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組】網游小說-網游之放手一搏0   網游之放手一搏   作者:目分雲月 晉江VIP完結 文案 2109年,第一款全球發行的大型全息網游《逍遙》風靡天下。「多元化」「奇遇」,一款遊戲勾起了多少人的武俠情結…… 鄒江涵在現實中是個奉行「中庸之道」的老好人,不懂拒絕,時常搖擺。 可是遊戲中,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熱情的同伴、人性化的NPC、各種任務和副本……她忽然明白了自己想要什麼,該怎麼做。 有些事,試了也許會後悔,不試卻一定會遺憾。我們的目標是:放手一搏,沒有遺憾! 這是一本輕鬆、熱血、YY的女主網游小說,也是一個蘿莉進化成女王的故事。 本文也可叫做《網游之暴走的蘿莉》。 內容標籤:幻想空間 三教九流 陰差陽錯 搜索關鍵字:主角:花盈袖(鄒江涵),西風瘦馬(盧琛) │ 配角:吳慧,車晚瓊,韓郭郭,陶溯雲,陶溯游,陶溯回,任雲起,微笑的小強,小李飛刀,趙飛燕,緋歌…… │ 其它:網游,武俠,女主,輕鬆 遊戲設定 基本設定(隨時補充) 科學表明,人在深層睡眠的時候是夢境不斷的,於是,做夢事實上並不會給人帶來疲倦感。全息網游的科學依據正是如此,電流刺激大腦產生「夢境」,讓玩家可以不犧牲睡眠而進行遊戲。 時間換算:《逍遙》的服務器僅在每天的晚八點到早八點開放12個小時,現實中的兩小時就等於遊戲時間的一天。於是每個夜晚,遊戲都會經歷六天,現實中的兩個月過去,遊戲正好過了一年。 遊戲以小說中的武俠時代作為背景,主要是冷兵器為主,追求真實感,所以如果有人真的會造大炮,並且在遊戲中找齊所有材料、過程絲毫不錯,造成功大炮也不是不可能。 每個進入聯網的國家都有單獨的服務器,玩家進入哪個服務器以頭盔所在的地理位置為準。每個服務器都有刀劍棍棒等基本武器選擇,門派則以國情為重,各國都有其特殊流派。 暫時只列舉中國服務器 主城: 江南——蘇州城; 巴蜀——成都城; 漠北——樓蘭城; 天山——天山城。 主要門派: 江南——少林(棍、缽、錘),武當(劍、筆、拂塵),峨眉(劍、刺、醫); 巴蜀——唐門(暗器、毒),六扇門(刀、劍、槍),青城(暗器、鞭、弩); 漠北——丐幫(棍、毒),五毒教(毒、蠱、暗器); 天山——天山(劍、鞭、槍),明教(刀、爪、刺)。 各門派都有拳掌入門、輕功入門。 名字顏色:無害NPC(不可以隨便殺)——綠色; 任務怪或敵對勢力的NPC(會主動攻擊玩家)——紅色; 非任務怪(可以殺,不會主動攻擊)——黃色; 普通玩家——藍色; 殺過其他玩家或者無害NPC的玩家(會被城門守衛及捕快追殺)——黑色; 遊戲裡坐過牢的玩家(部分任務不可接)——灰色; 裝備等級:青銅(白板)——赤銀——黃金——白金——稀世——絕世。 坐騎等級:劣馬——馴馬——良馬——寶馬——神駒/異獸。 生活技能等級:初級——中級——高級——大師級——宗師級。 生活技能等級提升需要「突破」。 武學技能等級:入門——中級——高級——大師級——宗師級; 每種技能等級一定,頻繁使用只會漲熟練度,不會提升等級; 等級越高的武功熟練度每上漲一個層次,屬性提升也就越多。 熟練度層次:初窺門徑——漸入佳境——得心應手; 江湖聲望等級:窮凶極惡——江洋大盜——江湖宵小——無名小卒(0)——小有名氣——大名鼎鼎——誰人不識; 門派地位等級:叛徒——棄徒——普通弟子——嫡傳弟子——核心人物——門派代表; 和NPC的好感度:深仇大恨——略有嫌隙——萍水相逢(0)——牽腸掛肚——生死之交; 官職等級文官:主簿(九品)——給事郎(八品)——縣令(七品)——員外郎(六品)——諫議大夫(五品)——刺史(四品)——中書令(三品)——尚書令(二品)——太師(一品); 武將:參軍(九品)——校尉(八品)——別將(七品)——都尉(六品)——典軍(五品)——中郎將(四品)——大將軍(三品)——郡公(二品)——郡王(一品); 花盈袖的初始面板: 姓名:花盈袖 稱號:小花(一切得到NPC承認的稱呼都會列入稱號一欄) 等級:1 生命值:100 內力值:0 攻擊力:1 防禦力:10 暴擊:0 命中:1 閃避:0 正義值:0 幸運值:隱藏 江湖名望:無名小卒 第一職業:無 第二職業:馬賊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第一章 夜,華燈初上。 這是科技迅猛發展的2109年。如果你有錢買直升機,在天空俯瞰Y市,會發現,這座在21世紀初只能被稱為城鎮的城市,已經看不到一點低矮平房的影子,入目的全是林立的高樓大廈,以及錯綜複雜的立交橋。交通幹道的路燈照明,早已不使用電力,改而使用一種低污染可循環的新能源,將城市的中心區照得兩如明晝。 就在這繁華城市的一間不起眼的公寓中,一個披散長髮、面目平凡的女孩正埋首電腦間。 螢幕上閃爍的正好是她的基本資料,我們且來看下: 「鄒江涵女23歲 職業:廣告策劃……」 「哎……」緊蹙著眉,她終於歎出聲來,手指辟啪按下鼠標,關了方才閃爍的粉紅頁面。如果諸位眼尖,可以看見那頁面的最上面閃爍著一行玫瑰圍繞的花體字——「緣分網:尋找屬於你的緣分天空……」 就在這個時候,電腦旁的電話鈴鈴響起。 鄒江涵拿起話筒,聽到對方的聲音,臉不自覺皺成了苦瓜。 「喂,涵涵啊,是媽媽。上個禮拜你說帶男朋友回來見我,不會是騙我吧?這都幾個禮拜過去了,怎麼沒有消息了喲?涵涵,媽媽給你說,你千萬不要騙媽媽,我們家涵涵還能沒人要嗎?前幾天你大姨的三姐的乾娘還說介紹個小伙子給你認識,媽媽給你說,那個小伙子喲,媽媽可是把過關的,模樣一表人才,關鍵是性格……」 似乎可以看到對方說得口沫橫飛的樣子,鄒江涵將話筒拿離耳朵幾寸,手指不自覺地繞起電話線,心裡哀聲連連。她怎麼知道初戀了沒幾天的男友會毫無徵兆地另投別人懷抱,之前一時嘴快跟娘親說的「帶男朋友回家看看」的話語倒勾引起了老人家做媒的興頭,天天打個電話來催她回家…… 見電話那頭語聲不斷,母親大有把那不知何方神聖的「小伙子」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意圖,鄒江涵輕咳一聲,打斷了老媽滔滔不絕的讚美之語:「媽,你別忙了,我真有男朋友了……」開玩笑,這時候要是告訴老媽男朋友吹了,老媽還不立馬把她拉回家,安排一大堆的相親來轟炸她?知母莫若女,鄒江涵對老媽肚子裡打的主意可是一清二楚。 老媽半句話噎在喉嚨,沉默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涵涵,你不要騙媽媽喲……」 又是這句——鄒江涵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真的,我說的是真的,不過最近公司正在策劃個大型的廣告,我走不開,最少也得一兩個月才能抽身。我一忙完就帶人回去見您,您看成不?」 見女兒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鄒媽媽只能訥訥道:「那好,你一個人注意身體,媽媽等你回來。」 「嗯。」鄒江涵應了聲,卻在瞬間忽然感覺母親那一堆讓人難以忍受的嘮叨裡,飽含的是對女兒的關懷,不禁加了句,「媽,你和老爸也注意天氣變化,我這兒挺好的,別為我擔心。」 之後母女倆又拉了幾句家常,鄒江涵才掛了電話。 她坐下望著電腦屏幕,神思卻已經飛遠。剛才她打開那什麼「緣分網」,也是想弄個網上徵友,隨便找個人跟老媽交代。可是,有意義麼?雖然現如今網戀很普遍,可是像這種靠照片簡歷定緣分的事情,她骨子裡根本就沒有認同感。 她的確是廣告策劃,可是,雖然現在的教育縮短了年限,她也僅僅是和大多數人一樣,在20歲堪堪念完了本科。三年的工作經歷,以她的資歷,最多做個策劃助理,而如今,她能頂著「策劃」這個頭銜,只不過是因為她就職的公司規模實在是小,小到負責廣告策劃的,統共就只她一人。 她方才對母親說的大廣告,也只是推搪之詞。 她是一年前被原公司調到這個所謂「合作企業」的小公司的,工資幾乎沒有變動,工作卻沒有了之前的井然有序,大多數時間都是閒著混日子的。她對此沒有不滿,也沒有報備家裡。 社會經歷相當單純的她在這裡遇到了第一個跟她說對她心動的男人,與這個男人有了愉快的半個多月,之後,這傢伙跳槽了——進了一家全球50強的企業,三天後就音訊全無。 小道消息說是他和那50強企業老總的女兒那啥了,對這說法某人一開始是嗤之以鼻。 然而,終於有一天,她親眼見到了那傢伙和傳說中的老總女兒手挽手親親熱熱地逛商場,在見到她的時候,那傢伙臉上的慌亂讓她覺得好笑。 他以為鄒江涵會說什麼做什麼,而她卻只是輕描淡寫地笑笑,跟這位「曾經的同事」打了個招呼就翩然遠去。在擦身而過的剎那,看到那一向風度翩翩禮貌周全的男人大鬆口氣的模樣,她在心底笑得更暢快了。 她這樣的舉動,那男人並不覺得太過意外。因為,在公司,鄒江涵的「好脾氣」是出了名的。 而事實上,鄒江涵並沒有感覺到「憤怒」「傷心」等情緒。一開始,就只是那男人說對她動心,而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她一向不懂得拒絕,對方說我們戀愛吧,她想正好她沒有戀愛過老媽一直在催,也就順水推舟了。反正只是「談一下」。 在她心裡,她是信奉「中庸之道」「與人為善」的,而現實中幾乎沒有遇到她覺得實在不能接受的情況,既然並非不能接受,那就不用拒絕了吧——這就是她「好脾氣」的由來。 神思歸位,從回憶中醒來的鄒江涵雙目一掃,見到了床邊上一個四方形的盒子。 這是那男人「追」她的時候送的第一件禮物,也是唯一一件,網游《逍遙》的全息頭盔。 在這個時代,全息網游已經不是什麼稀奇事,但是之前因為技術的局限性,市面上發行的一般都是一款通用頭盔就可以登錄的最多聯網範圍一個省的小型遊戲,而且模式大多數是種花養魚之類的休閒遊戲。像《逍遙》這種全球發行的、有專用頭盔的據說真實率高達99%的武俠RPG全民網游,可以說是前所未有。 那男人在送這個禮物的時候,曾經深情款款地望著鄒江涵:「我希望我們可以一起策馬江湖笑傲武林……」那個時候,鄒江涵在心底吐槽:「該不會是看中了這遊戲能美化外貌的功能吧……」 之後兩人忙著約會逛街吃飯還來不及,加上鄒江涵對網游並沒有多大的興趣,那頭盔就一直光榮地躺在床上了。 此刻鄒江涵踱步過去,翻看精美的包裝盒。 看什麼緣分網?真要網戀的話,還不如在網游中談一場!此外,她忽然想跟令自己覺得羞恥的懦弱的過去說拜拜,網游豈非是改變性格的絕佳場所? 「讓你在睡夢中感受真實的刀光劍影熱血江湖……」驟然印入眼簾的廣告詞觸動了鄒江涵的心弦。在這一刻,一向將「和氣生財」奉為座右銘的「老好人」鄒江涵,居然在胸膛充斥了一腔豪情! 眼神迷離,她問自己:「如果再遇到那個男人,你還會微笑著和他打招呼嗎?」 「不!我會走過去,大聲說,是我對你沒感覺,不是你甩了我!」她在心中大聲回答。 捧著那個包裝盒,她看了看沒有撕去的數目不小的價格標籤,心想:我得去遊戲裡體會一下什麼叫熱血!至於這個,不用白不用! 這麼想著,她利索地洗漱,拆包裝接電源,戴上頭盔躺上床,閉上雙眼。 在迷迷糊糊即將睡著的瞬間,她聽到了悅耳的女聲:「您好,歡迎您進入《逍遙》的世界,系統將根據您的虹膜綁定遊戲頭盔即帳號。」 新的世界,即將呈現在眼前,鄒江涵有些激動。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第二章 新的世界,即將呈現在眼前,鄒江涵有些激動。 於此同時,她眼前忽然出現耀目的七彩光芒,光點聚散流轉,而後,她發覺自己穿著白色的睡衣站在一間有巨大鏡子的房間。一抬頭,她看到半空中漂浮著一個裙帶飄揚的宮裝美女,閉著眼,雙手交叉在胸前,有光點在美女的雙手間凝成球狀,高速旋轉著。 美女的肌膚細膩,鄒江涵甚至能看到她臉上那層細細的絨毛,不禁在心底暗讚這款遊戲的製作精良。 「帳號已綁定,請創建人物。注意,一個帳號只能創建一個人物,除非人物在遊戲中死亡,等級清零,才可以重建,請玩家在創建人物時慎重。」 因為之前並沒有研究過說明書和攻略等玩意兒,鄒江涵聽得分外仔細。入耳的規則讓她對這款遊戲的興趣越發濃厚,而輕柔、絲毫沒有機械音的僵硬之感的女聲也使得她的心情更為舒暢。 「嗯,建立人物有步驟嗎?」鄒江涵嘗試著開口,發覺自己的嗓音似乎比現實中稍微低沉。 半空中的美女輕啟櫻唇:「請玩家為人物命名。」 鄒江涵抓抓腦袋,感覺有些為難。這時候腦子似乎一片空白,她什麼名字也想不出來。忽然,小時候看過的一本武俠小說裡某個角色的名字映入腦海,她試探地開口:「花滿樓?」這是她最喜歡的角色之一了。 NPC美女依舊面帶暖暖的笑意:「對不起,該名字已被註冊,請重起。」 花……花……鄒江涵一籌莫展,不住在心底默念,滿樓……滿樓……有了!靈光一閃,她開口:「花盈袖。」 「恭喜玩家該名字可用,請問是否確定?」 NPC的回答讓鄒江涵鬆了口氣,懶得再耗費腦細胞,她忙不迭地點頭:「確定。」 「請玩家選擇出生地。」NPC很有耐性道。 「有什麼可選?」 「您是中國服務器的玩家,可選的出生地有江南、巴蜀、漠北、天山四個區域,選擇區域以後您將隨機降生在所選區域的其中一個新手村。」 她現實裡就在江南,巴蜀在哪她不清楚,天山估計很冷吧……這麼想著,鄒江涵道:「漠北。」 NPC好像有一瞬間的怔愣,可惜鄒江涵沒有注意到。「請問您確定選擇漠北嗎?」此刻NPC臉上的笑容依舊完美。 「是。」鄒江涵想也不想地說。沒瀏覽官網的她不知道,選擇漠北的人少之又少,女性更是鳳毛麟角。因為選了漠北以後就代表臉上會隨機出現一條消失不了的疤痕——遊戲如此設定,愛美的女性自然盡力避免。而且,出生在漠北還代表了另一件事,遊戲的出生身份隨機,販夫走卒富家公子王侯將相都有可能,可是,出生在漠北就表示初始身份十有八九是——馬賊。這不是一種光榮的職業,身份是馬賊表示將來行走江湖的時候,魚武林各大門派的初始好感度為負,進入內城會被正派NPC追殺,而在《逍遙》中,死了等級就清零。這樣一來,又嚇跑了許多想在遊戲中呼風喚雨的男玩家。除了極少數喜好怪異的玩家,以及更少的像某人一樣對這款遊戲幾乎一無所知的菜鳥,就再沒人願意選這個地區了。 NPC見鄒江涵如此堅定,就問起了下一個問題:「請問需要進行外貌美化麼?」 鄒江涵望了望鏡中的自己那張平白無奇的面龐,有些自暴自棄道:「美化?算了,我看還是不要了。」 「那請問需要加面部圖騰嗎?」NPC依舊和藹可親。 鄒江涵兩眼一抹黑,訥訥問道:「有什麼選擇?」 「有火焰、梅花妝、硃砂痣……」NPC列舉了不下數十個名詞。 鄒江涵愈發頭昏腦脹:「那就隨機吧。」 「請問基礎屬性需要手動分配嗎?」 「隨機。」這會兒,相較NPC人性化的嗓音,倒是鄒江涵本人那一成不變的回答更像機械。 「人物創建完畢,歡迎進入。」 笑意盈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鄒江涵立時堅定面前的景物變得模糊。 「等等,不用選擇職業什麼嗎?」以前鍵盤式的RPG網游她可沒少玩,在這當口不由自主就問了出來。 NPC遠去的聲音顯得飄渺:「您好,您可以在10級出新手村之後選擇第一職業。」 鄒江涵仍有一肚子的疑問,知道引導NPC已經離開,只能把疑問按回肚子裡去。 不過片刻,她的耳邊聽到了「沙沙」的聲響,臉上也似乎感覺到微微的刺痛,不禁睜開眼來。入目的是滾滾的黃沙,風沙掛進眼裡,刺得眼睛流出淚來,她又閉上了眼。 方才短短的一瞬間,她已經在漫天沙塵中看到了斷壁頹垣的輪廓,不禁心下感歎:這遊戲做得可真逼真啊。 就在這時候,她感覺自己胳膊被人猛地一拉,伴隨著粗豪的男聲:「小花,你傻呆呆地愣著幹啥呢?還不快進屋!」 還沒反應過來的鄒江涵就這麼被人踉踉蹌蹌地拉進了一間土房。感覺已經沒有塵沙肆虐,鄒江涵才睜開了眼。 首先看到的是比自己還高的一張木桌,一條腿短了一截,底下墊了塊磚頭充數,而那木頭看上去破破爛爛,隨時可能四分五裂的樣子。 「小花,坐。」方才響起的男聲重現,將她抱到了炕上。 鄒江涵這才看清楚那是個滿面虯髯的大漢,鬍鬚遮得看不清面容,身上的衣服也跟那桌子一樣破爛,只背上一把寒光湛湛的沒有刀鞘的大刀,顯得威風凜凜。 對方「小花」的稱呼讓鄒江涵一陣恍惚——這是……穿越了嗎? 一抬頭,才看到那目光清澈的大漢腦門上頂著幾個綠色的大字——「七當家」。 鄒江涵頓時無語,這才清楚地想起自己是在玩網游。默念屬性面板,她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那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穿著虎皮短褂和虎皮中褲(新手裝備),披肩長髮散在腦後,面目依稀是自己小時候的樣子,額頭上有三點菱形的火紅印跡,左頰一道淺淺的疤痕,不仔細看的話就會誤認為是一根調皮的髮絲貼在臉頰上。最上方三個藍色的字「花盈袖」讓她明白了「小花」那個稱呼的由來。 她說隨機怎麼就給了她個八歲的身體?鄒江涵不自覺額頭掛下一滴冷汗。聽說《逍遙》的年齡範圍就設定在八歲和一百歲之間啊。 這位同志不知道的是,逍遙人物年齡由系統隨機設置。這隨機的意思是,90%的人物是與玩家的真實年齡一致,而其中10%的人物是按系統判定的「心理年齡」設置。也就是說,系統默認某人的心理年齡只有八歲。不,假如不是因為有個最低年齡八歲的限制,說不定系統給她分配的年齡更小。 對以上都一無所知的某人跳過了自己不敏感的一系列屬性數值,看到了一行字——「第二職業:馬賊」。 詫異之下正待細看,她感覺一隻手在撫摸自己的髮絲,不禁睜開眼扭頭望去。 這一睜眼,屬性面板自然消失不見。 原來炕上早已坐著另一個人。那是個面目姣好的女子,毫無北方女子的粗獷之感,下半身都掩蓋在棉被之下,上身披著件寬大的棉衣,髮髻梳得一絲不苟,烏亮的髮絲油光水滑。此刻她的一隻手正理著鄒江涵凌亂的長髮,見鄒江涵眼睛眨也不眨地打量自己,女人扯動嘴角,露出慈愛的微笑:「小花,你這孩子……哎,雖然你父母已經不在了,但是你並非孤零零一個人,從今往後,巧姨就是你的娘親。」 這時候鄒江涵已經看清了女子頭頂的綠字,有兩行,上面一行是「七當家夫人」,下面是「巧姨」。心裡對這女子的身份有了數,鄒江涵嘗試著開口:「恩啊,巧姨,我知道了。」這麼一出口,才發現稱呼並不是那麼讓人為難。 「小花,好孩子……」巧姨似乎有些激動,緊緊摟住了她。 鄒江涵心中默念:對,我是花盈袖,我是花盈袖。強迫自己習慣「小花」這個稱呼。巧姨的熱情有些叫人招架不住,而此時,她也感受到了這遊戲的又一貼心舉動,那就是給每個玩家設定一個比較合理的「身份」,使大家能更好地融入這個世界。而「花盈袖」,正是前來投奔巧姨的父母雙亡的孤兒。 感覺有些喘不過氣,鄒江涵,不,是花盈袖,扭了下身子,這才發覺巧姨被子底下隆起的腹部,不禁瞪大了眼:「巧姨,這……」 注意到花盈袖的目光,巧姨滿足地歎了口氣,摸著自己的肚子,滿面母性光輝:「小花啊,你很快就可以有個弟弟或妹妹了……」 凡事開頭難,一旦開了口,之後的事就自然而然了,在和七當家以及巧姨東拉西扯的過程中,花盈袖知道一些信息。 譬如,這個村子,住的都是馬賊,幾年來一直沒有外人,只有花盈袖是第一個從外面來的人。 由此可見,這個村子怕是只有自己一個玩家。花盈袖心下暗忖。 再譬如,這個村子的名字,就叫——「馬賊窩點十二」。 乍聽這個古怪的名字,花盈袖一面感歎這新手村的別出心裁,一面覺得啼笑皆非。相比「新手村」,這名字不更像是怪物的據點麼? 嘮嗑過後,她起了四處轉轉接些新手任務的念頭。趁空望了眼自己的包裹,但見自己的新手腰帶上那十二個格子裡空空如也,連把武器也沒有,不覺有些傻眼。 七當家見她發呆,湊了過來,搓著手掌問道:「怎麼了,小花?」 對這個稱呼已經免疫的花盈袖已經不會再黑線,只是扯了扯嘴角:「我想出去轉轉。」 「哦,出去轉轉。」齜了一口白牙的七當家在這時看來分外純良憨厚。他搔搔腦門,一拍大腿,猛地解下自己背上的大刀,遞到花盈袖面前,「出門得帶好防身的傢伙,這玩意兒你看中不?這刀給你,不過你得幫我辦件事……」說到這,七當家壓低了嗓門,掃了眼炕上的妻子,面露尷尬之色。 花盈袖接過,差點被手上沉重的份量拉得摔倒。而在接過刀的瞬間,她的耳邊響起了熟悉的在剛進遊戲的時候遇到的美女NPC的嗓音:「恭喜玩家獲得裝備『大刀』,品階青銅,攻擊力12-15。是否接受新手任務『七當家的求助』?」 武器啊武器!她剛想要個武器就送上門來了,哪有不要的道理?再說,她想出去轉轉的目的也無非就是接任務升級。「成,你說吧。」緊握著刀柄,目不轉睛查看刀身的花盈袖點頭。 見她應承,七當家舒了口氣。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第三章 見她應承,七當家舒了口氣,又望了眼炕上正專心致志在做小衣服的自家妻子一眼,把花盈袖拉到了牆角:「這事兒,是這麼回事……」 七當家湊到花盈袖耳邊,絮叨開來:「是村東頭大當家那孫女,今年十七,名叫佳麗,不知怎麼的看上了你七叔我,直嚷嚷著非我不嫁。這不,你看,你巧姨這孩子都快生了,哪能為這事煩心?我都不敢跟你巧姨提這事,又怕我粗魯的拒絕傷了小姑娘的心,正好,你能不能幫我把這信給送去?辦成這事,我那大刀就當謝禮送給你了,眼下先借你玩兒。」 那刀還倒提在花盈袖手裡,聞言,她打量著虎背熊腰、發須亂糟糟的七當家,差點就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笑是沒笑,只是她手一軟,握不住大刀,眼看那刀就要砸到自己腳背,卻見白光一閃,那刀自動自發到了自己背上,穩穩的像是綁住了。 花盈袖嚇了一跳,抬頭看七當家,卻見他不以為意,眼睛都不眨一下,逕自把張皺巴巴的黃紙塞到他空出來的掌心,末了還大力地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全靠你了,小花。」 花盈袖差點被拍趴下,忙不迭點頭:「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等我的好消息吧。」就告別了七當家。 一出門,發覺風沙小了許多,只微微有些塵沙飛揚,倒不至於迷了眼睛。四下一打量,花盈袖發現這個村子很小,就十來戶人家的樣子,房子挨房子排成一條直線,道路的另一邊是不到半個****高的土牆,滿是豁口。而那排房子,也是家家門扉緊閉,空曠曠的小路,看著一絲人氣也無。抽空打開任務面板一看,花盈袖發覺果然多了個「七當家的求助」任務,描述裡寫著把拒絕信交給村東頭的佳麗,任務獎勵經驗100,大刀一把。 東頭……東頭……哪邊是東啊?剛抬頭想看看太陽升起的方向,花盈袖就被白花花的太陽光晃花了眼。一閉眼,花盈袖發覺面板上寫著眼下的時辰:午時三刻。這下她傻了眼。她單單知道太陽東昇西落,哪知道這大中午的太陽代表了哪個方向啊?剛才那匆匆一瞥,依稀看到太陽就在頭頂正上,那能指示方向麼? 呆立了半晌,花盈袖舉起腳來。她心道,算了,反正在房子排成直線,也就兩個方向,不是東就是西,就去那邊第一家看看,了不起走錯了回頭麼。 這麼想著,不過片刻,她就走到了房舍一頭。抬頭找了半天,沒看到門牌號碼之類的東西,花盈袖舉起手來,想敲那看上去搖搖欲墜的門扉。 而就在低頭的瞬間,她看到腳邊豎著塊蒙塵的匾額,好奇心起,花盈袖收回拳頭,蹲下身研究案木牌。拂去沙土,她側著腦袋看了半天,才明白那歪七扭八的幾個字是繁體的「村長屋」。 村長屋?那就應該是大當家的家了吧。心念電轉,她起身敲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帶起飛揚的沙土,沒有心理準備的花盈袖頓時搞了個灰頭土臉。 「什麼人呀?咿?怎麼沒人,難道是風太大了?」 花盈袖強壓下差點被灰塵嗆出的咳嗽,耳邊就聽到了洪鐘般的大嗓門。一抬頭,她只看見個圓滾滾的肚子。蹬蹬蹬連退三步,她才能看清楚面前人的模樣。 只見那是個身材魁梧健碩的婦人,臀部恰恰好卡在門框當中。這婦人雙手叉腰,銅鈴似的大眼在四處觀望嘴巴以不小的聲音嘀咕著:「見鬼了這是,怎麼沒人呢?風也不怎麼大呀。」 擁有八歲孩童身體的花盈袖暗自比劃著兩人的海拔差距,偷偷咋了咋舌,小小聲地開口:「那個大嬸,請問這是佳麗家嗎?」 這位大嬸實在是高大,腦袋也很大,她仰酸了脖子也看不著大嬸腦門上的字,故由此一問。 像是被突如其來的詢問嚇到,婦人將自己的身軀縮回門後,又嘀咕了幾句,才低下頭打量這小不點。 花盈袖被灼熱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她在公司,除了「好脾氣」出名,內向也是眾所周知的,面對陌生人時常半天不吭氣只是點頭。可是這個時節,她想起自己進遊戲改變性格這一「偉大」目標,心裡打定主意要好好完成這第一個接受的任務,見婦人不開口,她只好鼓足了勇氣把問題又問了一遍。 這次大嬸終於有了反應,附贈一枚燦爛的陽光笑容:「哎呀,我說是誰,原來是小花啊,來找我家閨女佳麗玩麼?快進屋坐坐。」 被大嬸拉住手的花盈袖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好在人尚清醒,捕捉到大嬸話裡的「佳麗」二字,暗自放下心中大石。 甫一進屋,大嬸說去給花盈袖泡茶,就不見了蹤影。 花盈袖心說這漠北還能喝茶?已順勢坐了下來。就著屋內尚算明亮的光線,她看到桌邊站著個扭帕子的女孩兒。這女孩生的一雙水汪汪的杏眼,眼波似乎有無數情感欲說還休,灰色皮襖之下的身軀還可以看得出窈窕的曲線。也許這女孩的面目本來只能說是清秀,可是在眼睛剛受過魁梧大嬸荼毒的花盈袖此刻看來,竟覺得有些驚為天人。 「呃,你好。」見女孩一臉羞澀,雙手扭著帕子侷促不安的模樣,花盈袖只好先開口打招呼——即使她心底覺得自己同樣怕聲。這只是個遊戲,她鼓勵自己。這會兒她已經看清楚女孩頭頂綠色的字:「佳麗」。 女孩依然沒有抬起低垂的頭顱,只拿盈盈的眼波盯著花盈袖背後的大刀。 接觸到這似嗔還怨的目光,花盈袖不自覺打了個寒顫,立馬從凳子上跳了下來。她現在失了聊天的興致,只想快些把任務完成一面走向女孩,她一面從儲物腰帶中取出那張皺巴巴的「拒絕信」。 「那個,這是七當家給你的信。」花盈袖說完這句話,看到女孩眼神驀然一亮,還一把奪過那紙去。 耳邊響起了「任務完成」的系統提示,花盈袖匆匆交待一句:「他想對你說的話都寫在上面了,你好好看啊,我失陪了。」便落荒而逃。實在是女孩的表情讓她看得心驚,免不得在心裡反省自己和那誰誰「談戀愛」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副德性。 萬幸出來的時候沒有遇到大嬸攔路。花盈袖看了下面板,「七當家的請求」任務已經顯示為「已完成」,而她自己的等級也從1變成了為2。可見這個任務確確實實是完成了,然而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心虛,因此不願立刻回到七當家和巧姨的屋子,而是打算四處轉轉。 不敢隨便敲門,她看準圍牆的一個豁口就想翻出去,不料面前空無一物的地方居然遇到了阻礙,伴隨著熟悉的系統音「對不起,您的等級還不到10級,不能出新手村」,她的鼻子撞上了看不見的屏障。 這多少讓花盈袖感覺有些洩氣,她縮縮肩膀退了回來。 「送你送到小村外,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不要采……」就在她猶豫該不該克服自己的靦腆,敲開那些緊閉的大門接些任務的時候,忽然聽到遠處傳來的荒腔走板的歌聲。 撇去叫人無語的歌詞不談,這唱歌的居然還是個音質不錯的男聲……這點讓活動範圍被限制的花盈袖探出腦袋,好奇地察看前方。 歌聲由遠及近,終於在花盈袖被猛烈的太陽光曬得眩暈之前,她看到了活物。 怎麼說呢,那是比太陽光還叫人睜不開眼的刺目的一團白色,花盈袖被那白光刺得只能舉起手掌遮擋那耀目的光暈。在這一剎那,她看到了來者的輪廓——一匹神駿的白馬。 之所以能從輪廓判斷出馬的「神駿」,是因為彼時那馬正在昂首嘶鳴,前蹄踏空、鬃毛飛揚,兩點褐色的大眼在一片白色之中綻放華彩。至於馬上那人,倒似乎成了馬的陪襯。 這樣一匹坐騎讓花盈袖不覺心馳神往——這才叫「策馬江湖」啊!就在她走神的時候,她聽到身後喊殺陣陣,回頭一看,那些緊閉的房門都被舉著大刀衝出來的NPC們撞倒在地光榮犧牲,帶起漫天飛揚的塵沙。 見這新手村的「村民」個個都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花盈袖脖子一縮,退到了牆角。這時駿馬已停止了腳步,依然身手利落地從馬背上翻身而下。 因為站的位置巧妙,牆的陰影擋住了猛烈的太陽光,她看清楚了騎士的模樣。下了馬,不再被馬的光華掩蓋,便可以看出這人也是一表人才。此人銀甲閃亮,金屬的鎧甲在肩部、腰部、腕部都有鏤空的寶藍色圖案,手握一桿亮銀長槍,槍頭紅纓飄揚,長及臀部的黑髮只在髮梢用細細的紅繩圈住,仍有幾縷飄散在額邊。細看來,那男子的面龐肌膚如玉,劍眉修目,鼻若懸膽,唇紅齒白,竟比花盈袖剛入遊戲時見到的引導NPC還要艷麗三分。 極品小受!被自己腦子裡忽然冒出的念頭嚇得打了個寒顫,她連忙把目光移到男子的頭頂上方。「任雲起」,三個藍色的的字印入眼簾,再往上,是一行相對較小的藍字「六扇門弟子」。 來者的身份不言而喻——雖然實際上這會兒的某人對《逍遙》的門派並沒有什麼概念。 花盈袖的打量不過短短一瞬,雙方已經短兵相接。 只見任雲起的長槍如入無人之境,他猿臂伸展,長槍帶起一片銀光,光暈所到之處倒下NPC一片。 花盈袖只瞧得目瞪口呆,心道:「這傢伙耍起槍來氣勢倒是蠻攻……」眼皮一跳,她見到個臃腫的身形即將倒在男子槍下。 那不是巧姨麼?電光火石,花盈袖的身體比腦袋更快作出反應,她一下跳出,躋身任雲起與巧姨之間,舉起大刀擋住他刺過的銀槍。幸好此刻他們都在村內,否則根本沒她插足的餘地。 擋得住嗎?憑某人的大刀和可憐的級別,自然是,擋不住!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第四章 擋得住嗎?憑某人的大刀和可憐的級別,自然是,擋不住! 花盈袖只感覺一股大力襲來,手裡的大刀已經震成碎片四下飛散。虎口一陣發麻,頭皮感覺到對方武器散發的迫人的寒氣,她騎虎難下,心道:「不會吧,這麼快就GAMEOVER了?」 「玩家?」 耳邊聽到納悶的詢問,花盈袖抬頭,對上一雙亮如點星的眸子。看到對方的槍尖在距自己頭皮一公分左右處頓住,她忙不迭地點頭。 即使沒有仔細看過遊戲說明,她還是從身邊人時不時的討論瞭解到《逍遙》中死亡的代價以及殺人黑名的嚴重懲罰。抽空看了眼身後,她發覺巧姨神情呆滯雙目無神不住顫抖,顯然是嚇傻了。 「是玩家就讓開啦,快讓開快讓開,我要做任務。」雖然說著不耐煩的話,他的神情卻沒有一絲不耐煩的模樣。收回長槍,他抱槍懶洋洋地回望了眼停在不遠處的白馬。 「做任務?」花盈袖皺眉。 「是啊。我的任務是剿匪。」任雲起隨手挽了個槍花,「10分鐘之內殺完馬賊據點十二里所有的人形怪,現在還有3分鐘,就差你身後那個了。」 「人形怪?他們是新手村的NPC啊。」花盈袖有些呆愣。 聞言,任雲起像打量傻子似的打量她:「NPC?小妹妹,你是不是第一次玩遊戲啊?看他們腦門上的字,是紅色的不是?那是怪,人形怪!」顯然,他以為某人的樣貌代表了她的真實年齡。 「不是紅色。」花盈袖陳述事實。 任雲起噎住,上上下下看了她身後的巧姨幾眼:「那是黃色?」 「綠色。」某人面無表情。 「那就奇怪了,難不成他們對你來說真是無害NPC?」任雲起摸摸下巴,盯著某人的臉猛看,終於注意到她左頰細如髮絲的那道疤痕,猛地一拍腦門,他恍然大悟,「我說小妹妹,你不會是傻乎乎地選了漠北作為出生地吧?」 不用回答,花盈袖的表情證實了他的猜想。 「那啥,巧姨懷著孕呢你能不能不殺?」硬著頭皮,花盈袖開口說出請求。 「不殺?那我的剿匪任務就失敗了呀。」任雲起滿面笑容好整以暇,「我說小妹妹,這只是個遊戲,不要太較真了行不?就算她對你而言確實是個無害的NPC,可是她也只是一段虛擬的數字信號,你就讓我完成任務吧,OK?」 花盈袖低頭沉吟。是啊,只是個遊戲…… 可是,是遊戲就眼睜睜看著個孕婦倒在自己眼前嗎?不!那樣她繼續玩下去也不會玩得高興的! 驀然抬頭,花盈袖雙手握拳,大聲道:「是,我是在玩遊戲。可是什麼是玩?玩就是要痛痛快快、淋漓盡致!我就是不想看著她死,你要殺她可以,先殺了我吧!」 反正重建人物以後又是一條好漢!某人心下暗道。 得不到任雲起的回答,花盈袖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只見他一臉深思,將右手的槍交換到左手,重重歎了口氣。 「怎樣?」花盈袖試探。 任雲起一張俊臉皺成了包子狀:「我不答應也得答應了,還有5秒。」話剛說完,他的耳邊就響起了「叮!任務失敗」的提示音,不禁臉更皺了,低頭看去,卻見花盈袖一臉石化的表情,「怎麼,高興壞了?」 花盈袖的臉迅速垮了下來:「阻止六扇門弟子完成剿匪任務,正義值減10,現為-10。江湖名望由『無名小卒』變為『江湖宵小』。與『六扇門』的友好度減10,現為-20。」她複述的是剛剛聽到的系統提示。 任雲起愣了下,彎腰大笑起來:「哈哈哈,你真倒霉,我不過就是到手的獎勵飛走而已,瞧瞧什麼也沒做的你,損失不小啊……啊哈哈哈哈……」 花盈袖抹了把臉,安慰自己:「只是遊戲,平常心,平常心……」 任雲起笑了半天,一彈指:「哎,小妹妹,玩遊戲別太入迷了,明天還要上學吧?你10級以後來巴蜀玩的話來找我吧,我賠你把刀,再帶你去城裡轉轉。」 看到憑空出現的好友請求,花盈袖鬼使神差地按了「同意」,就聽到系統提示說「您已把任雲起加為好友」。 見花盈袖還在發呆,任雲起吹了聲口哨,白馬得到命令就歡啼一聲撒腿奔了過來。抽空摸了下花盈袖的腦袋,他才翻身上馬。 花盈袖氣鼓鼓地瞪他,那人卻早揚鞭遠去,只有笑聲隨風傳來。 她只能跺跺腳,扶著還在發呆的巧姨進屋。好在那些倒下的「人形怪」屍體已經刷新,地上乾乾淨淨,沒有一絲血腥。 還好這只是遊戲。剛把巧姨安頓在炕上,花盈袖發現窗外飛來一隻鴿子,她把鴿子腳上的紙卷取下,那鴿子就噗的一聲化作一縷輕煙消失不見。花盈袖展開紙卷一看:「小妹妹,再給你個建議,把你的稱號隱藏了吧。」落款是任雲起。 稱號?花盈袖納悶地調出自己的屬性面板查看,終於看到姓名之下一行小字——「稱號:小花」。 打了個寒噤,花盈袖想不通自己這稱號是如何得來的,就暫且不想趕忙按下「稱號隱藏」按鈕。剛忙完這個,七當家的房門忽然開了,進來個面目和善的胖大嬸。 雖然這大嬸也胖,但是不像佳麗她母親那樣魁梧的誇張,看起來就像親切的鄰家婦人。花盈袖看到了她腦袋上的綠色字樣——「裁縫巧嬸」。 巧……巧嬸?那巧姨呢?花盈袖側頭去看炕上萎靡不振的巧姨,卻愕然發現她腦袋上的字變成了「喪夫女人」。 巧嬸挎著個針線籃子,看到屋裡的兩人也顯得一臉意外:「你們是誰,怎麼在我家?」 巧嬸往裡走了幾步,屋外的陽光照入,花盈袖這才察覺屋裡的擺設不知何時竟然變了模樣。本來七當家家裡的桌椅板凳都是破破爛爛,屋角甚至還結著蛛網,可是此刻,居然窗明几淨,上了清漆的黃楊木傢俱亮堂堂的光可鑒人。 難道走錯屋子了?不,扶巧姨進來的時候她分明仔細看過,那時候屋子還不是這種樣子。迷惘中的花盈袖忘了回答采風巧嬸的話。 這時床上的「喪夫女人」卻有了反應,她掙扎著坐起身來,垂淚道:「大娘,我家夫君被惡人殺死……多虧我這侄女小花拚死相救,妾才得以保存一條性命。我們二人逃亡數日都不曾見著人煙,方才妾肚子疼得厲害,小花闖入貴村,見這屋子門戶大開,一時著急就把妾扶了進來。」 巧嬸聽著,目光落到女人隆起的腹部眼中的戒備淡去,換上憐憫的神色。她放下籃子,走到床邊,攬住女人的雙肩:「哎,可憐的姑娘。如今這世道不太平,是那幫殺千刀的馬賊干的吧?你既然到了桃源村,就好好住下,過去一切就讓她過去吧。」 巧姨埋首巧嬸胸前,只是抽泣。 花盈袖尚在整理思緒聽得一聲叫喚:「你是叫小花吧,孩子,過來。」 她乖巧地上前,仰頭看著巧嬸。 巧嬸端詳著她,半天才開口:「好孩子,好孩子……幫巧嬸個忙吧,替我把這封信轉交給村長。」 「好。」花盈袖接過,拿著信封走出屋子。 陽光很刺眼,她抬手擋了下,遊目四顧,只見整齊的茅草屋頂的房子,完好的土牆外可以看到胡楊林,側耳還能聽到雞鴨的歡叫。 「哎喲,對不起。」感覺被撞了下,她一低頭,看到幾個紮著沖天辮的三四歲的孩童互相追逐打鬧。花盈袖笑了笑,往曾去過的大當家的屋子方向走去。 站在門口,她看著掛得端端正正的匾額「村長屋」,她一陣恍惚。半晌,她舉手敲響了門扉。 開門的是個鶴髮童顏的老者,一手拿著旱煙袋慈祥地望著她:「孩子,我是桃源村村長,有什麼事嗎?」 花盈袖翻出信封遞過:「這是巧嬸讓我轉交給您的信。」 耳邊聽得「任務完成」的系統提示,背上一重,她知道已經得到了任務的獎勵——依舊是「大刀」一把。可是此刻的她不及感受喜悅,只是探頭往裡望去。 村長見她終於,問道:「孩子,你還有事嗎?」 「沒。」她飛快地回答,然而終究是憋不住,「村長,您有孫女嗎?」 村長敲敲煙桿,哈哈笑道:「孩子你是想找個玩伴嗎?可惜,老夫孤身一人,怕是沒法子變個孫女陪你一起玩咯。」 「哦。」花盈袖難掩失望,「那我走了。」轉頭離開,不免有些垂頭喪氣。那個花樣年華的少女佳麗,就這樣消失不見了嗎? 站在巧嬸家門口,花盈袖覺得眼角有些酸澀。這會兒她已經想清楚了這一系列變故的原因,無非就是「刷新」二字。她現在很想COS祥林嫂:「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單單知道遊戲裡的怪物被殺以後會再刷新出一堆來,我不知道《逍遙》的刷新這麼的與眾不同。如果我早知道,我就不發那麼久的呆了……如果我不發那麼久的呆,也許佳麗他們就不會死……」 然而這些終究只是想想罷了。她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屋,看著巧嬸微笑:「大嬸,還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她是在玩遊戲,而這遊戲,似乎越來越有意思了。想到這些,她的心情不由飛揚起來。 巧嬸正在喂巧姨(花盈袖還是不習慣稱之為「喪夫女人」)稀飯,見花盈袖如此問,瞇起眼笑道:「西頭酒家杏花居的廚娘那可能需要你幫忙,你去看看吧。」 花盈袖哎了一聲,轉身出門,腳步輕快。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第五章 花盈袖哎了一聲,轉身出門,腳步輕快。這次不用煩惱哪邊是西了,照村長家反方向走就是。 一路走一路驚歎,這次「刷新」之後,原本冷冰冰的馬賊窩的一絲影子都瞧不見了,就連地面,都鋪上了青石板——雖然仍舊有一層薄沙,卻多了許多人氣。本來很僵硬的「一」字形排開的房屋,因為多了些雞鴨牛棚顯得參差不齊,平添一股活潑。 很快,她看到了憑空冒出的旗旛——「杏花居」。褐底黑字的布幡迎風飄揚,襯著漠北一色金黃的天地,愈發顯得厚重。而這布幡的顏色,也讓人不禁想起陳年老酒的酒罈與封泥,遠遠地望著那酒家,鼻端就似乎聞道馥郁的酒香。 花盈袖深吸一口氣,踏步走入。 這裡不是江南,所謂的酒家沒有竹韻雅致,然而土房木窗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和掌櫃的打了個招呼,她就掀開布簾往內裡走去。有幾句對話飄入耳中: 「老李,沒想到你居然還能找到這裡。嘖嘖,這酒真是霸道,夠勁!」 「小強,來,再乾一碗!」 …… 沒想到《逍遙》的玩家消息這麼靈通啊,這村子才冒出來多久,居然都有人來喝酒了。花盈袖心下暗自感歎,抬頭看見個面目與裁縫巧嬸十分相似的大娘,不過臉型瘦削了些,身材苗條了些。 大娘頭頂的綠字一目瞭然:「廚娘丁大娘」。 原來這杏花居格局小大堂後面就是廚房,省了對方向不大敏感的某人一頓好找。 許是因為丁大娘和巧嬸太過相似,讓花盈袖沒怎麼感覺到初見的隔閡,她嘴角上揚:「大娘,是巧嬸讓我來看看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啊,原來是巧嬸讓你來的。」聞言丁大娘臉上的笑容像花兒一樣綻放,熱情洋溢地拉過花盈袖,還捏捏她的手指,「嗯,十指修長,看樣子也是個手巧的。這樣吧,前頭有客人點了道『酒糟鳳爪』,我這缺雞爪子,你就替我弄5隻雞爪子回來吧。作為回報,我就教你些廚藝。對了,這個你拿著,能方便你取得雞爪子。」 聽到系統提示,花盈袖明白這也是個任務,獎勵除了基本的經驗和銅錢,還有個技能「初級廚藝」。手上憑空多出本薄薄的冊子,她剛一翻開,冊子就化成白光消失不見,而她耳邊也聽到了「恭喜玩家學會『採集術初級』」的系統提示。 「好。」伴隨著她的回答的,是一聲咕咕的肚子叫。花盈袖面上一紅,於此同時,她聽到了「飢餓值已達上限,請玩家補充食物」的系統提示。 啥,還有飢餓值?她又不是寵物……意料之外的提示讓她手足無措。 丁大娘也聽到了某人的肚子叫,從一旁的籠屜裡拿出倆大白饅頭塞到花盈袖手裡,寬厚地笑道:「孩子,餓了吧?這饅頭你先拿去吃,等你把雞爪子拿來,我教了你廚藝,你就能自己做吃的了。」 花盈袖眼睛一亮,把其中一個饅頭塞進儲物腰帶,咬著另一個饅頭就衝了出去,嘴裡還含糊不清地說:「我這就去。」 既然《逍遙》裡的人物需要補充食物,那「廚藝」真是不錯的東西啊……想她現實裡最起碼還會做個紅燒肉,遊戲裡應該也不會怎麼難是吧? 丁大娘看著她的背影搖頭失笑,不忘提醒:「出門左轉的雞棚就有小雞。」 花盈袖叼著饅頭一陣風似的衝出了杏花居,左右觀望:雞,雞在哪邊?剛才丁大娘好像說了句什麼,可是那個時候他滿腦子都在想像等自己學會了「廚藝」以後做些什麼菜式,丁大娘的囑咐是進了耳朵沒進腦子。 繼續探頭探腦,花盈袖忽然聽到一陣「咯咯咯」的叫聲。 雞叫!循聲望去,正是右邊圍牆外的胡楊林。 將最後一口饅頭嚥下,她把背上的大刀舉在手中,兩眼發光地衝了過去——她看到了,看到一隻五彩羽毛雄赳赳氣昂昂的山雞正朝著她的方向衝過來—— 腳步頓在了圍牆邊,圍牆很矮,即使她的身體只有八歲,也應該可以毫不費力地跨過,按理這樣的一堵圍牆對她而言根本就造不成障礙。 「您好,您的等級不足10級,不能出新手村。」 適時響起的系統提示讓某人舉著刀石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只從土堆上俯衝而下的氣勢洶洶的雞在五步開外處悠閒地踱起步來。 乾瞪著眼,不能再進一步的某人遞出大刀比劃著一人一雞間的距離。 這個距離,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雞腦門上的黃色字「山雞」以及下面一條血條。血條上沒有數字,但是細細短短的,看上去就是容易對付的怪。某人心裡有些得意:多年的城市生活還沒讓她變成傻子麼,瞧瞧,她還能認出雞來不是? 似乎是察覺到某人的敵意,悠哉游哉的山雞陡然轉過腦袋,拿一雙綠豆似的小眼瞪著某人。 花盈袖見那雞的雙眼似乎燃起一團火焰,倒是嚇了一跳。撇撇嘴,她有些惱怒自己居然連隻雞都怕。這時那雞伸長了脖子,衝著她的方向挑釁地叫了起來。 香蕉你個叉叉!雞叫激起某人的不憤,花盈袖惡向膽邊生,甩了下胳膊就把大刀甩了出去。人不能過去難道刀也不能過去嗎? 系統提示「請問是否確認丟棄『大刀』?」花盈袖想也不想答了個「否」字,大刀就在空中劃出個漂亮的弧線。 還別說,這盛怒一扔還有些準頭,大刀就這麼落到了山雞的腦袋上。 可惜,砸中山雞的不是刀刃,而是刀背。花盈袖可以看見山雞腦袋上冒出的卡通效果的眩暈金星,也可以看到它腦門上飄出的紅色數字「-1」,然而再看那血條,只是短了十分之一不到。 沒有丟棄的個人物品可以通過物品欄收回,花盈袖閉眼,按下「回收」按鈕,刀又落到了背上。她有些納悶:怎麼是-1呢?大刀的攻擊力不是12-15嗎? 翻出收回的大刀查看,花盈袖傻了眼——名稱:大刀;級別:青銅;攻擊力:0-3…… 汗,同樣是沒有附加屬性的白板裝備,這把「大刀」和七當家給的那把怎麼就相差那麼大呢?花盈袖欲哭無淚,感歎自己和一把小極品就這麼擦身而過。 不過很快花盈袖就把對那把化成碎片的大刀的哀悼拋到了腦後,因為見這擲刀有效,她又躍躍欲試起來。就算只砸掉了山雞十分之一不到的血,那也表示她的攻擊是有效的不是?那雞爪子是可以這麼得到的不是? 還是遊戲好啊,丟出去的大刀都不用自己去撿。花盈袖瞇起雙眼,嘖嘖感歎,甩臂,扔刀——動作流暢,一氣呵成。 可惜這次,概率之神沒有站在她這邊。扔出去的大刀光榮地躺在山雞一寸遠處,連它一根毫毛都沒有傷到。 有個詞叫「呆若木雞」,形容地就是現在的那只山雞,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看著花盈袖,也不知道逃跑。 某人沒有氣餒,收回大刀繼續投擲。收回、投擲,收回、投擲,往復循環,不覺已經扔了八九次。終於,某人如願以償,第二次看到了紅色的數字,喲呵,這次居然還是-3,山雞頭頂的血條一下去了四分之一。 與此同時,系統提示在耳邊響起:「恭喜玩家領悟技能『飛刀』,等級為『暗器入門』,熟練度為『初窺門徑』,投擲武器攻擊力加成1%。」 1%……某人打開面板一看,現在2級的自己加上武器,總攻擊力不過是5-8……不過,有總比沒有好。 關閉面板,她一抬頭,卻發現那山雞背部翎毛倒豎,撲稜著翅膀衝了過來,顯然是被她方纔那一刀激怒。 見山雞尖利的小嘴反射著太陽光,花盈袖覺得被啄一口肯定很疼,下意識地一閃身,只聽「啪嗒」一聲,趕緊回頭。 這一回頭,花盈袖不禁失笑。那只傻乎乎的山雞藉著一股猛勁跳過矮牆,衝著某人撲來,這某人是閃身避過了,可是那山雞卻不知道轉彎,直愣愣地一頭撞在某人身後的柱子上撞暈了過去。 機不可失,某人舉刀對著山雞的脖子就是一劃拉。這是在遊戲中,沒有鮮血飛濺,一道白光之後,某人覺得週身暖洋洋的——升級了。使用採集術對著山雞的屍體一陣猛采,某人的腳邊多了一堆東西,她隨手就把那些全塞入了儲物腰帶——無非是些雞爪雞翅雞肝。 好不容易忙完,某人見再也採集不出任何東西的山雞屍體還沒有消失,心念一轉:拿回去吧,說不定還能燉湯?這麼想著,她抓起山雞就往腰帶一塞——居然還真被她塞了進去。 任務需要5隻雞爪,可是她忙了半天也只取得一隻剛想犯愁,一眼望到圍牆外邊,不免喜上心頭。不用愁了,瞧,五步開外又傻站著一隻呆雞呢! 於是新一輪的投擲遊戲再度開始。 有了經驗,花盈袖的動作越發嫻熟了。開始的幾隻雞,都不是被她毫無準頭的「飛刀」磨死的,而是同第一隻倒霉的山雞一樣,被某人激怒之後一頭撞在柱子上。 古有「守株待兔」引為笑談,今天她花盈袖守柱待雞,成效倒是不錯。如此這般,藉著柱子的威力,某人又殺死了五六隻山雞,可是並非每隻都能採集到雞爪,於是她的任務還沒完成,而自她升級以後,殺雞的經驗就變少了,此刻還在3級徘徊。 不知不覺,某人的「飛刀」越來越準,系統提示「恭喜玩家的『飛刀』技能熟練度升級為『漸入佳境』,投擲武器攻擊力加成2%,暴擊加5」被興奮中的某人忽略了過去。 只見一個「-5」的碩大數字從山雞腦袋爆出,它光榮地倒了下去。 某人一點也不高興,她甚至傻了眼。這是第一隻倒在圍牆之外的山雞,可憐的娃只能乾瞪著山雞肥碩的身軀,對自己該得的戰利品無可奈何。 「啊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身後驀然爆發出的大笑聲讓花盈袖回頭,找了半天才發現那撞死數只山雞的柱子撐起的屋簷上站著一人。 那人黑衣黑褲,黑巾蒙面,打扮就跟電視裡的夜行賊一樣。花盈袖抬頭——這太陽還沒下山呢。 腦門上頂著「微笑的小強」幾個藍字的黑衣人雙手抱胸,笑得毫無形象。他的下半張臉蒙在黑巾裡,上半張臉又被厚厚的留海擋住,雙眼還笑得成了兩條縫,完全看不出是俊是醜。 花盈袖望著那人眼角笑出的晶亮的淚珠感到很無語。 「啊哈哈哈哈,看在小妹妹你這麼可愛的份上,大哥哥就幫你一次吧。」微笑的小強邊說邊笑,腰都直不起來。 花盈袖眼角只看到黑影一閃,眼前一花,屋簷已經沒有了那人的身影。 感覺脖子被噴了口熱氣,花盈袖一轉身,鼻子差點碰到被某個傢伙提在手裡的山雞。 見花盈袖沉默地接過山雞,微笑的小強饒有興味地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花盈袖也在打量他,看見他長長的袖子底下露出的金屬光澤,不禁好奇地多望了幾眼。 微笑的小強不以為意,索性捲起袖子,伸出右手在花盈袖面前晃蕩,讓她看個仔細:「神氣吧?這可是我們明教特有的武器,爪。我這還是黃金裝備呢。」那是一隻手套樣的金屬製品,色澤確實很「黃金」,指端很尖,而手指兩側都有刃口,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到不規則形狀的血槽。 看著他臭屁的表情,花盈袖撇撇嘴——顯然,這又是一個把她當蘿莉的傢伙。 不過這並不能怪微笑的小強。大部分玩家都知道《逍遙》的人物不一定都和實際年齡一致,部分是系統判定的心理年齡。然而在這個信息爆炸的年代,多的是少年老成的孩童,要說誰二十幾還有一顆「赤子之心」,怕是沒幾個人信——其實這話說給花盈袖聽,她自己也不會相信,我們姑且就當系統判定出了次失誤吧。至於到底是不是真的失誤,大家自然心裡有數。 低頭採集,花盈袖把一堆東西以及山雞屍體都塞入腰帶,故意不理睬以「大哥哥」自居的小強同學。繞過他,看見不遠處又刷新出一隻山雞,她繼續施展「飛刀」。 看到那飛到半空中的巨大的刀,微笑的小強好不容易止住的笑聲又響了起來:「啊哈哈哈哈,我真該叫我朋友來看看你這『絕技』。你知道我那朋友叫什麼嗎?哈哈哈,他叫小李飛刀哈哈……」 揉揉有些發酸的胳膊,花盈袖瞪著又被大刀砸死在圍牆外的山雞——這準頭太準了也不好。見小強同學幸災樂禍,她惱羞成怒:「我看你別叫微笑的小強了,大、哥、哥……」 意外某人忽然開口,微笑的小強止住了笑:「那叫什麼?」 「傻笑的小強!」花盈袖恨恨地比劃大刀。 小強同學愣了下,轉而爆發更猛烈的狂笑。笑歸笑,他還是替某人把山雞拎了過來。 之後兩人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小強笑聲一直沒斷。 花盈袖的「飛刀」每砸死一隻山雞,捧腹彎腰的小強同學都會自動自發地替某人取回戰利品來。 終於,某人聽到了天籟一般的系統提示「任務完成」。 見花盈袖把大刀收回背後,微笑的小強止住了笑:「哎,小妹妹,我喜歡你,我現在二十級了,明教的,以後我就罩著你吧。」 「我喜歡你……」耳邊一陣轟隆隆,某人眼前浮現起了某個讓她莫名其妙戀愛又莫名其妙失戀的傢伙的臉,她深吸一口氣,停住腳步,一字一頓道: 「姐不用你罩。要罩,也是姐罩你!」 [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第六章 「姐不用你罩。要罩,也是姐罩你!」不就是20級麼,不就是黃金裝備麼?她就不信她不能混得比這只只會傻笑的傢伙強。 微笑的小強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劇烈咳嗽起來。 花盈袖鼓著雙頰瞪著他。 終於停止咳嗽的小強同學低頭看著她,用沒套爪子的左手捏了捏自己臉頰,一本正經道:「好,你罩我。我還沒進幫派呢,從此以後,你就是我老大了,15級建幫派以後可別忘了聯繫我啊,我從今天起就是你小弟。」 「建幫派?」花盈袖有些心虛她剛才說「罩」的時候,腦子可完全沒往這方面想。 「是啊,你不是說你要罩我嗎?說話可要算數。」 我沒這個意思——花盈袖想這麼說,可是看到小強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幾乎可以預料,她說出這句話之後得到的回答必然是「看吧小妹妹,我就知道你是在開玩笑呢」。不知為何,她不想聽到這樣的回答,膽氣橫生,她一挺胸膛:「建就建,誰怕誰啊!」 「那我等著。」發了個好友請求,微笑的小強告別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後會有期,老大!」說完幾個縱躍就消失在花盈袖的視線之中。 低著頭衝進杏花居的花盈袖感覺自己雙頰一陣發燙。小強同學臨走時那聲似乎帶著戲謔的「老大」稱呼讓她心潮澎湃。雖然明知對方可能只是在逗她這個「小妹妹」,雖然現實中她從來不會把事攬上身,雖然她一直信奉「槍打出頭鳥」「平淡是真平安是福」,可是創建幫派的念頭在她腦海裡像野草般滋長,一發不可收拾。 她似乎看見自己站在高處,揮斥方遒。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 「小花?」丁大娘的呼喚讓她從幻想中醒來。 現在她才剛剛4級……雙肩垮了下來,花盈袖從腰帶中取出雞爪遞給丁大娘。雞爪剛遞出去,她手上就多了張白紙,定睛一看,正是「廚藝初級」。目光掃過,白紙消失,而她的生活技能裡也多了「廚藝」一欄,她這才發現上面的採集術已經變成了「中級」。 丁大娘沒工夫管她,正忙得起勁呢。花盈袖站在一邊看著,只見丁大娘手起刀落,把各種食材切塊切絲,間或起油鍋、放作料,動作忙而不亂,動作乾淨利落,不禁看得目不轉睛。 現實生活中的花盈袖也不是對廚藝一竅不通,不過做出來的菜也僅僅是「能吃」而已,要說美味,那是怎麼也談不上的。可是丁大娘這會兒做的菜,光是香味就足以讓她食指大動垂涎欲滴了。 將正在煮湯的鍋蓋好蓋,丁大娘一回頭就對上花盈袖崇拜的目光。 「大娘你太厲害了!」她不吝讚美,幻想著什麼時候自己也能來上這麼一手,做幾道菜給老媽嘗嘗,那老媽豈不是要幸福地暈過去? 丁大娘呵呵笑了笑,摸摸花盈袖的腦袋:「好孩子,年紀這麼小就這麼懂事啊。既然你對做菜這麼有興趣,那我也就不藏私了,這些你拿著。」 翻看了下,花盈袖發現都是些初級廚藝配方,有「烤雞翅」「爆炒雞胗」「山椒鳳爪」等等,把這些全都學了,她感覺自己腦海裡多了許多東西。剛才那些智商寫的每道菜的製作方法,都清晰地印在了腦子裡,需要什麼食材、烹飪步驟如何、作料要加多少,全都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憑她獨居這些年練就的微薄的廚藝,她能肯定,現實中按照這些步驟做出來的東西,味道必然也是不錯。最關鍵的是這些初級配方的食材佐料都十分常見,她想證實自己想法的話完全可以在現實中付諸行動。 這真是太棒了!跟現實裡看菜譜的感覺完全不同,不是乾癟的字面材料,而是彷彿可以親眼見到一個大廚手把手教自己做菜一樣。只要她退出遊戲的時候還能記得這些,做出讓老媽驚歎的美味佳餚這個夢想豈非很快就能實現? 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為了表達對丁大娘的感激之情,某人把儲物腰帶中的東西一股腦兒倒在廚房暫時空著的木桌上。 很快,那不大的桌子就被雞翅雞胗雞肝等佔滿,某人看到咕嚕嚕滾出來的大饅頭,連忙把它塞回腰帶,不好意思地沖丁大娘笑笑。 這會兒目瞪口呆的輪到丁大娘了:「孩子,你這是?」 「大娘,你看看這其中有沒有你需要的?」 就在這時,小二掀簾子進來,唱菜名道:「丙桌客人,紅燒雞翅一份……」他端起灶台上一盤剛炒好的菜,一個旋身又出門去。 丁大娘下意識地拿起桌上某人剛倒出來的一堆雞翅。 花盈袖聽到了系統提示: 「恭喜玩家完成任務食材之雞翅,獲得經驗2000,銅板20,因主動交納任務物品,經驗加成100%,共獲得經驗4000,與丁大娘好感度上升2%。」 某人滿頭黑線——這遊戲還能這樣? 丁大娘渾然不覺某人的意思,掃了眼桌面,又把那些雞肝雞胗雞脖子等食材挑了出來:「這些都留給我吧。」 桌面上只剩下了幾根五彩的翎毛,而與此同時,溫柔親切的系統提示不絕於耳,花盈袖身上的白光也閃個不停。 「恭喜玩家完成任務食材之雞胗,獲得經驗2000,銅板20,因主動交納任務物品,經驗加成100%,共獲得經驗4000,與丁大娘好感度上升2%。」 「恭喜玩家完成任務食材之雞脖,獲得經驗2000,銅板20,因主動交納任務物品,經驗加成100%,共獲得經驗4000,與丁大娘好感度上升2%。」 「恭喜玩家完成任務食材之雞肝,獲得經驗2000,銅板20,因主動交納任務物品,經驗加成100%,共獲得經驗4000,與丁大娘好感度上升2%。」 …… 「您與丁大娘的好感度由萍水相逢提升到了牽腸掛肚。」 牽腸掛肚……某人搓搓胳膊上冒出的雞皮疙瘩。 「恭喜玩家獲得丁大娘贈送中級廚藝秘方——全雞宴。」 見到手上多了張紙,某人習慣成自然地想把配方學了,卻見那紙半天沒有消失,這才發現自己廚藝沒有達到中級,不能學習。 將配方塞入腰帶,某人摩拳擦掌,準備去練練自己的「廚藝」,冷不防又聽到系統提示「對不起,您的疲勞值已達到上限,請補充睡眠」。 疲勞值?某人這才發覺自己腰酸腿酸胳膊酸,剛想說些什麼,卻兩眼一黑栽了下去。 一旁的丁大娘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察看了半晌啼笑皆非道:「這孩子,怎麼累暈了?」想想這孩子幫了她不少忙,就把她安置到了酒家隔壁的自家炕上。 遊戲中的一夜過去,清晨的雞啼喚醒了睡眠中的眾人。某人自丁大娘的床上醒來,這才知道遊戲中有「疲勞值」的設定。誰讓她只看過基本屬性面板、技能面板和任務面板,對閉上眼睛默念「逍遙」就會出現的其他諸多按鈕窗口視若無睹呢? 痛定思痛的某人仔細研究了自己的面板,看到自己一直忽略的「狀態」面板裡就有自己一直忽略的飢餓值和疲勞值,現在疲勞值是0,飢餓值是20。她掏出腰帶裡還剩下的那個饅頭啃了起來——還好沒變硬。一邊啃一邊繼續看,她看到疲勞值下面還有一行「負面狀態」,現在顯示的是「無」。再調到屬性面板,她發現自己已經升到了8級。這雲霄飛車般的升級速度讓她感到很不真實。 她工作的公司很小,因而公司的大部分職員都很閒。自從一個月前《逍遙》公測開始,周圍人的談論話題經常就是這款遊戲。因為那時候她並不玩這遊戲,大家也都不會找她談論,但是因為她的性格,也沒有誰會故意避開她就是了。就在那些她聽得雲裡霧裡的談論中,她瞭解到不少的信息。譬如裝備的等級,青銅、赤銀、黃金、白金、稀世、絕世,品階依次提高,再譬如,在《逍遙》中,殺了非敵對勢力的玩家名字會變黑。 再再譬如,《逍遙》裡升級很困難,1-3級還可以輕鬆升級,4級以上就很難接到任務,升級也越來越費力,直到10級加入門派之後才能有常規的門派任務接,情況稍有改善。而公司的小韓花了遊戲中的半個月時間才升到10級出了新手村。 現在她才過了一個下午,居然就8級了。這太讓人……淚流滿面了……莫非她久已消失的人品居然爆發了? 不管如何,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某人握拳,給自己打氣。見屋子裡沒人,她直接從床上跳了下來,這又顯示出遊戲較現實更為方便之處——不用換衣服。她拉平自己虎皮新手裝的褶皺,覺得自己充滿活力。 只是背上怎麼硌得慌?反手一摸,她發現大刀還在背上,不禁吐吐舌頭,慶幸自己沒有傷到皮肉。 就這一晚上工夫,村子裡人來人往多了許多玩家,花盈袖剛跨出丁大娘家的屋子,就聽到清脆的女聲: 「緋歌,你瞧,這兒和我們出生的新手村好像啊……」 「是啊,看,這兒也有家杏花居。哎,可惜不是竹屋。」另一個女子的嗓音比較軟糯。 「漠北居然出現和江南差不多的新手村,真是天下奇聞啊奇聞!」花盈袖循聲望去,見說這話的是個扛著一雙巨大銅錘的光頭虯鬚大漢。他腦袋上的藍字是「西風瘦馬」。 這大漢身材健壯,腦袋奇大,而手上的銅錘比他的腦袋還大,偏偏這人的名字裡還有個「瘦」字,再加上這樣一個「奇」人還搖頭晃腦地直道「奇聞」,花盈袖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村子裡人很多,聲音很嘈雜,花盈袖的笑很小聲——然而,光頭大漢的耳朵很尖,他一瞪虎目,舉著銅錘就向某人的方向走來。 大漢所到之處,人群自動避讓。他的每一步落地都很重,揚起塵沙一片,真可謂是步步生風。單這氣勢,旁人就弱了不只一節,哪能正面抗衡? 見大漢來者不善,花盈袖縮縮脖子,一貓腰轉身就走。除了那光頭大漢,竟是沒人注意她這麼個小孩。 從兩間屋子之中的縫隙穿過,花盈袖被矮矮的圍牆擋住了去路。很矮,可是該死的她就是不能翻過去,只能回身面對緊追過來的障礙。 那該死的不滿10級不能出新手村的限制! 「西風瘦馬」目光如炬,堵住某人的去路,也不開口。 花盈袖探身一望,從大漢腋下的空隙看到玩家們都躲得遠遠的,沒人有看熱鬧的意思。被大漢盯得頭皮發麻,她的身子一矮再矮,幾乎蹲到了地上。 「喂,小孩,你做了什麼壞事了嗎?」「西風瘦馬」終於開口。 「沒有。」花盈袖的回答衝口而出,聲音卻是小的不能再小。她的耳朵被大漢的嗓門震得發麻,眼角餘光卻瞧見遠處的玩家都沒什麼反應。 「沒做壞事你躲什麼躲?」大漢盤膝坐下,銅錘放在身側,與她對視。 他這一坐,身軀就塞滿了空隙,花盈袖再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她的額發被大漢說話帶起的氣流吹得飛揚起來,然而兩邊屋簷延伸出來的幾乎接觸到她鬢角的茅草卻紋絲不動。注意到這一奇怪現象的花盈袖「咦」了一聲,好奇心起,一時忘了害怕,腰桿也挺了起來。 「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瞧你這畏畏縮縮的,像什麼樣子!」大漢拍地一吼,「我說的你明白不?」 明白,明白。花盈袖不住點頭。這練氣,她可是看出來了,瞧那大漢練得說話時候的聲音和氣流都成一股直線了,這就是境界呀! 大漢狐疑地上下打量花盈袖,末了猛地歎氣:「現在的小孩啊,就是沒人好好教,才搞成這個樣子……」 花盈袖無語。 「那就這樣吧!」大漢一拍大腿,像是作了什麼決定。 花盈袖來不及發愣,面前就出現一塊有若實質的面板,同好友請求差不多的模樣,只是上面寫的是「西風瘦馬請求收你為徒,是否同意?」 呃,《逍遙》居然也有師徒系統……抬頭對上大漢「殷切」的眼神,現實裡的妥協習慣又冒出頭來,不好意思拒絕,花盈袖不知怎的按下了「同意」。 大漢面露古怪地望著她:「你江湖聲望為負?」 「嗯。」懊惱自己如此沒節操地把自己「賣」了,花盈袖蹲下身撿茅草玩。 「怎麼回事?」 「破壞了一個六扇門弟子的剿匪任務。」 大漢恍然大悟,一臉同情地望著她:「可憐的小孩,這下你可慘了。漠北還好,只有丐幫和明教兩大門派,都是亦正亦邪的不會計較你的聲望。可一出漠北,遍地都是『除暴安良』的名門正派,你走在路上隨時可能被衝出來的正派NPC為民除害地除了……」 「啥?」花盈袖瞪大眼,NPC會隨便追殺玩家? 西風瘦馬一摸光亮的腦袋,嘿嘿一笑,手指在半空虛點了幾下,名字上方出現一行稱號「少林弟子」。他齜出一口大白牙:「不過不用擔心,我接到個『渡化』的任務,會想辦法幫你把聲望變成正的。」 「你是和尚?」吃驚之下,某人對上西風瘦馬那雙她一直不敢正視的眼眸,卻發現對方眼神分外純良。摸摸額頭莫須有的冷汗,她問:「那你怎麼不穿袈裟?戒疤呢?幹嘛不自稱貧僧或者老衲?」 西風瘦馬笑得憨厚:「穿著袈裟喝酒吃肉感覺不自在。我在少林寺出生,沒聽說玩家要燙戒疤。還有,我從來說話就是這樣,幹嘛要因為個遊戲改變說話習慣?小孩,我現在就教你第一課。俯仰無愧天地,胸藏浩然正氣,你,看著我的眼睛說話!明白?」 「明白!」花盈袖咬牙切齒。被人叫小妹妹也就算了,可是這和尚一口一個「小孩」,叫她這二十幾的姑娘情何以堪,也太傷人自尊了!「別叫我小孩!」她挺身舉刀,幾乎暴走。 西風瘦馬不以為忤,哈哈大笑:「這就對了,輸人不輸陣!」他起身,抖落一肩茅草,一手抓起兩個銅錘,另一隻大掌拍上花盈袖的肩膀,「來,跟我走。」 花盈袖肩膀一沉,差點就握不住大刀,腹誹怎麼每個人都愛拍她肩膀。見大和尚已經轉身開路,她一咬牙,跟了上去。 走就走,誰怕誰!難道他還真會把她賣了不成?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第七章 走就走,誰怕誰!難道他還真會把她賣了不成?打定主意,花盈袖決定看看這便宜師父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大和尚把她領到了杏花居,點了兩大碗白米飯和一大盤青菜豆腐。 花盈袖看到自己狀態面板上的「飢餓值」又升了上去,也就不客氣起來。吃!師父請客幹嘛不吃! 大和尚三兩下就把自己面前那碗飯給解決了,也不催花盈袖,只是笑嘻嘻地望著埋頭苦吃的某人。 還別說,這遊戲裡的飯菜可比某人自己煮的強多了。簡簡單單一碗米飯,軟硬適中,香氣襲人,熱氣騰騰,吃的人是渾身舒暢。 被杏花居的廚娘丁大娘的廚藝完完全全折服的某人沒有注意大和尚瞇起的眼裡的精光—— 很快她就會欲哭無淚了。 百多年前有位**說:「電腦從娃娃抓起。」這句話一度被奉為經典。今天花盈袖的大和尚師父篡改了這句經典,他說:「吃苦從娃娃抓起。」 剛填飽了肚子從杏花居出來的花盈袖摸摸脹脹的肚皮,渾身沐浴著暖洋洋的陽光,聞聽此言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怎麼乍聽此言,她竟覺得大和尚的話更像原版呢? 「你也覺得有道理是吧?」大和尚興奮地回望她,兩隻手的銅錘換來換去。 「嗯,有道理!」某人兀自傻傻地點頭。 「來,蹲下!」大和尚氣勢如雷,猛一大吼,花盈袖不自覺就聽話照做。 「兩臂伸直,抬頭挺胸!」大和尚滿意地看著某人很自覺地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看了看天色,他在不遠處的石墩上坐下,「現在辰時。從今天開始,你每天上午給我扎四個小時馬步,午時吃飯!」 啥?某人這才回過神來。定睛一看,發現自己所處之地是個小小的演武場,地上是大塊青石板,前邊不遠處還有幾個充作練武靶子的稻草人立在那。右邊……右邊……那是個雞棚? 桃源村還有這地方?她四顧,卻發現這兒除了她和大和尚師父,再無旁人,清淨得很。 「小孩,別東張西望!」大和尚拿銅錘一敲身側,吼道。 某人一震,收回視線。對「小孩」這個稱呼,她感覺無力辯解。 「這是練基本功。如果你能堅持,我就不再叫你小孩。」和尚慢條斯理,轉而又疾言厲色起來,「你想昂首挺胸做人不?」 和尚的吼問響若雷霆,直奔花盈袖而來。 花盈袖是個容易妥協的人,換句話說就是容易妥協,再換句話說就是容易受人影響。 大和尚說每句話的時候都中氣十足,他的語調很輕易就激起某人心中所剩無幾的熱血。「想!」花盈袖大聲吼道。 「你怕不怕吃苦?」 「不怕!」 「肯不肯吃苦!」 「肯!」 …… 每回答一句,花盈袖的背脊就挺直一分,眼光就明亮一分,胸中的豪氣也更盛一分。 不過剛過了半個時辰,某人的豪氣就被烈日曬得蒸發殆盡了。 她剛開始扎馬步的時候,天才微亮。日漸東昇,剛出杏花居時暖洋洋的陽光也漸漸升溫,加上身體的酸痛,某人的鼻端沁出了汗珠。 你個叉叉,一個遊戲做這麼逼真幹嘛?她偷眼望去,見大和尚低垂著腦袋,雙肩有規律地起伏,似乎在打盹。即便在打盹那龐大的身軀也像一座山一樣,給人莫大的壓力,彷彿就算天崩地裂他也會巋然不動。 「如果你能堅持,我就不再叫你小孩……」之前大和尚說過的話浮現在耳邊,「偷懶」的念頭剛剛升起,她又強自壓下。 叉叉,堅持就堅持,她才不要被個和尚看不起! 酸澀的感覺越來越重,新手服裝外□的胳膊和小腿已經曬得通紅,背上的大刀越來越沉重,幾乎要把她的腰壓彎,雙眼也被汗水迷濛。她每每覺得自己下一分鐘就會撐不下去,可是一咬唇,一分鐘又過去了。 她不知道和尚有沒有在監視她,可是她生不起搞小動作的念頭。就算騙過和尚,也騙不了自己,有什麼意思呢?漸漸的,酸澀的感覺消失,轉而被麻木取代。 有生以來,她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汗流浹背。 思緒飛揚,她想起高考前夕,同桌每天都複習到凌晨一兩點,可是她卻早早睡下。即便如此,她高考還考了全班第一——即便年級裡她已經排到了10名之外,即便錄取她的只是所二流大學。 以前想起這些的時候,她心裡都會有小小的得意——看,人聰明就是沒辦法,她花了比同桌少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成績卻比同桌高了幾十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她忽然雙頰發燙。想起同桌埋頭苦讀的模樣,她覺得滿心的羞愧。 其實聰明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同桌啊!因為她的同桌早就明白什麼叫努力,她卻一直抱著得過且過的念頭。很多時候明明可以更進一步,她卻總是對自己說:「這樣可以了,花那麼大的力氣幹嘛?」 如果每個人都同她一般,歷史豈非一直就原地踏步?人類哪來的進步? 不是要同別人爭什麼,而是——她從沒有一次戰勝過自己的懶惰! 這太讓人覺得羞恥了……花盈袖在心裡淚奔。 思緒發散,時間也在不知不覺間溜走。 「時間到!」和尚的大喝喚回了某人的思緒。 花盈袖剛想站起,就「啪嘰」一聲摔了個狗啃泥。這個時候雙腿都感覺不是自己的了。叉叉的,工作以後她就沒怎麼運動了! 和尚呵呵笑著,走到她面前,伸出一隻手來。 花盈袖抹了把臉,擦去眼睛上的汗水,望向那隻手。和尚的腦袋大,手也很大,手指骨節分明,掌心和指腹都有厚厚的繭子。在陽光照射下,那手彷彿鍍了層金粉。 好像有點像故事裡說的佛手……阿呸,花盈袖吐出飄入嘴裡的髮絲,把這個荒誕的念頭拋諸腦後。深吸口氣,她決定無視那隻手,雙手一撐,自己站了起來。只是站得有些不穩,雙腿還在打顫。 和尚收回手,用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望著她:「不錯,不錯,摔倒了就該自己站起來。」 花盈袖黑線——不要真把她當未成年人,逮著機會就來幾句「人生哲理」教育她好不?不過眼下她不想和大和尚辯解,因為她沒力氣說話—— 等她先喘口氣再說。 和尚腕力很大,一手拎著倆大錘子,另一隻胳膊圈起原地喘粗氣的花盈袖就走。 也許是因為和尚氣勢驚人,也許是因為《逍遙》的奇人怪事太多大家都見怪不怪了,總之倆人從演武場到杏花居的一路,都沒人不長眼地跳出來質問和尚一句:「呔,兀那賊禿,為何拐帶小孩?」 ——上面那句話只存在於花盈袖的想像之中。而她此刻,正坐在杏花居的大堂拿著茶壺猛灌涼茶。 真是太熱了!太渴了!萬幸這酒家還有茶水!她方才有些納悶自己覺得那麼累,為啥沒像昨天那樣暈過去,就偷偷打開狀態面板查看。 「疲勞值」一欄有長長的紅條,顯示為105,後面居然還有一段透明的,顯示上限為120。疲勞值上限竟然會漲,她昨天明明看到90就到頂來著……真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悲…… 和尚依然叫了吃食,米飯和青菜豆腐雷打不動,另外還大發慈悲地多加了盤牛肉。 如果說早上那頓,花盈袖吃的時候多少還有些吃人嘴短的心虛,此刻的她吃起來可是心安理得。她的疲勞值可都是拜這位師父所賜,用他買來的錢來消除點飢餓值,那是再理所應當不過了!疲勞值換飢餓值,一點換一點,這叫兩不虧欠皆大歡喜! 見花盈袖發洩似的撕咬著牛肉,和尚笑得一臉春風:「多吃點,吃完休息下,我帶你去殺怪。」 殺怪?殺怪=升級!再腦中自動羅列等式的花盈袖眼睛一亮,頓時把對和尚的滿腹怨言遺忘得乾乾淨淨。 小二上來收拾碗筷,花盈袖也覺得眼皮重得撐不開來,直接就趴在杏花居的桌子上小憩起來。至於小二會不會趕人,她根本就沒考慮過這問題,上午的體力消耗太劇烈了,她幾乎是一趴下就陷入了酣睡之中。 約莫半個時辰,和尚就拎著還在半睡半醒間的花盈袖到了某處。 她迷迷糊糊地睜眼,頗有些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 「看!」大和尚指了指腳邊。 順著他的手指看去,花盈袖看到了洞開的柵門,以及裡面不怕生的毛茸茸的小雞。 小雞?花盈袖驀然瞪大了眼,左右一張望,她還能看見不遠處飄揚的「杏花居」的布幡。叉叉,原來丁大娘要的雞爪子只要打這個嗎? 「打它們。」自從遇到花盈袖,西風瘦馬就改了一手拿一隻銅錘的習慣,改而一隻手提兩個錘子。這會兒他換了下手,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拍拍自己肚子:「還好公測一個多月了,現在選漠北的玩家寥寥無幾。你看你命多好,柵欄裡的小雞都是你的,沒人搶怪。」 好個叉叉,早知道這裡有小雞,她那麼辛苦打胡楊林的山雞幹嘛?花盈袖回頭怒視和尚。 和尚對某人的怒氣視若無睹,摸摸滿是鬍鬚的下巴,望著某人背後的大刀沉吟道:「不好,你用這武器也太欺負雞了。」 她欺負雞?她前一天才被雞欺負過好不? 師父的決定徒弟沒有置喙的餘地,於是很快,花盈袖手裡就多了根細細的棍子——這是和尚跳出桃源村折的樹枝,用某人的大刀象徵性地削去了些旁支。 拿到手裡,樹枝就變成了「木棍」,製作者西風瘦馬,青銅級武器,攻擊0-1。 花盈袖欲哭無淚。她錯了,她真的錯了,她不應該嫌棄那把可以當飛刀耍的一刀多用的大刀的……等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拿木棍捅雞。 阿彌陀佛,真是罪過,她居然欺負未成年……小雞……不過她壓根就沒時間懺悔,因為和尚不住在她身後怒吼: 「你沒吃飯嗎,用力!」 「站好,下盤不穩!」 「要害,攻擊要害!明白?」 呃,小雞的要害在哪? 「棍子別用捅的,用敲!」 敲,敲,她敲敲敲! …… 還好這個雞棚的小雞刷新得很正常,她殺完一隻,不到片刻又會刷新出新的小雞來,還都不會主動攻擊。 即使和尚在身後不住吼叫,她還是把每隻小雞都採集得乾乾淨淨。一開始都只能得些雞爪雞翅,到後來,居然得了幾個銅板和幾件白板裝備。這時她開始痛恨只有12個格子的新手腰帶,雖然同種物品可以疊加,可是掉落的裝備幾乎就沒有屬性一模一樣的,也就一件佔一個格子,很快她的儲物腰帶就滿了。 …… 接下來的幾日花盈袖都重複這天的過程。丁大娘對她特別照顧,一直讓她睡自己的床,而和尚似乎不需要床,每天只是在屋外打坐。 桃源村的觀光客走了一批又來一批,大家總是來的時候對這漠北的「正常」新手村抱有莫大興趣,離開的時候意興闌珊,也沒有玩家自這裡「出生」。 每天傍晚都筋疲力盡倒頭大睡,所以她放棄了攢食材練習「廚藝」的想法,轉而將打小雞得的食材全都轉交丁大娘,於是丁大娘待她越發親切了。 腰帶裡的裝備也是換了一批又一批——說好聽點那都是青銅裝備,說實在點就是件件白板。新手裝除了腰帶耐久不變,其他都磨損為0了,花盈袖索性就拿那些白板換上,反正屬性也差不多。雖然沒有虎皮的看著拉風,可是那些粗布衣褲都是長袖長腿,扎馬步的時候還能擋擋陽光。 不知不覺,和尚教她這徒弟也有五天了。也就是在她邁入遊戲的第六天傍晚,她堪堪過了10級大關。沒興致憧憬未來,沒體力出村探險,她倒頭就睡,差點連和尚的「明天帶你我主城轉轉」這句話都漏聽。 就在這晚的睡夢中,花盈袖聽到久違的輕柔的系統提示:「北京時間八點整,服務器即將關閉,玩家將在10秒內退出遊戲,請做好準備。10,9,8……」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第八章 就在這晚的睡夢中,花盈袖聽到久違的輕柔的系統提示:「北京時間八點整,服務器即將關閉,玩家將在10秒內退出遊戲,請做好準備。10,9,8……」 翻身坐起,鄒江涵揉揉眼睛,入目的是現實中自家熟悉的臥室。淺黃色的窗簾擋不住早晨的陽光,摘下頭盔,她伸了個懶腰。 很好,雖然戴著頭盔睡了一晚上,可是她一點也沒有腰酸背痛的感覺。 既然醒了,她也不打算睡回籠覺了,一個翻身從床上跳了下來——雖然她平時定的鬧鐘都是八點半。 刷完牙洗完臉,她喝完玻璃杯裡的最後一滴麥片喝完,她抽了張餐巾紙擦嘴,一抬頭,看到牆上的石英鬧鐘指針剛過8:10。 這時的鄒江涵還沒有意識到她穿衣洗漱的速度比往日快了許多,她只是在為多出來的四十分鐘怎麼度過而發愁。她和這個年代的大多數老百姓一樣,做著朝九晚五的工作,而她工作的地方,離她住的公寓只有不到十分鐘的步行路程。平時八點半鬧鈴一響,她收拾好怎麼著也有八點五十了,走去公司剛好踩著九點的鈴聲進門。 腦子還有些混亂,她坐在寫字檯邊,打開筆記本,準備瀏覽下《逍遙》的官網和論壇。 草草瀏覽了下,她得到了以下的一些信息。 《逍遙》公測了一個多月,各國的服務器還沒有聯通,GM對此的解釋是遊戲裡還沒有玩家觸發國戰條件,所以各國服務器都在獨立運轉。其他國家的服務器她沒什麼興趣,於是就看了下中國服務器的簡介。 「為了不影響公民的日常生活與學習,《逍遙》服務器每天開放12小時,開放時間為北京時間20:00到第二日的早上8:00。遊戲中的一天相當於現實中的兩個小時……」 看到這,鄒江涵掐指算了算。她昨晚是九點左右進的遊戲,到早上八點是是一個小時,換算成遊戲時間是五天半……果然沒錯,她殺了一下午的山雞,外加跟著和尚打怪的五天,時間恰恰好。 山雞!她想起這殺得最費力的怪物,自然也就想起丁大娘給她的一堆「廚藝配方」來,其實說得通俗點,那些紙張完全可以稱之為全息網游版菜譜。在遊戲裡她雖然沒有時間把所學的廚藝付諸事件,可是只要心念一轉,隨時隨地都能清楚想起配方上記載的每個細節。 鄒江涵啪地合起筆記本,從旁邊的電話機下抽出預備的白紙,咬起簽字筆回憶起來——有些模糊,但並非毫無印象。整理下思緒,她把自己能記得的「菜譜」全寫記了紙上。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腦中閃過學生時期老師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她放下筆,回望石英鐘——只有八點四十。 一時想不起還能做什麼的某人拿起皮包,鎖門出樓。 以往上班都掐好了時間,自然沒什麼看風景閒情逸致。再說了,哪個城市還不都是鋼筋水泥為主,能有什麼風景可看? 晃悠在路上,鄒江涵忽然覺得很不自在。 她怎麼可以用這麼悠閒的速度走路呢?腦中響起了如此的質問,讓她不禁感慨習慣力量的可怕。想她在遊戲裡的那幾天,除了早飯和午休時間,都被那大和尚舉著錘子在後面催促,一會兒嫌她沒有激情了,一會兒又說她神情萎靡了……整天弄得跟趕集似的,現在她一閒下來反而覺得渾身上下每塊骨頭都要造反似的。 深吸口氣,某人沿著小區的草坪綠化帶跑起步來——這時候她慶幸自己沒有穿高跟鞋的習慣,腳上穿的是舒適的球鞋。 繞著草坪跑了幾圈,某人的喘息粗重起來。清新的空氣夾雜著鮮花的芬芳,鄒江涵深吸口氣,順著氣味望去,看見不遠處星星點點的零碎野花隨風搖曳。原來城市的春天也可以這麼美麗啊!一仰頭,她看見一行白色的鳥兒排雲直上。 也許是鴿子,她想。這會兒迎面經過個挎著籃子的老太太,微笑著衝她點頭:「年輕人,滿有朝氣的嘛!」 心情大好的某人,一邊繼續奔跑一邊回頭沖老太揮手:「早上好!」眼角瞟到腕上的手錶,估摸時間差不多了,她一拐彎,朝公司的方向跑去。 某人渾然沒有注意,方才擦身而過的老太一臉驚訝的望著她的背影。 ——這孩子咋了,住這小區這麼些年,第一次看到她跟鄰居這麼大聲的打招呼啊!老太這麼想著,還是為一向聲如蚊蚋的某人的小小改變感到高興。 在公司的一上午某人都覺得活力十足,不但把上司交代的表格全整理完畢,還幫會計吳慧打印了不少資料、幫財務車晚瓊跑了趟銀行取款、幫營銷韓郭郭泡了杯茶。 說到這兒我們不妨簡單介紹下鄒江涵的工作環境。鄒江涵現在工作的公司規模很小,員工數量也少,她所處的這間辦公室的面積也很小。 然而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某人辦公室一共有四個人的座位,除了她,剩下的三人就正是以上所提的會計吳慧、財務車晚瓊以及營銷韓郭郭。有意思的是四人清一色的女性,不到三十而且單身,每次公司聯誼什麼的,大家就戲稱她們是個個都能獨當一面的女強人…… 這「女強人」多少有些戲謔的意思。老好人鄒江涵暫且不說,車晚瓊是個能坐著絕不會坐著的懶人;吳慧總是打趣自個兒名字很符合個人特點「沒有智慧」,這只是她的自我調侃,事實上她只不過是反應遲鈍了些;韓郭郭算是性格比較強悍了,可惜她運氣特別不好,每次重大考試都會拉肚子,進了公司之後也是如此,一有陞遷機會就會狀況頻出。這四個,誰也沒有「女強人」的范兒。 介紹完畢。且說四人之中,鄒江涵的資歷最淺,平時那三人有什麼事指使她去做,她也只會沉默地接受,卻從來沒有一次向今天主要,幫人做事還一臉笑容活力十足。於是在鄒江涵給韓郭郭泡完茶坐回自己電腦前的時候,那三人湊到一起嘀嘀咕咕起來。 「有古怪。」車晚瓊瞇著一雙好像沒有睡醒的臉,發言。 「誰古怪?」吳慧一臉求知。 「對,是怪,你瞧今天她眼睛賊亮!」韓郭郭不住點頭。 「她?誰啊?」吳慧還是雲裡霧裡。 「就是,她跟那誰誰拍拖的時候眼睛都沒這麼亮過,瞧那小臉,紅撲撲的。我看她肯定是找到了春天!」韓郭郭沖某人的方向努努嘴。 「果然是春天啊……」車晚瓊若有所思地向窗外望去。公司辦公樓正坐落在一座開放式公園旁,從這個角度望去她依稀可以看見一支出牆紅杏,不禁歎出聲來。 「哦,哦,我知道你們說的是誰了!」終於明白過來的吳慧一拍大腿。 韓郭郭連忙摀住吳慧的嘴,提醒她小聲。偷眼望去,那邊的鄒江涵不知在發什麼呆,對這邊的動靜毫無所覺。 三人八卦之心熊熊燃燒,都起了查探某人今日異常表現緣由的念頭。 其實說起來,這三人也都沒什麼壞心,平時指使鄒江涵做些事也只不過是因為人人都有的惰性罷了。但凡有些手段有些心機,也不會在這家小小的公司一幹就這麼多年了是不?早就像那誰誰一樣跳槽另覓高枝了。 時間就在某人的發呆和另三人的竊竊私語中溜過。很快,到了午休時間。 一如既往,四人都叫了外賣。 為了表現大家的團結友愛公司的和諧氛圍,遵循舊例,四人在辦公室內的一間小隔間圍坐就餐。 若是平時,那三人有聊不完的話題,而鄒江涵就在一邊低頭扒飯,間或點個頭露個無害的笑容罷了。這天,三人又滔滔不絕地談論起《逍遙》這個話題來。 「郭郭你在遊戲裡的運氣太好了,要是你在現實裡能分點多好!」聽得韓郭郭說自己昨晚上殺BOSS爆出件黃金級的鞋子來,車晚瓊不禁感歎道,「說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你隱藏的幸運值特別高,你那人物一出生就出生在『洞天福地』,這也太好運了!」 將幾人的對話盡收耳底,鄒江涵嚥下口米飯,不自覺地插嘴:「啊,我昨天也玩那個遊戲了……」 三人立刻停止進食,三雙眼睛齊刷刷地對準某人。 「干、干、幹嘛……」某人被大家熱切的眼神嚇到。 「來,說說,你出生的地方叫什麼名字?」車晚瓊探過身子,其他兩人也豎起了耳朵傾聽。 「桃、桃、桃源村……」還沒緩過氣來的某人回答。 「切……」車晚瓊百無聊賴地縮回身體,繼續吃飯,「新手村裡,一百個有九十九個都叫『桃源村』,江涵你的出生地也太沒特色了。」 鄒江涵乾笑著打哈哈,見三人好像都對她喪失了興趣,忙把腦袋埋到了飯盒裡。 因某人的打岔,午飯就在一片沉默中結束了,收拾一下,沒人願意回家,就在辦公室繼續侃大山。 新一輪話題開始,誰知繞來繞去又繞到了《逍遙》上。 「要我說,說起《逍遙》裡最牛的人,非任雲起莫屬!」吳慧托著下巴,神情夢幻。 原來她們說起了《逍遙》的牛人榜來。 任雲起?怎麼這麼耳熟?某人注意力集中起來。 「吳慧啊吳慧,我得誇誇你,你這次說的一點也沒錯。」韓郭郭附和,「雖然他只是『縱橫四海』的副幫主,可他比那正排幫主牛多了。裝備榜上統共十來件白金品階的裝備,他一個人就佔了仨!要知道白金以上的什麼稀世、絕世,到目前為止根本就沒人見過!」 「就是就是,《逍遙》練級這麼困難他居然都41了,穩居等級榜第一。要知道第二才剛剛35,基本上20以上的就算精英了,30以上就能橫著走了。」吳慧補充。 「聽說他那匹馬也是『神駒』,」車晚瓊一臉遐想,「要是我也有匹好坐騎就能省不少力氣了。」 「神駒?」終於想起「任雲起」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某號人物,鄒江涵滿腦子都被那匹渾身上下散發懾目白光的馬兒給佔據了,一不小心就把疑問問出了口——至於人,她沒什麼興趣。 那幾個對視一眼,呼啦啦圍了過來。 「哎,我說小鄒啊,你剛玩這遊戲吧?你什麼都不懂吧?我們帶你吧,我們幾個怎麼說都25級以上了,在《逍遙》裡也是精英一族……啊,晚瓊不算,她懶得練級。」韓郭郭露出甜蜜的笑容。 「對,對,郭郭在遊戲裡人品好的很,你跟著她裝備不愁。」吳慧連連點頭,對韓郭郭的建議表示支持。 「一起玩吧。」車晚瓊簡單地說了幾個字。 鄒江涵被韓郭郭拉著搖晃,感覺一陣頭暈,想起四人平日相處還算愉快,不知不覺就點了頭。 韓郭郭很是興奮:「你剛才想問神駒是什麼吧?《逍遙》裡面開放了坐騎系統,坐騎分了等級,從低到高分別是劣馬、馴馬、良馬、寶馬、神駒和異獸。坐騎可以購買也可以自己捉,不過一般從馬商那買來的都是『馴馬』,而且價格貴得離譜,所以大多數玩家都選擇野外自己抓。可是,那些野馬,被捉住的十有八九隻能算『劣馬』,任雲起那傢伙運氣好得離奇,居然自己抓到了匹神駒。」說到這,韓郭郭語氣微酸。她在遊戲裡的運氣算是公認的好了,還連「寶馬」的影子都沒見過,哪能不眼紅人家的「神駒」。 「哦……」原來是這樣,鄒江涵恍然大悟。 「你現在在哪?我們晚上去找你。」韓郭郭說的「我們」指的是她和吳慧。至於車晚瓊,她說自己懶得練級懶得走路,就一直窩在出生地搗鼓生活技能了,甚至就算活動範圍如此狹小,她都幻想有匹坐騎可以代步。 「我在漠北。」 「漠北?」韓郭郭和吳慧面面相覷。 「我和郭郭都是峨嵋派的,不到30級的話,一入漠北就會被馬賊……俘虜……」吳慧越說越小聲。這也是遊戲的一大古怪設定——馬賊一看到30級以下的峨眉女玩家就會出手,意圖搶回去做「壓寨夫人」。 對吳慧的話語,鄒江涵倒沒有深想:「那你們就30級以後再來找我好了。」心底裡,她也不想自己的蘿莉形象曝光。 之後四人互通了遊戲ID,繼續八卦起來。 下午的事情乏善可陳,無非是大家都做了些常規工作,天馬行空侃了點大山而已。韓郭郭倒是熱情地跟鄒江涵說了不少《逍遙》的設定什麼,譬如哪個門派有什麼特殊的武器啊,哪個門派的NPC會追殺什麼樣的玩家啊……一大堆的名詞聽得鄒江涵頭昏腦脹,能記住的根本就沒有多少。 五點的鈴聲一響,四人都迫不及待地收拾走人。 一起搭電梯,走到公司門口,大家還友善地微笑道別。 好像今天的氣氛特別融洽啊……走在路上的某人搔了搔頭。 回到家的某人按早就想好的計劃,檢查了下電飯鍋裡的隔夜剩飯,又從冰箱裡掏出幾個還算新鮮的蛋炒飯,打算試驗下遊戲裡丁大娘給她的「菜譜」中最簡單的一樣——蛋炒飯。 對照著早上記下來的「菜譜」,她又把過程都仔細回憶了下才動手。 打蛋、起油鍋、炒蛋、加飯、放作料…… 做菜一向手忙腳亂的她第一次這麼有條不紊。 待得用瓷碗把炒飯盛出,她捧著碗差點就熱淚盈眶。 以前的她不是不會炒飯,可是炒出來的東西又乾又鹹,吃了嗓子不舒服,雞蛋也是焦糊糊的。哪像今天,看上去每粒米都油亮亮的,湊近鼻子深吸口氣,比平時放了蔥花的味道還香。 吃飽了飯,某人心滿意足,手腳也勤快起來。又是擦桌又是掃地,將很少整理的房間打理得乾乾淨淨,抬頭見時鐘快走向8點,便洗漱好躺上床去。 戴上頭盔,她又在睡夢中進入了遊戲。 神智清醒,她調出面板一看——子時。一睜眼,一片漆黑。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第九章 花盈袖進入遊戲,調出面板一看——子時。一睜眼,一片漆黑。 經過多日的鍛煉,她的飢餓值和疲勞值上限都達到了150,而此刻她面板上顯示的疲勞值不過50。依稀有些明白,飢餓值和疲勞值上限就相當於現實中人的體質,身體越強壯,上限的數值也就越高。 她此刻的疲勞值不過區區50,所以遠不到昏睡的程度。 翻身坐起,屋子裡靜悄悄的,窗外也聽不到蟲鳴。許久,眼睛漸漸適應黑暗,藉著穿窗而過的微薄的月光,她看到身周的擺設很是熟悉,正是她這些日子夜夜借宿的丁大娘家。 毫無睡意,她半摸索著下床。丁大娘的屋子裡除了她再無旁人,也不知道那些NPC是怎麼過夜的。 推門而出,迎面襲來的刺骨寒意讓某人結結實實打了個顫——沙漠地區的日夜溫差果然很大。藉著星光,她看到屋簷下靠著窗戶打坐的一個身影,反光的頭顱很是打眼。見他沒有醒來的意思,花盈袖拉了拉身上的粗布麻衫,往遠處走去。 漫無目的地走著,某人搜尋著其他生物的跡象——夜晚太安靜了就讓人覺得有些害怕。 拐了個彎走到雞棚附近,她聽到隱隱約約的人聲。從一條很不起眼的狹小的弄堂穿過,就是她天天扎馬步的演武場——這條路她已經走了好多遍。 此刻她站在弄堂口,卻不打算進去。裡面幾人的談話聲隨風傳入她的耳中: 「緋歌,我覺得任雲起不像正常人。」清脆的女聲有些熟悉。 「什麼叫不正常?」這是糯米似的軟語。 「你說他怎麼能比等級榜第二高出那麼多?《逍遙》練級這麼困難,像咱倆,天天晚上準時上遊戲,打怪打到疲勞值幾乎上限了才休息,也不過才區區33,他憑什麼就41?這太不正常了。」 「哎,這可能性可多了,也許人家是內部人員參加過內測,也許人家是GM親戚,也許人家是錢多了買極品裝備僱人陪練級,也許人家就是運氣那麼好接了幾個特殊任務等級唰唰唰就漲上去了……」軟軟的聲音有些心不在焉。 「啊,內測?這遊戲有過內測嗎?我怎麼不知道?」聽的人卻捕捉到了某個詞大為驚訝,不覺拔高了聲音。 「哎,我是瞎猜的。你不是就想嘗嘗在遊戲橫著走的感覺嗎?現在咱都33了,你也算得償所願了,不如別練級了,好好享受遊戲吧。」 「也是。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不然就不會陪你在這裡看星星了……」 …… 演武場的兩人都沉默起來,花盈袖又不知該幹什麼了。想不到走到哪都有人談論那個任雲起……她微微感歎了下,抬頭仰望蒼穹。 本來以為看到的天會是灰濛濛的,沒想到入目的竟是像綢緞般璀璨奪目的藍色,點點繁星似乎也成為了裝飾。 ——沙漠的天空也很藍。腦子裡不期然地浮現出這句話,她有些分不清這樣的天空究竟是現實裡就存在的,還是單單只是遊戲的美化。 有什麼關係呢?她深吸口氣,隨意躺了下來。她的眼睛能看到這麼美的景象,就是幸福。 黑夜裡的雲層猶如飄絮,湧動變幻,為星空濛上一層神秘的面紗。 某個蘿莉如癡如醉…… 清晨的雞啼響起,看星星看得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某人也恢復了清醒。 一睜眼,就發現頭頂的陽光被某個高大的身軀擋住。跳出陰影,某人疑惑道:「和尚?」 西風瘦馬恢復了雙手握錘的習慣,瞇眼:「收拾收拾,準備上路。」自打某人堅持下了每天兩個時辰的馬步,他倒是信守諾言沒再叫她「小孩」。 「哦!」某人想起了入睡前和尚說的「去樓蘭見識下」的話語。 東西都在儲物腰帶裡,哪有什麼好收拾的?某人想起多日不見的巧姨,打算去看看。 怎麼說,這個腦門上的字變成「喪夫女人」的NPC都算是她進入這個世界以來,最早見到的人之一。在她之前的「七當家」,早就屍骨無存了。 聽到敲門聲出門迎接客人的裁縫巧嬸見來人是花盈袖,堆起了滿面笑容:「喲,孩子,你是來看你阿姨的吧?」 花盈袖探頭望了望巧嬸身後,搖搖頭:「不了,巧嬸,我想出去,今天是來道別的。我……你……麻煩幫我轉告下阿姨吧。」她忽然覺得有些心虛,不敢面對屋子裡的孕婦。 巧嬸對她的神情別有理解,輕輕歎了口氣:「哎,你這孩子……怕離別的時候傷感吧?出去,也是,該是你出去冒險闖蕩江湖的時候了……」 不知該作何解釋,她沉默,權當默認。 「這個是丁大娘托我轉交給你的,你拿著吧。」巧嬸從身後拿出口鐵鍋,「她像是料到你今天就要離開似的,不過今天她要出村採購食材,不能親自來送你。」 接過鐵鍋,花盈袖耳邊響起了溫柔的系統提示:「恭喜玩家獲得烹飪器具『廚娘黑鐵鍋』,品階黃金,附加烹飪成功率10%,附加烹飪出加屬性食物概率10%,附加技能『假死』……」 黃金……她居然也有黃金裝備了……這個驚喜也太大了些……某人「裝備」上鐵鍋,它便牢牢扣在了她背上的大刀上。鍋子相對於某人的體形來說相當巨大幾乎從後腦勺覆蓋到腳後跟。 只是丁大娘為何送她這麼貴重的禮物?心有不解的某人疑惑地望著巧嬸,不想對方卻誤解了她的疑惑。 「啊,你一定是奇怪丁大娘為什麼讓我轉交吧?傻孩子,你丁大娘和我可是嫡親的姊妹。」巧嬸和藹地笑著,憐愛地摸了摸某人的腦袋。 對於NPC的稱呼,花盈袖是不會計較的,聞言只是有些詫異地打量巧嬸——難怪了,第一次見丁大娘的時候就覺得兩人有些相像。 一抬頭看到不遠處走來的光頭大漢,丁大娘拉住花盈袖的手拍了拍:「孩子,想走,就走吧。」 西風瘦馬朝丁大娘打了個招呼,就問某人收拾好了沒有。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他轉身大步行走。 花盈袖連忙快步小跑跟了上去。 「師父,傳送陣在村外嗎?」跟著和尚走到圍牆範圍之外的某人詢問。 「誰告訴你《逍遙》裡有傳送了?」西風瘦馬回頭,表情嚴厲。 「呃,不會吧。」某人噎住,「難不成四大區域轉換都得用腳走的?」聽說《逍遙》的地圖不是一般的大啊。 「那倒不用。」舉著錘子,和尚用大拇指搔了搔自己的腦門,露出口大白牙,「可以通過驛站。不過,你看咱倆誰像有錢坐馬車的?」他無辜地望著花盈袖。 看了看自己顏色黯沉的粗布麻衫,再打量面前之人抹布似的寬大袍子,某人無語。 「所以我們用走的,反正樓蘭怎麼說也是在漠北,遠不到哪去。」和尚笑容純良。 於是對於《逍遙》這款遊戲相當無知的某人就上了這笑容的當。 很久以後,她才知道,也許和尚確實是沒錢只能步行,但是剛剛達到十級的她卻可以免費坐馬車去主城——這是新手的福利。 頂著太陽,花盈袖抹了抹額頭的汗,看著前面那人長長的影子,咬著牙繼續邁步。她甚至有些懷疑和尚是不是故意用「走路」來替代每天上午的馬步,來訓練她。 頭髮滾燙,像是要燒起來。她現在無比慶幸自己背上背了個烏龜殼似的大鐵鍋。這鍋子份量不重,,卻切切實實替她擋了不少的陽光,背部感到一陣清涼。 抬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絲絲縷縷的白雲飄浮在空中,像玉帶似的,可是她卻沒有晚上看星空那樣的悸動。不禁感歎——這情趣啊,果然是閒人才擁有的東西。 「呔,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一聲嬌叱拉回某人的思緒。 側身望去,花盈袖看到這老掉牙的台詞出自和尚身前一位衣著清涼的女子之口。這女子穿著一身色彩艷麗的民族服飾,上身只是個短短的抹胸,下身是長及膝下的裙子,□在烈日底下的大片肌膚雪白細膩,腳腕手腕處銀鈴叮噹作響。而那黑瀑似的長髮只在額際紮了圈頭環,隨著幅度較大的動作劃出水漾的波紋。 花盈袖舔舔自己乾裂的嘴唇,羨慕地望著女子水靈靈的肌膚和青蔥似的纖纖十指。 和尚一改往日粗豪,一手拿錘,另一隻手五指併攏豎在鼻前,還90°彎腰:「阿彌陀佛,請問女施主攔住小僧是為何事?」 看到西風瘦馬這樣反常的表現,花盈袖感覺眼皮一陣刺痛,忙掉轉視線繼續去看那異裝女子。但見她驟聞和尚的一席裝模作樣的話,面上出現了一時的呆滯:「你是和尚?」 「小僧正是。」西風瘦馬一本正經。 這樣的對話讓花盈袖很想撓牆,你哪裡小了哪裡小了? 女子撥弄著右手中指上的一枚銀戒吃吃笑道:「管你是不是和尚,今日撞到姑奶奶手裡就是天意。讓你做姑奶奶的人肉藥鼎,可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她的語聲如泉水叮咚,而她這一笑,梨渦淺現,嬌靨如花,分外動人。 西風瘦馬卻忽然動了,拉著花盈袖退出老遠。 花盈袖因為這急速的移動眼冒金星,卻不小心描到了女子頭頂上的字。 「五毒教護法」——紅色! 怪,居然是怪!還是主動攻擊的怪!某人囧了下。 西風瘦馬好像不急著逃跑,沒有再動,只是冷冷地望著那女子。 「五毒教護法」的目光也依然鎖定著他們二人,她又嫣然一笑,裊裊娜娜地緩步走來:「哎喲,和尚,難不成你還對這福氣不滿意?」 花盈袖感覺身邊的西風瘦馬身體一僵,心中警鈴大作。她覺察出了和尚的緊張,不覺仰頭望他。 「居然是攻擊範圍沒有限制的BOSS。」西風瘦馬低頭提醒她。 BOSS?第一次在《逍遙》中見到這種傢伙,花盈袖好奇心起,仔細看去——除了頭頂上的字,她愣是沒有看出這傢伙和玩家的區別。 眉目流轉,「五毒教」護法的目光在二人之間逡巡。她的手上並沒有武器,神情楚楚動人,身形曼妙妖嬈,眼波脈脈含情。 然而與她對視的西風瘦馬卻握緊了雙錘,將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雖然他的嘴唇隱在濃密的鬍鬚之中沒人看見。 「五毒教護法」蓮步輕移,花盈袖只覺得眼前一花,看到幾個殘影,護法的臉就幾乎貼上了她的。 ——她連護法俯身的動作都沒有看到。 鼻端飄過一縷似有若無的暗香,某人腦袋一沉,啪嘰摔倒在地上,臉面朝下,鍋底在上。 伴隨著「你被五毒教護法攻擊」的系統提示,她依稀聽到一聲大吼,根據判斷應該來自和尚。 那大吼只持續了剎那就嘎然而止。不但是大吼,週遭的一切似乎都離她遠去,連沙漠的熾熱都消失不見。 所有感官都失去了效用,神智卻依然清醒。某人第一次有這麼奇妙的感覺。 「假死」,一個詞撞進她腦海,她不禁想起那口鐵鍋的附加技能。 叉叉,這種假死還不如死了呢!如是一想,她腦海中忽然冒出系統的詢問:「是否解除『假死』狀態?」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第十章 耳邊聽得系統的詢問「是否解除『假死』狀態」,花盈袖毫不猶豫大吼一聲「是」!雖然這大吼只存在於她的腦海中。 五感歸位,各種感覺在一瞬間湧入四肢百骸。 叉叉,把痛覺弄得這麼逼真!花盈袖在心底暗自咒罵一聲,雙手撐地拚命想爬起來。 「涵涵……」耳邊乍然響起的轉了幾個調的誇張的喊聲讓某人渾身一震,手上力道一鬆再度趴了下去,啃了滿嘴的沙子。 「涵涵你怎麼死了呢?」伴隨著淒厲的喊叫,「匡!」一聲金屬撞擊的巨響,花盈袖覺得背上一沉,腰都差點被壓斷。 「涵涵我們難得一起玩個遊戲,你怎麼能不說一聲就死了呢?難為我和郭郭她們不辭辛苦不遠萬里花光積蓄跑到這麼遠的地方,居然只看到了你的屍體!」 背上那人一邊說話,一邊敲著鍋底,一臉的痛不欲生,就像遇到了什麼慘絕人寰的場面。 經不住上面那人的折騰,花盈袖痛呼一聲:「我的腰……」 一片沉默,花盈袖聽得耳邊呼嘯的風聲和不遠處的打鬥聲。 「啊,涵涵你沒死!」撲在鐵鍋上慘嚎的傢伙站直,順便拉起了某人。 花盈袖檢查下面板,面無表情地望著眼前一身重金屬鎧甲連腦袋都被個頭盔遮蓋住的女人:「沒死,還有一滴血,你再敲我兩下估計我就要去重建人物了。」 她已經看到了某人腦門上的字樣——「沙漠一把火」,正是車晚瓊的遊戲ID。 看清楚花盈袖的模樣,沙漠一把火(車晚瓊)又大驚小怪起來:「涵涵你難道中了BOSS的絕招,怎麼變成這副模樣?」 被嗆到的花盈袖劇烈咳嗽暫時無法回答,她已經看到前方不遠的西風瘦馬和薄荷糖果(韓郭郭)正和五毒教護法纏鬥在一起,而趙燕子(吳慧)站在兩人身後時不時地幫他們加狀態和補血。 本來說30級不到暫時不來漠北的三人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兒? 原來那幾人一開始也是和平時一樣,估摸著遊戲裡天亮了才上的遊戲。車晚瓊繼續練她的生活技能,韓郭郭和吳慧打怪練級。 打怪打得正HAPPY的時候,韓郭郭忽然慘叫一聲:「遭了,小鄒在漠北!」 「漠北怎麼了?」吳慧傻傻地問著,手裡動作停頓了下。 「漠北那地方太危險了,要是她出生在馬賊窩被官兵給剿滅了怎麼辦?要是她出生在平民的村子被馬賊給屠村了怎麼辦?」解決掉一隻小怪,韓郭郭收劍入鞘,一臉擔心。 「說的是哦,那怎麼辦?」吳慧求教。 「咱們過去找她吧……」韓郭郭眺目遠方。 「可是我們都是峨眉……」雖然一個是劍一個是醫。 「峨眉怎麼了?最多被馬賊擄去,又沒生命危險,小鄒在那邊可是九死一生。雖然她來我們公司的時間還短,可是既然在一個辦公室那就是緣分,跟我們就是姐妹!」韓郭郭義正詞嚴。 「哦,那就過去……」吳慧低頭小聲嘀咕,「現實裡怎麼沒見你這麼義薄雲天……」 韓郭郭聽到了她的嘀咕,卻沒有出聲。誰都有「俠義」情結,遊戲不就是為了實現人在現實裡不能完成的夢想嗎?何況現實裡她也不是不想幫人,只是幫人老是幫出麻煩,久而久之就學會袖手旁觀了。 說動就動,倆人甚至拉上了懶人車晚瓊,美其名曰好過去幫小鄒打造個武器免得軟綿綿的小鄒被人欺負…… 車晚瓊對此沒有意見,因為韓郭郭和吳慧掏空了口袋決定坐馬車前去漠北。 