肅容說道:「菈蒂妮絕對不是普通人。」   「為什麼?」   愛提娜大感驚訝,菈蒂妮除了年紀太輕、愛說教和對眼睛無法視物有超乎常人的接受力之外,實在是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   「因為我……呃、這個……」   安琪莉娜吞吞吐吐老半天,黛絲笛兒則是在一旁代她回答:「因為我們在面對她時會感到一股莫名的懼意,就是這麼簡單。」   安琪莉娜驚訝的看了黛絲笛兒一眼,無奈的點了點頭。   愛提娜表情為之一變,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來自神魔兩界且擁有尊貴王族血統的公主,能讓她們之中任何一個感到害怕的人類可說是不存在。但她們兩個人居然會同時對菈蒂妮升起懼意,那可是非同小可,因為在這之前,能讓她們有這種感覺的人就是神秘至極的雨。   「你們確定嗎?」   「唉!」安琪莉娜歎了一口氣後說道:「你認為我很喜歡說出這種丟臉的事嗎?真是想不到,在神界時我真怕的也只有一位而已,沒想到人界已經有兩個人給我這種感覺,而且還是懼怕中帶著親切感……我的天啊!」   安琪莉娜如遭電殛,猛然跳起,雙眼張得老大,臉上有想起什麼的表情:「不對,不可能、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但為什麼會……」   安琪莉娜一邊喃喃自語,臉上神情也隨之而變,先是皺緊眉頭深思,然後不時搖頭、點頭,最後流露出已經確定某事,但又不願意相信的表情之後,沒多說半句話就跑回樓上的房間裡。   剩下的黛絲笛兒和愛提娜你看我、我瞧你,誰都不知道安琪莉娜發生了什麼事。   「算了算了,想那麼多也沒有用,我還是先去找特裡斯報告一下吧!畢竟也回來那麼多天了,啊!真是的,實在不想回去上課啊!」   愛提娜一邊抱怨一邊往外走去,被留下的黛絲笛兒發出不滿的叫聲後還是乖乖坐下,因為她沒地方可去,不過閒了一陣子後也開始像安琪莉娜一樣開始試著整理腦袋中的資料,看能不能像她一樣發現到什麼,不過才剛找出兩個要點後就受不了,躺在椅子上沈沈入睡。   亞修原先小屋所在的月湖中,湖面因倒映天空的霞雲而染紅一片。   驀地,映在水面上的雲層一陣擾動,同時湖面一陣漣漪飄盪開來,不知何時平靜湖面的中央居然憑空出現一名男子,卓立在水面之上。   男子體態修長高挺,膚色較一般人來得白淨,但卻又不是那種令人望之生厭的病態蒼白,反而與他文雅的氣度風采相呼應。   他的眼神深邃柔和,有如蒼穹般藏有無限秘密,卻又閃耀著知悉一切的光芒,彷彿沒有人能在他的凝視下隱藏住心中的秘密。鼻樑挺直、雙唇緊抿,顯示出他並不愛多說話的堅毅性格,而他的五官容貌只能以無懈可擊來形容。   可惜的是他整體給人的感受就像冰一樣,你可以遠遠注視著或是微微靠近一些,但卻不能碰觸他,否則將會凍傷自己。   而這又讓人不得不感到好奇,當他在外那拒人於外的冰雪消融之後,呈現出來的是更加冷冽的寒霜,亦或是炙烈的火焰?   男子的目光隨意瀏覽四周,微微點頭的同時嘴角也露出淺笑,在剎那間即將月湖映霞雲的美景風采全都奪走,舉步時輕輕點著水面蕩出一個又一個的漣漪,上岸後毫不猶豫的向著藍貝塔城的方向前進。   他來,是要帶走一個人。 ∼第九章心靈之眼∼     入夜時分,菈蒂妮端著煮好的菜餚來到亞修門前敲了三下,不過並沒有回應,於是又敲了兩下,只是房裡似乎空無一人,並沒有應門的聲音。   「你這孩子,不要再鬧脾氣了,快點開門。」   菈蒂妮再次敲門,不過只有一下,對她和亞修來講,簡單的敲門聲就可用來表達彼此心中的情緒,而這次,是菈蒂妮向後退了兩步。   屋裡一陣沉默後房門被打開,出現亞修那猶帶怒意與不甘的臉龐,低頭瞄了一眼托盤裡的食物,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但就是沒有開口說話。   菈蒂妮不以為杵,笑道:「這裡調味料放的地方和家裡一樣,至於食物的處理和火候的控制靠經驗就行了,所以盲眼做菜並不是那麼難的一件事。」   也不等亞修答應,菈蒂妮逕自進了門,把飯菜放在桌上,亞修還是鼓起雙頰不說話。   「你還在生氣嗎?」   亞修別過頭,繼續表達無聲的抗議。   菈蒂妮沉默片刻,雙掌合十故做討饒狀,俏皮說道:「好啦!這次算是我錯了,就原諒你老媽一次嘛!好不好?下次,我保證下次身體有什麼問題,會盡量告訴你。」   亞修失聲叫道:「什麼叫算是你錯了?什麼叫下次盡量告訴你?有事,你本來就要趕緊跟我說才對……啊!中計了。」   菈蒂妮露出懷念的表情說道:「你還是一點都沒變,一跟我鬧起脾氣就不開口。」   亞修滿臉苦笑:「還有一樣沒變,就是你每次總有辦法讓我無聲的抗議很快就結束,現在也不例外。」凝視著桌上的飯菜和菈蒂妮無神的雙眼後,續道:「我以為已經很明白你了,沒想到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我仍然不曉得你是怎麼孤身一人來到這裡的。」   「每個人都會有令人驚訝的一面,只是沒遇到考驗不會顯露出來,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在我離開之時,村裡的人沒有一個知道我的眼睛看不見,因為那個地方我太熟悉了,日常生活真的和平常沒什麼不同。至於來到這裡也沒什麼,藍貝塔城畢竟是個大城市,只要沿著大道行走就行了。」   「胡說。」   「你可能沒有注意過,寬敞的大道上被無數行人和馬車的車輪走過後,路面會變得比較堅硬,和沒有人行走的鬆軟地面其實有很大的差別,所以只要多向人詢問主要的方向,來到這裡並不困難,其實我並非靠眼睛找路,而是靠智慧和經驗來到這裡。」   「但還是很奇怪,我今天在旁看你走路,有障礙物會繞過去,有土坑也會避開,甚至在房子裡也通行無阻,你真的看不見嗎?」   「又是一件你不會相信的事,失明後我的腦海中會自然而然的出現一幅週遭的影像,雖然感覺起來是模糊的灰色,但這已經足夠,甚至更方便。你知道嗎?從我眼睛看不見到現在,還沒有跌倒也沒有撞倒任何東西過,這或許該稱做『心靈之眼』吧!」   「真有這種事?」亞修大感懷疑,像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這樣的高手,在和人戰鬥時確實能以耳代目,用超敏銳的感官來探查對手的舉動,但怎樣也不可能察覺到沒有生命氣息的死物。   「不然你可以試試看啊!」   「可以嗎?好,我想想看要拿什麼東西來試試看,我找一下……」亞修說話的同時,悄悄的伸出左手並拿出三枚銅幣放在掌背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菈蒂妮突然伸出手在亞修前額上敲了一記,然後把他掌背上的三枚銅幣收入手中,笑罵:「好的不學學壞的,居然用這種手法來騙你老媽,真是的,錢我就先幫你存起來當作以後娶媳婦的本錢。」   「天啊!你真的能看……不,感受到。」   「沒錯,不過我也不瞞你,我只有在完全專心一致時才能做到,而且時間一久會覺得疲勞,看得也不是那麼清楚,像今天你幫我倒茶時,就因為我的注意力在其他地方,加上趕路也實在是有些累了,所以才不知道茶杯放在哪,沒想到居然被安琪莉娜識破,唉,真是失策。」   「你果然打算要瞞我!」   「呃,這、這個……」被抓到語病的菈蒂妮一臉尷尬,連忙說道:「下次不會了,真的不會了。」   亞修莫可奈何的長歎一口氣,也放心許多,因為事情畢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壞,但還是無法接受。   「總之,以後你有什麼事一定要跟我說,好嗎?」   「沒問題,不過這真的是上天的護佑,在被關上凝視這世界的靈魂之窗時,又為我開啟了一扇更神奇的心靈之門,上天確實待我不薄。」說完,菈蒂妮雙手靠在胸前,表情滿足。   亞修的視線落在她那從未出現過不甘、詛咒、痛恨等情緒,總是無怨無尤接受一切不平等對待的溫柔臉龐上,忍不住說道:「如果真有老天,那祂就不該讓你失明,因為你是最相信祂的人,噢,等等。」   亞修雙眼燃起希望的光輝,取出懷中的月牙笛要奏出回復曲,在他有些支離破碎的記憶中,那是一首不論傷口或病痛都可回復至原先健康狀態的曲子,可是當心靈將這曲調藉著意念傳達至手上的月牙笛時,它並沒有隨之在天際發聲,而且原本溫潤的表面居然變得冰涼如水,讓他不知所措。   亞修並不曉得,露比已經封住月牙笛的部分能力,這一首回復曲亞修依舊可以吹奏,甚至能有超越「不死之珠」的能力,但就是不能對菈蒂妮使用。   因為她的雙目失明並非單純的疾病引起,而是另有原因,回復曲並非治不好,而是不能。月牙笛的力量泉源來自露比,它所擁有的,是連亞修都無法想像的能力,但偏偏這力量不能用在菈蒂妮身上。   菈蒂妮早已停止使用心靈之眼,因此並沒有發現亞修的變化和月牙笛的存在,對他的不滿深歎一口氣後說道:「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很多次了,但不管你怎麼想,當有能全心全意相信的事物時,它會給你源源不斷的勇氣去面對一切困境與難關……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啊!有的,只是我在想要怎麼做才能讓你重見光明呢?城裡的醫生雖然說不知道原因也沒有辦法治療,但我相信一定有醫術更高明的醫生能治好你的眼睛。」亞修把月牙笛放入懷中,受到回復曲不能吹奏的影響,情緒顯得焦躁不安。   「這又何苦呢?我雖被奪去這世界的色彩,但心中的光明卻是更加燦爛啊!」   「夠了!」亞修忍不住發怒,一掌拍在桌子上,按捺不住情緒而大聲吼道:「不要再跟我說這種話,反正我一定會想辦法就是了,你眼睛有問題不通知我已經夠過分了,現在難道連我要找治療方法的自由都要奪走嗎?」   菈蒂妮沒有因為被大吼而生氣,而是露出一個發自真心的喜悅笑容,站起身來走到坐著的亞修身後,雙手扶著他的肩滿足的說道:「媽媽真的很高興,因為你是這麼的為我著想。其實你不管在任何地方都是一個讓我很放心的孩子,但我只擔心你一件事。」   「擔心什麼?」   「就是你的怒氣。」   亞修一愣,回頭正想辯駁時卻看見菈蒂妮拿出一條項煉從後面戴在他的脖子上,這項煉最特別的地方是繫著一塊淚滴狀的藍色晶石,其色澤參差不齊,還可看見內部有細小的裂縫和雜質,價值顯然不高。   「這條項煉,為什麼我從來沒看見你戴過?」   「因為這是在離開村莊不久後,有一個女孩子受傷被我治療後當作謝禮送給我的東西,你自然沒有看過。」   「奇怪,你不是不收謝禮的嗎?」   「凡事都有例外嘛!而且那個女孩子給人的感覺很不可思議,我雖然看不見她,但就是知道她穿著的是一件紅色的衣服,這還是失明後我第一次感覺到有顏色的東西呢!再說這禮物的背後含意非常適合拿來當成你的成年禮,所以我就收下了。」   「成年禮?」   「是啊!」菈蒂妮的笑容更加燦爛,其中還揉合著滿足與驕傲,說道:「把你趕出去,其實也是希望你能多接觸一些人、事、物,讓各方面都變得更加成熟且能獨當一面,原本我是估計要三年的時間,結果沒想到你出來還不到一年就成長到超乎我預料之外,所以提前把這成年禮送給你。」   「那是因為最近這幾個月當中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了。」亞修的語氣有止不住的哀傷。   「那麼……以前是我說故事哄你睡覺,現在該換你說給我聽了。」   亞修看著菈蒂妮滿是期待的臉龐,欲言又止,因為他明白要傾訴的並不是什麼愉快的事,他實在不願意讓她聽到這些。   「快點說吧!和自己的孩子分享淚水與歡笑,是當母親天經地義的責任,不是嗎?」   菈蒂妮的話直教亞修不知道該怎麼辦,思索良久後下定決心說道:「有些事要先說在前頭,那就是我答應某些人要保守的秘密和一些我認為不能說的事情都不會講出來。」   他其實可以不用加上這句話,因為那豈不是有可能會引起菈蒂妮的反感?只是這也顯示出亞修不願意瞞她任何事的心情。   「那是當然,畢竟成年的三要素之一就是保有秘密嘛!」   「哈,什麼三要素?那另外兩個是什麼?」   「當然就是帶女孩子回家,外加拿錢孝敬你老媽囉1   亞修啞然失笑,如果不是菈蒂妮偶爾會說出這種俏皮的話語,真的很難想像她只有二十五歲。   思緒回到來至藍貝塔城的第一天起,他把學習魔法毫無長進的挫折,乃至於之後與愛提娜、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相遇,目睹兩個人因他而死,但他卻只能旁觀的無助、愧疚與悔恨,與最後雖擁有一身高強的魔法,但卻不曉得這是從何而來所產生的迷惘與不安等等,一切一切都告訴了菈蒂妮。   這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故事,中間或許有歡笑及喜悅,但刻骨銘心的痛苦就足以抵銷掉這些,而由於他隱瞞了愛提娜以及黛絲笛兒還有安琪莉娜等三人的身份及部分遭遇,因此內容顯得支離破碎,但依舊能夠知道原本的面貌。   最後,亞修再次表達菈蒂妮沒有告訴他雙目失明這件事的嚴重不滿和她遭受到這種命運的憤怒。   時間就這樣到了深夜,亞修說完後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好平復心中的激動,菈蒂妮則是收起臉上笑容,平靜說道:「有人說人生是苦中作樂,但我卻認為是苦樂交織,少了其中一條線,就織不出人生這塊大布來。」   「你就只跟我說這些?」亞修雖把所有不愉快的事都說出來,但心情卻是更加沉重。   「你現在需要的,不是我說的話吧?」   菈蒂妮張開雙臂,亞修再也忍耐不住,豆大的淚珠滾落臉頰,「哇」的叫了一聲後撲向她的懷中,猛烈的抽搐哭泣。   菈蒂妮把亞修輕柔的抱住,一手拍著他的背並撫摸他的頭髮,讓他盡情的哭泣。   對兩人而言,時光彷彿回到從前,當亞修還是在孩提時代時,因為他有這麼一位特別的母親而遭到不少同年紀小孩的取笑與捉弄,對他而言,自己受到侮辱無所謂,但卻不允許他們辱罵到菈蒂妮,如果有,那一場架是免不了。   因為在小小的心靈中,菈蒂妮是他的全部和唯一。   久而久之,鄰近的小孩只好用種種方法來排擠、欺負他,而面對這些,亞修硬是咬緊牙關忍了下來,但他終究是個孩子,也有忍耐不了的時候。   那時候,菈蒂妮的懷抱就是他發洩情緒的最佳處所,在一陣大哭並沉沉睡去後,隔天醒來的亞修總是可以把一切不快都忘掉,甚至可以原諒其他孩子的惡作劇,她就是有這種能撫慰人心並讓人重新獲得勇氣的力量。   不過在菈蒂妮年歲漸長之際,她就以治療術和與生俱來的溫柔個性以及無師自通的精湛醫術獲得村中所有人的認同與尊重,從此再沒有人拿她和亞修之間的母子關係大作文章,而亞修也因此慢慢的融入其他孩子之中,開始一個快樂的童年,也幾乎不曾再遇到過能讓他無法忍耐的傷心事。   只是亞修卻永不會忘記,菈蒂妮的懷抱永遠都是一個最寧靜、最能承受他淚水的避風港,不論外頭的暴風如何猛烈,那裡都是最安全和溫暖的歸處,更是一個能讓他盡情發洩痛苦心事的地方。   亞修的哭泣從劇烈漸漸緩和,最後終於平息,緩緩離開菈蒂妮的懷抱,深吸了一口氣後,眼中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神采,和早先的他相比起來,有如脫胎換骨。   而更令人驚訝的是菈蒂妮在聽到這麼多曲折離奇的故事之後,居然沒有半點追問之意,只是亞修並不覺得奇怪,因為對她來說,所有的遭遇都是上天定給每一個人行走道路旁的景物而已,有些豐富、有些單調,有些快樂、有些不堪,沒有必要去懷疑和詛咒。   從以往到現在,菈蒂妮不管聽到亞修說出什麼批評、訴苦以及謾罵,即使是錯的,都不曾在日後將這些說出口,只是暗中導引。她就如同黛絲笛兒初次感受到的印象一樣,像是溫柔的大海包容一切。   但最重要的一點,是她信任亞修這個由她一手帶大的孩子,也相信另外一個人,雖則她明顯感到那人有介入此事。   「媽媽,謝謝你。」亞修說話的聲音和語調也變了,沒有先前的忿忿不平,而是流露出一種堅定不移、充滿信心的味道。   「光聽聲音就曉得,這才是我孩子該有的模樣。」   「我不會讓你只聽聲音的,我會讓你親眼看見我的模樣!」   「好啊!我期待著,但千萬不要太勉強,知道嗎?」   「當然,所以我……」亞修沉默片刻,然後下定決心,說道:「我希望能結束在多倫魔法學院的學習。」   出乎亞修意料的,菈蒂妮沒什麼特別的表示就回答道:「當然可以,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都不需要問我。」   亞修瞪大眼,這未免也太簡單了吧?   菈蒂妮輕笑一聲,解釋道:「剛剛不是說過了?叫你來這裡,主要是磨練你,既然你已經成長到讓我認為你是成年人了,那要不要待在這裡就隨你的意思了。不過,你不待在這裡,應該也不是要跟我回去,對吧?」   「回家是一定要回的,但我想帶一個人回去。」   「誰?不要告訴我說是未來的媳婦啊!」   亞修臉一紅,支吾說道:「不可能啦!」隨後正容道:「我要帶回去的人是醫聖──齊林,我要請他來治療你的眼睛,別的醫生不行,但我聽說他醫術通神,一定沒有問題的。」   「齊林啊……」菈蒂妮臉上湧起了古怪的神情,點頭說道:「好吧!你就去吧!畢竟旅程上那些形形色色的有趣事物也可以滿足你的好奇心。」   「謝謝,我一定會把他帶回來的。」   「我還是一句老話,不要勉強。噢,差點忘了,我給你的項煉上的晶石名字叫做『淚滴石』。」   「淚滴石?的確是很符合外型的名字。」   「其實這石頭據說是一位天神因為憤怒而做出遺憾終生的事,最後流下悔恨的眼淚所變成,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收下它。不過,聽那個女孩子說,這塊淚滴石會在人的靈智完全被怒氣控制時為那人帶來一絲清明,我之所以把它送給你,是希望你能時時警惕自己,切莫被怒火蒙蔽雙眼而犯下即使眼淚流盡也不能稍減心中痛苦的錯事來,這是我所能給你的禮物以及忠告。」   「放心吧!我不會的。」   亞修承認自己的情緒在極少數的情況下會失控,但不認為會因此而做出如菈蒂妮所講的事來,不過他依舊把這句忠告給謹記在心,至於淚滴石的作用則是聽過就算,恐怕這是那女孩子的花言巧語,故意把沒有價值的東西說得很神秘,尤其是憤怒到失去理智後會為人帶來清明一段,更是不可能查證的事。   不過對亞修而言,這淚滴石的價值不在它本身,而在於這是由菈蒂妮親手交給他的成年禮,是一個最珍貴的象徵,他此刻的心情比自妖精手中獲得夜明珠、寒星和七虹彩石要來得高興千萬倍。   「哎呀,傷腦筋,都忘了是來送飯給你吃,雖然涼了,但多少要吃點。」   「好吧!哭過之後肚子也開始覺得餓了。」   說完,亞修狼吞虎嚥起來,中間還直呼好吃,這也難怪,畢竟他的廚藝都是由菈蒂妮所傳授。   吃完後,亞修在收碗盤之時靈光一現,對著菈蒂妮說道:「你先待在這裡,我也要送你一個禮物,先不要自己一個人就走掉,知道嗎?」   亞修再三叮嚀後,飛也似的走出門外,他要送的回禮正是自妖精手中獲得的夜明珠,由於是愛提娜在保管,所以需要向她討回一粒。   亞修腳步突然停止,因為比起夜明珠來,鑲有七虹彩石的髮夾更珍貴,也更適合菈蒂妮,不過掙扎後還是打消這個主意,理由為這禮物是由柯麗贈與,那麼就遵照她的意見,把髮夾送給心中至愛的人,讓它成為愛情的見證,也算是不負所托。   在二樓通往一樓樓梯的前廊處,亞修沿著窗外看到庭院裡有三個人,雖然身影模糊不清,但還能知道那是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以及一個不認識的人,亞修心中大感驚訝,她們兩人在這裡並沒有太多朋友,那人會是誰?   驀地,那個人似有所覺,目光移向亞修。   亞修心中一震,他第一個聯想到的是在下著大雨,星辰隱去的漆黑夜晚中,劃開夜幕,以懾人的威勢橫越長空的閃電。因為在深夜之中以及這麼遠的距離下,仍能清楚看見他亮如火炬的眼神中所具有的無上威嚴和一股凜然怒意。   亞修無法抵禦這壓力而不由自主的別過頭避開其視線,並彎下身大口大口喘著氣,手腳不住發抖。   自魔法有所成就後,亞修還是第一次如此狼狽,而造成的原因竟單單只是一個眼神!亞修心中不由得升起好奇心,往外跑去要一探究竟。 ∼第十章神皇駕臨∼     憑空出現在月湖之上的神秘男子緩緩踱步進入藍貝塔城,頗有興致的打量這個興盛城市的繁華夜景。   而實際上,看他的人卻是更多,更有不少較大膽的年輕女子猛拋媚眼,因為他的外表實在太出色,不過他卻是無動於衷。   由於專心瀏覽,因此他行走的速度極慢,不及常人的一半,在走過三條熱鬧的大街之後已經是深夜時分。   這時,他來到愛提娜的家門口,也不見有何動作,關上的鐵門便隨之兩分。而不知是否錯覺,當他踏入庭院時,滿園花草的枝頭葉首都往下壓低少許,好似在向尊貴的帝王行禮般。   他環顧四周的同時發出了一聲無形的心靈呼喚,不到片刻,安琪莉娜的身影出現在大門口,戰戰兢兢的走至他身前,畏畏縮縮的低頭行了一個禮,有些膽怯的開口說道:「女兒向父王請安。」   男子的身份正是安琪莉娜的父親,也是神界之主──法裡恩!   法裡恩臉上的冷漠因為見到愛女而融化少許,露出慈祥的表情,凝視後有所發覺的微微點了點頭,同時啞然笑道:「你一定非得躲在旁邊偷聽嗎?笛兒。」   黛絲笛兒有些遲疑的自圍牆角落的陰暗處走出,她其實也有聽到心靈召喚,但實在不想現身,因為法裡恩和她的父親是她最懼怕的兩個人之一。   心中一動,驀然止步,同時臉色大變,她也如同安琪莉娜一般,想到了對於菈蒂妮有那種奇怪感受的答案,但那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才對,而最重要的是在亞修身上也有發現到。   法裡恩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不過毫不在意,對著安琪莉娜說道:「原來這就是你一直沒有回去的原因,畢竟你之前都有乖乖的回來,沒想到現在居然和黛絲笛兒的力量雙雙被封住,還真是一對有緣份的歡喜冤家啊!」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先是一驚,因為聽法裡恩的口氣,他明顯知道她們之前曾在人界戰鬥的事,而最後的歡喜冤家則是讓兩人脹紅了臉,想反駁卻又沒人敢先開口。   只是黛絲笛兒可以沈默,但安琪莉娜不行,她有些小聲的開口問道:「父王,您都知道?」   「早在第一次的時候就曉得了,原本依照和平條約,你們兩人的私鬥是不允許的,不過念在你們的交情越打越好,等於是間接促成兩界的良好交流,因此我和曼雷達也就不追究,而且這過程也給了我們一個極佳的靈感,你們二人功不可沒。另外,稱呼不要那麼見外,我們畢竟有一些時日沒見了。」   安琪莉娜二人終於忍不住同時指著對方開口:「誰和她有交情啊?」   「哈哈。」法裡恩忍不住笑了出來,走向前,愛憐的以手梳著安琪莉娜的如瀑長髮說道:「好,不說不說,就當成是我失言吧!」   安琪莉娜心中湧起古怪的感受,因為眼前的法裡恩和以往似乎有些不一樣,之前他從未有過如此親密的舉動,是一段時日沒見,還是在人界這陌生的地方讓他流露出這麼特別的一面?   法裡恩對著黛絲笛兒招手道:「來,你也過來。」   黛絲笛兒乖乖的靠近,完全不敢抬起頭迎向他的視線,低聲說道:「笛兒在這裡向您請安。」   她的聲音有無法抑止的抖顫,充分顯示出法裡恩在她心中的地位。   法裡恩輕拍著她的肩膀,柔聲說道:「不用怕,在我的心目中,你也等於是我的女兒一樣。對了,不妨這樣,你也到我們神界來作客,畢竟我和莉娜先前曾經到魔界打擾過,來見見我們的『綴星十二宮』吧!尤其是『霞宮』,你一定會喜歡那個地方,那是十二宮中景致最優美的一宮,你想長住也無妨。」   「父親大人!請別開玩笑好嗎?」安琪莉娜提高音量,因為霞宮正是她居住的地方,她實在不明白,為何法裡恩一直捉弄她。   法裡恩似笑非笑的凝視著安琪莉娜,淡淡說道:「你不用擔心,你是我最疼愛的女兒這寶座,笛兒是搶不走的,不過你要是再不努力討我歡心,可就不一定了。」   如果不是法裡恩在場,黛絲笛兒早就在一旁火上加油,狠狠的揶揄安琪莉娜一番,但她現在卻不敢。   安琪莉娜則是心中叫苦、臉頰發燙,她已經可以斷定法裡恩之所以變得這麼風趣,絕對不是因為許久未見的關係,但究竟為了什麼,她就是不明白。   「來。」法裡恩抓起兩人的手說道:「我帶你們回神界吧!」   黛絲笛兒大吃一驚,急忙掙脫說道:「我不能走,我在這裡還有事情沒有辦完。」   法裡恩一愣,回頭看了表情掙扎的安琪莉娜一眼後,隨即恍然大悟的說道:「我明白了,看你們的樣子顯然有受人幫助,這麼一聲不響就離開的確有失禮數,那麼……是這宅院的主人吧?走,進去向他們道謝吧!如果他們有任何願望,我都會幫他們達成以當作謝禮。」   「不是這個原因,是還有其他的約定。」   法裡恩眼中出現疑雲,隨即釋懷笑道:「是有答應人家的事嗎?沒關係,我會幫你們完成,如果答應的事很多也無所謂,我可以在這裡多留數日。」   「父、父親大人,黛絲笛兒說的原因並不是這個,而是……而是……」安琪莉娜支支吾吾,就是說不出話來。   「到底是什麼呢?」   安琪莉娜抬起頭,香唇微張,但就是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黛絲笛兒銀牙一咬,開口說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兩個在這次的戰鬥之時,因為有一個人類誤闖封靈空間,結果……」   黛絲笛兒在敘述事情的始末時相當簡略,只大約講到兩人因誤闖的亞修而分心、受傷,最後被他救起,乃至於因為先前的約定而不得不屈居為僕。   法裡恩在聽到兩人同時受傷而被亞修所救之時,臉上出現了訝異的表情。   不過在聽到兩人遵守約定為僕時,取而代之的是蒙上一層霜寒,眼中帶有怒意,截斷黛絲笛兒還想講的話,喝道:「荒唐!胡鬧!」   安琪莉娜縮了縮身子,黛絲笛兒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抬起頭看著我。」安琪莉娜不敢不從,抬頭望著法裡恩,他的怒容未退,反而越發嚴峻,冷電般的眼神凝視著她,斥道:「我確實曾經對你說過,對於上下之分不需太執著,因為那只會讓你成為一個狂妄之徒。但我也強調過,該有的分際仍然要有,你的身份畢竟和他人有所不同,我一直認為你拿捏得相當好,神界中的人都喜歡你且同時也尊重你,但你現在居然屈於人類之下為僕?這成何體統?!這要讓為父如何放心往後將神界交由你治理?!」   安琪莉娜被這番訓斥嚇得渾身發抖,沒有人比她更明白法裡恩,不動怒則已,一動怒則非同小可,她現在除了自己外,也擔心亞修的安危。   只是那最後一句話卻讓她亂成一片的腦袋完全變成空白,她實在不敢相信法裡恩居然會說出要將神界交由她治理的話,這怎麼可能呢?   黛絲笛兒同樣心中劇震,安琪莉娜居然將是神界的下一任繼承者?一時之間,她百感交集──如此一來,往後還有可能與安琪莉娜在人界對戰嗎?但同時一股更熱切的想法湧上心頭,如果能在此時擊敗安琪莉娜,那是否代表魔界將勝過神界一籌?   正當黛絲笛兒胡思亂想之際,法裡恩嚴肅的聲音傳來:「笛兒,你也是一樣,曼雷達已經決定,往後你將會是領導魔界之人,所以不要再這麼胡鬧下去。」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同時一呆,當事人則是難以控制的大聲尖叫:「您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父王,我……」   「哼!」法裡恩冷哼一聲,讓兩人安靜下來後說道:「要你們分別領導神魔兩界,這之間自有我們的考量。總之,先帶你們回去,往後我自然會解釋其中的意義。」   說完,雙手探出按住兩人的肩膀,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張口想說些什麼卻沒有辦法,因為連說話的能力都被封住,顯然法裡恩已經沒有耐性再耗下去。   安琪莉娜紅了眼眶,豆大的淚珠不斷打滾,黛絲笛兒則是因拚命掙扎而滿臉通紅,但卻連半根手指都動不了。   兩人都明白,這一去絕不可能再回來!   就在這時,法裡恩似有所感的抬頭往上望,他看見了一雙像藍天般清澈、如碧海般溫柔的眼睛,他心中的怒火在轉眼間即被澆熄,被珍藏在內心深處中最寶貴的回憶有如輕煙裊裊升起,襲上心頭,不由自主的放開雙手。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一回復行動能力,便想立刻懇求法裡恩讓她們繼續留下來,但他臉上那緬懷中帶著渴望、喜悅裡藏有神傷的表情卻讓兩人說不出話來,此刻的他,失去了原先給人的冷漠感覺。   屋子的大門被推開,出現了亞修的身影,他有些疑惑亦有些遲疑的走至法裡恩身前,先是為他那俊美無匹的臉孔一呆,繼而發現他的目光仍緊緊盯住自己,不由大感尷尬,避開他的視線。   亞修對著安琪莉娜問道:「莉娜,這位客人是誰……噢,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   安琪莉娜暗暗叫苦,她實在是不知道該說謊還是該說實話,最後鼓起勇氣說道:「這位是我的父親。」   「天啊!原來是伯父。」亞修探頭看了看法裡恩的背後,顯然是想要找尋他的雙翼,在發覺失禮後臉一紅,說道:「伯父您好,我是莉娜的朋友,叫做亞修,請進來喝杯茶吧!」   法裡恩沒有回答,反而伸出手輕碰了亞修的臉頰,他先是一愣,然後猛退好幾步,也讓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大感不解。   不過法裡恩則是駭然色變,眼中精芒乍閃,強自鎮定的說道:「不用了,我在這裡只待一會就要走了。」   「這、這樣啊!那、那我去端茶來給您喝好了。」說完,亞修一溜煙的拔腿就跑,因為他覺得眼前這人實在太奇怪了。   安琪莉娜眼中滿是疑雲,問道:「父王,您……」   驀地,法裡恩猛然暴喝:「雨!給我滾出來!」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同時一驚,法裡恩居然曉得雨?   朦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眼前,隨即變得清晰,正是足不沾地,手托金球的雨。她的現身讓四周彷彿變化成一個虛無飄渺的幻境般朦朧不實,有如置身在夢境之中。   但她才一現身,法裡恩便出現在她身後,閃爍著白光的右手一揮,竟將雨的身體斬成兩半!   安琪莉娜兩人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法裡恩居然不發一語就致雨於死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更令人驚訝的事,卻不止於此。   雨的身體雖被斬成兩截,但卻如霧般消散再聚合,螓首輕搖,幽幽說道:「已有一段長久的時日不見,沒想到喚我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殺我,真是無情啊!不過,你是否太自不量力呢?」   兩人臉色大變,沒想到法裡恩居然殺不死雨!   剛剛的雨絕對不是幻影,因為那絕對瞞不過法裡恩的眼睛,而最教人不敢相信的是雨居然說他自不量力,這怎麼可能呢?   法裡恩不曉得是因為雨的言詞還是另有緣故,殺意更盛,寒聲說道:「回答我,我和曼雷達同時施加在『朵麗芬』身上的祝福為何會大幅減少?你到底對她動過什麼手腳?不說清楚,那就只好請曼雷達來和你談談了!」   這次換黛絲笛兒心跳加快,因為居然連她的父親都牽扯上了,而且情勢很明顯,曼雷達和法裡恩兩人將會同時對付雨,她真有可怕到需要神魔兩界之王共同聯手嗎?   「唉!」雨一聲輕歎,完美無瑕的容顏上流露出受到委屈的哀怨神色,其表情之真切,讓只見過她冷漠一面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也不由自主的浮現一絲同情之意後幽幽說道:「能讓素來冷靜的法裡恩不願花費時間追根究底的人,三界之中怕也只有朵麗芬一人了,這讓我感到驕傲呢!」   法裡恩手上的一點白光突然飛向天際,不過雨手上的光球卻以更快的速度飛出,將白光吞噬後再回到她的手上。   「你在怕什麼?我不過是想請曼雷達來而已,何必那麼緊張?」   「人家哪有緊張?」雨露出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無辜說道:「人家只是怕曼雷達那火爆個性一發作起來,話還沒談半句就打起來,結果萬一不小心把近在咫尺的朵麗芬給形消神滅的話,那就不好了,人家是為你著想啊!」   雨的口氣雖然看似處處退讓,但實則透露出威脅的信息,要讓法裡恩不敢輕舉妄動。   果然法裡恩一震,手上再次發出的光芒逐漸斂去,顯然他被掌握到真正的弱點。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在這時終於明白到,將法裡恩、曼雷達以及雨這三個人聯繫在一起的名字叫做朵麗芬,而且她的存在顯然非同小可,居然能讓神魔兩界之主處於同一陣線。   佔了上風的雨也不進逼,嬌軀微轉,將視線投往亞修的房間說道:「你和曼雷達對朵麗芬施予的祝福,我可沒有動過手腳,它並沒有減少,只是一分為二。當中的原因,只要你看一眼自可明白。」   就在此時,亞修房間的窗戶被打開,露出菈蒂妮溫婉的玉容,有些疑惑的朝外望了兩眼,顯然發覺到有什麼動靜,但一無所察後,又返回屋中。   「朵麗芬!」   法裡恩忍不住叫喚出聲,其中帶有的濃濃思念和深切渴望讓安琪莉娜臉色一變,因為他居然對一個人類女子流露出這種她從未見過的情懷。   「明白了嗎?亞修是她的孩子,身上自然也繼承了你們對她施予的一部分祝福之力,你現在是不是該為誤會我而道歉呢?還有,這三千年之中,我可是無時無刻的竭盡所能照顧她、保護她,你是否也該謝謝我一番呢?」   法裡恩聞言臉色一沈,瞪向雨,沒說半句話。   雨輕聲一笑,身軀逐漸變得透明,在將要完全消失之際開口:「法裡恩,總有一天,你和曼雷達會知道自己錯得有多厲害。」   終於,雨完全失去身影,就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法裡恩的視線再次投往菈蒂妮所在的房間外頭,銳利的彷彿要將牆壁洞穿。   他身後的安琪莉娜只覺得腦袋亂成一團,每件事都糾結在一起,理都理不清,最後她終於把握現在最該優先處理的事,雙膝跪地,開口求道:「父王,拜託您讓女兒繼續留在此地,雖然當初所立下的誓言是一生一世,但如您反對的話,請最少最少再讓女兒留個一年半載吧!在那之後,女兒會完全遵從您的任何指示。」   安琪莉娜無法得知法裡恩要她執掌神界的理由為何,但也明白必有原因,因此她已經放棄服侍亞修一生的念頭,轉而想在這裡多度過一些時光。   法裡恩旋風般的轉過身來,安琪莉娜木然垂首,像是在等待宣判的犯人一樣,就連黛絲笛兒也是忐忑不安,因為法裡恩鐵定不會只帶走一個人。 ∼第十一章前因後緣∼     「哈哈哈……」出乎兩人意料之外,法裡恩先是一陣長笑,繼而挽起安琪莉娜,心情愉悅的說道:「不要說一年半載,也不要說一生一世,如果你們想要而又沒有其他因素干擾,要永遠待在這裡也沒有問題。」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對望了一眼,兩人同樣滿頭霧水,法裡恩的轉變會不會太大了些?   「你們會覺得奇怪也不難理解,只是其中緣由真要說清楚明白得要花不少時間,而且得從這世界創始之初一直講到三千年前神魔之戰的結束和開始,你們想聽嗎?其實這些事也是到了該告訴你們的時候了。」   兩人先是一楞,都沒料到這件事牽連如此之廣,但也連連點頭,為即將能聽到的秘密而心跳加快。   「那麼,先這樣做……」   法裡恩雙手一揮,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頓時覺得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包覆住,同時身旁的花草枝葉不再搖擺,而是整個靜止,彷彿時間停止流動一般。   不過她們高超的眼力隨即發現不對,花草並不是完全靜止,而是以肉眼極難辨識的速度在緩緩搖動,不是外在的時間被更改,是她們所處之地的時間流逝速度變慢了數百倍甚至數千倍。   兩人終於見識到法裡恩力量的可怕之處,如能像他這樣掌控時間,那還有誰是他擊敗不了的?可是雨卻說法裡恩仍及不上她,雨到底是什麼人?   「無須驚訝,我、曼雷達還有雨,都能改變時間的流速,甚至還能將它倒轉,只是有其限制。在告訴你們一切的因緣之前要先問一句話,你們曉得『創世之歌』嗎?」   「創世之歌啊……」安琪莉娜略一思索,開口回答:「記得並不是那麼清楚,不過大意好像是宇宙本為一片混沌之海,是星星的誕生與毀滅之地,然後從海中飄起一朵太初之雲,雲的一面接受光明之力而誕生了神界,再來……」   「給我等一下!」黛絲笛兒截斷她插嘴說道:「你前半段是沒錯啦!不過應該是繼承了黑暗與破滅之力的魔界先出現才對。」   「你在說什麼?創世之歌中明明是說我們神界……等等,你們也有這一首歌謠嗎?」   「咦?」被提醒的黛絲笛兒一愣,自語說道:「對喔,我們怎麼會有跟你們一樣的東西?」   然後,兩人將視線移往法裡恩,他淡淡一笑,說道:「其實在人界也有這樣一首歌謠,不過卻是說先有人界。嚴格來講,這或許會比較接近真實,因為當初我一睜開眼的時候,雨早已出現在世上,因此我斷定她是這世上最早的『初始之神』。」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沒有插嘴,只是靜靜的聆聽著,但越聽臉色卻越變越古怪。   「由混沌之海中出現的太初之雲,其太初之力分化成三股力量由三人擁有,我的力量是光之力,而曼雷達所擁有的即為闇之力,而雨繼承的卻是超越我二人中任何一人,千變萬化,令人難以捉摸的『天之力』。我們三人即是創世者,分別依照自我的個性、喜好,創造出運行法則並不相同的神、魔、人三界,這就是生命和世界的起源,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安琪莉娜確實是聽明白了,但呆然表情下的心湖卻是掀起滔天巨浪,完全靜不下來,身旁的黛絲笛兒也好不到哪裡去,張口結舌,連個聲音都發不出來。因為她們沒有想到,聽到的竟是神魔人三界的誕生過程。   眼看兩人還沒有恢復,法裡恩一笑,說道:「如果這些話就讓你們變成這樣,那之後的故事要怎麼說呢?我們不妨到此結束。」   「不,請繼續!」兩人嚇了一跳,這種親耳聽聞世界起源的秘辛可能就這麼一次,怎樣都不能放過。   「講完起源之後便要說過程,但開始之時要先讓你們知道,我們三位創世者是永恆且絕對的存在,雖然彼此力量有強弱之分,但卻永遠不會死亡亦不會消失,可惜的是,我和曼雷達單獨一人都無法勝過雨,原本這並沒什麼,但之後卻變得相當重要。」   兩人心中再次一震,雖然已經知道這個事實,但此刻聽到法裡恩親口說出來,還是很難接受。   「不過相對的,雨也奈何不了我們。接下來,就該說說神魔之戰之所以發生和結束的原因了。」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盡全力壓下心中激盪的情緒,專注精神聆聽這神魔兩界最大的未解之密。   「戰爭發生的原因雖然該是雨在背後搞鬼,但嚴格說來,我和曼雷達也該負上大半的責任。只是如果沒有這件事,我們也不會遇上朵麗芬,更不會有日後的結盟,神魔兩界將不可能因此而改變,當然你們今日也無法悠悠哉哉的在這裡當人家的僕人,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恨雨還是該謝她。」   語畢,法裡恩又陷入沈思之中,並沒有接下去解釋。   安琪莉娜自認不是心急的人,但此刻仍無法自制的開口催促:「父王,可以請您講快一點嗎?」   而黛絲笛兒臉上急躁的模樣,表示出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法裡恩的話,她早就掐著他的脖子要他快點把一切都說出來。   法裡恩笑道:「好,我就快點。戰爭發生的原因,你們都該知道。當時的三界雖然不互相干涉彼此的生活,但其實偶爾還是有所來往,但突然之間,神魔兩界的人卻紛紛在人界遇害,而當時的情況都是把矛頭指向對方,因此敵意開始升高,逐漸發生一些零星的小衝突,最後衝突的層次快速擴大,終於演變成全面戰爭。」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殺害神魔兩界之人的就是雨,對吧?」安琪莉娜略一思索,即想到雨在背後搞鬼這句話的意思。   「不愧是我的女兒,事情應該是如此。戰後我曾和曼雷達同時追查戰爭開始的源頭,甚至不惜讓時間倒流,但還是無法斷定事情的真正起因,而能同時逃過光之力和闇之力搜索的,就只有雨所擁有的天之力了。」   頓了頓,他又續道:「而我和曼雷達之所以要負上責任,是因為爭端開始之初,我們並沒有阻止的意願,反而是想要試試自己所創造的世界和種族哪一個能佔得上風。唉,這是因為創造神界的過程雖然萬分艱辛,但一旦完成後日常生活就變得太過平靜而想要追求刺激所致。我們的一念之差,結果造成了龐大的傷亡。」   「父王,請不要再為過去的事自責了。」   對於安琪莉娜的安慰,法裡恩點了點頭,露出笑容。   「我在想,」黛絲笛兒插嘴說道:「雨會不會如同你們一般感到平淡,為了想要來點變化,而故意挑起神魔兩界的戰爭呢?唔,如果是的話,那她可就太無情了,居然把自己一手創造的人界給推入戰火之中。」   法裡恩讚賞的點頭說道:「不愧是笛兒,思緒果然不凡,不過據我和曼雷達判斷,她的野心應該不只是這樣而已,而是想成為『唯一的存在』。」   「唯一的存在……」安琪莉娜美目一轉,驚呼:「她是想殺了你們嗎?」   「確實是如此,因為在我和曼雷達激戰之時,都有隱約感應到她的存在,至於她想幹什麼,那就不可言喻了。但她所料未及的是,我們二人在一次最激烈的戰鬥之時,才真正明白到創世者是永恆不滅的存在,即使是雨也無法擊殺我們而成為唯一,她能做的,頂多是將我們其中一人困住,但這樣她也等於失去自由。而她最大的失算就在於那次戰鬥後,我們被一個人類女子所救,也同時達成協議要謀求和平並決定聯手對付雨,不讓她有各個擊破的機會。」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同時明白那個女子是誰──朵麗芬!同時也覺得不可思議,這情景和自己遇上亞修,簡直如出一轍。   「的確如你們所想,救了我們的人是朵麗芬,當時的人類因為受到神魔之戰的波及而快要完全滅絕,剩餘不多的人不是躲到地底下就是高山之上的山洞裡自成一族,冀望能避過戰火,而當時的朵麗芬就剛好居住在我們戰鬥附近的一個山洞中,並在最激烈的那一刻出現,讓我和曼雷達彼此中招,受到重傷而被她所救。」   兩人再次發出驚呼,事情的發展到現在,根本是一模一樣。   法裡恩有些興奮的接著說道:「不過其實我們的傷不到半天就好了,但不曉得怎麼搞的,就是不願意離開,硬是在她身邊多待了十三天。這十三天是我這一生中最能感受到生命喜悅的時光,如果有可能,我願意放棄所有再重溫當時的一切。」   安琪莉娜感到心中作痛,聽著自己的父親以如此高興的語調形容其他的女人,做女兒當要如何自處?   相反的,黛絲笛兒就沒有這個問題,興致勃勃的問道:「那個朵麗芬就是菈蒂妮吧?啊!菈蒂妮就是剛剛出現在窗口的那個人。」   「菈蒂妮、菈蒂妮、菈蒂妮……好名字。」法裡恩一連復誦了好幾次,神情滿足的點了點頭。   「果然沒錯。說真的,她實在是一個很奇怪的人,尤其是喜歡說教喜歡得讓人受不了,而且啊……」   黛絲笛兒把在市集購買食物結果被她訓得落花流水的丟人事一股腦的說了出來,讓法裡恩放聲大笑,心情大快。而在聽到菈蒂妮六歲撿到被拋棄的亞修居然下定決心要當他的媽媽時,法裡恩更是流露出難以自制的喜色──這也就是說,這一世的菈蒂妮還未嫁給任何人。   法裡恩心頭又浮起疑問,既然如此,那亞修又為何會擁有他和曼雷達的祝福呢?略一思索他就想通了,那想必是亞修和菈蒂妮雖沒有真正的血緣關係,但母子間心靈契合時,那份祝福便由她的身上自然而然的傳給亞修,由於沒有任何外力的介入,所以他和曼雷達都感覺不到異樣。   法裡恩有些懷念的說道:「即使歷經轉世,但那樣獨特的靈魂依舊不變,她從不因任何事而驚訝,在知曉我和曼雷達的身份之後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我明白了』,而沒有其他表示。至於說教,我和你父親可是心有餘悸,她一旦發起怒來,可以對人唸上一天一夜,我和曼雷達並沒有害怕的人,但她卻是唯一的一個。她如果肯稍微安靜一些就更完美了,不過,這樣的她就不是她了,而且我們也學了不少從未想過的觀念。」   黛絲笛兒頗有同感的點著頭,同時心想自己還滿幸運的,只被唸了一小段,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畢竟亞修這個兒子的說教就讓人受不了了,他的母親鐵定更可怕百倍以上。   法裡恩似乎還想再說更多朵麗芬的事,一旁的安琪莉娜口氣有些苦澀的開口說道:「父王,可以請您將這一段略過嗎?否則母后該如何自處呢?」   法裡恩一震,歉然說道:「對不起,為父忽略了你的感受,你母親是個完美的女子,亦是我深愛的人。但我必須坦言,在人界的十三天,是我最刻骨銘心的記憶,而我對你母親的愛並沒有絲毫減少,希望你能諒解。」   「女兒知道,那請繼續說下去吧!」   「好,總而言之,神魔之戰之所以結束,就是朵麗芬這個奇特的人類女子一手促成。其實一開始我們都覺得很難罷手,因為傷亡太過慘重,仇恨亦深似海、高如山,只有一方死絕才有可能化解,結果卻被她一句『有戰死的勇氣,卻沒有談和的膽量』給說得啞口無言。順帶一提,在說出這句話之前,我們已經正襟危坐聽了她兩天一夜的長篇大論,坦白說,為父這輩子從來沒有那麼痛苦過。」   安琪莉娜不由得笑了出來,同時心中感到溫暖,法裡恩確實把她當成寶貝一樣仔細呵護,否則也不會抖露自我的醜事來博取她的歡心。   「那麼,現在你們已經明白神魔之戰發生的原因在於雨想成為唯一的存在而行使的奸計,而結束的原因是我們二人受到朵麗芬這個人類女子的影響所致了嗎?」   「完全明白。」兩人同聲應合,默契之佳讓法裡恩大感有趣,不過當事人顯然沒有發覺。   「不過事情並未到此結束,首先我和曼雷達因為怕雨對朵麗芬展開報復,因此聯手對她施予一個『祝福之術』,可給予她逢凶化吉的能力,而最重要的是,一旦雨對朵麗芬出手而讓這祝福之力有所擾動,那我們二人將可感受到,而那也是把雨永遠困在封靈空間之時。」   安琪莉娜二人終於明白為何會在亞修和菈蒂妮的身上同時感到莫名的親切和懼意的原因,因為他們身上都有法裡恩和曼雷達以自身力量施加的祝福之力,剛好讓她們感到自己父親的存在。   不過解了一個疑問後又多了一個,封靈空間不是她們在人界戰鬥時為了避免波及到週遭環境而同時施展出的一個大範圍魔法屏障嗎?   法裡恩笑道:「我明白你們心中的疑問,但這要從雨對人界的掌控談起。其實當雨將人界的運轉法則和散落其上的生命創造完成後,便袖手不理,只在極少數的情形下才出手干預,因此她可說是任憑人界自由發展,而這和我以及曼雷達對神魔兩界的態度不同,我們是完全的將其牢牢掌握在手中,讓它依我們的意願而成長。」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大感訝異,事情真是這樣子嗎?   看破兩人心中所想的法裡恩解釋道:「事情的確是這個樣子,雨的作法雖然讓人心醜陋的一面不斷充斥在世上,但同時也孕育出了令人難以想像的美麗靈魂,朵麗芬就是一例。我和曼雷達同時受到感動,所以自那時起就完全放開對神魔兩界的掌控,任憑其自由發展而不再插手干預,由於你們兩人出生的時間是在神魔之戰前不久,所以並不曉得其中的轉變,而你們之所以能在這三千年中不時來到人界比試,其實也是我們特意放任的結果,想看看不受約束的你們能創造出什麼樣的新事物,而你們也不負所望,創造出了封靈空間,成為了我們對付雨的方法。」   「等、等一下,父王,封靈空間要如何用來對付雨呢?那只是個毫無殺傷力可言的魔法屏障啊!」   「我何時說過要殺死雨?這件事合我和曼雷達二人之力也辦不到,之前我們其實為了要如何制住她而傷透腦筋,但封靈空間給我們一個極大的啟示,當和雨決裂的那一刻到來,我和曼雷達會將光闇之力交織成一個巨大的牢籠將雨困住,讓她無法脫身。」   「真的假的?光闇之力可以相互融合?您不是在騙我吧……唔,好痛。」   「不准說我父王騙人。」   安琪莉娜毫不留情的狠狠一肘打得黛絲笛兒齜牙咧嘴,想發作又不敢。   「不是融合,而是交織,這是不同的東西,事實上我和曼雷達曾經想過,如果能夠融合光、闇、天三種力量的話,或許可以返生成太初之力,也許就能置雨於死地,但那根本是不可能實現的一件事,太初之力永遠不可能重現在這世上。」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同時臉色劇變,她們終於明白雨為何如此執著於亞修了,因為亞修他身上那股莫名的力量正是太初之力!   而且它既可用來消滅雨,亦能用來除掉法裡恩和曼雷達,讓雨成為永恆且唯一的存在!   發覺兩人神色有異,法裡恩惑然問道:「你們是怎麼了?臉色為何如此難看?」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對望了一眼,彼此都可看見對方眼中的掙扎與惶恐,這件事要不要讓法裡恩知道?   讓他知道,法裡恩只有兩種選擇,一是殺了亞修並且召來曼雷達和雨開始決戰,因為這表示她仍未放棄置兩人於死地的念頭,但後果呢?最嚴重的情況是世界回歸虛無。   另一個選擇就是法裡恩不會對亞修出手,而是調轉槍頭,用他來讓雨自食惡果,但問題在於亞修的太初之力顯然還未強大到能讓創世者消失,否則雨必定早就出手。但如果在這段等待的時間內被雨發現法裡恩的意圖呢?兩人認為她絕對能辦到,如此一來結果還是一樣,這個世界大有可能完全毀滅。   兩個人的思緒不約而同的找出各種理由來當作為亞修辯護的說詞,然而這並不表示她們把亞修看得比自己父親的安危還重要,而是認清現在輕舉妄動所帶來的可怕後果。   三界的未來是毀滅或是繼續向前走,完全繫於兩人的判斷是否正確。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雖然沒有開口,但眼神的交流實則勝過千言萬語,最後一致同意要保守秘密,只是現在的問題在於要如何瞞過法裡恩呢?他可不是一個三言兩語就可隨隨便便含混而過的人。   黛絲笛兒抬起頭,一臉驚訝,還帶些忿忿不平的神情說道:「您的話讓我想起一個可能,就是……我身體內的光之力日後是不是也有可能被我所用呢?」   人急智轉,黛絲笛兒提出了一個符合她剛剛的表情和個性的問題。   法裡恩顯然真被瞞過了,點頭說道:「這件事原本不想告訴你們,而要讓你們自行發覺,因為那樣子的收穫會比較大,但既然你問我就回答,的確是如此沒錯,時間一久,你和安琪莉娜都可自由操縱『光闇雙力』,不過這過程可是痛苦異常,但也只有我和曼雷達的血親才能擁有。」   「那麼,女兒日後是否也可以在對付雨一事上略盡棉薄之力呢?」安琪莉娜終於成功的把亞修身懷太初之力的事給藏在心底最深處,並且完全不去碰觸到它。   法裡恩凝視兩人片刻後說道:「不要將心思花費在這種事之上,我們和雨之間的戰鬥不是任何人所能介入,不過你們剛剛的表現正是你們被挑選為神魔兩界領導人的最重要原因。」   「父王,這就是女兒想不透的地方,既然有制服雨的方法,而您也是永遠不滅的存在,那為何要將神界交由我呢?女兒……能力不足啊!」   「唉呦,見鬼啦!第一次看你這麼老實,太陽不會要從西邊出來吧?」   這次輪到安琪莉娜想發作又不敢,狠狠的瞪了黛絲笛兒一眼。   法裡恩笑道:「在你們的身旁實在一點都不寂寞,不過有些事需要詳細解說。首先,對神界或魔界的其他人而言,光闇之力對對方都是有如毒藥般的存在,碰都不能碰,但對你們而言,所擁有的是最純粹的光闇之力,也就是由太初之力轉化而成的力量,系出同源,因此可以相互接受。而它有相斥以及相吸的特性,我們的封靈空間即是要讓它因相吸的特性而緊密結合不留空隙,然後以相斥之力壓制住雨,不過在這之前,要先大幅削弱雨的力量後才有時間造出此陣。」   見兩人連連點頭,法裡恩繼續說道:「只是削弱力量一事談何容易?如果能一擊就中那是最好不過,但縱使如此,人界仍然會受到難以想像的破壞,除非她全無反抗。而更要命的是,萬一讓她逃至神界或是魔界,她亦可輕易的將其毀滅掉,到那時我們能不能將她擒住已不是重點,因為這個世界將會回到混沌初現,一無所有的原始狀態。而假如幸運的能在她未造成重大傷害前就將其困住,那亦需要不斷供給極強大的力量才可,因此我和曼雷達兩人等於是和她一同失去自由,試問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我要如何治理神界呢?」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面面相覷,她們作夢也沒想到,困住雨的代價居然這麼高,這不等於是同歸於盡嗎?   「父王,您……您……」   「莉娜,我並不是只為了朵麗芬一人才如此做,而是一旦讓雨成為唯一的存在之後,沒有人能想得到她會對神界做出什麼事。神界由我創造,亦該由我保護,同樣的道理,笛兒你也應該要明白。」   「我明白了。」黛絲笛兒木然回話,知道自己的父親要犧牲自我來保全魔界,她實在是不能接受,尤其是這樣的犧牲可能因亞修一人而有不同的結果,心中實在百感交集。   「不用那麼擔心,我畢竟也是正常人,也不會想要和雨同歸於盡,但我們仍然必須展現決心,朵麗芬身上的祝福即是指標之一,一旦受到雨的傷害或是干預,就是我們聯手對付她的時候,而同樣的,你們如果受到傷害,也將成為我們出手的導火線。因此,是否要挑起這場戰爭的決定權完全在雨,而不在我們。其實可能的話,我也希望她能放棄成為唯一存在的這種愚蠢念頭,而從神魔之戰結束至今,她倒是沒有什麼奇怪的動作,所以那一天也許永遠不會到來,你們大可放心。」   兩人完全無法放心,因為亞修的事顯示雨並沒有放棄的打算,但會不會判斷錯誤──亞修的力量並非太初之力?只是這只有法裡恩才能判斷真偽,但難就難在不能託他幫忙啊!   「不過為了日後之事,仍然要先做好萬全準備,你們曉得我和曼雷達要挑選你二人成為後繼者的理由嗎?」   「這……女兒不曉得。」   「我也不知道。」   「理由有三,一為你們都有足夠的能力領導神魔兩界。先別急著否認,能力是遇到挑戰才會顯露出來,我們都相信自己的眼光。二為神魔之戰雖然結束,但仇恨並未完全消失,因此我們需要兩個不會對雙方抱持恨意的人來執掌兩界,你們個人間雖然打打鬧鬧,但會揮軍要將對方全族置於死地嗎?」   「當然不會。」兩個人再次很有默契的同聲回答。   「很好,而最後的一個原因是……希望你們能夠找出徹底消滅雨或是能讓她永遠不能妄動的方法,好還我們兩人的自由之身。畢竟為父和曼雷達如果真有選擇,也不會想要陪她到永遠。」   「什麼?!」安琪莉娜一時之間不知所措,法裡恩居然要她做這件連他自己也做不到的事。   相反的,黛絲笛兒則是興致勃勃的說道:「喔,好像很有趣嘛!沒關係,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吧!」   安琪莉娜狠瞪黛絲笛兒一眼,怒道:「交給你?交給你就完蛋了!」   法裡恩微笑的看著兩人鬥嘴的模樣,他要的正是兩人這種如水火般不相容,但有時卻又合作無間,發出讓人從未料想得到的力量的個性。   他和曼雷達竭盡思慮都無法找到有效對付雨的方法,因此才把希望寄託在這堪稱神魔兩界最傑出的二人身上。   「我雖告訴你們這件事,但也不用太掛在心上,因為和雨決戰一事,可能明天就會發生,亦可能永遠不會出現,而發生後世界會變成何種模樣,誰也不敢斷言,但我有必要先將此事告訴你們,讓你們心裡有所準備。」   「可是我有一點不懂,既然朵麗芬如此重要,那為什麼不把她帶回魔界保護呢?處在人界,雨豈不是時時刻刻都有對她動手腳的機會嗎?」   法裡恩眼神轉冷,看得黛絲笛兒心中發毛後回答道:「這是一個好問題,因為我絕不容許曼雷達這樣做,相對的,曼雷達也不會容許我將她帶回神界。唉,如果我二人能像你們這樣就好了。」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心中劇震,她們明白自己的父親對朵麗芬的感情已經到了願意為她止息干戈,但也會為她不顧一切的地步,而兩人的合作基礎很明顯建築在這之上,這到底是堅如磐石,抑或脆弱不堪呢?   而法裡恩之所以准許她們待在人間,甚至屈居於亞修之下為僕,最簡單的一個原因就在於他是朵麗芬的兒子,由此可見朵麗芬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事情談到這裡,你們應該大致瞭解了。那麼笛兒,抱歉,我有些話要跟莉娜獨自談談。」   「咦?」   安琪莉娜才一抬頭,就發現黛絲笛兒的嘴唇張到一半似乎要說些什麼,動作完全停止,狀極可笑。而她第一個想到的念頭是要是身上有筆,那就可以在黛絲笛兒的臉上畫些有趣的東西,想必會很好玩。   而且,如果能身處在這樣的緩慢時間中練功,是不是可以穩操勝券呢?同時心中一震,明白亞修身上那高強的魔法是從何而來,果然是雨在背後搞鬼,但同時也知道,這又是一件不能對法裡恩說出口的話。   只是她並不知道,除了雨之外,還有一個連曼雷達和法裡恩都不知道的露比存在。   「知道我為何要這樣跟你說話嗎?」   「女兒不知道。」   「那我就很直接的開口了,你喜歡亞修嗎?」   安琪莉娜的腦袋在一瞬間完全空白,呆了一會兒後霞生雙頰,細如蚊蚋的說道:「女、女兒不曉得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但……應該沒有吧!」   「嗯,看來你果然對他大有好感,或許這世上真有名叫緣份的東西,我們和朵麗芬的情境竟然在你這一代重演,實在讓人嘖嘖稱奇。」   「請等一下!我不是說沒有了嗎?」   「你啊!」法裡恩慈愛的揉著安琪莉娜的頭髮笑著說道:「沒有的事會很乾脆的說沒有,但加上應該兩字的時候通常就是有了,你當真以為我不瞭解你嗎?世上沒有一個小孩的心事逃得過雙親的眼睛的。」   「我……我……」   安琪莉娜的臉更紅了,一個女兒家臉皮再厚也禁不起人家談這種事,更何況還是自己的父親呢?   「不要害羞,為父並沒有取笑你的意思,只是要你明白一件事,當真愛的羽毛落到你身前時,一定要緊緊的抓牢它,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這是過來人的經驗談。你和我不同,身上沒有太多應盡的責任與義務,大可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不過,神人之間的不同身份之別確實會造成不小的麻煩,所以,收下這個。」   法裡恩攤開的掌心上出現了一枚白玉戒指,安琪莉娜一臉疑惑的接過,在手指碰觸戒指時臉色一變,因為她感應到戒指中蘊藏著龐大無匹的光之力。   「這戒指中所含的是最純粹的光之力,如果有一天你在這裡遇上喜歡的人,那就將這枚戒指送給他,裡頭的力量將會導入他的身體之中,最終讓他變成我神界之人,擁有無盡的壽命與力量。」   「咦?可是……可是亞修他……啊!不,我是說人類!人類禁受得住這樣強大的力量嗎?」   對安琪莉娜的失言,法裡恩露出促狹的笑容,看得她是螓首低垂,不敢接觸他的眼神。   「這正是天之力的奇特之處,神魔兩界中能彼此吸納或是接受對方力量的人,只有我和曼雷達的血親,但人類是由雨的天力所創造出,他們可以完全接受光闇之力而不會有絲毫異樣,只是仍必須循序漸進,否則會抵受不住而亡,因此戴上這枚戒指,仍必須經過百日的時間才能完全成為我神界中人。」   「原來如此,女兒明白了。」   安琪莉娜在回答的同時心想,如果這樣能讓亞修心向自己一方,那等到他的太初之力成形時,就是雨的大限之日。只要能除掉她,那所有的事都將結束。但問題在於真有這麼容易嗎?   安琪莉娜的心跳猛的加快許多,一股得到亞修的念頭盤據心頭,她再也弄不清這樣的感覺是因公還是因私而起。   「明白就好,但是……」   法裡恩目露異芒,安琪莉娜突然一陣暈眩,同時心中劇震,思量該不會是被他看破自己的心事。   法裡恩突然寒聲說道:「在你追尋幸福的道路上會有一個最大的障礙,就讓為父先將她剷除吧!」   安琪莉娜還來不及作聲,法裡恩的手已化做一道電芒,凌厲的刺往黛絲笛兒的胸口並貫穿而過,鮮紅的鮮血在剎那間往外四濺,怵目驚心。   完全無法反應過來的安琪莉娜在一瞬間張大了口,雙眼瞪得老大,發出淒厲的尖叫聲:「不要!」   請繼續期待《神魔亂世緣》續集 ∼第一章嚴厲考驗∼     清晨的藍貝塔城,還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有如輕紗遮面的女子,掩去了無瑕玉容,多添了幾分神秘,讓人想一窺究竟。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驀地,一聲狂吼劃破寧靜,驚擾了這個還在睡夢中的城市。   菈蒂妮佇立庭中,俏臉向上仰望,緊閉雙目、表情專注,雙手在胸前交握並喃喃細語,像是在進行著某樣儀式。   而確實也是,黎明之前,大地有一段時間會陷入絕對的黑暗之中,她總會在這之前早起,以祈禱度過黑暗,迎接首道曙光。   亞修的早起習慣其實自她而來,不過在久違的母子倆一起進行這項儀式之時,菈蒂妮隨口說了一件事,讓他差點失去理智。   可惜的是,亞修的叫聲完全無法擾亂菈蒂妮,她依舊維持著同樣的表情和姿勢,直到第一道陽光穿透薄霧,讓她整個人沐浴在金黃色的光芒之下才張開眼。   「嗯,不管在鄉間還是城市,早晨的陽光照起來都同樣舒服,這就是上天的恩賜,不分貧富貴賤,是每個人都能享有的啊!」   菈蒂妮舒展雙手,伸了個懶腰,動了動有些發僵的頸子,說不出的愜意愉快,完全沒把快要氣瘋的亞修放在心裡。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啊?大清早的,不要吵到隔壁鄰居好嗎?要是來抗議,我可吃不消……話說回來,應該也沒有人敢這樣做才對。」   愛提娜來到庭中,看著這對有如水火般的母子,還打了個呵欠。亞修是火,暴躁而又不安,菈蒂妮是水,平靜而又沈穩。   時節已是夏末,但夜晚的寒氣未散,讓愛提娜縮了縮身子,拉緊身上穿的睡衣,不經意流露出一種小女人的嫵媚。   「你!」亞修手指著菈蒂妮,揮動了好幾下,終於下定決心、鼓起勇氣說出他藏在心中許久,但一直不敢說出的話:「實在是太任性了!」   這句話敲散了愛提娜的睡意,讓她精神為之一振,然後滿是笑容的拍著亞修的肩膀,說道:「你也是一樣。」   亞修深吸了一口氣,顯然想要說些什麼,但嘴巴動了動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最後垂頭喪氣,不發一語。   他無法反駁。   愛提娜只覺得痛快,一直以來她只有被亞修念來念去的份,沒想到現在居然有機會反將一軍,堪稱人生樂事。   「但那是不一樣的。」亞修不甘就這麼沈默。   「都一樣啦!你亂來的程度我可是親身領教過,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大呼小叫的?」   亞修臉色一變,慌然開口:「媽,不可以說……」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菈蒂妮已經開口:「沒什麼,我只是跟小修說我要到歐瑪這個國家走一趟,看看我能幫上什麼忙。」   愛提娜的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毫無血色,眼中流露出恐懼與害怕,腳下不由得踉蹌後退數步,渾身更是劇烈的顫抖著,歐瑪這兩個字眼勾起她內心中最恐怖、最可怕、最不願想起的血腥回憶。   亞修大吃一驚,沒想到愛提娜的反應居然這麼激烈,正想說些什麼話安慰時,菈蒂妮向前一步把她輕輕擁入懷裡,柔聲說道:「來到這裡時,黛絲笛兒給我的感覺像個小女孩,安琪莉娜則是成熟的大姊姊,而你卻是一個滿懷著無數傷痛的脆弱嬰兒,我不曉得你為何會如此,但不管什麼事,只要說出來,心裡都會好過一些。」   愛提娜抬起頭,臉頰上出現兩條淚痕,原本無神且慌亂的雙眼因為這一個擁抱而平靜下來。   愛提娜注視著菈蒂妮總是輕掛著淺笑的玉容,感覺她像是化身成一片溫柔的大海,可以承載所有傷痛,心中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在此刻想起來雖然還感到無比恐懼,但卻可以稍微去面對,而不是閉上眼睛逃開。   「我的名字……」愛提娜有如被催眠似的,緩緩開口:「叫紫月。」   亞修張大了眼,不管是誰,名字代表的是自己的一切,不管是能夠抬頭挺胸驕傲的大聲說出來,還是結結巴巴的悶在嘴裡,自己的名字都是最動聽的字眼。   但對愛提娜來講並非如此,她的名字等若她的過去,她憎恨並恐懼,但卻無法拋棄。   她從未向任何人主動提起過,唯一的一次是在承受不了內心的壓力時把它當作交換條件向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吐露。   而亞修之所以知道愛提娜的真名,還是她在身份被揭破後才不得不說。   亞修突然間發現自己和菈蒂妮完全不同,她可以給愛提娜說出名字的勇氣,但自己卻做不到;她可以看穿愛提娜心中隱藏的哀傷,但自己卻只見到愛提娜強顏歡笑的表面。   菈蒂妮能做的,亞修沒一件做得到。   亞修不由自主的做出比較,所得到的答案卻是讓人心灰意冷,他完全不明白此時此刻為何會想到那邊去,但偏偏就是想到了。   愛提娜目不轉睛的看著菈蒂妮的神色變化,不曉得她會出現驚訝、不屑還是害怕等表情中的哪一種,胸口因緊張而劇烈起伏,愛提娜重視她的反應甚至勝過亞修。   沒想到菈蒂妮仍是一臉從容,點頭說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看著她沒什麼特別反應的臉龐,愛提娜忍不住問道:「你知道紫月這個名字代表什麼嗎?」   「當然知道,有魔女之稱的可怕殺手嘛!不是嗎?」   愛提娜呆住了,她從未想過一個聽到紫月之名的人應該出現何種表情,但菈蒂妮的反應還是讓她很不能接受。   亞修戳著愛提娜的手臂說道:「不用在意,她就是這個樣子,能讓她吃驚的事大概沒有。」   菈蒂妮無神的雙目瞥了亞修一眼,搖頭說道:「不是沒有,而是沒有必要,因為生活中就只有兩種事,一是預料之中的事,這當然不必驚訝。而另外呢?既然早知道會發生預料之外的事,那吃驚也是沒必要,不是嗎?」   這番話有點像是狡辯,但又有幾分道理,菈蒂妮握著愛提娜的手說道:「不過你確實有痛苦的理由,只是不將心房打開的話,傷口不但不會癒合,反而會越來越嚴重,終至無藥可救。」   愛提娜陷入沈思。   亞修則是惑然問道:「你知道紫月的過去嗎?」   菈蒂妮臉上出現了不忍的表情,點頭說道:「知道,不要小看你老媽,我可是曉得很多事的。以前曾經有人告訴過我歐瑪的殺手是如何被訓練出來,那只能以慘絕人寰、泯滅天良來形容……糟糕。」   菈蒂妮和亞修同時握住愛提娜的手,平息了她再次發抖的身軀。   母子倆都流露出憐惜的表情,愛提娜心靈上的創傷實在是太重也太深了,縱使花一輩子的時間可能也復原不了。手握權力之人的一念之私竟可讓許多人陷入有如地獄的深淵中,這讓亞修感到無比的憤怒。   愛提娜充滿感激的眼望向亞修和菈蒂妮,最後停留在後者的臉上,問道:「我不要緊,謝謝你,只是你為何要到歐瑪去呢?那裡不是正處於戰亂之中嗎?」   「是這樣沒錯,可是正如同救火要到有火的地方,想做點什麼當然要到能做點什麼的地方去,不是嗎?而且又剛好有這個機會。」   愛提娜為之語塞,沒有辦法反駁。   「我不准你去!真要去也可以,就是讓我跟去,但在那之前,等我先把醫聖找回來再說。」   「可是我不想等,很多人已經先行出發了。」   亞修漲紅了臉,氣得咬牙切齒,而更糟糕的是他明白菈蒂妮決定了的事如同自己一樣不可能更改,要想阻止,除非是把她關起來或打斷她的腿。   同樣任性的兩人一旦碰頭,就會發生這種僵持不下的情形。   這時愛提娜問道:「你要去找醫聖齊林?」   「沒錯,城裡的醫生雖然都說沒辦法醫好她的眼睛,甚至連原因都說不出來,但我相信醫聖一定可以的。媽,醫聖一定可以讓你重見光明,你為什麼就是不等一等呢?!」亞修說到最後,已經變成用吼的。   「我不想等嘛!而且……那是沒有用的。」   「有用沒用,要試過才知道!」   愛提娜在一旁靜靜聽著兩人無法取得共識的爭辯,神色不住改變,最後下了某種決心,眼中散發出堅定的光芒,說道:「你們兩個先靜下來聽我說一句話。」   兩人安靜下來,愛提娜面向菈蒂妮說道:「你要到歐瑪,那就由我陪你去,讓我跟你到那裡去償還我曾經犯下的罪與錯。」接著對亞修柔聲說道:「這麼一來,你就可以先去找醫聖,等找到後再到歐瑪和我們會合。」   「但這樣還是很危險,歐瑪不是正處於戰爭狀態嗎?」   「我以紫月之名起誓,我不會讓你的母親受到任何傷害,相信我,好嗎?」   亞修心中百般掙扎,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愛提娜的確有資格保護菈蒂妮的安全,但無法確定舊地重遊的結果會讓她變成怎樣。   不過亞修也相信菈蒂妮的力量會讓一切往好的方向發展,只是心底深處仍有一股隱約的不安圍繞,讓他想說好卻又說不出口。   「怎麼了,你不相信我嗎?」   「我……」亞修牙一咬,忽視掉心中不安的警告,誠懇說道:「我相信你,那麼我母親就麻煩你了。」   「沒問題,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一直聽著的菈蒂妮突然長歎一口氣,出人意料的冷冷開口:「我雖然很想謝謝你的心意,但坦白說,有如罪人的你只是個會帶給我……不,會帶給所有人麻煩的累贅而已,毫無任何用處,除非你能想通你錯在哪裡,否則,你還是留在這裡吧!」   愛提娜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完全空白,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和覺悟在剎那間被打得煙消雲散,不敢置信的望著菈蒂妮,她作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受到如此對待!   亞修臉色大變,正想制止時卻想起菈蒂妮少有如此疾言厲色過,而且事後都發現她有其特別的用意。   當亞修朝著這個方向去努力思索的時候,卻沒發現到愛提娜對他投來的求助眼神,在沒有獲得任何回應的時候,她整顆心幾乎都碎了。   亞修雙眼一亮,終於想通菈蒂妮這番話背後代表的真正訊息,以及明白剛剛自己為何感到不安的理由。   菈蒂妮說得沒錯,如同罪人般的愛提娜只會帶來麻煩,她不能跟去歐瑪,否則只會多釀成一個悲劇。   「老師,其實你……」   在亞修想告訴愛提娜她之所以被拒絕的原因時,菈蒂妮截斷他的話說道:「小修,陪我出去,你說你以前住在月湖旁,我想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亞修心中暗歎,菈蒂妮還是一樣嚴格,轉身離開時,背後傳來愛提娜難以置信的悲泣:「你真的要棄我於不顧嗎?」   亞修猛然一震,腳下停步,背對著愛提娜沒有回過頭,以堅決的口吻說道:「我永遠不會這麼做,但在很多時候你必須孤身一人面對難題。現在,正是你跨出這一步的時候,只要你……啊!算了,我……晚點會回來。」   菈蒂妮和亞修走遠的同時,愛提娜只覺得傷心欲絕,沒想到她視之為能夠依靠的人,竟雙雙撇下她!   愛提娜沒有那個力氣去深思菈蒂妮和亞修留下的話謎,轉而怨恨起雨來。   你當時為何要救我呢?為何不讓我死去?這麼一來,我現在就不用嘗到這種痛楚!   愛提娜的內心在吶喊,她想舉起手自我了結,但卻又做不到,因為她已經有了難以抹滅的愉快回憶,無法將之捨棄。   「你是怎麼了?」安琪莉娜看見無力癱倒在地上,淚流滿面的愛提娜,大吃一驚。   「我……我……」愛提娜說不出話來,現在的她,脆弱的讓人心疼。   「不會吧!你在哭?是誰欺負你,告訴我,我去揍他一頓……啊!等等,這句話可不可以收回來呢?」   後到的黛絲笛兒一時口快發出豪語,不過她隨即想起夠資格欺負愛提娜的人掐指一算也只有兩個,就是亞修和菈蒂妮。   但亞修是主人,能怎麼教訓呢?而菈蒂妮的話嘛……不要反過來被她教訓一頓就不錯了,她哪敢不要命的去自找麻煩?   正在煩惱的黛絲笛兒並沒有察覺到安琪莉娜投向她的古怪眼神,理由很簡單,因為昨夜黛絲笛兒被法裡恩親手殺死在她的眼前!   但那只是安琪莉娜所見的幻影,她至今仍不明白法裡恩為何要操縱她的神識讓她見到這一幕,她現在最後悔的是昨晚被騙掉了好多滴眼淚,而且還要不回,當然更不能說。   安琪莉娜同時擔心一件事,她記得雨曾說過她可以讀取所有人的思想,那法裡恩當然也有同樣的能力,如此一來,她的秘密到底有沒有被法裡恩或雨知道?   她明白自己沒有任何本錢反抗,更無法做出猜測,只能盡可能的把亞修身負「太初之力」的秘密鎖在心中最深處。   安琪莉娜深吸一口氣,理清糾結成一團的思緒,柔聲開口:「先不要哭,把事情說給我們聽,好嗎?」   這次換黛絲笛兒抬起頭,雙眼帶有疑雲,因為她感到眼前的安琪莉娜有點異樣,但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事實上她覺得不對的是兩個字──「我們」。   由於受到黛絲笛兒在眼前被殺的衝擊,迫使安琪莉娜流露出心中真實的一面,雖明知是假,卻也在下意識中拉近了和黛絲笛兒的距離,這點改變不經意的在言談語氣中流露出來。   這其實有看不見的風險,因為兩人至今的交情可說是建立在彼此的敵意之上,但現在安琪莉娜卻因法裡恩帶有深意的舉動而消失大半敵意,但黛絲笛兒並沒有,會不會有人因為這股落差而做出錯誤的舉動?   愛提娜看著兩人,她完全沒想到此刻陪伴自己的,竟是不屬於這世界的兩人,難道人間再沒有可供她依靠的支柱?當下語氣哽咽的把剛剛的事給說了一遍。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聽完只覺得怒火中燒,菈蒂妮和亞修實在太過分了,怎能對一心想贖罪的愛提娜說出這種重話,做出這種殘忍的事!   前者銀牙一咬,手搭上愛提娜的肩膀說道:「不要難過,這件事你完全沒有錯,錯的是他們,我去找他們回來向你道歉!」   安琪莉娜怒氣沖沖就走,黛絲笛兒臉色也是同樣難看,安慰說道:「我的看法和那個呆子一樣,錯並不在你,而是亞修他們太過分。真是奇怪,他本來是個很溫柔的人,怎麼遇到菈蒂妮就變成這樣呢?總之,你先進去休息吧!我會替你討回公道的。」   黛絲笛兒也隨之奔出門外,剩下愛提娜孤身一人,她緩緩轉身進入屋內,試著把亞修和菈蒂妮傷人的話以及舉止給忘掉,但無論如何就是做不到。   亞修是她生命中第一個讓她感到溫暖、放心和可依賴的人,而菈蒂妮所帶來的感受更是強烈好幾十倍,不但給她吐露真實身份的勇氣,甚至讓她下了回到歐瑪贖罪的決心。   她知道自己無法承受被這樣信任的人所背叛的打擊,最後思緒不知不覺的回到菈蒂妮所說的話。   時間快速流逝,轉眼即到正午時分,出去的人還沒有一個回來,愛提娜越發感到痛苦難熬,因為她怎麼想就是毫無頭緒。   她承認自己是個滿手血腥的罪人,但卻完全無法理解自己被當作麻煩、累贅的原因。   難道,一個人犯了大錯,就連贖罪的資格也沒有嗎?   漸感疲累的愛提娜視線落在桌上的一個精緻紙盒,裡頭是件美麗的衣裙,這是幾天前亞修送給她當作借住在此的謝禮,她還記得去買這禮物時是四人同行,那和樂融融的情景彷彿就在眼前。   愛提娜的心思開始相信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話是對的,一切都是菈蒂妮和亞修的錯,如果是這樣的話……   愛提娜嬌軀劇震,雙眼閃耀著前所未有的光芒,顫抖的伸出雙手並凝視著,她彷彿看到手上有著鮮紅的血和無數條的冤魂在向她索命,她無法估計有多少幸福家庭因這雙手而破碎。   「我真的……真的有資格說出這句話嗎?」   這一刻,她想通了菈蒂妮和亞修所要傳達的訊息。 ∼第二章嚴格之愛∼     「嗯,風吹起來,感覺好舒服啊!」   月湖旁,菈蒂妮張開雙臂迎著風,衣衫髮梢隨之飄揚,有如仙子欲凌空而去。她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大口帶有濃濃濕意的空氣,品嚐著風的味道,表情滿足。   平靜湖面倒映著藍天白雲,也把她此刻的美麗姿態刻藏在其中,有如另外一個世界。   亞修察看被暴雨打垮的小屋遺址,心中不免有些感慨,親手搭建而成的心血之作被毀,終究不是那麼愉快的事,不過他現在更擔心愛提娜。   「小修,快來啊!人家好意送的東西要趕快吃呢!」菈蒂妮席地而坐,打開一盒糕點,深嗅了一口氣後讚道:「好香,一定很好吃。」   亞修緊挨在她身旁坐下,頗有興致的看著她吃東西的模樣,那是他從小就養成的習慣。   菈蒂妮總是專心一志品嚐食物的味道,而且喜歡嘗鮮,遇到好吃的東西會像個小女孩一樣歡欣雀躍,不合胃口的則是苦著一張臉硬把它塞下去。當然,此時亞修是絕對要幫忙分擔的,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會稍稍卸下身為母親的威嚴。   張開貝齒咬了一小口蛋糕,菈蒂妮手扶著香腮,一邊咀嚼,臉上滿是幸福與感動,不由得再次讚道:「好吃、真是太好吃了,你要是不快點吃的話,我就要不客氣了。」   亞修一臉苦笑,說道:「早餐才剛吃完沒多久,現在哪吃得下啊?你喜歡就全給你好了,我知道你對這種甜點最沒抵抗力,不過小心吃多了變成大胖子喔!」   「可惡,居然跟你老媽這樣說話?我才不會變胖!」   菈蒂妮以行動印證,只見她吃完一塊後,又拿了一塊放入口中,嘴和手都閒不下來。看她吃得那麼津津有味的樣子,也讓亞修吞了口口水,感覺肚子又開始餓了起來。   只是亞修有些不解,剛剛吃過早點順道經過熱鬧的市集時,許多他認識的攤販老闆都親切的和菈蒂妮打招呼問好,有些還熱情的送她東西,但最後她只收下這一盒小糕點。   可是奇怪了,菈蒂妮不是才來一天而已,怎麼這麼快就和這些人認識呢?而且還有不少人露出遇到救命恩人般的感激神色。   亞修可不曉得,對這些飽受黑小姐和白小姐凌虐的小販來說,菈蒂妮這位說教小姐把黑小姐說得毫無招架之力一事,可是大大的出了他們心中一口怨氣,自然要好好感謝一番。   可是他們心中也有些矛盾與失落,漫漫的人生旅途中能被黑白小姐這樣美麗的佳人欺負,也是別有一番味道。   「終於吃飽了,真是好吃。」菈蒂妮滿足的拍著肚子,往後一躺,狀極舒服的伸展四肢說道:「原來你以前住在這麼好的地方啊!有風有草有水,真是懂得享受。」   「享受嗎?我倒是不覺得。一個人住,真的很辛苦。」   「你怎麼會是一個人?你身旁那些朋友對你的關心與愛護,可是讓我既羨慕又嫉妒呢!」   想起現在的愛提娜不曉得受到何種煎熬,亞修長歎一口氣,說道:「你的作法很危險。」   菈蒂妮一個側轉對著亞修,蜷縮起雙腿,雙手枕在頰下,以快要入睡的懶洋洋語氣說道:「不會,一點都不會,雖然有些難受,但愛提娜一定會撐過去,她並沒有你所想得那麼脆弱不堪。」   亞修看了她一眼,然後趕緊將她因屈腿而被扯起的長裙往下拉,轉頭四顧,看看有沒有人在旁。   「放心啦!身旁沒有人,不過話說回來,這裡的風真舒服,好想讓人睡一覺。」   「別開玩笑了,哪有人吃飽就睡的?再說老師的事你還沒有給我一個交代,你確定不會出問題嗎?」   「當然是確定囉1菈蒂妮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含糊不清的說道:「愛提娜的事不用擔心,她會來找我們的。總之,先讓我睡一下就是了,還不都是你昨天害我那麼晚睡……」   菈蒂妮話還沒說完就逕自沈沈睡去,亞修無言以對。   亞修昨晚見到安琪莉娜的父親時隨即被他莫名的舉動嚇了一大跳,且端出茶水後他人已不見蹤影,只留下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便詢問兩人他為何而來。   安琪莉娜當然不可能告訴亞修實話,只說他來此僅是遊歷一番,沒有其他目的,而亞修很像他以前一位舊友,所以他才有失態之舉。   亞修的疑問雖獲得解答,但這麼一番折騰,卻也耽擱了要送夜明珠給菈蒂妮的事,讓她枯等許久。   因此菈蒂妮現在要討回他欠的「睡債」,亞修也莫可奈何,只好在旁靜靜坐著。   菈蒂妮安詳、恬靜的睡容,自然有一股獨特的魅力,那是打從心底散發出來的溫柔與善良交織而成,亞修很慶幸自己有這麼一位好母親。   看著看著,菈蒂妮的感染力又發揮作用,亞修覺得倦意來襲,抵擋不住睡魔的誘惑,握住菈蒂妮的手,倒頭就睡。這也難怪,因為他昨夜也是很晚才休息。   如果有人從遠處看,會發現在湖面被吹起漣漪的月湖湖畔的青翠草地上,有兩人正手握著手,像是一同進入夢鄉的情侶在夢中傾訴愛意,撩起旁人無數遐思。   但如果靠近一點,就會發現這種想法大錯特錯,縱使年紀接近,但他們之間所表現出來的,卻是最真摯、最純樸,容不下半點邪念的親子之情。   不知睡了多久,亞修被一股細微的說話聲驚醒,張開眼隨即被刺眼的正午陽光照得眼睛生痛,然後才看見愛提娜站在眼前,而菈蒂妮則是早已醒來。   亞修心叫慚愧,自己居然睡到不省人事,但從另一方面來講,這也是他安心的一種表現。   愛提娜看著菈蒂妮,臉上有著奔跑過的汗影,她伸出雙手攤在前說道:「我的手是最可怕的凶器,而如今,這樣的我可以說我……我沒有……我沒有……」   愛提娜說不出接下來的話,求救的眼光不由自主移往亞修,他想開口鼓勵時,菈蒂妮卻做了一個阻止的手勢,讓他乖乖閉嘴。   眼前有讓她相信的兩人,但愛提娜卻感到自己和他們處在不同的時空,心中瀰漫著只有孤獨一人的恐懼,她想逃開,但又有一股力量讓她留在原地。   漸漸的,愛提娜的內心又堅強起來,開始驅散恐懼,正如同菈蒂妮曾對亞修說過的話,當有能全心全意相信的事物時,它會給人源源不斷的勇氣。   「我真的……」愛提娜緩緩開口:「可以說我沒有罪嗎?」   亞修鬆了一口氣,原本還擔心愛提娜想不到這一點,但她終於找到答案,同時對菈蒂妮的料事如神感到佩服,仔細一想,她所說過的話到現在還沒有錯過。   菈蒂妮表情平靜如昔,淡淡說道:「我只是個平凡人,並沒有裁斷他人是非的權力,但在我的心目中,你並沒有罪,更沒有錯,你不需苛責自己,當然也不用贖罪。」   然後她臉上湧出憐惜的笑意繼續說道:「如果你是抱持著贖罪這種虧欠的心態跟我到歐瑪,絕對無法承受你所見到的悲慘景象,因為你會認為那是你造成的,試問,那時的你能做些什麼?」   「可是、可是我……」   「不要把不屬於你的責任往身上攬,你的事我已經聽亞修說過了。這樣好了,我們何不請主宰天地的神來問問呢?」   這番話弄得愛提娜和亞修滿頭霧水,菈蒂妮則是輕聲呼喚:「雨小姐,我知道您聽得到我的話,可以請您現身嗎?」   亞修和愛提娜兩人整個傻掉了,就連為了尋找他們,而剛剛才來到這裡並躲在樹後用「風之絮語」偷聽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也是。   菈蒂妮是瘋了嗎?她居然要雨現身!   「唉……」   不可思議的,空氣中傳來幽幽輕歎,聲音直傳入眾人的耳中,升起了一種歎氣的人正處於百般無奈狀態之下的感受。在除了菈蒂妮之外的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情形下,雙手托著一顆金球的雨憑空現身。   「果然是您啊!」菈蒂妮露出有如遇到老朋友般的笑容。   亞修瞪大了眼,難以置信的叫道:「你認識她?」   「當然不認識,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曉得,一直到你跟我說時,我才明白那人就是她。」菈蒂妮說得從容,渾然不知亞修和愛提娜的臉色越變越古怪。   「你果然感覺到我的存在。」雨也同樣不感意外。   「是有一點,從小我就發覺到不時有人在我身邊,且偶爾助我一把,我對那人的印象一直很模糊,但當小修提到雨的名字時,我便知道那就是您,也是主宰這個世界的神……噢,剛剛稱呼您小姐很抱歉,因為我不知該做何稱呼。」   雨無瑕的臉上罕見的出現一絲笑意,說道:「沒關係,稱呼對我來說並不重要,而對你的幫助也是應當,因為你是最相信我的人。說出你找我的原因。」   「很簡單,你認為愛提娜有罪嗎?」   雨的眼神投向愛提娜,看得她的心劇烈的跳動著。   「無罪,否則我不會賜予她新生。」   愛提娜嬌軀劇震,一時間不曉得該作何反應。   「太好了,雨說你沒罪呢!」   菈蒂妮拍著雙手,表情雀躍,事實上,除了她之外,每個人都緊張的透不過氣來。   愛提娜則是試探問道:「我真的沒罪嗎?我殺了那麼多人。」   雨的表情回復冷漠,說道:「我的話即是最終的判決,你不必質疑。至於原因,何不問問呼喚我至此的人呢?她早已知道我會說什麼話。」   愛提娜愕然轉頭,菈蒂妮露出一個「沒想到被識破」的尷尬表情,開口解釋:「持劍殺人是罪,那麼是劍有罪,還是持拿之人有罪?想通此點,就沒什麼好驚訝的。」   愛提娜心情舒緩許多,開始試著接受自己並沒有任何罪過的事實,雖然有了雨和菈蒂妮的保證,但過去也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忘掉,不過至少是個開始。   「你呼喚我的名,就只為了這件小事嗎?為何不向我祈求失明的雙目能夠再度重見光明?」   「關係到人的事都不是小事,再說我也沒有那種為自身祈禱的習慣,而且,你會幫我嗎?」   「不會,但至少會考慮考慮。」雨回答的很直接。   亞修臉色一變,大聲質問:「為什麼不幫助她?你自己剛剛不也說她是最相信你的人,難道你忍心看她受到這種折磨嗎?」   雨冷冷望了亞修一眼,沒有回答。   亞修忍住怒氣,退而求其次問道:「那麼我請問你,我母親的眼睛有恢復的可能嗎?」   「有。」   雨回答的同時,唇邊出現一抹神秘的笑意,顯然這個「有」字蘊藏著極大的玄機,雖然她沒有說出到底要用何種方法。   不過這已經夠讓亞修燃起希望,同時下定決心,不惜一切代價都要讓菈蒂妮再次見到這世界的真實色彩。   菈蒂妮不在意自己的雙眼,接著說道:「那麼最後請求您一件事,可以去除愛提娜身上『紫色雙瞳』的能力嗎?」   「什麼?」   愛提娜出現了吃驚的神色,真被奪去這能力,豈不是少了一項武器?不過亞修可是相當贊成,紫色雙瞳是一把極端危險的雙面刃,這種以自我的壽命催發潛能的力量不要也罷。   「小事,其實當她將充滿絕望、悔恨、痛苦、自責、恐懼的閉鎖心房給打開時,她這自我折磨的能力將會慢慢消逝,不過提前幫她一把也無不可。」   雨手上的光球一點金芒逸出,穿過愛提娜的身體,似乎帶出了一團紫色的煙霧,再度回到球內。   愛提娜突然感到身體一輕,就再也沒有任何異樣,想試著使用紫色雙瞳的力量之時,卻怎麼也無法施展。   她在瞬間明白,這充滿無數血腥,有如枷鎖將她困住的力量,已經完全消失。   「從現在開始,這個世界上將沒有紫月這個人,只有愛提娜!」愛提娜雙眼閃著新生的光芒,過去的記憶在此刻忽然間變得模糊起來。   「太好了,老師。」   雨看了兩人一眼,無喜無悲,問道:「還有事嗎?」   「等一下!」眼看雨有離去之意,愛提娜出人意料的擋在她身前,毫無所懼的迎向她的眼神,沈聲問道:「我很感謝你賜給我的一切,但當初為什麼要我到多倫魔法學院任教一年?你到底有什麼陰謀?」   亞修心臟劇烈的跳動,不曉得受到如此質問的雨會有何種反應,同時悄悄走到愛提娜身旁,提防萬一。   菈蒂妮聽得黛眉一揚,走向前拉住愛提娜的手,對著雨深深一揖,恭敬說道:「感謝您的慈悲,我們兩人在此對您獻上最真誠的謝意。」   雨冷哼一聲,身軀慢慢變得透明,然後逐漸消失,同時留下一句話:「喪失雙眼雖讓你更能看透表裡兩面,只是你能看透我嗎?」   菈蒂妮一愣,一來是她的秘密居然被揭穿,二來是她感到雨的話中隱約帶著挑釁意味,讓她無法反應。   「媽,雨說的表裡兩面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你要向她道謝呢?你不覺得她別有用心嗎?」   愛提娜和亞修同時發問,彼此相視一眼後笑出聲來。他們有種更加親近的感覺,就有如姊弟,而這都是菈蒂妮的緣故。   菈蒂妮回過神來,苦笑說道:「我一定要回答嗎?」   「當然。」兩人很有默契的點著頭。   「好吧!其實我……可以大約知道別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是什麼意思?」亞修還是不懂。   「以很簡單的話來說,就是我可以稍微讀出別人在想些什麼,雖然很模糊,但至少可以判斷對方是個能夠相信亦或不可信的人,明白嗎?而失明後,這種感覺越來越清晰,應該可以稱做『讀心術』。」   亞修聽得瞠目結舌,他作夢也沒料到菈蒂妮會有這種能力。愛提娜在驚訝的同時卻也想起亞修常常會毫無理由的相信一個人,他是否也有同樣的能力呢?   「那麼回答第二個問題,愛提娜,我問你,當你被雨賜予新生的那一刻,如果她沒有對你下達命令,你會怎麼做?」   「這……」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離開那裡,忘掉紫月的身份,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   愛提娜臉色蒼白,久久說不出話來。   亞修越看越奇怪,不禁問道:「我說的話有錯嗎?」   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愛提娜說道:「縱使雨讓我復活過來,我也不會離開那裡,我會一直待在那裡,直到有新的命令下達為止。」   「不可能吧?我曾聽妮雅講過,那個地方因為死去的人太多,結果引起魔物橫行,她結合眾人之力也無法應付,最後只好放火燒掉一切,從這就可以得知那是個多麼恐怖的地方,你怎麼可能還會想待在那裡?」   「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哪怕是烈焰將我吞噬,我也不會離開,因為沒有人對我下令,我會在那裡待到死亡為止。」   亞修臉色全變了,是什麼樣的殘忍訓練可以讓一個人變成一尊木偶,連與生俱來的求生本能都抹煞掉?   深吸了幾口氣讓情緒平靜下來,亞修看著菈蒂妮說道:「我明白了,雨要她到多倫魔法學院任教一年,雖看似命令,但真正的目的是希望讓她藉著接觸平常的人、事、物,給她再次融入這個社會的機會,對吧?」   「沒錯,所以說雨的確是個慈悲的神。那麼,我們回去吧!我想要先準備一下到歐瑪的必需物品。」   亞修心中感到不捨,才見面沒多久又要分開,實在是太快了,不過也好,因為這樣他也能早一點出發尋找醫聖。   遠處的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聽得心頭百感交集,明白自己的父親為何情鍾菈蒂妮無法忘懷,她確實是個相當相當奇特的女子。   別的不談,光從她對待亞修和愛提娜的方式就可看出。   對於亞修,她是狠下心趕離家門,並立下三年不准回家的規定,迫使亞修不得不獨立過活。雖則亞修最近數月所遇到的人事物讓他加速成長,但如果沒有這些,三年後的他想必也會有同樣的表現。   而對愛提娜也是如此,菈蒂妮明明可以告訴她實話,但卻硬逼著脆弱的她去面對不堪的過去,讓她難過、傷心、痛苦,但當她經歷這些並跨出之時,她已經長出了名為勇氣的雙翅,讓她足以面對過去。   就在這時,她進一步請出了雨,告知愛提娜不需承擔任何罪,更取去她身為紫月的力量,讓她獲得完全的自由與解脫。   一路走來,菈蒂妮都是把愛提娜逼至絕境,進而啟發她面對過去的勇氣,縱使最後雨並沒有現身,她的自由只是會晚到一會兒。   菈蒂妮有如大海浩瀚的溫柔中藏有嚴厲,能包容一切的心胸卻時時刻刻鞭策著你,她所付出的愛不會讓人沈溺,而是不斷向前。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捫心自問,縱使擁有像菈蒂妮那樣可以預見人心的能力,也無法做出和她相同的決定。   她們同時想起以前對亞修的種種愛護,在下意識中其實是希望他能照著自己的想法而成長,那樣的話,就如同早早被控制住生長方向的樹苗一樣,只會變成人們的期望,卻永遠沒有屬於自我的靈魂,雖存在天地之間,但終歸是個讓人觀賞的玩物罷了。   兩人完全明白法裡恩和曼雷達為何在見到菈蒂妮後會結束對神魔兩界的絕對控制,縱使其中有千百個理由,但最重要的,還是他們不希望這兩個世界淪為自己手上的玩物。   若說菈蒂妮重新賦予神魔兩界新生並引導這一切,並不為過。而現在,她的孩子又將帶來些什麼呢? ∼第三章開啟新程∼     「你一定一定要小心喔!」   「天啊!」菈蒂妮總是平靜的玉容罕見的流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歎道:「你這句話從昨晚到今天已經講了至少一千遍,可以稍微停停去喝杯水嗎?」   「你不是常常跟我說,對的事說幾遍都不嫌少嗎?」   「呃,這……」菈蒂妮為之語塞。   「算了,總之你自己要小心點,知道嗎?」   「放心啦!我就算是一人也不會有事,更何況還有愛提娜陪我?」   菈蒂妮毫不在意要去的地方是一個陷入戰亂的國家,照樣有說有笑。   她身上換穿了另一套衣服,衣服的裙擺、手腕以及肩頭處繡了兩條寬大的藍色條紋,就連背後披風的下沿和垂穗也有,但最醒目的還是頭髮旁別了一個圓形的金色髮飾,髮飾內的左右四方各鑲有水藍色的小珠子,而正中央則是一粒紅色圓珠。   菈蒂妮本身就有一種寧靜、虔誠的特質,而現在身上的衣物則是更襯托出她這點,顯得聖潔而又高貴。其實安琪莉娜也讓人有同樣的感受,但兩者之間卻又截然不同,因為安琪莉娜讓人難以親近,菈蒂妮卻是平易近人。這並沒有誰好誰不好的問題,因為所處的環境不同,自然會發展出各自的特質。   亞修清楚菈蒂妮所說的一人也不會有事的理由,因為她除了「治療術」之外,還會其他的神聖魔法。但問題在於亞修根本沒看過她施展,因為以前所居住的村子安全得很,根本沒有這個必要,加上他也從未學習過,所以不曉得威力有多強。   說到底,亞修還是希望菈蒂妮能待在這裡,直到他找回醫聖為止,但又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亞修,我絕對會保護她的安全,相信我吧!」   愛提娜已經打點好出發的行囊,現在的她和昨天有很大的不同,容光煥發、神采奕奕,有如脫胎換骨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該說是完全捨棄了另外一個名叫紫月的人。   亞修誠懇說道:「老師,一切都麻煩你了。」   感受到他所交付的責任,愛提娜同樣肅容回道:「我會盡我所能。」   「那麼……」菈蒂妮給了亞修一個重重的擁抱,在他耳畔低聲說道:「迷惘的時候,就遵從你心中的聲音前進,只要你心中的光明不滅,不管是被多深遠的黑暗圍繞,你都不會迷失方向。珍重了,我的孩子。」   「你也保重。」亞修緊咬著牙,忍住即將潰堤而出的眼淚,他不希望用淚水來送別。   菈蒂妮依依不捨的放開亞修,然後轉身上了車。   愛提娜隨後跟上,深深凝視了亞修、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一眼後,綻放出一個如鮮花般的微笑說道:「再見了,我的朋友們。」   拉起韁繩,愛提娜一聲嬌喝,曾載著他們遠至薩朗奇穆城,經歷許多悲歡離合的馬車再次緩緩駛離,迎向另一個未知。   當馬車拐過一個彎,消失在街道上時,亞修臉容恢復平靜,沒有如他身旁兩人所預料的大哭一場。   安琪莉娜望著亞修的側臉,忍不住開口問道:「主人,我一直想問,菈蒂妮為何一定要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去?她一個人又能改變些什麼?」   亞修沒有馬上回答,抬頭仰望天際,片刻後淡淡說道:「莉娜,你有沒有看過暴雨來襲過後,溪水漫至平地的河流?」   「這……沒有。」   「我居住的村子有好幾條河流交錯而過,後來一次大地震後不曉得為什麼,每年河水總有三、四次會隨著大雨漫過河堤,那時河旁最多的就是隨水游出的小魚,它們在水退之後便卡在岸上形成的小水窪動彈不得,最後在日照之下因水被曬乾而渴死。因此,我母親都會在太陽未出前,帶著我到河邊去把這些小魚給放回河裡。」   「拜託,魚本來就是要拿來吃的,幹嘛再丟回去啊?有沒有搞錯?」黛絲笛兒只覺得不可思議。   「你的話沒錯,事實上當我們這麼做時,其他村裡的人可是拿著籮筐、木桶,不分大小的把魚給帶回去,但因為量太大根本吃不完,所以只好曬成魚乾,當魚乾吃膩的時候,便把它們丟掉,再從河裡撈鮮魚來吃。這樣過了四、五年之後,原本一撒網就可以抓到魚的河,幾乎很難得再看到魚,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知道。」安琪莉娜完全掌握到亞修的話中之意,開口道:「會因為淹水而游出的魚都是些剛出生,沒有太多經驗的小魚,而在濫捕之下,它們根本沒有長大和繁衍下一代的機會,再加上你們又再次撒網,結果就是河中的魚越來越少。」   「你說對了。」亞修眼神熠熠生輝,崇拜的說道:「我母親一開始被村人視為笨蛋,但最後才發現她是對的,後來他們也接納我母親的意見,暫停捕魚,就這樣過了幾年,河裡才又慢慢恢復生機。我母親認為萬物是共存共依共用共享的,只要不浪費天地的恩賜,就能永保衣食無缺。想想,她的作法既保護了魚族的繁衍,也讓人類時有鮮魚可嘗,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嗎?」   安琪莉娜已經被說服,但黛絲笛兒卻是妙目滴溜溜一轉,說道:「你雖然這麼說,但還是很奇怪,你說的共存,其實是魚為人而存在,所謂魚的繁衍,骨子裡也是供人食用,不管怎樣,都是以人類的利益為考量嘛!真要做,就該只吃蔬果,不要殺生才對。」   安琪莉娜有些訝異,黛絲笛兒這番話明顯帶有敵意,不過她並不曉得,那是因為黑小姐曾吃過菈蒂妮苦頭的緣故,找到機會,當然要小小報復一番。   亞修不以為忤,答道:「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就問過這個問題,她並沒有給我直接的回答,而是反問我一句話:『吃魚過分,那吃蔬菜、水果、豆子,或是把牛圍起來,不經它的同意就把它的牛奶取來喝,難道就不過分嗎?』」   「這……」   亞修不給黛絲笛兒思考的時間,咄咄逼人繼續追問:「你說魚可憐,是因為宰殺它的時候會流血、抖動,其他的生物甚至會悲鳴哀嚎,但因為蔬菜不會動、不會叫也不會流血,你就認定它是生來給你吃的?你吃的果子是樹的孩子啊!同樣是天地孕育出來的生物,為何你就厚此薄彼?你不覺得這種心態很過分嗎?」   「我……我……」黛絲笛兒被說得啞口無言,突然哇的一聲大叫:「不跟你說了啦!」   亞修笑了笑說道:「你的反應跟當時的我一樣,不過後來我才知道,她是要讓我瞭解一件事,就是世界上沒有絕對公平的事,不管你從哪個角度看,都有可以質疑的地方,所以在這些枝微末節上打轉是不會有結果的,生命原本就是靠著別人的生命而活,而每個生命死亡時,也會讓其他生命繼續存活下去,一來一往,公平得很。」   「唉!我以後不敢跟你老媽頂嘴了,她實在是太可怕了。」   黛絲笛兒眼中的驚懼未消,亞修也是頗有同感的點著頭。   安琪莉娜見狀不由得輕笑出聲,說道:「我覺得菈蒂妮不是可怕,而是對事物自有圓融無礙的看法,所以不怕別人的批判與質疑,只是她這麼年輕就能達到這樣的境界,該不會……」   「該不會什麼?」   「啊!不,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到,主人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安琪莉娜巧妙岔開話題,她所想的是菈蒂妮與眾不同的一切,包括她能識破人心的能力,恐怕都是來自兩位創世者的「祝福之術」。   亞修沒發覺有異,一拍額頭說道:「我差點忘記了,那麼從頭開始。被水沖上岸的魚有些因沒在水窪裡早就死了,而更多的是被同村的人給撿回去,我們其實救不了多少,當時我覺得很奇怪,這樣做根本毫無用處,為什麼還要做……」   亞修停了下來,嘴角露出淺笑,他的心神回到往日,重溫當時的一切,最後囈語般的說道:「她捧著一條魚放在我眼前,回答我:『我們改變了它的一生。』然後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回河裡,看著它悠遊而去。你們覺得呢?」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被震懾住了,她們彷彿見到菈蒂妮那小心翼翼捧著一條魚,放回河裡後的滿足神情。   兩人靜靜的沒有回話,她們越來越瞭解菈蒂妮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但那還是不一樣,她現在要做的,可不是將魚放生那麼簡單、安全。」安琪莉娜語氣有些乾澀。   「莉娜,你說的我都知道,但什麼都不做就什麼都不會改變,不是嗎?我是最不願意讓她去歐瑪的人,但又沒有辦法,我有時其實滿恨那個人的。」   「那個人?」   亞修流露出回憶的表情,以懷念的口氣說道:「那個人是一位很慈祥、很和藹的老修女,也是村裡教會的人,就是她收養了我母親,可惜的是她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去世,我對她並沒有太多的印象。」   「菈蒂妮是被人收養的?」黛絲笛兒愕然問道。   「是啊!總之在那位修女的養育之下,我母親很早就被灌輸慈愛他人的觀念,她早就想外出好發揮治療術的能力,而糟糕的是『天水神殿』又在此刻說了些不該說的話,讓她興起到歐瑪的念頭。」   「主人口中的天水神殿……是五大神殿之一嗎?」   「沒錯,注意到我母親身上的衣著嗎?條紋和髮飾中的藍色珠子代表天空和水,而中央的圓珠則是帶來溫暖的太陽,髮飾的真正含意是太陽處在天下水上,取其為世界之意,這是五大神殿中代表天水神殿的圖案。」   「原來你母親是天水神殿的人啊!」黛絲笛兒覺得這滿符合菈蒂妮的身份,因為她確實如水般溫柔。   「很遺憾,她並不是天水神殿的人,因為她沒有接受過『淨身之禮』,也沒被賜與位階。村裡的教會其實是天水神殿所擁有,但老修女死後他們大概忘了有這間教會,這一忘就是十多年,直到幾天前才重新派人接管,這之前我母親一直在教會幫人服務,其實以她的能力要在天水神殿中獲得高等位階並非難事,只是她對此毫無興趣。」   「這算不算是天水神殿的運氣特別好呢?」   亞修有些不解的看著黛絲笛兒,然後恍然大悟的猛點頭,這話並沒有錯,否則天水神殿上下大概會被菈蒂妮的說教功夫給搞得一塌糊塗。   「主人,您說菈蒂妮之所以興起到歐瑪的念頭是天水神殿的緣故,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很簡單,就是歐瑪的戰亂已經持續一年,而且未見緩和,因此天水神殿決定介入此事,我母親也是這樣才想看看有沒有能盡自己一分心力的機會,畢竟治療術可不是人人都會的。」   「原來如此,不過請別擔心,菈蒂妮她不會有事的。」   安琪莉娜說的是事實,擁有兩位創世者的祝福之力,想要出事怕也不是那麼容易,而且雨似乎也因忌憚這點而暗中給予保護,不過她還是覺得有哪裡怪怪的,像是忽略掉某個重要的地方。   亞修臉上浮現苦澀笑意,說道:「我除了說但願如此,就是趕快找到醫聖。」   「主人,您打算從何著手呢?」   「問得好,原本我打算請教特裡斯院長,說不定他會知道些什麼線索,不過老師說他上個月就丟下學院重建的事不曉得跑到哪個遺跡去了,想問也沒辦法,所以我打算到人多一點的地方去探聽一下相關的情報。」   「那我跟您一起去。」   「我也要!」   「不行。」亞修拒絕兩人的提議,說道:「因為你們對這裡畢竟不熟悉,而且我怕有人為了討好你們而故意裝作知道很多事,實則提供的情報都是錯的,那不但浪費時間,一旦搞錯方向就糟糕至極,要想在落羽大陸的茫茫人海中找一個人,不是那麼容易的,所以這件事還是我一個人做比較好,你們就待在家裡吧!」   留下兩人,亞修朝著城內的酒館走去,不論在哪個國家,酒館都是小道消息傳播最快的源頭。   時間就這樣過了五、六天,亞修已經將探聽的場所、對象,從酒館往外延伸至旅店、商隊和往來各地的吟遊詩人、雜耍者,但依舊毫無進展,原因在於醫聖行蹤飄渺不定,加上有時為了尋找特殊藥材往往會深入崇山峻嶺之中,與外界全無聯絡,難找是一定的,而更糟糕的是近年來他的聲頻漸渺,現身的消息也逐漸變少。   亞修並不氣餒,靈機一動轉而向城裡的醫生打探消息,原本他是抱持著同為醫道中人可能會比較留意的心態姑且一試,沒想到卻有了結果。   這結果並不是知道醫聖在哪,而是對他為人傳頌,如同神技般的醫術有了更深一層的瞭解,明白到他治人的本事不單單只是用藥草,而是萬物皆可入藥,這更加深了他能治癒菈蒂妮雙目的希望。   另外一個收穫就是發現到醫聖的足跡雖然遍及整個落羽大陸,但最後傳出他行蹤的幾個地方都是在落羽大陸的中部地區,這雖然還是一個很廣大的區域,但至少已經有了一個方向。   亞修凝視著桌前攤開的落羽大陸地圖,上面以紅點標示了醫聖出現的地點和時間,仔細推敲他目前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坐在左右靜靜等待著,眼神卻是停留在亞修臉上沒有移開。   在法裡恩揭開亞修身上繼承了兩位創世者所施加在菈蒂妮身上的祝福之力後,她們明白了先前對亞修感到莫名親切的原因,但是隨著這真相被掀起,她們竟然發現,心中的感受不僅沒有消退,反而越發強烈,多了些以前從未存在的東西。   這奇異的情緒讓兩人不知所措,它來得實在是太快、也太突然了,就好像濃濃的烏雲被太陽破開,燦爛的光芒轉眼就灑落每一寸土地一樣。   她們不明白為什麼,但卻有種這並非憑空生出的感覺。   絲毫沒有察覺兩人心事的亞修露出笑容,拿起筆在地圖上劃了一個圈,指著它說道:「這就是我們下一個目標。」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看了之後同時一愣,因為亞修所圈畫出來的地方是藍貝塔城之上的「裡謝爾王都」,兩者在地圖上的位置根本是上下而鄰。   「主人,您、您確定嗎?這不是只在隔壁嗎?」   亞修苦笑說道:「確實是,以馬車的速度來講,到裡謝爾的路程不過一天左右,因為在研究了這麼多數據後,我依然無法確實掌握醫聖的行蹤,不過裡謝爾可是我們巴洛雅的王都,來往商旅眾多,或許能在那裡找到消息也說不定。來,我們出發吧!」   為了能夠隨時啟程,亞修早就把行囊準備完畢,此刻他拿著幾件行李,並將「寒星」配在腰上就完成了出門的準備,回頭一看,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也已準備就緒。   「那個我說啊!一天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是要怎麼去呢?馬車也被愛提娜帶走了,難道還要另外買一輛?先說好,用走的,我可不要。」   「你真是笨蛋一個,用飛的不就行了?」   「你敢罵我笨?!」   「不是罵,是指出事實。」   「好了,你們別吵了。」亞修連忙制止這些日子裡無事可做,憋了不少火氣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我們不買車,因為往後可能用不到,更不用魔法,因為那太顯眼了,我們就去『驛館』吧!」   「驛館?」黛絲笛兒皺起眉頭,完全不曉得這是什麼東西。   「就是專門提供馬車和車伕,同時接運旅客來往各個城市之間的一個行業名稱。由於車伕長年往來各地並接觸不少人,所以也是個情報通,只是本城的車伕我全都問過了,不過搞不好可以遇到剛從外地回來的車伕,那就能順道打聽醫聖的消息,一舉兩得,我們出發吧!」   「好。」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同聲應答,將屋內再巡視一遍之後鎖緊大門,跟在亞修身後出門。   驛館位在城東,它的規模比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想像得還要大,數百輛大小各異的馬車車廂排成數列的壯觀情景讓兩人大開眼界。   車廂大者,不但加寬、加長,而且還有三、四輛相結而成,需十多匹馬才能拉動的龐然巨物,不過一次卻能容納數十人,甚至還可以爬上車頂欣賞風景。   而小上一些的,則著重在內部的擺設,雖僅能載運三四人,但乘坐起來卻是舒適無比,價格也高上許多,專為富豪服務。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在專心欣賞這些造型各異的車廂的同時,也吸引了旁人的視線。不到一會兒的時間,亞修已經完成向驛館的人交涉租用的車型和僱用車伕的雜事,並辦好手續,把為他們服務的車伕帶來。   「喔喔喔!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啊!沒想到客人裡居然有兩位如此美麗的小姐,能為你們服務,是我『查巫』的榮幸。」   說話的是兩位車伕中的一位,長得高頭大馬,肌肉結實有力,膚色因長期被陽光照射而呈現黝黑,雖然兩鬢的髮色有些許灰白,但仍神采奕奕,聲若洪鐘,而另一個則年輕許多,長相與前者有幾分相似,不過害羞許多。   「哪裡,您過獎了。」安琪莉娜甜甜一笑,點頭回禮,同時心中一動,暗道自己也有些改變,不像以前那樣,冷冰冰的毫不搭理亞修以外的人。   「那麼正式介紹,敝人名叫查巫,是負責為各位服務的車伕,旁邊這位是……喂,快向客人問好啊!」   查巫踢了身旁看似他兒子的人,那人才連忙問好。   「哈哈,真是抱歉啊!這小子叫查傑,雖然不成材,但畢竟是我生的,雖然失望,但不養也不行,否則以後我老了,問題就大了。所以,他如果打混被抓到的話,還請各位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啊!」   這番話逗得眾人都笑了出來,也顯露出查巫身為車伕專業的一面,能夠在短時間內就和客人打好關係,降低初次見面所產生的隔閡。   「那麼……」查巫抬頭看了一眼天色,然後轉身面對亞修說道:「再次確認一下您的行車計畫吧!您的目的地是裡謝爾王都,由於是趕夜路,所以車資要加一成,且速度會慢一些,我估計會在明天中午前到達。目前已收到您預付的七成前金,其餘等您到達後再付清,請問正確嗎?」   「沒錯。」   「那麼請稍待一下。」   查巫很快的便拉來一輛馬車,它的車門是在左右兩側,且有方便女子上下的踏梯,一開門,內部的陳設活脫脫像間舒適的臥房,完全看不出是輛馬車。   「喔!不錯嘛!」嘗過坐在用乾硬木板鋪成的馬車苦頭的黛絲笛兒發出歡呼,跳上去後直接一躺,還滾了兩圈露出舒服的表情。   「真是沒禮貌。」話雖如此說,安琪莉娜也大感滿意。   不過這時兩人才發覺到,這裡好像只容得下她們而已,亞修呢?   「我不坐這裡,我坐前頭,因為我有很多事要請教這兩位呢!」   亞修不理二人發出的抗議便把門關上,向兩位車伕探聽情報雖是原因之一,但另外一個就是兩人和三人的車廂價格可是差了近一倍。   雖然亞修身上還留有愛提娜等人未帶走的兩顆夜明珠和一袋寶石,其價值恐怕吃喝十輩子都花不完,但根深蒂固的節儉習慣已經深入他的靈魂深處,當然能省就省。   馬鞭揮下,四匹駿馬發出嘶鳴,車輪緩緩滾動揚起一陣塵埃,為了醫治菈蒂妮雙目而開始尋找醫聖齊林的旅程終於出發。   離開這個熟悉的城市,前方等待亞修一行人的,會是什麼? ∼第四章再遇佳人∼     午夜時分,馬車行走的聲響單調而又規律,有如一首催眠曲,讓人昏昏欲睡。   查巫已經入睡,掌韁的工作交由查傑負責,看得出來他的經驗尚淺,戰戰兢兢,眼睛張得老大,透過吊在馬車四角的油燈所發出的光芒緊盯著路面,深怕有個閃失。   亞修毫無睡意,也有些失望,因為他沒能從兩人口中獲得有關醫聖的情報,虧他還多付了些錢,請驛館的人介紹他一個往來四面八方,經驗豐富的車伕,這些錢算是白花了。   無聊之中,亞修的思緒不由得轉到如果順利找到醫聖並治好菈蒂妮的雙眼後,他要做些什麼?   他曾經渴望能不受拘束的去見識、探索、挖掘從吟遊詩人之口聽到或是以文字記載在書上,關於這世界的種種傳奇奧妙。   例如吟遊詩人曾經一邊撥弄著豎琴,一邊以引人墜入夢幻之地的語調唱出在北方之地,有那麼一道在炎炎夏日時方會自孤立挺峭的山峰頂上狂瀉而下的瀑布,水流的時間只持續短短數日,但最奇怪的是它的四周並無任何水源供給,因此被稱為「天上泉」。   而在描寫傳奇軼聞的書中,也有記載在南方的蠻荒之地裡,有一座偶爾會冒出熊熊火焰的大湖,產生水火交融的奇觀,並被當地人視為神跡。   除此之外,還有更多更多的難解之事,在在都引誘著亞修的好奇心,讓他想拋開所有一探究竟。   亞修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一條往右延伸而去的小道,他知道這條路會通往一個被青山所環抱,綴著農田、小河的寧靜村莊,因為那裡正是他的家。   馬車駛過小道,越離越遠,終於,小道在眼前消失,似乎代表著亞修被帶離了過去,迎向未來,他的心中也有所決定。   菈蒂妮養育了他十八年,恩情比天還大,他所能想到的報答方法,就是將在天際翱翔的雙翼收起,陪在她身邊。   「客人,我們到了,該起床啦!」   查巫宏亮的叫聲驚醒了不知在何時入睡的亞修。他張開眼,不曉得是否還睡意甚濃,眼前的景物似乎都籠罩在一層淡淡霧氣之中,甩甩頭,他總算清醒過來,不過所見並無太大的分別,看了看左右,發現自己已經處在裡謝爾的驛館之中,附近停滿了馬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客人,這裡就是裡謝爾王都。『迷霧之都』,名不虛傳吧?」   亞修笑道:「除此之外,似乎還有其他的別稱吧?不曉得你喜歡哪一個?」   查巫點頭回道:「沒錯沒錯,客人你對這裡果然很瞭解,裡謝爾王都除了迷霧之都外,還有『溫泉之鄉』這個別稱。」然後他雙眼放光,興奮說道:「不過最貼切的該說是『澡堂之城』,天啊!在大理石做成且熱氣瀰漫的豪華澡堂中,大口喝著冰過的美酒,再加上旁邊有兩位可愛的小姐幫你桑拿,那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啊!所以……嘿嘿,『溫柔之鄉』是我最喜歡的稱呼。」   亞修不禁笑了出來,查巫居然把溫泉給改成溫柔。   「爸!」   不知何時,查傑早已紅著一張臉站在身後,身旁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則是用好奇的眼神看著亞修和查巫兩人。   查巫深吸一口氣,一把抓住查傑拉到身前,在他耳邊狠狠說道:「剛才的話不准告訴你老媽,知道嗎?不然有你好受!」然後鬆開手,乾咳了兩聲,對著強忍住笑的亞修說道:「那麼,目的地到了,要向您收取剩下的尾款。」   亞修伸手掏出錢袋付清尾款後,查巫躬身行禮說道:「那麼,祝您在這裡玩得愉快,希望日後還有機會能為您效勞。」   然後查巫領著查傑安置好馬車後便父子倆一同走掉,看他的樣子,似乎是要教教他兒子這溫柔之鄉的好玩之處,順便封住他的嘴。   兩人走遠時,亞修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引得行人側目,好不容易才停止。   三人各自帶了行李,詢問旅店的所在後,便一同走離驛館,打算先安頓好才開始尋人大計。   走了一段路,安琪莉娜發覺裡謝爾不愧是巴洛雅的王都。   城內大道筆直寬闊,可同時容納數輛馬車通行,兩側住家雖有大小、外表上的不同,但清一色是以堅固的石磚建築而成,屋頂更飾以紅色磚瓦,流露出身為諸城之首的威嚴。   不過,令她覺得不解的是此時已經是日正當中,但空氣裡還飄蕩著縈繞不散的霧氣,近看還好,望至遠處時就有如幻境般的朦朧不實。   而第二個奇怪之處就是舉凡這種大城市,必定會種植各種花卉道樹以達造景的效果,但現在道旁的路樹,卻是蔭不成蔭,幹不成干,樹身乾枯扁瘦,一副久未灌溉的模樣,和王都之名實在不甚相配。   「你是不是在想,這個城市為何霧茫茫的一片呢?」   「是的,主人,難道說是此處的濕氣特重嗎?」   「說對了一半,其實這整個城裡有從地底自然湧出的泉水,由於泉水帶有熱度,因此以『溫泉』稱之。這泉水流經全城,所發出的水氣終年不散,讓這裡有如被大霧所籠罩,白天是還好,一旦到了晚上,視線會更加不清楚,外來者常常因此而迷路,所以也被稱為迷霧之都。而這些樹之所以長成這樣,也是沒有足夠淡水的關係,當然,更加脆弱的花草則是完全無法存活。」   「原來如此。」   「那澡堂之城又是怎麼一回事?聽起來好像很有趣的樣子。」黛絲笛兒插嘴問道。   「這就是此地的特色了,聽說這溫泉有祛除疲勞、療治百病、美容養顏外加延年益壽的功用,因此有人靈機一動,建造大型的澡堂來吸引客人,落羽大陸雖然在別處也有溫泉這種東西,但都帶有硫磺的臭味,不像此處無色無味,所以吸引了大批的遊客前來,而賺錢的生意必定有人倣傚,所以澡堂就這樣一家接著一家開起來,成為此地聞名遐邇的特色。」   「美容養顏啊……」   亞修雖說了一大串,但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卻對這四個字特別有興趣,這也難怪,不論是神是魔又或是人,愛美皆是天性,誰也不能剝奪。   亞修心中一動,因為醫聖已經成名四十餘年,此刻早已是年逾花甲的老人了,他會不會因為這溫泉的療效而長期逗留在此呢?這剛好和醫聖最後傳出的行蹤都集中在落羽大陸中部相呼應。   想到這裡,亞修心跳加快許多,因為這個可能性真的很大。   「亞修!」   一道包含著喜悅和難以置信的清脆呼喚突然傳來,讓亞修一愣,這裡居然有認識自己的人?   一輛由十六匹高大威猛且掛滿裝飾的白色駿馬所拉的馬車在他身前停下,馬車的外表也是漆成純白,但令人訝異的是車身居然以黃金和寶石做裝飾,盡顯其車中人高貴無雙的地位。   馬車兩側共有數十位手持長槍,配戴全副鎧甲的侍衛在警戒,氣勢滔滔,令人望而生畏。領先帶頭,像是隊長的人正滿臉疑惑的打量著亞修,亞修也同時湧出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   車廂的門打開,一條人影鑽出,由於車廂也是白色且霧氣未散,她就好像是憑空幻化出現的精靈一般,在週遭侍衛的驚呼聲中像雀鳥般凌空而起,往亞修飛身投出。   亞修出於本能的伸手一接,雖是溫香軟玉抱滿懷,但強大的衝力也讓他止不住退勢,在要變做滾地葫蘆當場出醜時,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雙雙往他背後一撐,幫他站穩腳步。   亞修定睛一看,懷中的人嬌小玲瓏,抱著的同時幾乎感受不到重量。她抬起頭,五官秀雅可人,讓人眼睛一亮,約莫十五、六歲,正是風華漸盛的年紀,渾身充滿著旺盛的青春氣息,不難想像三、四年後的她必定會是一位讓無數男人拜在石榴裙下的絕色美女。此刻她大而明亮的眼中有著毫無掩飾的狂喜,雙手大膽而又直接的摟著亞修,整個人緊貼著他。   週遭的侍衛因為職責所在,想要一擁而上時,卻被隊長舉手阻止,因為他認出了亞修。   亞修回過神來,感受到她的體溫和柔軟,臉一紅,但卻完全沒有將她放下的念頭。   「咳!」   黛絲笛兒突然重重一咳,驚醒了亞修。   回過神來的亞修,連忙把懷中玉人放下,接下來開始心中叫苦,他知道自己認識她,但偏偏就是想不起她的名字。   被放開的少女因這樣而閃過一絲幽怨的神色,但隨即仰起頭,俏臉滿是期待,讓亞修更加不安,真要忘了人家的名字可是很失禮的一件事。   在旁的黛絲笛兒看出了亞修的處境艱難,也努力搜索腦海,竭盡所能的要認出眼前人,可惜的是她從沒有記人名字的習慣,因此努力以徒勞無功收場。   安琪莉娜淡淡一笑,開口說道:「伊琴絲公主殿下,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那人竟然是曾經女扮男裝,溜至藍貝塔城大鬧一番,甚至對亞修極盡侮辱之能事,最後被他的真誠所感動的亂之公主伊琴絲!   侍衛全都吃了一驚,安琪莉娜既然知道伊琴絲的公主身份,就應該恪守禮數問好,而不是用這種像朋友般的寒暄,這可是大大不敬的行為。   「你是伊琴絲?」   亞修只覺得難以置信,他當然沒有忘記伊琴絲,只是在印象中,她那留著短髮,穿著邋遢的服裝和一臉凶狠的模樣實在太鮮明,所以才無法把兩人聯想起來。   但現在一被提醒,才發覺眼前的人的確就是伊琴絲,只是她現在的樣子和以往幾乎是不同的兩個人。她的頭髮留長,顯露女性嫵媚的同時也添了幾分文靜,身上穿著剪裁合身的禮服,臉上抹著淡妝,加上配戴的各種首飾以及自然散發出的高貴氣質,盡顯她身為一國公主的威儀。   亞修的目光下移,卻發現了一個和她完全不相配的物品,在她右手的玉腕上,戴著顏色逐漸黯淡,一看便知是廉價品的銀色手環,他心中一陣激動,伊琴絲居然還把他所送的這微不足道的禮物給戴著。   「你沒有忘記我,我好高興啊!」   伊琴絲喜極而泣,又想向前抱住亞修,嚇得他退了一大步,有些心虛的應著:「我當然不會忘記你,因為你是我的朋友啊!」   伊琴絲又再次露出失望的神情,卻不曉得是為什麼。   亞修心中一動,侍衛是絕不可能讓一國公主如此胡來的。望向那隊長,他臉上有著謝意和感激,亞修總算明白為何他似曾相識,因為他就是在藍貝塔城時臨時充當伊琴絲護衛隊長的人,難怪他會知道自己和伊琴絲的事,只是卻不明白他為何會在這裡,因為他該是藍貝塔城的人。   亞修並不曉得,這名隊長是由城主的護衛直接被拔擢成公主的侍衛隊隊長,由地方至王都,而且還是由身為王族的伊琴絲親自任命,這可是一項莫大的榮耀,然而他之所以能得到提拔,原因就在於亞修曾經稱讚過他盡忠職守等話語,他自然感激不盡。   伊琴絲對著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點頭問好後,視線再度落到亞修身上,她驚喜的發現,此時的他身上除了帶有初次見面的真誠和溫柔之外,還多了些陽剛的男性魅力,看得她是芳心竊喜,且已有打算。   「我真是太高興了,你是專程來看我的,對吧?」   亞修本想說不是,但瞧見伊琴絲那滿是期待的眼神後,這句話怎樣也說不出口,只好答是。   「我就知道,那我們上車再談吧!」伊琴絲手一伸,拉著亞修就往車上走。   「等、等一下,我還有事,所以在這裡談就好了。」   「可是這樣在路上說話不是很奇怪嗎?上車再聊不是更好?」伊琴絲一臉無辜、楚楚可憐,讓人不忍拒絕。   亞修轉頭四顧,果然有不少人對著這裡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不過卻被侍衛隔離在遠處。   「也對,在這裡的確不方便,可是……」   「沒關係啦!好久不見總是要敘敘舊,兩位姊姊也一起來嘛!」   伊琴絲滿臉笑容,手上卻悄悄的打出暗號,那被提拔至此地的隊長幾乎摸清了她的脾性,微微點頭表示明白。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雖然不想,但也只好跟上,不過沒想到已把亞修拉進車廂裡的伊琴絲卻是一聲驚呼,探出頭來歉然說道:「真是抱歉啊!兩位姊姊,我忘記車子太小,擠不下四個人……」   她話說到一半就沒有再說下去,當然是在等某些回應,這種彫蟲小技自然難逃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法眼,因為在藍貝塔城時她也玩過這種小手段。   但問題在於她是此地的公主,而亞修也是主人,她們還能怎樣?只好咬緊牙關,說出我們在一旁待著就行了的話,讓伊琴絲放下窗簾,獲得了與亞修獨處的機會。   這時,隊長輕聲下令,駕著馬車的侍衛輕拉韁繩,馬車以緩慢的速度前進。   由於這輛馬車建造極為精巧,加上速度並不快以及窗簾被放下的緣故,亞修根本不曉得馬車已經在動,就這樣糊里糊塗的被帶走。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同時吃了一驚,正想有所反應時,隊長來到她們身前,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後說道:「真是對不起,因為馬車的位置有限,只好勞駕兩位稍微累點了,不過進到王宮之後,保證讓兩位賓至如歸,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什麼,要進宮嗎?」黛絲笛兒覺得伊琴絲這手真是夠狠的。   「當然,亞修閣下和公主殿下的交情非同小可,既然來到此地,怎麼能夠不住幾晚呢?再說,三日後正是公主殿下十六歲的生日,亞修閣下能在此刻來到這裡,實在是極為湊巧的一件事,因為殿下在一個月前就發帖請亞修閣下來此相聚,奈何他人不在,這讓殿下發了一頓脾氣,最後著我們立刻派人到天啟神殿尋找,但卻又不見蹤影,此刻能在此見著他,也算是兩人有緣,自然要讓他們好好的敘敘舊,不是嗎?」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聽得面面相覷,這番話合情合理,讓人無法辯駁,尋找醫聖一事確實可因此暫緩幾天。   不過,事情根本不是這麼簡單。亞修雖還沒發現,但她們兩人不需動用到身為女性的敏銳直覺,隨便一眼就看出伊琴絲對亞修的態度是大有問題,她的眼神毫無保留,舉動更是毫不避諱的積極主動,加上擅用心機,誰也無法料到她接下來會使出什麼樣的手段。   萬一亞修出了什麼亂子,問題就大了。   兩人心中叫苦,就算此時警告亞修要離伊琴絲遠一點可能也已來不及,因為他的心腸實在太軟,絕對無法拒絕伊琴絲的軟語相求。   車行已過了好一段時間,可見這城市之廣大,途中不時還可聽見從車內傳來伊琴絲如銀鈴般的嬌笑聲和亞修爽朗的說話聲,可見車內的兩人相談甚歡,但車外的兩人卻是無名火越來越烈。   不過她們立刻想起一件事,以亞修目前的實力,有可能在馬車走了這麼遠的距離後還無所覺嗎?   那會不會是亞修已經發現伊琴絲的把戲,只是對這名曾自我放逐而被辱為亂之公主的女孩起了憐惜之意,不忍傷她才故意裝糊塗。   兩人心中暗歎,這只是更彰顯出亞修溫柔的一面而已,而這點,早在伊琴絲對他施以不堪的侮辱時就知道,那也是促成她們願意視亞修為主人的重要契機。   再過一段時間,巴洛雅王室成員居住的宮殿出現在眼前,入目處先是長達近千步的一塊空地,這是為了不讓可疑份子偷偷潛入城裡的第一道措施,也可作為民眾聚會的場所。   接下來的是一圈又一圈,總數竟多達四圈的護城河,不過河裡流動的水卻是溫泉水,因此煙霧瀰漫,把被它守護的宮殿襯托得有如世外仙境。   此種佈局最大的優點是除了裡謝爾本身的城門之外,還多提供了數道強大的防禦,讓王宮化身成有如銅牆鐵壁般的小城。而另一個顯眼之處則是王宮的四個角落各有一座高聳入天的圓塔矗立。   每一道緊鄰護城河的城牆之上都站著一手持金色長槍、一手拿劃上國徽的長形盾,身穿閃亮銀色盔甲的守衛,此刻他們將盾牌橫擋在前,高舉長槍對著伊琴絲的車隊行禮。   行至此,馬車其實還處在外圍,可是隨著距離慢慢接近王宮,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開始覺得自己正走入一頭張開大嘴,要將人吞掉的巨獸肚子裡,不過巨獸要吞的只有亞修一個。   進去容易,要出來恐怕就難上加難了。 ∼第五章治國妙道∼     「這真是……壯觀啊!」   亞修忍不住發出讚歎,縱使來此之前他已經見過不少各具特色的建築。   座落在山巒之間的天啟神殿是以無上意志,用血汗和勞力一鏟一鍬建造而成,因此有一種充滿人定勝天、征服自然的毅力之美,再加上它獨有的宗教氣息,更賦予它一種超脫塵世的神聖感。   而與天啟神殿這純粹表達人力之偉大相對的,正是人跡罕至的妖精森林,它亦是遠離人類社會的自然居所。   對信仰自然的妖精們來說,天地生成的一切就是最美麗的事物,因此他們居住在人類從未想過的樹屋之中,享用的食物乃至於日常用品無一不是從自然中得來。   他們的村莊依山而建、傍水而居,見不到人力多餘的干涉與操控,或許沒有那種令人為之屏息的磅礡氣勢,但自開天闢地以來,已流傳無數時光而至今仍舊不變,那是一切根本的真實之美。   但眼前的王宮所表現出來的美麗卻不是兩者中的任何一種,而且也無法以建築這麼呆板的字眼來形容,只能說那是個集華麗、莊嚴、威武、高貴、絢爛等名詞於一身的偉大所在。   站在最後一道護城橋凝視整座王宮時,就好像做著一場夢。   視線盡處是華麗雄偉的建築,前方並有巨大的石像雕塑做擺飾,且石像外表以大量金銀寶石做點綴。設計的人絕對不凡,因為金銀上身後的雕塑不但沒有俗氣之感,反而更添雄偉。   而足下長寬約莫五百步之遙的大片廣場也不簡單,它鋪上的石板表面平滑如鏡、光可鑒人,特別的是它的色澤雖潔白如雪,但雪白的紋理之中又有其他不同顏色的小點夾雜其中,似乎隱含奧妙。   廣場的正中央,有一座以鯉魚躍出水面,再從魚兒口中噴出強烈水柱為景的噴水池。水池噴嘴的設計極為巧妙,噴出的水柱高聳入天,然後再往四面八方均勻散開落下,形成一片片的水霧,不管日出、日落,陽光都能照射得到,在一天之中,不管哪個角度都能欣賞到這副美景。   外圍就建造得如此精妙,那內層的宮殿樓房更不用說,必是處處雕樑畫棟、富麗堂皇,極盡奢華之能事。   這是必要的,因為此地所代表的是統治全巴洛雅五國的權力中心,非得要向各國彰顯其無與倫比的財富與地位才行,並讓鄰國不敢升起侵犯之心。   和平並非等待就會到來,而是要用盡方法守護,這點巴洛雅做得非常成功,長期未遭戰亂,人人安居樂業。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注視著亞修,發現他沒有露出突然被帶至此地的驚訝神情,心想自己的猜測果然不假,他早就發覺伊琴絲在玩的把戲。可是,這種不忍傷害伊琴絲的善良,怕只會被解釋成多情,雖則他毫無這個意思。   伊琴絲隨後下車,模樣有點緊張,緊緊交握著手,在這世上,能讓她有這種表情的,可能只有亞修一人而已。   「這裡是免費的嗎?」   「啊?」   「我是說,住在這裡要不要算飯錢和房錢呢?」   伊琴絲楞了一下,然後掩嘴噗嗤一笑,說道:「當然是完全免費,你願意的話……甚至可以讓你住上一輩子都不用錢。」   她畢竟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女,說到後面兩句時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整個臉變得一片火紅,羞態可掬。   可惜亞修雖是為了讓她放鬆才故意發問,但在聽到「完全免費」四個字時就全身飄飄然,有如迷失在另一個世界裡,聽不到她接下去的話。   他在此刻才明白,免費這字眼對他的影響力有多大。   失神過後,亞修的注意力集中在腳下的地面,還頗有興致的蹲下觀看,並用手觸摸。   伊琴絲解釋道:「這是由一種叫做『彩巖』的特殊巨岩中提煉出來的,其價值之高甚至超過黃金,至於它的特別之處,可以等黃昏時我們再一起來看嗎?」   亞修感到不可思議,腳下的石板居然如此高貴,想必有何種秘密,連忙點頭說道:「當然可以。」   「啊!太好了。」伊琴絲像個小女孩般雀躍歡呼,然後跑到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面前,摟著兩人說道:「那麼,兩位姊姊,黃昏的時候我們也一起來看吧!走,我帶你們到『雙月宮』去歇息。」   「雙月宮?」   黛絲笛兒實在不喜歡這些文謅謅的東西,但似乎王室都很喜歡搞這一套,非得要取個意境深遠的名字才行,不過她不能抗議,因為她也有一個名為「紅雲」的行宮,但現在恐怕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   難得的,這次居然是安琪莉娜代為解釋:「我想,這應該是將『朋』字拆成兩半之意,所以這雙月宮理當是用來招待各國使節或是重要人物之用,就等於是客房一般的存在。」   「哇,莉娜姊姊好厲害喔!居然從名字就知道這麼多。」   黛絲笛兒傻住了,安琪莉娜開口沒說出諷刺的話還真讓她覺得非常不習慣,一時之間甚至還忘記對伊琴絲只稱讚一人而感到不高興。   不過,伊琴絲可不曉得自己逃過一劫,話鋒一轉,又明吹暗捧了黛絲笛兒一番,接著使盡渾身解數,逗得兩人是嬌笑連連,熄滅了被拐至此的無名火……至少表面是如此。   三個人的美態讓負責守衛,本該站立不動以表威嚴的衛兵不由自主的把視線投向她們。   對衛兵來說,除卻安琪莉娜和黛斯笛兒的吸引力難以抗拒外,就是未曾見到伊琴絲如此開懷過。   亞修跟在身後,感到安慰,伊琴絲真的改變了不少,心中不再充滿怨恨和怒氣。不過他也有點擔心,因為怨和怒雖然不再佔據她的心,但依稀可感到她深切的寂寞和龐大壓力有增無減。   這是她必須付出的代價,亂之公主的惡名只要一天就可生成,但要洗刷可能需花上一輩子的時間,但只要堅持下去,終有一天會讓人對她刮目相看。   亞修之所以肯暫緩尋找醫聖之事,為的也是希望能藉此幫她一把,好善盡朋友之責,但是,這並非伊琴絲想要的東西。   腳步聲在左右響起,亞修身旁多了兩個侍衛並肩而行,而且神情緊張,視線有意無意的望向他腰間。   亞修一呆之後恍然大悟,連忙解下寒星交給兩人,笑道:「真是抱歉,這劍就勞駕兩位保管了。」   在謁見王室成員時,身上是不准配戴武器的,而亞修先前之所以還能帶著寒星和伊琴絲同車,是因為那名隊長曉得他倆的關係,所以才特別通融。   但問題在於進宮之後,可能會接觸到其他王室成員,一旦有人怪罪則非同小可,所以他們才想要收走寒星,但亞修和伊琴絲的關係卻又讓他們怕得罪這小公主,因此緊跟在亞修身旁不知如何開口。   伊琴絲鬆開挽著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臂彎的手,轉頭說道:「把劍交給我。」   接過劍,伊琴絲的目光停留在劍鞘上獨特的畫,脫口讚道:「好美,我從不曉得兵器也能讓人有種柔和的感受,而且還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一股寒意,必是絕世名劍無疑,這把劍叫什麼名字呢?」   「寒星。」   「寒星?」伊琴絲皺緊秀眉,努力在記憶中思索這名字,良久後澀然說道:「傷腦筋,我完全沒聽過這名字,這劍對你很重要嗎?」   「當然,因為是非常好的朋友所送的禮物。」   「那好,這把劍我就先幫你保管,等你要走的時候再還給你。」   伊琴絲喜孜孜的抱著劍繼續領路,在某種意義來說,寒星等於變成了一個被挾持的人質,她不放手,亞修走得了嗎?   亞修豈會曉得伊琴絲心裡在打這種鬼主意,當然沒有任何表示,看得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是大搖其頭。   雙月宮並不是單一宮殿之名,而是王宮西邊一塊區域的總稱,遍佈了數百間招迎外賓的小樓。   由於伊琴絲的生日就在三天後,因此已有不少被邀請來慶賀的貴賓安住於此,宮女更是三五成群來來往往,忙碌非常。一見到伊琴絲芳駕光臨,宮女們先是大吃一驚,然後才曉得行禮致敬,可見她親臨此地是多麼出人意料的事。伊琴絲不願引起無謂的騷動,避往一旁。   亞修看著眼前的雙月宮卻有些不解,就是這些專供貴客使節居住的小樓,從外表看來居然有的華麗高貴、有的簡單樸素,明顯有高低之分,數量大抵是一半對一半。   這實在是極為離譜之事,因為如被分配到簡單的住所,豈不代表身份地位矮人一截?就算真要有所差別,也該以高牆隔開兩者才是,否則絕對不利巴洛雅在外交上的地位。   看著宮女來來往往,亞修突然眼睛一亮,終於解開其中的含意,忍不住拍掌讚道:「高招,真是高招,設計此地的絕對不是普通人。」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同時一愣,搞不清楚亞修在說些什麼。   相反的,伊琴絲卻是不敢置信的說道:「你識破雙月宮的玄機了嗎?」   亞修臉上浮起自信的笑容,說道:「不敢說識破,但猜測是有的。我想來此拜會的各國使節背後所代表的國力並不相同,有的強大、有的弱小,但自尊卻是每一個人都有的東西。試問,當他們被帶至此地時,看見眼前的小樓有貴賤之分,心中會有什麼感覺呢?」   覺得一路上自己沒說到什麼話的黛絲笛兒搶先答道:「當然是覺得你要是敢把我分配到較爛的地方,我就跟你過不去啦!」   「沒錯,但如果根本不會有人被分配到較差的房子去呢?」   「咦?」安琪莉娜定睛一看,果然負責服侍的宮女只穿梭在外表華麗的房舍之間。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對於大國而言,他們會認為這是應得的待遇,而且還會升起比較後的優越感;對於較弱小的國家使節來說,則是感覺受到尊重,當然會有好感,對巴洛雅有利無弊。」   安琪莉娜也感到佩服,但卻是對兩個人。一為巧妙運用比較心理,來讓所有人覺得受到尊重的設計者;二為亞修居然能在瞬間就看穿其中巧妙,不可謂眼光不精準,但她同時也希望,亞修在其他地方也能有同樣的表現。   「沒錯,這個地方的用意就是這樣,事實上,為了避免有人如你們般看破,我們還會安排假的賓客住進較差的樓中。其實規劃此地的人正是巴洛雅的開國先王,他的才智之高,被譽為百年難見,而他所留下的種種治國教誨,也是讓巴洛雅國勢至今依舊強大的主要原因,可惜就是個性有那麼一點奇怪。」伊琴絲面露苦笑,對她這位祖先似乎有些無奈。   亞修被挑起好奇心,問道:「你說的奇怪是怎麼一回事呢?」   伊琴絲為難之色一閃即逝,可以想見如果發問的人不是亞修,她必定不會回答。   事實上在這之前已有不少國家派來的特遣使節,曾經想要旁敲側擊巴洛雅之所以強盛的治國之道,奈何此事一直被王室視為最高機密,點滴不露,因此全都無功而返。但他們並不明白,巴洛雅王室之所以對此諱莫如深,並非它需要保密,而是另有原因。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不過你聽完後絕對絕對不能笑喔!」伊琴絲此話,正是其他國家無功而返的唯一關鍵──怕說出來折損巴洛雅的威嚴並貽笑大方。   「笑?我為什麼要笑?」亞修只覺得不可思議,他怎麼可能取笑自己國家的開國君王呢?   「那好,要說他是一個怎樣的人,說也說不清楚,我就從他留下的治國之道中取兩條出來說,聽完後你們就可以對他有些瞭解。第一條……」伊琴絲臉上出現不願意的表情,最後銀牙一咬,鼓起勇氣說道:「美妙的叮噹叮噹聲遠勝於鏮鏮咚咚。」   時間恍若停止,亞修微張著嘴,表情呆然,安琪莉娜也差不了多少,眨了眨眼,兩人心中有著同樣的想法──伊琴絲在說什麼啊?   不過「咯咯」的笑聲卻在旁響起,轉頭一看,黛絲笛兒正抱著肚子笑個不停。   「你知道伊琴絲在說些什麼?」安琪莉娜意似不信,她無法接受這世界上有自己不曉得,但黛絲笛兒卻明白的事,她想問,卻又不願意。   「廢話,這麼簡單的東西怎麼可能聽不懂?」   「不會吧?」這次不相信的人換成伊琴絲。   「那個,笛兒,能麻煩你解釋一下嗎?」   「我真是不明白,這有什麼難懂的。叮噹叮噹就是金幣發出的聲響,鏮鏮和咚咚就是刀劍戰鼓聲嘛!整句話的意思就是金錢重於武力,用句很有學問的話來說,就是一國的經濟發展遠重於軍事武力。拜託,這很簡單吧?」   簡單才有鬼!安琪莉娜在心中暗罵,有話直說就好,幹嘛兜這麼一大圈呢?   伊琴絲以一種從未見過黛絲笛兒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她說道:「笛兒姊姊真是厲害,以前從來沒有一個人在聽到的時候就明白話裡頭的意思……亞修,你在想什麼呢?」   低頭沈思的亞修抬起頭,說道:「這句話雖然聽起來很……呃,是有點不正經,不過仔細想想確實很有道理,一個國家如果經濟富裕,國力自然而然的會強盛起來,也能持久。不過話說回來,這是不是會引起他國的覬覦呢?會不會拼著損兵折將也要把巴洛雅拿下?」   「這當然有可能,所以在發展經濟之時還要有其他的政策配合,例如在有意無意之間展示自己的實力,或是鄰國有難時拔刀相助,也就是軟硬交互使用才能永保安康。例如前不久不是有場暴雨來襲嗎?鄰近國家有不少地方傳出災情,我們當時就立刻派人攜帶物資前往救援,如此一來,就算是他們的君王想要侵略我們,那他們的百姓、士兵會怎麼想?當然,要做到這點,還是需要強大的經濟實力作基礎。」   亞修聽完後大感驚訝,此時的伊琴絲說得頭頭是道、條理分明,盡顯身為王族的廣博學識,想必曾在這方面下過苦工,從而也可推敲出巴洛雅能屹立不搖至今並非僥倖而來。   「那麼,本來想只說一點就好,但現在……就多談一點吧!」伊琴絲目光飄向黛絲笛兒,說道:「讓人啊……呃……而不要咕嚕咕嚕,就能嘩啦嘩啦……」   伊琴絲只覺得不好意思,王室其實已經有將這些流傳下來的治國之道給「正常化」,但先王卻曾下令無論如何要閱讀最原始的版本,研讀的時候臉紅不說,事後想刻意忘掉也沒辦法,因為實在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害得她有時想到就難為情。   亞修和安琪莉娜由於已有叮噹叮噹的經驗,因此自認能掌握其中的脈絡,但問題在於這一句更是誇張,讓兩人根本毫無頭緒,因此如同伊琴絲般,注視著黛絲笛兒。   果不其然,黛絲笛兒又是抱著肚子猛笑,而且這次是笑到整個人都蹲了下來,可見她的情緒有多激動。   「哈哈哈!我真是快不行了,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玩的人啊?哈哈哈!」   亞修雖然認為人能開懷大笑是一件好事,不過在伊琴絲的臉更紅,加上自己也很想知道答案的情形下,連忙問道:「笛兒,你真的知道這什麼啊啊呃呃的意思嗎?」   黛絲笛兒止住笑聲,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說道:「當然,啊跟呃是吃飽後發出的打嗝聲,咕嚕咕嚕是肚子餓的叫聲,嘩啦嘩啦是水流的聲音。同樣用很有學問的話來說,就是說只要能讓老百姓吃飽不要餓肚子,國家的生命就能像流水般不斷延續下去。真奇怪,明明很簡單的東西,為什麼你們就是聽不懂呢?」   亞修嘴角抽動了幾下,實在不曉得該稱讚黛絲笛兒還是怎樣,這還原過後的話他完全能理解,在歷史上,除非被武力強大的鄰國併吞,否則還沒有哪個王朝是在百姓能安居樂業、吃飽穿暖的情形下自己垮掉的。說一國的王權是否永續傳承的基石就是建築在能不能讓廣大民眾吃得飽一事之上,實在不過分。   伊琴絲的祖先和黛絲笛兒鐵定是同一類人,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互相理解這莫名其妙的話。但同時,亞修也對這位先王的才智感到佩服,這些治國之道雖然看似胡鬧,但卻會深深刻印在聽過的人腦中。   還有什麼比讓王室成員明白經濟重於武力,填飽百姓肚子是第一要務的事還要重要呢?   巴洛雅能維持現今的繁榮和平,實是當政者下了一番莫大的苦心,亞修心中以身為這國家的一分子為榮。   伊琴絲紅暈漸消,從此刻起,黛絲笛兒在她心中的份量提高不少,她向前挽著兩人的手笑道:「兩位姊姊果然不是普通人,先去歇息吧!因為黃昏時的『光舞之池』可是足以讓人目不轉睛,神遊其中呢!」   說完,帶著三人走入雙月宮。 ∼第六章情場之戰∼     「叮鈴叮鈴」的輕響喚起了好夢正甜的亞修,他勉強張開被沉重睡意壓住的眼皮,同時覺得奇怪,這聲音從何而來?   聲音再次響起,亞修這次總算聽清楚了,它是來自外頭。   穿好外衣,亞修離開柔軟的床鋪,穿過兩個廳房後來到門口,一開門,立時瞠目結舌,作聲不得。   門外總共站了五個容貌清秀的宮女,為首者手裡拿著搖鈴,用來喚醒貴客,而另外四個手上分別拿了清水、洗臉用的毛巾,還有一套衣物,陣仗不可謂不大。   「打擾閣下安眠真是抱歉,但公主殿下無論如何都想邀閣下共用早點,希望閣下能諒解。」   手拿搖鈴,為首的宮女欠身行禮後方才說話,弄得亞修大感不自在,只得連忙說好。   五人魚貫進入,當中兩人靠近亞修說道:「那麼,請讓我們服侍閣下梳洗更衣吧!」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亞修慌慌張張的模樣,頓時引得好幾人掩嘴輕笑。帶頭的宮女一瞪,眾女隨即安靜下來。   她將搖鈴放在桌上,欠身行禮說道:「那麼,我們就在門外等候,有任何需要,請用此叫喚我們一聲。」說完便領著眾人轉身離去。   亞修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後開始梳洗。盆內的清水也大有學問,散發出一股提神醒腦的清香,似乎浸泡過某種花瓣以增添氣味。   亞修不禁想到王室的生活在各個方面都極為精緻、講究,可說是奢華至極,但這也要付出代價,就是肩上承擔著相等的責任和被重重的束縛圍困。   亞修在很多事情上雖會照著規矩來,但生活上的點滴卻完全不喜歡受到拘束,因此這種連走一步路都要講求禮儀、姿態的王宮生活和他格格不入。   這從昨夜伊琴絲特地為他召開一個非正式的晚宴中能得到印證,從入席的座位、餐具的擺設、上菜的順序、用餐的儀態,都要按照既有的禮節而行。而更讓人受不了的是席上每一個人的背後都還有兩位宮女負責服務,從斟酒、更換餐具、上菜下菜,乃至於剝殼去骨等事無一不做、無一不包,弄得亞修覺得這根本不是在吃飯,而是在吃苦!   非正式尚且如此,那正式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連亞修都挺不住,黛絲笛兒更是不用說,從頭到尾她都是竭盡全力才能勉強保持在不翻桌走人的地步,而最能處之泰然的該算是安琪莉娜了,表情、儀態、禮節各方面都無懈可擊,沒有絲毫不習慣。   事實上,以亞修和伊琴絲的交情是可以央求她把該有的禮節給省略掉,但最後還是不行,因為席上有兩個同為王室之人──巴洛雅王國的大王子和二王子,也就是伊琴絲的王兄。   兩人的出席讓亞修大吃一驚,尤其是他們望向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眼神更是讓他心裡升起不舒服的感覺,因為裡頭滿滿都是毫無保留的驚艷與讚賞。   這種眼神亞修已經見過無數次,因為每一個初次目睹她二人的男性甚至是女性都有,他早已習慣,卻唯獨這次特別在意,是兩人擁有足以擄得美人芳心的權力和財富,或者是亞修也更加在意兩人的緣故?   只是亞修並不曉得一件事,那就是對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來講,人界的財富與權力在她們眼裡根本沒有絲毫價值。   梳洗完畢後,亞修穿上衣物走出門外,在為首宮女的引路下,從旁橫越過光舞之池,朝屬於王室成員居住的東面走去。   踏足這被稱為光舞之池的廣場時,亞修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昨天夕陽時分在此見到那震撼人心的景象。   當斜掛在天邊的太陽灑落較為柔和的光芒並照在腳下的彩巖時,石板的雪白紋理竟在剎那間不可思議的變得透明無色,而原本散落其間的各色小點卻是轉而發出璀璨的亮芒,且有如活物般舞動、旋轉。   在亞修的眼中,他看到光點逐漸變大,然後化成了層層相疊、濃密聚集的雲海,而後雲海中產生了數道更強烈的亮光,好似閃電騰空、金蛇亂舞,耳邊也同時聽到陣陣雷鳴。   最後,來自天空的鳴動終於止息,雲海剎那間四散開來,並化成一粒粒耀眼動人的光珠,如同驟雨般降到青翠起伏的疊疊山巒之上,洗淨塵世的污濁,帶走了不堪的罪惡,最後彙集成蜿蜒長河,流至寧靜蔚藍的汪洋大海。   最後,一切消失得無影無蹤,亞修亦在此時驚醒過來,眼前的彩石恢復原狀,毫無異樣,而週遭一同目睹此奇景的人全都如同木頭人般沒有半點反應,因為他們都還沉醉在剛剛那個如真似假的美境中,有些甚至還感動得流下淚來。   據伊琴絲所言,這正是彩石價值遠勝黃金的神奇之處,就是在夕陽西下的某一個時間點,會將一天之內所吸取的光能釋放出來,進而出現這種光芒旋轉的異象,讓目睹的人猶如身處在一個虛幻夢境中,且見到的景象也會因人而異,各不相同。   人並非從光舞之池中見到什麼,而是光舞之池中那千變萬化、絢爛奪目的光芒因著人心的想法、渴望、慾念、期盼等種種情緒而生成。   亞修將思緒拉回至眼前,心想這光舞之池的魅力就足以讓他忘掉王室裡的種種規矩而在此多留幾天,直到伊琴絲的生日之後。   不過亞修也同時升起不好的預感,因為他目前到過好幾個地方,但結果都是以慘劇收場。   首先是他學習魔法的多倫魔法學院,其校舍在與召喚魔獸的戰鬥中全毀,所幸特裡斯院長資金豐厚,召集大批工人重建,預計再不久就能回復面貌,甚至還能更勝從前。   再來就是屹立在群山之中,花費無數心血和勞力才得以建成的天啟神殿,在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聯手的威力下灰飛煙滅,要想重建,沒有幾十年不行。   最後一個更慘,妖精獨有的樹屋村莊在亞修手下幾乎全毀,由於樹屋並非人工可建,而是自然生成,算算時間,可能要一兩百年的時間才能長大至能夠住人。   亞修越想越心寒,這三件事雖然都各有原因,但毀壞的程度一次比一次嚴重也是事實,因此他暗下決心,不管發生何事,都絕不在王宮之內動手。   想到這裡,他突然笑了出來,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呢?   領路宮女突然止步,手指向身旁一條幽深小徑說道:「公主殿下就在裡頭等您,奴婢就送到這了。」   亞修深吸一口氣,做好被諸般繁文縟節綁手綁腳的準備,沿著小徑前進。   小徑兩旁栽有各式奇花異草,花香撲鼻、色彩鮮艷,而且佔地極廣,該是花園一類所在。驀地,前方傳來淙淙的水流聲,視野也豁然開朗。   一座噴水池出現在前方,旁邊是一個供人歇腳的涼亭,涼亭內有石桌、石椅,此刻石桌上擺著幾樣早點,伊琴絲獨自坐在那裡,看到亞修出現時臉上綻放出笑容。   伊琴絲此刻的打扮和亞修昨天見到她時有很大的不同,臉上未施脂粉,長髮也未做整理,任憑它自然散落肩上,身上更沒有配戴各種寶石飾物,穿著一襲樸素淡雅的衣裙,像極了一個親切的鄰家女孩,可是那自然展現出來的尊貴氣息,還是讓她與眾不同。   亞修不知怎麼的,突然憶起在藍貝塔城時與她攜手共游市集的那段往事,而且還想起她在自己臉頰上投下的一吻,現在似乎還能感受到她柔嫩的雙唇留在自己頰上的觸感,心中不由一蕩。   「來,坐嘛!」伊琴絲倒是沒有發覺異狀,領著亞修坐下,自己也坐在他對面,笑道:「我知道你昨晚吃得很不愉快,因為有王兄在場,所以不能胡來,但現在沒人了,你可以放輕鬆一點,就當成是在……在自己的家裡一樣吧!」   伊琴絲特別在自己的家等字眼上加重語氣,亞修還是沒發覺她的暗示。   此時傳來噗通聲,亞修轉頭一看,正是噴水池內一條鯉魚凌空躍起再落水的聲音。   「這裡有魚?」   裡謝爾因為獨特的地熱溫泉而引來大批遊客,也帶來豐厚的收入,然而有利也有弊,就是城中除了少數幾種較為強韌的樹能夠存活之外,其餘全都光禿一片,因為寶貴的水全都用來飲用以及調理食物,結果就是市容顯得荒蕪、單調。   植物尚且如此,那水中的動物更不用說了,不過亞修這時才想到,既然如此,那身後這些花花草草是怎麼一回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溫泉水當然不能養魚,所以你看到的這些水是從極遠處的湖中搭管導引而來,眼前的花草也是用這水澆灌才能成長,畢竟,王宮之中沒有一點綠意實在說不過去,對吧?來,先吃早點。」   亞修點頭,開始吃起桌上諸多味美的食物,吃到一半才想起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不在,連忙問道:「對了,笛兒還有莉娜人呢?要不要也請她們一起來?」   雙月宮一棟小樓絕對足夠三人居住,但昨天卻被伊琴絲以此地男女有別的理由將三人分在兩棟小樓中,而且相隔甚遠,亞修根本不曉得她們的情形。   伊琴絲眼中一黯,不動聲色笑道:「放心,我已派人將早點端到她們房裡。」   亞修首次發現不對勁,伊琴絲對自己似乎另眼看待的過分了一些。   伊琴絲將手環取下放在桌旁,拿起搖鈴搖動,發出清脆的叮鈴聲,同時說道:「我叫人送兩壺茶過來。」   亞修想說不用,卻不好意思拒絕,目光落在手環上時,突然覺得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得吃著早點並隨口說道:「我沒想到你還帶著它。」   「當然。」伊琴絲臉頰泛紅,深情說道:「這是我一輩子中最寶貴的東西,每當我寂寞、不安、難受的時候,我都會握著它,因為這樣做,就好像你在我身邊一樣,給了我面對一切的勇氣。」   這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把話挑明了說。   伊琴絲仰起俏臉,亞修立時心中劇震,因為他看見了她眼中那浩如汪洋的無盡情意,那絕對不是朋友之情,而是男女之愛,他心中暗罵自己真是蠢蛋一個,為何直到此刻才發現?   如果早就曉得伊琴絲的情意,那亞修根本不可能踏入這裡一步,但現在顯然是太晚了。   亞修表情平靜如昔,迎向伊琴絲直接又有些許羞澀的眼神,她似乎抵受不住而垂首,頰上酡紅更濃,看得亞修腦袋一片空白,把正在思考如何婉轉處理這事的念頭給丟在一旁。   伊琴絲嬌羞的模樣讓他升起一股上前把她擁入懷裡並投下重重一吻的衝動,亞修暗叫不妙,五指一掐腿肉,藉著疼痛冷靜下來,同時心叫奇怪,自己怎麼可能因為她這樣一個表情和姿態就湧出這麼強烈的慾望呢?   誠然,伊琴絲有其動人之處,但實在不可能勾起亞修這麼強烈的反應,最大的原因就在於她的氣質和露比有幾分相似之處,同樣的嬌小可人、秀美清純,加上偶而出現的羞澀神色,讓亞修無法自持,他雖記憶被封住,但身體卻還記得與露比相處時的一切,因此很自然的產生相同的反應。   亞修不曉得此事,開始懷疑自己該不會是對伊琴絲有了連自己也未察覺的好感,甚至腦中那不時出現的模糊人影也在此刻慢慢變成她的模樣,情況如果再這樣發展下去,誰都不曉得會造成何種後果。   兩人各有所思,相對無言。   腳步聲傳來,一名神色略微緊張的宮女,端著托盤而來,在步上涼亭的石階時,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前打跌,眼看就要撞上石桌時,亞修回過神,猛然站起,一把抱住宮女的纖腰,同時右手一揚,發出一縷微風,將飛旋而起的托盤穩穩接住,至於盤中的茶水就無法顧及,濺了他和伊琴絲一身。   「你沒事吧?有受傷嗎?」   亞修關心詢問宮女,不過令人訝異的是她和伊琴絲全都楞在原地,作聲不得。   亞修還以為宮女怕被責罰,轉身對著伊琴絲說道:「不要罵她,這畢竟是無心之過。糟糕,你的衣服濕掉了。」   伊琴絲回過神來,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說道:「沒關係,就依你。」然後玉容一沉,對婢女冷冷說道:「好了,我不怪你,還不快過來把這裡收一收?堅持到底的把事情做好是你的職責,不是嗎?」   伊琴絲同時起身向前,拿出手帕幫忙擦著亞修身上的茶水。一國公主竟主動作這下人之事,實在有些奇怪。   宮女深吸了一口氣,欠身說道:「奴婢下次不敢了,多謝公主的寬宏大量……」   起身收拾的時候,她突然一個失手,碰到桌上的手環而把它給撥到地面去,手環觸地後發出響亮的聲音並順著石階往下滾。   亞修由於擔心這糊塗的宮女會再闖出禍,所以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但在伊琴絲靠近的時候,心中卻升起無數綺念遐想,最後看到宮女將手環打落桌面時,本想以風系魔法接住,卻遲了一步。   宮女尖叫一聲,連忙奔向前,把跌落台階滾至遠處的手環拾了回來,回到伊琴絲面前雙膝跪下,手往上舉,顫聲說道:「公主殿下,對不起,請原諒奴婢。」   亞修一看也是臉色微變,因為那手環經過這麼一摔,居然碎了一角,不復先前的完整。   伊琴絲一把搶過,破口大罵:「你這該死的東西!犯了一次錯,我還可以饒恕,但第二次你怎麼說!」   「我、我……」宮女嚇得臉色發白,伏在地上不斷發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亞修同情宮女的處境,連忙說道:「不要這麼嚴厲,好嗎?畢竟是個不起眼的東西,你……唔。」   亞修說不下去,因為伊琴絲豆大的淚珠已經滾滾落下,泣不成聲的說道:「怎麼能說不起眼呢?這是我生平第一個朋友送給我的禮物啊!我怎能不生氣呢?」   「呃……那這樣好了,我再送一個更好的禮物給你,你就不要再罵她了,好嗎?」   話一出口,亞修也有些後悔,這樣下去豈不是和伊琴絲更糾纏不清?但一個小禮物應該不會帶來其他的麻煩才是。   「真的嗎?」伊琴絲抹去眼淚,雀躍歡呼:「真是太好了,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去換套衣服就來,城外剛好有幾隊商旅在這裡停留做生意,我們一起去看看。」   亞修心想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跟你一起去了?就欲婉轉拒絕。   只見伊琴絲又板起臉孔對著宮女喝道:「還不謝謝人家?如果沒有他為你求情,我絕不饒你!」   宮女喜極而泣的面向亞修道謝,亞修只好把拒絕的話給吞回肚子裡去,萬一要是惹得伊琴絲不高興,倒楣的只會是這位糊塗的宮女。   「那麼,過來服侍我更衣吧!」   伊琴絲掉頭就走,宮女急忙跟上,還不忘回頭用感激的眼神看了亞修一眼。   亞修長吁一口氣,開始思考有什麼好辦法能斬斷伊琴絲對自己的情意而又不傷害到她。但他這樣想的時候卻又有點捨不得,他的心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動搖,因為他完全不曉得自己對伊琴絲的感覺到底是如何。   而在他看不見的天際,一雙水靈大眼正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有能力並會這麼做的,除了露比,不會有其他人。   她臉上的表情有氣惱也有無奈,恨聲說道:「大傻蛋、大笨蛋、大蠢蛋,連這麼拙劣的陷阱都看不透,你以往的精明是跑到哪裡去了啊?氣死人了。」   連番的埋怨當然傳不到亞修耳中,只是露比也曉得,再這樣下去亞修的心境會起什麼變化她也無法掌握,該是做些事的時候了。   ※※※   伊琴絲走在宮中的迴廊上時,表情滿意的開口說道:「你剛剛表現得很好,待會我自然有賞。」   宮女臉上惶恐的神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釋重負的輕鬆,說道:「哪裡,還是公主您反應快,剛剛失敗的時候,我真是不曉得該怎麼辦,好怕昨天一夜的練習就此付諸流水呢!」   「我也嚇了一跳,因為印象中亞修並不是反應那麼快的人,而且……算了,成功就好,來,拿去處理掉。」   伊琴絲把才纔視若珍寶,甚至還為了它掉下好多眼淚的銀手環隨手交給宮女,看都沒多看一眼。   她不在意的理由其實很簡單,因為這是贗品,根本不是亞修所送,而且還特別加工過,只要輕輕一摔就會碎掉一角。   「對了,另外一件事辦得怎麼樣了?」   「一切都在公主的預料中,兩位王子殿下對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小姐果然一見就驚為天人,今早也有差人邀請她們兩位共用早點,同時更要領她們出城欣賞景致,沒有意外的話,會在午後才返回宮中,因此,殿下不用擔心受到打擾。」   「非常好。」伊琴絲喜上眉梢,說道:「那麼,我更完衣後你就留在我房中,沒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房門一步,明白嗎?」   「奴婢明白,斗膽請問公主殿下一句話,您是否又打算撇下侍衛偷溜出城呢?」   伊琴絲嬌軀微震,直盯著眼前這位她最信任的宮女說道:「你會報告上去嗎?」   宮女欠身,神色平常,視線落在伊琴絲的雙手上,眼中閃過一絲憐惜,語氣堅定有力的說道:「這幾個月來殿下的努力我們都見得到,奴婢……不,是全宮中的人都有一個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能永遠見到殿下的美麗笑容,所以希望殿下外出時務必以自身的安全為重。」   伊琴絲心潮一陣激動,她能感到眼前宮女心中真摯的祝福,而幾個月前,她所聽到的只是充滿虛偽與不甘的敷衍之詞,因為就算身份低賤,他們也不可能把一個百般侮辱他們的公主真心視為主人。   伊琴絲的改變從和亞修別離時開始,她親自向自己的父母、哥哥還有宮中的每一個人對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做最誠懇的道歉,同時保證自己會有所改變。   當然,一開始並沒有人相信,反而還認為她又在搞另一個把戲,不過因為身份上的差別,每個宮女、僕役、侍衛全都表現得感激涕零,然而伊琴絲豈會不知他們口不對心?   可是,伊琴絲卻謹記著亞修告訴她的話,咬緊牙關堅持到底的展現笑容,不求滿分,只求五十,她在此刻才曉得,自己已經獲得了想也未曾想過的回報。   伊琴絲突然輕摟宮女,做出不合禮節的舉止,在她耳邊輕聲說道:「謝謝你,我不會忘記你的話,更不會讓你失望。現在,能永遠讓我展現笑容的人就在眼前,我不會放手的,絕對不會。」   還在優柔寡斷,無法確定自己心意的亞修,對上目標明確,不計一切代價要緊擁所愛的伊琴絲,勝出的將會是誰?   然而,情場並非戰場,戰場有輸有贏,但情場有勝負可言嗎? ∼第七章死結難解∼     亞修走在總是瀰漫著淡淡霧氣的裡謝爾街道,表情變化萬千,還不時的打量四周,一副作賊心虛的模樣,而事實上他的確是有罪,而且還是擄人的天大重罪。   他的身旁跟著一個人,披著一件連帽斗蓬,寬大的帽沿遮住了她一半的臉龐,旁人根本看不清楚她的真正模樣。   她,就是伊琴絲。   一國公主出宮,身旁沒有護衛兼且做這種打扮確實很奇怪,而這也是亞修的煩惱來源。   伊琴絲為何能無視層層戒備偷溜出宮?原因就在於在那引水栽培而成的花園深處,有一條通往宮外的水道,她就是靠這才能屢屢擺脫監視,孤身一人溜至外頭享受自由。   而這個秘密,她首次透露給亞修知道,代價當然就是他也要一起來。於是,兩人換上防水的緊身衣後,把脫下的鞋襪、外衣等放在另一個同樣防水的小袋裡,在伊琴絲的帶領下,嘴咬著在水中吸氣的氣筒,經過一番長泳後,在裡謝爾北邊一處僻靜林野中的水池浮出,然後繞一圈從東城門進城,正式展開今天的購物之旅。   亞修當然知道這麼做極不妥當,理應阻止才是,不過一來這王都的治安極佳,就連偷盜之事都極少發生,伊琴絲的安全有一定的保障。再者,能從戒備森嚴的王宮中神不知、鬼不覺的溜走,實在是讓人大感刺激、興奮,因此亞修最後還是在伊琴絲的央求之下答應。   不過在提出請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也一同參與的要求時,伊琴絲卻說她們正被兩位王子款待,讓亞修覺得有些失望,因為他已經習慣兩人在身旁。   挪了挪腰間的寒星,亞修還是很不適應身上佩帶著武器,但問題卻是伊琴絲非得要他帶著。   理由很簡單,當亞修腰懸長劍時,凸顯出了他性格中較少出現的陽剛一面,而當這加在他的和善之上時,予人一種文武雙全的瀟灑感受。因此伊琴絲才硬迫他帶著寒星,因為沒有哪個少女不希望自己的男伴出色。   「對了,剛好有一個來自遙遠外地,充滿異國風情的車隊在我們城外駐紮,聽說有很多特別的東西,最近在城裡成為話題呢!我們去看看吧!」   亞修實在是弄不懂伊琴絲心裡在想什麼,因為在他提出要送一顆夜明珠給她當作另一個禮物的時候,她先是心花怒放,看起來馬上就要接受的樣子,但誰知她接著問了幾個問題,結果臉色一變,斷然拒絕。   不過既然出來了,亞修也不想掃小公主的興致,點頭說道:「當然沒問題。」   「太好了!」   伊琴絲一聲歡呼,扯著他就開始跑,饒是如此,但裡謝爾城可不是普通的大,也跑了許久才到達西城門。   一出西城門,亞修只感到難以置信,眼前的景象比他所想的還要熱鬧十倍不止。本該是寬闊的平原,如今攤販林立,吃的、看的、用的、玩的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各種雜耍、賣藝人交雜其中,其擁擠程度,幾乎讓後到的兩人無立足之地。   亞修第一個念頭是太誇張,該不會城裡的人全都跑來了吧?   「怎麼樣,不錯吧?裡謝爾可不是只有溫泉出名喔!各種風俗、民情都不相同的商旅車隊也是大大有名,每次車隊一來,就連附近城鎮的人也都聞訊過來,結果就是這萬頭攢動、人聲鼎沸的情形。有時運氣好,十幾個商隊一起來,那更是誇張,漫山遍野都是馬車和商人,我們還得派兵幫忙看守呢!」   亞修毫不懷疑伊琴絲的話,眼前的景象就是最好的證據。其實裡謝爾有一個得天獨厚的先天條件,就是位處於落羽大陸的正中央,要道四通八達,幾乎每個商隊都會經過此處。   再者,裡謝爾的溫泉以各種療效出名,這些運載貨物通行全落羽大陸甚至遠至海外的商旅也會把此地當作一個中途休息的地方,待疲勞恢復後再行趕往目的地,因此裡謝爾的繁榮興盛是可預期的。   不過這種長程商隊搭載貨品的馬車有時數百甚至數千輛,除交通方便與否外,還有另一個條件才是最主要考量。   思及此,亞修隨口問道:「你們有在安全上,下過什麼特別的功夫嗎?」   安全才是商隊選擇路途的最重要原因,哪怕是路再好走、方便、快速,但只要被盜匪、魔物侵襲,輕則所有的貨物毀於一旦,重則小命不保,一切免談。   伊琴絲美目亮了起來,以一種驚訝的神情打量亞修,說道:「確實是如此。裡謝爾雖然佔有地利,但不能以逸待勞,而是要更強化其優點。所以,我們第一步就是徹底剷除巴洛雅境內主要幹道週遭的魔物,而襲擊商隊的盜賊則是直接處以極刑,更派遣士兵在要道上來回巡邏,為的就是確保裡謝爾能處於所有商隊必經的中途點。下了這麼多努力當然有成果,行經巴洛雅的商隊已經好幾十年沒有發生過被搶、被襲擊的事,如此一來,願意取道我國的人只會多不會少,所帶來的經濟效益也是相當可觀。」   「我知道,人潮即是錢潮嘛!」   亞修雖是以幽默的語氣說出,但卻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一直以來甚至直到今天,不曉得什麼原因他都無法把伊琴絲當成一名公主看待,雖則她確實是公主之尊。現在聽到伊琴絲以自信、沉穩的語調訴說著攸關國家的政策,亞修才有她確實是手握生殺大權、言談之間就可以改變巴洛雅未來的王室之後的感覺。   伊琴絲輕笑出聲,說道:「這句話很對,不過錢並不是那麼好賺的。盜匪還好處理,但為了消滅魔物,我們可是以豐厚的賞金吸引各種奇人異士效力,同時對五大神殿的捐獻從來都沒有少過,這其實相當值得,五大神殿是我們對付魔物的一大助力,可是最近……」   「最近怎麼了嗎?」   伊琴絲抬起頭,亞修仍然見不到她隱藏在斗蓬之下的整個容貌,只能看得到秀美鼻樑以下的小巧紅唇,但仍直覺此刻的她相當嚴肅。   「最近相繼傳來消息,天音、天啟神殿同時受到魔物的侵襲,而天啟更是整個神殿被夷為平地,鎮殿神器毀於一旦,以往從未有過如此之大的破壞產生,令人懷疑背後是否有所隱情。為了防範未然,我們差遣使者邀請五大神殿派人到裡謝爾商討對策,而……對了,我差點忘掉,我派人找你時,多倫魔法學院說你和愛提娜到天啟神殿,這麼說來你應該是從那個地方回來,我想問一下,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亞修作夢也沒料到天啟神殿的事居然餘波蕩漾至此,不但沒有平息,反而還轉趨越烈。   其實這才算正常,畢竟五大神殿的威名響遍天下,而其中之一居然遭逢前所未有的重創,幾乎要自落羽大陸除名,這怎能不引發聯想?   亞修不但是瞭解內情者,更是當事人,當下也不多做解釋,淡淡說道:「發生了什麼事並不重要,但你要記住一點,那就是背後絕沒有任何隱情,更不需要為此擔心,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了。我們走吧!」   亞修搶先擠進人群,伊琴絲雖然懷疑他在隱瞞些什麼,但也沒有想太多,跟在身後,享受難得的快樂時光。   然而伊琴絲的身後,有兩雙精光閃閃的眼睛正冷冷打量著她,眼中的怒火快要一發不可收拾。   ※※※   身處在一個過分熱鬧的市集之中,最省事的前進方法就是讓人潮推著走,亞修就是採取這個辦法,隨人波逐流,同時沒想太多就往後握住伊琴絲的小手,以免被人群衝散。   牽到手的剎那,亞修出現疑惑的神情,停步翻開伊琴絲的掌心。   伊琴絲想抽手,但卻來不及。公主的手該是柔如凝脂、細如絲綢才對,但她卻是佈滿了燙傷和被刀割傷、切傷的痕跡,有些是舊疤痕,有些卻是新傷口。   「你的手怎麼會傷成這樣?」   「沒事啦!我們快點去玩嘛!我不能出來太久……咦,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很香的味道?」伊琴絲急忙岔開話題。   亞修嗅了嗅,空氣中確實瀰漫著濃濃的烤肉香,兩人百般艱難的再往前一段路,擁擠的人群散了許多,原來是到了外圍,攤販的陳設位置距離已較為寬闊。   這個地方明顯自成一塊小區域,呈現出來的感覺完全不同於其他區域,應該就是伊琴絲口中那來自異國的商隊。   首先看到的,是一整排燃燒著炭火的烤爐,架上正烤著羊肉還有各種內臟。之所以知道是羊,是因為在不遠處,有三個人合力烤著一頭全羊,添炭火的添炭火、塗醬料的塗醬料、翻轉羊身的翻轉羊身,忙得一塌糊塗,聲勢浩大加上肉香四溢,吸引不少人圍觀。   這商隊眾人的衣飾也不同於此地,清一色都穿著短上衣,然後再加件色彩鮮艷的坎肩,褲子穿的是較為通風的棉布褲,不僅紮著腰帶,還左右各配一支小刀,特別的是每一個人頭上都戴著一頂圓圓的小帽。   濃郁的味道讓亞修深吸了幾口,而另外一個東西也挑起他的興趣,那就是排成兩列的奇怪小屋。它的形狀是圓形,頂端呈錐狀,留有一道供通行的門,且建材並非用土石、木材,而是在地面插上支架,然後四周裹以厚重的毛皮,再用細繩連接固定住。它的大小並不相同,大的能夠容納數十人,小一點的則只有幾人可以棲身。   亞修竭盡所能的翻尋記憶中有關此種住屋的資料,終於想到這是一種以豢養牲畜維生,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族的一種特殊住所,它的名字叫做「穹廬」,最大的優點就是搭蓋、拆卸都非常容易,利於居無定所,只會在某一地停留數天就要離開的人。   眼前的商隊把穹廬當成一種無言的宣傳來使用,因為從敞開的門中可以清楚看到裡面有不少人正盤腿而坐,喝著飲料,大口大口的吃著烤肉,其享受的模樣讓人食指大動。   「我們去吃看看吧!」   伊琴絲主動提議,正中亞修下懷,掏錢買了八、九串的烤羊肉,再加上一種用面皮把羊肉加上配料捲起來的餅以及兩壺飲料後,選了個人少一點的穹廬就走了進去。   裡頭稀稀落落坐著七八個人,不過誰也沒抬頭多看亞修兩人一眼,自顧自的劃著酒拳,吃著烤肉,喧鬧聲不絕於耳,十分快活。   伊琴絲踏進穹廬時,臉色微微一變,頭垂得更低了。   亞修沒發覺異樣,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倒了杯飲料遞給伊琴絲後,再倒一杯送到鼻前嗅了一下,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羊奶啊!」   亞修一飲而盡,羊奶特有的膻味對他完全不成問題,但他卻想到,這膻味雖只是淡淡的,不過伊琴絲受得了嗎?   他的懷疑隨即得到證實,伊琴絲一飲而盡,雖看不清楚她的臉上表情,但至少知道她並不會排斥這些異域食餚。   亞修可不曉得,身為王族並非只吃合乎自己胃口的食物,有時在出訪鄰國之際,由於風俗習慣大不相同,可能會有一些難以想像的食物被端上桌,基於禮貌,他們是不會讓它原封不動的被端回去,因為那是極為失禮的一件事,當然更不能吃了之後再把它吐出來。   那時只有靠著無邊的意志力去催眠自己不要討厭任何東西,因此,伊琴絲所能接受的食物種類絕對比亞修所想的還要來得多。   穹廬內別有一番滋味,地面鋪上一層厚厚的地氈,不論坐臥都極為舒適,四周則是貼上剪紙花飾,還掛了一些專屬於他們的服裝、器具,看得出這商隊在氣氛的營造上相當用心。而且,這些物品下方都有標價,看上眼的付錢就可以帶走,可見這商隊不僅用心,還十分用力在賺錢。   幾串羊肉下肚,濃厚醬料辣得亞修嘴唇發麻、額上出汗,卻也暗呼痛快,這比王宮宴會中的精美食餚要好吃太多了,更好的是不用受半點拘束。   不過亞修也開始發覺伊琴絲怪怪的,從進入後就垂頭不語,一般而言她都會主動找他說話,但現在卻沒有開口,就連亞修試著要和她閒聊,她都只以點頭、搖頭做回答,安靜得有些不尋常。   就在亞修想問問她身體有哪邊不舒服的時候,身旁傳來了蒼老不屑的說話聲:「你們知道嗎?前幾天,那天殺的亂之公主到我家來跟我道歉,還送了我一盒她說是自己親手做的餅乾,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亞修表情微變,看了螓首低垂的伊琴絲一眼,再轉向說話的人。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老人,兩鬢微白,臉紅成一片,他喝的不是羊奶,而是酒。   「梅伯,你的消息太不靈通啦!聽說那個公主這幾個月來,專程到以前被她玩弄過的人家裡去道歉,而且還帶著自己親手做的賠禮,我幾天以前也有收到,不過是幾道家常小菜,味道嘛……勉強還可以。」開口應和的人年輕許多,三十多歲,撫弄著撐得飽飽的肚子,悠閒的半躺著回話。   「什麼?你居然把那個瘟神做的東西給吃掉了?你難道不怕裡面被她下毒下咒嗎?你可真勇敢,我是當著她的面直接把東西丟掉,因為她做的東西連給豬吃都不配,假惺惺的賤人,哼!」   梅伯的一番話讓喧鬧的穹廬裡在瞬間安靜了下來,因為不管在哪個地方,侮辱王室都是重罪。   亞修聽得直皺眉頭,雖然他們不曉得伊琴絲就在身邊,但用這樣苛刻的語氣說人是非實在太過分。