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蘭》 作者:俞今 聲明:本書由【淘書客】www.taoshuke.cn自網絡收集整理製作,僅供交流學習使用,版權歸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歡,請支持訂閱購買正版. 第一卷紫氣決 第一章拒婚 清晨,第一縷陽光準確無誤的照在屁股上,受這種溫熱的影響,他擺動著身體,像一隻忽然被螞蟻咬了一口的菜青蟲,緩緩往床的裡側靠去。 二十分鐘過後,陽光又一次光臨,依然執拗並準確無誤的照在他的屁股上,讓他有些憤怒(好天氣的太陽總是愛睡懶覺者們的天敵)。 他再次往床的裡側靠去,當身體貼上牆的那一瞬,他滿意的在嘴角揚起一個得意非常的笑容——據他長達十幾年的睡懶覺經驗,靠上牆壁的那一小塊空間是太陽無法照射到的死角。在這片死角里,他可以像豬一樣睡到自然醒,當然,他的「自然醒」所用的時間要遠超過豬。 二十分鐘又過去了,屁股上再次感覺到一股暖洋洋的熱,這熱有些怪異,更像是——烤!他下意識的靠了靠牆壁,確信太陽應該照不到自己的時候,心裡一陣詫異。 猛然,那裡的溫度忽然升高,傳來一種強烈的灼痛感。 雖然,他們這個家族的皮膚較常人白嫩,但同時他絕對肯定——把這種溫度的痛感加在任何人的屁股上,那人肯定會大叫一聲,於是,他「啊」的發出一聲慘叫! 仰起上半身,迷糊中左手用力向後揮去,摸到一團軟軟的東西,他用手捏了捏,又揉了揉,眼睛裡一股疑惑的神情閃過。 轉過頭,就看見清影秀張大了嘴漲紅著臉驚愕的瞪著他,甚至有一絲口水從她嘴角流出,滴在她正用家傳「赤血之炎」烘燒著的某男人屁股上,而他的手,正在她十四歲少女的胸部揉揉捏捏! 「啊——!」在誇張的長時間的對視與不可思議的大驚過後,兩人同時喊了出來。 他像摸到碳火一樣飛快的縮回手,連鞋也沒穿,就那樣穿著貼身的睡衣倉皇的逃了出來。 清影秀手裡的火氣突然爆漲成三尺的火焰,她揮舞著這條致命的火焰刀氣急敗壞的在後面狂追,想要喊什麼,卻有一股氣憋在胸裡,只在最後終於崩出了一句:「蘭若雲,我要殺死你——!」 前面差不多要重演「午夜裸奔」的這個叫蘭若雲的小子,此刻心裡卻清楚的很,因為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那兒」,這個號稱「裸蘭軍事學院」裡最優秀的在役女學生肯定會把他燒成灰兒,而且是絕對認不出本來面目的那種! 要知道,她家傳的「赤血之炎」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雖然她還不是很精深,但是用來烤烤人肉串卻措措有餘。 蘭若雲驚惶失措的從家門裡跑出來,就穿著他睡覺時的那份行頭,公雞頭樣式的睡帽滑稽而可愛。 在清晨的裸蘭城乾淨的街道上,沒命的狂奔,嘴裡還不斷的大聲喊著:「我不是故意的!」 「饒了我吧?」 「呼!雖然很小——!!」 「可我真的沒摸出什麼啊!」 「救命……!」 清影秀追在後面,又恨又羞,心裡怒罵道:「這混蛋,在瞎嚷嚷什麼,看我追上不燒死你!」 早起的裸蘭城居民笑呵呵的看著這幕追殺:「蘭家小哥怎麼又得罪人了?昨天不是剛被望川家的打過嗎?」 「哪有,我明明看見是迪斯家的和斯家的在追他」 「不是吧,前幾天秀主兒用火剛燒過他一次了啊!」 「看……逃跑的功夫真好!」 就在居民們稱讚蘭若雲逃跑功夫有一套的時候,他不負眾望的鑽進了議事廳的大門,而那條火焰,距離他倍受摧殘的屁股也僅僅只有十分之一寸。 他輕舒了一口氣,知道任何人在議事廳裡也不敢動用武力,暗道一聲「好險!」可當他定下神兒來抬起頭時,他在心裡大叫了一聲:「我的天,還是讓她燒死我算了!」 只見議事廳寬大的議事長桌周圍圍坐了一群人,都是帝國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包括:主持議會工作的議會長迪斯羅利主管法律工作的監察長望川飛主管政務民生的裸蘭市長堂巒主管後勤補給的處長淺靖文宇主管經濟發展的處長斯京總管軍隊的大將軍清影遠征帝國護衛軍總統領方成還有帝國總領清影遠瞻以及坐在他身邊的帝國總軍師蘭如水。 …… 蘭若雲每看到一個人心裡就顫一下,等看到大將軍清影遠征時做賊心虛的往後瞅了一眼眼——後面那個「殺手」可是他女兒。 待看到總領和父親也在似笑非笑的瞅著他時,他正了正頭上的雞冠帽,行了個蠻標準的軍禮——帝國裡,進入「裸蘭軍事學院」的學生們都算是在役軍人,平時對前輩要行軍禮。 眾人忍著笑,對他回了個禮。 清影秀探頭探腦的闖進來,怒目瞪視著蘭若雲,手上的火焰因為內力不足已經熄滅,但她眼裡的怒火卻已經把蘭若雲燒死一千次了。 蘭若雲羞慚慚的斜視著她,雖說是在這裡,也不敢保證這野蠻丫頭會不會突然又擎出火刀給他一下子。 大夥兒看到兩個人的表情,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他們派清影秀去叫蘭若雲就圖個看熱鬧的心理,現在果然有節目,大夥兒都來了勁兒。 蘭如水卻低下了頭,畢竟是父親,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為什麼每天都要作些荒唐事。想自己小的時候,雖然也柔弱,但畢竟安穩,武事雖然差了些,但學識,那可是裸蘭大陸上屈指可數的,也因為善於謀略,更托庇祖先戰功,竟然三十歲就做到帝國總軍師的位置,那可是蘭家幾代人一直就佔著的位兒,看來兒子這一代是要拱手相讓了。想到這裡他搖搖頭,歎了口氣。 「哎喲,若雲這是……怎麼又得罪我們家阿秀了?再被燒傷的話我可不陪你醫藥費了!」大將軍清影遠征笑呵呵的望著蘭若雲打趣。 蘭若雲尷尬的眨巴眨巴眼睛,看看清影秀,嘟囔道:「她,她用火燒我,燒我那個,那個屁……嗯,那個臀部。您也知道,那個地方——反正即使不是那個地方,用火燒起來那也會痛啊!這一痛呢,我就往後這麼一抓,就——」 「你還敢說!」清影秀鳳眼倒立,握著小拳頭威脅的看著蘭若雲,但卻不敢去揍他,畢竟是自己先用火去燒他的,況且一個女孩兒家燒男人那個地方,她也有點後悔了。 「你瞎抓什麼?是不是抓到阿秀姑娘的臉蛋兒了?人家姑娘那麼嫩的地方也是你抓的?」蘭如水向著兒子大吼。 清影秀羞得滿臉通紅,「什麼嘛,『那麼嫩的地方』他是指哪兒?」心裡想著,卻低下頭去把蘭如水也罵了幾遍。 「我,我沒抓她臉,我只是抓到……」糊塗兒子還想向糊塗老爸辯解。 畢竟是一國之君,清影遠瞻知道再糾纏下去自己的小侄女肯定把蘭家父子倆一塊兒燒成碳灰,雖然有利於大自然的「還肥再造」工程,但那將使帝國少了一個優秀的人才,得不償失。出於這些考慮,他揮手打斷了蘭若雲的辯解。 調整了一下聲調,他以盡量溫柔而嚴肅的話語向蘭如水問道:「若雲的武功還是沒什麼進展嗎?連阿秀這個小丫頭都打不過?」蘭如水臉上一陣羞紅,作聲不得。 清影遠瞻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蘭若雲幾眼,又轉過頭看了蘭如水一下,搞得大家莫名其妙。然後他點了一下頭接著又連搖幾下:「你們蘭家的人是越長越清秀了,又偏偏都取著這麼柔弱的名字,父親叫『如水』兒子就叫『若雲』。」他指著蘭若雲又道:「要真是個女孩子就好了,我們清影家就和你們蘭家結親!」說完大笑幾聲。 蘭如水爺倆對視幾眼,又窘了個無地自容,惹得眾人一陣笑。 市長堂巒與蘭如水是之交好友,聞言心裡一動,他朗聲說道:「若雲雖是男兒,總領又有兒無女,但一樣可以和蘭先生結親啊!」 「哦?」清影遠征來了興致。 堂巒把嘴向清影秀一呶,總領立即明白了,他一拍大腿:「對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呢?」他又把清影秀和蘭若雲比較了一下,「到也是一對!」他說。 那邊清影秀還不明白是啥意思,清影遠征可緊張起來,他心裡嘀咕:「誰不知道蘭若雲這小子武功白癡,軍事懵懂,睡覺第一,逃跑第二,簡直是繡花枕頭一個。再看我們家阿秀……」他慈祥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只見這小丫頭唇紅齒白,滿面英氣,嬌嫩的臉龐上大眼睛水靈靈的充滿靈氣,雖只是十四歲的少女,卻活脫脫一個美人胎子!他越看越喜歡,也越看越氣,「讓我把這麼可愛的女兒嫁給這個白癡?」雖說是總軍師的兒子,但出於歷來「文武相輕」這個歷史遺留病,其實作為大將軍的他一直以為蘭家是沾著祖宗的光才位居高位的,雖然他也很佩服蘭如水,但是說到結親,他情願和迪斯家。 「遠征,遠征!」兄長的呼喚把他從遐想中拉出來,一臉愁容的大將軍心裡又開始埋怨起大哥來,「你自己沒有女兒就拿我女兒籠絡人心,真可恨!」 「你想什麼呢,遠征,我問你怎麼看這門親事?」清影遠瞻有點不滿意弟弟的溜號。 「這個,這個——」清影遠征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忽然想起今天是少年人的考核日,派清影秀去叫若雲也是為了這件事情,想到這裡,他有了主意,那就是——拖! 「哈,今天不是要考核阿秀他們的武功嗎?怎麼扯到這事情上了?我看改天再談好了!」 他滿以為這樣就能轉移兄長的注意力,沒想清影遠瞻忽然對這事兒來了熱情。那邊蘭如水也擺了擺手,笑瞇瞇的看著清影秀,想著這可愛的小丫頭文武雙拳,又身世顯赫,雖是脾氣壞了點兒,但如果能做了自己的兒媳婦等於替兒子戴上了一頂摘不下的官帽,這個大便宜可得撿,於是他跟著清影遠瞻一起嚷嚷:「不忙不忙,時間早著呢,正事要緊!」 也不知道哪件事才是當務之急! 「這兩條老狐狸!」清影遠征心裡不禁連大哥也罵上了,他憐惜的看著女兒,心裡充滿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悲哀。 又在心裡罵起了堂巒「有事沒事你提這個幹嘛,他XX的!」 之後轉過頭盯著蘭若雲一字一頓的問道:「若雲,你想要娶我的女兒?」 十五歲的少年當然明白這種事情,臉「唰」的紅成一片,不自禁的向清影秀看去。卻見清影秀忽的冷笑一聲,不屑道:「我會嫁給這個白癡?」他抬起雙手,環顧了一下四周,做了個不可思議的可愛表情。 「我,我也無意這麼早就成家!」蘭若雲低頭嘟囔著。 蘭如水似乎沒注意到清影秀的態度,對兒子怒斥道:「誰說現在就結婚了?只是先定個婚約,婚事當然等你們成人了才辦,笨蛋!」接著笑呵呵的把頭轉向清影遠征,商量道:「我看就這麼定了吧!」 知道什麼是一廂情願的最高境界嗎?蘭如水誠不我讓。 「別做夢了!」清影秀也不顧這位帝國總軍師的面子了,氣得滿臉通紅,又想起一大早好心好意的去叫那個懶鬼,反倒被他輕薄,現在又被逼婚,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她「唰」的抽出腰間長劍,嚇的蘭若雲趕緊跑到清影遠瞻身旁,也不顧什麼禮節了。 清影秀卻沒追他,而是把長劍拗在手中,暗運內力猛的雙手對折,那劍「叭」的從中斷成兩截。 清影秀扔掉手中斷劍,朗聲立誓道:「我清影秀今生嫁任何人也不嫁蘭若雲,若違此誓,有如此劍!」 議事廳裡一下子安靜下來,眾人張大了嘴巴,連那些準備道喜的人也驚呆了,誰也沒想到,這十四歲的小姑娘會做如此激烈之舉。 蘭若雲呆呆的看著清影秀,喃喃道:「我真的那麼討厭嗎?」 第二章比武 雖然每隔一段時間都要進行一次這樣的考核,而考核的內容也都千篇一律,但是-—沒有誰敢輕視這樣的考核。 因為,這是專為帝國領導層的子女舉行的比武會,其實也就是這些統治者為了培養自己的接班人,為了讓他們體驗的競爭的壓力,從而更能不斷的完善和提高自己——這只是一種小型的內部交流,但是,它決定了將來議事廳裡這些人的權利再分配。 如果這個比武會上的人表現出了及其不如意的東西,那麼他很可能被排除權利階層之外——假設他沒有其它才能的話。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其實,每年都有來自於下層的人才加入到權利階層中來,尤其是戰爭年代。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人神戰爭結束的兩百年來,高層統治者一直是前文所提到的幾大家族控制著,並不是因為他們把持著權利不肯放手。而是,從兩百年前的戰爭中學來的東西,是沒有人能夠代替的。這也是為什麼清影遠瞻要和蘭家結親的原因。 兩百年前,蘭家的蘭先生就是裸蘭帝國的總軍師。但那時候蘭家的榮譽並不是來自於他,而是他的妻子,一個神秘的女人。 當時,神族把人類壓制在裸蘭大陸最後一道防線——黃湖壁壘之後,只要突破這最後的封鎖,人類就將失去最後一塊土地,從此淪為神的奴隸。 舉國動亂,諾大個裸蘭帝國竟沒有可用之才,而黃湖壁壘的守軍也在神族的日夜攻打下軍心渙散,沒有人能把這剩下的幾十萬守軍組織起來反抗神族的壓迫,人類就要滅亡。 這時候,本身來自於民間的蘭先生,正就任總軍師的位置,他領來了一個奇醜無比的女人,力薦她出任大將軍之職,並且娶她為妻,這個女人就是裸蘭帝國有名的女戰神——格麗絲。蘭! 在她的帶領下,人類不僅守住了黃湖壁壘,還一直把神族趕出裸蘭大陸,迫使神族簽訂了《人神互不侵犯條約》。 有人說,如果不是格麗絲。蘭在五十年的戰爭生涯中終於拗不過死神之手而去世的話,她甚至可以帶領人類把所有的領土都奪回來,把神族趕出這個世界。然而,生命是有限的,戰場上無敵的格麗絲。蘭也無能為力。 人們一直懷念著這個英雄,是她拯救了人類,保護了最後一個叫「裸蘭」的人類大陸。 蘭家也因此而倍受人們尊敬,一直屹立裸蘭帝國不倒。雖然兩百年來總是一脈單傳,但每一代都是英雄好漢,只不過,漸漸由武略轉向文韜。 近百年來,蘭家的人已經很少拿刀上戰場了,他們更多的是躲在幕後出謀劃策。到蘭如水這一代,武功就幾乎並是不這個家族所擅長的了,等到蘭若雲,他根本是學啥啥不會,咋睡都不醒。 可是,為什麼深諳蘭家底細的清影遠瞻還要和蘭家結親呢?這就是為什麼清影遠瞻能成為總領,而清影遠征只能當將軍的原因。 為將者,只要在戰場上打勝仗就行了,攻城略地,無往而不勝,可成一代名將。而為帝者,他不一定能打勝仗,但是他能讓可以打勝仗的人來為自己打勝仗,可以成為一代明君。 清影遠瞻就是這樣的明君,籠絡住蘭家,就籠絡住了民心,況且,蘭家祖傳的「氣療術」也確是一門至深的武學,當年格麗絲。蘭屢屢遭遇生命危險,都是當年的蘭先生用氣療術把她從鬼門關救了回來。那時候的蘭先生可不是今日的蘭先生可比的,今天的蘭先生用一次「氣療術」能累個半死! 想到這裡,清影遠瞻看了一眼身旁的蘭如水,笑了,又看了眼蘭若雲,他甚至合不上嘴了。 「可以開始了嗎?」清影遠征過來請示他,他點了點頭,歎口氣,他當然能看得出來自己的兄弟不願意和蘭家結親,他並不明白自己的苦心啊!難道神族會任憑人類偏安一隅在裸蘭大陸上發展嗎? 不出五年,那個維續兩百年的《人神互不侵犯條約》將是廢紙一張。而西部大陸的獸族也對裸蘭大陸虎視眈眈,不斷派軍隊騷擾,讓自己寢食難安。 想像一下,在未來的戰爭中,如果沒有蘭家的人,神族會是多麼的興高采烈,而人類的士氣,又將多麼的低沉。兩百年前神族漂亮的面孔卻如惡夢一般經常閃現在人們的夢中,生存似乎變得可望而不可及,正是蘭家打破了這惡夢,給了人類希望,也維繫了清影家的統治。 「看來,要和遠征好好的談一談了……!」他決定要促成清影秀和蘭若雲的婚事,在他看來,阿秀的「斷劍立誓」只不過是小孩子家的胡鬧。 他微笑著觀看場中清影秀把望川飛的兒子望川北一腳踢倒,鼓了鼓掌,心裡大樂,真是好樣的,每次都沒人能打過她,年紀輕輕卻一身好武藝。 接著,堂巒的兒子堂天打敗了淺靖文宇的女兒淺靖羽,總統領方成的而子方更卻敗給了斯京的女兒斯菲。 最後一場是迪斯羅利的兒子迪斯番對蘭如水的兒子蘭若雲。 清影遠瞻馬上把注意力投到了這場比賽上,難道還會……? 蘭若雲已經換好了一身武士服,雞冠帽子也摘掉了,換上了一頂鐵頭盔,渾身包得嚴嚴實實的。他手裡托著柄寬大厚重的鋼劍,腳下不丁不八的站著奇怪的方位,眼睛深沉而冷漠的看著對手,衣服下擺也就著氣勢呼啦啦的飄揚起來,嘴角甚至還揚著一抹輕蔑的笑容…… 迪斯番不耐煩的看著他,心裡罵道:「還裝,浪費我時間!」 他開始數數:一,二,三……,「三」字剛數完,就看見蘭若雲不負眾望的把那柄大劍往地上一扔,略帶愧色的聳聳肩膀:「我認輸!」 清影遠瞻一顆玄著的心終於落下來了,他定定的看著蘭若雲,心裡納悶:「沒道理啊,怎麼每次都這樣?真的沒貨?白癡?」心裡沒來由的衝起一股怒火,他「騰」的站了起來,指著正要退出來的蘭若雲喝道:「不准認輸,你給我比下去,我以一個軍人的身份命令你,別忘記你是裸蘭軍事學院的學生,是帝國的軍人!」 在清影遠瞻咄咄逼人的目光威迫下,蘭如水爺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知道一向以耐力著稱的總領的忍耐力也終於到了極限,羞愧中甚至還帶著一絲自豪感:連他也受不了了嗎? 蘭若雲重新走進場中,聽到清影秀輕蔑的哼了一聲,看見迪斯番正在那裡怪笑著看自己。 當時,天空中正有一朵雲飄過,蘭若雲抬起頭,忽然把手背了過去。 「我可以口占一首詩嗎?」他有點不確定的問清影遠瞻。 帝國總領為之氣結,他以為自己沒聽清楚,反問了一句:「你是說念一首詩?」 「確切的說是即興做一首詩」他指著天上白雲,「我是有感而發,不吐不快!」 「好了好了,快吐吧,吐完趕緊上去給我打!」他感到心裡有點堵的慌,想打人。 於是,蘭若雲就在和煦的陽光的悠然的白雲下方的演武場上即興念了下面這首詩:還困嗎,太陽問我? 用它火辣辣的目光注視我人生最脆弱的地方我感覺它的熱如清影小妹的「赤血之炎」 催促我,在裸蘭城的青石小路上奔跑路邊傳來:黑芝麻糊,五毛錢一碗! 不僅想起了童年的夢想還記得當初的木棉樹嗎? 和裸蘭河底水草的招搖像是夕陽裡金色的新娘有位偉人說過:你們,是祖國八九點鐘的太陽! …… (省去若干!) 迪斯番無力的把手裡的劍拋掉,大叫道:投降,認輸,我認輸——!「聽著兒子念詩的蘭如水嘟囔著:「連我都想認輸呢!」 周圍聽詩的人普遍感覺到很睏,又不敢先走,清影遠瞻在那裡很認真的聽著,讓大家佩服得五體投地——「不愧是總領啊!」,眾人都這樣想。 清影遠瞻的眼睛裡一陣茫然閃過,他實在不能從蘭若雲所謂的詩裡面聽出什麼東西來,但如果他真的僅此而已,卻為什麼還會有心情吟詩,難道他不知道一會兒將要挨打嗎?看他那份鎮定,倒也是難得的品質。 「夏天過去了,秋天還會遠嗎?」這是蘭若雲詩歌裡的最後一句。 終於念完了,他把背在身後的那把大劍用力舉起來,嚎叫著向迪斯番衝過去。 「來的好!」迪斯番擺了一個很瀟灑的姿勢,把腳往前一伸,臉上閃著詭異而興奮的光芒。果然,蘭若雲沒有注意到腳下,那把大劍離迪斯番頭上還有三分之一寸距離的時候,蘭若雲狠狠的絆在迪斯番伸出的左腿上,撲通一聲摔在地上,立刻昏了過去。 眾人同時舒了一口氣,清影遠瞻痛苦的用左手蒙上眼睛,「哦,我的天!」 第三章蘭若雲的秘密 「唉,好舒服!」蘭若雲從夢鄉中醒來,繃緊全身用力的伸了個懶腰。 「噢,好疼!」作狼號狀,才發現自己身上纏滿了繃帶。 守在床邊的蘭如水目睹了兒子在睡醒的一霎那由舒服到疼痛的整個過程,心裡竟然閃過一絲快意,「讓你小子丟我臉!」 「我怎麼是這樣?」蘭若雲有點惱怒的指著身上的繃帶。 「這個,這個……」蘭如水尷尬的搓了一下雙手「其實我也不知道,你被送回來時就已經這樣了!」 「咦,不是你送我回來的?」蘭若雲驚詫道。 「嘻嘻,比武過後我們還要開總結會議,哪能顧得上你!」 「那我是怎麼回來的?」 「我把你交給堂天了!」 蘭若雲一把扯掉身上的繃帶,發現身上的傷也沒那麼誇張,這又是蘭如水的疑兵之計:有時候蘭若雲的仇家會趁他不在,跑進蘭府來把蘭若雲揍一頓,纏上繃帶後,可以起到保護作用,畢竟裸蘭帝國的軍人們沒有欺負傷者的習慣。 發現最疼的是屁股,蘭若雲脫下褲子,用手向蘭如水指指那裡,訕笑一下。 「臭小子!」蘭如水罵了一聲,潛運內力,手上發出一團柔和的白光,向兒子那「人生最脆弱的地方」抹去——蘭家的「氣療術!」 借口受傷,蘭若雲在家裡休息了一個星期,來到學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堂天,這一周裡他老是派人去找,而堂天老是躲著他。 堂天正在上劍道課,此刻正被清影秀一腳踢出場外,他大叫道:「只不過是切磋啊,用那麼大力幹嘛!」一抬頭,看見蘭若雲是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他頭上冒出了一陣冷汗。 清影秀往這面看過來,嫵媚的衝著蘭若雲笑了一下,也讓蘭若雲冒了一身冷汗,一瞬間他什麼都明白了。 「是她打的我?」他一邊拉起堂天,一邊問他。 「噓!」堂天示意他小聲,走出劍道場,「那天我正要把你扶出去,她過來瞪著我……」 「於是你就把我交給她了?」蘭若雲氣憤的看著堂天。 「我哪能那麼不夠意思!」堂天捲起上衣,指了指胸口上一塊瘀青,「她狠狠的打了我一拳!」 「於是你還是把我交給她了!」蘭若雲開始極其憤怒。 「我也沒的選擇呀,誰讓你得罪那麼多人,斯菲迪斯番他們都和她一夥的!」堂天略帶尷尬的說。 「還好我受的傷不重,要不看我怎麼收拾這群人!」蘭若雲恨恨的說。 堂天敬佩的看著蘭若雲,眼裡閃出崇拜的神色,「真有你的!」他豎了一下大拇指! 「怎麼?」 「他們把你平放在地上,斯菲先用了個『催眠術』,然後幾個人一起上,就這樣踩啊踩!」堂天在地上象猴子一樣跳著,回憶著當時的悲慘狀況。 蘭若雲一下明白了,看來老爸在他昏迷時沒少耗費內力,氣療術可是消耗很大的。 「他們說什麼沒有?」 「別人只是呲牙咧嘴的痛叫著,好像很解恨的樣子,淺靖羽好像說了一句『讓你念詩!』啊,對了對了,我想起阿秀嘴裡不停小聲嘟囔著『讓你摸,讓你摸——!』」 堂天疑惑的看著蘭若雲,卻見他嘴角揚起一抹微笑,臉上還泛起了紅暈。 「果然是因為這個!」蘭若雲拍拍堂天的肩膀,卻沒向他解釋什麼,「一世人,兩兄弟!不過,你這學期的考試及格與否?再說吧!」 「什麼,我為你做得還不夠啊,我也挨打了呀!」堂天急道。 「但是,你心裡也很解恨吧?」蘭若雲也不看他,向圖書館走去。 「那倒也是!」堂天看著他的背影,輕聲說道。 蘭若雲也不是一無是處的,只是在這個以軍事和戰爭為主旋律的年代,蘭若雲被看成白癡理所當然。 他是一個文學青年,又喜歡鑽研哲學,甚至,他對服裝設計也別有心得。當然,他最拿手的是對「神秘學」的研究,因為他在這方面的成就已經遠遠超過了圖書館的館長巴圖林,而他對劍道課,軍事課,搏擊課,特技課等等又絲毫不給面子(毫無例外的曠課),本來他這種學生早該被開除的,但念在民眾對蘭家的無比信任,如果說連蘭家的人在裸蘭軍事學院都被開除,那麼絕對不是蘭家的人窩囊,而是裸蘭軍事學院白癡。 諸般因素匯聚在一起,加上總領清影遠瞻的授意,聰明的學院院長明西先生做出了一個這樣的決定:成立一門叫「神秘學」的新學科,由蘭若雲同學擔任任課老師,並兼任圖書館副館長,與巴圖林等一起進行神秘學的研究,成立神秘學研究小組,組長巴圖林,副組長蘭若雲,組員共二人,經費由裸蘭市直接撥給,內部事務由小組共同研究決定。 神秘學是蘭若雲賦予一種神秘文化的稱謂。 五年前蘭若雲進入軍事學院,愛好詩歌的少年一頭扎進了圖書館裡,在一個無人所及的角落裡,他從塵灰的掩埋中發現了一本用很奇怪的文字寫成的書籍,好奇心讓他發了瘋般的研究這種文字。 他去與圖書館館長巴圖林交涉,希望可以進入圖書館的倉庫,赫然發現他的辦公室牆上掛著一副那種文字寫成的類似裝飾品的畫。他馬上愛上了這個長滿了大鬍子的老頭,從此後天天纏著他。巴圖林本來只是在整理倉庫時偶然發現的這副畫,覺得裡面有一種無法形容出來的美感,於是順便拿來掛在辦公室,當別人看見這麼副不認識的字畫時,還顯得自己很有學問,其實他對這個一竅不通。 拗不過蘭若雲的糾纏,巴圖林只好把倉庫的鑰匙交給他,他實在不確定蘭若雲是從哪裡知道倉庫裡有色情禁書的,自己都是瞞著老婆在被窩裡偷看的呀! 「小人之心」的巴圖林發現蘭若雲確實在研究那種文字,而且達到了匪夷所思的癡迷程度。他找到了幾本破爛不堪的怪書,有一本是畫冊,並帶有怪字標注,蘭若雲就是通過這本書研究明白了古怪文字的意義,他稱這種文字為象形文字。 巴圖林已經老了,雖然感興趣,但畢竟圖書館裡也有很多事情要他去做,至於成立神秘學研究組純是被蘭若雲威逼利誘。作為副館長的蘭若雲不但沒像院長期待的那樣做個閒職,他反倒積極掌握住了圖書館的經濟命脈——主管財務! 至於蘭若雲所說的神秘學研究小組的經費,他則一個銅板也沒看到,他只求蘭若雲在圖書館需要引進新書的時候能放錢就行。 而蘭若雲呢,通過與堂家的世交關係,爭得了研究小組由市裡直撥經費的便利方式,拿著市長堂巒的手批條領回一大筆錢,他的口水流了一地,腰包從此沒有再空過。 隨著文字研究的深入,蘭若雲漸漸發現了這種文字的博大精深,擁有這種文字的文明的繁榮昌盛。他知道這種文明是史前文明,在七大陸萬年的歷史裡,並沒有這種文明的片言之語。可惜圖書館裡關於這種文字的藏書太少,他無法把那種文明與今日的世界做比較。 他發現了一本叫《紫氣決》的古書,書中記述了一個叫老子的人,按照當時的修煉之道,習得大成,坐青牛而出函股關。當時守關的將領只見一片紫氣東來,知道是聖人駕臨。他倒也會,知道機會難得,便勒索,說你不傳我點東西我就不放你出關,老子沒辦法,傳他文篇《道德經》,武篇《紫氣決》。然後悠悠然出關去,從此失蹤。 就是這篇《紫氣決》,時空變換,落在了蘭若雲的手裡,偏偏他對這本書鍾愛有加,大感興趣,於是就開始照著書練。對這個武學白癡來說,能支持他一直練下去的,只因為這本書是——可以邊睡邊練!或者說,是因為練了這本書,蘭若雲才有了超越豬的睡眠本領。反正,這兩者是沒有太大差別的,睡著練還是練了睡只要關乎自然,順其機理,不用太勞累就行。 蘭若雲就這樣一練就是五年,倒也沒什麼感覺,就是在用氣療術時父親用出來是白光,他用出來卻是紫光,因此他從來不敢用,即使傷得再重。 他不知道練這個有什麼用,當時只覺得是好玩,現在發現,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幾乎是只要沒人叫他可以一直睡下去! 他考慮自己是不是也要像那個老子一樣,某一天忽然大醒過來便功成圓滿,也來個「紫氣東來」在學院裡威風威風,畢竟,整個裸蘭大陸還沒有人會放紫光呢! 蘭若雲走進教室,目光搜索到清影秀那幾個人,都滿不在乎的看著他。他發現黑板上畫著一頭巨大的「豬」,鼻孔朝天的樣子很可笑。他也不發怒,自己擦掉。站在講台上,他開始講課:人類的起源。 「以前我們是猴子……」蘭若雲說。 「哄!」台下一片笑。 「你是猴子,我可不是!」清影秀白了他一眼,她就坐在第一排,好像故意向他示威似的。 「這是神秘學裡的一個觀點,當然,它不一定對!」蘭若雲認真的說,這個時候他還真像一個學者。 「……」台下一片寂靜,都在等他解釋。 「但既然今天的大陸上有獸人,有精靈,有龍族,甚至有會飛的翼人,我們是否能理解成他們是由各種野獸,昆蟲,鳥類和爬行動物變來的呢?在我讀過的為數不多的神秘學書籍裡,人類都是唯一的主宰,那時沒有獸族,沒有神族,整個大陸上人是唯一的智能生物。當然,戰爭也只是零星的,短暫的,綿亙百年以上的戰爭幾乎沒有。」 他望了望窗外「不像今天,人神獸三族的戰爭已經維續了幾千年,而人類的生存空間卻越來越小!」 「……」沒有戰爭的日子是什麼樣子呢?台下的裸蘭軍事學院的學生們不敢奢想:神族虎視眈眈,獸族在西部邊境不斷進攻人類。今天他們還是學校裡的學生,一旦稍微大一點規模的戰爭,他們就要上戰場——天生就是軍人。 蘭若雲雖然白癡,卻總能把這些聰明人引入遐思的境界,然後…… 「嗖,嗖,嗖——!」蘭若雲準確無誤的把粉筆頭向清影秀,方更,斯菲,望川北,迪斯番和淺靖羽甩去,精確度達到百分之百,多年練習的功夫還真不一般。 「你們六個,給我出去罰站!」 「為什麼?」六人抗議。 「上課睡覺,不尊重老師,還不給我出去!」蘭若雲咆哮著。 「我們沒睡!」清影秀面紅耳赤的爭辯「「我不站!」 「是啊,我們沒睡,你誣賴!」幾個人一起大喊。 「那你們在幹什麼?」蘭若雲笑呵呵的問。 「……聽你講課啦!」幾個人有點羞愧又不得不承認。 「還撒謊,既然你們沒睡,就應該說『我沒睡』,為什麼說『我們沒睡』!」他指著第一排的清影秀和斯菲,「你們倆後面長眼睛了,怎麼知道他們四個睡沒睡?!」 「我——!」兩個人怒目圓爭,卻知被他抓住了口實。 「明明是睡覺了,沒有聽講,還想聯合起來對抗本老師,都給我出去站在走廊裡!」蘭若雲快要忍不住大笑了。 「全班同學可以為我們作證!」迪斯番環視了一番,大聲的說。全班同學馬上把頭低下了,有一個嘴裡還嘟囔著:「每次都吵,可別連累我們,我是啥也沒看見呀!」 幾個人氣鼓鼓的看著蘭若雲,知道他在公報私仇,也沒辦法,魚貫而出,還好站慣了,而且這次這麼多人,可以商量一下怎麼揍小賊一頓。 「其它人自由活動,要打牌的來講台!」呼啦圍上來一群,蘭若雲露出勝利的笑容。 第四章蒼奇山 蘭若雲終於都準備妥當了,他要去蒼奇山一次。巴圖林告訴他,圖書館裡的古書大部分都是在蒼奇山發現的,不過那已經是千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找到——千年前那裡有一個史前遺留下來的類似於城市的建築。 所以今天難得他起了個大早,找齊了以前用過的地質考察的工具,不過是一些錘子和鎬什麼的,又背了些乾糧,帶了些金幣,雇了輛馬車就出發了。 蒼奇山在裸蘭城外大約五十公里處,來回也要幾天的時間,除了巴圖林他連蘭如水都沒告訴,那個糊塗老子肯定以為他又泡在圖書館裡研究那些怪字,他會準備好睡覺用品(諸如睡衣睡帽毛毛熊和膠皮鱷魚什麼的)等他回來大睡幾天。 馬車一路南行,蘭若雲把車廂墊得軟軟的躺在上面大睡,一路上也不知道流了多少口水。 兩天的路程彷彿馬車晃了一下就到了似的,蘭若雲的睡覺功夫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甚至連飯都沒吃一口,讓車伕佩服得五體投地,驚為天人。 看著車伕崇拜的眼神,蘭若雲的肚子卻不爭氣的大叫了幾聲,他尷尬的笑了笑,拿出乾糧咬幾口,他問車伕願不願意在這山腳等他,如果願意的話將多送他十個個金幣,這可夠車伕趕一個月的車了,在金錢的誘惑下,車伕馬上答應了。 看著蹣跚著往山上爬的蘭若雲瘦弱的身影,車伕摸了摸車廂裡厚厚的軟墊,一股睡意油然而起,他爬了進去,舒服的趴在上面,決定試試連續睡兩天的滋味。但他馬上又出來了:「他XX的,這小子是不是尿床了,怎麼這麼濕?」車伕不知道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嗎? 蒼奇山並不是太高,但是很美,主要是因為這裡長滿了梧桐杉——一種具有金黃色樹葉,樹幹筆挺的高大落葉喬木。裸蘭大陸氣候濕潤溫和,是梧桐杉的唯一產地,此樹木質堅硬而柔韌,可以製作武器配柄,又是修築防禦工事的好材料。除了蒼奇山,著名的黃湖山和黃湖周圍也都長滿了這種樹,可以說,黃湖壁壘的堅固是和這種樹離不開的。 蒼奇山下是一望無際的蒼奇平原,平原上雙熟的蒼奇稻綠油油的很可愛。雖然被神族和獸族夾在中間,裸蘭帝國的糧食還是可以自給自足的。 這多虧了蘭家在兩百年前人神戰爭剛結束時提出的「化林為田」工程,把蒼奇平原上的大面積梧桐杉伐掉,用來堅固城牆,修築工事,製造戰車以及攻守器械,而空下來的平原,則全部用來種糧食。 最近幾年,蘭如水又提出「還林梯田」工程,在平原西北部接近獸人族的邊境處把田地植滿梧桐杉,即可以有效阻擋獸人的進攻,又可以減緩西部惡劣風沙對裸蘭大陸的侵襲。而減少的農田則靠開發蒼奇山來補上,在控制水土流失的同時,伐掉一部分山上的梧桐杉,囤積杉木,以備戰爭。而空出來的山坡則開發成梯田,增大的糧食產出面積反倒較以前多出很多。 「看來今年又能是個大豐收啊!」蘭若雲看著山上山下的美景,不由得慨歎起來。 史前遺跡卻並沒有以前想像得那樣好找,蘭若雲登上山頂,極目四望,連綿的蒼奇山雄偉渾奇,高聳的山峰此起彼伏,不知哪一個才是史前遺跡的所在。 手腳都磨得起了水泡,身體裡卻好似還有無窮精力,疼是疼,倒是不覺得累。 他後悔沒有找個山下的山民問一下,現在要下山嗎?他實在沒有那個勇氣,實際上,當他爬到山頂時,已經過了一天,滿山的亂找,看看也將近一天了,身上的衣服被山上的灌木和樹枝刮得破破爛爛,昨夜在一個僅能容身的山洞裡哆哆嗦嗦的凍了一個晚上,雖說最後還是睡過去了,但醒來時那種渾身的不舒服也是頗難受的。眼看著天又要黑下來了,史前遺跡還是沒有個影兒。 最後他還是窩在一個樹洞裡睡了起來,樹洞要比山洞暖和一些,使他下定決心,以後再冒險的時候一定要睡樹洞。 這時他隱隱覺得哪裡有一些不對,似乎應該注意點什麼,又好像少了點什麼。 直到第二天一早醒來,他才發現,好像沒有什麼動物! 剛上山的時候明明還聽見好多奇形怪狀的鳥叫著各種不同的聲音;也有兔子忽然從草坷裡竄出來;他甚至還看到過一隻豹子,在樹上趴著,嘴裡不知嚼著什麼東西。那時候他手裡還拎著把錘子,忘了帶劍。這種探險的必備的用具竟然被忘掉,也真是蘭若雲的一大特色。 「應該還有更多動物出現的,怎麼反倒沒有了?」他心裡納悶,鑽出樹洞,上下左右的看,卻沒有發現什麼飛禽走獸。 人倒是發現一個,從昨天蘭若雲經過的那條小路往他這面的山上爬,蘭若雲立刻興奮了。在這荒山野嶺的居然有人,那真是……他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決定用唱的:荒山野嶺喲……! 遇到人喲……! 甩把淚珠喲……! 盼到親人喲……! 且把阿哥問一問,嗨喲滋嗨! 你是打獵還是樵喲……! 嗨喲滋嗨喲…… …… 他把外衣脫下來,使勁的向著遠處那個人揮舞著,那個人可能聽到他唱歌了,或者也看到他的「旗幟」飄揚,竟然抬頭看了看他。那麼遠的距離,眼神兒和聽力可是真不錯。蘭若雲可沒看到那人抬頭,還一個勁兒的又蹦又跳著吸引對方往這面來。 他這麼高興不是沒理由的,想一想,乾糧吃的差不多了又沒本領打野味,再說就算有這個能耐,現在連根兔子毛也沒有的奇怪地方他也無處可獵。而且,史前遺跡也找不到,說不定眼前這個人就知道呢。一想起這些,他的動作來得更誇張了。 那人漸漸的近了,身材不高,和蘭若雲相差無幾,整個身體都隱在一件大紅氅裡,頭上戴著一頂蒙著輕紗的寬簷敞帽,卻是一副很考究的打扮。 蘭若雲哪管得了這麼多,那人還沒站定,他就「嗖」的一聲穿了上去,把那人緊緊的抱住,搖個不停,口水鼻涕流了那人一肩膀,就差沒痛哭流涕了。 那人雙臂一掙,大喊一聲:「你抱夠了沒有!」一下把蘭若雲開了出去。 蘭若雲跌坐在地,聽著那聲音,一瞬間滿腔的熱情沒有了,身子彷彿掉進了冰窖。 「你,你——!」蘭若雲指著他,裂著嘴愣是站不起來。 那人摘掉頭上寬帽,露出滿頭柔順的長髮和一張可愛的臉孔,是笑非笑的盯著蘭若雲。 「清影秀,你想怎麼樣?殺人滅口啊!」蘭若雲實在搞不清楚清影秀出現在這個地方是為了什麼,看她那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顯然為了找自己也吃了不少苦。 「不錯,我就是來殺你的!」清影秀分開披在身外的大氅,露出腰間長劍。 「有沒有吃的,快給我點!」蘭若雲才不信她敢殺自己,肚子餓的難受,忍不住向她乞食,也不管以後她跟別人炫耀這件事情時將會怎樣嘲笑自己了。 清影秀把一個小口袋朝他扔過來,蘭若雲接住打開,發現裡面是上好的「林家花糕」,蘭若雲最愛吃這種糕,小時候還經常偷清影秀放在書桌裡的,因此而惹來不少打。 他狼吞虎嚥的吃了幾塊,又「咕嘟嘟」的喝了幾口水,叫了聲舒服。 「你來這裡幹什麼?」雖然不是山民本地人,問不出史前遺跡地位置,但能吃到好吃的食物他還是很感激的。 「找你啊!」清影秀看著他「饕餮鬼」般的模樣,忍不住想笑,又一想此來目的,必須要嚇住他,聲音旋即變得冷梆梆的沒有感情。 「找我幹嘛?」——詫異。 「我說過了,殺你!」依然冷的不帶一絲人情味。 「嘻嘻,為什麼?」雖然知道清影秀不敢殺自己,但聽著她那毫無感情的冰冷話語,還是不由自主的流下一絲冷汗。 清影秀沉默了一會,又「呼呼的」喘了幾口氣:「你別裝了,你這個色鬼!」 「咦?」蘭若雲活到十五歲,雖然是男人,但因為年齡小又沒什麼關於不尊重女性的劣跡,還是頭一次被人罵「色鬼」,除了感覺驚奇,還有些新鮮,恥辱倒是沒感覺出來。 「還裝,你不知道你父親昨天到我們家胡說些什麼嗎?」清影秀有些急。 「我都出來四天了,我怎麼知道,不過我想,嘿嘿……!」他冷笑著皺起眉頭。 「哼,看你那樣子,雖然不知道,也是早和你老頭子商量好了吧!真是不要臉!」 「這跟不要臉有什麼關係,不就是勸你父親節約軍費開支嗎?這是對整個國家都是有好處的事情,省下來的錢將來大規模戰爭用,反正現在只是局部戰爭,偏偏你父親死心眼,把著錢不放!是誰不要臉啊!」蘭若雲對這件事情還是知道些的。 「你罵我父親不要臉?」清影秀上去就踢了蘭若雲一腳,當然了,還是屁股。 「哎,是你先罵的,怎麼說打就打!」其實哪次不是說打就打。 清影秀出奇的倒是沒再繼續打他,她抽出長劍,用手指刮著劍鋒,白皙修長的食指在明亮的劍刃上越發顯得美麗。 「你父親去和我父親提親了,讓我將來嫁給你!」清影秀輕輕的說道,語氣間竟有些溫柔。 「嚇!」蘭若雲頭大了一圈,自從上次清影遠瞻亂點鴛鴦譜而清影秀折劍立誓以來,他以為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他可不想天天被清影秀打,也不知道這些所謂的帝國重臣們一天都在想什麼,他們對「做媒」這麼感興趣? 「我記得你父親是看不起我的,他是不會答應的,還好還好!」,他想起那天清影遠征冷冰冰一字一頓像鬼似的問他:若雲,你想娶我的女兒?,那種輕蔑和厭惡的語氣到現在還迴響在自己耳邊。「幸好他會拒絕!」蘭若雲拍著胸口呼出一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坐了半天屁股也蠻涼的。 「我父親已經答應了!」清影秀淡淡的說,眼神裡有些迷茫。 「啊?」蘭若雲張大了嘴,感覺呼吸有些粗重,臉孔不自然的燙了起來,心臟裡有如被重錘擊了一下! 「你很高興嗎?」清影秀厭惡的看了蘭若雲一眼,「看你那樣子就知道你腦袋裡有些噁心的想法!」 「我,我從來沒考慮過這個!」蘭若雲確實從來沒有在這方面想過,在十五年的人生裡,讀書寫字,研究各種與軍事和武技不沾邊的學科,為了練習紫氣決,最近的五年間睡眠佔去了大部分的時間。 忽然談起這個關於婚姻的人生大事,他倒是很不適應。不過一看見清影秀那動人的小臉,他的臉孔就禁不住發熱,「這個女人將會和我共處一生?那,那,到也不錯吧——!」他這樣想。 「你別做夢了!我是不會嫁給你的,我已經立過誓了!」清影秀看這他忽嗔忽喜,時而咬牙切齒時而眉開眼笑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又沒說過要娶你,稀罕嗎!?」蘭若雲氣鼓鼓的說,忽然想起總被她打,如果跟她在一起過那麼久的後半生,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你說有什麼用?婚約都立了,嗚嗚……!」她忽然蹲下去雙手捂著眼睛哭了起來,心裡面真是百感交集。 「我回去就主動廢除婚約,誰還能逼著我娶你這個野蠻女人不成?」蘭若雲看著她哭,心裡也一陣煩躁。他發誓等將來自己有孩子的時候一定讓他(她)自由戀愛。 「沒用的,是伯父主持的!」清影秀站起身止住哭聲,淚眼婆娑的看著蘭若雲。 「哦!」蘭若雲明白了,兩個人都是政治婚姻的犧牲品,這其中有國家的利益,也有清影遠瞻的苦心在裡面,就連一向倔強的清影遠征也同意了,看來真的無力回天了,他還能說什麼呢? 「只有一個辦法了!」清影秀揚起長劍,「殺了你,看他們讓我嫁給誰?」目中凶光一現。 蘭若雲撒腿就跑,現在他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雖然他不相信清影秀會殺自己,畢竟有「林家花糕」作證,誰會給一個要死的人送他喜歡的食物呢! 不過也難說,在這荒山野嶺的,殺了自己誰也不會知道。林家花糕呢?也許是她自己怕殺人沒力氣,帶著長勁兒的!退一步說,就算她不殺自己,暴打一頓出出氣是肯定的。 這些想法在蘭若雲的腦中只是瞬閃而過,基於這些考慮,逃跑絕對是最正確的方式。 「你給我站住!」清影秀隨後追來,但她其實已經很累了,昨晚聽到這個消息她一夜未眠,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反正就是胡思亂想吧! 一大早跑到圖書館在巴圖林那裡得到蘭若雲來蒼奇山考古的信息,在山腳下得到車伕的證實,幾個小時走完某男人兩天才走完的路程,看看趕上了,又哭了個傷心。雖然她多年學武,身體健康,畢竟年紀太小,追了一段路程竟有些昏昏然。 而蘭若雲,休息了一個晚上,又吃了好吃的「林家花糕」,體力正旺盛,加上多年來練就的逃跑功夫,轉眼間就把清影秀甩在了一邊。 過了好一會,他偷眼向後瞧去,發現清影秀沒追上來。他停下來喘氣,向後張望,看了眼手裡裝有林家花糕和清水的袋子,慢慢往回路走去。 老遠處,清影秀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在那裡揉著太陽穴。 蘭若雲漸漸靠近她,在安全範圍內把手裡那個袋子扔向清影秀。 清影秀向他望了一眼,也沒什麼表示,拿出林家花糕吃——畢竟還是蠻好吃的,而且真的很餓,又喝了幾口水,她身體好,恢復的也快。 「別跑!」終於又生龍活虎的追過來。 蘭若雲就等她站起來,馬上開跑,連一絲兒都沒猶豫。 兩個人在山上你追我感,清影秀的大氅也刮得不成樣子了,而蘭若雲,身上早就受傷了,山道陡峭,他摔了幾個跟頭。 後來蘭若雲不跑了,站住了,看著清影秀走近自己——這已經是好幾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清影秀呼哧帶喘的跑過來,罵道:「白癡,沒想到你這麼能跑,你倒是再跑啊!」然後她忍不住笑了,看著蘭若雲受窘和挨打還要盡可能保持尊嚴的樣子她就想笑。 蘭若雲身後是一條大山谷,他正站在懸崖邊,無可奈何的聳著肩膀窘看著清影秀。 第五章獨角獸 清影秀笑吟吟的看著懸崖邊上的蘭若雲,她也不著忙收拾他,慢慢走到一塊大石旁邊,坐下來喘氣。 蘭若雲摸摸屁股,那裡現在還隱隱作痛,想起被她用火來烤,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他回頭望望懸崖下面,雲霧繚繞,一時也看不到有多深,在那雲霧的邊緣,有些微的藍色煙靄,山谷遠處有若干山峰從雲霧中探出頭,露著尖尖的山峰,此起彼浮地一直連到很遠,而那裡,卻有五色的祥雲,氤氳著在那裡纏繞。 「嗚……!」望著雲蒸霞蔚的美麗山谷,在這樣好空氣的清晨,雖然強敵在側,蘭若雲卻禁不住叫了起來,只不過這叫聲……?狼?還是鬼? 「嗚……!」山谷回應,似乎把那霧氣也震散了許多。 「嗚……!」 清影秀捂著耳朵走上前來,把劍尖抵在他胸口:「你別狼哭鬼號的行不行!」 「是山谷回音哪,笨蛋,連這個都不懂!」蘭若雲氣惱道。 「嗚……!」 「你騙誰,明明是你喊的,山谷回音會傳這麼久?」 蘭若雲轉過身,看著清影秀,大聲道:「你看我,看我喊沒喊?!」 他一動不動,嘴唇閉得緊緊的,整齊的牙齒卯合在一起,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 「嗚……!」聲音再次響起。 「怎,怎麼不是連貫的,回聲不是要連在一起的嗎?」聽著這怪異的聲音,她覺得身上有點冷! 「嗚呼……!」蘭若雲轉過身衝著山谷換了個聲調又喊了起來。 「嗚呼……!」山谷裡那聲音回應著他。 「哈,你騙我,明明是你搞的鬼,你看,你怎麼喊山谷就怎麼喊!」清影秀狠狠踢了蘭若雲一腳。 「不,不是我喊的!」蘭若雲的臉色忽然變得蒼白起來,眼睛睜得大大的,瞪視著山谷的遠處,他渾身繃緊,肌肉彷彿要衝破皮膚,那是一種前所未有過的緊張的感覺。 「你還想作弄我?」清影秀作勢又要往他屁股上踢去。 猛然,蘭若雲回轉身,眼睛變得通紅,呼呼喘著氣,頭髮根根豎起,他一把抱住清影秀,緊緊摟著她,身上的骨骼一陣「嗶啵」輕響,彷彿骨頭碎裂的聲音。 