為了給辦公室裡可愛的小妹妹一個驚喜,誰也沒有提前聯絡鄒江涵。 …… 滿懷激情的韓郭郭她們在漠北主城樓蘭下了馬車之後,對著人潮傻了眼。誰也不知道「花盈袖」的坐標。 三人都為自己的失策感到丟臉,韓郭郭提議隨便逛逛,說不定能碰到某只。 結果……只能說世界太小了,巧合太多了,從樓蘭出來還沒有多遠,韓郭郭就看到了正在跟BOSS打鬥的和尚以及地上頂著「花盈袖」名字的屍體。 這個時候,和尚腦門上頂著的是「花盈袖師父」的稱號,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怎麼回事。 韓郭郭怒氣上湧——叉叉的遊戲裡她還沒壞過事,這次想來幫幫姐妹,居然留給她一具屍體,這BOSS也太不給面子了!她也不查看BOSS的星級,提著劍就衝了上去。 吳慧腦子還沒轉過彎來,但是她和韓郭郭配合殺怪已經習慣到成為本能了,見韓郭郭衝殺上去,她很自然地就站到後方補血加狀態。 一直把「腿好酸啊我不想走了」這句話勉強壓抑在喉嚨裡的車晚瓊(沙漠一把火)自然不會跑去砍怪,才十級出頭的她估計去了也是送死,就一把撲在地上那具「屍體」上。 在她看來那的的確確就是「屍體」,因為色彩都已經消失,變成灰色了…… 見花盈袖沒事,沙漠一把火恢復了正常,「好友請求」「組隊請求」一起向花盈袖丟了過去,她沖吳慧吼了聲:「燕子,有空給花花加血!她沒死!」 花盈袖全按了「確定」,全身就沐浴在一片溫暖的白光之下。這是峨眉弟子特有的療傷技能。 隊裡一共五個人,她們已辦公室的四個,還有西風瘦馬。沙漠一把火是隊長,因為她最閒。 一進隊伍,花盈袖的就看到其他四人的名字下面多了個血條。 因為趙燕子(吳慧)的療傷而再沒不適感的花盈袖看見自己的氣血持續回升,抽出大刀往交戰的那邊衝去。 沙漠一把火站在原地不動。她是看背著烏龜殼努力邁開小短腿的某人的背影發呆——好吧,那背影有那麼點可笑。 跑近了的某人,看清了不容樂觀的情況。 和尚把銅錘揮舞地虎虎生風,鼻翼都是豆大的汗珠,他用自己的身軀擋住趙燕子(吳慧)。而白衣飄飄的「峨眉女俠」薄荷糖果(韓郭郭)跳躍騰挪,劍氣縱橫讓人眼花繚亂。 峨眉劍法以詭譎刁鑽出名,可是薄荷糖果的步法已經亂了——她力不從心。 趙燕子沒有片刻的停歇,她的手裡各種顏色的光暈流轉,維繫著和尚和糖果的血條。 就目前看來,那兩人的血條似乎還是滿的——但是趙燕子已經滿頭大汗,只要她稍有鬆懈,兩人的血條就可能去掉一大截。更何況,BOSS的血條還是長長的,那缺口不足總長的五分之一。 「這小蚊子真是討厭!」誰說怪就沒有智商?經過這些時候,五毒教護法也看出是那個站著不動的傢伙壞事,她咯咯一笑,美目鎖定了趙燕子:「小姑娘,姐姐我只需要一個人肉藥鼎,你們把這和尚給我留下,我就放你們一條生路怎樣?否則,就別怪姑奶奶不客氣了!」她銀牙一咬,眼中射出若有實質的利箭。 喲呵,BOSS居然還會威逼利誘!薄荷糖果不言語,還是一個勁地衝刺;趙燕子也是充耳不聞。 「郭郭,我來了!」大叫一聲,花盈袖舉刀衝了過去。 雖然這樣看著有些傻,某人卻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了。那幾隻忙著打架,沒空注意BOSS的神情變化,她在一旁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五毒教護法怨毒的目光盯著趙燕子,顯然是被這不知好歹的傢伙給惹毛了。 ——醫生死,滅隊的幾率就大大增加。好歹玩過幾款鍵盤網游的花盈袖很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她衝上去轉移BOSS的注意力——好吧,其實她還是想到了自己有可以保命的「假死」鐵鍋才這麼英勇的。 不是「一定幾率觸發『假死』技能」,而是「附加『假死』」技能,雖然沒有明說,可是言外之意似乎就是能百分之百保住某人的性命了。這這這……簡直就應該是神器,而不是黃金裝備!這簡直就是個巨大的BUG! 「咱寧可壯士,也不受這閒氣!」想起「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場面,花盈袖邊喊著邊揮下刀去——目標是護法的腳背。 「找死!」五毒教護法冷哼一聲,纖手一揚撒下一片粉末。 死過一次的花盈袖這次精明了些,忙屏住呼吸,仗著自己身形小,就地往上風處滾去。 呼……被烏龜殼硌到了。某人皺起臉來。 五毒教護法被那三人纏住,不得追擊。 花盈袖心裡很得意——雖然冒了次險,但是她成功把BOSS的仇恨拉到自己身上來了。看那護法現在的表情,像是恨不得把她吃了似的。而且,她還得出一個結論:這BOSS不能遠攻! 好吧,她承認她是用木棍打怪打得膩煩了,天天想著啥時候能再用用殺山雞時的「飛刀」。這麼想著,某人舉著刀甩啊甩的,瞄準五毒教護法的胸部。 護法一直在注意著她,看到她的動作,一隻手成爪像西風瘦馬探去,另一手收回擋在自己胸前。 BOSS還滿有判斷力的嘛!花盈袖眉一挑,手臂一沉,大刀便飛了出去——目標,依然是護法的腳背。 「-10」的紅色數字從五毒教護法頭上冒了出來。 「幹得好!」坐在一邊的沙漠一把火猛地喝彩。 你再聰明還不是一隻怪!花盈袖挑釁地向五毒教護法揚起下巴。 「老大你還真英勇!」一聲感歎隨風傳來,黑影一閃,一個人影插到了五毒教護法面前。 「組我!」 花盈袖聽到那聲「老大」,就知道來者何人。 「對不起,隊伍滿員。」沙漠一把火如是說,面罩寒霜,似乎對忽然出現的黑衣男子很是不滿。 微笑的小強不以為意:「那就算了。」他左手摸摸鼻子,右手急如閃電地抓向五毒教護法面龐,「美人兒,爺站在這否這麼久了,你居然看都不看一眼。」他的語氣滿含委屈,下手卻不減凌厲,金色的爪形武器的刃口寒光湛湛。 也許是編程人員在設計的時候就給「五毒教護法」賦予了女人愛美的基本思維,為了自己的花容月貌,她改用腿踢向西風瘦馬,身體大幅度旋轉,烏黑的髮絲就纏住了薄荷糖果從側面刺來的劍! 護法十指蜷曲,竟然是不閃不避,向小強的金色利爪迎去! 小強還是嬉皮笑臉,眼睛盯著護法,同花盈袖說話:「我說老大,你也忒英勇了些,女孩子家怎麼能隨便說『壯士』這個詞呢?」 花盈袖收回了丟出去的大刀,正在戰圈外比劃著再次攻擊的角度,聞言不禁一愣:「為什麼不能說?」 小強啊哈哈哈笑道:「因為——壯士,你懷孕了!」他和護法使的都是爪法,只是護法手上並沒有金屬套罷了。兩人誰也不想直接對上對方的手,想尋破綻攻擊要害,卻又總是被擋住去路。爪來爪往,避來擋去,如電如風,說話間變幻了不下十數招,卻都沒有碰到對方一根毫毛。 花盈袖被小強的話噎得無語。她並不知道,亂說話分散敵人注意力是小強同學的一貫做法,他的等級比薄荷糖果和趙燕子差了五六級,跟和尚比更是差了十級以上。 在《逍遙》,幾乎每十級就是一次質的飛躍,所以小強的實力不足,只能取巧。 見小強態度如此兒戲,五毒教護法嬌容一冷,鳳目微瞇:「姑奶奶玩夠了,見真章吧!」她猛一扭頭,髮絲一卷一鬆,就把糖果的劍甩了出去。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十一章 五毒教護法一甩頭髮丟出了薄荷糖果的劍,身形倏忽,一躍而起,避開了西風瘦馬的攻擊範圍。她身在半空,借勢下衝,十指如鬼魅般直刺小強的天靈蓋。 這個時候,BOSS的血已經被大家磨去了將近一半。 小強一躬身,腳尖疾點沙地,向後滑開數尺,避開了凌厲一擊。五毒教護法不追擊,格格嬌笑著,左手蘭花指掐小蠻腰,右手拇指隔閡十指放在嫣紅的唇瓣間一嘬,尖銳的哨聲響起,她的衣領間驟然湧出許多細小的飛蟲來。 小強臉色巨變,沖和尚他們大喝一聲:「臥倒!」自己就趴在沙地上,還拉起衣服蒙住自己的腦袋。 BOSS的絕招,是蠱! 武器沉重的西風瘦馬反應稍慢,雖然銅錘擋住了大部分的蠱蟲,但是還是有只漏網之魚撲到了他頭上。腦門被那蟲子叮了一口,他的血條一下就去了大半。 花盈袖眼看護法身上湧出的蠱蟲源源不絕,那幾個趴下了人就算避得過蠱蟲的襲擊,也避不開五毒教護法的爪子。她心下著急,把大刀一把扔了過去,唯恐威力不夠,看也不看就把儲物腰帶裡的東西一股腦兒扔向護法。 她記得腰帶裡還有些白板裝備,多少能給護法的攻擊增加些難度。 「啊……」不把花盈袖的襲擊放在眼裡的五毒教護法被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砸中,驀然爆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慘叫。 裝備和大刀都散落在地,五毒教護法發上粘了幾根雞毛,她一手摀住胸口,嘴角溢血,頭上血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短著。 「你,居然帶有雞毛!」五毒教護法香汗淋漓,氣喘吁吁,跌倒在地。她一臉怨毒地看向花盈袖,玉手一揮,成片的蠱蟲就放棄先前的攻擊目標,齊齊向花盈袖飛來。 見那黑壓壓的一群,花盈袖只覺得頭皮發麻,趕忙把背上鐵鍋解下,把它鍋口朝外權充盾牌擋住自己。 「叮,『廚娘黑鐵鍋』遭遇不可逆的耗損,品階降為『赤銀』,附加烹飪成功率5%,附加烹飪出加屬性食物概率5%。」 「叮,恭喜玩家殺死三星BOSS,直升一級。」 接連響起的兩聲系統提示讓花盈袖的心在地獄和天堂之間徘徊。小心翼翼地從鍋沿邊探出頭去,某人發現隨著BOSS被滅,那群蠱蟲全消失得一乾二淨。 BOSS變成了屍體,卻沒人去撿戰利品。那幾個原本趴下的人都站得筆直,盯著花盈袖猛看。 花盈袖乾笑幾聲:「那個,你們升級沒?」 除了微笑的小強,大家都沉默地點點頭,包括坐在地上的沙漠一把火。 「呵呵……」被眾人的眼光看得發毛,花盈袖有種舉起鐵鍋擋住他們視線的衝動,不過理智還是讓她把鐵鍋背回背上,「那啥,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死的。」 一直只是看戲的沙漠一把火在此時開口:「那BOSS玩蠱。」 嗯嗯。花盈袖點頭表示同意,想去剛才的蟲子,她還心有餘悸。 「蠱蟲的天敵是雄雞……」沙漠一把火解釋,「玩蠱的人總喜歡在自己身體裡養只母蠱。蠱蟲怕雞,大概是你扔出去的雞毛刺激了五毒教護法身上的母蠱,導致她被蠱蟲反噬了。」 花盈袖張大嘴巴石化。從山雞和小雞身上採集到不少雞毛,她查看的時候屬性顯示的是「用途不明」,因為雞毛都疊放在一起不佔空間,她就沒有扔掉,沒想到這個時候起了奇效。 「老大,沒想到你的準備還滿充足的嘛!」微笑的小強哈哈笑著撓頭。 不,不,這純粹是瞎貓碰到死耗子……某人在心裡辯解。 「快看看有什麼戰利品吧,花花。」沙漠一把火瞪了小強一眼。 花盈袖擺擺手:「你們看吧。」 「你和糖果看,你倆運氣比較好,說不定能多得些東西。」沙漠一把火如是說,其他幾個人點頭表示同意。小強沒有進隊,也就不做表示。 既然都這麼說了,花盈袖也就不再推辭,和薄荷糖果一起上前翻看BOSS的屍體。 找了半天,除了幾個銅板,就是幾件白板裝備,還都是30級以下的。幾個人把裝備隨便分了分,面面相覷。——小強表示自己看不上這些白板,主動不要。 花盈袖抓抓頭髮:「可能是這BOSS等級低吧……」 「等級?」幾個人異口同聲,都拿看白癡的眼光看她。 最後還是沙漠一把火擔當了解釋的工作,她咳嗽一聲低聲道:「《逍遙》裡的怪物沒有等級,只有星級難度。三星,是個不算小的BOSS了。」天知道她憋笑憋得內傷,實在沒想到某人殺了那麼久的怪居然連這點都沒有注意到。 「哦。」某人豁然開朗——難怪了,她殺山雞的時候好像就沒看到等級。 趙燕子憨憨地笑道:「花花你別覺得自己傻,其實我也是過了好久才知道的。」 花盈袖無言以對。她本來倒沒覺得自己傻,可咋聽了這話就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號傻瓜呢? 鬱悶之下的某人對著還沒有刷新掉的BOSS連丟採集術。 看到她的動作,微笑的小強瞪圓了眼,喃喃:「老大你真是女中豪傑,連人皮人肉都敢采……」採集術採到的一般可不就是肉啊皮啊的? 聽到小強的嘀咕,某人感覺自己又做了件蠢事,便悶聲不吭,一個勁兒的繼續丟採集術當做發洩。 丟了好幾次都毫無收穫,可是在某人丟了第十個的時候,BOSS灰色的身體上忽然爆出兩塊令牌狀的東西。 一塊烏漆抹黑,一塊潔白瑩潤。 幾個人的視線又統統落到了花盈袖身上。這兩塊令牌的爆出也成功阻止了小強忍了半天就快衝口而出的大笑。 因為好奇,小強上前拿起那兩塊令牌仔細查看——雖然怪不是他殺的,他不能佔為己有,但撿起來看看還是可以的。 白色的令牌質地像是玉的,空無一字,看不出什麼花樣。小強把它扔給花盈袖,就專心審視起那塊黑的來。 白令牌入手,花盈袖檢查了下屬性,又是「用途不明」四個字,和當初雞毛一樣。她把令牌丟給和尚,傳遞了一周,又回到了她手上,大家都示意她保管。 把玩了半天,小強忽然舉起那塊黑令牌,對著太陽大笑起來,笑得忘乎所以:「老大,我越來越覺得跟著你混是個明智的決定,你們都過來看看這是啥!」 聽小強這麼說,大家都圍了過來,就連沙漠一把火都站起來湊近了看。 令牌黑黝黝,沙漠的烈日強光照射在它上面,似乎全被吸收進了個無底洞,一點反光都不漏出。微笑的小強神秘兮兮地把掌心攤開,讓大家觀看。 令牌躺在他的手心,上面有三個篆體的字。筆畫遒勁,頓挫抑揚,幾個字就帶給人撲面而來的凝重感。 花盈袖看了半天,才看出最後那個字是個「令」字。 小強拉過花盈袖的手,把令牌啪地扣在她手裡:「啊哈哈哈,這是建幫令!」 花盈袖皺眉:「這個很難打到嗎?」 沙漠一把火繼續為某人解惑:「不難。殺了30級副本最後的那個BOSS一般都能得到,不過……30級副本必須要5個30級以上的人一起進入,現在30級以上的人那麼少,所以打到『建幫令』的只有幾個百人大幫。」 花盈袖看看幾個女人:「你們都入幫了嗎?」 「沒有。」這次是薄荷糖果開口,「我們都嫌那些幫派人多混亂。而那些沒有建幫令沒有得到系統承認的『民間組織』,我們又看不上。」她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 一身沉重鎧甲的沙漠一把火蹲下身,笑瞇瞇地拍著某人的肩膀:「花花呀,既然這是天意,姐姐們以後就跟著你混了。等你一到十五級,就去建幫,咱幾個怎麼著也得是核心成員!」 一直默默聽著大家對話的趙燕子連連點頭,兩眼發光:「果果說的對!我和她早就想在遊戲裡自己建個幫派了,讓那些說咱都『獨當一面』的人瞧瞧!花花,你跟我們是一夥兒的,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是吧?」 小強一捋擋住眼睛的留海:「安啦,老大就是老大,她早就說過要建幫派的!」忽然想到個問題,他扭頭望著一直安靜的和尚,「喂,老馬,你都33了,有沒有進幫啊?」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十二章 小強扭頭看向西風瘦馬:「喂,老馬,你都33了,有沒有進幫啊?」 西風瘦馬握錘的手一緊,神色不變:「沒有。」 小強詫異地望著他,用自己沒有利器的左手握拳捶了他肩膀兩下:「看不出啊,你居然還是個散人!」 和尚沒說話,沙漠一把火卻「哼」了一聲:「什麼叫散人?人家是獨行俠你管得著嗎?」 小強不知她話語裡的火藥味從何而來,看了她幾眼,見這女人的頭盔像是西式騎士那種,不但臉長得什麼樣看不出來,就連一根頭髮也露不出來。 像覺得小強的打量是種侮辱,沙漠一把火雙手抱胸,一扭頭,鼻孔朝天。 覺得她的表現怪異,薄荷糖果拉了拉她的胳膊。 小強摸摸鼻子,本著好男不跟女鬥的思想原則,保持沉默。 經過一場生死搏鬥,幾個人都覺得有些筋疲力盡,就都坐了下來,互加好友之後從儲物裝備裡取出食物補充體力。知道某人呆得連補給品都沒有準備,充當倉庫的沙漠一把火分了些包子給花盈袖。 「對了,花花你採集術什麼等級?」想起某人從BOSS屍體採集到建幫令的不可思議事件,薄荷糖果問道。 花盈袖檢查了下面板,才肯定地回答:「中級。」 「你怎麼升的?」沙漠一把火還是疑惑不解。 「不知道呀,我採著采著它就自己升了。」某人毫不在乎地咬一口肉包——還冒著熱氣呢。 「太不公平了!」沙漠一把火捶地,「我拚命用採集術挖礦,差點挖死過去,千辛萬苦挖到塊稀有金屬,主動交給教我挖礦的傢伙,鍛造技能才升到了中級,那採集術是怎麼也升不上去!」 「採集術還能挖礦?」某人半信半疑。 小強同學噗地噴出口中食物,顫抖地指著某人:「老大,不會吧……你居然是小白……《逍遙》裡面的採集術,可以解剖屍體、挖礦、採藥啊!」 「哦。」某人壓根沒把「小白」二字聽入耳中,一臉受教。 沙漠一把火卻火氣沖天,一下站了起來:「你這人什麼意思!小白就小白,你還不如花花這個小白呢,你有本事就也把採集術練到中級,再去爆個建幫令啊!」 任你再好的修養,被一再挑釁也會跳出來,何況微笑的小強自認不是什麼有涵養的人。於是他也唰地站了起來,拿爪子指著對方的鼻子:「喂,怪女人,你別以為你是老大的姐姐,爺就不敢打你!」他還記得之前薄荷糖果說的「姐姐們」。 被小強的「怪女人」的稱呼氣得胸口起伏,沙漠一把火叫道:「大男人別唧唧歪歪的,有種就決鬥!」 「打就打,那邊去!」小強指指BOSS屍體消失的地點附近。 「死蜣螂!」兩條身影糾纏到了一起。 金屬的利爪劃上金屬的鎧甲,帶出長長的刺耳的響聲。像是知道這聲音太危害健康,兩人慢慢往遠處挪動。 坐著的幾人沒有一個出現緊張的神色,花盈袖小聲道:「蜣螂和蟑螂好像不是同一種生物吧?」 「管它呢,」薄荷糖果不以為意,拿胳膊捅了捅身邊的趙燕子,「燕子,你說火火為啥跟那小強那麼不對眼?」 「不知道。」趙燕子搖搖頭,然後笑道,「不過我覺得這樣挺好的。你還記不記得咱們說一起玩遊戲的時候火火說要做個勤快的人,還特意取了個『沙漠一把火』這麼有激情的名字。可是一進遊戲,她又窩在江南那個小村子不肯挪動半分了。你看她現在多有活力?這才稍稍有點『火』的樣子。」 「對,就是這樣!」薄荷糖果笑著拍燕子的肩膀,「其實你分析能力還滿強的麼。」 趙燕子呵呵憨笑。 「他們不會有事吧?」花盈袖咬口包子,這麼說著,心裡卻不是很擔心。那倆她覺著都不是會隨便殺人的。 「沒事。」薄荷糖果把水囊遞給某人,「都沒開PK模式,也就是打著玩玩,血不會少的。」 「徒弟,既然你朋友這麼多,你們就先一起玩吧,我有事先走了。」西風瘦馬忽然站了起來。 「啊?」花盈袖有點反應不能。 和尚露出溫厚的笑容:「乖,以後會再見的。」 「哦,好。」某人點頭,對那個「乖」字不發表意見,誰讓人家真把她當小孩——她要是辯解說自己是成年人,估計人會回她一句「小孩總是喜歡裝大人的」。其實她心裡有點竊喜,和尚走了她是不是就不用每天那麼勞累了? 「不過徒弟啊,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基本功你還是要好好練的。以後見面我會檢查,要是不合格……嘿嘿……」和尚瞇起眼來。 這樣的神情出現在他的臉上,很不協調。花盈袖不禁打了個冷戰,不住點頭。這會兒她都有些盼望和尚快些走了…… 和尚擦擦嘴角,退出隊伍,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走了——步行。 見和尚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眾人之中,剩下的三個女子互相望了眼,薄荷糖果開口道:「要不要去看看他們?」說著朝遠處打成一團倆人的努努嘴。 這個距離很是適中,既能讓她們看到兩隻都還健在、都沒有趴下,又不會讓她們覺得打鬥的撞擊聲過於讓人不適。 薄荷糖果的提議沒有得到回答,因為那兩人已經停止打鬥,一前一後向這邊走來了。 只見小強蒙面的面巾一頭已經被拉下,另一頭還垂死掙扎地掛在耳朵上,他一手捂著面巾下露出的半邊臉,呲呲喘氣。指縫間依稀可以看到幾條指甲印。 「噗哈哈哈……」因為有些想知道小強到底是俊是醜,花盈袖從他走過來的時候就一直盯著他的臉看,這時忍俊不禁。 小強這次表現得很有風度,只是瞪了瞪笑得猖狂的某人。 沙漠一把火也好不到哪裡去,鎧甲上到處是劃痕。她還是氣鼓鼓的,看也不看小強一眼,就在花盈袖身邊坐下。但是她還是抬手就給小強發了個組隊請求。 小強也不拒絕,他很是迷惑:「姑奶奶,我什麼時候得罪你了?死也讓我死得明白吧?」 其他幾個人也都很想知道答案,都豎起了耳朵聽。 沙漠一把火沖小強的方向啐了一口:「誰讓這蜣螂一來就想踢我出隊伍!」 小強莫名其妙,大感冤枉,他換了個面罩,舉起雙手叫道:「姑奶奶,我沒那意思,我這是比竇娥還冤哪我!」 沙漠一把火又重重「哼」了下:「你沒那個意思?那時候他們四個都在跟BOSS打,就我一個人閒著,你不是那意思是嘛意思?」 小強很是委屈:「姑奶奶我那時候不是不知道你們滿員麼?」 沙漠一把火怒道:「那你的意思是我跟他們不是姐妹,我就不應該在他們隊裡?」 這下小強不敢開口了——怎麼說都是錯。他搖搖頭,暗自感歎女人是種神奇的生物。 「好了好了,打也打過了,你們就不要吵了吧。和平共處,和平共處。」見兩人針鋒相對,花盈袖覺得很是頭疼,連忙勸架。 「遵命……」小強拉長了聲音,故意嬉皮笑臉,「我生是老大的人,死是老大的魂兒……老大的吩咐,我一定實打實不打折扣地完成!」 花盈袖抖了抖,感覺胳膊上豎起一排排的雞皮疙瘩。 小強假咳了下,一臉嚴肅地望向沙漠一把火:「請教火姑奶奶,方纔,您說主動把礦石交給鐵匠,您的鍛造技能就從初級升到了中級?」 生活技能每提升一級就需要一個「突破」,不是說多練就能升的,很多人不知道怎麼「突破」,故而小強同學有此一問。 沙漠一把火沒好氣道:「剛還嘲笑花花是小白呢,我看你才是小白!主動給NPC需要的東西,得到的獎勵會翻倍,這個論壇上都寫得明明白白,你沒看到嗎?」 小強沉默了一下,然後乾笑:「爺從來不看論壇那玩意兒……」 某倆人開始大眼瞪小眼,又是一片靜默。 花盈袖撓撓頭,試圖打破這詭異的氣氛:「小強,你不是走了麼?怎麼在這兒碰上我們?」 「啊,對了!我在桃源村接到個任務,可分享的!」他一拍大腿,調出面板按了幾下,「你們看看,我要幫一個什麼『喪夫女人』死去的丈夫報仇。」 花盈袖本來想打開自己的「任務面板」查看下剛剛分享到的任務,聞言頓住了動作:「啥,就咱們第一次見面那個村子裡的喪夫女人?」 小強肯定地點了點頭。 「你知道殺了她丈夫的人是誰嗎?」花盈袖苦笑起來。 小強搖了搖頭。 「難道花花你知道?」沙漠一把火拉拉花盈袖的袖子。 某人很艱難地點頭:「是任雲起。」 再度沉默, 微笑的小強張大了口,半晌才蹦出一句:「怎麼可能?他吃飽了沒事幹去殺新手村的NPC?」 花盈袖扯扯嘴角:「她丈夫本來是馬賊,任雲起去剿匪把他給殺了。」 小強愣住了。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十三章 就在小強發愣的時候,「五毒教護法」屍體消失的地方忽然起了異變,像是地震一般,先是某個點的黃沙開始翻滾,而後震盪像潮水般擴散開來。 五個人都一躍而起,這時震動還沒有傳到腳下。 「快跑!怪物刷新!」小強神色變幻,話一出口他才覺得是廢話,因為狂風大作揚起了漫天的黃沙,叫人站都站不穩,更別說是辨別方向逃跑了。 怪只怪他們幾個休息的時間太長了。之前已經說過,《逍遙》的怪物刷新有時候會抽風,顯然,這次刷新的怪也不再是區區一個五毒教護法了。 塵沙慢慢散去,風也漸漸靜止,眾人耳邊響起了如雷的馬蹄聲。 趙燕子睜開眼睛一看,見到一群在馬上揮著刀向眾人衝過來的怪,嚇得大叫一聲「馬賊」,就往薄荷糖果身上撲去,成無尾熊狀掛在了她身上。 兩人穿的都是峨眉的門派服裝,白衣飄飄。她倆抱在一起,趙燕子依稀還在發抖,真是好個楚楚動人的美人圖。 這時花盈袖也看清了怪物頭上的字樣——「馬賊嘍囉」。不過在她看來,那些字樣都是綠色的。 上次死了一群馬賊,刷新出個新手村;這次死了個五毒教護法,居然刷新出一群馬賊…… 馬賊策馬奔近,沒有出手,只是團團將他們五人圍住。 五人背靠背站成個小圓,拿出武器與馬賊對峙。沒有武器的沙漠一把火也揚了揚拳頭。 馬賊們駕著馬慢慢踱步,瞅著被圍的幾人,像是在思索什麼。終於從馬上下來個人,看那頭頂也是千篇一律的「馬賊嘍囉」。 這馬賊衣衫襤褸鬚髮糾結,手裡的刀也有些像破銅爛鐵。他一手摸著下巴,繞來繞去打量隊裡的兩位白衣女俠,最終齜牙浪笑:「嘖嘖嘖,兩位小美人,跟爺回家去吧,爺會好好疼愛你的。」 此話一出,空氣的溫度像是一下子降了好幾度。趙燕子也不抖了,理理自己的鬢角和衣服,低頭看自己的腳尖。 沙漠一把火捅捅身邊的小強:「喂,這只是不是你兄弟?還是開發組是你親戚?」 微笑的小強抖了抖:「爺長的有那麼矬嗎?」 沙漠一把火不屑地把他從頭看到尾,眼神特意在他的黑色面巾上流連了數秒:「誰知道……」她的聲音不大,但是恰好能被小強聽到。 小強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蹲下身死命地憋住咳嗽。 「美人兒,你們覺得爺的提議怎麼樣?」見沒人回答他,馬賊嘍囉朝糖果和燕子各拋了一個媚眼。 燕子打了個哆嗦,又撲在糖果身上,死死把眼睛閉著,打定主意不再看那嘍囉,免得自己被噁心到。 糖果拍拍燕子的背,說了聲:「沒事。」鼻孔沖嘍囉的方向哼了聲,自始至終都沒看那說話的嘍囉一眼。 花盈袖對眾人的反應很無語。大敵當前居然一個個都在自說自話,不把敵人放在眼裡。隔著蹲下的小強,她扯扯沙漠一把火的胳膊:「咋樣?殺出去?」 她沒注意,要說自說自話,她自己也得算一個。 沙漠一把火搖搖頭:「要殺你們殺,我就看著。剛打架打累了。」 「……」 小強忽然躥了起來,帶起一片殘影,他揮爪就劃向方才說話的嘍囉的臉:「怕什麼?不就是一星級的嘍囉嗎?」 於此同時,糖果也舉劍朝包圍圈的馬賊飄了過去。燕子條件反射地跟在她身後輔助。 明教輕功勝在個「快」字,而峨眉的輕功就是在「輕」字上大做文章。 「花花你就和火火看著吧。」糖果仗著自己的飄忽身形,刺翻了幾個馬賊,抽空說道,又補充了句,「只是嘍囉,沒事。」 沙漠一把火很聽話,直接坐了下來。她身上的鎧甲份量很重,讓她活動多少有些不便,然而她對自己打造的這身鎧甲可是滿意得不得了。因為她一般就窩在新手村採集鍛造,難得出村也總是和糖果燕子在一起。有她們兩個在,打怪的事當然不用她操心,她只要在某些突如其來的攻擊之下保住性命就是了。鎧甲起得正是這個作用,不管什麼怪物,只要對她一擊不死,糖果必會馬上拉過怪物的仇恨,而燕子也會給她加血。 花盈袖背著鐵鍋舉著刀,看看糖果她們,又看看小強。 糖果那邊配合默契,對付馬賊似乎也游刃有餘;小強也已經解決掉了說話的嘍囉,開始攻擊包圍圈的傢伙。 但是由於明教的輕功「飄」不起來,花盈袖覺得小強以下對上有些吃力。 她沒有看錯,小強確實心裡叫苦。明教的輕功也可以躍得很高,但講的是「爆發力」,不能持久停留在空中。於是他站在地上,敵人在馬背上;他用幾乎沒有長度的爪子作為武器類似肉搏,敵人用的卻是大刀長兵……他感覺對方每一刀都力蘊千鈞,雖然對方的招式沒啥精妙之處,雖然大刀砍不斷他的爪子,但是每撞擊一下他就手腕發麻。 更悲催的是——這群嘍囉星級低,智商也低,他的胡言亂語根本就不能影響對方的心神,也或者對方根本就沒有心神可以影響。 看了半晌,花盈袖見小強殺了幾個馬賊,身形卻開始有些滯緩。糖果那邊殺的多些,然馬賊的包圍並沒有散開,而是湊緊些縮小了包圍圈。 見此情形,某人摩拳擦掌蠢蠢欲動。俗話說蟻多咬死象,她可不敢想像那三人被拖到體力不支,然後大家被亂刀砍死的景象——儘管其實她腦海裡已經模擬了這麼個場面。 某人舉著刀,比劃了下馬上嘍囉和自己的海拔高度的差異,把背上的鐵鍋收回腰帶,就地滾了過去。鐵鍋沒了「假死」技能,背著也沒用,而且她不想這件「赤銀」裝備再遭遇什麼損耗成為白板。 確實是「滾」。因為某人忽然想起「射人先射馬」這句話來。 也許是因為嘍囉們確實沒用判斷力,也許是因為某人的身形是在是不起眼,她滾至包圍圈,手起刀落,大刀沖馬腿平劃而過。 馬上的嘍囉摔了下來。某人趁他還沒爬起,一刀朝他胸口砍去——再次感謝這款遊戲沒有鮮血飛濺的場面,大刀砍去就跟切菜瓜一樣,要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麼個心理承受力殺「人」。 「你……居然背叛……」嘍囉悲呼一聲,捂著胸口,一臉的不可置信,一臉的痛心疾首,然後腦袋一歪,嚥下了氣。 花盈袖來不及得意,她聽到了系統提示:「叮!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玩家殺死與自己第二職業相同身份的NPC,江湖聲望減100,現為-110。聲望等級由『江湖宵小』降為『江洋大盜』。由於是無害NPC,系統給予黑名懲罰。」 黑黑黑黑……黑名!某人無語凝噎。她一沒殺人二沒放火,不過就是殺了個怪,咋就黑名了?無害NPC?這馬賊哪裡無害了? 這傻孩子,到現在還沒弄明白《逍遙》裡的NPC有害沒害,是針對個人而言的。 因為她的刀還插在嘍囉胸口,人還跪在沙地上,所以那幾人都沒發現她頭頂的字顏色變了。 「花花,怎麼了?」閒著的沙漠一把火見她一動不動,耷拉的腦袋被大刀擋著,忍不住出聲詢問。 某人說不出話,在心裡面寬麵條淚。我叉叉你個無害NPC!你還痛心疾首,你還不可置信,該痛心疾首該不可置信的是她好不好!花盈袖在心裡面碎碎念。 「花花,你歇著好了。」向這邊掃了一眼,以為花盈袖是哪兒受了傷的糖果如是說,讓燕子丟了個持續回復的治療術過來。 某人繼續裝死。其餘的馬賊嘍囉好像也真當她死了,沒人攻擊她。 「啊,那是什麼?」沙漠一把火忽然驚叫一聲。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一團耀目的白光以疾風般的速度闖入了戰圈。 「讓讓,剿匪任務,時間緊促。麻煩各位避讓。」說話聲伴隨著兵器碰撞的乒呤乓啷,白光如入無人之境沿著包圍圈衝殺過去。繞了個圈,留下一地屍體,白光又成直線狀往遠處伸展。 「讓讓讓讓,剿匪!」喊聲還在繼續。 早就自覺退後的眾人張口結舌。「那……那是什麼?」燕子的視線追隨著白光,直到它再也看不見才開口發問。 「好像是個人,騎了匹馬。」沙漠一把火想了想,又補充,「腦袋上的字好像是任雲起,我沒看清。」 糖果和燕子對視了一眼,抱在一起淚流滿面:「這就是40級和20級的差距啊……」她們殺得那麼辛苦,人家卻…… 「完了,完了!」小強面如死灰地喃喃,「這傢伙這麼牛掰,爺的任務怎麼辦啊?」 沙漠一把火啐了一口:「你還想著你那破任務哪?別說任雲起是六扇門弟子,代表了衙門,他還修武官系統,現在是六品都尉。」 小強跳了起來:「武官怎麼了?爺可以暗殺!就是因為他有官職在身,所以殺了他才不會黑名!」 《逍遙》有官職系統,文官武官從九品到一品,玩家都可以修煉,升職方法就是完成「朝廷任務」。不過後來大家發現做了官之後會有做不完的朝廷任務,沒時間做別的;而且,有官職的玩家被其他玩家殺了,對方不僅不會黑名,有時候還會增加江湖聲望。之後,就沒多少人修官職了。相比文官,武官還好些,因為能接到殺怪的朝廷任務,有經驗獎勵;而文官的朝廷任務往往是批文書之流,只會得些「朝廷賞賜」,沒有經驗不說,還經常把人搞得焦頭爛額。據統計,殺了之後能得到聲望的,也往往是文官。 「他剛剛救過我們,難不成你還想恩將仇報?」沙漠一把火雙手叉腰,似乎是和小強槓上了。 「剛才他不出現的話,我們也能把嘍囉滅掉,何況他也是做任務不是幫人!爺還沒怪他搶怪呢!」小強也是不依不饒。 「你小人!」 「你花癡!」 …… 見兩人吵個沒完,花盈袖扶額,又想勸架。「喂……」她剛開口,薄荷糖果就拉拉她胳膊打斷她。 糖果衝她眨眨眼,神秘兮兮地湊近她耳朵:「花花,別打擾人家交流感情。俗話說的好,不是冤家不聚頭……」 「……」某人再度無語。 「我們還是走吧,別等下再怪物刷新。」糖果喊了一聲,示意大家往樓蘭的方向走。她和燕子一人拉著花盈袖的一隻胳膊,往前走去。 小強和沙漠一把火互瞪一眼,跟在了後面。不過沉默沒幾分鐘,兩人又抖起嘴來。 糖果聽著兩人的互罵,捂著嘴嘿嘿低笑不停,燕子也彎了彎嘴角,只花盈袖滿頭的黑線。 那幾個都還是沒注意到某只已經黑名了——誰會盯著認識的人的頭頂看?事實上就連她自己,注意力也已經被那兩人的吵架轉移,暫時忘了這回事。 直到…… 「趙飛燕,納命來!」 一支箭從某個詭異的角度飛向趙燕子。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十四章 伴隨著那聲狗血的「納命來」,一支箭向趙燕子飛來。 燕子還在發呆,糖果已經把她撲倒。於是走成一行的三個人頓時變成了漢堡,花盈袖就是兩片麵包間夾雜的肉片。那支箭擦著最上面的糖果的頭皮飛過。 「趙飛燕你別以為你是第一牛人的結拜妹子,勞資就不敢殺你!搶了勞資老婆的怪,就是第一牛人他本人,勞資也敢殺!」 只聞聲不見人,又是一支飛箭襲來。從上斜刺而下,疊在一起的三人避無可避。 只聽「錚……」的一聲,那箭已被小強的爪子牢牢抓住,箭尾白羽兀自顫動。小強瞇眼冷嗤:「青城派的縮頭烏龜,還不快些滾出來……」 「弩」,正是巴蜀青城派獨有的武器。 這裡離樓蘭城尚有一段距離,又不是什麼練級場所,故而人跡罕至。 花盈袖三人站起來極目遠眺,但見綿延起伏的沙丘,以及遠處高聳的城樓輪廓,哪兒見得著什麼人影? 小強的喝聲迴盪,暗處之人卻不再言語。就在眾人快要放鬆警惕的時候,「嗖嗖」破空聲不絕,竟從三個迥異的方向各飛來一支與方才一模一樣的箭。 小強身影倏忽顯沒,縱躍間將那幾支箭一字支不落地截下。 攤掌一看:木質箭桿,三稜錐形的箭頭,雕羽箭尾,箭桿上刻著個「1」字。小強嘿嘿笑道:「才十多級的小青城就敢PK殺人?」 現在的小強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他心裡大大舒了口氣,《逍遙》裡的玩家一般看不到對方的等級,只能從裝備上判斷。這箭,洩露了偷襲者還不到20的秘密。 《逍遙》裡每10級就是質的飛躍。這個意思是,10級和19級的玩家PK,因為操作裝備等關係,鹿死誰手尚未可知;若是19級的人和20級的人PK,就算19級玩家全身白金裝備,20級玩家全身白板,沒有奇跡出現的話,落敗也只會是19級那人。這是因為每十級人物屬性就會得到一次大的提升,技能也會增加不少。 裝備也是如此,20級的和19級的屬性相差很遠,一般人寧願穿和自己等級差不多的白板,也不會用低等級的極品。 這個時候趙燕子才小聲開口:「我不是趙飛燕。」 對啊,他們隊伍裡沒人叫「趙飛燕」,人要殺趙飛燕幹嘛衝著他們來? 微笑的小強咳嗽一聲,喊道:「哥們,你認錯仇家了。」之所以是他開口,是因為他覺得讓一群小姑娘大喊大叫總有些不成樣子。 過了半晌,不遠處的沙丘背後繞出一穿著留著鼠鬚的男子。 此人頭戴青色道冠,身穿黑白相間的道袍,腳上穿的又是錦繡燦爛的藍色靴子,臂上架著一台黑色的弩機,色彩搭配很是詭異。他面目平凡,既不討人歡喜,也不會特別惹人憎惡。可以看見他腦袋上「古道英雄」幾個藍色字樣。 他瞇眼瞪著趙燕子,然後環視眾人:「勞資剛才明明看見任雲起那傢伙就從這個方向經過。別以為你們仗著人多就護得住這小娘皮的性命,勞資可是弩、暗器雙修。」 趙燕子很鬱悶地從糖果身後探出腦袋:「我真不是趙飛燕,你看清楚,我是燕子。其實,大家都知道,任雲起他結拜妹子趙飛燕是五毒教修鞭的,你看,我是峨眉!我是峨眉醫者!」說到後來,她也有些氣急敗壞。 「去,欺負勞資沒見過世面!」古道英雄沖地上吐了口痰,「勞資可是看了論壇的,知道這世界上有種東西叫易容術!衣服臉蛋都能變,就名字只能改一個字,你看看,仨個字你重了倆,你不是趙飛燕還有誰是?」 趙燕子聞言鬱悶得直想吐血,卻是無言以對。天知道她建立人物的時候想不出什麼名字,就想叫趙飛燕,卻被系統告知該名字已經存在,才隨便叫了「趙燕子」這個名字。誰知道起個名字會有這麼大的隱患? 薄荷糖果捋捋頭髮,開口道:「我可以證明燕子沒搶你什麼老婆的怪。我跟燕子一直在一起,她做了什麼我都知道。」 誰知古道英雄聞言更是肯定地點頭:「對對,我老婆說搶她怪的就是兩個人!」話一出口,他連珠帶炮發出幾支弩箭,就地一滾,袖子一揚,又射出九枚金錢鏢來。 「靠之!」微笑的小強忍不住咒罵起來,「這小子逼我們開PK模式。」 不開PK,就只能挨打不能還手。對方打你,你的血條會掉;而你打對方,對方會痛,但是不會掉血…… 幾個人都覺得很憋屈,但還是不得不開了PK。 靠之!怎麼遇到這麼死心眼的人。每個人心裡都如是咒罵。 古道英雄滿地亂滾——其實說亂滾也不準確,他是很有技巧地改變角度發射弩箭和暗器。對方五個人,他很周到地一一照顧過去。 因為等級的差異,薄荷糖果示意燕子看著花盈袖和沙漠一把火就成。她和小強對視一眼,運起輕功一前一後截住了古道英雄。 薄荷糖果心裡火大,擋落幾枚暗器,一劍把他的衣袖釘在沙地裡:「我再說一次,我們跟趙飛燕沒關係!」 古道英雄忽然嘿嘿一笑,曲手探入懷中。 小強臉色猛地一變:「不好,轟天雷!」揮爪擊向古道英雄的天靈蓋。 薄荷糖果聞言一皺眉,也把手裡的劍送入了古道英雄的胸口。 青城派的轟天雷,爆炸威力極大,若是讓他拉了引線,眾人可就都被送上西天了。 古道英雄來不及慘叫,身體就變成了灰色。刷新屍體有個時間,於是他神智還在,要等過了時限再重建人物。 「緋歌,這裡有人PK!」一聲清脆的喊聲憑空而起,與此同時眾人也都聽到了「黑名懲罰」的系統提示——除了某個早就黑名了的傢伙。 兩個女子策馬出現在眾人眼前,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兩人的服飾都和「五毒教護法」很是相似,色彩艷麗,銀飾叮噹。 其中一個蘋果臉的女孩子看了看地上的屍體,又看看一排黑名的五人,手中的鞭子重重甩在沙地上,引起「啪」的一聲:「哼,五個打一個,好不要臉!」 另一個瓜子臉的女孩語聲溫和:「飛燕,問清楚再說……」 微笑的小強咳了一聲:「是他先偷襲我們。」 「你們正當防衛的話怎麼會黑名?」蘋果臉女孩一臉不信,哼了一聲。 瓜子臉的緋歌淡淡提醒:「飛燕,《逍遙》裡如果是組隊PK單人導致單人死亡的話,無論誰先出手系統都會判定組隊一方黑名的。」因為《逍遙》不鼓勵以多欺少。 「呃。」聞言,蘋果臉的女孩收斂了些氣勢。 看清楚蘋果臉女孩頭上的字,趙燕子忽然很悲憤,很冤地叫道:「趙飛燕,我們被偷襲都是因為他把我誤認成你!」 ……那倆女子愣住。 黑名的五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覺得烈日炎炎的沙漠上也刮起寒風陣陣,無限蕭索,無限淒涼。 地上的屍體頓時也覺得很冤。因為他終於想起,老婆跟他說過跟趙飛燕在一起的人叫「緋歌」。 他在遊戲裡好不容易找著個老婆,下定決心上演場曠古絕世的戀情,所以老婆一跟他說被人搶怪,他立馬拍著胸脯表示他會報仇。然後調查趙飛燕,跟蹤任雲起,偷襲五人…… 轟天雷那麼貴重的玩意兒他根本搞不著,他就是想拼了性命讓那趙飛燕黑名,好為老婆解氣。 他何苦來哉!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十五章 某具「屍體」帶著滿心的不甘,化為一道白光重新創建人物去了。而屍體邊上一堆沒人理會的裝備,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些都沒人在意。 「我們不能進城了!」沙漠一把火打破了沉默。 黑名會被捕快及城門守衛追殺,於是,那看得見輪廓的樓蘭古城,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緋歌和趙飛燕交換視線,最後還是由緋歌開口:「請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能進城就意味著住客棧休息的計劃泡湯了,就意味著大家要風餐露宿,要顛沛流離!沙漠一把火對此很是怨念,沒有回答問話的心情,一轉身,蹲地上畫圈圈去了。 趙燕子和薄荷糖果也感覺很是不忿。被個不認識的人連累不說,那人還拿著鞭子一副要替天行道滅了她們的模樣……於是兩人也轉身背對趙飛燕,無視她,輕聲細語地安慰沙漠一把火。 被沙漠一把火抬起頭來警告地瞪了一眼,小強也很識時務地掉轉過頭。估摸五人還要一起行動好長一段時間,他可不想再跟這姑奶奶矛盾擴大。 花盈袖看看一臉誠懇的緋歌,又看看彆扭的那四隻,覺得把人晾在一旁有些不好,於是小聲道:「那個古道英雄說你們搶了他老婆的怪,又把糖果和燕子當做了你們。」 趙飛燕瞪圓了眼:「怎麼可能?我什麼時候搶過人的怪了?」她臉上的驚訝很真實,一點也不像裝的。 「是啊,我們兩個一向是揀人煙稀少的地方練級的。」緋歌不慍不火。 「我也不清楚,那人就是這麼說的。」花盈袖扶額。 「那能否告訴我們,他老婆是誰?」緋歌緩緩問道。 「別理他們啦,全是胡說八道!」趙飛燕柳眉倒豎,「什麼古道英雄,我聽都沒聽過!」 「你現在當然是想賴就賴了,說你搶怪的人都投胎去了!」沙漠一把火心頭火起,轉身叫道,「我們哪知道他老婆是誰?」 趙飛燕針鋒相對:「哼,你們也知道都死無對證啦!說什麼誤認,我跟她名字雖然像了點,可是一個五毒的一個峨眉的,哪個白癡會分不清啊?不是說我搶怪麼,怎麼可能連我用什麼武器都不知道?」她的鞭子又「啪」地甩在地上。 這麼烏龍的錯認,確實也難以叫人相信。花盈袖不想再辯解,攤了攤手:「總之事情就是這樣,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 趙飛燕衝她就是一句:「大人說話小孩不要插嘴!」 …… 好人不好當啊!某人深吸口氣,板著臉道:「不管你們信不信,事情都過去了。我們各走各路,兩不相干。」她舉步從兩人身側走了過去。 望著花盈袖扛著大刀的背影,那四人也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 「喂,話都沒說清楚,你們想走就走啊!」趙飛燕提著鞭子想追上去,卻被緋歌拉住。 見緋歌衝自己搖了搖頭,趙飛燕把揮出去的鞭子收了回來,鼓起雙頰:「哪有人這樣栽贓陷害的!」 …… 「我們在沙漠裡會不會曬死、渴死、餓死?」一行人沉默地走著,花盈袖忽然想到個重要問題。 「不會。」小強瞇了瞇眼,「最多就是疲勞值上限了暈厥過去,一覺睡醒又好了。飢餓值達到上限,只會無法戰鬥而已,死不了。」 沙漠一把火好奇地問:「你不是不看論壇麼,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小強嘿嘿乾笑:「我聽說漠北忽然出現了個奇怪的新手村,一時太興奮了,跑去找的時候在沙漠迷過路。以上可是爺的親身感悟,哪是那些攻略可比的?」 花盈袖插嘴:「那個村子很奇怪嗎?」 「若是出現在其他地方都不奇怪。」小強打了個哈欠,「就是出現在漠北才奇怪。因為漠北的新手村在遊戲公測開始的三天之內就全被馬賊屠村了。漠北遍地都是馬賊窩點和流民所,出現那麼完整的村子,簡直可以說是奇跡!」 沙漠一把火忽然跺了跺腳,自暴自棄道:「我不想走了,實在走不動了。」她感覺自己盔甲裡全是汗水,黏得難受,又不方便擦。往沙地上一坐,她取出水囊,掀開頭盔上可以活動的面板,咕嚕嚕地灌起水來。 大家環顧四周,見這兒長著不少比人還高的巨大仙人掌,空氣較其他地方陰涼濕潤。小強檢查了下四周,判斷這兒既沒怪物也沒人煙,便點點頭示意大家都可以休息一下。 趙燕子很是自責地捶著沙地:「都怪我,害大家都黑名。」 糖果摸了摸燕子的腦袋:「別傻了,怎麼能怪你呢?」 沙漠一把火放下水囊,抹了把嘴:「黑名就黑名了,又不是不能變回去。大不了我們就在沙漠逛它個12天咯。」 《逍遙》中,玩家黑名之後,必須在線24小時(即遊戲中的12天),其間不可再次PKJ,才能消除黑名。 「不能進城市,我們還能進村啊。」小強不怎麼在意的樣子,「還好我們是在漠北。雖然村子少了點,可也不像其他區域會隨時冒出幾個捕快來。最多我們就回老大出生的那個村子麼,怕什麼?」 花盈袖忽然想到些什麼,眼睛一亮:「啊,早上我掃了眼官網。好像看到一行字,寫的是『一切奇遇盡在《逍遙》,請玩家自行挖掘更多樂趣』。我看我們還是不要進村了,找奇遇去吧!」 「切!」小強不屑的揉了揉鼻子,「那種廣告語,老大你也信!方便面包裝上總是有很大塊的牛肉,你什麼時候真的吃到過?」 可是她直覺那句話不是虛假廣告啊!《逍遙》練級這麼累,要是沒什麼「奇遇」,它憑哪點來吸引玩家?然而口笨舌拙的她不知道從何辯解。站起身看著綠玉般的仙人掌,她搓了搓手:「小強,你說過採集術可以採藥的吧?」 「嗯。」小強點了點頭,然後反應過來,「不會吧,老大你想採仙人掌?」他看看某個蘿莉,又看看比兩個她加起來還高的仙人掌。 「反正閒著沒事。」某人笑笑,一個採集術就丟了過去。其實,她心裡想的是:要真能把這麼大的仙人掌採了放腰帶裡,將是多麼喜感的一件事呀……以後再遇到什麼BOSS就用仙人掌砸死丫的…… 「我好像有點理解花花的採集術為啥會是中級了。」看著毫無收穫卻不氣餒、一直盯著某株仙人掌丟採集術的花盈袖,沙漠一把火輕輕歎了口氣。 其他人點頭表示贊同——照這麼個采法,誰知道她會採到些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然後不知不覺就生活技能提升啊…… 採集了半天的花盈袖興高采烈地跑了回來,揮揮握著的拳頭:「你們猜我採到看什麼?」興奮讓她雙頰通紅兩眼晶亮。 「看,是『仙人掌刺』,青銅武器,攻擊0-1!你們說要是和人打架的時候,我扔一把過去會怎麼樣啊?」某人兀自說著。 「呃,老大,你想進唐門或者青城,還是五毒教?」小強撓了撓頭。 「為啥我要進那三家?」某人問道。 「你不是想練暗器嗎?」小強看著某人掌心,吞了口口水,「就那三家有暗器流派暗器技能。」那一把仙人掌刺,看上去和兩頭尖的銀針似的,估計隨手撒過去就能把人眼睛戳瞎。 「誰說不進那三家就不能有暗器技能的,不能自創招式嗎?」 小強愣了愣,又爆發出啊哈哈哈哈的笑聲:「自創招式?老大你也太異想天開了吧!」 花盈袖動了動嘴唇,不喜歡跟人辯解的習慣又讓她嚥下了唇邊的話,只在心裡吐槽:為啥不能自創,她這麼廢柴都領悟出個暗器入門的「飛刀」技能。 「老大你怎麼能這樣沒有魄力呢?」見花盈袖低垂著頭、雙肩耷拉的模樣,小強不贊同地說道,「你有啥想說的就說啊。雖然你還不是我們的正式老大,可我心裡面早就把你當老大了,老大就要有老大的氣魄、老大的威勢、老大的決斷力!」 「輸人不輸陣!」西風瘦馬的大喝忽然在花盈袖腦海裡警鐘似的響起。有的時候,該說的還是要說,不能因為怕吵架就憋在心裡,尤其是面對朋友,免得誤會越來越大。她深吸口氣,抬頭看著小強被流海遮住的眼睛。抽起背上的大刀,往小強丟去。 小強腳背被砸了個正著,嗷嗷叫了起來。 花盈袖收回大刀,嘴角上揚:「誰說姐是異想天開?一直忘了告訴你,姐這『飛刀』技能就是自個兒領悟的!」 小強表情僵化。他當然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某人玩了半天的「飛刀」,只是他一直當這種沒什麼威力沒什麼技巧的技能是某人哪個任務的獎勵,在殺BOSS的時候再次見到也沒感到驚訝。 「我說這個遊戲就是『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花盈袖舉著大刀,笑容燦爛,她望向幾乎要躺倒在沙地上裝死的沙漠一把火,「火火,不是說任雲起那神駒是他自己抓的嗎?沙漠上沒有馬,要不咱去抓只老鷹看看?」 對神駒肖想已久的沙漠一把火眼睛一亮,猛地跳了起來:「你是說咱抓飛禽當坐騎?」 花盈袖肯定地點頭。 「這個有人試過了,不過沒成功。我們只怕也會無功而返……」薄荷糖果拉著燕子起身,說道。 「不試怎麼知道?」花盈袖甩甩頭髮,咧開嘴,一口白牙反射的陽光和大刀的反光交相輝映,「我們去打獵吧!」 「好,去試試!」辦公室四人組互視一眼,四隻手掌在空中擊了一下,全都起了相同的雄心壯志。 至於某個說過「生是老大的人,死是老大的魂」的傢伙,早就喪失了表決權。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要算話,是吧?小強摸摸鼻子,很自覺地跟上那四個抽風的女人。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十六章 且說那四人根本就沒什麼方向感,一邊走還一邊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你說我們能不能找到楊過小龍女那種大雕哦?」沉浸在對「飛禽坐騎」幻想中的沙漠一把火暫時忘了自身的疲憊。 「仙鶴也不錯啊……」趙燕子早忽略了沙漠中不會出現仙鶴的事實。 …… 小強在後邊聽聽著,感覺很是無奈,他幾次想插口問:你們知道沙漠哪兒有鳥麼?可是話到嘴邊,他又覺得這麼殘忍地打擊幾個小女孩的積極性有失厚道,於是只能仰著頭無聲地歎氣。 這麼走著,不知走了多久 看著明淨的天空漂浮的稀疏的雲絮,小強瞳孔漸漸放大:「真的有鳥哎……」一隻白色的有翅膀的生物越靠越近,他瞠目結舌。 「鳥,在哪在哪?」幾個人齊齊伸長了脖子。 待能看清那生物的模樣,大家都像吞了個雞蛋似的:「鴿子……」 但見鴿子腳上還纏著根長長的絲線,綿綿延延不知至何處。撲稜稜輕響,鴿子扇了扇赤壁,停立在小強的肩上。 小強還在猶豫要不要解下鴿子腳上的紙條,就聽到呼喊聲已由遠及近地傳來:「老強,我總算是找到你了……」 小強抓鴿子的手一頓,轉頭朝身後望去,只見一匹黑馬飛奔而來。 「小強你個路癡,我早就叫你不要亂跑!上次你逞強說要比我先找到桃源村,結果差點就迷失在沙漠裡回不來,你怎麼就不吸取教訓呢?」從後面追趕而來的騎者,在小強身邊拉韁下馬。 峨冠博帶,衣衫一色的青,腰間掛了支碩大的毛筆。「武當派弟子小李飛刀」幾個字樣頂在腦袋上。 「老李……」小強轉過身面對來者,搔搔腦袋乾笑。他想起上遊戲之前跟小李飛刀約好中午一起去樓蘭喝酒吃飯來著。上午老李有事沒上線,他一個人閒著沒事做,就想去找找「喪夫女人」的殺夫仇人。本來也沒想走多遠,誰知在還看得見樓蘭城的地方就遇到了花盈袖他們,而後一件事接一件事,他就把約定給忘了。 花盈袖偷偷看了眼面板,此時正是「未時三刻」。 「我在酒樓左等你不來,右等你不來,就知道你小子肯定是又跑哪裡去迷路回不來了。」小李飛刀旁若無人地拍打小強肩膀,「要說這《逍遙》的聊天系統也真是的,都不能私聊,好歹也弄個千里傳音啥呀,居然只有飛鴿傳書!更離譜的是,這鴿子還只能在主城現買,不能儲存!你說我就是想問你坐標,你也沒法回信呀!」 小強像是習慣了他的嘮叨,把綁在鴿子腿上的紙條抽出,那鴿子就化成煙霧消失了。 「要不是我聰明,找了這麼個法子,給鴿子綁了線,跟蹤它來找你,怕咱們兄弟得老長一段時間見不著面啦!」說著,他摸了摸身邊黑馬的鬃毛,「幸虧我做了一個多月的奸商,買了這坐騎,否則就是有這好法子也不能用!還好是遊戲,馬在沙漠裡跑起來不受影響。」 「就是,《逍遙》的聊天系統真是叫人郁卒。好在可以在『幫派頻道』聊天,所以為了我們能方便溝通,花花你要抓緊時間升15,抓緊時間建幫,知道不?」聽了小李飛刀的一肚子抱怨,薄荷糖果俯首一本正經地對某人說。 「……」原來建幫還有這個好處啊,花盈袖在心下感歎。 小李飛刀像是這才看到她們,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詢問小強:「她們是?」驀地,他瞪大眼驚呼出聲,「小強你怎麼黑名了?」 小強苦笑,避重就輕地拉過花盈袖:「啊,老強,我給你介紹,這是我老大!」 小李飛刀的注意力果然迅速被轉移,他以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打量著頭髮亂成一團、衣服毫無特色的某人,視線再滑過那兩白衣沾了塵沙的峨眉女俠、鎧甲上到處是劃痕的金屬怪人。小李飛刀有些不確定地看向小強:「你當真?」 「我確定肯定以及一定!」小強點頭不迭,而後沖小李飛刀彎彎眼睛,「我承認的老大,你也承認吧?」 小李飛刀一拳捶在小強肩窩,笑容燦爛:「那是,兄弟你的老大,就是我老李的老大!你在哪,我就在哪!」 說著他一彎腰握了握花盈袖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老大,我老李跟著你混了。」 他雖然自稱老李,可是眉清目秀、儀表堂堂,看來不過二十八九。似乎對小強看人的眼光很有信心,他那聲「老大」,叫得絲毫沒有勉強。 花盈袖鬧了個大紅臉,手都不知道往哪擺。 見她這樣,小強豎起食指搖了搖:「老大,氣魄這玩意兒得隨身攜帶,你哪能一會兒豪邁一會兒害羞呢?」 害羞你個頭!花盈袖擰了擰眉,怒視小強:「不就是多個小弟麼,我收了就是!」 她可是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痛痛快快玩的,哪能怕這怕那畏首畏尾? 於是一行五人成了一行六人,由據說是「研究過漠北地圖」的薄荷糖果帶路。 為了配合大家的腳步,小李飛刀牽著巨資購買的「馴馬」步行,他對此別無怨言,一邊走一邊津津有味地聽小強簡述這半天發生的事。 然而走到日薄西山,大家都沒看到鳥類的影子。連禿鷲都沒見著,更別談什麼鷹啊雕啊的了。而且越走越荒僻,開始身邊還會時不時經過幾個行色匆匆的玩家,現在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不見人影了。 響尾蛇、仙人掌、蘆薈等動植物倒是隔個一段路程就會出現。 大家對以上動植物都沒有興趣,除了花盈袖。她往往趁大家走累了休息的時候,對著仙人掌猛丟採集術,將一把又一把的仙人掌刺丟入儲物腰帶——反正可以無限疊放。 眼看天就要變黑,小李飛刀提議:「你們不能進城,附近又不像有村子的樣子,不如我們找片樹林休息吧?」 「沙漠裡有樹林嗎?」薄荷糖果敲敲腦袋,死命回憶自己看過的「地圖」。 「應該有吧,什麼胡楊林白楊林之類的……」小李飛刀不太確定地道,「就算真的沙漠裡沒有,遊戲裡總也要弄些樹林做風景區吧……」否則不是浪費資源麼? 「那找找?」花盈袖表態。 天黑的很快,冷颼颼的風吹在身上,有些刺痛。好在沒有著涼感冒之類的擔憂,大家就著還算明朗的月光繼續尋找可以露宿的地方。 「啊,那是什麼?」趙燕子忽然尖叫一聲,撲在糖果身上,一手顫顫巍巍地指向身後。 大家運足目力,才看到遠處影影綽綽的輪廓。 花盈袖努力看去,但見那邊一片黑魆魆,再仔細看看,有些像是樹,可那枝上又像是吊了些什麼。 「啊,吊死鬼!」沙漠了一把火拔高了嗓音往後一跳,想效仿燕子撲到誰的懷裡尋求安慰。可是她忘了自己那一身份量十足的鎧甲,於是她很成功地把某傢伙壓倒在地。 「呀,痛死啦……」慘叫聲劃破長空,那被壓得動彈不得的倒霉鬼正是小強。 一聲接一聲的尖叫讓氣氛變得更加驚悚,連薄荷糖果拍著燕子背部的手也有些顫抖起來。 那些懸空著的腳不著地的東西到底是什麼?花盈袖覺得頭皮一陣陣的發緊,也偷偷閉上眼不敢再看。 忽然什麼東西拍上了花盈袖的肩膀,她大叫一聲,抽出大刀就往自己肩膀上揮去。 —— 她的手被握住了。 「別怕,是羚羊。」 花盈袖偷偷睜開眼,發現握住她手的正是小李飛刀。 「羚羊?」幾個女孩聞言鎮定下來。 「好像是啊,有角……」燕子喃喃。 好不容易爬起來的小強指著沙漠一把火,笑得前仰後合:「被幾隻羚羊嚇成這樣,啊哈哈哈哈,真是文盲,連『羚羊掛角』這個詞都沒聽說過。哈哈,你都不知道羚羊晚上是這麼睡覺的吧……」 見他這麼肆無忌憚地嘲笑自己,沙漠一把火踩上他的腳,還左右旋了旋腳尖。 小強苦著張臉,識時務地收斂了笑聲。 「有這麼笨的羚羊嗎?我們都鬧成這樣了,它們還不跑……」花盈袖嘀咕。 「這是遊戲麼。」小強看了看那個方向,眼睛賊亮,「我聽說這羚羊角可是珍貴的藥材,能賣大價錢!」 小李飛刀拍拍胸脯:「我以我商人的信譽保證,這羚羊角確實是難得的好東西!」 「獵物來了!」小強你衣袖擦擦自己的爪子。 「你們說羚羊能不能被馴化成坐騎?」花盈袖摸摸下巴,爆出一句。 「老大你又來了……」小強縮了縮肩膀,很是無奈。 「對啊,我們試試!」那三個女人異口同聲,很是雀躍。 小強只能拿求助的眼光看向小李飛刀。 「我也贊成試試。」小李飛刀打了個響指,「怎麼著坐騎也比羚羊角值錢!再說了,要是實在訓化不了,我們也可以再宰了它們取角麼!」 小強看著小李飛刀成竹在胸的笑容,感到一陣無力。原來老李和老大腦部回路都差不多……某個傢伙由於孤掌難鳴,再度被忽視了表決權。 幾個人擬定方案,躡手躡腳靠近樹林。 一二三四五,除去有坐騎的老李,剛好夠分。 幾個女人心頭狂喜,就像那幾隻羚羊已經成為了她們的囊中之物。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十七章 按照計劃,沙漠一把火由於行動不便,淪為後勤。 雖然說那群羚羊沒被大家的驚叫嚇跑,經過短暫的商討,大家還是認為遊戲不會把羚羊「怯懦機警」的習性改得過分離譜。因為「跑商」而較為見多識廣的小李飛刀告訴大家羚羊的視覺和聽覺都相當敏銳,現在一動不動最大的可能是開發組給這群羚羊的感知範圍加了限制。 也就是說,大家一致認為,接近羚羊到一定距離就會引起它們的警覺。 對五隻羚羊勢在必得,最後敲定:在同一時間,除開沙漠一把火,五人各自製住一隻羚羊。 於是隊伍的組成臨時變成了二男二女一小孩的組合。 悄悄靠近那片不知是什麼樹種的樹林,五個人以手勢確定各自分配的獵物,展開行動。 全神貫注地盯著眼前那只用自己的犄角鉤掛著樹枝的羚羊,花盈袖漸漸只能看得到這只生物,而對身邊的動靜一無所覺。自然,她也沒有注意到其他四人都選好離目標較近的樹、輕手輕腳往上爬…… 她注視著的那只羚羊,像是忽然受到驚嚇,驀然睜開濕漉漉的眼睛,一躍而下,撒腿便跑。 花盈袖怎甘心讓獵物逃跑?她在羚羊前蹄即將踏上她身體的瞬間,抓住那兩條細細的腿,翻身而上。 這反應速度,是某人連著好些天被和尚拿著錘子在後面敲打,硬給逼出來的。 羚羊更是驚恐,上竄下顛想甩下背上的負重,一路往遠處奔去。 花盈袖被顛得七葷八素,眼前金星亂冒,只聽得呼嘯的風聲和身後此起彼伏的「花花」的叫喊。 感覺自己握著羚羊犄角的手有些鬆動,她慢慢屈身,將整個人伏在羚羊背上,左手繼續抓住它的角,右手緩緩摸向自己背後的大刀。 抽刀,當然不是為了砍羊。某人摸索著將刀柄卡在了羚羊螺旋狀彎曲的兩角之間。好在武器不會對所有者造成損害,否則她的手早就被刀刃劃傷了。 羚羊還在奔跑,,背上的某人感覺自己就像掛在犄角上的布條般飄來蕩去,真想把胃裡的東西都倒騰出來——雖然事實上她的身體還沒有懸空。 「花花……」聽到叫喊,花盈袖睜眼一看,之見那幾人身下的羚羊都只是上躥下跳,沒有奔跑的意思,心中不由大呼不公。可惜她一開口,風就直往嘴裡灌,於是只能乖乖閉嘴。 薄荷糖果恰在此時聽到「羚羊已被馴服」的提示,就從羚羊背上一躍而起,想拉住花盈袖。可惜糖果的速度比不上發狂中的羚羊,只能卯足了勁追趕。 假如有人經過,會看到如此詭異的景象,一頭羚羊在一定範圍內疾風般地跑圈,角上掛著把刀,刀上掛著個小孩,尾巴後面還跟著個窮追不捨的白衣女俠…… 不知跑了幾個圈,羚羊的奔跑的圈子越繞越大。薄荷糖果的輕功後繼乏力,慢慢和花盈袖拉開了距離。她眼睜睜看著那匹羚羊脫離奔跑的圓形軌跡,往斜裡衝刺過去。 未幾,「恭喜玩家獲得坐騎『羚羊』,品階異獸,等級1,附加速度120,可成長。」 與此同時,身下羚羊的奔跑速度也在減緩,儘管這減速的幅度很小。 「叮!任務目標已進入攻擊範圍,是否開啟PK模式?」 花盈袖搖頭搖得跟破浪鼓似的。她是不解系統所說「攻擊目標」是什麼意思,可她還清清楚楚記得自己尚且黑名,哪能再開PK? 羚羊不再亂竄,某人終於可以端端正正坐好。剛把大刀收回,兩個人影外加兩匹白馬闖入她的視線。 「緋歌,你聽我解釋,我跟她沒有什麼。」銀甲男子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抱著銀色頭盔,一臉焦急地說道。 銀飾叮噹的綵衣女子瞇起一雙月牙眼,神色冷淡地攏攏自己額前碎發。 兩人的氣氛有些僵硬,似乎誰也沒有注意靠近過來的羚羊。又或者,是故意無視。 倒是那兩人身邊的一對白馬,旁若無人地耳鬢廝磨,分外和諧。 任雲起、緋歌……這倆怎麼混在了一起?這時的羚羊已由奔跑改為了踱步,不過某人似乎還沒有摸到駕馭的竅門。 雙手緊握羚羊犄角的花盈袖嘗試了許多辦法,終於讓它掉轉腦袋,往來時的方向奔去。 她正暗自鬆了口氣,忽然聽得那倆沉默了不短時間的兩人又開始了對話,風聲還把幾句零碎的話語送入了她的耳朵: 「緋歌,我說真的,我跟鄒江涵沒、關、系,她只是我的……」 「哦,沒關係就沒關係麼,我又沒說不信……」女子聲音清冷。 …… 花盈袖腦袋「轟」地一聲。 「鄒江涵」!小強分享的復仇任務的目標「任雲起」是她現實中認識的人! 可是那只到底是誰啊?怎麼還跟她有關係沒關係?她歪著腦袋沉思,依稀覺得方纔那張沒有被頭盔遮擋的側面有些熟悉。到底是誰呢?她敲敲自己腦袋,還是想不出答案。 羚羊不負眾望地把她帶回了眾人集結的樹林。 抓著犄角,她頗有些志得意滿的感覺。四顧一掃,但見眾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 沙漠一把火坐在小李飛刀抓住的那只羚羊背上,左摸摸右摸摸,戀戀不捨地滑下:「老李,我怕是買不起這只……」 小李飛刀已經上了他自己的馬,聞言哈哈大笑:「我老李雖然是個商人,可哪能賺自家兄弟的錢呢?再說了,咱行動前就說好先滿足沒坐騎的兄弟的需要的。」他那口氣,就好像「幫派」已是既定事實。 沙漠一把火滿眼的欣喜,然後重重點了下頭:「成!老李,夠兄弟,以後你的武器我包了!我鍛造中級,打造出黃金裝備的幾率還是不小的!」 這下小李飛刀也雙眼發光:「哇,真的?現在這世道,生活技能人才稀缺呀!我看咱的幫派前途無量!」 …… 看小李飛刀口水都快流出來的模樣,大家都無言以對,嚴重懷疑他想說的其實是「錢途無量」。 「老李,甭委屈,大不了咱倆經常換坐騎騎。」小強拍打了小李飛刀兩下,提出疑問,「誒,老大,你剛才跑那麼遠,遇到什麼沒?」 「我……」花盈袖剛想回答,只聽「啪嗒」兩聲,她重心不穩,從羚羊上跌了下來,手上還握著兩根從根部斷裂的中空的犄角。 「……」某人坐在地上,和那只似乎沒有感覺到疼痛的羚羊大眼瞪小眼。 小強揉揉眼睛,有些不信自己看到的。 也許……可能……是因為她用刀卡犄角的時候,刀刃把角割開來了?她心想。 沒了犄角的羚羊模樣有些古怪,它自己渾然不覺,很是溫馴地走到某人身邊伸出舌頭給某人洗了把臉。 「啊哈哈哈哈!」大家終於爆發出整齊的狂笑聲。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十八章 玩笑過後,大家的都決定在樹林休息一晚,讓疲勞值清零。 雖然氣溫很低,但是玩家在遊戲並沒有生病的顧慮,所以一行人都睡得很是安穩。 迷迷糊糊之中,花盈袖聽到:「現實中有電話信號干擾睡眠,請問玩家是否退出遊戲?」 電話?不會又是老媽吧……這麼想著,花盈袖點點頭。 「叮鈴鈴……」的電話鈴響讓某人清醒過來,摘下頭盔,她穿著睡衣從床上跳下來,抓起了話筒。 「涵涵呀,你怎麼這麼晚才接媽媽的電話……」 鄒江涵揉揉眉心,睏倦地說:「媽,我睡著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下,而後:「涵涵,是不是工作太辛苦啦?要是太累的話,你就辭職好了,媽媽養你,不要年紀輕輕把身體搞壞了……」 鄒江涵支支吾吾,有些心虛。 電話那邊的聲音又亢奮起來:「涵涵,媽媽跟你說。你大姨的三姐的乾娘她太不厚道!上次媽媽不是跟你說她給你介紹個小伙子嘛,今天媽媽才知道那小伙子有女朋友……」 接下來老媽開始細數「大姨的三姐的乾娘」的種種不是,某人嗯嗯敷衍。 老媽抱怨了半晌,才轉換了話題:「啊,對了,媽媽今天打電話給你,是告訴你,以後晚上別打電話回家了,你爸跟我八點就要上床。」 鄒江涵抬頭看看石英鐘,已經快到十點了。她有些無語:「嗯,明白。」她一向都是中午給家裡打電話的,晚上打電話的是老媽自己好不? 老媽似乎興致高昂:「涵涵,別管你那大姨的三姐的乾娘了,你還記得咱家隔壁的老張他閨女的姑媽不?張家那姑媽帶了個青年俊彥來給媽媽認識,媽媽看著覺得你倆滿般配的……」 青年俊彥……某人徹底無語。 「啊,那小伙子年紀輕輕就做上了環球幻想科技公司的銷售經理,就是他一見面就給你爸和我送了份大禮。涵涵,你猜猜是啥?」 她哪知道……環球幻想科技?有些耳熟啊。 老媽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是《逍遙》的限量版頭盔!你要知道,就是一般性的頭盔價格都到四位數,這限量版不知道多貴重哦!他說我跟你爸退休了沒啥事做,就送我們玩玩。他還說裡面有個很厲害的誰誰誰是他朋友,可以帶我們練級。切,我跟你爸好不容易能享受二人世界,還要個電燈泡幹嘛?」 啊,環球幻想科技就是《逍遙》的開發商!某人這才把老媽的話語連貫起來:「媽,你說八點上床是要跟我爸玩遊戲?」 「對啊,對啊,你不知道,我跟你爸去官網看了,這《逍遙》……」老媽的話匣子又打了開來。 這世道……某人本來想提醒老媽,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叫老媽不要因為貪小便宜而被人賣了還不知道……然而電話那邊老媽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某人只好打消了潑冷水的念頭。 人送她老爸老媽頭盔,最多不過是做個廣告,拓寬中**市場吧?某人安慰自己。 掛了電話,某人再度帶上頭盔進入遊戲。 因為神智還在,她睜眼看了下四周,心跳加速起來。 被馴服的羚羊,在樹林中還是按它們平時的習性掛角而眠;而花盈袖那只缺了犄角的,則倚著樹幹入眠。它們離眾人尚有一段距離。 花盈袖看到的,就是遠處黑暗中有晶亮的星星點點的綠光正在向羚羊緩緩聚攏。 她把眾人搖醒,指著那些綠光。 小李飛刀在觀察了半晌之後,小聲道:「狐狸。」 這算是沙漠中較為大型的食肉動物了,估計是被羚羊吸引過來的。 根據閃爍的綠光,眾人判定有兩群狐狸,每群都五六隻的樣子。 見那些狐狸覬覦羚羊,沙漠一把火有種很不爽的感覺,她搓搓手掌,嘿嘿笑了下:「你們那誰有毒藥?」 幾個人都搖了搖頭。沒人拜入使毒門派。 沙漠一把火從腰帶裡掏出幾個肉包,瞬間肉香就飄了出來。 ——感謝儲物裝置能保持食物的新鮮和溫度。 糖果和她對視一眼,已經明白了她的打算:「花花,你收集的仙人掌刺呢?」 花盈袖眼睛一亮,她也猜到了。忙把仙人掌刺一股腦兒取出。 沙漠一把火一邊對著綠光嘿嘿冷笑,一邊把仙人掌刺揉入包子之中,然後揚揚手中的包子。 肉香頓時擴散開來,大家都看到綠光的陣型有些亂了。他們似乎可以感覺到遠處空氣中傳來的躁動。 沙漠一把火把揉了刺的肉包一個接一個扔了出去…… 小強和小李飛刀對視一眼,交換了個「最毒婦人心」的感歎。 那些狐狸禁不住誘惑,從暗處走了出來。有的狐狸吃了肉包,就開始捧腹打滾,發出低低的嗚嗚的哀嚎,長長的耳朵顫抖著;而下一隻狐狸,依然不接受教訓,繼續重蹈覆轍。 趙燕子有些不忍,轉過臉去。 沙漠一把火眼裡卻燃燒著熊熊烈火:死狐狸,誰讓你們敢打他們所有物的主意! 糖果別有興味地在沙漠一把火和微笑的小強之間看來看去,心下暗歎:火火真是好有精神…… 而花盈袖,則摸著下巴不住思索:是不是所有一星怪都笨成這樣? …… 無論如何,那些看上去不是很痛苦、反而像是在嬉戲的滾來滾去的毛茸茸的狐狸,終於靜了下來,腦袋上的血條也空了。 糖果和小李飛刀去整理狐狸們爆出來的東西,而某個對「採集術」分外執拗的傢伙,向狐狸丟採集術丟得不亦樂乎。 採來采去只採到些狐皮,花盈袖有些垂頭喪氣。 「花花,你腰帶還沒換吧?這個是16格的。」薄荷糖果叫道,沖花盈袖招手。 於是某人屁顛屁顛跑過去換腰帶。把舊腰帶裡面的東西倒出來重新整理,她才發現自己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東西:「全雞宴」廚藝配方、建幫令、五毒教護法掉的白色令牌、殺狐狸沒用完的仙人掌刺、備用的白板裝備,居然還有顆從來沒見過的紅色珠子。 花盈袖拿著珠子翻來覆去地看,除了「山雞元魂」的名稱,就再也看不出什麼來。她把珠子遞給大家傳閱,誰都不知道那是啥。 把珠子還給花盈袖,沙漠一把火皺著眉:「花花,你怎麼什麼都往腰帶裡丟啊?」 某人乾笑。 「花花,你說你沒見過這珠子,那你有沒有把什麼奇怪的東西收起來過?」趙燕子小聲問。 奇怪的東西?某人使勁回想:「跟山雞有關的……恩,翎毛,可是已經在殺五毒教護法的時候用了啊……其他東西,其他東西好像都給丁大娘了……我想想……啊,對了,我記得我想燉雞湯來著,把那些山雞的屍體都丟腰帶了,怎麼後來好像沒見到……」 一旁的五人面面相覷,小強乍了乍舌:「啊,老大,你還有收集屍體的癖好?」 某人兀自不覺,喃喃道:「要說起來,就是少了山雞屍體,多了『山雞元魂』。根據能量守恆定律,難道就是那些山雞屍體變成了這珠子?」 那五人互相扯扯袖子,小聲嘀咕:「她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某人右手握拳擊了下自己左掌:「對,要想證實我的猜測,就把這些狐狸的屍體也收起來看看會不會變『狐狸元魂』好了!」花盈袖說做就做,拎著狐狸蓬鬆的尾巴就往自己新換的腰帶裡丟。 幸好遊戲美工不錯,那些死去的狐狸看上去還是很Q,否則……眾人打了個冷顫。 「我完全理解她採集術為啥達到中級了……」沙漠一把火扭過頭來。 「我完全理解老大為啥不知道她採集術怎麼升到中級的了……」小強喃喃。 「人才呀人才……」小李飛刀眼睛裡似乎飄出了一堆金錢符號。 這樣的動靜,那群羚羊也都被驚醒,不過因為有了主人的緣故,它們只是跳下地略微不安地踱步,沒有發狂奔走。 遭遇到狐狸的偷襲,眾人暫時都不想再在野外露宿。看了下時辰差不多是寅時,大家的疲勞值也因為睡了一覺都降了不少,小李飛刀提議:「我們還是先回沙漠的那個『桃源村』吧?反正我們都有坐騎了,我有記錄桃源村的坐標,迷不了路。」 「好!」大家異口同聲贊成。 ……都不是受得了餐風露宿的人啊。 有了羚羊這種高速坐騎,加上老李這識途老馬,幾個人不到天亮就來到了桃源村村口。 正當大家都為路途這麼順利感到慶幸的時候,一旁跳出個人來。 「喂,你們把緋歌弄到哪去了?」怒氣沖沖的聲音,外加「啪」地一聲鞭響,眾人都明瞭了來者的身份——趙飛燕。 「緋歌去哪關我們什麼事啊?」糖果回敬道。 「就是中午的時候我們和你們起了衝突,後來她人就不見了!不是你們還會是誰!要不是我在幫派頻道叫人留意你們,怕現在還截不住你們!卑鄙,你們一定是偷襲緋歌!我早就說你們幾個黑名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混蛋,你不要太過分了!你狗仗人勢!就因為有個牛掰的結義哥哥任雲起你就這麼囂張,亂扣罪名嗎?你太過分了!」一向小聲說話的趙燕子再也憋不住心頭怒火。 「什麼狗仗人勢,我一向就是這脾氣!」趙飛燕不屑地撇撇嘴,然後面上出現一瞬間的呆滯,跳腳起來,「任雲起什麼時候成了我哥哥?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十九章 趙飛燕呆了下,跳腳起來:「任雲起什麼時候成了我哥哥?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句話出口,大家都覺得自己所知的信息變成一團混亂,有必要好好交流交流。於是花盈袖六人和趙飛燕一合計,都決定去「杏花居」開個房間進行長談。 敲響杏花居大門,付了錢,大家便有睡眼惺忪的小二領上二樓。 實際上二樓只有一個房門,但每把鑰匙都對應著一個獨立的房間;客人用不同的鑰匙開門,就會進入不同的二次元空間。所以客房的數量,不能通過客棧的面積來衡量。 開了房間,幾個人圍著茶几團團坐下。 經過初步的商討,大家都覺得雙方誤會深重,需要開誠佈公。 先是趙飛燕開口,連珠帶炮地問了幾個問題:「真的有人指控我搶怪?緋歌的失蹤真的跟你們無關?說我是任雲起結拜妹子又是怎麼回事?」 小李飛刀代表這邊一一回答,而後說到:「大曉姐,你是任雲起結拜妹子這事可是眾所周知,你不用遮遮掩掩了吧?」 趙飛燕皺眉:「我只跟緋歌結拜過!我都說了我不認識那什麼大神,跟他根本就沒有友好值,怎麼結拜啊?」 小李飛刀露出不信的神色:「這可是任雲起親口說的,當時『縱橫四海』的人可都聽到了,怎麼可能有假?」 趙飛燕覺得風中凌亂,死命地抓自己頭髮:「我真的都沒跟他說過一句話!」頓了頓,她想起什麼似的,「啊,對了,今天緋歌不見了我很著急,幫裡有人說任雲起有發通告懸賞搜尋緋歌。緋歌一向都是跟我一起練級的,他們什麼時候那麼熟啊?」 「等等,你說幫派,你什麼幫派?」小李飛刀問道。 「『紅袖招』啦,我跟緋歌一起建的,幫裡全是女孩子,高級玩家數的過來。」末了她又抓抓頭髮,「我都從來沒有在幫派頻道聽到過啥我是任雲起妹子的謠言。」 「幫派?」花盈袖眼睛一亮,「你們過了30副本了?你們得建幫令了?」 趙飛燕完全沒有話題被轉移的意識,很自然的接口:「幫裡30以上的就我和緋歌啦。建幫令是有,某次我們隊伍滿員,碰巧殺了個BOSS爆出來的。緋歌說可能這個遊戲設定就是這樣,隊伍滿員打BOSS就有幾率掉建幫令。不過因為《逍遙》不鼓勵以多欺少,隊伍人數越多,殺怪爆出的東西品階就越差,所以一般打BOSS人家都是找兩三個高手配合,不會大張旗鼓地組個滿員隊……」 「人越多打BOSS的獎勵越少,這個我聽過。」小李飛刀點頭。 「啊,老李,你怎麼不早說!難怪那個五毒教護法只爆了一堆白板!」小強慘嚎一聲。 「啊,30級以下去打什麼BOSS?」小李飛刀看了小強一眼,「再說了,不是幸好我沒告訴你麼,否則說不定你們就爆不出建幫令了!」 趙飛燕睜大眼:「啊,你們也打到建幫令?難道說滿員打BOSS掉令牌的幾率很大?」 沙漠一把火懶洋洋道:「你要想知道就去論壇問問麼。」 趙飛燕哼了下:「我得到建幫令的時候就想去發帖子來著,不過緋歌說不發比較好。緋歌說這遊戲就是『驚喜』多,要是什麼東西都寫成攻略,後來玩的人就沒意思了……」 聽著話題往詭異的方向發展,花盈袖終於意識到自己是罪魁禍首,忙嘗試把話題拉回來:「趙飛燕,你說緋歌不見了,你有沒有飛鴿傳書給她啊?」 趙飛燕頓時耷拉下雙肩:「我在幫派頻道叫了她好多次,她都沒有回應。後來我跑到樓蘭買鴿子,傳書給她,鴿子卻不肯飛,系統說她在特殊區域不能傳書。」 花盈袖揉揉眉心:「那系統都說她是在特殊區域了,你覺得憑我們幾個低級玩家,能有這能耐把她弄到特殊區域嗎?」 趙飛燕「啊」地叫了一聲:「特殊區域,我好像在論壇見過!你們等等,我下線看看去!」 趙燕子本來不想理這個名字和自己只一字之差的傢伙,聞言冷哼一聲:「不用看了,我知道!系統說對方處於特殊區域,那就表示她正在做什麼特殊任務呢。你想想,她是不是得到過什麼奇怪的東西?也許是突然之間開啟了任務條件來不及跟你打招呼。」 趙飛燕把自己手裡的鞭子扭來扭去,臉幾乎皺成了苦瓜。 見她如此沉思,大家也都不好打攪她,只是默默地看著。 「啊,對了!」她捏著鞭子,手忙腳亂地從腰帶裡掏出個東西來,「這個,我和緋歌各有一塊,都一模一樣的,是打BOSS的時候得的,綁定不能交易。」 說著,她攤開掌心,那裡靜靜躺著塊鮮紅如血的方形令牌。 花盈袖上前翻看了下,見兩面都光滑無字,不禁拿詢問的目光看向老李。 趙飛燕索性把令牌給大家一一看個遍,可得到的回答只是搖頭。 看了半天,花盈袖想起自己腰帶裡也有塊差不多的東西,就掏出來想做個對比。 趙飛燕顯然也對她那塊白色令牌很感興趣,只是翻來覆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花盈袖將兩塊令牌並排擺在茶几上,移動它們的位置對比長寬,發現這倆居然大小一樣,厚度也一樣。擺弄來擺弄去,她把這一紅一白的令牌豎著疊放在了一起,看來看去啥結論也得不出,她又把它們上下掉了個個兒。 驀地—— 刺眼的光芒從令牌接觸面爆發出來,往兩個方向延伸,紅色和白色的光柱分別籠罩了趙飛燕和花盈袖。 於是,房間的眾人眼睜睜看著她倆憑空消失了,隊伍面板也再看不到花盈袖。 而就在這個時候,花盈袖感覺眼前強光退去,緩緩睜開眼來。 以她的高度,鼻樑前正是趙飛燕□的腹部;而那傲人的酥胸,就在她腦袋上——某人打了個噴嚏退後了幾步。 趙飛燕很茫然,因為她發覺自己正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太陽高高地懸掛在頭頂。那些行人來去匆匆,好像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花盈袖查看了自己的面板,然後拉了拉趙飛燕的胳膊。 現在,她倆在一個隊伍中,同生共死。 趙飛燕低頭看著花盈袖,還沒回過神來。 「任務。」花盈袖提示。 趙飛燕這才反應過來,一查看,發現面板多了個隱藏任務—— 「任務名稱:遺失的夢想 任務要求:遊戲時間一個月內,在失落鎮幫助3個NPC完成心願 任務失敗懲罰:全隊抹殺 任務獎勵:未知。」 叉叉!獎勵未知失敗被抹殺! 兩人相視苦笑。 「我不想死,我跟緋歌好不容易練到30級,還不容易友好度達到500以上結拜成姐妹!」趙飛燕衝著空處揮了揮鞭子。 「我也不想死……」她答應了大家建幫派方便說話…… 於是兩人握了握手,決定卯足了勁去完成這個強制任務。 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本來兩人認為,這兒這麼多NPC,隨便找三個完成些「傳遞物品」「收集材料」「尋找失物」的任務,也就罷了。誰知…… 「大爺,請問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趙飛燕湊近個拄著枴杖的老頭。 老人面無表情地往前走過去了。 「小弟弟,是不是媽媽不見了呀?」花盈袖走到個在路邊兀自哭泣的小男孩的身邊。 小男孩毫無反應,眼淚繼續氾濫。 「老兄,生意不好做吧?」趙飛燕靠近個買糖葫蘆的小哥,如是問。 人小哥無視她,繼續吆喝著:「賣糖葫蘆喂賣糖葫蘆,又香又甜的糖葫蘆……」 …… 總之,就是所有人都把她倆當空氣。 兩人不死心,商量了下,認為有以下兩種可能。 一、任務NPC隱藏在眾多的普通NPC之中,而這些普通NPC都是擺設,不會回應她們; 二、這些NPC都可能成為任務NPC,只是需要條件觸發。 但是無論是哪種可能性,直到頭頂的夕陽漸漸西落,兩人都身心俱疲,任務還是沒有一點進展。 「去客棧吧。不管能不能完成任務,我們都得睡覺。」趙飛燕提議,她不想睡到大街上。 花盈袖對此沒有異議。 按照《逍遙》裡城鎮的一般格局猜想,趙飛燕很自然地就拖著花盈袖往城鎮中心走去。 這時的太陽還在散發著最後的餘溫,花盈袖腦袋裡盤踞著很大的煩惱:不知道客棧的老闆能不能交流,能不能幫她們開房間? 就目前來看,這個「失落鎮」像是只有她們兩個玩家,很有可能城鎮的客棧也是個擺設啊…… 也許是因為快要天黑的緣故,街上冷清了許多。就在這時,兩個垂頭喪氣的身影從空曠的街頭另一邊闖入她們的視線。 花盈袖和趙飛燕同時叫了起來: 「師父,你怎麼也在這裡?」 「緋歌,你怎麼也在這裡?」 對面那兩人也發現了她們,一臉激動地飛跑過來。 ——正是鬧了半天失蹤的緋歌,和獨自走掉的和尚西風瘦馬。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二十章 一見到緋歌,趙飛燕立馬就把花盈袖忘得乾乾淨淨,拉著姐妹蹲角落敘舊去了。 剛見到兩人的瞬間,花盈袖心裡也起了小小的疑惑:和尚什麼時候和緋歌走到一起的?他們怎麼來的失落鎮?難不成和尚也有塊和自己一樣的白色令牌?可他幹什麼不說? 西風瘦馬笑得一臉燦爛:「徒弟,相請不如偶遇,咱倆可真是有緣……」再加上他那蒲扇般的大掌不住地拍打某人肩膀,直把某人拍得眼冒金星。 一陣眩暈之後,花盈袖的疑問爛在了肚子裡。因為和尚看起來,是如此的光明磊落啊…… 於是某個一直想彪悍又彪悍不起來的蘿莉,再度敗在了和尚驚人的氣勢之下。看來和尚曾經教她的「輸人不輸陣」這句話,她還沒有記到腦子裡。 經過短暫的交流,花盈袖和趙飛燕知道那兩人也接到了相同的任務。 因為接了任務不能退隊,四個人很乾脆的合併了隊伍。 《逍遙》中,只要隊伍總人數不超過限制,是可以直接並隊的。 西風瘦馬和緋歌比她們早到半天,來的時候,失落鎮還是清晨。可是雖然多了半天的時間,他們也沒能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情報。 四個人並排往客棧走去,每個人都東張西望,期待出現些轉機。 「我不活了,嗚……孩子他爹……」 哀哀慼慼的悲泣飄散開來,不知道從哪裡跑出個一身孝服的女子,以袖遮面,看也不看路況就撞了過來。 若是在現實世界,這嗚咽無疑會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女人的同情心……可惜這大街上就只有四個被強制任務搞得頭昏腦脹的傢伙,於是見此景象,大家眼眸都泛起了惡狼死盯鮮肉時的那種綠光。 只見那孝服女子衣衫寬鬆,下擺飄飄蕩蕩,一頭烏髮只用一根素淨的木釵挽住,腳步有些趔趄,背影看去有些臃腫,幾乎看不出曲線。她跌跌撞撞往路邊跑去。 路邊有棵樹,一棵歪脖子大樹,樹圍約有兩人合抱那麼粗,枝繁葉茂。 女子一隻袖子始終遮住了眼睛,另一隻手抽出跟白綾。一拋,一抖,她依然沒有抬頭,那白綾已經穩穩掛在了枝頭。 見那女子沒有停止哭泣的意思,又見她單手動作笨拙似乎想將白綾打結,西風瘦馬大步上前,輕輕將自己的手掌放在她肩上:「請問姑娘……」 女子像是受了驚嚇,哭泣被打嗝打斷,她顫抖著慢悠悠地轉過頭來。 嗷嗷嗷……眾人心中都很激動。能不激動麼?這只居然有反應! 女子寬大的袖子掩住了自己的下半邊臉,只拿一雙水盈盈的眼睛從下往上斜瞅著西風瘦馬:「公子,男女授受不親……」 饒是和尚神經粗大,也生生被她一聲哀怨婉轉的「公子」給驚得縮手退了幾步。 花盈袖皺著眉打量面前的女子,心裡湧起莫名的熟悉感,可是看了半天,她還是想不出在哪裡見過這人。而且,這女子頭上沒字!好吧,其實從進「失落鎮」到現在,她就沒見過一個腦門上有字的NPC! 「喂,好好的,你幹嘛要死啊!」趙飛燕直來直往慣了,直接問了出來。 誰知她這一問,那NPC又止不住地抽噎:「姑娘有所不知,妾的夫君……」後半句話,又斷在越來越大的哭聲中。 花盈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此刻落在了她隆起的腹部。「馬賊?」靈光一閃,花盈袖脫口而出。其實她也只是隨口一說,然而…… 那女子立刻慌亂起來,連連搖手,語無倫次:「沒,不不不……我夫君……我不是馬賊……」 心下有些了悟,花盈袖試探道:「巧姨?」 女子頓時止住了囈語和哭泣,身上爆發出霞光萬道。 待光芒散盡,眾人再睜開眼來,面前那女子已一臉驚喜地抱住了花盈袖:「小花……」 緋歌看著女子腦門上多出來的藍色「巧姨」字樣,若有所悟:「也許,觸發條件就是叫出NPC的名字?」 趙飛燕和西風瘦馬點頭表示贊同。 NPC和NPC自然能交流,於是在巧姨的幫忙下,四人住上了「失落鎮」最大客棧的客房。 幾個人互使眼神,示意由身為巧姨熟人的花盈袖來探聽任務。於是—— 「巧姨,你怎麼在這?你不是在桃源村麼?」花同學如是展開話題。 「哦,我的人在桃源村,我的心,卻已經隨孩子他爹而去……」巧姨舉起袖子輕拭眼角淚痕,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花同學打了個顫,搓搓手臂,在大家鼓勵的目光之下,再接再厲:「呃,巧姨,你有沒有什麼心願?」 巧姨眼眶泛紅,幽幽道:「心願?哦,我的心都已經失落,哪兒還有什麼心願……」 聽著巧姨的詠歎調,花同學向眾人攤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趙飛燕頗不耐煩,一甩鞭子,在面前茶几上留下一道白色劃痕:「喂,誰殺了你老公,你不想報仇嗎?」 聽得此話,巧姨神色立馬就變了,一張俏臉硬是扭曲成母夜叉,咬牙切齒尖聲叫道:「對,我要報仇!我要把那男人碎屍萬段!」 花盈袖忙摀住了耳朵。瓊瑤腔雖然聽著寒磣了點,可這種噪音更叫人難以忍受:「巧姨,你還是換一個願望吧,這個太難了。」花盈袖細聲道。 巧姨尖叫過後,像是陷入了重大的思索,沒有理花盈袖的提問,倒是開始沿著房間的牆根暴走起來。 這客棧的房間,中間是能躺五六個人的大炕,炕的中心是個茶几。眾人便是圍著茶几盤坐在炕上。炕下,也就是能容一人通過的走道罷了。 「為啥?咱不是好不容易問出了她的心願麼?」目光從繞圈的巧姨身上收回,趙飛燕很是不解。 「殺她老公的是任雲起。別說我們出不了鎮子沒法見到他,就是見到他咱也殺不了啊。」花同學小聲解釋,然後在巧姨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扯了扯巧姨的袖子,「巧姨,別太激動,對胎兒不好……」 巧姨聞言鎮定下來,又坐回了茶几邊。 「對,我還有孩子……」她撫著腹部,一臉溫柔,滿面柔和的光暈。方纔那個歇斯底里的母夜叉又不見了蹤影。 見巧姨恢復正常,花盈袖舒了口氣,抹了抹額頭莫須有的冷汗。只是此刻,誰也不敢亂說話刺激巧姨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有什麼心事,就和小僧說說吧。」 一陣交頭接耳之後,大家決定由隊伍唯一的男性接任打探工作。決定的根據是「異性相吸」原理……於是和尚一臉悲天憫人的表情說出了以上的話。 其他兩人沒感覺到什麼,花盈袖卻心驚膽戰起來。她還記得,上次和尚這麼說話的對象,就是五毒教護法。和尚可別一時惱怒,用錘子滅了巧姨呀…… 顯然花盈袖的擔心是多餘的。巧姨像是對和尚的話語很感興趣,前傾了身子:「大師,請問您是否懂得『渡化』之道?妾當感激不盡,來生做牛做馬結草啣環……」 三個女人情不自禁搓搓胳膊上冒起的雞皮疙瘩,和尚卻似乎沒有任何不適,臉上的慈悲笑容紋絲不動:「渡化啊……小僧不才,但夫人若是想渡化亡夫魂靈,應能略盡綿力……」 花盈袖很想吐槽:你會「渡化」?上次接的那個要把她江湖聲望從負值「渡化」成正的任務還沒完成呢吧?當然她只是想想罷了,並不會真在這當口壞大家的事。 「不,大師,」巧姨搖搖頭,一臉懇切地望著和尚,「妾是由於怨氣深重,魂魄被縛於此處……妾不敢奢求重見天日,妾也不知自己到底有何心願,妾只想請大師渡化可渡之人,減減此鎮怨氣……」 「這裡,這裡是鬼城?」聽得此言,趙飛燕跳了起來,左張右望像是怕哪兒忽然飄出個幽靈似的。 緋歌安撫地拉她坐下:「別怕,遊戲而已,再說,聽花盈袖說的,這巧姨也不是死人。」 聽得緋歌二人的對話,巧姨又扯著袖子歎氣起來:「人生自古誰無死……生有何歡死亦何懼……」 「我明白了!」琢磨著巧姨方才說的「不知有何心願」,花盈袖一敲桌子,「這個任務NPC不會自己說出心願,要我們自己去尋找出她最大的心願!」 西風瘦馬以「孺子可教」的眼神看了下她,逕自摸著自己下巴上的胡茬思索起來。 緋歌微微點了點頭,補充道:「她說不知道自己的心願,也就是說她自己方才提過的什麼報仇,什麼千刀萬剮,都作不得數。」說著,她也陷入了沉思。 趙飛燕捏著鞭子,很小聲地抱怨了句:「這麼麻煩……」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二十一 四人在炕上和衣而臥了一整個晚上。因為是在遊戲中,沒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倒是「巧姨」,一臉驚恐地說什麼「男女不能同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估計是另覓他處睡覺去了。還好四人迅速和她約好了一早在這間房再見。 天微微亮,陽光透過窗戶的薄紙射入客房,眾人醒來,等了許久也不見巧姨。 沒有辦法,只能去找人。下樓的時候,掌櫃也依然對他們不理不睬,就像是沒有見到四人一樣。 略微商量一下,四人決定分頭行動,傍晚集合。 奈何到了傍晚集合的時候,四人都沒有找到失約的巧姨,只得懨懨地回了客房。 好在鑰匙還在,他們還能進房。 四人在房中呆坐了沒多久,窗外便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 趙飛燕離窗子最近,她一轉身打開窗子,探頭望去。其他三人也圍了過來。 但見斜對面那棵依稀相識的歪脖子大樹,樹蔭下一角白色裙裾若隱若現。 「巧姨!」花盈袖驚呼。她怎麼又尋死覓活了……若是打開時間面板,大家會發現,此時正是昨天他們遇到巧姨的那個時辰。 西風瘦馬動作利索,當機立斷,提著錘子直接從三樓高度的窗子躍下——少林不善輕功,所以眾人看不到什麼輕捷的身影,只看到和尚腦袋朝下直直落下,在接近地面的時候,他手出如風探出雙錘…… 「彭」的一聲巨響,樓上眾人只看見塵沙飛揚之中一個身影向樹後躍去。待得塵沙散去,眾人才發覺地面石板出現兩個深坑,龜裂的紋路蔓延出老遠。 和尚這招太牛了!三人交換了個對和尚無比欽佩的眼神,打開房門從樓梯跑了下去。 跑到樓下,出了客棧,轉了個彎,眾人看清楚了狀況。 和尚騰出一隻手來拽著白綾,而白綾另一頭正扯在巧姨手中。 這NPC又恢復了她在「失落鎮」第一次出場時的經典造型,一袖掩面哭得悲痛欲絕。 藉著樹葉縫隙間灑落的斑駁的陽光,花盈袖能看得出和尚被鬍鬚掩蓋住的嘴角的微微抽搐…… 「我不想活了……」巧姨一邊哭泣,一邊死命地跟和尚拔河,一副不搶過白綾就不罷休的神態。 仔細看去,巧姨頭上又不見了字。 趙飛燕很想衝出去,卻被緋歌拉住了胳膊。 「看!」順著緋歌所指是方向,所有人都看見了樹下不起眼的一朵搖曳著的粉紅色小野花,細細長長的梗,沒有葉子,六瓣橢圓的花瓣,孤零零地在風中搖擺。 在眾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下,緋歌從自己腰帶取出一朵一模一樣的花兒來。 「啊,對了,我想起來了!昨天上午的時候我們經過這裡,看到這朵花,緋歌說滿特別的可能可以提取毒素就摘了下來!明明只有一朵的!」趙飛燕跳了起來。 捏著花梗,緋歌深吸了口氣,吐出個詞:「回檔了。」 「回檔」這個詞,對於玩過單機RPG遊戲的人來說並不陌生。我們往往在打BOSS之前存個檔,萬一GAMEOVER了還能回檔重新打過,不用從頭開始遊戲。 可是——網游裡出現回檔?這個真是…… 花盈袖有些不信,走近NPC小小聲喊了下:「巧姨。」 巧姨一震,立馬放棄了白綾,抱住了她:「小花你怎麼在這裡?」一言未畢,她又啜泣起來,直哭得肝腸寸斷。 那激動勁兒,就像分別許久剛見到小花同學似的。 這下,沒人再對緋歌說的「回檔」有疑義。大家都看到了巧姨頭上重新出現的字樣。 花盈袖覺得很悲催。 系統說這是「失落鎮」,巧姨昨天也說了什麼「心已經失落」,乃至她頭上出現的字樣是藍色而非普通NPC的綠色,許多細節都在提示他們這個隱藏地圖和外面的世界不一樣。 現在她總算有些明白這不同之處了。雖然這兒也有日月交替,可是太陽升起並不代表新的一天開始,而是輪迴一周又回到了前一天凌晨那個點上,週而復始無休無止。很有可能,每天傍晚「巧姨」都出來甩次白綾,上演「我不要活了」的戲碼…… 再往深裡想一層,也就是說,他們無論做什麼努力,都得在一天之內做出結果來;否則到第二天,一切回歸原點,努力統統白費——這點正是悲催的源泉。 顯然大家都想到了這點,面色都不大好看。 拉著巧姨,重新訂了客房,幾個人再度傻乎乎地坐在了炕上。 四個人輪番上陣,東拉西扯,除了不敢再提報仇的事刺激巧姨,從天文地理扯到人生理想,幾乎把巧姨的十八代祖宗都套出來了,任務還是沒有一點進展。 從日薄西山談到月亮高掛,中途四人都喝了不少水補充口水。還要全神貫注從天馬行空的談話裡搜尋任務線索,每個人都覺得有些累了。 托著腮,由於長時間的精神高度集中,某人睏倦地瞇起了眼睛。 此時的巧姨正在第九十八次重複:「我不想活了……孩子他爹不在,我也就成了行屍走肉……」 「螻蟻尚且偷生……」承擔勸解大任的「高僧」也感覺詞窮了。 「你和七當家感情很深厚吧,你愛七當家嗎?」迷迷糊糊之間,花盈袖吐出這句。若是清醒,她肯定說不出個「愛」字,這個字太驚悚了。 巧姨聽得這字,卻像被雷擊中一般,神色變得木木呆呆。 手臂撐在茶几之上,花盈袖把腦袋埋到胳膊裡:「他也愛你吧……你們還有愛的結晶……」 巧姨無神的眼中凝聚起點點星芒,手也不知不覺放在了自己腹部。 「生命不息,愛情不止……」某人夢話一般呢喃,也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在說什麼東西,她現在的狀態就像在幫上司撰寫發言稿的時候差不多——靈魂抽離狀態,怎麼寫好看就怎麼寫,管它是不是言過其實胡編亂造。 西風瘦馬和趙飛燕以及緋歌都默默轉過頭去,按住自己發酸的胃部。 花盈袖渾然不覺:「啊,你的孩子就是你們愛情的延續。孩子還在,愛就在。七當家深愛著你,必然不會希望你因為他的死而枯萎凋殘。你只要好好照顧你的孩子,就可以繼續感覺到他的愛。如果是個兒子,你可以把他教育成和七當家一樣的男子漢;如果是女兒,你可以七當家愛你一般愛著她……」 上面那段話其實毫無邏輯可言,但是有個關鍵點,就是一句一個「愛」字。而巧姨每聽得一句,眼中光芒就更盛一分。 「叮!恭喜玩家找到任務關鍵詞『愛』,激起巧姨求生意志,完成『七當家的心願』,『遺失的夢想』任務完成1/3!」 與此同時,巧姨身上又綻放出炫目的光芒,她站在光芒之中巧笑倩兮,面上已經沒有了哀戚或怨恨:「謝謝。」她扶著腰,笨拙而誠懇地向四人行了個禮,「我會好好活下去的。」嘴角帶著微笑,她的身影越來越淡,直至消失。 「這樣就完了?」趙飛燕有些不信地問緋歌。 「嗯。」緋歌攏攏額前碎發,「我倒是沒有想到,這個任務居然不是『巧姨的心願』,而是『七當家的心願』……」 迷迷糊糊的花盈袖也已被系統提示驚醒,她茫然四顧:「任務有關鍵詞?這關鍵詞居然那麼狗血……這遊戲的劇情策劃也太……」 西風瘦馬很自然地伸出大掌揉揉她的頭髮:「幹得不錯!」 趙飛燕鄙視地看著他——切,剛才聽某人愛來愛去,聽得直捂著嘴巴差點吐出來的傢伙也不知道是誰…… 花盈袖嘿嘿笑了下,依稀有點記得自己說了點啥天雷之語:「那啥,我感覺工作這些年,最有進步的就是文筆……」 你那還文筆——三人都像吃了個蒼蠅似的想吐槽。 「雷啊雷啊的也就習慣了,我預感後面的任務更狗血。」因為完成了1/3任務,心下輕鬆,花盈袖開起了玩笑。 和尚瞇起了眼,像是在思索什麼。 眼見此時已經是深夜,大家都贊成先睡一覺消除疲勞值再說。 一覺睡到大中午,四人分頭去尋找任務,約好在傍晚巧姨出現的那個時辰集合在大樹下。 時辰一到,大家都準時出現在了約好的地點,又在樹下看到了那朵詭異的花,卻再沒見孝服女子衝出來甩白綾。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終於鬆了口氣,確信「巧姨」不會再在失落鎮上出現。 只是這一下午,又是白跑了,誰也沒遇到認識的能叫出名字的NPC。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二十二 不只是那一個下午白費,這樣一無所獲的日子重複了好幾天。 每天一大早,眾人從客房出來分道揚鑣,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自尋找任務,傍晚再在歪脖子樹下集合。 且說這已是眾人來到「失落鎮」的第八天,花盈袖第二次被分配到「北」面,因為已經走過一次,這次的速度便快了許多。 走到鎮子邊緣,會看到灰色的城牆擋住去路。城牆之外的天也是灰濛濛的,與城內看到的澄澈天空迥異。走到邊緣再往回走,時不時對著路過的NPC,時辰尚早,花盈袖就不知不覺又回到了客棧前的歪脖子樹下。 透過濃密的枝葉,她看見那兒影影綽綽,好像早有人在。 花盈袖停駐腳步,正待伸頭查看,那邊就傳來一聲尖叫:「非禮啊!」 ——嗓音很熟悉,正是臨時隊長趙飛燕。 小花同學疾步上前,但見趙飛燕正甩著鞭子追打個蒙頭鼠竄的白衣書生。 那書生也傻,只是繞著樹轉,卻似乎不想跑遠。他一邊跑,還一邊以四平八穩的語氣說道:「姑娘此言差矣。子曰,食色性也;詩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生熟讀四書五經,怎會做出非禮之事?」 這個時候趙飛燕也看到了小花,停下腳步,惡狠狠地瞪著書生:「這什麼鬼NPC,居然敢摸我屁股!」 她一停下,書生也停了,扶著樹幹吁吁喘氣,還舉起袖子來擦拭自己額頭鼻尖沁出的汗珠,一雙眼還賊兮兮地瞅著趙飛燕不放,眼裡竟是癡迷。 花盈袖看看氣呼呼的趙飛燕,再看看那臉上一道紅痕卻似乎沒感覺到疼痛的書生NPC,一時沒忍住就噗嗤笑了出來。 見花盈袖一笑,趙飛燕更惱了,一手叉腰,另一手鞭子又想揮出:「我叫你好色!」 變故陡生,書生身上光芒大熾,莫名湧出一股彈力將趙飛燕的鞭梢彈開。 「哎,姑娘可得多讀點書才好,小生名為郝色,郝乃上聲,而非去聲。」此話過後,光芒散去,書生頭上多了「郝色」兩個藍字。 趙飛燕愣了。 花盈袖在琢磨平上去入到底對應哪四聲…… 「敢問姑娘,仙鄉何處?芳齡幾許?可曾許了人家?」書生刷地展開手中折扇,笑得一臉光風霽月。 趙飛燕石化。 小花同學左張右望,看到緋歌和西風瘦馬也從東西兩個方向奔了過來。 因為趙飛燕沒有回答書生的話,那書生就自顧自說了下去:「啊,姑娘莫非是害羞?是小生唐突了佳人,勿怪勿怪。小生這就介紹下自己。小生名為郝色,年及弱冠,家中……」 書生猶自絮絮叨叨,四個人已經勝利大會師。 「怎麼回事?」緋歌淡定地問自家姐妹。 「我不是往南邊走麼……我盡量跟每個NPC搭話,看看有沒有反應。因為我忽然覺得肚子有點餓,又聞到燒雞的香味……這些天不是吃存糧吃膩了麼,我就走過去看看,結果……」 結果就是正在酒家吃飯的這位書生同志,一見趙飛燕驚為天人,死皮賴臉地跟了過來。 彼時趙飛燕心裡記掛著任務,又實在不曉得這傢伙的名字,心想他跟過來也好,也許另外三人能說出他的名字呢…… 於是她就站在樹下等眾人,因為心裡想著任務,警戒心降低,一時不察就被這一臉正氣的書生給佔了個便宜…… 幾人的眼光在趙飛燕和書生之間打了個轉,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來。 「你可真**啊……」不自覺溜出這句話的花盈袖立刻被趙飛燕敲了個暴栗。 這個時候書生已經介紹完了自身,開始對著趙飛燕狂飆溢美之詞:「啊,姑娘,你就是那洛水之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啊,姑娘,你是天上明月落入凡塵,你是璀璨星子……」 趙飛燕忍無可忍,一鞭揮去。這次氣極之下,她忘了留力,「啪」的一聲書生半邊臉就腫得跟個饅頭似的。 誰知書生只是腦袋偏了偏,神情如夢似幻地繼續吟詠:「璀璨星子掛天幕;啊,姑娘,你就是那白月光,在心上,卻不在身旁……」 花盈袖覺得很佩服,短短幾句話,書生就抄襲了曹植的《洛神賦》,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朱麗葉》,還有百多年前的流行歌曲《白月光》,還抄襲得那麼不動聲色不露痕跡。古今結合,中西合璧…… 「阿彌陀佛……」西風瘦馬一臉慈悲地看向書生,但三個女人總覺得他那神色是想誘拐誰,「施主對女施主的情誼之深厚,實在是天地可鑒感天動地……」 趙飛燕忽然起了不好預感。 「請問施主的最大心願,是否就是和女施主結為百年之好……」這時的西風瘦馬依然笑得寬厚。 趙飛燕腳下趔趄,差點把鞭子抽到自己身上。 書生顯然沒大家那麼多心眼,只是順著和尚的話頭喃喃:「啊,心願……只要姑娘願意讓小生一親芳澤,於願足矣,別無他求!」 有對比才看得出差異。相比和尚「百年之好」的驚悚提議,書生的這個心願無疑讓趙飛燕大大鬆了口氣:「你是說,只要親一下就OK?」 「歐……歐?」書生有些不解,而後舒展眉頭,「小生只想一親芳澤。」 咬牙作出決定,趙飛燕閉眼,一臉視死如歸:「來吧!早死早超生,死書生別磨磨唧唧的了!」 不就是遊戲的初吻麼!她趙飛燕無所謂! 於是眾人可以看見,書生先是不敢置信,而後大喜過望,小心翼翼靠近趙飛燕,蜻蜓點水般啄了下她的臉頰。 感覺只輕輕一觸,對方溫熱的鼻息就退了開去,趙飛燕睜開眼來。 書生在光芒中沖大家揮手,他的眼中自始至終只倒影了趙飛燕一人。 「叮!恭喜玩家完成『郝色的心願』,『遺失的夢想』任務完成2/3!」 回過神來,趙飛燕摸摸自己臉頰,環視眾人:「這恐怕是我在《逍遙》裡完成的最簡單的一個任務了,新手任務都沒這麼容易。」站著被還算美型的NPC啵一下就完成,這麼好的任務哪兒去找呀…… 眾人紛紛點頭。 就當眾人以為這一天不會再有什麼事情發生,準備回客棧休息的時候,遠處傳來「喂喂」的喊聲。 眾人等來人靠近,見是穿著同一款式藍色衣服的一男一女,兩人頭上頂著的藍色字樣分別是「見利忘義」和「見錢眼開」。 