在他想出聲制止的同時,卻被伊琴絲從旁伸出的手拉住。   先前稱讚伊琴絲手藝的人神情緊張的探出外頭左右看了看,眼光還在亞修兩人身上轉了幾圈,確定沒有問題後,說道:「梅伯,小心禍從口出啊!」   「我呸!」梅伯說得更大聲了:「就是禍從口出又怎樣?我說伊琴絲是賤人就是賤人,了不起人頭送給那個賤人,天曉得她裝模作樣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換我說句話好嗎?」一名做年輕少婦打扮的女人插嘴說道:「聽我在宮裡做事的妹妹說,那個伊琴絲從藍貝塔城回來之後,個性就改變了很多,不像以前專找她們宮女的麻煩。我妹本來也以為伊琴絲是在假裝,可是她前幾天跟我說她相信公主是真的改變了,你們收到的東西真的都是她親手作的。我還聽說沒有下廚過的她弄到手上都是傷口,我妹妹和其他人現在私底下都沒叫她亂之公主了。」   「夠了。」眼看有兩、三個人點頭附和,梅伯的怒氣完全爆發出來,起身大罵:「你們不會曉得她對我做過什麼!一年前她扮作沒有錢的小乞丐到我店裡,當時我看她可憐,想說免費請她吃點東西,結果她吃飽後卻大肆破壞,甚至用魔法把我的店給整個燒掉,最後表露身份,強迫我在眾目睽睽之下磕頭認錯。現在她改過自新,我就要原諒她嗎?不可能!我做鬼都不會饒她!」   梅伯怒氣沖沖轉身就走,留下一臉愕然的眾人不知如何是好。   亞修無言以對,梅伯確實有憤怒的理由,因為伊琴絲做了最不應該的事,重重踐踏了他的自尊心和善意。   當亞修看向伊琴絲,她嘴唇微動,沒有發出聲音的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亞修突然升起一股要把她擁入懷裡的慾望,因為她真的長大了,但同時也看見她為了克制情緒,緊握至指結髮白的雙手──她不是因為當眾受辱而強自壓抑,而是為了犯下的過錯而後悔。   亞修按住伊琴絲的手,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容。他明白伊琴絲要走的路還很長,且崎嶇難行,但只要維持不變的信念與意志,終會獲得諒解。   被握住手的伊琴絲嬌軀一僵,就在鼓起勇氣想靠在亞修身上時,亞修的鼻翼突然動了動,大力的嗅著空氣,最後目射奇光,猛然站起,讓伊琴絲吃了一驚。   亞修在這充滿濃濃烤肉香味的空氣中,聞到了一股高雅淡薄的清香,勾起他強烈的衝動,讓他失了魂般的忘掉一切,循著味道的來源而去,不明所以的伊琴絲也只好跟上。 ∼第八章兩位少女∼     人潮雖因攤位寬敞而分散許多,其實還是有些擁擠,不過完全阻止不了快速移動的亞修,此刻在他的腦海裡,沒有半點東西,就連伊琴絲都被拋在腦後。   他唯一感受到的,只有那股充塞他全心全靈的香味,他渴望能立時到它身邊。   跟著味道,他在一間穹廬外停下腳步,一名少女背靠著穹廬的外圍,她從頭到腳一身火紅,就連鞋子也是同樣顏色,紅得好似一團烈焰。   她的長髮用同樣顏色的大紅緞帶紮著,前額的垂發向兩側梳開,眼神深邃,嘴角掛著一絲笑意,好像在等待誰一樣。   她的外表是如此強烈耀眼,但除了亞修之外,沒有人向她多留意半分,就好像她並不存在眼前。   她的腳尖前方,擺了一盆插著一朵不知名小花的花盆,花處於結苞的階段,並未盛開,而且孤伶伶的獨自一朵,形單影隻,有種說不出的落寞孤寂。   亞修自來到這裡時,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花朵之上,嗅著它的香氣,表情迷醉。   被遠遠拋在身後的伊琴絲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趕上亞修,原以為有什麼重要的事,但卻沒想到他正對著一盆花大發其呆。   伊琴絲突然間感到心中一股刺痛傳來,原因就在於亞修從未向她流露過這樣情深切切的眼神。   亞修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旁觀者卻可以,伊琴絲之所以如此篤定,是因為她在握著亞修送給她的手環之時,她在鏡中的模樣也是如此。   男女或許有別,但表達真情的方式卻是相同。   但怎麼可能呢?在眼前的,只是一盆花啊!   「這朵花,賣給我好嗎?」亞修語氣有些乾澀的開口,直到此刻才抬起頭望向紅衣少女,同時一楞,惑然問道:「我……我見過你嗎?」   「嘻。」少女掩嘴輕笑,說道:「這我就不曉得了,有些人即使相見也會忘記,但有人縱然沒見過也有似曾相識之感,說穿了,不過是有緣沒緣的差別。」   亞修把握不到話中含意,只得續道:「這花可以賣我嗎?多少錢我都肯出。」   「那可不行,這花我不能賣。」   「為什麼不行?這樣吧!我可以用上好的夜明珠跟你交換。」   伊琴絲大吃一驚,亞修身上的兩顆夜明珠她見過,以她見過各種珍奇古玩的眼光也都要為之目瞪口呆。因為夜明珠依外型、色澤、大小和亮度共可分為四品七等,而亞修身上的是一品一等的罕見至寶,就連以富裕著稱的巴洛雅王室都只擁有一顆,而且還小上一些,它的珍貴只能以價值連城來形容。   伊琴絲不得不承認,當亞修開口說要將夜明珠送一顆給她代替損壞的手環時,她確實心中狂喜,因為她沒料到自己在亞修心中的份量如此之重。   只是後來她發現有些不對,一問才知亞修完全沒有真正認識到夜明珠的價值,這讓她既無奈又失望,更是氣得牙癢癢的,只好硬迫著他和自己出來走上一遭。   伊琴絲要的,不是禮物的珍貴與否,而是亞修的心意。   現在伊琴絲只覺得傷心,亞修畢竟曾說過要將夜明珠送給她,可現在他又要拿來買一朵花,這豈不是間接比較出她在亞修心中的地位?   伊琴絲錯了,亞修並非要買這朵花,而是這朵花所散發出來的香氣,這醉人的香氣讓他願意付出一切交換,雖然他也不曉得為什麼。   眼見少女依舊沒有反應,亞修放緩口氣,哀求道:「相逢也是有緣,不然我把身上的兩顆夜明珠和所有的寶石都拿來跟你交換,好不好?」   伊琴絲這次真的呆住了,眼前的花到底有什麼特別,值得亞修以重金交換?   「其實,相逢並不一定有緣,但有緣卻必定能相逢,只是這『必定』可能會經過無數時光,再逢時甚至忘了彼此,但只要最初的情是真,終究會想起來……咳,離題了,坦白說,我這朵無名之花不是不想賣,而是不能,因為它很快就會枯萎,不如這樣吧……」少女蹲下身,將花苞用力一握,整個捏碎。   亞修大驚失色,叫道:「你在做什麼?!」他想出手阻止,卻晚了一步。   「把手伸出來。」少女起身說道。   亞修無奈向前伸手,少女則把擠壓的花液滴在他的手腕上,香氣立時瀰漫四周,但轉眼間就消失。   伊琴絲看著亞修流露出不捨和空虛的表情,完全無法理解他為何會變成這樣。   這個問題就連亞修本人都無法回答,他也不曉得為何這花香能讓他的情緒起落如此之大。   「好了,花的種子已經種上去,能不能再次綻放,散發出動人的香味,就看你自己。對了,花開的最重要東西是理智之泉喔!千萬不要用憤怒之火把它給燒光,否則花開不成,永世痛苦的將會是你。」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東西啊?」亞修聽得一頭霧水。   「沒事,什麼都沒有,既然花沒了,那我也該走了,再見。」少女提起花盆,轉身就走。   亞修連忙問道:「等等,你叫什麼名字?」   「我啊……」少女露出笑容,說道:「我有很多名字,最近的一個可以從我的衣服找答案,雖然那是一個重色輕友的人幫我取的,不過我不討厭就是了,再見了。」   話才說完,她隨即繞過穹廬,消失在兩人視線不及之處。   伊琴絲只覺得莫名其妙,看了還在發楞,呆呆望著自己手腕的亞修一眼後,有些不高興的說道:「不要想那麼多,那八成是個腦袋有問題的人,我們去玩吧!看,那裡圍了好多人喔!去看看吧!」然後也不理亞修贊不贊成,扯著他的衣袖就走。   同時,已走離兩人的紅衣少女突然腳步一停,閉上雙眼,像座雕像般動都沒動,因為在她的眼前,露比憑空出現!   露比若有所思的轉頭四顧,眼中微帶疑雲,自語:「奇怪,明明感到這裡有不尋常的氣息,但為什麼一下就消失了呢?唔,該不會是關心則亂吧?不,我不可能會這樣的,算了。」   露比忍著不把視線投向亞修,幽幽一歎後,身軀緩緩消失,而自始至終,她都沒能發現到紅衣少女的存在,縱使那少女就在她眼前!   露比離去後,少女如釋重負的長吐一口氣,吐舌說道:「不愧是露比,竟然連我都能感覺到,要是被發現就……」   少女頓了一下,手托著香腮思索片刻,最後兩手一攤說道:「對喔!被發現了,她也不能拿我怎麼樣啊!」   接著,她往亞修的方向深深凝視一眼,雙手合十,虔誠說道:「你們的事,我只能干涉到這裡,剩下就全看你了。希望你不要讓母親傷心,讓她一時不察所犯下的錯誤能因你們兩人的好結果而稍有彌補,再見……呃,好香啊!」   少女想離開之際,卻被空氣中的烤肉香味所吸引,鼻子大力嗅了幾下,摸摸肚子,臉上出現掙扎的表情,最後竟憑空變出一枚金幣。   她將金幣往上一拋,落下後用手背接住,再用手掌覆蓋,小聲的說著:「正面吃到飽,反面吃到九分飽,是哪一面呢?」   翻開手掌,少女一陣歡呼:「太好了,就吃到十分飽再回去吧!」   這個時候,她的身影再度出現在凡人的視線所能見到之處,興沖沖的跑向攤位,渾然忘我的大吃大嚼。   ※※※   「這到底是在幹嘛啊!」   原本心中被失落填滿的亞修,開始被眼前的情景吸引住。   前方是塊用細繩圍住四邊,只留下一個供人出入的通道的空地。空地左邊擺了一個兵器架,上頭琳琅滿目的插著十多種武器,四周擠滿了人。   入口處立了一塊木板,上面寫著歪歪斜斜的「無雙教」三個大字,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正在場上用力敲著鑼,大聲吆喝。   「各位、各位,小女子初到此地,不是為了賺錢,也不是為了賣藝,而是為了各位未來的幸福而來。本人一手創立的無雙教已經開始收人,而且正值優待期間,所以現在加入完全免費。不僅如此,往後還有諸多福利可享,請大家不要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   然後鑼鼓又是一輪猛敲,音量之大讓人緊捂雙耳,更有許多人認定她是一個瘋子,掉頭就走。   眼看人群開始散去,女孩慌了手腳,急著大喊:「等等,我話都還沒說完,待會就是超級精彩的劍術表演了,別走啊!討厭啦!你們都是重要的人,不能走啊!」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倒讓不少人心想那我就是不重要的人囉?隨即一哄而散。   女孩見狀更急了,也發覺自己說錯話,連忙補救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該走的不是你們啊!」   這下可好,原本還想看看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的少數幾人臉色全都一變,掉頭就走,因為女孩的言下之意等於在說:你們才是該走的人。   原本熱鬧的人潮因為女孩的連番失言而空蕩蕩一片,只剩下笑到彎腰的亞修和伊琴絲。   不過也好,兩人沒費什麼力氣就擠到最前面。   女孩苦著臉,沮喪說道:「怎麼會這樣呢?真是奇怪……哎呀!」   看到伊琴絲以及亞修還在,女孩眼睛亮了起來,跑到兩人面前,各看了一眼,然後對著亞修說道:「你想不想加入我的無雙教啊?現在入教,可以讓你當總護法喔!啊!那你就當大弟子吧!」   女孩穿著短褲,腳上一雙長統靴,上身是無袖短衣,雙手都帶著長手套,而且還有護臂,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腰間配戴一條厚重的皮帶,皮帶上總共掛著七柄長短各異的連鞘短劍。論裝扮,確實有身為劍士的味道。   但可惜的是她的眼睛又大又圓,神情活潑天真,實在沒有那種身為高手的沉穩氣度,反而比較像是個胡鬧的女孩。   亞修只覺得她妙不可言,落羽大陸最著名的自然就是五大神殿,之下還有許多不同的教別在宣揚教義、廣收教徒,雖爭取認同的手法千奇百怪,但從沒有一個是這樣敲鑼打鼓的。   伊琴絲忍住笑,問道:「你都是這樣拉人入教的啊?」   「對啊!師父說只要敲鑼,人就會靠過來,靠過來之後只要我表演,就有人會入教,可是我每次表演之前人就跑光了,好奇怪喔!」   亞修顧不得失禮,別過頭去,強烈抽搐的雙肩說明了他多用力忍住將要潰堤的笑意。   伊琴絲也好不到哪裡去,發揮王族的忍耐力,繼續問道:「那我能不能問一下,你這個無雙教有多少人?」   「喔!因為本教目前還在草創階段,所以就只有區區小女子一人,因此要加入就趁現在,先進先搶個好位子。啊!糟糕,忘記師父說過講話要照順序,再來一次吧!」   女孩清了清喉嚨,表情嚴肅,嘴唇張開就要說話時突然一僵,有些尷尬的轉身低頭看了自己的手套一眼,再轉回來正經說道:「你好,小女子名叫雪靈,目前身兼無雙教教主一職,本教創建歷史雖短,但高潔之行深植人心,近日為……呃……」   雪靈說到一半突然吞吞吐吐,嗯嗯呃呃了老半天,然後再度轉身偷瞥了手套上的字句一眼後,繼續說道:「近日為拓展教務,正在招納各方賢才,閣下顯是德行才能兼備之人,無雙教誠心邀請您的加入,除魔衛道,為落羽大陸璀璨光輝的未來盡一份心力!」   伊琴絲完全崩潰,雙手捂著臉,笑到連眼淚都無法止住,怎麼有人說話還要看小抄?而且還照本宣科,沒有考慮實際情形的把一人的稱呼給改成眼前的兩人,虧她還有個美麗的名字。   早已經過一次發洩的亞修情緒較為和緩,納悶問道:「為什麼你想要當教主呢?而又為什麼名字要叫無雙呢?無雙這名字似乎太霸道、太狂妄,也太旁若無人了一點吧?真有個萬一中的萬一讓你發展起來,難道不怕會受到其他教派群起而攻嗎?」   雪靈露出感動的神情,沒發現「真有個萬一中的萬一」代表什麼意思,感激涕零的說道:「你還是第一個問我問題的人,好好喔!以前我遇到的人都沒半個理我,你說他們奇不奇怪啊?」   亞修心想他們一點都不奇怪,那叫正常,奇怪的是到現在還跟你在瞎攪和的我才對,不過也不得不承認,和雪靈這麼逗趣的女孩說話,他沉重的心情也開朗不少。   「你的問題其實很簡單,因為那個什麼什麼神殿的人一出來,都前呼後擁的,好不威風,所以我也想當教主過過癮。」   「那麼用最簡單的一句話來講,你就是要找人做你的跟班囉?」   「對,沒錯,就是這樣……」雪靈突然發現說錯話,急忙改口:「不對啦!是要尋找一起努力的同伴,由於我的劍術和魔法都是天下無雙,五大神殿和落羽八聖中的劍聖都不是我的對手,我和無雙教很快就會無敵於天下,所以越早加入越好喔!」   亞修一愣,雪靈的話也太狂了些,而且還不忘宣傳一番,看來她的確是很想一嘗當教主的威風,不過她這個人感覺起來就是那種說起話來天花亂墜的個性,亞修也沒有很認真看待,但有人卻偏偏不這麼想。   「好大膽!竟敢小看我天水神殿,看來是該有人教你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開口的人昂然步至雪靈面前,那是一個身材俊偉的男子,腰佩長劍,英姿煥發,不過眼睛略顯細長,嘴唇既薄且向上微翹,讓人直覺他是一個氣量狹小之徒。他的身旁跟了不少人,清一色的打扮,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他的胸前繡有代表天水神殿的圖案位階,四個珠子有三粒塗上藍色,另外一粒是白色。亞修曉得天水神殿的位階是以身上擁有幾粒藍色珠子來表示,所以知道他的地位頗高。   男子給人的印象雖不好,但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高手的風範,他看著雪靈,傲然說道:「向我道歉,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男子說話的同時手按劍柄,身軀微向前挺,自然散發出一股懾人氣勢,亞修立刻為雪靈擔上心。   亞修正想上前緩頰時,伊琴絲拉住他的衣袖,踮起腳尖在他耳邊悄悄說道:「不要去,這個人是天水神殿近來快速崛起的高手,名叫莫維塔,自稱『藍衣勇者』,擺明是要和天啟神殿的紅衣勇者互別苗頭,可是這次五大神殿的會議妮雅沒出席,讓他失去一舉成名的機會,結果現在到處找其他四個神殿的人挑戰,弄得大家都很不愉快,但他確實有相當的實力,因為目前接受挑戰的人還沒有勝過他的,你出面的話,他不會放過你。」   亞修聽得心往下沉,天水神殿要發展,他是沒有意見,不管是人還是組織,總是希望能不斷發展,好擴大自己的影響力,但因為這樣就讓品德不佳的人加入,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就是這樣我才更要出面,我總不能讓一個女孩子因為說話直了點、誇張了些,就被欺負吧?」   伊琴絲勉強放手,心想萬一莫維塔太過分時自己再出面制止就好,因為他認得她。同時又有些無奈,亞修對人實在是太好了一些,但偏偏這又是他最吸引人的魅力。   亞修的腳才剛跨出,雪靈妙目滴溜溜一轉,唇邊逸出笑意,開始大力敲著銅鑼。   她掛在口中的師父說得沒錯,這一敲,立刻又吸引了不少好奇的人圍觀,她馬上扯開嗓門大吼:「各位父老鄉親大家好,你們大飽眼福的機會來啦!天水神殿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高手將要在此決戰無雙教的教主,也就是我!各位想不想看啊!」   人群嘰嘰喳喳的還弄不清楚狀況,但也有幾個人說了「想」或是「好」。   「那麼,這位就是天水神殿的第一高手,請大家掌聲鼓勵鼓勵。」   雪靈手指向發覺不對而想要偷偷溜走的莫維塔,頓時引起一陣吆喝歡呼。   別的不說,雪靈炒熱氣氛的功力確實不錯,時而胡言亂語、時而誇大其詞,不消片刻,圍觀的群眾情緒已經為之沸騰,且人越聚越多。   以莫維塔為首的幾個人臉色陰晴不定,明白自己處於極不利的情勢。   亞修心中叫絕,雪靈的應變能力和她剛剛的寶樣完全是兩回事,現在莫維塔不能掉頭就走,否則會損傷到天水神殿和他的聲譽,只能乖乖踏進陷阱和雪靈比上一場。   他萬一輸掉,當然是糟糕的情況,所以只剩打贏一條路,但打贏了也同樣不光彩,不小心傷到雪靈,馬上會被冠以欺負弱女子的惡名,以後藍衣勇者的名號就可以收起來了。   這就是身份高低的差別,身份高者一個閃失就讓辛苦建立起來的名譽付諸流水,但身份低者就算是輸,也不會失去什麼,反而名氣更響。   雪靈這一手頓時讓自己佔有絕對的優勢,不論輸贏都有好處,而莫維塔則是大傷小傷的差別。   亞修沒有絲毫同情,真要怪,就只能怪莫維塔心胸太過狹窄,竟認真去計較一個女孩子的話。然而,接下來的演變則完全超出他的意料,搞不清楚是誰欺負誰。 ∼第九章深不可測∼     雪靈高高把銅鑼平舉在頭上叫道:「為了慶祝無雙教今日擊敗天水神殿,所以小女子在這裡開一個賭盤,賭小女子贏的賠率是一賠零,也就是下注在我身上的,就算是贏了,連本錢也歸我。但是呢!天水神殿的賠率是一賠百!只要他贏了,下注一枚銅幣可以賺到一百倍,快快快,要下就快!」   世界上絕沒有這種下注賠率,這根本是胡鬧,但對圍觀的人來講,這讓事情變得更有趣,大笑的同時並紛紛把銅幣往雪靈手上的銅鑼投,敲得鑼面發出叮噹叮噹聲,煞是好聽。   亞修開始感到不忍,這次換雪靈太過火了,投錢的人就算是莫維塔贏了也不會真要回一百倍,那純粹只是出於看熱鬧的心態,但不管如何,現場的情緒越沸騰、越激烈,天水神殿所受到的傷害就越大。   他不在意莫維塔,但對天水神殿總是有分感情。   「謝謝大家、謝謝大家。」狀極興奮的雪靈把鑼上的銅幣倒入袋中,並將銅鑼隨手往地上一拋,拿著鼓棒對莫維塔一勾,笑道:「因為我師父說做事要一步一步來,確實打好基礎再往上爬,所以要我兩年內不准找你們五大神殿和劍聖的麻煩,沒想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門來幫我打知名度,真是大笨蛋一個。」   莫維塔鐵青著臉走到場中央與雪靈相對,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塊以消心頭之恨,但卻明白絕對不能這麼做,甚至讓她流血破皮都不行,否則藍衣勇者的名號以後再也不用亮出來。   雪靈的手朝兵器架指去,說道:「來,這裡的武器隨你用,不過你要用自己的劍也無所謂。」   「對付你還用不著動刀動槍,我空手就行了。」   莫維塔冷冷拒絕,解下腰間的長劍拋給一旁的同伴,雙手垂至兩側,溘然出現了一粒又一粒,總數共六粒,在身旁飄浮不定的水球。   亞修立刻把莫維塔的評價往上提,這是除了魔法上的造詣外,還加上他隨機應變的急智。   水系魔法有剛柔兩種特性,剛者就是直接凝結成冰給對手肉體上的傷害,而柔者就是以水的原本姿態來打擊或是困住對手,這其實難度更高,傷害也較小,唯一的好處就是不會見血。   「怎麼,該不是嚇到了吧?想道歉,現在還來得及。」自認扳回上風的莫維塔口氣又變得盛氣凌人。   雪靈搖頭說道:「不,我只是在想,既然你要玩水,那我就陪你玩玩好了。坦白說,論實力,你連我總護法的百分之一都不到,更何況是我這個教主呢?」   亞修只覺得總護法這字眼好耳熟,突然心中一驚,這不是在講自己嗎?當下指著雪靈叫道:「誰是你的總護法啊?別擅自決定!」   雪靈毫不理會,繼續說道:「不過你的實力看來跟我的大弟子差不多,但考慮她比你先入教,所以……嗯,這樣好了,你現在加入,我就讓你當二弟子。」   「去你……嗚。」   被調侃的莫維塔忍不住說了句髒話,但講到一半就知機收回,不過也夠引得眾人笑聲連連。   伊琴絲如同亞修般先是一怔,繼而反應過來,氣呼呼開口大罵:「不准把本公……呃,不准隨便叫我大弟子,我什麼時候加入你那鬼無雙教了?」   「哎呀!總護法跟大弟子,你們別害羞嘛!先讓你們看看身為教主我的實力就是了,之後你們會知道,有我這個教主是多麼光榮的一件事。」   「我覺得在那之前臉就全丟光了……」   伊琴絲顯得有些無力,對這種不聽別人說話的人她實在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過亞修卻開始覺得不對勁。自妖精森林之後,只要用心觀察,他可以判斷出一個人的實力深淺,因此他知道莫維塔遠遠不是他的對手,但直至此刻,卻還只覺得雪靈普普通通。   她要不是個只會說大話的普通人,就是實力高到讓亞修判斷不出來。但是一個普通人在面對莫維塔這樣的對手時,還能談笑自若嗎?   雪靈顯然也覺得玩夠了,說了句「開始」,就揮著鼓棒,沒有任何防備的接近莫維塔。   莫維塔冷哼一聲,雙手一舉,身側的水球高速迴旋,然後向前猛然飛出。六個水球有兩粒筆直朝著雪靈的胸腹而去,這是就算受傷也從外表看不出來的地方,而另外四粒則攻向她左右,在快到身前時,居然又爆裂成十數顆更小的水球,封住雪靈的所有閃避空間。   莫維塔雖自大,但實力確實不差。   亞修眉頭一皺,難道莫維塔沒有想到落空的水球會飛向誰嗎?隨手揮出一道「風之屏障」,擋住落空的水球,不致傷到旁人。   雪靈輕聲一笑,快步前衝,竟不閃不避的直接迎向當面而來的水球。就在被擊中的剎那,她的身軀如同幻影般的被穿透、消失,而隨即她的人卻不可思議的出現在莫維塔身後,鼓棒往前一揮,便狠狠敲中他的後腦勺。   原本熱鬧的現場在瞬間完全沈默下來,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因為沒有人想到居然會是這種結果,看起來胡鬧而又不正經的雪靈居然勝得如此輕鬆。   莫維塔只覺得寒氣直冒,他想都沒想到世界上居然有這種身法迅如鬼魅的對手,當下也顧不得說些場面話,拔腿就跑。   因為太過驚訝而讓情緒有如被凍結住的群眾,因莫維塔的舉動而開始爆出如雷貫耳的歡呼。   伊琴絲張大了嘴,難以置信的自語:「沒想到世上居然有人的速度能快到留下殘影,這怎麼可能呢?」   「不,其實你說的可以做到,但她卻是用別的招式。」   「別的招式?」   伊琴絲望向亞修,卻整個人呆住,因為此刻的他神情專注,唇角勾勒出一個瀟灑的笑容,雙眼亮如夜空中的明星,注視著拚命撿拾地上銅幣的雪靈。   圍觀的人也知道熱鬧已過,慢慢的散去,只留下寥寥數人聚在一起聊著剛剛的所見所聞。不過,還是沒有一個人對雪靈的無雙教有興趣。   「她施展了水系魔法,然後走到莫維塔的身後敲他一下。」   「不可能吧?」伊琴絲無法相信,剛剛雪靈明明是突然隱沒再出現,難道自己會看錯?她精通的雖是火系魔法,但對其他系別的魔法也是有一定程度的瞭解。   「不愧是我無雙教的總護法,這點小把戲果然瞞不過你。」雪靈將銅幣慎重的藏入懷中後,走到亞修身前,滿臉笑容。   「你知道瞞不過我?」   「那當然,我可是你們兩人的教主,眼力不高怎麼行?否則招收的教徒要是只吃飯不做事,那我不就虧大了?」   「可是剛剛看你敲鑼打鼓的樣子,好像是找得到人就謝天謝地,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些吧?」伊琴絲一陣挖苦,因為她開始討厭起這個叫雪靈的人。   「呃……」雪靈一時語塞,然後輕咳了一聲後說道:「這是有原因的,身為大弟子的你還不明白是應該的,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伊琴絲黛眉緊蹙,失去和她瞎攪和的心情,扯著亞修的衣袖說道:「走,我們回去了。」   「不,先等一下,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一下雪靈小姐。」亞修被挑起關於魔法的興致,說話也客氣起來,渾然不覺伊琴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嗯,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不過由於我才剛創教,資金還不是很充裕,所以不可以跟我要錢,至於教團本部要在哪裡設立,我也還沒決定,所以你……」   「我不是要問這個!」亞修提高音量,然後沈聲問道:「我想知道,你是怎樣把『水隱術』和『虛水之鏡』交互運用?我知道你用了這兩個水系魔法,但我卻為了阻擋水球而有些分心沒看到全貌,你能告訴我其中的奧妙嗎?」   「喔!原來你把那個可以讓自己變不見的魔法叫做水隱術啊!和師父講的不一樣,不過……你先變一次給我看吧!」   「好。」   亞修走入場中,突然之間身影在原地消失,但突然又出現一個和他一模一樣,只是沒有任何激活的「分身」出來。伊琴絲立刻瞪大了眼,還揉了揉眼睛,她印象中的亞修好像沒有這麼厲害。   「我的天啊!」雪靈一拍前額,搖頭大歎:「就是有你這種人,所以虛水之鏡才會被人叫做賣藝魔法,你這樣光明正大的把自己變不見,然後又當著對手的面變出一個假貨,你是把別人當瞎子嗎?我師父常說,永遠不要低估你的對手,否則會吃大虧,你師父難道沒有這樣跟你說過嗎?」   雪靈一揚手,兩枚銅幣脫手而出,一枚穿透虛水之鏡造成的幻影,它立刻化成水氣四散,而另一枚則飛過毫無一人的空處,但卻憑空出現一隻手接住,亞修也同時現身。   他是不得不現身,因為只要一有動作,附著在身體四周將光線扭曲的水元素就會亂掉,失去隱身的作用,像是水只要輕輕一碰,就有波紋蕩漾。   要想突破此點,就是每做一個激活的同時,都能均勻調節全身的水元素,等於做到丟石頭入水池,但水池不會泛起漣漪的境界才行。   這光是想像就幾乎是不可能達成的事,更何況還要實際做到?亞修自問沒這個能力。   兩人的舉動,又開始吸引他人的注意。   亞修無奈說道:「我只有老師,沒有師父。不,正確的說,應該是我不曉得到底有沒有師父教過我。」   「什麼!你居然沒有師父?」雪靈嘴張得老大,不敢置信的大呼小叫:「我師父每天最少都會提醒我十次,說師父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沒有師父的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所以不管是誰,都一定要絕對聽從師父的話,你沒有師父的話可聽,還真是不幸。」   亞修決定對這番明顯自我膨脹外加有嚴重洗腦嫌疑的話不做評論,而正當他以為雪靈不可能說出她是如何將虛水之鏡和水隱術搭配得天衣無縫之際,她開口了。   「用虛水之鏡創造出一個人形分身之時,不要讓它瞬間出現,因為那很不自然,而是要一部分一部分的出現,同時再用一定速度的水隱術讓自己慢慢消失,也就是出現虛假的幻影和讓真實的自己消失是同步進行,雖然技巧很難掌握,不過多加練習就自然會熟悉。還有,你給我的感覺很奇怪,就是你應該很厲害,但又不是那麼厲害,這是怎麼一回事?是沒有師父教導的關係嗎?」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總之非常感謝你的指點,沒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亞修雖然瞭解自己還做不到,但得知如何將水隱術和虛水之鏡搭配的訣竅仍然心情大樂,轉身就走。   「等一下。」雪靈叫道:「我們來賭一把好不好啊?」   「賭一把?」亞修轉身,看著雪靈盤算些什麼的模樣時,眉一皺,直接回絕:「抱歉,我是不賭博的。」   「哎呀!別這樣說嘛!這個賭局對你可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是嗎?說來聽聽。」   「很簡單啊!就是我們來比一場,你贏了,就榮升直接當二教主,而且入教費減半;萬一輸了,就繼續當你的總護法,不過入教費照繳。瞧,你完全沒有損失耶,這種好事一輩子可能就只遇到這麼一次而已。」   「胡說八道!」亞修忍不住罵道:「這明明是只有壞處,沒有好處吧?再說,怎麼又突然多出入教費了?根本是個騙子,算了。」   亞修轉身離去,但左腳才剛跨出一步就停住不動,因為他感到自己被一股重如千斤的壓力當頭罩下,似要將他擠壓成肉餅,同時整個人升起一種赤裸著身體,所有心事都暴露在千萬道目光之下的錯覺。   不過這還不算什麼,亞修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有一柄散發著要將他自人界蒸發的強烈火焰的短劍,以可怕的高速朝著他的背心疾射而來,他在瞬間感到猶豫,是要回頭迎擊還是轉身避開?   迎擊不一定能擋得住,但避開卻會陷於挨打狀態,然而他的本能卻早一步做出回應,腳下施展「神足」,一眨眼便消失在原地,以後退的姿勢斜掠往雪靈身側,且做出反擊的姿態。   但是,他的動作卻猛然停止,因為除了滿是笑意的雪靈,什麼都沒有!撼動他心靈的壓力、看透他一切的凌厲目光,以及要奪他生命的短劍,通通不見蹤影。   「這是怎麼一回事?」亞修只覺得喉嚨乾澀,剛剛所感到的難道都只是幻覺?   「不愧是我看上的總護法,在我用五成實力測試的狀態下還能反擊,真是不錯,換做其他人,早就尿褲子啦!」   「剛剛只是你的測試?」   「當然,本教主雖眼力過人,不過為了怕有時太過勞累而一個不小心看走眼,偶爾也是要做點測試。你確實如我所想的實力不差,可惜的是經驗太少,你說沒有師父指導的話該是真的,真是令人難以想像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沒師父的……噢,離題了,你應該沒有和實力勝過你的人交手過,對吧?否則不會有所猶豫,嗯……總護法,你想不想變強啊?」   亞修的手抽動了一下,只感到渾身血液逐漸沸騰,在雪靈技壓莫維塔時,他只對她的魔法有興趣。但現在雪靈卻又展露更高深的一面,讓他的興趣轉移至她的身上。   舉凡對自己的能力有強大信心者,在面對相同水準的對手時往往會有分出勝負的念頭,而武技和魔法的修行者在這方面的動機會更強烈,因為練習的過程實在是太漫長也太辛苦,當然會加倍的想要證明自己。   然而讓亞修無法壓抑的原因不僅於此,更在於雪靈明白指出他的缺點,他確實沒有以「正常的方式」和實力高過他的人交手過,一切只憑自行摸索。   獨自苦修的好處是不會人云亦云,但當實力達到了進展變得緩慢,久久毫無進步跡象的高原期之時,就會開始感到挫折。   此時要想超越,除了過人的耐力以及意志之外,最快的方法就是一個時機恰當的啟發。   亞修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他開始感到自己進步的幅度大幅減緩,明白遇上了自魔法有所成就之後的第一道難關。   而他更相信,和眼前的雪靈交手所帶來的經驗可以使他往上提升。   「請指教。」   亞修做出決定,但前方等待他的,卻是有生以來最可怕的噩夢! ∼第十章匠聖之技∼     雪靈從兵器架抽出一把略寬的長劍,問道:「你要用這一把,還是你那一把呢?不過不管怎樣,千萬別笨到空手。我師父常常說,手上有東西比沒東西好,你就儘管全力出手,我不會傷到你的。」   這番話又暗罵了莫維塔一頓,他想抬起頭做人,可能要好一段時間之後。   「我用自己的劍。」   亞修抽出寒星,不因被看低而生氣,以雪靈的實力來講,她確實有資格講這個話。   當寒星握在手上時,亞修才猛然驚覺,他從沒有用過劍啊!仔細想想,自柯麗贈與寒星之後,這還是他首次抽劍出鞘,在兵器上,亞修是徹徹底底的大外行。   「唔,你的劍似乎也不簡單,可惜的是人不如劍,算了,先來熱身一下吧!」   雪靈突然一分為二、二分為四,且還繼續變化,最後總共幻化出十六個「她」圍向亞修,手中的鼓棒同時點出。   亞修大吃一驚,本該誘敵用的虛水之鏡居然能變化出如此多的幻影,而且還能行動,實在讓人無法相信。他在此刻體認到,曾有所自滿的自己真是井底之蛙。   亞修無法確定這些幻影能不能造成實質的傷害,但想歸想,也不想實際嘗試,手已經往外一擺,就要施展應付群毆最好的魔法──「火焰龍卷」,以靜制動,讓雪靈自投羅網。   魔力聚集在掌心的同時,亞修溘然發現圍觀的人不曉得何時又多了起來,如此一來,這威力強大的魔法可能會造成意外的傷害。心念一動,他收回魔法,腳下施展「風之疾走」,往前方的雪靈疾衝而去,到她面前時,矮身避過她當頭敲下的鼓棒,同時寒星揮出,但在要將她斬成兩截時卻突然一滯,在確定是以柔刃應敵後才揮劍擊破分身。   虛水之鏡終究有其缺點,分身呆滯的表情和不自然的動作就是最大的破綻,而且一被碰到就消失,讓看破此點的亞修配合風之疾走大發神威。   伊琴絲看得無法自已,相別不過數月,怎麼現在的亞修變得讓她完全不認識?但心中又覺得滿足,心儀的對象英姿煥發,總是件高興的事。   「主人他碰上的對手真是可怕,居然能將虛水之鏡施展到這種地步,這除了魔力強大之外,還要能夠做出巧妙到極點的控制,實在不簡單。我也好想上場。」   冷靜又有條不紊的分析在伊琴絲耳畔響起,讓她難以置信的睜大眼,因為出聲的居然是早該被支開的安琪莉娜!   「對手可怕是沒錯,但亞修仍有一拼之力,可最大的問題是這環境無法讓他以擅長的魔法應戰,再加上從沒碰過劍和那種軟綿綿的個性讓他出招還得先看一看,有沒有搞錯啊?看來他的問題會很大,希望他能吃點苦頭,讓個性改一改。」   用嬌柔嫵媚的聲音說出亞修可能要面對的結局,順便還用上奇怪的字眼比喻,讓人有一種特別的感受,會這麼做的,除黛絲笛兒之外不會有其他人。   「兩位姊姊,你們……你們『終於』來了啊?」   伊琴絲話說得婉轉,用上了好像早就在這裡等待你們前來的字彙,以掩飾自己的小小手段。   安琪莉娜沒什麼表示,只是淡淡一笑。   黛絲笛兒則是不客氣的搭著她的肩膀,歎了一口氣後才說道:「你能偷溜,我們就不能嗎?我說小妹妹啊!我活這麼久可不是活假的,再加上我長期和一個比你陰險、毒辣、詭計多端、滿肚子壞水多一千萬倍不止的奸詐女人打交道,所以你那種不入流的手法還是不要拿出來丟人現眼比較好,知道嗎?」   除了點頭,伊琴絲還能說什麼?   安琪莉娜氣得俏臉發白,怒道:「你剛剛是在說誰啊?」   黛絲笛兒兩手一攤,說道:「我可沒有說誰,不過如果有笨蛋要對號入座,我可不曉得。」   安琪莉娜哼了一聲,反擊道:「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印象中有一個集野蠻、粗俗、魯莽、無禮、沒有教養、暴力……」   她話還沒有說完,黛絲笛兒就截斷她罵道:「可惡,你是在說誰啊?」   「拜託,我才說到一半而已,你不要那麼快就對號入座好不好?你的缺點可不只那些啊!」   「兩位姊姊先停一下好嗎?」   被夾在中間的伊琴絲暗暗叫苦,為什麼她們對這種根本不可能會有結果的爭辯老是樂此不疲呢?她終於知道亞修的另一個過人之處了,就是讓這水火不容的兩人和平相處。   伊琴絲突然喜上眉梢,指著場上大叫:「看,亞修他贏了。」   場上十六個雪靈以虛水之鏡造出的幻影紛紛在亞修劍下消失,只餘一片空曠,他環顧四周,說道:「你可以現身了吧?」   雪靈的身影驀然出現,不過卻是盤腿坐在地上,一臉無聊,打了個呵欠,懶洋洋的說道:「好啦好啦!別那麼急嘛!我師父常說一個好劍士最要緊的是不能心浮氣躁,要膽大心細,既然你熱身結束了,那接下來換我熱身了,看招!」   雪靈的身影再次消失,如同第一次般,出現了十六個分身發起圍攻,看得亞修眉頭大皺,她難道不曉得此招已經失去效用了嗎?抑或是自己被看得如此之輕?   冷哼一聲,亞修壓下心中的不滿,腳下施展風之疾走,提劍而上。   在消滅兩個幻影之後,亞修突然感到一股壓力接近背部,想也不想就將寒星反手往後揮出,但卻聽到一聲低笑,同時頭頂被敲了一下。   亞修大駭,這顯然是雪靈以水隱術藏起身影悄悄發起偷襲,他立刻判斷出難以躲過這種無影無蹤的攻擊,立刻提高腳下移動的速度,滿場飛舞,消滅分身的同時也要讓她無法跟上。   這戰法實在是無懈可擊,但雪靈卻比他技高一籌。   亞修滿場疾走兩圈,長劍已經消滅七、八個分身,在要刺過另一個之際,分身的動作突然變快,扭腰一閃就避開長劍,同時鼓棒又在亞修頭上敲了一記,發出嬌笑聲後隱去身影。   亞修一呆,雪靈居然能夠時而隱身、時而假冒分身出手,他作夢都沒想過虛水之鏡和水隱術居然可以交互使用到這種程度。   亞修自問沒有雪靈的技巧和能耐,但他相信靠著體內生生不息,永無止盡的魔力,縱使技法不如人,也能立於不敗之地,因此打定主意作持久戰。   可惜亞修的如意算盤撥不響,他的風之疾走已經加到極速,整個人幾乎快化做一道虛影,但是雪靈總能料到他的路徑,以逸待勞的早一步等在一旁敲他一記,或是以逼真的演技模擬分身的神態吸引他過來後再突然大叫嚇他一下。   短短時間之內,雪靈就出手了十多次,沒有一下落空,而且全都集中在頭部。亞修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雖然他的個性被黛絲笛兒評以「軟綿綿」,但也有忍耐的極限,現在他就快要被逼向邊緣。   再被敲中幾下,亞修停在場中央,臉有薄怒,看了又多起來的分身一眼,寒星插入地面,雙手外招,喝道:「要玩就陪你玩,『紅蓮業火』!」   以亞修為中心點,出現一圈往四周擴大的火焰,襲向避無可避的雪靈分身,火舌轉瞬即將它們吞噬。同時亞修也動了點手腳,讓烈焰向中央倒捲,所以並沒有對圍觀的群眾造成影響,不過擺在一旁的兵器架就沒這麼幸運,轉眼即被燒燬。   紅色火焰中,出現了被白色霧氣所保護的雪靈真身,表情有些驚訝。   「逮到了!」   亞修解除魔法,腳下施展神足,一晃眼就來到雪靈面前,同時伸手就往她的頭敲下去,以牙還牙的意圖十分明顯。   雪靈在瞬間張大了眼,然後出人意料的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哇啊啊!」   預料雪靈可能會後退或反擊並做好準備的亞修就是沒料到她會大叫,被嚇得後退好幾步,耳朵還嗡嗡作響。   雪靈一手插著小蠻腰,一手指著亞修,氣鼓鼓的跺腳大罵:「你看起來老實,沒想到卻是壞在骨子裡,哪有人不說一聲就突然變這麼快的?真是可惡、過分,你不知道無雙教的第一條教規就是不准驚嚇教主嗎?」   在四周的竊笑聲中,亞修的臉垮了下來,想報一箭之仇的慾望完全消失,並開始有些喜歡這個叫雪靈的女孩,雖然她的個性實在叫人不敢恭維。   「算了,我們也該開始,從你剛剛的表現我已經可以斷定你在魔法上的成就雖及不上我,但也差不了多少,可惜拳腳劍術方面卻是一塌糊塗,這是不行的,我們無雙教標榜的就是劍術、魔法天下無雙,更何況是你這個等於門面的總護法呢?為了無雙教的未來著想,我就教教你吧!不過我師父說,學東西之前要先痛一下,這樣效果會比較好,開始吧!」   雪靈的表情轉而認真,從腰帶抽出了兩把短劍分握左右手。左手的那一把並沒有金屬的光澤,反而呈現出石材的紋理,應該是把石劍;握在右手的也一樣不普通,劍身薄如紙,光澤比普通的劍還要亮上數倍,並且好像有一股魔力,讓人的視線無法移開,另一個特殊的地方就是在靠近護手處有一對明顯的外凸,如同蟬的短翅,不曉得是不是錯覺,它好像有生命似的上下拍動著。   「我身上這七支短劍是『匠聖』花費莫大心血所鍛造而出的顛峰之作,每一把都有不同的能力,現在手上的是『封魔』和『流光』,你要小心了。」   自封魔出鞘後,亞修便臉色微變,因為他發現空氣中有某些東西正迅速消失,但還來不及細想就再吃一驚,因為他沒想到會在這裡聽到匠聖之名。   武者能否發揮實力的影響因素有很多,但武器絕對是關鍵中的關鍵,而一名鐵匠的功力高低就端視他能否打造出最順手的武器,其最理想的情形當然是達到人器合一、如臂使指的境界。   匠聖之所以從一個鑄造各種武器的鐵匠被尊稱為落羽八聖,就是他所打造出來的武器恍若具有神器般的威力,同時還能更上一層,引導出持有者的內在潛能突破原有的極限。   然而他打造武器曠日廢時,快則一年、半載,多則十數年都有,因此其作品極少,價值更是難以估計。如果雪靈的話不假,那她的出現將是落羽大陸上另一個風暴的開端,原因在於匠聖不做無名之物,他的每一把武器都必須要和其主人一同登上聲望的顛峰,否則他會親手毀掉。   亞修開始感到有趣,因為落羽八聖的劍聖手上所持有的劍中劍也是匠聖的作品,而劍中劍的特殊之處他亦見識過,雖然劍聖和武聖在安琪莉娜的心戰之術下一招敗北,但真要全力比拚,鹿死誰手尚不可知。   眼前的雪靈等於是另一個劍聖的翻版,登上顛峰只是早晚的問題,此刻與她一戰,豈不是更清楚自己到達哪一個層次?   「來吧!」   亞修猛吸一口氣,寒星高舉過頭作勢劈下,眼中精光閃閃,展現出無與倫比的強大鬥志。   可惜的是此招雖氣勢磅礡撼人,但在知劍的人眼中,利攻不利守,在知己不知敵的情形下,算是犯了錯誤。   「非常好,下山招募教徒半個月來,你是第一個讓我看得上眼的人物,我就特別優待,讓你見識專為流光而創造的招式,流光七式第一式──『瞬閃』!」   雪靈皓腕一振,流光也隨之一晃的同時,護手處的短翅居然不可思議的以高速拍動,並且發出細微密集的嗡嗡聲,有如幾千隻蚊子在飛。   亞修一陣錯愕,弄不清楚那是什麼機關,心中不免有些懷疑。就在這時,他突然覺得雪靈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但她並非真的不見,而是流光劍身表面的光芒驟然爆散開來,讓他的雙眼無法視物。   就在剎那間,光芒以同樣可怕的速度斂縮成一道電芒,疾取亞修的心房。   亞修恢復視力的同時臉色大變,因為兩人原本相距十多步,怎麼一眨眼流光就已經來到胸前不足一步之處?他作夢也沒想到雪靈可以如此之快。   本能令亞修就要施展風之疾走閃避,但他立刻暗呼不妙,因為他完全感受不到有半點元素可供操控,在剎那間明白封魔的效用就是讓四周成為元素真空之地。   亞修無暇細想封魔為何有如此強大的威力,因為他就要被刺中!   「可惡!」   寒星來不及揮下,因此亞修改劈為下壓,直接以劍柄抵擋流光,同時足尖發力,退往後方,雙管齊下,希望能避開這一擊。   「颼」的一聲,那是利刃高速劃過物體的聲響,亞修雖使出渾身解數,但仍無法避過瞬閃,胸前至手臂處被劃出了一道血痕,鮮血不斷滲出,可怕的一擊,讓場外完全靜了下來。   「你給我住手!」   伊琴絲發出尖叫就要闖入,卻被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雙雙拉住。   「小鬼,你給我乖乖待在原地,亞修的事輪不到你管。」   「你在說什麼?你沒看到他受傷了嗎?」   「不必擔心。」安琪莉娜一臉從容,好整以暇的接著說道:「主人的勝算比你所想的還要多,更何況他自己也不打算放棄這個機會。」   伊琴絲一愣,果然看到亞修不理會胸前的傷,以充滿強大信心的口吻說道:「有意思,沒想到流光也和劍中劍一樣有惑人雙目的能力,的確是匠聖的作品,不過你還要繼續嗎?」   「那當然,不是說過要給你吃點苦頭的嗎?怎麼能就此打住呢?」   「很遺憾,你已經沒有勝算了!」   亞修急步向前,寒星刺、砍、劈、揮等招式交互使出,並小心翼翼保持距離,發揮長兵器「一寸長、一寸強」的優勢,動作如行雲流水、流暢無礙,讓人難以相信他是首次握劍。   相反的,雪靈卻是被迫得八方遊走,近不了身,沒有首劍的氣勢,因為短劍主要用來近身肉搏,在不能接近對手的情況下毫無用武之地,但流光依舊毫不間斷的發出嗡嗡聲,而且高低節奏都開始慢慢改變,亞修雖聽到,但並不理會。   「看吧!」黛絲笛兒不客氣的敲了伊琴絲的頭,說道:「亞修剛剛之所以會避不開,是因為沒有及時發現到封魔的效果,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也只是被擊傷而已,現在既然知道,怎麼還會重蹈覆轍呢?」   聽完解釋,伊琴絲情緒雖和緩許多,但還是有些緊張,雙手不安的扭動著。   可是,亞修的情況已經再次改變,他剛剛的確如同黛絲笛兒所講的信心滿滿,但現在卻感到無比心寒,表面上是他打得雪靈毫無招架之力,但實際上他劈出、刺出的每一劍都是身不由己,有如被無形絲線操縱的傀儡,想停都停不了!   「我曾說過,我身上的七把短劍是匠聖一生的心血所聚,因此它可不像劍中劍只能迷魅雙眼而已,它的聲音也是大有玄機喔!」   有如蝴蝶翩翩飛離劍光之外的雪靈親口揭破流光的另一個奧妙,聽得亞修心直往下沈,既然他能施展音之魔法制敵,那匠聖為何不能也將此點融入武器之中?   當視覺與聽覺都被敵人控制在手的時候,勝負不問可知。   「可惡!」   亞修絕不甘就這樣結束,但又無法可想,因為聲音是無孔不入的。不過,此時地上的某樣東西卻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立刻做出決定,迅速咬破下唇,疼痛讓他手腳一輕,暫且回復自由。   但他明白,如果不能制止流光發出的聲音,很快就要再度陷入絕境。於是,他腳尖往地上一挑,先前雪靈拿在手上的銅鑼便被帶起。毫不多想,亞修鼓足全力將寒星往上一揮,打得銅鑼直衝上天,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讓耳朵轟轟作響,壓下流光發出的震翅聲。   以音破音,亞修行險一搏,再度恢復自由身。   「看招!」   恢復自由之身的亞修挽起一圈劍光,轉眼即追到雪靈身後,以柔刃劈出積滿怨氣的一擊,誓要給雪靈苦頭嘗嘗。 ∼第十一章天人合一∼     雪靈捂著雙耳隔開銅鑼聲,對身後怒氣衝天的亞修視而不見,調皮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狀似滿意的說道:「你們也很不錯,和我的總護法差不多,有你們加入,我無雙教馬上就能成為天下第一啦!」   兩人雙雙皺緊眉頭,正想反唇相譏時,雪靈卻輕笑一聲,伸出指頭迅如閃電的各點了她們的額頭一下後說道:「可是你們仍然錯估了我的實力,我早就知道我的總護法會因封魔而無法應變,所以瞬閃早就放慢一半的速度,證據就在這裡,流光七式第二式──『雙殛』!」   在寒星將要敲中頭頂之際,雪靈像是幻影般自原地消失,接著只聽到兩道尖銳的破空聲伴隨著一小聲清鳴同時響起,沒有人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高飛上天的銅鑼在同時掉了下來,扭成一團,正巧掉在兵器架上,發出陣陣回音。   亞修亦在要撞上安琪莉娜等三人時停步,左右大腿各多了一道傷口。   「主人,請您立刻退下!」   安琪莉娜失去冷靜,她知道自己的判斷出現了致命的錯誤,因為當雪靈在點向她的額頭之時,她一直等到被點中才有所察覺,照理這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她早對雪靈升起戒心,有戒心還莫名其妙中招,只能說雪靈的實力超出她的想像。   試問,如果點中她的不是指頭,而是流光呢?   「不可能。」亞修撥掉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及伊琴絲伸出的手,轉身面對取得上風,但表情卻轉而凝重的雪靈說道:「這是我和她的事,你們誰敢插手就給我試試看,更何況我並非毫無勝算,對吧,我親愛的教主大人?」   亞修像是變了個人般,受傷反而更有自信,讓三人為之一愣。   「可惡,居然被你擋到一點,這怎麼可能呢?」   「我也很納悶,但身體就是自然而然的做出反應,我現在有一種越打越順手的感覺,教主大人可要小心一點,不要輸給我這個小小的總護法了。」   除了他們之外,大概沒有人能聽懂這些話的意思。   雪靈在施展雙殛時,先往下矮身造成在原地消失的錯覺後,緊貼著地面掠過亞修,同時在他的左腿劃上一劍,而最讓人難以相信的是她同時將封魔刺入地面,以它為軸心將身子改前衝為迴旋,劍如毒蛇竄出咬向亞修右腿。   亞修如同其他人般錯認雪靈在眼前消失,但流光反而讓他有跡可循,因為它帶起的耀眼光芒在亞修眼皮下一閃而過,不過他也感到自己再度中劍。   縱使尋得雪靈的蹤跡,但亞修卻毫無辦法,就在他對雪靈莫測高深的實力覺得頹喪之際,竟隱隱約約的感到她的攻勢尚未結束,而是從後再度刺出意料之外的一劍。   他在沒有思考的情況下,身體有了自發的反應,原本前奔的腳步略微屈膝,讓整個身體的重心前移,雙手亦施力猛然揮下寒星,劈中地面時加強力道,讓劍尖劃過地面向右彈起,險之又險的撥開刺入大腿一半的流光,發出雙劍交會的鳴響。   雪靈仍舊可怕,但雙殛等式未竟全功,也代表亞修尚有一拼之力。   「你還早得很!流光七式第五式──『十六電矢』!」   亞修已經掌握到雪靈的流光七式該是以攻擊的次數而定,越高就越凌厲,現在一聽她從第二式直接跳到第五式,不驚反喜,提劍迎上。   這次,雪靈放棄攻擊亞修的視覺和聽覺,集中在招式之上,玉腕微動之間,流光化做重重電芒逸射而出,鋪天蓋地的正面迎向亞修。   亞修徐吐一口氣緩和情緒,寒星穩穩護在身前,以防守為主,他明白在雪靈的速度前,多餘的攻擊只會露出更多的破綻,只好穩紮穩打,伺機反攻。   可惜這樣的打算沒有成功,在亞修認為將要避過雪靈的攻擊時,卻感到身上傳來四股劇痛。   血花飛濺中,亞修咬牙揮舞寒星側移避開,但在這極短的時間內就再中三劍,其中一劍甚至穿透他的護身劍網在他臉頰留下血痕,這表示雪靈幾乎是整個人和他貼在一起,可謂藝高人膽大。   處在絕對劣勢之下反而更加激起亞修的鬥志,他發現自己從開始時完全無法閃避的絕望,到現在已經稍微能把握到流光的軌跡,降低傷害,恍若見到一線希望,其進步之快,令人難以置信。   但這樣的成果並不是憑空得來,事實上他在時縫之地的魔霧谷中所累積的戰鬥經驗早已在身體中留下記憶,雖然他往後著重在魔法之上,但這些以血汗換來的瑰寶卻不會因此消失。   只是由於魔霧谷的戰鬥方式特殊,亞修雖歷經各種奇怪對手,累積了大量的經驗,但卻難以融會貫通,讓它們變成屬於自己的技巧,只使用到基本的反應能力,讓這些寶藏像是一塊塊散落的拼圖,未能拼湊完全。   可是現在這些拼圖卻因雪靈這強敵所帶來的壓力而慢慢拼湊起來,讓亞修越打越快意,完全不想停手,他每捱一招,就多學了些東西,也更強一分。   「噹!」   在挨了十六電矢中的十五劍之後,渾身浴血的亞修終於成功的以寒星架開一劍,發出了自兩人交手以來的最響亮劍鳴。不過,這劍是以寒星削鐵如泥的剛刃架開,但流光毫無損傷,不愧為匠聖的作品。   「該我了!」   好不容易有機會反擊的亞修一劍揮出,卻被雪靈輕易的以護臂擋住,並借力使力往後飛退。   「我要再試一次。」   雪靈面無表情的朝地擲出封魔,沒入身前的五步處,不曉得有何用意,同時一聲嬌喝:「流光七式第六式──『四方急雨八夜襲』!」   流光有如閃電再次流洩而出,幻化出的光海比十六電矢還要強烈,但亞修卻是搖頭說道:「你的流光會在我的眼中留下殘影,讓我誤判它的真正位置,所以我才會一直躲不過,但既然已經知道,只要把這點考慮進去,那……你的攻擊就顯得太過單調了。」   亞修說話的同時,身體配合著寒星的重心在狹小的空間裡左擺右移,以最小的幅度移動,因為雪靈的劍勢是從四面八方而來。   雙劍交會的叮噹聲不絕於耳,亞修竟然一絲不漏的封住了二十四劍,其中甚至還能不時刺出一劍逼退雪靈,和方纔的表現有如天壤之別。   「可還沒結束哩!」   還在退勢中的雪靈露齒一笑,她的左腳剛好抵住插在地面的封魔劍柄,消去退勢並借力使力,以比之前還要快的速度貼著地面攻向亞修的雙腿。   亞修雙眼精芒暴射,不因奇招而驚慌失措,而是在雪靈已經來到身前時舌綻春雷放聲狂吼:「教主,你中計了!」   他賭對了,雪靈嬌軀抖動了一下,流光由快至無跡可循變回有形,亞修看準劍勢,提腳一踏,剛好踩中流光,讓它動彈不得,同時左腳踢出。雪靈無奈之下只好放棄流光,以護臂硬擋,同時後退,不過這次她卻是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三十二劍也沒有全部施展完。   「說真的,在以往我是絕不可能接下你這一招,但我不曉得看過幾遍我身旁的人所施展的各種奇怪招式,因此得到不少經驗,所以你並不是敗給我,該算是……敗給我的師父。」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聽得面面相覷,這該算是稱讚還是諷刺呢?   苦盡甘來的亞修終於展現嘗到勝利滋味的笑容,就在他心中其實不想,但考量形勢決定說出到此為止的話時,雪靈一躍而起,沒有絲毫氣惱的拍去身上的塵土,甚至還顯得有些愉快。   「總護法,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像你這種越打越厲害的對手,害得我手都癢了起來,你可以陪我繼續下去嗎?」   亞修的目光移向她腰帶上的另外五把短劍,以壓抑不住的渴望語氣說道:「我當然沒問題,就看你要不要。別忘了,你的流光七式已經被我破解了。」   亞修把流光踢到雪靈身旁,既然重啟戰局,他便主動挑釁,要讓雪靈失去平常心以掌握主動,以應付她接下來的五把武器。   他確實有進步,已經懂得把安琪莉娜授與的心戰技巧做出實際的應用。   「錯了。」雪靈看都沒看地上的流光一眼,搖頭說道:「這把流光是匠聖早期的作品,它其實不只可以迷惑你的耳目,還有很多能力,只是我不想用。談談匠聖吧!到了晚年,他自問這些以無數巧思打造而成的武器就是他想要的極致嗎?在經過十年足不出戶的思考後,他花了兩年的時間打造成另一把『真流光』,就是這一把。」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雪靈拔出的另一把短劍上,想看看這匠聖花了十二年光陰打造出來的真流光是什麼樣子。   但他們失望了,因為這一把流光怎麼看都像是武器店中隨手可買到的普通短劍,沒有半點特殊之處。   「反璞歸真,以人馭武,這是匠聖最後得到的結論,因此此劍的唯一能力就是讓我用得順手,可以施展我五成的力量。順帶一提,剛剛那一把流光因為我用起來很不舒服,所以只能發揮三成的實力。」   「三、三成?」   場外一片嘩然,如果雪靈的話屬實,那她的實力究竟高到何種程度?亞修正思考這是不是攻心之計時,卻發現雪靈的眼睛似有異芒流轉,讓他再度升起被看得通透的感覺,同時更有一股壓力緊縛住他,讓他難以移動分毫。   他明白這些都只是心理上的錯覺,但也瞭解到雪靈並沒有在說謊。   「不過,短劍終究有其劣勢,雖然我照樣能贏,但為了速戰速決,因此我要搭配這一把劍──『轟雷』!」   雪靈拿出另一把劍交在左手,它的長度只有流光的一半,但劍身卻渾厚粗如拇指,兩側也沒有開鋒,最大的特殊之處是劍尖成圓頭形,怎麼看都不像是一把武器。   「總護法,你要小心點,現在的我只能說盡量不殺死你,但卻不敢保證跟剛剛一樣只讓你受輕傷。記住,撐不住就要躺下,否則我不會停手。」   「好大的口氣,來吧!」   「小心了,流光七式第一式──瞬閃!」   出人意料,雪靈竟施展同樣的招式,而且攻擊的速度也是一樣,亞修心中猶疑之間,寒星拍往流光,要將攻勢化解之後再做因應。   奇妙的事發生了,雪靈的流光在要被拍中之際收回,反手刺出轟雷,而她的身法亦由迅捷如電轉而瞬間停止,那種由至動變成至靜的不協調讓亞修感到說不出的難受。   可是在這一刻,他卻感應到雪靈雖然外表靜止不動,但她卻將急停的衝力蘊藏在足間,同時身體微微轉動,將這股力量從體內高速迴旋引導而上,經過小腿、大腿、腰部,然後再傳至手臂,直抵轟雷。這力量每經過一次迴旋,就增加了一分力道,讓人無法想像最終的威力有多可怕。   亞修無法得知自己為何擁有能感應到雪靈體內情形的神通,只知道將雙腳一沈站穩地面,同時寒星收回,雙手分握兩端,竭盡全力應付這雷霆一擊。   承接了雪靈體內力量的轟雷與寒星相交的同時,爆出狂雷撕天裂地的轟擊聲,亞修只感到身體不再屬於自己,全身裂成無數塊,不由自主的發出慘叫,剛好應和了半截斷劍飛旋而出的呼嘯聲。   亞修以站立姿態被擊退近十步之遠,停住的同時左手無力的垂了下來。強大的撞擊力讓他左半身完全麻木,無法控制,也不曉得手骨是否裂開。而右手虎口迸裂,血流不止,所幸還能勉強握住只剩一半的寒星,不過臉也因劇痛而扭曲。   然而他的危機尚未結束,雪靈拋掉轟雷,流光往回縮,正是流光最終式:「流光七式最終式──『無盡之風』!」   流光劍勢灑開,有如死亡之風吹拂大地,捲起沙塵、撼動蒼穹、掀起滔天之浪。風勢所過之處,綠意轉瞬枯萎、繁榮化為煙飛,一切的一切都是它的獵物,天地間生命的火焰不熄、希望的光芒不滅,風就不會停止。   亞修被絕望緊緊攫住,在雪靈強大的劍技之下取勝的機會完全消逝,他已經數不清自己身上到底多添了幾道傷口,攻擊來自四面八方,他猶如置身在最恐怖的噩夢牢籠之中,無法逃離,要想解脫只有一條路,就是倒下!   但他卻緊咬著牙,憑著頑強的鬥志以半截寒星死命拼擋,無論如何就是不向後退一步,更遑論倒下。   此刻支撐他的,是那股從心裡發出,寧願死也絕不放棄的信念。   但亞修終究是人,也有其極限,大量的失血和超乎常理的激鬥早已讓他不堪承受,他雙眼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僅存的鬥志逐漸散去,勉強能動的右半邊身子也開始變得麻木,他感到自我的意識正逐漸消失。   就在意識處於清醒和消失的交會點,雖僅是瞬間,但他突然升起一種有如散步在雲端,全身輕飄飄的快感,而原本進入他體內,轉成他魔力的那股力量竟不做變換,以原本的姿態充盈全身。   亞修的右手受到那股力量的驅使,不由自主的往上一揮,同時身軀如遭到雷擊般的猛然劇震,終於無力躺下。   他眼中所看到的最後一幕,是一臉焦急的伊琴絲不顧一切朝自己狂奔而來的身影,然後便不省人事。   沒人能料到這種賭局以亞修的慘敗收場,但最後,他卻踏入了天人合一所需的無我境界,以天之力發出最後一擊。   這,是得是失?   請繼續期待《神魔亂世緣》續集 ∼第一章不計代價∼     雲,到處都是潔白如雪的雲,見不到大海與陸地,高山與平原失去了蹤跡,天與地的界線不再存在,觸目所見,只是一片綿延無盡的白色雲海。   亞修感到自己化身成它們的一分子,在這雲的國度裡隨意遨翔,不受限制,時間失去了意義。   在這自由時刻,一聲清笑破開厚厚雲層傳到了他耳中,笑聲是那樣的純淨天真,毫無保留的反映出心中的喜悅,吸引了遊蕩中的亞修不知不覺朝著聲音而去。   雲的國度由雲主宰,但它們現在卻願意為一人讓出一角。   一名赤足綠衣的清秀少女正踩著虛空翩翩起舞,她大大的眼睛靈動有神,微翹的唇角掛著發自內心的甜美笑容,她,為白色的寂寞國度帶來溫暖豐富的色彩。   「各位雲朋友。」少女動聽的聲音宛若天籟般,拍著掌,雀躍說道:「今天是我和你們第一次見面,我的名字就叫露比,大家聽到了嗎?」   少女一聲歡呼,撲向了雲堆,然後抱起一團雲打滾,接著咯咯大笑的在雲上跑著、跳著,開心無比。   「哎呀!」露比居然自己絆倒自己,往前一撲,剛好倒在亞修懷裡。   沒來由的一股渴望湧上心頭,亞修伸出化做雲朵的雙手將她嬌小的身軀抱住。   「啊,雲哥哥,你全身都軟綿綿的,好舒服啊!」露比臉頰貼著亞修,滿足說道:「那麼,我今天就睡這裡囉,晚安。」   露比身上的陣陣體溫傳到了亞修的胸口,並彙集成一團,有生命的躍動著。   在這一刻,他有了屬於自己的靈魂。   時間流逝中,露比的足跡遍及了雲之國,時而奔跑,時而飛翔,但她最常做的,還是乘在亞修的身上前進,因為她老是會在空無一物的雲層上絆倒自己。   這是亞修最快樂的時光,因為露比的笑聲從不間斷,不管到哪,都開心的笑著,可是不論她走多遠,雲之國始終沒有任何變化。   唯一的變化,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日夜交替。   亞修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永遠待在露比的身旁,並給她一切。   白天的時候亞修伸展身軀,為她擋去炙熱的陽光,將她守護在涼爽的陰影之下;而當黑夜帶著冷風來襲之時,他把她輕輕摟在吸足陽光,散發著暖意的懷中。   然而,在經歷無數次日昇月落之後,露比的笑容逐漸減少,天籟般的話聲也越來越少,有時甚至連續蜷縮在亞修懷中好幾天,動都沒動,眼中光彩逐漸黯淡。   亞修慌了,在露比四周急速盤旋、飛舞,他想開口安慰,但卻不知如何說話。   看不見她的笑容,聽不見她笑聲的想法閃過腦海,亞修終於知道什麼叫恐懼。   「雲哥哥,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們在一起多久了?嗯……   好久了,真的都數不出來,你……有聽到那個在遠處呼喚我的聲音了嗎?」   露比一雙秀眸凝視遠方,側耳傾聽,但亞修卻什麼都聽不到。   「聽,祂正告訴我該做什麼事,但為什麼我要聽祂的話呢?祂怎能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這麼久之後才呼喚我?不,我不會照著祂的話去做。再見了,雲哥哥,有你陪我真好,希望有一天,我能和你再次相見,那個時候,要再次抱著我喔!」   露比的身上突然發出璀璨的金色光芒,留下一個甜美的笑容後緩緩消失。   不要離開我!亞修痛苦得喘不過氣來,發了瘋的四處尋找露比。   雲的國度正在崩毀,強烈光芒中,無數白雲化做流星墜落,形成世界的基礎。   亞修覺得一股力量將他往下拉,要讓他成為世界的一部分,他竭盡全力抗拒,因為一旦接受,他將永遠無法再將露比擁入懷裡。   「露比!」亞修猛然張開眼,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的視線一片模糊,過了許久才看見柔和的象牙色帳頂。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伊琴絲突然出現在眼前,她的臉龐消瘦許多,眼中卻有著毫無保留的喜悅。   亞修看了看左右,才曉得自己置身雙月宮的小樓,與雪靈之戰也慢慢想起來。   「原來我……昏過去了啊!」   「嗯,是啊,你這一睡,睡了十天,我好怕你再也醒不過來。」   伊琴絲說著說著,臉上湧起古怪的神情。   「十天!」亞修驚叫出聲,掙扎起身的時候,整個左手,由手指至肩膀都傳來錐心劇痛,讓他痛得臉色發白。   「不要亂動,你的手傷得相當嚴重,最少要休養三個月才能完全復原。先躺下吧,等醫聖的子女回來之後,我再請他們為你做最好的治療。」   「醫聖?」剛躺回床上的亞修聽到這話猛的坐起身,就連左手的疼痛都忘了。   「是啊,落羽八聖中的醫聖,他的子女在前些日子被請到這裡為父王治病。」   「不會吧,你找到醫聖的孩子?」   「其實是透過天啟神殿的幫忙,可惜的是他們現在為了尋找一樣藥材而離宮,所以沒辦法幫你治療。」   亞修暗罵自己是笨蛋,因為他居然忘記天啟神殿的情報網可說是天下第一。   不過有沒有可能他在下意識中仍把小風之死歸咎在天啟神殿頭上,所以把求助的念頭在不知不覺中壓下呢?   「那他們什麼時候會回來?」   「不清楚,他們已經離開二十天,不過連恩山脈光是快馬來回就要這麼多時間,再加上他們要尋覓的東西聽說極其珍貴,所以到底會何時回來,我也不敢確定。你似乎是很急著找他們,有什麼原因嗎?」   「居然到那麼遠的地方啊……」   亞修一陣沈吟,連恩山脈是數百座遺世獨立高聳入天的險峻叢山總稱,位在西北。傳說在人跡無法到達,皚皚白雪籠罩的峰頂處,即是翼人族的居住所在。   亞修不清楚他們為何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但想必有其用意,而伊琴絲既然發問,他也就隨口把尋找醫聖的原委毫無隱瞞的說出。   伊琴絲聽得眉舒唇揚,面有喜色,連忙說道:「沒有問題,他們回來後,我一定會親自請求他們為你母親治療。他們的醫術簡直是不可思議,沒有親眼見到絕對不敢相信,一定能治好你母親的病。」頓了頓,又有些羞澀的說道:「那麼,我可以一起去見你的母親嗎?我想讓她多認識我一點。」   「不可能,因為她人在歐瑪。」   「歐瑪?」伊琴絲吃了一驚,問道:「你知道那個地方一片戰亂嗎?」   「我知道,但是……」亞修坦白說出菈蒂妮之所以到歐瑪的原因,還補上一句:「不過天水神殿也要介入此事,所以歐瑪的亂局應該很快就能平息才是,畢竟時間已經過了一年多,這些國家總該討回歐瑪對他們的傷害了吧?更何況,歐瑪等於有一半毀在紫月之手,不是嗎?」   伊琴絲注視亞修良久,然後神情肅穆的說道:「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極為機密的事,你聽完後絕對不能洩漏出去,同時要盡快把你母親帶回來,明白嗎?」   難得看到伊琴絲這種樣子,亞修也緊張起來,他當然可以不聽,但既然牽涉到菈蒂妮,就由不得他。   「那好,首先落羽大陸每一個人都明白歐瑪之所以被鄰近各國入侵,就在於它培養了一批可怕的殺手進行刺殺任務,當中最負盛名的自然就是紫月,不過……紫月之名雖人盡皆知,但紫月對歐瑪造成的傷害,甚至讓它無力抵抗各國聯軍入侵的事該沒有幾個人曉得,你是怎麼知道的?」   亞修心中暗懍,伊琴絲果然有其精明的一面,不過此事也沒什麼好隱瞞,便將妮雅為何告知全盤托出,當然,愛提娜是紫月的事並沒有說。   「紅衣勇者啊……」伊琴絲緊咬貝齒,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隨即消失,嚴肅說道:「既然你瞭解個中緣由就很簡單。的確,當初入侵歐瑪的聯軍是為了要報仇,但光是紫月一人造成的傷害就足夠討回這筆血債,所以他們在殺死和王室有血緣關係的人並搜刮大量金銀珠寶後就要離去,但偏偏他們在這時發現歐瑪有一個剛被開採出」星星之石「的礦脈。 」   「星星之石?」   每一個魔法師都知道星星之石是什麼東西,它是個能吸收魔法再將其釋放的石頭,可做成各種魔法道具,但因產量稀少,所以價格極高,不是人人都能擁有。   不過亞修對此的認識較其他魔法師要多一些,因為愛提娜經常用這種東西做成魔法陷阱,讓他吃了不少苦頭。   「沒錯,其產量據估計最少有整座山,且質地更是最精純的特級品,你我都知道,那代表什麼樣的意思。」   「知道,星星之石依質地精純決定價格,越精純越可吸收大量魔力且重複使用的次數也較高,價若黃金。因此,那等於是座金山,所代表的財富難以估計。」   「現在,聯軍為何在歐瑪停留一年之久的原因,你總該曉得了吧?」   「知道,當然是為了龐大利益。天啊,這樣天水神殿的介入豈非毫無作用?」   「當然,其實歐瑪並無地理上的優勢,物產也不豐饒,佔有它實在沒有半點好處,但為何聯軍遲遲不撤,甚至互相殘殺?這自然引起不少國家的好奇,包含我們在內都派出密探追查真相,而巴洛雅既然能知道真正的原因,其他國家當然也行。據情報,已有好幾個軍力更強大的國家決定藉其他名義出兵歐瑪,奪取礦脈的主權,所以歐瑪未來只會更加混亂,你還是盡早把你母親帶走比較妥當。」   亞修苦笑說道:「那是不可能的,我母親一旦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改變,天啊,我該怎麼辦?」   他恨不得立刻趕到菈蒂妮身旁,但又不能放下醫聖的線索。   亞修又突然想到,醫聖肯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去救治一個尋常女子嗎?   一直以來他急於找尋醫聖,卻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憑什麼請得動醫聖?   的確,醫聖救人並不看對象的身份,但想求他治病的人難道還會少嗎?再者,如果求救的人當中有性命垂危的人呢?有像是伊琴絲父王這樣的一國之君呢?   菈蒂妮只是平民,雙眼無法視物雖嚴重,但並非生死交關的重疾。   亞修只覺得一桶冷水當頭澆下,驚覺先前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偷看了伊琴絲一眼,她剛好也在思考著什麼,垂首不語。   亞修首次意識到伊琴絲身為公主的身份,她手握至高無上的權力,且對自己大有情意,如果利用此點……   高高舉起還能動的右手,亞修毫不留情的重重摑往自己的臉頰,一下又一下。   清脆的巴掌聲驚醒了伊琴絲,她連忙壓住亞修的手,慌亂問道:「你是怎麼了,為什麼自己打自己呢?」   左手傷勢被牽動的亞修,痛得大汗涔涔而下,慚愧說道:「沒什麼,只不過我剛剛昇起了一個很卑鄙的念頭,這是我該得的懲罰。」   伊琴絲沒有深究,沈默片刻後更靠近他一些,臉頰發紅,低聲說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幫助你母親不受任何傷害。」   「真的?」   「當然,我巴洛雅在落羽大陸上仍有一定的份量,雖不能直接介入歐瑪的紛爭,但要保護一個人還算綽綽有餘。」   「太好了,謝謝……唔。」亞修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因為伊琴絲靠在他耳邊吐氣如蘭的小聲說話,呼出的熱氣搔弄著臉頰,讓他有種異樣的感受。   「然而這麼眷顧一個人總是會引起別國的好奇,甚至我方大臣也會有所非議,因為今日請求他國幫助,來日便要還這人情債,為了要名正言順的幫助你母親,我們必須要做一些事。」   「什麼事?」亞修覺得不妙,撐著手把身軀往後挪,但在床上能退到哪去?   「你知道巴洛雅王室和其他王室最大的不同之處在哪裡嗎?」伊琴絲話鋒一轉,一隻膝蓋已經移上床沿,眸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輝。   「這……不知道。」   「就是婚姻制度,別國王室千方百計要維持」尊貴王族血統「,然而先王當初從一介小兵到一國之王,可曾靠過什麼血統?他熟讀歷史,體悟最深的就是當王室追求血統的純正而不管其他時,就是王國崩毀的前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靜止的水會發臭……天啊,你在做什麼?」   「答對了。」伊琴絲已經爬上了床,更跨坐在亞修身上,呼吸急促,說道:「所以巴洛雅王室沒有政治婚姻這種東西,更沒有各種拘束與規定,我們可以自由選擇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你的母親如果只是你的母親,那我很難幫得上忙,但如果她是我的母親,那誰也不敢傷害她。我愛你,亞修。」   伊琴絲拋開矜持與羞怯,更以大膽的行動表示愛意,火熱的唇吻向亞修,要不顧一切將他融化。   「不可以。」亞修舉起右手擋住她的唇,頭偏往一側,但也只能做到這樣。   伊琴絲的舉動和柔軟軀體散發的誘惑力如浪潮一波波襲向亞修,挑起他男性本能的反應,如果在沒夢到露比之前,他真會因此失去自制力,但現在不一樣,他已經發現心中的影子是誰。他終於明白自己對伊琴絲確實有情,但只是友情。   「為什麼不可以?十六歲已成年,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包括選一個陪我一生的伴侶,而那個人就是你,在你身邊,我會永遠幸福……還是說你討厭我?」   「我不討厭你,真的,但我只把你當成朋友。」   「朋友又怎樣?那只是現在!」伊琴絲也不曉得哪來的力氣,硬是把亞修的手壓下,湊近他的臉急促說道:「以後你再愛上我,不就行了?我會努力變成一個值得你愛的女人,所以不要拒絕我。」   「天啊,你到底是怎麼了?怎麼變得這麼奇怪?」   亞修被伊琴絲反常的舉止嚇到,顧不得憐香惜玉,鼓起全力粗魯的把她翻到一旁,掙扎下床,同時看到「月牙笛」就在自己枕邊,一把拿起就塞入懷中。   然後,一件他最不願意看見的事發生了──伊琴絲掩面哭泣。   亞修低歎一聲,他知道自己沒有錯,更不用感到愧疚,也毋須負責,因為從頭到尾,他都沒有逾越男女之情的那一條線。   可是,他無法這樣轉身離開。   「伊琴絲……」亞修一陣遲疑,終究沒有加上「公主殿下」這樣的稱呼:「我……很感謝你的錯愛,但我真的配不上你,我相信未來你可以找到另一個全心全意愛你,而你也全心全意愛著他,比我好上千萬倍的男人。」   伊琴絲抬起噙著淚水的臉龐,泣道:「什麼叫做配不上我?你有與生俱來的溫柔和善良,面對我的侮辱仍能發自內心為我著想,也不因我身份的高低而屈意奉承,如果你這樣叫不配,那世上還有誰配?   世上不可能有比你好的人,就算有,那也不是你,我只要一個名叫亞修的人,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在所不惜。」   「我……」   亞修語塞,無言以對,他知道如何讓伊琴絲破涕為笑,但他辦不到,他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   可是他又想到,伊琴絲禁得起被拒絕的打擊嗎?她現在好不容易慢慢擺脫亂之公主的惡名,會不會因此再度墮落?   當愛情牽扯上其他的因素,就再也沒有原本的單純。   亞修真的不曉得該如何做,心中一片茫然,緩緩閉上眼。   不知是否錯覺,亞修彷彿聽到當日和菈蒂妮分別時,她在耳畔輕輕低語的幾個字──迷惘的時候,就遵從你心中的聲音前進。   亞修張開眼,伸手搭在不曉得何時已來到身前的伊琴絲的肩膀上,以堅定的口吻說道:「我的心,已經被另外一個人填得滿滿的,容不下其他人,很抱歉。」   直接的語調表達了亞修的立場,這件事無法兩全其美,因為他不能背叛自己的心意,更不會為了伊琴絲而捨棄自己的真愛。   他不欠伊琴絲任何東西。   伊琴絲如果要因此墮落,就讓她墮落吧,亞修會竭盡自己所能的去幫助她,但不會把她當成自己的責任。   只是亞修也明白,縱使理智明白自己沒有錯,但情感上他仍然會感到愧疚。   愛情路上,一方不肯放手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 ∼第二章不顧一切∼     「在你心中的那個人,叫做露比吧?」被拒絕的伊琴絲沒有預期的激烈反應,臉容平靜的說道。   亞修一愣,伊琴絲是怎麼知道的?   十天裡,亞修呼喚這個名字的次數之多,令人動容,一同聽見的人尚有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不過,相較於兩人只感訝異與不解,擅於察言觀色的伊琴絲卻是芳心劇震。她聽出了亞修聲音中的深情與專注,且他臉上的神情亦是那樣的幸福與滿足,那是和至愛之人在夢中共游的證據。   伊琴絲知道自己不會看錯,因為當她倦極而眠,在夢境中見到亞修後,醒來時的臉上神情也是如此,只是隨後就被深切的寂寞取代。   亞修的心已被另一個人奪走,要想偷回,難如登天。所以她主動進擊,因為她明白亞修是怎樣的一個人,一旦有親密的行為後,絕不會棄她於不顧。   伊琴絲的想法非常自私,因為她竟想用這樣的手段來拴住亞修,而且不顧他的感受,但誰能怪這個小公主?   一個十六歲的女孩要主動至此,得要下多大的決心?   然而,身為王族一員的她,在還沒有承受能力之前,太早接觸到令人心碎的惡意,使得她陷入自我閉鎖的牢籠之中,是亞修憑藉著過人的溫柔將她拯救出來,如果沒有他,伊琴絲現在還是個鬼憎神厭的亂之公主,她的情意並非憑空而生。   現在她的身邊雖慢慢有了支撐她的心靈支柱,但亞修仍是最重要的一個,一旦消失,她會無法承受。   當時間更長一點,隨著伊琴絲的心靈支柱越來越多的時候,她或許能忍受失去亞修的痛苦。然而,屬於她的試煉已經來臨。   「沒錯,她就叫露比,一個和你有幾分相似,同樣小小的、可愛的女孩子。」   伊琴絲往前一步,竭盡全力壓抑心中的痛苦,嘴唇更因此而抖顫,小聲說道:「你的心中,不能挪一個小小的位置給我嗎?我要的不多,只要一點點就行了,其他我不會管你分給幾個人。」   「天啊,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亞修神色轉厲,他無法容許伊琴絲如此作賤自己,更何況,他也做不到。他不明白,當全心全意愛著一個人的時候,如何還能在心中挪出空位?   「知道,我要你心中有我。愛不愛以後再說,至少先讓我有愛你的機會。」   「我做不到!你也不應該這樣做,相信我,你會找到屬於你的幸福,我們可以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我不要只做朋友。」伊琴絲控制不了的尖叫:「我問你,你的心中除了露比之外,難道就沒有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嗎?如果她們可以,那我為何不行?我真的比不上她們嗎?」   亞修感到心被針狠狠刺了一下,痛楚比他所想像的還要劇烈、深入。   伊琴絲的話迫使他不得不去思索自己對兩人抱持著什麼樣的感覺,然而答案卻讓他無比的迷惘。   「我如果說,我心中沒有半點她們的影子,你相信嗎?」   「不可能,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會對她們視若無睹,更何況是日日夜夜都在一起的你!你是在騙我,對吧?」   「我沒有騙你!」亞修提高音量,抱著頭說:「我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這樣想,但這是真的,我知道有些事起了變化,但我卻不曉得為什麼,聽著!」   亞修走向前,離伊琴絲只有一步之遙,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狠下心腸說道:「我的心裡就只有露比一個人,不可能容得下你。」   沒有任何遲疑,伊琴絲同樣臉一抬,堅決有力的開口:「我也是一樣,心中只有你,沒有辦法容得下其他人。」   亞修深吸一口氣,無言以對,轉身就走,留下一句話:「想辦法忘掉我,那對你來講,會是最好的選擇。」   當他踏出門檻之際,伊琴絲的話聲傳來:「我同樣問你一句話,你有辦法忘掉最愛的人嗎?你認為那是最好的選擇嗎?」   亞修身軀劇震,腳下停止,他當然知道答案是什麼,但這也等於是伊琴絲的答案──這件事,終於以死結做收場。   當亞修離開伊琴絲的視線之時,她終於支撐不住的向後跌坐在床沿,抹去臉上的淚水,因哭泣而發紅的眼眸出現了一絲狂亂的神情,喃喃自語:「還沒有結束,事情還沒有結束,我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愛情在此刻為兩人帶來痛苦,這該是它的本質嗎?   步出小樓,亞修抬頭望了如墨夜色一眼,只覺得胸中一股鬱結之氣悶積不去,他有很多事要心煩,而且不容他喘氣的一股腦湧了上來。   先談菈蒂妮,她的安危和能否請動醫聖為其治療都是一個大問題,算算時間,她應該還在路上,不過亞修卻恨不得馬上就趕到她身邊,看看她的情形如何。   再來則是伊琴絲的愛情習題,他很清楚這事毫無解決的可能,彼此相見只會帶來痛苦,他想馬上離開,但問題在於醫聖的唯一線索就在眼前,他如何能走?   至連恩山脈尋人的念頭閃過腦海,但亞修隨即否定這不切實際的想法,先不說要將連恩山脈尋遍沒有半載一年根本不可能,也不談他們可能已經在回程中,當然更不用講他完全不識二人面貌。   就算找到了,除非用劫持手段,否則光是他們必須先回裡謝爾替國王治病,伊琴絲只要請兩人在宮中多留幾天就足夠讓他不得不懇求,到時場面會很難看。   伊琴絲會不會耍這種手段?亞修原本認定不會的信念已經有些鬆動,原因在於她居然提出了多女共侍一夫的暗示!   不論巴洛雅的先王或是現今的王室多開明,也絕不可能允許身為王族的公主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那會讓國家的尊嚴毀於一旦,王室終究有其地位要維護,除非他亞修的身份能超越公主成為一國之君。   伊琴絲不會不曉得這事的嚴重性,但她依然開口,這讓亞修有所警惕,豁出一切的人沒有什麼事不敢做。   伊琴絲的事無解,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呢?   其實自法裡恩出現在眼前時,亞修就隱約有失去她們的恐懼,所幸這事並未成真,但受到影響的他,卻開始習慣性的在左右尋找兩人的蹤跡。他曾自問,對兩人是否有了超過朋友以上的情感?   可是方才伊琴絲的話卻讓亞修頓然醒悟,他只是單純的想要兩人陪在身旁,除此之外,就什麼都不想。   更甚者,他居然把這視之為理所當然,他完全不曉得自己是怎麼昇起如此自私、自大的愚蠢念頭。   思緒轉回自己身上,他本身的不解多過其他人,露比是誰?她為何盤據心頭不放?他為何愛上她,而且還是毫無保留,不顧一切?   迷惘間,他走到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居住的小樓。小樓位處雙月宮的西北處,剛好貼近城牆,深幽僻靜,離這不遠處,有一個供賓客歇坐的小型花園。   亞修無意打擾二人,漫步走往花園沈靜思緒,卻發現位在西南角的高塔的上半截不見蹤影,只留下一半,訝異之餘原地轉了一圈,發現東南角的高塔也有同樣的情形,不過完好的高度比起西南角的要高上一些,剩下東北和西北沒有異樣。   亞修大感好奇,難道這十天之中此地有做過什麼整修嗎?但又覺得不像,因為兩塔的斷面成斜切形,好像是被一把巨大無比的利刃由下而上斜斜劃過似的。隱約想起什麼的同時,一道哀怨低歎傳入耳中,亞修心中一動,這不是安琪莉娜的聲音嗎?連忙朝著花園深處走去。   月亮雖被雲層遮掩,但花園並非全然黑暗,反而更加燦爛,數千隻尾部閃爍著藍色、黃色光點的螢火蟲飛舞其中。這些提燈者,以小小的光芒驅逐黑暗,配合著盛開的花朵,把這裡妝點成色彩豐富的美麗之地。   就在此刻,亞修看見背對自己,一身白衣的安琪莉娜。她身旁有不少螢火蟲飛繞,閃爍的光芒中讓人有種她忽而出現忽而消失的錯覺,牽引出喜悅和失落兩種交替的情緒。白衣像畫紙,被燦爛的光筆描繪其上,留下螢火舞曳的美麗蹤跡。   看著她動人的背影、線條優美的雙肩,亞修不禁想起她無瑕的玉容和從容的神情,不禁捫心再問,自己對她真沒有任何感覺?真不曾想要擁有她?   亞修再也不是那麼肯定。   「唉……」安琪莉娜再次輕歎。   亞修忍不住開口:「莉娜,你是怎麼了?你還好吧?」   她的雙肩抖動了一下,轉過身來,眼中有喜悅、有驚訝,更有些亞修從未見過的情緒:「主人,您醒了?」   「是啊,沒想到這一躺就躺了十天,讓你擔心了。」   「哪裡,主人沒事就好了。」   安琪莉娜面帶淺笑,毫無異樣,實則心潮起伏。十天之中,她和黛絲笛兒同伊琴絲寸步不離的照顧亞修,初時他的心跳微弱,呼吸急促,命在旦夕,她首次意識到失去亞修的可能,所幸他終究平安度過,但卻也在心中留下深刻的痕跡。   之後,伊琴絲十天中除了生日當天的晚宴有離開外,其餘時間沒有離開半步的舉動也震撼了她,再加上亞修口中毫不間斷的露比,安琪莉娜突然發現,她可能會以另外一種方式失去亞修。   這想法讓她不寒而慄,心口有如被一雙無形的手攫住,整個人喘不過氣,沒想到才一偷空到這裡和緩情緒,亞修就出現在眼前。   在種種事件催發下,安琪莉娜首次承認亞修在她心中已經有了不尋常的地位。   「主人,我有件事想拜託您。」   「什麼事?」   「我以後可以直接稱呼您的名字,而不用主人二字嗎?」   「什麼?」   分高下的稱呼向來是亞修所討厭,他也從未把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當作奴僕,現在難得安琪莉娜主動提起要消弭口頭上的差別,照理來說他該感到高興才是,但現在卻不這麼想,更不敢猜測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眼見亞修沒有反應,安琪莉娜也不催促,蓮步輕移,直抵他身前,柔聲說道:「主人您問我怎麼了,我現在就回答,我剛剛在想一個人,一個不曉得在何時何地,不經我的同意便悄悄溜進我心扉的男人,當我發覺時,卻怎樣也趕不走、揮不去,我的歎息就是為他而發。」   「這、這樣啊,我知道了,那、那……我還有事先走了。」   安琪莉娜叫住想溜走的亞修,柔聲說道:「等等,主人不想知道他是誰嗎?」   「這……想,當然想,到底是誰家的男兒這麼幸運,能得到你垂青呢?」亞修答得有些勉強,他其實不想知道,心中的不祥預感也越來越烈。   安琪莉娜一聲輕笑,走至亞修身前,露出一個調皮的笑容,附在他耳邊說道:「你真的覺得幸運嗎?」然後,在亞修沒有料到的情形下,在他唇上輕輕一吻,同時低聲說道:「不要動。」   亞修動彈不得,卻不是因為這句話,而是嚇呆了,因為安琪莉娜居然偷吻他!   安琪莉娜平靜如昔,沒有太強烈的情緒起伏,反而有種抒解心中情緒的輕鬆感,她伸手探入懷中,將法裡恩交付的「光之戒」套在亞修左手的無名指上。   亞修左手剛被碰到時,痛得差點流下眼淚,但被戴上戒指時,突然覺得一股暖流傳遍全身,就連疼痛也消失,不過這只是一瞬間的事,暖流過後,他隨即感到痛楚再度恢復。   「這是我的幸運之物,相傳能帶來好運,就請主人您帶著,不要取下。」   安琪莉娜在隱瞞事實的情況下讓亞修戴上戒指,一來她發現人類的脆弱,二來也是私心作祟,不想把亞修留在人界。   或許日後亞修會恨她,但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不顧一切的用自己的方式讓亞修不被任何人奪走。至於其他,日後慢慢再談。   安琪莉娜突有所覺,雙眼閃起警戒光芒,因為她感到凜冽殺氣湧至,轉頭一看,不正是黛絲笛兒嗎?她的眼中盈滿怒火,持著半截「寒星」的手不住發抖。   安琪莉娜沒來由的感到心虛,在凌厲的目光下移開視線,有些慌亂的說道:「主人,我先離開,您也早點休息。」   微一躬身行禮,她便向後直退,整個人沒入花園深處。   黛絲笛兒收拾好心情,大聲開口:「主人,你是不是很高興啊?」   亞修被嚇了一跳,猛然回頭,看見一臉頑皮笑意的黛絲笛兒,不禁尷尬的道:「笛兒,你……你都看見了?」   「對,看得一清二楚。寒星才斷不久,它的主人就四處捻花惹草,真是可憐的劍。」黛絲笛兒撫著寒星,狀似同情。   亞修急忙說道:「笛兒,不是你想的那樣,聽我解釋,我……呃……」   看著亞修支支吾吾老半天說不出一個字,黛絲笛兒說道:「看,無言以對吧!對了,主人,如果我說我也喜歡你,你會怎麼辦?」   「天啊,你不要跟我開玩笑!」已經被驚嚇兩次的亞修實在禁不起再來一次的折磨,哪怕這在其他人眼中是天大的福份。   「放心吧,我的確是在開玩笑,現在的你實在挑不起我的食慾。」   「食、食慾?」   「對,把你一口吞下去的食慾。」   黛絲笛兒伸出手點在紅艷的唇上,刻意伸出香舌舔了一下,逗得亞修心跳加快:「你還真是幽默啊!」   亞修揮去額上冷汗,自以為沒事,不過他真該追究這「現在的你」   是什麼意思──瘦弱幼小的羔羊確實引不起人的食慾,但豢養長大之後,只要稍加處理,就會是一道令人垂涎三尺的大餐,這代表什麼?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個性一冷一熱,但這只是表面而已,更深層去分析,會發現安琪莉娜雖然初時較難以相處,不過一旦熟悉後她反而容易和人深入交往。   黛絲笛兒是相反的例子,她開始時容易和人打成一片,但要深入交心卻是很難,兩人都具有表裡二面相異的特質。   所以黛絲笛兒現在雖不想一口吃掉亞修,但確實抱有好感,慢慢發展,以後會怎樣沒人知道,不過現在最糟糕的是安琪莉娜的舉動激起了她的好勝心和怒氣。   如果這是比武論劍,安琪莉娜等若是犯規作弊,這對追求讓自己心服口服的勝利的黛絲笛兒來講,格外不能忍受。   「當然,不過你的手好了嗎?」   黛絲笛兒突然握住亞修左手的戒指,隨即垂下頭掩藏眼中的怒意,因為她感覺到戒指之上帶有的光之力。   光之力雖渺小如絲,但對身為魔族的她來講,只要能夠接觸並用心感受,不管多渺小都能察覺。   雖不曉得光之戒的用途,但已夠讓她怒火滔天。   她清楚伊琴絲對亞修的情意,但其實毫不在意。她亦承認自己有些喜歡亞修,而且逐漸強烈,但離山盟海誓還差了十萬八千里,頂多只是較朋友間的好感多一些些,然而安琪莉娜既然出招,她也不會示之以弱。   只是,現在的黛絲笛兒能做什麼?法裡恩已讓安琪莉娜擁有光之戒,但她卻什麼都沒有,曼雷達不可能來這裡,就算來,也不會給她任何幫助。   不過,黛絲笛兒擁有一項連安琪莉娜也自歎不如的才能,就是在無可挽回的頹勢絕境中,往往能有逆轉乾坤的計謀出現。   黛絲笛兒的唇角出現一絲美至令人心寒的笑意,她想到了讓安琪莉娜痛苦的方法,雖然這樣做對不起亞修,但也顧不了那麼多,頂多以治療菈蒂妮的雙目當作賠罪就是。 ∼第三章不擇手段∼     「笛兒,不要那麼用力好嗎?」被緊緊握住手的亞修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心想等自己平靜後,要趕緊施展「天癒之陣」。   「真是抱歉,不過我覺得,你現在應該有另一個問題要煩惱才對。」   「什麼問題?」   「就是醫聖。我已經打聽到他的子女受王室之託,前往連恩山脈尋找藥材,好治療國王的消息。」   「咦,你也知道這件事啊?」   黛絲笛兒沈默片刻,苦笑說道:「你千萬不要告訴我,你走這趟路是為了尋找醫聖幫菈蒂妮醫治雙眼的事讓伊琴絲知道了。」   「對啊,有什麼問題嗎?」   「天啊!」黛絲笛兒一拍額頭,把寒星往上提在他面前晃了晃,說道:「我之所以把劍拿回來,就是不讓伊琴絲有任何留住你的可能,結果你居然把所有事都告訴她,原本要請醫聖到歐瑪已經夠難了,現在又多弄了一個伊琴絲來攪局,你打算怎麼做?」   「這……這……伊琴絲不一定會妨礙我啊!」   「會不會,你應該很清楚。坦白說,你昏迷的這十天剛好給了她一個累積情感的機會,一旦爆發出來,那可就……嘻嘻,你是逃出來的對吧?還是已經被怎麼樣了?」   「才沒有怎樣!而且我不是逃出來的!」亞修很快回答,接著一陣遲疑,囁嚅說道:「不過差不了多少就是了。」   「哼,差不多?真是的,伊琴絲的個性你又不是不明白,做起事來雖還沒到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但也差不了多少,偏偏你又不懂得防範,那只會讓事情越來越嚴重。」   「別說了,好嗎?我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喜歡我,那根本是不應該發生的事。」亞修有些小聲的說著:「莉娜也是啊,怎麼她們都變得這麼奇怪?」   「好了,反正現在說這些也來不及了,總之你打算怎麼辦啊?」   亞修眼睛一亮,看黛絲笛兒的表情似乎是有什麼好辦法,連忙說道:「還是聽你說好了。」   「我可不要,我費盡心力去幫你把寒星弄回來,結果你卻跟兩個女人卿卿我我,我幹嘛這麼辛苦哩?」   「哎呦,笛兒。」亞修堆起了諂媚的笑容,以最卑微的態度開口:「不要這麼說嘛,就幫我一下,我知道你人最好了。」   亞修大概不會相信黛絲笛兒正開始佈局,目的就是要他發自內心願意,並全力以赴去做一件事才行。   而縱使如此,黛絲笛兒也沒有絕對成功的信心,這件事的難度實在太高。   事實上,在這以前她完全沒想過,但現在卻視之為反將一軍的絕招,因為安琪莉娜挑起了她的怒火。   黛絲笛兒知道亞修已經中計,但還要更堅定他的意念,臉上不露聲色並裝出受用的神情,說道:「看在你這麼誠心誠意的分上,我就稍微指點你一下好了。先用你的腦袋想想,請醫聖到歐瑪幫菈蒂妮治療雙目的最大困難之處在哪裡?」   「最大的困難啊……」   亞修不想在黛絲笛兒面前丟臉,且知道她有解決方法的同時也輕鬆不少,開始思索何謂「最困難」。   首先醫聖的線索已經擺在眼前,只要等待就可以得到,所以這不是問題。   再者就是要如何打動醫聖,這可從權、錢和心意三方面來講,亞修雖無權,但身上的夜明珠價值斐然,心意也夠誠懇,加上從未聽過醫聖有趨權附勢等傳言,這方面雖然有難度,但並非不可能。   有所慮者該算是伊琴絲可能的干預,不過落羽八聖超脫俗世之上,地位尊崇無比,他如果決定某一件事,縱使公主之身也不便反對。   亞修心中大喜,先前他一直往事情的壞處去想,但此刻一轉念,立刻發覺這事並非毫無希望。   然後,他終於曉得最難的地方在哪裡了,就是如何將醫聖帶至歐瑪。   歐瑪在天啟神殿南方,從裡謝爾來看的話路途相當遙遠,加上醫聖年事已高,不適合過度的舟車勞頓,保守估計,路程該要一個月,且歐瑪具有高度的危險性,醫聖如拒絕前往,誰也不能怪他。   那能怎麼做呢?   亞修「啊」的一聲,喜上眉梢,信心十足說道:「原來如此,你的解決方法就是山不轉路轉,人若不去就讓人來,只要先讓醫聖答應治療,我再趕往歐瑪把我母親接過來就好了嘛!」   「主人好聰明啊,知道只要醫聖答應,那菈蒂妮縱使有千百個不願也會過來,因為她不喜歡失信於人,知母莫若子,不愧是主人。」   「哪裡,你過獎了,哈哈……」亞修臉上有著得意的神情。   「可惜的是如果你真這麼想,那大事休矣,你還是不曉得當一個女人火起來,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這是什麼意思?」   「我猜你是這麼想的,身上有打死人賠半顆就行的夜明珠,伊琴絲就算要搗亂,但也得看看醫聖的斤兩是她動不動得了,然後……」   就這樣,黛絲笛兒把亞修腦袋所想的可能和應對方法一五一十的給說了出來,聽得他是張口結舌,作聲不得。   「幹嘛裝出那種表情?我不是沒有腦,只是不喜歡動而已。」   「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我……呃……這個……算了,總之我想的有錯嗎?」   「有,你輕忽了伊琴絲的影響力和決心。最可怕的女人,就是全心全意要得到某樣東西的女人,而當這個東西是男人以及牽扯到」自尊「就更不得了。」黛絲笛兒在自尊兩字上加重語氣。   「有那麼嚴重嗎?」   「就是有。告訴你一件事,我剛剛有看到伊琴絲臉色古怪的從你住的小樓走出來,本來我還以為是不是發生了什麼香艷刺激的事,哪知道根本沒有。不是我要念你,送到嘴邊的東西不吃,還算是男人嗎?」   「天啊,你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好嗎?」   「好啦,總之我發現伊琴絲的表情怪怪的,以為有什麼好玩的事發生過,所以悄悄的跟上去,並且用」風之絮語「聽到了一些話。」   「偷聽嗎?」   亞修內心有些動搖,他當然知道偷聽這行為非常不妥,尤其對像還是一國公主,被發現可不是鬧著玩的,可是……   「那麼……你聽到了些什麼呢?」   「喔!」黛絲笛兒露出促狹的笑容,說道:「偷聽不是很不好嗎?   你怎麼不罵罵我、唸唸我呢?」   「這、這……凡事總有例外嘛,哈哈。」   亞修一笑帶過,黛絲笛兒也不在這事打轉,她已經確認四周沒有他人的存在。   「不跟你扯了,正經一點說,是她收到信鴿帶來的訊息,裡頭報告尋找藥材的事並不順利。」   「這有什麼問題?連恩山脈本來就很大啊!」   「問題在後頭,她派人回信給隨行的護衛,說如果一旦尋得藥材,除了要他們變換路線且日夜兼程趕回外,就是中途如遇到有人求治,要一概拒絕。」   「天啊!」亞修吃了一驚,為何要人變換路線?分明是不想讓人掌握到蹤跡,擺明是針對他而來,伊琴絲居然想到那麼遠。   「精彩的還在後頭,她還親筆書寫一張信函轉交給醫聖的子女,內容我是不曉得,但隨便猜也曉得是如果有叫亞修的人前去求醫,一定要委婉拒絕等話。你看,一是先針對護衛做第一道防範,萬一被突破,則還有第二道,這種縝密的心思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另外也不要忘記一件事,你要找的人是醫聖之後,並不是醫聖本人,以伊琴絲的權勢,一旦鐵下心是可以對兩人為所欲為的,當然,這是最後一步棋。」   亞修人還在這裡,伊琴絲就已經把遠在連恩山脈「可能發生的可能」都扼殺,不給任何機會,他真的不曉得該怎麼辦。   看著亞修臉上的絕望神情,黛絲笛兒相當滿意,一切準備全都完成,只等最後一擊。   「我有辦法。」   亞修一臉不信,說道:「真的?」   「當然,只要我們早一步去連恩山脈找到那兩人,然後帶去找醫聖,再去歐瑪幫菈蒂妮看病,最後把他們帶回裡謝爾就可以了。」   亞修忍不住搖頭說道:「你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連恩山脈多大不說,要花多久才能到那裡也不說,就算真找到了,但他們身上畢竟有治療國王的使命在,怎可能先到別處?再說,你知道歐瑪有多遠嗎?」   「那如果有一個可以在瞬間就抵達連恩山脈,然後一眨眼就到歐瑪,最後再以同樣速度回到裡謝爾的魔法呢?不要忘記,從連恩山脈回到這裡最快也要十天,如果你能讓他們轉眼來回,但條件是中間花個一天的時間到歐瑪幫菈蒂妮看看眼睛,不但不過分,還等於送給伊琴絲一份人情。」   亞修整個人呆住,黛絲笛兒的話當然沒錯,但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那就是世上並沒有這種魔法。   亞修是對的,縱使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都恢復原先的力量,也沒辦法萬里之遙一瞬來回,這是創世者才擁有的能力。   不過,黛絲笛兒卻無論如何都要讓亞修相信不可。   「真有可能嗎?」亞修很快就想到黛絲笛兒並非人類,尋常的框架不應套在她身上。   「有的。」黛絲笛兒自信滿滿的說道:「這是一個名為」地之道標「的魔法,以強大的魔法力開出一條超越遙遠距離的通道,只要一跨過就可以到達想要的地方,天涯海角,轉眼可至。」   亞修心臟劇烈的跳動,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神奇的魔法,他對黛絲笛兒的話再也沒有絲毫懷疑,急切問道:「那、那該怎麼做?」   「很簡單,先拿著這個。」黛絲笛兒把寒星往旁一丟,拿出一個東西放在亞修手上,那正是「夏蝶」的碎片。   亞修拿到手隨即眨了眨眼睛,他感到這碎片好像大了一些,足足有半個掌心那麼大,不由得問道:「這要做什麼?」   「很簡單,當作一個指引的燈火。雖然只是碎片,但這畢竟是從連恩山脈帶過來的,緊緊握住它,當你感受到一股牽引的力量之時,只要跟著它前進就可以了。」   亞修嚇了一跳,連忙說道:「現在就要去嗎?」   「當然,不然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搞不好明天一大早,伊琴絲就派人把我們給關到大牢,就算沒有那麼嚴重,也必定有其他花樣,對不對?」   「這、這……那要不要叫安琪莉娜一起走?」   「主人!」黛絲笛兒提高音量,肅容說道:「這個魔法,你以為很容易施展嗎?不但魔力要夠強大,更要專心,叫安琪莉娜來,你還能專心嗎?到時萬一發生意外,掉到別的地方去,我可不管,快點下定決心!」   和先前的和善相比,此刻的黛絲笛兒顯得強勢迫人,她正在給亞修壓力,不讓他有多餘的時間思考。   「但至少要把事情告訴她吧?」   「絕對不行,說實話,這魔法畢竟有其風險,以她的個性一定會拒絕。總之,請立刻決定,因為今晚恰好月光被遮住,是施展地之道標的最好時機,要不要隨你,如果不要就早點說,我要回去休息。」   「等等,我們馬上開始吧!」亞修完全上當,他心想連恩山脈畢竟是黛絲笛兒的家,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人,現在就只好委屈安琪莉娜多擔心了。   「很好,現在我要你緊緊握住夏蝶的碎片,等你感到它傳來一股拉扯的力道時,就跟著它走,不要遲疑。來,現在開始把魔力在你的前方聚集成球狀,越多越好,我也會幫忙,都明白嗎?」   「明白。」   「好,那開始吧!」   黛絲笛兒從後抱住亞修,手伸入他發出的魔力球後立刻大感訝異,因為這魔力之強大遠遠超乎她想像,而且還快速增加,彷彿無窮無盡,她根本不用從旁出力。   她卻不知,和雪靈的一戰讓亞修首次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雖然只是瞬間,但也讓他的魔力再次提昇,他之所以昏迷如此之久,完全是身體無法承受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需要時間恢復所致。   現在的他更因燃起希望,得以摒除伊琴絲和安琪莉娜的相關雜念,進入魔力源源不絕的天人相應境界,表現自然讓不曉得有這境界的黛絲笛兒大感驚訝。   黛絲笛兒的意識開始集中,將心靈沈入黑暗。漸漸的,她感到一股飄渺無形,有如空氣存在,但卻又蘊藏著無比強大力量的牆,那正是相隔人魔兩界的「界之障壁」。   黛絲笛兒要做的事很簡單,就是把亞修帶回魔界。   這是對安琪莉娜最好的報復!   「主人,現在開始想像你站在一堵黑色的牆之前,你的手往前伸,你手上的力量慢慢的將牆破開一個洞,洞慢慢變大,你的力量也越來越深入……」   黛絲笛兒引導亞修和她一同開啟界之障壁的「通道」,要穿過這障壁絕非容易,但這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如何去感受到它的存在並瞭解如何通過,而這兩點她再清楚不過,只是沒有能力實行,現在有亞修配合,剛好化不可能為可能。   亞修手上的魔力球在一接觸到界之障壁時產生了變化,變得漆黑而又深沈,且擴散開來,緩緩變化成一條幽暗深遠的通道,通道壁竟然有波紋蕩漾的異象產生,當他魔力持續增加時,通道便越往深處延伸而去。   驀地,通道的盡頭出現了亮光,那光芒起先小小的一點,但很快就變成了佈滿星辰的夜空,同時一股熟悉的風迎面而來,讓黛絲笛兒舒服的閉上美目,那正是暌違已久的魔界之風。   通道很快就擴大成可供一個人前進的大小,亞修右手握住的夏蝶碎片受到魔界的牽引,產生了共鳴,要從他的手中掙脫而去,形成了一股拉扯向前的力道。   「成功了,我們走吧!記住,魔力的供給不要停止。」   「喔,好。」   沒有黛絲笛兒的命令,亞修不敢張開眼睛,向前踏入通道之中。   就在這時,傳來一聲驚駭欲絕的尖叫。   「天啊,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出聲的竟然是安琪莉娜,返回小樓的她因為感到不尋常的力量波動而來一探究竟,卻沒想到居然瞧見一條前往魔界的通道。   亞修聽到尖叫心神一震,手上的魔力產生了不穩的波動,界之障壁的威力何其強大,轉眼即將亞修吞了進去!   安琪莉娜幾乎暈厥,奔到亞修消失的地方惶然跪下。她會如此失態是有原因的,界之障壁等若是一條湍流急河,隔開兩岸的人魔界,而亞修剛剛等於是在河中失足,不同的一點在於河流之水會將人衝至下游,而界之障壁則是將人徹底毀滅!   「你、你為什麼這麼做?你害死了亞修,你知道嗎?」安琪莉娜猛然起身,怒氣完全爆發,但表情卻為之一僵。   因為,黛絲笛兒抽出剩餘的半截寒星,抵在她的胸口,面帶殺氣,冷冷開口:「死了又怎樣?我倒想問問你,他手上的戒指是怎麼一回事?」   安琪莉娜為之語塞,回答不出,眼前的黛絲笛兒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讓她覺得既陌生又危險,而在這樣近的距離受制,她毫無辦法,寒星縱使只剩半截,但剛刃的威力仍在。   「說不出話了吧?不過不管是什麼東西都不再重要,你永遠見不到他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對亞修難道沒有半點好感?」   黛絲笛兒沒有回答,只是淡淡說道:「記得我父親曾經對我說:」   想要的東西,要靠自己的力量去獲取「,我也曾經反問過:」如果還是得不到呢?「他接下來的話,我永遠記得──」那就不擇手段的去搶過來。「我要的東西,不會讓給其他人,如果得不到,那我寧願毀掉。」   安琪莉娜在此刻總算瞭解法裡恩在她眼前殺死黛絲笛兒的用意,為的就是不要讓她踏上為愛瘋狂流血這一步,所以預先給她一次體驗。   父王啊,您弄錯對象了!安琪莉娜心中說不出的哀傷,她承受不住喜歡的人逝去、內心視為朋友的人拔劍相向的雙重打擊。   「這就是你的理由嗎?」看了抵在胸前的寒星一眼,安琪莉娜只覺得萬念俱灰,半點躲避或是反擊的想法都沒有,她只希望這一切趕快過去。   「這就夠了,其實我的東西不介意讓給第二個人、第三個人,前提是我必須先擁有,如果別人先得到手,那不管多寶貝,我寧可毀掉也不要,明白嗎?安琪呆娜。」   黛絲笛兒唇角泛起冷酷的笑容,寒星毫不留情的往前刺出!   因亞修消失在人界而驚慌的人還有一個,就是露比。   知道亞修陷入昏迷而回到時縫之地的露比,完全沒料到黛絲笛兒居然會想出這一招,而她之所以得知,還是因她供給力量的月牙笛不存在人界才發覺,透過無所不在的天之力,她清楚掌握到事情的始末,心中又急又氣。   從常坐的河巖上站起,就要打開界之障壁時,一股燦爛的金芒亮起,阻止了她的行動。   「你這是在做什麼?」雨緩緩出現在她的身前,總是出現在手上的金球不知去向,螓首輕搖,幽幽歎道:「你可知你的舉動有多傻?」   「我的事不用你管。」   「錯,你的事我本來就該管,待在這裡,曼雷達和法裡恩縱使窮其之力也無法得知你的存在,但你一到魔界,就會暴露行蹤。」   露比對雨的神色雖同樣冷漠,但內心其實有些慌亂,也忽略了對週遭的警戒。   金色的光球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露比的腦後,並整個沒入,她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就昏了過去,露比完全沒料到雨會對她出手。   雨雙手向前,接住了露比嬌小的身軀,坐在河巖上,望著她秀麗的臉頰,出神說道:「你的心亂了,否則我也不會成功,你就安心熟睡一段時間吧,他會平安回來的,到時我再喚醒你。」   頓了頓,雨的眼神帶著迷惘,語氣飄忽的自語說道:「但他如果因此而死,你是否會恨我呢?恨我總比無視於我要好上千萬倍,就算他平安回來,我是不是也該主動殺他?」   雨伸手輕撫著露比的五官,嗅著她嬌軀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清香,不自覺的將她抱得更緊,在她耳畔低聲說道:「罷了,我終究無法那麼做,但至少我可以永遠不喚醒你,就讓你這樣躺在我的懷中。」   雨深情說著,最後俯身吻上露比的紅唇,久久不離。 ∼第四章美麗蝶舞∼     亞修茫然不知發生何事,安琪莉娜的叫聲讓他心神一亂,張開眼時卻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漆黑中,同時感到身上的皮膚傳來怪異的觸感,就好像浸在濃稠的液體中一樣。而且更讓人升起一種時間流逝時而加快,時而減緩的錯覺,亞修知道自己正處身於一個怪異的空間中。   剛一陷入界之障壁,他手上的戒指因為受到強大闇之力擠迫的影響,自然而然的散發出光之力護住亞修全身,同時排斥著他手上的夏蝶碎片。   碎片劇烈抖動起來,掙扎著要離開,所幸亞修還知道要牢牢握著它。   這時,魔界的氣息卻吸引了碎片,它開始帶著亞修在界之障壁中移動,要投入那熟悉的環境中,然而它的速度實在是很慢,加上四周全然的黑暗,竟讓亞修開始昏昏欲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抵達障壁邊緣,同時靠著光之力破開一個缺口,整個人墜入魔界!   實在是無法評斷亞修運氣的好壞,如果不是安琪莉娜私自給他戴上光之戒,他早已被界之障壁的闇之力化為微塵,月牙笛無法給他任何幫助,因為它的力量完全來自露比。   可是換個角度來看,若非安琪莉娜的私心,黛絲笛兒也不會想把他帶回魔界,而如果不是夏蝶的牽引,亞修會被困在界之障壁中無法辨識方向,等到光之戒的力量消失後,他同樣是死路一條。   他會到魔界是因兩人的緣故,但至今能夠保命,也同樣是兩人的關係。   當亞修的意識重新恢復之時,他已經身處在魔界的高空,像顆大石頭般直直往下墜落,迎面而來的強大風壓讓他雙目難睜,髮膚生痛。   亞修有一種如夢初醒的感受,事實上他已經在界之障壁中待了大半夜。   思緒恢復靈活的同時,亞修曉得地之道標因為安琪莉娜的出現而發生了意料之外的問題,更明白再這樣下去他會活活摔死,當下立刻施展「翔天之翼」要減緩降下的速度。   可是他隨即發現不對勁,雖能感受到風元素,但元素卻有如脫韁野馬般的難以控制,幾乎是完全陌生的另一種東西。   的確是全然陌生,因為這是魔界的元素。   亞修沒有時間去想為什麼,竭盡所能的控制週遭的風元素,漸漸的,他降下的速度開始減緩,勉為其難的張開眼朝下一看,只覺得心中一涼,曉得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   底下是一望無際的嶙峋亂石,雖然下降的速度已經逐漸減緩,但仍不夠,現在撞上頂多只是從剛剛的一片肉餅進步到一團肉餅。   命懸一線之際,一塊巨岩上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兩人的距離相隔甚遠,照理他無法看清楚人影的面貌,可是奇妙的地方在於亞修看得一清二楚,就好像不論多麼漆黑的夜,都無法掩去星辰的亮光。   那是個很特別的女性,亞修不知該以女孩還是女人來形容,她有著巧奪天工的精緻五官,而當你把星麗雙眸、瓊鼻朱唇分開來看時,會發現到如同少女般的清秀純潔,但當你往後退一步,從遠處欣賞她的全貌時,見到的卻是成熟女性的冶艷風情。   她的膚色很白,是屬於那種長年不見天日,帶些病態的蒼白,可是這無損她的風華,反而給她添上神秘難測的氣質。   她身上穿著色調鮮艷的綵衣,且圖形是有規律的左右、上下相對,如同蝶翅絢爛的顏色,相當引人注目。   看她第一眼時會認定她是十六歲的年輕少女,但隨即又會不確定的想再看一次,這次卻會把年紀改為二十六歲的嫵媚少婦,可是下了決定後仍覺得有些疑惑,因為沒辦法清楚她到底是十六還是二十六歲,最後只能任憑目光永遠跟著她移動。   亞修臉一紅,因為他剛剛居然升起如果能完全征服眼前佳人的心靈和肉體,讓她死心塌地對自己做全心全意的奉獻,將是一生中最值得驕傲的功績的念頭。   亞修身旁有兩位可稱為無雙絕色的朋友──至少他此刻還是這麼認定,亦見過不少有著獨特氣質的美麗佳人,但卻從沒有見過帶有如此異乎尋常美貌的女人。   或許是男人的通病,亞修此刻竟有一點安慰,至少在死前還能見到氣質如此獨特的美女。   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當他沒有特意去馴服魔界之風時,魔界之風卻反而變得比較容易操縱,他下墜的速度大幅減緩,已可稱之為下降。   更接近這奇妙的女子之時,她眼裡淡淡的疑問清晰可見,但隨即柳眉一挑,伏下身子。   亞修同時發現頭頂的陽光被遮住,上方傳來拍翅聲,還弄不清楚怎麼一回事時,身體傳來一股劇烈的疼痛。   亞修忍住痛,低頭一看,一隻像是鳥爪的東西正緊扣住自己的身軀,往上一抬頭,整個人立刻愣住,因為抓住他的是一隻有著尖喙和褐色羽毛的老鷹。   那是老鷹沒錯,亞修心中如此想著,但問題在於這老鷹足足有兩個人高啊!   巨鷹雙翼一拍便刮起一股猛烈的旋風,竟然將要躍入石縫躲避的女子整個吹起,右爪一伸,也將她整個人抓住。   巨鷹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長嘯,帶著獵物振翅飛往天際。   亞修笑了出來,他認為自己在作夢,否則怎會莫名其妙的被一隻巨鷹抓住呢?   他看著身旁的女伴,聽著風的呼嘯聲,底下的景物快速飛逝,由一片荒涼快速進入滿是綠意的森林地帶。   亞修大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蝶舞。」女子看了亞修一眼,淡淡的答道,雖然眼中有著不解,但縱使這樣,姿態也撩人至極。   短短兩個字卻讓亞修感到骨頭都酥了,女子的聲音給人一種她正親匿的貼著你,向你撒嬌的錯覺,音色甜膩柔軟,百聽不厭。   「沒想到夢境居然如此真實。」   「你以為這是在作夢?」蝶舞意似不信。   「是啊,難道不是嗎?」亞修等了片刻得不到回音,有些緊張的開口再問一次:「這是在作夢,對吧?」   「對,你的確是在作夢沒錯,你就繼續做下去吧!」   亞修沉默好一會兒,終於臉色大變,接受現實,想要掙扎脫離鷹爪。   蝶舞警告的聲音傳來:「不要動,否則它會把你掐死,你死就算了,可不要連累我。」   「掐死?」亞修頓了頓,眼中有疑問,問道:「那為什麼不現在動手?」   蝶舞淡淡說道:「很簡單,因為新鮮的肉比較好吃,再來就是活人可以供小鷹練習獵殺技巧。」   「天啊!」   心寒歸心寒,亞修還是很快冷靜下來,開始謀思脫身之道。但當他集中精神感受四周的元素並嘗試駕馭時只覺得喪氣,因為他越用力,元素就越反抗,而且也無法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   如此一來,就算掙脫鷹爪,他也沒把握能安然抵達地面,尤其是旁邊還有一個人,那麼,只好等到達巨鷹的巢穴再做打算。   巨鷹的速度極快,不久前方便出現一座高聳入天,被雲霧層層包圍的山峰。巨鷹一個盤旋乘著風往上飛去,山頂上有一個以粗大的樹幹搭成的鷹巢,裡頭整整一窩都是張著嘴嗷嗷待哺的幼鷹。   或許不能稱之幼,因為每一隻都有半個人高,此刻全都張著能一口咬掉半截手臂的鳥喙等待食物。亞修心中一涼,這只要被啄一口不就完蛋了?   他竭盡所能的聚集火元素,做好施展魔法的準備,巨鷹在這個時候已把兩人帶到巢中央,正要拋下時,蝶舞手上兩道銀芒凌厲射出。   一道向上飛出,輕易的貫穿巨鷹的頭顱要害,它立刻氣絕身亡,爪子一鬆,屍體和兩人重重往下掉。眼看難逃小鷹利嘴的同時,另一道往下射出的銀芒居然有若活物的在巢中盤旋飛繞,轉瞬就將一窩小鷹全都擊斃,有的甚至身首分家,死狀淒慘。   而最令人驚訝的是兩道銀芒隨即回到蝶舞的手上後消失,這時,她以曼妙無雙的美麗姿態掉入巢中,穩穩站定。   「可以請你救救我嗎?」   亞修不得不開口,他並沒有掉進巢裡,而是和巨鷹的屍體落往巢外,此刻伸出還能動的右手緊緊攀住鷹巢邊緣,晃來晃去,腳下空蕩蕩的一片。   蝶舞審視著亞修,似乎在察看他有沒有值得出手相救的價值。   在只要一放手就是粉身碎骨的處境下還被人品頭論足,不管是誰都會生氣,但亞修卻氣不起來,蝶舞就是有那樣奇異的魅力。   蝶舞突然舉手並往下一揮,輕易擊殺巨鷹的神秘銀芒再度朝著亞修呼嘯而下!   難道她連等待亞修鬆手墜地的時間都沒有,就要親手結束他的性命?   不,圍繞山峰的雲霧突然一陣翻騰,猛的竄飛出另一頭巨鷹,發出悲鳴,對著亞修直直撞去,銀芒來得極是時候,在巨鷹要撞上的時候險之又險的破腦貫體而出,伴隨著一聲慘嘶,巨鷹變作毫無生命的屍體墜下。   縱使差點死在它們手上,亞修仍是心頭不忍,兩隻巨鷹該是一公一母,更是這窩小鷹的父母,無故殺生,非他所樂見,但為了自保,也不得不這麼做。   蝶舞收回銀芒,視亞修如無物,開始將巢中的鷹屍拋往山下,片刻就丟得只剩三、四隻。   亞修心中叫苦,看來蝶舞是不會出手幫忙,只好想辦法自救。   他一咬牙,身軀開始左右擺盪,幅度越來越大,最後右腳一抬總算勾到巢邊,然後手腳同時發力,整個人終於翻了上來,耗盡精力的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剛剛很謝謝你。」   雖然蝶舞這一次沒有幫他,但前面總算是救了他兩次,否則不是成為小鷹的食物就是被巨鷹撞死,道謝也是應該,雖則她如果不出手也同樣要死。   蝶舞毫不在意亞修,注視著週遭的天空,喃喃自語:「也好,總算是陰錯陽差的逃過狼族的包圍。」   「你剛剛說什麼狼族?」   蝶舞完全沒有回答的意思。   這時,山壁一陣刺耳的陰笑聲響起:「女人,算你有一手,懂得用巨鷹脫離天羅地網,但也只到現在了。」   亞修只覺得傳入耳中的笑聲有如夜梟惡啼,尖細高亢,聽得他直起雞皮疙瘩,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蝶舞眼神一動,從巢緣往下一探,一道猥瑣的黑影揮動著靈活的四肢,貼著山壁快速竄上。   蝶舞專注天空,卻忽略了下方,想也不想,輕易宰殺巨鷹的銀芒電射而出。   「除非偷襲,否則這對我沒有用!」   黑影伸出雙手,輕易的抓住光芒,同時腳下發力一蹬,猛的上衝撞破鷹巢一角,震得蝶舞跌倒在地。而當黑影被彈離山壁,眼看就要墜落山底時,背後猛然張開雙翅,一拍動又凌空飛回,落地時一腳踩住蝶舞的腹部,一腳踩著她的左手。   黑影的容貌極為怪異,它有一條尾巴,四肢極為粗壯、發達,手臂長到可碰觸地面,還佈滿細毛,握住銀芒的五指修長、靈巧,怎麼看都像是猿猴的手臂,難怪可輕易攀爬上山。   相較於手腳的巨大,它的身軀卻是乾癟瘦小,比例完全不搭;皮膚是青灰色,血筋浮凸,令人望而生畏,而背後的雙翅也是同樣難看,瘦瘦短短的兩片,怎麼看都是沒有辦法長途飛行的模樣。   那麼,它是怎麼跟上巨鷹的速度,追蹤蝶舞來此?   它雖會說人話,但卻不像是人,反而比較像是一頭長著翅膀的猿形怪物。   「哈哈哈,少了『天環』,你就什麼都不是啦!蝶族的最後一人終於落到我手上,賞賜也通通是我一人的,太好啦!」   猿怪狂妄大笑時,天空傳來有規律的羽翼拍打聲,一道更為陰冷的聲音響起:「你這樣講就不對了,如果沒有我,你追得上巨鷹嗎?」   猿怪眼露殺機,隨即堆起笑臉向後望,哈哈一笑後朗聲說道:「大哥不要見怪,猿蝠族和妖鳥族一向親如兄弟,小弟怎敢獨佔功勞?只是追捕四年多,不少弟兄都死在這賤人手上,今天抓到她實在太高興,才說錯話,請大哥原諒小弟。」   「哼,那就好,主人一定等得很心急,先將人交給我帶走吧!」   亞修從猿怪撞破鷹巢後便跌倒在角落的鷹屍堆中,由於身上沾滿血跡且剛好被陰影所遮,所以猿怪並沒有發現。   他清楚看見蝶舞被制的過程,但卻被猿怪的外表嚇到,回過神時猿怪卻又多出一個同伴。   緩慢轉頭瞥向另外一個人時,亞修只覺得呼吸一窒,因為那也是一頭怪物。雖然臉是人的臉,但它全身上下都被一層白色的皮膜包住,噁心異常,背部長著一對寬廣有力的雙翼,呈鳥爪狀的腳掌大到可以輕易捏碎一個人的腦袋,也可以扣住一個人的雙肩,猿怪該就是這樣被它帶來。   亞修心中一涼,這兩頭猙獰的怪物是什麼東西?為何從未聽過?它們口中互稱的猿蝠族和妖鳥族也是聞所未聞,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他隨即認清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救出蝶舞,但心中卻也不免升起怯意,手傷加上魔法無法隨意施展,而以蝶舞輕易擊斃巨鷹的實力也被擒住,甚至還多了一個敵人,他該怎麼做?   躲在這裡,等到他們離去後再想辦法下山、回家的念頭閃過腦海,況且和蝶舞只有一面之緣,他們的恩恩怨怨、誰是誰非要如何論定?她更沒有出手相救自己,何苦為了她冒險?   亞修猛然咬緊牙關,把獨身而安的想法驅出腦海,他無法忍受在能做些什麼的時候什麼都不做,心中開始思考如何幫助蝶舞。   猿怪眼中殺機一閃即逝,心想人讓你帶走,功勞還能輪到我嗎?但也明白在這高山絕崖上不是妖鳥族的對手,突然陰毒一笑,指著蝶舞說道:「大哥,這賤人號稱『最美麗』,今天看來的確是媚骨天生,名不虛傳,不如我們先享用一番。」   「這……」   「大哥,聽說與蝶族的人交歡是蝕骨銷魂般的無上極樂,你不想嘗嘗看嗎?而且主人的目的也只想把她伸展蝶翅的模樣保留下來,想必不會責怪我們,如果你還不放心,事完之後割斷她的舌頭,讓她說不出被玩弄過就是了。」   妖鳥似乎意動,但還是有些遲疑。   猿怪連忙鼓起三寸不爛之舌說道:「大哥,蝶族只剩她一個,錯過就永遠不會有下次,要好好把握,小弟為了表達敬意,就先讓大哥享受,只希望獲得賞賜後大哥不要忘記小弟就行了。」   「……好,就聽你的,我早就很想嘗嘗蝶族女人的滋味了,至於賞賜,放心吧,我不會虧待你的。」   妖鳥緩緩降入巢中,眼中色慾翻轉不休。   亞修聽得氣湧如山,咬牙切齒,恨不得衝上去把兩人的嘴撕爛,在這之前,由於蝶舞和兩人的外表差異極大,一美兩丑,因此他很自然而然的偏向蝶舞一方,但也告訴自己不要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因此打定主意就算出手,也只要擊傷兩人就好。   負傷又處於劣勢還有這樣的念頭,只能說亞修實在是太天真,但從另一方面來講,這也是他的可愛之處,否則不過是個只憑外表論是非的暴徒。   不過他現在忍不住了,會說出這種話的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亞修緩緩向旁伸手握住一根用來築巢,前端有著尖刺的樹枝,等待機會發難。   蝶舞對將要發生的事毫無畏懼,冷冷望著妖鳥,輕啟朱唇說道:「真是兩個醜陋到令人作嘔的獸人,我如果是你們,在出生時就乾脆自殺,免得丟人現眼。」   她雖是毫不留情的辱罵,但聲音仍然揚落有致,醉人心弦,讓人忍不住希望她能永遠罵下去。   妖鳥的自尊心受到打擊,更因蝶舞的無所畏懼而心生怯意,為了振作氣勢,連罵了十多句髒話後說道:「賤人,聽說蝶族不會恐懼,不會害怕,更從不求饒,除了最美麗之外還有最無情的稱呼,但我保證今天操到你開口叫爹喊娘。」   「錯了,除此之外還有最自由等十多種形容,而且蝶族只有母親沒有父親,你難道不曉得?妖鳥族不但丑,而且還笨到令人難以置信。」   再次受辱,妖鳥一連串咒罵,落到巢上,怒不可抑,色慾加上憤怒,讓它失去了應有的警戒,滿腦子只想著要如何凌虐蝶舞。   但隨著一聲慘叫,它再沒有這個機會。   猿怪在妖鳥落下的瞬間,手上的天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貫入它的胸膛,妖鳥發出一聲慘叫,雙眼射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隨即被一腳踢下山。   「哼,人交給你,賞賜還有我的份嗎?放心吧,我會在心裡惦記著你的,哈哈哈。」猿怪狂妄大笑,絲毫不因殺害同伴而不安。   亞修一呆,沒想到這兩人各懷鬼胎,互相殘殺。   由於猿怪抬腳攻擊,蝶舞趁著這個機會抽出被踩住的左手,光芒一閃,竟憑空出現一把銀色匕首,而最令人訝異的是她竟不是攻擊敵人,而是反手刺往自己的心窩!   「可惡!」   猿怪及時發覺,強健的尾巴一掃,把匕首拍掉,同時腳在蝶舞的腹部重重一踏,踩得蝶舞口吐鮮血,而匕首在還沒落地就消失,化為光芒回到她的手心。   「蝶族會選擇死亡的方法,果然不假,的確是最自由的種族。我聽說四年前你的母親也是在主人的包圍之下知道逃亡無望,最後自盡身亡,沒錯吧?」   「錯,我們不但選擇死亡的方法,也自由選擇出生的時間,這才是我們被稱為最自由的原因,不過很可惜,你不該傷害我,這樣一來,焰魔也不會放過你。」蝶舞的話相當奇怪,且在被提到母親死亡一事時也毫不在意,亦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雖然你很讓我討厭,但又這麼美。」猿怪伸出舌頭,竟然延伸到像蛇一樣的長度,在蝶舞的嘴唇邊舐舔鮮血,含糊不清的說道:「就連血的滋味也同樣甜美,不過我很快會讓你再罵不出來,而是發出另外一種聲音。」   說著說著,猿怪發出了淫笑。   「怪物受死!」亞修見時機成熟,亦害怕蝶舞進一步受辱,吐氣大喝。   只是這麼一來,不就提早暴露行蹤?   果然,猿怪反應極快,隨手一揮,就把迎面而來的黑影擊碎,可是它卻出現疑惑的表情,因為碎的竟然是一具小鷹的頭顱。   這時,亞修藉著踢出的頭顱當掩護,心中默念對不起的同時貼著地面靠近猿怪,樹枝毫不留情的刺出,貫入它毫無防備的小腹。   猿怪一聲慘嚎,被激起凶性,粗壯的手臂朝著亞修頭頂拍落。   亞修這一擊牽動傷勢,痛得沒有半點躲避的餘力。   不過猿怪也有所失算,不顧一切的攻擊讓它放鬆手握的天環,蝶舞見機不可失,以意念重新控制天環,在猿怪要打中亞修的千鈞一髮之際一個迴旋,輕易斷去它的一隻手臂,然後再從小腹貫穿而過。   猿怪失去控制般的咆哮,狂亂衝撞,手揮腳踢,鷹巢雖巨大,但也禁不住連番摧殘,驀地,竟整個支離破碎,分成兩半自山頂往下滾落。   在樹木和山壁的連番撞擊聲中,亞修和蝶舞兩人無法控制的向下墜落! ∼第五章異地異族∼     「真是煩人!」   亞修撥掉腿上的吸血蚊蟲,狠狠咒罵兩句。這些小傢伙只要一不注意,馬上就爬滿全身。   把頭埋入一個由盤根錯節的樹根所形成的小水窪中,亞修咕嚕咕嚕的喝了一肚子水,只有這樣才能稍減腹中的飢餓感。   他人處在一座茂盛濃密的森林中,陽光從林葉間疏疏落落灑下地面,展現出老天吝嗇的一面,由於光線不足,因此整個環境顯得幽暗、陰森。   森林的地面極為潮濕,處處都是泥濘,悶積的濕氣讓他大汗淋漓,衣服和著汗水黏在皮膚上濕答答的觸感,加上不時在身旁飛舞並嗡嗡作響的煩人吸血蚊,以及衣服上的血跡和泥巴,說有多難受就有多難受,亞修恨不得趕緊離開,找個地方痛快的洗一個熱水澡,但他卻不能這麼做。   把一片寬大的樹葉浸入水中當作容器舀水後,亞修用一隻手拿起,小心翼翼的回頭就走。   離這裡不到百步之遠,一個較為乾燥的地方,躺著昏迷的蝶舞。亞修跪在她身旁,把濺到只剩一半的水緩緩從她的口倒入,蝶舞的唇動了動,吸吮著水,這是她自昏迷以來唯一的動作。   不到片刻,葉中的水就沒了,亞修再度起身,重複取水、餵水的動作,他要做上十幾次,直到蝶舞不再喝水才能坐下休息。   蝶舞已經昏迷整整三天!三天前自鷹巢墜下時,原本還有意識的她在撞上一塊凸巖後隨即昏迷,所幸也因這一撞一阻,讓隨後的亞修來得及抱住她,硬著頭皮施展翔天之翼。   問題在於他一個人都救不了自己了,何況還多了一個?   毫無疑問,兩個人像石塊般的快速掉下,翔天之翼只能勉強減少墜勢。就在亞修心叫我命休矣時,他們先是穿越一片茂密的樹林,在折斷了無數根細小的枝葉後總算稍微減緩下降的速度,最後「噗通」一聲,兩人同時掉入滿是泥水的沼澤,沈入底下的爛泥巴堆中,奇跡似的毫髮無傷。   大難不死後的亞修連忙拖著蝶舞上岸,找個乾淨的地方休息,沒想到一轉眼已過三天。   三天內他發現了許多奇怪的事,例如蝶舞的衣服本來沾滿鮮血爛泥,雖然亞修已拍掉大部分,但還是髒污不堪,不過不到一天的時間它就自己慢慢變乾淨。   而衣服本來是色彩豐富,艷麗顯眼,但受傷後卻逐漸黯淡,等到亞修施以「治療術」後才慢慢恢復原狀,就好像這衣服是蝶舞的一部分,反應著她的生命狀況。   還能施展治療術是亞修最大的安慰,但糟糕的是結合魔力治癒己身的天愈之陣卻無法使用,而他的左手在落下時更再次遭到重擊,從劇痛變成麻木,還腫大將近一倍,那是內出血嚴重的證據,他明白問題嚴重了。   亞修四處找尋治療的藥草未果,卻反而多了些疑問,例如森林中有蛇是常見的事,但不會有兩個頭吧?   有花也很正常,但如果是一個人那麼大,還張開佈滿細牙的大嘴把一個人吃下去的超級怪花呢?亞修之所以知道花會吃人,就在於他好奇靠近時差點被吞掉。   未知的生物、怪異的種族都是亞修從未聽過、看過、見過,因此他總算得到一個結論──此地是落羽大陸之外的另一塊土地。   不能怪他沒有想到這裡是魔界,畢竟身處在另一個世界的想法實在太荒誕不經。   接連餵了蝶舞十多次水後,亞修已經累癱,但仍專注精神為蝶舞施展治療術,由於上下找不到半點傷口,他並不曉得這麼做有用沒用,但看著蝶舞衣服的顏色慢慢鮮艷起來,也只好猜測治療術有效。   治療完畢後,亞修再也支持不住,緊挨著蝶舞的背部沈沈睡去。   並非他起了色心,而是煩人的蚊蟲不會靠近蝶舞身旁,這奇怪的事是亞修在第一夜想保持君子風度離得遠遠的休息,卻在上半夜就被叮得滿頭包時才發現,當晚下半夜他就把君子風度擺到一旁,不避嫌的貼著蝶舞入睡。   只是這也有壞處,因為貼得很近,所以不時會和蝶舞柔軟的軀體相碰觸,或是被秀髮輕搔口鼻,這些都使他綺念叢生,心蕩神馳,差一點克制不住自己,強行忍耐的結果是兩夜無好眠。   亞修不由得想起那兩頭怪物曾說過媚骨天生和與她交歡是蝕骨銷魂般的無上極樂這兩句話,該不會她天生就擁有使男人不克自持的魅力吧?   這很有可能,因為亞修足以抗拒伊琴絲誘惑的意志,在蝶舞面前卻毫無作用。   三天來亞修一直處於理智和慾望交戰的狀態,所幸還能支持住,但可以維持到什麼時候就不得而知了,他衷心的期望蝶舞能在他鑄下大錯之前就醒來。   殊不知對蝶舞而言,他已經犯下大錯。   才剛入睡不久的亞修猛然驚醒,同時伸手握住放在身旁可當作棍子的樹條,雙眼警戒的望著四方,因為在剛剛,他升起一種被人暗中窺視的感覺。   在四周走了一圈,卻沒發現有什麼奇怪之處,這時蝶舞一聲呻吟,緩緩醒轉,亞修心中大喜,連忙跑到她身旁。   蝶舞慢慢的張開雙眼,初時有些無神、黯淡,不過很快就明亮起來。   那帶有無窮誘惑力的媚眼瞟了亞修一眼,她伸出雙手在自己的眼前握了握,有些疑惑的自問:「我還活著?」   「對啊,你昏迷了三天,幸好沒事。」   「奇怪,我應該已經死了才對,為什麼還活著?莫非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   蝶舞冷冷望著亞修,看得他是大感尷尬,不知所措,才淡淡說道:「算了,我也該謝謝你,至少現在我已經恢復選擇死亡的自由,那麼,你是哪一族的人?」   亞修心中有點好奇,蝶舞謝謝的原因也太奇怪了一點吧?而且她的問題也讓人不解。他不禁問道:「這個……哪一族是什麼意思?」   「不想說嗎?算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們不都是人嗎?」亞修有些緊張的等待回應,因為他要確定一件事。   蝶舞沒有絲毫訝異,點著頭說道:「果然沒錯,除了不知死活的人族外,應該沒有人敢救我,也沒有人能救我。」   亞修心中一涼,試探性的問道:「難道說除了人族之外,還有其他族類嗎?」   蝶舞眉頭一緊,疑惑問道:「你是鬧著玩的嗎?為什麼問這麼愚蠢的問題?」   「呃……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就告訴我吧!」   「胡說,就算是外地來的也不該這麼無知,不過也好,回答你的問題就是謝過你,這裡有亞人族和獸人族,至於人族以前也有,不過現在恐怕只有你一個。」   亞修腦袋亂成一片,他終於百分百肯定這裡不是落羽大陸,而是在海外的某個地方,黛絲笛兒的地之道標發生了極為嚴重的失誤。   他卻不知,這魔法成功得很。   「小心!」亞修猛然一喝,手中的木棍往上一挑,卻覺得被一股巨力所擊,差點握持不住。   蝶舞同時起身,雙手發出耀眼的銀芒往前一揮,天環穿過一棵樹後回飛入手。   就在她作勢要再次擊出時,一聲沈穩的冷喝傳來:「住手,我們不是敵人!」   這聲音聽得出是女子所發。   蝶舞停止攻擊,但天環也沒有收起,維持在警戒的狀態,亞修相信這句話,因為棍上雖插著一枝羽箭,但它的目標卻是頭頂正上方,沒有出手也不會有事,警告的意味十分濃厚。   自樹影後走出了一個女人,她的身材比蝶舞矮上一些,赤著腳,身上圍著僅遮住胸腹的獸皮,露出的大片肌膚全都是建康的小麥色,給人一種充滿爆發力的感覺。   不過,她手上的箭卻是蓄勢待發,瞄準蝶舞,同時上下打量著她,最後一聲驚呼:「天啊,你是蝶族的人?」   蝶舞突然擊出天環,同時向下矮身,女人也不簡單,危急中一箭射出,正中一個天環,環箭相交,箭爆成碎屑,天環亦飛回蝶舞手中。   女人眼看避不過第二個天環,卻沒有絲毫緊張,這時上空突然一箭射下擊中天環,逼得它再次退回。   蝶舞在避過女人一箭的同時收回天環,再要攻擊時發覺還有另一個人,馬上避往樹後,伸出手接住第二個天環,作勢欲擊。   一旁的亞修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心升警兆,迅捷的往下一蹲,腿同時向後踢出,他的直覺沒有錯,一腳就把背後偷襲的人絆倒。   亞修也不多想,一個轉身樹條就往下揮,但看清楚偷襲的人是誰之後,卻怎麼也下不了手,因為那是一個外表十三、四歲的小女孩,衣著如同先前突襲的女人一般,該是同伴無疑。   「住手!」第一個被蝶舞攻擊的女人猛然喝道:「我們是朋友不是敵人,這就是證明!」   沒有任何遲疑,她立刻把弓往前一拋。   「另外一個呢?」蝶舞冷冷問道。   「阿七,把弓拋下來,你人也下來。」   一陣沈默後,樹上傳來有些勉強的回答:「是的,隊長。」   在亞修難以置信的眼神中,先是一把弓掉到地面,然後樹梢一條人影直接躍下,在空中翻滾了三圈後四肢並用的落地,同時背脊高高拱起,瞪視著蝶舞。   亞修覺得頭皮發麻,因為那個人的眼睛閃爍著青綠色的幽芒,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貓一樣。   「原來是貓族。」蝶舞道。   「沒錯,可以請你先把天環收起來嗎?還有……也釋放我的屬下。」被稱為隊長的女人望向亞修。   「喔,當然可以,真是抱歉,我剛剛太粗魯了,你還好吧?」亞修連忙放手,還不斷鞠躬道歉,讓被打倒的人滿臉驚訝。   「愚蠢,居然在還沒有絕對制服對方的時候就放掉人質。」蝶舞對亞修顯然相當不滿。   「呃……可是……那個……她們都說是朋友了。」   「蝶族沒有朋友。」   蝶舞雙目殺機大盛,纖手微動,亞修立時心中叫糟,她明顯不放過這三人。   女人連忙大叫:「有的,因為夏蝶小姐曾經救過我們族長一命,所以我們是蝶族的朋友。」   蝶舞嬌軀微微一晃,天環總算慢慢消失在掌心中。   亞修則是心叫奇怪,夏蝶不正是黛絲笛兒的武器名嗎?   「很好,你總算相信我了。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紅葉,她是阿七。」說著,女人指著曾被亞修制服的人說道:「至於這個小不點就叫珊,我們是貓族的巡邏隊,我是她們的隊長,你是蝶舞吧?」   「沒錯。」   「那這位呢?」   「我叫亞修,請多多指教。」   紅葉點點頭看了亞修腫大的手臂一眼,對他上下打量,雙眼霎時亮了起來,道:「我們的族落離這裡不到半天,要不要到我們那裡休息一下,順便做治療?」   「你們敢留我?難道不怕焰魔找你們的麻煩?」   焰魔字眼一出,紅葉三人全打了個冷顫,還慌慌張張四處打量,彷彿焰魔就在身旁似的,但驚恐的雙眼中,又帶有怨毒的眼神。   紅葉撫著胸口說道:「怕,當然怕,但是……我們如果再不報恩,恐怕就沒機會了,你說是吧?而且大家都同在一條船上。」   「也對,蝶族就只剩我一人。」   紅葉苦笑,語氣有些飄忽:「其實,我們也快要沒人……總之,你答應邀請了?」   「沒錯,因為……我也想聽聽夏蝶的故事。」蝶舞的臉上罕見的出現一絲神往的表情,語氣既尊敬又崇拜。   「沒問題,就讓族長親自跟你述說吧!請。」   紅葉領先帶路,亞修和蝶舞跟在身後,阿七以及珊則是走在兩人旁邊。   不過讓亞修覺得奇怪的是,現在的阿七看起來像是普通的小女孩,年紀跟珊差不多,也是同樣嬌小,先前她奇怪的姿勢和眼睛顏色都消失了,亞修不由得懷疑剛剛是否產生了錯覺。   阿七相當活潑,先是繞著蝶舞跑了幾圈,口中還「嘖嘖」有聲,然後圍著亞修打量,最後問道:「喂,你是亞人七族裡哪一族的漏網之魚?還活著居然不躲得遠遠的,反而跟蝶族在一起,簡直是色膽包天。」   「啊?亞、亞人七族?」亞修好不容易才知道亞人這字眼,還不曉得是什麼玩意的時候又迸出一個七族。   「咦,不是亞人?難道你是獸人七族嗎?不可能吧,獸人哪有長這麼正常的?再說,除了妖鳥族和猿蝠族外,其他應該也死得差不多了。」   「呃,這個……我不太曉得你在說什麼。」   走在他身旁的蝶舞開口說道:「被稱為亞人的,共有七個種族,蝶族和她們貓族都是其中之一,同樣的,獸人族也是七個種族的概稱。」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你的男人還算不錯,只是可惜,跟過你,我們就沒機會了。」   亞修一愣,怎麼紅葉說話這麼直接,不像是一個女孩子該說的話。   「他不是我的男人。」蝶舞頓了一下,改口說道:「不過我也不敢肯定,因為我有三天不省人事,或許他有做過什麼也不一定。」   「冤枉啊!」事關兩人清白,亞修原本要說連想都沒想過,但這實在是天大的謊話,遂大聲說道:「三天裡,我想……呃,不對,我什麼都沒有做,你千萬不要誤會。」   此話一出,紅葉三個人全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打量亞修。   看了蝶舞一眼,紅葉率先打破沈默,說道:「難怪你不收他當男人,原來他身體有毛病。」   「我才沒有毛病!」事關男性尊嚴,亞修同樣抗議。   「你的膽子真是不小,居然敢如此侮辱我!要不是念在你曾經照顧過我,我現在立刻殺了你!」   蝶舞魅力無限的眼中此刻帶著殺氣,這番話也讓亞修聽得不知所以然,久久毫無反應。   一番努力後,亞修把這句話的意思給翻譯了出來──因為他對蝶舞什麼事都沒做,所以蝶舞感到被人侮辱,因此想要殺死他。   再將這句話更往前推回去,就可以得出亞修犯了一個會被殺的錯誤,而這個錯誤就是沒有對蝶舞做過什麼的結論。   亞修哈哈一笑,他認定蝶舞是在鬧著玩,雖則她的態度看起來完全不像。   他非這麼想不可,因為除此之外,實在找不出蝶舞說這番話的理由。   可惜他不曉得一件事,就是這裡是一個擁有自己一套運行法則,很多東西遠遠超乎他所能理解並且接受範圍的魔界。   此地,並非他熟悉的人界! ∼第六章粉紅魔窟∼     一陣急趕後,亞修很確定這半天的時間標準是指她們,而不是自己。   森林的地面滿是泥濘,亞修一腳踩上就往下沈,等拔起來再起步就慢了一些,但紅葉三個人就是能輕靈躍動,健步如飛,不受影響。   至於蝶舞就更美了,行走時恍如足不點地。   亞修心中叫苦,走沒兩步就大喊吃不消,不過他也算是懂得應變,落腳處都選擇長有青草或是樹根等實地,雖然走得彎彎曲曲,繞來繞去,多花了好幾倍力氣,但勉強能跟上,不致丟人。   「哈哈,你這人喜歡這樣玩啊?」   阿七看著看著,也跟在他身旁依樣畫葫蘆跳來跳去。   不過,她的水準太高了,左縱右移,甚至一躍就跳上足足有兩個人高的橫枝上,然後走了幾步一個空翻落地,就像是靈活頑皮的小貓。   亞修看得傻眼,她的動作已經超脫人類該有的範疇,他想到這貓族的意思,該不會是講說她們擁有和貓相同的能力吧?如果是,那蝶舞呢?   覺得阿七玩得太過頭,紅葉開口制止:「阿七,別玩了,真是的,早知道你這麼頑皮,就不帶你出來,有空的話,多練練變身的竅門,到現在只能變一半,真是不像話,多向珊學學吧!」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可是真的很難練耶!唉,我們要是也像蝶族一樣就好了,時間到自然能變就不用那麼費力了。」   「住嘴!變身的能力每族都有不同的限制,你給我乖乖練習就是了。」   「真是討厭。」阿七滿臉不高興,看了氣喘吁吁、汗如雨下,整個人快要躺下的亞修一眼,問道:「剛剛被打斷所以沒問清楚,你到底是亞人七族的哪一族啊?這麼沒有用!」   「我……我……」亞修實在是累得說不出半句話。   「他不是亞人族也不是獸人族,他是人族。」   紅葉因為蝶舞的這句話停下腳步,微張著嘴看著亞修,阿七以及珊則是一愣之後以快速的手法取弓,搭箭對準亞修,眼中射出深刻的仇恨之火。   「你們兩個給我住手!不是所有的人族都曉得」魔化之法「,再說,他也不是你們的殺母仇人,快把弓放下。」紅葉阻止道。   珊和阿七慢慢的鬆開弓弦,把箭放回箭袋。   「好,那你們現在該說什麼呢?」   兩人同時對著亞修鞠躬,說道:「對不起。」   亞修從被嚇呆後慢慢恢復冷靜,說道:「不用道歉,既然是誤會,過去的就算了。」   其實亞修有很多疑問,例如魔化之法是什麼?她們為何對人族抱持著這麼大的恨意?殺母仇人又是怎麼一回事?但看她們的表情也曉得這些問題還是藏在心裡比較好。   阿七因為年紀尚小,很快就把不愉快拋在腦後,神秘問道:「那個,你剛剛說你沒有問題,是真的嗎?」   「啊?」亞修一愣,隨即瞭解話中的意思,臉上一紅,吶吶說道:「對啊!」   「太好了。」阿七一拍雙掌,笑咪咪說道:「那麼,跟我生一個小孩吧!」   亞修剛好跳在一枝樹根上,聞言腳下一個失足,「啪」的一聲重重摔在泥堆中,狼狽不堪。   剛站起來想疾言厲色時,一路上未曾說過半句話的珊戳了戳他的腰間,紅著臉,有些靦腆的說道:「我也拜託你幫我生一個小孩,好嗎?」   亞修完全不知作何反應時,總算有人開口幫他解圍。   「你們兩個給我閉嘴,這樣對客人,不怕嚇到他嗎?」   紅葉的話讓亞修放心,不過他放心得太早了,因為這只是上半段。   「再說長幼有序,要生也該我先才對。」   紅葉接著說出的下半段,讓亞修忍不住大聲說道:「你們太奇怪了!怎麼有女孩子把生孩子掛在嘴邊的?就算是開玩笑也太過分了,你們給我自重一點!」   根據以往的經驗,亞修一旦大聲,其他人就會鴉雀無聲,不過這次卻是踢到鐵板,這裡可是魔界啊!   珊躲到三人的身後,還不斷發抖,阿七則是抓著頭,疑惑說道:「他好怪喔,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啊?」   紅葉對著蝶舞問道:「你帶來的男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淨說些奇怪的話。」   「我跟他說過的話可能沒有超過十句,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怎麼會知道?不過,他確實很奇怪就是了,該有的常識都沒有。」   亞修全身脫力,他已經不曉得該怎麼說了,可是他隨即想到在書中常常讀到一些自己覺得不可思議,但當地人卻視之平常的習俗。   雖然有著同樣的太陽和天空,但風土民情、禮教倫理等,都會因地域、習慣的不同而有極大的差異,那麼,在落羽大陸不可能對陌生人說出口的「生孩子」等話,會不會被這裡視之為平常呢?   雖然亞修還是很難相信,但至少慢慢接受,而他更想到,這麼一來,剛才大吼大叫的他反而是錯了。   「對不起。」亞修鞠躬致歉,誠懇說道:「坦白說,因為我是從很遠很遠的外地來,對許多事都不瞭解,所以剛剛才會這麼失態,你們開口就對我這個陌生人說生孩子,請問到底是為什麼?因為對我來說,這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沒有人會輕易說出口。」   紅葉、阿七、珊對亞修的禮貌相當意外,圍著蝶舞討論,四個人說了半天後,由紅葉統一發言。   「我知道了,因為蝶舞也說你什麼都不懂,雖然這很不可思議,但我相信你就是了。」   「謝謝。」   「你知道亞人七族吧?」   「知道,剛剛你們有提到過。」   「很好,七族裡有兩族很特別──只有女人,沒有男人。那就是我們貓族和蝶族。」   亞修沈默了好一陣子,最後說道:「不會吧?」   「幹嘛驚訝?自古以來我們兩族就是這樣,代代只有女人,沒有男人。」   「那、那你們是怎麼……啊!」亞修想起了妖精,問道:「你們該不會是從樹裡生出來的吧?」   然而他又想到,貓族和蝶族沒有男人奇怪,那妖精被樹孕育難道不奇怪?   紅葉睜大眼,說道:「你也太異想天開了吧?就連樹人族都不是這樣生育下一代的。」   亞修又多了一個好奇的東西,不過打算有機會再問,說道:「也就是說,你們要一男一女才能生出下一代囉?」   「沒錯,這在十年前其實不是問題。」紅葉臉色一黯,說道:「不過後來發生的事卻讓這變得相當嚴重,雖然人族一開始相當樂意幫忙,但最後卻也跑掉,現在這嶺南之地幾乎沒有你們的蹤跡呢!」   「為什麼?該不會……」亞修不自覺退後兩步,有些防備的說道:「你們把他們怎麼樣了吧?」   「拜託,你想到哪裡去啦?我們可是把男人當作寶貝耶!」阿七滿臉不高興。   「算了,我就慢慢跟你解釋吧!不過要邊走邊談,離族落還有一段距離,不加快腳步可是沒有辦法在晚上到達。」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亞修慢慢的從紅葉口中瞭解大部分的原由,他不得不承認,這些想都未曾想過的事讓他聽得津津有味,完全忘卻身處異地的不安。   可是她只提到貓族,卻沒有把同為純粹女性的蝶族給加入,而且好像有跳掉一些事。   首先,貓族是純粹的母系社會,養女教女和生活上的種種根本不需要男人,也就是說,她們眼中的男人不過是生育的工具。   但對於其他的男人來說,這是天大的好事,既可享受魚水之歡又不用負上半點責任,只要貓族開口豈有不接受之理?由於男人眾多,因此貓族樂得慢慢挑選,族群亦相當旺盛。   但始料未及的是蝶族帶來的強大誘惑力,不管是誰,只要和她們有過肉體上的關係,就很難從那樣的快感中脫身。而如同蝴蝶翩翩飛舞百花之間,處處留情又處處不長留般,蝶族放蕩、喜愛遊戲的天性造成追逐者眾多,最後竟引起連場戰鬥,血流成河。因為不管是人族還是亞人族,都想單獨佔有蝶族的女人,這被稱為「蝶弄血戰」。   蝶弄血戰造成了可怕至極的後果,不過紅葉並沒有提到,只是淡淡的說著自此以後,貓族只剩下人族這對象可幫忙生育下一代的結論。   然而當時的人族大部分也都離開嶺南之地,只剩下少數貪戀貓族美色的人冒死留下。當時貓族族長知道如果沒有足夠的後代會有滅族危機,因此極為善待這些留下的人族,但她卻犯了一個錯誤,就是吩咐屬下將生育當成第一優先事項。   結果呢?夜夜春宵或許是男人心中的願望,但當現實中一夜來個四、五次,而且天天都來的時候,那就不好玩了,沒有一個男人受得了。   於是,留下的人族有一部分開始逃離嶺南之地。當剩下的人越來越少時,貓族就越慌,當然也更加焦急,更加不擇手段,最後演變成不分早晚,逮到機會就硬上的情況,如此還留下的人哪禁得起這樣的摧殘?   貓族的另一個差錯在於沒有施予禁錮的手段,結果全部的人族在一夕之間全都逃離這嶺南之地,在口耳相傳後,居然把這裡給說成男人禁地。   這之後,貓族失去了生育下一代的機會。   亞修倏然站定,偷看了蝶舞一眼,沒料到她的美麗居然能夠讓人流血,可是心中也不太驚訝,因為蝶舞的魅力之強,就連被黛絲笛兒送上「送到嘴邊的東西不吃,還算是男人嗎?」這評語的他也差點投降。   不過從這些話中,他推論出一件事,也為此停下腳步。   紅葉問道:「你有什麼問題嗎?」   「這……這是因為……因為……」   亞修支支吾吾,紅葉三人的意圖相當明顯,帶他到貓族去就是為了「生孩子」這檔事。   既可享樂又不需負上半點責任,且還可以義正辭嚴的說出這是為了幫助面臨滅族危機的貓族的冠冕大話,加上紅葉等人的容貌亦相當不錯,換做其他人,恐怕早就搶著要。   可是亞修仍然不願意,身在陌生地方的確會讓人顯露出另外一面,但有些事是怎麼也要堅持的,這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他自己,真的做了,以他的個性會讓他往後在深愛之人的面前感到虧欠。   他會想到那麼遠,是因為被蝶舞挑起的慾念還未平息,一旦再有所撩撥,真沒有忍耐住的把握。   然而殘酷的事實擺在眼前,亞修又累又餓,全身被蚊蟲叮得處處發癢,衣褲滿是噁心的血跡、髒污、泥土、汗水,說多難過就有多難過,且左手如果再沒有治療,肯定會變殘廢,何況他也必須找到回家的方法,他能不去嗎?   考慮之間,猶豫之色也寫在臉上,一路上很少說話的珊悄悄來到他背後,輕輕一躍就跳到他的頭頂之上,對著他的後腦一拳揮出。   她的動作輕靈如貓,從頭到尾,甚至出拳也都無聲無息。   令人驚訝的是亞修居然察覺到了,略一矮身就避過這一拳,右肘向後揮出,轉過臉想看看偷襲的人是誰時,也出聲警告:「小心,有……」   獸皮的顏色剛映入眼中,亞修立刻警覺又有一拳對著側腦而來,而且速度、力道都要快上一倍,奈何他的左手無法使力更無法阻擋,只得放棄攻擊,整個人順勢向旁一倒,同時不甘示弱,左腿閃電似的憑著感覺朝著出拳的人踢去。   他踢中了!但卻覺得踢中一團極柔軟的事物,亞修心中大駭,他終於曉得出手攻擊的人是誰,口中剛吐出「你們」兩字時,腿上一痛,麻木感瞬間傳遍全身,就這樣昏了過去。在要倒地之時,珊一把將他抱住,臉上表情喜孜孜。   紅葉的臉容有著掩不住的驚訝,因為亞修居然能一連躲過兩次偷襲,如果不是阿七用吹箭出手,現在搞不好還制不住他,不過她隨即喜上眉梢,因為這代表亞修很健康,生下來的小孩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不過如果紅葉曉得亞修已經操勞三天外加兩夜沒睡好,體力早就透支過度,進而導致反應能力大減,加上對四人毫無戒心,不曉得防備才敗得這麼快的話,想必會更高興。   阿七開心的將一根長逾小臂的竹管收入懷中。竹管是吹箭的工具之一,內部中空,可將頭尖尾圓的吹針放入再用力吹出,距離可遠及二十步,針頭塗有強烈的麻藥,中者會立刻失去意識。   蝶舞看著珊和阿七吵了起來,因為她們打算把「捕獲」的亞修給扛回去,但卻為了誰扛頭、誰扛腳而有意見,爭得面紅耳赤。   「你們都是這樣對待」寶貝「的嗎?」   蝶舞的話帶有濃濃的諷刺味,如果有人以為她是在幫亞修,可就大錯特錯了。因為她正冷冷看著被兩人拉過來、扯過去的亞修,神情沒有變化。   紅葉不以為忤,她知道蝶舞不是在諷刺,因為蝶族沒有人會做這種事,她們只會說出事實,雖則那聽起來和諷刺差不了多少。   「這是逼不得已的,有關貓族的謠言實在太多,有一些偶爾到此的人一見到我們不是轉身就跑,就是出於恐懼而攻擊我們,所以要先讓他們冷靜,之後我自然會慢慢解釋。」   「是嗎?可是這個人並沒有轉身就跑,更沒有攻擊你們,不是嗎?」   「沒辦法。」紅葉毫不覺得理虧,振振有詞的說道:「他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願意的樣子,但只要把他帶到我們那邊去,一切就會改觀。」隨即語氣變得有些惆悵,垂頭說道:「我們貓族已經到了危急的關頭,族人只剩不到兩百,而且好幾年都沒有見到男人,現在就連阿七這樣的小孩也都要跟著出來巡邏,再這樣下去,恐怕不用狼族出手,我們就會自然滅亡。」   紅葉提到狼族時,咬牙切齒,眼睛居然變成青綠色,散發幽幽冷芒,手上的指甲也變長,發出金屬般的光澤。   「滅族有何可怕?死了不就一了百了?」   紅葉語氣轉冷,說道:「我們和天生就沒有感情甚至不顧群體的你們不同,對我們來說,族群比起任何事都來得重要,我們會不計一切代價讓貓族延續下去。你呢?你從未想過蝶族的未來嗎?」   「為何要想?我沒有義務把蝶族的存亡放在心裡。」   「你……成年了嗎?」   「還沒。」蝶舞看了天空一眼,再度開口:「不過,明晚的月圓之夜,就是我的成年夜。」   「啊,那你……」   紅葉稍微靠近亞修,這舉動看來實在不像是關心,反而有點類似在看守獵物。   「我要他,因為他居然無視我的美麗,傷害我的自尊。我會讓他在明晚的月圓之夜嘗到和我歡好的滋味,然後拋棄掉他當作懲罰。」   「不可以!」紅葉厲聲說道:「一旦跟你有過關係,我們貓族再也沒有機會,更何況還是在月圓之夜?你難道要把他變成瘋子嗎?就算不顧他的救命之恩,也不要忘記蝶弄血戰的最主要導火線是什麼!」   「以前的事與我無關,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再說我並沒有叫他救我,且為何被救一定要報恩?更何況,我剛剛已經還了,你要對我動手,可以!不過,我會先殺掉這個叫亞修的人。」   紅葉緊咬著下唇,蝶舞的思考邏輯很簡單,就是一切舉動的目的都在於對敵人造成最大的傷害,在這之前,什麼東西都可以犧牲,且她們的天性也讓她們在犧牲任何東西後毫無感覺。   而現在對貓族的最大打擊,就是讓她們好不容易得到延續下一代的希望破滅。   紅葉思考良久,銀牙一咬,懇求道:「你不能把時間延到下次月圓嗎?對你來講,這沒什麼,但對我們而言,這是天大的恩惠。」   亞修如果聽見兩人的話一定會難過得無以復加,不論是蝶舞還是紅葉,每個都把他當作工具,其分別在於一個是生育工具,一個是可以用來傷害敵人的工具。   蝶舞想都沒想就說道:「我會考慮,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件事,貓族被滅亡的時間已經不遠,因為狼族的勢力已經越過大河界這個天險,連我都在不知不覺中被團團包圍,如果不是陰錯陽差被巨鷹帶走,我早已自盡。」   紅葉臉色一變,急問:「你是在哪裡被包圍?」   「千刀巖。」   紅葉一驚,說道:「就狼族的腳程,不是十天就到這裡了?」   「不,這是三天前的事,所以再七天就會到。」   「多謝,你幫了大忙。」紅葉對著在遠處爭執的阿七和珊罵道:「你們兩個給我住手,我們要趕快回去稟報族長。」   「已經好了,我們走吧!」   內向的珊笑著回答,因為她和阿七無法取得共識,最後只好以猜拳決定,而她贏了,所以抬著亞修的頭,表情滿足,而阿七則是臭著一張臉抬腳。   兩個人,輕而易舉的就把比她們高上許多的亞修扛在肩膀上,抬了就走,力氣之大著實令人訝異。   一行四人,帶著寶貴的獵物返回貓族,那個地方之險惡,亞修如果不留下些什麼,恐怕無法全身而退。   高空,兩雙閃著惡意光芒的銳利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它們代表的,正是危機。 ∼第七章家在何方∼     亞修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幸福,水蒸氣輕拂過他的臉頰,感覺有點癢,脖子以下全都浸在溫度適中的熱水裡,身體的疲勞早已消失,體內的精力正快速增加。   他感到有兩雙手正揉捏、推拿著肩膀和頸根,雖然手勁大了一些,但對發僵的肌肉來說,還是受用無比。   亞修也明白為什麼有人這麼喜歡裡謝爾,的確,在廣大、熱騰騰的溫泉浴池中不但可以放鬆身體,洗去疲憊,就連心靈也都得到休憩,如果還有人慇勤侍候,那實在是至高無上的享受。   亞修閉著眼,舒服得連根指頭都不想動,現在想起來,之前三天簡直是一場惡夢。   不過他隨即發現,之前三天代表什麼意思。   腦袋在百般不情願之下慢慢的運轉,他想起伊琴絲、安琪莉娜、黛絲笛兒,乃至失控的地之道標、陌生的異地、蝶舞、貓族和被人偷襲!   亞修心中劇震,一切全都想起來了!   那麼,現在肩上的兩雙手是誰的?他又在哪裡泡澡?   原本已經變得十分柔軟的脖子瞬間僵硬,亞修非常勉強才把它轉往左邊,用力之大,就連骨節都嘎嘎作響,然後慢慢張開眼。   終於,他看見了正揉著左肩的那雙手的主人,正是有些內向的珊。   她發現亞修醒來,臉上立刻紅成一片,說不出的可愛。   亞修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呆呆的向右轉,果然,侍候他右肩的,正是活潑的阿七。   亞修泛起絕望的念頭,頭往下一看!   殘忍的現實擺在眼前,讓人不得不接受,此刻的他正全身光溜溜的坐在一個倒滿熱水的大木桶內。   亞修只想知道一個問題,他的衣服是誰脫的?   不過他沒有問,只是做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放聲大叫!   「啊!」   然而,雖說這是大叫,但也可以改成尖叫,甚至慘叫也不為過。   大叫是指他的音量極大,一發聲,阿七和珊立刻被嚇了一大跳,像是貓一樣的雙雙往後跳。   而聲音大到某一限度時,就會變得高亢尖細,此時不分男女,聲音聽起來都差不多,所以可用尖叫稱之。   而叫聲中,包含了無奈、憤怒、絕望、恥辱和不甘,把蒼涼的心境與悲愴的遭遇都寫在裡頭,謂之慘叫實在不為過。   大叫是從一般的、直接的觀點看待;尖叫是從聲音語調的變化而來,是從研究的角度切入;慘叫是深入其遭遇做出全盤瞭解後才得出的結論,算是比較貼切。   三種叫聲的形容都有其理由,但都沒有辦法完整表達全貌,只有三種全加在一起才能表達亞修真正的心境,但一般人怎會管那麼多?   聽到第一句就迫不及待下結論。   因此,想見到真正的事實,並非那麼容易,主觀和客觀的情勢都會有所影響。   亞修的腦袋開始轉著上面這些莫名其妙的怪念頭,分析起大叫、尖叫和慘叫的不同,因為擺在眼前的事實讓他無法接受,所以他選擇了逃避、逃避再逃避!   但現實是逃避不了的,它就擺在眼前,就看你何時面對。   亞修這時溘然發現,這個現實也太多了一些吧!   浴桶上瀰漫的熱氣開始消散,他發現自己正身處於一間類似集會場所的木屋正中央,不過高度有些矮。   而要命的是除了阿七和珊外,前面高高低低,或站或蹲或半躺的共有五、六十個女人,雖然有少數兩、三個白髮蒼蒼的老奶奶,但絕大多數都是像阿七這樣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她們有一個共通的特色,就是亮著一雙眼對他好奇打量。   亞修突地想起一些書中有關食人族的描述,他覺得自己的處境很相似。   他想逃,眼睛前後左右掃視一遍,就是看不見自己的衣服,光著身子要怎麼跑?他只有一隻手能動,遮住下面就遮不住上面,遮得了前面就遮不了後面,更何況有這麼多只眼睛在看!   難道真只能遮著臉嗎?亞修心中暗歎,這麼做,雖丟人,但起碼不會丟臉。   亞修身子無力的滑入浴桶中,熱水淹過鼻樑,呼出的氣息化做水泡上湧,臉上神情轉為輕鬆。   緊繃的弦終於承受不住壓力而斷裂,他已經無所謂了。   門開,一個矮小的老太太拄著一根柺杖領著蝶舞和紅葉走了進來。   老太太一進門,亞修便直覺此人大不簡單,雖柺杖在手,卻沒有步履蹣跚的感覺,半垂的眼皮之下是精芒燦爛的銳利雙目,表情雖慈祥,但又有一股堅定不移的味道。   亞修在一瞬間判斷出老太太會是個可怕的敵人,但還不是自己的對手,當然,這是指他能發揮全力的情形下。   放棄抗拒心情轉而放鬆的亞修,開始展露出屬於自己應有的氣勢。   亞修的實力之高,可能連他自己都不曉得。他雖敗給雪靈,但實在是吃了太多虧,首先圍觀的人群讓他無法以強力魔法應戰,更限制了移動範圍,而封魔更是迫使他只能以不擅長的拳腳對付雪靈。   然後,一個是熟悉匠聖武器的可怕女劍手,一個是首次握劍的魔法師,這要如何比?   否則,以亞修處在天人相應,魔力源源不絕的境界裡,加上有以小勝大、以弱破強的「神足」等自創魔法,人界實在難以有人可與其匹敵。   只是這一敗卻敗得剛剛好,讓他的實力再上一層樓。   老太太臉上出現驚容,因為她開始感受到亞修不斷攀昇的無形氣勢,雖凌厲卻不帶半點惡意,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本已擬好的解釋、賠罪等諸多說詞全都哽在喉中。   室中一陣沈默,亞修率先開口,說道:「可以先將我的衣物還來嗎?」   他的話沈穩有力,沒有絲毫畏縮與退卻,更看不到半點羞澀,和之前凡事舉拿不定的他判若兩人。   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而這一面只會在遇到超乎想像的壓力時才展現出來。   老太太點點頭,吩咐下去,同時說道:「我是貓族的族長──白珍,先前有得罪你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如有責怪,就由我一力承擔。」   亞修苦笑說道:「坦白說,被這樣強行帶來,我確實很不舒服,但我並沒有怪你們,因為我確實也需要好好休息。」   「太好了。」阿七一聲歡呼,撲了上來。   亞修一掌伸出,不客氣的抓住她的臉,再把她推回去,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不怪並不代表我會幫你們生孩子,你們有你們的為難,我又何嘗沒有?」   白珍連忙說道:「你不用擔心任何事,更不用負上任何責任,我們……」   「我不是這個意思。」亞修打斷白珍的話,提高音量朗聲說道:「我並非此地的人,我也不明白你們如何看待男女間的事,但我卻無法認同這種一夜風流,那跟要不要負責無關。」   頓了頓,他又柔聲說道:「在我的心裡已經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哪怕是她不曉得,我也不能做出有愧於心的事,那會讓我在她的面前感到慚愧,所以,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他的話說到最後,臉上的嚴肅早已如春雪融化,語調中更帶有深深的愛戀,讓人知道這番話毫無虛假。   蝶舞目不轉睛的看著亞修,出現疑惑的神色,她覺得這樣的表情很不錯,卻不知它是怎麼出現的。   白珍一陣沈吟,說道:「我明白了,我們絕對不會強迫你做不願意的事……」   話才說到一半,珊和阿七、紅葉,甚至其他的貓族人都發出「不」、「不可以」、「族長不要」的驚呼。   白珍伸手制止這些聲音,義正辭嚴說道:「通通給我安靜!貓族豈會強人所難?但如果是他自己願意,那就沒話說了,不是嗎?」隨即又轉頭對著亞修慈祥說道:「你就放心在這裡當個客人吧!我會要所有人節制,但也希望你明白,如果你想要,我們不會有人拒絕,而且這對我們是一個天大的恩情……唔。」   阿七和珊苦著一張臉拉扯白珍的手臂,她恍然大悟,伸出手摸了摸兩人的頭,慈祥說道:「放心吧,人是你們帶來的,你們有優先的權力。」   亞修心中苦笑,白珍這一手確實高明,弦外之音不言而喻,輕易就把問題給丟了回來,接下來的日子就看他把不把持得住。   這時,他的衣服已經被送到,還洗得乾乾淨淨,鑲有「淚滴石」   的項煉、月牙笛和夏蝶的碎片以及種種雜物全都放在上面,同時還端來許多不曉得是什麼材料所做,但卻散發著誘人香氣的食物,更有一盒瀰漫著濃烈藥草味的綠色黏稠狀物,這該是藥膏之類的東西。   亞修心中一喜,在眾目睽睽之下浸泡在浴桶中和人談話雖是難得的體驗,但這種體驗一次就嫌太多。   想要穿上衣物,然而上半身剛探出水面時,他就發現貓族的眼睛直盯著他瞧,噗通一聲又滑回水裡,尷尬說道:「族長,可以請您還有其他人都暫時轉過身嗎?拜託拜託。」   「既然是客人的意見,我們應該尊重。」白珍提高嗓門,大聲說道:「聽著,所有人全部向後轉。」   只有蝶舞無動於衷,她不是貓族人,誰也不能命令她。   亞修當然也不能,只好苦苦等待,兩人大眼瞪小眼,後來,蝶舞大概覺得無聊,向後轉身。   這時亞修立刻以豹子般迅捷的速度跳離浴桶,並以頭下腳上的姿態往下掉,在還沒到地面時,右手一抄抓起褲子,同時抖了開來。   而令人驚訝的是亞修居然直接以頭撞上地面,發出「咚」的一聲,在要倒地的瞬間,雙腳往胸口一縮,把抖開的褲子套入腳後猛然伸直,雖然整個人就這樣跌在地上,但也穿好了褲子。   就在同時,四周傳來疏疏落落的歎息聲,原來是貓族有人違約,在一聽到水聲就轉頭偷看,誰知亞修穿褲子的技術如此高明,超乎了該有的速度,讓她們通通沒瞧見,不禁有些失望。   不過歎息很快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竊竊私語,原來其他人早在幫亞修脫衣、沐浴時就完成了品評鑑賞等動作,所以此刻正忙著幫晚到沒見著的人解說,充分展現出貓族團結的精神。   亞修聰明的不去聽她們在談什麼,穿好上衣和鞋襪後也跟著席地而坐。   白珍這時說道:「難得今天有兩名貴客上門,本來該是隆重招待,但因為有外敵來犯的消息,所以大部分的人都已派出警戒,只剩下這些人,還請不要見怪。」   這該是貓族的用餐時間和地點,只見八、九個人圍在一起,席地而坐,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而和亞修坐在一起的,除了白珍、紅葉、阿七和珊外,就是幾個感覺起來地位較高的老人。   蝶舞沒有坐下,開口說道:「我累了,明天再聽夏蝶的後半段故事。」   亞修感到好奇,蝶舞是為了什麼不高興?   但她並沒有不高興,而是要休息,她們會把心裡的話和想做的事說出來,毫不理會外界的觀感,這就是蝶族。   「好、好,你慢走。」白珍不以為忤,目送蝶舞出門,對著亞修說道:「你的手傷,我已經幫你看過,也配好了一些藥膏,就讓我們幫你治療吧!」   「太謝謝您了。」   話還沒說完,阿七一臉得意的抱著藥膏挪到亞修身旁,對著他甜甜一笑並回給珊一個勝利的眼神後,說道:「可能有點痛,要忍耐喔!」   然後她極盡溫柔的捲起衣袖,用手沾了一些藥膏,先抹在臂上後,再用掌心不斷搓揉催發藥力。   藥膏抹上手臂時亞修還沒有什麼感覺,但搓揉過後,卻只覺得一股熱流從毛細孔鑽了進去,並且昇起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才沒多久,他就汗如雨下。   亞修不驚反喜,這是藥力發揮作用的證據,看來這手臂有救了,同時更為藥效之靈驗大感驚訝。   「別的東西我不敢說,但這種跌打損傷的症狀我們最擅長,就是斷骨都有把握在十天之內讓它恢復原狀,不過你的手傷卻比較麻煩,原本已經癒合的一部分再次受傷,新傷混上舊傷,因此需要多一點的時間才能治好,否則會有嚴重的後遺症。」   亞修連忙稱謝,他在醫術上也小有涉獵,曉得白珍的話確實不假,接下來的問題就在於他如何安然度過這段養傷的日子,因為貓族的人絕對不會放過他。   「非常感謝您的大恩大德,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您……咳,當然,那件事除外。」   白珍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她見過太多男人了,其中也有不少如同亞修一樣開始不願意,但在稍加誘惑後,通常撐個半天就丟盔棄甲,至多不過一天,毫無例外。   男人就是男人。   「沒關係、沒關係,不過話說回來,你是哪兒來的?東澤水域?   北極雪原?還是西旱礫漠?北極雪原應該不可能,那太遠了。」   「呃……」亞修一愣,說道:「我不是從那些地方來的。」   白珍的笑容僵住,其他的貓族也是如此,原本談笑的聲音剎那間完全沈默,阿七剛好伸手沾了一些藥膏,也就此停住,眼神有著惶恐與不安。亞修茫然轉頭四顧,不曉得發生何事。   「你……你……」白珍語氣顫抖的說道:「你該不會是從中央絕境來的吧?」   「什麼?」亞修一愣,根本不曉得這是什麼地方,但看眾人的驚慌顯然是因為這個地名而產生,連忙搖手說道:「不對,我不是從那個地方來的,我甚至沒聽過這名字。」   「我想也是,否則我們這樣對待你,早就被你全部殺光了。」   隨著白珍放鬆,眾人又恢復先前的歡鬧氣氛,亞修則是眉頭大皺,這裡的人怎麼動不動就殺來殺去的?   「其實我早就想問,但一直找不到機會,那就是我並非此地的人,因為一些原因才來到這裡,現在要想辦法回去。族長,請問您知道落羽大陸在哪裡嗎?」   「落羽大陸?」白珍茫然搖頭說道:「我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果然。」   亞修低聲自語,這點早在他的意料之中,除非是臨海城市或是交通發達,情報也大量流傳的地方,否則偏遠內地的人哪會想去瞭解自己居住地以外叫什麼名字?   「那麼,港口在哪裡呢?」   「港口?這是什麼東西。」   「就是讓船隻停泊、出海的地方啊!」   「船我是知道,但海又是什麼東西?」   亞修有些吃驚,在落羽大陸,沒見過海的人比比皆是,但沒聽過的就很少了,不過少並不代表沒有。   亞修把一碟黑漆漆,而且一粒粒不曉得是什麼東西的食物挪到身前指著它說道:「假設這就是嶺南之地,也就是我們現在待的地方。」   然後指著地板說道:「那麼這一片就是大海了。」   接下來他的手沿著地板一直往前,指著另一碟菜說道:「而這裡,就是落羽大陸,我就是從這裡來的,明白嗎?」   說話的同時,亞修拿起這一粒粒的黑點觀看,發現那竟然是油炸過的螞蟻!   亞修不驚反喜,抓了一把丟入口中,果然如他所預料,吃起來像是飽含油脂的大芝麻,口感酥脆,相當好吃。   這種天然的野味他在不少書上看過,早想試它一試,卻偏偏遇不到,沒想到今天在這裡有這個這機會。   「哈哈哈……」   回應亞修的,是不絕於耳的笑聲,每一個聽到他話的,全部都在笑!沒聽到的,也不落人後,同樣哈哈大笑,再次展現出貓族團結的一面。   白珍指著亞修身前那碟菜說道:「沒錯,這裡確實是嶺南之地,但是……」手移到地板,用力一拍說道:「這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只有無底的黑暗深淵,當然更沒有你說的落羽大陸。」   亞修感到灰心,他沒料到貓族居然信仰這一套,心中開始盤算要上哪去找較有見識的人請教。   只是,再有見識的人都無法幫他。   此時紅葉在白珍耳朵旁悄悄說話,說完後,白珍露出和藹的神色說道:「可憐的孩子,我想你大概是喪失記憶或有所混亂才會忘記那麼多事,並誤以為自己是從其他地方來的。放心吧,你可以一直在這裡待到恢復記憶為止,我們會好好的照顧你。」   對白珍的關心,亞修表面微笑以對,內心卻是苦不堪言,對有成見的人說再多都沒有用。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大口大口的把食物塞入嘴巴,養精蓄銳並治好左臂,這樣他才有本錢找尋回家的路。   可惜,他已經沒有時間,因為敵人到了! ∼第八章巨龍夏蝶∼     「嗷……嗚……」   刺耳的狼嚎響起,聞之令人寒毛倒豎,先是一聲、兩聲、三聲…   …最後竟然有上百聲此起彼落,初時極遠,但卻越來越接近。   貓族人全都臉色大變,阿七更是嚇得縮在亞修懷裡。   紅葉表情茫然,喃喃自語:「怎麼會……怎麼會……」   白珍猛的站起,展露身為一族之長的風範,沈聲說道:「全部的人聽著,這裡是我們精心選擇的據點,地形對我們有利,只要按照以往的訓練應敵就沒有問題,快去!」   在所有的人全都衝出去的時候,白珍對著紅葉、阿七、珊和亞修四人說道:「你們待在我身邊,我有話跟你們說。」   四人不明就裡,只好跟著白珍慢慢步出門外。   亞修發現外頭已是晚上,明月當空,星辰點點,涼風撲面而來,各種蟲鳴不絕於耳,這樣寧靜的夜色該是靜心欣賞的最好時刻,無奈血腥的戰鬥正在上演。   縱使天際掛的是幾近圓滿的月亮,但不透光的森林仍顯得幽暗,亞修勉強看清屋外是一片極為茂密的森林,樹身約一個人合抱,但最特別的地方在於樹與樹之間靠得極為緊密,縫隙之間只能容納一人通過,且還不是一棵、兩棵如此,而是目力所及一整片都是同樣的情形。   目前所處的屋子還有週遭另外幾棟,都是把樹木砍倒,地面整平後在上頭搭建而成,剛好將外圍這些密林當作天然的防線。   亞修看到貓族以三人為一組隱伏在暗處,手上持有弓箭等武器,而狼嚎聲中也不時夾雜幾聲慘叫,這是中了陷阱所致。   不過沒有人為此放鬆,因為四周都有狼嚎聲傳來,顯然此地已被包圍,而貓族的人數根本無法守護這麼廣大的一片範圍,被突破防線只是早晚的問題。   亞修並不曉得兩族的恩怨,但心卻偏向貓族。   驀地,一聲咆哮在近處響起,震得亞修耳膜生痛,然後一隻怪物被卡在兩樹之間,亞修一眼便從外型看出這是被叫做狼族的人形怪物。   狼人足足有一個半人高,全身肌肉結實,並長滿濃密的褐色毛髮,牠的嘴不但大且向前凸出,還長滿兩排森森利牙,唾液不住滴落,一雙碗大的血紅雙眼閃耀著殘暴的光芒,手上巨大的爪子無疑是殺戮的最佳武器。   被卡在樹中的牠憤怒的掙扎扭動,兩棵樹開始劇烈搖晃,猛的牠舉起巨爪抓向樹身,不過兩、三抓而已,一棵樹便整個斷裂。   但貓族豈會沒有反擊?颼、颼十餘連響,牠的身上中了十餘枝箭,而且全都集中在頭部,讓牠的臉幾乎成了一團爛肉,不過牠並沒有就此倒地,反而狂性大發,毫無目的的四處破壞,可見其生命力之強韌。   亞修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名貓族的年輕女孩,她雙手貼地面,背脊高高弓起,身軀不斷扭動,同時喉間發出低沈的嘶吼。漸漸的,她的眼睛變成詭異的青綠色,耳朵也開始變尖,且和身上的肌膚一樣,長出一層柔軟的細毛,手上的指甲也伸長、彎曲,變成了一隻爪子,但比起狼族的巨爪,她的只能算渺小。   她一聲低叫,就像是貓的叫聲一般,四肢發力,在這獨特的環境裡靈活的左竄右奔,輕易的躍到受創狼人的背後,爪子一伸,刺入牠的腦袋,連續四、五下後狼人才曉得轉身回擊,但已經太遲,牠再也支持不住,砰然倒地。   貓族女孩沒有時間高興,她的背後出現另一隻狼人,一爪就貫入她的身軀,然後就那樣高高把她舉起,咆哮一陣後把她拋回白珍的腳下,示威舉動十足。   女孩還沒落地,鮮血就噴灑了亞修一頭一臉,同時她的爪子和耳朵都慢慢恢復原狀,眼中流露面對死亡的恐懼。   危機迫在眉梢,此時狼人已經突破防線,和貓族發生混戰。幸運的是貓族特意選擇的這種環境極適合嬌小的她們行動,塊頭粗壯的狼人一衝進來幾乎都被卡在樹間,需要破壞後才能繼續前進,讓貓族有了可乘之機,靈活的四處伏殺。   但人數終究相差太多,加上貓族剩下的幾乎是沒什麼戰鬥經驗的小女孩,被全滅只是早晚的問題。   示威的狼人找到了被打通的小徑,一聲狼嚎就直撲白珍。白珍不屑的冷哼一聲,右手快速的變化成爪狀就要反擊,這時,兩道銀芒電射而出,貫入狼人毫無防備的身軀,破體而出後一個反轉,再次貫入、穿出,回到主人的手上。   蝶舞來了!   然而,在這大勢已去的戰局中,她的到來毫無作用。   「你說!」紅葉衝上前去,揪住蝶舞的胸口,悲憤說道:「你不是說狼族離我們還有七天的距離嗎?怎麼現在牠們就到了?可惡,族裡其他人因為你的話全部派出去了,你知道嗎?」   紅葉的悲憤有其理由,貓族只剩不到兩百人,但除去阿七、珊這樣的小孩子不算,其餘全都是經過好幾年追殺而存活的精銳,雖只有一百二、三十人,但只要處在這種獨特的地形環境中,哪怕是面對狼族的萬人大軍也可以守得穩如鐵桶。   無奈收到狼族越過大河界的消息,白珍已將這些人全派去執行伏擊的任務,務求造成狼族的傷亡和遲緩牠們的行進,好讓這裡有多一點的時間安排撤退行動。   