清影秀被他的樣子驚得一呆,當他摟過來時,她竟然躲不開,抱了個結實。 蘭若雲漸漸收緊臂膀,只感覺全身像要散了一樣,心裡感覺有一種召喚的力量把他往深谷裡扯去,他緊緊的抱著清影秀,彷彿一鬆開就要掉下去一樣。 清影秀被他抱得喘不過氣來,她用力掙扎,卻不知道原來蘭若雲的力氣竟然大得出奇,任憑她怎麼推掙,竟是紋絲不動。漸漸的,她感覺喉頭發緊,一口氣無論如何喘不過來,窒息的難受感覺使她只好用上最後一招。 凝聚內力,由丹田導出一股純正的陰柔之力,附在手臂上正順行的陽剛之火上,猛然間她整個身體爆發出一股熾熱的赤色氣體,這氣體愈聚愈多,漸漸形成一個紅色的球狀體。她大喊一聲:火之爆發!雙臂用力向兩旁撐開。 蘭若雲只覺周圍一片炎熱,他還不知道自己快要犯了「謀殺罪」,實際上他已經處於昏迷狀態了。 清影秀的「火之爆發」是她家傳「赤火之炎」的高級計,瞬間爆發的力量馬上就掙開了蘭若雲的糾纏。她向後躍了一步,先大口的吸了幾口氧氣,然後護劍身前,驚異的盯著蘭若雲。 蘭若雲的骨頭還在「嗶嗶啵啵」的響著,他低著頭往前衝了幾步,又要去抱清影秀。 「你再過來我就殺了你,流氓!」清影秀把手中長劍遙遙的指著他,劍尖處一股火熱的紅氣噴出——「附火之劍!」 蘭若雲向著劍尖衝過來,竟然無視這殺人利器。劍尖處噴出的火焰將他衣襟燃了起來,他卻凜然不顧,駭得清影秀趕緊撤劍後退,差一點就洞穿了他的身體。 「流氓,流氓——!」清影秀大叫著左挪右閃,而蘭若雲則低著頭在後面緊追,形勢逆轉,兩人在懸崖上玩起了「反追殺」遊戲。 清影秀怒從心起,「看來要給你點顏色瞧瞧了!」看著蘭若雲又迎上劍尖,她向他肩頭上刺去。 「噗」的一聲,利器入肉的聲音,在寂靜的山崖上想起。一股鮮血從蘭若雲的肩頭上穿起,形成一個美麗的血花?他怎麼有那麼多鮮血? 蘭若云「登,登,登」倒退了幾步,蒼白的臉孔一陣扭曲。 「嗚……!」他忽然又向著山谷大叫起來。 「嗚……!」山谷回應。 清影秀刺了他一劍,看他流了那麼多鮮血,擔心起來,他走近蘭若雲,小心翼翼的說道:「流氓,你不要緊吧!」 蘭若雲緩緩抬起頭來,扭曲的臉孔,殷紅的血跡,血紅的眼睛裡一股如電的目光向他射來:「嘿嘿嘿……!這恐怖的表情和陰深深的笑容與平日裡那個秀氣而文雅的蘭若雲判若兩人。 「啊,鬼啊——!」清影秀大叫一聲,運起全部內力,劍身上火熱的氣體帶起一個紅艷艷的漩渦,猛力向蘭若雲掃去。 經受不住這威力巨大的一計「附火之劍」,蘭若雲如風中楊柳一樣向後甩出,姿勢固然曼妙,那一聲「嗚呼……!」配合得也恰到好處,可他身後是什麼? 深不見底的懸崖! 蘭若雲一頭摘了下去——於是古往今來人類歷史上最漂亮的一個落崖姿勢產生了! 清影秀髮出這凝聚了她全身力氣的一劍,又怕又累,「撲通」一聲坐在地上,頭腦裡,一片空白。 「那個怪物?……?」 她呆了呆,站起身,四處張望。寂靜的懸崖上有微微的風吹過,谷底處偶爾滲出的霧氣也在周圍徘徊,似乎沒有生命的寂靜只能平添給大自然一種更為神秘的氣息。而鮮血,依然證實著片刻前這裡發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流氓——!」她喊到,還不敢相信那個怪物就是蘭若雲。她跑到懸崖邊上,往山谷裡眺望,只有濃濃的霧氣在谷間徘徊。 「那個是他?我,我真的殺了他……!」她無力的跌倒在地。 「我把他給殺了?好高興啊!嗚嗚……!」她對著山谷號啕大哭起來,完全不顧淑女風範。 「若雲,嗚嗚,太高興了,嗚嗚……!」 喜極而泣?!? 她猛的橫過手中長劍——「啪」的拗成兩截,嘴裡向著天空嘀咕兩句,史稱清影秀的第二次立誓,不過不知道她說了什麼。 之後,又恢復了那種帝國軍人的堅定模樣,擦擦眼角的淚水。想了想,拾起地上那裝有食物的口袋,往山谷中扔了過去。她當然不知道,就是因為她這一扔,「林家花糕」日後竟成了「國糕」,全世界的人們都將在國慶那一天來吃糕慶賀,懷念某位「偉人」。 不知道清影秀是歡喜還是悲傷,反正她眼淚鼻涕流了一大把之後就回裸蘭去了。 蘭若雲迷迷糊糊的從山崖上栽下來,反正已經神志不清了,倒沒有了將死的恐懼。只感覺耳邊輕輕浮蕩的白雲霧靄,和與之形成反差的急速勁風是那麼的讓人舒服,心裡那種煩躁和恐懼感慢慢減輕,肩頭上似乎有些痛。他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伸展開雙臂,做翱翔狀,破爛的衣衫「呼呼」作響,他卻感覺這是最美的音樂。 如果他就這樣摔死了,當然,歷史可能還會因為另一個人改變,我們中學的歷史書上不是說嗎:歷史是不會因為哪一個人的改變而改變的——不過我覺得這是屁話,歷史當然會因為某個人的改變而改變,比如——噢,跑題了,您自己考慮吧! 一道白影不知從哪個方位掠了過來,它太快了,快得無法辨清它的行蹤。 那道白影衝到蘭若雲身下,準確的接住他的身體,下墜的強大衝力對它毫無作用,它甚至連阻礙的感覺都沒有,就落到谷底了,是一匹白馬——? 確實是一匹馬,但是?確切的說,它比馬小,耳朵較長,上面一團毛茸茸的白毛,很可愛的樣子。最奇特的,當然是——它的額頭長著兩尺來長的一根黑色尖角,陰深深的,還閃著白光。應該是光滑的背部,斜斜伸出兩隻巨大的翅膀,那翅膀並不像鳥類的翅膀,羽毛上竟有微微一層的角質物,可以想像,如果被這兩張東西拍一下,不死也得重傷。 它把蘭若雲放在地上,用嘴拱了他一下,看看他身體翻轉著扭動起來,不再理他,忽然沖天而起,似乎很急的往對面的山峰飛去。 蘭若雲頭痛欲裂,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在臉上拱了一下,味道香香的,朦朧中他看到一張巨大的臉,似乎是馬?馬頭上還長著角。 「是做夢,是幻覺!」他感覺身體很累,全身軟軟的,肩頭上傳來陣陣疼痛,禁不住想睡。 「噢……嗚呼……!」巨大的怪聲從對面山峰傳來,震得他耳鼓嗡嗡直響,他猛的從地上翻滾起來,山崖上那種感覺又陣陣的向他襲來。 他渾身繃緊,雙目赤紅如火,頭髮倒立,奇怪的是竟然感覺不到肩上的疼痛,清影秀那一劍刺得可不輕啊! 「噢……嗚呼……!」怪聲再次響起。他不由自主的向著聲音傳來處走去,彷彿有一隻手在牽引著他,讓他失去了自己的思想。 漸漸接近那座山峰,猛烈的勁風由山腳下刮來,怪聲也接連不斷的響起,蘭若雲卻感覺不到先前那種震耳欲聾的痛苦。 迷糊中,他看見了那匹他以為是幻覺的怪馬,只見它正從天空中俯衝下來,用它那只利角射向地面上那只——? 等等,那,那是什麼東西?! 蘭若雲猛的清醒過來,這一刻他雖然不敢肯定,但終於隱隱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反常的感覺了——他看見了一隻全身散發著濃濃黑霧的怪獸。 恐怖的感覺就來自於怪獸那全身的黑霧,因為這時候它正全力抵抗著怪馬那冷森森從天而下攜帶巨大衝擊之力的怒角,把所有的黑氣全都圍裹在自身以加大防禦能力,蘭若雲因此而逃脫了它的恐怖黑氣的控制。 肩頭上劇烈的疼痛使蘭若雲猛的想起清影秀:「她好像並不受這黑氣的影響?」他心裡這樣想,也只得解釋為清影秀是因為內力深厚,武功高強,而自己……? 怪馬化作一道白光投射到那團黑光之上,黑白兩道勁氣激烈撞擊,猛烈的氣體把蘭若雲接連掀起翻了幾個跟頭。他一邊大叫「倒霉」一邊「哼哼」著從地上爬起來。 卻見怪物的黑氣受白氣衝擊,散了開來,露出本身。蘭若雲馬上判定:這輩子不管以後再活多少年,絕對不會再看見比這更醜的東西了! 只見那怪物類似於豬般的肥頭,呲著兩根短短的但很鋒利的牙齒,肥胖的身軀雖然頗為靈活,但比例不對稱的四肢卻處處和它作對,使它只能原地打轉,而一條粘著糞便的尾巴更拖在地面上自己用蹄子來踩。渾身覆蓋著的黑毛上現在有一股一股的黑紫的血液流出,傷口處居然還有老鼠的屍體…… 「哇……!」蘭若雲再也忍不住嘔了出來,可惜了那麼好吃的「林家花糕」! 怪物受傷嚴重,而白馬也好不到哪裡去,它額頭上斑斑血跡,最慘的是那只角竟歪在了一邊,角端處流著淡紅色的液體。 「我的天!」蘭若雲知道一般動物的角都是與大腦相連的,角斷了的動物或多或少都會影響到大腦,在野外活下來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更別說這種靈獸了,角既然是它的武器,當然也是它最重要的部位,誰讓他它不會像正常馬那樣用蹄子蹬呢!不過如果這種靈獸用蹄子打架的話,那也太煞風景了。 噁心的怪獸似乎也發現了怪馬的不妙,流著口水的巨口竟然裂了開來,像是微笑一樣! 「全都成精了!」蘭若雲罵道。 怪獸發起了衝鋒,黑血流了一地它也不顧了——「飛啊,你還有膀子呀,笨蛋!」蘭若雲向著怪馬大喊!他完全沒想到怪馬要是飛掉了,某男人那細皮嫩肉可就成了怪物的開心小菜了,可見我們的主人公還是蠻善良的。 怪馬凝然不動,匯聚身上最後一點力氣,迎上了怪獸的攻擊。 「蹦!!!!」山崩地裂的一聲巨響,怪馬斷線風箏般被怪獸撞了出去。 本來,它如果發揮它空中優勢的話,遲早會把怪獸給磨死,即使弄不死它,逃跑還是措措有餘的,偏偏這個笨馬用這種玩命的打法,蘭若雲這樣想著,向著怪馬落去的地方跑去。 一瞬間他猛的僵在那裡了,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怪馬不肯飛走了! 躺在血泊中的怪馬慈愛的舔著身邊一匹不足它一半大的小馬,那小馬卻沒有翅膀,其它地方和母親一摸一樣。它也受了傷,右後腿上正流出鮮血,使它無法移動,更無法逃跑。此刻,它也回應著母親的慈愛,用小舌頭舔著母親的斷角。 兩隻靈獸似乎已經體驗到了死亡的氣息,而做母親的大馬用這樣的方式安慰著自己的孩子,孤助無依的畫面在醜惡的怪獸面前更顯得血淋淋般的殘忍。 蘭若雲只感覺心中悲傷的情緒像涓涓流淌的小溪一樣,漸漸增大增大……匯聚成一股奔流的潮水,融入大海,於是大海的憂傷淹沒了他,他哭了——早逝的母親的面容在眼前逐漸清晰起來,沒有母愛的童年,羨慕別人的童年,孤獨哀傷的少年,無人訴說的少年! 他不顧忍著重傷劇痛但依然有一戰之力的怪獸向怪馬母子二人走去,想起自己從山崖上落下來,怪馬拋卻自己的孩子來救他,又焦急的把他弄醒,想是讓自己逃跑,而它自己的孩子還在虎口博命,這樣偉大的精神——! 怪馬看著蘭若雲走過來,眼睛裡似乎閃過一種焦急而嗔怪的表情,它看看蘭若雲身後不遠的怪獸,又看看蘭若雲,忽然掙扎著想起來。 蘭若雲趕緊過去把它按下,實際上它已經起不來了。紫光閃起,蘭若雲用手揮舞著氣療術產生的自己獨特的紫光,向怪馬斷角處抹去。 鮮血凝住,漸漸乾枯…… 蘭若雲忽然感覺身體力一股巨大的暖流隨著悲傷的情緒,漸漸流向手臂,紫光大盛,他手上那股紫色的光球愈漲愈大,可是——怪獸渾濁的呼吸聲在身後響起,骯髒的蹄子夾著一股黑風向蘭若雲揮來! 怪馬被蘭若雲手內湧來的紫氣通絡了經脈,身體裡又恢復了一絲力氣,看見蘭若雲就要命喪怪獸之手,它舉起翅膀向黑氣迎去! 碎羽紛飛…… 蘭若雲眼中滑滑的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流下,依然停在空中的手向前伸著似是欲挽留什麼,那逝去的生命…… 「噢……嗚呼……!」他站起身,雙臂向上高舉,悲慘的叫著,渾身散發出濃烈的,氣勢洶洶的紫氣,那紫氣濃得竟把他包裹成一個類似實體的巨大的紫球。 而它清楚的看到,怪獸在這股凌厲的氣體下竟顫顫的打起冷戰來,全身黑毛上豎,眼睛變成血紅色,委頓的倒在地上。而他自己,也變成了先前那副著魔的樣子。 他紅著眼睛,用手向地上的怪物指去,紫氣中猛烈的力量如同利刃般,就那樣把這不可一世的怪物,切切切——直到,成為一灘血肉! 而蘭若雲,身體漲成至少有平時的一個半大,眼睛閃爍著赤光,滿頭柔軟的黑髮變成金黃色並直立而起,皮膚也泛出了蒼冷的白光,而頭頂竟鼓起兩個肉肉的角狀物。 「嘿嘿嘿,你召喚我過來,只是想知道誰更強大嗎?你這隻畜生,我把你剁成肉泥,我剁,我剁,我狂剁!」 血肉橫飛中,往日斯文的蘭若雲如魔鬼般發狂的揮舞著手中的紫氣巨刃。 良久…… 「嘔!……」他目光凝視在那團血肉上,吐了一口之後,昏了過去。 一陣清涼的感覺,在臉上上下的移動,香香的味道,似曾相識…… 費力的睜開眼睛,看見怪馬正舔著它的臉,抬起身,仔細的看,才發現是那匹沒有翅膀的小馬。 大馬倒在小馬的旁邊早已死去多時,蘭若雲心裡又一陣難過。忽然又看見遠處那灘血肉,忍不住又想吐出來,趕緊回轉頭:「這是我幹的?」他心裡納悶。 用手指往前揮了揮,一股紫氣激射而去,不過沒什麼力量,饒是如此,也把他樂得夠嗆。 「嘻嘻,怎麼會這樣?」他也懶得去想,看看小馬的傷勢,後腿脫掉了關節,破了一大塊皮肉,筋骨受了些損傷,身上還有些擦痕。 蘭若雲運起氣療術,靠在傷口上,血液凝固,裂開的口子逐漸癒合。他驚奇的看著自己氣療術產生的效果,這在以前簡直不敢想像,他感覺體內充盈了一股暖洋洋的真氣。 他也不會接骨,只好用力往上推,疼得小馬用頭上的小角不斷拱地。 「喀」的一聲,終於接上了,蘭若雲給它用紫氣通筋活脈,然後,它一用力,從地上站了起來,跑了幾下,用頭和蘭若雲親近著,之後繞著大馬的屍體開始轉圈。 「我們把它埋掉吧!」蘭若雲拍著小馬的頭,彷彿徵詢著它的意見,他想早點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小馬轉了幾圈後忽然彎下身來,把頭伸向大馬的身體下面,兩腿後蹬,猛的向上挺起,竟然把大馬的屍體馱了起來。 蘭若雲嚇了一跳:「你,你這是幹什麼?」 小馬「灰……!」的叫了一聲,撒腿向深谷中跑去,好像壓根沒受過傷似的。 蘭若雲驚奇的看著它,跟了上去。在剛才落下的那個地方,撿起了清影秀扔下的口袋。 「哼,算你有良心,不過,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把我打下懸崖!」雖然當時迷迷糊糊,他還是記得這件事情的。 小馬停下來回頭看著它,蘭若雲叫了聲「來了來了——!」緊跑幾步,跟了上去。 第六章史前遺跡 谷底的霧氣相對於山谷上方淡了許多,饒是如此,如果沒有小馬帶路,他也得再來一次類似於「跳崖」的高難度表演。還好,這小傢伙彷彿在這谷底生活了多年,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相當的熟悉,東一拐,西一繞,總是能找到一條可走之路。 蘭若雲不明白的是它幹嘛背著那麼大的一具屍體,看著讓人傷心。 終於來到一片開闊之地,說是開闊一點也不誇張,蘭若雲極目望去,竟然不比裸蘭城小多少,四面全都是山。山之間有幾條谷道似乎連著外界,他只好指望自己的推測是對的了,否則在這麼一個鳥不屙屎的地方生活一輩子?他搖了搖頭! 「鳥不屙屎?」對了,怪不得這裡沒什麼動物,原來有這種靈獸在此生活,那自然是佔山為王,範圍之內,入者斬立決! 只不知那個噁心的怪獸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也生活在這裡,沒啥吃的就打起怪馬的主意了?還是,入侵者要鳩佔鵲巢? 它也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早已經跟著小馬跑進了那片開闊地,卻不覺得累。看見小馬在一面石壁面前失蹤了,呆了呆,趕緊跑上前去,原來是隱藏在雜樹叢中的一個大山洞。 他跟著走進去,立即聞到一股怪馬身上那種香味,而且濃郁百倍,舒服得他閉上眼睛向著空氣一個勁兒的抓著,彷彿魔怔了似的! 「看來這是它們生活的地方了。」這樣想著,拐了個彎兒,眼前的情景又讓它一呆,不是因為前面的山洞太大了,而是——地上躺滿了,骸骨!是馬的骸骨! 「原來,這是怪馬的埋骨之地,怪不得會這麼香,好多的靈獸,不知繁衍了多少代啊!」 小馬把大馬的屍體從身上卸下來,雪白的皮毛上沾滿了大馬流出的鮮血,它望了大馬的屍體幾眼,又轉了幾個圈,便向外跑去。 蘭若雲對著大馬的屍體敬了個標準的軍禮,表達他對它的崇高的敬意:「謝謝你,救了我的性命,也敬仰你,偉大的精神!」 他又向其它的「骸骨們」敬了個禮,表示對它們這個種族的崇敬,便緩緩退了出來。 小馬正在山洞前的小溪裡打著滾兒,清澈的溪水濯洗著它身上的血液。 蘭若雲走到它身前,沾著溪水幫它搓揉,軟滑的皮毛摸起來很舒服。 「你怎麼沒有翅膀?你要是長了翅膀是不是你媽媽就不會死了!」蘭若雲撓著它光滑的脊背,傷感的說。 「噢!」他向它跨下瞅了瞅,雖然不是人類,畢竟也有些害羞,還好不出他所料,「你也是男的,看來你們這個種族挺奇怪,只有女的才長翅膀吧!」 小馬不管他說什麼,洗乾淨了,跑到岸上的草地上躺下曬太陽。 蘭若雲卻紅著臉在那裡忸怩著不動。原來他想到,如果人類的女人要是長翅膀的話,清影秀肯定會每天揍他一次,然後高高飛到天空中去。忽然又想,要是人類的女人也像這小馬一樣毫無顧忌的在這小溪裡洗澡,就比如說清影秀吧,她會讓自己這樣揉摸嗎?甚至還向下看了一眼!他知道,就算清影秀肯來洗澡,如果自己感這樣又摸又看的話,那也死一千次了! 心中一動:「咦?怎麼老想著她?怎麼不想斯菲和淺靖羽?」 想不明白,也爬上岸,躺在小馬旁邊,拍了它一下:「哎,不是說馬是站著睡覺的嗎?起來,懶馬!」 馬不理他! 「還有沒有其它的馬了?你去找它們吧,我得找條路回去了!」 他打開口袋吃了幾塊「林家花糕!」把水壺裝滿清水又放到口袋裡背上,起身! 「再見了,小馬?我得回去了,祝你早結良緣!」沒來由的說這麼句話,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他淌過小溪,向著開闊地的中央走去,那個方向有一條山谷,在他想來,谷口絕對不會是靈獸棲息的地方,因為它們肯定是不願意讓外界打擾的。那麼,只有反其道而行之,離埋骨山洞越遠越好,這樣想著,他已經走了一段路程。 肩頭上的傷口剛浸了點水,有點痛,他想用氣療術,又捨不得力氣。 「採點草藥覆上吧!」,還好自己學過醫,對藥理學也頗有研究,找幾株止血草應該沒問題。彎腰低頭,在草地上細細搜尋。 「哇,你怎麼像鬼似的跟著我!」蘭若雲一抬頭就看見小馬那長長的臉在他眼前晃著,嘴裡叼著的——! 「嗯,你竟然還懂得採草藥!」蘭若雲接過它嘴裡的止血草,嚼了嚼覆在傷口上,疼得「哼」了一聲。(其實靈性的動物都可以自己採藥治傷,比如狼和鹿,當身體受傷之後,它們會去找與傷口相合的植物來吃,這真是大自然的奇妙之處!) 「你跟著我幹嘛?不用送了,咦,你是要送我出谷嗎?那你還是送吧!」 他繞到小馬身後,讓它帶路,可小馬看他不走,也站著不動。 蘭若雲再往前走,它就跟著。 「哎,缺德馬?你有沒有搞錯,跟著我幹嘛?」他拍了拍小馬長耳朵上面那撮毛,「去找你老爸!沒媽的孩子都要找老爸,知道嗎?要錢要玩物都要找它!」 他稀里糊塗的亂說一通之後撒腿就開跑,自覺因為上次剁了怪獸以後,身體裡好像有了內氣,跑起來也呼呼生風。 小馬屁顛屁顛的跟在他身後,「賽跑嗎?馬怕過誰?」它如果會想的話肯定是這樣想的。 蘭若雲狠命的跑了一陣,發現小馬快樂的跟著他,還一個勁兒撒歡兒! 知道跑不過這傢伙,一個古怪的念頭忽然冒了出來:「難道它把我當成了它老爹?只有低級鳥才有親鳥行為啊?這傢伙這麼聰明——??」 他摸了摸自己額頭:「沒角啊!」 「再跑!」跑到一塊大石頭後面躲起來,看小馬停下來在吃草。 喘氣,把臉靠在冰涼的大石頭上,散散熱! 「咦?什麼東西?」他撫摸著石頭上斑斕的線條,「像是一副畫!」 他站起身,所幸身上的考古工具一直捆在腰上,拿出小鏟子,剷去泥土,露出一幅巖畫來,是一個人的簡易線條! 「史前遺跡!」他大叫了一聲,「難道會是在這裡?」 它向著大石頭的下面用力挖起來。小馬跑過來,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用嘴叼住他衣服往起拉! 「幹嘛?別打擾我工作!」蘭若雲揮舞臂膀想甩開它,沒想這小馬力氣倒是蠻大的,硬是把他拎了起來,自己向左方跑去。蘭若雲奇怪,看它又要回來拉,趕緊跟了上去,「這種靈獸可不能把它當成平常的馬來看,聰明如蘭若雲者自然明白這道理。」 「嘻嘻,果然!」大片的岩石畫呈現在蘭若雲的眼前,這已經是在離怪馬埋骨洞很遠的地方了。 蘭若雲仔細的看著這些畫,發現了很多不可思議的東西,他發現了很多從沒見過的動物,在這片大陸上,那算是怪物了。可他仔細辨認,又發現這些怪物竟然和荒芒大陸上那些獸族中的一些有點像:「不會是它們的祖先吧!」他這樣壞壞的想著。 看著一隻長著長長大嘴的類似大魚的東西露著肚皮在草地上滾,他忍不住笑了:「真像龍族那些全身硬甲的傢伙!」 「噢,這只漂亮的會飛的,這明明是精靈啊!」想了想,「不對,小了很多!可是——真的很像,怪異的觸角!」 繞過這片巨大的壁畫群,前面是一片凌亂的——廢墟群落! 如果連那些已經風化了的類似牆壁的巨石也算上的話,那麼這片廢墟,至少不會比裸蘭城小多少吧! 蘭若雲心裡為自己這滑稽的想法感到好笑。 但是當他走進那些廢墟的時候,他心裡的震驚是無法形容出來的:到處都是風化了的岩石壁畫,或者,略帶樣式的建築物,雖然和自然形成的巨石很難分辨出來,但它們分佈的位置卻是錯落有致。如果連那些起伏的山丘也算上的話,那麼這片廢墟的面積可就大得驚人了。 這樣有秩序排列的山丘,連綿到遠方,他甚至無法用肉眼看清楚。 「究竟有多大?」他的目光一直繞出山谷,看向遠處的群山,「那些山難道也是嗎?難道會有人建造起幾百米高度的建築物嗎?」 他頹唐的坐在地上:「人神戰爭已經持續幾千年了,那麼,這些如果是史前文明的話,至少該有萬年了!萬年之後還能剩下什麼呢?人類的歷史雖長,但人類的壽命卻太短了!」 「可是,如果把這幾千年的時間都用在文明的發展,而不是戰爭,那麼今日的裸蘭又將是什麼樣的一番景象呢?世界又將如何呢?」 蘭若雲邁開大步,開始在廣闊的平地上奔跑,他爬上小一點的山坡,回首看那些大石,他喃喃的道:「完全是按照城市的格局佈置的!」 他瘋了般的開始爬一座山峰,一直到天色黑了下來,他站在了山頂之上,而那匹小馬,竟緊隨在他的身後。 他極目遠眺,那些崢嶸的巨石,小山,廢墟,斷壁殘垣……在黑夜中,彷彿怪獸的嘴,啃噬著他最後一點僥倖心理! 「是一個城市,比裸蘭大了幾十倍的城市!完全是按照城市的格局修建的,每一個建築物,每一條街道,每一項公共設施都有它固定的位置!繁華的城市!」 一股悲愴的情緒由心底升起,他無力的倒了下去。 「什麼原因,讓這樣一個偉大的文明毀滅了?」他望著漸漸明亮的星空,不願意往那個他早已洞徹的原因上去想。 「戰爭,除了戰爭,還有什麼能毀掉這樣一個文明!」他向著下方指指點點「修築這樣一個城市,要花了多少代人的心思血汗呀!有多少的聰明才智之士曾為它費盡心力呀!而這麼大一座城市又要花多少年才可以建成啊!」 裸蘭城因為是人類最後一個大陸——裸蘭大陸的中心,人類幾乎把所有的心力都用在了這座城市上,使它比神族的望天城還要大,而獸族的荒芒城根本無法和它相比。可眼前的這片城市,又遠遠超過了裸蘭城的規模。 「人類的命運,僅僅是這樣的一片廢墟嗎?」 很久以來,這個一直厭惡戰爭的少年拒絕學習與戰爭有關的任何東西,可當他把所有心力用在了另一些所有的人都不屑去顧及的學科時,他終於發現,自己還是擺脫不了戰爭! 第七章審判 因為看清了古代遺跡的分佈情況,對這座古代城市的大致佈局也能把握住一些脈絡,蘭若雲很快找到了走出這座「城市」的路。 發現這座古代毀滅的遺跡給了他很大的打擊,他只覺人生一世,即使每日裡匆匆忙忙,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一點而加倍努力。可一旦種族或國家間產生利益衝突的時候,所有的個人都得為這個國家付出責任,就算這樣,也不一定能挽救國家,甚至,國家間會因為仇恨而同歸於盡。 社會上的每一個人辛勤而努力的工作,也許,只為了個別統治者的野心,讓一代又一代人辛苦的成果毀於一旦——就像這廢棄的城市一樣! 夜空中繁星點點,胡思亂想的蘭若雲就這樣在山頂坐了一夜。 第二天,他順著找到的路走出了山谷,那匹小馬一直跟在他身後。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請回吧!」蘭若雲向它揮著手,可小馬並沒有離去的意思。 蘭若雲試著往前走了一段路,回頭,發現它還在「含情脈脈」的跟著他。蘭若雲跑,它也跑,蘭若雲走著,它也慢走! 猛然間醒悟:「是了,它比我還慘,它是孤兒了啊!也許,它的父親早就因為某種原因而死去了,很明顯,它熟悉埋骨之地是因為它曾經去過啊,而那時候,它一定是送它的父親去的,它比我還可憐!」 蘭若雲含著淚走回來,摸著小馬的頭:「你想和我去嗎?你能適應得了人世間爾虞我詐的生活嗎?難道你不留戀這寂靜的山谷嗎?也許,很快我就要上戰場了啊!」 小馬溫順的看著他,用那張「一夜摸不到盡頭」的長臉在他手上摩擦! 「好,走吧!從此以後,你就是蘭家的馬了。生是蘭家的人,死是蘭家的鬼!有誰敢欺負你,就報我的名號,從今天起,我就叫蘭若雲大俠——嘻嘻,開玩笑!」 小馬似乎聽懂了他的話,高興得在他周圍轉了幾個圈兒。 蘭若雲盯著它光滑的脊背,壞壞的想道:「連老馬那麼重的身體都能馱得動,我看我……」! 小馬撒腿就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圖:「我還這麼小就想騎我,真沒人性,XX的!」 蘭若雲心裡納悶著,這馬還蠻聰明的,看來不像是「馬」,回去得好好查一下資料,古書上不是說過嗎:「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他臉上那是什麼笑容啊?淫笑?「小馬,我來了,嘿嘿……!」追了下去。 令他驚奇不已的是,那個車伕竟然還在等著他,只不過——睡著! 看來他終於練成了連續睡兩天的神功,蘭若雲佩服得豎起了大拇指,不過以後他就甭想趕車了,這樣不出車禍都怪了。 蘭若雲把他從車廂裡拎出來,車伕看著他滿身的傷痕,破爛的衣服,加上剛剛睡醒,一時還沒認出來他,等到蘭若雲把多給他的金幣放到他手裡時,他才樂得跳上車轅,揚起馬鞭。 蘭若雲鑽進車廂,發覺軟墊上有點濕,原來這車伕連流口水的功夫也學會了。 「會不會是來時流的口水一直沒干呢?」他強迫自己不去這樣想,軟軟的倒在車廂裡。 「死馬,走啊!」 蘭若雲聽到車伕在吆喝,他探出頭,發現拉車的這匹馬卻一動不動。 「我的天啊,這什麼東西!」車伕終於看到馬車前的獨角怪馬,它身材小,一直被拉車的大馬擋著,連蘭若雲都忘記照顧它了。 這時,只見它蠻有興趣的看著眼前正正經經的高頭大馬,衝著大馬「灰……!」的叫著,那大馬忽然前蹄一軟,竟然趴下了,把車伕從車轅上摔了下來。 蘭若雲在車廂裡也滾了一下:「死馬,過來,跟在後面跑,別去嚇唬它,打擾我睡覺!」 小馬晃著耳朵走到車廂後面,衝他「灰……!」的叫了一聲,好像是聽懂了。 「您老可真厲害,怎麼弄到的這麼一個怪物!長大了給我拉車肯定生意好!」 蘭若雲一巴掌向他扇去,他機靈的躲過,尷尬的一笑,拉起大馬,揮舞了個鞭圈,馬車絕塵而去。蘭若雲則舒服的沉入了夢鄉,但是心中關於史前遺跡帶給他的震撼卻從此改變了他的一生! 清影秀坐在窗前,望著窗外幾株輕柔的楊柳,柳枝兒上一隻燕子剛剛飛走,裸蘭的春天,寂靜中生命的氣息總是那麼濃,而這種勃勃生機是其它種族所無法感覺到的——人類的壽命太短,也因此而更加珍惜生命! 她用手撩了一下額前長了的劉海兒,心裡一陣悸動。又看了看禁閉的房門,她知道從此後自己的人生路上將多出了一個恥辱,而那個恥辱的烙印,將在今天的「族人大會」上烙下。她是沒有自由的,她也不想跑,帝國的軍人,敢作敢當。況且,如果她真想不承擔這個責任的話,她也不至於自己主動向議會坦白。在那個荒山野嶺,誰知道是她殺了他呢?死無對證的事情啊! 她又想起了從蒼奇山回來的那個下午,她直接去了議事廳:「蹦!」似乎某個人因為不專心而撞在了門上,清影秀失魂落魄的闖了進來。因為獸族在邊境的頻繁進攻,帝國首腦們正在召開緊急會議。 幾乎是同時,清影遠瞻兄弟怒道:「阿秀,這是秘密會議,你這是幹什麼?」隨即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樣子,還有幾處擦傷,兩個人心裡一陣擔心。 「我把蘭若雲殺了——!」清影秀身體搖了搖,硬撐著沒有倒下去。 「你說什麼!!」蘭如水「騰」的一聲站了起來,整個議事長桌跟著顫抖了一下。 「阿秀,不要胡說,這事可不是鬧著玩的!」清影遠征走上來扶住清影秀,但她倔強的掙脫了。 「我追蹤他到蒼奇山,嘿嘿,那個笨蛋,去考什麼古,卻連具體的位置都不知道,又吃光了東西,其實不用我殺,他也快死了,自己還不知道呢!」她冷笑著,眼神有些僵直。 「阿秀姑娘,我們家若雲行事是有些瘋癲,但,但他對人還是沒有什麼惡意的!」蘭如水急得頭上冒出一層細細的汗珠。 「哼,何止是瘋癲呀,他竟然,竟然——!」她說不下去了,難到她能說蘭若雲在懸崖上對她耍流氓,還差一點勒死她嗎?誰會相信一個裸蘭軍事學院的優秀生竟然會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笨蛋勒死呢! 「竟然怎麼了?阿秀,你不是在開玩笑吧!說清楚點!」看著女兒痛恨的表情,清影遠征也開始直冒冷汗。 「反正我是殺死他了,死了——!」清影秀緊咬著嘴唇,滲出了一絲血絲。 「你確定?」蘭如水顫抖著聲音問,眼神裡還有著一絲希望,「真的——完了?」 「完了,完得不能再完了,屍骨無存!」清影秀咬著牙說出這句話,十四歲的小姑娘堅強得完全超出了她那個年齡應該有的表現。 「光——當!」蘭如水一頭栽在地上,人事不省。堂巒和方成趕緊上去掐人中。 「你知道殺了若雲意味著什麼嗎?」一直沒有開口的清影遠瞻沉重的問道。 「意味著我不用再嫁給他!」清影秀冷冷的說道。 「你怎麼這麼愚昧呀!」清影遠征顧不得自己大將軍的身份,扭曲著面孔,「你,你是我的女兒嗎?你告訴我,你在說謊!你只是打了他一頓是不是?」 他竟然還有這種奢想,聰明如蘭如水者從清影秀的表情就早已經看出這是真的了,蘭若雲死了,千真萬確。 「我甘受族規制裁!」清影秀單膝跪地,低下了頭。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就不該逼你嫁給若雲呀!」帝國總領清影遠瞻頹然的跌坐在椅子上,「你扳倒了裸蘭城的一面旗呀!你讓蘭家絕了後啊!虧我們還想讓你為蘭家傳宗接代,這真是天意,天亡裸蘭呀!」 議事桌旁的眾位首腦一起站起來,舉手向北方敬禮,這是給一代戰神格麗絲。蘭的敬禮,每次出征之前,這都是必行的儀式,只不過這次,卻是歉意的。 蘭如水悠悠的醒來,作為帝國第一智囊的他在經歷了喪子之痛的同時,馬上恢復了冷靜。 「不能把這個消息傳出去,只要還有我在,我想在近十幾年的戰爭中應該沒問題!」他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坐下來。 清影遠瞻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他。 卻見清影遠征跑過去單膝跪在女兒身邊,朗聲道:「遠征管教不嚴,至另小女做出這種糊塗事,情願引咎辭去大將軍之位,以證帝國賞罰分明之鐵律!」 「父親,我做的事,我自己來承擔,別忘了我也是帝國的軍人!」清影秀大聲說道,完全不像是一個十四歲少女的氣勢。 「現在邊境情勢緊急,怎麼能離開你呢!算了,就當我沒生過那個白癡兒子!」蘭如水一方面體現了他以大局為重的寬廣胸襟,同時也抱怨了他對清影秀的不滿:「你寧可殺了他來承擔罪責,也不嫁給他,我的兒子還真白癡得可以呢!」 「我給他償命就是了,反正,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嗚嗚……!」她終於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我也不想殺他,我,好喜歡他講的神秘學呢,嗚嗚……!」 眾人面面相覷,忽然發現這事情並不那麼簡單,但是人已經死了,說什麼都晚了,蘭如水歎了口氣,一滴眼淚滑過臉頰。 「這個時候離不開你!況且,如果真算起來的話,我的責任是最大的,是我力主阿秀嫁給若雲的!等這次打退獸族進攻,我們哥倆一起給蘭先生個交待吧!」清影遠瞻向著兄弟這樣說。 清影遠征點了點頭,站起身回來坐下。 蘭如水聽總領這樣說,想說點什麼,清影遠瞻揮手打斷了他。 「至於阿秀,我看還是交給清影家的族人大會處理吧!我向各位保證,清影家決不會偏袒她。按清影秀所犯的錯誤應該交給監察處處理的,考慮到消息不能外傳,還是……」他看了一眼監察處長望川飛,望川飛點了一下頭,表示理解。眾人也都表示同意,於是決定把清影秀軟禁起來,兩天後族人大會將由所有清影家成人代表共同宣佈處理意見。 清影秀的思緒由那一天轉回來,她把手伸出鑲著鋼條的窗戶,想去摘那楊柳樹上的一根嫩條…… 門開了。清影秀的身體一顫:該來的總會來啊! 「請秀主兒去參加族人大會!」面無表情的族人甲和族人乙守在門口,平時看來親切的族人,此時卻像兩個催命的無常! 清影家族是個有上千年歷史的大家族,與人丁稀少的蘭家不同,他們有著一個非常龐大兒等級森嚴的族人大會,在這個大會裡,即使帝國總領犯了錯誤,也要量罪施刑。而且,他們實行「眾人共同裁定,成人代表宣判」的方法。審判過程和宣判結果秘密進行,只在族人中間奉行。這也是清影遠瞻把清影秀交給族人大會審判的理由。 族人大會在裸蘭大街盡頭的清影宗祠舉行,凡是清影家的族人都有權參加。當然,族規雖然是這樣說,其實真正能參加的還是各個家庭或幾個家庭一起派出的代表,有的關係較遠的族系已經漸漸不再派人參加了。尤其是像清影秀這類「案子」,本著「人越少越保密」的態度,決定實行人民代表大會制——家庭中先選出一個代表,參與片區代表選舉的角逐,再競爭到裸蘭城區的代表選舉,最後具體到裸蘭大街代表的選出,也就剩下幾十個人了。有些因為某種原因沒有參加到選舉的人還直嘟囔呢:「XXX的,我都沒行使代表權呢!」 就是這幾十個人開了一個臨時代表大會,開始本著友好協商,睦鄰合作的原則,探討著「殺人犯」清影秀的定罪問題。 就在會議進行到最後,大家開始舉手表決的時候,街上開始吵了起來,搞得屋子裡面的人經常聽不清:「你說你贊成?啊,不贊成?那我算你贊成了!」 聲音越來越大,還混合著各種諸如小孩子的哭聲,老人的咳嗽聲,大人的呼妻喚子聲,吵成一片。 「族人甲,族人乙,出去看看怎麼回事?告訴他們這裡在開大會,讓他們到一邊吵去!」老族長下達了命令,雖然清影遠瞻兄弟都在這裡,但在族人大會上他卻是最大的,因此他巴不得這種事情多發生一些,好讓他在這帝國首領面前威風一下。 過一會兩人回來了:「報告族長,發現不明怪物,眾人圍聚著看熱鬧,已經把整條裸蘭大街都堵上了!」 「是什麼怪物,速速報來!」 「是,是馬車!」 「混帳,馬車??」 「報告族長,我們擠不進去,只遠遠的看到人群中有一輛馬車,聽見有人在喊,『嘿,你看這個怪物好可愛噢』!」族人乙學著一個少女的聲音讓八十歲的老族長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還是我去看看吧!」清影遠征望向兄長,在這個時候,他要盡到大將軍的責任。 清影遠瞻點了一下頭,看著兄弟剛要邁步出去…… 「誰都不要動!」老族長怒目環繞了一周,示威性的看著清影遠瞻。 總領無奈的聳聳肩,示意兄弟先坐下。 「待我親自去看看!」族長說著站起身,原來他好奇心更重,「大伙跟著我,不要走散了,族人甲族人乙,保護好『人質』!」他向著清影秀指了一下。 「都什麼和什麼啊!看來該換族長了!」清影家兄弟對看一眼,發現了彼此眼中這樣的想法。 外面果然圍了好大的一群人,看見帝國總領和大將軍過來,驚詫中趕緊讓出一條路來。讓老族長著實狐假虎威了一把。 果然是一倆馬車,馬車伕正跟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爭吵著什麼! 「你到底賣不賣,我出五十個金幣!」 「我出五百個,夠你趕一輩子車了!」 「哎呀,我都說不是我的了!」 清影遠瞻繞過馬車看去,一隻小白馬昂著頭在那裡驕傲的走來走去,不時斜著眼睛看看圍觀的眾人,兩隻長長的耳朵上面毛茸茸的兩團毛球擺來擺去,高腿細脖,最奇特的是頭上還長著一隻尺來長的角! 清影秀看見這隻小馬,高興的叫了一聲:「好可愛呀!」 她也忘了自己是戴罪之人——甚至還有某老男人叫她「人質」哩——「有了這顆王牌在手上,還怕清影遠瞻不答應多撥些錢給我」,現在知道為什麼「老狐狸」情急之中連「人質」都叫出來了吧!不過他確實有權利,刑輕刑重只是他對各位代表一個眼神的問題,他可是族長啊! 可是現在就是這個「人質」正在向清影遠征撒嬌哩:「我要我要,給我買!」 清影遠征聽得心裡一酸:「自己的女兒再怎麼優秀也是一個小女孩呀,看到新奇的東西馬上就忘了自己的危難,還像小時候那樣只要有自己在身邊她就撒嬌要這個要那個的!」 他慈愛的撫摸著清影秀的秀髮,轉過頭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好,爸給你買!」 清影遠瞻心裡也是一酸,不等兄弟掏錢,他就飛快的走到馬車伕身前。馬車伕趕緊向他施了個屈膝禮,他阻止了他,掏出自己懷中的印信向馬車伕遞去:「到總領府來領錢,多少都可以!」其實他一向很儉約的,之所以許下這個諾言,只是為了博侄女一笑,他知道,族人大會的宣判絕不會是輕刑,很可能是……他不敢想下去! 清影秀被伯父的舉動從快樂中驚醒,她縮回撫摸小馬耳朵的手,渾身顫抖著退後了一步,她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再有這種正常人的快樂了。 「你還愣著幹什麼呀!難道還信不過我清影遠瞻的印信!」帝國總領竟然發了火,看著馬車伕不接自己的抵押物,他大聲的喊了起來。 馬車伕嚇得「撲通」一聲跪下了:「不,不是我的呀——!」他用手向車廂裡指了一下。 「咦?車廂裡還有人?這麼吵他怎麼還呆得住不出來?」清影遠瞻狐疑著掀開車廂的簾子,一個人臉朝下做奇形怪狀的——睡著! 清影遠瞻即好氣又好笑,這個人還真能睡! 「小哥,起來,買你的馬!」整個裸蘭大陸,能讓清影遠瞻這麼客氣說話的人還真不多。 「不,不賣,別打擾我睡覺!」他含糊不清的說著,還吞了一口口水。 「伯父,不買了,走吧!」清影秀哀傷的說著,回頭。 「是啊,趕緊回去開會了——!」老族長有點歇斯底里的喊了起來,「正事不做,還來這裡買馬?」看看,也不知道是誰先出來的。 清影遠瞻歎了口氣,隨著眾人回轉身向會場走去。 就聽身後一個人的聲音傳來,所有人的身體都是一震:「呀,總長,大將軍,阿秀,你們都在啊!」 第八章紫氣決 怎麼都來歡迎我啊,還有這麼多人民群眾,我只是出了趟遠門嘛!咦,我老爸怎麼沒來!」 「唰,唰,唰——!」幾十柄飛刀向正跨出馬車廂的蘭若雲飛來,盛情難卻之下,他不得不表演一個「以頭搶地」的千古失傳絕技,從馬車上就那樣當著幾百人的面前摔了個仰面朝天! 當他起來的時候,首先是清影遠瞻,衝上來緊緊的抱住他:「若雲,噢,若雲,啵啵咂咂……!」他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好用他的嘴在蘭若雲的臉上做了實質性的探索。 當時,為了保護住自己的初吻,蘭若雲硬是把已經要嘔到嗓子眼的林家花糕給壓了回去,緊緊閉上雙唇,一滴恥辱的淚珠由眼角流出。 之後是清影遠征:「噢,我的好女婿,我還以為上帝看中了你呢!畢竟,看你人中龍鳳,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與眾不同,木秀於林,風必折之……你和我家阿秀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神仙倦侶,比翼齊眉,大難臨頭各自飛……噢,若雲!嗚呼……!」 清影秀:「鬼啊——!」轉眼間跑沒影了。 族長:「快去開會!」 「蹦,光當!」清影兄弟擦著拳頭,好久沒有這樣合作了。 「竟敢打我,族人甲,族人乙,人質呢!」 「蹦,光當!」族人甲族人乙擦擦拳頭,好久沒有這樣合作了。 「都什麼毛病?」蘭若雲嘟囔著,摸了摸小馬的頭,滿面疑惑。 清醒了一下,清影兄弟兩個都對自己剛才過於激動的行為有點不好意思,他們「威嚴」的看了一眼蘭若云:「馬上到議事廳報告,詳細交待你這幾天的行蹤!」 說完兩個人轉身,看見倒在地上的老族長,一陣恨意由心底升起,兄弟倆上去又一頓踩:「要挾我,抓人質,會議中途玩忽職守……!」 兩人揚長而去。老族長倒在地上大哭:「我招誰惹誰了?!」 裸蘭市民們的注意力一下由「獨角怪馬」轉移到蘭若雲與清影秀的婚事上來。現在開始討論起「鮮花插在牛糞上」這個千古話題。 這也怪清影遠征一時高興得過了頭,想想可愛得女兒不會因此而受刑,竟然當眾大叫起「女婿」來,使乍聽到這個消息的裸蘭市民們,張大了嘴,每個人心中都充滿了悲憤之情。 尤其是那些早戀並以清影秀為夢中情人的發情少年們,立誓要找蘭若雲決鬥,更有幾個人當場就昏過去了——奉勸市民,切莫早戀,有此例為證,早戀「害人」不淺啊! 「這個鮮花呢?——本來很愜意的開放或將要開放在原野裡!」 「而牛糞呢?當然是牛拉的了!這個——?」 「那蘭軍師不就是?牛?」 「不是我說的,是你說的!」 「你明明就是這個意思嘛!」 「XXX的,你誣賴我,打死你,蹦光——!」 「媽呀,反擊,叉你眼睛!」 「踢你小弟弟,哈哈,中!」 …… 接下來的幾天,《裸蘭早報》刊登了如下這些新聞:《政治婚姻——想說愛你不容易!》《關於鮮花牛糞的討論——早報收到兩千名市民的來信!》《群眾踴躍參加討論,有報道說,不同意見的市民因此而群毆!》《群毆進一步升級,有關官員表示,事態已經基本得到控制!》《蘭若雲街頭遇刺受傷,目前沒有任何組織宣佈對此事負責!》《裸蘭河兩岸居民互擲雞蛋,桔子皮,一女童在衝突中受輕傷!》《蘭若雲刺殺事件初見眉目,一十四歲男子稱——他不配!》《將軍府前記者被毆打,清影秀說:我對此表示遺憾!》…… 蘭如水病了,朦朧中看見兒子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走進來。 「你回來了!」,有氣無力! 「是啊!」一屁股座在床上。 「在上面過得還好嗎?」淚眼朦朧。 「上面,嗯,還不錯,就是晚上有點冷,找個樹洞就好多了!」有點茫然。 「噢,還有樹洞?看到你老媽了嗎?」強忍著眼淚不流下來。 「『馬?」看到了,死了那麼久,我還真想它,不過我把它孩子領回來了!」傷感。 「她,她竟然又有了孩子?哎,難道……!什麼東西!」他忽然看見走進屋子裡來的怪馬,嚇了一跳。 「馬呀!這就是它的孩子,我還不知道它是什麼種呢?不過不像是馬?」思考。 「……」 摸摸蘭若雲的臉,用力掐了一下蘭若雲的大腿,疼得他「噢……!的叫了起來。 「掐我幹嘛,好痛啊!「蘭若雲氣道。 「你,你不是從天堂回來,我,我是不是做夢!」 「那你不掐自己!」蘭若雲上去彈了老爸一個暴栗! 「噢,疼!」蘭如水叫了出來,定定的看著蘭若雲。 「你沒死?」他小心翼翼的問著。 「死?!」蘭若雲剛喝的一口水全嗆了出來! 「兒子——!噢……!」蘭如水抱住兒子大聲哭了起來。 「我的天,今天的人都怎麼了……?」蘭若雲以手捂頭,感受著肩膀的潮濕,忽然自己也有些傷感,拍拍老爸的肩膀,用破爛的袖頭把他的鼻涕擦乾淨! 去議事廳匯報完了所有的這幾天的親身經歷,在看過帝國首腦們面面相覷的尷尬表演之後,蘭若雲去了軍事學院,屁股後面跟著那匹小馬。 在圖書館裡,他翻閱了所用的動物誌,根據這怪物的特徵,每一本書都證明了它和馬是近親。 蘭若雲想起那些古書,他翻了幾本,在一本叫《沙漠之旅》的旅行書冊裡,他發現了一種叫「驢」的動物。這種動物的耐力和飲水量遠遠超過沙漠之舟駱駝,所以很多商人用它來馱貨,但因為它的排汗量也較大,因此不適合沙漠運輸,但在戈壁灘上短途運輸和乘坐卻是首選。(知道「大話西遊」裡為什麼紫霞仙子牽著一頭驢了吧!) 另一本是一個關於一個叫「希臘」的國家的古代傳說,他發現了一個叫「獨角獸」的神物,但這種動物不會飛,又和自己領回來的這東西不太一樣,要知道,那匹大馬飛的可很瀟灑啊! 還有一本關於藥材的書,提到了「麝香」這種藥材是采自一種叫「麝」的動物身上。他想起小馬身上的香味,認為這多少和「麝」應該有些關係。 