那兩人急急忙忙跑過來,像是消耗了大量體力,這個時候喘著氣說不出話來。 趙飛燕看著兩人緊握的手,又看看兩人很是相似的名字,開口道:「你們是夫妻?」 見利忘義和見錢眼開同時點頭。 「啊,你們也是傳輸到隱藏地圖來做任務的玩家嗎?」見到活人,緋歌很是熱情。 見利忘義和見錢眼開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對,我們是玩家!」 和尚眼裡精光閃過,其他幾人卻沒有發覺。 「那我們一起行動吧,在這裡遇到就是緣分,就是可惜人數超過限制不能合隊了!」趙飛燕很是惋惜。 因為眼下趙飛燕是隊長,所以她發出邀請,其他三人並沒有表示反對。 「嗯,不合隊沒關係。」見利忘義和見錢眼開又是異口同聲,「我們一起行動!謝謝飛燕!」 趙飛燕有些驚異:「你們默契真好。」 那兩人微笑。 笑容很和煦,態度很有禮,兩人的面貌也是男的俊女的俏,金童玉女一般。 可是花盈袖不知為何,覺得那兩人每次回答之前,都會有短暫的停頓。就是這一停頓,讓她感覺他們所有的話都不是發自肺腑,難道是錯覺?她正沉思,冷不防肩膀被人一拍。 抬頭看去,花盈袖看見西風瘦馬衝她眨了眨眼,她不由心中一動。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二十三 且說這趙飛燕一腔熱血沖昏頭,居然無視自己隊友的明示暗示,看到人小夫妻對著不理人的客棧掌櫃束手無策的窘況,她一激動就邀他們跟四人同宿了。 那兩人對四人有客房鑰匙感到很是驚奇,卻沒有推辭。 木已成舟,誰也沒法當著那兩人的面跟趙飛燕普及啥「防人之心不可無」之類的常識。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外表凶悍的五毒教使鞭女子趙飛燕在小花同學心目中留下了個「傻大姐」的定位。 眾人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隨便吃了些存糧,就聚集到了歪脖樹下。 因為多了兩人,原來四人各按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行動的方案就需要進行商量調整了。見利忘義夫妻動作稍慢,四人組就無所事事地等著他們。 緋歌和趙飛燕說著悄悄話,西風瘦馬靠在樹幹上,瞇著眼睛不知道是打盹還是沉思;花盈袖一邊感歎幸好自己趕在巧姨在的時候問客棧老闆買了不少吃的,一邊心血來潮地翻看自己腰帶,想看看那些狐狸屍體有沒有變成狐狸元魂…… 而後某人呆住了。 但見本來滿滿噹噹的腰帶現在空出了好多格來,只剩了些白板裝備。別說是坐騎羚羊了,就連降為赤銀品階的廚娘黑鐵鍋以及一干亂七八糟的東西統統不見。 花盈袖每天都會從腰帶取出食物來填飽肚子,可是從腰帶取東西只要用意念,要拿什麼想一下名稱就到了手上,所以多天沒有整理的她甚至不能肯定到底是哪一天丟的東西。 那三人還沒注意到小花同學驚疑不定的神色,見利忘義和見錢眼開就一臉驚慌失措地跑了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叫著:「我們的劍不見了!」 那兩人很是著急,說話也有些不清不楚,在緋歌的安撫下,才由見錢眼開先開口。 雖然她的名字很聳,但不妨礙她眉目如畫、聲音溫婉。見錢眼開深呼吸幾口,才道:「我們剛發現我們的黃金武器情侶劍『比翼雙飛』不見了!」 見利忘義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補充道:「我們倆等級都不高,得了一對黃金品階的武器,就藏著掖著不敢拿出來,怕被人看見為了爆武器來PK我們……」 見錢眼開接著說:「怪也怪劍是好幾個門派都能用的武器……要是我們選了明教,得了個黃金爪子,倒是什麼也不怕了,因為爪子只有明教弟子能用,而且明教禁止內鬥。」 見利忘義歎了口氣:「我們實在是太在乎這雙劍了,黃金裝備也就罷了,還是難得的情侶武器……沒想到我們這麼小心翼翼,還是被……」說著,他抬頭用眼角餘光望向花盈袖四人,目光在緋歌的臉上停留的時間比其他人都長了些。 緋歌還沒有表態,趙飛燕就勃然大怒,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見利忘義的鼻子斥道:「你什麼意思?緋歌才不會偷你們東西!」 見利忘義連連搖手:「不不不,我沒那個意思,我知道五毒教不用劍的……」 趙飛燕還想發飆,緋歌拉了拉她胳膊,淡淡道:「你的鞭子呢?」 趙飛燕收回手,望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一時反應不過來。 大家出現了片刻冷場。 「呀,我的鞭子不見了!」左摸摸右摸摸,又翻了下腰帶,趙飛燕跳了起來。 「還有誰東西不見了?」見錢眼開問道。 緋歌和西風瘦馬都搖了搖頭。小花同學舉手:「我坐騎不見了……」還有建幫令、鐵鍋、仙人掌刺、山雞元魂珠、狐狸屍體、「全雞宴」配方…… 「你家羚羊?」顯然,趙飛燕想起了在桃源村外見到的場景。 「恩……」因為坐騎收在腰帶裡就不會飢餓,也因為失落鎮沒有牧草,所以她一直收著羚羊沒放出來。 「你的坐騎是羚羊?」見利忘義和見錢眼開又是同一反應,滿臉的羨慕。 緋歌眼裡也閃過一絲詫異,倒是和尚表情依舊是無動於衷。 見利忘義的目光一直在和尚和緋歌之間轉來轉去,嚅動嘴唇像是想說什麼又不好開口。 見錢眼開幫他說了出來:「既然我們都少了東西,那我們就沒有嫌疑了吧……」言下之意,嫌疑就鎖定了沒有丟東西的緋歌和西風瘦馬。 「緋歌才不會偷我的東西!」趙飛燕怒視見錢眼開。 「我師父也不會拿我東西……」花盈袖小聲道。雖然還沒認識多久,但她意識深處就覺得會說出「輸人不輸陣」這種話的和尚,就算會明刀明槍地PK搶人裝備,也不會偷偷摸摸做竊賊。 緋歌依然沒什麼脾氣的樣子:「我跟飛燕是五毒教的,花花等級還低沒有門派,西風瘦馬是少林的,那你們又是什麼門派的呢?」他們四個在合隊之初就簡單介紹過自己,而那兩人,穿的卻只是沒有門派特色的普通儒衣。 「我們是天山的。」不得不說這倆實在是心有靈犀,又來了個二重唱。 「別相信!那個見利忘義是NPC,是個賊!」 就在這個時候,又一個藍色的身影闖了過來。他的頭上寫著「盜帥夜留香」幾個藍字。 一跑過來,盜帥夜留香就拔出寶劍指著見利忘義:「你偷我的劍也就罷了,你不該欺騙我師妹的感情!明明是個NPC還假裝玩家接近我小師妹,你也太無恥了!」 見利忘義臉色也變了,他恨恨道:「你這傢伙有完沒完?我跟見錢眼開的暱稱是在遊戲外就商量好的!你才是賊,你才是NPC!我們的東西肯定是你偷的,現在還反咬一口!老子要投訴,這遊戲怎麼能弄個這樣的NPC出來!」 見錢眼開一言不發,緊抿著唇,而她緊緊抓著見利忘義胳膊的手洩露了她的緊張。 盜帥夜留香轉過臉,面對著見錢眼開露出哀求的神色:「師妹,我求求你了,你醒醒吧!就算他名字跟你再般配,他也只是個NPC!」 見錢眼開的眼眶濕潤了,她的唇瓣被自己咬得發白,淚光盈盈地仰頭看著盜帥夜留香,白皙的頸項形成優美的曲線:「師兄……我知道你喜歡我,可是NPC和玩家的感情是不會有結果的……師兄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師妹你為什麼這麼傻?自欺欺人的是你!」盜帥夜留香一臉哀痛,似乎很想上前攬住見錢眼開細弱的肩膀,但是見利忘義一錯步攔在了兩人中間,一拳就揍向盜帥夜留香的臉。 盜帥夜留香吼了句:「就算你是個NPC老子也不佔你便宜!你不用劍我也不用!」他把手裡的劍扔在一邊,就和見利忘義扭打在了一起。 見錢眼開像是很為難,站在原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而後坐倒在地上,把頭埋在膝蓋中嚶嚶哭泣起來。 花盈袖四人看著這一變故面面相覷。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二十四 「也許,三個都是NPC……」西風瘦馬緩緩道。 緋歌點了點頭,沒有勸架的意思。 和尚說的應該不錯,儲物腰帶裡的東西都能偷到……這實在不像是現階段的玩家能夠做到的,NPC偷玩家的東西有什麼用?只是好玩吧……花盈袖如是想著,對丟掉的東西不是很擔心了。 趙飛燕像是沒有聽到和尚的話,大步上前,拎著見錢眼開的領子就把她拉了起來:「你哭什麼哭啊?人都為你打起來了,你就傻哭?」 見錢眼開擦擦眼睛,口氣也很不善:「那我能怎麼辦?我叫他們不打,他們就會聽我的嗎?」 花盈袖拉拉趙飛燕的胳膊:「咱們還是靜觀其變吧!」 趙飛燕一回頭就沖花盈袖噴唾沫星子:「靜觀其變你個頭啊!反正我是看不下去!」說完這句,她又轉向見錢眼開,「你說你不能叫他們住手是吧?那好,我來幫你!」說著,她拖曳著見錢眼開就往那倆人打架的方向走去。 花盈袖抓抓頭髮,雖然不大理解趙飛燕幹嘛這麼激動,也沒再阻止她的行動。 這個時候趙飛燕已經離見利忘義他們很近了,她兩隻手卡住了見錢眼開的脖子:「你們再打啊,再打我就掐死她!」雖然表情兇惡,但是她手上使的力道並不大,只是鬆鬆圈住見錢眼開的脖子。 見錢眼開早沒了主意,既不反抗也不掙扎。 見利忘義和盜帥夜留香卻是被嚇到了,再顧不得幾秒前還鬥得你死我活,齊齊轉身:「放開她!」兩人有志一同,驚怒地瞪著趙飛燕。 「啊,你們說放我就放,那豈不是太沒面子了?」趙飛燕冷哼,「我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你們這樣的男人!打什麼打?難道說誰打贏了誰就有資格喜歡見錢眼開嗎?」 「那是當然,我贏了師妹自然就是我的!」看出見錢眼開暫時沒有危險,又怕刺激趙飛燕狂性大發,那兩人也就沒有上前,只是站在三步開外。 趙飛燕沒有為兩人面上的青紫淤痕發笑,而是板著張臉粉面含霜:「鬼話!你們口口聲聲愛師妹啊,為師妹好啊,可有一個考慮到她心情?硬要把她逼到兩難局面嗎?她哭得都那麼傷心了,你們還是打得興高采烈,興致倒是高得很啊!」 這個時候的見錢眼開已經不再哭出聲了,只是眼裡還有淚水湧出,在白皙的面龐上留下兩條蜿蜒的水痕,襯著她發紅的眼眶,分外惹人憐惜。見利忘義和盜帥夜留香被趙飛燕說得低下頭去,一時之間不敢正視見錢眼開的眼睛。他們心下反思:師妹在那哭得那麼慘,他們還打架打得忘乎所以,好像是有點…… 「你們根本就沒把你們的師妹當成個有思想的值得尊重的平等的人來看!只把她當成個可以爭來爭去的物件!」趙飛燕繼續吼道。 見利忘義和盜帥夜留香把頭埋得更低了。見錢眼開看向趙飛燕的眼神裡多了分感激。 趙飛燕兀自說得口沫橫飛,花盈袖在一旁看著那三人的反應,覺得有些驚奇:「NPC也會慚愧?也會反省?」她抬頭看向和尚,有些懷疑他方纔的猜測了。 和尚似乎看得入神,渾然不覺某人的眼光。 緋歌回頭望了眼花盈袖,語聲一如既往的輕緩:「你怎麼知道NPC就不會有情緒,不會反思?」 ……也是。無言以對的某人繼續觀望。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在趙飛燕甩下長篇大論之後,那兩人竟很爽快地向見錢眼開作了個揖,同時說道:「對不起,師妹,我們錯了……」 這麼說著,見利忘義和盜帥夜留香互攬著肩,重重握了下手。 盜帥夜留香咧嘴笑道:「師妹,從今往後,我們再也不互相栽贓陷害了,也不會再打鬥了。」 趙飛燕鬆開了見錢眼開,見錢眼開走上前去,把自己的手覆在了兩個師兄交握的手上,喜極而泣;「太好了,我們師兄妹三個又可以像以前一樣了……」 「留香你可別高興得太早了,架可以不打,師門的偷竊比賽可是不能不比的!師妹我也是永遠不會放棄的!」見利忘義說。 「我也一樣!」盜帥夜留香不服輸地瞪了眼見利忘義,然後回頭看向趙飛燕,「謝謝你,你的鞭子我會還你的。」 見利忘義也回頭沖花盈袖笑道:「那個小小年紀不學好黑名了的小孩,對,說的就是你!你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也都會完璧歸趙的!」 花盈袖張了張嘴——她這是被NPC鄙視了嗎? 那三人的氣氛很和諧,見錢眼開卻忽然又哭了:「大師兄二師兄,我知道你們對我好,可是你們是NPC,我是玩家呀,我們是不會有結果的……」 那倆還沒有接口,趙飛燕就啐了一口,叉腰挑眉道:「誰能肯定結果是什麼?再說了,管它什麼結果呢,享受過程最重要!」 那三人頓時猶如醍醐灌頂,一臉感激敬佩地看著趙飛燕。 趙飛燕驕傲地揚了揚下巴。 花盈袖扯扯緋歌:「你說,那個見錢眼開真是玩家?」 「應該不是吧。這裡要兩個人各持一塊令牌才能開啟地圖,如果那兩個男的都是NPC,那麼那個女的單獨一人是不可能來到這的。」緋歌想了想,說道。 「哦!」花盈袖點點頭,「那就是說是程序設置讓她以為自己是玩家了……」 這個時候,那三人身上已經籠罩了淡淡的光芒,身形也在變模糊。 趙飛燕跑了過來,整張臉都亮堂堂的,顯然心情好得不得了:「到哪都有這種爭風吃醋的戲碼,到哪都有這麼自以為是的男人!還好他倆還知錯能改!啊,跨越種族的愛情,NPC和玩家的愛情,真是妙不可言!」 見趙飛燕一臉沉醉,花盈袖抹了抹額頭:「冷靜,冷靜,都是程序而已,都是假的。姑娘你太激動了……」 「程序?」趙飛燕一臉古怪地看著花盈袖,「你參與過全息網游的開發嗎?你知道他們採用了什麼技術嗎?你怎麼知道這些NPC都是程序,不可能是真人扮演嗎?再說了,你怎麼知道人工智能就不會有感情?假的,什麼都是假的你還玩什麼?」 某人被趙飛燕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給打擊得啞口無言,差點就趴地上去了,只能小聲回了句:「姑娘你問題問得太深奧了……」 和尚抓著花盈袖後領就把她提了起來,看著她不發一言,只是彌勒佛似的笑著,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花盈袖被看得一激靈,連忙昂首挺胸:「明白!」 和尚教她扎馬步時的一番話實在太振聾發聵了,叫她想忘也難。某人在心中淚流滿面。 實際上,叫她難以忘懷的只是和尚說話時舉在手上的嚇死人不償命的大銅錘吧…… 這個時候,三個藍衣的身影已經消失,系統提示卻遲遲沒有響起。 任務尚未完成,同志們仍需努力。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二十五 系統提示沒有響起,習慣性胡思亂想的花盈袖卻彷彿受到什麼提示似的叫了起來:「啊,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趙飛燕詫異地問道,她的鞭子以偶經回到了手上。 「見利忘義和見錢眼開雙雙出現才引來了盜帥夜留香,而開啟隱藏地圖的條件之一又必須是兩個人。莫非系統送他們幾個NPC來,就是為了告訴我們,這裡的某些任務必須兩個人在一起才能觸發?」花盈袖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可能吧……」趙飛燕對某人的發散思維已經見怪不怪,而且不知為何,花盈袖的這種「分析方法」讓她覺得有些意興闌珊,便敷衍地應了一句。 小花同學對他人的情緒變化不是很敏感,自顧自地興奮著:「那我跟我師父一組,你們姐妹一組,咱們兩兩行動吧?」 緋歌好像是什麼都無所謂似的點了點頭,趙飛燕唯緋歌馬首是瞻,自然也不反對。 西風瘦馬眉頭擰了擰:「我看還是按紅白令牌的搭配比較好。」 花盈袖和西風瘦馬得到的都是白色令牌,而緋歌和趙飛燕得到的是紅色令牌。和尚的意思很明確:既然進來的時候是一紅一白搭配,那分組行動的話最好也是這樣。 小花同學暗自佩服和尚心思的縝密:「嗯,那我還是跟趙飛燕一組?」 這次緋歌還沒開口,趙飛燕就忙不迭地搖頭,扯著剛得回來的鞭子:「不行,你這和尚看著不像好人,緋歌跟你在一起我不放心!」 西風瘦馬一點也沒惱,瞇著眼摸摸光頭:「那你想怎麼樣?」 趙飛燕無意識地甩了兩下鞭子,而後一挺胸:「我跟你一組好了!」那表情,大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意思。 緋歌看了看小花同學,又看了看和尚,托腮思索了下,居然點了點頭。 因為見錢眼開他們的耽擱,大家作完決定開始正式行動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巳時(早上九點),街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和緋歌並肩走著,不知道為什麼,小花同學心裡面湧起一股煩躁感,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煩躁感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偷眼看向緋歌線條優美的側面,越看越不順眼。花盈袖不斷回想起之前聽到的,緋歌和任雲起之間的談話…… 「鄒江涵」「我跟鄒江涵沒關係」……好幾天都沒怎麼想起的話反反覆覆在心底迴盪,搞得花盈袖心裡像被貓爪子撓個不停似的難受,「任雲起就是那誰誰」「緋歌跟那誰誰有一腿」這兩個念頭猛然撞擊到她心裡。 心底裡一個勁糾結的花盈袖沒有注意,在她偷看緋歌的同時,緋歌也同樣低著頭用詭異的眼神打量她。 「你的坐騎是羚羊?」緋歌開口打破了沉默,也讓兩人間凝滯的氣氛稍有鬆動。 煩惱如何開口的花盈袖暗自舒了口氣,順勢接口:「是啊,馴羚羊的時候我好像還看到了你和任雲起……」最後三個字一出口,某人心裡的火苗騰地竄高,連帶著這句話的尾音也上揚了幾個音節,聽上去有些尖銳。 緋歌有些心不在焉,「哦」了下就沒有了後文。 按照一般情況,花盈袖是很擅長把疑問埋在心裡的。所以大家說她「內向」。而再說得不客氣點,就是「這個人不坦誠」。她不怎麼會說謊,她只會乾脆不說,讓人無法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 但以上說的都是「一般情況下」,眼下顯然不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緒就很亂。焦躁,煩悶,各種負面情緒洶湧翻滾,她簡直有種想在緋歌的臉上加點什麼的衝動……「你跟陶溯雲很熟嗎?」一句問話脫口而出。 陶溯雲——彷彿從很久以前開始,她就把這個名字遺忘,只稱呼他為「那誰誰」了,這個時候叫出來居然這麼順口。花盈袖有些恍惚。 緋歌愣了下,才回答:「啊,陶溯雲,我跟他算得上熟悉吧。」 啊,果然!那陶溯雲就是任雲起吧?花盈袖沒注意到她的怔愣,還想追問,沒注意腳下踩到個尖銳的石子兒,差點摔倒。 腳底傳來的刺痛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花盈袖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不知不覺竟按上了背後的刀柄。忙抽回手來,拍拍自己的臉試圖清醒些,她感覺自己面頰滾燙,不禁抬頭向緋歌望去。只見緋歌也是雙頰嫣紅、雙目迷離,她的肩膀甚至有些顫抖。 緋歌雙手握拳,指甲刺入自己掌心,才換來片刻清醒:「不對勁。」 花盈袖見狀連忙死命咬自己下唇,讓疼痛感刺激大腦,頓時覺得腦子清楚了許多。 確實不對,本來她們的任務就是和NPC搭話,看能不能找到任務線索。但是她現在竟然不能回想起,她們走到哪個路段的時候,就開始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甚至聽不到周圍的人聲,就這麼沉默地走著。 微風吹過,帶來一陣涼意,一片杏黃色衣角從兩人眼前掠過。 緋歌立刻就運起輕功追了上去。 花盈袖還沒有學過輕功,只能邁著小短腿奮力地奔跑。她似乎覺得這個時候的自己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奔跑起來不但一點也不費力,還能紓解自己想砍人的那股怨氣。 無論如何,奔跑和輕功還是差了一個檔次的,她和緋歌的距離越拉越遠,終於在一個三岔路口把緋歌給跟丟了。 左張右望,花同學不知該往哪邊走。尚來不及作出決斷,只見緋歌又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 本能地往旁邊避了避,花盈袖見緋歌胸膛起伏,與平時鎮定冷淡的模樣大為不同。 「回客棧!」說這句話的時候緋歌有些咬牙切齒。 本來感覺自己已經冷靜下來的花盈袖看著緋歌有些扭曲的臉,又萌生才出「好想給她一拳看看她牙崩掉的景象啊」的念頭…… 「我們被下藥了!」緋歌追加了句,就不再言語,帶頭奔向客棧。 呃,下藥?花盈袖拔腳胳膊跟了上去。 失落鎮不大,沒過多久,那棵眼熟的歪脖子樹就近在眼前。 還沒走到樹下,她就看到另一個方向奔來的身影——這景象實在是太刺激了。只見一貫盛氣凌人的趙飛燕大曉姐,像沒了骨頭似的,軟綿綿掛在西風瘦馬的胳膊上,還時不時發出「咯咯」的嬌笑。 花盈袖被那「咯咯」聲嚇得抖了抖,抬頭看向西風瘦馬。 和尚的表情很嚴肅,語氣很正義凜然:「我們中春藥了……」 「春、藥?」緋歌失聲。 和尚點頭:「我還好,少林內功是玄門正宗,能幫助堅定心智。」 也就是說,五毒教的內功比較邪門,所以受藥性影響較大。 四人相攜著回了客房,和尚把錘子放到一邊,從腰帶取出幾個水囊分給大家,自己留了一個。他一拔塞子,就將冷水往自己頭上澆去。 趙飛燕的情況好像最嚴重,只會傻笑。緋歌給自己淋了水,就上前想把她拉開,無奈趙飛燕死死抱著和尚不放,甚至用鞭子緊緊纏住了和尚的手腕。 西風瘦馬歎了口氣,又掏出個水囊直接往趙飛燕頭上澆去。 趙飛燕被冷水一激,甩了甩濕漉漉的頭髮,一睜開眼就跳開老遠,還不忘沖和尚叫道:「死禿驢,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東西!」 西風瘦馬笑笑,像是懶得解釋。 花盈袖一邊擼著發上的水珠,一邊隨口說道:「其實這是**吧……冷水都能解,再說我跟緋歌都沒發情,只是火氣大了點想打架罷了……」 她現在也覺得剛才的自覺有點莫名其妙,那誰誰跟她有什麼關係啊?就算緋歌真的跟那誰誰在一起,跟她也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那誰誰不告而別的時候她都沒激動,剛才怎麼就激動了呢? 「你說我發情?」趙飛燕怒氣沖沖,提著鞭子就指向花盈袖,「你什麼意思,我會對那死和尚發情,我可是有男朋友的!」 緋歌一臉黑線地拉開趙飛燕,順便回答花盈袖:「咱想打架是因為咱腎上腺素分泌過剩吧。那什麼藥,本來也就是刺激激素分泌的吧?也許飛燕被刺激的是性激素,咱倆被刺激腎上腺素,反正都是激素,原理都一樣……」 「……」這是趙飛燕。 「……」這是西風瘦馬。 花盈袖也無言以對。其實從某方面來說,緋歌也是很強大的啊! 因為不會感冒,也不會走光(裝備下面的內衣不會濕),眾人便沒有著急把頭髮和衣服弄乾。這時,一直很清靜的客棧樓下,卻傳來了鼎沸的人聲。 七嘴八舌很是熱鬧,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傳入樓上眾人耳中。 「啊,聽說明天午時三刻,江家閨女就要在菜市場門口被浸豬籠了!」 「怎麼會,江家的閨女不還沒出嫁麼?人還是黃花大閨女……」 「黃花?阿呸,我看是殘花還差不多!」 「就是就是,你們沒看到她那肚子,怕是有七八個月了吧!她老爹還一直藏著掖著不讓她見人,以為能瞞天過海呢!」 「啊,肚子都搞大了?這也太不知廉恥了。」 「就是就是,浸豬籠是便宜她了……」 「不對啊,前些日子我聽說鬧採花賊,縣衙死命壓制不准走漏風聲,你們看會不會是?」 「不可能!採花賊那事我知道,是三個月前開始的,怎麼也不可能有七八個月……」 「採花賊!」花盈袖四人同時眼睛一亮。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二十六 樓下的談話與四人方纔的遭遇不謀而合。 根據經驗,主動招惹他們的NPC總是會觸發些劇情。 眼睛一亮之後,趙飛燕看向了緋歌:「要是我們遇到的就是那個採花賊,就表示他會下藥!緋歌你是學毒的,有沒有破解的辦法?」 緋歌搖了搖頭:「他用的又不一定是毒藥,多帶些清水吧。」****和春藥在武俠小說裡通常都不算毒藥。 「我們等明天午時,還是現在就行動?」趙飛燕顯然是閒不下來,一邊問一邊眨著眼睛滿臉希冀地看著緋歌。 「我看咱們還是先去江家和菜市場看看吧,好早作打算。」緋歌沒有辜負趙飛燕。 花盈袖和西風瘦馬一致同意。 菜市場很好找,四人早把失落鎮逛了不只一圈,熟門熟路就到達了目的地。 吆喝聲此起彼伏,蔬菜肉食混合成有些奇怪的氣味衝入眾人鼻端。菜市場門口有條河流斜穿而過,將之分為了東南、西北兩個部分。河面不寬,河水也不湍急,只一座小小的木橋就溝通了兩岸。 河的上游尚且清澈,下游混合了許多爛菜葉子以及動物內臟,遠遠看去只看得出醬黑的色澤。 一半是河流,一半是溝渠。 大家頓時明白,這河就是浸豬籠的場所。 街頭巷尾議論紛紛,到處是在談論「江家閨女」的NPC。眾人很快在人多嘴雜的菜市場搜集到了足夠的信息,知道了江家的大致方向。 這個時候大家就發現被NPC無視的好處了。江家大門虛掩,輕輕一推,就登堂入室。連在門口把守的幾名衙役都沒有阻攔他們,更別說是經過的一干丫鬟小廝了。 在來江家以前,他們已經粗略瞭解了江家的情況。 這家也算是小富之家,有屋有田,有奴有僕, 江家閨女芳名江香,乃江老爺過世的原配夫人所生,之前的坊間傳聞都說她是「知書達理,賢淑大方」。她的名聲似乎是一夜之間臭掉的,「大肚子」的事也是在今天一早被揭發,甚至有人信誓旦旦說是看到了「姦夫」。 現在的江家有四口人,江老爺、續絃佩弦夫人、江曉姐,以及續絃所生的才三歲的小少爺。 這個時候江老爺正在大廳咆哮。 鑒於大家的「透明」屬性,根本犯不著聽牆角,於是光明正大地走了進去。 江老爺摔了個茶杯,衝著身形嬌小的佩弦夫人吹鬍子瞪眼:「你平時是怎麼教育香兒的?相夫教子是你的本分,你居然、你居然……」說到這,他似乎想起這個話題不能被外人聽到,跨步關上大廳的雕花木門,才轉過臉繼續對著佩弦夫人怒吼,「你居然給我捅出這麼大的簍子!」 眾人只在江老爺經過的時候稍稍避讓了下。 佩弦夫人一句話都不敢回,站在那兒,身形單薄,像是風一吹就倒似的,拿著塊白帕子擦著眼角,發出壓抑的哭聲。 江老爺猶不解氣,反手一捋,桌面上另一隻茶杯就砸向了佩弦夫人。 佩弦只縮了縮脖子,不敢避開,那杯子就砸上她的膝蓋,而後落在她腳邊開了花,杯中的茶水也洇濕了她的裙角。 「我的臉都給你們丟光了!後院的事都是你管,你說,現在怎麼辦?」江老爺重重坐下,瞪著陪立在旁的續絃。 佩弦兀自細聲細氣地哭著,肩膀一顫一顫。 「真沒風度!」瞧到這,趙飛燕撇撇嘴,很是不屑江老爺的做法。 西風瘦馬沒說話,而是繞到了佩弦夫人身後。幸好佩弦夫人是挨著桌旁的太師椅站著,椅後離牆壁還有一段距離。 「看!」和尚指著她抹眼淚的帕子。 大家都湊了上去。 「生薑末?」見到帕子上一塊的淡淡的黃色的印記,花盈袖湊近些,聞到了刺鼻的味道才開了開口。 西風瘦馬點頭。 「她不簡單。」緋歌捋了捋頭髮。 「啪!」江老爺一掌敲在桌子上,震得杯盤都抖了抖,「哭,就知道哭!你倒是說說,事情怎麼解決!」 佩弦抽抽搭搭:「妾身……妾身也實在別無他法,為今之計,香兒怕是……香兒怕是只能一死以全清白……」 江老爺眉心擰得死緊,眉間現出一道深深的凹痕,他撫了撫鬚,面色陰冷:「不錯,死了倒是乾淨!還是死了乾淨!禍是你闖出來的,得你自己解決,記住,明日午時之前,一定要處理好!」 他的口氣,就像「處理」的是一件物品,而不是自己的親身女兒。 「是!妾身明白。」佩弦一邊哭一邊點頭。 在花盈袖他們四個的角度,可以看到帕子下面,佩弦夫人的嘴角上揚出個不易讓人察覺的弧度。 江老爺揮了揮手,佩弦夫人就踩著小碎步往屋外走去。 眾人趕在佩弦拉門的時候就鑽了出去。 還好門夠大,還好他們見機得快,佩弦夫人剛跨出門口,就「體貼」地給老爺掩上門。 遠處的丫鬟見了,都竊竊私語:「佩弦夫人真是溫柔細緻……」 跟著佩弦夫人穿過後花園,眾人見到面前出現個類似於柴房的茅屋。 屋子很矮,門上落了個大鐵鎖,開得很低的窗戶上被釘了木條。透過木條之間的空隙,可以看見白色的窗戶紙上映著的黑影——屋裡有個人正背靠著窗戶坐著。 這裡不同於別處,很是蕭索,沒有一個下人的身影。 佩弦在門口站了會兒,又挪步到窗邊,抬手叩了下木條。 這個時候,她的眼角已經一絲淚痕也沒有了。 「誰?」屋裡悉悉索索了一陣,傳出個虛弱嘶啞的聲音。 佩弦控制音量,低低笑了聲:「你到現在還不肯幫我嗎?」 裡面沉默了下,然後傳出辟里啪啦丟東西的聲音:「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別癡心妄想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害自己的父親的!」屋裡的人像是耗盡力氣般地吼著,只是嗓音依舊低沉瘖啞。 「父親?」佩弦冷笑,「他連你什麼時候大了肚子都不知曉,對你不管不問,一出了事首先想到的是殺人滅口。這樣的人,你還當他是父親?」 裡面的人像是洩了氣,停止了砸東西:「不管怎麼說,血濃於水,危害父親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江香,念在你我也過了這麼些年母女情深的生活的份上,我再給你最後的考慮機會!今夜子時,要是你的回答還是這樣,那就不要怪我了!」說完這句話,佩弦夫人不等屋裡人回答,轉身就走。 「你看出什麼沒?」趙飛燕問緋歌。 「佩弦夫人想危害江老爺。」緋歌緩緩道,「怎麼個危害法?謀財害命?謀奪家產?」 「誰?外面還有人嗎?」屋內的江香忽然開口。 花盈袖四人互相看了看,停止了討論。 西風瘦馬走上前,敲了敲窗子:「姑娘,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江香沒有開口。 等了半天,就在大家快以為沒有希望的時候,江香終於試探地又問了句:「你們是誰?是跟弦姨一起的嗎?」 謝天謝地,江香聽得到他們說話! 「不是。」和尚飛快地回答,「你的肚子……」 「哦,原來你們是來抓我浸豬籠的。」江香似乎有些喪氣。 「姐姐,你真的跟人私通?」趴到窗子上,花盈袖假裝「年少無知」,直接問出這個很沒禮貌的問題。 江香抽了抽鼻子,倒是很爽快地否認:「我沒有!是弦姨給我吃了點什麼,肚子就大了……你們快稟明縣老爺。弦姨,弦姨她不是好人!她想害死我父親!」 「噓——」眼角瞄到牆頭有個人影,和尚示意江香噤聲。 「喲,哪裡來的野和尚,想搶本公子的美人!不過,看在兩個大美人和一個小美人的份兒上,本公子可以饒了你的小命!」流里流氣的語聲響起。 牆頭躍下個錦衣玉帶紈褲公子哥兒模樣的黃衫人,五官尚算清秀,臉上卻罩著股子陰邪之氣。 「她是你的人?」趙飛燕向屋子努了努嘴。 「大美人兒說的不錯,屋子裡的美人兒腹中懷的,正是本公子的骨肉。」 五毒教的服裝暴露,黃衣人嘴裡說著,一雙眼賊溜溜地在趙飛燕和緋歌身上亂轉。 和尚舉著錘子想向前,卻被緋歌拉住。 趙飛燕和緋歌交換個眼神,忽然沖那猥瑣的黃衫人嫣然一笑。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二十七 趙飛燕和緋歌交換個眼神,忽然沖那猥瑣的黃衫人嫣然一笑。 她們倆的默契是在無數戰鬥中培養出來的,只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麼。所以趙飛燕很快明白了緋歌的打算,並作出了配合。 見到趙飛燕燦爛的笑靨,黃衫人受寵若驚,眼珠子瞪得直直的,差點把手裡耍帥的扇子都掉落在地。 趙飛燕左手在腰帶上一按,手上就憑空出現了個碩大的水囊。她握住水囊細細的脖子,拇指一頂把塞子頂開,手臂一揮就潑水過去。 「呵,你不是有很多藥粉麼,我看你身上都濕了還怎麼灑粉……」 按說黃衫人身手不錯,可惜他被趙飛燕的笑容迷得心旌蕩漾,一時不察就被清水潑了一身。這下他的衣角再也飛揚不起來了……黃衫人不怒反笑,探手向趙飛燕肩頭抓去。 趙飛燕哪能讓他得逞?右手的鞭子劈頭蓋臉地揮向黃衫人,左手也不閒著。她扯著連接水囊和塞子的細繩,滴溜溜地掄著水囊,渾然把它也當做了一件武器。 黃衫人失了先機,被鞭子和水囊甩到幾下,身上火辣辣地疼,不禁動了真怒,把臉上的假笑也斂了去。他蹭蹭蹭退後幾步,想避開趙飛燕的鞭影,冷不防背後一陣火燒似的刺痛。 他一個踉蹌,驚怒地回頭,對上緋歌淡笑的雙眸。這時緋歌已經退開了一段距離,輕拍著雙手,掌縫間有白色的粉末灑下。 趙飛燕笑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把空水囊又塞回了腰帶。 黃衫人一陣眩暈,兩腿一軟跪倒在地。席捲而來的無力感讓他幾乎連跪都跪不住,只能費力地用手臂支撐住自己。 他抬起頭惡狠狠地瞪著趙飛燕:「你的水裡有毒……」 「恩啊,沒錯!」趙飛燕爽快地承認,漫不經心地玩著手裡的鞭子,一把攬過已經走到她身邊的緋歌,「咱用的是軟筋散。緋歌出品,必屬精品!」說到這兒,她眼睛瞇成了月牙,話語裡滿滿的是驕傲。 黃衫人有氣不能撒,已然成為了大家砧板上的魚肉。 在處理黃衫人的時候,和尚表現出了令人驚歎的先見之明。他居然掏出捆兒臂粗的麻繩,把黃衫人捆成了個粽子,直看得三女一愣一愣的。 這傢伙,準備也太充足了吧! 可惜那黃衫人色心不小,骨頭倒也蠻硬。就連和尚舉著錘子,嚇唬他說要是不招供就砸得他腦袋開花,他也一口咬定自己是江香的「姦夫」,來這只是為了會會這投懷送抱的「江美人兒」。 大家除了弄清楚了這人的特殊癖好——見到隨便哪個女性都稱呼為「美人兒」,其他什麼都沒問出來。 商討之後,大家都認為先把江香救出來要緊。 於是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之下,西風瘦馬猛吸一口氣,提著錘子就想破窗而入—— 然而和尚那一錘子暫時沒能敲下去,因為他聽到了腳步聲。 幾個人都往柴房後面的牆根陰影處躲去,被五花大綁的黃衫人就很顯眼地被留在了屋前空地上。 在躲避之前,和尚還不忘在黃衫人嘴裡塞了一大團破布。 於是黃衫人只能掙扎著向來人發出嗚嗚的聲音。 來者正是去而復返的佩弦夫人。 見到黃衫人這個樣子,她抬手掩住了櫻桃小口,指縫間依然夾著塊白帕子。 佩弦撫了撫自己的胸膛好幾下,才壓抑著嗓子開口:「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說了麼,這幾天太敏感,你要見我,也過了明日啊……」話語間像是指責,又像是為對方擔憂,似嗔似怨。 黃衫人有口不能言,全身上下全被綁得死緊,只有脖子能動,於是便不停地伸縮脖子。 佩弦夫人像是這才發覺他的異狀,左右打量了半晌,才小心翼翼蹲下身,扶住黃衫人的肩膀:「你怎麼了?」 她的手指,竟然直接穿過那些麻繩,觸到了黃衫人的衣裳。 黃衫人的掙扎猛然停了下來,顯然他也注意到了這詭異的一幕,不禁害怕地顫抖起來。 難道,難道剛才和他打了一群的都是妖魔鬼怪不成? 暗處看著的花盈袖四人也看到了這一幕。 「那女的看不見我們嗎?連我們的麻繩也看不到?」花盈袖不禁開口問道。 「可能,是吧……」緋歌和西風瘦馬面面相覷。 「我去試探試探!」趙飛燕摩拳擦掌,忍耐不住,跳了出去。 只見趙飛燕在佩弦夫人身邊蹲了下來,伸出手在她面前晃過來晃過去。 佩弦夫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盯著黃衫人,不住地問他怎麼了。見他抖得厲害,她也不僅越來越緊張,不自覺地拿起帕子擦起自己額頭冒出的冷汗來。 趙飛燕覺得好玩,伸手想觸摸下佩弦夫人嚇唬嚇唬她,誰知一手伸出去,居然也直接穿過了佩弦夫人的腦袋——趙飛燕一點感覺都沒有,就像那腦袋是空氣似的。 側臥著的黃衫人瞳孔放大,抖得跟篩子似的,汗出如雨。 趙飛燕輕笑了下,驀然把他嘴裡的破布團扯了出來。 「鬼啊!」破布團一離口,黃衫人就爆發出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音調因為害怕扭曲拔高、直衝雲霄。 這一聲尖叫引來了在江家門口看守的衙役和江老爺,以及一干下人。 讓人意外的是,身著官服的縣老爺也在其中。 見黃衫人神智似乎已經失常,趙飛燕索性把繩索給解了。 一得自由,黃衫人就瘋了似的一把推開佩弦夫人,「噗通」一聲跪在個衙差腳下,磕頭如搗蒜: 「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姦污鎮子裡的少女…… 「我錯了,我不應該貪圖佩弦夫人的美色,跟她合謀給江老爺下慢性毒藥謀奪江家財產……」 聽到這,佩弦夫人面如死灰,一下坐倒在地。兩個衙差過來按住了她。 黃衫人還在磕頭:「我錯了,我不應該聽佩弦夫人的話,為了拉攏江曉姐就妄圖姦污她……」 聽到這,剛才還滿鎮定的江老爺的面色變了,神色複雜地望向柴房。 「我錯了,我不應該在江曉姐以死相抗之後,還給她下藥;我錯了,我不應該不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這句古話……」 這時江老爺已經忍不住了,上去一把搶過佩弦夫人腰畔的鑰匙,就衝過去開鎖。只是他的手抖個不停,插了好幾次才把鑰匙插進鎖孔。 黃衫人磕頭不停,不住地重複剛才那幾句話,直磕得頭破血流還沒停下的意思。 「來人啊,把這個採花賊給我拿下!」 縣太爺一聲令下,便衝出幾個衙差拿著枷鎖套住了黃衫人,把他架了起來。 黃衫人雙目空洞,仰頭望著天,嘴裡還是不住地喃喃。 這時江老爺已經把江香扶了出來。 江香面色灰敗,髮髻凌亂,嘴唇蒼白得一點血色也沒有,靠在江老爺身上。 江老爺哆嗦著嘴唇,老眼裡淌下兩行濁淚,自責道:「都怪我,你長得太像你娘了,自你娘去後,我怕觸景傷情,就故意忽略你;都怪我,早看出佩弦心術不正,與採花案有關,就和縣老爺合謀這齣戲……我只當,我只當佩弦說你大了肚子是憑空捏造,誰知,誰知你竟真被那個畜生給……」 江香虛弱地笑笑:「爹,我沒事,我這肚子……只是被藥物催大的……那人,那人沒有碰我……」 江老爺大大舒了口氣,父女倆抱頭痛哭。 縣老爺在一邊咳嗽了聲:「既然罪人都已經招認了,那江曉姐自然是無辜的……」 「哪有這樣糊塗的老爹?」花盈袖四人早已出來,站到了趙飛燕身邊靜靜看著,見到這個狀況,趙飛燕不禁嗤了聲。 「就是,那個江老爺,明顯是在縣老爺面前演戲……」花盈袖附和。 緋歌和西風瘦馬卻是不語。 江香抬頭,像是看到了他們四個,對江老爺笑了笑:「爹,女兒要去謝謝幾個人。」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下,她掙脫江老爺的攙扶,一步一步走近其他人眼裡看不到的四人。 走到花盈袖他們面前,江香雙手合十,跪了下來,虔誠道:「信女江香,多謝神明庇佑,讓惡人伏法。」 四人都覺得腦門上掛下一堆黑線,十分尷尬。花盈袖甚至在她跪下來之前,就舉著刀跳到邊上去了,現在她正負著手看風景,假裝和那幾隻「神明」沒關係。 「江香,你……」在趙飛燕叫出她名字的時候,江香身上散發出一陣強光,很快,她的頭上也出現了「江香」兩個藍字。 「你爹不是好人!」這時,花盈袖終於忍不住了,又跳了回來,一臉嚴肅地對江香說。那個江老爺前後態度太快,說的一番話與其說是請求女兒原諒,還不如說是解釋給一邊的縣老爺聽。要是真的關心女兒,哪有可能連真懷孕假懷孕都分不清楚?就算是因為懷念亡妻不敢常見這女兒,在佩弦夫人說她有孕的時候好歹也要看上一眼吧?又何來說什麼以為是憑空捏造? 江香卻是微笑不改,再次道謝:「感謝你們,只要我父親還認我這個女兒,我就滿足了……」 趙飛燕瞪著她,無奈只能跺跺腳,搖頭罵道:「你真是笨死了!」 見江香又想磕頭,花盈袖趕緊跳開。她也只能歎氣了…… 「叮!恭喜玩家幫助江香找回父愛,完成『江香的心願』,『遺失的夢想』任務完成,任務獎勵稍後發放。您將在三秒內被傳送出隱藏地圖,傳送開始……」 聽到系統提示,花盈袖心裡卻覺得憋悶非常。父愛?父愛你個叉叉! 無論她多麼不甘心,一陣白光之後,他們四個眼前的景象還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跟在失落鎮的客房一樣的房間,炕上茶几的角落上卻刻了「樓蘭」兩個字。 「樓蘭?我記得我是在桃源村的啊!」花盈袖疑惑地看向西風瘦馬。 西風瘦馬處變不驚:「直接傳送到主城客棧了。」 「叮,請玩家清理儲物裝置,保證足夠的空間,完成隱藏任務『遺失的夢想』的獎勵將在一分鐘後發放。」 四人耳邊都響起了同樣的系統提示,不由感歎系統的「善解人意」,都開始往茶几上掏東西。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二十八 花盈袖先把失而復得的鐵鍋給掏了出來,而後把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丟進鐵鍋,白板裝備都扔在炕邊的地上,腰帶裡只留了個坐騎。粗粗一看,在抓羚羊的樹林打得的狐狸屍體統統都不見了,也沒有留下什麼珠子。 系統提示適時響起:「恭喜玩家完成隱藏任務『遺失的夢想』,獲得經驗50000,銅板10000;每位隊員獲得一件黃金品階的武器,武器種類和等級與人物信息一致;每位隊員獲得稱號『明察秋毫』,命中屬性加成10%;小隊獲得『地契』一張……」 「啊啊啊,地契……」聞言,趙飛燕激動得攬住緋歌肩膀直搖。 「地契是啥?」花盈袖還在鐵鍋裡翻找狐狸元魂,腦子裡還想著江香的事,提不起勁,連腰帶裡多出來的黃金武器都不願意查看,懶洋洋問了句。 「有了地契,就可以設立幫派堂口啦,緋歌,咱們……」趙飛燕激動不已,揚著手上出現的薄紙說道。 因為隊伍還沒有解散,她還是隊長,所以地契出現在了她手上。 「只有一份。」緋歌淡然打斷趙飛燕,「我們四個人。」 「啊啊!」趙飛燕懊惱地抓了抓頭髮,「要早知道獎勵裡面有這個,我們就不合隊了,就能拿兩份了……哎,小花你也要建幫派的吧?」 「幫派?」小花同學有些心不在焉,「沒事,你們先用吧。你們的幫派已經建了,我們那幫派還遙遙無期……啊,對了,師父,你需要嗎?」 雖然獲得任務獎勵的經驗之後,她已經從11級升到了13級,但是離15級還很遙遠…… 「我不加幫派……」西風瘦馬咧了咧嘴,「用不上。」 這時候沒人追問他,都只是略微詫異地掃了他一眼罷了。畢竟遊戲裡的怪人眾多,有這種另類的堅持也不算什麼大事。 趙飛燕把鞭子別在腰畔,戀戀不捨地摩挲地契,卻依然把它遞到了花盈袖面前:「你拿去吧,要不是你,我也進不了失落鎮……」她扭過臉去,語聲帶著壯士斷腕的決心,面上卻是一臉肉痛。 「不要!」花盈袖搖頭,「不就是張地契麼,到時候我們再弄張不就行了?就算按勞分配,也是你和緋歌出力比較多,後兩個任務差不多都是你們完成的。」 趙飛燕有些不信地望著她:「真的不要?」 「真的不要!」花盈袖皺著眉,「那個江老爺太討厭了,要是再遇到他,我一定不能讓江香再給他害了……」 見某人對地契毫不在意,趙飛燕也不再客套:「你真不要我就拿了。話說,前面那兩任務你不是看戲看得很歡樂嗎,怎麼江香這個劇情你到現在還糾結?」 花盈袖「啊」了一聲,偏著腦袋思索:「是啊,為什麼呢?我就是看不慣那樣的父親……」 緋歌捋捋額發,看了小花同學一眼:「這很簡單,你還小,前面兩個任務都是關於愛情的,你自然沒什麼感觸。最後那個是親情,你爸媽對你很好吧?所以你就看不慣了。」 花盈袖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麼反駁。雖然那句「你還小」有待商榷,不過緋歌說的其他部分貌似都很有道理啊…… 討論到此為止,緋歌和趙飛燕依然是一起行動,和尚表示等小花同學和朋友會合了他再離開。 重新分了隊,四人就準備走出客棧。然而在腳即將跨過客房門檻的一剎那,小花同學飛快地把腳縮了回來,捂臉慘叫了一聲:「我黑名……」 在失落鎮可以隨意走動,那是因為那裡的衙差捕快衛兵都無視她;可是樓蘭城不是隱藏地圖啊,她這麼跨出去豈不是送羊入虎口,有去無回? 「捕快不會進客棧的。那這樣吧,我先請你去樓下大廳吃頓飯,再作打算?」因為小花同學在地契上表現出來的「大方」,趙飛燕對她好感大增,已經把她劃入了「自己人」的範疇。 「也好。」小花同學按了按有些癟的肚子,點了點頭。 甫一下樓,尚在思索中的花盈袖就被一聲大喊給嚇得差點滾下最後三階樓梯。 「嫂子!」 隨著這聲大喊,一個銀光閃閃的身影一陣風似的捲了過來,使勁搖著緋歌的肩膀:「啊啊啊,嫂子我終於找到你了,你不知道老二他都快急死了。嫂子你去哪了怎麼不說一聲,把老二的魂都嚇沒了,他下了遊戲往你家趕去了……」 難為緋歌在這劇烈的搖晃之下還面色不改,嘴角還保持著優雅的微笑,語聲也沒事麼波動:「我沒事。」 趙飛燕看不過去了,一拉銀甲人的肩膀:「喂,你幹嘛呢?」而後她驟然看清楚那人頭上「任雲起」三個字樣,瞪大了眼,「你是任雲起?你給我解釋清楚,你幹嘛說我是你結拜妹子?」 任雲起這才發現自己過於激動,鬆開了緋歌。可是他的手剛離開緋歌肩膀,他自己的肩膀就被脾氣上來的趙飛燕給按住了。 趙飛燕越說越火,不自覺地模仿他剛才的動作,一個勁地搖晃,邊搖邊吼:「你什麼意思,隨便說我是你妹子?我像那種靠男人傍大神的人嗎?你這麼說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緋歌看不起我們紅袖招看不起我們女人……」 她自從知道自己被謠傳是任雲起妹子開始就囤積起了怨氣,這個時候滿肚子怨氣爆發,說起話來都不帶停歇的。 「真的是任雲起!」 「他今天居然不練級跑來安全區,太神奇了!」 「他叫嫂子的是誰?」 「旁邊那是他妹子?」 …… 樓下沸騰了。 樓蘭好歹是四大主城之一,客棧的人流量自然不小。任雲起之前在跟掌櫃的訂房間的時候,還知道保持低調,沒怎麼引人注意,後來他抬頭看到了樓梯上的緋歌,情況就發展成了這樣…… 本來在安分吃飯的眾人紛紛離了坐,往這邊湧過來。 被趙飛燕搖得頭昏眼花的任雲起,眼角瞄到下面的人潮,嚇出一身冷汗,忙拉開她的手,往樓上奔去:「進房再說。」 還好他已經拿了鑰匙,還好他見機夠快,五個人把部分過度熱情追上樓的八卦玩家給阻隔在了客房門外。 樓蘭的客房隔音不錯,一關上門,外面的嘈雜聲就被隔絕了。 趙飛燕還想質問任雲起,被他打了個暫停的手勢給制止住:「你的事我晚點再解釋。」 「嫂子你別生氣,那張照片是我的惡作劇,不關老二的事,你千萬別誤會……」任雲起看向緋歌一臉懺悔狀。 緋歌「哦」了一聲,有些疑惑地看向任雲起:「我本來就沒誤會啊……」 聞言任雲起擦了下額角,大大舒了口氣,小聲嘀咕道:「我就說是陶溯游那傢伙緊張過度了……」 「陶溯游?」在一旁的花盈袖耳尖地聽到這個名字,不禁問出聲來,「你是?」 「我是陶溯回,陶家老么,嫂子你沒見過我,不過應該聽老二提過吧……」任雲起還是看著緋歌,沒有轉移視線。 「那陶溯雲是?」 「陶溯雲是我們大哥啊,不過他經常神出鬼沒的,不跟我們住在一起,怎麼大嫂你見過……」他這才發現說話的不是緋歌而是花盈袖,後半句話就嚥回了肚子,有些驚奇地打量小花同學,「啊,是你啊,我記得我答應過要賠你大刀的,怎麼幾天不見,你都黑名了?對了,你的江湖聲望轉正了沒有?」 本來花盈袖正在心裡面蹲地畫圈圈:跟那誰誰好歹也相處了那麼多日子,她居然根本就不知道對方還有兩個弟弟,這麼說起來好像她是對很多東西都太不在乎了……不在乎工作的變動,不在乎周圍的人如何待她,甚至也不在乎自己怎麼待身邊的人……被任雲起後面的問題一問,小花同學剛醞釀起的自我反省的氣氛又煙消雲散了,她的思緒很容易地又從現實轉移到了遊戲上:「別提江湖聲望了,我阻止你殺馬賊,系統扣了我聲望;後來我自己殺了個馬賊,不但同樣減聲望,甚至連名字也黑了……我都不知道怎麼把聲望加上去。你還記得我啊?之前幾次碰面你都跟沒見過我似的啊。」 任雲起摸了摸自己的頭盔:「之前?我上次見你就是在馬賊窩點啊……啊,我明白了,你後來見到的不是我。」說著,他湊近花盈袖的耳朵,神秘兮兮地說,「我跟你投緣,告訴你個秘密。這個號我們三兄弟都能上。」 花盈袖咋了咋舌:「不是虹膜掃瞄帳號綁定麼,怎麼……」 任雲起揮了揮手:「這個問題你就得問我們大哥了,都是他研究出來的。你們有什麼打算?」 花盈袖還沒有開口,窗外就飛進一隻白鴿,落到她手邊。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番外 番外 我叫陶溯回。上面有兩個哥哥,陶溯雲和陶溯游。 我們是三胞胎,不過見到我們的人很難有這個意識。因為雖然實際上我們的臉長得很像,但是我們的品味愛好實在是差太多了,所以導致穿衣打扮的風格也大相逕庭。 陶溯雲那個傢伙,老是一本正經,西裝筆挺,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還戴副裝模作樣的金絲眼鏡……其實他骨子裡的狂熱因子比我們兩個小的加起來還多,瘋狂起來簡直就不是人。所以我其實有些怕他,也正是因為這樣,我總是叫他「大哥」;不像對陶溯游,「老游」「老二」「油條」隨便叫。 大哥是物理和信息技術雙料博士,從小到大,他就對「全息技術」這種東西十分癡迷,發揮他瘋起來不像人的本性,把那兩門學科給啃得……人人叫他神童。不過他取得學位以後,居然拒絕了很多大公司的邀請,整天窩在個小小的工作室裡閉門造車,搗鼓了幾年都沒搗鼓出什麼成績,漸漸被別人遺忘。 三個月前,他不知道怎麼得了個消息,說是Y市有家小公司擁有全息網游的核心技術。我發誓,他說那話的時候,我在他眼睛裡看到了瘋狂跳動的火焰!他不知道怎麼想的,就因為這麼個不靠譜的「消息」,就騰騰騰跑去了Y市。 聽說他動了些什麼手腳,如願進了那家小公司。 過了沒幾天,他就給我打電話,沒精打采的:「小弟,我被騙了,這兒別說什麼全息網游了……就是一般的信息平台都沒弄好,整個公司的信息管理系統就是個空殼子,沒什麼用處,也就是哄哄外行罷了……」 我說:「那你就回來吧。」其實我在心裡面吐槽:咱早就料到這麼個局面了,我這大哥啊,聰明的時候嚇死人,笨的時候也同樣能嚇死人。 誰知那邊頓了頓,大哥居然漫不經心地來了句:「再看看吧,也許他們保密工作做得好……而且,我在這裡發現個滿有意思的人……」 我目瞪口呆,差點摔了電話話筒。不會吧,大哥什麼時候開始對「技術」以外的東西感興趣了? 後來連著一個多月他都杳無音信。再接到他的電話的時候,我聽出他的聲音很興奮:「我談戀愛了!」 我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希望人小姑娘禁得起大哥的摧殘…… 不能怪我這麼想,因為我們兄弟最清楚了,大哥他從小到大就只會跟機器打交道,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根本就不會跟人相處。 「你喜歡她嗎?」最終,我還是小心翼翼開口。 「喜歡吧……我感覺看到她就跟看到另一個自己似的,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大哥他似乎還在興奮。 「跟你一樣?」我問。我真的想像不出跟大哥一樣的女孩子會是什麼模樣。 「也不完全一樣吧。最起碼我知道我追求什麼癡迷什麼,她,好像沒有什麼追求啊……」 估計大哥他又去「沉思」去了,因為我聽到了電話掛斷的嘟嘟聲。我忍不住歎氣:大哥就是這樣,走的時候說走就走,連告別的禮貌都學不會。 又過了不知道多少天,大哥他又打電話給我,這次他的語氣很頹喪:「小弟,我被甩了。」 我歎氣,意料之中。 「全息網游《逍遙》開始公測了,我跟她約好了在遊戲裡見的,可是我等了她好多天她都沒有進遊戲。」 我又忍不住歎氣。大哥啊,你確定你的約人方式沒問題嗎?連我有時候都不能完全明白你話裡的意思。不過我聽得出他心情很不好,也就很聰明地沒有追問。反正在大哥的世界裡,「人」是永遠不會比「全息技術」更重要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不過幾天,大哥他回來了。他丟給我們一個遊戲頭盔,命令道:「我已經練到35級了,不管怎麼樣,你們兩個給我把等級練上去,我有用!」 老二在一旁沒什麼反應,兀自對著他女朋友的照片長吁短歎。 我接過頭盔,苦著臉道:「我跟老二對遊戲都沒興趣,雖然我是這家遊戲公司的銷售經理。」 大哥他來也快去也快,只丟下一句:「我不管,你們倆輪流練級就是了,我先去研究下已經得到的信息。」 ……沒辦法,誰讓他是我們大哥。他的理想就是「弄明白全息網游技術」,這個「理想」是他在很小的時候就確立的,雖然比較古怪,但我們做兄弟的,也只能無條件支持他了。 後來有次在大哥回來驗收練級成果的時候,我問了他一句:「不是虹膜綁定的嗎?為什麼我們三個都能上?」 大哥看了我一眼,道:「我們是三胞胎,DNA序列相似度很高。虹膜掃瞄出的紋路也是由DNA序列決定的,現在的技術還不能精確到把咱們三個的DNA序列完全區分開來。」 我聽得雲裡霧裡,不禁疑惑大哥他什麼時候對生物也有研究了:「這麼說父子母女也可以上同一個號了?直系親屬……」無論如何,我也不是白癡,抓住了他話裡「DNA序列相似度」這個關鍵詞。 「父子母女年齡相差太大,這裡還牽扯到個細胞老化問題。總而言之,根據我的研究,只有同卵多胞胎才能上一個號,龍鳳胎都不行……」 我已經被繞暈了……大哥,我崇拜你! 恩,我們再來說說老二陶溯游。 這傢伙打扮最正常。往那一站,整個兒一前途無限光明的大好青年,他身邊要是經過十個中**,得有九個誇他「堂堂相一表人才」,剩下一個啥也不說地忙著拉他做女婿。 可是這傢伙,只有我知道,他那內心——整個一純蠢少年,臉皮比紙還薄,談個戀愛談了個雞飛狗跳。 恩,我得說說。老二這傢伙太不地道了!偷偷摸摸談個女朋友,死都不肯把她帶回家來給自家弟弟看看!整天拿著張照片當寶貝疙瘩似的瞧啊瞧的,我想看看他就跟防賊似的把照片塞口袋裡捂得緊緊的。 我有這麼可怕嗎?我可是他親弟!再說了,雖然我的打扮非主流了一點,身邊的女人換得勤快了一點……可是我也是在祖國四化建設教育下的以大好青年!我怎麼可能去挖自己二哥的牆角? 老二,你這是紅果果的歧視!紅果果的不信任!你的行為已經深深地傷透了我的心…… …… 有一天,我看到老二被七大姑八大姨的以陶家遠房親戚給拽了出去。 有戲!我眼睛不禁亮了。要知道,像七大姑八大姨這樣的中年婦女最樂衷於給人做媒了!以老二的嫩臉皮,他肯定說不出「我已經有女朋友了」這種話的。 我猜的一點也沒錯。晚上,老二回到家的時候,臉都綠了,衣服上全是被人拉扯的褶皺。 我假模假樣地幫他整理衣服,不經意看到他手上拿著張照片,都快被他捏碎了。 「怎麼了?」我問。 老二一臉悲憤:「那群女人太過分了!拉著我赴了十幾個相親宴會!最離譜的是最後那個自稱鄒媽媽的,她女兒都沒來,她居然要我陪著一張照片吃飯!難道我是搞冥婚的嗎?」說著,他「啪」地把照片拍在桌上。 我沒忍住,差點把口水噴到老二臉上,趁他不注意,我偷偷把那張照片塞到了自己褲兜裡。照片上那女孩還算清秀,我看到照片背面寫著「鄒江涵」三個字,可惜這照片已經被老二他**地全是褶皺了,我對此感到很惋惜。 眼珠一轉,我計上心來…… 於是我稍稍「收拾」了下自己,找到另外一三姑六婆,委婉地表達了一下自己想見見鄒江涵的媽媽的意思…… 情況很順利,如今這世道,四條腿的馬兒不好找,愛做媒的女人那是到處都是! 很快我就見到了老二口中「離譜」的鄒媽媽,不得不說,這位大媽真的很神奇…… 俗話說禮多人不怪,我就著職務之便,隨手拿了兩個用作遊戲推廣的特殊頭盔送給了鄒媽媽。 也不知道她兩眼發光是因為我還是因為那倆頭盔,總之她一直抓著我的領帶誇我「儀表堂堂人中龍鳳了不得喲這麼年輕就做了銷售經理」…… 我實在是不能不歎氣了。大媽喲,我一臉的煙熏妝,頭髮染得那是五顏六色……除了衣服,我哪兒還儀表堂堂了? ……後來我終於發現,她對頭盔的興趣確實是比我本人大,於是我暫時撤退了。不過我的目標達成了,我如願以償得到了一張她女兒的照片。』 嘿嘿嘿嘿……死老二,叫你傷害你親弟玻璃般的少男心……我奸笑著,偷偷拿了老二的錢包,把裡面他女朋友的照片換成了我手上這張。 等老二再跟女朋友約會,打開錢包付錢的時候,讓他女朋友看到他錢包裡有別的女人的照片…… 嘿嘿嘿嘿嘿…… 我很快就後悔了。 因為這天晚上回家,我看到老二頹喪地坐在樓梯口的陰影裡,把頭髮抓得亂糟糟。 我忘了,老二的「少男心」比我易碎多了…… 看到我回來,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了我:「怎麼辦,怎麼辦?她看到照片了,她看到鄒江涵三個字了,可是她什麼也不說。她為什麼什麼也不說?她一定是生我氣了,我跟她說我不是自願去相親的,她也只是哦了聲……」 我很鬱悶了,為啥喜歡扯我領帶?我快透不過氣了……好不容易把我自己從老二的魔爪下救了出來,我喘著氣說:「你說過她玩《逍遙》吧,你上遊戲跟她說清楚就是了。」 老二立馬跑過去戴頭盔,不過很快他又垂頭喪氣地摘下了頭盔。 「怎麼樣了?」我問。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她還是只哦啊哦的,然後,然後她就不見了!飛鴿傳書都聯繫不上!她一定是傷心了,不想見我了……」老二說著說著就撲上了沙發,然後猛地跳了起來,「不行,我得去她家看看,萬一她想不開……」 戀愛中的人都是傻子,我總算對這句話有了深刻的體會。見老二反應這麼大,我不禁反省——我是不是做的太過分了? 這個時候老二已經衝出了家。我想,我弄出來的事,我還是收拾收拾吧,好歹把嫂子給找著,跟她說清楚照片的事。 恩,偷老二錢包的時候我已經看到過她照片了,聽老二說她遊戲裡容貌沒變,而且老二說過她遊戲裡叫「緋歌」,我應該能找著吧? 於是我歎了口氣,認命地戴上了遊戲頭盔。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二十九 任雲起問大家之後作何打算,花盈袖還來不及回答,窗外便飛入一隻白鴿停在她手邊。 這鴿子很眼熟。不是說它長得多麼大眾化,而是它腳上繫著的細細的絲線讓花盈袖眼皮跳了跳——這分明是小李飛刀找人的慣常手段。只是老李他們並沒有隨著鴿子立馬出現。 花盈袖坐不住了,她不急著把鴿腿上的紙卷取下,抓著鴿子走到窗邊探頭望去。絲線很長,她運足目力也看不到個頭。 「需要幫忙嗎?」趙飛燕問道。 「沒事,你們先走吧。」花盈袖有些著急。她已經想到小強他們幾個黑名,可能進不了樓蘭城,可是小李飛刀不同啊,為何他也沒來? 幾句話過後,確定小花同學確實不需要自己的幫忙,任雲起嘀咕了聲:「那我先下遊戲跟老二說聲嫂子已經找到了……」就化作一道白光從客房消失。 趙飛燕啊了一聲,抓住緋歌的肩膀:「那傢伙剛才是不是說他哥哥往你家趕去了,你要不要也下去看看?」 緋歌波瀾不驚地「唔」了聲:「也好。」便也化成了白光。 趙飛燕看看趴在窗口的花盈袖,又看看西風瘦馬,抓了抓頭髮,乾笑:「那我也先去吃點宵夜……」 轉眼間,偌大的客房就剩下了花盈袖和西風瘦馬兩人。 花盈袖扭過頭來,正好對上西風瘦馬的眼睛,立刻轉移視線低下頭去。這倒不是因為和尚的眼神有多犀利,僅僅是因為她的不良習慣作祟罷了。說話的時候一對上對方眼睛就會覺得沒來由的心虛,這種多年養成的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想說什麼?」見花盈袖如此,西風瘦馬感歎,「現在的小孩真是不好教育……」 「小孩」兩字戳中花盈袖軟肋,她立馬瞪他:「你說話不算數,你說過不再叫我小孩的!」 「我是在感歎社會現狀,又不是說你。」和尚一臉雲淡風輕。 「呃……」小花同學向來就不怎麼會與人交流,要不然也不會跟一辦公室的人都混不熟了,此刻無言以對,氣氛驟冷。 這時窗外又飛入只鴿子,而且它腿上沒有細線。小花同學取下紙條,打開看了起來: 「老大,你這幾天到哪去了?好在只是遊戲,再怎麼急都不會急出人命…… 你那三個姐姐可擔心你了,叫我天天未時都給你發次飛鴿傳書看你有沒有從隱藏地圖出來。 只有我一個人能進樓蘭城買鴿子。那些鴿子是時限消耗品,買了之後一個時辰就過期消失作廢,我都浪費了好幾隻鴿子了,這真是筆虧本的買賣!為了不負我『雁過拔毛』的商人本色,那些鴿子在消失前都被我們烤了吃了,嘖嘖,味道還不錯。今天這只終於肯飛了……謝天謝地…… 我們已經知道你在樓蘭的客棧了。自從你不見,他們幾個就在樓蘭城外面駐紮了,說是方便跟傳書的我聯絡。經過這幾天的刷怪,我們幾個都升了一級了,沙漠也升了,老大你怎麼樣了?我本來想來接你的,不過他們幾個都很想晚上偷偷溜進去跟你會面,說這樣有種井岡山大會師的感覺。 老大,我是被迫的,我是被逼無奈啊,我是捨命陪小強……他們幾個實在是太想進樓蘭探險了,只是之前你不在大家都放不下心不敢放開手腳,眼下人好不容易齊了…… 恩,那麼,照計劃我們晚上戌時就在西門會和,那兒的城牆有個缺口,我們調查過,守衛戌時換崗,是個機會! 最後,老大,我聲淚俱下地懇求您,快把幫派建了吧,這樣飛鴿來飛鴿去的聯絡方式,實在不是人受得了的!老李我已經飽受摧殘忍無可忍了! ——BY小李飛刀」 看完信,花盈袖下意識地把紙條遞給了西風瘦馬。再把之前那只鴿子腿上的紙條解下,但見紙條上一篇空白,鴿子也化成輕煙消失了。 「我陪你等戌時。」和尚瀏覽完紙條,大掌輕拍某人頭顱。 啥?她怎麼覺得和尚語氣滿興奮的呢?花盈袖抬頭,正看到和尚兩眼發光的神情。 也許,大家都對「大會師」的場景情有獨鍾?花盈袖似乎有所了悟。 「我們去踩點吧。」和尚露出一口白牙,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比較強勢的建議。 「別,城內有捕快。」老李剛來信叫她快些建幫派,她要是在這個時候亂闖被NPC給砍了,豈不是太不給人面子? 和尚像是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使勁在她肩膀拍了兩下,一臉的語重心長:「你以為人真對你建的幫派有什麼期待?不過是一起玩的人有個共同目標就更容易調動氣氛罷了。現在你朋友都想玩次『潛伏』,你就躲在這兒不動豈不是跟他們拉遠了距離?不就是個遊戲麼,你就那麼怕死?」 「誰說我怕死?我只是不想給人添麻煩!」 和尚憐憫地看著她:「你是怕給自己惹麻煩吧?看你這模樣,現實裡肯定也是個沒人緣的……」 誰說她沒人緣?她朋友多的是!沒人跟她關係不好……不過,好像那些「朋友」也都只是泛泛之交啊……忽然想到平時在辦公室的那三隻,現實裡跟她都幾乎說不上什麼話,卻為了她不怕危險地趕來漠北,還一起黑名,還放著桃源村客棧不住去樓蘭外面露宿只為等她的消息…… 想到這些,花盈袖深吸一口氣,對上和尚的眼睛:「我明白了,NPC士兵也不是雷達,不被他們看到我就沒有危險了。大膽計劃,小心行事!」現實裡做不到或者懶得做的事,難道她在個虛幻的遊戲裡都不能做到嗎? 那個「裡應外合」的計劃……好像也滿好玩。 「不愧是我的徒弟。」和尚摸著胡茬大笑。 和尚像是對跳窗情有獨鍾,直接從打開的窗戶跳了下去。 花盈袖看了看,這客房不過二樓的高度,和尚跳得很輕易,甚至不需要錘子的幫忙就穩穩站在了地上。窗子下面是條僻靜的小巷,除了和尚空無一人,只有堵高高的牆,估計牆後面是哪戶人家的深宅大院。 想到客棧樓下擁擠的人潮,再對比窗下的清淨,花盈袖覺得以她「黑名」的身份,還是跳窗比較好。之前跟著趙飛燕他們下樓是因為其他人能掩護她,現在要是一個人這麼跑下去,肯定會引起圍觀。 於是一咬牙,她雙手一撐窗台,也跳了下去。閉著眼,耳邊聽到的風聲讓她害怕,她一按腰帶,輕輕喊了聲:「羚羊出來!」 不得不說小花同學的打算是好的。二樓不高,她的份量也不重。她在半空把坐騎放出來,坐騎只會出現在她正下方,她不管是騎是趴是躺,都能拿坐騎墊底…… 可惜她膽子太小,老早閉上了眼睛,所以沒看到和尚在她跳下的時候就收了雙錘,張開雙臂敞開胸懷…… 於是當花盈袖感覺自己身下有個溫軟的東西,知道自己已經平安落地,睜開眼來跳離羚羊身體的時候,才看到跪坐著的羚羊下面仰躺了個人。 羚羊確實沒把小花同學的份量當一回事,它的膝蓋頂著西風瘦馬的胸膛,好奇地打量著西風瘦馬。它好像沒見過人的大鬍子似的,伸出濕漉漉的舌頭,一個勁地舔著和尚的胡茬。 和尚面無表情。 見此情形,花盈袖乾笑了幾聲,叫了幾聲「意外」,連忙把羚羊又收回了腰帶。 西風瘦馬翻身坐起,抹了把臉,一直不離手的雙錘也沒再從儲物裝置裡取出來。一言不發地往外走去。 花盈袖也不敢開口,貼著牆角跟在他身後。她看著和尚的背影有些疑惑:幹嘛一隻手按著腰呢?腳步好像也有些不穩?難道是被她家羚羊壓了之後的後遺症? 心虛的小花同學不敢多問。 兩個人像做賊似的專揀僻靜小道走。 正打算橫穿個路口,花盈袖眼角瞄見一列手持長矛的衛兵走過,又拉著和尚縮了回來,讓和尚龐大的身軀遮住自己。 那隊衛兵從和尚面前走過,沒有一個轉頭注意他們。花盈袖看到那些士兵頭上都有「月氏士兵」的字樣。在她看來,那些字是紅色的,也就是說這些NPC會主動攻擊她。 士兵們目不斜視地走過去了,花盈袖剛剛舒了口氣,耳邊又聽到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從和尚的胳膊底下稍稍探出頭,她看到又是一隊士兵走過。這次是「匈奴士兵」。 好不容易等士兵們都走過去了,她卻拽著和尚的衣袖不敢隨便行動,怕一個不注意又來一隊啥啥士兵。 和尚不知出於何種考慮,也杵在那兒不動。 和尚不動,花盈袖不知他打的什麼主意,就不免焦躁起來。他倆靠著土牆,縮在牆根陰影裡,很難引起別人的注意。 很快,快到花盈袖的耐心還沒有完全被磨滅,她就知道了和尚不動的原因。 她的頭頂上傳來了細細的對話聲。 不自覺地半轉過身子,把耳朵貼在牆上,那語聲愈發清晰了: 「這樓蘭王安歸也太不識抬舉,暗自與匈奴勾結不說,還扣押我大漢來使……」 「安歸這麼做也不足為奇,他本來就是匈奴侍子,現在被匈奴扶上王位,親近匈奴也是自然的。」 「燕兄你這話就有辱我大漢子民的血性了,無論如何,這事情被我楚狂看見了,就不能坐視不理。」 「大漢子民?嗤,楚兄所言差矣,樓蘭境內豈有大漢子民?不過,我對這漢朝來使也有些興趣,不如……」 花盈袖心下暗自感歎:世界真是奇妙,她這廂幾個菜鳥玩家正在密謀怎麼黑名潛入樓蘭城,那邊廂的NPC也在密謀,密謀闖樓蘭地牢……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三十章 無論NPC的對話多麼精彩,對此刻的他們來說也只是個小插曲罷了。 和尚屏息靜氣,直到確定上面密謀的兩人已經遠去,才開始活動手腳。 「啊,師父,我怎麼覺得有些不對勁呢?好像過了不只六天啊,怎麼還沒提示早上八點強制下線?」忽然想到這個問題,花盈袖低聲叫了起來。 和尚調出面板看了看,才說:「今天剛好第六天,子時服務器關閉。隱藏地圖的時間流速跟地圖外面的不一致。」 花盈袖「哦」了一聲。這就難怪了,雖然沒仔細數日子,可她感覺上在「失落鎮」過了快半個月了,原來是因為時速不一樣…… 客棧在樓蘭城的中心位置,他們現在是沿著牆慢慢往外城移動。為了避人耳目,倒是不好向西邊走直線了,只能兜遠路繞圈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走得花盈袖雙腿發酸,他們才看到了城牆的影子。 繞了這麼多路,小花同學早分不清哪兒是西了,只能跟著西風瘦馬亦步亦趨。 戌時是晚上七點,花盈袖抬頭看看天——太陽還沒下山呢。 和尚對於「踩點」這種事似乎頗有心得,拉著花盈袖走過無數隱蔽小道。 他一邊走,一邊壓低著嗓音提點小花同學:哪條道上的巡邏比較鬆懈了,哪兒有暗巷了,哪兒的牆其實是可以翻過去的了,如果在哪兒哪兒被堵可以往哪個方向逃了…… 花盈袖聽得兩眼冒金星,暗自感歎和尚是個軍事人才。他要擱到地道戰那年代,指不定也能混個巷戰總指揮啊……就此,和尚在花盈袖心目中「光明磊落」的形象也開始有所改變。 沿著城牆不知道又繞了多久,和尚才興奮地指著某處對花盈袖道:「看,那是西門。」 花盈袖抬頭望去,夕陽的餘暉籠罩著那邊,把城門和經過的行人都鍍上了一層棕金色的光暈。由於之前走路的時候一直只看著腳下,花盈袖這時候才發現樓蘭的建築很有特色,大多數土房是四方形平頂的;可也有少數建築像寶塔似的層層磊疊,下圓上尖。 兩人又貓著腰搜尋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找到小李飛刀信上所說的「城牆缺口」。 此時,離戌時還有一個多小時了。 兩人潛到缺口下面,發現城牆下時不時有巡邏衛兵經過。一回頭,和尚瞧見個廢棄的屋子,拉著花盈袖就翻窗而入。 這間屋子像是很久沒人居住,所謂的窗子也僅僅是在牆壁上鑿了個洞。 被和尚扯進屋的花盈袖差點摔了個倒栽蔥,要不是因為和尚及時提住她後領沒真的讓她的臉和地面接觸,她差點懷疑和尚是有意報復那羚羊一壓。 即便是如此,兩人的劇烈動作還是震落了不少牆上天花板上堆積的灰塵。塵土洋洋灑灑,落在兩人頭上衣服上。 花盈袖捏著鼻子拚命忍耐才沒讓噴嚏衝出來。她想,畢竟這兒離城門不遠,城牆上也有站崗的,誰知道打個噴嚏會不會把守衛引來? 隨意打量了下空曠的屋子,她往窗戶下一蹲,時不時探個腦袋看看外面的動靜。視野真好,正對缺口,她在心下暗讚。 西風瘦馬比她安靜多了,只是往窗邊的牆上隨意一靠,就一手橫置腹前,一手托著下巴冥思起來。 花盈袖很是懷疑,他究竟是沉思還是打盹。 就在花盈袖快睡著的時候,和尚扯了扯她的胳膊。 夜幕降臨,天氣驟冷,快戌時了! 花盈袖挺直了背脊,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臟噗通噗通的跳動聲。 她緊張地往缺口方向探啊探的,撐著窗台就想跳出去。這時她聽到了鈍物叩擊牆壁的響聲,動作不禁頓住,抬起的腳也縮了回來。 缺口那邊人影一閃…… 小李飛刀躍了進來。他不是黑名,不用害怕守衛,於是背著手吹著口哨假裝散步,一雙眼卻東張西望,顯然是在找人。 事實上,那群正在交接班的守衛,聽到口哨聲也就往這邊瞄了一眼罷了。 「老李!」花盈袖低呼出聲。天還沒有全黑,她能看到對方頭上的字。 小李飛刀聽到了她的招呼,腳步頓了頓,用他的筆桿敲了牆壁幾聲,一個閃身躍入花盈袖和西風瘦馬藏身的屋子。 花盈袖早就往裡退了些,不再堵著窗子。 這時城牆上又是黑影一閃。 「小強!」花盈袖小聲招呼。 不是她眼神好,實在是小強倏忽來去的身形太過熟悉。一團漆黑中反射著爪子的金屬寒光……在這樣的夜色下,從她的角度看去,十分醒目。 黑影頓了頓,顯然也看到了她,一個縱躍從她頭頂躍入屋內。 果然是小強,他的腰上繫著麻繩。來不及說話,他扯動了幾下麻繩。 很快,薄荷糖果、趙燕子兩人也循著繩子躍了進來。而後幾個人一起用力,把繩子另一端的沙漠一把火也扯進了屋子。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像是排練了好多遍似的,總共花費了不到2分鐘的時間。 幾個人都癱坐在了地上,相視而笑。 「終於進來了。」薄荷糖果擦擦額頭因為緊張而沁出的汗珠,壓低嗓子道。 「就是,沒想到這麼容易。」沙漠一把火解開腰間繩子隨手一丟,一把抱住花盈袖,「你沒事吧?」 「沒事,升了兩級。」小花同學被沙漠的鎧甲硌得有些疼痛,齜牙咧嘴傻笑。 「不錯不錯,離15級又進了一步。對了,沙漠她是打算主攻鍛造技能了,小花你呢?打算進什麼門派?」糖果問道。 「啊,我想練毒……」緋歌和趙飛燕放倒採花大盜那段實在是太讓她印象深刻了。毒藥實在是任務打怪必備佳品,一毒在手,事半功倍…… 「毒的殺傷力是大,不過……」趙燕子吞吞吐吐。 「嗯?」花盈袖問。 「毒藥煉製麻煩,而且消耗量巨大。想練好毒,除非你有個煉藥的生活玩家朋友,或者你有大量資金支持,或者你自己苦練煉藥技能?」趙燕子一臉商量探討的神情,卻把沙漠懷裡的小花打擊得肩膀縮了又縮。 沙漠終於把花盈袖給放了開來:「要是練個暗器什麼的,雙修個毒也不錯啊。《逍遙》裡的純毒玩家少之又少,可輔修毒的可多了去了。」 小李飛刀開口:「老大你自己看著辦,關鍵是自己喜歡。」他拿起腰間那只碩大的毛筆轉了起來,「看,我這武器多麼符合我的藝術修養文人氣質……」 小強很不給面子地假嘔起來:「你不是天天說自己是奸商本色麼,咋又來文人氣質藝術修養了……」 小李飛刀摸著腦袋乾笑,把筆收了回去:「對了,老大,你那隱藏任務得了些什麼獎勵?」 「啊!」花盈袖手忙腳亂地翻找腰帶,「得了個黃金武器,我還沒看是長啥樣的呢……」 眾人皆無語。第一次見有人這麼不把黃金武器當一回事。 此時花盈袖對著手上出現的一米多長的兵器發愣。還好她正坐在地上,否則這把跟她甚高差不多的大刀忽然出現,非把她壓趴下不看。 這把刀刀柄和刀鞘皆為暗紅色,刀柄雕刻成鳳頭形狀略向刀刃彎曲,刀鞘鏤刻著錯綜複雜的花籐圖案,看上去十分精緻。 可惜它包裝再精美也掩蓋不了它是一把寬背大刀的事實。這樣的刀,適合劈砍,不適合戳刺,與「優雅」注定無緣。 看了它的屬性之後,她越發欲哭無淚: 「名稱:百煉馬刀。 品階:黃金。 等級要求:11。 屬性:攻擊力45-50; 附加暴擊10%; 附加命中10%; 有幾率引發連續失血; 可成長,綁定。」 花盈袖哆嗦著唇,帶著一絲希望問道:「可成長的意思是不是說隨著人物等級提高,屬性也會提升?」 「可成長的黃金武器?」小李飛刀愣了下,而後兩眼發光,「發了,發了!老大,你不是練毒麼,那幾個有毒的門派都沒有刀系技能,這把刀……可以賣個好價錢!」 「綁定。」花盈袖嘗試著拔出部分刀身,頓覺寒氣撲面而來。 「不可交易不可搶奪,死亡有機會掉落。」小李飛刀喃喃,眼光戀戀不捨地在刀身上流連,「為了不辜負這把刀,老大,你還是委屈些吧。」 「其實我也不是那麼喜歡毒……」手指撫過清晰映照出自己面龐的刀背,花盈袖的目光有些癡迷。 試想她踩著牆頭,底下匍匐一堆怪物屍體,高舉大刀對月狂笑,長髮飄散……那場景,怎麼著也比在敵人背後撒一把毒粉來得過癮吧……某人陷入了自己想像。 「那我就選練刀的門派好了。」深吸口氣,花盈袖道。 「啊,老大來我們明教吧,刀系技能只有明教和六扇門有。我們明教是最團結友愛的門派,從來不會發生內訌……」小強開始拐人。 「著什麼急?現在我們個個都是過街老鼠,等黑名消除了再說吧……」沙漠一把火打斷小強。 「也是。」 這時花盈袖抬頭看西風瘦馬,但見他還是背靠著牆一言不發。好像,人多的時候他就習慣保持沉默? 順著花盈袖的視線,大家像是這才看見和尚。小強衝過去打了他一拳:「老馬你怎麼也在這?」 和尚露出個憨厚的笑容:「碰巧。」 「啊,對了,我是在隱藏地圖碰到他和緋歌的。那個任務還得了張地契,因為緋歌她們出力比較多,所以就給她們了。」 「地契?」小強怪叫一聲,「老大,你們的幸運值也太高了吧?」 小李飛刀正了正面色:「老大,地契給人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我得問你,你們究竟想建個什麼樣的幫派?稱霸《逍遙》?不受人欺?還是隨便建個?」 薄荷糖果先舉手:「我沒意見,我的理想就是做個幫派的核心成員。幫派規模多大那倒無所謂。」 「我跟糖果共同進退,一個意思。」這次開口的是趙燕子。 「啊,我麼,我懶得動……我就想我隨便窩哪鍛造的時候,有個幫派頻道還能和糖果她們聊聊天。」這是沙漠。 「我也無所謂啊哈哈。」小強摸頭傻笑。 「我明白了。那咱們就建個跟『家』一樣的幫派吧。人少些沒關係,可都得是能完全信任的,可以把後背交給對方,不用提防,不用爾虞我詐,全都一條心。雖然我也沒建過幫派,不過我還是覺得,幫派這玩意兒,不怕人少級低,就怕人心不齊。」說著說著,小花同學也有些期待這樣的一個「幫派」了。 她沒有注意到,自打看到那「百煉馬刀」的刀身,跟刀身上倒映的自己對視後,她的情緒就很是亢奮。 「這樣好!」小強他們幾個異口同聲。 「那既然這樣,地契的事就不用著急了。」小李飛刀拍拍胸膛,「到時候花點小錢隨便買個小房子就能做幫派據點了,這叫大隱隱於市。」 幾個人聊得正高興,和尚忽然一聲大喝:「有人,快走!」 這時大家也聽到了不遠處此起彼伏的喊叫聲。 「抓刺客啊!」這喊叫聲正往眾人所在的方向移來。 「小花交給你了!」小強反應很快,對和尚吩咐了句,就指揮大家往城內撤退。顯然,他對樓蘭城的地形很是熟悉。 趙燕子和薄荷糖果率先飛上屋頂,然後開始拉沙漠一把火。小李飛刀和小強在後面推沙漠以助一臂之力,而後幾個人開始在屋頂縱躍來去——自然,沙漠縱躍不起來,是被拉著連跑帶滾。 留下的兩個人面面相覷。 「你覺得我跳得上去嗎?」和尚COS面癱。 花盈袖看了看高高的屋頂,又對比下和尚的體型,視線還在他疑似受傷的腰部轉了轉……仔細考慮中…… 眼皮跳了跳,小花同學當機立斷,掏出建幫令往還看到到背影的沙漠他們的方向丟去,飛快地說出一溜話來:「經過血淚的教訓我終於充分地認識到我就是個命途多舛崎嶇坎坷的傢伙,我隨時可能失蹤隨時可能不見所以這牌子還是你們收著吧,一切都是那浮雲啊你們不要等我了你們要建就自己先建吧……」 感謝沙漠拖慢了那幾個人的腳步,她能看到小強接住了令牌。 這個時候舉著火把的衛兵隊已經來到了他們面前。花盈袖早把武器都收回了腰帶,舉起雙手叫道:「我是良民繳械不殺……」 當頭一張大網罩下——「我看你們還往哪跑,這就叫做自投羅網!」冷笑聲響起。 花盈袖發現自己已經被和尚撲倒,只不過和尚兩手撐地給她撐出個空間沒讓她被壓,偏著腦袋,她依稀看到和尚的背上似乎還倒著兩個陌生人。 和尚給花盈袖撐起的空間很快就沒有了,因為撒網的人開始收網。 「都抬回去!」一聲令下,四個人被壓縮成球狀被綁在跟竹竿上被人抬著走。 就像《西遊記》裡唐僧和豬八戒被妖怪抓了以後綁回洞裡準備清洗屠宰那樣……小花同學內心淚流滿面,扒著網的孔往外看,渾然不覺自己就在和尚的懷中。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三十一 情景回放: 未時三刻。 樓蘭王宮。 「報——」隨著長長一聲呼喊,殿外衝進來個侍衛打扮的人跪倒在王座之前。 樓蘭王安歸與身邊的心腹謀士對視一眼,而後一揮袍袖:「說。」 侍衛單膝跪地,拱手低頭:「暗部查探得知燕於軼、楚狂二人密謀夜闖地牢,營救漢使。具體情況是……」 一通簡明扼要條理清晰的匯報之後,侍衛恭恭敬敬立到了一邊。 樓蘭王的謀士取出地形圖,撫髯一笑,兩眼射出精光:「這燕於軼和楚狂兩人是在大膽,先搗亂龜茲宮廷不說,現在居然還想在我樓蘭作亂,實不把為西域諸國放在眼裡。今日定叫他們來得去不得!大王請看,他倆夜闖地牢,必然要經過這裡這裡,我們可以在那裡那裡布下人手,燕於軼他們發現自己行蹤洩露,只能從這裡這裡逃亡,為躲我樓蘭追兵,他們必然向守衛最薄弱的西門方向逃跑,這條是必經之路,我們可以在這裡、這裡、這裡三個點布下天羅地網,叫他們自投羅網!」 謀士食指最後點的一個地點,正是花盈袖他們後來藏身的廢屋窗前…… 樓蘭王安歸大笑:「卿一向算無遺策,此次就由你帶人捉拿那兩個不知好歹的漢民吧!」 …… 回放結束。 --------- 當小強五人翻上屋頂之後,花盈袖和西風瘦馬跳出窗口,對高高的屋頂一籌莫展。 就在小花同學思索和尚帶著她跳上屋頂的可能性的時候,被眾多士兵圍追堵截的燕於軼和楚狂也正在往這個方向奔跑。 於是就在小花同學當機立斷丟出建幫令的瞬間,燕於軼和楚狂一個拐彎停步不及,撞上了陰影中的西風瘦馬…… 四個人就這麼疊了羅漢,樓蘭士兵早有佈置,當頭一網就把四人一舉成擒。 只能說,小花同學他們太倒霉了,人士兵的目標根本就不是黑名玩家,在有重大任務在身的時候,這些士兵甚至會對黑名視而不見——可偏偏他倆要站在人大網底下,人就把他們當燕於軼同夥給一塊兒網了。 小強仗著明教輕功的爆發力,一躍而出穩穩接住了花盈袖拋來的建幫令,有些疑惑地看向小李飛刀:「少林的不會輕功嗎?」 小李飛刀摸摸下巴,也很是不解:「不會吧?我經常看到光頭和尚飛簷走壁的啊……」 幾人商量不出結果,對比了下己方實力和官差人數,只能遁走。 一邊走,薄荷糖果不自覺地感歎:「怎麼今天花花這麼有主見,還會丟牌子……」 趙燕子符合:「是啊,平時不是叫她做啥她才做啥,不叫就不動麼?」 沙漠沒有接兩人的話,而是從頭盔裡射出兩道火辣辣的視線直視微笑的小強:「令牌是花花採集得的,我們說好了讓花花建幫派,你可別自作主張!」 小強把令牌高舉過頭頂:「我哪敢呀姑奶奶?這令牌還是你收著吧。」說著就把它遞給沙漠。 沙漠把他的手推開:「放你那,我監視。」 小強無言,乾笑了下照做。 花盈袖扒著網的孔往外看,渾然不覺自己就在和尚的懷中。小強幾個拖著重鎧甲沙漠的身影在她的視線中漸漸隱沒不見,花盈袖舒了口氣,扭過頭去…… 她這一扭頭,只聽「刺啦」一聲,和尚質量不大過關的袍子就被花盈袖給蹭開了條大口子。 花盈袖脖子僵了僵,趕忙把臉再轉向網兜方向,她眼神亂轉不敢看和尚的神色,只聽得頭頂傳來一聲悶笑。 和尚的聲音怎麼變了?耳朵捕捉到小聲的花盈袖暗自納悶,卻依然沒有勇氣回頭。 於是她也就沒有發現,悶笑聲並非發自和尚。 --------- 一網四人像豬玀似的一路被抬著穿街走巷,進了一座氣勢恢宏的建築之後停了下來。森嚴的銅鑄大門在他們身後關上,從外面看去就像他們幾個被猛獸的大口吞沒。 然而實際上,僅僅是抬竹槓的人換了幾個,走過幾道暗門之後,沿著石階蜿蜒而下罷了。 ——所謂的地牢,自然是在地下。 像貨物似的被隨意丟在牢房地上,花盈袖被摔得兩眼直髮花。一抬頭,她只看見那幾個完成丟人工作的侍衛利索地關門落鎖,隨即就消失在石階轉口處;聽聲音,他們把轉口處的一扇石閘門也重重關上了。 那些人只是把網兜的結稍稍鬆開,並沒有把網拿掉。 七手八腳地從網中掙脫開來,花盈袖發現自己正面對著和尚。 他的外袍果然被扯了道長長的口子,使得整件衣服像個破布袋似的掛在身上。不過這不是什麼大事,在《逍遙》中,男性也穿著件白色小背心樣式的「新手內衣」,避免走光。 花盈袖抓了抓頭,站在牢房的茅草堆上看著和尚,為自己的「過失」感到很抱歉。 ——別指望她羞澀,隨著身體的變小,丫根本連性別意識也淡化了。 「怎麼這麼容易就脫線,這質量也太差了……」無視另兩個在地上盤膝坐下的陌生男子,花盈袖看著似乎在沉思的和尚,小聲開口想為自己辯解。 西風瘦馬找了處比較乾燥的地方,扯過稻草堆隨意鋪了下,也坐了下來。他看一眼花盈袖,不甚在意地說:「耐久度快耗光了。」 耐久?花盈袖扯扯自己身上的衣服——他們好幾天一直在一起,好像沒經過什麼戰鬥啊,怎麼會耐久耗那麼多?不自覺地蹭到和尚身邊坐下,她猛然想起自家羚羊把和尚撲倒那回事。難不成,就是那樣耐久耗光了?要這麼說來……和尚那衣服變成那樣也確實是她的錯…… 現在天已經黑了,地牢窗戶開在很高的地方,坐在地上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但是冰冷的感覺像蛇一樣往骨子裡鑽。花盈袖一邊呵氣一邊搓自己的手掌,眼睛在和尚胸口瞄來瞄去,罪惡感愈來愈重:和尚會不會凍出啥毛病? 左張右望,花盈袖看見牢房外面只有兩三個穿皮裘戴皮帽「月氏士兵」在圍在一張木桌前呼啦呼啦地進食。那幾個士兵只顧吃食談笑,沒人看一眼牢房這邊。見沒人注意,花盈袖從腰帶裡翻找出件看上去比較厚的白板布袍,遞給西風瘦馬:「能穿吧?御寒……」 西風瘦馬不以為意,接過就披在了身上,他的眼睛卻透過牢房欄杆的空隙一直隔壁牢房背對著大家側躺的蜷縮的人影。 此時一聲戲謔的口哨聲響起:「我說,你們是父女?女兒還幫父親準備了換洗衣衫?」 什麼準備?那是因為《逍遙》的裝備沒有男女之分,隨便哪個人套上,衣服都會自動貼合人物身體好不?不過花盈袖沒有解釋出口,因為她已經發覺了開口的正是和他們一起被抓進來的兩人之一。燕於軼,NPC。 「燕兄你還有閒心管他人之事?你就不怕樓蘭王送咱倆上斷頭台?」另一個NPC楚狂如是發表意見。 燕於軼看上去像個落魄的酒鬼,頭髮草草束起,倒有大半散落在耳邊。他的腰畔繫著個大酒葫蘆,此刻他以拇指和食指叩擊葫蘆,發出金石撞擊般清脆的鏗鏘之聲,他搖頭晃腦,和著敲打的拍子吟詠:「生有何歡,死亦何懼,今朝有酒,今朝醉……」 楚狂像是對同伴的癲狂無可奈何,轉頭看向西風瘦馬:「你是何人?」這楚狂名中帶個「狂」字,說起話來卻是一本正經嚴肅異常。 和尚摸著下巴比劃牢房柵欄的粗細,漫不經心答了句:「路人。」 花盈袖看他的動作看得眼皮直跳:她怎麼覺得和尚想用錘子把牢門砸個稀巴爛而後直接越獄? 燕於軼拔開葫蘆塞子大口灌氣酒來,酒水順著脖子淌下,惹得整個牢房都飄散著一股刺鼻的酒味。他喝了好幾大口,將葫蘆拋給西風瘦馬:「相逢即是有緣,兄弟,給燕某面子的話,可否共飲?」 和尚也不說話,接過葫蘆就仰頭效仿燕於軼咕嚕嚕灌了起來。 這麼一來,質問的氣氛全都沒了,楚狂不禁跳腳,指著燕於軼的鼻子道:「燕兄這是何意?此兩人身份不明,你怎能如此隨意與人稱兄道弟?」 「身份不明?」燕於軼雙眼一瞇,俯過身湊近西風瘦馬,指出如電,在他耳後夾起張紙條…… 燕於軼撐開紙條,令眾人看清楚紙上字樣: 「今借狐皮一用,來日定當奉還。為感大恩,如君有難,偷天門上下一定竭力相幫。——偷天門第十八代掌門盜帥夜留香敬上。」 狐皮?小花同學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腰帶裡確實是少了些東西。 「掌門師侄的故人,怎麼能算身份不明呢?」燕於軼笑道。 楚狂愣了。 西風瘦馬也收回了一直膠著在隔壁牢房那人身上的視線。 小花同學靜靜等待燕於軼的後文,誰知他又轉了話題,搖頭歎道:「楚兄,這次你我可栽了,沒想到樓蘭王身邊有如此善於佈局之人。」 楚狂苦笑:「西域一向是未開化的民族,什麼時候也重視起謀略來了?不過你我這次確實失策。安歸一向膽小如鼠,向大漢和匈奴兩面稱臣,攻劫漢使也只是暗中進行,這次一反常態公然扣人,顯然是有所倚仗……」 燕於軼哈哈笑著拍自己大腿:「咱倆自大慣了,腦子也退化了。」 這邊談得熱鬧,牢外的「月氏士兵」似乎連往這看一眼的興趣也沒有。見衛兵似乎很是放任他們,花盈袖終於忍不住從腰帶裡取出「百煉馬刀」。 「你們有什麼打算?」看著刀,花盈袖心裡思量著用刀砍壞柵欄的可能性。 花盈袖一直縮在和尚造成的陰影裡,那兩個NPC都沒怎麼注意她。此刻聽她說話,一看過去就看到把比她人還高的大刀,不禁嚇了一跳。 燕於軼摸摸鼻子:「你這刀哪來的?」此句問的很是小聲。他們兩個的武器早就已經被收繳。 和尚不言不語,手上也憑空多出倆大銅錘。 楚狂「呵」了一聲退開稍許,而後和燕於軼一起,換了個位置坐下,把花盈袖和西風瘦馬擋在內側,阻隔牢房守衛的視線。 花盈袖拔出一部分刀身,讓那兩人看到寶刀的寒光,咧嘴笑道:「這是生來就有的能力。」 和尚扭過臉去,小聲說了句:「**……」 燕於軼眼睛亮了:「難怪二位和師侄有故,這實在是難得的神偷天賦啊,有沒有興趣拜我為師?」 「學盜賊技能?」花盈袖的眼睛也亮了。《逍遙》沒有盜賊門派,不過聽說到處都有所謂的「遊俠」招收沒有拜入各大門派的弟子,神偷什麼的到處都是。有很多玩家都遇到過,不過這些所謂的「遊俠」大多是半吊子水平,欺世盜名,所教內容與各大門派的水平相距甚遠,還都有個規矩說拜了遊俠就不能再投身大門派。久而久之,上當受騙的人多了,一般玩家寧願中規中矩投靠各大門派,再不寄希望於虛無縹緲的隱士奇人。 想到這,花盈袖有些不信任地上下打量燕於軼:「學你的技能有什麼要求嗎?」 燕於軼看了看暗紅色的百煉馬刀,咳了聲:「我派也有刀系技能。要求麼,就是不得叛師,不得再投其他門派,否則受神偷門追殺。當然,如果你真有心拜入我偷天門,還得完成試煉……」 啊,不能拜入其他門派,那和尚怕是不能入了。花盈袖低頭考慮,想到在失落鎮的時候,見利忘義他們無聲無息就打劫了自己的腰帶,想來這偷天門也是真有幾分能耐……想到這,她一咬牙:「好,我想入!」 畢竟,「盜竊」也是一門稀有技能,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叮!玩家接受任務『偷天門入門試煉』。」 楚狂早就扭過了臉,花盈袖沒看到他一臉不忍。 「燕兄你又拐騙苦力了……」楚狂拉了拉燕於軼的袖子,傳遞了個只有兩人才懂的眼神。 燕於軼笑出一口大白牙,使勁拍打花盈袖肩膀:「來,我們來說說計劃……」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三十二 燕於軼笑出一口大白牙,使勁拍打花盈袖肩膀:「來,我們來說說計劃……」 他的計劃還來不及出口,就被一聲咳嗽打斷…… 隔壁牢房的人翻身坐了起來,看向他們這邊:「早就聽聞遊俠燕於軼和楚狂乃性情中人,今日一見,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 楚狂看清那人模樣,一臉激動地撲了過去,抓住欄杆往那邊探出手去:「傅兄,你怎在此?」 就連一直憊懶狀隨意坐著的燕於軼也挺直背脊,側身望向那人,又驚又喜:「想不到啊想不到,這次的漢使居然是你……」 花盈袖小聲問西風瘦馬:「怎麼,傅介子很有名嗎?」她已經看清楚了隔壁那人頭上的字樣。 西風瘦馬肚裡貌似還有些存貨,略一思索便道:「《漢書》有記載,樓蘭兩面稱臣多次反覆,大漢為殺一儆百,派傅介子刺殺樓蘭王安歸。」 花盈袖看向西風瘦馬的眼光立刻變成了崇拜。天知道她歷史無能,見和尚如此侃侃而談,便升起一股「這人好厲害啊博覽群書」的感覺,和尚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幾分。 殊不知兩人的小聲嘀咕已經完完全全被傅介子收入耳中。 「小兄弟好見識!」傅介子歎得一聲,利眼掃向西風瘦馬,「只不知如此機密要事,你又如何得知?兄弟所言《漢書》又是何物?」 「師門密要,請恕小僧不能告知。」和尚反應很快,雙掌合十故弄玄虛。 傅介子和《逍遙》中的絕大部分NPC一樣,是沒有自己和「玩家」不同的意識的。面對這樣的NPC,解釋說「因為我們是玩家所以知道部分劇情」,無疑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誰知和尚玄虛一弄,傅介子的態度就由戒備變成了了然:「原來大師是方外之人,這就難怪了。」 花盈袖在心裡擦汗,面上卻還擺出副贊同傅介子所言的神色。 「那麼大師有何妙計?」傅介子湊了過來附耳問道。 於是牢房四人和隔壁的傅介子五顆腦袋湊到了一起——雖然中間隔了牢房柵欄。 西風瘦馬左手扯著右手的袖擺,右手食指在虛空畫了個圈,面露微笑:「該如何做,施主心裡定然已經有了計較,小僧說的可對?」 花盈心裡的汗流得越發洶湧澎湃了:敢情這和尚撞神棍裝上癮了? 傅介子聽著西風瘦馬的話,卻是大為受用,撫鬚輕笑:「大師實乃高人也。老夫心中是有一計,只是還須幾位幫忙。」他的手指在虛空飛快地劃了幾下。 花盈袖只看得出他劃的是兩個古體漢字,至於是什麼字,她可就不知道了。好在楚狂已經念出了聲:「貪財。」 燕於軼叩擊又系回腰畔的葫蘆,若有所悟:「安歸貪財,確實是個可以利用的弱點。」 傅介子抬頭望了下牢外的守衛,說了句「隔牆有耳」,就在楚狂伸出柵欄的手掌上寫寫畫畫。 傅介子所書,大家都看了個清清楚楚,楚狂燕於軼乃至西風瘦馬都看得眼睛發亮,只花盈袖看不明白那些古體字。 見她懵懵懂懂,燕於軼小聲道:「看你的任務。」 聞言,她這才想起打開面板查看方才接受的入門試煉任務: 「任務名稱:偷天門入門試煉; 任務目標:幫助燕於軼、楚狂、傅介子成功刺殺樓蘭王安歸; 任務提示:找到能令樓蘭王感興趣的『珍寶』,引出樓蘭王; 任務獎勵:加入門派『偷天門』,獲得稱號『偷天門弟子』,獲得門派技能書3本;經驗若干,銅板若干……」 難不成燕於軼未卜先知,之前給她任務的時候就知道了傅介子的打算?這個小小的疑問僅僅是在她腦海轉了一圈,便自動引申出個「任務需要」的答案,被她忽略過去。 「我們怎麼出去?」花盈袖對著傅介子使勁比口型。牢房的木柵欄很容易解決,但是門外的那幾個守衛再怎麼不盡責也不至於眼睜睜看著他們越獄,而且,被抬進來的時候她就看見轉角處有道石門,傳過石門沿石階上去之後還有好幾道暗門…… 花盈袖自問沒有關羽過五關斬六將的能耐。 傅介子站了起來,走到牢房靠裡的牆邊,靠近兩間牢房之間的那道柵欄的地方,蹲了下來。 幾個人跟著他挪了位子,仔細觀察。 接著窗外射入的薄弱的星光,以及地牢牆壁插著的火把微微的火焰跳動,傅介子在牆面叩了幾下,在某個特定的位置抽出一塊磚來。 地道!花盈袖一驚,回頭看向那幾個還在大腕喝酒的月氏士兵——這是一種多麼偉大的情操啊!傅介子在這不知道鑿地道鑿了幾天,總會有些叮叮咚咚的敲擊聲吧,那群守衛是出於什麼心理居然充耳未聞? 多日的牢獄生活並沒使得傅介子受多大的苦,除了髮絲凌亂了些,他看上去衣衫尚且整潔,面目也還算紅潤。捋了捋鬍須,他高深一笑:「這是老夫發現的前人饋贈,老夫研究過樓蘭皇城地形,從這地道出去是一間廢棄民屋的地窖,老夫有九成把握可以躲過追兵耳目。」 那還等什麼?在幾個人的目光催促之下,傅介子又移開了幾塊磚,露出恰容西風瘦馬那樣高大的人可以匍匐通過的洞口。 不等燕於軼開口,花盈袖便拔刀出鞘,像柵欄揮去——用的正是和尚教她棒打小雞的一貫招式。 兩間牢房瞬間便被溝通,月氏士兵聽到響動扭過頭來,卻沒立即反應還呆立在原地。 幾個人很有默契地按順序爬入地道。 和尚在倒數第二個,因為他的體型,攀爬得有些吃力,在他身後的花盈袖收了大刀,使勁推他助他一臂之力。 月氏士兵終於有了動作,手忙腳亂地開鎖追過去。 這時大家已經在彎彎曲曲的地道爬了一段距離,花盈袖一回頭,正看到洞口光亮被擋住了,知道是有人追了過來,心下不免有些焦急。 又是一處轉角——花盈袖回頭,看到一片漆黑,再看前方,光亮依然是被和尚擋得一點也看不見。 靈機一動,她仗著「武器不會傷害主人」這點,把已經作廢了的新手大刀取了出來,摸索著將它刀鋒向上固定在巖縫之中。地道裡一絲光亮也無,大刀插在那完全看不出來。 稍稍檢查了下,她再度跟上和尚…… 又爬了一段距離,她依稀聽到身後傳來的壓抑的呼痛聲。在她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一雙鮮血淋漓的手掌以及一張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甩甩頭,她想把心底的不安甩出去。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她的眼前終於有了光亮。 原來和尚他們已經到了出口,掀開了頂上的蓋子。爬上去之後,果然是一間地窖,然而並不像是廢棄的樣子,而是堆了不少罈子的酒。 見到牆邊整齊碼放的酒甕,燕於軼一把撲了過去,拍開封泥抽著鼻子發大力嗅聞空氣中的酒氣,把腰畔葫蘆灌滿之後還不滿足,乾脆把腦袋伸進酒缸咕嚕嚕飲了起來。 楚狂像是見怪不怪,同傅介子以及和尚搬了兩缸最大的酒罈過去壓住出口。 傅介子和西風瘦馬隨口聊了幾句,發現對方都對樓蘭地形很是熟悉的樣子,很快便互相補充互相提醒地商量好了路線和目的地,率領大家開始新一輪的逃亡。 楚狂費了很大的勁才把打算醉死在酒缸之中的燕於軼給拉了出來…… 見楚狂和燕於軼的模樣,花盈袖不禁失笑。這一笑,倒也把「暗刀傷人」的不安給驅散乾淨了——她只是傷了個人形怪,何必太在意? 終於安定下來,四人席地而坐。 藉著星光,花盈袖望向傅介子,終究忍不住開了口:「傅大人的意思是,安歸貪財,又膽小不敢見人,我們必須拿個珍寶引他出來?」 聽得她所說的「膽小」兩字,傅介子忍不住清咳兩聲,不予置評:「老夫這次的謀劃本來進行的很順利,帶了大箱珍寶以大漢賞賜的名義請求覲見樓蘭王,安歸已經上當同意招待我們漢使。誰知招待前一晚忽生變故,老夫被抓,珍寶也全都被劫掠了去。」 楚狂和燕於軼對視苦笑:「我們也是栽在了安歸身邊那謀士的手上。」 傅介子頷首:「老夫也是直到獄中才知曉樓蘭王身邊多了個能人。因此,老夫不得再露面,此次任務只得有勞各位,所謂珍寶,只怕也得另想法子了。不知幾位身上可有稀罕之物?不求價值連城,只求樓蘭王沒見過的唬唬他也就罷了。」 「稀罕物?」幾人你望我我望你。 「啊,這個成不?」花盈袖想起自己有顆琥珀似的「山雞元魂」,掏了出來。 不承想,這珠子比上次見到的時候大了一圈,足有龍眼大小,在黑暗中看來流光溢彩。居然是夜光的,花盈袖咋舌。 傅介子接過珠子翻來覆去擺弄了下,面現喜色:「此物甚好,安歸必引以為奇。」 花盈袖再度開口:「可是傅大人,你的法子已經被識破,怎能再用一次?」 傅介子撫鬚輕笑:「若是往常,安歸自然會有所提防,可是眼下他倚重謀士,就會不自覺地把自己的腦袋閒置……而那個謀士麼,越是聰明的人就越會把簡單的事想複雜,此刻他定然以為老夫已經離開樓蘭搬救兵另謀他法,而不會想到老夫再用一次老法子……」 時間,也在這時到了子時。 服務器關閉,玩家將強制下線……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三十三 鄒江涵下了遊戲,用最快的時間洗漱吃早飯就來到了公司。 中午空閒的時候齊聚一堂,韓郭郭她們幾個問起鄒江涵的現狀。 鄒江涵簡略描述了下,自然也不忘提那刺殺任務,引來一片驚歎。 韓郭郭下忍不住叫了起來:「我還以為我遊戲運氣好的不得了了,沒想到你居然比我更甚一籌,幾乎就是任務不斷啊……要知道《逍遙》這個遊戲實在是太難接到任務了。」她感慨完,才發現一旁的吳慧很難得地沒有立即附和自己,而是在托腮沉思。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吳慧緩緩開口:「能不能把你們在隱藏地圖發生的事再詳細說一遍?要知道,隱藏地圖就意味著遊戲開發商要耗費更多的資源,耗費更多的人力物力,所以我認為開發商不會無緣無故就弄個隱藏地圖出來。」 鄒江涵於是開始了詳細解說,連NPC的台詞都背了個八九不離十。 吳慧托著腮聽得很是仔細。 鄒江涵講完之後,室內一片安靜,大家都眼巴巴地望著吳慧。 「我有幾個結論:第一,《逍遙》並不是任務少,而是玩家沒有觸發任務; 第二,這個遊戲的NPC有自己的『情感』,有自己的『人生』,沒有玩家參與的話他們也會自動成長; 第三,對比任務獎勵和刷怪的獎勵,可以看出這個遊戲其實是鼓勵玩家與『NPC』互動的; 第四個不算結論而僅僅是我的揣測,聯繫你說的傅介子刺殺安歸是歷史上真有其事,我們可不可以理解為,這個遊戲的很多任務都是根據真人真事改編的,遊戲開發商想讓玩家體會各種不同的人生?」 一番話下來,辦公室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韓郭郭一臉驚歎地望著吳慧:「吳慧啊吳慧,以後再有哪個不長眼的說你吳慧就是『無智慧』,我就跟他急!」 車晚瓊懶洋洋地,倒是對這些「遊戲秘訣」沒啥興趣:「管它開發商是怎麼想的呢,我們玩得高興才是真的。再說了,我可從來沒有覺得吳慧笨過,她也就是反射弧長了些。」 「是啊,我的反射弧快趕上鯨魚背的長度了……」吳慧吐吐舌頭,自我打趣。 鄒江涵天外飛來一句:「難道這其實不是RPG遊戲,而是益智遊戲?」 韓郭郭滿頭黑線地拉她胳膊:「小鄒你就是這點不好,思維太跳躍……」 車晚瓊一拍桌子:「小鄒你別轉移話題,我們可說好了,幫派,一定得你建,你別想推卸責任!你可不是我,別指著用我的口頭禪『我懶得……』來推托!」 「明白!」車晚瓊此時的氣勢與遊戲中的西風瘦馬驚人一致,鄒江涵條件反射就立正敬禮,只差沒鞠個90°大躬了。 「任務讓你碰上了,你就好好幹,好好練級,我們等你15!照《逍遙》目前的形勢來看,單練或者兩個人配合遠比人多了一起練級來得好,我們各升各的,遇到困難就一起解決,有好東西就一起分享。」韓郭郭像個大姐姐似的拍著鄒江涵肩膀。 「明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鄒江涵很是配合,又敬了個禮。 四人相視而笑,都笑得十分開懷。 ---------- 為了避免傅介子他們看不到她率先行動的情況,鄒江涵在八點之前就收拾好了戴上頭盔上了床。 一進遊戲,她看到那幾人還維持著昨天晚上的姿勢,西風瘦馬也進了遊戲。 傅介子好像沒有發現兩人的身形晃了晃,在地上畫著地形圖,皺眉苦想了半天,道:「我們必須讓樓蘭王他們知道我們已經『逃離』了。」 顯然他這次出使樓蘭是有備而來,考慮半晌之後,便在土地上用指甲畫出幅簡單的城池地形圖,略有些焦慮地看向燕於軼和楚狂:「燕兄,楚兄,若是帶著人,你們可有把握躍過這道圍牆,甩開追兵?」 仔細看著傅介子所指的地方,楚狂沉吟:「我可以帶上大師。」 「傅大人和這小姑娘就包在我身上了。」燕於軼笑得一臉輕鬆,還沖花盈袖眨了眨眼睛。 五人把地上痕跡踩踏乾淨,就行動了起來,按著傅介子所指路線往城外移動。 快靠近城門的時候,果然有手舉火把的衛兵發現五人行跡,叫喊著追了過來。 楚狂和燕於軼抱著人,拔足狂奔,直奔到離城老遠的荒涼處才甩脫了追兵。 這時夜已深,傅介子大喘了幾口氣便叫大家休息,為第二天的計劃養足精神。 