但現在一切都完了,這裡無法抵抗狼族的進逼,而派出的貓族可能也已經陷入包圍。   「紅葉,住手。」白珍出言制止,情緒不見任何波動,說道:「蝶族不會說謊,一定是狼族用了些我們不曉得的方法才這麼快就到這裡。」   她頓了頓,撫摸著阿七和珊的臉頰,然後對著紅葉說道:「我們已經沒救了,所以我要你帶著孩子往外逃,能逃多遠就逃多遠,看能不能讓貓族的血脈繼續流傳下去,這些人,就讓我來抵擋。」   「我不要!」珊二話不說,緊緊抱著白珍,哭成了個淚人兒。   「我也是。」阿七也是同樣的舉動。   「族長,」紅葉平靜下來,微微一笑說道:「就我們幾個分散逃到其他地方又有什麼用?當大河界被越過時,嶺南之地已經是焰魔的天下,難道要我們苟延殘喘,在屈辱下過一輩子嗎?」   「可是阿七和珊都還小……」   「小又怎樣?小就不是貓族的一分子嗎?要死就死在一起,讓狼族看看我們貓族的氣魄!」珊擦乾眼淚,堅定的說著。   「我贊成。」阿七也跟著附和。   「你們真的是……」白珍說不出話來,緊緊抱著兩人,說道:「好,要死就一起死吧!但蝶舞是客人,我們就為她殺出一條血路!   再說,不讓她被焰魔抓到,就是最好的反抗。」   「放心吧,我會多殺幾個狼族的人幫你們陪葬。」蝶舞對這感人的一幕毫無反應,眼神冷若冰霜,她只在乎死的時間是不是由自己決定。   這時的亞修拋開恐懼,跪在地上為眼前的女孩全力施展治療術,心中祈禱能救活她。   驀地,空中傳來粗暴的大喝:「老婆娘,你們已經沒這個機會了,今夜,除了蝶舞之外,所有的人全都要死!」   白珍抬頭一看,怒火充斥眼中,她認出說話的正是狼族的首領,亦是貓族最大的仇人!   狼族首領的頭頂有一隻獸人七族裡的妖鳥族,巨大的雙爪牢牢扣住牠的雙肩,一同飛在天空,且不只一隻,是成千上百隻,密密麻麻的,佔滿了整個天空。   狼族之所以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展開出人意料的突擊,顯然在於妖鳥族的幫助。   白珍暗歎,這是她最懼怕的一件事,之前狼族、妖鳥族、猿蝠族因為亞人和獸人間的差異,彼此勾心鬥角,所以貓族才能苟延殘喘至今,一旦牠們合作,嶺南之地頓時沒有躲藏的地方。   白珍望了蝶舞一眼,平靜說道:「真是抱歉,看來今晚我們要葬身此地了。」   「無所謂,在那之前就多殺點人吧!」   亞修突然站起,臉色平靜,對著天空朗聲問道:「我是一個來自外地的旅人,並非蝶族的人,也跟貓族毫無瓜葛,只是偶然和她們相遇,你可以放我離開嗎?如果能,我會感激不盡。」   他盡力救治的貓族女孩已經氣絕身亡,倒地時她的內臟已經是一團亂,根本是救無可救。   尚可安慰的是女孩離去的臉容十分平靜、祥和,沒有絲毫恐懼,有如熟睡一般。亞修的治療術雖然無效,但那發自內心的真誠關懷,卻伴著女孩走過這最後一段路。   「喔,人族男人?」狼族首領頗有興致的打量亞修,嘴角露出殘忍的笑容,說道:「不行,她們要死,你也要陪她們一塊死。」   「為什麼?你們的恩怨我完全不清楚,更沒有介入過,只不過是一個無辜的過路倒楣鬼,你只要高抬貴手就可以放我一馬,不是嗎?」   白珍和紅葉等人雖瞧著亞修,眼中毫無責備之意,同情之中又有無奈,因為他確實是無辜被捲入,沒有多賠一條命的必要,但她們也知道狼族首領的答案是什麼。   「你無不無辜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當我將你們的心臟挖出來時,慘叫聲越多越好。你就認命吧,畢竟還有不少人陪你上路,哈哈哈。」   「是嗎?」亞修眼中殺氣開始湧現,寒聲說道:「那麼從現在起,你狼族也是我的敵人,我將不再手下留情!我會用盡一切辦法殺掉你們,因為那是我自保的唯一手段!」   亞修隱忍的殺氣猛然爆發,被當作目標的狼族首領立刻感受到,以牠的殘暴,也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然而更遠處的妖鳥族和狼族卻是放聲大笑,只把亞修當成一個瘋子,因為他居然在必死的絕境下還說出這些廢話。   但對亞修來講,如果沒有經過這樣的確認,他無法狠下心腸來對付狼族,縱使牠們的殘暴行徑就在眼前,而現在,他總算拋開一切。   當殺意不住增加時,亞修發現原本難以操縱,甚至還會抵抗的元素之力居然變得馴服許多,他感覺現在的自己可以施展出大約五成左右的魔力,而且還在增加中。   事實上,安琪莉娜在很久以前就提醒過亞修太善良,所以施展一些攻擊性的魔法時會力不從心,當時她是以此來解釋亞修魔法毫無長進的原因,她的推斷雖錯了,但這番話仍有正確的地方。   舉例來說,充滿殺意的一劍和畏畏縮縮的一劍,縱使速度、手法、角度一致,但予人的威脅還是大不相同,魔法也是如此,內心的意念是否堅定,會影響精神的專注,當然讓魔法的威力有強有弱。   人界尚且有所分別,更何況是在強者為王,敗者為寇,極端尊崇力量的魔界呢?這差異就更明顯。   亞修看著狼族首領,相當確定牠不是自己的對手,但問題在於他的魔法只剩一半威力,加上手傷的影響,沒有一擊就制服對方的把握。   亞修正竭盡思慮,要在死亡的絕壁中打通一條生路,而擒賊先擒王就是一條最好的策略,但現在根本辦不到。   亞修突然輕歎一聲,因為懷中的月牙笛再次讓他失望,冰涼的表面是無法施展「月牙十三曲」的證明。   他找不出逃生的路。   狼族首領已從被亞修氣勢震懾的慌亂中恢復,露出嗜血的笑容,在要發號施令展開大屠殺時,一把好聽的聲音在空中傳開來。   「是誰阻擋我的路……」   這聲音很輕、很柔,相當悅耳,讓人聯想到說這話的男子有著斯文的外表以及和氣的臉龐,而他正用著誠懇的語氣向你開口。   但不可思議的是這聲音卻直直鑽入每一個人的心坎,然後像漣漪一樣慢慢散開,直至四肢百骸,讓人說不出的舒服。   然而很快的,原本感到舒服的地方開始不停的湧出恐懼,而且是極為深沈、黑暗,令人為之戰慄的恐懼,它迅速就將人整個淹沒。   密林中,狼族和貓族的血戰不知在何時已經停止,每一個人都縮伏在地上,緊抱著頭渾身發抖,甚至白珍和蝶舞也是一樣。   只有亞修還能站立,勉強抵抗這驚心動魄的精神攻擊。   天空早已亂成一團,妖鳥族到處亂飛亂撞,並把腳下的狼人放掉,一時之間狼人的嚎叫和妖鳥的狂鳴交織出死亡的前奏曲。   「擾我遊興之人──死!」   亞修看到一片巨大的黑影橫掃過天空,像是浪濤起伏一樣,就這麼一剎那的時間,天空恢復原本的清澈,擾亂星辰和明月的小黑點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亞修無法相信,每一個黑點代表的都是一個可怕的敵人,但現在就那樣輕鬆的被清個精光,出手的究竟是誰?   月光之下,那人的身影慢慢清晰,那並不是人,而是一條龍,還是一條超乎常理的巨大黑龍,但那樣碩大的身軀,卻給人一種優雅的感覺。   牠的雙翼橫展開來,幾乎遮住了整片天空,外表漆黑如墨,但又流動著烏溜的光澤,這近似夜空的顏色沒讓牠在第一時間就被發覺,雙瞳也是同樣的顏色,卻更加更加的深沈,像是無底深淵。   亞修看著那雙眼,竟昇起了整個靈魂都要被吸入、絞碎、吞噬、毀滅的錯覺,不由自主的把頭轉開。   這時,他才發現巨龍的背上站了一位衣著極端鮮艷的女子,黑色的龍皮更襯托出她的耀眼,奇怪的事再次發生,縱使相隔極遠,亞修卻能清楚看見她的容貌。   在巨龍的氣勢威壓之下,縱使離死亡只有一線之隔,亞修仍不由得被那如花似玉的絕美容貌給吸引住,她的氣質和蝶舞極為相似,臉龐更成熟一些,但卻少了許多要命的吸引力。   她淺淺一笑,身側突然出現兩道閃著銀色光芒的圓環,模樣和蝶舞的天環如出一轍,不過差別在於她的天環大上近百倍,足足有一個人那麼大。   天環瞬間消失蹤影,好像女子又將它收回,但亞修卻曉得不是──天環動了!而且速度快至沒有留下殘影,不過他還勉強能憑著直覺曉得它已經飛入密林中。   只消失一眨眼的時間,天環已經回到女子身旁,然後再次隱沒,速度實在太快,亞修根本不曉得她做了什麼。   亞修的牙齒突然開始打顫,他有如置身在冰天雪地中,因為巨龍的一雙眼再次瞪向他,且這次不一樣,無形的恐懼開始化做實質的壓力擠壓著他,讓他不得不竭盡全力抗衡這彷彿連大地也為之顫抖的攻勢。   亞修突然醒悟腳下地面的搖晃並非錯覺,而是真實發生的事,巨龍光是視線,就有翻天覆地之威。   他對一龍一女的舉動感到疑惑,分不清是敵是友,如果是敵,那為何幫助自己?如果是友,又為何對自己出手?   耳畔聽到蝶舞的小聲呻吟,且氣息相當微弱,亞修知道巨龍的攻擊居然連昏迷的人都受影響,牙關一咬,拋開內心的猶豫,改守為攻。   亞修右手聚集大量的火元素,然後毫無保留的放出,一粒碩大無匹的火球離手而出,焰尾吞吐不定,張牙舞爪的要將敵人毀滅,其威勢,竟比他在人界時全力以赴的同一招還要強勁!   然而此刻的他,所能施展的魔力只剩四成!   以四成的魔力居然施展出較人界十成威力還要強大的火球,可見魔界中還是有些他不曉得的秘密。   可惜火球威力雖強大,卻毫無作用,在離巨龍還有百步之遙時就碰到一堵氣牆而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半點威脅都沒有。   亞修身軀一震,在火球消失的剎那,他和巨龍之間有了極短的心靈聯繫,藉由此,他感應到敵人身上那無法想像的可怕力量,在這之前,他明白自己毫無招架之力。   兩人實力差距之大足以讓人喪膽,但經過無數淬礪的亞修,精神早已被磨得百折不撓,硬是不讓希望之焰在絕望的滂沱大雨中熄滅。   但他也清楚,一般的招式對巨龍起不了作用。   「呀啊啊……」   一聲長嘯,亞修魔力聚集雙腳,本該是在地面移動的神足,竟改變方向朝著天空彈去,有如離弦勁箭,急速射往巨龍的頭部,在距離百步之遠時,同樣被氣牆擋住,難再寸進。   不過亞修早有準備,魔力成錐狀聚集在前方,待一接觸氣牆而引起反應時,並不強硬突破,而是改攻為引,將它導至身旁後高速旋轉,迫使身形以更快的速度前進。   將阻力化助力,絕境讓亞修發揮潛能再次做出突破,化阻力為助力,以應付今日難關。   巨龍和背上的女子完全沒料到亞修有此一招,無形的風壁不但沒有阻他一阻,反而讓他加快速度,結果在毫無防備之下讓他來到眼前。   「」雙雷怒「!」   亞修舉起能動的右手,將全部的希望都聚集在這一擊,青白色的電光閃耀中,一粒雷電球出現在掌前,猛然一推,雷電球向前飛出,輕易的貫入巨龍的左眼!   這並非完整的雙雷怒,單一的雷電球少掉吸斥拉扯之間的破壞力,但這已經是他所能施展的最強攻擊魔法。   電光閃爍,雷聲怒吼,雷電球強大的破壞力遇上巨龍後迸射出狂猛劇烈的暴風。   亞修身在半空,雖全身脫力但卻露出笑容,面對實力超乎想像的強敵,他終究打了漂亮的一戰。   已失去意識的身軀不由自主的受到暴風操弄,最後被猛然下拋,撞破屋頂後摔入屋內不省人事。   巨龍沒有再做追擊,牠原本的左眼成了一片空洞,但卻沒有流血,背上的女子和牠不曉得是什麼關係,不僅毫不擔心,還頗有興致的打量亞修倒下的地方。   「我們回中央之城,有事要向主上報告。」巨龍慢慢開口,這時牠眼睛的傷口上慢慢湧出黑霧,不到片刻,被弄傷的眼睛已經完好如初,這種力量委實可怕。   「哎呀,這麼快就要走了?難得遇上一個能傷你的可愛男孩,不多待會嗎?」女子的聲音嬌嫩甜美,聽起來像是個青春少女,但當說到可愛時,卻又魅力無窮,有如閨中少婦的細語情話,讓人遐想連連。   巨龍發出低吟,顯是有點不悅,卻不曉得是為了「傷你」還是「可愛」這兩字而發。   「哼,想要我吃醋,可沒這麼容易。不過,你不是說要到紅雲賞月嗎?我看你根本是放不下你的族人,對吧?夏蝶。」   女子竟然是和黛絲笛兒的武器同名,而且有恩於貓族,更是蝶舞極為尊敬的前人──夏蝶!   夏蝶親暱的伏在巨龍的背上,纖手輕輕撫摸著牠,情意綿綿說道:「我的好人,我真的不曉得這裡有事發生,想來這裡純粹是心血來潮,或許是這蝶族最後一人的生死存亡牽引了我的心緒吧1   「無所謂,既然來了,要不要把焰魔和狼族全都消滅再走?小事一件,費不了多少功夫。」   「不行,幫這一次已經是破例中的破例,接下來的難關讓她自行面對,如果蝶族如此不爭氣,就此消失又何妨?回去吧,還得向主上報告這男孩身上帶了沾有小姐氣息的夏蝶碎片呢!」   「你也發現到了?」   「當然,不然你怎麼會放過擋在你面前的人?」夏蝶噘起了小嘴,撒嬌說道:「不要把人家看得那麼沒有用,你的妻子可是和笛小姐朝夕相對五年,且蒙她提攜,彌補了身為亞人的缺陷並賜予佩劍夏蝶之名才有今天的成就,對小姐的種種,我只會比你清楚。」   「是是是,為夫的不該看不起你就是了。」巨龍雙翅一振,開始移動。   「知道就好,不過話又說回來,他一個普通人類,身上又帶有小姐的物品,想必非常受到信任,而且在手傷未癒、實力未能完全發揮,以及因為我而導致內心有所動搖等諸多不利的情況下都還能擊傷你,可見是個極為優秀的男孩,而且又長得那麼可愛……嗯,我是不是該考慮換個對象呢?」夏蝶甜甜的說著,她的眼光之銳利委實可怕,但這擺明就是要讓人吃醋,如此刻意的舉動會成功嗎?   真的成功了,巨龍的身軀突然消失,變化成一個全身黑衣,容貌俊偉,文質彬彬的男子,一把抱住夏蝶,皺著眉頭說道:「不要忘了,他和小姐應該大有關係,你要是亂來的話,小心小姐不放過你。」   「是嗎?可是小姐也曉得,魔界之中她只有一樣東西沒有辦法搶到手,只能毀掉,知道是什麼嗎?就是蝶族想要的男人。再說,主上會很喜歡小姐和她一手調教起來的弟子搶男人,因為這是件有趣的事,對主上來講,沒什麼事比有趣要來得重要。」   男子為之氣結,沈默片刻後說道:「好吧,改天我就帶你去北極雪原看看九頭冰龍長什麼樣子,這總可以了吧?」   「當然。」夏蝶反手摟住男子的脖子,獻上香吻,把頭埋在他的懷中說道:「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那我就聽你的話,不跟小姐搶人了。」   「真是的,你總是這麼任性,我是不要緊,但九頭冰龍不是你所能應付的,萬一受傷怎麼辦?」   「不會的,我相信你會保護我。」   男子露出莫可奈何的表情,接著說道:「不過我還有一件事要你做到。」   「什麼事?」   「就是以後除了我之外,不准說其他男人可愛。」男子的表情相當認真。   夏蝶有點啼笑皆非,魔界中絕對不會有人用可愛來形容這個抱住自己的人,用恐怖都還不夠貼切呢!   美目一轉,夏蝶露出捉弄的笑容說道:「好啊,我會考慮考慮的。」   「什麼,你剛剛不是已經答應過要聽我的話了嗎?」   「答應是答應,但就只有那麼一件事啊!」   「你真可惡……」   夏蝶和巨龍化身成的男子打情罵俏聲不斷,先前兩人製造的血腥好像是假的一樣,他們看似輕鬆,實則是以流星難及的高速往中央之城前進。   兩人要晉見的主上,就是魔界至高的掌權者,萬物生死的裁決之神,因為魔界的一草一木皆出自他手。   他,就是和法裡恩、雨,並列創世者的魔界之王──曼雷達! ∼第九章魔化之法∼     「他沒事吧?」白珍問道。   「除了左手的傷勢又嚴重一些外,其他地方一點事都沒有,真是福大命大。」幫亞修做完檢查的紅葉有些難以置信的說著。   白珍看了屋頂上被撞開的大洞後深有同感,以貓族的輕巧也無法在撞破屋頂,摔入屋內後還毫髮無傷。   蝶舞雖沒說什麼,但內心也是同樣的想法。   事實上昨夜亞修是有些幸運,因為把他往下扯的暴風早那麼一步壓垮屋頂,而進入屋內後一半向門外吹出,但另一半卻向上湧起,形成了一個氣墊而大幅減少亞修撞擊的力道。結果是他雖摔得驚天動地,但卻毫髮無傷。   亞修在這時悠悠轉醒,這又是一個運氣好的例證,剛好錯過紅葉幫他做檢查這一段,他絕不會想知道這檢查是怎麼做的。   亞修迷迷糊糊的雙眼左右看了一下,隨即亮了起來,如釋重負的說道:「太好了,你們都沒有事,真是太好了……咦,我也沒事說。」   亞修真摯的表情讓全部的人全都忘記橫擋在前的難關,升起了自生死關頭中逃過一劫的喜悅,品嚐這生命甜美的一刻。   尤其是阿七和珊,兩人對亞修的看法,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從「實用性」的單一考量往上提升了一些些。   白珍輕咳一聲,關心問道:「你覺得怎麼樣,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   亞修坐起身,手動了動,脖子轉了轉,說道:「沒有,我好得很,只是手又痛了些。不過說真的,昨天的事就好像是在作夢一樣,這個世界上居然有那麼大的黑龍,我還是第一次看見。」   說到黑龍,每一個人的臉色全都變了,眼中有著無法掩飾的恐懼,就連白珍、蝶舞的手都在發抖。   亞修惑然問道:「你們知道那條龍的來歷嗎?」   紅葉插嘴說道:「你有看到那條龍的樣子嗎?能不能形容一下?」   「可以啊!」   亞修大約說了一下黑色巨龍的外表,才講沒兩句,四人以害怕的語氣同時說道:「深淵魔龍!」   「什麼深淵魔龍?」   「差點忘記你的記憶有問題,就讓我來告訴你吧!」   白珍如此說,而亞修早已不想在這事和人辯駁,只是靜靜的聽著。   「深淵魔龍是從世界盡頭的無底深淵中所孕育而出的可怕魔龍,牠的外表是象徵終結與毀滅的無盡漆黑,口中會吐出消滅一切的黑色火焰,在五百年前肆虐四塊大地,帶來永無止盡的恐怖與殺戮,最後笛小姐親自出手,在一場驚天動地的交戰之後,將深淵魔龍收為下屬。」   白珍說得極快,彷彿提起這名字,牠就會突然出現在眼前。   「原來那是黑色火焰啊,不過威力還真可怕……」亞修自語,昨晚的黑色波浪之謎已經解開,接著問道:「不過您說的笛小姐是什麼東西?」   「啪」的一巴掌狠狠甩在亞修臉上,出手的居然是蝶舞,她眼神冷若霜雪,盈滿殺氣說道:「下次敢再對笛小姐這麼無禮,我就殺了你。」   亞修大感錯愕,反應這麼激烈的蝶舞,他還是首次見到,一時居然忘了疼痛。   紅葉連忙插話緩和情緒:「他是因為記憶有問題,所以不曉得笛小姐是誰才會開口得罪,你就放過他吧!」   「哼。」蝶舞自顧自坐下,不再說話。   紅葉開口:「笛小姐正是公主殿下,不過因為她很討厭公主這兩個字,所以外界都以笛小姐稱呼,而她……」轉頭看了一下蝶舞後繼續說道:「對於蝶族來說,她是個備受尊敬的人,所以不能忍受她被人侮辱。」   聽到這裡,亞修無端被打的氣也消了許多,而且自己也確有失言,笛小姐分明就是人的稱呼,自己怎麼可以用東西來形容呢?   他當下對著蝶舞致歉:「真是抱歉。」   似乎從沒遇到過這麼坦白的人,蝶舞竟不曉得該作何反應,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明白了。」   亞修鬆了一口氣,旋又想起一事,有些難以開口的問道:「那個……深淵魔龍和你們是朋友的關係嗎?」   五個人全都是「居然有人會說出這種蠢話」的表情,呆呆看著亞修。   白珍忍不住開口:「你為什麼會問這麼可笑的問題?」   「因為我看到深淵魔龍吐出黑色的火焰,一轉眼就把還在空中的妖鳥族以及狼族全都消滅,力量實在嚇人,我本來以為牠是朋友,但後來卻攻擊我……嗯,攻擊這字眼有點不對,應該是牠的舉動對我們有生命的威脅,後來,我不得不出手,並擊傷了牠一隻眼睛,現在越想越不對,萬一牠要是朋友,那不就糟糕了嗎?所以我才想問清楚。」   空氣先是緊繃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最後整個潰散,眾人爆出哄堂大笑。   蝶舞除外,只是鄙夷的搖著頭,因為她認為亞修在說謊,而且不單是她,全部的人都是一樣的念頭。   「我說啊!」阿七拍著亞修的肩膀說道:「你該不會是嚇傻了吧?深淵魔龍有多可怕,你知道嗎?至今能傷到牠的,也只有笛小姐一人,你不要再作夢了啦1   亞修不因被看輕而生氣,這種出風頭的事他沒興趣,因為真相他最清楚,只是著急有沒有傷到不該傷的人:「也就是說,那深淵魔龍不是你們的朋友,但為什麼牠要幫你們?」   蝶舞開口:「牠不是幫,只是清除擋路的蟲子而已。」   亞修想想也有理,因為當時有聽到「是誰阻擋我的路」以及「擾我遊興之人──死!」等話,頓時心中放寬不少,至於被人誤會作夢一事,只要大家沒事就好。然而大家雖因此得救,但僅憑路被擋就殺人無數,亞修內心還是不太能接受。   白珍問道:「那麼,昨晚還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沒有?」   「為什麼這樣問?」   「很簡單,因為今早我們醒來後發現地面上有一千多具狼族的屍體,而且屍首分家,這……不是你做的吧?」   亞修一楞,思考片刻後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這樣,我終於知道她昨晚在做什麼了,還有你們說深淵魔龍不是你們的朋友這句話根本不對,因為那些狼族,就是被和牠一同前來的女子殺掉,而且……」看了蝶舞一眼,指著她說道:「從那女子的武器、外表和氣質來看,她應該是你的族人。」   同樣的,大家還是不相信的表情,但白珍除外,她低頭深思。   蝶舞搖頭說道:「不可能,蝶族除了我之外不會有其他人,更何況是跟深淵魔龍在一起。這簡直太可笑了,你……」   「他說的或許是真的。」白珍開口截斷蝶舞說道:「我在一百年以前曾經遇到過一個來自中央之城的人,聽說同是笛小姐下屬的深淵魔龍和夏蝶似乎感情很好,因此那並非是不可能的事。」   蝶舞眸中異采連連,凝視亞修問道:「你確定她真的是蝶族人嗎?」   「我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但她的感覺和你很相似,另外就是她也有像天環一樣的武器,不過足足有一個人那麼大。」   「天環是蝶族與生俱來之物,會隨力量增減而變化,因此大小可以隨時改變……可惡。」   蝶舞注視亞修,面有不悅,這是為了她無法見到蝶族中傳奇人物的風采,但一個外人卻看見所致。   這麼複雜的心理變化,亞修豈會曉得?還以為她在責備自己傷了深淵魔龍,心中只能祈禱牠沒有大礙。   但他同時又有些高興,既然有如此強力的朋友,那貓族和蝶舞以後該是沒有問題,不過她們臉上表情為何還是沈重無比?   亞修試探性的問道:「有夏蝶和深淵魔龍相助,狼族應該不會再對你們構成威脅吧?」   白珍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蝶舞:「你認為呢?」   「他們之所以出手,一定是狼族和妖鳥族驚擾到他們,而之後認出我們與他們無關,才留我們一條性命,只是巧合,不用期待。」   「嗯,我也這麼認為,他們不可能出手幫助我們。」   「等等,這太奇怪了吧?」亞修叫道:「夏蝶不是蝶族的人嗎?而且以前不是曾經幫過族長您嗎?為什麼現在都說不可能?」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對我們來說,自己的事、自己的戰爭要靠自己來解決,我們並非不能期待外力,但最好以巧合看待。」   亞修無法接受蝶舞這番話,搖頭說道:「對貓族不理,我或許還能接受,但同族之誼再怎樣也不能捨棄吧?明知你有困難……不,該說是處於千鈞一髮的關頭,既然有能力,為何不幫忙?」   蝶舞沒有回答,起身就走,讓亞修傻了眼,說了一大串,卻換來不理不睬。   蝶舞走出屋外後,白珍淡淡說道:「夏蝶已是中央之城的人,再不屬於蝶族。」   「中央之城是什麼地方?」   「中央之城位在中央絕境,雖然以城為名,但我們卻不曉得那是一座城、一座宮殿,還是怎樣的一個地方。」   「喔?」亞修被挑起好奇心,問道:「為什麼不知道?你們沒人去過嗎?」   白珍沈默不語,其他人的神情也有點異樣。   「怎麼了,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   「呃,不,沒什麼,只是……」紅葉有些遲疑的說著:「如果可能,我很希望能成功到達那裡,而且許下狼族、焰魔全滅這個願望。」   「許願?」   「是啊!」阿七說道:「只要能穿越中央絕境到達中央之城,那就能夠達成一個願望,而且是什麼願望都行,像是讓親人死而復活、消滅所有狼族等都能做到。」   亞修啞然失笑,這樣的傳說果然到處都有,而且一個比一個誇張,當下便問道:「那麼,有人曾經到過中央之城許下願望嗎?」   阿七聳聳肩,搖頭說道:「我是沒有聽說過。」   「既然這樣,你們怎麼還這麼相信?」亞修一出口,就知道這番話不太妥當,質疑傳說實在是不必要的行為,更何況這又沒造成什麼傷害。   一直沒開口的白珍說道:「相信就是相信,你聽說過神魔之戰嗎?」   「聽過,據說是神界和魔界在人界爆發的一場毀滅大戰,這跟中央之城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據說在這之間,四塊大陸上的環境比現在惡劣千倍不止,到處都瀰漫著毒氣、沼澤、地火和天雷,各種天災劫難毫不間斷。神魔之戰後,主上將這些災難都移至四塊大地中央,形成中央絕境。」   「主上?」   「嗯,就是主宰四塊大地和中央絕境的帝王,據說他很不喜歡帝啊、皇啊、君的這些稱呼,主上是他所能接受的範圍。」   「就跟把公主改成小姐是一樣的道理嘛!」   亞修覺得這對父女倒是滿有趣的,也沒有去追究這和落羽大陸流傳人們在神魔之戰時躲到地下、巖洞等話不太相符,錯失了一次查證自己真正所在的機會。   「這裡是要你明白,主上的力量既能改變地形地物,當然也能做到其他事,否則,深淵魔龍和夏蝶為何肯屈居其女兒之下?」   這點亞修倒是無法反駁,夏蝶以及深淵魔龍的可怕他是親身嘗試,但對於實現任何願望這點還是有所保留。   不過,亞修對此地也有一些瞭解,首先中央絕境確定是一個險惡無比、飛鳥難渡的可怕地方,而中央之城就該是這四塊大地的權力中樞,夏蝶正是這裡的一分子。   而身為中央之城的一分子,理所當然就不能再以私情為依歸,偏袒任何一方。不過他很好奇,這裡難道沒有法律在做約束嗎?   這番見解不能說錯,但也不算是對,因為他仍然是以人界的觀點來看待此地。   然而,這裡可是魔界啊!   「有個問題,我其實滿想問的,但又不曉得會不會失禮。」亞修試探的說著。   「什麼問題?」   「就是狼族為何要把你們當作敵人?而蝶舞為什麼一直被人追殺?這純粹是我個人的好奇,不用回答也可以。」   這問題勾起了貓族心裡的痛,阿七和珊的頭同時垂了下來,紅葉也是神色黯淡,只有白珍還能保持平常,不過亞修卻看到她眼中的哀痛一閃即逝。   「並非不能回答,只是……也好,阿七、珊,我知道你們對這些事其實也是一知半解,我可以現在就從頭原原本本的說給你們聽,只是可能會很不舒服,這樣還要聽嗎?」   阿七坐到珊的身旁,兩人的手緊緊交握,同時點頭。   「你們真的長大了,看著貓族後繼有人,我也很高興,希望貓族能在你們這一代繼續延續下去。」   沒有多說什麼,兩人和紅葉都微笑以對,這讓亞修覺得感動。   白珍的故事開始了,出乎意料的並不長,但卻充滿了濃濃的血腥味,以及亞修從未聽過的詭奇之事,而這一切,都起之於蝶族。   蝶族,一個既美麗又脆弱的種族,相較於其他族動輒百年、數百年的壽命,她們的壽命至多不過三、四十年,不過成年之後就不會變老,一生可用耀眼、燦爛而又短暫來形容。   她們世居人跡罕至的幽谷,雖不至於和外界完全斷絕聯繫,但因往來極少,所以被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   由於蝶族的懷胎時間不定,少則三、四個月,多則四、五年都有,這也是被人稱以最自由的原因之一,不過她們多把生育視為累贅。   壽命短又痛恨生育,且蝶族並沒有以群體為重的想法,所以人數往往在短時間內就少到幾乎面臨滅族的處境,也只有在這時,蝶族才會因寂寞而外出找人生育後代,人數亦因此回升,但當人數回升後,卻又故態復萌,結果人數再次驟減。   蝶族的人數就在這樣的循環中時而增加,時而減少,總人數最多也只維持在千餘人上下,所幸如此,蝶族天生的魅力並沒有對嶺南之地造成太大的影響。   不過,意外發生了,一場空前的大雨淹沒蝶族居住的山谷,將長期世居當地的蝶族給趕到人跡較多的平原。   這是災難的開端,當時嶺南之地的亞人族和獸人族之間雖偶有衝突,但並沒有真正傷到和氣,而且還居住不少人族。   不過當各族的男人一見到流散至此的蝶族時,紛紛被其獨有的魅力和美麗的姿態迷惑,無一例外的拜倒在石榴裙下,展開猛烈的追求。   問題就在於蝶族的態度,初次接觸到外界讓她們感到有趣,對於追求者,只要看得上眼的,幾乎是來者不拒,本能讓她們把男女間的情慾視為一場遊戲,只是這場遊戲玩到最後終究無法和平收場,進而發生蝶弄血戰。   但這還只是表面而已,因為有一個人族男性得知心愛的蝶族女人眼中只把他當成遊戲的一部分時,無法滿足的愛情和慾望的煎熬讓他憤怒、瘋狂,最後,他對自己施展了可怕禁咒──「魔化之法」。   魔化之法,一個只能在嶺南之地施展的魔法,一經施展,施術者變為「魔人」,必須要在一百八十天內,活生生吃下亞人七族中每一族一千顆,共七千顆的心臟,少一顆就會爆體而亡,化成血粉。   如此恐怖、血腥,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一般人豈敢付諸實行?但就是有超乎常理者去嘗試,因為魔化之法一旦成功就能獲得七族的能力,並且變化成擁有不死身軀以及強大力量的惡魔!   如此一來,嶺南之地等於是他一人的天下。   所以一旦亞人七族中有某一族開始有人集體失蹤,且被認定是有人施展魔化之法時,就會引起亞人七族以及獸人七族,包括人族的嚴密追蹤、搜索,務要揪出魔人殺掉,如真找不到,則獸人和人族會反過來重點保護未受侵襲的亞人七族中任一族長達半年,為的就是要讓魔化之法自動失敗。   因為不論是亞人、獸人還是人族,個個都想壓過對方,站在所有人頂上,而不想被人控制。   唯我獨尊的性格反而讓他們有共同的目標,使得魔化之法數千年毫無成功的例子出現,甚至施展的方法也慢慢消失。   據傳說,三千多年前曾有一人成功,將嶺南之地化做一片血腥,但最後卻不知去向。   但這名人族男子卻曉得如何施法,而且還毫不猶豫的施展。變成魔人之後,他開始獵捕亞人併吞食其心臟,在以往,這極易被人發現,無奈當時正處於蝶弄血戰,天天都有大量的人死亡,竟讓他在初期有了存活的空間。   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少了心臟的大量屍體被發現,交戰中的各族猛然醒悟大難臨頭,紛紛停戰以求自保,但卻已經太遲,清點人數後,在不到短短三個月的時間中,就有四千人因魔化之法而死,也就是這邪惡魔法已經成功了一半以上,只剩下蝶族、狼族還有貓族未遭毒手。   魔化之法尚有一個特性,就是每吃下一顆心臟,力量就會增加少許,雖不是一比一的增加,但大量累積下來亦是相當可觀,只要經過一段時間,魔人就會變得強大無比。   剩餘的三族曉得,已經吃掉四千顆心臟的魔人再也不是他們所能抵擋,因此化整為零,隱伏各處,寄望讓時間來終結他。   可惜,三族中的狼族最不擅長的就是躲藏,居然被魔人找到蹤跡,一陣屠殺狂噬後,只剩下蝶族以及貓族就可完功。   只是分居各處的蝶族豈是那麼容易找到?而且貓族極為擅長躲藏,就這樣又過了兩個月,魔化之法眼看就要無法成功。   無奈當時的狼族首領也因迷戀蝶族被棄而心有不甘,加上內部正處於權力鬥爭,地位岌岌可危,竟主動要求和魔人合作,條件是讓狼族成為亞人之首。   魔人答應了條件,最後狼族甚至還說動一向狼狽為奸的妖鳥族、猿蝠族加入,在三族的包圍加上沒料到居然有叛徒和魔人合作的情況下,分散而居的蝶族被一網成擒,然後又是一場慘烈的千人大屠殺。   接著剩下最擅躲藏的貓族,只要她們刻意斂去蹤跡,其餘六族想找她們就算花上一年半載也沒有辦法,而且她們還是以幾百個人為單位聚集在一地,這是為了萬一被魔人碰巧發現,也沒有辦法達成千人的目標所做的防範。   她們的想法實在無懈可擊,可惜的是,因為她們延續下一代的對象大多是狼族,所以她們的藏身之地狼族全都曉得。   加上躲藏首重不讓人發現,因此貓族連派出打探消息的人都沒有,心想只要安安穩穩躲上幾個月就沒有問題,結果渾然不知有人已經背叛,被狼族、妖鳥族、猿蝠族三族的聯軍分散擊破各個據點,為魔人獻上活生生的心臟,只有年紀小且被藏在暗處的小孩逃過一劫。   魔化之法再次成功,魔人蛻變成惡魔,名為焰魔!   至此,貓族過著在嶺南之地四處躲藏的日子,所幸的是自從魔化之法成功後,狼族、妖鳥族、猿蝠族三族為了壯大自己的勢力而勾心鬥角,不能全力圍剿貓族,使她們能苟延殘喘至今,但沒想到,妖鳥族和狼族已在今日合作。   不論如何,今日敵對的兩方只能以一方死絕收場。 ∼第十章先天缺陷∼     亞修靜靜聽完後,看著阿七和珊,出奇的,她們並沒有太激烈的反應,只是靜靜的起身,兩人手牽著手離開,和昨天聽到他是人族時的表現完全不同。   不過亞修卻曉得,越是隱而不發的怒火越可怕。   在兩人經過身旁時,亞修不自覺的握住她們的手,想說些安慰的話,卻又無法開口。   把仇恨背在身上十年是怎樣的滋味?亞修不懂,既然不懂,又如何能理解,又如何去安慰?他無法說出任何一句話。   亞修默默的縮回手,阿七和珊不知他的用意,對望了一眼,聳聳肩離去。   紅葉毫不眨眼的注視著亞修的舉動,說道:「你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你不是第一個這樣說我的人。」   「嘻,如果不是昨天的事,我很想現在就和你生個孩子,但真的沒機會了。」   亞修淡淡一笑,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說道:「你們的事,我已經明白了,只是……嗯……」   亞修吞吞吐吐的,引起白珍的好奇,問道:「有什麼話,想說就說吧!」   「就是……那個……蝶族的魅力真有那麼大嗎?我必須承認面對蝶舞時我也非常心動,可是……可是……剛剛聽你這麼講,那焰魔根本是已經瘋了吧?只有瘋子才會施展魔化大法。」   「你說得一點都沒錯,其實我有很多細節沒有提到,例如蝶弄血戰雖交戰的是其他各族,但真正的禍因該歸咎於蝶族,甚至焰魔的瘋狂舉動也是。蝶族如果在月圓之夜自重一些,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   「這不公平吧?沒有人該為與生俱來的東西負責,縱使這東西名為美貌,甚至引起戰爭都是。」   「你這麼說是因為你不瞭解全盤的事實,而且……」紅葉開口,卻又不曉得如何說明,只得深歎一口氣說道:「算了,這件事再怎樣追究也挽不回,現在蝶族只剩最後一人,貓族也快要被從嶺南之地除名……族長,我先去做準備。」   「好,你去吧!」待紅葉離去後,白珍笑道:「你還有事要問嗎?」   「有,就是蝶族為何只剩蝶舞一人?我還記得有個猿蝠族的怪物說過什麼主人要把蝶舞伸展蝶翅的模樣永遠保留,跟這有關嗎?」   「當然有關,猿蝠族口中的主人就是焰魔,也就是被蝶族拋棄的人。他在完成魔化之法後,瘋狂追捕蝶族,要將她們最美麗的姿態用『晶水玉液』封住,完成擁有蝶族的夢想。可是蝶族雖遊戲人間,卻不願被人所束縛,在被追捕且逃不過時,便以與生俱來的『雲消刃』自盡,讓焰魔連屍身都得不到。四年前,蝶舞的母親也在一場圍捕中自盡而死,只有蝶舞僥倖逃過,而這一逃,就直到今天。」   「晶水玉液是什麼東西?怎麼能將蝶舞的姿態保存呢?蝶舞……我曾經看過一次她手上變出一把銀色匕首想要自盡,只是沒有成功,我覺得……覺得……算了,這或許是最後一個保住尊嚴的方法,不過雲消刃真有那麼神奇嗎?」   亞修說不出任何反對自盡的話,如果換做他處在四面受敵,逃脫無門的絕境裡,奮戰只是徒勞無功,一切的希望再不存在,等待在前方的只有屈辱,他會怎麼做?   唯一的,最後的,他所能主宰的,就只有自己的命!還有選擇結束的方式!   白珍說道:「你知道蠟吧?」   「知道。」   「蠟受熱後會變成液體,冷卻後自然凝固,加熱後又再次變化,如此反覆循環。晶水玉液卻不一樣,處在讓水結冰的溫度時會呈現液狀,超過就會凝固,而且凝固時像水晶一樣清澈、透明,只是卻還能保有肌膚般的柔軟彈性,是一種珍貴又特異的物質。」   「原來……天啊,該不是、該不是……」   「不是,焰魔想做的事比你想的還要變態。晶水玉液的名字雖然好聽,但卻有另一個特性,它會和人體的內臟、血液、肌肉、骨骼溶成一體,並且保持萬年之久還不致腐敗,想想,如果它被灌入蝶舞的體內……」   「不要再說了!」   亞修不寒而慄,焰魔如果成功,就是世界上多出了一具有著蝶舞的外貌,但內在卻已經被晶水玉液填滿的活人偶,而且萬年不變,至於接下來他想做什麼,亞修不敢再想。   白珍說得沒錯,焰魔的瘋狂和變態實在恐怖,這是最可怕的敵人。   「所幸,蝶族與生俱來就擁有三樣寶物。一是『綵衣』,可隨著意念改變外觀、顏色,自出生即擁有,除非死亡或是月圓之夜,否則永不消失,那等於是蝶族身體的一部分;二是天環,它會隨著力量而有所改變,像你昨晚看見的夏蝶的天環就是例證;最後一個就是雲消刃,它能讓蝶族在最後死亡的一刻,仍能漂漂亮亮的如雲消散,也能讓焰魔的願望不致成功。」   「真是完美無缺的一族。」   白珍搖頭說道:「錯,我越來越覺得,亞人七族和獸人七族每一族都有自己的缺點與優點。例如狼族的生命力極強,力量亦非同小可,但暴躁貪婪的個性卻讓它們不時互相爭權奪勢,彼此殺害,大大削減了本身的實力,否則不用歸附焰魔,憑自己就可成為七族之首。」   頓了頓,她表情一黯,神傷說道:「至於我們嘛……坦白說,除了膽小、天真和毫無防人之心外,實在沒什麼缺點。但問題就在於造物主讓我們不藉助外力就無法延續下一代,如果貓族有男有女,可自行生育,我們也能稱霸嶺南之地。蝶族也是,憑她們的魅力還怕不能把另外五族和人族整治得服服貼貼,為其所用嗎?但她們的個性卻讓她們不會這麼做。不論是亞人七族還是獸人七族,每一族都有勝出的實力與機會,但全都受限於先天缺陷而無法成功──哪一族能超越,就是嶺南之王。這該算是造物者的疏忽、惡作劇,還是考驗?我真的不知道。」   這番話極有見地,聽得亞修連連點頭。   白珍似乎也說出了興致,接著說道:「不要看現在狼族如日中天,人越多隱憂就越大,我相信不出幾年,它們內部就會分裂鬥爭,而人越多,殘殺的力道就越重。」   「那蝶族的缺陷在哪裡?坦白說,聽了這麼多,除了一、兩個之外,我還真看不出有其他的。」   「蝶族雖然擁有天生的優勢,但她們或許是七族中缺陷最多、最無力也最可憐的一族。」   「不會吧?」   「我沒有騙你,首先她們異常的脆弱,壽命極短,大部分只能活到三、四十歲,稍微受傷就藥石無效,只能等待死亡。」   亞修心想原來如此,難怪當初蝶舞對自己能活命有所懷疑,不過這三、四十歲就有點問題了,當下他便提出疑問:「你剛剛說的夏蝶,她的年紀似乎已經超過這個範圍了吧?」   「夏蝶的年紀應該是在兩百歲左右,事實上我是在一百多年前被她所救,只是你要瞭解一件事,對於中央之城的人而言,他們的壽命已經不再受到限制。」   亞修越來越感到不可思議,人界中有這種運行法則明顯不同於落羽大陸的地方嗎?他開始懷疑此地到底是哪裡。   「回到正題,蝶族最大的缺陷是以一種遊戲的心態在過活,她們頂多只能對一件事認真兩天,然後再尋找下一個遊戲的標的,就像無根的浮萍,隨風而動,永不停留,加上沒有群體,只有自我的意識,雖然個人的力量非同小可,但一旦遇上有計畫、有組織的攻擊,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確實,否則蝶族早該和你們聯手共抗強敵。」   白珍眼裡閃過奇怪的神色,說道:「然而她們最可憐的莫過於毫無任何感情,沒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慾,不曉得難過、傷心是怎麼回事,也無法體會開懷大笑是何種滋味,不會去愛人,更沒辦法知道被愛的滋味。試問,這跟活死人有什麼不同?我甚至不曉得蝶族懂不懂恨,會不會痛恨造成這一切的焰魔和她的族人。」   「可你剛剛不是說夏蝶和深淵魔龍的感情很好嗎?而且我昨晚也有看到她的笑容。」   白珍歎道:「你要記住一件事,一旦進入中央之城,就不能再用普通的眼光看待,夏蝶和我們已經等於是不同世界的人。」   亞修托著腮,沈思片刻說道:「這實在太奇怪了,同一塊土地上的分別怎會這麼大?我總覺得這是造物主特意設下的試煉,若能通過,就能取回自己缺陷的一部分,成為完全的存在,如果不能……就是死,而中央絕境可能就是試煉場。」   白珍聽得一臉愕然,亞修這番話還真是無法反駁,就連她都相信事情真是這樣,點著頭說道:「希望如此,因為我們和蝶舞已經決定所有人都要進入中央絕境,如果有奇跡……算了,至少大家能死在一塊。至於你,就往北直直走吧,只要一天就可進入東澤水域,相較這裡,那算是一個滿安全的地方。」   亞修注視白珍良久,沈聲說道:「你之所以跟我說那麼多,是不是沒有信心能活著走到中央之城,才交代這些……遺言?」   「被你看出來了。」白珍淒然一笑,說道:「事實上我們已經與之前派出的人中斷聯絡,而昨晚雖逃過一劫,但我們仍有一半以上的人喪生,現在貓族只剩下不到三十人,而且幾乎全都是小孩子,然而光是狼族就有好幾萬人,更不用談還有妖鳥、猿蝠兩族了,我們連躲都躲不了。」   「那我和蝶舞就立刻離開吧,禍畢竟是……」   「這和你以及蝶舞都沒有關係。狼族、妖鳥族還有猿蝠族共同背叛亞人和獸人時,就已知道它們會成為嶺南之地的公敵,所以在焰魔的撐腰下,早開始對其他族趕盡殺絕,獸人另五族不久前大概已經全滅,亞人中也只剩貓族和蝶族苟延殘喘,蝶舞來不來,都擺脫不了它們對付我們的決心,只有這一天是早到還是晚到的分別而已。」   「既然如此,那何不乾脆一起逃到東澤水域?你不也說那裡比較安全?」   白珍驚訝的看著亞修,說道:「你是真的不明白,對吧?」   「不明白什麼?」   「四塊大地的交界處,各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其隔開,讓我們無法直接到達東澤水域,如果強行通過,只會被那股力量化成塵埃,其他大地上的住民也是如此,只有你們人族可以自由通行不受拘束,這件事你真的不知道嗎?」   亞修心想這麼荒誕不經的事我怎麼可能曉得?當下搖了搖頭。   白珍一歎,說道:「那現在你總該知道了吧!」   「知道,你們打算何時出發?」   「狼族和妖鳥族昨晚受創那麼嚴重,我估計它們該有好幾天不敢輕舉妄動,但為了保險起見,我們打算今明兩天將族人的屍體安葬好,休息兩晚後再出發。」   「就是後天啊……」   「沒錯,你也可以選擇留在此地,但我要警告你,狼族是不會跟你講道理的,所以你還是到東澤水域去比較好。據說,那裡的環境是以湖泊、河道為主,船帆不計其數,而且還有以人族為主的水上城市,和我們這種族落寡居的方式完全不同,在那裡或許可以找到你想要的東西。我先離開了,因為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白珍起身,拄著柺杖慢慢離去,她的背影看起來比之前還要來得蒼老、無力。   亞修陷入思考,聽起來東澤水域像是個較發達的地方,而且說不定有駛往外海的貨船,運氣好些,馬上就可以回家。   但問題在於貓族和蝶族正處於這麼悲慘的命運,他能視而不見的離開嗎?   沒花太多時間,亞修就有了決定。   他不是神!只是個普通的平常人,會害怕、會恐懼,更會想家和思念親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吹一口氣就把狼族和焰魔吹跑,然後像英雄般的拯救貓族和蝶舞,那只存在幻想之中,並非現實。   貓族和蝶舞的難關讓她們自己去面對,因有他也有自己的問題。   他決定提早在明天就和蝶舞以及貓族分道揚鑣,前往東澤水域。   下了決定之後,亞修雖心中仍感愧疚,但也輕鬆不少,步出屋外,貓族的人早已忙成一團。   散佈在各處的狼族屍身被丟成一堆,任其曝曬、腐化,地面被黏稠的鮮血染紅,所幸才過一天,還不致發出屍臭,但已經吸引了為數眾多的吸血蚊蟲圍繞,密林更深處,還可見到一些體積較大的野獸虎視眈眈,如果不是有貓族的人在,恐怕早就一擁而上,對著屍體大快朵頤。   同時,七、八個貓族少女正把叉有狼人頭顱的木樁給插在族落的外圍,示威挑釁味道濃厚。   亞修哪曾見過如此血腥的陣仗?肚裡一陣翻騰就要嘔吐,連忙摀住嘴深呼吸。   在屋子的周圍,剩餘的貓族人正忙著在空曠地挖掘埋葬屍體的土坑,就連白珍也都下去幫忙。   亞修略微計算一下,貓族果然只剩下不到三十人,走到阿七、珊和紅葉身旁開口:「我也來幫忙吧!」   三人為一組,沒有說話只是點著頭表示同意,亞修雖只剩一手可用,但仍找了工具幫忙挖掘。   忙了一陣,好不容易挖開一個半人高、一人長的土坑,然後紅葉把一具大約四、五十歲的屍體拖下掩埋,亞修心中一陣難受。   但接下來的事更讓亞修瞠目結舌,因為紅葉居然掀起衣物,切開屍體的胸口,在體內放置陷阱。   「你這是在做什麼?」亞修驚呼,只覺得手腳發冷。   「看了還不明白嗎?當狼族追蹤到這裡看到同族這種慘狀時,一定也會毀壞我族人的遺體洩憤,到時等著它的,就是死亡的陷阱。」   「可、可是這不會太褻瀆死者嗎?」   紅葉一臉疑惑,說道:「為什麼?我相信不管是我還是我母親,如果在死後還有對敵人造成傷害的利用價值,一定很樂意去做的,你們也是這麼想的吧?」   阿七和珊兩人同時點頭。   「這個人……」亞修指著被埋在坑裡的屍體,結結巴巴說道:「是你母親?」   「當然。」紅葉神情自若的回答,然後搖頭說道:「算了,你只有一隻手能幫多少忙?還是去旁邊休息吧!」然後伸手指了指四周,說道:「不過你要注意,這範圍內你不能隨便進入,因為全都裝了陷阱,就連我們也不曉得裝在哪裡。」   安置陷阱的第一點就是要確認放置的地點以避免誤傷自己,而貓族現在如此做,就是準備要放棄此地。   亞修無言以對,木然走開,他很想把眼前的事通通忘掉,因為不管是狼族還是貓族,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太殘忍了。   亞修靜靜的看著貓族的人工作,卻沒見到蝶舞的身影。這時,阿七身上掉下了兩樣東西,她因專心而沒有察覺。   亞修連忙上前拾起,並交給阿七,說道:「你的東西。」   亞修拾起的是一枝吹管和一盒吹針,阿七看了一眼,當下冷冷說道:「我不要,這種針沒有辦法射入狼族堅硬的皮膚,而且抹的只是麻藥,不是毒藥,你要就拿去吧,昨天你就是被我用這個射中倒下。」   亞修把吹管和吹針納入懷中,他只覺得心痛,阿七這年紀該是無憂無慮,盡情享受年輕生命的時候,怎會開始為自己的生存掙扎,為族人的血債報仇雪恨呢?   亞修無法忍受,朝著還沒有佈置好陷阱的另一面走去,心浮氣躁的他加快了腳步,彷彿這樣就能把所有不愉快的事給拋在腦後。   最後走到兩腿發酸、大汗淋漓時,亞修頹然坐下,把頭靠在背後的樹幹上,不語不言,他真的希望自己能有多一點的力量來幫助貓族還有蝶舞。   想著想著,他在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 ∼第十一章月夜蝶舞∼     「糟糕!」   亞修看著週遭,心叫不妙,抬頭一看,從林葉間的縫隙可看到天空已被紅色的夕陽染紅,所處的密林也是一片深幽,先前為了要拋掉不快而不顧一切急走,現在卻不曉得如何回去。   『麻煩大了。」   除了特定路線外,貓族早已在四周布下陷阱,如果亂闖,可能永遠回不了家。   『乾脆直接到東澤水域去好了。」   亞修低聲自語,既然打定主意明天就要分道揚鑣,那早一天又有何差別?頂多只是缺了道別的禮數,這也無關緊要,因為日後要相見的機率只會是零,另一個原因是他不想再看到阿七和珊的年輕眼眸中帶有的恨意。   『就走吧,我看看,北邊是……不會吧!」   亞修看著天上的異象發出驚歎,剛剛透過林葉只看到少部分還不覺得,現在走到較為開闊的地方才發現這美麗奇景。   天空的太陽隱身在一層薄薄的雲後,這層雲佔滿了整個天空,陽光透過雲層照耀大地,整片天空都是火紅一片,當雲朵改變形狀之時,那種光影層次的變化,就好像一團烈焰。   在亞修的感覺中,整片雲海成了火海,燃燒著蒼穹宇宙。他從未見過如此炫目燦爛的宏偉奇景,相比之下,裡謝爾的光舞之池只算是小孩子的玩意。亞修望得出神,呆呆的看著天空,直至大地陷入黑暗。   『天啊!」   亞修驚醒時四周已經無法辨識方向,且忽而在遠、忽而在近的獸吼,也讓他心中發毛,慌不擇路的憑著記憶中大概是北邊的方向舉步。   月娘在不知不覺中悄悄探出一角,羞澀的、緩慢的,把自己的容顏一點一滴的揭露,圓融無瑕的美態,成為了極致的存在。   亞修瞪大眼望著這自小到大不曉得看過幾千遍的月亮,嘴唇開始打顫,雙腳不自主的發抖。   不論在哪裡,天空的顏色、太陽的光芒和月亮的姿態應該都是一樣的,但怎麼,今天他見到的月亮卻是紅色的,紅得好似要滴出血來。昨天明明還很正常的啊!   具有變身能力的種族、從未聽聞過的魔化之法、獨樹一格的自然法則,還有鮮紅的血之月代表什麼?   『這裡……難道是……魔界?!」   亞修急速喘氣,他不願承認,但所見的事實卻紛紛指向這個答案。心亂如麻,不知所措正是此刻他的寫照。   但在這樣的情境之下,有一些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隻翅膀閃著光芒的蝴蝶從他身旁飛過,它比螢火蟲的提燈還要亮上許多,色彩也更加豐富,在紅色的月夜下,顯得詭異又顯眼。   亞修隨即發現,這樣的『月光蝶」並不是一隻而已,整個林裡,有數千、數萬隻紛紛閃著不同的光芒朝著某一點飛去,就好像有東西在召喚它們一樣。   亞修好奇心大起,跟著走去,漸漸的,密林逐漸開朗,前方出現了一座被樹木層層包圍的小湖泊,眼前的景象讓他永生難忘。   蝶舞站在水深及腰的湖中,身上的綵衣不見蹤影,露出了她完美至筆墨難以形容的胴體,晶瑩剔透的水珠不斷自雪肌玉膚上滑落,濕答答的長髮說明了她剛在此地淨身沐浴。   亞修出神的望著蝶舞的一切,絲毫不想移開視線。如刀削般的香肩、不盈一握的纖腰、長而柔美的頸項,那種異乎尋常的美麗沒有人能不被吸引,更讓人覺得錯過她,將是此生最大的遺憾,亞修也不例外,體內的慾望蠢蠢欲動,壓下了身在魔界的不安。   然而更教人驚訝的尚不止於此,蝶舞仰起俏臉對著紅月,身軀竟慢慢的上浮,最後只以足尖點著水面,而同一刻,自密林中飛出的數萬隻月光蝶紛紛往她身上靠,形成了一個將她緊緊包住的光蛹。   月光蝶聚擁的光蛹持續片刻後隨即散開,所有蝴蝶翅膀上的光芒全都不可思議的消失,蝶舞的背後,亦如同化蛹蛻變而出的蝴蝶般,長出了一對美麗的翅膀。   這翅膀由十多種鮮艷燦爛的色彩組成,並勾勒出千奇百怪的圖案,而光是一種色彩就有深淺、濃淡之分,十多種的層次組合之多幾乎無法數盡,且圖案雖繁複,但卻左右對稱,在眼花撩亂之中,又有一種巧妙的規律存在。   蝶舞翅膀的色彩並非死物,而是將月光蝶的光芒全部吸收,轉而散發出屬於自己的生命,且忽暗忽明,變化萬千,充分襯托出蝶舞裸身的冶艷風情,微微擺動之間,蝶翅竟散出一片片磷光亮粉,朝著四周湧去,慢慢飄向亞修。   對於亮粉,亞修不閃不避,還深深的吸了一大口,他只覺得一股甜甜的、有如花蜜的氣味衝入腦門,全身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他的意識突然之間變得有些朦朧,除了蝶舞展翅的形象外,其他一切景物都慢慢模糊、遠去,終至消失,天地間只有他二人存在。   吸入的甜味突然化做一股熱氣衝向小腹,進而湧向四肢,本已蠢蠢欲動的慾火經此撩撥,終於高漲至如脫韁野馬,不受控制。   亞修喉嚨發乾的踏入湖中,走到對外界毫無反應的蝶舞旁,貪婪的看著她無瑕的玉體。   亞修的腦海中仍有一股理智在告訴自己不可以,但他的身體卻已被慾望之弦操控。   緩緩的,亞修伸出一根手指接近蝶舞的腳背。   碰觸的剎那,他只覺得腦門轟然作響,一股強烈的快感傳遍全身,連靈魂也為之發抖,全身上下都能感受到蝶舞嬌軀的柔軟和體溫,他從未有過如此奇妙的感受。   一根、兩根,很快的,亞修已經用上整個手掌,而且從腳背、足踝慢慢的往上撫摸每一吋肌膚。當手越過小腿,襲向那毫無多餘贅肉,曲線曼妙的大腿時,他整個人靠了上去,以嘴唇輕輕碰觸,再用舌頭舐去腿上的水珠,感受著肌膚的甘美。   蝶舞背上的翅膀仍不斷灑下光粉,數萬隻將光芒和生命獻給蝶舞的月光蝶在此時終於耗盡精力,紛紛墜入湖中,色彩豐富的蝶屍漂在水面上,形成詭異離奇的景象。   此時,亞修的慾望早已超過所能忍耐的界限,單純的肌膚相觸再也不能滿足他,他要更多更多。   蝶舞似乎感受到了這強烈的慾望,慢慢的沉入水中,整個玉體全都靠在亞修胸前,不但沒有抵抗,反而主動迎合。   亞修的最後一絲理智終於崩潰,眼中燃燒著熾熱的情慾光芒,右手粗暴的在蝶舞嬌軟的肉體上大力揉捏,留下怵目的痕跡,火熱的吻如雨點落在她的臉上、唇上、肩上和每一吋肌膚。   突如其來的佔有慾上湧,亞修在白皙的肌膚上用力一咬,留下兩排深深的齒痕,滲出殷紅的鮮血,蝶舞吃痛嚶嚀一聲,不但沒有躲避,反而貼得更緊,喉間發出滿帶春情的呻吟。   這就好像揮軍千里的帝王,每征服一個城市就豎立屬於自己的旗幟,亞修正在蝶舞的身上留下標記,象徵她已被征服!   亞修伸出舌頭啜吸著傷口,血液的味道在嘴裡擴散,體內慾望翻滾澎湃如浪,就如千萬隻螞蟻在嚙咬,這痛苦幾乎讓他發瘋,但蝶舞的肉體卻將這痛苦轉化成強烈數百倍的快感,把他帶到前所未有的迷幻境界中。   亞修無法控制自己,就算是露比把他的心填得滿滿的也是如此,因為他剛剛吸進的光粉是魔界中最可怕的春藥!   這春藥會帶來劇烈的痛苦,但同時也讓人更加敏感數十倍,所以亞修雖只是輕觸蝶舞的肌膚,但那感受卻是無比強烈。   而在這種情形下與蝶族的女人歡好,痛苦將會昇華成難以想像的銷魂快感。   每一個嘗過這種滋味的人,以後再也沒有女人能讓他感到滿足,更甚者,就連內心也成為蝶族的俘虜,只會一次又一次的拚命追尋同樣的快樂。   而當慾望無法滿足時,那種深入骨髓的可怕煎熬會讓人喪失一切理智,成為最瘋狂的野獸。   蝶弄血戰的起因就是在此,十年前的蝶族世居幽谷,由於不常和外人接觸,並不曉得她們的能力如此強大。   但當遷移外界並發現時,蝶族以此迷惑無數人,然後看著他們為了和自己交歡而相互殘殺。得勝者,可以在屍堆中得到她們的寵幸和滿足慾望。對自己特意造成的傷亡,蝶族從未感到不妥。   結果是一名在屍堆中存活下來的人族男子,因為慾望的煎熬而變成瘋子,進而施展魔化之法,導致嶺南之地被無數鮮血染紅,並使得今日的蝶族、貓族面臨生死存亡危機。   遊戲人間最終犯下大錯的蝶族,該不該為今日染血的嶺南之地負責?   那麼,無端被捲入的亞修呢?當與蝶舞的歡愉過後,他的未來會起何種變化?   請繼續期待《神魔亂世緣》續集 ∼第一章拚死抵抗∼     無限寬闊的夜空尋不到半顆星辰的蹤跡,天際成了一張披覆大地的黑色畫紙。畫紙上,晦暗如血的紅月成了唯一的存在,它的陰森、詭異、迷幻、離奇,填滿了每一寸空間。   魔界的月圓之夜對部分種族來說,有著實質的影響。   例如,嶺南之地中的狼族雖可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變化成狼人的模樣,但在這一夜它們的力量會暴增數倍,超越顛峰。然而有利就有弊,它們凶暴的本性亦在此夜沸騰,甚至強烈到無法自制,狼族以往的領導人之爭,大多在這夜發生。   這亦是白珍將貓族進入中央絕境推遲兩天的原因之一,那就是受到深淵魔龍攻擊而失去首領的狼族必定會在月圓之夜催發本能的情況下,以互相殘殺的方式推選出新的首領,貓族大可多爭取時間設置陷阱,以求造成更大的傷害。   第二個原因就是貓族也會受到影響,不過卻是負面的,她們在這一晚會受到影響而變得較為虛弱,隔天需要經過休息才能恢復。   除此之外,有些人並非直接受到影響,而是間接。   例如蝶族的變身能力不同狼族、貓族,可憑自己的意志變化,她們只能在這一夜隨著與生俱來的本能自然蛻變。   這一夜雖是蝶族最美麗的一刻,但她們所散出的光粉,卻是罪惡之粉,而現在,亞修成為紅月之下的間接受害者!   湖中,冰涼的湖水完全澆不滅亞修體內的慾火,被光粉控制化做野獸,在蝶舞的玉體上粗暴蹂躪。   造成這一切的蝶舞,也因初次蛻變,神智無法保持在清醒的境界,陷入恍惚,任憑亞修予取予求,甚至主動迎合。   衣物的隔閡開始讓亞修感到礙事,舉手就要撕裂時,樹叢間傳來不尋常的聲響,那聲響極其細微,普通人根本聽不到,但亞修的感官受到春藥影響而倍加敏銳,他不但聽到,甚至還從樹葉拂過來人身軀所產生的不等搖曳聲,而在腦海中描繪出它的外型。   猿蝠族!   兩隻猿蝠以靈活的四肢在茂密的林中輕巧移動,像是在偵察,而此刻背部翅膀發出千萬道亮光的蝶舞吸引了它們的注意,快速的朝著湖中前進。   亞修雖感到危機接近,但強烈的慾望讓他不想理會,可是轉眼間,猿蝠便擺盪出密林並攀附在邊緣的樹上,雙眼一瞥就看到了湖中裸身的蝶舞和亞修。   作夢也沒想到千辛萬苦追捕的目標就在眼前,兩隻猿蝠先是被蝶舞驚世的美態所震懾,恢復清醒後,竟出奇的沒有絲毫動作,反而開始往回退。   不過它們敏銳的視力立刻發現蝶舞那全然毫無防備的模樣,兩人對看了一眼,臉上的神情似乎有所掙扎,最後雙雙一聲怪叫躍上半空,再張開背後短翅,爭先恐後的朝著蝶舞滑翔飛去。   雖不知它們為何有所遲疑,但已確定兩人都想先擒住蝶舞邀功討賞,完全不把一旁的亞修放在眼裡。   亞修雙眼露出憤怒的光芒,猿蝠的舉動打擾了他的興致,澎湃的情慾霎時轉化成強烈的怒火。   亞修伸出右手往上一握,操縱高度集中的風元素,以淡淡的綠色之手將還在半空中的猿蝠緊緊攫住。   「死吧!」   手猛一用力,殘暴的魔界之風顯露出嗜血的真面目,活生生壓碎猿蝠全身骨骼,它們掙扎的動作陡然停止,化成兩具死屍。   這樣還無法平息亞修心中的怒火,他隨即操控魔力將猿蝠的屍體拋往岸邊,然後掌心發出炙熱的火球高速射去,直接命中時,強烈的滾燙熱焰四逸,雖可怕,卻又美麗好看。   「過癮!過癮啊!」   亞修發出痛快的笑聲,將對手徹底摧毀的瞬間居然讓他獲得不下和蝶舞肌膚之親的相同快感。   蝶舞的光粉是春藥,會挑起內心中最原始、激情的慾望,除了發洩之外,還隱隱有創造生命的含意存在。   而能與此「生」相對、相抗衡的極致快感,就是「死」!生與死,如同天秤的兩個極端,剛好保持平衡。   剛從殺戮得到快感,且神智早已混亂的亞修突然想到,如果能同時享受這兩股快感呢?   在發洩慾望的瞬間,同時扭斷蝶舞細緻纖巧的頸子,感受著她溫熱的身體慢慢變成冰涼,將會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   亞修雙眼射出興奮、狂熱的異芒,此刻的他,所有的理智蕩然無存,只想要追求更多、更大、更強烈的極致快感!   輕微的陣翅聲在背後響起,亞修猛的轉頭,赫然發現蝶舞已經高飛入天。   在亞修雙手發出火焰之際,蝶舞便在熱流的影響下恢復意識,清醒的她有些疑惑的看著亞修,繼而瞭解他中了自己散發的光粉。   蝶舞第一個念頭是終於報了他無視自己美麗的仇,但很快便發現不對,亞修渾身上下充斥著她從未遇過的危險,她並不知道那是死亡的氣味。   蝶舞不知道是理所當然的事,她雖迭遭包圍、追殺,但敵人的目的主要在活擒,哪有置她於死的意念?她雖不知亞修的念頭,但卻曉得他比以往遇上的任何一個人都還要危險,因此連忙逃離。   「想逃?可惡!」   亞修發出怒吼,施展「翔天之翼」追趕,他絕不容許蝶舞這囊中物逃掉。   如問嶺南之地月圓之夜的王者是誰,該是蝶族無疑,她們憑藉著強力春藥和種種技巧,可輕易擺佈所有人。   然而蝶舞之所以變成倉皇逃離的獵物,最主要是從未有人教導過她如何擺佈身中春藥之人的情慾,而更糟糕的是一般人縱使其間有所殺戮,也會很快迷失在情慾洪流中,從未有過像亞修這樣的人,升起想要同時享受兩種快感的念頭。   魔界的夜空出現了難得一見的奇景,一個是倉皇逃離,但卻美態不減,身上散發出的絢爛光芒反而倍增的蝶舞。   另一個是緊追在後,操縱著魔界之風,並改為施展「操天翼」,卻只發揮一半威力的亞修,寬闊的綠色長翼遮蔽大片天空,全身發出更加璀璨的綠芒,其形象有如鳳凰舞空,威勢竟比深淵魔龍還要強上兩分。   追逐一展開,亞修就發現不需擔心,因為兩人間的實力相差實在太多,且他現在還能隨意操控一直作對的元素,更令人驚訝的是元素不但乖乖聽話,反而主動歸附,讓他實力大增。   這正是魔界和人界的最大不同,魔界只有一條強者越強、弱者淘汰的絕對至理,影響所及,縱使是無形的元素也會依附在實力強大或是心態更合乎其「胃口」的人身上。   因此當亞修拋開心中的和善,以狂暴的一面駕馭元素時,將能施展出威力比在人界強烈數倍的魔法。   現在的亞修可輕易把蝶舞擒下,但卻又不想那麼做,因為他發現到這樣戲弄獵物,將她的生死操在手上,看著她竄逃、無助的背影也是相當痛快的一件事。   蝶舞回頭一看,不知恐懼為何物的她竟泛起一股涼意,只因此刻亞修的形象實在是太駭人,她不明白,為何這幾日相處下來看似普通的男人,竟有如此高深莫測的一面,而且還會魔法!   嶺南之地的獸人和亞人有與生俱來的變身或特殊能力,還可以經過鍛煉而強化,嚴格來說,這天生的能力非但不比魔法遜色,甚至還要強上許多。   不過這只是就一般來談,當魔法上的造詣突破某一程度的界限之後,威力將會成倍數增加,擁有可怕的破壞力,加上它可遠距離攻擊的特性,實在是以近身肉搏為主的亞、獸人的剋星。   夜空互相追逐的光芒,一個絢爛奪目、美麗耀眼,一個氣勢萬千、震懾天地,雖各有殊異,但蒼鷹逐雀的絕對態勢卻已形成。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們已經離開嶺南之地,進入中央絕境!   進入中央絕境沒多久,亞修立刻發覺不對,原本心甘情願被操控的魔界之風,在此刻如發了瘋似的作亂,不僅不受控制,甚至還攻擊在空中飛行的他。   如果是之前的亞修可能早已失控落地,但此刻的他竟以更加狂猛的意志強壓住元素的躁動,保持在空中飛行的姿態。   不過蝶舞就沒這麼幸運,她雖不是操縱風元素飛行,但空中的氣流卻是詭譎多變,在幾陣交錯不定的旋風猛烈衝擊下,挨了重重一擊,失去意識往下直墜。   「可惡!」   眼看到手的獵物可能因此摔死,亞修怒火澎湃,猛然衝下。   這時他並沒有留意到,他和蝶舞正朝著一大片揚起的沙塵落下,沙塵不但慢慢朝北移動,其中還依稀可見到一座模糊的建築影子。   在半空中的蝶舞突然停頓,像是被無形的障壁所阻擋,可是當亞修接近時,阻擋她的障壁一陣朦朧然後消失,使得她再次往下墜,就在撞上地面前,亞修終於趕到,一把抓住她的頸子,等衝勢完全化解後,解除操天翼,將她往地面一拋。   蛻變出的雙翅左右橫張,瑰麗的圖案、燦爛的光芒,把蝶舞那不著寸縷、異樣蒼白的胴體襯托得更加動人完美,讓她在這只有紅月的夜空下,取代了星辰的地位,成為魔界最耀眼的存在。   沒有人能從此時蝶舞的魅力之下逃脫,更何況是理智早已點滴不存的亞修?   將蝶舞壓在身下,亞修迫不及待的撕裂身上的衣物,這時,一直藏在胸口的「月牙笛」掉落地面,發出了玉石交擊的鳴響,音律純淨天然,不但傳入亞修的耳裡,更在腦海中縈繞迴旋不散,喚醒了一絲靈智。   「天啊,我這是在……嗚。」   亞修雖然恢復部分理智,但光粉引發的慾火仍讓亞修承受著莫大的煎熬,更感到蝶舞胴體的誘惑如浪濤一陣陣湧來,轉眼就要被淹沒,他根本無法抗拒。   「該死!」   亞修看著白潔如玉的月牙笛,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怒火,因為蝶舞讓他陷入這種身不由己、一切任憑擺佈的處境,縱使這次擺佈他的不是人,而是慾望。   為了不想再嘗到這種深切的無力感,亞修拼了命的增強自己的力量,為的就是擁有絕對的自主,但現在卻又受到同樣的折磨。   怒火中,他看見了月牙笛旁的一個小木盒,那是他拾起要交給阿七的吹針,此刻因撞擊而打開了蓋子,裡頭百多枝細緻精巧的吹針灑落一地。   腦中靈光一現,亞修沒有任何遲疑就抓起一把,將至少七、八十枝的吹針往腿上狠狠刺入!   吹針上的強烈麻藥只要一枝就可讓亞修躺下,更何況是七、八十枝?它此時的效果不但可使人昏迷,更可置人於死,知醫的亞修並非不明白其中危險,但他非試不可,因為他清楚自己無法抗拒體內的慾火。   亞修當然有男女之間的慾望,也有動情的時刻,但無論如何,他都要確定一切親密行為皆在自我意識主宰下發生才行,與其像現在這樣身不由己,他寧可冒點險做強烈的抵抗。   一股麻木感快速沿著刺入的地方擴散全身,亞修只覺得身體變重,然後腦袋一昏,倒在蝶舞的身側。   兩人才剛失去意識,三條人影隨即現身,一人在前、兩人在後,在後的是夏蝶和由深淵魔龍化身而成的男子,神情敬畏。   能讓兩人露出這種表情的,除了魔界之王曼雷達,還會有誰?   領先的正是黛絲笛兒的父親,亦是和雨、法裡恩並列創世者的曼雷達!   曼雷達的身材極高,臉型粗獷,五官深邃分明,帶點放蕩不羈的味道,雙眼閃著令人不可逼視的光芒,足以洞穿一切,那自然散發出的濃烈霸氣,能讓萬物不得不徹底臣服,裸露在外的結實肌肉恍若蘊藏著爆炸性的力量,渾身上下予人的感覺除了強悍還是強悍。   他冷漠如雪的唇角在見到亞修時露出冬陽般的溫暖笑意,雙眼的凌厲光芒也和緩少許,一股引人注目的男性魅力隨之散發。   「小姐的朋友真是不簡單,竟然能抵抗紅月之夜的蝶族到這種地步,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夏蝶搶先說話,並非她不知輕重,而是曼雷達痛恨禮數,更對唯唯諾諾、畢恭畢敬的奴才不感興趣,他要敢言敢說,甚至敢與之辯駁、提出不同意見的屬下。   夏蝶雖是蝶族,但今夜竟能不致蛻變,正應了白珍所謂進入中央之城,就不能以常理規範等話,不過她的神情還是有些改變,如更加嬌艷的雙唇、略帶春情的眼角和閃耀著奇異光輝的水靈雙眼,都讓她的女性魅力較之以往強烈。   「不,他什麼都不知道。」   曼雷達開口了,出奇的,他的聲音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充滿威勢與不可一世,反而柔和好聽,充滿深刻的感情,說完後甚至還爽朗一笑。   夏蝶和深淵魔龍雙雙震動了一下,臉上有止不住的驚訝,他們並非沒有聽過曼雷達以如此語氣說話,但那只出現在他面對愛女──黛絲笛兒的時候,而這情況還是極少極少,除此之外,都是一副冷酷無情的嚴厲模樣。   他們真的很好奇,眼前的人到底是誰?   夏蝶惑然問道:「為什麼在不知道後果的情形下,還如此拚命抵抗呢?人類不該是最順應心中慾望行事的種族?」   曼雷達微微一笑,說道:「只要和朵麗芬有所關係的人都是例外,全部都是倔強的死脾氣。你們先退下。」   兩人心中縱使還有百般疑問,但也不敢違抗命令,只能順從離開。   曼雷達拾起月牙笛在手中把玩,表情專注的探索它有無秘密,竟能讓神智混亂的亞修重獲清醒,在一無所獲後又放回原處。   他的舉動的確會徒勞無功,月牙笛的材質的確是極為希罕的玉石,但它那神秘莫測的力量來自露比,而現在的她卻斷絕了聯繫,哪還能有什麼奇異之處?真要說有,就是它剛好代表著亞修最珍貴、深情的記憶,縱使被封住,但仍然存在,所以那一聲清鳴足以讓他重拾理智。   曼雷達的目光停留在陷入昏迷,仍不時發出痛苦呻吟的亞修身上,搖頭歎道:「這幾天你的表現真是不錯,一切行事全是朵麗芬的一貫作風,甚至不需我出手幫助就能活到今日,法裡恩的話不假,朵麗芬確實有一個好兒子,但可惜我卻要決定你今日是生是死!」   曼雷達和法裡恩會定期派遣使者來往兩地以交換訊息,不過內容多是一些噓寒問暖,並無實質意義,真正的目的還是在維持良好的交流。   不過日前法裡恩卻是親臨魔界,和曼雷達辟室長談,為的自然是亞修和由朵麗芬轉世而成的菈蒂妮的相關事情。   當日法裡恩親下人界,最後在言談間發現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兩人神色有異,由於人界並非他所能掌握的地方,在愛女心切下,違背既有的原則探索了安琪莉娜當時的記憶,結果竟得到亞修可能身負太初之力的情報,當下不動聲色,留下「光之戒」後便到魔界找曼雷達商討如何應對。   神、魔、人三界不管是誰擁有太初之力,哪怕只是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法裡恩和曼雷達都會毫不留情的消滅,因為這是天地間唯一可以消滅創世者的力量,怎能容許它存在?   但可惜的是,這世界上有兩個人他們無法下手,一是菈蒂妮,二是她的孩子。   法裡恩無法做決定,所以亞修才能活到現在,那曼雷達呢?   頃刻間,曼雷達已有所決定,渾身散發出凌厲的殺氣,右掌灌注闇之力,朝著亞修呼嘯劈下! ∼第二章魔王之試∼     夏蝶和深淵魔龍依照曼雷達的指示退後一段距離在半空之中等待命令,看著一大團沙塵以穩定、緩慢的速度慢慢往北移,彼此雖心中存有疑問,卻沒有開口討論。   驀地,一股震天撼地的強猛殺氣突然襲來,兩人猝不及防下迎面承受,夏蝶「啊」的一聲尖叫,嬌軀僵硬直往下墜,所幸一旁的深淵魔龍及時將她抱住。   然而他亦是不好過,受到殺氣的影響而臉如白紙,大口大口喘著氣,但比起緊挨著他,渾身瑟瑟發抖的夏蝶要好上太多。   兩人之所以如此狼狽,在於被曼雷達發出的殺氣所影響,不過他們該覺得幸運,因為兩人所接觸到的只是「餘波」而已,如果全部承受,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曼雷達殺氣爆發的那一剎那,除了夏蝶和深淵魔龍的反應外,還有兩件事同時發生。   一是原本緩慢向前移動的沙塵突然停住不動,然後向外激盪狂吹。同時,一座鮮艷華麗的紅色宮殿顯露在夜空之下,且它還是立在一座足足有半個城市之廣的平坦巨岩上,更離譜的是這巨岩竟憑空懸浮!   不過只要再看仔細一點,會發現浮巖的四個角落各有四根粗壯到要近百人才能合抱的石柱抵住地面。更駭人的事發生了,這石柱居然慢慢抬起,然後往前落,一步一步穩健的往前走!這根本不是什麼巨岩,而是背負著一座宮殿的巨大生物!   另外一件事是曼雷達身前發出了銀色、紅色以及白色三種強度不等的光芒。   白光最為強烈,將四周照耀得有如白晝,那是亞修手上光之戒發出的光芒,這法裡恩賜予的戒指,感受到曼雷達的闇之力,發出光之力相抗衡,不過對手是創世者,這力量能有何作用?   曼雷達空著的另外一手伸出指頭往下一點,就把戒指放出的光之力點滴無損、原封不動的送回戒指內。   另一個次之白光的紅光是由炙熱的火焰發出,曼雷達的殺氣雖無形,但卻比亞修以往所遇過的敵人還要恐怖無數倍,如同死亡的吹息狂拂而至,他的肉體雖陷入昏迷,但靈魂卻受到撼動,竟驅使他舉起手施展火焰魔法相對抗。   自然,他反抗的火焰如泥丸入海,毫無半點作用。   不過,這也透露出亞修不管面對多強大的對手,都會誓死反抗的真實一面,因為靈魂不會說謊。   而最渺小的銀芒,是蝶舞左手幻化而出的「雲消刃」所產生,雖然曼雷達的目標是亞修,但連在更遠處的夏蝶等人都受到影響,她怎可能沒事?   如同亞修般,她人雖昏迷,但靈魂也感到死亡的恐懼,因此要用雲消刃自盡,所幸這殺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威脅便消失,讓她失去自盡的理由,否則蝶舞此刻已香消玉殞。   與此同時,曼雷達滿帶闇之力的一掌終於拍中亞修的頭顱!   以他的力量,說這一掌能將魔界一分為二也是有可能,但它的速度卻由一開始的迅若雷霆變得輕如棉絮,緩緩貼在亞修的額頭上。   闇之力隨即鑽入亞修體內,快速行走一遍,然後曼雷達收掌、起身,皺眉沈思。   曼雷達方纔的舉動皆有其用意,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測試和探查,昔日法裡恩發現亞修可能身懷太初之力時,因為身處人界,加上一旁有雨在虎視眈眈,所以不敢有所動作。   而今天亞修人在魔界,曼雷達毫無顧忌,以殺氣試探的目的是要看看他身上有無如同光之戒般的法寶。   以殺氣試探毫無結果時,曼雷達接著以闇之力查遍亞修全身,要看他體內是否有不尋常的力量,結果卻是毫無異狀,這讓他陷入兩難。   事實上,相同的事亞修已經歷過一次,當日他佩戴光之戒時所感受到的暖流,目的就是在探索他體內有無太初之力的反應,如果有,則光之戒會將整個蘊藏的力量在亞修體內引爆!那結果,只有一個死字。   當然,安琪莉娜根本不曉得此事,但法裡恩卻不得不欺騙愛女,因為他承受不起太初之力現世的後果。   不過法裡恩為了要瞞過雨的耳目,光之戒探索的力道極其細微,如果太初之力已被隱藏,大有可能察覺不到,因此今日曼雷達才會再次行事。   結果一無所獲,這有兩個可能。   一是安琪莉娜錯了,誤把威力大於光之力和闇之力的光闇雙力當成太初之力,這並非毫無可能,因為亞修身上繼承自菈蒂妮的祝福之力就是源自兩位創世者,他如能合而為一施展出來也是說得通。   二是亞修身上確實有太初之力,但卻被雨藏得好好的,甚至連曼雷達都察覺不出,如果是,那雨的實力就超乎想像。   只是曼雷達尚不曉得,並非雨的實力超乎想像,而是在他一無所覺的暗處,有一個更加可怕的對手!   其實今天曼雷達最大的問題在於他無法親身感受亞修當日施展太初之力的波動,如果能,那根本不用傷腦筋,但問題在於他雖能對魔界所有事物無所不知、細大無遺,影響力就是無法到達人界。   而且他也無法讀取亞修的記憶而得答案,原因有兩個。一是他和法裡恩都無法對與朵麗芬有關係的人這麼做,法裡恩雖曾對安琪莉娜這麼做過,但也只有那一瞬間而已,而且當時的情況是他已經發現有異。二是縱然亞修曾經發揮力量,但他本人如不知光闇雙力和太初之力的分別也是枉然。當然,曼雷達即使如此做也是毫無所得,因為亞修的記憶也同樣被封住。   「哈哈哈……」   曼雷達仰天長笑,這種猶豫不決、掙扎難定的煩惱讓他覺得痛快,如果把亞修換做他人,只要安琪莉娜覺得有可能,那縱使是不合理,他都會毫不留情的殺掉對方,因為他和法裡恩一樣,都承受不起太初之力所帶來的後果。   但眼前的對象偏偏是和朵麗芬有深切關係的亞修,曼雷達自問,縱使發現太初之力的蹤影,他能狠下殺手嗎?   「好!好!好!」曼雷達豪氣勃發的連說了三聲好,說道:「撇開其他事不談,你在各方面都是個讓我欣賞的人,和那些廢物不同,就留你半條命,至於另外半條……想辦法自己搶回去吧!」   說完後,曼雷達緩緩步入宮殿。   遠處,深淵魔龍抱著還沒恢復正常的夏蝶,心中的震撼筆墨難以形容。   三個好字代表著曼雷達給予的分數,而他之前曾經說過好的,也只有黛絲笛兒一人,在歷經無數的苦練後,極不容易才從一聲好升級到兩聲好。   曼雷達的評分標準不一,最簡單的方式就是釋放出殺氣,然後看對像如何反應,深淵魔龍還記得第一次面對時,就如同此刻的夏蝶。   當時曼雷達的評語完全沒有,只是淡淡一笑,至於夏蝶則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被測試過,以她現今的表現來看,可能也還不夠資格。   近來他隱約發現,這測試和一個人的力量強弱無關,反而和「天性」、「本能」較有關連。   人最基本的天性就是依照本能活下去,所以臨死之前定然會掙扎,但如果面對的是一切掙扎都將無效的絕望呢?那恐怕每個人都會希望能毫無痛苦的死去,這就是本能的極限!極限過後,便是放棄。   曼雷達不從話中、眼中、行動中找答案,而是直接詢問靈魂,誰都無法作假。   深淵魔龍越來越想知道亞修是怎樣的人,並在心中祈禱,希望他能在第二次測試中平安清醒過來。   昏迷中的亞修正在想辦法掙回他另外半條命,阿七吹針上的強烈麻藥原本可以讓他陷入真正的無意識狀態,奈何曼雷達直擊靈魂的殺氣卻讓他的精神醒了過來,處於夢境之中。   能清楚知道自己在作夢,並細細感受其中滋味的經歷,亞修並非沒有遇到過,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就曾在他的意識中打過架。   不過這次最特別的一點是他意識清楚之後,無法控制夢境。也就是說,他雖是在做自己的夢,但等於是在另一個他無法主宰的世界做,他的肉體與意識被曼雷達強烈的殺氣隔開,精神必須要突破這層障礙回到身體,才能真正「活」過來,這正是深淵魔龍所說的第二次測試。   亞修哪曉得這層因緣?他剛剛覺得同時有數千道雷霆霹靂在耳邊響起,震得猛然張開雙眼,同時感覺自己伸出右手,像是在施展魔法,而四週一片漆黑。   亞修轉頭四顧,但毫無意義,因為他什麼東西都看不見,他知道自己在做夢,但問題是要如何醒來?   亞修起身走動,毫無走在地面的感覺,就好像是踩在空氣上一樣,他突然用力拍向自己的臉頰,但卻覺得身體變成了霧,沒有任何觸感與疼痛。   那種感覺實在是古怪至極,你明明曉得自己在控制手腳,但卻得不到手腳有在動的任何回應,加上四周是完全的黑暗,說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亞修試著大喊兩聲,他同樣確定自己有開口說話,但問題在於他聽不見。   亞修心中暗歎,自己最近是不是在走霉運,怎麼老是遇到這種事?當下收攝心神,往下一坐,開始冥思,靜靜等待甦醒的一刻。   雖說時縫之地的磨練讓他的精神到了收發自如,一切由心的境界,但在這種詭異的環境之中,他怎麼可能沒有絲毫不安?   花費極大的心力後,亞修將不安的情緒強行壓下,終於進入冥思的狀態,同時心神緩慢外放,要融入天地的呼吸之間。   但他卻猛然驚醒,一股寒意傳遍全身,在這之前,他總能感到意念化成風、變做鳥,遨翔天地之中,然而,現在卻被鎖死在此處,也就是說,他的精神不但被迫和肉體分開,還被局限在一處,如陷牢籠。   亞修大感不妙,他從未有過這種經歷,當心中開始焦躁時,四周的黑暗所帶來的壓力突然數以倍計的增加,緊緊壓迫著他,沒有多想,他立刻放緩呼吸以平息心情。   可是他再也辦不到,先前的焦慮和不安讓他的心靈出現缺口,此刻不但無法補起,還越來越大,使得他數度因煩躁的思緒而張開雙眼,但圍繞的黑暗還是毫無消退的跡象。   更糟糕的是他完全不曉得時間過了多久,是半天、一天,還是比這還久?他沒有任何辨識的依據。   「怎麼會這樣呢?」   亞修喃喃自語,開始驚慌失措,如果繼續下去,事態會越來越嚴重。   再度往四周看一遍,他覺得自己陷在一個廣大的黑暗迷宮之內,怎樣也見不到出口,然後他拔腿狂奔,不知過了多久,黑暗如昔,最可怕的是他甚至不曉得自己是真在跑,還是陷入純粹的想像中,因為他完全不覺得累。   終於,亞修的情緒崩潰,放聲大叫,開始覺得手腳發冷,並快速蔓延全身,有如置身在冰天雪地中。他拚命的活動以保持溫暖,但情況卻越來越糟。   亞修當然知道要冷靜,但這種情形下叫他如何冷靜?就在他覺得全身已被凍僵,連一根指頭都無法活動,意識也越來越模糊的時候,一雙溫暖的手從後將他抱住。   不可思議的,他本已失控的心靈在瞬間平靜下來,所有的不安被拋開,然後,一道令他絕對信任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只要心中的光明不滅,不管是被多深遠的黑暗圍繞,都不會迷失方向。」   「啊!」   亞修發出驚呼,然後「醒」了過來,完全恢復正常,剛剛的擁抱和聲音只是一個夢,一個夢中夢。   但那夢境並非虛假,而是曾經發生過的事,亞修大概沒料到,許久之前菈蒂妮溫柔的擁抱和話語竟在此刻幫助了他。身為母親的她的一言一行,化成了劍與盾,為自己的孩子破開迷障、阻擋傷害,她的愛,永遠不會消逝,永遠不會離開。   「媽媽,謝謝你。」   亞修感激的說著,好像她正在前方。之前心中的惶恐、不安,在如今看來,就好像是笑話般,週遭的黑暗變得一點都不恐怖。   內心被滿滿的親情填滿,沒有容下畏懼的空間,漸漸的,亞修前方出現了一點小小的亮光,正吸引著他、呼喚著他,此刻,亞修反而不想那麼早離開,因為在這孤寂的世界中,他比以往都還要能體會到菈蒂妮親情的珍貴,如果可以,他想多待一會。   然而,亮光卻是發出一股吸引力,不由分說的將他緩緩拉過去。最後,亞修只覺得被扯入一股漩渦中,一陣暈眩後,眼前整個亮了起來,微染朝霞的天空和散發柔和光芒的太陽出現在視線中。   亞修明白,他真正的醒了過來。   「真是的。」抓抓頭,亞修無奈說道:「幹嘛這麼快就醒來?難得感覺正好說……」   已進入宮殿內等待的曼雷達聞言一臉錯愕,亞修是他所見之人中,唯一一位能如此從容醒來,還說出希望多待一會的人。   事實上,人的肉體和精神本是不可分離的存在,兩者雖一時被強硬分開,但久而久之,精神自然會受到肉體的吸引而回歸,只是這需要一段時間,且這段時間內所受到的煎熬而引發的不良後果,在清醒後亦不會消失。   然而,並非每個人都要如此之久才能清醒,因為精神與肉體間彼此的呼喚是自失去聯繫就產生,一開始的力道雖然小,但如果心中能完全沒有任何恐懼與不安,還是可以感受到這渺小的呼喚,進而找出離開的道路。   可是,這世上有多少人能夠在失去五感,且置身在全然黑暗的處境中還能平靜自若的?   這個測試有莫大的危險,如果精神承受不住而崩潰的話,就算是出口在眼前,也會視而不見,而外在的肉體更會因時間流逝而死亡;再者,就算是回來,如果精神受創,也無法復原,嚴重點甚至發瘋!   而發瘋之人的下場,就是死在曼雷達之手!   三千年來經歷這種測試還能安然無恙的人,只有寥寥數個,深淵魔龍和黛絲笛兒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他們的反應和亞修相比起來就差太多了。   「哈哈哈……」   曼雷達再次狂笑,在這單調的魔界之中,終於又有一個讓他感到非常、非常有趣的人。   只是這對亞修來講,並不是一件好事。 ∼第三章行宮紅雲∼     亞修原地轉了一圈,剛好把前、後、左、右各看了一遍,除了身後還有綠意外,其餘三個方向縱使極目眺望,也只看得到無邊的滾滾黃沙,他相當明白自己已經離開嶺南之地,置身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而這裡,該是中央絕境。   他盡力去忽略自己正站在一塊實在太大的岩石之上,而岩石還很明顯的緩緩向前移動的這件事,說不定,這在魔界算是常態。   他錯了,縱使在魔界,這也是超乎想像的事。   視線落在蝶舞身上,她已經不再是昨晚裸身的模樣,蛻變出的雙翅已然消失,亞修是那種氣來得快、消得也快的人,此刻既恢復正常,心頭的怒氣也消了大半。   蝶舞光粉的效力,如同她的蛻變一樣,只在夜間有效,當白日來臨,就會失去作用。   不過現在的蝶舞看來相當痛苦,秀眉緊蹙,額上冒出冷汗,不斷發出誘人的小聲呻吟,引人遐思,而身上那一襲綵衣更只剩一層淡黃色,且偶爾還會變成透明,時隱時現的展現出那曼妙的胴體,所幸經歷昨晚的煎熬之後,亞修也對她獨有的魅力起了一定的抵抗力。   就在這時,曼雷達那裂石破雲,直撼腦門的大笑聲傳來,震得亞修心中一跳,百般不願的回首注視那耀眼非凡的建築。說建築雖對,但從它的格局、外觀來看,以富麗堂皇的宮殿稱之會比較貼切。   宮殿雖是單一主體,但氣勢卻是非同小可,比之裡謝爾的王室宮殿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不知是否特意,外觀上的任何一處欄杆、牆頭以及窗口的形狀,都是彎彎曲曲,無端地凸出內凹,完全見不到直線的工整造型,更別談左右相對,前後呼應了。   從亞修站立的方向剛好可見到分在兩角的樑柱,它亦是造型特異,一根佈滿各式浮雕,但另一角則是以兩根石柱扭結在一起成為一根的形象展現,如同麻花狀。   宮殿的另一特色是外觀漆成鮮艷的紅色,和昨晚的月亮顏色幾乎相同,但少了那詭異淒迷的味道,多些熱烈如火的激情。   亞修不懂建築,但卻能充分感受到這宮殿的主人是一個叛逆、自由、熱情,不受拘束的人物。   事實上,宮殿如此顯眼,亞修早就注意到,只是刻意忽略掉。一來,是身處魔界,有些事還是不要太好奇比較妥當。再者,在一塊會移動的超大岩石上有座宮殿,怎麼想都太詭異了吧?   可是,這笑聲終於挑起他壓抑的好奇心,舉起右手把掉落一地的東西收好後,將蝶舞扛上肩後踏入宮殿內,因為她看起來需要幫助。   越過巍峨的殿門進入殿內時,亞修心中是忐忑不安與好奇的情緒各佔一半,因為這是他首次接觸到魔界中正式的建築,不過內在構造看起來和人界並無太大差別。   一入門就是寬敞到可容納數百人的大廳,大廳上方並無障礙,而是直抵殿頂的挑高空間,並從四周採光,毫無陰暗之感。   前方,是兩座螺旋形的階梯,鋪著柔軟的地毯,可通往二樓。階梯之上,一名男子懶洋洋的背著手,眼角斜瞥亞修──男子自然是曼雷達。   亞修看著曼雷達那就算是天塌下來都不在乎的模樣,竟有一種似曾相似的熟悉感,好像以往見過,卻偏偏想不起來。   「那個……」亞修主動開口:「請問……」   只是話說到一半就不曉得該說些什麼,這也難怪,他要問的問題一籮筐都裝不下,而且還不曉得該不該問,天曉得他如果說出自己來自人界,會有何種後果?   「跟我來拿件衣服。」曼雷達走上階梯,直往二樓。   亞修猛然醒悟自己還赤著上半身,連忙把蝶舞放下,這時他才發現,宮殿內部雖大,但卻一塵不染,分明是有人在做打掃清潔等工作,否則不會如此乾淨。   想歸想,三步並兩步的追上曼雷達,跟著他上到二樓,走至一間房間。   房間該是女性的閨寢,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香味,亞修的視線落在梳妝台上的某個東西,那是塊大小如拳頭,卻散發著十二種瑰麗色彩的鑽石。   「天啊!」   亞修不自覺的發出讚歎,他所擁有的「七虹彩石」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寶物,沒想到還有超乎其上的至寶,視線不免被深深吸引住。   不過奇怪的是這石頭被如此隨意擺放,連收都不收,難道這在魔界中毫無價值?亦或是擁有它的主人太粗心?   「穿上。」   一件衣服突然被丟在亞修頭上,他連忙拿下,尷尬一笑,行禮說道:「謝謝。」   也不客氣,亞修連忙穿衣,不過左手才剛舉起來,就痛得冷汗直流。   曼雷達視而不見,準備離開時突然止步,眉一挑,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略一沈吟,說道:「你的手傷得很嚴重。」   「是啊!」亞修忍住痛,終於把衣服穿好,但也痛得冷汗直流。   「想把你的手給治好嗎?」   「可能嗎?」亞修知道自己的手傷相當嚴重,兩次治療後卻都又弄傷,就算是以後痊癒,但恐怕會留下後遺症。   「小事一件,跟我來。」   曼雷達領著亞修進入另一個房間,但嚴格來講這不是房間,空蕩蕩一片,四周好像是山壁,正中間懸浮著青色巨石,底下擺著一罐小瓷瓶,瓶口正對著巨石,亞修被弄糊塗了,這怎麼看都像是個山洞。   不過青石並非無端懸空,而是以四條紅、綠、藍、黃顏色的細線綁住,然後繫在房間四角,說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曼雷達趨前拿起瓷瓶,拋給亞修,說道:「喝了它。」   「這……」亞修雖單純,但還沒到外人說一句話,他就照做的程度,尤其是他根本不曉得眼前男人的身份。   「想要死中求活,就喝了它。」曼雷達大有深意的說著,顯見他要治療亞修的手傷是別有內情。   亞修眉頭一皺,這手傷不治療頂多殘廢,幹嘛談死不死的?可是他雖這麼想,也不願意後半輩子殘廢過活。   把瓷瓶放在鼻前嗅了嗅,亞修覺得一股清香直衝腦門,整個人精神為之一振,就連左手的疼痛都少了許多。他不禁猜測,瓶中該是極為珍貴的寶物,但萬一猜錯呢?這裡可是魔界啊!   幾經掙扎,亞修打算先淺嘗一小滴看看結果,沒想到瓶中物嘗起來濃稠香甜、滑嫩好喝,竟一個順手將整罐都喝掉,不過量也不多,只是一小口。   「你居然全喝光了?」曼雷達啞然失笑。   「有什麼不對嗎?唔……天啊!」   亞修只覺得喝下肚的液體有如萬馬奔騰的在體內滾動,繞行全身一遍後整個集中在左手,強大的壓力將整隻手臂撐大將近一倍,最後五指指尖射出五道污濁的黑血,噴得滿地都是。   從震撼中恢復,亞修隨即發現自己的左手已經痊癒,效果好得讓人懷疑這是在作夢,而且整個人神清氣爽、通體舒暢,他舉起手揮動、拍打了幾下,才確定這是真的,然後,他隨即想起一事。   「我……是不是……喝太多了?」   「的確是太多,這採集天地日月四色精華所提煉而成的」石漿玉乳「,好幾年才能生成一滴,能治百病,就算是垂死的傷勢也只要兩、三滴就能救治,沒想到你一口氣就全喝光,看來有人會很生氣,但又很無奈。」曼雷達語帶玄機說道。   「這個……那個……真是抱歉,我會想辦法賠償的。」   「無價之寶,你要如何賠?」   「這……」   亞修有種被設計的感覺,這什麼石漿玉乳的東西如果那麼珍貴,那是不是該早一點說呢?但又不能說曼雷達騙人,因為它確實很珍貴,否則手傷不可能在瞬間痊癒。   「那麼,你就買下它吧!」   「買?可是我沒有錢啊!」   「錢對我毫無作用,你只要讓我看一場好戲就可以了。」   「看戲?」亞修不解的看著男人,沈默片刻後,問道:「請教尊姓大名。」   「曼雷達。」   「曼雷達先生,我很感謝您,只是這……」   「怎麼,拿了東西後,不想付出應有的代價嗎?」   亞修一怔,心中微有怒意,但受了人家的恩情是事實沒錯,只得忍氣吞聲說道:「我知道了,在我能力所及的範圍之內,我會盡量答應您的要求。那麼,我該演什麼戲?」   聽出了亞修語氣中的不快,曼雷達只覺得有意思,他喜歡張牙舞爪的野狼,討厭溫馴的羔羊,但在他面前,實在沒有人敢扮演狼的角色。   「你沒有必要刻意去想這件事,既然買賣成立,你已經不再欠我任何東西。」   亞修聽得滿頭霧水,但決定不管那麼多,就想把瓷瓶放回原處。   此時,曼雷達說道:「這已經是你的東西,你可以拿走。」   「都喝光了,留著還有什麼用?」   「真是愚蠢,瓷瓶的瓶壁中還附有一些凝固的玉乳,只要加點水化掉,就是千金難買的靈藥。」   「真的?」亞修把眼抵在瓶口看了一下,果然發現有一層薄薄的白色物質附著著,晃了一下也沒有脫落,心中突然一動,問道:「這個東西能治療眼睛嗎?」   「當然。」   此時,曼雷達步出房間,微有期待的神情,而亞修跟在身後,雀躍不已,因為菈蒂妮的眼睛說不定有救了。   「對了,請問這裡是哪裡?」   「」紅云「,是魔界公主的行宮之一。」曼雷達淡淡一笑,露出觀察的神情。   「行宮啊……」亞修只覺得這名字真是貼切,畢竟還有什麼比會移動的宮殿更適合「行宮」這兩個字?沈默片刻後,接著問道:「公主是誰?現在在動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又為什麼要把宮殿建在這上面?」   曼雷達展現了罕見的耐心,解釋道:「公主就是公主,還能是誰?   不過此地的居民都以笛小姐稱之。而現在馱著我們和宮殿移動的是支撐這世界的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隻」地石龜「之一,牠不知為了什麼而出現在地面,除非到達世界的盡頭,否則只會直線前進,沒有力量可以讓牠停止。數年前,地石龜走到紅雲之前,把它踩成平地,之後公主心有不甘,硬是把紅雲給重建在地石龜的背上。」   亞修只覺得在聽故事,但偏偏又曉得這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因為他人就置身在紅雲裡。不過他也知道,現在最要緊的是把一些事給弄清楚。   走下樓梯的亞修突然停步,問道:「請教一下,你是否知道我是誰,以及我從何處來?」   「為何這樣問?」   亞修不疾不徐答道:「我來到這裡已經許多天,在言談間也曾引起一些人的好奇及不解,因為很多平常的事和禁忌我都不曉得。例如眾人皆知笛小姐就是公主的尊稱,但我卻不知道,甚至還為此挨了一巴掌。剛剛我故意問起公主是誰,你卻毫不遲疑的回答我,一點都不感到奇怪,這似乎不太對吧?而且,從頭到尾你都沒有對我的出現表示好奇,這也不合常理,這裡可是笛小姐的行宮哪,會是人人可進的地方嗎?」   亞修居然在試探曼雷達!然而他別無選擇,處在傳聞中的魔界,要保住小命就得收起天真的一面,雖說曼雷達確實幫助了他,但出現的時機也未免太巧了,再者,亞修可沒忘記剛剛奇怪的遭遇,那分明是有外力介入。   曼雷達已走至大廳,聞言轉過身,讚許的點點頭,說道:「七十分,還不錯的成績,確實應用了我留下的線索來試探我。」   曼雷達更可怕,竟是特意提到「公主」兩字,好考驗亞修是否能依此找到破綻。   被擺了一道的亞修神情毫無異樣,兩手一攤說道:「其實我本來不想回答你的考題,但又怕不答就陷入僵局,那麼……你到底是誰?   為何會認得我?」   曼雷達笑意更盛,讚道:「能夠察覺到我的意圖,實在優秀,我給你八十分,可惜的是你太過急躁了,既然曉得我這麼在意你,你就該以靜制動,仔細探查我的底細,直到我沈不住氣的那一刻才反擊,何必急著答題,做出回答呢?這代表現在的你有些急躁。」   亞修心叫厲害,他確實如曼雷達所說,心中有些浮動,問題是,有幾人能夠在身處魔界時還冷靜如恆?   亞修一聲不響的越過曼雷達,盤腿坐在蝶舞身旁。   曼雷達毫不介意,隨意在樓梯一坐,斜靠在扶手之上,閉上眼皮,好似沈沈入睡。   亞修有一股揍人的衝動,但偏偏只能想,他不能走,因為大有可能知道「他是誰、他來自何方」的人就在眼前,更何況,這裡該是安全的地方。   靜下心,苦苦思索要如何打破僵局的亞修,耳畔不時聽到蝶舞的呻吟,轉頭一看,她的衣服雖逐漸恢復原有的鮮艷,但臉容依舊有痛苦的神情。   事實上,蝶舞現在的痛苦其實是在做惡夢,和亞修不同的地方在於她時間到了自然會醒,沒有任何影響。   亞修並不知道那麼多,只記得昨晚是自己把蝶舞弄至昏迷,還以為她是哪裡受傷,也不多想,起身走到曼雷達身前,問道:「這裡有水嗎?」   曼雷達懶洋洋的張開眼睛,說道:「要水做什麼?」   「我的同伴好像受傷了,我想讓她喝一些石漿玉乳,看能不能舒服一些。」   「沒有必要,因為她只是在做夢,再者你好像不明白石漿玉乳有多珍貴,不值得用在一個廢物身上。」   亞修先是一愣,繼而火氣上湧,厲聲說道:「把你的話給我收回去,不准你這樣侮辱我的朋友!」   曼雷達眼睛一亮,他早該想到,要讓亞修這頭狼亮出獠牙,就該從他身邊的人下手。 ∼第四章信念之爭∼     「你真的把她當朋友嗎?」   曼雷達簡單一句話就讓亞修回答不出,很明顯的,蝶舞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如果今天換做他重傷待援,鐵定得不到任何幫助。   亞修必須承認,他的內心深處並沒有把蝶舞當作真正的朋友,一旦離開魔界便會很快把她給忘掉,或許她獨特的魅力和展翅的絕美姿態會在腦海中多停留一些時間,但終究會消失。   「縱使不是朋友,也可以互相幫助吧?」   「是嗎?不過難道你忘記昨晚的痛苦了?還是人類都這麼下賤?」   亞修悚然而驚,說道:「你果然知道我並非這個世界的人,而且還曉得我昨晚的遭遇,你到底是誰?」   「你只要知道我的名字就足夠,其他的如果我想說,就自然會說。」   「你該不會是中央之城的主人吧?」   「你是要當一個聰明的孩子,還是凡事都要讓別人說第二遍的笨孩子呢?」   如果有選擇,亞修早已掉頭就走,但可惜的是他毫無選擇,沈默片刻後說道:「雖然昨晚的經驗相當令我憤怒,但那畢竟是我打擾到她,我不認為該怪罪於她。」   「愚蠢!她沒有找你,只是時候未到,只要有機會,她絕不會放過任何得罪她的人。把你的善良留到人界再發揮吧,這在魔界毫無用處,亦得不到任何回報,你只要照顧好自己就行。」   「夠了,我雖然不是魔界的人,但我相信有些法則是一致的。蝶舞要怎樣對我,我管不著,但現在她這樣難過,我卻不能不管,畢竟相逢自是有緣,當然,我也不期待什麼報答。」頓了頓,亞修冷哼一聲說道:「仔細想想,她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不也是因為那個窩在中央之城的魔界之王嗎?」   兩人言談至今,亞修依舊無法斷定曼雷達的身份,畢竟他不說,再怎麼猜也沒有用。不過,亞修已經確定兩件事,首先就是曼雷達對他有興趣,再來就是感到曼雷達並不喜歡唯唯諾諾之輩,如此一來,乾脆就放開顧忌,全力與他斡旋,說不定能有一線生機。   而現在,亞修就打定主意要采激怒的手段讓人失去平常心,因為他認定曼雷達縱使不是中央之城的魔界之王,也該有所關係,這很危險,但可能也會因此而有突破。   曼雷達改變坐姿,微向前傾,自然而然散發出一股威嚴,雙眼銳利如炬,直視亞修,沈聲開口:「這關魔界之王什麼事?」   曼雷達說得極慢,每一個字都像鐵錘一樣狠狠敲在亞修的心房,震得他氣血浮動,呼吸大亂。再加上曼雷達充滿威嚇的威嚴形象,如換做常人,恐怕信心早已潰散,不敢有所反抗。   可是,亞修的個性,除了和善之外,剩下的就是固執,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屈服。   「當然有關,魔界這裡或許沒有國家這種形式,但是,魔界之王主宰四塊大地是不爭的事實……你該不會跟我講說,他沒有能力維持魔界的秩序吧?」   曼雷達大笑出聲,他不曉得有多久沒有遇到這麼有趣的人,縱使亞修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能在他氣勢震懾之下侃侃而談,魔界中也沒有幾人。   曼雷達有些為難,他特意治好亞修的手就是要讓他演一場死中求活的大戲,但現在卻又想多幫幫他,尋思間,隨口答道:「他當然有這個能力。」   「那就對了,現在的嶺南之地因為焰魔的緣故,猿蝠族、妖鳥族以及狼族對另外十一族展開慘烈的屠殺,就我所知道,蝶族就只剩下蝶舞一人,而貓族也只剩下幾十人,我想問問魔界之王他在做些什麼?為何不出面制止,任由血腥屠殺不斷發生?難道魔界真的沒有律法可言嗎?一切只以力量為依歸,強者可以無法無天,弱者就只能苟延殘喘,甚至到死都不安寧?」   說到最後,亞修怒氣陡然爆發,神色轉厲,因為他想到了紅葉以自己親母的屍體當成陷阱的舉動,那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忍受的事。   曼雷達情緒不見波動,好整以暇的說道:「讓我們先來搞清楚幾件事。首先你認為在以律法為依歸的標準下,焰魔該受到制裁,對吧?當然,前提是你聽到的都是真的。」   亞修眼中露出思索的光芒,他還是首次遇到這種斷人生死的問題,雖只是假設,但也不敢輕忽,仔細思索聽到有關焰魔的種種所作所為,最後堅定點頭回答:「對。」   「那麼,接下來以律法維持嶺南之地,並制止狼人三族的屠殺之後,和平與寧靜就會隨之降臨?」   亞修發現不對,明顯感到曼雷達用上了詭辯的手法,一句話中七分真實、三分陷阱,但也不能說錯,只得硬著頭皮說道:「當然。」   「哈哈哈……」曼雷達縱聲大笑:「魔界之所以沒有律法,是因為這裡不需要這種偽善做作的東西,那不能帶來真正的寧靜。」   「胡說!律法雖不是完美無瑕,但至少有一定的約束力,至少不會像今天的嶺南之地一樣遍地血腥。」   「是嗎?你來自人界,對吧?」   「沒錯。」   「人界的地域是以國家劃分,並普遍施行律法的,對吧?」   「確實如此,所以人界的國家沒有一個地方和嶺南之地一樣……」   亞修突然停住,因為他想到了被別國軍隊入侵的歐瑪。確實,歐瑪和嶺南之地根本是完全不相同的兩地,然而,有些殘忍的舉動卻是一致。   例如狼族聯合其他兩族大肆追殺其他族固然是錯,但入侵歐瑪的聯軍大肆掠奪、屠殺王室、禍及無辜百姓,甚至此刻還在打星星之石礦脈的主意,這難道是對的?   歐瑪訓練刺客去暗殺各國的重要人士,當然該付出應有的代價,但問題在於它已付出太多太多,不難想像,現在的歐瑪和人間煉獄差不了多少。   殺三人、五人,就可被稱為十惡不赦的罪犯,那殺人過萬,甚至數十萬的戰爭該稱為什麼?律法約束罪犯,但對侵略、戰爭卻無計可施,這樣對嗎?   亞修發現自己逐漸把陷入戰亂的歐瑪和染血的嶺南之地給重疊在一起,雖各有原因,但在犧牲無數性命的一點上卻是相同。   思緒再往上移,歐瑪是個國家,當然也有相關的律法,可是歐瑪之王以冷血手段訓練紫月等殺手的行為又該作何解釋?那可是天地不容、喪心病狂的舉動啊,但律法可曾阻止過他?   亞修試著要冷靜下來的時候,曼雷達戲謔的話聲傳入耳中:「告訴你一個事實,你口中的律法是手握權力之人的鞭子,揮與不揮之間無關公平正義,只看他想不想而已,你所謂的律法安國不過是個笑話。」   曼雷達的意思其實很簡單,一個國家的律法之所以能維持作用,不過是上位者要讓它有所發揮而已,否則就是收起來又如何?   亞修感到大事不妙,因為曼雷達的話不但使他無法反擊,就連內心也都接受,因為他身邊就有同樣的例子。   巴洛雅可以說是落羽大陸上少有的和平之國,這當然可以歸功於它的富裕和法治極嚴,只是這中間就沒有偏頗嗎?   有,在伊琴絲被稱為亂之公主四處作亂的時候,如果不是她的身份特殊,恐怕早就被打入大牢。但伊琴絲並沒有受到任何責罰,甚至反過來磕頭認錯的都是受害者,這種情形是對的嗎?合乎律法道德嗎?   那是什麼造成了這樣的結果?就是權力!   權力主宰一切!這才是唯一的真實!   亞修額上冒出冷汗,無言以對。   仔細觀察亞修的表情變化,曼雷達稱許說道:「你還不錯,發現自己的天真,並沒有強詞奪理。坦白說,我認為律法這玩意還是有其價值,只是你太把它當成不可違逆的準則,卻忽略了它畢竟是為一人而存在的工具,沒能看破這點,而只執著在單純的字意上,甚至因此被束縛住,這不是又傻又笨又無知?看在能像你這樣反省的人並不多的份上,我給你九十分。」   亞修苦笑說道:「我很想知道你的一百分標準是什麼,恐怕沒有人可以得到這個分數。」   曼雷達靜了下來,剛毅的臉部線條柔和許多,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感情,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語調開口:「不管在任何方面,我從不打算給人這完美的分數,但有一次在這同樣的話題上,還是有一個人超出我的範疇,取得超過一百以上的高分。」   亞修好奇心大起,問道:「我可以知道她是誰嗎?」   「不,但我可以告訴你,她的答案。」   「那……她的答案是什麼呢?」   「很簡單,就是這世界要能獲得真正的寧靜與和平,律法是唯一的一條路。」   亞修一愣,這豈不是回到原點?想開口,卻又曉得曼雷達話還沒說完,只好壓下好奇心,靜靜聆聽。   「我當時也同樣以律法是操縱在少數人的理由質疑,而她是這樣回答我……」   亞修不由得緊張起來,因為他剛剛就是無法越過這一道障礙。   「『你說得對,現在的律法絕大多數都是統治者用來奴役百姓的工具,就像是驅趕著牛群的鞭子一樣,而很久很久之後也會是如此,它的作用大小只會操縱在幾個人手裡。』她當時說話的表情,我到現在都還記得,而我自己的反應嘛……就跟現在的你一樣。」   亞修張著嘴,表情茫然,最後回過神來,忍不住說道:「她是在耍你,對吧?」   「你會這麼想也難怪,因為我當時也是同樣的想法,但事實並非如此,而是她已經透徹瞭解當前的律法是為一人存在,所以只能稱之為工具。但有朝一日它終會進步,當它在全民的意志下訂立,並以全民的意志去實行時,它將發揮真正的作用。」   「不可能吧?這種事怎麼能夠做得到?說全民的意志,也未免太不實際了?一個國家有多少人,你知道嗎?」   「誰說不實際?不要忘了,律法並不是什麼高深的東西,說穿了,就是惡有惡報四個字,除掉一些偏激的瘋子不談,律法要讓絕大多數的人認同並不難,事實上你們現在人界的律法準則也不會離譜到哪裡去,是吧?當然,遵守與否,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也對,但要如何去制裁呢?這不可能做到啊!」   「這其實很容易,但問題在於現在沒辦法做到。」   曼雷達回答的如此理所當然,反而讓亞修一臉糊塗,問道:「什麼叫容易卻又沒辦法做到?」   「沒辦法的道理很簡單,如果你的國王無視律法的規定,執意要殺一名無罪之人,結果會被制裁嗎?」   「這……不會。」   「你的回答,正是沒辦法做到的原因;而容易的地方在於,只要每個人都有志一同的對違反律法的人做出懲罰就行。想想,當每一個人,包含國王的軍隊、侍衛、大臣,甚至國王在內的所有人都存有同樣的想法呢?到那個時候,豈有人敢再違背律法?」   「好!這的確是容易又沒辦法做到的一件事,確實比只懂皮毛就大聲說話的我要好上許多,難怪能拿到超過一百的分數。」   亞修的眼睛亮了起來,滿是崇拜,這是他的優點之一,縱使差人一截也不會心有不甘,而是從中汲取他人的智慧與見解。   「你是不是搞錯了?只瞭解問題的本質而無法解決,憑什麼拿到滿分?」   「難道她有解決的方法?」亞修意似不信。   「她的答案是沒有,也不需要有,因為問題自然會解決。」   亞修是真的感到驚訝,因為他發現自己從頭到尾就沒有辦法料中曼雷達口中的那個「她」的想法,一路全被牽著鼻子走,就好像蒙住眼睛走路,不曉得下一步會踩著什麼,相當刺激。   他卻不知,眼前的曼雷達在當時也有相同的體驗,對一切都操之在手的創世者而言,那種無法掌握的感受更加強烈,最後成了永不抹滅的記憶。   「沒有的意思很簡單,因為怎麼可能讓所有的人都擁有同樣的想法?」   「對啊,這是不可能的事,人又不是木偶傀儡。」   「但是人類不同於野獸,會自我思考,有追求更美好生活的本能,當被如工具般的律法壓迫到極限後,自然會想要反抗、改變,甚至取而代之。人界的歷史正不斷在重演這個過程,王朝腐敗、衰退,進而被新王朝推翻,然後新王朝再重蹈覆轍,一直一直下去之後呢?千萬年後,人終究會覺醒,並瞭解要停止這種過程,就是要讓律法成為眾人之劍,而不是一人之鞭,雖然這要經歷漫長的歷史,但一定會成功,夠簡單吧?她根本不需要去想辦法,因為問題會自然解決!」   亞修的手無法控制的發抖著,他聽到了完全超乎想像的見解與論調,甚至還因衝擊太大而大口喘息。   「對一個眼光已經看到遙遠的未來,明白歷史巨輪就是朝著希望的一端滾動,而且信念沒有任何遲疑的人而言,你會給她幾分?」   「我覺得分數對她根本不重要,你就算給零分,她也無所謂。」   「那你覺得給她幾分比較好?」   「嗯……」亞修想了一下,說道:「坦白說,我覺得給一千分都沒有問題,但我卻覺得九十九分會比較好。」   「為什麼?」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覺得與其要給予代表完美的一百分,還不如給有瑕疵的九十九分,因為人一旦完美,就會開始退步。」   最後那一段話讓曼雷達虎軀一震,此刻的亞修居然說出和三千年前朵麗芬一模一樣的話,不愧是心有靈犀的母子。   話題至此,其實已經可以結束,然而曼雷達卻談興大發,主動說道:「你有沒有發現到,我們所談的,完全偏離一開始的主題?」   「呃……也對。」   「其實你的質疑並沒有錯,但此地有些事卻是不同於人界。例如:魔界的四塊大地的地形、種族雖各有差異,但貫穿整體的,就是以力為尊,這是絕對的法則。」   已安靜許多的亞修,聽到後又忍不住開口:「這會不會太無理了一點?這豈不是弱肉強食嗎?身為弱者,難道就要永遠被踐踏?」   「無理?」曼雷達搖頭說道:「我看是你太無知,弱肉強食本來就是自然界的鐵則,你有沒有看過大草原上獵豹捕食動物的情景?」   「這……沒有。」   「那好,我們就去看看吧!」   「咦?」   亞修還弄不懂這話的意思,就感到眼前白光大盛,然後,出現在眼前的景象立刻讓他作聲不得。 ∼第五章不祥預感∼     眼前,是一大片遼闊的翠綠草原,無遠弗屆,如地毯般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間中只有寥寥幾棵樹孤單的挺立。強烈的陽光下,草原沾染上了一層金色光芒,顯得有點不切真實,但也更加燦爛。   亞修深吸了一大口氣,沁人心肺的清新空氣帶著獨特的青草香味鑽入鼻中,令人精神大振,就在不遠處,一大群的野牛、斑馬、蹬羚正悠閒的踱步、吃草。   亞修看了身旁神情自若的曼雷達一眼,以手抓起一把泥土,立刻便感受到它的鬆軟與粗糙。   他終於明白眼前不是幻象,而是真實!他在眨眼間,就由紅雲來到這一望無際的遼闊大草原上,只是為什麼呢?   「你看。」   順著曼雷達的手望去,只看到十來只小蹬羚聚在一起玩耍,而不遠的草叢深處,一頭骨瘦如柴的獵豹緊伏著身子,眼中散發著掠食者的興奮光芒,在草叢中慢慢接近,長期的飢餓讓牠的毛色失去應有的光澤。   小蹬羚們完全沒有發現危機迫近,依舊悠閒玩鬧.   亞修想出手阻止時,曼雷達冷冷的聲音傳來:「今天你救了牠們,那獵豹不就要餓死?」   亞修舉起的手停住,此時已極為接近的獵豹失去長草的遮蔽,閃電般的竄出,就在同時,草原上的所有動物都沸騰了起來,亂成一團.   小蹬羚們被嚇了一跳,驚慌的四散逃竄,牠們的腿雖細,卻強健有力,在逃走的過程中還靈活的左右變換方向,無奈獵豹的速度終究快上一截,輕易的追到一頭逃得較慢的蹬羚身後,伸出腳掌往牠的後腿一撥,牠立刻失去平衡倒地。   獵豹立刻衝向前,避開亂踢的四蹄,咬住蹬羚的脖子,靜靜等牠斷氣。不遠處,該是小蹬羚的母親趕了過來,但一看到自己的小孩已經沒救,黯然的轉身走回群體中,原先沸騰的草原也平靜下來。   小蹬羚的掙扎由初時的猛烈漸漸變得微弱,最終完全停止不動。   此時,獵豹起身把獵物拖到草叢中,發出「嗚」「嗚」的叫喚聲,不消片刻,兩隻同樣餓到皮包骨的小豹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看到獵物時猛的衝上前,狼吞虎嚥。   亞修內心的震撼實非筆墨足以形容,因為他親眼目睹了生命由生到死,以及由死到生的極端歷程。   眼前白光再次一閃,他又回到紅雲之中,伸出手,上頭果然還有泥土屑殘。   然而,此刻的亞修心思卻飄到另外一個地方,就是魔界果然有「地之道標」這種魔法。現在問題來了,黛絲笛兒她也會這魔法,而且又有以「夏蝶」為名的寶劍,她該不會是……   他想錯了,但結果偏偏正確.   「我特意帶你去看何謂弱肉強食,你居然在胡思亂想?」曼雷達略有不悅。   亞修無奈苦笑,因為他已解出這錯綜複雜、如打散的毛線球般亂成一團的問題,但麻煩的地方在於解答的鑰匙並非他自己找到,而是之前菈蒂妮就交給他的。   「我當然可以亂想,因為我已經知道你真正的意思是什麼.的確,弱肉強食是自然界的鐵則,但對嶺南之地來說,這是錯的,卻也是正確的解答。」   曼雷達似笑非笑的道:「你該不會以為只要說些難懂的話,就能得高分吧?」   「當然不是,你並非一個可以任意欺騙的人,其實在這之前,我就曾和我的母親聊過一些類似的東西,雖不能全部套用,但不少道理是相似的。」   「說來聽聽。」   「你對我說的弱肉強食是自然界裡的鐵則,沒錯,自然裡的野獸強弱是天生賦予,而且終生無法改變,所以剛剛的牛羊雖然成千上萬,但就是對一頭虛弱的獵豹感到恐懼,其實只要牠們一擁而上,是可以殺死獵豹的,但牠們做不到,那叫做」本能「,對吧?」   「說得相當好,繼續下去。」   「那並非我的功勞,而是我母親曾經提過,人之所以不同其他生命,就在於人並沒有不可違逆的天性,就算對一件事感到恐懼,但只要努力,還是可以超越,這種特性讓人成為萬物之靈.而嶺南之地的獸人、亞人,其實並沒有如同獵豹與蹬羚之間的絕對天敵等關係,他們不會互相恐懼,今日一個種族強大,他日就換另一個種族竄起,強與弱時時交替,自然界的弱肉強食是鐵則,但此處的關係卻會不斷顛覆,這是不同的東西,你卻把兩者合在一起,混淆的目的相當明顯.」   「這可以算是我的口誤,但其本質仍舊沒有改變,力量強大者可以對力量低微的人予取予求,這又要怎麼說?」   「那就奇怪了,據我所知,在焰魔之前的嶺南之地,不管是亞人還是獸人,大抵都維持一個相當和平的關係,為什麼呢?很簡單,因為他們每一族都各有不同的能力,而且立足點同樣平等,沒有誰天生就能佔得壓倒性的優勢,就算是有某一族突然強大,但當其他各族感到威脅時,自然會聯手對付,這種相互牽制的力量,反而帶來和平。」   曼雷達的嘴角不自覺的露出笑容,靜靜的聽著。   「最好的例子是之前」魔化之法「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成功過,的確,魔化之法可以為一個人帶來破壞平衡的可怕力量,但其他人卻也會因為恐懼而聚集在一起,結果就是成為一股更強大的反制力量。   說穿了,這和人界的朝代更換沒什麼不同,君王如果愛民如子,那整個國家上下一心,沒有力量可以把它摧毀;假如君王殘暴不仁,他的子民自然會聚集在一起,成為一股反抗的力量把他推翻。所以,力量決定一切的弱肉強食的確是真正的至理,也是解答,但前提是你必須要參透它真正的意思,也就是時時變換,我有說錯嗎?」   曼雷達差點掩飾不了心中的激動,遲了片刻才開口:「然而,現在的嶺南之地並非你說的這樣。」   亞修臉色一黯,搖頭歎道:「這個世界上,終究有人力無法抗拒的事物存在,遇上時,就只能祈禱老天大發慈悲,嶺南之地的焰魔就是超乎常理的存在,雖不曉得魔界之王為何會允許他存在,但非常的存在就要用非常的手段解決.我記得,只要有人通過中央絕境抵達中央之城就可以許下一個願望,這個願望不就正好可以用來解決這個問題?唉,我錯了,魔界之王其實已經留下解決焰魔的鑰匙,只是沒人敢去取回。」   曼雷達忍不住讚道:「完美的解答,可惜的是嶺南之地的人全都是廢物,以為龜縮不出,四處潛逃就能逃過一劫,完全沒有起身反抗的念頭,直到躲無可躲才下定決心到中央之城尋求幫助。哼,如果是在昨天以前,貓族會平安無事抵達中央之城,現在嘛……廢物全都該死。」   亞修笑了出來,說道:「你雖這麼說,但我不認為你是那麼無情的人,否則憑你的力量早就可以把一切看不順眼的東西毀掉,雖不曉得為什麼,但我覺得嶺南之地是一個試煉場,為的就是挑選一些特別的人出來。」   「這話有證據嗎?」   「有!因為獸人和亞人雖然力量遠大於我們人類,但卻帶有天生的弱點與缺陷,例如蝶族在面對無可逃脫的敵人時會選擇自盡,雖美其名為自由的表現,但我卻認為那是她們無法抗拒的本能,就如蹬羚遇到獵豹只會逃走一樣,可是我認為你真正想要的,是她們反抗的姿態,我猜夏蝶之所以能進入中央之城,就在於她超乎先天的限制,達到了你想要的目標,對吧?可是,我仍然不贊同不合格就淘汰的想法,她們需要多一點的機會和教導。」   曼雷達開懷大笑,能被人猜中隱藏的一面,那感覺實在不錯:「告訴你一件事當作獎勵,只要待在紅雲,就可以毫髮無傷的抵達中央之城,因為這裡被強大的魔法所保護,中央絕境的飛砂走石、赤焰雷電、毒霧瘴氣,甚至是百萬大軍都無法入侵此處,除中央之城外,堪稱魔界最安全的地方。你不是想回人界嗎?這下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亞修恍然大悟,原來紅雲之所以能一塵不染的原因就在這裡,難怪它能在地石龜的移動下還完好如初。   他很快的就想到貓族中的阿七和珊,她們不也要到中央之城?心中一熱,開口問道:「這裡可以讓其他的人來嗎?」   「只要是和你同行的人就可以,而且我保證他們可以安全的抵達中央之城,並實現一個願望!」   如蜜糖般的誘惑讓亞修無暇多想,但他實在該想想,紅雲既然受到保護,那他和蝶舞憑什麼進入?答案就在他身上那沾染黛絲笛兒氣息的夏蝶碎片,讓守護此地的魔法障壁打開.   「那我可以將蝶舞先安置在這裡,然後再去帶其他人過來嗎?我有一些朋友想到中央之城去找回公道。」   「你似乎還不懂,此地的門只為你而開,你不在,誰都沒有資格待在這裡.」   曼雷達時好時壞的態度讓亞修糊塗起來,但也知道爭論無濟於事,默不作聲的抱起好轉許多的蝶舞踏出紅雲,看著沙漠上的兩行巨大足跡和快要消失在視線之外的綠意,趕忙施展翔天之翼搖搖欲墜的急飛而去,不論如何,將貓族接到此處才是第一要緊的事。   注視亞修遠去的背影,曼雷達低聲說道:「你可得想辦法活命回到這裡來,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在他要轉身進入紅雲時,心有所感的抬頭上望,只看到蔚藍的天空突然露出波紋狀的奇景,然後憑空出現一扇黑色的門,且飛出一團光球往下墜。   曼雷達難掩欣喜神色,可是光球下墜的速度不但沒有減緩,反而越來越快,驀地一道黑影竄出,竟是深淵魔龍要凌空接住光球。   不過他卻慢了一步,光球轉眼就越過他,眼看要毫無阻礙的撞上沙地時,曼雷達手一伸,便止住光球的落勢,讓它輕飄飄的落在眼前。   「女兒啊,離開了這麼久,你居然用這種面貌回來?如果我是你,那乾脆不要回來。」曼雷達褪去欣喜的一面,換上嚴厲的表情。   光球的亮光稍減,出現了兩個人影,居然是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   兩人臉色蒼白、幾近虛脫、神情疲憊,說多狼狽就有多狼狽,黛絲笛兒累到連個字眼都說不出,只顧大口大口喘氣。   不過比起她來,安琪莉娜就悽慘得多,畢竟這裡是魔界,無所不在的闇之力讓她全身無比難受。只是,她為何沒死在黛絲笛兒的劍下?   「小姐,我扶您進去休息。」臉上仍然有些蒼白的夏蝶和深淵魔龍出現在黛絲笛兒身後,一左一右要上前攙扶,兩人都難掩心中的喜悅。   「退下!她自己有腳.」   在說話的同時,曼雷達走到快要支撐不住的安琪莉娜身前,伸手一點,一團光芒轉眼罩住她全身。   安琪莉娜長吐一口氣,只覺通體舒暢,轉眼間,體力、魔力完全恢復,神奇之處,只有親身經歷才曉得,但最讓她感激的還是身處魔界的不適感也隨之消失。   「這層力量會保護你在此地活動自如,直到你離開為止。」不同於對黛絲笛兒的嚴厲,此時的曼雷達顯得溫柔而又體貼.   安琪莉娜單膝跪地,低頭恭敬說道:「無故打擾並蒙您不吝救治,這份恩情,莉娜有朝一日必定有所回報。」   「千萬不要這麼說.」曼雷達手一揮,一股無形的力道便將安琪莉娜帶起,他和顏悅色說道:「這只是我該盡的地主之誼,談什麼回不回報?再說,我的笨女兒也麻煩了你不少地方,該說謝謝的是我。」   安琪莉娜正想回話,黛絲笛兒的大罵已經傳來:「可惡!你竟當著外人的面講你女兒!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還有,為什麼你在這裡?這可是我的行宮.」   「還有精神說這麼多話,看來不需要讓人操心,只是我想問問,當著外人的面躺成那種鬼樣子,你真的是我親生的嗎?」   安琪莉娜還真認同這句話,因為黛絲笛兒正伸展四肢,以「大」   字形的不雅姿勢躺著,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可惡!」黛絲笛兒罵了幾句,她也不想這樣,但她的體力、魔力早已耗損過度,想動也力不從心,還管什麼姿勢好不好看?再說,這個地方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可以毫無防備。只是她也絕不想在曼雷達面前丟臉,當下叫道:「夏蝶!」   「在。」   「去把我的石漿玉乳拿出來。」   「是。」   「那已經被喝光了。」曼雷達突然開口。   「什麼!」黛絲笛兒一驚之下,整個人跳了起來,但隨即又趴了下去,罵道:「是哪個該死的東西敢喝我的東西?!」   她的驚慌其來有自,石漿玉乳可是她的救命法寶,以往若在與安琪莉娜的決戰中身受重傷,這是可以讓她快速恢復的靈藥,而且她更打算拿它來醫治菈蒂妮的雙眼,但現在居然被喝光,怎能不教她生氣?   她之所以選擇紅雲當作回到魔界的目標,也是因為石漿玉乳的神效。   「是一個叫做亞修的人。」   此話一出,安琪莉娜露出喜色,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亞修的消息,實在太好了。   然而,黛絲笛兒的反應卻不同於她,表情嚴肅的看著曼雷達,語氣有些顫抖的問道:「你把他怎麼樣了?」   「我不但沒有怎樣,還讓他喝下你的石漿玉乳治好手傷,只不過他一口全都喝光,這筆帳你得自己去討。順便和你說一句,我承認他是一個優秀到足以配得上你的男人。」   安琪莉娜只覺得五味雜陳,但知道亞修無恙,也覺得安心。   可是黛絲笛兒卻發出充滿恐懼的尖叫,拚命掙扎站起,在夏蝶上前攙扶時,轉而扯住她的胸口大喊:「把」靈石「砸碎,並把內核拿來給我,快點!」   夏蝶不知所措,只好領命而去,回來時,手上還拿著如米粒般大小的玉色圓石,黛絲笛兒上前搶過便塞入嘴裡,吞到腹中時,一股暖意流遍全身,體力和魔力在瞬間恢復,一掃先前的頹態.   這是必然的結果,因為她所吃的,正是製造出石漿玉乳的核心,是彙集所有精華的所在,此刻雖有神效,但日後再也製造不出這無上靈藥。   這舉動等若殺雞取卵,卻也顯示出她心中的焦急,視線轉向深淵魔龍和夏蝶,語氣有些飄忽的向曼雷達發問:「他們兩人還是我的部下嗎?」   「當然,只是今天不接受你的命令。」   「亞修人在紅雲嗎?」   「不在。」   「那他人在哪裡?」   「真是稀奇,你這是在求我嗎?」   「可惡!我嚴重警告你,要是他有個萬一,我不會放過你!」   黛絲笛兒突然衝向前,但目標卻不是曼雷達,而是安琪莉娜,拉住她的手後不由分說的就施展魔法往外飛.   安琪莉娜被弄糊塗,但也沒有抗拒。   曼雷達也不阻止,對著焦急的深淵魔龍和夏蝶兩人說道:「沒有我的命令,你們誰都不准離開此地一步。」   「是。」兩人無奈的接受命令,在魔界,曼雷達的話是不可抗逆的。   貼著一片黃澄澄,起伏不定的沙丘飛行的安琪莉娜忍不住問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快點,這次換你了,快把亞修的行蹤找出來,他正處於極大的危險之中。」   「你在說什麼啊?你才剛回到魔界,怎麼可能會知道?更何況你父親對他不是很欣賞嗎?」   「就是欣賞才危險,我父親的個性你根本不明白,讓他看上眼的,沒幾個有好下場,他常常使出各種恐怖手段來考驗一個人的能力和極限,而且重視的程度越高,考驗就越可怕,你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嗎?」   安琪莉娜有些不信的說道:「亞修與你的關係非比尋常,還是朵麗芬的孩子,你父親總不可能做出什麼事吧?」   「那我問你,亞修他為何不在我的行宮中?不是我自誇,紅雲可是魔界中數一數二的安全地方,我們的主人雖單純,但總不至於連他身處在魔界都毫無自覺吧?他難道不曉得外面有多危險?我父親既然和他見過面,又為何不阻止他離開,甚至不派遣我的部下隨行保護?」   「這……」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父親幹嘛不乾脆將他送回人界?難道他會做不到?而他又為什麼要將亞修留在魔界?你不覺得這其中有問題嗎?」   安琪莉娜的臉色大變,閉上雙眸,透過「血之羈絆」的聯繫探尋亞修的位置。   在亞修於裡謝爾墜入「界之障壁」時,黛絲笛兒也是透過這無形的聯繫曉得他被光之力保護而安全無虞,但安琪莉娜卻因為心亂而沒有發覺.   現在,兩人的角色互換,變成黛絲笛兒無法靜下心,只好讓安琪莉娜代勞。   安琪莉娜秀眉緊蹙,因為她無論如何專注就是感應不到亞修的蹤跡.   「你找不到嗎?」   點點頭,安琪莉娜沒有說話,仍在盡力嘗試。   「果然,魔界的環境讓我們和他的聯繫顯得微不足道。」   「我去找你父親談談,或許他會給我們幫助。」   黛絲笛兒苦笑說道:「他從不聽從任何人的請求,包括你在內。   唯一的例外就是通過中央絕境抵達中央之城,那就能實現一個願望,但一個有所求的人進入中央絕境,任何心思都會呈現在他眼下,他會決定這個願望要付出多少代價,但極少極少有人能付得出來,付不出的結果除了願望無法實現外,還要賠上性命。」   「那我總付得起這個代價吧?」   「……不,他還是不會接受你的請求。」   「真的嗎?」安琪莉娜突然一笑,說道:「從旁觀者來看,我總覺得你父親並沒有如你所說的那麼可怕,你所看到的一面也許是另有含意,至少他剛剛如果沒有出手,那被追到走投無路乃至於不得不冒險打開界之障壁而耗盡魔力、體力的我們必死無疑,不是嗎?我總覺得他在絕處都有留下一道生機待人發現.」   「這……」   「不管怎樣,我們都必須回到他的身邊,這總比我們在這裡像無頭蒼蠅般亂飛亂撞要來得好。」   「也對,至少先得確定亞修是在哪裡.唉,真是不明白,魔界有哪個地方是他可去的?該不會是多管閒事的老毛病又犯了吧?」   「這也不是不可能,回去吧……啊!」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嬌軀突地一震,無法控制翔天之翼而雙雙掉往沙地,因為她們同時感受到一股痛入心脾,幾乎要將靈魂撕碎的強烈意念。   兩人大叫不妙,能讓她們同時有所感應的,除了亞修之外沒有其他人。   擔心的眼神同時落在南方一個翠綠中帶點枯黃的地方,強烈的感應甚至讓她們可以指出亞修在哪個定點.   但伴隨著而來的卻是無比擔心,因為這劇烈的情緒反應她們相當熟悉,上次感受到的後果是亞修陷入無比的內疚之中,久久不能恢復。   那一次,小風在亞修眼前身亡!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極有默契的同時施展翔天之翼,以最高速度前進,但又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冷顫,因為她們感到亞修在悲痛過後昇起了滔天殺氣和要燒盡一切的怒火!   這次和上次不同的地方在於,亞修此時有了力量,而且還是足以讓嶺南之地遍灑鮮血的力量! ∼第六章物極必反∼     離開紅雲的亞修喜形於色,朝著一大片翠綠飛行而去,不過他這時才想到,貓族的位置在哪裡?   一直沈睡不醒的蝶舞悠悠轉醒,詫異的看了看四周,當目光停留在亞修的臉上時,昨天的事加上曼雷達的連帶影響,竟使她出現從未有過的恐懼神情,掙扎著想要離開。   亞修發覺了,低頭一笑,說道:「不用怕,你現在很安全。告訴我,白珍她們人在哪裡,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她們。」   「……應該是在那邊。」蝶舞遲疑了一下,最後順從的伸出手指了指翠綠中帶些枯黃的方向。   蝶族是不會聽從他人命令的一族,但見過亞修昨夜的狂暴姿態後,蝶舞被恐懼支配,讓她不敢違逆亞修的話,下意識中她認為這樣做,可以避免再經歷同樣的事。   「很好。」   亞修的翔天之翼慢慢穩定,速度也逐漸加快,剎那間,就越過了分隔兩地的交界,進入嶺南之地。   亞修拉起高度,在茂密的森林上飛行,轉眼間就發現到貓族的部落所在。在要降下時,原本隨風而動的枝葉搖曳聲突然加劇,想也不想,亞修瞬間加速前進!   果然,茂密的林中突然竄起數道黑影,發動襲擊,不過全都料錯亞修的位置而撲空。   偷襲的是猿蝠族,牠們的數量驚人,一隻隻從躲藏的樹梢頂鑽出,來勢洶洶,所幸牠們在林中縱躍的速度雖快,但卻及不上翔天之翼。   亞修暗呼不妙,白珍料錯了,敵人並沒有暫緩進攻,現在只希望她們能及早逃離。   再次拉昇高度時,亞修警兆再現,頭一抬,只覺得心中一涼,因為天空不曉得在何時已經被一群又一群的妖鳥佔據,牠們詭異的白色肌膚居然變化成類似天空的淡藍色成為偽裝,加上飛得極高,使得亞修完全沒有發現。   亞修在清楚自己陷入包圍的那一刻,立刻下降,他沒有天真到認為底下毫無敵人,但問題在帶著一個人的情形下,他無法逃離妖鳥族的高速追逐,那還不如利用森林的狹隘特性,看能不能逃脫生天。   一進入森林,亞修沒有向外逃竄,而是反向內部深入,這是他利用敵人認定他會急忙逃出的心理而施展的惑敵之計。他成功了,失去他蹤影的妖鳥族和猿蝠族立刻往中央絕境的方向追去,現在,該應付的,就剩地面的狼族。   但奇怪的是完全沒見到半個狼族,難道這次進攻貓族的人之中沒有牠們?亞修心中不免昇起一線希望。   不過他並沒有發現到,廣大的森林中瀰漫著一股薄薄的霧氣,這霧氣有著淡淡的焦味,且非自然生成,從地面無數個小孔冒出,將整片森林完全籠罩,不管是從哪個地方進入或逃跑,都會吸入。   他沒注意到的另一點是地面的泥土色澤參差不齊,有被大量掘過的痕跡,而且幾乎整片森林都是。   亞修靈活的左曲右折持續深入內部,專注四方,就是沒有留意腳下,突然間,蝶舞發出一聲驚呼。   身處險境的亞修不敢停步,只低頭詢問:「怎麼了?」   蝶舞平靜的看著自己雙手,說道:「我的力量消失了。」   「不會吧……啊!」亞修如遭雷殛,渾身劇震,一個念頭閃過腦海,驚呼:「糟糕,是陷阱!」   翔天之翼再次施展,不顧行蹤暴露的向上飛起,但他走不了!一顆碩大無匹的火球飛上天空,「砰」的一聲爆開,化成火網當頭罩下,擋住了空中的去路。   亞修被迫降下,同時,地面的泥土紛紛向四周飛濺,露出了挖洞躲藏的狼人,森林由原本毫無敵人在瞬間變得密密麻麻一片,狼人更同時開口咆哮,使得整座森林為之撼動,這種威勢,足以讓膽小的人魂飛魄散。   亞修正下方有幾隻狼人揮拳朝他胸口打去,還有更多的手往蝶舞的身軀抓。冷哼一聲,亞修伸出右腳,在要點中拳頭並借力使力橫躍出重圍時,一道火芒閃過,割掉了出手的狼人人頭,牠們魁梧的身軀立刻倒地,也讓亞修不得不落下。   頂上,火網被樹頂擋住,燃起熊熊烈焰,四散的熱氣吹拂著亞修的肌膚,火光讓他的臉映照出一層奇異光暈。   他緩緩放下蝶舞,眼神一瞬不轉的凝視前方,在那裡,有一股強大無比,充滿著瘋狂與殺戮的力量,就是他,布下這一局,也是他,殺了剛剛的狼人。   撇開無法觸及的夏蝶不談,蝶舞已是蝶族的最後一人,對處心積慮想得到她的焰魔來說,最大的問題在於蝶族一旦遇上絕境就會自盡,除非施以意料之外的偷襲,並制住蝶舞的左手,否則活擒的心願絕對無法實現,但那風險太大。   另一個方法就是讓她想死都死不成,滿佈天空的妖鳥和猿蝠只是驅策他們入林的手段,因為林中有讓蝶舞失去力量的毒霧,亞修知道中計,但卻一無所懼,這毒霧沒有對他造成影響,仍有一拼之力。   蝶舞連動一根指頭的力氣都沒有,軟倒在地,美麗的眼中毫無光彩,只能等待命運的裁決。   狼人緩緩形成一片密實的包圍網,只空出一角,慢慢的,嶺南之地最可怕的人──焰魔,終於現身。   當焰魔的外貌清晰的映入眼中時,亞修猛的咬緊牙關,眼中昇起深刻的仇恨之火。   焰魔的形象怪異非常,他的頭頂有一對烏黑發亮的尖角,外露的結實肌膚是火焰般的赤紅色,背上一雙寬闊強健的雙翅,飄離地面一小段距離,整個人蘊藏著一股狂暴的力量。   他的外貌,亞修太熟悉了,和奪走小風生命的炎魔──古拉爾如出一轍,只是顯得更加瘋狂、更加強大。   「我終於見到你了,終於見到你了啊!」   焰魔的笑聲響徹雲霄,外在的皮膚自動竄出流轉的火焰,波及了靠他較近的狼人。在連串的慘叫聲中,狼人全身著火倒地打滾,其餘人見狀紛紛退開,臉上湧出恐懼神情。   事實上,焰魔並不曉得蝶舞曾進入中央絕境,而是認為她因月圓之夜的蛻變而躲到他處,在曉得她和貓族一起時,便布下陷阱,守株待兔。   事情的經過和他所預料的雖不同,但結果卻是符合預期,蝶舞中毒,失去自盡的手段!   「為了慶祝我們的相見,我有兩件禮物送給你。」   焰魔無視亞修的存在,拋出右手的物品,一個大小如冬瓜的東西掉落在地,發出嘶啞的悲鳴。   亞修一看,背脊直冒寒氣,因為那是一個身軀!不過卻少了四肢,臉部的五官也不見蹤影,所有的傷口全被火焰燒成焦黑,只留下一張嘴還有少部分空隙可以出聲。   亞修的視線落在該身軀腹部之上的一道傷口,驀地想起牠正是在巨鷹巢中襲擊他們的猿蝠,只是沒想到牠不僅沒死,還被折磨成這樣。   「這笨蛋無視我只能包圍的命令而攻擊你,簡直是不可饒恕,所幸牠沒有死,被我救了回來,才能給牠應有的懲罰。這是我對你的一點小小心意,任何傷害你的人都不可饒耍」   亞修總算理出一點頭緒,焰魔確實是為了無法活抓蝶族的人而開始製造讓她們失去力量的毒藥,並且下過命令,在毒藥完成前誰都不准對蝶舞出手,但這猿蝠卻因貪功而違背,最後落到此種下場。如此看來,前夜裡妖鳥族會合狼族大舉進攻,該是這種毒藥已經造出,只是沒想到卻在深淵魔龍和夏蝶的手上全軍覆沒。   「可是你也太不乖了,居然躲到貓族這裡,看,這都是你的錯…   …噢,我忘了,你是不會感到難過的。」   看著焰魔伸出左手上的大袋子,亞修心中昇起一股極為不祥的預感,當他拋出後,幾十粒圓形的東西滾出袋口,一直滾到亞修的腳前才停止。   「不!」   亞修發出撕心裂肺的狂叫,無力跪倒在地,那一粒粒滾動的……   全都是貓族的人頭!而且還有許多是他所認識的人!   一顆人頭的臉容,剛好正對著亞修!他認出那是含蓄的珊,她那死不瞑目的眼中有著憤怒、恐懼、憎恨與怨毒,臉孔整個扭曲,顯然在死前曾經受到可怕的折磨!   就在那一瞬間,亞修感到自己的情緒進入一種從未有過的寧靜當中,心中也反常的沒有起伏,就好像眼前都是幻覺,珊她們都還活得好好的一樣。   但事實並非如此,因為圍住他的狼族全都不由自主的往後退,還起了一陣騷動,這一切,都起於牠們的本能對於亞修的殺氣感到恐懼所致,甚至,連焰魔都無法忽視。   亞修之所以感到自己平靜,完全是他首次處在這樣的狀態,感官被麻痺而產生了錯覺。   小風死在眼前,依舊是亞修心中的痛,離別的笑容更是他永遠的記憶和悔恨,然而當時殘酷的現實雖讓他滿腔怒火,卻無力反抗,自責遠遠超過一切。可是,如今的他有了反抗的力量!更有了憤怒的條件!   他和貓族的關係其實並不深,然而焰魔殘忍的舉動和他相似於古拉爾的外表,卻引爆了亞修所有的怒氣,濃烈無匹的殺氣往外透出。   焰魔的臉頰動了一下,好像是在笑,但卻更讓人心寒。   「人族啊……真是久違了的同伴,很感謝你將蝶舞給帶回來,我會給你豐厚的賞賜,來,過來吧!」   亞修怒極反笑,自菈蒂妮得來的能力讓他常常毫無理由的相信一個人,但現在他很清楚的知道焰魔的話不可相信。   亞修甚至可以感受到,焰魔認為他是蝶舞的男人而起了濃濃的妒意,要置他於死!   「連……連鬼都知道你在說謊,但奇怪了,四周都是你的走狗,明明可以輕易殺掉我,為何還要撒謊?到底是為了什麼?」   亞修以為自己可以很平穩的說完這些話,但說第一個字後就發現做不到,牙齒開始打顫,好不容易才勉強說完。   焰魔的臉沈了下來,然後像是宣洩怒氣似的,左手往外猛然一揮,一股烈焰竄出,瞬間便將十幾隻狼人籠罩,牠們只來得及發出兩聲慘叫和掙扎,就倒地不動。   「你說謊的原因只有一個,因為我現在可以將你至今的追求化為烏有!讓你永遠後悔!」   亞修的手發出了淡藍色的光芒,凝聚成形後,造出一把冰劍握在手上,但他並非指向焰魔,而是抵住蝶舞的頸子!   「殺了她!讓你得不到蝶族的女人,就是對你最好的懲罰!焰魔,你現在要怎麼辦?!」   焰魔發出怒吼,身上冒出一圈又一圈的炙熱火焰襲向週遭的狼人,但就是不敢逼近亞修,強橫殘暴的他在此刻真的後悔殺害了貓族,更痛恨精心製作的毒藥只對蝶族有效。   亞修此舉完全擊中焰魔的要害,雖敵方三族加起來怕有近萬人之多,但全都無法出手,更沒有人敢上前偷襲,因為牠們明白,萬一不小心弄死蝶舞,結局就是焰魔的怒氣將會轉移到牠們身上!   亞修將蝶舞的性命握在手中,然後控制住強橫的焰魔,這樣的演變恐怕沒有任何一個人想得到。   而蝶舞的價值還不僅於此,只要亞修挾持蝶舞,應該可以安全走出嶺南之地,返回紅雲,而等到他抵達中央之城,那天大的仇都可以報了。   焰魔劇烈的喘息,紅色的皮膚起了如熔岩般流動的異象,說道:「你把蝶舞交給我,我就答應你兩件事。首先,我保證你絕對安全,還可以給你一切的權力和賞賜,就算是讓你當嶺南之王都無所謂!再來,你要為貓族報仇是吧?我可以幫你把猿蝠族、狼族和妖鳥族這三族全都殺光!怎樣?」   狼族和攀附在樹頂的猿蝠族起了一陣騷動,牠們作夢也沒料到焰魔會說出這種話,可是牠們能怎樣?焰魔的恐怖力量早已深烙在心,兩族根本不敢反抗,頂多只能逃跑。   牠們直到此刻才後悔,在權力和優越感的驅使下,背叛了嶺南之地,投向焰魔那一方,而今在消滅所有的對手後才赫然發現,牠們也是可被犧牲的一群!   亞修大笑兩聲,說道:「你果然是一個瘋子,因為你說的居然是實話!」   「不但是實話,而且保證做到!不信,就先殺一半給你看!」   焰魔一聲暴喝,竟從張開的口中朝不同的方位吐出三粒火球,火球飛到一半就爆開成一大片火網,一片罩住了狼族,一片迎向樹梢,燒得藏身的猿蝠發出慘叫,最高的一片則是飛向天空,捲住了十幾隻剛返回,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妖鳥,在淒厲叫聲中,牠們的屍體化成火團往下墜,再次造成傷亡。   平靜的森林剎那間變成一片火海地獄,實力強大的三族開始有了死傷,而造成這一切的,卻是牠們的主人!   「給我住手,」大地之壁「!」   亞修施展魔法,地面立刻隆起一道土牆,擋住了焰魔再度吐出的火球,可惜,他並非因為仁慈才這麼做。   「這三族的人全都該死,但不該由你來殺,要殺牠們的,是我!   當然,你也一定要死!」碎土擊「!」   土牆擋住焰魔的火球之後,緊接著化成碎石向四方散出,而更要命的是前端都在亞修蓄意操控下成尖錐狀,增加了殺傷力,打得狼族哀鴻遍野。   然而,狼族的人數實在太多,可說是傾巢而出,雖有所折損,但實力幾乎無損,而攻向焰魔的碎石,被他自皮膚散發而出的火焰給吞噬,造成不了傷害。   焰魔加上三族的實力超乎想像,亞修實在是該等其自相殘殺後再坐收漁人之利,但他卻不要,他現在想做的事只有一件──開殺戒!   人的忍耐終究有其限度,而現在,亞修早已越過這條線太遠太遠,只有殺戮才能讓他平靜。   「蝶舞,你知道你的處境嗎?」亞修冷冷的看著蝶舞,雙眼露出強烈殺氣。   蝶舞認命的閉上眼,淡淡說道:「殺了我之後,請讓我完全消失,你的魔法絕對能做到。」   既然亞修不逃,那殺死蝶舞會是最好的選擇,對她來說,死亡本來就是一種解脫,絕不會怪罪於人,真要說有所遺憾,就是屍身還會留在世上受盡侮辱,因此她才要求亞修將她的遺骸完全消滅。   此舉亦是對焰魔的最大打擊,有助於之後亞修的戰鬥,且孤身一人的他要打要逃都很方便。   而最妙的地方在於亞修哪怕是戰死,也間接報了貓族的仇!因為蝶舞一死,焰魔絕對會失去理智的大肆屠殺!而嶺南之地除了剩餘的狼族、猿蝠族和妖鳥族之外,還有誰可殺?   在蝶舞必死的前提下,還有獲取比上述還多的利益的方法嗎?   有! ∼第七章大開殺戒∼     亞修操縱冰劍的魔力做出變化,劍刃往手腕延伸,劃破皮膚,鮮血立刻流出,同時他空出的另一手掏出裝著石漿玉乳的瓷瓶裝了小半瓶的血,然後整個灌入蝶舞的嘴裡。   曼雷達的話並沒有言過其實,當沉積成塊的石漿玉乳部分化在鮮血中並送入蝶舞的口中時,立刻發揮了作用,將她身上所中的毒整個化解掉,恢復力量。   身處重圍,蝶族的本性會讓蝶舞選擇自盡,這同樣可以打擊焰魔,而又不讓亞修背上殺友的心理負擔,確實是高招。   難道,亞修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幫助蝶舞回復?抑或是改變主意要突圍?   蝶舞緩緩站起,先前的虛弱、無力好似是假的,左右看了一眼,左手毫不遲疑的變化出雲消刃,抵住胸口,冷冷看著焰魔。   焰魔發出憤怒的咆哮,精心策劃的計謀至此已徹底失敗!   「謝謝,我終於能夠再次主宰自己的生死,你自己逃吧!」   「別搞錯了。」亞修冷冷說道:「我不殺你的原因是我這麼做之後,會使我的內心感到已經報了一些仇,間接影響到我屠盡它們的決心,可不是為了你。」   這才是亞修的真正目的,只有親手大開殺戒,而且還要徹徹底底、毫無保留的殺光,才能宣洩他心中的怒氣!   蝶舞先是一愣,繼而感到恐懼,持刃的手難以控制的發抖,焰魔雖瘋狂得令人害怕,但亞修給她的震撼卻更加強烈。   在遠處的紅雲行宮內,閉上眼,監視此地發生的一切的曼雷達鼓掌叫好,表情有著毫不掩飾的讚賞與期待,這將會是一出精彩絕倫的好戲。   亞修凝視地面貓族的頭顱,開口說道:「你要死就死吧,我不會阻止你,甚至還很希望,因為那會對焰魔造成打擊。但可以的話,去反抗你的本能,不要那麼沒用的被束縛,你會發現,那樣的生命才叫精彩,當然,要逃也請自便。『雙雷怒』!」   亞修突然對焰魔擲出冰劍,然後反身施展雙雷怒,兩顆散發著青白色火焰的雷電球出現在雙掌,一合後毫不留情的往前推出!   在相吸、相斥兩股截然不同力道的拉扯扭轉下,雷電球的週遭出現了如觸鬚般的電鞭,無情的揮舞並大肆破壞,它的力量在妖精之村時已得到驗證,現在呢?   亞修的魔力已經更上一層樓,滿腔的怒火和殺氣讓他完全掌控魔界的所有元素,而這些崇尚破壞的元素更主動依附,讓雙雷怒的威力提升到近乎毀滅的境界。   佔據整座森林的狼族成了第一個犧牲品,任何接觸到雙雷怒本體的狼人,直接灰飛煙滅,完全蒸發,失去曾經活在這世上的證據。   然而,兩端揮舞的電鞭才是最能幫助亞修達到「屠盡」目標的武器,電鞭的長度約莫十多步,兩端合起來將近三十步,在這範圍之內的狼族,下場只有一個──死!   電鞭如刀,被掃到的軀體直接分離,毫無活下去的機會,而它比刀更可怕萬倍的地方在於刀只有命中要害才有效果,但是只要被電鞭擦中,那強力的電流和形影相隨的熱焰便會鑽入體內,從內臟開始破壞。   被電鞭擊中的樹幹化成無數碎片往四周飛射,速度快若勁箭,威力更是足以洞穿金鐵,在遠及百步的範圍內造成了可怕的傷害,如果不是茂密的樹林削減了碎片大半的威力,造成的傷亡會更多。   雷電如怒龍恣意肆虐,來自人界的怒氣終在魔界爆發,少年誓要以鮮血敬慰此地的靈魂!   「弱肉強食是魔界至理,好,今日我要你們充分體認到弱者的可悲之處!」   亞修凝視著寬三十步、長近兩百步,以雷電球硬是「刨」出的死亡之道,眼神無動於衷。   死亡之道上,除了焦黑成炭的細小屍塊外,什麼東西都沒有,百步之內的敵人亦是毫無聲息,因為全都被怒龍奪去生命,但它們幸運得多,至少還有屍體可尋。   更遠處,則是負傷狼人和猿蝠的慘烈哀嚎。對此,亞修無動於衷,他的憐憫已被怒氣掩蓋,在完全消散之前絕不會手軟。   來自人界的超強魔法震撼了嶺南之地的每一個人,縱使強如焰魔都為之震懾,更遑論離亞修最近的蝶舞,她再次感到恐懼,原要刺入胸口的雲消刃竟忘了動作。   「殺!」   亞修突然施展「神足」,一瞬間就接近焰魔,同時一拳揮出!   嶺南之地的亞人和獸人七族,各有其特殊能力,比肉搏拳腳,亞修無論如何都有先天的弱勢,但是,他卻有彌補這一切不足的魔法,以及屬於自己的獨特技巧。   焰魔確實沒料到亞修能以這種超人般的速度接近,根本無法應變,然而他也不需要,因為他本身就是烈焰,烈焰無須動作,就可以對出手的人造成致命的傷害。   靠近焰魔身前半步時,空氣突然變得灼熱無比,但最要命的還是從紅色皮膚中冒出的火焰。亞修雖滿腔怒氣,但也知道處境不妙,之前焰魔一個情緒的波動就引發烈火燒死狼族的景象還在眼前,最好的作法是暫避其鋒,以他的神足絕對可以輕易做到。   但亞修不想,否則在氣勢所佔的上風將蕩然無存,他眼中精芒乍閃,右拳不顧一切揮出!   果然,焰魔身上所冒出的火焰立刻把亞修整個吞噬,且威力之大超乎想像,不但擴散至整片地面,甚至直衝天際,形成一道火柱。   「啊!」   蝶舞發出驚呼,這還是她生平首次擔心一個人的安危。   只是,焰魔並沒有出現勝利的表情,反而出現一絲疑惑與訝異,因為火焰的威力超乎他預期,而且他還有被擊中的感受。   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火焰一陣波動,之後只見到蒙上一層淡藍色光芒的亞修施展「風之疾走」,後退脫出。   他並非全然無事,全身上下的衣物有十多處被火燒破,露出紅腫的皮膚,而右手是最嚴重的部位,整片衣袖不見蹤影,手臂整個被燒傷,拳頭更有部分出現焦黑。   然而,以他剛剛全身被火焰完全籠罩的情形來看,這樣的傷勢實在太輕微。   這並非僥倖,而是火焰及體的瞬間,他施展了三道魔法護身,首先在最外圍布下了兩層急轉的風壁,且旋轉的方向完全不同,一道向上、一道向下,竭盡全力將火焰導引至天空、地面。不過,火焰所帶來的熱度仍具有強大的殺傷力,因此亞修在身側布下最後一層水膜,藉此做出防禦。   他成功了,雖然有一些部位因魔力的不均而受傷,但這防禦實在是無可挑剔,可惜的是,他因為執念而揮出的一拳雖成功擊中焰魔,卻也受到極大的傷害。   也因為這一拳,讓亞修明白為何焰魔雖只有一人,卻能讓嶺南之地不敢與之為敵,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元素的存在,而且還是最暴力的火焰元素。   火焰元素主動附著在焰魔身上,形成了赤紅的甲冑,主動焚燒、吞噬任何接近的物體,這攻守一體的甲冑要如何破掉?   「雙雷怒!」   才一止步,亞修兩手一合,再次施展最強絕招,如怒龍舞爪般的雷球揮出,足以令人做惡夢的電鞭呼嘯而出,直接命中焰魔!   兩股巨大力量的交接處,爆出連串雷鳴,突然,整片森林刮起了強風,朝著焰魔彙集,而且風還帶有灼熱感,一經吹拂便讓人覺得口乾舌燥。   亞修剎那間再明白一件事,焰魔身上的火焰甲冑正開始吸取空氣中的火元素,以壯大自己的力量,對付雙雷怒的可怕威力。   這實在驚人,因為空氣中的火元素是取之不盡的,如此一來,焰魔不是如同進入天人相應境界的亞修般,力量源源不絕,取之不盡?而且還可以無限的向上提升!   焰魔的存在的確破壞了嶺南之地的平衡,難怪曼雷達也承認要消滅這異端,就得穿越中央絕境抵達中央之城許下願望才行。   然而,更教人絕望的並不僅於此。   「厲害,真是厲害,我好久沒有這麼興奮過,就先讓你知道一件事。」   驀地,與雙雷怒的青白色光芒交纏不休的紅色烈焰突然消失,焰魔竟主動卸掉這層甲冑,以肉體硬拚雙雷怒!可是,從未有人能阻擋的雙雷怒仍然無法前進,硬是被鉗制在原處,焰魔竟強橫至此?   「表演結束!」   焰魔巨掌一揮,就將雷電球拍飛到狼族群中,造成另一波傷害,同時也露出真面目。   對亞修和嶺南之地的每一個人來說,這都是首次見到其真面目,他的五官、容貌有些變形,但還可看出如同人類般的輪廓,可怕的是皮膚長出一層褐色鱗片,他就是靠著這些擋住雙雷怒。   然而他卸下甲冑之時,雙雷怒的威力已經被火焰削減大半,所以鱗片的防禦力究竟有多高,實在是無法認定。   「我的能力可不只這樣。」   焰魔的外表再度變換,身上的鱗片消失,露出蒼白的皮膚,而他的左手出現一圈銀色光芒,模樣和蝶舞的「天環」幾乎相同。   亞修眼神一動,那不是相同,而是真正的天環!   接下來,焰魔的舉動更出人意表,他舉起右手,天環毫不留情的斬斷自己的手臂!   焰魔手上的天環消失時,他的斷臂處不但沒流血,反而還冒出肉芽。肉芽開始快速生長,轉眼就長成一截,然後外型慢慢改變,變回原本的手臂,完全復原。   「你剛剛看到的是鱗魚族的防禦、蝶族的攻擊以及樹人族的再生能力。除此之外,我還有另外十一族的所有能力,再加上與靈魂融合的火焰,你要怎麼辦?」   「非常好。」亞修露出滿意的目光:「這樣我就不用擔心太快弄死你。」   焰魔哈哈大笑,緊握雙拳,說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原以為魔化之法成功後就再也享受不到殺人的樂趣,沒想到還有你這樣的人。好,我要你死!我要你慢慢的死!一邊哀嚎,一邊掙扎的死!」   焰魔的火焰甲冑再次披覆全身,張口吐出火球,但卻被施展風之疾走的亞修輕易避過。   「『風之弓』!」   亞修還在移動的同時,雙手變化出風之弓,更棄風彈不用,搭上破壞力更強大的「寒冰矢」,迅捷射出。   焰魔不閃不避,凌空直接飛向亞修,除了口中毫不停留的吐出火球外,雙手指尖亦有火流噴射而出,寒冰矢連近身都辦不到,就被化為水氣蒸發。   對亞修而言,讓焰魔近身等於被宣判死刑,所幸密集的森林對他有利,樹木雖在焰魔的火焰下轉眼消失,但仍然遲緩了他的速度,不過如此凌厲的攻擊依舊讓人無法大意。   對這第二波攻勢,亞修收起毫無作用的風之弓,加快風之疾走的速度,同時再次施展大地之壁阻擋十道指尖射出的火流。   火流大部分被巖壁抵擋,卻有兩道轉了個彎,自左右兩側迂迴射至,亞修停在原地沒有動作,直到火流及體的剎那,才前後晃了一下,以毫釐之差避開,讓它無法再次變化。   亞修內心由衷感謝曾和雪靈有過一戰,那不僅使他的體能、反應向上提升,更讓他知道了「快」是怎麼一回事,相比起來,焰魔的攻勢雖威力強大,卻顯得太慢。只是,雪靈雖厲害,但輸了仍能保住小命,而面對焰魔只要一個失誤,他將再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防禦的大地之壁突然晃動一下,化成碎片四射。所幸亞修已感到焰魔接近,更曉得他揮出一拳,早後退一段距離並騰空而起,攀附在枝幹上,漂亮閃避。   一隻強健的手臂突然從陰暗處悄然伸出,原來是亞修碰巧躲到一隻猿蝠藏身的樹上,它認為有便宜可撿,所以出手偷襲。   「找死!」   亞修再次造出冰劍,一揮就將猿蝠的手斬斷,可是它也失去為自己愚蠢後悔的機會,因為冰劍已不留情的刺入它的腦袋。   抽出後,亞修隨手將冰劍往上擲出,插入一名打著同樣算盤的妖鳥胸口,喪失生命的軀體無力墜地。   底下,狼族聚湧過來,猿蝠和妖鳥也步步進逼。   它們雖震懾於亞修的力量,但鐵的事實證明他無法勝過焰魔,這讓三族誤認亞修沒什麼了不起,紛紛想殺他邀功領賞。   錯誤的判斷,要以生命做代價。   「真是無知的一群,『暴風之刃』!」   亞修的手交錯揮出,每一揮都射出十多發的小型「風之刃」,如暴風般的席捲上天。這魔法的缺點在於威力過小,但密集的特性卻對皮薄的妖鳥造成慘重的傷害。之後,亞修縱身一躍,跳上一隻狼族的頭頂,站立不動。感到被輕視的狼人發出怒吼,舉起手就往上抓去。   「『紅蓮業火』。」   一般人常以為這魔法施展後會讓地面著火,這是錯的,它的真正效果是火焰會以施展者的腳底為中心,水平向外發出,之所以讓人誤認,是因為這魔法幾乎都在地面施展。   那麼,現在亞修的立足點在哪?火焰向四周平行而出,攻擊目標恰好是狼族的頭部,大片的猛烈火焰將它們毫不留情的吞噬。   淒厲的哀嚎聲中,狼族受到了殘酷的懲罰,旺盛的生命力讓它們即使要害受到這樣的攻擊仍然沒有倒下,但卻要承受難以想像的劇痛,而最令人膽寒的地方在於它們的雙眼在高溫下被活活燒燬,縱使閉上,熱度亦透過眼皮傳入,讓雙眼為之失明。   劇痛加上無法視物,狼人根本無法找到亞修,憤怒的它們流露出殘暴的一面,毫無目標的攻擊發洩,演變成自相殘殺的結局。   亞修使出如此殘忍手段的原因有三。   一是他要節省魔力,因為他無法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過度的施展魔力只會讓他提早敗亡,可是一般的魔法對狼族強壯的肉體和生命力效果有限,因此他必須攻擊要害,不管任何人,頭部和雙眼都是最致命的部位。   二是引發狼族的殘暴與怒氣,進而使它們自相殘殺,畢竟三族的人實在太多,要一個一個殺,實在太麻煩。   第三個理由,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包含狼族在內的三族必須要在極度的痛苦中死去,因為最能慰藉貓族在天之靈的祭品,非它們的哀嚎莫屬。   物極必反,善良的亞修一旦失控,冷血的程度實在超乎想像。   可惜,亞修的如意算盤落空,當他第三次成功使得兩百多個狼族陷入活地獄時,渾身怒氣的焰魔高速衝至,火焰齊發下,將擋在他身前的狼族殺個精光。   亞修眉頭一皺,這樣豈不是太便宜狼族?但也明白他和焰魔正處於另一種形式的僵持,他的力量遠不及焰魔,但焰魔沒有他那麼靈巧,戰鬥技巧更是不用比。   亞修可以隨時離開,焰魔絕對追不上,但是,他也沒有置焰魔於死地的辦法。   看著數量最多,勢力也最大的狼族,亞修點點頭,自語說道:「也好,先將礙事的蟲子清掉。哼,你們算是賺到了,可以死得輕鬆一點。」   狼族在此刻的亞修眼裡什麼都不是,更何況他還有一個最可怕的幫手在幫他。 ∼第八章最終一式∼     亞修的到來,改變了兩個人。   一是焰魔受到影響,再次升起對殺戮的渴望,將他視為必殺的對象,甚至忘記蝶舞的存在。   二是蝶舞的感情在接連幾次的撼動之後有了變化,當目光落在貓族的人頭上時,心中不再毫無所覺,而是感到刺痛,胸口更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著,讓她手持雲消刃的手微微顫抖,猶豫著是否要自盡。   遠處,狼族、猿蝠族和離開天空,落下林內加入戰局的妖鳥族正遭受前所未有的大屠殺!   亞修藉著風之疾走毫無所懼的衝入敵陣,全力施展攻擊魔法。奇怪的是,他不但沒有如預期般的耗盡魔力,反而威力倍增,成了三族的惡夢。   而在他身後緊追不捨的焰魔,也是三族的另一個夢魘,狂怒的他毫不理會眼前的部下,擋路者,一律殺無赦,成了亞修製造屍堆的好幫手。   「滾開,全部給我滾開,不准擋我的路!」   久追不上的焰魔憤怒的嘶吼,這對三族來說有如皇恩大赦,它們或許殘暴,但只要是生物,就會感到恐懼,只是界線的高低而已,它們的界線早已被更可怕的亞修和焰魔聯手擊潰,聞令後紛紛逃離。   妖鳥族有天空可以躲,猿蝠族可藏身在樹頂,狼族能跑到哪?   森林限制了狼族移動的速度,更糟糕的是逃跑的舉動讓它們背向亞修,毫無防禦。   亞修絕不會放過它們,追在後頭,雙手化出冰劍,每一劍都刺向後腦要害。理所當然的,焰魔也緊緊跟隨,一面倒的屠殺態勢完全沒變。   或許是報應,他日率先背叛的狼族,亦是今日被殺得最慘重的一族。   退下後的猿蝠和妖鳥兩族,畏縮的在一旁觀戰,部分的注意力開始轉到蝶舞身上,每一個人都知道她有多重要,重要到焰魔可以用嶺南之地的統治權來交換。   嶺南之王!   只要抓到蝶舞,這將不再是夢想,而是垂手可得,如此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被殘殺的驚懼慢慢消退,同伴的哀嚎逐漸模糊,先前惡夢般的景象被手握權力、意氣風發統馭萬人的幻想取代,令人垂涎三尺的誘惑就在前方,不少人升起了只要出手就能得到的錯覺,完全忘記萬一弄死蝶舞,將會有何種後果。   一隻猿蝠屏住氣息,輕輕的在枝幹間擺動,來到蝶舞頭上時,悄然無聲落下,長臂探出,眼看就要抓住蝶舞手持雲消刃的玉手時,警告聲傳來。   「小心!」   聲音並非發自朋友,而是來自上空的妖鳥族,目的並非為了幫助蝶舞,而是不想讓功勞落入旁人之手。   還在迷惘的蝶舞嬌軀一顫,做出了合乎本能的反應。   腳步往後退一步的同時,雲消刃順手上揮,幾乎把猿蝠一劈為二,同時右手出現天環,射往天空,將凌空而下想佔便宜的妖鳥斬成兩截。   雲消刃鋒利得出乎她意料之外,這是自然,因為它原先的目的只有一個──自盡。   在蝶族的漫長歷史中,鮮少有人以它來殺敵,而在蝶舞之前這樣做的,只有夏蝶。   這之中的含意,正是代表蝶族解開與生俱來的枷鎖,回復自由之身,本能和天性有了根本的改變。   蝶舞感到一股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舒暢,彷彿漫步雲端,更覺得沒有什麼事是她所無法辦到。   她凝視著貓族的遺骸,眼中射出深刻的情感,平靜說道:「讓我為你們報仇吧!」   語畢,蝶舞無畏敵人的強大,以雲消刃和天環展開捨身攻擊,她心知肚明自己無法逃離,目前所能做的,就是不斷戰鬥,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   自盡的念頭變得模糊,好像是遙遠之前的記憶。   天環加上雲消刃,蝶舞的實力超乎想像的強大,但在四周都是敵人的情況下,敗亡是遲早的事,然而這過程卻被往後延,因為敵方不但不同族自扯後腿、殘殺,就連同族也是如此。   為何情況會演變成這樣?很簡單,嶺南之王的位置只有一個!   然而,當四處逃逸的狼族有部分逃到這裡時,情況就完全改觀,它們或許沒有猿蝠的靈活和妖鳥的翅膀,但在陸地上,它們絕對是王者。   蝶舞的天環一擊之下,只能對狼族造成小部分的傷害,雲消刃雖可依靠,但畢竟是近身的武器,交手間便顯得驚險萬分。   而最要命的一點在於狼族沒有內鬥,一半的人用來包圍蝶舞,一半的人對靠近的妖鳥、猿蝠兩族攻擊,只留一人逼近。   這絕非狼族有合作的概念,而是出手的正是由焰魔親自點選的新任狼族之長!不過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其他人貪婪的眼光不時注視著這族長的一舉一動,很明顯,只要找到機會,又會是一場叛變。   狼族之長的體型比一般狼族高大,更可貴的是它移動的速度也十分靈活,它的左手已經牢牢抓住一枚天環,身軀雖多處負傷淌血,但也不斷逼退蝶舞。   蝶舞心知不妙,佯裝跌了一跤失去平衡,狼族之長興奮的一聲嚎叫,撲了上去,但這卻是誘敵之計,第二枚天環的銀芒再現,當頭射至!   「成功了!」   蝶舞高興得太早,只見狼族張口一咬便牢牢的咬住天環,同時巨爪一探,抓住了她手持雲消刃的左手。   護身的天環和雲消刃全被制住,蝶舞就連自盡都做不到,她的反抗難道到此為止?   不,事情還有轉機。   「冬蟬四式最終式──『撼地乾坤震』!」   沉著冷靜的聲音中,地面發出細微的鳴動,接著越來越沉重,彷彿有惡魔要自地底鑽出,可是,現身的卻是與惡魔不遑多讓的死神。   地面先是出現一道如長蛇般的隆起,從狼族重重的包圍網穿過,抵達狼族之長的腳下,接著,自隆起處閃電般的竄出巖刺!   巖刺如有自己生命般的延伸、成長,一根接著一根,綿延不斷,當它停止時,地面長出一片由岩石編織而成的荊棘之林。   鋒利的岩石尖端無情的刺穿魔力範圍數十步內的所有狼族,包括狼族之長也被貫過小腹,身軀不由自主的抽搐。它們的鮮血隨著巖錐滴落地面,彙集成一條血河,但才一流動就被地表吸收,化成大地的養分。   狼族縱使生命力再強盛十倍,也無法掙脫這貫穿軀體的可怕武器,只能無力的哀嚎、等死。   「這樣對待你的子民,可以嗎?」   自森林的暗處,緩緩步出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   後者看了前者一眼,眼中有著「幹嘛出手後才說廢話」的神情,淡淡答道:「無所謂,再說……」她轉而注視著一臉疑惑的蝶舞和她手上的雲消刃,有些緬懷的說道:「這情景和我初遇夏蝶時一模一樣,我要那個女孩活下去。」   「不先找主人嗎?」   黛絲笛兒一臉苦笑,指著雙雷怒破壞的痕跡和對她們打量的猿蝠、妖鳥以及狼族說道:「你以為我不想嗎?但問題是他一定和這些人有關,不先把這些人清掉,怎麼找?而且我真的不認為他會有危險……事實上,如果可以,只要確認他安全,我認為還是不要和他見面比較好。」   安琪莉娜不得不贊同,她們滿懷焦慮的趕來,以為亞修身陷險境,但眼前大量的破壞卻讓她們兩人明白一件事,有危險的該是他的敵人!   更甚者,她還能感到目前亞修的殺氣和怒意仍在不斷往上攀升,這不禁讓安琪莉娜不想見到此刻的他。   一直以來,亞修在她和黛絲笛兒的心中,是個滿臉笑容,有著純真心靈、溫柔個性以及豐富感情的男孩,這形象鐵定和此刻的他不同,如果可以,她們不想將此刻亞修的模樣給加入記憶裡。   再說,這也避免了要如何解釋的種種麻煩。   思索間,蝶舞已逃來到身旁,她無法確認兩人是不是朋友,但至少不是敵人。   這時,天空的妖鳥和林上的猿蝠像是沒看到狼族的遭遇般,幾乎同時湧了上來。   黛絲笛兒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雖然沒有以前的力量,但對付你們還是綽綽有餘。來吧,繼『春風』、『夏炎』、『秋霜』後的最後一招──『冬絕地』!」   黛絲笛兒雙手接觸地面,釋放出全身魔力,三人外圍的地面立刻出現一個圓圈般的隆起,然後自圓圈的土中伸出了如同撼地乾坤震的巨大巖刺,在三人頭頂交錯而過,將她們置身在安全的城牆之內。   同時巖刺還極盡所能的向外擴展變化,如同刺蝟豎起尖刺,對攻來的敵人迎頭痛擊,有如死亡絕地,闖入者只有一條路可走──死!   無法止住衝勢的兩族,不少人紛紛撞上,發出慘叫,但卻有更多人知機閃避,只是,他們走得了嗎?   「冬蟬四式第一式──舞風亂晴空!」   安琪莉娜居然在安全的巖壁內施展此招,不過這招卻和以往所施展的技巧不盡相同,炸裂的氣圈是在三人外側放射而出,可以保證不會傷到夥伴。   氣圈接觸到巖壁的同時,黛絲笛兒也放鬆對冬絕地的魔力控制,讓它變得鬆垮,不若先前的堅硬,結果就是巖錐和著血肉被暴風帶得向外激射而出,漫天飛舞有如千萬枝利箭,毫不留情的襲向四面八方的敵人。   以三人為中心,方圓兩百步內除了躲在樹後的幸運兒逃過一劫之外,無一人倖免。這結果是必然的,因為兩人之力加起來遠勝於亞修,更何況她們還以從未有過的默契聯手合作。   除了招式的威力強大外,這最後一式還有一些隱藏的事實。首先,兩人的第四式都有本質上的改變與互補。   例如安琪莉娜的前三招幾乎都留有餘力,隨時可做出改變,但第四式卻打破常規,傾全力出招,毫無保留的攻擊範圍之內的敵人。這樣的缺點當然是會使她暴露在較為危險的環境中,只是她依舊做了改變,這是否意味著她相信背後有人會保護她?   同樣的變化也在黛絲笛兒身上發生,她以往的招式都是毫無保留的全力攻擊,不留餘力,更不注重自身會暴露在何種的危險之中,只求快速消滅敵人,但冬絕地卻是明顯防重於攻的一招,這不正代表著她開始改變躁進的性格,且放心把攻擊的任務交給其他人?   這種來自深層意識的改變可能就連兩人都沒有察覺,但旁觀者卻是一清二楚,內心情緒的起伏劇烈無比。   那人,正是監視此地的曼雷達。   他的眼中有著毫無保留的喜悅,更有一絲傷感,喜的是自己的女兒終於成熟,達成了他的目標,可獨當一面,傷感的是她再也無法像往常那樣,被合抱在自己的掌中。愛女的成長雖是他的期望,但當這刻真的到來時,卻又捨不得,複雜的心境,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能明白。   林中又有聲響,更多逃散的狼族現身在前,天空的妖鳥不知何時又多了起來,但這一切都是枉然,對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來講,敵人越多,表示的只是屍體會越多而已。   不過,兩人已經用不著出手,新來的兩股力量接替了製造屍體的工作,但嚴格來講,他們做得並不好,頂多只達成一半的目標。   天空一陣黑色的波浪湧過,原本還伺機攻擊的妖鳥轉眼便不見蹤影,什麼東西都不剩,當下就讓該有的屍體少一半。緊接著,銀色的巨大光圈在樹林間電移瞬閃,被攻擊的猿蝠族和狼族毫無存活的機會,就算是躲到暗處也逃不了。   天空,深淵魔龍和夏蝶一同現身,化做人形後雙雙落下,跪在黛絲笛兒身前,神態恭謹。   蝶舞的一雙美目凝視著兩人,神情逐漸改變。   黛絲笛兒指指遍地屍體,頗有不悅的說道:「你們兩個該不會認為我解決不了這些東西吧?」   安琪莉娜滿臉疑雲,黛絲笛兒怎能對前來救援的屬下如此嚴厲?憑良心講,這些敵人或許奈何不了她們,但要完全擊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雖然曉得小姐您失去了原本的力量,但我們對小姐仍有十足的信心。」夏蝶答道。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來?我不相信是我父親叫你們來的!」說到這裡,黛絲笛兒的神色轉厲,更讓安琪莉娜摸不著頭緒。   「因為……」深淵魔龍和夏蝶對望了一眼,齊聲說道:「我們是小姐您的屬下,哪怕是千萬分之一的機會,也絕不允許您受到傷害,絕不!」   「唔……」黛絲笛兒受到莫大的感動,趨前拍拍兩人的肩膀,然後扶起他們,流露的情感看不到上下之別,反而比較像是兄妹。   安琪莉娜略有所悟,深淵魔龍和夏蝶應該是違反曼雷達的命令,私自前來,而這會帶來極壞的後果,所以黛絲笛兒才如此嚴厲。   「噗」的一聲,蝶舞對著黛絲笛兒雙膝下跪,戰戰兢兢的說道:「對、對不起,您是笛小姐吧?我不該對您如此無禮。」   黛絲笛兒搔弄著臉頰,看著已經嚇到發慌的蝶舞,弄不清她到底是何時對自己無禮。看來她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不過她還記得以前的夏蝶也是這副模樣。   「夏蝶,你們蝶族後繼有人了,帶走她,並保護她的安全,知道嗎?」   「是!」   夏蝶眼中湧出無比的喜悅,就要上前扶起一片茫然的蝶舞時,自森林深處發出連串劇烈聲響,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心中一跳,聲音雖模糊,但還認得出這是亞修的聲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正想一探究竟時,他們突然感到前方出現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奇異力量,既熟悉又陌生,最後它更釋放出十多股較小的力量往外激射,當中更有一股朝著他們直直而來。   力量未到,可怕的壓迫感已率先襲來,樹木出現了被往同一個方向下壓的奇景,眾人皆感呼吸一窒,升起逃離的念頭,但身經百戰的他們卻曉得,縱使是逃,也絕對無法及時離開這力量所涵蓋的範圍。   只有硬拚,才有活路!   一聲嬌喝,夏蝶雙手變出的天環發出前所未有的劇烈銀芒,向前擲出。這時,一道不過拳頭般大小,以白色和黑色紗線編織而成的光球疾射而至,光球好似沒什麼破壞力,但眾人都清楚瞧見,在光球經過的地方,空間先是出現扭曲的朦朧感,然後成了一片空白。   光球吃掉了以它為中心,百步內的所有物體!它所行經的地方,成為一條寬、深近百步的長溝,而這長溝,正對著黛絲笛兒等人而來,有如張牙惡龍,要將他們吞掉。   夏蝶的兩隻天環聚積了她所有的力量,但在碰觸的剎那,卻有如泥丸入海,毫無作用。   兩色光球轉眼就來到眼前,夏蝶硬著頭皮變出雲消刃往前擋,但她卻知道這無異螳臂擋車,只希望能爭取剎那的延遲,讓黛絲笛兒有機會逃離。   伴隨著雲消刃出手的,正是深淵魔龍的雙手,他的全身出現了黑色的火焰,然後聚集在手,竭盡全力抵擋這莫名而來的力量,同時大喊:「小姐快走!」   黛絲笛兒豈是會拋棄朋友的人?她不是,安琪莉娜更不是。   兩人同時插入深淵魔龍和夏蝶之間,雙雙全力出手。   四人之力與光球之力交會的剎那就明白大事不妙,他們雖是毫無保留的出手,但頂多只能遲滯兩色光球大約眨眼般的時間而已,然後它將繼續前進,別說抵擋,就連將它轉向都辦不到。   就在他們心叫我命休矣的同時,虛空中悄悄出現一道無形的力量由後鑽入光球,四人突然覺得光球的壓力一輕,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鼓起餘力往上一托,光球便帶著扭曲空間的奇異景象消失在空中。   眾人也被反衝的力道震倒在地,而目前實力最弱的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更是同時吐血。   「天啊,那是什麼鬼東西?」   黛絲笛兒擦掉嘴角的鮮血站起,目瞪口呆的看著光球造成的破壞,只覺得難以置信,她的「夏蝶」劍也有吞噬物體的能力,但和這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而這還只是眾多破壞的其中之一,其他的光球越過他們,不曉得造成何種浩劫。   安琪莉娜沉聲說道:「我們還是先去看看主人的情形比較好。」   一陣猶豫,黛絲笛兒也贊成說道:「好,雖然感覺亞修沒事,但這種打從心底的寒意到底是什麼?」   「咦,您認識亞修?」被剛剛發生的事給嚇到的蝶舞因這兩字而回復意識,開口問道。   黛絲笛兒柳眉一挑,露出古怪又有些不高興的神情,因為她非常清楚蝶族對於男人的強大吸引力,那並非憑著理性就可抗拒。   「住手。」   黛絲笛兒突然開口,正想有所動作的夏蝶聞言恭敬的垂下手。蝶舞並不曉得,她已經在生死關頭前走了一遭,因為夏蝶絕不容許有任何人搶佔黛絲笛兒想要的東西或是引她不高興,就算是最後的同族也不行。   「小姐,您確定?」   「沒關係啦,反正……」黛絲笛兒苦笑說道:「不是東西嘛!」   「噗嗤」一聲,安琪莉娜笑了出來,如花容顏配上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讓對自己的魅力有絕對自信的夏蝶也看得為之一呆。   對安琪莉娜來講,這「不是東西」可是讓她撿回小命,甚至和黛絲笛兒化敵為友,並讓彼此的關係拉近的神奇字眼。   黛絲笛兒沒有說謊,她要的東西必定要第一個得到,之後她不介意送給別人,但如果她想要又不能第一個得到,那她寧願毀掉。   可亞修是人,不是東西,所以這法則不適用!   當日,裡謝爾王宮中的黛絲笛兒的殺機是真的,但當劍鋒刺入肌膚的瞬間,她猛然醒悟真如此做的後果是得到永遠痛苦的自尊,她將會失去一切,最後劍鋒一偏,穿過安琪莉娜的腋下,只劃破衣物。除了一道傷口之外,安琪莉娜沒有任何太大的傷勢,兩人一陣沉默,最後同時大笑出聲,一切的隔閡全都隨著這一劍消失。   「你叫什麼名字?」黛絲笛兒問道。   「蝶、蝶舞。」   「你和亞修之間……沒發生什麼吧?」   「這……我不曉得。」   這是什麼鬼答案啊?黛絲笛兒心中暗罵。   「算了。」拍拍黛絲笛兒的肩膀,安琪莉娜說道:「去找主人問問就知道了。」   「請讓我帶路!」   蝶舞一躍而起,興奮的帶頭前奔,能親眼見到蝶族的傳奇人物和備受尊崇的笛小姐,讓她的內心被喜悅填滿,喪失了該有的警覺。   才跑沒幾步,她就發出一聲尖叫,頹然倒地。   早先被安琪莉娜以撼地乾坤震在腹部刺穿一個大洞的狼族之長,居然沒有立刻死去,咬牙以強韌的意志力苦苦支撐,等待復仇的時機,而垂死的它幸運的避開數道攻擊,最後,當蝶舞跑到身旁時,它猛然揮出最後一爪,抓穿了蝶舞的腹部後才吐出最後一口氣。   夏蝶趕至蝶舞身旁,一察看傷勢,便知她無藥可救。   蝶舞的表情出奇的平靜,張開溢血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夏蝶一歎,緊緊握住她的雙手,左手變出雲消刃,看到蝶舞微微點頭,便刺入她的胸口。   「安心的去吧!」   蝶舞的綵衣伴隨著軀體湧現無數色彩的絢爛光芒,先是內斂,最後散成千萬小點,化成一隻又一隻的月光蝶在夏蝶身邊迴旋,片刻後才飛入森林深處。   世事難料,莫過於此。蝶舞在被包圍的死境中,硬是咬牙苦撐而見到一線生機,但最後卻在眼前一片光明時遭到反擊而死,有所改變的靈魂難道就這樣消逝?   夏蝶感到哀傷,投入深淵魔龍的懷裡,黛絲笛兒則是微張著嘴,手動了動,最後緊緊握住安琪莉娜的手,平息心中的激動。   然後,四人同時感到汗毛直豎,打從內心湧起恐懼,更不約而同的轉頭,望向出現在眼前的人。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臉色瞬間大變,首次後悔來到魔界──如果沒來,那有些東西她們可以永遠不知道。 ∼第九章神魔之劍∼     在林間快速移動的亞修,體內產生了奇異的變化。   在魔界,他無法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照理來說,他的魔力應該很快就消耗殆盡,任人宰割。   然而,魔界的闇之力卻從每一寸肌膚反常的拚命進入他體內,補充他來不及恢復的人類力量,而且速度越來越快,讓他進入另一種「天人相應」的境界,只不過,這並非天之力,而是闇之力。   闇之力之所以會主動依靠,就在於它渴求破壞的本性,跟此時的亞修心意相通。   然而,這對亞修而言卻是一把雙面刃,他此刻需要力量,而且是越多越好,闇之力給了他所要的一切,之後,他要不要付出代價?   林間的追殺到此,死在亞修手下的狼族不計其數,每殺一人,血液就多加沸騰一分,他將所有的感情全部隱藏,把戰鬥的本能發揮至極限,他的經驗與技巧幾乎毫不停歇的往上突破。   樹梢傳來異響,同時躍下三隻狼人偷襲,被殺怕的它們捨棄正面迎擊,學起猿蝠族的戰法。   亞修的表情不見波動,精神高度集中的腦海清楚描繪出三隻狼人的細微動作,判斷出它們的攻擊到達的先後,甚至強弱。   腳下突然施展了威力較小的神足,亞修在瞬間就往左移了三步,頭頂的狼人心中一跳,明白自己的行蹤被發現,但問題是身在半空,又沒有猿蝠的雙翼,只能任人宰割。   正想開口討饒時,亞修手中的冰劍毫不留情的往上射出,準確的貫入兩隻狼人的喉嚨,同時他腳步一踏,凌空躍起,一個扭腰、旋身,雙腳勾住了最後一隻狼人的脖子,微一用力就活活扭斷,同時收腳猛然踢中它的胸膛,用它的身軀擋住焰魔的火焰。   在落往地面時,亞修猛吸一口氣,身形暫時停留在半空之中,剛好避過喉嚨中劍的狼人垂死前的反擊。之後,亞修吐氣,身軀像是下墜的鐵球,同時雙腳分別踏出,點中冰劍,讓它更加刺入地面,牢牢固定,狼人的掙扎、哀嚎更加劇烈,恨不得立刻死去。   亞修毫不停留,施展風之疾走,身軀再往右移,遠離狼人。   此刻亞修殺人的手法之精準,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迅速、有效,以最小的力量準確攻擊要害,還利用了狼人生命力特別旺盛的優點,絕不直接取其性命,而是要讓它們飽受痛苦折磨。   亞修學習的能力在經歷時縫之地後有著令人不敢相信的進步,而他現在更將這個優點發揮得淋漓盡致,一番試驗後,終於找出了狼族的喉嚨是致命,但又可讓它們緩慢而又痛苦死去的地方,更甚者,在擊倒狼人後,立刻改變方向吸引焰魔追逐,讓狼人無法從他的火焰中得到解脫。   整座森林,狼族的哀嚎此起彼落,成了人間地獄,它們無法想像,這世上居然還有比焰魔還要可怕的人。   終於,亞修停止對狼族的虐殺,殺氣的顛峰突然再往上增,因為他的身後,正是化成廢墟的貓族部落,數十條無頭屍首的肢體呈現怪異的扭曲,散落一地,有的甚至變成數塊。不過,她們的身旁,躺著數倍於她們的三族屍首,可見她們的抵抗有多激烈。   亞修明白,此地正是最適合血祭的場所,雙手發出火焰將屍首完全燒化,他不希望待會的戰鬥對她們的遺骸做出傷害。   見到亞修停步,久追不上的焰魔怒氣澎湃,但看清他臉容時,卻為之一愣:「你也會魔化之法?」   亞修看不到自己,但他的外表確實有了極大的變化,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腥紅,在皮膚的表面,還有一股黑霧滲出,對焰魔來說,這正是施展魔化之法而生的異變。   然而,還有一件更奇怪的事,亞修的衣服上完全沒有沾到鮮血。   這怎麼可能?亞修冰劍下的亡魂不計其數,怎可能沒有灑濺到鮮血?那是因為那股黑霧吃掉了鮮血。   黑霧是闇之力的化身,它吸走了死者的生命精華,變得強大,再呼喚更多的闇之力聚合。   弱肉強食是魔界絕對的鐵則,弱者的屍堆血肉聚集成階梯,讓強者一步一步往上走,邁向更高的層次,魔化之法也是如此。   焰魔瘋狂,亞修更瘋狂。焰魔因蝶族而成為魔人,亞修因憤怒而步上同樣的道路,兩人之間,有何差別?   「什麼法都不重要,重點是,你死定了!雙雷怒!」   亞修毫不客氣,一出手就是最強絕招,而這次的雷電球也和之前不同,青白色的電焰中夾雜著黑色火焰,破壞力再度增加。   焰魔一無所懼的往前衝,雙拳擊出,硬生生把雷電球給打掉,同時口中連續吐出火球。   同樣的,亞修也不閃不避,正面相迎,雙手或撥或打的擊飛火球。當然,他並非以血肉之軀直接接觸,而是戴上了一層魔力造出的風手甲,由於同樣有闇之力附著,防禦的效果倍增,光是一層就讓他不致受到傷害。   兩人立刻展開近身戰,彼此都知道遠距離的魔法和火焰對對方無效,只有近距離才能施以致命一擊。   整體的情勢對亞修仍然相當不利,縱使他擁有的闇之力能和焰魔的火焰旗鼓相當,但他終究是血肉之軀,只要被全力擊中一次就完了,而焰魔根本不怕,更何況他還有再生的能力?   