於是,他綜合了驢和獨角獸的特徵,主觀的判斷,這傢伙是驢和獨角獸的後代,之後發育成麝,最後才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不知道驢有六十二條染色體,而馬類有六十四條,驢馬結合生出的叫「騾子」,是一個有六十三條染色體的怪物,單染色體無法繁殖,騾子是沒有後代的。 「可是為什麼它媽會飛而它就不會呢?」他決定把會飛的那些都叫做「飛麝」,自己這一隻就按最原始的方法叫它「獨角獸」,誰讓他不會飛呢?我們得尊重科學吧。 蘭若雲是在從學院回家的路上遇刺的,一柄利劍猛然從街道拐角出伸了出來,同時,他看見了迪斯番嫉妒而仇恨的眼神。 刺在了屁股上,多災多難的屁股。 他的劍法也太差了,或者,他根本也是解解氣吧。 獨角獸衝了上來,一根利角穿進了迪斯番的腰帶,將他挑了起來。迪斯番果斷的用劍割斷腰帶,逃脫了獨角獸可怕的攻擊。但是褲子卻掉了下來,露出裡面的「比琪」內褲,他提起褲子,倉惶的跑掉了,臨去前那惡毒的眼神使蘭若雲知道,那不僅僅是解氣的一劍啊! 堂天和清影秀跑了過來,清影秀輕蔑的看了一眼他流血的屁股,想不通為什麼會被刺中那個地方。 「是誰?」堂天問,兩個人離的遠,沒有看清楚。 「不認識!」蘭若雲沒有解釋什麼,只是發誓回家後要請良將打造一個鐵內褲穿上。 清影秀一邊摸著獨角獸的長耳朵,卻一個勁兒的盯著他的屁股看。 「看什麼看,耍流氓啊!」蘭若雲正一肚子氣沒處撒哩! 「你,哼!」清影秀從懷中掏出一方潔白的手帕向他摔去,轉身氣鼓鼓的走了。 蘭若雲拿著手帕,愣了愣,往屁股上按去,疼得「哎喲」一聲。 堂天心裡一陣疼:「好可惜啊,那麼乾淨的白手帕!」 蘭若雲呆呆的坐在床上,沒有人喊他,太陽還沒升起來,而他,醒了——這對他來說可是很陌生的事情,比太陽起的還早! 曾經睡夢中經脈裡流淌的暖流似乎變成了實質性的氣體,以前做夢都是片閃而過,而昨夜,那明明是一片紫色的仙境,自己徜徉在其中,感覺身體輕輕的,暖暖的…… 他想起山谷裡自己發威的那一幕,諾大個兇猛的怪獸竟然被他剁成肉泥,雖說那怪物本來也快翹了,但是,他忘不了那巨大一擊之後,飛麝的碎羽紛飛血肉模糊! 而他,就憑著古書裡傳授的在睡夢裡習練了五年的紫氣決,生生的消滅了一隻巨獸。 他想起來了,那時,他似乎是以另一種狀態,但是他記不清怎樣才會變成那種狀態,而那種狀態又是什麼樣子的?好像是很可怕啊! 能不能不在那種狀態就發揮出紫氣的巨大威力呢?他想起迪斯番那冰冷惡毒的眼神:我早晚會要了你的命的!——他明明就是這個意思。 他知道,作為帝國總軍師在民眾中享有崇高威望的蘭家,是不可能和代表民意的議會發生衝突的。而迪斯番的父親迪斯羅利,正是帝國的議會長。這也是他為什麼沒有跟堂天說實話的原因。他實在想不清楚迪斯番怎麼會忽然那麼恨自己,不是每次都給他及格嗎! 他遙遙一指,向臥在一旁的獨角獸射去,一道紫光激射在它光滑的背上。它晃了晃,癢癢的,抬頭看著蘭若雲,示意他再來一下。 蘭若雲氣苦,運氣又來了一下,獨角獸愜意的享受著溫熱的紫光,簡直比日光浴還舒服。 「感覺身體裡的氣體是均勻分佈的,不是應該匯聚在小腹丹田處嗎!」他自語道。 其實他哪裡知道,《紫氣決》是遠古時代一門至深的武學精要,是當時盛極一時的道門的武學最高成就。當時的道門第一高手老子,曾憑藉這門功夫打遍天下無敵手。最奇特的是他把天地間至大至精至純的道理匯聚成哲學思想融入了這種武功之內。而這種思想就整編在他的文篇《道德經》裡。蘭若雲對《道德經》曾下過苦功鑽研。可惜當時的時代背景讓他實在無法理解「天下大同,無為而治!」的思想,戰爭年代,要想理解這種「小國寡民」的生活方式是這個國家任何一個人也無法做到的。 就因為,老子的「博愛」「大同」思想,決定了「紫氣決」並不是以自身的某一部位為積蓄點的,那樣必然會造成那個部位的個別強大,這是一種自私性的想法。 紫氣決的煉氣之道是,氣凝全身,全身各個部位皆是真氣的積蓄點,牽一髮而動全身,「天下大同」,而同時,各個部位皆能個自為戰,所謂「老死不相往來!」 蘭若雲現在卻參不透這其中的道理,明明身體裡有個大寶庫卻不知道該怎麼去用。 不過笨人有笨招,他知道自己身體裡有這種強大的力量,但只有在悲傷或危急的時刻才能用出來。於是他開始冥想:飛麝保護愛子,拯救自己,它全身無力,惡獸逼近,自己無能為力,飛麝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碎羽紛飛,血肉模糊! 「嗖!」一股紫氣由指尖穿了出去,射在獨角獸身上,它疼得猛然從地上躍起來,向屋子外面跑去。 「成了!」以後多多練習,等到我神功一成,哈哈哈,天下還有誰會是我的對手呢!「可憐我那蓮弟——?」(呵呵,又跑題了。) 他拿起扔在床角處的一撂子挑戰書,赫然發現堂天、方更和望川北的名字。蘭若雲懶洋洋的拿著這些信件,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會不會像迪斯番那樣來個偷襲?」看來真得去定做一套鐵內衣了,不過不知道穿著舒服不舒服? 他喬裝打扮一番,從後門偷偷溜出來,剛走上十步,就聽有人猛的喊了一嗓子:「蘭若雲出來了——!」 立即,不知從哪裡湧出一群早戀少年,手裡拎著刀槍棍棒斧鉞鉤叉,呼喊著向他湧來。 「哪裡露餡了!」他回頭看見獨角獸興奮的在那裡刨著蹄子,一切都明白了。除了他還有誰屁股後面老跟著這個跟屁蟲呢! 撒腿就跑,看看快到軍事學院了,與對面走過來的清影秀撞了個滿懷。 後面一群早戀少年忽然臉紅紅的散開了。清影秀怒目瞪著蘭若云:「趕著去投胎啊!」一腳蹬進大門,然後看著那一群飛快跑開的少年們背影,臉上閃過一絲怒色。 而就在這時,裸蘭城裡,號角響了起來—— 第九章出征 獸族終於發起全面進攻了。 議事廳裡的秘密會議已經開了八天了,在無法分分辨清楚獸族不斷在邊境發動大規模襲擊的確切意圖時,號稱兩百萬的獸族聯合軍浩浩蕩蕩的開往人類邊境。 裸蘭大陸與荒芒大陸間有一條狹窄的大陸架,露出水面部分形成了不足二十公里的狹窄信道,要發動大規模的進攻,就要進行海戰。 號角響起來,裸蘭廣場上聚滿了裸蘭城的市民。 台上,後勤處處長淺靖文宇正在號召市民支持前線,大概是需要伐木造船、物資運輸,甚至是集合民兵這些事情。 霎時,整個裸蘭城空前緊張起來,已經上百年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戰爭,處於和平中的人們甚至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也有「人類至上論」者就在廣場上痛哭流涕的大聲發表起演說來,大概是人類早該「驅除韃虜,恢復河山」這一類的話題,也有人振臂高呼「憑它獸族跳樑小丑,也敢在天朝大國頭上拉屎!」「人類必將趁此機會奪回七大陸,與神族決一死戰!」「人類萬歲,裸蘭萬歲!」 廣場上鬧成一團,老人們卻比較明智些,沒有忘記人類是怎樣被神族和獸族進攻的,想想神族總是讓獸族先打前鋒的慣例,老人們皺起眉頭,深有憂色。 後勤部設立的「捐獻處」擠滿了人,在戰爭年代,人們的心還是空前的團結。清影遠瞻兄弟和蘭如水等也都親自出來號召年輕人參加預備軍、年長者加入民工隊伍,共同為裸蘭而奮起抗爭。於是「新兵登記處」和「民工處」也圍滿了人,小到幾歲的孩子,大到八十歲的老翁,人們熱情空前高漲——誰都知道,只要再失去「裸蘭大陸」,人類就要亡國滅種了。 甚至有人抬出了當年戰神格麗絲。蘭的巨幅雕像,大喊著諸如「人族必勝,戰神重生」之類的口號,開始在大街小巷遊行。 有些膽小的男人,因為受這種空前猛烈「好戰情緒」的影響也紛紛報名參加預備軍,雖然晚上靜下來思考時後悔得要命,卻也不能再反悔被人罵作懦夫了。 第二天早晨,帝國第一匹正規軍,清一色二十萬的「綠領鐵騎」開赴前線,這是僅次於「帝國護衛軍」的精銳部隊。「帝國護衛軍」身配「紅領」,在二百年前的「人神大戰」中它的前身是「紅領鐵騎」,而「綠領鐵騎」則是戰爭後組建成立的,為區別於「紅領鐵騎」,稱之為「綠領鐵騎」。而當「紅領鐵騎」改編成「帝國護衛軍」後,「綠領鐵騎」卻一直這樣傳承了下來。 裸蘭軍事學院選派出了三百名優秀學生隨在第一批裡,這批人都是未來「人神戰爭」中的預備將領。兩百年來,雖然人神和平共處,但人類一直以神族為「假想敵」,除了專門成立對付神族的「神弓營」外。將領方面,不僅有容納萬人的「裸蘭軍事學院」教授戰爭理論課程,更每年派出學生到邊境上去作「實戰訓練」。當然,許多人喪生了,但回來的,卻幾乎都成了軍隊裡優秀的將領。帝國的首腦們也都是經過這種考驗的,包括蘭如水! 三百名學生當中沒有蘭若雲。 看著清影秀、堂天、迪斯番、方更、望川北,甚至斯菲和淺靖羽,全都身披全副武裝,騎在高頭大馬上,在隊伍裡趾高氣揚的享受群眾的歡呼聲。蘭若雲心中的羞愧是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的。 蘭若雲找到學院院長明西那裡,明西默然的告訴他:「你在學院裡並沒參加任何軍事的訓練和學習,你作的完全是文職性的研究(神秘學,圖書館副館長),你可以留在後方作參謀,但是——」他頓了一頓「請你原諒我就這麼直接,你,並不是裸蘭軍事學院的優秀學生,你代表不了學院出征!」 蘭若雲腦袋一片空白,這句話深深的傷了他的心,雖然他早有心理準備,但是十五歲的少年早已經被周圍人那種狂熱的思想所感染,他是多麼的渴望上戰場啊,儘管他並沒有把握殺死一個敵人! 「我父親——!」 「不要跟我提你父親!」明西院長狠狠的打斷了他,「你父親是位很優秀的軍人,當年他在裸蘭軍事學院的競技成績排在第七十名,而他也和你一樣其實適合文職,但他有這個資格,因為他的武事也很優秀。」 「可我——!」 「我也想讓你去,但是正因為我要對你父親負責,對裸蘭負責,所以我只能拒絕你!」他拍了拍蘭若雲的肩頭「戰場是殘酷的,熱血只是一時的,沒有防身的武力,要麼你拖累別人,要麼送命,哪一種都不如乾脆不去好,你說是不是?」明西不再理他,出去為自己的學生們送行。 蘭若雲又跑去求清影遠瞻,得到的是一樣的回答。他想通過父親給總領施加點壓力,結果被狠狠的教訓了一頓。 軍隊在陸續的開出城外,五天後將到達人獸兩族各佔一半的「伴海峽地」——就是那條狹窄的連接兩個大陸的大陸架。 蘭若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眼看最後一隊的三百名裸蘭軍事學院的學生們就要出去了,他雜在人群裡,擠來擠去的被人白了無數次眼睛,還好有獨角獸給他開道! 「若雲,蘭若雲——!」有人叫他。 是堂天,他在隊伍裡向他招手。蘭若雲跑過去,發現清影秀跟他在一起,蘭若雲心裡一陣落寞。 堂天眼睛紅紅的,手裡拿著剛摘下來的頭盔,結實的身軀攏在一身鐵甲裡顯得很魁梧:「若雲,我,我要是回不來了,堂家就拜託你了,我妹妹,嗚嗚……別讓人欺負她!」 蘭若雲跳起來拍了他臉一下:「傻瓜,說什麼呢,有那麼多軍隊還用你衝前鋒?(原來他是抱著這種想法,怪不得……) 「你是不是個男人,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旁邊清影秀怒聲呵斥道。 蘭若雲望過去,看見清影秀一身秀氣的紅甲,紅色的頭盔上插著一根漂亮的羽毛,小臉蛋兒被頭盔的護紗罩住,威武筆挺,整個人看上去神采飛揚、英姿颯爽! 蘭若雲心裡嫉妒得要命,又被她正氣凜然的罵了一句,有生以來第一次沒有還嘴,心裡難過得要命,眼睛卻有些潮濕。 清影秀忽然跳下馬來,走到他面前:「上次送你的那條手帕呢?還給我!」 「什麼手帕?」 「就是你受傷我給你包紮傷口的那個!」 「早扔了,擦了那裡還能要了?」 「你,你賠我!」 「小家子氣,給人的東西還往回要!」 「我不幹,快還給我!」清影秀怒氣沖沖的就要拔劍。 蘭若雲看著逐漸圍上來的一群人,心想現在「當兵的」可不能得罪。 「哼,你的是沒了,我這裡有一條,不知道你敢不敢要?」蘭若雲從懷裡掏出一條髒兮兮的東西——那,那是手帕嗎? 清影秀一把奪過來,揣進貼身衣服,翻身上馬。蘭若雲忍不住拍巴掌大笑起來,彎下了腰,有點喘不過氣的說道:「我,我,我擦鼻涕的!哈哈,哈哈哈……!」 清影秀皺了下眉頭,想說什麼,前面傳來喊聲:你們兩個幹什麼呢,不要打亂隊伍秩序。只好跟堂天追了上去。 堂天回過頭,淚眼朦朧的望著蘭若雲。 「放心,我會照顧好堂瀟的!」他衝著堂天喊道,接下來連自己也納悶了,「堂瀟不是在靈光城學『劍氣道』嗎?自己連她一個手指頭都打不過啊!」 蘭若雲還是沒去成戰場,自己安慰自己「當兵有什麼好,打打殺殺,反正自己又不喜歡!」 猛然間山谷裡那些廢墟的影像在頭腦裡一閃而過:是否應該以戰止戰呢? 「戰爭是無法避免的呀,只要有利益存在……!」他癡癡呆呆的想著,想找父親去理論一下。可惜蘭如水忙著佈置戰爭期間供需調配的一切,最要命的是制定戰略戰術:後方的每一個指令都足以影響著前線數十萬人的性命。他已經有半個月沒回家了。 前線形勢並不樂觀,獸人族的二百萬軍隊不但不是虛報,甚至要超出很多,最要命的是他們有一個非常優秀的將領——自然之子。 聽說這個人是精靈族的,精靈族一向並不喜歡戰爭,他們也不是獸族的主力,但是他們培養出的這個將領卻改變了獸族與人類戰爭以來一直敗多勝少的局面。 人類在伴海峽地的三十萬守軍被他用計趕出了關口,現在已經退入了裸蘭大陸。二十萬「綠領鐵騎」的趕到,終於緩和了一下獸族的瘋狂進攻。三十萬的步兵部隊也開進了與伴海峽地相連的「勞森壁壘」,目前兩軍正相持不下。不過勞森壁壘可比不上人類經營多年的黃湖壁壘,目前帝國整個運作機構都圍繞在民工的輸送和船隻的製造上。 獸人族不善於海戰,只要控制了海面,狹窄的「伴海峽地「根本抵禦不了自海而來的攻擊。只有在十萬民工趕到並加固了勞森壁壘,再造起二萬艘戰船加入到現有的海軍力量中,才可以一舉反擊成功,也就能打退獸族的進攻——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好像每個人都很忙,只有蘭若雲閒極無聊,在家裡給獨角獸刷毛,紫氣決也不練了,他現在根本沒心情冥想,偶爾看看古書打發一下時間。 十天過去後,他終於熬不住了:「好,你們不讓我去,我自己偷著去!」 說幹就幹,他簡單的收拾了一個背包,有了上次的經驗,沒忘記多帶了一把鐵劍,很瀟灑的跨在腰上,又去林家糕鋪買了滿滿一口袋的林家花糕,背在肩上。 獨角獸跟著他到大門外,他趕不走這纏人的傢伙,氣得作勢要騎它。 出奇地,獨角獸沒拒絕,好像知道這是自己的命運一樣,反正半年來它也長大了不少,不再覺得年紀輕輕就被人騎是件丟面子的事情。 剛坐在獨角獸背上的蘭若雲即新鮮又覺得有點不習慣,加之某部位咯的慌,便像女人一樣抱住獨角獸的脖子,屁股翹起來緩衝那地方的壓力,雙腿夾了一下,獨角獸顫巍巍的跑了出去。 越跑越快,蘭若雲從沒騎過馬,嚇得大喊大叫,反倒讓獨角獸以為他要求增速。猛然間用力,四蹄如飛,化作一道白影,急衝向前。裸蘭城的人們只覺一股旋風,一團白影便閃了過去,接著聽著一個人大喊大叫著:「慢點慢點——!」 一人一獸本來想往西部勞森壁壘那個方向走,結果獨角獸第一次馱人,竟興奮莫名,它也聽不懂蘭若雲喊什麼東西,卯足了勁兒往前跑。等它終於餓了停下來吃草時,蘭若雲鬆開它的脖子,委頓著滾到草地上。最要命的是某部位受到劇烈顛簸,酸酸的痛,讓他呲牙咧嘴的不敢站起來。 三天後等他終於學會騎馬的竅門時,已經不知道身在何方了,他氣的一個勁兒的掐著獨角獸的屁股,更刺激了這傢伙的奔跑欲,青山綠水,都成了飛快的倒影! 第四天,無路可走,只好爬山。 獨角獸不愧是靈獸,年紀雖幼而且又馱了一個人,爬起山來卻也如履平地。蘭若雲舒舒服服的抱著獨角獸的脖子,想練一練奔跑中睡覺的功夫。 一路上,他沒有注意倒,滿山的梧桐衫正是最濃綠的時候,他已經翻過黃湖壁壘,走出人類的地界了。 他如果知道這是黃湖山的話,說什麼也不會讓獨角獸爬上去,在這天然的高山之險面前,連神族的「天使軍團」都無功而返,何況一個幼年的獨角獸。 最後蘭若雲只好下來走,他心疼獨角獸,看著它滿身的「香汗」,不斷暗罵自己笨蛋。 還好第二天終於翻過了黃湖山,卻沒有被黃湖壁壘的守軍發現。 前面的平原就好走了,奇怪的是開始不斷遇到「人」,而且更讓他吃驚的是,這些人不只是人類,還有獸族,甚至是神族。 蘭若雲隱隱知道他到了哪裡,他開始恨堂天了,就因為他讓自己照顧那個本應該她來照顧自己的堂天的妹子堂瀟這件承諾(很怪的語法順序,仔細品味一下!),自己竟然來到了這個三不管的地方——靈光城。 靈光城是兩百年前人神大戰後雙方妥協的產物,它的位置正好在人神獸三族之間,《人神互不侵犯條約》規定,這裡將不受任何一方限制管理,作為三族進行自由貿易和相關交流的自由城市。 也因此,堂瀟才能來這裡學習武藝,拜在有名的「劍氣道」高手蕭秦門下,學習神族的武功。只因神族武功並不適合人類修煉,其實練習「劍氣道」的人類還是很少的。堂巒不知道哪根筋轉差了,竟然把女兒送到這裡來。 又走了半天,終於邁在了靈光城的大街上,不同的城市具有不同的風格,蘭若雲一路走走逛逛,傻呵呵的笑著——看見奇形怪狀的獸人時! 有幾個商人上前來要買獨角獸,被他狠狠的拒絕了。問的人多了,他就買了個牌子,在上面寫上「非賣品!」三個字。他精通各族文字,平時好像沒什麼用,這時候用上了,用人神獸三種語言寫就,很得意的樣子。 想了想,反正也沒什麼事情可做,既然來了,不如就去看看堂瀟吧!不過他又有點怕,這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兒曾經說了一句讓堂天很傷自尊心的話:「蘭若雲大哥要是我親哥哥就好了!」她說這話也是有道理的,堂家和蘭家是世交,兩家的小孩子從小就在一起玩。而堂天的功課重,人又勤奮,根本沒時間照顧這個小妹妹。倒是蘭若雲,一天游手好閒,承包了照顧堂瀟整個童年的艱苦重任。 由此可見,世間確實有這種叫「緣分」的東西,如果兩個人投緣,即使像蘭若雲這麼白癡的人,也會被少女崇拜!不過再大一點就是堂瀟照顧他了,使他免了很多被追殺的厄運和皮肉之苦。 堂瀟在裸蘭的時候最喜歡說也經常說的一句話是:「蘭大哥,別怕,我來保護你!」 想到這裡,他無奈的搖著頭笑了笑。 「啊——!」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少女的尖叫! 戰場 蘭若雲回過頭,就看見堂瀟嬌小的身體俏生生的站在三丈開外,臉上深刻的表情正說明著他內心的驚訝和高興。 「我們倆的緣分還真不淺,剛想去看她,她倒自己出現了!」忽然想到了什麼,蘭若雲緊張的看了一眼周圍,大喊:「等一等!」可是已經晚了! 「——蘭——大——哥——!」 堂瀟誇張的拖著長音,飛快的跑過來(當然,如果在電影裡,這時候是應該給個慢動作特寫的!),緊緊的擁抱住了蘭若雲。 「快,快沒氣兒了,放,放過我!」蘭若雲對她的擁抱真是「深惡痛絕」,而且她不是因為很久見不到才擁抱,幾乎只要一看到蘭若雲她就會抱。「」她的擁抱,我不想要,她總是這樣對我輕輕笑,問我她是不是我的寶,問我她哪裡好,我已經沒氣了(LIAO),她還在快樂的叫……噢……她還在快樂的叫!」當年,這首蘭若雲做詞的流行歌曲曾經風靡了整個裸蘭大陸,即使在今天,你也會經常在街頭巷尾聽到「妻管嚴」們在偷偷的哼唱。 所以,當堂瀟終於被父親送走,蘭若雲簡直開心得要命,他甚至喝了一小杯「狗頭牛783」(裸蘭歷783年產的一種低度白酒)。 蘭若雲終於掙脫了她的懷抱,看著她天真的臉上掛著難以抑制的簡直是興奮的笑容。 「蘭大哥,你真好,果然來看我,我還以為你騙我呢!」 蘭若雲想起當初堂家要送她來學武,她不願離開蘭若雲,於是自己就勸她說以後肯定去看望她,她這才肯來。 「呵呵,這個,怎麼會騙你!」搔了搔頭,「不過,還真巧呢,剛來就碰到你了!」 「什麼呀,你說一年之後我過生日你才來嗎?」堂瀟狐疑的看著蘭若雲,「今天是我生日!」 「啊哈,你看我說什麼了,蘭大哥說話算數吧!」蘭若雲調整好情緒,心裡也納悶,「有這樣巧的嗎?」 「咦,蘭大哥,這是給我的禮物嗎?」她拍著獨角獸的耳朵「好可愛呢!」 「哎喲,不是不是,小心它咬你!」蘭若雲大叫糟糕,想了想,忍痛把背上一口袋的林家花糕取了下來「給你帶的!」 「哦?」堂瀟打開袋子一看,忽然一股眼淚流了出來,把頭靠在蘭若雲肩上「蘭大哥,瀟瀟好感動啊!你還記得人家愛吃這個啊,哦,這麼多,大老遠的背著很累吧!」 蘭若雲扶起她的頭,溫柔的看著她:「小妹,很想家吧!」 堂瀟止住的眼淚馬上又掉下來了,蘭若雲暗罵自己一聲,趕緊安慰。 堂瀟哭的快,笑起來也是神速,蘭若雲一哄馬上破涕為笑,還是以前的老樣子。 「咦,蘭大哥,勞森那面不是正打仗嗎?聽說我哥哥他們都上戰場了,你怎麼……?」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蘭若雲羞慚的搔著頭,臉上一陣氣苦,嘴上卻說不出話來。 「噢,我知道了,一定是蘭大哥又在研究那些古書,太專注了以至錯過了出征日期!」 「嘻嘻,是啊,是啊,我現在就準備上戰場呢!」這小丫頭心裡崇拜蘭若雲,每次也都替他找很好的借口,連蘭若雲自己都自歎不如。 「好啊好啊,我也要去!」堂瀟一聽他要上戰場,興奮得跳了起來。 「不行不行!」蘭若雲嚇了一跳,急忙擺手——堂天明明讓自己照顧他的妹子,自己卻把她領上戰場,如果是這樣,堂天不把他殺了都怪了。 「有什麼不行?練武不就是為了上戰場殺敵嗎?他們都可以去,我為什麼不可以?」堂瀟噘起了小嘴,不滿意的說道。 「你還小啊!等你長到我這麼大就可以去了!」 「不嘛,我要去,我就要去!」堂瀟使出自己的殺手絕招——無敵撒嬌!據她以往的經驗,這招用在任何人的身上從來都沒有失效過。 果然,蘭若雲被磨得哎聲連連,心裡暗罵自己沒事找事,就知道她一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會和自己去,可怎麼就不會說謊呢!看來自己也要用出絕招了。 以前,堂瀟和自己撒嬌,他只要指著清影秀說,你過去把秀姐姐打敗了就答應你。堂瀟當然打不過清影秀,只好埋怨自己。不過如果清影秀不在旁邊,換另一個人的話就會放水故意讓堂瀟贏,因為他們恨蘭若雲呀,能借這個機會報仇也是好的。奇怪的是清影秀卻不買堂瀟的賬,你撒嬌是吧,好,我就打你個撒嬌,每次都狠狠的揍堂瀟一頓。所以,這些人當中,堂瀟最喜歡蘭若雲,最怕清影秀。 蘭若雲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到一個身材魁梧的高大獸人,毛茸茸的手裡拎著一柄巨大的斧頭,漆黑的皮膚閃著詭異的光芒,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正環目四逛,看他那不可一世的樣子就知道此君絕非善類。 「嗯,小妹,哥考驗一下你的武功,行的話我就帶你去!」蘭若雲壞笑道。 「哈,又讓我打架吧?好啊好啊,好久沒玩這遊戲了!」堂瀟高興的跳了起來,「嗖」的一聲拔出腰間長劍:「說,打誰?」 蘭若雲忍著笑指了指那個獸人大漢,心想,這下你還不認輸,他可不會給你放水! 「嗯……蘭大哥你好壞啊,讓人家打那種東西,髒死了!?」堂瀟不依道。 「什麼?髒?是怕了吧!」蘭若雲哂笑道。 「哼,你看著!」堂瀟整了整衣服,向獸人走去。 蘭若雲看她真要去,嚇了一跳,趕緊攔著她:「算了算了,小妹,你認輸大哥也不會笑話你!」 「幹嘛認輸,看我不打得他滿地找牙,哎,大塊頭你過來!」她用獸人族的語言喊了一嗓子——在靈光城裡呆了這麼久,各種語言都會說一些。 「完了完了……!」蘭若雲拍了拍獨角獸的腦袋,指了指那個獸人,示意它等一會兒攻擊那傢伙。 周圍呼啦啦的圍上一群人,把獸人和堂瀟圍在中間。獸人斜瞇著眼睛,和眾人一起看著這個主動向自己挑戰的小姑娘。看著她不到自己腰部的矮小身才,忍不住大笑起來。 笑了一會發現圍觀的眾人臉上卻也在笑,但那明明是對自己的嘲笑。這些靈光城的市民當然知道堂瀟是蕭秦的徒弟,在靈光城裡,蕭秦就是神,雖說靈光城屬於三不管地帶,但是從來沒有人敢在這裡亂來。蕭秦和他的「劍氣道館」實際上就是靈光城的守護者。 而眼前這個頑皮可愛的小女孩,他們當然認識,蕭秦的關門弟子。經常出來維持靈光的治安,也不是第一次打人了,哪次不是她贏!可憐這個獸人,不知道哪裡犯了法,惹得讓她出手。 獸人看到眾人這種嘲笑而憐憫的目光,他雖然有點遲鈍,但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大叫一聲,舉起斧頭,看著眼前的小姑娘。 堂瀟閉著眼睛,緩緩抬起長劍,逐漸上抬,當劍尖與手臂平行之後,她猛的掙開眼睛,一股凌厲的劍氣混合著她週身發出的淡淡的白光,氣勢洶洶的湧向獸人。 獸人高舉著斧頭,正不知該不該往下劈的時候,龐大的劍氣已經將他淹沒了。他竟然沒辦法把這一斧頭劈下去,頭上豆大的汗珠滾了下來,心裡煩悶,呼吸停頓,臉孔漲成了鮮紅色。 剛才還笑顏如花的少女,此刻一派大劍師的風範,臉上一股卓然之氣讓蘭若雲看得一呆「這是一年前那個小姑娘嗎?」 堂瀟收回劍氣,獸人馬上委頓著倒了下去,他終於信了父母臨行前對他說的一句話:「大牛啊,人家要和你打架你可得忍著點,馬上就跑,那地方高手如雲藏龍臥虎啊!」 西行往勞森壁壘的路上,行人已漸漸稀少,一方面是因為山路難走,另方面是因為大家都知道那裡在打仗,像這一男一女兩個半大的少年路上更是絕無僅有。 堂瀟打敗了獸人,令蘭若雲無話可說,只好同意帶著她,反正走一步算一步吧! 堂瀟請示過了師父蕭秦,徵得了他的同意,算作師門歷練課程,又給他們指點了來勞森的路。兩人又在靈光城準備了一下,至於那一口袋林家花糕,當然在蘭若雲借口減輕堂瀟身上重量的要求下,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肩上,心裡一陣踏實。 獨角獸怒氣沖沖的站在路中間,盯著蘭若雲和他那匹高頭大馬漸漸由小變大,終於來到面前。它氣得上去蹬了那匹大馬一腳,這是它新學會的招式。大馬躲到一邊,嚇得渾身發抖,嘴裡已經累得直冒白沫了。 「蘭大哥,你可真慢,我都睡一覺了!」堂瀟打了個呵欠。 蘭若雲揉著酸麻的大腿,上去拍了獨角獸一巴掌:「你就會欺負人,跑慢點能死啊!」 堂瀟呵呵的笑著,跑過去摟住獨角獸的脖子:「小白乖,小白最聽姐姐的話了!」 獨角獸委屈的看了蘭若雲一眼,把長臉在堂瀟的脖頸上噌著,癢的她一個勁的笑。 「小白」是堂瀟給獨角獸的愛稱,一出靈光城她就霸住它不放了,雖然她自己那匹馬也是難得的良駒,但比起獨角獸來可就差遠了。所以,只要她來了興致,就會催著小白兜風,把蘭大哥遠遠的甩在身後。 歇了一陣,兩人繼續上路,堂瀟不跑了,陪著蘭大哥聊天,可把小白給憋壞了,一個勁兒的嚇唬身旁的大馬,相信這段路程是這匹大馬一生中最難忘的了! 到達勞森壁壘時已經是第四天的黃昏。 通過數道關卡的檢驗,終於進了大營,當然是先見一下此次防禦戰的最高統帥清影遠征。 兩個人提心吊膽的走進大營,在數十人的目光注視下,尷尬的訕笑著:「同志們好!」 沒人理他。 「同志們辛苦了!」 一片沉默。 清影秀、堂天、望川北、方更、淺靖羽和斯菲,一個個全都身染征塵,雖然只有幾個月,卻彷彿長大了不少。蘭若雲不敢看堂天,堂瀟看他不動,也不敢在這裡調皮,只是一個勁兒的向哥哥使著眼色。 「若雲,在裸蘭城不是已經說好了嗎?不讓你來是大家開會決定的!」大將軍清影遠征不滿意的說道,有些發怒。 「呵呵,開會了嗎?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讓我很為難?讓你上戰場呢,如果真出了什麼事情,裸蘭的蘭家可就絕後了,你可能還沒意識到你在民眾中的重要性!」他回首指了一下牆上的格麗絲。蘭的戰神像,「你是一面旗幟,我們不能讓你在人們心中倒下啊!」 「哦,我是『旗』嗎?嘻嘻,這個,有這麼重要?嘿嘿!」 「白癡!」迪斯番小聲的罵了一句。 「可是不讓你上戰場呢,軍隊裡現在已經知道你來了,你不上,會讓他們怎麼想?堂天,你會怎麼想?」清影遠征問道。 「我會想,戰神的後代竟然躲在大帳裡不出來,看來獸人族真的很厲害呀!」堂天模擬著士氣低落時軍人的口氣。 「就是這樣一種感覺!」清影遠征歎了口氣,「所以我們決定把你留在帝都,蘭家的人不來,他們也沒話說!」 「那,那我現在趕緊回去吧!」蘭若雲訕訕的說道。 「哦,我的天!」望川北幾個人一起悲歎道。 「笨蛋,死了算了!」迪斯番狠狠的說道。 「你說什麼?」清影秀怒目看著迪斯番,迪斯番轉過頭怨毒的看了蘭若雲一眼。 「你這樣一走,軍隊裡又會想,戰神的後代竟然不戰而退,那樣造成的壞影響可就更大了!」清影遠征一副「連這你也想不到」的表情,讓蘭若雲無地自容。 「誰說他不能上戰場,明天會戰就讓他參加!」清影秀大聲的說道。 「是啊,我看若雲行的,就憑他這份敢獨自來戰場的勇氣,我也說他行!」堂天也鏗鏘有力支持清影秀的說法。 「是啊,大不了我們幾個看著點他!」方更道。 「對對對,讓他跟在我們後面!」斯菲也湊熱鬧。 「嘻嘻,若雲的逃跑功夫可是一流的,不行還可以跑嘛!」望川北壞壞的笑著。 「若雲不來,我都感覺好像少了什麼呢,大家一起長大的!」淺靖羽紅著眼睛說。 「讓他去送死也好!」迪斯番冷冷的說道,聽得眾人身上一顫,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跟蘭若雲結了這麼大的仇,一齊看向他。 「我是說,嗯,我們保護他應該不會死吧!」迪斯番冷笑著看著蘭若雲,心想:「不死才怪呢!」 「哎,事到如今,也只好這樣了,不過明天不行,先讓他在壁壘上看一下,熟悉後再參戰,安全一點!」清影遠征無奈的說道,忽然注意力轉向堂瀟,堂瀟怯生生的叫了聲「遠征伯伯!」 「我說若雲就是有點瘋癲嘛,你帶著這個小丫頭來幹什麼?」 「哼!」清影秀冷哼了一聲,冷冷的看著堂瀟。 「不關蘭大哥的事情,是我自己要來的!」堂瀟抬起頭,倔強的看著清影秀。 「愛來不來,關我什麼事!」清影秀轉過頭去不理她。 「好了好了,阿秀怎麼就不能讓著點瀟瀟!」大將軍搞不明白自己的女兒,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就是看不慣堂家的么妹兒! 「誰讓她老纏著……哼,賴皮纏!」她一轉身,走出了大帳,堂瀟伸了伸舌頭,做了個勝利的表情。 幾個人走出帳外,天已經黑了下來,勞森山上的草地,蘭若雲發現清影秀躺在那裡數星星。他解下背後口袋,扔給清影秀:「給你的!」 「什麼東西?」清影秀解開袋子,看見滿滿的一口袋林家花糕,「哦!」她心裡有些奇怪的感覺,臉紅了起來,衝著蘭若雲輕笑了一下。 「還給我,是我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堂瀟走了過來,「我的生日禮物!」 清影秀狐疑的看著蘭若雲,把手按在劍柄上。 「這個,嘻嘻,嘿嘿,哈哈!」他唬著臉對堂瀟說:「那麼多給秀姐姐吃幾塊有什麼!」 「不給,誰讓她對我那麼凶……!」堂瀟蹦跳著不依不饒。 「偏不給,就不給,氣死你!」清影秀忽然把那大口袋往地上一扔,上去猛力的踩著,一會兒就踩成個餡餅。還不解氣,一腳踢得飛起來,準確的打在蘭若雲的屁股上——她最喜歡打的部位。 「這,這是幹嘛?大不了給你好了!」堂瀟奇怪的說道。 「就是啊,別踩壞了啊,浪費了多可惜,我可是大老遠帶過來的啊!」蘭若雲心疼道。 「你,哼!」清影秀滿臉通紅,跺了一下腳,轉身向山下跑去。 「???」留下兩個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她為何跟糧食過不去。 「蘭若雲,我要找你決鬥!」堂天冷冷的從暗影中現出身來,嚇了蘭若雲一跳。 「你躲在那幹嘛?跟個鬼似的!」忽然覺得有些慚愧,記得堂天走的時候可是哭著把妹妹托付給他的啊!「嘿嘿,你這個寶貝妹妹,我可管不了她,我可是特意去看她的,她要來我也沒辦法啊!」蘭若雲做賊心虛的說道。 「不只是這一件事情!」堂天咆哮到。 「那……?啊,對了,我以前就接到過你的挑戰書,咦,為了什麼?好多的挑戰書啊,我一直很納悶呢!怎麼這麼多人找我麻煩?看我好欺負?」蘭若雲疑惑不解。 「誰,別怕,蘭大哥,我保護你!」堂瀟終於又找回了以前的感覺。 「你別跟著瞎起哄,等回去我再跟你算帳!」堂天呵斥了妹妹一聲,接著仰天歎息道:「老天真是不公平啊!難道英雄總是寂寞的、而小人注定要得志嗎?」 「你說什麼呢?神經病!」蘭若雲踢了堂天一腳。 「哼,如果你會武功,我一定要打敗你,讓她看看誰才是英雄!」堂天神情落寞的轉身離去,自語道:「可惜他不會武功,還是我的好朋友,嗚嗚……!」 「一群瘋子!」蘭若雲慨然到。 「同意!」堂瀟面無表情的表示贊同。 第十章戰爭 裸蘭歷1177年,人類與獸族的第三次「勞森會戰」於勞森壁壘前的峽地上展開。 這是一次具有歷史意義的大會戰,這次會戰是「人獸七年戰爭」中的三大戰役之首,裸蘭史上稱其為「人民用小車推出來的戰爭!」 只因,裸蘭三百萬的民工竟然在一個月內造齊了兩萬艘戰艦,並及時的擴充到海軍之中,使人類取得了海上的絕對優勢,重新奪回了伴海峽地。並把獸族封入了荒蕪大陸,直到第三十七次人神戰爭的爆發。 而恰恰是因為這場會戰,第一次在裸蘭戰爭史裡提到了「蘭若雲」的名字,更使許多史學專家給這次戰爭擴充了特殊的意義。有人甚至說,如果沒有這次戰爭,絕對不會有那樣偉大的英雄被激發出來,當然也就不可能有了人類重回七大陸的光榮歷史。 而且,據說我們這位偉人,在這場戰爭中還取得了一點不錯的成績呢! 蘭若雲站在勞森堡上放眼望去,窄小的伴海峽地上黑壓壓的排滿了獸族的軍隊。 有高大兇猛面目猙獰的爪人族、有比較溫和但身體靈活的蹄人族、渾身裹在一層黑鱗裡吐著長長觸鬚的龍人族。當然,掌握制空權的翼人和精靈們人數雖少,但也排列在隊伍的最後,準備攻城時俯射守衛城牆的人類士兵。 人類的軍隊開始開出勞森壁壘,二十萬的綠領鐵騎,隱藏在鐵騎兩翼的僅次於神弓營的五萬弓騎手,排列在最後壓陣的三十萬步兵。 雙方間間隔兩公里左右的距離,彼此能看到對方鮮艷的旗幟鋪天蓋地的在那裡搖晃。怒馬的嘶鳴和武器偶爾相撞發出的聲音此起彼伏,但雙方士兵卻幾乎不聞聲音,這種戰前的寂靜更加強了風雨欲來的那種氣勢洶洶。 而天氣卻也在這時候來湊熱鬧,黑壓壓的烏雲漸漸從天邊飄了過來,覆蓋住了原本還晴朗的天空,漸漸使遠一點的士兵間幾乎看不清對方的臉,氣溫也驟然下降。很多人因此而煩躁,更有緊張過度者甚至昏了過去。 列隊完畢。 昨天晚上費盡心力選了一套銀白色的盔甲,全身披掛得不留一點肌膚,吃力的扛著一挺長矛,此刻渾身顫抖著站在勞森堡上的蘭若雲,雖然知道這一次只是先見習一下,並不用出戰,但還是攝於戰場上強大的殺氣,緊張得腿軟身乏。 堂瀟站在他身旁,穿了一身的綠甲,英氣勃勃,但略顯瘦小,看上去不夠挺拔。此刻她興奮的看著戰場上逐漸接近的雙方人馬,大聲呼喝著裸蘭軍的軍號:愛我國土,奮勇爭前,生命與血,染我征旗,人類必勝,裸蘭萬歲! 蘭若雲也跟著喊了兩聲,但因為害怕,聲音抖得厲害,自己覺得丟人,趕緊閉上嘴。 清影遠征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的心裡稍微安定了一下。 「轟!」一聲驚天的號炮想起,蘭若雲支持不住倒了下去,全身冷冷的出了一身汗。看見大將軍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他趕緊爬起來。 戰場上,獸族聯軍也派出了精銳的先頭部隊,隨著號炮的響起,黑壓壓的人群幾乎掩蓋住了伴海峽地二十公里的寬度。 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的敵人……猙獰的面目──掌旗的三個號兵合力抬起巨大的「裸蘭花戰旗」,看著清影遠征高舉的左手,慢慢…… 「衝!」大將軍猛力的揮下手臂。 巨大的戰旗被三人合力在勞森壁壘的最高點勞森堡上揮舞起來! 看到旗動的「綠領鐵騎」統領們揚起手中軍刀:弟兄們,衝啊──! 二十萬的鐵騎留守十萬,剩下的十萬分成每兩萬一隊的長龍,成包裹之勢迎向衝在最前面的的獸族爪人類…… 血雨紛飛──長矛與巨斧交接,馬刀共大錘爭色! 獸人族不善於騎馬,清一色的步軍,但高大的的爪人類甚至比人類騎在馬上的總高度還要高,他們居高臨下用手中的大錘和巨斧等重型武器向著人類的騎兵砸擊!很多戰士被這股巨力打得腦漿崩裂,但更多的是在敵人接近之前用長矛戳穿對方的喉嚨。這是人類根據獸人的身體特徵發明的招式,只有喉嚨和眼睛是他們身體的弱點,而他們總是下意識的保護眼睛,卻把喉嚨暴露在了長矛的攻擊之下! 鮮血噴飛,紅白相間的血肉飛上天空,形成美麗的弧線落在雙方士兵的頭上、臉上和整個身體。受到鮮血刺激的戰士們拼著命想敲開對方的腦袋,嗜血的個性把參與戰爭的人們都變成了野獸。 人類的騎兵漸漸合攏,如利劍般在上百萬的獸族軍隊裡結成一個繩扣,大將軍不斷揮舞著有特殊意義的手臂,形成各種姿勢傳達著不同的命令。 忽然,兇猛的爪人類潮水般向後面退去,秩序卻不亂。低矮的龍族匍匐著從後方竄了上來,手中的「斬馬刀」貼著地皮砍向騎兵的戰馬。一排排正蓄勢前衝的戰士隨著失足的戰馬一起倒在了地上,被沉重的鐵甲和馬身壓住雙腳的他們根本無法起身。他們看到的最後一個影像是沾滿鮮血的刀鋒,龍人族巨大的腕力砍斷他們的脖子要比馬腿輕鬆得多。 「弓騎兵!」清影遠征發出信號。 立時,鐵騎原地不動,用長矛抵在地面上防止龍人族前衝。五萬人的弓騎兵部隊從兩翼包抄上來,躲在鐵騎兵的背後向戰場中放箭。強力的鐵箭夾雜著零星的火苗擠進龍人族堅後的皮膚裡。「皮厚」固然是優點,但是當淬了劇毒的箭枝射入他們體內時,卻因無法立刻拔出來而中毒身亡。龍人族因此而傷亡慘重! 對方陣勢也是一變,是蹄人族瘦長的身影──在獸人族裡,蹄人族站著一半的人口,軍隊裡雖然按比例來說他們的人數與人口不符,但也遠遠超過其它種族!此刻,正是人數最多的蹄人衝了上來! 「他們瘋了嗎?」清影遠征猛的站了起來,「竟然用最不善於衝鋒的蹄人來衝鋒!」 他果斷的下了衝鋒令,鐵騎部隊舉起長矛發起了第二次衝鋒! 「啊,不對!」清影遠征大喊了一聲──衝在前面的蹄人的數目並不是很多,他們身後的是──聯軍! 所有種族的聯軍一起衝鋒,發揮各自的優勢。本來,這種衝鋒方法是兵家的大忌,只要給騎兵一衝馬上就亂了陣腳。 可是這個時候兩翼的弓騎兵還沒有撤走,騎兵的前衝馬上把他們暴露了出來,蹄人對付騎兵雖然是很弱的,但是對付起弓兵來如亂刀砍菜一樣,霎時,弓騎兵紛紛落馬! 「後撤,鐵騎兵後撤!」妄圖用鐵騎兵來保護弓騎兵,清影遠征下達了命令。 鐵騎兵正做著快速的衝擊,忽然看見回撤的命令,強行勒住戰馬。就在轉身的那一個空擋,無數的龍人從兩翼包抄過來。 可憐的騎兵們沖也不是,退也不是,原地打轉,陷入了被屠殺的窘境。倒地的騎兵被龍人連著頭盔一起割去了腦袋,也有被自己人在原地用馬活活踏死的,霎時整個騎兵隊伍亂了套。 「怎麼,哪裡來的那麼多龍人?不是已經撤下去了嗎!」清影遠征看著眼前的屠殺,雖然保住了弓騎兵,可是精銳的鐵騎兵卻陷入包圍。他臉色蒼白,痛苦的下達了步兵前衝的命令,但他知道,這隊步兵的過早前進會被對方的翼人和精靈在高空中圍擊,損失將會翻倍。可是這種情況下,他只有犧牲步兵來挽救精銳騎兵了。 敵方的大營裡,一個矮小的身影正站在點將台上發號施令。看著敵人最精銳的隊伍被己方圍困住,他嘴角泛起了一絲勝利的笑容。他就是號稱「自然之子」的精靈王,此次的對人類的戰爭他是各族共同推舉的總指揮。 聰明的精靈先是設計把人類趕出伴海峽地,之後逼著人類不得不在伴海之地這狹窄的地域內進行決戰。前兩次不分勝敗的會戰之後,他在這第三次會戰裡設計了這個計謀。他算準了清影遠征過於自負的脾氣,不會過早的撤出鐵騎兵,在爭取到了他那難得的一個猶豫後,他的計策完美的實現了──人類最精銳的騎兵將毫無用武之地! 「只要再包圍他們十分鐘,這場戰爭我們就贏定了──翼人和精靈部隊,出擊!」他微笑著發出他認為的這最後一個指令。 猛然,一小隊穿著各色盔甲的小隊騎兵從西南角上直插進龍人的包圍圈,他們雖然也騎馬,但根本不容龍人們靠近他們的馬匹,遠遠的就發出各種顏色的劍氣將那些向他們圍攏的龍人刨膛開肚。 這一小隊人馬雖然只有幾百人,但卻各個身懷特殊武功,整個隊伍形成一個三角形狀,像一把尖刀一樣,直插入巨大的動物軀體,硬生生的把包圍圈扯開了一個口子。 「蘭大哥,快看,是哥哥他們!」同樣被這場規模巨大的殘酷戰爭震懾住了的堂瀟此刻激動得跳了起來。 而患了「戰場綜合症」的某男人正在那裡大吐特吐。 聽見堂瀟的歡叫,蘭若雲望向戰場,果然,三百名裸蘭軍事學院的學生以清影秀為首,形成一個尖狀的陣形,在敵人的隊伍裡穿插。 死傷了數萬的鐵騎兵經這麼一緩,從那個狹小的口子衝了出來,漸漸把裂縫越撕越大,甚至追上了正後退的蹄人族,一陣砍殺。 可他們還是撞上了正準備去射殺步軍的翼人和精靈部隊,面對高空中的弓箭,這些鐵騎雖然有鐵甲護身,但也難免受傷。只好往中間彙集,讓後面的弓騎兵趕上來與空中的敵人對射。就這麼慢了一拍,讓蹄人們安然的撤了回去。 敵方大營裡,自然之子頹然的跌坐在點將台上:「哎,功虧一簣!那應該就是裸蘭軍事學院的精英了吧!」 旁邊的爪人族總統領輕蔑的看了正功成後撤的少年軍團一眼:「什麼精英,我這就追上去砍他幾個!」他作勢要往後走去。 「全軍撤退!」自然之子無力的擺擺手! 「你說什麼!」正要上戰場的爪人族統領和蹄人族翼人族的頭目幾乎同時問道! 「我說全軍撤退,讓掉伴海峽地,進入荒芒壁壘!」自然之子重複道,瘦小的身子晃了一下! 「你在開玩笑吧,我們已經快勝利了!」爪人首領喊道。 「是啊,他們雖然突圍出來了,但我們還佔著優勢啊!」 「就算退,也不用退入荒蕪壁壘呀,現在整個伴海峽地都是我們控制!」 「我說全軍後退,快給我傳達命令去!」瘦小的精靈忽然張開翅膀飛離了地面,向著幾個頭領咆哮著。 三個最高頭目互看了一眼,彼此明白了對方的心意。 他們向彼此的號令旗手走去,傳達了命令。 自然之子鬆了口氣,收回翅膀,喘著氣坐了下來,既要協調和這些武夫們的關係,又要殫精竭慮的指揮戰鬥,他實在很累了! 「噢……呼……衝啊!」 戰場上忽然又掀起了一個衝鋒的高潮。 「怎麼回事!」他從地上躍了起來,緊張的盯向戰場。 所有的獸族聯軍,除了精靈外全都拼著命向已經會合了的人類鐵騎兵和步兵衝了過去。 自然之子張大了嘴,簡直不敢相信這種事情竟然真的發生了,他衝到那幾個族的頭領面前,氣得說不出話來,良久才低聲道:「你們下達了衝鋒令!」 「是的,你等著看勝利吧,我們不能什麼都依賴你!」爪人族首領淡淡的說道。 「噗──!」精靈王猛的吐出一口鮮血,仰天冷笑起來,「嘿嘿,嘿嘿,好一個勝利呀!」 他指著天上的太陽,此時戰爭已經進行了一整天,戰場上雙方的士兵已經疲憊不堪,而太陽,也已經快要落山。 「你們等著被屠殺吧!」憤怒的精靈不再管他們,召回自己的五萬精靈部隊,離開了戰場。 而在這時,人類的軍隊也慢慢的向後退出,速度之快,隊形的整齊,就像是在排練一樣,只有剛剛從城裡開出的十萬步弓手遠遠的射住陣腳──獸人們還在拚命的衝鋒! 「轟……轟……!」猛然見,從海上傳來隆隆的聲音,接著,箭如飛蝗,夾雜著巨大的投石車的炮彈,從海上射向正猛烈衝鋒著的獸人軍隊!——人類的海軍戰勝了獸族海軍,此刻前來支持。 可憐的獸人們已經不是一排排的往下倒了,他們簡直是在練習群體撲地。海船上裝備的可不僅是弓箭手,還有強力的弩箭和發射巨石的投石車。獸族因此而損傷嚴重,死亡者成倍上翻。 三族首領悔恨交加,大叫著:「我們的海軍呢,怎麼不阻擋海上的攻擊!」 「快撤,快撤回來!」 「我的兒郎們,我,是我害了他們!」 「早知道有海軍,我就該聽他的話啊!」 「啊,人類殺過來了,我們快跑吧!」 「等等我──!」 帝國護衛軍總統領方成,帶著兩萬艘新製造的戰艦,會合了伴海彎的裸蘭艦隊,一舉全殲了本來就不善海戰的獸人艦隊,然後悄悄的開進伴海峽地。與清影遠征取得聯繫後,約好了時間,當人類一撤除戰場的那一空擋,幾萬艘戰艦上數十萬挺弓弩機和投石車,集中向敵人密集的人群裡發射,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獸人們倉惶的回撤,已經毫無戰力,任憑無情的箭雨巨石在自己的身上轟砸。哭爹喊娘、咒罵將領、臨死慘叫、受傷痛呼的叫聲響徹了整個戰場。傷者和不小心摔倒的人馬上被隨後湧來的潰兵踩成肉泥,而掉進巨石坑的人也立刻就被倒下來的屍體活埋。 