花盈袖看看自己的疲勞值也快到上限了,便學著傅介子他們和衣而臥。 一夜無話。 天亮醒來,花盈袖發現燕於軼已經不見,而楚狂和傅介子正在興致勃勃地商討著什麼。 東張西望,她看到和尚坐在一邊默默地啃著饅頭,就蹭了過去。 等花盈袖啃完兩個饅頭,燕於軼也回來了,還帶回了不少東西。 他不知從哪兒搞來了假髮、皮球、皮帽,還有一口很大的木箱子——看他一手就托起那完全可以容下兩人的箱子,小花同學眼睛都直了。 傅介子的計劃是,由西風瘦馬和花盈袖去樓蘭市集兜售「寶物」,楚狂和燕於軼伺機刺殺。 也就是說,眾人得再從城門堂堂正正地進入樓蘭。 花盈袖對於自己的「黑名」身份惴惴不安,卻發現經過燕於軼的易容,和尚頭頂上的字消失不見了。 燕於軼的一句:「易容術也是我偷天門的絕學……」讓花盈袖心馳神往。 和尚低低一句:「貪多嚼不爛。」小花同學蕩漾的心神才收斂了些。 在燕於軼的巧手之下,和尚很快就變作了個大腹便便的異國商人。花盈袖穿著同是由燕於軼找來的、跟她新手時期穿的虎皮裝很是相像的沒有屬性的皮襖,忍不住感歎下時光荏苒,一晃眼,她都由1級變成13級了,而眼下,她的身份是「跟著做生意的父親出來見世面的小女孩」。 燕於軼和楚狂也都做了改變,化裝成兩個魁梧保鏢抬著那口大箱子跟在西風瘦馬後面。 小花同學把腰帶裡的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貢獻了出來,由燕於軼似模似樣地進行包裝,擺在箱子上層。而那口箱子,實際上是有個夾層,漢使傅介子就躲在箱中毛毯的下面。 進城門的時候,守衛盤問了許久,終於還是在和尚口音古怪的舌燦蓮花和些許銀兩賄賂之下准許幾人通行。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來到樓蘭最熱鬧的集市,西風瘦馬高舉山雞元魂,故意用奇怪的腔調吆喝道:「來一來,瞧一瞧,這是從東面的東面傳來的稀世珍寶,全樓蘭只此一顆,連大漢天子也沒見過的稀罕物……此等寶物只賣有緣之人,誰要是能說出這珠子的特殊之處,我就把這珠子賣給他!」 和尚這麼一吆喝,果然就有不少人好奇地圍了過來。 大家熱情高漲,積極參與猜謎遊戲,說啥的都有,什麼「辟邪」「避火」甚至「保佑身體安康」的答案都出來了。 和尚面帶微笑,對每一個發言的路人都和善友好親切地答覆,然後一句「對不起你答錯了」把人打發回去。 集市上的騷動很快引起巡邏衛兵的注意,於是,終於有人前來宣他們覲見樓蘭王。 一路上花盈袖的心跳都有如鼓擂,期待見到傳說中的「帝王」。 沒想到在謀士的提點之下,樓蘭王謹慎異常,只叫侍衛把珠子呈上觀看。至於花盈袖等人,竟是連大殿都進不得,只能遠遠站在門外。 安歸把珠子擺弄來擺弄去,有些意興闌珊:「孤王還當是什麼寶貝,不過是顆看起來有些奇異的雞血石罷了……」 西風瘦馬向攔在他身邊的侍衛表示有話稟報,經過一輪通傳,他才得以開口。 依然是不准入內,西風瘦馬只能梗著脖子粗聲道:「請王上在暗處觀看。」 樓蘭王聞言稍稍有了興致,把珠子放袖子裡看了半天才抬起頭來:「你們那箱子裡還有什麼玩意兒?快,快拿上來給孤王看看!」 幾個侍衛推開燕於軼就想抬起箱子。 花盈袖「啊」了一下,叫道:「王上,草民這裡有一件神物,是神賜的寶物,傳說只有福祿壽三全之人才能觸碰,王上何不一試?」 說著,她就打開箱子,指著中間佔了很大空間的黑鐵鍋道:「就是這口神鍋,若非神祐之人,是觸碰不到的。」 這會兒,她不自覺的想起了《國王的新衣》。 樓蘭王果真被引起了好奇心:「此話當真?」他一揮手,命令本來準備抬箱子的兩個侍衛拿起鐵鍋。 侍衛甲搶先一步,向鍋柄探出手去——指尖碰到鍋子前的一瞬間,他眼睛一花,那口鍋已經不翼而飛。等他揉揉眼睛,只見鍋子又好端端出現在了箱中。 侍衛甲不信邪,再度去抓鐵鍋。伸手,鐵鍋消失,縮手,鐵鍋復原。如此重複了幾次。 花盈袖擦擦額角冷汗——這種情況完全是她把鐵鍋收回腰帶再取出造成的,雖然想起來很容易,可是要配合侍衛的動作,還是需要耗費些精神的。不自覺地抬頭望了眼西風瘦馬,她想,她一定是被和尚傳染了神棍氣質。 繼侍衛甲退開之後,侍衛乙也鎩羽而歸。 樓蘭王再叫了幾個人試驗之後,有些坐不住了,終於叫了一直站在他身邊的謀士去試一下。 謀士站在箱子之前,有些猶疑,燕於軼卻忽然以人眼不能察覺的速度制住了他,點了他穴道。 謀士毫無徵兆地倒了下去。這人果然不會武。 樓蘭王大驚,燕於軼和楚狂扶住了謀士的身形,西風瘦馬立馬明白了狀況:「王上不必著急,此鍋乃神仙恩賜,這位大人命格大凶煞氣太重,被神仙之氣衝撞才會如此……」 「這鍋真的這麼神奇?」樓蘭王早就按捺不住,少了謀士在旁的提醒,終於忍耐不住,從王座上走了下來。 安歸一步步靠近,眾人也越來越緊張。 細節早就商量好,幾個人交換眼神,在腦子裡不斷演練刺殺的景象。 安歸終於來到了箱子邊! 西風瘦馬偏過身子,不著痕跡地割開樓蘭王和眾侍衛。 燕於軼驀然發難,抽過憑空出現在花盈袖手裡的百煉馬刀就從斜裡刺向安歸身後! 於此同時,和尚也用銅錘和楚狂一起擋住了騷亂的侍衛的長矛。 刀尖從安歸前胸透出,他來不及吭聲就撲倒在了箱子之上! 見此變故,侍衛亂了,有些甚至趁人不備跑散開去! 箱中皮毛被掀開,事先躲在裡面的傅介子一躍而起,雙臂伸直,展開卷黃綢聖旨,大聲道:「樓蘭將士聽令!安歸勾結匈奴,背叛大漢,其罪當誅!今天子命我……」 趁著守衛混亂,楚狂、燕於軼拖著花盈袖和西風瘦馬就往城外跑去。 當此之際,花盈袖還沒忘記把一干東西都收回腰帶。 樓蘭侍衛自顧不暇,自是沒人來找他們的麻煩。 跑出老遠,花盈袖耳邊似乎還迴盪著傅介子慷慨激昂的陳詞: 「樓蘭將由在大漢為質的太子尉屠耆繼承王位!我大漢十萬鐵騎即將西下,爾等若敢妄動,大漢必將踏平樓蘭……」 傅介子恩威並施,很快就控制了局面。 而此時,花盈袖他們已經出了樓蘭。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三十四 回望遙遠的樓蘭城郭,花盈袖頗有一種疑似夢中的恍惚感。 系統提示適時響起:「恭喜玩家完成任務『偷天門入門試煉』,正式成為偷天門弟子,獲得任務獎勵……」 得到獎勵之後花盈袖發現自己離14級僅一步之遙。而她手上出現了三本薄薄的紙書,「草上飄(偷天門輕功入門)」、「拂葉手(偷天門拳掌入門)」、「破浪刀(偷天門刀法入門)」。她隨手翻了翻,把這幾個技能都學了之後,疑惑地看向燕於軼:「咱們門派的盜竊絕技呢?易容絕技呢?」 燕於軼拍著葫蘆笑道:「你還只是偷天門的普通弟子,先把基本功練好再說吧。等你得到我的認可,自然能學習更高深的本領。」 說的有道理,只是……「請問師尊,我要什麼時候才能學習中級武學?」花盈袖滿臉希冀地看向燕於軼,「盜竊和易容呢?」 燕於軼大笑著眼神四處亂瞄:「等你成為嫡傳弟子就能學中級武學和盜竊了,易容麼,得成為偷天門的核心人物才有機會接觸……」 口胡!一般的門派,普通弟子只要把入門武學的熟練度練滿就可以學習中級武學了,成為嫡傳弟子之後可以學高級和大師級的武學!而能從普通弟子升為嫡傳弟子的,不過十之一二;能成為門派核心人物的,那更是鳳毛麟角,在整個中國服務器都一隻手數得過來! 不等花盈袖發表意見,燕於軼意見哥倆好地攬住楚狂,一臉嚴肅地問:「楚兄,樓蘭之事告一段落,日後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楚狂抬頭望向天邊浮雲,眼裡滿滿的是歲月積澱之後的滄桑,沉吟過後,他拉過西風瘦馬,「楚兄,我忽然想起還有些事沒有解決,恐怕是要就此別過了。」 楚狂和燕於軼結伴浪跡天涯已經有好些日子了,一起做過許多轟轟烈烈的大事,現在楚狂這麼突然地說要走,就連燕於軼這麼不羈的人也晃了晃神。 花盈袖倒是沒什麼感覺。她早就知道西風瘦馬不能拜入偷天門,但是他也被NPC托付了重要事情,顯然是接了個跟她不一樣的任務。這會兒楚狂要拉著西風瘦馬走,在她看來,無疑是和尚的任務還有後續罷了…… 燕於軼怔愣了一會兒,很快回過神來,拔開葫蘆塞子大口灌酒,放下葫蘆之後臉上又出現了灑脫的笑容:「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楚兄既然要走,那麼就此別過,有緣定會再見!」 楚狂被他感染,也舒展了眉頭:「說的好,有緣定會再見!」他拉著西風瘦馬,大步走開,在經過楚狂的時候伸出掌來。 「啪」!兩人的手掌在半空相擊,發出清脆的響聲,楚狂嘴角含笑,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向遠處走去。 楚狂和西風瘦馬的影子被斜陽拖得老長老長,兩人的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加上血色夕陽的渲染,一時之間,從來只想著「任務」「劇情」「NPC」的花盈袖也有些分不清楚狂究竟是人還是數據了。 看看兩個離去之人的背影,再看看沉默灌酒的燕於軼,花盈袖心中也莫名生起一股蒼茫之感。 這是遊戲麼?這僅僅是一個遊戲麼?可是這又何嘗不是一段寶貴的經歷?在這個瞬間,她似有所悟。 看到自己面板上的「第一職業」已經變成了「偷天門弟子」,再看看自己的「社會關係」條目下「與NPC的關係」那欄多了行字:燕於軼第一百七十八個徒弟。被燕於軼的徒弟數目驚了下,花盈袖開口問道:「師尊,我們還有事要做嗎?」 燕於軼放下葫蘆,掃她一眼:「你的根基太薄弱,還是跟隨我歷練一陣子吧!」 「好!」花盈袖答應得很爽快,在她的腦海中,已經自動把歷練等同於了升級所需的經驗。 很快,花盈袖就明白了燕於軼「歷練」的意思,那就是——怪你打,活兒你幹,飯你煮。 燕於軼一路東行,花盈袖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體質特殊,路上兩人碰到許許多多的怪,連沙漠蠍什麼的都出來了,卻沒有碰到一個人形怪。 不,應該說是所有人形的生物他們都沒有遇到,不管是怪還是NPC還是玩家。 在這之前,花盈袖一直知道「漠北」是中國服務器四大區域中地圖最小的,在她感覺上這也是一塊巴掌大的地兒,從桃源村走到樓蘭城都花不了一天的時間…… 現在她漸漸明白,其實不過是有人的區域比較小罷了,無人區還是相當廣袤。 花盈袖覺得很憂鬱。她憂鬱地覺得自己混到這份兒上可能也算得上是前無古人了——試問哪個玩家會淪落成NPC的丫頭小廝? 燕於軼對飛禽尤為感興趣。他領著花盈袖來到禿鷲盤旋的地方,仗著自己高深的武藝,揚起地面的沙子,將禿鷲困在兩三米的高度;之後,他便叫花盈袖用「草上飄」輕功跳上去以「拂葉手」和「破浪刀」滅了被困的禿鷲…… 雖然這法子比較古怪,不可否認的是,在這種訓練方法之下,小花同學新學的三種技能的熟練度都蹭蹭蹭漲得飛快。 燕於軼對「飛禽」的偏愛也不是毫無來由。他對花盈袖腰帶裡的包子饅頭之流的存糧嗤之以鼻,非得吃熱騰騰的燒烤。而經過試驗之後,燕大俠覺得沙漠蠍、響尾蛇什麼的味道都不及烤小鳥,於是就開始往禿鷲堆裡鑽了。 燒烤的工作,依然是由小花同學來擔任。 好在打火石是燕於軼自備的,柴火是燕於軼指點她尋來的沙棘駱駝刺,拔毛扒皮工作也不見血——遊戲對「血腥」屏蔽。所以即使小花同學被煙熏得眼淚直流,被太陽曬得滿頭大汗,她也沒想甩手不幹。 這樣的日子過去了三天。 不僅僅是武學技能的熟練度都達到了「漸入佳境」的層次,就連她丟了好些日子的「廚藝」,熟練度也上漲了老大一截。 而在燕於軼的嚴格督促之下,被當做苦力瘋狂殺怪的小花同學,人物經驗也升到了14級過半。 而腰帶裡的裝備,也因為損耗換得差不多了,現在她的腰帶裡幾乎全是採集而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那把「百煉馬刀」的損耗速度倒是相當緩慢,讓她安心了不少。 眼下是第四天的中午,兩人來到了一處神奇的所在。 打開坐標面板,小花同學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名叫「白龍堆」。 之所以說這裡神奇,是因為這裡的沙土並不是常見的金黃色,而是略呈灰白。向遠處眺望,只見長條狀的沙丘綿亙老遠,在烈日底下反射點點銀光宛若銀麟,活脫脫就是在沙海中游弋的白龍。 花盈袖深吸口氣,醞釀情緒,正準備再度發揮自己「在工作中鍛煉出來的文筆」表達下對眼前景象的讚歎,冷不防吸進了滿口的沙子——變天了! 只來得及抓住身旁燕於軼的胳膊,花盈袖便被一股大力捲起,帶入了半空! 天昏地暗,耳中充斥的是呼嘯的風聲,眼前能看到的只有遮天蔽日的塵沙。花盈袖感覺燕於軼抱住了自己,兩人便被颶風挾裹著往遠處飄移。 沙塵暴!過了這麼些風和日麗的日子,她幾乎就快忘了《逍遙》有氣候系統! 不知過了多久,花盈袖和燕於軼終於被甩在了地上。 小花同學頭暈眼花渾身無力,開了坐標面板一看,發現他們又回到了桃源村附近…… 這個結論讓她覺得不知說什麼好,只得坐在地上無言地望著同樣狼狽的燕於軼。 兩個人身上都裹了一層黃沙,讓人不禁聯想起「黃沙百戰穿金甲」,只是眼下這種情況少了那份悲壯蒼涼,只餘啼笑皆非。 感覺身下有什麼東西,花盈袖挪動了下,驀然發現塵沙底下居然埋著人! 燕於軼也正了臉色,過來和她一起進行挖沙救人工作。 很快,把趴伏在地上的人翻了個個兒,花盈袖驚覺這還是個熟人——向來都飛揚跋扈的大曉姐趙飛燕,此刻她雙眼緊閉,面色發白,嘴唇青紫,呼吸微弱。 她怎麼變成了這樣?花盈袖心下很是不解。 燕於軼半跪在地伸出兩指搭在了趙飛燕的脈門之上,許久,抬頭看向站在一旁的花盈袖:「她中毒了。」 花盈袖心裡的疑團越來越大,燕於軼起身轉了圈,不過片刻又抱回個昏迷的人。 這人花盈袖同樣熟悉,緋歌。她的情況也比趙飛燕好不到哪兒去! 燕於軼天生俠義心腸,得知花盈袖認識倆人,二話不說就幫著她把兩人安置到了桃源村的客棧。 安頓好兩人,他掏出兩顆黑乎乎的藥丸給兩女服下——據他自己所說那是保命良藥。 花盈袖捧著客棧提供的碗給兩人餵了些清水,便一直注意著她們的情況。 到了傍晚時分,趙飛燕終於睜開了眼。 花盈袖剛開口問她怎麼弄到這步田地,趙飛燕就咬牙切齒爆出好幾句國罵來,好不容易順了些氣兒,她才開始敘述:「你還記得幾天前有個什麼古道英雄說我跟緋歌搶了他老婆的怪麼?他口中的老婆居然就是我們幫派的元老似水柔笉……」 --------- 現實裡總會有些奇怪的女人會有莫名其妙的「理想」,譬如說傍個大款啊,腳踏N條船啊…… 既然現實裡有這樣的極品存在,遊戲裡也就難免不會有這樣的人。 而「似水柔笉」恰好就是遊戲中的這麼一個存在。 一進遊戲,她就定了兩個「偉大」的目標。其一,成為《逍遙》之中最牛的大神身邊的女人;其二,玩轉《逍遙》各大幫派。 為了吸引大神的注意,她打算塑造個弱柳扶風小鳥依人善解人意的MM形象,所以她一開始想到的暱稱是「似水柔情」;同樣是為了吸引大神的注意,她覺得這個暱稱不夠特別,於是改成了諧音的「似水柔笉」。 她的暱稱由來在她進入緋歌趙飛燕創立的「紅袖招」之後,以玩笑的口吻述說過。那時候的「紅袖招」姐妹不但沒有嘲笑鄙視她,還覺得她特有幽默感而好感大增。 似水柔笉的第二個遊戲目標,很快就實現了。憑借她高超的交際手腕,那幾個百人大幫的幫主都對她另眼相待,她自己也成為了「紅袖招」的形象大使,負責「紅袖招」與各大幫派的友好合作事宜。 緋歌和趙飛燕沒有想到的是,她加入「紅袖招」根本就是蓄謀已久。 「似水柔笉」是聽到任雲起說趙飛燕是他妹子的傳聞之後,才下定決心加入「紅袖招」這麼個小幫派的。 她的本意是,和大神的妹子搞好關係,進一步搞定大神。誰知她進入紅袖招之後,發現趙飛燕和任雲起根本就沒有什麼接觸!由此她不禁疑竇叢生。 ——趙飛燕一直不知道這「謠言」,一方面是她大部分時間都和緋歌單獨練級,無暇他顧;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似水柔笉趁她倆不在的時候特別約束過幫眾,說幫主副幫主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話,誰說就T誰。 似水柔笉表現得對「紅袖招」十分上心,對幫內姐妹十分熱心,也就慢慢贏取了緋歌和趙飛燕兩人的信任,漸漸獲得越來越大的權限。 然而似水柔笉意不在此,隨著她的深入調查,她發現趙飛燕雖然和任雲起沒什麼接觸,但是那個瘋狂練級的大神居然每隔幾天就會跟緋歌說幾句悄悄話! 之所以說是悄悄話,那是因為每當這時,緋歌總要找借口支開趙飛燕。 雖然那兩人說話的時間通常不會超過三分鐘,還是讓暗處的似水柔笉妒火攻心恨得牙癢癢。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她開始策劃除掉緋歌和趙飛燕。在她心裡,已經認定緋歌是情敵,而跟緋歌在一起的趙飛燕自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似水柔笉想殺了兩人,又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兩人的死和她有關,於是她就把腦筋動到了「釣個凱子暗殺她們」的上面。 這人選也不是好找的,得符合以下幾個條件。一,這人不能太聰明,要能被她掌控;二,這人要沒什麼朋友,出了什麼事別人也不會追查下去;三,這人在《逍遙》裡不出名,也不認識什麼名人;四,這人得會暗殺的技能…… 於是挑來挑去,青城派十幾級的單練小混混「古道英雄」入了似水柔笉的慧眼……可惜他失敗了!還找錯了人! 之後緋歌和趙飛燕都進入了隱藏地圖。這對似水柔笉來說可是個天大的好機會!入了隱藏地圖就和外界隔斷了聯繫,緋歌她們既不能收到幫派頻道也不能知道幫派的**! 緋歌和趙飛燕都不大愛管幫派事務,所以老早開始,她倆就跟其他幫眾不怎麼熟。 似水柔笉心想,要除掉緋歌她們就要先除掉她們的羽翼!幫主和副幫主不在,她就是「紅袖招」的老大,她開始一個個T人,之後又招了些新人充門面。 趙飛燕那日在樓蘭客棧下線吃夜宵,再上線後,粗枝大葉的她根本就沒發現幫派人員變了,只是有些納悶怎麼說話的人少了,還傻呵呵地宣佈自己得了張地契。 這正中似水柔笉下懷!一個轉身,她就把這消息告訴了好幾個幫派。地契對於幫派來說,那是僧多粥少的稀罕物,《逍遙》這麼多幫派,自然不可能個個都是光明磊落之輩,當下就有不少起了邪心…… 對這些都一無所知的趙飛燕和緋歌,還想著再玩個幾日再忙地契的事,卻在今天中午陷入了幾個幫派聯合謀劃的追殺圍剿…… 緋歌仗著高殺傷力的毒藥,帶著趙飛燕逃了一段距離,終究寡不敵眾,兩人都一身傷一身毒。 就在兩人覺得快撐不住的時候,狂風刮過…… 也就是這樣,緋歌和趙飛燕才終於知道了似水柔笉的真面目。 ----------- 趙飛燕說得口乾舌燥,接過花盈袖遞來的碗飲一大口清水,加了一句:「惡人有天收!似水柔笉再怎麼算計也算不到老天會救我們一命!」 花盈袖聽了趙飛燕的敘述,無言地看向趙飛燕——你那是傻人有傻福吧? 「還好地契沒被搶去!」把碗放在一旁,趙飛燕忽然傷感起來,「可是『紅袖招』已經支離破碎了,怎麼說也是我和緋歌一手建立起來的幫派。」 這個時候,緋歌依然靜靜躺在炕上,沒有醒轉的跡象。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三十五 趙飛燕的感傷只維持了短短一瞬,她一拳捶打在炕上:「那個似水柔笉,毀了我們的幫派,我一定會找她算賬!」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完全相信自己有能力實踐說出口的話。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身上的黃沙髒污已經被系統刷新掉,衣服上破損的口子卻是不會自動恢復,需要找裁縫修補。她的身上並沒有傷痕,只是血條還沒有恢復。趙飛燕從腰帶掏出些補血丹一口吞下,就跳下炕往另一邊走去,察看緋歌的情況。 然而就是因為趙飛燕那一瞬間的感傷,花盈袖的心沉了一沉。 她不希望自己的幫派步上「紅袖招」的後塵!這一刻,她強烈地覺得有個團結的幫派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也許她說過的像個「家」一樣的幫派只能是個不現實的夢想罷了,可是此刻,她很想努力一回,嘗試一下! 在趙飛燕塞了幾顆藥丸之後,緋歌終於悠悠醒轉。 緋歌醒來之後,發了一會兒呆,掏出張紙遞給花盈袖:「這個還是給你們吧。」她眼瞼低垂,面色平靜如水。 花盈袖接過一看,「地契」兩個大字印入眼簾。她跳了起來,忙把紙張塞還緋歌。 緋歌雙手平推,拒不接納:「我們已經沒有幫派了,現在我們還要它做什麼?」 氣氛陡然凝重了起來。 緋歌和趙飛燕建立幫派的初衷,也不過就是希望有個可以放鬆的休息之處罷了。經過這次變故,她心灰意冷,在T掉似水柔笉之後,她立刻就解散了「紅袖招」。 聞言花盈袖有些詫異地看向趙飛燕——方纔她敘述的時候並沒有提到解散幫派一事。 趙飛燕緊咬下唇,沉默不語。 看著兩人面色,花盈袖明白她二人一時之間對「幫派」兩字相當牴觸,便依言把地契收入腰帶。 此時,敲門聲響起。花盈袖剛把門開了條縫,燕於軼便閃身而入,飛快地再把門關上。 送緋歌和趙飛燕進得客棧沒多久,燕於軼就酒癮發作,說是要去打酒,出了客房。此刻他回到房間,眉宇間顯得憂心忡忡。 「你們究竟得罪了什麼人?桃源村忽然多了不少武林人士,各處打探兩個受傷的五毒教女子的行跡,似乎都是衝你們來的。」燕於軼問道。 緋歌聞言下了床,面上顯出些許怒意:「似水柔笉好大的本事!」 在這個時候,窗外撲稜稜飛進只鴿子。 驀然想起什麼,花盈袖面色白了白:「你們沒有從好友裡刪除『似水柔笉』嗎?」飛鴿傳書會洩露他們的所在! 緋歌取下鴿子腿上的紙條,咬牙道:「我和飛燕早把那女人刪除了。只是我沒有想到,我們五毒教的大師兄,『君子堂』的幫主,『量小非君子』也跟她是一會兒的!」一向冷淡的緋歌這時也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恨不得把手裡的紙條捏碎。 「量小非君子?」趙飛燕驚呼。 她倆被追殺的時候,「君子堂」的人並沒有出現,所以也沒有把「量小非君子」從好友中刪除。誰料得到他居然是似水柔笉留的後招! 這個時候,窗外又飛入只鴿子。 緋歌把紙條取出,看了一遍又傳遞給其他人。 「緋歌: 我勸你乖乖把地契交出。 我已在幫派頻道收到幫眾傳來的信息,知道你們就在桃源村的客棧。我知道沒有鑰匙、屋裡的人又不主動開門的話,我們是闖不進去的。所以你們可以選擇不交出地契,後果就是從今往後你們只能在客棧躲一輩子!我已經派幫派的兄弟分時輪流守住樓梯口,你們如果想出去,只有死路一條! 半個小時後,我會親自到桃源村等你答覆,希望你們考慮清楚! BY量小非君子」 趙飛燕最後一個看完,恨得把紙條撕成了碎片:「在客棧躲一輩子?那這遊戲豈不是沒有玩頭了?緋歌,你怎麼看?」 緋歌外表清冷,骨子裡卻有一股傲氣:「不交!」說完有些歉意地看向花盈袖,「抱歉,連累你了。趁現在他們還不知道你跟我們是一起的,你可以帶著地契出去,假裝是別的房間的客人好了。」 緋歌的提議,是鑽了「不同鑰匙打開同一扇門會進入不同房間」的遊戲設定的空子。 自己出去,讓交不出地契的緋歌她們被殺?花盈袖沉吟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這法子行不通。要是我開門出去,外面的人趁機闖進來怎麼辦?就算他們不闖進來,只消往屋子裡面一望,就知道我們是一會兒的了。」 「那你和這位……燕於軼一起跳窗出去!」緋歌說到一半,才看了看燕於軼頭頂的字。 「窗下也有人守著……」說到一半,花盈袖眼睛一亮:「師尊,你可不可以幫我們易容?」 不待燕於軼回答,她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不行,還是行不通。這種敏感時期,桃源村多出幾個頭頂上沒字的玩家,他們不特別注意才怪……」這招也只能騙騙NPC。 燕於軼張了張口,苦笑:「對不住,我不能幫你們殺人。」 「你們有什麼打算?」花盈袖問緋歌。 「開門,伺機殺量小非君子。」緋歌一字一字緩緩道。 「如果能逃出去,我們往哪逃?」花盈袖此刻少有的認真。 「江南,那兒君子堂的勢力最薄弱。」緋歌扯了扯嘴角,「不過我們根本就沒機會跑到驛站。」 君子堂不可能不派人守著桃源村和樓蘭城的驛站。 「我明白了。」花盈袖深吸口氣,「你們坐騎還在吧?」 得到肯定答覆之後,花盈袖看向燕於軼:「師尊,這事與你無關,你還是走吧。」而後轉向緋歌,「你們等我回來再開門見君子堂的人。」話畢,她就化作白光下了遊戲。 於是她也就沒聽見燕於軼的低聲回答:「我雖然不能幫你們殺人,不過護送你們一陣子倒是『規則』允許的啊……」 --------- 現實2小時等於遊戲一天,也就是說現實1分鐘等於遊戲12分鐘。 摘下頭盔,扭開檯燈,她以最快速度跳下床,抓起話筒撥打韓郭郭的號。 嘟嘟幾聲之後,終於聽到韓郭郭一聲懶洋洋的喂。鄒江涵忙不迭地問:「你們幾個都在一起嗎?」 韓郭郭還有些不大清醒地唔了一聲。 鄒江涵用最快的語速最簡潔的方式述說了緋歌兩人被追殺的原因以及自己的現狀。 韓郭郭睡意全無,聽得火冒三丈,一拍桌子:「真是豈有此理!你們等著,我們馬上就去桃源村!我生平最恨背後捅人刀子的王八蛋了,這口氣不能忍!就是我們幾個全死了重新來過,也不能向君子堂那幫人低頭!」 鄒江涵聽得大為贊同,也想大拍桌子,掛了電話之後立即又鑽入被窩,戴上頭盔。 整個通話過程,不過一分多鐘。 --------- 進入遊戲,花盈袖向坐立不安的趙飛燕笑道:「我朋友他們都會過來,就算重練人物,咱也不會寂寞。」 這個時候,她覺得有韓郭郭他們那樣的朋友是件相當令人自豪的事。 趙飛燕重重在炕邊一坐,苦笑:「不過是多連累幾個人罷了……」 緋歌一直靜靜坐著,不說話。 花盈袖見屋裡已沒了燕於軼的蹤影,向趙飛燕笑道:「朋友之間,沒什麼連累不連累的。」 話語間,敲門聲響起。三人對望一眼,趙飛燕和緋歌閃到了牆邊,由花盈袖去敲門。 「我都說啦,你們幫主只說不准人出來,沒說不准人進來麼……」薄荷糖果向看門的幾個男玩家拋了個媚眼,一閃身就進了屋子,隨即又有四人跟了進來。 花盈袖把門關上,望著一屋子的人擦汗——怎麼連沙漠小強老李都來了…… 「我們直接坐馬車過來的,車馬費老李負責。得謝謝樓蘭的那什麼傅介子,今天把樓蘭士兵全召集起來開會去了,沒人注意我們幾個黑名。」沙漠開口。 「那啥,老李你不是不做虧本買賣麼?」張了張口,花盈袖看向小李飛刀。幾個人之中他是最後認識的,把他也叫來多少讓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李飛刀拽下腰畔的筆形武器,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只差沒敖嗚狼嚎了:「啊,沒想到我老李有生之年還有大幹一場的機會!這真太TM的痛快了!」 小強一拳輕輕打在他肩窩,眼睛也是亮得出奇:「我早就說過,跟著老大混沒錯的!《逍遙》PK少見,群架更是難得!」 ……花盈袖只覺得一陣冷風吹過,難道說男人都對打架有莫名的情結?她轉過頭去,意外發現沙漠一把火也在摩拳擦掌。 「我還不知道我這鎧甲在PK時有沒有什麼弱點呢,都不知道怎麼改進,這下可好了……」沙漠一把火咂咂嘴,摸摸自己修理過而顯得亮堂堂的鎧甲。 就連薄荷糖果和趙燕子臉上也沒有擔憂,只有蠢蠢欲動。 ……花盈袖頓時無語。 緋歌突然起身,向著眾人道:「謝謝。」語聲竟有些哽咽。 趙飛燕一甩鞭子,忽然也笑了:「緋歌,要是這次我們不死,也進他們幫派吧!」 花盈袖剛說了句「歡迎你們」,薄荷糖果就快口接道:「謝什麼?我們樂意!就算死了,我們也可以用和現在一樣的名字建幫派,怕什麼!」 「對,怕什麼!」其餘七個人異口同聲。 眼見「半個小時」的約定還剩下五分鐘,花盈袖開口:「重新組隊。我、糖果、燕子、沙漠一組,小強、老李、緋歌、飛燕一組。」 這樣分是為了把配合最默契的分在一組。她們這組有醫生,所以拖兩個低級的;緋歌那邊沒有醫生,等級比較高,而且有用毒的。這樣算下來兩隊綜合實力差不多,而比較擅長分析的緋歌和燕子剛好一邊一個,可以負責佈局。 幾個人剛把隊伍安排好,就又響起了敲門聲。 這次,顯然是君子堂的幫主。 緋歌理理衣服,鎮定地開門。雖然她的衣服沒有修補,顯得襤褸破碎,她本人卻不顯一絲狼狽之態。 站在門口的果然是量小非君子。他並不進門,就站在原地打量屋裡眾人。他面上沒有驚異之色,顯然是已經有人告訴過他有幾個人進了房間。 見量小非君子身後站了黑壓壓的人群,也並非全是君子堂的人,花盈袖瞇了瞇眼:「枉你們自稱君子堂,居然為了搶張地契就毀人幫派逼人上絕路,未免也太不君子了吧!」 量小非君子雖然是五毒教弟子,卻沒有穿門派服飾,而是穿了一身繡了文竹圖樣的白色儒裝,手持一把白紙扇,黑髮以白玉冠挽起,配上副俊美的容貌,頗有濁世翩翩佳公子的皮相。他聽得此言,狹長的眼微微瞇了瞇:「你這話是哪兒聽來的?那地契明明是似水柔笉做任務得的,她覺得自己幫派小用不上,就想送給我們幫派,沒想到你們幫主就此翻面,不但把她T出幫派,還搶了她的地契,我們君子堂只是替天行道!」 「好個替天行道!」趙飛燕被量小非君子的顛倒黑白氣得不輕,首先忍耐不住冷笑起來,「若是我們搶的,你信上怎麼不說『交還地契』,而口口聲聲叫我們『交出地契』呢?」她為自己能抓住量小非君子的把柄感到驕傲,不由自主挺了挺胸膛。 花盈袖幾個人都清楚地契的由來,見緋歌她們被如此污蔑,同仇敵愾之心更甚。 量小非君子不慌不忙,輕搖紙扇:「對啊,我的信上就是寫的『請交還地契』,不信你拿出來給大家瞧瞧呀!」 「對,眼見為憑!」屋外眾人起哄。 見到趙飛燕愣住的模樣,量小非君子嘴角笑容擴大。他早對趙飛燕的脾氣一清二楚,知道那封言辭挑釁的書信根本不可能留到現在:「哎,我本來以為你們兩個女孩子也就是對練級熱衷了些,沒想到居然爭強好勝到這個地步……瞧瞧,你們結交的都是些什麼人,一群黑名……」他紙扇一一點過屋內眾人,搖頭歎息作惋惜狀繼續煽風點火。 屋外眾人唏噓不已,也都指指點點起來。 趙飛燕氣急,就想衝出屋外,卻被緋歌拉住。 量小非君子以紙扇輕捋額發,笑道:「雖然你們做了這樣的壞事,我們君子堂一向光明磊落,自然不會以多欺少。這樣吧,我們選個地點,一對一決勝負。你們八個人,我們也派八個人一一比試,只要你們贏滿四場,我就放你們走。不過,假如你們輸5場以上,可別怪我無情了,你們一個也不能走!」 他這樣決定,並非因為風度好,而是不能確定地契在誰身上。要是一團混戰,有人趁亂揣著地契跑了,他豈不是得不償失?而他也相信,這樣的規則他必贏不可。 花盈袖他們小聲商量了下,還是由緋歌開口:「好,我們同意。不過,你們要是用30級的人打我們10級的人,也未免勝之不武。」 「這點你們放心。」眾目睽睽之下,量小非君子做足表面功夫,「我保證,會用等級差不多的來比試。」 他雖有些暗惱緋歌思慮周密,卻還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三十六 量小非君子臉上成竹在胸的笑容很快就掛不住了。 花盈袖八人隨著君子堂眾人來到桃源村雞捨後面的演武場空地,緋歌淡淡道:「第一場就由我出場吧,請你們也派個30級以上的來應戰。」 量小非君子笑容一僵,握著紙扇的手緊了緊。之前他就說過,「你們兩個女孩子對練級非常熱衷」,緋歌無疑是那八人中等級最高的。現在《逍遙》裡四十級以上的人還是少得可憐,他們君子堂等級最高的也就不過三十五六,要克制三十幾級的用毒高手,也只有他這個「五毒教大弟子」親自出馬了。 按照一般人的思維,決鬥麼,前幾場自然是要派比較差勁的人來摸摸對方的底,己方的厲害人物要用來壓軸。量小非君子也是這麼想的,在他看來,緋歌就算不是最後一個出場,也絕不會是打頭陣。緋歌這招不按常理出牌,讓他的心不免一慌。 緋歌氣度從容,淡笑道:「怎麼,不敢接麼?要是你們自動認輸,倒是可以省了這場。」 量小非君子面色變了又變,心思千回百轉。這場比試,他要是不自己上場,十之八九是輸定了,而依緋歌現在的反常表現,他多少能料到她心裡多麼的怒火滔天,逮著機會會不會留對方一條命根本就很難說,他要是隨便派個幫眾去送死,自己這「仁義幫主」的名聲就全完了;要是他自己上場,跟緋歌等級相差不過兩三級,勝負也是未知,雖然他自覺不會死在緋歌手下,可是萬一掛了彩輸了頭陣也實在影響士氣,同樣也會影響他的形象…… 量小非君子難以取捨,一陣躊躇;緋歌耐心十足,靜靜等待,也不催促。 將雙方神色看在眼裡,花盈袖知道這打架前的「心理戰」,暫時是緋歌佔了上風。 量小非君子等了半晌,也不見自己幫派有人毛遂自薦出來迎戰,便也知道大家都忌憚這平時不聲不響的緋歌。眼珠一轉,他刷地打開紙扇,將扇面一幅清幽的水墨蘭花正對緋歌,假笑道:「看在我們同是五毒教弟子的份上,我做大師兄的就賣師妹個面子,這一場,我們認輸。」他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保留自己實力比較保險。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君子堂那邊起了小小的騷動。 緋歌唇角一揚:「那現在開始第二場比賽,我宣佈,我們這邊的出場人選——依然是我!」 君子堂那邊騷動更劇烈了,有人忍不住叫道:「你們賴皮!」 量小非君子在竭力維持自己面上的微笑,紙扇卻被他抓得幾乎變了形。 緋歌不以為意地理理自己衣服:「你們只說是比賽八場,派八個人和我們一一對打,可有說過我們這邊的人不能重複出場?」 量小非君子的臉青了——他確實沒有說過!他對五毒教中比較活潑的趙飛燕的性格脾氣還算瞭解,可是緋歌跟人走得一向不近,他只從似水柔笉那聽說緋歌這個幫主一向懶散不愛管幫派事務,沒想到她心思居然這麼多彎彎繞繞! 看到量小非君子的神色變化,花盈袖幾乎就要鼓起掌來。 緋歌無視眾人的喧嘩,直視量小非君子:「怎麼,你們還是想放棄這場嗎?」她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輕蔑。 量小非君子心裡只想罵娘。再放棄?要是緋歌一直用這招,他們也就不用比試了,直接放人吧!想到此處,他只能挺身而出:「我來應戰。」 緋歌眼睛微微瞇起:「很好。」 眾人都退後給兩人空出比賽場地來。因為大家都知道比賽雙方都是使「毒」的,怕自己被誤傷,都避得比較遠;花盈袖他們幾個自然不會躲人後面去,於是現在的場面就是君子堂眾成包圍圈遠遠把兩人圍住,緋歌和量小非君子幾乎在圓心位置,花盈袖七個就在圓心和圓周的中間。 本來依花盈袖的意思是先把隊伍解散了,免得害緋歌趙飛燕全部黑名。趙飛燕卻不同意,她怕量小非君子耍手段,組著隊可以看好緋歌的血條以防萬一,而且他們都已經五個人黑名了,也不差她和緋歌倆…… 話語間,比試正式開始。 五毒教本是沒有「扇」這種武器的,量小非君子卻把手中一把紙扇耍得令人眼花繚亂。 他的招式,本來不過就是從「五毒教拳掌入門」演化而來,雖然耍起來漂亮,可是威力並不大;然而緋歌卻被逼得左支右絀,連連後退不敢對招。 量小非君子白衣如雪,身形飄忽,一把紙扇指點劈削,間或掃腿踢打,姿勢曼妙,氣度悠閒,與方才被言語擠兌時判若兩人。 包圍圈的眾人喝彩連連,像是已被他的高強武藝折服。 花盈袖皺眉看了半晌,總算看出門道。緋歌她的衣服早已破損,沒有時間找裁縫修補,此刻根本就起不上什麼防禦作用,所以她只能閃避,不敢接觸對方的紙扇和拳腳! 看出這點,花盈袖不禁在心中暗恨量小非君子的陰險,此刻她也擠兌趙飛燕不解散隊伍是正確的選擇。七個人簡單聊了幾句,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打鬥的兩人。 量小非君子左足疾點,身形驟然前傾,手中合攏的紙扇像把匕首般直刺緋歌面門。 緋歌後退不及,一個仰身,身體便自腰肢後仰了九十度! 量小非君子一擊不中,面上卻露出詭異笑容。紙扇一抖,扇面撲簌落下碧色粉末,向緋歌臉面罩下! 仰身的緋歌避無可避! 量小非君子笑意更濃——他的武器,本來就是毒,而不是扇子。 粉塵掩映中,緋歌那張顯得朦朧的面龐之上居然也微微展開笑靨。見到她的笑容,量小非君子心下一驚,撒落的碧色粉末就掉了方向,向他臉上撲來! 原來緋歌早就料到量小非君子會使毒,在彎腰仰身的時候就順勢大大吸了口氣,屏住呼吸。此刻眼見毒粉灑向自己,明白這是他的損招,就來了個將計就計,暗運內力大口吹起氣來。 量小非君子哪會料到,有人被毒粉攻擊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屏住呼吸或者閃避,而是吹氣?他更不會料到,這不是緋歌急智,而是因為她自己也用毒,老早就在心裡分析過各種毒藥的弱點。 毒粉怕什麼?自然是怕風向改變。可是其他人就算想到這點,也不會採取緋歌的做法。因為《逍遙》中的武器不會傷害主人,就連毒也一樣,把毒粉吹回去不過是徒勞罷了。 可笑量小非君子完全沒有想像過這種場面,毒粉襲來,他完全把《逍遙》的規則忘得乾乾淨淨,條件反射就舉起袖子掩住口鼻。 毒粉漫揚,模糊了他的視線。 一直後退的緋歌終於跨前了兩步,十指連彈,指甲中各色粉末飛向量小非君子的眼耳口鼻。 追的人和退的人掉了個個兒,量小非君子展開紙扇擋住粉末連退了好幾步…… 緋歌好不容易佔得先機,一躍而起,雙腿連環踢出…… 緋歌腳尖踢向之處正是量小非君子心口,他悚然變色,揮扇擋在胸前…… 量小非君子主攻毒術,五毒教的拳掌入門和輕功入門只是稍有涉獵。畢竟,有「毒」這麼好用的武器,誰還會費心神在拳腳上? 可是緋歌不同!她和趙飛燕一起練級的時候,趙飛燕因為粗枝大葉老會出狀況,時不時要她相救,而毒藥往往不容易控制用起來浪費,所以她在拳腳功夫上還是下過苦功的。 這一下,兩人的差異立時顯現了出來!緋歌一腳蹬在量小非君子紙扇上,只聽「唰啦」一聲,扇面豁開老大的口子。 量小非君子心口一陣發麻,緋歌第二腿如影隨形,又到了他胸前! 他再顧不得什麼風度,抱頭一縮,向後滾去。他的嘴唇蠕動,已是迫不及待在幫派頻道尋求援助。 緋歌身在半空,撲身而上,緊追不捨,指甲粉末也不住彈出。 片刻之間,量小非君子已經滾至包圍圈附近! 緋歌全副身心投入戰鬥,沒注意量小非君子的小動作。 觀戰的花盈袖等人卻是看得一清二楚,也沒有漏掉包圍圈鬼鬼祟祟靠近量小非君子的幾個人影。 幾個人對視一眼,按之前商量好的,放出坐騎,翻身而上,拿起武器,就往緋歌那個方向衝刺過去! 花盈袖高舉的百煉馬刀以其銳利的刀鋒、迫人的寒光、巨大的刀身爆發出懾人的氣勢,加上某人座下發足狂奔瘋了似的無角羚羊,立時嚇得幾個烏合之眾心驚膽戰退散開去。 看見有人偷溜,其他人也不免心慌;這一心慌,君子堂的包圍圈也不那麼嚴密了。 「緋歌,上馬走人!」花盈袖叫道。 這時,已經有人擋在了量小非君子面前,攔住了緋歌。 緋歌四下一掃,已明白眼下是沒有機會殺量小非君子了,而那個可惡的似水柔笉還不知道躲在哪,根本不見人影。心念電轉,她也放出了坐騎,融入逃跑大隊。 八人排成一條橫線,無視包圍圈眾人手持的刀槍劍戟,直直往外衝去——他們居然打算硬闖! 君子堂眾人嚴陣以待,往這邊湊緊,誰知花盈袖他們的隊形又是猛然一變。 八人齊齊掉轉馬(羊)頭,成一縱列躍向量小非君子! 他身邊的幾人面色遽變,手持武器跳躍而起攻向八人…… 「跳!」趙燕子說了一個字,八人齊齊跳離坐騎,向後躍去——沙漠是被糖果和趙燕子拉著跑的。 這是他們七個在緋歌比試的時候商量好的,而緋歌雖然沒有聽到眾人計劃,卻反應很快,而且與趙飛燕配合默契。 量小非君子的幾個心腹部下自然追了過去,卻聽得身後傳來的慘叫…… 君子堂眾人回頭望去,只見那八匹坐騎沒有停止腳步,接二連三地踩踏在量小非君子胸口,成直線狀飛奔…… 量小非君子好不容易向一旁滾開,俊朗的面容已經扭曲的不成樣子。 見花盈袖幾人仍然被困陣中,量小非君子的幾個部下放棄他們,趕忙去查看自己的幫主。 ——主人不叫坐騎停止奔跑,坐騎就會成直線狀一直跑下去,這本來是《逍遙》為了方便玩家長途跋涉做的設置,卻被他們用在了突圍上! 君子堂的精英人物也就那麼幾個,其他不過烏合之眾,見到量小非君子的慘樣已經心下惴惴,再看那彪悍的坐騎的前蹄就要落到自己身上,哪個敢正面相抗?都不自覺避讓了開去。 花盈袖叫了起來:「我們踩死那個偽君子!」當先把坐騎收回腰帶,隨即又放出,再度騎上坐騎。 其他七人也動作一致。 ——這依然是計劃的一環。 八隻坐騎排成一列,再度向量小非君子衝了過去…… 這時他已經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本來被他派去攔截八人的幾個君子堂精英,見到這種情況,自覺不能再度上當,忙扶著他避向一旁。 八人再度騰空而起——只是這次,不再後躍,而是向前躍去! 包圍圈早就被坐騎衝開,幾人穩穩落到了包圍圈外的坐騎背上,片刻不停,躍過演武場的圍牆,就逃出了桃源村…… 踏上黃沙地,幾人的疲勞值也堪堪要到上限,卻是不敢休息停留。 幾人隊伍由熟悉路途的小李飛刀帶頭,往江南的方向奔去。 他們的打算,就是不經過驛站,徒步走去江南。 之所以說是徒步,那是因為,沒有牧草,坐騎根本撐不了多長時間…… 雖然依然是在逃命,花盈袖心裡卻是放下了塊大石。 感謝老天,君子堂還算不上一流的幫派,精英就那麼幾個,幫主還特別愛面子。要是他們遇到的是「縱橫四海」之流,怕是沒辦法溜得這麼輕易。 饒是如此,他們也沒信心再從君子堂的包圍之中不損一人地逃出來一次——所以,驛站去不得。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三十七 眼見花盈袖八人跳出圍牆,量小非君子好不容易順過梗在胸口的一口氣,惡狠狠地瞪了身邊心腹一眼,才吐出個字:「追!」 因為量小非君子不喜歡別人比他「聰明」,所以那幾個「心腹」多是無腦狗腿之輩,才眼睜睜看著花盈袖等人溜出包圍。不過再怎麼魯鈍的人,聽到幫主這聲命令,看到幫主難看的面色,也應該反應過來了。 於是轉眼之間,有十幾個人就騎上坐騎,追了出去。 君子堂算不上一流大幫,也供不起幾個使毒的高級玩家,所以沒法子用「毒」對付八人。但是青城派使「弩」的,卻是大有人在,那追出去的十幾個人之中,就有兩個用這種武器。 他們眼見花盈袖幾個奔得飛快,距離拉近不得,就扣動機關發出箭來。 本來羚羊的速度比普通坐騎快出一大截,可是八人裡面,小李飛刀、緋歌、趙飛燕都是只有普通馴馬的,所以整個隊伍速度也快不起來。 而這個時候,落在最後的並非三匹馬之一,而是花盈袖! 因為羚羊沒有配鞍,而她座下的那只又沒了可以握住的犄角,操控不易,小李飛刀走的路又是七拐八彎,所以她墊了底。 聽到背後的破空之聲,花盈袖第一反應是趴下……不過,在她動作之前,她的眼角瞟見自己正前方正是緋歌! 緋歌剛打過一場,體力消耗怕是眾人之中最劇烈的,此刻她也許根本就沒法閃避開來! 這個念頭剛閃過腦海,花盈袖就一拍腰帶,意圖裝備上龜殼似的大鐵鍋。 鐵鍋剛出現在她背上,她就感受到了劇烈的衝擊力,耳中也聽到了幾聲「叮叮」的金屬撞擊聲。 那鐵鍋,果然擋住了射出的箭支!可是那撞擊,也讓她手臂一麻,從羚羊背上滾了下來! 「完了……」花盈袖心下慘叫,卻是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就怕前面的人分心來不及跑。 眼前一花,預計之中摔落地面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她又穩穩坐在了坐騎之上! 花盈袖偏頭一望,適才救她的正是之前不見的燕於軼。他負手走在羚羊旁邊,看上去好似閒庭信步一般,速度卻一點也不比她的羚羊慢! 死死抱著羚羊脖子,花盈袖生怕自己落後小李飛刀等人太遠,拚命控制羚羊的前進方向,一時不敢分心和燕於軼閒話家常,只拚命眨眼表示對他的感激之情。 見某人眨眼眨個不停,燕於軼嘴角有些抽搐。 小李飛刀不愧為走南闖北慣了的,走的都不是尋常道路。藉著對地形的熟悉,終於漸漸甩脫了追兵。 直到後面再也看不到追兵的身影,燕於軼幾個縱落,就落到了小李飛刀前面,攔住了他的去路。 小李飛刀大驚,忙拉住了韁繩,看清面前的是個NPC,他語氣放平和了些:「什麼事?」 燕於軼也懶得解釋,只說了一句:「跟我來!」就往前躍去。 小李飛刀還在猶豫,花盈袖已從後面趕了上來:「聽他的,他是我師門NPC!」 《逍遙》的師門設定和一般網游差不多,NPC一般情況下都不會害自己門派的弟子。 想通這層,八個人都跟了上去。 燕於軼走的路比小李飛刀還詭異,甚至經過了一塊地上全是纍纍白骨的區域,瞧得眾人膽戰心驚。 「那些是駱駝骨架……」小李飛刀咂咂唇,安慰大家。 穿過那片詭異的白骨區之後,月亮已經升到了老高…… 緋歌支持不住,滾下馬來,而她方一落地,她的馬也不見了蹤影。趙飛燕連忙下馬扶起她,憂心忡忡道:「昏迷了……」 花盈袖檢查下自己的面板,看到自己的疲勞值上限還差「1」就滿了,剛想說話,也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前方的燕於軼躍了回來,見到這個情景,皺眉說了句:「休息,明天再趕路。」就往地上一坐。 「這新收的徒弟體力真差……」坐下休息的燕於軼喃喃,猛灌了幾口酒,倒地而臥。 ---------- 醒過來的時候,花盈袖的神思還沒有歸位。抬頭看天,太陽還不知道躲在哪裡,整個天空都是灰濛濛的一層。 「天似穹廬,籠罩四野……」沙海茫茫,天空浩渺。花盈袖的腦海裡忽然冒出這兩句詩來。 轉而她又舒了口氣——還好這只是遊戲,要是現實,估計他們幾個都得埋沒在這滾滾沙浪之中,成為之前看到的白骨之一,或者乾脆落得個屍骨無存的境地了。 四下一望,她看到緋歌也慢慢坐了起來,便蹭了過去。 「哎,緋歌,怎麼建幫派啊?」她一直覺得建幫還早,就沒怎麼注意建幫步驟。現在看其他人還在睡,就抽了個空問起做過幫主的緋歌。 「啊,很容易。」緋歌聽到「幫派」兩字,面色並無異常,好像經過一覺之後,把被背叛的事忘了個一乾二淨,「你到15級以後,找自己門派的長老以上的人物,交建幫令,交錢,申請建幫。在規定時限以內,有5個以上的玩家響應,幫派就成立了。」 聽到「師門長老」幾個字,花盈袖幾乎想要捶地,末了還是從腰帶裡掏出個饅頭撕咬洩憤。偷天門在哪?上哪去找門派長老? 這時燕於軼也醒了,走到她倆面前,瞇眼盯著花盈袖看,似乎很是欣賞她臉上的表情。 「啊,我就是帶你們去偷天門,門派裡有傳送陣哦……」燕於軼大笑了幾聲,拍打某人肩膀,「拜我為師福利還不錯吧?」 「真的?」花盈袖立馬跳了出來,「那我豈不是可以看到長老了?」 「我就是長老。」燕於軼笑容愈發燦爛。 花盈袖張了張口,又洩了氣:「可是我還沒到15級……」 燕於軼灌了幾口酒,又打量花盈袖幾眼,才不疾不徐地開口:「啊,我忽然想起來了,把門派武功的熟練度練到『漸入佳境』也是個任務,我是不是沒給你獎勵?來,補上補上……」 隨著燕於軼的話語,花盈袖身上白光一閃…… 本來14級半的她升級了!這下她真是喜出望外,對燕於軼的感激之情幾乎充斥整個胸腔:「師尊,以後你要弟子上刀山下火海,弟子萬死不辭!」 燕於軼但笑不語,拚命灌酒。 緋歌抿著唇,眼睛微微彎起。 ——某人不知道,本來這就是個任務,不管進入哪個門派,基本功熟練度層次提升之後都有經驗獎勵拿。 緋歌是知道這點的,但是看到花盈袖那麼興奮,也就懶得點破了。 於是燕於軼眼裡閃過一絲得意。叫徒弟幹活兒,不發任務,不給任務獎勵,這事兒他常做,對方從來不知道獎勵被他剋扣了;有時候心情好發了獎勵,對方還對他感激涕零……所以在監牢之中,楚狂說他「拐騙苦力」,真是說的一點也沒錯。 「那個,我們得走多久?」按捺住心中的激動,花盈袖小心翼翼看向燕於軼。 「不遠,我走兩個時辰就到了。」燕於軼放下葫蘆,輕鬆道,「除了本門弟子,那兒可沒外人去過,甚至連有些弟子都沒回過自己師門。咳咳,一百七十八號徒弟,這次是情況特殊,我帶你們回師門,不過,你可得記住,可一不可再。我門有條門規就是不准洩露本門所在,明白嗎?」 花盈袖忙不迭點頭。 說話間,其他人也醒了。 花盈袖屁顛屁顛跑過去說已經可以建幫派了,幾個人都難掩喜色。 「不過,沒牧草,坐騎都不能騎了。」小李飛刀苦下臉來。 花盈袖算了算,這天晚上的子時又得下遊戲了,她很想快些建幫派,不想再拖到下次上遊戲,便回頭問燕於軼:「師尊,要是我們走路的話,要多久才能到偷天門?」 燕於軼看了看天色,視線在他們幾個身上溜了圈,漫不經心道:「放心,今夜子時之前肯定能到。」 ---------- 燕於軼說得沒錯,幾個人緊趕慢趕,終於在亥時(晚上9點)到達了傳說中的偷天門。 筋疲力盡的幾個人兩眼發光,拖著燕於軼往建幫派的香堂跑去。 套用老李一句話就是:「我TM太想有個幫派頻道聯絡了,這遊戲連個私聊密語都沒有,太TM難受了!」 偷天門人煙寥落,一眼望去家家戶戶都門扉緊閉,唯一有光亮透起建幫程序。 不過……「咱的幫派叫啥?」趙飛燕問道。 剛把建幫令交給燕於軼的花盈袖傻了眼。 「巾幗天下!」沙漠一把火握著拳,氣勢洶洶開口。 「喂,你這什麼意思,歧視我們男性!」小強跳腳。 沙漠昂了昂下巴:「蜣螂可以忽略!」然後她扭過臉,小聲道,「不過資金幾乎都是老李出的,老李不能被忽略,這名字我放棄。」 「要不就叫消滅偽君子?」趙飛燕兩眼放光。 「哼,」緋歌甩了甩頭髮,「叫這名字未免也太看得起他們了。」 「那叫錢途一片光明吧……」小李飛刀搓了搓手。 「叫『燃燒的小宇宙』!」花盈袖叫道。 …… 「咳,老大,你這名字貌似不大符合咱這遊戲的中華民族氛圍……」小強委婉地道。 「誰說的,老早以前咱就有『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這句話啦,『燃燒』和『宇宙』兩個詞都是十足十的國產貨!」花盈袖越想越覺得這個名字好。 「我同意!」沙漠一把火第一個舉手,這幫派名字跟她的ID有異曲同工之妙,她不同意才怪。她轉頭狠狠瞪著小強。 很快,小強屈服在沙漠威脅的眼神底下,也舉手同意。 小強一同意,老李也沒意見了。 「叫什麼都無所謂,這名字也不錯。」緋歌表態,趙飛燕立刻表示和緋歌意見一致。 糖果和燕子兩個峨眉女俠,也點了點頭表示通過。 很快,幾個人的屬性面板都多了「幫派:燃燒的小宇宙」一行。 簡單分配了下職位,大家敲定了各自負責的事務。不過現在的安排還是相當粗陋,只定了花盈袖為幫主,緋歌為副幫主,其他六人為元老罷了。 程序完畢之後,大家還問燕於軼借了香,燃香向案上的泥塑叩拜,齊聲吟誦剛剛決定的幫派十六字宗旨:「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恩必報,光明磊落;人若欺我,放手一搏!」 未免夜長夢多,幾人在燕於軼的帶領下走向驛站。 去那煙雨朦朧的江南! 第一卷 漠北風沙急:耍大刀的小女孩 番外 1緋歌&陶溯游 且說那日陶溯游心急火燎地衝向緋歌家門,就怕她一個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來…… 他把緋歌家防盜門擂得咚咚咚直響,也不管半夜三更的是不是會吵醒別人。 還好緋歌家這幢樓的隔音措施還算不錯,沒有老大媽被他吵醒潑他洗腳水。 陶溯游敲了半天,敲得手都腫了他都沒發覺,聽裡面一點動靜也沒,他可真是心急如焚。 過了大約一刻鐘,門終於開了——大門開了,防盜門還鎖著。緋歌衣衫整齊地出現在門後,髮絲都梳理得整整齊齊,絲毫不像剛睡醒的樣子。 樓道有燈,陶溯游看著面無表情的緋歌,想說的話一時全拋到了九霄雲外,訥訥的一句都說不出來。 緋歌淡然一笑:「啊,那照片的事我沒怪你。」 陶溯游頓時激動了,抓著防盜門欄杆就叫了起來:「你怎麼可能不怪我?我知道你一定是怪我了,遊戲裡你都不理我!你要是真的不怪我,你怎麼就恩恩啊啊的都不跟我說話!」 「啊……」緋歌挫敗地扶額,「我們在遊戲裡本來就不怎麼說話啊,你自己想想,你哪次跟我說話說超過三分鐘的?」 陶溯游陷入了苦苦的思索,過了半天才鬆開眉頭:「好像是這樣……」可是片刻之後臉又扭曲起來,「那你看到照片之後幹嘛什麼都不說!」 「我本來就不怎麼愛說話。」緋歌一手環胸一手撐額,「你不是說過你有個調皮搗蛋心理未成年的弟弟嗎?」 陶溯游張大了口,反應不過來:「是說過。」 「你總不會也心理未成年吧?要是你真想劈腿,你會那麼傻,錢包裡放了別人照片還當著我面打開?」緋歌深吸口氣。 「我怎麼可能那麼傻?」陶溯游叫了起來。 「所以,想想也是你弟弟惡作劇麼。我幹嘛要生氣?」緋歌攤了攤手,「說明白了?還有事麼?」 陶溯游搖了搖頭。 「那好,早些休息,明天還要上班呢……」緋歌上揚嘴角,露出個禮節性的笑容,「再見。」 「再見。」陶溯游下意識地接口,然後傻乎乎地看著緋歌家大門在他眼前關上。 他來幹啥了?好像解釋清楚了啊,可是他怎麼覺得自己啥都沒解釋?陶溯游摸摸腦袋,又走上了回家的道路。 2趙飛燕&任雲起 陶溯雲對「全息技術」不是一般的癡迷,他送了鄒江涵頭盔之後,就在公測第一時間迫不及待的入了遊戲。 他想親自體驗「全息網游」,勘察全息技術的秘密。 在發現等級越高,接觸到高智能NPC的機會也就越多,能去的地圖也就越廣這個普遍規律之後,他就把短期目標定成了「練級」。 因為他的目標在此,所以自然也不會與人多打交道。 他習慣尋找遊戲的「規則」以及「BUG」,經過精密的計算分析,他的練級效率幾乎無人能比,很快就榮升等級榜第一。 這個第一,他本人是不怎麼在乎,可是從此麻煩就來了。每天,都會彈出無數個「幫派邀請」,擾得他不勝其煩。為了結束這種無止境的騷擾,他終於揀了個稍微看得順眼點的「縱橫四海」入了,幫主待他熱情異常,給了他個「副幫主」的職位,他也懶得拒絕。 有天,「縱橫四海」的幫主收到消息,說在坐標XX刷了個罕見的BOSS,就拖著他去打BOSS。 那時陶溯雲剛交了個任務,處於空閒狀態,想了下覺得打BOSS的經驗不少,就跟了去。 誰知道他們到達的時候,BOSS已經跟另外一隊打上了。 那一隊只有兩人,五毒教的兩個女孩,看她們打的吃力模樣,估計等級不高。 「縱橫四海」的幫主向他使了個眼神,小聲道:「咱們要不要搶怪?」 陶溯雲盯著使鞭的女孩猛看,總覺得她很面熟。像機械似的搜尋記憶庫,他回憶起了N年前的一幕: ------- 那時他們三胞胎才十歲左右,陶溯雲迷上了一款刑事模擬畫像軟件。這個軟件的功能就是根據目擊證人口述犯罪嫌疑人的外貌特點,在電腦中合成犯罪嫌疑人的三維圖像。 陶溯雲玩得起勁,陶溯游和陶溯回倆小鬼也湊了過來。 陶溯雲心情大好,看著小小年紀就把頭髮染得相當個性化的小弟陶溯回:「小弟,你整天說什麼女朋友女朋友的,來,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陶溯回抓抓頭髮:「啊,我喜歡的女人,臉蛋要紅撲撲的,眼睛水汪汪,鼻子……嘴巴……」 陶溯雲耳朵裡聽著陶溯回述說,十指在鍵盤上敲個不停,很快,畫像就出來了:「是這樣不?」 「這裡再瘦點,還有這裡這裡,眼角開高點……」陶溯回在屏幕上指指點點,最後一拍大腿,「對了,就是這樣!」 ------- 陶溯雲的回憶定格在那天的電腦屏幕上,那虛擬的三維圖像和面前的使鞭女孩重合……那個趙飛燕,有九分像當初小弟所說的「最喜歡的女人」的模樣…… 於是,陶溯雲嘴角微微上揚,在幫派頻道說了句:「那個叫趙飛燕的,你們別欺負她,是我妹子。」 「縱橫四海」的幫主張大了嘴,被這句話震得一時說不出話。 陶溯雲不知道的是,也就他那堪比計算機的腦子還能回想得起這種陳年舊事;至於陶溯回麼,他早就完全想不起自己十歲的時候喜歡什麼樣子的女人了…… 第二卷 江南煙雨遙:路見不平人人踩 三十八 那晚幾個人在燕於軼的帶領下來到偷天門的驛站,剛坐上馬車,選好了傳送地點,只感覺馬車如離弦的箭般衝了出去……再回過神來,八人已被丟在了蘇州城門口的驛站。 查看了下面板,離子時已經沒多少時間了,幾個人都打算下線。 「啊,對了,忘了說,那地契也是江南的莊子,明晚上線的時候,我們先去把莊子所有權拿下吧。」緋歌不經意的一句話,惹得小強和老李一聲歡呼。 花盈袖下線的動作也頓了頓——原來緋歌說來江南還有這層考慮啊…… 天色已晚,每個人都帶著雀躍的心情退出了遊戲。 因為這次的提前退出,他們也就沒有聽到八點準時出現的系統提示:「北京時間八點整,服務器即將關閉,系統將進行長達12小時的全面升級,具體情況請參見遊戲官方網站……」 這天是週五,按理是可以提前下班,然而收拾皮包的鄒江涵卻忽然停止了動作。她的眼角餘光瞟見還沒有關機的電腦屏幕上跳出個浮動廣告—— 「《逍遙》全面升級!」 鄒江涵連忙招手喊其他人過來看。 四個人湊在一起,看鄒江涵打開了逍遙的官網,一長串的更新列表看得人眼花。 「一、開放寵物系統:玩家打怪有幾率獲得『元魂』,用裝備可以餵養孵化出寵物寶寶,寵物成長有兩種方式,一種為戰鬥獲取經驗,一種為餵養裝備獲得經驗; 二、開放門派戰鬥與幫戰系統:門派敵對關係由NPC掌門設置,幫派敵對關係由玩家幫主設置,敵對門派或敵對幫派的玩家PK不會有黑名懲罰; 三、為增加遊戲的真實性,對儲物裝置作以下調整:坐騎不可收入儲物裝置,坐騎飢餓值達上限之後可移動不可載人;必須觸摸物品才可將物品收回;如所有物離開主人十米以外,則物品變為無主狀態,可任由人拾取……」 看到這裡,鄒江涵不禁苦了臉哀歎:「我的『飛刀』……」 吳慧摸摸下巴,無視某人的慘嚎:「原來元魂是寵物啊……對了,小鄒,我記得你有個山雞元魂,是不?」 鄒江涵捂臉:「早沒了,刺殺安歸的時候用掉了。」 韓郭郭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別難過,不就是隻雞麼,沒什麼了不起,以後我們去捉好看的寶寶。對了,你不是收集過狐狸屍體嗎,有沒有化成元魂珠子?」 韓郭郭此言一出,對可愛的寵物沒有抵抗力的吳慧和車晚瓊都眼睛發亮地看著鄒江涵。 「不見了,可能是在隱藏地圖的時候,被NPC連狐狸皮毛一塊兒偷去了。」鄒江涵對這麼點損失不怎麼在意,因為人NPC是偷了她東西,可人家的師叔燕於軼也幫了她不少,說起來,她還感覺自己是佔了偷天門的便宜。 幾個人繼續往下看去。 「……四、取消裝備的等級設置:裝備只分品階不分等級,所有屬性按百分比加成計算,包括攻擊和防禦,不再顯示具體數值……」 幾個人面面相覷,這豈非表示所有裝備都是可成長的了?那搶高品階裝備的事情是不是也會更加頻繁?這真是讓人不知道該喜該憂。 此後再往下的幾條,都不是大家感興趣的了,鄒江涵拖動滾動條,把網頁拉到最下,一封「客服答疑」的信驟然出現在大家眼前。 「致《逍遙》廣大玩家: 鑒於最近有許多玩家撥打客服電話投訴遊戲『雞肋』設置太多,《逍遙》GM特公佈以下幾種設置的功效。 一、『雞肋』地圖漠北。有玩家說出生地點選漠北受到諸多限制,這個出生地實在『雞肋』;GM對此的解釋是,漠北地圖分佈諸多高智能NPC,玩家出生在漠北將有意想不到的奇遇,當然前提是你能保住性命; 二、『雞肋』官職系統。GM鄭重聲明,官職系統絕不是擺設,國內服務器有玩家官職達到三品或三品以上,便能主動開啟國戰攻打他國,同時可以在國戰中調動NPC軍隊; …… 總而言之,《逍遙》設置不存在無用系統,請大家自行探索! 祝大家遊戲愉快! 《逍遙》開發團隊 2109年3月」 「雖然建了幫派,可是我對幫派的發展還是一頭霧水……」看完更新內容和客服聲明,鄒江涵望向吳慧。 吳慧看著牆壁,似乎在發呆,沒有回答。 倒是韓郭郭滿不在乎地開口:「先問問緋歌他們要不要把幫派設置成與君子堂敵對……等把地契的事情搞定了,你這個幫主就先專心練級吧,怎麼說身為一幫之主都不能太菜了,得能罩著我們幾個。我算是看出來了,幫派就緋歌和吳慧比較擅長分析,發展什麼的,讓她倆擬計劃,你審核通過就是了……」 車晚瓊舉起雙手:「我沒意見,目前我就對鍛造感興趣,反正打出好的武器肯定是給幫派的。不過你們都只能穿輕甲布衣,我設計的那套鎧甲你們怕是沒機會穿了……」 車晚瓊發完言,大家都等吳慧開口,誰知她還在出神。 「吳慧,怎麼了?」跟她關係最好的韓郭郭不禁拿手肘撞了她一下。 吳慧回過頭,眉峰緊鎖:「我在想下午對的賬……」 「怎麼了?」聽到和工作有關,財務車晚瓊也挺直了腰,「有問題嗎?」她雖然懶,不過對工作還是滿負責的。 「沒……」吳慧搖了搖頭,「賬是平的,價目看上去也很正常……」 車晚瓊鬆了口氣:「我看你是被遊戲裡那幫君子堂的偽君子搞得緊張過度了,咱們就這麼個小公司,能有什麼陰謀論啊?」 「也是。」吳慧按按眉頭,把心裡的不安甩去,綻開了笑容,「也許是遊戲裡太緊張刺激了,搞得我都對現實生活的平靜如水厭煩了。」 韓郭郭哈哈大笑:「沒事,我以前玩遊戲老會這樣。」 鄒江涵打了個哈欠:「晚上上遊戲一起去看莊子啊。別不滿了,我覺得咱們的工作已經很不錯了,工作量少,工資還不低……」 道別過後,四人便分道揚鑣。 一個人往家走的鄒江涵想著時間還早,便打算去菜市場買點雞爪子回家試試遊戲菜譜中的「酒糟鳳爪」。 剛和菜販討價還價完,付了錢,她就冷不防被人一撞,差點和放雞腳的案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鄒江涵猛地回頭,想看看是誰這麼沒禮貌,身旁就又刮過一道風。 她只來得及看到個迷彩綠的軍裝背影。 「抓小偷!」 這句普通話字正腔圓,語音抑揚頓挫,鏗鏘有力,震得花盈袖耳膜發疼,正是出自剛才刮過的那股風…… 鄒江涵立馬反應過來,拔腳追了過去。 「喂喂,小姑娘,你的雞爪子……」收了錢的菜販在後面叫道,卻發現鄒江涵早跑得沒了人影。 鄒江涵一邊跑一邊在心裡冷哼,這旮旯她都住了好些日子了,她就不信哪兒來的小偷比她還熟悉這兒的路! 前面有兩道人影,迷彩綠和黑風衣,和她的距離在一點一點拉遠。 鄒江涵看準黑風衣的奔跑方向,她一折身衝入了某條暗巷。 從暗巷穿出,她正看到黑風衣迎面奔來。鄒江涵伸出一條腿,手撐在牆壁上,把黑風衣絆了個嘴啃泥。 那黑風衣其實已經看到了她,無奈道路狹窄,又因為慣性剎不住腳,就沒躲避得開。此刻他爬了起來,見對方是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往衣服口袋一掏亮出把彈簧刀,惡狠狠道:「讓開,老……」 可惜他「老子」兩字都沒有說完全,後面的迷彩服已經趕到,飛出一腳把他手上的彈簧刀踢開,轉眼就把黑風衣雙臂反扭,按在了冰冷的牆上。 迷彩服按得死緊,黑風衣臉都幾乎變了形,滿腹罵罵咧咧的話都罵不出口。 「謝謝相助!」迷彩服向鄒江涵道謝。 「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兄台客氣了……」說完這句,她驀然發現自己並不是在遊戲之中,看到不遠處地面上反射寒光的刀片,不禁有些後知後覺地害怕起來,「那啥,我是說,警察大哥,純屬意外,你把他捉公安局去吧,我走了。」 說完這句,覺得自己很丟臉的鄒江涵落荒而逃。她也想不通她怎麼一時之間就以為自己身在遊戲,還把幫派宗旨都說了出來。她只記得聽到那聲「抓小偷」,自己就莫名其妙亢奮了。 「啊,我不是警察,我是老師。」迷彩服說完這句,見鄒江涵已經走遠,搖了搖頭就扭著黑風衣另一頭的派出所走去。 不過鄒江涵倒是有聽到他那句話,心裡有些難以置信。雖然沒仔細打量迷彩服,可是她也看到他身材頎長,瘦而不弱,面部線條剛毅,加上他那中氣十足的大嗓門,媲美動作片的好身手,會是老師?老師不都是文質彬彬架副金絲眼鏡一派儒雅的麼? 回到家,某人把適才的小插曲拋到了腦後,想起自己把雞腳忘在了菜市場,不想再出門,只能放棄酒糟鳳爪的計劃,改吃方便麵。 八點一到,她戴上了遊戲頭盔。 第二卷 江南煙雨遙:路見不平人人踩 三十九 花盈袖剛進入遊戲,眼睛還沒來得及睜開,便感覺耳畔一股濕熱之氣。 她心跳節奏一亂,手已經摸上了背後的刀柄…… 「放心,這兒除了你就只有我。」調侃的嗓音讓花盈袖覺得十分耳熟。 慢慢睜開一隻眼,她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沙漠一把火,以及,兩人身前交頸磨蹭的羚羊。 適才那濕熱之氣,正是源自聞到主人氣息將臉湊過來的羚羊。 對了,更新內容有一條便是說坐騎不能再收入包裹……四下打量,花盈袖發覺自己所處的位置是在蘇州城門外的官道旁樹蔭之下。位置本就偏僻,晚上又沒什麼行人,再加上兩頭羚羊擋著兩人,竟似乎是沒人發現她們兩個黑名。 側臉往另一個方向望去,花盈袖只見得月下隱泛波光的水面上停泊了大大小小的船隻,有奢侈豪華的樓閣畫舫,也有簡單樸素的烏篷船,船頭挑掛的各色燈籠明明滅滅,使得水面的景象幾乎比星空更為璀璨。 「咱這兩頭羚羊是一公一母嗎?」一邊和沙漠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一邊欣賞水鄉的美景。 「誰知道呢?」沙漠正了正頭盔,「也不知道坐騎會不會生小寶寶……」 在兩人的閒扯之中,其他幾人也陸陸續續上了線。 隨著上線的白光,一隻隻馴馬和羚羊也憑空出現,小小的樹蔭底下頓時喧鬧起來,馬嘶羊鳴。 幸好眼下是深夜——幾個人都慶幸地想。 因為好幾個人黑名都沒有消除,眾人都不想進蘇州城,反而對地契上的「無名莊」熱情高漲,催促著花盈袖看清地點好尋路過去。 花盈袖拿出地契查看,發覺地契上的坐標正位於蘇州城西南鄧尉山上,不禁打開了坐標面板。 「要走水路啊?」睜開眼,花盈袖看向眾人。蘇州城的西南方向,正是她方才看到的泊滿船隻的湖面。 「啊,可以租船。」小李飛刀搔搔腦袋,「不過這些馬啊羊的是怎麼回事?」他看向那群啃著青草樹葉怡然自得的坐騎們,又好笑又疑惑。 幾個人這才知道小強和老李沒看官網,由燕子細聲細氣地解釋了幾句。 老李聽得分外專注。 解釋完畢,眾人牽著坐騎來到幾步之遙的渡口,不料租船的計劃卻遇到了阻礙。 「對不起客官,小船只能載二人,這些牲口也不得上船。」烏篷船上斗笠蓑衣的艄公笑容可掬,面上的笑容卻帶了絲不容商量的堅決。 大家以求助的眼神望向「走南闖北」的小李飛刀,直看得他乾笑著抓頭髮:「我一向是獨來獨往,貨也全收在腰帶裡,誰知道會這樣啊?」 「分批渡水怎麼樣?」花盈袖問道。由地圖來看,這片水域就是太湖,而地契上的無名莊正位於太湖湖心的一處名為「鄧尉山」的島嶼之上。對地理沒有概念的她只知道太湖是現實存在的,鄧尉山這名字也有些耳熟,至於現實中的確切方位和遊戲中一致不一致,她就不清楚了。 小李飛刀倒抽一口涼氣,苦著臉道:「老大,這船費實在是嚇人呵,而且船夫都說了不能帶坐騎。你們剛才不是說了所有物離開主人十米就默認被丟棄麼?你們不要坐騎了?」 老李幾句話下來,幾個人都垂下肩膀重重歎氣。 就在大家都一籌莫展之際,韓郭郭眼前一亮,指著一處叫道:「快看!」 原來小李飛刀的馴馬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下了水,停在船舷旁載浮載沉,一雙剔透的棕色眼眸回望著自己的主人,似乎在發出邀請。 「這馬還能游泳?」有些不信的小李飛刀略一思量,跳上了馬背。 他的馬,剛才在城郊草地已經吃飽了肚皮。 小李飛刀騎著馬往水深處趟去,見馬兒在水裡行動絲毫不受影響,一點也沒有要沉的意思,欣然回頭招呼大家跟上。 幾個人忙跨上了坐騎。 因為已經從花盈袖那兒得知了目的地的坐標,小李飛刀再次充當嚮導,領著大家走最近的路。 雖是深夜,月光卻十分明亮,一點也不影響大家視物。 遊戲中的太湖水道九曲十八彎,眾人甚至經過了一處浮滿翡翠般荷葉的所在,不過此刻都無暇欣賞,因為腿浸在冷水裡總不是那麼好受,大家都催著坐騎往前趕去。 在坐騎之上,大家的疲勞值都漲得很慢,終於在太陽升起之時,疲勞值上限之前到達了鄧尉山。 遊戲裡雖也有四季之分,各種植物卻沒有了花季限制,不同時令的鮮花都粲然綻放,給遊戲帶來視覺上的享受。 而一入鄧尉山,大家就似乎來到了梅花的世界。遒勁的枝幹上,綻放著各色花朵,紅粉杏白,甚或還有烏梅,都被朝陽鍍上了一層金邊,美得虛幻。 花盈袖正待細賞,便被性急的趙飛燕拖著走…… 因為疾走,眼前景象不能好好欣賞,花盈袖乾脆閉上眼睛使勁嗅聞幽幽暗香,似乎聞著這味道就能驅走身體的疲勞。 不知不覺間,幾人來到了「無名莊」前。 莊外站著個留著山羊鬚的老年NPC「無名莊總管」,他禮貌地攔住了眾人的去路。 花盈袖掏出地契,雙手捧著遞給總管:「這莊子是我們的。」 總管仔細地一個字一個字看過,將地契又交還給花盈袖,他微笑著擼了擼鬍鬚,行了個彎腰禮:「小老兒萬分抱歉,曉姐你這地契必須得蓋過官府的印章才能生效。」 「印章?」花盈袖下意識地詢問老李。 小李飛刀擺擺手:「別別別,我老李也不是無所不知,這地契我也就是聽過沒見過。」 無名莊總管解釋:「其實也容易得很,就是去蘇州官府找官大人蓋個章,確定所有權以及莊子名字罷了。」 原來莊子名稱是玩家自己定的,難怪叫「無名莊」。 看了花盈袖幾眼,總管又開了口:「這蓋章,必須得一幫之主親自去。不過……我看曉姐似乎是江洋大盜,這麼冒冒然去找官大人,可能辦不成事。」 「啊,那怎麼辦?」剛知道江湖聲望對地契蓋章有影響的花盈袖虛心求教。 「曉姐可以跑幾次鏢,提高江湖聲望。」說完,總管一一掃視過眾人,「想必各位也累了,倒是可以在莊中借宿,只是所有權未確定之前不可妄動莊中一草一木。」 「這樣很好!」趙飛燕叫了起來,「可是我們的馬怎麼辦?」 「各位請放心,坐騎可以托管在莊中馬廄。」 既然無名莊總管都這麼說了,大家也就不再客氣。 往廂房的床上一倒,覺得很勞累的大家都呼呼大睡。 待再度醒來,花盈袖發現天色已經將近傍晚,她在廂房的桌子上發現了眾人的留書。 原來那幾人醒得都比她早,見她睡得熟也就沒叫她,都練級的練級去了,挖礦的挖礦去了,淘稀罕物的老李也去了蘇州集市……差不多中午的時候,他們幾個的黑名都已經消除了,也就沒了顧忌。 「……你醒來想幹嘛就幹嘛吧,只要記得跑鏢把聲望升上去就是了。對了,我們討論過了,都決定把幫派設成和君子堂敵對!所以除了練鍛造的沙漠和做生意的老李,我們都拚命練級去了,以免對上君子堂太吃虧。花花你也要加油,你的後盾就是我們!——BY薄荷糖果」 花盈袖打開屬性面板一看,發覺自己的名字還是黑色的。愣了半晌,她才想起自己殺了馬賊就黑名了,PK「古道英雄」的時候又在隊伍之中,兩相累計怕是要黑上遊戲裡的24天才足夠…… 出門前問了下無名莊總管,在得知跑鏢任務只有辰時(早上七點)之前才能接之後,花盈袖決定先在鄧尉山轉轉。 因為沒想出山,她也並沒有把托管的羚羊取回來。 轉了幾圈,沒見到什麼NPC,玩家也不多。而且基本上玩家都是成雙成對的出現,在梅樹底下你儂我儂…… 在這種氛圍之下,花盈袖也沒了賞梅的興致,就怕一賞賞出些限制級畫面來。 瞅著腰帶裡所剩無幾的存糧,以及那張放得快要發霉的「全雞宴配方」,某人想趁著難得的閒暇再練練廚藝。 這裡沒什麼大型的怪,只有些小雞小鴨,沒什麼練級的人,而賞花的情侶們大多專心談情無視他人存在,倒是正合某人心意。 舉著百煉馬刀一路追殺小雞,某人如願以償地獲得了不少食材。 找了個似乎是沒人的角落,撿了些乾燥的梅枝,用燕於軼留給她的打火石點火,她翻出從沒做過烹飪之用的廚娘黑鐵鍋,把雞爪子什麼放了進去。 直到這時,她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有準備佐料——燕於軼吃的烤小鳥她就嘗過一口,那種味道她實在是不想再嘗一次。 四處搜尋可以替代佐料的物品,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支烏梅上。 攀下梅枝,她把看上去很鮮嫩的花瓣丟在了鍋中。 環視四周,她忽然覺得有些心虛——這這麼沒有煙火氣的風景區燒烤是不是有些類似煮鶴焚琴? 不過這時後悔也已經晚了,她已經聞到了一股混合著梅香和肉香的似乎很吸引人的氣味,同時聽到了系統提示:「恭喜玩家自創初級廚藝配方『梅花燒雞』,廚藝熟練度上升20點……」 「啊,好香啊,什麼味道?大師,你也過來看看!」 梅林深處縱躍而來的身影讓花盈袖感歎世界真小:「楚狂?」 她的驚訝還沒完,待看見楚狂身後衣袖飄飄施施然步行的傢伙,她已經言語不能了。 西風瘦馬什麼時候穿上了一身土黃色袈裟! 瞧見花盈袖,西風瘦馬咧嘴一笑,一手拿雙錘,一手摸光頭,道:「徒弟,你也到江南來了?好巧啊……」 是,好巧……花盈袖點點頭,無語地看向已經把手伸向鐵鍋的NPC楚狂。 第二卷 江南煙雨遙:路見不平人人踩 四十章 一鍋子燒雞肉很快就被楚狂風捲殘雲般掃蕩一空,快到花盈袖都沒來得及查看「梅花燒雞」的屬性。 這個時候,她才覺得「楚狂」之名真是名副其實,這個「狂」字全體現在他的吃東西上面了。平時很正經嚴肅的一人,看到好吃的或者稀罕的食物,就瘋狂了起來。 將燒雞吃干抹淨,楚狂這才把目光轉到花盈袖身上,「啊」了一聲:「原來是燕兄家的小徒弟啊,手藝不錯……」楚狂一面點頭,一面咂嘴,似乎在回味。 花盈袖對他的稱讚恍若未聞。有了燕於軼的前車之鑒,她已經不怎麼相信NPC的味覺了。一時不知道怎麼稱呼楚狂,她直接省略的稱呼:「你們……事情辦完了嗎?」她還記得四五天前楚狂是說有事要辦,拖著和尚走的。 「還沒有。」楚狂將指上油膩往衣服上擦了擦,臉色一肅,眉頭皺成了「川」字,「這次的事比較麻煩,幸好有大師同行。」說到此處,他面帶感激地看了看西風瘦馬。 聽得楚狂如此說,花盈袖望著西風瘦馬雙掌合十袈裟飄蕩的偽高僧形象,靈光一閃:「啊,原來你們這次的任務跟寺廟和尚有關!」 像是沒料到花盈袖直覺如此敏銳,楚狂愣了下,才輕歎了聲:「果然是名師出高徒啊!」 他擺明了是在贊燕於軼,西風瘦馬卻含笑連道「不敢」,一副當仁不讓應承楚狂讚賞的模樣。 見和尚如此,楚狂也反應了過來:「小花真是好福氣,一個師父,一個師尊,都是響噹噹的英雄豪傑。」 花盈袖抓了抓自己頭髮,傻笑。燕於軼是英雄還說得過去,和尚麼…… 西風瘦馬望了望天色,轉頭笑對楚狂:「楚檀越,今日搜尋無果,想必那佛骨舍利不在鄧尉山一帶,小僧覺得還是一探雲巖塔寺方為上策。」他說的這麼清楚,就是有意告訴花盈袖他的任務是「佛骨舍利」,下一站會去「雲巖塔寺」。 可惜方才一猜就猜出他們任務與寺廟有關的小花同學,並不是時時刻刻都那麼精明,聞言絲毫不以為意,只搔搔頭髮:「你們有事就先走吧,有緣再見。對了,你們誰知道跑鏢任務上哪兒接?」她甚至覺得和尚這麼說話讓她很不自在…… 「跑鏢?蘇州西北郊就有個鏢局,你可以去看看。」楚狂回答。 「那好,謝啦!」花盈袖一邊蹲著收拾鐵鍋,一邊揮手。知道鏢局在郊外不在城中,她放心不少。 「那麼大師,我們先回蘇州客棧吧。」楚狂對偽高僧的態度向來有禮。 「好。」西風瘦馬豪邁一笑,轉身前別有深意地看了眼花盈袖,可惜她依舊毫無所覺。 小強等人在江南簡直過得樂不思蜀,白天練級練得筋疲力盡,晚上騎著坐騎回到無名莊倒頭就睡。 見大家都如此勞累,花盈袖也就沒多問,只是選了個大家都在的時候,把和「君子堂」的關係設為敵對。 第二天一早,八人不約而同都早早起了床,稍微吃了點東西就精神抖擻地各忙各的去了。 自然,分手前免不了一番加油打氣。 花盈袖在總管的帶路下,到馬廄牽出羚羊,調好坐標面板,選擇直線顯露往「蘇州城西北郊」趕去。 好在水路基本沒有什麼障礙建築物,不用繞路。 在會靠近岸邊的時候,花盈袖看到一座高聳入雲的塔。塔讓她有「很高」的感覺,可能有觀望角度的緣故。 蘇州城的西北郊是座名為「虎丘」的山,而那座塔就在山上。 花盈袖收起武器,上了岸,牽著羚羊,沿著虎丘不算陡峭的坡度往上攀爬。路上有不少行人,花盈袖問了去鏢局的具體路線。人家看她只是個小孩,衣服又比較簡陋,坐騎看上去怪異而不神駿,也就只是對她的黑名小小詫異了下,沒有多作為難地指了路。 不過指路人有些懷疑地問了她一句:「你真想跑虎丘的鏢?」 花盈袖有些不明所以,還是「嗯」了下。 那人說了句「祝你好運」,就匆匆走了。 這時的花盈袖還不知道《逍遙》的鏢局分「威武鏢」和「仁義鏢」。仁義鏢只是簡單的護送任務,輕輕鬆鬆只要跑完全程即可;而威武鏢一路上會遇到各種怪,需要打鬥,不過獎勵也更為豐厚。而虎丘的震武鏢局正是「威武鏢」之一。 指路人看她是個小孩,所以多問了句;想起這小孩是個黑名,也就沒再多說,只當她天性好鬥。 半山腰上有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她順著小道走出數十米拐了個彎……青石牆面以及飛簷下飄蕩的一面寫著「武」字的旗幟就撞入了花盈袖眼簾。 再往前走個幾步,她看到了門口漆紅的柱子、「震武鏢局」的牌匾,以及鏢局門口站著的一位袒胸露乳的健壯鏢師和擺滿刀槍劍戟的兵器架。 那鏢師正在捏胳膊捏腿地疏鬆筋骨,一扭頭瞧見花盈袖,滿面笑容地湊了過來:「姑娘,可是有貨要咱們保個?」 因為鏢師過於慇勤的笑容,花盈袖發覺這家鏢局生意冷清,門口幾乎沒什麼人。她搖了搖頭:「不,我是想請問,你們這兒能接跑鏢任務嗎?」 聽到他的回答,鏢師面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臉立刻就拉了下來:「原來是來跟兄弟們搶飯碗的……」他鼻孔朝天哼了聲,上上下下打量花盈袖,「瞧你這模樣,也是個沒經驗的,鏢師你是做不成了,趟子手倒是還可以商量。剛好今兒辰時要出趟鏢車,你就跟著鏢隊一起去趟金陵吧。你的工錢,自然是回來才有的拿……」 「金陵?」花盈袖腦袋一暈,從蘇州走到南京?「請問這趟鏢需要走幾天啊?」 「不多,」鏢師歪著頭掰了掰手指,發出卡卡的響聲,「一來一回也就半個月吧……」 「那還行。我接了。」某人慶幸《逍遙》路途比現實縮短了不少,接下了任務,「只是我這坐騎?」她不認為跟著鏢車還能騎羚羊。 「啊,你托管在鏢局馬廄就行了,不過得交託管費。」 從鏢師口中得知托管費並不貴,花盈袖摸出幾枚銅板,連同羚羊一起交給了鏢局中出來的馬伕。 因為有「是否確認托管坐騎」的系統提示,她一點也不擔心鏢局侵吞她的羚羊。 沒過多少時間,鏢隊便從鏢局大門走了出來。 當頭的是兩匹黑色的高頭大馬。馬毛油光水滑,馬上的鏢師也是十足的派頭。這兩個NPC在名字上面都有一行「震武鏢局鏢師」的小字。 往後是兩匹白馬拉著的鏢車,可以看到車上放了只漆黑的大木箱,車的兩旁插滿了旗幟。那些旗幟和鏢局門口的別無二致,都是黑底上繡了個金邊的紅色「武」字,字體龍飛鳳舞。兩列共十二名NPC,一溜的黑色勁裝紅腰帶,腰畔別把黑鞘的劍,而這些NPC,名字之上的小字都是「震武鏢局趟子手」。 「小花,還發什麼呆!出鏢了,耽誤時辰你可擔當得起!」馬上鏢師之一一聲吼,打斷了某人的觀察。 花盈袖「哎」了一聲,跑到了隊伍最後。 剛加入隊伍,她就發覺自己的衣著起了變化,變成和其他「趟子手」一樣,腰邊也掛了把劍,只是這劍比其他人要小些。有些驚訝地打開面板,她看到自己的名字變成了綠色的「小花」,而上面也多了行「震武鏢局趟子手」的說明。 隊伍前方的馬走得並不快,不過後面的趟子手想要趕上也得小跑才行。 花盈袖人小腿短,走過一段距離之後便覺得力不從心。在她前面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見她跑得滿頭大汗,悄悄抓住她胳膊帶了她一把。 對此花盈袖很是感激,留心到這人名叫「安哥」。 中午的時候,大傢伙兒在茶棚休息。鏢師們單獨一桌,趟子手分成了兩桌。難得的閒暇,大傢伙兒都忍不住天南海北地胡侃,小花看了看茶棚外的鏢車,好奇地問了句:「咱這趟保的是什麼?」 這桌上的另外六個人都安靜了下來面面相覷,半晌,才有人說了句:「剛說到哪了?咱弟兄接著聊!」竟是無視了花盈袖的問題。 坐在小花旁邊的安哥湊近她耳朵,小聲道:「這是秘密。不過我聽鏢師不小心露過口風,好像聽說箱子裡是雲巖塔寺高僧留下的佛骨舍利,為掩人耳目才用這麼大個箱子裝。」一邊說,安哥一邊誇張地伸出雙手比了個「大」的手勢。 雲巖塔寺?佛骨舍利?這兩個名詞連在一塊兒,讓花盈袖想起了和尚說的話,有些失神。 說話間,茶棚外的山道間衝出五個蒙面人來。 花盈袖方看清那些人頭上是紅色的「劫匪」字樣,本來在喝茶的鏢師和趟子手都迅速抄起傢伙衝了上去。 蒙面人什麼開場白也沒說,就往鏢車撲去。 其中一個,離花盈袖相當近。茶棚沒有牆,她往外一撲就能撲到劫匪身上。 出於習慣,花盈袖沒有用腰畔的劍,而是拔出自己的百煉馬刀就向那個「劫匪」捅去…… 「恭喜玩家獲得江湖聲望一點。」不知道是黃金品階的百煉馬刀太過鋒利,還是劫匪實在太菜,花盈袖一劍下去,那劫匪居然就變成了屍體,這讓她簡直有些不敢置信。見那屍體確實是灰色無疑,她草草收拾了下戰利品,卻在起身的時候藉著太陽反光看到劫匪眼角一滴淚。 那劫匪,到死眼睛都望著鏢車的方向。 不至於吧?劫個鏢還流眼淚? 來不及多想,花盈袖肩膀被人一拍。她抬頭看去,見到一開始對她呼喝的鏢師關塞衝她豎起了大拇指:「好樣的小花,繼續好好幹,很快你就能成為鏢師了!」 其他四個劫匪,也在這片刻之間被解決得乾乾淨淨。自始至終,都沒有一個劫匪開口說話。倒是鏢師和趟子手喊了幾句「我武唯揚」。 收拾過後,鏢隊再次踏上了行程。 第二卷 江南煙雨遙:路見不平人人踩 四十一 鏢隊再次踏上了行程。 因為這次誅殺劫匪的異常順利,鏢師似乎心情大好,腳步放慢了不少,花盈袖的心情也放鬆了許多。這一放鬆,她想到自己一直沒聽到幫中人說話,有些納悶地檢查各項面板,才發現自己的「幫派聊天」一項狀態還是「關閉」。 將狀態調成「開啟」,她睜開眼,發現手上多了個實體化的收音機模樣的「聊天面板」。這隻小巧的不及她巴掌大的「收音機」,有播放暫停按鈕,有調節音量的旋鈕,甚至還有頻道選擇。 這只「收音機」纖毫畢現,她有意扯了扯前面的安哥,舉著它在他面前晃了晃,安哥卻只是一臉疑惑。明白這「收音機」只有自己能看到,她擺弄了起來,看見頻道有「普通」「幫派」「幫派分隊1」「幫派分隊2」…… 將頻道調到「幫派」,她嘗試著開了口:「嗨,大家好。」 話語出口,她居然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不由把「收音機」貼到了耳邊——「花花,你終於開聊天頻道了!」沙漠的大嗓門把花盈袖耳膜震得生疼,忙把聊天面板拉遠了些。 「老大,別理這咋咋呼呼的瘋女人,我都說要練級了,她居然拖著我幫她挖石頭!對了,老大,你接跑鏢任務了嗎?」小強雖然在字面上表達對沙漠的不滿,可是他語調上揚,顯然心情愉快。 「接了。」頓了一下,花盈袖求證,「你們說話的時候也聽不到自己聲音嗎?還有,怎麼在個武俠遊戲裡出現收音機這種東西,太不協調了……」 小強愣了下,隨即哇哈哈哈笑了起來:「幫派說話是可以防止別人偷聽,不讓旁邊的人聽到你說話,所以你聽不到自己聲音。老大,你不會不知道《逍遙》的所有面板都是意念操控,完全可以按個人的意思顯示不同形態吧?你怎麼著也弄個手機啥的造型啊,或者MP5也成,收音機都是什麼年代的老古董了……」 小強吐槽吐得歡樂,卻在「咚」的一聲撞擊之後,終止了語聲。 「你自己也不知道,是我告訴你的。」沙漠哼了聲。 「是,是,姑奶奶,小的從來不看攻略那玩意兒。」小強討饒,隨即又嘀咕了聲,「你也就是對『聊天』有特別的執念罷了……」 耳邊又傳來「咚」的一聲,花盈袖可以想像那邊的沙漠拿自己鎧甲的某個部位重重撞了下小強:「其他人呢?」 「在。」這是好幾個人的齊聲回答。 一邊跟著部隊行走,花盈袖有些納悶:「怎麼都不說話?」 趙飛燕嘿嘿笑道:「我們當話劇聽呢,沙漠和小強的對話太有意思了。嘖嘖,大家都不忍打斷這麼有意思的節目……」 這番話之後,小強和沙漠都悶聲不吭了。 「咳,我就是說下,我接的跑鏢任務要跑半個月,大家不要太擔心了。」花盈袖邊說邊研究手上「收音機」的各項功能,居然發現個紅色凸出的「緊急」按鈕,「那聊天面板上的『緊急』按鈕是幹啥的?」 「哦,那個啊,要是有人按了那個,幫裡其他人的聊天面板就會自動跳出來,不管開沒開幫派聊天,是用於緊急情況召集眾人的。我聽說一般的大幫派都是只許幫主副幫主使用這項功能的,免得太亂,我看看……老大你好像沒改權限啊,咱幫的人都是『元老』以上,都能用。」解釋的是小李飛刀。 「就這樣吧,萬一誰被圍攻,都可以通知大家。反正我們統共八個人,不至於會亂成一鍋粥。」花盈袖說著話,眼角瞟到山路上靠近的人影,匆匆說了句,「有怪,過會兒聊。」就關閉了幫派聊天。自然,那收音機狀的面板也消失無蹤。 鏢隊走的山路,似乎很少有玩家經過。眼下,他們正走到一處峽谷入口。 靠近的「山賊」人數不少,花盈袖草草估量下,約有十幾二十人。 這群靠近的山賊和之前出現的「劫匪」裝扮很是相像,也都蒙著面,只是衣服色澤更加鮮艷了些,手上的武器越發閃亮了些。 「我武惟揚!我武惟揚!」鏢師和趟子手都舉起劍來,像打了雞血似地叫了起來。 花盈袖意思意思地舉了舉拳頭,眼睛卻眨也不眨地盯著山賊頭目。自從看到自己殺死的劫匪眼角的那滴眼淚,她就隱隱覺得事有蹊蹺。 活了二十幾年,她從沒聽過搶劫的搶不到東西會哭的! 山賊頭目裝備齊全,座下也有匹黃驃馬。他面巾之外的上半張臉呈古銅色,前庭飽滿,眼睛深邃。在他的指揮之下,山賊都在離鏢隊幾十步開外處停止了腳步。 鏢局眾守著鏢車,也只是在原地喊口號,沒有鏢師的命令,大家都不敢擅自離開鏢車。 雙方對峙,空氣的流動似乎也遇到了無形的阻滯。 就當花盈袖以為這些山賊會像之前的劫匪一樣,無聲無息就衝殺開打之時,山賊頭目開口了:「清紜寨敖威,求各位震武鏢局的弟兄,放下東西,我們定讓大家毫髮無損地過了這道坎。」山賊頭目雖然說了個「求」字,可是態度總顯得有些睥睨眾人的居高臨下——就像做慣了大官的人想對平頭百姓和顏悅色些,卻總是擺脫不了骨子裡的傲氣。 鏢局的趟子手多是年輕氣盛的小伙子,那受得了山賊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當下就有人哼出了聲:「放下東西?幹我們這行的要是輕易丟了鏢,還怎麼混下去?鏢在人在,鏢失人亡!」 他一呼喝,立刻引起了眾人的附和,一時之間,「鏢在人在鏢失人亡」的喊聲充斥整個山谷。 「那就不能怪我們了!」山賊頭目舉起刀作勢一揮,山賊眾就衝將過來。 在山賊毫不留情地砍翻兩個趟子手之後,花盈袖醒悟了過來:現在不是考慮事情蹊蹺的時候,而是只能拚個你死我活的時候!她抽出百煉馬刀,靠著「草上飄」輕功和自己矮小的身形,在眾人之中穿梭來去,抽空給敵人來上一刀。 這批山賊比劫匪高明了不少,不過還是難逃覆滅的命運。除了一開始大意被山賊砍傷的兩個趟子手,鏢局竟是再無傷亡。 嘍囉們很快被滅,花盈袖的江湖聲望也一點一點升高。 最後,花盈袖和兩個鏢師把山賊頭目給圍在了中間。 鏢師關塞面色凝重,問道:「究竟是誰人敢動這些東西的念頭,要知道,委託這趟鏢的可是……」他沒能說下去,因為另一個鏢師向他遞了個警告的眼神。 山賊頭目一扯面巾,露出張滿是胡茬的滄桑的臉來。他仰天長嘯,在鏢師們戒備的目光下,睚眥俱裂地喊了句:「霍將軍,敖威對不起你!」就利落地橫刀自刎。 他的頭顱低垂,身體卻遲遲沒有倒下,兀自屹立著。 沒人去動山賊頭目的屍體,大家都像是被他死前的吶喊震撼了。 「我們護送的,到底是什麼?」一片安靜之中,花盈袖問了出來。劫鏢之人一而再的反常讓她的疑惑越來越重。 半晌,鏢師關塞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不過是些金銀俗物罷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麼……」說著說著,他的語聲低了下去,這樣的說辭連他自己都不能信服。他望向敖威的屍體:「我們,把這人葬了吧。」 另一個鏢師面色陰沉地哼了聲,拂袖走離幾步,卻是沒有阻攔。 花盈袖多看了他幾眼,才看清這人名叫劉華。 關塞挑了兩個人,到路邊挖墳,而其他人則跟著劉華守在鏢車旁。 花盈袖不聲不響地幫關塞他們刨土,用的依然是百煉馬刀。關塞挑的,正是她和安哥。 把敖威的屍體抱入剛挖好的坑中,關塞一邊撒土一邊搖頭,回頭望了眼遠處的鏢車,他重重歎了口氣:「作孽哦……」 見花盈袖和安哥一臉驚訝,關塞壓低了嗓門:「你們知道那箱子裡是什麼嗎?」 花盈袖與安哥齊齊搖頭。 「那是劉丞相栽贓驃騎將軍通敵賣國的所謂證據!這些要是送到金陵,就能毫無阻礙地送到那人手中了,驃騎將軍也怕是沒的活路了!」關塞撒下最後一把土,回頭看了眼鏢師劉華,「那邊的,就是劉丞相他遠房侄子。」 「驃騎將軍?霍去病?」安哥小聲叫了出來,也小心翼翼望了眼鏢車,「不是說是佛骨舍利嗎,怎麼又變成了什麼罪證?」 「佛骨舍利也是劉丞相眼紅的,我也不清楚究竟在不在鏢車裡。不過這些劫鏢之人,只怕都是衝著那些罪證來的。」關塞說完,拍拍手站了起來。 三人回到了鏢隊。花盈袖抬頭看向劉華,不知怎的,聽了關塞的話,她看劉華的背影都能看出幾分猥瑣來。雖然歷史學的不怎麼樣,雖然不知道這個劇情是不是GM瞎編的,她還是知道「霍去病是忠臣」這點常識,由此看來,那個「劉丞相」定然是奸的了。 在太陽還沒落山的時候,大傢伙進了個小鎮,因為有人受傷,關塞便吩咐早些休息。惹得劉華很不滿地說了句:「若是耽誤了時辰……」 關塞連陪笑臉:「是是是,我明白,一定不會耽誤時辰的。今晚養足了體力,明後天日夜兼程也是好的,您看,小張和小李這也實在是撐不住了不是?」他說的小張小李,自然是受傷的那兩個。 劉華很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關塞老練地安排好值夜。他照顧受傷的兩個,其他十個趟子手分成五組,每組兩人,輪流守鏢車兩個時辰,沒排到的第二天繼續。 花盈袖和安哥一組,負責子時開始到丑時結束。 埋頭睡了一覺,快到子時的時候,安哥把花盈袖叫醒。 兩人下樓,坐在客棧後院的鏢車上。某人睡意還沒消去,頭點啊點的,眼看就要瞇過去。 「小花,你有沒有聽過雲巖塔寺的佛骨舍利?」安哥幾次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問了出來。 「啊,有聽過,怎麼了?」花盈袖揉揉眼睛,坐直了身體。 「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他接了個任務,就是要尋找佛骨舍利,舍利有個功效是可以漲聲望的。他有個徒弟,聲望為負,他說得把徒弟的聲望給渡化正了,就托我幫忙。我是在虎丘出生的,正好知道雲巖塔寺不久前有位高僧坐化。我也就隨便問問你看有沒有線索。」安哥抓抓頭髮,顯得很為此事困擾。 花盈袖張大了嘴,好半天冒出一句:「你是玩家?」 「是啊,你沒看出來?」見花盈袖吃驚地盯著他頭頂看,安哥笑道,「我只是出生在震武鏢局,第二職業是鏢局趟子手罷了。安哥是我的稱號,只有在跑鏢過程中會變綠色,我叫徐安。你頭頂不也是綠色的『小花』麼?」 「你朋友是西風瘦馬?」花盈袖不自覺提高了音量。 「你也認識?」安哥很是欣喜,「其實說起來也不是真正意義的朋友啦,他是我老師。」 現在這年頭,和尚那樣的居然也為人師表?花盈袖不自覺問了出來:「體育老師嗎?」她想起和尚教她扎馬步的情景了…… 「不是啦,是語文老師。他對技擊的愛好和對古典文學的愛好一樣狂熱,生平最崇拜的就是《水滸》裡講義氣又武藝高強又性格豪邁的花和尚魯智深了。」安哥說得興致勃勃,「對了,你是老師親戚家的小孩嗎?」 「我就是他說的那個聲望為負的徒弟。」花盈袖回答。語文老師?難怪他能一下子說出《漢書》裡有記載傅介子刺殺安歸一事了,他時不時的古風言辭也說的通了。可是,身材如此魁梧的和尚站在講台前朗誦「春花秋月何時了」,要是朗誦過於動情,一掌下去會不會把講台拍個四分五裂…… 花盈袖被腦海中想像的場景給震住了。 第二卷 江南煙雨遙:路見不平人人踩 四十二 花盈袖被腦海中想像的場景給震住了。 安哥抓住了她的手:「原來你就是老師的徒弟,師妹!」他滿臉的激動,一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表情。 花盈袖被安哥的一聲「師妹在」嚇得抖落一身雞皮疙瘩,趕忙轉移話題:「那你就是因為懷疑舍利在鏢車中,才參與這次保鏢?」 「是啊。」說到正事,安哥面色恢復了正常,「我也算是虎丘的地頭蛇了,因為出生在震武鏢局,和蘇州附近的NPC都有一定的好感度基礎,可以說,蘇州有什麼風吹草動都逃不過我這雙耳朵。老師找我幫忙的時候,我正好收到消息說鏢局要保趟鏢,保的就是舍利,就想等把舍利拿到手再給老師個驚喜。我本來以為那舍利是手到擒來,沒想到這趟鏢還另有玄機……」安哥雙目熠熠生輝,「看來我家裡人這次費盡周折把遊戲頭盔送到我宿舍還真是送對了,沒想到這麼有意思……」 「你那是什麼學校啊?送個頭盔還得費盡周折?」 「寄宿學校……」安哥有些心不在焉,低聲嘀咕,「我看回去得好好跟那群老古董說說了,別成天玩物喪志玩物喪志的,這玩意兒確實可以鍛煉人的反應能力觀察能力以及邏輯推理能力。」 「你說啥?」花盈袖沒聽清安哥的後半段話。 「沒啥,我們看看這箱子裡到底有沒有佛骨舍利吧?」安哥靦腆地笑了笑,白淨的面上甚至染了一層紅暈,可惜出口的話卻並不那麼「無害」,「要是有,咱就順手牽羊了。」 「監守自盜?」花盈袖嘀咕了句,強迫自己適應安哥小白兔外表和強盜話語的劇烈反差,「看就看吧。」她也很想知道箱子裡到底是不是所謂的「罪證」。 安哥食指豎在唇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側耳聽了半晌,確定附近沒有人之後,才從髮髻裡摸啊摸的,摸出一根長長的細鐵絲來。這根鐵絲色澤黝黑,之前藏在他頭髮裡,絲毫不露形跡。 花盈袖跳下鏢車,蹲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著安哥,只見他手腳麻利,將鐵絲插入箱子上掛的大鎖的鎖孔裡。 沒過多久,「啪嗒」一聲,安哥面露喜色。 花盈袖對安哥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這開鎖的技能,要是放在一百年前,沒什麼好稀奇的;可如今是電子鎖密碼鎖遍地的22世紀,這種大鐵鎖已經是常人難得一見的古董了,安哥居然能輕而易舉撬開! 安哥把鐵絲插回髮髻,緩緩地抬高木箱上半部分的箱蓋。他的動作很慢、很輕,使箱蓋的移動不發出一絲聲響。 花盈袖睜大了眼朝木箱的縫隙觀望。若是真如關塞一開始所說的那般,只是些金銀俗物,這會兒也該透露出些光亮來了。雖然不是青天白日,可是月華如練,光線還是滿不錯的。 然而隨著縫隙變大,花盈袖仍然只能看到黑沉沉的一片。估計箱子裡是不會有啥會發光的寶物了。 安哥終於把箱蓋完全掀起,他看似隨意地翻了翻,歎了口氣:「只有些竹簡。」如果細心,可以發現經過他的翻動,箱子裡的每件東西都老老實實呆在原位,絲毫沒有偏移。 花盈袖自然沒有這樣的心細如髮,輕聲說了句:「我看看。」就抓起一卷竹簡。 在月光底下,竹簡上的字清晰地呈現在了眼前,雖然這些字與簡體字差異很大,但花盈袖發揮自己做英文閱讀理解題訓練出來的連猜帶蒙的本事,還是很快確定了竹簡上撰寫內容的大概意思。又翻了幾卷竹簡,無非都是同一個意思:「驃騎將軍霍去病罪惡滔天,罄竹難書」…… 安哥也湊近來看了幾眼,不甚感興趣地撇了撇嘴:「既然不是舍利,就放回去吧。」 「你不打算把這些陷害忠良的東西都毀了?」花盈袖把竹簡放回原位,稍稍碼放整齊,「你就不想做個大英雄?」 「切,這也就是遊戲裡的霍去病,又不是真是西漢的那個大將軍。再說了,在遊戲裡做英雄?那是現實裡做不來英雄的人的夢想罷了!我徐安在現實裡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哪需要做這些來自我肯定?」一邊說著,他一邊把箱子蓋好,鐵鎖復位。 安哥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面皮白嫩,說自己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的時候,面不紅氣不喘,惹得花盈袖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你笑啥?難道你的願望就是這個?」安哥皺眉望著坐到他身邊的花盈袖。 「對!我不但要毀了這些證據,還要找機會把那個劉丞相的遠房侄子劉華給滅了。」此刻她的眼睛分外明亮,「你說的一點也沒錯,就是因為我現實裡做不到,才想在遊戲裡嘗試一回!」 見她如此,安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其實這樣也好啊,老師說過習慣是種可怕的力量,你要是在遊戲裡習慣了嫉惡如仇,說不定現實裡的性格也能有所改變。特別是你這種年紀的小孩,三觀還沒定,容易受環境影響……」 花盈袖雙手握拳,不住點頭:「我進遊戲也就是這個打算。」至於安哥最後的那句話,已經被她自動忽略了。 此後鏢隊平平安安地走了兩天,沒有遇到任何騷擾。每天晚上劉華都會和關塞一起,避著其他人開箱檢查,確認沒問題之後再把鏢車交給守夜的人。 閒的時候,她打開幫派頻道,得知沙漠開始全心全意為小強練個「爪子」。起因是沙漠有次叫小強挖礦,小強一臉心疼地說再挖他黃金爪子就要損耗了。沙漠不知怎的就火冒三丈,丟下句「你就寶貝你那破爛爪子,你等著瞧,姑奶奶一定煉出個白金爪子眼饞死你」,就閉關鍛造去了。 小李飛刀依然奔走在他的斂財大道上。而其他五個人組成了個固定團隊,不顧「人數多了獎勵減少」的普遍規則,專挑BOSS打。 「對了,我試驗過了,跟NPC閒扯扯到某個話題確實會觸發任務。」燕子一如既往地輕聲細語,「可是糖果他們都嫌那樣接任務太磨嘰,寧願打BOSS,經驗還可以,就是經常只掉白板。老李說了,不怕,只要掉一個建幫令就能發達了。而且有BOSS出現的地方經常會有稀罕的草藥,剛好給緋歌煉藥。」 花盈袖嗯了聲表示瞭解:「你們組固定隊伍也好啊,PK技巧練上去,我等級和你們差太多,可以負責偷襲和轉移敵人視線。哈,現在不能從裝備上看出對方等級了,我還可以裝30級大神糊弄人。」 大家又閒扯了幾句,花盈袖便關閉了幫派聊天。 這天晚上又輪到了花盈袖和安哥值夜。 坐在鏢車之上,安哥百無聊賴:」你說這佛骨舍利到底在不在鏢隊,有沒有可能在劉華身上?」 「誰知道啊。」花盈袖也隨口回答,「你要是殺了他就能搜尋戰利品了,既然是任務物品,要是在他身上就肯定會掉。」 不承想她這不經意的回答卻是很合安哥胃口,也不知是不是出於習慣,他又抓住了她的手使勁搖晃:「啊,師妹,你簡直是我的知己!我正是這麼想的,咱們合作吧?」 安哥最後一句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使她忘了抽手:「怎麼合作?」 安哥瞄瞄四周,才湊近她耳朵:「你不是說想毀了那些竹簡嗎?我知道在這遊戲裡有一種藥水配方,把它塗在竹簡上,一開始不會有變化,但是會慢慢侵蝕竹簡,過個十天左右,那竹簡就化成一堆齏粉了。我身上就有這種藥水,我們可以把它倒在箱子裡,任劉華他們再怎麼檢查都查不出什麼端倪……等竹簡全毀壞了,他們也懷疑不到怎麼身上。」他一邊說一邊擠眉弄眼。 「你怎麼不早說?」花盈袖腦中念頭一閃,「不對呀,你說的什麼藥水不會就是強酸吧?要是連箱子一起腐蝕了不就穿幫了?」 安哥咳了聲:「我是一開始沒想到可以用在這上面麼,這遊戲裡的藥水比強酸複雜多了。你可以放心,我有帶軟毛刷,把藥水塗在竹簡有字的一面,只塗薄薄一層,就不會腐蝕到箱子了,只是工作量大了些……」 「咱們可以一起弄。我在想,那個劉丞相在皇帝面前數落霍去病種種不是,然後說『陛下,請讓微臣呈上證據』,結果抬上一箱竹簡粉末,哈哈……」這遊戲太讓人身心愉快了,花盈袖趕忙捂嘴,怕自己笑得太大聲。 「師妹你這一說,我也覺得我是天才,想我在惡作劇的方面,一向就是無往而不利的!哈哈哈哈,看在師妹你這麼識貨的份上,我就不要什麼交換條件了,咱一塊兒動手把。」安哥說著,就開始開鎖的工作。 花盈袖站在一旁摸不著頭腦——難不成,這傢伙一開始還想要什麼交換條件?「你想我怎麼合作?」心念一轉,她已經問了出來。 「啪嗒」一聲,鎖已經開了。安哥一邊抬箱蓋,一邊漫不經心道:「也沒什麼,就是老師難得找人幫忙,這次居然找我幫忙打探舍利的下落,我怎麼著也不能讓他失望。我總覺得還會有人來劫鏢,就想你趁混亂多掩護掩護我,我好滅了劉華。」 「這沒問題。不過,你真打算殺人?他腦袋上字是綠的吧,你不怕扣聲望?」 「那也算人?那是NPC敗類!我在鏢局那些日子,親眼見他對其他鏢師呼來喝去,有個鏢師就是無意頂了他一句,被他打了個半死,要不是總鏢頭勸阻,怕那鏢師連命都已經沒了。,現在咱既然知道他是奸相親戚,當然要動手。聲望?聲望那玩意兒我多的就是,我的等級差不多都是靠跑鏢升的,可想而知我有多少聲望了,它有本事就扣光啊!」安哥拍拍胸膛,一副豁出的樣子。 花盈袖取出幾卷竹簡,攤平在地上,問安哥要了藥水和刷子,開始蹲在地上塗抹起來。聞言輕輕哼了聲:「你其實只是想拿舍利子吧,虧你還敢說得這麼正義凜然。」 安哥也蹲到花盈袖旁邊開始了同樣的動作,聞言拿刷子柄撓了撓自己腦袋:「那舍利要是真給劉華他們得了也是糟蹋,還不如交給老師。快些,咱得在換班前一刻就收拾好。」 「我說我師父還真失敗,居然就把學生給教成這樣……哎,世風日下……」某人感覺和安哥在一起很是輕鬆,特別有「玩」的感覺,居然有了開玩笑的心情。 