戰局呈現一面倒的趨勢,亞修的拳腳雖及不上黛絲笛兒兩人,但他的經驗比起單純以力壓人的焰魔要強太多,在風之疾走的速度下,他輕易避過焰魔緩慢的攻勢,密集的拳腳毫不間斷的往焰魔身上招呼。   表面風光,但實則極為辛苦,縱使有闇之力,但亞修全身無時無刻都要維持著一層的魔法保護,攻擊的拳頭甚至要兩層才能不被火焰燙傷,而這還不夠,他還需要在皮膚表面施以一種名為「土甲術」的地系魔法,讓拳頭變得有如石塊堅硬。   這魔法有極大的缺點,施以魔法的皮膚表面會沉重得有如鉛塊,進而快速消耗體力,同時還影響到速度,但亞修仍必須這麼做,否則,縱使突破火焰,血肉之身的拳頭又能對焰魔的鋼鐵之軀發揮什麼作用?   焰魔凶性大發,攻勢更加凌厲,但也漸感不妙,因為隨著亞修的眼睛色澤越來越鮮紅,週遭流轉的黑霧開始發出光芒時,他的拳頭也由原本的不痛不癢,開始帶來疼痛,威脅程度快速增加。   焰魔從未遇到過這種越打越強的對手,幾乎沒有止盡,竟有些心慌,然而,他戰鬥的慾望也被挑起,變得更加強烈。   焰魔的動作陡然靜止,有如一座石雕凝立不動,這變化讓亞修一愣,動作緩了一線。   緊接著,焰魔一聲大喝,身上噴出空前猛烈的熾熱火流,高速湧向四方,轉眼來到亞修的眼前。   突生變故,亞修想退也退不了,更何況,他也不想退!   重施故技,亞修將火焰往上下導引掉,但他的動作也因此停止。   紅色火光中,焰魔露出獰笑,往前一把抓住他的左手腕。   亞修的魔力保護只在體外有效,卻無法在體內形成保護,轉眼間,火焚的強烈痛楚和高溫透過手腕燒灼亞修全身,要將他的血液煮沸,如果不能在極短時間內掙脫,那大勢已定。   亞修眼中紅光驟盛,籠罩他全身的火焰突然朝著右手手肘方向噴射而出,形成一道火蛇,同時右拳朝著焰魔的手臂打去!   可是先前他並無法對焰魔造成傷害,那此刻呢?可以想見,不管承受多大的反擊,焰魔必定會承受下來,因為這是擊敗亞修唯一的機會。   奇跡發生了,亞修的一擊不但讓焰魔發出撕心裂肺的狂叫,還踉蹌後退,右手的紅色肌肉出現怪異的扭動,最後,他竟然將整只右手扯斷!   是亞修瀕臨絕境,面對死亡的難關,讓他力量突然暴增嗎?還是焰魔徹徹底底的瘋了?   不,亞修的力量確實每一刻都在滋長,這從他身上的異變就可看出,然而他卻是靠著無與倫比的智慧才在一瞬間扭轉戰局,獲得空前戰果。   他攻向焰魔手腕的那一擊,用的並非是拳頭,而是伸出的拇指。他將原本施在整個拳頭上的力道,集中在一個指頭上,那威力之大可以想見,但奧妙尚不止於此,焰魔的身軀就連雷電球都可以承受,何況只是一根指頭?   因此亞修再將操天翼的原理應用在右手上,帶起的旋風不但將籠罩的火焰向外噴射而出,還等於讓右拳長了一對翅膀,讓速度加快數倍,隨之增加的破壞力更是難以想像,終於,施以土甲術的拇指成功的貫穿焰魔的皮膚,刺入他的肌肉內。   這樣就夠了?焰魔會忍耐不住這樣的一個小傷口而放手?當然不可能。   手臂的操天翼除了加快速度,還有另一個好處,就是火焰被帶走後,亞修得以將護身魔力減至最低,讓他得以運用這些魔力全力施展出構思許久的一招──「電之手」。   雷電系魔法的可怕威力讓它有禁咒之稱,這從雙雷怒的威力便可略見一二,就連亞修都認為此招不宜妄用,但它近乎毀滅的破壞力卻讓人難以抗拒,因此引得亞修開始思考有無較安全的招式。   而答案就是電之手。不同於雙雷怒的全力出招,電之手是將少量的雷電聚積在手上,在接觸敵人後釋出麻痺敵人,以達到擊昏敵人卻又不讓他受到太大傷害的目的。   亞修萬萬沒想到,這還沒實際演練的一招,竟會在此生死關頭上使出,而且目的還是殺人。   亞修傾全力出招,狂暴的電流透過刺入肌肉的拇指整個湧入焰魔體內,有如一粒小型的雷電球在肆虐,縱使強如焰魔也無法抵擋,不得不後退,甚至還扯下右手以避免傷害擴大,不過他也立刻運用樹人族的能力使傷口再生。   焰魔殺的人或許比亞修多,但戰鬥的反應實在太粗淺,做了錯誤的決定。   亞修的紅眼出現輕視的神情,緊追而上,雙手發出最強的攻擊魔法。   「雙雷怒!」   焰魔的本體雖受到重創,但不要忘記,他的火焰依舊無時無刻的守護著他。火焰吞吐間形成一道防禦的護盾,擋住了雙雷怒的威力。   此時亞修以風之疾走繞往焰魔身後,雙手化出冰劍,交錯刺入他的腰脊,這證實了亞修的兩個猜想。首先是焰魔的火焰正全力抗衡雙雷怒,背部的防禦因而減弱。再來是焰魔先前的示威舉動暴露了他的弱點,除了自身的火焰外,他一次只能運用一種得自亞人和獸人的能力,而他現在正使用樹人族的再生能力,所以軀體不復先前的堅硬。   「非常好!」   亞修露出殘忍的神情,他感到大氣中的火元素以驚人的速度被焰魔吸納以抗衡雙雷怒,但一切都太遲了。   亞修隨手撕下焰魔的翅膀,退離兩步,雙手貼地施展魔法。突然間,自地面伸出四隻巖錐,從四個方位毫不留情的刺往焰魔的身軀。「咚」的一聲鈍響發出,焰魔放棄手臂的再生,恢復鋼鐵身軀硬擋。   「愚蠢!」   亞修在魔力的保護下如情人般的貼住焰魔致命的身體,從後伸手抓住他受創的右手傷口,傷口果然沒有鱗片保護,亞修的電之手再次釋放電流從體內破壞,焰魔不由得慘叫,終於,連維持鱗片護甲的力量都消失。   巖錐此時再次刺出,毫不留情的貫穿焰魔的身軀!   突然,焰魔的左手揮動,脫手往後揮出一道銀芒,呼嘯聲中,劃出了漂亮的尾芒,打算找人陪葬。   亞修冷哼一聲,左手隨便一拍,電之手輕易擊毀天環,右手同時擊碎焰魔的肩膀,這下,焰魔失去了反擊的能力。   然後,無情的凌虐開始,亞修的十根手指輪流刺入焰魔的身體,電之手毫不留情的從體內攻擊,強猛的電流造成了難以想像的痛苦,那場景和哀嚎足以讓最膽大的人魂飛魄散。   最後,焰魔的慘叫戛然而止,與靈魂相融合的火焰也快要熄滅,他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   「你怎樣對待貓族,我就怎樣對你!」   亞修冷冷說道,雙手抱住焰魔的頭用力一扯,竟活活將他的頭顱扭斷,高高舉起!   勝利到手,大仇得報,但亞修的表情卻轉而凝重,因為必殺一擊後,事情突然變得有些不對。   「哈哈哈……」   脫離身軀的人頭居然大笑出聲,反應奇快的亞修立刻拋掉,全神戒備。   被丟至一旁的焰魔頭顱和身軀冒出火焰,整個肉體慢慢燒掉,而後火並沒有消失,反而還聚合成朦朧不定的人形,情景之詭異,讓人懷疑是否在作夢。   「你真的很可怕,竟能毀去我的肉體,讓我喪失自亞人和獸人身上得到的能力,不過……你輸了!」   身軀飄渺不定的焰魔一掌隨便掃出,他的速度確實加快許多,就如同風般輕靈、迅捷,似乎是脫掉肉體這負擔的緣故。   然而焰魔雖快,但亞修的反應卻更快,將魔力遍佈全身做好防禦,同時右手謹慎出擊,他無論如何就是不肯後退,要冒險查清此刻焰魔的深淺。   就在雙掌接觸的瞬間,亞修整個人的怒氣隨之引爆!   「混蛋!」   亞修暴跳如雷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的手輕易的穿過焰魔的身軀,而他的火焰像是一陣暖風,毫無殺傷力可言。眼前的焰魔已經不是人,而是靈魂,除了嚇人外,再也無法構成任何威脅。   但問題在於,亞修也無法攻擊他。   「十年!只要十年的時間,我的軀體將會完全復活,到時你或許可以再次擊碎我的軀體,但你永遠殺不了我,永遠報不了仇,所以我贏了,哈哈哈……」焰魔狂妄大笑。   亞修目眥盡裂,潰堤的怒氣讓他施展出所有魔法,對週遭造成了可怕的破壞,但就是奈何不了焰魔。   「放棄吧,你的舉動只是徒勞無功。嗯,我該現在就準備復活,還是先跟著你,看看擊敗我而幫貓族報仇的大英雄是怎樣的人呢?」   焰魔的嘲笑聲中,亞修垂下頭,不發一語,因狂怒而抽搐的肌肉逐漸和緩。   「怎麼,不說話嗎?你可是殺了我的英雄,怎麼會這麼安靜?」   亞修抬起頭,平靜說道:「看來,要獲得足以殺死你的力量,我需要付出多一點的代價,一點可能讓我和她們的關係永遠無法恢復到從前的代價。」   「你已經成功殺死我了,不是嗎?你……咦?」焰魔不解的看著亞修,因為他拔下了手上的光之戒,然後……丟到嘴裡咬碎!   亞修邊咀嚼邊說:「這戒指本身就擁有足以殺死你的力量,但還是有可能讓你跑掉,所以我必須得到更強的力量,絕對可以將你徹底毀滅的力量!嗚……啊……」   亞修痛苦的在地上打滾,因為光之戒被咬碎後釋放出的光之力和他滿佈全身的闇之力起了衝突。   亞修在開始吸收闇之力時,光之戒便起了反應,他當下就有所覺,明白這是一股相剋於魔界的力量,但他並沒有使用,因為不需要,而且也不想用。   但他現在用了,因為他要徹底的消滅焰魔。   當然,如此一來他便無法忽視一個問題──戒指是由安琪莉娜親手交給他的,這代表什麼?   亞修的思緒到此為止,把精神集中在體內兩股截然相斥,卻又互相吸引的力量上,拚命要它們歸順自己。   終於,亞修一聲長嘯,右手上舉,自掌心中,緩緩發出黑、白兩色光芒,還彼此交纏,象徵神魔兩極的力量終於在他身上出現!   「光……光之力,而且還有闇之力,這怎麼可能?!」面對未知,焰魔的語氣首次出現懼意。   光芒依照亞修的意念,變化成一把黑白相間,光闇交融的「神魔之劍」。   「你的威力能夠毀滅靈魂嗎?」   亞修低聲自語,隨手一揮,空氣中憑空出現十二粒有著黑白兩種顏色的光球,對著不同方向疾射而出。光球初時不顯眼,但移動後每一粒都造成了超乎想像的破壞痕跡,快速向外延伸,不知何時才會停止。   然而最詭異的地方在於這破壞雖是難以想像,但偏偏沒有半點聲響發出,四週一片安靜。   這一擊,不但改變了嶺南之地的地貌,更在魔界烙下永不抹滅的痕跡。   「怎麼可能,我怎麼……怎麼會……感到痛?」   焰魔駭然的望著自己的胸口被光球打出一個空洞而無法恢復時,自尊開始崩潰。   對著步步逼近的亞修,焰魔的強橫終被擊潰,出聲求饒:「不要殺我,求求你!」   他無法逃走,因為一股無形的力量已控制他的行動。   「振作點,你這麼軟弱,殺起來一點都不過癮,你要大聲大聲的哭叫才對,就像這樣!」   神魔之劍揮舞六次,斬斷焰魔的四肢和雙翼,讓他發出淒厲的慘叫,同時亞修一把抓住他頭上的尖角,本是毫無形體的靈魂,此刻變成實質的存在。   焰魔的臉孔因劇痛而扭曲,咆哮說道:「一樣的,你跟我都是同一種人,殘忍而又瘋狂!」   「不,我跟你不一樣。」亞修緩緩靠近,唇角露出令人為之喪膽的淺笑,輕聲說道:「我強你弱,所以你該死。」   神魔之劍毫不留情的劃過焰魔的頸子,他的咒罵倏止,嘴巴再也無法合上,如同火焰般的身軀呈現灰色,並開始龜裂,最後如同沙粒滑下,隨風飄散在空氣中。   「弱肉強食啊……嗯,我還真開始有些喜歡這個地方了呢!」   帶著因發出力量而小上一些的神魔之劍,亞修對著貓族的廢墟深深行了一個禮,轉身離開。   當他踏出戰場時,黛絲笛兒等四人就在眼前。   亞修眼神緩緩一瞥,對她們為何出現沒有絲毫驚訝,同時發現貓族的遺骸已被兩色光球消滅,心想這樣也好的同時,淡淡問道:「蝶舞呢?」   黛絲笛兒深吸了幾口氣,平復心中的震撼情緒,現在的亞修除了雙眼的赤紅尚未完全消退外,先前體外闇之力流轉的異象已化成神魔之劍,讓他不若方纔那有如魔神般的可怖姿態。   但他渾身散發的凌厲殺氣卻深深壓迫每一個人的心,更讓熟識他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無法接受。   黛絲笛兒想開口,但話就是哽在喉中說不出。   「她死了。」夏蝶代答。   沒有任何傷痛、詫異,亞修毫不停步的往前走,黛絲笛兒遞出隨身攜帶並用布捲起的寒星斷劍,想要藉此說些什麼,但亞修隨手接過,連句招呼都沒有。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雙雙一愣,習慣性的要跟上時,亞修冷冷喝道:「退下。」   這話激怒了深淵魔龍,一步跨出,毫不客氣的伸手前抓,沉聲說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   察覺到敵意,亞修轉過身,神魔之劍閃電似的上揮,輕易的砍下深淵魔龍的右手,然後往前朝著喉嚨刺出!   以深淵魔龍的實力,怎可能毫無反應?但他就是無法動彈,亞修的殺氣由神魔之劍發出,形成了無形鎖煉控制住他的舉動。   「不要!」黛絲笛兒一個閃身,擋在深淵魔龍之前,蘊含著可怕力量的劍尖終於在離她額頭只有毫釐之差時停住。   亞修收劍、轉身,不發一語,走向林間深處。   黛絲笛兒腿一軟,差點不支倒地,所幸安琪莉娜及時攙扶住她。   「那是什麼力量,面對它時,我居然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黛絲笛兒心有餘悸的說著,雙手還不受控制的發抖。   臉有驚容的安琪莉娜回答:「我感到了屬於我的力量,也有屬於你的力量,所以那該是我父親口中的光闇雙力。」   黛絲笛兒關心的看了深淵魔龍一眼,看到他渾身冒汗,強忍疼痛,摀住傷口全力治療的模樣,心中不由得升起寒意,現在的亞修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安琪莉娜茫然搖頭:「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魔界之行有了意想不到的轉變,在兩人原先的計畫中,只要帶走亞修,之後再以另一套說詞矇混過去即可,但沒想到,亞修卻變得不像是亞修,而且更掌握到光闇兩種力量。   兩人要如何面對亞修?坦白?抑或是想辦法繼續隱瞞?她們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做。 ∼第十章憤怒一拳∼     亞修坐在昨晚目睹蝶舞蛻變成蝶的湖邊,神魔之劍在旁凌空漂浮,他的雙拳緊握,抵住額頭,額上大汗淋漓,露出痛苦的神情。   他正在努力不要讓焰魔臨死之前的那一句「你跟我都是同一種人」成真。   亞修目前還無法否定這句話,因為剛剛那化成人形的深淵魔龍向他出手時,如果不是熟悉的黛絲笛兒橫擋在前,他會毫不猶豫的取他性命,其實不只是深淵魔龍,任何人都是一樣。事實上,他當時有股連黛絲笛兒也一劍刺穿的強烈衝動,但終究沒有完全失去理智。   亞修要力量,闇之力也給了他,後果卻是讓他心中充滿破壞的慾望。   現在既然報了仇,亞修自然要排除,他畢竟不想變成見人就殺的野獸,但闇之力好不容易能為人所用,又怎會乖乖離開?它自然是反抗到底,甚至轉而想要反過頭控制他。   所幸為了創造出神魔之劍,亞修體內的闇之力已經去掉七、八成,加上他的心靈毫無破綻,闇之力找不到侵蝕的缺口,更無攀附的不平之處,威脅不致太大。   雖速度不快,但他體內的闇之力卻持續被往外驅逐,形成一陣陣的黑色煙霧,先是在亞修身旁縈繞不去,彷彿要伺機進入他體內,但久攻不下後,緩慢消失。   當然,這過程中,亞修也不免要吃上苦頭。   還不到一個上午的時間,亞修就成功排除體內的闇之力,不但沒有絲毫虛弱與疲累,反而精神大振。原因在於他體內屬於人類的力量早已自然恢復,只是被闇之力壓迫住而已,此刻一旦釋放,立刻流轉全身,讓他有種久違的暢快。   亞修以湖水洗臉之後,再次用水稀釋石漿玉乳灑在燒傷處,傷口癒合的速度只能以奇跡形容,他身上焦黑、紅腫的皮膚,轉眼便脫落,然後長出新的肌膚,除了顏色略顯蒼白外,完全沒有任何疤痕,效用之神妙,非親身經歷絕不相信。   長吐一口氣,亞修的心中開始湧上憤怒發洩過後的強烈空虛感,狼族臨死之前的哀嚎和扭曲的臉孔依舊歷歷在目,那種感覺實在不好受,但他明白,假如事情重來一次,他仍然會作同樣的選擇,而且絕不手軟!   眼中精光閃閃,有件事,他還沒做。   執起神魔之劍,亞修為它的力量感到戰慄,明白什麼叫做強大!如同第一次看見大海時,才知道遼闊指的是什麼。   一股力量突然無聲無息的傳到神魔之劍上,它竟發出光芒,造出層層幻象,暗示亞修如果持續擁有它,將會得到無數的財富與權勢。   冷哼一聲,亞修不屑的搖搖頭,大喝:「這場戲,你也看夠了吧?給我停!」   亞修用力擲出神魔之劍,只見它帶起兩道交纏的光芒,破開茂密的森林,閃電似的往中央絕地的方向疾射而去,聲勢駭人。   亞修又過了一關,他當然想要力量,但目的並非恃強凌弱,而是為了守護美好的事物,享受生命的恩賜,絕對不是磨練自己後才去奪取,兩者之差有若雲泥,且一為主人、一為奴隸,無法相提並論,這是他和焰魔的最大差別。也正是因為這樣的信念,亞修才能輕易的擺脫闇之力和莫名的誘惑。   施展翔天之翼,亞修隨著神魔之劍留下的雙色尾芒高速前進,身後,黛絲笛兒四人也隨之跟上。   夏蝶見神魔之劍不在亞修手上,雙眼殺機頓湧,因為她身旁的深淵魔龍被斬斷的右手不但無法復原,而且還帶著劇烈的疼痛,如不是黛絲笛兒的緣故,她早就衝上前去。   黛絲笛兒雖表情平靜,卻是心亂如麻,除了她和安琪莉娜之外,現在又多了深淵魔龍的事,一個是最忠心的屬下,一個是極有好感的人,萬一發生衝突,她該怎麼辦?   「咦,這不是你的行宮嗎?」安琪莉娜惑然問道。   「主人怎麼來這裡……天啊,它、它居然停住了!」   黛絲笛兒睜大眼看著一動也不動的地石龜,只覺得在作夢,由於她曾經竭盡全力阻擋過它前進卻失敗,所以此刻感受分外強烈,隨即她發現原因所在,先前亞修擲出的神魔之劍,隨意念化做長矛狀,由上而下刺穿地石龜的背甲,深入地面,硬是把它停住。   然後,更令她魂飛魄散的事發生,亞修居然落在地石龜的背甲上,面對曼雷達擺出攻擊的架勢。   「你看起來很生氣。」曼雷達頗有興致的問道,內心其實有些後悔,他早該曉得以財富和權勢試探亞修的內心實在是太粗淺,對朵麗芬的後人,該用些更高級的東西才對,只是他也沒這個時間。   亞修不答反問:「戲好看嗎?」   「真是太精彩,一瓶石漿玉乳的代價實在太便宜,來,再給你一瓶。」   曼雷達手上變化出一瓶石漿玉乳,亞修冷冷一笑,走向前接過,然後狠狠往下一擲將瓶子砸碎,散發清香的白色液體流了一地,挑釁意味十足。   亞修轉身後退,到離曼雷達約十步距離時平靜說道:「我要狠狠揍你一拳!」亞修說出了讓黛絲笛兒差點嚇昏的話,但他的神情和舉動並非開玩笑。   「真是奇怪,你的怒氣毫無理由,你明明有全身而退的方法,但並沒有這樣做,反而正面迎向敵人,你能活,已經是奇跡中的奇跡,所以,害死蝶舞的人是你!」曼雷達的話沒有錯,亞修當時確實能挾持蝶舞逃走,只要抵達這裡,就算是安全。   亞修對他不在場,卻清楚掌握所有的情況不以為意,沉聲說道:「放棄用話打擊我的念頭,我為蝶舞所做的已經夠多,一切只是回歸起點而已。要逃,她不會自己逃嗎?更何況真要追究,我也可以從你不讓她留在這裡開始算起。」   「是嗎?這筆帳算起來……」   「夠了!」亞修提高音量,截斷曼雷達的話:「我不是來跟你算帳的,我說過,我是來狠狠揍你一拳的,既然這裡沒有律法,那我想要怎樣就怎樣,不是嗎?」   曼雷達沉默片刻,最後臉上出現輕視的神情,冷冷說道:「小子,不要以為有些讓人料想不到的表現就狂妄起來,看不清敵我的實力。」   亞修哈哈一笑,大挑語病:「誰說我看不出?你是個我努力一生也贏不了的人,所以我才說要打你一拳,可沒說勝過你。搞不清楚狀況的是你才對,這種表現只有十分。」   曼雷達罕見的動怒,自與法裡恩一戰之後便消隱至今的氣勢整個上湧,以他為中心向四周迸射而出,將亞修籠罩在內。   這是曼雷達的極限,因為他再怎樣也不能真的出手,接下來,就看亞修如何能揍他一拳。   無形的氣勢讓亞修如置身在驚濤駭浪中,別說攻擊,差點連站都站不住,然而曼雷達並不知道,他已經有過幾次同樣的經驗,早有應付的方法。   亞修將精神和視線完全集中在前方,漸漸的,週遭景物開始變得模糊,但曼雷達的形影卻被更加的突顯出來,天地間就只剩下他們兩人,一切的干擾全被排除在外。   曼雷達臉有驚容,詫異說道:「果然有一套,你的對戰經驗和你的年紀根本不成正比,人界難道是那麼混亂的地方?不過……好,真能打我一拳,就等於你已經到過中央之城。」   「沒有必要,我已經有回去的辦法,接招!」   亞修右腳一點,施展神足,身形如電猛往前衝,可惜的是速度雖快,但曼雷達早已算計好,不閃不避,等待他出拳及體的那一刻才施以反擊。   亞修的舉動全被掌握,要成功非得有超乎預料的突破才行,他能辦到嗎?   能!   亞修接近曼雷達一半距離時,速度驀地再度加快!   曼雷達大吃一驚,這該是沒有可能的,亞修神足的速度和他面對焰魔時加快了一倍之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超乎預料的變化讓曼雷達升起複雜的情緒,最後不閃不避,臉頰硬是承受亞修狠狠的一拳!   觀戰的黛絲笛兒眼睛頓時瞪大到連眼珠子都差點掉下來的地步,以旁觀者的角度,她清楚見到亞修的速度之所以倍增的秘密,就是二段神足。   先以右腳使出神足,當接近到一半距離時,左腳輕點地面,然後再次施展神足,自然可讓速度增加一倍。   安琪莉娜亦是瞧得芳心暗驚,神足不難,二段神足的原理也很簡單,真要做起來,她也辦得到,但問題就在除了亞修之外,之前沒人能想得到。   近來亞修幾乎只要面對強大的對手就能有所突破,看起來一點困難都沒有,很難想像他曾經連半點魔法都施展不出。   攻擊成功後,亞修只覺得痛快,同時也腳下一軟,差點立足不穩。二段神足的缺點就在於它的反震力會對腳造成嚴重的傷害,一擊不中,別說逃走,連站都站不起來,是標準的孤注一擲招式。   亞修靠著意志力勉強站穩,轉身面對曼雷達說道:「我不曉得你是不屑還是怎樣,明明躲得過的招式卻不躲,為什麼?」   曼雷達摸摸被擊中的臉頰,洒然一笑,說道:「你要當一個笨小孩嗎?」   亞修眉一皺,冷哼一聲,說道:「算了,我們以後也不會再見面,笛兒、莉娜,過來,我們走……你要阻止,就趁現在。」   曼雷達毫不介意,說道:「我為何要阻止?魔界自由得很,從不限制他人的進出,有本事,要來就來,要走便走,隨你決定。」   被呼喚的兩人面面相覷,這回家的命令實在來得太突然,安琪莉娜還好,隨即降下,黛絲笛兒遲疑的視線緩緩看過深淵魔龍、夏蝶和曼雷達,最後幽幽一歎,低聲說了句「再見」,還是走到亞修身邊──此刻的她,還不想回家。   安琪莉娜兩人來到身旁時,亞修握住她們的手腕,沉聲說道:「多餘的話不必講,我也不想聽。笛兒,負責打開回家的門。」   「是。」笛兒接收兩人的力量,以極快的速度打開通往界之障壁的大門。   這時,亞修突然想起了什麼,伸手探入懷中。   曼雷達的話聲傳來:「石漿玉乳你就帶走吧,那傷並非這樣就可治療。放心吧,他們兩人都不會有事。」   後一句話是說給黛絲笛兒聽的,果然她面露喜色,這言下之意等於是曼雷達原諒了夏蝶兩人。   「……走吧!」   亞修不發一語帶著兩人便走,進入通道前,黛絲笛兒還是忍不住回首深深瞥了曼雷達一眼,臉上露出不捨的神情,但她看到的,卻只有背影。   踏入通道,三人轉眼消失,當通道之門關上時,亞修的魔界之行也劃下句點!   ※※※   尊敬的主人離去,夏蝶和深淵魔龍掩不住落寞神色,雙雙跪在曼雷達面前。   「何必向我下跪?你們不是選擇了笛兒嗎?」   兩人同聲說道:「請主上賜罰。」   「不可能,你們再也不是我的人。」   深淵魔龍臉色大變,懇求說道:「主上,請不要拋棄我們。」   曼雷達啞然失笑,說道:「誰說過要拋棄你們?相反的,因為你們證明了在你們的心中,笛兒的重要性遠勝於我,所以有些事可以讓你們知道。」   夏蝶一臉迷糊,問道:「主上,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也是應該。這麼說好了,我和法裡恩有一個需要聯手對抗的敵人,那是屬於我們三人的戰爭,這戰爭可能在明天開始,也有可能永遠不會發生,所以我們不斷的做各種準備,你們的存在和我對笛兒的磨練,都是這些準備的其中之一。」   「等、等一下。」深淵魔龍大驚失色,問道:「您和法裡恩要聯手?法裡恩難道會是……是……」   「正是他沒錯,神界之皇,同時也是安琪莉娜的父親。至於安琪莉娜是誰,你們應該見過了。」   大受震撼的兩人點點頭,傳言中神界公主擁有和黛絲笛兒幾近相同的容貌,他們怎會不曉得?但當她真正出現在眼前時,兩人還是難以置信。   「你們的驚訝我可以理解,但很多事是你們所無法理解,在今天之前,你們連聽的資格都沒有,起來。」   「是。」   曼雷達交手於背,緩緩走至停住地石龜的神魔之劍前,腳輕輕一踢,就將整柄劍踢碎,化成光芒消散,同時地面起了震動,地石龜再度緩緩移動,神魔之劍頂多讓它停住,卻傷害不了它。   深淵魔龍和夏蝶不敢怠慢,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   曼雷達長吁一口氣,緩緩開口:「人界之中,有一個力量遠遠勝過我的人,名叫雨。」   聽到這裡,兩人差點叫出聲來,但還是強行忍住,不敢打斷。   「你們不用追究她的身份,更不需知道她要做什麼,因為這點,我和法裡恩也不能百分之百斷定,只能推論猜想,而此事的後果是我們三人極可能展開一場前所未有的激戰,不論在何時何地發生,那個世界將會被徹底毀滅,沒有絲毫僥倖。最好的結果是只破壞掉一個人界就制住她,以讓神魔兩界得以保全……」   說到這裡,曼雷達出現了痛苦的神情,如果有可能,他當然希望不要這麼做,因為那代表朵麗芬的轉世也逃不過,但他身為魔界的創世者,就必須以魔界為優先考量,這是他被賦予的天命,不容抗拒。   如果要毀滅,在順序上,他期望是人界、神界,最後才是魔界,奈何這並非他所能控制。   「當然,有最好就有最壞,最壞的結果是三界俱毀,到時就算我和法裡恩成功困住她也毫無意義,因為自太初創世以來的所有生命都將消失,世界將回歸虛無。」   深淵魔龍聽得渾身發冷,長久以來,他都是恐懼的代名詞,但現在,換他感到恐懼。   「如果是最壞,一切休提。因此我和法裡恩會努力將傷害控制在人界,如果成功,那神界和魔界將會無人領導,必須有人接下這擔子。接管者的責任並不輕鬆,因為縱使一切破壞都在人界發生,但強大的力量還是會波及神魔兩界,到時魔界會受到何種影響我也無法斷定,肯定的是不會保有今日的姿態,到時要完全控制住局面是極為艱鉅的任務,更何況,接管者還要想辦法解開我們和雨對峙的僵局,因此人選相當重要。而魔界只有笛兒一人擁有這樣的智慧與天資,且她更通過了最後一道試煉,足以擔當重任。」   「試煉?」夏蝶納悶問道:「小姐不是才剛回來就離開嗎?」   「試煉的地點並非在這裡,而是在人界。長久以來我一直灌輸她要不計代價、不擇手段去獲取想要的東西,如果得不到就玉石俱焚的觀念,超越它便是題目。」   曼雷達的話讓人為之發抖,因為他居然設計自己的女兒!   「身為我的女兒,在現在的魔界中,她可以很輕易的要到所有東西,然而只執著在一個得字是無法應付往後未知的情勢,她還必須體認到『捨』的重要,捨之後,反而有空間容納更重要的東西,當她放棄殺死安琪莉娜念頭的那一刻,她除了個性更加圓滿外,就是得到一個最真摯無私的朋友,還建築起兩界往後攜手共進的基石,足以應付日後一切挑戰。」   面對兩人的疑問,曼雷達續道:「你們的好奇我能理解,的確我也有在事後用一些手段做驗證,但她們兩人回到這裡時的氣氛與神情,和昔日的我以及法裡恩極為相似,那是死結解開後才有的眼神,當時我就有所醒悟。哈,兒女的心事永遠瞞不過父母,有朝一日當你們有了屬於自己的骨肉後,便會真正理解這句話。」   夏蝶的臉在一瞬間整個通紅,深淵魔龍也是尷尬無比。   「獨木不成材,笛兒縱使接掌魔界,也需要有人從旁輔佐,你們是我目前最屬意的人選。夏蝶,這交給你。」   曼雷達伸出手,掌中有一粒透明的珠子,裡面有各種顏色的光芒飛舞,夏蝶伸手接過,卻不知所以。   「球中所藏的,是三千年來經我挑選合格的靈魂,為了因應往後不可預測的魔界環境而準備,他們可以是一支效力笛兒的軍隊,也可以是重創新世界的開墾者,如何差遣,端視往後情勢而定,現在就轉交給你。」   夏蝶整個人僵住,不曉得如何反應。這責任之大超乎想像,思考片刻後,她才銀牙一咬,將光球收下。   深淵魔龍靈光一現,問道:「主上,這些該不會是……」   「沒錯,都是無法通過我考驗而死的人,他們的靈魂被我收到球內治療,當然,每一個夠資格的人我都親自談過,如果不願意為笛兒效力,我會放他們離去給予新生,如果願意,那就留下。對無形的靈魂來說,這球的空間之大等若天地,可以盡情修練。」   深淵魔龍一陣激動,說道:「主上,這件事要不要先向小姐告知?她對您一直有誤解。」   曼雷達露出苦笑,說道:「她會誤解很正常,因為她,甚至你們都只看得到屬於『生』的世界,但我卻是分別掌握生死兩面,在我眼中,根本沒有死亡這種事,只是從一個世界移居到另一個世界而已,所以……算了,此事我自有定奪。」   「是。」   曼雷達沉默片刻後,突然對著深淵魔龍問道:「你覺得亞修這人如何?」   「這……」   「好壞大可直說,不需有任何顧忌。」   「是,我從不把人類放在眼裡,但看到他之後,我才明白自己錯了,他的表現和成長超乎我的預料,讓我覺得……」話說到這裡,他卻怎麼也說不下去。   「你想說的是,他讓你有種面對笛兒的感受,總能在絕境以從未有過的方法找出活路,姿態如雲,千變萬化,時時刻刻都帶來驚奇與意外,充滿著無與倫比的魅力,且更在笛兒之上,是吧?」   「的確如此,除了小姐外,我從未在其他人身上見過這種特質,但他偏偏就是有,而且給我的感覺更加強烈。最令人無法置信的是,他居然……居然……」   「怎麼,今天的你為何一直吞吞吐吐?如果你要說的是他成功擊中我這件事,我可沒有放水,那是他以實力換來的成果。」   「什麼?!」深淵魔龍和夏蝶同聲驚呼,這不可能吧?   「某方面來講確實如此,我對有心要較量的人,都會以他自身加上五成的實力對招,只要在那瞬間,能有一招一式的極限超過這範圍,就等於是我輸了。長久以來,還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辦到,就連笛兒也不行,可是那孩子卻辦到了,而且還是以超前許多的程度向我而來,我不認輸都不行。哈,早該知道朵麗芬的血統非同小可,我應該更認真一點才對。」   聆聽的兩人鬆了一口氣,畢竟曼雷達不是真正被擊敗,但想著想著,卻又有股莫名的情緒,因為能讓曼雷達如此讚許的,是一個人類啊!   深淵魔龍長吁一口氣,點頭說道:「原來如此,我本來還不明白主上為何放任他單獨面對焰魔,原來是早已曉得他會平安無恙。」   「算是吧,因為他身上有法裡恩的光之戒,在危急時會保護他,但我沒料到的是他不僅沒用上,甚至還利用它來融合成光闇雙力造出神魔之劍,這該是不可能的事,但他偏偏辦到,而且比起笛兒和莉娜為了掌握這股力量而吃的苦頭輕鬆太多太多,雖找不到問題,但絕對有問題……」曼雷達喃喃自語後突然搖頭一歎,說道:「夏蝶,你先退下。」   「咦?這……是。」夏蝶一陣遲疑,最後還是聽從命令,隱有不祥的預感。   「等一下。」曼雷達改變心意,出聲制止,單掌伸出,一隻白色光球飛至夏蝶身前。   夏蝶不明所以的接過,同時嬌軀一震,心中升起熟悉的感受:「主上,這、這是蝶舞的靈魂嗎?」   「正是,蝶舞雖有所突破,但歷練還不夠,我將她交給你,你去為她重塑一副肉體,看看她往後的發展夠不夠資格輔佐笛兒,下去吧!」   夏蝶掩不住喜色,畢竟她也不忍見到好不容易有後起之秀的蝶族就此莫名消失,感激說道:「遵命。」   夏蝶領命退下時,深淵魔龍雙膝下跪,說道:「縱是粉身碎骨,我也願意為主上辦妥一切事。」   「你倒是明白我支開夏蝶的用意,很好!即使我要你做的事會使你和她永遠分開,你也願意?」   深淵魔龍雄軀劇震,話中的意思等於是他必須要有賠上一條命的覺悟!他的眼中雖流露出哀傷,卻仍誠懇答道:「願意,因為我很清楚主上是為了魔界和小姐著想,而這也會影響到夏蝶的未來。再者,我的命在面對那奇異的力量時,已被主上救過。」   曼雷達泛起讚賞的神情,說道:「非常好,你果然有察覺我的介入。聽著,你的右手要以自己的力量想辦法恢復,過程會相當痛苦,因為這是光闇雙力所造成的傷口,非同小可,但成功後,你的力量將會增強。在這段期間,我會重新制訂嶺南之地的秩序,接著會趕往神界和法裡恩討論一些事並做出決定,快則數天,慢則數月,一旦決定,你可能要幫我辦一件事。這件事,我和法裡恩都做不到,不過除了我們之外的任何人,都可以辦到。」   深淵魔龍被挑起好奇心,這世上豈會有至高無上的神魔兩界之王做不到,而其他人卻做得到的事?他當下試探性的問道:「敢問是何事?」   痛心疾首的神情出現在臉上,曼雷達以百般不願的無奈語氣說道:「殺掉亞修。」 ∼第十一章糊塗教主∼     身處界之障壁,就如同置身在隧道中一樣,除了出口的光芒外,四週一片漆黑。   三人中誰也沒有開口,無言的沈默幾乎讓人窒息。   安琪莉娜感到心痛與心慌,因為亞修手上的光之戒不見了,這代表什麼?她不敢多想,也不敢多問。   二次進入界之障壁,這次亞修釋放出魔力保護全身,握著兩人纖細的手腕,感受著指尖傳來的體溫、肌膚的滑嫩和跳動的脈搏,那吸引力絕不下於蝶舞,然而,亞修的心思卻飄蕩到遙遠的那一端。   他並非蠢人,相反的,還十分聰明。「相信值得相信的人」是他的一貫作風,因此他從未懷疑過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說出的每一句話,甚至當他曉得自己身在魔界時也是如此。   然而,接下來的變化卻大出意料,安琪莉娜的身份到此刻他還毫無頭緒,只知道一定不簡單,那黛絲笛兒呢?現在唯一欠的,就是她親口承認。   亞修有些疑惑、有些生氣,但更多的卻是害怕!還加上一點奇怪。   疑惑的是,她兩人為何會稱自己為主人;生氣的是,自己居然一開始就陷在謊言中;更害怕三人的關係可能會因此生變,他無法想像兩人不在身邊的景象;而奇怪的是,他居然不對黛絲笛兒的身份感到害怕。   或許是他明白到魔界如同人界,各種各樣的人都有,也有好壞之別的緣故,而黛絲笛兒絕對是個值得相交的人,不論她的身份為何。   思緒百糾千纏時,亞修想起了露比,只有將她的容貌充塞整個腦海,他才能不去想這些煩人的事。   奇妙的事發生了,思念剛起,月牙笛就像回應似的,發出了較之以往還要高的熱度,燒灼著胸膛。   亞修被嚇了一跳,同時更感到從黑暗之中發出一股力量在呼喚著他。   無數的念頭在瞬間掠過腦海,眼看就要抵達出口時,亞修牙一咬,鬆開握住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手,投入漆黑無光的界之障壁中,失去身影。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心中劇震,作夢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最令人肝腸寸斷的是她們清楚感到這是亞修主動放手。   已經來不及跟上的兩人穿過通道,回到人界,但沒有亞修在旁,人界、魔界或是神界,有所分別嗎?   投入黑暗的亞修對於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只能說抱歉,因為就現在的情況來看,暫時不要見面會比較好。   但這只是兩個原因中較小的一個,他真正想的,是感到只要隨著這股呼喚前去,就可以見到露比!然而事情似乎沒那麼順利,領著他的呼喚突然被另一股力量擾亂而差點消失,但隨即它又強烈起來,產生激烈的對抗。   亞修不由自主的被扯來扯去,完全不知發生什麼事,片刻,後到的力量不知為何取得上風,將他甩出界之障壁,重回人界。   略顯暈紅的天空出現在眼前時,亞修的身軀如石塊般的往下墜。   「天啊,不會再來一次吧?」   明白失去見到露比機會的亞修無比沮喪,所幸人界的風和天空讓他有些安慰,輕易的施展翔天之翼緩速降下。   左右看了一眼,他發覺自己正置身在一片層巒疊嶂、峰巔重疊,四週一望無際的叢山中。遠處,山霧如白帶,纏繞在起伏的山壁上,還依勢有所轉折,為這氣勢萬千的群山帶來一絲空靈秀氣的美感,剛柔應合間,別有一番韻味。   動人的美景讓亞修的沮喪大減,精神也為之一振,曉得當務之急是要找個人問清楚此處是何地,雖可確定是人界,但人界大得很。   說巧真巧,亞修往下一看時,就發現正下方有一個模糊的人影。   心中一喜,亞修下降的速度變快,很快的,就發現那人正用雙手遮在眼皮上,好奇的抬頭往上看。   亞修臉色一變,慌慌張張的打量四周還有上方,仔細瞧過後才繼續往下。如此做的理由很簡單,因為這情景太熟悉了,和他當初落入魔界便遇到蝶舞,同時被老鷹叼走,簡直如出一轍。   魔界的經歷讓亞修相當有自信,不管遇上什麼挑戰,都不會那麼丟人!   人影的輪廓漸漸清晰,亞修也掛著笑容迎向這好久不見的「人」,但沒想到對方卻先開口。   「啊,總護法!」   熟悉的語調和聲音讓亞修嚇了一跳,他沒想到,眼前的人居然會是雪靈!   她張開大大的眼睛,帶著開朗的笑容,展開雙臂,像是在歡迎亞修般,不過她歡迎的人卻以下降的速度陡然停止,然後開始往右急移的逃跑模式來回應。   「總護……不,副教主,你幹嘛要跑啊?」雪靈氣得跺腳大罵。   「這……」亞修無法回答,但本能卻告訴他要溜之大吉,因為雪靈的眼眸深處,露出了一種掠食者發現獵物時的獨有光芒,他很確定,因為不久前他才見過。   「副教主,你再不停的話,我可不客氣了喔!」雪靈鼓起腮幫子,雙手放在讓亞修吃盡苦頭的匠聖七劍上。   亞修回頭看了一下,發現雪靈和他的距離至少有四、五十步,該是「封魔」短劍的範圍之外,就算不是,這距離也夠讓他跑掉,膽子也隨之大了起來,說道:「我可不是什麼副教主,你……」   「放心啦,你早就從總護法昇到副教主,所以不用害羞。當然,也不用太感謝我,不過你真要謝的話,我也會坦然接受,畢竟我這教主是很平易近人的,哈哈。」   亞修為之氣結,罵道:「你這種老是曲解別人談話,還有自吹自擂的壞習慣,到底是怎麼來的?我對什麼總護法、副教主都沒興趣,你要玩你的無雙教,請自便,但不要把我扯進來,知道嗎?」   雪靈的眼睛眨了兩下,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說道:「你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現在你的名字不但和無雙教掛上鉤,搞不好整個落羽大陸都知道,你想不承認都不行,而且還有一筆鉅額的賠償等你還耶!」   亞修聽得莫名其妙,問道:「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還裝蒜!看來非得把你抓下來再說了。」雪靈抽出封魔交在右手,遙指亞修。   亞修眉一挑,他的判斷果然正確,封魔的威力無法到達這裡,接下來雪靈只有兩個選擇,一是靠著腳下的速度接近,一是擲出封魔好發揮它的作用,但不論是哪一個,亞修都有依靠翔天之翼完全閃避的信心,這不免讓他有些得意。   「來啊,捉得到我,你大可試試。」   「可惡啊,失去你那兩個僕人的蹤影,我已經一肚子火了,居然還敢挑釁!今天就讓你知道我這教主不是當假的,去吧,封魔!」   如亞修所預料,雪靈擲出封魔。   想起上次的慘敗,亞修沒去深思雪靈話中的意義,而是集中精神,以信心滿滿的姿態迎接第二戰。匠聖七劍中他已見識過四劍,除非之中還有如同封魔這樣的魔法天敵在,否則他不相信在自己能施展魔法的情況下還會輸掉。   覷準封魔的來勢,亞修以更快的速度向左移,和它保持五十步的距離,同時眼神緊鎖雪靈,注視著她的舉動,以防她用可怕的速度展開突襲。   出乎意料的,雪靈立在原地不動,笑盈盈的道:「副教主,你還是不明白我有多厲害,只要封魔再加上一點小玩意,我就可以穩穩抓住你啦!」   說到這裡,封魔已遠遠掠過亞修向後飛去,這時雪靈舉起右手,像陀螺般在原地轉了兩圈,同時雙手做出往後拉扯的動作。   亞修只覺得莫名其妙,不受影響的死盯著雪靈,但是他的雙眼雖沒發現異樣,耳朵卻感到不對,因為一股極其細微的破空聲居然由後傳來。   亞修大駭之下猛然轉頭,赫然發現該往外飛去的封魔居然調轉回頭,還偏移角度正對著他的背後而來!   心念電轉間,亞修明白了雪靈的小玩意是何用意,這玩意不是魔法,因為封魔會將其抵銷,而它的外型也不似一些可藉著特定弧度而改變攻擊方向的武器。   答案出來了,封魔和雪靈之間有所連接,雪靈也是藉此連接控制它攻擊的方向。   這樣的武器其實並不少,煉刀、飛斧、飛鎚等都是,但問題在於這種控制的鎖煉非常明顯,而雪靈所用的,必定是透明無色的神奇系索,才會讓亞修沒有察覺。   想想,當你擲出武器讓敵人失去戒心後,再操控它回頭攻擊,那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然而縱使有了這樣的寶物,要靈活操控還是不容易,亞修實在不得不對雪靈的技巧感到佩服,只是他也不想就這樣坐以待斃,翔天之翼瞬間加速,並再次往左移,打算投入附近的密林中。   奈何雪靈的技巧不但高超,還相當吸引人,只見她右腳抬起,腳尖在空中纏繞了一圈,就把控制封魔的系索絞住。在拉回系索的瞬間,她的左腳同時一蹬向後飛退,而雙手也沒有閒著,連同身軀一起舞動,不但將封魔再次加速,並做出細微的控制以改變方向。   只差半步就能遁入林中的亞修,眼角餘光瞥見雪靈那多采多姿、有如舞蹈的美麗動作,竟微微分了心。這時,他感到週身的元素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向外吹出,點滴不剩,翔天之翼立時失效,整個人如同石頭般往下掉。   亞修心中叫糟,但卻臨危不亂,迅速穩住情緒,同時聽聲辨位,探查到封魔的目標在他的左腳,之後,在被擊中的那一瞬間深吸一口氣,左腳先往上提,等封魔越過後再閃電似的下點,要把它擊落,亞修的耳邊霎時聽到雪靈發出「咦」的驚呼聲,顯然為他的能耐感到訝異。   只不過,雪靈的高明還是超乎想像,不知用了什麼手法,不但讓封魔再次加速,使亞修的一腳落空,甚至越過樹後改變方向,以樹幹為中心點開始原地回轉,總共轉了七、八圈才靜止。更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它剛好把還沒落地的亞修緊緊捆住,讓他雙腳離地的被綁在樹上,動彈不得。   亞修內心的震驚實非筆墨可以形容。在不久之前,他才擊敗讓嶺南之地為之喪膽的焰魔,雖然最後一擊並非他的力量,但也給了他強大的信心,怎麼現在一碰到雪靈就莫名其妙敗下陣來,而且敗得比上次更快、更慘、更狼狽,也更丟人?   亞修的自信受到嚴重的挫敗,久久不發一語。但他實在是該換個角度去想,普天之下,能勝過此時的雪靈該有多少人?   雪靈笑咪咪的走來,說道:「喂,不要不高興嘛!你輸給我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畢竟我是教主,你是副教主。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剛剛你只要逃到林內,我就沒辦法了,因為」蠶筋索「只適合在空曠的地方使用。」   亞修一語不發死瞪著雪靈,但她的表情還是一樣的活潑、俏皮,不覺自己的邏輯有什麼古怪。   「哈哈……哈哈哈……」亞修突然大笑出聲,就連眼淚都流了下來,盡情發洩在魔界中倍受壓抑的情緒和種種不快。   「你、你該不會是腦袋被打壞了吧?不、不是我的錯!」雪靈害怕的說著,往後退了幾步。   「你給我回來!」亞修氣急敗壞的大叫,然後試著掙脫把自己連同樹幹綁住的蠶筋索,卻發現辦不到。   皮膚上的觸感讓亞修清楚知道這索只有髮絲般的粗細,但卻擁有超乎想像的彈力和韌性。對這樣的寶物,他反倒不覺驚奇,因為以匠聖之能,要做出這樣的東西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對亞修的話,雪靈不僅沒聽,還多向後退了幾步。   「等一下,你要走,也要先把我放開,不然你要我餓死在這裡啊?」   「我、我才不要,你的腦袋一定是撞壞了,要是放開你,你咬我,那該怎麼辦?小時候我就看過一隻狗像你這樣被綁起來還汪汪叫,我放開牠的時候,牠居然就衝上來咬我的腿,很痛耶1雪靈伸出小腿用手指了指,果然腿肚有兩排淡淡的疤痕,證實她所言不虛。   亞修昇起了敲開雪靈腦袋,看看裡頭到底裝些什麼的強烈慾望,因為她居然把他和狗給視作同樣的東西看待。   亞修咬緊牙關,強忍怒意,裝出和顏悅色的神情,實則卻是極為努力才從齒縫間一字一字的迸出話來:「你給我聽清楚了,我的腦袋沒壞,我也保證會好好和你把話說清楚,當然更不會咬你。現在,過來放開我。」   沒想到雪靈非但不聽,還搖頭說道:「腦袋撞壞的人當然說自己沒壞,就跟喝醉酒一定會說自己沒醉那樣,別看我年紀輕輕的,我的人生閱歷可是很豐富呢!」   亞修無法控制臉頰的抽搐,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來:「那如果我說我的腦袋撞壞了呢?」   「哈。」雪靈雙掌一拍,說道:「看吧,你終於承認了,既然撞壞,我怎麼可以放你出去咬人呢?這種傷害他人的事,無雙教是怎樣也不能做的。」   「那我問你!」亞修提高音量,先在心裡罵了百多句,平息怒氣後才說道:「我說腦袋沒壞,你不放我,我說腦袋壞,你也不放,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人生閱歷豐富的教主大人?」   「呃……也對喔!可是我問你,哪有人在被綁起來的時候還會大笑的?不是腦袋撞壞,還會是什麼?咦……嗯……該不會……天啊!」   雪靈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大變,迅速逃到一棵樹後,然後探出小腦袋,惶恐的眼神上下打量著亞修。   亞修心中暗歎,不曉得這「人生閱歷豐富」的雪靈又想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突然,他臉色一變,想到了兩個字眼,難以置信的問道:「你、你該不會是把我當作……變態吧?」   雪靈那不曉得裝了什麼的腦袋晃了晃,小聲說道:「不是嗎?」   亞修差點氣到吐血,心想這下可好了,重回人界的第一件事就是敗得悽慘難看又窩囊,還被捆得結結實實,再來又被當作腦袋撞壞,最後居然成了個變態,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讓事情發展成這樣的啊?   請繼續期待《神魔亂世緣》續集 ∼第一章捨棄自尊∼     山,依地質有鬱鬱青蔥生機盎然和光禿嶙峋荒涼貧膺之別;依季節有夏之雷雨虹彩輝映或冬之陽春白雪為衣之差。居於下,倍覺其勢之壯闊,渺小之心不覺而生,當歷經千辛萬苦立足其上俯瞰秀麗大地、仰視藍天蒼彎時,才驚覺到,被征服的,是自己的心。   山,有的孤傲挺立,峰頂直穿雲霄,盤據夜空仙境中,似是對世俗不屑一顧,只願與無垠星河同存;有的結朋為伴,一座接著一座,互相攜手連成一望無際的長城,靜靜守護著從世界初生之時即保持至今的自然之美。   不論是雄偉壯闊或是空靈清秀,不論是立足山頂極目眺望或是居其腳下仰天讚歎,山水遠立在原處,不像水那樣流動、不像風那樣無根,更不像火那樣躁動,它永遠以自我的姿態傲然挺立天地間。   而此刻,在這群山環抱、綠意盎然的寧靜山谷中,卻傳來了抽抽噎噎的少女哭泣聲,顯得無比突兀。   「唉……」被綁在樹上的亞修長歎一口氣,然後深吸一口氣再次長歎,當他用力連歎三次後,忍不住罵道:「你有沒有搞錯啊?打輸的是我!被綁在樹上的也是我!被人拿來跟狗比的,也是我!最後被當作變態的,也是我!該哭的是我才對!你哭個頭啊!」   一向斯文的亞修竟有此舉動,而對像更是位正在哭泣的少女,難道自魔界回來後,他的個性也隨之大變?   不,他絕絕對對有大罵的理由。   事實上是「人生閱歷」豐富的雪靈在「擅自斷定」亞修是個變態之後,居然毫無理由的大哭出聲,哭得亞修除了草名其妙之外更是火氣上湧。   「我當然要哭啦!」雪靈揉著紅腫的雙眼,以承擔天下所有委屈的不幸姿態說道:「無雙教的副教主是個腦袋撞壞,被綁起來還會狂笑的大變態,我這個教主能不哭嗎?完蛋了啦,無雙教的名聲好不容易才打響,沒想到又要毀於一旦,這污名以後怎麼辦?還有你欠的債務,她一定會找我要,我怎麼還得起?嗚嗚……」   雪靈說完又大哭起來,亞修這時終於知道氣到極點是怎麼一回事,就是會全身無力,因為他現在連生氣都覺得懶,雪靈每開一次金口,他的罪名就越重一些,已經從剛剛的變態升級成大變態,該哭的,是他啊!   突然,雪靈的哭聲停止,撥出匠聖七劍中的「流光」仔細端詳。亞修心中一跳,她該不會想殺人滅口吧?   這念頭似乎很異想天開,但亞修卻曉得,雪靈的糊塗已經到了超乎常理、令人無法置信的奇妙境界,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正當亞修猶豫要不要捨棄自尊,開口討饒時,雪靈就地蹲下,拿著流光開始挖土。   她在挖我的墳墓!這念頭如電光石火般閃過時,亞修不禁想問雪靈一一你的腦袋裡到底裝些什麼東西啊!   不過想歸想,考量現實後,亞修只敢在心中「小聲」吶喊,不敢大聲是怕因此讓臉部出現不該有的表情,逼得雪靈提早動手。   凝視著落日在山巒後霞彩散射,群山將要慢慢入眠的美景,亞修感到羞愧,因為他無法如同山般,縱使經歷風吹、雨打的摧殘還能亙古不變,他已經決定拋棄自尊!   但這事豈有那麼簡單?   求生的本能和身為人的尊嚴展開了激烈的交鋒,漸漸的,生存的渴望取得上風,亞修的表情也開始起了變化,眼中神采開始變淡,唇角上揚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一般人或許無法察覺,但熟識的人卻曉得有問題。   「教主大人。」亞修眼中焦距落在無窮遠處,開口輕聲叫喚,其聲音、語調、神態之謅媚,足以讓熟識他的人連作三天惡夢。   「幹嘛?我現在很忙,還要想怎麼處理你的事,沒事少煩我。」   出奇的,亞修表情不見波動,他已成功的將自我催眠,把所有自尊、羞恥、道德和良知全拋到腦後,全心全意為生存而努力。   「教主大人不但閱歷豐富、心地善良,更是寬宏大量呢!」   「咦?」雪靈有些詫異的看著亞修,發現他的笑容看起來根本是皮笑肉不笑,不過稱讚進了耳朵後她也沒時間去思考是什麼原因,趕緊說道:「這的確是實話,不過我以前這樣講自己時師父常說我不夠謙虛,所以啦,以後你要說可以,不過要小聲一點喔!」   亞修的唇角不自覺的抽動兩下,隨即恢復正常,只能說雪靈對「謙虛」的可怕看法讓已自我催眠並捨棄自尊的他都不自覺的有所反應。   「是,教主的教誨我會牢記在心,只是日月掛天,誰人能不仰頭?教主的一言一行皆可為後世典範,卻要我只能小小聲而不能大聲說出口,實在令人萬分難受。   雪靈還是不覺得有哪裡不對,反而更加高興,猛點頭說道:「你說得實在太有道理,畢竟事實就是事實,而且話憋起來對身體也不太好,好吧以後你就儘管給他大聲用力的說下去吧,我會勉強自己委屈一點的。   這次,亞修的唇角無意識的連續抽動四、五下才停止,接著說道:「教主果然不是普通人,這種犧牲小我的勇氣實在難能可貴,相信無雙教在您的領導下,未來必能超越五大神殿,成為落羽大陸的中流砒柱,坐上天下第一教的寶座!」   「那是當然的,聚在裡謝爾城那些五大神殿的人,早就通通敗在我手下啦!」   「教主藝絕天下,會贏是意料中事,但我覺得教主最令人敬佩的,該是勝不驕誇的風采,實為夙世典範,我真是三生有幸,能跟隨在教主的身邊。不過,有件事我必須向您報告。」   「什麼事?」   「就是我的腦袋沒有撞壞。」   「的確,腦袋撞壞的人是不可能有這麼精闢的見解,而且你感覺起來也不像是會咬人的樣子,可是……可是……」   「我當然也不是變態。」   「那你為什麼被綁起來還會笑呢?」   亞修輕歎一口氣,仰視著開始被夜色籠罩,星辰微微閃爍的天空,喃喃說道:「每當夜裡我看著高懸的月亮繁星時,我都很清楚一件事,就是我水遠只能仰望,卻無法觸摸它們,如同吟遊詩人詩歌中所敘述的英雄般,我只能聽、只能崇拜、只能想像他們的風采、只能在睡夢中幻想他們的故事,因為我深深明白那樣的傳奇水遠不會出現在我眼前,但當教主把我綁起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話說到這裡,亞修突然閉口,雪靈的好奇心憋得難受,連忙開口:「知道什麼就快點說啊,話只講一半的人最可惡了。   「我不是話講到一半,而是在思考要用哪些文字才能把心中的感動原原本本說出來。」   「沒關係啦,就算你講得亂七八糟,以我的智慧也可以瞭解。」   「說得是,我早該想到以教主的聰明才智一定沒有問題,那我要說了……」亞修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當我敗在教主手下時,我就知道以往的憧憬與夢想在此刻成了真,我親眼見到一位將被詩歌吟頌千萬年的英雄人物,她散發的光芒將會超越一切,令日月為之失色,成為亙古不變的道標,那人正是教主您啊!」   四周突然寂靜無聲,連風都停止吹拂,倏地星光黯淡,大朵大朵的烏雲佔領了天空,雷電轟鳴中,豆大的雨珠落了下來,彷彿老天也為眼前發生的一切流淚。   歷經千辛萬苦,身心俱受到無比嚴苛考驗的少年,甫自魔界歸來竟過不了這一關,在此刻拋棄了身為人的尊嚴!   「哈哈哈……」   雷電雖響,卻掩蓋不了少女在風雨中迴盪的愉悅笑聲。   好不容易停止時,雪靈趨前拍著亞修的肩膀說道:「真是的,這種事早說嘛,害得我為了解除煩惱拚命挖洞,累死我了。」   「嗯?」亞修的眉毛跳動了一下,問道:「教主您挖洞不是為了要埋我嗎?」   「埋你?我幹嘛埋你啊?以前在家如果我遇到煩惱時,我爺爺就會給我一柄鋤頭叫我去翻地種菜,說什麼有體力才有煩惱,沒體力自然就沒煩惱,我剛剛就是想把煩惱給消耗掉才挖洞,只是沒想到才開始挖,你就幫我把煩惱解決。哈,我爺爺真是有智慧啊!」   「呃……唔……啊!」   亞修的臉孔發生了嚴重的抽搐,四肢劇烈抖動,過了片刻後頭一垂才停止。   在這一盼間,他喪失了雪靈這段話的記憶,這是他身體感應到了危險而做出的反應,那屬於本能的一部分,如手被火燒會自動縮回,傷口流血會壓住一樣。   現在的「選擇性失憶」也是一樣,亞修的理智和情感都無法容忍因為誤判雪靈挖洞的舉動,進而使得他拋棄身為人類的自尊,如果不忘掉,他的靈魂可能會因此崩潰。   從今以後,雪靈挖洞純粹是為了消耗體力的真相將會永遠沈睡在他的記憶深處!   亞修的舉動讓雪靈莫名其妙,不過她毫不在意,自顧自的說道:「你真是個不得了的人才,長久以來我就無法確切形容自己的才能,沒想到你可以這麼完美、貼切而又老實的說出來,真是太好了。哈,我得趕快把你放開,『蠶筋索』遇到水很容易斷掉。」   當亞修被放開時,他茫然張開眼,恢復原本的神采,最後,他終於「醒」了過來,看到雪靈的臉時,渾身一震,像是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神色大變,痛苦的揪住自己的胸口,嘴巴張開不斷乾嘔著。   「喂,你還好吧?拜託,你不能死啊,你剛剛對我說的話我只記得一半,我想要全都抄起來啊!」   雖然藉著本能捨棄關於挖洞的部分記憶,但也只有那一段,曾說過的話都還清楚記得,同時一股腦的全湧上,亞修已經恢復羞恥的心靈再也承受不住,慘叫一聲就昏了過去。   雪靈一看立刻慌了手腳,用力的拍著亞修的臉領,奈何他從未如此心甘情願的昏倒,因此堅持不醒來。   雪靈無奈之下抱起亞修,施展飛行魔法尋找遴雨的地方,同時堅定說道:「我不會讓你死的,無雙教還需要像你這樣誠實的人!」   冷!寒冷的感覺從手腳和頭頂鑽過衣服、皮膚,然後滲入骨髓,亞修感到連內臟都在發抖,身體強烈要求他張開眼取暖,但理智卻不斷拒絕,兩相交戰僵持不下,但外在的冷度卻有增無減,終於,他「哇」的一聲大叫,張開了雙眼。   一張開,他立刻想閉上,因為雪靈的臉就在眼前,想裝作沒看到也來不及。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對,我醒了,不過差點醒不過來!」亞修的牙齒一邊打顫,一邊伸出發抖的手指著雪靈湧出凍氣的雙手罵道:「你這是在做什麼?想把我冷死嗎?」   亞修之所以被冷到醒來,並非自然因素,而是雪靈雙手發出凍氣侵襲著他,如果他剛剛沒有醒來,恐怕就再也醒不過來。   「不是啦,我是看你昏過去了要把你弄醒,我師父教過我很多叫醒人的方法呢,如果你不喜歡冰……那用火烤怎麼樣?」   雪靈說到這裡,左手出現一團火球,這幅光景讓亞修除了身體外,內心也升起寒意。   「如果還是不喜歡,也可以用針刺呢,不過我身上沒針,但是流光也可以將就點用。」   當雪靈笑盈盈的抽出流光在手上晃來晃去時,亞修終於投降,且這一路聽下來,內心也有些同情。   「原來你睡過頭時你師父都是這樣對待你,冰凍、火烤、針刺樣樣來,難怪你會變得這麼古怪,嚴格來說你也是受害者。」   雪靈張大眼,疑惑問道:「你在說什麼啊?我師父怎麼可能會對我做這麼可怕的事?」   亞修一愣,心想你自己既然都知道可怕了,居然還拿來這樣對我?」   「你剛剛不是說你睡過頭時你師父就會這樣、那樣嗎?」   「我師父是說過沒錯,可是只要家裡的公雞一叫,我就起床了,所以從沒有睡過頭,畢竟健全的身心是從早起開始,對不對?」   亞修感到額上青筋跳動,以最高速度收回對雪靈的同情,同時明白到要培養出像她這樣超乎常理的性格,必定是先天、後天同時嚴重失調才有可能做到。   亞修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山洞之中,外頭雷電交加、大雨滂沱,當記憶越來越清晰的時侯,他的表情一僵,狂奔到洞外,指著天上大喊:「老天爺!你為何要這樣對我?你這雨是不會早一點下嗎?可惡啊!」   亞修情緒激動,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如果這雨早一點下,說不定他不用出賣自尊就可脫困,但一切都來不及了,這件事將成為他心中永遠的痛!   亞修回頭看了山洞裡滿臉好奇的雪靈一眼,然後凝視前方那一片黑暗,心想如果「操天翼」全力施展,是不是可以逃得掉呢?不過想歸想,他並沒有付諸實行的勇氣,畢竟萬一又被逮住,天曉得會有什麼後果?   以操天翼的速度,這種擔心不免有些多慮,然而不管是誰在絕對的自信下敗得如此之慘,加上受盡屈辱,自信難免有所動搖。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他雖被搞得焦頭爛額,甚至氣到無力,但奇怪的是他無法真正從心底討厭雪靈,反而還有些親切,這該是她的舉動雖使人哭笑不得,但看不出絲毫做作的緣故。   亞修歎了一口氣,冒雨在四周撿了一些枯枝後回到山洞,同時施展魔法生火、取暖。   雪靈臉上出現感動的神色,握住亞修的手說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有你真好,希望你永遠跟在我身邊。」   亞修愣住了,孤男寡女共處在杳無人跡的山洞內,外頭大雨連連、雷電交加,而身旁的雪靈還說出如此暖昧的話,雖明知她一定不是這個意思,但在這種氣氛下他很難不想歪。   所幸,雪靈很快就把它拉正:「以前我在家時,撿雞蛋、喂雞、砍柴生火、種菜煮飯,還有全部的家事都是我在做,因為師父和爺爺都比我大,我常常在想,要是有人能讓我使喚該有多好!啊,當教主真好。」   亞修的臉瞬間垮了下來,懷疑問道:「你弄個無雙教,就是為了能使喚人吧?」   「是啊……呢……」雪靈發現不對,連忙改口:「當然不是,其實是為了……為了……   你趕快幫我想個漂亮、好聽的理由,以後就能用這些理由來拉人入教。」   「我才不理你。」   「怎麼這樣?你剛剛才說我可以讓日月失色,成為……」   「夠了,不要再說了!」亞修大聲制止,抱著腦袋叫苦,看來這個恥辱是一輩子也洗刷不了。   搖搖頭,看了滿是期待的雪靈一眼,亞修心中雖是不願,但也得應付啊,只好隨口胡謅:「其實你根本不需要怎麼出來,保持神秘反而更吸引人,如果遇到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你就說些像『真理,在風中;而我,在追尋』這種讓人聽不懂的話來應付就好了。」   嘴上雖這麼說,但亞修卻認為只要和雪靈相處三天,就能把她摸得通透,不過下了結論後他又有些動搖,三天是不是太抬舉她呢?   雪靈一拍雙掌,崇拜說道:「你真的好厲害呢!雖然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但聽起來就是很有水準,等等,我先抄下來。」   亞修眼睛整個瞪大,因為雪靈就那樣從懷中掏出一本小記事本還有一枝筆,興致勃勃的抄寫著,同時還不忘說道:「決定了,以後無雙教的宣傳工作就交給你,你真的很有這方面的天分耶!」   亞修沒有反聯,因為他也發現自己真有阿訣謅媚、逢迎拍馬這方面的才華,如果不是之前他誤以為自己面臨生死關頭,這能力恐怕水遠不會被挖掘出來,只是如果有選擇,他絕對不會想要。」   「對了。」亞修想起一事,問道:「你要找教徒,不是該在熱鬧的地方找?怎麼會跑到這種深山僻地?」   「因為啊……」雪靈抄好後收起紙筆,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我奉大弟子……不,公主之命,不計一切代價全力緝捕你還有安琪莉娜以及黛絲笛兒三人,唔……時間到了。」   亞修身軀劇震,這怎麼可能呢?大意之下,雪靈已無聲無息近身了! ∼第二章天人合一∼     亞修猛然後退,卻忘記自己在山洞裡,背脊重重撞上牆壁,撞得自己眼冒金星,心中怯意如此強烈的他能逃脫生天嗎?   他不必逃,因為雪靈在他眼前拐了個彎,走到角落時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後說了句「晚安」就地躺下,窩成一團開始睡覺。   亞修看傻了眼,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原來她的時間到了是這個意思!憤怒之下,放聲大吼:「你有沒有搞錯啊?你就這樣給我睡下去?給我起來把話說清楚!……喂,你有沒有聽到啊?」   可惜,他的怒罵聲加上外頭的暴雨閃電仍舊無法驚醒入睡的雪靈,這該是她另一個過人之處。   亞修頹然坐下,心想這下可好,雪靈留下一個讓他不得不在意的話尾就自己安心入睡,他呢?他可以睡得安穩嗎?   當然不可能。   第二天,歷經大雨洗滌後的森林美麗得異乎尋常,掛在葉上的水珠經陽光一照立時閃閃生輝,有如寶石,而且還是一大片的向四周延伸而去,彷彿沒有止盡,這種天然而生的壯闊美景實在沒有任何人工建築能與之比擬。   背靠在山洞口的亞修掛著黑眼圈,精神萎靡的看著如此美景,卻沒有欣賞的閒情逸致,他的腦海還想著昨晚那一番話,心煩意亂下的他昨夜根本沒睡。   雪靈是在開玩笑,還是真有其事?這是第一個讓他懷疑的地方,如果換做其他人或是在昨天之前他會相信,但雪靈嘛……她的糊塗本領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可怕境界,說不定有哪裡弄錯了。   事實上他心知肚明自己一直在這個地方打轉,如果在以前,他會就真假做出分析和因應之法,但他現在卻不敢,因為萬一是真的,伊琴絲真的命令雪靈來緝捕他……亞修想到這裡就不敢再想下去。   陽光下,水珠很快的蒸發,掛滿寶石的森林恢復原貌,被洗滌後的翠綠更勝以往,發出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就如同盛宴後褪去胭脂飾品的女子般,雖少了一份艷光,卻更顯露出她那樸實無華的風情。   亞修揉揉發酸的眼睛,回頭看了毫無醒來跡象的雪靈一眼,心中有些納悶,她不是說自己從不睡過頭的嗎?叫她的念頭一閃即逝,因為什麼都沒做就被說成大變態,這一叫會被冠上什麼罪名?亞修想都不敢想。   無奈的抱著頭並閉上眼,亞修打算再等一等,不過歷經魔界血戰和昨天雪靈折騰的他實在太疲累,一個不小心就沈沈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亞修猛然驚醒,抬頭一看不得了,居然已經快日正當中,回頭一望,雪靈居然還沒醒來,這也太離譜了吧?   冒著被冠上色狼罪名的危險,亞修下定決心走到雪靈旁,保持十步的距離叫了兩聲,沒想到她卻無動於衷。亞修除了聲調開始加大外,也逐漸接近,可是叫了起碼上百聲後還是沒有回應。   亞修倒是不覺得雪靈有什麼意外,因為她的呼吸仍然正常。   「這怎麼可能呢?該不會……」   亞修腦中靈光乍現,從昨晚的談話中想到一個可能性,就常理來說,這是一個非常不可能的可能,但對雪靈來說,所謂的不可能通常是可能的。   一番掙扎後,亞修決定試試看,畢竟昨天連自尊都捨棄了,現在丟臉又如何?再說,他實在是很想知道伊琴絲有下過什麼指示,於是將雙手圈在嘴旁,深吸一口氣後開口大叫:「咕咕咕……咕咕咕……」   他在學公雞叫!因為雪靈昨晚曾說過,公雞一叫,她會立刻起床,因此亞修決定試一試,畢竟他不可能用雪靈曾說過的冰凍、火烤以及針刺這三酷刑來叫人,雖則他是很想很想非常想!   經過昨天的折磨,亞修的身段似平柔軟許多,還是該說自暴自棄呢?   叫了幾聲,亞修已經紅了臉,只是眼前的雪靈除了眉毛動了幾下外還是沒有反應。   亞修不死心,再更大聲的叫一次,但雪靈的唯一反應只有眉毛的顫動。   這個發現讓亞修感到有趣,蹲了下來嘗試各種有高有低的公雞叫聲,果然,雪靈的眉毛有不同的變化,而他也因為如此作賤自己而感到莫名的興奮。   過了一會,她有趣的反應停止,而且好像沒有在呼吸,亞修開始感到不妙,靠近身邊並伸出手想確認她的鼻息,這時,雪靈的眼睛突然張開。   她所看到的,剛好是靠近的亞修的臉和伸出的手,就算不亂想,這種情況也只會有一個反應。   亞修聰明的放棄解釋,趕忙用手摀住雙耳,果然,少女的尖叫震撼四方,驚得森林中棲息的鳥兒振翅而飛,但他也有些欣慰,這代表雪靈還有女孩子的部分,畢竟她做出了正常的反應。   只是除了這點外,她還有正常的地方嗎?亞修有些懷疑。   「色狼!大色狼!超級大色狼!」   亞修抓住雪靈連罵了三句後不得不喘氣的空檔趕緊說道:「我不是色狼,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偷偷摸摸接近一個熟睡中的純潔少女還能有原因嗎?」   亞修的話一時接不下去,如果是昨天之前的雪靈,那用純潔和少女這兩個形容詞他勉強可以接受,今天呢?她其實也是合乎這個形容,但亞修的內心就是無法接受,最大的理由該是沒有一個純潔少女會叫自己純潔少女吧?   不過亞修很明白,如果不能截斷雪靈的話,讓她一路推論下去的話,最後的結果往往會超乎想像,他雖有些好奇會是什麼,但也不敢冒險,於是趕在她就要吐出第一個字之前快速說了一大串話:「當然有,你想想,我如果要當色狼,昨晚就當了,幹嘛等到現在?天亮了不是很危險嗎?」   雪靈難得把要說的話吞回去,側頭看著山洞外的晴朗天空,一時間竟無言以對,就在亞修讚歎自己的應變能力時,她卻小小聲的說道:「也許你意猶未盡啊!」   亞修的眼睛在一瞬間瞪得老大,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不過霎那的沈默而已,雪靈的眼神一變再變,進而不曉得想到哪裡去。   就在她還要再說些什麼時,亞修毫不客氣伸手摀住她的嘴巴,以前所未有的嚴厲語調說道:「把你腦袋想的和準備要說的話全部忘掉,男女間的事絕對不容你輕忽以對,那不但傷害到你,更是嚴重侮辱到我,知道嗎?」雪靈大概是被嚇到了,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亞修審視雪靈的眼神,確認她應該不會胡言亂語後收手說道:「因為你怎麼都醒不過來,加上呼吸好像停住了,所以我剛剛的舉動是為了看你發生什麼事,絕沒有其他意思。   「怎麼會醒不過來?雖然這裡沒有公雞,不過太陽到正上方的時侯我自然會醒……咦,等等,我好像有聽到雞啼說。   亞修心中一跳,連忙說道:「怎麼可能,你大概是在作夢,還是聽到山雞的叫聲。」   再怎樣,亞修死都不願意讓雪靈知道他曾扮過公雞這件事。   「原來如此,難怪叫聲聽起來有氣無力,聲音沙啞又難聽,一定是生病了,所以才比不上我家公雞……副教主,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雪靈關心的問著抱住頭,表情異常的亞修。   剛從魔界回來,結果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淪落到和別人養的公雞相比較……而且還比不贏!這教亞修情何以堪?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經過雪靈這一鬧,從魔界帶回的許多哀傷也消散不少,算是因禍得福。   「對了,我的事你先別管,你昨天說伊琴絲要你緝捕我的話是真的嗎?有沒有記錯?」   亞修雖故作從容,但神情卻有無法掩飾的緊張,因為這事的後果實在是太嚴重了。   「當然,我可是直接收到公主的命令,她說得很清楚,不擇手段把亞修帶回來,不然,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任何一個也可以。這麼簡單幾句話,我怎麼可能記錯?呢,對啦,是沒有緝捕兩個字,不過意思應該差不多吧?因為這兩個字聽起來感覺比較有學問,所以我就自己加上去啦!」   亞修聽得心直往下沉,他沒想到伊琴絲居然做出這種事,嚴肅的道:「雪靈,麻煩你,把我和你交手昏倒後直到今天的所有事通通告訴我,好嗎?」   雪靈嘟起嘴,為亞修不稱呼她教主而不滿,正想抗議時,卻被他渾身散發出的凌厲氣勢嚇到,此刻的他有如一把出鞘的寶劍,閃爍著不祥的異芒,充滿令人窒息的威逼感,這一切反應,都因伊琴絲的舉動而起。   雪靈做了正確的選擇,把話吞回肚子裡,乖乖的將這近半個月來的事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半個月前,亞修敗在雪靈手下,昏迷了十天之久,而這段時間內她也被伊琴絲召入宮,因為王室的一貫政策就是召納各種奇人異士為其效力。   發現自己相中的大弟子是公主身份,雪靈沒有絲毫驚訝,反而在第一時間內大讚自己獨具慧眼—雖則她根本是見人就拉。   而入宮的雪靈又遇上了仍在開會中的五大神殿代表,除了再度擊敗天水神殿的藍衣勇者外,就連其他四大代表也都順便打敗。   至此,雪靈的身手和持有珍貴的匠聖七劍的消息便轟傳開來,在各國使節心中留下深刻印象,雪靈見狀大樂,竟吹噓起光舞之池被破壞也是無雙教的傑作。   可以想見,當這些使節回國後,便成了散播無雙教威名的種子。   「等一下。」亞修聽到這裡,滿臉疑惑打斷雪靈的話,問道:「以你的糊塗……不,是本事和匠聖七劍要打響無雙教的名號是……可以的。   亞修說得很勉強,因為雪靈的個性絕對可以將這兩個先天的優勢輕易抹煞,無雙教如果真有什麼發展的障礙,那只有一個—她本人!   「可是,這和光舞之池被破壞有什麼關係?難道你為了出名竟不擇手段?」   亞修有些生氣,裡謝爾王宮內的光舞之池只能以無上瑰寶四個字來形容,就連他都曾被那樣的迷離幻境給吸引,如果雪靈真的把它破壞,實在不能以單純、無知來脫罪,非得要重重懲罰!   雪靈苦著一張臉看著亞修,然後搖頭說道:「我師父果然沒說錯——『無知的人最幸福』,看你的樣子就知道這句話不假。」   亞修眉一皺,問道:「你在說什麼啊?」   「你還不曉得嗎?破壞光舞之池的人是你耶!而且還是用轟轟烈烈的手法破壞,讓人想忘都忘不了。你雖然是宣傳無雙教的第一功臣,但同時也讓我教背上了超級龐大的債務,我真是不曉得該拿你怎麼辦。」   亞修搖頭說道:「胡扯。」   「不,這是真的,而且證人恐怕有幾萬個,想賴都賴不掉。」   「夠了,我根本沒有做過這件事,當然也絕對不可能去做,要栽贓也得用些技巧。」   「絕不是栽贓,『無雙一劍斷雙塔,光舞之池灰飛滅』這兩句話是目前裡謝爾裡最琅琅上口的順口溜,指的就是你做的事!」   「簡直是胡鬧,我怎麼可能……」亞修猛然想到在進入魔界的那個夜裡,不是發現王宮四塔有兩塔硬是少了一截嗎?該不會……嚥了口口水,退疑問道:「那個塔……是我破壞的?」   「當然。」   「到底是什麼時侯發生的?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就是你被我打得七零八落,昏過去前使出的最後一擊啊!真是嚇死我了,金色的光芒劃過我的頭頂,好巧不巧同時把兩座塔給斬斷,一截插入護城河中,另一截就嚴重多了,在王宮內滾啊滾啊,把光舞之池的彩岩石板給壓壞了一半多。天啊,那石板比黃金還要貴耶,偏偏你又是無雙教的總護法,公主死咬著這點不放,結果這債務就跑到我頭上,真是……不過話說回來,你當時的劍芒如果再低一點點,變成兩半的就是我啦!」   亞修恍然大悟,原來破壞雙塔的居然是在與雪靈交手時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全身草名湧現的力量所造成,但威力真有那麼強大嗎?   想到這裡,當日那要陷入昏迷時的半醒半暈的感受湧上心頭,奇妙的變化產生了,他覺得自己的軀殼化成無形,外界的力量不斷湧入,自然而然的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   亞修的心中升起了古怪的感覺,這力量讓他有無所不能的感受,目光移往正一古腦兒討論著他的功與過的雪靈,剎那間,她整個人的一切便清楚的讓人感受到。   亞修首先發覺雪靈的劍技和魔法實在是強得可怕,找不到任何破綻,難怪他會慘敗連連。   而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她的心靈仍然單純天真,見不到任何心機與算計,猶如無垢赤子、澄澈如水,亞修大感訝異,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雪靈的糊塗不是糊塗,而是對發生的事做出最誠實,最毫無虛假的反應。   亞修無法自抑的湧起強烈的親切感,同時有些擔心,雪靈的實力恐怕會讓不少人想利用她,而她根本不曉得去防範。   你到底是怎樣被教大的啊?亞修如此想的同時,眼前出現了影像,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站在火爐前,拿著鐵錘彷彿在錘煉什麼。   「天啊!」亞修心中一跳,景象隨即消失,隨之出現的是雪靈蒼白的臉孔,在這一刻他才明白剛剛踏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你……你剛剛做了什麼嗎?」雪靈的語氣有藏不住的驚俱,她高超的實力發現了不妥的地方,只是無法證明。   「呃……沒有啊!」亞修心虛得眼神亂飄。   「真的嗎?那為什麼我剛剛感到自己有一種……有一種被看得通透,所有心事全都暴露出來的感覺?」   「不可能,那一定是你的錯覺,總之我知道了,雙塔是被我弄壞的,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亞修趕緊岔開話題,同時心中凜然,曉得剛剛在不知不覺中窺視到雪靈的記憶,這力量也太可怕了吧?不過卻也更加好奇,當他試著想再次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時,卻怎麼也無法成功。   雪靈接受了亞修的說法,懷疑一掃而空,充分表現出她的個性,接下去說道:「撇開光舞之池的損壞不談,其實在那裡的日字幸福又快樂。你知道嗎,我從來不曉得這世界上還有比只煎七分熟的雞蛋還要好吃的東西,除了早、中、晚三餐外,還有好多好多的點心可以吃,其中我最喜歡的是白玉糕,那美味真是無法形容,一口咬下去的酥軟……」   「你給我等一下!」亞修不得不出聲制止,否則雪靈可能會在食物上面耗掉不少時間,接著問道:「這十天內除了你剛才講的之外,就沒什麼重要的事,對吧?」   「怎麼會沒有?除了白玉糕還有紫玉糕,雖然口感有些硬,但也不錯,另外還有……」   「夠了。」亞修有些無力,心想雪靈和他對重要事物的看法有很大的差別,只好直接切入正題:「食物的事以後再談,把伊琴絲交代你緝捕我的話和經過原原本本說出來。」   「真不愧是經我慧眼選出的副教主,居然敢直接稱呼公主的名字,實在是……」還在插科打渾的雪靈見到亞修越來越冷的眼神後,把剩餘的話吞回肚子,乖乖說道:「大概是五、六天前的深夜吧,我睡覺睡到一半時突然被公主潑了好幾捅冰水給叫醒,然後她就說安琪莉娜還有黛絲笛兒打傷了幾個人逃走,要我去把她們以及你給帶回來。我本來說不要,因為棉被實在又軟又香,可是她接著就說要我立刻賠償破壞光舞之池的費用,我沒辦法只好答應了。」   亞修聽得心往下沉,對事態的發展有了模糊的概念,該是伊琴絲發現他不在,結果和安琪莉娜以及黛絲笛兒起了衝突,王室雖人才濟濟,但能勝過兩人的恐怕少之又少,結果就是請出雪靈。   「你知道被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打傷的人傷勢怎樣嗎?」這是亞修最擔心的地方,一旦見血,事情便會複雜許多,如果鬧出人命,那更是難以善了。   「記得是不嚴重,不過公主看起來很傷心、很痛苦,眼睛腫腫的好像有哭過,說話時聲音也有些啞咽,真是奇怪。   亞修有點放心,但更多的是難過與不捨,伊琴絲這是何苦呢?而他更明白自己也有責任,才剛被吐露愛意,當晚就如此不尋常的突然消失,於情於理都說不通,就算要拒絕也不該用這種方法。   思及此,亞修心中已有計較,淡淡說道:「教主,你現在打算要把我押回去嗎?」   瞬間,山洞內的空氣為之緊繃,壓迫得人喘不過氣,雪靈的神情立刻變得嚴肅又專注,她的個性雖糊塗,但實力卻是一等一的超級高手,她相當明白,此刻的亞修相當危險! ∼第三章純真如水∼     雪靈的手緩緩放在七劍的劍柄上,只要一握就可立刻抽出展開攻勢,但她臉上卻出現猶豫的神情,對一個高手來講,這晰間就足以致命。   此時,亞修的頭抬了起來,前所未有的凌厲目光如出鞘劍鋒直指雪靈,絕不屈服的立場再清楚不過!   雪靈臉色一變,放棄了拿取七劍的舉動,兩手往外一攤說道:「算了,師父曾經告誡過我,不管發生什麼事,絕不要和讓你感到危險的人物交手,因為一個不小心,就得賠上小命,就算贏,也得付出慘痛的代價,更何況我根本不想殺你,所以就隨你的意思吧!」   亞修一愣,被人以危險稱之,這還是頭一遭。   雪靈接著說道:「難怪你能當上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主人,她們的武技魔法雖厲害,卻不像你那麼可怕。」   「你和她們交過手?」   「當然,本教主文武全才,追蹤術也是一流中的一流,公主下令後沒多久,我就在城外找到兩人蹤跡,當時她們正不曉得用魔力造出什麼東西,黑漆漆的看都看不懂,不過馬上就被我的『封魔』解除,然後啊……」   雪靈臉上出現了難過的神情,亞修也更仔細聆聽,期待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幫他報仇。   這心態雖要不得,但畢竟是人之常情,受挫後的他當然希望雪靈也能吃些苦頭。   「我一直認為如果師父不算,那我就是天下無敵,可是你那兩個僕人的實力好可怕,分開對付還沒問題,但聯手的威力卻增加了好幾倍,我從未見過有人可以如此完美的互補彼此缺點,讓我根本找不到破綻,最後沒辦法,七劍用上六劍才擊退兩人,可惜的是歷經五天五夜的追逐後還是失去她們的蹤影。嗯,原來這就是失敗的感覺啊!」   亞修的神情越聽越古怪,當最後雪靈沉浸在失敗情緒中時他忍不住問道:「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你擊敗了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聯手?」   「而且還追了她們五晝夜?」   「呃……五晝夜是什麼意恩?」   「就是五天五夜。」   「哇,不愧是專門負責宣傳工作的副教主,連這麼難懂的辭都知道,不過你很可惡呢,明知我正為追了那麼久還沒抓到人而感到丟臉,還故意用這話來欺負我,人家是教主耶,還因為你的緣故背了大筆債務,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嗎?」雪靈嘟起嘴,滿臉不高興。   亞修聽得頭皮發麻,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何許人也?要擊敗她們的聯手只能以無法想像來形容,更何況還要迫得兩人連逃五天五夜?「可怕」這字眼用在雪靈身上或許比較恰當。   然而,當時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亦是有苦難言,雪靈畢竟由伊琴絲親自任命,如果打傷她,等於直接挑戰巴洛雅的王室權力,兩人雖不怕,卻不能不考慮這會對亞修和箍蒂妮帶來什麼後果,因此出手便有了顧忌,只希望雪靈知難而退。   不過,雪靈的高明實在出乎意料,聯手竟也奈何不了她,無計可施之下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選擇逃走,在歷經五天五夜的追逐後終於找到空檔,以僅餘的魔力造出界之通道進入魔界,至此,雪靈再厲害也沒有辦法,四處搜索並休息的同時恰好遇上亞修。   亞修心中感到舒服許多,畢竟連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聯手都敵不過雪靈,那他敗得如此淒慘也說得過去。這心態同樣要不得,但畢竟也是人之常情,失敗者總是希望自己的同伴多一些。   不過話說回來,不管雪靈是勝是敗,亞修都會感到舒服,這樣的個性,似平也不錯?   雪靈上下打量了亞修一眼,點頭說道:「說真的,你居然能讓我感到危險,甚至升起戒心又感到討厭,這可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   「我不是很瞭解你的意思。」   「簡單啦,就是我很有興趣和她們兩個再比劃一次,但卻不想和你交手,也不過半個月的時間,中間你還有十天躺在床上,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轉變呢?你到底經歷過什麼事?和你破破爛爛的衣服有關嗎?」   想起雪靈之前的形容,亞修忍不住問道:「我真的有那麼可怕嗎?我並不認為我的實力勝過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   「我可沒有說過你的實力勝過她們,基本上你還差得遠哩!」   「咦?但你剛剛不是說……」   「拜託。」雪靈搖頭說道:「讓我感到危險的,並非實力強弱。這麼問你好了,一隻冷靜的獅子和一隻瘋狗,哪只對你的威脅比較大?」   「呃……原來如此,你想說的就是這個啊!」   亞修稍稍一頓便瞭解雪靈的意恩,獅子和野狗的力量當然不能比,但只要讓獅子明白眼前的對手是她惹不起,或是要付出沈重代價才能得手,她自然會乖乖退下,因為她會考慮到戰鬥之後的事。   但瘋狗是不會思考的,縱使敵人強大一百倍,她還是會不顧一切往前撲,以利牙捨命攻擊,縱使最後她被殺死,但對方能不付出代價嗎?甚至,一個大意就反被幹掉。   瘋狂才是最危險,也是最可怕的!正如同焰魔一般,而為了擊敗他,亞修也將理智拋到腦後,變得更加瘋狂!當凌駕其上時,終於成功將他徹底毀滅!   這樣的瘋狂,我帶回人界了嗎?想到這裡,亞修的心中就不是滋味,自嘲說道:「你居然把我比喻成瘋狗?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說。」   「你實在很奇怪,所謂的長大,就是會經歷越來越多的第一次,第一次戀愛、第一次結婚、第一次生小孩,還有第一次偷雞蛋……呢,總之就是很多第一次,不是嗎?」   「這個……」亞修感到強烈的詭辯味道,卻又不知如何辯聯。   「總之,你讓我感到危險是事實,當然你怎麼想不關我的事,坦白說,半個月之前我雖然說狠話,但攻擊都是盡量遴開你的要害,因為你當時的招式仍有一絲保留,讓我可以從容應付,那代表你對生命的憐惜。但如果面對的是現在的你,我要嘛就不跟你打,否則我必須以最快、最強的劍在最短時間內解決你,因為不這麼做,我會很危險。不過坦白告訴你,當我拿出第七劍時,你必死無疑,所以我才收手啊!」   亞修聽得慷然而驚,終於確認魔界大開殺戒後留下了可怕的後遺症!在以前,傷人是他所討厭的事,心中自然有一股約束,但在魔界中,強烈的復仇心讓他打破約束,雖此刻恢復平常,但已產生的變化卻在舉手投足間不自覺流露出來,而且讓雪靈有所警覺。   凡事的第一次總是最難,但跨出之後呢?當神秘的面紗褪去,接下來的第二次、第三次就沒什麼,殺人雖門檻更高和事後的衝擊更大,卻也是同樣的道理,這是讓雪靈感到害怕並退縮的理由,她不願意用性命和亞修相搏,也不想取走亞修的性命。   亞修冷靜下來,假使事情再重來一次,他仍然會大開殺戒,代價雖讓心中的拘束失去,但難道不能重新拴住?他相信自己必定能成功。   亞修突然開口:「教主,謝謝你。」   道謝的理由很簡單,因為雪靈點出了他未曾發現的一面,讓他有時間、更有機會彌補,確保日後不會在不知不覺中做出憾事,如此看來,先前所受的屈辱也算是有代價。   「幹嘛謝我?你好奇怪……對了,既然不能把你押回去,那至少透露一下你要逃到哪裡去,這樣我才能跟公主交差,無雙教成立到現在還沒收到半毛錢,馬上就要被負債壓垮,我怎麼這麼苦命啊?」   看著苦喪著臉的雪靈,亞修心情愉快起來,逗弄說道:「其實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   雪靈的眼睛亮了起來,彷彿見到恩人般的看著亞修,期待的問道:「是什麼辦法?」   亞修忍住笑,說道:「簡單,有債務的是無雙教,只要把名字改掉重新再取一個,不就好了?反正伊琴絲不算,現在教內的人也只有我們兩個。他本已做好挨罵的準備,沒想到卻出乎意料。」   雪靈沒有罵人,而是雙掌一拍,雀躍叫道:「太好了!這麼好的辦法,我怎麼沒想到?   還是副教主你聰明,來,趕快想一個好聽又好記的名字。」   亞修愣住了,雪靈居然認為這樣可行?心想玩笑到此為止,否則再鬧下去天曉得她會弄出什麼花樣,他連忙說道:「其實不用改名也行,我還有另一個方法。」   「什麼方法?」   「很簡單。」亞修慢條斯理的說道:「就是我和你一起回去見伊琴絲,把話說清楚、講明白,我破壞東西的責任由我來負,絕不會牽連到你。」   「咦,可是你剛剛給我的感覺不是不想回去嗎?」   「錯!我本來就打定主意要回去,但不是被你押回去,而是靠著我的雙腳自己走回去,兩者之間的差別是很大的。」   「明明要回去,到底有什麼差別啊……」雪靈的嬌軀開始發抖,以令人心寒的語調開口:「再說,剛剛你幹嘛裝出那種可怕的樣子,不但讓我嚇一跳,甚至還說出了丟人的事?欺負教主很好玩嗎?看來是該讓你明白無雙教的教規是怎麼一回事的時侯啦!」   看著雪靈抽出封魔、流光在手並擺出架勢,亞修大感不妙,她的個性是糊塗到凡事都會認真,而且不曉得輕重的那種型,想開口轉移她注意力的同時卻又想起昨天的慘敗,結果硬是把話吞回肚子裡,亞修想看看在狹窄山洞內無法使用蠶筋索的雪靈還有什麼絕招!」   他早就想再度挑戰,但無爭的個性卻讓他把念頭壓下,既然雪靈主動出手,實在是再好不過。   亞修認真的模樣讓雪靈搖搖頭,露出得意的笑容說道:「副教主啊副教主,你是否忘了流光的特殊能力呢?」   亞修臉色大變,山洞內確實限制了雪靈的速度並封住她的蠶筋索,但流光卻有以音制人的能力啊,這種封閉的環境豈不是更增強它的威力?   亞修立刻往前衝,要趕在它發揮威力前出招,山洞不大閃避不易,只能以硬碰硬,身為男人的他在力氣上應該佔有優勢。   「真是的,流光有『四音招』,你雖破解過我的『迷魅音』,但還有最適合在這種地方用的『眩惑音』呢!」   雪靈突然將手上的流光、封魔兩劍交擊,竟發起一道龍吟虎嘯般的高亢鳴響,並藉著洞壁反彈、擴散。   亞修發現時已經來不及應變,聲音傳入耳朵的瞬間,他感到有一根木棍在腦袋內大力攪拌,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變形,還伴隨著強烈的嘔吐感,整個人失去平衡就要倒地。   就在亞修對雪靈的莫測高深升起絕望感時,一股細微的爆裂聲響自洞外傳來,他的意識受到吸引,心想在如此的深山荒野中怎麼會出現這種聲音?就在分心的同時,他赫然發現身體的不適全都消失。   「怎會這樣?」亞修詫異不已,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眼前,雪靈一臉愕然,片刻之後跺腳罵道:「可惡,居然讓你誤打誤撞的破了一招,讓你乖乖聽話的辦法又少掉一個,算啦,不打了。」   亞修恍然大悟,四音招該是如同「音之魔法」的招式,迷魅音有催眠的效果,而眩惑音可以讓敵人暈眩,且是在密閉的環境中才能發出最大的威力。   迷魅音的破解方法是要中斷其以聲制人的旋律,而眩惑音卻是要在腦部受到影響的盼間將心神轉移至他處,但縱使明白原理,也是難以做到,畢竟交手時誰敢胡思亂想?再者,這瞬間的放鬆不也給了雪靈機會?   四音招的威力實在超乎想像,這諸多能力卻被藏在一柄小小的流光中,亞修對打造出它的匠聖佩服得五體投地、驚歎不已,甚至升起好奇心,希望能拜見風采。想到這裡,不免回想起從雪靈記憶中所見到的老人姿態,他該不會是……   「喂,你在想什麼?」雪靈的臉突然湊在眼前,直把亞修嚇了一大跳。   「沒、沒什麼。」亞修心虛答道,他雖想知道雪靈和匠聖的關係,卻也決定把從她記憶中所見到的種種忘掉,這探人隱私的經過讓他很不好受。   「我告訴你,就算四音招被你破掉兩招,但你還是要乖乖當副教主,不可以想篡位呢!」   「天啊……」   亞修一臉苦笑,實在很想說出乾脆連副教主都給你當的時侯,剛剛聽到的爆裂聲再次傳來,心中一動的同時便奔出洞口環目四顧,尋找聲音來源。   他失望了,縱使極目眺望,所見到的也只有連綿不斷的群山茂林,並沒有任何異常之處。而他之所以會在意,是因為這爆炸聲聽起來不似魔法造成,反而比較像是響箭。   然而響箭因為用途而可分成示警、標示位置和求援用,不同目的有不同的聲音和煙霧,只有相關人士才能明白,所以亞修無法斷定這是哪一類型,可是會在這樣的山中使用,恐怕是求援用居多。   雪靈來到身旁,皺著眉頭滿臉疑惑,亞修心中一動,問道:「你有聽過這種聲音嗎?」   「唔……我想想……感覺很熟悉……啊,對了。」雪靈雙掌一拍,歡欣說道:「我記起來了,在被公主叫起來的那一晚我有聽到類似的聲音,好像是把守城門的衛兵發出,用來報告你那兩個僕人逃走的方向。」   亞修心中一跳,發現自己忘記詢問一個最根本的問題,連忙開口:「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啊……我再想想……嗯,應該是連恩山脈。」   「真的?但連恩山脈不是離裡謝爾相當遠嗎?」   「遠是沒錯啦,不過我對你那兩個僕人可是腳下不停的連續追了五天五夜,中間除了幾次交手外,根本沒有停下,算算時間和方向,這裡應該是連恩山脈沒錯。要相信教主的話,知道嗎?」   「太好了!」亞修感到興奮,如此一來,這響箭該是來自裡謝爾的人發出,而此刻會在這裡的,除了醫聖子女一行人外,不可能會有其他人。   雪靈升起警覺,說道:「別忘了,為了無雙教的未來,你要跟我回去交差。」   「不是這樣的……」亞修把醫聖子女的事快速說了一遍,然後下結語「他們很有可能在這片山林中。」   「醫聖啊……」雪靈思索片刻後說道:「那又怎樣?抓你回去就可以抵掉我的債務,這才是最重要的,他們對我又沒用處。再說,我這幾天都是隨便摘些野菜瓜果當飯吃,人家要回去吃點心啦!」   雪靈雖然在鬧脾氣,但亞修早已曉得該怎麼應付,胸有成竹說道:「教主,你想想,國王還等著他們帶藥回去治療,如果他們遇到危險而你剛好出手幫助,那論情論理都該有豐厚的報酬,而我既然說會回去就一定會回去,頂多晚個幾天而已,絕對不會偷溜,因為我是教主你的慧眼選出來的,怎麼想都划算。」   對雪靈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動之以利外加大力吹捧,果然她一臉興奮,猛點頭說道:「好吧,反正他們跟我一樣都和落羽八聖有關係,出手幫助也是應該。」   亞修心中一動,試探性的問道:「教主,你和匠聖到底是什麼關係?」   「關係?不行啦,爺爺告訴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他就是匠聖,否則會引來很多麻煩,所以我不能跟你說……」雪靈一頓,眼中出現疑惑的神情,繼而臉色大變,驚呼:「天啊!我怎麼說出來了?」   亞修的驚訝溢於言表,其實這樣的關係他已有些猜到,匠聖所打造的武器每一把都是無上神兵,如不是至親之人,雪靈怎可能擁有七把之多,甚至還有如同蠶筋索的珍貴玩意?只是一經她親口說出,那樣的震撼力還是非同小可。   雪靈指著亞修恨聲說道:「副教主,你好可惡,居然逼迫我說出秘密,這下完了,我鐵定會被打到一個月都要趴著睡。沒想到你是這種奸詐小人,我真的是看走眼……不、不對,我的慧眼怎麼會錯?對啦,一定是你披著太多件羊皮的緣故,你太卑鄙了!」   亞修抓抓頭,他有很多話要聯斥,卻不知從何開始。首先,他哪有逼迫?根本是雪靈一股腦的自己全說出來。再者,他是何時奸詐,還披羊皮了?披羊皮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披著羊皮的狼?最後,能在這樣的情形下還不忘褒獎自己一番,雪靈的能耐委實驚人。   就在雪靈將手放在七劍上頭,眼神滴溜溜的轉動時,亞修一歎,說道「別忘了,把我滅口,你無雙教的債務就還不了。」   雪靈有如腦袋被狠狠敲了一下似的渾身一震,繼而眼睛再轉一圈,好像想到什麼兔主意的滿臉興奮。   亞修好整以暇說道:「把無雙這名字改掉也不是不可以啦,只是少了我做宣傳工作,你確定拉得到人入教嗎?」   雪靈終於放棄,抬起頭,淚眼汪汪,說不出的可憐兮兮。   亞修不自覺得拍著她的頭說道:「放心吧!我能理解你爺爺想要保密的心情,畢竟他打造的武器實在是太珍貴,一旦居住的地方被人知道,必定會引來不少麻煩,但是這件事目前只有我們兩個知道,你不說、我不說,自然沒人知道,你也不會受罰……還有,就是你為什麼要趴著睡?」   「因為我只要一作錯事,爺爺就會用籐條打我屁股。天啊,打個三下,我就沒辦法用躺的,只好趴著睡了。這次他要是知道我亂說,鐵定會把我打得慘兮兮,你絕對不可以說出去喔!」   亞修強忍住將要潰堤的笑意,說道:「放心吧,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那麼,我們該去找人了。」   「好吧,一切都聽你的,不過如果有獎賞的話,要交給我處理,知道嗎?因為教主是身兼財務管理的。」   「……好,我知道了,獎賞就讓給你吧!」   「不愧是經我慧眼選出來的副教主,果然深明事理,我們走吧!」雪靈一掃陰霆,如不是眼眶紅紅的,根本看不出她剛剛有哭過。   亞修搖搖頭,雖然只經過一天時間的相處,但他有信心起碼抓住了雪靈九成九的個性,如此一來,要擺佈她只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   但同時亞修也有點擔心,他既然能這樣做,那會否有不懷好意的人也以同樣的方式去控制雪靈呢?   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夜色下,亞修施展「翔天之翼」停在半空中,銳利、專注的眼神掃向四方,察看有無異狀。他放棄用耳朵聆聽,只因夜晚的森林實在太吵雜,除了昆蟲的鳴叫外,更交雜著野獸的嘶吼,但最刺耳的,該是淒厲的狼嚎。搜尋良久後,亞修緩緩落下。   在森林邊緣,雪靈正升起一堆髯火,烤著順手抓來的兩隻山雞,金黃的外皮滲出油脂,空氣中飄蕩著誘人的香味,讓亞修食指大動。   「來,這個給你,不管做什麼,總要先把肚子給填飽。」   亞修道謝後伸出手,然後立刻發現這山雞明顯小上許多,莞爾一笑後還是接過。撕下一隻腿送入口中咀嚼時,亞修的眼睛為之一亮,這雞的表皮微焦酥脆,內裡鬆軟多汁,實在是美味至極,加上他久未進食,不過片刻的功夫地上就多了一堆骨頭。   「真是出乎我意料。」吃完後,亞修舔去手指上的油漬說道。   「我也這麼覺得,沒想到山雞雖不會叫,但肉吃起來這麼美味,比起我家的公雞母雞要好太多了,看來回去以後要讓她們多多運動才行。」   「這……也是啦!」   亞修想說的話並非如此,而是驚訝雪靈居然有這麼好的手藝,烤雞並不如旁人所想的那麼簡單,火侯的掌握如有差錯,烤出的肉質不是半熟就是太老,或是外焦內生。   雪靈吃完後,滿意的拍拍肚子,疑惑問道:「你幹嘛愁眉苦臉的?」   「因為一無所獲啊!」   亞修的失望寫在臉上,他和雪靈已經找了半天,由中午到黑夜,還是徒勞無功。響箭是否求救用?求救的人是已脫險,還是遭遇不測?為何之後沒有其他的回應?種種的疑惑讓他倍感壓力。   而茂密的森林也形成了障礙,讓他難以從空中尋找,因為有太多地方被遮蔽,只能在林中一寸寸穿梭,但是對這廣大的山脈來說,此舉無異於大海撈針,更甚者,他至今就連響箭的方向都無法掌握。   「奇怪,你好像很在意呢,他們的事應該要由他們自己操心才對,就算有意外也不是你的責任……啊!」雪靈似乎想到什麼,說道:「副教主,難道你……」   「難道什麼?」回答時,亞修的腦海閃過雪靈接下來會說出的數百種可能,但四個字說完時只留下一個可能,而他幾乎敢用命去賭雪靈必定會說出這句話。   「難道你就那麼想要賞賜?」   「……我開始佩服我自己了,總之賞賜什麼的我沒興趣,就某方面來講,我也算是很有錢的。」   「是呢,那為什麼這麼在意呢?啊,還有,入教費不要忘記交給我呢!」   亞修一臉苦笑,心想以後千萬不要在雪靈面前說自己有錢,同時隨口答道:「這其實有很多原因啦,但因沒什麼了不起,所以不想勞煩教主,教主該思考一些較為重要的事務,不該被這種小事打擾,這才不會辱沒教主的才能和智慧啊!」   以幾句話塞滿雪靈的腦袋瓜,亞修繼續思索。他擔心的原因很簡單,醫聖子女肩負的責任可是要幫伊琴絲的父親,也就是巴洛雅的國王治病,兩人要是出了意外,那該如何是好?   吹捧的話果然讓雪靈樂了一下,但高興完畢後她突然想起一事,問道:「對了,你那兩個僕人到底是如何遴開我的追蹤,就連半點線索都沒有留下?」   提到兩人,亞修心頭更沉重了,被欺騙的事實如一根刺插在心中,讓他無比難受,連回答雪靈問題的意願都沒有。   雪靈看著看著,直感到空氣中的低沈氣氛越來越重,突然變臉大喊:「你到底在搞什麼兔,擺著一張臭臉給我看,你會比我可憐嗎?有什麼話就給我說出來,這是教主的命令。」   亞修本想不說,但轉念一想,這樣憋著實在太難過,稍微宣洩一下情緒應該不錯,就道:「我被騙了,被一直相信的人給欺騙。   「什麼?」雪靈先是一愣,繼而火氣上湧,罵道:「無雙教的副教主怎麼可以這麼沒用?把騙你的人打到趴在地上,不就得了?更何況你背後還有公主撐腰?如果她不行,還有我啊!」   「恐怕沒有辦法,我不是她們的對手。」   「她們?原來是一個以上啊,打不過沒關係,明的不行就來暗的,總有一天報得到仇,如果還是沒辦法,那就讓我出馬吧,我保證幫你解決!不過她們到底騙了你多少東西?   你如果損失很多,那我出手就重一點,要是只有一些些,那出手就得輕一點,因為我師父常常說做事要分輕重,那樣才是大人。」   「損失了多少……這個……呢……」   亞修愣住了,在這之前因為心中的不滿讓他沒去思考,現在當雪靈提出時才赫然發現,他毫無實質上的損失,頂多是心情上的不快和一個名為「信任」的無形之物,這可大可小,就看你如何看待,但除掉這些後,他無法否認自己早已得到許多東西。   在還未能完全運用魔法之前,他可用手無縛雞之力來形容,兩人不曉得在危急時救過他幾次,且在她們自居為僕的這段時間內,那從容自若的風範和堅定的意志更是成為他的榜樣並帶來不少啟發。   「為什麼不回答?難道你被騙了很多東西嗎?」   「這……這……被騙走什麼是沒有,應該說是心中升起了一種……」亞修吞吞吐吐了好一會兒才說下去:「一種絕對相信後才發現真相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的憤怒,有種被玩弄的感受。」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你還是可以把騙你的人揍一頓,或是乾脆不要再往來。如果覺得這樣離開很痛苦,那就騙回來嘛,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就是了。不過我師父曾經說過,你用手指著別人的時侯,會有四隻手指指回自己,所以在報復前,要先想想自己有沒有足夠的資格,這樣下手才可以心安理得,晚上不會做惡夢。你從來沒有騙過她們,對吧?不對,應該說你騙她們的份量只要比她們騙你的份量要來得小,就可以出手了。」   「當然,我從沒有……呃……」   亞修想起了身懷月牙笛的事,雖然還未達到欺騙的程度,不過隱瞞是有的,如果被問起,他也不會說實話,這樣看來,他並未全然坦白,而就份量相比,明顯是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較重,但既然要比,當然得考慮到三人間的付出多寡,把全部加一加、減一減之後呢?   發現亞修神色古怪,雪靈柳眉一挑,隱有怒意說道:「我師父常說,如果有無法決定的事,那就把得失、利害分別放在天秤兩端秤一秤,看天秤往那邊倒,再決定怎麼做,你的答案呢?」   「這……」   亞修其實已經秤過,一股強烈的愧疚感襲上心頭,他絕對有生氣的理由,也可以要求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道歉!   但之後呢?難道他不該感謝嗎?再者,假使兩人的欺騙行為和至今她們曾經付出的一切套用在另一個陌生人身上,例如雪靈,當她在眼前說出她一直以捏造出的假身份在作蒙騙時,他會如何反應?   亞修心中一陣苦笑,他相信自己會一愣之後就立刻原涼,而且毫不介意,因為這行為至今並沒有造成傷害,而未來也不會,既然如此,何必苦擺心頭?甚至因大發雷霆而讓身旁少掉一個知心的好朋友?   但為何對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反應會這麼大?一瞬間,亞修就明白了,他已在不知不覺中將兩人視作親密的夥伴,所以分外不能忍受欺騙這種行為。如此鑽牛角尖的後果卻是忽略了她們的付出之多足以弭平一切。   亞修感到絕望,因為他又犯了錯,但同時更有著強烈的矛盾,他從這件事看出自己對兩人的感情很重,但當她們在身旁時卻又將其忽略,甚至毫不在意。他赫然發現親密感和疏離感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居然出現在自己身上,這未免太離奇了吧?他怎樣也想不通。   雪靈哪知道亞修在想些什麼,等得不耐煩後連聲催促:「你的答案是什麼?快點說啊!」   亞修從思緒中被拉回現實,苦笑說道:「我覺得雖然欺騙這個事實能成立,但加來減去後……沒有人需要道歉……不,該道歉的人或許是我才對。」   「是這樣呢……」雪靈眼中冷電乍現,緊握拳頭,臉領抽動,怒氣整個爆發,罵道:「我聽你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也幫你出了一大堆的主意,最後居然是這種結果?你是在耍我嗎?你以為這樣欺負教主很好玩嗎?我看欠揍的是你!」   亞修還真是無言以對,只得賠笑臉:「教主,抱歉,不過如果不是和你這樣談過,我真的不曉得自己錯在哪裡,謝謝你……咦?」   亞修突然發覺雪靈和小風有點像,這裡的像並非外表或個性,因為那完完全全相反,像的是那毫無雜質,不染世俗髒污的無邪心靈,如同鏡子般,映照出他人忽略的過錯。   亞修心中一驚,他發現自己漸漸把未能給予小風的關懷和愛憐轉注在雪靈身上,證據就是他開始習慣副教主這三個字,因為下意識中他認為這樣可以把想利用雪靈的人給排除在外,如此發展下去,結果會如何?   被人道謝,雪靈的臉色緩和不少,但還是看得出有些不高興,她道:「算了,這次就原涼你,畢竟我是很寬宏大量的。」頓了頓,打了個呵欠後揉揉眼睛說道:「糟糕,我想睡了,可是睡在這裡,半夜會不會被野狼叼走?」   「狼啊?有可能,那你回去昨晚的山洞休息吧,我想多找一會兒。」亞修側耳傾聽,確實在遠處有野狼的嚎叫聲,而且為數不少,驀地,他渾身一震,脫口說道:「不會吧?」   「怎麼了?」   亞修心念急轉,在這裡,他和雪靈該是野狼眼中的大餐,加上熊熊火光和烤雞的香味,理應吸引狼群前來,但為何不見蹤影?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們另有獵物!   「我去看看。」 ∼第四章醫聖之女∼     亞修施展翔天之翼浮上天空,對著狼群的聲音高速疾飛,然後緩緩落在他未有時間搜索的西北處,改以「風之疾走」前進。   片刻後,在一處山溝底,他發現十來只野狼團團圍在一塊,全都翹頸上望,像是在等待什麼,地面也發現一個背囊和一些不知名的瓶罐散落,但最怵目驚心的,該是那一灘凝固的血跡。   亞修朝上發出一顆「光明球」,果然在籐蔓糾結的壁巖陰暗處發現一條倒掛著的人影,一動也不動。就在他心中暗歎可能太退時,三隻野狼分從左右撲來。   冷哼一聲,亞修雙腳連環踢出,狠狠命中野狼的面門,同時雙手發出炙熱火焰,就要一舉殲滅狼群。   在火焰要離手而出的瞬間,亞修猶豫了一下,然後反手在四周布下火壁,施以風之魔力,導引它成龍卷狀直衝雲霄,氣勢驚人。   狼群哪曾見過這等陣仗,紛紛發出求饒似的哀叫,逃入密林。   亞修收起火焰,臉色陰晴不定,他剛剛在下意識中有全殺光就一了百了的念頭,雖最後還是收手,但背後隱藏的含意卻是無法輕忽,他的殺意確實較以前強烈太多太多。   沒有思考的閒暇,亞修藉著翔天之翼來到懸掛在溝壁的人面前,赫然發現她是一名女性,而且年紀極輕,不過十八、九歲,但渾身傷痕纍纍,臉色發紫,胸口看不到起伏,唯一的動靜是耳後傷口尚有鮮血滴落,不過她該算是幸運,因為籐蔓有刺,如不是她的衣服極厚,可能連皮肉都會被刮掉一層,不過人既已死,還談什麼幸不幸運呢?   籐蔓中有響箭的碎片,從週遭環境判斷,這女子該是從山腰失足跌下,結果被籐蔓纏繞住身軀四肢,動彈不得,雖勉強以響箭求援,卻無法正確的射向天空。   亞修搖頭歎息,懊悔自己來得太退,這女子和醫聖應該無關,因為年紀太輕,但看起來又不像是山野荒民,因為肌膚太過白哲,但不論身份為何,都絕不能任她這樣暴屍荒野。   就在亞修撐住她的身軀,並將纏繞的籐蔓切斷時,赫然發現手心中還能感到一絲溫熱。   「不會吧?」亞修心中劇震,急忙呼喚跟在身後而來的雪靈:「幫我,這個人還有氣息!」   兩人以極快的速度切斷籐蔓,將人帶下。當將女子平放於地時,亞修立刻做檢查,片刻後卻緊皺眉頭,大感不解。   眼前的人雖有體溫、脈搏和呼吸,但三項都極其微弱卻又有一定規律,亞修如不是先感到溫熱而特地留意的話,一定無法發現,只是他也從未遇過如此古怪的情形。   「有了!」亞修靈光一現,想起身上的「石漿玉乳」,雖想以此來醫治箍蒂妮的雙目,但一個人就在眼前面臨生死關頭,他怎麼也不可以見死不救。   正當亞修要找水化開石漿玉乳時,雪靈好奇瞧了幾眼,最後舉起手,狠狠的賞了女子五、六巴掌。   亞修連忙握住雪靈的手,叱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受傷的人?」   「她哪有受傷?她是睡著了,只是睡得很死而已,賞個幾巴掌就沒問題。」   「胡扯!你……」   「嗯哼……」   亞修瞪大眼,難以置信的看著女子悠悠轉醒,臉色蒼白死灰,無神的目光左右動了動,然後右手微微發抖的探入懷裡,掏出一個藍色瓷瓶,但這時她的手指失去力量一鬆,瓷瓶也掉到地上。   亞修連忙拾起,打開瓶口,倒出四粒深褐色藥丸,藥丸如拇指般大,拿至鼻前嗅了兩下還可聞到濃烈的藥味。眼神一動,他把藥丸全都捏成粉投入女子口中。   「不要動我。   女子的眼中出現一絲可惜的神情,艱難的吐出這句話後又昏昏睡去,亞修原本想把女子帶回山洞,卻因這句話做罷,稍做檢查後,發現她的脈搏和呼吸都恢復正常,再也不是先前的氣若游絲,只剩臉色有失血過度的蒼白。   亞修大感驚訝,他嗅出藥丸裡有部分珍貴的藥材,但再有靈效,也不可能一服下就起作用。想歸想,他探出雙手施展「治療術」,強烈的金色光芒籠罩女子全身,不過眨眼的時間,她身上的傷口已然痊癒。   亞修大感愕然,怎麼今天治療術的威力竟比之前強大數倍?   「天啊!」雪靈滿臉狂喜,驚呼:「治療術?你會治療術?你居然會治療術?」   「呃……」雪靈反應這麼熱烈,反倒讓亞修不知如何是好,不過依據她過往的表現來看,原因大概也猜到了十成十。   「真是太好了,以後無雙教的財源籌措就交給你,這樣教裡就不用怕沒錢花了,哈哈。對了,你的入教費我特別准你不用交,知道嗎?」   亞修心中有些得意,他的猜想果然沒錯,畢竟憑藉治療術要日進斗金輕而易舉,但現在也不想多費唇舌,岔開話題說道:「你剛剛不是說想睡?就回昨晚的山洞睡吧,這女的交給我照顧就行了。」   「不必,今晚我就在這裡休息。」   看著腳下因昨晚大雨尚有些泥濘的地面,亞修說道:「好吧,那我幫你找個較乾淨的地方。」   「別擔心,我根本不會弄髒。嗯,好久沒作這種修練了,就讓你開開眼界!」   雪靈說完後向後便倒,亞修一聲驚呼就要上前攙扶時,她人卻離地微微漂浮,好似躺在無形的床上。   「讓你賺到了,這就是我修練魔法的方式,放出魔力托住身體,而且要練到就算入睡也能在無意識中施展的地步,不過缺點就是醒來會很累很累,而且不會比睡在床上舒服,所以這還是離家後第一次用,總之,你慢慢去領悟吧!」   雪靈沉沉入睡,留下震撼不已的亞修,他至此才知道,這糊塗教主的高超實力並非憑空而來。   亞修盤膝,藉著翔天之翼的魔法確實可離地而起,再加上天人相應的境界也能讓魔力源源不絕,但他卻無法保持如同雪靈般的穩定,不時搖搖晃晃,更別提縱使入睡也要保持放出魔力的姿態。   亞修興致盎然,好像剛得到新玩具似的不斷嘗試,因為他明白這背後的效益非同小可。   睡眠是人每天必備的事,此時不論是劍術、武技或魔法的修習不但得停止,還不可遴免的會往後退,但如果連睡眠也保持在一種精進向上的狀態呢?當日夜串連起來時,那種進步的速度非同小可。   不過這難度超乎想像,亞修一連試了數十次,別說入睡,就連要維持較長時間的穩定都沒辦法,反觀雪靈卻睡得香甜無比,就像睡在真正的床上一樣,她對魔力的操控,實已到了出神入化、收發自如的顫峰境界。   亞修心知身體的疲勞已經到了極點,再試下去不但無益,反而有害,於是找了些干葉就地一鋪,便躺上去沉沉入睡。   不過,由於心掛無名女子的狀況以及擔心狼群可能去而復返,他一直處在半夢半醒之間,當有所警覺的張開眼時,天邊已呈魚肚白,而最要命的是昨晚的女子已不見蹤影,慌然跳起時才發現她正收拾著散落一地的瓶瓶罐罐。   亞修放下心來,走至她身後,關切問道:「你沒事吧?」   女子轉過身,欠身說道:「沒事,非常感謝您的幫忙。」   亞修到現在才有時間仔細審視女子的樣貌,她的眼睛狹而細長,鼻樑挺直,肌膚出奇的滑嫩、細白,聲音沉穩,神情從容而有自信,在經歷昨晚的生死關頭後,仍見不到一絲驚恐。亞修突然有種感覺,那就是女子的年紀該比外表多一些。   不過最讓亞修放心的是女子的臉已恢復血色,可見昨晚她吞食的藥丸效力非凡。   「哪裡,你沒事就好了,只是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這些東西我來幫你收拾。」   「謝謝,但還是我自己來,因為這些東西各有各的用處,我必須一一檢查……算了。」   「而且什麼?你可以說啊,能幫的我一定幫。」   女子毫不退疑開口說道:「而且我雖然對你有好感,但卻不太想接受你的幫助,當然,這是我的錯。」   「啊?」亞修愣住了,這麼坦白的話他還是第一次聽到,當下好奇問道:「為什麼?」   「很簡單,因為你對醫道小有涉獵,算是同門,這是我有好感的理由。」   「你是怎麼知道我會醫術的?」   「因為你昨晚是先檢查過,再將藥丸捏碎讓我服下,這樣做可以盡速催發藥力,但可惜的是你無法嗅出藥丸的全部成分,不曉得那是用何等珍貴的藥材所煉製出的保命丹,也無法判斷我的傷勢其實只要一粒就夠了,這表示你對藥材和把脈之術的認識不深,在醫道上自然不十分精通。」   亞修聽得瞳目結舌,女子居然從一個舉動就推論出這麼多事來,她的觀察力非同小可,如亞修換做他人可能破口大罵,畢竟救命之恩比天高,哪能容許救她一命卻反被批評?   不過,亞修個性的可取之一就是虛心受教,當下歉然說道:「抱歉不小心浪費了你珍貴的藥丸。」   女子眼眸閃過一絲訝異,說道:「不,錯不在你,相反的,被救一命還說這種話是我的不對,只是一旦牽扯到醫術的種種,那對錯、好壞之間我便無法妥協,另外就是我非常非常的討厭治療術。」   「不會吧?」   治療術被稱為奇跡魔法,施展者被稱為奇跡的創造者,從能施展治療術到現在,亞修還是第一次遇上直言討厭這魔法的人,更何況這還是出自女性之口!要知道,先前這女子身上傷口處處,就算痊癒也會留下疤痕,但治療術卻能讓肌膚完全恢復,她怎麼能夠不感激呢?   「我身上的傷勢能在不到一晚的時間痊癒,一定是拜你的治療術所賜,我的藥丸還沒有這種神效,而我只能對你說非常抱歉,你救了我,我還說這種話,但我真的沒有辦法控制一接觸到治療術就徹底生厭的心情。對了,忘記自我介紹,我名叫芍葯。」   芍葯啊,亞修心中默嗆幾遍,同時明白這女子有極其不凡的一面,當下也不介意,微笑說道:「沒關係,討厭就討厭吧,只是希望你明白,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害你。」   「這點我相信。」   「你是住在這附近的人嗎?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好意心領,但我並非此地之人。」   「這樣啊,那……」亞修恩考片刻後,問道:「請問你在這裡時,有沒有遇到醫聖的子女?我有事想請他們幫忙,他們的模樣和年歲……糟糕,我也不曉得,這樣問好了,你有沒有看到任何人從眼前經過呢?」   「醫聖的子女啊?」芍葯一點頭,平靜說道:「那我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名叫芍葯,正是醫聖之女。」   「什麼?」   亞修懷疑自己聽錯了,眼前的人如此年輕,怎麼可能是醫聖之女? ∼第五章驚天醫術∼     「請問你今年幾歲?」雖然這問題有些失禮,但亞修還是想問。   「二十五。」   「不是吧?」亞修感到懷疑,首先是芍葯的外表比真實歲數要年輕太多太多,這是真的嗎?如果是,那醫聖的年紀可能和自己所想的有所出入,同時他想到這叫芍葯的人是不是在說謊?但隨即將這念頭排出腦海,昨晚的藥丸已說明一切,而且她縱使說謊也得不到任何好處。   不知是否見過同樣疑問的眼神,芍葯接著說道:「家父,今年已經九十有六。」   亞修這下是真的不知如何反應,如此算來,醫聖該是在七十一歲生下芍葯,這是該佩服還是訝異?   「醫道之中,養生之術不過其中一環,久保活力和青春並不難。」   亞修沒有回話,心想不難才有鬼,但也因此可推出醫聖的醫術之高超。   「那麼,既然提起家父之稱謂,你有什麼事?」   「這……這……」   「有話不妨直說。」   亞修受到鼓舞,開口道:「我想請醫聖幫我母親治療眼睛,她的眼睛原本好好的,但卻慢慢失明,現在已經完全看不見。」   「呢?這倒是很罕見的病例,可是家父年事畢竟已高,實在不適長途跋涉,而且更在專心著作醫、藥兩經,所以我無法答應你。   亞修坦然接受,在知道醫聖的年紀後,他就有這個預感,如此一來,就得改成請求芍葯。   正當亞修尋思要如何懇求時,芍葯進一步開口:「如果你不嫌棄,我可以代替家父察看你母親的雙眼情況。」   「真的可以嗎?」   「當然,雖然我討厭治療術,但被救的恩情是一定要還的,你母親人在哪裡?」   「啊!」亞修差點忘記箍蒂妮身處的地方是戰場,這要他如何開口?不過好不容易見到人,也獲得承諾,只得硬著頭皮開口:「她人在歐瑪。   「哦?」芍葯黛眉一挑,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語氣還隱含著期待緩緩開口:「兵伐之地—戰場嗎?可以,不過必須等一段時間才可以出發。」   亞修愣住了,這會不會順利得有些過頭?當下問道:「你確定嗎?那個地方並不安全。」   「放心吧,對我而言,那並不比其他地方危險,而且還是一個淬煉『五內醫道』的好地方,而這正是我較不擅長的一環。」   芍葯神色平常說完,又開始整理散落一地的行囊。   亞修默不作聲,他沒想到戰場這殘酷之地對芍葯來說竟有這一層意義,但仔細一想也是有其道理。在先前的假設中,他從沒有想過事情居然會如此順利,這樣一來,出發至歐瑪好像近得一嗽可幾,讓他不得不思考那個地方會是怎樣的人間煉獄。   不過在這之前,他得協助芍葯完成任務。   「那麼,就讓我幫忙你尋找藥材吧!」亞修自告奮勇,萬一芍葯再發生像昨天那樣的事就不妙,他這時才覺得奇怪,隨她而來的護衛呢?   此時芍葯已收拾完畢,頭頂戴上一頂竹笠,背囊負在身後,腰間除了一柄藥鋤和短刀外還掛著小包包,一副採藥人的裝扮,聞言眉頭一皺,問道:「你和巴洛雅王室是什麼關係?不但知道我會在此處,更曉得我此行的目的,要知道,這可是王家機密。」   「這……」亞修還記得黛絲笛兒曾說過伊琴絲下達密令一事,顯然芍葯並不曉得,該如實托出還是隱瞞呢?   芍葯臉色一冷,語調如冰說道:「身為醫者,最討厭的就是愚者對病情有所隱瞞,那將藥石閣效。下藥是一門學問,要對傷病成因、症狀輕重、體質寒燥,甚至飲食習慣等所有情況都瞭解後才能正確給藥,如有隱瞞或不實,吃虧的還是患者本人。」   芍葯的言下之意不言可喻,嚇得亞修連忙把事全盤托出,事關菈蒂妮能否重見光明,他必須讓芍葯絕對信任才行,不過魔界的經歷還是隱去。   聽完後,芍葯恍然大悟,點頭說道:「原來如此,簡單一句話來說是情人間的爭執啊!」   亞修的臉晰間紅通通,尷尬說道:「不是情人,是朋友。」   「無所謂,不過你要記住一件事,家父能被人以醫聖之名稱之並超然於落羽大陸之上,除了高超的醫術外,就是他不受任何權力、財勢甚至武力左右,我和家兄的能力雖比不上家父,但有著同樣的堅持,總之,你救了我,我無論如何都會還這份恩情,所以你不用擔心。」   「真的是太感謝你了。」   「那好,我就先和你談談此行……」芍葯突然沈默,然後指著酣睡不醒的雪靈,語氣有著藏不住的驚訝問道:「她是你的同伴嗎?如果是,要不要叫醒她?」   「這……好吧!」   想起昨天的慘痛教訓,亞修勉為其難答應,不過卻在旁撿了一根長長的樹枝,隔得遠遠的用力戳著雪靈的臉領,戳了兩下後她還是無動於衷,但亞修卻感到背部有道刺人的視線。   他不用回頭都知道這來自誰,歎了一口氣後拋掉樹枝回頭說道:「我知道這很難解釋,不過等一下你聽到、見到的,都是不得已的。」說完將手圍在嘴邊,深吸一口氣後發出叫聲:「咕咕咕……咕咕咕……」   叫完後亞修很快轉頭,他很想知道芍葯會如何反應,這是一種奇怪的心理,只能說他自暴自棄後升起了無論如何都要逗人笑的念頭,因為這會使他有種「這麼做總算有價值」的滿足感,人心之複雜可見一斑。   他成功了,芍葯的眉毛抽動了一下,眼看要放聲大笑時,她卻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止住笑意,平靜說道:「你的同伴似乎要用很特別的方法才能叫醒?」   亞修有些失望但也有些佩服,點頭說道:「是啊!」   「不過這也難怪,能力越高者總是會有些乖僻,我還以為除了『法聖,之外,再沒有人會以這種方法來修練魔法,沒想到不但有,而且還如此年輕,真是教人驚訝。」   亞修身軀猛的震動了一下,眼中露出崇拜的光芒說道:「法聖?難道是位居落羽八聖,又被各國冠以賢者之名的御水賢者——澤爾恩克大人嗎?你認識他?」   魔法師的位階依其魔法實力高低而分,簡單明瞭,縱使對像專以魔法作惡也是如此,它所著重的地方只在於「才」和「能」。   然而,有一個封號卻不是任何魔法工會或學院所能賜予,就是超然的「賢者」之名,賢者只能由國王親自點封,不僅重才重能,賢與德更是不可或缺。   由於是一國之王點封,所以被賜予賢者之名的人將會直接影響到授予國的威望,一旦出了什麼差錯,後果非同小可,因此為保顏面不失,要國王賜封賢者簡直是難如登天,目前落羽大陸之中也不過寥寥十數位,而其中最負名望的,該屬法聖—澤爾恩克。   澤爾恩克的出身被以投錯胎來形容,他生於民風剿悍,崇尚武力,鄙視魔法的刀劍之國——「阿瑪都」。在這等於魔法荒漠的國度上,他卻展露出驚人的天資,終生未曾受過相關的魔法教育,憑著自修便在魔法之路上突飛猛進。四十歲那年,阿瑪都國境出現魔獸作亂,在刀劍皆失去作用的同時,他挺身而出,以四系魔法擊殺魔獸,之後被阿瑪都之王賜予賢者之名。   接下來二十餘年間,他行走落羽大陸各地,一面增廣見聞,一面幫各國剷除作亂的魔物,聲威大震,最後不僅被尊為落羽八聖之一,更使各國都承認他的賢者身份。   而四系魔法中他最擅長的是水系魔法,因此加上「御水」之聖名,以御水賢者尊稱。雖這些都是一、二十年前的往事,但反而更增添其傳奇味道,在魔法師的心目中,他是如同神般的存在。   芍葯答道:「認識,落羽八聖大部分和家父都小有交情,我在之前六年的修行之旅中都有見過面,但匠聖卻是緣鏗分淺,加上久未有他老人家的消息,我懷疑他也許已不在人世。」   亞修心中叫槽,這話要是讓雪靈聽到就完了,剛想開口時卻聽到冷冷的聲音傳來:「胡說八道,他老人家不但活蹦亂跳,每餐能吃三碗飯,打起人的屁股來更是風聲虎虎,想要不在人世,再等個一千年吧!」   亞修大感不妙,萬一讓雪靈和芍葯產生衝突,那可怎麼辦?想緩領時又被她形容的字語給嚇一跳,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爺爺的?   正想再次努力時,雪靈卻摸著剛剛被樹枝戳到的臉領自語:「奇怪,這裡怎麼會痛?難道是被蚊子咬到?可惡的死蚊子,被我抓到,一定把她大卸八塊。」   亞修當場把話吞回去,以免目標顯著而被抓到,他可不想缺手缺腳,同時哀求的目光移向芍葯,希望她行行好不要說出剛剛的事。芍葯不理亞修,露出好奇的神情,問道:「你和匠聖是什麼關係?」   「哼,又來了。」雪靈露出得意的笑容,自信滿滿說道:「上一次當學一次乖,這次我絕不會說出我爺爺就是匠聖的秘密。想套我的話?門都沒有!」   芍葯轉頭看了張大嘴的亞修一眼,肩膀抽動幾下後,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悅耳的笑聲在山林間百轉千蕩,她雖忍過一波,卻躲不過第二波,只得棄械投降。   亞修已笑過一次,這次倒是沒什麼反應,不過他也在心中暗自決定一一有什麼秘密,絕對不可以跟雪靈講!否則別人不用刺探,她就大嘴巴自己通通講光光啦!   雪靈一開始還滿臉好奇,甚至還跟著笑了兩聲,不過她總算是發現有哪裡不對,托著香腮想了好一會兒後,「啊」的一聲驚呼,指著芍葯叫道   「你怎麼可以套我的話?我救了你的命耶!」接著指向亞修罵道:「副教主,你太過份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你要欺負我到什麼時侯才甘心?」   「天啊,我是什麼時侯欺負你了?我連半個字都沒說耶……不會吧?」亞修的聲音先大後小,因為雪靈居然給他搞「眼眶泛紅」這一套,讓他不得不住口。   然而芍葯卻大步向前,像是面對小孩似的輕拍著雪靈的頭,柔聲說道:「真是對不起,我不曉得這是你的秘密,我保證不會跟別人說,好嗎?」   「可是我爺爺很凶的,萬一知道的話,會把我打得很淒慘……」   「放心吧,我不說,他怎麼會知道呢?對了。」芍葯從背囊裡掏出一個小盒,拿出幾塊紫色糕點,笑意盎然說道:「要不要吃個點心?非常好吃呢!」   雪靈雙眼亮了起來,驚呼:「紫玉糕?天啊,我好喜歡吃這個說。」   看著雪靈渾然忘我的大吃大嚼,亞修差點以為自己在作夢,他可花了一天時間才抓到雪靈的脾胃,沒想到芍葯一下子就辦到,只能說她不愧是醫聖之女,精於辨人之術。   察看芍葯的臉上表情時,亞修發現她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但卻無法完整的說出原因何在,只能說她先前予人的感覺像是一座雕像,但現在卻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平常人。   芍葯回給亞修一個淡淡的笑容,說道:「我有一個優點,就是手上有病人時,會專注所有精神,直到完成治療才放鬆,但這也是缺點,因為緊繃的情緒會浪費不必要的精力,縱使明白這個道理,我也沒有辦法改過來,昨天早上我就是因為耗費心神過度,加上雨後泥地濕滑,結果一腳踩空被籐蔓困住,差點身亡,如不是你們,我現在的處境恐怕凶多吉少。」   亞修恍然大悟,原來芍葯是因此受困,連忙說道:「不用放在心上,但你的運氣還真不錯,我從一早就聽到響箭並開始搜索,一直到晚上才找到你,這麼長的時間沒想到你還活著,真是上天保佑。」   「這可不是上天保佑,人一旦倒吊,很快就會失去意識並七孔流血而死,但是只要在耳後劃開一道傷口,就能讓人支撐達一天一夜,甚至更久的時間。」   亞修聽得津津有味,讚歎說道:「天啊,你居然連這種事都曉得,醫聖之名果然非同小可。」   芍葯一陣沈默,然後開口:「我也不瞞你,這種放血延命法是家父周遊落羽大陸時,在一個高山部落裡偶然發現的。它原先的目的是用來處決罪犯,倒吊而死的痛楚極為短暫,因為意識很快就陷入昏迷,但如果在耳後放血,犯人的意識會一直保持清醒,並處在極大的痛苦中,直到血液流盡才喪命,這種酷刑至少會持續一天一夜的時間。」   亞修聽得背脊發涼,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但你還是忍受過去了。」   「並非如此,人的意志力縱使再強,也是有其限度,其實是我有家父教給我的特殊呼吸法,能讓我忘卻痛苦,並放緩呼吸和脈搏,進入深沈的睡眠狀態中等待救援,但時間一久或是沒有人給予我強烈的刺激叫醒我,還是會回天乏術。雖不想承認,但醫道有大半部分是從殘忍、污穢、血腥和錯誤中誕生,這次我的確是被慘無人道的酷刑給救了一命。」   「我覺得不用在意這些,我母親也曾說過,人從何處來不重要,重要的是將往何處去。   醫道怎樣來,和你保命的方式都不重要,最要緊的是你靠它救了自己一命。同樣的道理反過來說,就是刀劍雖是凶器,但要用來殺人、救人,還是取決在我們的心。」   「啊,副教主,你居然跟我師父說類似的話耶!」雪靈吃完紫玉糕,擦去嘴角的糕屑後一臉滿足,當然也忘了她二次洩密的事,走到兩人身旁掏出記事本,翻了幾頁後說道:「有了,我師父說過的就是這句,『殺人之劍無罪,罪之在於殺意;斬人之刀無罪,罪之在於斬念』。」   亞修懷疑問道:「你真的知道這兩句話的意思嗎?」   「當然,我還可以舉一反三哩!」雪靈頭一仰,自信滿滿說道:「就是如果我不小心把你打得滿頭包,但我完全沒有打你的意思,那我就沒有半點罪,對不對?」   亞修忍不住罵道:「對個頭啦!為什麼你總是可以把事情解釋成對你有利?」   「你居然敢罵教主?」   他們這一吵,再度讓芍葯失聲大笑:「你們確實有意思,看來這一路上會很有趣,現在,該跟你們說說此行的詳細情形。」   兩人同時感到芍葯話中的嚴肅,雙雙住口,仔細聆聽。   「我此行的目的主要是尋找一種罕見的花朵,名為『三色奇花』,此花三瓣三色,如果沒料錯,該是天下至毒。」   亞修忍不住打斷:「你在找毒花?但國王陛下不是生病嗎?」   芍葯略一沈吟,說道:「是公主告訴你,難怪你不曉得。事實上國王染病的真相除了兩位王子和幾位大臣知道外,我們是瞞著公主的,因為怕她年紀太小,承受不住打擊。」   亞修大感不妙,急忙問道:「國王的病到底是怎樣?」   「既然要同行,那也不該對你隱瞞。國王所得之病只能以前所未有、離奇古怪來形容,起因在他至東郊遊獵時不慎落入一個土坑時被刺傷,傷口痊癒沒多久後便時有陷入昏迷等狀況,隨著症狀逐日加劇,卻沒人能找出答案,因此透過天啟神殿請來我和家兄,經診斷後,發現……」   亞修緊張問道:「發現什麼?」   「發現國王體內的心臟被小如針頭的黑蟲寄生,並靠著吸食血液維生,我和家兄用盡二十餘種手法都無法成功驅逐。」   「啊!」雪靈一聲尖叫,瑟瑟發抖,這情景光想像就夠駭人。   亞修尚能保持冷靜,問道:「所以你打算用毒?」   「是的,其實在這之前我們已經有試過其他毒藥,但毫無成效,寫信徵詢家父的意見後,決定找尋這天下奇毒,因為這毒應該不是人界之毒。」   亞修臉色一變,不是人界之毒,除了魔界還有哪裡?他首次後悔離開黛絲笛兒,如有她在,就多了一個詢問的對象,但現在想這些為時已晚,同時感到不對,問道:「我有一個問題,就是這三色奇花如果成功殺死那黑蟲,接下來要怎麼解毒?」   芍葯露出草可奈何的表情說道:「到時再說,現在該擔心的不是解藥。」   這實在不算是好答案,但又能如何?亞修旋又想起一事,臉色大變問道:「如果這些黑蟲會吸食血液,那國王陛下不是很快就撐不住了嗎?」   「你的思路相當清晰,或許有醫道方面的資質。事實上目前國王一直靠著他人輸送血液,並輔以珍貴藥材養氣補身方能保命。」   「什麼?血液還可以輸給人用?」   芍葯眉飛色舞說道:「可以,此法是家父所發現,雖還有許多不明白之處,但也小有頭緒,就是不同人的血液有所差異,只要找出相配合的,就能先以抽出,再以中空細管刺穿病人的血脈後將血液輸入,目前國王的血液都是來自近身親衛,只要抽取的血量不大,並沒有危險。」   「天啊!」亞修和雪靈雙雙發出驚歎,因為他們親耳聽見一樁可稱為奇跡的事。   雪靈崇拜說道:「我覺得你好厲害!」   「謝謝,不過我以為你爺爺才叫厲害,他所打造的武器簡直不似人間所有。」   「會嗎?但我覺得他揍人的模樣才叫不似人間所有。」   「哈,或許吧!」   芍葯和雪靈出人意料得相處融洽,這可能俱是落羽八聖之後所帶來的親切感,如此一來,亞修反倒顯得格格不入,只是他也無暇多想,因為他已立下決心,要傾所有力量治好伊琴絲的父親,那是他必須做到的事。 ∼第六章雙頭魔狼∼     連恩山脈綿延千里,要在其中尋找一朵花,只能以大海撈針來形容。   亞修一行人正走在茂密繁盛的森林中,抬頭只見數道陽光溜過葉縫灑下,雖光明不失,卻驅逐不了全部的黑暗,反而平添一股陰森詭橘的氣息。   落腳時,折斷的枯枝不斷發出「啪啪」聲,厚實的枯葉堆積成毯,發出陳腐的臭味,加上前晚的大雨讓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濕氣,悶熱的空氣讓人大汗淋漓。   亞修對芍葯相當佩服,因為在出發之前,她拿了些藥末灑在兩人身上,據說可以驅蚊逐蛇,甚至還可以使部分野獸不敢近身,事實證明它相當有效果,入林至此,亞修和雪靈都沒被蚊蟲叮咬到,再加上昨晚芍葯的行囊掉落一地,野狼卻沒有翻弄的情形來看,這藥末至少對野狼也有效。   但在如此艱辛的環境下度過一個上午後,亞修還是忍不住開口:「我們是不是該分散開來?我和雪靈都會飛行魔法。   芍葯停步,拭去額上的汗影,說道:「你知道為什麼我不讓跟隨前來的侍衛協助搜尋嗎?」   「不知道。」   「很簡單,首先這些侍衛雖是一時之選、武藝高強,但在群山環繞的此地,絕沒有辦法跟上不懂武的我和家兄的腳步,他們只是累贅。」   亞修不得不點頭,這一上午走下來,芍葯連大氣都沒喘半口,更別說停下休息,先前的閒聊中得知她並不會魔法也不會任何武技,但過人的體力卻是不容小覷,很難想像她嬌柔的外表下居然有如此強韌的一面。   相反的,亞修就覺得相當累,雪靈也見疲態,可見兩人的武技魔法在這樣的環境中派不上多大用場,但主要的原因還是在他們不熟悉這種隨時要注意頭上腳下,還有鄰近四周的環境。   「再者他們根本不明白這種深山密林所隱藏的危險,那遠超乎他們所能想像,一旦有人負傷,更是會拖累我的速度,當然,這點目前我自己也無法指責別人。而最後一點是我不希望他們不幸成為三色奇花的毒下亡魂。」   「我能瞭解你的意恩,但連恩山脈的範圍真的太大了,不如這樣吧,你把三色奇花的特性和外觀等所知道的一切全都說出來,讓我和雪靈幫你想一想,說不定會有你忽略的地方。」   芍葯一陣沉吟,說道:「好,但你要答應我不可以輕舉妄動。」   亞修點頭說道:「當然。」   「三色奇花的存在是從家父口中得知,因為在數十年前他曾見過,但已經完全忘記是在何處,我和家兄只得選擇較有可能的地點一南一北的分開搜尋,同時以一個月為期,時間一到會合後,再決定往後行止。」   亞修失聲叫道:「你居然打算在這裡待那麼久?陛下他撐得住嗎?」   「放心吧,只要依照我和家兄開的藥方調理,加上每日定時輸血,陛下至少可以活過半年,不過如果真拖那麼久,那可能會留下無可挽回的後遺症。」   「以你的能力……難道沒有更好的辦法嗎?」   芍葯肅容回道:「我告訴你,家父雖有醫聖之譽,但不是神仙,無法將所有人救回。周遊落羽大陸的六年中,我看過許多家庭因失去親人而悲痛欲絕,但同樣無可挽回。所謂悲歡離合,我已經習慣了,對那些人而言,深愛的人一死就代表結束,但對醫者而言,眼前雖有人死去,但接下來卻還有第二個、第三個等待幫助的人,如果沈溺在傷痛中,那真正受害的會是誰呢?在我的心目中,陛下和以往所醫治的病人並沒有分別,因為……」   事實雖殘酷,但亞修還可以接受,可他卻對最後那幾句話大感不滿,截斷芍葯的話說道:「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身為醫者……哇!」   話說到一半,亞修的頭就被雪靈給狠狠敲了一下,只見她雙手叉腰,杏眼圓睜,罵道:「副教主,你是怎麼了?你剛剛的舉動和口氣完全都不像你,你認為芍葯是怎樣的一個人?」   亞修猛的發現自己太過急躁,但因為不滿芍葯的話,所以一點表示都沒有。   芍葯沒有介意,表情緩和許多,說道:「你的反應並沒有錯,那是人之常情,只是我以為醫者對病人的最好表現就是將真情藏在無情中,因為這樣我才能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另外我剛剛還有一句話沒說完,就是不論是平民百姓還是國王陛下,只要是我的病人,那在我的心目中都是最重要的,所以有何分別呢?你不覺得面對平民百姓就輕忽懈怠,遇上王宮貴族才盡心盡力的人是最有問題的嗎?   亞修聽得無地自容、滿臉羞愧,一直以來箍蒂妮就嚴格要求他需將人的話聽完才作回應,果真有其道理,如果他不是聽到不滿處就亞欲插嘴,也不致產生誤會,現在既已犯錯,也只能滿口道歉:「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我……對不起,但請你老實回答我,國王痊癒的機會有多少?」   芍葯臉上出現為難的神色,良久後才說道:「這件事你不知道,也不會影響你幫助我的決心吧?」   亞修聽得心底發冷,芍葯如此說,應該是看出他個性上的缺點,所以才拒絕告知。如此判斷,事情恐怕不妙,亞修整理好心情接著問道:「那三色奇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坦白告訴你,三色奇花之毒其實是古之典籍中所記載,據稱會在夜晚中發光,而家父曾在年輕時隔遠見過一次,僅此而已。」   「不會吧?線索就只有這麼一點?」   「還有就是這花會移動。」   「等等,花怎麼可能會動?」   「這沒什麼好訝異,有些藥材是寄生在動物身上,只不過三色奇花較為奇怪,所以我目前正在找尋任何可能的線索。」   「原來如此,這樣聽起來用飛行魔法好像沒用,在這樣的環境裡,從空中難以見到地面的異常,但還是讓我試試看吧,畢竟三個人都聚在一處實在太浪費,雪靈就跟在你身邊,這樣不僅可以保護你的安全,如有什麼發現要聯絡,利用魔法就行,可以嗎?」   芍葯淡淡一笑,從背囊中掏出一個小瓶和一節如臂長的沉重竹管遞給亞修說道:「早知道你會堅持,而你的確比侍衛強上百倍,所以就麻煩你了。這是家父提煉的解毒丹,如果發現身體有什麼不適,不要退疑立刻服下,我不確定它能否解三色奇花的毒,但至少可以緩和。」   解毒丹亞修還能理解,竹管就不知所以,翻來覆去後發現這這竹管最有問題的地方就是管身上挖了一個圓洞,並有紅色粗繩插入,稍微晃了一下,還可以聽到「沙沙」聲。   「這是什麼東西啊?」   雪靈一時好奇,抓住紅色粗繩就往外扯,亞修想阻止已經來不及,因為他發現芍葯正迅速後退。只聽得竹管內傳來「啪啪」如同燃燒般的聲音,兩人一時好奇靠得更近,結果不得了,從竹管內噴出大量的煙霧,罩住他們的頭臉,想跑都跑不了。這煙又有刺激性,兩人嗆得涕淚直流,連忙拋掉竹管躲到一旁,煙霧還大量噴出,過了許久才停止。   「這是什麼鬼東西?」雪靈摀住眼睛哇哇叫,眼睛疼得幾乎張不開,亞修也同樣痛苦呻吟。   芍葯這時走了上來,一副強忍笑意的模樣,說道:「不要揉眼睛,我給你們上藥。」接著,分別在雪靈和亞修的眼睛滴了藥液。   雪靈原本愁眉苦臉,但一看到亞修的臉立刻哈哈大笑起來,原因很簡單,他整張臉都被燻黑了,加上眼淚、鼻涕四處亂抹,只能以精彩萬分來形容。   亞修實在是很想要跟雪靈說「你的臉也是一樣」,但卻不敢發作,否則後果難料。   「真是抱歉了,這是家父自製的『發煙管,,目的在防身,功用雖可用說的,但總是不清不楚,最好是親自體會一下才能真正瞭解它的作用,事實上我和家兄也嘗過一次苦頭。」   亞修覺得這話也有道理,此時芍葯卻又遞出一根給他,他連忙搖手拒絕:「放心吧,不是我自誇,但基本的防身能力我是有的。」   「不是的,發煙管有另一個意料之外的作用,是家父在偶然間發現的。那就是遇上無形的瘴氣、毒氣諸如此類的東西時,會有很特別的情形發生,你親眼看過就明白,你可以拿這個來檢查感到疑問的地方,只是不要亂用,我身上沒帶多少。」   芍葯一轉頭,就發現雪靈期待的眼神,她先是一愣,繼而笑著拿出另一根發煙管遞過去。   雪靈接過後興奮的把玩,看得亞修是心驚肉跳,暗忖此時不溜欲待何時,說了句「那我先走了」便施展翔天之翼飛至密林之上,他可不想再試一次發煙管的威力。   當置身在林上時,清涼的風撲面而來,和林內的悶熱有若天壤之別,亞修並沒有停,反而一直往上,當高到被白雲圍繞,底下的景物已經有些模糊時才停住,饒是如此,遠方仍是一望無際,可見連恩山脈之遼闊。   平行看去,仍有不少山脈高過亞修,高聳入天,這讓他升起一探究竟的慾望,在那山峰頂上,是否有翼人族的蹤跡呢?   搖搖頭,亞修終將這想法拋掉,窮極目力觀看底下有無異常,毫不意外,他什麼都沒發現,不過也覺得奇怪,在這樣的高度下只要一個失神,後果將難以挽回,但他卻沒有絲毫懼意,反而還相當享受,有一種身心都被解放的感覺。   亞修不自覺的伸展四肢,暫且把腦袋中的雜念全都忘記,盡情吸著略顯冰涼的空氣,好不愜意。剎那間,他感到耳邊的風聲靜止,自我的軀體消失,整個人融入天地中,思緒以他為中心高速向外擴展,那和萬物化成一體的感受是那樣美好,讓人不捨醒來,他明白自己又在無意中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   突然,一股陰森、晦暗的氣息如針刺了他一下,再睜開眼時,他的目光落在西邊遠處一座低矮但特別清脆茂盛的山峰上,不知是否錯覺,他覺得那山的週遭有些扭曲,眨了眼後異象便已消失。   亞修感到奇怪,決定到那裡探查時,下方驀地出現一小團火光,赤紅的烈焰中還夾雜著細微的爆炸和哀嚎聲,千萬隻鳥兒受驚振翅而起,不安更不斷向外延伸,轉晰間,彷彿整個連恩山脈的飛鳥都慌亂飛起。   就在這時,亞修感到一股說不出的怪異,但隨即被不安掩蓋,因為底下明顯有事發生,雖有雪靈在旁,但芍葯要是有個萬一可該怎麼辦才好?   放棄翔天之翼,亞修施展了速度最快的操天翼,如流星下墜、迅若電閃,轉眼就到達森林上方,同時他深吸一口氣,硬是將衝勢止住,強大的力量使他的五臟六腑一陣攪動,難過的幾平嘔吐。   沒空擔心自己的身體,他穿越枝葉落入地面,眼前所見,除了被燒成焦黑的屍首發出噁心的臭味外,雪靈和芍葯都不見蹤影,這讓亞修有些放心,她們顯然安然無恙,但問題是兩人為何不留在原地?   一個發亮的物體吸引了亞修的注意,上前拾起時,赫然發現這是一粒如拇指般大,外表幾近透明,但內核中卻有一點光芒閃爍,有如天上星辰的美麗晶石。   「『星星之石』?」   亞修沒料到會在這裡發現這價若黃金的魔法石,他無法確認這是誰所有,因此趕緊靜下心聆聽四周有無異響。此時,一股凌厲的壓力從後襲來,亞修想也不想,立刻發動「神足」,盼間便往前移了十多步,同時一粒火球往後拋出!   亞修停步轉身時,幾裸樹被火球擊中轟然起火,一隻從未見過的魔物則避過,並蓄勢待發,準備撲擊。   那是一隻比昨夜的野狼還要大上一倍的魔物,修長的軀體如同狼形,外表被濃密的黑色長毛披覆,除了從她張開的口中可見到白色利齒外,渾身一片漆黑,就連雙眼都被蓋住,有如可怖的夢魔,而最使人恐懼的,該是她有兩顆頭!   亞修注意觀察地面焦黑的屍首,果然也是兩顆頭,當下明白這魔物就是芍葯和雪靈遇上的敵人。   「先解決你再說!」   亞修將星星之石塞入懷中,雙手間湧起強烈的紅芒,一波接著一波,竟是威力極大的「烈火炎嘯」}!要早點除掉雙頭魔狼,不想多浪費時間。   雙頭魔狼相當靈敏,第一波焰浪才剛離開亞修手上,她立刻後退至陰影中,就那樣消失不見,焰浪的威力對樹木造成了可怕的破壞,但攻擊的目標卻杳然無蹤,不知所在。   「不會吧?」   亞修的雙眼精準把握到雙頭魔狼的漆黑長毛在進入陰影中時,顏色出現明暗變化,剎時間整個軀體和陰影化成一體,再快速潛行離開,讓人無從捉摸她的位置。   亞修雖失去雙頭魔狼的蹤影,但確定她仍在旁虎視耽耽,只是曉得遇上可怕的敵人,正面衝突沒有勝算,因此隱伏暗處,伺機而動。光憑不躁攻這點,就曉得她並不好應付。   雙頭魔狼可以等,但亞修卻沒有這個耐性,尚未出手的烈火炎嘯不做沒有意義的攻擊,改變操縱的方式,將之聚攏四周,高速旋轉直衝上天,竟是「火焰龍卷」!   只是,如雙頭魔狼沒有主動撲上前,這一招不是虛耗魔力嗎?身處火焰中心的亞修,雙眼精光湛然,雙手再施加魔力做出了內拉的動作,顯之在外的是火焰龍卷的本體出現了內凹的異象。   「破!」   亞修吐氣震喝,雙手猛然向外推出,一口氣將全身的魔力釋放出來,火焰龍卷無法承受這股由內部而來的龐大魔力,一聲巨響中,碎裂成千萬粒細小的火球往四面八方飛射,範圍之大之密,就連只蒼蠅都躲不過。   與其花費心思和敵人捉迷藏,倒不如一口氣攻擊她所有可能的藏身之處!這正是亞修的想法。   兩聲慘嚎自後傳來,亞修如旋風般轉身,發現雙頭魔狼就躲在後方三十步處,身上毛皮多處燒傷,自陰影中現身,如不是被樹木擋去大部分火焰,她早已倒地。   「好!」   亞修伸出手,要以強力魔法解決時,無端升起一股力不從心的感覺,心念電轉間,改而造出三枝「火焰矢」,呼嘯而去。   他雖然是處於魔力源源不絕的天人相應境界,但在盼間施展出如此強力的魔法,也是需要時間回復,不過他不能等,否則讓雙頭魔狼跑掉的話,豈非前功盡棄?   果然,雙頭魔狼很快便振作起來並遴開兩枝火焰矢,雖第三枝成功射入她體內,卻無法致命。一陣扭動後,原本遮住她眼睛的毛皮因被火焰燒掉,從中可看見她所露出的狠毒目光,緊接著雙頭同聲咆哮,往暗處狂奔。   「非除掉你不可!」   亞修不能放過雙頭魔狼,否則只要她還在此處,就得日夜提防。他再度施展神足,一人一狼間轉眼拉近了一半距離,當魔力恢復大半時,手上魔法接連施展出,但問題在於魔狼好像能感受到魔力的波動,每每在及體之前就閃躲遴開,且速度正逐漸加快,開始拉開距離。   亞修暗自叫苦,他不敢再施展神足,以遴免對腿部造成太大的負擔,畢竟接下來要面對什麼還不曉得。心念一轉,探手取出在魔界中黛絲笛兒交付給他的「寒星」斷劍,扯開布卷,兩截佈滿閃亮小點的劍身便出現在眼前,而且上下交疊,剛好將柔刃向外,遴免傷人。   「打!」   抓起劍鋒那端的斷劍處,亞修對準雙頭魔狼擲出,他不期待能造成什麼傷害,只要讓魔狼的速度因此減低就行了,為此他還故意發出聲音。   斷劍在空氣中留下了超乎美麗的光之軌跡,這軌跡並非一道,而是由無數的朦朧星點構成,虛幻、飄渺,卻又無比迷人。   雙頭魔狼沒有回頭,而是以尾巴往劍鋒一掃,腳下速度沒有絲毫減慢。就在亞修心中叫槽的同時,不可恩議的事發生了。   尾巴雖掃中劍鋒,卻命中剛刃那一面,尾巴就那樣斷成兩截,在亞修還沒弄清楚的同時,劍尖已毫無阻礙的貫入魔狼中的一顆頭顱,然後穿出,沒入地面。   雙頭魔狼根本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還往前奔了一小段距離,然後右邊頭顱突然無力垂下,連帶整個身軀失去平衡在地上滾了幾圈,寒星的鋒利可見一斑。   亞修大感錯愕,但機會就在眼前,怎能放過?腳下未停趕至魔狼身邊時,放棄以魔法攻擊的打算,手上另外半截寒星當頭斬下}而同時,他感到一股草名的恐懼!   亞修的手藝不錯,知道在調理豆腐時是怎樣的感覺,菜刀根本不用出力,只要放著就可自然切下,而他在斬斷雙頭魔狼的頭時也有相同的感受,手心沒有半點反震力。   這該是不可能的,無論何種神兵利器,在傷敵時無可遴免的會從掌心感到反震力,從而判斷出這劍是碎肉,抑或斷骨。   看著從魔狼斷頭處噴出的鮮血,亞修突然以寒星的剛刃往身旁的一顆石頭揮下!   這簡直是在開玩笑!不過,寒星卻是輕易將石頭劈開,這時的掌中總算感到一絲阻力。   「不會吧?」   亞修只看過一次寒星的威力,那是妖精族的柯麗在將劍交與他的時侯所做的示範,然後就是在面對雪靈時曾經使用,結果卻劍斷慘敗,除此之外,他從未去理解寒星的真正威力也從未試劍,而現在,他終於知道此劍的可怕。   「這事以後再想,先去找雪靈和芍葯……不,先把另一截斷劍找回來。」   亞修實在不想帶著如此可怕的武器到處跑,但朋友相贈之物怎樣都要好好保管。找到另外半截斷劍埋入地面的所在,亞修竟然挖了足足半個人高的泥土後才掘出斷劍,寒星的鋒利又再次得到驗證。   將兩截寒星收好時,亞修還戰戰兢兢的看了一眼,才專注傾聽週遭的聲音,這絕對比漫無目的搜尋要好得多。過了許久,就在心中覺得煩躁的同時,輕微的叱喝聲自遠方傳來,亞修立刻施展風之疾走加速趕往。 ∼第七章得見線索∼     亞修全力施展風之疾走,趕了一段時間後,地面開始出現血跡和雙頭魔狼的屍體,不到片刻,就見到十多具,同時,他也聽到雪靈的叱喝聲以及魔狼的哀嚎。   「找到了!」   穿出森林時,曠地成了戰場。   芍葯和雪靈被近百隻雙頭魔狼逼到山壁,無路可退,但如果仔細留心,就會發現事實並非如此,兩人是背靠山壁對付敵人。   如此除了遴免陷入四面受敵的處境外,這種空曠的地方也讓雙頭魔狼無法遁入陰影中展開偷襲,而更可怕的是讓雪靈的蠶筋索有了發揮的空間!   只見雪靈站在芍葯身前,將曾讓亞修吃盡苦頭的封魔改成流光,原地不動展開攻擊。她的技巧實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五十步內成了死亡之圈,百多隻雙頭魔狼連近身的機會都沒有就死了三分之二,沖得最近的一隻離她還有十來步的距離,而她連魔法都沒有用到。   當亞修現身時,魔狼曉得大勢已去,成群往西竄逃。   「你們沒事吧?」亞修緊張詢問,但發現這操心是多餘了,芍葯神情自若,沒有半點倉皇,雪靈同樣臉不紅、氣不喘,甚至滿臉笑容。   「放心啦,這東西沒什麼威脅,再來十倍也不要緊,只是躲在陰影裡有些討厭就是了。   我怕她們會傷到芍葯,所以特地選了這個地方好免掉後顧之憂,怎樣我很聰明吧?」   「呢……」這作法的確是值得讚許,但不知怎麼搞的,亞修就是不想開口承認,於是拿出星星之石,轉移話題問道:「這是誰的?」   「哇,好漂亮。」雪靈一把搶過,興致盎然的把玩,忘記了繼續追問她聰明與否,這證實了兩件事,首先星星之石並非她所有,再來就是她的腦袋果然只能專注在一件事上。   「是我的,出門在外總是會有危險,尤其是這種人跡罕至的山林,魔物和野獸的威脅更是不能不防,所以我身上都帶有數十顆星星之石,以防萬一。」   「哇,這叫星星之石啊?果然很漂亮。」   「咦,你不曉得星星之石嗎?」亞修大感訝異。   「當然不曉得,不過剛剛有看到芍葯用,一丟中那些魔物就整個炸開來,實在很好玩。」   「副教主,告訴我這是什麼東西吧!」   「其實真要講,星星之石的學問可大了,運用巧妙還可以當成魔法陷阱,不過那是高段的用法,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將它握在手中施展魔法,將魔法封入石中,要用的時侯擲出就行了。」   「真的嗎?那我可不可以試試看?」雪靈一臉興奮。   亞修本想說不可以,芍葯卻先開口:「可以啊,你就試著把魔法封入石中吧,省掉我日後找魔法師做這件事。」   「太棒了!」雪靈的表情只能以狂喜來形容。   「不太好吧?」   亞修有點不安,想勸芍葯多考慮時,卻發現她說完話便悄悄後退了十多步,心中大叫不妙的同時,雪靈已將魔力灌入星星之石中。   突然,星星之石放出強烈的光芒,照得人眼睛刺痛,雪靈似乎嚇傻了,就那樣待在原地動彈不得,亞修見狀瞇著眼,伸手要將星星之石拍掉,不過觸及的同時,星星之石響起了清脆的龜裂聲,光芒急速爆開,而中央有一點更耀眼的亮芒卻直衝上天,在空中停留許久許久才消失,可以想見如果是在晚上發生,那停留的亮芒將和夜空的星辰無異。   這光芒美則美矣,卻是擁有星星之石的人最不願意見到的景象。   亞修和雪靈看呆了,芍葯這時踱步到兩人身後,好整以暇的說道:「你們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嗎?」   「知道。」亞修答道:「星星之石封存魔力的多寡會隨著使用次數而降低,當無法再使用時它便會自動碎裂,並釋放出『星芒』。而剛剛是第二個原因,加諸在星星之石上的魔力超越它所能承受的範圍時,同樣會消失。」   芍葯讚道:「說得好,你果然很有概念,由於每顆星星之石的精純度不一,所能承載的魔力也有所差別,只有經驗老到的魔法師才能一眼判斷,進而使其發揮最大威力,不過就算是一般魔法師,只要稍加練習也可以發揮其六、七成的威力,所以你們應該也沒問題。」   亞修和雪靈聽得滿臉糊塗,而後芍葯從腰帶中掏出六顆紅色的星星之石交到亞修手上,說道:「你們的魔法雖然高明,但我認為這種不會耗費魔力的道具對你們應該有幫助才對,請收下吧,這是我的心意,你們可以拿其中一顆練習,就算失敗也只會像剛剛那樣,不至發生危險。」   雪靈一把搶過三顆,端詳後問道:「怪了,怎麼是紅色的?」   「這代表它裡頭封存的是火系魔法,星星之石的顏色會因封存的魔法而改變。」   「這樣啊,不過還是原本的樣子比較好看。」   亞修這時對芍葯的個性感到懷疑,剛才的事她明明可以先告知,雖星星之石破裂並不會有什麼危險,但如此一來豈不讓人多受驚嚇?   亞修彷彿在她身上見到了愛提娜的影子,她們對於捉弄人這件事一樣不吝成本,且出招必中,少有失誤,只是手段過程和事後的反應有所差別。   兩人間互有高下,但能確定的是,有人在她們身邊,日子一定不會無聊,當然,這裡所指的不會無聊是她們,而不是被整的人。   想歸想,亞修畢竟被愛提娜「調教」過,對這樣的小手段也不以為意,點頭道謝:「謝謝你這麼昂貴的禮物。」   但他突然想到,精於察言觀色的芍葯會不會發現他的忍耐力高人一等,所以出招就更加狠毒呢?搖搖頭,亞修把這想法拋諸腦後,畢竟這是建立在芍葯是故意整他的事實上,如果看錯,豈不傷人?   芍葯好似沒有發現亞修的異樣,淡淡問道:「不用客氣。那麼,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我想先聽聽你的計畫。」   「一樣,依照原路線前進。   「這樣啊!」亞修真的很佩服芍葯,一般人如果被雙頭魔狼追逐過,至少也需要一段時間平息內心的驚恐,但她卻是夷然不懼。   「你似乎有其他想法?」   「嗯……該怎麼說呢?」亞修指著位在西邊,讓他感到有些不對勁的山峰說道:「那個地方我覺得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我打算去查探看看。」   芍葯舉起手貼在眉上,凝視亞修所指的山峰,思索良久後說道:「我實在看不出它哪裡有問題,畢竟和四周相比起來,這山反而更加翠綠。」   「我知道,不過我還是打算去看一看,至於你……」亞修提高音量叫道:「教主,芍葯就交給你了,沒問題吧?」   雪靈頭也不抬,興致勃勃的研究著星星之石,隨口答道:「放心交給我,你就安心的去吧!」   亞修為之氣結,不過也明白多費唇舌無用,雪靈恐怕不曉得什麼叫做角蟲霉頭。   「那我先走了。」   「自己要小心。」   施展翔天之翼,亞修高速疾飛,而芍葯也沒有馬上趕路,反而鰲起秀眉,陷入深思。這是她的習慣,如遇上難題而退退沒有進展之時,則將所持有的一切重頭恩考過,以檢視有無遺漏或錯誤。   不過,芍葯已再三檢討多次,對三色奇花還是無法理出確切的頭緒,因為她的資料實在太少。   「芍葯,你在想什麼?」   「我?我在想三色奇花的下落,畢竟這樣亂找,成功的機率實在太小太小。」   「這樣啊?那我也來幫你想想好了。」雪靈收起星星之石,表情認真。   「那就……謝謝了。」芍葯並不期待從雪靈口中聽到什麼意見,畢竟連亞修都沒有頭緒,又怎能奢望這孩子呢?   芍葯剛想開口時,雪靈突然說道:「對了,有件事我想先問你,雖然很好笑,但你不可以笑呢!」   「放心吧,我不會笑你的,是什麼事?」   「就是鳥兒啊……」   聽著聽著,芍葯臉色驟變,因為雪靈的問題在無意中透露了三色奇花的可能所在!   亞修身在空中,轉眼即到目的地。仔細端詳底下這座山,遠看還不覺得,近看才赫然發現此山實在極為豐富,結實纍纍的蘋果樹一字排開,環繞在山腳下,間中更有各色花草,風景多采多姿,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山腳外圍卻是一大片黃土圍繞,且看來鬆軟,隔了一段距離後才見綠地。   「太好了!」   亞修一聲歡呼,只覺得肚子餓得發慌,什麼懷疑都一掃而空,畢竟有三色奇花的地方怎可能如此生機蓬勃呢?於是他緩緩降至果樹頂,開懷的摘了好幾粒蘋果塞入懷中,心想今天的午餐有著落了。   「嗚嗚」的狼嚎吸引了亞修的注意,往下一看,發現先前逃竄的雙頭魔狼竟來到此處,數十隻都背脊拱起,充滿敵意,卻對身在半空中的他無計可施。   亞修冷哼一聲,眼中精光乍現,手中出現火光,正想免除後愚時心中一震,暗忖自己的想法已經開始偏向極端,雖這是遴免威脅最好的作法,但又何苦在心中多添一道殺意呢?   亞修決定放手,但也設定底線,如果魔狼還是不死心的打算攻擊,他將不再手下留情。   突然,亞修發現地面的空氣出現了朦朧異狀,而雙頭魔狼的嚎叫也瞬間停止,幾乎同時倒下。警覺有所不對的他使出全力,整個人高速往外飛,不過卻已來不及,他的鼻中嗅到一股香甜好聞的氣味,雖明知有問題,但還是忍不住多吸一口,同時覺得眼前一黑,自空中栽下。   心中大叫我命休矣時,他及時被抱住,同時口中被人塞入一粒藥丸。   藥丸入口的同時,一股從未有過的苦味從舌尖蔓延全身,讓亞修的五官剎那間糾結在一起,五臟都為之翻騰滾動,連眼淚都不自覺流下。   才剛被放下地面,亞修就「哇」的一聲張口大吐特吐,當胃裡的食物吐光時,還是忍不住陣陣乾嘔,好不容易停止,雙眼還是被淚水浸得模糊無比。   「你還好吧?」   耳邊響起關心的詢問,亞修聽得出是雪靈的聲音,當下說道:「好……喔!」   才剛說一個字,亞修只覺得五臟六腑又一陣攪動,無法自抑的又是一陣乾嘔,不過口中的苦味也慢慢散出。   「奇怪,你到底是怎麼了?」雪靈惑然問道。   「他中毒了。」   聽到芍葯的聲音時,亞修覺得放心許多。   「什麼!」雪靈一聲尖叫,繼而大力搖著亞修的身體,淚眼汪汪說道:「副教主,你不能死,你絕對不能死啊,拜託你要活下去啊!」   亞修覺得心中暖洋洋的,不管平時雪靈多胡鬧,但終究愚難見真情,只是事實或許不是那麼一回事。   「你要是死了,我的債務該怎麼辦?」當下,亞修的感動不曉得是要繼續還是要收起。   「放心吧,他不會有問題的,就讓他先休息一下,你就照我剛剛說的話去做吧!」   「好,副教主,你要好好的休息呢!你一定要好起來,知道嗎?我先去辦事了。」   情深切切的關懷再也無法讓亞修感動,因為他明白雪靈純粹是為了債務作考量。   芍葯又拿出一粒解毒丹說道:「為了安全起見,你再多服一粒吧!」   亞修的身軀抖動了一下,事關性命大事,但他還會猶豫,可見那解毒丹之苦實已到了無法忍受的程度,不過他終究還是含在口中,但隨即發現這苦味淡了許多,他猛然發現這解毒丹或許本無味道,之所以有苦味該是和體內的毒素起了反應,這樣看來,他算是安全了。   「我不清楚你現在的感覺如何,總之你先好好休息。」發現亞修神色焦慮,芍葯笑道:「放心吧,我們不會莽撞行事,事實上也是透過雪靈的疑問,我才發現這座山有問題,進而及時趕到,救你一命。」   「雪靈?」亞修勉強開口,雖還有嘔吐感,但已經舒服許多,可見解毒丹效果非凡。   「她問這山脈裡的鳥兒是不是有的耳聾。」   「什麼?」   「她說她發現到我以星星之石攻擊魔物時,鳥兒都受驚飛起,而且一波接著一波往外擴散,但有一座山峰的週遭卻毫無動靜。   亞修渾身劇震,明白了一切,他當時在空中也覺得哪裡有問題,現在一被提醒才恍然大悟,那就是萬鳥群飛時,這山峰及其附近毫無反應,一片死寂。   這是說得通的,如果三色奇花的劇毒會毒死獵物,那鄰近周圍該無飛鳥敢棲息才算合理。   「你似乎想到了,不過目前仍無法推斷此地有三色奇花,只能確定這毒並不會對植物造成影響,否則四周該是一片荒涼,而這山之所以如此翠綠豐富,該是沒有鳥獸覓食的緣故。   亞修點頭表示同意,然後掙扎站起,雖身體還有強烈的不適感,但活動已經沒有問題,當下表達強烈的謝意,並讚歎道:「醫聖之名果然不簡單,竟能輕易化掉我體內的毒素。   芍葯淡淡一笑,說道:「世上毒藥種類千萬種,影響人體的方式也不相同,但有兩點是一致的,首先劑量要足,所謂的劇毒,就在於致人於死只要一丁點就夠,就算是天下奇毒,只要份量不足,它仍舊無法殺人,當然,會對身體造成傷害在所難免。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我剛剛並沒有吸進足以讓我立刻致命的份量?」   「沒錯,你的反應相當快,且不管是什麼毒,一旦進入體內,還是需要時間發揮作用,只是有快慢之分,假使能在作用之前警覺,則可較輕易排除。如果是被咬,那就擠出毒血;如果是從口吃入,那就迅速嘔出。至於吸入就比較麻煩,而家父的解毒丹則可保護五臟六腑不被傷害,進而迫出毒素。不過你吸入的毒氣實在可怕,竟然能讓你連服藥的時間都沒有。你可以告訴我大概吸入多少,或是有什麼異常嗎?」   亞修略一思考後說道:「原本只是一小口而已,不過我隨即發現不對,但縱使這樣,我還是無法控制的再吸一口,因為那味道實在是太好聞了。」   芍葯臉色微變,肅容說道:「最可怕的毒不是讓人感到異常,而是一無所覺,至於會使人覺得好聞的更是少之又少,也許這裡真有三色奇花。」   亞修大受激勵,問道:「那麼,我們該從何處著手?」   「簡單,先判斷毒氣的範圍。」   「能辦到嗎?這毒根本看不見……啊,難道說你要冒險去確認?」   「當然不是,你看。」   順著芍葯的手看去,只見眼前煙霧滾滾,翻騰片刻後,煙霧竟懸浮在半空中。   雪靈站在上風處,手拿發煙筒,張大嘴,一副驚訝的模樣,顯然她也不曉得會發生這種情形。   煙霧自她手上的發煙筒中不斷冒出,翻騰前湧一段距離後,便碰上一堵無形之牆,無處可去後開始往上攀爬,當到達樹梢高度時彷彿到了無形之牆的頂點,煙霧接著繼續往前移動。   在煙霧的幫助下,山峰底下分成兩個世界,一個煙霧瀰漫,但另一個卻是如平常不變,更有雙頭魔狼的屍體在其中,如此一比較,讓人倍感詭異。   亞修驚訝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很簡單,煙霧無法融入凝聚的毒氣內,因此往四周擴散,剛好讓我們清楚得知其範圍大小,如此一來,就不必以身試險。」   「難怪你之前說會有很特別的情況產生,這的確是很特別,沒想到無色的毒氣可以這樣辨識,實在是太驚人了。」   「這沒什麼好驚訝,家父也是從別處得到靈感進而製造出發煙筒。世上到處都充斥著寶貴的經驗與智慧,如果遺漏實在可惜,家父之所以專心著書,也是希望能將畢生所見之種種知識留下,使其對後人有所助益。」   亞修聽得肅然起敬,說道:「請容我向您父親致敬。」   芍葯淺淺一笑,說道:「客套話就別提了,還是先想想眼前要如何處理吧!咦,你有沒有發現四周雖有風在吹拂,但毒氣仍舊凝聚不動。」   亞修定睛一看,果然如此,納悶問道:「為什麼會這樣?」   話才剛說完,只看到雙頭魔狼的屍體好像被什麼東西拉住,無預警的往下沈,轉眼消失。同時,凝聚不散的毒氣就那樣被吸入地面,煙霧也隨之降下漂浮在地面上。泥土一陣翻滾後,一切都恢復正常,看不出曾有雙頭魔狼在這裡遭遇毒氣死亡,而被拖往地下的蹤跡。   「地下有問題。」   三人同聲開口,只是接下來要怎麼做呢? ∼第八章古之魔法∼     亞修首先開口:「我記得剛剛到的時侯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當雙頭魔狼現身時才湧出毒氣,因此地面之下的敵人該是感到震動才有所行動,如此一來,要誘使她吐出毒氣並不難,有節奏的丟幾顆石頭就可以達到目的,只是之後呢?要怎樣逼出她的本體?而毒氣要如何處理?」   芍葯略一思索後答道:「用火攻吧!一般的毒氣只要遇火就會失去作用,只是我無法肯定。」   兩人專心討論時,雪靈托著腮想了一會,走到先前以煙霧測出的毒氣範圍旁,掌心輕觸地面開始吟唱魔法,且瞳孔出現淡淡的金芒。   亞修眼神一變,因為他感到一股空前強大的魔力在流動,這才發現雪靈的舉動,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雪靈惑然反問:「做什麼?既然知道地下有問題,當然要趕快把問題挖出來啦!別忘了,我還等你回去幫我還債耶,要是拖太久,對無雙教的聲譽可能有影響。而且,我好久沒吃點心了。」   「住手,這樣太危險……」   亞修話才說到一半,只見到整座山居然開始晃動,像是掙扎著要脫離大地的束縛,而它週遭的黃土和果樹開始大量凌空射往高空,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挖掘,而詭異的是,這些黃土就那樣聚積在空中並向下延伸,就好像將地面整個倒轉至天空一樣。   「這是……什麼魔法?」促成這一切的力量讓亞修覺得既熟悉又陌生,相似於他所曉得的四系元素,但卻又有所差別。   「嘿。」雪靈轉頭,雙眼已成金色,驕傲說道:「我敢自稱魔法、劍術無雙,可不是隨便講講,你看到的正是我最強的魔法,也就是『古魔法』。」   「啊,金色瞳孔,真的是古魔法,怎麼可能呢?」芍葯見狀發出驚呼,臉色也隨之大變,她的反應明白表示出她對古魔法是知道的。   亞修自認對魔法的知識相當豐富,但也沒聽過這名字,更不曾在任何魔法典籍中見過,而雪靈眼中的異變該和這古魔法有關,不過他更明白現在不是追問的好時機,因為一個龐然巨物隨著泥土從地底深處被緩緩吸上。   那是類似花朵的魔物,不過足有兩個人高,花瓣呈現紅、藍、黃三色,該是花蕊的地方卻聚滿了近似粉紅色的觸手,只是看不到用來進食的嘴。   當她被拉離地底時,觸手正捲住雙頭魔狼,尖端刺入她們的體內吸食體液,很快的,魔狼的屍體整個凹下去,只剩皮膚砧著骨頭,說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亞修立刻判斷出這魔物是隱伏在地面之下,當以毒氣殺死獵物後,再將獵物拉入地底以觸手進食。   魔花似乎發現不對,觸手彷彿有著眼睛般的功用四處探尋,最後竟拋掉雙頭魔狼的屍體朝向雪靈,同時觸手尖端出現開口,發出強烈的吐氣聲。   「糟了,不會是毒氣吧?」亞修大驚失色,就要帶芍葯退開。   芍葯搖搖頭說道:「不用擔心,在古魔法的保護下,這裡會很安全。」   雪靈點頭,說道:「真不愧是芍葯,居然連古魔法這東西都曉得。放心吧,在『天地倒轉』的威力範圍內,它的攻擊不會有效。那麼,她是三色奇花嗎?花……應該沒有這麼大吧?」   果然如她所說,觸手噴出的毒氣無法到達眼前,因為全被那股逆轉天地的力量往上吸。   芍葯出現猶豫神情,因為她無法判斷是或不是,就外型上來講這魔花的確符合描述,但這根本不是花啊!她不得不懷疑,一開始的方向是不是就錯了?三色奇花並不是寄生在動物身上的毒花,而是外表成花朵狀的魔物!如果是真的,那後果極為嚴重,因為她將失去解救伊琴絲父親的辦法。   亞修明白事情的嚴重,內心同樣慌亂但也只能提神戒備,以應付魔花的攻擊。   這時,熟悉的語調自身後升起。   「真是不得了,居然有長這麼大的『宿體子』,真是開了眼界。」   一道聲音自後方傳來,亞修愕然轉頭,臉上神情逐漸變得喜悅,因為說話的正是如風而至的黛絲笛兒!在她身邊的當然是安琪莉娜,兩人停下時和亞修六目交投,週遭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沒有人知道該說些什麼。   當回到人界時,亞修的舉動讓她們幾乎心碎,但兩人都不願讓這關係到此結束,因此透過血脈間的牽引找到這裡。   還在遠處時,她們被雪靈的天地倒轉的威力給吸引,但當見到亞修時,心中卻被要如何開口的不安給佔據。   道歉,這是必然,因為不管怎麼說,兩人欺騙是不爭的事實,但問題在於之後呢?   亞修也陷入同樣的窘境,所幸他還記得正面臨什麼處境,首先開口:「不管有什麼天大的事,都留到以後再說,可以嗎?」   安琪莉娜心中一動,她聽出了亞修話中的距離感和茫然,顯然他也還沒調整好自己的心情,但總結來說還算不錯,至少沒有當場怒目而對。兩人微微點頭,卻不曉得在某種程度上,她們必須感謝雪靈。   「那……笛……笛、笛兒,這宿體子是什麼東西?你能詳細告訴我嗎?」   感覺好像幾十年未曾稱呼這名字般,亞修在說到「笛兒」時顯得生硬無比,這讓黛絲笛兒感到難過,但她終究是個意志堅強的人,忍住情緒上的波動,讓自己專注在宿體子的種種之上。   「宿體子是一種出生時會偽裝成種子的魔物,當被宿主吃進體內時才會生長,最後她的芽根會深入宿主的骨骼、內臟、血脈、肌肉,和宿主融合成一體,然後竄出體外。嚴格來講,宿體子並不可怕,對較低等的魔物來說,她們反而希望能被寄宿,因為宿體子類型花朵的外觀鮮艷奪目,可以吸引獵物,同時她們會以毒氣做為武器,而當她吸食獵物的體液時,也間接為宿主提供養分,因為兩者已經結合在一塊。」   安琪莉娜聽出了興趣,問道:「好像是一種共生的關係?」   「確實如此,宿體子沒辦法自行移動,因此需要宿主寄生;而被寄生者雖外型改變,而且要終生背負著宿體子,但卻可以得到強大的力量,因為宿體子的毒氣威力非同小可。」   一旁的芍葯終於忍不住開口:「為什麼你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黛絲笛兒直到此刻才正視芍葯,當然,她和安琪莉娜早在第一眼就將現場的情況掌握,包括雪靈天地倒轉的威力,但她們全都將之忽略,因為,亞修已佔據了兩人全部的心房。   亞修不願多做解釋,難道要說出黛絲笛兒該是魔界之人的秘密嗎?於是故意忽視芍葯的問題,問道:「那麼,要怎麼對付宿體子呢?」   「很簡單,火攻就行了,宿體子的毒氣如果失效,那毫無威脅,因為她只能靠著宿主來移動。嗯,它果然在此立地生根,因為宿主已死,她再也無法移至他處。」   亞修回頭,天地倒轉將這既是宿體子亦是三色奇花的魔花整個吸上天,還有已化成枯骨的宿主也隨之凌空飛起,宿體子幾近透明的根須千絲萬縷的糾纏在一節節有如娛蟻的巨大骸骨上。在逆轉天地的威力下,原本深埋在地面的骨節硬是被一段段拉起,地面開始隆起、龜裂。   突然,龜裂的方向直朝雪靈而來,碎不及防下,她被扯起的骸骨震倒在一旁,尖叫一聲的同時,眼中的金色異芒消失,天地倒轉的威力再也無法持續,娛蟻骸骨、宿體子還有如同一座山份量的泥土瞬間壓下!   亞修大叫不妙,一個箭步往前扯住雪靈的衣領,同時轉身往後攔腰抱住芍葯,腳下接連施展兩次神足想要逃開,無奈帶著兩人實在太重,大大降低了他移動的距離。   此時,被天地倒轉引上天空的骸骨和宿體子以及龐大的泥土在瞬間撞上地面,除了轟隆巨響外,強大的撞擊力使地面也為之搖晃,而所引發的暴風更是朝四周呼嘯狂捲。   亞修覺得背部一陣刺痛,那是漫天飛舞的泥石所造成。下一瞬間,他無法自主的被帶起身體、雙腳離地,緊接著無法控制的被拋入一堆草叢中,他所能做的,只能拚命護住雪靈和芍葯。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雖在倉促間施展魔法護身,但毫無作用,同樣被帶起身形往亞修的地方狠狠拋下,最後五個人撞成一堆,東倒西歪的模樣引人發噱。   在最底下的亞修完全沒有溫香暖玉抱滿懷的幸福感,只覺得快喘不過氣。幸而這股強烈的暴風只是一瞬間,過後五人紛紛掙扎站起,彼此都看見對方遍身黃土。   雪靈是最沒有心機的,當下就「咯咯」的笑了起來,還直呼「好玩」、「有趣」。緊接著,芍葯也擺脫一貫的拎持笑出聲來,最後連黛絲笛兒、安琪莉娜以及亞修都不約而同的加入。   剎那間,五個人的關係在無形中拉近了一些,因為他們享有同樣的經歷和體驗,而這些,是絕不可能再發生一次。   亞修停止笑聲後,趕緊審視現場,原本挺立不動的山峰依舊不受影響,只是原本的綠意全都消失,一片光禿,果樹也完全不見蹤影,森林的邊緣更被破壞一部分,樹木東倒西歪,一副浩劫過後的景象,至於宿體子和她寄生的宿主骸骨,則只剩部分露出地面,毫無動作,明顯已經死亡。   這是必然的,就算宿體子能抵擋由上往下墜的衝擊,也禁不住那成堆泥土的壓力,但問題在於,她的毒氣還有威力嗎?   亞修拋出發煙管,煙霧籠罩住宿體子,沒有毒氣的跡象,但他還是不放心,發出了十幾發「風之刃」攻擊,當鮮艷的花瓣被切碎,還是沒有逸散出毒氣時,才算確定,說道:「可以動手採花了……呢,應該可以這麼說才對。」   芍葯再丟出另一枝發煙管,再三審視宿體子的週遭,最後說道:「好,我來動手,你留在這裡不要亂動,知道嗎?」   「這……好吧,我會在旁邊注意。」   芍葯取出兩枚解毒丹含入口中,同時自背囊取出一個陶罐和抽出小刀亦步亦趨的接近宿體子。   黛絲笛兒看得滿臉疑雲,問道:「她在做什麼?」   「取三色奇花……不,宿體子的一部分,要當藥用。」   「什麼?從沒聽過宿體子可以當藥。」   「的確,因為我們要的是她的毒!」   「毒?」   「是的,它的毒性之劇烈我有親身經歷過,那麼挖點瓣肉下來當毒藥,總是可以吧?」   「這……」黛絲笛兒露出苦笑,大喊:「女人,回來吧!宿體子如果還活著,的確是罕有的毒物,但她一死,與生俱來的毒性會自然消散,她的本體是沒有毒的。」   亞修和芍葯身軀同時劇震,眼中滿是不信。   黛絲笛兒邊走邊說道:「宿體子一生只有一口毒氣,收發自如,隨著體型增加而變多,等於是她身體的一部分,要取就得在她活著的時侯,只要一死,毒氣將會自行消散。」   黛絲笛兒走到宿體子身邊,取下一塊切碎的瓣肉,同時施展魔法往天空抓下一隻飛鳥,不由分說便將肉塞進她嘴裡。   鳥兒初時掙扎不已,但吞下瓣肉後竟跳離黛絲笛兒的掌心落到地面,開始啄起宿體子的屍體,像是嘗到極為美味的食物。   亞修看得心往下沈,如墜冰窖,喃喃自語:「這下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芍葯亦是有些慌亂問道:「你確定嗎?難道宿體子一死,全身上下都沒有半點有毒的地方?」   「絕對沒有,話說回來,你找宿體子竟是為了她的毒,而且目的是當藥?這實在有趣,不妨說來聽聽。」   「這……」芍葯有些退疑,畢竟這是一國機密。   亞修走到芍葯身邊說道:「我發誓她絕對值得信任,而且她知道許多你我都不曉得的事,明白原委後或許會有什麼建議也說不定,但請不要追問為什麼,拜託。」   亞修還記得先前的承諾一一未獲得芍葯的同意,絕不說出國王的病況。   「好吧!」   芍葯很快將病因說過一遍,最後黛絲笛兒竟然臉色大變,低聲自語:「怎麼可能?它們居然還沒有滅絕?」   亞修一股不祥湧上心頭,問道:「笛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黛絲笛兒搖頭歎道:「沒救了,別看外表沒什麼,但那小黑蟲非常可怕,名叫噬妖,和不會傷害宿主的宿體子完全不同,她會毫不留情吸乾被寄生者的血液,也能寄生在毒獸上,也就是說她並不怕毒,你能做的,就是將被寄生的屍體火化,遴免造成更大的危害,而且火焰最少要維持三天三夜才行。咦,等等,你為什麼知道噬妖是黑色的,並藏在心臟裡?」   兩人臉色大變,亞修則是頹然後退,直到背部撞上一裸樹才停止,相較於芍葯仍有些懷疑,他是絕對相信,只是事情不能這麼結束,開口問道:「真的沒有辦法嗎?那……石漿玉乳呢?」   黛絲笛兒感到心底發疼,但答案不會因此而改變,只得苦笑答道:「主人,你會在此刻提出石漿玉乳,不正代表你早就猜到結果?石漿玉乳可治傷、治病,但噬妖非傷、非病啊!雖然討厭,但噬妖也是活的生命,石漿玉乳怎會奪去生命呢?它可以為被寄宿者續命,但當血液被吸乾時也是無能為力。」   亞修聽得心往下沈,他就是想到會這樣才不敢誇耀石漿玉乳的存在,而全力尋找三色奇花,但結果還是枉然。   黛絲笛兒沈吟片刻,腦海的思緒飛快運轉,最後心緒一動,繼續追問:「為何你會知道噬妖的外表和顏色,以及寄生的地方?告訴我。」   亞修這時才發現奇怪之處,依照芍葯所言,國王該是遊獵時受傷,那時應該還不曉得體內已有噬妖寄生,那她是怎麼知道?甚至連噬妖會吸血、外表是黑色和寄生在心臟處都曉得?連串的疑問,終讓他的腦袋又轉動起來,畢竟只要人未死,那就有機會!   芍葯已自混亂中恢復一貫的冷靜自若,淡淡答道:「這事本來不應該提,但你似乎別有用意,我就坦白告訴你。首先是我和家兄先確定國王有嚴重失血的情況,緊接著發現他的心跳聲中有一種空洞感,和正常人並不同,由於無法從外表看出何種異樣,因此在兩位王子都同意的情況下剖開胸膛,肉眼察看他心臟的情形,竟在心臟表面發現有三隻黑……該是你說的噬妖附著。原本想取出,但她們竟鑽入心臟的更深處,而當我和家兄試過種種方法仍不能驅逐後,只能選擇毒攻這條路,而心臟乃血之源頭,我才判斷她以吸血為生。」   說完時,安琪莉娜、黛絲笛兒還有亞修以及雪靈都鴉雀無聲,四個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開口,因為不曉得要如何反應。   「哇呃……」終於,雪靈率先開口,不過卻只有兩個字,能讓不正經的她如此沈默,可見芍葯帶來的震撼有多強烈。   亞修感到喉嚨發乾,吐出個「你」字後,就是「不可能」。   芍葯直視亞修,眼中閃起異樣的光輝,說道:「可能的,先以麻藥隱去病人的痛覺,再以刀刃劃開皮膚,同時做好止血、輸血的工作,再來就是找出內臟的病因並去除,最後將皮膚縫合便完成。治療術沒有辦法做到誼些吧?」   亞修心中一跳,他感到芍葯語氣中的挑戰味道,有些退疑問道:「之所以有這些……該不會是為了和治療術互別苗頭吧?」   