當海上攻擊停下來的時候,人族士兵的喊殺聲又在身後想起,沒死的獸族傷者馬上就被補了一刀去見了上帝,而落後者也被長矛紛紛洞穿,聰明的趕緊放下武器,做了俘虜。不過有些人即使投降了也慘遭殺紅了眼的人族士兵的屠戮。 戰場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有的屍體竟然被積蓄在巨坑裡的鮮血給浮了起來。更有些殘肢斷臂,由於種族不同而呈現出不同的可笑搭配,給這血淋淋的戰場平添了一種殘忍的搞笑畫面。 蘭若雲早已經連胃液膽汁都吐出來了,兩個士兵專門拿著一個大桶在那裡接著,堂瀟則不停的拍著他的背,小心翼翼的為他拭乾淨嘴角的穢物。清影遠征則在一旁冷冷的看著他,疏無戰爭勝利的喜悅感。 這一次會戰,整整殲敵十多萬,俘虜敵人近五萬人,另有不知數目的敵人落海失蹤。人類佔領了整個伴海峽地,獸族退入勞森壁壘,形勢完全逆轉。 而蘭若雲,因為對腦漿和鮮血的極度厭惡,又加之某種沒來由的恐懼和煩躁,也取得了兩大桶嘔吐物和若干胃液膽汁以及十五條乾淨手帕和一套嶄新盔甲的好成績。 不過鑒於蘭若雲先生的謙虛,裸蘭正史並沒有記載他這次的功勞,只偶爾在一些回憶錄和野史裡才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第十一章清影秀 清影秀渾身浴血的走進大帳,她冷眼看著行軍床上奄奄一息的蘭若雲,用手裡的長矛尖拍了拍他的臉蛋,蘭若雲翻著白眼「哼」了一聲! 堂瀟正守在床邊,看著她這奇怪的舉動,不滿的看了她一眼。 「你餵他的是什麼?」清影秀看著堂瀟把一勺黑糊糊的東西送進蘭若雲的嘴裡。 「是,是藥!」堂瀟怯生生的回答,看著她一身的血跡,想起她戰場上的勇猛,即佩服又害怕。 「什麼藥!」 「是軍醫開的!」 「不要瞎喂,出去!」 「我不出去!」 「你不出去我就捅死你!」清影秀惡狠狠的舉起長矛,作勢要扎她。 「好了好了,我出去一會兒好了,你可別對他做什麼不好的事情!」說完不放心的看了蘭若雲一眼,轉身出去。 清影秀白了她一眼,沒吱聲。 從懷裡拿出一條手帕,擦拭著蘭若雲嘴角黑色的藥汁! 揣回手帕。 上去一腳揣在蘭若雲的屁股上:「給我起來──!」 屁股上一陣劇痛,蘭若雲心裡知道肯定是清影秀干的,心裡罵道:「真沒人性,趁我生病就來欺負我!」 不情願的拱起來,直直的看著清影秀。 「說好了的,明天你上戰場,是男人就別躺在這裡!」甩下這一句話,她氣沖沖的走了。看見堂瀟在門口偷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什麼意思嘛!」蘭若雲氣咻咻的躺下,看見剛才她那一身血衣,又想吐,堂瀟趕緊把「蘭若雲嘔吐專用大桶」拿了過來…… 獸人族放棄了荒蕪壁壘,退後十公里紮下大寨。這也是自然之子的聰明之處,首先是因為荒蕪壁壘並不堅固,對於人類的成勝追擊根本毫無用處;其次,荒蕪大陸的山地不利於「綠領鐵騎」的大規模的衝擊,但對於長久生活在這片領地上的獸人們則是有利條件。 此消彼長之下,可以彌補昨日戰敗後的士氣低落。可見對方指揮用兵的精明,把每一個細節都考慮了進去。 人類的大軍開進荒蕪壁壘,直逼獸人大營。 士兵們正被昨日的勝利所激勵著,士氣前所未有的高漲著,恨不得如一陣風般就這樣踏平整個荒蕪大陸,收回被這幫兔崽子霸佔了幾百年的家園。 可是作為整個隊伍的指揮者,清影遠征卻深深的憂慮起來。如果他的對手換成另外一個人,能這樣輕而易舉的奪得荒蕪壁壘,他會很高興。 想起昨天戰場中自己的失誤,證明了對方統帥的精明狡猾。 回憶起那決定了幾十萬士兵命運的「一瞬間」,他頭上總是禁不住冒出冷汗。那完全是對方算計好了,把時間精確到了「幾秒鐘」,就是這幾秒中,整個戰場的形勢完全逆轉了──這樣的敵人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因為己方海軍的及時趕到,他實在不敢想像那種後果。也許,今天進攻的是對方了吧! 清影遠征不愧是一代將才,馬上收回了開戰以來培養起來的自負心理,認認真真的研究起對方的戰略思路來。 己方的優勢是強大的海軍,顯然,在這種地形上是毫無用處。那麼,如果是靠騎兵衝鋒的話,根本是送死。 只能靠步兵了,配合邊緣開闊地區由騎兵來突擊,只要把獸人引向平原,外圍的騎兵就可以把他們踩得粉碎。 想到這裡,他發佈了命令。 十萬的人類步兵,在弓箭手的掩護下,向獸人族的大營靠近。 與獸人族短兵相接的微微碰觸之後,步兵開始向平原撤退。 然而獸人卻並不追趕,只有翼人和精靈在空中俯射一陣,殺傷了部分人類士兵。 清影遠征命令步兵再次衝鋒,獸族人打得很兇猛,可一旦人類士兵撤退,他們馬上停止攻擊,守住陣地不動。 接連幾天,雙方一直這樣磨來磨去。清影遠征知道對方已經看清楚了自己的意圖,敵人跟他耗上了。 在獸族的地盤裡打這種消耗戰對人族是及其不利的,每天都有超過對方的傷亡,而且士氣也漸漸降了下來,有些將領已經開始糊塗了,不知道每天這樣打打跑跑的算什麼。 更為現實的不利因素是後方的補給問題,遠離了後方,這上百萬的軍隊吃飯都成了問題。 而獸族,似乎鐵了心的守住大營絕不出擊。 事實也確實如此,獸族內部由於勞森會戰中沒有服從總指揮的命令,造成了極大的傷亡,爪人蹄人以及翼人的首領都表示以後將對精靈王的命令絕對服從。 因此,雖然「久守」不合這些好戰的獸族們的本性,他們也還是耐著性子在大營裡看著人類一次又一次的「攻擊表演!」 可他們就是不出來。 又耗了幾天,清影遠征決定「劫營」。他也知道這樣正中了對方的圈套,可是,如果說一場大仗都不打就這樣離開,很容易被對方反攻過來追殺。 他計劃稍微的打擊一下敵人,馬上撤退,不在這裡做無謂的消耗,反正已經把獸族趕了出來,只要守好伴海峽地就可以了。 五萬名各兵種搭配的聯軍向獸人的大營摸了過去,黑黝黝的夜裡,布裹著的馬蹄發不出一點聲音,而口嚼枚枝的馬嘴也沒功夫嘶叫。 到了獸族大營邊,幾萬人一起點著了火把,向寨子裡扔了進去,霎時整個獸族軍營陷入一片火海,士兵們口喊殺聲衝了進去。 霎時,人仰馬翻的聲音此起彼伏,空地上平添了深不見底的幾個大陷阱,急沖沖衝進去的前排士兵剎不住腳,全掉了進去,底下削尖的木頭立刻刺穿了他們的身體。而後方繼續湧進來的士兵還沒等反映過來,兩旁無數的飛箭已經要了他們的命。 「快後撤,有埋伏!」領頭的將領大叫著,指揮士兵後撤,忽然數枝箭向他飛了過來,立刻被射成了一隻刺蝟.遠處,清影遠征看得真切,立刻下令全面進攻! 蘭若雲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進行了他的「處女戰!」 第一次扛起長矛,騎上獨腳獸,緊隨在清影秀身後,被堂天和方更左右保護著,望川北和斯菲淺靖羽則在他後面亦步亦隨。而堂瀟,更是緊貼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迪斯番冷笑著看著他們這副架式,一副不屑的樣子,他是三百人的副隊長,看著清影秀擋在蘭若雲身前,他倒也英勇,過去頂替清影秀做起了「刀尖!」雖然這三百人個個武藝高強,大家也都會盡力保護三角形的頂端,但這個位置還是很危險的。 清影秀微笑著沖迪斯番豎起了大麼指,迪斯番馬上紅了臉,呼吸急促,感覺全身的熱血都湧到了腦袋上,挺了挺胸膛。 獨角獸也和主人一樣第一次參加戰鬥,不過它可不像蘭若雲一樣嚇得渾身發抖,此刻它眼睛都紅了,衝著戰場上嘶鳴的馬群大聲「灰……!」的鳴叫著。 三百人的隊伍向著戰場衝了上去。 此刻,由於黑夜中偷襲的部隊受了伏擊,大將軍下令所有的部隊衝向敵人的大營去營救。黑暗中不知道敵人躲在哪裡,損失慘重。 三百人在迪斯番的帶領下向著人群密集的地方衝去,正迎上了獸族最精銳的爪人族部隊。 清影秀忽然在馬上緊緊握住了蘭若雲的手,感覺他的手冰涼而戰抖:「跟緊我,別怕!」她小聲的對他說,笑了一笑。蘭若雲呆了一呆,點了點頭。 轉眼間衝入了爪人族的隊伍。 血雨腥風中,高大的爪人們紛紛倒地,每個人身上的傷口只有一個,而那傷口絕對是致命的。 一個好像是頭領的巨大爪人,瘋了般輪起一根粗重的原木衝向隊伍。迪斯番的黑色劍氣斜斜劈在他的胸口,血如泉湧。可他並未就死,反倒把巨大的原木砸向迪斯番,立時將他掃向一邊,衝進了隊伍。原木直向清影秀和她身後的蘭若雲砸了過來。 清影秀本來可以躲開,然後從背後狠狠的給他一劍。可是現在有蘭若雲在身後,她只好咬了咬牙,兩手舉起長矛,架住了原木驚天的一擊。饒是她內力深厚,也受不了這獸人首領拚命的原始蠻力。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堂瀟伸手把蘭若雲拉的往後一點,長劍中一股白氣閃射出去,硬生生削掉了巨人的腦袋。清影秀雙臂一輕,巨人的身體撲在馬前倒地而亡。清影秀回頭感激的看了一眼堂瀟,堂瀟向她做了個鬼臉。 蘭若雲胸膛中一顆心砰砰直跳,就想趕緊離開這恐怖的戰場。看見清影秀受了傷,他終於體會到自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特殊本領了,慚愧的望向清影秀。 「不要緊!」清影秀輕聲對他說道,跟在迪斯番身後又向一處爪人部隊殺了過去,蘭若雲趕緊跟上。 三百人中漸漸有了損傷。在這樣漆黑的夜裡,只感覺到處都是敵人,怎麼殺也殺不光。 一陣箭雨從空中向這三百人的小隊激落下來,眾人抬起頭,看見天空中黑壓壓的一群翼人和精靈,漸漸形成一個包圍圈,把這三百人圍在中間俯射。 眾人趕緊將全身佈滿真氣,形成五顏六色的光球,在黑暗中燦爛奪目。 清影秀幾個人用自己的真氣把蘭若雲圍在當中,尤其是堂瀟,她的真氣竟然是類似於實質的護罩,箭枝射在上面馬上彈了開去。 可是這樣一來,隊伍就無法移動了,跑動中,馬與馬之間必然形成距離,真氣只是在本身周圍能起到防護作用。也就是說,清影秀幾個人如果移動的話,就無法照顧到蘭若雲了。而這樣停在原地不動,遲早會真氣散盡,被敵人格殺當場。 「別管他了,我們衝出去!」迪斯番怒聲的向著身後喊道。 「不行,都不准動!」清影秀向後威脅的看了一眼。 「你想大家都死在這裡嗎?為了這個廢物!」迪斯番撥打掉射過來的箭枝,簡直要發狂。 清影秀想了一想,回頭看看手下的三百人,已經有幾個人受傷了。 一個稍微弱點的戰士護身真氣只是弱了一弱,一枝鐵箭射進了他的眼睛,號叫著翻下馬,動了一動,死了──直透後腦的一箭,既准又狠,是精靈的絕招。 「你們先後撤!」清影秀紅了眼睛,開戰以來,她手下從來沒死過一個人,可是今天為了保護蘭若雲,卻犧牲了另一個人的性命。 「你呢!」堂天已經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 「別廢話,撤出去!」清影秀喊道。 「你不走我也不走!」堂天衝到清影秀面前,替她打掉周圍的箭枝。 「我也不走!」 「我跟著你!」 「要死一起死!」 方更、望川北、斯菲和淺靖羽都圍過來護在清影秀的周圍,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這是命令,你們必須服從,快走啊!」她幾乎咆哮起來,不過眼中卻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迪斯番看著這幾個人,又看了看清影秀,咬了咬牙,瘋了般的喊道:「好,大家都死在這兒吧,為了一個白癡讓幾百個人去送命!」 說話間又有幾個人中箭受傷,真氣弱了下來,隨時都有送命的可能。 清影秀看著蘭若雲,一瞬間眼裡閃過各種情緒,顯見她心裡此刻正做著激烈的鬥爭。 「別管我,你們,自己走吧!」蘭若雲嘟囔著。 「別廢話!」清影秀白了他一眼。 猛然,她伸過手來,攬住蘭若雲的腰,將他提了過來,放在自己的馬上,讓他坐在自己身前,左手摟緊他,右手擎起長矛,大喊道:「兄弟姐妹們,清影秀不多說什麼了,謝謝你們對清影家的忠誠!」 一催坐下馬,向著外面衝出去。 「你瘋了嗎?這樣你們兩個都會死的!」堂天緊隨其後。隊伍又形成了三角尖刀的形狀,在幾萬空中敵人的包裹下向外衝去,最不利的是他們無法擊殺敵人,只能被動的被俯射。 蘭若雲躲在清影秀懷中,這一刻,他的男兒心終於醒了過來,傻傻的隨著馬匹的顛簸而顫動,對周圍戰場上的一切都已經視若不見,只有清影秀愈見粗重的喘氣聲不斷在耳邊想起。 他知道,為了發出足夠保護兩個人的真氣,她已經快力竭了。幸虧有堂瀟在兩人前後不停的穿來穿去,接下了大部分的箭枝,否則她現在可能已經倒下了。 忽然,清影秀座下戰馬前蹄一軟,趴了下來。清影秀抱住蘭若雲用力一提,馬雖然站起來了,卻一口口的噴著白沫,眼看是不行了。 「看來我們是要死了!」蘭若雲回頭看著清影秀。 清影秀低下頭,衝他笑了一笑,溫柔得像一朵午後陽光下盛開的鮮花,讓蘭若雲心裡一陣激盪。 「你不要為蒼奇山上那件事情慚愧,那不願你的!」蘭若雲想起清影秀把他打落懸崖的那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 「放開我,你自己走吧!」蘭若雲看著馬上又要倒下的戰馬,這可憐的傢伙,馱了兩個人還要加上比他們重幾倍的鐵甲,它早已經油盡燈枯。 翼人和精靈好像得到了某種指令,知道這群人都是人類未來的精英,竟然死命的追著不放,不斷把一陣陣的箭雨由高空向他們射去,又有幾個人犧牲了,堂天等幾個人也掛了彩,可他們為了等待走在後面的清影秀和蘭若雲,都不願意捨她而去。 「聽著,阿秀小妹,你不欠我什麼,我一點也不恨你把我打落懸崖,況且我也沒死」他慘然的說道。 又湊近到清影秀的耳朵邊,低聲道:「好好的活下去,帝國沒有我可以,沒有你們卻不行,告訴堂天他們,我們永遠都是朋友!」 他猛的掰開清影秀抱在他腰間的手,躍下馬背,迎著高空中的敵人跑了過去。 被屍體一絆,重重的摔在地上,感到上空中利箭的破空之聲,他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清影秀看著落馬的蘭若雲,呆了一呆:「傻瓜!」她帶著哭音的大喊了一聲,回轉身就要衝過去救人。 迪斯番縱馬攔住她,高聲道:「你這樣一去,大家又跟著你回去,想讓他們死光嗎?救那樣一個廢物值得嗎!」 「讓開!」清影秀舉起長矛向迪斯番刺了過去,迪斯番揮刀擋住,兩個人在陣前打了起來。 「阿秀──!」堂天在那裡緊拉著堂瀟,堂瀟已經哭成一團了,「晚了,沒希望了──!」說到這裡,一股眼淚泉湧了出來。 「我不管,滾開!」她瘋了般的揮舞著一團紅光向迪斯番甩去。 「火之爆發!你──!」迪斯番嚇得往後退了一步,讓了開來,他可不敢享受清影秀這拚命的一招。 清影秀沖了幾步,熱血上湧,急氣交加,猛的從馬上栽了下來,暈了過去。 堂天兄妹趕緊過去護住,隨後望川北幾個也到了,迪斯番怒氣沖沖又滿臉憐惜的帶著剩下的人,圍成了一個圓圈,抵禦著還在不斷往他們射下的箭雨。 「我們都要死在這裡了!」望川北慘然的笑著。 堂天看了看他,又憐惜的摸了摸正痛哭著的堂瀟的秀髮,一陣巨大的悲傷淹沒了他。 「噢……,殺啊!」一片火光夾雜著黑壓壓的人群向這個方向湧來。眾人互相看看,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悲傷的絕望。在裸蘭史上還從來沒有過幾百名未來將領在歷練的過程中同時陣亡的記錄呢,看來,他們要給歷史加上這多彩而丟臉的一筆了! 火光和人群漸漸接近,一陣箭雨呼嘯著向他們這個方向射來。 空中的精靈機敏的躲避著箭枝,而翼人卻紛紛落地。 「是自己人,我們的軍隊!」方更大叫了起來。 眾人來了精神,撲上去將未死的精靈和翼人一刀一個,滿懷仇恨的一刀啊,連堂瀟都失去了小孩子應該有的仁慈,紅了眼睛,把一道道的劍氣向敵人射去。 是清影遠征親自來接應他們,長時間沒有他們的信息,他坐立不安。認真的分析了他們可能經過的路線和回程,帶了弓騎營和一部分鐵騎兵在關鍵時刻趕了過來。 翼人和精靈部隊,聽著戰場上漸漸安息下來的聲音,天邊已經微見魚肚白色,知道戰爭已經接近尾聲,在統領的命令下,展翅飛了回去,並不顧人類士兵的挑戰和怒罵。 清影遠征把一股內力輸進女兒體內,看著她憔悴而悲傷的面容,心裡一陣憐惜。 「若雲!」清影秀大叫一聲清醒了過來,看見躺在父親的懷裡,急道:「他呢,把他救回來了嗎!」她望向堂天,卻看見堂天淚流滿面:「若雲──死了!」 清影遠征渾身一顫,頹然的跌坐在地上。 清影秀忽然翻身而起,跨上一匹戰馬,向戰場上馳去。 堂天等明白她的意思,雖然知道在那種情況下,就算是武功高手也要九死一生,何況是蘭若雲一個文弱書生,大家只是想把他的屍體找回來。 眾人在戰場的死屍堆裡翻來翻去,卻怎麼也找不到蘭若雲的身影,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屍骨無存,他還真倒霉!」迪斯番幸災樂禍的說道。 「有膽量你再說一次!」堂天手執著巨矛,惡狠狠的盯著迪斯番。 迪斯番退了一步,瞪了堂天一眼。 「都願你,偏要阻止我去救人!」堂瀟哭著發出一道劍氣,刺向迪斯番,她倒挺會找人洩氣,忘了是誰不讓她去的,她死不死迪斯番可沒興趣。 「算了!」清影秀看著狼狽躲過那一道劍氣的迪斯番,此刻她正從死屍堆裡站起來,「不怨他,在那種情況下他這樣做是完全正確的。」 「可是,阿秀姐姐……!」堂瀟還不甘心。 「別鬧了!」清影秀的目光冷得像一團冰,她緩緩向眾人看了一眼,每個人都打了個寒噤。連大將軍都覺得她還是哭出來比較好,這個時候他才終於明白女兒心裡是怎麼想的,可他寧願不知道。 「哎,蘭若雲這小子,回去怎麼向軍師和大哥交待呢!他歎了一口氣。 「列隊!」清影秀朗聲喊出口令,只剩下二百多人的少年們立刻集合了起來,沒有一點戰後疲憊的樣子,令遠處圍觀的大隊士兵們佩服得五體投地。 「歸營!」 …… 跟在一隊隊的士兵身後,損失慘重的裸蘭軍事學院的少年們,漸漸看見荒蕪壁壘上迎風飄蕩的裸蘭花軍旗,他們喘了一口氣,心裡第一次明白了戰爭的真諦,也許,這就是他們應該在戰場上學習的東西吧──戰爭,是否就意味著破壞、死亡和分離呢! 清影秀回頭看了一眼戰場,一滴淚水滑了下來…… 第十二章殺手 裸蘭的秋天,黃湖山的梧桐杉,葉子已經略見枯黃,清風貼著雲端吹過來,不堅強的葉子會隨風飄落。看到這蕭敗的景況,總會讓人有些傷感,從而想起裸蘭花開的日子。 裸蘭大陸因裸蘭花而得名,每到春天的時候,大陸上總會佈滿了憂鬱的藍色,空氣中也總會有讓人感到孤單的香氣漂浮。這種花代表了人生的兩個極端,美麗而悲傷。 你看過蘭花嗎?正正經經的蘭花?不是吊蘭,不是蝴蝶蘭,也不是野蘭! 真正的蘭花,有一根煢煢孑立的莖,旁邊零星的散佈著細碎修長的葉子。花瓣並不像蝴蝶花那樣與蝴蝶相近,實際上我更覺得它像,少女的嘴唇,張開的和閉上的,累加在一起! 裸蘭花就是這樣純粹的蘭花,可惜它只有在春天才開,而只有春天的裸蘭花才算得上真正的裸蘭花──貴族們養在溫室裡的,那也算是裸蘭嗎? 童年的時候,堂天、清影秀和望川北他們,還沒有參加裸蘭軍事學院的時候。 每到春天,都會手拉著手,在原野上採摘著裸蘭花。清影秀和斯菲淺靖羽幾個女孩子,喜歡把花兒插在頭髮上,而當他們進行這項工作的時候,蘭若雲偷偷的把她們口袋裡的食物偷走。等他們發現的時候,就會追著他,在蒼茫的草原上奔跑! 那時的天空總是很湛藍,風兒總是很柔和,在他們之中,也總是有歡聲笑語。 多麼快樂的童年啊! 年滿十歲,他們卻不得不參加軍事學院,進行各種各樣將領所必修的學習和訓練。戰爭帶給他們的就是──過早的成熟,過早的擔當起國家的責任。 而他,多麼懷念那有著裸蘭花開的童年啊! 也許,正是因為這種懷念,導致了他不甘於命運的安排,叛逆起父輩們強加給他的一切。而童年的好友們,也因為對他「愛極生恨」,狂怒的每天喊著「白癡」來代替他的名字。而他,也奮起抗爭,運用各種手段打擊這些優秀的乖孩子。 於是,他經常被揍得遍體鱗傷;而他們,也經常被罰站或不及格。 「充滿硝煙的少年時代啊,我竟也如此懷念,是因為永遠離開了他們嗎?」他支撐著從地上爬起來,臉上被秋風吹得涼絲絲的! 一個高大的背景站在離他三丈遠的地方,渾身罩在一襲黑色的長衣裡,臉上也蒙著一塊淡淡的黑紗,隱隱能感覺出他高翹的鼻子。 而那雙眼睛──蘭若雲心裡猛的一顫,這雙眼睛該怎樣來形容它啊! 第一眼看去,它是那麼的冷酷和狠毒,你立刻就能猜出它對「生命」是沒有什麼概念的,它的主人絕對是殺人不眨眼的狂魔! 可是當你再仔細看一下,你又會發現新的內容:無奈、哀傷、柔情、痛苦…… 這雙眼睛的滄桑感和歷盡人生所表現出來的冷漠,再加上陰沉沉的狠毒,使蘭若雲立刻做出了判斷:「死神,我現在該作些什麼,你別老盯著我呆看啊!」 「咦,你怎麼知道我是死神?」那人顯得很驚奇,甚至還有點緊張。 「是啊,我也納悶呢,本以為一死百了什麼都沒了,沒想到卻見到你,看來傳說還是要信一些啊!」他想起民間關於「死神」的故事。 「嘿嘿,桀桀……原來你是這樣想的!」頓了一頓,他看著蘭若雲怪笑了一下,「不過你還沒死呢!」 「沒,沒死──?」藍若雲摸了摸臉蛋,柔和的肉,似乎是真實的。 「是的,沒死!」 「沒死,你怎麼承認你是死神,不是死了才能看到死神嗎?」 「我是人間的死神,我讓誰死誰就得死,你說我和死神有什麼差別嗎?」那人走到蘭若雲面前,湊近他的臉孔,冷冷的瞪著他。 如果是在以前,他肯定會嚇得心頭鹿跳,可是經過勞森戰場上的洗禮之後,他忽然覺得這根本沒什麼,連生命都可以放棄的人還需要害怕什麼嗎?他發現自己的膽子大了起來! 「別衝我鬼模鬼樣的,廢話少說!如果我沒死的話,為什麼會在這裡?」蘭若雲用手把他的臉推遠一點,乾脆的問道。 「好性格,我喜歡,嘿嘿!」那人抬起頭,「是我把你從戰場上救出來的!」 「呵呵,呵呵,你不覺得你的謊言很好笑嗎?」蘭若雲開心的笑了起來,「從幾萬名翼人和精靈的弓箭下把我救出來?哎,看來我是真死了!」 猛然間黑影一閃,快的簡直分不清那是一個影像,從蘭若雲身前晃過!他眼前已經失去了黑衣人的影蹤。 「隱身!」蘭若雲驚駭的跳了起來,左右找著那人的身影。 「我在你身後!」那人說道。 快速的轉身,沒人! 「你難道會隱身?」 「雖然不是隱身,但也差不多,速度快到一定程度自然可以讓人看不到你!」 這次他沒躲,蘭若雲一轉身就看到他了。現在他相信這個人確實有能力在千軍萬馬中救出他了,這份速度沒有深厚的內力和高強的武功是無法做到的。 「還真巧呢,要不是你經過戰場,我可真的見死神去了!」蘭若雲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沒那麼偉大。同時我也告訴你,我不是湊巧經過,而是一直從靈光城跟蹤你到戰場上的!」那人用毫無感情的語調說到。 「什麼?!」蘭若雲張大了嘴,「你一直在跟著我?為什麼?」 「因為我看中你了!」那人淫笑著把臉湊了過來。 「你想幹什麼,你再往前走我就喊『救命』了!」 「喊吧,喊吧,在這荒郊野嶺你就算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的!」 「哈哈哈哈!」兩個人一起大笑起來。 「你演戲的功夫不錯嘛!」那人收起淫笑,誇獎起蘭若雲來。 「我看你興致挺高的,配合一下!」做了個演戲的誇張動作。 「好了,我不跟你騰時間了。」那人收起笑容,恢復了一派冷酷的模樣。 「我跟蹤你,是因為……我想等個時間救你!」 「咦?你知道我會有生命危險?」 「我不知道,但我會一直等下去,因為你不會武功,在這樣一個戰亂年代到處亂走,總會給我機會救你的!」 「你這樣做有什麼目的,似乎不必要吧,有什麼事情你直接和我說就成了!」 「這件事情和你說,你肯定不會答應!」 「哦,什麼?」 「我想要你的命!」那人直視著蘭若雲的眼睛,平和的說道。 「要我的命!」蘭若雲大惑不解,自己雖然有很多仇家,但也不至於以性命相博吧,再說如果那樣的話,他又何必救自己! 「是的,但我並不是要殺你!我是想利用你!」 「哈,話也不能說得這麼直接呀,利用我還告訴我!」蘭若雲很不滿意。 「做我們這一行的,不會撒謊,也不會繞圈子,我們講究直來直去,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那人神秘而自豪的說道。 「你們是?」 「殺手!」 「殺,殺手??」 「不錯,我救了你的命,就是想用你的命去殺人!」 「有沒有有別的選擇?」 「有!」 「什麼?」 「死!」 「喂,太過分了吧,救了人再殺掉你不覺得殘忍嗎?」 黑影一閃,那人欺近蘭若雲,伸手如電,卡住他的脖子,漸漸收緊。 蘭若雲窒息著,胸口憋悶,整個臉漲成了豬肝色,痛苦的雙手在空中一陣亂抓。 那人鬆開手,一瞬不順的盯著他:「我要讓你知道,一個殺手只會殺人,救人的殺手不是合格的殺手,因為他的心不夠冷。所以,我不會救你,如果你不答應,我會馬上殺掉你,然後我會忘記曾經在戰場上給過一個人生命!」 看著蘭若雲不停的咳嗽,他臉上現出一絲殘忍的微笑:「現在我給你三分鐘時間考慮,如果你不答應,這將是你最後的生命!」 「咳,咳……不用三分鐘了,我現在就回答你好了!」蘭若雲揉著被勒得腫痛的脖子,「有位偉人曾經說過『好死不如賴活著』,所以,你根本不用問我,我是不會捨棄我這條小命的!」 「……果然是聰明人!」那人略帶嘲諷的讚了一句。 「為什麼是我?」蘭若雲望著遠方茫然的問道。 「因為你長的帥啊!」那人嘿嘿笑了兩聲。 「嗯,那倒也是!」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一個殺手,只有擁有漂亮而親切的面孔,才容易被陌生人接受,也更有利於行動!」頓了一頓,略帶笑意的說道,「而且,有的時候,你們必須去色誘目標對象的親人,以達到接近他的目的!」 「『色誘』?你就是因為這個,寧可千里迢迢的從靈光城跟蹤我到勞森壁壘?」蘭若雲哭笑不得的問道。 「是的,因為你除了漂亮,還有一種想讓人接近的親近感,這是我在人類裡從來沒發現過的,所以……!」 好了,一切都明白了」蘭若雲舒了口氣,張開雙臂做了個伸展動作,「對了,我可以作首詩嗎?」 「不可以!」 「咦,我現在可還不是殺手!」 「你已經是了!」 「我還有三分鐘!」 「你自己放棄了!」 「給個面子嘛!」 「從來沒有人給殺手面子,殺手也從來不給別人面子!」 這是第一次有人不給蘭若云「關於作詩」的面子,可見文學在我們人民群眾中的普及是多麼的難啊!所以,當一統天下之後,某位領導人立即號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倡導文藝標兵的先鋒模範作用,全民皆文,筆桿子裡面出政權…… 但是蘭若雲還是把這首詩在心裡念了幾遍:我走在死亡的邊緣風聲呼嘯而過有布谷鳥耳底拖聲青春蒼白生命遺憾如果就這樣離去沒有人追憶只有童年枝頭折下的花蕊依舊重複當年的思念我哭了死神,笑了! …… 裸蘭歷1177年,第三次勞森會戰之中,蘭若雲先生離奇失蹤,當時,許多人曾經目睹其死亡的全過程,然而幾年以後,他又神奇般的出現在裸蘭城的青石大街上。 而《殺手正傳》這本野史裡卻也提到了一個叫蘭若雲的超級刺客,據說此人來去無蹤、神秘莫測,擊殺了當時很多有名的人物,最後則完全消失,而他發跡的時間,據說也是裸蘭歷1177年。 實際上,正是裸蘭歷1177年,蘭若雲正式步入殺手這個行列。 隨著黑衣人,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上奔馳,他根本不知道身在何方。忽然一股強烈的思念湧上心頭──獨角獸失散在勞森戰場上,不知它是否還活著…… 而那些人呢?那些以為自己死了的人,是否會有人為他傷心? 是的,老爸蘭如水肯定會,堂瀟會,堂天也會,望川北幾個人也肯定會難過一階段。 她會嗎,那個野蠻女人?也許會因為沒有人為她提供屁股來踢,多少有些遺憾吧,或許也會因此而想起一些關於自己的事情! 人在孤獨的時候,不希望自己被遺忘──! 迎面撲來的黃沙,在馬蹄下倔強的流逝著,蘭若雲甚至不相信能走出這片沙漠。他困頓的倒在馬上,任憑風沙肆虐著自己的頭髮,昏黃的太陽下,他很想找張床睡一覺。 「起來,到了!」自稱死神的黑衣人把他拖下馬背,這已經是一周以後的事情了。 他知道,自己已經遠離了裸蘭,來到了一個遙遠的荒僻之地──殺手的集中營! 營地建在沙漠中小小的綠洲之上,幾乎將它整個覆蓋住了,因此,這是一個很大的營地。 營地當中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建築:巨大的原木、高低不平的木樁、深不見底的陷坑、低矮的鐵絲圍成的籬笆…… 營地西北角是一排木製的房子,根據它的形狀,蘭若雲立刻判斷出那是睡覺的地方。他現在想馬上走進那棟房子大睡三天三夜! 然而,黑衣人拿起一枚竹哨吹了起來,刺耳的聲音遠遠的傳了出去。 由沙漠的遠方,一排黑色的影子搖晃著向營地跑來,越來越近。 蘭若雲仔細的分辨著,那是百十來號的一隊人,肩上扛著營地裡那種巨大的原木。有些人踉踉蹌蹌的倒了下去,後面一個同樣打扮的黑衣人用皮鞭猛烈的抽著那些人起來。 漸漸到了兩人的跟前,兩個黑衣人打了個招呼。蘭若雲仔細的向這群人看去,似乎年紀都不大。他們當中有獸族的爪人類、蹄人類、翼人類、龍人類和精靈,有神族,也有人類。不過神族和人類卻很少。 隊伍來到面前列隊站好,一個蹄人忽然倒了下去,巨大的原木壓在他身上,他往起抬了抬身體,卻起不來。 黑衣人用皮鞭上去猛抽,蹄人掙扎著想站起來,可是卻沒了絲毫力氣,在地上四肢亂蹬,臉上閃現出驚恐之色。 「一,二,三!」黑衣人拖長了聲調數了三個數,「三」字剛一落,從腰間拔出長刀,一刀砍下那個蹄人的腦袋,停止了他無用的掙扎。鮮血,從頸項處汩汩流出,染紅了黃沙。 蘭若雲看著這驚心動魄的一幕,臉孔蒼白了起來,他,就要加入這樣的隊伍嗎? 「不錯,從今天起,你就和他們一起訓練!」黑衣人彷彿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不管你曾經是誰,也不管你曾有什麼樣的理想,從今以後,你都要全部忘記,你只要記住,你是一個殺手,足夠了!」 好,現在我再來重申一遍:「你們,都是我──狼克教官,和他──烏雲教官,從世界各個角落救回來的。本來,你們早已經死了,是我們給了你們生命。並且,你們自己也做了這個選擇。 你們曾經是軍人,是殺人犯,是奴隸,是海盜、是越獄者……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每個人都有一張漂亮的臉孔,這也是我救你們的原因。漂亮的人總會容易被陌生人接受,這是做殺手必不可少的的一個條件,我是說,優秀的殺手。而你們,將會在這裡獲得殺手的技能,那時候,你們將是完美的。 但是,最完美的殺手卻只有一個!我想,你們應該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即使不明白,三年後,你們將完全理解。 訓練是非人的,就像刺殺一樣,必須能容忍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條件,你的行動才有可能成功,否則,你只能被人反格殺。 你們這些人,進來之前很多人已經是了不起的武功高手了。而你們在這裡訓練的時間也有長有短。也許有的人認為這不公平,但是我告訴你──殺手就是不公平的,如果這世界上有公平,又怎麼會有殺手這種職業產生! 殺手是殘酷的,如果在訓練中倒下去,你將永遠沒有機會再站起來!」 狼克上去一腳將蹄人的屍體踢飛,大聲喊道:「你們的生命是我給的,我有權利把它收回來,除了刻苦訓練,你們沒有其它的路可走!」 「聽明白沒有!」朗克咆哮道。 「明白!」眾人齊聲的喊道。 蘭若雲正在打量這群人,人類的幾個人確實很英俊,而神族天生就有張漂亮的面孔。可是那些獸人──蘭若雲實在不敢恭維,也許在他們的民族中他們算是美男子了。但是想用他們色誘神族或人族的目標的話,無疑,那肯定會失敗的。 「你,歸隊!」朗克向著蘭若雲指去。 「我想先睡一覺!」蘭若雲雖然害怕,還是忍不住說出心中想法,讓那些隊伍裡的人為他的大膽捏了把汗。 「啪……!」烏雲教官狠狠的抽了他一鞭子。 「快給我站到隊伍裡,不要讓我說第二遍!」他握住刀柄,冷冷看著蘭若雲。 蘭若雲咬了咬牙,站到了隊伍的最末一位。 教官烏雲從營地裡扛過一根原木,放在蘭若雲的肩上,立刻就把他壓得趴在了地上。連續幾天的勞頓,他真想睡一覺。 「狼克,找這麼沒用的人類做什麼,還不是來送死的!」 「可是我們人類的殺手太少了,需要補充!」 「我不會對他手下留情的!」 「當然,殺手怎麼可能手下留情!」 烏雲揚起皮鞭,在天空中甩了一個響亮的「啪」──感覺身上的劇痛一陣陣傳來,迷糊中聽到了有人在數數:「一,二……!」 在烏雲屬到「三」的一瞬間,蘭若雲掙扎著咬緊牙關,從沙子上爬了起來。 遠處,正離去的狼克讚許的看了他一眼,向大營走去。 「好,現在,再去跑二十公里!」 烏雲向著大漠深處用皮鞭指去,蘭若雲倒抽一了口冷氣,全身不爭氣的抖了起來,可是不容他多想,隊伍已經快速的移動了起來。 大漠深處,蘭若雲覺得那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 第十三章殺手的訓練課程 飄雨的黃昏──並沒有淒美的感覺,只有哀傷。 蘭若雲並沒有死在大漠深處,就在他將要放棄的時候,體內的紫氣又救了他一命。正因為這種神奇的內功,他的氣力始終沒有完全枯竭。而在他前面,他親眼看見一個高大的爪人,又被惡魔般的烏雲削去了腦袋。 鮮血刺激了他,咬緊牙關,用那始終殘留的一絲力氣,撐下了來回四十公里的不間斷跑步和幾十公斤重的巨大原木的重壓。 到訓練結束的時候,他回頭望著滾滾黃沙,竟然激動得掉下了眼淚,這簡直是一個奇跡,難道真的是自己幹的嗎? 「好樣的!」烏雲出乎意料的誇獎了他一句,「不過,以後的日子比這難過多了!嘿嘿,慢慢享受吧!」 「變態!」蘭若雲暗罵了一聲,無力的倒在了準備給他的木板床上。 雖然很硬的床,和自己家裡那張比起來簡直是──這也叫床嗎?可是此刻倒在上面真的很舒服啊! 「啊──!」背上傳來的劇痛讓他慘叫起來,憤怒的回過頭,這個時候就算是教官來打擾他睡覺,他也肯定要跟他拚命的。 「我,我只是想幫你……!」是一個高瘦的少年,簡直比蘭若雲還要細嫩一些,年齡也要小一些。此刻他正把濕衣從蘭若雲的背上剝離。 「……?」 「鞭傷不治的話,雨水會把傷口潰爛掉!」少年解釋著,手裡把一抹粉白的藥沫灑在他的傷口上。 「啊──!」蘭若雲又痛得大叫起來,心裡把烏雲罵了一千遍。 「你別跟個娘們兒是的行不行,再叫我就殺了你!」旁邊一個人類少年惡狠狠的說道。 蘭若雲一直對這些人類少年很親切,因為是同族,人數又少,以為可以彼此照顧,沒想到,這些人還不如給自己上藥的這個少年,他可是個神族啊! 他摀住嘴,心裡傷感。看見其它的傷者,一邊聊著天,一邊互相撕著彼此的傷口把藥沫灌進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謝謝你!」看著正在擦手上鮮血的少年,蘭若雲真誠的對他說道。 「習慣就好了!」神族少年笑了一下,「你叫什麼名字?」 「蘭若雲,你呢!」 「離人傾!」 「噢,離人可是神族裡的大姓啊!」 「是啊,不過,我被他們放逐了,仇家追殺了我三千多里,最後被他們救過來了!」 「我是在戰場上,正要被敵人射殺的時候得救的!」 「噢,你是軍人!」 「……這個!」一抹愧色湧上蘭若雲臉龐,趕緊轉移話題:「你的仇家還蠻凶的!」 「哼,我早晚回去找他們報仇!」強烈的仇恨出現在這個少年的眼中,接著是憂傷。「他們殺了我全家,而我,只是為了一個女人!」 「咦?一個女人!」 「是的,難道你沒有愛人嗎?為了愛情是可以豁出一切的!」他堅定的握著拳頭。 「我,愛情?似乎很遙遠啊!」蘭若雲喃喃的說道。 「我很佩服你呢!」離人傾看著蘭若雲,「你今天表現得很好!」 「你們不都是從這樣的環境下開始的嗎?」很詫異。 「我們不一樣!」他看了周圍人一眼,「我們這些身體柔弱的人是沒辦法和那些大塊頭比的,剩下的人類和神族都是原本就有武功的!其實如果不死人的話,這個隊伍應該有一千多人了──!」 「有這麼多!」蘭若雲嚇了一跳。 「可是你看,現在只有不到百人。」離人傾壓低了聲音,「人類和神族因為體質較差,來的人雖不少,剩下的可不多,全都死了!而且,不會武功的一般第一天就被割了腦袋,像你這樣堅持下來的,我看只有軍人能做到了!」 蘭若雲苦笑一下,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挺過來,到不是因為自己這個半吊子的軍人身份,而是紫氣決的功勞──每到氣力快盡的時候,總會有一股暖流補充過來,讓他不至於力竭而亡。早在訓練的時候,他就把史前的那個叫老子的人讚了一千遍了! 「沒有人想到過要逃跑嗎?」 「全都是沙漠,能逃到哪裡去?死路一條!」頓了一頓,「周圍有暗哨,發現有逃跑的,當場格殺!」 「哦!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是盡頭呢!」聽著雨打房屋的聲音,蘭若雲憂愁的低語。 「不管怎麼樣,你一定要活下去!」離人傾向他做了個堅定的神色。 「……?」蘭若雲不解的看著他。 「因為,我感覺和你好投緣,第一眼看見你,就像老朋友一樣!」離人傾真誠的說道,「在這個地方,只有力量和競爭,不分種族,也沒有友情。可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從你的眼睛裡我能看得出來,在這裡我們算是弱者,可是兩個弱者團結起來就是強者!」 「你說的對,我們應該相互關照,可是……?你幹嘛上我的床!」 「嘻嘻,別誤會,我……」離人傾在蘭若雲身邊躺下,忽然抱住他的頭嗚嗚哭了起來,「白天的時候還好,累得自己麻痺,可是一到晚上,我就支持不住了,我好想她,好想父母,好想家鄉,我要報仇,嗚嗚……!」 蘭若雲心裡一酸,看著這個悲傷的少年,他此刻也好想朋友們,想孤單的老爸,想念裸蘭的大街小巷,想獨角獸…… 夜雨淅瀝瀝的淋在乾渴的沙漠上,擊打著簡易的房屋,兩個初識的悲傷少年流著眼淚沉入寂靜的夢鄉,而明天,等待他們的又是什麼呢? 「跟上,跟上──!」 皮鞭狠狠的抽在蘭若雲的肩上,幾天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鞭打。性格裡潛藏的倔強終於體現出來,他咬緊牙關,扛著原木追上隊伍,離人傾衝他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現在,營地裡那些深坑鐵絲網和木樁什麼的,他終於知道它們的用途了。 「跳!」烏雲大喊著。 站在陷坑旁邊的爪人閉著眼睛往陷坑裡縱去,一股血花兒竄了上來,被削尖的木棍穿了個透──這是在訓練他們如何應對陷阱。 蘭若雲開始羨慕起那些翼人和精靈來了,他們跳到半途中輕鬆的就飛了上來。 離人傾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微笑了一下,其實自己也想到了,剛想告訴他。 這種訓練所用人手較多,同樣的黑衣人有十幾個在周圍監視著他們──有些人知道必死,不顧一切的往外跑去,結果立即被黑衣人們割掉了腦袋。 離人傾瀟灑的從大坑裡竄上來,對蘭若雲道:「小心!」 蘭若雲點了一下頭,現在他已經不知道恐懼是為何物了。 「跳!」彷彿是催命的音符! 蘭若雲縱身跳下幾丈深的陷坑,能望見腳底的尖木似乎正等著吞噬他的血肉。 從腰間掏出匕首,用盡全身力氣插入牆壁,身形頓了一頓,借力上翻,脫出了陷坑的巨嘴。雖然不如離人傾那樣瀟灑,可是也很利落,烏雲滿意的看了他一眼。 等到爬鐵絲網的時候,翼人可就倒霉了。 設在沙地上的一道道鐵絲,離地一尺就是裸露的尖端,必須要身體貼地極低,而且是匍匐前進──殺手有時候要這樣混進敵人地防禦範圍,刺殺其中的目標。 人類和神族身材瘦小,很容易就爬了過去。 爪人和蹄人們勉勉強強受些輕傷,也能過去。 精靈們的翅膀伏貼的背在身後,幾乎和人類一樣輕鬆。可是翼人就倒了大霉,他們的翅膀是高聳的,即使匍匐的很低,也很容易就刮上鐵絲。 堅忍的翼人會把身體鑽入沙地,在鐵絲網下淌出一條深坑,可是這需要極深厚的功力才能做到。許多翼人把翅膀刮得鮮血淋漓,更有的甚至折斷。有一兩個就那樣刮在鐵絲網上下不來了,掙扎著,呼號著,在幾十個人的圍觀下,黑衣人們上去結束了他們的痛苦。 每看到這種場面,蘭若雲和離人傾就皺緊了眉頭,心痛難忍,可他們無力改變。在殺手的集中營裡,生命是無法得到尊重的! 高高低低的木樁是為了訓練殺手們在極端不利條件下的刺殺本領,同時練習他們的輕功。上百人分成幾組,在木樁上騰挪跳躍、互相對打,而死傷也是各安天命、各盡所能。 翼人和精靈的本事又在這時候發揮了出來,其它人根本打不到他們,而他們卻可以輕鬆的在高空中偷襲。 死傷最多的是蹄人,他們本身雖然很靈活,但他們手腳的生理特徵不適應站木樁,經常掉下木樁被下面的尖木刺死或刺傷。 而人類和神族,發揮了本身的靈活和頭腦,尤其是蘭若雲和離人傾,背靠著背,既防止了空中的偷襲,又能減少受打擊的面積──實際上,後來他們之所以能活下來,很多時候就是憑藉這種互相信任的友情,彼此將生命交給了對方,獲得了團結的力量。而其它的殺手,卻因為生性冷酷、或者各懷心機而無法共同抗敵。 終於有了逃跑的機會:一個翼人看見狼克領著一群黑衣人離開了綠洲,而現在整個營地,很可能只有烏雲一個人,有些人決定冒險試一次。 在生命和自由當中,有些人為了生命失去自由,這是他們之所以能來這裡的原因;而有些人為了自由又情願以生命為賭注,這是這些人決定逃跑的理由。 蘭若雲和離人傾對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有十幾個人離開了他們的隊伍,趁著黑夜向營外逸去! 第二天,他們的屍體被狼克和那群黑衣人用馬馱了回來。 狼克冷冷的看了眾人一眼,一腳將一個爪人的頭顱踢碎,血雨濺了眾人一身! 「今天,埋沙!」毫無感情的聲音讓眾人心中一冷,有幾個獸人痛苦得抓住頭髮蹲了下來,烏雲立即上去一頓鞭打! 「傾!」蘭若雲叫了離人傾一聲,卻看見他的目光中也有深深的恐懼。 埋沙:把整個人埋在黃沙底下,時間,三個小時。 很多時候,殺手必須要事先潛伏在敵人將要行走的路線附近,而不讓敵人發現的最好方法無疑是把自己埋在地底,然後,在目標經過的那一瞬間,抽刀擊殺! 剩下的這些人,每個人為自己挖了一個深一米的坑,量身定做,不過每個人都會盡量挖得大一點──從新掩埋的沙土間會有空隙,對於這些身有內功的人來說,可以通過這些微小的沙礫縫隙呼吸。 離人傾痛苦的看著蘭若雲,他本身具有不淺的內功,應該還可以堅持下來,可是蘭若雲……他上去抱了蘭若雲一下,兩人相對無語,只互相擊了一下掌,彼此讀懂了對方眼中的意思:堅持住! 「開始!」狼克面無表情的下了命令! 「撲通……撲通……!」眾人跳下沙坑,採取有利於呼吸的姿勢臥好,黑衣人們上去將他們掩埋起來,目光中竟然有絲絲的笑意──看到別人重複自己當年的痛苦,這也是一種快樂! 「五個小時!」狼克丟下這一句話,走了! 「是不是,太狠了?」烏雲喃喃的說道,隨即打了自己一個嘴巴:我,殺手,不能原諒自己竟然有同情心! 熱辣辣的太陽將黃沙灼得滾熱,從沙漠裡吹過來的風,又帶來些沙土,把掩埋著一群年輕生命的沙坑,粉飾得沒有一絲痕跡! 時間,就這樣流逝。 在沙坑內外,毫無憐憫的殺手和滿心焦灼的准殺手們,誰的心更痛一些呢?難道殺手就不是人嗎?或許,他們只是沒有感情的人吧! 蘭若雲早已經昏過去了,他根本不會在沙坑裡透過沙與沙的縫隙呼吸。 他感覺自己進入了一片紫色的夢境,一股股的暖流在經脈間運轉,絲絲的氧氣隨著這些紫氣,從血管裡進入肺部。他貪婪的吸著,氣息慢慢變小,終於,似有若無的呼吸節奏代替了他飢渴的肺部。他就這樣,似乎是在睡覺,感覺自己可以永遠就這樣睡下去…… 五個小時之後──「可以了!」狼克從大營裡走出來,依舊是毫無表情的說道。 黑衣人們將沙坑挖開,把一具具毫無知覺的身體拖了出來,幾乎每個人的臉色都因為缺氧而漲成了紫色。而蘭若雲,更是紫中泛著白光。 有的人早已經成為了一具屍體,冰冷而乾硬! 「快,挑重點對像施救!」烏雲大喊著,猛力在一個爪人的胸部擊打著,那人吐出一口黃沙,醒了過來,不停大口的呼吸著。 沒人來顧及蘭若雲,誰會指望他活下來嗎? 狼克看著手下忙成一團,走到蘭若雲身前,看了他一眼,伸腳向他胸口踢去。 