「那我們是在做好事麼,具體的主觀理由你就別追究了,而且在做事之前義正言辭地發表番說辭也不是老師教的,是我爸他們……對了師妹,你老歎氣容易老的,想想你那張臉上出現一堆皺紋……惡……」 …… 終於在鬥嘴中把最後一卷竹簡塗好藥水,花盈袖舒了口氣站了起來。 「叮!玩家有意破壞任務物品,江湖聲望減50……」 頓時,花盈袖感覺夜風蕭瑟了許多,望向安哥:「你聽到了嗎?」 安哥點頭,小心翼翼捲起竹簡放回箱子:「減50,小意思,我有的就是聲望值。」 花盈袖環視四周,覺得自己煢煢孑立形單影隻……旁邊那隻,忽略他吧…… 「負聲望會被什麼人追殺?」感懷很快過去,花盈袖問。 「也沒什麼,守衛和捕快都會視而不見,也就峨眉武當少林的一些稱號裡帶『俠』字的NPC看到你就會動手。還有就是某些任務不能接,譬如衙門的『賞金獵人』任務,嗯,還不能修官職,其他應該就沒什麼影響了吧。」看了眼花盈袖,安哥又加了句,「老師是說怕你遊戲裡成為邪魔外道之後產生憤世嫉俗的心理,影響現實生活。可我瞧你不像啊……你負聲望都是做這種事來的嗎?憤世嫉俗,不至於吧?」 「你家老師也太看不起我了,我瞧他是做慣了老師太容易產生『悲天憫人』的心理了。」花盈袖一甩頭髮,「之前聲望減我多少還有些愧疚。第一次是我只救一個人沒救其他人,第二次是我殺了個我不認識但和我第二職業相同的NPC。我還以為這遊戲減聲望是警告我做錯事了呢,現在我明明是做好事,它還減……我還不在乎了!哼,我忽然想起老早以前的武俠小說裡,東邪黃藥師和楊過在江湖中的名聲都不大好……」 安哥把箱子鎖好,瞧了她半晌,才冒出一句:「你這是自暴自棄嗎?話說,我忘了問老師他徒弟叫什麼,你真是他徒弟?怎麼跟他說的一點都不像?」 「我這叫破而後立!我想漲聲望是為了地契蓋印,現在都這樣了,我就想別的法子好了……他怎麼說我的?」 「他說你是個容易搖擺的小孩,容易受人影響,他隨便說幾句話就能改變你的主意了。」安哥摸摸下巴。 「那是因為……」花盈袖回想跟和尚相處的畫面,好像自己是有點被他牽著鼻子走的樣子,「那是因為他氣場太強大!還有,什麼叫他輕易改變我的主意?那只是表象,他也就是堅定我的信念罷了……」 「也是,就憑老師那個大嗓門,班裡敢反駁他的也沒幾個。」安哥點頭,「不管怎樣,恭喜我們達成統一戰線,殺劉華!我只負責把舍利交給老師,至於你要不要,那就是你們之間的事了。」 花盈袖伸出手和他擊了一掌。 第二卷 江南煙雨遙:路見不平人人踩 四十三 在花盈袖和安哥達成共識之後,兩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頻率越發密集了。 轉眼又到了遊戲中的第六天。這天中午,鏢隊在某處稍事休息。 此處山清水秀,潺潺溪水流淌,水流清澈,從水面上方俯視,連溪中游來游去的小魚兒的鱗片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安哥和花盈袖蹲在溪邊,按鏢師的吩咐,幫其他人把水囊都汲滿水。 日正當空,透過水面反射,兩人都看到不遠處灌木叢中閃耀的點點寒光,不禁對視。兩人都明白了對方眼神的涵義:有埋伏! 安哥在花盈袖手裡寫了「靜觀其變」四個字,兩人便拿著裝滿水的水囊若無其事地回到了鏢隊。 大部分人都靠在車上或者坐在地上,享受這難得的愜意。鏢隊中有個趟子手因為奔波勞累而口乾舌燥,接過水囊就迫不及待灌了一大口清水。直到他灌下大半囊水,變故突生,從他嘴唇開始,黑色像墨汁一般從他的肌膚上洇染開來。 不過片刻,那趟子手直挺挺地撲倒在地,衣服已經變成碎布片散落開來,而他的身體,好似成了一截乾枯的焦木。 見此詭異情景,鏢局眾都退後稍許,不敢觸碰死亡的趟子手。 花盈袖和安哥也是相顧駭然——這是什麼毒,如此霸道? 鏢師劉華抓住了安哥,尖利的指甲簡直要插入安哥的胳膊,他尖著嗓子叫道:「你是奸細,水是你取來的,你怎麼解釋!要是這次的東西出了什麼紕漏,我要你們全震武鏢局的人陪葬!」 劉華手上使得力道越來越大,安哥疼得額頭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卻還是賠笑:「劉大人,這真不關小人的事,和小花取水的時候,我們分明看見溪裡有活魚。」 劉華冷哼,越發陰陽怪氣:「不是溪水的問題,那自然是你動了手腳,說,你究竟是何人指使!」他完全無視小花,似乎是不把那麼個孩子放在眼裡。 「劉大人息怒。」關塞擠到了劉華面前,為安哥說話,「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可以保證他不是……」 辯解的話尚未說完,灌木叢中衝出一隊人來,裝扮武器各異。這群看起來像是臨時召集的各派武林人士,全都黑巾蒙面,背上背了只碩大的麻袋。 鏢局眾正因為同伴的死亡人心惶惶,一時措手不及就損了兩三人手,越發鬥志渙散。這群蒙面者腦門上依然只有紅色的「劫匪」二字,下手卻比前兩日出現的兩撥劫鏢者狠辣了不少。 唯一沒有背麻袋的劫匪顯然是帶頭的,他身材高大,身穿藍色勁裝,腳踏厚底皂靴。 四面八方衝出的賊人將鏢車團團圍住,在領頭人的指揮下,那群劫匪解開麻袋,將裡頭麵粉似的玩意兒倒向鏢局眾人。 花盈袖剛拔出馬刀,就感覺全身酸軟無力,靠著戳在地上的大刀支撐才沒有摔倒下去。她四下一望,只見鏢局這邊的人倒下了一片。安哥也側臥在地上,面孔卻對著她的方向,見她望來,衝她眨了眨眼。 花盈袖心下一鬆,明白安哥沒有著道。她已經聽到了系統提示:「玩家沒有抗毒能力,中『仿軟筋散』,若無解藥,十二時辰內將虛弱無行動力。」 她想,既然安哥能搗鼓出稀奇古怪的腐蝕藥水,想必是有抗毒能力,所以不怕。不過,「仿軟筋散」?這個古怪的名字讓她皺了皺眉。 劫匪頭領大踏步走到劉華面前,立刻有兩個劫匪見機快地架起了癱成爛泥的劉華。 劫匪頭領平視劉華的眼睛,慢慢開口:「你叫劉華是吧?是劉丞相的遠房侄子?」他的語聲有種奇異的節奏,像撞鐘的橫木般一下一下敲打在聽的人的心房之上。 花盈袖覺得他的語聲有些耳熟,便側頭觀察劫匪頭領,看到他在不自覺地轉動拇指上的玉扳指。這玉扳指似乎也有些眼熟,不過她向來不怎麼注意這些飾物,也完全想不起自己在哪兒見過。她注意到的是劫匪頭領的一雙手,寬厚肥大,肌膚白皙,指甲潤澤——這樣的一雙手,看起來是養尊處優慣了的,一點也不像武林人士或者戎馬生涯的士兵!一時之間,她無法確定,這點詭異之處是系統有意給的提示還是遊戲美工忽略的細節。 劉華不知是因為****的緣故,還是心防已經被擊潰,一雙腿抖得像是什麼似的,語聲也沒了一貫的趾高氣昂:「是,是……」他抖著唇回答,面上已經一絲血色都沒了。 「那麼,佛骨舍利是不是在你身上?」劫匪頭領不顧倒在地上的趟子手的呼喝怒罵,逕自問道。 此言一出,花盈袖不自覺又望向安哥。 安哥躺在地上,右手在左手掌心切了一下,做了個「砍」的手勢。 花盈袖拖著大刀一步一步靠近劫匪頭領。她的小動作,依然被所有劫匪忽視。 劉華臉色由煞白變得慘白,哆哆嗦嗦地不敢開口。 劫匪頭目往前跨了半步,將自己的耳朵湊向劉華嘴唇,和顏悅色地開口:「你知道最近官府被抓的採花賊都受了那些刑罰嗎?你若是不說,我不介意把你送到牢裡,讓你一件件嘗試那些刑具的滋味!」 從花盈袖的角度,可以看出劉華哆嗦得越發厲害了,他的腳邊甚至濕了一灘,發出騷臭的味道。 她終於走到了劫匪頭目的身後,她耗盡全身的力氣,舉起刀來,砍向他的膝蓋窩。 花盈袖這全力一揮刀果然吸引了劫匪頭目的注意力,在他轉頭往她身上看的時候,她就地一滾——自然是避開了劉華腳邊的那灘污漬。 劫匪頭領的視線捕捉著花盈袖的動作,安哥卻從他背後跳了出來,抽出劍架在了劫匪頭目後頸。 小花同學已經沒有站起來的力道了,躺在地上裝死。 安哥張狂地哈哈大笑:「你們沒想到我不怕毒吧?放下武器,我就饒你們頭兒不死!」 劫匪們面面相覷,還是聽話地把手中武器全丟在了地上。 「一群窩囊廢!」劫匪頭領從鼻孔中嗤了一聲。 他再度開口,引得花盈袖靈光一閃叫了出來:「江老爺!」他這不屑的語氣與隱藏地圖中江老爺訓斥佩弦夫人的時候一模一樣,加上「仿軟筋散」和採花賊,讓她猛地想起那個一直讓她覺得不爽的「尋找父愛」的任務。 「沒想到居然能有人認識老夫。」他果然是江老爺!本來他已經把花盈袖這小孩拋到腦後了,只當她的行為是受人指使。此刻他的眼光掃向花盈袖,竟讓花盈袖覺得心下一涼。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殺氣? 安哥顯然也感覺到了,叫了聲「不好」就揮劍斬了下去。他原先是想再跟劍下的俘虜囉嗦個幾句的。 這一劍斬下,並沒有斬落江老爺的頭顱。只見他的身體以詭異的角度麻花狀扭了扭,安哥那一劍就落在了他的左肩上! 左臂被齊肩斬下,江老爺不呼痛,反而長嘶了一聲,捂著傷口就躥了出去。幾個起落就不見了人影。 見頭領逃竄,劫匪們機靈些的也偷偷溜走。 安哥並沒有去追,因為他已經聽到了向這邊趕來的馬蹄聲。趁此機會,他一劍戳向癱在地上的劉華,看也不看就把爆出的戰利品一股腦收入腰帶。 劉華只是個繡花枕頭,早嚇暈了過去,就這麼無知無覺地去了陰曹地府。 因為角度的關係,只有花盈袖和鏢師關塞看清了安哥的動作。安哥殺完人,立刻躺倒作中毒狀。 而這頃刻之間,數十匹馬已經圍住了眾人。 馬上的,全是官差打扮。 花盈袖無比慶幸自己是綠名偽NPC狀態。 有個官差下馬問了幾個問題,關塞打著官腔一一回復了。 官差嬉笑道:「你們真是運氣好,蘇州縣令剛出皇差途徑我府,他家夫人前些日子得神仙托夢,忽然得了一身好醫術,各位身中奇毒,怕是只有這縣令夫人能解了。」 關塞唯唯諾諾,其他人悶聲不語。 花盈袖心下暗歎:警察總是最後一個到的,壞人都跑了…… 官差們連著鏢箱把鏢局眾人抬到了一處看上去有些簡陋的房子裡。 進門時花盈袖特意注意了下牌匾,見是「揚州府衙」。依稀看到《逍遙》官網說遊戲背景是雜糅的,所以她也就沒多在朝代上糾結。 官夫人自然不能隨意見客,所以大家只喝到了傳說中的神醫夫人煮的一碗又辣又苦的黃色湯汁,沒有見到「神醫」本人。 喝完湯藥,感覺力氣一點一點回到身上,花盈袖不禁問送藥的小丫鬟:「這位神醫什麼時候學醫的?」 小丫鬟靦腆地笑著:「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聽說這位夫人接觸藥理還沒幾天……」 沒幾天?花盈袖咂舌,想起這是遊戲,也就釋懷了。 「也有人說夫人是久病成良醫。」丫鬟補充了句,就不再多說,收拾碗勺出了門。 鏢局眾活下來的也不過就十個人,都躺在一間廂房的通鋪上。這間廂房牆面透風屋頂漏雨,眾人都見到揚州府衙大門破敗牆面斑駁,而且這天也沒雨,所以沒人計較。 花盈袖一轉身,見躺在她旁邊的鏢師關塞愁眉苦臉,不住哀聲歎氣。 「關鏢師不用太過勞心,鏢沒失已經是大幸了。」終於受不了那歎氣聲,安哥開口勸慰。 「鏢是沒失,可是劉大人他……」看了眼安哥,關塞又重重歎了口氣。 安哥撇了撇嘴:「你管他死活。他自己托鏢的時候只托我們護送鏢車裡那箱東西,又沒托我們保護他自己。他硬要跟上來的,關我們什麼事?」 顯然劉華犯了眾怒,安哥的話剛說完,房中立刻響起一片附和叫好聲。 「哎,我只怕劉丞相……」關塞還是緊鎖眉頭。 「怕啥,金陵又不是劉丞相的地盤,咱把東西交了拿錢走人,大不了從此以後隱姓埋名!」安哥滿不在乎。 一時又是應者雲集。 天色漸晚,月兔東昇,花盈袖明顯感覺「仿軟筋散」的效力已經完全退去。眾人都已經陷入熟睡,她卻毫無睡意。 翻身下床,她推開門探頭觀望。 安哥聽到吱呀的聲音就醒了,走到她身後,雙手搭在她肩上:「你打算幹啥?」 知道背後是誰,花盈袖小聲道:「我的地契需要找蘇州縣官蓋印,有個NPC說我江湖聲望為負,人可能不肯幫我蓋。眼下我是NPC身份,他又正好在這,豈不是老天幫我?我是想現在就找他蓋了印了卻一樁心事。」 安哥聞言直點頭說有理,慫恿某人帶他一起去找人。 花盈袖知道他只是無聊了找事做,見他摩拳擦掌興致甚高,也就沒有拒絕。 他們像做賊似的摸了半天,終於看到一間透出光亮的房間。紙糊的窗子上有個剪影,顯出一個女子修剪燭芯的模樣。 兩人向房門丟了顆石子,閃身躲到庭院的樹後。 女子聽到響動,拉開了房門。 藉著皎潔的月光,花盈袖看清了女子的面容,叫出聲來:「江香?」她一失聲,也懶得再躲藏,直接跳了出來。 看到花盈袖,江香又驚又喜,盈盈一拜:「小恩公。」 花盈袖上前扯住她的袖子:「你怎麼在這裡?」 江香輕聲回答:「奴家的夫君……」她向屋中看了一眼,「正是蘇州縣令。」 花盈袖腦子當機。蘇州縣令不會是她在隱藏地圖看到的那個和江老爺差不多年紀的官老爺吧? 此刻屋中已經傳來了男子的詢問:「夫人,門外何人?夜深露重,要是有客來訪,夫人何不請客人進屋一聚?」 江香應了聲,把花盈袖讓進了屋。 花盈袖朝大樹的方向望了望,見安哥沒有現身的意思,也就沒有點破。 還好,進屋她看到的是個衣著寒酸面目卻還算俊秀的男子。在江香的介紹之後,花盈袖趁機會掏出了地契。 蘇州縣令顧瑞倒是很爽快,直接蓋了印章。 花盈袖剛把地契收入腰帶,就聽到了系統提示。 八點了。 第二卷 江南煙雨遙:路見不平人人踩 四十四 下了遊戲,鄒江涵按習慣起床洗臉,喝完麥片才覺察出這天是星期六。偏著腦袋,她正考慮是睡回籠覺還是出去逛逛,電話鈴聲響了。 拿起話筒,她「喂」了一聲,卻只聽到對話那頭隱隱的啜泣聲。仔細看了看來電顯示,她發覺這個號碼居然是她辦公室座機。 「吳慧?」四個人之中,會這麼哭的大約也只有吳慧了。鄒江涵這麼想著,問了出來。 啜泣聲只是頓了一頓,又繼續了下去。 花盈袖扶了扶額,問道:「怎麼了?這個時候你怎麼會在辦公室?」 吳慧吸了吸鼻子,語聲很慌張:「我昨天遊戲玩到一半,想起我走的時候好像不小心把公司的文件卷在考研複習卷裡,一起放包裡帶回來了……」 「然後呢?」鄒江涵還是沒聽出重點。 「我不想犯商業罪,就下了遊戲,看見天亮了,想偷偷摸摸趁人沒發現送回公司……結果……」吳慧又開始悉悉索索哭了起來。 「結果?」鄒江涵不禁提高了音調。她們幾個都知道辦公室電子鎖的密碼,隨時可以回公司。 「我,我不敢說……小鄒你過來看吧……」吳慧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怎麼辦,就是把我賣了也抵不了……」 吳慧這一哭,鄒江涵察覺出了事態的嚴重。雖然她們四個老被人嘲笑沒用,吳慧也有些小女兒態,要說受了委屈啜泣那也沒什麼好奇怪,可是這麼嚎啕大哭就不正常了。 「吳慧,聽我說,冷靜。你在遊戲裡的分析能力不是很強麼?相信我,你能處理好這事的,你現在就是決勝千里的軍師,明白?」聽吳慧的哭聲漸小,鄒江涵繼續說道,「首先你告訴我,你有沒有打電話給韓郭郭和車晚瓊?」 「沒,你家離公司最近。」 「你需要我做什麼?」鄒江涵問。她不問到底發生了什麼,是因為吳慧的一句「我不敢說」。 吳慧像是冷靜了下來:「你那有沒有移動硬盤?」 「有,我明白了,我立刻就趕過去。」花盈袖聽吳慧掛斷了電話,忙翻出電話簿,撥打了韓郭郭和車晚瓊的手機,跟兩人約好在她家集合商量。 掛上電話,鄒江涵抓起皮包衝了出去。 鄒江涵道辦公室的時候,沒見著吳慧人影。轉了一圈,才發現隔壁老總的辦公室門沒鎖好,開了條縫。 她推門而入,見吳慧正抱膝縮在旋轉皮椅上,而老總桌上的電腦正開著。 將門從裡面鎖上,鄒江涵走近吳慧:「到底怎麼回事?電話裡不說是怕留下通話記錄嗎?」 吳慧聽到人聲,肩膀不安地縮了縮,待發現是鄒江涵,忙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指著屏幕道:「你看!」她的臉上還掛著兩道淚痕。 鄒江涵湊近屏幕,只見一堆的數據表格,看得頭暈眼花。她從包裡掏出移動硬盤,遞給吳慧:「我看不明白你們會計的報表,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慧接上移動硬盤,點了幾下鼠標,挫敗道:「完了,這數據加密,不能拷貝。」 她把移動硬盤又收了起來,關機,拖著鄒江涵就往外走:「去個比較隱秘的地方說吧。」 「好,我已經打電話叫車車和郭郭來我家集合了,等她們到了一起說。」 兩人回到鄒江涵的住所,郭郭她們還沒有到。 吳慧坐立不安,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終於,兩人聽到了敲門聲。 鄒江涵開門迎入郭郭兩人。 「我們在門外碰到的。」車晚瓊解釋,順口揶揄了句,「我今天人品大爆發啊,居然沒比郭郭慢。」 韓郭郭笑著接口:「那是你家離這兒的路程是我的三分之一。」而後又轉臉看向鄒江涵,「小鄒,你想搞週末聚會也不用這麼早吧?我還想睡個懶覺來著。」 吳慧一向和韓郭郭關係最好,此刻撲在了她的身上,蹭啊蹭的。 韓郭郭拍著吳慧後背,一臉哭笑不得:「吳慧你怎麼了?遊戲裡撲我撲上癮了?」 車晚瓊往椅子上一坐,不放過一絲可以偷懶的機會瞇眼打起盹來。 吳慧嗚嗚了幾聲,離開韓郭郭懷抱,往椅子上一坐,正色道:「我發現我們公司不乾淨。」 聞聽此言,三人都挺直了背脊:「怎麼回事?」 原來吳慧去放回資料的時候,見老總辦公室門沒鎖,本來是想順手拉上就算的,可不知道怎麼腦中閃過昨天她覺得「不對」但又找不出錯誤的賬目來。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她居然鬼使神差地打開了老總辦公桌上的電腦。 她們了老總是個年輕靚麗身材火辣的女人,小道消息傳聞她是X公司的董事小蜜,吳慧之前對這種流言都是聽過就算,為自己的飯碗著想從不瞎議論自己上司。開了電腦之後,她出於會計的直覺,很快翻出了老總電腦裡的賬目…… 然後她就驚呆了,那些項目和資金數字與經她手處理的完全不一樣!她昨天才上傳的報表也是面目全非! 吳慧第一個反應就是公司信息系統遭黑客入侵,數據被篡改。可是在檢查防火牆的時候,她發覺老總的電腦根本就沒有聯網,壓根也不在公司的信息系統網絡中! 那麼她平時處理的報表上傳的終端到底是哪呢?老總電腦裡的數據又是怎麼回事?她居然看到好幾筆交易額超過百萬的記錄!而交易的對象正是X公司。 饒是吳慧反應遲鈍,也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她越回想越覺得不對。她們公司規模這麼小,一年都接不到幾筆業務,每個員工的工資待遇居然和全球50強以內的X公司員工相差無幾,而且在這工作幾年,她都不知道自己公司經常聯誼的那些合作夥伴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她提交的報表,老總也從來沒說過要修改。再回想回想,她一直當公司還有其他部門,只是同事跟她們一樣喜歡縮在辦公室裡不串門罷了…… 可是現在她簡直懷疑那些想像中的部門存不存在,特別是信息部門。想想看,財務一個,會計一個,營銷部統共一人,廣告部統共一人……這樣的公司現實中怎麼可能存在? 吳慧把疑點一個個提出,惹得其他三人面面相覷。 韓郭郭咳了一聲:「當初我被錄取,我媽還燒香拜佛地說我撞了大運,找到個工資這麼豐厚的工作。現在想想,當初那場面試我好像是表現最不好的啊,考官問到一半我就肚子疼跑廁所了。說起來,我怎麼在公司裡好像沒見過那個考官?」 吳慧苦笑:「我現在懷疑,他們的用人標準就是誰沒用錄用誰……」 「那這麼說,公司的信息系統不就是個空殼子?」鄒江涵皺眉,「你們工作了這麼多年,都沒發現?」 「誰知道啊,工作量少工資高,這種天上掉的餡餅誰捨得丟掉……」吳慧笑容越發苦澀,「再說了,看看我們,一個懶,一個動不動就緊張過度,我是反應慢,你是軟弱可欺……我們四個出去,哪個公司會要?」 「也別太妄自菲薄啊,我不是被X公司錄取過麼……X公司!」鄒江涵開始發愣,「難道他們就是覺得我沒威脅才調我過來的?」 「你是說X公司有人侵吞公款,而我們公司就是個用來洗錢的殼子?那麼你知不知道他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動作的?」車晚瓊問道。 吳慧搖了搖頭:「我只大概看了下,好像最近一兩個月活動最為頻繁……之前,也許之前沒問題也說不定……」 「你們說,要是咱們老總真的是X公司董事他小蜜……」車晚瓊拉長了聲音。 經她提醒,吳慧「啊」了一聲:「有一種可能性,就是咱這公司是那董事出錢給咱老闆娘玩的,玩票性質,所以也不指望賺錢,咱的工資都有人出。只是最近才開始這種不正常的交易。」 「我比較贊同這種可能性。」車晚瓊瞇著眼摸下巴,「我是管財務的,我不能相信在我眼皮子底下居然出這麼大個紕漏,還一出好幾年我居然一點都沒察覺。」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吳慧焦躁地抓頭髮。 「靜觀其變,抓狐狸尾巴!」鄒江涵敲桌子,「那麼重要的資料居然會讓吳慧看到,咱得堅信敵人是只紙老虎!咱搜集證據,想辦法告發他們!」 「對,他們就是紙老虎!」四雙手按在了一起。她們都產生出一種被人耍了的屈辱感,迫切想扳回一局。 車晚瓊理理頭髮,哼道:「他們還真當咱們四個是廢物了!」 鄒江涵見大家鬥志高昂,忍不住補充了句:「情況不對咱就集體辭職,一定要以人身安危為重!」 吳慧雙手握拳,兩眼怒火燃燒:「咱們需要一個電腦高手,一個慣偷,一個武藝高強的保鏢……不,保鏢越多越好……」 緊張的氣氛被她一句話沖了個精光,鄒江涵無力地舉手:「吳軍師,吳大人,咱現在不在遊戲,沒那麼多職業選擇。」 吳慧摸了摸鼻子:「我的意思就是,做好萬全準備,見機行事。」 第二卷 江南煙雨遙:路見不平人人踩 四十五 也許是因為四個人的經歷都很單純,都沒有遇到過真正意義上的壞人和惡人,所以短暫的討論之後,縈繞在大家心頭的危機感都淡了下去。 嘻嘻哈哈了一陣,眾人就散了。 下午鄒江涵去菜場買材料,回家按記錄下來的遊戲菜譜試驗了幾個菜,做了頓還算豐盛的晚餐。 雖不至於是人間美味,然而吃起來也算可口,某人很有成就感。她覺得上午四人討論的什麼陰謀啊黑幕啊,好像離自己這種平淡的生活很遙遠。 晚上,大家一個不落地進了遊戲。 花盈袖進入遊戲的時候,還在蘇州縣令屋中。 江香和顧瑞都沒注意到她身上一閃而過的白光,仍是笑容滿面地勸茶。 花盈袖因為解決了蓋印的難題,心情大好,坐在桌邊高高的凳子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啜著杯中的清茶。 見杯中有幾片細細的茶葉在打著旋兒,花盈袖用杯蓋邊緣拂了拂:「江香,不,顧夫人,你什麼時候成了神醫?」 江香有些羞澀地扭了扭衣角:「這還得謝謝緋歌恩公。之前她悄悄塞給了我一摞方子,有毒藥有解藥也有治病靈藥,我也只學了一點皮毛,『神醫』什麼的是外人過譽了。」 「緋歌?那我們鏢局中的毒你知不知道是什麼?」原來在她傻乎乎地說什麼你爹不是好人的時候,緋歌已經替江香謀算了後路?那麼江老爺用的「仿軟筋散」,不會也出自江香之手吧? 江香聞言蹙起了蛾眉:「我的醫術不及緋歌恩公的十分之一,她給我的方子我都沒能研究透徹。那些方子我都鎖在枕下的梳妝盒裡,陪夫君來揚州並未帶在身上。這些日子,我們已經收到好幾條消息都是關於有人受奇毒而死的……症狀都和那些方子中的藥物描述很是相似,又都似是而非。小恩公中的毒也很像軟筋散……我怕是方子已被賊人偷去了,這群賊人相當心狠手辣,手下基本不留活口,無辜殘害良民,這可如何是好……他們真真是該被千刀萬剮。」 花盈袖觀察江香面色,覺得她面上的擔憂憎惡都不像是裝的,約摸還不知道自己口中的「賊人」就是江老爺。 「說來也是我不好,那些東西我該收藏得更嚴密些的,結果落入奸人手中惹了大禍。前幾天雲巖塔寺的僧侶也死了好幾個……」江香說著說著,望向顧瑞,「都是我不好,害得夫君所轄範圍出這樣的事。也不知那群賊人意欲何為,連出家人都殺害。」 顧瑞握住江香的手,兩人十指交扣。他安撫道:「娘子莫太過自責,那些藥方在你手中定是可以造福百姓。至於那些殺人下毒之事,你本是婦道人家,不用太過操心。要論失職,也是為夫的過錯,你又何錯之有?」 見江香神色變軟眼波蕩漾,花盈袖連忙識相地告辭,不打擾人家小夫妻恩愛。 出得房門,花盈袖到樹下尋找安哥,卻沒有看見人影,也不知是回房間了還是還沒有上線。 等了會兒,還沒等到人,花盈袖就自己先回了鏢局眾所在的廂房,和衣而臥。 心頭沒有掛礙,這次她很快就陷入了睡夢。 早上她是被鏢師關塞搖醒的。揉了揉眼睛,她看到安哥衝她眨了眨眼。這傢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的房。 關塞帶著大家去府衙給揚州縣官告別,說是既然眾人都恢復了,那自然不好再打擾官大人,何況鏢隊也不能太耽擱時辰。 關塞和縣官的客套官腔自然不用多說,一腳跨出府衙的門檻,花盈袖感覺空氣也清新了許多。 鏢隊的幾匹馬早跑得不見了蹤影,揚州縣官找來兩匹老黃馬充當拉鏢車的苦力,鏢師關塞就只能陪趟子手一起步行了。 「我們得去後山竹林看看。」走出揚州大街,關塞一臉苦大仇深地說道。 「竹林?」眾人不解。 「剛才我到後堂和官老爺單獨說話的時候,得知他們的衙差把鏢局遇難的兄弟和劉大人都埋在了竹林。」關塞搓著手掌,舔了舔唇,「弟兄們的屍首咱得好好處理了把骨灰帶回去,那個劉華……是賊人殺死的,我就怕賊人有什麼毒辣手段嫁禍到咱們頭上……」說著,他看了眼安哥。顯然,他是想到了安哥用鏢局的劍刺死劉華,怕被人從劉華的傷口發現出什麼。 安哥和花盈袖一齊愣住了。屍體不是會刷新麼?難道NPC沒有這個概念? 心帶疑惑地跟隨關塞到了竹林,花盈袖眼睜睜看著關塞他們刨出了劉華的屍體。 眾人在有挖土痕跡的地方都挖了挖,卻是沒見到趟子手的屍體。關塞只能悻悻放棄,說了句:「也許官大人怕劇毒傳染,已經把屍體燒了。」 安哥湊近花盈袖,指了指地上的劉華屍體:「莫非那是任務物品?」只有任務物品不會被系統刷新掉。 花盈袖搖頭表示不知。微風拂過,竹聲濤濤,她頓覺這幽雅的竹林也平添了森森鬼氣——雖然遊戲中的「屍體」並不可怖。 似乎鏢局眾都被劉華欺壓過,有幾個趟子手趁人不注意踢了劉華幾腳。 說起任務物品,安哥忽而低聲叫了下「糟糕」,翻看起自己的腰帶,而後苦笑:「昨天情況緊急,殺了劉華我都沒有檢查戰利品,好像他爆出的那堆東西裡面沒有佛骨舍利。」 花盈袖看了看劉華,又看了看安哥:「你是說舍利還在他身上?」 安哥一咬牙,像是做了個什麼決定,上前幾步跟關塞咬起耳朵:「關鏢師,禍是我闖的,我來收拾。」 關塞只是片刻猶豫,就拉著其他趟子手往竹林外走去,沒走出幾步,大家都聽到了女子的呼聲。 「小恩公,留步——」 花盈袖正看到安哥直接把劉華的「屍體」收入腰帶,打了個冷顫,心道:咱雖然敢收山雞屍體狐狸屍體,可是怎麼著也不敢把人的屍體隨身攜帶啊,安哥實在是太強了……感慨未完,花盈袖也聽到了女子呼聲,也就跑出竹林,順便和「屍體」保持距離。 竹林外的,正是江香夫妻。 顧瑞已經拉了關塞說話,江香卻是湊近了花盈袖:「小恩公,原來劉大人遇難劉丞相已經接到了線報。劉丞相說天有不測風雲,此事不為難你們鏢局,只要把劉大人的身體連同鏢箱一起送回,使他可以好生安葬自家侄子便不再追究。」 顯然顧瑞和關塞說的也是同一番話,因為關塞的臉已經變了色,他帶有一絲僥倖地沖安哥叫道:「安哥,劉大人的身體……」 安哥拍拍手步出了竹林,神色自若:「關鏢師,你放心吧,小的已經處理好了,保管萬無一失。」 關塞簡直就要哭了,看看顧瑞,又看看安哥,嘴巴張了又張,還是啥也沒說。 「怎麼?」見關塞臉色怪異,顧瑞也很是納悶,「劉丞相的這個要求很是讓人為難嗎?」 關塞還沒有來得及回答,眾人都聽到了如同鬼魅般飄忽的語聲:「把劉華交出來……交出來……饒你們不死……不死……」 這語聲忽東忽西,忽粗忽細,嘶啞難聽,叫聽的人遍體生寒。 江香已經不自覺地抓住顧瑞胳膊,靠在了自己夫君身上。 顧瑞雖然只是一介書生,遇此情景倒是十分鎮定:「誰在裝神弄鬼?」 花盈袖心想這人十之八九就是江老爺,忍不住冷哼:「拾人牙慧,也不覺羞恥!」仿軟筋散是學緋歌的,裝神弄鬼也是他們在隱藏地圖用過的招。她看向江香,又不禁閉了嘴。 安哥小聲道:「沒事,昨天晚上我已經在幫派發了消息,叫身在主城的兄弟飛鴿傳書給老師,就說揚州附近有舍利的消息。我想老師應該很快就能找著了。」 花盈袖不禁多看了安哥幾眼。她這時覺得自己確實小白到了家,昨天江老爺出現她就應該知道會再遇到危險,居然完全沒有想過求援。 「不交是嗎?那就休怪老夫不客氣了!」暗處的聲音冷嗤,隨即又發出一聲悶哼。 「原來雲巖塔寺的大師就是死在你手,我楚某人如何也不能放過你這等惡人!」竹林深處又響起一個令花盈袖覺得熟悉的男聲。 「楚……楚前輩!」出於禮貌,花盈袖硬生生把楚狂兩個字嚥了下去。 楚狂已經扭著個灰衣人出了竹林,身後跟著的,正是西風瘦馬。 花盈袖看著灰衣人,瞪大了眼。這人臉戴面具,可是雙臂完好,左肩正被楚狂捏著……難道他猜錯了,此人竟然不是江老爺? 灰衣人笑了幾聲:「想不到名滿天下的楚狂也會暗中偷襲,不過,我勸你們還是乖乖交出劉華……」 「做夢!」顧瑞似乎心性耿直,聞言叫了出來。 灰衣人利眼掃向顧瑞:「你這小子,幾次不識好歹……」他語氣陰惻惻的,似乎絲毫沒有成為俘虜的自覺。 花盈袖眼皮跳了跳,叫道:「小心他扭麻花!」 她的提醒沒有起作用,楚狂愣了愣,就感覺掌心一陣刺痛,灰衣人身形一扭,就脫了身。 眼見灰衣人眼神陰鷙地撲向顧瑞,江香就一個反身把顧瑞推了開去。 隨意擦了擦手上的鮮血,楚狂以比灰衣人更快的速度躍到顧瑞身側護住了他。 灰衣人眼見不大可能抓住顧瑞,居然左手抓向花盈袖,右手探向江香。他的筋骨似乎可以隨意拉升,雙臂暴漲。 西風瘦馬也躍到了花盈袖身邊,雙錘向灰衣人左臂敲去。花盈袖這會兒也沒犯傻,拔出百煉馬刀就擋在了胸前。 錘刀夾擊,灰衣人的左臂被壓成了爛泥,可是他沒有痛楚之色。而他的右手,已經拉過江香擋在了自己胸前:「你們不是正道人士嗎?要這女的活命,就交出劉華!你們不會眼睜睜看著無辜婦人為個奸臣親戚而死的,老夫說的可對?」他的右手扣著江香喉嚨,呼吸不暢的江香已然面色蒼白冷汗涔涔。 看著碎成一地的「左臂」,花盈袖確定了灰衣人的身份。地上的,分明只是截假肢。 「娘子……」顧瑞的面上也現出了慌亂。 眼見江香的痛苦之色,花盈袖不禁怒火中燒:「江老爺,你真的為了什麼佛骨舍利就想殺死自己女兒嗎?」 「她不是我女兒!」灰衣人手上力道加重,「你可以試試老夫狠不狠得下心!」 「他怎麼可能是岳丈大人!」顧瑞叫了起來,「此等惡賊……此等惡賊……人人得以誅之!」 江香眼中卻滾滾湧出兩道淚水:「爹……我知……」我知道是你。可是喉嚨被扣,讓她說不完整。 第二卷 江南煙雨遙:路見不平人人踩 四十六 江老爺似乎沒有感覺到江香的痛苦,他的頭頂依然頂著籠統的「劫匪」兩字。 這時,又有一人踏空而來。衣袂飄飛,寬袍博袖,一副道士打扮。 他嘬出一聲尖利的口哨,袍底飛出兩抹黑色,身形下墜,踏上了實地。 花盈袖細看去,那飛出的兩點上下翩躚、鳴聲低昂,居然是一雙燕子!適才這老者竟是腳踏飛燕而來!禁不住多望兩眼,她看到老者頭頂的「武當長老青欏道長」的字樣。 「江居士,老道不曾想到你居然因為那天的戲談而大開殺戒……」青欏道長逼近江老爺,步步生塵,袍袖無風自動,「老道勸你懸崖勒馬,不要一錯再錯!」 見到青欏道長,江老爺的語聲慌了起來:「牛鼻子,你不要過來!」他手上力道加重,江香被扼得吐出了舌頭。 楚狂拉著想衝上去的縣令顧瑞,鏢局眾人則躲到了他倆身後。 西風瘦馬、安哥和花盈袖靠在了一起。 花盈袖目不轉睛地望著江香,安哥卻拍了下和尚的背:「老師,武當的輕功那麼厲害?」 「每個門派的武功練到極致都那麼厲害。」和尚也許是職業病發作,向自己的學生道,「所以你別仗著自己那點小聰明,東摸一下西撓一下,結果啥都沒學精,得有鑽研精神,明白?」 安哥「哦」了一聲,沖花盈袖偷偷扮了個鬼臉。 西風瘦馬完全沒有控制自己的音量,所以其他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青欏道長知道幾個人在議論他,卻一點也不現慍色,只是盯住了江老爺:「江居士,你真的一點也不顧念骨肉親情?」 江香完全說不出話來,只是淌淚淌得更凶了。 「牛鼻子,你說的什麼江居士,我不明白!如果你不想她死的話,就別再靠近了!就算你有通天本領,也快不過我的手!」 被楚狂按著的顧瑞卻忽然叫了起來:「岳丈,你說過要和小婿合作……即便小婿不願,那也是小婿的事,你怎能因此傷害香兒?香兒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呀!」 「親生女兒?」江老爺喃喃重複,見眾人都看穿了他的偽裝,他狂笑了起來,「我是個宦官,怎麼可能有女兒!」 安哥繼續和西風瘦馬竊竊私語:「合作?江老爺想說服縣官,來個官商勾結?這傢伙還蠻有腦子的麼……不過,他是宦官,那不是比縣令有更大的權利?」 西風瘦馬敲看了安哥個暴栗:「小孩子別淨想著這些,我明天要默寫的內容你背好了沒有?」 「那個啊……哈哈,對我們來說,語文那門課沒那麼重要啦。」抬頭看到和尚不悅的臉色,安哥忙道:「老師你不是說要『鑽研』麼,我『鑽研』那些實踐課程去了。語文嘛,就不要太分散精力了,分散精力了學不透徹,您說是吧?」 看安哥一臉討好地用自己剛說過的話反駁自己,西風瘦馬也不生氣,只是又送了個暴栗給安哥。 安哥摸摸頭,不以為意:「老師啊,學校伙食太慘了,你什麼時候再去C路菜場給我們帶幾份麻辣燙回來改善改善生活啊!」 「昨天剛吃過,你又想吃了?」西風瘦馬開口,「雖然我是文職人員,學校管得沒那麼嚴格,但是隨便出去也不大好啊。」 「C路菜場?」花盈袖叫了出來。那不是她家門口那個菜場麼?「你們學校在Y市?」 「是啊。」安哥嘴快地回答,「不會吧,小花你也在Y市?這麼有緣?」 「啊哈,是有緣,不過我很少出門,估計咱是屬於無緣對面不相見的類型……」昨天去過C路菜場……花盈袖想起了那個抓小偷的迷彩服,好像也是個老師……她瞄了瞄和尚,不會那麼巧吧?一點也不像,應該不是一個人。 「也是,我出學校自由活動的機會少得可憐。」安哥轉頭繼續跟西風瘦馬磨嘴皮子,討論幾天吃一次外賣。 在三人聊天的那一小會兒,青欏道長不知道使了個什麼法子,把江香從江老爺手裡救了出來。 江老爺扯掉面具,露出張面白無鬚的臉來:「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女兒!」 望著江老爺扭曲的面容,江香心亂如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青欏道長冷眼看著江老爺:「即便她不是你女兒,你也不能傷害無辜!」 「無辜?」江老爺橫眉怒目,「世界上的女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玲瓏如此,佩弦如此,這個小賤蹄子也是一樣!」 「母親?」聽到「玲瓏」兩字,江香失神。 「她是一切的罪魁禍首!要不是她,我又怎麼會失去男人最寶貴的東西!」江老爺滿臉怨恨。 江香被江老爺眼裡的恨意嚇得退了幾步,直到顧瑞上前扶住了她。 因為有青欏道長的牽制,江老爺並沒傷害顧瑞。 青欏道長搖頭歎道:「江居士,你也時常與老道討論道教奧義,怎麼不明白『無為而治』『順其自然』?幾十年前的舊事老道所知不詳,姑且算是尊夫人的過錯,可是,因為別人的過錯而折磨自己傷害他人,豈不愚蠢?」 「狗屁不通!」江老爺長笑幾聲,瞪著青欏道長:「想不到老雜毛做道士做了幾十年還不知道道教的中心思想!什麼『無為而治』?道家追求的就是『長生不死』……為了這個偉大的目標,所有代價都是值得的!想長生不死就要拋棄違規內容,可是老天居然讓我遇到了玲瓏!玲瓏她簡直是妖精化身,讓我沉迷在她的美色之中,所以我為摒棄違規內容,只能自宮!」 江香聞言「啊」地叫了出來。 花盈袖也覺得頭皮發麻:「我還當江老爺是被他夫人怎麼傷害了才心理變態,他居然……」 「嗯,老師,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安哥一臉滄桑。 「所以你得好好鑽研《犯罪心理學》,知道了嗎?」和尚一本正經。 花盈袖默默扭過臉去——和尚真是隨時隨地不忘本職。 江老爺似乎陷入了回憶,尖聲叫道:「都是玲瓏的錯,一切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勾引我,我怎麼會……」 江香鼓足勇氣,正視變得陌生的父親,顫聲問道:「爹,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兒?」 「不是!」江老爺抱住了自己的腦袋,「不對,你是我的女兒;不,你不是,我怎麼可能有女兒!」他語無倫次。 江香淚光閃動:「我娘到底是怎麼死的?」 江老爺忽然平靜了下來,不再抱頭,目光清明地掃過眾人,冷笑:「你們今天一個也走不了,我一定要得到佛骨舍利,實現長生不老的夢想!」 「他已經是個偏執狂了。」青欏道長搖著頭,拂塵疾點江老爺週身大穴,定住了他。 半跪在地上,江老爺面無懼色:「你們等著,我一定會長生不老……長生不老……」 「這樣的人留在世上也是個禍害……」青欏道長說著,就拍掌往江老爺天靈蓋拍去。 「道長手下留情!」江香猛然一跪,「道長可以廢了他的武功,留他一條性命。他畢竟,畢竟是我的父親。」 「哎……」青欏道長為難地看著江香,「這樣的人若不除掉,老道怕他一有機會又會出來害人!」 江香連連磕頭:「道長,若是你不放心,可以將他幽禁在武當的密室中,小女願意前赴武當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這江香未免太聖母了吧,這樣的老子她也救!」安哥又忍不住發表評論。 西風瘦馬也歎了口氣,沒再趁機教育學生。 花盈袖也默然。她不知道她自己處在江香的位置上會怎麼做。眼睜睜看著父親被殺?為可能是弒母兇手的父親求情?無論如何,謝天謝地自家老爸老媽都很正常,讓她不至於陷入這樣的兩難境地。可是——「難道江香要丟下顧大人?」某人終於像以往經常做的一樣,天外飛來一句。 「有這樣的妻子,是顧某的福氣。」聽到花盈袖的言語,顧瑞淡淡一笑,「小生願意等娘子歸來,但求道長成全。」說著,他也一捋下袍跪了下來。 顧瑞他果然是滿腦子忠孝仁義的書生……花盈袖三人面面相覷。 青欏道長看著跪倒的兩人,終於做了決定,收回肉掌,改用拂塵刺向江老爺的膻中穴:「既然如此,江居士就請到武當山中抄寫道家典籍吧。」 「噗」的一聲,江老爺癱倒了下去,也終於停止了「長生不死」的喃喃。 見事情解決,安哥拽著西風瘦馬走到一邊:「老師,我要給你看樣東西。」 估計他是要把劉華的屍體給和尚看,花盈袖並沒有跟過去。 而這時,幫派聊天面板忽然跳了出來,花盈袖聽到糖果不知道是氣急敗壞還是興奮過度的聲音:「花花,我們的坐騎都不能用了。」 「啊,怎麼回事?」花盈袖一頭霧水。 「都是沙漠家的羚羊啦,原來就沙漠那頭是公的,我們幾個的都是母的……我們的坐騎都懷孕了……」糖果自己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花盈袖張了張嘴,這年頭,羚羊也玩種馬?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安慰:「沒事,老李他們不是還沒羚羊麼?生了以後先滿足幫派需要,其他賣錢好了。」 「啊,我的馬也懷孕了。」糯米似的聲音傳來,花盈袖聽出是緋歌。 「我們的馬都是母的。」緋歌淡淡地又補充一句。 不會吧?沙漠家的羚羊是神羊,玩跨種族戀愛?花盈袖再也說不出話。 這消息實在是太刺激了…… 第二卷 江南煙雨遙:路見不平人人踩 四十七 「緋歌你說的是真的?咱們幫派一定能成為《逍遙》第一有錢大幫!」通訊器那邊傳來小李飛刀喜出望外的語聲。 「哎,真倒霉,又打出個白板爪子……」沙漠一把火有氣無力,「花花你別被緋歌誤導啦,誰知道他們的馬是跟哪兒的野馬那啥了,羚羊跟馬又不是一個科目,怎麼可能會生育?」 「老李,你別急,估計小羚羊小馬都能賣個好價錢的。沙漠你也一定會打出白金裝備的。」趙燕子細聲細氣地安慰小李飛刀和沙漠。 「不管怎麼說,沙漠你家羚羊確實神勇啊,哇哈哈。」小強狂笑,「要不是老大的坐騎不在山莊,怕是也難逃一劫。」 沙漠和小強不在一處,踢不到他,只能鄙視地哼了聲:「死蜣螂,猥瑣男。」 「姑奶奶我又礙著你了?我說的是實話!」 小強和沙漠又開始了不知疲倦的鬥嘴,花盈袖正想說話,卻被楚狂拽著邁了幾步。 關上聊天面板,她才見竹林另一頭有滾滾黑煙升騰。 青欏道長和江家父女已經遠去,縣官顧瑞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似乎對周圍發生的事都無知無覺。 鏢局的人都一臉驚疑地靠近濃煙,花盈袖也在楚狂的帶動下躍了過去。 黑煙處站著的,正是西風瘦馬和安哥兩人。 見楚狂疑問的神色,西風瘦馬微笑自若:「我聽說舍利子就在劉華身上,因為搜尋不出,就自作主張把他火化了。」 花盈袖張了張嘴。確實,火化是最簡便的法子,無論他是把舍利吞入腹中,還是縫在衣服夾層,一把火之後舍利子都會無所遁形。 劉華屍體已經掩埋在熊熊大火中,就算鏢師關塞想留住屍體也搶救不及了。 不知過了多久,火焰漸漸熄滅,地上留下一堆灰燼。 安哥砍了截竹子,撥弄著灰燼,慢慢顯露出幾顆有稍許像鵝卵石的瑩潤結晶來。 楚狂頓時激動萬分,抓住花盈袖胳膊的手也加了幾分力道。 小心翼翼地從骨灰堆中捧起那些結晶,楚狂雙目含淚:「大師,總算沒讓你的佛骨落入奸人手中……」 西風瘦馬任務完成,身上有白光閃過,顯然是升級了。他雙手合十,懇求的目光注視楚狂:「楚檀越可否將大師舍利交由貧僧保管?」 楚狂沒料到他居然會提出這麼個要求,有些犯難。 花盈袖扯了扯西風瘦馬袖子,剛想說她不需要舍利,卻看到一隻黃鸝飛入楚狂手中。 楚狂對動物莫名地溫柔,任這鳥兒立在舍利之上,居然也不驅趕。 黃鸝黑豆似的小眼眨啊眨的,尾尖微翹,在楚狂手上跳了幾步,而後又側著腦袋像是在傾聽什麼。 鏢局眾人見狀,自然不敢出聲驚擾這機靈可愛的小黃鸝。 眾人耳邊忽然響起嗚咽的笛聲,楚狂手上的黃鸝也躁動起來。 「什麼人?」楚狂不禁偏頭往聲音傳出處望去,對手上的小鳥完全沒起警戒之心。 然而,一直在盯著他手中舍利看的花盈袖卻叫了出來。 只見那黃鸝趁楚狂偏頭的瞬間,略呈弧形的鳥喙閃電般探向那些小小的石子般的舍利,一仰頭將舍利全都吞入了腹中。 等楚狂聽到花盈袖的叫聲轉過臉來,黃鸝已經撲稜著翅膀飛了出去。 楚狂身形疾動,追著黃鸝竄去。 花盈袖、西風瘦馬、安哥都運起輕功,跟了過去。而震武鏢局的NPC們,似乎不擅輕功,退守到了鏢車旁。至於縣官顧瑞,早已不知所蹤,估計是回了官府。 沒過多久,花盈袖就看見黃鸝停在一個女子白淨柔嫩的掌心。 正在逗弄黃鸝的女子,綠衣黃裳,髮髻輕挽,腰畔掛了支白玉笛,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蕩漾在煙波裡,柔柔的似乎風兒一吹就會飛起。 瞧見追趕而來的楚狂,她盈盈一拜,眼波流轉:「楚公子,小女子的鳥兒頑皮,似乎給公子添了麻煩,真真是對不住。」她這一拜,含羞帶媚,風姿綽約。 花盈袖卻渾然有種被雷劈中的感覺。原因無它,這女人不是NPC,而是個玩家,頭頂上的字,正是「似水柔笉」。 江南不是君子堂的勢力範圍,但是趙飛燕口中的極品「似水柔笉」依靠的也不僅僅是君子堂一個幫派。照趙飛燕所說,她顯然不像表面那麼「柔弱」。只是花盈袖摸不準,這次她的目標只是佛骨舍利,還是針對緋歌她們。同時,花盈袖也不確定對方是不是知道自己和緋歌她們是一夥兒的。 畢竟,君子堂圍剿緋歌她們的時候,似水柔笉沒有出現,不知道躲在那個旮旯。 楚狂見黃鸝的主人是個小姑娘,不禁苦笑:「也罷,楚某還做不出開膛破肚之事,大師一生求證大道,歸於自然也是天意吧……」 安哥卻扯著西風瘦馬問道:「老師,那黃鸝是寵物?挺漂亮嘛!」他不禁吹了聲口哨。 花盈袖退後幾步靠近西風瘦馬,小聲道:「她不是好人,毀了緋歌的幫派,還誣陷我們搶她地契來著。師父,你也知道緋歌的地契是怎麼來的……」 楚狂耳目靈敏,聽到花盈袖的話語,不禁回頭望了她一眼,卻並沒有完全相信,依然對似水柔笉和顏悅色。 見楚狂沒有追究的意思,似水柔笉再三道歉之後,就折身離開。她對花盈袖幾人視若無睹,掃都沒掃一眼。 「老師,她那個笛子能夠操控寵物嗎?好帥!」安哥看著似水柔笉的背影,滿眼艷羨。 「這樣讓她得到舍利也太便宜她了!」緋歌和趙飛燕的毀幫之痛她多少能體會一點,見似水柔笉走得輕鬆,花盈袖望向安哥,「你知不知道什麼東西吃黃鸝?」 「你是想……」安哥眼睛一亮,「對了,我跟關塞走過好幾次鏢,他也許知道哪有老鷹。咱們抓幾隻老鷹養熟了,保準能在對上那女人的時候滅了她的寶貝黃鸝。」 「對,就算她不再用黃鸝,老鷹也是不錯的寵物,比黃鸝什麼的神氣多了!」花盈袖點頭附和。 西風瘦馬拍了下安哥的腦袋:「你心思又開始活絡了。」 「我相信小花,她說那女人不是好東西就不是好東西,老師,你多少級了?」 「35。」 「哇,老師你太厲害了,要不,您去滅了那個女人?」安哥又開始狗腿。 「不要!」花盈袖一扭頭,「我們幾個的仇,要靠自己報,靠等級高的算什麼本事?師父你不是我們幫派的,不要蹚這渾水,這就是我們幫派和似水柔笉還有君子堂之間的事。」 西風瘦馬大掌壓在花盈袖頭頂,揉了揉,眼睛微瞇:「我徒弟還滿有抱負的嘛,不錯不錯。有些事確實是自己做才有意思,小安這點你還得跟小花學學。」 花盈袖立馬像受到老師表揚的小學生般驕傲地挺了挺胸,驀然想起自己已經成年,她偷偷地瞄了眼西風瘦馬——她心下一涼,暗道完了完了,一遇到和尚她就不自覺變幼稚了,和尚的氣場實在是強大。 對西風瘦馬的「教導」,安哥的回應是低頭「切」了一聲。 花盈袖趁走路的時間,按下了幫派聊天的緊急按鈕,告訴大家似水柔笉在江南。趙飛燕一聽這消息就怒火上衝,還是緋歌頻頻勸慰。 「似水柔笉在30級以上,具體級別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裝備中還有幾件小極品,現在又有了寵物,我們不宜正面對上。花花,我們當務之急是提升自身實力,務求一擊必中。」緋歌冷靜分析。 「嗯,我同意。其他人也就罷了,似水柔笉和量小非君子我們是一定不會放過的。而且,緋歌,我有種奇妙的第六感,我覺得《逍遙》肯定會開發錄像系統,咱們不急,既要滅了他們,還要讓他倆真面目暴露於世人面前。」花盈袖表態。 一片沉默之後,小李飛刀開了口:「老大,你狠,居然想他們身敗名裂。不過,我贊成!」 「對,我們都贊成!」幾個人齊聲道。 不知出於什麼考慮,西風瘦馬居然告別楚狂,表示願意和鏢隊同行一陣。 因為有花盈袖和安哥兩人的擔保,關塞並沒有對和尚的同行表示異議。 在幾人去追黃鸝的時候,關塞已經找了個盒子,把地上劉華的骨灰裝起,權當給丞相個交代。至於對方是不是肯接受,他也是管不了了。 一路上,安哥都有意無意對關塞提起捕捉幼鷹馴化一事。 關塞心頭壓了塊大石,正為丞相的反應擔驚受怕,哪有心情跟他討論這種事?但是在安哥每天無數次的詢問之下,他也是不勝其擾。 終於,在某天鏢隊經過一處峽谷的時候,關塞隨手一指兩側的峭壁,不耐煩地開口:「懸崖上就有鷹巢,你想馴鷹就去鷹巢掏雛鷹吧。」 安哥大喜,立馬跑向正在休息中的花盈袖和西風瘦馬。 第二卷 江南煙雨遙:路見不平人人踩 四十八 在安哥連比帶劃的一番訴說之後,西風瘦馬偏頭看向高山,負手來了句:「左牽黃,右擎蒼,老夫聊發少年狂……」語氣中的感歎嚮往,誰都聽得出來。 花盈袖抹了把額頭,在心裡暗自吐槽:和尚,你太文藝了…… 見崖壁垂下條條青籐,西風瘦馬上前扯了幾下,檢查過柔韌度,沖大家點了點頭:「挺結實的,可以爬上去。」 安哥兩眼發光,也挑了兩根籐蔓,將其中一根塞到花盈袖手裡,他向自己掌心吐了口唾沫,抓住了另外一根。 西風瘦馬和安哥似乎經常練習攀巖,找落腳點借力蹬躍,動作純熟敏捷,像猿猴一般。 花盈袖跟在他倆身後,沿著安哥的行動軌跡往上攀爬。好在她人小體輕,加上遊戲中有輕功可以運用,爬得也不算十分吃力。 饒是如此,過了一陣子,花盈袖還是覺得手腳酸痛,不禁稍停喘氣。抬頭看去,安哥和西風瘦馬因為有意等她,並沒有拉開太遠的距離,而山壁的上半截籠在雲霧之中,看不到頂。 這時,眾人聽到了一陣什麼東西叩擊岩石的響聲。 「上面肯定有鳥,一定是老鷹在啄崖壁!」安哥喜道。 花盈袖聞言精神一振,加快了攀爬的速度。心裡念著老鷹,她沒有注意籐蔓,一抓之下居然感覺觸手滑膩。定睛一看,只見她手中居然握著一條青綠色小蛇的身體,它的三角腦袋昂著,吐出嘶嘶紅信,舌尖分叉幾乎就要觸及她的面頰。 大驚之下,花盈袖一鬆手,就摔了下去!耳畔聽得呼呼風聲,她雙手亂揮試圖抓住其他籐蔓。也不知是不是她運氣太好,居然真的被她抓住。 踩著突出的岩石,花盈袖將身體緊貼在巖壁之上,聽見自己的心跳還是咚咚的有如鼓擂。 西風瘦馬回頭看見她的狀況,二話不說,下滑至她身邊,問道:「徒弟,你怎麼樣了?」 「沒事。」花盈袖顫顫巍巍抖出一句,那條翠綠毒蛇的圖像一直盤旋在腦海。如果可以選,她還是寧願摔下懸崖摔死,也不要被條慘綠毒蛇咬死。 驀然,她眼角瞟見一道綠影,感覺頸上一涼,有什麼東西彈跳在了她的領子裡。帶著一絲僥倖扭頭,花盈袖與毒蛇大眼瞪小眼……這蛇,跟她實在是有緣! 毒蛇大口一張,露出泛著寒光的利齒來。 雖然剛才說寧願摔死,可是這會兒她卻做不出自殺的行為了,只是死握籐條,沖西風瘦馬小聲叫了下:「救命。」她不敢大聲,就怕刺激那綠色的小祖宗。 好在西風瘦馬離她很近,成功收到了她的求救信號。可是那條毒蛇僅在花盈袖衣領呆了片刻,又滑溜地沿著花盈袖的衣服四處遊走。 西風瘦馬一隻手抓住籐條,騰出另一隻手想捉住毒蛇,那蛇卻總是在他大掌落下之前溜到別處。有幾次他都感覺到蛇鱗的觸感了,還是被它在千鈞一髮之際溜走。 花盈袖感覺自己□的肌膚時不時被蛇鱗碰觸,心裡泛起一陣噁心,乾脆閉起眼睛,一動不動,把自己當死人,不去管那小祖宗。 那條蛇沿著花盈袖的手臂攀爬,慢慢爬離她的身體,似乎放棄了花盈袖。西風瘦馬一口氣還沒吐出來,只見那條已經爬上籐蔓的蛇閃電般掉頭,張口咬在了花盈袖虎口上。 花盈袖根本不想放開籐條,無奈手上一疼,她就覺得使不出力來,直挺挺掉了下去。全身麻木,她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 那條蛇還是死死咬著花盈袖的虎口,吊在她手上! 西風瘦馬眼睜睜看著花盈袖被咬,見她摔落,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抓住她。於是他也沒多想,鬆開籐條撲向下落的花盈袖! 安哥在上面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低頭只見兩人都在急速下降,心都提了起來。他剛想順著籐條滑下,驟然看見一雙大鳥俯衝直下! 這雙灰褐色的大鳥,雙眼金黃,身上佈滿黑色條紋,展開雙翼幾乎有兩米多長,而它們衝向的方向,正是掉落的兩人。 兩隻大鳥發出高亢嘹亮的鳴聲,探出鐵鉤一般的黑色利爪,分別抓住花盈袖和西風瘦馬兩人。 肩膀刺痛,花盈袖睜開眼來,見和尚拉著她被毒蛇咬到的手,由兩隻參差飛行的大鳥帶著疾掠。 叉叉,她是想抓老鷹當寵物,不是想被老鷹抓去當寵物啊! 安哥看著迅速騰起的大鳥,和大鳥爪下的兩人,不禁揉了揉眼睛,喃喃:「我好像看到了姦情……」 經此變故,他對馴鷹的熱情也消退了,順著籐條往下滑落。 等他踏上實地,發現鏢局的一干NPC也都圍了過來,對天上的黑點指指點點。 「難不成,他們倆就是江湖傳說中的神雕俠侶?」關塞一拍大腿。 神雕俠侶?老師和小花?安哥打了個冷顫。 「關鏢師你什麼眼神?那是蒼鷹,不是大雕!」一個趟子手鄙視地看著關塞。 「那就是神鷹俠侶!」關塞依然一臉膜拜。 「哪來的俠侶?」安哥無力呻吟,「我看是神鷹父女還差不多。神鷹師徒也成啦……」 鏢局眾熱情高漲,沒人對那倆傢伙產生什麼擔憂之情,而是興致勃勃地爭論天上的兩人應該起個什麼稱號。 大鳥的飛速極快,風在耳旁呼嘯,刮得面頰生疼,也讓花盈袖睜不開眼。 西風瘦馬一直緊緊拽著她的手不肯鬆開。 不知道是身上蛇毒發作,還是蒼鷹抓傷的地方已經麻木,花盈袖已經幾乎感覺不到肩膀的疼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因為沒有摔死,她的心態也輕鬆不少,想到什麼,她不禁大叫:「師父,你說我們現在下線會怎麼樣?」風大口大口灌到她嘴裡,讓她口齒不清。 顯然和尚的理解能力還是不錯的,他聽到了「下線」兩字,也大聲回道:「那你下次上線就直接出現在半空,然後摔成一灘爛泥。」 也許是因為和尚說話的時候用了少林的內功,他的回答清清楚楚傳到了花盈袖耳中。花盈袖洩了氣,不再言語,她感覺自己腦袋越來越沉,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瞇了過去。 等到她再有意識,是被冷水激醒的。 聽得嘩啦啦的水聲,和尚從她旁邊鑽了出來:「我們被蒼鷹丟在這了。」 湖水冰冷,好在她沒有下沉,而是浮在水面。花盈袖一抬頭,見到了滿天星斗:「我們飛了多遠?」竟然飛了這麼久…… 和尚抹了把臉:「已經飛出江南地圖了,這裡是長白山,在遊戲裡隸屬天山地圖。」 花盈袖看了下坐標面板,知道和尚所言非虛。查看了下其他面板,她發現因為和鏢隊距離過遠,跑鏢任務已經失敗,她的名字也變成了黑色。不過……屬性列表裡面那一長串的「蒼鷹俠侶」「神鷹俠侶」等等是怎麼回事啊?她不自覺把心裡的疑問問了出來。 西風瘦馬咧嘴一笑:「我也有這些稱號,不過好像都沒屬性加成,哪天想顯擺顯擺就亮出來。」 花盈袖掃了掃周圍環境,看到遠處的參天大樹和皚皚白雪,而湖岸離自己並不遠。 順著她的眼光,西風瘦馬知道了她的打算,便拉著她往湖邊游去。 花盈袖完全沒發覺自己右手被西風瘦馬拉著,於是在跨上湖岸的時候,一個踉蹌差點磕在地上。 西風瘦馬眼疾手快穩住了她的身形,捲起她的衣袖一看—— 花盈袖從右手手指開始,一片漆黑,一直蔓延到她的手肘部位,似乎還有擴散的趨勢。 「咬你的那條蛇呢?」西風瘦馬沉聲問道。 花盈袖搖了搖頭。她只記得掉下懸崖的時候那蛇還咬著它,至於什麼時候不見的,她完全沒有印象。 「嘎——」 蒼鷹的鳴聲響起,兩人抬頭,見那對大鳥又追逐著盤旋在兩人頭頂上空。 因為空氣很冷,花盈袖打了個噴嚏。 第二卷 江南煙雨遙:路見不平人人踩 四十九 因為空氣很冷,身上又穿著濕衣服,花盈袖打了個噴嚏。背部一聳,只聽「叮」的一聲,什麼東西從她領口彈跳到了地上。花盈袖轉頭望去,只見正是那條綠蛇,此刻已經凍成了冰棍,直挺挺橫在地上。 原來它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鑽到了她衣服裡,可惜長白山湖水冰冷刺骨,作為玩家雖然沒有生病的顧慮,卻也無法保持體溫,害的綠蛇「抱火爐」的念頭落了空。 蛇方落地,兩隻蒼鷹好似受到鼓舞,歡鳴起來,像是對這種蛇有極大的嗜好。比較大的那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俯衝而下,一口叼住綠蛇,隨即拔地而起竄至另一隻身邊。 蒼鷹打鬧迴旋,慢速飛向某棵高聳入雲的古松。 西風瘦馬抓住花盈袖循著蒼鷹飛行的軌跡往前跑去,僧袍迎風鼓蕩。 花盈袖總覺得有些迷迷糊糊,神經反應不過來似的,任由他拉著,甚至不自覺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蒼鷹終於落在了古松三分之二高度斜伸而出的一根枝椏上。 定睛細瞧,西風瘦馬看到了松針掩映中的鳥巢。 「不知道蛇的種類,沒辦法去收購抗毒血清,要是蒼鷹以這種毒蛇為食,血液中倒是可能有抗體。」他低聲解釋,卻沒有聽到花盈袖回應。 西風瘦馬回頭,見花盈袖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在這短短幾分鐘,她手上的黑色居然已經侵襲到了脖頸。手指探她鼻下,西風瘦馬感覺她呼吸也是斷斷續續若有若無。見她沒了神智,西風瘦馬從腰帶掏出麻繩,把小花同學綁在自己背上,比了比松樹的高度,就抓著枝幹攀爬上去。 松樹枝幹對於常人來說有些粗大,但與西風瘦馬在遊戲中的壯實體型倒是十分契合。 如果花盈袖醒著,必然會感歎和尚動作的靈活。 因為擔心花盈袖毒變劇烈,西風瘦馬以最快的速度爬到了鳥巢附近的分叉處,跨坐在看上去還算堅固的分枝根部。 向巢中看去,綠蛇早沒了蹤影,怕是連皮帶骨被吞入了鳥兒腹中。而那兩隻蒼鷹,正微瞇著眼互相梳理羽毛,十分愜意的樣子。 遊戲雖說對血腥屏蔽,血流成河的場面是不可能見到了,但是活體受傷之後流出的少量鮮血還是會顯示。見過五毒教護法吐血的西風瘦馬很清楚這點,從腰帶取出把匕首割向蒼鷹胸腹。 蒼鷹本是猛禽,那能讓他得逞?只是這兩隻鳥兒生性高傲,似乎也沒把西風瘦馬放在眼裡。較大那只展開一側翅膀,像揮手般拍向西風瘦馬。 西風瘦馬只覺一陣颶風,左手依然抱緊樹幹,右手方向一轉,匕首齊柄沒入古松粗壯的樹幹。 怕蒼鷹傷到背上的花盈袖,他半側著身子,面向蒼鷹,盡力護住花盈袖。 較小的那只蒼鷹縮在巢中,懶洋洋的,轉頭看向別處;而較大那只似乎對和尚十分感興趣,也沒使出十分力道,在一定距離以外像玩兒似的一下下揮翅,歪著腦袋用一雙金黃色的眼睛盯著西風瘦馬。 饒是如此,西風瘦馬還是覺得臉上被大蒼鷹扇出的風刮得生疼。見蒼鷹對他敵意不重,他緩緩拔出匕首,向枝幹前端挪動。 大蒼鷹沒有對西風瘦馬起警戒心,見他靠近,倒是很配合地一點一點縮回翅膀。 到了個比較適合的距離,西風瘦馬眼裡精光一閃,在大蒼鷹再度張開翅膀的時候,匕首一劃—— 大蒼鷹翅下受傷,勃然大怒,發出聲淒厲的「嘎——」的叫聲,一把把西風瘦馬掀下了枝椏! 而西風瘦馬早就看準時機,接住大蒼鷹受傷滴落的血珠,反手抹在了花盈袖唇上。這麼做的代價就是他抓不住樹枝,直直掉了下去。 見花盈袖還在昏迷之中,西風瘦馬一抽麻繩的活結,把她護在懷中。 古松很高,鳥巢離地約有十幾米,但是因為此處冰雪覆蓋,地上有層相當厚的積雪,倒也不算有死無生。 急速墜落中,花盈袖聽到了「叮!恭喜玩家成功和蒼鷹締結血契,將蒼鷹收為寵物,忠誠度為20,請為寵物命名!」 花盈袖還沒完全清醒,疑問地重複:「蒼蠅?」 系統是讀取腦波意念的,自然能分辨她說的是哪兩個字。「恭喜玩家命名成功!寵物更名為『蒼蠅』,如要再次更名,請向系統交納10金手續費。」 反應過來的花盈袖頓時感覺自己像吃了只蒼蠅。奮力睜眼,她發覺自己又在下墜,不由隨口叫了句:「寵物飛來!」這會兒她不知怎麼腦袋特別靈光,想起自己跟燕於軼在沙漠殺怪的時候採集了不少皮毛還有些布衣裝備,一股腦把腰帶裡所有軟的東西全往地上扔去。 和尚是成也體型,敗也體型。大蒼鷹聽到花盈袖的呼喚,已經飛向兩人下空,以期接住兩人,誰知和尚的體重加上下墜的衝力,把它砸得不輕。胸口一悶,大蒼鷹哀鳴一聲,展翅不及…… 見自己的伴侶危險,小蒼鷹也俯衝直下。可惜在重力和重力加速度的累加之下,它也收不住下墜的趨勢。 於是,兩人兩鳥疊了羅漢,統統摔在雪地的皮毛堆上。 一時之間,「嘎嘎——」之聲不絕於耳。兩隻蒼鷹像是受傷不輕,只能無力拍打雪地。 好不容易順過氣,花盈袖從西風瘦馬和蒼鷹之間鑽了出來。 和尚受到的撞擊不小,肋骨被蒼鷹嶙峋的背脊骨撞得生疼,隨後才爬起。感覺面上有些異樣,他抬袖隨意一抹。 「師父,你怎麼了?」花盈袖見他右臉從額際到鼻樑邊上一大片青紫,不禁叫出聲來。 「沒事。」西風瘦馬搔搔光頭,咧嘴笑道,「你毒解了。」他已經看到花盈袖胳膊上的黑色都已經退去。 花盈袖甩了甩右手,表示無礙,湊近西風瘦馬:「你臉上怎麼了?」 「怎麼,有髒東西?」和尚又抬起袖子使勁擦啊擦的,隱隱感覺一絲刺痛。放下手,他疑惑地看著自己的袖子。 花盈袖認真看了看,小心措辭:「師父,你臉上好像擦傷了……」不會毀容吧……想想他受傷肯定也是和自己有關,說不定就是被蒼鷹翅膀刮傷的,她不禁有些擔心。 「哈,我還當什麼大事呢,不就是擦傷嘛!遊戲裡又不會破傷風。」西風瘦馬一甩袖子,滿不在乎。 「那啥,有點像熟過頭髮黑髮爛的蘋果皮……」花盈袖小聲道。 西風瘦馬聞言往湖邊走去,看了看水中倒影,又走了回來。 他面色殊無異樣,摸了摸花盈袖腦袋,點頭嘉許:「不錯不錯,這比喻還滿形象的。你語文成績不錯吧?」 花盈袖頓時無語。一腔的感激愧疚之情都被和尚的話沖了個精光。 「那是你的寵物?」見大蒼鷹搖搖擺擺站起身,西風瘦馬開口提問,卻在看到它腦門上的『蒼蠅』字樣時瞪大了眼,「不會吧,GM沒檢查出錯字?」 花盈袖嘿嘿乾笑了下,把地上的皮毛什麼收入腰帶。 大蒼鷹「走」到了她腳邊,蹭啊蹭的。花盈袖看著它頭頂的「蒼蠅」兩字,打了個哆嗦,決定以後在心裡還是叫它「蒼鷹」。 最底下的那只較小的蒼鷹也晃著湊到花盈袖面前,衝她低聲鳴叫。 花盈袖覺得自己似乎從它臉上看到了懇求的神色,不禁揉了揉眼睛。 大小蒼鷹依偎著蹭來蹭去,小蒼鷹不時抬頭沖花盈袖低叫。 「你想跟大蒼鷹一起?不想分開?」花盈袖猜測小蒼鷹的意思。 誰知它居然點了點頭。 花盈袖檢查了下面板,皺眉:「好像10-19級只能收一個寵物啊,對不起了小蒼鷹。」經過剛才的檢查,她發現寵物也不能收入儲物腰帶…… 小蒼鷹像是聽懂了她的意思,展翅拍了拍大蒼鷹,又轉頭沖西風瘦馬鳴叫起來。 「師父,你把它收成寵物吧,我聽系統提示說是締結了什麼血契,可能就是喝了它的血。」花盈袖舔舔唇,似乎還感覺到一絲腥味。那個時候她也不是完全沒有知覺,就是不能動,有些事還是心裡有數。 「也好。」西風瘦馬略一思量,點了點頭。 感覺身體已經完全沒有不適,花盈袖試探地問大蒼鷹:「可不可以帶我們飛到江南去?」她對翱翔天空可是肖想已久。 大蒼鷹自顧自和伴侶打情罵俏,瞥了眼花盈袖,又轉過頭去,對她不理不睬。 「系統提示:寵物忠誠度太低,只隨機執行主人20%的命令。」 這樣的悲劇真是意料之中……花盈袖心下暗道。 「等天亮,我們想辦法去『縱橫四海』,他們的幫派據點在天山。」西風瘦馬看了看天色,「我跟他們幫主還比較熟,有些事想跟他商量。你有什麼打算?」 「你是說主城天山?那我也想去,把蓋了印的地契傳書給沙漠他們。不過,我這黑名能進得去嗎?」 「你還有幾天黑名消除?」 「下一次上遊戲的第一天中午吧,差不多。」花盈袖偏頭想了想。 「我們走到天山你就不黑名了,先休息。」和尚說著,隨意一躺,拉過身邊的小蒼鷹的翅膀當被子蓋。 花盈袖哧溜鑽到大蒼鷹翅膀底下,抱著它的肚子取暖。 兩人漸漸陷入沉睡,沒發覺那兩隻感情忒好的蒼鷹攬著各自的主人,越靠越近。 第二卷 江南煙雨遙:路見不平人人踩 五十章 (此章為小花同學不知道的劇透) 想當日君子堂將近百人出動圍剿緋歌他們幾個,居然還把人給跟丟了,量小非君子是怎麼都嚥不下這口氣。 他回到樓蘭主城,告訴一直在城裡等消息的似水柔笉此事,惹得似水柔笉心裡也是老大不痛快。 為了安撫美人,量小非君子拍著胸脯信誓旦旦說今天那八個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追殺到天涯海角也會把地契給弄回來。 似水柔笉在意的根本不是地契,而是緋歌和趙飛燕的死活。她心情不好,卻不想得罪她最能把握得住的靠山之一,就假笑著說:「沒事,你辦事,我放心的很。」 在睡夢中聽到系統提示,似水柔笉下了遊戲。 因為聽說「服務器全面升級」,她一醒來就打開官網查看。 得知開放寵物系統,她喜出望外,砸下大把資金購買能孵化出「寵物寶寶」的「元魂珠」,這種元魂珠她在遊戲裡也打到過幾個,只是當時以為是垃圾全給扔了。 她收購的寵物只有蛇類和鳥類。這是因為她在之前做任務的時候,得到過一把白玉笛,可以操控鳥類和蛇類,可惜需要和動物的好感度達到一定程度才能起效。問題是她怎麼跟鳥啊蛇啊的培養好感度?所以她一直把笛子擱置了。 此刻開放寵物系統,她第一反應就是她的白玉笛可以操控寵物! 有錢能使鬼推磨,她的求購信息還沒發出多久,就收到了長長的回應列表。她看了許久,最終挑中了一隻可愛的黃鸝,以及兩條品種不明的青蛇。 因為她的級別只能帶三隻寵物。黃鸝是為了裝淑女,蛇才是她的心頭好。 回到遊戲之後,似水柔笉還是不想面對把事情搞砸了的量小非君子,於是一大早,她把買來的寵物接收之後,就假惺惺地跟量小非君子說她有個任務必須回門派去做,向他告辭。 量小非君子是很想和美人黏在一起,可惜似水柔笉的門派比較特殊,不允許外人進入,所以他再依依不捨也只能道別。 似水柔笉坐上樓蘭驛站的馬車,一眨眼就來到了處荒涼的所在。 如果抬頭看,可以看到石牆上的三個字——偷天門。 似水柔笉正是燕於軼的第七十九位弟子。 她出生在江南,在聽說任雲起經常在漠北剿匪,又聽說任雲起的妹子也在漠北的時候,就隻身跑了過來。 那個時候她等級還很低,本來加了峨眉想做個醫生,誰知道就是達不到要求進不了醫宗,一氣之下索性背叛了師門,反正峨眉的NPC也管不到漠北。 後來機緣巧合,她遇到了遊俠燕於軼,在得知加入「偷天門」可以洗去「峨眉叛徒」的稱號之後,她欣喜若狂地答應了燕於軼要她拜師的提議。 誰知燕於軼那人把徒弟當苦力,叫她做這做那還不給獎勵,她差點就撕破偽裝鬧將起來,幸好燕於軼在她爆發之前有事離開了。 剛進入偷天門,她還是對「奇門秘技」很感興趣,回幫派做了好些任務,卻始終沒有見到高深武學的影子。不過夜因為她在幫派呆了好一陣子,所以和師門NPC的關係都不錯。 這天她回到門派,抬腳就往整個偷天門中最宏偉最乾淨的地方走去——香堂。 剛走到門口,她就聽到掃地的兩個小童在議論:「你昨天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咱們這裡建幫派了!」 「啊,小甲,你說的是真的麼?昨晚上我睡得太迷糊了什麼也沒有聽到。你說說吧……」 「呵呵,小乙,跟你說,我可興奮了,昨天我值夜,就睡在布幔後頭,聽得那是一清二楚。想我小甲的腦袋瓜子,在偷天門可是數一數二的。我告訴你,昨天建幫派的有八個人,分別是花盈袖、緋歌、趙飛燕……」小甲記性確實是好,一字不落地複述了八人名字。 似水柔笉在外面聽得又驚又怒,衝進去抓住小甲的領子急聲問道:「他們人呢?」 「似水姐姐……」小甲被扯得呼吸不暢,一臉驚懼。 見到小甲的表情,似水柔笉反應過來自己失態了,忙放柔臉色:「小甲,對不起,是姐姐太著急了,能告訴姐姐他們去了哪嗎?」 因為和似水柔笉有一定的好感度,小甲在獲得自由之後,很乖巧地回答:「我聽他們說要去江南……」 聞言似水柔笉立刻又衝向了驛站。 來到江南,她把整個蘇州主城逛遍也沒能找到花盈袖他們。無奈之下,她發了封飛鴿傳書告訴君子堂幫主。 量小非君子很快回信:「江南有個大幫派菜菜家族控制著,只要是百人大幫的幫眾過去,都會被視為踩場子搶地盤的被菜菜家族滅掉。強龍不壓地頭蛇,所以對不起,我們君子堂的人不能過去了。我知道江南有個殺手組織,是由各門派的叛徒和棄徒組成的,組織裡也有可發佈任務的NPC,你想辦法找到發任務的NPC,下個追殺令吧。錢不要在乎,你要多少吱個聲我都給你傳書過去。主要追殺他們的幫主,地契肯定在幫主身上。」 似水柔笉心下暗嗤:老娘我錢也不會比你少。然而表面上,她還是措辭相當文雅溫柔地回了封信,表示一切聽從量小非君子的安排。 而這個時候,花盈袖他們正在虎丘的無名山莊呼呼大睡。 似水柔笉不知道殺手組織的坐標,只能慢慢摸索尋找。 誰知她殺手沒找到,卻先找到了花盈袖。 這天她四處亂走走到揚州郊外的竹林,看到了很多NPC。本來這些NPC她不會多加在意的,可是她耳尖地聽到了一句:「啊,花盈袖,小花,我們真是有緣啊!」 她循著聲音望去,見說話的是個白淨的少年,而他旁邊站著個和尚和一個小女孩。小女孩頭頂「小花」的綠色字樣。 似水柔笉眉一挑,已經明白花盈袖是在跑鏢任務中,所以隱在暗處觀察。她跟蹤緋歌的時候都沒被發覺,更別說是小花他們了。只有楚狂若有所思地望了眼似水柔笉藏身處。 因為距離不是很近,似水柔笉聽到的對話斷斷續續。 那邊那麼多NPC,她自忖沒有辦法對付,所以只是安靜觀看。後來她看到楚狂寶貝似的捧起什麼東西,她不由心想:莫非這就是花盈袖這次保鏢的東西?最好不讓她完成任務不讓她升級! 心念一動,她就催著站在她肩膀上的黃鸝飛了過去。 瞅準時機,她退後一段距離吹響了白玉笛。 黃鸝很爭氣,把楚狂手上的東西全吞了一乾二淨,飛回她身邊。 楚狂本來注意著暗處的人,後來被江老爺的事分了心神,又見暗處那人抽身退走,就沒太在意。 等舍利被吞,他追了過去,越發納悶。 這女人不是燕於軼的弟子麼?作為NPC,他清楚地看到她「燕於軼第七十九名弟子」的這項屬性。 似水柔笉表現得很是無辜,讓楚狂一時之間不知道她做的是什麼打算。花盈袖在他背後嘀咕似水柔笉不是好人,他也聽到了,可是雙方都是燕於軼弟子,花盈袖的江湖聲望還比較低,所以他一時不知信任誰。 饒是如此,他心下還是起了疑竇,在似水柔笉走了之後偷偷跟了過去。 在這裡插句話。《逍遙》為了增加空間利用率,江南的地圖是垂直分為好幾層的,每一層的坐標都不一樣。就是說峽谷、平原、高山可能在同一垂直面上,只有平原的坐標可以用離主城多遠來計算。這種設計,和客棧同一扇門後面有無數房間的設計異曲同工。不同的是,垂直面上的空間其實是聯通的,假如從哪裡摔下,很可能到達個坐標數值相差很大的峽谷。 且說楚狂跟蹤似水柔笉很久,都沒發現她作惡,連那只吞了舍利的黃鸝,她也好生照顧,沒有加害。 只是她一路都在打探殺手組織。這點讓楚狂覺得很奇怪,他知道殺手組織很多人都是江洋大盜,可是似水柔笉江湖聲望值不低,他不明白這樣一個「女俠」為什麼會去找那些江洋大盜。就跟他不明白燕於軼為什麼會收江湖聲望為負的花盈袖為徒一樣。 過了不知道幾天,似水柔笉終於打探到了殺手組織發佈任務NPC的位置。因為那個NPC在高山上,坐標和平原不一致,所以似水柔笉廢了好大一番勁才找到。 交代了一番,她轉身想走,卻聽到了樹枝斷裂的聲音。 正是隱在崖壁樹上的楚狂聽到她趕盡殺絕的惡毒話語,一時忍耐不住拍斷了樹枝。 見行跡敗露,楚狂索性站出來,劈掌奪過站在她肩膀上的黃鸝:「大師的舍利子不能落在你這種人手中!我要代燕兄教訓你這個弟子!」 有兩隻蒼鷹,一直在眾人頭頂盤旋不去,像是這兒有什麼東西是它們留戀不捨的。只是眼下眾人都不會對蒼鷹產生興趣。 知道自己實力遠不如楚狂,又聽到他說跟自己的NPC師父關係密切,似水柔笉忙換了張臉表演慘遭誤解泫然欲泣的弱女子,一面尋找機會逃跑。兩條青蛇,正呆在她的袖子裡伺機而動。 殺手組織的NPC袖手旁觀,不干擾雙方行動。 楚狂奪過黃鸝,卻還是狠不下心開膛破肚取舍利子,只用內力震暈黃鸝,把它丟在了方才藏身的樹上。 見楚狂對黃鸝如此在意,似水柔笉計上心來,悄悄催動衣袖中的青蛇,爬上樹,一口吞下黃鸝。 因為似水柔笉衣袖寬大拖曳極長,楚狂沒在第一時間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等他回過頭去,黃鸝已經只剩了截尾巴在青蛇嘴外。 楚狂大驚,一掌拍向青蛇,誰知它極為滑溜,順著陡峭崖壁垂下的籐蔓往山下爬去。 楚狂連連擊掌,卻總是擊不中青蛇,只擊落下一些碎石屑。 就在楚狂打算沿籐蔓而下的時候,一直盤旋的蒼鷹歡叫著俯衝下去。原來讓它們流連不去的,就是似水柔笉的青蛇!只是礙於不能隨意攻擊玩家的「規則限制」,它們等青蛇離開主人一定距離才敢下手! 而這時,似水柔笉早就趁亂逃得不見了人影。 誰也沒有料到,花盈袖所在的鏢隊正經過懸崖下面的峽谷!而花盈袖,正抓著籐蔓往上爬! 青蛇纏繞著籐蔓往下滑,聞到了花盈袖的氣息,就跳到了花盈袖抓著的籐蔓上。因為似水柔笉對青蛇下過「攻擊花盈袖」的命令,所以它一口咬在了花盈袖虎口。 上面兩隻蒼鷹對青蛇有種極度的熱愛,它們衝了下來卻發現青蛇躲到了花盈袖領子裡,不禁非常鬱悶。 因為不能隨意攻擊玩家,又不想放過青蛇,兩隻蒼鷹終於抓住了拉在一起的花盈袖和西風瘦馬。 連楚狂也沒想到,蒼鷹再度騰空,抓著的居然不是青蛇而是花盈袖二人! 要不是他目力極佳,還不能在那短短一瞬分辨出兩人身份。主意一定,他追著蒼鷹跟了過去。 可惜不論他輕功有多厲害,終究也追趕不過天空主宰的猛禽,終於漸漸拉開距離,只能憑借些蛛絲馬跡追蹤蒼鷹。 這一天,又到了夜晚。 被大蒼鷹攬著,不知不覺跟和尚滾到一起的花盈袖不會知道,在她立誓滅掉「量小非君子」和「似水柔笉」之後,已經在無意中讓似水柔笉折損了高價買來的三隻寵物之二。 第二卷 江南煙雨遙:路見不平人人踩 五十一 天色漸漸轉亮,西風瘦馬先醒了過來。 見花盈袖不知什麼時候滾入了他的懷中,他也沒覺得有什麼異樣,只是起身的時候動作放輕了些,順帶拉了拉蒼鷹的翅膀幫花盈袖擋住寒風。 站在湖邊,西風瘦馬一邊啃饅頭一邊沉思。 等花盈袖醒來,便只看到了離得遠遠的和尚。 西風瘦馬見花盈袖活蹦亂跳的,還是不能完全放心,問道:「你感覺有哪裡不舒服嗎?」 花盈袖知道他是擔心自己蛇毒未清,搖了搖頭。想到她這麼跑來了天山,沙漠他們還和似水柔笉同在江南,她皺著眉頭喃喃:「也不知道似水柔笉會不會傷害沙漠他們……」 西風瘦馬見她把臉都皺成了一團,不禁輕輕拍了拍她毛茸茸的腦袋:「你是幫主,對那個似水柔笉有什麼打算?」 「打算?」花盈袖偏著腦袋想了半晌,不確定道,「我又不知道她想幹嘛,能有什麼打算?走一步算一步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西風瘦馬搖了搖頭:「說得好聽。她要是來兵來水了,你準備好將和土了嗎?」 「那怎麼辦?」聞言花盈袖覺得蠻有道理,越發苦惱。 西風瘦馬一掌拍在了她的肩膀上:「說你是小孩你還不承認!你就打算一直處於被動狀態,不思主動嗎?」 「主動?我主動去PK她豈不讓她更有機會假裝委屈?」花盈袖不大明白和尚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提議。 「誰說主動PK了。」西風瘦馬又是一掌擊在花盈袖肩頭,「我是說你主動搜集對手的資料,主動分析對手的想法,主動預測對手的下一步行動。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明白?你既然把她當對手,就不能對她一無所知。」 「啊!」花盈袖恍然大悟。回想起來,她好像是過於被動了,不論周圍發生什麼,她都很理所當然地接受,而不去思考為什麼會這樣,以及這樣對以後會有什麼影響。 「師父,你不愧是做老師的,簡直讓我茅塞頓開啊!」花盈袖不無真心地恭維。在離開校園之後,她已經有幾年沒見過「老師」這種生物了,這會兒面對職業病嚴重的西風瘦馬,不自覺就把自己當成了被教育的乖學生。 進行了一番收拾整理,正待上路,花盈袖的幫派聊天面板又跳了出來。 「老大,你在哪裡?」小李飛刀的語聲有些焦急。 「因為意外我跑到天山來了,你們那情況怎麼樣?似水柔笉沒去找你們麻煩吧?」花盈袖問。因為蛇毒,她差點把這種通訊方式忘得一乾二淨。 「天山!聽說天山雪蓮是極難得的製藥材料啊,花花,你正好在那邊就隨便帶點回來吧,給緋歌煉藥!」趙飛燕歡快地說道,語氣中沒有一絲緊張。 「飛燕她開玩笑的,天山雪蓮哪那麼容易採到。小花,這次按緊急按鈕是因為老李在跑生意的時候聽到風聲,說似水柔笉對你、我、飛燕三個下了追殺令。老李朋友遍天下,他消息靈通,找著個隱蔽的練級點,我們五人固定隊伍加老李都跑過來練級了。你放心,我們一定把等級練上去,明天是禮拜天,遊戲有週末活動,PK死亡不會刪除人物,只會掉一級,也不會黑名。我們打算抓緊時間把等級練上去,等明天全民PK的時候讓似水柔笉掉個幾級!」緋歌語氣平淡,但是誰都聽得出她的決心。 「哈,還有這樣的週末活動?」花盈袖摸摸腦袋,想了想,自己玩《逍遙》好像還沒到一個禮拜。 「花花,我還在閉關鍛造,跟你說,我終於煉出個白金爪子了!我的目標是,給幫裡每個人都打出白金武器!花花,你也要加油啊!」沙漠一把火的聲音一改辦公室中的懶散,充滿了活力。 「嗯,好。」花盈袖順口接道,卻覺得有些茫然。他們練級的練級、攢錢的攢錢、鍛造的鍛造,那麼她自己想幹嘛?練級?可是她停留在15級都好幾天了,都不知道努力到哪裡去了。 「哈哈,老大,我也沒想到沙漠居然這麼厲害!對了,老大,老李說似水柔笉找的是個聲名狼藉的殺手組織,他原話怎麼說來著……」小強停頓。 「那女人實在不怎麼聰明,做生意之前都不打聽打聽對方的口碑。老大,你放心,那些由叛徒棄徒組織的殺手,沒什麼職業道德,接了生意以後只動一次手,要是目標太厲害他們折損了人手,還會轉過頭要委託人賠錢。我們的地方都比較隱蔽,老大,這幾天你要小心,身邊有個什麼人最好。要是萬一殺手組織找到了你,你殺退一次就沒有後患了。老大,我相信你,不會滅在那群傢伙手裡的,加油!」小李飛刀也許是聽出了花盈袖的不自信,給她打氣。 「嗯!」花盈袖眼睛一亮,「看來似水柔笉確實不怎麼聰明!我知道了,謝謝你們。對了,沙漠還在虎丘附近吧,我地契蓋好印了,等到可以飛鴿傳書的地方就給你寄個包裹,你們也好有個可以隨便佈置的據點。」 「老大你實在是太厲害了,哇哈哈哈,這太好了,讓緋歌在房子周圍灑滿毒藥,看誰敢進來!」小強笑得張狂。 「笨蛋蜣螂,灑了毒我們自己不要進來啊?你能保證每個人都和緋歌組著隊不會被她的毒藥誤傷?」沙漠嗤笑小強。 「呃……」小強噎住。 幫派談話便在愉快的氣氛中告一段落。 關上面板,花盈袖在西風瘦馬的帶領下往天山主城走去。因為積雪很深,有的地方一腳踩下去就陷入了雪中,要費好大勁才能拔出來,兩人都走得很慢。 為了配合主人的行走速度,兩隻蒼鷹也沒有飛翔,而是一搖一擺地跟在兩人身後走著。 在空中十分矯健的蒼鷹,在雪地步行的時候少了一分凌厲,多了分笨拙,使得回過頭察看的花盈袖忍不住微笑。 與和尚並排走著,回想去起尚說的「不能太被動」的話,花盈袖琢磨她應該怎麼引似水柔笉請的殺手出洞。想了想,她還是覺得蒼鷹速度太快,就算有人看到她被蒼鷹抓著,也未必會有人知道她來到了天山。 越想越覺得迷惘,她不由自主抓了抓自己的頭髮。雖然內心很糾結,她還沒忘了跟著和尚的腳步走。 兩人默默地走了不知多久,太陽已經升到了老高。 花盈袖耳邊聽到了熟悉的飛鳥撲稜翅膀的響聲,不禁抬頭,見一隻鴿子從遠處飛來落到了西風瘦馬手上。 見到這個熟悉的場景,花盈袖不禁一呆。因為她忽然想起小李飛刀曾用在鴿子腿上綁線追蹤的辦法找到了小強,那是不是說明鴿子飛的高度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高,飛鴿傳書寄東西也沒有她想像中那麼安全?因為鍵盤網游的緣故,她總覺得寄包裹不會發生什麼意外,才想著到天山去寄地契。現在看來,她這個打算是不是風險太大? 因為腦袋裡想著寄地契的事,直到西風瘦馬拍了她一下,她才回過神來。 「我們不去天山城了。」西風瘦馬一臉嚴肅。 「為什麼?」雖然她打算放棄去天山傳書的計劃,可是西風瘦馬不是說和縱橫四海幫主有事要談嗎?而且要回江南的話,最快的辦法也是去天山城驛站坐馬車回去啊……不過她好像錢不夠。想到這,花盈袖又搔了搔頭。 西風瘦馬不言不語,直接將手中的紙條遞給了花盈袖。 「西風瘦馬: 速來天山,接管『縱橫四海』。——朝天闕」 「朝天闕是誰?」讀完簡潔的字條,花盈袖問了出來。 「縱橫四海的幫主。」西風瘦馬的回答簡明扼要。 花盈袖將紙條還給西風瘦馬:「啊,對了,你說過你不想加幫派。所以你要躲他?可是他為什麼叫你接管呢?」 「因為我們現實裡面認識,很久以前,我們是很要好的哥們。不過我們已經好多年沒沒見面了,雖然我總是不斷聽聞有關他的消息。」 花盈袖靈光一閃:「我明白了,你遊戲裡不加幫派的原因跟他有關!」 不得不說,花盈袖的直覺在某些時候異常的靈敏。因為和尚沒有反駁,而是默認了。 感覺和尚情緒有些低落,一時之間花盈袖也不知說什麼好,甚至沒敢問他不去天山城去哪,有些冷場。 無言地走了一段距離,花盈袖聽到了驚喜的呼聲: 「小花,大師,你們沒事實在是太好了,楚某終於找到你們了!」 還好這裡只是天山地圖的邊緣地帶,楚狂憑借傲人的輕功,追了一天一夜才找到了兩人。 楚狂的呼聲打斷了西風瘦馬的回憶,他抬起頭來,掛上偽高僧的慈悲笑容,合十道:「楚檀越,別來無恙?」 楚狂和西風瘦馬打了招呼,就拉著花盈袖走到了一邊:「小花,我總算有些理解燕兄為什麼收你為徒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品德不可看聲望!我沒想到那個聲望好幾百的似水柔笉居然那麼惡毒……」他忿忿地說了一大堆。 花盈袖被他快速的絮叨繞得頭暈,總算還能抓住中心思想,就是似水柔笉買兇殺人卻被楚狂發現了。 楚狂自顧自說完一大通,才一拍大腿:「這是你們偷天門的家務事,本來我不好干涉,但是憑我和燕兄的關係,相信我代他發個任務他也是不會介意的!」 「什麼任務?」花盈袖順勢問道。 「清理門戶,接不接?」 這時候花盈袖已經聽到了系統提示,知道任務目標就是殺似水柔笉,不禁點了點頭:「接!」跟她的打算一致,幹嘛不接?再說,憑似水柔笉從漠北千里迢迢追到江南,就知道那女人不想善罷甘休了。既然似水柔笉非要追著他們,憑啥她就不能反擊?想起週日的PK活動,她已經摩拳擦掌了。依似水柔笉的個性,不會單獨一人對上他們,花盈袖很想趕快趕回江南參與緋歌他們的PK計劃。 楚狂一心掛念花盈袖和西風瘦馬安危,沒有發覺在他跟蹤蒼鷹的同時,他的身後也跟了幾個善於潛伏和隱藏氣息的人。 畢竟,蒼鷹抓起花盈袖的時候,不只楚狂一個人在懸崖上。 第二卷 江南煙雨遙:路見不平人人踩 五十三 扶住楚狂胳膊,花盈袖四下一掃,卻眼見群蛇退散開去。心想也許是死蛇太多起了威懾作用,也許是布蛇陣的藥物已經失效,花盈袖也沒太過訝異。 濃霧散去,花盈袖只見地上寸草不生,光禿禿的。心裡擔心楚狂,花盈袖望向西風瘦馬:「是不是中了蛇毒?」 此刻楚狂已經閉上了雙眼,緊咬牙關,陷入了昏迷。 西風瘦馬蹲下身捲起楚狂褲腿,但見他小腿上有好幾個毒蛇嚙咬的孔洞,雖不滲血卻泛著黑色。 和尚取出個裝著補血藥丸的瓷瓶,將裡面的藥丸倒出,招來自己的寵物取血,將瓶中的鷹血倒入楚狂口中。 片刻之後,楚狂不但沒有好轉,面上青氣愈發重了。 花盈袖焦急地跺腳,招手把大蒼鷹也叫了來。因為吃了花盈袖烹飪的烤蛇,忠誠度有所上升,大蒼鷹表現得十分乖巧。 「試試這只的血吧,我好像瞧見是它吃了腹中有舍利的青蛇。也許是因為舍利的緣故,它的血才能解毒?」花盈袖胡亂揣測。 西風瘦馬也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改取起大蒼鷹的血來。 既然毒蛇已經退去,花盈袖把來不及擦洗的鐵鍋收入腰帶。至於那些鐵板烤蛇肉,她實在是沒什麼心情收了。 或許花盈袖的猜測沒有錯誤,喝下大蒼鷹的幾滴血,楚狂逐漸醒轉,只是渾身還沒什麼力氣,不大好運功。 眼見村舍茅屋就在眼前,西風瘦馬扶著楚狂,花盈袖跟在兩人身後,往楚狂所說的村子走去。 這時天色已經暗了,花盈袖抬頭一看,總覺得村子上空籠罩了一層黑氣,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因為心頭的不安,她沒敢收起馬刀,而是握在手裡,想了想,又把鐵鍋倒扣在了背上充當盾牌——雖然這個時候她的疲勞值已經很高了,雖然鐵鍋上有些粘膩的東西讓她覺得頗不自在。 一踏上村中的土地,花盈袖越發覺得不安,因為這村子實在是太安靜了,讓她不自覺想到恐怖片裡的山村場景。 驀然,她頸後感覺到一絲涼氣,不由自主一縮脖子。 「叮」的一聲,什麼利器擊在了鐵鍋之上。 就在這瞬間,西風瘦馬已經騰出一隻手來拉住了花盈袖,他把楚狂交到花盈袖手中,揮著雙錘與黑影糾纏在了一起。 殺手之一埋伏在蛇陣之後的村子中,這一點也不讓人意外。 西風瘦馬等級35,在玩家之中也能算得上高手,但是比起這個不是玩家的殺手,終究差了那麼一點,只能且戰且退。 看到黑衣殺手頭上的三星標誌,花盈袖想起之前好幾人圍攻且靠運氣才滅了三星的五毒教護法,現在楚狂虛弱,她和西風瘦馬疲勞值都接近上限,對殺死黑衣殺手一點不抱希望。 楚狂也明瞭眼下的情況,側身指向某處。 在他身側的花盈袖聽到他吐出「驛站」兩字,忙示意西風瘦馬跟上。 殺手擅長的是暗殺,對著使大銅錘的西風瘦馬,雖然能略佔上風,一時之間卻也破不了他的防禦。而且西風瘦馬藉著體型優勢擋住殺手,讓殺手無法越過自己偷襲花盈袖。 村子很小,驛站很快趕到。可是,這裡一個人也沒有,連車伕和馬也都不見,只光禿禿的一架車停留在那。 花盈袖不及發呆,西風瘦馬大喝一聲,將殺手逼退半步,向自己的寵物下命令:「將花盈袖帶去江南!」說完又快速說道,「小花,叫你的寵物帶上楚狂!」 花盈袖雙肩一疼,已被小蒼鷹凌空抓起。她很想叫自己寵物同時抓起楚狂和西風瘦馬,但是想也不用想她就知道蒼鷹沒那個力氣。 見花盈袖升到半空還在猶豫,西風瘦馬運氣凝聲:「相信我,你們先走我沒有後顧之憂。」 忽略肩膀刺痛,花盈袖照西風瘦馬的意思下了命令。 萬幸寵物不像一般物品有距離限制,眼見大蒼鷹抓起楚狂飛至她身邊,和尚卻漸漸縮小成個黑點,花盈袖感覺自己眼眶有些發燙。 沒錯,和尚不會有事的,殺手的目標不是他。她現在幾乎就是跟西風瘦馬同生共死,若是和尚化成白光重新投胎,那麼作為他的寵物的小蒼鷹也會憑空消失,而她也會從高空摔個粉身碎骨。 想到這,花盈袖稍稍放心,在「疲勞值已達上限」的系統提示中昏睡了過去。 遊戲中還沒醒來,花盈袖就聽到了「服務器關閉」的提示。 記掛著週末活動,她起床梳洗後就打開了筆記本,瀏覽《逍遙》官網。好不容易找到「週末活動」的介紹頁麵點開,她仔細閱讀規則。 原來週末PK混戰,人物死亡後會回到最近的一處驛站,會掉1級,不會掉落裝備但是會損耗耐久;獲勝的一方會隨機撿到寶盒,但是不能獲得經驗值。 看到這,花盈袖對《逍遙》玩家普遍級低有所了悟。這是為了不讓老玩家和新玩家拉開太大的級別差距而做的設計吧?如果不想PK,就可以選擇週日不上線。 繼續往下看,花盈袖發現週末PK鼓勵單挑,不允許組隊。 白天很快過去,夜晚再度降臨。 帶上頭盔,花盈袖發現自己躺在蘇州城的客棧之中,她的寵物大蒼鷹在床下走來走去,而楚狂與和尚的蒼鷹已經不知所蹤。想必是楚狂將她安置在客棧又出門去了,和尚的蒼鷹,也大約是回到了主人身邊。 雖是半夜,經過睡眠,她的疲勞值已消除了不少,想了想,她在桌上給楚狂留了張紙條,就想潛出城去無名山莊。 夜深人靜,步出客棧的花盈袖看著空蕩蕩的大街,見不著一個人影。感覺肩膀已經不疼,她嘗試著叫大蒼鷹把她帶去虎丘的震武鏢局。 這個時候,大蒼鷹的忠誠度已經達到50,也就是說,她的命令它有50%的可能性聽從。 可惜,這次大蒼鷹沒有聽她的,在拒絕之後忠誠度下降了一點。頭上還頂著黑名,花盈袖估摸著城門守衛不會開門放行,繼續對寵物重複命令,終於在幾次之後,蒼鷹抓住她一飛而起。 再度「享受」雙肩的刺痛,花盈袖不禁鬱悶蒼鷹為何是寵物不是坐騎,否則,騎在蒼鷹背上翱翔天際,是多麼的快意自在! 蒼鷹速度很快,很快將某人送至鏢局門口。 腳一沾地,片刻不停,花盈袖衝向鏢局馬廄取羚羊。領著羚羊出門,藉著漫天星光,她坐在羚羊背上鳧水趕去無名山莊。 蒼鷹自發自覺地跟了過來。 好在地圖面板上還標記著山莊坐標,花盈袖再度使用了直線走法。 這次羚羊的速度似乎快了些,卯時(早上5點)不到就走到了山莊門口。老管家還盡職地守在山莊門口。 花盈袖掏出地契交給管家,對方研究了片刻,才抬起頭來:「莊主,請問山莊叫什麼名字?」 「名字?」起名無能的某人搔搔腦袋,打開幫派聊天,想尋求建議,問了一聲之後發現全無聲音,估計大家都睡了,不想為這事吵醒大家,花盈袖隨口道,「叫紅泥小火爐吧。」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她希望在到處是不可知危險的遊戲中有一處可以完全放鬆的所在。 經過蛇陣和殺手的事件,她覺得有些微的疲倦。如果是以前,因為這種暫時性的疲倦,她很可能就告訴自己:玩遊戲麼,如果玩得感覺到累,就不要玩好了。可是眼下幫派剛建成,似水柔笉和量小非君子都虎視眈眈,反倒激起了她一股不服輸的意志。 憑什麼,她們辦公室四個人就要被別人用嘲笑的口吻說是「女強人」?這次,她就是想「強」給所有人看! 以前網上總流傳著一句話,「認真你就輸了」,她總是用這句話來給自己的懶惰不上進找借口,可是想起沙漠打出白金爪子的興奮,想起小李飛刀說起幫派「錢途」的兩眼發亮,想起和尚叫她先走時說「相信我」的堅定神色……她就是認真了! 命名成功,這座莊子終於歸幫派所有。 躺倒廂房的床上,花盈袖決定再睡幾個小時。 天一亮醒來,花盈袖意外地在客廳看到沙漠。 兩人看到對方都很是驚訝,沙漠揉了揉眼睛,一把撲向蒼鷹,嘴裡叫道:「你又哪弄來的坐騎,太帥了!就是這名字……」 「不是坐騎,是成年寵物。你不是閉關麼?」見蒼鷹躲過了鎧甲怪人的擁抱,花盈袖隨口問道。 「後山就有稀有礦物,我在山莊地下室鍛造的,你怎麼回來了?」沙漠咬了口饅頭,見花盈袖沒吃早餐,又摸出一枚遞給她。 「趕回來PK。」花盈袖嚼著饅頭,「其他人呢?」 「緋歌帶著小強他們沖30呢,說是全體到了30才出來,免得誰落單的時候遇到似水柔笉沒有還手之力。」 花盈袖看了看自己16級半的經驗條,扯了扯嘴角。 「不說了,我繼續去鍛造。花花你勇氣可嘉。」沙漠拍了拍花盈袖肩膀,咬著饅頭走出大廳。 她千辛萬苦趕回江南不是為了縮在山莊做烏龜的。想到這,某人還是決定出門。 花盈袖也不想莫名其妙就被偷襲致死,於是她走得小心翼翼,幾乎貼著山莊的牆壁。 堪堪靠近敞開的大門,她聽到門外人聲雜亂,不禁一怔:鄧尉山什麼時候遊人如織了? 不動聲色貼著牆根,花盈袖將眾人的談論收入耳中。 「白老大,似水說她在震武鏢局守株待兔了好幾天,昨晚上親眼見到那什麼宇宙幫的幫主進了這個莊子,我們不會白等吧?」 「不會,小青繞到後面去看過了,這莊子沒有後門。」 「他們幾個人也實在太囂張了,居然囂張到我們江南!叫那麼臭屁的『宇宙幫』也就算了,居然還揚言說要憑八人之力滅了我們菜菜家族,實在是不自量力!」 …… 聽著外界群情激憤的**,花盈袖不禁咬牙。 叉叉的,似水柔笉又來這招顛倒黑白!他們幫派什麼時候說過要滅什麼菜菜家族了? 似水柔笉這人詭計層出不窮,實在應該在戰略上藐視她,在戰術上重視她!花盈袖心下暗道。 本帖最近評分記錄 粉ぜ、藍藍 金錢 +100 辛苦了 2010-10-15 16:14 第二卷 江南煙雨遙:路見不平人人踩 五十四 打定主意,花盈袖聽得越發認真。 很快,她就知道「白老大」就是菜菜家族的幫主白菜菜,而他口中的「小青」則是青菜菜,還有好幾個幫眾分別叫「花菜菜」「紫菜菜」「捲心菜菜」。乍聽這些名字,花盈袖不禁抹了抹額頭冷汗,她一開始還以為「白老大」和「小青」是白青二蛇呢,現在的她想到蛇就禁不住頭皮發麻。 「對不起,沒有莊主的邀請函,你們不得進入。」老管家笑瞇瞇地擋住了門外一干人等。 潛到老管家身後,花盈袖扒著門框往外偷看。 只見那個白菜菜身著一襲朱紅色滾銀絲邊的錦袍,說話的時候總是半抬著下巴,嘴角揚起個恰到好處的弧度。 而門外站著的十幾個菜菜家族幫眾,雖然在言語中討伐他們的「宇宙幫」,卻沒有一人顯露出想要硬闖山莊的意圖,而是全部站在原地等待白菜菜的命令。 見此狀況,花盈袖感覺出菜菜家族極具向心力,不是一盤散沙的君子堂可以比擬。 側著耳朵捕捉白菜菜的每一句話,花盈袖發覺他雖然偶爾會爆粗字,但是幾乎每句話都條理清晰沒有空子可鑽——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隨便被似水柔笉幾句話給哄住? 偷偷打開幫派聊天面板,花盈袖按下緊急按鈕,簡單說了下現在的情況,問道:「你們有沒有人知道菜菜家族的幫主是個什麼樣的人?知道他的性格,我可以對症下藥。」 「你說菜菜家族?他們幫派的核心就那幾個帶菜字的傢伙。幫主為人很自傲,對自己的所有物有極強的獨佔欲,據說有次他得到個白金裝備,有個不長眼的傢伙問他賣不賣,他就覺得對方是打他裝備主意,愣是把個比他高3級的傢伙給P了。不過他有些不屑於欺負弱小,心情好的時候還會隨手送小號東西,老大你等級那麼低,不惹毛他他應該不會主動動手。他們幫派很有秩序,幾乎沒人亂搞事,但是一旦把誰視為敵人,全幫上下都會統一立場。」小李飛刀把自己對菜菜家族的瞭解都說了出來。 花盈袖聽得連連點頭:「他傲是吧?他不喜歡別人指手畫腳,喜歡自己判斷是吧?他不屑於欺負人是吧?」在得到小李飛刀的肯定答覆之後,她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對付這樣的人,解釋可能不起效用,對方會認為她「解釋就是掩飾」,最好的方法是讓他看到「真相」,讓他自己判斷似水柔笉說的是假話。 關上聊天面板,亮出「燃燒的小宇宙幫主」的稱號,她一把扯過管家,把自己暴露在菜菜家族面前。一挺胸膛,小花同學高舉大刀,運氣大吼道:「我就是宇宙幫的幫主,你們想要怎的?」 她知道自己這副模樣,驕傲的菜菜們肯定會嘲笑一番說「宇宙幫想滅了菜菜家族簡直是癡人說夢」…… 見白菜菜摩挲著下巴饒有興致地打量自己,花盈袖深吸口氣,催眠自己「小花豪氣干雲小花義薄雲天」:「本幫主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堂堂宇宙幫幫主花盈袖是也,你們要是有什麼不滿就衝我來吧!也不用找什麼我們想滅了你們的借口了!」 她沒有想到的是,這句話剛說完,就被一把撲倒! 被一團柔軟壓在地上,鼻端充斥著一股茉莉清香,她只能看到眼角邊飄動的一襲紫色。 「報告白老大,出現稀有生物蘿莉!還是說話裝老成的絕世品種!」 花盈袖聽到自己頭頂傳來膩死人不償命的嗓音。經過方纔的偷聽,她很快知道壓住自己的正是「紫菜菜」,從表面上看是個成熟的御姐。 「哦哦哦,蘿莉!」其他幾個大叔菜菜聞言都兩眼放光撲了過來。 被壓在最底下的花盈袖感覺自己就是個被捏扁的糰子,一時說不出話來。天啊,小李飛刀怎麼沒告訴她這群傲嬌的菜菜們都是蘿莉控。 終於在其他幾個菜菜的抗議之下,紫菜菜把她一把拉起。 眼見紫菜菜就要把自己塞到白菜菜懷中,花盈袖忙舉起方才落到地上的馬刀,一臉戒備地看著白菜菜:「我不是可愛的蘿莉,怪蜀黍不要過來……」話一出口,她也感覺自己額頭掛下三條黑線——她是不是太緊張了? 白菜菜見狀舉起雙臂,笑得如同和煦春風:「我不過來,蘿莉把刀放下,小心傷到自己。」 隨意一掃,花盈袖發現菜菜家族其他頭上沒「菜」字的幫眾都腳底打滑。 往後退了三步,花盈袖正色道:「我是說真的,我一點也不可愛,你看我還掛著黑名呢!」 她倒退的時候沒有看路,一把撞上了什麼,一回頭,正對上張放大的黝黑的臉:「誰說黑的就不可愛了,你再黑黑得過我嗎?」正是一頭卷髮媲美黑人的捲心菜菜,他一面說著,一面就舉起了花盈袖直轉圈。 花盈袖一時不防被捲心菜菜轉得頭暈眼花,腦子裡想好的一番義正言辭的說辭也忘了一乾二淨。 「放下我們家花花!」 這個時候,沙漠一聲大吼,闖出了山莊,衝向花盈袖。她在幫派聊天聽到小花狀況就出了地下室。 捲心菜菜被盔甲怪人嚇了一跳,放下了小花蘿莉。 花盈袖一下地,就溜到沙漠身後——她實在太害怕菜菜們的熱情了。 就在這時,有道黑影從花盈袖視線範圍的邊緣一掠而過。經歷過幾次偷襲的她警覺性有所提高,立刻反身架起大刀。 「當——」的一聲,對方的武器剛好砸在她的刀口上。花盈袖被對方的力道震得仰身便倒,連帶把身後的沙漠也給壓趴下了。 躺在沙漠鎧甲上,花盈袖眼見蒙面黑衣人揮著雙劍又刺了過來,心想這次吾命休矣。 然而,「錚」的一聲,白菜菜已經躍了過來接過黑衣人的招式。 為免添亂,花盈袖翻身而起,拉著沙漠就跑向捲心菜菜和紫菜菜的方向。眼見白菜菜對付殺手游刃有餘,花盈袖不禁納悶道:「不是說那什麼殺手組織沒有職業道德,刺殺一次不成就不殺了嗎?難道似水柔笉真有那麼大魅力,居然能讓殺手組織破例?」 黑衣殺手嘿嘿冷笑:「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似水柔笉不惜加重賞金再發刺殺任務,自然有人會接。」 沙漠也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那女人倒是捨得花大價錢!不過你們還真是不算正規的殺手,居然這麼容易洩露僱主姓名。」 與白菜菜的打鬥越發吃緊,黑衣殺手閉嘴不語。 「我靠,原來是似水柔笉跟你們有宿怨,想利用我們菜菜家族來著!」心直口快的捲心菜菜罵了出來。 「哎,那似水真以為我是胸大無腦呢?」紫菜菜嫵媚地扯了扯頰邊散發。 就在這時,花盈袖聽得枯枝斷裂的嘎崩一聲——她忽然想到,與菜菜家族不相熟,似水柔笉沒理由把殺人的事全權交給菜菜家族的,她一定在暗處監視。 想到這,花盈袖二話不說,運氣輕功就往發出聲響的灌木叢飄去。 紫菜菜見著花盈袖的動作,也從側面掠了過去。因為她的等級更高,所以速度也比花盈袖快了不少。 一門心思只想著怎麼一擊必中、好歹讓似水柔笉受點傷的花盈袖,並沒有注意到紫菜菜的動作,而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挺刀刺去…… 於是在她看到灌木叢後似水柔笉驚恐的面容時,她的刀已經沒入了似水柔笉胸口。而後,她才看到紫菜菜的素手正扼著似水柔笉喉嚨。 似水柔笉身上白光一閃,被送回了驛站。而她方才縮在的位置,掉落了一個閃著紅光的巴掌大的寶箱。 紫菜菜掏出方手帕擦拭自己手指,沖花盈袖揚了揚下巴:「我們菜菜家族的尊嚴不容踐踏!」而後扭過頭啐了一口,「這女人等級不低啊,PK居然這麼菜。」 紫菜菜伸手探向地上寶箱,再聽到「對不起不能拾取」的提示之後,聳了聳肩:「你的。」 花盈袖撿起寶箱,跟在紫菜菜身後回山莊門口。這個時候白菜菜也已經解決了黑衣殺手,正在擺POSE道:「犯我菜菜家族者,雖遠必誅!」 菜菜們圍成一團,沙漠湊過頭來看小花手上寶箱,好奇道:「快看看裡面是什麼,我第一次見到週日PK的寶箱!」 花盈袖打開寶箱,見裡面靜靜躺著一塊紅色的寶石。沙漠拿在手心研究了半晌,喜道:「花花,把你的刀拿來,我幫你強化吧!」 「強化?」花盈袖一愣,「這是強化石嗎,有什麼用?」 花盈袖沖菜菜們努了努嘴:「看到他們衣服和武器上的那層光暈了吧?就是強化效果。越高級的強化石弄出來效果越炫目,你這個是火玉,估計強化以後是紅光,正好和你的刀很相配。」 沙漠一邊說一邊拉著花盈袖就往山莊走,卻被白菜菜攔住了去路。 「白菜大叔,你還想幹嘛?」花盈袖從沙漠身後探出頭問道。  五十五   白菜菜雙手撐著門框,居高臨下斜睨著花盈袖:「既然我白菜菜忝為菜菜家族的一幫之主,自然要為幫眾謀福利,所以……」他拖長了尾音,像是很期待花盈袖的反應。   「你想怎的?」沙漠把花盈袖護在身後,昂著下巴質問白菜菜。   白菜菜一把推開礙事的鎧甲怪人,抓住花盈袖的手直晃:「咱們兩個幫派結盟吧!」   此言一出,菜菜們都沸騰了,拍手叫好。捲心菜菜更是直接擠了過來,向白菜菜豎起大拇指:「白老大,好樣的!」   結盟?這倒是因禍得福……為了不被堵在山莊門口,花盈袖很爽快地點頭,打開幫派面板將與「菜菜家族」的關係設為盟友:「好!出門靠朋友,結盟就結盟。」聽老李的意思,菜菜家族風評並不壞。雖然有些害怕菜菜們的「**」,可是對比結盟的好處,小花覺得這麼一點點的「犧牲」還是值得的。   白菜菜滿意地點頭,放下了一隻胳膊。   沙漠狠狠瞪了白菜菜一眼,拉著花盈袖跨入門檻,卻再度被攔下。沙漠不禁火大起來:「有話一次說完,你這麼婆婆媽媽的算不算男人啊?」   白菜菜面上的微笑不變,右手成拳擋在嘴邊假咳了一聲:「為了表示結盟的誠意,我們都到你們家門口了,你們好歹也請我們進去坐坐吧?」說著,他抬頭看了眼「紅泥小火爐」的牌匾,無視沙漠,視線不斷在小花身上打轉。   看著面上幾乎要滴落口水、不斷摩拳擦掌的菜菜們,花盈袖打了個哆嗦。請他們進莊,那不是引狼入室麼?可是雙方剛剛結盟,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拒絕。   就在花盈袖大感頭疼的時候,菜菜家族中著一襲嫩綠色紗裙,一直沒有開口、顯得十分不起眼的「芹菜菜」推開擋在身前的捲心菜菜,從白菜菜魔爪中搶過花盈袖的手來:「小花花,姐姐教你,白老大不是說要進山莊麼?你可以收門票。姐姐幫你算算……這裡一共有18個人,一人收10兩銀子,那就是180兩;另外菜菜們還要進客廳,茶水費每人五兩,這裡有六個菜菜,就是30兩。一共是210兩……」   芹菜菜話音剛落,黑塔般的捲心菜菜就叫了起來:「芹菜菜你吃裡扒外!」   御姐紫菜菜一把把捲心菜菜又推開了幾尺,上前捏著花盈袖的面頰,眼睛瞇成了月牙狀:「花花小蘿莉,跟著姐姐們混吧,有芹菜菜這個金算盤在,保管你吃香喝辣的。那群猥瑣大叔菜菜,你能離多遠就離多遠……」紫菜菜一面說著,一面不斷向白菜菜大拋媚眼,趁白菜菜嘴角抽搐的時候,同芹菜菜一起發力把花盈袖拉了過來。   被大家無視的沙漠背靠著牆COS佈景,無奈地翻白眼。   芹菜菜抓著花盈袖的手捏來捏去:「門票的主意是姐姐出的,我也不要回扣了,只要你給我提供免費貴賓資格就成。」說著,她掏出兩個銀元寶塞到花盈袖手中,「來來來,210減去我的15兩是195,姐姐給你200兩不用找了。」說完,芹菜菜一邊拉著花盈袖跨入門檻,一邊轉頭沖白菜菜吼道,「白老大,記在你賬上了,回去記得還我!」   被紫菜菜和芹菜菜一人拉住一隻手的花盈袖毫無行動自由,只能眼睜睜看著菜菜們進了山莊。老管家並未攔阻,顯然是承認了他們的「交易」。   沙漠不放心小花同學一個人面對一群如狼似虎的菜菜,光當光當跟了過來。   菜菜們把花盈袖推來推去,你抱抱我捏捏,倒也沒什麼太過分的舉動。沙漠也就靠著客廳牆壁冷眼旁觀,無聊地直打哈欠。   