「錯,家父不是這種心胸狹窄之人,只是治療術既非萬能,那身為醫者理當思及補其不足之法,因此家父才潛心鑽研治療術無法達至之領域。治療術之所以不完美,或許是上天為了讓人進步所特意留下來的缺陷,家父的心願是互補不足!」   芍葯滿懷尊敬的說著,最後語氣一轉,自信說道:「然而,家父是家父,我是我,父女倆不需要走同一條路。他的目的是讓治療術和醫術互補,但我就是要憑藉著這雙手讓治療術失去存在的價值,製造新的奇跡!」   雖是強烈的挑釁,亞修卻不以為件,反而大感佩服,不單是他,就連一向護主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都沒有絲毫不快,只因芍葯的風采太引人心折。   「如果是這樣……」黛絲笛兒緩緩開口:「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第九章從頭開始∼     起伏無盡的連恩山脈上,五人以鳥兒翔空的姿態高速飛行,全力趕往某一點。   那一點,正是隨芍葯而來的侍衛紮營地,為了說服她相信黛絲笛兒的話,亞修著實費了不少唇舌,所幸她最後終於點頭。   芍葯跟著雪靈一道,飛行的速度不可遴免的降低許多,趁此機會,亞修稍微落後,來到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之間。   三人間陷入難言的沈默,然後,居然在未曾預演的情況下就極有默契的同時開口:「對不起。」   三人先是一愣,繼而同聲一笑。   黛絲笛兒立刻說道:「你為什麼要道歉呢?不對的畢竟是我們,因為……我們欺騙了你。」   亞修心中雖有所準備,但此刻聽得黛絲笛兒親口說出,心中仍是有些起伏不定:「好吧,我接受你們的道歉,但同樣的,你們也要接受我的道歉,這就當作是兩相扯平,好嗎?」   「這……」黛絲笛兒有些退疑,平心而論,亞修是不必如此做的,但她隱約感到這道歉似平另有深意,於是點頭說道:「好,我接受。」   亞修緊皺的眉頭舒開不少,轉向安琪莉娜時一陣猶豫,片刻後才問道「莉娜,你呢?我們可以……讓一切重頭開始嗎?」   安琪莉娜眼中閃過一絲令人無法察覺的陰霆,這短短一句話讓她明白亞修心裡是怎麼想,而手上的光之戒不見蹤影也說明一切。   當日亞修離兩人而去,她受到的傷害遠比黛絲笛兒多,因為她付出多一些的感情,只是她相當清楚,感情的世界裡沒有公平和絕對,法裡恩和曼雷達就是最佳例子。他們的付出和深情足以使人動容,但受限於責任和身份,卻讓他們連表達的機會都沒有,還有比這殘忍的事嗎?對兩人來說,愛是煎熬和無盡的相思苦。   只是若問假使回到過去,他們會否再次選擇同樣的道路?答案將是肯定,縱使明知這是條佈滿荊棘的道路,愛情就是有這魔力讓每個人都踏入硬闖,好將那小小的可能握在手中。   安琪莉娜抿嘴一笑,白了亞修一眼,俏皮說道:「從頭開始,是從哪開始呢?是從魔界回來時嗎?還是當初你救了我倆之時?又或者是……那一吻呢?」   亞修感到臉領發熱,燙到幾乎可以煮開水,他作夢也沒想到安琪莉娜的反應會是如此,手足無措下完全不曉得該怎麼回應。   安琪莉娜大感滿意的欣賞著亞修的窘狀,在某些方面,算是給了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可惡男人一個教訓,只是她終究不想玩得太過火,隨即說道:「放心吧,我完全明白您的意思,就讓一切從頭開始,這樣可以嗎?主人。」   饒是心中願意接受,但安琪莉娜的語氣中仍有無法隱瞞的無奈,而她更特別在「主人」   兩字上加重語氣,這自然是將那一夜她要求直呼亞修姓名的請求給取消,代表她確實從頭開始。   亞修實在是不願意眼前兩人以主人稱呼自己,因為他曉得自己不配,但卻不敢提出,以免再起波折,畢竟這也等於兩方各退一步,雖則這步在外人的眼中仍是佔盡天大的便宜!   一事處理完畢,但三人都心知肚明還有更重要的話沒提到,黛絲笛兒先開口:「主人,你知道我們的身份嗎?」   亞修心中一緊,知道該來的還是要來,點頭說道:「在魔界裡的那幾天聽了不少東西,因此大約可以猜到九成,至於莉娜……則是毫無頭緒。」   安琪莉娜緩緩開口:「我和她的身份,是兩個極端相對的存在,如同光與闡,至於地位嘛……該是同等,都是非常非常之高。」   亞修身軀劇震,原本平穩的翔天之翼產生搖晃,幾乎無法控制,代表他內心受到的衝擊極為強烈,在斷定黛絲笛兒是魔界之人的同時,他曾試著去恩索安琪莉娜的身份。   一開始,亞修理所當然將安琪莉娜視為和黛絲笛兒來自同一處,但她那聖潔高貴的氣質和出塵不染的靈秀風華,卻怎麼也無法和魔界連在一起,因此他的心中便有了截然相反的猜測,但還是覺得不可能。   可是,現在安琪莉娜卻證實這個不可能的猜測,只是仍未揭開最後一層面紗。   亞修的震撼尚未平復,腦袋亂成一團,喪失了恩考的能力。   「如果您想聽,我現在就可以告訴您,我真正的身份。你也是一樣吧,黛絲笛兒?」   「當然。」   話題至此,兩人對於身份還是有點回遴,這並非吊胃口,而是為亞修著想。神界公主和魔界公主的身份對一個人類來講,實在是超乎想像,不是那麼簡單就可以接受。   但如果亞修要知道,她們還是會如實說出。   亞修想了好一陣子,問道:「在確認你們的身份之後,我還可以保持平常心嗎?」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齊聲答道:「不可能。」   這毫無貶抑之意,而是事實。亞修雖能以平常心對待伊琴絲,但此公主和彼公主的份量可是截然不同,世上大概沒有一個正常人會毫無反應,換句話說就是有反應的才算是正常人!   兩人突然對望一眼,她們雙雙想起箍蒂妮,她可能是人界唯一一個在聽到之後,會輕嚷一口茶,將杯子放下,淡淡說出「我知道了」四個字,還神色如常的人。   雖心中如此想,但她們卻只敢以「特別」來看待箍蒂妮,唯有這樣特別的女子才能讓身為創世者的法裡恩和曼雷達情為之系三千年,至今仍未稍減。   也只有如此特別的女子所養育出來的孩子,才能同樣吸引創世者之後的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並讓她們逐漸踏上和父親相同的道路。   這其中,只是巧合,還是有著超乎想像的因緣?   亞修用盡所有心力苦苦思索,橫在眼前的答案只有兩個,只是說與不說的差別,而他可說是早已猜到答案,但他卻曉得,這和她們親口說出的份量還是不一樣,一旦說出會無可遴免的讓三人間的關係出現巨大變化,但卻無法預料是朝好壞哪個方向演變。   良久良久,亞修下定決心,說道:「既然這樣,那就不要說吧}就算是至親,也是可以擁有各自的秘密,現在維持原樣就好。   亞修選擇了退縮。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卻雙雙點頭,其實她們都知道這根本是自欺欺人,兩人的身份地位在經過如此之多的提示和洩漏後,亞修想不知道也難,只剩下最後的肯定而已。   但為何三人硬要如此掩飾?只能說神魔公主的身份實在是太耀眼也太沉重,讓亞修無法全然承受,因此哪怕是自欺欺人,也要以這個模糊做緩衝。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對往後抱持著樂觀態度,相信亞修終有一天能心無芥蒂的接受,原因很簡單,他是箍蒂妮的孩子。   自裡謝爾那一夜至今發生的種種總算暫時解決,至少表面是如此,雖彼此都明白有些變化和傷害依舊存在,但還是能各退一步去折衷、接納,三人間的關係可以說真正回到原點。   但對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來講,這次的原點其實是起點,因為她們卸下了欺騙的包袱,且獲得涼解,而這段時間培養出的情誼當然也不會消散無蹤,以後該是一片美好。   至於亞修就不是了,最難消受美人恩,更何況是如同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這般玉人?一旦有情,非同小可。   如果不是露比的存在,亞修此刻的情感走向沒人能知曉,但無可否認現在的露比只是他心中的一個影子,久而久之終究會淡化,到時會如何演變呢?更何況還有一個讓他頭痛的伊琴絲,往後只會更加複雜。   三人各有想法和煩惱,久久無語。   驀地,雪靈突然停住,轉過身,指著下方大喊:「我看到那裡有水果,大家都來吃吧,我肚子快餓扁了。」說完,也不徵詢其他人的意見,就那樣落下。   亞修這時想起一事,問道:「對了,聽說雪靈曾經追過你們好幾天,是這樣嗎?」   話一出口,亞修立刻後悔,原本緩和的氣氛在盼間一掃而空,變得緊繃而又凌厲。安琪莉娜兩人本因和亞修之間的事未解決而將此段不愉快的回憶擱在一旁,但現在卻重新湧上心頭,之前的恥辱終於能在今日徹底討回!   眼看她們的眼神越來越銳利,渾身氣勢澎湃,完全是出手前的徵兆,亞修連忙緩領:「拜託,過去有什麼不愉快就不要再計較了,她畢竟……唉,畢竟有自己的難處,再說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安琪莉娜一怔,問道:「您已經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是啊,不管怎麼說,那樣突如其來的消失終究不好,連帶也衍生出你們和伊琴絲以及雪靈之間的衝突,但是不能再這樣下去,所以就請你們兩個先停手吧!」   「好吧,就聽你的。」黛絲笛兒滿心不願,隨即眼神一動,喜道:「不過,我總可以和無雙教切磋切磋吧?」   亞修內心的高興都還沒來得及轉成笑容,就被一捅冷水澆了下來,無奈說道:「最好不要,因為……嗯,我現在是無雙教的副教主。」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眼中出現疑雲,同時往他瞧去。   亞修連忙解釋:「這中間有很多原因,總之……暫時是這樣啦!」   黛絲笛兒露出了久違的開懷笑意,說道:「無所謂,這麼一來,我不但可以挑戰雪靈,也可以挑戰你繆?我很想知道,自魔界歸來的你進步了多少。」   「不會吧?」   「什麼不會?敢取無雙這霸道的名字,遭到挑戰是理所當然的。相信我,往後挑戰你和雪靈的人將會非常非常多,因此,和我先磨練一下實力是再好不過的事。看,我多麼為你著想?」   亞修感到啼笑皆非,覺得黛絲笛兒的論調極端接近雪靈,就是不管任   亞修感到啼笑皆非,覺得黛絲笛兒的論調極端接近雪靈,就是不管任何事都可以導往對自己有利的方向!只是相較之下,黛絲笛兒還是略遜一籌,因為雪靈必定會在最後加上「不用謝我」、「我的心胸就是如此寬大」等十來句自吹自捧的話做總結。   只是亞修也無法辯駁,這樣的情況他早已想到。如果在以前,無雙教只有雪靈一個人敲鑼打鼓,沒有人會多瞧她一眼,但當她身懷匠聖七劍的秘密曝光,以及在裡謝爾擊敗五大神殿高手的名氣席捲落羽大陸時,她未來所遭遇到的挑戰只會多不會少,因為只要擊敗她,將能在盼間獲得龐大的聲威,對想闖出一番名號的人來說,雪靈是絕不能放過的獵物!   而另一個要命之處是「無雙」這啤貌天下的狂妄字眼,實在太容易讓聽到的人發火,如讓它宣揚開來,不就把五大神殿的名號踩在腳下?他們會就此罷手嗎?因此未來雪靈的對手必將多如繁星,當然,別有用心的人也會蜂擁而至。   想到這裡,亞修就覺得頭疼。   安琪莉娜一直沒有說話,美目閃著智慧的光芒,問道:「主人,您對雪靈似乎另眼看待呢!您並不是一個喜歡虛名的人,為什麼要接受副教主之位?」   亞修實在不願說出雪靈讓他聯想起對小風的虧欠,岔開話題答道:「原因有很多,她畢竟因我而承擔了不少莫須有的責任,甚至被迫追捕你們,我對她做些補償也是應該。放心吧,她只是一個喜愛胡鬧和熱鬧的女孩,當發展無雙教變得不若她所想的那般容易時自然會放棄,我相信這時間不會太久。」   感到亞修的偏袒和維護,黛絲笛兒臉色也嚴肅許多,說道:「主人,你或許不愛聽,但我真的認為雪靈很可疑。你剛從魔界回來,就那麼巧合的遇上她,像是有股莫名的力量在干預,而且我和安琪莉娜聯手都敵不過她,她的實力太超乎想像,加上剛才那魔法的威力……我認為你要小心一點。」   雖明知是善意提醒,但亞修仍感不悅,當下答道:「或許吧,只是如果將偶然的相遇都視作別有用心,那實在太辛苦,畢竟我和你們第一次見面不也是如此?再說我一個平凡人,哪有什麼特殊的利用價值呢?至於雪靈的魔法,的確是超乎我的理解範圍,但芍葯似乎知道什麼,有空時我會問問她。我明白你和莉娜都對我相當關心,只是不要太多慮,雪靈絕對是個值得信任的女孩。」   下了定論後,亞修苦笑的接著說道:「坦白說吧,我有秘密瞞著你們,而且還不少,但你們應該也是一樣吧?老實回答我,如果你們的答案是沒有,那我會說出為什麼。」   說謊是很容易,但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卻沒有這個念頭,她們不能再讓亞修失去對自己的信任,只得點頭。   亞修露出笑容說道:「這就對了,我相信你們的秘密絕對不會危害到我,而我也是一樣,既然如此,就給彼此一些隱私吧,可以嗎?」   說完,不等回答,亞修便朝雪靈的方向落下。   黛絲笛兒只能把苦水往肚裡吞,她總不能明白告訴亞修說,你身上可能擁有足以消滅創世者的太初之力,因此引得雨在旁別有意圖吧?一旦全盤托出,後果難以預料,而且這一切還只是懷疑。   她對雪靈的強烈戒心來自她所施展的魔法,那並非篙之力,更非光之力,而是天之力!   這股力量她不陌生,因為已有多次接觸的經驗。面對這股全然由雨所掌控,在人類身上幾乎未曾得見的力量,黛絲笛兒哪能不擔心?   安琪莉娜則是無比失望,從魔界回來到今天的空窗期,讓亞修的心完全偏向雪靈,幾乎沒有可介入的餘地。如果雪靈真的沒問題,那就沒問題,但如果有問題,那問題就很大了,只是她卻無處可著手,因為如同亞修所說,有些秘密實在無法說出。   想到這裡,安琪莉娜心中一動,感到法裡恩和曼雷達之所以讓她們繼續待在亞修的身邊,好像不是冀望兒女追求幸福那麼簡單,而是另有深意,只是此刻把握不到。   此時,亞修的叫喚傳來,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對看了一眼,同時露出無奈的表情,但眼神隨即變得堅定無比。   她們心中所想的事都是同樣,不論前方有什麼陰謀難關,都誓要聯手超越,絕不容亞修受到傷害。   只是兩人都不敢去想一個問題,就是亞修屆時還會站在她們這一邊嗎? ∼第十章王子親駕∼     連恩山脈有多遼闊,亞修終於徹底瞭解,在歷經將近一天的飛行後,遠處才出現模糊的平地和一縷黑煙,代表他們快要抵達紮營點。   亞修自上次休息後到現在已經過了整整一個下午,加上翔天之翼比其他魔法要來得耗神,他感到無比疲倦。   至於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狀況更槽糕,勞累的程度尤有甚之,因為自魔界歸來後,她們便不眠不休的尋找亞修。   唯一不受影響的是芍葯,因為她只要指出侍衛紮營方向就行,因此不見疲態。   最特異的該屬雪靈,一天的飛行之後精神、體力和魔力不見絲毫減損,反而還神采奕奕,不時來個急轉彎或是急墜、急升,芍葯被嚇個兩三次後也不想管,抱住她的腰就閉眼假寐。   雪靈突然一聲歡呼,指著前方說道:「看,多了另外一種顏色的煙。」   果然,在遠處的平地上,原本只有黑煙,但又冒出另一股白煙直衝天際,不知是否錯覺,煙霧好像一閃一閃的,由於目前只是夕陽西下,陽光讓人無法看清。   芍葯睜眼,睡意一閃即逝,說道:「白色的是特別的狼煙,專門在夜晚使用,不但可衝上高空凝聚不散,並會產生小光點,十數里內皆可見到。亞修來到身旁,惑然問道:「同來的侍衛知道你會在這時返回嗎?」   「當然不曉得,由於他們不確定我會在何時尋得三色奇花,因此日夜皆施放黑、白兩色狼煙當作引路的指標。」   亞修不禁讚道:「好細密的心思。」   「的確,不要小看巴洛雅,家父給予此國相當高的評價,並曾盼咐我如王室有所要求,要盡最大的力量給予協助,因為醫者一生中所能拯救之人不過數百、數千,頂多數萬,但一個明君,卻能讓千萬倍於此的人安居樂業,因此,我無論如何都想幫助國王陛下,只是……」   芍葯閉上美目,良久後才張開,轉而凝視黛絲笛兒,以落寞的語氣說道:「只是現今我已無計可施,身為醫者,當治療的病人走到這步時,我所能做的就是讓他以身為人的尊嚴走完最後這段路,但我今天卻得選擇將他交與另外一個人,而我卻連方法都無從知曉,我真的不知該露出何種表清,但我沒有選擇。」   相較於黛絲笛兒聳聳肩沒有任何表示,亞修則是聽得心潮起伏不定。對於醫聖的大仁大義,他的敬佩與尊崇在此時達到最高;同樣他也為芍葯的堅毅感動,並對努力至今卻徒勞無功的挫折感同身受。   這之中,令他最不解的該異黛絲笛兒的沉默,對於如何除去噬妖,她沒開口透露半個字,但卻提出了讓人無法接受的要求—治療時不准任何人在場,同時不能保證一定成功。   亞修相信這之中一定有其用意,她更不會加害國王,但心中實在無法接受,黛絲笛兒何苦要瞞他呢?   至於芍葯身為醫者,理所當然不能將自身的病人就這樣交給一個連治療方法都沒有提出的陌生人。只是她就算心中不能接受,最後還是得接受,因為別無選擇,而接下來就是如何讓其他王室成員明白。在相同的道理下,亞修認為他們最終還是會接受,而問題就在於如果有萬一呢?責任可能會落到芍葯身上,這是他絕對無法忍受的。   醫聖的風範他這幾日已經聽得太多太多,他不願意其子女名譽受損,只是如果芍葯不出面保證,王室可能會計黛絲笛兒出手嗎?   這不禁讓亞修有所埋怨,到底是何種治療方法,非得計黛絲笛兒如此保密?   紮營點越來越清晰可見,由上而下俯瞰,可發現一塊樹木雜草都被清除的空地,兩堆髯火正在燃燒並發出不同顏色的煙霧。距離不遠處,則有十多頂營帳和馬車,更有人在生火煮飯,一切是那麼的井然有序,儼然一處小型軍營。   芍葯突然驚呼:「不會吧,殿下居然也來了?槽糕,看來事情相當不妙。」   亞修定神凝視,發現正在為黑色狼煙滅火的侍衛紛紛轉頭朝自己一行人注視,但在數十人之中,有一人就是特別出眾,正炯炯有神的抬頭打量。   他的身材略高,膚色較常人白淨,外貌不凡、氣質出眾,雖穿著平常衣物,但比起旁人,就是特別高貴顯眼,舉手投足間更有一股無形的威嚴流露,他正是巴洛雅的第二王子一一瑞爾特。   亞修發現瑞爾特的臉上表情盼息萬變,有意外、有驚喜,更有疑惑與不安。他勉強能猜中背後的原因,但卻曉得沒有一個比失望更適合現在的他。   五人緩緩落地,眾侍衛皆沒有動作,只有瑞爾特快步前迎,先對亞修等人說了句非常抱歉之後,便不再搭理。   芍葯冷靜問道:「有什麼變化?」   瑞爾特雖焦急萬分,但仍低聲說道:「可否到一旁說話?」   「是。」   瑞爾特走了幾步,突然轉身對侍衛說道:「這些人都是我最重要的客人,你們要以禮待之,知道嗎?」   眾侍衛轟然應諾後,瑞爾特才領著芍葯走到一旁密談,在焦急的情況下仍不失風度,可見醫聖對巴洛雅王室的讚許確實有所依據。   幾名侍衛走上來詢問有何差遣,態度恭敬。   雪靈一聽有人可以使喚,立刻雙眼放光,連珠炮似的不斷提出要求,弄得侍衛們連表面的笑容都快掛不住。   亞修突然記起伊琴絲好像有下過特別的指示,如果在這時報出自己的姓名是否會很有趣呢?想歸想,也不願意多惹是非,趕緊找個地方坐下休息好恢復體力,如他沒有料錯,待會可能有事,因為二王子居然親臨至此,可見國王的病況有變。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在亞修身旁坐下,隨後雪靈也來了,一臉期待。   「我知道大家都很累,加上已經吃了好整天的野果,所以我叫侍衛把我喜歡吃的東西全部準備來,讓你們好好補充體力,不用感謝我。」   雪靈說得泰然自若,絲毫不覺得哪裡有錯,亞修已經習慣,而曾被她連追五晝夜,打算挑釁的兩人則是不曉得該擺出何種表情。   在亞修閉上眼靠在樹幹上休息時,雪靈「啊」的一聲又想到了些什麼,指著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說道:「你們都是副教主的僕人,這樣好了,我特別恩准你們免費入教,還可以立刻當上左右護法,因為以一對二我都還奈何不了你們,可見你們很厲害,要把握機會啊,無雙教可是不輕易收人的。」   「噗!」亞修忍不住笑了出來,不輕易收人,那她當日敲鑼打鼓的是在做啥?   「呃……」   黛絲笛兒張開的嘴差點合不上,怎麼眼前的雪靈和當時追逐自己的雪靈差那麼多?現在的她連一點點高手風範都看不出來,如果不是腰間的匠聖七劍,黛絲笛兒會以為她也有雙胞胎!   安琪莉娜柳眉微鰲,目光剎那間變得銳利無比,問道:「雪靈小姐,你是在諷刺我們,抑或是在耍弄我們?」   「什麼耍弄諷刺啊?我聽不懂啦!另外,不要叫我小姐,感覺好老喔……呃,等等。」   雪靈對著亞修問道:「副教主,你覺得讓別人怎樣稱呼我比較好?直接叫名字,還是加上教主兩字?加了教主好像不夠親切,但直接叫名字,感覺好像有點隨便說。」   亞修打了個呵欠,懶洋洋說道:「蓮花縱使不叫蓮花,它出淤泥而不染的超塵之美依然不會改變。」   「哇,好美的句子啊!」雪靈一臉感動,拿出隨身攜帶的記事本把這句話抄下來,抄完後抬頭問道:「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亞修的嘴角抽動了幾下,說道:「就是說不管外在的稱呼為何,但那個人的一切並不會因此改變。假設我說你是笨蛋教主,但你的智慧、修養美貌、劍術和魔法並不會因此而減損,瞭解了嗎?」   雪靈猛點頭,露出高興的神情說道:「原來如此,我總算明白了,就算我把別人叫成笨蛋,但因為他不會減損什麼,所以也沒關係。哈,我終於懂了。」   亞修心想這玩笑開得太大了,雪靈要是以後就拿笨蛋去稱呼別人,那該怎麼辦?張開眼,正容說道:「不過你要注意,一般人對於禮節還是相當重視的,所以在稱呼的時侯還是要依對方的身份有所分別比較好,至於如何區分,我們有空再談。另外,關於笨蛋,由於有罵人的味道在,所以你無論如何都不可以說出口,知道嗎?」   「原來是這樣……等等,那你剛剛為什麼叫我笨蛋教主?又在欺負我了嗎?」   正當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開始為亞修暗捏一把冷汗時,他好整以暇解釋:「不是欺負,對像我這種普通人和凡人來說,一聽到笨蛋這種罵人的話自然會大發雷霆,但對一個有智慧、有修養、有德有賢的人來說,縱使聽到這種話也只會淡然一笑,這才是真正的了不起啊!」   雪靈聽得心花怒放,喜道:「早說嘛,原來你這樣稱呼我,是因為我有智慧、有修養,又有德有賢的緣故,差點就誤會你了。哈哈,無雙教沒有你,真是不行啊!對了,我剛剛有在說什麼嗎?好像忘記了?算了,會忘記就代表沒什麼事。」   看著雪靈一臉樂陶陶,亞修內心感到無比高興與充實,反正如果伊琴絲不算在內,現在無雙教的教徒就只有他一個,趁此機會多叫幾聲笨蛋教主也好。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臉上的表情雙雙凍結,不知作何反應,心中更有一股怒氣,因為讓她們聯手還敵不過的居然是這種貨色!兩人真有一頭撞死的慾望。   除非雪靈是演戲,否則從她和亞修之間的這幾句交談就足以讓人摸清她九成九的個性!   當然,打死她們都不相信有人會演到這種地步。   只是這也引發另一個問題,在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想法中,曾經懷疑雪靈該是雨的手下,甚至是她本人所假扮!   但照現在這情況看來,兩人很懷疑雨會用這種手下,當然更不可能親自假扮。那麼,雪靈到底是誰?難道真只是一個擁有莫測實力的平常人?不,這樣說還太侮辱了平常兩字,以傻瓜稱之會比較合適。   內心的想法透露出她們和亞修面對雪靈時態度的差別,敵意顯而見之,因為一個的形容詞是糊塗,另外一個則是傻瓜。   雪靈突然雀躍叫道:「太好了,我就說嘛,來自裡謝爾,怎麼可能沒有點心呢?」   幾名侍衛魚貫而至,手上拿著各式各樣散發出誘人香味的糕點,才剛放下,雪靈就以比她平常身法快上百倍的閃電手立刻出招,轉眼就將點心清光光,直到整個腮幫子都鼓起來為止,不過還是以模糊不清的聲音說道:「再多拿一點來。」   亞修赫然發現侍衛的背似乎駝了許多,更露出渴望已久的東西硬生生被人搶走的可憐神情,讓人不知所以,不過他也被香味引得飢腸轆轆,只好把同情心撇到一旁,不客氣的大嚼起來。   事實上,這裡的侍衛駐紮在此已有相當久的時間,為的就是等待芍葯兄妹,平日以軍糧為食,而早先瑞爾特到此時,帶來不少可長期保存的美味點心作為搞賞用,誰曉得侍衛們都還沒開始享受,就殺出不知客氣是什麼東西的雪靈,雖滿心不願,但畢竟瑞爾特的王令在先,侍衛不敢不從,拿出一道道的點心,不到片刻就進了雪靈和亞修四人的肚子,直讓他們欲拿出一道道的點心,不到片刻就進了雪靈和亞修四人的肚子,直讓他們欲哭無淚。   終於,殘忍的酷刑結束,雪靈拍拍發脹的肚子,還打了個飽嗝,滿足的說道:「吃飽了。」   侍衛有種莫名的感動,點心雖十去八九,但終究還有一些可供品嚐,這種劫後餘生的美味雖少,但想必更為香甜。 ∼第十一章佳人之心∼     此時,瑞爾特和芍葯現身,這位巴洛雅二王子的狀況相當不好,臉色慘白,腳步虛浮,有著強自忍耐的悲痛,想必他已知道自己父親的狀況,如果不是他的身份不允許失態,恐怕已痛哭失聲。   在瑞爾特遣走侍衛後,芍葯走至黛絲笛兒面前,神色緊繃,問道:「噬妖會成長嗎?」   黛絲笛兒眉一挑,說道:「會,當她越大時吸食的血液也會隨之增加,等大到成熟時便會在體內產卵,不過這通常在巨型的魔物上才會發生,因為像人類這般形體大小的血液根本不足以讓她成熟,但今日顯然是例外。」   「到那時你還有辦法嗎?」   「完全沒有。」   黛絲笛兒斬釘截鐵下斷語,瑞爾特聽到後身軀晃動了一下,差點就那樣倒下。   亞修忍不住問道:「國王的病更嚴重了嗎?」   「是的,已經陷入完全昏迷的狀態,每天輸送的血液也增加到以往的好幾倍,因此殿下才會親自趕來。   瑞爾特深吸一口氣,恢復平常的威嚴,接下來竟出人意表的對著亞修等人彎腰行禮,嚇得亞修連忙站起並遴往一旁。   「一切的經過我已聽芍葯小姐說過,諸位能不計較王妹的種種無禮舉動還仗義出手相助,實在令我慚愧不已,我在這裡致上最深的歉意並請求諸位原諒。當然,王妹那邊,待此事完了,我必定會給予重罰。」   此時,就連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也都對這二王子升起好感,其實當日她們在裡謝爾時就和他有過接觸,但並沒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此刻頓時改觀。   一個人的真性情是很難在得意的順境中瞧見,只有逆境的考驗到來時才會真正顯露,眼前的瑞爾特正是最好的例子,而他的表現亦使人激賞。亞修趕緊說道:「千萬不要這麼說,當日的事我也有錯就是了。」   瑞爾特露出感激的神情說道:「謝謝你的維護,但請放心,我會還給諸位一個公道。」   隨即面對黛絲笛兒,一陣退疑後咬牙說道:「父王就有勞你了,請放心,不管結果如何,一切的責任都由我承擔!」   將一國之君,也是自己父親的命全然交到一個陌生女子的手上,而她就連如何治療都絕口不提,若有選擇,瑞爾特絕對不願意,但遺憾的是別無選擇。而他更免去黛絲笛兒的後顧之憂,自願全力承擔責任,實在不凡。   「我會盡我所能。」   「那麼,請你和芍葯小姐先隨我回裡謝爾吧!」   黛絲笛兒美目深瞥了亞修一眼,掙扎後說道:「好吧!」   芍葯這時開口:「殿下,有家兄的消息了嗎?」   瑞爾特搖頭說道:「目前沒有,我也是今早才到,同時帶來十六組人深入連恩山脈分頭尋找你們,目前沒有任何消息。」   「那就槽糕了,黛絲笛兒說治療之前一定要先剖開胸膛,我一個人沒有把握做到。」   「真的?這該如何是好?」   此時亞修自告奮勇說道:「我也可以加入尋找,加上我會翔天之翼,速度絕對可以比步行快上幾十倍。」   瑞爾特發自真心的說道:「王妹做出那樣的舉動,你還……真的非常感謝你。」   「不要這麼說,我也是巴洛雅的一份子,盡力也是應該。對了,那要不要讓雪靈跟你們一同走?她的飛行魔法應該能讓芍葯快速趕回,好先穩定國王的病況。」   「這倒是不用,我這次前來已經在沿途佈置了十八個中繼站,每站都有大批戰馬待命,可供替換疲累的馬匹,因此回程中馬車可以全速奔馳,日夜都不必停留,速度絕對比翔天之翼還要快,只是中途的顛簸可能會讓人感到難受就是。」   亞修聽得佩服不已,此舉完全將瑞爾特心思填密的一面表露出來,幾乎是面面俱到,他不僅胸襟氣魄非常人所及,才能智慧更是不容小看。芍葯淡淡一笑說道:「無妨,能盡快趕回裡謝爾才是首要之務。」   「那麼,就請諸位在此等待,我先去準備回程的事宜和一些聯絡物品。」   「還有一件事!」雪靈拉高音調大喊:「點心幫我多準備一些,如果肚子餓我就飛不動啦!」   瑞爾特微微一愣,繼而點點頭表示明白,此舉雖讓雪靈的精神振起,卻也讓眾侍衛陷入劫後餘生又來一劫的低迷氣氛裡,得失之間明顯不過。   「那麼,主人,我也和您一同前往吧!」安琪莉娜說道。   「也好,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不過我們搜尋的方向要分開,這樣才有效率。」   安琪莉娜雖有些不願,但這話實在有理,只得答道:「是。」   不過雪靈是不管有理還是沒理,開口就說:「先說好,我會跟在你身邊,不然你要是跑掉,那我的債務該怎麼辦?當然,有危險我會保護你,誰叫我是這麼體貼屬下的教主呢?哈哈。」   「好好好,你要怎樣就隨你吧!」   亞修隨口應道,他可不知,這話如同針般刺著了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讓她倆的胸口痛了一下,因為在態度上實在有明顯差別。   芍葯去要了一張紙和筆,標明他們所處的方向後開始說道:「家兄名叫空青……」   「咦?」亞修好像想到什麼。   「是不是覺得很耳熟?」   「是啊,好像在哪聽過。」   芍葯罕見的露出苦笑說道:「那是因為我和家兄的名字都是一種藥材名。」   「對了,就是這個!但是為什麼呢?別有含意嗎?」   「完全沒有,據家母所言,我和家兄出世時,家父已開始編撰藥經,他編到何處,就以那藥名取之。坦白說,我們真的非常幸運,至少名字都還可以聽。算了,不提這些,我把家兄的可能所在指出吧!」   亞修聽得啼笑皆非,想不到醫聖也有這樣一面,讓人倍感親切。   芍葯已經把可能的範圍劃出,不過縱是如此,要在此地尋找一人和大海撈針相去不遠。   這時,瑞爾特到來,言明已可出發,驚人的速度代表他早有周全準備。   雖天色漸暗,但由於時間緊迫,因此亞修拒絕了瑞爾特要他們在此先休息一夜的提議,要求立刻出發。   將響箭的使用方法和時機記牢後,亞修背起一袋必備的物品,掏出石漿玉乳交到黛絲笛兒手上,誠懇說道:「雖然已經沒剩多少,但效果應該不變,國王的病就麻煩你了。   黛絲笛兒伸手接過,心中泛起一股苦澀的味道,只因亞修關心那臥病在床的國王更甚於她,但她卻無法抗議,因為治療的方法絕對不能說。   「我知道,不過……嘿。」黛絲笛兒露出詭異的笑容,一把抓住亞修的頭一拉,在眾目睽睽之下重重的、毫無保留的吻上他的唇!   亞修呆住了,只感到一團火從嘴唇燒遍全身,那柔軟的感覺從未有過,讓他全身酥麻,渾忘一切,連推開黛絲笛兒的力氣都沒有,就算有,他也不想做。   就在他希望時間能多停留一下的時侯,黛絲笛兒主動離開,還像是嘗到什麼美味般的伸出舌頭舔著嘴唇,挑逗說道:「果然很美味。那麼,該做的同樣都做過了,這下可以真正的從頭開始了。要小心啊,主人。」   揮揮手,黛絲笛兒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轉身走開,看得芍葯和瑞爾特臉紅心跳。若在以前,安琪莉娜早該怒火中燒,但她並沒有,反而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首次意識到要除去噬妖的方法或許嚴重到黛絲笛兒得拿命去搏的地步。   安琪莉娜想阻止,但怎樣也無法開口,黛絲笛兒所決定的事豈是旁人所能左右?況且,不管亞修怎麼說,她們內心總有一份虧欠,此時不還,欲待何時?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安琪莉娜相信黛絲笛兒不論面對什麼難關都能通過!對這個一路打來的對手,她絕不懷疑!   「黛絲笨兒,不要丟臉,知道嗎?」安琪莉娜突然大叫。   黛絲笛兒毫不在意回答:「你還是顧好自己吧,安琪呆娜。」   亞修唇舌還殘留著大半蝕骨銷魂的快感,卻也首次意識到事情有哪裡不對,但因心急於搜尋空青一事,並沒有多想,對著瑞爾特說道:「殿下,那我們出發了。」   瑞爾特直到此刻才從那令人血脈責張的景象中醒來,眼中不覺散發出羨慕、嫉妒和失望的神色,畢竟他曾大力追求過黛絲笛兒,但仍自製說道:「一切就拜託你了,請以安全為重。」   「我知道。」   亞修、雪靈和安琪莉娜同時施展魔法飛上天空,依著各定的方向分開前進,他們的手腕戴有鑲著星星之石的魔法手鏈,發出了微弱的紅色光芒,雖不燦爛,但在夜空中卻清晰可見,而且可與漫天星斗區分,也是聯絡的信號之一。   三人分成兩路,投向深不可測的茫茫黑暗中,他們的付出會有回報嗎?沒有人知道。   然而,有人並不在意,因為在她的眼中,一人、千人和萬人的生死只是既定的循環而已,沒有什麼差別。   但她卻介意著一件和人命相較之下更小,但對於她卻是更大的事!   一條潺援流動的小溪旁,一塊讓人再熟悉不過的河巖上,一個赤腳少女寒著臉,不發一語。   她身前的溪面出現了異狀,中央如方石大小的一塊並沒有流動,平滑如鏡,更教人難以置信的是它竟顯現出一個畫面,而且停留在那裡。   那畫面,正異黛絲笛兒強吻亞修,而他卻沈醉得連一點推開的念頭都沒有的那一幕!   此地正是另一個空間—時縫之地。少女則是露比,她正以尋常人無法想像的力量注視著亞修的一舉一動,怎曉得,竟會出現這讓她傷透心的一幕?   一手拍出,怒氣隨之爆發,溪流的河水被濺得四散飛射,灑濕了她一身衣裳,那惱人的畫面當然也隨之消失,但她的怒氣卻隨之傳到人界。   一條高挑優美的人影出現在少女身旁,愛憐的以衣袖輕拭露比臉上的水珠,關心說道:「何苦呢?」   除了雨,誰有此能耐出現呢?   「給我退下!」露比冷然一喝,金色的光芒一閃,硬是將雨震開。   雨毫不在意,淡淡說道:「動情是你最大的致命傷,否則只要你保持平常心,誰都沒有辦法傷到你,但你竟讓我偷襲得手,這不是我所知道的露比。」   「我知道,所以我並沒有追究你的過失,否則我……」   「我怎麼?消滅我嗎?你確實可以辦到,但你會這麼做嗎?不。」雨一聲輕笑,緩緩移至仍怒目而視的露比前,以手撩撥起她的頭髮並任其至指縫落下,軟語說道:「你不會這麼做,如果你做了,就代表著你本已成功一半的報復將會以失敗收場,你容許這事發生嗎?」   露比的怒氣消失不少,僵在原地,寒聲說道:「你想怎樣?」   這讓雨更肆無忌憚,完美無瑕的鼻尖輕嗅著露比的香肩和玉頸,最後輕貼著她的臉領,在耳朵旁低聲細語:「不是什麼過份的要求,只要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絕對不能亂來,尤其是當天你被亞修傳遞而來的思念喚醒,竟不顧一切將他召來此的事絕對不可以再發生。你真要見他,可以,但不能出於衝動,那只會壞事,選個好一點的時間現身吧!」   說完,雨居然張開編貝玉齒,在那白哲柔軟的耳垂上輕輕一咬。   露比身軀驀然如輕煙消失,再現身時已離雨十多步,撫著被咬到的耳朵,表情又羞又氣。   雨輕輕搖頭,歎道:「罷了,連我都開始喜歡你這模樣,此後我不會再要求你恢復先前的絕情。還有,黛絲笛兒你不能殺,曼雷達雖算不了什麼,但要壞事仍是綽綽有餘。」   「不用你多嘴,我並不打算殺死任何一個人。那麼,你何時要召回她?」   「尚沒有這個打算,目前雖證實踏入天人合一的亞修沒法看破她的身份,但這境界他並無法長久保持,因此我打算再多觀察一段時間。」   「是嗎?那就隨你。希望一切都沒有問題。」   「問題從不在我,只在你。我也該走了,人界的運轉雖已不需我的介入,但你也不歡迎我待在這裡吧?那……露比。」   「什麼事?」   雨指著自己的唇說道:「可以再吻你一次嗎?我那天才知道你的唇竟是這麼柔軟、這麼芳香,足以讓人忘掉一切。」   露比的臉瞬間羞得通紅,怒喝:「你可惡!」   可輕易將天地撕裂的天之力瞬間湧出,但雨的身前卻出現了空間扭曲的異象並早一步消失,只留下幾句話迴盪在空氣中。   「別白費力氣,你永遠不可能真的殺我,而不管在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倆都是最親密的人,沒有人能將你我分開,這是永遠不變的事實。」   露比靜靜聽著,表情恢復冷漠,佇立在原地不曉得在思考些什麼,時間的流動對她沒有意義,但在人界中,每一刻都有新的變化產生。 ∼下期預告∼     黛絲笛兒的吻,讓安琪莉娜有著強烈的不安,甚至覺得那是「離別之吻」,她的預感會成真嗎?不怕毒並躲藏在心臟中的噬妖,會在醫聖之女的驚天醫術和魔界公主的聯手下被成功除去嗎?   得到瑞爾特的支持與道歉,亞修已不怕伊琴絲再使出什麼手段,只是他想要的並不是勝負啊!對這單方面的情感,他有可能圓滿處理嗎?還是又將添一顆傷痕纍纍的心和數不盡的淚水?   巴洛雅的王都裡謝爾,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並據此繁榮,但卻沒有任何人料想得到,這其實是一把超乎想像,鋒利無比的兩面刃!它創造一切,但也隱藏著將一切破壞的危機!   請繼續期待《神魔亂世緣》續集 ∼第一章天怒之夜∼     新月和繁星隱身的夜空,黑暗本該君臨一切,但此刻的它,卻畏縮躲到一旁,今夜的天空,另有主人。   今晚的連恩山脈,比白晝還要明亮數倍,引發如此奇觀的,是佈滿天際,一道又一道的強烈閃電。   「轟」一聲巨響,天空中央出現了一道如樹枝狀分岔的巨大閃電,刺眼的亮光比太陽還要強烈,當它的威力稍微收斂之時,左右同時出現了十數道更加強烈、更加耀眼的閃電,如此不斷循環,永不止息,這樣的夜,黑暗當然要退縮。   閃電的怒氣先化做亮光顯現,吼聲晚了片刻才傳到地面,轟隆巨響一波波侵襲著挺立群峰,不知是否錯覺,自遠古時代即座落此地,從未低頭過的高山們,竟在此刻微微顫抖。   「『雙雷怒』!」   一座山腳下,亞修最強的攻擊魔法出手,兩團青白色的雷電球揮舞著電鞭發出嘶吼朝著山壁飛去,巨響後,硬是鑿出一個山洞,若在平常,如此可怕的威力必能震懾八方,但今晚和橫亙夜空的漫天雷電相比,卻渺小得什麼都不是。   「快進去!」亞修鼓足全力大吼,在雷聲鳴吼的此刻,唯有如此才能讓身旁的人聽到說話聲。   雪靈點點頭,連忙躲進這人工山洞內,洞內拜外頭毫無停止跡象的閃電所賜,不需點燭便一片明亮,彼此蒼白的臉色和驚懼的眼神更看得一清二楚。   「副教主,這是怎麼一回事?閃電我不是沒有見過,但哪有打成這樣的?」   「妳問我,我問誰啊?老天,妳看!」   一道閃電劈中遠處的一棵參天老樹,兩人清楚瞧見那棵樹由內而外整個透出強烈的白光,在剎那間好像變成透明,而下一刻,從樹梢到底端,它每一片葉子、每一根樹枝在同時都湧出烈焰,劇烈燃燒。但在大雨之下,火焰轉眼熄滅,只留下一塊焦黑的軀幹和幾縷黑煙。   蒼天不知是否發現此為展現天威的最好手段,霎時間,同時有數十道閃電打下,金蛇亂舞間,不論何處被擊中,都受到慘重的破壞。   雪靈和亞修對看一眼,腳下同時退往洞裡的最深處,一直到盡頭才停住,人類在蒼天的怒氣前,只能臣服。   「副教主,我們在這裡應該很安全吧?」   亞修其實也是有些慌亂,但仍強作鎮定,說道:「當然,閃電再怎樣可怕,也不會打進山洞裡。」   「那雨水呢?聽說打雷時不能站在水裡。」   「放心吧!我在施展雙雷怒時就想到了,因此角度微微向上,雨水不會淹進來。」   「喔,原來剛剛那魔法叫雙雷怒,沒想到你還留有一手,看來你居心不良!」   「為什麼這樣講?」   「當作對我篡位時的秘密武器啊!嗯,看來老天果然是愛我這種心地善良的人,否則為何讓你的奸計提早曝光呢?不過就算老天不幫忙,你也是贏不了我的,我也有秘密招式,不過死都不能用就是了,因為那一招……」   「那個……我說教主啊,秘密招式不是該保密嗎?」   「……對喔,我怎麼忘記了。」   「妳不吃飯嗎?」亞修連揶揄都懶得揶揄。   「對喔,來,吃點東西壓壓驚吧!」   雪靈的背囊,仔細一看,居然比亞修的還要大,不過打開後才赫然發現,裡頭除了食物、點心和飲水外,什麼都沒有!說好聽些,她極為重視三餐,說難聽點,除了三餐外,她什麼都不在意。   亞修沒有取笑的心情,隨手拿了一塊不知名的糕點就塞入嘴裡,木然的嚼著,由於洞外的天威未息,加上剛才一陣急趕,心中的恐慌仍在,他實在嘗不出味道。   亞修和雪靈離開紮營地後,「翔天之翼」便全力施展,意圖追上早一步派出的人,但才沒多久,天際便出現了雷電齊閃的驚人異象,並夾雜著暴雨狂風,雖四周亮如白晝,但可怕的威力下卻讓兩人不敢前進。而亞修深知暴露在空中的危險,連忙降往地面找尋躲避的地方,但倉促間根本尋找不到,眼看閃電威力加劇,最後以雙雷怒硬是鑿出一個山洞。   進完食後,亞修衝出去撿了一大堆樹枝回來,施展火系魔法將其點燃,雖樹枝沾濕而冒出濃煙嗆得兩人咳嗽連連,但也將兩人的衣物烘乾,帶來暖意。   亞修從背囊中取出兩件毛毯,遞一件給雪靈後說道:「拿去,免得火熄了著涼,今天我們就在這裡休息吧,希望明天天氣會恢復正常。」   雪靈伸手接過,蓋上毛毯,露出一個腦袋瓜,眨眨眼,說道:「副教主,你睡得著嗎?」   亞修苦笑說道:「又亮又吵,而且現在才發現到整座山幾乎都在抖動,這樣怎麼睡?」   「我也是,怎麼會這樣呢?老天到底在生什麼氣?」   「誰曉得呢?老天大概就跟女人一樣,生什麼氣除了她自個兒知道原因外,沒有第二個人明白,嗯,希望其它人都平安無事。」   亞修並不曉得,他說對了,而他本身,還是那個原因!   有能力且會引發如此異象的,就是露比那不受控制的怒氣,而追根溯源,發怒的原因不正是沈醉在黛絲笛兒香吻中無法自拔的亞修嗎?   亞修並沒有發現到,他這話說完後,外頭的雷打得更響了。   「對了,副教主,我問你喔,為什麼那個黛絲笛兒要把嘴巴放在你的嘴巴上?那不是很不衛生嗎?」   亞修的腦袋突然一片空白,茫然問道:「妳剛剛說什麼?」   「就是啊……」   雪靈又說了一次,這下亞修雖聽得一清二楚,但同樣是空白一片,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這個問題因為某些不盡相同的原因,再加上每個人的情況有所差別,所以會有許多種的結果,大概就是這樣。」   聽的人一臉迷糊,說的人也好不到哪裡去,與其指這樣的回答有問題,倒不如說問題本身就有很大的問題。   若在以往,雪靈可能會因面子的問題不懂也裝懂,但今天在天怒的威力下,連個性也變得反常,罕見的承認自己不懂,說道:「可以再解釋一次嗎?」   這下反倒是亞修傷腦筋,雪靈實在是純真得太過份了一點,沈吟片刻後他才含蓄說道:「那舉動不能說不衛生,而是兩個相互喜歡的人之間很自然的一個動作。」   「是這樣嗎?我喜歡我爺爺,也喜歡我師父,當然也喜歡你還有所有好吃的點心……嗯,點心不算,我只會把它吃下去,可是我一點都不想碰你們的嘴巴啊!」   「呃……喜歡有很多種,我說的是會心跳加快、臉頰發熱的那一種喜歡。」   「你在說什麼啊?那不是感冒嗎?」   亞修張嘴欲言又止,許久沒有吐出半個字。   雪靈再度追問:「你說話啊!」   「總之,」亞修提高音調,說道:「那種喜歡也可以叫做愛,遇上時妳會想要和對方有更加親密的舉動,不准再問,長大了妳就會知道。」   「什麼話,我已經夠大了,算了啦,不過問個兩句,幹嘛凶巴巴的?反正我懂了,你愛黛絲笛兒,所以才和她嘴對嘴,對不對?」   亞修臉色大變,心潮激烈起伏,以雪靈的個性,肯定她明早就忘了現在的話,大可不必理會,但不知怎麼的,亞修的嘴巴卻自己動了起來,開口解釋:「不是的,我對她的喜歡應該不是那種喜歡。」   亞修的話帶著些許遲疑,神情更是茫然,因為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情。   「不對吧,如果不是那種喜歡,那你等於是被強迫,應該討厭才對,但當時你看起來像是很享受的模樣。」   亞修感到腦門被狠狠敲了一棍,回想起不久之前那一刻,他的呼吸無法壓抑的急促起來,血液流動開始加速,只有真正接觸,才曉得黛絲笛兒的魅力有多強,他到現在根本無法忘記,假使要再來一次,他也不曉得自己有沒有足夠的意志去拒絕。   亞修露出苦澀的笑容,說道:「教主,我很難跟妳解釋,只能說男人有時真的是很花心,總之這件事是我的錯,妳就不要再追問了,總有一天妳會明白的,好嗎?」   「怎麼都是總有一天啊?算了,反正也跟我沒關係,咦?」   四周暗了下來,兩人這時才發覺洞外的閃電在不知不覺中止息,只剩小雨稀疏落下。   「嗯,看來蒼天沒有在生氣了。」   亞修恐怕永遠不會曉得他又說對了!他那句認錯的話平息了露比的怒氣,否則事情恐怕不會這麼輕易結束。   「那麼,早點睡吧,晚安。」   「晚安。」   亞修閉上眼,當睡意越來越濃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一事,明天要如何叫醒雪靈呢?   至今他曾經吼過,也學過公雞叫和用樹枝戳,總該換點新把戲了吧?他想起雪靈曾說過伊琴絲是用幾桶冷水叫醒她,既有前例,何不如法炮製呢?一旦她生氣,還可裝無辜把責任推掉。想到這裡,亞修懷著滿滿的期待香甜入睡。   這想法雖要不得,但他曾被整得慘兮兮,有這樣的反應也算是人之常情。   「懶惰蟲,起床啦!不然後果自負。」一桶冷水往亞修頭上倒下去的時候,雪靈的喊叫才說出口,從這麼一件小事,就可看出一個人的個性。   亞修被驚醒後,看到眼前的人居然是雪靈,脫口而出:「妳怎麼可能比我早起?」   從這麼一句話,也可看出雪靈在亞修心中的形象。   「哪會早啊?拜託,中午了耶!」   「不會吧?」   亞修走出洞外,抬頭一看,果然已是日正當中,當場無力跪下,歎息道:「可惜,真是可惜,真是太可惜了啊!」   「可惜什麼啊?」   雪靈的腦袋瓜湊到眼前,讓亞修嚇了一跳,心虛說道:「沒什麼啦,總之……對了,妳居然用水潑我,這會不會太過份?」   「會嗎?我記得上次我用冰凍魔法叫你,結果你大聲抗議,但睡太久對身體不好,所以我這次特別用公主叫我的方式叫你,你該感謝我用如此尊貴的王室手段才對,怎麼反而罵我過份呢?要罵,就去罵公主吧!」   亞修聽得目瞪口呆,怎麼雪靈說的和他預先想的都一樣?只能說這世上真有報應這回事,然而也得怪他自己睡過頭,不但使得復仇大計落空,反而還被倒咬一口!   只是亞修自魔界回來後就沒有好好的休息過,也難過這次睡得如此之熟。   亞修起身,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只覺得精神飽滿、容光煥發,用力拍了自己的臉頰,豪氣說道:「好,休息夠了,那我們就……」   「吃午飯!」雪靈突然插嘴。   「呃……」亞修氣勢一洩千里,摸摸肚子後說道:「也對啦!」   進完食後,亞修眺望遠處,靜默不語,雪靈問道:「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接下來要怎樣做,雖然有排定我們搜索的方向,但要在一望無際的山林中找人,根本是開玩笑,沒有好一點的方法嗎……啊!」亞修看著雪靈的臉問道:「我記得妳說過妳的『追蹤術』很厲害,妳有辦法嗎?」   「叫我幫忙?我才要你幫忙哩,既然叫追蹤術,那當然要有蹤可循啦,這一大片茫茫山林,你叫我怎麼去找那個蹤?」   「也對。」   「總之,就用最原始的方法吧,就是開口大喊,不過喊個幾聲後嗓子大概也啞了,而且遠點就聽不到,最糟糕的是他人萬一在睡覺就完蛋了。」   「果然只有這方法,等等,聲音……」亞修思索片刻後說道:「對了,『音之魔法』也可以這樣用,試試看吧!」   亞修將手圈在嘴旁,同時出現一圈薄薄的淡綠色光暈,然後開口說話:「空青!」   剎時間,空青兩字有如雷響在山洞內不斷來回鳴震,亞修和雪靈都沒料到聲音如此之劇,一聲慘叫後摀住耳朵奔出洞外,外頭棲息在林梢的一大群鳥兒也驚慌飛起。   雪靈晃著嗡嗡作響的腦袋,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興高采烈的追問:「這是什麼魔法?好有意思。」   「這是音之魔法的變化,利用魔力把聲音增幅,如此只要低聲說話就有大聲喊叫的效果。」   「音之魔法?好像很有趣,快點教我。」   亞修心中暗笑,雪靈本來就得會,否則豈不是少了一個可用的人手?正要教導時,他赫然想到這不會是一個報仇的好機會吧?   亞修搖搖頭,因為他想到了報應!可是一路走來,除了吃虧還是吃虧,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扳回一城,放過實在沒道理,想到這裡,心中已有定見。   小餌釣小魚,大餌釣大魚,亞修如此想著的同時,開口:「音之魔法雖然不是我發明的,但有很多好玩的東西是我自創,像是這個。」   亞修的雙手間出現了一粒綠色的光球,雪靈好奇問道:「這是什麼?」   剎那間,光球居然發出「這是什麼」的聲音,且和雪靈說出口的一模一樣。   雪靈張大嘴,一臉愕然,片刻後爆出歡呼,興奮說道:「好棒!太棒了!還有更好的玩法嗎?」   「當然,我也可以把妳說過的話一字一字的重新拆解、組合,進而創造出妳從未說過,但聽起來就是妳口吻的話,不過那很複雜。」   「你真是個天才!你是怎麼會這玩意的?」   「我……呃。」亞修表情一僵,因為他也不知道,但會就是會,且施展時心中還有著甜蜜的感覺。   那是當然,因為他就是靠著這魔法才讓露比的心防失守。   雪靈根本不在乎有沒有答案,催促道:「算了,別想啦,快教我音之魔法。」   亞修心想大魚上鉤了,擺出高姿態說道:「可以是可以,但這可是不傳之密,想學得付出代價,所以有件事妳要答應我。」   「什麼事?」   「就是以後我說的話,妳都要聽。」   雪靈的臉垮了下來,猶豫說道:「可是,除了爺爺和師父以外,我不想再聽別人的話,因為他們都管得很多很嚴。」   「這點妳儘管放心,我保證我的話都是為無雙教的未來著想。」   「這……」   眼看雪靈還有些遲疑,亞修鼓起三寸不爛之舌說道:「教主啊,妳要相信妳的慧眼,妳親手挑選出的副教主會是那個為了一己之私慾而亂作要求的人嗎?而且憑著妳的智慧,我就算要亂來也鬥不過妳啊,更何況……」   亞修將手上的光球遞到雪靈眼前,讓它再次發出「這是什麼」四個字後,以誘惑的口吻說道:「別忘了,這麼好玩的音之魔法還在等著妳呢!」   雪靈終於投降,說道:「好啦,我以後聽你的就是了,現在快點把這魔法教我,快點啦!」   大功告成!亞修心中竊喜,他的確不會做出對雪靈不利的要求,而以她亂來的個性,這承諾會發揮多少作用也值得懷疑,但多留一手總是比較好,且這次也算他佔上風,大大吐了一口怨氣。   不過,亞修往後會不會為此遭到報應呢?這就沒人曉得。 ∼第二章有翼之人∼     「空青!」   這既是藥名亦是醫聖之子的兩字,藉由音之魔法的幫助在遼闊的連恩山脈間不斷迴響,震得枝葉搖蕩、野獸嘶吼。   出聲後的亞修停在空中側耳傾聽,更專注有無回應用的響箭蹤跡,空青如同芍葯般,都帶有必要或是緊急時的聯絡器具。   等待片刻確定沒有任何回應後,亞修往前移動一段距離再次出聲叫喚,至於雪靈則在另一端出聲搜索,務求滴水不漏。   尋人一事又過了一天,依舊毫無進展,但中途卻遇到了兩組由瑞爾特派出的人,彼此交換情報後,還是一無所獲。事實上假使空青不在這方向,再多的努力都將徒勞無功,但對亞修而言,努力沒有白費的道理,因為這證明了空青不在這個方向!   「亞修!」   剎時間,亞修耳旁憑空響起了雪靈的聲音,但問題是她人在另一端,距離有數百步,且這聲音還是從耳朵旁直接炸裂開來,顯然是音之魔法的一種,亞修猝不及防下被震得頭暈眼茫,身形不受控制的往下墜。   當亞修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後,腦袋裡還嗡嗡作響,他首次後悔教雪靈音之魔法,因為自己成了捉弄的目標,但這也顯露出雪靈非凡的魔法造詣,假使距離近一些、威力大一點,真有可能直接把耳膜震破。   亞修想叫雪靈要有所節制時,遠處的她擲出五粒小小的綠色光球,然後飛到亞修前,並在頭頂轉了兩圈後分別落在左、右耳,有節奏的一粒粒左、右依序爆開,同時各自釋放出一個字的聲音──「找、到、線、索、了。」   正為雪靈出神入化的技巧讚歎的亞修,聽到這五個字後身軀劇震,翔天之翼以最高速度施展,眨眼就到了雪靈身前,急急問道:「什麼線索?」   雪靈指著皺起來的可愛小鼻子說道:「味道,食物的味道,一隻烤焦一面,但另一面只有半熟的烤山雞味道。」   亞修臉色變得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忍住想要一拳打下去的怒意叱道:「要胡鬧也得有個限度,現在不是玩的時候!」   「玩?找到線索我就立刻告訴你,你居然說我在玩?我是教主耶,怎麼可能說謊。」   亞修用力嗅了幾下,罵道:「胡扯,哪有什麼味道?」   「真的有啦,吃的味道我絕對不會弄錯。」   亞修脾氣本想發作,但看雪靈說得好像是真的,內心也有點動搖,說道:「好吧,那味道是從哪裡發出的?」   「跟我來。」   雪靈閉上眼,鼻子嗅了嗅,然後慢慢的往上風處飛,好像真聞到什麼,讓亞修感到不可思議。   之後,雪靈飛過一座高山後張開眼,指著下方說道:「找到了,就是這裡。」   亞修真是無言以對,因為直到此刻他才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淡淡焦味,心想雪靈怎麼可能在那麼遠的地方就嗅到?她的鼻子莫非是……   「你在想什麼?到了還不趕快下去?」   「對,趕快下去。」   亞修打死也不可能說出內心話,因為他想的是雪靈的鼻子比起狗兒有過之而無不及。   兩人落下時,首先發現一堆熄滅的灰燼,旁邊還插著一隻烤雞。亞修趨前一看,心想不得了,果然如雪靈所講,烤雞的一面已經焦掉,但另一面卻還半生不熟,他終於確定雪靈的前世是什麼。   亞修僵在原地時,雪靈已經有所行動,先是將手伸入灰燼中,再看看四周,說道:「不久之前,這裡有人被請走,而對方還是個有飛行能力的人。嗯,應該是翼人族。」   亞修滿臉狐疑,問道:「從食物烤到一半,我也可以推論出有人被帶走,但妳怎麼知道是請,而且還是翼人族?連時間都這麼有把握?」   「很簡單,因為除了火堆旁有兩組不同的腳印外,其它地方就只有走來的一組,這代表有人從空中落下,然後自空中離開。而如果是強行帶走,那怎麼沒有掙扎、反抗的痕跡呢?而要『請』,總得能說人話,從這些條件來看,除了翼人族不會有其它人。喔,對了,灰燼的最底層還有一點餘溫,所以可推斷火堆是在不久前熄滅,還有疑問嗎?」   亞修聽得瞠目結舌,他沒料到雪靈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掌握這麼多線索,心悅誠服的讚道:「厲害,妳真是厲害。」   「當然,教主不是白當的,畢竟我家的公雞如果走丟都是我在找的,漫山荒野找一隻雞可不是那麼簡單。」   「呃……對了,那接下來該怎麼做?還有,這人會是空青嗎?」   「可能,因為我有聞到一股淡淡的藥味,一般人也不會來到這麼遠的地方,那麼,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   亞修抓住想溜的雪靈,露齒一笑,說道:「想都別想。」   在極高的山峰頂上,裹著毛毯的亞修瑟瑟發抖,但仍以音之魔法大喊:「空青!」   而在低一點的地方,雪靈也是苦著臉,心不甘情不願的察看山壁處有無通道。   他們身處高空,週遭的溫度極低,凍得兩人直發抖,加上風勢奇猛,實在是吃盡苦頭。   兩人之所以在此,是翼人族居住在連恩山脈峰頂的傳言,他們非信不可,因為沒得選擇,只是一眼望去群山連綿不盡,觸目所及沒有一千也有九百,真不曉得要找到何時,但這是唯一的線索。   「空青!」亞修又叫了一次,口中呼出白霧,雖不停搓揉雙手,但身體幾乎全都凍僵,只得向下叫道:「教主,找完這座山,我們就下去吧!」   雪靈露出解脫般的笑容往上看,說道:「好啊……啊!」   亞修從她的表情發現危機,而且來自上方,奈何虎虎山風加上寒冷的空氣,使他的身體無法行動自如,遲疑半拍,立刻被一個堅硬尖銳的物體抵在後頸。   「你是誰?為何在我族的領域中大聲吵嚷?這不是你們人類該踏進的地方。」   沙啞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在狂風的吹拂下,讓亞修有種時而在近、時而在遠的錯覺,不過對方沒有立刻動手,代表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亞修舉起雙手並張開,代表自己沒有拿武器,誠懇說道:「我來找一個人,他的名字叫空青,可能被你或是你的族人帶走,我沒有任何惡意。」   背後的人沒有馬上回答,似乎在思索這話的真假,至於亞修,此刻的內心被難以言喻的矛盾情緒填滿。   就情勢來看,他正處於生死一線間,對方如起殺機,抵在後頸的武器只要用力一送,他鐵定完蛋,理所當然感到恐懼。   但恐懼只是一小部分,當中更多的是興奮!因為只要一轉頭,他就能看清傳說中翼人族的真正模樣!想到這裡,他的情緒便興奮起來。   終於,亞修感到抵住後頸的武器離開,雪靈緊繃的臉色也緩和許多,最危險的時刻已過。   深吸一口氣,亞修緩緩轉身,翼人族的身影整個映入眼簾中。   他第一個念頭是「翼人」這兩個字形容得相當貼切──有翼之人,翼人除了背上那一對寬闊,但色澤略顯暗褐,無法以美麗稱呼的羽翼外,外貌和一個四、五十歲的普通人類並無二致。   但還是有些不一樣,首先是他的眼神無比銳利,而且好像有一層透明的薄膜覆蓋,可讓他們在飛行時視物。且身處如此寒冷的高度裡,他除了以獸皮遮住下身外,就沒有其它衣物,至於臉頰、胸膛、手臂等所有裸露的皮膚上,全刺上滿滿的藍色刺青,像是一種未知的文字或符號。   亞修心中有些失望,翼人族的外表和他所想的差距極大,但隨即明白原因,因為在腦海中,他對翼人族的想像還停留在見到安琪莉娜與黛絲笛兒時的儷影美態,失望是意料中事。   亞修這時注意到對方手上的武器是簡陋的竹槍,雖有殺傷力,但未免太低級了一些?不過眼前的翼人仍未完全收起竹槍,代表他尚有戒心。   亞修招手示意雪靈過來後,說道:「請教,您知道空青這個人嗎?」   翼人點頭,沈聲說道:「知道,正是我將他請回族內。」   亞修差點要大叫出聲,多日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連忙問道:「他人在哪裡?請帶我去見他,我是他的朋友。」   翼人突然青筋暴露,怒道:「卑賤的地上人,想污穢我族的領地嗎?真是可惡!」   亞修一愣,和雪靈面面相覷,他實在不曉得有哪邊說錯話,幸虧翼人沒動手。   翼人突然歎氣,自語:「但最先犯錯的,不就是我嗎……不,我的作為一定可以受到『風神』的原諒。」   接著,翼人指著亞修,輕蔑說道:「要我帶你去,除非你通過風神的考驗,證明你擁有高貴的血統,否則就到地面等待,接受嗎?」   亞修心中叫苦,翼人的話他根本聽不懂,要怎麼做決定?正想先問考驗的內容之時,雪靈搶著說道:「接受就接受,誰怕誰啊?」   「妳在說什麼啊?」   雪靈拍著亞修的肩膀,自信說道:「怕什麼?本教主不管何種考驗都沒有問題。」   「這……好吧!」亞修也不願意默默等待,決意爭取和空青見面的機會。   「很好。」   翼人突然轉身,雙翼一拍,便以離弦勁箭的速度往前飛翔,他身上的刺青顏色幾乎和藍天化為一體,但更奇妙的事發生了,當翼人穿入雲層時,刺青居然慢慢變成白色,可見這刺青有著類似保護色的功用。   亞修暗呼不妙,他看出這並非翔天之翼可以追上的速度,再加上刺青的幫助,如果連翼人都找不到,要如何談考驗呢?   看往雪靈時,她也一臉茫然。   「妳追不上嗎?」   「呃……這個……那個……我今天身體欠安。」   「欠妳的頭啦!」眼看翼人就要消失在雲層中時,亞修一把抱住雪靈的腰說道:「別誤會,但不快點就來不及了。」   「啊?」   雪靈還一臉迷糊時,亞修已經施展「操天翼」,只見到週遭的風之元素開始大量聚集,然後噴射而出,帶著兩人以比翼人還要快的閃電高速前進。   雪靈感到強風打得臉龐發疼,眼睛根本睜不開,只得以手掌摀住,再從指縫看出去,當瞧見底下景物如飛而逝,耳旁風聲急嘯時,歡呼叫道:「好棒、好棒,真的棒透了!副教主,這是什麼魔法?」   「這叫操天翼,是注重速度的飛行魔法,不過這翼人也真奇怪,沒說考驗是什麼就飛走,是存心耍我們嗎?」   雪靈完全忘了考驗這檔事,熱切說道:「這魔法待會記得要教我,知道嗎?不過真奇怪,你實力明明不如我,為什麼會這些我都不曉得的奇怪魔法?啊,等等,是不是你淨搞這些玩意,所以才會輸給我?」   亞修哭笑不得,分不清楚雪靈是稱讚還是在損他。   短短時間內,翼人已經飛越四座高山,雖身上的刺青有與天空同化的功能,但由於是直線前進,終究被亞修追上。   趕抵翼人身後十步之遠時,亞修以音之魔法將聲音集束送出:「請教,考驗的內容是什麼?可以先告訴我嗎?」   翼人渾身劇震,猛然停住,無法相信的回頭看了一眼,他眼中的亞修,正被高度集結並向兩側橫展的光翼包圍,而身後還帶起一道長逾數里的光芒。   對初次目睹的翼人來說,亞修渾身的磅礡氣勢有如天神下凡。   翼人的臉色大變,由原先的輕蔑轉而畏懼,身軀竟微微的發抖,久久不能言語。   亞修感到奇怪,再次問道:「您說的考驗到底是什麼?」   「您是人類嗎?」   「啊?」被問得莫名其妙,亞修還是回答:「當然。」   「看來地上人之中還是有流著高貴風神之血的人。」翼人低聲自語,然後恭敬說道:「您的考驗已經通過,跟我來吧!」   翼人轉身飛行,速度降低不少,說話的神情語調更是謙卑有禮,亞修被弄糊塗了,也沒有多問,放開雪靈,以翔天之翼慢慢跟在身後。   往右飛行一段距離後,翼人突然往一座並不特別高聳的山頂落下,亞修隨之跟上,他發現山頂是呈內凹的缽狀,形似一座湖泊,不過並無湖水。   只見到翼人毫不停留,居然往湖中一條半個人寬的裂縫直衝而下,亞修恍然大悟,原來翼人族是居住在山腹之內!這太超乎想像了,假使沒有對方帶路,亞修絕對會將之忽略。   裂縫恰好僅容一人通過,亞修飛到半處由下上望時,只見藍天越來越小,最後縮成一線,而眼前卻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座明亮的山谷。   亞修停住,後面的雪靈一個沒注意就差點撞上他,正想破口大罵時整個人呆住,作聲不得、張嘴發楞的模樣無比滑稽。   他們的腳下是一座清幽的小山谷,碧草如茵的地面栽有大片的果樹,有幾個翼人族女性正在採擷果實,更有一條小河從中蜿蜒而過,不知流向何方,四周明亮如白晝。   這樣的景像在外頭很平常,但此地是不見天日的山腹之中啊!   亞修回過神,定神觀察後發現此地約莫一個村莊大小,四周都是山壁,而山壁的岩石是一種白色結晶,將自裂縫灑下的微弱光芒不斷折射後照亮此地,至於小河並非來自外頭,而是由山壁滲出的水滴彙集合成。   亞修同時注意到,四周的山壁上有一個又一個的石室,從上而下分層排列,密密麻麻的,起碼有一、兩千個之多,每層之間更有石階相連,如果全都住上人,儼然是一座小城,誰能想到,一座外表平常的高山內部卻別有洞天呢?   亞修心中讚歎不已,翼人族到底是花費多少心力才挖出這樣一個遺世獨立的居所。   細微的風聲從兩旁傳來,只見兩個翼人突然出現,手執著同樣的竹槍指著亞修,表情憤怒,當中一個大聲開口:「偉大的『疾風』之長!為何再次將卑賤的地上人帶來,難道不曉得他們充滿臭氣的污穢血液已讓風神震怒嗎?」   怒罵聲在這封閉的地方往來迴盪,部分石室前出現了翼人的身影,不過說也奇怪,人數並沒有想像中的多,大約兩、三百人,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律只以獸皮圍住下身,除此之外再沒有其它蔽體衣物。   亞修漸感不妙,因為這些人眼中的神情除了憤怒之外就是輕蔑,並逐漸喧鬧開來,顯然翼人族並不歡迎兩人的到訪。   「護衛我族的『烈風』啊!在日落將盡之前收回你的言詞,否則風神將懲罰你!我的族人聽著!」被稱做疾風,亦是引領亞修到此的翼人族族長朗聲說道:「用盡十二分誠心仔細聽我的話,我帶來的人身上所流的並非污濁的血液,而是高貴的風神之血,因為他們已通過風神的試煉!」   瞬間,一切的喧鬧全都平息,偌大的空間裡一片靜悄悄,只剩下順著巖壁流下的水滴聲。   疾風繼續說道:「他們不但通過,而且還超越了風神賜予我族的力量!他們必定是風神派來為我族掃去一切污穢,帶來神聖恩典的使者!」   所有翼人族的神情立刻變得尊敬而又畏懼,剛才質問亞修的那兩名翼人更是如闖大禍般的臉色發白,慌然收起竹槍。   亞修和雪靈全都聽得莫名其妙,但也曉得現在不要說話比較好。   疾風手一揮,喝道:「全部退下,所有人都不准打擾風神的使者!」   翼人不發一語,全都退回石室內,就連原先在採擷果實的翼人女性也急忙離開,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往亞修瞧一眼。   「兩位請跟我來。」   疾風恭敬的說著,亞修只好跟上,落往最低一層石室。洞前,一個沒有雙翼的人類站著,對他和雪靈投以好奇的眼神。   那是個外表看來約莫二十多歲,容貌俊偉的年輕男子,他的唇嘴掛著微笑,整個人散發出一股言語無法說出的親切,讓人一見就生好感,他眼中的專注和自信讓亞修聯想到芍葯,而兩人的五官輪廓又有些相似。   亞修連忙問道:「你是空青?」   那人微笑,點頭說道:「正是在下沒錯,真沒想到有人能找我找到這裡。」隨即臉色轉嚴,肅容問道:「國王陛下的病況是否有變?」   亞修心中一震,暗道空青的才思之敏捷絕不下於芍葯,從短短一個照面就推論出事實,「一言難盡,總之先離開這裡吧,詳細的解釋我路上再說。」   疾風突然開口:「這可不行,他已經答應要為我族人治病,在還沒治好前,我絕不會讓他離開。」   亞修臉色微變,當得知空青是被翼人帶走時,他就隱有不安,此刻預感果然成真。空青如在這多耽擱,那伊琴絲的父親,也就是巴洛雅之王──奧羅倫的病況該如何是好? ∼第三章血統之別∼     亞修心情沉重,疾風亦是臉色難看,因為不論空青作何決定,都會損及一方。   不過,空青卻好似沒有半點為難,以令人安心的語調開口:「族長請放心,我答應過的事絕不會反悔。」   亞修聽得心往下沈時,空青笑著說道:「你也不用擔心,請隨我進來,我跟你把一些事情解釋清楚。」   空青不疾不徐的語調有著強大的感染力,緩和了亞修的情緒,領著他和雪靈朝石室走去,至於疾風則一陣遲疑,最終仍沒有進入,而是轉身離開。   亞修意識到,空青身上有某種引人安心的特質,假使自己是病人,見到這樣的醫生,恐怕藥還沒吃就先好了一半。   如此看來,醫道並不只是單純的施藥把脈而已,就連顯之在外的神情、態度也是其中的一環,想到這裡,亞修更加的佩服。   石室中沒有任何傢俱陳設,只在地面鋪上一層乾草並墊上幾塊獸皮當作床,上頭躺了三男兩女,共五個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翼人小孩,正陷入昏迷當中。   亞修發現這五個人全身上下傷痕纍纍,大半已經包紮完畢,不過在胸腹、手腳等處,卻有多處嚴重的瘀血痕跡,漆黑的顏色看得人怵目驚心,而羽翼也是血跡斑斑,傷口如此之重、之多,該是受到嚴重的撞擊。   雪靈露出同情的神色說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們怎麼傷得這麼重?」   亞修沒有說話,心中其實有些後悔進來,因為這五名小孩的慘狀讓他把空青立刻帶回的決定產生動搖。   「翼人族的小孩要成為成人必須通過測驗,測驗後依照他們的能力決定在族中的地位,而這些小孩在進行測驗的時候,因為天象突起異變,在猝不及防下摔成重傷,雖沒有斃命,但翼人們也無法治療如此重的傷勢,迫不得已只好找找有無採藥人以尋求幫助,結果族長發現我,而我也答應他的請求,只是沒料到我才剛包紮完,你們就找到這裡,真是不簡單。」   「這……該說是幸運吧!」   亞修不想說出真正的原因,畢竟說出這都是靠著雪靈的鼻子並不光彩,「那麼,你決定要將他們治好才回裡謝爾?」   「沒錯,因為我已經答應了。事實上翼人的體質極為強壯,就算在下雪的嚴冬裡也能赤裸身體,根本沒有生病這回事,就是尋常的小傷也都能自動痊癒,但也因為這樣,只要受到身體無法負荷的重傷,他們便不曉得該如何處理,如果我不插手,這五個小孩必死無疑。」   「那大概要花多少時間?」   「這個嘛,大概一天、兩天就行了。」   「這麼快?」   「當然,他們的體質本來就超乎常人,而目前最大的問題是身上的瘀血直達內腑,阻礙了正常的血脈流動,只要將這些瘀血化掉,傷勢立刻好了七成。」   「這樣子的話……那、那有些事我該現在告訴你,還是晚點告訴你好呢?」   空青露出一絲讚許的神情後說道:「我明白你是怕帶來的消息會使我分心,但請儘管說出來,這將有助我瞭解全盤。」   亞修內心雖仍有些遲疑,但終究把三色奇花是魔物、國王陛下病情轉危、黛絲笛兒開出的條件等等,全都說出口。   空青聽得臉色瞬變,眼中詫異、擔憂和狐疑等神情接連出現,聽完後閉目深思,片刻後張開眼,神色仍是從容無比,淡淡說道:「我明白了,看來這下不用請翼人族幫忙。」   「為什麼要請翼人族幫忙?」亞修惑然問道。   「因為翼人的眼力和耳力非同小可,縱使身在高空,只要集中精神也能看到、聽到地面一隻小蟲的動靜,加上數千年來都居住在連恩山脈,對此地該非常瞭解,因此我本想請他們幫我尋找三色奇花,作為治病的條件,現在看來應該不用了。」   「原來如此,那現在你打算怎麼做呢?芍葯她說沒有你不行。」   「不,她不是不行,而是獨自一人只有五成的把握,如果等無可等,她會行險一搏。抱歉,她對你使了小手段,目的在讓你全力找我,我認為她也預料到我無法及時趕回的可能性,所以會同時通知王室,要他們派使者請家父出面幫忙。」   亞修一喜,興奮說道:「什麼手段都不打緊,我不在意,不過太好了,有醫聖在,我們就算無法及時趕回也不要緊。」   「不,家父如果興致一來,偕同家母外出閒遊個十天半月是常有的事,這點也必須考慮到。」   亞修感到一桶冷水當頭澆了下來,但又明白這顧慮是應該的,看來空青和芍葯一樣,習慣將所面對的種種可能給事先想好。   「那麼,不管其它,我們該做的就是盡快趕回,對吧?」   「沒錯。」   「那麼,我會治療術,可以幫上什麼忙呢?」   空青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複雜,默然無語,好一會兒後才恢復平常,說道:「這真是太好了,如此一來,這些小孩身上的外傷只要片刻時間就能治好,而我更可以集中心力在他們壓迫到內腑的嚴重瘀傷上,順利的話,也許只要一天的時間我們就可離開。」   亞修完全明白空青的心情,歷經數十年好不容易練就的一身醫術,卻比不過治療術,雖是為同一個目的,但怎可能毫不介意?而醫聖之所以受人敬重,不正因為治療術有諸多缺點?假使治療術完美無缺,這世上恐怕沒有醫者的立足之地。   亞修轉移話題,問道:「那瘀血要怎麼處理呢?一般的瘀血要消散都得好幾天,更何況是如此嚴重的情形?」   「放心吧,這是小事,不過我需要一些特別的藥材和東西,我去請族長帶我去尋找。」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對藥材也有一點認識,應該可以幫上忙,而且也可以追上你們。」   「這點我相信,因為我從沒聽過有人是通過考驗而被帶進來,超越這個考驗更是難以想像。」   「我就是這點不懂,說什麼考不考驗,我連問都還沒問,那位族長就說我通過,實在奇怪。」   「咦,你竟不知翼人族的考驗……唔,也對,這種奇怪的事也只有他曉得。」空青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人,露出莞爾的表情後說道:「簡單一句話,你是否以飛行魔法追上疾風呢?」   「追上?當然有……等等,不會吧?那就是考驗?」   「沒錯,翼人族自詡為風之子、空之民,擁有與生俱來的飛行能力,他們認為自己是風神的後代,也是高貴血統的證明,因此從不與人類打交道,並將其視為低下、污穢的族類。不過,要是有人能與其匹敵,縱使那人背無雙翼,也會被認定為擁有同樣的血統,被視為翼人的一份子。至於考驗呢?則是飛越十座山脈後,翼人還看得到你,就算通過。」   「天啊,就這麼……就這麼……」   亞修的容易兩字哽在喉中說不出口,他雖然通過,但仔細一想後才發覺這考驗實在難得可怕,他的操天翼已經施展到將近極限才提前追上,那一般人呢?他們可能連翔天之翼都無法施展,就算能,但速度絕對不夠快,至少,雪靈如果孤身一人,就沒有辦法通過考驗。   亞修的自信在遇上雪靈這幾天來,早已被消磨殆盡,但現在一想,才發覺自己並沒有那麼差。   「不簡單,是吧?嚴格來講,這根本是不可能,而且還要能提前追上,實在是不可思議,我現在也有點懷疑你是不是人類。」   「我是人類沒錯,只是曉得一個高速飛行魔法,不過我有一點不懂,假使我是第一個通過,他們應該對我感到好奇才是,但怎麼全都是一臉恐懼和敬畏。」   「簡單,因為翼人族以飛行能力決定地位,他們認為速度的快慢代表著體內的風神血統多寡,而族長的血統歷年來皆由最濃的人擔任,但你卻勝過他,他們當然把你當成風神一樣敬畏。」   「血統啊……」亞修苦笑搖頭,他討厭以血統論斷一切,但畢竟這是他族的習俗,不容他置喙。   「對了,還沒請教兩位的大名。」   亞修和雪靈兩人報上名字後,空青說道:「好,有你在身邊,若有什麼要求,翼人們比較不會為難我。」   「什麼?都已經請你來了,居然還會為難你?」   這次換成空青苦笑,無奈說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聽說在兩個月前,居住在更北方的另一個翼人族部落,受到人類使者的蠱禍而甘為所用,使這一族對人類產生強烈的敵意,加上他們本已認定地上人都是污穢之身,所以仇視的情形更加嚴重,這次如果不是小孩中有一位是疾風的孩子,翼人恐怕會任憑他們自生自滅,也不找人幫忙。」   亞修感到心寒,這種血統至上的觀念實在可怕,但是否也顯露出不論什麼種族,親情的偉大都足以凌駕一切忌諱呢?但他隨即想到,假設這五個小孩中沒有疾風的孩子,那結果會是如何?   亞修搖頭止住思緒,不敢再想,只是他也聽出空青話中的矛盾,問道:「不是說人類無法通過翼人族的考驗嗎?怎會有人進到另一個族落中呢?」   「你會懷疑也是當然,通過考驗,你是翼人的座上賓,沒有通過而能尋得翼人的居所而進入,你會是一個非常令人討厭的不速之客,但翼人卻不會殺你,也不會碰你。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其實是因為我們在翼人的眼中是污穢不堪的生物,所以他們認為殺了我們會使自己的靈魂變得骯髒,因此絕不殺人,甚至連見血也不願意,矛盾吧?」   亞修還真是不知該露出何種表情,因為把人類視作污穢,所以不與人類往來,但也因為如此,所以不願殺人,感覺矛盾卻又有幾分道理。   雪靈兩手一攤,說道:「的確很矛盾,聽都聽不懂。」   「沒關係,有空我們可以再討論,那可以走了嗎?」   「可以。」雪靈和亞修同時點頭。   事情果然如空青所料,他每提出一個要求,疾風都是先看向亞修,然後再點頭。   空青說完後,拿出一張張繪好各種藥草外觀的紙張交給疾風。   疾風接過紙張,說道:「沒問題,我立刻帶人去採,我知道這些東西長在何處。」   空青沒有跟著疾風,而是拿出一個小木盒挾在腋下,亞修問道:「你不去嗎?」   「不必,我沒料到他們居然曉得這些藥草長在何處,這工作交給他們就行。」   「那我們就在這裡等嗎?」   「不,既然藥草有人找,那我想去另一個地方找一些東西,由於需要挑選,所以我得自己來。」   「喔,是哪裡呢?」   空青露出神秘的微笑,說道:「沼澤。」   亞修大感疑惑,在他的記憶中,並不曉得有哪種藥草是長在沼澤邊,但他很快就會知道答案,而且明白到,這將是相當有趣的一行。 ∼第四章奇妙生物∼     亞修帶著空青施展翔天之翼,背後跟著雪靈,過了一段時間後,總算找到了從翼人們口中問到的沼澤。   沼澤位在森林一角,池水相當渾濁,池旁除了幾棵柳樹外,就是一大片足有半個人高的蘆草。   落地後,空青走到池旁左顧右盼,然後拿出木盒蹲了下來,顯然是找到了想要的東西,雪靈也因好奇而探頭。   亞修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才要蹲下看看是何玩意時,雪靈突然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然後以超越「神足」的驚人速度在瞬間後退了數十步。   亞修被嚇了一大跳,腦袋更是差點炸開來,他發現雪靈的叫聲比起那什麼四音招要厲害幾十倍,可稱得上是奪魄魔音。   受到波及的並不止他一人,空青也一屁股跌坐在地,手緊緊抱住頭,雖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鐵定是痛苦難當。   正當亞修尋思雪靈又是哪根筋不對的時候,更離譜的事發生了,她居然舉起雙手,在瞬間就造出一顆巨大的火球,而且毫不遲疑的朝著空青擲去!   「天啊,妳發什麼瘋?」   亞修大驚失色,竭盡魔力造出一堵散發著綠色光芒的「風之壁」阻擋,不過他隨即發現,這火球偏了一點,目標並非空青,而是他身前的沼澤湖,不過亞修卻來不及細想為什麼,擴大風之壁的範圍擋住火球。   火球與風之壁接觸的剎那,亞修立刻感到其破壞力非同小可,他沒有自信能夠完全防守,所幸他早已決定不做硬碰硬的舉動,因此在瞬間扭轉風之壁的角度,使之成斜面,更再次加強魔力,將火球往上彈起,使其落往一旁。   不過,火球落地時猛然爆發,熾熱烈焰直衝雲霄,風暴刮得蘆草往四周飛射,其速度、威力不下於利箭,所幸亞修的風之壁及時轉向,穩穩守住自己和空青。   風暴平歇後,沼澤池並沒有受到波及,這並非巧合,而是亞修的決定,既然此地有空青要尋找的藥材,怎能讓雪靈破壞呢?不過亞修雖用巧勁接招,卻也接得心驚膽跳,雪靈的天真外表總讓人忘掉她的實力之高已到了可怕的地步。   當亞修解除風之壁,想喘一口氣並問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時,卻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因為雪靈的雙眼出現了金色異芒!   「不會吧?古魔法?」空青脫口而出。   亞修不覺得奇怪,空青畢竟是芍葯的哥哥,理應知道同樣的事,「別鬧了!快住手!」   嘴上雖這麼說,但亞修並不認為雪靈是那種人家說了就會聽的人,因此腳下同時施展神足,打算以武力讓她「聽話」。   但沒想到,亞修剛移動到雪靈身旁兩步,眼看就可以一拳打下去的時候,身形卻被一股如同漩渦般的力量扯動,往外甩飛出去,飛了十多步遠才重重摔下,跌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霜雪之息』!」   這一耽擱,雪靈已經完成招式,只見她攤開合掌的雙手,一道微如螢火蟲的金色光芒出現,然後輕飄飄落往地面,像是雪融般溶化,沒有任何異象產生。   由於此招與「天地倒轉」的威勢相差太多,亞修懷疑雪靈是不是在開玩笑,正想詢問時,由地面之下傳來高速凍結的尖銳聲響。   亞修一頭霧水時,一副令他畢生難忘的景象出現在眼前,腳下的地面不知在何時已經蒙上一層寒霜,成為白濛濛的凍土,而蘆草則是從根部開始一寸一寸的往上被凝結成冰,就連沼澤旁的柳樹也遭到同樣命運,翠綠的身影被封在透明的堅冰中,有種奇特的美感。   亞修轉頭一看,發現百步之內都被凍結住,整個沼澤已變成冰原,一片極地雪國的景象,但範圍之外卻是一片平常,兩相比對之下,顯得無比突兀。   「妳……」   亞修指著雪靈,才剛踏出一步,被撥動的蘆草突然發出破裂的清脆聲,化成無數碎冰落往地面。   亞修不免想到,要是人被這樣冰住再一碰……他突然對可能出現的慘狀打了個冷顫,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自己和空青都還好端端的?   雪靈像是打勝仗的凝視四周,然後握緊粉拳朝向天空,大喊:「太好了!雖然有不識相的人阻擋,但無雙教又再次成功的擊敗可怕的妖怪!我果然很厲害!」   不知怎麼的,這話讓亞修感到無比刺耳,一時怒火上揚,衝到雪靈身旁,一拳就往她的腦袋狠狠敲下去,罵道:「什麼妖怪?什麼不識相的人?立刻給我說清楚!莫名其妙就出招,搞什麼鬼啊?」   亞修怒罵的同時,身後大片蘆草碎裂的清響剛好傳來,就像是伴奏般,將罵聲襯托得悠揚動人。   但亞修並沒發現到,他的舉動給予空青的震撼更勝於雪靈的霜雪之息,畢竟一個有將百步之內給冰封起來的實力,但另一個卻能滿不在乎就往頭打下去,兩者間高下立判,因此他認定亞修有更加深藏不露的實力,但空青並不曉得這誤會可大了。   雪靈揉著被打到的地方,抬頭大喊:「你在做什麼啊?不幫我就算了,還阻擋我?現在更打我?你到底站在哪一邊?有事沒事就欺負我,我是教主耶!」   「誰叫妳沒事又是火、又是冰的?妳不知道空青他要找藥材嗎?幹嘛這樣搗亂?而且要是波及到我們,該怎麼辦?」   「我才沒有差勁到連你們也冰起來,不過我真該這麼做才對,不然你老是欺負我……唔。」雪靈發現亞修的拳頭又舉起來,連忙改口:「好啦好啦,別一副要打人的模樣嘛,其實我的目標本來就不是你,而是妖怪。」   「什麼妖怪?這裡怎麼會有妖怪?我怎麼沒看到?」   「真的有啦,難道你不相信我?」   「當然。」   「哇,你太可惡了!」   「好了,妖怪到底在哪裡?帶我去看看。」   雪靈一聲尖叫,後退十多步後大喊:「我才不要,那好噁心。」   「有什麼好噁心的?不是全被妳給冰起來了嗎?」   「不要就是不要。」雪靈退得更遠了。   亞修沒有辦法,對空青問道:「她到底是看到什麼東西?」   空青楞了好一會兒才從亞修和雪靈的吵架聲中醒來,指著沼澤的一角苦笑道:「那不是什麼妖怪,而是用來活血化瘀的一種……不能說是藥材,該說是方法。」   亞修低頭一看,臉色隨即大變,往後退了兩步,語氣有些恐懼的說道:「你找這個東西要做什麼?」   空青還沒回答時,站得遠遠的雪靈大喊:「副教主,我沒說錯吧?這不是噁心的怪物是什麼?」   亞修真的沒有辦法反駁,他雖然相信空青,但有些東西就是令人望而生畏,那是一種出於本能的恐懼,沒有道理可談。   空青似乎見過多次這種眼神,淡淡笑道:「放心吧,牠的作用你會看得到。」   「我知道了,那……」亞修看了看被凝結成冰的沼澤說道:「看來牠們這下全都死光了,就到別的地方去吧1   「什麼?」雪靈花容失色,說道:「你們還不死心啊?」   「當然,妳怕的話就離遠一點……不對,就算不怕,妳也要離遠一點,我可沒時間讓妳再來一次。」   「可惡,難道你就不怕嗎?」   亞修眼中懼色一閃即逝,隨即抬頭挺胸傲然說道:「當然!」   「什麼?你沒有說謊嗎?」   「我以副教主之名發誓,絕對沒有。」   亞修確實沒有說謊,畢竟當然之後可以接上「怕」,也可以接上「不怕」,而他可沒說不怕,如此看來,亞修已經慢慢理解言語的奧妙所在。   隨即他不理一臉氣呼呼的雪靈,帶著空青離地而起,找尋下一個沼澤。當自高處往下看,整個沼澤成了一個白色世界,和週遭的綠地格格不入,顯得孤獨而又美麗。   看了跟在身後,卻離得遠遠的雪靈一眼,亞修內心相當複雜,雪靈的實力已不用多說,但偏偏她的個性卻是迷糊又天真,萬一真讓人給利用,後果不堪設想。   傍晚時,亞修回到翼人族的山腹內,他表面強做鎮定,但對空青手上木盒內的東西還是有些恐懼,回想剛剛在另一個沼澤把那些小東西東挑西撿,選出較大只的並放入盒裡時的景象,就差點作嘔,但因話已說滿,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雪靈面前丟臉,只得忍耐。他真能體諒雪靈為何一出手就是那麼凌厲的魔法,因為這是女孩子的天生剋星。   放置受傷小孩的石室內,翼人早一步採回藥草堆在洞外,而除了疾風外,就剩那個曾大聲質問,名叫烈風的翼人,看他的樣子,顯然不願意靠近這裡。   亞修覺得奇怪,這些小孩的父母都到哪裡去了,怎麼不在旁照料呢?但當他發現烈風望向空青和石室內小孩的眼神是無比厭惡時,突然升起了一個想法──翼人們該不會仇視人類仇視到連空青所在的地方也不願進入吧?縱使裡頭有自己的孩子?   這個問題當然不能公開詢問,但亞修卻覺得大有可能,如此一來就糟糕了,因為這五個小孩全都受過空青的照顧,當他們痊癒後,同族的人會如何對待他們?   亞修握緊拳頭,他絕不願意在救了小孩一命之後,讓他們往後的人生受到歧視,但一時間又找不到辦法解決。   空青並不曉得亞修的煩惱,專注檢查翼人所採回的藥草,確定正確後,對亞修說道:「我打算先讓孩子們服藥,藥讓我來煎,你可以先幫他們……」   空青話說到一半,亞修立刻插嘴:「煎藥的事就交給我吧,你先幫孩子們換藥,好嗎?」   亞修之所以不馬上幫小孩治療傷口,是因為一個初步的構想已在他的腦海中逐漸成形。   空青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看到亞修的眼神帶有請求時,也沒有追問,便回到石室換藥。   亞修開始洗藥、取水、生火以熬煎藥材,忙得不亦樂乎,同時思緒飛快的運轉,至於雪靈則是遠離亞修百步以上,完全不上前幫忙。   忙了一陣子,亞修煎出五碗色澤深黑,藥味極重的湯藥,交給空青餵食。   這藥確有奇效,才剛入口沒多久,小孩的臉色不但轉紅,更開始大口喘氣,與先前一動也不動的情況相差極大。   亞修不禁讚道:「你真是太厲害了。」   「不,不是我厲害,而是他們的體質相當好,讓我得以下重藥引發他們體內潛藏的自療能力。」   「這還不叫厲害?不是每個人都能一眼判斷出病人的體質,更何況他們全都昏迷不醒。」   空青笑而不語,取過木盒打開,亞修雖已曉得裡頭是什麼,仍不自覺的後退兩步,而當空青以夾子把盒中的東西挑起時,亞修閉上眼,不敢再看。   「你這是在做什麼?」疾風剛從石室外往內看,一聲驚呼後衝了進來,臉上露出厭惡的神情,看來翼人族和人類一樣都怕這個東西。   那是個身軀柔軟,略顯扁平,頭尾成尖狀,約莫一根指頭大小,背面色澤暗黑,腹部呈現淡黃,並有許多不規則綠色小點交雜其中的怪異生物,名叫水蛭。   當想到水蛭那滿佈濕黏液體的身軀蠕動前進,最後掛在獵物上的皮膚吸血,直至身軀漲大,吸飽才脫落的景象時,有誰能不害怕?   空青答道:「我要用牠吸出這些孩子身上的瘀血,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疾風看著夾子上那不斷扭動著的水蛭,怒道:「胡說,這種醜陋的蟲子會有用?你別騙我了。」   「不,牠真的有用,因為我自己也試過,如果你不信。」空青捲起衣袖,露出手臂往前伸說道:「那麼你可以把我的手打到瘀傷,我當場示範給你看。」   空青的自信震住了疾風,讓他無言以對。   但偏偏這時烈風大步而進,說道:「地上人,你的話或許沒錯,但風神之子的高貴身軀怎能被這污穢的生物接觸,甚至被吸食血液呢?他們就算是死,也必須永保靈魂的高貴。族長,就叫他離去吧!」   疾風出現了痛苦的神情望著病榻上的兒子,最後牙一咬,歎息說道:「你們都聽到了,風神的血統絕不准受到任何污損,現在就請你們離開。」   空青臉色一變,罕見的露出怒意,行醫如此之久,他還是首次遇上這樣的父母!雖明知歷經數千年的信仰無法輕易撼動,但他還是不能接受。   「那麼,」空青強自冷靜,將水蛭收起,退一步說道:「就改用草藥的藥力來衝散這些血塊吧!不過需要兩天的時間,而他們也得多吃些苦頭。」   疾風本想說好,烈風卻是早一步搖頭說道:「不可以,會想到這種污穢的手段,代表你本身的髒污已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我不能讓你繼續碰觸風神之後的高貴之子,請立刻離開。」   疾風一陣掙扎後垂首不語,顯然贊成這些話。   在旁的亞修原本也是怒火上湧,但隨即露出一絲喜色,等烈風和疾風全都安靜下來時,嘴唇微動,走出石室仰頭大喝:「愚蠢至極的翼人啊!」   以音之魔法發出的聲音有如暴雷,在幾近密封的山腹內不斷迴響,外加輕蔑的言詞,立刻激怒了所有翼人,疾風和烈風同時臉色驟變,眼露怒氣衝出石室,不過,所有見到亞修的翼人,先前不論是何種表情,此刻都變成恐懼! ∼第五章假扮風神∼     亞修站在偌大的山腹正中央,腰桿筆直,頭微微上仰,表情肅穆,視線彷彿落在無窮遠處,但真正令翼人害怕的是他周圍蒙上了一層深綠色的光芒,有如波紋流轉不定。   當所有的翼人全都現身時,圍繞住亞修的光芒突然向兩側橫展開來,幻化成羽翼狀,帶著他的身軀緩緩離地,漂浮在半空中。   綠色的光翼大至籠罩住整個山腹,同時輕輕擺動,當光翼拂過翼人時,他們的懼意更深,不自覺的往後退。   亞修的神色表情不見波動,緩緩開口:「繼承吾高貴之血的子民啊,為何褻瀆自己的靈魂?難道忘了吾賜汝雙翼的真義?難道忘了汝等是藍天的主人?難道忘了汝等為空之子、風之民嗎?」   亞修的話語不但清楚傳入每個翼人的耳朵裡,更奇妙的是他人雖在眼前,但聲音卻讓聽到的人感到忽左、忽右,撲朔迷離、變換不定,而到了最後一句,則是突然爆開,有如雷鳴,讓翼人們完全失去方寸,慌亂得左顧右盼。   「汝等難道不識吾之真身嗎?」   疾風身軀劇震,驚叫出聲:「難道是風神大人?!」   此話一出,翼人們紛紛跪下,將頭觸地,對能自由飛行在空中的他們來說,點地代表著絕對臣服。   亞修的視線依舊是落在無窮遠處,卻突然開口:「喪失信仰之心的劣子啊,莫非要吾將汝的雙翼取下?」   原來現場唯獨烈風一人還在懷疑打量,並沒有跪下行禮。   這句話在旁人聽來並無異樣,但烈風卻是身軀一晃,不支倒地,因為他感到這幾個字就像一把尖鑿般,狠狠的刺入腦袋中,讓他痛苦不堪。   烈風哪曾遇過這種事,立刻大聲懺悔:「烈風不敢,求風神開恩。」   「唉,吾之子民啊,汝等過往的輝煌與尊貴消失到何方呢?」   疾風戰戰兢兢問道:「風神大人,莫非您對我私自帶領卑賤的地上人前來而發怒?如果是,我立刻將他們驅走。」   「愚蠢!」亞修一聲大喝,綠色的光翼更加耀眼,他怒斥道:「吾為風,日行萬里,夜逐日夜。吾有飛越大海、捲動浪濤,掠過荒漠、揚起沙塵,高入蒼穹、舞動白雲之能。吾之高貴,天地之最,高山不能阻、烈火不能焚、霜雪不能凍。吾問汝等,既繼承吾之血,為何還被困於心之牢籠中?!」   翼人們瑟瑟發抖,根本不曉得眼前的「風神」要說些什麼,不過,站在石室內的空青卻是眼神一動,有些瞭解。   「吾之風不論遨遊藍天亦或拂過穢處,依舊保持清淨之軀,此乃高貴之真意。汝等竟劃地自限,築起以高貴之名之牢籠,將自身困於內,對外表相異之人排斥輕侮,此是虛假之高貴!汝等難道忘卻背後之雙翼為遨遊藍天,俯瞰大地,不受拘束之羽翼?為何此刻竟受困於血統之迷思內?吾甚感失望!」   「風神」的訓斥讓翼人們默然無語,然後他話鋒一轉,以有如慈父般的溫柔語調說道:「汝等繼承吾之血脈,為吾之愛子,吾不願見汝就此沈淪,特借此子之軀為汝開導。切記,肉身之皮囊、血肉,終有一日會化成塵土,但高貴的心靈不墮,靈魂將能重回吾之懷抱,與吾一同遨遊天地、戲月弄日,勿忘吾之教誨。」   亞修的頭突然無力垂下,身軀緩緩落地,而背後的綠色光翼更是化成近百粒的小光球,圍繞著翼人亂舞,一陣子後才緩緩消失,至於亞修則是不省人事。   空青趕忙越過還說不出話的疾風、烈風兩人,跑到亞修身邊,和雪靈一同將他扶回石室。   此時,亞修的嘴唇微動,雪靈和空青的耳朵立刻聽到一股細如蚊蚋的聲音:「千萬不要亂說話,翼人的耳朵很靈。」   的確不能亂說話,畢竟亞修假扮風神的事一旦被翼人曉得,他們三個可能無法走出此地。   當中最辛苦的該算是雪靈,亞修一走出石室就立刻以音之魔法要她除了幫忙看哪個地方有不合作的翼人,除此之外就不能多說一個字,讓她想大聲叫好都不行。   這是一個百分百的欺騙行動,但亞修可不管那麼多,耳朵不斷聽到的高貴和卑賤、污穢等字眼雖使他覺得刺耳,但還不當一回事,只是當這些有可能影響到無辜的孩子時,他就無法忍受。   亞修曾享受過親情間最幸福、最美滿的滋味,所以曉得一旦失去會是多可怕的打擊,既然有能力也有機會,何不出手?因此他毫無愧疚之意。   亞修被扶進石室後緊閉雙眼,側耳傾聽空青和疾風的談話,終於,疾風接受以水蛭吸食瘀血的療法,就連烈風也不敢反對,亞修心中放鬆不少,看來這步棋下對了。   而這一放鬆,亞修因為專注同時操縱光翼和音之魔法的精神便顯得疲累,他立刻決定小憩一番,以加深被風神附身後的真實感。   過了好一陣子,亞修被石室內的吵雜聲驚醒,在要張開眼之前,還故意大聲發出呻吟。   當眼皮完全張開之後,亞修最先看到的是雪靈漲紅的臉孔,正對他怒目而視,而翼人也多了好幾個,有男有女,正關切著受傷的小孩子,該是他們的父母。   這下亞修反而感到好奇,心想假扮風神的效果真有這麼快、這麼大嗎?但與其這樣想,還不如說那骨肉相連的親情雖一時被僵化的思想給限制,但並未消失,一旦限制開始鬆動,就立刻湧出。   亞修發現翼人朝自己望來的眼神個個都是不知所措,決定戲既然已經演到一半,那就全套演完吧,當下晃晃腦袋,惑然問道:「我是怎麼了,你們怎麼這樣看我?」   空青的反應亦是極快,立刻反問:「你難道忘記風神的事?」   亞修皺緊眉頭,說道:「什麼風神?你到底在說什麼?」   「就是……嗯,你剛剛沒有什麼奇怪的感覺嗎?」   亞修裝出吃驚的樣子,說道:「你怎麼會知道?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到被一股溫暖的綠色光芒包圍,讓我覺得無比溫暖和親切,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空青把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亞修裝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說道:「原來如此。」   眼角瞄了翼人一眼,亞修對著空青說道:「我在想,也許是風神特意引我來此,否則我怎麼可能在連恩山脈如此遼闊的地域中找到你所遺留的食物,進而判斷出你被翼人帶走呢?我以為,風神除了要我代為傳話之外,也是特意要我來幫忙這些小孩。」   亞修相當會說話,就連早已知情的空青此刻都有點相信這是真的。   亞修特意不向翼人說話,但他們卻是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楚明白,效果反而更好。   疾風忍不住問道:「你說的幫忙是怎麼一回事?」   亞修走到小孩子身前,發現他們的情況大有起色,臉色紅潤、有兩個已經恢復意識,而原本漆黑的瘀血痕跡也變淡許多。低頭一看,發現木盒內那成百條的水蛭身軀全都漲大一倍之多,以水蛭吸食瘀血的療法雖駭人,但的確有神效。   亞修伸出雙手,正對著小孩,沈聲說道:「這就是風神引領我至此的理由。」   話音剛落,他的雙手發出了璀璨的金色光芒,將五個小孩全都籠罩在內,讓空青和一旁的翼人全都看得目瞪口呆,亞修同時也確定一件事,就是治療術的威力果然增強不少。   令人炫目的光芒持續了好一陣子才停止,空青立刻上前將傷口的包紮解開,赫然發現輕微的已經痊癒,嚴重的也癒合大半。   亞修對目瞪口呆的疾風等人柔聲說道:「看到了嗎?先讓你們遇上空青,後又引領我至此,可見風神多麼不忍你們的孩子受苦。我雖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卻感到風神對你們的關懷與照顧實在是無比濃厚。」   亞修充滿感情的語調讓翼人們為之動容,對於風神現身一事再也沒有絲毫懷疑。   亞修見大功告成,內心無比滿意,說道:「那麼,你們就先離開吧,這些孩子交給我和空青專心照料。」   將翼人送出石室後,亞修嘴唇微動,以音之魔法將聲音傳至空青和雪靈耳中,「不要忘記翼人的耳朵有多靈敏,因此不要多說話,尤其是教主妳,連一句話、一個字……不,妳連張嘴、打噴嚏都不准,知道嗎?」   雪靈本來就苦著的臉更苦了,但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因此含淚點頭。只是她想也想不通,為什麼連張嘴都不能呢?亞修不信任她保密的能力嗎?   對此,她陷入沈思。   接下來的一夜裡,這五位翼人小孩展現了超乎常人的回復力,兼且對藥物反應良好,空青決定再加重藥性,和亞修兩人徹夜未眠的熬煎藥湯。   至於雪靈呢?亞修早早就要她去睡,完全不敢叫她幫忙,畢竟她只要醒著,就有開口的可能,而開口後的風險是他們三人所承受不起的。   第二天一大早,當疏落的陽光從縫隙中照入,藉著巖壁結晶的反射讓四周漸漸明亮之際,亞修和空青靠著巖壁坐了下來,他們身前,五個小孩睡得香甜無比,臉色紅潤,沒有一點受傷的痕跡。   兩人雖然累,但表情興奮,因為事情以超乎他們想像的速度往好的那一面進行。   空青說道:「天地之大,果然無奇不有,沒想到世上有體質如此特異之人,對藥物有這麼好的吸收能力,家父要我和芍葯遍游落羽大陸的原因,我總算深刻體會到。」   亞修感到好奇,問道:「什麼原因?」   「說穿了也很普通,不外乎要我多看、多聽、多學、多想。家父浸淫醫道一輩子,雖被稱為醫聖,但他卻曾說過,他的醫術有大半是從各地見識、學習而來,他不過是集大成者,落羽大陸有成千上萬個風俗民情皆異之鄉城,總會有些獨特心得,如能盡數挖掘、整理,必可有益後人,但他一人之力畢竟有所不及,因此囑我和芍葯治療完國王陛下後,立刻開始另一次遊歷。」   亞修聽得敬佩不已,同時想起他對芍葯的請求還沒讓空青知道,當下小心翼翼的提出。   空青聽完後,沒有絲毫的驚訝,謝過亞修對芍葯的救命之恩後問道:「舍妹聽到你的請求後,她……嗯,她的反應如何?」   亞修細想那時的情景,發現芍葯只能以「期待」來形容,當下不曉得該不該說出口。   空青細察亞修的神色,歎道:「她的反應或許不合情理,畢竟戰場乃千萬人征伐殺戮、遍地血腥之所在,實在不該把它當成磨練醫道之所,然而這就是現實,醫道要進步,就得從錯誤中摸索,方能有一絲成就,之間的犧牲相當可觀。」   「這點我明白。」   「是了,那麼她……對你有沒有不禮貌的舉動?」   一愣之後,亞修明白空青的意思,但這要他如何回答?只能苦笑,不過他發現空青對這妹妹除了關心外,還有一絲無奈。   空青露出歉容,說道:「真是相當抱歉,舍妹她對治療術的反應比較強烈一點,不過她並非真的討厭,而是將其當作一個目標,並藉其存在來鞭策自己向前。」   「放心吧,雖相處沒多久,但我大概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我不但不會在意,反而還十分欽佩。唔,疾風來了,那我們……」   空青站起,拍去身上的塵埃,說道:「我再去看一下小孩子們的情況,如果沒有其它問題,就交給他們照顧,我們立即返回裡謝爾。」   亞修滿意的閉上眼,爭取片刻休息,努力至今總算有了最好的結果。不過他突然想到,那雪靈呢?總不能任她睡到中午吧?想到這裡,亞修的嘴角浮起了笑容,好事成雙時,擋也擋不住。   片刻後,空青交代翼人們一些該注意的事後,背起自己的行囊,但眼光卻不時瞥向雪靈。   只見雪靈杏眼圓睜,露出牙齒,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因為亞修剛剛一桶冷水就往她頭上倒下去。   被這樣「叫」醒,雪靈當然張牙舞爪想找人出氣,不過亞修卻搬出迫於無奈、萬分不願、急於趕路和國王病危等多頂大帽子,壓得雪靈是有氣難出,讓亞修心情大感舒暢。   「非常的感謝你們,使者大人,我們絕不會忘記風神的教誨。」疾風誠懇說著,他的小孩因復原較快,起身跟在一旁,似懂非懂的道謝。   「這真是太好了,如此一來,相信風神也會覺得高興。」亞修神情自若的說著,毫無愧意,然後心中一動,說道:「我能請你們幫一個忙嗎?」   「什麼忙呢?使者大人?」   「就是在這山脈中,有不少我的朋友散落各地,他們都來自裡謝爾,如果你們剛好遇到的話,是否能跟他們說找尋空青的任務已經完成,請他們返回營地呢?這樣他們就明白了。」   事實上亞修不必請翼人族幫忙也可以,因為在出發時,就有約定十五天後如沒有結果,任務自動結束,全員必須返回營地再做打算,但如果有翼人幫忙,則可以不必浪費那麼多時間在無謂的搜索上。   「沒問題,包在我們身上,能為使者大人服務,是我族的莫大榮幸。」疾風熱切的說著,看來他會差遣所有族人尋遍連恩山脈的每一寸土地,務求完成交代。   「……呃,真是太感謝你了,那麼再見了。」   亞修揮手向翼人們道別,他在最後一刻才為假扮風神感到不安,因為現在他只要一句話,翼人搞不好連性命都願獻上,要利用他們也是舉手之勞,這太可怕了。   不過一會亞修內心也隨之釋然,畢竟自己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日後見面的機會也等於是零。   亞修帶著空青越過峰頂那一道縫隙投入天空時,雖四周和山腹一樣明亮,但無垠的寬廣天地卻讓他心中一鬆,他這時才發現到,在山腹之內時,內心不自覺的因封閉的環境而感到一股無形的壓迫,如果長久居住,很難想像人的個性會有何種轉變。   亞修長吁一口氣,回頭再看一眼,誰能想到平凡無奇的一座山,內部居然別有洞天呢?不禁脫口說道:「翼人族居然有辦法將一座山鑿成這樣,那需要多大的功夫啊?」   在他身後的空青接下去說道:「我認為那個地方應該不是翼人們所開鑿的,他們只是後來借住的人。」   「不是?那會是誰?」   「人類。」   「不可能吧?有誰會那麼無聊?」   「如果是為了求生呢?」   亞修眼神一變,說道:「難道你指的是神魔之戰中,人類避往地底、高山的傳說嗎?」   「那並非傳說,而是確實發生過的事,在神魔那可撕裂天地的戰火中,大地的一切全都受到摧毀,只有這些地方比較安全,事實上我有位長輩醉心於這類遺跡的探索和史料整理,發現了許多我們從不知道的事,也證明那段歷史是確實存在過。」   聽到這裡,亞修對那位長輩湧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但一時間又想不出為什麼,不過倒是記起一事,問道:「那麼古魔法也是在這發現之內嗎?」   「正確。」   「那……」   「抱歉,這件事我瞭解得並不多,只知道那是『人類的魔法』,而且威力足以匹敵神魔,就只有這樣而已,不過,你應該有另一個更好的對象可以問才對。」   亞修望向一旁的雪靈,試探性的問道:「妳可以告訴我古魔法是怎麼一回事嗎?」   只見她頭一抬,指著自己的嘴,然後搖搖手。   亞修立刻明白她還在生悶氣,當下擺出笑臉,昧著良心說道:「教主啊,妳大人有大量,何必和小的一般計較呢?這樣一點都看不出妳胸襟的偉大之處啊!」   被這麼一吹捧,雪靈的悶氣立刻煙消雲散,看得空青是一臉訝異。   「好啦,既然你這麼說,那本教主就原諒你了。」   「那麼敢問教主,這古魔法是怎麼一回事?」   只看到雪靈剛開口想說話的時候,她的右手立刻摀住嘴巴,看得亞修莫名其妙,問道:「妳這是在做什麼?」   只見到雪靈的左手萬分努力,好不容易才將右手拉開,辛苦說道:「沒辦法,我師父曾經對我下過一個奇怪的魔法,只要我想說出關於古魔法的一切時,手就會自動摀住嘴巴。這真是奇怪了,為什麼師父不信任我的保密功夫呢?我覺得我的口風很緊啊,像現在你問起古魔法,我也不會說那其實是……嗚啊!」   眼看雪靈的大嘴巴又要闖禍時,右手啪的又摀上嘴巴,模樣滑稽有趣,讓空青別過臉去,雙肩不住抽動,忍笑忍得相當辛苦。   此刻,亞修內心盈滿著對雪靈師父的欽佩,光看他封住雪靈大嘴巴的完美手法,就曉得這人實在是太厲害了。   欽佩之餘,亞修的翔天之翼加快速度,朝著營地前進,他雖對古魔法有強烈的好奇心,但還沒到非知道不可的地步,且此刻的當務之急該是趕返里謝爾。 ∼第六章越陷越深∼     馬車的車輪在路面上高速急轉,發出了刺耳的戛戛聲,雖車廂極為高級,亦在隔音上下過一番功夫,但仍無法完全擋住聲音傳入,加上車身的搖晃,讓裡頭乘坐的人難過不堪。   車廂內佈置成臥鋪,但縱使是躺著,亞修仍然無法擋住暈眩之苦,不過他的心情卻是開懷無比,因為他搭乘的馬車,正全速趕回裡謝爾。   昨天,他和雪靈帶著空青回到紮營點,然後立刻被請上一輛馬車,由一位士兵駕車,日夜兼程趕往裡謝爾。   一路上,以十二匹精挑細選、訓練有素的駿馬所拉動的馬車,以快若飛鳥的高速前進,不但如此,速度更是保持在極限,這並非馬的體質特別,而是瑞爾特早有準備,每隔一段距離便留下士兵和馬匹待命,當拉車的馬兒疲累時,剛好可以換下舊馬,自能讓馬車永遠以極速奔馳,將十天之遙的距離硬是縮短到三天,甚至更快。   亞修感到車速緩緩降低,打開小窗往外看,馬車正偏離道路往一旁的樹林駛去,片刻後就出現了七、八人,解下疲累的馬兒,換上新馬。   這些人都是巴洛雅的士兵,但卻沒有穿著軍服,打扮和尋常商旅無異,為的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不到片刻,換馬的行動已經結束,甚至,就連駕車的也換了一個,只見他上車後一抽馬鞭,群馬立刻邁開四蹄,拖著車廂高速奔馳,前後耽誤的時間不過片刻。   亞修關上窗,搖搖暈眩的腦袋,他的右邊,是熟睡的空青,不過睡夢中的他顯然也不好受,臉色蒼白,不時發出呻吟。這也難怪,因為一天下來,除瞭解手和換馬外,馬車根本未曾停過,吃、睡都在車內,這一路顛簸誰都吃不消,就連一向多話的雪靈也沉默不少。   不過苦雖苦,三人都沒有要求停車休息的念頭。   亞修閉上眼,雖然早已睡飽,但還是強迫自己入睡,唯有如此,才會舒服一點。   時間又過了兩天,亞修一行人終於進入巴洛雅的領地,就連駕車的士兵都穿上軍裝,一路上通行無阻,而另一個變化就是大道平坦筆直,讓顛簸的情形大為改善,至於原因呢?亞修看著一隊隊,動輒百輛馬車規模的商旅就立刻明白為什麼。   突然間,馬車的顛簸和噪音幾乎完全消失,亞修心中一動,打開車簾往兩旁看去,所見的景象讓他差點流下淚來。   喧鬧的人聲、筆直卻又不見綠意的大道,還有濃得化不開的團團白霧,此地正是巴洛雅的王都──裡謝爾!   「終於回來了。」   自魔界再到連恩山脈,最後回到這裡,這之間的波折之多,讓亞修此刻好似身在夢中,有些懷疑之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嗎?   亞修嗅了一口帶有濃濃水氣的空氣,內心無比滿足,但他突然覺得有些異樣,就是裡謝爾的水氣怎麼比以前要來得濃厚?   亞修的疑惑沒有持續多久就把目光投向王宮的上方,白霧像柔軟的薄紗將高聳入天的雙塔輕輕遮掩,舞動微擺間,為這冷硬的建築多添了幾分朦朧與神秘,但問題在於,王宮內本該有四塔守護。   「哈哈……」   亞修一陣乾笑,直到此刻,他仍不敢相信雙塔是斷在自己的手裡,不過比起雙塔的賠償,最叫他不知如何是好的便是要如何面對伊琴絲。   「哇,總算到了。」醒來的雪靈把頭伸出車外,深吸了一口氣,滿足的說道:「果然是溫泉特有的味道,終於不用再這樣晃來晃去了,下車後,我要趕快去泡溫泉,聽說溫泉可治百病,不曉得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空青邊整理行囊邊說道:「溫泉不僅可治皮膚等疾病,更有美容養顏的效果,對長途跋涉的旅人來說,溫泉更是去疲止乏、活絡血脈的好東西,說治百病太過誇張,但絕對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妳只要泡一陣子,加上一晚好眠,包妳明天精神飽滿、元氣充足,這幾天的疲勞全都不翼而飛。」   雪靈聽得雙眼放光,喜道:「好棒,這樣的話,那乾脆就把無雙教的總部設在這裡好了。」   亞修突然伸手往她的後腦勺打了一下,痛得她大罵:「你幹嘛打我?」   亞修沒說話,事實上他也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只能說他突然間就是有這股衝動。   亞修發現自己很羨慕雪靈,她可說是三人中……不,也許是所認識的每一個人中最沒有壓力、最不需為任何事牽腸掛肚,且能時時刻刻開懷大笑的人。   亞修想到這些,突然笑了出來,說道:「對不起。」   雪靈深吸一口氣,瞪大眼,握緊的拳頭有些發抖,怒道:「這就是你的道歉嗎?嘻皮笑臉的,一點誠意都沒有。」   「哎呀,別這麼說嘛,教主妳大人有大量,何必跟我一般見識呢?」   「說這什麼話,教規第一條……」   雪靈氣得哇哇叫,劈里啪啦的把無雙教的教規念了出來,不過現在說的卻和她以往說的根本不一樣,可以想見,未來她說的和現在說的也一定不同。   亞修滿意的看著雪靈發怒的模樣,感到緊繃的情緒舒緩了一點,這算是她另一項讓人想不到的作用。   馬車直接駛入王宮,然後慢慢的停下來,這時車外傳來一聲彷彿陷落黑暗深淵中,但突然灑下一道曙光,從絕望中見到半絲希望的叫喊:「空青先生回來了嗎?」   亞修的心猛然被揪緊,他聽出了那和哭音幾無二致的聲音是出自伊琴絲之口,如此看來,她已曉得自己父親的真正病況。   車簾被掀開,闊別許久的伊琴絲出現在眼前,她的神情憔悴、眼神慌亂,一把就牢牢握住空青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抱住救命的浮木般,以讓任何人聽到都要落淚的悲傷語調說道:「快跟我來,父王的狀況非常不好。」   然後,瞥了亞修和雪靈一眼就拉著空青快步入宮。   亞修的心在接觸到伊琴絲的視線的瞬間抽動了一下,這女孩的眼神原已被父親病危的哀楚所填滿,但見到他時,那痛苦又加重了幾分。   亞修內心變得無比沉重,腳步蹣跚的下了車,呆呆的隨著宮女走到原先休息的小樓。   踏入房內,亞修翻身上床,痛快的舒展四肢,他突然想到,萬一集黛絲笛兒、芍葯和空青三人之力,依舊不能救回國王時,事情會如何演變呢?伊琴絲必定肝腸寸斷、痛不欲生,更有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不會把心神擺放在他身上,這段單方面的感情大有機會無疾而終。   然而,亞修真願意見到這事發生嗎?   亞修苦笑搖頭,他當然不希望,這純粹是旅途勞累導致胡思亂想所致,閉上眼,他決定休息一下,等精神振作一些再去找黛絲笛兒問清國王的病況如何。   眼睛才闔上沒多久,亞修立刻熟睡不醒,畢竟這床鋪比起馬車實在要舒服至少十倍以上。   「叮鈴」、「叮鈴」,亞修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費盡千辛萬苦才張開沉重的眼皮。   「這是什麼聲音……」亞修一臉茫然,側耳傾聽,他只覺得身體重如鉛塊、疲憊不堪,就連動腦都不願意。   此時聲音再起,亞修靈光一現,恍然說道:「對了,這是宮女叫人的搖鈴,有什麼事呢?」   亞修掙扎起身,步出臥室,將門打開,只見到四名宮女手上端著散發誘人香氣的菜餚佇立在樓前,亞修抬頭一看,赫然已是黃昏。   等宮女將菜餚放好離去後,亞修毫不客氣的大快朵頤,畢竟這三天來為了節省時間,每頓飯都在馬車上解決,吃的儘是些乾糧、肉脯和糕餅等食物,雖然口味還算不錯,但怎樣也比不上熱騰騰的飯菜。   把一鍋雞湯全都喝下肚後,亞修放下碗,滿足的往桌上一趴,只覺得身體舒服不少。不久,搖鈴聲再起,並傳來宮女詢問是否要收拾的聲音。   亞修打開門讓她們進來,當收拾完畢要離去時,他問道:「對了,我朋友……也就是黛絲笛兒,妳們認識嗎?」   為首的宮女欠身行禮,回道:「認識,我曾服侍過她。」   「那麼,她目前是在雙月宮還是幫國王治……不,還是在別的地方呢?」   亞修說到一半便改口,因為他不曉得國王病危之事該不該讓這些宮女知道,照理來說,這種大事理當保密,但一般來講,這事很難瞞住所有人。   「這……她尚未回宮啊!」   「什麼?怎麼可能呢?!」亞修吃了一驚,急忙問道:「那麼,瑞爾特殿下和芍葯呢?他們在宮中嗎?」   「殿下和芍葯小姐此刻亦不在宮中,至於他們目前身在何處,奴婢也不曉得,大人的問題,是否要奴婢代為轉告公主殿下呢?」   「不、不必了,妳們下去吧!」   「是。」   宮女行禮後轉身離開,反倒是亞修皺眉苦思,他完全沒料到芍葯三人居然還未回裡謝爾,按照時間,他們應該在四、五天前就回到這裡。   亞修情緒出奇的冷靜,腦袋飛快的運轉,是路途發生意外嗎?不可能,因為有黛絲笛兒在,而伊琴絲的表情也不像出事,這麼看來,該是中途有事耽擱,亞修心中一動,原因大有可能是出在芍葯身上。   黛絲笛兒沒多少人認得,她亦不可能在趕路途中找麻煩,瑞爾特身為巴洛雅二王子,誰敢對他不敬?然而芍葯雖醫術不凡,但一介平民而已,如有人假借治病的名義留難,並非不可能。   但這同樣牽扯到一個問題,芍葯有瑞爾特同行啊!也就是說,要耽擱他們的人在身份上亦不簡單,至少可不懼巴洛雅的報復,而且還得蠻橫無理,否則不會做出如此舉動。   亞修想到一個國家,就是和巴洛雅北部接壤的大國──潘多拉。該國領土是巴洛雅的兩倍大,但可惜的是國王縱情酒色、不理政事,雖還不至到民不聊生、天怒人怨的慘況,但也是舉國貧困,和巴洛雅的富足相比可說是天差地別,眼紅是路人皆知之事,如有機會,恐怕會借口侵略巴洛雅。   不過潘多拉尚不敢將野心化做實際的行動,一來是巴洛雅的國力亦非同小可,它若妄動,絕討不到便宜,二來是潘多拉如真敢發兵,莫說鄰近各國,恐怕落羽大陸有九成的國家都會聲援巴洛雅,到時亡國的將是它自己。   也因為如此,在一些市井傳聞中,都有潘多拉藉故刁難巴洛雅的傳言,這樣看來,這次瑞爾特的行程被耽擱,大有可能是潘多拉所為,因為要回裡謝爾,有一段路得經由它的領土。   亞修虎目流露出令人心寒的冷芒,緩緩向外踱步,他雖是猜測,但有九成的把握。不過,他能做些什麼呢?   踏出雙月宮外,亞修的視線落在被斬掉一截的高塔和光舞之池上,能產生絢爛異象的石板有大半被壓毀,化成碎片,另一半的石板上也產生裂痕,失去作用,但卻見不到那半截斷塔,想必已被清除掉。   亞修視若無睹,專心思考,驀地,他搖頭一笑,因為已經明白到此事完全沒有他能施力的地方,這已屬國與國之間的紛爭,只要稍一不慎,將會爆發屍骨遍野、血流成河的戰爭!   亞修此刻真的希望,他的猜測是錯誤的,瑞爾特一行人是因其它的事而耽擱。   要回小樓休息時,身後腳步聲傳來,亞修聽出足音輕重不一,分明是來人心中六神無主、方寸全失。   一個轉身,沒有宮女隨行的伊琴絲那載滿憂思愁緒,引人心憐的臉龐出現在眼前,王宮雖是天下權力、財富集中之處,且盡為她所御,但此刻她落寞的身影卻好似一無所有。   隔著一步,亞修凝視著伊琴絲的眼眸,他從中看到了深切如海的渴望,渴望有人將她緊緊抱住,讓她靠在厚實的胸膛上大哭一場,以宣洩所有的痛苦。   亞修很樂意以朋友的身份成為她此刻的支柱,但他卻緊握雙拳,硬是忍住,一步之距,有若天地之分,他絕不能讓伊琴絲投入更多的感情。   伊琴絲明顯感到亞修身上散發出的距離感,眼神越發黯淡,代表她內心的痛楚更加劇烈。   亞修心中暗歎,岔開話題開口:「王子殿下一行人是否被潘多拉國留難呢?」   伊琴絲的嬌軀動了一下,露出驚訝的神色,惑然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宮裡除了幾個大臣與我,應該沒有人曉得此事。」   雖猜中,亞修沒有絲毫喜悅,心情反而更加沉重,因為此事的後果非同小可,淡淡說道:「不過是用猜的,如果方便,詳情可以告訴我嗎?」   事實上亞修縱使知道再多,也無力可施,徒增煩亂而已,但他的主要目的是讓伊琴絲多講、多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伊琴絲沒有發現亞修的意圖,毫不遲疑的將此一機密娓娓道出:「潘多拉不曉得是從何處曉得王兄的行蹤,居然在半路派出士兵攔截,而且只攔截芍葯小姐的座車,稱妃子染病,強請芍葯回宮治病,王兄無奈之下只得隨行前往。」   「他們的安全沒有問題吧?」   「放心吧,就算向天借膽,潘多拉也不敢動王兄等人一根汗毛,他們除了領地龐大外,軍力不堪一擊,如果有必要,我國可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將他們王都攻下,但損兵折將終究是免不了。我們曉得潘多拉對我國的富裕相當有野心,不時有些刁難,但在可容忍的情形下,我們都會退一步,全力謀求和平。」   「那這次你們打算如何做呢?」   「等待,當他們自認佔到一些便宜後,便會放手,因為他們曉得,一旦碰觸到底線,那就得面對慘烈的報復。」   亞修心中一動,問道:「這事以前曾發生過嗎?」   伊琴絲的眸中閃過一絲異芒,以彷彿來自天外的語調說道:「以前潘多拉的作法相當野蠻,邊界的駐軍便曾假扮盜匪越過邊界到我領土搶奪、掠殺當地百姓,經我國抗議三次依舊不聽後,在一個下著大雨的夜晚,那千名駐軍突然憑空消失,除了血跡之外,連屍體都沒有留下,他們如何消失、消失到哪,至今依舊是一個謎,但從那天開始,我領地上的百姓就從沒被掠殺過,你認為呢?」   伊琴絲說到這裡時,彷彿換了一個人,先前的柔弱俱都消失,變得堅強而又冷靜,語氣更是肅殺無情。亞修再次提醒自己,眼前的女孩身份是手握至高權力,一言就可左右數萬人生死的王室公主。   眼看亞修無言,伊琴絲歎道:「一步,永遠必須退一步、永遠只能退一步,這是先祖留下的治國之道中的一條,而此刻我們已經退了,絕不能再退,因此除了急帕特使向潘多拉嚴正抗議外,王兄亦趕赴北部邊境,調動軍隊集結,如所料無誤,再過三日……不,兩日內潘多拉便會放人,否則……潘多拉之名將會永遠消失在地圖上。」   亞修聽得心往下沈,伊琴絲此刻口中的王兄正是大王子──艾奇勒,他的智計和才能絕不下於瑞爾特,如今更親赴前線,可見情勢之緊繃,現在就看潘多拉的選擇。   伊琴絲輕輕開口:「亞修,我是否很壞呢?」   「為何這樣說?」   「因為一直到王兄要趕往北方時,他才告訴我父王的真正病況居然是如此危急,而在那之前,我不但不以為意,甚至還自私的要求他們依我的吩咐行動,我……我……」   伊琴絲說到一半便語帶哽咽,亞修略一思索便明白她為何如此痛苦,因為在進入魔界的那一夜,黛絲笛兒說出了伊琴絲因私情而對趕赴連恩山脈的士兵做出種種指示,如今和她父親的病危在床一對照,是多麼令人難以承受的痛?   亞修明白伊琴絲真的沒有錯得那麼嚴重,因為她當時並不曉得真相,他想安慰,卻知道現在無論說什麼伊琴絲都聽不進去。   握緊拳頭,亞修忍住向前把伊琴絲一把抱在懷裡的念頭,冷靜說道:「回去歇息,好嗎?把陛下交給空青照顧,我親眼目睹過他的醫術,相信陛下會沒事的。」   語畢,亞修頭也不回便往小樓走去,身後,伊琴絲的淚水早已滿過眼眶,撲簌落下,沾濕了地面,因為她並沒得到想像中的安慰。   不過伊琴絲仍表現出倔強的一面,以手摀住嘴,不讓哭泣聲傳出。   亞修雖沒轉身,但卻曉得伊琴絲早就淚如雨下,腳步再怎樣也無法前進,最後一聲長歎,轉身後牙關一咬衝到伊琴絲身前,把她緊緊的抱在自己懷裡,輕撫著她的頭,柔聲安慰:「哭吧,想哭就哭吧!但答應我,明天不准再用些妳不需承擔的錯誤來折磨妳自己,好嗎?」   伊琴絲的頭在亞修的懷抱中點了點,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亞修,就像落海之人抓住求生的浮木,毫無顧忌的放聲大哭,此刻的她,不是什麼公主,只是個傷心難過的普通女孩而已。   當衣衫被淚水濡濕的時候,亞修清楚曉得,他更加更加的陷入伊琴絲所編織而成的情網中,但他就是無法棄她於不顧、無法坐視不理她的淚水、無法見她孤身一人承受著所有的痛苦啊! ∼第七章生死成敗∼     次日清晨,亞修一早在花園欣賞裡謝爾城中難得一見的顏色艷麗的彩色花朵,這實在是件諷刺的事,裡謝爾因水而富裕,為人民帶來無數財富,但也驅走了綠意,除王宮尚有餘力栽植嬌弱的花朵外,平常人就只剩幾株半枯的老木可欣賞。   王宮的建築、菜餚和樓房樣樣都美、處處俱精,唯獨自然的美景上差了一截,對久居月湖旁的亞修來說,這一小片花園實在有點看不上眼,但不管如何,這寧靜的氣氛亦讓他感到舒暢,只是他同時覺得不解,怎麼這些花朵比之前見到時要枯黃、憔悴許多?   思索原因時,有人無聲無息的接近並拍著他的肩膀,亞修嚇了一跳猛然回頭,卻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因為雪靈就站在眼前!   只見雪靈一臉讚許的笑容,滿意說道:「你有一套喔,看來無雙教的未來是一片大好啊!」   昨天,伊琴絲撲在亞修的懷裡放聲大哭,哭了許久許久,當哭聲好不容易止息時,卻因疲累而睡著。   亞修能把她丟在那裡嗎?當然不行。帶回雙月宮?更不行!最後只得硬著頭皮把她抱回寢宮交給宮女安置,此情此景好巧不巧的讓雪靈看見,然而亞修根本不在意,因為一路上侍衛、宮女瞧見的不知凡幾,從他們瞪大的雙眼來看,不難想像今天宮中會有哪些傳言。   不過,亞修倒是出乎意料的沒在這件事上多想,因為他根本不曉得該怎麼辦,所以乾脆不想。   看到亞修死瞪著自己,除此之外沒有反應,雪靈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問道:「幹嘛這樣看著我?我臉上有什麼嗎?」   「妳……」亞修看了晴朗的天空一眼,確定太陽沒有在正中央後說道:「妳為什麼這麼早起來?」   「呃……」雪靈的眼睛眨了眨,她有一股生氣的衝動,但又不曉得為什麼,當下誠實開口:「因為這裡的早餐太好吃了,尤其是那煎到五分熟的雞蛋,真是人間美味啊,如果睡到中午不就少吃一頓?」   原來是食物的美味讓妳突破雞啼、正午或是潑水才肯起床的魔咒啊!而為什麼聽妳這麼說,我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呢?亞修心裡如此想著。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不論多麼驚人的事如果發生幾次,人也會變得視若無睹。」亞修脫口說出了原因。   「你說什麼?」   「沒什麼,休息了一晚還覺得累嗎?」   雪靈伸展手腳,滿足說道:「不會,有好吃的東西和軟綿綿的床,我怎麼會累呢?另外,王宮裡的溫泉也泡得好舒服啊,但不曉得為什麼,泉水的溫度比以前還要熱上許多,不過還是很棒,要是能永遠待在這裡該有多好!」   亞修突然間好像把握到什麼不尋常的事物,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此時,被宮女引領至雙月宮休息的空青身影出現在前方,亞修快步趨前,想開口卻又覺得不妥,國王病危之事似乎不方便在宮女面前談論吧?   空青見到亞修,立刻揮手遣走宮女,他的模樣雖疲累不堪,但眼中神采奕奕。   亞修心頭一寬,問道:「陛下他還好吧?」   點點頭,空青如釋重負的長吐一口氣說道:「沒有大礙,只是身子太過虛弱,因此開了幾帖藥讓他服下,不過拖越久越不妙,是了,你的朋友到底有何方法治療呢?」   亞修苦笑,說道:「我真的不知道,更不曉得她為何要對我隱瞞。」   「是嗎?那就只好等待了。如果公主所言不虛,舍妹一行人這幾天就能夠回來。」   「也是……啊,這麼說,伊琴絲她也曉得你和芍葯沒辦法治好陛下了?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不要緊,畢竟這是事實,我和舍妹甚至家父畢竟不是神,力有未逮之事實在太多,只能說我們的醫術還有精進的空間。」   「那王室已決定依照黛絲笛兒的話做了?」   空青的無奈全寫在臉上,說道:「他們有別的選擇嗎?」   「也對,那醫聖他老人家會來嗎?」   「不清楚,王室這邊雖有派出使者,但至今仍沒有回音,看來希望不大,他老人家興致一來,到哪去沒有人會曉得。」   「這樣啊,看來我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亞修喃喃自語,突然發覺空青在看他,問道:「我臉上有什麼嗎?」   「不,沒有,只是覺得你是個比我想像中還要來得特別的人,巴洛雅的亂之公主可是……嗯,相當有名,但我進宮時卻發現她和傳聞中不符,後來才曉得她因某人而有了劇烈的改變,那人聽說是你?」   亞修一臉尷尬,含糊說道:「有很多事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她不過是朋友的關係。」   「是嗎?也許吧,不過另外告訴你一件事,昨天的她整個人看來毫無生氣可言,但今天一早她雖仍為國王陛下的病況擔心,但整個人卻振作起來,以我的角度而言,陪侍在病人身旁的親人如果悲傷過度,在無形之中便會產生不好的氣氛,但如果滿懷信心,有時也會影響在病榻上的人,使病況意外轉好。」   亞修心中叫苦,他終於明白自己與伊琴絲之間的關係在旁人眼中是如何了,突然心中一動,問道:「我是不是成為你醫治陛下中的一道藥方呢?」   空青無法隱藏的露出驚容,在旁的雪靈卻是滿臉疑問,問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副教主這麼大的一個人要怎麼當藥?怎麼吃啊?」   「並非如此。」空青恢復平靜,解釋道:「這一帖該說是無形之藥。」   「什麼?藥還有無形的?太好了,趕快告訴我吧,這樣以後我生病就不用喝那些苦到要人命的鬼東西了。」   空青啞然失笑,說道:「這帖藥,我想以妳的無憂個性應該是用不上。」   「為什麼?」   亞修拍拍雪靈的頭說道:「不為什麼,總之這藥妳絕對用不上就是了。」   空青好奇問道:「你似乎知道我的用意?」   「大概吧,國王陛下昏迷至今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的意志再堅定,恐怕也被消磨得差不多,這時,最親密的女兒如能在旁陪伴,是有可能將這心意化成一股力量傳達給陛下,但若伊琴絲根本無法振作,甚至要人擔心,又怎能幫助陛下呢?而我,正是可以幫助伊琴絲,進而影響到陛下的無形藥方之一,對不對?」   「說得好。」空青鼓掌,唇邊露出讚賞的笑容,說道:「很久沒有遇到像你這樣的人,不少同道仍認為醫病一途只有藥石,完全否定心念與意志的力量,看來你不是普通人。」   「沒有啦,因為我自身就有過這樣的體驗,甚至不需要言語,光是握著雙手就能將心意傳給病床上的人,我絕對相信這股力量。好,我就成為你的一帖藥。」   「那就多謝了,我先回去休息。」   亞修覺得心情舒服許多,因為在醫治國王一事上,他算是有出一份力,而且也讓昨晚的事有了一個較好的解釋,雖則他明白這和自欺欺人差不了多少。   收拾好心情,亞修想回小樓準備吃早點時,卻發現雪靈以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   「妳是怎麼了,這樣看我?」   「這話應該是我問才對,你是怎麼了,怎麼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   「有嗎?」   「有啦,之前你感覺起來比較好玩,現在好正經喔,而且似乎聰明許多。」   亞修忍住一拳往雪靈頭上敲下去的慾望,罵道:「我沒有變,人啊,在笑的時候、哭的時候、害怕的時候或是生氣的時候,都會有不同的反應和面貌,而這些,都是他的一部份,妳之前接觸到的我和現在的我,看到的雖不同,但都是相同的。」   「我不是很懂耶!」   「很簡單,就像煎五分熟的雞蛋和燒焦的雞蛋雖然味道不同,但同樣是雞蛋啊!在連恩山脈可以放鬆心情,盡情胡鬧的我,和現在不得不嚴肅、認真起來的我,在妳的眼中雖然不同,但都是真正的我。」   「呃……總之你現在變聰明就是了,對吧?」   亞修的手無法控制地往雪靈頭上敲了一記,罵道:「我本來就很聰明。」   被打的雪靈反常的沒有生氣,而是喜形於色,叫道:「對啦對啦,就是這樣,剛剛你又變回去了,這樣感覺比較好玩……不對,這樣我豈不是又要被你打假的?嗚……傷腦筋,哪個副教主比較好呢?」   看著雪靈鄭重其事在傷腦筋的樣子,亞修笑了兩聲便離開,表面雖不介意,但卻不免深思,自己喜歡哪一種的我呢?只是此時、此地,他能選擇嗎?   「也許,在那麼多的我之中,最讓人無奈的,是身不由己的我,也就是現在的我。」   亞修喃喃自語,他渴望有人能將他拉離伊琴絲的感情泥沼中,他害怕繼續陷下去的後果。   持續而又漫長的等待最讓人心煩意亂,自回到裡謝爾後已經過了兩天,兩天的時間雖不長,但無事可做卻是異常無聊,因此亞修專心在魔法的修習上,把從魔界至今的戰鬥在腦海中一再演練,吸收這些寶貴的經驗,光是這樣,就讓他有種不斷進步的感覺。   然後,他在腦海中把假想的戰鬥對像改成雪靈,不過才一開始,那令人痛快的進步便戛然停止,因為從頭到尾亞修全都是慘敗收場,不過這反倒激起了他不服輸的個性,完全集中精神在與雪靈的模擬戰鬥上,絞盡腦汁誓要在這一人世界中打贏。   當然,亞修如果真想要,是可以在腦海中輕易擊敗雪靈,但那不過是虛假的自我安慰而已,亞修要的是當在腦海中勝過,現實中就必定能贏的假想訓練。   亞修的心神完全集中時,其專注的程度到了令人讚歎的境界,手、腳和身軀都同時出現相對的顫動,但幸而他的意識仍曉得自己在房內,因此做出壓抑,否則恐怕起身舞拳弄腳。   事實上,亞修亦有這個念頭,想要好好活動一番,但問題是身在王宮內,並不適合,而要出宮,亦是不容易。   兩天內亞修只見過一次伊琴絲,那是她來找空青的時候碰巧遇上,當四目相交時,這個小公主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微微點頭就離開。   但這反倒讓亞修感到不妙,因為那是一種極端篤定方能產生的從容神態,顯然伊琴絲在心中已經認定什麼,亞修明白這絕對是誤會,只是到了這地步,這份情如要斷,那雙方所承受的痛將會異常激烈,這不免讓他有些猶豫。   盤膝坐在床上的亞修,原本雙手的曲張突然停止,猛然張開雙眼,深邃、凌厲的目光一現即沒,回復原本的溫和。之所以有這異象,是亞修剛在腦海中所模擬出的假想戰鬥已經結束。   想像中,亞修以地系魔法中可攻亦可守的「土甲術」行險一搏,擋住了雪靈刺出的「流光」,同時「寒星」斬出。可惜的是,土甲術光是施展在拳頭就沉重得有如鉛塊,更何況是施展在全身呢?結果,寒星斬擊的速度受到影響,讓雪靈輕易避開,而緊接著她改以「轟雷」出招,硬是把亞修打飛,還沒倒地就吐血昏厥。   「天啊,為什麼不管怎麼試,就是贏不了妳呢?」   嘴上抱怨,亞修卻迅速一躍而起,跨出小樓,趕往雙月宮外,因為在剛剛,一個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他很明白這來自於誰。   沒多久,兩輛馬車快速駛過護城河,出現在眼前,亞修大喜之下立刻往前,車廉一掀開,一張惱怒萬分,但反而更添風情的絕美容貌出現在眼前。   「笛兒,妳們終於回來了!」   兩輛馬車所載的,正是千呼萬喚的芍葯一行人。   看到亞修在場,黛絲笛兒一躍而下,沒有笑容,而是跺足大罵:「可惡,都是那些該死的混蛋從中作梗,才讓你比我快一步回來,早知道就殺出一條血路。對了,安琪莉娜那傢伙呢?」   「她……因為我們是分頭尋找空青,所以我也不曉得她現在身在何處。」   「這樣啊?那算了,反正她也不會迷路。」黛絲笛兒上下打量著亞修,眼神一亮說道:「嗯,幾天沒見,主人你看起來又有點不一樣,容光煥發,是不是遇上了什麼好事?」   「是嗎?大概是吃得好、睡得飽吧,畢竟王宮裡相當舒服。」   芍葯隨後下車,神色疲憊,而教人吃驚的是眼中有著亞修從未見過的冷然怒意。   發現亞修的神色不對,芍葯勉強擠出笑容,說道:「現在我很可怕嗎?」   亞修點頭,沒有回話。   芍葯搖頭歎道:「被硬是耽擱了這麼多天,我當然會不高興,而潘多拉留難的病症居然只是小小的風寒,實在是太過份。對了,聽說是你找到家兄?」   「是的。」   「那太好了,真是謝謝你。」   瑞爾特從另一輛馬車下車,看到亞修後連忙道謝,亞修連忙推說不敢。   「王兄,你終於回來了,太好了。」   伊琴絲的叫聲遠遠傳來,她和空青也收到通知連忙趕至,然後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黛絲笛兒身上,圍著她連聲追問,因為她是國王的唯一希望!不過她卻還是一副天塌下來我都不怕的模樣,拒絕透露治病的手段。   亞修悄悄後退,眼前沒有他可以介入或是插手的餘地,看著除了黛絲笛兒仍是滿臉不在乎的表情外,空青和芍葯的認真與專注讓他有股難以言喻的感動。   不過,亞修絕不認為黛絲笛兒是真的不在意,她所答應的事必定全力以赴,只是顯之在外的模樣容易讓人誤解,且也不怕讓人誤解而已。   看來,今晚將決定王宮內是哭聲遍野或是笑聲響徹雲霄了!亞修如此想著。   亞修錯了,開膛之術不單要合空青與芍葯兩人之力方有較高的把握,過程更是極為耗神、耗力,但芍葯一路急趕之下,不免精神困頓疲乏,而空青在評估國王的病況尚未十分危急下,決定先讓她休息一夜,等到明日一早再行治療。   當夜,瑞爾特開了一個小型的晚宴,邀請所有人出席,除空青和芍葯托詞為明日養精蓄銳而沒有入席外,雪靈、亞修和黛絲笛兒甚至趕路的士兵都受邀入列,不知是否曉得亞修等人不習慣繁複的禮儀,席間並沒有宮女在旁服侍,加上伊琴絲和瑞爾特完全不擺架子,晚宴算是相當成功,但可惜的是兩位主人眉間仍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憂慮,實在難以說是賓主盡歡。   由於小酌了幾杯酒,亞修帶著醉意返回小樓,點燃油燈時赫然發現早他一步離席的黛絲笛兒溜了進來,正心滿意足的躺在自己的床上,緊抱著棉被,像是一隻倦懶的小貓。   油燈的光芒下,美人玉體橫陳在前,加上酒氣上湧,如說不心動,幾可肯定這人有問題。但此刻的亞修卻真的沒有想入非非,並非他有問題,而是所處的時機問題,因為明天,奧羅倫的生死將要被決定,而唯一的希望就在眼前。   「笛兒,妳這是在幹嘛?早點回去休息,別鬧了。」   黛絲笛兒抬起頭,以說不盡的嬌媚語氣開口:「不要趕人家嘛,人家想睡在有你的味道的地方。」   如果在以前,亞修早就面紅耳赤,拔腿就跑,但此刻卻是無奈說道:「算了,今天這裡就讓給妳睡,我到二樓去休息。」   沒看到預料中的反應,黛絲笛兒有些失望,說道:「不會吧?你什麼時候這麼正經了?一點都不好玩。對了,我的『夏蝶』碎片還在你身上吧?」   「夏蝶……噢,那個啊,當然在了。」   「那麼,」黛絲笛兒伸出玉手,說道:「還我吧!」   亞修恍然大悟,原來這是黛絲笛兒來此的原因,連忙找出遞交給她,但是,當她接過時,卻眼神一變,滿臉驚容。   由於油燈燈光略微昏暗,加上黛絲笛兒的臉隱在暗處,亞修無法看見那明顯的變化,但卻感到有些不對勁,關心問道:「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剛好想到了一個有趣的問題,那就是你和伊琴絲之間又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今天的晚宴上你們之間的互動這麼怪?」   亞修大吃一驚,有些心虛的說著:「有嗎?她好像從頭到尾只看過我兩、三眼,沒什麼奇怪的舉動啊!」   「拜託,一個之前喜歡你喜歡到硬是要強吻你的女孩子,有你在座時的反應怎麼可能這麼平常?除非她徹底死心,但就算死心,也不可能短短幾天就恢復平時的情緒,連一點難過的表情都看不到。再說,要她死心,那等太陽從西邊出來也許會比較快,她的表情讓我有種她已經確認某事的感受。我說主人啊,你該不會……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吧?」   「那種事當然沒有!」   「那麼是哪種事呢?」   亞修默然無語,果然,兩天前抱著伊琴絲讓她盡情痛哭的舉動起了明顯的變化,就連剛回來的黛絲笛兒也一眼看穿。   亞修沒有回答,黛絲笛兒也不進逼,打了個呵欠,把棉被蓋在身上,說道:「算了,不說就不說,不過我要在這裡睡,你到樓上去吧!我得養好精神,準備面對明天的生死成敗。」   亞修皺起眉頭,剛想要黛絲笛兒不要說死這種不吉利的字眼時,她居然就那樣直入夢鄉,當下又好笑又好氣,輕聲說道:「算了,總之妳盡力就好了,不管最壞的結局是什麼,我都會幫妳承擔,晚安。」   亞修熄掉桌上的燈火轉身上樓後,黛絲笛兒原已緊閉的雙眼悄悄張開,幽幽歎道:「主人啊,最壞的情況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啊,而且也只能由我一個人承擔,你是幫不上忙的。」   黛絲笛兒將握在手心的夏蝶碎片攤開,令人驚訝的事發生了──碎片居然微微震動,出現了波紋狀的異變,且是一圈一圈的往內集中。   黛絲笛兒凝視片刻後緊緊握住,低聲自語:「看來我真的是很幸運,不但能還清欠你的恩情,或許還能……嗯,就賭一把吧!」   黛絲笛兒露出笑意,慢慢闔眼進入夢鄉。她尚不知,明天一天所發生的事,完全超乎常理,更不是此刻任何一個人所能料想得到。 ∼第八章地下之城∼     次日,亞修撫著因宿醉而有些發疼的腦袋,心想自己真不是喝酒的料,下樓時,黛絲笛兒已經失去蹤影,他明白治療已經開始,約略梳洗後便踏出小樓,赫然發現太陽已經高掛。   「以後絕對不要喝酒。」   亞修喃喃自語,看著桌上擺著宮女送來的早點,但卻全無胃口,在這一刻,他突然醒悟到自己真的無法適應王室的生活,雖處處奢華、有人服侍,但不也意味著時時受限?   亞修喜歡想動便動、想靜就靜的自由生活,如今一回想,當初他選擇在月湖旁親手建造木屋而居,除了經濟上的因素外,是否也在不知不覺中顯露出他的天性不願受到任何拘束?   「國王的治療應該開始了,我來祈禱吧!」   亞修踏出樓外,雙手交握,在心中默默祈禱。祈禱完,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功利,相較於自己母親不論是風雨交加或是天清氣朗,每日毫不間斷的在晨起夜眠前都會祈禱的舉止,自己是有所要求才祈禱,這和一般的買賣行為有何差別?   蒼天能接受這種行為嗎?當然不能,否則豈不天下大亂?那如果是長期而又無私的祈禱者呢?上天會遵其所願嗎?如果會,那不也是另一種的買賣?總結下來,祈禱毫無用處,只是白費功夫。   亞修臉色微變,因為他沒料到幾個念頭就將菈蒂妮過往十餘年的所作所為全都推翻,不由得心中一慌,然而亞修對母親的絕對信任讓他很快冷靜下來,閉上雙目沈思。   好一陣子後,亞修的雙眼緩緩張開,明亮有神、毫無疑惑,輕聲自語:「原來如此,我懂了,祈禱並非要天降神力改變什麼,那是不可把握的一面,但我的心、我的想法、我的自信將會更加堅強,然後我的意念將會傳遞出去,進而改變一切,這和幾天前我與空青所談的話不是差不多嗎?我懂了,我懂了啊!」   亞修對著國王所在的正殿方面雙手交握,他並沒有念些制式的祝禱詞,而是回想起巴洛雅的富裕與平和,這些景象讓他對奧羅倫這位賢明卻又有些陌生的君王感到無比敬愛,而一想起他此刻在病榻上與死神搏鬥,淚水便開始不受控制的落下,心中不斷的湧起「活下去」、「活下去」的意念。   不知過了多久,宮女嬌嫩有禮的聲音在耳朵旁響起,「大人,您怎麼了?」   亞修張開模糊的眼,拭去淚水,眼前四位宮女看來不過十八、九歲,眉宇間還有著一絲天真,對落淚的亞修有些好奇亦有些恐慌,害怕是否侍奉不周。   「我在想國王的病情。」   「咦?這……」宮女嚇了一跳,支吾以對,誰都不敢多開口。   「妳們應該知道國王病重在床,命懸一線的事,對吧?老實答我,有任何責任全由我承擔。」   「是、是的。」為首的宮女硬著頭皮回答。   這是當然之事,宮女們全在王宮走動,國王病重在床或許可以瞞得一陣時日,卻不可能長久。   「那麼,國王陛下他是個怎樣的人呢?」   「好人,是個大好人,這輩子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好人。」   「沒錯,前些日子我受了風寒咳嗽,陛下還要我好好休息呢!」   「這些都比不上我。陛下外出遊獵時,剛好我也回家過節,陛下還到我家喝了杯熱茶,沒想到陛下居然能在街道上認出我,我好感動。」   「哼,妳們那些都不算什麼,我剛入宮時一緊張打破了花瓶,正不曉得該如何是好時,陛下還幫我偷偷的把它埋起來呢!」   「天啊,原來妳從那時就笨手笨腳,怎麼過了一年還是這樣呢?」   「才沒有,人家現在已經很靈活了,上次陛下還誇我呢!」   「誇什麼,誇妳好不容易十天沒打破盤子嗎?」   宮女妳一言、我一語的嘰嘰喳喳聊了起來,從語氣和眼神中可見她們對奧羅倫的尊敬與崇拜,也讓亞修更加瞭解這位巴洛雅之王。   但片刻後,宮女的聲音逐漸變細、變弱,原先的喜悅化作哀傷,眼眶泛紅,再也說不出話來。   「妳們想不想為國王陛下盡一心力?」   「可以嗎?我們可以嗎?」宮女齊聲回答。   「當然,隨我來。」亞修領著四名宮女走出雙月宮,面朝正殿,以溫柔的語調輕輕開口:「閉上眼,想著陛下他至今對待妳們的點點滴滴,那是多麼令人愉快的過去!妳們想不想重拾當時的點點滴滴?如果想,那就祈禱吧,祈禱陛下能趕緊復原、趕緊恢復往日的英姿,昔日他照顧著妳們,但今日,換作妳們成為他的心靈支柱,不要小看自己,意念無關尊卑,只有真誠與否,我相信妳們內心的聲音定會傳到陛下的耳中。」   四名宮女在不知不覺中雙手交握,為她們的國王真心祈禱,甚至落下淚來。   不但如此,亞修的聲音亦傳了出去,週遭聽到的人都放下手上的工作加入祈禱的行列,且像水紋一樣的往外蕩,短短時間內,宮內、甚至城牆上的士兵全都默默祈禱,他們早已知道,只是不敢表現在行動上,此刻一被提起,埋藏的感情就如潰堤之水一樣湧出。   亞修含笑點頭,奧羅倫是個怎樣的人,看看四周即可,此刻他以身為巴洛雅的一份子為榮。   正想加入祈禱的行列時,亞修感到地面晃了一下,並不猛烈,而且立刻停止。   亞修一愣之後訝然說道:「地震?那國王他……不,這麼輕微應該不會有事,但不會是不祥之兆吧?唔,總覺得心神不寧……天啊,那是什麼?」   亞修愕然抬頭,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變得一片灰蒙,但定睛一看,才發現只有裡謝爾上空如此,更遠處則白雲藍天清晰無比,且這片灰蒙還不斷落下。   到得近處,亞修發現這異象是大量如雪花般,但色澤為淺灰的泥片所造成,泥片像是鵝毛一樣輕輕的擺盪落下,範圍幾乎籠罩住整個裡謝爾城,不多久,王宮的地面、樓頂還有花草叢間,也沾上許多。   不過宮內眾人全都為著國王誠心祈禱,竟誰也沒發現。   亞修伸手接過一片,他發現這泥片輕柔無比,不帶重量,輕輕一搓就化成碎末。   不到片刻,這奇異的景象便告消失,天空恢復清朗,乾淨得像是擦拭過的鏡子般,但可想見,此景已在城內引起大亂。   亞修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因為這異象他記得曾在書中讀過,只是一時半刻間想不起來。   「我該出去看看原因嗎?」   不安已經強烈到難以平息,亞修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畢竟弄錯了也沒有損失,但問題來了,他要如何離城?在王宮之內施展翔天之翼似乎太過放肆,而從城門離開,如何向衛兵說明也相當麻煩,且他更不願驚動到伊琴絲。   亞修想起了當初伊琴絲帶他離城的水中密道,心中打定主意,悄悄後退離開,找到當日的水中密道入口,也不換上防水的衣物,就那樣潛行而出。   片刻後,亞修從城北一處水池冒出,爬上岸後表情驚訝,因為這水居然是微溫的,怎麼可能呢?不過也沒有想太多,他伸手探風向,判斷泥灰從何處來。   「風是東風,那麼就往東邊去看看吧!」   正要舉步離開時,身後傳來水花四濺的聲音,亞修回頭一看,出現的人居然是雪靈!   「妳怎麼會在這裡?」   毫不理會亞修的疑問,一臉濕漉漉的雪靈興奮說道:「哇,好好玩喔,曾聽過城堡、王宮之類的地方一定有密道,沒想到是真的。」   「我說,」亞修伸手壓住雪靈的頭作勢要把她推回水裡,問道:「妳為什麼會在這裡?不回答,就給我回去!」   「哇,不要趕我嘛!因為剛剛看到你鬼鬼祟祟、賊頭賊臉的模樣,一副要做壞事的打算,心想堂堂無雙教副教主怎麼可以這樣,便跟在身後,要你收手。」   「妳這話有問題,既然覺得我要做壞事,為什麼不立刻叫住我,反而跟到這裡來?妳根本只想看熱鬧嘛!」   雪靈頭往旁一偏,心虛說道:「哪有,你別血口噴人。」   「是嗎?那妳可以回去了。」亞修手一使勁,就把雪靈的頭壓回水裡。   「哇,不要啊!好啦,我承認是想看熱鬧嘛,不過你到底要做什麼?我猜,是跟天上掉下來的東西有關,對吧?」   「沒錯。」   「那到底是什麼?」   「老實說,我也不曉得,但心裡就是感到不安,才想出來找找原因。」   「沒關係,我也來幫忙,那些五大神殿的人早都走了,找不到人活動筋骨,一直待著實在很無聊。」   「是喔,妳確定要這麼犧牲嗎?」   「犧牲?這話是什麼意思?」   亞修打趣說道:「因為,妳這樣跟著來,不是吃不到午飯了?」   雪靈的表情僵住,決心產生嚴重的動搖,吞吞吐吐說道:「沒、沒關係啦,少吃一頓又不會死,而且你是我的屬下,教主幫屬下的忙本來就是天經地義。」   「既然如此,那就起來吧!」亞修一把就將雪靈拉出水面,同時說道:「記住,這水道的事妳可不能亂說,萬一讓人藉此闖入宮內,麻煩就大了。」   「好啦,相信我,我的口風……」   亞修轉身向外走去,插嘴說道:「就跟用鳥籠來裝水一樣可靠,對吧?」   「呃……我不是很明白這意思耶!鳥籠可以裝水嗎?不是會漏光?」   「沒關係,這意思我明白就好了。」   「那個,你是不是又在欺負我啊?」   「怎麼可能?妳是教主,我怎敢欺負妳?我只是說出事實罷了。」   「真的嗎?但還是覺得你的話怪怪的。」   「妳想太多了,事實就是事實,沒有哪裡怪怪的。」   「這樣喔!」   雪靈隱約覺得不對,雖連番發問,但卻都被技高一籌的亞修迴避掉。走出林外時,兩人施展翔天之翼朝著裡謝爾城東飛行而去。   裡謝爾的地理位置得天獨厚,位於南北交通的樞紐上,城西是片廣大原野,可以容納無數商隊停留,甚至就地辦起市集,亞修就曾經歷過那種熱鬧。   東面地勢較高,為一大片丘陵,少有人跡,不但成了獸類的棲息之所,更是獵人的打獵之處。   亞修心中一動,奧羅倫不是就在這附近遊獵時受傷嗎?這和漫天泥灰有關連嗎?   心中苦笑,亞修暗道自己太會聯想,只是眼前丘陵如此遼闊,加上有些地方林木蔽天,讓他有無從下手之感,更何況,他連要找什麼都不曉得。   煩惱時,雪靈的話聲從旁傳來,「副教主,你有沒有聞到一種很奇怪的味道?」   「味道?」亞修用力嗅了嗅,說道:「沒有啊,妳不要……」   亞修猛然想起雪靈的靈鼻可與某種四隻腳的動物比美,橫豎也無線索,不妨試試,小心翼翼問道:「所謂的奇怪味道指的是什麼?」   「不知道,聞起來鼻子有一股臭臭的刺激味,覺得很不舒服。」   「那妳可不可以找到味道的來源?」   「什麼?味道可不好聞耶!」   「拜託,這是只有教主您才能做到的事,就幫幫忙吧!」   雪靈就是經不起捧,當下一臉得意,高興說道:「好吧,你既然這麼誠心的求我,我也不好拒絕,就委屈一點吧!」   「謝謝教主。」   雪靈閉上眼,鼻子一動一動的,一直往東而去,越前進,丘陵的地勢就越高,芒草已經快要高過一個人。   突然,雪靈緊掐住鼻子,哇哇大叫:「天啊,好臭的味道,你有沒有聞到?」   亞修臉色變得凝重,因為他不但嗅到空氣中那股刺鼻的味道,更見到地面出現了一道長逾千步的裂縫,兩側的地面一片焦黑,那是被火焰燒灼過的痕跡。   由上往下看,那裂縫好似一條黑色怒龍在耀武揚威,給人一種不祥的預感,更有種可怕的怪物要從裡頭竄出的感覺。   「副教主,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曉得,我們下去看看吧!」   亞修緩緩落下,同時覺得週遭的溫度有升高的跡象,而且是從裂縫逸散而出。   裂縫並不寬,約莫一步之遙,往下望去一片漆黑,亞修試著拋入一顆「光明球」,它卻不斷落下,最後消失在黑暗中,有如無底深淵。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雪靈二次發問,但亞修還是沒有答案。   雪靈聳聳肩,蹲在裂縫旁,拉長脖子往下看,此時,一陣細緻至難以察覺的鳥禽哀鳴聲自深淵底傳上,亞修一愣,弄不清怎麼一回事時,一股狂猛數百倍的呼嘯聲從地底急速湧上。   亞修大叫不妙,口出「小心」的同時迅速伸手一把扯住雪靈的衣領,腳下施展神足,瞬間便往後退了七、八步。這時,大量渾濁的氣體自裂縫中高速噴出,湧向天空,還散發出致命的高熱。   如果被這東西掃到的話……雖全身而退,但亞修仍被驚出一身冷汗,正想安慰死裡逃生的雪靈,卻發現她一點害怕的神情都沒有,更沒有表現出千鈞一髮之際被救的感激,而是興致勃勃的看著眼前的驚人異象。   突然間,亞修升起了一腳把她踢到裂縫的衝動,所幸還壓抑得住。   自裂縫中噴發的氣體只有片刻,而且還帶著大量的泥灰上天,只見東風一吹,這些泥灰便慢慢的往裡謝爾落下。   亞修雖明白裡謝爾的泥灰之雨從何而來及其原因,但心中一點都沒有求得答案的興奮,反而越發凝重,因為他終於想起所讀過的書中,對這些現象的描述。   「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啊!」亞修喃喃自語。   「你知道原因了?快點告訴我。」   亞修失了魂般的沒有回話,只是不斷的重複「不可能」三個字。   雪靈有些不耐煩,在亞修耳朵旁大叫:「副教主!」   這一叫,總算讓亞修回過神,不過卻沒對雪靈怒目相視,反應極不尋常。   「好了,現在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不要跟我說不可能。」   亞修沉默片刻後開口:「妳知道一種叫『火山』的東西嗎?」   雪靈兩手一攤,說道:「沒聽過,山就是山,幹嘛還加個火字?而且跟這有什麼關係?」   「我記得書中曾經描寫到,火山是一座會從山頂爆發出大量熔岩的山,熔岩流經之處,一切都會被毀滅,這種現象被稱為火山爆發,其威力聽說曾有一口氣將十數座城市摧毀的紀錄。」   「那跟這有什麼關係?這裡又不是山,也沒看到什麼熔岩啊!」   「那種爆發不是說來就來,初期會先有一些徵兆,有的會引發地震,有的則是瀰漫出大量的毒氣,更有一些會噴出強烈的氣體,且帶著大量的泥灰,那被稱做火山灰。」   雪靈驚呼:「不會吧?早一點的時候不是有地震嗎?剛剛又噴出了好多的泥灰,那如果在這裡噴出你所說的熔岩的話……」   兩人同時轉頭向後,視線投往地勢較低的裡謝爾,它必定會被熔岩吞噬。   雪靈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慌忙叫道:「怎麼辦?該怎辦才好?啊,對了,我們趕快回去叫大家逃命。」   相較之下,亞修冷靜許多,拳頭在雪靈的額頭上敲了一記,沉著說道:「別慌,記得書中也有寫過,有些火山噴泥灰噴了幾十年,但從沒有流出過熔岩,眼前可能只是虛驚一場。」   「可是萬一是真的呢?先叫大家逃命不是比較好?」   「那如果到頭來是虛驚一場呢?到時我和妳的麻煩就大了,妳的無雙教大概也完了,妳不怕嗎?」   雪靈正容說道:「不怕,如果因此而能救人,無雙教沒了也沒關係,不然明知有災難發生還隱瞞,萬一出事我會良心不安。」   亞修還是初次見到雪靈這嚴肅的模樣,對她有些另眼看待,說道:「我知道了,但想想,裡謝爾有幾萬人居住?這麼多人如果一起倉皇逃命勢必會造成嚴重傷亡,更何況我們此刻尚不能肯定這事會發生,而就算肯定,那何時會爆發?如果還有時間,不是能擬定較妥善的撤離方法嗎?」   「也對,那你說現在要怎麼辦?」   「先回去報告給王室裡的人知道,看有沒有對這方面比較內行的專家,派他們來看看情形,搜集更多資料再做打算,畢竟我只是從書本上得知這些現象,也許哪邊有錯也說不定。總之,不要引起群眾的慌亂,要保持冷靜,知道嗎?」   「好的,我知道了。」雪靈抓住亞修的手笑道:「我覺得,現在的你其實也不錯,感覺……怎麼說呢?很讓人放心呢!」   「沒辦法,這裡只有兩個人,我不振作誰要振作?」   「呃,你是不是又在欺負我?」   「沒有的事,我們走吧!」   「好。」   驀地,亞修看到裡謝爾水氣瀰漫的情形時突然渾身一震,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轉身盯著裂縫不放,表情越發沉重,甚至慢慢變成恐懼。   雪靈湧起不安,亞修這模樣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一陣遲疑才開口:「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亞修語氣有些發抖,說道:「我希望我是錯的,但剛剛想起的一些變化卻讓我覺得大事不妙。」   「什麼變化?」   「一般的水是冷的,要加熱之後才會變熱,那麼,裡謝爾的溫泉是從何而來?據我所知,這些溫泉水的水脈都是受到地熱的影響才有熱度,而回城後城裡水氣瀰漫,加上妳也告訴我溫泉水有變熱的跡象,這代表什麼?表示地熱正逐漸升高,這難道不是受到熔岩的影響?而我們剛剛出城的那個水道,我之前曾和伊琴絲使用過,當時是冷水,但今天卻是溫水,且花園中較脆弱的花朵也有枯萎、發黃的跡象,在在都表示著地底的溫度快速增加,事情真的很不妙。」   雪靈聽得臉色發白,不發一語,抓住亞修的手更加用力,久久之後才開口:「你不要嚇我。」   「我也不想。」   「總之,我們回去吧!」   「好……咦?」   剛要離去時,腳下一陣晃動,又是地震!而且比早先的那一次還要劇烈,兩人面面相覷,立刻離地飛起,只看到樹木開始劇烈的左右搖擺,丘陵發生了如同波浪般的起伏,但也只持續片刻就停止。   雪靈四處查看,突然將視線投向右方,手指一比,驚訝的說道:「副教主,你看!」   遠處一座突起的山丘因為地震的關係塌了一半,但問題是,裸露出的並非岩石,而是一個幽遠漆黑的空洞。   亞修不自覺的往前飛行,到了近處時,便發現這是一條通道,還是人工所鑿,因為從入口處可見到石階。   這實在是太詭異了,在人跡罕至的此地,居然有這麼一條秘密通道存在,而且還被刻意隱蔽,如非地震的緣故,恐怕永遠不見天日。   亞修將一顆光明球拋入通道內,微弱的亮光照出這通道左右彎曲,光明球雖無法到達最深處,但也看得出信道向下的幅度驚人。   「這到底是……啊!」亞修身軀一震,恍然大悟說道:「這是神魔之戰時人類的住處。」   「什麼?」   「記得翼人族居住的地方嗎?據空青說那是三千年前,人類為了躲避神魔戰爭的棲身之地,那麼,這下面也許是人類居住的其中一個地方。」   「真的嗎?那要不要下去看看?」雪靈一臉雀躍,因為她覺得事情一定很好玩。   亞修的確想一探究竟,但也明白事有輕重緩急,說道:「不急,反正這通道也跑不掉,還是先回王宮報告這邊的事之後再來。」   「唔,也對,那我們……咦?」   雪靈的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無比,不但是她,就連亞修也露出恐懼的神色,因為他們都聽到了自通道深處傳來的細微呻吟聲。   難道,地下有人? ∼第九章毀滅之焰∼     「副、副教主,這是風聲對吧?」雪靈一邊發抖,一邊躲到亞修身後。   亞修強自鎮定,靠近洞口,以音之魔法發出一聲爆喝,只聽得通道內傳來陣陣回音,靜默之後再也沒有任何響應。   「我想,應該是風……」   亞修話還沒說完,通道內傳出了如哭似泣的哀鳴聲,「救命……」   聲音雖然微弱,但亞修卻聽得一清二楚,背脊一涼,猛然退後,把雪靈給撞倒在地。   雪靈一聲尖叫,快速爬起,並捉著亞修的背,把他當作盾牌,哭叫:「有鬼,真的鬼!快點逃啊,不然會被吃掉!」   「妳不會自己先跑嗎?妳的腿是生來幹嘛的?」由於受到極大的衝擊,亞修反常的開起玩笑。   「沒辦法,我的腿都軟了,快帶人家逃命嘛!」   亞修冷靜許多,說道:「等一下,這聽起來像是人聲。」   「怎麼可能有人?」雪靈大叫:「通道不是剛剛才打開的嗎?」   「這……也對,但會不會是……」亞修小心翼翼的說道:「原本裡面就有人呢?」   雪靈張大眼,她非常清楚這話的意思,但實在是太難以想像。   「妳先回去吧,我要下去看看。」   「什麼!你瘋啦?你要是被鬼吃掉,我該怎麼辦?不要去啊!」   「不行,妳剛剛也聽得很清楚吧?那是呼救聲啊!」   「那我也跟你去。」   「妳不是怕有鬼嗎?」   「沒辦法啊,只有我一個人我會更怕啊!」   「好,那我們就走吧,看看怎麼一回事就立刻上來。」   亞修深吸一口氣,手上浮著一顆光明球照亮四周。踏入的那一刻,他感到空氣無比的悶熱,但還可以呼吸。   通道極廣,約可供十多人並肩而行,最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四周並非泥土,而是岩石,亞修真無法想像這在當初是如何開鑿。   隨著腳步不斷往下,身旁的溫度更高,亞修開始汗如雨下,由於前方一片黑暗,他內心升起往怪物肚子裡闖的古怪感覺,至於走在身後的雪靈則是用盡所有的力氣緊掐住他的手臂,掐得亞修是瘀青處處。   亞修只覺得心跳加速,對手臂的疼痛一無所覺,腦中不斷想著底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呼救的人到底是誰?是鬼抑或是一直在地底生活的人?不論是哪一種,都將非常震撼。   走了許久,一直往下延伸,好似無窮無盡的石階成了平坦的地面,亞修明白自己終於到了目的地,正當要向四周丟出光明球時,雪靈一聲尖叫,緊抱住亞修的腰,力道之大,差點就要將他的脊骨折斷。   亞修用盡全力把雪靈的手給抓開,罵道:「怎麼了?妳想殺死我嗎?」   「可是,你看右邊,那紅紅的東西是什麼?」   亞修轉頭一看,果然在一片漆黑中,有一點紅光搖曳,「那是什麼啊?」   亞修用顫抖的手拋出光明球,隨著光芒逐漸接近,他也越來越緊張。   終於,光球緩緩落在紅色的光芒旁,照亮了四周,一個倒地的人影出現,而那搖曳的紅色光芒則是火把。   「天啊,是人!」   亞修拋開顧慮,快步向前,雪靈雖是極不願意,但也不得不跟上。   到了近處,亞修發現這人一頭白髮,是個老人,身上的穿著是平常的旅人服,一塊大石正壓住他的右腿。   「你還好吧?」亞修蹲下,關心詢問。   老者本已陷入半昏迷,聞言頭一抬,散亂的眼神逐漸聚焦,看到亞修的臉時楞了好一會,喃喃自語:「我不是在作夢吧?這裡居然會有人來?」   老者的容貌和語調讓亞修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當他的視線落在旁邊一根劃上三條銀線的魔法杖時,驚呼:「你不是特裡斯院長嗎?你怎麼會在這裡?」   眼前的老人正是上級魔導師,亦是多倫魔法學院的院長──特裡斯,亞修作夢也沒想到會在此地見到他。   「你怎麼……會曉得我的名字?」特裡斯語氣虛弱無比。   「我是你的學生,我叫亞修。」   「亞修……亞修……抱歉,我記不得了。」   「那愛提娜呢?我是她的學生。」   「小愛?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一點魔法都不會,但身旁卻有兩個絕世美女為僕的人,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亞修內心苦笑,心想原來這就是我在旁人眼中的形象,「先別說這些,我幫你把這石塊移開,你要忍著點。教主,來幫我。」   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鬼,還是亞修所認識的人,雪靈的膽子大了不少,說道:「好。」   兩人手貼著巨石,同時發力,沒想到它卻只是晃了一下便絲毫不動,反倒讓特裡斯發出痛苦的哀嚎。   「讓我來吧!」   雪靈抽出轟雷,指向巨石,作勢要出手攻擊,但兩者間的距離不過半步而已,任何人見到都會以為她在鬧著玩,但亞修卻明白小覷這外表天真的女孩子會有苦頭吃,連忙退後兩步。   雪靈似乎成了石雕,神情莊嚴肅穆,但在下一刻她開口冷喝:「『轟雷破甲』!」   雪靈動了,但並不是顯露在肢體之外的那種動,而是一股勁道自腳尖開始旋轉著往上傳遞,在體內不斷的積蓄和加強,最後從手上狂湧而出。   在尋常人的眼中,只會看得到她靜止在原地,不過是將轟雷緩緩地往前遞出而已,唯有真正的高手才能感應到她對力量的巧妙應用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轟雷終於和巨岩相接觸,立刻爆出霹靂雷響,隨即巨岩的上半段整個消失,正確的說法是化成碎片往外飛射,而下半段則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往外推,連滾了好幾圈才停住。   亞修看得目瞪口呆,他之前曾模擬過和雪靈的戰鬥,當時是被轟雷打到吐血暈厥,他以為已經估得很高了,沒想到還是相差太遠,血肉之軀要是被這招轟雷破甲擊中,早就四分五裂。   震驚歸震驚,亞修立刻檢視特裡斯的傷勢,不過輕輕一碰,他就痛得渾身發抖。   「糟糕,腿骨斷掉了,病情相當嚴重,我帶你回裡謝爾治療,不過你也算是幸運。」   特裡斯的右腿剛好卡入地面一個凹陷處裡,並沒有被巨石全部壓到,因此腿骨只斷不碎,否則早就血肉模糊。   亞修背起特裡斯就要離開時,特裡斯以虛弱的聲音說道:「不行,這樣大型而又完整的遺跡是我首次見到,這輩子可能就這麼一個機會,我絕不離開。」   亞修同時想起特裡斯的興趣,他雖然是兩所魔法學院的院長,但卻放著正事不管,自己一個人到各地搜索古代遺跡,也就是說,他會出現在此並非偶然,而且也代表這地下之城還有其它入口,不過,他的請求對亞修無效。   「別開玩笑了,你會受傷是剛剛地震所造成的吧?要是地震再來一次,說不定你會死在這裡。」   「就是這樣才不能離開,萬一這地方整個崩塌,那我不就失去了一窺歷史真相的機會?把我放下,你自己出去,我就算死了,也不會怨你。」   特裡斯的熱情讓亞修無比佩服,但亞修還是斷然拒絕:「院長,很抱歉,或許以後你會恨我,但我還是要把你帶走,絕不能留下你在這邊賭命。教主,我們走吧!」   亞修毫不猶豫轉身就走,背上的特裡斯卻是不斷的掙扎咆哮:「臭小子,放開我,不然我回去立刻把你退學。」   亞修感到好笑,心想我已不是你的學生,要退就退吧!   特裡斯發現威脅對亞修無效,改成軟語相求:「拜託你放我下來吧!我有預感,在這裡可以找到『毀滅之焰』的線索,我不能讓它就這樣斷了啊!」   亞修倏然停步,怎麼毀滅之焰這字眼那麼符合火山爆發後,熔岩遍掃大地後的形容?這和目前裡謝爾所發生的異象有關連嗎?   「院長,這毀滅之焰是什麼東西,你可以告訴我嗎?」   「這說起來相當複雜,告訴我,你為何會對這字眼有興趣?」   特裡斯感到事情有所轉機,數十年的人生經驗讓他不先亮底牌,而是先以言語試探亞修的用意,再決定如何應對,好想盡辦法留在這裡。   亞修終究年輕,更不曉得這老狐狸傷重之餘還用心機,不假思索開口:「今天早上裡謝爾發生的事,難道你不曉得嗎?」   「今天早上?」特裡斯苦笑說道:「我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在找尋此地的入口,沒想到才剛進入就遇到地震並被一塊巨石壓住腿,差點玩完,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我哪知道?」   「是這樣的……」   亞修把裂縫中噴出火山灰和自己發現到的一些異常現象說了出來,聽完後特裡斯臉色大變,難以置信的驚叫:「傳說果然是真的!」   特裡斯原先打算不管亞修說什麼,自己都會讓它和毀滅之焰扯上關係以留在此地,但沒料到他根本不必如此費心。   「什麼傳說?」   「就是毀滅之焰會引來火焰毀滅一切。」   「這句話,好像有點奇怪?」   「的確,不過我目前所得到的資料並不齊全,所有的描述都含糊不清,因此我也不能給你一個明確的解釋,但如果要我說,所謂的毀滅之焰,該是三千年前,人類除了古魔法外,另一個用來對抗神、魔的力量。」   「古魔法?」亞修千想萬想也料不到自己居然又聽到這字眼。   「你知道古魔法?」特裡斯意似不信。   「這……」看了用手摀住自己嘴巴的雪靈一眼,亞修說道:「這說來話長了,不過毀滅之焰能不能對抗神魔暫且不提,它到底是不是引發這諸多異象的原因?有沒有可能波及裡謝爾?找到後,有沒有辦法阻止?」   「我只能說,凡事都有可能,不過據我所知,裡謝爾數十年來不曾有過地震,遠近馳名的溫泉也沒有異常的變化,因此,目前確實有些不尋常的異變發生。」   「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些事?」   「哼,你以為找尋遺跡是在荒郊野外亂逛,或是到處挖洞就行了嗎?事前從所有管道盡可能的收集情報,然後再徹底調查該地的人文、歷史、傳說和地理等特殊之處,最後才實地勘查……所以我當然曉得裡謝爾的一切。唉,我花了一輩子的時間在各地的遺跡上,而此地是我目前所見到過最完整、最龐大的一個地下之城,我絕不會輕易放棄。」   特裡斯的回答有極大的可信度,亞修陷入沈思,因為一個不完整的傳說就讓自己置身險境調查,是否太過莽撞?但他明白自己是相信的,再者,如果此地真有毀滅之焰,而自己將之忽略,那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特裡斯接著說道:「如果在這裡有毀滅之焰的蹤跡,就可能有相關的記載,當然更可能有讓裡謝爾逃過一劫的方法,然而,一無所獲的機率也有,更嚴重些還得葬身在此,最好的方法是你走,然後讓我留在這裡。」   「院長,我很不想這樣講,但受傷的你能有什麼作為?」亞修下了決定,對雪靈說道:「教主,妳先回去吧,把事情報告給伊琴絲他們曉得,我和院長留在這裡一探究竟。」   雪靈搖頭,嘿嘿嘿笑了三聲說道:「不要,難得有這麼好玩的事,怎麼可以丟下我呢?而且如果有萬一,我還可以保護你。」   對此,亞修倒是無法反駁,雪靈絕對夠資格說這句話,「那麼,院長,我們該如何開始?」   曉得自己有機會一探這畢生追求的龐大遺跡,特裡斯無比感動,當下說道:「先檢查四周的環境吧!如果這裡有毀滅之焰,就該有『聖堂』的存在。」   「聖堂?」   「沒錯,那是……等等,你曉得這地下之城的由來嗎?」   「沒猜錯,該是神魔之戰時,人類的躲藏之處。」   「你居然曉得?」   「算是有一點瞭解。」亞修含蓄說著,不想說出他早已到過另一處。   「怎麼會只是一點呢?」在旁聽著的雪靈開口:「副教主,你之前不是才去過住在山腹裡的翼人族的地方嗎?那不也是神魔之戰時人類的躲藏之處?才過沒幾天就把這事給忘記,你這樣不行喔!」   亞修的臉色剎那間變得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在火光的搖曳下,化成了惡鬼的模樣,想把雪靈一口吃下去。   特裡斯一愣之後熱切說道:「你真的去過那裡?那裡的位置在哪裡?規模有多大?有什麼特殊的數據留下來嗎?」   亞修就是怕特裡斯不能專心且往後會纏著自己才隱瞞,當下提高音量,說道:「院長,這些東西以後再談,先把心思放在這邊。那麼,聖堂是什麼東西?」   「聖堂是神魔之戰時,被迫躲到高山、地底,失去了泥土的芬芳與太陽的溫暖,身心飽受恐懼煎熬,眼前只有絕望的人們希望所在,因為這裡,擁有對神魔展開復仇的力量。」   「可能嗎?」   「不清楚,所以才要追查,但應該是毀滅之焰無疑。」   「不是古魔法?」   「不,不是古魔法,我認為古魔法是蒼天對人類所開的一個大玩笑。據我所知,身負古魔法的人擁有與神魔對抗的能力,是人類的真正魔法,但無法透過學習的過程教人,會就是會,不會者任憑你窮其一生鑽研,還是無法使用,千百萬人中恐怕就一個人能施展,是蒼天賜予的力量,說這樣的人是天選之人並不為過,但縱使擁有強大的力量,孤身一人要如何阻止神魔兩界的戰爭呢?」   亞修看了雪靈一眼,發覺她的下巴高高抬起,顯然極滿意這天選之人的說詞,「那我們現在使用的魔法又是怎麼一回事?」   特裡斯沉默片刻後才開口:「這件事我沒有絕對的證據,純粹只是猜測,縱使這樣,你還要聽嗎?」   「當然。」   「很好,那就是在神魔之戰前,除了古魔法外,人類不會使用魔法,而那之後,人類漸漸可以操縱這股稱之為『魔法』的力量。我認為,我們現今使用的魔法,其實是神魔交戰後所遺留下來的禮物。」   亞修臉色一變,難以置信的說道:「意思是說,我們現在用的,是神魔的力量?可能嗎?」   「我說過我只能推測,沒有絕對的證據,但應該沒錯。總之,不要在這上面費心,那對身為魔法學院學生的你沒有好處,你只要好好學習就是,明白嗎?」   亞修心中泛起了奇異的滋味,人類居然能夠使用神魔的力量,這不會是造物主的玩笑吧?但他是相信的,因為在落入魔界的那一刻,雖有些失常,但他的魔法依舊能夠使用,這不是兩者相通的表現?   「明白,總之院長你現在要確認聖堂的存在。」   「沒錯。」   「那好吧!」亞修的意念集中在右手,一顆光明球緩緩出現,所不同的是它的亮度比先前都還要高上數倍,然後向前拋出。   特裡斯一臉疑問,問道:「我記得你除了治療術外,不是不會任何魔法嗎?」   「這話說來很長,以後慢慢再談。」   亞修以亮度更高的光明球向左右四周發出,就連雪靈也都加入,雖還無法一窺地下之城的全貌,但也見到少部分。   觸目所及的巖壁都被鑿出一間間石室,而且還一層一層的往上,和翼人族所居住的山腹形式幾乎相同,不過此地大上許多,因為除身後的一角可見外,其餘的光明球縱使飛行百步之遙仍見不到盡頭。   「這會不會太大了?」在亞修為此地的規模驚訝之時,一顆往左飛去的光明球在即將消失時卻照出一塊反射著絢爛光芒的地面,亞修連忙開口:「院長,你看。」   「那是……啊!」特裡斯想到什麼,興奮說道:「快帶我過去。」   「是。」   在火把的光芒下,亞修發現那並不是地面,而是一座小湖,且湖中流動的並不是水,而是一種亮銀色的黏稠液體,還散發出一股芬芳的味道。   接下來,特裡斯做了出人意料的事──把手上的火把往銀湖一丟。   剎那間,光彩奪目的銀色火焰熊熊燃起,而且依著流滿同樣液體的渠道向兩旁迅速蔓延,照亮四周,原本塵封在黑暗中的地下之城在這一刻重新活了過來! ∼第十章守護石人∼     由全然的黑暗到全然的光明,急遽的變化讓人無法適應,更甚者,伴隨光明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宏偉神殿,神殿外觀幾近純白,和先前的黑暗落差實在太大,加上突然現身,給人一種置身在夢中的不切實感,亞修三人全都呆住了。   好一會兒,亞修回過神,打量四周。   銀湖冒出了熊熊火焰,但特別之處在於那是銀色之火,且明亮無比,藉著渠道往兩側燃起,畫出一個半圓,將神殿圍繞在內。   神殿造型雄偉、氣勢不凡,可惜的是時日過久,外表開始崩壞,雖部分受損,但莊嚴肅穆之威仍在,於銀色火焰的輝映下,更添其神聖之感,如一切完好,想必會更加的宏偉懾人。   亞修的視線投向兩旁,他發現這地下之城似乎分成了兩個世界,銀色火焰之內的神殿,明亮而又盈滿著生機。但之外卻顯得幽暗、深沈,因為這地下之城太廣大了,約有半個裡謝爾,銀色火焰的光芒不足以全都照亮。   細看之下,除了神殿那面巖壁因尊敬或其它原因而保留平滑外貌,其餘的都鑿出一個個小石室,井然有序的一層一層往上,密密麻麻的,數量可能有上萬個。   想起遙遠的過去,曾有無數人被迫躲在這不見天日的地底之下,亞修的情緒有些低落,然而當他抬頭一看時,卻立刻變得膽顫心驚,頭頂的岩層因為歷經數千年光陰的水流侵蝕,大半部分已變成一根根尖銳的石筍,有些甚至搖搖欲墜。   亞修這時才注意到,地面上已有幾處被這些石筍擊中,撞出一個大窟窿,如此看來,特裡斯的運氣算是相當好,只是腿部受到重創。   「往前走,我可以肯定這裡就是聖堂。」   「可是……」亞修指了指擋在身前的火焰,說道:「這要怎麼過去?」   銀色火焰不僅將聖堂牢牢圍繞,焰尾更是直抵巖頂,翔天之翼也沒辦法通過。   「你……算了,這火焰名叫冷焰,是當時人們為了乞求光明而以特殊手法造出的火焰,除了照明外,沒有任何熱度,你離它這麼近,難道不覺得有異嗎?」   「唔,也對。」亞修不得不承認自己忽略掉這一點,伸手探入火焰中,除了氣流的流動外,沒有半點熱度。   正想往前時,雪靈開口:「我說老伯伯啊,這東西才不是冷焰,你要亂說可以,但可不能讓我爺爺聽到,否則他會生氣的。」   特裡斯和亞修一愣,彼此都不曉得雪靈為何口出此言,想問時,她已經穿過銀色火焰,到了聖堂殿門。亞修只得壓下疑問,急忙跟上,他還記得時間不多,每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然而,殿門的兩座雕像還是吸引了他的注意,一座是有著白色羽翼,聖潔高貴的天使石雕;另一座卻是表情猙獰,頭生雙角、背生雙翅的惡魔雕像,而這兩座雕像都被塑成跪姿,低頭俯首,明顯有褻瀆之意。   「奇怪。」亞修曾見過信仰強烈的人會把教義中的敵人塑成石雕,並每日鞭打,以視對所屬神祇的敬仰,但從未有過將對立的神與魔一同擺置的情景發生。   發現亞修的疑問,特裡斯解釋:「這個問題,你要站在當時的角度去思考。想想,當你因為神魔之間的戰爭,而被迫只能像老鼠般的躲到地下,你會恨誰?當然是一起恨,這種洩憤的手段在很多遺跡中都可見到,甚至還有更不堪的。」   「原來如此。」   疑問得到解答後,亞修漸感興奮,透過現在的眼、現在的手去挖掘過去的種種,就好像打開一個又一個未知的盒子,你不曉得會找到什麼,卻明白不論何事,在芸芸眾生中,你都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亞修很能夠體會特裡斯為何對遺跡如此著迷,因為藉著小小的線索,讓過往的古老歷史重現,是多麼痛快的一件事啊!   雪靈倒是沒什麼感覺,直接進入聖堂。   「太棒了,我第一……咳咳……咳咳咳……」雪靈才剛開口歡呼,揚起的塵埃立刻灌入她的口鼻,嗆得她立刻後退。   而亞修也毫不客氣的一拳重重敲在她的腦袋上,罵道:「妳這麼急躁,萬一裡頭有陷阱怎麼辦?」   話才剛說完,亞修的腦袋也被特裡斯狠狠敲了一記,氣急敗壞罵道:「陷阱?你是吟遊詩人那莫名其妙的傳說故事聽太多了嗎?聖堂在當時而言可是人們心中的至高聖地,怎可能裝什麼鬼陷阱?」   亞修和雪靈都傻了,前者是不曉得自己為何被打,不過對特裡斯而言,聖堂是他畢生尋找的目標,在他心中的地位崇高無比,他就如同當時的人們一樣尊敬,因此一旦被辱,自然有強烈的反應。