昏迷或者睡夢中的蘭若雲被胸口的重擊震醒,卻沒有像其它人那樣大口喘氣,而是緩緩把肺裡一口淤氣吐了出來。 猛的跳起來,四處環顧:「傾──!」他大聲的喊著,在倒地的人群裡跑來跑去。 「若,若雲──!」一個微弱的聲音在他附近響起,「我,我在你腳下!」 低頭一看,離人傾被他踩著胸部,艱難的呼吸著。 「傾!」蘭若雲慘叫一聲,低下頭抱住離人傾,兩個朋友抱頭痛哭起來。 「太好了,你還活著,嗚嗚……!」他們這樣說道。 遠處,狼克滿懷深意的看了他們一眼:殺手,應該有朋友嗎? 「集合!」烏雲又在那裡大喊了起來,同時把竹哨吹得震天響。 萎靡不振的眾人拖拖拉拉的站立不穩,黑衣人們拿著鞭子到處抽打,蘭若雲用身體掩護著離人傾,扶著他站到隊列裡。 而二十幾個身體已經無法再站起來了,他們永遠的倒了下去,埋骨在這荒無人煙的大漠,不知道他們是否預料到了今日的結局。 「現在,回到你們的營房,我親自來教你們一些貴族禮節!」狼克出奇的語氣溫柔的說道。 眾人聽到這個消息,沒有歡呼,強自支撐的身體終於忍不住倒了下去。如果繼續跑那五十公里的話,他們的命就在今日了結了。 學這些所謂的貴族禮節,蘭若雲倒是比較輕鬆,畢竟耳聞目染,周圍生活的都是這樣的人。而離人傾似乎也不陌生,只是人族和神族卻也有很多不同之處,兩人又交流了一下,自信完全正確才收手,早早的睡下,等待明日更為殘酷的訓練。 明日,將是殺手的搏擊課程──怎樣用最有效的方式快速致人於死地! 可惜天公不作美,瓢潑的大雨是這沙漠上很少見的,而它,就發生在了這樣一個殘酷的早晨,昏天黑地!又有狂風捲著黃沙不斷的吹向這群人,使他們的身上立刻裹上了一層黃泥。暴雨和狂風配合得天衣無縫,彷彿給這群人穿上了一件足夠厚度的硬甲! 雖然由於昨日充足的睡眠體力恢復得較好,蘭若雲兩人還是在風雨裡飄擺不定。更有的人不斷的摔倒,趕緊爬起來,再摔倒,重複著這個過程。 狼克還是那一襲黑衣,面紗被雨水淋濕後貼在臉上,現出了他清晰的面目輪廓,看上去很美。就那樣站在那裡,巋然不動,任憑狂風暴雨,只能帶動他的衣袂翻飛,而這樣卻使他看上去更為瀟灑。 「我只用兩次,慢一次,快一次!記住與否全靠你們個人的領悟力。」頓了一頓,「首先告訴你們,我教你們的不是固定的武功,我只教你們使用武功的方法,學會了它,你可以用任何武器去攻擊。如果學不會,遇到這種武功,你活下來的幾率不大──它的威力很大,能否學會它,不但關係到你是否能成為一個優秀的殺手,同時,也將決定你的生命!」他環視了一眼面前風雨飄搖中的幾十個人,心裡明白,自己其實已經決定了他們的命運,而眼前的這些人,還懵懂無知呢!心裡掠過一陣悲哀。 「我只用兩次,慢一次,快一次!」他重複了一遍,閉上眼睛抬頭向天,手裡已經多了一把短刀。 他發動了,短刀緩緩的指向天空,一個完美的弧形,角度是那樣的刁鑽。 眾人感覺一股攝人心魄的氣勢從這緩慢的動作當中滲了出來,漸漸圓潤,趨於自然。而他的動作只是不斷的重複著一個又一個的弧形──「等等,不對!弧形只是表面的!」蘭若雲學他那樣閉上眼睛,去感受那種氣勢,「兩點之間,最短的距離是直線,根據殺手的性格,怎麼會用弧形這麼邋遢的招式呢!」 「啊,是了,弧形只是直線帶起來的表像,也只有這樣才能迷惑敵人,從而快速的使出成一條直線的刀法,接下來,應該是,快速的一刀啊──」 蘭若雲剛想到這裡,一股凌厲的罡氣由狼克身上湧過來,他下意識的蹲了下去,聽到「啊!啊……」的慘叫聲不斷傳來,身後已倒下了一排人。而蹲下來的也不過半數而已。看著離人傾也蹲了下來,蘭若雲放了心。這一次死的大部分都是獸人族,包括精靈──他們更善於使用弓箭,學武功也真是太難為他們了。 「好,你們都過關了!」他當然是對這些活著的人說的,死了的人是聽不見的。睜開眼睛,說道:「我再快速的使用一遍,其實已經沒什麼必要了,只是讓你們見見殺手的實力罷了,你們將要往這個目標發展! 氣定神凝,狼克眼中閃出炙人的寒光,全身的衣衫呼呼作響,身體三尺以內放出明亮的白光,竟然滴水不進! 刀光一閃──!雨幕彷彿被切開了一塊,霎時在空中斷了開來,被刀體帶起的水珠四散著飛起,形成點點的水花兒,而狼克手裡那把刀,早已經收到了刀鞘裡。 蘭若雲看得目眩神迷:「好快的刀!」 離人傾也是滿眼羨慕之色,臉上呈現出興奮的光芒──在高深的武學面前,習武者認為那是最動人的藝術! 回頭看看,所有的人都張大了嘴,不顧雨點和沙土灌入口中,忽然他們覺得,這些日子所受的苦,似乎都有些微不足道了──然而他們想不到的是,能最後擁有這套武功的,整個世界又能有多少人呢! 蘭若雲看著僅剩下的四十幾個人,渾身打了個冷戰,立刻從獲得至上武功的興奮中清醒過來──「有朝一日,我也會從這群人當中消失吧!」他喃喃的念道。 而暴雨和狂風,卻在這時候肆虐得越來越猛烈,不遠處,閃電過後,一聲巨大的雷響震徹了整個天空。 蘭若雲抬起頭,任憑冷冰冰的雨水砸在臉上…… 更多精彩電子書免費下載,盡在【淘書客】http://Www.taoshuke.cn 第二卷殺人進行曲 第一章殺人進行曲 時間的流逝總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有人把它形容成東去的水,有人說它是瞬逝的風,還有人執拗的說:那只是曇花的一現,美麗而短暫。 不管怎樣,既然時間是不斷的流動的,生命的成熟也就必不可免,而蘭若雲,也是注定要長大的。 頎長的身材,證明他每天都進行大量運動;被太陽曬得略呈古銅色的肌膚,顯示出他的健康;每天扛著沉重的原木跑步,讓他的肌肉紮實而充滿了力量;而那雙清澈的眼睛,也因為掌握了高深的功夫而顯得神采奕奕。 有誰能想到,他就是三年前那個蒼白而瘦弱的少年呢!哦,只有偶爾還能從那親切的笑容中感覺出他壞壞的想法。 而曾經他那頭柔軟烏黑的頭髮,現在卻現出淡淡的金黃色來,而他的手心,有時候會變得白皙而紫氣縈迴──這些特徵卻不再是他年少時所擁有的。 在不斷的「埋沙閉氣訓練」當中,他漸漸掌握住了紫氣決的無上妙用,雖然還不能發出致命的一擊。那是因為,他覺得還是要仔細的研究一下《道德經》,他終於明白了這門高深氣功裡「文武結合」,是促成整體與局部各有所用的唯一法門。他現在缺的是一種氣勢,一種能夠使他瞬間爆發的氣勢。 他想起當年自己「怒剁怪獸」的那一幕──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發狂,但他知道,危險和哀傷臨近,而又沒有人保護的時候,他體內會本能的爆發出一股潛在的力量。 這種力量可以提升他所修習的「紫氣決」的威力。 而他之所以能想通這麼多高深的武學道理,是因為他對殺手那種特殊搏擊術的研究。 當年,狼克一開始就告訴了他們,他教給他們的只是一種使用武功的方法,而不是具體的武功。 多年來,蘭若雲一直記得這句話,他從來沒有想過去刻意學習狼克,他自己創出了最適合自己的一套武功,簡單而快速的搏擊術,可以使用任何武器。 他將自己不斷強大的紫氣注入武功招式之中,當他使用短刀的時候,每一刀都有濃重的紫氣揮出,而當他用劍的時候,竟然發出成一條紫色直線的劍氣。 不過,這些紫氣的威力卻不大,離人傾常常嘲笑他這是花架子! 此刻,他們二人就在大沙漠當中互相喂招──從第三年開始,狼克允許他們在營地附近自由活動,也放鬆了他們一些訓練時間。 離人傾身材還是較蘭若雲瘦弱矮小一些,但那股文靜秀美的氣質卻越來越深刻,這也是一些神族的招牌臉孔。但他在這副容顏裡加入了堅忍和冷漠,就完全改變了面孔的整體效果,「畫龍點睛」可不是鬧著玩的! 「唰──!」的一聲,奇快無比的一刀從離人傾的手中閃出,直向蘭若雲甩去! 「來的好──!」蘭若雲倒提手中長劍甩上半空,人跳起來接住,畫出一個動人的弧線,迎向那把快刀。 「砰──!」沉悶的兵器撞擊聲響起,兩個人虎口都是一陣! 「嗨,死傢伙,不要硬碰啊,手好痛!」離人傾不滿意的瞪著蘭若雲。 「好,看我的!」暗運內力,長劍緩緩抬起,一股紫氣激射而出,離劍鋒一寸左右,凝滯不動。猛然畫了個丈八的紫色大圓圈,向離人傾捲去。 「嚇唬人的玩意兒─!」離人傾迎上紫光卻不躲避,雖然被刺得一痛,但護身的真氣卻已經將其中和,以至無形。 短刀向紫圈中點去,快速無倫。 「乒乒乓乓──!」 「哈,嘿──!」 「哎呀,小子,小心點!」 「好啊,竟敢打我這裡!」 「啊呀呀呀──!」 「卑鄙,偷襲──!」 「砰,當───」 「桀桀桀──!」 「……」 兩人打了個難分難解,直到日落西山。 昏黃的陽光下,模糊的剪影,兩個好朋友並肩走在美麗的大漠上。 「若雲,你的紫氣要是能殺人的話,我真不敢想像你的劍法有多大威力!」離人傾把短刀扛在肩上,倒退著走,一邊看著蘭若雲說:「那等於揮舞著兩丈多長的一柄長矛啊,而它又伸縮自如,既有短兵器的靈活,又有長兵器的威猛,那時候我肯定打不過你了!」 「呵,好像現在你就能打過我是的,要不要再拚個三百會合?」蘭若雲抽出腰間長劍,指著他的鼻尖。 「算了吧,你這頭牛,就知道拼蠻力!」 「你這隻猴子,力氣不如人家就惡口傷人!」 「你不是牛,是豬!」 「大猩猩!」 「野豬──!」 「露屁股的大猩猩──!」「嘻嘻──!」 「哈哈──!」 「……」 夜幕低垂,沙漠中矗立的殺手大營顯得很冷清,而此時,似乎所有的人都睡著了。 長大的少年們已經不由自主的打起鼾來,可是蘭若雲卻無論如何也學不會──他的氣息總是若有若無,悠長而緩慢。而且,他睡得很輕──「傾──!」蘭若雲推推身邊得離人傾,他馬上醒了過來。 「聽,腳步聲!」蘭若雲望著窗外,小聲的說道。 「哦?有多遠?」離人傾一直很佩服蘭若雲靈敏的各類感覺──他自從洞悉紫氣決的用法以後,聽力視覺都較常人為強,就是感覺,偶爾也會中上一次。 「已經進了營地!」 「有多少人?」 「三十幾個吧!」蘭若雲不敢肯定具體的數目,「衝我們這面來了!」 「裝睡,看他們想怎麼樣!」離人傾發出輕微的鼾聲。 腳步聲漸漸接近,屋裡幾個人馬上驚醒,是他們這個殺手小隊裡的精英,蘭若雲裝作不知,眼睛卻瞇成一條縫,緊盯著門口。 終於,門被緩緩推開,一個黑衣人探頭進來,他走到接近門的那個位置,把床上躺著的一個蹄人的脖子擰斷,向後揮了揮手。 起來的幾個高手屏息凝氣,卻沒有人吱聲,看著屋子裡的人被黑衣人消滅掉──他們知道,這又是一種考驗,「機警」是一個優秀殺手必備的條件,他們既然沒有這方面的素質,死了活該! 終於,一個精靈在敵人走近他床前剛要下手的一瞬間,他驚醒了。 猛的從床上躍起來,飛到半空,可是屋子太矮,他撞在了棚頂。本來,由於殺手的遇亂不驚,他沒有喊出來,但是這一下劇烈碰撞的巨大響聲卻驚起了全屋子的人。 「嗖──嗖──」之聲不斷,屋子裡的人從窗戶竄出屋外,黑夜中先要保存自己,再圖別人,這也是殺手的一條準則。 蘭若雲和離人傾早就跑出來了,遠遠的躲在一片鐵絲網後面。 「是教官派人來考驗我們,看他們那身噁心的黑衣服!」蘭若雲氣道。 「怎麼辦?」離人傾笑道,目光中瀰漫著濃濃的殺氣。 「小子,你的眼神明明已經說明白了,還來問我?」 「不知道他們的實力如何,我們兩個一起上,先弄死一個解解氣!」 「好,我去引一個過來!」蘭若雲貓著腰,挑准了目標。 「小心點,我在這裡伏擊!」離人傾俯下身,貼在鐵絲網下。 片刻,一條黑影緊隨蘭若雲而來,手裡的刀光在冷月下顯得陰氣森森。 讓過蘭若雲,離人傾把短刀用手遮住月亮的反光,向前推去。當那條黑色人影竄上來的一瞬間,刀光一閃,奇快無比的向他砍去。 突然間被快刀襲擊,黑衣人勉強讓過胸口要害,短刀斜斜切入小腹。離人傾剛要用力下攪,割斷他的腸子,一把同樣的快刀向他襲來。 「砰──!」 蘭若雲接下爪人嘎力偷襲離人傾的一擊,整個人被震得後退了半步,看看離人傾已經了結了那個黑衣人。 兩人冷冷的看著嘎力,氣咻咻的就要上去拚命──從第二年起,號稱殺手營裡第一高手的嘎力就把兩人視成了眼中釘。他們進步得太快了,以至讓這陰險的獸人嫉妒生恨,總想致他們於死地。 「畜生,這個時候偷襲!」離人傾怒咻咻的罵道。 嘎力冷森森的露出了一個微笑,整齊而巨大的牙齒閃著寒光。他看了兩人一眼,向著遠處的黑衣人掠去。巨大的厚背刀揮舞了幾下,一個黑衣人的腦袋飛上了天。 蘭若雲和離人傾對看了一眼,眼中閃出了仇恨的目光,兩人已經決定一定要把這個混蛋給做掉,畢竟他只有一個人。 血雨紛飛中,黑衣人撤退了,留下了十幾條屍體。而殺手營這裡,卻死了二十幾個人。三年中他們雖然有所補充,但始終沒有再超過五十人。這一下,算是損失了一半的人。 「啪啪啪──!」狼克鼓著掌從陰影裡閃了出來,「很好很好,很精彩啊!你們幹得不錯,殺掉了這麼多一流的殺手……」 「不過,這只是個開始」,他大聲的笑著,「我要為你們舉行畢業考試了!」 看著這些衣衫不整的青年們,在這個時候他總是很痛心的──畢竟相處了三年,而在以後的幾天,他們將越來越少,直至──? 「明天早辰,跑步向西一百五十公里!」看著下面的人現出驚恐的神色,他冷酷的笑了,轉身離去。 「現在去睡覺,明天準時集合!」烏雲趕著他們進了營房之後,忽然捂著肚子跑到廁所,不是因為他那方面急,而是──他脫下褲子,摸著跨部一條血淋淋的傷口,怒罵道:「嘎力這個小賊,好狠的刀法!」 在清晨的陽光中,二十幾個人的隊伍迤邐著向西方跑去,卻沒有再扛那沉重的原木,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對他們來說,那簡直連「小菜一碟」都算不上! 到下午,他們已經看見了波光淋淋的哥倫鹹水湖,曾經,他們來這裡練習過游泳和水中閉氣,這也是殺手所必備的條件──於水中擊殺目標! 故地重遊,年輕人們都很興奮。他們打亂了陣形,用小石子在水面上擊打著水花,看著一個個小小的漣漪不斷的擴大,似乎又想起了少年時的情景。 這樣溫馨的局面似乎並不應該出現在殺手之中,但一直緊隨其後的狼克卻並沒有阻止──他知道,對於他們中的一些人,這只是他們生命中最後的光景,而自己,將是他們的「死神!」 看著他們逐漸的累了下來,他才說出以下一番驚心動魄的話來:「看到湖中心那個小島了嗎?」他指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小島問道。 眾人一起點頭。 「現在,從這裡游到那個島上,並殺死你們當中任意一個人,背著他的屍體再游回來。時間限制是一個小時,過了時間不回來的,格殺勿論!」看著眾人驚呆了的面孔,接著又補充了幾句,「你們可以結盟,可以使用任何方法,即使是二十個人聯合起來追殺一個人也完全可以──但最後,記住,必須,每個人背一具屍體回來!」他揚起了手,做了個預備的姿勢。 眾人茫然的看著他,彷彿沒看見他的手勢。 「真的要親手殺死這些與自己朝夕相處了三年的隊友嗎?雖然,彼此私下裡也曾結仇糾鬥,也曾經有很多人因此而死去。但是這樣赤裸裸的下這種命令,他們還是難以立即接受!」 直到「撲通」一聲,爪人嘎力躍下水面,他們才如夢初醒般一個接一個跳了下去,瘋狂的游了起來。都知道只有在先上了岸之後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而從岸上擊殺水裡的敵人也將更容易一些。 蘭若雲和離人傾一跳下水就潛離了隊伍,他們知道嘎力肯定先游到岸上等著伏擊他們,這可是千載難縫的好機會。所以,他們決定從另一個方向上島,雖然浪費了一些時間,但安全係數卻高了很多。 島上到處都是鳥糞和枯葉,軟軟粘粘的發出一陣陣腐朽的難聞氣味。 兩人在一個荒僻的岸邊爬了上來,從大石後面向島上望去,並沒有什麼異常情況。 「怎麼辦,真的要殺死與自己無怨無仇的人嗎?」蘭若雲看著眼前的離人傾,這傢伙雖然年齡比自己稍微小一些,心腸卻一直比自己硬──他可是忍受過家破人亡愛人遠離的刻骨仇恨呀!在他的心裡,仇恨已經佔據了很大的位置。 果然,離人傾冷酷的說道:「當然要殺,不殺他們我們就得死,我們沒的選擇!」 「最好是幹掉嘎力!這樣就不會有愧疚心理了!」蘭若雲商量道。 「先不說嘎力不好對付,就算殺了他,還差一個,總得完成任務啊!」離人傾顯得不以為然。 「走著看吧,說不定我們能撿到一具屍體呢!」 「哈,你看,那裡不是有一具嗎?」離人傾向前一步衝了上去,撿起地上一隻死鳥,「不知道拿這只交差行不行──?」 「小心!」蘭若雲連人帶劍撲到一株大樹後面,在精靈沒來得及背弓換劍的一瞬,挾全身之力把長劍遞進他的胸口。而此時,狡猾的精靈那枝惡毒之箭已射向了離人傾。 一式「鐵板橋」,離人傾盡力把身體後仰,只感覺肚皮上又痛又涼的感覺擦過。 躺在地上不動,等著蘭若雲把他扯了起來,掀起上衣,看見從小腹到眉心,長長的一道血痕,心臟在「砰砰」的跳著。 蘭若雲把精靈的屍體拉了過來,看見他心臟處還在汩汩的往出冒著鮮血。 「他躲的那麼嚴秘,你是怎麼看到的!」離人傾拍了拍胸口。 「我是看到你手裡那隻鳥!」他把那隻鳥翻了過來,仔細的檢查著,「果然是精靈的手法,不留箭痕,我就是覺得這鳥落下的方位太奇怪,如果是我的話,肯定躲在那個方向伏擊!」蘭若雲指了一下那顆大樹,又道:「然後趁對方的注意力轉移到鳥身上的那一瞬,攻擊!」 「咄,這個精靈還真聰明,如果是我自己來的話,現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沒有幾手的人怎麼能活到現在,不過如果是你自己的話也不至於這麼麻煩了,八成一上岸你就早幹掉一個拿回去交任務了!」 「哈哈──!」兩個人一起大笑起來。 「啊──!」一聲慘呼在兩個人的笑聲還未落下時,從不遠處傳來。 對視一眼,蘭若雲向離人傾使了個眼色,離人傾反過來也向他一個勁兒的使眼色,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擠弄好一會兒,離人傾才嘟嘟囔囔的背起精靈的屍體。 看著在後面背屍體走路的離人傾,蘭若雲得意的笑了。 一股血腥氣味遠遠的傳了過來,兩人貓著腰,藉著一棵棵大樹的掩護,小心翼翼的向前摸去。 待看到前面空地上的景象時,蘭若雲渾身一震,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離人傾卻眉開眼笑的輕聲道:「這下省事了!」 七八具屍體狼藉的倒在那裡,鮮血灑了一地。周圍樹木葉亂枝折,樹幹和地面上還深插著長短不一的鐵箭,而從屍體的傷口上來看,幾乎都是一刀斃命,只有殺手才能使用出這種毫不拖泥帶水的殘忍招數。 「你還愣著幹什麼!」離人傾用手指捅了捅蘭若雲的屁股,「去撿一具輕些的屍體背上,正好你不喜歡殺人,有人替你做了!」 「你最好別動!」蘭若雲面色凝重的說道,目光向著空地對面的樹林瞧去。 「好像,有殺氣──!」離人傾也感覺出來了,順著蘭若雲的目光看過去,判斷出那片樹林是伏擊走入這片空地的人的最好位置。 「是嘎力,他在等我們,你看,死者裡有三個是人類,兩個是神族,差不多被肅清了。整個隊伍裡幾乎除了我們兩個好像都是獸族了!」蘭若雲認真的分析道。 「你是說他們結成了聯盟!」 「不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殺死這麼多人,不是一兩個人能做到的!」 「那我們──!」 「要不我們就等下去,時間到了他們自然會離去,不過,屍體可能就剩不下了。我懷疑這個島上除了我們已經沒有其它活口了。」蘭若雲皺起了眉頭! 「沒有屍體,回去就會被擊殺,不能冒險等下去!」離人傾堅定的說道。 「那只有──?」蘭若雲停下來看著離人傾。 「你是說我們去搶一具出來?」離人傾放下精靈的屍體,做了個搶東西的動作。 「呶,這可是你說的,你去搶啊,我掩護!」蘭若雲狡猾的笑了。 「呵,你又算計我,我受傷了,這次必須得你來!」他有氣無力的靠在了樹上,彷彿動一下就會死去似的。 蘭若雲懷疑的看著他:「好,就讓你一次,我去搶!」 兩個人低聲商量了一會,微笑著定下計策。 蘭若雲做了個衝擊的姿勢,好了,現在聽我口令:一,二,三! 「三」字一出口,離人傾把手裡抱著的精靈屍體猛的往那片空地上拋去。 剎時,飛箭、暗器、劍氣、掌風…… 統統都招呼在了精靈那句屍體上,打了個稀巴爛──精靈泉下有知,肯定死不瞑目。 就在敵人停下來換招的那一瞬間,蘭若雲化作一條白影,閃入空地之中,挑了兩具離他們最近的屍體,大叫一聲「接住」,向離人傾拋了過來。 身體在空地上一點,猛的倒退回來,追上空中的屍體,拿來當擋箭牌。 第二波攻擊全都打在了兩具屍體上了。而蘭若雲剛一落到地面上,離人傾已經抱著兩具屍體兔子般竄進了草坷。 「跑的可真快!」他笑了笑,隨後追去! 等到兩個人滿臉笑意的上了岸,那些獸人還在樹林裡東搜西找呢! 過了一會兒,獸人們也游了回來。嘎力兩眼噴出怒火,簡直要把蘭若雲兩個生吞活剝。 兩人也不理他,走入隊列,仔細一數,只剩下十一個人,而每個人的腳邊,都放著一具血淋淋的屍體──一個小時之前,他們還是生龍活虎的青年,而現在,只是一具微不足道的屍體。蘭若雲咬緊牙關,不去從哲學角度考慮生命這種殘忍的行為,他強迫自己把這些已經冰冷了的屍體看成鏡花水月,他只能期待自己去忘記! 十一個人,渾身上下的血水、汗水和湖水交織著流了一地,他們的臉上,看不見任何高級生命所應該擁有的文明表像。他們似乎已經蛻變成了野獸,眼裡只剩下殺乏之意! 可是,隨著人數的驟減,蘭若雲知道,這一切,就要結束了。 第二章最後的瘋狂 離人傾:「嗨,我發現嘎力的屁股還真大呢!」 蘭若云:「如果你發現他身上有比較精緻的部位,請告訴我!」 離人傾:「為什麼獸人族在身體條件方面那麼優秀,頭腦卻那麼遲鈍!」 蘭若云:「這還算好的了,史前有一種怪獸,你用力的踩他尾巴一下,五分鐘後它才能感覺出疼來!」 離人傾:「會有那麼誇張?」 蘭若云:「嘻嘻!」 離人傾:「不過怎麼能想辦法把嘎力幹掉呢?他可比一般的獸人聰明多了!」 蘭若云:「我有種預感,我們和他交鋒的時間就快要到了!」 離人傾:「……,好極了!」 蘭若云:「啊──你咬我的手指幹嘛!」 離人傾:「呵呵,對不起,一想起能幹掉那個大個子我就興奮!」 蘭若云:「那你強姦他算了,別有風味啊!」 離人傾:「咦,我怎麼沒想到呢!噢噢噢──好噁心!」 蘭若云:「^_^!」 一陣尖銳的竹哨聲響起,打擾了兩個人關於「同志文學」與「青春期騷動」這兩個問題的討論。 十一個人,站成短短的一列,人族蘭若雲,神族離人傾,兩個精靈,一個翼人,一個蹄人,一個龍人,四個爪人。 曾經,這只隊伍有過上百人。那時候,隊伍總要前後迭加著站出很遠,前前後後的摩擦與位置之爭還曾導致過打架鬥毆。 每日的黃昏和清晨,長長的隊伍在一望無際的大沙漠裡跑步,這一條人龍,給這孤獨的沙漠帶來了慰藉;帶來了快樂;帶來了震撼;帶來了…… 沙漠的悲傷──那些年輕人,如今都在哪裡?就在它的懷抱中,黃沙底下,安眠著…… 可是,還沒有完,還會有人倒下來,為了沙漠的乾渴,用自己的鮮血、生命和榮譽來陪伴它,他們別無選擇! 「有人曾經問過我,那塊運動場地是用來訓練什麼的?」狼克向著大營裡被鐵絲網圍成的一個小型場地指去。 「我一直沒有回答,因為我知道,即使我告訴他們了,他們也沒有資格進入那裡。那裡只有強者才可以在最後的時候進入一次,也僅僅這一次。或生,或死!」 「我是一個冷血的人,當年我和各位教官把你們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我不會對任何人留情,但是你不得不承認,我是一個優秀的殺手!」他仰天長歎了一口氣。 「可是,每到這個時候,我還是想留下你們,因為你們是優秀的。」低下頭沉默了良久,「但是,最優秀的殺手只有一個!你們當中,有十個人將在這最後的訓練中死去,而那個剩下的人將是最優秀的殺手,他將獲得無數的榮譽地位金錢和美女……!」 「……」 「很好,沉默說明你們都明白了當初我所說的話,你們明白了『最優秀殺手的含義』,也許正是因為你們洞徹了這殘酷的事實,才更激勵了你們奮鬥的意志──在累計千人的殺手中脫穎而出!」 「總是有殺手會死去,也將有新的殺手產生,而「產生」的過程總是痛苦的。就像我們出生一樣,我們在哭,母親也在哭,因為痛苦而哭。可是,生命卻因此而得以繁衍,種族才因此而延續,痛苦無罪!」 「現在,你們就要拿出勇氣,來迎接最後的痛苦。你們將進入那片場地決鬥,決鬥的方式是:1號對2號勝出者對3號、4號勝出者對5號、6號、7號勝出者對8號、9號、10、11號……」 「如果1號一直勝利的話,他不是等於一個人和十個人交手?」一個精靈問道。 「不錯,如果前三場獲得勝利,他最後要接受四個人的挑戰!」狼克殘酷的說道。 「我的天,這簡直是在博命,這不公平!」一個蹄人抱頭痛苦的道。 「啪!」狼克上去抽了他一個嘴巴,「這個世界沒有公平,如果有公平要我們這些殺手做什麼?曾經我就已經告訴過你們,不要妄圖在殺手營裡找到公平。你認為不公平──那些被我們殺掉的人會覺得公平嗎?他們可能是治國有方的賢主、可能是衝鋒陷陣的將軍、也可能是善良無辜的良民。可是為了錢,為了殺手的名譽,我們必須殺掉他們,只有他們的生命能成就我們的生命,適者生存!」 「抽籤!」 狼克把一隻竹筒扔在地上,裡面裝滿了條形的木板,十一塊,每一塊上標著一個號碼,從1號到11號。 「兄弟,終於要結束了!」離人傾拍拍蘭若雲的臉蛋,臉上因痛苦而變了形。 「不,你不會死的,難道我們會交手嗎?」蘭若雲搖著頭,表示他絕不會這樣做。 「即使我們不交手,難道我們能同時在最後才出場嗎?這樣的幾率太小了!」慘然一笑。 「我們不是一直堅持過來了嗎?即使最先出場,我們也一定要殺到最後!」 「可是,只能有一個人活下去,我們,只能留下一個人,無法改變的現實!」離人傾顫抖著聲音,無奈的說道。 「……」 「如果真的是我們兩個,不要手下留情,將來出去的時候替我──!」 「別傻了,聽著,你要活下去,為我報仇──!」 「你以為我會獨活下去嗎?那樣我會很痛苦!」 「難道我會親手殺掉自己的兄弟嗎!」 「我不管,讓我來死──!」 「我──!」 …… 「過來抽籤!」狼克在那裡大聲喊道。 兩個人彼此又對看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依依惜別的不捨。 「堅持!」 他們猛的把手掌擊在了一起,眼睛中閃出堅定的神色! 十一個人順次把手伸進那個竹筒。 一個精靈大叫了一聲撕扯著自己的頭髮──他抽了個3號。 嘎力卻在那裡狂笑起來──他抽到了11號。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一樣,狂喜和狂悲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總是表現得最真切。 「兄弟,這下你沒法和我爭了!」蘭若雲慘然一笑,晃動著手裡的號碼──1號! 「竟然──你這個狗屎運!」離人傾眼角濕潤,略帶哭音的說道。 「你呢──?」 「看那面,好大一頭飛豬───!」 蘭若雲順著他指的方向抬起頭來,手上一輕,離人傾已經把他的號碼搶了過去,向著那片決鬥場飛快的掠過去──蘭若雲呆了一呆,離人傾已經進了決鬥場,回轉身,把自己的號碼向他拋了過來。 蘭若雲接過:10號! 「笨蛋,快回來──!」他全身用力,向著決鬥場趕過去,「教官,他搶了我的號碼!」 狼克冷冷的蹬了他一眼:「從你們的手伸向竹筒的那一瞬間,決鬥已經開始了!」狠狠的關上鐵門,把決鬥場和外界隔了開來。 蘭若雲眼角濕潤、悔痛交加的趴在鐵絲網上:「你這只笨猴子──!」 離人傾回頭衝他笑了一眼,轉過身,抽出腰間短刀! 「傾,小心點!」蘭若雲扯著喉嚨高喊,聲音裡全是關切之意。 離人傾衝他舉了舉短刀,做了個勝利的姿勢。 第一場:離人傾對爪人2號。 刀光一閃,離人傾主動攻擊,直來直去的一刀,直奔爪人的心臟,可以說,除了快,這一刀幾乎沒什麼特點,但也是最省力的招式。 爪人高舉大砍刀,猛的向離人傾劈去,卻不閃避胸口那一刀──他的刀長,這是很高明的一招「圍魏救趙」。可是離人傾太快了,側了一下身躲過要害,拼著左臂受傷,將短刀插入了爪人的心臟。而他的左臂也被砍掉了一層皮,鮮血滲了出來。 也許只有殺手才能進行這樣快捷而殘忍的搏鬥,所謂一招致命,絕不給敵人可乘之機。 爪人滿臉怒氣的倒了下去,他沒想到對手是這樣玩命的打法,完全沒有競技精神。所以說爪人頭腦遲鈍──他忘了自己是殺手了,他進行的正是玩命的搏鬥! 第一場:離人傾勝。 蘭若雲知道離人傾是拼著受傷來保持體力,在這種決鬥中,只要還能保持行動能力,就能憑藉內力使出那奇快的一刀! 第二場:離人傾對精靈3號,蹄人4號。 一進場地,精靈就開始向著離人傾瘋狂的射箭,他躲在空中,完全佔據了地形的優勢。 看著精靈射過來的鐵箭,離人傾「嘿嘿」冷笑了一聲,任憑它扎入自己的左肩,趁精靈不可思議的大驚而呆了一呆的瞬間,手中短刀脫手而出,閃電般射向精靈。但是精靈之所以能在殘酷的訓練中活下來,並不是因為他只會射箭──凝聚內力,盡可能在千均一發之際往左讓了一讓。 可惜他的翅膀太大了──短刀插入他的翅膀,勁力不消,帶著他的身體靠上鐵絲網,別在了鐵絲上。刀鋒沿著鐵絲的縫隙滑了下來,把他的翅膀豁開了一個口子,整個翅膀從中斷為兩截,他跌在地上。離人傾走過去,向著精靈的胸口就是一拳,一口鮮血噴在他臉上。第二拳、第三拳…… 這只是一瞬間所發生的事情,而精靈的快速正襯托出了蹄人的緩慢。等到離人傾把精靈拳毆致死的時候,蹄人的長槍才刺了過來。離人傾猛的一回頭,鮮血猙獰的面孔嚇得蹄人收槍後撤。離人傾從容的拔出肩上鐵箭,一股鮮血竄了出來,他也不管。把箭枝扔在地上,撿起自己的短刀,向蹄人做了個「過來」的姿勢。 蹄人的氣勢已經被離人傾的殘酷壓制住了,竟然遲遲不敢進攻。嘎力在外面大叫一聲:「你這個廢物!不殺他你就得死!」 蹄人全身一震,熱血上湧,舞起一個槍花,嚎叫著向離人傾衝過去! 離人傾用了個最難看的「懶驢打滾」的姿勢,躲過鐵槍,滾到蹄人的身前,一刀砍斷蹄人的左腳。蹄人大叫著來不及倒轉搶尖,就那樣兩手握住槍把插入離人傾的大腿。 離人傾不顧腿上疼痛,短刀刺入敵人小腹,奮力上挑,將蹄人開膛豁肚,血肉內臟流了一地,慘叫著死去。 槍把是沒有尖兒的,能插入離人傾肌肉結實的大腿,可見蹄人已經用了全身的力氣。而這一次受傷,也是目前為止最重的。 第二場:離人傾勝。 蘭若雲紅腫著眼睛,嘴裡「堅持住」的聲音已經越來越沙啞。看著浴血的離人傾,他真恨不得馬上跑進去保護他──場內的離人傾以命相博,場外的蘭若雲心膽俱裂。 第三場:離人傾對爪人5號、龍人6號、精靈7號鐵門打開,三個敵人面對著剛剛從腿上拔出鐵槍,連站都站不穩的離人傾,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 「啊──!」龍人大叫一聲,揮舞著手裡的鐵錘向著離人傾衝了過去,巨大的身影完全把離人傾罩住了。 就在他衝到離人傾身前,正要把厚背刀劈下去的時候,忽然,他停住了,然後緩慢的的仰天倒了下來,眉心一股鮮血混著腦漿流了出來,死了!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狼克也「呼」的一聲站了起來,沒人看清離人傾用的是什麼招式。 剩下的爪人和精靈對看了一眼。精靈拉滿了弓,向離人傾射了過去,被他揮刀打落。 爪人開始繞著離人傾繞圈──本來三個人的時候還充滿了信心,現在無緣無故的死了一個,他可不想那樣死掉。看著離人傾腿上不斷滲出的血跡,他決定騰到他血盡而亡。 於是,決鬥場中出現了一個這樣的畫面:精靈在半空中向離人傾不斷射箭,離人傾單腿跪在地上用刀揮打,爪人人拎著大刀無限繞圈。 蘭若雲心急如焚,這樣下去離人傾早晚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暈過去的,那時候就任人宰割了。他不知道,剛才離人傾因為使用了家傳「離人指」,將爪人一擊而殺,已經差不多耗盡了內力,現在他正一點一點的積聚著內力。 因為精靈有了前車之鑒,怕被他的「飛來之刀」割斷翅膀,所以離得很遠,而要進攻就只能先對爪人動手,離人傾明白這一點,開始把全身的氣勢壓在爪人身上。 他緩慢的站起來,把精靈射過來的一枝箭打掉,揮刀向爪人砍過去。爪人用大刀去擋,剛感覺刀身上的壓力,忽的又一輕,已消失了離人傾的刀跡。「!當」一聲,他看見離人傾的刀已經掉在了地上,正奇怪自己還沒用力怎麼對方的刀就被打掉了?忽然雙腿一緊…… 離人傾趁爪人擋自己短刀的一刻,自動放刀。他的身材遠遠矮於高大的爪人,稍彎了一下腰就抱住了爪人粗壯的雙腿,一咬牙根,扳了下去…… 爪人只覺站立不穩,高大的身軀「砰」的仰天倒了下去。精靈看離人傾雙手用在了爪人的雙腿上,感覺有機可成,拔出腰間短劍飛到離人傾上空,向他刺了下去。 離人傾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奮力抽出左手,抓住地上短刀,向半空中的精靈揮去。血雨紛飛,精靈的短劍還未及身,離人傾的短刀已經削去了他的半個腦袋。 爪人仰起上半身剛要起來,離人傾和身撲了上去又把他壓倒了,兩個人滾成一團。 爪人掏出腰間匕首,刺進離人傾的右胸,而離人傾也慘笑著拔出匕首插進爪人的左胸,眉宇間竟然現出了極其得意的表情。 「啊──!」爪人驚恐的瞪著正衝自己壞笑的離人傾,胸口中鮮血汩汩而出,「我竟然忘記了……心臟……啊……心臟是長在左邊的──!」頭一歪,不甘心的死掉了! 第三場:離人傾慘勝。 「快開鐵門呀──!」蘭若雲錘著自己的胸口,瘋了般的咆哮著。 第四場「離人傾對8號翼人、9號爪人、10號蘭若雲、11號嘎力。 隨著鐵門的打開,蘭若雲踉蹌著跑到血泊中的離人傾身旁。 他抱起離人傾,大聲的叫著:「傾,醒醒,我來了──!」悄悄把左手放在離人傾的身體底下,藉著爪人屍體的掩護,使出氣療術。 紫氣微揚,離人傾睜開眼睛,胸口這一刀把他傷的太重了,渾身淌滿了鮮血。 「堅持住,是我,傾,別放棄!」蘭若雲聲音裡帶著哭腔。 「我……我不會放棄的……我不會讓你死的……!」離人傾掙扎著坐起來,斷斷續續的說,忽然體內一股暖流湧了進來,除了胸口那一刀,其它傷口竟然止血凝結,他奇怪的看著蘭若雲,蘭若雲含著淚衝他詭秘的一笑。 「嘿嘿──看來最後贏的還是我啊!」嘎力陰森森的話語在身後響徹。 破空之聲──一隻利箭夾著風聲向懷中的離人傾射了過來,是翼人的重型弓箭。 蘭若雲揮劍將箭枝擋開,護在離人傾的身旁,轉身冷冷的對著眼前的三個敵人。 「你,永遠也不會贏了我們的──!」蘭若雲向著爪人嘎力比了一下中指,侮辱他。 「我不會上當的,你想激怒我?」嘎力狡猾的冷笑,「嘿,我只憑實力,其它的對我都是鏡花水月,而今天,你們必須死!」 「啊──」大叫一聲,他斜斜的揚起厚背刀,並不像其它獸人那樣直上直下的劈,而是成一定角度砍了過來。 蘭若雲目齒欲裂,全力接了他一刀,「!!」兩人各退一步,對於嘎力來說他並未用全力,而對於蘭若雲,竟然和天生神力的嘎力硬接了一招而不後退,可以說這一刀兩人旗鼓相當。 蘭若雲絕不允許自己後退,他要保護自己身後的離人傾。 「好小子,再接我一招!」嘎力全身繃緊,雙目圓睜,全力向蘭若雲劈去。蘭若雲咬緊牙關,長劍上舉,「砰─!」不像是金屬相接的聲音,更像是氣體的相撞。 蘭若雲喉頭一甜,一口鮮血湧了上來,他硬撐著嚥了下去。 「再來一刀──!」 「砰──!」沉悶而讓人煩躁的聲音再次響起。 蘭若雲終於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身體晃了晃,可他還是沒後退! 「別管我了──!」離人傾知道這樣下去,蘭若雲會被嘎力震死的,他咬緊牙關站起來,向另一個爪人衝了過去,此時那個爪人正把厚背刀向他劈來。 離人傾費力的舉起短刀,看著那柄大刀逐漸接近。 蘭若雲猛的轉身,一股紫氣向那爪人射去,爪人不知道這只是虛招,嚇得趕緊收刀後退。蘭若雲衝上前去,長劍斜遞,拼著挨他一下子,也一定要先幹掉一個。 爪人果然躲不開這雷霆一擊,被長劍從小腹刺進,直貫後背。而他的大刀也重重的擊在了蘭若雲的腰上,可惜瀕死時力氣不夠,否則已經把蘭若雲腰斬了! 蘭若雲顧不上看腰間的傷口,轉身打掉翼人射來的長箭,而此時,嘎力的厚背刀已經離離人傾的脖子不足一尺了。 任何變招都來不及了,蘭若雲一咬牙,伸腿向那柄大刀踢去。 「喀嚓─!」的一聲,腳尖踹上刀背,刀身蓄滿的內力硬生生的將蘭若雲的腿骨震離了位,脫臼和抽筋的痛苦讓蘭若雲頭頂直冒冷汗。還好這一腳及時,大刀擦著離人傾的鼻尖滑過,刀鋒在離人傾的臉上留下了一條腫痕。 蘭若雲無法站立,單腿跪在地上,兩個人背靠著背,蘭若雲擊打著翼人射過來的箭枝。 「你別在那裡不停的射那沒用的箭了,下來幹掉他們!」嘎力沖空中的翼人大喊著。 翼人看看下面的局面已定,收落翅膀,扔掉重弓,拔出背後長劍,向離人傾刺了過去。忽然背上一痛,回過頭,看見嘎力正對自己嘲弄的笑著。 「世間為什麼總有這麼多蠢材呢?明明告訴他了,最優秀的殺手只有一個,他還下來送死──不過還好他蠢,讓我省了不少功夫!」嘎力猙獰的笑著,似乎在自語,又似乎在向全天下的人發表演說。 抽出插入翼人身體的大刀,翼人長聲慘呼,鮮血噴出了老高,倒地而亡。 「現在輪到你們了!」嘎力揮起大刀,向著蘭若雲劈去。 蘭若雲單腿著地,奮力舉劍擋擊。 「砰」之聲不絕,蘭若雲頭腦裡一陣空白,吐出的鮮血染紅了前襟衣衫,身體越壓越低! 「噹啷啷──」長劍被嘎力擊落,撞擊在地面上,發出難聽的聲音。 嘎力也被反震得頭昏腦漲,看見蘭若雲武器落地,獰笑著一刀向他頭頂劈落。 離人傾翻轉身,伸手向嘎力指去──一道耀眼的白光射向嘎力的眉心。 這次大家看清了,正是離人傾的家傳「離人指」,可惜他重傷無力,這一指大打了折扣。嘎力猝不及防,收刀回擋,同時歪頭向外躲去,白光擦臉而過,滑破了嘎力的臉頰,現出一到寸深的傷口。 嘎力摸著臉上傷口,想自己乃獸人族堂堂美男子,竟然被毀了容,暴怒下揮刀就要切下離人傾的腦袋。 忽然想起了什麼,他詭笑著猛力一刀將蘭若雲掃出老遠,之後看著對他怒目而向的離人傾,冷森森的說道:「我要讓你嘗嘗死亡的恐懼,以解我心頭之恨!」 他把刀向著離人傾切去,一點一點的移動,彷彿要看著死者恐懼的表情才能滿足他殘忍的慾望。 蘭若雲倒在地上,一條腿已經不受他控制,與嘎力的全力拼刀更讓他的內臟全部離了位,他一口一口的吐著鮮血,看著嘎力鋒利的刀刃向著離人傾的脖子靠近…… 離人傾忽然衝他笑了一笑,臉上似乎又重現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表情。 「兄弟……我們……只有來生……再會了……」他殘喘著斷續的說道。 「別殺他,──殺我,來殺我啊!我,我求你了……」蘭若雲哭著說道,用拳頭用力的在地上打著,手上鮮血淋淋,這種蒼白的無力感,眼看著自己的兄弟被人殺死而自己無力挽救的無奈,啃噬得他的心彷彿要裂開淌血! 嘎力的刀在空中停了一下,看著蘭若雲,他實在想不通,這些人就算是自己死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是為了所謂的朋友,竟然肯低聲下氣的求人,這……? 他滿意的笑了,他就是喜歡看這些人痛苦的表情,很久以前他就是一個殺人狂魔了,十幾歲的少年殺掉整個村莊,看著那些老弱的婦女為自己的孩子而跪地求他,他感到了莫大的快感和滿足──「我天生就是殺手!也將永遠是最優秀的殺手,我沒有感情!」這樣想著,他決定立刻結束這場決鬥! 刀鋒停在離人傾的脖子上,離人傾歪著頭看著蘭若雲,一滴眼淚流了下來…… 「我讓你別殺他──!」 一剎時時間凝滯了…… 初次見面時,離人傾在幫自己上藥,瘦弱的少年,使他在冰冷的殺手營裡感到了溫暖──那個雨夜,表面上堅強的少年身負著血海深仇,脆弱的內心裡懷念著愛人和親人,抱著自己痛哭──荒蕪的大漠裡,自己踉蹌著扛著巨木,倒下了,總有那雙鼓勵的眼神在看著他──「教官,我來替他挨打!」記不得多少次,他為自己的錯誤承擔下懲罰──「笨豬,你這招怎麼使得這麼彆扭,你就不能把屁股扭過來?」武功上他的指點讓自己從一個柔弱的少年變得強大──「哦,這個問題嗎?人長大了自然會發生!」關於成長中的故事懵懂的兩個少年總是一起探討──是的,他們是無話不說的朋友,他們曾經說過: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死──! 熟悉的感覺,迷蕩在空中的不安因素,這種氣息,比年少時強大得多了,他曾經在那個怪獸的身上感到過──那是一種呼喚,強者對弱者的呼喚,消滅的呼喚! 為什麼每到這個時候,我總是感覺很陌生,而又情不自禁的想說一聲:我回來了! 我究竟來自哪裡,又想要回去哪裡呢?為什麼我總感覺在這股強大的力量背後有一股憂傷的情愫呢! 感覺自己沒有了光明,似乎在黑暗中才能找到自己,年少時那些溫柔的陽光,艷美的裸蘭花,似乎都不再親切,只有──只有血,只有血能讓自己興奮! 對那個倒在地上的人,心裡有一種想要去保護他的衝動,彷彿那是個對自己很重要的人,他是誰?離人傾是誰?我怎麼忽然想到這個名字? 那個人又是誰?他拿著那把笨刀是想要殺人?我怎麼感覺自己好恨他?我必須殺了他,儘管沒有原因,可是──他必須死! 似乎是在另一個世界裡,蘭若雲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影像:雙眼噴出如血的紅光,身體暴漲,幾乎有爪人那麼高大,金黃色的頭髮迎風飄揚,頭頂似乎有蠢蠢欲動的角在往出鑽。全身充滿了力量,痛感消失。 「我讓你不要殺他──!」 蘭若雲怒吼一聲,猛的從地上跳了起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條腿已經瘸了。手裡長劍射出一股紫氣,奇快無比的撞向嘎力的眉心。 嘎力無暇多想,這股紫氣簡直快得難以用肉眼分辨出來,彷彿只是一個影像。 抬起逼在離人傾脖子上的大刀,用盡全身力氣向著紫氣擋了過去──「砰──!」同樣是金屬和氣勢雙重碰撞的沉悶聲,嘎力巨大的身軀被紫氣撞得騰空飛了起來,衝破鐵絲網,重重的跌在狼克的腳下。 蘭若雲張牙舞爪的追了出來,一股紫氣又向著嘎力激射過去。 嘎力噴了幾大口鮮血,一個懶驢打滾讓了開去。 蘭若雲衝到他跟前,抬起一隻腳向他踹去,忽然感到背後一片利刃破空產生的氣勢。他頭也不回,反手抓住那把刀刃,猛的貫向前面。 狼克來不及殺手撤刀,被蘭若雲連人帶刀拋出三丈遠。 「抓住他──!」連爬帶滾的狼克高喊著,烏雲領著一群黑衣人圍了上來。 蘭若雲抓起正要逃跑的嘎力,握住他的腳踝,輪起了一個直徑兩丈多長的圓圈,嘎力的身體竟然也發出絲絲的紫氣。 黑衣人們被蘭若雲以嘎力當作武器,一個個全都掃出三丈開外,蘭若雲追上去,將跑的慢的一腳蹬飛。 狼克和烏雲抬了一個巨大的原木,橫著向蘭若雲兜了過去。蘭若雲看準木頭的中點,用腦袋上去撞了一下,「喀嚓──」的一聲,木屑紛飛。兩個人把手中斷了的原木向蘭若雲擲去,蘭若雲用嘎力的身體擊回去,將兩人撞的口吐鮮血。 「先退一退!」狼克向著周圍的黑衣人打了個手勢,眾人向著大營外奔去。 蘭若雲追了兩步,想起了什麼,跑到決鬥場中將奄奄一息的離人傾背好,右手把住離人傾不讓他掉下來,左手揮舞起嘎力,向著潰不成軍的黑衣人們追了下去。 夕陽西下。 狼克:他還在後面嗎? 烏云:一步都沒拉下──狼克:他不是還「拿」著兩個人嗎? 烏云:還好是「拿」著兩個人! 黑衣人甲:哇,頭兒,他加快速度了…… 黑衣人乙:媽呀,快追上了! 狼克:…… 烏云:…… 火紅的落日在沙漠的盡頭把它羞紅的臉藏下了一半兒,落日的剪影裡,一隊黑衣人在前面飛快的奔跑,一個滿目茫然的魁梧青年瘋狂的在後面緊追。 美麗的晚霞,優雅的夕陽,不盡的黃沙,輕柔的晚風,提心吊膽的黑衣人,口吐白沫的嘎力,奄奄一息的離人傾…… 忽然,他笑了,奄奄一息的離人傾笑了:「這幫笨蛋,為什麼不分開跑呢!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哎呀,好疼……!」 第三章沙漠紀事 瘸腿蘭若云:「你沒看到我發狂?」 半死人離人傾:「我只看到你發飆!」 蘭若云:「你沒看到我眼睛發紅?」 離人傾:搖頭。 蘭若云:「沒看到我身體漲了起來?」 離人傾:搖頭,再次! 蘭若云:「頭上長角?」 離人傾:搖頭,三次。 蘭若云:「頭髮變成金黃色,而且無風而起?」 離人傾:搖頭,又點頭。 蘭若云:「哈哈,我說應該有嘛!」 離人傾:「不是,因為你現在的頭髮就蠻黃毛的!」 蘭若云:「哎,我明明記得自己變成了那幅樣子的!」 離人傾:「是不是因為你有嚴重的自卑和自虐傾向,所以把自己想像成那種既高大又頹廢的樣子呢!」 蘭若云:「……」 離人傾:「現在和我說實話吧!」 蘭若云:「什麼實話?」 