菜菜們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完全不給花盈袖說話的餘地。   小花在眾人的推搡中感覺跟坐過山車似的,腦子也越發糊塗。   不知過了多久,嘈雜的大廳忽然鴉雀無聲。   臉上滿是指痕紅印的花盈袖往大廳外看去,只見門口佇立正是薄荷糖果、燕子、小強和老李四人。   小強走在最前頭,一隻腳抬在半空。看到廳中一堆菜菜,他不禁揉了揉眼睛回望小李飛刀:「老李,我眼睛沒出毛病吧?我們沒走錯門吧?」   沙漠踩著厚重的金屬靴子蹬蹬蹬走了幾步:「死蜣螂,放心,你沒走錯。」   「既然你有事,那就不打擾了。我們先走一步……祝我們合作愉快!」白菜菜站起身,挺拔的身形加上華麗的錦袍頗有些玉樹臨風的味道,說著,他就帶領一干幫眾往外走去,看也不看小強他們一眼,像是對蘿莉以外的人都不感興趣。   小強他們掛念花盈袖,不想和菜菜們起衝突,都自覺閃身避了避。   紫菜菜走在最後,還回頭沖花盈袖眨了眨眼:「花花小蘿莉,以後姐姐們還會來看你喲……」   芹菜菜也隨聲附和:「對,小花花別忘了姐姐有免費資格。」   花盈袖胡亂點頭。   菜菜們的背影以極快的速度消失,給大家騰出了客廳的空間。只能說,白菜菜的話語很有威信,而菜菜們很講秩序。   望向小強他們,花盈袖很是疑惑:「你們不是說要練到30級嗎,怎麼回來了?還有緋歌和趙飛燕上哪兒去了?」   四個人往桌旁一坐,咕嚕嚕灌起水來。最後由小李飛刀發言。   原來他們幾個在幫派頻道聽花盈袖說了和菜菜家族對上的情況,都很擔心,於是從練級點出來直接去驛站傳送回了蘇州。   在蘇州城門口,他們幾個看到三五個衙役正聚在佈告欄下嘻嘻哈哈,一時好奇就湊了過去。   誰知這一看,他們居然看到衙門的「賞金獵人」任務裡赫然多了「懸賞捉拿江洋大盜花盈袖,死活不論,賞金100金」的任務,上面還掛著小花的特寫頭像。   按理說,「賞金獵人」任務是為玩家們準備的,通常是緝拿反派BOSS或者越獄的NPC,很偶爾才會捉拿些聲望負1000以上的玩家。小花聲望雖然為負,可是離負1000還遠,怎麼就上了通緝榜?   幾個人大惑不解,不禁圍住衙役想問個清楚。   衙役們看見幾個人靠近,居然臉泛喜色,其中一個更是恬著臉道:「幾位莫不是也想賄賂咱哥幾個?好說好說,你們要是有什麼聲望為負的仇人,儘管開口,咱哥幾個保管發個任務叫他亡命天涯,只是這價錢……」他搓了搓食指和拇指,做出個數錢的動作。   小強幾個對視一眼,緋歌掏出一錠銀子塞到了說話的衙役手中:「我們只是想知道叫你們發佈這個任務的是誰,往哪個方向走了。」她指了指花盈袖那個任務。   衙役一把搶過銀錠放在嘴中咬了咬,一臉貪婪地收好,才面帶失望地開口:「哎,原來你們不是來賄賂咱的。告訴你們也不妨,那是個叫似水柔笉的女人……我看見她往城裡面走了,還沒出蘇州城。」   於是小強幾個就兵分兩路,由30級以上的緋歌和趙飛燕去蘇州城找似水柔笉,而其他四個人就騎著坐騎趕回了山莊。   花盈袖聽完小李飛刀的一番述說,沉吟了片刻:「我讓似水柔笉掉了一級,把她送回了蘇州驛站,估計她懷恨在心,所以去賄賂衙役了。不過,我怎麼不知道發『賞金獵人』任務的衙役還可以賄賂?」   小李飛刀苦笑著搖了搖頭:「老大,不瞞你說,這點我也不知道。不過估計這也是特殊情況,衙役說蘇州的顧縣令這些日子有些心不在焉,無心公務,才給了手下人可乘之機。」   花盈袖擦了擦汗,想起了江老爺和江香:「我大概知道顧縣令為啥無心公務。」   而後,花盈袖也向大家解釋了和菜菜家族結盟的緣由。   不知不覺,日近中午。   緋歌和趙飛燕也出現在了大廳門口。幫派八人終於又難得地齊聚一堂。   「情況怎麼樣?」瞧見緋歌二人,沙漠迫不及待地發問。   趙飛燕一甩鞭子,一臉的怒氣騰騰:「那女人見機得快,我們上蘇州酒樓的時候,她正叫了一桌子好菜在吃呢,瞧見我們上樓,她居然啥話也不說就直接下線了,溜得比兔子還快!」   花盈袖忍不住噗嗤一笑:「她今天已經掉了一級了,想必是怕再掉級吧。」   「啊,她掉級了?」趙飛燕很是興奮,連連追問。   花盈袖又費了一番唇舌才解釋清楚。喝水的空當,屋外一前一後飛來兩隻白鴿,停在她手邊。她取下紙條一看,只見這兩封信分別發自西風瘦馬和任雲起。   內容很是相近,都是說縱橫四海幫主朝天闕無故失蹤,要是有誰看到他請第一時間告知坐標。   西風瘦馬向小花表示自己沒事,但是被朝天闕的事情絆在了天山,一時不能回來,請小花同學放心。   而任雲起表示:欠小花同學的大刀一直沒機會還,他很過意不去,願意讓小花同學的幫派和縱橫四海結成盟友,以表歉意。還保證似水柔笉收買殺手組織的事他會解決。最後表明自己是老么陶溯回,老二最近出差不上遊戲,請小花代他向緋歌嫂子問好。   花盈袖扯了扯嘴角,看向自己幫派面板的「盟友」一欄——其實任雲起是看在緋歌面子上吧?還提什麼早就被她遺忘到角落的大刀幹啥呢。   她的寵物蒼鷹,好像是很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從菜菜家族圍莊開始就不知道躲到了哪,花盈袖也沒想著召喚。  五十六   把百煉馬刀和火玉交給沙漠,花盈袖聽從緋歌的建議,去蘇州的兵器譜買了把普通的大刀,跟他們幾個一起去練級。這個時候,她的黑名已經消去。   在蘇州,七個人轉了幾圈都沒看到似水柔笉的影子,不知道她是躲出了城還是沒有上線。   緋歌五人已經成為了固定隊伍,他們幾個殺怪主要是為了練配合,而花盈袖則是單練升級。至於老李麼,他對「縱橫四海」信任得很,得到任雲起「會解決殺手組織」的承諾之後,把大家送到練級點就不見了蹤影,據說是繼續奔向他那金光閃閃的康莊大道去了。   因為緋歌他們的坐騎都懷孕不能使用,所以只有花盈袖騎了羚羊,其他幾個都是問驛站租的快馬,租的時候設定時限,時限一到就自動消失。   小李飛刀找的練級點是個隱秘的山洞深處,裡面全是一種會跑來跑去的冒綠煙的蘑菇,大家砍起蘑菇來毫無心理障礙。   小花同學尋思這蘑菇可能有毒,也沒敢把切成片的蘑菇收回腰帶。不過她的羚羊倒是對蘑菇很感興趣,跟在她身後把地上的蘑菇殘骸啃了個乾乾淨淨。   而那只蒼鷹,臭屁得很,似乎覺得不用靠主人也能把自己養活,在花盈袖問「是不是我不召喚你就不回來」的時候點了點頭,就振翅高飛了。花盈袖本著不干涉鷹身自由的想法,沒事也就不召喚它。   當身上的裝備耐久耗盡,她就隨手換上蘑菇爆出的白板裝,而大家也都把打到的刀留給她。   蘑菇不會主動攻擊,大家疲勞值達到上限的時候,就在洞裡隨意一躺。   練級的日子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五天就過去了,而小花也堪堪升到了二十級。   這天,沙漠在幫派頻道激動無比地喊小花回山莊:「花花,是不是服務器更新以後你就沒看馬刀的屬性?它本來是『可成長』的,更新以後變成了『可進化』!你猜猜我用火玉強化了以後怎麼著?它變成白金品階了!這屬性,嘖嘖,你還是自己回來看吧。」   聽沙漠這麼說著,花盈袖的心也不覺飛揚了起來。白金啊……她望了望小強掩在袖下依然隱泛寒光的爪子,吞了口口水。   見小花一臉嚮往,薄荷糖果一推她的肩膀,笑道:「你要回去就先回去吧,我們繼續練級。只是你的通緝令還沒撤,殺手那邊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你一個人回去的時候小心些。」   花盈袖知道小強好不容易到了二十九級,正想沖三十呢,也就沒硬拖眾人,一個人牽著羚羊出了山洞。   為了躲避追殺,花盈袖義無反顧選擇了水路。好在江南不愧「水鄉之稱」,河流湖泊四通八達,布成了密密的水網。   經過山洞中的刷怪,羚羊也成長了幾級,速度越發快了。在水中載浮載沉不到兩個時辰,花盈袖便踏上了鄧尉山的土地。   就在她即將跨入山莊門檻的時候,眼角瞟到了奇異的景象,不由倒退幾步側身望去。   這下她看清楚了,山莊大門旁的牆壁破了個大洞,露出參差的磚塊來,而牆後一株柳樹也是被攔腰折斷。磚塊和柳樹的斷面都顯出焦黑的色澤。   花盈袖看向站在山莊門口的老管家,指著牆上大洞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老管家笑容不變,恭恭敬敬雙手呈上一個信封:「莊主,這是上次來山莊做客的客人留下的。」   客人?莫非說的是菜菜們?小花拆信看了起來:   「蘿莉:   我們菜菜家族和你結盟,不會坐著啥事也不管的。哥哥知道你惹了些麻煩,恐怕這莊子不太平,已經叫人在牆上安了好些機關,包括炸彈。   你們莊子中的人一定會從大門走吧。翻牆的肯定是宵小之輩,誤觸機關也是活該。機關起效的時候你也嚇了一跳吧?不用太感謝我哦……——你的白哥哥。」   看著白菜菜的落款,花盈袖哭笑不得,心裡為被炸彈炸得屍骨無存的玩家或者NPC默哀。原來在菜菜們同她一起聊天的時候,白菜菜就安排人在院中佈置了機關啊,果然有運籌帷幄的風範。小花對白菜菜的印象不由改觀不少。   「管家,修復這面牆要多少錢?」   「回莊主,約摸200兩銀子。」管家笑容可掬。   花盈袖默默掏出芹菜菜給她的兩錠銀子,置於管家手中。這兩錠銀子,她還沒捂熱呢,腰帶裡又只剩下銅板了。   懷著對菜菜家族驚人破壞力的感慨,花盈袖在老管家的指點下來到了沙漠閉關的地下室。   順著石階往下走,她推開沒有鎖上的木門。   沙漠正抓著小花的刀在看,看得似乎癡了,也不知道她看了幾個時辰。   石室裡有個大熔爐,火焰跳動著,映得四面牆壁都是明明滅滅的火光。   花盈袖湊近沙漠,推了推她握刀的手。   沙漠回過頭來,戀戀不捨地將刀插入刀鞘遞給花盈袖:「你的血煞驚弦刀。」說完她一屁股坐到了牆邊的椅子上。   聽到這麼華麗的名字,小花查看起刀的屬性來。   「名稱:血煞驚弦刀。   品階:白金。   屬性:攻擊力 附加人物空手攻擊力的200%;   附加暴擊 15%;   附加命中 15%;   強化技能 驚弦斷月斬,需注入內力方可啟動;   可進化。」   左看右看,花盈袖發覺這把刀和強化之前的模樣差別很微小,無非就是刀柄的鳳頭上多了兩粒晶燦的紅寶石眼珠。   鳳眼寶石內蘊光芒,而刀身其他地方依舊是暗沉的紅色。   花盈袖把刀背在身後,嘴角難以抑制地上揚。想了想,她取出黑鐵鍋,走到沙漠面前:「沙漠,你看看,這鍋子能修補不?」   這只鍋子救了她好幾次,雖然沒有破出個窟窿,但是數次刀劍相撞在它上面也留下了不少劃痕和凹塘。她這會兒良心發現,覺得自己實在是對不起送她鐵鍋的丁大娘,故而有此一問。   沙漠接過鐵鍋,歎了口氣:「好好的黃金品階烹飪器材給你弄成了這副模樣……你放下吧,我幫你補。」   花盈袖嘿嘿乾笑,以不打擾沙漠為由,退出了地下室。   心想沙漠一直窩在山莊,怕是只以乾糧果腹,花盈袖打算去蘇州城買些好吃的犒賞辛苦了好些天的沙漠。   走到山莊門口,小花又被管家攔住。她正納悶,管家便遞過一張燙金請柬。   展開一看,竟是蘇州縣令顧瑞邀請他們幫派八人於三月二十傍晚去縣衙後花園賞桃花,並且附上了坐標。   花盈袖查看了下時間面板,發現縣官所邀的時間正是遊戲中的今天。雖然顧瑞和她有過幾面之緣,可是他怎麼會無緣無故請整個幫派賞花?將請柬逐字逐句細讀,她越發覺得不大對勁。   顧瑞是飽讀詩書之人,可是這短短幾十個字竟然用錯了兩個成語。莫非這是提示?   不得其解的小花想著顧瑞跟她怎麼著也算是熟人,沒理由害她,而幫中其他人都有事不能□,便起了單刀赴會的念頭。   以防意外,她還招來了幾日不見的蒼鷹同行。   怕被緝拿,花盈袖隨手拿了塊布條蒙面,溜到了蘇州官府後門附近。   後門虛掩,她推門而入,只聞樹葉簌簌的抖動聲,不見一人。   請柬上的坐標離後門不遠,她一手握刀,一手牽羚羊,小心翼翼往內走去。越是安靜,她的戒備心就越重。   春風拂過樹枝的沙沙聲不斷,她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一絲異響。   「玩家請注意,任務目標已進入攻擊範圍。」系統提示響起,小花想到自己還沒有把「清理門戶」的任務交掉,目光鎖定了不遠處的矮樹叢,斷定似水柔笉八成就在那裡。   正待舉刀砍向樹叢,茂密的枝葉間陡然飛出一道青影。   耳邊響起的「嘶嘶」聲讓小花很快判斷出來者何物。把自己微薄的內力輸入刀身,大刀轉了個方向就砍向青蛇。   隨著內力的注入,刀尖暴漲出三十厘米左右長的紅光。青蛇在空中騰躍,避開了刀刃,卻在接觸到紅光的時候驟然斷為兩截。這正是她的刀強化之後的新技能!   斬殺了青蛇,來不及欣喜,花盈袖心頭警鈴大作,連退了好幾步。她的直覺沒錯,在她後退的同時,樹叢上方揚起碧色粉末,直往她面上罩來。   饒是她退得快,也快不過順風襲來的毒粉。肌膚一沾上粉末,花盈袖就感到一陣頭暈眼花,軟倒在地。轉頭看去,身邊的羚羊似乎竟沒受影響。   見她倒地,暗處的似水柔笉才走了出來。   一陣武器碰撞聲之後,四處湧現數十衙役,架起兵器攔住了似水柔笉,不讓她靠近。   縣令顧瑞也不知從哪冒了出來,難掩愧色的對花盈袖解釋:「這女子賄賂本官,要本官邀請小恩公整個幫派來賞花。本官猜測她不安好心,只是無奈不能對聲望為正同時不是黑名的良民動手,只能將計就計,暗示小恩公來個反埋伏……沒想到小恩公居然一個人來闖龍潭虎穴。無論如何,本官是不能坐視小恩公被害的。」   被衙役擋住去路的似水柔笉嘿嘿冷笑:「你這狗官假裝什麼正人君子?既然收了我的銀子就得好好辦事,出爾反爾你倒還有理了?不過你放心,這毒粉是我高價購來的,沾膚即死。這小孩害死了我三隻寵物,還害我掉了一級,我就站這看著她死。」   顧瑞聞言不禁變色。   花盈袖倒是沒什麼害怕之情,揚著嘴角看向顧瑞:「能不能幫忙照顧下我的羚羊?」她的身體已經開始火辣辣的灼痛,知道似水柔笉所言非虛,心中反倒有了計較。   看著某個衙役牽起羚羊走向馬廄,花盈袖笑容越發燦爛:「看著我死?那很好呀!」   就在似水柔笉愣神的空當,花盈袖沖天上盤旋的蒼鷹下了命令。   蒼鷹抓起無力行走的花盈袖就猛衝向似水柔笉。運起最後一絲力氣,花盈袖舉刀一挺,刀鋒便扎進了似水柔笉的胸膛。也許是因為太快進入PK模式,似水柔笉沒來得及下線。   遊戲有「PK中不得下線」的規則。   與此同時,小花眼前一黑,所有力氣都抽離了身體,她知道自己已經「毒發身亡」。   再度有感覺,她發現自己正站在蘇州的驛站,而似水柔笉正站在他對面。   她倆竟是同歸於盡。   花盈袖沖對面那女人咧嘴微笑,對方卻一臉驚恐。白光閃過,似水柔笉趁著還沒PK,就急忙下了線。   花盈袖摸了摸額頭:怕啥呢?她都已經掉到19級了,不大可能再次殺死30級以上的似水柔笉了吧?   眼見天色不早,小花去縣衙取了羚羊,趕回山莊倒頭就睡。在睡夢中迎來了下線提示。   週一,某人神清氣爽地去了公司。   做完個報表,鄒江涵發現另外三人都對著樓道口指指點點,不禁湊了過去。   「我們的老闆娘啊,今天都快十點了,居然還沒來。」韓郭郭皺著眉頭嘟囔。   吳慧顯然還記掛著假賬一事,喃喃道:「她不會是怕東窗事發,跑路了吧?」   「怎麼可能?我看她是被誰氣著了,沒心情上班。」車晚瓊靠著牆有氣無力。   就在四人的談論中,老闆娘沈秀嵐踩著高跟鞋步上了樓梯。詭異的是,她沒有走向自己的辦公室,而是衝著四人所在處奔了過來。   四人都有些心虛地對視,擔心偷看老闆娘電腦內賬目的事情洩露。   沈秀嵐穿著一身淡金色的皮衣皮褲,V字低領下顯出洶湧的波濤,合體的剪裁更襯出她惹火的身材。而此刻,她臉上的濃妝也掩蓋不了她熊熊的怒氣,她直直走向鄒江涵所在的辦公桌,一掌拍下,掃視四人:「你們幾個也玩《逍遙》是吧?有什麼好寵物極品裝備都賣我!」   見四人面面相覷無人應答,沈秀嵐怒火更甚:「你們怕我賴賬是吧?放心,我付現金。老娘就不相信用錢還砸不死宇宙幫那幾個渣滓!」   鄒江涵戰戰兢兢狀站起身,賠笑道:「我們都是遊戲菜鳥,哪能有什麼極品啊,老闆娘你太看得起我們了。」她一出聲,其他三個都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花盈袖的視線在老闆娘纖細的水蛇腰和她手腕上的蛇形黃金手鐲上逡巡,暗道:難怪最後似水柔笉用蛇來對付她了,原來人現實裡就偏好蛇這種生物。只是,老闆娘這風騷外形,與遊戲中的似水柔笉也相差太多了吧? 五十七   因為得知遊戲裡的死對頭似水柔笉就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沈秀嵐,四個人都有些魂不守舍坐立難安。   好在她們四個表明自己是「菜鳥」之後,沈秀嵐也沒多加追問,在她自己的辦公室坐了兩個小時就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公司。   也許是因為心裡憋了太多的火氣需要發洩,老闆娘走的時候給四人丟下了一堆額外的工作,還要求不做完不准下班。   忙得不辨東南西北的四人沒了聊天的興致,只想著早點把手上的工作做完好回家。等她們幾個忙完,天色已經昏暗。   路過沈秀嵐辦公室的時候,四人互使眼色,要再探探她電腦中的秘密。可是試了好幾個密碼,都沒能打開門上的電子鎖,最後只能怏怏放棄。   在公司門口分手的時候,吳慧小聲提醒了句:「老闆娘那麼早離開,說不定又去收購什麼東西對付咱們了。」   韓郭郭安撫地攬了她一下:「沒事,不就是個遊戲麼,死了又怎的?我是怕她現實裡頭動什麼手腳……」   此言一出,四人面色都嚴肅了起來。回望因為沒有開燈而顯得黑魆魆猶如鬼魅的公司大樓內部,大家一時無話,只互握了下手道了聲「萬事小心」,就踏上了各自回家的道路。   鄒江涵一路上心神不定,走了一段距離,藉著路燈的照耀,她看見自己身前的影子有個重影。   不知道身後的人是不是有意跟蹤,她不禁加快了腳步。   這個年代,路上幾乎全是汽車。特別是晚上這個時段,步行或者騎自行車的人少見得很,交警也幾乎都用了電子產品代替,她想找個人幫忙都難。   走了一段距離,鄒江涵根據影子判斷身後是個高瘦的男人,而且似乎的確是跟蹤她的樣子,不禁心生恐懼。   她偷偷摸出手機給韓郭郭三人群發了個消息:「你們上車沒?我回家路上被人跟蹤了。」   發完消息,她緊緊握著手機,心想:後面那人要是有什麼動作,她就立刻報警。   疾步走著,鄒江涵猛地看到前面電線桿下靠著個人,正背對著她。   心下一喜,以為可以尋求幫助,她小跑上前拍那人的肩膀:「大哥,你接我下班來啦……」她是想隨便攀個關係嚇退身後之人便罷。   誰知她一拍之下,那人搖搖晃晃轉過身來,大著舌頭道:「小……小小……妹妹,來,給大哥……親一個……」   鄒江涵聞到撲鼻的酒氣,眼看那人口水都要滴在她臉上,暗悔失策。她居然招惹了個酒鬼……   但見酒鬼雙臂一箍,就要給她來個熊抱,後退不及的她往下一蹲。   酒鬼一抱不中,左右腳互絆,直直往她身上倒了下來。   鄒江涵猛地起身想跑,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用力過猛,腿上一疼,跌倒在地。她竟在這個時候扭到了腳。   完了完了,這下可真是前有狼後有虎。看著就要把她壓倒的黑影,鄒江涵心中感覺很是悲涼,一手提著包,她只能用抓著手機的那隻手往地上一撐,想試試能不能借力避過。因為腿腳的疼痛,她眼眶紅了。   此時,她的身側猛然衝出一道影子,抓住醉漢的胳膊阻止了他下撲的動作。   看向「救命恩人」,鄒江涵不禁用手背揉了揉眼睛:這人好像有些眼熟啊,依稀是在菜場有過一面之緣的迷彩服——他現在穿的那件衣服依然是迷彩服。   迷彩服拍了拍醉漢的肩膀:「哥們,你喝多了。」   醉漢迷茫地看了看鄒江涵,又看了看迷彩服,忽然扭過臉去——吐了。   迷彩服避開醉漢嘔吐的穢物,有些鬱悶地喃喃:「至於嗎?看我一眼就吐了?」   鄒江涵聞言,將剛才的緊張感都丟到了九霄雲外,蹲在地上就想捧腹大笑,無奈小腿上一波波的抽疼又讓她想哭。一時之間不由齜牙咧嘴,呈現出個詭異的姿態和扭曲的面部表情。   迷彩服見那醉漢沒有再度為難的意思,鬆開了手,那醉漢便罵罵咧咧一搖一擺地走遠了。   回頭看著蹲在地上不起身的鄒江涵,迷彩服微笑著伸出手來:「需要幫忙嗎?」   鄒江涵正想開口,耳邊炸響一聲大喝:「放開我們家涵涵!」她一扭頭,看到韓郭郭蹬著高跟鞋衝了過來,手裡還舉著提包砸向迷彩服。   顯然,韓郭郭看到一臉痛苦、「摔倒」在地的鄒江涵和站著「詭笑」的迷彩服,產生了某種聯想。   韓郭郭向來遇事都會緊張過度,導致判斷失誤,這次也是。她衝過來的時候沒看到地上的鋪路磚一角有些破碎,跑得過急,尖細的鞋跟就卡在了縫隙間,而她一時控制不住身體的平衡,就要往鄒江涵身上倒下。   今天她還真是多災多難!鄒江涵心中苦笑,盼望腳上的疼痛趕緊過去。眼角瞟到韓郭郭撲倒的方向就是醉漢所吐的那灘穢物,她終於忍不住急促地尖叫了下。   千鈞一髮之際,又是迷彩服以力挽狂瀾的氣勢捉住韓郭郭手腕,穩住了她的身形。   韓郭郭還沒弄清楚狀況,手腕被捉,心下害怕,就有些口不擇言:「你是沈秀嵐派來殺人滅口的嗎?我告訴你,就她那點破事,全公司都知道了,殺了我們也沒用!」   鄒江涵揉了揉腳踝,好不容易感覺疼痛有所緩解,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吳慧和車晚瓊也趕來了。她們三個都是坐公交回家的,在接到鄒江涵短信的時候,三人都還沒走遠,所以趕回得快。   眼見三女和迷彩服之間的氣氛有些劍拔弩張,鄒江涵不禁硬著頭皮解釋:「誤會,是他救了我。」否則還不知道那個醉漢會做出啥來。   幾乎是在她開口的同時,迷彩服也鬆開了韓郭郭:「這麼說,你們那公司果然有問題?」   三女沒理會迷彩服,而是扶著鄒江涵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鄒江涵簡單解釋一番,嘀咕了句:「這件事告訴我們,不要隨便拍陌生人肩膀,否則後患無窮。這得怪遊戲裡那和尚,老是拍我肩膀,把那壞毛病傳染給了我。」   韓郭郭恨鐵不成鋼地戳她額頭:「遊戲遊戲,你滿腦子都是遊戲。」她們幾個都沒注意,鄒江涵說「遊戲裡那和尚」的時候,迷彩服疑惑地多看了她幾眼。   眼看四人話題越扯越遠,迷彩服不禁打斷她們:「你們誰能告訴我剛才說的『殺人滅口』是怎麼回事?」   四人對視一眼,口徑異常統一:「開玩笑的。」   「對對,殺人滅口哪能放任我們唧唧歪歪那麼久啊?玩笑,玩笑。」鄒江涵直點頭。   迷彩服挺直身軀,從上衣口袋掏出一摞卡片來,遞給鄒江涵:「我叫盧琛,是Y市武警學校的老師,我懷疑我朋友失蹤和你們公司有關,請求合作。」   鄒江涵翻看手中的卡片,有些無語。迷彩服遞給她的,赫然是深分正、工作證,甚至還有出生證明。   「你是說,這件事牽扯很大?」一直默默觀望的吳慧,斟酌著開了口。   「我不知道。」盧琛苦笑,「我只是想知道我朋友的行蹤。」   「要不,咱五個去附近的KTV開個包廂細談?」看了看其他三人,鄒江涵提議。這種話題,總不能在大街上談論吧;而帶個陌生人回家這種事,她也做不出來。想來想去,還是KTV最安全,隔音設備好,把音樂開到震天響,就算有人忽然闖進來也不會聽到什麼;而這個盧琛要是起什麼壞心,她們也可以隨時找服務員。   「好。」幾人都沒有異議。 五十八   五人來到不遠處的「銀月飆歌城」,訂了個小包廂。幸運的是這個時間段有空房間,省了預約的麻煩。   不知要談到多久,幾個人索性定了包夜,等服務員把點心茶水送上,吳慧還特意檢查了下門有沒有關緊。   鄒江涵感覺腳踝已經不怎麼疼了,便走到點歌機前把伴奏音量調高。本來她想把證件還給盧琛,但是吳慧建議先扣著,所以某人到現在手裡還攥著那一摞卡片。   端坐在沙發上,她們幾個都盯著盧琛等他發言。   盧琛被四人灼灼的眼神盯得有些侷促:「昨天,也就是星期天,我忽然在門縫裡發現一個信封。」   「啊,跟你失蹤的那個朋友有關?」心急的韓郭郭叫了起來。而車晚瓊懶洋洋地背靠沙發,也不知聽進去了多少,只要她面對的不是小強,就很少有提得起勁的時候。   「對!」盧琛點了點頭,「信上他居然托我照顧他的家人。我們雖然曾經是很要好的哥們,彼此都知道對方在同一個城市,可是由於某些原因,我們已經好些年沒見面了。收到信我覺得很奇怪,就趕到他的住所,卻發現早就人去樓空。因為他的電腦還留在屋子裡,我就開機找他遺留下來的線索,發現了他郵箱中保存的一封EMAIL。」   聽到這,鄒江涵不禁點頭。能查看對方的郵箱,顯然他們是很要好的了。   吳慧安靜地聽著,此時終於發言:「那封EMAIL和我們公司有關?」   盧琛讚賞地看了眼吳慧:「不錯。這封信的內容,正是你們老闆娘約我朋友去喝咖啡。它一眼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因為按我朋友從事的職業來說,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老總有交集,實在是太詭異了。而且後來我問過我那朋友身邊的人,幾乎可以確定他就是和你們老闆娘談話後不久就失蹤的。」   「於是你就來我們公司一探究竟?」鄒江涵很是納悶,「可你要跟蹤也得跟蹤老闆娘啊,跟蹤我幹嘛?」   盧琛摸摸腦袋,露齒一笑:「因為咱們見過一面,我覺得如果要找人合作的話,找你我還比較放心。」說著,他的視線在其他三人身上轉了轉,補充道,「我看她們那麼緊張你,自然也是放心的。」   「喲,你們還見過面?說說,怎麼認識的?」韓郭郭興致勃勃地開口。   鄒江涵覺得盧琛摸腦袋的動作分外熟悉,一時盯著他看忘了回話。   「只是一面之緣。」盧琛避重就輕,「你們說的殺人滅口又是怎麼回事?」   「這事還是讓吳慧說吧,是她第一個發現的,而且她對賬目比較熟悉。」鄒江涵拉了拉吳慧。   似乎是不大習慣在陌生人面前說話,吳慧有些怯怯,花了些時間整理思路,才把公司賬目的事說了出來。   盧琛聽得很是認真,聽完之後長舒一口氣,拍了下大腿:「那我還真做對了一件事!」   「什麼事?」鄒江涵很自然地接著他的話頭詢問。   「我朋友電腦裡有幾個加密文件打不開,我昨天就托好友幫我找個計算機高手來破解密碼。我好友給我找了個據說在黑客圈子裡很是有名的人,就是咱們省的,今天中午他就搭火車過來了。看時間,過不了多久他也應該到了。」盧琛一邊說著,一邊掏出手機看了眼屏幕上的時鐘。   「黑客?他來這兒嗎?」鄒江涵與其他三人對視,看到大家臉上都難掩欣喜,「這麼說,他可以把公司的數據拷貝出來分析?」   盧琛點頭,很是信任好友推薦的人選的能力:「對。他在黑客圈子聲望很高,據說沒有他破解不了的密碼和防火牆。不過……」話鋒一轉,他接下去道,「我朋友說這人不善言辭,跟人交流有障礙。」   「什麼意思?」鄒江涵愣了愣。   「就是說,就算他明知自己的行為會讓人誤解,也不願意解釋。我那朋友說,人品是絕對信得過的,就是話少了點,習慣就好。」一面說著,他又不自覺地摸腦袋,被短髮紮了下手,才放下手臂。   「哦!」四人瞭然地點了點頭。現在這世界,自閉或者抑鬱的人多了去了,估計盧琛說的「黑客」也是如此,算不得什麼大毛病。   談話至此告一段落,五人各懷心事相對無言,抓了些點心吃了起來。   果然沒過多久,盧琛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按下了接聽鍵。   鄒江涵坐得離他最近,把手機那頭的語聲聽到了個大概:「我下火車了,你在哪?」在立體環繞的伴奏音樂聲中,這語聲聽上去有些不真實。   盧琛忙報上飆歌城的地址和包廂號。   對方很爽快地回復:「我馬上打的過去。」   等盧琛掛上電話,鄒江涵雙手握拳置於身側,端端正正地坐著等待。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有些心焦,不由左右張望。只見車晚瓊歪在沙發上打盹,吳慧抱著膝蓋蜷在沙發上,而韓郭郭則是一會兒站起一會兒坐下。   「郭郭,你怎麼了?」見韓郭郭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不禁問道。   「沒事!」韓郭郭說著霍地站了起來,抓著包往外走去,「我……我肚子疼,去趟洗手間。」   好歹跟韓郭郭共事了好幾個月,對她這時不時肚子痛的毛病也有所耳聞,鄒江涵抹了把額頭,看著韓郭郭的背影。   就這幾步路的距離,韓郭郭已經踉蹌了好幾下,顯見她不是一般的緊張。   門被猛然拉開,簌簌寒風灌入開了空調而十分暖和的包廂之中,韓郭郭卻僵在門口不動了。   「怎麼了?」鄒江涵問著就想起身一探究竟。   韓郭郭把包舉過頭頂,不發一言就往前砸去。   鄒江涵看到韓郭郭與門框之間縫隙中露出的黑色——門外有人。   那人毫不在意地把韓郭郭手腕推開幾分,側身閃進了屋。隨意往沙發一坐,他望向五人之中唯一的男士:「原來你們說的有問題的公司就是這家啊。」他用陳述的語氣表達了下自己的小小感慨。   韓郭郭砰地砸上門,又氣鼓鼓地走回了座位。   鄒江涵覺得腦子有點亂,抬頭看了看牆壁流轉的五彩斑斕的光影,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她怎麼好像看到了某個早被自己遺忘到角落的人出現了?   打盹的車晚瓊和蜷縮的吳慧都站了起來,啥也不說就一左一右擠到鄒江涵身邊坐下。而韓郭郭則是不斷冷嘲熱諷:「喲,原來小陶技術了得啊。這就難怪了,我們公司這座小廟容不下您這尊大佛。您這不是忙著去抱那個誰家的女兒的大腿了麼,怎麼捨得回來了?」   鄒江涵默默地盯著自己腳尖,心想:原來她沒眼花啊,那確實是陶溯雲。可是為啥,他這麼突然地出現,她除了一絲驚訝,再無其他情緒波瀾?   看著車晚瓊和吳慧衛士般地護著鄒江涵,而某人又沉默地低垂著腦袋,加上韓郭郭的話語,盧琛看向鄒江涵的眼神多了絲同情。   感覺到盧琛的眼神,鄒江涵連忙抬頭,沖陶溯雲扯了扯嘴角:「好久不見。」   「的確是好久不見。」陶溯雲推了推金絲眼鏡,嘴角依稀也有個弧度,「你去《逍遙》了嗎?」   「嗯啊,我在玩。」   「可惜我已經很久不玩了。」陶溯雲邊說邊調整坐姿,順帶抹平西裝的褶皺。   見他倆一問一答絲毫沒有火藥味,韓郭郭怒火攻心:「陶溯雲,別以為小鄒好欺負你就得寸進尺!」說完,她走到盧琛身邊,一推他的肩膀,「這人我信不過!」   被韓郭郭質疑人品,陶溯雲反倒笑了,他注視著鄒江涵,說:「你們相處得不錯,有進步。」   韓郭郭驀地把提包丟在玻璃茶几上,捋起袖子:「陶溯雲你什麼意思?你一點也不內疚是吧?」   「我內疚啥?」陶溯雲滿臉疑惑地轉向韓郭郭,像是這才注意到她這麼個人似的,「我為小鄒感到高興啊。」   見韓郭郭就要衝上去揍陶溯雲,鄒江涵連忙起身,無奈被車晚瓊和吳慧拉住了衣角,她邁不動步伐,只能沖韓郭郭叫嚷:「郭郭,別衝動,都是誤會。」   「誤會啥?都不知道幾雙眼睛瞧見這小子和某大曉姐走在一起了,哪有什麼誤會?小鄒別害怕,你不敢揍他,姐姐幫你揍他!」   眼看韓郭郭的拳頭就要落到陶溯雲身上,而他沒有閃避的意思,鄒江涵一急,不顧拉扯的兩人就往前走去。   「別管她!」吳慧和車晚瓊同時發力,回拽某人衣角。   在力的相互作用下,鄒江涵腳腕一拐,傷上加傷,鑽心的刺痛讓她往前一跌。其實她沒有注意到,盧琛已經不著痕跡地攔在了韓郭郭和陶溯雲中間。   馬上臉面就要著地,出於自我保護機制,鄒江涵揮舞雙手,嘗試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   在她扯到某片布料的時候,她的雙臂也已經被人拉住。有力地一托一拉,鄒江涵站直了身體。   可是她忘了鬆開手上拉住的布料,於是那片布料的主人就沒她那麼幸運了。韓郭郭尖叫一聲,直直往前撲去——   前面,正是坐在沙發角落的陶溯雲。他好像完全不記仇,見韓郭郭倒下,很紳士地張開了懷抱。   韓郭郭沒了與地面親密接觸的危險,她的尖叫卻越發淒厲了。   鄒江涵連忙鬆手,只是這時她怎麼做也改變不了形勢了。韓郭郭這一撲,就撲陶溯雲懷中,她的胸膛還抵在陶溯雲大腿上。不知道是天意還是韓郭郭有意報復,她腿一伸,高跟鞋的鞋跟就好死不死擦過鄒江涵的腳踝……   三度受傷,某人緊咬著唇抑住尖叫,卻再也無法支撐住身體的重量,仰頭倒去。   音樂聲震天,六人全都沒了言語。   在盧琛的幫忙下坐回沙發,鄒江涵四處亂瞄,感覺自己雙頰發燙。想當初她跟陶溯云「談戀愛」的時候,也沒發展到擁抱的程度啊,今天居然被一個才第二次見面的男人圈入懷中……   而韓郭郭,則鴕鳥似的縮到了離陶溯雲最遠的角落,方纔的氣焰消失得無影無蹤。   盧琛視線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如果你們都不信任陶先生,我們就另想辦法吧。畢竟這事有一定的危險,同伴之間的信任比什麼都重要。」   陶溯雲滿不在乎地聳肩:「我無所謂,你們需要我幫忙我就幫,不需要我就回去。」   韓郭郭小聲嘀咕:「也不知道你朋友推薦來推薦去怎麼就推薦了這麼個人。」   雖然隔得有些遠,盧琛還是捕捉到了韓郭郭的嘀咕:「破解密碼方面出類拔萃的、人品受眾人推崇的、抽得出時間來幫忙的,又在一個省的,一隻手數得過來——這是我朋友原話。」   「我們就是不相信他。」韓郭郭、車晚瓊、吳慧同仇敵愾,反倒是鄒江涵沒有開口。   見局面如此,陶溯雲笑意更濃。   鄒江涵看見他的笑容,卻忽然有了些了悟:「陶溯雲,其實你不喜歡我吧?」   「怎麼不喜歡?我覺得你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簡直是世界上另一個我。不過,如果你說愛情,我想我對你不是那種感覺吧。你自己呢,你喜歡我嗎?」陶溯雲難得地說了長長一番話。   「我不討厭,可是估計也沒什麼愛不愛吧。」鄒江涵向他伸出手,「解釋清楚,皆大歡喜。」   陶溯雲似乎蠻習慣她的說話方式,伸出右手,輕輕一握便隨即鬆開。   韓郭郭從沙發那頭挪了過來,食指一戳鄒江涵腦門:「小鄒,你們倆什麼意思?談戀愛當玩家家酒呢?」   「是我不好,沒搞明白戀愛是個什麼玩意兒就隨口答應……」鄒江涵乾咳。   見她的笑容確實發自內心沒有什麼哀傷,三人對陶溯雲的敵意稍減。車晚瓊隨口玩笑:「我是不動星人,我看小鄒你也是外星人吧?」   韓郭郭對陶溯雲沒有完全釋懷,哼了聲:「無論如何,這人頂著你男朋友的身份不告而別,還腳踏兩條船,就是他不對。」   為了不讓話題往詭異的方向發展,盧琛開口:「那麼,你們是同意陶先生加入計劃了?」   四人點了點頭。   盧琛看向陶溯云:「小陶,你有沒有辦法開電子鎖?」   「密碼沒問題,不過現在的鎖不都是密碼彈簧雙保險嗎?我怕沒法搞定彈簧。」   「鎖?我有個叫徐安的學生,倒是對開各種鎖都十分有心得。我是請了半個月假出學校的,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讓他也出來幫忙。」   徐安?鄒江涵不覺想起了保鏢任務中認識的「安哥」。「老師他最崇拜魯智深……」盧琛、魯智深……不會吧,面前這人真是西風瘦馬?   五十九   心裡已經對盧琛的身份有了個底,鄒江涵並沒有直接和他相認。只是知道他是西風瘦馬之後,她的戒備心放下了不少。   大家最後的商議結果是:約個時間把會開鎖的徐安弄出學校,由鄒江涵等人引開公司保安的注意,盧琛、陶溯雲、徐安三個負責潛入辦公室破解密碼把資料拷貝出來,再由陶溯雲和她們幾個「公司內部人員」分析資料中的信息。   至於下面一步該怎麼做,自然是要等資料分析結果出來了再說。   方案大致敲定後,鄒江涵看了看表,指針已經快指向十點。盧琛表示可以讓陶溯雲借宿在他家,交換好手機號碼之後就準備各自回家。   盧琛承諾,等徐安出了學校,他會第一時間通知鄒江涵。   由於鄒江涵腳部扭傷行走不便,韓郭郭便自告奮勇送她回家。   一路上,韓郭郭扶著單腳跳的某人,一直詢問陶溯雲和某人相處的點點滴滴,揪出每一處陶溯雲的「疏漏」,便要大發一通議論,以證明她「千錯萬錯都是陶溯雲的錯」這一觀點。   鄒江涵暗笑在心,並不戳穿「韓郭郭對某個姓陶的傢伙異常上心」這個事實。   韓郭郭走後,鄒江涵給自己的腳踝擦了些藥酒,揉了幾下緩解疼痛,才稍微好走了些。   她在KTV吃了些點心,所以這會兒不覺得怎麼餓,也就沒有再弄東西吃,簡單梳洗便躺上了床。   本來是不想上遊戲的,可也許是因為記掛著公司的事,也許是因為晚上的某個意外,她翻來覆去難以入睡,最後還是爬起來戴上了頭盔再鑽入被子。   韓郭郭說她「心心唸唸都是遊戲」,其實未必如此。只是她覺得在現實中積累的負面情緒無法紓解,還不如去遊戲中發洩下。清空了情緒垃圾,現實裡便能繼續開開心心過日子,至少鄒江涵是這麼想的。   在KTV耽擱了不少時間,等她進入遊戲的時候,已經到了遊戲裡第二天的早上。   迷迷糊糊之中,她是被沙漠推醒的。   沙漠把個黑得發亮的鐵鍋擺在花盈袖身邊,瞬間床鋪的大半位置就被鐵鍋佔了,而小花只能縮到角落。   「現實裡面我也許幫不上什麼忙了,不過你這鍋子我還是能修補好的,看看,怎麼樣?」沙漠把鐵鍋又往小花的方向推了推。   「實在是太好了,跟新的一樣。」花盈袖的手指在煥然一新的黑鐵鍋上摩挲。鍋面上的劃痕凹塘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她很是感激地沖沙漠微笑。   沙漠揮揮手,打了個哈欠:「我好睏,去補眠……」說完便踩著厚重的金屬靴子「吭登吭登」走出了花盈袖的房間。   見沙漠眼皮都撐不開的樣子,花盈袖猜測她是為了給自己修補鐵鍋而沒有好好休息所以疲勞值太高了,不禁又冒出了用美食回饋沙漠的想法。   怕進蘇州城再遇到似水柔笉,或者進城的路上遇到追殺自己的人,又怕小強他們幾個回莊的時候和自己錯過。想了想,花盈袖決定先把莊子逛遍,順便把菜菜家族做的機關都標出來,免得誤傷自己人。   一路仔細檢查圍牆,用石塊做了些標記,背著鐵鍋的花盈袖終於步入了後花園,便被滿園灼燒人眼的殷紅震住。這座山莊地處有「香雪海」之稱的鄧尉山,最少不了的就是梅花。只是之前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一院子居然全是紅梅。   這個時節,江南的氣溫很是溫暖,但是眼看著這些不合時令傲立枝頭的紅梅,她有那麼一瞬間似乎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凜冽的寒流。呆站了片刻,熏人的春風拂面,某人忽而失笑搖頭。   為了追求「美感」而讓所有的花兒綻放,也許是遊戲公司的一大失誤。傲霜的寒梅在暖春看來,又怎能長久地震撼人心呢?失去了傲骨,濃艷的色澤也只不過能短暫地吸引人眼球罷了。   從初時的震撼中清醒過來的花盈袖喪失了對紅梅的敬意,轉著眼珠又把腦子動到了食物上。對了,上次她做的「梅花燒雞」還沒來得及檢查屬性便被楚狂一掃而空,不如趁此機會再做一次?想到便行動,某人立即返身出莊打小雞收集食材去。   某人做起採集食材的工作來駕輕就熟,未幾,就回到了後院紅梅樹下。   點火、架鍋、放雞肉、加梅花花瓣,香氣便飄了出來。花盈袖用梅枝當筷子,挑起塊燒雞肉來查看:吸引方圓十里之內的智能NPC,使用後可提高NPC智能。   見到這麼兩條屬性,花盈袖不禁失神,這道菜幾乎完全是為NPC準備的啊!照這麼說,那天楚狂忽然冒出來也不完全是意外,而是被燒雞的特殊屬性吸引來的咯?接著想起楚狂提起的跟蹤似水柔笉一事,以及他代替燕於軼發「清理門戶」任務,花盈袖不禁猜想:莫非這提高NPC智能的意思,就是說把NPC處理問題時的程序化轉為非程序化?   正在發散性思維的某人沒有注意頭頂飛來一片黑影,落在郭沿旁。等她回過神,那鍋雞肉已被她神出鬼沒的寵物吃了個乾乾淨淨。   蒼鷹吃飽之後,昂著脖子發出意猶未盡的鳴叫。花盈袖無言地把鐵鍋收起,因為燒雞不能給玩家加屬性,所以她心裡倒是不怎麼心疼。   見花盈袖把鐵鍋收入腰帶,蒼鷹走了幾步至她面前,與她對視。因為身高的緣故,蒼鷹比小花還高些,氣勢也比她凌厲了不少。   花盈袖被蒼鷹金黃色的眸子盯得有些不安,不禁問道:「你想要什麼?」因為之前蒼鷹的表現,她認為這只蒼鷹也是有智能可以交流的。   蒼鷹轉身踱來踱去,不住地揮翅膀,把紅梅也扇落了不少,使得院子裡下起一場花瓣雨來。它現在的模樣,和一個遇到煩心事思考對策的人類別無二致。   見蒼鷹如此,花盈袖心下惴惴,懷疑蒼鷹是吃了燒雞之後產生了不良反應。   蒼鷹踱步踱了半晌,猛然一個回頭,沖花盈袖發起嘹亮的「嘎」的叫聲,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   被蒼鷹眼中驟然綻放的光彩驚得倒退幾步,花盈袖眼睜睜看著蒼鷹振翅而起,撲到她面前。雙肩一疼,她知道自己又被蒼鷹抓了起來,只是這次她並沒有命令蒼鷹帶她飛行。   雙腳騰空,花盈袖跟自己的寵物打起商量:「放下我可以嗎?」而她得到的回應只有「對不起,寵物忠誠度為40,不遵守此條命令」的系統提示。   不知道蒼鷹打的什麼主意,花盈袖索性不再開口,等蒼鷹自己停下。   蒼鷹身姿矯健,花盈袖只看到身周的景物模糊成一片迅速倒退。打開坐標面板,她可以看到自己正向北方移動,而越來越冰涼的空氣也證實了這點。   「天山」,心裡冒出這個詞,花盈袖有些明瞭蒼鷹為何如此反常。它定然是想念自己的伴侶了。有了這個念頭,她心下一鬆,不知不覺瞇了過去。   等蒼鷹再度發出「嘎嘎」的叫聲將她驚醒,睜開眼來的花盈袖發現自己正躺在西風瘦馬懷裡。本來以遊戲中兩人的「年齡」差距,這是個再純潔不過的姿勢,偏偏某人腦子裡浮現出現實裡的「意外」畫面,臉騰地一下紅了,惹得西風瘦馬眼神詭異地看了她幾眼。   「你家蒼鷹直接把你從半空丟下,所以我接住了。」也許是花盈袖的面色太不自然,西風瘦馬隨口解釋了句。   花盈袖聞言皺眉望向不遠處追逐的一對蒼鷹,嘀咕道:「有這麼謀殺親主的寵物嗎?」   此言一出,和尚不禁彎了彎嘴角將她放下。   花盈袖四下打量,但見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太陽,從面板上看已經是傍晚,只是這裡積雪的反光在現在看來依然很是刺目。她極目遠望,連一棵綠樹都沒有尋著。寒風挾裹著鵝毛般的雪片落到她的發上衣服上。再看和尚,他的雙肩已積了一層厚厚的白雪。   「這是哪?你怎麼在這,不是尋找縱橫四海的幫主麼?」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掌,花盈袖疑惑地看向和尚。   「朝天闕他今天根本就沒有上線,有幾個人逼著我遵照朝天闕的『旨意』接任幫主,我尋了個空子溜出了縱橫四海。這是天山海拔最高的無人區,一般不會有人來。」西風瘦馬看向依偎著的兩隻蒼鷹,難得地開起了玩笑,「所以說這兩隻蒼鷹也算是心有靈犀了,這麼荒涼的地方居然也能找來。」   花盈袖朝蒼鷹走了幾步,但見它倆互相梳理完羽毛,竟互咬鳥喙交換起口水來,一時目瞪口呆,喃喃:「不會吧,鳥兒也會接吻?」   幾乎是與此同時,她又聽到了熟悉的系統提示:「玩家開啟夫妻副本『風花雪月』,即刻傳送……」   天旋地轉之後,花盈袖發現自己正同西風瘦馬站在一間石室中,而兩隻蒼鷹則嚇傻了似的呆立在兩人身側。   石室四面都是流動的光幕,花盈袖頓時明白這些光幕都是傳送門,跨進去就不知道會踏入哪裡。   「夫妻副本?」看清四面閃爍的光幕上分別顯示的「風」「花」「雪」「月」四個字,後知後覺的花盈袖不禁叫了起來,「我們不是師徒關係嗎,怎麼會開啟夫妻任務?」   兩隻蒼鷹似乎是聽明白了花盈袖的話語,用翅膀摀住了自個兒的腦袋,往角落縮去。   「這也不是什麼隱藏的副本,好多人都去過,論壇上也有不少帖子議論它的。開啟條件有三個,一是夫妻關係,二是千里尋夫,三是相濡以沫。所以只要是成親的玩家,分隔在不同地圖,再由女方找到男方,最後再接個吻,副本就開啟了。《逍遙》中,幾乎每對夫妻都會來這個副本轉悠轉悠。」西風瘦馬解釋,說到「接吻」的時候,好笑地回頭看了看兩隻裝死的蒼鷹。   經過西風瘦馬的提示,花盈袖也恍然大悟,啼笑皆非道:「這是說我們倆的寵物開啟了副本,結果把咱這兩個『主人』給扯進了副本?」   西風瘦馬點了點頭,難掩笑意:「不錯不錯,正是如此。」   「那我們該進哪道門?怎麼樣才能完成副本?」花盈袖問道。   「無所謂。」和尚咧著嘴摸了摸光頭,把肩頭的落雪撣落,「別看這副本名字起得風雅,什麼『風花雪月』,其實裡面危機四伏,能活著出來的沒幾個人。每對夫妻都只有一次進入這個副本的機會,四道門都是要闖的,順序隨意。每道門後有一個任務,完成之後就能回到這裡進另一道門,四關全過就可以拿獎勵出副本。不過據說一般人都是完不成任務死出來的,放心,在副本裡死了不會掉級不會刪除人物,只是不能拿到獎勵罷了。」   花盈袖深吸口氣:「這麼難完成,獎勵也不菲了?」   「也不一定,完成的那幾對拿到的獎勵都不相同,看來這還得看人品。」見花盈袖握著拳頭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西風瘦馬心情大好,「徒弟,有進步!瞧你這樣子,是有信心了?」   「是!」花盈袖猛地點頭。遊戲裡這麼個小小副本都征服不了的話,她哪還有本事去和公司黑幕作鬥爭?   「你想先進哪道門?」西風瘦馬只當她是想快些練級好對付似水柔笉,也沒多想。既然朝天闕沒上遊戲,他也不介意陪徒弟練級。   「就按風花雪月的順序吧。」花盈袖往前踏了一步。 六十一   直到回到四面光幕的石室,花盈袖才感覺到全身疼痛。   那只蜃怪雖然是沙子構成的,但怎麼說也是個BOSS,一鉤子下來,小花的血就簌簌地掉。打開面板,她瞧見自己的血條只剩下了層薄薄的血皮。   奇怪,剛才她打鬥的時候,居然一點也沒覺得疼……小花為自己還活著感到慶幸。   西風瘦馬低頭看向發呆中的小花,一手抓住銅錘,另一手抹過小花額際:「你流血了……」   回過神來的小花望著和尚染了淡紅色的指腹,一甩頭髮,彎眉一笑:「沒事,我們進入第二層吧。」   和尚沒有說話,只是遞過一些補血的藥丸。   小花接過藥丸服下,看著自己面板上的血條以蝸牛爬的速度一點一點回升,不禁跺腳:「照這速度,什麼時候才能回滿?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出副本啊!」   「先在這裡休息一下吧,等疲勞值消除。」西風瘦馬收起武器,盤腿坐下,緩緩開口。   小花一愣,很快明白了和尚的意思。門後危險尚不可知,拖著疲憊的身軀趕進度無疑是不智之舉,尤其是遊戲有「疲勞值滿不可參加戰鬥」這條規定。   西風瘦馬像個真和尚一樣打坐,緊閉雙眸,似乎陷入了沉睡,而小花卻毫無睡意。   在狹小的石室中踱步,小花發現這裡似乎沒有日夜交替,唯一的光源就是石室四面閃著藍光的通道。打開時間面板,她看到日期和時辰都變成了空白,而且因為身處副本,她也無法和幫裡的人通話。   焦躁地轉來轉去,她耳中聽到了西風瘦馬緩慢而且有力的呼吸聲,煩亂的心忽然沉澱了下來。   「淡定……淡定……學和尚淡定,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喃喃著,花盈袖在和尚腳邊和衣而臥,數起綿羊來。   因為背對著西風瘦馬,她沒有看到在她睡下的時候,西風瘦馬陡地睜開眼看著她,眼裡滿滿的笑意。   一覺醒來,花盈袖發現和尚早就站在一邊整理他所攜帶的所有物件。隨著西風瘦馬的動作,花盈袖看到繩索、火石、匕首、指南針、乾糧等野外求生物品一應俱全,對比下自己腰帶裡亂七八糟的東西,小花一時無語。   等和尚整理好,分給了小花一套「標準裝備」,才拉著她踏入標了「花」字的光幕。   眩暈之後,小花和西風瘦馬站在了綠草如茵的山坡上。   這裡的景色比「風」那層美麗得多。若說「風」代表的是漠北,那麼這一層副本無疑就代表了溫婉的江南。   雖然彩蝶翩躚、花香馥郁,花盈袖的心卻是提到了嗓子眼,遊目四顧,她看到了與這自然景色產生違和感的物件。   那是由青色的籐蔓拉成的晾衣繩,繩上飄蕩著幾件單薄的羅衫。這些衣物似乎是由輕紗織成,她可以透過它們看到衣物背後的景色。   回望西風瘦馬,只見他的視線也凝注在晾衣繩上。   「我們過去?」握著刀柄,花盈袖提議。她已經看到,晾衣繩的那頭靠近個洞穴。洞口垂下簾子一般綴著黃色小花的籐蘿,籐簾後依稀還有道木門。   一切的跡象都顯示,那個山洞有人居住。   西風瘦馬摸了摸光頭:「我覺得這景象好像在哪看過。」想了半晌,沒有想出所以然來,他同意了花盈袖一探洞穴的建議。   一步一步靠近洞穴,腳下的青草明明綿軟如毯,可是花盈袖卻因為心底的緊張而覺得腳板扎得慌。   靠近之後,才發現木門並沒有關上,中間有道縫隙,門板看上去也很輕薄。   花盈袖有些猶豫,抬頭徵求西風瘦馬的意見。   西風瘦馬微微一笑,抬手一推,「嘎吱——」,木門應聲而開。   入目的是滿室燦爛的光華,花盈袖抬手遮擋了下才適應門後的強光。只見這個洞穴有她大學的階梯教室那麼大,最中間是一張和她差不多高的大床,紗幔層層,依稀可以看到帳內錦被軟枕;而四面牆壁都鏤空成壁櫥的樣子,櫥內擺滿了古玩擺設、金銀器皿、珠寶首飾,琳琅滿目,反射的光芒照得一穴生輝。   跟在西風瘦馬後面步入洞穴,花盈袖小聲嘀咕:「不知道這些東西可不可以順手牽羊拿出去賣錢。」不知為何,她覺得穴內空氣很壓抑,導致她有些呼吸困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西風瘦馬對那些金銀珠寶視而不見,逕自走向大床,哈哈笑道:「這些東西只怕是沒有屬性加成的,你想賣給誰?」   對哦,這是遊戲,玩家追求的是高屬性裝備……花盈袖的視線也從那些珠寶上收了回來。看著西風瘦馬的背影,小花暗暗點頭:盧琛頭腦清醒,判斷力很強,跟他合作的話應該不會把她們四個拉入險境。   西風瘦馬查看完被褥,拿起了床邊矮几上的一個酒杯。   「那是什麼?」花盈袖湊過頭去,鼻端聞到了淡淡的血腥氣。   「看那個,」西風瘦馬指向几上的酒壺和果盤,以及地上一灘紅漬。   「不就是一般的野果嗎?」花盈袖說完,蹲下研究地上的紅色,伸出指頭想抹一點看看清楚。   「別動,是狗血。」西風瘦馬止住了小花的動作。   「呵!」花盈袖一下站了起來,「是血,你怎麼知道?」   「唐代傳奇小說裡有一篇《補江總白猿傳》,說的就是一隻好色的猴子把幾十個美人擄來山洞的故事。我看這裡……」西風瘦馬環視四周,「雖然和故事裡的不大一樣,不過我猜我們的任務就是殺死白猿,救出美人。」   花盈袖張了張嘴:「教語文的就是不一樣……」這和尚簡直就是開了**在玩遊戲。   耳中聽得門外傳來的腳步聲,西風瘦馬拉著小花躲上了床。整個洞穴,也沒有別處好躲了。   小花腦子嗡嗡的,整個腦袋都在迴響一句話:「我和盧琛上床了,我和盧琛上床了……」   見小花目光呆滯,西風瘦馬輕輕拍了下她的腦袋:「想什麼呢?」   「沒什麼,發散性思維……」花盈袖迅速回了一句,趴下身凝視木門的方向。   進屋的是個著淡紫雲錦的女子,鬢髮如雲,曲線玲瓏,因為隔了紗幔,花盈袖看不清她的面容。   女子在床邊坐下,執起酒盞緩緩斟酒,唇邊逸出一聲幽幽的歎息。   仔細辨認女子頭上的字樣,小花低聲念了出來:「綠枝。」   女子耳目靈敏,受驚地起身:「誰?」   而小花與西風瘦馬都聽到了系統的提示:「玩家接受任務『綠枝的請求』。」   發現面板上的任務描述一片空白,花盈袖和西風瘦馬對視一眼。看明白和尚的手勢和神態,花盈袖收起大刀跳下了地,對綠枝揚起燦爛的笑容:「姐姐,你有什麼煩心事嗎?」   方纔和尚正是示意她現身,而他繼續躲藏。   見是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孩,綠枝明顯鬆了口氣,她一臉害怕地左右張望,然後蹲下身扶住花盈袖的胳膊:「小妹妹,你怎麼在這?趁他還沒回來,趕緊走吧。」   「他?他是誰?」花盈袖有意放大自己的好奇,「是那個人讓姐姐歎氣的嗎?」   綠枝一把摀住了小花的嘴,淚光盈盈:「快別說了,被他聽到可不得了了。你是不是迷路了?姐姐送你出去……」   她說完,便急急起身,拉著花盈袖往門外走去。   可是此刻,門外傳來一聲犬吠,綠枝臉色大變,停住了腳步。   木門洞開,飛速竄入一物。   「你回來了。」綠枝勉力一笑,將花盈袖護在身後。   探頭望去,小花只見到一隻穿了人衣服的白色猴子,體型高大,面目兇惡,毛長數寸。   白猿瞪了眼小花,唬得她又縮回了頭。   「娘子,今日過得可好?」白猿口吐人語,嘶啞難聽有如鈍器刮過鍋底。   「好,還好……」綠枝答道。   花盈袖發現綠枝嬌軀微微顫抖,顯然心下很是害怕白猿。   「娘子身後的是什麼?讓為夫看看可好?」白猿再度開口。   綠枝顫抖得愈發厲害,拉著花盈袖退了幾步,直到小花背靠床沿,無法再退。   白猿眼神一閃,就探爪抓向小花胳膊:「莫非此人是來帶娘子離開為夫的?」   眼見白猿指甲尖長,小花取出大刀就沖白猿手臂斬下。   「當——」一聲金石撞擊,小花胳膊震得發麻,白猿卻是絲毫未損。它毛茸茸的爪子一推,已把綠枝推開幾尺。   綠枝腳步不穩,摔倒在地,然而白猿使力很是巧妙,沒有傷到綠枝一分。   「你們人類,果然連個小孩也是狡詐陰險之輩!」白猿嘶吼一聲,猱身而上。   小花顯然不是對手,只能左閃右避。白猿一抓揮下,生生摳下床沿一大塊木屑。   而在它指甲嵌入床板,身形略微一滯的時候,西風瘦馬跳了起來。   「小花,換匕首,刺它臍下!」西風瘦馬一邊指示,一邊揮舞銅錘封住白猿退路。   電光火石,小花匕首即將刺入白猿身軀,而一旁的綠枝忽然捂著肚子痛呼一聲。   眼角瞟見綠枝面色痛苦,花盈袖的匕首硬生生拐了個彎,靈光一閃,她忽然叫了起來:「你不是白猿,你也是人類!」   她忽然想起了新聞裡看到的「毛孩」,人長得像猴子不稀奇,可是猴子會開口說話就不是武俠而是仙俠了。而之前遇到的BOSS「蜃怪」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白猿」冷哼一聲:「是你們說我是猴子的,我便做猴子罷了。世人都像你們這般無恥,我還不願意做人呢!要殺便殺,這是天要亡我,只是綠枝懷了我的孩子,請你們不要傷害她。」他束手,一副不想再反抗的樣子。   綠枝滿頭豆大汗珠:「他是人類,只是……村子裡的人把他趕了出來。」   小花心下惻惻——長成這樣,被視為異類趕出來也不是什麼奇事。她回望西風瘦馬:「師父,盡信書不如無書啊……」   西風瘦馬不以為忤,收回雙錘,摸著腦門咧嘴:「是我想錯了,難怪這一關那麼多人失敗。」轉向「白猿」,他一臉誠懇,「即使不是人獸殊途,你把個不喜歡你的女人綁來也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啊!」   「誰說綠枝是我綁來的?」「白猿」冷嗤一聲,把坐在地上的綠枝抱到床榻之上。   「我和他自小定有婚約。」不適感稍緩的綠枝一臉羞澀。   「你喜歡他?」小花手指白猿。   「白猿」身體一僵,負手走開幾步,似乎不敢聽綠枝的回答。   「他待我很好……」綠枝聲如蚊蚋,滿面羞紅地點了點頭。   花盈袖忍不住翻白眼:「既然你喜歡他,幹嘛見到他就發抖啊?」   聽到花盈袖的說話,「白猿」驚喜地回頭,一臉溫柔地注視綠枝,眼中華彩大大綻放。   「我……我是害怕他嫌棄我,不喜歡我,趕我走……」綠枝越說越小聲。   然而這次,注意力全集中在綠枝回答上的白猿聽得一清二楚,疾步上前抱住綠枝,開心地轉起圈來:「原來你不是厭惡我這外貌!」   花盈袖不禁擦汗:這兩人,什麼都說清楚不就行了嗎?非要藏著掖著,弄得雙方都糾結。她忽然想起自己和陶溯雲那場烏龍「戀愛」,好像自己也沒什麼立場鄙視面前這兩隻。   「恭喜玩家完成任務『綠枝的心願』,獲得稱號『坦誠相待』,在一方血條不滿十分之一的情況下,可以『召喚』另一方至身邊。」   這一層的關鍵詞是「溝通」。  六十二   兩人回到石室,花盈袖就瞧見兩隻蒼鷹依偎著靠近「花」那道光幕,它們甚至還不斷發出戀戀不捨的低鳴。   想起這兩隻鳥兒一進入上層副本就不見了蹤影,花盈袖猜測它們是見著鳥語花香的景象,興致高漲,於是就丟下主人,跑哪兒打情罵俏去了。這智能,也漲得忒快了些……   因為和「白猿」的打鬥維持的時間並不長,兩人都沒怎麼受傷,也不覺得疲倦,商量之後,便決定接著闖「雪」那一關。   踏入「雪」字光幕,小花眼睜睜看著和尚、蒼鷹身上都閃過一陣白光,刺目得眼都睜不開。   不過須臾,再度睜眼,她發現自己躺在張木床上,面前站著個獵戶打扮的年輕男子,下巴一撮鬍鬚,裘衣氈帽,腰別獵叉。而床邊,有兩隻大黃狗衝著她直吠。   掙扎著想起床,小花發覺自己渾身無力。張了張嘴,她喉嚨一片火辣辣的,吐不出一個字來。   獵人一臉擔憂地望著門口,在聽到腳步聲的時候迎了出去。窗外頓時吹入一股寒風,在來人進屋之後獵人趕緊把門關上。   小花轉動眼珠,瞧見個背著藥箱的老者急促促走近自己,鞋子在地上留下兩行水跡。見老者鬚髮上白花花的雪片,她能想像出屋外一定下著鵝毛大雪。   老者拉過小花的右手,細細把脈。   這時小花看清了自己的手。這樣一隻皓腕凝霜、十指纖長的青蔥玉手,不應該屬於遊戲裡的蘿莉之身。   順勢往地下望去,她瞧見兩條黃狗把自己的前爪搭在對方身上,為對方理毛,不禁呆了一呆。這動作她太熟悉了,自打第一次見到那對蒼鷹,它倆就時不時如此,可是兩條狗?想到此處,小花扭動脖子看向獵人——   他不停地搓著雙掌,盯著大夫的動作,可是獵人的雙眸卻是一片清明。   不會吧?這一關是「角色扮演」,和尚變成了獵人,她變成了重病的某人,兩隻蒼鷹變成了黃狗?小花作出如此推斷。   思緒間,老大夫已經把好脈,把她的手塞回了被子,背起藥箱,一臉抱歉地對獵人拱手:「小兄弟,老夫才疏學淺,尊夫人的病老夫只怕是無能為力了。不過……」說道此處,老者一捻鬍鬚。   獵人緊張地傾身上前:「老丈儘管說。」   大夫喟歎一聲,望向不知名的遠處:「老夫聽說『天池』乃是西王母沐浴之處,湖水具有奇效,可治百病。尊夫人病重到這個地步,小兄弟不妨背她上山,在天池神水中浸泡幾個時辰。」   獵人連連點頭,將大夫恭恭敬敬送出了門,才折回床邊。   這是自動進入了劇情?小花有些納悶。   「玩家接受任務『天池水治病』,任務目標:將獵戶妻子帶到天池,祛除疾病。」   聽到系統提示,花盈袖閉眼查看任務,卻發現面板上根本沒有「天池」的坐標。   獵人站定,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小花?」   說不出話的某人使勁眨眼。而他這一問,小花也確定了他就是和尚。不過,和尚怎麼好像很震驚的樣子?不至於吧,她看到西風瘦馬變成獵人都沒覺得怎樣。   和尚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將她連人帶被背了起來,還從屋中扯出捆麻繩將兩人緊緊綁在一起。   心底的疑惑一閃而過,被綁成粽子的小花覺得有些鬱悶:好不容易得了個成年人的身軀,居然還「病重無法行動」,這日子悲催的……   和尚把水囊蓋子拔開,遞到小花嘴邊:「能說話了嗎?」   探頭啜了幾口,小花舔舔唇,覺得喉嚨的灼燒感淡了些:「我試試。」雖然她覺得自己幾乎是扯著嗓子嘶喊了,奈何事實上她發出的聲音不比蚊子大多少。   好在西風瘦馬的耳朵離她嘴唇很近,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不能說就先別說吧,我帶你去找『天池』。」   縮在被子裡的小花閉上嘴,點了點頭,下巴有意撞上和尚的肩膀。   雖然沒有坐標,可是想也知道「天池」必然是在山頂,上山總是沒錯的。   西風瘦馬檢查了一下麻繩的牢靠程度,把房子裡能拿的工具都拿上掛在腰間能掛的地方。眼下他是「獵人」的身份,原本的裝備早就消失不見,腰帶裡的那些工具自然也沒了蹤影。   一推開門,凜冽的寒風夾裹著雪片慎入花盈袖的脖子,化成冰冷的雪水,激得她打了個哆嗦。   兩條黃狗搖著尾巴跟了上來,似乎也很不習慣屋外的寒冷,嗚嗚直叫。   而西風瘦馬似乎一點也不畏懼嚴寒,逆著風向爬山,腳步沉穩異常。   獵人的家在半山腰,門前就有一道碎石山道,似乎常有人鏟雪,路面很是乾淨清爽。然而和尚走了一段距離,道路便漸漸被落雪掩蓋,幾乎看不出來。   和尚把獵叉當做鏟雪的枴杖使用,走幾步便鏟一下雪,以確保自己沒有偏離山道。只是這樣一來,速度便慢了許多。   這樣的雪,對黃狗的行走並沒有造成什麼困難,它們還是緊緊跟著兩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小花覺得自己身體內部燒起一團火,越燒越熱,燒得腦袋都昏沉沉的;而從脖頸捲入的雪花又化作冰水向下流淌,冷熱交替,說不出的難受。   越走雪越深,從沒過和尚的腳板漸漸往沒過他小腿發展,西風瘦馬解開麻繩,將小花往上面托了托再重新綁好。   花盈袖怕惹西風瘦馬擔心,本是咬著牙硬憋住到口的呻吟,在他的手不小心劃過自己面頰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啊」了一聲。   西風瘦馬收起麻繩,將小花橫抱胸前,探手摸向她的額頭,只覺得手下忽冷忽熱。   感覺到和尚的體溫,小花有片刻的清醒,啞著嗓子開口:「我沒事,生病的又不是我。」   這句話說得有些不明不白,和尚卻點了點頭。他知道小花的意思是這一切只是副本的「劇情」罷了,小花的遊戲人物本身並沒有生病。   無論如何,路還是要走的,西風瘦馬因為顧及到小花的舒適程度,將麻繩和獵叉都綁在了腰間,用雙手橫托著被子捲住的某人。   風在怒吼,雪花在飄揚,這個時候,誰都沒心情產生什麼繾綣旖旎的心思。   西風瘦馬調出面板,發覺人物的技能還能使用,有些驚喜,趕忙運起了輕功。一躍而起,藉著道旁高枝作為落腳點又拔高稍許,西風瘦馬視野開闊了不少。因為兩人的重量,脆弱的樹枝應聲而斷,他僅僅是在空中停留了一瞬,他還是在剛才的驚鴻一瞥中看到了遠處波光鱗鱗的水面。   水面成圓形,恰如群山環繞之中的一面鏡子。毫無疑問就是「天池」。   知道自己沒有走錯路,西風瘦馬提氣,加快了步伐。雖然少林的輕功不能踏雪無痕,卻還是比一般的走路快多了。   黃狗發出低叫,撒腿歡奔,也沒有落後。   和尚轉過一處山坳,天池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就在他疾步上前的時候,一道銳氣撲面而來。   騰不出手拿武器的和尚只能一側腦袋,退開幾步。   只見湖前站了一位明眸皓齒的宮裝麗人,她手持一對短劍、柳眉倒豎:「爾等何人,竟敢來天池撒野?」   回應她的,是兩隻黃狗不友善地狂吠聲,其中一隻居然衝她齜出了尖利的犬齒,似乎在威脅她。   宮裝麗人蹙起眉頭,像是很鄙夷黃狗的粗俗:「此地不得喧嘩。」   黃狗自然不買她的賬,叫得越發歡了。   自打靠近天池,雪便小了許多,風也不再刺骨。   花盈袖似乎感覺身上的不適一絲一絲地抽離,到了此時,終於可以睜開眼看清對面女子頭上的字樣——「守池人」。   好吧,既然「天池」的水是神水,有守護者也不稀奇。   小花心念剛轉,劇情又開始自動推演,這次開口的不是化身獵人的和尚,而是她自己:「妾身不幸薄染微恙,經名醫指點,得知天池水可治百病,妾身的夫君不畏艱險送妾身至此。冒犯了仙子著實過意不去,請仙子高抬貴手……」此刻她娓娓道來,除了嗓音有些粗啞,說起話來倒是流利。   她一開口,黃狗就停止了吠叫,一左一右站到和尚腳邊。   守池人腳步沒有挪動半分,雙劍交叉架於胸前,發出「錚」的一聲嗡鳴,哼道:「既知冒犯還不速速退去,你當這天池水是人人可以用得的嗎?」   「叫你仙子只是尊稱,你還別真以高人一等的仙子自居了!」盯著「守池人」的字樣,花盈袖不覺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話一出口,她也有些訝異:怎麼不說台詞了?   守池人聞言,面色果然不大好看,然而她沒有攻擊眾人,而是唇畔綻起冷笑:「本座要是趕你們走,倒是不近人情了。也罷也罷,既然你們能到這裡,也是天意,只要打得過本座,天池水便任由你們取用。」   被中的花盈袖與西風瘦馬對視一眼:果然又要打BOSS了。   將小花重新綁在背上,西風瘦馬舉著獵叉衝了過去。   在獵叉即將扎到守池人的時候,花盈袖瞧見守池人雙劍再度互擊,奏出詭異的音符。她敏銳地察覺和尚腳步一錯,獵叉便扎偏了。   守池人紋絲未動,然而西風瘦馬的獵叉卻插入了離她身側半尺的雪地。   「你怎麼了?」眼見守池人沒有出招,和尚卻半跪在地,花盈袖不禁很是納悶。   西風瘦馬用力搖頭,藉著獵叉的支撐緩緩站起。   「呵呵,本座這對劍有個好聽的名字,叫作『心有靈犀』,互擊之時可以使夫妻二人同生共死,分擔病痛,感覺如何?」   花盈袖頓時了悟,難怪她忽然覺得好受了不少。   西風瘦馬不語,又是一叉揮出,只是明顯腳步不穩。   守池人輕輕鬆鬆避過,笑道:「此咒也不是無法可解,只要把傷病那人殺死,剩下那人自然可以恢復健康。」   西風瘦馬繼續揮舞獵叉,哈哈一笑:「你這蠢婦,覺得我會殺死自己的妻子以求獨活嗎?」   一時之間,花盈袖竟不能分別這句話是「台詞」還是和尚自己想說的,她下意識地接口:「對,咒是你下的,殺了你一樣能解!」   和尚背著小花,還要承受病痛,攻勢越發凌亂,未幾便喘起了粗氣,而守池人血條還是滿滿的。   在西風瘦馬一頭栽倒,獵叉幾乎插入守池人穿了華麗繡鞋的腳板時,守池人花容失色發出一聲尖叫。   因為體力消耗劇烈,強撐著一口氣的西風瘦馬忽略了那聲尖叫,然而花盈袖卻是注意到了。   為什麼守池人會這麼緊張?花盈袖思索起來。   眼角瞟見呆立一旁的黃狗,以及木樁似的站在原地不動的守池人,她計上心來。   趴在西風瘦馬背上,小花衝自己寵物變幻的黃狗吹起口哨,把它引了過來,不住沖它使眼色。   她記得和尚腰畔掛了把匕首來著,可惜她現在不能動,也看不見和尚腰畔的情景。沖黃狗使口型,她無聲地道:「乖,把匕首叼下來,去扎守池人腳丫子。」重複了數遍,黃狗驀然竄起,咬下什麼撲向守池人。   而此刻,西風瘦馬也撲向了對面的BOSS。   BOSS一揚劍,刺向西風瘦馬想逼退他,卻不知他是存了同歸於盡的念頭還是病糊塗了,居然不閃不避。   智能大漲的「黃狗」不負花盈袖所托,咬著匕首的柄把刀刃送入守池人腳背。   全副注意力都在和尚身上的守池人慘叫一聲,白光閃過,竟然就此消失。   因為角度關係,花盈袖看得很清楚,守池人頭上冒出的血花是「-1」,這只BOSS,居然只有一點血。   BOSS消失的同時,西風瘦馬感覺力氣全回到了身體,將繩子和被子解開,把小花丟入了天池。   在系統提示響起前一瞬,小花從水面看到了自己的樣貌——這張臉不就是她自己現實中的樣子嗎?難怪西風瘦馬一開始會「震驚」了!再想想,撇去臉上那撮鬍子,獵人也很像盧琛本人。   「恭喜玩家完成任務,獲得稱號『不離不棄』,組隊時雙方的負面狀態都能減輕一半。」   這一層,關鍵詞是「扶持」,以及隱藏的「默契」。  六十三   從「雪」的副本回到大廳,花盈袖心下惴惴,不知發現她身份的和尚會怎麼「審問」她。   兩隻蒼鷹似乎也感覺到了緊張的氣氛,縮在角落不發出一點聲音。   西風瘦馬大掌在自個兒頭頂摩挲了幾圈,才低頭望著小花一咧嘴:「我是盧琛。」   屏息靜氣等著和尚質問的小花聽到這麼一句話,想好的解釋忘了一乾二淨,模仿和尚的句式回了句:「我是鄒江涵。」   「認識你很高興。」西風瘦馬說著便盤腿坐下,「等休息好我們進入下一層吧。出了副本,我們去找徐安談談?」   「好。」雖然她自己疲勞值幾乎為零,但是想到和尚爬了半天雪山,花盈袖也坐了下來。   眼見主人相處融洽,大蒼鷹很乖覺地蹭到小花腳邊,昂著頭抖啊抖的,要是它有尾巴,此刻大概就搖晃不停了。   這蒼鷹不會真把自己當黃狗了吧?花盈袖從腰帶掏出個肉包子,塞到蒼鷹鉤子般的嘴中,大蒼鷹便叼著包子樂呵呵地走向了小蒼鷹。   石室很靜,和衣而臥的小花陷入了酣睡。   最後一層是「月」,兩人都覺得應該是晚上的場景,於是一醒來,和尚就從腰帶取出兩支早就準備好的火把點燃,分了一支給小花。   他的動作神態都很自然,和知道小花身份前沒有什麼兩樣。小花見狀鬆了口氣,也不再特意避諱什麼。   所料無差,兩人一踏入「月」字通道,便聽到了震耳欲聾的水聲。   他們正站在一處瀑布附近,銀河一般的水幕垂直砸落,抬頭可以望見一輪詭異的暗紅色的圓月。   藉著月光,二人看到不遠處的竹樓,簷角掩映在綠樹叢中,屋中隱隱有燈光透出。   兩人對視一眼,舉著火把往那邊走去。   蒼鷹似乎很是不安,跟在兩人身後不住低鳴。   竹樓四隻腳紮在鬆軟的土地間,從離地較高的地方垂下道籐梯來。   西風瘦馬熄滅火把,抓住籐條,爬上隱約看見人影的二樓,敲響了竹門。   略一思索,小花也跟了上去。只是兩隻蒼鷹似乎很是害怕屋中的什麼東西,賴在地上不願意上樓,它們的主人也都聽之任之沒有強迫。   西風瘦馬第三聲叩門聲響起的時候,屋中傳來了蒼老瘖啞的男聲:   「什麼人?」   花盈袖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聲音,只是覺得有種陰暗發霉的感覺,像是說話人長期不見陽光。   門「吱呀呀」地開啟,一個佝僂老者舉著支蠟燭出現在門後。   因為轟隆隆的瀑布聲,老者的話語聽來有些虛無縹緲。蠟燭跳躍的火焰清楚地映照出他的模樣,只見他白髮蒼蒼,樹皮般滿是褶皺的臉和雙手上佈滿了銅錢大小的黑斑。   見到他皮膚上這些詭異的斑點,花盈袖不禁眉頭一皺,回頭望向躲在遠處的蒼鷹。這個NPC,頭頂並沒有頂著名字。   西風瘦馬顯然也注意到了,寬袍下的手默默伸出,握住小花的手,沖老者禮貌地點頭:「老丈,我師徒二人深夜趕路,錯過了宿頭,可否借助一宿?」他已經觀察過,視線所及只有這一座建築。   小花心下倒沒有多少害怕,看著老者舉起蠟燭上上下下將西風瘦馬和自己打量了個遍。   像是研究夠了,老者才緩緩開口:「可以,兩位請進。」他側身一讓,奮力扯出個「慈愛」的笑容,只是怎麼看都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味道。   竹樓空間不小,用竹簾分隔成幾個獨立空間。   一進門,兩人就看見客廳中間一張工藝很是精美的竹桌,桌上還擺著盞油燈,以及一套青瓷茶具。   老者將燈芯挑了挑,昏暗的燈光便陡然明亮起來,驅散了屋中不少陰森的感覺,卻驅不走小花心底的寒意。   示意小花二人在桌旁坐下,老者說道:「二位稍等,待老夫泡杯香茗款待貴客。」說完,他拿著蠟燭轉向了竹簾之後。   「玩家接受任務『竹樓的秘密』。」   系統提示響起,小花查看面板,發現任務描述又是一片空白。   西風瘦馬捏了捏她的手,向竹簾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竹簾很是輕薄,藉著火光,老者的影子躍然簾上。   從影子推斷,他正在煮水,瀑布聲掩蓋住了水開的噗噗聲,他放下蠟燭,提著水壺走出了竹簾。   將冒著熱氣的水壺置於桌上,老者踮著腳往牆邊高櫥頂探去,然而由於他的背實在是駝得厲害,夠了幾次都沒有夠著。   西風瘦馬鬆開小花,走到老者身邊,從櫥頂摸出個陶罐,遞給老者:「老丈,是不是想拿這個?」   老者雙手捧住陶罐,感激得直點頭:「老了,不中用了,年輕人多謝了。」   老者在西風瘦馬的攙扶下走回桌邊,顫顫巍巍打開陶罐,取出塊類似茶餅的褐色物體,掰碎撒入瓷杯:「這是老朽自己種的茶葉,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空氣中頓時瀰漫起一股難聞的苦苦的味道,花盈袖不覺摀住了鼻子。   西風瘦馬臉色微微一變,拉下花盈袖的手,在她手心寫下兩個繁雜的字。   看出他寫的是「罌粟」,花盈袖一愣,隨即釋然。想必警校有辨別毒品的課程,所以和尚能分辨出來。   似乎沒有注意到兩人的互動,老者專心致志地泡「茶」。說來也怪,隨著滾水的注入,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道居然慢慢變得香甜起來,引人沉醉。   很快,老者便將泡好的「茶」遞到西風瘦馬手邊。   西風瘦馬不動聲色,用寬大的袖子遮著嘴喝了個一乾二淨。   小花看到他是把「茶水」倒入了自己的袖子,不禁發起愁來。她穿的裝備是短袖,不能效仿和尚那經典的一招啊。   這時,老者把第二杯茶遞到了花盈袖面前。   西風瘦馬溫和地微笑,截下老者手上的茶杯,再度一「飲」而盡:「老丈,對不住,喝茶對小孩子身體不好,我這做師父的就代小花喝了罷。」說這話的時候,他儼然是個關心小輩的慈善長者。   老者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神色不定地盯著小花看了半晌。   小花一臉無辜地與老者對視,彷彿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還故意衝著茶杯的方向發出聲遺憾的歎息,極力模仿個吃不到糖的孩子。   老者收回目光:「二位,飲過茶便早些休息吧。」他起身給兩人引路。   送兩人到簾後竹床之上,老者便轉身離開。   與西風瘦馬並排躺著,小花側耳傾聽老者的腳步聲。從瀑布聲中捕捉那細小的聲音還真不是件容易事,她幾乎把所有內力都運到了耳朵。   「他下樓了。」也在關注老者動靜的西風瘦馬開口。   花盈袖默默點頭,而後納悶問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響?」她本來以為一樓是養動物的,此刻居然聽到利爪刮木板的聲音。   因為潮濕的空氣和詭異的老者,花盈袖腦中不期然想起棺材中的殭屍拚命想衝出來的鬼片景象。她沒有想到,她這次的聯想居然很接近事情真相。   因為這奇怪的聲音引起了兩人的警覺,西風瘦馬從腰帶裡掏出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塞到被子底下假裝人形,而兩人則躲到了床頭的櫃子後面狹小的空間——那裡是放馬桶的。   屋外暗紅的月光照入室內,兩人都能聽到對方的心跳。   似乎GM還嫌氣氛不夠恐怖,屋外竟然下起了瓢潑大雨,一時之間電閃雷鳴。   「不知道蒼鷹它們怎麼樣了。」花盈袖一面說著,一面緊緊握住刀柄。   一道道閃電接連砸下,不知過了多久,狂風大起,吹開窗戶,窗外猛地竄入一道黑影。   披頭散髮的女子躍向床鋪,指爪刺入床鋪,棉絮飛揚。   「屍變!」西風瘦馬一面低聲解釋,一面衝向女子,「據說雷電會激起屍體內還沒有完全消失的靜電,導致死人無意識地行動。」   無暇分辨和尚說的是迷信還是科普知識,花盈袖也舉著刀衝向了女子。   那女子猛然回頭,大面積的屍斑以及青面獠牙的模樣嚇了花盈袖一跳,然而小花沒有退縮,同和尚共同周旋起來。   小花不時被女子抓到,血條簌簌縮短,抬頭看和尚,見他的狀況也不是很好。   「有人操控。」許久,和尚忽然說了句,「湘西有趕屍的職業,也許那個老者深諳此道。」   「蒼鷹,去把那老頭揪出來。」幾乎是同時,兩人都向自己的寵物發出了命令。   「嘎——」   窗外飛入兩隻濕淋淋地蒼鷹,而它們爪下抓著的正是不知躲到哪個角落的佝僂老者。   老者被制,女屍彈跳幾下砰然倒地。   「你究竟為什麼要害我們?」花盈袖問老者。   老者嘿嘿冷笑:「怪只怪你們來得不巧,今日正好是老朽亡妻頭七,又是月圓。我族有秘術,只要在頭七月圓夜,讓屍體飲下壯男與處子鮮血,便可以起死回生。只是老朽沒有想到,你們居然早有準備,沒有飲下罌粟茶,也沒有睡在床上。」   壯男?處子?小花抖了抖:「這種『秘術』你也相信?」   「人死不能復生,老丈節哀順變。」西風瘦馬勸道。   老者「呸」了一聲:「你以為我真的很老嗎?我今年才三十二,只是為了救我妻子,才變成了這副模樣!」   「值得嗎?」花盈袖不覺喃喃。   「嘿嘿嘿嘿,你們這群凡夫俗子是不會明白愛情的偉大的,變成這樣是我心甘情願。」被蒼鷹抓著,老者還是一臉鄙夷。   「你妻子是怎麼死的?」西風瘦馬忽然問道。   老者一愣:「病死的。」   「什麼病?」花盈袖接口。   「心病……大夫說我妻子是憂鬱成疾……」老者的聲音忽然弱了下去。   花盈袖與西風瘦馬對視一眼,有了把握,提氣開口:「這麼說,在她活著的時候,你待她並不好咯?死了才知道傷心?」   「不,不是的!」老者嘶聲辯解,眼神迷茫起來,「我只是,我只是天天忙著照顧那堆嬌艷的罌粟花罷了。可是她知道的,她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她怎麼會憂鬱呢?」   「沒有別的女人比得上她,可是她比不上你的罌粟花是吧?你對罌粟慇勤備至,卻從不對妻子噓寒問暖,對吧?活著的時候不珍惜,以為她的陪伴是理所當然,死了之後再來追悔,又有什麼用呢?」花盈袖發覺自己似乎也有咄咄逼人的潛質,一句緊接一句逼得老者接不上話。   本來老者在劇烈掙扎,聞聽此話漸漸平靜,面如死灰:「對,活著的時候不珍惜,死了做這些有什麼用?我明明知道,這個法子害人害己,而且族中祖祖輩輩沒有一個人成功的,我為什麼還要嘗試?」   老者陷入了反省,系統提示也響起:「恭喜玩家完成任務,獲得稱號『白頭偕老』。風花雪月四層副本全部完成,即將傳送,獎勵稍後發放……」   最後一層,關鍵詞是「珍惜」。  六十四   白光連閃,半晌,兩人才回到了冰天雪地的天山之巔。   「副本完成度百分之百,玩家獲得夫妻副本最高獎勵:   『白頭偕老』稱號為遊戲最高祝福,稱號獲得雙方組隊時幸運值上升;   參與副本的雙方現有等級平分,此後一方獲得經驗,另一方可共享對方100%的經驗,即一人練級雙方受益;   參與副本的寵物忠誠值加滿,直接成長為和主人同一級別,因為其中的『蒼蠅』吞食過奇物舍利,自主進化,資質得到提升;   玩家獲得『心有靈犀』項鏈,儲物空間50格,附加無距離限制通話功能。」   一條條的獎勵砸下來,把花盈袖砸得頭暈眼花,許久,她一低頭,看到了脖子上的虎牙項鏈,而西風瘦馬脖子上也掛著條相同式樣的。   「嘎嘎——」聽到蒼鷹渾厚有力的鳴叫,小花抬頭,見著在天際翱翔的一對雄健的身姿。   這兩隻蒼鷹,比進副本前足足大了幾圈,尤其是她的寵物,原本呈現灰褐色羽毛間多出了棕金色的紋路,在空中熠熠生輝。   「你二十八級了,對付似水柔笉應該更有把握了。」和尚微笑著拍了拍花盈袖的肩膀,對於自己因為「被平分」而降低的等級毫不在意。   花盈袖還來不及表示感慨,便聽到了系統公告:「恭喜玩家小李飛刀和趙燕子成為《逍遙》中國服務器的第三百三十三對夫妻,他們將於遊戲時間三月二十五申時,在蘇州廣場舉行婚禮,歡迎大家參加。」   「啊,燕子什麼時候和老李關係那麼好了?」為好友感到高興,花盈袖手忙腳亂地檢查面板,「三月二十五,那是明天,師父你來不?」   眼下正是三月二十四的中午。   西風瘦馬摸了摸腦袋,似乎在思索。   小花心下著急,把知道的信息給抖了出來:「盧琛,似水柔笉也在江南。你知道她是誰不?我們也是剛知道的,她就是我們那公司的老闆娘!」   「真的?」西風瘦馬神情一肅,見花盈袖點頭,他一擊掌,「那我們就回江南。陶溯雲準備的東西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陶溯雲?」花盈袖一愣,「你是說他用信息技術做了啥?」   西風瘦馬眼中精光閃過:「似水柔笉絕想不到我們有這招的。」   見和尚有意賣關子,花盈袖也沒再追問,招來了寵物。   蒼鷹用腦袋蹭花盈袖的脖子,一振翅,扭頭看著自己寬闊的背脊。   「你是讓我騎上去?」花盈袖大喜過望,忠誠度滿實在是太妙了。蒼鷹點了點頭。   跨坐上蒼鷹背,小花側頭望去,卻見和尚的寵物正在和他拉鋸。   雄蒼鷹體型較小,而和尚的遊戲造型又是大塊頭,騎上去是不大協調,也許正因如此,他的寵物把頭搖得跟破浪鼓似的,雙翅連撲拍起地上的積雪。   見寵物如此抗拒,西風瘦馬終於妥協,讓蒼鷹抓住了自己的雙肩。   與西風瘦馬一左一右飛行,花盈袖趴在蒼鷹背上,本來想壓抑笑聲的,終於在看到和尚「淡定」的表情時噗嗤出聲:你就裝吧,咱知道你現在心理很不平衡。這一笑,她就憋不住了,只能揪著蒼鷹的翎毛不斷聳著背脊發出沉悶古怪的吭哧吭哧聲。   和尚嘴角抽了抽,念了句:「阿彌陀佛。」   因為等級的成長,蒼鷹在傍晚前就把兩人送回了山莊。   將和尚列為進出自由人士,花盈袖急匆匆往沙漠所在的地下室趕去。   推開門,小花一把抱住沙漠:「怎麼燕子先結婚了?我還以為你和小強會第一個結呢。」   沙漠本來坐在椅子上發呆,被小花一抱,從鼻孔哼了一聲:「誰要和蜣螂結婚?老李人倒是不錯,又仗義又會賺錢,還會處理人際關係,燕子眼光不錯。」從她的語氣可以聽出她心情也是很好。   「雖然老李一直用的是筆,不過武當有用劍的,你猜猜我給他們準備了什麼結婚禮物?」沙漠頭盔中露出的眸子亮得猶如星辰一般。   花盈袖跳下沙漠的膝頭,讓她可以起身。   沙漠從壁櫥裡掏出個長方形的匣子,嘿嘿嘿嘿笑了起來:「看。」   「啪」地一聲,匣子搭扣彈開,水藍和火紅兩道光芒纏繞在一起衝出匣外。   沙漠將劍匣置於桌上,舉起劍給小花細看。   這是一把雙刃劍,劍身很寬,沒有刀鞘。左邊一半泛著藍光,一朵朵海浪疊在劍身;而右邊一半有如紅寶石一般,劍身的火焰紋路像要跳出來似的。   小花按住劍柄一處凸起,卡嚓一聲,劍陡地一分為二。   沙漠一揚下巴,很是自得:「帥吧?我打出來的,黃金品階的情侶劍!」   「帥!」低頭對比自己脖子上暗淡無光的「情侶項鏈」,小花對沙漠很是佩服,「不過,你什麼時候開始打造的?你早知道燕子和老李?」   「這有啥看不出來的?你沒發現每次燕子開口的時候,老李都聽得特別專注嗎?還有,燕子那悶騷的傢伙眼睛也老往老李身上瞄。」   聽沙漠說燕子悶騷,小花被口水嗆了一下。   沙漠接過寶劍,將劍合成一把又裝入盒子:「嘿嘿,明天要嚇他們一跳。」   「其實你自己受小強影響也不小啊。」花盈袖不禁嘀咕,瞧沙漠現在的眼神以及笑聲……   「你說啥?」正在合劍匣的沙漠沒有聽清。   「沒……」花盈袖剛說了一個字,項鏈中便傳來了和尚的語聲。   「徒弟,你們是不是得罪了唐門的機關高手?」   沙漠也聽到了這聲音:「咦,能通話的項鏈?好神奇啊。」   「是沙漠嗎?你們都過來看看吧,我在後院。」西風瘦馬分辨出了兩人的語聲。   小花和沙漠二人過來的時候,西風瘦馬正蹲在牆邊,用匕首挖著什麼。   「怎麼回事?」小花在他身邊蹲了下來。   西風瘦馬從泥土中拉出跟細細的管子來:「這是唐門特有的生活技能機關術,這種裝置要達到大師級才能製作,可以竊聽,還可以傳送毒液。」他將管子埋入土中,站起身,扒拉牆面上密密的籐蘿,抓住一根掩在籐中的綠色管子,「看,牆上也有。我估計這山莊到處都是,要是對方把毒液傳送過來,這整個莊子怕是立刻寸草不生,更別說活人了。」   這時天色已晚,沙漠知道這個時候練級的也都該回莊了,打開幫派聊天吼道:「蜣螂,回來了嗎?快來後院!」   「是,遵旨,姑奶奶,小的馬上過來!」小強中氣十足地回答。   小花捏著管子細細打量:「菜菜家族們進過院子,而且他們口中的『小青』,估計是『青菜菜』,我好像沒有看到,莫非他是唐門的……」   不過片刻,宇宙幫的人員已經到齊。因為明天結婚,老李也回來了,他一直牽著燕子的手。   小花看見燕子滿面通紅,想掙脫出來又不敢使勁,結果手只能被老李抓著的彆扭模樣,很自覺地轉過頭假裝沒看見。   小花和西風瘦馬把管子的事一說,趙飛燕大曉姐立刻就過去拚命踩埋有管子的土堆:「他們菜菜家族什麼意思?監視?這也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吧?」   老李一直在笑,嘴都快咧到耳後去了,因為快要結婚心情大好,他對菜菜家族倒是沒起什麼惡感:「我看人只是不大放心咱,弄個竊聽裝置吧,下毒倒是不至於的。菜菜家族的排外和自大是出了名的,咱初到江南,他們這麼做也是意料之中。」   小強捅了下老李的腰眼:「你這傢伙見色忘友,你是不是有啥重要的事忘了跟老大說了?」   老李只顧傻笑:「啥事?啥事重要得過我媳婦?」   小強搓了搓手臂雞皮疙瘩,望向花盈袖:「那啥,最近菜菜家族的風評很不好,結盟關係你得好好考慮考慮。」   「其實也沒什麼,最近有很多小號加入了菜菜家族。就是那群小號惹事,PK新人搶裝備搶BOSS,就我所知,白菜菜已經開始整頓了,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小強開了個頭,老李總算是神思歸位接了下去。   「小號搗亂?不會又和似水柔笉有關吧?」小花起了不好的預感。   「他們針對的是菜菜家族,不是我們。菜菜家族雖然是盟友,但和我們的關係也算不上多好,應該不是似水吧。」緋歌想起這幾天和菜菜們打過幾次照面,雙方都招呼也不打就擦身而過,做出了如此推論。   「是算不上好吧。」小花目光落到牆面上佈滿的「機關」,把「菜菜們是蘿莉控」這句話給壓了下去。   因為老李和燕子的婚事,每個人都喜氣洋洋。   第二天一大早,小花就出了山莊想著給燕子他們準備點什麼禮物。想來想去,她還是打算利用自己的生活技能。眼看還差一點點廚藝就能升中級,就可以做「全雞宴」了,她抓緊時間練廚藝。有了儲物的虎牙項鏈,她倒是不用擔心食材沒地方放了。   鄧尉山的小雞被她越打越少,她不自覺進入了山腹深處。   面前忽然衝出一隻五彩斑斕的錦雞,小花一喜,跟了上去。   那隻雞卻不把小花放在眼裡,只是撲稜著追逐一條細小的黑影。   小花覺得納悶,仔細瞧去,卻見那黑影依稀是一條蚯蚓,腦袋上頂的字也是「蚯蚓」,卻不鑽入泥土,只是溜得飛快。   因為好奇,小花暫時放下打錦雞的念頭。   蚯蚓用「游」的鑽入一處滿是野花的所在,錦雞也一頭紮了進去。   見那些花大得離奇,足有人高,香氣也過分濃郁,花盈袖頓時警覺,只站在花叢外看著。   過了半晌,錦雞也沒出來,竟像石沉大海般一去不返了。   這時,花叢飛出一隻牡丹鸚鵡,停在花盈袖肩上,衝她發出歡快的鳴聲,而後往花叢飛去。   這鳥色澤太艷麗……花盈袖眨眨眼,腳就像生根了一樣動也不動。似乎納悶小花為何不跟上,鸚鵡飛到一半又折了回來,歪著腦袋打量著她。   不知為何,花盈袖腦中閃過一隻同樣艷麗的黃鸝來。再不看那花叢,她轉身,拔腿就跑。   「來不及了!」隨著一聲冷笑,似水柔笉從花叢躍出。   小花腳一軟,差點站立不住:她早就該想到過分香的花有問題的,還站了那麼久。既然跑不了,她索性回頭面向似水柔笉。   似水柔笉食指上繞著小花方才看到的那條「蚯蚓」,面如寒霜:「我花了大價錢買來這條奇蛇,我要讓你看看它的威力。」一手拿起白玉笛吹出斷斷續續的音符,她食指上的小蛇便跳起舞來。   「你真是好耐心啊,等了我幾天?」小花瞇眼,開啟了項鏈的通話狀態。似水柔笉真是心思細膩,見她打小雞,居然用名為「蚯蚓」的寵物蛇吸引錦雞,再用錦雞引她過來……   隨著音符的跳躍,似水柔笉身後的花叢猛然竄出無數毒蛇,在這之前,毒蛇的腥氣正是被花香掩蓋。   看竄出的毒蛇動作和似水柔笉手上那條幾乎一致,花盈袖很快反應出那條蛇是頭領。   不想被毒蛇咬傷,小花一面呼喚不知在何處的蒼鷹,一面運起最後的力氣往旁邊巨石撞去,她撞得很用力,挑的又是石塊的尖角,很快血條就簌簌縮短剩了層血皮:「召喚和尚。」血條不足十分之一,可以召喚對方——現在她覺得副本的這條獎勵真好。   被小花自殺式動作驚到,似水柔笉的吹奏不禁頓了頓。   和尚憑空出現的時候,看到的景象便是呆立在萬蛇叢中的似水柔笉。抬手發給小花個組隊邀請,西風瘦馬哈哈笑了:「這造型真不錯。」   「你們想二打一?」似水柔笉惱羞成怒。   因為組隊,小花負面狀態減了一半,湊近西風瘦馬問道:「陶溯雲的準備是不是錄像?」   她早就想過,遊戲公司可能已經開發出了錄像功能,只是不想一次性把功能全部開放,以陶溯云「信息技術高手」的能耐,提前弄出來肯定不是什麼難事。   西風瘦馬聞言,看向小花的眼神滿是激賞:「對。」   「你們在交頭接耳什麼?」被無視的似水柔笉又按上了笛子。  六十五   似水柔笉渴望成為所有人的焦點,眼見小花和西風瘦馬不把她放在眼裡,居然還旁若無人地談笑,不禁怒火攻心,連帶玉笛的音符也拔高了幾個音階。   群蛇游動得並不快,仿若喝醉酒一般。   似水柔笉食指上的小蛇像個指揮家似的,靠紅信的吞吐和扭動的舞姿誘惑引導眾蛇。   小花的寵物早就在空中偵查,目不轉睛地盯著小蛇,懸停在空中片刻,它腦袋後仰,探出爪子直抓小蛇。   本該是致命一擊,小蛇卻分外滑溜,順著似水柔笉衣衫一滑,鑽入了後面的毒花叢。於是蒼鷹抓住的只是似水柔笉的手指。   隨著小蛇的溜走,群蛇像沒了主心骨似的四散開來,轉眼連影子都沒留下。   小花發現蒼鷹「黏」在了似水柔笉手上。   似水又笑了,抓著蒼鷹的爪子直笑得花枝亂顫:「小孩就是小孩,你這寵物已經在蘇州官府露過面了,你當我不會有所防範嗎?」   日光照耀在似水柔嫩潔白的手上,竟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小花這才發現她手上竟帶著層薄如蟬翼的手套,連蒼鷹的利爪也撕不開來。   蒼鷹斂翅,發出不滿的嘎嘎聲。   西風瘦馬不動聲色,吩咐躲在暗處的另一隻蒼鷹搜尋逃走的小蛇的蹤跡。   小花撫著額頭,抵抗一波一波的眩暈感覺,看著似水得意地抓著蒼鷹的模樣,也咧起嘴來:「聰明的蒼鷹,你平時抓到野鼠啥的是怎麼做的?」   聽得小花的話語,蒼鷹一歪腦袋,歡快地叫了起來。一撲翅膀,帶起的強勁氣流幾乎讓似水柔笉站立不穩。   鷹爪如鉤,反扣似水柔笉手掌,運力一扯,把輕飄飄的似水柔笉扯上了半空!   沒想到一隻寵物居然也這樣桀驁,似水柔笉花容失色,哪還敢動什麼把蒼鷹佔為己有的念頭?她使勁掰著蒼鷹的爪子,只盼能在離地不高的地方把自己給解救下來。   只不過一瞬間,蒼鷹飛上高空,鬆開某女,將之丟向小花方才用來「自殺」的巨石。   眼見自己就要被砸得腦袋開花,似水柔笉再顧不得什麼風度,慘叫劃破長空。   西風瘦馬卻忽然湊到小花耳邊:「留她一條命。」   一時不解和尚的用意,小花卻沒有異議,向蒼鷹再度下了命令。   蒼鷹一折身,在某女的花容月貌堪堪觸及石塊尖角時,揮翅一扇,把某女蒲柳般的嬌軀掀到了石塊後頭。   那邊正是一條玉帶似的河流,不知通往何處。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的似水柔笉來不及思考,一入水便游魚一般鑽入了水底,逃之夭夭。至於她的寵物「蚯蚓」以及牡丹鸚鵡,她自身難保哪還能顧及它們?   這時,西風瘦馬的寵物終於露面,爪上抓著不住彈跳的「蚯蚓」,落到兩人面前。   西風瘦馬在蛇的七寸掐了掐,把癱成爛泥的它抓在手心,咧嘴一笑:「忠誠度為0了,它不屬於似水柔笉了。」   「於是?」小花詢問。   「讓你們幫派的老李丟拍賣行去。」西風瘦馬戳了戳蛇身,「等拍賣出去,似水柔笉總會想辦法再用人民幣買回去的。」   小花靈光一閃:「啊,我明白你為啥要救她了。讓她還保留這個人物,繼續為這個人物投錢……可是為什麼要這麼麻煩?遊戲裡直接殺了她,現實裡面再解決她不行嗎?」   西風瘦馬把小蛇裝入口袋,大掌揉了揉小花顯得有些亂的頭髮:「笨徒弟,你覺得憑我一小小的教師,你一小小的職員,能跟那群在陰謀詭計中打滾的傢伙比肚腸的彎彎繞繞嗎?似水柔笉的本事你也見著了,在遊戲中,她都能詭計層出不窮,一環扣一環,現實裡還不知道怎樣。而且,你們不是說她後面還有人嗎?」   「我明白了。」小花終於恍然大悟,「我們就是要一再激怒她,讓她做傻事。而且看樣子,她幕後的人沒有進遊戲,要是知道她在遊戲中投入這麼多金錢,說不定還會內訌!」   「對,人在憤怒的時候,大部分都會喪失理智的。況且《逍遙》不鼓勵玩家之間進行人民幣交易,她一再這麼做會引起GM注意的。咱們還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幾方勾結,有沒有『官』的參與,自然是越多人注意到沈秀嵐的不對勁,我們越安全。」   小花無言以對,只能對笑得雲淡風輕的和尚豎了豎大拇指——這就是傳說中的心理戰吧?沒錯跑,要是把似水柔笉的人物殺了,絕了她的念想,她一門心思全撲在現實的陰謀上,反而倒是更難對付了。   西風瘦馬在小花肩膀拍了拍:「跟惡勢力作鬥爭是好事,不過如果實力無法和對方抗衡,沒必要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   和尚帶著小蛇找老李去了。看天色還早,小花帶著打來的食材回到了山莊。   從山莊老管家那買了些調味品,她就幾乎傾家蕩產了。   沒心思心疼,她在後院梅花樹下架起鐵鍋,抹著汗抓緊時間練起了廚藝。只關心熟練度的上漲,她來不及查看成品的屬性就把做好的食物一股腦丟入了項鏈。   怕再引來什麼詭異的NPC,她這次是完全按丁大娘給的食譜做的,沒敢再做梅花燒雞。   不知不覺,時間匆匆溜走。小花好不容易廚藝漲到了中級,卻發現做全雞宴需要一堆鍋碗瓢盆,她只能匆匆收拾一番,打算去蘇州的時候把器具買全了,爭取給老李夫妻做成晚飯。   看了看面板,已經到了午時。算算時間,這時騎著羚羊趟水過去差不多剛好,小花去馬廄牽出了自己的羚羊。   看到馬廄一堆的羚羊和馬,她才想起幫眾的坐騎都懷孕不能使用,扯出虎牙項鏈,她問:「師父,你在哪?他們呢?」   「我在山莊客廳,老李他們坐船去蘇州了。」西風瘦馬回答。   二人一羊走下鄧尉山,來到水邊。   「那啥,你坐船?」看著身邊空空如也的和尚,小花問道。   西風瘦馬搖了搖頭:「坐不起。」   小花摸了半天沒摸出了兩三銅板:「好像我也沒錢。讓蒼鷹帶著飛過去?」   西風瘦馬繼續搖頭:「它們倆今天辛苦了,不知跑哪兒卿卿我我去了。壞鳥姻緣不好吧?一再打擾忠誠會降。」   小花跨上羚羊,又看了看西風瘦馬:「要不,咱倆共騎?」《逍遙》的坐騎有個邀請異性共騎的功能,只是之前她都沒有想過使用。   「算了,我不去了,你幫我把祝福帶到就行。」西風瘦馬看看自己的體型,揮揮手,瀟灑轉身。   「不就是共騎嗎?爽快些!」小花一回手,發出個「共騎」邀請。   見小花難得如此強勢,西風瘦馬也不再拒絕,點了「同意」。   在水中浮沉,小花內心糾結成了一團。為什麼沒人告訴她「共騎」坐姿是這樣啊——和尚側身坐在她懷中。她總算明白為啥以前路上都只看到男玩家邀請女玩家共騎了。   一短腿小女娃敞開懷抱,一高頭大馬的和尚「嬌羞」地側坐在小女娃身前……小花不敢想像看到這種景象的路人會有啥感想了。   一時之間,兩人都抬頭看天,相對無言。   好不容易來到了蘇州城,小花同學借口去寄放坐騎,在城門口就和西風瘦馬分道揚鑣了。   眼下不是PK日,四大主城都是禁止PK的安全區,所以被通緝的某人不怕自己在蘇州城內遇到刺殺。   將坐騎放好,她去雜貨鋪,費了番唇舌跟老闆討價還價,用自己做出的一些沒有屬性加成的菜餚換了各種烹飪器具。換好之後,便急匆匆趕向婚禮的廣場。   幫眾加上和尚,一共九人都站在司儀面前,倒是沒有什麼閒雜人等。   婚禮還沒開始,老李正在和司儀交涉,訂轎子之類的,看得小強在一旁直咋舌:「八抬大轎?老李,今天下來你怕是也要一窮二白啦。」   老李片刻都不放開燕子的手,搔了搔腦袋:「呵呵,錢賺了就是用來花的啊。一輩子就這一次,當然要給我媳婦最好的。」   燕子滿面通紅,輕輕捶了老李一下,看得小花目瞪口呆——吳慧今天好女人啊……   還來不及表達自己的感慨,糖果湊上來抓住了小花的雙肩,瞇著眼道:「你怎麼回事?有人說看到你抱著他一起來的?」說著她向不遠處的西風瘦馬努了努嘴。   她抱著和尚?小花顫抖了下,艱難地扯嘴角:「你覺得以我們這體型對比,有可能嗎?」   糖果看和尚的眼神越發詭異:「這和尚也太那啥了,連這麼幼小的花朵也不放過。」   「我錯了,我不應該覺得『花滿樓』這名字好聽,就也取個姓花的名字的。」小花這個時候總算體會到啥叫「天雷轟頂」,轉頭看向和尚,只見他還微笑著衝自己點頭,不禁縮回了肩膀。   禮炮聲響起,老李和燕子身上的衣服都在瞬間變作了大紅喜服,金線刺繡的花草飛禽栩栩如生,這兩人便在眾目睽睽之下拜起堂來。   幾乎人手一件樂器,操琴的操琴,吹笙的吹笙。小花就地取材,拿出剛買的鍋碗瓢盆,充當打擊樂。   大家的音樂造詣都算不上精湛,圖得就是個氣氛。   糖果是用劍高手,此刻拿著沙漠鑄造的寶劍舞起了劍舞,劍光閃爍,禮花紛飛。燕子的臉掩在紅蓋頭下無法瞧見,老李卻早已興奮得面孔發紅。   三叩首之後,有個「巡城」活動,新郎騎馬,新娘坐轎,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敲鑼打鼓的NPC,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直到子時儀仗隊消失。   此刻,轎子正安安靜靜地停在一旁。   「菜菜家族洗菜菜代表本幫送上祝福!」隨著一聲粗獷的大喝,舉著雙板斧的皮草戰士騎著黑馬闖入廣場。   他穿著一身嬉皮士風格的短打服飾,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臂肌肉虯勁。髮型既像蘑菇又像鋼盔,留海厚厚的一層。   隨著他的闖入,氣氛驟然凝滯,糖果舞也不跳了,其他人也放下了「樂器」。就連老李和燕子,也僵立在了轎子旁。   雖然菜菜家族到目前為止沒有傷害過他們,可是知道這群傢伙在自己家裡安了各種機關,他們幾個心裡也多少有些疙瘩存在。誰知道一覺醒來,山莊會不會變成修羅場?   洗菜菜視而不見眾人的敵意,露出白閃閃的牙來:「喲,新娘子可真是個美人兒,不如棄了這牛鼻子,從了大爺我吧。」   美人?燕子還蓋著蓋頭呢……小花同學望了望天。   燕子不作聲,往老李身後縮了縮。   「喲,小美人兒害羞了。」洗菜菜說了這句,轉頭望向老李,「其實仔細看看,你這道士皮囊還不錯,不如棄了新娘子,從了大爺我吧?」   洗菜菜此言一出,本來以為他找茬的眾人都聽出了他的玩笑之意,老李把燕子攙入轎子,自個兒跨上了白馬。   洗菜菜收起誇張的笑容,在老李耳邊低聲道:「出城。」   「怎麼?」老李愕然。   洗菜菜猛地跳到小花面前:「跟我們菜菜家族統一陣營,開啟幫戰模式,城門外有埋伏,馬上有好戲看了。」   「說清楚。」在西風瘦馬鼓勵的目光下,小花沉聲,極力表現一幫之主該有的氣度。   「哎,自從知道似水柔笉挑撥離間,白老大就派人去把她的底細摸清楚了,可笑她毫不自知,還是小動作不斷。我們菜菜家族雖然自傲,可從不輕敵,這次一定要給他們顏色看看。」洗菜菜說著,忽然扁了扁嘴,露出和形象極不符合的表情來,「那啥,我不是菜菜家族的核心啊,對蘿莉不感興趣。他們都是名詞,我是動賓短語,姑娘你別再靠近了!」   「……」她靠近是因為洗菜菜自己越說越小聲啊,「緋歌,排陣型。」既然起因是似水柔笉,那他們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組隊,準備戰鬥。」緋歌聽清了洗菜菜的每一句話,「五人固定隊一組,小花西風瘦馬老李一組,沙漠在蘇州呆著不要出城。」   「不,我可以當肉盾。」沙漠反對。   「我跟我媳婦共進退。」老李此言一出,沙漠便從糖果手中接過情侶劍,遞給了他。   老李一呆,重複自己聽到的系統提示:「在大喜之日收到情侶劍,獲贈稱號『情比金堅』,獲贈技能雙劍合璧,夫妻共同禦敵攻擊加成100%。」   「好東西!」洗菜菜兩眼發光,「你們別太緊張,城外就是些烏合之眾,厲害的都去攻打我們幫派總部了。」   「換陣型,老李燕子一組,小強沙漠一組,我和飛燕,和尚和小花,糖果和洗菜菜,兩兩組隊背靠背。」緋歌道。 六十六   聽到緋歌的話,洗菜菜捧著臉嗷嗷怪叫起來:「背靠背,背背山……」   在這當口,其他人都懶得理他,只有小強拍著他的肩膀一起怪笑:「兄弟,同道中人啊!」   「敵我不明就兄弟相稱?蜣螂果然是沒腦子的生物!」沙漠說著,用金屬的靴子**小強的腳背。   被沙漠扯回身邊的小強只能抱歉地看著洗菜菜,與這「兄弟」保持距離。   洗菜菜不以為意,掏出塊絲帕將板斧擦得珵光瓦亮。他的動作輕柔得好像大姑娘拿著繡花針。   將寶劍收好,老李和燕子開始若無其事地「巡城」,而其他人則充當護花使者跟在這對新婚夫婦身後。   