而雪靈除了傻眼之外,則是露出羨慕的眼神,顯然她也很想依樣畫葫蘆對亞修來個一下。   「總之。」特裡斯拿出院長的威嚴下令:「給我進去,裡面絕對安全。」   亞修依言進入,聖堂之內的確如同外觀雄偉,但可惜的是空蕩蕩一片,除了牆壁有些許的裝飾外,一無所有,不過空間倒是極大,一次容納萬人沒有問題,而盡頭處,則是一張白石祭桌和一尊神像。可惜的是神像的上半身已經崩毀,不過從她下半身的裙擺來看,該是一座女神像。   亞修可以想像,昔日無數人跪在聖堂內虔誠祈禱,而神像高高俯視底下每一個飽受煎熬的靈魂的情景。神像的存在,給了所有人與逆境拚搏的勇氣,讓他們度過黑暗。   不知怎地,亞修的腦海浮現出雨的形象,隱約覺得女神的容貌必定與她相同。   特裡斯滿懷不解,自語說道:「奇怪、太奇怪了,其它地方要祈禱、要膜拜,都是以象徵太陽的圖案為對象,怎麼這裡會是女神的雕像呢?這真是太奇怪了。」   雖滿嘴奇怪,但特裡斯的語調卻越來越熱切,為了不讓他把正事忘記,亞修開口:「這事就先放一邊吧,不要忘記我們的目的是毀滅之焰。」   「也、也對。」特裡斯依依不捨把翻騰的思緒壓下,回到毀滅之焰上。   三個人分成兩組在聖堂內展開搜索,但問題是找遍了各處都沒發現任何異常,除了在角落發現一張破損大半,寫有不知名文字的皮革外,別無他物。   當時之所以用特殊處理過的皮革記錄文字,是那時尚沒有紙張的緣故,不過也多虧如此,這些資料才能保存至今,否則要是普通紙張,恐怕早已風化。   亞修和雪靈花了許多時間找了兩遍,除了嗆得咳嗽連連外,一無所獲,而特裡斯則是死盯著到手的寶貴數據,連咳嗽都給忘了。   亞修不得不放棄,問道:「院長,你那裡有線索嗎?」   特裡斯因為太過專注而沒有反應,亞修只得提高音量再問,第三次後他總算回過神,說道:「沒有,雖然內容只有一點點,但上頭寫的該是一般的禱告詞。」   「那麼,毀滅之焰到底存不存在?」   「這……我真的沒有辦法肯定的回答你,不過除了聖堂外,外面還有那麼多石室沒找,不如……」   「不行,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先回去裡謝爾一趟再說。」   特裡斯知道亞修不會改變心意,死命哀求:「拜託,最少再巡視一次吧,說不定你有遺漏的地方,好嗎?」   「不行,聖堂裡根本什麼都沒有,如此乾淨該是神魔之戰結束後人們返回有陽光的地面時把東西一併帶走,至於你手上的皮革該是不慎掉落……咦,等等。」   亞修心中一動,突然喃喃自語:「如果毀滅之焰只是傳說,一切休提。如果有,它可能被帶走,也可能已經消失,當然還有可能存放在某地。三個選項不管是哪個,毀滅之焰都必須有存放的空間。那麼,它該放在哪?聖堂?不可能,這裡是備受尊崇的地方。隨地放置?不可能,傳言中那是股危險的力量。石室中當然也不可能,那是人們居住的地方,再說,它怎可能放置在人人可見的地方呢?但它如果存在過,就一定要有地方放置,那麼……」   亞修快步奔出,凝視著和聖堂同一面的光滑石壁,對著雪靈微笑說道:「教主,我們來玩丟石頭的遊戲吧!」   雪靈站在聖堂的右方,一手抱著石頭,另一手把它一粒粒的丟出去,石頭撞在巖壁上,發出沉重的鈍響,而亞修則是負責左方,兩人的目的是測試巖壁後有無空洞。   亞修的結論很簡單,就是在這厚重的巖壁之後,有一個放置毀滅之焰的空間。   跌坐地上的特裡斯一臉驚訝,難以置信的瞧著亞修。他對亞修本人的印象其實有些模糊,因為大部分都在愛提娜和那兩位美得不似人間女子的身上,但卻還記得當時的他是個畏縮、怯懦,每逢別人的目光打量,就不自覺縮緊身子的少年。   但今日一見亞修他卻像是換了個人般,雖惹得特裡斯滿肚不快,卻不得不承認他行事果敢決斷,分析事物更是有條不紊,且言談眉宇間都有一股自信與風采流露,而剛剛所施展的光明球,更讓這位擁有上級魔導師位階,同時身為兩所魔法學院院長的老人大吃一驚,完全不明白才短短數月不見,亞修怎麼變化如此之大。   「噹!」   突然其來的一聲脆響立刻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明顯和先前的渾厚不同。   聲音來自雪靈那方,只見她把手上的石頭全都丟掉,發出雀躍的歡呼:「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特裡斯不知哪來的力氣,忘掉了腿上的傷痛,只靠著一隻腿就站了起來,然後一跳一跳的往前,雙眼射出前所未有的狂熱神色,更伸出手,似乎想要早一點碰觸到。   亞修搖搖頭,連忙趨前將特裡斯背起,而他也是掩不住喜色,因為這證明了他的推論正確,此地的確有密門的存在。   一聲轟然巨響在這時傳來,亞修連忙急奔,只看到一臉得意的雪靈站在一個剛露出的通道前,腳下則是一大片碎掉的石塊,這自然是她的傑作。   「妳在做什麼?」   「做什麼?當然是開門啊,難道不對嗎?」   「這……」亞修語塞,反正這「門」也是早晚要開。   特裡斯氣急敗壞大叫:「妳!妳居然把如此珍貴的東西給破壞掉,妳難道就不能慢慢找出開門的方法嗎?」   「哎呦,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幹嘛那麼麻煩?直接打破不是比較快嗎?」   「妳居然對珍貴的古跡說這種話?!妳實在是……是……算了。」   亞修默不作聲,因為他支持雪靈的作法,畢竟時間寶貴。   雪靈正想一馬當先,搶先入內一探究竟時,通道深處傳來「咚」、「咚」的重物撞地聲,而且每發出一聲,地面就彈跳了一下。   雪靈眼神一變,立刻後退,遠離通道口,同時抽出流光,嚴陣以待,而亞修亦是趕緊將特裡斯放在遠處,因為他感到通道內傳來一股要將他吞噬的壓迫感,且滿帶殺氣與憤怒。   「轟」的一聲巨響,原本只打開一個小洞的通道暗門被整個打碎,無數的碎石被一股大力打得向四周飛濺,粒粒都帶有強大的殺傷力。   亞修早有準備,地系魔法中的「大地之壁」立刻出手,將他和特裡斯守護在內,不過碎石的威力還是出乎預料,居然穿透了防禦,所幸他應變得宜,早一步升起第二重大地之壁,有驚無險的擋住所有攻擊。   至於雪靈,則覷準碎石來勢,輕鬆的左躲右閃,避過所有攻勢,而當敵人出現在通道口時,她從容的神情一僵,退到亞修身旁,沈聲說道:「有大麻煩了。」   亞修看去,只覺得心往下沈,因為一個足有三個人高的「石巨人」就站在通道口,彷彿守護神,扼守著通道。   它有著人的外型,四肢身軀一應俱全,甚至腦袋口鼻都有,只是見不到任何表情變化,那是當然,因為構成它身體的,是巨大的岩石。   石巨人的頭顱不可思議的轉動,雙眼發出了紅色異芒,直盯著亞修三人,而它的手腳就如同人的四肢般,可以緩慢移動,只是它一走出通道外,就立定不動,擋住入口,只留下一道縫隙,就算可以把人擠過去,也沒有人會這麼做,因為石巨人只要動一下,那人就會變成肉餅。   要踏入通道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擊倒石巨人!   亞修和雪靈都是魔法高手,卻完全不曉得石巨人為何能動,要以魔力操縱沒有生命的物體,雖難卻可以做得到,但施加的魔力一旦消失,物體會自然停止,而眼前根本不可能有人在操縱石巨人。   再者,如此龐大的物體操縱起來,勢必耗費極大的魔力,要長期供給勢不可能,進入天人相應的亞修或許能夠勉強辦到,但會有另一個人進入此境界嗎?   「總之,」亞修跳過一連串的疑問,直接進入最後一題,沈聲說道:「既然有這個守門的石巨人在,就代表通道後有東西,對吧?」   「我也這麼想。」雪靈右手收流光,改取「封魔」,左手拿著轟雷,鬥志昂揚,說道:「那麼,就把這個大傢伙給打散吧!」   雪靈迅速的移動,眨眼就到了石巨人身前,停頓後身形再閃,到了右側,轟雷同時擊出。   石巨人的確擁有自己的意志,如柱子般的石腳往雪靈踢出,和轟雷硬碰硬,一聲巨響後,石巨人砰然倒地,雪靈則是被反震力彈出十多步遠,虎口破裂,流出鮮血,而石巨人的腳只碎掉一塊約拳頭大的部分而已,受創輕微。   「副教主,要小心啊!」   雪靈掙扎爬起,收回封魔,改以右手拿著轟雷。   一瞬間的交手讓亞修曉得兩件事,首先是沒有魔力從外部控制石巨人,因為雪靈的封魔具有使魔力失效的能力,可見石巨人之所以能動的原因在它體內。   再者為石巨人的防禦力驚人,雪靈的轟雷威力可輕易破壞一塊巨石,但對它卻無太大作用,可見構成其身體的石塊硬度非比尋常,只是,到底是什麼力量驅使石巨人的動作?不但能進行攻擊,還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怒意?   但這也是奇怪的地方,因為這股怒意雖澎湃兇猛,但卻有被限制住的感覺,否則石巨人不會只守在通道口,早就自動攻擊敵人。   想歸想,亞修趁著石巨人倒地的時候,四系魔法紛紛出手,但無奈就是沒法破壞它那身更勝金鐵的身軀。   當石巨人快要站起時,亞修牙一咬,土甲術的魔力聚集在右手,跳至它身上,一拳朝著頭部全力揮出!   拳頭與頭部相交的瞬間,亞修只覺得右手一陣劇痛,手骨差點碎裂,而石巨人卻是連晃也不晃。倏地,風聲從背後傳來,亞修機警的往上一躍,險之又險的避過勢逾萬鈞的石掌。   只是亞修立刻覺得不對,他只避過右掌,那左掌呢?   「不是告訴你要小心嗎?」   雪靈突然現身在旁,轟雷再次出招,目標正是石巨人那悄然無聲就要往亞修腦袋抓下去的左掌!   再次發出巨響,石巨人的左掌被擊碎一根手指,攻勢緩了一線,亞修亦趁此機會脫身。   雪靈二度被彈出十餘步,右手虎口受創流血,雖還能拿住轟雷,卻不住搖晃,近身拚搏的戰力大減。   「可惡,都是你,我的轟雷都沒作用了,你用拳頭打個屁啊?本來想給它的頭部來個致命一擊,現在可好了。」   雪靈不滿的大罵,亞修卻沒有響應,他正全心全意思考要如何擊敗眼前的對手,所幸石巨人的身軀龐大、行動遲緩,要想站起,還得一些時間。   嚴格來講,石巨人算不上太大的威脅,他們三人要離開此地絕無問題,但問題在於他們的目的是要進入通道內。   如此一來,石巨人避免了移動緩慢的缺點,發揮了守門的作用,只是這仍不夠完美,因為不主動攻擊,豈不是讓入侵者有多餘的時間思索如何除掉它?   「我想這些幹什麼啊?」   亞修很快的就埋怨起自己想太多,何必分心到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上?   他真不該亂想,因為石巨人並沒有如亞修所料的站起,而是在仰起上半身後,一雙巨手便開始拾起身旁的碎石,一塊塊的往亞修和雪靈丟出。   每個石塊都有半個人那麼大,飛起來風聲虎虎,一旦被擲中,後果非同小可。亞修不敢以魔法防禦,而是施展風之疾走閃躲,同時不忘回頭察看特裡斯,發現他早已知機的躲到暗處,不致成為負擔。   不過,看往雪靈時亞修差點魂飛魄散,因為她居然呆在原地,若有所思,對於襲來的石塊不閃不避。   「妳在發什麼呆啊?」   亞修施展神足,瞬間就到了雪靈身旁,同時改以左手施展土甲術,一拳揮出,險之又險的擊飛石塊。   然而倉促間施予的魔力保護不夠,亞修拳頭皮破血流,更傳來嚴重的劇痛,讓他暗呼不妙,曉得傷及筋骨。   亞修本想罵罵雪靈居然在這種時刻分心,但看到她的神情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時,便判斷她是因為遭逢如此對手而害怕,當下心中一陣憐惜,安慰說道:「放心吧,我已經找到辦法,所以妳不用害怕。」   「我不是害怕,而是……」   雪靈話說到一半,亞修已施展翔天之翼飛起,閃避過兩次攻擊後到了巖壁頂,同時目光落在那一根根石筍上。   亞修雙手微握,確認仍可正常活動時,一道道的「風之刃」呼嘯而出,目標直取石巨人正上方的石筍根部!   亞修的魔法造詣今非昔比,風之刃的威力增強何止數倍?七八道後便切斷石筍的根部,沉重的石筍以可怕的速度落下,石巨人根本無法閃躲,巨響中,身軀被狠狠刺穿,右手、右腳整個被擊斷,頭顱只剩一半。   在亞修的奇招下,石巨人終於倒地! ∼第十一章錐心之痛∼     亞修露出笑容,他終於將守護此地的石巨人擊倒,然而他的喜悅連片刻都不到就從雲端跌落至谷底。   本該被摧毀的石巨人產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它完好的左手突然舉起,將插入它身軀的石筍拔出,擲往一旁,而原本被破壞的地方開始慢慢聚合、重組。   亞修目瞪口呆,因為他清楚看到在石巨人破碎的手腳上,有一條泛著紅色光芒的絲線從身軀被引出,如沒有料錯,正是這條線在操縱著石巨人的活動,就如同絲線傀儡。   這股莫名的力量不但能操縱石巨人的行動,甚至還有力量使其身體重組,亞修雖不清楚這到底是如何辦到,但隱約覺得和毀滅之焰有所關連。   不過,這股力量終究有瑕疵,石巨人經過重組後的身軀變得殘破不堪,而且不做任何應變,仍是呆呆的朝著兩人丟擲石塊攻擊,但右手的威力和準度都明顯下降,可以說它確實受到傷害。   可惜的是石巨人的頭頂已沒有石筍,同樣的方式無法再來一次,但如果以游鬥伺機反擊其傷處的話,亞修的贏面極大,然而他有這個時間耗下去嗎?   亞修曉得自己的處境,思索後腦中靈光一閃,趕往雪靈身旁,說道:「教主,可不可以幫我牽制住它的行動,然後聽我的號令施展霜雪之息?」   「可以啊,只是霜雪之息可能沒有辦法牽制住這大傢伙的行動。」   「放心,我另有打算。」   「那好,拜託你要加把勁,我和無雙教的未來就靠你了。」   雪靈留下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後,施展風之疾走接近石巨人,吸引它的注意。   亞修雙手前張,像撥水一樣輕輕拂動,每次拂動,就憑空出現一道紅色烈焰,片刻後便出現了十二道火焰。這是「烈火炎嘯」的起手式,但不同的地方是威力倍增,每一道烈焰都耗盡他近八成的魔法力量,彼此串連之下,威力超乎想像。   「教主,退開!」   亞修一聲大喝,在雪靈高速退開後,鼓起全力,將已快要無法控制的火焰往前一推!十二道熊熊烈火有如浪濤般往石巨人席捲而去,將它淹沒在火海之中。   這次的烈火炎嘯威力非同小可,轉眼間石巨人的軀體被燒得火紅,如換做其它對手,早已化成灰燼,但石巨人卻是一點傷害都沒有,甚至不受影響的繼續攻擊雪靈。   亞修前衝到石巨人身前,接替雪靈的位置吸引了它的攻擊,大喝:「教主,就是現在。」   雪靈退往一旁時,亞修只感到石巨人身上那股迫人的熱度居然傳到擲出的石頭上,雖每一擊都遠遠避開,但皮膚仍有強烈的燒灼痛楚,這反而讓亞修放心,唯有如此,自己的計劃才可能成功。   「霜雪之息!」   雪靈的魔法終於成功施展,一點金芒落在石巨人身旁,只見到凜冽的寒氣瞬間凍結四周,剎那間,石巨人便被層層冰封住,周圍成了極地雪國。   只是石巨人本來就不感疼痛,兼且力大無窮,加上本身的高溫,雙臂一揮,就脫離冰封。   正當雪靈皺緊眉頭,手悄悄的落往身後一把從未拿出的劍柄上時,奇妙的變化產生了,石巨人的身軀從原先受創的地方開始龜裂、崩解,轉眼變成一堆碎石。   雪靈瞪大眼,揉揉眼睛確認沒有看錯,訝然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也不曉得,只是記得以前在野外生火煮飯時,把圍在柴火邊的石頭丟到冷水中時,如果石頭本來就有裂痕,有時會直接裂成兩半,而剛好石巨人身上也有同樣的痕跡,我想不妨試試看,沒想到真的成功了。」   雪靈如釋重負的整個人坐倒在地,喃喃說道:「太好了、太好了,這樣就不用回去了。」   亞修聽得一頭霧水,卻發現特裡斯已從藏身處一跳一跳地跳了出來,滿臉驚容,顯是被剛剛的戰鬥給震撼,說道:「你……你真的是我的學生嗎?你剛剛的魔法是怎麼回事?威力為何會那麼恐怖?學院裡沒教過這種火系魔法啊!還有那個女孩子,為什麼眼中有金色的光芒?那是施展古魔法的特有變化,但怎麼可能呢?不可能啊,我是不是在作夢?」   「院長,這說來話長,之後找個時間再慢慢告訴你吧,我們先……」   話說到一半,亞修立刻覺得不對,原本消失的石巨人氣息竟再次出現,而且變得更加憤怒、更加洶湧。   亞修的眼角餘光捕捉到一團如烈火般的紅色光球自石巨人的碎石堆中飛起,同時朝著特裡斯電射而去。   亞修心中叫糟,接連施展兩次神足到了特裡斯身旁,一把挾住他就要避開時,卻感到那火紅光芒已經到了背後,致命的高溫傳來,整個人都要被融化般,要擋、要逃都遲了一步。   正當亞修咬緊牙關準備承受這一擊時,眼前赫然變成一片金黃,他很確定這光芒來自背後,因為他和特裡斯的影子都被投射往前。   光芒瞬間出現、瞬間消失,壓迫著亞修的高溫也立刻不見,回頭一看,他只見到地面有類似羽狀的物體化成火焰消失,雪靈則是臉色不正常的站在原地。   「教主,是妳救了我吧?謝謝。」   「不、不是的。」雪靈出現了難過的神情,搖頭說道:「不是我救你,而是……算了,你不是還要找毀滅之焰嗎?加緊腳步吧!」   亞修一臉糊塗,他從未見過雪靈情緒如此低落,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而方才除了她,還有誰能出手相助?   沈思間,亞修覺得手腕一痛,原來是被特裡斯用力握住,只見他一臉興奮,熱切說道:「回去後,一定要把那個女孩子的事全都告訴我,不准有所隱瞞,知道嗎?」   亞修心想那是不可能的事,因為雪靈師父的保密手段可是一流,但也不願橫生枝節,笑道:「當然,學生本來就該聽院長的話嘛,那麼,我們趕緊進去吧!」   跟上雪靈的腳步時,亞修心裡卻想著我早已不是你的學生,幹嘛要聽你的話呢?   經過石巨人的遺骸時,亞修特別留心,果然發現在它的胸口處有一個空洞,而且還在置放紅色光球的位置上畫了不知名的符號。   但光球到底是什麼東西?不但能操縱如此龐大的石巨人,而且還能重組破碎的身軀,更甚者,在烈火炎嘯和霜雪之息的威力下還能存活,甚至反擊?但他很快就明白,自己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勘破這埋藏三千年之久的秘密。   通道算寬,約可容納八、九人同時行走,但讓人發毛的是通道裂縫處處,不時可見清水流出,一副就要倒塌的模樣,而且也是超乎想像的長,走了好一會兒才到盡頭,盡頭處豁然開朗,四周明亮清楚,和通道的幽暗成對比,好似回到地面一般。   亞修定睛一看,發現到類似翼人族山腹內的結晶,不過,讓人驚訝的事不僅於此,此地更是一座工場,佈滿了工台、鐵錘、鑿子等器具,工台上赫然有著石巨人的四肢與身軀!   「副教主,看看你的後面。」   亞修突然感到雪靈拍著他的肩膀,語調惶恐,往後一看,以他的冷靜也驚得背脊發涼,因為工場的另一面赫然有數百隻的石巨人排立而站,像是一支軍隊,讓曾見識過它威力的亞修和雪靈不自覺的退往通道,先前應付一隻已是無比麻煩,此刻這些要是一起衝上來的話……   「等等。」亞修停下後退的腳步,端詳片刻後說道:「這些石巨人是死的,不像剛才那一隻,有著強烈的情緒反應。」   雪靈鬆了一口氣,旋又想起一事,問道:「那這些大傢伙到底是做什麼的?」   亞修沉默片刻後,說道:「我有一個想法,但總覺得太過異想天開,只是……院長,你覺得呢?」   「我想得應該跟你一樣,這些石巨人恐怕是當時的人類造來對抗神魔的武器。」   「果然,那麼這和毀滅之焰應該有關囉?」   「應該沒錯,但我還是不明白。」   「的確,毀滅之焰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可能驅動石巨人呢?」   「不曉得,但從剛剛石巨人還能移動的情形看來,毀滅之焰也許還存在。」   「或許吧,但也可能被帶離此地,不是嗎?」   「總之,先找找看此處有無其它線索吧!」   「也對,教主,我們動手吧!」   「好。」   三人再次展開搜索,就連石巨人的擺放處亦不放過,雖認定它們無法移動,但心中總會想到萬一判斷錯誤呢?只是為了徹底調查此地,也只得硬著頭皮上前。   亞修在工場找了一段時間後感到無比驚訝,從無數工具和石巨人未完工的身體部位來看,他可以斷定石巨人的確是在這裡被製造出來,且當時的人們並不以此滿足,因為他見到一些呈現鳥型的石怪,如沒料錯,當時的人們還想造出能在天空飛翔的石鳥!   石巨人的確是缺點多多,但萬一能造出石鳥,那會是何種光景?   「這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亞修不受控制的大喊出聲。   「冷靜點,要是遇到一些發現就失控的話,怎能挖掘出真正的寶藏呢?」話雖如此,特裡斯的狂熱目光卻貪婪的把眼前的所有景象給烙印在腦海,就連最細微處也不放過。   「我知道,當務之急該是毀滅之焰的線索。」   亞修強忍著亢奮的情緒,眼前一個接著一個的未知,讓他的好奇心整個沸騰起來,此時就算是地震來襲,他也不願意離開,寧可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待在此地,直到查出真相為止。   「這是什麼?」   亞修在工場的最角落發現一個石室,剛好隱身在黑暗中,顯得極不尋常。   亞修進入後在手上發出一顆光明球,瞬間,他和雪靈同時後退兩步,因為一具人類白骨正倒臥在前。   石室予人的感覺像是書房,牆壁旁擺著一排木架,架上儘是一迭迭的皮革,且當中亦有一張書桌,桌上還可見到一盞燈及一張書寫至一半的皮革,而那具白骨,就倒在書桌旁。   特裡斯雙眼放光,剛想說話,亞修就先開口:「我知道,要把數據帶回去是吧?不過可能要來回好幾十趟才行。」   架上的數據如果全部加起來,恐怕有十幾個人那麼高,亞修明白這些都是珍貴至極的古代文獻,連他都掩不住一探究竟的慾望,至於背上的特裡斯就更不用說,靈魂早就不知飄到哪裡去。   至於毀滅之焰的尋找,亞修打算先暫停,因為工場內並沒有發現任何不尋常的東西,當然可能另有暗道,然而他實在無暇兼顧,打定主意先向王室報告此地的異象,同時將這些珍貴資料帶回後再做打算。   亞修告訴雪靈自己的決定,聽完後她原本緊繃的臉龐輕鬆不少,讓人大感不解,而當選擇要帶回哪些資料時,亞修發現這些皮革的角落標有顏色,且分門別類放置,心中一動,他拿起了書桌上的皮革,並將和它相同顏色的皮革全都抱起來,加起來足有半個人高。   特裡斯亦是失去一院之長的風範,除了雙手拿滿外,更將皮革塞入自己和亞修的衣服裡,使得兩人因灰塵而咳嗽連連,但這樣他還不滿足,最後甚至用嘴咬著,一副好似不會再回來的模樣。   「教主,我們回去吧!」   亞修退出石室時,雪靈隨後跟上,她的臉雖然也被弄得髒兮兮,但卻顯得相當愉快。   然而,兩人才剛離開,腳下立刻傳來劇烈的晃動,幅度之大,讓他們連站都站不穩,雙雙跌倒在地,而更驚心動魄的是四周的巖壁開始往下倒塌,只要一被岩石壓到,絕對命斃當場,人命在此天威下,顯得微不足道,所能做的,就是倉皇逃命。   可是,明明置身在危險中,但三人卻都不約而同的往前看,動也不動,因為剛剛的地震,將一塊厚厚的巖壁給震垮,露出了另一個空間,那裡的一個東西吸引了他們的所有注意力。   那是一座致命、危險,卻又散發著無與倫比的魅力的熔岩湖!   濃稠的紅色液體聚積成一座湖泊,且並不平靜,時時刻刻產生著劇烈的變化,湖的表面因為接觸到空氣而導致光芒有些黯淡,但隨即陷落,被更加熾熱的熔岩給湧上取代,整座湖的每一寸角落都呈現出這燦爛多變的奇異景象。   熔岩湖上方的空氣因可怕的熱度而朦朧扭曲,好似火神吐出的氣息,且還不時從湖底深處冒出一個氣泡,在湖面破裂後發出「啵」、「啵」聲。   距離如此之近,三人直接感受到熔岩的熱力,雖身體快要燃燒起來,卻都無法移開目光,因為近距離之下的熔岩實在是太美麗、太壯觀了。   不過熔岩湖還是有異常之處,就是在四周的巖壁上都有巨大的鐵扣環,扣環上連接著粗大的鐵鏈,而鐵鏈則是垂入湖底,好似捆綁著什麼東西,相當古怪,而鐵鏈的材質亦相當特別,雖整個燒得通紅,卻沒有融化。   雖明知自己的處境異常危險,稍一不慎就有喪命之虞,亞修還是無法自制的注視著熔岩湖,完全沒有離去的打算,而更糟糕的是熔岩已在不知不覺中升高,且逐漸蔓延出來,接近三人,在這要命的時刻,他突然覺得胸口一陣冷意上湧,渾身一震後整個人清醒過來。   亞修一回復神智,就立刻發現事情不對勁,他再怎樣入迷也不該失神至此,且雪靈也是一副茫然的模樣,當下只得丟掉手上大半皮革,空出一隻手猛烈搖著她的肩膀並在耳邊大叫。   終於,雪靈如大夢初醒般的醒了過來,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後一聲大叫:「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曉得,我們剛剛的神智可能受到控制,總之,快走吧!」   「好。」   迅速離開之際,亞修感到背脊有一股熱氣襲來,那是滿懷憤怒、怨恨與憎惡的氣息,強烈到要將他整個人燃燒起來,但隨即消失。   回頭一看,亞修非常確定來源在熔岩湖中,但問題是有什麼生物能在那裡存活?   亞修湧起強烈的不安,那氣息之瘋狂凌厲,已到了誓將一切毀滅殆盡才肯罷手的地步。   「糟糕!」   雪靈突然停步,亞修也大聲叫苦,糟糕透頂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原先如同雕像般的石巨人居然開始活動,朝著三人整齊走來,而另一個要命之處是入口的通道已因地震而塌陷,身後熾熱的熔岩正不斷逼近,地震雖已停住,但他們卻陷入了死局之中。   特裡斯在這時恢復清醒,看清如軍隊般的石巨人、倒塌的通道及身後的熔岩時臉色大變,忘記了嘴裡咬有的資料,茫然開口:「為什麼它們全都動起來了?這樣我們能逃出去嗎?」   亞修心如止水,不受喪氣話影響,他清楚石巨人活起來的原因是剛剛那股熱氣所引起,因為它們身上也有著同樣的怒氣流露,只是細微許多。   亞修絞盡腦汁後只想到以操天翼高速越過石巨人群,趕到塌陷的通道前以雙雷怒打開一條活路,但問題在於地下之城本身就不夠穩固,如硬以雙雷怒攻擊,會不會造成更嚴重的塌陷,反讓自己埋骨於此?這也是他一開始就不願以雙雷怒對付石巨人的原因,另外數百隻的石巨人一旦同時攻擊,他完全沒有避開的把握,而通道外的地下之城經此一震,變成怎樣也不曉得。   「該如何是好呢……」亞修專注思索,情緒沒有半點起伏,冷靜得連他自己都感到訝異。   背後的特裡斯緩緩開口:「把我放下來吧,你的能力我剛剛已經見過,少我一個,你逃生的機率也會大一點,我能死在這地方,真的很滿足。」   「抱歉了,院長,我忘記和你說一件事,就是我早不是你的學生,所以我不需要聽你的話。你現在給我安靜,當我找到只能兩人逃生,而無法三人一起逃走的辦法時,自然會丟下你。」   「你……唉,我們學院的學生要是都像你,成為落羽大陸第一的魔法學院該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拜託你想辦法自己逃走,我真的已經活夠了,你還年輕,絕不能死在這種地方。」   「給我安靜,不要讓我分心。」   雪靈突然轉過身,拍拍亞修的肩膀,露出一個燦爛無邪的笑容,說道:「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高興,答應我,以後要好好治理無雙教,讓它成為名符其實的天下無雙,好嗎?」   「妳……為什麼這樣說話?」亞修升起濃濃的不安,雪靈的模樣和口氣好像是在交待遺言?   「討厭,你就不能答應我的心願嗎?無雙教的代理教主可是每個人都搶著要的,雖然教內目前就我們兩個,但以後一定會很多人。」   「喂,別開玩笑好嗎?現在想辦法離開此地才重要。」   「我哪有開玩笑?擊倒石巨人和再開一條通道都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沒什麼好擔心,不過,你一定要代我管好無雙教就是了,這就當作是我的命令吧!」   不知為何,眼前的雪靈和小風的臉龐相互交迭在一起,小風掛著笑容在眼前消失的景象襲上心頭,亞修不受控制的大喊:「不准妳做傻事!聽到了沒有?!妳答應過要聽我的話的,我說不准就是不准!」   然而,亞修的叫聲太遲了,雪靈的身旁發出了比之太陽還要強烈的金色光芒,光芒凝聚成劍往前一揮,數百隻的石巨人身軀一分為二。然後光芒迅速回縮,往旁猛烈轟出,有如夢境般的景象出現了,一條平滑無比,像是開鑿後再精心打磨的通道出現在眼前,出口剛好位在聖堂旁。   速度太快了,快得沒有人可以反應;變化太大了,大得沒有人可以接受。   然而,石巨人的殘骸全都齊胸而斷,加上新開通道外另一端的銀色火焰,在在都告訴亞修一件事──這一切都是真的!   而同時,如同小風身亡那一次,雪靈的身軀亦自眼前消失。   「不要啊!」   亞修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淚水不受控制的潰堤而出,為何在每一個重要時刻,他都要靠人保護呢?他至今的種種努力,究竟有何用處?   請繼續期待《神魔亂世緣》續集 ∼第一章火石天災∼     蔚藍清澈的天空如今被一層厚厚的火山灰佔據,遮蔽陽光使大地一片黯淡,不祥的氣息縈繞其中,無數野獸動物自藏身處往外狂奔,本能使它們遠離危險。   風勢助威下,火山灰快速飄往裡謝爾,所到處白晝變成黑夜,有如魔手自地獄探出。裡謝爾數萬居民為這前所未有的異象沸騰起來,卻無一人知曉為什麼。然而有人卻明白這只是開始,三千年前因神魔之戰被迫避往地底的人類傳說──「毀滅之焰引來火焰毀滅一切」的預兆已開始顯現,應證傳言的,正是裡謝爾!   亞修臉色慘白,藉「翔天之翼」停留在半空中,眼神一瞬不轉的凝視下方,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下方是噴出火山灰的裂縫,亞修早先發現時它還不過一步距離,但現在卻像是被一隻憤怒巨爪硬是撕裂成百多步之遠,如同一座憑空下陷的死亡幽谷。   谷內除了滾滾火山灰瀰漫,赫然出現熔岩那絢爛妖異的蹤跡,令人不寒而慄。   「完了,真的完了。」   被亞修背在身後的特裡斯喃喃開口,他是個見過大風大浪,心智鍛煉得有如鋼鐵堅毅的人,此刻卻如洩了氣的皮球般,毫無信心可言,只因眼前的景象實在太駭人、太超乎想像,更何況不久前他才經歷一次生死關頭。   「抓好雪靈,不要讓她掉下去。」   亞修雙目神光迸射,將手上抱著的雪靈讓特裡斯拉住,騰出雙手發出青白色的光芒,具有可怕威力的「雙雷怒」揮舞著電鞭朝地面飛出,破壞了大塊岩石,朝著深淵墜落。   巨響聲中,石塊濺起大片的熔岩火花,差點波及到身處半空中的亞修一行人,但熔岩仍不受影響的緩慢增加,岩石根本無法將之封住。   雪靈這時悠悠轉醒,亞修沉聲問道:「你那把劍可以將裂縫整個填平,擋住熔岩的爆發嗎?」   雪靈臉色蒼白、神情困頓疲乏,一雙眼皮用盡全力才能勉強睜開,往下看了一眼,虛弱回答:「以前能,但現在「齊天」已經耗盡所有力量,跟廢鐵差不多。」   「那古魔法呢?」   「很遺憾,我的魔力在控制齊天時全都耗盡,別說古魔法,就連普通魔法都……噢!」   一個沒抓牢,雪靈自特裡斯手上滑下去,幸好亞修迅速出手將她牢牢抓住,不過她又陷入昏厥。   「我們回去報告這件事,要王室立刻撤離城中居民!」   一人受傷、一人昏迷,唯一清醒的還得照顧他們兩人,亞修明白自己在此毫無作為,當務之急是將消息傳出,期望能盡早應變,翔天之翼施展至極限,朝著渾然不知大難臨頭的裡謝爾高速前進。   早先,雪靈以讓人無法想像的力量一舉殲滅石巨人並打開生路,之後在亞修面前失去蹤影,由於受到不祥的話語和燦爛奪目的金色光芒影響,亞修認為雪靈步上和小風同樣的道路,差點崩潰。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雪靈是因為拼盡全力駕馭匠聖七劍中最強的一劍──齊天,導致心神耗盡才不支倒地,但亞修卻沒有發現,幸好特裡斯尚保持冷靜,幾個巴掌打醒他。   之後,地下之城雖因地震而有大半坍塌,但入口卻完好如初,因此亞修帶著兩人急忙逃生。   只是亞修三人逃脫生天後,毫無半點喜悅,因為出現在眼前的,是濃密的火山灰遮蔽天空,大地出現一條巨龍般寬廣的裂縫,深處隱隱傳出厚重低沉的鳴響,似有一股毀滅性的力量將要破土而出的景象!   亞修飛至半路時,東城門裡一隊騎士奔馳而出,朝著噴出火山灰的方向而去,似乎是受命打探情況。   亞修原不想耽擱時間,但明白這些人一旦過去,大概沒有機會回來,因此改變方向擋在他們身前。   騎士勒馬急停,尚未有機會開口時,亞修急急開口:「我是亞修,伊琴絲公主殿下的朋友,你們都該認得我才是。異象的原因我已經查明,現在就要回報給公主知道,你們立刻退回城裡,以免枉送性命。」   亞修兩字,騎士都曉得,但軍令如山,怎能就此退回?   騎士們瞬間的猶豫已夠讓亞修不耐煩,他眼神一冷,怒道:「立刻給我滾回城去!否則你們必死無疑,一切的責任我來擔當!」   受過嚴格訓練,在刀光劍影的戰場中仍能聽從主人命令的戰馬,竟被亞修的怒氣驚的人立而起、驚慌失措,差點將騎士甩下馬。   騎士們打了個冷顫,大氣也不敢吭一聲,不約而同的調轉馬頭,狂奔回城。   飛往王宮時,亞修瞥了裡謝爾城內一眼,只見街道上人山人海,對著天際異象指指點點,更有不少迷信的人當場跪下,嘴裡唸唸有詞,邊膜拜邊磕頭。   不過,目前還沒有出現為了逃生而互相踐踏、推擠等混亂情形。   亞修不感意外,人遇到無法理解的情況時,會本能的躲在熟悉的地方,那會給予心靈上的安全感,且環繞裡謝爾四周的城牆更是安全的象徵。   亞修突然平靜下來,心中的急躁在這一刻全都消失,他明白,自己不冷靜是幫不了這些人的。   「你們大家,」特裡斯突然開口大喊:「趕快……嗚!」   亞修一頭狠狠往後撞上特裡斯的鼻子,痛得他涕淚飛濺,一句話都說不出。   「院長,對不起,但拜託你現在不要亂說話,先讓他們保持這樣,讓我們有更多的時間作準備。」   亞修加速前飛,剛要越過王宮的外牆時,驀地一陣箭雨由下射來,他被當成意圖侵入王宮的不法份子,遭到守衛攻擊。   幸好亞修已冷靜下來,聽到細微的破空聲,箭手的確是訓練精良,如他速度不變,鐵定身陷箭陣中。   亞修解除翔天之翼任憑身軀下落,等待箭雨過後再次施展,垂直拉起高度,漂亮避過緊接而來的第二波箭雨,同時喝道:「住手,我是亞修,有重要的事要向公主殿下稟告。」   守衛要將第三波勁箭射出時,話聲剛好傳到,托與伊琴絲間曖昧關係的福,亞修之名在王宮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恰好守城隊長也認出他的臉孔,下令不再攻擊。   亞修長驅直入,越過王宮之前的光舞之池,直闖正殿,他不需費心去找人,瑞爾特、伊琴絲與一眾大臣正萬分疑惑的盯著天空的異象,自天而降的亞修立刻引來所有人注意。   亞修落在瑞爾特身前,伸手制止他發問,沉聲開口:「殿下,請冷靜聽我說,城東丘陵處,出現了一條寬逾百步、長近千步的裂縫,滿佈天空的火山灰即是從裂縫噴出,其中更有沸騰的熔岩存在,一旦爆發,必會危及裡謝爾,請盡快將城中居民撤出。」   話一說完,除亞修外,眾人臉色為之大變,一名大臣不禁開口:「可能嗎?」   像是連鎖反應,一般大臣紛紛提出意見。   「撤城茲事體大,先聽聽派遣出的士兵的報告再做打算。」   「我贊成,如狀況並沒有那麼嚴重,那豈不徒增恐慌?」   「我也贊成,說不定這是謊……這之中有哪裡弄錯了。」   大臣清一色反對的意見表明自己的立場,這也難怪,畢竟此事太難以想像,如不是亞修與伊琴絲關係良好,大臣們說出的言詞恐怕會更加尖銳。   同樣的,對亞修知之甚詳的伊琴絲也是一臉不安,遲遲無法做出決定。   亞修雖知道晚一分行動就多一分危險,但他並未失態的大吼大叫,而是思考要如何讓兩人相信,因為如果有人向他說這種話,他也會有同樣的反應。   眼見為憑!正當亞修打定主意,要多花點時間帶瑞爾特到裂縫處一探究竟時,特裡斯開口說話了。   「公主殿下,您認識我吧?」   「你……啊,是多倫魔法學院的特裡斯院長,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證明亞修的話是真的,因為我們剛剛才從那個鬼地方逃回來,並親眼目睹聚積在地底的力量有多難以想像。老天啊,您一定要趕快將城中的百姓撤離到高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這將會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可怕災難。如果我說謊,您就砍了我吧!」   伊琴絲粉臉色變,深吸一口氣,注視著瑞爾特,一字一句說道:「王兄,我相信他們。」   瑞爾特牙一咬,「傳令下去,立刻宣佈棄城,要所有百姓全都避往高處!」   亞修平靜說道:「殿下,切莫下此命令,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眾人為之傻眼,最先要求撤城的不正是亞修?再來是他居然敢質疑二王子所下的諭令,這可是要上絞刑台的重罪!   亞修不在乎旁人訝異的眼光,眸中閃耀著智慧光芒,泰然自若說道:「恐懼會讓人縮成一團,但恐慌卻會使人亂成一片,它就像瘟疫般,一旦開始,會在瞬間蔓延、傳染,使最冷靜的人也驚慌失措,做出如瘋子般的舉動,如果殿下您直接下撤城的命令,城中必定大亂,因此在下撤城令之前,定要有所準備。」   「什麼準備?」   瑞爾特虛心求教,他雖是個人才,但要在瞬間擬出以往從未有過的撤城計畫,實屬不可能,不僅是他,其他人也都拉長耳朵聆聽亞修的意見。   「首先,請立刻關閉東城門,熔岩如若出現,必由東郊順流而下,沒有必要讓民眾目睹這一幕。再者,請派士兵分駐各路口,維持撤城時的秩序,避免發生混亂。最後,請要求民眾向北方移動,熔岩雖可怕,但終究如水般有由高往下流的特性,北方地勢較高,較適合避難。」   亞修說話間有股令人心安的氣息,緩和了空氣中緊繃的情緒,但這些話並非他才智高超或是靈機一動就跑出來,而是剛剛在回城的路上便仔細琢磨、推敲。   亞修對閱讀書籍的興趣也幫了他,他清楚記得在一本講述戰爭歷史的書中寫到,百年前曾有一場進行數年之久的戰爭,最後攻方想到計策,把幾具屍體投入城內,幾天後城裡出現謠言說「屍體染有瘟疫,疫病開始在城內流行,大家都得一起死」,攻方更因此後撤。   眼見敵人竟然撤退,城內百姓信以為真,恐慌之餘爭相打開城門逃命,攻方則趁此機會派遣快速騎兵佔領城池。事實上,這只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心理戰!   讀至那個章節時,亞修特別感興趣,看了許多不同的書驗證,果然找到許多相似的例子,人一旦恐慌,是沒有理性可言的,他大概沒有料到,曾經讀過的相關知識,此刻竟派上用場。   瑞爾特聽得心悅誠服,感激說道:「好,我立刻下令,要宮中的士兵全部出城維持秩序,準備完畢後再發佈命令。」   「還有一事。」亞修抬頭凝視高塔,說道:「請殿下和我留在此處,對民眾喊話以安他們的心,我的「音之魔法」可將殿下的聲音傳至全城。」   眾大臣臉色一變,剛要反對時,瑞爾特已然開口:「當然,我沒有舍下子民先行逃生的道理。」   「明白,我將盡全力保護殿下。」   「好,我相信你。大臣,立刻將護城將軍找來,我要調派兵力,快!」   瑞爾特下達命令時,亞修一直在思考要將特裡斯及雪靈安置在何處。   這時,雪靈突然張開眼睛,說道:「你剛剛的話我都聽到了,我也來幫忙。」   「你沒問題吧?」   「放心啦,休息了一下,現在好多了,有當英雄的機會,怎能放過?」   特裡斯一言不發自亞修背上躍下,牽動傷口,痛得他齜牙咧嘴,卻仍強行忍住,說道:「小子,去吧,讓人看看多倫魔法學院教出來的學生有多優秀,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院長,你……咦?」   亞修住口,望向東方,只見被火山灰遮住的天空出現一道血紅光芒,像是蒼天的傷口,而最使人驚訝的是傷口還往裡謝爾不住接近。   到近處看得真切時,亞修臉色大變,倒吸一口涼氣,那不是傷口,而是一塊巨大的火紅岩石所留下的尾芒!   地心深處的力量開始露出獠牙,噴出的不再是輕柔的泥灰,而是帶有致命殺傷力的滾燙火石!   亞修表情一凝,施展翔天之翼迎上天空,要將其摧毀,更加接近時,才發現火石大如一棟房子,燒得通紅的表面還有火苗流竄,加上高速飛行的呼嘯聲,足以使人膽喪志消。   亞修一無所懼,「雷電球」聚集在左右兩手,猛然一聲大喝,雙雷怒呼嘯離手,以毫不遜色的威勢迎上,轟隆連響,巨大的火石碎成千百塊,搖曳著美麗的紅芒如雨墜下。   城中目睹此一景象的民眾爆起歡呼,他們至今仍不曉得發生何事,只是本能的為亞修的表現喝采。   然而,歡呼聲在下一瞬間變成爆炸聲與尖叫,亞修愕然回頭,發現火石在城中、王宮內炸開,威力摧枯拉朽的夷平民房瓦捨,留下一個個怵目驚心的大坑洞。   「怎麼可能?」   亞修疑惑不解,他明明已成功阻擋火石,怎還有漏網之魚?   耳畔尖嘯聲再起,只見到遮蔽天空的火山灰突破開一個缺口,灑下的並非陽光,而是紅通通的火石,帶著熾熱的尾芒斜墜而下。   亞修瞬間就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噴發而出的火石因角度、強弱不同,有的在火山灰層下飛行,有的則是直接投往高空,越過火山灰層後再高高落下。   這讓情勢變得更加嚴峻,火石的侵襲居然有來自視線之外,要亞修如何顧及?   「「風之屏障」!」   風系魔法中範圍最廣大的防禦魔法出手,綠色的光壁形成了護盾,擋住另一波從火山灰層中透出的火石,但是,範圍廣大,防禦力也隨之降低,火石紛紛穿透風之屏障,速度終究緩了一些,讓底下的人有機會避開,同時減少破壞力。   然而,風之屏障的範圍再廣,也絕不可能籠罩整個裡謝爾,襲來的火石開始變得頻繁、密集,再非亞修一人之力所能阻擋。   亞修低頭下望,慘不忍睹的情景出現在眼前,人群發了瘋似的四處逃竄,不幸跌倒的人失去了站起的機會,被無數雙腳踩過,活脫脫一副地獄景象。   孩童的哭泣聲、男人的咒罵聲及女人的尖叫聲此起彼落,亞修強壓心神激盪面對危機,他見到東方一顆接著一顆的火石噴射上天,有的越過火山灰層,不知會在何時、何處落下,有的則正面來襲。   亞修唯一能做的,只有竭盡全力破壞火石,避免造成傷害。   亞修提出的撤城之計確實可行,卻沒料到事態急轉之下,情勢朝最惡劣的一面發展──四周昏暗有如黑夜,遠方火紅流星直衝雲霄,蒼茫天地間,只他一人承擔全部,亞修心中湧起濃烈的孤獨和無力感,信心逐漸渙散。   但亞修錯了,他並非孤身一人。   王宮護城河牆上,伊琴絲堅定的喊話響遍裡謝爾,「王都的子民,恢復冷靜!不要讓恐懼支配你們的心靈,看著天空,危險雖然到來,仍有英雄為你們阻擋!不要在此刻,將你們身為人、身為巴洛雅一份子的驕傲拋棄,給我一步步,井然有序的走出城外。士兵們,記起你們的職責、你們的訓練、你們保國衛民的誓言!攙扶起受傷的人們,維持秩序。我!伊琴絲,王室第三公主,發誓會盡全力為你們阻擋一切危險,亦會最後一個離城!」   藉著雪靈音之魔法的幫助,伊琴絲果斷的話語傳遍全城,她的臉容散發著聖潔的光輝,手上更高舉一塊散發出水藍光芒的盾牌,吸引全城人的目光,原本亂成一團,瀰漫著不安、恐懼的裡謝爾頓時靜了下來。   一聲巨響,火石自天而降,壓垮了南城門,切斷一條逃生之路,使得鄰近的人又是一陣慌亂,不但如此,火石更開始在裡謝爾和四周原野落下。   伊琴絲美目異采連連,站在高處,只見火石如雨,無一安全之地,她銀牙一咬,下令道:「所有人立刻進入王宮,那地方有人保護,我發誓會和你們共生死!士兵們,拿起長盾,擋住來自天空的魔爪,我們將會打贏這一仗!」   伊琴絲的命令傳到所有人耳中,帶有無比威嚴,每個人都開始移動,就連原本站在東、西兩城門口的人都著魔似的聽從命令,轉身朝著王宮跑去。   黑暗的時刻裡,伊琴絲如同大海之上的燈塔,給了所有人遵循的標的。   不僅如此,她在瞬間就判斷出來自火石的攻擊範圍既密且廣,因此將人集中於一處,如此一來,亞修守護的面積也隨之變小,更有施展的餘地。   至於熔岩的威脅就必須賭一賭,王宮共有數道護城河保護,本身就是一個防衛森嚴的要塞,如將入口封住,該能阻擋熔岩的侵襲,當然,這只是「可能」,如果失敗,將會是場浩劫。   這是一場亞修也贊成的豪賭!身在半空中的他視線極廣,裡謝爾方圓數十里都可見到火石留下的破壞痕跡,逃出的人根本毫無安全可言。那麼,還不如賭一把,將所有人全部聚在一塊,而他只要守住王宮上空即可。   責任雖加重,亞修卻感到血在沸騰,心中怯意一掃而空,信心十足。   「公主殿下,今天就讓我當你的守護騎士吧,我將誓死達成任務!雙雷怒,去!」   雙雷怒悍然出手,處於天人相應境界的亞修,魔力源源不絕,雙眼神光燦爛,鬥志昂揚,因為他並不孤軍奮戰! ∼第二章徒勞無功∼     地面人群紛紛湧入王宮時,亞修專注在王宮上空,火石增多,只要有一個漏網之魚,將會造成嚴重的傷亡,他像是個守護神,承擔了所有安危。   城內仍有人跡,泰半都是傷者,或是行動力較差的老弱婦孺,士兵雖聽從命令全力投入救援,卻也非一時三刻間就能將人撤入宮中,他們得直接面對火石的威脅。   「「超速風錐」!」   不同於「風之刃」的切、斬、削,將破壞力凝聚於一點,以鑿刺為主的綠色風錐自雪靈手中射出,連續八枚刺入當頭而下的一顆火石,而且八點神准的連成十字。   火石發出裂響,如被鑿子擊穿,碎成四塊,當中兩塊失速墜地,另外兩塊則朝伊琴絲一行人當頭壓下。   「「轟雷破甲」!」   雪靈冒著高溫與危險一躍而上,在半空攔截火石,七劍中的「轟雷」出手,將第一塊轟成碎屑,卻因反震力而被彈至地面,眼睜睜看著最後一塊落往一個小男孩頭上。   水藍色的光芒突然隱現,伊琴絲拿著一張與她身高相近的長盾出現在男孩身前,以盾面硬擋火石碎塊。   長盾大有來歷,名喚「不破之盾」,為巴洛雅開國之王在無數戰役中的護身神盾,盾體雖巨,但因材質特異而輕若棉絮,縱是三歲孩童也能輕易揮舞。   事態緊急,伊琴絲拿出王家至寶,希望能抗衡火石。   不破之盾名不虛傳,對火石硬碰硬仍絲毫未損,但是,那股強大的衝力卻無法消去,甫一接觸,伊琴絲身軀劇震,整個人失去平衡往地面倒,眼看就要和小孩被一同壓扁時,她一手抓住小孩的衣領就往外拋去。   眼看伊琴絲無法及時逃離,雪靈一聲大喝擲出轟雷,在千鈞一髮之際擊碎火石,險之又險的救了她一命。   然而火石爆裂的碎粒卻劃過伊琴絲的額頭,鮮血直流,留下怵目驚心的傷口。   伊琴絲毫不在意自己於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更忘記額傷的疼痛,一躍而起,看著一名老人奔過來緊緊抱著小男孩,還全身發抖,安慰說道:「別擔心,你們已經安全了,現在快到王宮裡去。」   然後,她頭一揚,對剛趕到的士兵下令:「把這些人扶進王宮,其他人跟我來找尋受傷的人,絕不留下任何一個人,明白嗎?!」   「明白!」士兵同聲大喝,伊琴絲身先士卒的英勇表現讓他們的士氣沸騰到最高點。   「好,那麼雪靈,我們兩個聯手吧,我的不破之盾配合你的魔法和劍招……你的手怎麼了?」   雪靈的雙手在地下之城時已經受傷,此刻再用轟雷出招,傷上加傷,血流如注。   雪靈俯身拾起轟雷,毫不在意,露出燦爛笑容,說道:「沒有問題,就讓我們聯手給老天一個顏色看看,以為靠這些石頭就能唬人嗎?呸,門都沒有!」   雪靈雖精神萬分疲累、兩手劇烈疼痛,但卻感到熱血澎湃發熱,她已經決定,就算廢了雙手,也要陪伊琴絲到最後一刻!   伊琴絲內心一陣激動,眼中流露深刻的感情,說道:「無雙教還缺人嗎?」   「哈哈,你終於知道無雙教的好了嗎?放心吧,我會留一個好位置給你。」   兩人相視而笑,連袂出手,找到可能傷人的火石時,雪靈以魔法和轟雷先加以削弱或是粉碎,伊琴絲再持盾上前保護眾人不受波及。   她們不發一言一語,甚至不需彼此對望,就以最佳默契做到這些事。   在眾人的眼中,她們雖是兩個人,卻有種融為一體,化身成一人的感受。   那並非錯覺,她們的外貌雖不同,但靈魂有著相同的目標、相同的信念、相同的情操時,是哪邊不一樣呢?   兩人不顧自身安危,在凶險威脅下奮力保護民眾的無私行為激發了所有人的勇氣,不少原先已避往王宮的人,也紛紛回頭幫忙攙扶老弱婦孺。   絕不留下任何一人!伊琴絲正朝著達成諾言而努力。   雙雷怒!亞修最強、最凌厲、最可怕的攻擊魔法,他曾用這魔法做了不少事,甚至連挖避雨的洞也有過,但他從未料到,這魔法有朝一日竟能拯救如此多人。   亞修看著王宮中那一大群黑壓壓的人頭,全都以飽含恐懼、不安、絕望的眼神望向自己,承擔的壓力空前沉重,在落羽大陸的漫長歷史中,恐怕從未有人處於這樣的位置。   然而,亞修的表情既不慌也不亂,額上不見汗影,舉手投足間有種說不出的從容、優雅,甚至還掛著笑意,雙雷怒完完全全擊碎有威脅的火石,不使其落入宮內。   亞修的眼神有點異樣,深邃朦朧,好似遙望無盡遠處,這從未有過的艱困處境,激發出他內在的生命潛能,其五感、身軀、意識,此刻正處於一個奇異的境界中。   亞修明白自己的變化,他發現縱使是藏在火山灰層之上的火石,自己也能在腦海中描繪出它的行進軌跡以及將落下的地點,不僅如此,他更清楚只要往何處施加一點小小的力量,就能改變它的方向,使其不再構成威脅。   在一定的領域內,亞修感到自己成了這空間的主宰,他的眼不再存於肉體,而是高高俯瞰一切,他甚至有種將眼閉起,以心靈之眼應付一切的衝動。   變化不僅於此,亞修的魔法破壞力更不斷增強,他發現藉由天人相應從外界導入體內的魔力,開始轉換成一種天地間最特別的力量。   亞修對此並不陌生,在與雪靈初次的對決中,他曾在無意中使出過,結果毀了王宮內的兩座塔,之後雖也曾多次斷斷續續感應到,但都不如這次確切,他感到自己只差幾步就能完全掌握那力量,並跨入其相應的境界。   那力量名為天之力,那境界名為天人合一!   那是超越凡人,足以匹敵神魔的至高境界,亞修踏入的會否太過容易?   答案是否,事實上,如沒有露比的指引,亞修連天人相應的境界都無法進入,更別奢談天人合一,他如同其他人類般,完全無法想像魔力可以無窮無盡、生生不息,且就算曉得,如他沒有足夠堅毅的意志去歷經八年無語冥想,也難以有所成就。   要得非常成就便需經非常磨練,亞修的成就並非憑空而來,只是仍有讓人訝異之處,就是他進步的速度之快,仍遠遠超乎露比的判斷,這是他的天資卓越,抑或另有因素?   這次也是如此,亞修有關天之力的感覺隨著與雪靈交手的過程而被啟發,再加上其古魔法在眼前施展多次,都讓他在下意識中不斷熟悉這股力量,而齊天那石破天驚的一擊,更是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亞修當下所經歷的危機亦推了最後一把,自時縫之地後,他從未在人界以全力鏖戰如此之久、之烈,加上數萬人命在肩,種種壓力都迫使他的修為境界往前跨進一大步。   當然其中不乏外力幫助,如不是伊琴絲的勇敢激起他的鬥志與信心,此刻也許會是另一番不同的局面。   「「雷電天網」!」   亞修五指為縱、五指為橫,交錯劃出新魔法,十指指尖同時發出青白色電芒,轉眼間交織成一片電網,網眼中電焰流竄閃爍,亞修雙掌一推,電網飛至火山灰層下,粉碎一整群體積較小的火石。   「雙雷怒!」   這可怕的魔法,亞修以往都得用雙手出招,但此刻只伸出右手,五個指頭各自凝聚一粒電球,微動間,電球以兩粒一組形成小型的雙雷怒接連發出,電球核心處,更出現了一點前所未見的金色光芒。   這麼小的雙雷怒,威力理當小上許多,但事實並未如此,它仍輕易的擊碎火石,破壞力毫無改變,只見到天空中無數火石碎片紛紛墜地,無一能對王宮造成破壞。且亞修防禦的範圍還在不知不覺中往四周延伸擴展,增加負擔,藉此壓迫自己進步。   亞修相當享受一步步朝著天人合一境界邁去的時刻,眼看再一步就能徹底掌握其奧妙時,裂縫的噴吼、火石飛行的呼嘯、撞擊的巨響全在一瞬間消失,天地間重歸寧靜。   變化來得太突然,亞修因失去目標,伸出的手僵在原地無法動作,然後「醒」了過來。說醒有些不對,因為他的意識一直清晰無比,該說是從天人合一的美妙境界被抽離到現實。   密佈天空的火山灰依舊厚重,但東方的裂縫卻一片平靜,先前的惡夢景象像是假的,眾人已安然度過這一災劫。   亞修表情複雜,他雖高興裡謝爾逃過一劫,卻也為自己無法更進一步而失落、遺憾。   「大家的安全畢竟是最重要的。」   亞修釋懷,低頭往王宮看去時,雙眼瞪大,臉上神情駭絕,渾身血液驚得為之凍結。   「不可能,不可能!」   亞修所看見的景像是王宮成了死寂之地!原先逃入宮中的人,此刻全倒臥在地,無聲無息,不知是活是死,大地被一片淡黃色煙霧籠罩,裡謝爾也在其中。   「這是怎麼一回事?」   事實上,亞修全力對付火石時,裡謝爾城中起了異變,從溫泉水孔噴出大量黃色毒霧,不僅瀰漫全城,更捲往四周原野,人一吸入就立刻倒地。   亞修擋住了火石侵襲的天災,卻萬萬沒料到尚有地劫。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的?」   前一刻還沉浸在步往天人合一境界的喜悅,更為眾人逃過一劫而慶幸,但下一刻卻面臨數萬人不知生死的可怕景象,所有努力付諸流水,任憑亞修意志再堅毅,也無法承受此種變化,整個人幾乎崩潰。   亞修大口大口喘氣,雙手無意義的揮舞,像是要揮去眼前的惡夢,心中六神無主,眼前一片黑暗。   然而,如同要誇耀自己力量似的,本已沉靜的裂縫開始劇烈鳴響,引發了一陣強烈地震,只見到城中的房子如同浪濤般起伏,地基不穩的紛紛倒塌。   一聲巨響在此時傳來,亞修回頭,見到這一生中最美麗、最壯闊,也最絕望的景象。   裂縫噴出了直衝雲霄的熾熱熔岩,形成一棵赤紅火樹,發出的光芒刺人雙目,雖仍在遠處,燃膚燒骨的熱浪已狂湧而至,熔岩在升起和落下時跳躍著、舞動著,變化成千萬姿態,美得扣人心弦,卻又可怕凌厲。   熔岩重重落下後彙集成熔岩巨浪,藉著位處高地的優勢,以雷霆萬鈞之勢朝裡謝爾狂洩而下,沒人懷疑它能輕易毀滅沿路的一切!   明明四周熱得有如洪爐,亞修卻覺得通體冰冷,如裸身處於冰原雪國。   「「毀滅之焰引來火焰毀滅一切的傳說」果然是真的,裡謝爾……完了。」   反抗徒勞無功,人力終究無法抗衡天意,傳說已經實現,亞修掉入絕望深淵,內心一片麻木,對四周失去反應,更不曉得自己的翔天之翼早已失效,身軀如石塊般重重下墜。 ∼第三章月牙神曲∼     亞修往下直墜時吸入毒霧,才一入鼻便覺得昏沉,腦海中開始浮現出過往的種種回憶,恍如隔著一層厚紗凝視,模模糊糊,他根本記不起那些人的名字與容貌。   驀地,一副異常清晰的臉孔出現在一片白色世界裡,她的眼神清澈,唇角掛著燦爛笑容,足以使人忘卻一切痛苦。   「露比!」   亞修渾身一震,在要撞上地面的那一刻猛然回過神,重新施展翔天之翼,險之又險的逃過一劫,驚得渾身冷汗徹體。   「我不能放棄!我絕對不能放棄!我都還沒見到她,怎麼可以倒在這種地方!」   亞修朝天大吼,突然身軀一晃,醒悟自己已經中毒,連忙屏住呼吸,從懷中掏出芍葯給的「解毒丹」塞入口中,同時飛往半空。   醫聖之女的藥果有神效,片刻亞修就覺得暈眩大幅消退,開始審視四周。   現實的環境不會因他一人的振作而有改變,熔岩仍從裂縫猛烈爆發,聚集而成的浪潮已橫越一半距離,再不多久就要抵達裡謝爾。   光是襲來的高溫,就讓亞修汗如雨下、口舌發乾,幾乎承受不住,更別提熔岩本身的破壞力。縱使眼前的景象如此絕望,已下定決心的亞修仍拚命思索,毫不放棄任何可能。突然,他眼睛一亮,記起身上一個背叛他數次的東西。   亞修探手入懷,取出「月牙笛」,似乎受到主人的信心影響,月牙笛潔白的表面閃爍著奇異光華,更發出燙人的灼熱感。   「這是……你呼應我的證據嗎?」   亞修凝視月牙笛表面,記憶中的「月牙十三曲」一曲曲出現在腦海,他的意識專注在其中一曲。   「「天風曲」!」   高亢、輕快、無拘無束的音符在空中跳躍,傳遍每一寸空間,亞修感到月牙笛若有生命般,傳出如心跳聲的鼓動。   這是一首活潑靈動的曲子,歌吟著自由之風。   一曲奏畢,遮住陽光的火山灰層突然破開一個缺口,金黃色的陽光自洞中灑落,投往裡謝爾,彷彿希望之光。光芒觸及的地面產生變化,一股旋風瞬間生成,將四周的毒霧捲拂上天。   旋風同時往外擴散,片刻便籠罩住了整座裡謝爾城,成了一個超大型的龍捲風!   龍捲風的威力弱得不可思議,瀰漫的毒霧及煙塵泥沙被輕易吹走,除此之外卻未造成破壞,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月牙笛的月牙十三曲就是能將不可能化可能!   「天風曲,操縱風的曲子,那麼……」   亞修持著月牙笛的手往前一揮,一股猛烈的暴風自天之穹頂狂捲而下,瞬間吹散佔據藍天的火山灰,金烏重現,光明再度降臨。   這時,龍捲風也將毒霧全都帶走,城中空氣恢復正常,只是眾人仍一動也不動,生死未卜。   亞修曉得他們都還活著,只是昏迷不醒,不過要是月牙笛無法抵擋熔岩的侵襲,他們等於是死了。   天際中音符再現,不同於天風曲,這次的節奏快慢差別極大,音調則時輕時重、或剛或柔,狂暴與溫柔共存。   這是一首變幻莫測的曲子,歌吟著千變之水。   「「天淼曲」!」   熔岩焰浪的前鋒觸及城牆的瞬間,天淼曲及時奏完,藍天開始飄落一朵又一朵的白色雪花,以美妙的姿態投入兇猛熾熱的熔岩中。   天降瑞雪,如有人能保持清醒目睹,必定不敢相信,因為裡謝爾縱在嚴冬也不曾下過雪,但下雪又如何,輕若棉絮的雪花怎可能擋住熔岩?   偏偏就是可以,雪花一觸及熔岩時發出淡淡金芒,濃稠、赤紅的熔岩竟在瞬間失去高溫而凝固,變成漆黑色的嶙峋怪石。   雪花外表雖美,其實是由可怕的凍氣高度凝結而成,每一片的威力都不下於雪靈的「霜雪之息」,此刻密密麻麻落下,彷彿無窮無盡,自能將熔岩的高溫消除。   事實上將凍氣以雪花的姿態呈現,是亞修一時心血來潮所為。他突然覺得這是一副美麗的景象,否則以雨水或是白霧等模樣出現都可以,因為天淼曲賦予他自由控制水元素的能力。   仔細觀察,雪花雖將地表大半熔岩凝結,並未落往裂縫處,熔岩依舊不斷爆發,只是流動不遠就被奪去熱力,失去威脅性。   亞修此舉自有用意,熔岩爆發有助於宣洩地心累積的破壞力,如此刻強硬以天淼曲封住,難保日後不會有後患,因此讓它盡情宣洩。   「月牙笛……好可怕。」   這是亞修一連奏出兩曲,分別操縱風、水兩種元素後的心得,他可說是靠著月牙笛拯救裡謝爾,可卻不但不感激,反而莫名畏懼?   理由簡單,因為亞修已經透過月牙笛明白他所操縱的力量之龐大,根本是難以想像,要毀掉一座城乃至一個國家,轉念便可辦到。人類就如螻蟻,反抗的力道低微可笑,幸而亞修的個性與權力、野心沾不上邊,否則如興起統治落羽大陸的念頭,也能輕易辦到。   亞修實在不明白月牙笛為何有此能力,此刻經它操縱的水、風二元素雖馴服如羔羊,但他對其萬一失控的隱憂卻逐漸萌芽,只是隱藏在冷靜的臉孔下。   熔岩的爆發已過許久,凝固後的黑色怪巖墊高地面,由裡謝爾望去,東邊原先起伏有致、翠綠青蔥的丘陵地形,彈指之間變成了隆起的高原,古怪而又詭異。   再過許久,裂縫處原先高聳入天的熔岩之樹無以為繼,逐漸萎縮,亞修心中大喜,曉得危機快過,停止降下雪花,因裡謝爾此刻多了一座「黑色高原」保護,熔岩受阻改朝南、北兩方流去,不會影響到裡謝爾。   亞修不得不承認,處在絕對安全位置的此刻,這熔岩之樹、火焰之河看來無比瑰麗、壯觀、賞心悅目。   驀地,亞修背脊泛起涼意,感到一股極度憎恨的怒氣包圍自己,緊接著就看到裂縫爆發出的熔岩猛烈數十倍,高入雲霄,彷彿迴光返照,要在消失前留下最美的身影。   正當亞修為這奇景目瞪口呆時,熔岩反常的沒有落下,而是在空中扭結、聚合,匯融成一條巨大火蛇,凌空而下,直撲亞修!   此情此景之詭異離幻,已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絕非自然現象,但亞修卻恍然大悟,明白這是在地下之城中所感應到的「它」搞的鬼。   火蛇狂撲之勢雖駭人聽聞,但亞修不慌不忙,月牙笛輕輕劃了個四方形,奇怪的是週遭毫無反應,火蛇長驅直入,毫無阻礙,到得近處,不知是否錯覺,它竟張開嘴,要把亞修一口吞掉!月牙笛到底做了什麼?   答案揭曉,火蛇的烈焰身軀在剎那間失去光芒,熱度盡失,在半空化成黑色石塊崩解落地,因為它撞上了一堵守護裡謝爾的無形極凍氣牆,它還不夠資格越雷池半步。   經這垂死掙扎,地心的力量再無餘力反撲,裂縫處的力量完全平息,見不到半點熔岩噴出,天地災劫終告一段落,但在亞修眼中,事情才剛開始。   亞修藉著音之魔法,舌綻春雷喝道:「給我滾出來,無論何種手段,你都敵不過我手上的月牙笛!」   原已平靜的地面開始顫動,剎那間,地下之城處的地面開始龜裂,岩石向上騰空飛射,其中還夾雜著聖殿的白色壁牆與燃燒著的冷焰。   亞修心中暗歎,這規模龐大的地下之城已被徹底毀滅,所藏的歷史文獻完全消失,今時今世之人失去一窺前世前人秘密的機會。   岩石之後,熔岩如噴泉湧出,又在空中聚合,亞修眉頭一皺,難道對方毫無學習能力嗎?不過,他隨即明白自己錯了,熔岩居然自己失去熱度,化成石塊落下,有如黑色布幕褪去,現出最終魔頭!   半空中,一頭渾身瀰漫熾熱火焰的異獸緩緩張開雙翼,比熔岩爆發之景還要美麗。   「是鳳凰,怎麼可能?」   亞修目瞪口呆,懷疑自己是否看錯,錦雞似的巨首上長著鸚鵡嘴,身軀如鴛鴦纖細,如大鵬般的雙翼橫展天空,渾身有烈焰燃燒,光芒讓太陽為之黯然失色,而它剛剛更吸取熔岩之火壯大自己,除了傳說中的不死靈鳥──鳳凰,沒有任何一種生物有此等能力。   鳳凰的身軀全冒出火焰,一雙紅眼狠瞪亞修。   亞修無言,鳳凰的美麗姿態使他目眩神迷,但籠罩在週遭的怨毒氣息卻讓人倍感不祥,加上先前種種,亞修百分百肯定鳳凰所帶來的並非吉兆,而是毀滅!   亞修仔細一瞧,發現許多不尋常之事,遠處的鳳凰外形確實和傳說中相同,但頭頂處卻有一條與身軀同長的白色羽緞迎空飛舞,亞修的腦海立刻浮現有人手握羽緞,駕馭鳳凰在戰場上戰鬥的景象。   然而,在鳳凰的胸腹間,卻還有一條粗黑鐵煉貫穿而過,破壞了它整體的美感,顯得突兀、醜惡。   沉思間,鳳凰發出悅耳清麗,卻又悲憤怨毒的長鳴,張口吐出一道火焰,轉眼即到了亞修身前,亞修仍自沉思,沒有理會,果然,火焰無法攻破極凍氣牆,談不上威脅。   鳳凰再鳴,雙翼一振,朝著亞修飛撲而來。   鳳凰之威勢比之前的火蛇何止強烈百倍?這次亞修不敢大意,月牙笛往前一指,一股凍凝天地的寒氣湧出,和鳳凰接觸的瞬間,竟將它整個冰封。   鳳凰失去了飛行的能力,朝地面直墜,但還沒觸地,渾身高溫已將冰封融解,雙翼一抖,千百片燃燒著烈焰的美麗羽毛朝著亞修電射而來。   亞修眼神一動,焰羽的模樣雖讓他想起一事,手中的月牙笛並不因此怠慢,微一轉動,便憑空升起一股氣流,將焰羽吹回。   月牙笛可不是一次只能操縱一種力量,當一曲奏畢,這股力量便歸亞修使用,除非他將之解除,否則可逐次累積,到最後,月牙笛所能操縱的威力之巨,根本是無可計算。   亞修想起摧毀石巨人時曾被一道怪異的紅光攻擊,雖最後被雪靈消滅,但確實有見到一片類似羽毛的蹤跡,加上貫穿鳳凰身軀的鐵煉,一個瘋狂念頭浮出腦海。   鳳凰便是毀滅之焰,而且它的身軀還被拿來當作製造對抗神魔的兵器材料!   雖看似荒誕,亞修卻認定自己的推論無誤,如此一來,就能解釋鳳凰為何滿懷怨毒,因為它被人類禁錮在地底下長達三千年之久!   亞修心中一軟,原先打算以冰錐貫穿鳳凰身軀的念頭鬆動,以音之魔法喝道:「對你的遭遇我感到非常難過,但可以請你停手嗎?這裡的人全都是無辜的!」   鳳凰的回應是再次射出焰羽和吐出火焰,火焰直取亞修,焰羽則如同有自我思想般散開,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發起攻擊,意圖當亞修的注意力被火焰引住時,從最弱的一點入侵裡謝爾。   可惜,鳳凰不曉得月牙笛的能力,火焰失效,焰羽被守護全城的極凍氣牆冰封碎裂。   「沒用的,裡謝爾沒有弱點,守護全城的力量強大到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你的攻擊不可能有用!我再說一次,請你停手!」   鳳凰仰首厲鳴,猛然振翼飛往半空,最後以雷霆萬鈞之勢,不顧一切往亞修直撞而下,充滿著有去無回、同歸於盡的決心。   「玉石俱焚嗎?抱歉,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   亞修月牙笛再動,眼神突然一軟,彷彿遇到了為難之事,稍遲了一線才出招,而且中途換招,改下揮往前拂。   一股猛烈的暴風正面捲向鳳凰,要將它擋住,但這有去無回的一撞威力超乎預料,暴風反被擊潰,鳳凰以高速接近,亞修雖大吃一驚,仍臨危不亂,從側邊再引出一道狂風,總算擊偏鳳凰的飛行軌跡。   鳳凰的右翼接觸到亞修布下的極凍氣牆,雖瞬間凍結,卻也突破穿入,撞垮大片城牆,最後「砰」的一聲墜落地面,翻滾不停,在南城門外停住。   亞修險被波及,幸而及時後躍,躲過攻擊,這讓他臉罩霜寒,泛起殺氣。   他在想,如自己有個萬一,裡謝爾的數萬居民豈不是要一同陪葬?   「鳳凰啊,你被囚禁雖然不幸,但試問,三千年前我的祖先被迫避往暗無天日的地底下,他們的無辜可憐,該找誰討?今天裡謝爾的人哪個有罪?既然你不願止戰、不願聽勸,那就別怪我無情,定!」   亞修高舉月牙笛猛然往下一揮,一根巨型冰錐憑空出現,朝著剛掙扎站起的鳳凰背部狠狠刺入,將它釘牢在地,動彈不得。   鳳凰發出震天哀鳴,雙翼不斷拍打,亞修毫無喜悅神情,只有萬般痛苦與無奈,因為他能理解鳳凰的憤怒,如果換做自己被囚禁三千年,出來的第一件事也是報復!   然而,裡謝爾亦沒有理由被鳳凰的怒火波及。   亞修眉一挑,暗忖自己小看鳳凰的生命力,它的傷口處噴出大量血液,血液和烈火幾無兩樣,不但片刻就將冰柱蒸發,傷口也已痊癒,再度站起。   鳳凰表面雖無傷口,亞修卻感到它的力量已大幅衰減,不復先前之勇。   「果然是不死靈鳥,但你的力量至少去掉七成,現在可以談談嗎?」亞修仍無法徹底趕盡殺絕,期盼事情能有一線轉機,驀地,他眼神再冷,「休想得逞!」   亞修手上月牙笛一轉,轉眼間鳳凰身旁出現四道龍捲風,形成一道牢籠,當它甫振翼而起,便被狂風打下,困鎖當中。   在月牙笛的驚世力量前,鳳凰的怒氣終被壓抑,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懼意,意圖逃離。   事已至此,亞修怎能容它離去?否則來日鳳凰力量恢復後改而攻擊其他城市,該如何是好?   亞修仔細審視鳳凰的烈焰雙眼,良久後長長一歎,它眼中憎恨之情半點不少,亞修清楚鳳凰不會放棄復仇,這讓他別無選擇。   眼眶在不知不覺中泛紅,亞修有些哽咽開口:「對不起,我再也無法對你留手,我能做的,就是下一擊讓你在瞬間灰飛湮滅,感受不到半點痛楚──「天怒曲」!」   這是第一次,亞修在掌握絕對優勢的情況下,處死沒有仇、沒有恨,甚至大感同情的對象,而它更稱得上是被害者!   亞修的手在發抖,卻沒有停止,沉重到要擠碎心臟的音符一個個單獨響起,每響一次,讓人喘不過氣的壓力就增加一倍,絕望的氣氛瀰漫四周,即使這股力量由亞修控制,他亦膽顫心驚。   天怒曲的最後一個音符已然奏完,亞修完全主宰這股力量,這股以往被視為禁咒,經常反噬施術者的雷電之力,此刻馴若羔羊,一切依他的意識動作。   這是一首令萬物為之顫慄、跪伏的曲子,歌吟著天譴神威。   鳳凰通靈,感受到這股力量的可怕,雖奮力掙扎著想要逃離,無奈在龍捲風的鉗制下動彈不得,明知必死,它的畏懼盡消,怨毒的眼神死瞪著亞修。   眼神如能殺人,亞修恐怕已死萬次,但這樣一來,豈非讓他更無轉圜?   亞修握緊月牙笛的手不斷冒汗,最後一聲長歎,就要一招結束傳言中靈鳥的生命。   此時,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亞修身前,再熟悉不過的嗓音響起,「主人,好久不見。」   亞修有些不相信的眨眨眼,最後喜上眉梢,驚道:「莉娜,你回來了?見到你真好,快點……不,等一下,等我解除極凍氣牆,你再進來。」   亞修作夢也沒料到安琪莉娜在此時現身,想念之情讓他暫且將鳳凰一事撇到旁邊,解除佈滿全城的氣牆後讓她進來,同時升起一絲希望,說不定安琪莉娜能有什麼好辦法解決這番兩難局面。   安琪莉娜施展翔天之翼停在亞修身旁,她的絕色容顏因旅途勞累而憔悴不少,但顯之在外的聖潔氣質與風采不但未曾稍減,反而還多了一股引人心憐的楚楚嬌態。   亞修已有一段時日未看到安琪莉娜,加上今天實在發生太多事,此刻見面竟有恍如隔世之感,他同時想到,黛絲笛兒是怎麼了,為何至今仍未現身?無奈,他沒有找尋答案的時間。   興奮之餘的亞修並沒有注意到一些異常之事:安琪莉娜的秀眸雖在掃過裡謝爾的慘狀時閃過一絲哀痛,卻並無太驚訝的反應,而她一見到亞修便恰好停留在肉眼無法瞧見的極凍氣牆外,沒有直接進入,分明早已曉得四周有強大的力量保護,無法硬闖,她是如何得知?   不過,還有一件兩人都沒注意到的事,鳳凰一見到安琪莉娜現身,渾身原已減弱不少的火焰轉趨熾盛,視線更離開亞修,直盯安琪莉娜不放。   「主人,這裡似乎發生了不得了的事呢!」   「是啊,一言難盡,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趕回來。」   「因為半途遇到翼人族,他們向我說主人您已經找到空青,所以我便急忙趕回。」   「他們果然傾全力完成我的請求,真是太好了,我有一個難題想……」   安琪莉娜沒讓亞修把話說完,問道:「主人,您的月牙笛可以一舉消滅這有不死鳥之稱的鳳凰嗎?」   這又是亞修粗心的地方,他之前對月牙笛的存在保密有加,直到此刻才拿出來,安琪莉娜怎會曉得?   亞修沒把剩餘的話說完,而是先回答:「可以,天怒曲的威力可以辦到,你先聽我說……」   「原來如此。」安琪莉娜的視線落在月牙笛上,眼神微變,又不讓亞修把話說完,問道:「可是主人,這麼可怕的威力讓您操縱,萬一您昏過去了,力量失控,該怎麼辦呢?」   「放心吧,能操縱是因為曲子的旋律在我腦海停留,當將之忘掉時,凝聚的力量會自然消失,不致造成危害。」   「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咦?」亞修總算發現不對,眼中浮現疑雲,問道:「你怎麼會曉得月牙笛……」   亞修徹底失去說完話的機會,安琪莉娜低聲一句「抱歉」後,猛然提膝往亞修小腹狠狠撞去,隨即一記手刀狠劈在頸項!   沒有絲毫防範,加上對手是戰鬥經驗豐富的安琪莉娜,亞修連哼一聲的機會都欠缺,就倒地昏厥。   如同亞修被安琪莉娜套出的話,因月牙笛而凝聚的力量在瞬間雲散煙消,困住鳳凰的龍捲風也失去蹤影。   安琪莉娜眼中閃過一絲內疚,對鳳凰說道:「快走吧,「白羽」,回到姊姊的身旁去,不要留在這裡,否則你真的會被殺。」   鳳凰沒有依安琪莉娜的話離去,眼中發出更加怨毒的厲芒,張口吐出一道火焰,直撲她和亞修! ∼第四章鳳凰傲氣∼     安琪莉娜大吃一驚,完全不明白原因,一把伸手抓住亞修的衣領,躍下城牆,避往城外,以城牆擋住鳳凰吐出的高溫火焰。   「為什麼攻擊我?難道你不曉得我……糟糕,你的確不曾見過我,但我卻知道你。」   安琪莉娜為自己心急失慮而懊惱,鳳凰名為白羽,是鳳凰族中極為罕見的異種,白羽是它頭頂有一條白色羽緞而得名。   被白羽承認的主人將能手握羽緞騎在它身上,透過羽緞,背上之人不必言談就能和鳳凰心意相通,兩人如同一體,得以發揮最強威力,再加上鳳凰強大的生命力和可怕熱焰,說它是神界最強靈獸並不為過。   白羽正是安琪莉娜之大姊──「希歐蓓格」的馭獸。神魔之戰爆發初期,希歐蓓格手執長柄巨斧、身穿寒銀戰甲、騎乘烈火鳳凰孤身投入戰場,殺得魔界之人聞風喪膽。   可惜不久後一人一獸遭遇埋伏,更遇上鳳凰的天生剋星──九頭冰龍,激戰後不敵,命危之際,白羽豁盡全力將希歐蓓格送離戰場,自己擋住九頭冰龍和魔軍,從此失去下落。   安琪莉娜當時尚未出生,根本未曾見過白羽,所知的一切,完全是從希歐蓓格口中聽來。   安琪莉娜還記得這位陽剛的大姊一說起白羽,總有掩不住的哀傷之情,當時她曾多次尋找白羽蹤影,卻都無功而返,最後認定它確實已死。   鳳凰雖有不死之鳥的美名,但並非真能永生不死,而是生命力異常強韌,無論何種傷勢,只要一息尚存,就能完全恢復,只是時間長短而已。可是那終究有個極限,亞修的天怒曲就能讓它徹底灰飛湮滅,無法重生。   安琪莉娜回到裡謝爾,恰好是亞修吹奏月牙笛之時,她被其威力驚得瞠目結舌,不敢相信。   當控制熔岩意圖毀滅裡謝爾的元兇現身時,安琪莉娜心中一涼,曉得大事不妙。她認出這鳳凰就是希歐蓓格口中常常提到的白羽,它不但沒死,還在此刻現身,更滿腔憤怒。   安琪莉娜在瞬間失去方寸,不曉得該如何是好,她不知白羽有何遭遇,卻清楚亞修的話沒錯,裡謝爾城的百姓是無辜的,不該淪為白羽發洩的對象。   安琪莉娜明白亞修的個性,相信他會制服白羽,但不會輕易殺死它,奈何情勢轉變太快,情勢竟逼得他非痛下殺手不可。   安琪莉娜再無法忍耐,私人情感戰勝理智,在亞修吹奏完天怒曲時,現身相見,急切獲得月牙笛的資料後,狠心將他打昏,滿心以為白羽此刻力量大減,必會乖乖聽從自己的話回到神界。至於亞修,安琪莉娜打定主意等他醒來後再向他賠罪、認錯,承擔一切責罰。   可安琪莉娜實在太急躁,失去冷靜犯了大錯,如肯靜下心聽亞修說完,必會明白在有選擇的情形下,他根本不願下殺手處死靈鳥,誰知卻被糊里糊塗打昏。   現在,安琪莉娜得獨自面對瘋狂暴怒,完全不認識她的白羽,唯一可依靠之人則在她的手下失去意識。   「事態嚴重。」安琪莉娜做出結論。   藉著白羽的視線被城牆擋住的瞬間,安琪莉娜將亞修塞到牆角暗處,然後往空曠處飛掠急奔,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白羽攻擊亞修。   安琪莉娜位於東城外,腳下是熔岩凝固而成的黑色怪巖,遠看尚不清楚,到得近處,才發現這些岩石的凸起邊緣銳利如刀、嶙峋不平。   安琪莉娜再次為月牙笛的力量所驚,壓下心中無數疑問,轉身面對白羽,打定主意不管如何都不能讓它進城屠殺無辜民眾,否則自己真成了千古罪人。   「給我停下!」   安琪莉娜舌綻春雷大喝,白瓷般的肌膚在焰光下蒙上一層紅暈,深邃星眸中毫無恐懼,身為神界王族的至高威嚴猛然迸射,其勢令萬物為之跪伏。   「就算沒見過我,難道也察覺不出我的身份是神界王族嗎?白羽!」   白羽為其氣勢所懾而停步,火焰搖曳不定,似乎滿心疑惑,一雙紅眼打量著安琪莉娜,最後發出怒鳴,不顧一切的衝向安琪莉娜。   「不會吧?」   安琪莉娜急忙避往一旁,和白羽錯身而過的瞬間,可怕高溫頓時湧至,讓她如置身炭火堆中,髮膚欲燃,如不是白羽的力量已被月牙笛削弱七、八成,熱度大減,光這一下就讓她承受不住。   「為什麼?大姊不是曾說過白羽的靈覺極為敏銳,怎麼會感覺不出我是王族……天啊,難道是我體內的闇之力讓它把我當成魔界之人?這下真的糟糕了。」   安琪莉娜找到原因,不過沒有喜悅,反而心往下沉,白羽雖被人類禁錮三千年,但追根究底,導致這一切的正是敵對的魔界!此刻它既然找到敵人,那有不攻擊之理?更甚者,安琪莉娜流露出的王者威儀,讓白羽認定她是魔界王族的一份子,復仇之火更加猛烈。   一而再、再而三的錯誤讓安琪莉娜陷於萬劫不復之境,幸而她的意志極為堅強,不致崩潰,冷靜注視白羽的一舉一動,避開攻擊,同時思索方法解決眼前難關。   片刻,無奈苦笑浮現在安琪莉娜絕美的容顏上。眼前的白羽說它瘋了並不為過,對一個瘋子,言語是無效的,只能制服再談其他,可這對現在的她而言,無異天方夜譚,「冬蟬四式」連幫白羽捉癢都不夠格。   安琪莉娜並不後悔當日未在法裡恩的幫助下恢復力量,但也不得不承認,從魔界之行到現在,心中的無力感日漸加深,眼中異芒一閃而逝,許久以來一直在猶豫的某件事作出了決定。   「風之刃!」   淡綠色的光芒離手而出,安琪莉娜難道不明白魔法無效,為何還要虛耗魔力?原因在於她找到了應對之策!   力量相差太過,風之刃別說造成傷害,連近身都辦不到,在外圍便被澎湃火焰給彈開,安琪莉娜恍若未睹,邊逃逸邊攻擊。   「「舞風亂晴空」!」   安琪莉娜在一堆隆起的熔岩塊背後施展絕招,暴風粉碎熔岩,朝著白羽呼嘯而去,大部分雖因高溫而熔化,仍有少部分命中白羽身軀。   白羽吃痛後怒火更盛,卻無法擊中左竄右逃,靈活萬分的安琪莉娜,而他們更逐漸遠離裡謝爾。   這正是安琪莉娜的對策,她根本沒有足夠實力制止白羽,而有能力的卻被打昏,她只好盡全力將白羽引開,等待亞修甦醒,同時全力攻擊,讓白羽緊追自己不放。   雖窩囊,但怎麼也算是一個方法,只是安琪莉娜卻不甚樂觀,為了救白羽,她傾全身之力攻擊亞修,力道奇重,非一時三刻就能轉醒。   而她從連恩山脈連夜趕回,雖坐的是馬車,體力卻也大量消耗,此刻這一番追逐,外加還要分神攻擊,漸有支撐不住之感,如被白羽逮到,別說她完了,亞修和裡謝爾的民眾也難逃一死,但一時間又想不出什麼方法解此僵局。   追逐間,安琪莉娜已到噴出熔岩的裂縫旁,低頭一看,暗鬆一口氣,裂縫之內雖仍煙霧瀰漫,卻無熔岩流動的跡象,讓白羽失去恢復力量的機會。   安琪莉娜突然停步,因為白羽有些異樣。   白羽位於裂縫的另一邊,渾身的火焰減弱不少,搖搖晃晃,彷彿快要支撐不住,亞修對其造成的傷害的確不小。   白羽的眼凝視裂縫,驀地仰首發出一聲又一聲驚天動地的淒厲怒鳴,狠瞪安琪莉娜,碩大的紅眼中出現異象,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芒,轉瞬擴及全身。   安琪莉娜臉上血色盡褪,失聲道:「生命真火!你真的這麼恨魔族?」   鳳凰的不死之稱來自於它那超乎想像的旺盛生命力,不論受到何種重創,只要一息尚存就能復原。   除此之外,鳳凰還有一個無論是何等的傷勢,都能立刻復原的能力──生命真火。顧名思義,這是以燃燒所有的生命力做代價,換取戰力恢復,施展後只有一個結果──死!是與敵偕亡的最後手段。   安琪莉娜將翔天之翼施展至極限,有如一團白雲迅速飛行。   身後,白羽火紅的烈焰中夾雜著點點白光,釋放出前所未有的高溫,兩翼一振,刮起熱流,凌空而追,身上萬千焰羽激射而出,對著安琪莉娜鋪天蓋地而去。   焰羽尖銳的破空聲緊追而至,安琪莉娜明白速度相差太遠,深吸一口氣落往地面,背靠巨岩抵擋,避免同時承受來自四方的攻擊。   安琪莉娜收攝心神,「掬水淨星辰」絕招出手,手指舞動間,千百粒碧藍水珠如蝗飛出,奇準的迎上一根根焰羽,藉著水火相剋的優勢,捱過這一波攻擊。   但因絕招出手,讓安琪莉娜的魔力、體力更加消耗,相較之下白羽仍處在最強的狀態,差距實在太大。   安琪莉娜動了真怒,放棄打帶跑戰術,傲然挺胸面對逼近的白羽,雙手魔力不斷凝聚,要做最後的反擊。   驀地,安琪莉娜神情一僵,眼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緊接著一聲慘叫,轉頭往後看去。   安琪莉娜的香背上被兩根焰羽狠狠貫入,以之為依靠的岩石則融出兩個洞,這是她全神貫注在前方時,焰羽悄悄的繞了個彎,穿石而過發起攻擊。   焰羽造成的痛是肌膚、筋骨、血液都要燃燒起來的錐心劇痛,那痛楚足以使人一死而求解脫。   然而安琪莉娜硬是忍住,雙手凝聚的魔力更沒有消散,銀牙緊咬,對著撲來的白羽擊出!   幾乎沒有聲響傳出,安琪莉娜最後的反擊如泥丸入水,不起作用。白羽的雙爪緊攫住安琪莉娜的身軀,只要輕輕用力,就可捏碎,而它還有時間回頭毀掉裡謝爾,難道亞修等人的努力都將付諸流水?   從未經歷過的火焚之痛燒灼全身,安琪莉娜眼前只見到一片火紅,沸騰的血液將她的意識帶往朦朧境界。突然間,紅色的世界變了樣,成為雪白,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只覺得躺在一個軟綿綿的物體上,令她舒服無比,想永遠待在此處不離開。   一陣愉悅的笑聲將她驚醒,一個模糊的綠色人影出現在前方,人影才剛映入眼簾,她的心中便不自覺升起一股怒氣,只感討厭。   想拚命看清人影的容貌時,安琪莉娜突然覺得身上一陣涼爽,隨即白色的世界自眼前消失,回到現實。   眼前,白羽紅色的雙目凝視著安琪莉娜,沒有先前的憤怒,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好奇與疑惑。   安琪莉娜有些迷糊的審視自己,她的衣衫近半被燒燬,大片凝脂玉膚裸露在外,晶瑩剔透,連一點燒傷痕跡都沒有,往背一看,焰羽造成的傷口也已消失。   「我是死了,還是……「冬蟬」!」   冬蟬碎片在安琪莉娜身前懸空漂浮,散發出的光暈雖柔和,卻充滿神界至寶獨有的威勢,但怎麼可能呢?冬蟬在天啟神殿時已耗盡力量了啊!   安琪莉娜訝然下想到一個可能,冬蟬莫非吸收了白羽散發的力量,才現身護主?   白羽不認識安琪莉娜,對這神界至寶卻絕不陌生,它當然曉得冬蟬不可能保護魔族,心中醒悟而冷靜,感應到眼前之人除了強烈的闇之力氣息外,更有一股細微難察的光之力被壓抑,大驚之下,連忙以生命之火為安琪莉娜療傷。   圍繞鳳凰的火焰又有智慧之火的別稱,對敵人會毫不留情給予可怕的傷害,對朋友卻如春風和煦,甚至還有療傷作用,更何況還是它造成的傷害。   白羽眼中有滿滿的疑問,安琪莉娜淡淡一笑,說道:「你總算冷靜下來,這樣我才能向你述說一切經過。」   安琪莉娜伸手,冬蟬碎片似有靈性的回到手上,同時她躍上白羽背部,閉上眼握住羽緞,敞開心房同白羽進行毫無隔閡的意識交流。   片刻後,安琪莉娜睜開秀眸,眼眶含淚,她在瞬間告訴白羽一切,也明白它的所有遭遇,這段往事,讓安琪莉娜無法止住悲傷。   瞭解安琪莉娜一切後的白羽,發出低鳴,包含著複雜情感,有初見神界新生公主的喜悅,更有誤認而攻擊的悔意,明白安琪莉娜在人界的種種經歷以及她與人類的關係後,它的怒火依舊無法平息。   安琪莉娜輕摟白羽的頸子,柔聲說道:「收起你的怒氣,好嗎?這個世界與你當初所處的時代已經不同了。唉,我帶你去找亞修吧,他的月牙笛也許有拯救你的力量。」   白羽已是二次使用生命真火,在拯救希歐蓓格時它曾用過,卻因體質特異而沒死去,反被人類擒獲,但這一次,不會有半點僥倖。   白羽回頭磨蹭著安琪莉娜的玉頰,振翅高鳴,火焰流轉間,露出永不屈服的驕傲姿態。   透過羽緞,安琪莉娜感應到它心中所想,嬌軀一震,惶然說道:「不可以,就算不求亞修,從現在開始你只要不妄動力量,還可以支撐幾天,夠讓我想辦法帶你回神界求父王幫忙,快住手!」   任何言語都無法改變白羽的意志,它全身光芒大熾,迸射出難以直視的強烈白芒,身軀慢慢變得透明,最後斂縮於冬蟬碎片之中,失去蹤跡。   安琪莉娜一片茫然,流下兩行清淚,手上的冬蟬碎片吸收了白羽的最後力量,光芒如成活物,靈動吞吐。   白羽拒絕幫助,也不願放棄仇恨,但最不想的是讓安琪莉娜為難。   白羽曉得安琪莉娜因無力而苦惱,更發現這公主不喜求人的高傲一面,於是做出選擇,將自己的性命貫注冬蟬之上,讓它首次相見,亦是最後一次見面的安琪莉娜,能有一樣依靠的武器。   白羽以自己的性命,成就安琪莉娜的自尊!直到最後,它沒有求助,也未放棄報復的念頭,對人類來說,白羽是敵人,白羽的報復毫無理由,但其身為鳳凰的傲氣直到最後一刻仍未減損。   安琪莉娜仰望藍天,眼中露出奇異光芒,自語:「神魔之戰,你不顧性命救了我大姊,今日,你為我獻出一切,白羽,你的驕傲將與我並存,且將隨我到未有人踏足的至高境界!」   安琪莉娜雙目精光湛然,高舉冬蟬,只見冬蟬散發出耀眼的白色光芒,沿著手心、手臂流竄而下,轉瞬間便包圍全身,慢慢滲入體內,碎片也如同白羽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安琪莉娜突然轉身,視線落往裡謝爾王宮,唇角露出一抹微笑。   「還真是無法形容的孽緣,明明沒見到面,卻連這事也一同想、一同做……嗚,看來,這關不容易過,但我必定會成功,天下間沒有任何事難得了聯手的我們!」   身軀晃了一下,安琪莉娜額上流下豆大汗珠,神情痛苦,施展翔天之翼飛往王宮,她將在那與人攜手共踏神魔人三界從未有人到過的境界!   要將裡謝爾吞噬的熔岩,在展露狂暴一面後終告平息;對人類滿懷怒氣的火鳳凰,留下驕傲消失,大地重歸寧靜。   雷霆巨響,天空出現了青白色的閃電,烏雲轉眼滿佈,大雨傾洩而下,落在尚有餘溫的熔岩塊時,冒出陣陣白煙。   當豆大的雨點打在臉上時,亞修猛然張開雙眼,尚搞不清發生何事,腹部和後腦傳來的劇痛讓他曲腰抱頭,發出呻吟。   「怎麼會這麼痛,我是……對了,莉娜居然攻擊我,這是怎麼一回事……那鳳凰呢?」   亞修強忍疼痛一躍而起,環目四顧,大雨中哪還有鳳凰的蹤跡?   「該不會是作夢……」摸摸發疼的後腦勺,亞修肯定道:「不,是真的被打,但為什麼……可惡,想不通啊!」   亞修再怎樣聰明也不可能猜到安琪莉娜與白羽間的淵源,但也明白此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將月牙笛納入懷裡,施展翔天之翼朝王宮飛去,裡謝爾數萬居民的安危才是最該擔心的事。   大雨中,亞修在控制護城河橋上下的機關旁發現幾條人影倒地,當中兩人便是雪靈和伊琴絲,前者雙手滿是鮮血,後者盾牌放在一旁,癱在機關旁,看著橋已往上關至一半,亞修醒悟她是在封閉王宮時被毒霧迷昏。   亞修落地時,心情冷靜不少,從她們微弱起伏的胸膛來看,該沒有生命危險,視線投往王宮,原先七零八落倒在一塊的人,有不少因雨水的刺激而醒來。   亞修握緊雙拳,揮向天空,高呼:「活著、還活著,大家都還活著啊!」   亞修如同瘋了般,高興得大喊大叫,最後張開口,把雨水喝下嘴裡,流下感動的眼淚。   這雨水,嘗起來有如甘露甜美,正是劫後餘生的生命之味。 ∼第五章天劫之後∼     裡謝爾的上空發生不尋常的變化,巨大的金色光柱直衝天際,顯出魔法陣的圖案,更將高處的雲朵染成金黃,絢爛的光芒令人神迷,奇異的景像有如神跡。   是神跡嗎?雖有數萬人讚成點頭,但有一人會堅持搖頭反對到底。   光芒持續了極長的一段時間,最後失去穩定,變的微弱,終至消失。   光芒的中心點位於裡謝爾王宮內,施展的人正是亞修,他的週遭有一頂頂臨時搭建而成的帳棚,躺滿了近千位重傷的人,剛剛的異象是他以「天愈之陣」同時為所有人療傷造成。   今日是熔岩爆發後的第二天,毫髮無傷的人連同士兵搭營設帳,將傷者集中,其餘人則趕出王宮,騰出空間方便醫治。   亞修雙手無力垂下,大口喘氣,從昨天至現在,他完全沒有片刻休息,竭盡所能施展「治療術」幫忙救助傷者。   亞修的目光落在眾多傷者身上,只感心在淌血,受傷之人幾乎全是燒傷、壓傷和撞傷。事實上,這些傷者本身就是一個奇跡,在如雨般的無數火石襲擊下,裡謝爾城遭到幾近毀滅的命運,所見的重傷者卻只有千人,根本是無法想像的輕微。   但是對裡謝爾的全部居民而言,創造這奇跡的共有三人,伊琴絲、雪靈和該居首功的亞修!沒有這三人的英勇行為和無私付出,裡謝爾早成一座死城。   然而裡謝爾的危機仍未解除,對剛歷經巨變,失去家園和親人的倖存者來說,精神上的折磨才該開始。只是,相較於不少人在鬼門關前掙扎或是失去機會的亡魂,這些人幸運太多。   重傷者近千人,但會醫術的卻只得七人,當中包含芍葯、空青,人數本不該如此之少,奈何一顆火石命中一處醫生開會的地方,數十人非死即傷,成為被救的對象。   人手不足,根本無法同時照顧所有人。而艱難的處境更不僅於此,藥物等資源貯藏處也被燒光大半,嚴重不足,就連麻藥也欠缺,病患痛苦的哀嚎聲此起彼落,儼如人間煉獄。   亞修閉上眼,把頹喪的感覺逐出腦海,放鬆全身,爭取精神快速回復,好再次施展天愈之陣。他的天愈之陣在此刻發揮了續命的效果,讓傷者能盡量支撐,等待救援。   亞修並非不想以天愈之陣將傷口快速治癒,問題是他辦不到,天愈之陣內的人數越多、傷勢越重,所耗損的精神力也越龐大。   亞修在妖精森林曾以天愈之陣治療多數人,但那次的對象全是小傷,而且人數不多,施展起來毫不吃力。   更早之前,亞修的天愈之陣只用來治療自己,完全不曉得它對精神造成的負擔會如此之重,且效果更隨人數而遞減,如不是這段時日他治療術的威力有所增加,天愈之陣可能難有實質效果,畢竟這魔法亞修本來就是為治療自己而發明,哪曉得有朝一日會運用在多人身上呢?   亞修雖覺得眼皮沉重如鉛,昏昏欲睡,卻沒有抱怨的意思,畢竟天愈之陣給人的生命力若增加一分,人便多了一分活下去的機會,且相較芍葯和空青等人的處境,他覺得自己相當幸運,不用去面對無法選擇的選擇。   芍葯和空青面對的是人手、藥物皆不足的困境,且眼前每個人的性命都危在旦夕,無可避免的要做出取捨,但這一取一捨的對象,都是活生生的寶貴性命,做出決定得承受可怕的壓力。   事實上,早先時候不少重傷的家屬親人跪在他們面前,哀哀苦求先施以援手,痛哭失聲的模樣讓旁人流下同情淚,但人手不足的現實卻是無法改變,最後,空青要求士兵將這些人驅離,並把守宮門,不許任何人進入。   親人就在生死邊緣間掙扎,卻可能連最後一眼都見不到,空青的舉動可說冷酷無情,但所有人都清楚事實絕非如此,若因心軟而讓這些家屬親人湧入,只會妨礙他救人。   亞修自問沒有這種覺悟,他能做的只有以天愈之陣盡一己之力。閉目養神時,細微的馬蹄突然響起,亞修心中一動,飛上半空遙望南方,只見遠方塵土漫天,出現大匹車隊的模糊影子。   「太好了,終於來了。」   亞修興奮得大叫,昨天災禍平息後派遣信使向鄰近各城求援的第一波援助終於到來。   芍葯來到身旁,惑然問道:「發生什麼事了,為何又叫又跳?」   看著芍葯,亞修無比欽佩,她們兄妹倆從昨天到現在,完全沒有休息,但雙眼依舊有神,以最迅速的手法處理每一個傷口,速度更是其他人的十數倍以上。   亞修清楚記得在連恩山脈時,曾批評芍葯的無情說,後來雖明白此無情根本是大大的有情,而鄭重道歉,但直到此刻,他才徹底理解這句話背後的意思。   「怎麼了,這樣看我?我的臉……的確,都是血。」   「不是的,只是想說今天如果沒有你們,死的人會更多。」   芍葯露出不知如何回應的表情,最後苦笑說道:「你不覺得這句話從我口中,說出會更合適嗎?」   亞修微感錯愕,想通後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把援助到來的事說出。   芍葯聽完露出如釋重負的喜色,這的確是天大的好消息。   「那麼,你也該去休息一會。」   「我?不必了,等精神恢復一些,我還可以繼續施展天愈之陣……不,等等,如果醫生足夠,我便能以治療術全力幫助傷勢最重的人。」   「原來那叫天愈之陣?真是難以想像,世上居然有這樣的治療術,的確是前所未有。不過你還是去休息吧,你自己或許看不到,但你真的一副快倒下去的模樣。容我說句實話,你如此透支自己的精力雖讓我感動,但所得的成效不會比休息完,精神處於飽滿狀態下再幫忙還要好。」   亞修默然無語,勉強答應:「好,我會聽你的話。對了,他們都還好嗎?」   「假如沒有意外,五個都會痊癒,雪靈和伊琴絲殿下已經清醒,只是仍有點昏昏沉沈,至於那位老先生則是太有精神了些,受到那麼重的腿傷還不眠不休的看一些奇怪的東西。」   「那雪靈的手情況如何?她傷得很重。」   「放心吧!雖然嚴重,但家兄處理得很好,加上你的治療術,不會有大礙的。」   「那就好。」   亞修放下心中的大石頭,不過芍葯口中的五個只說了三人,另外兩位呢?   一位是巴洛雅王奧羅倫的病況,據空青所言,他已經復原,但不曉得黛絲笛兒是如何辦到的,只留下一句「我要休養數天」的話就消失蹤影,連火石侵襲時都未現身幫忙。   另一個傷者是瑞爾特,他不幸被第二波火石激起的碎石擊中頭部而陷入昏迷,目前尚未清醒,這也是伊琴絲在昨天挺身發號施令的原因。   亞修回到小樓,想躺下休息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瞪大眼、張大嘴,差點叫了出來──讓他擔心的黛絲笛兒與安琪莉娜兩人雙雙躺在床上,互牽著手閉目熟睡。   亞修臉一紅,將頭轉開,因為安琪莉娜的衣物幾乎全破,露出大片凝脂玉膚,盡展姣好的曼妙曲線,誘人之至。   亞修弄不清這是怎麼一回事,忍住偷窺的慾望,隨手拿起一件衣物蓋在安琪莉娜身上後,總算能正眼瞧她們兩人。   安琪莉娜及黛絲笛兒的睡姿,亞修並非沒有看過,昔日同居於月湖畔的小屋中便瞧見多次,但此刻欣賞起來卻別有一番風味。   如無髮色之別,兩人的睡容如出一轍,同樣的純真、甜美、靜謐,讓亞修不禁看呆,誰又曉得當她們醒來後,會展現出截然不同的風姿呢?亞修有驕傲也有幸運的感受,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進入她們的香閨,見識集世上所有極致於一身的美麗睡顏。   亞修輕輕呼喚了幾聲,兩人沒有回應,除了滿身晶瑩汗水外並無特殊之處,再待了片刻,亞修也只好退出門外。   想另覓他處休息時,亞修赫然發現自己的疲累在不知不覺中一掃而空,精神飽滿。   「沒想到美女的睡姿還有這種功效呢!」   亞修莞爾一笑,放棄休息,準備再盡自己一份力。   熟悉的人影出現在傷者群中,那人正是伊琴絲。她身上多處負傷,但最怵目驚心的還是額頭上那一圈繃帶,亞修有些擔心,那是處燒灼的傷口,如留下疤痕,該如何是好?   伊琴絲看來有點不知所措,她身前一個似曾相似的老人拉著一個小男孩和一對中年男女,又是下跪又是磕頭,表情激動,老淚縱橫。   老人的聲音嘶啞模糊,實在難以聽清楚他在說些什麼,但亞修倒是肯定之中有「大恩大德」四字,因為出現了好幾次。   伊琴絲又是安撫又是安慰,好不容易送走了老人,呆立原地,流露出解脫般的笑容。   亞修察覺到了不尋常的變化,總覺得伊琴絲的眼中多了一些重要的神情,以往從未見過的情感出現在她身上。   伊琴絲有些失神恍惚,連亞修走到身旁時都沒有察覺,在宮女的攙扶下往城外走去,為自己的子民打氣。   亞修怔怔瞧著伊琴絲遠去的背影,總覺得她變堅強、變成熟了。   空青現身在旁,訝然問道:「你不是去休息了嗎?」   「不用,我的精神現在好得很。對了,剛剛那個老人是誰?」   「是誰我也不曉得,但好像是公主殿下救了他的孫子,所以帶著一家人來磕頭謝恩,不過奇怪的是中間還說了些諸如「我錯了」等話,似乎有點語無倫次。」   亞修身軀震動了一下,終於想起老人是誰。先前他和伊琴絲到市集遊玩時,遇上一個不斷咒罵亂之公主,名叫梅伯的人,這老人不正是他嗎?難怪伊琴絲會有那種神情流露,因為她在不知不覺中化解了一股幾乎不可能消失的強烈敵意。   「看來亂之公主的惡名已隨著熔岩而逝。」   亞修自語,心中有些感觸,裡謝爾這場浩劫,破壞了許多事物,造成數也數不盡的悲劇,但也摧毀了部分阻礙,讓一些人的未來之路更加寬闊。   這是莫大的諷刺嗎?亞修並不贊同,他一直相信伊琴絲的改變遲早會獲得諒解,今日之事只是讓時間提前而已。   「你自言自語些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問,我該從哪個地方開始幫忙起呢?」   「跟我來吧!我會盡情利用你的治療術,你得做好心理準備,因為我們的對手是死神,這場仗不好打。」   「我求之不得。」   隨著藍貝塔城的援助到來,讓空青、芍葯可以從傷勢最重、最需時間治療,打算「捨去」的傷者開始著手。加上亞修以單一的治療術全力相助,死神終於退回幽暗深淵。 ∼第六章歷史記憶∼     特裡斯的病房裡,亞修又好氣又好笑,房裡髒亂的程度以豬窩來形容實在是太侮辱豬了,它們其實很愛乾淨的。   從地下之城取出的一張張皮革被珍而重之的放在特裡斯的病床上,可惜為了幫助暈倒的雪靈,不得不拋掉大半,能帶回來的並不多,珍貴的歷史記載出現缺漏,讓人無比遺憾。   特裡斯並未沉浸在傷感的情緒中,自火石侵襲裡謝爾已過三天,三天內他忘掉腿傷,不眠不休的解譯這些資料,將之做成記錄,房裡到處堆滿了大批棄置的紙張和參考的書籍,桌上的食物則是擺在那裡動也未動。   特裡斯的運氣不錯,他在裡謝爾週遭探索遺跡時,大半隨身資料都放在城中旅店,而旅店在火石的爪下逃過一劫,未受破壞,所帶的東西也完好如初。   「院長……院長……」   亞修叫了兩聲,特裡斯沒有回應,低頭在思考些什麼,持筆的手無意義的在紙上塗鴉,然後揉成一團隨手往旁一丟,再拿出一張紙重複同樣的動作,看得出來這是他的習慣,也是房裡更勝豬窩的原因。   亞修靠近了些,深吸一口氣,提高音量大吼:「院長!」   特裡斯嚇了一跳,滿是血絲的眼睛左右瞧了瞧,最後落在亞修的臉上時瞇了起來,說了句「我很忙,不要打擾我」便低頭不再理會。   「吃點東西吧,別忘了你腿上還有傷。」   亞修遞過餐盤,特裡斯隨手拿起兩塊麵包,塞進嘴裡就當了事。   亞修為之氣結,指指床上的古老文獻,大聲說道:「這些東西絕不會有人跟您搶,更不會消失,何必連續好幾天都不睡而研究呢?說句實話,以您的年紀加上腿傷,如沒有好好休養而弄壞身體,以後大概不用想再去尋找其他遺跡。當然,假使您認為這次的地下之城是您最後一次冒險,那我也無話可說。」   帶著濃濃威脅的苦勸奏效,特裡斯狠瞪亞修一眼,心不甘、情不願的吃起飯來,亞修趁此機會對他的腿傷施展治療術。   此反應恰在亞修的意料之中,如他們能將地下之城的所有資料帶回,特裡斯大概得花上幾年的時間解讀、研究,偏偏帶回的東西百不得其一,只會讓他倍感心癢。   亞修的神情比起前幾天顯得相當輕鬆,因為自四方城市而來的援助陸續到達,帶來豐沛的資源,傷者全都獲得妥善照顧,目前甚至在王宮外的廣場另辟專區,將傷者移出,還王宮威嚴肅穆。   用完餐後,特裡斯將研究的皮革往旁一放,靠在枕頭上,注視著治療術發出的金色光芒,若有所思。   片刻,亞修停止施術,迎上特裡斯的眼神,說道:「我來,除了察看院長的傷勢外,還要向您報告三件事。」   「三件事?這麼多啊!好,就勞駕你一件一件快點說,趕緊說完趕快走,不要打擾我,可以嗎?唉,你真的是很囉唆耶!」   亞修苦笑,心中否認這種指控,他只是把該說的話說完而已。但不知怎地,囉唆兩字讓他有些難以辯駁。   亞修臉容一正,開口:「前兩件是我和老師的事。」   亞修把自己離開多倫魔法學院,愛提娜辭去教職,隨菈蒂妮到歐瑪的事原原本本說出來。   談到亞修自己時,特裡斯的表情有些失望,畢竟此刻的亞修名氣非同以往,多倫魔法學院的聲望可望因他而竄升,但也理解的點點頭,現在亞修已不可能自學院中學到什麼。   不過一說到愛提娜,特裡斯的表情立刻變得難看至極,聽完後整個人像是蒼老了幾十歲,癱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亞修其實不想講這些,因為這對特裡斯會是一項打擊,但與其讓他回到學院才曉得愛提娜早已離開,還不如由自己開口。   特裡斯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無法開口,良久,終於吐出一句,「她快樂嗎?」   亞修從獨身的特裡斯身上看到他對愛提娜如親情般的關懷,微微一笑,說道:「院長,答案是肯定的,但您何不親眼證實呢?我保證您所見的愛提娜,會讓人大吃一驚。」   特裡斯鬱悶的表情逐漸化開,自語:「是啊,我幹嘛愁眉苦臉的?她既然可以不說一聲就走,我為何不能去煩她呢?」   亞修暗自苦笑,心想「小愛」有難哩!   「那麼,接下來報告第三件事,就是您要我們送信到天啟神殿這事,我們已經辦好,且小風……」亞修語調一黯,同時不知為什麼,雪靈的臉龐突然出現在腦海,他搖搖頭,集中精神說道:「天空魔獸的事已獲得解決,詳細的經過就不多說,而您的朋友,安德魯長老已病逝三年。」   特裡斯嚇了一跳,驚叫:「怎麼可能?」   「是真的,他突然染上重疾,誰也救不了。」   「天啊,他還那麼年輕、那麼有才華,怎麼可以就這樣死去?而且他妻子也……」特裡斯猛的住口,表情古怪。   「院長,他妻子的事我也曉得,是個名叫多琳的妖精女子,對吧?」   特裡斯再吃一驚,惑然問道:「你怎麼可能曉得這件事?安德魯絕不可能將多琳的身份透露出去。」   「這中間有很多曲折,多琳她等於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也已經死了,至於原因何必再問?讓他們安心歇息吧,只希望兩人的來世能幸福快樂。」   亞修雙拳緊握,說起這些痛苦往事,他得用盡力氣才能平常說出。   特裡斯飽閱世情的雙眼透出一絲疑惑,察覺亞修平靜外表下有激烈的情緒起伏,不由問道:「這趟旅途,你似乎經歷了很多事?」   「沒錯,很多很多,全都是些不能忘的事。」   記憶是奇妙的東西,亞修不過提起一兩件事,此刻卻像漣漪擴散般,將過去數月生死別離的經歷全都呈現出來,讓他有大哭一場的衝動。   「差點忘記一事,旅途回程中我們也到過妖精森林。院長,您是不是也到過那裡?」亞修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妖精森林啊!」特裡斯嚮往說道:「雖說是為了尋找龍骨而誤闖,但那的確是如世外桃源般的仙境,樹屋、獨角獸,還有各種數都數不清的奇妙物品。在那裡的日子雖不長,卻是我這一生中幾次最美好的回憶之一……可是為什麼他就是不明白他不該帶走她呢?那根本不可能有好結果的。」   「院長,當時的真相並非你所想的那樣。」   亞修把妖精族族長柯麗的話給說了一遍,聽得特裡斯表情瞬息萬變,無法置信,「居然是多琳提議要離開妖精森林,怎麼會呢?那、那我不是誤會安德魯了?但他又為何不向我說明呢?」   「我猜,那樣做是當多琳的身份萬一被揭穿時,自己扮演一個強行帶走多琳的角色能吸引最大責難。看,您之前不是只責備他一人,而對多琳給予同情嗎?如果不這麼做,您是否會改成怨恨多琳,說她干擾了安德魯的人生?不過這假設已無從求解,也不再重要,院長也不需多想。」   特裡斯仍無法釋懷,歎道:「為了愛情,連對我這忘年之友也不願吐露實情嗎?算了,之間有無內情已不重要,只是我仍無法贊成他娶一個妖精女子,不同種族、不同壽命,當一人白髮蒼蒼、另一人還青春煥發時,這樣的婚姻怎會幸福?」   亞修神色一凝,肅容說道:「院長,您的話我完全不同意!在我們週遭,同種同族卻不幸福的婚姻比比皆是,由此可知種族並非評斷幸福的唯一標準,且更非旁觀者所能認定。愛情路上,但求無悔,在我眼中,多琳和安德魯是最幸福的一對,他們也不懷疑這一點。」   特裡斯眼中的疑雲更濃,片刻後開口:「年輕人,你這趟旅程所遭遇的經歷,看來比我想像中還要多。」   「的確很多,而且都是些無法抹滅也不可忘的深刻記憶。」   「為何不可忘?」   「因為我得提醒自己,今天為何我還能站在這裡、這是誰的功勞。我得連同他們的份一起活下去,活得幸幸福福、活得無怨無悔、活得快快樂樂,這才算報答他們的恩情!」   「……我真為學院失去你這學生而遺憾,你想在學院任教嗎?」   「抱歉,我討厭被限制。」   「唉,或許你是對的,我的年紀已有一把,看過許多無奈事實,或許早失去年輕時的熱情與對未來的憧憬,罷了,你說得對,逝者如斯,何必再為他們煩惱、爭論呢?來日我到他們墳上敬一杯遲到的喜酒就是。」   兩人相對無言,特裡斯為了好友而欷歔,亞修卻是為小風及多琳死亡的記憶再度浮現而歎氣,氣氛相當低迷。   亞修先打破沉默,行禮說道:「該報告給院長知道的都說完了,我先離開,您好好休息。」   「等等,你要不要聽聽從地下之城帶回的資料內容?我看你對這些事相當有興趣。」   「咦,院長不是還沒翻譯好嗎?」   「翻譯?」特裡斯露出不屑的神情,說道:「這種文字在旁人眼中或許是難解天書,但我卻熟得不能再熟,第二天就全曉得其中意思,只是帶回來的數量太少,中間缺漏太多,因此試著和以往搜集到的資料去做比對和假設、推斷,才會忙到現在。」   亞修的好奇心其實只剩一半,畢竟他已見過鳳凰現世,不過對於石巨人的興趣還在,連忙追問:「那院長您已經曉得石巨人的秘密了?」   「不敢說完全,但加上推測,大概瞭解七、八成。」   亞修連忙拿張椅子坐到床旁,專注的神情像個用功聽課的好學生。   特裡斯閉上眼,像在思考要如何把過往的歷史有條不紊的敘述出來,亞修也不打擾,靜靜等待。終於,蒼老有力的聲音緩緩響起,兩人如被捲入時光漩渦中,遙遠歷史的景像一幕幕在眼前重新展現。   三千年前,擁有聖堂的地下之城又名為「希望之城」,名字的由來在於它擁有對神魔兩界展開復仇的力量,成為人類的希望所在。   這雖是真相,但希望之城的由來卻是百般無奈、被動,當時人類受到神魔交戰而退往地底,恐懼與幽暗的壓力逼得不少人發瘋,當時希望之城的年輕首領雖身負古魔法,卻沒有辦法改變此一情勢。   某日他在地面發現一頭奄奄一息的鳳凰,心中一動,將鳳凰帶回地下之城,同時宣佈要將神獸和古魔法的力量結合,創造出屠神滅魔的兵器。這消息讓人們眼中重新恢復神采,為了達成目標燃起鬥志,眾人同時將消息如漣漪般傳遞給當時的所有人類知道,地下之城理所當然成為當時人們眼中的復仇之劍,並以希望之城稱呼。   光陰快速流逝,結合神獸與古魔法力量的兵器開發雖挫折頻傳,成果卻一步步展現,從鳳凰身上拔下擁有旺盛生命力的羽毛,透過古魔法寫下的「符陣」加以控制,讓羽毛的生命力轉化成魔力驅動石巨人,同時給予簡單的命令。   但缺點也有,鳳凰之羽的力量來自本體,只要本體不死,力量就不會消失,理論上石巨人可以永無止盡的持續活動,但是它卻沒辦法自己去思考如何擊敗敵人,且脆弱的身軀也無法抵擋神魔的攻擊。   研究過程意外不斷,其中最嚴重的是鳳凰的力量在眾人沒注意到的情形下恢復,其對鳳凰之羽的控制居然凌駕符陣之上,奪得石巨人的控制權並對人類展開反撲,人類傷亡慘重後好不容易才平息這場災難。   最後除了將鳳凰更加嚴密的困鎖住外,還定期削弱其生命力,使其保持在昏迷卻又不死的狀態下,以確保鳳凰之羽能繼續發揮作用。   「定期削弱生命力?」亞修忍不住大叫:「這是什麼意思?」   特裡斯淡淡回答:「別問我,我不曉得……只是為什麼你聽到鳳凰時一點都不驚訝?」   誰都可以忽略這問題,但亞修不行,因為他曾單獨面對鳳凰,曾見過它眼中那深刻的仇恨,現在,他總算明白一切。   鳳凰不僅被關,更受到難以想像的折磨,重獲自由後它如果不報復,那才叫奇怪。   亞修捫心自問,這是誰的錯?他找不到答案,當時的人類有絕對的理由以一切手段報仇,現在的人類也不該為以前的歷史負責,但鳳凰也有報復的權力,以往的恩怨在當時就難斷是非,到得今日更加無解。   亞修眉間緊鎖,他清楚當天自己的作法沒有錯,已盡力化解鳳凰的仇恨,但卻以失敗收場,之後他所能做的,就是保護自己的同胞,更何況他們並沒有錯,只是理智雖能接受,心情仍陷陰霾。   特裡斯的叫喚驚醒了亞修,他抬起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院長,什麼事?」   「你剛剛在想什麼,心不在焉的?」   「呃……在想一些有關鳳凰的傳說。」   「這也是我的問題,為什麼你聽到鳳凰時毫不驚訝?」   亞修有些詞窮,其實不單特裡斯,全城除了安琪莉娜外,沒有其他人曉得鳳凰曾經出現過,且攻擊裡謝爾。   亞修將這事徹底隱瞞,原因除了他不喜歡到處炫耀外,就是為安琪莉娜著想──如眾人得知鳳凰的意圖和安琪莉娜的行為,不免質疑她為何要攻擊亞修,如今鳳凰失去蹤影,豈不是讓落羽大陸陷入危險?   縱使被狠狠擊昏,亞修依舊信任安琪莉娜如此做的背後有其理由,更相信她不會讓鳳凰到處破壞。   「在地下之城見到那麼多不可思議的東西,還有熔岩橫流的壯觀景象,再加上鳳凰,也沒什麼好奇怪了。」亞修試著解釋,有些言不由衷。   「也有道理,但我還是想親眼看看啊!不死鳥的英姿到底如何呢?」   我可是一點都不想再見到啊!亞修內心嘀咕著。   「接下來的最後一段,其實是你從那尊白骨身前所拿到的最後一張皮革翻譯而出,我確定那白骨正是地下之城領導者的屍骸,名叫「奇克拉」,那剛好是他臨終前的日記,珍貴異常,但讀起來也使人無比感歎。」   「為什麼?」   「奇克拉之所以製作石巨人,為的是讓當時的人類有所依歸、有所希望,但當歷經百年的神魔之戰突然結束,人們回到地面享受陽光的溫暖和泥土的芳香時,他突然醒悟手上的兵器失去了目標,更害怕人類拿它們當作爭權奪利的兵器,互相殺戮,因此斷然將地下之城連同石巨人封閉。只是他大概沒料到,三千年後我們在因緣際會下進入。」   「難怪院長您會感慨,石巨人雖缺點多多,但如果投入戰場,的確是萬夫莫敵的可怕兵器,實在不得不說句佩服,奇克拉的先見之明是對的,石巨人如果尚在人間,鐵定被當成戰爭的工具,他把我們這些後輩的個性給看得一清二楚,哈,我們該否自省呢?不過您剛剛說一百年,那奇克拉的年紀……」   「當然是百歲以上的人瑞,而且可能是年紀太大而致古魔法的力量大減,因他當時為了封閉地下之城後無法殺死鳳凰只能使其陷入睡眠而感到不安,他害怕鳳凰一但醒來會對人類展開殺戮。」   亞修不自覺的點點頭,奇克拉又說中了。   特裡斯一臉疑問,喃喃自語:「奇怪了,如果資料沒錯,從石巨人還能動的情形看來,鳳凰應該還在地下之城中,而且該是在我們見到的那個熔岩池內……等等,那幾百隻石巨人突然動起來,也是鳳凰所為才對。那麼,為何它沒有現身呢?」   「或許是離開了,還是怎樣吧!總之,它的去留,輪不到我們關心。」亞修心虛回答。   「放棄復仇,可能嗎?但當時那群石巨人的反應實在不像……」   「院長,有件事我不明白。」亞修趕忙發問,轉移特裡斯的注意力,「您剛剛說石巨人的身軀脆弱,但真是如此嗎?一個石巨人就花了我和雪靈好大的力氣才擺平,外表比金鐵還要堅硬,不是嗎?」   「這點我真的不曉得,因為資料上的確提到他們為石巨人易脆、過重的身軀外加速度緩慢而苦惱,中間的缺漏部分實在太多,我只能說在那段時間中,他們找到了解決的辦法,如沒有猜錯,該是藉著新的提煉技術,強化石巨人的身軀。」   「那您剛剛為何不說呢?」   「因為關於提煉這方面的資料,並不是在希望之城這邊找到,而是年輕時代,我在其他遺跡裡發現。」   亞修沉默一會兒,小心翼翼開口:「這個意思就是說,希望之城的石巨人,其實是匯聚了各地的技術所造出,那麼假使技術互相交流,能創造石巨人的,可能不單只一個希望之城了?」   「沒錯,畢竟誰也不曉得當時會古魔法的人有幾個,而且誰都曉得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的道理,說不定在我們腳下,還有沉眠至今的石巨人呢!所以我才會聽你的話吃飯、養傷,因為我的探險生涯還要繼續。哼,這次的地下之城被熔岩毀掉,那就找個更大的遺跡來研究,這種倒楣的事我就不相信會再來一次!」   亞修不得不佩服,特裡斯等於是費了一輩子才找到希望之城這巨大寶藏,誰知轉眼成空,換做其他人,恐怕站都站不起來,但他的鬥志絲毫不減,反而更加旺盛,比年輕小伙子還要有精神。   當亞修將石巨人一事當作結束不再想時,卻不知這才是個開始!   認為談話已經結束,亞修起身,說道:「那麼我先走了,院長您好好休息。」   「慢著,先幫我想一個問題,我思考了很久,就是得不到答案。」   「什麼問題?」   「就是「毀滅之焰引來火焰毀滅一切」這句話,侵襲裡謝爾的熔岩,是鳳凰引來的嗎?」   亞修皺起眉頭,這個問題他其實想過,同樣得不到答案,裡謝爾的溫泉來自地熱加溫是肯定的,但這是自然生成,還是鳳凰的奇異力量所造成,卻不得而知,因這答案毫無意義,亞修沒有深入思考。   「為什麼院長想知道這個問題呢?答案不管是什麼,都無法改變裡謝爾遭到破壞的事實。」   「我知道,但「毀滅之焰引來火焰毀滅一切」這句話曾多次出現在其他遺跡,可見它有多深入人心。我曾為這句話的意思思索無數個夜晚,這次好不容易有機會解開,但全被熔岩毀掉,你知道那種一口氣悶在心裡的感覺多難過嗎?」   亞修心想這大概是遺跡探索者的特色,只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個性,才能忍受萬千挫折,堅持到底,但這教他怎麼回答?除了向古人和鳳凰詢問外,哪可能知道原因。   亞修靈光一現,眼睛亮了起來,興奮道:「院長,您剛剛說鳳凰曾有過一次反撲,毀滅之焰四個字應該是指鳳凰沒錯,那這句話會不會是用來警示運用鳳凰力量的危險性?鳳凰的力量如同雙面刃,一面可用來傷人,另一面也會殺傷自己?甚至也可形容石巨人雖能對神魔展開復仇,同樣的,也可用來攻擊人類?」   「咦,這想法……」   「還有另一個可能,石巨人身體內不是有鳳凰的力量嗎?如果把石巨人送出去戰鬥,是不是意味著它必定能將敵人徹底消滅呢?因為給石巨人能力的焰羽也是毀滅之焰啊,毀滅之焰的所在處必將毀滅一切。」   「咦?」特裡斯直起身子,眼珠快速的轉動,顯是在琢磨這個可能,最後猛點頭,「說得通,完全說得通,應該是這樣沒錯,傷人也傷己。嗯,你的腦筋轉得很快,怎麼樣,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挖掘遺跡?」   亞修心想您剛剛才要我到學院當老師,現在又叫我做跟班,會不會太誇張?頭搖得像個波浪鼓拒絕道:「沒興趣!」   「真可惜,我從你身上明明嗅到相同的味道,那是種對於事物永無止盡的好奇心,難道我錯了?」   「不,院長您沒錯,我的好奇心的確很重。事實上,我對於塵封在遺跡中的種種有很大的興趣,因為那是歷史上失落的環節,但或許是個性的問題吧,我對所有的東西都感好奇,無法專一在某件事上。」   「好吧,這畢竟是你的選擇,只是身為院長還是得給你一些建議,想要囊括一切的慾望表現在興趣上倒還無妨,但不要在魔法上也抱持同樣的想法,不論是哪一系別的魔法,都得花上極長的時間才能有大成就。」   「受教了。」   亞修聽得汗顏,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對魔法的態度至今仍沒有專精在某一項的打算,更甚者,連劍術、拳腳都開始有興趣,而最近受到芍葯兄妹影響,對醫術也有更加深入的打算,想做的事多得跟山一樣。   特裡斯瞇著眼想了一會兒,改口道:「你還是把我剛剛的話給忘掉吧,一切任憑你的喜好去行事,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怎樣就怎樣,不要被我給影響。」   「為什麼?」   「雖然極少,但這個世界上總存在著一些天才,他們的成就和學習方式都不是我這種平凡人所能想像,如果你聽了我的話,說不定會抹煞掉你與生俱來的才能,所以,你還是順著自己的路去走,步向屬於你的顛峰極限。」   亞修聽得發呆,這輩子被稱作天才還是第一次,有些緬靦說道:「院長,您會不會太抬舉我了?」   「抬舉?不可能,落羽大陸上能像你一樣阻止火石的侵襲,連一個人都找不到……唔,法聖應該可以辦到,總之我的話不是恭維,而是事實,那麼……」特裡斯左右瞧了一眼,壓低嗓音問道:「老實告訴我,三天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熔岩在城外就凝結成塊?我發誓保守秘密,保證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   亞修露出燦爛的笑容,答道:「那天不是有下大雨嗎?」   「胡扯,那一丁點雨水連澆熄爐灶裡的柴火都辦不到,怎麼可能對熔岩發揮作用,你到底在隱瞞什麼?」   亞修毫不理會特裡斯,深深行禮,恭敬說道:「院長,不打擾您休息了,有空時再來看您,請好好養傷。」   「你知不知道敬老尊賢的道理啊?小愛教你這樣吊老人胃口嗎?記住我的話,你不把事情真相說出來,哪天傳出什麼謠言就不要怪我!可惡,你真的走了……」   亞修毫不猶豫退出門外,把特裡斯連同他的呼喝關起來,既然施展月牙笛時除安琪莉娜外無人曉得,那就將其存在隱瞞,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匹夫無罪,懷璧為罪,月牙笛的驚世力量若傳了出去,肯定引起不少人覬覦,亞修不願惹出無謂的麻煩,選擇隱瞞。   只是亞修會否太天真?他說出口的解釋與事實相差太多,謠言為滿足眾人的好奇自然而生,這會不會成為另一個困擾呢?   亞修沒想那麼多,滿心期待一段時日後所有的猜測都將自然平息,邊走邊說:「等莉娜醒來,也得跟她打聲招呼,只是我該怎麼解釋月牙笛的存在呢?不過話說回來,她為什麼還沒醒呢?芍葯雖說她們倆沒問題,但豈有熟睡這麼久,而且冒汗冒不停的道理?真是奇怪。」   亞修滿肚子的疑問,百思不得其解,聳聳肩無奈道:「算了,想這麼多也沒有用,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亞修停步轉身往回走,他不想從王宮的正門出去,理由很簡單,他討厭民眾把他當英雄崇拜的眼神,讓人渾身不自在,雖則他的確是個真英雄。   亞修悄悄的到了王宮一處角落,左右看了一下,確定無其他人時,施展翔天之翼越過高牆,離開王宮。   這一刻他偷偷摸摸的行徑,就有點不像英雄啦! ∼第七章佳人現身∼     位在裡謝爾北方的樹林,此時無法以青蔥翠綠來形容,不少盤根錯節的參天老樹在火石侵襲下成為焦炭,有的甚至連樹根都被掀起,露出一個大洞,縱使曾下過大雨,綠葉上仍附著著大量的火山灰,灰濛濛一片,令人看了難過至極。   縱是如此,未來已在不知不覺中降臨,化成焦炭的樹軀下鑽出嫩芽,原先離開的群鳥也回來,生機逐漸萌芽。   亞修吸入一口不算清新的空氣,盡情的伸展四肢、活動筋骨,像是逃脫鐵籠的鳥兒一樣,神情愉快,嘴裡還哼著小調。   「你很奇怪耶,幹嘛一個人在那裡發神經?」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亞修嚇了一大跳,回頭,雪靈像幽靈似的現身,坐在樹幹上,兩隻腳寫意的晃啊晃,一派悠然自得,膝上還有不知從哪弄來的一盒糕點,開心的嚼著。   不過,她進食的模樣實在引人發噱。兩手自手腕到掌心都裹上厚厚的繃帶,包得像個圓球似的,幸好食中兩指還能自由活動,否則恐怕連吃東西都辦不到。   「這是第二次了,你要嚇我幾次才甘心啊?」   「嚇你?」雪靈剛用兩根手指把一塊點心弄進嘴裡,快速的嚼了幾下一口吞掉,拉高音量,「搞清楚,我可是比你早來,而且是光明正大的走出來,不像你,跟隻老鼠一樣偷偷摸摸的溜出來,不怕侮辱了無雙教代理教主的名號嗎?」   亞修自知理虧,被罵老鼠只好認了,隨即眉頭一皺,疑惑問道:「不對啊,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這幾天你不是在城裡高興得跑來跑去?」   裡謝爾有三英雄,分別是亞修、伊琴絲和雪靈,當中自然以亞修本人最耀眼,也最不習慣;至於伊琴絲,最大的欣慰是百姓能原諒她亂之公主胡作非為的過去,對於其他讚譽並沒有太在意。   不過,雪靈卻是特例,她非常享受成為英雄所帶來的榮耀,尤其是不管走到何處就跟到哪處的崇拜、感激目光都讓她無比受用,整天飄飄然的,無比開懷。   這也難怪,畢竟雪靈打起無雙教招牌的原因,也是為了這種被眾人捧在手心的感覺。   亞修在這事上其實沒說什麼,一來這是雪靈應得的,她和伊琴絲以兩人之力掩護全城老百姓逃入王宮的英勇行徑值得大大讚揚;二來她的存在,也為大劫過後,氣氛陷入低迷的裡謝爾帶來一絲活力。   「這、這個……」雪靈幾天來總是上揚的嘴角垂了下來,和兩道彎眉構成一幅名為苦瓜臉的圖案。   「你是吃錯藥啦,擺這種臉?有什麼心事說來聽聽吧!」   亞修有點言不由衷,他是這世上少數幾個認定雪靈不曉得什麼叫心事的人之一。   他錯了。   「最近,覺得心裡悶悶的,一點都不開心。」   「不是吧?」亞修瞪大眼、張大嘴,懷疑自己聽錯了。   「真的啦!」   「為什麼呢?大家不是都對你既崇拜又尊敬?這不是你要的?」   「是沒錯啦,可是我現在想找個人聊聊,反而找不到了,你跟伊琴絲又很忙,以前陪我打打鬧鬧的宮女現在看到我又是低頭又是客客氣氣的,都不跟我玩。」   「正經點,現在大家都很忙,怎麼可能陪你胡鬧?」   「唉!」雪靈罕見的歎氣,天真的臉上流露出落寞神情,低語:「亞修,你真的不瞭解我的意思嗎?又或者認為我心中什麼都不想呢?」   亞修大感錯愕,眼前的雪靈和以前有點不一樣,感覺成熟多了。   「或許我和爺爺及師父在一起住久了,很多事從來沒有認真去想過,但可能是遇到的人、事、物變多了,總覺得心裡的感覺變得很豐富,開始注意到其他的事。像明明很多人都對我很尊敬,但我的視線卻老是落在那些站在倒塌的房子前,愁眉不展的人臉上,根本笑不出來,反而覺得難過,我是想當英雄,但這種感覺又怪怪的。」   亞修沉默片刻,開口:「你聽過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俗語嗎?」   「聽過,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和平時代不會有名將,從古至今,能在歷史留下記載的名將,哪個不是在戰場上靠著一場又一場的勝利來達成不朽功業?他的風光之下得死多少人?正如今天沒有裡謝爾遭逢大難,又怎會塑造出你、我和伊琴絲的英雄名氣呢?一個英雄背後,往往代表著一個災難,名號越響,災難也越大。」   「天啊,那我……我……」   「別慌,我只是提醒你一些事而已,而不是責備你,因為災難並非我們所造成,我們也的確幫助了裡謝爾,這份榮耀實至名歸,你不要只看到那些愁眉苦臉的人,也該把視線轉移到還能對你露出笑容的人身上,想想他們如今能站在這裡,是誰的功勞?唉,說歸說,其實我也是有點無法承受,以前我對吟遊詩人口中的英雄、勇者也十分崇拜,但親身經歷後才發覺除了表面風光外,許多的痛苦景象也在眼前,只能說,我大概天生不適合英雄這稱呼吧!平平凡凡,如微風浮雲逍遙自在的探索這天地間的奧妙,才是我的人生之道啊!」   「聽起來很讓人羨慕耶!」   「當然,不過話說回來,這也只是理想,人生終究是由悲苦、喜樂交織而成,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像那人般,將人間之苦搾成一杯在夏日消暑解熱的苦茶,一飲而盡,那真是痛快啊!」   「有這樣的人嗎?」   「有,就是我母親,因為她是這樣的人,我是她的孩子,所以我一定也能辦到,這就是大名鼎鼎的三段推論法。」   雪靈笑了,開懷說道:「這鬼推論法真是莫名其妙。」   「不開玩笑了,有件事差點忘記跟你提,空青兄妹已答應要和我一起前往歐瑪,醫治我母親的雙眼,你要不要一起去?」   雪靈苦著一張臉,無奈說道:「我當然想一起去,但不行啊,我必須回家去,否則我幹嘛把教主之位讓給你當呢?」   亞修略一思索,記起雪靈這番話是在地下之城裡說的,當時講起來沒頭沒腦,還使他會錯意!   「你不講,我還差點忘記問,當時你幹嘛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讓我差點嚇死。」   「莫名其妙?我要回家,所以把無雙教交給你,哪裡有錯?」   「你沒有說回家,誰曉得你的意思啊?」   「差一句話而已,不要這麼計較嘛,現在補上不就得了?」   「差一句就差很多……算了,你要回家就回家,表情何必這麼嚴肅?哪天你想,還是可以到歐瑪來找我。」   「你還是不瞭解事情的嚴重性,雖然腦海中關於爺爺和師父的印象變得很模糊,但這個約定卻怎麼也忘不掉。」   「什麼約定?」   「用到齊天的力量時,我無論如何都必須回家重新修行,因為這代表我的實力不足以在落羽大陸上闖蕩。這一回去,天曉得幾年後師父和爺爺才會允許我再度出門玩。」   亞修大感錯愕,他沒想過雪靈會和他分開如此之久,剎那間,強烈的空虛感湧上心頭。   「我承認齊天的威力確實很強,不,該說是超乎想像,但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以這種事做約定。你既然隨身帶著七劍,本來就會用上,不是嗎?」   「其實我原本只帶六劍出門,齊天是臨走時爺爺交給我的保命符,是他一生精力的結晶,不論遇到何種敵人,憑著它的威力都能擊敗。總之,約定就是約定,我無論如何都得回家。」   亞修心情直往下落,同時想起一事,問道:「我們在應付石巨人時,它倒下後不是有另一波攻擊嗎?當時擊潰它的,是不是齊天?」   「是啊!」   「但你當時的表情,好像是想隱瞞,為什麼呢?」   「因為我想假裝忘記用到齊天,這樣就不必回家了。」   「……那你現在不能再假裝一次嗎?」亞修不得不承認,他正在挽留雪靈,雖則他一直認為以雪靈的個性,待在家裡會比較好。   「我也想,如果是少少用一些可能還沒問題,但現在齊天的力量卻是整個耗盡,我哪敢瞞爺爺?說不定他已經感應到了哩!」   亞修是有聽過類似傳聞,刀匠以全副精氣神打造出來的兵器,彼此間會有奇妙的聯繫感,當劍折刀斷時,刀匠本人甚至會吐血受傷,匠聖與齊天如有感應,也並非不可能。   「話說回來,齊天的力量為何會強大到如此不尋常?」   「不知道。」   「……你是匠聖的孫女耶,可以這麼乾脆說不知道嗎?」   「沒辦法,因為我對拿著鐵錘敲來敲去這種事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你倒是可以去問我爺爺,看他會不會告訴你。」   「拜見匠聖大人?我可以嗎?」亞修大感興奮,同時想到是否可藉這機會請他重新接合「寒星」,友人之物遭到毀損,讓他十分過意不去,偏偏尋常鐵匠又沒有能力使之復原。   「當然可以,你是我無雙教代理教主,他是我爺爺,你跟他當然也有關係,所以他不會把你趕出去的啦!」   「……你這麼快就把我的三段推論法拿出來用啦?」   「嘻嘻,你是經我慧眼選出來的代理教主,怎可能贏過我這原汁原味的元祖教主呢?那麼,等哪天你要出發時,我跟你一起走吧,因為我家也在南方,剛好順路。」   雪靈「嘿」的一聲從橫枝一躍而下,沒想到受傷的手無法靈活動作,一個不穩,直往地下趴,幸而亞修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衣領往上拉,免得她出醜。   「真是,受傷還這麼衝動。」   雪靈眼中出現一絲迷惘,不自覺抱著亞修的腰,夢囈般的自語:「為什麼我最近看到你,老是有種傷心懷念的感覺呢?以前明明沒有啊!」   亞修沒發覺異狀,拍拍雪靈的頭,說道:「這很正常,相處久了要分開總會不捨,可是想想,我們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啊!就算你真被關在家裡好幾年,我也可以去探望你。」   「也對,那我先回城,午飯時間快到了。」雪靈揮舞著令人捧腹的圓手離開。   雪靈走後,亞修背靠著樹,整個人如同洩了氣的皮球軟下來,他的反應並不如話中那樣輕鬆。   亞修與雪靈初次的相遇根本是意外中的意外,而且還夾雜著難堪的屈辱與慘敗,但隨著再次見面,他不僅慢慢被引向天人合一的境界,更開始喜歡這個毫無心機的女孩,但沒料到分離的時刻這麼快就到了。   亞修不得不承認,雪靈在不知不覺中已逐漸填補小風在他心中的失落感。   亞修覺得心煩,更湧起強烈的思念,掏出月牙笛在手,腦海中浮現出露比清麗的玉容,一股衝動,他奏出了「傳意曲」。   曲音在林內縈迴繚繞、百轉千回,動人心弦,將亞修滿腔無可訴說的濃濃感情傾洩而出,寄語音符,望能將真情傳遞給在不知何處的她。   這是一首含喜、含悲、含樂、含苦的曲子,歌吟著相思之情。   相思之情,千里傳意,一曲奏畢,四周靜寂,彷彿連不知情為何物的花草木石也為之落淚。   亞修一臉惆悵,轉身離開時身軀劇震,赫然停步、轉身,一雙眼難以置信的望著林中異象。   一點金色的光芒在空氣中晃動,緊接著擴大成一個漩渦般轉動的光穴,亞修的心臟如被一雙手揪住,幾乎停止跳動。   一股令人熟悉、令人眷戀的感覺正從金色光芒的另一邊快速接近,讓亞修口乾舌燥,不知所措。   驀地,一顆充滿智慧與威嚴的黃金龍頭自光芒中探出,眨眼間,較太陽耀眼的金色巨龍穿過另一個空間,出現在亞修面前,比之鳳凰更目眩、更令人神迷。   可是,亞修的眼中根本沒有黃金龍的存在,他的心、他的眼,都被一個嬌小的少女身影填滿。   少女橫坐在金色巨龍背上,綠色長裙下探出一雙小巧赤足,還別著金色踝煉,俏臉亦嗔亦喜,有懊惱、有羞意,更有無法掩飾的開懷,臉上神情複雜百變,讓人弄不清她此刻所想。   她,正是露比。   亞修無法置信的瞧著露比,朝思暮想,只在腦海中浮現的影子居然在他最落寞、最失意的一刻出現,他懷疑自己是否做著白日夢。   但縱使如此,亦讓亞修無比滿足,只願這夢永遠不要醒。   黃金龍挪動身子,讓露比更加靠近亞修,悠揚悅耳的話語自櫻唇吐出,「大壞蛋,為什麼一直看著人家呢?」   雖是罵人的字眼,但此刻卻濃似蜜糖,好似情人間的拌嘴。   亞修心中湧起一股熟悉感,脫口道:「為何少掉一句大笨蛋呢?啊,為什麼我會……」   露比出現一抹淘氣的神情,揶揄道:「不錯嘛,還記得自己的本性呢!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知道,當然知道,你是露比,一直一直出現在我腦海中的人,給了我一次又一次的勇氣,讓我能夠死裡逃生,讓……」   聽到這裡,露比笑了,在亞修的眼中,一朵深谷幽蘭毫不吝嗇在眼前綻放了,孤芳自賞的美邀人分享,亞修只能呆呆看著,完全沒辦法繼續說下去。   怪,當初離開時縫之地,封住亞修記憶的不正是露比嗎?她怎不為封印失效而惱怒,反而喜孜孜的模樣?   對有情男女而言,感覺是他們行事的標準,在露比的眼中,亞修能突破記憶的封印喚出她的名,豈不證明他對自己的情意?光這點,高興都來不及,哪還管那麼多?   「那麼,記得我們的過去嗎?在時縫之地中所經歷的一切。」   「時縫之地?」亞修一臉疑惑,說道:「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露比的神情變得氣惱而失望,但她終究明白亞修能想起名字已經是不可思議的成就,當下也釋懷許多,同時將擬定好的說詞搬了出來。   「果然如時空龍所說,你的記憶在離開時縫之地時因時空變化,受到衝擊而喪失,難怪這麼久都沒用月牙笛告訴我你的位置,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現在,除了我的名字外,你對我說過的話、許下的承諾也都忘了,我……」   露比無法說完預定的台詞,兩行淚水在不知不覺中流下,她並非作戲,而是真的悲從中來。   露比醒悟到,現在的亞修根本不是時縫之地裡的他,除了名字相同外,完全是不同人,那個口中滿是甜言蜜語,會逗她笑,讓她羞得抬不起頭的人到哪去了?她不要一個只會呆呆看著自己的男人,而是會親她、吻她、碰觸她的大壞蛋!   露比下了決定,他要恢復亞修的記憶! ∼第八章斷腸情淚∼     當日離開時縫之地,露比封住了亞修的記憶,那毫無理由。而現在,她要解開亞修的封印,理由同樣沒有。   任性,是戀愛女子的權力。   露比正要解除記憶封印時,亞修已爬上龍背,深情款款凝視露比,疑惑開口:「為什麼要流淚呢?」   「為什麼?你把我忘記了,難道我不該哭嗎?」   亞修伸出手拭去露比的淚珠,放入嘴中品嚐,點頭說道:「這就是你傷心、難過的苦澀味道,我記起來了,我發誓以後永遠不會再讓你流淚,絕對不會。」   露比有些發楞,這是那個當初見到她的眼淚,就慌亂得不知所措的人嗎?怎麼有點不一樣?   亞修執起露比嬌嫩的玉手,在手背上投下一吻,深情說道:「你不需要哭,我或許把你的過去給忘了,但這根本不重要,因為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曉得,你將是我今生中最愛的人,未來你所感受到的幸福、快樂,只會比以前更多、更深,更濃百倍、千倍、萬倍,你到底有什麼好哭的呢?」   新的悸動、新的體驗、新的喜悅一股腦充斥在露比的心中,她的眼淚又不爭氣的落下──不一樣,真的不一樣,現在的亞修和露比印象中的那一個亞修完全不一樣,而且她並不討厭。   露比又有了決定,不把亞修的記憶封印解開啦,她要重新享受一次被追求的樂趣!   善變,亦是戀愛女子常做的事。   亞修對誓言這麼快受到挑戰毫不在意,自信開口:「什麼事讓你高興落淚?」   露比噗嗤嬌笑,佯怒道:「你真有自信,說,你何時變得這麼油嘴滑舌?該不會是離開時縫之地後,天天練習吧!」   出人意表,亞修點頭說道:「當然。」   這下露比反倒不知所措,亞修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眼下,哪有時間拈花惹草?明知不可能,明知必有後手,醋意卻是無法控制的湧上。   週遭空氣的酸味老是濃得化不開,為判斷女人是否正在戀愛的重要指標之一。   「有一個女孩不分晝夜,只要我一閉上眼,就出現在我的夢中,更嚇人的是她像隻母老虎一直對我張牙舞爪,迫不得已,只好每天對她說些甜言蜜語,希望哄得她開心後嘴下饒人,放我一條生路。這樣不間斷練習下來,油嘴滑舌的功力自然高人一等。」   亞修越說,露比秀眉蹙得越緊、疑雲更濃,清楚表示出她內心非常的不高興。   連夢裡的事也要管,是戀愛女子的霸道表現,但她們總稱之為關心。   「忘記跟你說,我夢裡女孩的名字叫露比。」   露比表情先是一怔,繼而一喜、一羞,最後化成怒容,粉拳捶著亞修的胸膛,抗議道:「你居然說我是母老虎,你好可惡!」   一把將小拳頭握在手中,亞修擺出笑臉賠罪,「抱歉抱歉,我不該說你是母老虎,畢竟你吃了我,多難聽啊!所以,還是讓我當老虎吧!」   「啊!」   語帶雙關,正是露比最無法承受的言詞之一,當下連耳根都羞得紅透,垂下頭,再也不敢抬起。   然而,露比卻不得不承認,她很喜歡這種被逼得手足無措的慌亂感。   突然愛上一種古怪的嗜好,正是戀愛女子最毫無道理的地方。   亞修其實也很驚訝,剛剛的話若在以往,光想就讓他受不了,更遑論對一個少女說出口,但現在,他不但敢說,而且還相當順口自然。   「露比,我終於相信我有一段遺忘的過去,但我真的記不起來,你願意和我重新來過嗎?」   抬起酡紅的臉頰,露比以細如蚊吶的聲音說了個「好」字。   「不好?」亞修裝出失望神情,頹然說道:「我明白了,我會永遠把你放在心中,成為永恆的回憶,你要好好保重,再見了。」   露比慌張抬起頭,連忙說道:「我說好,沒說不好啊,你怎麼……」   發現亞修正似笑非笑地瞧著自己,露比一聲驚呼,雙手急忙掩住臉,「你、你騙我?你怎麼這麼討厭!」   判斷力嚴重失常,處於戀愛中的男女都會有同樣的症狀,但露比卻是最嚴重的那一型。   亞修躍下龍背,伸出雙手,深情說道:「來。」   露比從指縫中偷瞧了亞修一眼,毫無遲疑的一躍而下,雙手圈住他的脖子,露出甜蜜笑容。   亞修橫抱露比的手一用力,把她摟得更緊,感受那柔軟、發燙的身軀,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後,眼中出現前所未有的堅決神情。   「我不會再放手了,永遠不會!」   兩人走遠,被留在原地的時空龍喉間發出喪氣低吼,露比就算了,它作夢也沒料到亞修從頭到尾對它視而不見,更對一切的不合理處毫不介意,讓它原先準備的一番冗長檯詞派不上用場,搖搖頭,龐大的身軀化成金色光芒消失。   時空龍明白了一個千古至理──情人眼中只有另一個情人。   潔白的床鋪上橫臥著露比嬌柔的香軀,碧綠色的長裙、艷麗的金色飾品、染上紅暈的柔嫩雪膚,各式色彩構成了世上最美麗、最扣人心弦的圖畫。   亞修凝視著露比的美姿,心中曉得自己陷入窘境。   情感上,他對露比有著強烈的熟悉感和多到讓人面紅耳赤的慾望,這部分完全不是他所能控制,而是發於「本能」。   同時他的理智卻不斷告訴自己,不論以前發生過什麼,現在的露比,是個與他初次見面的少女啊,他怎能想那麼多呢?萬一惹得她不高興,該如何是好?   此刻的亞修已冷靜下來,正為方才在城外極盡逗弄能事的舉動而不安,沉溺在當時氣氛中的他不覺有何不妥,現在才大感不妙,好像體內的人格分成了兩半,一半要他守禮,一半卻要他失禮!   亞修陷入了忍──忍不住,動手──又怕嚇著露比的兩難處境,終於,他決定盡量把事情問明白,弄清楚自己為何會這樣的矛盾。   「露比,你還記得當時我們相處的事嗎?」   「當然。」   「那……那我們有多……多……」亞修的勇氣還沒有大到能把問題說完。   「嘻,想問我們有多親密嗎?」   亞修臉孔脹紅,微微點頭。   露比一聲嬌笑,挑逗開口:「問這個做什麼呢?你想輕薄人家嗎?」   亞修猛吸一口氣,然後憋住,思索要如何回應,他想說不對,但這謊也扯得太大了些,想說對,膽量根本不夠。   露比相當滿意這樣的發展,時縫之地裡,她在各方面都不是亞修的對手,成為被大野狼欺負的小白兔,雖則她並不討厭,還常常自動送上嘴。   但現在角色顛倒,亞修失去大野狼時的記憶,收起狼爪「暫時」成為乖巧的小白兔,言語上怎可能敵過以少婦姿態出現的露比呢?如此轉變,讓露比相當開心,更相當珍惜,畢竟,兔子變回野狼,是遲早的事。   露比托著香腮,興致盎然的瞧著亞修變來變去,猶豫不決的表情,說出結論,「男人哪,果然是相當容易理解的一種生物。」   「不、不是的,我只是……」   「哼,別顧左右而言他,你還沒回答人家的問題,說,為何想那樣問人家?」   「我……我……假設、是假設喔,假設我說不是,那你會怎麼反應?」   「我會覺得你這個男人的個性真是惡劣,故意問一些羞死人的問題,我會判斷你離開時縫之地到現在有了難以想像的改變,從而考慮與你交往是否適當。」   「天啊,千萬不要這麼想,那、那如果我說是呢?」   「那就更糟糕了,你自己不也說了,你等於是初次見到我,而且還信誓旦旦的說要重新開始,怎還能對人家有輕薄的想法呢?合理懷疑,既然對我如此,那對別的女孩子豈不也一樣?哼,大色狼一隻。」   「不會吧?那我以後再回答。」亞修發現自己很可能弄到兩面不是人,盡力掙扎。   露比得意的唇角上揚,給予致命一擊,「身為男人,怎麼一點擔當都沒有呢?這樣要我如何相信離開時縫之地,與你回到現世是明確的決定呢?也許,我該請時空龍帶我回時縫之地,繼續在那裡生活會好些。」   「不,千萬不要離開我,我會受不了。」   「那就回答我的問題。」   「我……」   亞修汗出如雨,渾身濕透,以往相當靈活的腦筋此刻卻動也動不了,只能說是報應,誰叫他昔日也是以此對待露比呢?   不過亞修隨即發現其他的問題,自己是不是有病啊?為什麼被露比逼成這樣,反而有股莫名快感呢?   情之戰場,不比招式、不比戰術,臉皮厚者才能成為最後贏家,不過輸家通常也很快樂。   露比心情暢美,靜靜欣賞亞修手足無措的窘樣,沒多久,黛眉微蹙,現出一絲慍意──有人打擾了這美好的一刻。   敲門聲起,亞修的表情立刻變了一個樣子,目光深沉而凝重,緩緩開門。   門開,伊琴絲額頭纏著繃帶,無比疑惑的臉容出現在前,正想開口時,視線落在露比身上。   霎時間,她面如死灰,驚恐的眼中除了不信還是不信。   她腳步一顫,整個人彷彿就要倒下,隨行的宮女連忙扶住。   伊琴絲站穩,從口中虛弱的吐出幾個字,「你們都退下。」   「可是……」   「退下!」   宮女不敢不從,施禮退下,但也不敢走遠,在外頭焦急等待。   伊琴絲深吸一口氣,神色恢復冷靜,踏入房中,順手帶上門,以最平常的語調開口:「聽說,你從城外帶回一個女孩,我……」   伊琴絲握緊拳頭,呼吸顯得急促,耗盡所有力氣才能繼續說下去,「我有些不相信,所以來看看,沒想到是真的。她……是你的朋友嗎?」   伊琴絲總算保住身為公主的風範,沒有失態。   兩女一男的小小房間靜得可怕,空氣中似有兇猛暗流捲動,不知情踏入者,將被風暴徹底撕裂。   亞修如變了另一個人,先前的慌亂全都消失,挺直腰脊,如山如岳屹立不動,彷彿天下間沒有任何事能擊倒他。   兩女投往亞修的目光,同時出現一抹迷醉。   亞修的個性極為柔和,甚至可說稍嫌軟弱,但他也有剛強的一面,一旦被激發出來,執著得可怕,充滿男性的不屈魅力,但這樣的神情極少出現,也極之引人。   亞修的目光緩緩移向伊琴絲,明明是充滿吸引力的堅毅眼神,伊琴絲卻覺得通體發冷,如墜冰窖,無端升起一股極為不妙的預感,彷彿踏進此處早在亞修的預料之中,而他將做出判決。   亞修確實料到會出現這種場景,他離開王宮時是偷偷溜出去,但當手上抱著露比時,他決定只要儷人在懷,無論做任何事都要光明正大,以免辱沒了她。   當裡謝爾全城百姓感激涕零的英雄在眾目睽睽下橫抱著一位少女入城,其引起的騷動可想而知,但對這些人來說,此事除被當作閒暇飯後的聊天題材外,不致有何影響,英雄身邊本該有美人相伴。   但王宮內就不一樣了,宮裡幾乎人人都曉得伊琴絲對亞修的情愫,而他竟然光明正大的抱著一個女子回來,所引起的波濤之劇可想而知,自然有人立刻通報伊琴絲。   伊琴絲在第一時間收到消息,立刻趕往這棟位在雙月宮最角落的小樓。   亞修並未將露比帶回自己休息的地方,畢竟那裡還有昏睡的安琪莉娜及黛絲笛兒,他可不想引起無謂的誤會。   我得走……得走……伊琴絲在心中吶喊,拚命想逃,想避開亞修接下來將要說出口的話,奈何腳卻如生根般立定不動。   亞修直視伊琴絲雙目,無所遲疑、無所轉圜,一字一字,清晰無比的開口:「公主殿下,這位女孩名叫露比,她不只是我的朋友,更是我這一生中唯一的真愛,將陪我到永遠的伴侶。」   亞修每說一個字,伊琴絲的心就像被一把利刃戳刺一下,一下接著一下毫不間斷,她盼望能就此暈過去,醒來後只當作一場惡夢,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什麼絕情語都是假的。   但伊琴絲就是辦不到,站在那裡,一字不漏的聽完這番話。   她以為自己會大哭、大鬧,來宣洩被拒絕的痛苦,但她卻有些納悶,心裡為什麼一點都不難過、都不痛呢?就連眼淚都沒流,好似亞修口中的公主是一個陌生人,自己只是看戲的旁觀者。   如真要說什麼異樣,就是她發現四周不知不覺起了霧,亞修的臉孔被遮住,輪廓模糊成一片,或許這是好事,因為露比的容貌她同樣看不真切。   「原來如此,只是為何以往從未聽你提起過呢?」伊琴絲忽略四周環境的異象,開口的語調平穩到連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亞修目光灼灼的凝視著伊琴絲的臉龐,堅定開口:「因為今天我才與她第一次見面,要如何提起?」   「才第一次見面?」   亞修像是陷入夢境,深情款款說道:「這就夠了,這一面讓我的靈魂為之顫抖,我感到自己為了這一刻,曾在無數個日子裡尋尋覓覓,當見到她時,我終於曉得真正的幸福、真正的愛情、真正的滿足是怎麼一回事,我愛她。」   伊琴絲默然無語,她在想像,如眼前男子肯這樣對待自己,會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   短暫的沉默後,伊琴絲淺淺一笑,至少她是這麼認為,說道:「那真的是恭喜你了,能找到一生的幸福,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高興的?相信你們還有許多話要聊,我不打擾了。」   伊琴絲轉身,在一片迷霧中找到門,步出樓外。   一直在遠處擔心觀望的宮女見狀立刻趕來,隨即倒抽一口涼氣,顫聲問:「公主殿下,您、您還好吧?」   「好,我很好啊,為何這樣問?不過,宮裡何時起霧了?我什麼都看不清。」   「公主殿下,這裡沒有起霧啊!您、您的臉上全部都是淚水,連衣服都濕了,難道您沒有發覺嗎?」   「咦?我流淚了?怎麼可能?」   伊琴絲愕然伸手往臉頰一抹,果然都是冰涼的液體,就連胸前都在不知不覺中濕成一片。她不相信這是淚水,還送到嘴裡嘗味道,當鹼味擴散整個口腔時,她終於相信。   「哭了,我哭了,我什麼時候哭的?我明明一點都不難過、都不痛苦啊,為什麼還會哭?為什麼……」   伊琴絲疑惑的臉龐向天空仰起,祈求答案。蒼天無語,晶瑩的淚珠依舊成串的奪眶而出,濺濕地面…… ∼第九章真情摯愛∼     伊琴絲離去後的房間靜悄悄,露比眼中出現一絲不忍,幽幽低歎:「你何苦做出與你個性不合的舉動呢?」   亞修不敢面向露比,眼中有深沉的痛楚,臉色之難看更甚伊琴絲,他的溫柔讓他感同身受這小公主的一切苦痛。   亞修緩緩說道:「我以前對她確實有一些迷惘,但見到你時,我便曉得我和她之間是不可能的事,這段關係,遲早要做解決。」   「那你又何必使出這樣強硬的手段呢?連半點餘地都不留。」   「我非這樣做不可,伊琴絲明白我的個性,我如有半點保留,她仍會抱持一絲期待,任何的模糊都將影響她未來的幸福,這對她不公平,對你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露比一陣激動,輕巧躍下床,從背後抱住亞修,閉目說道:「但無論如何,你讓伊琴絲見到我,更親口粉碎她的心意,這對一名少女來說,是極為殘忍的舉動,她熬得過去嗎?」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會對我徹底斷情,而且很奇怪,如果是在以前,我不敢肯定她會有何反應,但現在,卻隱約有種她能重新站起的預感,她眼中多了些以前未曾有過的東西。」   露比低歎:「亞修,有件事你沒有估計到。」   「什麼事?」   「看到你比伊琴絲還要痛苦,你以為我不難過嗎?」   亞修猛然轉身,口拙舌僵,吞吞吐吐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對、對不起,我沒想到這一點。」   「我不怪你,我和你之間的痛苦、喜悅,本就該互相分享、分擔,不是嗎?」   露比的溫柔讓亞修想將她重擁入懷,手卻無論如何都沒法落下,心中的劇痛一道接著一道。   露比後退兩步,坐在床沿,柔聲說道:「別勉強自己,你絕不可能在拒絕一個對你傾心的女孩,受到良心與愧疚的折磨後,能立刻變換心情。此刻待在我的身邊,只會讓你更加自責,去外頭靜一靜吧!」   「我果然還不夠堅強。」   「這不是堅強與否的問題,如果你現在毫無感覺,我真永遠不會理你,那代表你的血是冷的。」   「但我還是把不相關的你給牽扯進來,我……」   「別再說了,聽我的話,好嗎?我人就在這裡,絕不會離開,當你想看我的臉時再進來,現在,我要休息一下。」   露比輕舒雙手,擁被而眠,海棠春睡的美態讓亞修為之發楞,卻也心如刀割,無奈之下離開房間。   亞修離去後,露比張開雙眸,換上冷漠神色,不帶情感開口:「給我出來。」   雨的身影幻化在房內,無瑕的玉容堆著濃濃疑惑,不解問道:「我無法理解你的作為,突如其來現身不說,亞修想起你的名字表示記憶封印開始失效,你為何不干恢復他的記憶,又或重新封印?你的作法處處充滿矛盾,毫無道理可尋。」   雨以理性看待,自然滿頭霧水,除露比外,誰曉得她不但想重新享受被追求的感覺,亦以戲弄亞修為樂,才讓他的記憶處在這種不清不楚的情況下呢?   亞修的身軀雖只得一個,但對露比確實抱持著兩種反應。一是在時縫之地中所培養出來的大野狼人格,什麼事都敢做、什麼話都敢說,甜言蜜語、逗弄調情,樣樣都精通嫻熟,這部分的經歷大半融於本能,不受記憶被封而忘掉,也是亞修心猿意馬的主凶,等於是裡人格。   另一方面則是失去與露比相處的記憶,此時此刻的亞修,可說是小白兔個性,受裡人格影響,想做的事情很多、想說的話也不少,但因為跟露比是初次見面,因此理智與慾望相互僵持,搞得他不知如何是好,矛盾的樣子為露比帶來莫大樂趣。   這麼有趣的事,露比想講清楚並不容易,更何況她根本沒有解釋的打算,冷冷說道:「一件事要你知道,以後不得在我們身旁監視。」   雨見不到半分怒氣,平靜問道:「我可以知道原因嗎?」   「因為那兩個小丫頭已快將單純的光之力、闇之力,轉化成相互融合的「光闇雙力」!」   「咦?」雨有些錯愕,她還以為露比不會回話,再者,答案也出乎她預料。   「真有意思,擁有創世者直系血脈的人的確能運用光、闇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甚至加以融合,但過程的痛苦超乎想像,至今仍無人能辦到,更別談意志、力量只要一方失衡將雙雙神魂俱滅,可她們居然能以聯手的方式踏足此一境界,連我都得佩服。」   「要趁現在除掉嗎?」   露比瞳中怨毒光芒一閃即沒,說道:「沒有必要,兩個小丫頭或許可以對你造成些許阻礙,但連碰我衣角的資格都沒有。再加上曼雷達、法裡恩同樣不會有所改變,我的目標自始就只有一個。不過當她們成功掌握光闇雙力後,便可感應到你的存在,我不想節外生枝,當然,你日後非得現身時,我會幫你一把不被看穿,你可以走了。」   「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   露比心情似乎不錯,說道:「問吧!」   「亞修在守護裡謝爾時,明明只差一步就能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雖說當時地心的壓力釋放恰好告一段落,但為何不讓我出手干涉,再讓那災難持續一段時間呢?」   「不為什麼,我不想操縱自然之理,你畢竟花了不少時間才讓人界有此成果。」   「……希望原因正如你所說,而不是一旦亞修跨入天人合一境界,受天之力的影響會加速「太初之力」成形,進而縮短你和他相處的時間,我真的希望不是這個愚蠢的原因。」   露比神情不見波動,冷冷說道:「你可以退下了。」   雨默然無語消失,露比根本不把她的話放在心裡,臉容罕見地出現疑雲,自語:「同樣的容貌、同樣的時間點產生同樣的念頭,是巧合嗎?而且此刻還讓我升起一股隱隱約約的熟悉感,是我想太多嗎?罷了,只要亞修對我的愛不變,結局就不會改變。」   露比自信說著,眼眸深處卻有一絲迷惘。   雙月宮涼亭裡,亞修坐在石椅上,雙眼眨也不眨的凝視花園,各色嬌嫩鮮花早在幾天前就枯萎、壞死,一片狼籍,毫無值得欣賞之處,他只是沉澱心情而已。   數人的腳步聲自後響起,亞修回頭,六個曾經服侍過他與伊琴絲的宮女出現在前,表情充滿惶恐、不安。   為首的宮女領先踏出,看得出她有些恐懼,畢竟亞修如今的聲威不容她放肆,但她還是盡力開口:「大人,我求您去安慰公主殿下,她一直流淚,怎樣勸都停不住。」   亞修心在淌血,仍沉默不語,宮女們一同跪了下來,為首者顫聲祈求:「大人,懇求您,您救了國王陛下、救了裡謝爾,甚至救了公主殿下,我的身份卑微,千不該、萬不該請求您做任何事,但我還是求您去安慰公主殿下,我從未見過她如此痛苦。」   「哈哈哈!」亞修仰天狂笑,自嘲說道:「亞修啊亞修,沒想到有一天你會冷血到這種地步,明明舉手之勞就可幫助一人,卻任憑他人哀哀懇求也不為所動。」   亞修直視宮女們,以柔和卻又不容撼動的堅決口氣說道:「有你們的陪伴,伊琴絲很幸福,但我不會答應你們的請求,絕對不會。去告訴伊琴絲,這一生中,我將會是她最好的朋友與知交,但僅此而已,我和她,再沒有半點可能!要她想想,她心中真的只有我嗎?」   「大人,求您不要這麼殘忍!」   「退下,不准打擾我。」   宮女們失魂落魄站起,互看了彼此一眼後,無奈轉身離開。   宮女走遠後,亞修揪住胸口,強忍的堅強終告潰散。   「為什麼,我沒有錯、伊琴絲也沒有錯,露比更沒有錯,但為什麼我們會一起難過?到底是為什麼?」   亞修雙手交握,頂住額頭,手肘撐在石桌上,緊閉雙眼,腦袋一片空白。有情人行無情事,內心的煎熬與折磨如浪濤般一波波來襲,他只能忍耐。   過了許久許久,亞修感到情緒平復不少,睜開眼後大感錯愕,不知不覺中,他竟在涼亭裡渡過大半天,時間已是黃昏。   亞修內心升起強烈的衝動,不管多內疚,就是想見露比一面。   推開房門,亞修不自覺得放緩呼吸和腳步,像隻貓般移到床榻邊,目光往露比瞧去時,渾身劇震,說不出半句話。   夕陽柔和的光芒自窗外投入,在側身而睡的露比肌膚上暈染開來,如夢似幻,彷彿來自天外的仙子在凡塵現身。   露比上半身的衣裳被微微扯開,露出一小截光滑的肩頭及鎖骨,引人遐思,可惜的是胸腹間的美妙曲線被薄被遮掩,視線再往下落,一雙恰到好處、無太過與不及,穠纖合度的小腿自裙中探出,上下交疊,渾圓的腳踝、潔白的腳背、細緻的足趾,在在都讓亞修目眩神迷,久久不能自己。   亞修不自覺得坐在床沿,目光最後停在露比的容顏上,她的臉看來好小好小,兩手就可完全捧住。   長長的睫毛遮去了靈動有神的雙眸,珠圓玉潤的小巧耳垂讓人想輕咬一口,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亞修的視線最後定在濕潤微張的唇瓣上,渴望能盡情品嚐,但終究發揮十二萬分的自制力強行忍住。   亞修突然覺得氣悶,頓時醒悟自己忘了呼吸,連忙大口喘氣,如蘭幽香直入鼻中,驀地他身軀一震,解開了一個埋在記憶深處中的謎團。   不久前,亞修與伊琴絲至西城門外的臨時市集遊玩時,遇上一個紅衣少女,亞修失控的願意以一切代價購買她身邊的花朵,當時不曉得是何原因,現在完全明白──那花的香味與露比身上的體香一模一樣!   亞修終於曉得自己為何那麼激動,他的記憶雖忘了露比,但身體感官卻還記得一切,包括這股淡淡幽香。   亞修滿足的大聞特聞,停在露比俏臉上的視線更是無法移開,整個人彷彿被溫暖的春風包圍,從心底湧上滿滿的幸福,渾然不覺時間流逝。   突然,露比的眼睛張開,像是黑暗的夜幕亮起一對晨星,清澈耀眼,更有一抹羞澀藏在其中。   露比坐起身子,剎那間與亞修的距離接近不少,現出一泓笑意,舒展雙手,伸了個懶腰,薄被這時落下,露出美妙的體態。她的身材略顯纖瘦,實在無法以豐滿、艷麗等文字稱之,卻別有一種秀麗、清雅的韻味。   自露比醒來後,亞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將她一切美態盡覽無疑,當確定這景像已徹底烙印在腦中,絕不可能忘記後,才如夢初醒的出現驚訝狀,猛的後退,一頭撞上床柱,痛得他齜牙咧嘴。   露比忍俊不禁,噗哧嬌笑,銀鈴般的天籟之音在房中迴盪。   亞修連忙道歉:「對不起,打擾到你休息,我現在馬上離開,你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   「咦?」露比睫毛眨了眨,疑惑問道:「你叫我睡覺?現在不是白天嗎?」   「是啊、是啊,就是白天才要好好睡……白天?」   亞修往窗外看去,蔚藍的天空綴著幾朵白雲,怎麼看都不像是晚上,他傻掉了,喃喃自語:「怎麼可能?我記得進房時明明是黃昏,怎麼一眨眼就到了白天?難道、難道……」   「怎麼了?」   「不,沒什麼、沒什麼。」   亞修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個,他望著露比的睡姿太過入迷,一個不小心就過了一夜!   亞修有點不相信,但事實真是如此沒錯。安琪莉娜與黛絲笛兒的睡姿能讓他呆在原地,作聲不得,但露比卻讓他看得癡了,連時間已過一晚都渾然不知,之間的差別可見一斑。   「你是怎麼了?表情怪怪的。」   露比絕非明知故問,昨天黃昏亞修進入房間時,她確實還醒著,甚至能察覺那灼熱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遊走,讓她心跳加快,原本想看看亞修會不會藉故使壞,但躺著躺著,卻無比安心的進入夢鄉,直到一覺醒來。   露比壓根沒想到亞修淨瞧著自己,瞧到一夜已過還渾然忘我,以為他只是比自己早起。   亞修終於醒悟到,這一刻,他願意用一切去交換!不論要傷害誰都不在乎,這瞬間,他拋棄了對伊琴絲的歉疚。   我將全力享受屬於我的幸福!亞修在心中許下誓言。   亞修目光移往露比時,她渾身散發著剛醒後獨有的慵懶美感,髮絲凌亂、衣衫微敞、肌膚小露,流露出一股說不出的嬌媚,看得他是臉孔脹紅,喘息加重。   露比出現頑皮的笑意,手指勾了勾,示意亞修過來。   亞修像只呆頭鵝挪著身子靠近,露比在他耳朵旁吐氣如蘭的說道:「你曉得之前我為何叫你大壞蛋嗎?」   亞修只覺得一股麻癢從耳朵擴散到全身,骨頭為之酥軟,結巴回答:「不、不曉得。」   「因為啊,在時縫之地裡,你已經對人家做過所有的壞事。」   亞修腦袋轟的一片空白,從頭皮到腳尖都劇烈顫抖,如在以往,他會因小心、謹慎、理性而保守看待這句話,但這時他卻盡其所能的想歪!   這番話豈止是火上加油?而是根本在火堆裡丟了一桶炸藥!結果可想而知。   亞修的慾望如潰堤江水一發不可收拾,雙手難抑衝動的搭住露比香肩,可那迷死人不償命的櫻桃小口又說話了。   「可是時縫之地是時縫之地,這裡是這裡,加上你把我的事都給忘了,更別提你曾說過重新開始等話,想想,我們還是從素未謀面的關係開始發展吧!所以,把你的臉離遠些,口水都流下來啦!」   亞修只感到頭頂挨了幾記悶棍,打得他眼冒金星,人生中從未有過如這刻般,希望自己是個聾子!那他就聽不到露比的話,可以繼續。   亞修真的不想停手,他有種預感,就算是不顧一切做到最後,露比也不致生氣,但想了又想,他承受得起料錯的後果嗎?最後發揮十三萬分的意志力挪動身子往後退,那臉上表情之滑稽讓露比笑了出來。   清脆的搖鈴聲傳來,亞修像做錯壞事的孩子被捉到般慌忙起身後退,手忙腳亂的掀翻桌椅,結結巴巴說道:「我、我出去看看有什麼事,待、待會再回來。」   亞修盡力平復心情,稍微整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氣,推門外出,身後的露比則笑得無比開懷。   門外,一名宮女手持搖鈴在旁,另有一名他未曾見過面,身著戰甲,渾身懾人氣勢的內宮侍衛,神情莊嚴,肅穆行禮,開口:「大人,國王陛下有事召見您,請隨我來。」   亞修斂去笑容,從溫柔鄉中回到現實,巴洛雅王召見,不會與伊琴絲有關吧? ∼第十章三謝兩問∼     亞修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後跨檻而入。   他立足的地方是王室用來招迎送往各國使節貴賓的「迎賓殿」,裡頭等待他的正是伊琴絲之父,巴洛雅之王──奧羅倫。   迎賓殿內裝飾陳設既凸顯王家的輝煌尊貴,卻又有不流於俗的高潔風雅,空氣中一股從未嗅過的溫和藥味直入鼻中,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廳堂的盡頭坐著一人,說坐有些失准,該說半臥在一張躺椅上較為貼切,芍葯、空青兩人陪侍在旁,一個小提爐在幾上冒著靄靄煙氣,發出的草藥味遍佈全殿。   亞修視線落在奧羅倫身上,剎那間,心中湧起濃烈的疑雲,眼前是巴洛雅王,還是個身穿華服,在皮膚上塗抹一層黃蠟的人形骷髏呢?   奧羅倫身上幾乎看不到任何肌肉,十指乾枯如鳥爪,渾身死氣沈沈,和真正的死人相差無幾。   亞修呆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事實和想像實在差太多,奧羅倫虛弱得有如蚊吶的聲音傳過來:「坐。」   亞修如大夢初醒,依令坐往一旁,目光越過凹陷的雙頰移往他的雙眼時,心中一緊。   奧羅倫的雙眼是唯一證明他還是個活人的地方,目光沈穩、堅定、銳利,似能直透肺腑,王者之威比亞修見過的瑞爾特更加強烈。   空青兄妹行禮告退,越過亞修身旁時兩人投以極之讚賞的一眼,雙雙離開迎賓殿。   殿內只剩兩人,亞修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才算守禮,幸而奧羅倫先打破沈默:「以巴洛雅王的身份,我要代表裡謝爾人民向你道謝。」   亞修連忙站起,說道:「小的不敢當。」   「不,這是你應得的,只恨我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連想說句話都得借助這藥爐的藥力提振精神,以這副模樣道謝,失禮的是我。」   「請別這麼說,陛下抱病接見小人,小人已是倍感榮幸。」   「請坐。」   「是。」亞修坐下,心中有些不安,奧羅倫的病情既然如此之重,為何還要召見自己?   「召見你來,是有件事要與你商量。」   亞修心道來了,暗忖如果與伊琴絲有關,自己該如何是好?硬著頭皮回答:「小人洗耳恭聽。」   「我要賜封你賢者之位,聖號無雙,即是」無雙賢者「,你可願意?」   亞修傻在原地作聲不得,賢者是魔法師夢寐以求的最高頭銜,只有一國之王才能賜予,除了實力外,其為人品德更需普世敬重,否則若出差錯,賜封之國將為之蒙羞。   亞修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一旦獲封,他將是落羽大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賢者,必能在漫長歷史中永恆留名!   奧羅倫沒有催促,還以為亞修驚喜得發楞。   良久良久,亞修終於開口:「陛下,小人才德皆無法承擔賢者之名,怕辱沒了巴洛雅國威,請陛下收回成命。」   亞修拒絕了身為魔法人的最高榮譽,除了他個性自在不喜受到名位的拘束外,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擁有了露比,那比什麼無雙賢者都還使他感到滿足。   奧羅倫眼中有著極為明顯的驚訝,大概是料想不到亞修會拒絕,一時無語,理了思緒後再接再厲說服:「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能力眾人有目共睹,你的功績無人敢質疑,若有不同意見,就叫他來見我,你只要記得巴洛雅上下都是你的後盾即可。」   亞修聽得大傷腦筋,不想要的東西就是不想要,何來那麼多理由呢?   見亞修久不答話,奧羅倫一聲長歎,道:「我該以巴洛雅王的身份向你一拜才是,傷亡的報告已在今早送來,裡謝爾居民共七萬五千人,加上遊客,該有八萬人之數,經歷這樣的天災,只有七百餘人喪命,可謂是奇蹟中的奇蹟,沒有你,裡謝爾恐怕已自地圖消失,你認為如此成就尚不足接任賢者之位嗎?」   亞修如墜冰窖,通體發冷,雙手不受控制的發抖,七百人!他終於得到一個死亡的確切數字!他不在乎有多少人得救,只看重死去的數字中藏著多少悲劇。   亞修像洩了氣的皮球般往後躺,神情慘然。   奧羅倫大感錯愕,不明白發生何事,關心詢問:「你還好吧?」   亞修恢復冷靜,誠懇回答:「小人很好,謝陛下關心,但請容小人拒絕賢者之名。小人不配這名號,若小人能更有能力、反應更快些,就能多救一些人啊!」   奧羅倫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感,有讚許、有敬佩,更有失落。   亞修表現了身為人的高尚情操,而這並非人人能達到,這讓奧羅倫認定亞修絕對夠資格接受無雙賢者之名號。   但是這樣的個性卻很難當一個掌權者,正如奧羅倫雖為七百人的死傷難過,但高興的情緒卻是多些,因為還有八萬人活著!這正是復興裡謝爾的本錢。   亞修不適合當位處高位的領導者,這位置如由冷酷無情者來坐,必成暴君,但心腸太過柔軟又難成大事。   該捨時能毫不猶豫捨去、受傷後能立即裁量自己剩餘多少戰力,一切的作為、想法,都從大局著眼的人方能坐穩這個位置。   奧羅倫盯著亞修不住沈思,他可以是這樣的人嗎?很難,且縱使成功,他往後的人生將不愉快,因為他的天性已經改變。   但亞修卻適合當上賢者,賢者孤身一人,凡事都不必考量大局,但本身的名號卻又帶來極大的影響力,讓他能以高超的地位介入一切事物。   如將奧羅倫形容為萬民之王,那亞修即是一人之王,中間的自主及背負的責任相差甚遠。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還是希望你再考慮幾天,畢竟大丈夫在世,理當有一番作為。」   奧羅倫不再進逼,憑亞修的才智如肯靜下心,理當想到這些,可是他卻忘了一件事──任何的名位都等於一道枷鎖,枷鎖在身,自由亦為之受限,越高則越重,這是亞修極端討厭的一點。   「謝陛下,小人會認真考慮。」   「那麼,以私人的身份,我也得向你道謝,因為你救了我兩次。」   「兩次?」亞修想破頭也只想到他把空青帶回算是一次,第二次是打哪來的?   「一次是你找到空青,第二次則是在接受開膛之術時,我的心臟突然停止,當空青兄妹束手無策後,卻又開始跳動。事後,我清楚記得當時疲倦欲睡,想從此不再理會任何事,卻又被無數呼喚聲叫醒。   事後調查,那剛好是宮裡眾人為我祈禱的時刻,而那祈禱正是由你發起。你說,我該不該謝你?」   亞修無語,這該算是巧合吧?   「陛下如不是平時深受愛戴,宮內眾人怎肯為陛下真心祈禱,以致有奇蹟發生呢?小人不敢獨自居功,謹代表宮內所有人收下陛下的感謝。」   「好,說得好,我相信你能接受無雙賢者之名而不讓巴洛雅蒙羞。」   奧羅倫的神情突然變得溫柔,有些遲疑地開口:「今日的談話本該到此結束,但我仍想以父親的身份多問一句……你與小女間的關係究竟為何?」   亞修一陣錯愕,他以為奧羅倫不會提起這事,顯然他錯了。   只是任憑亞修索盡枯腸,就是不知怎麼回答。   奧羅倫沒有進逼,如同回憶美好時光的語氣喃喃自語:「我雖為王,但亦為人之父,伊琴絲她是最讓我掛心、憂慮的一位。我本已對她絕望,卻沒想到她從藍貝塔城胡鬧回來之後,彷彿變了一個人,我心中的高興實在無法以言語描述,是你讓她改變這麼多,在此,我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向你道謝。」   亞修依舊無語,堅定的眼神毫無猶豫與動搖,他早已決定要牢牢握住自己的幸福,絕不因任何事而改變!   亞修只是在思考要如何用最妥當的言詞說明一切,伊琴絲與自己的關係千糾萬纏,必須以慧劍盡斬,絕不可藕斷絲連,為此,他必須絕情。   不過亞修與奧羅倫並沒有直接關係,因此話可以說得婉轉些,讓他明白自己的立場、想法即可,更何況,觸怒一國之君就各方面來看都屬不智。   只是奧羅倫既為人父,亦為人君,要把話說得得體適當,實是不可能的任務。   奧羅倫眼看亞修久未回答,突如冒出一聲,「露比。」   心繫、心牽、心掛的心中人忽然被提起,亞修頓時把一切煩惱丟到旁邊,腦中滿滿的都是她的身影,嘴邊更泛起甜蜜的笑意,過了片刻才發覺失態,連忙收攝心神。   太遲了,奧羅倫已把亞修的神情變化看在眼裡,內心一陣長歎,明白伊琴絲永遠失去與他共廝守的機會。   奧羅倫是有想過以權力逼迫或是引誘亞修,但在見亞修第一眼後就打消念頭。他看出亞修是個外柔內剛的人,強湊的感情縱使成功,最終也只會讓伊琴絲陷入苦痛深淵。   但奧羅倫仍沒有放棄,賜封亞修無雙賢者之名,百分之九十九於公有理,但剩餘的百分之一藏著私心,那可讓公主與平民間有若霄泥之別的身份地位在瞬間拉近,公主配賢者,將會傳為美談。   奧羅倫以病弱之軀強借空青兄妹的藥爐之力急急召見亞修,也是他聽到了露比的傳言,曉得事態不妙,要以自己的眼親自確認。   奧羅倫徹底失望,才不過提到姓名,亞修眼裡再容不下其他事物,伊琴絲毫無機會可言。   奧羅倫雖無奈,卻不得不接受事實,和顏悅色開口:「我明白你的想法,放心,伊琴絲那裡的事由我來說,我誠心祝你找到幸福,希望你日後必定要再來裡謝爾作客,就當作是朋友相聚,好嗎?」   超乎想像的莫大轉變讓亞修好一會才接受,奧羅倫開明的風度果然不凡,讓人除了佩服還是佩服,亞修感激說道:「謝陛下成全,小人謹遵陛下之意。」   奧羅倫是否言不由衷?答案是否定的,奧羅倫的確真心給予亞修祝福,但也藉此爭取到一位可能改變一切的盟友──時間!   時間是最神秘難測的存在,今日可為你兩肋插刀的金蘭之交,明日卻在你背後刺上一劍;今日夫妻貧窮時同甘共患難,明日富貴後卻彼此反目;更別提今日多少濃情蜜意、如膠似漆的愛侶在時間的撥弄下成為怨偶。   奧羅倫就是賭這一把,讓時間對亞修與露比的關係產生變化,進而使伊琴絲有重新介入的機會,他的和顏悅色為的是在亞修心中留下最好印象。   奧羅倫思考之快之敏捷、考慮之周之詳細,實非亞修所能料到,但他本人卻曉得這仍是一場賭博,因為在時間的巧手下,有變,也有不變。   「那麼,你可以離去,當黛絲笛兒醒來後,我亦會親自向她道謝。」   亞修心中湧起愧意,自昨天到現在,他徹徹底底忘記安琪莉娜還有黛絲笛兒仍昏睡不醒,更別提探望。   「謝陛下,小人就此離開。」亞修起身,施禮後就要離開迎賓殿。   奧羅倫虛弱的語調再次響起,「請留步,出於個人好奇,我有一個疑問想請教。」   亞修轉身,行禮開口:「請陛下發問。」   「澆熄熔岩的,真是那場滂沱大雨?」   「這……」   「希望你能答我是或不是,今日城中有傳言,之所以能阻止熔岩吞噬裡謝爾,是你手上握有來自天啟神殿的神器。」   「我的天,這是最新版的謠言嗎?」   任何一個人親眼目睹在東城外凝固的熔岩,都會倒抽一口涼氣,那是片全然荒蕪、全然死寂,失去一切生氣的黑色大地。   之後,所有人都會昇起同樣的疑問,為何鄰近的裡謝爾還能完好存在?看高原的大小,別說一座城,就算一百座也都該在熔岩吞噬下消失才對。   這問題沒有任何人能回答,因為所有人全被毒霧迷昏,唯一清醒的人只有亞修,且他的答案更妙──熔岩被雨水澆熄。   這種鬼話有人相信才怪,無奈亞修吃了秤鉈鐵了心,從頭到尾都是同樣的理由,完全不肯透露月牙笛的存在,造成城中流言四起,一日數變。   最新版的由來是亞修造訪天啟神殿的事實,被來自藍貝塔城,認識他的人口中說出,結果傳成他身上有得自天啟神殿的神器。   亞修這下不得不傷腦筋,通常百分之九十九的謠言與事實不同,但他卻遇到了那該死的百分之一的機率,過程雖然差了十萬八千里,但偏偏結果極為類似,只差該將神器改成月牙笛。   「陛下,請恕小人失禮,這是小人無論如何都需保護的秘密。」   亞修貫徹保密決心,一開始只是怕挾珍招忌、引來麻煩,但現在露比出現,顧慮又多了一層。   奧羅倫相當失望,畢竟好奇心人皆有之,但又不好強逼,說道:「明白了,你下去好好休息。」   「是,謝陛下。」   亞修離開宮殿,到得殿外,如釋重負地長吁一口氣,卻發現空青兄妹在外頭等候。   空青讚許的拍拍亞修肩膀,進入殿內診察奧羅倫的病況。   芍葯則隨亞修而行,打趣說道:「賢者大人,可以給我一個優待,讓我省去大人兩字,好嗎?」   亞修一楞,隨即臉色大變,搖手說道:「千萬別這麼稱呼我,我拒絕了陛下的賜封。」   這下變臉的換成芍葯,難以置信開口:「拒絕?賢者的名號是學習魔法之人可望而不可求的名位才是,為什麼?」   「這……說來話長,不想要就是不想要,陛下雖囑咐我考慮幾天,但我認為結果應該不會有變。」   芍葯雙眼浮現疑惑,搖頭道:「你果然令人難以捉摸,世俗間的約定成規對你毫無作用,就連治療術都能進步到那種境界,徹底打擊我的信心。唉,我是否該拜你為師呢?師夷長技以制夷,似乎是條有趣的路。」   「呃……」亞修不知如何回應,芍葯該是緊繃至今的壓力告一段落,居然開起玩笑……等等,應該是玩笑吧?他可不想讓露比有什麼誤會。   「嘻,放心吧,只是開個玩笑。」   亞修真鬆了一口氣,暗道萬一不是玩笑就糟糕了。   芍葯突然止步,自言自語:「應該沒關係吧,只告訴她一個人。」   「怎麼了?」   「我沒料到你會拒絕賢者之位,因此昨夜得知此事後告訴了其他人。」   「其他人……是宮中的人吧?那應該不會怎樣才對。」   亞修瞭解其中的嚴重性,如奧羅倫賜封他賢者之位而他拒絕一事傳了出去,勢必損及國威,但王宮內應該沒有人會如此莽撞才是。   「也對,雪靈雖看起來雖然不可靠,但應該不會如此亂來。」   「不會吧!」亞修停步,臉色說有多難看就多難看,雪靈的大嘴巴是守不住秘密的,「我、我先失陪。還有,你如果見到雪靈,請拜託她……不,跟在她身邊監視,避免她亂說話。」   「真需要這樣嗎?」   「別人我不敢講,但她嘛……哼哼,我敢用生命打包票,她會在最短時間內洩漏給所有人曉得,速度之快,讓人瞠目結舌。奢望她保密,根本是拿鳥籠來裝水。」   芍葯也曉得事情的嚴重性,粉臉色變,「明白了,我到她休息的地方去找。」   「那我找其他地方。」   亞修壓下想見露比的念頭,加快腳步,期望能封住雪靈的嘴,如此事被洩漏,為了不損及巴洛雅國威,他將難以拒絕賢者之位,這使他相當不安。   走沒幾步,說人人到,渾身髒兮兮,灰頭土臉的雪靈寒著一張臉出現在眼前。   亞修心中大喜,打定主意先衝上前摀住她的嘴,再動用代理教主的權力嚴詞警告,但想了一下,又覺得把她的嘴巴縫起來會比較安全。   亞修剛覺得縫嘴巴太殘忍,關到地牢比較人道時,雪靈眉一豎,破口喝道:「閉嘴、安靜、跟我來!」 ∼第十一章光闇雙力∼     亞修感到疑惑,不斷自問我為何會站在這裡?   不久前,亞修被雪靈的霸氣所懾,糊里糊塗跟著走,如今站在王宮最外圍的護城河牆上,俯視著廣場上一頂頂的營帳。   營帳裡頭住的全是失去家園的老百姓,密密麻麻一片,一股低迷的情緒瀰漫在空氣中,讓人心情不受控制的往下沈。   亞修大感心酸,裡謝爾居民手上有足夠財物的人已經離開,但那是極少數,絕大多數的人依舊留在此地,捨不得,也無法離開,身家財物全毀於一旦。   災害實在太重了,如同末日的景象像千萬隻毒蟲啃噬掉所有人的鬥志,讓他們陷入絕望深淵,原本清理著家園裡斷壁頹垣的年輕壯漢,早已停手,或倒或臥,毫無活力可言,就連不知憂愁、活潑好動的孩童們也受到影響,失去嬉戲的心情。   死城,是亞修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詞。   雪靈眼中似有火焰燃燒,冷然說道:「給我施展一個強到足以讓聲音傳遍全城的音之魔法!」   亞修雖有疑問,身體卻自然動作,鼓起魔力,在雪靈眼前構築一團深綠光芒。   「你們所有人全部給我聽好了!」   藉著音之魔法,雪靈激動的吶喊傳遍全城,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但亞修就慘了,被音波震得耳鳴不斷。   或許是好奇、或許是雪靈的聲音中包含著一股奮發的生命力,死氣沈沈的民眾受到吸引,無數人從營帳內走出,原先坐著、躺著的人也都起身望著雪靈。   「我真是搞不懂你們在想什麼!明明大家一起清理家園,為什麼清著清著就只剩我一個?這是你們的家啊!」   亞修恍然大悟,曉得雪靈為何灰頭土臉了,原來是加入重建裡謝爾的行列。   「你們居然對我說沒了溫泉、沒了家,裡謝爾算是完了!混蛋!   這是什麼屁話,你們的人生就那麼沒用嗎?想想那些死了的人,他們才是真的完了,有手有腳的人憑什麼說喪氣話?!混蛋,真的是混蛋!   你們為什麼不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亞修心中大驚,這話太過火了吧?但他真被雪靈這從未見過的一面給嚇到,無法出聲制止。   雪靈隨手指著前方一處倒塌的建物開口:「給我聽好了,我不管你們怎麼想,我也不管你們看到什麼,我看到的不是殘破的廢墟,而是一個更壯觀、更美麗、更有生命力的未來!因為,這是我無雙教未來總部的模樣!我會從明天開始動手興建,就算只有我一人,也一定做到!」   雪靈猛然轉身,怒氣沖沖就走,留下數萬個還未從訓斥中回過神,發呆發楞的人不管。   亞修連忙跟著雪靈,一路來到她休息的小樓中。   亞修還是初次進到此處,果然很有雪靈的風味,四周亂七八糟的,只看到雪靈站在桌旁,最後用憤怒的一掌將桌子劈成兩半,琳瑯滿目的點心、零食掉落一地,讓亞修嚇了一跳。   「你還好吧?」亞修移到雪靈身旁,赫然發現她居然紅了雙眼。   「我想當英雄,這念頭一直沒變,所以我在想,如果他們沒有人喪氣的話,那我不是會更快樂嗎?所以我才幫他們忙,可是……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只是看到他們那副死氣沈沈的模樣,我就很氣、很氣,忍不住罵人,不管多苦、多痛,只要還活著就有未來,不是嗎?   為什麼他們就那樣放棄?為什麼?!」   亞修無言以對,他也有同樣的想法,還活著的人是沒資格抱怨什麼的,他想拍拍頭安慰雪靈,卻覺得這舉動似乎不妥,她已經成熟許多。   雪靈揉揉眼睛,露出燦爛笑容說道:「好了好了,我沒事啦,你去忙你的吧!嘿,聽說你帶了一個漂亮的女人回來,很行嘛,但注意點,別敗壞了無雙教的風氣,你是教主,就得以身作則。不過,你身旁的女人也多了點吧?」   