離人傾:「發飆啊!小子,有那麼高強的武功卻一直瞞著我,直到我被人打個半死你才出來,你有沒有良心啊,枉我三年來替你挨了那麼多鞭子!」 蘭若雲抱著頭,有些有氣無力的樣子:「麻煩你別老用腳趾思考,我這武功要是什麼時候想用就能用的話──哎,我也是被人家打了個半死啊」 「那你說……咦,我想到了,你可能是被鬼附身了!」離人傾煞有介事的沉思著說道。 「別瞎扯,我以前還不會武功的時候可是做掉了一個超級怪獸的!你說,什麼鬼有這麼厲害!」蘭若雲氣惱的說道。 「等等,你再形容一遍,你說你發狂的時候自己能看到?」 「我感覺自己是站在另一個世界裡看著這個世界裡的自己,而且非常清晰,但又好像很陌生……因為我竟然不認得你。可我明明看見自己身體漲了能有嘎力那麼高大,頭髮也變成了金黃金黃的顏色,比現在要黃多了,而且竟然呼呼的飄著,眼睛裡射出紅光,最奇怪的是頭上長出了兩個肉角,怪嚇人的──!」蘭若雲回憶起當時的感覺,模模糊糊又好像有什麼東西記不起來,頭痛。 「若雲,你說的樣子,你知道那是什麼嗎?」離人傾皺緊了眉頭,咬著嘴唇。 「是什麼?」 「你著魔了,被魔鬼附了身!」離人傾認真的說著。 「呵呵,魔鬼和鬼不一樣嗎,別跟我來這一套!」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離人傾抬起頭,目光中有些憂色。 「你怎麼了?沒和我開玩笑?」 「在神族裡,老一輩人流傳下來的一些故事中,我們神族的英雄除了和你們人族聯繫在一起以外。遠一點的,比如說幾千年前吧,那個時候的英雄,他們是和魔鬼作戰的!」 「幾千年前?魔鬼?你是說我是被千年老妖附了身?」 「嗯,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可是你剛才形容的樣子確實和傳說中的魔鬼相仿!」 「噢,呵,哈哈哈哈───我是千年老妖,快獻七七四十九個個處女來,否則讓你族滅人亡!」蘭若雲唬著臉,張牙舞爪的單腿跳到離人傾的身邊。 「砰───!」離人傾賞了他一拳。站立不穩,摔了下去。 「哎,說打就打啊,枉費我給你治傷累了個半死!」 「嘻嘻,治傷,來啊,來啊,快啊!你一說我又想起來了!哎喲,痛死我了!」離人傾捂著胸口,可憐兮兮的看著蘭若雲。 「我的紫氣真的會讓人那麼舒服嗎?怎麼每次看你都很享受似的!」蘭若雲運起氣療術,一團柔和的紫光在他白皙的手心升起,凝成一個渾圓的紫色球體,他把這球體罩在離人傾的胸部,催動紫氣舒活著他的傷口。舒服得離人傾不停的哼哼,還把眼睛閉上了! 蘭若雲自己也把紫氣在經脈中運行了幾次,感覺內臟似乎已經沒什麼問題了,只有剛接好的腿骨還很痛。他仔細的分辨一下,感覺內力又增強了很多,而且似乎能夠縷成一絲絲的供自己用。在這之前他一直盼望著能有一次這樣的爆發,為免夜長夢多,他決定趁這個機會全面的研究一下紫氣決。 閉上眼睛,緩緩的將體內的紫氣歸順,他不再逡巡內力必須蓄存在丹田的傳統定論,而是讓氣體自然的在全身流動。偶爾,他能感覺出紫氣會在某一個髒位停留過久,他知道,這個地方所受的傷還沒有痊癒。不過這已經讓他欣喜若狂了,從沒想過混合了紫氣的氣療術會有這麼大的效果。 本來離人傾的傷勢幾乎是沒救的,穿胸一刀幾乎將他的肺整個洞穿,最糟糕的是流血過多。自己又瘋瘋癲癲的背著他在大漠裡跟那些黑衣人兜圈子,等到停下來的時候他幾乎已經死的差不多了。 氣療術在這具「屍體」上初見功效,硬生生的將離人傾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以前他還不相信,那個祖祖奶奶格麗絲。蘭在死亡邊緣的幾次都是被自己的祖祖爺爺給拉回來的,現在他可信了,臉上流露出興奮的笑容。 其實他最看重的並不是自己在這三年拚死拚活學來的殺手搏擊之術,他最引以為豪的是少年時期練就的逃跑功夫和家傳的氣療術。雖然這想法不太光明正大──都是為失敗準備的功夫。但是,不得不承認,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保護不好,更別說去進行什麼驚天偉業了,這叫立於不敗之地而後生(勝)。 得意的笑容在臉上呈現出來,體內的紫氣也自然而然的在身體裡轉了幾圈。忽然一股久違的感覺又襲上心頭──想睡覺! 而且無論他如何努力想睜開眼睛,那雙眼皮就好像有人用一把小鉗子在用力往一起捏一樣,他連打了幾個哈欠,一歪頭,口水流了出來…… 一片紫色的夢境,氤瘟的霧靄在和煦的紫色中飄蕩,一股暖暖的風不知從何處飄來,愈來愈猛烈,吹得他的頭髮凌亂著左右搖晃。他感覺熱辣辣的氣體擊打著自己的臉,而更有一股類似檀香的味道湧進體內。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終於開始有節奏的晃動,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他很不好意思,怎麼做這種奇怪的動作啊! 還沒等他那變態的動作做完,一股紫色的水流在他腳下淌過,他愕然的發現自己竟赤著腳丫。暖暖的水流過他的腳面,溫熱著他的腳底,好舒服的感覺!忽然感覺那水似乎從腳底流了進來,他嚇了一跳──果然,水從腳底經過小腿到大腿一路上行,還在男人那個地方打了個轉,讓他差點打了個冷戰,怪不好意思的。 那水一直流,流進心肝脾胃膽,流進血管,流進骨髓。 他幾乎都能看見自己血管的內壁,被水流衝擊著把稍有阻礙的地方衝破,讓血脈相連,氣息相通,經絡之間更無凝滯,彷彿用整個身體就可以呼吸。而肺似乎可以作廢了──它是那樣緩慢的喘息著,彷彿裡面的氣體永遠也用不完似的。 他奇怪的看著這一切發生,他告訴自己,這是在做夢,一個荒唐而舒服的夢─! 「起來,起來,你這頭懶驢,嗚嗚,快起來啊……!」離人傾佝僂著身體,飛腳踹向蘭若雲的屁股。一腳、兩腳…… 意猶未盡的睜開眼睛,嘴巴有些不好使,說出話來發現模糊不清:「讓,讓我睡啊,你這個,死,猴,子……」 「嗚嗚,嗚嗚……快給我起來!」離人傾蹲下身用力的搖著他的身體,心急如焚。 「哭,哭個屁啊,我不就是睡一會兒嗎?又沒死!」蘭若雲的嘴還是有點不好使,不僅話說不出了,連招牌口水都流了出來。 「睡一會兒?嗚嗚……白癡,你死活跟我有啥關係,可是我還不想死,你睜開眼睛看看!」離人傾又猛烈的搖了起來,而說出的話簡直是咆哮! 蘭若雲受不了他的劇烈搖晃,腦袋暈乎乎的睜開眼睛,他翻著白眼先看到了離人傾憔悴的面孔,心裡納悶:「怎麼搞成這個樣子?還長了幾根鬍子?這個小白臉,冒充綠林好漢?」 然後他又暈乎乎的往離人傾周圍看去,一顆顆巨大的頭顱在他眼前晃啊晃的……越來越大! 「什麼東西?!」大喊一聲,猛的跳起身來。 「嗚嗚,你知道我現在為啥哭了,我可憐的內力啊,一丁點兒也沒有!」離人傾指著漸漸圍上來的沙漠土狼,忽然又大放悲聲:「最可氣的是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蘭若雲,你這個混蛋,只顧自己睡覺,還想把我喂狼,嗚嗚嗚……!」 感覺全身氣力充沛,受過的傷似乎已經完全好了,最高興的是那條腿又恢復了知覺,傷筋錯骨的感覺早已經成了回憶。 也不管「深閨怨婦」般的離人傾,他只想揮揮胳膊伸伸腿。 「沙漠土狼,覺悟吧!」赤手空拳的向逐漸逼近的狼群竄了上去。 一拳向最前面的土狼打去,本以為會觸到狼皮毛茸茸的感覺,沒想那狼「忽的」半空中就飛了出去,摔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咦?」蘭若雲驚呼了一聲,「耍賴皮,我還沒打你呢!」 狼屍無語。 兩隻土狼同時向他撲了過來,蘭若雲雙拳分擊兩狼,同樣的在半空中就跌落塵埃,死了。 「沒道理啊!」蘭若雲看著拳頭,呆立當地。 「啊──混蛋,救我啊!」離人傾在那裡慘叫起來,一隻大灰土狼緊緊叼著他的屁股不放,卯著勁兒在那裡蹬著腿往後拽。 「嗤嗤───!」蘭若雲心中一急,手指向土狼指去,一股淡淡的紫氣激射而出,土狼巨大的頭顱剎時爆了開來,「紅白」濺了離人傾一身。 蘭若雲意與神發,猛的衝進狼群,指東打西。發現自己的拳頭也能發出紫氣,只是顏色淡了許多,不像手指能把紫氣凝結在一起形成紫色的光束。 片刻,三十幾頭土狼暴屍荒漠,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在這短暫的時間裡,蘭若雲自然而然的將殺手搏擊術的方法用在了紫氣決之上,使激射出了紫氣在時間和速度上都是無與倫比的快! 他站在群狼之屍當中,仰頭望天,喜悅之情充溢於心肺之間。抬起雙手看一看,他知道,通過這次悲傷、憤怒、無奈與死而復生的決鬥事件,終於激起了他體內紫氣的流動,一瞬間的爆發使他最後把《紫氣決》的武意和《道德經》的文思連在了一起。 他終於可以使用身體裡這股屬於自己的財富了…… 不過──「哎,你在幹嘛?」,蘭若雲飛快的跑過去,把正在抱著一隻狼屍狂飲狼血的離人傾扯著後腿拽了起來。 「別拉啊,讓我喝,讓我喝──」離人傾緊摟著狼屍不松嘴,一股股滾熱的狼血流進他的喉嚨! 「你怎麼有這愛好?我還不知道呢!」蘭若雲一邊把屍體搶過來扔得老遠,一邊愣愣的看著滿臉狼血的離人傾。 現出很滿足的樣子,離人傾擦了擦嘴上的鮮血:「我還要吃一隻狼才滿意!」他踉蹌著又向著一隻狼屍跑過去。 蘭若雲趕緊把他拉了過來,強按著讓他坐下! 「你這樣讓我很想打你啊!我怎麼感覺你變成一頭土狼了!」蘭若雲狠狠在他頭上彈了個暴栗。 「我呸!」離人傾忽然叉著腰站了起來,指著蘭若雲破口大罵,「你這隻豬,懶驢,殭屍,殺千刀的……!」感覺不解恨,撲上來狠狠咬了蘭若雲的肩膀一口。 「哦咄咄──!這到底是發了什麼病了,我可是幫你打死這群狼了啊!」 「我再呸!」離人傾狠狠的吐了一口,「要不是我把你叫醒,你早就喂狼了!」 「那好,就算你恨我,你也不至於拿狼屍解恨啊,你積點陰德吧,連屍體都不放過!」 「放過它我就死了,三天啊,三天──!」他氣鼓鼓的衝著蘭若雲比劃著三根手指,「滴水未盡,粒米未粘,我就要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咦,昨天你不是才吃過「哥倫鮮鯉燉仙人掌」嗎?還吃了八大碗飯!喝了一盆土豆湯,甚至還把我偷來的臘腸毀屍滅跡,你當我不知道啊!」 「之後我們做什麼了?」離人傾忽然和顏悅色的問他道。 「之後我們就參加那場生死決鬥了!」 「然後呢?」 「然後我發了飆,發飆之後暈過去了,醒來之後給你治傷,然後我自己治傷,然後又給你治傷,然後又自己治傷,然後又給你──!」 「行了行了,我就問你,最後一次你給自己治傷後幹了什麼?」 「然後,我就小睡了一會兒?就被你給踢醒了」蘭若雲氣苦的說道。 卻看見離人傾咬牙切齒的瞪著他:「小睡,連續睡三天這也叫小睡?」 「三天!?」蘭若雲嚇了一跳。 「可不是三天,把我自己扔在這鬼沙漠裡,沒吃沒喝,我又受重傷,你可倒好,睡覺?!」離人傾大聲的咆哮著。 「你這個笨蛋,我怎麼知道一睡覺就是三天,你不會叫醒我!」蘭若雲罵道。 「提到這個我就氣,叫醒你?我怎麼就不明白,你難道就不覺得屁股痛?我都快把你屁股踢開花了──更可氣的是你不但不起來,還噁心的笑了起來,我,我蹬死你!」他上去又踢了蘭若雲一腳,氣咻咻的又去拖狼的屍體。 「哦!」蘭若雲如夢初醒,終於明白為什麼離人傾氣成這個樣子,想想這三天,沒有食物和水,他肯定又餓又渴。而寂靜的大漠裡又沒人陪他聊天說話,他這三天肯定是度日如年,而自己偏偏又幸福的睡著,還愉快的笑著──連自己都覺得很臉紅呢! 蘭若雲跑過去,幫離人傾把一具狼屍拖了過來,歉意的看著還在怒氣衝天扯著狼毛的飢餓者,決定要好好補償他。 「不能生吃,那像個什麼樣子,你等一等,我去找些木頭來!」蘭若雲說道。 離人傾瞪了他一眼,狠狠把狼屍摔在一邊。 蘭若雲飛快的竄進大漠裡,收集一些枯枝和和死掉的仙人掌,弄了一大捆扛回來。 離人傾眼睛亮了一亮,主動過來幫他把枯枝搭成篝火堆的樣式,有熟肉吃他當然不願意茹毛飲血。 蘭若雲把一個尖尖的木頭在一個較大的干木上飛快旋轉,忽然心裡一陣思念,他皺了一下眉頭,為自己這沒來由的感觸糊塗──好像,有一個人和火有關係,如果她在這裡的話就不用鑽木取火這麼麻煩了…… 他陷入了沉思,似乎想回憶起什麼。 「快鑽啊,你這只懶豬!」離人傾流著口水大聲的咆哮起來,蘭若雲趕緊拋開那想法用力的找起木頭的麻煩來。 一點火星濺了出來,大漠裡毫無水分的枯枝很容易就點燃了,整堆篝火就勢而起。 蘭若雲把狼屍架在火上,看著皮毛漸漸燒焦脫落,現出紅色的肌肉來。 「應該可以了吧!」熱鍋上的螞蟻──離人傾先生興沖沖的把手伸了進去,妄圖抓一塊狼肉下來,結果被燙得差點沒倒地而亡! 「還早著呢!」蘭若雲看著他那副猴急像,忽然奇怪自己為什麼不餓。 過了一會兒,狼肉開始散發出香味,離人傾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將烤全狼拖了出來,撕了一條大腿吃了起來。 「真不知道做為殺手的堅忍,你現在這副模樣算什麼!」蘭若雲一把奪下他手裡的狼腿,怕他突然進食脹壞了胃。 「殺手也要吃飯啊!」離人傾奪過狼腿,又大嚼了起來! 良久──蘭若雲看著離人傾又跑過去喝了幾口狼血,然後拍著肚皮滿足的躺了下來。 「傾!」蘭若雲輕輕叫了他一聲。 「嗯?」離人傾懶懶的聲音有些粘。 「我感覺那三天不是在睡覺,更像是在休眠!」 「哼,我早看出來了,你還停留在三天前那個時間狀態裡,否則你會不渴不餓?最可憐的還是我!」他還有點忿忿不平。 「我在睡眠的時候有什麼特殊的舉動嗎?」蘭若雲問道。 「傻笑,顫抖,還……」離人傾忽然站了起來,「哈哈哈哈───!」他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大笑了起來,然後把脖子擰了三下,又把屁股扭了三圈。 「你跳的這是什麼舞啊,可笑死我了──!」笑大勁兒了,剛吃飽的肚子痛起來,彎著腰還不停的忍不住笑起來。 蘭若雲過去運起氣療術幫他揉搓,感覺體內有用不完的紫氣,縈迴來去,很舒服的感覺。 「我知道你小子又進步了!」離人傾開心的笑著,「你的紫氣終於能殺人了!」 「哼,到現在才說,我還以為你沒看見呢!誇我一句能死啊!」 「呵,你不滿足我的肚子,還想讓我滿足你的虛榮心?虧你還好意思說!」 「嘻嘻,做為對你的補償,來,讓我再看看你的傷勢!」 離人傾舒服的躺下來,午後的黃沙滾熱,暖暖的感覺讓他不再想念家裡的那張大床。 感覺一股強大而溫暖的氣流從胸部湧了進來,離人傾詫異的看著蘭若雲,知道他的進步是一日千里的,遠遠超過自己的預料。 「原來是真氣渙散,胸口上的傷逝使經脈氣息受阻,沒關係,好辦!」蘭若雲自信的安慰著離人傾。 催動內力,緩緩的撞向胸口阻滯的經絡,強大的紫氣立刻把那股淤氣排了開去。離人傾翻起身吐了口淤血,感覺胸腹間多日來的煩悶立刻沒了,他舒暢的喘了口氣,提了一下真氣,丹田里立刻一暖。 「行了!」他高興的打了蘭若雲一拳,沒想到這麼簡單,還以為武功廢了呢! 蘭若雲又為他按摩了一會兒,抬起頭看看遠處似乎有黃沙在翻滾,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把嘎力扔到哪裡了,我記得一直把他拎在手裡的!」 「我怎麼知道,我可是比你先昏過去的!」離人傾不滿意的說道。 「不過不重要了,他不可能活過今天,你看──!」蘭若雲向地平線上指去。 「天,沙漠風暴!」離人傾喃喃的念道,恐懼的望向蘭若雲。 「讓我們與這風暴賽跑吧,只要趕到綠洲的殺手大營就安全了!」蘭若雲樂觀的說道。 「跑就跑,誰怕誰啊!」離人傾興奮的牽上了蘭若雲的衣角。 「小子,你倒會撿便宜!」 「人家剛恢復嘛!」 「啊,噁心死我了,下次再用這種語調跟我說話你就去死!」 「好了啦,走了啦,死鬼!」 「啊,天啊───!」蘭若雲慘叫一聲,撒腿就跑。 遠處,無情的沙漠風暴席捲而來! 第四章追殺,分手及戰爭煙霧 黑衣人甲:「看,他來了──!」顫聲。 黑衣人乙:「可是──真的來了嗎?」渾身發抖。 黑衣人甲:「化成灰我也認識他,你看,好像不知道咱們在這裡?哎,你別跑啊!」說完他也跑了。 跑步中的黑衣人甲:「頭兒說他是被鬼上身了,不用怕!」 跑步中的黑衣人乙:「那頭兒怎麼不自己來,讓咱們來送死!」跑的更快了。 黑衣人甲:「看來真的沒有那麼凶,頭兒說的可能是真的!」 黑衣人乙:「你以為我會相信這麼無稽的說法嗎?反正,咱們只要報告給他就行了!」 兩條黑影快速的向營外逃去,速度之快彷彿身後真的有一隻惡鬼在追他們──蘭若云:「我好像聽到什麼聲音了!」 離人傾:「我不信那些人還敢回來?嘻嘻,你追他們的時候可把這群傢伙嚇破了膽!」 蘭若云:「還是小心點好,我現在發不出飆來,幾十個上來就把咱倆砍成肉泥了!」 離人傾:「放心吧,他們怎麼知道你什麼時候發飆,大不了我再把脖子讓他們砍,你一受刺激就發出來了!」 蘭若云:「咦?虧你想的到,不過我不得不佩服這是一個好辦法!」 離人傾:「……!」 狂怒的沙漠,藉著風力把它積蓄多年的黃沙不停的向高空甩去,而強大的沙漠之風,一波吹著一波,層層迭迭的由遠方侵蝕過來。在蘭若雲他們剛剛逃到綠洲後尾隨而至,大部分的風沙被綠洲中的樹木和草皮中和了,只有些微的殘餘吹進綠洲,在房屋上肆虐。 這種風暴兩人見得多了,也不以為意,只是臉上卻掛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你說嘎力和教官那一隊人現在……?」離人傾忍著笑不說下去。 「還好他們練過『埋沙閉氣功』,應該還可以活下來吧!」蘭若雲微笑道。 「可這是沙漠風暴啊!你認為有人會從幾十米深的沙子裡爬出來嗎?」離人傾張大著嘴,終於笑了出來。 「嗯,這個嘛,應該是不太可能──!」蘭若雲認真的說道。 「哈哈哈───!」 兩人從床上撲倒在地面上,抱在一起大笑起來。 寂靜的營房裡兩個人的笑聲只響了一會兒,他們抬起身,環顧了一下只有他們兩個的營房,眼圈兒紅了…… 「還真有點捨不得這個地方呢!」離人傾傷感的說道。 「生活了三年、付出了血與汗、為之進行過生命抗爭、見識了各色人等、學得了一身本領、遇到了刎頸之交──你能把這樣一個地方忘記的話,請把這本領教給我!」 離人傾看著同樣眼睛紅紅的蘭若雲,心裡百感交集。 「算了,別傷感了,我想組織不會放過我們的,他們絕對不會就這麼點力量的!」隔了一會兒,蘭若雲爬上床,深沉的說道。 「是啊,這種人力和物力的付出,絕對不是一個狼克能保證的!」離人傾倒在蘭若雲身邊,望著屋頂說道。 「睡吧,養好精力,明天也許會有一場大戰──!」 「呼嚕……呼嚕……!」 「不會這麼快吧──」蘭若雲翻了個身,也沉入了夢鄉。 屋外,風沙的聲音似乎小了一些,而另一場非自然的暴風,將來得更猛! 遙遠的沙漠盡頭,兩粒黑色的斑影逐漸接近,兩匹高頭大馬,一白一黑的兩個年輕人──正是蘭若雲和離人傾。 天一亮,精力充沛的蘭若雲就起來了,奇怪自己為什麼不想睡了,看著流著口水的離人傾,他甚至羨慕起來。想了一會兒,也許自己是像那個老子一樣大徹大悟了吧,那樣就好了,自己也不用騎青牛出關了──相反,還得騎馬回去,看來紅塵對於自己還是充滿誘惑。至於看破生死、得道飛昇什麼的,他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那可能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因為現在他對自己的小命還是戀戀不捨的。 踢了一腳離人傾,兩人開始打點糧食、馬料和清水。在營地裡挑了兩匹最英俊瀟灑器宇不凡的高頭大馬──實際上就是狼克和烏雲騎的那兩頭。挑的過程中蘭若雲著實想念了自己那匹獨角獸一番,發誓一定要把它找回來,絕不能讓它成為「霧都孤兒」! 準備妥當,兩人開始在大漠上縱馬狂飆,剛剛進行完「沙礫重新組合、服從組織再分配、競爭上崗」的黃沙們,在兩人的馬蹄下怒起翻飛,在大漠形成煙塵滾滾的兩條黃線。 已經是第四天了,殺手集團一直毫無動靜,而再行一天多就可以入關了,那時候,只要兩人躲到勞森壁壘或是靈光城裡,殺手們要出擊可就麻煩了。 「沒道理啊,像我們這樣大逆不道的叛逃者,他們竟然任憑我們逍遙?」離人傾不解的說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是想放鬆我們的意志──而當他們出擊的時候,那將是石破驚天的雷霆一擊!現在,我們要放慢速度!」蘭若雲的判斷能力正是在此時初露鋒芒,而他自己卻還沒意識到呢! 「嗯,我想也是這樣!」離人傾一如既往的點頭表示同意。 漸漸接近…… 蘭若雲忽然停了下來,他瞇起眼睛,盯視著眼前的一片黃沙。 「有殺氣──下馬!」蘭若雲大叫一聲,兩人同時翻落馬下。 幾乎是同時,黃沙裡沖天而起二十幾個黑衣人,手中武器寒光閃閃。 「殺手集團懲治叛徒,斬立決!」一個黑衣人大喊一聲,二十幾個黑衣人立刻圍了上來。 刀光一閃,紫氣一現,蘭若雲遠遠的將兩個黑衣人的腦袋削了下去,快得簡直是紫色閃電的凌威一擊! 「撲上去!」首領揮了下手,帶刀蹂身而進,快速的身法使蘭若雲為之一驚。 「蹦蹦蹦蹦───!」蘭若雲與黑衣首領連續交了十五刀,快捷的勁風把兩個人的衣服撕得「刮刮」做響。 蘭若雲手腕一顫,短刀幾乎落地。 「你是我教出來的,我不信你會比我強!」 「狼克教官!」蘭若雲認出了那正是教了他三年的狼克。 狼克不再說話,上來又是一陣快刀亂攻。 蘭若雲接下十五刀,胸中氣血翻滾,暗運紫氣壓下。 毅然閉上眼睛,感覺紫氣流動,加速運行其到手臂…… 狼克的快刀再次攻了過來。 「啊──!」蘭若雲大叫一聲,睜開眼睛,刀光中紫氣大盛,迎上狼克的一刀。 狼克只覺手腕上一股巨力傳來,短刀脫手而飛,胸口中煩悶難當,差點就吐出一口鮮血來:「這……你不是被鬼上身?」他委頓在地,終於知道了蘭若雲的實力。 蘭若雲為之氣苦:哎,不願接受現實的人…… 蘭若雲不管他,回轉身,看見離人傾正在沙漠裡倉惶的左右奔跑,跟那些黑衣人繞圈子,間或揮出一刀,砍傷黑衣人。 蘭若雲衝進人群,換刀成劍,一股紫氣從劍尖射出,他揮舞起一個紫色的大圓圈,向著黑衣人們推了過去,當者立傷。 黑衣人紛紛後撤,退到狼克身後,驚懼的望著這武功怪異的叛變殺手! 「鷹,任務失敗,請出手吧!」狼克高聲的向著大漠深處喊了起來。 黃沙翻滾,一道煙塵滾滾而來,黃沙中一個紅影現了出來──高大的身材不亞於爪人類。奇異的打扮是紅色的大氅和堅挺的帽子,帽子周圍的寬簷上垂下濃紗遮住他的臉孔,左胸口繡著一隻展翅高飛的雄鷹,而他的武器,卻是一柄戰場上使用的大砍刀。 他倒拖著這桿大刀,向驚異中的蘭若雲兩人衝來,看看到了攻擊範圍,猛的躍上半空,從上而下的向兩個人斜劈過去! 一股邪風威力兇猛的向著兩個人捲去,蘭若雲趕緊雙手放出一片紫氣向著刀氣推過去──「轟」的一聲,那人從半空中被擊落,大刀前伸,身體卻不受控制的向後退去。 蘭若雲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覺手腕發麻,而離人傾則把身體放成風箏向空中跌去,體驗了一回當「飛人」的感覺之後,重重的摔在黃沙上,痛得他一個勁兒的翻滾。 「桀桀桀───!」冷森森陰慘慘的笑容讓蘭若雲心裡一寒,而那柄大砍刀又已經在頭上三尺處砍了下來。 蘭若雲不再和他硬拚,長劍繞了個劍花把他大刀粘住,自己收刀向旁邊退去。 「叮叮噹噹───!」一陣清脆的鐵劍撞擊砍刀的聲音在大漠上迴響。 而那被狼克稱作「鷹」的怪人,不但內功深厚,武功招式更是精絕,竟然把戰場上使用的長武器耍得變幻莫測,靈活異常。 一紅一白兩條身影在大漠上纏鬥起來,離人傾和黑衣人們看得目眩神迷。 「他怎麼變得這麼強大,連鷹先生都只能和他拚個平手!?」狼克喃喃的說道,他向離人傾招了招手。 離人傾嚇了一跳,抽出短刀戒備──現在可打不過他們。 「過來,我不會殺你!」狼克說道,「這次任務是鷹先生的,我們不會再插手,這是殺手的原則!」 想了一想,離人傾走過去,坐在他們身邊,疑惑而有點膽突的看著狼克。 「他不是被鬼附身嗎?」狼克指著蘭若雲問道。 離人傾搖頭。 「好小子,一直深藏不露,肯定是來刺探殺手營秘密的間諜!」狼克自以為是的推論。 離人傾渾身一顫,知道「間諜」這個名聲一成,殺手集團肯定追到天邊也不會放過他們的,趕緊辯解:「不是不是,您老誤會了,他只是機緣巧合,呵呵,巧合而已!」 狼克不信任的看著離人傾:「殺手是不說謊的!」 離人傾心裡罵著:「老子才不想做殺手呢,還不是你逼的!」臉上卻做了個堅決的表情,任何人看了這副表情都會對他的話確信不疑的。 狼克冷笑一聲,忽然緊張得站了起來──場中蘭若雲大發神威,正把鷹先生逼得後退連連。 紫氣大盛,蘭若雲的身影瞬間消失在紫氣裡,一股紫風從那團紫氣裡分散出去,向著鷹先生暴捲過去,將他裹住猛地拋上半空。 「桀桀桀──!」怪人忽然在半空中使出了個怪異的身法,似滑行般飄落地面。 「轟呢波羅!」怪叫一聲,舉起大砍刀,激射起一股罡氣,向著沙漠砍了下去,一道黑色的怒光帶著黃沙在地面上向蘭若雲湧了過去。 蘭若雲忽覺得心裡一陣煩躁,類似於少年時初見到谷中怪獸的感覺。 知道這是怪人的絕招,不敢輕視。 雙手交接,把全身紫氣盡可能多的聚在雙手,凝結凝結……漸漸成了一個結實的如有實質的紫色波氣球體,運足勁力向著那道地面黑光拋去──「轟隆──!」 巨大的響聲震撼著大沙漠,圍觀眾人耳鼓一痛,聲息全無,片刻才從失聽中重新新獲得聲音。而被勁力碰撞激起的黃沙幾乎將眾人掩埋。 黃沙散盡,蘭若雲意氣風發的站在戰場上,腳旁邊赫然現出一個三丈長寬一人多深的大坑,而那個紅衣怪人鷹先生卻影蹤全無。 「任務失敗,全體撤退!」狼克跨上馬,下達命令,回頭看了一眼蘭若雲,「我是一個殺手,你雖不殺我,但我卻不會放過你,從此後殺手集團將天涯海角的追殺你,好自為之吧!」 一隊黑衣人絕塵而去。 「為什麼不把他們解決掉?」離人傾揮手做了個「斬」的姿勢。 「我總感覺狼克在特意維護我!」蘭若雲喃喃的說道。 「別自作多情了,你沒聽他說不會放過你嗎?」 「算了吧,畢竟他教給我們很多東西,也算是我們的老師了!」 「你總是心太軟,早晚會吃虧!」離人傾嘟囔著,忽然驚奇道,「咦,那個怪人跑哪兒去了?」 「笨蛋,當然是被本高手打跑了,否則狼克他們怎麼會後撤!」笑了笑,摀住胸口,一絲血跡出現在嘴角…… 「你──?」離人傾大驚。 「好霸道的刀氣,他絕對不是人類!」看著離人傾關注的目光,拍了他肩膀一下,「走吧,沒事,只是被震了一下!」忽然面現痛苦之色:「嗚嗚……不小心咬到舌頭了──!」 離人傾:「……」 從來沒想到馬忒地能喝水,兩人由於攜帶清水不足,在懶惰於飢渴之間選擇了懶惰,把水都飲馬了,結果兩人雖然能騎馬,但嗓子已經渴得冒煙了。 還好只有一天,終於到了靈光城,不顧一切的尋找水源。 於是,靈光城的居民看到兩個青年為了爭一口水井誰先來喝水而大打出手,最後一起渴的暈了過去…… 兩人走在靈光城的大街上,先前因為找水而沒有注意這個城市的異常,現在看看,發現往日那種各個種族和平共處熙來攘往的繁華局面不見了,更沒有商旅和小販在那裡討價還價的做貿易。 許多人背著包袱匆匆的往城外趕著,更有許多居民院落是銅鎖守門。 兩人對看了一眼,都感覺事不尋常。蘭若雲忽然想到堂瀟,三年來不知這小丫頭怎麼樣了,還真挺想念她的,他決定去「劍氣道門」看一看。 人去樓空。 蘭若雲呆呆的站在空曠的「劍氣道門」的演武場上,一股不祥的預兆攏上心頭:蕭秦一向被人們稱作靈光城的守護者,現在連他都離開了? 「抓一個人來問問不就行了!」離人傾提醒道。 「那你還不快去抓──!?」蘭若雲氣苦道。 離人傾「哼」了一聲,轉身出去,蘭若雲跟上,看見一個長吁短歎的人類文士,知道這類人一天就喜歡向陌生人暢談高論、慨歎時世、訴說失意…… 一問果然:「兩位還不知道嗎?哎,完了,完了──完了!兩百年的和平完了,繁榮昌盛的靈光城完了──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想我等大好男兒,身懷大志,生於亂世,自應投筆從戎,報效國家,學那一代戰神格麗絲。蘭爭戰沙場,雖死也榮。正所謂: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對於每個人來說只有一次。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回首往事,他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卑鄙庸俗而羞愧;臨終之際,他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解放全人類而鬥爭! 而究竟生命的意義在哪裡?而什麼又是死亡呢?什麼又是──?」 「究竟什麼完了?」蘭若雲打斷他關於哲學的思考,離人傾狠狠的搓著拳頭。 「聰明如兩位者自然明白,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山窩窩裡還能飛出金鳳凰呢!別看著靈光城雖小,總有一日會因為我等三人而名揚世界,我看兩位孔武有力儀表堂堂,而兄又長服『烏雞腎仁寶』,近日來尿頻次數已有減輕大見好轉,全身也充滿了力量,睡覺也踏實了,吃飯也香了……」 「我問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蘭若雲閉著眼睛怒道,離人傾已經咬牙切齒的舉起了拳頭。 「兩位果然是性情中人,喜怒於色,此等性格用之於戰場必將威懾敵膽、旗開得勝,有鑒於此,更加大了我和兩位結納的決心。靈光城東有一桃園,不如我等三人於桃園中設一祭台,焚香點燭,對天叩頭結為異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願同年同月死。說到那個桃園呢,啊,今日春光燦爛,微風和煦,萬里無雲。而桃花園的桃花開了嗎?那如桃花般的姑娘又在哪裡?斯人已去,怎不愁煞我等,相思斷腸啊……!」 「砰──!」 「我已忍無可忍了」,離人傾上去一拳將文士打倒,蘭若雲也跳了過來,一頓拳打腳踢。 「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兩人一起咆哮道。 「神族,神族要接管靈光城,進攻裸蘭大陸!」一口鮮血噴出,暈死過去。 靈光城外,三叉路口。 「兄弟,人生中為什麼總有這麼多的不如意呢?為什麼就不能讓我們快樂的生活呢!」離人傾沉重的說道。 「快樂,很快就過去的樂趣,短暫的,雖永駐於心間,卻無法減少人生中一絲一毫的痛苦,只有在回憶的時候,我們才能發出會心的一笑──快樂不是讓我們去體驗,而是去讓我們回憶的!」蘭若雲惆悵的望著遠方,感慨萬千。 「我現在忽然覺得永遠留在大漠裡也是一種幸福,在夕陽的黃沙下,我們兄弟舞劍弄影,把酒言歡,不也很愜意嗎?」 「可是我們還有許多事沒有做,還有許多人在想念著我們──你能忘記自己的仇恨嗎?你能放棄那個你喜歡的姑娘嗎?人生總是這樣無奈,我們不是在為自己活著,我們孤獨,同時,我們放縱,總是因為我們無法主宰自己的人生!」 「在殺手營裡的時候,我們忘記了自己的種族,直到剛才那個瘋顛顛的人類文士讓我猛的驚醒,他的豪言壯語都是為人類而說呀,如果他是一個神族,肯定會說出另一番話來!」 「我沒有選擇!」 「我也沒有選擇!」 「神族侵略我的國家,我只能奮起抗爭!」 「我要想報仇,也必須要積累戰功獲得高位,而且,我的家族必須有人來振興,我不能讓那些卑鄙小人一直猖狂下去!」 「在殺手營裡,我就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狼克教給我們的──適者生存!普遍到整個國家,神族要消滅人族,也是這條規則的運用。而你,作為神族的一員,為神族盡力,我不會怪你!」 「為什麼要有種族之分呢,全世界的人和平生活在一起不好嗎?」離人傾嚮往的說道。 「就因為有國家利益的存在。人民是國家嗎?只有統治者才是國家,統治者的一個念頭就可以導致戰爭的發生和中止!我就不相信你們所有的神族百姓和軍隊都喜歡打仗?!如果你能參與到國家之中,有可能的話,我希望你能給人類一個和平的環境!」 「我會的,如果有一天,你帶領著軍隊打到了望天城下,我也希望你能放神族一馬!」 「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我也不會放過你!」 「……」 「哈哈哈──!」兩人同時大笑起來。 「我們永遠都是兄弟,我不會讓你死!」擁抱在一起,兩人的眼圈都紅了,緊緊的把手握在一起,同時這樣重複著他們的諾言。 就為了這一個諾言,日後,他們所要經受的考驗,難度何止千倍百倍呀!而他們永遠沒有忘記──他們是兄弟,他們會為對方而犧牲自己!而今天,身為不同種族的兩個朋友,卻不得不各自為自己的國家盡一番力,畢竟,哪一天依然有「國家」這個名詞的存在,就依然會有「國民」身處其中而無法自拔。 歷史的經驗,生命的蒼白。 離人傾轉頭跨馬而去,大陸上的風塵揚起一條灰色的煙霧,將他愈見遠去的身影遮住! 「珍重,兄弟!」 蘭若雲揮舞著手,久久不願離去,他知道此刻的離人傾一定眼角濕潤,而他自己,也想找個地方哭泣一次。 分手──是否還有重逢的那一天? 「一定會有的──!」他喃喃的說道。 第五章裸蘭,我回來了 「吭──邦──嗯灰──!」一輛馬車倒在路旁,發出一系列的怪聲:車轅折斷聲,車輪陷地聲和馬匹悲嘶聲! 「這是誰幹的?真是缺德啊!XXX!」一個老頭憤怒的看著路中間那一個深深的大坑,叉腰大罵。 「爺爺,別生那麼大的氣,傷身的!」一個身形尚幼的小姑娘過去拉著老頭的胳膊。其實她是看路上好多人都在對他們爺倆兒行注目禮,感到不好意思。 可是老頭看著折斷了腿的馬,知道這輛車是沒法移動了,而且:「黑子,你怎麼樣啊?噢,黑子,你跟了我幾十年,沒享過什麼福,卻遭受這無妄之災,我是沒法活了,噢哦──我可憐的黑子!」 老頭抱著那頭其實說黑不黑、灰不啦嘰的笨馬大哭起來。急得小姑念一個勁兒的蹦來蹦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老頭也有六十多歲了,放聲悲哭之下,立時招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畢竟這麼大年齡的人哭起來也是蠻有特點的。 「哎,老爺子,我看你這匹馬是廢了,不如賣給我,殺了賣給路人,還不至於浪費!」一個屠夫揮舞著屠刀說,他在那面開了個肉攤子,為過往的行人提供蛋白質和脂肪的補充。 「是啊,是啊,爺爺,趕緊把馬賣了給他吧!」小姑娘覺得趕緊脫離眾人的目光才好,她都害羞得想跳進那個大坑裡了。 「我不賣黑子,黑子在我在,黑子亡我也亡。沒有黑子,這輛車可怎麼拉啊!」老頭哭聲不斷,卻,像是在唱一種奇怪的戲。 「我在前面拉,您老給後面推,反正都是乾貨,也不重!」小姑娘認真的說,人群裡一陣笑,她那矮小的身材讓人實在無法和那一大車的貨物聯繫上。 「你又逗我開心,不幹,反正我死也要和黑子在一起……!」老頭不依不饒。 「你把你那匹馬賣了,我這匹給你!」蘭若雲啼笑皆非的看著哭泣的老頭說道,其實他是佩服小姑娘的膽氣,可憐老頭的愛護動物的環保意識,不由得使他想起自己的獨角獸來。 那哭聲在天上拐了個彎,猛的掉了下來,老頭轉過身,看見一匹馬就在自己眼前:「你,你是說,把這匹高大英俊氣色非凡的馬送給我?」老頭止住哭聲,抹著鼻涕望著蘭若雲問道。 「不錯,不過你得現在,立刻,馬上把你這匹黑子賣了,帶著它怎麼上路啊!」蘭若雲是想坐他的馬車,但是拉著匹傷馬那就沒法走了。 「屠夫,過來把黑子拉走,賣給你了,五個金幣,少一個都不賣!」老頭立刻把黑子賣了,使蘭若雲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村委戲班子的業餘演員」了! 人群散去,修好了車轅的馬車很快上路了,老頭摸著這匹曾經跟著狼克走遍天涯海角的大馬的屁股,口水不停的流了下來,早忘了十分鐘前還為黑子哭得要死要活呢! 蘭若雲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聽見,最後還是那小姑娘告訴他:「他們是靈光城杜姓人氏,眼看戰爭爆發,準備遷到裸蘭城去。帶了一車的山藥,準備在裸蘭城裡賣了之後,用所得的錢加上以前積攢的一些,也能安家落戶了。小門小戶,也沒什麼奢求。 蘭若雲再問她父母時,杜小妹鼻頭一酸,掉了個眼淚疙瘩。原來兩年前,販賣山藥的杜氏夫婦遇到強盜,貨被搶了,連命也丟了──這一老一少真的是相依為命。怪不得為了一匹馬老頭會哭得那麼傷心,沒有這匹馬,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杜老爹終於把目光轉到蘭若雲身上了,開始用笨拙的讚揚話誇獎蘭若云:您先生肯定生了十個大胖兒子了! 蘭若雲臉孔一陣泛紅:我還沒有孩子。 杜老爹:您一定有個漂亮的小媳婦。 蘭若雲臉上開始發熱:我,我還沒成家! 杜老爹訕訕的笑了一下:你老有這麼神俊的馬匹,肯定是個富貴的大老爺。 蘭若雲空著雙手聳聳肩:我剛從大漠回來,實話跟您說,除了這匹馬我身無分文。 杜老爹有些失望,驚訝道:哎喲,那您怎麼吃飯啊! 蘭若云:…… 杜小妹不滿意的看了爺爺一眼:瞧您說的,我們吃什麼只要大恩人不嫌棄就一起吃唄! 杜老爹失笑道:那有什麼問題,這匹馬夠吃十年了! 蘭若雲窘笑道:我家就在裸蘭城裡,回去我就拿錢還你們,還有,別叫我大恩人,我叫蘭若雲。 杜老爹豪氣的說道:您看,還什麼呀,幾頓飯能花幾個錢兒?不過,府上缺管家嗎? 杜小妹窘得滿臉通紅,她感激蘭若雲以馬相贈,很尊敬他,偏偏自己的爺爺老是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她不好意思的看了蘭若雲一眼,蘭若雲笑了笑,示意無防。 狼克這匹馬真是神俊異常,在大漠裡奔跑如飛,拉起馬車來雖不習慣,卻也將其它馬車遠遠的甩在後面。 杜老爹這一路簡直合不上嘴了,高興得就差親蘭若雲一口了。 他還喜歡飆車,而狼克的馬也為他提供了有利的條件。每超過一輛馬車他就像年輕人一樣站起來,衝著對方吹口哨、做鬼臉。 杜小妹這一路也不好過,因為爺爺的興奮她往往羞個大紅臉,剛剛紅潮褪盡,杜老爹又超過一輛馬車,於是杜小妹的臉又紅了。因此,這一路上她的臉幾乎就那麼紅著過來了,連蘭若雲都有點於心不忍。 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離開的時候,清影秀也就是這個年紀,不過那個野蠻的丫頭可不太會臉紅,她就會舉著一條火焰來把自己的屁股燒紅,想到這裡,他輕輕的笑了。 杜小妹看著蘭若雲的笑容,心裡禁不住想到:「蘭大哥笑起來更好看了!」沒來由的臉上又是一紅,不過這次杜老爹可沒超車。 由於他們的馬車較其它馬車為快,而杜老爹又喜歡飆車,所以本應該走四五天的路程他們三天就到了,從黃湖壁壘湧進來的難民很多,大多是拖家帶口趕著馬車的。愈接近裸蘭城路上愈擁擠,杜老爹因此而無法再發飆,怨聲載道的抱怨裸蘭市不注重市政建設,道路修的也忒窄了。 慢慢的蘭若雲發現了很多攜刀帶槍的江湖人士,當然都是人類,黃湖壁壘那裡盤查的很嚴,生怕混進奸細來。這些人一個個熱血上湧,大步挺胸的在道路上走著,別人讓坐車也不坐。其實是在賣弄著自己的愛國之心──看看,我可是為了人類解放運動而特意趕回來的,看我這一身肌肉,結實吧!清純美女,覺悟吧,快來獻花──清純美女馬上跑了! 蘭若雲的心「砰砰」的跳了起來──裸蘭城的城門近在眼前! 裸蘭啊,我的故鄉,夢裡多少次為你而哭醒啊!在那一望無際只有黃沙的大漠裡,我無數次的懷念著家鄉的裸蘭花。不止一次的想撲入原野的懷抱呼吸裸蘭的香氣,也想在秋日裡站在梧桐杉下托起一枚落葉…… 裸蘭啊,我真的又回來了嗎?含辛茹苦的老爸,他的身體可好?是否以為我已經死了,在為我傷心!還有那些兒時的夥伴兒,可曾把我忘記,那無數次追殺我的少女,是否依然記得當初的柔弱少年? 而裸蘭的大街小巷,青石板上是否還刻著我舊日的痕跡?童年的稚聲是否依然迴盪在街頭巷尾? 一直寄我以重任的遠瞻大人,一定為了神族的進攻而心力竭瘁吧? 帝國的將領們,是否團結在以清影遠瞻大人為中心的議事廳周圍,高舉裸蘭花的偉大旗幟,堅持人神互不侵犯的基本原則,建設有裸蘭特色的人類偉大事業呢? 而巴圖林是否還堅持著神秘學研究小組的日常課程?我走以後,那批無人帶領的研究經費是否有人替我存入了戶頭? 「裸蘭,若雲終於回來了……!」 馬車終於進了裸蘭城。 蘭若雲放眼望去,不禁為眼前所見到的一切驚呆了半晌:整個裸蘭大街,擺攤的、賣貨的、打尖兒的、看熱鬧的、投機倒把的……放眼望去竟然看不到盡頭,更有甚者就當街紮起了帳篷,準備常住了! 不僅是靈光城的人類,就算是黃湖壁壘內外的居民也怕戰火蔓延到家鄉而暫避到裸蘭城來。 難民的擁擠而入,帶動了裸蘭本地經濟的發展。旅館、茶館、駐馬店、飯莊等等能容納人的地方差不多都人滿為患了。 而外地人帶來的諸如山藥、礦石、珍禽異獸、皮毛茶葉等等也滿足了裸蘭人回歸大自然的部分心裡。 更有一些不含化肥的綠色食品深受市民喜愛,有一種山民自己培養的高山參已經打出了廣告: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只收高山參! 還有一個獵戶自己雜交成功一種新型的獵鷹,也在貴族當中傳開了:送禮認準這只鷹! 但是隨著難民的湧入,也產生了一定的社會治安問題,這個時候最忙的是小偷和治安巡邏隊。經常聽到對面猛的喊了一嗓子:「抓住他!」於是熱心的外地人「呼啦啦」的圍了上去,將治安巡邏隊隊員全部「抓獲」。 當然了,另一種職業在這個時候也分外惹眼──媒人。外地人為了早日在裸蘭立穩腳跟,紛紛托媒人為自己的女兒和兒子物色對象。很多裸蘭城裡著名的光棍也組成了一個光棍軍團,專門負責對外地女子的偵察和聯繫工作,多年的鐵樹盼開了花,一剎時緊皺的愁眉被歡喜所代替。 總的來說,熱鬧的裸蘭城更加熱鬧了,不安分的人群也更加不安分了。 為了維續難民的秩序,保證裸蘭城的社會治安,帝國特意成立了以後勤處長淺靖文宇為代表各部派成員參加的「裸蘭難民慰問團!」赴裸蘭城各大主要街道進行慰問演出活動,演出成員主要是裸蘭軍事學院的同學們。 演出分為三個部分。 第一部分:唱支山歌給你聽第二部分:勁歌熱舞,歡迎難民第三部分:難民大派送,快樂一百分蘭若雲在演出隊伍中竟然發現了明西院長,他唱了一首歌:《明明知道我難過》。 可惜並沒有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因為是戰時非常狀態,堂天他們早已經提前畢了業加入到了軍隊裡,大多數已經成了很重要的領軍將領。 蘭若雲和杜小妹已經把山藥全都拿出來擺好了攤子,杜老爹卻跑去看熱鬧了,這讓蘭若雲只好推遲回家的時間。其實這不是主要原因,他現在終於知道什麼叫做「近鄉情更怯」了! 「擺好,擺好,你這個攤子太往外了,會影響行人走路!」一小隊巡邏兵走了過來,挨個兒的把一些不規則的攤子侍弄好! 他們顯然是從大街的盡頭一直這麼規整過來的,士兵們已經汗流浹背,還要跟這些外地人糾纏不休。有的人乾脆就放挺,完全不知道「配合」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一個士兵正在和一個賣皮張的獵戶大吵。 士兵:你這些皮張佔地面積太大,趕緊撤回來,你沒看大家走路都要繞道嗎? 獵戶:可是,這張皮就這麼大,你應該怨這只動物,跟我可沒關係。 士兵:你不會把它捲起來? 獵戶:捲起來誰知道它有這麼大呢?誰還會買呢? 士兵:不行,讓你收就收。 獵戶:我找你們老總去,看你這麼不講理! 他巔巔地跑到那個騎馬的領隊那裡,偷偷把幾個金幣往他手裡塞去,意欲賄賂。 「把他給我抓起來,竟敢當街賄賂本統領!」那人氣勢朗朗地說道,不吃他那一套。 蘭若雲渾身一震,向著聲音來源之處看去,一個高大魁梧的狀碩少年正指揮著手下把那個愁眉苦臉的獵戶抓起來。 竟然是堂天,雖然過了三年,他也變得更為雄壯了,但那副濃眉大眼的國字臉,那副不屑一顧的傲然氣勢卻是蘭若雲再熟悉不過的了!應該是市長堂巒派他出來配合後勤處安置難民吧! 蘭若雲微笑著看著他,卻不敢過去相認──自己的樣子變得……他還會認識自己嗎? 「哥,不好了──!」一個少女的聲音混雜著急急的馬蹄聲從長街盡頭傳來。 