老李說了,花大價錢僱傭的NPC還沒使用就死於外面那些「烏合之眾」的話,未免也太虧本,所以他領著儀仗隊開始在蘇州街道轉悠。   大家覺得讓城外那些人多等等也好,便都贊同老李的做法。   只是一直想著大幹一場的洗菜菜不免心焦了,不住抓耳撓腮,只是他雖然很想出城,卻也沒有干涉宇宙幫的決定,也沒催促。本來對菜菜家族不滿的一干人看到他這副模樣,倒是覺得有些解氣。   轉眼,日薄西山。   老李提前遣散了NPC,一行人向城門進軍。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甫一跨出城門,系統提示便不絕於耳:   「『春風化雨』與本幫關係改為敵對;『楊柳岸』與本幫關係改為敵對……」   於此同時,數支利箭從四面八方破空而來,箭色凝碧,顯帶劇毒。   緋歌似乎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叫了聲:「飛燕!」   趙飛燕急甩長鞭,將箭一支不落地掃落,她的笑聲有若銀鈴:「上次和緋歌中了埋伏,我們就苦練了破解暗器之法,你們以為還能佔了便宜去?」   對方顯然聽到趙飛燕的話語,攻勢一停,呈犄角包圍狀靠近過來。   緋歌回首一推,把沙漠推回城內:「不管你們是不是受人挑唆……既然你們要趕盡殺絕,也就別指望我們手下留情了。轉守為攻,小強糖果刺殺偷襲,洗菜菜和尚一組,花花回城,其他人按原先計劃。」   小花舉刀一笑:「我不用走,我已經28級了。咱要玩就玩大的,小打小鬧算什麼?既然對方這麼看得起咱,就算拚死以後不玩也要戰這一次!」看著靠近的黑壓壓的人群,少說敵人也有七八十,她就覺得血液沸騰——他們簡直是以一當十啊。   隨時可以退回蘇州城,可是眼下沒有一人想退。   說話間,洗菜菜已經和西風瘦馬背脊一靠,發出「砰」的一聲巨響。他倆體型相當,站一起倒也和諧。   「那你自己小心。」緋歌四下一望,在幫派頻道開口,「燕子給大家加好狀態,別管加血了,加完狀態就雙劍合璧。」她這麼說,是怕燕子顧不過來反而被敵人有機可乘。而且如果大家全把希望寄托在燕子的「加血」技能上,更有可能出紕漏全軍覆沒。   「你們牛掰,居然有本事激怒緋歌。」趙飛燕小小吐了下舌頭。   「殺一個回本,殺倆是賺了,我老李啥也不怕。媳婦,看樣子咱要做對同命鴛鴦了,一輩子就一次的經歷哇,太浪漫了……」老李淚眼花花故作肉麻,燕子忙著加狀態,只瞪了他一眼。   「沙漠,我死了你要為我收屍骨啊,我可捨不得你死。」這種時候,小強還有心情開玩笑。   沙漠在城內回了句:「你死了就被刷新了,我上哪收屍?你就死了這條心吧,給我完整地回來,否則小心姑奶奶找你真人PK。」   洗菜菜只見眾人嘴唇翕動,聽不到聲音,只當他們在幫派頻道做戰略指揮,倒也沒太上心。   在他們閒扯的同時,敵人已經從三面圍抄過來——剩下的一面是城門。   城門守衛交頭接耳,見一場大戰將至,居然關閉城門縮回城內,嘴裡還嘟囔著:「不要讓這些江湖草莽進入城內傷害百姓。」   後路被截,小花他們對視,都起了破釜沉舟之心。   小強和糖果倏忽一躍,不知藏身何處,轉眼就不見了蹤影。明教爪法詭譎,峨眉劍法輕靈,配上兩大門派出塵的輕功,確實是刺客首選。   敵人也有發出各種暗器箭弩攻擊小強和糖果,卻連那兩人衣角都沒沾上。墜落的箭支統統陣亡在趙飛燕無處不在的鞭影之下。   見他們解決暗器解決得這麼輕巧,終於有人顫巍巍開口:「你們不都是小號嗎?多少級?」   不待小花他們回答,人群中又有人叫道:「管他們呢,雙拳難敵四手,蟻多咬死象!我們上!」   三對背靠背的站成個小三角形,而小花就在和尚與洗菜菜之前。   混戰開始,敵人全紅著眼,兵器暗器齊飛,「錚錚」「叮噹」不絕。   仗著身體小,花盈袖舉刀運起破浪刀直衝而前。這等級高了就是不一樣,手握白金寶刀,氣勢如虹,無人敢捋其鋒。「破浪」刀法不負其名,硬生生將包圍圈衝出一條通道來,還有不少人傷在劍氣之下。   可惜眼下他們是想殺敵,而不是想逃跑,於是一衝就衝出了人浪的花盈袖也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愁。   略一停頓,她無視身上的些許小傷口,從另一方向繼續衝殺回去。即使殺不了人,能多傷幾個也是給同伴減輕負擔,因為只和西風瘦馬組著隊,她也瞧不見其他人的血條。   如此往返數次,包圍圈便不成形了。   回看眾人,大家除了氣喘吁吁,倒是個個面色紅潤。小花感覺自己體力不支,也退回了和尚身邊。汗水順著髮絲滴落,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刀下有無亡魂。   眼看這七八十人變作了零落的二三十人,眾人心下稍定。可是明明是一邊倒的戰況,剩下的人並沒有像以前遇到的君子堂一樣四散逃跑,而是雖然打著哆嗦,依然進行搏殺。   花盈袖耳邊聽得喘氣越來越重,甚至分不清楚是自己的還是和尚的,抑或是其他人的。   來不及抹去的一滴汗水滾入她的眼睛,刺痛感讓她瞇上了眼,就在這不能視物的一瞬間,她聽到了緋歌在幫派頻道喊了句:「小花退,小強上,糖果先別出來。」   大刀在地上一撐,小花借力一躍,避開數尺,抬臂抹眼,她瞧見形勢大變。   原先攻擊的那幫雜魚不見了蹤影,只憑空冒出五個黑衣人來。顯然這幾個黑衣人都算得上高手,而前面那些雜魚只是為了消耗他們體力。   老李夫妻劍氣縱橫,紅藍之光不斷閃爍,截住了其一;和尚雙錘架住一個黑衣人,洗菜菜的雙板斧也攔住了一個;趙飛燕也用鞭影與緋歌一道纏住了一個。   最後一個,本來是攻擊小花的,卻被竄出的小強給阻住了。   只見小強右爪半扣抓向黑衣人天靈蓋,左手肘直撞他胸腹,左腿踢他腳踝。   黑衣人躍起避開小強左腿,再一仰身,避開小強雙手。小強遮在面罩間的臉上看不清表情,猛地收回左腿,一個旋身,膝蓋頂向黑衣人腰部。   這要真被頂上,不死也要殘廢,黑衣人急急避讓,躲得過腿躲不過手,終於被小強爪子抓出一條血痕。   用刀撐住自己,花盈袖借此機會統覽全局。小強顯然是佔上風的,可其他人都是強弩之末,只靠一口氣撐著,再使不出什麼精妙招式,就連緋歌也是香汗淋漓,毒藥估計也所剩不多,怕是無暇再指揮施令。   攻擊洗菜菜的黑衣人終於忍不住發出冷笑:「沒想到就你一個菜菜家族的,不過能殺個核心,也值了。」   洗菜菜喘著粗氣,面上卻還帶笑:「傻叉,你們不就是想調虎離山嗎,白老大早就料到你們會趁幫派核心來慶賀的時候去總部搗亂。告訴你個秘密,別被我這名字誤導了,我就一普通幫眾,不是什麼核心。傻孩子,連詞性都不會分辨……」   小花可以看到那黑衣人的臉頓時青了,攻擊洗菜菜的招式也越發凌厲。   「那你倒是好大的面子,一普通幫眾,讓他們整個幫派陪葬。」黑衣人冷笑開口,他看出洗菜菜雖然板斧威武,卻明顯後繼乏力。   洗菜菜臉色一變:「他在挑撥,你們別上當。」他心思一亂,板斧的防禦也露了破綻,胸口被黑衣人利劍劃破長長一道口子。   眼見其他人都無法分心說話,花盈袖揚聲道:「放心吧,咱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就憑他那口才,還沒辦法動搖軍心。」   洗菜菜抬頭,瞟見幾人都點頭表示對花盈袖的贊同,面上不禁露出極為複雜的神色。   「似水柔笉勾結君子堂,用小號混入菜菜家族惹是生非,引起江南各幫派的不滿,挑撥江南小幫『反抗萬惡的菜菜家族的壓迫』,現已查明。侵入菜菜家族總部的人已經被一網成擒,菜菜家族大人大量,只要放下武器,既往不咎。」洗菜菜說這番話的時候,口氣與平常迥異。   黑衣人恍若未聞,動作不停。   洗菜菜嘿嘿笑了笑:「我剛才是在重複白老大在幫派頻道說的話。只是我也知道,你們攻擊菜菜家族也不完全是因為誰的挑撥。菜菜家族在江南一家獨大,你們已經累積了太久的怨憤了,也是時候爆發了。」說話間,他的身體又添了不少傷口。   「似水柔笉是我們惹上的,她這導火線給你們幫派添了麻煩,我們也難辭其咎。」經過片刻的休息,小花感覺恢復了一點體力,運起草上飄輕功,舉刀砍向攻擊洗菜菜的黑衣人。   在她看來,眼下洗菜菜的狀況最是危險。他的衣服成了破布條,身上遍佈傷痕,卻還一直分心說話。   大刀攻向黑衣人下盤,小花想把他逼離洗菜菜,好給洗菜菜喘息的機會。   黑衣人眼睛一瞇,竟然捨棄洗菜菜直追小花。花盈袖只得抽身後退。   洗菜菜兀自絮絮叨叨:「其實這個名字我是隨手取的,後來瞧見菜菜家族,就想,啊,這幫派和我實在是太有緣了,於是就加入了。本來以為我在這遊戲就這麼平平淡淡過了,沒想到死前還能轟轟烈烈一回……」   見利劍劈向自己,小花舉刀一迎,卻迎了個空。這黑衣人顯然是狡詐之輩,見小花本事不過爾爾,一折身,大鵬展翅般掠向洗菜菜,挺劍一刺……   洗菜菜不閃不避,只是轉身推開西風瘦馬,雙斧揮向與西風瘦馬糾纏的那人。   變故太快,那人生生被洗菜菜劈中脖子,化作一道白光。只是洗菜菜也避不開身後那劍,被刺了個窟窿,嘴角溢血。   被推到一旁的西風瘦馬一錘砸向正在拔劍的黑衣人——那劍被洗菜菜的肋骨卡住了。而小花也在同一時間衝了過來。腹背受敵,黑衣人終於也在錘刀夾擊中化作了白光。   「我去幫緋歌他們。」西風瘦馬轉身疾走。   洗菜菜一邊咳血一邊道:「我們菜菜家族真的沒有惡意的。」   花盈袖扶著洗菜菜的肩膀,不住點頭,她在和尚轉身之際看到和尚眼眶紅了,菜菜家族的這位同志為了幫和尚解圍,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那竊聽裝置的事也就揭過了吧。   「所以不要怪我們菜菜家族啊……」洗菜菜露出閃亮的大白牙。   「不怪……」   洗菜菜吃力地豎出兩根手指,擺出個勝利的手勢:「白老大,任務圓滿完成!」就在小花身邊化作了白光。   「NND!」瞧見這邊的情況,老李也火了,他把紅劍交到左手,右手抓出腰畔毛筆來,「我老李還不信鬥不過你們這些見不得人的黑耗子了!」   左手劍右手筆,本來已經筋疲力盡的小李飛刀忽然覺得渾身充滿了勁。   雖然洗菜菜只是第一次見面,可是他與大家並肩戰鬥,大家也把他當成了同伴,何況他幾乎是拚死救了和尚,他一化白光,眾人胸腔都充斥了一腔壯懷激烈的悲憤之情。   哀兵必勝,舉刀與老李夫妻共同對敵的小花腦中忽然冒出了這句。   再沒人開口,空氣瀰漫一股沉重的氣氛。   只有三個黑衣人,不能解決才怪!小花在心裡大吼,大刀帶出長長的炫目的紅光。   偷天門的「破浪刀法」,在「悍不畏死」的情況下才能發揮到極致。直到此刻,小花的這門武功才算是練到了頂峰。   那廂還在酣戰,站在引導NPC身前的洗菜菜卻犯起了愁。   「我還要叫洗菜菜嗎?還要做妖人嗎?說實話,菜菜家族是不錯,可是宇宙幫也很好玩啊,我想加入他們……要不,我建個女號回去嚇嚇他們?」   略顯清瘦的女孩蹲下身,懊惱得直抓頭髮。   六十七   花盈袖幾人自然不知道洗菜菜對自己的「死亡」壓根沒啥感覺,兀自回想著某位「英雄」死前含笑溢血的面容。   小花眼前一片紅彤彤,她甚至分不清這紅色是源自老李夫妻還沒有過期消失的喜服,還是源自她自己充血的眼睛。   看到的景象早就變得模糊,小花手起刀落,為黑衣人添上道道傷痕。至於她自己,她只知道血條還長,那些傷口什麼的她已經無法顧及了。   她跟和尚一起解決掉的那個,顯然是黑衣人中最詭計多端的,剩下的這三個,只是悶頭打鬥,沒有誰開口說廢話。萬幸這幾個黑衣人裡面沒有使毒的。   因為《逍遙》裡面死一次就要重新來過,所以能活到30級以上的,要麼是PK過硬,要麼是頭腦靈活,要麼是運氣無敵,不管如何都稱得上「精英」;同時,每個禮拜的「全民PK活動」,又巧妙地把這些「精英」的等級落差控制到了一個較小的範圍之內,除了「任雲起」這個號是個例外,中國服務器內基本不存在什麼「超脫」的大神。   因此,他們幾個雖然很疲憊,兩三配合圍打黑衣人倒也不至於在短時間之內落敗。   轉眼間,小強和西風瘦馬雙雙解決了自己面對的黑衣人,大家開始了對最後一隻「黑耗子」的圍攻。   老李左手的靈敏程度一點不下於右手,一人當兩人使,在長劍成功擋住黑衣人攻勢的同時,筆尖旋轉,離手而飛,直刺對方頸後大穴。   黑衣人一退再退,背靠到了城牆。   驀然,一盆滾燙的鐵水從城頭澆下,淋得黑衣人嗷嗷直叫,終於被老李刺了個對穿。   「啪」地一聲,隨著黑衣人身上閃現的一道白光,打鬥中的幾人全耗盡了力氣,再也支撐不住,摔倒在地。   沙漠在城頭叉腰大笑:「姑奶奶也不是廢柴!」她說著,就直接跳了下來。「砰」地一聲,砸得地上塵土飛揚,一時之間站不起來。   小強豎起拇指,誇張地叫道:「姑奶奶,您真是神勇,小的佩服得五體投地!」   因為實在太累,大家都只是笑著,不再多說話。   就在大家都放鬆心情,想在蘇州城門口就這麼以地為席睡一覺的時候,電光疾閃,一把匕首直刺倒在最外圍的花盈袖。   以弱柳扶風姿態凌空而來的,正是跳河溜走的似水柔笉。之前聽到老李的婚禮公告,她就作好了挑唆江南小幫埋伏在蘇州城外的安排。被逼入河中,又折損了寵物,她越想越不甘心,琢磨在圍剿之下小花他們死定了,便趕來躲在暗處察看。此時見襲擊的人全被解決,小花他們幾個都無法再戰的樣子,她就想撿個現成的便宜。   選擇花盈袖作為攻擊目標,是因為出於謹慎考慮,她還是想選擇個等級最低的。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小花在短短幾天之內,居然因為副本升到了28級。   實力估計錯誤的後果就是,小花舉刀,硬是架住了似水柔笉的匕首。   這一擋,就爭取到了時間。   「糖果!」聽到兵器撞擊之聲,緋歌在幫派頻道叫道。   似水柔笉來得晚,沒有瞧見緋歌安排糖果躲暗處那一環。這下被暗處竄出的薄荷糖果纏住,想退退不得,內心惱恨得無以復加。   糖果很容易就看出似水柔笉PK不行,賣了個破綻引似水上鉤,一回身,劍尖直劈似水腦門。   西風瘦馬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微微歎了口氣。眼下這種狀況,他也不好說啥「留她一命」的話來了。   然而糖果那劍並沒有刺入似水肌膚。   「錚——」   昏暗的月色下,一個高大的身影生生插入糖果與似水之間。   花盈袖瞪大了眼,撐起身體叫了出來:「師尊!」多日不見的偷天門NPC燕於軼竟在此刻出現。   燕於軼拍了拍葫蘆,推開糖果的劍,又沒收了似水的匕首,對似水道:「你先在這等著,別走。」   似水對武藝高強的NPC還是有些忌憚,乖乖立在了一旁。   燕於軼扯著小花的胳膊,搖頭歎道:「你怎麼接了楚兄發的任務?」   「怎麼?」想起自己遲遲沒交的「清理門戶」任務,花盈袖疑惑地看向燕於軼,「這任務不對嗎?」   燕於軼不住搖頭:「楚兄這人為人就是太正派。可是這世界哪能如他所想,事事都黑白分明?你和似水同為我的弟子,她又沒做什麼危害本門的事,怎麼就能當叛徒論處呢?」   薄荷糖果剛才想殺似水柔笉,卻被燕於軼攔住,心中已經不滿,聽到他這麼說,不禁回道:「怎麼沒有危害門派?她傷到了花花。」   燕於軼灌了一大口酒,用袖子一抹嘴角酒漬,才不疾不徐開口:「可是小花也已經殺了她一次。」   似水柔笉在一旁聽得心下暗爽,扭著衣角眼泛淚光,越發做出個受害人的姿態。   花盈袖對燕於軼的話倒是沒多大感覺,聞言搔搔腦袋:「那怎麼辦?這個任務撤銷?」   「不好辦啊。」燕於軼一臉凝重,不住灌酒。   等眾人耐心即將告罄,他才緩緩開口:「任務既然發了,自然沒有撤銷的道理。來來,小花,我給你發獎勵。」說著,就扯著小花走到似水柔笉面前。   似水柔笉抖得有如風中落葉,梨花帶雨地看著燕於軼,一副「請師尊為我做主」的表情。   「似水,就我所知,你只有我這個NPC師父,沒有拜玩家為師,是吧?」燕於軼看向似水的目光一片慈愛。   「對。」《逍遙》的師門系統和玩家之間的師徒關係是相對獨立的,但是燕於軼此話和「清理門戶」任務根本風馬牛不相及,似水柔笉愣了下才點頭。   燕於軼一臉滄桑,目光幽遠:「說起來,你會走上歪路,燕某沒有盡到師父的責任,也是原因之一。這樣吧,為師做主了,你就拜你小師妹為師吧,讓她好好教你做人的道理。」   似水柔笉頓時石化,呆立在原地:「師尊你說什麼?」   燕於軼不答,轉頭看向小花:「為師就賦予你『教導』似水的權利了,任打任罵,她要還手,就是欺師滅祖。」   小花眼睛一亮,回頭看西風瘦馬。這樣一來,豈不可以把似水綁在身邊,方便他們偵察?   見西風瘦馬點了點頭,顯然和她想到了一處,花盈袖沖燕於軼一拱手:「多謝師尊!」抬手向似水柔笉發了個收徒請求。   《逍遙》玩家的師徒系統,並沒有等級限制。   似水柔笉僵著沒有動作。   燕於軼按上似水肩膀,語重心長道:「似水,你要是不遵為師的命令,可要當『偷天門叛徒』處理了哦?這樣的話,你走到哪都是過街老鼠,可不會再那麼好運,讓你入門去除叛徒身份了。」   想到成為「峨眉叛徒」的那段淒慘日子,似水柔笉打了個顫,迅速按上了「同意」按鈕。   花盈袖感覺自己似乎看到燕於軼嘴角得意的笑容,揉了揉眼仔細看又只見著他深沉的神色:「師尊,你怎麼會來這?」   燕於軼收起葫蘆,一拍腦門:「啊,對了,我收到提示,說你『破浪刀』熟練度滿了,這不就披星戴月趕來教你下一門功夫了嗎?」   原來如此。小花暗自點頭:「什麼功夫?」   燕於軼四處觀望,搓著雙手,一臉垂涎地看向小花:「學功夫也要完成任務啊。小花,我想吃鳥,你再做一頓吧。」   想起沙漠中燕於軼吃禿鷲時的模樣,小花頓時無語,看了看天色,子時已過。   燕子還躺在地上,老李正坐在她身邊等她恢復。   走到燕子面前,小花推了推她:「燕子,我能做全雞宴了,你有沒有興趣?」也許是因為深夜,也許是因為江南小幫和菜菜家族火並元氣大傷,這裡很久都沒有外人經過。   「唔。」燕子模模糊糊應了一聲。   「媳婦你怎麼了?」老李驀然發現她雙肩顫動,忙拉著她站起來。   霞帔已經消失,燕子抬袖擋住自己的面容,往後縮去。   老李急切地扯下她胳膊,瞧見燕子淚光瑩瑩,面上一條血痕。   「我……我毀容了……」   本來以為燕子出了啥大事的小花差點噗地一聲噴出口水,忙拉過西風瘦馬:「沒事,看他。之前他臉也被抓破過,當時像爛蘋果似的可嚇人了,你看看,這才幾天,這都光滑得像個煮雞蛋似的了……」   燕子聽小花形容得有趣,也不禁笑出聲來:「是像雞蛋。」她的目光在和尚光禿禿的腦門上打轉。   「遊戲麼,你又不是真毀容,傻燕子。」雖然這麼說,可是想起洗菜菜,小花的情緒也低落了。   西風瘦馬本來任人對他的腦門指指點點,面上還帶著百年不變的偽高僧笑容,此刻瞧見小花笑得勉強,有意轉移她注意力,咳嗽了聲:「小花,你是不是羨慕人『情比金堅』的稱號啊?別羨慕,咱們也有。」說著,他露齒大笑,亮出「白頭偕老」的稱號。   如此一來,沉重氣氛蕩然無存。小強怪叫一聲,指著西風瘦馬:「你你你,居然有戀童癖!」   宇宙幫其他人也都一臉鄙夷地望著西風瘦馬。   見和尚落到如此境地,小花一拍腦袋:「啊,我忘了說,其實他是盧琛,現實裡認識的。」她只想著讓和尚擺脫「怪異嗜好」的嫌疑,渾然沒察覺她這句話很像介紹個毫無關係的路人。   西風瘦馬嘴角抽了抽。   沙漠好不容易緩過氣,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和尚:「兄弟,加油,任重而道遠啊!」她已經看出和尚對小花似乎特別關心,可惜某人似乎還沒感覺。   和尚雙手合十,回了句:「吾將上下而求索。」   燕子破涕為笑,正抓著花盈袖:「你終於能做全雞宴了?在這做嗎?要不要幫忙?」   小花回頭看著呆立的似水柔笉,咧嘴一笑:「不用,打下手的事就讓我徒弟來吧!徒弟,過來,揀柴生火!」   似水柔笉滿心的不甘不願,可是瞧見旁邊的燕於軼,只得走了過來。   一陣忙碌之後,小花終於完成了全雞宴。   最興奮的莫過於燕於軼了,他一個人吃了大半,其他人都只吃到了一點。自然,有個人一點也沒吃,就是似水柔笉。   小花總覺得,燕於軼在看到被煙熏火燎弄得灰頭土臉的似水柔笉時,會露出偷笑的表情。只是這笑容一閃即逝。   似水柔笉咬著唇,見他們全吃完,居然自動自發走了過來:「我……我決定改邪歸正,碗筷交給我去湖邊洗刷下吧……」   小花點了點頭,看向西風瘦馬:「你說她真打算改過?」   西風瘦馬咧了咧嘴:「習慣是種可怕的力量,我不信。」   「我也不信。」小花低聲嘟囔。   燕於軼舉著油膩膩的爪子湊到小花耳邊:「其實除了『教導權』,我還給了你『知情權』,似水飛鴿傳書的往來信件你都能看到內容。」   小花不敢置信地看向燕於軼——這丫真的是NPC嗎?太奸詐了!   燕於軼縮回腦袋,心裡很是得意。瞧瞧,他這次任務又沒有物質獎勵,卻能讓徒弟這麼敬佩他,他實在是太有成就感了。   這時燕子已經幾乎忘了臉上的疤痕,正和老李有說有笑,忽然感慨了句:「可惜轎子沒了,不然還可以去逛逛風景區。」   「這沒什麼,你想看風景,老李背你!」   「等等。」小花想到攢的垃圾裝備裡有件紅色的衣服,拉出來裁了塊四方形布塊下來,給燕子當蓋頭。   老李幫燕子蓋上蓋頭,一把背起了她,還吆喝了句:「豬八戒背媳婦咯!」就和眾人道別,往遠處走去。   小強吹了聲口哨。   大家看著滿天星斗和走遠的兩人背影,都覺得分外愜意。  六十八   大家看著滿天星斗和走遠的兩人背影,都覺得分外愜意。一時之間,大家都默默祝福,沒人開口。   趁著這麼個空當,燕於軼把小花扯到一旁,啪地甩下一本技能書來。   小花翻開一看,只見「錯骨刀」三字,書已從手上消失,而她的面板了也多了一項刀法技能。屬性顯示為「偷天門秘傳刀法」,而沒有顯示到底是「入門」還是「中級」。   燕於軼隨手拔了根蘆葦桿子剔牙,歪著嘴嘿嘿道:「我看你破浪刀練得蠻快的,就把這個教你吧。好好練,你不是很想學本門絕技妙手空空嗎?這刀法就是盜竊技能的基礎,首先要對人體構造有個深刻的認識,才能避開人身體的敏感部位,偷東西時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明白嗎?」   小花連連點頭。「破浪刀」勝在氣勢,那麼這「錯骨刀」就是勝在靈巧了。不自覺摸了摸背上的大刀刀柄,她忽然覺得練這刀法有些難度。   似乎沒有看到小花皺起的眉,酒足飯飽的燕於軼心情大好,同她道了聲別,身形如風,很快不見了蹤影。   經歷了一場大戰,大家都覺得此刻的靜謐很是難得,散坐在湖邊,安靜欣賞湖面船隻與天上星空。就連沙漠和小強,都沒有鬥嘴。   送燕於軼走掉之後,小花蹭到西風瘦馬身邊,指了指蹲在湖邊的似水柔笉:「她是不是想跳湖逃跑?」   和尚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們就看見似水起身往這邊走了過來。   小花與和尚對視一眼,閉上了嘴。而趙飛燕則是很不屑地哼了聲,別過臉不看似水。   似水走到小花面前,甚至還細心地用絲帕將滴水的碗筷全擦拭乾淨,才遞給小花:「師父,洗好了。」   聽著這柔得似乎要滴出水來的聲音,小花不覺往和尚身上靠了靠,以最快的速度把似水遞來的東西都塞回了腰帶。   趙飛燕顯然不想面對似水,倏地站了起來,口氣僵硬道:「我回莊睡覺去。」就走向碼頭的船隻。緋歌見狀,拉住她的胳膊搖了搖頭。趙飛燕面色很不善,卻還是站住了腳。   沙漠打了個哈欠,小強立馬慇勤道:「累了吧?要不我送你回去?」   沙漠看了看似水,搖了搖頭。而糖果早不動聲色站在了小花和似水之間,隨時準備動手——顯然,她對似水很是防範。   把眾人的敵意看在眼裡,似水柔笉眼裡忽然泛起了淚光,泫然欲泣:「師父,師公……」   小花被她叫得寒毛直豎,一下跳了起來,回看西風瘦馬,卻見他還能自若地微笑。   似水柔笉啪地跪倒在地,抹淚道:「之前是我不懂事,以為在遊戲裡面就可以為所欲為,我知道錯了……我不求你們原諒,只求你們給我機會補償。」   小花跳到趙飛燕面前:「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緋歌和飛燕。」   似水柔笉轉了個方向,跪爬至趙飛燕腳邊:「幫主,副幫主,對不起……」   聽到這個稱呼,趙飛燕面色越發難看。緋歌倒是波瀾不驚地攏了攏頭髮,只是她看也不看似水一眼,朝小花淡淡開口:「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不用顧忌我和飛燕。」   「花花,我實在不想看到她。有她沒我,有我沒她!」趙飛燕如此說著,果決下了線,白光一閃消失在眾人眼前。   「沒事,明天我直接帶飛燕去練級,到時候叫你們就是了。現在我們回莊嗎?」緋歌問道。   想起菜菜家族在山莊放機關一事,花盈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把似水帶回山莊了。這要萬一似水招來一堆蛇,把山莊變成個蛇窟,她找誰哭去?於是她回答:「你們也都累了吧?要不,你們回莊,我和似水就在蘇州客棧睡下?」   不知何時,守衛發覺危機已過,重新打開了蘇州城門。   「好。」緋歌招呼其他幾人上了船,而和尚表示跟小花他們一起住客棧。   隨著船隻的消失,小花聽到幫派頻道傳來糖果的聲音:「花花,我和沙漠外貌改變都不大,怕面對面太久了被似水認出來,而且還不擅長和人打交道,於是先走一步啦。看樣子盧琛人還不錯,你們倆想辦法從似水口中套出些關於公司的事啊!花花,發揮你的魅力,讓盧琛死心塌地為你辦事!」   「原來你們跟似水現實裡面有糾葛,這就難怪了……」緋歌恍然大悟。   「你們在說啥,我怎麼聽不懂?」小強一頭霧水。   「蜣螂,你不用懂。之前你說的一句話我還你吧,要是在和惡勢力作鬥爭的時候我死了,你要為我收屍啊……」沙漠故作深沉地歎氣。   「啊呸,你們說啥呢?咋在我大喜之日說啥死不死的?」不知在哪看風景的老李忽然開了口,把大家嚇了一跳。   花盈袖正和似水走在一起,怕開口被她從口型看出所講內容,只模糊地「唔」了幾聲。   「不管說啥,總之,老大我支持你!」小強鼓勵道。   很快,三人就走入了客棧,似水柔笉自告奮勇去訂客房,表現地十分積極。   關上聊天面板,小花靠近了和尚,沖似水的方向努了努嘴:「你說她為什麼不逃走?」   西風瘦馬拉過小花的手,寫了幾個字——「知己知彼」。   小花恍然大悟,點了點頭。敢情似水是有意留在他們身邊,好找他們弱點?這倒是很有可能。   在幫派頻道說了下這個猜測,花盈袖表示近期之內會跟似水以及和尚一起「練級」。   第二天,打怪的時候,花盈袖有意讓似水撿掉落物品——這其實是個瑣碎而且很耗體力的活。誰知似水柔笉不但任勞任怨,還主動交上品質較好的裝備,甚至還自願跑回城去買補給品——還是她自掏腰包。   表現得就像個幡然悔悟的人。   現在將近傍晚,似水又跑回了蘇州城。這次是因為打了一堆白板裝備沒地方放,她說丟了可惜,不如回城賣給商店。   趁此機會休息,小花托著下巴,跟西風瘦馬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你說她到底想幹嘛?」   西風瘦馬拍了拍小花肩膀:「急什麼?現在就是看誰沉得住氣。咱靜觀其變。對了,徐安他說週五下午老師開會,他會想辦法溜出來。晚上就別想了,學校宵禁很嚴。」   小花點頭表示瞭解。閒著無聊,她不禁問道:「陶溯雲呢?他跟你回家了是不?」   「嗯。他在破解我朋友電腦裡那些文件的密碼呢,我幫不上忙,所以就上遊戲了。他人其實還不錯。」   「那個錄像功能是怎麼回事?」她終於忍不住好奇了。   「其實很簡單,這個功能開發商早就開發出來了。你有沒有發現頭盔除了電源,還有好些接口?陶溯雲在我電腦上裝了個小程序,然後用數據線把電腦和頭盔給連接了起來,就可以把遊戲中的景象保存在電腦裡了。只是他以為只要破解密碼,沒帶什麼工具,倉促之間沒法弄全功能,只能從頭到尾地錄下來。好在我電腦硬盤夠大,錄一晚上應該不成問題,等我下了遊戲剪輯下就能發論壇了。」和尚解釋得很是詳細。   「原來如此……」又閒扯了幾個話題,小花看到一隻白鴿停留在自己面前。   從它腳上解下封信,小花發現收信人不是自己,而是量小非君子。看完信,她遞給和尚,舒了口氣:「似水柔笉終於有動作了。」   也許是因為燕於軼給她的「知情權」,鴿子並沒有消失,而是乖巧地站在一旁等她把信綁回去。   西風瘦馬揚了揚信,咧開嘴來:「這封信可以落實似水勾結君子堂,用小號搗亂菜菜家族的罪名。」因為裡面詳細羅列了傷亡人數,還有對菜菜家族的侮辱言辭,以及挑唆君子堂進軍江南的一番話。   看著白鴿再度飛起,小花也露出了笑容:「那封信也能被錄下來吧?」   和尚點了點頭。   等似水回來,這兩人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似水只隱隱覺得小花打怪更賣力了些,也沒察覺出什麼異常。   終於迎來了服務器關閉的系統提示。   提著包來到公司,鄒江涵第一件事就是叫大家開著《逍遙》的論壇。她沒有多說什麼,只說了個「錄像」的關鍵詞。   在不斷的刷新之後,大家終於看到了一張帖子:「揭露《逍遙》中國服務器第一美女似水柔笉的真面目」。   這章帖子的題目就包含了「第一」「美女」「揭露」等吸引人眼球的字眼,裡面的內容不但圖文並茂,還有錄像。一段是似水柔笉控蛇的情景,一段是似水柔笉給君子堂幫主寫的「密函」。   一時之間,回帖者無數。有人問錄像功能是怎麼回事,有人質疑似水柔笉「第一美女」的頭銜,有人表示對控蛇技能的讚歎,還有那些被當槍使在與菜菜家族一戰中死掉的人的破口大罵……   很快,這張帖子就飄紅置頂,成為熱點中的熱點。   就連她們四個,看了這張帖子都覺得熱血上湧,有很多話不吐不快,硬是憋著才沒有回帖。鄒江涵幾人不禁感歎「語文老師」的文字渲染和煽動群眾情緒的本事。   她們幾個很有默契,在公司不多談老闆娘的事。因為怕隔牆有耳,萬一被人聽到那就玩完了。   這一整天,老闆娘沈秀嵐都沒有出現,倒是來了個氣勢凌厲的年輕男子,在廣播說了句他是新任總裁。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居然連個會議也不召開,就一頭鑽入了辦公室。   鄒江涵四人不禁面面相覷。   下了班一回到家,鄒江涵迫不及待給盧琛去了個電話,說了換總裁一事。   盧琛像是早有預料,沉默半晌才開口問道:「他是不是叫於暘?」   「嗯啊。」鄒江涵抓著話筒,愣了愣。   「他就是我那朋友,也是遊戲裡縱橫四海的幫主,朝天闕。」盧琛苦笑了下,「陶溯雲已經破解出部分文件了,其中有項就是說他會接管你們公司。我總算明白他為啥要托我照顧他家人了。」   「為什麼?」鄒江涵猛地覺得自己腦子不夠使。   「背黑鍋啊……這個『總裁』,不就是個催命符嗎?」   「那……我們豈不是短時間內見不到沈秀嵐了?你要和於暘見面嗎?」   盧琛又沉默了下:「先不見吧,都已經那麼久沒見了,估計他也不想讓我知道他正在幹這種事。而且,就算見了面,他也不會聽我的。」   聽出盧琛語氣中的沉重,鄒江涵想了下,才開口:「沒事,我們繼續辦公室偷資料的計劃,要是在遊戲中能從似水嘴裡套出點什麼就更好了。」   電話那頭傳來個不同於盧琛的沙啞的聲音:「你所說的似水是不是就是很迷戀『任雲起』的那蛇女?」   「是,她為了任雲起還毀了個幫派。」聽出是陶溯雲,鄒江涵爽快回答。   「既然她這麼迷戀『任雲起』,就讓我小弟在遊戲裡故意接近她,套她的話好了。」陶溯雲開口,從來不會是詢問的語氣。   「那樣不大好吧?」鄒江涵為可憐的陶小弟默哀。   「有什麼不好的,反正那小子愛鬧,就讓他鬧個夠。告訴我你們的坐標,我讓他去找你們。」   「雙管齊下也許是個好辦法。」盧琛插了句口。   「那好吧,我們就在江南蘇州城附近,讓他上線以後到蘇州客棧等我們吧。」鄒江涵回答。   掛上電話,她想給辦公室那三打個電話,可是想了想,覺得可以在遊戲中的幫派頻道一次性全通知到,於是撥了幾個號又按了掛斷。   看看時間,還沒到八點,她打開筆記本,去《逍遙》論壇看看。   那張帖子還在首頁飄著,回帖翻了好幾百頁,她看得眼花繚亂,最終還是點叉關閉。倒是官網,出了個「近日開放錄像系統」的公告。   迫切想看到似水柔笉的反應,她好不容易熬到了八點,戴上了頭盔。  六十九   也許是因為日前一戰導致花盈袖的疲勞度過高,所以進入遊戲之後沒有立即甦醒。等她睜眼,天色已經微亮。   客房很大,容納三人綽綽有餘。花盈袖坐起,瞧見似水柔笉還睡在內側,神態安詳,似乎沒有受到論壇帖子的影響。而西風瘦馬,則站在窗口,托著腮不知在打盹還是思索。   花盈袖蹭到窗邊,掏出個饅頭,邊啃邊問西風瘦馬:「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來?」   對於這個「他」,大家都心知肚明。雖然等級榜第一和第二之間的差距在緩慢縮小著,但是直到今日,「任雲起」還是當之無愧的等級榜第一人。   「他說過個兩三天,等安排好幫派事務再過來。」西風瘦馬複述陶溯雲和陶小弟的通話內容。   說話間,似水柔笉也醒了過來。她嚶嚀一聲,茫然地看了看客房四壁,才拽著衣角拘謹地走到花盈袖二人身後,喊道:「師父,師公……」   她這呼喚一出口,花盈袖就搓著胳膊跳了幾下。就連西風瘦馬也撐著窗台轉過頭去,看向遠方。   似水柔笉咬著唇,直把下唇咬得發白,還是欲言又止地望著二人。   花盈袖被她那哀怨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乾脆開口:「你有什麼話就趕快說吧。」   似水柔笉絞著衣角,囁嚅了半晌,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你們都看到論壇上的帖子了吧?我想改邪歸正。」   「啊?」花盈袖張大了嘴。   無視某人的反應,似水柔笉以又急又快的語速說道:「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可是人都是會犯錯誤的對不對?不能因為以前的事就把人一棍子打死對不對?連師尊燕於軼都願意給我改過的機會了,你們也不能剝奪我的改過權利對不對?」她一連串的「對不對」砸下來,像竹筒倒豆子似的,語氣裡有隱隱的強勢,與方纔的柔弱判若兩人。   「對,你說的都對。」西風瘦馬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點頭。   「那你們為什麼要這麼防範我呢?連說話都有意避開我?」似水柔笉這麼說著,又換了個表情,一臉受傷。   花盈袖抹了把臉,笑道:「沒想瞞著你,告訴你也不妨,過個兩三天,任雲起會來。」   「他怎麼會來江南?」聽到這個名字,似水不禁激動地抓住了小花胳膊。   「因為……我們宇宙幫和菜菜家族、縱橫四海聯盟啦,他過來商量大家日後的發展。」隨口編了句謊,花盈袖自己都差點相信了這條理由。   小花的說辭冠冕堂皇,似水不疑有它,沒再多說什麼就催促大家繼續去練級。   在練級點,似水有意想表現得和前一天一樣慇勤,可惜此刻她已經是鼎鼎大名,惹得其他人不斷對她注目。   因為花盈袖把幫派稱號亮了出來,而菜菜家族在解決搗亂幫派之後也有公開過和宇宙幫的「聯盟關係」,所以那些人也只是嘴上嘀嘀咕咕,倒沒人上來動手。   饒是如此,被那些鄙視的目光盯著,又聽到些不三不四的話,似水柔笉面色也好看不起來。   心裡知道那些人顧忌的是小花這個「幫主」,似水不敢再一個人回城了。好在這次準備充足,也不用回去買補給品。   花盈袖找機會開啟幫派頻道,說了下朝天闕的事。因為小強對沙漠的關心,老李對燕子的在意,還有緋歌和陶家兄弟的關係,她索性不隱瞞那三人,交待得一清二楚。   緋歌表示她會給任雲起去封傳書,讓他配合小花圓謊。   在花盈袖和西風瘦馬兩人的「監視」下,似水這幾天都沒有什麼動作,連量小非君子她都沒有聯繫。   小花覺得可以理解:當量小非君子知道了似水柔笉的真面目,還會傻乎乎任她擺佈嗎?就是他答應,他那些幫眾也不會答應啊!   這樣一過就是三天,小花終於邁入了30級大關。而從只顯示前20名的等級榜上可以看到,任雲起已經過了40。   這幾天,似水都很沉默。不知情的人看到她,都會以為自己看到了舊社會受虐的小媳婦:抿著唇憋住眼裡的淚水,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卻還搶著幹重活累活。   也許是因為江南各小幫元氣大傷,而菜菜家族又深知似水為人,一直都沒有英雄來解救似水這朵我見猶憐的嬌花。   終於在第四天早上,三人在客棧門口看到了一副銀光閃耀的鎧甲,以及樹下繫著的比鎧甲更閃亮的白馬。   毫無疑問,這人是任雲起。因為清晨人少,還因為任雲起很少涉足江南,在這邊影響力較小,所以他的出現沒有引發騷亂。   似水柔笉緊急剎車,頓住腳步,以手捂面,大眼積蓄淚水。   這種表情,名為驚喜交加或者不敢置信。   小花轉向西風瘦馬,只見他正負手望天,一對春燕正從兩人頭頂掠過。   花盈袖拽著西風瘦馬走向任雲起,將似水柔笉丟在了原地——讓她繼續驚喜去吧。   瞧見小花,任雲起摘下了頭盔,衝她眨了眨眼:「我跟菜菜家族打過招呼了,他們對我們的行為會不管不問的。我已經知道你編的那個謊了,為了顯得更真實,我還是當縱橫四海是和菜菜家族結盟,你只是附帶的吧?」   在他徵求意見的時候,似水柔笉終於結束了那個「驚喜」的姿態,一溜小碎步跑了過來。   任雲起趕緊調整面部肌肉,擺出大神該有的冷傲表情,渾身散發王霸之氣。因為裝備的光效,他擺的造型還是很成功的。   似水跑到任雲起五步外,「啪」地跪了下來。   花盈袖疑惑地看向西風瘦馬:她這是要惡人先告狀?   西風瘦馬示意某人繼續看戲。   似水柔笉一跪下,立刻就聲淚俱下:「我錯了,我真的不是一個好女人……」   這一開口,就語驚四座,連任雲起也來了興致——不可否認,陶溯回確實愛玩愛鬧愛八卦。   日漸東昇,蘇州城內的玩家看到客棧前這一幕,三三兩兩圍了過來。   似水柔笉哭得肝腸寸斷:「我在遊戲裡之所以會這樣,和現實是分不開的……」   這第二句話,讓花盈袖和西風瘦馬也提起了精神。   周圍群眾耳語紛紛,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似水抬袖抹淚,斷斷續續道:「我的願望其實很卑微很渺小,我只是想同一個優秀的男人一道光明正大地站在太陽底下。因為現實裡的我是如此的骯髒不堪,不敢見天日。我也曾經是一個很傻很天真的女大學生,只是遇到了他……他讓我看到了希望,也讓我看到了絕望,等我發現他有妻子的時候,已經……我真的不想的,可是命運就是這麼捉弄人。我每天只敢躲在他買的房子裡,就怕出來被人戳著脊樑骨罵,我快要瘋掉了,可是我不能離開他,因為他手上有那些,那些視頻錄像,他還威脅我說如果我離開,他就會傷害我妹妹……他喜歡我的風情,於是我每天只能濃妝艷抹強顏歡笑,我真的好懷念清湯掛面素面朝天的自己。那個時候吃碗小餛飩都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現在……」   觀眾的耳朵都很靈敏,聽到這些模糊的話,紛紛表示自己的意見,小花聽到了人群中爆出的「小三」「二奶」「強X」等字樣。因為還想聽後續,大家都控制住了自己的音量。   似乎完全不受旁人影響,淚眼朦朧的似水眼裡只看得到任雲起,她哽咽了半晌,續道:「好不容易出現了《逍遙》這款遊戲,我以為是老天看我可憐,有意給我第二次生命,我想活得很燦爛,我想有一個真正優秀的男人懂我珍惜我,才做了那麼多事……只是連我自己都沒發覺,跟他在一起久了,我也已經跟著他一起腐爛發霉了。真的,看到論壇那個錄像,我都不敢相信那是我自己。我好害怕,我怕自己變得越來越陌生……求求你們,幫我好不好?幫我做回原來的自己……」   似水泣不成聲,而群眾也由之前的鄙夷漸漸轉為同情,甚至有不少人發出感歎的唏噓,還有些小伙子想上前扶起雙肩顫動的似水柔笉。   「我不求你們原諒我,我也知道自己不值得原諒。可是這畢竟只是個遊戲,畢竟我沒有真的傷害到誰,你們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只要一次就夠了……任雲起,你是我嚮往的陽光,我求求你不要看不起我,好不好?」   似水繼續說著,花盈袖冷眼旁觀大家的反應,心底對似水柔笉的能耐大為佩服。才短短幾分鐘,她就能扭轉輿論傾向,實在是了不起。如果她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來這一出,而是在私下懺悔,只怕連小花也會被騙過去。   如果似水真覺得現實裡的自己「骯髒」「可恥」,她還能當著大家的面把這些都說出來嗎?除非是她本身就不在乎!   任雲起靜靜聽著,到這個時候,才略挑了下眉:「我說你……」   似水倒抽口氣,停下訴說仰望著任雲起。   「到底是誰啊?」任雲起拋下後半句話,戴上頭盔,轉向花盈袖,不耐煩地道,「你,對,就是你。宇宙幫幫主是吧?我的時間很寶貴,你們幫派那誰誰,一來就耽擱我這麼久。算了我大人有大量,白菜菜說你裝備太垃圾,讓我幫你想想辦法,你有什麼提議不?」   聽著任雲起對似水的回答,群眾之中有幾個人腳步一錯,差點絆倒;還有幾個義憤填膺想衝上來揍這不知道憐香惜玉的傢伙,卻被身旁之人拉住。而他們看似水的目光,大多已經變為惋惜同情了。   「她不是我們幫派的。」花盈袖辯解了一句,心下感歎:這陶小弟也是演技派的人物啊。   似水柔笉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你不知道我是誰沒關係,不,這簡直是太好了……」她一副在劇烈打擊之下還硬撐的堅強模樣。   「老子圈圈你個叉叉,你沒傷害誰?老子就是被你害死了!」就在花盈袖以為輿論一面倒的時候,角落衝出個奇裝異服鬍子拉碴的男人,他像條泥鰍般從人群鑽了進來,一把推開了似水。   似水重心不穩,在那晃了半天。只是這麼晃著還是沒有摔倒。   花盈袖看到來者頭上頂著「古道雄鷹」四字,依稀覺得這名字有些眼熟。   似水想了半天,沒有想出這人是誰,卻是立刻沖古道雄鷹低頭伏身:「我做的壞事太多啦,如果我有哪裡對不起你,我一定會補償的,求你給我個機會……」   古道雄鷹摸了摸下巴:「補償?老子想想……其實這事很好辦,老子家住XX市X路107號,你要有心就過來陪老子睡一覺,老子就原諒你。」他涎著臉湊近了似水。   似水弱不禁風,臉上乍紅乍白。   「靠,這也太不像話了!」觀眾爆出大喝。   古道雄鷹猥瑣的話一說完,形勢又出現了逆轉。因為他的無賴,觀眾對似水的同情又加深了一層。看這嬌花,實在是遇人不淑啊!   花盈袖扶額,總算想起了這人是誰。就是非把燕子當成趙飛燕,暗殺他們不成反被送回重生的古道英雄——大概是因為命名不能重複,死人也算,他才改叫「古道雄鷹」。   任雲起一皺眉,為防止人群暴動,索性一揮長槍,把古道雄鷹給挑到了一旁的樹上。身處主城,不能PK,否則這一槍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被掛在樹枝上,古道雄鷹兀自叫嚷,可惜沒人理他。   任雲起加重口氣:「快說,有沒提議?沒有我就自己看著辦了。」   似水柔笉發出聲短暫的呼聲,見大家看向她,才幽幽開口:「想弄裝備的話,我們去30副本刷套裝吧?」   「30副本?那不是要5個人嗎?」花盈袖不解地看向似水柔笉,她又打的什麼主意?   似水低垂眼瞼:「我們四個,再加個醫生,剛好。」   燕子?難不成真如和尚所說,似水處心積慮想找他們幾個的弱點?  七十章   似水提議剛出口,任雲起就牽住白馬的韁繩,很有氣魄地大步邁出。他行走的方向,正是蘇州城內飛鴿傳書之處。   大家都親眼瞧見任雲起一招之內槍挑古道雄鷹的英姿,沒人阻擋他的道路。   小花與和尚對視一眼,跟了上去,似水自是亦步亦趨。   「我讓菜菜家族派個醫生來。」任雲起低頭瞧著小花,嘴角微微挑起。弦外之音無非是他不怎麼信任小花幫派「醫生」的技術。   花盈袖攔住了任雲起購買白鴿的手,打開幫派面板。她剛說完似水攛掇大家下副本的事,燕子就叫了起來:「我去。」也許是因為新婚燕爾生活甜蜜,燕子說起話來都比平時大聲。   回看一眼似水,小花轉過臉去,捂著嘴道:「會有危險。」   「那就更不能讓無辜的人捲進去了。再說,副本能有什麼危險?就算在副本裡死了,只會副本失敗傳送出來罷了,最多損耗些裝備耐久,既不會掉級也不會刪除人物。」燕子的回答十分迅速。   「也是,既然似水屬意燕子過去,我們就如她所願,將計就計。」緋歌等人附和。   花盈袖也覺得燕子說的有理,心中感歎「愛情果然會使人改變」,自詡反射弧長過鯨魚背的人也能回話回的這麼利索了。「老李怎麼說?」小花覺得他們倆結婚沒幾天,她應該徵求下老李的意見。   大家都以為老李會阻止燕子涉險,誰知老李爽朗地笑道:「我媳婦好樣兒的,我支持!」   就此敲定副本隊員。   關上聊天面板,小花瞧見似水的眼神黏在任雲起身上。她的眼中似乎籠罩一層薄薄霧氣,令人看不透她的眼神。   總覺得似水的動機不單純,小花十分苦惱。西風瘦馬在她肩膀拍了下,她的心忽然安定了。只是個遊戲,而且大家都在一起,管似水的動機怎樣,小心些,見招拆招吧。   某人沒有發覺,好幾次遇到這種情況,她都把和尚當成了定心丸。因為和尚在,她覺得無論發生什麼都能接受。   等燕子趕到蘇州的副本入口,已經日近正午。   四人一馬杵在副本門口的那段時間,不斷有人探頭探腦,只是礙於任雲起大神的威懾力不敢上前。任雲起擅長騎戰,所以帶著坐騎,其他人沒他那份能耐,還是安分地靠雙腳走路。   燕子剛走到四人面前,似水就把目光從任雲起身上抽離:「我們組隊進入吧,醫生做隊長?」她滿是商量與詢問的語氣,聲音輕柔。   花盈袖狐疑地看了看似水。讓燕子做隊長?難道似水想針對燕子?可是沒理由啊,似水她有理由針對小花這個幫主,有理由針對毀了她寵物的和尚,還有求之不得的任雲起以及宿怨緋歌趙飛燕,可是燕子幾乎算是個無關人員……   尚在思索,任雲起已經不耐煩地開口:「誰是隊長無所謂,要組快組,我都浪費了半天練級時間了。」   燕子沉默地發出組隊邀請。   花盈袖很痛快地按下了同意按鈕,燕子便上前與副本管理員對話,交了銀子,領著大家踏入光幕。   30級副本名為「聽風巖」,共有3層,每層一堆小怪外加一個BOSS。   第一層是降魔窟,場景就是個巖洞。   雖說高手有繞過小怪直接殺BOSS的討巧刷法,可是此法對輕功以及跑位要求甚高,小花似水燕子都是第一次進入,顯然無法跟上任雲起的腳步,於是任雲起還是帶著大家規規矩矩一路清小怪過去。   洞中陰風陣陣,小怪密密麻麻,大多臉色蠟黃衣衫襤褸行動遲緩,口中還吭吭哧哧地呼喝。   在這種氣氛下,千奇百怪的鐘乳石和石筍也顯得陰森起來。   拜這些數目眾多的小怪所賜,花盈袖覺得自個兒耍起錯骨刀來越來越純熟。她甚至嘗試在運用錯骨刀的同時發動大刀強化之後附加的技能驚弦斷月斬,可惜天不遂人願,她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   石壁上插著火把,綠色的火焰明明滅滅,小花覺得這些人形怪的眼睛都很詭異:眼白渾濁,似乎還不會轉動。又是一陣寒風吹過,她激靈靈打了個顫,回望西風瘦馬專注殺怪的側臉,她深呼吸一口氣,手起刀落,又砍翻了幾個怪。   奇怪,任雲起這大神怎麼不能給她這種安全感呢?花盈袖微微側目,瞟見似水柔笉正抓著任雲起鎧甲下露出的袍角,半步不離他座下白馬。隨著他坐騎的跑動,似水纖細的身體有如風中飄萍般搖擺晃動,時不時張開櫻桃小口,發出無聲的尖叫。   任雲起皺著眉,對身後拖著的尾巴很是厭煩,可是人家很知趣地不吵他,他也不好發作。BOSS還沒殺到呢,他總不好放任隊友死亡吧?   燕子很盡責地幫每個人加血,就連似水不小心被怪打到,她也有照顧到。   雖然進度緩慢,幾個人還是清開了道路,來到巖洞盡頭的石室,這裡眉揚氣吐怪物,只有一個BOSS,名為「降魔將軍」。   花盈袖覺得這將軍臉上泛著層青氣,更像個「魔」,以為會有些難度,誰知任雲起叫燕子加上狀態,單槍匹馬闖了過去。   只能說他實在是牛叉,銀光閃爍,眾人只瞧見BOSS頭頂冒出朵朵血花。   西風瘦馬看了下吧BOSS血條消減的速度,舉著雙錘衝了上去。他用雙錘敲打了下BOSS,就轉為格擋防禦的狀態,任BOSS打自己。而BOSS一轉攻任雲起,他就繼續敲BOSS腦門。   任雲起本來是靠白馬的跑位躲避BOSS的攻擊,現在有和尚擋在前面做肉盾拉住BOSS仇恨,他也可以更輕鬆地出招了。   燕子對形勢看得很清楚,不住往西風瘦馬身上丟回血技能,如此一來,小花和似水兩個成了閒人。   小花沒有衝上去是想盯住似水。以似水對任雲起的迷戀,此刻她最正常的反應該是用夢幻的眼神注視某大神痛扁BOSS的威武身姿,可是似水此刻,低垂著頭,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不知在想什麼。   花盈袖不禁往似水身邊靠了靠。她握著刀柄,暗下決心:似水一有異動她就會攔住似水!   在西風瘦馬和任雲起的配合之下,「降魔將軍」終於撲地而亡。   上前翻看,掉落了一個虎皮腰帶,35格儲物空間,沒有其他屬性,因為格子數目較多,品質居然顯示為赤銀。其他人對這腰帶十分不屑,小花便將老虎尾巴似的腰帶纏在了自己身上。   眼見還有幾本技能書,似水撿了起來,看也不看就遞給任雲起,笑道:「我跟我師父都是特殊門派,副本不會掉落我們的技能書,所以……」   任雲起不客氣地接過,粗略翻了下,就把一本少林的拋給西風瘦馬,其他都塞到了懷裡。   技能書在西風瘦馬手中化作了白光,而此刻,BOSS屍體也已經消失,石室內壁的牆從中部分裂開來,向兩旁移動,露出內裡的石階來。   任雲起一馬當先,往石階上走去。   沿階而上,便是副本第二層「凌雲石廊」。   一如既往地清理小怪,只是這次西風瘦馬和花盈袖很默契地一左一右走在似水柔笉兩邊。既可以保護某個「柔弱」的嬌嬌女,又可以限制她的行動。   而之前小花只是扯了扯和尚的衣袖,向似水的方向使了個眼色,西風瘦馬就做出了如此配合。花盈袖想起之前和陶溯雲的雞同鴨講,不禁感歎有時候默契是可以培養的,有時候卻得看緣分。   隨著小怪被清理,大家來到了石廊上的平台。   一個身著黃金鎧甲的戰士正站在那,他的臉上覆蓋著皮質面具,只露出倆眼睛。花盈袖依稀看到他身後有個長方形的什麼東西。   此BOSS名為「護花者」。   打怪的主力還是任雲起和西風瘦馬,只是這只比上面那只厲害了不少,不時打出暈技將和尚和任雲起定住個幾秒。   花盈袖看著激烈的狀況,緊張得直跺腳,抓住了同在觀戰的似水的胳膊。當然,她是故意的。   似水一動不動,掩口望著任雲起,時不時瞪大個眼或者倒退半步——這會兒倒表現得「正常」起來了,連花盈袖都懷疑是不是自己太疑神疑鬼。   看了半晌,小花驚訝地發現,這BOSS居然還會回血!   只是任雲起攻擊力強悍,BOSS血條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縮短。不知過了多久,它終於只剩下了一層血皮。   見還有一招就可以解決,花盈袖不禁舒了口氣。這時,她手上一疼,力道一鬆,似水柔笉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   看著虎口的毒蛇印,小花心裡納悶:組隊狀態她也就是疼上一疼,既不會掉血也不會中毒,似水放蛇咬她幹嘛?雖然在疑惑,她還是隨著似水的身形躍了過去,直抓似水衣擺。   可是似水蓄勢已久,小花倉促運功,速度自然有所不及。而這個時候,BOSS好死不死又打出一記暈招,定住了兩個主力打手,燕子忙著回血也騰不出手來。   只不過一瞬,似水柔笉已經搶到BOSS身後,掀開了小花之前看到的長方形物體的蓋子。   那赫然是一副棺材!   「不!」BOSS長嘯一聲,血條一瞬間回滿,轉身拍向似水。   而這時,小花的手堪堪觸及似水衣服。   似水神情自若,毫無懼意,甚至迎上BOSS肉掌。   「啪」地一聲,小花瞧見似水血條不減,然而嘴角溢出一絲血沫。   瞧見似水詭異的笑容,小花運力扯開她,可是她已經面向棺材,把血液吐到了棺材之中。   紅光大綻,棺中裊裊婷婷站起個美人,花盈袖這時才明白「護花者」的含義。美人雙眼緊閉,唇角帶笑。   與此同時,石廊迴盪起一種節奏奇特的音樂聲。如風過松濤,又似鈴音陣陣,似有若無,縹緲跳脫。   「玩家觸發副本隱藏環節『紅顏枯骨』,除隊長可以自行選擇離開,隊員必須破解任務才可離開副本。從此刻開始,副本時間靜止,玩家年齡不會增長,殺怪也不會得到經驗。」   聽到系統提示,大家都覺得全身無力,腦袋昏昏沉沉,而眼前景物也模糊起來。   「我不走!」燕子運盡全身力氣叫了起來。   「你們想不到吧,想當初,為了刷建幫令,量小非君子可沒少帶人刷這副本,也是那個時候有人觸發這個隱藏環節的。只是當時量小非君子捨棄隊員自個兒跑了,這事也成了君子堂最高機密……」似水柔笉低聲笑了起來,「別以為我不知道,弄出那些錄像的,除了你們還會有誰?既然你們把我弄成了過街老鼠,你們也別想玩這個遊戲了,陪我長眠地底吧。如果我不能見天日,那麼,任雲起,我的陽光,你也陪我一起腐爛發霉好了。」   花盈袖掐著自己竭力保持清醒,卻還是擋不住席捲而來的睡意。   「忘了說,處於這個環節,還不能刪號,呵呵……」似水還在廢話。   原來似水針對的果然不是燕子……睡前花盈袖恍然,這傢伙想同歸於盡!只是,她是不是想得太美了?GM怎麼可能設計無法完成的任務?  七十一   小花以為這催眠不過是暫時,然而很長時間她都覺得自己像是身處溫水之中,軟綿綿的沒有著力點。   不知不覺地,系統一聲「服務器強制關閉」,把她踢下了遊戲。   摘下頭盔,鄒江涵和往常一樣走路去公司。   一路上她都在想著遊戲的副本,以致到辦公室的時候,其他三人都坐在了桌前。   放下包,鄒江涵剛開啟電腦,就看到韓郭郭衝她擠眉弄眼。   「我問過保安了,咱們那個新老闆,一晚上都把自己關在辦公室沒出來。」韓郭郭附著她耳朵,低聲說。   「涵涵,吳慧都說了,你們跟似水去副本,結果被她觸發了什麼環節,都陷入了昏睡,你有啥辦法沒?」車晚瓊也拖著吳慧慢慢挪了過來,四個人湊到了一起。   「我也不知道啊,咱們去論壇看看?」知道「新老闆」本身就無意於工作,鄒江涵在上班時間摸魚摸得一點也沒有愧疚感,一邊說著,她手上已經輸入了《逍遙》論壇的網址。   一打開論壇,四人都看到盧琛發的那張帖子下面多了個飄紅帖,名為《量小非君子,你太小人!》。   「怎麼回事?」鄒江涵不禁回望韓郭郭和車晚瓊。   「我閉關鍛造啊,不知道。」車晚瓊搖了搖頭。   「我們練級,也沒聽到什麼風聲。」韓郭郭抓住鼠標,直接點了開來。   但見發帖人署名「君子堂核心」,以聲情並茂的言辭描述了量小非君子的棄車保帥的不道德行為,為了自己的小命,居然枉顧對他忠心耿耿的十幾個君子堂高層的性命……   量小非君子怎麼和菜菜家族扯上關係了呢?   且說量小非君子此人,雖然心胸狹小了些,剛愎自用了些,死要面子了些,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腦子。之前他和似水柔笉雖然打得火熱,但多少也能看出她的敷衍態度,知道似水一顆心並不完全在自己身上。所以似水一個人來江南,他也以「幫派」為由沒有同行。   但是盧琛的那張帖子讓形勢發生了變化。量小非君子是一樓不落地看完那張帖的,完全清楚似水一日之間變成聲名狼藉,以前與她交好的各大幫派骨幹更是紛紛表態:從此與這兩面三刀的蛇蠍女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量小非君子是個男人,而且是個自我感覺很好的男人。看到這,他就忽然產生一種「到現在,似水除了我還能依靠誰」「我要把她救出火坑」的豪情來。   這麼一想,他又覺得似水之前給他寫的那封信,字字真實毫無虛假。「這個女人騙盡了天下人,卻獨獨沒有騙我。我不能辜負她。」量小非君子如是想。   於是上了遊戲,他就打算帶著手下去江南救美。沒想到這次他的命令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反彈,他費盡了唇舌,用「滅了菜菜家族我們就可以和縱橫四海抗衡」這樣的幫派前景才打動了幫裡幾個等級較高的骨幹。   等他準備動身,卻發現飛鴿傳書聯繫不上似水,不由心急如焚。   這一急,更導致判斷失誤,加上之前似水在信中對菜菜家族的故意貶低,他完全低估了菜菜家族的實力。於是在他帶著手下精英傳送到江南,剛跨出蘇州城的時候,就被菜菜家族逮了個正著,團團圍住。   菜菜家族因為似水和君子堂小號的搗亂,死了幾個人,自然對君子堂毫無好感。白菜菜本人有意戲弄量小非君子一番,就故意把他逼到了絕境,最後拋下一句:「饒你不死?可以!只要你讓你部下都代你死,你就可以走了。」   量小非君子等人都已是甕中之鱉,毫無還手之力,他驚慌失措兩股戰戰,竟然就這麼答應了。   見他這麼貪生怕死,白菜菜鄙夷更甚,當著他面就把他的部下化成了白光,遵守承諾放過了量小非君子這個光桿司令。   量小非君子夾著尾巴趕緊跑了,於是也就有了那些被殺的「君子堂核心」發的這張帖子。   只是他們這次都想錯了,量小非君子平時確實是「貪生怕死」,可是這次,他腦子裡想的僅僅是「如果我死了,似水就沒人救了」。   把帖子主樓看完,韓郭郭拖著鼠標往下拉。   吳慧忽然按住了她的手,屏幕停留在「無毒不丈夫」的回帖上:   「量小非君子你實在是太讓人失望了,當初為了刷建幫令,我們在30副本觸發隱藏環節,你啥都不說就丟下我們四個自己跑了。這也就算了,我們運氣好,在裡面磨了好些天終於解決了任務出來,只是從此對君子堂心灰意冷,當初說好一起闖天下的壯志也都被你抹殺……你不想這事被別人知道吧?我們都轉生活技能了,也沒加幫派,後來聽說你為了掩蓋這事,把幫派的一些元老都找借口給逐出幫派了。呵呵,我想要是大家都還在,君子堂絕對不會是今天這一盤散沙的局面。不過我們也都沒野心了,不想管這事了,沒想到今天你又故技重施,做出這樣『棄車保帥』的事,你倒是一點進步也沒有啊?老子我終於憋不住了,量小非君子你實在太小人!」   看著發言人顯示在線狀態的閃亮頭像,吳慧輕輕開口:「小鄒你在論壇註冊沒?問問看他們是怎麼出副本的。」   顯然,這個回帖的,就是當日四個當事人之一。   「我這就去註冊。」鄒江涵一面說著,一面註冊了個花盈袖的號,隨即發站內短信給「無毒不丈夫」:「打擾一下,請問你們是怎麼出副本的?那個隱藏環節怎麼破解?我們被人故意困在裡面了。如能指點,不勝感激。」   幾個人心情忐忑地等待回信,不知過了多久,論壇的短信按鈕亮了起來。   鄒江涵點開一看,正是對方的回信:「你就是『花盈袖』?去看論壇首頁量小非君子那個帖子吧,第二頁前面幾樓,量小非君子在那帖子一共只回了一樓。」   難道量小非君子也為自己洗白?四人狐疑地對視一眼,按了翻頁。   量小非君子的回帖只有一句話:「花盈袖,我現在找不到你,等你出來,咱們決鬥!」   他竟然完全沒有為自己辯解。   「他怎麼忽然這麼男人了?」鄒江涵納悶道。   「愛情吧?愛情讓人改變。」車晚瓊故作深沉,看了眼吳慧。   「我不就是遊戲裡結了個婚嗎?你別羨慕我,你要想結,小強肯定隨時奉陪。」吳慧搶白。   「看,反應多快!」車晚瓊攤了攤手。   吳慧立刻住嘴,雙頰飛紅。   說話間,鄒江涵看到短信圖標又亮了:「告訴你們也不妨。『聽風巖』的關鍵就在那個『聽』字上。當初是我們運氣好,有個刺客隱藏在迴廊的巖壁上方,被催眠之後抓不住巖壁,滑了下來,正好掉在棺材上,撞響了那個棺材,我們就都醒了,只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有這麼好的運氣了。醒過來之後,我們發現棺材美人血太厚,根本打不動,合力把她送回棺材蓋上棺蓋,才能繼續正常進行副本的。」   「我們昏睡前有聽到很古怪的音樂,估計就是那玩意兒催眠的。」吳慧分析道,「破解之道也在聲音上,所以我們要弄響那棺材。可是,我們都睡著了,怎麼敲?」   「到時候再說吧,也許我們運氣牛叉,有隻鳥摔下來正好砸在棺材上呢?只是量小非君子約我決鬥到底是什麼意思?」鄒江涵不解。   「他想給似水報仇吧?小鄒你肯定沒看新出的幫戰系統的詳細說明。」吳慧解釋,「甲乙兩幫幫主去NPC處公證決鬥,乙幫幫主如果死了,乙幫就自動解散,乙幫幫眾統統成為甲幫俘虜。甲幫有權將俘虜驅逐,有權將俘虜移交其他幫派,但是俘虜無權自動退出甲幫。」   「這樣的話,吞併幫派豈不是很容易?」鄒江涵抓住了重點。   「想吞併也得對方幫主同意決鬥啊。小鄒你接不接?」吳慧問。   「你們怎麼看?」鄒江涵反問。既然賭注是整個幫派,她自然要徵求每個人的意見,否則和獨斷專行的量小非君子有什麼區別?   「我們支持你的決定。」三人表態。   「那上去再問問緋歌他們。嘿嘿,其實我是想接的。量小非君子都這麼男人了,我也不想退縮。」   「小鄒不錯,知道考慮大家了,哈哈。」韓郭郭在她肩膀拍了兩下。   沒了沈秀嵐,自然也沒人佈置加班任務。   鄒江涵準時在八點上了遊戲。   雖然使不出力不能行動,但是她隱約感覺到自己手裡握著什麼。   對了,昏睡前她左手抓住了似水衣擺,右手還握著大刀。大刀有個附加技能「驚弦斷月斬」,她沒用過幾次,但是她記得刀光可以延伸斬物。她倒下的時候離棺材並不遠,也許可以……   靈光一閃,某人將內力往右手上運。   如果有人在一旁,可以看到倒在似水旁邊、腳朝棺材的某人手中握著的大刀,刀身漸漸轉紅。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從刀尖延伸出一寸紅光。   此時的小花對時間沒有什麼概念,也沒感覺到焦躁,全副心神凝聚。   刀光也以一種蝸牛爬的速度慢慢變長……   「當——」一聲輕響,刀光終於觸及了棺材,縹緲的音樂聲出現了一絲裂縫。   他們幾個的運氣也確實不錯,某人大刀正好指向棺材。要是方向反的,怕就用不上這個法子了。   花盈袖翻身而起,依舊覺得腦袋昏昏沉沉。棺材中的美人以及BOSS早不見了蹤影,迴廊上寒風陣陣。   眼見西風瘦馬等人還在昏睡,某人一手舉刀,一手拿著鐵鍋,拚命敲起了棺材。   嘈雜的聲響終於將音樂聲蓋了過去,其餘四人也坐了起來。   七十二   似水一坐起身,臉色就變了數變,而後居高臨下地望著花盈袖:「沒想到他們還會去論壇,你們也就只有這點求教別人的本事了。」既然她已經暴露出「同歸於盡」的想法,也就懶得再掩飾口氣中的尖酸刻薄了。   西風瘦馬從似水身上掃過,走到花盈袖身邊:「你知道了什麼?」   「我懷疑那些聲音是從棺材上發出的。」一面說著,花盈袖收起鐵鍋,把棺材裡裡外外檢查個遍,終於在個隱藏的角落發現幾排鏤空處,裡面似乎還有些類似風扇葉子的東西在轉動。   花盈袖的手指剛在那些發聲機關上劃過,西風瘦馬就把她拉到自己身後,舉起銅錘猛力砸下,鏤空的機關被砸兩個爛扁,那些古怪的響聲果然嘎然而止。   似乎被西風瘦馬的煞氣嚇到,剛站起來的似水撫著額頭晃了晃。   任雲起眼見自己的白馬口吐白沫倒在一旁,眼裡閃過一絲痛惜,卻沒有去察看,而是上前幾步一把攬住了似水的肩,不滿地瞪了眼西風瘦馬:「我說和尚你也太粗魯了吧?這裡還有弱女子,你好歹注意點影響。」   似水腦袋埋在任雲起胸膛,臉上依稀有些紅暈,也看不見任雲起對著西風瘦馬方向的臉龐早就扭曲成了苦瓜狀。   花盈袖腦子一轉,很快明白陶小弟這是在遵照他大哥的意思勾搭美人套近乎呢,差點就笑了出來,趕忙把自己的臉往西風瘦馬背上蹭了蹭,以壓抑即將出口的噗嗤聲。   似水柔笉似乎大為感動,在任雲起懷中的嬌軀輕微地戰慄著。   西風瘦馬往迴廊下方看去:「那聖女是不是下去了?」   他口中的「聖女」,正是棺材中的美人。他有看清美人頭上的「祥雲教聖女」幾字。   燕子也遠遠離開似水,走到花盈袖附近,皺眉道:「他們說把聖女關回棺材就能結束這個劇情。只是這副本地圖也太大了,她要是找了個地方躲起來,我們找半個月估計都找不到。」   「哎,怎麼辦呢,找不到棺材美人,還是出不了副本。」似水不離任雲起懷抱,幽幽歎道。雖然詞句是表達遺憾,可是那口氣分明是幸災樂禍。   任雲起極盡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怒視」西風瘦馬和花盈袖二人:「你們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居然把人好好一個女孩給逼到這種扭曲的地步!」   他說得義憤填膺,小花卻看見他嘴角抽了抽。   似水柔笉聞言震動地抬頭:「你真的覺得不是我的錯嗎?那你在客棧門口怎麼那樣無視我呢?」   任雲起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淚珠:「那時我不認識你啊,可是經過這次副本,我才發現你是如此的善解人意,更難得的是還有玉石俱焚的剛烈脾氣,而且你敢作敢當,從沒否認自己做過的事……這樣的女子我欣賞,比那些只會用人家親戚來壓人家的傢伙強多了。」他磨了磨牙。   似水柔笉只當他說的是自己編的故事裡「用我妹妹來威脅我的男人」,也沒多想。   那兩人深情對視,花盈袖抱住了燕子的腰:「要不我們回第一層的巖洞看看?」   西風瘦馬和燕子同時點了點頭,三人決定留給那對演戲演上癮的傢伙個獨處的空間。   順著迴廊往下,竟然連一個怪都沒有遇上。順著石階,步近第一層BOSS所在石室的時候,花盈袖隱隱約約聽到一絲啜泣。   眼見通向石室的牆壁已經合攏,一絲縫隙也無,三人停下腳步,趴在牆壁上傾聽。   「左使,他們……他們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這是個悅耳的女子聲音,在聽到她開口的同時,花盈袖腦中浮現起棺材美人的身形來。   「回稟聖女,祥雲教弟子都是自願為聖女的青春永駐獻身的。」這個聲音有些耳熟,很像他們打的第二層的BOSS「護花者」。   劇情開啟了嗎?花盈袖與和尚和燕子對視。   「青春?劉郎早就不要我了,我要這青春做什麼?左使,這就是你為祥雲教做的嗎,把教眾全弄成這樣不人不鬼?」「啪」地一聲,誰挨了個耳光。   「聖女息怒。恭喜聖女神智恢復,祥雲教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隨著「左使」的話語,石階下方傳來雷鳴般的呼喝:「祥雲教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只是這些呼喝,聽起來完全沒有激情,重複得很機械,不像發自人口,倒像出自木偶傀儡般。   「連邪教都出來了,這台詞太老套了……」花盈袖感歎一句,卻聽得「聖女」語聲越發哽咽。   「左使,我寧願我這一頭青絲瞬間變白髮,或是我立刻結束性命變成一堆枯骨。我求求你,給他們解藥,讓他們恢復吧。」從她的語聲,可以聽出她確實為那些教眾心痛。   想起在巖洞裡清理的那一堆密密麻麻行屍走肉般的小怪,花盈袖打了個顫:邪教秘藥真是恐怖。   「聖女說笑了,已經三十年了,當年他們都是自願的。再說,屬下給他們服下的又不是毒藥,只是聖女所服的『紅顏丹』的半成品,又哪來的解藥呢?」左使回道。   「砰」一聲巨響,顯然是誰拍碎了石壁:「左使,既然如此,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不如把我釘死在棺材裡。」   石壁轟然開啟,聖女疾步而出,花盈袖三人渾無時間躲避,就這麼暴露在她的目光下。   「你們是?」聖女面上猶帶淚光,一雙眼卻是含著凌人的盛氣。   正待說話,聖女一臉激動地抓住了西風瘦馬的胳膊:「你……」   順著聖女目光,小花瞧見西風瘦馬頭上一直沒有掩藏的「白頭偕老」稱號,鬼使神差,她也把自己的稱號調了出來。   聖女頓時轉移了注意,一把抱起小花:「他對你好嗎?」   見聖女滿臉的悲喜交集,花盈袖看了眼和尚,才謹慎開口:「很好啊。」   而燕子怕兩人吃虧,早不動聲色給大家加了各種狀態。   「他說自古正邪不兩立,所以我們有緣無分。可是你們一人是正派大俠,一人是江洋大盜,依然和美幸福……」聖女黯然神傷,「這麼說,他真的只是借口搪塞嗎?」   「他?哪個他?」小花在心裡擦汗:為啥每個NPC講話都這麼神秘兮兮?   這時,左使也追了出來:「聖女,您不要想不開啊!大家已經為你犧牲了這麼多,你忍心讓大家白白犧牲嗎?」   花盈袖一偏腦袋,瞧見之前的「護花者」,現在的「左使」臉上清晰的五指印。   「如果他說的不成立,那是不是說我這個邪教聖女和他那個朝廷官員,還是有可能的?」聖女激動地摟住了小花。   左使噗通一聲跪下,臉部表情僵硬得和花崗岩似的:「聖女,你怎麼能說祥雲教是邪教?何況……已經過去了三十年,劉屈髦那廝早已娶妻生子,未必還記得聖女……」   「不會的,當年他說『不立業何以成家』,他不會和我成親,也不會和其他女子成親的!」聖女叫道。   小花感覺自己被她摟得快喘不過氣。   「你我在這不見天日三十年,外面早就翻天覆地了,如果劉屈髦真的有心,又怎會一直對你不聞不問?」左使雙手成拳垂於身側,語氣也不由自主激烈起來,「聖女你當真要為一個不相干的外人捨棄整個祥雲教嗎?當年你因為一句話,回來之後就茶飯不思神思不屬,甚至脾性大改,下了讓屬下製作幫你保持青春的『紅顏丹』,你都忘了嗎?舉教上下為了救回你,犧牲了多少,你都瞧不見嗎?」   左使揮臂一指身後緊閉的石壁:「那些,都是因為你的命令自動獻身的。只要是你的命令,我都會完成。現在,你居然指責我?」   聖女有一瞬的呆滯,指尖一鬆,小花順勢滑下地來。   「對,我忘了,是我自己下的命令……」聖女慘然一笑,雙手捂面,「我是這麼偏執惡毒,又怎麼配得上清渠如許的他?」   跪著的左使恨恨捶打了下地面,發出一聲悶響,聖女渾然不覺。   「劉屈髦?如果你說的是漢武帝手下那個劉丞相,那麼我不妨告訴你,他也算不得什麼『正道』。」西風瘦馬突然插口。   「劉丞相?」小花張了張嘴,他們跑鏢任務那箱竹簡的主人奸相?   說話間,傳來腳步聲。大家回頭,只見相攜而來的任雲起和似水柔笉二人。   似水面色籠罩一層柔光,顯然心情相當得好。   至於任雲起,鎧甲的光效使得他面色看起來有些模糊。   小花視線落到他和似水牽著的手上,嘴角也不禁抽了抽——陶小弟犧牲未免太大了吧。   聖女的注意力完全被西風瘦馬的話語吸引,看都沒看到來的兩人:「你說的是真的嗎?他已經做到了丞相?」說這話時,她油然而生的自豪與欣慰。   似水別有深意地掃一眼花盈袖,而後向聖女盈盈一拜:「姐姐,好感人的愛情。如果姐姐不能出去,妹妹願意代姐姐給劉大人送去信物和書信,即使丞相府是龍潭虎穴,妹妹也一定不會有負所托。」   聖女喜上眉梢,上前扶起了似水:「你說的可是當真?」   「千真萬確。姐姐,妹妹好崇拜你。做女人就應該和你一樣,為了自己想要的,努力爭取。」似水大眼晶亮。   左使低垂著頭,又把地面砸出了幾個凹塘,碎石屑將他掌緣劃得鮮血淋漓,他卻混不自知。   花盈袖歎了口氣,把臉埋到西風瘦馬衣服裡,掩飾自己的表情。似水搶任務就搶任務唄,她不在意的,可是幹嘛還衝她露出挑釁的表情?   一邊與聖女交換「戀愛心得」,似水一面與任雲起進行眼神交匯。   燕子也受不了地扭過了臉去。其實某種程度上說,陶小弟和似水簡直是絕配啊!能這麼輕而易舉地炮製驚天巨雷!   似水感覺聖女已經把自己引為知己,頓覺勝券在握,眉梢也飛揚起來:「姐姐,讓妹妹去送信可好?」既然讓大家困在副本的計劃已經落空,她還是更願意讓隱藏任務落到自己手上。   「不是我不想……只是,這任務,必須由一對有夫妻稱號的,聲望一正一負的男女才能開啟啊。」聖女歎道。   似水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將臉埋在西風瘦馬衣服裡的小花拚命忍笑。感覺和尚胸腔的震動,小花納悶地抬頭,見他臉色絲毫不變,胸膛卻在起起伏伏,她偷偷衝他豎了個大拇指。   「任務是送信嗎?」花盈袖舉手,問祥雲教聖女。   「是,」聖女轉向左使,「勞煩左使準備筆墨紙硯。」   「遵命。」左使面無表情地起身。   「等等!」眼角瞟見左使雙手的鮮血,花盈袖眼皮跳了跳,隱隱約約感覺到左使對聖女的非一般的情誼,「我覺得,聖女要是想知道對方的真正心意,不如出去親自見見他吧?」   被花盈袖攔住的左使抿著唇一言不發。   聖女思量半晌,毅然點頭:「對,我想聽他親口說。」   「聖女,別忘了,我們不能出去。」左使潑冷水。   「不,我可以出去。」聖女嫣然一笑,「只要你們踢掉隊伍一人,把我組進去,就可以完成任務『紅顏枯骨』,把第三層打過之後,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此言一出,似水面色瞬間變得灰白。   燕子冷哼一聲,直接把似水踢出了隊伍。   「姐姐,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似水滾下兩顆淚珠。   「不好意思,你說的那些理念我並不贊同,我很為我瘋魔般的過去感到後悔,之前那些話只是我『必須』說的。不過,既然你堅定地覺得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擇手段是對的,我也不介意照你所想做一次。」聖女看向似水的眼裡飽含輕蔑,而後轉向左使,「相信我,我會回來的,我不會拋下祥雲教。回來後,我會為我做的錯事彌補。」   難不成她要一個人留在副本?似水驚慌失措,抓住了任雲起的袖子:「我不想一個人。」   「我明白……」任雲起笑容擴大,竟按下了離隊按鈕,「我陪你。」   似水不敢置信,雙腿一軟,倒在他懷中。   任雲起沖眾人擺了擺手。   「既然如此,左使你也進隊吧。」花盈袖與和尚對視一眼,開口道。   「進組。」聖女開口。   左使一愣,按下了同意。   「好神奇,NPC也能進隊。」燕子小聲嘀咕。   「有些特殊任務確實可以。不過副本裡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西風瘦馬回答。   有了兩個BOSS級的NPC開路,第三層副本簡直不需要花力氣,NPC秋風掃落葉一般把怪掃了個遍,三人只要負責撿戰利品,沒多久,大家就來到了出口。   第三層的怪都是動物,似乎和祥雲教沒什麼關係,所以聖女下起手來絲毫不會手軟。   而那個BOSS,小花三人連面都沒見著,它就被聖女給滅了。   七十三   剛一踏出副本,花盈袖正打算檢查下戰利品,卻聽到一聲驚喜的叫喚:「哎喲我的爺啊,小的總算是等著你了。」   花盈袖回過頭去,但見和尚已經被一個官差打扮的人給抓住,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說什麼,而和尚的側臉看起來很難得地十分凝重。   「謝謝你們帶我和左使出來。就此別過,有緣再會!」聖女利落地拱手,拉著左使躍向遠方,將路人一干「那兩個是NPC嗎」的驚歎拋到了身後。   燕子翻看了下時間面板,湊近了花盈袖:「我們在副本呆了快七天啦,明晚半夜又要下線了。」   「過得好快……」看和尚與那官差似乎還要談些時候,花盈袖打開了幫派聊天。   燕子也開啟了聊天,細聲細氣一句:「老李,別擔心,我們已經出來了。」   老李激動得語無倫次,說了幾句體己話,才鎮定下來:「哎呀媳婦兒,你和老大總算是出來了,這蘇州可是出了件大事。」   「什麼事?」花盈袖瞟一眼被和尚擋住臉的官差,直覺和蘇州官府有關。   「先是蘇州縣令大刀闊斧,把那些公務員都進行了大換血……這些NPC的事和我們無關。然後是聖旨將劉丞相罷官收監,本來也是和我們無關的,只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劉屈髦不知怎麼查到震武鏢局在他呈給皇上的物證上做了手腳,就下令滅震武鏢局滿門……」老李說著拍了下大腿。   「滅門?安哥怎麼樣了?」花盈袖對著面板叫了起來。還好附近的人聽不見。   「哎,就是知道那個安哥和你們有關係啊,結果我們都跑去震武鏢局了,只見到滿地沒有被刷新掉的屍體,還準備查查呢,官兵就趕來了,把我們全抓了。」老李歎氣。   「啊,你們被抓了?」   「對,那個顧縣令說不能徇私枉法,我們有嫌疑,他不能私放,害得我們吃了幾天牢飯。好在後來安哥逃到了縣衙,說他有見到殺人兇手,才把我們保了出來。縣官的意思是立刻派兵去抓人,只是安哥堅持說要等西風瘦馬,才拖到了這時候……除了沙漠還在鍛造,我們都在蘇州縣衙呢,你們沒事也過來吧。」老李總算把事態說完。   「明白了,我們這就過去。」關上面板,小花瞧見和尚與官差也走了過來。   一路上,官差都在苦著臉沖西風瘦馬發牢騷:「我說大爺啊,小的好不容易蒙顧大人青睞,得了這麼個官職,可不想頭一個任務就搞黃了。我可是在這等了你好幾天啊,練級都顧不上了。」   「練級」二字一出口,花盈袖才往他頭上望去,但見藍色的「麵團」二字,顯然不是NPC:「那啥,既然都是玩家,就別一口一個『小的』『大爺』了吧?」雖然西風瘦馬面色如常,可是她聽著彆扭得慌。   「沒啥,我只是覺得這麼說比較有意思。是不是呀大爺?」麵團顯然是角色扮演上癮了,涎著臉湊向西風瘦馬,「哎,我這第二職業是官差,太難得啦。」   同在蘇州城內,縣衙離副本入口並不遠,扯了沒幾句閒話,眾人就到達了目的地。   麵團有縣官手諭,領著大家就往後面闖。   眼下還是辦公時間,縣官還在前堂坐著審案,麵團把他們領到後院,就叫他們等著,自己跑去詢問縣官怎麼處置他們。   不想幹站著吹風,花盈袖在幫派頻道問了句大家在哪,沒過多久,小李飛刀就出來把幾人領到了眾人所在的廂房。   和尚剛跨入門檻,安哥就紅著眼睛衝了出來,一下撲到他懷裡:「老師……」   他說到底還只是個沒跨出校門的孩子,經此巨變,把西風瘦馬當成了依靠。儘管只是個遊戲,但是被滅滿門,對安哥來說無疑是個很大的刺激。   西風瘦馬安撫了他半晌,才用一貫的大嗓門開口問道:「怎麼回事?」   花盈袖不打擾他們師生二人,走近了緋歌等人,這才發現屋子裡還有兩個鏢師NPC,其中一個正是她在跑鏢任務見過的關塞。   「我聽說劉丞相只是被收監,沒有立即被處斬,就起了不好的預感,叫大家出去躲躲。誰知道因他們都因為好感度不足,不聽我的,只說丞相那麼大的官不會和我等小民計較。我真後悔沒有把好感度都刷滿……最後只有他們兩個願意同我躲在地窖中避過了殺身之禍。」安哥抬起頭來,胡亂抹了把臉,擦去淚水,眼睛卻還是紅得跟兔子似的。   好感度不足,並不代表他不喜歡他們,只是他從他們那接到的任務比較少罷了。安哥現在滿腔悔恨,要不是他太過兒戲,也不會惹此大禍。自打進遊戲,他就有大半的時間是在鏢局度過的,還有小半時間是同鏢師們一起走在跑鏢路上。雖然理智告訴他不過是群NPC,但是他多少還是產生了感情。   見安哥如此難受,花盈袖的心也沉了沉。當初馬賊窩的NPC和她不過相處了短短時間,被任雲起滅掉之後她也產生了微妙的感覺,安哥這樣她能理解。   「哎,這孩子,怎麼叫人這麼不省心呢?丞相那麼大的官兒,也是我們小老百姓惹得起的?」一個鏢師拍了下桌子,一臉沉痛。   安哥並不辯解,倔強道:「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說什麼都沒用了。我一定會報仇的。」   「楊鏢師,別數落安哥了,這孩子心裡也不好受,再說,他也勸大家躲避了,是大家沒聽進去。」關塞搓著手低聲勸解。   小花覺得他眼神閃爍,不禁多看了他幾眼。   姓楊的老鏢師瞪了眼安哥,一掌切下木桌一角,虎目含淚,重重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麼。   「知道兇手是誰嗎?」花盈袖小聲問安哥。其實要說起來,動手腳那事,似乎是她攛掇的。   「就是那群叛徒棄徒組成的沒有職業操守的殺手。」安哥望向花盈袖,「這是縣衙仵作說的,應該沒假。他們也騷擾過你和老師,顧縣令說他們作案纍纍,早就想剷除了,我說老師對他們有些瞭解,所以強烈要求等老師回來再出發的。」   「原來如此。」難怪會有官差出現在副本門口。   「安哥,你還想跟他們鬥?毫無疑問那群殺手是丞相雇的,難道你還想與丞相作對?自古民不與官鬥,我勸你還是歇了吧。」關塞勸到。   「見鬼的民不與官鬥!人都死了,還怕什麼?我去,你們去鄉下躲躲。」安哥也猛地一拍桌子,「再說,那個姓劉的已經被罷官了!」   關塞搓著手,一臉為難:「這樣不好吧?」   緋歌冷眼旁觀,插口道:「這件事,是誰告的密?」   關塞臉色遽變:「你這麼說什麼意思?」   安哥揮手作驅趕狀:「別吵了,反正我打算去把那些殺手的窩點給一鍋端了,你們怎麼看?」   花盈袖幾個商量一番,紛紛表示願意同往。   緋歌捋了捋額發:「那些殺手給我們添了不少麻煩,解決後患也好。」   老李則傻笑道:「媳婦在哪,我就在哪。」他這話剛說完,就被小強踢了一腳,指責他見色忘友,於是老李轉了轉毛筆,改口為,「媳婦和小強在哪,老李就在哪。」   燕子捂著嘴,不提醒他話語中的歧義了。   「我也去。」楊鏢師霍地站了起來,回頭瞪了眼還在端坐的關塞。   在這樣的目光下,關塞也站了起來:「我當然不會不去。」   顧縣令從前堂趕了過來,嚴肅地望向西風瘦馬:「大師,你是否知道對方所在?」   西風瘦馬鄭重地點了點頭。之前任雲起說會解決殺手一事,也確實是托人查了的,弄清了從每座主城出發去殺手窩的最短路線。只是後來似水改變策略,殺手們沒再動作,這事就不了了之。   後來西風瘦馬去了縱橫四海總舵,任雲起知道自家幫主和他關係很好,就把查到的路線畫成地圖給了西風瘦馬。此刻,和尚正從儲物裝置掏出這張地圖,遞給縣令看。   縣令面露喜色,一揮手:「這次行動,你們都聽大師指揮,去吧。」   事態緊急,縣令甚至顧不上和花盈袖敘舊。   只是參與的眾人都接到了「為民除害」的任務。   地圖上畫的是水路,官府便弄來只大船承載眾人。縣令自是不上船,甚至沒去碼頭送行,又撲上了公務。   與捕快衙役們共乘一船,大家都覺得有些新鮮。   趁現在空閒,花盈袖翻看起項鏈和腰帶。因為她的儲物空間比較大,副本得的東西大多在她身上。   一本接一本地掏出技能書,花盈袖無語的一個個遞過去。峨眉、武當、明教、少林、五毒,基本上都幫裡大家都分到了,就是沒有她的偷天門。   「哇,好牛叉,這麼多技能書!」一個衙役湊了過來,正是之前的「麵團」,他滿臉羨慕地看著小花。   「全是書,沒有裝備。」花盈袖扼腕。看來她還得穿白板穿一段時間了。   「還好啦,技能書比裝備難出。」趙飛燕剛學了個新的鞭技,喜氣洋洋。   安哥沒有心情與他們說笑,拉著西風瘦馬上甲板吹風去了。   趙飛燕往那方向看了眼,小聲道:「這遊戲就是逼你認真起來。」   花盈袖默然點頭。她看了下面板,發現副本中接到的任務「紅顏枯骨」顯示僅僅完成了第一個環節,所以沒有獎勵。   在船中房間休息了一晚,直到第二天下午,大家才來到了地圖標記處。   將船繫在一塊突出的巨石上,大家在水旁懸崖壁上敲敲打打,想找所謂的入口,花盈袖眼尖地看到行進如梭的一隻竹筏。   撐篙的是個身形曼妙頭戴斗笠的女子,竹筏上依稀還坐著個瘦削的男人。   「快走!」男人叫了起來。   女子卻是將竹篙在水中一點,躍到小花面前:「你們怎麼在這?」   竹筏本是逆水而行,女子一離開,它就迅速倒退。竹筏上的男子左搖右擺,死命抓住竹筏邊緣。   「你是?」花盈袖疑惑道。   「是我。」女子撩開斗笠下的面紗,露出張精緻的面容。正是祥雲教聖女。   「那是劉屈髦?」西風瘦馬看向竹筏。   聖女點了點頭。   「不能讓他跑了。」話一落,安哥噗通一聲躍入水中,朝竹筏游去。   花盈袖不禁扒住船舷,哪還看得到安哥身影?  七十四   花盈袖瞧不見安哥,可是以聖女的目力,瞧得一清二楚。   安哥顯然是泅水高手,像條泥鰍一般順流潛至劉屈髦身邊,翻身躍上竹筏,二指掐住劉屈髦咽喉。   「住手!」聖女揚聲大喝,一把抓住對她毫無防備的小花,「如果你動手,你同伴就沒性命了。」   聖女語聲配合內力,傳至老遠。船上衙役反應過來,將她團團圍住。   安哥動作一頓,叫道:「我不傷害他,但是也不會放開他!」   聖女捕捉到安哥的聲音,輕輕一笑:「既然如此,我也一樣。」說著,她無視包圍的眾人,身形一拔,如輕煙一般裊裊娜娜升至半空,向竹筏飄去。   「放開我徒弟!」西風瘦馬陡地從一旁躥出,抱住聖女雙腿。   在他的重量作用下,凌波的聖女身形一沉,三人統統落水,激起一大朵水花。   「老師,小花!」隱約看到這邊景象的安哥叫了起來。   船上官差手忙腳亂地拋下繩索想拉幾人上來,聖女一運內力,竟然帶著抱住她的和尚一起鑽出水面,直直躍向竹筏。   因為安哥也想劃回竹筏救人,所以他用竹篙卡住了某處岩石,竹筏並未退得太遠。   聖女不顧全身濕淋淋,搶過竹篙一撐,竹筏便如離弦的箭一般盪開。   花盈袖趁亂在幫派頻道說了句:「別擔心,我跟和尚有任務在身,剿滅殺手的任務你們做吧。」於是大船並沒有追來。   竹筏坐了五個人,卻在聖女的操控下走得比快艇還快。   安哥掏出枚黑漆漆的藥丸,塞入早已面無人色的劉屈髦口中,冷笑道:「別以為你武功高我就沒法子了,我多的是奇奇怪怪的藥。要是沒有我的解藥,劉屈髦三日後必死。」   花盈袖正坐在西風瘦馬身邊擦濕漉漉的頭髮,聞言端詳這劉屈髦來。只見他是個面色蠟黃的中年男人,留著撇山羊鬚,也許是因為監獄的折磨顯得有些形銷骨立。   聖女望了眼安哥,回手一彈,花盈袖穴道受激,不由自主一張嘴,一粒藥丸就順著食道進入了胃部。聖女淡淡開口:「你會的,我也會。」   安哥面色變了變,鬆開了劉屈髦。劉屈髦趴在竹筏邊緣一個勁地乾嘔起來。   花盈袖吞下藥丸,聽到的提示卻是「內力值永久提升200」,於是她看向聖女的眼神詭異了起來。   「我開玩笑的,那藥沒毒,姑娘你和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還是放了我們吧。」安哥忽然抱住聖女的腿嬉皮笑臉起來。   聖女只顧撐篙,視而不見。   「聖女,左使呢?」不知怎的,花盈袖忽然問出了這句話來。   「他代替劉屈髦留在了牢裡,所以皇帝現在還沒發現劉屈髦越獄。」聖女回道。   花盈袖看了眼西風瘦馬,倍感唏噓。   「那麼,你現在打算去哪呢?」西風瘦馬問道。   「劉郎,你之前說的那處地方已經被官兵圍住啦,我們去哪?」聖女一聲嬌嗔,小女兒嬌態畢顯,而陣陣寒風,也將她身上的濕衣緊緊貼在身上,露出玲瓏的曲線。   劉屈髦滿臉的心旌蕩漾,癡癡道:「一切都聽你的。」   花盈袖越發靠近西風瘦馬,安哥也走到他倆身邊蹲了下來,嘀咕道:「NPC真是恐怖。」   不知他說的恐怖,指的是聖女的武功,還是她的發嗲功夫。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聖女在某處淺灘停下竹筏,拉著花盈袖走到一棵大樹下,其他人自是跟了上去。   她摘下斗笠,巧笑倩兮:「大家都餓了吧,我去準備吃的。」   「別……」聖女轉身的瞬間,劉屈髦抓住了她的裙角。顯然他想說的是「別丟下我一個人」,只是身為一個大老爺們,他話到嘴邊才覺得羞恥,老臉一紅嚥下了後半句話。   聖女像是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手:「那女孩的解藥還在我身上呢,他們如果想跑,除非都不要命啦。」   話已至此,劉屈髦只得囁嚅著放了手。   眼見聖女走遠,安哥湊近了花盈袖:「你覺得怎樣?」   發覺劉屈髦眼神炯炯地盯著這邊,花盈袖搖了搖頭,在地上用樹枝劃了幾個字:「不是毒藥。」她寫的是很潦草的簡體字。   安哥鬆了口氣,西風瘦馬卻像是早料到般地點了點頭。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安哥望了眼劉屈髦,啐了一口。   「是啊,老牛吃嫩草,這老牛還是個六根未淨的和尚。」劉屈髦口齒伶俐,閒閒回敬。   安哥腳下一個踉蹌,差點仰頭摔倒,抱歉地看了看自己的老師。   花盈袖把頭髮重新紮了扎,隨口道:「別理他,他那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嫉妒呢。」   「嫉妒論」一出,劉屈髦沒了言語,安哥悄悄豎了下拇指。正忙著扎辮子的某人根本沒注意自己說了句什麼。   雖然眼下是逃跑的大好時機,只是劉屈髦指著聖女庇佑,安哥想盯住劉屈髦,而小花不想走,西風瘦馬也不放心她和安哥,於是,沒有一人想偷跑。   聖女抱著一堆柴火和兩隻野兔回來了,她身上的衣裳,也變成了山野村婦的款式。   篝火生起,大家都覺得很溫暖。   也許是因為某人的「嫉妒論」,劉屈髦有意無意地靠近聖女。聖女正忙著烤兔子,自然抗拒他的親近,因為她的高深內力,輕輕一推就把劉屈髦推了個王八翻身。   劉屈髦老臉上的表情精彩萬分,而小花三人則在一邊偷笑。   聖女的手藝不錯,分到兔肉的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只劉屈髦像是吃藥似的艱難地吞嚥。   不知不覺,子時已到。   上班約等於摸魚,週四白天基本無事。晚上,大家都準時上了遊戲。   迷迷糊糊之間,花盈袖聽到了鴿子的咕咕叫,睜眼一看,從信鴿腳上解下紙條。正是量小非君子的挑戰信。   在信上簽了個名,將信綁回鴿子腿,花盈袖看著它往回飛去。   見西風瘦馬也醒了,花盈袖湊過去小聲道:「決鬥時間是遊戲裡下個月的今天,準備時間還很充裕。」   西風瘦馬點了點頭:「陶小弟的進展也不錯。他說她快崩潰了,這兩天拉著他說了不少話,只是基本上全是廢話,所以他估計還得磨個幾天。」   聖女無視交頭接耳的兩人,不知從哪取出一堆布衣來,叫劉屈髦換上:「雖然暫時還沒人發現你逃跑,但是我們還是小心些吧。」   劉屈髦連連點頭,只是對著接過的衣物一臉為難,像是十分鄙視這粗糙的布料。   安哥在一邊看著,不禁嗤笑一聲:「囚衣都穿過了,還裝什麼錦衣玉食的大老爺呢。」   聖女似乎很有耐心,柔聲勸慰:「劉郎,你不是說願意放棄過去,和我重新開始麼?怎麼,你說找處山清水秀之地隱居,都是信口開河的嗎?」   「當然不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劉屈髦捧著衣物繞到樹後,「我這就換上。」   「真是……」安哥冷笑連連。   花盈袖卻覺得聖女臉上的笑容十分苦澀:她到底打算做什麼?   「前面有個小鎮。」聖女說著,流露出想進鎮一瞧的意思。   「等等,既然我們都下了毒,我想我們得好好談談交換條件。」安哥不卑不亢地凝視聖女。   「好。」聖女點頭,兩人走遠談了半晌。   「這孩子一點就通,很有悟性。」和尚在小花耳邊誇起了自己的學生。   好像他靠得太近啦……感覺到耳畔熱氣,某人回頭,瞧著蹲下的西風瘦馬一本正經,覺得自己太過敏感。   回來之後的安哥面色很難看,隻字不提和聖女的談話內容,逕自往小鎮走去。   劉屈髦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還是沒問出口。   一入鎮,聖女的目光就停留在了城牆張貼的皇榜上。   「劉屈髦滅人滿門,喪盡天良,龍顏大怒,下旨明日午時凌遲處死劉屈髦。」見安哥和花盈袖兩人因為身高瞧不見,西風瘦馬簡述了皇榜內容。   「牢裡的那個劉屈髦?」安哥回望身邊的正牌「劉屈髦」,小聲叫了出來。   而這時,聖女也從人群擠了出來,拖著大家走向客棧。   在客房落座,聖女才表態:「我要去劫獄,把左使給救出來。」   「你瘋了!」劉屈髦一揮手,把桌上一盞茶掃落在地,才驚覺失態,「那麼危險的地方,你一個弱女子……」   聖女皺眉:「我不是把你救出來了嗎?再說,左使也是為了你才落到這種境地。」   「他是自願的!他活該!」劉屈髦梗著脖子,吼道。   「你是怕我把他救出來,皇帝發現你逃跑,下旨捉拿,給你惹麻煩吧?」聖女冷冷道。   猶如一盆冷水澆下,劉屈髦控制了音量:「我怎麼會那麼想?我只是怕你有危險。」   「別再假惺惺了!」聖女一拍桌子站起身,身形卻晃了晃。她扶著額頭,面色潮紅,轉向安哥,聲音嘶啞道:「你下毒!」   安哥冷笑:「怪只怪你警覺性太低,誰讓你不接受我的交換條件。我早就說過我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藥,當然包括這種……」他拿起桌上茶壺搖了搖。   花盈袖正待起身,卻被西風瘦馬按住了肩,於是她又乖乖坐了回去。   聖女撲身想攻擊安哥,卻忽然昏迷,倒在了桌上。   劉屈髦返身就想走,被西風瘦馬擋住了房門。   「你想怎麼樣?」他顫著聲看向安哥。   安哥掏出匕首抵在他胸前:「想幹什麼?自然是想要你的命。你就別指望那女人了,她已經自身難保。若不是她還有幾分姿色……要知道我們這些刀口舔血的趟子手,看得上眼的也就女人和錢了。」   端坐桌邊的小花頓時無語。多少知道安哥性格,他說過「我最喜歡惡作劇」,於是他那句話一出口,給她的感覺就是他有意提醒他在佈局,叫他別擔心。   劉屈髦叫了起來:「不對,你根本沒有碰到那茶壺。」   「是啊。」安哥獰笑著,匕首在他胸口劃了劃,挑破了劉屈髦的外衣,「可是我走鏢走了這麼多趟,和這家店的小二都熟啦,只要我一個眼神,小二就知道我想做什麼。你說,怎麼辦呢?」   劉屈髦雙腿一屈:「好漢饒命,你要錢,要女人,我都會滿足的……」   「可是我那麼多兄弟都死在你手上啦,只有你的性命能滿足我。」安哥說著,舔了舔匕首,一張臉看上去十分猙獰變態。   花盈袖默默扭過臉去。   「其實,其實……你的仇人不是我……」劉屈髦露出委屈的神色。   「哦?」安哥露出興味的神色。   「好漢你想想,我一介書生,怎麼會想得到這種惡毒的法子?怎麼能聯繫到江湖上的殺手?再說,震武鏢局出事的時候,我還在牢裡呢。一切都是這祥雲教的妖女,打著我的名號做出來的!」   「真相原來是這樣?」安哥肅容。   「對,那妖女看上我這皮囊,我這是虛與委蛇委曲求全啊!她是死有餘辜,我是無辜的。你就是先姦後殺,或者先殺後奸,她也是活該。好漢,我說的句句屬實,你不信的話,我可以發誓。」劉屈髦說著,豎起了三根手指。   聽著劉屈髦這麼無恥的話,小花幾乎想吐出來:他怎麼不打聽打聽,聖女在見他之前是和誰在一起呢?   「既然如此……」安哥說著,收起匕首,退開幾步。   劉屈髦磕頭如搗蒜:「好漢明察秋毫,多謝好漢饒命。」卻在抬起頭的瞬間,瞳孔放大。   「既然如此,那麼,讓我殺了你吧。」聖女舉著從小花那借來的大刀,微笑著走近劉屈髦,語氣猶如情人間的呢喃。   很久以後,花盈袖再遇聖女,對她說:「現在祥雲教不是邪教啦,很多NPC都在傳你怒斬劉屈髦的事跡呢,說是為國為民替天行道,當之無愧的俠者。」   聖女傲然抬頭:「不,我不是為什麼國之大義。我僅僅是殺了一個負心的、背信棄義的小人罷了。」  七十五   暫且不提將來,只說這時候聖女舉刀揮向劉屈髦脖頸,花盈袖不禁叫了起來:「把他交給官府處置就好啦!」   聖女一雙美目眨也不眨,劉屈髦失了頭顱的身軀就被系統刷新得乾乾淨淨。   提著劉屈髦的腦袋,聖女將大刀拋還小花,傲然道:「我是『應該』照你說的做的,只是我不願意。」   從沒有一絲鮮血、表情卻顯得有些恐怖的劉屈髦腦袋上艱難地轉移視線,小花有些愕然:「什麼『應該』?」   聖女難掩傷感:「三十年啦,我怎麼會沒有感覺?當初,我是正道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女,劉屈髦是個傲骨錚錚的書生。可是自打他進入官場,就一點點被染黑,和那些他原本看不起的人同流合污。左使說我是因為劉屈髦一句話,回祥雲教茶飯不思……其實,我只是因為他吸引我的那點書生氣一點點消失而難受……」   將腦袋別在腰上,聖女摸了摸小花的腦袋:「我所處的祥雲教,是你們口中的『副本』吧。最近幾年,我聽到了好多人說話,有時候甚至在同一時間聽到無數嘈雜的聲音。我感覺自己就像被分裂一樣,能把每一句話聽得清清楚楚……也就是這樣,我的神智漸漸清明。從棺材中出來,我遇到你們,見到劉屈髦,我總覺得冥冥中有一種力量,指引我『必須』『應該』說一些話,可是我心裡很明白,那些不是我真正想說的話……」   「包括那些『劉郎』嗎?」花盈袖接口。   聖女點了點頭,又走近安哥:「謝謝你告訴我那麼多有關劉屈髦的事,還陪我演了這場戲。你說的是真是假,我心裡有數。劉屈髦早就變了,否則不會在左使提議交換他的時候,渾然不擔心左使的安危,只一個勁兒地催促快跑;也不會在出獄之後,時不時地說些肉麻情話,還說自己成親是被逼的。如果他自己不願意,還會有人綁著他進洞房嗎?我實在受不了他的假惺惺了,卻還是自欺欺人想給他一次機會,於是假裝中毒,沒想到……」   安哥忽然抓住了聖女的胳膊,眼眶泛紅。他是因為這麼「真實」的聖女,想起了鏢局的同伴,越發地難受。   他們都不是NPC,他們無法得知,這些NPC是不是真的有感情。可是眼下,安哥願意相信這些NPC也是有自己的內心世界的。   「聖女姐姐,不管如何,劉屈髦死了是大快人心。而且,姐姐你別忘了,有人一直陪在你身邊啊。」身為BOSS的時候都頭頂「護花者」三字,左使心意可見一斑,花盈袖忍不住出言提醒。   「我明白,我會把他換出來的。之後,你們再組我們進次副本把那兩人換出來吧。」聖女昂首,自信滿懷。   西風瘦馬默默拉開房門,對聖女做了個「請」的手勢。   聖女縱身一躍,幾個起落就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   打開任務面板查看,大家的「為民除害」任務都變成了灰色的「失敗」狀態。   「我們回去嗎?」三人的房間顯得有些冷清,花盈袖詢問安哥與和尚。   「老大,你們在哪?回蘇州吧!」這個時候,幫派聊天傳來老李的說話聲。   「為什麼?等等……」看了看聽不到老李說話的和尚和安哥,花盈袖說道,「你們要不要先進我幫派?這樣方便交流啊,師父,你要不想加幫派,可以以後再退……」   聞言,安哥拽了拽西風瘦馬的衣袖,小心翼翼開口:「老師,加了吧?」   西風瘦馬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無視和尚有些不自然的臉色,花盈袖向兩人發送了入幫邀請。自打知道和尚不加幫派的堅持是和那個朝天闕有關,她就隱隱覺得不是什麼大事,可能只是和尚自己彆扭地糾結,於是就想趁此機會把人拐進幫裡。以她對西風瘦馬的性格瞭解,他只要同意加入,之後退幫的幾率小得很。   「老李,說吧。啊,對了,那個殺手窩怎麼樣了?」見兩人都入了幫,花盈袖才開口。   幫中幾人表達了對新加入的和尚以及安哥的熱烈歡迎,特別是小強,還誇張地詠歎:「老馬你終於想開了,不容易啊……」   熱鬧過後,才轉回了正題:「哎,甭提了,那啥窩點,一個玩家都沒遇到,只遇到些一星怪,都被我們和官兵輕輕鬆鬆剿了,任務完成了。我們剛回蘇州,現在蘇州可是人聲鼎沸,副本門口人山人海,老大,聽燕子說你要和人決鬥,現在可是刷副本套裝的好時機啊。大家都在說30副本難度大減,第二層BOSS和小怪都失蹤不見,打完第一層就可以打第三層啦……」老李很是激動。   「難道是因為聖女和左使出了副本?」小花接口。   顯然燕子仔細思量過,緩緩開口:「我覺得很可能。副本,本來就是無數個複製場景,同一時間段進入的隊伍會進到不同的COPY中。也許本來每份COPY都有一個聖女一個左使,可是你們那個場景的聖女左使出了副本,成為了唯一的存在,所以其他COPY中的『護花者』也不見了。」   緋歌擅長的是即時戰略佈置,而燕子則善於事後分析。   「對,大家都以為這是個系統BUG,藏著掖著偷偷摸摸刷呢。就怕GM發現把這漏洞補上。要不是我老李耳聰目明消息靈通,嘖嘖……」   「老李,我發現你自打結婚後,就越來越自戀啦,那麼多人擠在副本門口,明擺著的事麼,什麼耳聰目明……」   「蜣螂,你就別嫉妒人老李夫妻了。花花,還有件事,咱們的坐騎都生小崽崽啦!」   沙漠一說完這句,老李又激動了起來:「對對,一堆小馬小羚羊,咱發大發了!對了,新來的兄弟,老馬,安哥是吧?咱給你們留倆坐騎,其他都去賣了!老李我查過了,像羚羊這種異獸,在《逍遙》裡,只有同一種群的才能□,有幾個人能像咱這麼人品一抓抓一群啊?絕對是有價無市!至於那些小馬,你們幾個女孩看看有沒有想要的,長得可真漂亮,嘖嘖……」   「老大,總之你們快回蘇州吧,你那身白板裝備怎麼和人決鬥?」   