亞修臉頰發紅,說道:「別亂說話,我什麼事都沒做……明天讓我幫你吧,我畢竟是無雙教的代理教主,既然要建總部,當然得出點力,不過那塊地是你的嗎?」   「誰曉得?順口就說了,管他的,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亞修發現那個可以拍拍頭的雪靈又回來了,她有些地方變了,有些地方還是一如往常,「你真是的,做事前都不想一想,不過算了,你好好休息吧!」   「好啊,你也早點……呵呵,你想必休息得很愉快吧,不然怎麼叫我休息呢?太陽還在正中央耶!」   「可惡!」亞修一拳敲在雪靈頭上,痛得她哇哇叫,他緊接著板起臉孔,「千萬不要開這種玩笑,我是還好,但影響到別人的名譽就糟了。」   「好啦,我知道了,改天再去看看那個叫露比的人,現在我真的沒那個心情……」   雪靈越說聲音越小,心情又低落下來,亞修不自覺得拍拍她的頭安慰幾句後轉身離開。   步出樓外時,亞修突然想起他忘了制止雪靈把賢者一事外傳,可轉念一想,就聳聳肩不太在意,以雪靈現在的心情,她根本不可能外出散播謠言。   亞修走到安琪莉娜及黛絲笛兒熟睡的樓外,正要推門而入時,一股撼動他靈魂的波動傳來,全身一震,他清楚曉得這來自她們,只是兩人已不在房內,而是在……   亞修動了,而且是以「神足」移動,速度快如電閃,彈指間即來到露比房門外,他很清楚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就在裡面。   亞修內心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受,全身如觸電般麻痺,手指停在門上,一寸一寸,逐漸推開。   門開,亞修彷彿神遊另一世界,身軀乘著風在無限寬廣的白雲之國遨遊,渾身輕飄飄的,自由自在。   眼前出現了一道光,亞修感到光蜷縮在自己背上,渾身又暖又舒服,望著白雲之國上映出自己的影子,他感覺一切是那樣的美好、那樣的寧靜,讓他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充滿愉悅的銀鈴笑聲充斥四周,他本已滿足的心再次活躍,循著笑聲而去。這一刻,他忘了身上的暖意,目光不再落往影子,心中只有笑聲主人的容貌。縱使依戀的主人再也記不得、再也不掛心,就連回頭一眼都不願意,光與影依舊不離。   腦中一股劇痛驚醒亞修,從迷離幻境中回到現實,眼前,黛絲笛兒及安琪莉娜並肩而站,兩人的手指同時點在假寐中的露比額頭上,神情嚴肅。   亞修沒來由的一陣怒氣,喝道:「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兩人緩緩縮手,沒有半點慌亂,雙雙對亞修投以笑容,齊聲開口:「主人。」   亞修感到兩股風吹過臉頰,一邊是淡淡的、柔柔的、靜謐的和煦暖風,另一邊卻是活潑的、奔放的、淘氣的清爽涼風,兩者有相似又有不同。   亞修感到迷惑,內心充斥著極為強烈的親切、懷念和愧意,像是久違的相知故友重逢,卻又想起曾做過對不起她們的事,情緒無比複雜。   細看兩人容貌,並無改變,但一些氣質上的差異卻顯露出來,安琪莉娜沈穩的雙眸中似乎燃著火焰,多了幾分熱情;總是靜不下來的黛絲笛兒,卻如水般沈澱不少,兩人互補了彼此個性上的缺點,顯之在外的風華更加深邃迷人,讓亞修的心臟不爭氣的「霍霍」劇烈跳動。   四個人全到齊了,露比閉眼假寐,醒著的有三人,當中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女未因亞修質問而不安,反倒是唯一的男性手足無措。   「莉娜,你醒啦?笛兒,你、你也沒事,很好很好,都很好……」   亞修舌頭像打了個結,但沒辦法,兩人身上氣質的轉變給予他極大的震撼,如要說得真切,該是之前她們火是火、水是水,對立而明顯,但今天卻是火中帶水、水中含火,剛柔互濟。   「主人,」黛絲笛兒率先開口,眼中異芒連閃,柔媚的嗓音多添幾分沈穩,「我們聽說你帶了位美嬌娘回來,因此迫不及待來一睹芳容。」   「是啊!」安琪莉娜接下去,清澈的語調多了些嬌媚,讓亞修心跳加快,「能讓主人您一見傾心的,必定是非凡佳人,親眼見後,確實如此。」   亞修有一種說不出口的怪異感,她們似有敵意,卻又像誠心祝福,尷尬之間,兩人越過他步出房外,亞修連忙跟上。   離開露比房後,亞修頓覺輕鬆不少,追根究底不難猜到原因,在深愛的人面前對其他女子動心,怎麼想都奇怪。   安琪莉娜垂首說道:「主人,很抱歉,當天無緣無故攻擊您,因為我和鳳凰間有極深的淵源,因此忍不住出手,冒犯之處,請主人責罰。」   亞修臉色一凝,不答反問:「我想知道,牠還會對裡謝爾造成危害嗎?」   安琪莉娜堅定答道:「以我性命保證,永遠不會。」   「那熔岩是鳳凰招引而來的嗎?」   「不,真相是熔岩爆發為自然異變,鳳凰不過適逢其會,藉熔岩醒來並對人類報復,卻被主人您阻止。如鳳凰有吸引熔岩的能力,就不會被困達三千年之久。」   「原來如此……」亞修轉念一想,就算熔岩真是鳳凰引來又如何?   造成的傷害根本無法恢復,這事已經過去,只要往後鳳凰不會危害裡謝爾,他就能諒解安琪莉娜出手攻擊自己一事。   「那麼,該我了。」黛絲笛兒接著開口:「我要說的事很簡單,奧羅倫還活得好好的,石漿玉乳全用完了,可惜稀釋多次後藥力也降低不少,雖能恢復部分元氣,卻不能使他立刻復原。」   「……這根本不重要吧?你明明知道我最想問的是什麼。」   「抱歉了主人,我不想透露治療方法,正如你不也有月牙笛這秘而不宣的好東西嗎?哎呀,互相互相啦!」   黛絲笛兒雖氣質有極大改變,但本性實在難移,亞修覺得她和雪靈的關係未來一定很好,到時自己就慘了。   「可是你們為何睡這麼多天呢,太奇怪了吧?」   安琪莉娜淺淺一笑,答道:「主人,我們都有秘密,何不各讓一步?只是出於好奇,您是在何時何處認識露比小姐?」   「這……我不知道,不,該說是失去了與她相處的記憶,但肯定是在妖精森林時發生,因為月牙笛在那時起出現。」   黛絲笛兒與安琪莉娜臉色微變,那正是亞修如變了一個人之時,兩者間的關連再明顯不過,但他是在何時……   兩人互望一眼,彼此都明白變化必定是發生在龍骸之谷,她們曾在剎那間失去對亞修的感應,但剎那光陰能發生什麼事?除非有人能操縱時間,將一眨眼轉延成數年光陰,能辦到此事的除創世者還能有誰?   安琪莉娜壓下心中激動,開口問道:「主人,恕我無禮,既沒有記憶,您難道沒有詢問清楚的打算?就這樣……這樣……一見鍾情?」   「沒錯。」   亞修回答得乾脆,讓兩女為之無言。   黛絲笛兒忍不住再問:「你難道一點都不擔心被騙嗎?」   「被騙?哈,怎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出現在我眼前,這就夠了,其他事都無所謂。」亞修說得熱血澎湃,驀地一股強烈的內疚擴散全身,讓他失去面對兩女的勇氣,頭低垂下來,表情驚疑,不明白自己為何有此反應。自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現身後,他的心靈無端多了些以往從未有過的觸動,好似久遠久遠前的記憶開始甦醒,影響著他。   安琪莉娜面無表情,說道:「明白了,那主人您好好歇息,我們先離開。」   兩人走遠時,亞修仍怔在原地發楞。   黛絲笛兒回首望了一眼,低聲說道:「不懂,我真的不懂,我從露比身上察覺不到絲毫異常,與普通的人類女孩沒有兩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她竟高明到連已掌控光闇雙力的我們也能瞞過?」   安琪莉娜遲疑片刻才開口:「不清楚,但縱使是雨以其他面貌出現在眼前,我也有信心能識破,因此,她很可能是個普通人。」   「你真這麼想?」   「橫越萬里的滾滾長江,其源頭往往是條一步可跨的小溪,甚或點點雪水彙集而成;今日我們百思不解、難以想像的事件,追根究底後或許會平凡得出乎我們意料,因此這不無可能。」   「但也有可能完全相反。」   「的確,可惜的是我們無法證實。」   黛絲笛兒停步,攤開右手,掌心上有一道被刀劃過的疤痕,是誰能傷她?   「以生命為賭注,承受靈魂被撕成碎片、重聚的痛苦後所得到的力量,還是同樣窩囊嗎?」   黛絲笛兒的掌心上出現異狀,白色光芒凝聚成球,卻又有黑色光點在其中旋轉、縈繞,其姿態並非固定,而是互融一體,交相幻化。   那正是黛絲笛兒不但取回闇之力,更將光之力納為己用的證據!   光看其力量水乳交融、渾為一體的模樣,就曉得她比當日在魔界同樣使出光闇雙力,卻仍有所分別的亞修要高出不只一籌。   光芒漸斂,黛絲笛兒手上的疤痕奇蹟般的消失,回復嬌嫩與白皙。   安琪莉娜的表情似乎隱含責備,說道:「雖說結果是好的,但你還是太衝動了些,何必為一個人類拿生命……唔,不對,你不是為了奧羅倫,而是為了亞修。」   「沒錯,奧羅倫算哪根蔥,值得我以鮮血為引,吸引噬妖到體內救他?我不過是要還亞修的恩情罷了,對我來說,他救了我的命,我也必須以同樣的份量去償還,這才叫重新開始,誰也不欠誰。」   即使貴為魔界公主,黛絲笛兒也無法除去已寄宿在心臟中的噬妖,但還有一個方法,就是讓牠轉移到另一個宿主身上,只是噬妖寄生心臟後等若生根,除非宿主已死,否則不會離開,這亦是牠最可怕的地方。   不過,黛絲笛兒這誘餌卻不平凡,她的血可是至尊、至貴的王族之血,對以鮮血為食的噬妖來說,充滿無比的吸引力,最後忍受不住誘惑,罕見的在宿主未死前離開心臟,從黛絲笛兒手上的傷口進入她體內!   試問,亞修如曉得拯救奧羅倫的「藥」是摯友的命,他怎會贊成?   因此黛絲笛兒保密到底,這也可見她個性剛烈的一面。   黛絲笛兒曉得,如讓噬妖進入自己的心臟,那她也活不成,但噬妖的生命力異常強韌,兼且遁入體內,要消滅豈是那麼簡單?   黛絲笛兒想到「夏蝶」的碎片既然隨亞修到魔界,多少也該吸取一些闇之力,如以此引動體內的光之力相激盪,其爆發出的力量該可將噬妖消滅。   黛絲笛兒拿到碎片時,碎片因經歷過亞修聚合魔界闇之力的緣故,潛藏的闇之力超乎她想像,當下心一橫,提高目標,除救人還情外,更想徹底掌握法裡恩當初所言之光闇雙力!因為在魔界的經歷讓她感到窩囊,想提高力量的念頭早已出現。   前半段,黛絲笛兒成功了,噬妖受到王族之血的吸引力轉移到她身上,同一瞬間,她將夏蝶的碎片連同所含闇之力吸入體內,與光之力一激盪,便輕而易舉的粉碎噬妖。   這時她本人則專注精神融合兩股極端力量,對外界不聞不問,因此才不曉得裡謝爾大難臨頭,更未出手幫忙。   融合的過程才開始,黛絲笛兒立刻醒悟自己遇上麻煩,體內闇之力加上從夏蝶處吸收而來的量仍低於光之力,兩者力量懸殊,她根本無法壓抑光之力的反撲,眼看要作繭自縛時,安琪莉娜回來了,更如心有靈犀般的也想要掌握光闇雙力。   安琪莉娜將冬蟬碎片的光之力引入體內的同時,感應到黛絲笛兒岌岌可危,更瞭解自己處在同樣難關,所分別的是她體內的闇之力遠勝光之力,她立刻明白自己該如何做。   透過手心相連,強弱不一的力量極端在體內交流,你取我棄、你棄我取,相互幫忙,維持平衡後邁入生生不息的境界,同時將其逐段粉碎、相和,忍受其相斥的力道,以無上意志力硬迫其合而為一,將這過程喻為粉碎靈魂,再加以重組並不為過。   短短幾天時間對兩人來說,如數百、數千年之漫長,每一刻都是那樣難熬、那樣漫長,當中如有一人意志不堅,平衡立即崩毀,失控的力量必將兩人反噬,魂銷魄散。   幸而她們靠著三千年來無數場戰鬥所培養出的堅忍意志和默契,奇蹟似的聯手成功,徹底掌握這只在創世者之下的光闇雙力!   從一個極端跨至另一個極端,最後同化擁有,兩人顯露在外的氣質風華因經歷這些而產生了改變。   自此,她們有自信,不論遇上誰,哪怕是雨,兩人仍有反擊之力,無奈,遇上的卻是露比!姑且不談實力,在各方面,她們都發覺自己處於下風,難怪黛絲笛兒如此憤怒。   安琪莉娜神色平常,實則思緒千轉,最後幽幽說道:「我要回神界一趟。」   黛絲笛兒大感訝異,問道:「為什麼?」   「一是向我大姊稟告白羽的死訊,二是向父王請教,真有高明到聯我兩人之力亦瞧不出破綻的人在世嗎?」   「何必那麼麻煩!」黛絲笛兒手一伸,出現亞修曾在魔界揚威的「神魔之劍」,交融著黑白兩色的光輝,蘊含著爆炸性的威力,冷酷說道:「從背後給她一劍不就得了?再會裝,也得露出真面目!」   「那如果她真是個平凡人,只是有著不平凡的遭遇,該怎麼辦?」   「這有什麼難的?她既然莫名其妙的出現,那莫名其妙的消失也不奇怪,我有把握連一滴血都不會留下。」   安琪莉娜不發一語,靜靜的瞧著黛絲笛兒。   黛絲笛兒被瞧得渾身不自在,終於受不了,改口說道:「好啦好啦,我是開玩笑的,絕不會幹這種事。」   「但不可否認有幾分認真吧?」   「……的確有,不知怎麼,她讓我非常非常的討厭,原因不單是亞修被迷得跟蠢蛋沒兩樣,事實上她就算跟亞修沒關係,我也一樣討厭她,我還以為這輩子找不到一個比你更討厭的人,沒想到還真有。   你呢?」   安琪莉娜沒有回答,淡淡說道:「我走了,很快就會回來,你的行為記得要有所節制。」   融合著黑白兩色,既聖潔又懾人的光翼自安琪莉娜背上現形,拂動間捲住全身,整個人隨之隱沒、消失。   「哼。」黛絲笛呶呶嘴,說道:「裝模作樣,自己明明也討厭,還敢說我!不過,我是否也該回去一趟,問問老頭子呢?順便偷襲個兩招試試他擋不擋得住。」   思考片刻,黛絲笛兒搖搖頭,表情堅決,「不,絕不,以前都不開口求人了,何況是現在?我就是要靠自己!等等,假如我早安琪莉娜一步先戳破露比的假面具,那我豈不是贏了她?哈哈,就這麼辦。」   決定後,黛絲笛兒又朝露比的所在走回,她要以自己的方法辦事,看來她沒變的地方可真是多。   亞修坐在露比床沿,有些心不在焉,他自以為瞭解安琪莉娜與黛絲笛兒,卻沒想到她們還有如此一面,硬是在他心中留下倩影。   「怎麼了,在想些什麼?」   「沒、沒什麼。」亞修一驚,露比醒來,自己居然不知。   「你騙人。」   「我、我……」   露比掩嘴輕笑,甜甜說道:「好啦,不逼你了,人家可不想知道你腦袋瓜裡的壞念頭呢!」   亞修脹得臉孔發紅,結結巴巴回答:「沒、沒有這樣的事。」   「你的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這、這是……是……」   「嘻,好啦,別這麼緊張,如果是擔憂那兩位美如天仙的可人兒的事,就別說了。」   「咦,你知道她們?」   「知道,她們像鬼一樣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房裡,嚇壞人家了,所以人家才趕緊裝睡。你們的談話我當然都聽見,沒想到你喜歡別人稱呼你主人呢,這興趣不太好吧?」明明佔了上風,還有意無意的東戳一下、西刺一下,露比的表現和吃醋的小女人實在沒有兩樣。   「不是這樣的,她們是我的朋友,這稱呼也不是我要的,是她們……」   「好好好,別這麼激動嘛,人家說曉得就是曉得,不會誤會你的。」   「那就好。」亞修鬆了一口氣,旋又說道:「還有件事得告訴你,明天我可能不會在這裡陪你。」   「為什麼?」   「我明天要跟雪靈一起去做工,幫忙搬石頭、清理家園,為重建裡謝爾出些力……不,應該是為無雙教總部才對。」   露比眼中浮現一絲不安,問道:「雪靈?」   亞修臉色一變,慌忙說道:「別誤會,雖然她是女的,但我跟她沒有關係……呃,不對,我們有關係……不是啦,我們有關係,但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總之就是……就是……」   以往從未想過,如今一想,亞修才赫然發現自己與雪靈的關係根本說不出來,似乎各方面都摻著一點,但又不真切。   「別解釋了,我不會想歪的,不過你似乎很看重她?」   「的確如此,我一直以為她只是個胡鬧、天真,又帶著幾分傻氣的小女孩,但如今卻讓我見到她那成熟的一面,我真的很喜歡她,啊,不是那種喜歡,你別誤會。」   「放心,我不會。」   「那就好,不過話說回來,你只要見過她,就會曉得她是那種使人又好氣、又好笑的頑皮鬼,可惜她就要回家了,相處的時間恐怕不多。」   「如果以後你再也見不到她該怎麼辦?」   「不會的,她如真被師父和爺爺關在家裡,我也可以去找她。」   「我是說萬一永遠見不到呢?人與人突然失去聯繫,是很平常的事。」   露比有些奇怪,竟在這事上一直追問。   「萬一啊……真有萬一,我會很難過,畢竟她給我的感覺很好。   坦白跟你說,在不知不覺中,她填補了一個我心口上缺漏的位置。」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露比眉間有一絲凝重,彷彿在擔心什麼。   亞修露出笑容,說道:「你想不想吃些東西?我去幫你拿。」   「好,不過,可以順便幫人家弄雙鞋來嗎?」   亞修目光移至露比那雙無瑕玉足,精巧細緻,讓他很想揣在手心把玩,不由自主嚥了口口水,邊看邊問:「奇怪,這是很平常的要求,但為什麼我覺得很震驚呢?」   「嘻,因為這代表你當初對人家的一個承諾失效。不過,既然我們的感情要重新開始,那人家也得做些改變。」   亞修總算把目光移回露比身上,眼中無比疑惑,只得答道:「明白了,我立刻去辦。」   「還有一件事。」露比翻開掌心,說道:「先把月牙笛還給人家。」   亞修拿出月牙笛放在露比手上,指尖劃過白玉般的掌心時渾身酥麻,腦中綺念叢生,好不容易才靜下心說道:「它有很強大的力量。」   「以無所不能來稱呼並不為過。」   「能告訴我原因嗎?」   「可以是可以,但不想。告訴了你月牙笛的由來,就不免提起人家的過去,那人家的一切你豈不全都曉得?我想保留一些秘密。」   亞修苦笑,說道:「好,我不問了,以後月牙笛是不是留在你身邊比較好呢?」   「你果然忘記月牙笛留在你身上的原因,不過也好,我就暫時幫你保管,我猜你是因為恐懼吧,被月牙笛的力量嚇到。」   亞修點頭,嚴肅說道:「的確是如此,我可以完全掌握自己的力量,所施展的魔法一切由心控制,不可能失控造成破壞,而由月牙笛引動的力量,雖然也能掌握,但並非透過我,而是透過月牙笛,我相當害怕有個萬一而造成災難,這種感覺很不好。」   「明白,月牙笛就暫且留在我這邊。」   「好,那我去拿些東西來給你吃,順便看看有沒有鞋子,待會再來。」   亞修離去後,露比如有心事般秀眉微鎖。   片刻後,露比無奈苦笑,自語:「雪靈該不該留呢?算了,離決定還有一段時間,再等等吧!」   露比隨即把這事忘掉,黛眉一挑,滿懷期待與興奮的以指尖輕觸月牙笛表面,說道:「讓我看看你在魔界的經歷吧,那是唯一失去你身影的時刻。」   月牙笛的可怕力量完全源自露比,因此當它隨亞修落到魔界時,便成了一塊普通玉石,可是它並非全然靜止,而是將四周的一切變化記憶在石內,唯一能重現記憶的,只有露比一人。   露比閉上眼,探索月牙笛的記憶,亞修在魔界的種種經歷頓時重現腦海。   驀地,露比張開雙眼,臉容一寒,目光冰冷得教人打從心底發毛,恨聲說道:「曼雷達,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擺弄我的亞修,看來不給你一點教訓,你是不會曉得自己的份量!」   露比發怒了,首次出手教訓的對象居然是魔界之王──曼雷達! ∼下期預告∼     露比發怒,出氣的對象居然是身為創世者的曼雷達。這會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決戰,還是以出人意表的方式收場?   露比的實力究竟有何秘密?安琪莉娜能從法裡恩口中得到關於她身份的蛛絲馬跡嗎?之後,三女間又會有何種衝突?   既是拯救裡謝爾的英雄,也將被賜予「無雙賢者」之名,亞修的聲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傳遍落羽大陸,然而,內容似乎有些不對,讓他不得不大歎,「報應!真是報應!」這中間究竟出了何種差錯?   在雪靈的幫助下,亞修終於見到身為落羽八聖中的匠聖,沒有溫暖的親情,只有殘酷的事實與真相!   請繼續期待《神魔亂世緣》續集 ∼第一章露比之威∼     滾滾黃沙漫空飛舞,遮天蔽日,沙粒與沙粒的摩擦聲有如急促鬼嘯,令人聞之發毛。數股暴風幾番角力後,居然結合成一道碩大無朋的沙暴龍捲風,黃色怒龍直衝雲霄。   天際受到挑釁,烏雲在剎那間凝聚,如墨汁濃稠的顏色中炸裂出電芒,瞬間,無數道雷電朝著龍捲風狂洩而下,刺眼白芒中,怒龍煙消雲散,不見蹤跡,烏雲亦在轉眼間退走,回復蔚藍天空。   地面發出「噗」「噗」般的雨落聲,降下的並非水,而是方才被捲上天空的黃沙飛礫。天候變幻又快又急,致命異象層出不窮,步步隱含殺機,黃沙蒼涼,見不到半點生機,根本是有進無出的必死絕域。   此處,正是魔界中最駭人、最神秘、最恐怖的中央絕境!   與充滿死亡氣息的絕境毫不相襯,一個優美的人影翩翩降臨,赤足白衣,無瑕玉容冰冷如霜,似鑽星眸添上一層怒意。   她外貌雖是雨,實為露比變化,她以這副面貌降臨魔界找人算帳!   露比雖是為出氣而來,仍好奇打量四方,片刻後搖頭說道:「真是無聊的地方,遠遠比不上人界。」   言談間,有一絲驕傲。   露比視線再動,一個巨大身影緩緩移動,在地面留下一條明顯痕跡,背上馱載著一棟鮮艷的紅色宮殿,恰如赤雲冉冉飄蕩,與荒涼蒼漠完全不搭,讓人以為見著了海市蜃樓。   但,突兀的景象卻是真實。   「這就是地石龜和紅雲穡坑腥イ南敕□觟_牛俊甭侗妊凵褚歡A戚╱提F_跋胝椅衣櫸陳穡亢茫|團隳閫嬙妗!?   露比朝著紅雲飄下,圍繞地石龜的防禦障壁如紙糊消失,立足在行宮頂端。   露比化身作雨的姿態踏在行宮紅雲時,其主人黛絲笛兒也找上了她。   黛絲笛兒鬼魅般的現身在露比房裡,手上握著一把神魔之劍,當頭揮往閉眼假寐的露比粉頸,融合光闇兩種極端力量的劍鋒到底有多大的破壞力,很快將見分曉。   但是,黛絲笛兒的手在最後一刻停住,說停也未必全對,露比的髮絲已有一小撮被削斷,雙色光華在玉頸前吞吐閃爍,搖曳不定。   黛絲笛兒滿臉疑惑,她已全力出手,露比卻沒有反應,像是個普通女子。   我能在劍鋒及頸前還如此從容嗎?黛絲笛兒捫心自問,答案是辦不到!   她陷入懊惱的兩難之境,假使露比是普通人,她的所作所為豈非鬧了笑話?如真有問題,她的冷靜亦遠遠超乎自己。   怎麼想,黛絲笛兒都覺得自己落居下風。   神魔之劍消失,黛絲笛兒皺眉苦思如何才能識破露比的秘密。   「鬼啊!」   憑空一聲尖叫,黛絲笛兒被嚇到整個人跳起來,露比不知何時已經醒來,縮在床角,瑟瑟發抖,彷彿受驚的小貓。   黛絲笛兒怒意大熾,暗忖自己被擺了一道,正想開罵時,露比吃驚的容顏轉成喜悅,以彷彿遇到救星般的口氣說道:「亞修,你來啦?」   黛絲笛兒大吃一驚,手足發僵,吞吞吐吐,「主人,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是……咦?」   黛絲笛兒轉過身時一臉愕然,房裡哪有亞修的蹤影?連個鬼影子都見不到,最要命的是露比開懷的笑聲一劍一劍的戳著她。   「哈哈哈,你真的好好玩喔,長這麼大還會上這種當,真是太好笑了。」   黛絲笛兒氣到七竅生煙,狠狠盯著露比,想到「莫名其妙的出現,那莫名其妙的消失也不奇怪」這句話。   就讓它成真吧!黛絲笛兒在心裡吶喊,雙手緊握。   「討厭,好可怕的表情,你想以下犯上嗎?」   「以下犯上?」   「沒錯,亞修不是你的主人嗎?那對我這個女主人,你不該有禮貌一點嗎?」   黛絲笛兒勃然色變,大罵:「少來這一套,你和亞修可沒有半點關係。」   「身為下女居然如此狂妄,看來亞修管教無方,往後我得多費點心才行。」   「下女?」   露比添柴加油點火的手段相當有效,黛絲笛兒的眼裡噴出烈火,快要發瘋,「你居然敢這樣說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   露比好整以暇說道:「脾氣暴躁可解釋成與生俱來的個性,目無尊長、不懂禮教也能歸咎於家教不好,錯都不在你。但長這麼大了,如果還不識相,那就得怪你愚蠢!想想吧,我和亞修間如需要個名分是件難事嗎?」   先被激怒得有如火山爆發,繼而被冷水澆熄,黛絲笛兒雖心中冒煙,卻也曉得嚴重性,假使露比甜言蜜語的說要個什麼夫妻的名分,亞修別說拒絕,連考慮都不可能,到時她和安琪莉娜該怎麼辦?   點火滅火輕鬆自在,露比對黛絲笛兒的打擊手段可謂出神入化、收發由心。   黛絲笛兒勉強自己冷靜,結果顯然失敗,目露煞氣,說道:「你是誰?看你先後的反應就知不簡單,你瞞得過別人卻瞞不住我,不說實話,別怪我動手!」   露比噗嗤一笑,說道:「真是前後矛盾的話,既然瞞不住,何必還要人家說實話呢?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嘛!」   隨即兩手一攤,露比裝作無力的道:「你這種凡事訴諸暴力的個性真是令人討厭,人家一介弱女子也沒辦法抵抗,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裝可憐也沒有用,這次我絕不會留手,接招吧!」   露比喜上眉梢,歡欣叫道:「亞修,你來啦!」   已上一次當,黛絲笛兒這次沒中計,吼道:「混蛋!你這招沒有用,我……」   她發狠發到一半,亞修冷冷的話聲傳來,「笛兒,你在幹什麼?」   黛絲笛兒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駭然轉頭,果然,亞修就站在後頭。   「我……這個……那個……」黛絲笛兒張口結舌、手足無措,話沒一句說得完整,沒有什麼事比做賊時被人贓俱獲更難堪。   亞修瞧瞧露比、看看黛絲笛兒,低聲說道:「笛兒,我們出去談一談。」   黛絲笛兒視線停在亞修右手提著的碧綠色鞋子和一副髮夾,髮夾本身並不稀罕,稀罕的是上頭鑲著一粒「七虹彩石」,散發著絢爛光暈。   七虹髮夾絕對是天下無雙、絕無僅有的珍寶,但對黛絲笛兒來說,其背後所代表的意義比它的價值更讓人無法接受。   黛絲笛兒只覺一股酸楚湧上,眉一挑,冷然說道:「有事在這裡講清楚,你想問我為什麼對這女人不滿,沒錯吧?」   亞修皺緊眉頭,他對這句話頗不以為然。   「主人,我告訴你,這女人大有問題,身份、來歷全都是謎,說什麼她曾和你有過一段情,拜託,你不覺得這不管是實話、謊話,背後都不合常理嗎?更別提還有『卵賴選s飭α砍x蹕胂竦牡讕擼什V濫忝環□醯接幸恢皇衷謁慵剖裁綽穡恐魅耍鬲蒮M。擯燜康訊yゥS靡豢諂擏C輳’琝駃慼獗鐊磏翻撈期?   亞修默不作聲,平靜問道:「我何德何能,有被算計的價值?」   黛絲笛兒為之語塞,當然有,就是太初之力,但她不能說。   「我向你坦白一件事,相較於其他人,我在魔法上的成就確實到了典籍從未記載過的境界,魔力生生不息、無窮無盡。幾天前,我甚至差一步就能跨入更高的境界,但我不認為這些特別之處能讓別人對我有興趣,至少,我連你的萬分之一都沒有。」   亞修接著做出了讓人難以想像的事,緊握住黛絲笛兒的雙手。   露比的眼睛瞇成細縫,異樣的刺激也讓黛絲笛兒心跳加快。   亞修真誠說道:「我非常清楚,你和莉娜從這次同時醒來,內在有著極大的改變,比第一次見到你倆時更加深不可測,你應該有能力查探我的一切,到底我有何奇怪之處。」   黛絲笛兒心中暗歎,亞修的最終目的還是維護露比。   黛絲笛兒早知道她不放手,遲早會陷入這種局面,憑她目前的實力,雨就算在眼前也能識破,然而,她和安琪莉娜聯手仍看不出亞修有何異常。   答案只有兩個,一是露比是個遠遠超乎她想像的存在,二是露比有著極不尋常的過去,但其身份只是一個普通人。   對於前者的指控,黛絲笛兒無法拿出證據,亞修自然認為一切都是妄想,她的恫嚇反使露比成為受害者!   一直默不作聲的露比輕輕開口:「亞修,我得向你坦白,我的確有事瞞你。」   黛絲笛兒一陣錯愕,已佔上風的露比此舉有何意義?   魔界中,露比冷哼一聲,紅雲的外壁突然出現無數條龜裂痕縫,下一瞬間,美輪美奐、別具風情的行宮土崩瓦解,散落到地石龜背上。   此情此景若讓黛絲笛兒看到,肯定氣死。   塵埃瀰漫中,露比像是孩童吵架鬥贏的那一方,露出滿足的笑容。   「看來曼雷達該是在神界,要不要上去呢?」   露比思量時,兩道銀環自天而降,當頭斬下,露比週身出現金芒,將其彈開。   「大膽!竟敢毀我公主行宮,留下命來!」   悅耳的叱喝聲從遠處傳來,一條背上乘著人的黑色巨龍張著雙翼高速接近,同時吐出一道黑色火焰朝露比狂捲而至。   露比伸手一點,黑色火焰頓時消散,吐火的巨龍如遭電擊,墜往沙地,變成人形,他們正是曼雷達的得意手下──夏蝶與深淵魔龍。   兩人巡邏時發覺紅雲出事,迅速趕到,怎知對手居然是露比?   露比打量兩人後柳眉一挑,說道:「想起來了,嚴格來說你們也算有動手,那麼,小小懲戒一下就好。」   夏蝶兩人一交手就知雙方實力有如天壤之別,掙扎站起,爭相擋在對方身前。   露比有些動容,舉起的手垂了下來,「黛絲笛兒做人還算成功嘛,有這樣的隨從,就放你們一馬。」   露比可以收手,深淵魔龍和夏蝶卻不行,紅雲被毀之仇非報不可。   兩人心意相通,夏蝶再次化出「天環」,呼嘯進擊,不過其目標並非露比本人,而是地石龜前的沙地,擊中後黃沙噴濺,遮住了露比的視線。   同時,深淵魔龍由下撲上,當黃沙飛濺成幕時,身形不可思議的凌空變了方位,從露比頭頂下撲,詭異恐怖的黑色之火近距離發出。   同一個瞬間,露比身後的沙地突然破開,潛行的天環閃爍著熾盛銀芒如伏兵出擊,搭配深淵魔龍的火焰夾擊。   論默契戰術,深淵魔龍及夏蝶的行動實在是無懈可擊,聯手後真能擊敗比他們高上數級的對手,只是卻挑錯了人。   露比沒有動作,一股猛烈氣流自天降下,把天環、火焰、深淵魔龍和夏蝶通通捲住,然後氣流如有自我意識般的高速飛馳,帶走兩人。   「你終於出現了,魔界之王曼雷達。」   一條人影憑空現身,踏足在地石龜背上,與露比遙遙相對。他,正是自神界歸來的曼雷達,也是他打散了深淵魔龍和夏蝶的聯手攻擊,將兩人送走。   曼雷達不知是興奮還是動怒,肌肉泛起潮紅,霸氣濃烈無匹,雙眼神光四射,直盯著露比不放,如同鎖定目標的怒獅,眼中、心中只有獵物,不死不休! ∼第二章父女雙敗∼     「真是罕有的稀客,雨小姐親臨魔界,我不但未能及時親迎,還讓你看笑話,失敬失敬。」   話說得溫文有理,但表現全不是那麼一回事,發出的霸氣有增無減,露比週身的金色光圈被撼動,不斷變形扭曲,光圈中露比的衣裳秀髮無風自動,受到影響,地石龜腳步也停下,堅固的背甲開始龜裂。   露比淡然說道:「說笑話也未必,我欣賞他們的莽撞與忠心。」   「能得到雨小姐的稱讚,他們足以終生自豪,如不嫌棄,不妨至敝城一敘。」   曼雷達一副好禮模樣,卻未見邀客動作,空氣中凝結的力量毫無止盡的增加,一聲輕響,金色光圈終於承受不住而消失,地石龜與崩壞的紅雲殘壁被絞磨成粉,鮮紅的細沙綴在黃車厴希帚庤璅C礎?   曼雷達眼中有些意外,他在這瞬間與露比有了初步接觸,其力量之深,遠遠超乎估計。   「說話不要這麼文謅謅的,讓人很不習慣,魔界之王不該是這樣的人。」   曼雷達的雙手無法控制的顫動,眼神更加熱切,「與法裡恩一戰是我此生中最難忘的回憶之一,但今日恐怕將被取代。雨,你來得真是太好了!」   天地間產生異象,藍天在不知不覺中,居然變成濃如墨水的深黑色,四周光芒盡消,黯淡有如鬼域,大地也發出哀鳴與顫抖。   露比柳眉一挑,訝道:「連維繫魔界自然運行的力量也拿來用,還真是毫無保留,看來你並不在乎魔界被毀,我還以為你對一手所建的世界有濃郁的情感。」   「直至方纔,我還相信我能為魔界忍耐一切、接受一切,但你出現時我才發現那些念頭根本是個屁!你的可怕讓我無法忍耐啊!能讓我滿足,魔界消失又如何?」曼雷達狂熱的眼神並非開玩笑,他真能放棄一切全力出手,只求痛快一戰!   「好,這才是魔界之王該有的面目,任性絕情,只是換作在人界,你的決心同樣堅定嗎?」   曼雷達心神一顫,高手過招,剎那的遲疑將成敗因,更何況兩人的層次早已在顛峰之頂?   露比沒有乘隙出招,滿意說道:「我真該驕傲,一個人類女子竟能影響你至此,看來,她亦是你這生中最難忘的回憶之一,只是相比法裡恩的一戰,哪個在你心中的份量重些呢?」   「你應該明白,假使你對朵麗芬的轉世出手,那……」   「看來答案很清楚。只是你不需在意,過去、現在乃至於未來,我根本不必以朵麗芬的轉世要脅你,原因,就讓你以三個刻骨銘心的體驗回答。」   曼雷達虎目閃過一絲疑惑,朵麗芬在他與法裡恩的心目中是最重要的存在,商量應付雨的方法時,也因她綁手綁腳、施展不出,沒想到雨竟然口出此言,以他之能,仍無法判別這話真偽。   「不要傻在那裡,出手後你自然明白為什麼。」   「既然雨小姐如此說,那得罪了!」   曼雷達一拳緩緩揮出,他的身份是天地初開時三位創世者之一,擁有控制時間和空間、操縱萬物生滅、制訂自然法則的絕對力量,當創世者對決創世者時,一切招式全不存在,所能比拚的只有力量高低和意志強弱。   曼雷達出拳時,籠罩天地的黑暗竟被吸納至拳中,右臂漆黑如墨,與在人界中單憑自身力量作戰不同,這一擊,他融匯分佈在魔界中的力量,兩相加成,已超越三千年前與法裡恩的程度,堪稱畢生中最強、最顛峰的一拳!   曼雷達唯有藉著地利,方能和雨一較高低,只是其動用的力量既然與魔界有所連繫,便有可能在比拚中對魔界產生致命的破壞,嚴重點,整個崩毀也非不可能。   面對玉石俱焚般的一擊,露比的神色也轉而凝重,右手食指穩穩點出,青蔥般的指頭上罩著小小金芒。   指、拳交會的剎那,金芒大盛,有如旭日東昇,驅走黑暗,曼雷達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下一刻,人被狠狠彈開,巨響聲中,沙地被撞出一個巨坑。   曼雷達倒在坑中,仍無法置信的盯著露比手上的金球,金球中有一朵黑雲,彷彿被禁錮似的拚命掙脫,最後慢慢穩定、平息。   露比臉色一白一紅,變了三次後才恢復原狀,她不但成功接下這一招,還將可能反撲回魔界的闇之力收在手上。此時,曼雷達的心情已不是震驚可以形容,而是作夢般的感受。   「我雖不喜歡魔界,但還不致到摧毀它的地步。」   金球的光芒緩緩消失,黑雲的束縛解開,回到曼雷達手上。   曼雷達接手後臉色鐵青的散去這股力量,讓它回到天地間,全力出手後他已明白,縱使賠上魔界也勝不了露比!   「我終於明白你為何不需以朵麗芬做威脅,就算我和法裡恩聯手也敵不過你,我們先前對你的估計完全錯誤,錯得離譜!」曼雷達仰天大喊:「混沌之海啊,同樣自你的懷中誕生,為何如此偏心,讓人界的創世者擁有超乎我們的力量?這不公平!」   露比的眼中異芒一閃即逝,冷冷道:「你不夠資格說『不公平』三個字,出招領教第二個驚喜吧!我剛剛只是化解你的力量,並沒有傷到你。」   「驚喜?哼,還有比料錯實力,完全敗北還要驚人的事嗎?我倒想見識見識。」   「你會見到的。」   曼雷達臉色瞬間大變,喃喃自語:「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事!」   露比莊嚴肅穆,整個人被一圈淡淡的白色光暈籠罩,如夢似幻,煞是好看。   「光之力?你怎麼可能擁有光之力?!」   露比身軀如幻影消失,出現在曼雷達身前,改而籠罩白芒的食指就要點上額頭。曼雷達絕非弱者,已自震撼中醒來,虎吼下側頭躲閃,凌厲一拳揮向露比小腹。   露比不屑一笑,左手輕拍化去拳勢,右手轉了一圈,由下而上挑中曼雷達的下巴。白色光華中,曼雷達被彈出沙坑,隨即如斷線風箏般下墜,及時一個翻身踏穩地面,不致出醜。   曼雷達臉色發白,這一擊和初次交手並無兩樣,露比只顯涫疲p環2渫_邢邽膟α可釙扯衧茧蝞?   曼雷達腦海感到混亂,幾乎站立不住,他也能模擬光之力或是天之力,卻逃不過同為創世者的法眼,因此他肯定露比施展的確實是光之力,且較法裡恩有過之而無不及。   露比在曼雷達身前數步處現身,眼神雖看著他,但曼雷達卻有一種她透過自己,瞧著別人的古怪感受,冷冽的眼中有著深刻恨意。   「兩個驚喜,你還滿意嗎?要不要猜一猜第三個驚喜是什麼?這可是壓軸哪!」   曼雷達從不知恐懼為何物,但現在,陌生的感覺湧上,他有一股想拔腿便跑,離露比越遠越好的強烈念頭,腳下不自覺得後退幾步。   「不,你不可能擁有闇之力,絕對不可能!」   露比面帶淺笑,白衣不知在何時變成黑衣,黑色光芒襯托著白瓷般的肌膚,散發著濃濃的妖艷美感。   「怎麼,看到屬於自己的力量,為何這麼恐懼?既然我有天之力、光之力,那多個闇之力,也沒什麼好意外。」   露比輕飄至曼雷達面前,如孩童嬉戲般的食、拇兩指交錯,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身為創世者的曼雷達居然被這毫無殺傷力的一彈給弄得跌坐在地,雙眼發楞。   露比看著曼雷達失魂落魄的可笑模樣,愉悅大笑,出一口氣的感覺實在美妙。   「有機會我會常來魔界坐坐,到時記得泡一壺好茶等著我。」   露比說完,身軀緩緩消失。   曼雷達不言不動呆坐原地,創世者該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但他的信心卻徹底崩潰。   日落日昇、月起月降,連過數日,曼雷達頹喪的眼中出現一抹光芒。   「雨啊,我終於知道你的目的必定是消滅創世者的永恆存在,難怪你要太初之力,縱使你身上擁有光、闇、天三種力量,也無法致我於死。有趣,真是有趣,你想挑戰孕育你我的混沌之海嗎?你的野心真夠狂妄,我會以這雙眼看到最後一刻!」   露比與曼雷達的魔界一戰,以壓倒性的勝利收場,後果卻是計畫盡洩,這是意料之外還是意料之中?   同一時間,人界中的亞修和黛絲笛兒正為露比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而不知所以。   露比凝視著亞修雙目,深情訴道:「我之所以瞞你,是因為我還沒做好坦白一切的勇氣,但我發誓,我絕對不會以虛假的謊言來騙你。將一個人的真心誠意耍得團團轉,我認為這是最惡劣、最卑鄙、最無恥、最下流、最骯髒的行徑,我絕對不會這麼做。只是在向你坦白一切之前,可否給我多一點的時間做好心理準備?」   亞修一陣感動,完全忽略露比其實什麼事也沒說,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溫柔說道:「沒關係,我並不急於知道你的一切,況且人都該有自己的隱私,當有一天你想告訴我時再說就好了,千萬不要為這些事掛慮,好嗎?」   「謝謝你,亞修,你這樣真誠對我,我真的很感動,人的相處基本就該如此,彼此與彼此間雖可有各自的秘密,卻絕不該故意說謊,你說是嗎?」   「當然。」   甜蜜的氣氛讓亞修的思考能力大減,忽略了一些不尋常的訊息,成為露比打擊黛絲笛兒的幫兇。   露比左一句騙人、右一句說謊,恰好是黛絲笛兒最在意的事,她好不容易以生命下注將其扯平,卻又被挑起,更甚者,還被刀刀毒辣的「五最」連罵戳得血流滿地、遍體鱗傷。   黛絲笛兒不僅無法辯駁,更不能指責亞修偏心,自待在人界的那一刻,亞修也不追究她和安琪莉娜的身份。   黛絲笛兒心中五味雜陳,憤怒、傷心、後悔等情緒充斥全身,以往她縱使處於艱難的困境,積極的鬥志從未有一絲減損,但這一刻,虛無的挫折卻讓她心灰意冷。   露比借題攻擊的手段既快又狠,毒辣凌厲,完全覷準黛絲笛兒的弱點打,實在厲害得可怕。   黛絲笛兒深吸一口氣,悄悄往外退走,她很明白此刻反擊無望,只能避免陷入更不利的處境。   這場女人間的戰爭,以露比大敗黛絲笛兒,獲得壓倒性的勝利收場,雖純比口舌、心機,但精彩程度比對曼雷達一戰有過之而無不及。   亞修過了許久才發現黛絲笛兒不在,疑惑問道:「笛兒人呢?」   「剛剛離開。」   亞修誠懇說道:「露比,我希望你不要生氣,笛兒的個性比較直來直往,但絕不會故意傷人,可能有哪裡誤會了才會說那種話,我代替她向你道歉。」   露比臉上有濃濃的喜悅,繼捉弄亞修之後,方纔她找到另一件有趣的事,「別這樣說,對已經相處一段時間的你們,我等於是一個不明的闖入者,她有所懷疑和排斥是人之常情,不過我可以慢慢等,讓時間來證明我是個怎樣的人。再者,她的行為不也顯示出她對你的關心?這表現只會讓我佩服,哪會生氣呢?」   「真是太謝謝你了。」   亞修聽得心花怒放,兩女若吵起來,他一個頭兩個大,沒想到露比卻如此善解人意、通情達理,對黛絲笛兒的行動不僅沒有計較,反而多有體諒,他怎能不感動?   而露比深明這場女人的戰爭裡亞修是關鍵,要取得勝利,除了打擊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外,爭取亞修的好感也相當重要,她為尾懷麼絲癱硐殖隹汕卓砂棠n幻媯?   這一點,直腸子個性的黛絲笛兒就難以辦到,立屈下風。   「既然笛兒已經走了,你也該老實說,你對她的質疑究竟怎麼想?她話雖說得粗魯,卻有十成道理。」   亞修沉吟片刻,答道:「她的話,我早想過,如果說我沒覺得不對勁就是騙你,但我從沒有在意過這些事,只要有你在我身邊就好,別說欺騙、陰謀什麼的,就算……沒什麼。」   「說嘛,都說到一半,何不乾脆說完?」   「這……」   「我在聽呢!」   「就算有一天你要我的命,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亞修真心說出,無悔的表情令人動容。   露比神情一僵,避開亞修的眼睛說道:「不要想那麼多,好嗎?」   「我知道,那麼鞋子放這,髮夾我幫你別上好嗎?」   「好漂亮的七彩寶石,你確定要給我?不怕我別上之後就攜寶而逃?」   「不可能的,冷硬的寶石怎及得上有血有肉、溫暖熱情的我呢?」   「哼,自大。」   「不,是有自知之明。」   兩人相視而笑,亞修把七虹髮夾別在露比髮際,後退欣賞,眨了眨眼,無比訝異。   七虹髮夾上的彩虹寶石可是世上僅有的奇珍,其絢爛的光澤和色彩是最耀眼的存在,亞修亦曾在把玩時瞧得神馳目眩,但它被別上露比髮際時,吸引力卻大幅降低,和一般飾品相差無幾,並不會讓人特別去分神細看。   亞修發現到露比有種難以言喻的特別氣質,她雖不像黛絲笛兒或安琪莉娜那樣有著奪魂攝魄的艷美容顏,卻洋溢一股淡雅的靈秀之氣,讓七虹髮夾這俗物頓失光華。   「怎麼這樣瞧人家呢?」   「因為我覺得你好……特別。」   「唔,你話中在遲疑些什麼?」   「因為我找不到一個詞來形容你,什麼美麗、漂亮的詞,都太俗氣。」   露比紅雲上頰,羞道:「油嘴滑舌的,真討厭。」   「不,其實該說我是老九的弟弟才對。」   「老九的弟弟……什麼意思?」   「老實。」   露比被逗笑了,笑得花枝亂顫、開懷無比,亞修亦感滿足,這種幸福,比什麼無雙賢者的頭銜都還要有吸引力。   驀地,急促的敲門聲和著雪靈的大嗓門,打破這刻寧靜。   「代理教主,快點出來,我有事找你,快一點……等等,我可以進去瞧瞧嗎?」   美好的一刻被打亂,亞修無奈說道:「門沒鎖,進來吧!」   門開,雪靈掛著像是要看什麼奇珍異寶的興奮神情走進,看清露比的容貌後大加讚歎:「天,好清秀的人,果然配得上我家的代理教主,你……」   亞修二話不說,一把就摀住雪靈的嘴巴,免得她亂說話,歉然開口:「抱歉,我先出去處理一下這傢伙。對了,她就是雪靈,看,她跟我形容的一樣。」   露比看著在亞修手中掙扎,拚命的「嗚」「嗚」想開口的雪靈,笑得有些勉強,說道:「的確如形容的一模一樣呢!」   亞修帶著雪靈離去不久,房中出現一點金芒,隨即化成雨的形體,但下一刻,她又變為露比,和床上的露比並肩而坐。   這實在是極為詭異的景象,兩個一模一樣的露比同時出現,有如雙胞胎,分不清誰是誰,但也不必區分,因為自始至終她們都是同一人,只是露比有分身幻化的能力。   露比望著門,怔怔說道:「對雪靈的處置,或許該有一些改變。」   「再等一會才做決定也不遲,沒有必要這麼早就為她煩心。」   「話說回來,今天曼雷達父女可是同時慘敗呢!」   「的確,不過只有黛絲笛兒一人實在沒有挑戰性,等安琪莉娜回來後想必會更有趣,尤其是她們兩人聯手能互補不足,光想就讓人期待。」   一個露比開口,另一個接下去,好像是兩個人在對話,其實是一人在自言自語。   兩個露比同時靜默不語,臉上有些茫然不甘。   「當初如果我身旁也有這些人和事,該有多好?曼雷達居然說不公平,他怎知什麼是不公平?」   「復仇的機會就在眼前,亞修的太初之力將要成形,藉著這力量,一定能將創世者的存在抹去,機會不能放過。」   「但那之後亞修會如何?他縱使能保住性命,恐怕也……唔,討人厭的小鬼怎麼來了?」   兩個露比在剎那融為一體,看不出半點異樣。   敲門聲起,伊琴絲有些嘶啞的嗓音傳了進來。   「露比小姐,我能進去嗎?」   伊琴絲主動探訪露比,是吉是凶? ∼第三章報應必到∼     露比瞧著伊琴絲浮腫的眼皮,心中無限同情,她已不是對手,而是個在情場敗下陣,遍體鱗傷的可憐女孩。   「公主來我這裡,有什麼事?」   伊琴絲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露比,看著這奪走她幸福的女人有何過人之處。   「你想殺我嗎?」   露比語出驚人,伊琴絲臉色大變,她是傷心、難過,甚至憤怒,卻從未有過這鍆貳?   露比笑道:「看你的神色便明白答案,但為什麼不呢?身處王宮,我和俎上肉相差無幾。」   伊琴絲依舊沒有回答,好似失去說話的能力。   「你不做,我能想到的理由有兩個:一是亞修會因此痛苦;二是做了,他依舊不會回頭愛上你。在你的心中,哪個理由重些?」   「我、我不想見到他難過,即使他的眼中沒有我也是一樣。」伊琴絲首次開口,聲音苦澀,更有濃濃不甘,「成人之美」四字說來容易,但要做到卻不簡單。   「有太多太多的人得不到也寧願毀掉,但你卻願意成全,公主,我尊敬你。」   能得到露比的尊敬絕非容易,伊琴絲卻彷彿沒有聽見,眼中出現萬千回憶,神色溫柔,喃喃自語:「我這一生中從未見過像他這樣的人,即使被我侮辱,溫柔的心還是那樣暖和,雖然我早知道他對我毫無男女間的感情,但抑站靠梢曰持藎蘆痌藕|↘}□竅衷塚阬W譕鱦搊m甭{!?   「不好嗎?煩亂你心的阻礙已經去除,往後你的人生將會更寬更廣。」   「你居然把我的盼望說是阻礙!」   「沒錯,那是阻礙,你的人生才剛起步,有何資格說一生?我承認世上要再找一個像亞修如此特別的人恐怕不可能,但適合你的人難道世上僅此一個?更何況你也明白,亞修適合無拘無束、如清風浮雲般的自由生活,王宮對他而言,與牢籠相差無幾。」   伊琴絲臉色一變,軟弱回應:「這不是問題,我本來就能拋棄……拋棄……」   「你之前的確可以,但現在呢?身份、地位、財富,你可以不在意,但你拋棄得了那些相信你的子民嗎?你只要回答我可以,我保證說服亞修帶你一同離開裡謝爾!但你往後與巴洛雅都將毫無關係,辦得到嗎?公主殿下!」   伊琴絲身軀劇烈發抖,無法回答。   「亞修不明白,但我明白,那段你拚命洗刷亂之公主污點的時日裡,你在乎亞修的想法多過百姓的觀感。當火石來襲時,你第一次沒有想到亞修,為裡謝爾竭盡全力,之後而來的感激,觸動你的心弦,讓你意識到身為一國公主的責任與榮耀,此刻的你,已經無法背叛那些尊你、敬你、愛你的無數眼神,他們在你心中的重要性,已在不知不覺中超過亞修,這陌生的想法讓你發慌,對不對?」   伊琴絲無法置信的瞧著露比,問道:「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因為我也是女人。」露比含糊其詞,繼續說道:「放開心懷吧,我曉得你在害怕,害怕當你不把亞修擺在心上首位會發生什麼事,但這是多餘的,因為你的子民會很快將這空缺給填滿。」   「你說得對,當初救了那個老人的孫子時我根本沒想那麼多,但他居然帶著全家跑到我面前道謝。那一刻,看著他們滿足的笑臉時,我不禁想讓更多更多的人都有同樣感受,而我也擁有這個能力。當被亞修拒絕的那一刻,我哭了很久很久,最後,卻是那一家人的笑容讓我止住淚水。」   「早在你踏入這裡之前,早已明白答案,不是嗎?」   伊琴絲凝視露比的雙眸,問道:「我想問你一件事,亞修和你在一起,會幸福嗎?」   「會。」   伊琴絲浮起笑容,露出前所未見的輕鬆神情,說道:「那麼,這個沒有眼光又可惡的男人就交給你了。」   「我確實收下。」露比頑皮作答。   伊琴絲離去後,露比臉容一黯,輕聲道:「抱歉,我對你撒了謊,亞修如能不死,恐怕將在無盡的傷痛中度日……」   接著,露比眼中露出一絲迷惘,隨即搖頭,「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停手,抱歉了,亞修,我雖把你當工具使用,但此刻卻是真心對你,或許你……可以試著改變我的決定,雖然那是件不可能的事。」   說到最後一句,露比聲音細不可察,對這個世界來講,會是一線生機嗎?   雪靈興奮不已,亞修雖滿心納悶,仍跟著她來到王宮外圍的城牆上。   「你看。」   順著雪靈的手往前看去,城中情景讓亞修動容,人群像是一隻隻螞蟻般,努力清除斷柱殘壁,到處洋溢著熱情,和先前的死氣沉沉完全不一樣。   「再看看我們無雙教的總部。」   亞修豈曉得總部在哪裡?那只是雪靈亂比一通,但現在卻清楚不過。   一片廢墟中,有一角已被清理乾淨,立著一面旗子,上頭寫著碩大的「無雙教總部預定地」八字。   雪靈率直的真心引起共鳴,獲得了回報,亞修此刻也以身為無雙教的一份子為榮,雖則無雙教上下只得他和雪靈兩人。   「你離開不久後,我還是很不安,想說出來看看情況,沒想到他們已振作起來,還把我們的總部先整理好。」   雪靈一臉滿足,亞修很想指正那塊地根本不是無雙教的,但又覺得太殺風景。   「代理教主,我可能要說謊了。」   「什麼?」   「之前我不是說我明天才動手嗎?但我現在就想去幫忙。」說著,雪靈深吸一口氣,以「音之魔法」大喝:「各位,我來了。」   當雪靈與亞修施展「翔天之翼」,飛至無雙教總部的預定地時,立刻引起一陣歡呼。   雪靈眼眶微紅,這一刻,她無所愧疚的享受身為英雄的榮耀。   「各位!」雪靈舉起手,鼎沸的人聲剎時靜默,如同聆聽聖喻般的專注,「謝謝你們,我們的腳下此刻雖是一無所有,但在不久的未來,必能恢復往日風華,在落羽大陸的歷史中寫下一頁傳奇!」   歡呼爆響而出,亞修也忍不住高聲大喊,恐慌會如瘟疫般蔓延,熱情也是一樣。   雪靈一人的熱情只如一點火焰,然而單純著想的心卻引起共鳴,火焰一點一滴的燃起,最後驅走黑暗,光明普照。   「各位請放心,我無雙教所有人將會盡一切力量協助裡謝爾重建,因為這裡是我另一個家。」   雪靈只要一開口,全場皆靜,不需用音之魔法就能讓所有人聽到,話音一落,歡呼響起,可見她有多受歡迎。不過,實際許多的亞修卻感到懷疑,無雙教是有幾個人啊?   雪靈蜒切蘩鬊滿撓柁x暗潰骸按蠹矣Ω枚既鮮端↘冕a暾[壤鐨歡博曚氨蝤V跡vg俏匏傮薳膟斫討鰨員玟ぽu嘰蠹乙桓雒孛埽虼B皒y鍬漵鶇舐接惺芬岳吹淖曌妢D駝擼竺隄葥沺?   人群彷彿連呼吸也停止,亞修則毫無賢者威嚴的張大嘴,腦袋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恢復運作時,人群爆出前所未有的熱烈歡呼,震得他耳鼓發麻,心中叫苦。   亞修完全沒料到雪靈在此刻提起這件事,還是當著無數人面前說出去,根本無法補救,且光看眾人的反應就曉得,他們毫無反對之意,正如奧羅倫所言,只要他點頭接受賢者之位,巴洛雅上下都將是他的後盾。   亞修腦袋亂成一片,根本無法正常思考,此時情緒已相當高亢的雪靈側頭想了一會,高喊:「我思考了很久,這位新任教主的功績如此之多、能力如此優秀,單純的名諱已不足以彰顯他的地位,因此,我允許他和我共用一個稱呼,並請各位牢牢記住。」   亞修滿臉疑惑,雪靈有什麼稱呼是他所不知道的?   雪靈抬起頭,無比自傲的一字一字開口:「那就是……『笨蛋教主』!」   斷壁殘垣的裡謝爾,已締造一頁傳奇,那便是無數人同時瞪大眼、張開嘴的滑稽模樣,這種奇異景象,自開天闢地以來就從未發生過,可以想見,直到地毀天滅的那一天,也不可能再度發生。   亞修忘了形象、忘了身在何處,血氣上湧,不管三七二十一破口大罵:「你說什麼鬼話!什麼笨蛋教主?你耍白癡啊!」   發現沒有預期中反應的雪靈本來就有些疑惑,此刻還被亞修罵,更是不知所以,「你罵我?你為什麼罵我?我明明對你這麼好,你還罵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好?好你的頭啦,你腦袋裡是裝什麼東西啊?什麼笨蛋教主啊,正常人會這樣稱呼別人嗎?」   雪靈一語不發掏出記事本,翻開幾頁,遞到亞修面前說道:「這不是在連恩山脈時你跟我說過的話嗎?說什麼『蓮花縱使不叫蓮花,它出淤泥而不染的超塵之美依然不會改變』,當時你不就叫我笨蛋教主?還說以這種罵人的話來稱呼對方,平凡人會生氣,但因為我有智慧、有修養,更有德有賢,所以不要緊,你為什麼現在就翻臉不認帳?難道你一開始就在騙我?」   亞修聽得目瞪口呆,他想起來了,的確是有這一回事!   他當時因受了雪靈不少氣,便以狡辯的方式罵了她好幾句笨蛋教主,但怎麼也想不到,此刻竟回過頭被她反將一軍!   亞修感到肌膚刺痛,一眼望去,驚覺無數道銳利的目光朝他直射,舉凡男女老幼,眼神全是一個樣──拯救裡謝爾的大英雄、將成為落羽大陸有史以來最年輕賢者的人,其真正面目,是個玩弄少女的混蛋!   亞修神情慘澹,有千言萬語想說,但問題在於這一切都是事實,驀地,他一聲哀叫閉上眼,一粒亮度增強數千倍的「光明球」出現在掌心,劇烈光芒刺得所有人的眼睛都張不開,光芒消失後,亞修已不見蹤影,只剩一臉茫然的雪靈左顧右盼。   同時,人群開始騷動、喧鬧,對亞修是披著羊皮的狼還是狼披著羊皮,發表各自的心得與看法,熱鬧無比,可以想見,此話題將能長時間撫慰這些人的疲累身心,也算是現任無雙教教主對重建裡謝爾所做的貢獻!   但事情還沒了,裡謝爾雖受重創,仍是四方往來的交通要道,流言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往鄰城、旁國擴散,亞修之名,終於響徹落羽大陸,只是名聲並不那麼好。   同一時刻,露比已笑倒在床榻上,連淚水都無法止住。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能在上一刻把人推至聲望的顛峰,下一刻便把他狠狠踹入無底深淵,雪靈你果然有意思,這世界也同樣有趣!決定了,就讓我以普通女子的身份享受這場遊戲吧!」   這瞬間,露比將能力收回,放棄遙視週遭的一舉一動,和普通女子沒有兩樣,穿上鞋,理了理頭髮後走出房門,從旁觀者的身份變成參與者,對亞修而言,這代表他多了一個麻煩!   亞修打了個冷顫,全身瑟瑟發抖,除心理因素外,便是他正處在白雲飄飄的高空,四周氣溫有如寒冬。   他以光明球的亮度作掩護,在瞬間施展「操天翼」往天空逃。腳下,裡謝爾城小如方盒,除王宮完整無缺,依舊金碧輝煌外,城中狼籍處處。   由上下望,綿延如長蛇的裂縫有如大地的醜惡傷疤,凝固的熔岩形成一塊黑色高原緊掐裡謝爾,似魔爪探出,更如滔天巨浪要淹沒一切,但不論如何猙獰,都在最後一刻被阻止。   眼前情景加深了亞修心中劫後餘生的真實感,死傷雖不可避免,但絕大多數的人都活了下來,能呼吸,就有希望。   亞修想到另一個婉拒無雙賢者之名的理由,他雖挺身對抗火石,但真正阻止裡謝爾被毀的,是露比的月牙笛。誠如黛絲笛兒所言,他對這威力驚天的道具毫無疑惑是騙人,但他也沒有說謊,只要露比在身邊,他什麼都不在意。   亞修閉上眼感受著冷冽的寒風吹拂,準備入夜再溜回宮,驀地眼神一動,臉現歡容。   北方,大隊人馬濺起沙塵緩緩移向裡謝爾,旌旗飛揚,盔甲武器在烈陽下閃爍著光芒,威武壯盛,起碼有數萬人之譜?   這正是由巴洛雅大王子艾奇勒聚集在北方邊境,準備與潘多拉一戰的軍隊,幸而此事最後和平化解,免去血戰,之後艾奇勒收到裡謝爾受創的消息,連忙調動大軍趕回,投入重建。   大軍到來的消息立刻被裡謝爾居民得知,每一個人全衝出城外歡迎。   亞修很想加入眾人行列,感受這熱V刑詰囊豢蹋s釓癌濇庖桓悖翹落站蛝X恚砍彌諟叔穹ЛT參X槔吹拇缶X緞攔奈瑁楚撰膛d苑種輒肂∵秺尹叔_?   回到雙月宮,亞修暗自鬆一口氣,冷不防空青的聲音傳來,「終於找到你了。」   空青兄妹聯袂出現,額見汗影,喘氣不斷,似是找人找了一段時間。   「找我有什麼事嗎?」   兄妹同時湧起古怪神情,兩雙眼揪著亞修瞧,好像是初次見到般打量著他。   「怎麼了?」   空青神情尷尬,避開亞修視線,低頭說道:「陛下他有事召見你。」   「陛下召見?」奧羅倫以病弱之軀一日之內兩次召見,事情大不尋常,亞修疑惑問道:「為什麼?你們一定知道原因,可以先告訴我,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嗎?」   「這、這個……」   芍葯對空青的支支吾吾有些不耐,回答:「因為你做的混蛋事已經傳入宮中,讓陛下不得不緊急召見。」   「怎麼可能?!」   王宮和裡謝爾雖為一體,只有幾道城牆相隔,內與外可說是兩個不同世界,訊息雖會流通,也不是那麼簡單,他不過才出醜,怎麼一眨眼就連王宮內都曉得?甚至還傳到奧羅倫耳裡,讓他連片刻安穩都沒有。   「哎呀,代理教主,你人在這裡啊!」   雪靈那有如惡魔的聲音從後傳來,亞修眼中疑雲消散,露出明白神色。   雪靈仍是一副天真爛漫,從後拍著亞修的肩膀,說道:「真是的,原來笨蛋教主是罵人的話,虧你騙我這麼久,不過放心吧,你畢竟是我無雙教的教主,而且還是裡謝爾的大英雄,怎麼也不能讓你聲譽受損,因此我已經跟宮裡的人打過招呼,說我原諒你欺騙我的事,要他們不要為難你。」   語畢,雪靈神情陶醉,滿足的自誇自傲,「我果然是個心胸廣大的人。」   亞修猛的轉身,兩手扯住雪靈的臉頰,一邊扭轉一邊大罵:「就是這張嘴嗎?就是這張嘴巴在造謠是不是?看我把你給撕爛!」   「哇……呃……你……」臉頰被扯,雪靈沒有一句話能說得清楚。   「夠了!」芍葯拍掉亞修的手,護著雪靈,柳眉橫豎,怒道:「做錯事不道歉就算了,反而還威脅當事人,你不覺得太過份嗎?」   亞修傻住了,芍葯何時變得這麼凶?   「天啊,我哪裡有欺負她?」   「沒有?」芍葯眼中冷芒閃耀,說道:「我問你幾個問題。一、你有沒有把雪靈叫做笨蛋教主?」   「這……這……有,但那是因為……」   「夠了,有就是有!那麼,你可有把笨蛋教主解釋為讚美之詞?」   亞修臉孔脹紅,無法回答。   「哼,說不出話了?既然都是事實,那雪靈因純真率性而誤信你的謊言,以致公諸於大庭廣眾之間,又有何錯?你現在的舉動,難道不算惱羞成怒?」   亞修苦著一張臉,眼淚快要奪眶而出,卻連一個字都沒辦法辯駁。   「沒關係啦!」雪靈把手搭在亞修的肩膀上,對著芍葯說:「因為我有許多事不懂,也得算上一份責任。人嘛,總是會有缺點,亞修畢竟是無雙教的教主,我多少可以忍受,只要他的缺點慢慢改進就好了。」   不知事情到底是怎麼演變的,雪靈此刻竟成為一個明白事理、既往不咎的人,讓亞修完全傻眼。   「你果然是個好女孩。」芍葯感動得把雪靈摟住,然後換成一副冰冷的臉孔對亞修說道:「既然當事人都這麼說,那就不追究你的責任。記住,自己的缺點要改一改,否則到時受損的,不僅僅你的聲譽,就連巴洛雅也會受到波及……唔,暫時不用擔心這個問題,總之,陛下要召見你,還不快去?」   亞修除了換上受到委屈的小媳婦神情外,實在不知該擺出哪種臉,回過神,已被空青拉著走。   亞修湧起強烈的渴望,想爭取一位相信他的盟友,艱難開口:「空青,你……」   三個字後他就說不下去,亞修試著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待芍葯條理分明、井然有序的指責,赫然發現自己的確是錯了,錯在低估雪靈的腦袋!   換做一般人、正常人、稍有常識的人,怎會當眾說出笨蛋教主這種話?   但麻煩的地方在於雪靈並非以上三種人,也不是故意,她是真的相信笨蛋教主為讚美之詞,她有些地方精明得嚇人,但有些地方糊塗得可怕。   分析到最後,亞修赫然發現,他得感謝雪靈不追究的寬懷大量。   亞修五官糾在一起,他終於曉得世上就是有那種明明錯在我方,死都不願意承認的感覺。   空青古怪的表情一直沒變,到迎賓殿殿門這一段路,沿途所見的宮女、侍衛、大臣,也都以同樣眼神瞧著亞修,他們很難接受拯救裡謝爾的英雄居然是這種人!   亞修心中在吶喊,我只是開個玩笑啊!   迎賓殿口,空青神色恢復平常,取而代之的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亞修收拾好心情,笑道:「不用擔心,陛下想找我談的事,我大約猜到幾分。放心,就算沒有笨蛋教主事件,我也毫無接受的意思,哈,笨蛋教主事件?這句話真是有趣。」   「你明白自己錯過什麼嗎?這個機嵊餚僖雞}□喬X嗇遜輟!?   「謝謝你的關心,但對我而言,這東西真的不重要,更何況我此刻所擁有的,比這還要好上千倍、萬倍,陛下病迦暈純蹈矗p灰巳盟釦崨搵蕻y贗芳}!?   亞修抬頭挺胸,在禮官的報名聲中昂然踏入迎賓殿。 ∼第四章天堂之地∼     熟悉的藥味撲鼻而來,卻濃厚許多,奧羅倫半臥在躺椅上,滿臉倦容,較先前見面更加疲憊,古怪的眼神投向亞修。   亞修心生愧疚,怎麼說也是因自己的緣故,才讓奧羅倫無法休息,開口道歉:「陛下……」   話才說兩個字,奧羅倫彷彿受到驚嚇,急忙說道:「你先前向我推辭賢者,我事後思索許久,也對,你還年輕,過大的名氣可能對你造成負擔,因此我決定將賜封無雙賢者一事暫延,你意下如何?」   奧羅倫一臉尷尬,雖美其名為徵詢意見,實已做出決定,他當然曉得不久說出的話如今反悔,並非為君之道,但他卻不能在亞修風波纏身的這一刻賜封賢者,那會讓巴洛雅的名聲受損。   亞修有股大笑的衝動,世事之奇,莫此為甚,也對奧羅倫的處境大感同情,論責任,他及雪靈都逃不掉。   亞修恭敬回答:「小人謹遵陛下旨意。」   亞修的坦蕩讓奧羅倫更加不好意思,慇勤問道:「委屈你了,你有什麼要求,儘管說出口,我能辦到的,必定盡力。」   「陛下,小人對賢者之名真的沒有絲毫興趣,請陛下勿為此掛心。再者,宮內至寶──光舞之池,也是毀在小人手裡,陛下不追究已是萬幸,小人哪還敢有所奢求呢?」   奧羅倫的眼中有著懷疑,如此知進退、彬彬有禮的人,真會欺負一個少女,還弄得滿城皆知?內心升起好奇,想一問究竟,卻又怕萬一是事實,豈不讓亞修難堪?但如其中有所隱情,自己不聞不問,也說不過去,一時間陷於兩難。   亞修哪曉得奧羅倫心中所想,只是垂手靜待訓示。   良久,奧羅倫的好奇略勝一籌,問道:「我之所以召見你來,原因是大臣在宮中聽到關於你的不利傳言,由於來源相當不可思議,驚訝之餘出城打聽,沒想到傳言已沸沸揚揚,震驚之餘向我報告。我也不用瞞你,我之所以暫緩賜封賢者之位,也是因為這則傳言。因此,我想問你傳言是真是假,如之中另有隱情,我可以助你澄清。」   奧羅倫坦白得教人意外,亞修如否認到底,以巴洛雅之王的威望為他澄清,一切自然都可視為無的放矢,亞修的聲譽不會受損。   只是這念頭對亞修毫無吸引力,他不在乎這些,更不願雪靈背上說謊的指控,坦白回答:「陛下,城中傳言一切都是事實。」   奧羅倫心中的震驚全寫在臉上,亞修接著說道:「陛下,雖是事實,但之間內情複雜,難以一言道盡,可否容我稟告?」   「說吧!」   「謝陛下。」   亞修把與雪靈的相處經過及她的個性敘述一遍,如此天真率性的女孩,奧羅倫亦聽得津津有味,甚至大笑出聲,不過亞修仍有所保留,未托出雪靈的秘密。   論守密,雪靈一輩子也趕不上亞修。   亞修做出結論,「陛下,小人確實曾欺負過雪靈,但並非惡意,只能算是開個玩笑,沒想到卻……唉,報應啊!」   亞修無奈的模樣讓奧羅倫笑了出來,精神也好上許多,「你認為她是故意的嗎?」   「很遺憾,並非如此,她有許多方面如初生嬰兒般無知……更正,是純真。」   奧羅倫又笑了,問道:「的確是個奇特的女孩,但我也曾聽左右談過雪靈的部分傳言,她的身份,你似乎有所隱瞞?」   「對雪靈而言,這是必須保密的一點。」   「……匠聖打造的武器全是天下人夢寐以求的無上神兵,但她卻同時擁有七把之多,不單是我,其他人也都想得到她與匠聖間必有極深的淵源,你該明白這點吧?」   亞修心叫:我怎會不明白?雪靈的大嘴巴早已把她是匠聖孫女的身份說了好幾次!   「陛下,小人雖曉得,但秘密就是秘密,縱使天下人全都曉得,只要當事人無意公佈,小人便不能越俎代庖洩漏。」   「我有一種感覺,你之所以加入無雙教,很大的因素是為了保護這位奇特的少女,對嗎?」   「陛下所料無誤。」   「你是個很善良的人。」   亞修臉一紅,低頭道:「謝陛下稱讚,只是敝教教主在無意中洩漏陛下欲賜封小人賢者一事,可能已對巴洛雅造成影響,小人在此先向陛下謝罪。」   「不必多慮,只要我未發佈公告,此事終會逐漸煙消雲散,然而我卻很擔心你。」   「我?」亞修大感愕然。   奧羅倫憂心說道:「落羽八聖垂垂老矣,其中更有人久未露面,天下間後起之秀並起,不少人亟欲成為新一代的英雄,引領風騷,你此刻雖無賢者之名,但聲威可說如日中天,往後恐怕會引來不少麻煩,想藉著打敗你提升威望。」   亞修聽得傻眼,旋又轉念我不犯人,他人又豈會犯我呢?   奧羅倫識破亞修的想法,搖頭說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人要找你麻煩,還需要理由嗎?只是你也不必太擔憂,以你的實力,落羽大陸上能與之匹敵者鳳毛麟角,加上你對我國有大恩,也不至於有人愚蠢到下毒手,因為那必定引起我國全Ρ□矗炤埣喻g棠l匏蔭唱|碇都F文汛╱漺敯窊隄茪蕾s矸綺ㄔ謁ㄧ籤屆I?   亞修腦袋一片混亂,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渴望揚名立萬的人,自然不會氳秸夥矯媯隄茷e侶蘼籽災衾K洌邢雇騊掉{櫚難現匭裕o暇鉤擅桲鬮膌i椒□甝{杉v濱淞伊業拇笫巒猓|褪腔靼苡忻陵R恕?   亞修此刻真有些希望能有個賢者名號在身,這道理如同向惡魔挑戰,勝利會成為英雄受人讚揚,但向神挑戰,不論輸贏都會落得一個褻瀆的惡名,落羽大陸可不允許有人對賢者這神聖的稱號挑戰,有此光環護身,他會寧靜許多。   思及此,亞修渾身一震開口:「陛下,您之所以憂心忡忡,還出言警告,是否想到會來找小人麻煩的,眼中全視我為賢者?」   奧羅倫露出「你總算想通」的神情,說道:「我之前雖說只要不發佈公告,封你為賢者一事會自然平息,但以你為裡謝爾所做的事,賜封賢者絕不過份,欠缺的只是早到晚到的名號,擊敗你,就等於擊倒賢者,卻又不需背負眾人的指責,怎麼會不誘人?只是你對雪靈所為,即使純屬玩笑,之間卻難以澄清,我真的無法幫上忙。」   事已至此,亞修反倒拋開一切不再多想,輕鬆說道:「陛下切勿自責,更不用擔心,小人推辭賢者之位的念頭從未動搖,萬一真有不識相之人找上門,小人亦不會逃避。」   「很好,男人就該以無畏的勇氣面對一切困難,你下去休息吧!」   「謝陛下。」   亞修行禮離開,神色雖從容,實則內心已在算計,要如何避人耳目,一路平安的到達歐瑪。   行至殿中,急促、刺耳的警鐘聲突然傳來,令人繃緊神經。亞修對鐘聲代表的意義無所知悉,卻明白發生了不尋常的變故。   「保護陛下!」   連聲叱喝中,隱身暗房的侍衛衝到奧羅倫身邊結成圓陣,長劍齊出,指向四方,目光灼灼打量週遭。   「發生什麼事?」亞修一臉迷惑。   侍衛全神貫注,反倒是被保護的奧羅倫開口:「警鐘聲代表有不明人士侵入宮中,侍衛正在進行搜捕……唔,看來事情相當不妙。」   亞修也聽出不對,警鐘聲正以飛快的速度朝著自己所在處逼近,彷彿大難就要臨頭。   亞修想起「刺客」兩字,臉色一變,面朝殿口,雙手凝聚準備出招,低喝:「我也來幫忙。」   有亞修相助,保護奧羅倫的侍衛心中底定許多。   隨著警鐘聲越來越近,亞修眼神更加銳利,驀地,一名嬌俏的人影以輕靈的步伐閃入迎賓殿。   亞修傻在原地,這「刺客」就是露比本人。   「刺客還不束手就縛?!」   奧羅倫的兩名侍衛提劍衝上,看其速度、威勢便知是一等一的高手,且劍招凌厲,攻向要害,毫無留下活口之意。   露比對殺氣騰騰的侍衛視若無睹,螓首微擺便找到亞修,露出頑皮淺笑,眼中好似在說著「啊,找到你了」。   露比不必擔心是正確的判斷,雙劍就要臨頭之際,亞修施展「神足」後發先至,插入侍衛之間,抓住兩人的手,說了聲「非常抱歉」,就將他們撞開。   同一瞬間,銜尾追擊露比的眾侍衛也湧入迎賓殿,長槍、刀劍齊出,亞修心中一歎,摟住露比柳腰,神足再現,整個人剎時間消失在原地,武器紛紛落空,現身時已退至奧羅倫身前。   侍衛全為這鬼魅般的身法所懾,回過神後卻不知如何是好,因為護著露比的正是亞修。   「你們都退下。」   奧羅倫屏退左右,滿臉驚容。亞修力擋火石,他未親眼所見,心裡總有些疑問,這年輕人是否真如傳言中厲害,此刻親眼目睹,才讓他相信亞修的實力超乎想像。   亞修也知國王面前不得失禮,抱著露比的手早已放開,一臉尷尬僵在原地,由於身份特殊,王宮對他而言就如自家後院,通行不受限制,忘記這是戒備森嚴的王家重地,怎能容許常人亂闖?   奧羅倫的目光在露比臉上打量許久,眼神深處有著無奈,這一刻,他明白所爭取到的盟友──時間,毫無作用。   奧羅倫不愧是一國之君,轉眼即將情緒壓下,展現風度問道:「這位是露比小姐了?」   亞修連忙代答:「是的,小人在此為她擅闖王宮的行為致歉。」   露比妙目一轉,似乎有話想說,亞修如有先見之明快速轉頭,臉成苦瓜做哀求狀,露比眨眨眼,意思是「這次我就乖乖聽你的話吧」。   奧羅倫看著眼前一對佳侶親匿的模樣,心中雖沉重,仍保持一貫笑容道:「果然是郎才女貌,憑你對裡謝爾的恩情,女伴也該有權暢行王宮,不對的,該是驚擾露比小姐的侍衛,我會下令要他們不再犯相同錯誤。」   「謝陛下!」露比不得不承認奧羅倫實在會作人,三言兩語就把兩人捧得高上天。   「那我就不多打擾你們兩位,下去吧!」   「謝陛下。」   踏出迎賓殿,亞修緊繃的情緒獲得喘息,正想埋怨時,露比搶先開口:「果然有關係就沒關係。」   亞修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問道:「什麼意思?」   「意思是有你這個很有關係的人在,我作什麼都沒關係。」   亞修啞然失笑,沒料到露比也有幽默風趣的一面,同時想起之前她半臥在床榻時慵懶、沉靜,如今卻像只靈動活潑的小貓,不禁為女性特有的儔浞縝樵尢盡?   「可是話反過來說,沒關係就是有關係,所以囉,你這個有關係的人要一直當我的……」   露比尾音拉得長長的,亞修知槭度イ母廈m槊媯骸拔冶Vオ嵋恢鋇蹦愕目可健!?   露比噗嗤一笑,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縱使靠著你,我不也得面對風啊、雪啊什麼的,我要你當人家的擋箭牌,這樣就算遇著惡婆娘也不用怕。」   露比閒來沒事還不忘吃塊黛絲笛兒的豆腐,反倒是亞修苦著一張臉,畢竟靠山和擋箭牌的級數差太多。   只是,當亞修的臂彎被露比挽著,感受著佳人柔軟的肌膚及身上特有的幽香,連魂兒都差點丟掉時,什麼事都不計較啦!   「既然人家都說我們可暢行王宮,那不妨帶我逛逛。」   「沒問題。」   偕美相游,筆墨難以形容的喜悅充斥在亞修胸口,濃郁甜美,毫不在意宮中他人的眼光,整座王宮已逛過大半,卻連自己走過哪邊也忘光光。   當斜射的夕陽刺痛眼睛時,亞修止步,兩腿發酸,雖已走了大半天,卻覺得不過一眨眼的時間。   「回去休息了,好嗎?」   「聽你的。」   兩人回到雙月宮,伊琴絲就在眼前,亞修有一股轉身就跑的衝動。   伊琴絲倒是落落大方,提出邀請,「時間雖然有點早,不過可否與我一同進餐?」   「當然可以。」露比爽快答應。   兩女的眼光同時投向滿臉大汗的亞修,亞修極為勉強地從齒縫中吐出話,「公主的邀約,沒有不參加的道理。」   「有飯吃,可以多加我一雙碗筷嗎?」黛絲笛兒不知從何處竄出,鬥志旺盛,已從敗得淒慘徹底的泥沼中重新振作,再次出擊。   伊琴絲左右瞧了一眼,惑然問道:「安琪莉娜人呢?」   「她啊?有事離開一下。」   「離開?」伊琴絲覺得自己的王宮像極了旅店,人人來去自如。   「放心,她早晚會回來。」   「那個……雪靈她人呢?」亞修的嗓音有些緊張,這時的他總算想起雪靈的好,有活潑胡鬧的她在場,尷尬氣氛可望淡化。   「她在城外與百姓安置王兄的大軍,同時計畫重建的步驟,而且……」伊琴絲古怪的瞧了亞修一眼,放低聲音,「氣氛非常非常的熱烈。」   亞修只好安慰自己,自己的閒言是非能提振士氣,也算是盡了一分力。   「那麼,請隨我來。」   伊琴絲親自領路,後頭跟著的是一顆心懸在半空中的亞修、笑吟吟而看不出想法的露比,以及蓄勢待發,準備報一箭之仇的黛絲笛兒。   這將是一場很精彩的筵席。 ∼第五章放棄選擇∼     隨著伊琴絲穿過小徑來到當日一同進餐的涼亭,亞修湧起不少感慨,此地已面目全非,噴水池乾涸,栽種的花卉枯萎凋落。   明明才過不久,亞修卻覺得伊琴絲當初鄰家女孩的記憶淡化許多,絕非忘記,而是眼前的伊琴絲變了,如化蛹而出的美麗蝴蝶,展現令人驚艷的一面。   伊琴絲亦是多有感觸,當初她施展種種手法才將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個假想敵支開,創造出與亞修獨處的機會,但如今……   伊琴絲微微一笑,她以為這些回憶會心痛,卻反而有種小小的幸福感。   「請坐。」伊琴絲以主人的身份請三人就坐,慇勤說道:「這些菜餚都是我親手所做,雖然粗淺,卻是我的心意。」   亞修一看,果然菜餚感覺不是那麼精緻。然而,他感動,卻有人唱反調。   露比冷冷說道:「心意不是用來空談,如真有心,就該努力端出可口的佳餚,而不是嘴中說著心意,手裡卻馬馬虎虎,那叫表裡不一。」   氣氛立刻變得凝重,伊琴絲更是不知所措。   露比挾起一塊肉放入口中,咀嚼後吞下,冷漠化做燦爛的笑容,「入口即化,可見你在火候上下了不少功夫,我感到你的心意,真誠而沒有保留……有酒嗎?我想為方纔的失言賠罪。」   欲褒先貶,抑而後揚,露比做人的功力也不簡單。   伊琴絲鬆了一口氣,笑意上頰,道:「有酒,當然有。」   伊琴絲主動幫露比斟了一杯,兩人舉杯相敬,互相飲下,相視而笑。   亞修大感意外,怎麼這兩個人的互動好像還不錯?   伊琴絲彷彿為了壯膽又飲一杯,一雙水汪汪的明眸毫不避諱盯著亞修,讓他渾身不自在。   放下酒杯,伊琴絲輕啟朱唇,含情說道:「亞修,你知道我以前有多喜歡你嗎?喜歡到可以為你拋開一切,性命、權勢和財富都可捨去,你卻偏偏不要我。」   亞修從未如此困窘難堪,被人這樣坦白露骨的傾訴愛意,還是生平首次,且身旁不但有人,還是露比!   當中最不自在的該屬黛絲笛兒,她察覺到這場筵席的氣氛不對。   至於最正常的該是露比,依舊泰然自若的品嚐佳餚,只是,此時此刻的這種表現該叫反常!   伊琴絲目光認真而又專注,以堅定的口吻一字一字說道:「我在此發誓,我要對你這個拋棄我的男人展開報復,讓你往後的人生痛苦而又難過!」   一股寒意瀰漫亞修全身,事態怎會發展到最壞的地步?   黛絲笛兒往桌上一瞄,古怪念頭隨即上湧,菜中該不會有毒吧坎還彃芶n彩怯幸壞閆詿瞳o暇瓜衷詼]甑鬧揮新侗齲阪b燎偎磕馨錈m餼觶黺堻おhゃ?   「你這又是何苦呢?」   「求饒啦?但已經嬣}毓V裉炱穡捍漦嬽f笞約罕涑□郎獻鈑緒攘Α□蠲勻說吶ンA阪瑮U濫腥稅蕕乖諼胰瓜隆4盟疵HヱU圓研位啵恕Ac閽諭w□娜松T校喳棟沒誚袢盞拇砦笱≡瘢浦v約好揮醒酃舛諯謹q☉切蓿絳閌俏業母闖穡仍j戎峸?   伊琴絲的復仇宣言讓亞修整個人呆掉,這種手段他從未想過。   露比從容說道:「亞修如不是選擇了我,錯過了你,他真會抱憾終生,可惜,真是可惜。」   「喔,露比姊姊這麼有自信,肯定我必定及不上你?」伊琴絲改變稱呼,多了幾分親匿,語氣卻開始鋒利。   「妹子,不是我瞭解你,而是瞭解自己。一個不瞭解自己的人,不是信心不足,凡事畏畏縮縮,便是信心過度,以為無所不能。切記『一山尚有一山高』這句話,人有時該駐足欣賞高嶺壯闊之美,而非一味想要征服,那將自尋煩惱。」露比也改變了稱呼,但反擊凌厲,她可不打算退讓。   「姊姊的話真是金玉良言,但如有人以此對姊姊說,姊姊又該如何回應?」   露比盈盈笑道:「妹子的才思真是敏捷驚人,看來你或有大仇得報,盡吐怨氣的那一天呢!信心可以來自自信,也能築基在既有事實之上,妹子你不是才撥開迷霧見明月嗎?姊姊可是在那之前就曉得你會如何做,這算不算略勝一籌呢?」   伊琴絲表情微僵,思緒電轉間,笑道:「姊姊的話真有道理,不過世上也有『青出於藍勝於藍』、『冰出於水寒於水』等話,一時不如並不代表一世不如。」   「這話說得好,青雖勝於藍,卻也得從名為『蓼藍』的草中提取,冰寒於水,仍是由水所變,人之勝於前人,是一開始便學習前人日積月累的智慧經驗,而不必從頭摸索,自然有其優勢,妹子你如不嫌棄,姊姊願意傾囊相授,助你一把。」   至此,伊琴絲這一役已完全敗陣,毫不氣餒另起話題。   亞修傻傻的看著兩女一來一往的文鬥,雖風度絕佳,不見火氣,實如流水表面平靜,底下暗流兇猛。   伊琴絲主動挑起,斗機鋒、鬥口才、斗學識,鬥得激烈燦爛欲罷不能,已曉得自己是多餘的黛絲笛兒和亞修默默對望一眼,低頭扒飯,眼前的戰場毫無兩人置喙餘地,不消片刻,便風捲殘雲的吃了大半菜餚。   三女一男四張嘴都在動,可內容卻完全不一樣。   幾輪唇槍舌劍激鬥下來,已是星斗滿天,兩女終於停口,露比仍一派從容、優雅,伊琴絲則是額見汗影、呼吸略急,勝負不言而喻,且她更明白露比已處處留手,否則自己會敗得更難堪。   伊琴絲顫抖的手斟了一杯酒飲下,幽幽歎道:「姊姊的才華令人驚歎,難怪我毫無機會。」   「妹子,千萬不要把才能和情場得失劃上等號,愛情沒有道理可言,絕非能以財富、權力、外貌論斤計價。」露比探前,在伊琴絲耳邊輕聲道:「聰明的我,愛上那個大口吃飯、欺負女孩、連賢者之位也飛走的男人,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伊琴絲一愣,隨即開懷暢笑,剎時間,最後一絲敵意消失,敗得心服口服。   亞修一臉茫然,渾然不知自己成了開心果,更無法理解剛剛還鬥來鬥去的兩人為何如此和諧。   女人心,海底針!這是亞修的結論。   「哇,有好吃的耶,太棒了!」一聲歡呼傳來,滿臉骯髒卻神采奕奕的雪靈突然現身。   她將手中一大疊東西丟給亞修,開始挾菜,嚼了幾口,眼帶疑雲說道:「奇怪,味道好像差了點……公主,為什麼你在瞪我?」   伊琴絲繃緊粉臉,淡淡說道:「沒什麼。」   亞修輕咳一聲,低聲說道:「這是公主親自下廚的成果。」   雪靈瞪大的眼滴溜溜轉了幾圈後,拍掌說道:「原來是這樣,難怪入口的感覺如此特別,原來其中包含著公主滿滿的心意,佩服佩服。」   語畢,雪靈一對賊眼偷瞧眾人的反應,更踢了亞修幾腳,請求支援。   亞修不但沒伸出援手,反而別過臉,握緊拳頭,強忍住笑。   伊琴絲莫可奈何說道:「放心,我不會怪你。」   「謝公主恩典。」雪靈如獲大赦,然後為了報仇,重重踩上亞修的腳背。   亞修忍住痛,翻著手上的東西,發現是一本本名冊,問道:「這些是什麼?」   「這是我大人不計小人過,費盡心思功夫,以德報怨,送給你的禮物。」   「你可以正常一點回答我的問題嗎?」   「這些是加入無雙教的教徒名單啦!總共有五千人喔,我花了好多功夫才整理完,而且後面還有不少人在等,不用感謝我,誰叫我心胸寬大呢?哈哈哈。」   亞修懷疑問道:「你該不會跟人家收入教費了吧?」   雪靈先是沉默,然後一躍而起,臉色大變,「天啊,我忘了,我立刻去收!」   亞修趕忙把雪靈抓住,說道:「不必了,我不打算讓這些人入教。」   「為什麼?你知道這收入多大……不對,這對無雙教的聲威有多大幫助嗎?」   「你還記得之前被你打得慘兮兮的莫維塔嗎?」   「誰啊?」   「就是天水神殿那個自稱藍衣勇者的人。」   ☉樴顐w艘換幔_凹瞧鵠戳耍|湍敲簧妒盜Γ韌契Q蕩蠡暗娜寺錚≡趺戳耍俊?   「想想,你一次招這麼多人入教,難免良莠不齊,萬一當中有撕Y倩9_s醬θ鞘律聹oㄛ茬臻a虻貌屹賡猓t暈醫痰納倔l卦斐贍S笥跋□K諄八擔_婪蛈朐雞p輝詼唷A拳喊摹|扇【唅n擼絕i找渙韉娜瞬牛阪cN醫掏}!?   「唔……這也有道理啦,可是現在我們名字雖然很響亮,真正在做事的就我們兩個,人這麼少,很奇怪耶!」   「這就看你從哪個角度觀察了。想想,經由你慧眼挑選出的我,雖只得一人,卻幫了無雙教多大的忙?所謂人多只是唬人容易而已,實力才是我教永存落羽大陸的關鍵,依你的智慧,想必能明白,是不是呢?」   被捧上很高很高的天空,雪靈飄飄然,點頭如搗蒜。   「好,就照你的意思去辦。」雪靈搶過名冊,說道:「那我跟他們說去,叫他們不要入教。」   「那麼晚了,你不等明天嗎?」   「沒關係,外頭大伙精神正好哩!」   「不過你拒絕時要委婉些,就說裡謝爾還沒重建完畢,不想讓他們分心。」   「放心啦,我不會笨到讓無雙教名譽受損,我走了,再見。」   亞修鬆了口氣,一轉身,三女的神情各不相同。   黛絲笛兒是又好笑又無奈,待在亞修身旁已有一段時日,她清楚他在想什麼。   露比維持笑容,但眼眸的最深處,卻有幾許不安。   反應最大的是伊琴絲,以一種無法置信的怪怪眼神看著亞修,良久才吐出一句話,「傳、傳言真的是真的?你果然是個渾、渾……」   伊琴絲說不下去,她一直懷疑傳言的真實性,此刻見到亞修兩三下把雪靈擺弄得服服貼貼,信心不免動搖,更有些疑問,這男人值得她報仇嗎?   「真的當然是真的,假的自然也是假的。」亞修淡淡說了兩句,他實在沒那個力氣繼續解釋。   「我不明白你在做什麼,你是教主,卻把想入教的人趕走,為什麼?」   「很簡單。」黛絲笛兒有機會開口,顯得相當高興,朗聲說道:「亞修他根本不希望無雙教除了他和雪靈外,有第三個人。」   「為什麼?」伊琴絲再問。   「為了保護雪靈。」黛絲笛兒再答。   伊琴絲狐疑的眼神投向亞修,他終於開口:「我不敢說我是對的,更不敢擅自為雪靈做決定,但現在……就讓我任性一下吧!」   伊琴絲思索片刻,問道:「你怕不通世事的雪靈被人控制,是吧?」   亞修發現認真的伊琴絲相當聰明,「沒錯。」   黛絲笛兒悄悄說道:「這叫做雞婆。」   極之合適的評論卻換來亞修凌厲一瞪,黛絲笛兒吐吐舌頭表示抗議。   「總之,」亞修做出結論,「現在我決定不讓任何一個人加入無雙教,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那個傳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雖不願解釋,但伊琴絲既然問了,亞修還是耐心的把原委道出。   伊琴絲聽得想笑又不敢笑,「那你以後怎麼辦?」   「沒關係,傳言總有平息的一天,而且雪靈說的話也是事實,我該受此教訓。唉,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別說這些。伊琴絲,我敬你一杯酒。」   伊琴絲笑意盎然,「直呼公主名諱,可是重罪呢!懲罰嘛……就罰三杯酒。」   亞修一笑,酒杯相碰,互相對飲,這一杯酒中藏了無數滋味,有悲有喜、有苦有樂、有振作有無奈、有放下有捨不去的情感,這不是美滿的甜酒,但他們終究選擇飲下。   筵席結束,露比與亞修並肩而走。   露比橫了表情百變的亞修一眼,問道:「你在想什麼?」   亞修苦笑道:「我發覺人真的難以去瞭解另一個人,至少我沒想到伊琴絲會這樣對我『復仇』。」   「你該在第二個『人』字之前加個『女』字,形容才會比較適當。」   「女人嗎?」   「沒錯,女人哪,是很簡單的生物,你全心愛她,她就全心愛你,但同時又很複雜,她愛你時,會像只小貓溫馴,恨你時,則會搬到小河東邊住。」   「小河東邊?」亞修一臉疑問。   「不曉得是什麼嗎?」   「我想想。」基於面子問題,亞修苦苦思索,不得其解後哀求的望著露比。   「沒聽過河東獅吼嗎?」   亞修臉垮了下來,無辜的眼神彷彿說著「你不會這樣對我吧」。   露比噗嗤笑道:「女人啊,是需要被哄、被寵、被疼、被愛的……」   話沒說完,亞修急急說道:「我保證做到這些。」   「幹嘛說得這麼急?」   「你還有話?」   「當然,最後的一點就是被尊重。」   亞修連忙說道:「這也沒問題,一定沒問題。」   「你想得太簡單了。」   「什麼?」   「真正的尊重,並非那麼容易就做到。以伊琴絲來講,她尊重你的選擇,在絕對不願意的情形下放棄,她有權力選擇以各種手段追求自己的幸福,卻沒有這麼做,成全了你。放棄是尊重裡的一個選項,而且是最難的,犧牲自己的幸福,成就他人的美滿,你辦得到嗎?」   亞修呼吸急促起來,不肯、不願,膊桓掖穡偺0蕻疵駍婀魋叔_澳悄隳兀俊?   露比嫣然一笑,道:「讓一個男人的心懸在半空中七上八下,可確保他永遠不會變心,因此我拒絕回答。」   亞修為之氣結,覺得露比和幾天前相比,「玩人」的本領高明不少。   亞修並不知,露比可是很享受呢!   「既然如此,我也不回答。」害怕露比再出招,亞修急急轉移話題,「忘了我後,伊琴絲未來的路會更寬廣,如果不退,最終只是兩敗俱傷,對吧?」   露比也不進逼,答道:「你真是傻瓜,你真以為伊琴絲會把你忘了?告訴你,縱使許多年後她嫁為人妻、膝下兒女成群、有個美滿的婚姻,你永遠會是她藏在心底最重要的一段回憶,會一直陪伴她進棺材。真愛會被永藏,絕不可能被遺忘,更何況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亞修表情不自然,露比挽著他的手,靠著他的肩,輕輕說道:「你不用太過掛懷,伊琴絲相當幸運,有人活了一輩子還不曉得真愛是怎麼一回事,她已嘗到滋味,永遠不會忘,且如酒般,隨著時間的經過越來越醇、越香,這將是她人生中最美麗的回憶之一。」   亞修握緊露比的手,「我早已發過誓,無論如何,我都要過得幸福快樂。」   「你會的。」   亞修點點頭,隨即想起什麼似的,左右瞧了幾眼,疑惑問道:「笛兒人呢?怎麼沒看到她?」   黛絲笛兒如聽到,恐怕會哭死,亞修居然過了這麼久,才發現她人不在。   「她啊?」露比眼睛眨了眨,「大概是去哪找朋友了吧!不用管她啦,肚子餓了,自然會跑回來。」 ∼第六章希歐蓓格∼     「哈啾!」黛絲笛兒打了個大噴嚏,擤擤鼻子,狐疑的左瞧右看,直覺有人在說她壞話。   她的直覺還真不是普通的准,畢竟說她壞話的露比此刻和她處在不同世界。   黛絲笛兒踏足在一座有著青翠草地、充滿泥地芳香的小島上,身後,一片結實纍纍的蘋果樹,鮮艷的色澤令人食指大動,風景清幽怡人。   如說有何特別,大概就是空中艷陽高掛,且小島懸浮在雲端之上!   眼前觸目所及的「空島」密密麻麻,難以計數,小者只容兩、三人站立,與其說島,還不如說是踏台,大者卻有若一座城市,遼闊的黑影像是展翼巨鳥,遨翔天空。   蔚藍的天空除了朵朵浮雲及空島外,更有脅生雙翼的雪白天馬自在飛翔,有如傳說仙境。   此處,正是安琪莉娜的家,由創世者法裡恩所創造的至高之地──神界。   黛絲笛兒首次踏足此地,無所不在的光之力藉著微風侵擾全身,體內光闇雙力流轉一週身後,不適感非但消失,更覺通體舒暢,她擺脫了光與闇必然相剋的定律。   黛絲笛兒茫然望著四周,目的是找人的她從未到過神界,不知從何著手。   瞥見幾個小天使在雲層裡打滾、嬉戲,黛絲笛兒眼睛瞇了起來,喃喃自語:「抓幾隻來問路好了。」   「給我接招!」   一道凌厲的殺氣當頭罩下,黛絲笛兒訝然抬頭,只見一把巨斧當頭斬下。   黛絲笛兒眼神微動,右手化出一把精鋼長劍,及時上舉擋住這猛烈斬擊。   「噹」的一聲重鳴,斧劍相交處迸出火花,黛絲笛兒眉頭緊皺,抵受不住那重逾萬鈞的壓力,雙膝微屈,腳下地面龜裂,可見攻擊力道之猛。   手持巨斧的主人佔了上風便後退停手,黛絲笛兒仔細打量來人,眼眸深處多了一些熱切,說道:「你是希歐蓓格,我常從那些經歷大戰的老臣口中聽到你的名字,他們說起你時的恐懼令我印象深刻。」   「哈哈哈,原來我的名聲至今依然不墜,真是值得高興。」   黛絲笛兒的身材已屬高挑,希歐蓓格卻比她還要高上半個頭,劍眉星目,瓜子臉上呈現的並非嫵媚柔和的線條,而是堅毅的陽剛姿態,身穿寒銀戰甲,連同護手、護臂,閃爍的銀芒氣勢懾人,有如英姿煥發的女戰神。   但最令人膽寒的還是那把比她高出一個頭的長柄巨斧,斧刃之寬可輕易將人攔腰劈成兩半,前端成尖狀,可當槍刺,斧刃下緣不尋常的延伸探出,恰如短劍,很難想像有女性會使這種連男人都舉不太動的重型武器。   對同伴而言,這是值得依賴的象徵,對敵人而言,卻代表恐懼和死亡。   「我來這裡是為了……」   「別說那麼多,要打就要趁著有誤會時打,這樣才過癮!」希歐蓓格的巨斧在頭頂旋轉揮舞,猛然大喝,往黛絲笛兒頭頂狠狠劈下,風聲虎虎,毫不留情。   「我並不反對這提議。」   由於神魔之戰後締結的和平條約,黛絲笛兒與神族交戰的對象除安琪莉娜外,沒有其他人,此刻能換個口味,當然不願錯過,更何況她曉得希歐蓓格是個十分特別的對手,說明白點,是在某方面能凌駕她的人。   巨斧兼具長、重兵器的優點,出擊時萬夫莫敵、無堅不摧,黛絲笛兒的長劍絕不可能抵擋,輕靈後躍,暫避其鋒。然而斧刃一劈空,希歐蓓格便改使槍法,槍尖如靈蛇出洞,刺擊而出。   黛絲笛兒深吸一口氣,劍脊准之又准的擋住槍尖,借力後躍,□瘟y危府D屪a烙忠壞賴牧櫪鞔袒鰲K瓵毦噂v邢忍熗郵疲捍呁尤H乇噂v才m玻雄鎡繪f榍傻納矸□閔粒姘類鷍溫WE份碭竦鈉普饋?   終於,希歐蓓格的槍尖刺入一棵蘋果樹,樹身受到阻礙,黛絲笛兒把握機會前衝,才剛跨出一步,便覺腰側一股壓力驟然襲來,一瞥下,發現希歐蓓格也不回抽槍尖,而是雙手發υ司Ⅲ陴禨袬髕渲猩□希v衚穡鄘窒T康訊^?   黛絲笛兒大吃一驚,千鈞一髮之際雙足狂蹬往旁躍離,險之又險的避開。   怪力女!黛絲笛兒腦海浮現出適合希歐蓓格的形容詞。   希歐蓓格攻勢再變,飛身向前,改握槍頭,一個迴旋,原先的握柄變以棍勢揮掃而出,武器前輕後重,理應不好施展,但她卻能巧妙的運用斧端重心加速揮舞,化缺點為優勢,靈活出擊。   希歐蓓格能將沉重的長柄巨斧如此神妙使用,除了一身驚人力氣外,亦下了莫大苦心。   相較先前槍勢緊追不捨的凌厲刺擊,此刻幻化出的重重棍影,密實如山,風雨不透,迫得黛絲笛兒心頭火起,長劍脫手飛擲,趁著希歐蓓格閃躲,棍勢一緩之際,抓住棍頭。   正要發力,黛絲笛兒猛覺腳下一空,原來希歐蓓格早一步運勁,將她整個人硬生生「拔起」。   身在半空,黛絲笛兒不驚反喜,放開手,雙腳踹往希歐蓓格面門,長兵器的弱點就是被近身。   「來得好!」希歐蓓格手腕半轉,原本朝外的斧刃轉至身前,刃端下緣對著黛絲笛兒的腳,有如一把短劍刺出。   「天啊!」黛絲笛兒原已放開的手急忙抓住柄身,同時借力躍上樹端,舉腳連踢,數粒蘋果朝著希歐蓓格面門飛去。   希歐蓓格手腕再轉,寬大的斧面成了盾牌擋去蘋果,砸碎的果肉發出芬芳香味。   希歐蓓格姿態恢復最初模樣,雙手握住長柄,以怪力揮動巨斧,輕鬆擊斷一棵又一棵的蘋果樹,逼得黛絲笛兒在樹頂竄逃,毫無反擊之力。   當最後一棵蘋果樹倒地時,希歐蓓格拭去額上汗水,豪邁笑道:「過癮,真是過癮!」   黛絲笛兒看著災情慘重、一片狼籍的空島,真不曉得希歐蓓格的過癮是為遇到對手而發,還是大逞其破壞欲後的滿足感。   「真不愧是有兵器天才之稱的希歐蓓格,能將長柄巨斧運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可長可短、可攻可守,佩服佩服。」   「過獎,只是相比起用魔法讓敵人灰飛煙滅,揮舞兵器撕裂對手血肉、斷筋碎骨的感覺,更讓我痛快。我曾使用過數百種兵器,但不知怎麼地,還是這巨斧最合我胃口。」   黛絲笛兒忍住一句差點脫口而出的話──是合你的怪力!   希歐蓓格臉色一冷,不客氣的問道:「話說回來,你幹嘛保留實力,不盡情出手?」   「因為我很想全心領教你那特別的戰鬥風格。」   兩人的交手過程並不正常,黛絲笛兒的戰鬥步調往常都是魔法搭配拳技攻擊,這次卻見不到魔法的蹤影,只以長劍應戰,原因就在希歐蓓格。   神魔兩界開戰初期,希歐蓓格手持長柄巨斧,騎乘火鳳凰,殺得魔界諸將聞風喪膽,但最特別的是她從未用過魔法,只以武器斬殺敵人,魔界凶暴陰狠之徒雖不在少數,但看著一具具支離破碎的屍體散佈各地,也得膽寒心驚。   黛絲笛兒只聞希歐蓓格之名,從未交過手,因此棄魔法不用,以長劍對抗。   「那你的評價為何?」   黛絲笛兒不假思索答道:「單論兵器的技巧,我絕非你的對手,但如果是之前的我,以闇之力施展魔法,想分出勝負,恐怕要幾萬招之後才行,至於現在,我如全力出手,一招就能讓你慘敗。」   從一開始,黛絲笛兒就有保留,以恰到好處的力量應敵,著重在技巧,否則光闇雙力一出手,希歐蓓格便得立刻敗陣。   希歐蓓格早藉著安琪莉娜之「手」明白此點,並不生氣。   「很好,那麼再來一局,就以你先前的實力出手吧,讓我痛快一下。」   希歐蓓格的巨斧又在頭上旋轉揮舞,伺機進擊,黛絲笛兒有些為難,神、人兩界的時間流逝速度是一致的,差別在日夜正巧顛倒,她在這待上多久,人界的時間就經過多少,萬一亞修找起來怎麼辦?   當然,黛絲笛兒不曉得這根本不是問題,亞修可把她忘得很徹底。   但這些只是借口,最大的因素在於黛絲笛兒難以從與希歐蓓格的交手中得到樂趣,因為她必須壓抑自己的實力出招,這種麻煩事她一點都不想做。   黛絲笛兒沒來由的感到空虛,這之前,她雖立足魔界的頂層,但還是有幾個人能讓她享受戰鬥的樂趣,如再加上神界,對手更多。   此刻神魔兩界夠資格讓她燃起鬥志的,除創世者外只剩安琪莉娜,而偏偏她又答應亞修不得與其過招,她完全失去盡情比試的機會,眼前希歐蓓格便是一例,寂寞與孤獨的難言滋味纏繞心頭,更讓黛絲笛兒有點想捨去這一身力量。   希歐蓓格盯著黛絲笛兒的神色變化,慢慢收招,「我被莉娜一招擊倒時,她也露出和你同樣的眼神,你們果真是好友。」   「誰跟誰是朋友啊!」黛絲笛兒大聲反駁,然後眨眨眼,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黛絲笛兒心中有事,並未聽清楚希歐蓓格的話,不過本能卻讓她瞬間做出反應,撇清與安琪莉娜的關係。   希歐蓓格大笑數聲,捂著胸口,喘息說道:「真、真是有趣,不過你越變越強,對我來說最好。算啦,今天到此為止吧,只是日後有機會,我一定去找你。你是來找安琪莉娜的吧?跟易摺!?   黛絲笛兒滿肚子不高興,她居然成了希歐蓓格的樂趣來源,而她沒有半點好處可撈!她開始理解昔日被她纏著交手的深淵魔龍的心境,身旁有盅岬牟雜u衫捶扇ュ迂q植荒甘嫻拇蛩潰wぐq盅帷?   怨言雖多,但身在神界,黛絲笛兒也收斂許多,默默跟在希歐蓓格身後,直往天空垂直飛去。   飛行片刻,黛絲笛兒突然覺得碰上一面蛛網,身體四肢有被纏住的感受,隨即輕易掙開,且空島的數量明顯變少,棲息雲間的,也變成通體雪白的飛龍,正大口大口的吃著雲朵。   它們和一般形象不是威武便是猙獰的龍種不一樣,看上去溫馴而又可愛。   黛絲笛兒不由停下,瞧得出神。   希歐蓓格回身說道:「你對雲龍有興趣嗎?」   「啊,難怪覺得面熟,不就是艾蜜麗身邊的小寵物嗎?」   「還有雲龍失落在人間?」   「你不會想去把它抓回來吧?」   「當然不會,對人類來說,雲龍是吉祥的象徵,它們有呼喚雨水的能力,所在處必定五穀豐收,何必去管?再者,就算它殘暴肆虐,如沒有父皇指示,我也不能隨便踏足人界。」   「那屢屢犯忌的安琪莉娜呢?」不知為何,黛絲笛兒很想瞧瞧無言以對的希歐蓓格。   希歐蓓格坦然道:「她是特別的,畢竟未來領導神界的重擔可能交付予她,她自然需要和魔界有所接觸,否則如因誤會而引起戰爭怎麼辦?雖然我是開戰也無妨的那一派,但渴望戰鬥的人終究少數。」   「這不就是偏袒嗎?」   「偏袒不行嗎?莉娜可是我最疼愛的小妹,對她好,本來就應該,更何況……」希歐蓓格以手摩挲閃耀的斧面,眼中露出奇異光輝,緩緩開口:「帶著巨斧四處流汗,絕對比領導神界要痛快許多,你說對吧?」   的確對,但把流汗改成破壞會更貼切!黛絲笛兒如此想。   「話說回來,你也該算是未來的魔界之王,我得先恭喜你一番。」   「哼,快點帶我去找安琪莉娜,我不想浪費太多時間!」被戳到心中痛處,黛絲笛兒臉色大變,她一點都不想當什麼鬼魔界之王。   「告訴你一件事,神界之天共分七層,每一層都設下阻礙,只有一定資格的人才能穿越。在最高一層的至高之天中有綴星十二宮,莉娜住在最末建成的『霞宮』,它可說是十二宮之首,希望你欣賞後幫忙指教,看看有哪裡及不上你建在什麼烏龜上的行宮。快點走吧,不要因為喜歡烏龜,就慢吞吞的。」   希歐蓓格自顧自的說完,自顧自的飛走,還不忘揶揄一下,真讓黛絲笛兒一肚子火,如非明白此地不可輕易生事,早已上前把希歐蓓格教訓一頓。   只是若兩人曉得地石龜早連同紅雲一同煙消雲散,不知有何反應。   兩人高速飛行,突破一道又一道的無形阻礙,每一層天自成一個小世界,各有奇異景色,讓初次造訪的黛絲笛兒看得津津有味。   到達至高之天,以黛絲笛兒見識之廣也楞在原地,作聲不得。眼前是一座靜謐的湖泊,水面輕煙裊裊,朦朧婆娑,清翠的草地上建有一棟簡陋小屋,安琪莉娜正悠閒的在屋前煮茶品茗,見到黛絲笛兒到來,掛著微笑招手。   這景色,和月湖湖畔旁的景象如出一轍。   「如何,這就是綴星十二宮最美麗的霞宮。」   「霞宮會是這模樣?你開什麼玩笑……咦?」   黛絲笛兒疑惑間,異變瞬生,木屋成了頗富詩意的竹蘆,座落在半山腰處,四處群山環抱,峰頂白雪罩頂,而她,正踩在一座懸崖之邊。   前後兩景相差太多,黛絲笛兒懷疑的往前跨步,身形立刻下墜,隨即施展魔法漂浮在半空中,她總算明白眼前並非幻象,而是真實。   「明白了吧?這就是霞宮,一切的景物端視主人心情而變,且非幻影,而是真實的存在。這是父皇送給莉娜的禮物,比起你的紅雲不遜色吧?」   什麼叫不遜色?這根本是作弊!黛絲笛兒在心中大喊,霞宮動用到創世者自由操縱空間的能力,哪能公平比較?   「哦,不回答?該不是忘了自己家的模樣吧?莉娜!」   「……天啊,快點變回去!」眼前景象讓黛絲笛兒大感吃不消,大地成了黃沙干漠,一頭地石龜正馱著紅雲緩緩前進,如真似幻,彷彿回到魔界。   安琪莉娜淺淺一笑,招手說道:「過來吧!」   四周又變回月湖的景象,黛絲笛兒舒服許多,飛至安琪莉娜身前,正要說話時,眼中湧起疑雲,搖頭說道:「你不是安琪莉娜,你是誰?」   又一個安琪莉娜推開木屋的門,說道:「我沒料到你會出現,但既然來了,就實地示範一次,這樣你明白了吧?」   黛絲笛兒愕然轉頭,猛的發現之前泡茶品茗的人變成了神界之皇──法裡恩!   「這就是答案嗎?」黛絲笛兒低頭自語。   安琪莉娜坐在竹椅上,舉茶一飲而盡,說道:「坐下啦,你不是那麼客氣的人。」   黛絲笛兒依言而坐,表情木然。   「原本是想回去時才告訴你,但現在已經不用了。」   安琪莉娜回到神界的另一個原因便是詢問露比的身份之謎,答案已然揭曉,連法裡恩都不能騙過黛絲笛兒的雙眼,兩人聯手,雨自然也無法瞞過,露比該是個普通人。   然而,同時擁有女緣淖宰鵂巴踝逖a齙母□粒n茬骼蚰然褂緒燜康訊w苣呀郵茉誶槌∩媳灰桓銎脹ㄈ嘶靼埽剪n庀嗤□慕傮橄壅唈T攪硪桓黿饈桐るケ侗仁淺x醴□鋃韉拇嬖淞?   兩人雙雙望向法裡恩,這位神界創世者目不轉睛的盯著二女好一會兒,以好聽、悅耳的聲音開口:「太初凝歸、天地新開之時,我張開雙眼便見到曼雷達和雨,我曾和曼雷達交談過,他也是如此,因此我們同時出現在世上一事無庸置疑,至於雨,我不曉得。」   法裡恩言下之意是在他之前,可能已有人出現在世上,且是他們都無法察覺的存在。   黛絲笛兒沉默了好一會兒,將手中茶一飲而盡,冷冷說道:「再想下去,頭都要冒煙了,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就是,安琪莉娜,我們走吧!」   黛絲笛兒起身後沒對法裡恩行禮,更不等安琪莉娜,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安琪莉娜有些氣惱黛絲笛兒的無禮,卻也無可奈何,起身拜道:「姊姊、父皇,莉娜先行離開。」   「去吧,你已經長大,盡可去追尋你的幸福。」   安琪莉娜微一錯愕,雙頰緋紅,垂頭低語:「謝父皇。」   希歐蓓格一把抓住安琪莉娜的手臂,附在耳邊低聲說道:「我最後再說一次,不要為白羽的事內疚,知道嗎?」   「我明白的,姊姊。」   安琪莉娜伸展光翼,身軀轉眼消失。   法裡恩眼中有些失落,自語:「莉娜,為父真的很羨慕你,至少你擁有機會。」   「父皇,您在說什麼?」   「沒有,只是對身為神界之皇,在一些事上不得不妥協、放棄而感歎,罷了,這些話你無須理會。」   希歐蓓格壓下困惑,本能的察看四周,正容問道:「父皇,亞修的事,您和曼雷達大人經過多日討論,決定如何?」   法裡恩罕見的一聲長歎,似是不願提起這事。   希歐蓓格卻緊追逼問:「父皇,請您務必及早做出決定,如背後真有可怕的陰謀,絕不能坐視它成真。莉娜雖已長大,仍有不足之處,神界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您,孩兒自願請纓出馬,抹殺亞修及其一切危害神界的存在!事後莉娜如有責難,我願自刎謝罪!」   法裡恩難掩心中的激動說道:「孩子,你的想法萬萬不可踏入偏鋒,我與曼雷達確有顧全大局的結論,但靜下心想想,我們所得的資料會否是雨巧妙散出,故意誘使我們殺死亞修呢?」   「為什麼?」   「同為創世者,雨毫無奈何我及曼雷達的方法,還有什麼計謀比讓我們親手殺掉朵麗芬的孩子更狠、更毒、更辣?」   「但是父皇,事情也有可能不是這樣啊!」   「夠了,不要再說下去,我和曼雷達總會做出決定,在這之前,絕不准你輕舉妄動,明白嗎?」   希歐蓓格倔強的不回答,認為法裡恩失之公平。   「孩子,不要忘記,你如私自行動,莉娜會有多難過;你若自刎,非但不能使她寬心,反而會讓她承受劇烈的痛苦。就當是為了你的么妹著想,答應我吧!」   希歐蓓格眼神一軟,輕聲答道:「明白了,父皇,我答應您。」   「很好。」   彷如呼應法裡恩的想法,天空化成濃濃的夜幕,只有幾粒黯淡星辰掛著。如此奇異景色下,法裡恩的雙眼卻被迷惘與不安填滿,見不到半點身為創世者該有的從容和果斷。   法裡恩的身軀雖為永恆不滅,卻有著朵麗芬前世今生的最大弱點。 ∼第七章青出於藍∼     夜闌人靜,亞修登上王宮內僅餘的兩座高塔之一,俯瞰城中。   亞修直至不久才明白這些塔的作用,巴洛雅立國之初,政局不穩,不少國家覬覦它位處大陸中央,佔有經濟、戰略上的優勢,時有侵略,四座高塔可提早偵察敵人動向。這也是王宮有重重城牆,森嚴得幾如銅牆鐵壁的主因,一旦王城失守,還有最後一道防線。   藉今思古,亞修從眼前遙想巴洛雅立國時風雨飄搖、搖搖欲墜的險境,有如雨中燭火,隨時都將熄滅,但它不僅撐過,還更加強大,如今已雄踞一方。   然而其王都裡謝爾卻遭逢從未有過的天災,王都雖不至於整個毀滅,卻也受到空前破壞。   居高臨下,城中各處點起火把,四周亮如白晝,更刻畫出這繁榮城邑今昔的殘破對比。   城中密密麻麻的都是人,軍隊已被編組,在第一時間內投入重建,只是如此災情,絕非一年半載就可完成。再者,身為重要經濟的溫泉等觀光收入也將失去,這才是最要緊的隱憂。   喝采自城中響起,亞修運起目力,發現伊琴絲踏入城中,慇勤的為士兵、民眾打氣。   「公主萬歲」的呼聲如漣漪擴散,人人豪情煥發,這一刻,亞修確信裡謝爾會重新站起,事在人為,只要領導百姓的是奧羅倫、伊琴絲他們,難關絕不是難關。   身後腳步聲響起,安琪莉娜行禮後問好,「主人,我回來了。」   亞修回過身,黛絲笛兒罕見的以謙卑口吻說道:「主人,我要向您道歉,之前我不該對露比無禮,明天我會找機會向她賠罪。」   亞修以為自己聽錯了,只得再問一次。   黛絲笛兒神色自若再說一遍,這下,亞修因震驚而說不出話。   殊不知,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已達成共識,既然露比以「人」的姿態出招,那菔毖瓜露運禠z蕕囊陝牽盔D叭恕鋇氖侄位賾Α?   這種情況下,兩方等於立足在相同的位置,誰勝誰負,不比不會明白。   亞修彷彿從兩洷c菘賒淶牧稱ゾ驢吹揭淮壹輩鵀夫晶郖摩h假G萌松匷砒L性獨胛O鍘3骷P□椎謀灸埽窄鏤紋楞洽銧繹O罷嫦啵|痛舜蜃?   亞修對黛絲笛兒的表現大為感動,畢竟剪不斷、理還亂的女性關係是他的最痛,她明理的表現讓亞修少了許多牽掛。   「那真是太好了,不過話說回來,莉娜你之前是到哪裡去了?」   「我有事回家一趟,不多說了。主人,夜已深,您該早點休息,我們先告退。」   「回家?咦?喔……好,你們早點休息吧!」   兩人反常的轉身離開,留下察覺哪裡不對勁的亞修。   黛絲笛兒帶回安琪莉娜,自然不是閒得發慌,而是在筵席上她終於明白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是露比的對手,為了吐一口怨氣,才拉下臉遠赴神界。   仔細聽完經過,安琪莉娜立刻擬定兩個戰術。   戰術一,名為「針線大作戰」。黛絲笛兒因為莽撞,結果掉進陷阱,怒罵的經過全被亞修盡收眼底,之間的裂痕如不彌補,將會擴大至難以收拾的地步。   因此安琪莉娜嚴厲要求黛絲笛兒立刻道歉,縫補關係。   黛絲笛兒雖滿心不願,但也明白這個洞不補起來,露比三不五時在亞修耳邊說些是非,她就完了,只得強忍委屈答應。   戰術二,名為「小別計畫」,取其小別勝新婚之意。不論是誰,長久相處後總會視之為平常,一旦打破常規站離視線,反而會讓對方開始在意起自己,這是心理上的一種反應。   相較露比和亞修才相處沒幾天,一切都是那麼神秘與新鮮,兩女在這點上先天就吃虧,因此安琪莉娜擬訂計畫,盡可能減少與亞修的接觸,化先前的主動為絕對的被動,吸引亞修在意兩人。   聽完戰術,黛絲笛兒毫不吝嗇給予掌聲,同時別過臉納悶暗忖:法裡恩是怎樣教女兒的,個性都這麼奇怪?一個耍狠、一個耍陰,且耍陰的造詣之高,已不是區區文字可形容。   兩人至今,一直是競爭的關係,如今為單一敵人而破天荒攜手合作,會激起何種火花?   翌日,黛絲笛兒果真依約在亞修面前向露比賠不是。   露比微一錯愕便大方接受,她已把遙視四周的力量收回,除了黛絲笛兒進到神界那樣強大的力量波動外,任何事都感知不到,只是見到黛絲笛兒如此反常,也猜到她在打什麼算盤。   露比沒有蠢到在這時為難黛絲笛兒,那只會讓亞修看笑話,當下笑盈盈的和兩人有說有笑,一副和樂融融的模樣。   亞修感到鼻頭發酸、眼眶泛紅,心中感動溢於言表,高興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可是他卻忽略掉除三女的談話聲外,以往傳入耳中的鳥啼蟲鳴,不知何時靜悄悄一片。   真相是這些昆蟲和小動物的敏銳直覺發揮作用,感到如薄紙般的祥和氣氛下有幾股猛烈凌厲的殺氣在彼此交鋒、爭鬥,求生的本能讓它們離得遠遠的。   相較昆蟲的聰明,亞修仍傻呼呼的沒有發現,該說是他為美色所迷,亦或三女間相鬥的氣勢已強烈到麻痺他的感官知覺呢?   答案無人知曉,肯定的是,無知有時也是一種幸福。   空青出現在二十多步之遠,大聲喊道:「亞修,能過來一下嗎?有事找你。」   「咦,為什麼站在那地方說話呢?」亞修感到好奇走過去。   空青眼中有自己也不明白的疑問,盯著自己的腳說道:「我也不曉得,但就是無法向前再走一步。」   「怎麼會呢?」   「我真的不明白,算了,來談談正事。」   空青確是非凡的醫者,經常接觸死亡的他培養出了敏銳直覺,身體自然而然的避開凶險之地。   空青直接了當說道:「如果沒其他事,我們明天就出發到歐瑪。」   亞修一時反應不過,「我當然沒問題,只是陛下和二王子殿下的傷勢呢?」   空青眼神有些飄移,說道:「不必擔心,他們的病情已受控制,剩下的只需好好靜養。」   「沒問題,明天何時出發?」亞修覺得有哪裡怪怪的,但空青這樣講,一切該沒有問題,更何況他恨不得能及早趕到歐瑪。   「明天清晨王室要對裡謝爾的罹難者舉辦公祭,我們在那之後出發。」   「公祭……明白了。」   「那你今天好好準備行囊。」   「謝謝你的通知。」   空青離去,亞修閉上眼,經過多番努力,他終可將醫聖之子帶到歐瑪,醫治菈蒂妮的雙眼。   公祭的場地選在城外墓場,墓場當日亦受火石的侵擾,不少死者遺骸暴露在外,但已被妥善整體,只是短短時間內多出數百座新墳,讓人看得心情沉重。   修士和修女齊聲朗唱安魂曲,莊嚴肅穆的歌聲縈繞四周,讓死者安眠,讓生者的情緒抒解。   獻祭隊伍的最前段是王室成員,奧羅倫仍無法出席,二王子瑞爾特在旁人的攙扶下,頭頂裹著厚厚一層紗布勉強現身,大王子艾奇勒陪伴著伊琴絲站在最前方。   之後則是文武大臣及裡謝爾的居民和士兵,事實上,裡謝爾所有的人都來了,可是不管人數有多少,仍無法沖淡空氣中厚重的悲傷之情。   安魂曲的歌聲靜止,參與賴醯娜舜雇紡n⑶vp朽ㄆfq秪蘠偭F噯說鬧燎諄蚴侵\瘓吞稍諮矍暗哪溝亍?   艾奇勒拍拍伊琴絲的肩膀,她有些躊躇的踏上祭台,平視前方。   伊琴絲一身素服,額上的繃帶已取下,傷口雖痊癒,卻留下淡淡的,有如彎月狀的疤痕,這是她守護裡謝爾的榮耀傷痕。   伊琴絲朗聲開口:「我的子民們,我明白你們心中的哀痛,但請節哀順變,逝去之人不會復返,但他們的笑容、話語將成為珍貴的回憶永遠陪伴我們。各位,我要在這裡向大家報告一件事,我──伊琴絲,以巴洛雅皇室公主的身份宣佈,重建裡謝爾的計畫將取消!」   難以言喻的錯愕瀰漫全場,壓得人喘不過氣,亞修弄不懂伊琴絲為何說這種話,她難道想放棄王都?   有人開始竊竊私語,眼看將有一場風暴產生,伊琴絲的眼睛亮了起來,如同黑暗中指引道路的光芒,以充滿自信的語調開口:「我們此刻處於最險峻的環境中,但當我看著你們揮汗努力工作時,我便曉得未來充滿希望,我們必定能恢復往日榮光,讓逝去的人安息。但我認為這還不夠,我不僅要讓已逝之人感到安慰,更要驕傲!因此,我將改建裡謝爾!讓此地浴火新生,成為落羽大陸上最閃耀的黑色鑽石!」   上一刻,還是針落可聞的絕對寂靜;下一刻,便是連靈魂的力量也鼓盡的全身吶喊!   「重建」、「改建」,一字之差,氣魄和氣度完全不同。   露比瞧著同樣受到感動,久久不能自已的亞修,伸出手掌輕拍讚道:「雖然渺小、不完美,更有許許多多的缺點,但卻能散發出比任何事物都還要美麗的光輝,這樣的世界、這樣的人,我很滿意。雨,我真的得稱讚你,你把我的工作作得很好。」   在興奮熱切的情緒中,露比轉身離去,回望了伊琴絲一眼,笑道:「就當作你贏過我一次吧!」   公祭結束後該是休息日,可是卻沒有人能坐得下來,紛紛進城辛勤工作,他們的內心已被更偉大的願景給填滿。   領導這些人的,是曾有亂之公主罵名的伊琴絲,有誰能料到這小公主在歷經父親受傷、王城重創、情場敗陣後,以這副充滿魅力的面貌出現?   王宮廣場上,亞修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兩輛大型馬車,馬車車身為純白色,兩側嵌有以黃金塑成的巴洛雅國徽,代表王室的王旗插在車首,隨風起伏,颯颯作響,整輛車高貴莊嚴又豪華富麗。   士兵們把一箱箱行李送上車,亞修當初來裡謝爾只帶幾件換洗衣物,之所以變多,除芍葯和空青的份,還有伊琴絲的禮物。   亞修皺眉思索片刻,「這車我如果沒記錯,是王室出訪外國的御用車吧?」   身旁的伊琴絲答道:「沒錯,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也代表巴洛雅的立場,縱使到歐瑪那樣的戰亂之地,也不致有人明著生事,除非他想得罪我們。」   話說得有道理,只是亞修心中納悶,這車實在太過招搖。   或許是相處久了,也可能是心中的結解開,伊琴絲料到亞修心意,將一袋文件遞給他時說道:「裡面裝的是有關歐瑪的各種情報資料,可以讓你更瞭解那個地方。至於我為何堅持送車,答案……想知道嗎?」   「求求你告訴我吧!」亞修大傷腦筋,伊琴絲有露比化的跡象。   「你的名氣之大,早已轟動落羽大陸,加上一行人浩浩蕩蕩,怎麼也不可能一路上不被人發現抵達歐瑪,既然如此還不如光明正大的出行,因此送你御用車,除沿途與我交好的國家會派人護送外,也可盡量免去卑鄙的偷襲,因為傷害你,就等於侮辱我國,一個正常人不會這麼做。」   亞修一陣苦笑,果真是人怕出名豬怕肥,「沒有其他好一點的方法嗎?」   「認命吧,其實已有不少人透過管道收集你的資料,誰教打倒你是成名的最快捷徑呢?」   「怪了,你為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忘了我國跟五大神殿的交情嗎?天啟神殿可是情報收集的第一把交椅,有什麼風吹草動,哪會不告訴我?你手上關於歐瑪的資料,也是請他們幫忙的。喔,差點忘了,妮雅請我代她向你問好,還說你南下歐瑪時,歡迎你到天啟神殿拜訪。你啊,到底結識幾個女子啊?」   亞修尷尬一下,沒有回答。   「沿途你應該不用太擔心,但到歐瑪境內時千萬小心,那裡局勢太亂,加上各種勢力錯綜複雜,我能出的力有限,如果有個萬一,千萬以自己的安全為重。」   伊琴絲的關懷讓亞修無比感動,說道:「放心吧,裡謝爾三英雄可是有真本領在身,那麼……」   亞修想告別時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麼,反而伊琴絲落落大方的一個輕擁,在耳畔低語:「永遠是朋友。」   「永遠是朋友,再見了,伊琴絲。」   亞修招呼眾人上車,對著伊琴絲揮手,由士兵駕馭的馬車緩緩移動,駛出王宮,兩旁無數民眾夾道歡呼。   許久許久,車出裡謝爾城,民眾歡呼聲漸漸平息。   艾奇勒輕拍伊琴絲的肩膀,關心問道:「你還好吧?」   伊琴絲轉身,臉上悵然若失,卻沒有想像中的悲痛,「好得很,我還得向那個可惡的男人報仇,讓他後悔不選擇我呢!」   「那就好。」   「不過要感謝王兄,這麼支援我的改建計畫,我原本並沒有太多的信心。」   「說這什麼話,這不是從你自身而得的經驗嗎?受到打擊,光是站起還不夠,只有超越才能出一口氣,你昨晚是這麼跟我說的,不是嗎?」   「確實是。」   「那你相信自己做得到嗎?」   「一定!」   「很好,非常好。」艾奇勒打從心底滿意的笑著。   「只是我仍有些不明白,王兄為何堅持讓我上台提出計畫呢?到底為什麼?」   「為了什麼?大概是我懶惰吧!」艾奇勒深邃的眼眸閃著奇異光輝,彷彿在盤算著什麼。   伊琴絲感到迷惑,王室或是民間都公認艾奇勒的才能無人能出其右,當奧羅倫染病昏迷時,由他主持的朝政有條不紊,更勝乃父。   如要說有何缺點,就是他真正的想法向來隱藏在笑容底下,只有揭曉的那一刻,旁人才發現他早已做好周全佈局,一切變化盡在掌中。   「好了,想報仇,可不能浪費時間,我也會助你一臂之力。」   「謝王兄,我現在想做一件失禮的事,可以嗎?」   「想做就去做。」   伊琴絲面朝亞修離開的那一方,深吸一口氣,鼓盡全身力氣大喊:「亞修,你是個沒有眼光的大混蛋!」   「哈哈哈,罵得好,我絕對相信你有我要的資質。」   「王兄,您說什麼?」   「沒有、沒有,我們去討論裡謝爾的改建計畫吧!」   「是。」   艾奇勒的眼裡,看到一副未來的景象,那將是落羽大陸中最動人的一頁傳奇。 ∼第八章落羽雙聖∼     亞修透過車窗往外看,裡謝爾已經消失在視線裡,景色緩慢往後流逝,馬車的整體結構極為高級,察覺不到顛簸,加上豪華的內裝,讓旅途成為一種享受。   車內除他外,還有專注閱讀古書的特裡斯,亞修順道將他帶回藍貝塔城修養,空青則在前座與駕車的士兵聊天,眾女共乘第二輛車。   亞修有些無聊,他喜歡在前座拉韁揮鞭,指揮馬車前進,感受涼風撲臉或是黃沙入嘴,雖辛苦,卻有趣。   伸出窗外的手臂感到一股涼意,亞修一看頓時變了臉色,他見到一片雪花在皮膚上融化成水,不但如此,馬車附近開始降下一片片白雪。   但怎麼可能呢?藍天上,艷陽高掛啊!   異象在前,馬車戛然而停,奇怪的是,空青並沒有驚慌失措,是信任亞修有能力應付一切變化嗎?   亞修感到一股強大的魔力在四周籠罩,雪花如飛瀑般落下,視線範圍急遽收窄。   狂風驟起,成塊雪團飛打著車廂發出重響,特裡斯總算將注意力從書上移開,見到外邊情景,目露訝色。   「院長,你待著不要動。」   亞修曉得這非自然現象,而是人力所為,閃出下車,「風之壁」護住馬車,避免被破壞。   風雪加大,短短時間內,積雪已深至小腿,舉步維艱,第二輛馬車的形影消失在視線內,天地白茫茫一片。   諸多的歷練讓亞修冷靜以對,只是不解安琪莉娜她們為何沒有出面?   呼嘯聲裡,夾雜著一道破空聲,亞修循聲望去,右方一把淡藍色的彎刀凌厲削至。   亞修大吃一驚,他只見刀身浮在半空,光影朦朧,卻不見手握之人,一時間以為遇到幽靈,情急下施展神足退避,只看他腳下爆起一大蓬白雪,人動了兩步便往雪堆裡栽。   神足可在堅硬地面施展,但在柔軟的雪地上卻失去效用。   幸而亞修還是狼狽避過彎刀,且虧濺起的成堆雪花相助,現出一個人的模糊輪廓,只是他一抖落雪花,身軀再度消失,行走間雪地更不留足跡。   亞修實在不明白世上有哪個高手可以召喚風雪還將自己隱身,只是人既已找上門,他也不想退縮。   「『舞風亂晴空』。」   亞修施展安琪莉娜的招式,強烈的暴風帶起白雪以他為中心向四周迸射,果然把人逼得現形。   「逮到了……咦?」   來人手上彎刀再放光芒,隨即向前一揮,居然變化成長鞭抽向亞修,打斷他攻擊的機會。   亞修閃避不及,小臂中招,被擊中處沒有火辣般的疼痛,而是冰冷麻木,雖有傷口,卻沒有鮮血滲出。   風雪在不知不覺中停止,來人的身影也完全顯露,他披著一件純白披風,隱去頭臉,原先的長鞭又變回彎刀,遙指亞修。   亞修已看破白衣人的武器為水元素凝結而成的魔法彎刀,變化莫測、可長可短。   「你是誰?」   白衣人不回話,一聲虎吼,掄刀近身。亞修心頭一動,這聲調聽來有些蒼老,而且陌生,對方到底是誰?   形勢不容亞修細想,右手同樣造出一把冰劍擋下彎刀,腳下施展「風之疾走」,急速後退。   「有話好說,何必……」   白衣人毫無停手之意,彎刀閃電出擊,欺身進攻,迫得亞修只能退、只能守,他想抽空察看其他人的情況,卻毫無機會,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安琪莉娜還有黛絲笛兒見他有難,絕不可能袖手旁觀,為何至今一點動作都沒有?   亞修無法想像兩人會出事,但如果有個萬一,露比的安危會如何呢?   短短時間內,亞修已處於極度劣勢,他最擅長的是魔法,兵器方面難稱高手,如有使用,也得搭配風之疾走等魔法,但對手不僅有相同能耐,刀術更是高明,相形下,亞修最自傲的神足被積雪封住,魔法也施展不開,完全屈居下風。   落在身上的雪融成冰水,寒意滲骨,亞修靈光一現,想到一個打破僵局的方法。   亞修解除風之疾走,將意識專注在冰劍上,斜舉而出擋住彎刀的瞬間,冰劍不可思議的融成水狀,穿過彎刀。   白衣人大吃一驚,刀勢微頓,亞修趁此機會側身閃躲,同時運起魔力將水再度凝結成劍,削破白衣人的頭罩,露出他半張蒼老的臉孔。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亞修學習白衣人魔法武器的變幻莫測,取回上風。   白衣人往後躍離,凌厲的雙眼直瞪亞修,喝道:「小子的反應能力果然快得驚人,接下來讓我見識『雙雷怒』的威力!」   亞修心中暗凜,來人對他清楚得很呢!   「老先生,彼此無冤無仇,何必呢?」   「廢話少說,你不出手,我就打得你非出手不可。」   白衣人開始吟唱魔法,亞修立刻知道大事不妙,以白衣人的造詣還需花時間凝聚魔力,接下來所施展的魔法威力想必驚天動地。   果然,空中風雪再現,但這次卻有些不一樣,輕若棉絮的雪花落在亞修身上時,卻沉重如鐵,打得亞修幾乎吐血。   改輕作重、化快為慢,白衣人的魔法完全違反常識。   「『火焰龍卷』!」   巨大火柱沖天而起,雪說到底仍是水,在烈焰下遇熱蒸發。   白衣人的魔法雖可怕,但這正也是亞修的長處。   「真是不可小覷的孩子,居然還有這麼華麗的招式,只是別忘了,水是火天生的剋星。」   地面旋風乍起,捲起成串的水珠打在火焰龍卷之上,要將其削弱,只是白衣人並不知亞修已踏足天人相應的境界,魔力可源源不絕,相互對峙,敗陣的絕對是白衣人。   亞修終有時間回首注意露比等人,赫然發現他們如同看戲般聚在馬車前指指點點,空青兄妹打躬作揖的不知在解釋什麼,實在太不合理。   這一瞬間,亞修猜到白衣人的身份。   火焰龍卷漸漸減弱,這絕非亞修略遜一籌,而是他正在凝聚白衣人想見識的絕招──雙雷怒!   「大人既然想見識雙雷怒,晚輩便獻醜了。」   火焰龍卷消失的瞬間,亞修雙雷怒出手,互斥互吸的雷球揮舞著電鞭朝白衣人怒吼而去。   白衣人解除風雪,神色莊嚴肅穆,口中再度吟唱咒文,突然間雙雷怒停住不動,並非它不想,而是它被徹底封在一大塊正方體的冰中!   亞修從未見過雙雷怒靜止的模樣,只見雷電球相距僅毫寸之差,兩者間卻有千萬條髮絲般的電芒連接,互相吸引卻又分別排斥,朝外揮舞的電鞭本體彷彿長滿無數根光毛,有粗有細、有長有短,如同奇異的天外生物,美得令人驚艷。   雷電與冰的僵持沒有持續太久,冰塊上方開始冒出白色蒸汽,內部亦出現水滾的沸騰姿態,專眼間,冰塊融化成水。   然而,雙雷怒依舊不動,融化的水冒出數十條透明的手緊緊扣住雷電球,電鞭輕易把這些手摧毀,只是它們又隨即再生纏住,讓雷電球陷入泥沼,難以動彈。   另一邊,白衣人腳步前弓後箭,雙手靠在腰間,掌心相合,全身藍芒閃爍,一股驚人的魔力正迅速凝結。   「『貫天冰旋彈』!」   白衣人雙掌猛力往前一推,魔力高度集結的冰旋彈螺旋射出,尾巴還連結著炫目的藍色光束,一擊中雙雷怒,便輕鬆將其粉碎。   亞修早猜到白衣人的身份,更曉得他成名的無上絕技,貫天冰旋彈出手之際,亞修也做好準備,形體更巨大、更狂暴的雙雷怒再度出手,迎上冰旋彈。   甫一接觸,便爆出霹靂雷響,大地為之撼動,中心點往外刮起暴風,帶起的雪花打人生痛。   雙雷怒一開始佔了上風,將冰旋彈往白衣人那方推,只是白衣人的魔力仍持續供給,逐漸消去雙雷怒的威力,最後他一鼓作氣放出所有魔力,驚天巨響後,兩個魔法同告消失,拚鬥之地出現一個巨大的焦黑陷坑,證明方才較勁之激烈。   白衣人臉色蒼白站在原地大口喘息,亞修走至身旁,畢恭畢敬低頭行禮,「閣下是澤爾恩克大人吧?晚輩在此向您問好。」   澤爾恩克,落羽八聖中的法聖,亦有御水賢者之尊稱,最擅長水系魔法,其絕技貫天冰旋彈被公認為落羽大陸上數一數二的可怕招式。   它攻擊的方式不是點,而是線,一接觸到敵人,澤爾恩克的魔力將可源源不絕送出,化作攻擊能量,直到油盡燈枯,法聖一身魔力深似浩瀚汪洋,所能造成的破壞絕非玩笑。   貫天之稱或許稍嫌誇張,但他卻真的曾將一座山的兩端給打通,至目前為止,沒有一隻魔物能在此招下存活,光看雙雷怒也被擊潰,就曉得貫天冰旋彈的恐怖之處。   亞修打至一半才記起芍葯曾說過她與澤爾恩克相識,如此一來,便可解釋其他人為何明知有異還不出手幫忙,因為他們已知白衣人身份。   「傷腦筋,居然提早被你這小子給發現,老實回答我,你最後一招雙雷怒用了幾成力?」   澤爾恩克承認身份,掀開頭罩,一張滿是歲月痕跡,充滿著睿智的臉龐出現,但同時卻以一雙威稜畢現、炯炯有神的眼睛凝視亞修。   澤爾恩克之所以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只能說他既是賢者,卻又生於武風剽悍的刀劍之國阿瑪都的緣故,也難怪他的刀術那樣精妙。   「第一次想到禮數,因此用了五成力,第二次發現大人的絕招快要出手,不敢保留,用了十成力。」   「十成力?哈哈,果然過癮、真是過癮,我差一點還以為自己玩完了,這種感覺真是好久沒有過,只是……」澤爾恩克瞄了氣定神閒的亞修一眼,說道:「如果沒有搞那些風風雪雪的小花招,我大概可以接下你七、八次全力出手的雙雷怒,但你能施展的,遠遠不只這個次數吧?」   「是的。」   「你的魔力絕不可能是隨著時日的經過而累積那麼簡單,你已踏足一個我未曾想過的境界,沒錯吧?」   亞修笑而不答,有些秘密還是不要說比較好。   澤爾恩克盯著亞修許久,最後搖頭說道:「罷了,我已一把年紀,不想進棺材的時候心中還有什麼未了之憾,你們年輕一輩的成就不要拿來煩我,不過,哪天咱們再交個手,如何?」   一把和藹的聲音呵呵笑道:「我說澤老,要記得『老不以筋骨為能』這句話。」   亞修回頭一看,一男一女騎著毛驢緩緩接近,女的是個年約三十、小腹微凸,懷有身孕的美婦人,至於男的年歲約在六十左右,慈眉善目,白鬚飄飄。   亞修眼神一動,發現奇怪之處,老者皺紋不多,皮膚亦顯光滑,白髮的根處竟然轉成黑色。   安琪莉娜等人也來到亞修身邊,當中雪靈眼睛轉啊轉,直看著澤爾恩克,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   空青和芍葯雙雙跨前,同時行禮,「拜見伯父、父親大人、母親大人。」   亞修大吃一驚,眼前老者竟然是醫聖齊林?他記得芍葯曾說過醫聖的年紀已九十有六,老者的歲數會不會太年輕?而且他的夫人又有身孕,實在是太難以想像。   芍葯像個小女孩般的跑向婦人,把頭貼在腹上,高興的低聲交談,一副天倫之樂的景象。   空青也面露喜色,說道:「父親,您的氣色越來越好。」   被譽為醫聖的老人──齊林,撫著頭髮大笑,「我也很意外,偶然間得到的藥材居然有此神效。」   同時見到落羽八聖中的兩人,亞修無比興奮。   齊林轉向亞修說道:「我得感謝你救了我女兒,你的要求我已曉得,可惜我有要事在身,無法隨你去歐瑪,這任務就交給空青吧,他們並未差我太多。」   「大人萬萬不可如此說,能請到空青、芍葯兩位相助,是我三生有幸。」   「哈哈,就算沒有你的請求,我也要他們外出歷練。澤老,你已過足癮頭,該走了吧?」   「過癮?這哪叫過癮?而且年輕一輩中的高手不是只有一個啊!」澤爾恩克的眼神亂飄,最後停在雪靈身上,兩人四目相對。   雪靈早就等待許久,連忙舉手,「我就是那個高手。」   「不可胡鬧!」亞修在她頭頂敲了一記。   「什麼胡鬧?打倒法聖,對無雙教的聲勢有多大幫助,你知道嗎?」雪靈橫眉豎目,責怪亞修的不進取。   澤爾恩克爽朗一笑,道:「小姑娘可愛得緊,不過我早就希望親眼拜見古魔法的威力,想玩就出手吧!」   亞修和齊林雙雙擋在雪靈與澤爾恩克之間,阻止兩人。   這廂,亞修附在雪靈耳邊小聲說道:「教主啊,我明白你為無雙教好的心情,可是你看,澤爾恩克大人畢竟年紀已有一把,假使你打贏了,豈不讓天下人冠上無雙教欺老之惡名?萬一輸了,不就自取其辱?這一場,怎麼打怎麼輸啊!」   「……也有幾分道理,那就算了吧!」雪靈一臉惋惜。   那廂,齊林也低聲開口:「澤老,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份特別,對你動手的人,不論勝負都難有好名聲,為了這些孩子的未來著想,總該委屈一下自己吧?」   「難得有好對手出現,卻偏偏……我真不明白自己幹嘛當賢者,算了,就聽你一次吧,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澤爾恩克無限可惜的哀歎。   亞修和齊林相視而笑,他們都有需要傷腦筋的人。   澤爾恩克一吹口哨,一匹雄健的白馬奔至身前,翻身上馬,注視亞修說道:「你的劍術差了些,這也難怪,畢竟少有魔法師會去學劍,不過隨機的反應相當好,冷靜從容間還勇於冒險,這是你極大的優點,照我看來,落羽大陸上年輕一輩裡沒有人能對你構成威脅。」   「謝大人誇獎。」   「這是事實,只是我也以過來人的身份說一句話,你目前仍會遇到不少挑戰,身在其中的你或許會覺得不耐煩,但當有一天你登上頂點,所有人對你畢恭畢敬時,你便會覺得無聊透頂,開始懷念過去的美好時光……啊,我說太多了,光看你用計推卸巴洛雅的賢者之位,就明白你清楚與人交手的個中真趣,何需我老頭子多言。」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同時點頭,澤爾恩克的感想,她們相當贊同。   亞修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弄清楚最後幾句話的意思,澤爾恩克居然把雪靈公開他欺負她的事件當成推辭賢者之位的計謀,這說法他還是首次聽聞。   不過也難怪,雪靈與亞修同屬無雙教,前任教主怎麼也不可能故意打壞現任教主的名譽,必定有其目的,難怪澤爾恩克如此想。   亞修已不曉得該從何解釋,乾脆不管,恭敬回禮,「謝大人教誨。」   齊林從懷中拿出一瓷瓶交給亞修說道:「這是我近年提煉出的『續命丸』,對疾病和外傷都有神效,雖說你會『治療術』,但有備無患。」   亞修大喜,趕忙接過,出自醫聖之手的藥,與仙丹靈藥所差無幾。   「不過有一個缺點,就是外觀丑了點,味道也難聞了些,因為煉製時少掉一味提色浮香的藥材。」   亞修打開瓷蓋,倒出藥丸,果然腥味撲鼻,且色澤紅藍相間,實在難看得不像話,如不是醫聖親自交予,亞修會認為這是穿心斷腸的可怕毒藥。   芍葯嗅到味道,一把搶過藥丸嗅了幾下,臉色一變,驚呼:「紅須參和蘭芝草?父親大人,你竟然將這兩株藥草同時入藥?不會太珍貴了嗎?」   「亞修曾救你一命,這樣的代價不算太重。」   「女兒明白了。」   亞修沒聽過這兩味藥,但看芍葯的反應,就曉得續命丸非同小可,連忙道謝。   「那麼各位,我們後會有期。」   亞修目送齊林三人離去,心中滿足,落羽八聖個個風采不凡,引人無限敬重。   空青低頭說道:「真是非常抱歉,早在昨天我便收到家父和伯父要到裡謝爾的消息,伯父更拜託我想辦法促成你們交手,因為他想曉得你的實力是否真如傳聞,我迫不得已出此下策,真是對不起。」   亞修其實沒有不愉快,邊以「天愈之陣」為自己療傷邊說道:「不用自責,能同時拜見法聖和醫聖兩位大人,更能得到其教誨,是我的榮幸。」   亞修想著下一個目標──藍貝塔城,頓時升起複雜的情緒,明明離開沒多久,卻彷彿離開多年的遊子歸鄉,有許久未見的陌生和期待,環顧兩輛氣派豪華的御用馬車,亞修心中在想,這算不算衣錦還鄉呢? ∼第九章詛咒之地∼     半個月後,亞修遙望薩朗奇穆城,舊地重遊,頗多感觸。   特裡斯並沒有同行,他雖想來,但畢竟年事已高,虛弱的身體非短時間可復原,聽從空青的建議留在藍貝塔城靜養,至於駕車士兵,在國境的交界處也離開。   這趟路程,亞修已走過一次,但這回較先前卻有極大不同。   差別一是招搖至極,外觀顯眼的王室御用馬車每輛以六匹,共十二匹純白、高大的駿馬拉行,想不引人注目也難。   差別之二是多了不少人同行,這些人並非朋友,而是行經各國時該國派出的護衛士兵,可見巴洛雅影響力之大,且每到一地更有為目睹亞修風采的王宮貴族競相邀宴,讓他不需露宿荒郊野外。   礙於禮節,亞修沒有推辭,其進退有據、溫文爾雅的表現大受好評,然而在微笑背後,卻是叫苦不迭,他從來沒有喜歡過這種場合。   更要命的是不少國家都有魔法師提出切磋的要求,原來是這些國家有意冊封自己的賢者,卻深怕提振國威不成反成笑柄,沒有輕舉妄動,亞修的出現給了他們衡量自家人實力的機會,如能勝過,賢者之位就能坐穩。   平心而論出場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但亞修已踏足他人從未到過的天人相應境界,魔力源源不足,想在魔法上勝過他,根本不可能,這些國家的算盤打錯,反而把有希望的人弄得信心全消。   亞修的改變,感觸最深的是黛絲笛兒兩人,從留在人間的那一刻,她們便一直注視亞修,親眼見他從畏畏縮縮的怯弱模樣到今日的雍容爾雅,心中又喜又苦。   喜的是亞修成長了,苦的是命運作人,如今挽著他手的人,名叫露比。   南下的風波不僅這些,少部分沒有士兵護衛的路段,總有人攔路要求與無雙教教主「比試」,亞修本想拒絕,奈何雪靈早在一旁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讓不知輕重的前任教主把事鬧大和現任教主出面大事化小,兩個選擇中,亞修選擇了後者。   半個月中,挑戰者就跟蟑螂一樣,今天趕跑一隻,明天冒出兩隻,但或許是御用馬車發揮了功用,除了少數一兩人外,個個都是光明正大的提出要求。   至於那一兩人,亞修的懲罰就重了些。   經歷這些實戰,亞修的招式收發更加由心,舉手投足間,高手風範自然流露。   露比在亞修身旁輕輕說道:「這就是你說的地方嗎?」   「是。」   安琪莉娜與黛絲笛兒的慘烈血戰、小風被古拉爾控制、夕沈之洋的痛心結局,亞修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露比。   亞修凝視眼前,石階、清泉依舊,然而山頂之上踞立一方,長被薄霧所遮的巍峨神殿卻消失不見,天啟神殿想要重建,絕非短短時日可辦到。   「主人,您要進城休息,或是到天啟神殿赴約?」   安琪莉娜在這個有共同記憶和經歷的城市前難掩激動,黛絲笛兒也是如此,眼眶泛紅,她與小風的感情比其他人要強烈。   亞修沉溺在緬懷當中,良久良久後搖搖頭,從發乾的喉嚨中吐出字句,「都不要,雪靈的家再往南半天就可抵達,我們繼續趕路。」   亞修上車後發現雪靈還站在原地,目光在山頂和薩朗奇穆城間游移,空洞無神。他叫了好幾聲才讓雪靈驚醒,茫然的左顧右盼。   「你還好吧?在看什麼看得那麼出神?」   「我?沒有啦,只是覺得……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塞住似的……算了,我沒事,快點走吧,速度快些的話,黃昏前就可到我家。」   雪靈跳上車,她身旁的露比,眼神逐漸黯淡。   「往右走,對對,沒錯,小心路邊的小溪啊,掉下去……其實也不會怎樣。」   離家越來越近,雪靈變得雀躍開心,精神抖擻的引領馬車前進。   「好了,靠邊停車,剩下有一大片的竹林要穿越,下來用走的吧!」   雪靈躍下馬車,深吸一口氣,容光煥發。   亞修頗有興致的左瞧右看,發現處身在一大片密實竹林前,微風輕拂間沙沙作響,煩憂盡掃。   竹林中隱約可見一小徑,彷彿許久未有人行,雪靈指著大叫:「就是這裡,順著路走就到啦!」   「那我們……」亞修叫喚眾人動身時,發現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遙望南方一座半隱在霞霧中的山頭。   亞修隨之望去,雖然距離極遠,卻感到那座山瀰漫著一股詭異陰邪的氣息。   雪靈湊過來道:「喔,詛咒之地啊!」   「詛咒之地?好奇怪的名字。」   雪靈得意的笑道:「這邊是我的地盤,詛咒之地的事,問我就對了。詛咒之地是一個概稱,指的是你們現在看到的那座山,以及附近與歐瑪王都艾格文相對的白蝶之森……」   「白蝶之森?」亞修驚呼出聲,那可是愛提娜以紫月的身份大開殺戒之處,更是歐瑪培訓殺手的大本營。   「怎麼了,這麼驚訝?」   「沒什麼。」黛絲笛兒代心情仍未平息的亞修回答:「只是我們碰巧知道白蝶之森的一些往事,有點興趣,你能繼續說下去嗎?」   「當然可以,白蝶之森是歐瑪和聯軍第一次交戰的地方,據說死了不少人,最後不但死人變為殭屍等魔物,就連棲息在那邊的蝴蝶都成了紅色,還會吸食人血,非常可怕。」   亞修微微搖頭,雪靈的話中有些不對,死在白蝶之森的歐瑪精銳,只出於愛提娜一雙手!但這個驚人的真相卻只有少數人曉得,他正是其中之一。   黛絲笛兒繼續追問:「那之後呢?據我所知,當初天啟神殿的紅衣勇者接受請求到白蝶之森剷除魔物,最後放一把火燒得一乾二淨。」   「對啊,大火燒了七天七夜,不但白蝶之森,連整座山都燒得一乾二淨,光禿禿一片,可是很奇怪,那塊土地上不管栽種什麼作物都無法生長,更可怕的是還謠傳說那些蝴蝶沒有完全被消滅,夜晚會挑途經的人吸血,有不少人在那裡失蹤。」   亞修聽得悚然而驚,問道:「真有這些事發生?」   「我哪知道啊?我又沒自己去過,這只是聽說。」   雪靈說得沒有把握,讓亞修懷疑真實性,傳言有可能是鄰近居民出於對白蝶之森的畏懼而心生暗鬼,只是那座山確實予他不舒服的感覺。   「好了,別管這些,反正等你們到歐瑪時,再親眼看看不就得了……等等。」雪靈妙目一轉,興奮說道:「不然我委屈一點,先陪你們到歐瑪去調查好了。」   委屈個頭啦!亞修心中暗罵,斷然拒絕:「不可以,回到家門而不入,說不過去,你爺爺和師父一定很擔心你。」   「怎麼這樣子……」   沉思片刻的黛絲笛兒開口:「主人,把馬車放在這裡無人看守,畢竟不妥,萬一失竊就糟糕至極,不如我和安琪莉娜留在這裡照顧。」   「這……」亞修看著手上拿的兩截「寒星」斷劍,遲疑道:「拜見匠聖大人後,如果情況允許,我想請他幫我修復寒星,時間上……」   「不要緊的,車裡留有不少食物,空間也很大,休息沒有問題,你說是吧,安琪莉娜?」   「的確如此。」   「可是……」   露比附和說道:「既然兩人有這份心意,就讓她們待在這吧!還記得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人嗎?此地雖然僻靜,但萬一找到這兒,還把馬車給偷走了,那可大大不妙。」   黛絲笛兒狠瞪了露比一眼,露比雖是為她說話,可她內心一點都不高興。   「好吧,那你們自己多加小心。」   「明白。」   目送亞修一行人消失在林中小徑,安琪莉娜轉身問道:「好了,你打算怎麼做?」   「你知道作亂的是什麼嗎?」   「『妖屍龍』。」   「你真的知道?」   安琪莉娜閉目思索,「稍微曉得一些。妖屍龍的本體近似龍形骸骨,可召喚使魔吸食敵人血液,並控制死去的屍體為傀儡,不斷增加成為一隊殭屍大軍,至於妖屍龍的本體則躲在安全的地方,是相當難纏的對手,神魔之戰時,我方曾為此受到極大傷害。」   「大部分正確,不過所謂的使魔其實是與妖屍龍共生共存的一部份,名叫『赤幽蝶』,為妖屍龍本體攫取氣血精華,也是它創造出殭屍等不死魔物。傷腦筋,當初亞修提到這件事時聽過就算,哪知裡頭還有玄機?依我看,你們神界當初只是重創妖屍龍,它真正的本體陷入假死,直到愛提娜大開殺戒,鮮血滲入泥土讓它甦醒,進而放出赤幽蝶操縱死屍,想要恢復力量之際,又被一把火破壞,火焰正好是它最大的剋星。」   「但那一把火並不足以消滅掉它。」   「看來是如此,不過它的力量感覺起來相當微弱,既然遇到了也不能不管,畢竟歐瑪是下一個行程,提前在今天晚上去把它處理掉吧!」   黛絲笛兒毫不在意的說著,彷彿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頓了頓,視線移向安琪莉娜,說道:「離入夜還有一段時間,來檢討一下失敗的小別計畫吧!說,你要怎麼辦?」   小別作戰,以暫時遠離目標的手段讓亞修心生失落的戰術,初期幾天真的有效,亞修對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異樣轉變顯得不知所措,頻頻接近表示關心。   可惜的是戰術被露比識破,她開始追問亞修上次旅途發生的種種,面對這個好聽眾,除了部分秘密外,亞修全盤托出,在那一刻,他被安琪莉娜兩人帶走的吸引力又回到露比身上,小別作戰宣告失敗!   面對黛絲笛兒的問題,安琪莉娜好整以暇的撥著髮絲回答:「失敗並不可恥,重要的是從中得到什麼體悟。」   「說來聽聽。」   「仔細分析,一開始確實成功,然而『分』不過是手段,其目的仍是之後的『合』,遺憾是我們無法掌握其中轉折的時間點,讓露比趁虛而入,前功盡棄。」   「說明白點,就是原本想吊人胃口,結果吊得太過份,他乾脆不要我們,改吃其他東西,對吧?」   「……雖然形容得很貼切,但不能在修辭上多下點功夫嗎?」   「都失敗了,還管你怎麼講啊?總之,有沒有其他建議?我就是看上你一肚子壞水跟露比有得拼才拉下臉問,你得想辦法讓我吐一口怨氣。」黛絲笛兒似乎沒有發覺,她和安琪莉娜間早沒有敵意。   安琪莉娜苦笑道:「來人界也有一段時日,你應該發現愛情毫無道理可說,複雜程度遠超乎想像,假使把情場喻作戰場,我們只是場上的兩名新兵,更甚者,連敵人實力、勝負條件、戰場規則都懵懵懂懂,你說這仗怎麼打?」   「天啊,你到了現在才澆我冷水。」   「別急,話還沒說完呢!」   「還有?」   「當然,假使露比和亞修之前確實相處過,露比先天即佔上風,但最致命的一點,卻是亞修內心對露比毫無理由的感覺,你我都清楚那種力量有多大……」   黛絲笛兒默不作聲的點頭,自獲得光闇雙力後,對亞修的依戀感變得相當強烈,她輕聲開口:「我並不相信前生,但最近卻不免想起這方面的可能性,畢竟我實在無法解釋心中那股情緒的由來。」   安琪莉娜搖頭輕歎,「真是麻煩,這種不比武力,計謀也派不上太大用場的戰局不合我的胃口,就連敗在父皇手下時都不那麼難受。」   「你和法裡恩交過手?」黛絲笛兒眼睛亮了起來。   「沒錯。」   兩女有志一同的轉移話題,畢竟亞修的事越談越沉重,更無法可想。   「結果呢?」   「當然是慘敗。」   「沒有比以前更接近嗎?」   「光闇雙力融合後雖然強大,但別忘了,我們的父親可是這一切的源頭,越接近,越覺其偉大、深不可測,完全想不出與之匹敵的可能。」   黛絲笛兒靠近安琪莉娜,以音之魔法開口:「他們二人和雨的力量源頭,不就是太初之力?」   縱使她們有信心此刻未受監視,提起這話題仍小心翼翼。   安琪莉娜點頭,同樣以音之魔法回答:「如同小別作戰的分是為了合,假使亞修體內真有雨所要的太初之力,目的必然是同為創世者的我們父親。」   「但是不要忘記一件事,亞修已分別見過兩人,加上他的天性善良,怎麼可能隨雨擺佈出手殺人?我更不認為當亞修得到足以毀滅創世者的力量後,會被雨操縱……啊!」   兩人同聲驚呼,要控制亞修,露比就能辦到!隨即又搖頭,亞修縱使再愛露比,也絕不可能聽從她的話出手殺人,絕不可能! ∼第十章專注一心∼     「我回來啦,爺爺!」   雪靈抱著一堆竹筍踢開家門,興奮大喊。   她雖不想回家,但真的到家了,還是難掩喜悅。   越過一片稱得上是天然迷宮的茂密竹林,亞修一行人到達匠聖的居所。   這是間與匠聖之名毫不匹配的平凡農舍,座落山腳,簡陋寒酸,幾畝菜圃,雞群在籬笆內啄食,很難想像如此不起眼的地方住著名震天下的匠聖──魯菲格。   據雪靈所言,匠聖為了免去懇求他打造武器的無數請托,歸隱在此,過著如農人般自給自足的生活,專注精神,打造一生中最顛峰的作品。   雪靈進屋後找了片刻,出來時兩手一攤說道:「人不在裡面,那就是在……」   話說到一半,一隻小土狗「汪」「汪」叫的奔出,繞著雪靈的腳轉圈圈,吐出舌頭親匿舔舐。   雪靈高興的抱起狗兒說道:「哈,還認得我嘛,不枉我把你養得這麼大,爺爺在打鐵屋吧?」   土狗彷彿聽懂人話,從雪靈臂彎一躍而下,往前直奔,亞修隨後跟上,走了片刻,便聽見一下又一下的金鐵敲擊聲。   眼前出現以木板、竹子交互搭成的打鐵屋,從敞開的門中看到一名身材壯碩的老人正專心打造燒紅的鐵器,火爐發出的可怕熱力讓遠在外頭的亞修滿頭大汗,吸入的空氣彷彿讓肺部燃燒起來,難受至極,真無法想像有人能在爐前工作。   老人沒有發覺亞修他們,全神貫注在手上的工作,眾人也靜靜等待。老人完成時,以鐵鉗挾起鐵器放入水中,頓時發出令人聽之發毛的滋滋聲,水氣瀰漫。   雪靈大叫一聲「爺爺」撲了上去,這一喊,證實老人正是匠聖魯菲格。   魯菲格瞥了一眼,不慌不忙將手上工具一放,右腳踩上凳子,抓住雪靈背後衣領一拉,讓她整個人橫在大腿上,隨即舉起手開始往屁股狂打!   雪靈邊大叫邊想掙脫,奈何魯菲格手臂的力道沉重如山,她根本扳不動。   「不要打了,我又沒做錯什麼事!」   魯菲格虎目電芒一閃,怒瞪亞修,喝道:「見到我,不會問好嗎?」   魯菲格的話有如沉雷,怒氣彷彿將要爆發的火山,配上他那如鐵塔般魁梧的體魄,膽子小的人早被這句話嚇死。   亞修也被嚇了一跳,趕忙行禮,「晚輩向匠聖您老人家問好。」   魯菲格「哼哼」冷笑,再度狠狠打往雪靈的屁股,大罵:「你這張嘴果然不可信任,難道忘了出門前保證過什麼?不但洩漏我的身份,更把人帶回來,你啊,是不是想嘗嘗三個月趴著睡的滋味?」   屁股被打的劈啪聲如連珠炮響起,還伴隨著雪靈的哀叫,她連辯駁的餘地都沒有,亞修等人全都看呆了,魯菲格套話的手段還真不是普通的高明。   亞修最先回神,雪靈受難雖使他有股快感,但也不能真讓她連續三個月趴著睡吧?他想著要幫雪靈解危,但話到口中卻隔了好一陣子,讓她多被打了一陣子。   「前輩,雪靈帶我來這裡,實在是晚輩有事相求的緣故,請您放過她吧!」   魯菲格停手,冷冷掃視眾人一眼,放開雪靈,「為何直至今天才到家?不是說過你一旦動用到『齊天』,就該立刻回來?可知你師父因為擔心而外出找你?」   亞修聽得出,魯菲格的擔心更甚責備。   雪靈知錯,怯生生回答:「對不起嘛,爺爺。」   眼見氣氛有所緩和,芍葯、空青趕忙上前行禮問好,對著這位與自己父親齊名的高人無限景仰。   亞修打量四周,打鐵屋因經年累月處於高溫、煙霧的環境,各處蒙上一層厚厚黑垢,視線移到匠聖方才經手的鐵器,發現是平常不過的農用鋤頭,感到詫異。   「覺得不起眼嗎?」   亞修一時間難以回答,出自匠聖之手的東西,總覺得不該如此平凡,最後誠實作答:「有一點意外。」   「鋤頭、鏟鎬與刀劍的原料,同為頑鐵,其成品在世人眼中卻有高貴低賤之分,但是,可奪人性命之刀劍,其價值該低於耕植作物,收成糧食、造福萬民的一柄鋤頭才是。唉,年輕時太過氣盛,也陷於錯亂的價值觀中,苦心琢磨的刀劍非要它揚名立萬,如今想來,後悔啊!」   亞修沒料到魯菲格有此感慨,理了理思緒後說道:「晚輩曾親身經歷七劍中的部分威力,也為它那巧奪天工的精妙設計和神魔辟易的力量讚歎,這絕非崇尚武力。再者,心術扭曲者,用鋤頭也可以打死人,前輩所打造之各種神兵,持有者無一不是除魔衛道的真英雄,前輩多慮了。」   魯菲格微微一笑,「丫頭,去把晚飯作一作,既然有客人,弄豐盛一點。」   「什麼?可是我的屁股還很痛……」雪靈抗議,但見到魯菲格嚇人的眼神,連忙改口:「我知道了,我會做個乖小孩,不要再打我了。」   說完,一溜煙的跑走,露比和芍葯也跟去幫忙。   魯菲格不發一語轉而盯著空青,明顯有與亞修單獨談話之意,空青雖景仰匠聖風範,想多親近,也知趣離開。   魯菲格緩緩說道:「我雖在此避世,但也會到鄰近村莊,聽到許多傳聞,你和丫頭是朋友?」   「不僅如此,晚輩曾被她以齊天救過一命,說是恩人也不過份。」   「齊天嗎?很好。」魯菲格的驕傲寫在臉上,繼續說道:「你既親眼目睹齊天的威力,說說感想。」   「可怕!可怕到讓人不敢相信它是由人打造,比神器『穿雲』還厲害。」   「神器非人打造,齊天卻是我的心血結晶,在它之前,穿雲算什麼東西?想知道齊天的奧妙嗎?」   亞修有些錯愕,魯菲格居然待他如此之好,趕忙說道:「晚輩洗耳恭聽。」   「先祖世世代代以打鐵為業,從一開始只求兵刃鋒利、堅固、外觀等層次不斷進步,到加上特殊設計使其擁有非凡能力,或是天南地北尋求奇異金屬加工鍛造,數十代的經驗累積由我發揚光大。而齊天,則是顛覆這一切的心血結晶。」   「什麼?」   魯菲格邊踱步邊說道:「這便是我打造齊天的理由,綜觀先祖至我,所打造的兵刃縱使大受尊崇又如何?遇上如神、魔巨大的存在,起不了作用,我年輕時為此走遍各處,總算找到一種勝過『星星之石』千百萬倍,能儲存力量的特殊金屬,之後數十年間不分晝夜,將我的力量點滴注入其中,納涓滴成汪洋,終於出現一把威力與天匹敵的神刃。」   「那股力量是什麼?」   魯菲格拿起鐵錘,神情專注,遁入物我兩忘的絕對境界,他的身軀彷彿無限擴展,與天、與地、與風、與山,與無垠的蒼穹宇宙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魯菲格如雕像不動,錘頭處隱現金色光芒,流轉不定。這力量,亞修不陌生,和雪靈曾用過的古魔法感覺相同,只是威力小上許多。   亞修終於明白魯菲格的能耐,他竟然到了引動天之力注入齊天的境界,這已超脫凡夫俗子的層次,匠聖之名當之無愧。   魯菲格一字一句沉聲說道:「信念引來力量,經我手而出的每一把刀、每一把劍,都蘊含著我天下無雙的絕對信念。專注一心,便能拋棄軀殼的枷鎖,到達天人合一、物我不分的至高之界。你,明白了嗎?」   魯菲格的話彷彿有種魔力,亞修當日在裡謝爾城的感覺又回來了,神遊虛空,只差一步就可到達天人合一的無上境界。   「你們談完了嗎?」   露比的聲音如晨鐘乍響,亞修驚醒,問道:「什麼事?」   「雪靈叫你們先到屋裡坐,飯菜很快就會做好。」   離開時,露比的視線掃過魯菲格,冷冽而帶怒意。   餐桌上滿滿的竹筍料理,清雅的香氣瀰漫全室,令人食指大動。   雪靈扎上頭巾、穿著圍裙的賢淑模樣讓亞修看傻了眼,廚藝之好也無法與平時的她聯想在一塊。   竹筍正當時令,甜脆香嫩,清淡的口味極適合旅途勞累的脾胃,亞修心滿意足的吃完這一頓飯,卻突然想到,清淡的食物吃久了也會乏味,這該不是雪靈熱愛點心零食的主要原因吧?   飯後,雪靈收拾碗盤,亞修拿出寒星斷劍,畢恭畢敬呈在魯菲格身前說道:「這把劍是朋友所贈,卻因……嗯,因意外折斷,能請大人幫忙接合嗎?」   魯菲格看了一眼,淡淡說道:「意外?是被轟雷給擊斷吧?」   亞修大感尷尬,怕雪靈被追究才隱瞞,沒想到一眼就被識破,尷尬答道:「的確如此,此劍是在與雪靈交手時被擊斷。」   「可知我為何一眼看穿?」   「晚輩想不透。」   魯菲格朝著廚房大喊:「雪靈,把『兵器譜』拿出來。」   「好。」   只聽到內室傳出東翻西找的聲音,好一陣子雪靈搬出一個木匣放在魯菲格面前,打開匣蓋拿出一本破舊古書。   魯菲格翻了幾頁,遞到亞修面前說道:「我第十七世祖先中年時,曾在一座被閃電擊無數次的峭壁頂發現到一種晶瑩剔透的顆粒狀金屬,取名叫『寒晶』,不論多大的火焰都不能使之融化。為了化不可能為可能,他花費十數年光陰摸索應用這種金屬的方法,最後發現以極寒之地的『冰魄石』點燃的『冷焰』有融合金屬的效用,最後藉此打造出寒星。」   兵器譜上的確畫出寒星連同其劍鞘的外型,非但如此,還記載著製造的方法和特性,亞修萬萬沒想到這把劍居然和匠聖有所關連。   冷焰兩字令亞修感到耳熟,嘴裡又覆誦一次,隨即想起,這不就是雪靈在地下之城提到的名字嗎?   「原來如此。」   「你在說什麼?」   「沒有,因為雪靈之前曾提過冷焰,覺得有些耳熟。」   魯菲格闔上書看看亞修又看看雪靈,語氣漸變,「你記得曾凍傷過你手的冷焰,卻沒認出寒星?」   「啊?這、這個……那個……」   魯菲格把兵器譜往雪靈手上遞,沉聲說道:「祖先遺留下來的智慧與成就,你居然忘了?限你三天以內把這本書的內容全都抄過一遍。」   「天啊!」   「再抱怨,就變兩次!」   雪靈委屈的抱著書,能把人生吞活剝的視線狠瞪亞修,亞修只得岔開話題,「前輩是願意幫忙了?」   「終究是先祖之物,沒有不幫忙的道理。」   「那寒星該不該歸還呢?」   「不必,先祖打造寒星,本來就不是要留在身邊欣賞,它的價值唯有在被使用時方能顯現,或是你不想將這柄劍留在身邊?」   亞修沉默,寒星雖是柯麗所贈,但他並不喜歡身上配劍,以他的魔法也幾乎用不上,可是他現在要到情勢詭譎多變的歐瑪,能保護自己的武器絕不嫌少,否則遇上不能施展魔法的處境該如何?   「晚輩目前仍有用得上的地方,這麼辦好了,當事情告一段落,我再將寒星交還如何?相信贈劍給晚輩的朋友亦樂於看到寒星回到它的家。」   「也好,明天正午時我會重新為你接合寒星。」   「感激不盡。」亞修露出歡顏,這算是離開裡謝爾後的第一件好事,但他又想起雪靈,「大人,有一件事,我不曉得該不該問。」   「什麼事?」   「就是雪靈,不知她這次要留在家裡多久的時間?」   「為何這麼在乎?難道你……」   亞修連忙搖手道:「大人不要誤會,只是雪靈在身邊,感覺就多了個頑……呃,活潑的妹妹。」   魯菲格雙目精芒閃動,逼問:「真的只有這種感覺?」   「是的。」   「不准瞞我!」   「晚輩不敢。」   「兩年,當初她師父即說過她的劍術、魔法離完美之境界還得一年時光,偏偏她忍受不住寂寞往外跑,這一耽擱,至少需兩倍的時間才能補回。」   「兩年啊……」亞修直覺這是段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時間。   魯菲格淡淡一笑,「雖說兩年,但你是她的朋友,想來看她,我隨時歡迎。」   「謝謝前輩!」   亞修內心無比雀躍,這是第二件好事。   當晚,亞修央求雪靈再做兩份料理後,他親自送食物給看守馬車的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他沒有從原路走,而是施展翔天之翼飛上天空,縱使藉著月光幫助,仍差點迷失在大片的竹林裡,好不容易才找到馬車。   安琪莉娜見到亞修,有些意外,更有些歡喜,他畢竟沒將自己忘得一乾二淨。   亞修將食物遞過,笑道:「雪靈做的,快點吃吧!咦,笛兒呢?」   「她……去辦點事。」   「辦點事?」   三更半夜又是人不生、地不熟的荒郊野外,能辦什麼事?幸而亞修識趣的不再追問,「食物交給你,碗盤我明早再來收,好嗎?」   「好。」   「那小心點,早點睡。」   亞修正要離開時,安琪莉娜出聲叫住他,「亞修!」   「怎麼了?」   一向口才辨給,反應靈敏的安琪莉娜在這時說不出話,捨主人而改稱呼名字的衝動更讓她覺得困窘。   夜色遮住了兩人的臉容,讓彼此的顧忌減至最低,更使人大膽。這是戀人談情說愛的最好時光,但安琪莉娜在這方面是個超級生手,且關係也未那麼親密,心臟如打鼓般蹦蹦跳。   她生平少有後悔的事,今次叫住亞修是當中一次。   亞修關心的靠近,「你還好吧?」   安琪莉娜卻如受驚兔子般往後跳,「想問一下,主人您到歐瑪後要做什麼?」   急於打破尷尬的安琪莉娜莫名蹦出一句話,兩人皆感錯愕。   亞修正經回答:「先醫治我母親的眼睛,再來她想做什麼,我就幫忙什麼。」   「那之後呢?」   「之後……」   亞修早想過這問題,一開始的答案是留在菈蒂妮身邊略盡孝道,但這些時日諸多的經歷又勾起他好奇的天性,更何況還多了一個能左右他選擇的露比?   亞修盡孝的心情從未改變,但除此之外想做的事卻變多了。   「我想未來還有時間讓我去慢慢決定,畢竟我還年輕嘛!」   「希望主人您做出永不後悔的決定。」   「謝謝。」   兩人再度陷入尷尬的沉默。   片刻,亞修開口:「那我先離開了。」   「路上請小心。」   亞修離開,安琪莉娜鬆了一口氣,發現自己滿身大汗,比以往面對敵人時還要緊張,同時心中納悶,先前自己能氣定神閒的擬定戰術外加分析得失,怎麼一到了兩人獨處時刻卻心慌意亂、口僵舌拙呢?   「反常,真是反常……」安琪莉娜輕撫仍在劇烈跳動的胸口,雙頰沾染紅暈,唇邊勾勒出甜甜的笑意,「但是,感覺還不錯。」   安琪莉娜陷入迷醉的情懷裡時,黛絲笛兒如流星橫空,以高速飛趕至兩日路程外的詛咒之地。   「到了。」   黛絲笛兒從半空往下瞧,死氣沉沉的土地上,一幕慘絕人寰的悲劇正在展開。   一隊士兵不知為何闖入詛咒之地,遭到赤幽蝶的攻擊,屍體成為殭屍站起。   前一刻還是同袍,下一刻卻變成可怖的殭屍,士兵一時間反應不過,轉眼死了大半,好不容易回過神反擊,才發現刀劍對這些殭屍毫無作用,縱使砍斷四肢仍在地上匍匐前進,駭人至極。眼見情勢不對,撤退的號角吹起,卻又出現一群赤幽蝶攔路,要將士兵徹底消滅!   黛絲笛兒來遲一步,士兵死到只剩幾人,手朝下一揮,地面憑空出現火牆,阻擋赤幽蝶的追擊,給了士兵一條生路。月光下,殷紅如血的蝴蝶成群飛舞,說不盡的詭譎陰邪,更不知死活的改變目標,攻擊黛絲笛兒。   「找死……不過話說回來,你們不來也得死,就賞你們一個痛快吧!」   黛絲笛兒不見動作,火牆產生異變,化身成千萬條火蛇一隻又一隻的吞掉赤幽蝶,赤幽蝶一遭火焚,立刻發出常人無法忍受的焦臭,還有尖銳的「咻」「咻」聲,有如鬼泣,聞之毛骨悚然。   這是臨死前的訊息,警告自己的同伴出現厲害的敵人,要它們遠離。   「示警也沒有用,我知道你們的本體就在這裡,還能逃到哪裡去?」   黛絲笛兒神情專注,雙手一合,前方出現兩顆雷電球,甫一接近,刺眼的電鞭狂亂舞動,不過卻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控制,電鞭集中向下,開始掘洞。   「哈哈,亞修的雙雷怒用來挖洞果然方便。」   亞修聽到恐怕會哭死,足以自傲的絕招淪落至此,但也該欣慰,畢竟能幫上魔界公主的忙。   黛絲笛兒雙手連舞,一對又一對的雷電球出現在前後左右各方,至少有近千之數,同時往地面齊落,要將妖屍龍的本體逼出。   雷電球的刺眼光芒將四周照耀得有如白晝,越發襯托這塊土地的荒涼、死寂。   驀地,右方四對雷電球猛然被彈上天空,地面整個陷落,一道白影自土中甩出,直刺黛絲笛兒面門。   黛絲笛兒輕靈一躍,飛上半空,由高俯視,只見一尊龍形骸骨盤據洞穴中央,腐爛的腥紅血塊掛在骨架,晃動間還滴下黏稠血液,加上刺鼻的惡臭,足以讓人狂嘔猛吐。   黛絲笛兒除留下幾顆雷電球包圍妖屍龍,其餘解除,滿意說道:「找到了。」   妖屍龍的頭骨眼眶內凹,無血無肉一片空洞,但竟然能準確的朝黛絲笛兒攻擊,原因在於它有幫手。   妖屍龍身上的血塊突然落下,然後四散飛開,化成一群赤紅蝴蝶飛舞。   血塊是赤幽蝶齊聚的假象,平時依附在妖屍龍身上,棲息在它骨架上繁殖並接受保護,另一方面當作妖屍龍的眼、手,為它吸取獵物鮮血,彼此共存共生,發展出獨特的關係。   赤幽蝶彼此間可互通消息,已明白黛絲笛兒是可怕的對手,一擊不中,竟然撇下宿主妖屍龍,四處逃逸。   「走得了嗎?」   環繞四周的雷電球往妖屍龍集中,揮舞的電鞭結成天羅地網,把想逃的赤幽蝶一一粉碎,化成血末,緊接著,齊聚圍向妖屍龍。   電光激射、沉雷重響聲中,妖屍龍完好如初,骸骨之堅硬令人訝異,只是若沒有這分本事,何能吸引赤幽蝶寄生?   妖屍龍全身顫動,全身骸骨紛紛冒出尖刺,捲成一個刺球,彈向黛絲笛兒,這是它為數不多的攻擊招式,但配上那一身堅硬骨刺,威力不可小覷。   「來得好,一拳收拾你!」   黛絲笛兒的光闇雙力灌注在右手,飛身下墜,一拳揮出,黑白兩色光芒下,耐得住雷電球轟擊的骨刺一碰即如輕煙消失,眼看要摧毀頭骨時,黛絲笛兒彷彿想到什麼,力量減至最低,只把妖屍龍擊落地面。   「雖然很弱,也算是個對手,試試看這一招吧,不然平時沒什麼心情施展。」   黛絲笛兒專注精神,妖屍龍的身旁依序出現一個光點,六點齊出後光芒互相連接,結成一個六芒星的魔法陣。   「相隔的兩個世界啊,在我的意志下成為一體,流動於赤焰山的緋紅之火啊,聽從我的召喚到我的身前!」   烈焰自魔法陣中噴上,如果細看,會發現那是可怕的熾熱岩漿,妖屍龍天性畏火,骸骨抵受不住來自魔界的凌厲高溫,轉眼即被燒燬。   黛絲笛兒心滿意足,她並非沒用過召喚魔法,但大型一些的魔法陣需要召喚石幫忙,否則異常辛苦,如今卻能輕易使出,代表她更加確實掌握住空間魔法。   要打道回府時,大氣中一股從未感受過的異樣魔力吸引住她,閉起眼後朝著源頭移動,腳下,另一幅殺戮情景呈現眼前,只見到三隻鐵人正大開殺戒,揮舞著鐵拳擊潰一隊騎兵。   騎兵的刀劍毫無作用,盔甲在鐵拳前如紙糊不堪一擊,就連逃走的,也被鐵人從後追上,連人帶馬一拳擊斃。   黛絲笛兒的訝異隨即轉成疑惑,蹙起眉頭,「這不是魔物,也非神器的力量,這是人類的技術……有意思,這就是亞修說過的那個東西,沒想到已進步成這樣,只是怎用來殺自己人呢?算了,人類之間的事,我不想出手,再說也晚了一步。」   一隊百人騎兵在毫無反抗能力下被屠殺殆盡,黛絲笛兒原不想搭理,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從空中緊緊跟著鐵人一探其真面目,直到清晨才返回馬車。 ∼第十一章戰亂之都∼     翌日正午,亞修手持寒星斷劍請匠聖接合,同時猜測他會怎麼做。   魯菲格抱著一個瓦甕領著亞修至打鐵房,只見他解開封條,往清理乾淨的熔爐倒出一塊塊白色結晶。亞修和空青大感好奇,紛紛湊近,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亞修還伸手拿起,只覺得異常沉重,有如鐵塊。   亞修的眼神投向雪靈,她彷彿怕答不出來還會被罰,趕忙說道:「這就是冰魄石。」   魯菲格緩緩開口:「我們平時所用之火稱為赤色之焰,散發的熱度可以燒鐵熔金,但冷焰之完全相反,其冷度可將寒晶緊密結合。」   「這麼神奇?那……」亞修看著冰魄,問道:「要怎麼用呢?」   「如何才能生火?」   「當然是在木材或煤炭上點火……難道是完全相反,以低溫燃起冷焰?」   魯菲格微微一笑,自熔爐前退開,亞修雙手前伸,聚集一團凍氣發出,只見冰魄結晶冒出白色的光芒,寒意逼人,亞修楞了好一會才醒悟他已經成功「點火」。   冰魄如同煤炭一樣,給予足夠溫度就燃起冷焰,差別在於一個高溫、一個低溫,冷焰燃燒時,寒意凍骨,讓亞修等人直打哆嗦,也期待接下來匠聖會怎麼做。   魯菲格把兩截斷劍投入爐內後解釋:「一般斷劍經烈火燒融後便可開始接合,冷焰的步驟也一致,只要把它想成一團火,溫度截然相反即可。」   「原、原、原來如此……」   亞修冷得牙齒直打顫,不知不覺中,熔爐外殼、屋中四壁都凝結一層厚冰,快教人無法忍耐,不過眾人也知這樣的機會恐怕一生就此一次,沒有人離開。   再等一陣子,魯菲格雙目精光一閃,大喝:「火候夠了!」   魯菲格迅速以鐵鉗挑出兩截斷劍放在鐵鑽,一靠,斷裂處神乎其神的接在一起,此時魯菲格以鐵錘彌平劍身細微的裂縫。   亞修完全被劍所吸引,鐵受熱會發紅,寒星卻呈現透明狀,之後隨著冷度消失而恢復金屬色。   「大功告成!」魯菲格舉著寒星凝視片刻,劍身光可鑒人,密密麻麻的亮點如漫天繁星閃爍,動人之至。   亞修伸手接劍,寒星散發的冷意較先前為甚,他趕緊插劍回鞘。   「把火滅掉,冰魄石可不是隨便就可弄到。」   「滅火?」   亞修想了想,普通的火灑水即滅,那冷焰呢?   亞修伸出雙掌,發出一顆火球朝著熔爐射去,果然,白色的冷焰逐漸黯淡,終至熄滅,室中回復溫暖。   寒星重鑄,亞修深深一揖,說道:「非常感謝前輩的幫忙。」   「不必客氣,你不但是丫頭的朋友,寒星更是先祖之物,這點忙不算什麼。」   「還是萬分感謝。」   亞修發現自己已失去待著的理由,望向雪靈。   雪靈臉龐湧上說不出的傷感,與亞修相處的這一段時間,讓她覺得很開心,但分離的時刻已經到了。   「吃完午飯再走吧!」   雪靈的語氣充滿不捨,默默離開去張羅飯菜。   飯後,雪靈協同魯菲格將亞修一行人送至竹林外。   在他們上了馬車後,雪靈忍不住大喊:「亞修,你以後一定要來看我喔!別忘了你只是代理教主,我還有很多事要教你!」   「放心,我一定會!」亞修有力的揮手,馬車逐漸遠離,最後消失在視線中。   雪靈一臉喪氣,眼中無比寂寞,「爺爺,師父什麼時候會回來?我如果用功一些,快點把劍術魔法學好,是不是就能早點出去呢?」   魯菲格彷彿換了一個人,面無表情,直盯著亞修離去的方向,好一會兒才冷冷答道:「你不需要擔心這些事,因為你根本沒有所謂的師父。」   「什麼?」   雪靈的臉在一瞬間僵住,魯菲格的軀體逐漸朦朧,最後變化成一個赤足白衣,絕世玉容見不到半點情感的女子。   女子正是雨!   「爺、爺爺……你……我……」   雨冷冷說道:「我不是你爺爺,你也不是雪靈。真正的匠聖在多年前打造出齊天後,因試劍而誤殺自己的一對兒媳與孫女,受不了刺激抑鬱而終,你不過是我借用其孫女姓名和部分記憶的一顆棋子而已,小風。」   雪靈渾身一震,「小風」兩字如重錘狠狠敲在她的心上,讓她無法喘氣,「別、別跟我鬧著玩了,爺爺,你、你是不是學了能改變外形的魔法?別跟我開玩笑了,我怎麼會是小風?這名字我從沒聽過,我是雪靈,你的孫女啊,我或許頑皮了點,但你也不用這樣對我啊!」   說著說著,雪靈流下兩行淚水。   「不,你靈魂的真正姓名是來自魔界的冰火風行鳥──小風,我讓你改變外貌而重生。」   「假使你說的是事實,那為什麼這樣對我?」雪靈眼前扭曲而混淆,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她已失去分辨的能力。   「因為有兩件事非你去做不可,一是誘使亞修初窺天人合一的境界,二是測試亞修在此境界中,是否能識破到你那隱藏在虛假記憶下的真實身份。測試結果相當完美,心情平靜時亞修亦不能察覺,更遑論日後他在瘋狂的情緒下會識破我的佈局。小風,你的任務已經結束。」   雪靈手握「封魔」與「真流光」,雙目殺氣畢露,「你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你一定是魔物的化身,我要擒下你,逼問出爺爺的下落,殺!」   雪靈的速度快如電閃,直撲雨的下身。   可在真流光將要刺中時,雨的一雙手早一步搭在雪靈肩上,只是輕輕一觸,雪靈就彈不得,雙手脫力,封魔與真流光掉落地上。   「其實我並沒有強迫你,你可是曾答應過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我這就讓你想起來。」   雨的纖纖玉指在雪靈額頭點了一下,她渾身一震,奇異的景象閃過腦海。   雪靈見到亞修在陰暗的房裡痛苦失聲,以種種手段折磨自己,一股心碎的感覺襲來,不自覺得喃喃自語:「讓我見他一面,只要一面就好,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我求求你,雨!」   雪靈驀地回神,淚水不受控制的落下,她回復了少部分的記憶,那一幕是小風為亞修捨身而死後的那段時間,小風眼看亞修無法掙脫傷痛,哀求雨讓她現身,如今看來,這亦是圈套!   小風感到痛苦,舊的片段記憶和以雪靈出現在這世上新獲得的記憶互相糾纏,讓她的腦袋幾乎裂成兩半,放聲尖叫:「你設計我!」   「何必這麼說?縱使明知是圈套,哪怕再來一次,你也會做同樣的決定。」   「不對!你曲解我的意思,我願意粉身碎骨、化成灰燼都不會有怨言,但絕對不是去傷害我哥哥,你這樣玩弄我們,蒼天不會饒你!」   「任意控制靈魂,確實天理不容,但我即是蒼天、蒼天即是我,萬物法則皆由我訂定,我若違反,要叫誰不饒我呢?」   小風知大勢已去,在雨絕對性的力量前她有如螻蟻脆弱,「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傷害我哥哥,好嗎?我願意再為你做任何事,求求你。」   「我本來就不會傷害他,我還需要他體內那股能抹去創世者存在的太初之力呢!不過事成之後,他恐怕會比死還痛苦。至於你對我的價值,除了測試亞修外毫無用處,好了,該讓你徹底消失,我絕不容許千億分之一的破綻存在。」   雨青蔥似的美麗指頭緩緩點向小風,小風知道自己再也無法見亞修一面,無邊的恐懼讓她放聲大喊:「哥,救我!」   正在趕路的亞修茫然不知雪靈即是他深感虧欠的小風,更不曉得她命懸一線,但知道又如何?普天之下,誰能阻止雨?   奇跡出現了,一雙小巧玉手扣住雨的手腕,再也無法前進。   小風看清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臉愕然,「露比?」   行使奇跡的人是露比,她以分身之術在此現身,阻止了雨。   雨收回手,沒有半點驚訝,淡淡說道:「為何我一點都不意外?先是破壞我將亞修帶入天人合一的境界,現在又阻擋我消滅小風,你果然變了。」   「何需如此,在你的掌握下,沒有所謂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動手也無所謂吧?還是你怕無法面對亞修?」   小風悚然心驚,無法置信的尖叫:「你們是一夥的,天啊,哥哥,快點逃,不要相信……」   露比輕輕一拍,小風倒地昏厥,失去意識。   「不准殺她,這是命令。」露比的口氣轉而嚴厲。   「不需這麼嚴厲,你的話我本來就無法抗拒。只是我已想通你為何堅持讓亞修達至天人合一的境界,以普通人類的身軀,在使出強大的太初之力後,其性命必定不保,你希望天之力能讓他撐過去,只是你不覺得讓他就此死去會比較幸福嗎?否則他的餘生將永遠憎恨你!」   「這件事,你不需要管。」   雨的眼眸出現一抹溫柔,冷漠的朱唇吐出真摯情感,「假如你真的要變,現在還來得及收手。」   「沒有必要,我的確是動了真情,也享受這種感覺,只是男歡女愛能持續多久我沒有把握,怎知往後不會是綿綿無絕期的漫長痛苦?我不想再嘗一次,總之留住小風的命只是計畫的一點更動而已,最終目的沒有改變。」露比初次在雨面前坦承自己的感情,卻也找不出轉圜的空間。   雨恢復一貫冷漠,說道:「那麼,我只問你一句話,你能夠在亞修面前處死菈蒂妮嗎?」   露比眼中含煞,堅決回答:「能!」   露比隨即離去,雨仰望藍天許久,搖頭低歎:「今天你能,明天呢?後天呢?不殺菈蒂妮,亞修仍有機會識破佈局,只有你親手殺掉她才是完美無瑕,你真的下得了決心嗎?我……懷疑。」   兩日後,地平線的那一端出現一座城市,越靠近,亞修的心情越緊張,那座城市便是歐瑪王都艾格文。   亞修手上的資料讓他相當瞭解此地,歐瑪是個小國,山貧地瘠,沒有任何可供挖采的天然資源,農民需耗費大量心力才能維持起碼的溫飽,要是遇到蝗禍、旱災,將哀鴻遍野,國勢因而孱弱不振。但也因為沒有價值,週遭鄰國不想對歐瑪動武,讓此國長久處於一個偏安之局。   安寧的局面直至這一代國王康士汀掌政後宣告打破,野心勃勃的他大肆擴張武力,建立一支名為白銀騎士團的勇猛騎兵,可惜的是光這支部隊的軍費便讓國庫為之耗盡,加重稅賦後又引起農民暴動,終於讓康士汀明白自己的國力永遠不足以培養征戰四方的大軍。   而後康士汀走入偏鋒,居然聽從宰相的建議,四處補抓孤兒、幼童,以殘忍的手段將其培養成殺手,用暗殺手段消弱鄰近諸國的實力,而後再行侵略。諷刺的是,也因訓練太成功,他與宰相雙雙死在紫月手裡。   馬車逐漸靠近艾格文,城牆與城門全被拆除,國旗被倒插在地,改立十二國聯軍的國旗,這便是戰敗國的悲哀,毫無尊嚴。   康士汀真正的目標是與其接壤的國家,為了掩人耳目,卻將暗殺對像擴大至落羽大陸共十二國,事跡敗露,引起的報復空前慘烈。   城門前的道路兩旁各立一排與人齊高的木桿,亞修看見後重重歎了一口氣,桿頂掛的是一顆顆頭顱!   頭顱的身份全是歐瑪王室成員,當聯軍攻破城門時,不分男女老幼,將其全部斬首高懸於城門外,就連早一步死於愛提娜之手,已經下葬的康士汀遺骨同樣被挖出處刑。   經過一年多的時間,頭顱的皮肉已不見蹤影,陰森的白色骨質也蒙上塵土變成深褐色,看來並不恐怖,但依舊可借物遙想頭顱初掛,雙眼怒張、死不瞑目的恐怖模樣。   亞修心懷感慨,這些人當中定有不知情者,但這就是戰敗一方的處境,任憑處置!再者,無辜者不單王族,因康士汀一人的野心而喪生於戰火中的士兵、平民,更有資格喊冤!   亞修收拾心情,馬車降低速度緩緩駛入城中,城門口,一個頭戴斗笠的人影仰頭大喊:「亞修!」   亞修太熟悉這聲音,雙眼亮了起來,高興喊道:「老師!」   暌違許久的愛提娜摘下斗笠,臉上掛著晶瑩汗珠,肌膚因此地的艷陽而不若先前白皙,卻變得更有活力、更有精神,見到亞修,難掩心中的激動,眼眶泛紅。   亞修等不及馬車停止就一躍而下,注視著愛提娜,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愛提娜上下打量亞修,悄悄拭去眼角淚水,喜道:「你變了好多,我差點認不出你。」   「老師不也變得更漂亮?」   「喲,這段時間你進步了不少嘛,尤其是實話實說這方面。」   亞修忍俊不禁,痛快大笑,愛提娜還是一樣有趣。   愛提娜美目滴溜溜轉過下車的眾人身上,說道:「不為我介紹一下你的朋友嗎?啊,那兩隻就不用了。」   「什麼叫只啊!」黛絲笛兒大聲抗議。   「身為老師,我建議你用正確的形容詞。」安琪莉娜笑著指正,喜見故友,心情暢快。   亞修介紹芍葯、空青和露比三人,說到露比時,愛提娜特別仔細打量,以手肘撞著亞修,促狹說道:「這位美麗的姑娘,就是你變誠實的原因吧?」   露比落落大方回禮,「謝謝老師的讚美。」   「你認識我?」   「認識,亞修這一路上可是經常提到您呢!」   「真的,他怎麼說?」   「過程難以一言說盡,可以直接切入結果嗎?」   「當然。」愛提娜瞄了亞修一眼說道:「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囉哩囉唆,一開口就廢話不停,說教說到渾然忘我的人。」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贊成的猛點頭,當事者卻一臉茫然。   「那我直說了,遇到老師您,哪怕是在家裡,也要小心翼翼的踮起腳尖走路,免得一不小心弄壞什麼東西,那就糟糕至極。」   愛提娜放聲大笑,「還真是一針見血。」   「這當然只是玩笑話,亞修對老師您可是無比敬重呢!我雖直到今天才見到您,但我相信亞修看人的眼光無庸置疑,被他看上的人都值得以一生結交。」   「謝謝,你……咦,等等……哈哈,你居然拐了個大彎稱讚自己。」   「我有嗎?」露比不承認也不否認,笑意盎然。   愛提娜不禁讚道:「真是個蘭心蕙質的聰明姑娘,只是你把亞修說得這麼好,不怕被人橫刀奪愛嗎?」   「不怕,因為我相信亞修的眼光。再者,與其擔心他被人搶,倒不如煩惱送出去都還沒人要哩!」   愛提娜再次忍不住笑,重重拍著亞修的肩膀,說道:「你這個有福氣的傢伙,真讓你找到一個好姑娘,得好好珍惜……」   話還沒說完,愛提娜便感到背部有如火焚,轉身一看,安琪莉娜加上黛絲笛兒四道噴火的視線朝她凌厲射來。   愛提娜一臉尷尬,與露比的對談太痛快,一時忘了兩人,輕咳一聲,轉移話題,「先到我們落腳的地方去看看菈蒂妮的眼睛吧,相信醫聖的子女其本領同樣高超。」   亞修大為詫異,道:「老師,你知道空青與芍葯的身份?」   「知道,托伊琴絲大大出力的福,你們出發來此的消息在幾天前我就從天啟神殿的使者口中得到,而且聯軍裡不少國家都賣巴洛雅的帳,對我們好得很。」   亞修聽得無比欽佩,伊琴絲的思慮之周遠超乎他想像。   「其實你的名聲早就傳到這邊,我第一次聽到時還以為有個同名同姓的亞修在大展神威呢!沒想到真的是你,我和菈蒂妮都嚇了一跳,只是之後……咳,又傳來許多奇怪的謠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說來話長。」   「是喔,你最好長話短說說清楚,對我來說,你怎麼玩都沒問題,但菈蒂妮那關……嘿嘿,看來有人的麻煩大囉1   「糟糕!」亞修表情大變,額頭冒汗,他完全忘了菈蒂妮對禮數的要求無比嚴格。   一行人說說笑笑進城,白色駿馬和車廂華麗的外表吸引不少人圍觀,只是與裡謝爾未毀前的車水馬龍、熱鬧繁華景象相比,天差地遠。   道路兩旁的屋房瓦捨有部分遭到破壞,卻沒有想像中的多,因為聯軍攻入時,艾格文的抵抗並不強,造成的破壞也沒多少。   愛提娜說道:「別看了,當初聯軍兵臨城下時,聰明的人早帶著家當跑光光,躲到其他地方避風頭,滿心以為聯軍會早早撤退,誰知接下來星星之石的礦脈被發現,軍隊別說撤走,反而越來越多,幸好聯軍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城裡,人才慢慢回來,只是還不到三分之一。」   「為何不乾脆在外落地生根呢?」   「一聽這話就曉得你的個性,說走就走、說停就停,毫不牽掛留戀,但對大部分人來說,這是他們居住了五代、十代的故鄉,就算有危險,那份歸屬感怎麼也割捨不去。」   亞修不得不承認愛提娜說對了,他對遊歷四方、尋幽訪秘的嚮往,遠勝落地生根的安定感。   「目前爭奪星星之石礦脈的三大勢力,有什麼變化嗎?」   「你很清楚嘛!」   「離開之前,伊琴絲曾交給我一份此地的詳細資料,對各勢力有許多描寫。」   