蘭若雲望過去,看見一個綠衣少女,騎著匹高頭大馬飛快的駛了過來。 「那,那是堂瀟嗎?」蘭若雲驚奇的看著不斷接近的少女,她的樣子依稀還殘留著當初的娃娃臉,只是秀麗之色卻遠非當日所比,某聖人誠不我欺呀: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慌慌張張的幹什麼?」堂天看著妹子著急的臉色,讓士兵先把犯法獵戶候監受審。 「迪斯番那傢伙來找你算帳來了!」堂瀟急著道。 「在哪裡?」 「他到家裡沒找到你,可能,可能──!」堂瀟話還沒說完,馬蹄之聲又再響起! 「堂天小賊,奪人之愛,我要和你決鬥!」一身黑衣的瘦高青年來到堂天面前,翻身下馬,抽出長劍,不用看正是迪斯番。 「你把話說清楚點,什麼奪人之愛?」堂天不舒服的看著迪斯番,冷冷的說道,為了三年前迪斯番不肯回軍去救蘭若雲,兩個人一直嫌隙很深。 「小賊,你還裝,我們迪斯家已經去提過親了,幹嘛你們堂家還要橫插一腿?」迪斯番怒氣沖沖的說道。 「呵呵,你說這件事情啊,這叫什麼奪人所愛呀,人家接受過你嗎?」堂天嘲笑的看著迪斯番。 「廢話,我和阿秀兩情相悅!」迪斯番得意的說道。 「阿秀!?」蘭若雲的心裡忽然隱隱有些傷痛的感覺,「難道會是那個野蠻女人?」 「別自作多情了,不就是去年新年的時候給你切了塊蛋糕嗎?」堂天忽然溫柔的笑了,「第四次勞森會戰我受了傷,她可是親自為我上藥啊!幸福死了──!」一臉的陶醉。 迪斯番咬牙切齒的痛恨道:「反正既然我們家去提了親,你就不該再來破壞人家的好事,我一定要教訓你!」他看著漸漸圍上來的人群,覺得不方便動手,又大聲道:「你和我出城來,是男人就不要躲!」 堂天毫不動氣,心平氣和的說道:「方家和望川家也都去提親了,難道每個人你都要決鬥嗎?你有把握把我們都贏了嗎?你真是個蠢材,何不來個兵不血刃的方式定勝負呢!」 迪斯番冷冷道:「你想怎麼樣,告訴你,我是絕不會放手的!」 堂天笑了一下:「情場上一爭高下吧,不過注定失敗的你一定要退出的!」 「你──!」迪斯番剛要發作,人群忽然分了開來,又有兩個年輕人擠了進來,如果他們是在其它場合出現,蘭若雲還真不一定能認出來,兩人變化很大。但是這個時候,無聲息的來湊熱鬧,那肯定是望川北和方更了。 「我覺得堂天的見議很好,既然阿秀現在還沒有對任何人表示過愛意,我看我們就在情場上分個勝負好了!」望川北昂聲說道。 「望川兄此言差矣!」堂天不滿意的說道,「在戰場上她可不是給誰都親自上藥的,我可沒記得她給給你治過傷!」 「我也沒受傷啊!」望川北氣苦道,早知受傷好了,這時候就有話說了,不過他還真不敢肯定她會不會也親自給自己敷藥。 「那我那塊蛋糕怎麼解釋!」迪斯番既怒又喜的嚷嚷道。 「咦,迪斯兄,要知道,那次她切給我的蛋糕可比你那塊大啊!」方更忽然面有得色,為自己在「蛋糕事件」中拔得頭籌而興奮不已。 場中四個人怒目相向,旁觀眾人嘻嘻哈哈的看著熱鬧,形勢尷尬有趣。 「讓開讓開,都在這裡鬧什麼?」一隊士兵過來疏散圍觀群眾,淺靖文宇大步走了進來,身旁傍著兩個少女,讓蘭若雲眼中一亮! 當然不是為蒼老的淺靖文宇,雖然他為帝國的後勤工作鞠躬盡瘁以至未老先衰的精神值得敬佩。但能讓青年男子眼亮的卻是他身邊那兩個充滿了青春氣息的女子,依稀有淺靖羽和斯菲年少時的影子。此刻她們兩個正沖場中四個爭風吃醋的傢伙指指點點,同時嘻嘻哈哈的笑著! 似乎已經沒有必要看下去了,知道有淺靖文宇這個前輩在他們是不會械鬥的。而這種尷尬的場合,也許自己不出現才是明智之舉。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了這麼多的熟人,也勾起了他對父親的想念,已經到了非立刻回去不可的地步──他決定馬上回家去看看,儘管父親很可能還在開會,但是,不管了,這時候家是最能吸引他的地方。能在家裡等著父親,然後看著他驚喜的樣子,那也是一種幸福吧! 他和杜小妹說了一聲,又把滿臉不願意的杜老爹找回來,才擠在人群裡,歸心似箭的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第六章心跡 五年前,蘭如水在自家的大門上貼了一則招聘啟事:犬子若雲,年方十四,自幼喪母,甚是可憐。如水一介書生,更兼每日忙於軍國大事,無暇照料此子。在此捐字,欲尋一有愛心、體健貌端、溫柔體貼之管家。平時照料其飲食起居,教導其為人處世,雖不能代母職,然亦可約束其懵懂體性。 待遇優厚,年薪100金幣,節假日不休,但可攜此子居於自家(意思是雖然我不給你放假,但是你可以把他帶到你家去,只要不餓死了就行)。 聯繫人:蘭如水(帝國軍師,議事廳第一排左屬第二位面白無鬚者)。 日期:裸蘭歷1175年1月18日 過了一段時間,蘭如水把100金幣改成150金幣;又過了一段時間改為200金幣,改了幾次以後,竟然高達500金幣──相當於一個屠夫一年宰豬數目的十倍,而當他把這些豬賣掉的淨收入還不足這份工資的五分之一! 這份工作排到了當年裸蘭十大高薪工作榜的第二位,第一位的是「裸蘭軍事學院神秘學研究小組副組長」之職。 當然,如水先生之所以狠心不斷的漲工資,主要是因為沒人來應這份美差。 這也是有個緣故的:蘭若雲小的時候,就是還穿著開襠褲和尿泥那個年代,他是一個很「惹人喜愛」的好孩子,喜歡偷偷往保姆的茶杯裡放安眠藥。或者,在管家的的臉上畫畫,可能是他的作畫水平並不是很高,並不能討得管家的歡心。 這還不是他「善良」的地方,他最突出的地方是──喜歡把一些「乖孩子」引到家裡來。像清影秀、堂天和望川北這些人都是府上常客。 一般蘭若云「勾引」他們的方法是不小心拿了清影秀的林家花糕,或者輕輕的踢了堂天一腳,也有可能拽著斯菲的小辮跑了兩圈兒。當然,說王寡婦家裡有一頭飛豬,惹得方更和望川北顛顛跑了去,結果被王寡婦那頭不知道什麼用途的惡狗咬得三月起不來床,這也只不過是個真實的謊言! 於是,這些人從八九歲的時候就經常造訪蘭府,手裡一般會拿著刀槍棍棒斧鉞鉤叉。帝國的少年們手持武器也是很正常的,畢竟是戰爭年代嘛! 不過蘭若雲並非善於待客的好主人,朋友們過來,他一般是用超過平時三倍的速度從狗洞裡鑽出去,然後在裸蘭的大街小巷上溜躂。 「乖孩子們」見不到主人不免會有一點點不愉快,於是,他們就喜歡和管家保姆什麼的開開玩笑。 大家都會幾手家傳的功夫。像斯菲就會用個催眠術,讓管家美美的睡上一覺,而清影秀就放出一小條火苗,在管家的屁股上烤一烤,看到冒煙了大家笑一笑一哄而散。這也沒什麼,功夫總是要練的,管家們為未來的帝國將領們提供一點實踐空間也無可厚非。 後來管家們和家丁保姆們考慮到了,身體上任意部位皆佈滿痛覺神經這個事實,決定暫避風頭,紛紛辭職──我們也只有慨歎未來帝國將領們的成長是多麼艱難的過程啊! 基於此點,在蘭若雲八到十四歲這幾年裡,共換了十八個管家、九個保姆、二十三個家丁,而到了後來,更是門庭冷清,無人問津。 蘭少爺從此每日裡元龍高臥,太陽不到三桿絕不起來,至於吃飯,則是到堂家去蹭。 蘭如水就是在這種眾叛親離的條件下貼出招聘啟事的,工資也由100金幣漲了五倍。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個在外遊歷多年的浪子,懷著對家鄉的美好嚮往,對家鄉人民的無限熱愛,不顧眾人勸說,毅然決然的接下了這份高薪工作──當然,他也是有準備的,多年的闖蕩江湖,練就了一身無敵金鐘罩鐵布衫! 三天後,他被抬出了蘭家! 從此以後,儘管如水先生把工資加到1000金幣,也再也沒有人敢虎口拔牙了,所謂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簡直是屁話(鐵布衫大俠臨終語!)。 因此,當蘭若雲出現在自家門前,看見「裡三層,外三層」被帝國護衛軍包圍住的蘭府時,他簡直驚呆了! 這更使他心急如焚,蘭府是二百年前人神戰爭後,帝國人民親自為戰神和軍師建造的,雖然在當時的蘭先生的囑意下建得並不豪華,但也絕對夠得上氣派。 現在,這棟宅子被幾百號帝國的精銳部隊包圍著,立即讓蘭若雲生出一種不安的情緒。 本來他想就這樣通報之後再進去,結果看門的兵哥告訴他:「這兩年來冒充蘭少爺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了,但我告訴你,蘭少爺三年前在戰場上光榮了,所以,請你──」 蘭若雲沒等他那個「滾」字說出來,就後退著到胡同裡抓了三隻貓過來。 白影一閃,他竄進了蘭府大院。 「什麼人!守門的士兵匆匆趕過來,蘭若雲將手裡的貓向他扔過去,「喵──!」 「奶奶的,連這隻貓也拿老子開心,張二棍,去抓只蛇來,今晚上咱們來個『龍虎鬥!」 翻過內院扔隻貓,潛進父親臥室扔一隻,三隻剛剛好,雖然晚上可能被做成菜,但是…… 「對不起了!」蘭若雲對前途堪憂的三隻貓在心底道了個歉,向屋子裡走去。 「咳──咳──咳──!」 蘭若雲心裡一陣難過,「父親怎麼咳成這樣!」 「蘭伯伯,喝水!」一個清脆的女人聲音響起,隨後是手輕拍在背上的聲音。 「咦?這個女人?」蘭若雲本想就這樣進去撲到老爸懷裡,聽到這個聲音他停了下來。 「阿秀啊,回去吧,還有好多事情等著你去做呢!」蘭如水彷彿蒼老了許多的聲音無力的響起。 「是她?!」蘭若雲心痛老爸的身體,知道他病了,可他又奇怪清影秀怎麼會在自己家裡?忽然很怕見到清影秀,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心理,竟然呆在了當地。 「我沒事,放心好了,您怎麼天天都趕我走啊!」清影秀半帶撒嬌的說道。 「阿秀,你幾乎每天都在這裡照顧我,幾個月了,我真不知道該怎樣──我記得以前你還對我有些意見呢,因為我誤會你殺了若雲,說了些過重的話!」 「蘭伯伯,別這樣說,我從來沒有怨恨過您,況且,我和若雲──我就像您的女兒一樣,照顧您是我的責任,我自己也願意這樣做!」 「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你好像對若雲──我是說你完全不必為那一紙婚約而履行什麼責任。若雲既然已經去了,況且你們又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我是說……」 「我知道您要說什麼,請您不必想這麼多,若雲不在了可您還有我,我……」一陣抽泣之聲。 「不說這個了,阿秀,伯伯希望你能快樂,像以前一樣,可是我感覺近幾年來你一直鬱鬱寡歡,尤其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以為是──」 「您說──!」 「好像若雲走了之後你就不像以前那樣開心了!」 「沒,沒有的事啊!我,可能是因為長大了!」 「不是就好,那渾小子不值得你這樣待他,況且,呵呵,咳咳──你們一直都不對付,若雲還經常被你打!」 「……」一陣激烈的抽泣之聲傳來,顯然是哭泣之人在強壓著自己不要哭出來。 「阿秀,你,哎呀,這是?我真不明白你們年輕人是怎麼想的!」蘭如水好像很累似的喘了半天,接著說道:「我聽說天天(堂天的呢稱)已經托人向遠征兄提親了,堂巒那老傢伙也相中了你,只是總覺得是在搶我的兒媳婦,所以不好意思自己親自去說。其實若雲去了那麼久,我早就看開了,他沒那個福氣。況且天天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他是個好孩子,你嫁給他──」 「伯伯,我不會嫁給他的!」清影秀用手輕縷著蘭如水的胸口,堅定的說道。 「哦?」蘭如水喘了一會兒,奇道:「你看上方家的阿更(方更的呢稱)了?」 「沒有!」清影秀搖著頭。 「哦,那一定是小北(望川北的呢稱)了,沒關係,他們幾個都是好孩子!」蘭如水自以為猜到,滿意的微笑了一下。 「我也不會嫁給他的!」清影秀淡淡的說道。 「啊!咳咳──」蘭如水抬起身,劇烈的咳嗽起來,清影秀趕緊幫他拍了起來。蘭若雲心裡一痛,就要闖進去,忽然那咳聲又停了下來,蘭若雲舒了口氣。 「阿秀,本來我不想再亂點鴛鴦譜了,我也不會再讓遠瞻大人這樣做。因為當年就是我們蘭家一廂情願的做法傷了你的心,也造成了很多不應該發生的事情,所以──遠瞻大人本想把你許配給迪斯番那小子,可我看著那傢伙不太穩健,所以力持異議,伯伯不是不懂,清影家和迪斯家結親的話,會縮短同議會的距離。可我不想壞了你的幸福,自從你和若雲訂婚以來,我一直把你當成了自家人,每次看見你我打心眼兒裡高興。既然若雲娶不到你,我還是希望你能嫁個好丈夫,可是迪斯番──」蘭如水不停的搖頭。 「我也不會嫁給他,您放心好了!」清影秀忽然笑了,看著蘭如水眼睛裡愈見疑惑的表情,一滴眼淚又流了出來,「而且,清影家和蘭家定親,我從來沒有傷心過!」 「你?」蘭如水和蘭若雲爺倆屋裡屋外同時驚得呆住了。 「你說,沒有因為我們把你強配給若雲而傷心過?」蘭如水停了一下,「可是你當初折劍立的是很重的誓言啊,如果不是為了帝國著想,我真想撤回婚約,若雲配不上你啊!」 「不,我從來沒有傷心過!」清影秀輕輕的說道,「我折劍立誓只是,只是……」 「怎麼?」蘭如水一臉茫然。 「若雲他欺負我!」清影秀想起蘭若雲那天早晨在自己胸上揉來揉去,一陣臉紅。 蘭若雲在外面聽得面紅耳赤,「原來一直還記恨這個,小氣鬼,我又不是故意的!」 「欺負你?」蘭如水還是一如當年那麼糊塗。 「他,他非禮我,輕薄──」清影秀羞紅著臉,實在不知道這個號稱裸蘭帝國頭號智囊的蘭先生怎麼就想不通這個,非逼得自己說出來。 「啊!」蘭如水做了個恍然大悟的樣子,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 「可是若雲並不是那樣的人吧,我自己的兒子我很清楚。再說那時候他還小啊,應該不會往那方面想的!」蘭如水皺了一下眉頭。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好懶,哎,真是個懶鬼!」清影秀緬懷著當日的情景,心裡酸酸的,眼睛又紅了。 蘭若雲無力的靠在牆上,想想當年,十五歲的自己,荒唐的蘭若雲啊! 三個人各想著自己的心事,過了良久──「現在,按身份來說只有他們四個還能配上你,可你又都不喜歡。說實在的,伯伯希望你能和他們三個(堂天,望川北,方更)中的一個成親,這樣有利於內部團結。但是,阿秀,跟伯伯說吧,你喜歡上誰了,只要是你喜歡的,就算他是平平常常的一個士兵,伯伯也要周全你!」蘭如水忽然堅定的說出這一番話,在他想來,清影秀可能是喜歡上了一個身份低微的人,那自己說什麼也要替她爭取到這份幸福──總領這個面子還是得給他的! 卻見清影秀茫然的望向窗外,忽然淚如泉湧:「我,喜歡誰?我,喜歡誰呢?我的心,已經給了他了,再沒辦法分出一點點來接受別人。每天做夢,我都能看見他那嬉皮笑臉的模樣,可我就是喜歡他那樣子,喜歡的不得了。連我自己都奇怪,他那麼壞,總欺負我,他罰我站,偷我東西,還說我壞話……可我,我就是喜歡他,我從來沒有認真的恨過他,我恨不起來,嗚嗚……」 「他是若雲?」蘭如水小心翼翼的問道,他實在不敢指望自己那個白癡兒子多年前就偷了一個女孩子的心,印象中他只會偷食物,況且,還是那麼優秀的女子。 「那年,我把他打下懸崖之後,曾經發了一個誓!」清影秀淚眼朦朧的說道,「今生今世,我不會嫁給任何人!」 「阿秀,別這樣,你這傻孩子!」蘭若水急道,「反正若雲後來是在戰場上死的,這不關你的事,告訴我你已經改變主意了!」 「不,我不會再嫁!這一生,我要縱馬戰場,把我的生命和身體獻給祖國,直到死亡!我要用敵人的鮮血來忘記這份感情,直到和他相會的那一天」忽然臉上現出溫柔神色,「只是我不知道,他是否還在怨我當年在戰場上拋棄了他,我沒有保護好他!」 蘭如水聽得呆呆的,他一直知道清影秀是個剛烈的女子,但他從來沒有想過她竟如此念念不忘少年時的一份感情,而且,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 而蘭若雲,此時早已經淚流滿面──一個女孩子為你癡情至此,你還奢求什麼呢?一剎時,感覺三年來在大漠裡受的苦簡直微不足道。 而自己之所以每天都找她麻煩,原來只是為了這麼一個原因:想引起她的注意! 不會武功的自卑的自己,只好用些卑鄙下流的招式來讓她把目光投向自己,沒想到,她真的愛上了自己這個自作聰明的傢伙! 原來,自己潛意識裡竟是這樣的喜歡她啊! 「伯伯,您先休息一會兒,今天說得太多了,您一定累了!」清影秀拉過一床薄被,替蘭如水蓋上,「我去熬一鍋雞湯,等您醒了喝,您安心的睡吧!」 「阿秀,伯伯從來不知道你心裡的想法,但是,我希望你答應我,不要再想若雲了,早點成家,讓伯伯看著你幸福,伯伯的日子不多了……!」 「伯伯!」清影秀把頭埋在蘭如水的胸口痛哭起來,「您不會有事的!」 「答應我好嗎?」蘭如水真切的說道,眼睛裡充滿了希望。 「伯伯,什麼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件事──我真的,愛不起來啊!」清影秀看著蘭如水失望的表情,「我每天腦子裡都是他一個人的影子,我實在沒辦法再看其它的人!」 「……」蘭如水痛苦的揮了揮手,「蘭家對不起你!」 「……」清影秀看著閉上眼睛的蘭如水,想說什麼,嘴唇張了張,到底還是沒說,緩緩退了出來。 蘭若雲輕輕的跳了起來,抱住了頭上的橫樑,吊在了房頂上,他看見一個身材窈窕的白衣少女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阿秀,我……」他心裡想著,卻沒出聲,呆呆的看著她走了出去。此時此刻,他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總感覺自己是一個竊心的賊一樣。似乎,這份愛情並不是光明正大的,而清影秀的癡情,自己該拿什麼去報答他呢? 不敢想自己應該去打敗神族來作為給她的禮物,只是想起她經常罵自己的那句話:「你到底是不是一個男人──!」 淚眼癡迷的想著,似乎已不聞清影秀的腳步聲。 跳下來,推門進去,一股濃烈的藥味瀰漫了整個房間。 簡樸的擺設,熟悉的佈局,這臥室他進來過無數次,卻從沒有這次這樣傷神過。 父親躺在床上,蘭若雲走過去,只看了一眼,眼淚奪眶而出,這真的是那個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父親嗎? 床上,是一個兩鬢斑白、面容憔悴、瘦弱不堪的──老人! 他張了張嘴,想要叫一聲「爸爸」,嗓子裡卻好像有什麼堵著,無倫如何也說不出來。 他伸出雙手,想要去摸摸父親的臉,卻搖著頭全身顫抖。 他就那樣,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因為為自己傷心和為國家勞神而蒼老的父親,呆在那裡良久良久的吞著淚水──猛然,頸邊一涼,一柄長劍悄無聲息的從後面架在他的脖子上:「你是誰?想幹什麼?誰派你來的!」 蘭若雲苦笑了一下,傷心過度的自己竟然沒有發現清影秀的去而復返! 「又有人來殺我嗎?」床上蘭如水睜開眼睛,抬起頭向蘭若雲看了過來,猛然間身體有如電擊,「他,他長的好像若雲!」 「啊?你,你轉過來──!」清影秀顫抖著聲音發出命令。 蘭若雲輕輕的轉過身,看到一張淒美的面容…… 第七章重逢 蘭若雲淒然的回轉頭,淚痕未乾的臉上現出驚異的神色──這是一張怎樣的少女的臉孔啊!這就是三年前那個經常對自己橫眉冷對的小姑娘嗎? 她的臉上少了一份野蠻任性,卻多了溫柔和淒冷,最讓人心碎的是,眼神中沒有了往日的生氣,完全被一種灰色的憔悴代替了。 「噹啷啷──!」長劍落地,在地面上不甘心的震了幾下,恢復了屋子裡怪異的氣氛。 看著淚痕儼然的陌生男子,清影秀愣住了。 陌生嗎?不,她不相信世界上還有第二雙這樣的眼睛──清澈、調皮、懵懂、機靈…… 只是,如今的這雙眼睛,多了些滄桑和堅忍。而此時,正被濃烈的悲傷佔據著。 雖然,這男子看上去是那麼的健康,遠非當日柔弱的少年可比;那高了自己半個頭的身材,也不是當初那個彈自己暴栗還要跳起來的矮個子所能望其項背;而他的頭髮也發出微黃的光芒,不像那個小子,柔軟的經常粘在一起的黑頭髮…… 不了,這些都不重要了,她認得他,那是一種感覺,從童年到少年,不斷的「戰爭」和默默關懷所形成的心靈上的默契──只看一眼那雙眼睛就夠了,一切都明白了──輕輕走上去,摟住蘭若雲的脖子,靠在他的懷裡,嚶嚶的哭了起來…… 蘭若雲輕輕拍著懷中的清影秀,知道自己現在能做的就是無聲的安慰她,而這種感覺又是那樣的陌生──少年時自己怕得要死得敵人,柔弱得像一隻迷途的小貓,只想找到那個自己熟悉的人,躲在他的懷抱裡,感受那份安全和關愛! 「咳咳──!」 良久的擁抱,和背對著自己的應該是自己(還是不應該?)的兒子的人,撩撥著他的心弦。蘭如水甚至有些憤怒,老子難道就比不上媳婦?到底是不是我的兒子我還沒看清楚,他卻一直在那裡抱著個姑娘不放手,心裡罵:「小賊,轉過身來呀!」 偏偏肺部這個時候功能正常,於是不得不假裝咳嗽了起來,沒想到兩個人沉浸在這份擁抱的奇異感覺當中,早忘了外界的任何事情。 奉勸世人,談戀愛切莫忘記關愛父母,否則他們會生病,即使不生病也會假裝生病的。 「咳咳咳咳咳────咳咳───!」蘭如水加大馬力,卻引發了內咳,越咳越想咳,簡直收不住了,「咳咳咳───!」 擁抱中的兩個人被「巨咳」聲驚醒,趕緊過來扶住弄假成真的老人。拍著他的胸口,為他順氣按摩。 蘭如水一邊劇烈的咳嗽,一邊把眼睛在身邊的男子身上掃來掃去。他雖沒有女性天生的那種感覺,但這是自己的兒子呀,他是看著他長大的──而且,那雙賊忒嘻嘻的眼睛他也是認得的,雖然這雙眼睛現在變得成熟而穩重,但見到自己後放鬆下來的頑童眼神卻無意中流露了出來。 「你是若雲?」咳嗽暫歇的蘭如水不相信的問道。 猛力點著頭,蘭若雲卻依然說不出話,他太激動了。 「阿秀,你先出去一下!」蘭如水是這樣想的:自己認錯沒什麼,反正可能也要去了,可是別讓阿秀抱錯了人,那樣……所以,聽對方承認,他更決定拿出自己的殺手絕招──驗明正身! 「我,我不出去!你想騙我出去,然後你們倆一起走!」清影秀守在床邊一動不動,拉住蘭若雲的胳膊,「我是一定要和他回去的,別想拋下我!」 「那好,你先轉過身去,等嚴明正身後再談論其它問題!」蘭如水當然已經決定了不帶清影秀走,她還那麼年輕呵! 清影秀狐疑的轉過身去,卻還用眼睛的餘光監視著兩個人。 蘭如水向著「陌生男子」做了個很特殊的姿勢! 「不要了,都這麼大的人了──!」蘭若雲忽然忸怩不堪,看了一眼清影秀,「而且,她還在這裡,太不好意思了!」 看著蘭如水愈見不高興而且簡直是失望和痛苦的表情,決心豁出去了。 「好了好了,別這種表情,唉──!」蘭若雲小心翼翼的看著清影秀,發現她在轉頭偷看,嚇得趕緊大叫一聲:「別看,快轉過去!」 「兩個人都怪怪的,三年了一點沒改,不知道在搞什麼明堂!」清影秀嘟囔道。 蘭若雲把褲子脫到跨部,臀部上方露出一個母指大的青色胎記,讓蘭如水興奮得張大了嘴──「啊──!」偷看的清影秀大叫一聲,轉過臉去,用雙手緊緊摀住臉孔,羞得恨不得馬上跑出去,「這兩個傢伙,告訴我驗明正身的方法不就結了,偏偏神神秘秘的惹著人家想看!」 其實她當然不知道,蘭家的兩父子,一直是很有默契的,很多時候他們寧可用手勢和眼神來交流! 「阿秀,轉過來吧,正點!」蘭如水嘿嘿笑著,慈愛的看著改頭換面的白癡兒子,看來上面的生活水平不錯,養的這麼好! 清影秀怯生生的轉過身來,臉紅紅燙燙的看了一眼蘭若雲,雖說是有婚約,還是不太好意思。 「若雲,這次怎麼派你回來接我?」蘭如水平和的問道。 「是啊,伯母怎麼沒回來,我只見過她老人家幾次呢!」清影秀羞答答的說道。 「接你?伯母?」蘭若雲一頭霧水,不知道兩個人搞什麼飛刀! 「小子,見到老爸和阿秀就高興得糊塗了!」蘭如水溫和的摸了摸兒子的頭髮,感覺手感不錯,「阿秀,你摸摸,手感蠻好的!」 清影秀微笑著摸了摸蘭若雲的頭髮:「真的,軟軟的,有點像王寡婦家那頭大黃呢!」 又道:「若雲,天堂裡,人的頭髮都泛金光嗎?」 「天堂?」蘭若雲張大了嘴,在兩個人之間看著。 「死小子,走吧,也不用收拾了,我也挺想看看你媽呢,幾十年不見了,也挺想念的,別告訴我她再婚了!」蘭如水緊張的看著蘭若雲。 「不會了,伯伯,伯母肯定等著您呢!」她轉頭拉了拉若雲,「是吧,若雲!」 蘭若云:「……」 「阿秀啊,你就回去吧,年紀輕輕的別跟著瞎湊熱鬧!」蘭如水笑著輕斥著。 「誰也別想趕我走,我是跟定了!」清影秀抱住蘭若雲的胳膊靠在他身上,很可愛的笑著。 蘭若雲感覺著身上柔軟的身軀,心裡一陣燥熱,滿頭的霧水卻也更濃了! 忽然想起,十五歲那年,也就是第一次假死事件之後,自己回到家中,老爸也是什麼「天堂」啊,「你母親」啊的胡說一通──原來是以為自己死了以後從天堂回來探親。 歷史呈現出了驚人的相似。 忍著笑,蘭若雲說道:「你們走了,神族的進攻誰來料理?」故意用大問題壓他們。 蘭如水和清影秀對望了一眼。 「我是油盡燈枯了,上了戰場也沒用,阿秀,你快回去幫助遠征兄!」蘭如水揮手趕她走。 「不,我不想再思考得那麼仔細了!」清影秀將蘭若雲的胳膊抱的更緊了,「幾年前我就已經為帝國放棄過一次了,把若雲打下懸崖,如果不是想著為國盡力,我也就跟著跳進去了。這次我是說什麼也不去考慮了,我只要跟著他,天大的事都與我無關!」 蘭家爺倆對看了一眼,同時歎息了一聲,清影秀這樣的女孩子,一旦用情至深,也向上戰場一樣,不「至敵於死地」決不罷休! 「可是若雲上次不是又活了嗎?你當初要是跳下去,後來可是再也見不到他了!」蘭如水望了望兒子,「說不定現在,他其實就是活著的!你要是跟著我去了,可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若雲,對不起,我沒能在戰場上保護好你!」清影秀望著蘭若雲可憐楚楚的說著,「在那種情況下,我知道是沒有任何希望了!」 「若雲,你告訴她,說你現在是活的不是死的!」蘭如水含笑說道。 「是啊,我真的還活著呀!」蘭若雲也微笑了起來。 「哎呀,別磨蹭了,人家還想看看天堂是什麼樣子呢!」清影秀竟然也會撒撒嬌?她拽著蘭若雲的衣袖,一副很嬌憨可愛的樣子。 「唉,算了若雲,也別再管她了,過後她會明白我們是為她好的!」疼惜的看了一眼清影秀,「阿秀,我們走了,伯伯一家會在天堂裡保佑你的!」 掙扎著起身,站在床上,做了個「飛」的動作,卻毫無效果。 回頭看見清影秀緊張的死死抱住蘭若雲,氣道:「若雲,你怎麼這麼不明事理,快甩開她幫我飛啊,長痛不如短痛,大丈夫當斷則斷,別拖拖拉拉的!」 「可是,我也不會飛啊!」蘭若雲苦笑道。 「你這個懶小子,連這種技術也不學,真是達到了不學無術的最高境界,不過你是怎麼從上面下來的!」蘭如水既生氣,又奇怪。 「什麼呀,別又以為我死了,實際上我壓根就沒去過什麼天堂!我現在活的好好的,好的不能再好了,簡直是好的沒話說了!」看著目瞪口呆的兩個人,才知道做人的感覺比作鬼好多了,畢竟被人當作死人還魂也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蘭如水收回姿勢,一聲不響的坐在床邊:「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意味著什麼?」 「……?」 「意味著,我和阿秀會狂喜,甚至昏暈過去!也意味著當初勞森戰場幾十萬的士兵全都是瞎子!還意味著三年來我們兩個為你難過所流下的眼淚都成了鹽水!更意味著,半百之年的老父會因此而和阿秀聯手將你痛打一頓……!」 「你說的,當然是逗我們開心了……?」清影秀緊張的看著他。 「可我確實沒死啊,當日在戰場上一個高手把我從萬軍之中救了出來!」頓了一頓又道,「這可能是巧了點,不過我告訴你們,這傢伙其實不懷好意,從我一出靈光城他就跟上了,說是看我長的帥,適合他們正在進行的某種職業……所以,為了邀我參加救了我一命!」 蘭如水和清影秀交換了個眼神,狂喜中更多的是不信任。 「然後,你從事了三年那種職業?連個信兒也不往裸蘭送一個?三年後當老爸病得要死,自以為要去見上帝的時候,你就突然像個鬼似的出現在這裡?」蘭如水竟然不感覺自己很激動,因為對這種無稽的說法還是不敢太相信。 「基本上是這樣的!」蘭若雲認真的說道。 「那麼,請問蘭先生從事的是什麼樣的職業呢?」蘭如水一副有你好看的表情,當年那個白癡兒子可是「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咋睡都不醒!」誰會讓他去做什麼工作,而且是跟蹤幾百里地特意從戰場上把他救出來的呢! 「這種職業倒是很少有人做,因為風險性太高,而且不容易速成,真正做下來的也沒幾個!」蘭若雲想起大漠上的生死較量,心有餘悸。 蘭如水:「……」 清影秀:「……」 蘭若云:「我是一個殺手!」 「噗哧───!」兩個人同時笑了出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莫過於蘭若雲當殺手了,所以也不怪兩個人在這麼嚴肅的場合下笑了出來。 驀地──「九歲的時候我在裸蘭城外的一塊大石頭上刻了幾個字,請問石頭的具體方位、材質、當時參與對像以及我刻的是什麼字?」清影秀望著蘭若雲一連串問道。 「是在城東,花崗岩,當時有堂天望川北斯菲和淺靖羽,方更被狗咬傷起不來!你刻的是:清影秀將要長成天下第一大美女!我還記得當初斯菲也想刻,結果你用不分糖給她吃使她放棄了這個想法!」 清影秀點了一下頭,又問道:「十歲入學的時候我坐在哪個教室哪一排哪一個位置,我旁邊的人是誰?」 「進門左數第二個教室,中間一排第一個位置,你旁邊的人就是我,因為當時我想偷你的花糕吃,為了坐你旁邊我還和堂天打了一架。而且,當時因為你個子高,坐在第一排擋住了大家的視線,有人口出怨言你就把他打了一頓!」 清影秀又點了一下頭,對蘭如水道:「您別奇怪,我只是以為他被上帝洗腦了呢!」 蘭如水讚佩的看了清影秀一眼,虧她能想到。 又看看著兒子:「除了」殺手」這一條,好像其它的還可信!」望了清影秀一眼,「別急,我還有最後一招!」 狠狠的向著蘭若雲的大腿掐了下去。 「啊──好痛──!」蘭若雲慘叫一聲,不滿意的看著老爸道,「怎麼每次都掐我的腿,想看是不是做夢要掐自己的腿才算!」 「兒子──噢──噢──噢──噢──呼!」 蘭如水撲上來緊緊抱住蘭若雲,淚如泉湧,全身軟得像一灘泥,又咳嗽了起來。 蘭若雲輕拍著懷裡的父親,臉上也早被淚水淹沒。 清影秀在一旁拍拍自己柔嫩的臉蛋,痛得一皺眉,喃喃道:「真的不是做夢嗎?」 「咳──咳─!」因為學得不像,清影秀這兩聲咳嗽有點牽強,但還是驚醒了擁抱中的父子倆,讓蘭如水驚歎起清影秀資質之高,能在片刻間學會自己的技倆。 她看著他,眼中似乎有千言萬語:「你這三年……?」 「我當了殺手……!」蘭若雲看著清影秀,第一次以「人」的身份和吐露了愛意的姑娘相對,感覺很不自然,低下了頭。 「好好好,是殺手……!」蘭如水向清影秀使了個眼色。他是以為三年來蘭若雲肯定是做了很多辛苦甚至不光彩的工作,所以回來說自己是殺手,他不想掃兒子的面子。否則他只要問一句:做殺手這麼厲害也不回來看看老爸!那不就穿幫了? 因此,他決定不管兒子這三年做了什麼,只要他回來,自己今後一定要好好保護他,不能讓他再受苦。可是,自己能嗎?他把眼睛望向清影秀。 清影秀也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做了個堅定的表情。 可是他不明白,蘭若雲是怎麼進來的?那可是帝國最精銳部隊重重包圍的「鐵桶」啊! 「為什麼府外有那麼多士兵?」蘭若雲問兩人。 「還不是那些兔崽子要殺我!」蘭如水氣憤的說道。 「神族和獸族為了能順利進攻人類,知道蘭家是戰神的後代,是裸蘭的一面旗幟,所以先後派了幾十起殺手來殺軍師!如果在議事廳的話當然安全,可是自從伯伯病了以後,就不得不在家休息,所以遠瞻伯父派了這些士兵來保護蘭府!」清影秀解釋得很詳細。 「那個狗洞──?」蘭若雲急道。 「什麼狗洞?」蘭如水竟然也不知道兒子的秘密。 「廚房裡的狗洞直通外面裸蘭大街的啊!」蘭若雲知道人從那個洞鑽進來是很容易的,「當初自己靠著這個狗洞逃過了無數次追殺,真是可愛的狗洞!」 「原來他是這麼進來的!」清影秀這樣想著,笑了起來,腦海裡出現一副蘭若雲鑽狗洞的畫面。 她轉身出去,派了幾名士兵去廚房看守。 回來後看見蘭家父子正衝著她笑,很詭異的樣子。 「你們……笑什麼?」她不解的問道。 「你剛才吵著要和我們去天堂啊!」蘭如水笑呵呵的說著。 清影秀低頭擺弄著衣角,一副小女兒家的嬌羞姿態:「我,我……!」 「若雲,剛才你一直在外面了!」清影秀存著一絲僥倖的問道。 「是,是啊!」蘭若雲有點臉紅,因為──「那你聽到我和伯伯說的那些話了?」心裡卻念道:「千萬別聽見,千萬別聽見!」 「我,全聽到了!」蘭若雲低著頭說。 「那些都不算的!」清影秀噘起嘴急道,「還有剛才發生的事情,都是我……都不是真的!」 「可是,好像不是假的!」蘭若雲辯解道。 「我不管,反正你不要想那些噁心的事情,我,我只是……」她低下頭,心裡一陣羞急。想起自己的真情告白,好像還拉住他的胳膊了。哎呀,不止呀,還擁抱了,而且抱的好緊,好久! 「羞死了──!」一旦知道這打不死的傢伙還活著,立刻感覺剛才……那時候只是想自己連死都不怕了,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也沒什麼。 可是,現在,一想起以後還有很長時間要和他面對,該怎麼和他說話啊!還像以前一樣打他,好像不太好,畢竟自己承認喜歡他了。可是,說不見面躲著嗎,又好想念。要是像情侶一樣,或者作些親熱舉動,人家不會笑掉大牙!? 「哎呀,可怎麼辦呀!」急得雙手把雪白的衣服扯了了幾下。 而蘭若雲,心裡也正狂打著五味瓶:「這,她好像……哎呀,真漂亮,不能再看了!心跳得好厲害,可是,也好歡喜呢!以前從來沒有感覺到她的想法,總覺得不斷的招惹她,讓她看自己一眼就很滿足,這就是愛情嗎?不過,好像被她打才是最正常的,以後她還會不會打自己了呢?如果不打,可怎麼和她相處啊,一看到她心裡就莫名的一顫,好想抱抱她。說到擁抱,唉,剛才只顧著安慰她了,怎麼什麼也沒感覺出來啊?好像挺軟的!」 抬頭向清影秀看去,恰好清影秀也向他看來,一瞬間空中眼神碰撞的火花讓兩個人渾身熱了起來,臉上紅的自己都不敢想像,雖然很甜蜜,可是……趕緊看向其它的地方。 蘭如水歪著腦袋,欣賞著一對年輕男女的愛情碰撞。 看見清影秀時而咬牙切齒,時而閉目微笑,又或眼角含春,轉而粉面羞紅。 而自己的兒子,傻傻的流著口水,也是喜怒瞬變,甚至好像很痛恨自己的樣子。 等到兩人目光相撞又趕緊避開的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 清影秀看著衝自己笑的蘭如水,羞得無地自容:我……你們欺負我,不來了! 一跺腳,跑了出去。 再看蘭若雲,目光呆滯,口水已經流了一地:呵呵,呵呵───窗外,一朵悠然的白雲飄了過來,又是裸蘭的春天,滿山遍野的裸蘭花開得正艷──它可曾想過,昔日追逐著它的花香奔跑的少年們今日已經長大,而他們的明天又將何去何從? 戰爭的煙雲正在裸蘭的上空飄蕩,誰曾想到,正是這些昔日原野上的孩子們,將在這段歷史的一瞬間上演他們的傳奇…… 第八章蘭如水 清影遠征手裡拿著四份提親的折子,翻來覆去的看著。 四個紅色的小本子裡,分別記敘了堂天、迪斯番、望川北和方更的一些個人資料。包括每個人的生辰八字、履歷、畢業成績、軍功以及幾個人的自我介紹。 大將軍把目光盯在了四個人的自我介紹上,看著看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些簡介裡不外忽是這些:我,高大威猛、英俊瀟灑、武藝高強、英勇無敵、溫柔體貼…… 笑過之後,又愁上眉頭,按理來說,四家青年都很不錯。 而從家世上來看,自己傾向於迪斯家。因為現在迪斯羅利把議會控制得非常緊,很多決議都要在他的囑意下才能在議會通過。 議會是民聲機構,搞好與議會的關係將有利於清影家的統治。 可是,蘭如水這個病鬼,竟然在大哥面前說迪斯家的壞話,堅持不同意把阿秀嫁給迪斯番。 他心裡一陣氣惱,明明是自己的女兒,自己卻總是無法作主。現在阿秀彷彿是蘭如水的女兒,每天呆在蘭府不出來,真不知道照顧那個病鬼有什麼好處。 氣憤的把四張拜折狠狠拍在桌子上,可是主意還是沒定下來。 忽然大廳裡一陣嘈雜,使他本來就很煩躁的心情簡直糟糕到了極點,剛要起身發作。 管家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老爺,大事不好了,四家少爺快在大廳裡打起來了!」 「是堂天那幾個小子?」大將軍不用想也知道又是這幾個笨蛋來討回信兒了。 走進大廳,看見四個年輕人正吵得面紅耳赤,迪斯番更是連長劍也拔了出來──看見清影遠征走進來,四個人才稍稍安靜了下來。 「不知遠征叔叔可曾看過小侄的帖子?還望您老早日給番番(迪斯番的呢稱)一個回應,小侄可是日夜盼望,望穿秋水啊!」迪斯番簡直要痛哭流涕了! 「賢侄少安毋躁!」大將軍安慰道,「關於賢侄那段感人至深的『蛋糕情緣』我曾反覆的閱覽過,我覺得阿秀也確實對賢侄有好感!」 「不可能不可能,遠征叔叔,阿秀實是對我另有深意啊,小侄拜帖上已說得清清楚楚!」堂天著急的看著清影遠征。 「當然,關於天天和阿秀那段『戰場敷藥情緣』也是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幕!想一想,竟然是在戰場上,而且是敷藥!不難明白,阿秀對天天也是頗為喜愛的!」清影遠征慨歎道。 「可是,我和阿秀明明已經有了『鳥巢情緣』的!阿秀怎麼會喜歡別的人呢,打死我也不信!」望川北委屈的說道。 「咦?鳥巢情緣?」三人齊聲驚歎! 「哼哼,當然,你們以為我沒貨是不是?告訴你們,阿秀曾經單獨和我在北城門旁邊的樹林裡,哼哼,掏了整整一個下午的鳥巢!阿秀她很讚佩我的爬樹技巧呢!」望川北得意的說道。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說了!」方更撩了一下自己額前的頭髮,「其實,如果說『蛋糕情緣』,顯然,迪斯兄是要甘拜下風的,因為阿秀給我那塊要大得多──!」 「等等!」迪斯番忽然打斷了他,「哈,我忽然想起來了,阿秀給你那塊是不帶奶油的,而我那塊不但有奶油,還有草莓呢!」迪斯番眉開眼笑的說著,終於發現阿秀原來還是對自己情有獨鍾的! 「虧你連這個也記得,我說為什麼那次你回家的時候非要把盤子帶回去,原來是粘了奶油!不過──我並不和你爭蛋糕這件事。其實,阿秀對我動心,始於十三歲那年──如夢如幻、青春無悔、情竇初開的──『鹹蛋情緣』!那個中午,我和阿秀分食一隻鹹蛋,那是我這一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鹹蛋,從此我天天吃鹹蛋,頓頓吃鹹蛋,一吃鹹蛋我就能想起阿秀。鹹蛋就是我的初戀,當然,也是阿秀的!」 方更忘情的說著,眼角已經濕潤了。 「我記得好像是阿秀的中午飯被若雲偷了,然後威脅你說,要把你毒死王寡婦家大黃這件事情報告給老師你才給她吃鹹蛋的吧!」望川北一口氣說了下來,有點累。 「才不是呢,那是另一次了!」方更惱羞成怒的大吼道。 大將軍趕緊站起身來平息眾人怒火,柔聲道:「你們對我家阿秀的情意,我已經瞭解了,說實話,你們也確實很優秀,能嫁給你們當中的任一位都是阿秀的福氣!」頓了一頓又道,「可是阿秀只有一個呀,這個,我也很為難,我看還是讓她自己決定吧!」 清影遠征如願以償的把「皮球」踢給了自己的女兒,舒了一口氣! 「呀,你們都在這裡呀!」清影秀蹦蹦跳跳的從門外走進來,臉上紅撲撲的很可愛的樣子。 一進大廳,對著四位朋友嫣然一笑,又跑到清影遠征面前和他貼了一下臉,嘻嘻哈哈的回自己房間去了。 「哎,你們有沒有看到,她在對我笑哎──!」迪斯番興奮得大叫起來。 「別不要臉了,明明是對我笑的!」堂天眼睛裡飛出無數個「心」形的眼波,連這罵聲都溫柔無比。 「啊,阿秀好多年沒有這樣對我笑過了,我真幸福!」望川北陶醉的說道。 「阿秀,阿秀,我知道,你又想起了鹹蛋!」方更眼睛裡溪水長流。 「她,今天怎麼了?竟然笑了──!」清影遠征看著女兒的背影,茫然的念道,簡直有些癡呆,「可是有三年了,她一直悶悶不樂啊!」 良久,眾人都沉浸在無比歡悅的幸福之中…… 而此時,在蘭府裡,蘭若雲運起氣療術,緩緩由體內治癒著父親的傷病。 溫熱的紫氣一股一股的流進蘭如水的身體裡,使他驚異的看著兒子,心裡充滿了無數的問號,但同時也高興無比! 「若雲,你的氣療術可比我強了何止千倍啊!」蘭如水佩服的說道,「看來你真的有一番奇遇啊!」 「多虧了在大漠裡的殺手訓練了,否則我還練不到這種程度!」蘭若雲歎道。 「若雲,難道你真的做過殺手?」蘭如水一直不敢相信這個柔弱的兒子竟然會和殺手粘上邊兒! 蘭若雲站起身,猛然向門口掠去。 幾天以來,他的紫氣又有所增強,這一個閃身,快得簡直就是一道白影──當中午把窗子打開時,玻璃會在一瞬間反射太陽光線到你的臉上。而如今蘭若雲的速度,就像這種瞬間白影一樣,快得蘭如水花了眼睛,彷彿被陽光晃了一下似的。 蘭若雲以同樣的方式又重來了一次,坐回父親旁邊。 「現在信了嗎?」看著驚呆的父親,蘭若雲笑著問道。 蘭如水張了張嘴,眼見著這個笑話竟然是真實的,體內一股股強大的紫氣也在作證,他開始為兒子自豪起來,「殺手,也很不錯嘛,況且他現在……!」 「你可不能再作殺手了,讓人家知道蘭家的人去作殺手……!」他實在不敢想像會產生什麼後果。當初蘭若雲在戰場上「犧牲」,馬上就把第三次勞森會戰的勝利成果給中和了,導致了士氣的下降,而裸蘭城裡,也開始對戰神的庇護發生了懷疑。 看著緊張的父親,蘭若雲笑了笑,告訴他自己現在不是殺手,只是進行過殺手的訓練,才讓他安下心來。 「我很快就會治好你的!」蘭若雲充滿自信的加速紫氣的運行,安慰父親。 「沒用的!」蘭如水傷感的說道,「我們蘭家是……!」 他憐惜的看著兒子,決定在這個時候把一些祖傳的秘密告訴他,否則,一旦自己真的去了──這是很有可能的,他不能讓這些秘密跟著自己消無,這是祖先一代代傳下來的。 蘭若雲靜靜的看著他,知道父親有話對自己說。 「我們蘭家從來沒有人活過五十歲!」蘭如水閉上眼睛,痛苦的說道。 「沒人活過五十歲?」蘭若雲驚異道。 「不錯,從兩百年前起就這樣了!記得你的祖父,他是戰場上正與敵人作戰時,忽然墜馬而逝的,而他才四十九歲!而在他以前,蘭家的人也不過是四十一二歲就英年早逝了!這個規律已經成了一條死鎖,鎖住了我們的祖祖輩輩!」蘭如水無奈的說道。 「為什麼會這樣呢?您不是和我說過,第一代蘭先生本來是個民間醫生,祖先傳下的氣療術在他那裡中興,而他,也活到了九十幾歲的高齡嗎?!」 「問題不在他那裡!而是他的妻子,戰神格麗絲。蘭!」蘭如水感覺心中很沉重,回想起父親當初對自己說這件事情時,心情也是很不愉快的。 「戰神?我們都很敬佩她,這跟蘭家人短壽有什麼關係?」蘭若雲奇道。 「因為,她,根本不是人類──!」蘭如水咬著牙說道。 「什麼?!」蘭若云「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怎麼可能?」 「你聽過傳說吧,戰神其實是個奇醜無比的女人!但你還不知道,當初帝國裡沒有人願意和她結婚,而我們的先人為了國家著想,還是娶了她,籠絡住了她的心。裸蘭人之所以敬佩蘭家的人,其實也有這方面的因素!」蘭如水忽然自嘲般的笑了一下,「我們的先祖是多麼的偉大啊!可是,卻因此,而讓他的後代留下了這個後遺症!這恐怕是他沒有想到的!」 「奇醜無比!難道,戰神竟然是獸族嗎?神族每個人都有張漂亮的面孔,應該不會是神族吧!」 「當然不是神族,可是,也絕不是獸族!」蘭如水搖頭道。 「那──她??」蘭若雲無比震驚,「整個世界再也沒有其它種族了啊!」 「先祖也不知道她來自哪裡,可是,他們一起生活了幾十年,也終於讓他獲悉了她的秘密。他發現,她的特徵,是現在這世界所沒有的!」蘭如水沉重的說道。 蘭若雲忽然想到了史前遺跡──「難道她來自史前文明,她是史前人?」這樣想著,蘭若雲也覺得很不可思議,那已經是萬年前的事情了啊! 「所以,若雲,我今年已經四十三歲了。在這一年裡,我經常會感到一種召喚,就好像自己要回家一樣!這種感覺當年在你祖父身上也出現過,結果他不久就去世了!蘭家是一個很神秘的家族,而這個秘密也要一代代的傳下去。