「我只是給量小非君子回了信,表示知道,還沒去NPC處公證呢,你們都同意決鬥?」她還沒問過緋歌他們呢。   「這不是廢話嘛!哪有不接挑戰的道理?只是,老大你來得及準備不?」顯然是經過了商量,老李代表大家回答。   「來得及,一個月的備戰時間。我們這就回來。」   如此,三人走向了小鎮的驛站。   傳送至蘇州,宇宙幫幾人早就在驛站等他們,一見他們下了馬車,小強就問道:「老馬肯定有30級了,安哥呢?」   「我還不到。」安哥搖了搖頭。   「既然這樣,就老李夫妻還有我陪你們刷副本吧。」小強說著,拉著花盈袖和西風瘦馬就走。不給和尚反對的機會——他根本沒覺得和尚有反對的可能。   而趙飛燕則說要讓新來的兄弟感受下幫派的溫暖,拖著安哥看小羚羊去了。因為之前紅袖招的解散,她和緋歌現在對幫派事務都越來越上心。   小強拋出組隊按鈕,就靠著明教的詭譎身法擠到了人群前頭,和副本管理員對話。   因為小強高超的插隊本事,大家很快進入了副本。   這次的五人等級都差不多,自然不像有任雲起那般輕鬆。   想著決鬥也要練跑位,花盈袖提議小強帶大家避開小怪走捷徑。眾人都沒有意見,特別是老李夫妻,在經過和江南小幫的戰鬥之後,深刻覺得操作很重要,誰都不想面對生離死別……   好在大家說說笑笑,也不覺得多麼枯燥。走捷徑跳來跳去比一路清怪有趣多啦。   別看西風瘦馬體型魁梧,可是小花發現,除了小強,他是幾人之中最靈活的。想到現實裡盧琛也會那麼一招半式,她也就釋然了。   殺完第一層的BOSS,第二層果然一個怪也不見,直接從平台垂下條繩子,大家攀爬上了第三層的試劍閣。   有心將「錯骨刀」和「驚弦斷月斬」結合在一起,花盈袖不放過每一次試驗的機會,終於可以在刀身泛起紅光的同時運起錯骨刀了。雖然有聖女的藥丸提升了內力,可那不過杯水車薪,小花現在的內力還是稀薄得很,刀光很短,顯不出多大的威力。   將試劍閣BOSS狼王的血磨光,屍體上終於不負眾望爆出一件裝備來。   花盈袖剛把它撿起來,手上的裝備就和她腰上的老虎尾巴一起發出淡淡的光芒:「恭喜玩家,獲得寅虎套裝第二件,虎筋頭飾,激發套裝屬性,內力加成50%……」   小強愣了愣,一拍大腿:「傳說中的十二生肖套裝!」   眾人有些不解,老李開口解釋:「這是遊戲公司為了增加遊戲趣味性,在副本投放的隱藏套裝之一。據說集齊一套六件,誰都會變得很牛叉。只是之前見過的人寥寥無幾。」   燕子盯著小花的腰帶和頭飾看了半晌,細聲道:「我明白了,原來『隱藏套裝』不是爆率低的意思。而是指這些套裝的單件屬性都很垃圾,而要同一人得到兩件才會顯示『套裝』屬性。玩家通常將第一件『垃圾裝備』給丟了,這樣就沒有所謂的第二件了,所以可能根本就沒發現自己得到過套裝之一。繼續刷吧,聽說每增加一件,屬性就會翻倍。」   「可惜加的是內力,要是加攻擊或者閃避多好!」老李扼腕。   花盈袖將頭飾遞到燕子面前:「燕子,你是醫生,需要不?」   「不用,我看中的是回復力。」燕子搖了搖頭。   西風瘦馬一直聽著大家討論,這時,拍了拍小花肩膀,咧嘴一笑:「徒弟,我倒是覺得這寅虎套裝簡直是為你量身打造一般。」   花盈袖一愣。   小強猛地一拍大腿:「哇哈哈,還是老馬有眼力!老大,你那刀光是根據內力深淺決定長短的吧?你要是內力牛叉,豈不可以遠攻?」   花盈袖眼睛一亮,連連點頭:神秘莫測的刀光,配合錯骨刀刁鑽的角度,豈不是所向披靡?要是配合破浪刀掃小怪,那也可以一掃一大片啊!   沉浸在想像中的小花不禁喃喃:「太帥了……」   小強拉著她的胳膊往出口走去:「繼續刷吧,多刷幾件出來。」   幾個人就這麼開始了暗無天日的刷副本生涯,直刷到疲勞值上限才去客棧休息,醒來又繼續刷。   本來小花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可是小強他們刷出了興致,直嚷嚷「經驗不低還爆裝備技能書太合算了」,而西風瘦馬通常不說什麼,只是微笑站在一旁表示他也很樂意。   顯然這麼想的不只他們幾個,副本門口天天人滿為患,小強的插隊技巧也與日俱進。   可惜他們一直沒有刷到寅虎套的第三件,倒是刷出了疑似「卯兔」和「子鼠」的裝備各一件。之所以說是「疑似」,是因為沒有第二件來確定,他們只是根據「寅虎套的裝備外形和老虎有關」來確定的。   昏天暗地地刷了幾天,大家又從副本出來,小強剛想繼續插隊,看到副本管理員附近站了兩個NPC:祥雲教聖女和祥雲教左使。   「還是上次的隊伍,組我們吧。」聖女運勁推開擋路的閒雜人等,淡淡開口,帶了絲似有若無的倦意。   花盈袖在幫派頻道簡略說了下狀況,小強就把隊長移交給了燕子。   於是,小花、燕子、和尚帶著倆NPC踏入了副本。   有聖女的開路,第一層副本很快通過。   於是大家看到了依偎在一起的任雲起和似水。   將隊伍成員換好,似水表現得很是溫順,居然沒有討伐大家丟下她的行為。   左使站到了棺材前,傻笑道:「你們過去吧,我不和你們打。」   聖女將他輕輕一推,站到他剛才的位置上:「我已經逼出了紅顏丹的藥效,功力大減,也不再青春永駐。以後,這一層的BOSS就由我來當吧。我害了那麼多教眾,總也要做些什麼來減輕我心中的愧疚感。」   「其實你不必這麼自責啊,那些事,不一定是你自己想做的。」花盈袖不禁插嘴。   「可是我心底的不安是確實存在的。我會站在這裡,被人一次次殺死,然後慢慢地變老,直到老得不能戰鬥,化成一堆枯骨。」   副本的怪物可以不斷重生,可是聖女……一次次被人殺死……這也太自虐了吧?小花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覺得NPC的決定,她無權干涉。   左使跪下道:「屬下願意同聖女並肩戰鬥。」   聖女轉身望向迴廊之下,只見松濤陣陣,雲散雲聚,她一展眉,輕輕道:「劉屈髦,你看見了嗎?雖然你『隱居』的承諾永遠不會實現,可還是有人願意陪我完成這小小的心願,陪我一起慢慢變老呢。」   「恭喜玩家完成任務『紅顏枯骨』!」系統提示響起,花盈袖還在怔愣間,手上就被聖女塞入了一樣物品。   虎骨鐲,寅虎套裝第三件。套裝屬性:內力加成100%。   一直回想著聖女的言語,直到出了副本,小花還覺得有些神思不屬。   而這個時候,遊戲公司客服部接到無數投訴電話,玩家抗議30副本難度提高,多了個血量超高的女BOSS。   技術人員檢查數據庫後發現,副本只是難度提高,並非不可完成,於是拒絕修改數據,告訴玩家這種情況是因為智能NPC與玩家接觸過多,自主進化的結果。眼下大家等級都上去了,而裝備卻無等級之分,要是一堆高級玩家去刷30副本,把裝備全刷成極品,遊戲公司就沒得混了。所以說,這個變化其實還蠻合GM心意的。   後來,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祥雲教聖女手提劉屈髦人頭,闖禁宮如入無人之境,皇上親自為她提筆「女中豪傑重情重義」八字,同意了她的交換要求。   而聖女和左使,一直沒有再出過副本。 七十六   是不是當一個人的陪伴成為習慣的時候,當事人就會忽略他的存在呢?那麼,她當成「習慣」的那個人又是誰?感覺腦子裡一團亂麻,花盈袖顧不得察看是誰在拉著她的手走路。   一個微笑的面龐在她腦海浮現,襯著光可鑒人的腦袋,一口大白牙泛著刺眼的寒光……腦中的景象讓花盈袖硬生生打了個冷戰,回過頭來,但見自己的手正在西風瘦馬手中。   和尚?想起來好像是啊,在《逍遙》中遇到的危險,比現實裡加起來的二十幾年都多。而似乎,每次都因為西風瘦馬的陪伴,她才不覺得驚慌。要說現實,遇到拿刀子的小偷,遇到好色的醉漢,遇到公司的黑幕,好像盧琛也都在。還有,她幹嘛莫名其妙地想把和尚拉進自己幫派……腦中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噴薄而出,小花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再看和尚那沒什麼神情變化的側臉,「我會不會自作多情」這念頭讓她腦子一熱,趕忙抽出自己的手來,不敢再看對方的反應,像避開猛獸似的逃離西風瘦馬身邊,乃至於躲到了似水的裙子後頭。   因為副本的異常,好多人下線給遊戲客服打電話,蘇州顯得很冷清。   花盈袖覺得自己面龐發燙——這開竅也開得太突然了,莫非是聖女的氣場太強大,她受了影響?   西風瘦馬沒有動作,細心的燕子卻是注意到了小花的神態,湊了過來。   小花看見燕子和老李手上交相輝映的情侶劍,眼皮又跳了跳。   「花花你怎麼了?是不是刷副本刷太累了?」燕子打量小花,納悶道。某人雖然覺得自己面皮發燙,可是實際上並未如她自己所想地臉紅,所以燕子有此一問。   花盈袖不知該怎麼回答,胡亂指了指前面的二人。   這樣的誤導讓燕子以為她想問任雲起的進展,便又退了開去。老李自然是跟燕子一致行動。   察覺花盈袖跟在身後,任雲起一手牽著似水,另一手在背後比了個「OK」的手勢。   瞧見這手勢,小花愣了愣。他是說,他套出背後那人的名字了嗎?效率還真高。   「似水,嫁給我吧,聘禮是整個宇宙幫,或者,我的一條命。」突如其來的男子的大喊闖入眾人耳膜。   揮著折扇的白衫書生單膝跪下,擋住了幾人的去路。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似水柔笉。   正是量小非君子。他擔心似水柔笉,料想聯繫不到估計是在副本的緣故,一直守在副本門口。蘇州是安全區,加上他刻意低調,這幾日也沒什麼人為難他。   似水頓住腳步,花盈袖的鼻子差點撞上她後背。   「好浪漫!」路邊有不懂事的小姑娘叫了出來。   「啊,原來量小非君子約我決鬥是為了似水!」花盈袖恍然,小聲道。   似水聽到她的嘀咕,不可思議地回過頭來,瞟了她一眼,又飛快地轉回去。只是似水她自己都沒有發覺,她已經鬆開了任雲起,負手在身後絞著手指。   略顯寂寥的街上,量小非君子真誠地注視著似水:「似水,從看到那個視頻起,我就喜歡上你了,雖然我不是個好人,但是請接受我的聘禮,好嗎?」   就花盈袖對他的瞭解,覺得量小非君子很擅長說冠冕堂皇的話,可是這幾句,卻樸素得很,甚至沒加修飾。   似水還沒反應過來,任雲起跨前幾步「哼」了一聲,反手一槍打在量小非君子背上。   安全區不能PK,被打的人不會掉血,但是依然會有痛覺。   量小非君子悶哼一聲,趴倒在地。然而不過數秒,他又昂首挺胸單膝跪起。   見他如此,任雲起又是一槍敲下。槍桿打在量小非君子背上,顯出一道白痕。   「似水,你願意嗎?」量小非君子咬牙硬挺,渾然無視那桿槍,只堅持等待她的回答。   似水小聲倒抽了一口涼氣,依稀只有離她最近的小花聽到。   「你想裝男子漢嗎?可不是嘴上說說就行!」因為清楚量小非君子的為人,任雲起下手毫不留情,一槍槍敲下,在他背上留下縱橫交錯的劃痕,幾乎要把他的書生袍打裂開來。   量小非君子一次次被打趴下,又一次次挺起胸來……   也許是因為任雲起的槍法煞氣太重,也許是因為量小非君子的狀況太過淒慘,圍觀的小美眉們都自覺走遠避了開去。   從沒想過量小非君子也可以如此硬氣,任雲起落槍的動作越來越緩,看量小非君子的眼神也一點一點變化。   似水顯然沒注意到任雲起動作的細微變化。花盈袖瞧見似水背在身後的雙手直扭得十指泛紅,而似水本人似乎還沒有意識。   眼見量小非君子那身看上去不大結實的書生袍終於「嘶啦」一聲裂開一道口子,似水一抬腳,走到了他面前。   「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我的身邊,只有可能站著任雲起這樣優秀的男人!我不可能喜歡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似水說著,猛地拽住任雲起的胳膊,用一種睥睨的目光俯視量小非君子。   任雲起蹙起眉頭,下意識就想推開她,卻因為似水抱得很緊而反應過來,停止了推拒的動作。   量小非君子不回答,只是跪著凝視她。他的目光,讓似水不敢對視,很想扭過臉去。   冷眼旁觀的燕子卻忽然開了口:「似水,你的感情未免也太廉價,才短短幾天,你看中了任雲起什麼?看中他的大神光環嗎?」   這一句話簡直刺中了似水的軟肋,讓她像刺蝟般反詰:「誰說的?我就是喜歡他,而且他還為我留在了副本,我憑什麼不喜歡他?要說廉價,這人的感情才廉價。我從沒為這人做過什麼,他憑什麼莫名其妙說喜歡我?」手指量小非君子,不知是氣的還是怎的,似水柔笉微微發抖。   量小非君子有片刻的黯然:「你就這麼迷戀他嗎?我覺得視頻裡的你那麼的真實,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模樣。我想我能理解你,一定是現實裡遇到了什麼才會這樣。我覺得我們是同類,所以喜歡你。」   燕子冷笑一聲:「只怕她是把現實裡的挫敗感帶到遊戲了吧?什麼迷戀大神,我看她是迷戀灰姑娘的童話罷了。現實裡選錯了人,遊戲裡還要犯同樣的錯誤嗎?」   「我沒錯!」似水語氣不自覺地拔尖,轉向任雲起,「你幫我趕跑他吧,我不想再見到這個牛皮糖!」語氣中帶著她自己也沒察覺到的驚慌。   除了低著頭的量小非君子和似水柔笉本人,大家都察覺出了她語氣中的逞強,燕子乾脆住了嘴。   任雲起若有深意地看了眼似水:「那好吧……我幫你趕跑這個牛皮糖。」   眼看著任雲起的槍桿又要落到量小非君子背上,花盈袖衝了出來,拉住量小非君子的胳膊,衝他直擠眼睛:「你不是要準備聘禮嗎?我們去公證決鬥吧。」   見量小非君子不動,花盈袖又加快了語速:「你有誠意嗎?空頭支票誰會接受?你把聘禮準備好了,捧到女方面前才作數!」   也許是被花盈袖這句話打動,量小非君子順勢站了起來,回頭凝望似水柔笉:「你等我。」   「花花,我們在這等你!」燕子沖兩人的背影叫了一句。   「我跟去看看。」西風瘦馬交待一句,跟了上去。   可惜前面那倆正在交頭接耳,絲毫沒有發現後面有人:   「走錯了,虧你還是一幫之主呢,連公證處都不認識。」   「那不是沒去過嘛!君子堂,我今天才發現你身上總還有那麼一點特質對得起這個幫派名字……」   量小非君子心情複雜,頓了下,咳出口血,苦笑:「我覺得,也許我的聘禮只能是我這一條命啦。」   「別這麼悲觀,我覺得似水對你也不是沒感覺,只是她還沒有發現罷了。」聖女與左使的對話還迴盪在耳邊,小花對量小非君子的好感處於拋物線頂端的狀態。   「真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祠堂辦手續。   「那是,似水那麼慌,肯定不是怕見你啦,她也許是怕看清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在NPC遞過的生死契約上蓋了個手印,花盈袖頭也不抬地回道,「你們這是當局者迷。」   量小非君子沉吟,拉過契約,也蓋上了自己的手印:「我的表白是不是很挫?」   「還好啦,很樸實,很動人……」花盈袖安慰地拍他胸口,看到他衣服上留下了小小的硃砂掌印,訕訕笑了笑。   量小非君子不介意已經殘破的衣服上再多幾團髒污,看著花盈袖的眼睛,緩緩道:「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表白?」   周圍的喧囂忽然全部退去,花盈袖腦子一片空白。如果面對盧琛,她會怎麼說?   不知不覺,她把心中所想,以一種很認真很認真的語氣說了出來:「盧琛,我喜歡你,因為你可以讓我變得更勇敢。我們交往吧?」   量小非君子一愣,拍了拍她的腦袋:「沒想到你還真有對象啊?之前似水說過你可能只是遊戲形象未成年,這下我才信了。不過,別以為你開導我我就會手下留情。我告訴你,好好練習跑位吧。我的武器就是毒,比試場上,我不會捨棄不用的。」   見量小非君子狹長的眼出人意料地溫和,花盈袖不禁點了點頭:「我明白。」   躲在佛像背後以防小花不測的西風瘦馬,在聽到小花那句話的時候已然石化。   直到那二人走遠,西風瘦馬才慢慢露出一絲微笑。   極力假裝正常和量小非君子一起走著的小花內心那是翻江倒海。   雖然說之前她就有點感覺到自己對西風瘦馬的好感與日俱增,可是一被問到表白對象,她居然不經過思考就浮現出盧琛的形象……雖然遊戲裡似乎已經過了很久很久,可是現實裡也不過才過了幾天……   「你的感情真廉價,你認識他才幾天?」不經意回想起燕子的話,花盈袖的臉終於可恥地紅了。   某個剛才還在感慨「珍惜眼前人」的傢伙,驟然下了「打死我也不先表白」的決定。   渾渾噩噩走神走了半天,小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燕子等她的地方的,等她回過神來,面前只剩了西風瘦馬一人。   「咦,人怎麼全不見了?」花盈袖問了一句,覺得兩人相對有些尷尬,忙道:「啊,對了,我想回山莊看小羚羊小馬。」說著她就往碼頭方向走去。   「剛才燕子他們叫你一起回去,你沒回答。我說你可能想再練練級,我們兩個刷怪去,你點頭答應了,於是他們全走了。」西風瘦馬扯住想溜的某人,笑容一派正大光明。 七十七   沒了借口的花盈袖只能跟著和尚來到蘇州郊外的練級點。   隨著打投訴電話的玩家的回歸,練級點越來越擁擠。花盈袖帶著那點彆扭的小心思,極力無視西風瘦馬,揮起刀來倒是難得的心無旁騖,而錯骨刀和驚弦斷月斬的結合也越來越純熟了。   這個時候,她總覺得無論說些什麼,都有些沒話找話說的意味。   沐浴在溫暖的白光之下,她終於又升了一級。這時候她才發覺身邊熙熙攘攘,無數玩家對著兩人指點竊笑。   但見那群陌生人都笑得一臉曖昧,花盈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摸了摸自己的臉:她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全看出來了?她還沒打算坦白啊……   「小白,你看他們的稱號好帥!我們也去弄個吧?」一小姑娘拽著身邊的男伴,一臉羨慕地嘀咕。   聽到這麼一句話,花盈袖一摸腦袋,想起自己還沒把「白頭偕老」的稱號隱藏,一陣尷尬,她忙換上幫派稱號。   只是這樣一來,專心練級的氛圍也消失無蹤,再不說些什麼,倒越發顯得她的不正常。於是她天外飛來一句:「那啥,要不我把寵物叫來練練配合?也許決鬥時可以用上?」   察覺某人鎮定的表情維持得很不容易,西風瘦馬大發善心地點了個頭就轉過身去。   花盈袖舒了口氣,但見西風瘦馬一揮手臂……   等了半天,兩人才看見天上由遠而近的兩個黑點。   正是自由了許多天的蒼鷹,被召喚而來,顯得頗為不悅。尤其是花盈袖家的那隻,一個勁地扇著翅膀,捲起塵沙,眼睛有若利箭似的瞪退了幾個想湊近的玩家。   蒼鷹生性高傲,主人有危險的時候它很樂意出來幫忙,可是眼下這種「訓練」讓它很難以忍受。   因為忠誠度高的緣故,蒼鷹並沒有違抗小花的命令。只是瞧著自己的伴兒同和尚一起閒閒休息,自己卻傻傻地扑打怪物,大蒼鷹的怒氣越來越盛。   進化後的蒼鷹氣勢不如小覷,西風瘦馬和花盈袖身周逐漸形成了個真空地帶。只是總有那麼一兩個人沒眼力見兒,闖了進來。   「哇,這兩隻鳥好帥,特別是這隻,你看,毛金燦燦的!」闖進來的人正是之前羨慕兩人稱號的那對小情侶,他們沉浸在自己的甜蜜世界中,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蒼鷹的「殺氣」,咋咋呼呼地交流感想。   蒼鷹極為討厭嘈雜的環境,頓時爆發,不耐煩地長鳴一聲,趁著花盈袖還不及再度下殺怪的命令,抓起她就飛向高空。   和大蒼鷹焦不離孟的那隻,自然跟了上去。西風瘦馬眼疾手快抓住小蒼鷹的爪子。   看著腳下洶湧而來的人潮,花盈袖放棄了叫蒼鷹放下自己的念頭。這時候下去,無疑會成為眾人圍觀的馬猴。   蒼鷹以雷霆之勢,將花盈袖丟在了一處屋簷上。   被丟下的花盈袖差點滾下屋頂,卻被隨即而來的西風瘦馬拉住,因而穩住了身形。   險險站在屋頂之上,小花瞧見那兩隻蒼鷹比翼雙飛,直衝雲霄。大蒼鷹甚至發出了意味深長的「嘎嘎——」聲。   如果有人懂鳥語,興許可以翻譯:「你們要是喜歡熱鬧,俺就帶你們來瞧熱鬧吧,不過俺們倆可就不奉陪了……」   禮炮在耳邊炸響,花盈袖不禁低頭。定睛一看,她瞧見自己腳下正是蘇州廣場。   被人群簇擁著站在廣場中心的是——   花盈袖揉揉眼睛,懷疑自己眼花。可是那身光暈環繞的銀白鎧甲,那桿寒光凜冽的銀槍,還有他身邊一管嫩蔥似的綠衣美人兒,不是任雲起和似水柔笉,還能是誰?   拉住花盈袖的胳膊,西風瘦馬帶著她在屋頂上跳躍:「我們過去看看。」   停在月老廟之上,兩人看到任雲起和似水柔笉分開人潮,向這邊走來。   瞧見屋頂兩人,任雲起似乎頗為無奈地攤了攤手。   而似水則靠在他身上,雙目無神,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完全沒有注意周圍。   「任雲起,似水柔笉,你們決定攜手共度餘生了嗎?」   身下傳來了NPC的提問,花盈袖豎起了耳朵。   「對,我們要成親!」似水忽然驚醒,先一步叫了出來,而後抓住任雲起,「成完親我們就去闖夫妻副本!我一定要證明給他們看,我們是最相配的,我才不會選擇錯誤!」   任雲起含含糊糊「唔」了一聲。   「他們?」花盈袖小聲提出疑問。   「她魔障了,她只是想證明給自己看吧。」西風瘦馬湊近回道。   「哎……」見群眾興高采烈地衝進月老廟,花盈袖歎了口氣,有些意興闌珊,完全沒有察覺到和尚的靠近。這時她總算有些理解不得不聽她命令「配合」殺怪的蒼鷹的心情了,於是再度叫來蒼鷹,她吩咐道:「帶我們倆去個僻靜的地方吧。」   似水的話讓她忽然想起了白猿與綠枝的故事。她想找個僻靜的所在理理思緒,或者和西風瘦馬好好談談。   蒼鷹不負眾望,再次丟下二人的地方,正是荒郊野外一處大樹之上。   大樹樹齡興許有好幾百,樹冠濃密得很,樹幹粗壯,離地很高。   而花盈袖就彷彿坐在樹葉織成的天然的軟墊上,西風瘦馬沒她那麼輕盈,只能扶住樹幹穩定自己站立的身軀。   正想從樹上跳下去,花盈袖卻聽到樹下傳來的對話:   「楊威,我實在是無臉面對你了,你殺了我吧!」鏗鏘一聲,正是鐵劍出鞘的響動。   「關塞,要死你自己死,我還怕殺了你污了我的手。」蒼老的聲音,同之前那個語聲一樣讓小花覺得耳熟。   哀歎一聲:找個私聊的地兒怎麼這麼難。她縮回身體,扒開樹葉向下看去:可不正是關塞與那個姓楊的老鏢師?   花盈袖回頭望向西風瘦馬,卻見他也茫然地搖了搖頭。   「安哥,你在嗎?你知不知道你們鏢局那個關塞是怎麼回事?」即使明知幫派聊天不會洩露語聲,花盈袖還是壓低了嗓子。   「關塞?別提他了!」安哥的語氣不是一般的沖,「老子費盡千辛萬苦救回來的人,居然是個奸細!他自己都承認了,就是他跟那個劉什麼告的密!老子恨不得他早死了清淨。」   「你是誰老子?」西風瘦馬一句話,把安哥堵得只能訕笑,情緒也穩定了不少。   「你對關塞的事情知道多少?」西風瘦馬追問。   安哥愣了下:「還能有多少?不就是他是個奸細嗎?」   說話間,樹下的關塞又開了口:「一切都是我貪心,我想著給妻兒子女更優渥的生活,一時豬油蒙了心,才聽了那個什麼大人的話。那位大人說了,一定要給劉屈髦機會再做點什麼,讓他再度觸怒龍顏,他才不會有翻身之日……我覺得那位大人說得有道理,也覺得劉屈髦不是什麼好東西,才按那位大人的意思,把安哥動手腳一事說了出去。那位大人說過保證大家的安全,我沒想到,要劉屈髦死的代價就是我們鏢局數十條性命,連我的妻兒也……」關塞語聲漸低,說不下去。   「哎,安哥還是個孩子也就罷了,你說你在江湖打滾這麼多年,怎麼也這麼天真?他們那些官兒明爭暗鬥,無非是想把誰拉下去自己好坐那個位子罷了,哪是咱這種粗人能摻合的?現在你說什麼都晚啦……」劉鏢師老淚縱橫地仰頭,一拳砸在樹幹,連花盈袖都感覺到了晃動。   眼神複雜地看了眼關塞,楊鏢師長歎一聲,拂袖遠去,剩關塞一人站在原地發愣。   「對,是晚啦!」半晌,關塞橫劍於頸,「我既然錯了,就還你們一條命吧,總鏢頭,我來啦!」   西風瘦馬關閉面板,猛地跳下樹去,雙錘架住了關塞的劍,一時兵器相撞火花四濺。   花盈袖不覺瞪大了眼:和尚想幹嘛?   「死能解決問題嗎?」西風瘦馬大吼一聲,吼得關塞動作頓了頓。   呃,西風瘦馬又想說教?花盈袖眼皮一跳。   只是關塞不給和尚唸經的機會,他沖和尚臉上噴口水:「老子想死,誰敢攔我?」   這下西風瘦馬算是知道安哥那口「老子」是跟誰學的了。「我攔你,你死了就什麼也不剩下了。」和尚語氣平靜,只是省略了後半句話:連屍體都不會留下。   「你攔我?好,那你先打過我!」關塞心裡正不是滋味,西風瘦馬撞了上來,他就似乎找到了情緒宣洩口。   和尚低頭垂目,竟然收起銅錘,空手迎敵。   花盈袖看得驚險無比,關塞劍鋒堪堪擦著和尚頭皮而過,他卻不慌不忙偏身閃過,反手一擊把關塞打了個踉蹌。   「安哥,關塞算不得什麼壞人,你沒有救錯人。」西風瘦馬不知何時又打開了面板。   關塞情緒紊亂,劍招處處破綻,和尚時不時在他背上印上一掌。   將關塞的自白一句句重複給安哥聽,西風瘦馬問出一句:「你現在還想關塞死嗎?」   沉默了一小會兒,安哥才嘟囔:「一個NPC,誰理他死活。」只是他語聲中明顯沒有了一開始的怨憤。   「安哥不想你死。」西風瘦馬收手看向關塞。   從聽到西風瘦馬重複自己話語的時候開始,關塞就放緩了動作,此刻也就勢住手。他隱隱也是知道眼前這和尚與安哥有特殊的交流方法的。   「你的命是他救的,他不想你放棄。」扭曲起人的話來,西風瘦馬臉不紅氣不喘。樹上的小花代替他臉紅了:這是赤 裸裸的謊言和欺騙……   可是關塞吃這一套。安哥顯然在他心中頗有些份量,他低頭沉思,再抬頭已是下了決心:「罷罷罷,老子想陞官發財都沒這本事,不如回家種田去!」   丟下鐵劍,關塞踉蹌地向遠處走去,背影無限蕭索孤寂。   花盈袖可以看到,有條人影悄悄尾隨關塞,從體型看,依稀是早就走開的楊老鏢師。   從樹上跳下,小花靠近西風瘦馬:「你說那楊威還會不會為難關塞?」   「也許他倆會一塊兒種田?」西風瘦馬咧嘴一笑,為某人終於恢復正常感到高興。   「你說蒼鷹是不是看到了關塞,故意把咱丟這兒的?」完全忽略了自己的態度變化,花盈袖不住地瞥西風瘦馬:這不是個任務吧?她怎麼覺得和尚比完成個任務還高興?   「喂,老師,小花,明天就是禮拜五啦,你們回不回山莊開會?我們不用討論討論細節問題嗎?」幫派傳來安哥的聲音,讓小花把疑問暫時擱淺。   等某人把寄存在客棧許久的羚羊取出來,帶著西風瘦馬趕回了山莊,發現任雲起也赫然在座。   共騎的姿勢問題,被某人選擇性忽略了——遊戲設置如此,算不上曖昧,她安慰自己。   「我和似水從夫妻副本死出來了,第一層。」瞧見小花疑惑的神情,任雲起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不會吧,你都四十好幾啦。」花盈袖咂了咂舌。   「夫妻副本又不是難在打怪,她跟我沒有默契,死出來也不奇怪。只是她死都不信,直說是她裝備不行的關係,她跑去市場找高屬性裝備啦,這樣也好,不會打擾我們。」任雲起說著,捻起桌上碟子裡的花生米,嘎崩嘎崩嚼了起來。   默契?花盈袖不禁偷瞧西風瘦馬,只見他神色不變,於是她也正襟危坐。   「你們需要的情報我已經問到了,我這頭盔也是可以錄像的。等我下了遊戲,就剪輯下傳我大哥……這事實在不是人幹的,你們下次可千萬不要找我。你們不知道,那似水柔笉簡直拿我當心理咨詢師在用,我被她的問題搞得頭大死了。耽誤了這麼多天,我看我這第一的名頭很快就不保了。」一面說著,任雲起一面往嘴裡拋花生,間或灌幾口茶水。   細心地注意到任雲起手邊的茶杯已空,燕子端起桌上的茶壺想給他加水。   誰知她還沒走近,任雲起已經毫無形象地噴出一口花生碎屑:「那個誰,你別靠近,我現在心理陰影,見柔弱女就害怕!」   燕子還沒反應,老李就臉色一沉,把她拉了回去:「媳婦,別跟這種人一般見識。」   趙飛燕冷哼一聲,提著燕子放下的茶壺,重重一聲放在任雲起桌上:「你跟似水進副本了?你不會被她強吻了吧?對了,我不會讓你害怕吧?」說罷還抽出鞭子使勁扭了幾下。   任雲起連連點頭,拿著茶壺就往嘴裡灌,口齒不清道:「好極了,我現在就愛看你這樣的。那個吻算什麼?我沒放在心上。」   眼下的他,哪有絲毫大神的派頭?   趙飛燕瞪著任雲起,眼裡火花四射;任雲起卻似乎很是受用,欣然接受。   花盈袖看看他倆,又看看眉來眼去的老李夫妻,再看看沙漠和小強,忍不住感歎:春天來了,擋也擋不住。   西風瘦馬把蹲在角落的安哥給揪了出來,總算開始了正式的討論。   在這無比和諧的氛圍之中,大家結束了「會議」,迎來了服務器關閉的系統提示。 七十八   星期五注定是驚心動魄的一天,一大早,鄒江涵特意問保安:「老闆什麼時候來的?我是不是遲到了?」在這個時候,她才發覺保安也是新面孔,似乎是調來的。   保安給她的回答是:「我今天沒瞧見你們那老闆,他沒來上班吧。」   暗自舒了口氣,鄒江涵走進辦公室。剛放下包,她就瞧見車晚瓊靠著牆假寐,吳慧則對著電腦辟里啪啦地敲什麼,而韓郭郭的位子上電腦亮著不見人。   鄒江涵不禁湊到吳慧面前:「郭郭呢?」   「一大早跑了好幾趟洗手間啦。」車晚瓊忽然睜開了眼,也湊了過來。   兩人看著吳慧在瀏覽器地址欄輸入字母,可是她手指有些哆嗦,退格了好幾次才輸對。   顯然,吳慧也心緒不寧。   瞧見跳出來的《逍遙》論壇的頁面,鄒江涵不禁納悶:「咱現實還搞不定呢,現在白天看什麼遊戲?」   吳慧不語,拉下滾動條,鼠標停在了一個帖子上——某玩家高價出售巳蛇套全部6件,她點開帖子,找到了「似水柔笉」的出價。   看到那一連串的零,鄒江涵和車晚瓊不約而同倒抽一口涼氣。這個出價已經把眾人的目光從巳蛇青麟甲套裝的驚人屬性上轉移到了出價者。   「她瘋了!」鄒江涵小聲叫道。   這麼天文的數字,怎麼可能不引起遊戲公司的注意?   說話間,韓郭郭也擦著手回到了辦公室。一時之間,四人面面相覷:似水這麼做不是明擺著告訴大家她有問題嗎?   之前在遊戲中,他們商量的步驟是:陶溯雲先把於暘電腦裡的信息和陶小弟發的錄像整理好;等傍晚五六點保安最薄弱的時候,派人引開保安的注意力,掩護陶溯雲和安哥潛入大樓;他們倆負責以最快的速度潛入沈秀嵐的辦公室,偷出資料。   當然,大樓的基本地形圖早由鄒江涵畫好傳給了陶溯雲,畢竟她學的是平面設計,這點還難不倒她。   「這對我們來說,是好消息。」吳慧關閉網頁,安撫大家。   「對,郭郭你別緊張了,越急越容易出錯。你看沈秀嵐都已經失了平常心了,你還擔心啥?說不定他們自己就會壞事。」說這句的時候,鄒江涵也沒想到自己會一語成讖。   瞧著其他三人堅定的目光,韓郭郭深吸口氣,握拳道:「我……我不緊張……」說著就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看韓郭郭去洗手間的頻率得到了控制,鄒江涵也安心不少。對著電腦坐著,她索性百度起商業諜戰來,想臨時抱佛腳學些偷資料技巧。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午。窗外淅淅瀝瀝飄起了小雨,而天色也越來越暗。   等到下午三點大家收拾東西準備去臨時據點小鄒家的時候,烏雲一層層遮天蔽日,四人幾乎連路況都看不清。還是在公司對面的小店買了一次性雨衣才衝到了鄒江涵家裡。   因為遊戲裡已經商量好了時間和步驟,所以沒等多久,屋裡四人就聽到了敲門聲。正是盧琛、陶溯雲和徐安,而陶溯雲手裡還抱著台精巧的筆記本電腦。   即使陶溯雲的頭髮濕漉漉還滴著水,他懷裡的電腦還是滴水未沾。一入屋子,他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而是搬開了鄒江涵書桌上的電腦,把自己那台放了上去插上電源。   徐安好奇地打量四個女人,鄒江涵也暗自打量他:他的面目與遊戲中的安哥很是相似,只是黑了點。   韓郭郭冷哼一聲,熟門熟路地拉開抽屜,取出一條沒拆封的大毛巾,丟給陶溯云:「還不快擦擦?你這樣進了公司不是要留下一路水漬?」   陶溯雲悶聲不響地接過,也不道謝,草草擦了幾下,又一頭撲到了數據堆裡。   盯著取毛巾的韓郭郭,徐安不禁嘀咕:「小花長這樣?不像啊……」一轉頭,他瞧見了歪在沙發上的車晚瓊,眼睛一亮,「我看出來了,你是沙漠。」   車晚瓊微微直了直身體,算是默認。   見陶溯雲如此忙碌,盧琛代替他開口:「錄像已經弄好了,似水說出了那人的名字。我們把似水多次購買遊戲道具的交易也都收集好了,應該可以提高錄像的可信度。照咱們昨天說的,你們誰來配合我們?」   「我。」鄒江涵舉手,在其他人反對前解釋,「我們四個裡就我運動神經最發達了。車車是走路也會睡著,小韓是動不動就肚子疼,吳慧……吳慧喊聲太小,怕是達不到效果。」   「我和車車也就罷了,可是你否決吳慧的理由也太牽強了吧。」韓郭郭嘴快道。   車晚瓊一臉的無可無不可:「我確實運動不行。」   「不,小鄒說得有道理。我們四個,她對數字最不敏感,就讓她去吧。我們留在這做後勤好了。」出人意料的,吳慧居然為鄒江涵說話。   韓郭郭還想反駁,吳慧有些神秘地笑了笑,附耳對她說了一句什麼,她也就住了口表示同意。   於是幾個人把手機調成震動,鄒江涵把「1」鍵快捷設置成陶溯雲的號碼,再把手機塞入了褲袋。安哥瞅著她,滿臉的驚奇,一個勁兒感歎「女大十八變」,被盧琛敲了個暴栗。   這當口,鄒江涵自然沒有閒心問吳慧說的是什麼,很久以後,她才知道,那句話是:「讓她去吧,她和盧琛最有默契。」   穿著雨衣,頂風冒雨往公司趕去,鄒江涵身後跟了條鬼鬼祟祟的黑影。   一臉著急地闖進辦公大樓,鄒江涵敲了敲保安科的玻璃窗,掀起雨帽:「保安大哥,你有沒有瞧見我的手機?我手機不見了,裡面有好多重要的號碼,這下可怎麼辦?」   這個點,值班的只有兩個保安,正圍著桌子呼啦呼啦吃著面呢,見鄒江涵敲窗敲得急,其中一個放下碗走了過來:「手機掉啦?掉了你就回去找找唄,還沒到鎖門時間,清潔工也沒來呢。」   仿若看到了指路明燈,鄒江涵一臉感激:「大哥,太謝謝你啦,我這一急,腦子就一片空白,啥都想不起來。」   確定了保安的人數,她稍稍放了心。   把雨衣隨手一掛,她往辦公室走去。走得很慢,一路走一路四處觀望,時不時還蹲下身檢查路面——就好像她真不記得自己手機掉哪了似的。   而此刻,保安室監視器畫面閃了一閃,保安甲一抬頭正好瞥見,可是揉了揉眼睛,黑影又消失不見,他捅了捅身邊的同伴:「你有沒有看到?」   保安乙被他一捅,差點把麵條吸進鼻子,沒好氣道:「看到什麼?看到你碗裡有蒼蠅?」   感覺到褲袋裡傳來的震動,鄒江涵終於邁入了辦公室,低著頭翻找。她低垂著臉,心噗通噗通地跳……   四處亂瞄,她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聲響,而後眼前一黑,一個套著頭套的男人躍了出來,手上還抓著幾根內存條。   「抓小偷啊!」用最高的分貝叫著,鄒江涵感覺脖子一涼,雙手被男人死死扣在了身後。   頂住她脖子的,正是一把拆信刀。   「給老子閉嘴!」男人的音量比她還大,似乎就怕人不知道似的。   而那倆值班的保安聽到了響動,放下碗,拿著電警棍趕了過來。   男人刀刃抵著鄒江涵脖子,沖保安嘶聲道:「誰都不許動!丟下武器,不要出聲,舉起手……不,雙手抱頭面壁蹲下,不然這女的就沒命了!」   因為脖子仰得很酸,胳膊也被扭得很麻,鄒江涵不覺掉出了幾滴眼淚,越發顯得驚惶無措。朦朧中,她看到那倆保安四目相對兩腿打顫——顯然是兩隻菜鳥,竟然驚恐地一一照做。   頭套男挾持著鄒江涵往樓道口走去,有意無意擋住了保安的視線。   「好了,轉過身來,把身上值錢的東西全拋過來!所有,全部!」頭套男又叫了起來。   演戲要演足。   鄒江涵一手插入褲袋,摸索著按下了手機的快捷鍵。   收到信號,陶溯雲和安哥也潛入了公司大樓,因為監視器已經被動了手腳,保安又被絆住,他們的潛入非常順利。   兩人合力開鎖,額頭都沁出了冷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參與計劃的四人似乎都能聽到自己心臟的每一分跳動。   「轉過臉去,對著牆,不准轉過來!」頭套男大吼一聲,拽著鄒江涵往後退,直退到那間曾經屬於沈秀嵐的辦公室門口。   也算是大會師了,只是,勝利還不知在何處。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鄒江涵和盧琛覺得戲快演不下去,終於,卡嚓一聲,鎖開了……   可是幾乎與此同時,樓下傳來警笛鳴叫,以及擴音器傳來的聲音:「樓裡的人聽好了,通過網絡IP跟蹤,有關部門查實樓中有不法行為,請大家配合。」   頭套男拉著鄒江涵一轉身,卻和某個服裝邋遢滿下巴胡茬雙眼充血的傢伙大眼瞪小眼。   頭套男的喉結滾了滾,沒有說出話來。   房間中的男人扯了扯領帶,忽然笑了:「盧琛啊盧琛,你總是晚來一步。不過幸好,我把保安給換了。」說著,他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向樓下走去。   「我自首!」鄒江涵聽到了這樣的喊聲,她忽然想起,方纔那個男人,正是他們的「新老闆」於暘。難不成,他這幾天都一直呆在辦公室沒出去?鄒江涵的視線落在了房中的餅乾包裝袋和自來水龍頭上。   「糟糕,如果他們想金蟬脫殼,電腦一定格式化過了。」頭套男盧琛難得地低聲說道,只鄒江涵一人聽到。   而陶溯雲早在門開的一瞬間,閃身進入,撲向了電腦,此刻,他揚了揚手裡的移動硬盤。   「快走!」聽到腳步聲,鄒江涵小聲叫了句。她自己沒關係,萬一其他三人真被警方當歹徒抓起來就搞笑了。   於暘房間的窗戶正開著,有根布條蕩在窗口,像是在招呼他們。   盧琛不再說什麼,抓住布條往下滑去,徐安和陶溯雲也很快照做。   三樓不算高,但是自問沒有他們的本事,鄒江涵一臉蒼白地抓住手機跑到了門口。   才出門的一瞬間,她依稀看到房內電腦屏幕一藍,系統崩潰。   「我、我找到自己的手機了……」面對警察,鄒江涵吐出這麼一句話。   有倆保安證明,警察並沒有為難她,僅僅是錄了份口供就放她回家。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顫抖著打開門,鄒江涵看到陶溯雲正在刻光盤。   「不是說電腦被格式化了嗎?」鄒江涵納悶。   「啊,這份資料是那個於暘不眠不休幾天整理出來的,有不少數據對比。」陶溯雲大發慈悲開口,「真是完美的作品。」   而盧琛,則坐在一邊發呆。   「得了吧,你還什麼黑客高手呢,那個什麼於暘,一名不見經傳的傢伙,不是一樣把我們想要的東西弄出來了?等你,黃花菜都涼了。」不知出於何種心理,韓郭郭臭陶溯雲。   陶溯雲不為所動。   「這麼說,警察是根據似水之前發的帖子的IP,鎖定辦公樓的?」吳慧說出了自己的判斷,得到大家的一致贊同。   鄒江涵安撫自己那顆飽受驚嚇的心臟,看向盧琛:「那啥,早知道那個於暘是站在咱們這邊的,咱還花那麼多心思玩什麼潛伏?直接讓他把資料傳過來不就行了?」   盧琛苦笑:「誰說他是站咱們一邊的?我知道他的脾氣,他雖然同意了背黑鍋,但是不願意背得不明不白,這些資料,他是整理給他自己看的。」   「對,我進去的時候,他正啟動病毒破壞電腦。要不是我手快,這些資料全毀了。」陶溯雲接口。   「老師,他說換保安是什麼意思?今天遇到的那倆,明顯不是專業人員啊。」徐安插口。   「他料到我會過去。」盧琛又苦笑了下,「不過他這次說錯了,我沒晚一步。我們快了一步。」  七十九   陶溯雲將光盤刻好,盧琛一手接過,將它裝在個大信封裡,由徐安填上了收信地址。   「寄到哪裡?」鄒江涵探頭問道。   「給我爸。」徐安甩甩筆桿,轉動筆尖,寫下幾個字來。   「嗯,我不會讓於暘把這個黑鍋背成的,無論他是出於什麼理由答應助紂為虐。」盧琛的眼神很堅定,將信封塞入懷中,「我現在就去寄。」   鄒江涵不放心,和他一起出了門。   看著信封滑入郵筒,鄒江涵輕吁了口氣。   接下來的事,交給「有關部門」吧。遊戲裡的楊老鏢師說過,那些人腸子九曲十八彎,咱們這些「粗人」是摻合不進去的。   臨時據點的眾人解散,盧琛帶著徐安回學校,他說他回去繼續教書育人的本職工作。   走前,徐安一直衝鄒江涵眨眼睛:「放心吧,這種事情,我家老頭子一定會搞定的。」   人去房空,鄒江涵沒有情緒上遊戲,估摸著其他人也沒有這種閒情逸致,她便躺上了床。   第二天,不出所料,警察果然又叫她們四個過去做筆錄。   四人口徑一致,統統一問三不知,只說自己在公司安安分分做上司分配給自己的任務,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也許是因為徐安口中「老頭子」的壓力,也許是因為在這個年代人民公僕的素質都得到了極大的提高,總之,在這件事的處理上,警察辦事效率很高。沒幾天,她們那家「小公司」就被封了,而大家也成為了無業遊民。   好幾次,鄒江涵都想撥打盧琛的電話,問他那朋友的現況,可是手指捏著手機,她就是按不下電話號碼。   算了,有緣再見吧,她想。   閒在家裡無所事事,而事態似乎也慢慢變得風平浪靜,想起和量小非君子的決戰日子快到,鄒江涵終於再度戴上了頭盔。   進入遊戲,花盈袖意外地發現好友欄裡的名字都亮著。感情大家都心有靈犀,全上了遊戲?   站在之前下線的地方,花盈袖環視四周,發現自己還在鄧尉山的山莊客廳。   「啊,花花,你終於上來了,快去練級吧!沒幾天你就要和人決鬥了!」看到某人上線,正在山莊的薄荷糖果急急忙忙跑來,差點被門檻絆倒。   「練級?」花盈袖有些惘然,「其他人呢?」   「在山莊門口,量小非君子吵吵嚷嚷說要見似水柔笉呢,因為她把他從好友裡刪除了。我告訴他那女人不在,他就是不信,都在山莊外頭呆了好些天了。」糖果沒好氣道,「別管他了,咱們練級。好在他一直忙著找人,等級也沒上去。」   「你們都早就進遊戲了嗎?」   「對啊。現實已經如此糾結,再不遊戲裡痛快一下,這日子就沒法過啦。等我把積蓄花光,馬上又要變回光榮的啃老一族……」糖果忍不住自嘲,「這些天白天我看報紙找招聘信息,投了好幾份簡歷,都石沉大海。看有人那麼瘋狂地往遊戲裡投錢,我都萌生做職業玩家的念頭了。」   「那樣你就很難感受遊戲的樂趣了。」花盈袖一邊說著,一邊往山莊門口走去。   「是啊,所以我也就是想想。」糖果嘀咕著跟了上去。   山莊門口果然圍了一堆人,包括和尚和安哥,幫派中人都在。   瞧見鑽出人群的小花,量小非君子一個箭步,就想抓住她胳膊,只是西風瘦馬斜身一側,擋住了量小非君子伸出的手。   然而小花還是從和尚身後探出頭來:「怎麼回事?」   量小非君子環視四周,苦笑一聲:「能不能進去說?」   見山莊外不少圍觀群眾,幫中人士都表示一切由小花決定。   花盈袖給量小非君子開啟了入莊的權限。   還未坐定,量小非君子就從儲物裝置取出件青光閃耀的鎧甲來。細細看去,這件鎧甲表面呈現魚龍的鱗片狀,相當惹眼。   宇宙幫眾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和尚開了口:「傳說中的巳蛇青麟甲?」   「對。有一天似水忽然約我見面,給了我這套裝備。6件,加八倍閃避……可想而知我有多激動了,不是為這裝備的屬性,而是為她居然願意把這麼珍貴的東西給我。我正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誰知她一轉身,就把我從好友裡刪了,隨即就下了線,我想問都沒地方問去。」   「似水似水,叫得還真親熱。我看你是別想找著她了,據知情人士透露,那女的已經刪號了,怕是她自己也覺得沒這個臉玩下去了。」糖果打斷了量小非君子。   「刪號?怎麼回事?」花盈袖感覺到自己不在的時候發生很多事。   「對啊,就是那誰誰查遊戲數據庫得到的結論。應該錯不了。」話一出口,糖果覺得有些不對,面上紅了一紅。   花盈袖完全沒去想糖果口中的知情人士是誰。   而量小非君子得到答案,卻冷靜了下來:「我明白了。這是她最後的心意,我會穿著這套裝去決鬥的,為了公平起見,我不會用寵物。」說著,他轉向糖果,「謝謝你告訴我真相。」   看著量小非君子的背影,花盈袖抓住了和尚的胳膊:「我們去練級吧。」   「我還想去次30副本。」燕子開口。   「那就去吧。」暫定隊伍為老李夫妻、小強、花盈袖師徒。   他們五個曾經配合過副本,行動十分默契。而因為巳蛇套的高閃避屬性,花盈袖把練技能的重心放在了「命中」上。   被她丟下許久的「飛刀」技能總算派上了用場。錯骨刀和飛刀交替使用,她覺得自己攻擊的準確率上了一個層次。   將第一層心智喪失的怪物清理乾淨,五人來到迴廊之上的平台,卻發現這裡的景象都變了個模樣。   原來的棺材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間小小的茅屋。   屋前一張石桌几張石凳,桌上還擺著圍棋殘局。   在幾人盯著棋局看的時候,茅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個梳著婦人髻的女子。   花盈袖揉揉眼睛:「你……」這面目似乎是聖女,可是眼角卻多了幾道魚尾紋。   聖女招呼幾人在桌旁坐下,她收拾一下將棋盤抱在了懷中,空著的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向小花嫣然一笑:「你們終於來啦,是奇怪我怎麼變得這麼老麼?我早就是將近半百的人了,這只是紅顏丹的效力完全退去之後顯示的真實面目。既然來了,就喝杯茶水再走吧。」   若說聖女以前的笑容有如烈酒,馥郁芬芳引人沉醉,她此刻的笑就是清茶一杯,帶著些釋然和灑脫。   聖女方一轉身,左使便迎出來接過了棋盤。再度從屋中出來的時候,左使端了個托盤出來,上面擺滿白瓷的茶盅和一罐茶葉,而他另一隻手,則拎了只冒熱氣的水壺。聖女揀了個空位坐下,嫻熟地擺好茶杯,為大家斟茶倒水。   看著聖女的側臉,花盈袖心中忽然浮現起了一個詞——歲月靜好。   這個時候,迴廊上的風都顯得異常的溫柔。   享受這清閒一刻,沒人說話,只能聽到啜茶的輕微響聲。回望茅屋,花盈袖不禁感歎:想不到聖女和左使會像對平常夫妻一樣,在崖上結廬而居。   只是茶總有喝完的那一刻,左使將茶具清走,聖女站了起來。   「好了,你們繼續副本吧。打這一層的關鍵是,拉好左使的仇恨,把我的血磨平,然後再打左使。」聖女撫了撫發,「這是那些『玩家』說的。因為我血高,任人打不還手,打我的時候左使會來援助。如果先殺左使,我就會狂化,你們就會被滅隊。」   原來GM口中的「副本難度提高並非不可完成」是這個意思,花盈袖恍然。   「花花,我們能不能不和他們打?」燕子怯怯地開口。幾人之中她最感性,說話時眼睛已有些發紅。   「其實我也不想和他們打。」見燕子這樣,老李迅速表態。   花盈袖轉向小強和西風瘦馬,只見那兩人也點了點頭。她轉向聖女,誠懇道:「你殺了我們吧,我們在副本死亡沒什麼損失。」   聖女眼神明媚,摸了摸小花的頭髮:「既然你們這麼說,我就照做吧。我想你們去35副本的話,也許可以有所收穫。」她手一揮,就把五人送出了副本。   與其他人面面相覷,花盈袖轉向了西風瘦馬:「35副本?」   「是個不限制人數的小副本,掉落品很常見。不過既然她這麼說了,我們就趕緊把等級練到35去看看吧。」西風瘦馬回答。   因為人多會分散經驗,練級隊伍只有小花和尚兩人。   其實相對而言,練級還是次要的,練技能熟練度和操作才是主要。和尚總能指出她哪兒角度有偏差,或者哪幾招的銜接有斷層。   技能的結合與轉換越來越上手,花盈袖很是感激和尚的啟發引導。看著他專注的側臉,她暗下決心:這一戰過後,就攤開說清楚了吧,至少現在他們還沒有錯過。   誰先表白,其實不是一件丟臉的事。   私下裡,和尚曾經說了一句:「那件事已經解決了。」只是對于于暘的現狀,他隻字不提。   晚上,花盈袖在遊戲中和西風瘦馬一起刷怪;白天,她也步上了韓郭郭的後塵,四處看招聘信息。   在35副本中,她終於爆出了寅虎套裝的第四件,虎皮靴。至此,內力加成200%,可是決戰近在眼前,剩下的兩件她是來不及去刷了。   這日,回到山莊休息,老李很是挫敗地告訴她:「我找了半天,都沒在市場找到寅虎套賣。」   花盈袖不以為意:「就是有,我也不願意花這個錢啊,放心吧,我一定會贏的。我們一定能繼續玩下去,把幫派帶到個嶄新的高度!」   「對,現在我們的幫派資金不少啦!」老李眼睛一亮,「我還指著你們的羚羊再生小崽呢。」   沙漠一直躲著不露面,再度出現的時候,她手裡拿了兩件輕甲:「這是我能打造出來的最薄的衣服啦,花花,你湊合著換上吧。總比你白板的上衣和下裳好。」   摸著輕甲,花盈袖眨眨眼,把道謝吞回了肚子。沙漠的心意,她會記在心裡。   終於,迎來了決戰日。   而遊戲公司,也開放了錄像系統。   八十章   當系統公告「燃燒的小宇宙幫主花盈袖與君子堂幫主量小非君子將在一個時辰之後於蘇州城外擂台一決生死」的時候,整個服務器的玩家都沸騰了。   決鬥不稀奇,但是兩幫幫主決鬥,之前還沒有過。幫戰系統開放以來,不是沒人注意到那個「兩幫幫主決鬥,勝者可將對方幫眾全部首為俘虜」的更新信息。只是決鬥代價太大,輸的人不僅丟掉自己一條性命,還要把苦心經營的幫派拱手相讓,所以時至今日,還沒有誰願意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所以當即就有人四處打探決鬥雙方的底細,同時往蘇州奔來。   量小非君子雖然上過飄紅貼,但是他只回了一句話,早被喜新厭舊的群眾遺忘,記得他的不過是那些和君子堂打過交道的人罷了。只是君子堂聲望一落千丈,核心成員又多在闖江南的時候被滅,量小非君子又滯留在江南不回幫派,君子堂的那些幫眾早偷偷退了幫,所以量小非君子此刻已然成了個光桿司令。   雖然眾人打探的結果是這倆幫派不值一提,但是這不影響大家來觀戰的熱情。有野心的幫派想來吸取經驗,散人想來看熱鬧,還有想著維持秩序的菜菜家族和偷偷來看量小非君子下場的君子堂曾經的幫眾,將NPC搭起的擂台圍了個水洩不通。   好在擂台有個限制,只有決鬥雙方才能上場,場面不至於太亂。   花盈袖心想此戰非勝不可,站在擂台上估量形勢。   量小非君子換下了日常的書生袍,穿上了似水送他的青鱗甲,因為6件齊備,套裝鱗片光芒跳動。他的臉上也沒了平時的虛偽笑容,在鎧甲頭盔的映襯下現出股英氣。和平時相比,唯一的不變之處也許就是他手上那把折扇了,烏木扇骨,白紙扇面,空無一字,黑白分明,與套裝相比,意外的樸素。   論等級,量小非君子比花盈袖還高兩級;論裝備,6件巳蛇套對4件寅虎套,八倍閃避對兩倍內力,無疑是巳蛇套完勝;論武器,一個是中規中矩的大刀,一個是無所不在的毒粉;雖說量小非君子讓了寵物,可是蒼鷹秉性桀驁,靠不靠得住還難說,譬如現在,它就站在擂台邊上的香案上假寐……   她能靠的,只有出其不意的招式,以及毫釐不差的精密操作!   思量間,NPC點上了一炷香,說道:「決鬥並非點到即止,而是不死不休,兩位可準備好了?」   花盈袖與量小非君子雙雙點頭,NPC一揮手:「開始!」他剛一退下擂台,二人的PK模式便自動開啟。   除非一方死亡,否則誰也不能下擂台。   他佇立不動,扇尖指地,擺出個防禦的姿勢。   花盈袖運起「破浪刀」,略一躬身,足尖點地,以最快的速度衝向了他,刀身帶出一溜殘影。多日來的輕功不是白練的,加上內力的提高,她的速度比曾經快了不只一個層次。   量小非君子不慌不忙,右腳一踏,略一偏身,折扇從刀旁切入,直取花盈袖頭頂——這自然是因為身高差距。   花盈袖腳步一錯,底下眾人還未看清,她已倏忽竄至他身後。   縱身一躍,刀刃砍向他脖頸。然而對方一個矮身,如不倒翁般晃蕩幾下,堪堪避過刀鋒,又像陀螺般轉了半圈,面向了她。   量小非君子一扣折扇,頂端彈出彈簧刀片,對著半空中的花盈袖點點戳戳,逼得她只能落沉身落地。   「此戰,我也是抱了必勝之心的,一切能用到的,我都會用。」也許是因為此戰目的單純,只是為了似水,量小非君子目光清澈,「所以,叫你的寵物一起吧。」說話間,他攻擊不斷。   驕陽映射,刀身閃出寒光點點。略一瞥還在休憩的蒼鷹,花盈袖一咬牙,反轉刀身,冒著被折扇傷到的危險,自下而上劈向量小非君子的手腕。   然而他不願意犧牲一隻手,折扇收回,另一手輕飄飄揮了出來。   花盈袖臉色一變,比拳掌更可怕的,是他的毒!她抽身便退,量小非君子也運起輕功如影隨形追上。   為了這次決鬥,他也苦練了操作。   他的左手,戴了層薄薄的手套,輕輕一捻,就有粉末散入空中,因為量少,隨風飄散,簡直無跡可循。花盈袖閃避稍慢,衣服上已經多了兩個煙頭燙過似的焦黑孔洞,肌膚感覺到一陣火辣,她的血條縮短了少許,而裝備的耐久也少了些。   見血掉得不多,花盈袖屏住呼吸,變「破浪刀」為「錯骨刀」,不退反進,刀尖以奇詭的角度直刺對方腰腹。   「錚——」的一聲,明明刺中對方身體,花盈袖卻感覺異常滑溜,刀身從青鱗甲上劃過,而他卻一滴血也沒掉。   原來高閃避有這種功效!花盈袖重心不穩,為了抓住大刀幾乎撲地,就勢攻向對方下盤。青影一閃,她瞧見量小非君子皮靴前端多出倆閃藍光的利齒狀物體,很像染了毒涎的蛇牙。   「蒼鷹!」花盈袖仰身,角度很大,後腦門幾乎貼地,鞋跟用力,從量小非君子腿下滑過。這一瞬間,她已經想到他是把毒藥塗抹在鞋尖蛇牙上作為殺招。   再不藏招,她命令蒼鷹撕咬他的皮靴,而自己則把內力灌入刀身。剎那間紅光大綻,「破浪刀」大開大闔,氣勢如虹,刀影籠罩量小非君子三面,而他的後路,則為蒼鷹所截。   蒼鷹沒有辜負小花,它對蛇類的興趣一如既往,歡鳴一聲,利爪如鉤,牢牢抓住皮靴,用力一扯,它已帶著一隻蛇皮靴衝向了高空。   量小非君子少了只靴子,閃避大減,步伐也不大靈便。既然躲不過,他索性刷地展開扇面,頓時毒粉鋪天蓋地。   花盈袖眼眨也不眨,刀身一轉,「錯骨刀」使出,指上打下,點刺劈砍,一時之間紅光縱橫密織如網,不但擋住大部分毒粉,更在對方裝備上留下道道劃痕。   兩人血條都在縮短,而量小非君子顯然處於劣勢。   眼看量小非君子被磨得只剩血皮,花盈袖的血條也少於一半。量小非君子腳下一絆,幾乎坐倒;花盈袖虛虛實實,刀身化作無數殘影,刀刃已經架在了量小非君子脖子上。   「等等!」他忽然叫了起來。   「切,反派總會說這一句,別手軟!」觀戰的有好事者叫了起來。   然而小花自己有判斷力,略略退開數寸。   量小非君子一按身上,裝備紛紛落地,身上只剩下系統送的內衣褲。   觀眾噓聲一片,甚至有人叫起了「暴露狂」。   「我死了裝備也會跟著消失,這巳蛇套,還是你拿去放著吧。這是似水送給我的東西,我不想它們就這麼被抹去存在。」他低聲苦笑,發出了交易請求。   花盈袖按下「同意」,那些物品便成為了她的所有物。   量小非君子抓住花盈袖的刀背,在她反應過來之前,把自己的脖子餵了刀刃,化作一道白光。   「我會去找她的。」花盈袖似乎聽到了這一句。   決鬥結束,限制解除,宇宙幫的人當先衝了過來,將花盈袖拋起。   群眾將他們幾個圍了個水洩不通,人聲嚷嚷:   「那個大鳥是你的寵物嗎,聽說還能帶人飛行?」   「聽說你們幫派人人有一隻異獸是不是真的?」   「剛才那個發光的技能好炫啊,你是什麼門派,哪裡學的?」   「為什麼他死都死了還要把裝備給你是不是因為你的人格魅力?」   ……   七嘴八舌的提問對宇宙幫眾人來說不亞於炮彈轟炸,誰也不想回答。   人群中,不知誰小聲嘀咕了句:「要是我是你們幫派的就好啦……」   瞬間鴉雀無聲,而後爆出了震天響的多重奏:「收我入你們幫派吧!」   一時間,入幫請求不斷彈出,大家在狂轟濫炸中幾乎敗下陣來。   「安靜,別吵了!」白菜菜忽然站上高台,大聲道。   菜菜家族剛肅清江南小幫沒多久,威信很高,在短時間內就控制住了場面。   「想加入宇宙幫的都到我這裡來登記,我們審核過後會把名單給花幫主的。」白菜菜簡單幾句話幫大家解了圍。   花盈袖來不及感謝,就被和尚拉住。   幫中十人統統運起輕功,由和尚帶領著落荒而逃:眾人的熱情實在讓人承受不住。而他們也無法分辨那些人是想要裝備寵物坐騎,還是想跟風,甚或是真的被這一戰折服,索性一個都不加。   腳步停止之處,是個很僻靜的山頭,再沒外人。   大家都累得席地而坐,特別是小強,拽著一身厚重鎧甲的沙漠幾乎耗去了半條命。   正在喘息,山路上跑來個人影,吭哧吭哧道:「你們,太無情了,咱們好歹也同生共死過,就這樣把我拋棄……」   花盈袖定睛一看,就見到了追上來的那人的蘑菇頭,不禁瞪圓了眼:「洗菜菜!」   來者一衝而上,虛虛掐住花盈袖脖子:「無情的女人,我好不容易出了新手村卻找不到你們。現在申請入幫,你們理由都不給我就拒絕……」   花盈袖配合地假裝吐舌頭翻白眼:「再申請一次,我們幫中人表決。願意洗菜菜加入的舉手!」   全票通過,名字已經變成了「喜猜猜」的洗菜菜順利成為了宇宙幫一員。   瞧見喜猜猜的手還放在花盈袖脖子上,西風瘦馬忽然開了口:「徒弟,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一直不願意加幫派嗎?」   「啊,為什麼?」起了興致,花盈袖拉開喜猜猜的手,坐直了身體。   看到花盈袖的動作,西風瘦馬眼裡笑意閃過:「我十幾歲的時候,又白又瘦弱,被人笑是『白斬雞』。那時候不懂事,以為加入所謂的『幫派』就是男子漢,所以我也做過街頭小混混……後來很為自己那段經歷後悔,就退出了,以至在遊戲都談幫派即色變。不過我現在已經不那麼在意了……」   見西風瘦馬說得雲淡風輕,花盈袖依然覺得他把問題給縮小了,心裡有點澀,只「啊」了一聲。   見氣氛有些冷場,小強轉身對著沙漠發牢騷:「姑奶奶,聽說你現在是奼女?多運動運動啊,太重啦!」   沙漠一昂下巴,從鼻孔裡哼出一聲:「別叫我奼女,那個詞早就落伍了,叫我『居里夫人』。這才是百年不褪色的好詞!」居裡居裡,住在家裡,很好理解。   小強壞笑一聲:「哦,居里夫人。請問你是誰的夫人?」說完連忙抱頭鼠竄。   「你找死!」沙漠舉起拳頭追了過去。大家都看得出他倆在打鬧,不由笑聲四起。   花盈袖忽然站了起來:「車車,吳慧,郭郭,咱們創業吧!」   她叫的是現實中的名字,三人都正色圍了過來。   沙漠一拍胸脯,豪氣干云:「好,我也有這想法!」   「對。」燕子和糖果不約而同點頭。   「我們一定能成功的,咱們自己做老闆!」四雙手握在一起,大家的眼睛賊亮。   「老大,媳婦,我支持你們!」老李當先叫了出來,其他人跟著叫「支持」。   花盈袖將巳蛇套取了出來,詢問大家意見。最後,這些沒有經過修理的極品套裝被放在了山莊的密室,很久很久,沒有人動使用它們的念頭。   笑鬧過後,花盈袖拽著西風瘦馬來到無人處。   「那個……」她想攤牌,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喜歡我嗎?」西風瘦馬看著她,以最低的音量說道。   可是他大聲慣了,小花還是覺得耳膜震了震。她想:點頭的話是不是還是她先表白?   西風瘦馬沒有等她回答,繼續道:「我也對你有好感。」   「啊?」   「我想我可能沒辦法把那個字說出口,但是我很確定自己想和你一路相伴。我們交往吧?」   「啊?」花盈袖腦子暈暈的,這語文老師就是不一樣,「一路相伴」都出來了。   「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們見家長吧。」西風瘦馬又甩下一句。   「啊?」她什麼都沒答應呢……不過,這樣也好。只是,見家長?   「你都同意了是吧?」西風瘦馬似乎默認某人口中的「啊」是第四聲。   「我爸媽玩《逍遙》,要不咱們先去遊戲裡找他們?」花盈袖好不容易腦子轉快了一些,可是話一出口,她覺得自己鑽入了套子,而這套子她還鑽得很樂意。   「好啊。」和尚哈哈大笑,笑得毫無城府的樣子。  八十一   且說那日和尚提起了見家長,花盈袖隨口回了句:「請問伯父伯母?」   西風瘦馬一撫掌:「不巧,他們不玩遊戲。不急,他們倆現在在外地旅遊呢,沒幾個月是不會回來的。」   花盈袖心底淚流:誰急了?   辦公室四人決心創業之後,找時間又聚在了鄒江涵家裡。   在統計個人特長的時候,車晚瓊懶洋洋地說了句,她在寫小說,章點擊過百萬。   其他三人面面相覷,吳慧眼睛一亮:「不如我們試試辦雜誌?文編車車,美編小鄒,會計營銷也都有人。我們可以先問那些大的出版社租用雜誌刊號,從小做起,慢慢獨立……」   此言一出,大家都覺得可行,便忙起了市場調查和找前輩請教經驗等事宜。   好不容易事業起步告一段落,鄒江涵想起了之前向老媽保證的「一兩個月以內保證帶男朋友回去見您老人家」,撥通了家裡的電話,問到了老爸老媽在遊戲裡的暱稱。   不得不說,她家爸媽把遊戲玩得很有個性,一個叫「鄒員外」,一個叫「鄒夫人」。通話中,鄒爸一把搶過話筒:「女兒,你爸我年輕時候的理想就是做一好吃懶做的地主,把你媽養成白白胖胖的地主婆!」   鄒江涵會心一笑,把山莊「紅泥小火爐」的坐標告訴父母,請他們去遊戲中嘗嘗自己的手藝。有些不放心,她加了句:「要不要我去接你們?」   「我跟你老媽幾乎遊遍了《逍遙》中的大江南北,怎麼可能迷路?放心吧,不就那什麼鄧尉山嗎,我們去過。」鄒爸拍著胸脯保證。   鄒媽看準機會搶回了話筒:「涵涵你在遊戲裡還有莊子喲,真了不得。我看你爸是做不成地主了,我們指著享你的福了……對了,你剛剛說鄧尉山?我跟你說,我跟你爸年輕的時候可真的去那裡旅遊過,想當年……」   鄒媽說得口沫橫飛,鄒江涵的笑容也忍不住越來越大。   這些日子,晚上大家都照常上遊戲,玩得越來越有心得,等級技能裝備都蹭蹭地漲。   沙漠的時間不是白費的,現在只要她一出手,鍛造出來的基本上都是白金品階;老李左手劍右手筆,一人當兩人使;燕子加血技能越來越強悍,要是有人跟她打,基本上她回血比對方打掉血還快;緋歌的練毒技巧也越來越純熟……更恐怖的是,這些人單個作戰能力強悍,兩兩搭配後還有附加屬性……   漸漸地,大家都知道,宇宙幫不僅僅是和《逍遙》兩大幫派菜菜家族和縱橫四海的結盟幫,自身實力也不容小覷。   且說那些想加入宇宙幫的玩家,後來被菜菜家族的團結和人數給震住了,加上宇宙幫眾人一向神出鬼沒,有不少人加入了菜菜家族。其中也包括許多曾經在君子堂呆過的傢伙。   一開始大家都覺得很奇怪嗎,菜菜家族怎麼會收君子堂的傢伙?後來他們才知道,菜菜家族很是記仇,收了那些傢伙之後,個個摩拳擦掌地「調教」君子堂眾人,玩得不亦樂乎。   因為宇宙幫一直保持十幾個人的規模,且作戰能力越來越強,菜菜家族自動前來撤除了那些監視的裝置。   這天上了遊戲,花盈袖說了自己爸媽會過來吃午飯。   大家都對某兩隻的關係心知肚明,都捂嘴偷笑著自動避開,留下個空蕩蕩的莊子——至於會不會躲哪兒偷看,那就沒人知道了。   一轉眼,莊子裡就只剩下小花和尚以及管家NPC。花盈袖覺得有些緊張,不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和尚。   和尚被看得也有些不自在:「怎麼了?」他覺得自己衣服沒問題啊,他都沒穿袈裟。   花盈袖比了比兩人的高度差,又比了比兩人的腰圍:「你說我爸媽會不會被你的體型給嚇到?」   「怕什麼?遊戲造型而已,你要害怕,咱們直接現實裡面見得了。」西風瘦馬聞言笑了。   花盈袖這次沒上當,搖了搖頭:「我看,為了讓我爸媽有個好印象,我做次全雞宴給他們嘗嘗。他們說過來吃晚飯,你端出去給他們好不?」   「沒問題。」   這時候遊戲裡已經開放了「蒙面」功能,購買道具店的面罩,戴上之後可以隱藏人物名字。   和量小非君子那一戰的錄像在網上流傳甚廣,宇宙幫幾乎人手一個面罩。為了打小雞收集食材,西風瘦馬和花盈袖都戴上了面罩。好在並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山莊就是宇宙幫的基地。   旁人看他倆沖10級都不到的小雞揮舞大刀銅錘,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都一邊避開一邊咂舌驚呼:「至於麼?」   小花二人充耳不聞,專心致志打小雞,面罩下的嘴都是彎了又彎。   食材收集好,西風瘦馬去客廳進行打掃工作,小花就在山莊廚房搗鼓了起來——他們顯然都興奮得忘了遊戲裡的垃圾會刷新掉,山莊的客廳那是一塵不染,根本用不著打掃。   把廚具都掏出來之後,小花才發現調味料上次就用得差不多了,顯然不夠再做一次的。擦了擦手,她跑去找山莊的管家:「請問最近的買調味料的地方在哪?」   無論風吹日曬還是雨淋都兢兢業業站在山莊門口的老管家挪動了下步子:「雖然主人你沒有僱傭大廚,但是那些調味品廚房裡還是有不少的。不過它們擺放得比較隱蔽,還是讓老頭子幫您找去吧。」   跟在老管家的身後,花盈袖張口結舌:「原來你能動……」她一直以為這管家是只能呆在山莊門口的。   老管家從碗櫥密格中取出些許瓷罐,擺放在灶台上,一轉身,看到了小花亂七八糟擺放的一堆廚具。   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口不起眼的黑鐵鍋給吸引住。   小花正在擺弄調味品,背對著老管家,也就沒瞧見他哆嗦著雙手拿起鐵鍋,仔細打量一番又搖著頭放下。   「像,真像。只是當年她的那口鐵鍋比這品質還好……」失魂落魄地離開廚房,老管家的心思飛回了年少之時。   醜女婿總得見丈母娘,傍晚到來的很快。鄒爸鄒媽穿著同一款式的靛藍袍子來到了山莊門口。   一瞧見小花的蘿莉模樣,鄒媽媽激動了,抱起小花就蹭她的臉蛋:「涵涵她爸,看涵涵多可愛。我記得她小時候就是這樣,那時候可黏我了,整天跟在我屁股後頭跟個小尾巴似的。可是她大了就獨立啦,抱抱她都會彆扭,沒想到我現在還能重溫那種感覺……」   鄒爸站在一邊瞧著母女倆,也不答話,只是笑得合不攏嘴。   他倆的遊戲形象都是二十來歲,站一起頗有些青年俠侶的味道。   被老媽蹭得腦袋發暈,小花見老管家還頂著風站在門口,不禁招呼了一句:「一起吃飯吧……」她只是提議,老管家卻當成了命令來執行。   鄒爸鄒媽在客廳坐下,老管家卻只肯站在椅子後頭。   花盈袖深呼吸,對著項鏈輕聲道:「可以上菜啦……」聽見和尚答應了一聲,她便提心吊膽地等待老爸老媽看到和尚時候的反應。   西風瘦馬托著巨大的餐盤走了進來,將菜一碟碟放在客廳中央的紅木大圓桌上。   香氣四溢,老管家癡了,不住喃喃:「像,真像……」可惜在場眾人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自然忽略了過去。   小花發現自己白擔心了。老爸老媽看都沒看和尚一眼,逕自夾起菜餚品嚐。   鄒媽喝了口雞湯,居然感動地吸了吸鼻子:「我女兒長大啦,都會做菜了。」她說完這句,覺得有陰影遮住了陽光,略一抬頭,納悶道,「女兒,這是你僱傭的NPC?怎麼不僱傭個養眼的帥哥呢?」   一直在微笑的西風瘦馬嘴角抽了抽,小花不禁乾笑數下。   鄒爸頭也不抬,又吃了筷炒雞丁,滿足地歎了口氣:「你懂啥?咱女兒做得好,就是要僱傭這樣的。既能打雜,又能看家護院,出門還能當打手,一物多用,多好!」   小花不知如何接口,繼續乾笑。   鄒媽又吃了幾口菜,抬頭疑惑地四處張望:「女兒,你男朋友呢?」她轉來轉去,目光落到了老管家身上,摀住嘴低叫一聲,顫抖地指向老管家,「女兒,你別告訴我這就是你男朋友。雖然媽媽知道你一直比較欣賞成熟的男人,可是他未免也熟過頭了吧?你……」   小花頓覺一臉黑線:「不是他。」心底有些同情西風瘦馬:這麼大的體型都能被人無視,和尚也太悲劇了。   鄒媽拍了拍胸口:「還好還好。」可是一轉臉她懷疑地看向小花,「他真的不是你男朋友?可是他怎麼這麼激動?瞧瞧,我都看見他抹眼淚了。」   「真的不是,你看他名字是綠的,是NPC。」小花忙拉過西風瘦馬,「這才是玩家。」她都這麼暗示了,老爸老媽應該能明白和尚的身份了吧?   鄒爸繼續吃菜,斜睨了下鄒媽:「你媽她從來不關心遊戲裡的常識問題。」   鄒媽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她使勁仰頭也看不到和尚頭頂的字,便指了指對面的空座:「啊,你就是小盧啊。坐,站著幹啥,一起吃,嘗嘗我家涵涵的手藝。」她語氣裡不由自主地帶著自豪傲,就好像鄒江涵現實裡也能做出這麼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似的。   西風瘦馬卻之不恭,在鄒爸身邊坐了下來。   花盈袖感激地望向老管家:果然人是需要對比的,有了老管家的映襯,老媽就能看出和尚的好啦,這不,一點都沒抗拒……只是老管家似乎犧牲大了點。   鄒爸一抬頭,正對上西風瘦馬的光頭,不禁怔住了。   「伯父伯母好。」和尚正襟危坐,正準備來次詳細的自我介紹。   鄒爸「啪」地放下筷子,扳住和尚的臉,轉向鄒媽,一臉嚴肅道:「涵涵她媽,你看這光頭,多個性。我一直想去剃,你就是不讓。看看,不難看吧?」   在鄒爸的魔爪**下,西風瘦馬竭力保持臉上的微笑。   鄒爸揉來揉去,終於放手,只是他又忍不住一下下拍起西風瘦馬的腦袋:「這手感真好。」   鄒爸每拍打一下,小花的心臟就劇烈跳動一下:老爸他就不怕把和尚嚇跑?人說岳父就是泰山,和尚泰山壓頂尚且面不改色,實在很不容易。   興許鄒爸那興奮勁兒連鄒媽也看不過去了,她倍兒正經地望向和尚:「你們倆,有沒有決定啥時候結婚呀?」   小花差點被口水嗆到,靈光一閃,起身拉過老管家:「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叮,是否接受任務鐵鍋秘史?」   在場四人都聽到了系統提示,鄒媽愣了下,隨即眉開眼笑:「這任務名字蠻有趣的嘛,她爸,我們做做看?」   見老媽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小花舒了口氣,忙道:「好啊,我們一起去做任務。」   四人組隊,全接了任務。   鄒爸湊近小花,低聲道:「女兒,這回被你混過去了,趕緊考慮考慮。你知道你媽那個性……」   小花連連點頭。老媽不得到確切答案,一想起來就會問個不停,她很清楚。   發佈任務之後,老管家開始了敘述:他在年少時,有個青梅竹馬的玩伴,是個姓丁的小女孩。每次玩成親遊戲,她總是當他的新娘。他很想攢錢娶她,便賣身入了山莊。誰知女孩知道之後上心地遠走他鄉,只留下一張字條:我丁香永遠不會嫁給個奴才。   說完,老管家一臉希冀地望向眾人:「這全雞宴就是她的拿手好菜,你們是不是見過丁香?她在哪?可惜……我永遠不能出山莊……」說著說著,他眼睛黯淡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丁香,我見過一個『丁大娘』,她在個客棧做廚子,這全雞宴也是她教我的。」小花知無不言。   鄒媽沒怎麼做過任務,心緒飛揚之下一拍大腿:「什麼奴才?現在哪還有賣身一說?你充其量只是一在我家打工的罷了,跟客棧僱傭的廚子有什麼區別?」   老管家哽咽了:「我真的可以收回賣身契?」   「你要是知道在哪,自己拿回去吧,或者乾脆燒了。」花盈袖接著母親大人的話頭道,「你說不能出莊是什麼意思?」   「規則。」老管家回了倆字。   那麼說是GM定的,不能改變?小花想了想開口:「沒事,你不能見她,她可以來見你麼。」   鄒媽已經等不及了,拽著小花就往山莊門口走。   等他們四個坐船去蘇州再傳送到漠北的桃源村,很輕易地就找著了廚娘丁。   小花和鄒爸甘做佈景,看著鄒媽和西風瘦馬舌燦蓮花輪番上陣,把廚娘丁勸得頭暈腦脹淚眼花花。   鄒媽是話癆,和尚是講大道理,廚娘丁哪見過這陣仗,沒多久就同意了辭職跟大家去山莊見老管家。   而鄒媽和尚在這場舌戰中惺惺相惜,培養出了革命情誼,感情昇華,從此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   據說後來,他倆山莊再見,老管家使出十八般武藝追廚娘丁,終於感動了廚娘丁。他倆的故事被人寫成帖子放上論壇,被盛讚為一場曠世黃昏戀。   在老管家和廚娘丁成親的那天,「鐵鍋秘史」任務才顯示為已完成。   而獎勵竟然是……   八十二   聽說丁大娘和老管家好事將近,除了安哥有事不能上線,宇宙幫眾人、鄒爸鄒媽連帶任雲起(陶小弟)都趕回了山莊看熱鬧,因為他們誰也沒有見識過遊戲中的NPC成親。   老管家職位不變,只是從「賣身」變成了「被僱傭」,而丁大娘夫唱婦隨,也成為了山莊的廚子。好在老李的生意越做越大,這點工資還不放在心上。   因為老管家不能出山莊,就省略了迎親一環,直接進行拜堂。   老管家忙裡忙外地張羅,把整個山莊佈置得張燈結綵,樹上掛滿了紅綢紅燈籠。   成親前晚,一向大大咧咧的丁大娘也有些扭捏,她問小花要損壞的鐵鍋,修補好之後遞還小花,笑得有些神秘莫測:「明天,我還有一份更大的獎勵送出。」   彼時其他人都去圍觀老管家,小花收起鐵鍋,為恢復黃金品階的鍋子而高興,也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老管家曾經說過,他和丁大娘的少年情誼,鐵鍋功不可沒,丁大娘就是一次次偷渡給他鐵鍋炒出的菜餚,他才漸漸動心的。   這天終於來臨,吉時是酉時,傍晚時刻。   據說身為準新娘子的丁大娘也包攬了許多事務,譬如去官府登記之類的。   山莊的女玩家都很好奇地看著丁大娘化妝著衣,而後跟著由喜娘攙扶的丁大娘走向客廳。而莊子裡的男玩家則和新郎在一起。   雖說遊戲的歷史事件以漢朝為主,但是婚禮儀式還是採取了眾所周知的拜堂形式。   客廳中央空出了較寬的走道,靠近牆的地方擺了香案以及祖宗靈位。而兩邊則各擺了一桌酒席,算是招待客人,自然,他們沒有請外人,山莊裡的都可以算是自己人。   老管家從喜娘手中扶過丁大娘,喜娘燃竹焚香點鞭炮,開始了婚禮的程序。   眾位觀禮的賓客摩拳擦掌,只等著新娘新郎三拜之後去鬧洞房,桌上的酒菜那是無人看一眼。   小花站在人群之中,打量眾人神情,越看越覺得每個人都是一臉桃花相,譬如……   鄒媽靠在鄒爸身邊,有些遺憾地說:「哎,咱要是練練級,說不定也攢夠婚禮的錢了。你說,咱們遊戲中沒有成親,現在這狀況算不算無媒苟合?」   鄒爸安慰地拍拍她肩膀:「別急,咱一有錢就成親。」   「這有窩的和露天的就是不一樣!」老李咂了咂嘴,回望燕子,「媳婦,要不咱再辦一場?」   「哪有人成親成兩次?」燕子小聲說著,拐了老李胸口一下。   ……   說話間,喜娘終於喊道:「送入洞房——」   氣氛頓時引至最高點,大家看著新郎新娘的背影,幾乎想把他倆的背脊燒穿,只等著那倆人跨出門檻就露出惡狼的面目追上去。   老管家扶著丁大娘,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而丁大娘在即將走到門檻的剎那,罩著紅蓋頭的腦袋轉了過來,拋出一句:「恭喜完成任務『鐵鍋秘史』,我這就發放任務獎勵。集體婚禮!」   她的話音剛落,花盈袖就覺得腦袋一重,眼前一黑,像是被什麼遮住,而她的耳邊則聽到此起彼伏的驚叫咒罵。   一片混亂中,她好像聽到老管家和丁大娘的偷笑聲。   站在原地,花盈袖像頭上摸去——這不是鳳冠和紅蓋頭嗎?她使勁扯了扯,卻怎麼也無法扯下遮臉的紅布。   「老婆,你穿了喜服真漂亮!」鄒爸叫出了聲。   「肉麻!」鄒媽捶了鄒爸一下。   「媳婦,你也很美。」老李不甘人後。   花盈袖很快就想像出大家的處境:在那一瞬,客廳的眾人全換上了大紅的新郎新娘裝,而新娘的頭蓋自己還不能揭下。   尖叫稍止,大家都漸漸冷靜,只偶爾爆出幾聲悶笑和嘀咕。   「不要慌。」燕子沉著地開口,「我猜是丁大娘和我們開了個玩笑,也許,我們走出大廳就能恢復原狀?現在,男士們能不能把我們這些睜眼瞎給牽出去?」   「徒弟,別擔心,我在。」西風瘦馬說了這句,拉住了小花的手。而後他眼睜睜看著憑空出現的紅綢緞把二人的手腳給綁在了一起。   小花感覺手腳被什麼纏住,還越纏越緊,終於重心不穩摔了下去——自然是趴在和尚胸口。   躺在地上的西風瘦馬只能無言地望著天花板。   而沙漠小強、老李夫妻、鄒爸鄒媽,也因為牽手而被紅綢捆成了粽子。   任雲起本來是想拉緋歌和趙飛燕的,見狀訕訕地收回了手,嘿嘿低笑——在嫂子面前,不敢幸災樂禍得太明顯。   「老公,這什麼玩意兒,怎麼綁這麼緊?」鄒媽叫了出來。也許是因為她好不容易又年輕了一回,所以在遊戲中特別地有「朝氣」。   聽到鄒媽的話,趙飛燕很快反應過來任雲起為何退縮,不禁冷笑:「沒義氣的男人!」   任雲起顧左右而言他,四處張望:「咦,那個喜猜猜呢?剛才他不是還在?」瞧見一張餐桌上的杯盤彈跳了下,任雲起走過去往桌子底下探去。   「別過來……」喜猜猜在桌下微弱地低叫。   任雲起越發好奇,側身把手往裡伸去……   在他的手觸碰到什麼的時候,紅綢驀然出現在他身上,把他也捲入了桌底。   腦袋被桌腿撞了一下,任雲起不禁慘嚎:「你……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喜猜猜惱羞成怒:「我這是女號!我偷懶沒改性別,我也知道這造型穿鳳冠霞帔很有視覺衝擊力,我都躲桌底下來了,你非要看,活該!」   喜猜猜聲音很大,地上躺著的眾人和站著的緋歌趙飛燕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趙飛燕張狂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天意,任雲起你就從了這老天的安排吧。你不是說害怕柔弱女嗎?喜猜猜可一點兒也不柔弱……」   任雲起只能把苦水往肚子裡嚥下:他這算不算自掘墳墓?   如此,男玩家全部陣亡,大家只能在客廳等恢復。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晚。   一隊官兵舉著火把衝了進來,當先的正是參與過剿殺手任務的玩家「麵團」。   還沒走到客廳門口,麵團就嚷嚷了起來:「據知情人士舉報,你們這裡進行色 情交易,敗壞社會風氣。趕快舉起手來,繳槍不殺!」   說著,他終於看到了屋中景象,不禁一愣,準備跨入門檻的那隻腳也停留在了半空:「哎呀我的媽,你們真玩限制級遊戲?」   可不?地上那一對對男女,抱得死緊。   麵團走上幾步,瞧見了正正經經站著的緋歌趙飛燕,不禁又叫了起來:「啊,這兒還有兩個剩女,兄弟們上啊!」   趙飛燕正和自己的頭蓋搏鬥,弄了半天沒弄下來,耐心告罄,聽到麵團的話,不覺火大,一鞭子就抽了過去:「哪裡來的搗亂的?」   麵團正回頭看著花盈袖:「啊,還有未成年的。未成年少女舉起手來!」   趙飛燕鞭子揮來,他不及閃避,下意識地抬手擋鞭,鞭子繞了幾繞,他的手就撞上了趙飛燕的手腕。   於是衙役麵團也沒能在紅綢的魔爪之下倖免,他的火把倒在了地上。   好不容易扭過頭來的任雲起看到趙飛燕的慘狀,狂笑了起來:「這就叫惡有惡報,天道好輪迴……」   麵團尖叫一聲:「我錯了我有罪,事實上是那個NPC丁大娘在衙門登記的時候把你們的名字都寫上去了,縣令大人叫我來道喜。我只不過開了幾句玩笑,你們不至於這麼玩我吧?」   見麵團被捆,那隊NPC衙役走進來將火把踩滅。衙役甲蹲下來自己審視了半晌,看到紅綢上一行繡花的小字:「頭兒,這上面寫了,要拜堂方可解綁。」多日不見,這麵團又升了職。   眾人欲哭無淚:都綁成這樣了,還怎麼拜堂?   麵團嚥了口口水,剛想說話,就聽到西風瘦馬四平八穩的語聲:   「各位官爺,麻煩你們把我們架起來,讓我們拜堂吧?」   衙役們打量和尚小花許久,才搖著頭歎息:「世風日下,連和尚都娶童養媳了,老牛吃嫩草啊……」   除了當事人心情複雜不知作何反應,其他人都忍不住噴笑。   「不過我們這些吃皇糧的,那是相當地助人為樂。你們需要幫忙,我們是不會見死不救的……」衙役甲搖頭晃腦,一揮手,分配了工作,開始了「幫忙」。   於是除了緋歌,大家在遊戲中都有了名分。只是任雲起和趙飛燕那兩對CP純屬意外,成了日後他倆鬥嘴時取笑對方的把柄。   紅綢好不容易消失,後面還有更大的「驚喜」,或者說「驚嚇」。   剛舒了口氣的「新婚夫妻」,還沒來得及分開,就發現自己被傳入了秘鎖的新房,房裡自然只有自己的成親對象。   牆上寫著碩大的幾行字:「遊戲尚未開放生子系統,敬請期待。喜房十二時辰之後就會解鎖。因為遊戲中的新手內衣不可被脫下,所以請新婚夫婦不要嘗試造人運動,以免擦槍走火無法善後,帶來的不便敬請諒解。」   ……   眾人無語:GM實在太變態啦! 大結局   喜房封鎖十二個時辰,夜晚還好度過,睡夢中時間過得很快。   只是當朝陽升起,休息充足的大家誰也無法再度入睡,只能坐在不算寬敞的空間裡大眼瞪小眼。唯一可做的只有一件事,美其名曰交流感情,其本質就是沒話找話說。   小花和西風瘦馬也淪落到了如此境地。   花盈袖看著神情自若的和尚,深吸口氣,決定主動打破沉默:「對了,上次在於暘的辦公室,他說『你總是晚來一步』,是怎麼回事?」   西風瘦馬坐近了一些,點點頭:「我還以為你會把疑問爛在肚子裡,不錯,有進步。還有什麼問題沒?」   忽略和尚把自己當學生誇獎,花盈袖覺得說出了一句話她的思路就順暢了許多,於是接著問道:「還有你不加幫派的具體原因。上次你說得太含糊了分明是糊弄人。」   「你既然問了,我就告訴你吧。我們將一起生活,我不會瞞你什麼……」和尚開始了敘述。   原來他家爸媽都很嚴肅正經,小時候他也喜歡看書勝過一切,相比其他男孩子就文靜了些,加上皮膚白身體瘦弱,就被嘲笑成「娘娘腔」「白斬雞」。那時候他正處在叛逆期,覺得這些詞實在讓人難以接受,一怒之下就加入了的所謂「幫派」,跟一群不良少年混在一起。   「所以我也做過街頭小混混。那個幫派的頭兒,就是你見過的於暘。」西風瘦馬不自覺低下聲,「那個時候,我跟人學拳腳功夫,穿著奇形怪狀的服裝在街上遊走,有一段時間覺得很有優越感。有一天,於暘忽然說,他決定帶弟兄們去和別的幫派火拚……」   「你去了?」花盈袖一著急,抓住了他的胳膊。   「沒有。」似乎提到於暘,西風瘦馬就忍不住苦笑,「因為家教的關係,我對『火拚』這種事很是牴觸,想了很久還是決定不參與。只是到了那天,我總覺得心神不定,還是忍不住趕去看情況……」   「然後?」花盈袖抓某人肩膀抓得更緊。   「去晚啦……我以為都是小孩子也鬧不出什麼大事的,可是沒有想到,幫裡的一個兄弟,在混亂中被人推下樓梯,摔成了植物人。」西風瘦馬語氣沉重,「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花盈袖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都過去了。於是你就從此退出江湖,連遊戲裡也不肯再加『幫派』?」   西風瘦馬點頭。   想來,那段時間,盧琛的心裡一定也備受煎熬。她想,難道和尚就是因為自己曾經走過歪路,才想著做老師,把那些迷途少年給拉回來?   看著和尚的側臉,小花忽然覺得對他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成親事件過後,宇宙幫的整體氣氛都帶上了桃紅色,顯然大家感情大進。   後來,據喜猜猜「不小心」透露,任雲起跟她的談話裡十句有九句提到趙飛燕,包括「我越看越覺得趙飛燕那張臉符合我的審美」;麵團不禁一拍腦門:「趙飛燕也是這樣啊,句句是『任雲起那個鼻孔朝天花花腸子不要臉的傢伙』……」   此話暫且不提,且說現實中,鄒江涵等人準備自力更生辦雜誌,不想男人們摻合,沒告訴其他人刊名什麼的就忙乎了起來。   為了熟悉一份雜誌面市的所有流程,她們四個請教了好些雜誌的編輯。雖說她們雜誌的主體是小說故事,但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各雜誌她們都拜訪到了,只是有些可以上門,有些只能網上聯繫。   聽說有位暢銷時尚類雜誌的主編與她們同在Y市,她們通過EMAIL聯繫,主編大人卻自動回復「年假旅遊中請勿打擾。」   本已不抱希望,誰知鄒江涵還是收到了這位主編的回信,越聊越是投契。從市場定位到選稿以及後期製作,這位主編給了她們很多有建設性的提議。   在籌辦創刊號的時候,車晚瓊收到了這樣一篇投稿,不禁趴桌狂笑起來。   另三人湊過去一看:「……投稿人:盧琛;筆名:西風瘦馬;地址:Y市武警學校XX信箱……」   在發佈徵稿信息的時候,幾個人署的都是沒有告訴旁人的筆名,車晚瓊笑了半天,才直起腰來指著電腦屏幕:「什麼叫緣分?瞧瞧,你們都來瞧瞧,咱們的主編大人和某個傢伙實在是太有緣……」   「他寫的什麼?不會是愛情小說吧?」鄒江涵說著抖了一下。   「不,寫的是懸疑偵探類的小說,滿扣人心弦的。」車晚瓊摸了摸下巴。   鄒江涵內心也不禁感歎起緣分的奇妙。   她們不知道,之前盧琛問起刊名沒得到答案,他就決定自己把答案給找出來。   對著電腦,搜索新刊徵稿函,比照工作室地址和編輯聯絡方式,他用排除法,把長長一列雜誌名單劃得只剩下兩三家。   然後,根據他對某人風格偏好的理解:目標鎖定。   發出稿件,他撥打起老媽的手機:「媽,你兒子談戀愛了,對方正在辦雜誌,你要可以的話幫她一把吧,她叫……聯絡方式……」   「你們定好日子沒?感情進展到哪一步了,還需要多久才能邁入禮堂?」盧媽一本正經,公事公辦的口吻,像是把婚姻當成了項工作,還要列進度表似的。   盧琛早就習慣了老媽的說話方式,仔細思量了半晌:「有遊戲這個增進感情的道具,我估計最多一個月就水到渠成了吧。」   「那好,就一個月。一個月之後我跟你爸回去檢查進度。」盧媽在電話那頭板著張臉,掛斷了電話。   沒想到西風瘦馬那篇小說刊登出來之後,反響很是強烈。創刊號的銷量也很是不錯,出師大捷,鄒江涵四人都喜不自甚。對於一本新刊來說,取得這樣的成績十分鼓舞人心。   這時,離盧琛所說的「一個月」之期也沒有幾天了。   想起幕後的功臣,鄒江涵忙上網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那位對大家幫助很大的主編。   「恭喜,幹得不錯。有沒有考慮辦慶功宴犒勞大夥兒?這樣吧,再過幾天我就要回Y市,你們雜誌應該還沒辦過什麼活動,不如這次就由我來籌辦,你們也好學學,將來的年會筆會也心裡有數……」對方很快回信。   徵詢了下其他人的意見,鄒江涵回了個「好」字,表示一切聽從前輩安排。   「慶功宴」那日很快到來,辦公室四人組按前輩的指示,穿著禮服來到某酒店門口。   踩著高跟鞋,鄒江涵覺得很不自在,拉著裙擺跟隨服務員來到宴會廳。   推門而入,發覺大家齊刷刷地回頭看四人,鄒江涵不禁低頭往角落走去,然後她受到了莫大的驚嚇……   宴會廳很大,有用餐區,還有舞池。   她沒想到會見著的人——盧琛衝她微笑,拉著她一起坐下。   安慰自己:作為優秀作者,和尚來慶功宴也不稀奇……鄒江涵抬頭四顧:啊,那三個是陶溯雲兄弟?他們怎麼來了?還有,那邊是她老爸老媽啊?   覺得腦袋嗡嗡的,她勉強衝盧琛扯出個微笑。   這實在是太刺激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位氣質出眾的中年女士走向了自己。   見過主編大人照片的她慌忙站起來鞠躬,盧琛卻是坐著不動。   主編笑容滿面地望著她:「你這孩子,我滿喜歡的,上進,又肯腳踏實地,還有自己的想法,不錯不錯。」   鄒江涵一個勁地「哪裡哪裡」,眼角瞟見盧琛嘴角帶笑。   主編牽著她往前走去,盧琛跟在二人身後。   主編拉低話筒:「感謝各位親朋好友抽空來參加這次的訂婚宴,我在這裡鄭重宣佈,小兒盧琛與鄒江涵曉姐於今日訂婚……」   訂婚宴?不是慶功宴嗎?鄒江涵腦袋轟的一聲,迷迷糊糊瞧見老爸老媽也走上台來。   別說鄒江涵被震得雲裡霧裡,連盧琛也沒想到,小鄒被自己的母親擺了一道,瞧她一臉呆滯,不禁疑惑道:「你不是知道她是我媽了嗎?為什麼不叫伯母?」   鄒江涵無言以對,在心裡抓狂大叫:和尚是個大騙子,他媽哪裡嚴肅了居然誆她們……   所有接到請帖的賓客,都以為這是兩家商量好的結果。確實:大家都知道,只瞞了辦公室四人組。   不多不少,這天離盧琛打電話,剛好一個月。   等鄒江涵再回過神來,這某女士已經宣佈了舞會開始。   一對對人簇擁著走入了舞池,她覺得韓郭郭她們的面色都有些木然——陶溯雲正拉著韓郭郭。   「跟吳慧和車車在一起的是誰?」她不禁問道。   「你不知道?是老李和小強啊,我媽提議把遊戲裡的好友也叫來的。不過人不多,只有關係特別好的親戚朋友來了……你怎麼了?」他覺得鄒江涵的面色越來越古怪。   「沒啥。」某人忍住到口的狂笑:難怪她們三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原來受到驚嚇的不只她一個,她心理平衡了滅哈哈。   某只天然呆屬性的完全忘了自己就這樣不明不白背上「盧琛未婚妻」頭銜、而盧琛還沒有求婚的這檔子事。   很久很久以後,鄒江涵她們的雜誌已經成為了國內同類刊物中的佼佼者,而且有了自己的雜誌社,規模越來越大,她們四個也都的的確確可以「獨當一面」。   甚至有人說主編大人很有女王的范兒。   鄒江涵總是靦腆地笑著回答:「哪有,我比女王差遠了。」   吳慧卻會小聲說:「女王也不用盛氣凌人。目光長遠,當機立斷,懂得把握時機,善於用人……他們說得沒錯……」   鄒江涵總是假裝沒聽見。   這時,四人都已經有了家室,各自的老公還很難得地支持她們的事業。生活美滿,事業有成,玩遊戲的時間越來越交錯,經常不能一起行動,然而,他們每年都會抽時間在《逍遙》裡的山頂聚會,來紀念從遊戲中開始的感情,也正是如此,他們發覺遊戲中的人物會慢慢長大、變老。   每次聚會的時候,陶小弟都死皮賴臉地想參加,可是趙飛燕每次都不讓他上山,理由是:「你又不是我們宇宙幫的人。」   陶小弟總是十分委屈地說:「我是你們幫喜猜猜的人,自然也是宇宙幫的人……」   許多年過去,久到陶小弟和趙飛燕在現實中發展為情侶,結為夫妻,他還是沒能參加宇宙幫的聚會。   這個世界總會發生些奇跡,這一天,盧琛激動地抱住了鄒江涵:「你記不記得,我以前跟你說,有個弟兄摔成了植物人?」   「記得記得。」已是孩子她媽的鄒江涵連連點頭。   「有人通知我,他醒了,不過因為昏迷太久,大腦退化。醫生提議說讓他玩全息網游刺激大腦……我們去帶他玩好不好?」   於是,很久沒有好好玩遊戲的一行人再度回歸《逍遙》。   臉上已經有了皺紋的花盈袖和西風瘦馬看著對方的模樣大笑,然後找到了那個剛醒來的「奇跡」。   彼時,他正站在新手村發呆。   「你在看什麼?」花盈袖探頭問道。   他指著雞棚,說話還不連貫:「我……我也可以成功……對不對?」   花盈袖瞧去,見那站著一個新手玩家,名字是「眼淚的守則」。不知為何,這個玩家顫抖著手握不住手裡的木棍,她在打小雞,木棍卻總是在即將打到的時候脫手飛出。   有時候,飛出的木棍會打到「眼淚的守則」自己,她噙著淚,淚珠滾來滾去卻不落下,將木棍撿起,她再度揮去,一次又一次。   許久許久,她才能殺死一隻小雞。可是每當成功一次,她都會綻放喜悅的笑容。   「對。」花盈袖和西風瘦馬看著眼前的「奇跡」,異口同聲地應道。   太陽,很溫暖。 番外 局   有人說生活就是無數的選擇堆砌起來的,可是沈秀嵐卻覺得,從來只有命運選她,而沒有她選命運的時候。   在遊戲裡,她希望可以做回最真實的自己,可是漸漸地發現,演戲的日子太久,連她自己都快忘了什麼才叫「真實」。   那個對著所有人巧笑倩兮,長袖善舞我見猶憐的江南女子真的是她嗎?為了得到遊戲中一個虛幻的男人,設局、陷害、買兇……那個不擇手段的似水柔笉,又真的是她嗎?   幾年之前,她還幻想現實中有個男人拉他一把,將她從「那人」的手中拯救出來……可是漸漸的,她發現那些男人全是一個德行。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接觸的基本都是「那人」的朋友,這些傢伙又能有什麼區別?   她在遊戲中說過很多謊話,但是同樣的,她也說過許多真心話。   因為對現實已經不抱希望,所以,把心思都花在遊戲中。她想:如果真的有一天,她可以站在最優秀的男人身邊,同他一起在太陽底下綻放最燦爛的笑容,那麼,她死而無憾了。   在論壇看到錄像的那一剎那,她覺得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咬牙發誓,就算耗盡家財,也要讓那些打碎她美夢的傢伙付出代價!   為什麼連她這麼渺小的願望都要破壞?她不甘心!如果她在遊戲中不能再「逍遙」下去,那麼,你們誰都別想再玩下去了!   在那張帖子之前,她和遊戲中的很多男人都有不錯的關係。其中,她利用的最多的,同時也是最看不起的,正是量小非君子。   貪生怕死,死要面子,嫉妒賢能,剛愎自用……這樣的男人,怎麼都和「優秀」沾不上邊。   但是,他告訴她很多有用的信息。譬如:30副本中那個隱藏環節的開啟方法。   你們,都一起沉睡在地底吧!   當棺木被開啟的那一瞬間,她覺得很痛快。   也許,她潛意識就覺得,破壞什麼遠比創造什麼來得令人愉快?她想。   沒有想到的是,花盈袖居然有辦法完成這個環節。   在他們討論將她丟下的時候,她覺得前所未有的慌亂。她不想成為被拋棄的那個。   她想,為什麼在現實中一直不離開「那人」?什麼妹妹,什麼逼迫,都是她自己瞎編的。事實上,是那人高高在上若即若離的態度。讓她覺得自己就是他腳邊的一隻螻蟻,隨時可能被他踢開。她恐懼變成「沒用」的人,所以她總是迎合他,在他打算做什麼的時候,主動做自己能幫忙的事情。   譬如,為他經營那家殼子公司。再譬如,為他聯絡替罪羔羊於暘。   任雲起淡淡一聲:「我留下來陪她。」平地驚雷般抽乾了她全身的力氣。   她是不是幻聽?這個她看上的男人,對她也有好感嗎?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也有選擇的權利?   被困副本的那些天,「那人」都沒來找她。她知道他忙,但她也沒那個膽子在他不在的時候找其他男人。她有很多想說的,可是在這個世界上,她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於是在遊戲中,她把任雲起當成了救命稻草。她把那些積壓在心底很久的話一股腦倒給他聽,甚至失了一貫的謹慎,涉及現實人名地名的地方她也懶得馬賽克處理。   雖然還不到三十歲,可是她覺得自己很蒼老,很累。   任雲起安靜地聽著,面上從來不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他聽得那樣專注,讓她覺得有如身處夢中一般。   終於,花盈袖回來把他倆換了出去。   似水柔笉想,她應該感激這幾個曾經讓她恨之入骨的人。因為,拜他們所賜,她找回了二十歲之後就再沒有過的寧靜的時光。   有多少個夜晚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有多少個白天絞盡腦汁不斷算計。她曾經以為,再也不會有這樣坐著看浮雲的日子。   沒想到的是,出副本之後,她居然瞧見了量小非君子。   「嫁給我吧,聘禮是整個宇宙幫,或者我的一條性命。」他說。   她聽到花盈袖在身後嘀咕量小非君子提出決鬥。   怎麼可能?這個膽小如鼠惜命的傢伙,不是應該在別人提出決鬥的時候藉故推搪,然後躲在暗處伺機埋伏偷襲嗎?主動提出決鬥,這不是他的風格。   可是,瞧見任雲起一槍槍砸在他背上,他依舊巋然不動,就算是個傻子也該看出他的認真了。   「不,我不會選擇你的!」她尖叫。現實裡面,她和「那人」在一起,是最大的錯誤,她不會再犯的。   慌亂中,她渾然未覺,其實她也可以有選擇。   他們說她對任雲起的感情只是對灰姑娘故事的迷戀,她要證明給大家看,她和任雲起是最合拍的!   所以她拉著任雲起閃婚,闖夫妻副本,而他由著她,無論她提議做什麼,他都沒有拒絕。按說,她應該覺得幸福,可是她越來越慌亂,覺得他對她的態度,太假,假得讓人難以承受。   在夫妻副本的第一層,她瞧見任雲起攻擊自己。   她忽然舒了口氣:終於撕破面具了嗎?她慘笑,用盡全身力氣反擊。   於是他們倆都死了出來。後來她才知道,那不過是蜃怪製造的幻境罷了。   一時之間,她覺得無法面對他。是不是任雲起對她一直是真的,而她因為假慣了,所以看誰都假?丟下一句:我去找高屬性的裝備,我們再闖闖看。她落荒而逃、   一直到下遊戲,她都沒敢再去見任雲起。   在論壇上,瞧見巳蛇套,她大喜過望,想也不想就出價購買。   八倍閃避,穿上它,她是不是就可以站著不動闖過夫妻副本呢?   懷著興奮的心情等待夜晚再度降臨,她迫不及待想戴上頭盔,卻聽到了推門聲。   進來的,正是好幾日沒有出現的「那人」。   他陰沉著臉,劈頭蓋臉丟下一句:「我給你的生活還不夠優渥嗎?你有什麼東西得不到要去虛幻的網絡世界找的?」   她一愣,隨即調整面部表情,扭著腰走了上去:「沒,您給的自然是最好的,我只是打發時間。」   他推開她的手,眉頭深鎖:「今天上頭有人來查我,你有沒有漏什麼口風?」   「怎麼會?我跟您這麼久了,您還不信我嗎?」她乖覺地坐到一邊。   「那就好。」他來去匆匆,出門前回望她一眼,「別忘了,我們在一條船上。」   門已關上,想起他那臨別一眼,她卻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她跟他那麼久,也許比他以為的更瞭解他。那一眼不帶任何感情,像是把她看成了一件死物。   如果於暘被找到不在場證據,如果有人為於暘作證,如果於暘背不了這個黑鍋……那麼,這個黑鍋會落到誰的頭上?   她苦笑一下,覺得以那人的個性,她的猜想只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那套剛買的巳蛇甲,她好不捨得。   「我會送上聘禮……」量小非君子的臉突然浮現在她眼前。   任雲起該是什麼都不缺的吧……那麼,這套巳蛇甲,也許對量小非君子會有所幫助?畢竟,他是為了她。   上了遊戲,摸著剛到手的套裝,想著這兩個男人,她忽然發現,原來量小非君子的臉比任雲起更加鮮明。   將套裝交到量小非君子手上,看著他發愣的臉,她不知道為什麼很想笑。   不想回答任何問題,她果斷下了遊戲。在黑暗中,一支接一支地抽煙,她終於又戴上了頭盔。   刪號。讓一切都到此結束吧。「似水柔笉」這個人,也許從來就不曾真實地存在過。   她沒有等很久,公安局來人把她扣上了車。   她冷笑:那人真的以為她對他有多少情誼,會心甘情願地替他頂罪嗎?   他不仁,休怪她不義。看著坦白從寬四個大字,她將這些年來知道的一切抖了個乾淨。   她不會那麼傻,信他的「你先認了,我會把你弄出來」。弄出來?他哄小女孩呢?   審判結束,她也不清白,法官判了她幾年有期徒刑。對著鐵窗,她覺得自己一點也不難受,因為那人被判了無期。   她確實不是一個好女人,毀了「那人」,讓她覺得很有成就感,甚至不在意自己坐牢。   日子一天天過去……   「沈秀嵐,有人找。」   她訝異:她早就沒有親人,朋友更是不存在,又有誰會來看她?   「似水,我終於找到你了。」一身工作服的男人笑容似乎可以驅散監獄的陰霾。   量小非君子?她看著那張與遊戲中很相像的面容,驚訝中有些侷促,然後習慣性地勾唇一笑:「你認錯人了吧,我渾身上下,哪一點像你說的似水?」   「你就是她。」男人意外地認真,「我已經送出聘禮啦,量小非君子的一條命。現實生活中我還做不出什麼承諾,可是,我會等你出來,我們一起重新建號,繼續《逍遙》吧。」   「哼,別把我當天真的小女孩。你一句話就想讓我感動得要死要活?」她嗤笑,卻覺得眼眶有些發熱。   「時間會證明一切的。」他微笑著回答。   站在她身邊的,一定要是個十分「優秀」的男人嗎?還是說,只要真心對她,就足夠了?她是不是一直都是當局者迷,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男子的笑容,讓她覺得一陣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