目前在歐瑪爭奪星星之石礦脈的共有二十一個國家,數量之所以遠多過十二,是因礦脈的消息外傳,想分一杯羹的國家也插一腳的緣故。   二十一個國家有大有小、有強有弱,彼此因利益、夙恨合縱連橫的關係糾葛難分、錯綜複雜,以天啟神殿善於處理情報的能力,仍無法明確整理。   但總結來說,可分成三個勢力,並各有首運籌帷幄。   當中最強大的是素有刀劍之國稱呼的阿瑪都。由於同時信奉戰神奧汀及軍神荼羯尼,舉國上下不分男女老幼皆崇尚武力,認為在戰場中沐浴鮮血可讓靈魂永恆不朽。   如此信念造就出一支悍勇如獅、捨身忘死的可怕軍隊,被公認為落羽大陸第一強國,無人敢攖其鋒,在三勢力中佔有最重的份量。   次之為魔法王國米達司,它與阿瑪都崇尚武力的國情恰好相反,以鑽研魔法為主,極少主動挑起爭端,只是一旦動武,對手的命運往往是全軍覆沒,交戰過程鮮為人知,透露著一股神秘味。   最有趣的地方在於歐瑪暗殺的對象並沒有該國人士,它之所以參與星星之石礦脈的爭奪,除了它對魔法有極大助益外,另有一說是為了阿瑪都而來。   說來諷刺,輕視魔法的阿瑪都出現一位為各國尊敬的御水賢者澤爾恩克,更登上落羽八聖的法聖之位,但重視魔法的米達司數十年來卻無一人有此能力獲封賢者,因此對阿瑪都有淡淡的敵意,米達司的聖王利普索為此一反內斂作風,親自領軍,要和阿瑪都的獅王阿帕達一決高下!   兩大強國的聲威之強盛,可說已牢牢控制住星星之石的分配權,其他想分一杯羹卻被摒棄在外的小國被迫互相依靠,其中負責遊說、從中穿針引線,凝聚各國共識為統一戰線的是華格納。   華格納的國力比歐瑪強盛不多,加上與其接壤,是康士汀當初最想併吞的國家,被暗殺的人數為各國之冠,碰巧當時華格納國內的三位王子因繼位問題早有齟齬,暗殺竟然引爆起其猜忌而相互內戰,最後雖由二王子扳倒其餘二人登上王位,也國力大減。當初如不是歐瑪的奸計被早一步識破,康士汀已率兵攻打華格納。   吃到這樣的大虧,華格納新任之王莫札魯攻入歐瑪時,並沒有大肆掠奪,反而將帶來的糧食分濟難民,維護百姓安危,博得不少好評,淡化他弒兄殺弟篡奪王位的惡名。   莫札魯並非王儲,卻能將兄弟同時扳倒登上王位,自有一定能力,其長袖善舞的政治手腕亦不可小看,否則絕無法整合十餘個各有考量的國家,同聲相應,形成一股左右局勢的力量。   「既然是你離開時拿到,那已經算舊囉!目前聚集在此的國家總數超過二十五,軍隊超過四百萬大關,而且還在增加,整個落羽大陸的中、南部除少數國家外,幾乎完全投入,一旦開戰,將會是落羽大陸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戰爭。」   「後果如此嚴重,他們不會輕舉妄動吧?」   「沒聽過意外兩個字嗎?而且最近的氣氛有些不尋常,一些離奇的事不斷發生,我猜,這是有人開始沈不住氣的跡象。」   「離奇的事?」   「沒錯,例如阿瑪都有高級將領莫名其妙被箭矢射中,但事情發生在大白天,且周圍有十幾萬大軍重重圍繞,根本不可能有刺客潛入,因此有傳言說是米達司搞的鬼,只有他們的魔法才能辦到。另外,阿瑪都一隊百人精騎被殲滅,屍首和馬匹死狀奇慘,軀體四分五裂,到目前還沒有人知道原因。」   「啊!」一直聆聽的黛絲笛兒不自覺出聲。   「你怎麼了?」亞修好奇問道。   黛絲笛兒想了一下,兩天前她收拾妖屍龍見到的該是這件事,但人類相殘這種事說出來只會讓亞修難受,她搖頭說道:「沒事。」   愛提娜繼續說道:「還有一個傳言,聽說一年多前聯軍處死的公主其實是宮女所扮,真正的公主還潛伏在城內,伺機對聯軍報復。另外一件就是兩天前的深夜裡,白蝶之森出現奇異景象,不但亮如白晝,還有雷鳴亂響的聲音和火紅光芒,隔天一看,地面多了好幾百個巨大的窟窿。」   聽到這裡,黛絲笛兒伸手說道:「我承認,你最後講的那一件事的兇手是我。」   在愛提娜與亞修的好奇眼光下,黛絲笛兒說出事情始末。   亞修在聽到白蝶之森變成詛咒之地的原因時,特別瞧著愛提娜,發現她神情坦然,鬆了一大口氣。   「居然有這種前因後果,真是讓人想不到,你做得很好,謝謝你。」愛提娜淡淡一笑,如此一來,連身為紫月的最後回憶也被徹底消除。   黛絲笛兒得意的大笑,她已有許久沒有被人稱讚啦!   一行人到了城東一棟宅院前停下,宅內花香鳥鳴、草木扶疏,環境清幽別緻,門口四、五十個孩童睜著大眼,好奇打量亞修等人。   「這就是我們住的地方,這些孩子嘛……不是我生的,也不是菈蒂妮生的。」   「廢話!」亞修一頓,問起他最關心的事,「這宅子怎麼來的?」   「買的。」   「買的?」亞修的聲音拉高了一些。   「便宜嘛,原先的主人逃難去了,留下這宅子也沒用啊!」   「錢哪來的?」亞修的聲音又更高了一些。   「夜明珠變賣掉就有囉1   亞修握緊拳頭,想說那是柯麗的一番心意,但實在沒什麼立場發言,他身上的夜明珠在離開裡謝爾時也送給伊琴絲當作改建的經費。   「我明白了。」   「咦?」愛提娜頗為訝異,問道:「怎麼啦,這次你體內的節儉之血見到我浪費的舉動,沒有發作嗎?」   亞修狠瞪愛提娜一眼,叫道:「你一個人,我是不曉得啦,但有我母親在,這麼做一定有用意。」   「什麼嘛,你這樣就不好玩了。」   「我不是生來讓你玩的!」   愛提娜無趣的對著眾人揮揮手說道:「這些孩子會帶你們進去休息,我和亞修負責把馬車安頓好。」   豪華的宅院設備齊全,馬有馬廄,車有車房,亞修和愛提娜解下韁繩,牽著十二匹馬要關入馬廄時,一個天真的小女孩抱著一把花束跑來,突然間,馬群像是瘋了般的揚蹄狂嘶,人立而起朝著女孩踩下!   亞修看得心膽俱裂,一個飛身前撲抱著女孩滾了幾圈,脫出馬蹄的範圍,撫著臉色蒼白的女孩頭髮,柔聲說道:「不要怕,沒事了。」   話剛說完,馬匹們瘋狂般的朝著亞修狂奔。   亞修不知所以,正要施展翔天之翼離地避開時,耳畔同時聽到愛提娜聲嘶力竭的大喊:「趴下!」   話音未落,愛提娜衝上前緊緊抱住亞修,將他扭轉在地,同時空中傳來尖銳的破空聲。   亞修眼角瞥見一個身著黑衣的人影翻牆而逃,身後愛提娜砰然倒地。一看之下,亞修渾身發冷,愛提娜的背部密密麻麻插著無數根如頭髮細的黑針,臉龐發黑,唇角吐血。   亞修瞬間就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有人佈局殺他,卻被愛提娜以肉身做盾擋下!   「啊!」   亞修放聲長嘯,雙眼赤紅,愛提娜受傷讓他動了真怒,不管兇手是誰,只有死路一條!   請繼續期待《神魔亂世緣》續集 ∼第一章 世界和平∼     任何存在,皆有其弱點,即使是法裡恩、曼雷達等創世者,也有朵麗芬這捨不去的牽掛亞修亦然,他的個性在旁人眼中看來顯得溫吞,甚至善良到有點濫好人的味道,要他動怒不簡單,但如果掌握弱點,也不是那麼困難。   亞修雙手環胸,腰懸「寒星」,威武的護衛著身後房門。   一天前,不知名的人要殺亞修,卻被愛提娜以肉身做盾擋下毒針,陷入昏迷,幸而空青、芍葯皆在,立刻施予治療,亞修從那刻起便一步也沒有離開的守在房外,保持警戒。   怒焰在瞳中跳動,亞修竭力保持冷靜,整理前後脈絡。   據芍葯所言,女孩手上的花被灑上一種名為「驚馬」的藥物,馬匹嗅到便狂亂躁動,埋伏的殺手利用這刻痛下殺手。   由於驚馬一旦接觸空氣,其藥性會在極短時間內消散,施放的時間必須拿捏得恰到好處,也代表這是場有計畫的行動,但亞修卻不明白原因。   擊倒他可以獲得名聲,但殺他勢必得面對巴洛雅的慘烈報復,如果他喪生在歐瑪這情勢之緊已達臨界的紛爭之地,很可能成為爆發血戰的導火線。   亞修毫無頭緒,被欺騙的女孩只曉得來人的頭臉隱藏在罩袍下,聲音嬌柔,該是位女性。   「夜晚天涼,多披件衣服。」   彷彿清泉的聲音平息了亞修心中煩亂,菈蒂妮帶著被利用的女孩出現,將外衣披在亞修身上,歐瑪白天炙熱乾燥,夜晚卻寒意大盛。   亞修大感慚愧,自己胡思亂想,感覺不到有人接近,如果來的不是菈蒂妮而是先前的殺手,該怎麼辦?   亞修已許久未見菈蒂妮,她和平常一樣,柔和的臉上看不到慌亂如不瞭解她,或許會錯認她毫不在平愛提娜,但實情卻是在混亂的時刻,她有條不紊的安排一切。   亞修對緊靠在菈蒂妮腿邊的女孩笑道:「小杏,這麼晚還不睡?」   名喚小杏的女孩,圓圓的大眼中湧起無限驚恐,淚水溢出,慌亂的說了好幾句「對不起」後一溜煙跑掉。   「她還很怕你呢!」   「抱歉,之前是我太過分了。」   愛提娜受傷後,亞修急著想知道兇手的一切,向小杏問話的語氣和表情自然好不到哪裡,讓小女孩受了草大驚嚇。   「不用自責,小杏過個幾天就沒事。」   小杏是個孤兒,父母在歐瑪淪陷時喪生,無所依靠的她和同樣遭遇的小孩流浪街頭,乞討維生,但當時正逢聯軍破城,能逃的逃,無奈留下的人哪有多餘的糧食可分?   這群孩子奄奄一息之際,外地的黑幫看準戰爭不會那麼快爆發,竟然混入王都,吸收這群小孩,意圖教導其成為扒手,為組織效力。   菈蒂妮抵達此地時,成了小杏的對象,愛提娜何許人也,輕易抓住這些小扒手,逼問出幕後主使者,單槍匹馬挑了城內暗窟,救出五十多個孩童,最後為了安置,買下這裡。   事情並未結束,愛提娜得知已有孩子被帶往國外準備賣掉,童年時的殘酷回憶讓她對這種事深痛惡絕,準備動身前往國外將人救出之際,亞修剛好到來,更發生了暗殺的事件。   亞修曾想過暗殺計畫是否幫派所為,但若是如此,他們報仇的對象該是愛提娜,怎會是他?   「你想以後怎麼安置這些小孩?」   「不是想,而是要,我要好好的照顧她們。」   「你要辦孤兒院?」   「收養的事實雖然一樣,但它的名字是學校,我討厭孤兒這種帶有輕視味道的字眼。   「不管是什麼,都是很沈重的擔子。」亞修語氣退疑,不希望菈蒂妮太勞累。   菈蒂妮微微一笑,問道:「記得你七歲夏天發生的事嗎?」   「七歲……啊,當然,那一天我永遠都不會忘。」   亞修的眼裡閃著光芒,七年前的夏夜,他看見天空劃過一顆流星,隨即在一座山頭發現光芒閃動,興奮的直嚷星星掉下來,想出發探險,菈蒂妮當然不准。   當夜,亞修偷偷溜下床,提著油燈展開探險之旅,山雖不遠也不高,但對一個七歲的小男孩而言仍屬萬分艱難,不過他沒有放棄,跌跌撞撞、半爬半摔的在天露肚白前到達山頂。   山頂根本沒有星星,而是一大群聚在一起的螢火蟲,無數只所發出的閃動光芒,神似眨眼的星星,亞修失望之餘,卻目睹另一副美景。   太陽自遙遠的東方升起,黑暗迅速褪去,如揭開黑紗,露出大片的翠綠田野和蜿蜒小河,亞修居住的小村莊便在其中,他大受震撼,換個角度,平常的風景也能如此不同。   已過了十年多,當日情景仍歷歷在目,亞修懷念道:「那個景象真得好美、好美,之後……呃!」   亞修臉色大變,他想起慘痛的事啦!   菈蒂妮的笑臉甜得好像要滴下蜜,她越如此,亞修就越害怕,他母親的溫柔恰似汪洋,但海可不是天天風平浪靜的。   「我想起來了,那一天有我最美和最痛的回憶!」   「討厭,你還把我拿起籐條,對你『略施』管教的事牢記在心啊?都長大了,肚量要大一點嘛,再說,當時最倒楣的可是我。」   「是嗎?」   「那晚你一夜折騰,又累又餓又被我打了一頓,下山走沒幾步就睡著,害我辛苦背著你回家,忘了嗎?」   「好像真是如此,回到正題,我不明白你說起這件事的用意,難道人老了特別會回憶?」   菈蒂妮準確在亞修頭頂敲了一記,說道:「那一天你努力上山的結果是遍體鱗傷,半個月後才痊癒,值得嗎?」   「當然……啊!」亞修明白菈蒂妮想說什麼了。   「朝著自己心中的目標前進,不論何種痛苦都能甘之如飴,你既然有此體會,怎麼還為你的老媽操心呢?」   「好,我知道了,我會支持你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這樣行了吧?我可愛的年輕老媽。」   菈蒂妮一笑後,有些感觸說道:「也許真如你所說,我的心境已老,才懷念過往你老是站在我身邊的日子,看你有了離巢高飛的翅膀,我有點捨不得呢!」   「其實,我想……」   菈蒂妮伸手阻止亞修說話,「千萬別說要陪在我身邊盡孝道的那些蠢話,有你這麼一個人在身旁叫我媽媽,不把其他人嚇死才怪,你想去探索這個世界就儘管去吧!」   「被你看穿了。」   「一個母親如果不曉得自己的孩子心中在想什麼,根本不及格,你有時就是想太多,你該明白我最大的願望是見你展翅高飛。」   「我知道了。」   「這樣一來我也可以把心力用在這些小孩身上,朝世界和平的目標前進!」   「你太誇張了。」   「會嗎?一個人影響兩個人,兩個人改變四個人,之後是八個、十六個,一直傳承下去,不就擴及全世界?人的心中只要有希望,沒什麼辦不到的,好,學校的名字就叫『希望學校』。」   亞修無言,不可能的事從菈蒂妮口中娓娓道來,總覺得不再困難。   「其實這樣的想法,也是見到歐瑪而生的感觸,這個國家因康士汀而落敗至此,但他也很可憐……」   「沒有可憐!」提起康士汀,亞修便想到紫月,恨聲說道:「他因個人的私慾造成了無數悲劇,死一萬次也不夠償還他的罪孽!」   「我知道,只是如果他換成你,怎會做出這些事?人處在世間,外在的權力、財富、酒色都會誘使一個人改變,但如果心智夠堅定,便不會隨波逐流而迷失自己,所以我才想辦一所學校,從小培養孩子的人格,希望歐瑪不會再有康士汀這樣的人出現。」   亞修罕見的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卻又不敢反駁。   「我明白你在想什麼,照我的邏輯,天下間的罪犯豈不沒人有錯?錯了,一個人若成年,自該明事理,犯下錯誤便需付出代價,我只是對人犯錯的原因有興趣。」   「恨罪不恨人,這話說來容易,做來不簡單,至少我就沒辦法。」   「這是你的優點,也是你的缺點,亞修,我不敢求你平心靜氣接受愛提娜受傷的事,但當你找到兇手,絕不要做出自虐的決定。」   亞修訝道:「你好像不阻止我復仇?」   「因為對方還未達到目的。」   亞修疑惑問道:「你知道兇手是誰?」   「當然不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那為什麼這麼說?」   「我無法解釋原因,但我卻感受到那股瘋狂的僧恨,我甚至能藉此描繪那個人的外貌、姓名和動機。」   「是誰?」   菈蒂妮緩緩開口,「城內近來有許多傳言,當中之一是王室公主——『伊琴蕾』尚在人世,一年前死的公主其實是替身宮女,這事你曉得嗎?」   「進城時聽老師提過,沒想到她叫伊琴蕾,和伊琴絲只差一個字而已,好巧,這跟兇手有什麼關係?」   「我認為那個公主還活在人世,設局殺你的也是她。」   亞修愕然道:「不可能,就算她還活著,也不會把我當成目標……唔,你剛剛說你感覺到動機,原因呢?」   「說與不說,都不會影響到你的決心,我去休息了。」   亞修想起一事,連忙道:「等一下。」   「還有事?」   亞修臉一紅,吞吞吐吐:「你覺得那個……那個露比怎麼樣?」   「喔……」菈蒂妮一臉捉弄人的神態,笑而不答。   「拜託你,不要欺負我好嗎?」   「好啦,坦白說,我覺得她……」菈蒂妮的聲音越來越細,讓亞修不由自主把耳朵湊上去。   「這時侯假使是愛提娜,一定會大吼一聲,但我沒有那麼惡劣,畢竟成年人就得有成年人的樣子,我正經回答你,這個女孩我認為她……非常有問題。」   「什麼!」亞修嚇了一大跳。   「因為,一個正常的人怎麼可能看上我家孩子?」   「這就是成年人嗎?」   「不,這是你老媽,哈哈,開玩笑的,別當真,她就如你看到的,她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但是……」   「但是?」   「不,沒什麼,大概是太累才生出錯覺,因為我感到她非常非常不可思議。」   「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對了。」菈蒂妮笑得燦爛,「等愛提娜的傷勢痊癒後,我會好好追究你欺負雪靈的事,能讓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你也真厲害,違反最重要的家訓,你該做好準備了吧?」   「等一下,我們家什麼時侯有家訓了?」   「剛剛才有的,這個家我最大,凡事我說了算,記得把屁股養胖一點,打起來才過癮。」   「過分!」   任憑亞修之名如何響亮,在菈蒂妮面前,他仍然是一個屁股準備隨時挨打的小孩子。 ∼第二章 追兇行動∼     菈蒂妮離開沒多久,身後門開,芍葯與空青神情疲意出現,見到亞修大感意外。   芍葯疑惑問道:「你在這裡等了多久?」   「那不重要,老師她沒事吧?」   空青有些退疑的說道:「性命沒有大礙,但……有些後遺症。」   亞修湧起一股不祥的感覺,沒有作聲。   「你看。」   芍葯攤開手上布巾,出現了數百個染血的黑色碎塊,散發出噁心的腥臭味。   「這不是射傷老師的黑針?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東西的材質很怪,皮膚之外的部分硬如鋼鐵,但沾上鮮血就變得異常脆弱,一碰即碎,我們之所以花上這麼久的時間,就是為了把這些碎片全部清除。」   空青突然問道:「她是你的老師?」   「是以前在多倫魔法學院教我魔法的老師,我受到她非常多的照顧。」   空青雙眼深處閃著一股異樣的光輝,喃喃自語:「好一個堅強的女人,在麻藥褪去時醒來,竟然能忍受藥夾在肌肉裡翻攪的疼痛而不吭一聲,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呢?」   芍葯和亞修對望一眼,空青看來不太對勁。   空青臉一紅,輕咳一聲,說道:「你到底結上什麼仇家?光是暗器就夠可怕,還用盡心機下毒?」   「針上有毒是很明顯,但為何說用盡心機?」   「因為一部分的針上塗抹了味道極重的赤丹蛇毒,這並不是什麼致命毒藥,在我調配解藥時,你的老師……對了,她叫什麼名字?」   「愛提娜。」   「愛提娜、愛提娜……」空青復誦了幾遍,不覺露出笑意,繼續說道:「你的老師半途醒來,說出黑針的名字叫『勾魂千毒針』,部分針上塗有不同的毒藥,經我重新檢查,才發現有些暗器上的毒並非赤丹蛇毒,萬一我忽略的話,愛提娜的命真的不保,你說這算不算用盡心機?」   亞修強抑心中激動,愛提娜受傷後他便有一些不妙的預感,現在事態已朝最嚴重的方向發展。   芍葯問道:「你準備好聽壞消息了嗎?」   「壞消息?」   「對,壞消息。」   「我在聽。」   「射在愛提娜肩膀處的毒針,碎片雖已取出,但毒性深入經絡,她的右手往後恐怕無法自由活動。」   亞修殺氣猛然爆發,空青和芍葯不自覺後退,從不知道亞修也有這麼可怕的一面。   「你不用擔心。」空青開口:「毒入經絡雖難處理,但我的興趣剛好在毒藥方面,我會找出辦法讓她的右手恢復正常。」   亞修大喜過望,激動的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還有一件事忘了說,愛提娜原本說有事要告訴你,但因為傷勢不輕,我給她偷偷服下安眠丹,此刻正在熟睡。」   「謝謝,老師她有時就是太過逞強。」   這話言不由衷,亞修很想問問愛提娜知道的一切,但眼前還是讓她多休息的好。   空青突然問道:「你和她的關係看來很親密。」   「會嗎?」   「不像是師生間的情誼那麼簡單。」   「的確,我們看來較像朋友,如果要說,她可是我的恩人,救了我好幾次!」   空青咀嚼這話,彼端的太陽已經升起,柔和的光暈透窗流瀉而入。   「非常的感謝你們,請好好休息,家母的眼睛可以再等沒關係,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一下亞修離開,芍葯大有深意的說道:「對毒藥有興趣?怪了,不是有人最討厭毒蛇、毒草這些東西,非得父親強力要求才肯學習?」   空青泰然說道:「人的興趣是會改變的。」   「真敢說……」芍葯的神情嚴肅起來,「玩笑到此為止,你應該還記得三年前華格納的鎮國大將軍就是被類似的暗器所傷,結果不及救治而死,還因此爆發王位爭奪戰,這種毒針不可能隨便撿到,平常人更不可能曉得其名稱、特性……哥,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你想怎麼做?」   「原先,我來這裡的目的除了報答亞修外,只是單純的磨練醫術,不想介入亂七八糟的事裡。   「原先?呵呵,大哥先謝謝你了。」   芍葯苦笑,「誰叫我有一個開始對毒藥感到興趣的哥哥呢?好了,我去調配一些較好的外傷藥,你總不希望某人的傷口留下難看的疤痕吧?」   空青拍拍芍葯的頭,愉快說道:「你的確是我的好妹妹。」   亞修下樓,穿過客廳,停在馬廄旁一處隆起的土堆前,雙手合十祭拜。   昨天受到襲擊,愛提娜受傷倒地時,馬匹仍瘋狂不已,亞修只得下重手殺死馬匹,屍體埋在這裡。   「這個公道,我一定會討回。」   「主人您一夜沒睡,現在想做什麼?」亞修身後,安琪莉娜柔聲問道。   亞修不發一語,眼神冷酷。   「至少讓我或是黛絲笛兒陪您一道去吧!」   「不,我一個人就夠了。」   黛絲笛兒突然冒出,搖頭道:「反對,愛提娜也算是我的朋友,她受傷,我也有報仇的權力,你可以說不,但我也可以說不。」   「請聽我一句話,這裡仍不安全,雖然百萬大軍一起來,你們也不放在眼裡,但兩個人守在這裡總是更讓我安心,笛兒,你可以說不,我卻可以求你。」   兩女傻住了,亞修竟然放軟調子懇求,可是她們都感到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   「你為何把最重要的理由藏在心底?」帶有幾分睡眼,尚未梳洗的露比披著一件外衣出現,掩嘴打了個呵欠後說道:「大家都很早起呢!」   安琪莉娜急忙往黛絲笛兒的手一捏,卻退了一步,她已帶刺回答:「該說整夜沒睡才對,沒辦法,比起某人天一黑就上床呼呼大睡的好命,我們命苦嘛!」   露比從容一笑,「你們好笨,我不會醫術、遇上危險也無法出力,我當然可以徹夜不眠的陪著亞修,但那有何意義?我不怕苦,然而亞修樂於見到我這樣嗎?我該做的是把自己照顧好,免去亞修的後顧之憂。長大吧,小女孩,是到了你以體貼的心來面對事物的時侯了。」   亞修不自覺點頭,露比懂他的心。   黛絲笛兒面紅耳赤,作聲不得。   露比幽幽說道:「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將要踏入險境,我想阻止,但他意志已決,我渴望陪在他身邊一同面對,但只會分他的心。我只能在這裡,面帶笑容送他離去,然後彷徨等待,你們真以為這容易做到嗎?」   「露比,我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但知道不等於放心,因此我要一個保證。」   「保證?」   露比往前一步,貼起腳尖勾住亞修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蜻蜓點水般的輕輕一吻,含情說道:「這個先放你那裡,等事情解決後,再還給我。」   安琪莉娜與黛絲笛兒看得臉頰發熱,心跳加速,露比實在太大膽了。   亞修渾身飄飄然,朗聲笑道:「一定,而且還會加上豐厚的利息!」   「行嗎?我怕利滾利,滾到最後還不了呢!」   「真是如此,就用一輩子來還。」   帶著最大的祝福,亞修滿懷信心離開。   露比眼神掃過兩人,歎道:「對將出征的男人,女人該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鼓舞他的士氣,讓他精神百倍面對一切,但你們做了什麼?我對你們很失望。」   露比方才與亞修間旁若無人的調情,早讓兩人不是滋味,怒火直往上竄,最後一頓教訓則又倒了一捅油,讓火勢更大。她們真的不明白,不管什麼事,只要遇上露比,就是輸得慘兮兮?難道真有天生相剋這檔事?   安琪莉娜伸手阻止要衝上去的黛絲笛兒,平靜問道:「我想請教,主人沒有說出的理由是什麼?」   「你們跟在他身邊也有一段日子,為何連這點都想不到?」露比盯著黛絲笛兒問道:「以你的力量,可以輕易殺人吧?」   「你想殺了誤傷愛提娜的兇手?」   「還是廢話。」   「真是令人不意外的回答,可是你會在亞修面前殺人嗎?」   兩女表情大變,終於明白露比的意思。   「沒錯,亞修這次已把這個選擇擺入心裡,因此不希望你們見到他這一面,哼,雖不願意承認,但他看重你們的程度可不是普通的重。」   黛絲笛兒一言不發往外奔,安琪莉娜則待在原地沒有移動。   「黛絲笛兒這樣離開,你為什麼不跟著去?」   「因為我知道她要做什麼。」   「……如果你們瞭解亞修就如同你們互相瞭解那樣,我真的要開始擔心。」   「為什麼我有一種你故意指引我們一個方向的感覺?」   露比神秘一笑,「也許是太弱的對手玩起來一點都不過癮。」   「再問一個問題,你認為主人他會下手嗎?」   「我的答案與你們兩人一樣。」   「真稀奇。」安琪莉娜淡淡一笑,「難得我們三人的答案一致。」   亞修離開沒多遠,黛絲笛兒便從後跟上,「我答應你,這件事我不會插手,但我有兩個條件。」   「兩個啊……說吧!」   「一是假使你需要我們的力量,一定要說。」   「放心,我可是很會使喚人的。」   「第二點是你如果死了,我會毀掉這個國家的一切,我不在乎有多少人會死,只在乎殺你的兇手會不會死,明白嗎?」   即使亞修近來沈著不少,也聽得背脊發冷,他明白黛絲笛兒並非開玩笑,她更有力量辦到,不過他還是斷然回答:「我答應。」   亞修前行時,黛絲笛兒出神的望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露比說得沒錯,我對你還有許多不瞭解的地方,至少我就沒料到你會這麼毫不猶豫的答應。 ∼第三章 聖王聯軍∼     亞修以「風之疾走」在城內轉了一圈,先瞭解此處環境。   艾格文雖是歐瑪王都,但只是座小城,連裡謝爾的一半都不到,非但如此,城中建築與公共設施的佈局雜亂無章、陰暗的貧民窟散落其間,要知王都是一國的象徵,艾格文的格局,說明了歐瑪的貧窮與落敗。   王都中唯一可看的建築便是王宮,與裡謝爾不同,歐瑪王位在城中央,三座頂端呈橢圓狀的圓塔在外環立,白漆為底,表面分別繪上日、月、星三種圖徽,名叫「天彎聖柱」,像征繞行的星體,王宮則為中心。   宏偉的王宮在聯軍破城時被一把火燒個精光,成為廢墟,與依舊完好的聖柱形成強烈對比。   亞修的目標是消息往來最為靈通的酒館,不過清晨剛好是酒館休息的時刻,遍尋不著而往城外離開,直奔白蝶之森,黛絲笛兒所造成的破壞映入眼簾時,亞修寒意直冒。   亞修自嘲的說:「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小命是如此之重。」   打量時,亞修眼角餘光發現清澈的天空起了一圈異常的波紋,凝神細看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我不是眼花了吧?」   亞修不再多想,漫無目的亂逛,猛然醒悟自己這麼早離開家,原因恐怕是不知如何面對愛提娜。   亞修當然曉得愛提娜不會怪他,但對他而言,這反而更難受。   亞修心中一動,朝著艾格文的西北方向飛行,那邊正是「星星之石」的礦脈所在。   飛行片刻,亞修便大吃一驚,地面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軍帳,一眼望去,竟看不到盡頭,這也難怪,小小的彈丸之地共集結了四百萬大軍,人數之多,在落羽大陸歷史上還是首次,刀、槍、劍、戈以及頭盔、愷甲的刺眼反光,提醒亞修此地可能在下一個盼間就變成血腥戰場。   再飛許久,引發一切動盪的星星之石礦脈出現在眼前,貧膺的荒地中巨大晶石和著沙與土閃爍生輝,星芒搖曳,好像把夜空鋪在地面。   亞修欣賞之餘,理解礦脈為何會引發如此巨大動盪,這些星星之石的數量之多、質量之純,根本是前所未見,除了換取財富,更可用來大量製造魔法兵器。   亞修迅速比較,光是肉眼看得到的礦脈大小就等於兩、三座艾格文城的規模,一旦開採,勢必不止於此。   亞修升起警覺,猛然轉身,背後悄然出現三人,穿著與藍天同色的罩袍,只露出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手持同樣漆成藍色的十字弓,腰間還佩有法杖,亞修瞄到了杖頭處的紅色五芒星標誌,立刻知道對方身份。   三人打量亞修,為首的人冷冷質問:「你是誰,為何闖我『聖王聯軍』的上空?」   落羽大陸能施展翔天之翼的魔法師不多,但有一個國家卻培養了一支以天空為戰場的特殊部隊,名喚「天煞」,隸屬魔法王國米達司,來無影、去無蹤,任務從情報搜集到暗夜攻擊都有,令他國聞風喪膽。   亞修從容道:「在下剛到歐瑪,出於好奇來見識一下星星之石的礦脈。」   「當真?」   亞修苦笑,「難道你們認為我能在幾百萬人的包圍之下,偷溜下去摸走幾塊嗎?」   「但也有可能是刺探我軍機密的間諜。」   「你們的大軍全在這一個小小的地方裡,應該不用刺探吧?」   為首的人一陣詞窮,怒道:「廢話少說,跟我走,我們要查證你的身份。」   另外兩人悄悄的移到亞修後方,成包圍之勢,以亞修的身手要離開並沒有問題,只是他不想惹起不必要的紛爭,便乖乖順從。   「好吧!」   亞修隨對方落至聖王聯軍的軍營,聖王是利普索的稱號,也是米達司之王,亞修當然見不到他的面。   亞修被帶往審訊的軍帳,審問官是個身材發福的中年男子。   那名男子見到天煞和亞修,大吃了一驚。正如亞修所言,軍隊駐紮在這種平原地方,根本不需打探。   審問官聽完報告,單槍直入問道:「我叫萊卡,來這裡一年,你是第一個被送來的人,我想知道,你是間諜嗎?」   亞修感到奇怪,這問題坦白不說,就連佩劍也未繳下,似乎不合常理,不過他隨即發現胸口處被一股細微難察的魔力包圍,而且是萊卡所發出,亞修立刻明白對方故意使他放鬆戒心,再以奇異魔法察看他的心跳有否因說謊而加速。   亞修歎為觀止,暗付米達司不愧是魔法之國,當下回答「不是」,接著萊卡又問了幾個問題,亞修皆誠實作答。   「據天煞的人說,你施展的翔天之翼非常完美,能讓那些心高氣傲的人稱讚,在我印象中你是第一個。」   「過獎了。」   「你的魔法是從哪學的?」   「我曾是多倫魔法學院的學生。」   「多倫?」萊卡大感興趣,「這學院近來聲名大噪,因為出了一位叫做亞修的人,不但是無雙教的教主,更被巴洛雅策封為無雙賢者,是落羽大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賢者,你認得他嗎?他長得怎麼樣?難不成有三頭六臂?」   亞修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難以回答的問題,想了一會答道:「長得應該還算可以吧,而且他還不是賢者。」   「那沒有太大差別,現在我要你目前在艾格文落腳處的地址還有你的姓名,派人確認後你就可以離開了。」   亞修表情一僵,這時侯叫他說出自己的姓名,不是很尷尬嗎?   稍一退疑,立刻讓人認為有問題,兩旁的十字弓抵上了他的背。   「好,我說,我叫亞修……」   「哈哈哈……」   亞修話還沒說完,萊卡便哈哈大笑。   亞修心中一歎,將刺探他的魔法彈回,撞得萊卡往後倒,不過他不狼狽,因為一股氣漩托住了他,同時發出「風之鎖煉」,鎖住身後三人。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萊卡一臉震驚的看著亞修,能在瞬間擺平四人,絕非泛泛之輩。   「你、你真的是……」   「真有意思,今天我才發現要證明自己是自己並不簡單,那麼,確認身份後是不是該放我離開了?」   萊卡胸口快速起伏,拿不定主意。   「落羽大陸歷史上最年輕的賢者造訪,未能以禮相待,還請見諒。」   沈穩又蒼老的聲音自營帳入口傳來,同一瞬間,亞修施展的風之鎖煉被解除,萊卡慌忙跪下行禮:「參見聖王。」   亞修心中一驚,聖王利普索竟然來了!   利普索看來年約五十,介於中年和老年之間,但如知他的真實年紀,卻會為他的養生有術而訝異。他身上毫無君王的貴氣,而散發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獨隱山林中的智者的超塵氣質。   利普索穿著一襲王家自古流傳的「銀霜聖袍」,以千萬條輕若棉繁、韌如鋼絲的雪蠶絲編織而成,刀槍不入,胸口處有米達司國徽的五芒星圖案,由於材質特別,聖袍同時擁有絲綢般的輕柔和愷甲般的堅硬兩種感覺,高貴而不凡。   聖袍將利普索整個人罩住,加上頭戴法冠,利普索的手腳身軀全隱在袍中,亞修的視線不由得落在利普索的右手處,他感到四周的元素不穩定,難以操控,而引起變化的就是在利普索的右手。   自然而然,亞修釋出魔力,穩定元素,利普索右手顫動了一下,飽含智慧的眼眸深處閃過一道異芒。   利普索微微一笑,說道:「賢者來訪,我方竟如此對待,失禮了。」   亞修再次解釋:「小人尚不是賢者。」   利普索不置可否,緩緩說道:「我之所以認得你,是貴國公主曾派特使對歐瑪各聯軍提出請求,告之你將到此,要我們盡可能給予禮遇,同時還親筆畫上一幅你的肖像,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之龍,不流於俗。」   亞修對伊琴絲的周詳思慮大感佩服,他在想,伊琴絲的復仇之路正往成功的那一端快速邁進。   他卻不知,賢者之名對久久毫無人才的米達司而言是既羨且妒的存在,特別留心,早在伊琴絲的信到之前,利普索已對亞修瞭若指掌。   「承蒙陛下讚譽,小人愧不敢當,既然誤會已經冰釋,小人是否可先行離開?」   利普索微一錯愕,他本想激約亞修小酌,卻沒想到他早一步拒絕。   「當然沒問題,萊卡。」   「屬下在。」   「為賢者帶路。」   「是。」   亞修離去,利普索屏退左右,右手開始顫抖,目露異芒,「以一人之力免去裡謝爾的天火之劫,看來並非誇大之詞。根據情報,『雙雷怒』的威力非同小可,該與澤爾恩克那老傢伙的『貫天冰旋彈』差不多……呢,太好了,終於找到『屠神兵』的測試對象了,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利普索撫著胸口呢喃自語:「不,我不能太躁進,一切都要穩健進行,絕不能有所閃失,對,慢慢來,慢慢的來。」   離開軍營,亞修有股輕鬆感,利普索不凡而親切,但他卻打從心底討厭這個人,覺得他表裡不一,因此不敢久待。   亞修找了個蔭涼處盤腿冥想,思緒歸一,沈浸在魔法的世界中。   夕陽斜下時,亞修張開眼眸,朝著城中飛奔而去。   似乎是不變的定理,有人的地方必定有酒,意氣風發時,人在酒鋪中吹噓,失意時借酒澆愁。   亞修找了兩家酒館問話一無所得,最後在第三間酒館酒保的指引下,來到第四間酒館。   酒館的招牌寫著簡陋的「忘憂館」三字,亞修推門而入,濃烈的酒味、刺鼻的汗臭、小菜的芳香、煙草的濃嗆,甚至嘔吐物的酸腐味一股腦湧來,讓亞修眉頭深鎖,四、五十個位置全客滿,人人大聲談笑、喧嘩,沒人朝亞修多看一眼。   亞修有股衝動想問一句話,烈酒下肚,或許忘得了一時憂愁,卻忘不了一世,難道要永遠活在酒鄉中?   亞修不打算多留,在酒保前掏出一枚金幣放在身旁,一枚銀幣遞出。力和利,落羽大陸全境通用的問話方法,亞修不想多耽擱和惹麻煩,選擇了以利相誘,而非以力威逼。   酒保收下銀幣,貪婪的眼神直盯著金幣,問道:「客人想要什麼服務?」   「想找一個人。」   「哈哈,我知道不少漂亮的妞兒。」   「我要找的是一個老頭子。」   酒保表情古怪,「抱歉,本店沒有特殊的服務。」   亞修沒有開玩笑的心情,冷冷說道:「我要找說過伊琴蕾還在世的人,他就在你們店裡工作。」   「原來如此,客人稍等一下。」   酒保收下金幣,從廚房拉了一個紅光滿面,矮胖的老頭出來。   老頭渾身油煙、酒臭味,一雙醉眼昏昏欲睡,茫然道:「客人,你有啥事?」   亞修心中一涼,眼前這人的樣子,說出口的話能有幾分真實性?饒是如此,亞修也沒有選擇,把來意托出。   一提到伊琴蕾,老頭便渾身激動大喊:「是真的,我真的看到她了。」   「在哪裡?」   「在王宮那邊。」   「王宮不是被一把火給燒成廢墟了?」   「我哪知道,反正我看到就是了。」   酒保忍不住插嘴:「這老頭發酒瘋了,就算真有看到,也是見到鬼。」   「這話怎講?」   「聯軍殺入王宮時,發現一座密室躲人,聯軍衝進去之前,裡面的人自焚而死,她就是伊琴蕾。」   亞修心中發冷,那場景光想就夠可怕,問道:「被火燒過的屍體面目全非,如何斷定身份?」   「因為焦屍身上有她佩戴的項煉。」   亞修沈默不語,如此一來,屍體有可能是替身,向老頭問道:「你為何認得伊琴蕾的模樣?」   「我在王宮當廚師當了幾十年,上上下下我哪個不認識?我確定她是伊琴蕾沒錯,不過身旁跟了好幾個我沒見過的人,唉,命運弄人,我一代大廚落魄到這種爛酒館煮菜……」   亞修再不想聽他發酒瘋,起身離開。   步出酒館外,亞修沈思,「看來不過是個老頭子的胡言亂語,可是……」   對亞修而言,箍蒂妮的話有無比份量,不論他心裡認為多麼荒誕與不可信,都會擺在首位思量。   「明天再請教老師吧!」   亞修加快腳步回家,家門口,多了許多不速之客,凝神警戒,人數約莫三十左右。   亞修眼神微變,三十多人一式皮甲軍服,個個虎背熊腰、目光銳利,一看便知身手不凡,半數配劍、半數掛刀,左臉頰上有獅頭紋身。   「刀劍之國的『戰獅神兵』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   落羽大陸無人不知刀劍之國阿瑪都的強大,如米達司的最精銳是天煞軍,阿瑪都最可怕的部隊名叫戰獅神兵,由獅王阿帕達親自指揮,其人數約一千之數,在戰場上卻所向披靡,有無敵鐵衛之稱。   亞修往前,立刻有人現身阻擋,喝道:「退下,獅王陛下在此,閒雜人等不得接近。」   亞修心想猜中了,指著大門笑道:「這裡是我家,總不能把我擋在外頭吧?」   「可疑分子,拿下再說!」   兩劍三刀齊出,速度快得驚人,其餘人立刻移位補缺,依舊固守大門。光看這分表現,便曉得戰獅神兵訓練有素,威名非憑空而來。   亞修有點不高興,想回家享受一頓晚餐,卻被刀劍相對,連家門都進不去,看了圍牆一眼,搖搖頭,施展風之疾走,在刀光劍網中遊走,想以速度闖入。然而五人默契極佳,亞修左衝右突,竟衝不出包圍網,無奈之餘亞修只好後退。   亞修還在思考要不要出手,包圍的五人動作停止,順著他們的視線看去,黛絲笛兒愜意地坐在圍牆上,兩腳一蕩一蕩的,狀似悠閒。   亞修看看戰獅神兵再看看黛絲笛兒,問道:「他們認得你,對不對?」   「他們在這裡站了一個下午,當然認得我。」   「那你幹嘛不幫我澄清?」   「有熱鬧為何不看?」   「你……」亞修為之氣結。   「我有個疑問,你真要進門,又不想起爭端,為何不以飛行魔法偷偷進去?」   「進自己的家,當然要堂堂正正從大門走進去。」   黛絲笛兒眼神一黯,「我猜錯了,但露比會猜對嗎?」   守門的人已從對話確認亞修身份,讓路通行。   亞修踏入大門時,玄關處一名魁梧男人雙手抱胸,不屑說道:「自稱魔法、劍術天下無雙的無雙賢者,我原本還期待會是如何勇猛,沒想到如此怯懦,像只病貓,真叫人失望。」   亞修望去,月光下,男人的容貌只能以恐怖形容,整張臉全是野獸的巨爪交錯劃過的傷痕,左眼空洞,膽小的人如看到這張臉,恐怕會被活活嚇死。   他的鬍鬚與頭髮久未整理,一片凌亂,但眼中那股睥睨天下的霸氣,卻讓人為之發抖,而最引人目光的是他腰間那兩把長到不可思議的彎刀,幾乎快與普通人同高,令人納悶他要如何揮舞。   亞修明白他便是威震落羽大陸的獅王阿帕達,思及此,視線落在他的披風之上,披風用黃色的毛皮織成,不知是否製作的手藝太糟,毛色晦暗,醜陋骯髒,然而落羽大陸絕沒有人敢恥笑這件斗蓬。   阿帕達的獅王之名並非憑空而來,阿瑪都同時信奉戰神奧汀及軍神荼羯尼,並以萬獸之王——獅子為精神像征,其王位繼承亦不同於他國,充滿濃厚的血腥味。   簡而言之,便是汰弱留強,所有繼承人在十八歲那年,赤手空拳被丟到大草原中,接受試煉的人不但要在那塊兇猛野獸橫行的草原中存活,並被要求赤手搏殺十條公獅,帶回毛皮編織成披風,這項僅式名為「獅狩」,如沒有過關,便會被放逐外地。   然而,這僅僅是取得繼承的資格而已,當上一任國王交出王位時,所有繼承者必須再展開血腥對戰,只留下最強的一人繼承王位。   其爭奪王位過程之血腥,連最冷酷的人也為之發抖,卻也因如此,其國力永遠保持在巔峰。   阿帕達天生武勇,十六歲那年偷偷參加獅狩,沒想到一個月後,他帶回了百張獅皮,更降服一頭異種黑獅,轟動全國,被譽為有史以來最強國王,更有獅王之名。   亞修還來不及反應,一旁的露比笑道:「那麼,捉不到病貓的人又該稱做什麼?病虎嗎?病虎的老大又是什麼,病虎頭頭?」   一句話,激起了戰獅神兵的怒火,因為露比誣峽了他們心中的戰神,阿帕達神情冷酷,手往刀把接近。   「哈哈哈。」亞修放聲長笑,昂然走至中庭,說道:「我曾聽聞阿瑪都的國風是對男人極盡嚴格磨練,對女人無微不至呵護,陛下難道要對一個女人動手嗎?」   阿瑪都此習俗據悉是從野生的獅群中得來,獅群的一生就是鬥爭,強大的、年輕的公獅驅逐衰老的、虛弱的獅王,取得她的地盤、權勢和交配的母獅,更會咬死前一代獅所留下的幼獅,迫使母獅發情,產下自己的後代,不論公獅的搏鬥有多慘烈,都不會傷害母獅,久而久之,便成了與崇尚武力的阿瑪都難以聯想在一起的國風。   亞修抽出寒星,雙目神光湛然,「陛下如想討回公道,不妨找個相同的對手,以免破壞貴國的良好傳統。」   阿帕達眼中湧起野獸般的異芒,瞪向亞修,亞修毫不畏懼相迎。   阿帕達放聲狂笑,「好氣魄!我收回你是病貓這句話,今天我有求而來,這事就算了。」   阿帕達離開後,亞修發現自己手心冒汗,可見方纔的壓力有多大,想念露比幾句,她已悄悄進屋。 ∼第四章 紛爭之前∼     飯桌上,不同城內食物短缺的情形,顯得豐盛,這是因為早一步來此的天水神殿人員,發現此地的風波超平想像,難以介入,撤離時所留下的食物全被愛提娜接收的緣故。   餐桌上少了兩個人,愛提娜還在修養,箍蒂妮則在別斤與孩子們一同用餐。   席間,亞修問道:「阿帕達為什麼會來這裡?」   芍葯拿起紙巾抹去唇上油漬,說道:「來為他的第……第幾個?」   空青笑答:「十七。」   「對,第十七個兒子求診,他的肩膀被一枝箭射中,由於箭頭卡在骨縫,一個不小心就會便成殘廢,因此請我幫忙。」   「難怪他說有求於人,只是誰有本事讓獅王的兒子受傷?」   「這就不曉得了,不過傷口的形成滿奇怪的,話說回來,和阿瑪都之王起衝突這種事,真的好嗎?」芍葯的視線瞄向露比,有些不滿,她來此的目的單純,不願牽扯太多是非。   露比微笑以對,「我倒認為我的話,反倒讓那只認笨獅喜歡我們哩!」   「怎麼可能?」   「她是對的。」安琪莉娜緩緩說道:「阿帕達不是普通的武人,對他來說,一個強悍的敵人會比一個軟弱的朋友更值得敬重,主人的個性恰好不是他認同的那一種,但之後挺身而出,卻合了他的脾胃。」   「我無法理解。」   亞修怕起紛爭,連忙轉移話題,「你剛剛說傷口很奇怪,是怎麼個奇怪法?」   「傷口的成因是箭從上往下垂直射入,而且還是在練習馬術時被射中。」   「意恩是有人從空中攻擊?」亞修想到米達司的天煞軍。   「沒錯,還有一點很奇怪,就是箭身塗成藍色,卻沒有抹毒,真不明白發箭的人在想什麼。   亞修皺起眉頭,心中無端浮起奇異的感覺。   安琪莉娜說道:「芍葯治療時,有人要求阿帕達立刻展開報復,對象是……」   「米達司,對吧?」   「主人您曉得?」   「不但曉得,還被激去作客哩!」   亞修有不祥的預感,阿帕達絕不是會忍耐的人,米達司更不是弱者,兩大勢力若展開決戰……亞修打一冷顫,他想到結果,卻無力阻止。   空青起身至亞修身邊,低聲說道:「有件事要和你單獨談一談。」   亞修有點疑惑,什麼事不能在飯桌上說?   起身離席,到了空青房裡,在桌上看見好幾本關於毒物的書籍,讓亞修無比感動。   空青凝重說道:「在阿帕達來之前,我和芍葯已為你母親的眼睛進行了詳細的檢查,結果……」   亞修做好心理準備,沈聲問道:「結果怎樣?」   「毫無異常。」   「毫無異常?」   「對,完全是雙正常的眼睛,如果換做其他人,我會說這是一個惡作劇。」   「不可能,我母親絕不會拿這事騙人,你真的確定?」   「確定,我們檢查了好幾遍,抱歉。」   亞修有些失望,無精打采應道:「不,你們兄妹陪我到這裡,我才該道謝。」   一陣沈默,空青尷尬說道:「對了,可以麻煩你為愛提娜送個晚飯嗎?」   「送飯?沒問題。」   亞修這時才注意到,空青的額頭有道傷口,不知從何而來。   離開房間,亞修心情沈重,費盡千辛萬苦請來兩人,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亞修恢復情緒,盛了一份飯菜送給愛提娜,敲了幾下門沒聽到回應,直接打開,一團白色的物體朝面飛來,亞修大吃一驚,往下一蹲避開,病床上的愛提娜一臉意外。   「老師,你在做什麼啊?」   愛提娜心虛說道:「抱歉,我還以為你是那根空心菜。」   「空心菜?什麼意思?」   「空心的青菜囉!」   「空心的青……老師,你怎麼可以這樣稱呼空青?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哪!」   「誰管他那麼多,早說有事要跟你講,沒想到自作主張給我吃藥,砸他個花瓶算是剛好而已。」   「花瓶?」   亞修這時才發現腳下的花瓶碎片,恍然大悟,「難怪他要我送飯,他額頭的傷口也是你的傑作吧?」   「略施薄懲而已……哇,好痛,你在幹嘛?」   愛提娜大聲叫疼,因為亞修的手指在她背後的傷口戳了幾下。   「幹嘛?略施薄懲啊!」雖說如此,亞修也不敢過分,馬上停手。   「臭小子,你難道忘了尊師重道這句話?」   亞修拉高音量,「在那之前,先給我寫一百遍的感恩圖報。」   「可惡,口才越來越好了嘛!」   「因為真理站在我這一邊。」   「哼。」   亞修收起玩鬧的心情,放下飯菜,坐在床沿,問道:「老師,你知道那些人的來歷,對不對?」   愛提娜把頭埋進枕頭中,不發一語。   亞修早已料到,好整以暇地說道:「也對,反正對方的目標是我,本來就不干你的事。」   愛提娜雙肩抖了一下。   亞修暗自竊笑,續道:「只是我雖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說不定一個大意反被人幹掉,若知對方底細主動出擊,似平比較妥當。」   「夠了!」愛提娜把頭從枕頭中抬起,氣惱說道:「你也不笨,應該猜到一些蛛絲馬跡,我就肯定的告訴你,沒錯,對方是歐瑪所培養出來的頂尖殺手,事實上,當天射出勾魂千毒針的人還是我以前的同組夥伴,名叫嫣紅。」   雖有準備,亞修仍大受震撼。   「但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殺你,嫣紅的眼神證明她仍在控制之下,而能命令我們的國王和宰相已經死了,除非……」   「除非什麼?」   「有一枚戒指被當作下令的信物,如果有人拿到戒指,也可以對我們發號施令,但戒指由康士汀保管,其他人怎拿得到?」   「我的天!」亞修臉色驟變,最不可能的事已經發生了。   「怎麼了?」   亞修把菈蒂妮的想法給說了一遍,愛提娜聽完一臉驚訝。   「伊琴蕾是康士汀的女兒,她的確可能發現戒指和我們的存在,但沒有道理殺你,而且……菈蒂妮是如何知道的?」   「我真的不知道,在那之前,雖然對老師你很過意不去,還是把你所知道的全告訴我吧!」   愛提娜平靜地將歐瑪殺手間聯絡的暗號、潛伏的密窟、機關的設置全盤說出,令亞修放心的是,愛提娜已能坦然面對。   「記住,那些人的習性是晝伏夜出,想動手,最好等待白天,才能出奇不意。」   「我明白。」   「另外,我要跟你一起行動。」   「你的右手……不,我不答應。」   愛提娜左手撐著身體,坐了起來,右手軟垂,不受控制的晃動,說道:「我一根手指頭都比你強一百倍,還輪得到你擔心?有我跟著,比較能應付突發狀況。」   「不管是什麼理由,你都不該涉足其中。」頓了頓,亞修滿懷歉意說道:「我還沒向你道謝。」   「算了,角色對調,你也會不顧一切的保護我,再說只是一隻右手而已,沒什麼了不起。」   「交給空青吧,他有辦法讓你恢復正常。」   「那根空心菜?」   「別這樣說,他的醫術可不簡單,你好好休息吧!」   亞修離開後,愛提娜若有所思,眼中散發出令人心寒的冷芒。   深夜,眾人熟睡之際,愛提娜突然起身,穿上衣物,從二樓一躍而下,姿態輕盈曼妙,失去右手毫不構成阻礙。   驀地,熱烈的鼓掌聲響起。   「真不愧是老師,身手果然敏捷,等了這麼久,真是值回票價。」   「我們三人還真是神機妙算呢!」   「應該說是對手太好猜了吧?」   愛提娜慢慢轉身,果然,亞修、黛絲笛兒、安琪莉娜背靠在牆,一副等你好久的表情。   「你們……」以愛提娜的足智多謀,此刻也張口結舌。   「笛兒。」   「在。」   「我要交給你一個重大任務。」   「請說。」   「看好老師,不准她離開這裡一步,辦得到嗎?」   「小事一件,我保證就算她變成蒼蠅、蚊子都飛不出去。」   「等、等一下。」   黛絲笛兒摩拳擦掌向前,「我知道你想說啥,不過放心啦,亞修真死了,我會為他報仇。」   「不,你根本不瞭解那些人的可怕,他們是最忠實的人偶,只要下令,就算打斷手腳,也會在地上向你爬過去,這種不要命的敵人,亞修怎可能應付得了?」   亞修沒有反駁,雙手抱胸說道:「笛兒,讓老師睡一下吧!」   「沒問題。」   「亞修,你……呃。」   黛絲笛兒一掌便讓愛提娜昏睡,接著帶她上樓。   「老師她會原涼我吧?」   安琪莉娜笑道:「只要你還活著,她會原涼你任何事,不過愛提娜的話是對的,您並不是一個嗜血的人。」   「我明白,所以想請你陪我練一下新招。」   「求之不得,但不怕打擾到其他人嗎?」   「我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交給我吧!」   安琪莉娜雙手一分,黑白光芒自掌心逸出,將亞修和她緊緊罩在一個奇異空間中,明亮而寬敞。   亞修訝道:「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們的那個地方?」   「這叫封靈空間,可與現實世界隔絕,當日需要我和黛絲笛兒聯手才能創造出來,現在已經不用。」   亞修懷念說道:「勾起了我不少回憶呢!當初如果不是一時好奇,也不會遇上你們。」   「我們也是,如果選擇在其他地方決鬥的話……只能說一切都是緣分。」   「緣啊,真是個奇妙的字眼,人與人、事和事間的相遇,早一步或晚一步,就是截然不同的結局,我們能在這樣的時空下相處,還真是不容易。」   黛絲笛兒進入空間內,說道:「別想那麼多,珍惜眼前的一切就是了,快點辦正事,封靈空間雖能與外界隔絕,但時間的流逝速度可完全相同。」   「明白了,那就請品嚐我的新招吧!」亞修收起笑容,掌中電芒閃爍。   黛絲笛兒勾勾手指頭,說道:「儘管上,我會手下留情,保證讓你明天還能動。」   亞修出招的同時,黛絲笛兒想起露比和亞修卿卿我我的畫面,醋意上湧,嘿嘿冷笑,「更正,我上一句話不算,生死各安天命啦!」   「不會吧?」   招出一半,亞修只能硬著頭皮上,祈禱自己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第五章 天壤之別∼     預感成真。   亞修注視著灰檬檬的天空,太陽躲在厚重雲層之後,大地一片灰暗。   亞修嗅著空氣中濃厚的水氣,自語:「可能會下大雨。」   亞修狀況絕佳,黛絲笛兒只是嘴上說說,並沒真要了他的小命。   安琪莉娜、黛絲笛兒離開封靈空間,有如憑空幻現的天使,一冷一艷,雙雙站在亞修身後。   亞修湧起愧疚,這些時日有露比陪伴,他忽略兩人,但一需要幫助,她們總在自己身旁。   「我不知說些什麼,沒有你們,我需要不少時間才能抓到新招的訣竅。」   兩女相視而笑,這一刻她們略勝露比一籌。   「那我去辦我的事了。」   「請慢走。」   「別死在外頭啊!」   亞修離開大門,赫然發現露比靠在牆柱旁,溫柔說道:「路上小心。」   「你怎麼會在這裡?」   「昨晚找不到你,以為你出去了,所以在這裡等你。」   露比的秀髮、衣裳皆被露水沾濕,亞修激動說道:「你不是說過要照顧好自己,為什麼又……」   「哎呀,人家不能偶爾任性一下嗎?」說完,露比又貼起腳尖在亞修唇上輕輕投下一吻羞道:「好了,你得快點把事情辦完,把昨天借的、今天借的東西還人家,好嗎?」   亞修樂得飄上天,「沒問題!」   露比走回屋內時,眼角瞄向安琪莉娜兩人,得意的神情好像在說——你們兩個想贏我,下輩子吧!   安琪莉娜頹然坐倒,「怎麼會有這種事?」   黛絲笛兒淡淡說道:「這就是現實,人的情感複雜而又難以捉摸,如果不想放棄,還不如想想往後該怎麼做。」   安琪莉娜以一種新奇的眼光看著黛絲笛兒,訝道:「你突然說出這麼明理的話,我很不習慣。」   「這是稱讚嗎?起來啦,神界公主坐在地上,像話嗎?」   黛絲笛兒伸出手要扶一把,安琪莉娜看了好一會兒,把手交出。   待黛絲笛兒拉起時,安琪莉娜順勢往黛絲笛兒的腳一勾,讓她摔得四腳朝天,大笑,哈,心情果然變好了。   黛絲笛兒坐在地上無法相信的眨眨眼,不甘示弱的伸腳籍住安琪莉娜的雙腿,用力一翻,也讓她跌得灰頭土臉,拍地大笑,「你說的沒錯,心情果然變好了。」   安琪莉娜抬起頭,擦去臉上的泥土,「主人禁止我們相鬥,可沒說不能切磋,讓我看看你變弱多少,喝!」   安琪莉娜不顧形象,便往黛絲笛兒身上撲。   「該說是變強多少。」黛絲笛兒也不甘示弱的迎上。   兩個貌勝天仙的少女,忘情的扭打在一起,在旁人眼中,如一對姊妹在鬧著玩。   兩人歷經三千年的相鬥,對彼此的瞭解早勝於自己,加上這段日子相處,所謂的敵意早蕩然無存,只是誰也不肯承認。而露比的出現讓兩人嘗到慘敗的滋味,有了共同的敵人後,連僅有的隔閡也拋掉,親密而友好。   露比在窗旁默默注視,看著兩女的笑臉,聽著愉快的吵鬧聲,感受她們彼此間的友情,不由出現一絲羨慕。   亞修再次來到王宮廢墟,在外圍一個偏僻的角落摸索,找到一塊浮石用力扭轉,剎時傳來機關啟動的嘎嘎聲,前方地面下陷,出現一條狹小的陰暗密道,還可見到明顯足跡。   「找到了。」   亞修謹慎進入,從愛提娜的話中他曉得這條密道直入宮中深處,但他走至一半便停下在壁邊摸索,又找到三塊浮磚,依照愛提娜的指示,按順序壓下,只見石壁一陣抖動,灰塵落下,亞修用力一推,石壁像門般旋轉,亞修進去後石壁再度闔上。   亞修為此巧妙機關歎為觀止,如不是愛提娜告知,絕想不到密道中還有密道!   亞修傾聽四周無人聲時,發出「光明球」,打量四周。   這是一間石室,還連接一條蜿蜒深入的幽暗地道,四周滿是糧食、飲水、武器,石桌上一張圖紙吸引了亞修的注意,細審之後,怒火大熾。   那是一紙刺殺計畫,不但有亞修居住地方的建築平面圖,更擬定手段,打算屠殺菈蒂妮所收養的小孩,當亞修為此分心時,再從遠處以毒箭射殺,可謂冷血至極。   亞修不得不佩服伊琴蕾的確掌握他的個性,但也從這計畫得知殺手的確實人數。   「伊琴蕾,你失去機會了。」   亞修順著石室的地道前進,過了許久,腳下開始起伏,兩旁石壁也凹凸不平,長滿苔癬,還可嗅到濃厚的水氣,突然,一座巨大湖泊出現在前。   即使身在險境,亞修仍然看得癡迷。湖泊之寬廣,讓他無法一窺全貌,頭頂經千萬年侵蝕而成的石筍倒垂而下,密密麻麻,水滴的落下聲有如下雨,清脆悅耳。   亞修在岸邊找到兩艘插著火把的小舟,一躍而上,解開繩索,依照指示,順著風來之勢搖漿前滑。   過了許久,小舟「咚」一聲撞上岸邊,亞修明白自己到了「千刃峽谷」正下方。   千刃峽谷位在艾格文東面,谷內怪石嶙峋、荒巖齊布,遍佈著大大小小,天然生成的山洞、石窟、地穴,就算躲上幾千人也不會被發覺,當中一處地穴連接著這座地下湖,被當成密窟使用,愛提娜亦曾多次由此進出王宮。   亞修跳下小舟,才走沒幾步,一點火光就在眼前亮起,一名手持油燈,臉色蒼白的女子突然出現,和亞修眼對眼。   亞修暗叫糟糕,女子反應神速,油燈朝他一丟,飛身後退,出聲示警:「有人入侵!」   女子的音調平板,沒有絲毫緊急之感,亞修已從女子的紅髮得知她便是嫣紅,毫無喜怒哀樂的臉孔,令人倍感陰森。   亞修聽見有人慌亂下令,可惜悅耳的聲音說出的卻是格殺入侵者的恐怖命令。   亞修毫不畏懼前衝,左右風聲齊嘯,漫天暗器攻至,卻被亞修施展「神足」避過,雙眼掃視一圈,圍攻的人有五個,四男一女,正和計畫中所登載的人數相同,前方一絲陽光透入,有人打開密門正要逃走。   「『風雷彈』!」   亞修雙手電芒閃爍,再以「風彈」包圍,呼嘯擲出,命中敵人胸口,五人渾身劇震,癱軟倒地,失去意識。   「成功了。」   歷經一夜努力,亞修找出「雷電球」將人麻痺而不傷其性命的力道,由於離手之後不穩定,外圈再以風彈固定,成了癱瘓行動能力的風雷彈。   轉向逃走的人,亞修風雷彈出手擊中雙腳,一聲慘叫,人影倒地掙扎,無法相信五個頂級殺手就這麼輕易被擺平。   她是個年約二十的女子,眉清目秀、容貌姣好,即使狼狽不堪,仍有股遮掩不住的高貴風華,但一切的優點全被她眼中的陰狠之氣給抵銷。   女子高舉一枚鑲有紅、綠寶石的戒指,對著倒地的五人怒道:「快起來,快殺了他,你們這些飯桶!」   亞修一腳踢掉戒指,拾起後冷冷說道:「初次見面,伊琴蕾公主。」   伊琴蕾沒有否認身份,恨聲說道:「你能找到這裡,是那個叛徒洩的密吧?」   亞修心中一跳,伊琴蕾曉得愛提娜的身份?   「叛徒?你居然說得出這種話,你難道不曉得你父親對這些人做了什麼事?你不放他們自由,還任意使喚,你到底把人當成什麼了!」   「為我而生,為我而死!是他們的天命!」   「無恥!」亞修狠狠地給了伊琴蕾一巴掌,他討厭打女人,但實在是忍無可忍。   伊琴蕾嘴角溢血,眼中閃過一絲冷芒,咬牙道:「你和那個叛徒都得死。」   「有我在,絕不可能。」亞修寒星往旁一揮,一張石椅被削成兩截,輕易得像在切豆腐,劍鋒指向伊琴蕾的喉嚨,冷冷問道:「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何要殺我?」   「因為我等太久了,等了一年戰爭還沒爆發,可是只要巴洛雅最受尊崇的英雄死在這裡,巴洛雅必定會不顧一切找出兇手,只要情勢失控,這裡的軍隊就會互相殘殺,我就可以用這些人的血來祭拜我父王了!哈哈哈!」   亞修聽得心中發冷,難以置信說道:「老天,你難道沒有想過戰爭一爆發,會有多少人死於非命嗎?」   「我不管!侵佔我領土、殺了我家人、搶奪我權位的人都該死!你也該死!」伊琴蕾突然丟出一把匕首,同時往外急爬,休息了這一會,她的腿已恢復行動能力。   面對如此狠毒的女人,亞修哪敢大意?一扭頭即避過匕首,威力再加強的四顆風雷彈投出,擊中伊琴蕾的手腳四肢。   「啊!」一聲慘叫,伊琴蕾二度倒地,渾身因劇痛而扭動。   亞修這次的風雷彈加重威力,電流在伊琴蕾體內亂竄,有如酷刑。亞修不喜歡折磨人,但在他的眼中,伊琴蕾根本是一條陰惡的毒蛇。   「我不想對你那些荒誕不經的謬論表達意見,只是你該自問,王室的屍骸被吊在路邊示眾一年多,歐瑪竟無一人挺身安葬,你難道不感到羞愧?」   「都是些忘掉我父親恩惠的無恥之輩!總有一天,他們也要付出代價!」   亞修歎道:「老天對我不薄,讓我見到了兩個極端,一字之差,天壤之別,一個是無私付出,受到百姓愛戴的公主,另一個卻自私狹隘,眼中只有自己。你真令我厭惡!讓你痛快上路,是我最後的仁慈。」   亞修舉起寒星,久久不動,他……遲疑了。   亞修在魔界開過殺戒,但一來朋友慘死,對方更要他的命,激戰中毋須細想,但現在呢?除了馬匹枉死外,愛提娜的右手也有復原的機會,伊琴蕾雖殘忍,所造成的傷害有限啊!   伊琴蕾哪曉得亞修內心在天人交戰,目光落在寒星的劍鋒,死亡的恐俱隨著時間而增加。   驀的,伊琴蕾淚水流下,終於承受不住恐懼,整個崩潰,低頭求饒,「我知道你在說伊琴絲,她是個天之驕女,可是我失去了一切!我一無所有!我如果處在她的位置,也會是個人人尊敬的好公主!她如果換做是我的話,難道就不會報仇?」   亞修想起伊琴絲,初見她時,她的任性與惡劣也到了極點,現在卻變得那麼可人,他能給伊琴蕾一次機會嗎?   亞修手緩緩放下,身後,五人悠悠轉醒時,亞修立刻拿著戒指下令:「撤銷殺我的命令!」   五人停止動作,低頭不語。   一個戒指竟能控制一個人,亞修感慨良多,五人的性別、臉型、身材各有差異,亞修卻有他們是同一副模子印出來的感覺,看著五人冷冰冰的眼,亞修希望還他們一個正常的人生。   亞修回頭面對伊琴蕾,眼神冷酷,雖留她一條性命,但不做些預防措施總覺得難以心安,靈機一動,露出令人發毛的笑容,從懷中掏出瓷瓶,倒出一粒紅藍相間的藥丸,濃濃的腥味讓伊琴蕾臉色發白。   「我不打算殺你,你的血只會站污我的劍,但也得防你日後來陰的,給我吃下去!」   「不,不要……」   伊琴蕾搖頭掙扎,卻被亞修扳開牙關,把藥丸丟入喉嚨,伊琴蕾劇烈猛咳,卻咳不出。   「感覺到了吧?小腹暖烘烘的,幾股熱流湧向四肢,連腦袋也有微醇的酒醉感,是不是很舒服呢?」   伊琴蕾無比恐俱,顫聲問道:「你給我吃了什麼?」   「腐骨蝕筋丹,不用擔心,它雖是毒藥,但絕不會殺死你,只是一個月後,藥性發揮,你全身上下的骨骼筋絡都會被腐蝕,到時你的身體會像堆爛肉癱在那裡,更精彩的是你會活著目睹整個過程。」   伊琴蕾尖叫:「你好殘忍!居然這樣對我。」   亞修當然是隨口亂掰,藥丸是醫聖提煉的續命丸,其外型和味道讓亞修當作毒藥來用。   「一報還一報,公平得很,想要解藥,一個月後到我的住所來,我會給你一粒毒藥和解毒丸,你必須同時服下,如果亂來,就享受這世上最淒慘的死法。」   伊琴蕾垂下頭,強烈的恐俱讓她不停顫抖。   「現在你可以滾了。」   亞修準備帶五人離開,伊琴蕾突然開口:「等一下,你不能走。」   「你憑什麼命令我?」   「不是的,是……是……」   「有話快說。」   伊琴蕾惶然道:「在你來之前,我已把紫月的事洩漏給阿瑪都。」   「什麼!」   亞修色變,如世上真有腐骨蝕筋丹,他會很樂意看著伊琴蕾服下然後毒發。   「把事情全給我招出來!」   「我、我昨晚才從嫣紅口中得知紫月的身份,今天一早將這消息透露給阿瑪都派在城中的密探,現在阿瑪都恐怕已派兵前去圍剿紫月。」   伊琴蕾不是好心,而是擔心亞修有個萬一她也完蛋,卻也害怕一說完,亞修立刻賞她一劍,內心無比矛盾。   亞修冷靜思考,阿瑪都曾有一名勇將備受阿帕達賞識,還賜予他「鐵獅」之名,但這人卻被紫月暗殺,阿帕達如曉得紫月的真實身份,必定不顧一切報仇,可是伊琴蕾絕不可能以公主的身份提供情報,否則先死的就是她,這種街談巷傳的謠言,不可能傳到阿帕達耳裡。   亞修心中大定,舉起戒指命令五人先離開,冷冷道:「難怪你說我和愛提娜一定會死,原來早有安排,我雖後悔饒你一命,但說話一定算話。」   「你不會想回去吧?」   「你沒有資格命令我,反正我如果死了,你的死法會比我淒慘一萬倍!給我滾!」   伊琴蕾恨恨瞪了亞修一眼,拖著身子從地穴離開。   「咚」「咚」巨大衝擊聲響起,地面開始跳動,亞修納悶間,地穴的出口整個炸開,只聽到伊琴蕾一聲慘叫,整個人飛撞上牆壁再落地,無聲無息。   亞修一看,伊琴蕾已毫無呼吸,滿身全是鮮血,胸口內凹,肋骨該已全斷,像是被萬斤鐵錘狠狠敲中。   難以言喻的感覺湧上,亞修既感輕鬆又覺沈重,伊琴蕾就這樣死了,往後不必再擔心她的威脅,卻也失去了看著她改變的可能。   巨大的形影出現在出口,亞修大為震驚,他只能以兩字來形容眼前所見—鐵人,足有常人三倍高大的巨大鐵人,粗大的四肢與身軀是暗灰的金屬色,如頭顱大的鐵拳上沾滿石屑和鮮血,雙眼處好像鑲著紅寶石,如同火焰搖曳閃爍,奇怪的是鐵人雖大,卻反而給人一種輕巧感。   希望之城的記憶湧現,亞修立刻聯想到石巨人。   「真是難以想像的緣分,居然會在這裡見到你。」   熟悉的聲音傳來,亞修訝道:「聖王利普索?」   利普索偕同兩人現身,同樣打扮,黑色長袍遮住身子與臉,亞修提高戒心,堂堂聖王隱藏身份,事不尋常,他突然想起愛提娜曾說過有一隊阿瑪都的精騎被殺,死狀淒慘,剎時間,散落的拼圖變得完整,呈現出危險的真相。   利普索輕撫著鐵人,眼神變得冷酷,移向伊琴蕾身上,訝道:「我看過這個人的畫像,她是歐瑪的公主……原來如此,城中關於她還活著的傳言是真的,但你又為何在這裡?」   「小人與這位公主有點私人恩怨,說起來,還得感謝陛下為小人解決這一難題,只是陛下為何在此現身?」   「據報,千刃峽谷有可疑的人影出沒,我特別來此視察,你不問問這鐵人是怎麼一回事?我會盡量滿足你的好奇心。」   利普索似笑非笑,話中有濃濃的不祥味。   亞修歎道:「三千年前人類因神魔之戰而被迫避往不見天日的地底,想要報復理所當然,可是陛下,容小人斗膽說一句,本該對抗神魔的兵器何苦用來殘害自己的同類呢?」   利普索三人全嚇了一跳,怔怔瞧著亞修。   利普索難掩震驚,「你真的知道『屠神兵』的前身?」   屠神兵入耳,亞修心中更緊,阿瑪都最引以為傲的精兵叫戰獅神兵,這絕不是巧合。   「裡謝爾在經歷天火之劫前,小人有幸進入三千年前的希望之城,所以知道鐵人的前身是石巨人。」   「希望之城?你竟然找得到這個地方。」利普索急切問道:「那可提供無限動力的鳳凰火羽在何處?」   「陛下,那些東西已全被熔岩毀去,再不可能重現世間,希望陛下能思考為何希望之城城主奇克拉要將自己連同兵器給埋封在地底下啊!」   利普索完全聽不進耳,眼神不住變化,最後語調放軟,「你真令我大開眼界,聖國正缺你如此人才,你可願為我效力?財富、權力、地位,都任你予取予求。」   「小人志不在此,還請陛下見諒。」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   話音未落,利普索三人迅速離開,屠神兵開始前進。   幸而亞修早有準備,第一時間雙雷怒便已出手,目標不是鐵人,而是它頭頂的巖壁,電鞭揮舞間,出口整個坍塌,石穴內一片黑暗,彷彿象徵亞修的未來,因為他惹上一個比伊琴蕾還要可怕千萬倍的敵人。   亞修轉身離開時,虛弱的呻吟傳入耳中。   「救、救我……救我……」   亞修放出光明球,難以置信的瞧著伊琴蕾,她的臉頰浮現淡淡的血色,開始斷續呼吸。   「不可能,受到這樣的傷還……噢,我的天,續命丸,是續命丸的藥力發揮作用……」   天意弄人,亞修為了讓伊琴蕾不敢妄動而要她服下的續命丸,到頭來反而救了她一命。   亞修頹然後退,「老天啊,你是在玩我嗎?我饒了她一命還不夠,難道你還要我救她一命?」   亞修陷入掙扎,靈藥再有效,放著伊琴蕾不管,她必死無疑,但要救她,談何容易?   最後,亞修善良的一面佔了上風,背起伊琴蕾,「這分恩情,我會要你報答,一定要。」   亞修不再停留,迅速離開,到地下湖時,又回頭施展兩次雙雷怒,將地道徹底封住。   回到王宮之下的密室,亞修囑咐五人原地等候,準備夜晚再來帶走他們,交代完畢後脫下外衣遮住伊琴蕾頭臉,趕回家中。   接近家門,亞修知道大事不妙,阿瑪都的戰獅神兵在門口結陣警戒,人數多了足足十倍,氣氛肅殺。   亞修的判斷錯誤,阿帕達重視紫月的程度超乎他想像,更曾在軍中下令,任何關乎紫月的情報,不論大小、真偽都要送交到他面前。   這次亞修沒有受到阻擾,背著伊琴蕾穿越層層警戒。   中庭,阿帕達昂然而立,彷彿一座擊不倒的高山,與他相對的異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神態輕鬆,其他人全在屋裡。   亞修恭敬行禮,「陛下再度光臨,有何指教?」   阿帕達視線落在亞修的背上,不答反問:「那是誰?」   「一個病人。」   亞修將伊琴蕾交給黛絲笛兒,囑她交給芍葯治療,同時以「音之魔法」說話。   『來找紫月嗎?』   黛絲笛兒訝異亞修為何會知道,不動聲色點頭。   『你們說了些什麼?』   『什麼都還沒說,你就回來啦!』   亞修鬆了一口氣,這遴掉了前言不對後語,露出馬腳的可能。   阿帕達冷冷道:「我不想多說廢話,我來找一個叫做紫月的人,有人密告她真實的身份是愛提娜。」   「我的老師是紫月?哈哈哈,她像是導致歐瑪亡國的人嗎?」   阿帕達皺起濃眉,「你知道這件事?」   「因為我與天啟神殿的妮雅小姐有點交情,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內幕。也因此,我不認為那些被歐瑪以冷血手段培養出來的殺手,該負上責任。」   阿帕達放聲狂笑,「你似乎弄錯了,鐵獅死在紫月手下,該怪他實力不足,我找紫月,是想會會這位以一人之力殲滅八千白銀騎士團精銳的魔女,如能勝我,別說報仇,要我封她當個女將軍都沒問題,不管是什麼出身,只要有實力,都能獲得我的尊重!」   亞修聽得瞳目結舌,暗道自己又犯了錯。   阿帕達不同於一般的君主,戰場上,他永遠身先士卒,騎著駭人的異種黑獅「血牙」,揮舞「獅牙刀」,領兵衝鋒;平時的娛樂是踏入競技場,與死刑犯、野獸、魔物拚死搏鬥,更立下規定,誰能勝他,不但罪狀全赦,還有豐厚賞賜,只是至今未有一人辦到。   「敢問陛下,到底有何確實證據指稱小人的老師便是紫月?」   「不需要,我的直覺就是一切,給我交出她。」   亞修總算明白不可能和阿帕達說理,寒星出鞘,冷冷說道:「陛下,你不是我的國王,我不需要聽你的命令,歐瑪也未納入阿瑪都的版圖,此處仍是三不管地帶,你的王權對我無效,想帶走我的老師,你得先踏過我的屍體!」   阿帕達喝退左右,雙手握住獅牙刀刀柄,眼中湧起襲擊獵物前的異芒,「亞修,我欣賞你,非常非常欣賞,天下高手難尋,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如能勝我,紫月一事就此做罷。」   短短一句話,便把亞修推入不得不出手的地步。   「莉娜,麻煩你退下,這件事交給我。」   安琪莉娜無奈退往一邊,她如出手,別說一個,一萬個獅王都得變成死獅,亞修並不希望走到那一步。   阿帕達與亞修間的緊繃氣氛急道升高,阿帕達緩緩抽刀。   亞修準備率先搶攻之際,一把蒼老的聲音伴著馬蹄聲傳來,「給我住手!」   龐大白影越過圍牆,落在阿帕達和亞修之間,白影是匹雄駿白馬,騎士是和亞修有一面之緣的御水賢者—澤爾恩克。   澤爾恩克的炯炯目光掃過兩人,怒道:「荒唐!真是荒唐!一個是我刀劍之國的偉大獅王,一個是落羽大陸有史以來的最年輕賢者,居然在這裡動手,像話嗎?!」   對這位阿瑪都的英雄,阿帕達也不敢失禮,手離刀把,說道:「我和他之間有所爭執,因此選擇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方式解決,沒有不妥。」   澤爾恩克的視線移向亞修。   亞修寒星入鞘,行禮後開口:「獅王的名號何等響亮,肯委屈自己與小人交手,小人沒有推辭的道理。」   兩人表明立場,澤爾恩克無奈說道:「你們既然決定,總得挑選個適合你們身份的場合,我有一個提議,將勝負之爭訂在十日後,讓各自以最佳的狀況出手,有沒有異議?」   「我沒問題。」   「好,我會派人趕搭一個落羽大陸最堅固、最雄偉的競技台供我們較勁之用,亞修,你安心準備吧,十日之中誰敢打擾你,就是阿瑪都的敵人!」   阿帕達一陣狂笑,領著戰獅神兵離開。   澤爾恩克歎道:「你的個性不是如此,怎麼會弄到和我國陛下刀劍相向?有任何誤會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解釋。」   「大人的好意心領了,還請讓小人自行處理,只是大人不是該在裡謝爾?」   澤爾恩克眼中閃過一絲冷芒,隨即恢復,「有點要緊的事,對了,貴國公主請我幫忙轉交一封信給你。」   「信?」亞修伸手接過,拆開後一看,大笑出聲。   信有兩張,一張報平安,另一張簡單寫著兩個字——混蛋!   伊琴絲顯然認為罵人如果不能罵到對方曉得毫不過癮,因此才請澤爾恩克幫忙。   安琪莉娜湊過來看,也會心一笑。   亞修將信收好,說道:「大人要不要進屋休息呢?」   「不必,有件事得提醒你,千萬別把陛下當成空有蠻力的莽夫,他的雙刀之強、之猛之狂,連我的絕招都可破解,你不能大意。」   亞修倒抽一口涼氣,這番話太驚人了,貫天冰旋彈可是能與雙雷怒比擬。   「小人謹記在心。」   「如果你需要任何幫助,到阿瑪都的軍營找我。」   「小人明白。」   澤爾恩克一勒韁繩,白馬四蹄輕動,毫不費力便翻過圍牆離開。   「莉娜。」   「有事嗎,主人?」   亞修裝出好色的表情,問道:「今晚有空嗎?」   安琪莉娜嫵媚一笑,「當然有。」   「陪我個一晚如何?」   「主人的命令,人家怎能說不?」   「嘿嘿,我很怕你受不了啊!」   「夠了!」黛絲笛兒突然出現,把亞修踢得四腳朝天,叉腰罵道:「練功就練功,幹嘛說得這麼暖昧啊?」   亞修和安琪莉娜對看一眼,哈哈大笑。 ∼第六章 雨和露比∼     當晚,亞修帶回五人,並向眾人說出經過。   對露比,亞修早不把她當外人,更不想有絲毫隱瞞,至於空青兄妹,亞修原想瞞著,卻在愛提娜的堅持下一併告知。   兩兄妹明白愛提娜的身份後,臉色驟變,空青更一語不發轉身回房。   芍葯注視著五人的呆板表情,再看看與嫣紅相對而不發一語的愛提娜,想起亞修所說的歐瑪如何以非人手段訓練他們,寒氣直冒,「我真的不敢相信。」   亞修歎道:「但那的確是事實。」   芍葯再看愛提娜一眼,不自覺壓低聲音,「她真的殺了那麼多人?」   亞修難以解釋什麼,芍葯的反應是正常的,不覺看了露比一眼,聽完經過,她除了憐惜外,沒有恐俱與厭惡,這不是正常的反應,但亞修總覺得她本該如此。   亞修懇切說道:「那個時侯老師只是具傀儡,現在她已徹底擺脫過去而重生,我不敢要求你能接受,但至少別將此事洩漏,好嗎?」   「我不是多話的人。」   芍葯又看愛提娜一眼,恐懼之情溢於言表。   亞修轉移話題,「伊琴蕾的情況如何?」   「如不是續命丸,她早魂歸西天,不過傷勢仍相當嚴重,能不能撐過去,今晚是關鍵。」   芍葯沈默片刻,緩緩開口:「在我十歲時,家父曾分別問過我兄妹兩個問題:有一個罪大惡極、泯滅天良的人身受重傷倒在眼前,救是不救?家兄的選擇是救,他的理由是醫術之道乃救人之道,不能見死不救。我的理由是不救,原因一樣,醫術之道乃救人之道,我如救他一命,讓他再去害人,我的醫術豈不是反成幫兇?別人如何評斷我不在意,但在我的眼中,世上有該救的人與不該救的人。」   亞修明白芍葯的意思,認真思考。   「我是個好人。」亞修語出驚人,「因此我在某些事上注定會吃虧,伊琴蕾為了自己的復仇而殺我,她什麼都不必考慮,但問題是我考慮到了,這是我們之間的不同。我相信醫聖沒有給你答案,因為有可能你放棄的那人,會在日後誠心懺悔,拯救更多的人,也可能相反。我們都是凡人,不可能預料得到未來的發展,能做的,就是做出心安理得的選擇。」   芍葯露出一絲笑意,「家父確實沒有回答,既然你已有準備,我會盡全力救她。」   「謝謝!」   「那我去照顧伊琴蕾。」   亞修來到愛提娜身邊,她緊握嫣紅的手,不發一語。   嫣紅如死魚般的眼正對愛提娜,即使見到昔日同伴,也毫無變化。   「老師,你該去休息了。」   「我不累。」   「老師,要改變他們,不是一蹴可幾,但我們會成功的。」   愛提娜閉上眼,淚水不受控制的滑落。   「有件事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向空青兄妹提起你是紫月的事?」   愛提娜拭去淚水,淡淡道:「我只是想斬斷一些無謂的關係而已。」   「我不明白這話。」   「你不需要明白,那不關你的事。好了,我帶他們上樓安置。」   愛提娜拿起戒指下令,帶著五人上樓。   亞修走到菈蒂妮、露比、黛絲笛兒還有安琪莉娜圍坐的桌前,低頭就是一句「對不起」。   四人毫無反應,亞修忍不住再問:「你們不問為什麼嗎?」   黛絲笛兒兩手一攤,說道:「沒有必要,你的決定早在預料之中,不過……」   黛絲笛兒比著菈蒂妮,壓低聲音問道:「她是怎麼曉得背後搞鬼的人?」   「想知道嗎?」菈蒂妮突然開口。   黛絲笛兒被嚇了一跳,尷尬點頭。   「不過是直覺而已。」   「開什麼玩笑!」   亞修附和道:「這是真的。」   黛絲笛兒、安琪莉娜一臉疑惑,菈蒂妮笑道:「信或不信就隨你們,不過亞修,我很高興你沒有殺她。」   「我只希望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一定是的,你好好休息,我去收拾孩子們弄亂的客廳。」   「我去幫你。」露比跟著起身。   兩人離開,黛絲笛兒舉手說道:「你所講的屠神兵,我之前曾見過,只是認為不要跟你說比較好。」   黛絲笛兒把消滅妖屍龍後曾遇到三隻鐵人屠殺一隊騎兵的事說了出來,末了還補上一句:「我事後有跟蹤鐵人,它們的確藏身在千刃峽谷。」   「被殺的是哪一方的人馬?」   「原本不曉得,但昨天就明白了,那些士兵身上的盔甲有和阿瑪都相同的獅頭圖案。」   「果然。」   鐵證如山,米達司將古老的技術結晶——屠神兵,用在戰場之上,目標還是阿瑪都,雖說阿瑪都的騎兵在戰獅神兵之下,但也不容小覷,能將他們消滅,鐵人的戰力不可小覷亞修不明白互相殺戮有何樂趣,良久,開口道:「屠神兵有致命的缺點。」   黛絲笛兒好奇道:「什麼缺點?」   「屠神兵既然如此厲害,米達司為何不投入戰場?加上利普索提到鳳凰火羽時的神情,我可以斷定屠神兵無法進行長時間戰鬥。」   「有道理,只是主人已牽扯其中,如何打算?」   「不作打算。」   「不對吧!」黛絲笛兒握緊拳頭說道:「既然被打了,當然要討回來,等我把那三隻鐵人拆成碎片,保證他們乖乖道歉。」   「有你在,當然沒問題,但對方可是一個國家,如趁我們不在時展開報復怎麼辦?我總不能讓你殺光米達司的所有人,我確實見到不該見的東西,但如果我將屠神兵的事洩漏,米達司必被群起而攻。我們正處在一個恐怖平衡之中,等我和獅王的十日之約事了後,再來思考怎麼做。」   兩女並不全然贊同亞修的決定,但考慮到菈蒂妮等人手無縛雞之力,也沒有反對。   「好了。」安琪莉娜起身,「不要浪費時間,趕緊練劍吧!」   「是的,還請兩位師父手下留情,讓我看到明天的太陽,話說回來,萬一又是陰天該怎麼辦?   亞修的俏皮話,逗得兩女嬌笑連連。   深夜,露比在二樓窗前遙望,封靈空間內的種種全瞞不過她,更掌握住亞修的變化,身形一隱,轉而出現在高空,夜晚的弦月襯著她的身影,倍顯孤寂。   「雨。」露比低聲呼喚。   雨有了回應,晰間出現在眼前。   「找我有什麼事?」   「書已翻到最後一頁。」   雨神色一變,「太初之力終於成形了?」   露比點頭,神色複雜。   雨苦笑道:「你陷入兩難的局面,當日你阻止我引導亞修進入天人合一,是明白那樣會改變其體質,間接加速太初之力的成形,現在卻……你打算怎麼做?」   「我不知道。」   「不知道?」雨臉色微變,「你不能說出這三個字,絕對不行,你如果不下決定,我該怎麼辦?請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   露比仍是不發一語。   雨放軟語調,「我們雖努力了這麼久,但假使你的決定要改變,我……」   「不必了。」露比下定決心,「我不會變,卻不敢肯定他水遠不變,我無法再經歷一次同樣的痛苦,儘管做好你的工作就是。」   「那麼……後會無期了。」   「等等,我要你收下這個。」   露比翻開的手各有一粒金色光球,雨接過後訝道:「這是……」   「足以摧毀曼雷達和法裡恩身軀的力量,讓他們在數月內都無法重生,我要你使用它。」   「這和原先以我拖住兩人的計畫有何不同?」   「差別在於有了它,那個瞬間你能待在我身旁。」   雨一陣錯愕,久久不能言語。   「我真不敢相信你會說出這句話,你不是討厭我嗎?」   「我不是討厭你,而是見到你,便讓我想起過去,你為我承擔所有,我卻無理對你發脾氣,抱歉,雨,以前都是我的錯,你會接受我的道歉嗎?」   雨淚水潛然滑下,喃喃道:「哪有自己不原涼自己的道理?」   「謝謝!」   雨凝視著手上的金球,問道:「法裡恩和曼雷達真的會有所動作?」   「一定,他們無法背叛創世者的天職,當有力量足以毀滅神、魔二界時,必會有所感應他們直到此刻仍茫然不知,皆因對朵麗芬的情感所迷惑,但最後一刻,必會有所動作我走了。」   露比離開,雨凝視下方,目光毫無阻礙的穿透封靈空間,看見亞修正揮汗如雨地練劍,鬥志高昂,全神貫注。   雨幽幽說道:「如果你的時間再多些,也許會是個不同的結局,可惜,真是可惜。」 ∼第七章 翼人再現∼     亞修清晨離開封靈空間後,並沒有休息,而是加緊練劍。兩女原想陪在一旁,但想想還是給他一點自由的空間比較好,因此回房休息,畢竟伊琴蕾已被抓住,加上阿帕達的金口玉言,誰也不敢來此搗蛋。   驀的,門開,空青背著行囊現身。   亞修想起昨夜他聽到愛提娜身份時的反常,心中一緊,「你要走了?」   「對。」   「我不怪你,但可以求你不要透露老師的身份嗎?紫月真的已在世上消失。   空青哈哈一笑,「我離開不是這個緣故,記得我跟你說過愛提娜小姐的手臂有機會復原嗎?」   「那就對了,我離開不是為了她的身份,而是為了這件事。」   亞修大為意外,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麼。   「請轉告愛提娜小姐,醫聖之子遇到束手無策的疑難病症時,選擇的不是逃避,而是正面挑戰,想斷我的念頭,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辦到。   亞修聽得一頭霧水,茫然點頭,「我會轉達。」   「那我到市集去買匹馬後就走,可惜看不到你和獅王名留青史的一戰。」   「沒你想得那麼偉大,我送你一程吧!」   兩人到了冷清的市集,別說馬,連小販都沒多少,只見空青東找西問,竟找到賣馬的黑市。經空青解釋,亞修才明白這些馬是從軍隊流出的戰馬,被帶到黑市交易,不僅是馬,還有各種軍需用品、武器護具,二十多個國家,不能期待全都軍律嚴明。   亞修大感有趣,空青與芍葯有豐富的遠遊經驗,對這種江湖門道,相當熟悉。   空青牽著馬到城門口,亞修揮手道:「路上小心。」   空青上馬,笑道:「我沒問題,你自己才該保重。」   空青一夾馬腹,逐漸遠離。   「實在是個好人,萍水相逢卻能為老師如此盡心,真是令人感動。」   亞修並不知,他感動得太早了。   「好,回家繼續練劍。」   亞修轉身,心情愉快,驀地,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發於本能,亞修往旁一竄、再往前一衝,耳畔聽見細微的破空聲,接連不斷。   亞修確定一事,有人從上空攻擊他,立刻施展神足,如鬼魅般閃入城門之下,同時往上一看,只見空中起了一陣奇異的藍色波紋,轉眼便消失,身後,地面插著數十根藍色羽箭。   亞修臉色凝重,他發現一項驚人的秘密,拾起一根羽箭,趕回家中。   庭院中,芍葯、安琪莉娜、黛絲笛兒有說有笑,見到亞修的神情和他手上的羽箭,便知有事發生。   芍葯目光一動,驚呼:「這是射傷阿瑪都王子的箭,難道……」   亞修點頭道:「我成了目標。」   「怎麼可能,伊琴蕾不是已被你抓住?」   「不是伊琴蕾,她如果有這種人才,不會留到現在才用。」   「那……是天煞軍?」   亞修再次搖頭,「也不是。」   安琪莉娜、黛絲笛兒在此時露出明白神色。   芍葯疑惑道:「那到底是誰?又有什麼理由?」   亞修笑道:「理由我想是為了挑撥米達司、阿瑪都相鬥,再從中取利,至於下手的……恐怕是翼人族,只有他們敏銳的五感,才能從極高的空中準確偷襲,也只有他們身上能與週遭同化的刺青能徹底掩去行蹤。」   「可是從沒聽過他們介入人類的紛爭。」   「有的,我在連恩山脈找你哥哥時,便曾聽到一個翼人部落投向人類,我想他們就在歐瑪,至於為何要殺我,恐怕是主使者對阿瑪都退退不向米達司出兵而感到不耐煩,將腦筋動到備受阿帕達賞識的我身上。」   安琪莉娜點頭道:「好個驅虎相鬥的計策。」   「莉娜,我想麻煩你一件事。」   「去連恩山脈請疾風來此,勸說這裡的翼人離開,沒錯吧?」   亞修有所感觸的說:「翼人是天空的子民,該屬於湛藍清澄的天際,從他們未在箭上塗毒,就曉得他們心中還有高傲的一面,我真的不希望他們捲入人類的紛爭中,這件事就麻煩你了。」   「知道了,我立刻去辦。」   「等等。」亞修進屋拿出一封信交給安琪莉娜,「這是給伊琴絲的信,感謝她為我做的一切,反正順路,麻煩你幫我轉交。」   安琪莉娜收下信後,化做流星高速飛行,看得芍葯目瞪口呆,說不出話。   同時,黛絲笛兒也往亞修身前一站。   「要我去找出翼人的藏身處,並看好他們嗎?」   「你還真瞭解我,就麻煩你在疾風趕到之前,不要讓他們繼續殺人。對你來說,在不現身的情形下做到這些事應該沒有問題吧?」   「廢話,雖然我會說既然翼人把腦筋動到你的頭上,不如把他們的翅膀折斷當作懲罰,但你一定會說不好,對不對?」   亞修兩手一攤說道:「你難道忘了我是個天生吃虧的好人?」   黛絲笛兒噗嗤一笑,「知道了,這點小事交給我吧!」   黛絲笛兒消失在藍天時,亞修心中鬱結難解,來這裡沒幾天,他已厭倦為了財富、權力,手握大軍的人彼此勾心鬥角,互相殺戮的事,他痛恨,卻無能為力。 ∼第八章 不祥之兆∼     當晚,芍葯說伊琴蕾已經醒來,想見亞修。   亞修感到納悶,這個女人見他做什麼?   進入病房,伊琴蕾除了臉和雙手外,上半身全被繃帶包紮住,濃厚的藥草和血腥味瀰漫全屋,臉色蒼白的可怕,連對她厭惡至極的亞修,都覺得悲慘。   「為什麼救我?」伊琴蕾虛弱的聲音問了連亞修也不曉得答案的事。   「坦白告訴你,我不知道,你不需要感謝我,當時我很希望你就那樣死去,但既然你沒死,那就當成是上天的旨意吧!別以為我救你一命代表什麼,你如果敢亂來,我還是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亞修說完便離開,病床上的伊琴蕾不發一語,從鬼門關走一趟回來,讓她親身體驗到生命的可貴,也明白到亞修饒她一命、救她一命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恰和她那個不擇手段也要達成野心,把人視作可丟棄的物品,毫無憐憫與慈悲的父親完全相反,形成震撼而強烈的對比。   伊琴蕾輕撫著右手一枚不起眼的戒指,喃喃道:「美月,一年前你代我自焚而死,希望我好好活下去,我一直視為理所當然,但我今天才知道,活著是多麼寶貴的一件事,我……我真的值得你這麼做嗎?看到現在的我,會不會讓你後悔當初的決定?」   伊琴蕾的淚水在不知不覺中滑下,洗去煞氣,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她已開始改變。   當夜,亞修入睡後做了個末日來臨的惡夢,火紅的烈焰蒸乾海水、焚燒天空,將一切生命全都吞噬,他身旁的人一個個在火焰的燒灼下痛苦扭動,他靠近幫忙,所有人立刻灰飛煙滅,他赫然發現,這末日之火其實是由他身上發出。   「啊!」   亞修一聲尖叫後醒來,滿頭冷汗,心臟狂跳,可見惡夢有多逼真。   「真是夠了,我竟然作這麼不吉利的惡夢。」   亞修感覺喉嚨發乾,下樓找水,發現菈蒂妮佇立在庭院,遙望北方。   亞修走到身旁發現她淚流滿面,神情哀痛。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菈蒂妮泣不成聲,指著北方說道:「好多、好多的痛苦從那裡傳來,我知道那是死亡的哀嚎,我的頭好像要裂開。」   亞修往北看,哪有什麼異狀?然而,菈蒂妮卻已忍受不住,一聲不響昏了過去。   「天啊!」   亞修趕緊把菈蒂妮抱回房,並叫醒芍葯。   芍葯檢查後滿臉疑惑,「身體沒有異常,也許是太勞累的緣故。」   看著菈蒂妮呼吸急促、大汗淋漓的樣子,亞修焦急問道:「有辦法讓她舒服一點嗎?」   「我開一帖安眠藥讓她服下吧!」   亞修拿了藥,趕忙喂菈蒂妮服下,想起她二十歲那一年也曾莫名倒下,差點送命,但經亞修一夜誠心祈禱,最後奇跡似的復原。   「你不能有事,絕對不能有事啊!」   亞修跪在床邊,緊握菈蒂妮的手,誠心祈禱。   夜色更深之際,露比悄然現身,歎道:「兩個笨蛋,可知你們的愚蠢和私心讓朵麗芬受了多大的折磨?」   她伸出手,一點金芒落在菈蒂妮額上,融入體內,她的呼吸變得緩和、均勻,「我只能幫你到這裡。」   看著亞修專注的臉龐,渾然不知有人在旁,露比柔聲低語:「我和菈蒂妮是你人生中的兩大支柱,如果全垮的話……嗯,她回來了,亞修,面對你最痛恨的事吧!」   露比翩然消失,不久,黛絲笛兒越窗而入,臉色凝重,拍著亞修的肩膀。   亞修張開眼,黛絲笛兒看著菈蒂妮,問道:「她怎麼了?」   亞修發現菈蒂妮情況好轉,輕鬆不少,說道:「身體有點不舒服,倒是你有什麼事?」   「到外邊去說話。」   走到門外,黛絲笛兒開口:「出了意外。」   「意外?」   黛絲笛兒表情為難,卻也知道這事無可隱瞞,銀牙一咬,沈聲道:「阿帕達領著澤爾恩克和戰獅神兵夜襲,躲在北方沼澤地中的翼人據點,將其全滅。」   亞修臉色道變,踉蹌退了兩步。   「剷除翼人後,阿帕達發動第二波攻擊,目標是華格納。」   「華格納?就是他們利用翼人嗎?那……結果怎樣?」   「那是一面倒的大屠殺,憑良心說,你與阿帕達的決鬥,我原先並不擔心,但看了阿帕達殺敵的模樣,這份自信開始動搖。」   亞修苦澀說道:「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事?」   「莉娜也許被伊琴絲拖住而還沒抵達連恩山脈,我希望你能攔住她,別把疾風帶來。」   「你害怕翼人得知同族的死訊,會仇視人類?」   亞修點了點頭。   黛絲笛兒再說:「但我可能來不及,到時你要如何處理呢?」   「那只能希望翼人理解,介入人類的紛爭便要有被報復的準備。」   「事不宜遲,我立刻出發,只是我和安琪莉娜都不在,這裡要是出事的話……」   「放心,我等於是受到阿帕達的保護,不會有人來找麻煩。」   「我明白了。」   黛絲笛兒一個晃眼,身影出現在夜空,如流星高速前進。   亞修凝視皎潔星空,心中無限傷感,戰爭爆發了,當明天的太陽升起,華格納無數家庭失去了他們的兒子、丈夫、父親,傷痛欲絕的哭泣與呼喚親人的名字將是這個國家唯一的聲音。   然而他又感到一絲幸運,現在的他幸福而美滿。   「我絕不會讓這種痛苦降臨在我和我的家人身上,絕對不會!」   亞修握緊雙手,立下誓言。   亞修回到菈蒂妮房裡,心念一動,將阿帕達夜襲翼人、殲滅華格納大軍的事聯想到它對菈蒂妮的影響。   亞修思緒翻騰,菈蒂妮雖失去視力,卻換來更神奇的心靈之眼。最近,她的感覺更不可思議,竟能指出伊琴蕾便是要殺他的人,她倒下是因為感應到翼人和華格納軍隊被殺的慘況?   「有可能。」亞修做出判斷,立刻叫醒芍葯、露比和愛提娜,向她們說明自己的猜測,三人全一副難以相信的神情。   愛提娜問道:「假使真是如此,你打算怎麼做?」   「離開歐瑪,到鄰近的國家去。」   芍葯欲言又止,最終沒有開口,身為一個醫者,她無法相信。   愛提娜沈吟後道:「既然你有這個顧慮,就聽你的,箍蒂妮那邊由我來說,你打算何時出發?」   「華格納被消滅,代表第三勢力的瓦解,以阿瑪都和米達司為首的兩大勢力衝突一觸即發,因此我打算明天立刻離開。」   「就聽你的。」   次日清晨,所有人全為搬離一事忙成一團。   在愛提娜的勸說下,菈蒂妮終於同意離開,條件是孩子也得一起走,畢竟誰也不曉得兩大強國一開戰,會波及到哪裡。   馬車方面還好,卻沒有馬匹,要孩子們長途跋涉是不可能的事,亞修和露比決定到黑市買馬。   兩人剛至大門,愛提娜喊道:「露比,菈蒂妮有事找你。」   「有事?」   亞修說道:「去吧,我等你。」   露比進到菈蒂妮房裡,她的氣色已好上許多,只是還無法下床。   菈蒂妮笑道:「我們兩個,似乎沒有機會像這樣獨處說話呢!」   「以後有的是機會。」   「不可能,我的人生已經走到盡頭。」   露比臉色一僵,說道:「別講這些不吉利的話。」   菈蒂妮歎道:「我清楚自己的身體,如不是亞修,我在二十歲那年就該死去,但這一次恐怕沒辦法。」   露比無語,菈蒂妮說的是事實,她的大限已到。   「所以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事?」   「希望你能好好照顧亞修,我死後只有你能讓他重拾笑容,你能答應我嗎?」   露比沒有回答,菈蒂妮的要求對她來講根本不可能辦到。   「為什麼不答應我?隨著生命將盡,我的感覺越來越敏銳,我感到你對他的愛堅定不移,難道我錯了?」   「不,你沒錯。」露比滿臉苦澀,「我在此許下承諾,無論發生何事,我會想盡辦法讓亞修振作起來。」   「他就交給你了。」   「你也別想太多,好好休息。」   離開菈蒂妮的房間,露比神色猶豫難決。   大門來了一位客人,備受尊崇的御水賢者澤爾恩克,正與亞修交談。   澤爾恩克高坐馬背,神采飛揚,掛滿著勝利的笑容,朗聲道:「昨晚爆發一場小型會戰,我軍擊潰華格納軍,消息退些會在城中傳開,陛下囑我帶口信給你,十日之約不受影響。」   亞修心中歎息,他的努力晚了一步,阿帕達竟然能找到翼人的藏身處與其幕後主謀,厲害得叫人難以相信。   心中一動,亞修沈聲問道:「敢問大人,我是否阿帕達用來引出翼人的棋子呢?」   澤爾恩克雄軀劇震,難以置信的瞧著亞修,吶吶道:「你、你怎麼會……」   亞修終於明白,昨天阿帕達與他的十日之約乃至於澤爾恩克出面制止,全是一場要將他拱成阿帕達對手的大戲,目的是誘使渴望米達司和阿瑪都相鬥的幕後主使者派遣翼人出擊,阿瑪都再讓澤爾恩克隨後跟蹤,尋找翼人藏身之處。   「看來小人猜中了,只是我不明白,你們到底是如何鎖定翼人?因為一切的徵兆都指向米達司。」   「老實回答你,陛下繼位之初便曉得情報的重要性,在這方面用心良多,陛下早知華格納有問題,卻無法掌握翼人行蹤,最後以你為餌,由我追蹤,我得為將你扯入我國紛爭一事向你道歉。」   「既然如此,十日之約還在嗎?」   「是的,與天下高手過招,是陛下的最大興趣。」   亞修歎道:「既然躲不過,那就正面迎戰吧!不過小人有一事稟告,家母因身體有恙,因此要送她至別處修養,但十日之後,我必定出現。」   「我相信你。」   「謝大人。」   澤爾恩克策馬離開,亞修收拾情緒,轉身笑問露比,「你和我媽說了什麼?」   「秘密。」   「不能跟我說嗎?」   「秘密如果還說出口,就不叫秘密啦!」   「也對。」   兩人攜手踏入城內,便覺氣氛不對。   尚未恢復元氣的艾格文,又出現逃難人潮,華格納被滅的消息已經傳開,結盟的小國群龍無首,恐俱成為下一個犧牲者,急忙撤軍,如此一來,只剩米達司和阿瑪都兩軍相對情勢緊繃。   亞修找到先前的黑市時,發現商人早已離開,空蕩蕩一片,什麼都沒有。   「別擔心,澤爾恩克不是曾說有事可以去找他?再說阿瑪都既然利用了你,跟他們借個百兒八十匹的馬也不過分啊!」   「也是,總不能被平白利用。」   亞修一把抓住露比的手,急忙趕往城外,不過才走沒幾步,便看到芍葯一臉焦急的迎面跑來。   「不、不好了!」   「怎麼了?」   芍葯邊喘氣邊說:「有奇怪的人闖入家裡,愛提娜挺身對抗,但人數實在太多,她恐怕應付不了。」   「什麼?」   亞修凌空而起,「操天翼」全力施展,人如流星消失,芍葯也急忙跟上。   露比落在兩人之後,緊咬下唇,沈吟片刻後消失在原地。 ∼第九章 母之情深∼     亞修趕回時,庭園處處可見魔法破壞的痕跡,愛提娜渾身浴血倒在玄關。   亞修一邊施展「治療術」,一邊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愛提娜顫聲道:「我沒事,但是菈蒂妮卻被他們抓走了。」   治療術的光芒瞬間消失,亞修費了好大功夫才保持自己站穩,咬牙切齒問道:「誰幹的?」   「恐怕是天煞軍,他們留下口信,要你自己一人到千刃峽谷去,原諒我無法保護菈蒂妮。」   「這不是你的錯。」   芍葯這時已匆忙趕回,露比亦跟在身後。   「芍葯,老師就交給你照顧了,我去把我母親帶回來。」   露比擔心問道:「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你不用擔心。」   亞修凌空而起,高速趕往千刃峽谷。   千刃峽谷無比遼闊,加上藏身處眾多,要在這種地方找人,無異天方夜譚,不過對方並不異激而修來捉迷藏,空中已有人等候,更毫不遮掩顯眼的五芒星圖案。   正如猜測,對方是天煞軍,只是亞修仍猜不到如此做的原因。   在天煞軍的帶領下,亞修穿越數座險惡峽谷,峽谷四周皆是稜鋒如刃的危巖,除了飛鳥,根本不會有人來到這裡,無形中成為良好的隱蔽處。   前方凌亂的石堆中,出現一塊被特意清出的空地,利普索和兩名部下押著菈蒂妮等候亞修,前方還有三具令人望而生畏的屠神兵,亞修完全弄不清楚利普索的目的。   利普索一襲銀霜聖袍,頭戴法冠,飄逸超塵,亞修瞥了四周數百名天煞軍一眼,一拳便將帶路的人鼻樑打碎,鮮血飛濺。   面對不利處境,他毫無所俱,大步向前,寒星出鞘,怒道:「放了我母親!」   亞修燃著怒火的眼緊盯前方,他和利普索三人約有二十餘步的距離,三具屠神兵擺在中間,兩名部下扣著菈蒂妮。   利普索是經過風浪的人,擄走菈蒂妮,自料得到亞修的反應,但此刻,一股莫名的懼意油然而生,他在氣勢上完全被壓下來。   利普索沒有答話,隱在聖袍內的右手探出,握著一截色呈白灰,約莫手肘長的枯骨。   亞修感到四周的元素瞬間變得難以駕馭,引起變化的,正是利普索手中的法杖。   「龍骨?」   亞修意外之餘,利普索發出一顆碩大火球,展開攻擊。   「彫蟲小技!」   已經歷無數激戰的亞修毫不驚慌,釋放魔力穩定元素,再以風元素將火球整個鎖住,一派輕鬆。   「那一天,我所感受到的異樣,原來是龍骨做成的法杖。可惜,它對我無效。」   龍之骸骨,魔法師夢寐以求的至寶,除了大幅增強自身魔法的威力外,還能干擾四周元素,讓其他人難以操縱,可謂魔法師的至寶和天敵,只是亞修早已超越常人的境界。   「鼎鼎大名的聖王,就只有這點本事嗎?!」   亞修一聲厲喝,火球受到風元素的壓縮,頓時爆裂潰散,聲威駭人。   利普索放聲大笑,「終於找到一個實力不下澤爾恩克的人,想要你母親的安全,就全力對付我!」   亞修更加疑惑,只是已沒有時間細想,利普索控制一具屠神兵,如快馬前奔並朝亞修揮出鐵拳,風聲虎虎。   亞修輕易避開,揮出一劍斬在鐵人手臂,爆出金鐵交鳴聲和點點火屑。   兩方一觸即分,重新打量對手。   利普索意外的瞧著屠神兵手臂上的一道劍痕,亞修亦無法相信寒星只在屠神兵身上留下一道口子。他記起特裡斯的話,三千年前曾有人研究如何強化石巨人的身軀,成果就在眼前。   如靈猴的敏捷、如鐵甲的堅硬、如奔馬的速度,加上由人控制,而不是重複呆板的動作,屠神兵完全超越石巨人的缺點,成為可怕的存在。   「你有一把好劍。」利普索陰陰說道,屠神兵不止出動一次,卻是第一次留下傷痕。   「你卻有一個令人討厭的殺戮兵器,我要毀了它。」   「辦得到再說!」   激烈的戰鬥再度展開,屠神兵的速度雖快,亞修的風之疾走也不逞多讓,加上豐富的戰鬥經驗,屠神兵難以構成威脅,只是亞修也無法造成致命的破壞。   屠神兵與亞修僵持了一段時間,利普索變得焦急,最後五指頂住菈蒂妮的玉頸,大喝:「雙雷怒,立刻對屠神兵施展雙雷怒!」   亞修完全不懂利普索為何要他出絕招,只是他早就準備打破僵局,拉開距離,凝聚電球時,突然聽來箍蒂妮的呼聲,「蹲下擲劍!」   如此莫名奇妙的一句話,換做任何人都會退疑,亞修卻立刻照做,擲出的寒星雖刺入屠神兵腹部寸許,卻毫無威脅。   菈蒂妮再喊:「雙雷怒出手!」   亞修依舊聽從,撕天裂地的絕招出手,刺眼的電鞭狂亂揮舞,奇妙的事發生了,雙雷怒接近屠神兵時,竟被寒星吸入,整個消失。   所有人全作聲不得,利普索大聲咆哮:「怎麼會這個樣子,這樣要我如何比較貫天冰旋彈的威力……」   話聲未完,屠神兵的身軀開始龜裂,由內而外射出強光,最後一聲雷爆炸成粉碎,該已消失的雙雷怒化成無數細小雷球夾雜著破碎的金屬四射。   菈蒂妮以超乎尋常的直覺,找到了屠神兵的弱點,以寒星為媒介,將雷電導入屠神兵的軀體,由內而外破壞。   利普索一聲慘叫,爆炸的氣流扯動寒星飛旋,竟斬斷了他的手掌,只能說惡有惡報。   混亂中,亞修如鬼魅現身,擊昏幫利普索止血的兩名部下,緊握菈蒂妮的手,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屠神兵再現異象,爆出點點星芒,冉冉上升,在空中形成一團光雲,美不勝收,凝聚良久才消失。   「星星之石?」   亞修總算明白米達司與歐瑪無冤無仇,為何蹚入這趟渾水,只因為屠神兵的魔力來源便是星星之石!而且還是經過提煉,能儲存大量魔力的星星之石結晶,當魔力的供給沒有問題時,再以魔法控制屠神兵。   然而星星之石的缺點在於每使用後壽命便減一分,且產量極少,難怪歐瑪發現星星之石的礦脈消息一傳開,米達司便揮軍趕至。   亞修拾起寒星直指利普索,冷冷開口:「你,做好受死的準備了嗎?」   聖王遇險,天煞軍卻不敢動作,他們再快,也快不過亞修的劍。   菈蒂妮按住亞修的手,輕輕搖頭。   亞修深知箍蒂妮的心腸,收劍入鞘,「給你一個發自內心的建議,不要惹我,否則你所面對的敵人將比阿瑪都可怕千萬倍。」   這話一點都不狂妄,只要亞修動用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力量,人界無一人、一國可與之匹敵。   利普索不知是受傷還未回過神或另有緣故,像是陷入惡夢般自言自語:「輸了,屠神兵輸了,我居然輸了……」   亞修也不管利普索有沒有聽進去,無視天煞軍的存在,帶著菈蒂妮離開。   「不,我沒有輸、我沒有輸,剛剛那是意外,我的屠神兵沒有輸。」   走沒幾步,身後傳來異響,利普索顫顫巍巍站起,不顧右手傷勢,第二具屠神兵動了,邁開大步朝亞修兩人直撲。   亞修眼中厲芒乍現,還沒有動作,菈蒂妮挺身而出,雙手交握,金色護盾在身前展開,擋住屠神兵的鐵拳後,她再往前一步,硬是將屠神兵彈開,勇猛的模樣連亞修也大吃一驚。   「聖盾?真是好久沒看到了。」   「別太過分了!」菈蒂妮怒道:「要不是擔心孩子和愛提娜的安危,你以為捉得住我嗎?」   高空中,露比俯視一切,莞爾一笑,「差點忘了亞修的治療術是你所教,你本身也會神聖魔法呢!不過,已有人來收拾殘局……嗯,這可能是最後一個機會,加油啊,亞修。」   炫目的白光猛然亮起,自亞修、菈蒂妮身旁穿過,直衝屠神兵,發出徹骨奇寒。   冷例低溫使利普索神智一清,訝道:「貫天冰旋彈?」   澤爾恩克悄然抵達,表情莊嚴肅穆,傾全身之力施展最強招式,利普索也鼓盡魔力,驅使屠神兵前進,兩人間似乎有什麼恩怨。   高手比拚,餘勁駭人,亞修急忙拉著菈蒂妮後退。   菈蒂妮一陣感觸湧上,「好強的力量,只是為何把這樣的力量用在勝負之上呢?」   亞修心中難受,他真的希望能做些什麼,讓他的母親高興。   不久,澤爾恩克與利普索的比拚結束,澤爾恩克臉色泛白,無力跪下,全身顫抖,至於屠神兵,雖被冰封,卻毫無損壞,亞修心中一凜,如不是菈蒂妮指出要害,以寒星配合雙雷怒,恐怕也無法毀去屠神兵。   利普索如著了魔般的大叫大喊:「贏了,我贏了,我贏了澤爾恩克的貫天冰旋彈!嵐姬,你看到了嗎?我贏了澤爾恩克啊!誰說我永遠不如他?我贏了、我贏了啊!」   亞修趨前扶起澤爾恩克,滿臉疑惑,「聖王的樣子怪怪的,而且你們之間似乎有恩怨?」   耗盡魔力的澤爾恩克顯得虛弱,落下老淚,歎道:「這是我和他年輕時結的梁子,你不必知道,只是沒想到已過了數十年,他還記得這麼深。」   澤爾恩克不說,亞修也從嵐姬這女性名字猜到些許,恐怕是兩人年輕時為爭奪芳心而生的恩怨,且由澤爾恩克獲得勝利,讓利普索懷恨至今。   「抱歉把你牽扯進這件事,利普索恐怕是為了以你的雙雷怒來測試鐵人的能力才捉住你的母親,等確定鐵人無懼雙雷怒才約我決鬥,他從以前就是這個樣子,沒有把握的事絕對不做。」   亞修總算明白利普索的怪異為何,原來還有此內情,這樣看來,他光天化日之下擄走菈蒂妮,該是曉得與阿瑪都的情勢一觸即發,再沒有時間拖延才出此下策。   亞修心中一動,問道:「大人是如何得知此處?」   「我聽你說要離開此處,後來想到可以送你幾匹馬和命令士兵隨行,回頭時才曉得出了變故,我向陛下報告後便早一步趕來,卻沒想到發現這個秘密。」   「秘密?」   亞修話到一半,阿帕達的怒吼如平地之雷響起。   「賢者雖敗,獅王又如何?」   龐大的黑影凌空下撲,兩道黃芒乍現,爆出刺耳的切割嘯聲,屠神兵的冰封不但被破,還被斬下一隻手臂。   「不愧是米達司,竟造得出如此可怕兵器。」   黑影是頭令人無法想像的龐大黑獅,體型幾與健馬相比,濃密的鬃毛掩不住那無數傷疤,一雙巨眼閃爍著碧綠色幽光,流露出對殺戮的渴望,隱現的利齒竟是鮮紅色。   黑獅名為血牙,被阿帕達在年輕時降服,陪著他經歷無數征戰,在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被認為是獅與魔物的混種。   除了獅王,誰還能駕馭如此異獸?阿帕達威風凜凜的跨坐黑獅背上,分握彎刀,僅餘的右眼神光炯然,啤貌天下,戰神復生也不過如此。   亞修的視線落在阿帕達那對令天下為之恐懼的彎刀,彎刀名為獅牙,幾乎與人齊高的刀刃並非平滑的鋒口,而是一齒接著一齒,如同鋸子般的齒刃,擊中的傷口就像被利齒啃嚙,血肉模糊。   這也是獅牙刀的可怕之處,其鋒利自不在話下,不管遇上任何兵器、盾牌、盔甲,只要擊中再扯,無不被徹底撕碎。   獅王高舉彎刀大喝:「利普索,你驅使鐵人殺我部下,更擄走我視為對手的親人,準備付出滅國的代價!」   亞修剛把澤爾恩克扶至一旁,聞言心中一涼,問道:「大人已找到襲擊你們騎兵部隊的兇手?」   「遇襲的隊伍中有人並未當場死去,說出鐵人的模樣,可惜我們不知何人所有。唉,老友,我今天已不可能保住你。」   獅王一擊驚天動地,但利普索剛嘗到久違的勝利,自信滿滿,認定屠神兵是受到貫天冰旋彈的冰封才如此脆弱,冷笑道:「你有這個資格嗎?」   「當然有!」   阿帕達話聲甫落,忽而眾獅同嘯,無數鮮黃色的獅影猛然撲往把守四周的天煞軍,天煞軍碎不及防遇襲,慘叫聲中倒了一半,另一半直衝天際時,勁弩排空而掃,又倒了大半,最後,天煞軍只剩不到百人,騰空滯留。   出現的是阿瑪都最引以為傲的戰獅神兵,近千精銳清一色的皮甲,胯下騎著神態威猛的雄獅,取代天煞軍的原先位置,包圍利普索,光看他們能神不知、兔不覺的抵達此處,就曉得他們的可怕名不虛傳。   戰獅神兵令人聞風喪膽的地方在於他們的坐騎不是戰馬,而是降服的公獅,戰場上,這支部隊一旦出擊,還未短兵相交,光是獅吼就足以使敵人陣形潰散,不戰而勝。   情勢逆轉,利普索陷於不利位置,然而天煞軍加上屠神兵絕不容小覷,阿瑪都要贏,也得付出不少代價。   利普索老眼含威,「獅王,讓天下知道誰才是落羽大陸第一強國!」   「正合我意!」   利普索再施魔法,完好的屠神兵緩緩動作,兩名部下也合力控制斷去一臂的屠神兵,處在空中的天煞軍手上發出魔法的光芒,戰獅神兵的弩箭也已上弦,閃著致命寒光,兩方皆準備生死相搏。   「給我住手!」亞修的寒星帶起燦爛光影,插在阿帕達的身前,挑釁意味十足。   阿帕達疑惑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亞修向前,卻被菈蒂妮拉住,搖頭道:「不要為了我……」   亞修看著菈蒂妮因近距離感受到天煞軍死亡而痛苦的臉龐,淡淡說道:「為了你就是為了我。」   亞修大步往前,拾起寒星,泰然開口:「利普索擄走我母親,這筆帳我會跟他算,不勞你費心,你只能為他屠殺你的士兵報仇,可是今天你絕不能出手,絕對不能。」   「我不明白,你竟然為利普索求情?」   「求情?錯!我恨不得你把他碎屍萬段,但就是不能在今天。當然,有所求得有所憑,就讓我們把十日之約提前到現在,以我的勝利做為請求,如何?」   利普索怒道:「你們別把我當作不存在!」   亞修一個轉身,神足發動,轉眼就閃到利普索眼前,三拳便將他和部下擊暈,失去控制的屠神兵轟然倒地。這是屠神兵的最大缺點,它的軀體或許牢不可摧,但控制的人卻是血肉之身。   「我的確是把你當作不存在!」亞修寒星抵住利普索的脖子,朝天煞軍大喝:「不准動,否則,聖王一定死!」   聖王的性命握在亞修手裡,天煞軍除了服從還能怎樣?   「獅王,不敢接受挑戰嗎?威猛的雄獅是不會挑選地點、挑選對手的,它想要的只有勝利!」   「有氣魄!」阿帕達獅牙刀交互拍擊,發出刺耳的磨齒聲,眼中爆出異芒,「我答應你!」 ∼第十章 神魔降世∼     「接招!」   亞修一出手即是絕招——「二段神足」!   難以想像的高速讓亞修失去蹤影,阿帕達雖慣征沙場,卻從未遇過此種招式,有所警覺時,寒星已貫入黑獅的腹側,射人先射馬,沒有坐騎的阿帕達已非同小可,有血牙的幫助更為可怕。   阿帕達喉頭低吼,獅牙刀下揮,撥擋寒星,胯下血牙四爪發力,往旁急躍。   獅牙刀的齒刃卡住寒星劍鋒,亞修整個人被大力甩開,足尖還未點地,手中電芒乍現,強橫的雙雷怒毫不猶豫出手,狂舞的電鞭令人膽寒。   「好!」   阿帕達擲出一把獅牙刀,準確命中雙雷怒中央,「砰」一聲輕響,雷電球的聯繫被斬斷,兩顆雷球分墜左右,轟出窟窿,他盼間便把握住雙雷怒的弱點—旦失去電球相互激盪的破壞力,威力大減。   獅牙刀刀勢未了,呼嘯斬向亞修,亞修臨危不亂,雙手觸地,前方隆起一堵柔軟的土牆,準備奪下一刀。   然而在獅牙刀擊中之前,阿帕達已不可思議趕至,右手接刀,血牙猛然撞破土牆。   幸而亞修早有預感,高達七重的「烈火炎嘯」猛然湧出,只見刀芒大放,一道又一道的烈焰全被獅牙刀擊潰,阿帕達衝至亞修身前,刀芒一閃,傳出亞修一聲慘哼,施展神足退開,兩人遙遙而對。   阿帕達舉刀凝視,與寒星相交的獅牙刀少了一齒,血牙腹側一道劍傷,血沫不斷流出,雖還能戰,卻不曉得能撐上多久。   「痛快!真是痛快!我和血牙身上的傷口,全在混戰中留下,你是唯一一個在第一照面就折斷我的獅牙齒和讓血牙受傷的對手,無雙賢者之名,我阿帕達在此承認!」   「多謝誇獎,我不過是佔了兵器的便宜。」   亞修的大腿有一道休目驚心的刀痕,鮮血汩汩而出,他明白黛絲笛兒的不安所為何來,阿帕達實在太勇猛,不論面對何種敵人,皆毫不畏懼的往前衝鋒,沒有恐懼,就沒有弱點,任何人、任何絕招都得在他面前崩潰。   亞修陷入不利局面,原想以二段時間進攻將血牙除掉,沒想到無法擊中要害,寒星的鋒利雖勝過獅牙刀,卻無法一舉斬斷,只能削下一齒,雙雷怒和魔法也起不了作用。   阿帕達輕撫血牙的鬃毛,柔聲道:「好友,眼前的人是我們至今遇過的最可怕對手,你願意捨命而戰嗎?」   血牙的四肢因傷勢而微微顫抖,聽到這番話發出低吼,柔順的鬃毛高聳挺立,更蒙上一層淡紅色,無比駭人。   血牙迅速撲上,亞修雙腳因接連施展神足加上傷口而速度大減,提劍擋住沈重的獅牙刀,不過血牙並非只是坐騎,她的利齒已咬入亞修小腿。   「可惡!」   亞修勉強空出一手挖向血牙的雙眼,血牙往旁擺頭,帶走一塊肉後,又展開攻擊,亞修等於一次面對兩個敵人,再度施展神足後遴,謀求應變之法。   阿帕達不給他喘息的機會,豪勇搶攻,不過亞修卻浮現一絲笑意,久征沙場的阿帕達知有問題,卻來不及收招。   「噹!」亞修擋住雙刀,血牙咬下的同時傳出碎裂聲,紅齒整個崩斷,滿嘴鮮血,亞修不放過機會,左手發出雷球,血牙直接中招,右肩血肉模糊,頹然倒地,但亞修胸口也為此再中兩刀。   亞修知道血牙的可怕,以「土甲術」將腿部強化得有如鋼鐵,誘使血牙攻擊,毀去她的利齒再給予重創,然而其撕咬的力道實在太大,亞修腿部嚴重受創,已不可能靈活移動。   阿帕達停下攻勢,輕撫血牙的頭,滿懷感慨說道:「老友,這一仗我們縱使贏了,你恐怕也過不了這一關。」   阿帕達想下獅背時,血牙低吼,憑著無上意志又站了起來。   阿帕達仰天大笑,「不愧是我的好戰友,寧願戰死沙場,也不願默默斷氣嗎?」   亞修歎道:「陛下與血牙間的感情令人動容,何不讓它先退下接受治療?陛下的實力不會因少了坐騎而大打折扣吧?」   「我怎麼感覺你在同情咬傷自己的敵人?」   「除了極少數讓我痛恨的人外,我希望所有的生命都能平安的享受他們的人生。」   阿帕達捧腹大笑,「真是天大的笑話!那麼,你怎不同情獅子的獵物?」   「獅子吃肉出於天性,更是自然定理,無可改變,但人永遠有選擇,就像陛下你可以讓血牙退出。」亞修滿懷感觸,「或許人的身上也有無法改變的天性,歷史總是不斷重複,戰爭由古至今從未停下,可以想見,往後也是如此,然而未來終究還沒到,我還能努力去改變。」   阿帕達對此嗤之以鼻,只有處於生死一線才能讓他感受生命的價值,但亞修發自真心的期盼卻讓他的眼中有一股超然於世的光輝,讓人倍覺偉大,阿帕達厭惡這種不如人的感覺。   阿帕達獨眼閃著異芒,「為了表示我對你心胸的敬意,我給你一個承諾,勝我,別說晚一天出兵,只要米達司不主動挑起爭端,我就不再計較米達司殺我騎兵的仇,如何?」   亞修臉色微變,阿帕達看似寬容,實則不然,米達司雖殺了阿瑪都的騎兵,但阿瑪都卻回殺了精銳天煞軍,如人命能以天平量秤,阿瑪都絕不吃虧。   更何況星星之石是驅動屠神兵的動力來源,一旦充裕供給便能大量製造屠神兵,米達司將成落羽大陸有史以來最強的國家,怎可能放棄?   亞修明白這是阿帕達故意要他難堪,然而誰也不曉得往後會如何發展,當下誠懇說道:「小人先謝過陛下。」   阿帕達眼中一陣嘲弄,雙刀前指,「來爭取你想要的東西。」   阿帕達一如先前,奮勇搶攻,可惜血牙的傷實在太重,速度明顯低上許多,所帶來的威脅也減低不少,饒是如此,亞修也失去游鬥的能力,只能拚命防守,身上傷口快速增加,可說已成單方面的凌虐。   明眼人都知亞修毫無機會取勝,但承認失敗的話語卻退退不見其口中吐出,同為敵人的天煞軍、戰獅神兵,開始佩服起他的堅強意志,阿帕達亦大受震撼。   驀地,一道金色盾芒出現在亞修身前,彈開了阿帕達的雙刀。   菈蒂妮不顧一切衝入場中,母子連心,亞修的痛苦她全感受到,她淚流滿面哀求道:「不要再傷害我的孩子了,求求你。」   菈蒂妮就要跪下求情時,亞修一把握住她的手臂,顫聲說道:「這是我的事,請你退下。」   菈蒂妮的手撫摸到黏稠鮮血,忍不住全身發抖,淒然道:「求求你,不要為了我傷成這個樣子。」   「一開始的確是為了你,但現在……」亞修的眼神逐漸聚焦,語氣可聽到堅定的信念,「是為了我自己!獅王已許下不戰的承諾,雖然機會渺茫,終究是一個希望,我一定會爭取到!放心,那麼多人在等我,我絕不會死在這裡。」   菈蒂妮欲言又止,內心好多好多勸阻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最後退到一旁,含淚而笑,她的孩子已成長到她所無法想像的高度。   「真抱歉,希望陛下不要介意家母的打擾。」   阿帕達神情異樣,阿瑪都的王家從不將親情擺在首位,他們只求選出最強壯、最勇敢的繼承者,其餘皆屬次之,才有落羽大陸最血腥的繼位傳統,亞修與菈蒂妮間的親情,給了他相當的震撼。   「不用放在心上。」   「咦?」亞修察覺阿帕達的異樣,說道:「陛下,希望我母親不會讓你有所遲疑,如不能在你最顫峰的情形下擊敗你,陛下恐怕不會心甘情願送禮。」   阿帕達凝視亞修許久,歎道:「好個令人佩服的勇士,我阿帕達以能與你對戰為榮,為了表達敬意,我將把我的一切灌注在下一刀,分出勝負!」   「求之不得!」   阿帕達拋掉一刀,雙手緊握一刀前指,空氣彷彿傳出陣陣獅吼,刀身微顫,凝聚的力量達到顫峰,這一刀,遇神殺神、遇魔斬魔!   然而亞修卻因失血過多,而陷入半醒半昏的朦朧境界,寒星垂在身旁,不見動作。   遠方,兩道黑影迅速接近,赫然是安琪莉娜與黛絲笛兒,出亞修意料,安琪莉娜成功找到疾風,但這位翼人族長卻對同族背叛風神的教誨憤怒不已,拒絕前來,讓隨後而到的黛絲笛兒安心不少。   兩女回到歐瑪,從愛提娜口中得知變故,急忙趕來千刃峽谷。   黛絲笛兒還在遠處便發現亞修渾身浴血,也不管對手為何換成阿帕達,怒火爆發,「想死就成全你!」   風起雲動,亞修與阿帕達的上空憑空出現詭異電芒聚集,但不管是戰獅神兵或天煞軍,全為兩人的最後一招吸引,毫無警覺。   一旦阿帕達被殺,亞修除希望徹底消失,還將變成引爆戰爭的元兇。   「你們太衝動了。」露比幻化在兩女之間,同時揮手消去黛絲笛兒的力量。   兩人渾身劇震,露比竟在此時卸下面具,現出真面目。   「你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黛絲笛兒體內光暗雙力爆發,悍然攻擊,安琪莉娜也同樣出手。   「狐狸尾巴?別鬧了。」露比淡然一笑,「該說是老虎的尾巴才對。」   露比毫不閃躲,兩股威猛無滔的光暗雙力碰到她,如水歸於大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兩女粉臉蒼白,露比能瞞她們至今,早已略勝一籌,只是想像不到她高明至這種程度,還想再拼。   露比歎道:「我並不是你們的敵人,現在先靜下心來看著亞修的蛻變吧!」   除了相信,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還有選擇嗎?   「殺!」   阿帕達一聲爆喝,人與血牙融為一體,霹出最強一刀。   刀身的異芒如霹靂乍閃,捲起了死亡的狂風,鋪天蓋地而來。亞修眼中,刀首的光芒似無限擴大,過去的回憶瞬間湧現,每一個相處的人、每一件遇到的事,都讓他懷念而珍惜。   「我不能……死在這裡!」   亞修往前一步,踏入光芒之中,這個瞬間,溫暖的感覺洗滌全身,他再也感覺不到踏入天人相應境界那源源不絕的魔力,但並非消失,而是魔力已成為他的一部分,無分彼此。   亞修緩緩張開眼,朝他直衝而來的阿帕達臉上出現駭然神色,血牙更是收起四蹄,硬生生停下,刀尖離他眉心不過毫釐,阿帕達卻無法往前刺出。   亞修細察雙手,他的創傷不可思議的痊癒,軀體更脫胎換骨,他明白自己已達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掌握住天之力,心中無喜無樂,充盈著祥和與寧靜,一切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亞修的視線落在千刃峽谷的各式奇巖上,仔細欣賞其每刻每劃皆不相同的紋理,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讚歎。   這一刻,在阿帕達的知覺中,亞修變成了山,撼之不動的山。   清脆的鳥鳴傳入耳中,亞修凝視乘著風在藍天遊玩的鳥兒,嚮往之情油然而生,意識隨心而動,成了與飛鳥嬉戲的游風。   這一刻,亞修變成了風,關之不住的風。   菈蒂妮亦察覺亞修的變化,但立時感到一雙手溫柔抱住她,在她耳畔低語:「不用擔心,我永遠是你最乖、最孝順的孩子,這一點將水遠不變。」   菈蒂妮閉上眼,滿足點頭。   同受震撼的尚有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她們的力量更高,所見到的也更深入,在兩女眼中,亞修已與天地融為一體,不分彼此、深不可測。   「天人合一,亞修,你果然辦到了。」   露比語氣飽含喜悅,神情卻掛著一縷哀傷。   阿帕達不受控制的回想過去,十六歲那一年他提早參加獅狩,生平第一次踏入無邊無際的大草原,立刻為那遼闊連天的景色所震撼,野獸捕食動物,動物咀嚼嫩草,而後生命死去,化為大地的養分,生命便在這樣的循環中生生不息,他為那無可捉摸,卻浩然偉大的自然而落淚。   但現在,阿帕達卻在亞修身上受到了同樣的震撼,緊握的獅牙刀鬆手墜地,他無法對偉大的自然出手。   亞修淺淺一笑,躍上天空,大聲喝道:「獅王,嘗嘗我有生以來的最強絕招!」   亞修目射奇光,剎時間狂風大作、風雲變色,原先晴朗的天空佈滿烏雲,雷鳴撼動大地,閃電撕裂雲層聚集在寒星劍上成一顆碩大電球。   出乎意料,三女皆毫無動作。   露比笑問:「為何不阻止亞修?」   「沒有必要。」兩人同時回答。   「好答案,你們終究不是那麼差勁。」   亞修以寒星駕馭電球,狂喝:「獅王,接我的『天雷怒』!」   電球隨劍而下,阿帕達百步內的空間全都籠罩,阿帕達只能絕望等死,但當天雷怒穿過的瞬間,他臉上卻湧起古怪的感覺。   「轟隆」數聲爆響,地動天搖,地面出現一個百步之大的巨坑,阿帕達和血牙躺在坑底,除一把獅牙刀化成粉碎外,竟然還活著!   亞修落在坑緣,拱手道:「獅王之名果然不假,竟能撐過小人的最終絕招,但勝負該已決定,陛下以為否?」   亞修的天雷怒虛有其表,其威力穿過阿帕達才釋放出來,造成破壞。如此做的目的是保全阿帕達的尊嚴,獅王如果敗得太淒慘,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但也透露他所掌握的天之力有多麼不可思議。   阿帕達是當事人,怎會不知亞修的心意?換做其他人如此做,他會視為藐視,寧願自刎也不屈服,但從亞修的眼中,他只見到悲天憫人的神聖光芒。   阿帕達爬出大坑,環視四周,天煞軍和戰獅神兵因亞修的驚人絕招在無意間靠在一起,流露出身為人類共有的反應。   阿帕達回想過往,每一次的戰爭都以血洗敵城,在無數屍堆裡慶功為結局,換做另一個景象又會如何?   阿帕達舉手大喝:「獅王與無雙賢者的決鬥,由無雙賢者得到勝利!我將遵守諾言,與米達司謀求和平!」   驚人的宣誓在千刃峽谷中迴盪,緊接著爆發出無數喝采,這一場決鬥已締結歷史上永不被遺忘的一刻。   亞修拱手道謝,「謝陛下成全。」   阿帕達回頭看了昏迷的利普索一眼,說道:「坦白說,我仍不相信你能讓米達司放棄星星之石,但我真的希望你能辦到。」   亞修將寒星插回劍鞘,雙手送上,「弄壞了陛下一把獅牙刀,就讓小人以寒星賠償吧!」   「決鬥中兵器的損壞再正常不過,我沒有道理收下寒星,更何況此劍非凡品啊!」阿帕達是個武人,對神兵寶刃的愛好不在話下,何況是勝過獅牙刀的寒星?只是仍有些猶豫。   「劍的確不凡,但鑄劍之人該不會反對我贈劍。這樣吧,我以朋友的身份得到此劍,現在也讓我以朋友的身份送給陛下,如何?」   阿帕達再不客氣,一把接過,專注撫摸,讚歎不已,「既然是朋友所送,我便不客氣收下,讓我想想要回贈什麼。」   「不必了,陛下肯賜一線希望,已是天大好禮。」   「……你真的是我此生至今,唯一承認及不上的人。」   「是朋友,何必互相比較呢?」   阿帕達痛快大笑,但視線落在奄奄一息的血牙後,心情立刻低落。   亞修淡淡一笑,右手前伸,金色光芒自天而降落在血牙身上。不到片刻,血牙傷勢盡復,奔出坑外,親暱的靠在阿帕達腳邊。   阿帕達竟為此感動的眼眶泛紅,連聲道謝後領著戰獅神兵撤退,至於利普索,亞修也讓天煞軍帶回,並告知今晚會前去拜訪。雖踏入天人合一的境界,擁有至高力量,他仍不知如何說服利普索,但絕不放棄。   當所有人全離開時,亞修握住菈蒂妮的手,跪了下來,「對不起,剛剛讓你擔心了。」   菈蒂妮摸著亞修的頭,喃喃說道:「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   亞修眼中湧起疑惑,他察覺到菈蒂妮體內有不尋常的異樣感,細微到進入天人合一境界的他只能斷斷續續感應到。   「媽,你先不要動。」   亞修收攝心神,天之力隨著意識進入菈蒂妮的靈魂中查探。   露比本想阻止,卻又停下,喃喃道:「罷了,就由你來翻開這最後一頁吧!」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聽得一頭霧水,不明白露比在說些什麼。   亞修的天之力終於摸索到異樣的源頭,赫然是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互相僵持,才一碰觸,亞修便被彈開,菈蒂妮也倒地不醒。   同一時刻,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面面相覷,她們剛剛察覺到屬於自己父親的力量。   露比從容面向西方,說道:「來了。」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臉色大變,在遙遠的西方,她們再次感應到自己父親毀滅性的力量貫破三界屏障,直達人界。   兩女失去方寸,這股力量分明是要將人界整個毀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西方無際的大海上,蔚藍的天空變了顏色,白色、黑色光柱自天而降,雨翩然現身海面,雙掌發出燦爛金芒抵擋,三股力量交會,產生的亮度更勝太陽千萬倍,該是夜晚的國度天空也一片燦爛。   光芒消失,雨披頭散髮,神情狼狽。   藍天憑空出現深遠巨縫,連接兩個奇異世界,一個飄著無數浮島,莊嚴而神聖,一個卻是滿片黃沙,死寂而又絕望。   曼雷達和法裡恩站在入口,眼中有著不尋常的冷酷與決心。   雨吐出一口鮮血,冷哼道:「竟然強行打破分隔三界的屏障,再從自己創造的世界汲取力量,看來你們已不顧神、魔兩界的安危。」   曼雷達的眼中有一絲疑惑,眼前的雨和他在魔界所見有那麼一點不同。   法裡恩也覺不對,他因感應到施加在朵麗芬身上的力量受到天之力的撼動而下決心,現在卻隱感不安,但他已無暇細想。   「身負創世之責,我們不能容許任何顫覆三界的可能存在,雨,受縛吧!」   「那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曼雷達和法裡恩同時出招,可怕的力量彼此交鋒,影響所及,天空變色,大地崩裂,世界陷於恐俱中。   另一邊,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不知如何是好,但她們隨即發現,事情的混亂遠超過想像天空中,一條人影揮舞燃燒黑色火焰的巨斧,朝著亞修雷霆萬鈞劈下。   亞修雖被菈蒂妮體內的力量震開,卻無大礙,也感應到西方三位創世者的激戰,但注意力隨即轉到正上方的龐大殺氣。   亞修心念一動,天之力自然結成護盾,將自己和菈蒂妮籠罩在內,擋住攻擊。   黑焰加上巨斧竟無法攻破護盾,斜向一旁,劃出一道深溝,由於下方便是地下湖,湖水受力噴出。   人影一擊失手,立刻退回空中,神情訝異,她的背後,一隻巨大的黑龍現身,嘴邊冒著黑氣,蓄勢待發。   「希歐蓓格?」   「深淵魔龍?」   一個是安琪莉娜的大姊,一個異黛絲笛兒的最忠心部下,這一刻互相聯手,欲置亞修於死。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立刻明白原因,亞修身上可能擁有太初之力的秘密已洩漏,現在由兩名創世者拖住雨,再派遣希歐蓓格和深淵魔龍置亞修於死,她們面臨抉擇,必須決定站在哪一方。   兩女對望一眼,毫不猶豫便做了決定。   兩人想出面,卻發現在不知不覺中已被困在一個空間中,她們可看到亞修,亞修等人卻無法察覺她們。   「我明白你們的焦急,但看看亞修的眼神吧,他似乎想到什麼。」   亞修凝視著噴出的地下湖水,似有所悟。   兩女彼此對望一眼,清楚可見疑惑,納悶亞修又想做什麼。   亞修在菈蒂妮身邊結起一圈屏障,飛上天空,看了地面一眼,緩緩移動,指著黑龍說道:「我認得你,我們曾在魔界有一面之緣,只是我不明白你們為何想殺我,然而我也不打算明白,要打就來,誰怕誰?」   天人合一境界的亞修似乎性格大變,不但出言挑釁,還率先凝聚力量,這是深淵魔龍和希歐蓓格求之不得的事,原想第一擊就殺死亞修,沒想到他竟能抗衡,如他要逃,兩人必無法追上。   希歐蓓格將深淵魔龍的力量集中在斧端,此情此景,正和法裡恩、曼雷達聯手同出一轍,威力雖遠遠不及,但也可稱得上驚天動地,亞修竟不閃不遴,準備硬撼,難道真是天人合一的境界讓他目空一切?   不知為何,三女總有他一定會安然無事的感覺,反而各自恩索他想做什麼。   希歐蓓格搶先出手,如同首次襲擊,深淵魔龍竭盡全力吐出的黑色火焰附在斧上,由希歐蓓格主攻,但這次的威力之強遠非第一次所能比擬,證據是深淵魔龍吐出火焰便力竭墜地,長柄巨斧也開始崩解。   「為了這個世界,你受死吧,亞修!」   「抱歉,為了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我必須活下去。」   亞修以天之力結盾抵擋,甫一接觸,便因承受不住而高速墜往地面。   露比驚呼:「我知道你的目的了。」   亞修墜下的地方剛好是星星之石的礦脈,在深淵魔龍及希歐蓓格的合擊下,亞修撞入礦脈最深處,片刻寧靜,地面震動並爆出強光,直衝雲霄,千點、萬點、無數點的璀璨星芒浮至天際,有如夜晚群星閃爍,整個歐瑪全為這異平尋常的美景所震。   緊接著,清泉自礦脈噴出,亞修三人的強大力量破壞了地層,讓地下湖泊的水流到此處。   亞修從礦脈中飛起,滿臉興奮,他想起星星之石的特性,雖能儲存魔力卻有其極限,一旦超過便自然消失,然而礦脈何其廣大,要「填滿」絕不容易。   於是乎,亞修利用了希歐蓓格和深淵魔龍的力量,激發兩者全力出手,再藉力導入礦脈之內。他成功了,礦脈無法承如此巨大的力量而被毀去,同時米達司也失去動武的理由,和平的希望隨之大增。   希歐蓓格隨後飛出,身上無傷,表情狼狽,她終於發現這是個圈套。   亞修大感痛快時心跳突然一陣急促,眼前發黑,隨即恢復正常。   露比眼神一動,解除封鎖的空間,現身於亞修身旁,笑道:「你剛才好威風呢!」   亞修張大眼看著露比,一句話也說不出。   希歐蓓格的視線落在安琪莉娜身上,只說了一句話,「小妹,替我殺了亞修!」   地面的深淵魔龍變回人形,大口喘息,同樣喊道:「小姐,求你殺了亞修!」   兩女早做出決定,斷然搖頭。   亞修卻一臉震驚,「你們認識,而且還要殺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所有的疑問,我換個地方後再做解答。」   露比望了地面的菈蒂妮一眼,金色光芒罩住四人,瞬間消失,留下愕然相對的希歐蓓格及深淵魔龍。   同一時刻,居於下風的雨湧起笑意,滿懷感觸說道:「漫長的等待,終於到了這一刻,我們實在等得太久太久了。」   法裡恩臉色微變,「我們?」   「看著兩個創世者被玩弄於股掌之上,真是痛快,可惜我也有我的任務,接招!」   雨雙手一揚,擲出兩粒光球,看來毫無破壞力,曼雷達兩人不清楚雨的意圖,謹慎接招觸碰到的剎那,兩人露出無法置信的表情,出現空隙,但創世者之戰,哪容錯誤?雨幻化在兩人身後,按中背心,天之力狂湧而出,兩個創世者頓時受制。   「看到朵麗芬的過去,有何感想?」   金球所藏的並非強大力量,而是朵麗芬的每一世經歷。   「這是假的!」曼雷達怒吼,卻無法動彈。   雨冷冷一笑,「同為創世者,你應該能分辨其中真假才對,再怎樣的自欺欺人,也掩蓋不住朵麗芬受苦的真相。」   法裡恩臉色蒼白,喃喃自語:「不可能,我們為了保護她所給予的力量,怎會反過頭來折磨她?」   「三千年前神魔之戰結束,你們恐懼我會對朵麗芬出手,將光暗雙力送入她的靈魂深處守護著她,遺憾的是,你們兩個人對朵麗芬的愛太深了,無意識中使你們的力量互相排斥,激盪的力量使得朵麗芬擁有異於常人的感覺,同時也折磨著她,讓她每一世都在二十歲那年受盡痛苦死去。你們害怕我對她出手,但真正的兇手卻是你們!你們的愛害死你們的最愛,真是天大諷刺!」   不知是憤怒還是自責,法裡恩和曼雷達全身發抖。   「不過這一世的情況卻有些不同,朵麗芬收養了亞修,或許是母子心靈相通,在二十歲那年,部分激盪的力量移轉至亞修身上,讓菈蒂妮活到現在。有趣的是亞修因此在魔法上的學習受到影響,更讓你們的女兒也產生不少錯覺,可惜朵麗芬並非從此平安,近來兩股力量又開始產生影響,她的雙眼不但因此失明,還逐漸步入死亡。」   「夠了,不准再說!」曼雷達大聲咆哮。   「別那麼激動,自創世以來,我們僅見過幾次面,還是首次能這樣面對面心平氣和的談話。」   「心平氣和?」法裡恩從齒縫間迸出這四個字,「我只問一句話,你是否掌握住太初之力?」   「的確如此,不過偷偷再告訴你們一個小秘密,那就是我並非真正的人界創世者,真正的創世者另有其人。」   兩個創世者再掩不住心中震撼,茫然無措。   雨深瞥了蔚藍大海和清澈天空一眼,湧起陣陣不捨,說道:「兩人,再……不,永別了。」 ∼第十一章 真相大白∼     亞修等人被露比帶走,出現在另一個世界。   四周碧草如茵,前方一條小溪蜿蜒流過,亞修凝視源頭河谷,似能聽到瀑布激流聲,身後一棟小木屋,屋前有一裸結滿彩色果實怪樹,更旁邊,還有一個挖山而成的窯屋,這一切讓他倍覺熟悉。   亞修的視線最後落在一塊靠溪的岩石,石面平坦而光滑,恰可讓兩人並肩而躺,一股甜蜜的感覺湧上心頭,亞修不自覺蹲下身去輕撫。   安琪莉娜打量四周,問道:「這裡是哪裡?」   露比沒有回答,走到亞修身後,雙手一推。   撲通一聲,亞修掉入溪中,狼狽起身,抹去頭髮上的水珠時表情發僵,被封住的記憶全湧了上來,放聲大喊:「露比!」   同樣的呼喚,這次卻充滿更濃的深情,亞修自溪中一躍而上,緊擁露比,「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我竟然把你給忘了,對不起。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對亞修的舉動百味雜陳,又酸、又苦、又痛又不甘,安琪莉娜平靜再問:「這裡到底是哪裡?」   亞修放開手,湧起一絲愧意,答道:「時縫之地,我當初騎著獨角獸從龍骸之谷掉入的時之縫隙,也是我找到這一生最珍貴事物的地方。」   「但這一切……」露比接著說道:「全是刻意安排,引領你來此是我所為,時縫之地是我所創,你對我的愛是我所設計,一切,全在我的掌握。」   亞修臉色慘白,這番話對他的打擊太重了。   露比對著亞修淒然一笑,「只有一件事出乎意料,就是我動了真情,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但你一定要相信這句話。」   亞修一時仍無法接受,痛苦問道:「為什麼要欺騙我?」   「我們也很想知道答案。」黛絲笛兒冷冷追問。   「因為你身上的太初之力。」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神色大變,她們最恐懼的事成真了,亞修的確擁有殺死創世者的力量。   「太初之力……我想起來了,時空龍曾對我提起,她的話是真的嗎?」   「是真的,這一點並不需要騙你。」   「我還是不懂,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更讓我……愛上你。」   「因為你體內太初之力的形成速度實在太慢,而你又不時使用,我因此創造出一隻獨角獸將你帶來時縫之地,同時促使你進入天人相應的境界,加速太初之力的成形,至於讓你愛上我,是為了方便控制你。」   亞修心在淌血,他樂於用生命守護的一切,竟全是場騙局!   安琪莉娜質問:「你控制亞修要做什麼?」   「明知故問,創世者是不滅的永恆存在,我要太初之力,當然是要除掉法裡恩和曼雷達。」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同時動手,光暗雙力所形成的長劍抵在露比的玉頸。   亞修怒喝:「給我住手!不准你們這樣對露比!」   「謝謝你,亞修,不過她們無法殺我,因為我……正是人界的創世者。」   三人已經歷數次震撼,但這句話,無疑是最強烈的一擊。   露比喃喃道:「很久很久以前,不知是混沌之母的惡作劇或錯誤,我在世界仍是一片渾沌的情形下降臨,眼前是一片白色世界,偌大的空間只有我孤獨一人,寂寞地度過每一刻,如說有什麼朋友,該是一朵陪在我身旁的浮雲。」   說到這裡,露比並未發現身旁三人眼中乍現一絲迷惘,隨即消失。   「那樣的日子持續了不知幾十、幾百或是幾千萬年,我無法忍受那種孤獨,卻不知如何求死,痛苦化成恨意,我詛咒一切,發誓要報仇!之後,混沌之母意識到錯誤,將星辰的光芒降下,並請求我的原諒,但已經太遲了,我封閉了和他的聯繫,以我靈魂的一部分創造出雨,將創世者的責任交給她,並要她找尋消滅創世者的辦法,作為我對混沌之母的報復!」   亞修平靜問道:「你該知道我的個性,即使我愛你,也絕不可能聽你的話去任意殺人,你……打算怎麼做?」   露比踏入溪中,不敢回頭,「很簡單,當你體內的太初之力完全成形時,我會要雨將曼雷達和法裡恩誘到人界並加以牽制,然後我幻化成兩人的外表,在你眼前殺掉安琪莉娜、黛絲笛兒、愛提娜、箍蒂妮和一切你所認識的人,再隱藏行蹤,讓你面對兩個創世者,簡單又有效。」   亞修連退三步,腳下一軟跌坐在地,這個計畫實在太狠、太毒也太絕。   「還有,」露比彷彿嫌亞修還不夠痛似的,又揮出一拳,「你的力量可能對我造成威脅,在報復成功後我會殺掉你,因為你對我不會有防備。」   露比的淚水從眼眶中滿溢出來,一聲不響跪下,「可是我現在真的愛你,求你原諒我。」   「不要這樣!」亞修飛奔到溪中,緊抱住露比,「我原諒你,我什麼都原諒你!」   露比臉上滿是晶瑩淚珠,亞修嗅著露比身上的幽香,一陣激動,吻上紅唇,無比的愛意達到最高峰。   安琪莉娜兩女看得心中酸楚萬分,卻毫無辦法,但換個角度,亞修既然得知真相,絕不會再被利用。   亞修突然感到眼前有人,頭一抬,雨無聲無息出現。   雨的細眉間流露出一股不祥之氣,怒道:「你背叛我!」   露比離開亞修的懷抱,起身說道:「我沒有背叛,只是不想再繼續下去。」   雨的雙肩因憤怒而微顫,「我這麼多年的努力,全白費了?」   「對不起,因為我的緣故,讓你辛苦了這麼久,我很抱歉……呃。」   沒讓露比說完,雨的右手貫入露比的胸口,鮮紅的血滴在溪面,如朵朵紅色飄萍散開。   亞修、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全為這變化所驚。   「說抱歉,太遲了!」   露比皺起眉頭,隱含怒意說道:「放肆!身為我的一部分,你難道殺得死我?」   「我為何要殺你?」   難以置信的事發生了,金色的光芒自露比體內流出,轉而移到雨的身上。   「不可能,我的力量怎麼會輸給你?」   「別以為我永遠是你的一部分!」雨瘋狂吶喊:「無數年來你安穩沈睡,我做牛做馬,為你擔起創世者的責任,為你的委屈竭盡思慮以報一箭之仇,但現在你一句話就將我的努力全部推翻,我受夠了!我殺不了你,卻可以取代你!你的力量、你的身份全由我接收,我將代替你殺死另外兩個創世者,成為三界的唯一真主!消失吧,露比,這是你背棄我的代價!」   露比頭向後仰,哀傷欲絕的瞧著亞修,嘴唇動了動,說出「對不起」三字,卻已無法發出聲音。   「給我住手!」   為救摯愛,亞修天之力出手,兩女也知事態嚴重,聯袂出招,然金色光芒猛的爆發,三人皆被震開。亞修最快站起,但光芒的力量太強,他不但無法接近,更看不清發生何事光芒轉眼消散,亞修看見了他這一生中最恐懼的情景。   露比倒在溪中,雪白玉膚變成青灰色,眼中失去生命的光芒,胸口出現駭人的空洞,相反,雨卻變得無比強大,身旁的空間因而扭曲。   雨注視著露比,滿是不屑,舉腳一踢,屍骨碎裂成塊,化在溪水之中,徹底消失於世上。   「最強的力量該配上最強的人,露比,你不配!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名正言順的創世者!」   沒有難過的哭聲,也沒有憤怒的咆哮,亞修好似靈魂出竅,只剩一個空殼跪倒在地,雙眼無神盯著溪面。   雖是敵手,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心中也湧起無限悲哀,然而她們卻有更需要擔心的事,雨已注意到她們。   雨不過眼神一動,兩女便如斷線風箏撞上山壁,口吐鮮血,實力相差太多,毫無抵抗的機會。   雨不經意地瞥了亞修一眼,飄然至兩女身前,冷笑道:「為了慶祝我的新生,我給你們一個選擇,是先自己的父親而死,還是要晚一點死?」   「混蛋!」   黛絲笛兒往雨的臉吐出一口鮮血,只是連近身都沒有辦法,就被環伺身旁的強大力量彈開。   「放棄吧,雨,你的計謀已被揭穿,主人絕不會任你擺佈!」   雨陰陰一笑,「真的?當我在他眼前將菈蒂妮的肉一塊塊撕下來時,我要他當一條狗都沒問題。」   亞修的身體抖動了一下,空洞無神的眼眸深處,亮起一點紅芒。   黛絲笛兒咬牙切齒,「你這混蛋,你控制得了亞修一時,控制不了他一世,最後死的一定會是你!」   「的確,太初之力能夠毀去創世者的身軀,自是我唯一威脅,不過,我想亞修很樂意在殺死曼雷達和法裡恩之後,以他的一條命來換菈蒂妮的命,你們說是不是呢?」   雨臉上掛著冷酷的笑容,不知是否吸收了露比的一切,她的神情和之前有些不同,但在那有如惡魔吐息的話語前,根本沒人注意。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同感絕望,雨完全抓住亞修的弱點,只要菈蒂妮在手,亞修只能任憑控制!   「我的心情非常好,就大發慈悲,送你們先上路。」   「主人!」兩女同聲大喊。   「別指望那個廢人了。」   雨伸出雙手,要按上兩女額頭時,一隻手從旁探出,牢牢扣住她的右腕。   「我的確是廢人,連我的最愛都保護不了。」   雨駭然轉身,扣住她手的竟然是亞修!   亞修雙眼赤紅,帶著全天下最濃、最深的恨意回來了,渾身紅芒吞吐不定,有如火焰焚身。   「太初之力,怎麼可能?」   雨猛然後退,然而她人是退了,手腕卻還留在亞修的手上!   雨失去一腕,金色光芒立刻從傷口處湧出,就在瞬間,手腕便再生完成,果然是不滅的身軀。   亞修身上的紅芒好似有自我生命,將手腕整個吞噬、消化。   光之力、暗之力和天之力由太初之力所化,那是一切的源頭、所有的開始,如今太初之力以最終的面貌出現,收回一切,讓萬物重歸虛無。   「不可能的,你的太初之力不應該在此刻成形。」   亞修的靈魂只剩報仇,空洞的聲音呆板說道:「我是廢人沒錯,連我的最愛都保護不了,但至少我可以殺了你!」   「估計錯誤,但我手中還有王牌!」   雨化成金芒消失,要回到人界以箍蒂妮當作要脅,只是她並沒有發現,時縫之地在不知不覺中瀰漫著一層紅色薄霧。   金芒碰到紅霧,竟無法穿越,最後被彈回地面,雨被迫現形,變了臉色。   雨立刻恢復冷靜,在三人的目光下,變成露比的外形,燦爛一笑,「討厭,剛剛人家是在跟你鬧著玩的,你不會認不出我吧?」   「卑鄙!」兩女同聲大罵。   雨弄巧成拙,如此做,讓心靈已麻木的亞修再次感到失去最愛的椎心劇痛,兩眼流下血淚。   「你殺了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人,奪去我的幸福,還這樣侮辱露比,不可原諒!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亞修身上的太初之力瞬間爆發,他的身體雖因天人合一而脫胎換骨,也承受不住這強大力量而開始崩壞,鮮血飛濺。   雨神色一變,雙手凝聚天之力,主動攻擊,似乎不想再利用亞修的力量。   「露比怎麼死,你就得怎麼死!」   亞修右手成爪狀,太初之力瞬間凝聚在五指之中,異芒吞吐,他卻毫不閃躲,抱定同歸於盡的念頭出招。   雨的雙手眼看可以早一步擊中亞修的頭顱,卻不知出了什麼差錯,雙掌偏往一旁,這時,亞修的五指已到雨的胸口。   五指就要貫入時,亞修的血淚和一滴不知從何而來的淚水同時落在菈蒂妮送給他的淚滴石項煉上,藍色晶石化作一縷清煙消失,冰涼的感覺湧遍亞修全身。   這一刻,亞修鼻中嗅到了熟悉的香味,同時感到自己的臉領上居然有雨的淚水,她眼中更飽含不捨與深情。   亞修猛然一震,恐俱傳遍全身。   「給我停手!」   亞修一聲虎吼,硬是扭身右轉,五指劃過雨的胸口掃往一旁,左手更如閃電般的上揮,斬下自己的右臂!   手臂其肘而斷,鮮血狂噴,雨的玉胸除五條血痕外,並無大礙。   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完全不知發生什麼事,趁雨仍未回過神,雙雙以神魔之劍攻擊。   及體的那一刻,亞修卻猛然抱住雨,將她護住,神魔之劍反刺入他的背脊,兩女駭然撤手。   「不可以對露比動手!」   兩人一愣,亞修該不會是瘋了吧?   異變再起,時縫之地開始晃動,天空被撕開一洞,曼雷達和法裡恩現身,見到雨和亞修,光之力和暗之力立刻出手,目標卻是亞修!   「不要!」   兩女齊聲尖叫,想阻止卻退了一步。   光暗之力即將擊中之時,雨幽幽一歎,出手護住亞修,擊退兩個創世者,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也找到機會,挺身擋在亞修身前。   「不准對亞修動手!」   「求求您,父親大人。」   眼前的情勢只能以詭異來形容,亞修該殺雨,卻在最後一刻停手,不但停手,還捨身保護,而雨如無法控制亞修,絕不會希望他活著,但剛剛卻救了他。   安琪莉娜兩女希望自己的父親對付雨,但不包括亞修在內,只是在兩位創世者的眼中,亞修才是最該除掉的人,但他們又難以對自己的女兒出手。   六人全僵住了。   雨看著抱住自己的亞修,冷冷開口:「你在做什麼,我可是殺了露比的人,你竟然還幫我,你該不會是瘋了吧!」   亞修在雨身上吸了幾口氣,拾起斷臂接上,太初之力流轉,連同背部傷口立刻恢復,深情說道:「不,你就是露比。」   「真愚蠢,連真假都分不出來,露比還真可憐。」   「你瞞不了我的,你有露比身上特有的幽香,你就是我的露比。」   雨哈哈一笑,「你就這麼認為吧,等有一天我殺死菈蒂妮時,再來後悔也不遲!」   四人開始感到奇怪,雨好像故意挑起亞修的怒火。   「我的露比絕不會做這種事。」   「你……」   「夠了,露比,你的計畫失敗了。」熟悉的聲音自溪面傳來,只見水流緩緩聚集成一個人,她,赫然就是雨。   雨無奈歎道:「我早警告過你,要在亞修面前將菈蒂妮處死,你偏不聽,看,我們遇上了那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被發現破綻。」   曼雷達和黛絲笛兒,法裡恩以及安琪莉娜兩對父女一臉糊塗,弄不清發生何事。   黛絲笛兒瞧瞧露比再瞧瞧雨,看看雨再看看露比,弄不清楚誰是誰,滿臉疑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亞修緩緩說道:「答案很簡單,露比所做的種種,的確是為了消滅創世者,但目標並非法裡恩或曼雷達,而是……她自己!」   「什……」   兩對父女同時開口,說出第一個字的時侯,時間陡然停止,亞修發現自己被轉移到亙古幽遠的宇宙中,燦爛的銀河就在腳下,亞修倍感熟悉,閉上眼,失落的遙遠記憶逐漸復甦。   當他張開眼睛的時侯,眼前出現了一個女人,一個與菈蒂妮有著相同容貌的女人,彷彿沐浴在星辰的光芒下,慈祥而溫柔,但亞修曉得,星辰的光芒其實是她所賜。   亞修忍不住跪下,一種在異鄉遊蕩,最終投入家中慈母懷抱的感覺湧上,帶著無限期盼呼喚:「母親大人。」   亞修口中的母親並非菈蒂妮,她只是以亞修熟悉的面貌出現,她真正的身份是孕育星辰的慈母——混沌之母。   混沌之母掛著微笑,牽起亞修,說道:「孩子,失落的記憶,都想起來了?」   「還有一點模糊不清。」   「聽我說一個故事。」混沌之母溫柔開口:「遙遠的過去,一顆顆耀眼的星辰在我的懷中誕生,一朵浮雲亦憑空而生。他如同一張白紙,好奇的探索無垠宇宙,見證星辰之光的盛放和黯淡,經歷其中,卻不停留,他並非孤獨一人,而是有兩位名為光與篙,一為二,二為一的朋友相伴。一天,他到了一塊世界生成之前的虛空雲海,那是混沌之母疏忽,在創造出一名世界的管理者時便將她遺忘的地方,雲遇上了她。」   「雲聆聽她的笑聲,注視著她的雙眸時,體內升起了一股暖流,渴望時時刻刻陪伴在她旁,許久許久之後,他才曉得那叫做愛,雲的命運,在那一刻開始轉動,自由的雲,從此被紅線所繫。雲什麼都不懂,他無法理解少女孤獨一人的痛苦,滿足過著每一天,當少女臉上的笑容消失時,他仍不明白原因,終於,命運的那一天到來。」   「混沌之母終於發現了錯誤,回頭彌補,他想與少女對話,少女卻封閉了自己的心靈,離開了雲。世界形成時,雲抗拒要將他同化的力量,展開旅程尋找少女,漫長時光後,和雲同在的兩個朋友累了,被相同的力量所吸引,降生在另外兩個世界中。再過三千年,雲無法支撐下去,在一個下著大雨的夜裡跌落人間,意識消失之前,他許下願望,希望能有一雙抱著少女的手、能說出安慰少女話語的嘴、能傾聽少女訴苦的耳、能讓少女依靠的胸膛和一顆愛著少女的心。雲,以人的身份在這個世界重生。」   混沌之母的話說完,亞修的眼神熠熠生輝,清澈得有如碧海藍天,渾身氣質起了巨大變化,洋溢著活潑奔放的氣息,逍遙自在。   「母親,」亞修開口,話聲清脆悠揚,超然於不幸和怨懟之上,流露出一股瀟灑魅力,「如果不是你的錯誤,我不會遇上露比,也不會將莫大的幸福握在手中,你對她的虧欠,就由我來彌補吧!」   混沌之母淡淡一笑,道:「她的心結可還沒解開。」   「小事一件,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那陪伴你的時間更勝於露比的兩人呢?」   「不知道,但終究會解決。」   「很好,你已找回了自己,好好享受你所選擇的未來,再見了,我鍾愛的孩子。」   「等一下,我能和紅兒說句話嗎?」   一隻螃蟹出現在混沌之母的肩上,舉起大鉗朝亞修揮了揮,然後爬了下來,變化成一個穿著大紅衣服的活潑少女。   少女搖著手指,「我不叫紅兒,我的真名是『緣』,你可以叫我緣兒。」   「緣。」   「是的,緣,聯繫著宇宙萬物的無形力量,沒有人能看到、碰到,卻都經歷過它的不可思議。讓美麗的女皇和普通的平民相遇,留下水遠傳頌的友情;讓不同種族的男女相戀,寫下刻骨銘心的戀情;或是讓遨遊於宇宙的雲和光暗相遇,帶來無數煩惱,那就是我啦!」   「呃!」亞修揮揮拳頭,「也就是說要洩恨,找你就對了?」   緣兒揮著手撒嬌,「討厭,不要欺負人家嘛!」   「開玩笑的,我得謝謝你,在時縫之地受到你的幫忙不說,還將淚滴石轉送給我,我才能在千鈞一髮之際發現真相,否則我真的不知後果會如何。」   「其實還好啦,如果混沌之母的絕對意志受到破壞,維繫宇宙的定理失控,所有的星辰都將回歸於虛無之中,等到千萬年後才能再放光芒。」   亞修聽得瞳目結舌,這後果的嚴重程度,比起他所想的,已經無法用倍數衡量。   「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非幫不可了吧?可惜我只能從旁協助,如果你和露比的愛不是同樣的堅定,悲劇將無可挽回,但你們改變了結局,可得好好珍惜啊!」   緣兒往後退至混沌之母身旁,兩人同時消失,亞修重回時縫之地。   「……麼?!」   兩對父女同時說出第二個字後,愕然瞧著亞修,他身上的改變太明顯了,明顯到他們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麼。   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女同時起了反應,情難自禁往前跨出數步。   亞修不在乎所有人的詫異目光,繼續說道:「露比的確因太久的孤獨而想報復,毀去創世者的水恆身軀是最好的方式,但就算成功,她仍然孤獨一人,因此她要殺的人是自己,不但能報復,更能解脫,豈不完美?露比要我愛上她,是為了當她偷天換日,改以雨的身份出現並殺死假露比時,讓我不顧一切出手。」   黛絲笛兒皺眉道:「想死還不簡單?她如果開口,我很樂意盡全力協助。」   「不可能的,你的父親無法殺死露比,但就算能,也不會這麼做,誰也不曉得失去一個創世者,這個世界會變得如何,或許一如往常,但也可能三界在一盼間毀滅,如果他們得知露比的計畫,不但不會協助,還會加以阻擾。」   黛絲笛兒回頭看了一眼,「真的?」   法裡恩和曼雷達點頭,默認此事。   亞修朗聲說道:「這事我也有責任,丈夫無法給妻子永恆的安全感,繼而弄出這麼多紛亂,我向各位致上最深的歉意,並保證往後會嚴加管教,不再讓同樣的事發生。」   露比尖叫:「誰是你的妻子?」   「也對。」亞修跪下,「那我現在便正式跟你求婚,你,答應嫁給我嗎?」   露比紅雲上頰,兩位創世者面面相覷,他們的女兒和雨則是一臉震驚,亞修的個性何時這麼大膽?   露比吞吐說道:「我、我不答應。」   「拒絕無效!」   「怎麼會無效?!」   亞修露出壞壞的笑容,露比心中大感不妙,這笑容她不陌生,時縫之地中她常常見到,每一次,她都吃盡大虧。   「為了讓我承受太初之力的威力,你幫我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脫胎換骨;方才也擔心我的身體而及早出招,故意打偏的攻擊就更不用說了;為了希望在你離開後有人能安慰我,你在言語間提示莉娜和笛兒該如何表達對我的關心;為了不讓我無所依靠,你改掉原訂計畫,不殺死菈蒂妮,更甚者,還假雨之口,讓法裡恩和曼雷達兩人知道菈蒂妮的病況嚴重,希望事後他們能出手救助,連毀掉他們軀體的計畫都改成制住他們。你為了我做這麼多事,足見你愛我之深、之重,你還能拒絕嗎?」   露比愕然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些?」   「天人合一的境界加上太初之力的幫助,難道我還不能知道我最愛的人心中在想什麼?拒絕之前,不妨先看看我的聘禮。」   亞修雙手一合,令人畏俱的太初之力波動從掌縫中流瀉而出。   片刻,亞修攤開手掌,出現一枚血色的戒指,亞修拿起它,直視露比的雙眼,「我愛你,因此我送你名喚死的聘禮!戒指內蘊含了足以殺死你的太初之力,只是在一年後才能發動。戴上它,成為我的妻子吧!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對我厭倦,我不會阻止你使用它,你的決定如何?」   以死當作聘禮,恐怕是開天闢地以來第一怪事,但對收的人,這確是最好的禮物。   法裡恩和曼雷達身負創世之責,自然擔心創世者消失後可能引發的影響,想阻止,一對女兒挺身阻擋。   「父親,請不要干涉這件事,我保證您所擔憂的事不會發生。」   「老爸,相信亞修吧,不相信他,至少也得相信我。」   兩女當然不樂意見到露比的名分被定下來,但問題是她們清楚感到亞修的真心,實在不忍阻擋,當然,這並不代表她們會就此罷手。   露比神情百變,她從亞修清澈的眼中,見到了永恆的承諾,最後顫抖的伸出手,讓亞修將戒指套在她的左手無名指上。   亞修爆出歡呼,一把將露比攔腰抱起,不顧他人眼光,給了她一個重到兩人幾乎窒息的深吻,視線避開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兩人,高興說道:「各位,後會有期,有什麼事要收尾的,等我們的蜜月旅行後再說。」   眾人錯愕之間,亞修帶著幸福離開,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卻流下淚水。 ∼第十二章 美好結局∼     艾格文西北方,原先的星星之石礦脈,成了一座遼闊湖泊,四周青草叢生、百花怒放,散發著蓬勃的生命力。   近百個孩子在這裡嬉戲、野餐,撲鼻的烤肉香四逸,讓人食指大動。   這是一群來自希望學校的學生,學生全是在戰爭中失去雙親的年幼孩子,有的還曾被黑幫帶到外國,卻被救出,如今在學校裡安全的成長、學習。   菈蒂妮拍著手喊道:「好了,小朋友們,都到這裡來聽我說,眼前這座湖,在兩年前幾乎讓落羽大陸陷入動亂……」   菈蒂妮一開口,孩子們便鴉雀無聲,全神聆聽。   「呼,累死我了,真是累死我了。我堂堂一個無雙教前教主,現任教主又是我一手提拔,為什麼我得窩在這個地方呢?!」   滿嘴抱怨出自一個少女口中,她,赫然就是雪靈。   雪靈全身沾滿烤肉的醬料、煤炭的煙灰以及孩子們的鼻涕口水,狼狽不堪,雖穿著教服,感覺起來還是個大孩子。   「因為這是你乾哥,也是現任無雙教主的命令。」   愛提娜笑瞇瞇地說,她穿著希望學校的教服,胸口有旭日東昇的校徽,雖也一身髒,卻掩不住她那嫵媚動人的風彩。   「還有,今天來的才六分之一,往後一個禮拜夠你忙了。」   雪靈哀叫:「可惡啊!爺爺,你要死就死,幹嘛還多嘴要我當亞修的乾妹妹哩?害得我事事都要聽他的,我好命苦。」   時縫之地後,亞修得知雪靈是小風的化身,由於她身為小風的記憶已破碎不堪,亞修在清除她關於雨的記憶後,演出了一場匠聖病逝的戲,將她交給自己照顧,讓她以雪靈的身份活下去,目前在希望學校擔任助理教師。   「換個方式想,比人小,有好處可以先嘗,闖了禍叫人來頂,不也挺好的?」   「唔……也有道理,可是無雙教教主的位置我也好想坐喔!」   「這你又錯了,幕前的人是最辛苦的,每天忙個半死,像你這樣隱身幕後,暗地裡掌握一切,不是更為聰明?」   雪靈聽得心花怒放,連番點頭,「沒錯,我也是這麼想。」   「真是好騙,難怪來這裡兩年了,還是助理教師。」愛提娜脫口說出真心話。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啦,哈哈。」愛提娜尷尬一笑,見六人從旁經過,便出聲問道:「芍葯嫣紅,帶了那麼多人要去哪?」   芍葯一身白色醫服,風姿綽約,聞言停步,苦笑道:「準備的肉份量算錯了,我和嫣紅要去採買一些回來,應付下午。」   「你這個校醫還真是忙碌啊!」   「別叫我校醫啦,我每年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外旅行,摸索醫道的精髓,有空才來這邊幾天而已,校醫該是我哥才對,一整年的時間大部分都在學校,也沒領薪水,真不知是為了『誰』這麼努力喔 !」芍葯大有深意的說著。   愛提娜臉一紅,懾儒說道:「我哪知道這麼討厭的人,為什麼一直待在這裡。再說,他前晚不也離開了?真是,要走就走,也不管別人有多擔心……呃。」   愛提娜猛然發現雪靈和芍葯都似笑非笑的瞧著她,大為尷尬,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雪靈笑道:「別這樣嘛,也不想想他兩年來天南地北的亂闖,還不是為了調配靈藥治療你的右手?聽他說,這次絕對可以讓你百分之百痊癒。」   愛提娜舉起右手猛敲雪靈的頭,「他根本不需要再四處奔波,除了小指還有一點發麻的感覺外,我的手早就沒問題了。」   「對!」雪靈吼道:「但可以不要拿我試驗嗎?」   「哈哈,習慣了嘛!」   雪靈揉著頭,羨慕說道:「真叫人嫉妒啊,空青的用情之深實在是……」   害怕雪靈繼續說下去,愛提娜趕緊轉移話題,「嫣紅,怎麼了,一臉不高興?」   愛提娜口中的嫣紅,正是亞修從伊琴蕾處帶回來,被歐瑪精心訓練的冷酷殺手。   此刻,她一頭紅髮無風自動,好像燃燒著的奔騰烈焰,一手拿了本記帳簿,一手拿了個算盤,不住撥打,聞言抬起頭,凌厲的視線瞪向身後四個大男人。   四個大男人是同嫣紅一樣的殺手,個個身手不凡,但此刻,卻像小貓般縮成一團,大氣都不敢喘半口。   「這四個飯捅,」嫣紅的口中好似噴出雷電,算盤被整個捏碎,「叫他們估六十三個九歲、二十八個十歲、三十五個十一歲的小孩總共兩餐的食量,再推出該準備的烤肉份量,竟然給我算錯!差了足足一倍,真是不可饒恕!」   愛提娜趕緊幫忙緩頰,「我知道你負責學校的財務管理,多了一筆開銷要重新計算很麻煩,不過就原涼他們吧!」   「不是重編預算的問題而已,能夠事先訂購的話,可拿到百分之七的折扣,但現在,這筆折扣商家是不會給的。」   「資金方面不用這麼計較啦,我們可是有來自阿瑪都和巴洛雅的充裕支援。」愛提娜心中苦笑,她沒想到恢復正常的嫣紅,竟是這個樣子。   「這是錯誤的想法!」嫣紅眼中流露出一股狂熱,「不論何時何地都要撣節支出,將每一銅幣做最大限度的利用,否則總有一天會因一枚銅幣而哭!」   「……好吧,那一切就隨你了。」   「這才對。」嫣紅往後一瞪,四個大男人居然瑟瑟發抖,她又怒道:「你們最好祈禱這次我還能拿到折扣,如果不能,哼哼,就從你們的三餐扣,一直扣到打平為止,芍葯,我們走。」   四個大男人一陣哀叫,垂頭喪氣跟在芍葯和嫣紅身後。   雪靈抱胸說道:「每一次看到他們五個,總覺得很不可思議,記得兩年前到這裡來時,沒拿著戒指說話,他們就像冰人一樣,毫無反應,怎麼現在變那麼多?」   「那是因為這個大家庭的溫暖融化了他們啊!」愛提娜拿下命令五人的戒指,看了一眼用力一丟擲入湖中,那段殘酷的記憶終於已成往事。   「是嗎?我倒覺得他們熱過頭了……嗯?」雪靈往旁一瞪,怒道:「發現偷懶的傢伙了。」   雪靈來到一裸大樹旁,兩男一女圍坐樹蔭下,正中央放著一張棋盤,兩方棋子已經擺好,卻遲遲沒有動作。   雪靈重重踱步,三人沒有反應,又重重咳了幾聲,他們還是無動於衷,最後一腳踢翻棋盤,怒道:「你們三個,來這裡幹嘛?!」   「下棋分勝負啊!」   一個男人抬起頭,他有令女人為之屏息的俊美外表,聲音悅耳好聽,但其身份卻是神界的創世者法裡恩。   「不,該說決生死才對。」   另一名男人語氣豪放,粗獷的外表散發出成熟的魅力,他正是與法裡恩有同等地位的魔界創世者曼雷達。   兩人的身份以驚天動地來形容都嫌太保守,但不知者最大,雪靈一頓痛罵:「你們這兩個傢伙,兩年前說要來當義工,結果事情不好好作,一有空就給我下棋,而且兩年來連一子都沒動過,搞什麼東西啊?要不是你們治好了菈蒂妮的眼睛和身體,加上伙食費自理,我早就把你們趕出去}還有,今天不是叫你們打掃教室嗎?幹嘛跟過來?」   法裡恩悠然說道:「野外不平靜,出現野獸多危險?我們為了孩子的安全才來這裡當保鏢。」   「保鏢?呸,你這種模樣,不被野獸叼走當點心就算不錯啦!」   法裡恩風度絕佳,毫不介意,曼雷達卻放聲大笑。   「你笑什麼啊?看起來是有幾分力氣,但說不定是四肢發達,腦袋空空哩!」   被如此辱罵,曼雷達本該生氣,但兩年來不知被罵了多少次,早就習慣得不做反應,這讓雪靈更氣了。   安坐於法裡恩和曼雷達中間的女子開口:「放心,他們還不致差勁到連幾頭野獸都對付不了,至於該做的事,只是晚一點做,絕不會丟下不管,在這個難得的晴朗日子裡,大家一同出來走走,不也挺好?」   說話的女子有一張美得異乎尋常的臉龐,她便是雨,赤足白衣,端坐不動,唇角的笑容讓四周成了綺麗仙境,以往的冷若冰霜消失了,換上冬雪春融後初長新芽所洋溢著的清新氣息。   雪靈無奈道:「真是的,你不是義工,和學校也沒有任何關係,沒事就和這兩個傢伙湊在一起,難道說人越漂亮,就越奇怪?」   「謝謝你的讚美,我只是想知道結局而已。」   「結局?」   雪靈還想再問,馬蹄聲揚起,一名騎士奔馳而至,皮甲上有顯眼的獅頭標誌。   雪靈眼睛一亮,喜道:「好像有什麼事發生了。」   雪靈快步離開,兩人將散落的棋子一顆顆排好,又一動也不動。   法裡恩瞥了雨一眼,說道:「你這樣不無聊嗎?」   「無聊?怎會呢?前任神界之主、魔界之王,把權力丟給自己的女兒後來到人界,為了追求箍蒂妮的權利而以棋局決勝負,這可不是普通的有趣,雖說兩年過去連先手都未決定,但我可以等。」   「錯了。」法裡恩指正道:「這盤棋只是為了決定第一次邀約的權利,可不是整個讓出。」   「既然要賭,何不賭大一點?」   曼雷達冷哼一聲:「這可不是兒戲。」   雨似笑非笑,澄澈的眼中好像在說—這本來就是一場兒戲。   法裡恩問道:「我一直有個疑問,兩年前你為何拒絕回歸露比,並割捨與她的聯繫成為獨立一人,接下創世者的職責?以你對露比的執著,回歸該是你最大的心願。」   雨嚮往道:「之前確是如此沒錯,但那一天,亞修深吻露比時,我全身為之顫抖,我想知道,用盡所有力氣去愛一個人,和被一個人用盡力氣來愛,會是什麼感覺。」   法裡恩、曼雷達面面相覷,不再將露比的復仇掛在心中的雨,變化好大,令人不禁疑惑,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雨嫣然一笑,道:「因此我決定降貴纖尊,陪落敗的人來一場約會。」   曼雷達仰天長歎,「看來,不能輸的理由又多了一個,而且還是好大的一個。」   三人對望,同時大笑,誰也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們會如好友般同聚、閒聊、互開玩笑,這樣的感覺實在不錯。   雪靈從愛提娜身後往前看,只見騎士畢恭畢敬拿出一封信交給菈蒂妮,隨即策馬離開。   雪靈吃了一驚,騎士她認識,是歐瑪的副執政官,地位崇高,竟然親自送信,內容想必非同小可。   箍蒂妮專注看信時,雪靈有感而發,「總覺得我們的校長不簡單,不管執政官、副執政官還是誰,看到她都畢恭畢敬的。」   愛提娜沈默片刻,說道:「該是告訴你真相的時侯,兩年前亞修和阿帕達一戰後亞修將寒星贈給阿帕達,而後星星之石礦脈被亞修所毀,米達司無奈撤兵,阿帕達突發奇想,將歐瑪歸入版圖後當作回禮送給亞修,由於他人老是不在,因此由菈蒂妮代管。」   「什麼!那菈蒂妮不就是女皇了?」   愛提娜一把將雪靈的嘴摀住,狠狠說道:「給我安靜點,除了少數幾人,這仍是個秘密,我們也算是一家人,所以不瞞你,但我保證,如果你四處亂說,為學校帶來麻煩的話,我保證整得你連哭都哭不出來,知道嗎?」   雪靈乖乖點頭,無限委屈的模樣引人發噓,因為愛提娜正是她的剋星。   驀的,雪靈如學生般舉手。   愛提娜一笑,問道:「同學有什麼問題?」   「請問老師,雖然說這禮大了很多很多,但為何要隱瞞?」   「很簡單,因為菈蒂妮和亞修根本不準備收下。」   「不會吧?」   「是真的,菈蒂妮和亞修早向阿帕達提出請求,希望歐瑪有機會物歸原主。」   「物歸原主?」   「是的,還給歐瑪的公主伊琴蕾。」   「伊琴蕾……啊,就是那個我來這裡沒幾天,就到巴洛雅去的女孩子嘛!原來她是公主啊,不過歐瑪近來雖逐漸繁榮,但之前害慘歐瑪的不是王室?」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既然菈蒂妮願意給她機會,讓她彌補過去所犯下的錯誤,我也不反對,不過這只是預定,菈蒂妮把伊琴蕾送到巴洛雅學習治國之道和為人之理,如果表現差勁,自然不會把歐瑪交給她。」   雪靈眼睛亮了起來,誰都清楚她在打有朝一日伊琴蕾沒有過關,她便能取而代之的大計。   愛提娜想揶揄幾句,菈蒂妮將信交給她,神情愉快。   「副校長,這個重責大任就交給你了。還有,到時侯順便辦場校外教學也不錯。   菈蒂妮的笑容,比起兩年前更加柔和、更加溫暖,讓見到的人如沐春風,然而與其相處許久的愛提娜,卻見到一絲頑童般的調皮眼神。   愛提娜接過信,信封和信紙極為別緻,還蓋有巴洛雅的王家皇印,看完後,忍不住驚呼。   「怎麼了?」   雪靈滿臉好奇,湊過去一看,同樣不敢相信。   「伊琴絲下個月要、要登基王位?她不是公主嗎?這樣一來……天啊,女皇,落羽大陸歷史上的第一位女皇,而且她才十八歲,怎麼可能?」   愛提娜將信整齊折好,喃喃說道:「這是她應得的,裡謝爾的天火之劫雖讓亞修阻止,但王都也瀕臨崩潰,是她將全國上下的士氣凝聚,在兩年時間內重建……不,改建王都。」   雪靈附和,「我在這裡也常聽到裡謝爾的事,那已成了傳奇,聽說伊琴絲發揮巧思,除了琢磨熔岩塊做建材外,還以王宮為中心,分別建了東、西、南、北四城,將王都擴大四倍,且各城都有與其特色相符的石雕點綴,聽說引來的觀光客勝過以前,人人都把熔岩形容成黑色黃金呢!」   「你說的完全正確,不過我比較在意一個傳言。」   「什麼傳言?」   「聽說伊琴絲的繼位全在她大哥,也就是原先的王位繼承人艾奇勒的算計之中,一步一步誘使她成事,最後聲譽傳遍天下,讓繼承王位一事水到渠成。」   「怎麼可能有人好端端的王位不坐,讓給其他人?」   「難說,艾奇勒是個滿特別的人,說不定他認為自己若繼位,不管做得多好,也只是一代名君,如果將自己的妹妹送上王位,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女皇,那可是寫下一頁傳奇。」   雪靈臉垮了下來,「先別管這件事,她邀我們大家下個月去觀禮,但亞修怎麼辦?這次已經三個月見不到人影,我可清楚得很,亞修不去,伊琴絲絕不會給我們好臉色看。」   「這算什麼?校長還要求我把所有人帶到裡謝爾做校外教學,天啊,我光想就頭大。」   愛提娜抱怨時,眼前人影現身,她神情一鬆,喜道:「第一個問題就交給你們了。」   落羽大陸北方,一座人煙罕至的原始森林正展現每年一次的奇景,一道瀑布映著七色彩芒自天空狂瀉而下,如果細看,會發現水自雲霧中破空而出,這種景況實在叫人驚駭不已,畢竟森林只有一座穿雲孤峰挺立,並無水源引入,且之前數月無雨,水自何處來?   數十年前,曾有冒險者偶然得見此異象,震驚之餘稱其為「天上泉」,其秘密在今日之前仍然是個謎。   之所以如此說,是已有人發掘出其中奧妙。   高峰之頂,凜冽狂風猛嘯,亞修緊抓岩石,抵禦要將他吹走的勁風,仍是一臉悠哉,兩年的時間並沒有讓他改變太多。   「天上泉的秘密……破解了!」   亞修困難萬分的掬出皮卷和筆,穩住腳步,與強風對抗,緩慢的寫上天上泉的秘密。   「天上泉之水並非來自天上,而是在高山之頂有個天然大池,冬天大雪降下,堆積成冰,由於地勢高、氣溫低,即使春天寒冰還凍而不融,一直到了夏天,冰塊才因氣溫升高而融化成水,自山壁的裂孔噴瀉而下,形成奇觀,至於為何沒人能發現這個秘密……」   亞修往下看了一眼,山壁成刀削般的垂直狀,雲霧圍繞在半山腰處,除了飛鳥,不可能有人上得來,不過現在卻可見一根根鐵鑿貫入山壁,可供踏腳。   亞修自嘲一笑,「大概是沒有人像我這麼閒,花了三個月一步步爬上來。唉,這一刻露比要是能陪在我身邊該有多好……嗯?」   亞修有所覺,毫不猶豫縱身一跳,急速向下直落。   山腳,一座木屋剛好建在天上泉之下,自天而降的水在屋前匯流成塘,露比坐在門廊,眉梢染上幾分少婦的風情,一對赤足探入水中,雙手持笛,香唇奏出一曲,笛音間滿是幸福。   「我回來了!」   亞修猛然落下,剛好投入水塘,水花濺了露比一身。   「唉呀,真是抱歉了,不過如果你肯陪我上山欣賞天上泉,就不會這麼狼狽了。」   樂笛離唇,露比擦去臉上水珠,她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鑲著從髮夾上取下的七虹彩石,耀眼燦爛。   「你這個人啊,真是……真是……咦。」   露比發現亞修色瞇瞇的瞧著她,低頭一看,身上的淡綠色薄裳因沾水而透明服貼,引人無限遐恩。   「你故意的!」   「不,只是個巧合。」亞修抱起露比直往屋裡奔,賊笑道:「趕快把衣服給換了,以免感冒。」   「要換也不是由你換……唔,等等。」露比眉頭一皺,「你在四周張起了空間屏障,哼,想瞞我嗎?」   亞修放下露比,一臉尷尬。   露比神秘笑道:「這兩年我過得很快樂,只是我突然想讓事情有趣一點。」   「這話是什麼意思……咦,不會吧?」   亞修感到自己設下的屏障遭到破壞,還來不及再張開一層,許久不見的人現身了。   安琪莉娜蓮步輕移,踱入屋中,一身素雅,雖無特別打扮,仍掩不住那絕代風華,滿室生春。   安琪莉娜的視線停在亞修身上,「主……亞修,好久不見,過了兩年,你看來比以前還要好,該不是我們不在身旁的緣故吧?」   「莉娜姊啊,這種事自個兒知道就好了,何必說出口?如不是這原因,我們的前主人也不會躲了兩年啊!」黛絲笛兒大加揶揄,玲瓏有致的曼妙胴體被一襲深黑緊身短裙緊緊深藏,白哲的玉腿與光潔的雙肩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   安琪莉娜掩嘴一笑,「笛兒妹子說得真是對極了。」   「謝姊姊的誇獎,另外別忘了一年為姊、一年為妹的承諾,過了今晚,該換你稱我為姊姊!」   「晚上可還沒到呢,妹子,再多叫聲姊姊來聽吧!」   黛絲笛兒嘴一撇,沒有答話。   兩女除了力量強大到打破亞修設下的屏障外,風采更勝從前,渾身流露出身為一界之主的智慧和成熟,然而,在兩人眼眸深處,清楚可見強自壓抑的激動。   亞修感到難以置信,兩女不但稱呼彼此的名字,還加上了姊妹等稱謂,雖還有那麼一點點針鋒相對的味道在,卻更顯和諧。   亞修失去從容,無法以平常心面對兩人。   安琪莉娜拿出一封信,說道:「差點忘了正事,這是伊琴絲的邀請函,內容……」   黛絲笛兒一把搶過,責怪道:「姊姊啊,眼前的人是我們的誰?非親非故的,幹嘛為他做事?呢,差點忘了說,露比,謝謝你了,如不是你將力量還給我們,我們恐怕一輩子也察覺不到亞修的所在呢!」   亞修直盯著露比,不發一語。   露比嫣然一笑,靠在亞修懷中,淘氣說道:「人家想讓生活多一點變化嘛,雲哥哥。」   亞修心中一緊,難以置信的說道:「你、你怎麼會知道?」   「是我們才對,我在兩年前就有所發覺,畢竟雲哥哥的溫暖懷抱是我孤獨時的唯一依靠啊!由於無法確定,因此向混沌之母請求答案,他對我有虧欠,能說不嗎?過了一年,當我換上這枚戒指時,便去找莉娜和笛兒,將力量送回。我真的很意外,身上的天之力與暗之力竟然是在雲哥哥你陪著我時,由她們轉移到我身上。」   安琪莉娜說道:「可是這股力量留在露比身上太久,竟難以控制,讓我們花了一年的時間才重新駕馭並取回記憶,可是過去的我也太沒用了,巴著男人不放,早知如此,我還寧願不要回想起來。」   安琪莉娜臉容變冷,退出屋外,頭也不回離開。   黛絲笛兒雙手鼓掌,讚道:「真不愧是姊姊,做事就是這麼果斷,可是你話說完了,我該說什麼?」   望向亞修,她眼中突然湧起深情和無奈,「你的決定可以讓我們哭、可以讓我們笑,我無法強迫你選擇哪邊,但至少不要讓我們的心懸在半空中,那種茫然無依的痛苦為何要我們經歷一次?」   黛絲笛兒說完,也隨安琪莉娜離開。   露比笑道:「我猜這是小別大作戰加強版。」   亞修默然良久,難過說道:「我對你的愛還不夠深嗎?為何要把她們扯進來?」   「錯了,你的愛只會太多、太滿,絕不會太少。」   「那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因為我想要有所回報,在這兩年間,你的心並不是完整的,而是帶有一點失落、一點遺憾、一點愧疚,也是你無法坦然面對莉娜和笛兒的原因,正如你給我滿滿的快樂,我也希望你的幸福能完美無缺。」   「可是我不曉得自己對她們的感覺是什麼,我……」   露比的手抵在亞修唇上,深情說道:「那不重要,我對你也不是一開始就死心塌地,而是一步一步深陷,最後無法自撥。我求你,給她們一個達成久遠願望的機會、給自己一個撫平心中虧欠的機會,更給我一個為你付出的機會。你難道不曾在心中希望一個完滿的結局?」   亞修握住露比的手,眼中再無猶豫,追趕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的身影。   「這個故事,我希望……不,我要它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神魔亂世緣》全書完∼   本書來自www.abada.cn免費txt小說下載站 更多更新免費電子書請關注www.abada.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