當然,一定要保守秘密,這也是我為什麼要在你成年以後才告訴你──不敢想像,如果人們知道庇佑他們的戰神竟然不是人類的話,將會產生什麼樣的不良後果!」 蘭如水認真的望著兒子,看見他緊皺著眉頭,以為他在為自己將來短壽的命運而難過!便安慰他道:「人活一世,並不一定要長壽才活的有意義,很多人年齡一大把卻依然無所事事。與其虛度年華,不如放手一博,就算是短命,那也是值得的!」 「不,我並不是為這個擔心!我只是想,難道人類真的墮落了嗎?為什麼我們人類就沒有英雄呢?」蘭若雲仰天說道,「我很為人類不值得──這麼多的人口,卻擁擠在這麼一小片大陸上,而自己的土地,卻無力保護,自己所敬奉的戰神,卻又不是人類!」 「若雲,不要想這個了,人類要強大起來,不是這一代的事情,需要很多年,才能恢復元氣,進而爭霸天下!」蘭如水鏗鏘的說道。 「真的是這樣嗎?我,不相信!」蘭若雲小聲的說著,沒有讓父親聽到。 「還有,你會武功的事情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蘭如水狡猾的看著兒子。 「這是為什麼?很快我們就要和神族開戰了,我一定要一雪前恥!」蘭若雲目光中閃射出仇恨的眼神,蘭如水為之一喜──終於看到兒子男子漢的一面了! 「笨蛋,我只是讓你暫時保密一下,因為──!」蘭如水煩心的吐出一口氣,沉聲道:「我們的威脅主要不是來自神族,而是我們內部!」 「內部?難道有人想搞分裂?」蘭若雲敏感的問道。 「不止這麼簡單!」蘭如水睿智的目光閃了一閃,「林殿下是個隱患啊!」 「你是說總領的兒子清影林?」蘭若雲沒想到父親說到這方面來。 「哼,總領就這麼一個兒子,指望他繼任下屆總領呢!可是,他不夠這個資格啊,如果裸蘭由他來領導,不出十年必亡!」蘭如水憂慮的說道。 「太嚴重了吧,我聽說林殿下是個很有報負的青年啊!他經常說要反攻神族,奪回七大陸,有這等豪氣的人也應該是一代明君吧!」 「有豪氣固然重要,但還要有與這股豪氣相配的智能和魄力呀!連清影遠瞻大人都不具備這個能力,何況是他!只有豪氣的人,只會輕浮冒進,拿士兵的性命開玩笑,而自己也經常處於萬劫不復的危險之中!」 「可是,現在林殿下帶領一百五十萬大軍守在黃湖壁壘,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如果他堅守不出的話,以黃湖壁壘的工事,就是守個一兩年也不會有問題。所以我說,我們主要的危險並不是來自於神族。可是,林殿下的性格,很可能放棄壁壘,在黃湖平原上與神族決戰,那樣的話,他就回不來了!」 「您這樣推測,不是說林殿下會死在黃湖壁壘?」 「我向總領見議過幾次,調林殿下去守西部勞森壁壘,但總領總是以鍛煉殿下為名拒絕。我當然明白他的想法,他是想讓兒子在軍隊中樹立威望,將來的位置才坐得穩──黃湖的軍隊可是帝國的脊樑啊!」 「哦,原來總領是這樣想的!」蘭若雲恍然大悟。 「本來,我應該堅決要求把他調回來的,這樣可以免除不必要的損失,甚至可以救回幾十萬士兵的生命──」蘭如水詭笑了一下,「可是,為了裸蘭的將來,我卻發現,不把他調回來實在是最正確的選擇!」 「我越聽越糊塗了,怎麼和幾十萬士兵的性命以及裸蘭的將來扯上關係了?」蘭若雲眼睛裡儘是迷茫之色。 「如果殿下主動出軍,神族有能力在黃湖平原上聚殲他所帶的部隊,這些部隊應該有幾十萬人。而裸蘭的將來,嘿嘿,那就要著落在阿秀身上了!」蘭如水眼睛裡詭異的光芒越來越重,甚至有點陰險。 蘭若雲嚇了一跳:「和阿秀有什麼關係?」 「如果殿下戰死了,清影家直系晚輩裡可就只有阿秀一人了!遠瞻大人百年後,即使是傳位給遠征大人,可這最後,不還是要傳給阿秀嗎?」蘭如水緊緊的盯著蘭若雲,「將來你和阿秀成婚,帝國的權力就全在你手上了!」 蘭若云「騰」的一聲站了起來,不敢相信的看著蘭如水,正色道:「父親,我蘭家幾代效忠清影家,我們不該有這種想法的!」 蘭如水如釋重負的舒了一口氣,滿意的看了兒子一眼:「你能這樣想就好,我並不是讓你去篡清影家的權,而是,你要盡心輔佐阿秀重震人類聲威。這樣,在你們以後的幾代,才有可能收回人類失去的土地!」 蘭若雲這才放心,坐了下來:「可是,真的會如您所料的這樣發展嗎?」 「神族很快就要開戰了,如果在最近幾天裡,總領還不把林殿下調回來的話,那這個慘劇是無法避免的!」 「我們還是向總領見議一下吧,為了幾十萬士兵的生命……!」 「他不會聽的,哎,遠瞻大人太寵愛這個獨子了!不過這樣也好,與其因為他昏庸的統治葬送了人類,不如用這幾十萬的士兵來換取人類長久的和平!」蘭如水面無表情的說著。 蘭若雲直直的看著父親,實在不敢相信就連父親這樣善良的人,一旦涉及到政治風雲,也往往要採取這種「捨車保帥」的殘忍招數。 「阿秀是個好姑娘,無倫人才、武藝、個性還是威望,都是一等一的,只要你盡心盡力的周全她,裸蘭一定會強大起來的!」蘭如水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忽然眼蓄熱淚的對兒子說,「不要以為老爸殘忍。其實,從整個歷史來看,那一次戰爭不是幾百萬的人一起犧牲,這沒什麼的。真正讓我們不忍的是亡國滅種,你更不希望哪一種情況發生呢!」 蘭若雲低下頭不再說話,知道父親說的是正確的,他只希望在這幾天裡,能忽然聽到林殿下被調回來的命令。 「所以,我讓你先不要顯露武功。如果真的因為林殿下的失誤,那麼人類就會面臨一次大的敗亡。而此時,內部的矛盾馬上就會顯露出來,」蘭如水眼神一冷,「那時候,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能作為蘭家的代表而從中獲利。本來我不指望你能做出什麼成績,靠著阿秀平平常常的過一生就算了。沒想到老天沒放棄我們蘭家,竟讓你練成一身武功!」 蘭如水仰天乾笑幾聲:「所以,儘管讓他們去爭,你總是在旁邊看著就行了,直到最後,在誰也不注意你的時候突然發威──!」 「兒子,為了阿秀,你要忍辱負重啊!」蘭如水意味深長的說道,「至於將來怎麼樣,需要怎樣,勾心鬥角,就不是我所能算出來的啦,全靠你自己了!」 蘭若雲傷感的看著父親,實在不敢相信他會這樣離開自己,但是他對自己說的這些活卻都有一個潛在的意思在裡面,那就是:當我不在了的時候,你應該怎樣做? 「當父親不在的時候,我會怎樣做呢?」蘭若雲沉思,眼圈一紅,「相依為命的父親,請不要離開我!」 而父親教給自己的這些東西,又全都是與謀術相關的──如果沒有人犧牲,能成就自己的成功嗎? 蘭若雲單純的思想當中,第一次感悟到了成大事者,很多時候是要心狠手辣的。而這樣的人,所承受的心理壓力將遠大於常人,蘭若雲開始動搖了自己是不是應該成為一個良將的心理。至於自己的家世和祖傳秘密,他卻並不在意,既然發生了和注定了,逃避不是辦法,堅強的面對才是唯一的選擇。 只不過,自己早逝的話,清影秀怎麼辦?人生五十,一朵花啊──! 第九章又見若雲 「嘻嘻─哈哈──!」一陣活潑的笑聲在大街上響起,清脆的感覺讓早起的裸蘭居民們心裡愉悅不已,紛紛抬頭看去,眼睛一亮。 勁裝打扮的斯菲和淺靖羽騎著高頭大馬從街的盡頭走來,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形影不離,都喜歡穿淺藍色的衣服,而相貌似乎又有點相像──常常給人雙胞胎的錯覺。 「那幾個笨蛋,真是的,一看到阿秀就像蜜蜂見了花──!」 「老鼠見了大米──!」斯菲接過淺靖羽的話說。 兩人又一陣大笑。 「阿秀這幾天的心情好像不錯,你說她是不是看上誰了?」淺靖羽小聲的說道。 「反正不是那四個笨蛋,她根本都不正眼看他們一眼!」 「不會啊,有時也會對他們笑一笑的!」 「這幾天她對誰沒笑過嗎?如果你發現了請告訴我!」斯菲嘟著嘴說。 「我要是有她那麼漂亮就好了!」淺靖羽羨慕的說道。 「哎呀,我們也不差啦,裸蘭城兩大美女,看看,多少人在看我們?」斯菲向著淺靖羽做了個眼色。兩個人得意的笑了笑。 「真可氣,就知道去討阿秀的歡心!」笑過之後淺靖羽噘起了小嘴。 「呀,我們的大小姐發春了,竟然嫉妒起阿秀來了!」斯菲笑呵呵的說。 「才沒有哩,我就是覺得那幾個傢伙正事不作,每天賴在將軍府,就好像神族的進攻和他們無關似的。況且,人家又不理他們!」 「哎,好像在埋怨阿秀啊!我們可是好姐妹,看到她幸福的話我也好開心呢!」 「我才沒有埋怨阿秀呢,是那幾個笨蛋不好──也是,如果我是男人,我也會為阿秀瘋狂的,她那雙眼睛含笑看我一眼我就覺得全身都舒服!」 「說到這裡,我想起若雲了!阿秀當初可是和若雲有婚約的!」 「如果若雲還在的話,那幾個笨蛋就不至於這樣子了!」 「你想得太簡單了,我看,就算若雲在,他們幾個也不會收手的,說不定會每天找若雲的麻煩呢!」 「有阿秀護著他怕什麼,你忘記三年前阿秀在戰場上為了若雲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懷念若雲!」兩個人是清影秀閨中好友,自然知道她的想法。 「不過,我也很想若雲呢!沒他在,生活真是很枯燥啊!」 「是啊,我都感覺這三年過得好沒意思!」 兩個人說著說著,眼圈兒都紅了。 一陣馬蹄聲從後面追上來,也是往議事廳方向去的。 兩個人回頭看時,那匹馬已經竄了過去,馬上乘客看了她們一眼,忽然笑了一下。 兩個人臉上一紅,不自然的低下頭,那人已經遠去了。 「他,好像看著我笑了──!」淺靖羽有點興奮的說著──那人是個很好看的青年男子。 「這笑容怎麼這麼熟悉,好親切!」斯菲皺眉想著! 「若雲──!」兩人同時大叫起來,不可思議的相互看了一眼。 催動馬匹,追了上去。 蘭若雲拿著父親的「特殊通行證」,一路都很順利,偏偏在快要進入議事廳的時候衛兵把他攔了下來。因為不像政府其它部門,議事廳是整個國家的大腦,關係重大。看著很久沒來開會的蘭如水的特殊通行證竟然拿在一個青年的手裡,兩個士兵一陣緊張,說什麼也不讓他進去,派人去請示清影遠瞻。 蘭若雲正沒辦法的時候,斯菲和淺靖羽趕了上來。 蘭若雲看著他們微笑著,讓兩個人簡直如在夢中。 「太像了──淺靖羽喃喃的道,看向斯菲,發現她眼睛裡也有同樣想法。 「菲菲(斯菲呢稱)、小羽(淺靖羽的呢稱),我們又見面了!」蘭若雲略帶磁性的嗓音遠勝當年。 「你們還好嗎?」看著兩人搜腸刮肚的想著什麼時候認識他的時候,他又問道。 「你,認識我們?」斯菲歪著頭問道。 「哎呀,一起長大的朋友我怎麼會不認識你們,不過你們也變了不少,漂亮多了!」蘭若雲真誠的說道。 兩個人心中一陣愜意。 淺靖羽輕聲的對斯菲說:「這個我看上了,你別和我爭!」 斯菲瞪了她一眼:「機會均等,我想斯菲終於要嫁人了!」 「你是軍事學院的學生吧,肯定和我們一起上過課!」淺靖羽向他拋了個媚眼兒。 「是啊,我還教過你們呢!」蘭若雲也給了她一個「媚眼兒」,讓淺靖羽心中一樂。 「哦,你一定很優秀了,我怎麼沒有印象,只有優秀的學生才能教課啊!」斯菲還是那麼心直口快。 蘭若雲一窘:「我當初可白癡的很,只能教你們神秘學!」 兩個人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因為當時只有蘭若雲教過他們神秘學。 「總領讓你進去!」衛兵已請示完畢後,徵得了總領的同意。 「我是若雲啊,你們怎麼了,進去說吧!」蘭若雲知道自己又被人當成鬼了。 議事廳裡,帝國重臣們也差不多到齊了,在他們每個人的身後都站著自己的孩子。在帝國裡,他們在裸蘭軍事學院畢業後就有資格參加這種會議了。作為見習,他們並沒有決定權和否決權,但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見。而當這些上一代的重臣們退休後,他們才能名正言順的坐上父輩們留給他們的位置。 清影遠瞻心裡奇怪,蘭如水已經病得起不來了,他會派誰來代自己參加會議呢──以往都是清影秀記錄會議內容傳給他的,而有時候,自己也會親自去徵詢他的意見。其實他完全不必要再派一個人來啊,會議的內容可都是機密,關係到整個裸蘭命運的大事往往在這時候決定。如果對方不可靠,或者乾脆是敵人派來的奸細……清影遠瞻決定,每天都去拜訪蘭府一次──他以為蘭如水是不甘於寂寞呢! 只有清影秀知道是誰來了,低著頭嬌羞連連的在那裡假裝看文件,卻不時的拿眼角往門口瞄去。旁邊堂天不得不提醒她道:「阿秀,文件拿倒了───!」 蘭若雲大步流星的走進議事廳,身後跟著失魂落魄的斯菲和淺靖羽。 「拜見各位叔叔伯父!」看著為帝國操勞而普遍顯得蒼老的將領們,蘭若雲心裡一陣感動,又微笑著向那些年輕人抱拳道:「各位兄弟姐妹,好久不見了,大家還好吧!」 清影遠瞻「呼」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蘭若云:「你,你是……!」 那邊堂天已經喊了出來:「我的天,怎麼好像若雲,真是若雲嗎?」 眾人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蘭若雲微彎了個腰,道:「正是若雲回來了!」 堂天從父親後面跑了出來,把著蘭若雲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還掀起眼皮觀察了一下,忽然一把抱住:「天哪,真是若雲,你沒死啊,太好了!」感動得眼角濕潤。 望川北幾個人也不顧秩序的圍了上來,你摸一把,我掐一下,鬧成一團。 清影遠征奇怪的看了女兒一眼,她站在自己身後一動不動,紅著臉含著笑看著他們幾個好朋友重逢的感人場面——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幾天她興奮異常了! 而迪斯番,則氣咻咻的站在那裡,眼神裡射出狠毒的光,讓大將軍心裡一寒,慶幸自己沒有答應迪斯家的提親──心胸狹窄而又惡毒嫉妒的人是成不了大氣的! 清影遠瞻則微笑著看著這一幕,不管蘭若雲怎麼會忽然由死復生,眼見蘭家的人又出現在議事廳,也不管他是否還那麼白癡,這是多麼另人興奮的事情啊! 「快回來站好,有沒有一點秩序了,神族就快到眼皮底下了,我們要抓緊每一秒鐘來研究對策!」迪斯羅利卻也不喜歡蘭若雲的歸來,當年被蘭家佔了先,使自己的計劃功虧一簣。後來一直為蘭若雲的戰死竊喜,終於可以和清影家結親了──沒想到蘭若雲竟然再一次復活,真是傻人有傻命,三年前被蘭若雲第一次復活激起的失望和憤恨情緒,再一次填滿了他的心間。 「好了,先開會吧,會後你們哥兒幾個再親熱!也讓若雲給我們講講他這幾年到底去了哪裡?」清影遠瞻興奮的看著蘭若雲說道,同時望了一眼清影秀,發現她高興的不得了的模樣,心裡又一陣安慰。 眾人按自己的位置站好。總領讓蘭若雲坐在軍師的位置上,但蘭若雲執意不肯。堂巒親切的把他拉到自己身後,讓他跟堂天並列站在一起,忽然看見堂天一臉愁眉不展的樣子,心裡一愣。 會議開了兩個小時,主要是討論對付神族的辦法,神族的部隊已經接收了靈光城,正在修築工事,準備進可攻退可守──靈光城距離黃湖壁壘也不過幾天的路程。 而西部邊界,獸人開始頻繁進攻勞森壁壘,伴海峽地再次失守。 人類的策略依然是堅守,利用後方源源不斷的物質補充來拖垮敵人,所有進攻的見議都被排除在外。 想起父親的分析,蘭若雲不顧蘭如水的叮嚀,竟然委婉的勸清影遠瞻把清影林調回來。沒想到,總領卻對他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你們小輩,要多向林大哥學習啊,將來才能在見識上與他持平。未來,這議事長桌的周圍可是由你們來坐的──什麼事情,都要虛心啊!」 看著他那得意而自信的笑容,蘭若雲開始懷疑起父親分析的是否正確了──清影遠瞻顯然不同意把清影林調回來。 蘭若雲歎了一口氣,心想:「從歷史上來看,很多明君一輩子都沒犯過什麼大錯,可最後總由於在親情上的疏忽而落得個一敗塗地,甚至招到後人嘲笑。可見,人性是多麼的脆弱啊,而人的個性,又往往難逃自私。也許是人的生命太短暫吧,總想把自己無法再擁有的東西傳給下一代,而不管他是否有能力接受,也不管因為這個可能帶給他的甚至是殺身之禍!」 蘭若雲滿懷感慨的走出議事廳,就聽見一個少女驚喜的大叫了一聲:「蘭──大──哥──!」 熟悉的拖長的聲音還是那麼誇張,見到自己的喜悅表露無疑,他知道,堂瀟來了──可是,她怎麼這麼快就知道自己回來了?蘭若雲對「投緣」這碼事簡直越來越相信了! 身穿淺綠短衫的堂瀟,飛奔上來,緊緊的擁抱住了蘭若雲,雖然蘭若雲現在的身體結實無比,不怕被她勒死,但是另一件尷尬的事情發生了:十六歲少女的身體已經發育的很完好,某部位緊緊的靠在他胸口,讓他實在難以消受。 隨後從議事廳裡走出來的年輕人們開始一起唱了起來:「她的擁抱,我不想要,她總是這樣對我輕輕笑,問我她是不是我的寶,問我她哪裡好,我已經沒氣了(LIAO),她還在快樂的叫……噢……她還在快樂的叫!」 堂瀟臉上淚水鼻涕一大把,沉浸在與蘭大哥重逢的喜悅之中,忽然頸部一緊,有人在往後拉她。大怒轉身,看見清影秀鳳眉倒立,臉色不善的看著自己。 「你,拉我幹什麼?」堂瀟不高興的說道。 「起來,不許你抱!」清影秀面無表情的說道。 「關你什麼事,我偏抱!」堂瀟又要往蘭若雲身上靠去。 清影秀掐住她脖子後面的衣領,用力往回拉,堂瀟停下來,委屈的看著蘭若雲。 堂天走過來,摸著妹子的頭髮:「瀟瀟,你都是大姑娘了,以後不能再這麼抱著蘭大哥了!」 「我以前都是這麼抱的,我喜歡這樣!」堂瀟眼淚在眼圈兒裡轉著,看看蘭若雲,看看堂天,最後憤怒的盯著清影秀。 蘭若雲尷尬的看著這一幕,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向清影秀看去,卻見她滿臉埋怨的看著自己。 「只是小孩子──!」他嘴裡嘟囔著,也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在向清影秀解釋。 清影秀顯然並不理他的解釋,反倒更生氣了,迎著堂瀟的氣憤的目光大聲說道:「警告你以後不許這樣,光天化日之下,像什麼樣子!」 「哇──嗚嗚……!」堂瀟忍不住哭了起來,「嗚嗚……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蘭大哥有婚約,看見蘭大哥跟我好你就不高興……!」 「你──!」清影秀被她說中心事,又看見那麼多人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著自己,又羞又氣,一跺腳,跑了! 蘭若雲剛要隨後追過去,堂天卻一把拉住了他:「若雲,我和你有點話說!」 蘭若雲奇怪的看著他,堂天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顯然心裡正激烈鬥爭著。 「我不會放棄的!」他大聲的說道。 蘭若雲一頭霧水:「放棄什麼?」 堂天歎了一口氣:「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也知道你和阿秀有婚約,可是,愛情是不能勉強的,我和阿秀兩情相悅,我們一定會衝破封建家長制婚姻的束縛,所以,請你原諒!」 堂天說完一轉身,急急的跑掉了。 蘭若雲張大了嘴,差點咬到舌頭,這是怎麼回事? 卻見望川北三個人也不懷好意的圍了上來──「為了愛情,我會做一個英勇的騎士,魔擋殺魔,佛擋殺佛!」望川北堅定的說道,沒有人敢懷疑他對愛情的堅貞! 「鹹蛋為證,王子和公主一定會過上幸福的生活的!」方更憧憬的說著,簡直把蘭若雲看成搶走公主的野獸了! 「覺悟吧,蘭若雲,嘿嘿,有奶油的蛋糕,難道你不覺得它很特別嗎?」迪斯番詭笑道,「如果你還是個男人,就不要拒絕我和你決鬥的邀請!」 蘭若云:「……」 腦袋裡全是星星,迷糊了! 「別理這些自以為是的瘋子了,跟我走,蘭大哥!」見有機可乘,趕緊破涕為笑的堂瀟拉起蘭若雲的手就跑。 兩個人馬也沒騎,就那樣跑到了大街上,喘著氣,互相對視笑著。 「蘭大哥,你長的好高啊,比哥哥還高一點!」堂瀟舉起手比劃著蘭若雲的額頭,「樣子也變了,不過好帥啊!」 堂瀟捂著嘴,搖著蘭若雲的手,嘻嘻哈哈的笑著,把蘭若雲搞了個大紅臉。 「我就知道蘭大哥不會這麼容易就死的,你一定是……」堂瀟想了一下,感覺在那樣的情況下實在沒什麼借口好找,第一次無法給蘭若雲鋪好台階。 「有個武功高手救了我──!」蘭若雲看著她漲紅著臉想為自己找借口,心裡一陣感動。 「果然,蘭大哥這麼有魅力,肯定會有人救你的!」堂瀟自己為是的說著。 蘭若雲啼笑皆非。 「然後蘭大哥做什麼了呢?蘭大哥這麼聰明一定活的很瀟灑吧!」堂瀟崇拜的望著他。 蘭若雲心裡一陣羞愧,其實自己是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何來瀟灑?但是,他能這樣說嗎? 「我到關外和一群商人去做了幾年生意,因為是在神族的領土之內,沒辦法把信息帶回來!」因為不善於說謊,臉上一紅。 他不想告訴堂瀟自己去做了殺手,那樣會嚇到她。而且自己會武功還只是個秘密,他聽從老爸的意見,決定做個隱藏炸彈。在議事廳裡時,會議最後,蘭若雲就是用這套說辭敷衍過了帝國重臣們的盤查。 「哎呀,關外,是不是有大沙漠呀,很漂亮吧!」 「很漂亮,尤其是黃昏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想起了離人傾,「親愛的兄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是否已經手刃仇人,是否找到了那個他喜愛的姑娘?」 「黃昏怎麼了,很美嗎?」堂瀟追問道。 「是啊,夕陽的暈黃與大漠的黃沙相映成趣,溫柔的暖風拂面而來,仙人掌驕傲的伸出它的花針……我和他揮舞著刀劍,地面上總會投下長長的影子,我說;『兄弟,你這招好像應該這樣啊!』他笑了:「你還是看看你這招吧,我老覺得很彆扭,你就不能把屁股轉一下!『那時候,不是因為大漠美麗,而是因為大漠有了我們才美麗……!」 「蘭大哥,你在說什麼啊,她是誰,是不是你喜歡的姑娘!」堂瀟調皮的問道。 「是我一個兄弟,很好的朋友!」蘭若雲想起離人傾,眼角有些濕潤。 堂瀟剛要問關於蘭大哥那個兄弟是誰,身後一個聲音傳來…… 「蘭若雲──!」異常惱怒的語調。 清影秀氣沖沖的看著他:「你竟然在這裡不正經──!」 「不是那樣子的!」蘭若雲急道,臉一紅,結巴著說道:「阿秀,你找我?」 「回去開會啦,神族進攻黃湖壁壘了!」清影秀心思卻沒放在這令蘭若雲大驚的消息上,她瞪著堂瀟,心裡酸得要發酵了。 「啊!這麼快──!」蘭若雲叫道,面色不禁變得蒼白起來,神族終於還是忍不住發難了,該來的總會來。 「瀟瀟,你先回去,這種會議你不能參加!」蘭若雲勸道。 「好的,蘭大哥,明天我去找你!」堂瀟開心的說道。 「你別找他,哪有時間理你!」清影秀氣道。 「哼,偏找!」堂瀟沖清影秀扮了個鬼臉,轉身跑了。 清影秀幽怨的看著蘭若雲,噘著小嘴,彷彿受了很大委屈。 蘭若雲狀著膽兒拉起她的手,清影秀輕掙了一下,四下看看沒人,就任他拉著,臉紅紅的看著他,眼睛裡全是溫柔,剛才的氣惱已經一掃而空。 「瀟瀟只是小孩子,你幹嘛老和她生氣!」蘭若雲握著她柔軟細膩的修長纖手,心裡一蕩! 「我也知道,可我就是不喜歡她那樣子抱著你,我都沒……!」臉一熱,說不下去了。 蘭若雲想起剛剛重逢的時候,兩個人熱烈的擁抱,心裡一陣愛意湧上來,把她肩頭搬過來靠在自己肩上,左手去摟她的細腰…… 清影秀全身一軟,猛的把他推開。 嬌羞無限的看著他:「色鬼,快去開會啦!」 第十章神族入侵 裸蘭歷1181年,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兩隻烏鴉滿頭大汗的從天空中飛過,一片黑色的羽毛因為驚慌而飄落空中──它們看見,大隊人馬,正在平原上邁著整齊的步伐前進,他們的腳步聲,將大地震得顫抖。 號稱三百萬的神族大軍,積攢了二百多年的強盛兵力,激昂的士氣似乎正在將空氣凝結,每個人的臉上都閃現著興奮的光芒。最後一個裸蘭,最後一個人類社會,當他們最終被消滅在這個世界的時候,神族們的士兵就不用再打仗了。 凶光森然的一排排武器,反射著太陽的光芒,在大地上形成一條條明亮的光影;隨風飄展的一面面旗幟,印寫著一個又一個的部隊番號,昭示著部隊嚴整的編制;而嘶鳴的戰馬和士兵偶爾偷偷小聲說話的聲音,也響成一片奇異的吵雜聲,在馬蹄聲的轟鳴中向前推進…… 正是裸蘭的春天,黃湖平原上,裸蘭花溫柔的綻放著,香氣瀰漫在空中,似乎慨歎著生命的美好,也似乎,預警著故鄉的命運──無情的鐵蹄蹂躪著這些鮮花,將它們的身體碾成碎泥,轉眼間失去了往日的繁華…… 無數的傳令兵在隊伍和隊伍之間跑來跑去,按照行軍指揮官的命令不斷把口令帶給各個部隊,他們就像中樞神經系統的各個分支一樣,指揮著這三百萬的軍隊不至於因亂了路線和陣形而互相擁擠踐踏。這個巨人就這樣雖不迅速,但卻穩重的從靈光城開向黃湖壁壘。再一次成為戰場的黃湖平原上,殺氣和死亡之影到處瀰漫著,不安的氣息隨著清風在空氣裡流動。 黃鼠媽媽摟緊小黃鼠,戰兢兢的躲在洞中:「孩子,又要打仗了……」 中軍,一匹烏黑的駿馬上,一個面目俊朗的中年人此刻正神采飛揚的和周圍的幾名將領聊著什麼,他就是神皇悠星塵。 「二百年了,人神幾千年的戰爭被這短短的二百年阻斷,使人類能偏安在這片大陸上,今日終將結束他們的墮落之夢──人類是懶惰的、不思進取的、懦弱的一個種族。他們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擁有整個世界。只要給他們一塊領土,他們就能對付著生活幾百年,從來不想要奪回自己的世界。我真不知道,這樣的種族怎麼可能會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如此之久……?」神皇帶著茫然的情緒看著旁邊的軍師力文。 「陛下,那時因為,在這片領土上,其它生命比他們更笨拙!」力文恭敬的答道。 「獸人族也有很了不起的才智之士啊,聽說近幾年來又出了一個叫自然之子的精靈王?屢屢攻克了人類的伴海峽地,如果人類沒有勞森壁壘,早就完蛋了!」 「此次,我們已經派人與他們聯繫了,依然讓他們做我們的先鋒,先在西線猛烈攻打勞森壁壘,只要能取得一個大的勝利,先打擊一下人類的士氣。我們在東線進攻就比較容易了!只是……?」力文停了下來,有些擔憂的皺著眉頭。 「怎麼?」神皇看他沉思的模樣問道。 「我們派去的使者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我想這次獸族的回答可能不會如我們想像中的好!」力文憂慮的說道。 「等我收拾完人類,就輪到他們了!」神皇惡狠狠的說道。 旁邊大將軍完克忽然靠了過來,輕聲道:「去獸族的使者回來了!」 「哦,他們怎麼說!」神皇看著完克不如意的表情,其實心裡已經猜到了。 「他們說,我們神族武力強大、國強兵猛並不用他們區區小國來打前鋒。還說等神族攻下黃湖壁壘,他們自然會盡一己微薄之力,在勞森壁壘發起猛攻──這是使者的原話!」完克小心翼翼的重複道,申明並不是自己刻意這樣說的。 「王八蛋,明明是讓我們先打,他們在後面撿便宜!」神皇開口大罵道,「這些四腿禽獸,如果不是當年我們幫助他們,他們現在還讓那群人類宰著吃呢!」 「陛下息怒!」力文和完克對看了一眼,對神皇火爆的脾氣也無可奈何,「黃湖壁壘是人類二百年來心血的結晶,聽說為了建設防禦工程,用光了三千傾的的梧桐衫!如果能打下黃湖壁壘,對人類的士氣將是很大的打擊,我們將可以長驅直入,直逼裸蘭城下。而那時,人類必然從西線抽出軍隊來保護都城,而獸族,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拿下勞森。西部雖沒有東部富饒,但是領土面積廣大,獸族好大的野心啊!」 「傳我命令,馬上在格丹高地向獸人發起攻擊!」神皇暴跳如雷的大喊道。 「等等,陛下,千萬不要!」力文趕緊攔住他,「我們神族將士雖然勇猛,但我們的人口太稀少了,這次這三百萬軍隊已經是傾國之兵了。而獸族繁育能力強,人口何止神族的百倍,他們現在雖然列兵二百多萬在西線。但是只要我們一進攻,他們那些後方的人民馬上就可以拿起武器反抗。獸族天生的戰鬥本領也是不可小覷的,別忘了,我們在格丹高地只有幾萬士兵啊!」 「那你說怎麼辦,任憑那些畜生撿我們的便宜,還看我們的笑話?不行,我要回軍,馬上去西線進攻獸族!」神皇撥轉馬頭就要後撤。 完克滾下馬跪在地上阻攔:「陛下,現在後撤的話,我們的士氣可就完了,而且,容易發生騷亂,甚至自相殘踏啊!」作為總指揮的大將軍,他當然知道此行不妥,為了百萬兒郎的性命,馬上下馬跪地求懇。 力文歎了一口氣,長叫一聲:「陛下,你那樣不是在幫助人類嗎?我們當務之急是先拿下裸蘭大陸,至於荒芒大陸,那早晚都是陛下的囊中之物啊!難道您忘了神族幾千年來的光榮使命嗎? 悠星塵一呆,猛地驚醒:「對啊,哼,跳樑小丑,竟敢戲弄天國,等我殺光人類後再找你們算帳!好,就讓我們踏平黃湖,掃蕩裸蘭!哈哈哈──!」 力文與完克又對看了一眼,相互偷偷歎了一口氣。 看似溫文爾雅的神皇悠星塵其實脾氣暴躁任性、性格變幻不定,雖然他總是能聽取群臣的意見,但也總是先要讓大家心驚膽戰一下。 此次,他非要御駕親征,自封為「平東兵馬大元帥」,命令所有朝臣跟隨,陣前討論戰事。他饑餐露宿,與士卒同甘共苦,塵染爭袍,經常徹夜不眠,甚至到兵營中與士兵聊天,慰勞他們。 力文經常勸他為皇者要有皇者氣勢,不要做將領們應該做的事情。 他只淡淡的說了一句:「朕就是天下兵馬大元帥,是最高將領!」 其實他羨慕的是兩百多年前的神武皇,掃蕩天下,為萬世敬仰,被萬民尊神,這是他的理想。因此,他讀了很多關於神武皇的傳記,記在心裡,處處倣傚。令群臣莫名其妙、啼笑皆非也無可奈何! 過了一會兒,神皇早把剛才關於獸族的不愉快忘掉了,又開始發起了感慨:「幾千年哪,沒想到神族的使命竟然是在朕的手中完成。東滅人類,西削獸族,統一天下,功業萬年──當年神武皇怕是還不如朕啊!」 「陛下英名!」完克和力文等大臣一起高聲喊道,「彷彿他現在就已經完成天下一統的大業了似的!」神皇看了看身後,大將軍馬上明白了,趕緊向傳令兵發出指令,不一會兒,驚天動地的聲音在黃湖平原上響了起來:「我皇英名,神威無敵,一統天下,功業萬年!」 大將軍又做了個其它指令的手勢,聲音再次想起:「人類小丑,怎敵天威,神皇駕到,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萬歲萬歲,神皇萬歲!」 看著神皇英俊的臉上一絲得意的笑容,力文卻深深的憂慮起來:「統一天下,談何容易啊!人類這一戰,將是異常殘酷的。先不說防禦極強的工事以及戰力。從心理上來看,裸蘭是人類最後一塊領土,人類將拚命死守,維續住自己的種族繁衍。就算是能攻下裸蘭,人類那臨死一擊也將讓神族元氣大傷,而這個時候去進攻獸族,無異於自尋死路──獸族也不是好欺負的啊!再說,當年神族和獸族佔領區的人類幾乎都遷移到了裸蘭,現在裸蘭大陸的人口相當於幾百年前整個世界的人口,他們有源源不斷的兵力和人力,這些人就是伸著脖子來讓神族的士兵砍,也能把這三百萬士兵累死。更不用說,如果人類當中再出現一個像兩百年前那個格麗絲。蘭一樣的優秀將領,神族甚至會偷雞不成倒蝕把米。自己派了幾十個高手去刺殺那個蘭家唯一的傳人,竟然如消失般了一去不歸,讓他心中深深不安。最要命的是神皇陛下,他……哎!」 「你歎什麼氣?」神皇好奇的看著忍不住歎氣的軍師力文。 「啊,沒有,只是,打了個哈欠!」力文掩飾道。 「你放心,這次戰爭很快就會結束的,有英雄的年代,勝利是輕而易舉的!」忽然雙臂上舉,衝著蒼天喊了起來:「我──是──英──雄──雄(回聲若干)──!「大將軍趕緊要向著傳令兵發起了手勢,於是也不知是這一路上的第幾百次了,三百萬軍隊又大喊了起來:「我皇英名,神威無敵,一統天下,功業萬年!」 「人類小丑,怎敵天威,神皇駕到,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萬歲萬歲,神皇萬歲!」 「英雄神皇,面目英俊,對人和藹,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 裸蘭城,萬民騷動。 真像神皇悠星塵所說的那樣,人類墮落了。 當年獸族二百萬軍隊進攻人類的時候,人類戰爭情緒空前高漲,熱情一瀉千里,簡直用吐沫星子就能把二百萬獸族軍淹死了。 因為,在人類的思維中,一直瞧不起獸族,認為他們雖然身強力壯長相奇特,但頭腦簡單,不值一哂,而當年獸族之所以能打到人類的家門口,那自然是因為神族的幫助了。 當獸族進攻人類的時候,裸蘭大陸的居民甚至還有點興奮,因為荒芒大陸可比裸蘭大陸大多了──如果能反攻過去,把獸人們趕盡殺絕,奪了他們的土地,霸佔他們的資源,那可真是不錯的吧! 欺善怕惡難道真的是人類的天性嗎? 一直以來,在人類的心裡,自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神族第一,人族第二,笨笨的獸族當然排第三了! 「可是,人類難道真的比神族差嗎?」蘭若雲走在大街上,心裡不服氣的這樣想著。 神族確實有他們的生理優勢,基本上不包括天使和神族異人的那些正常的神族,他們是很適合煉氣的,他們懂得更好的激發自己的潛能。他們從小的時候開始,每個人都能發出與自己家族體質相適應的「氣」,這種氣來無影去無蹤,往往是抬了一下手就能致敵於死地。當年離人傾在決鬥場上就是靠自己的家傳的離人指氣化解了一次危機。但是,除非煉氣達到極深程度的高手,能連續使用,一般只有普通功力的正常人是很難用「氣」去消滅敵人的,因為太耗費氣力,他們只能用之來保身。 所以,神族的優勢就是他們有更高的戰鬥力,而更容易練成武功的體質,使他們的軍隊裡藏龍臥虎,有很多人類的將領就是被神族的普通士兵殺死的! 但是,人類也有自身的特點呀,比如說,人類善於突擊,善於佈陣攻擊,人類的耐力更是要比神族強許多。 只是,歷史上,人神之戰總是以人類失敗告終,這種從很久以前就形成的民族自卑感一直無法更改過來。尤其是二百年來,未與神族交手,人類在和平的環境中一旦再次被勾起往日的對神族的恐懼,立時陷入一片茫然的不自信狀態。 這種不自信不是一個兩個人,而是整個種族。 走在裸蘭大街上,蘭若雲發現這條因難民湧入而倍顯熱鬧的繁華大街冷清了下來。戰爭的陰霾在每個人的臉上都顯得那樣沉重。男人們唉聲歎氣,女人們哭天抹淚,老人們更是打著小孩子,以求某種心理上的滿足,而小孩子,這個時候只有他們還是無憂無慮的,開心的玩著尿泥! 帝國在接到神族向黃湖壁壘進擊的消息後,第一時間派出了三十萬的神弓營,他們是用來對付神族的天使軍團的。之後又把護衛京齏的三十萬步兵派去,這樣整個裸蘭城就只剩下三十萬的帝國護衛軍了。而黃湖壁壘卻也達到二百一十萬的總兵力,由清影林殿下任「抗神總指揮」,大將軍清影遠征作為戰時監軍趕赴前線。 蘭如水這時候卻抱病來參加會議,力爭不讓裸蘭軍事學院的少年軍出擊。不但如此,就連清影秀他們,蘭如水也堅決不讓他們上前線。這些青年簡直氣昏了頭,天天到清影遠瞻那裡請求上戰場,清影遠瞻也同意讓他們去歷練一下。但是蘭如水彷彿被魔鬼付了身,竟然在這個緊急關頭以「退休」相威脅,就連清影秀求情都不行。 後來裸蘭軍事學院的少年們在迪斯番的慫恿和暗中帶領下,發起了遊行示威,堅決要求上戰場,甚至有人喊出了「打倒蘭如水,掃清政府內走綏靖軟弱路線的當權派!」的口號。 最後,蘭若水終於還是妥協了,但不同意他們去黃湖戰場,把他們派到西線和獸人打去了。其實現在獸族正在看熱鬧,準備撿神族的大便宜,所以暫時停止了對勞森壁壘的攻擊。因此,這批少年敢死隊到那裡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蘭若雲還是像三年前那樣,被清影秀一群人保護在中間,偶爾和獸人們進行小規模的衝突,練練膽色。一旦有稍大些的戰役,清影秀就把他鎖在房裡,監控成重點保護對象,免得再出現三年前那一幕──不可能老有武功高手路過救他吧! 黃湖壁壘那邊打得熱火朝天,清影秀一些人也在小規模的戰爭中獲得了一些熱血彭湃的滿足。只有蘭若雲,小股的敵軍他還能跟著上去威風一下,千人以上的就很少帶他出去了,萬人以上的根本想都別想了。所以,他成了裸蘭大陸上最無聊最悠閒的軍人。 這一日,蘭若雲又被鎖在房中,清影秀可能要殺到很晚才回來陪他說話。他開始想起堂瀟了,不知道清影秀使了什麼計策竟然把她甩下了,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如果堂瀟在的話陪自己聊聊天也是好的! 睡覺呢,自從紫氣決可以自由使用,他每天的睡眠奇少,想睡都不行,眼皮不配合,說什麼也閉不上。 心裡煩躁,猛一狠心,不管了。 暗運內力,震開門鎖,逃之夭夭。 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空氣中吸引著自己,一種好熟悉的感覺,讓自己心煩氣亂。等到清影秀問自己怎麼逃出來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如果不是有這種氣息吸引自己,還真不應該冒險出來。 向著勞森山上爬去,到山頂的時候往下面望去。清影秀領著幾千人馬,正在和獸族在戰場上廝殺,不知這些獸族是怎麼想的,每天都會派出一些人來騷擾。蘭若雲隱隱有股不祥的預兆,很久以前他就聽說獸族裡有個叫「自然之子」的精靈很厲害,他應該不是個這麼無聊的人呵! 忽然聽見山腰樹林裡似乎有聲音,漸漸向著他所在的山頂接近。 蘭若雲爬上大樹,躲在陰影裡向下窺視。 不一會兒,一小隊兵馬大約有七八百人形成一個扇形狀正在向上攀登。蘭若雲定睛看去,竟然是獸族,而且看他們那矯捷的身姿,肯定是武功不弱的精英。 勞森山雖不如黃湖山高峭,但也不是普通人所能爬上爬下的,要想整只軍隊翻山更是困難。因此這裡並沒有守衛,完全依靠的是天險。但獸人們還是很小心,顯然他們這次任務重要非常! 「他們來這裡幹什麼?勞森壁壘裡有上百萬軍隊,他們這點人即使想劫營也只能是徒然送死!是暗殺?勞森現在也沒有重要的將領啊!」蘭若雲低頭沉思,眼看著他們上來了,猛然瞧見他們身上所帶的裝備和武器,一下子明白了,「原來是潛伏來的!」 獸人們身上背著帳篷,捲成一捆,還有很重的袋子看來是乾糧了。除了精靈和翼人帶弓箭外,其它人一律是短兵器。 可以想像,近幾天獸族將發動大規模的攻擊,當戰爭進行到白熱化的時候,這群人猛然從後面出現。只要讓他們在城門處頂住一會兒,就可以砍開城門放獸族進來,到那時…… 蘭若雲不敢想下去,二百萬的獸族一湧而進的壯烈場面會是什麼樣呢? 獸人們爬上來後忽然站在那裡不動了。蘭若雲奇怪的打量他們,發祥一個瘦弱的爪人正在剛才他站過的那個地方聞來聞去。 蘭若雲大驚:「不會這麼誇張吧,用聞的?!」 過了一會兒,那獸人終於在蘭若雲的眼皮底下停了下來,看著大樹,臉上現出迷茫的神色。 一個高大的爪人走了過來,應該是他們的首領,因為從他的眼神中還能看出精明之色。 他猛的抬頭,向樹上望來,蘭若雲向他揮了揮手,笑了一下! 「幹掉他!」爪人向樹上指了一下,利索的發出了命令。 「嗖嗖──!」精靈和翼人馬上發了幾支鐵箭過來,又準又狠! 蘭若雲伸手將箭接住,手指一震,心裡驚詫這些人不是那麼簡單! 趕緊從樹上躍下來,向樹叢中竄去,呼啦啦一聲,幾百人同時在他面前站起擋住去路,獸人看來不止這點力量。 幾柄短刀向他砍來,天空中飛箭如雨。 蘭若雲運起紫氣,護住自身,他也沒帶武器,空手竄入人群,指東打西指南打北,片刻間傷了數人。這些獸人雖然厲害,但在他手下卻也沒人能過得了三招。殺手的快捷更是讓對方一招斃命,絕不拖泥帶水。 猛然間一柄大砍刀橫掃過來,蘭若雲奪下一個蹄人的短刀,向那大刀迎去,「卡─!」的一聲,對方翻了個跟頭向後落去,蘭若雲手腕也是一震,抬頭看時,果然是那個頭領。 獸人們沒想到在這裡遇到個這麼硬的點子,面面相覷,一時把蘭若雲圍在中間,卻不敢往上衝! 蘭若雲四周環顧了一下,差不多有一千多人了,好像還有後續的隊伍,因為有人一個勁兒的在往山下看。 他奇怪這些人為什麼不一擁而上!千人的隊伍,即使蘭若雲的速度快,也要跑一會兒才能脫出隊伍限制,而那時,這些人卻可以隨意進攻他。 「佈陣!」那個頭領大叫一聲,讓蘭若雲一呆! 千人猛然散成個圓圈兒,兩百多個翼人和精靈飛在半空,然後他們穿插起來,來回走動,可惜山上樹木繁茂,經常有人撞到樹上昏過去! 也可見他們跑動穿插中力量的強大。 「沖──!」 首領大喊一聲,獸人排著隊衝了過來,各跑各的方位,一絲不亂。 蘭若雲殺進隊伍,快速的砍了起來,令他奇怪的是,儘管已經砍到了對方,眼前的屍體卻換成了另一個人的。隨後有人狠狠的在背後向他殺來,天空中還伴著一陣陣箭雨。 蘭若雲心裡大駭,知道這是一門用上了障眼法的高明奇陣。 他把短刀舞成一團刀光,決定先護住自身──自己內力雖然雄厚,但也不可能和這千多人對砍下去,而且隊伍裡著實有幾個高手很讓他忌憚! 「變陣─走死門!」頭領發出號令,隊伍立即一亂,快速跑動的各種族獸人讓蘭若雲眼睛一花,一枝鐵箭射在他肩膀上! 「哇,掛綵了,這樣下去不行,遲早被他們磨死!」於是『逃』這個字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揮舞起刀光,又砍翻了幾個獸人,向外衝去。 沒想這麼個千人大陣卻一點也不亂,竟然跟著他跑起來。 看來獸人們對這次潛伏任務勢在必得,絕不允許別人破壞,所以堅決要格殺蘭若雲。 蘭若雲內力雄厚,倒不感覺累,麻煩的是不斷有冷刀子從想不到的角度刺過來,讓他疲於應付,若不是閃躲得快,早就死一千遍了。 忽然舞起一個紫色的大圓圈,他也不去在乎那些冷刀暗箭了,想起這招對付群攻倒是很好用,當初用這招在大漠上追殺黑衣人,屢見奇效。 果然,丈多寬的紫色大圓當者立斃,沒人能走進一丈之內,自然也砍不到他。蘭若雲遠遠的看見前面已經出了樹林,他想,只要一出去,馬上狂奔,甩開這些難纏的傢伙。 正想著,驀地手上大震,一股巨力撞在了他的短刀上,紫色大圓立即停了下來,一團黑影從高空中急速向自己撲來! 蘭若雲心中大駭,沒想到獸族中竟有這等高手。抬眼望去,更是一呆,竟然是一個精靈。身穿與其它獸人不同的黑袍,帶一頂很精緻的頭盔,看面目當在中年,臉色硬朗,眼中現出精明之色!此刻正揮舞著短劍向自己攻來。 蘭若雲驚歎著這精靈的厲害,揮刀向他迎去,差點衝開的陣勢立即又圍了上來。 那精靈藉著下衝之勢,接連和蘭若雲對了十幾刀,心口中血氣翻湧,再看蘭若雲,卻輕鬆的把爪人又砍倒兩個。 精靈心中著急,忽然劍勢一變,使出了一套很靈巧的劍法來,讓蘭若雲立即感覺陣勢的壓力一重,趕緊向後退去,借後退之勢緩解壓力。 漸漸到了那塊空地,蘭若雲向前望去,心裡一沉,暗罵倒霉。 怎麼每次到關鍵的時刻都能遇到懸崖?他心裡真的是想不明白! 後面如狼似虎的獸人們湧了上來,精靈的劍法也越使越狠,蘭若雲知道自己就算不累死也要被他們的大陣衝下懸崖。 心中悲歎,充滿了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悲哀……! 更多精彩電子書免費下載,盡在【淘書客】http://Www.taoshuke.cn 第三卷覆亡危機 第一章獨角獸 一團白影從懸崖下直衝上來,蘭若雲終於知道是什麼氣息在吸引自己了,聞到這股氣息,他簡直舒服極了。似乎是一種心靈上的聯繫,儘管不十分確定,可是當精靈那把靈巧的短劍上下翻飛著向他要害上招呼過來,而上千個悍不畏死的獸人們拼著命往上衝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沒有別的選擇了,騰身向著那團白影縱了過去──史稱蘭若雲第二次跳崖及第三次赴死演義! 白影穩穩的接住他,載著他,飛向懸崖谷底。 「我的命故欽媧螅脾哏s妓啦壞簦鋇彼頃}胖沼誚喲Д絞檔厥保白鴽P乜誄ォ裊艘豢諂顆里w蟠蛄科鷓矍暗惱飧觥?BR> 「我沒想到這裡也有獨角獸,或者說是飛麝。你好嗎,朋友?」蘭若雲拍著飛麝的耳朵,客氣的說道,「謝謝你救了我!」 飛麝忽然過來用那張「一夜摸不到盡頭」的長臉頂了他一下,還很響的衝他打了個響鼻兒:「灰──!」 「咦,你好像要和我說什麼似的!」蘭若雲摸著飛麝光滑的皮毛,看著它的眼睛。 飛麝忽然過來舔了他臉一下,讓他感覺癢癢的,讓後又用頭撞他,把他頂倒在地,一個勁兒的衝他「灰──!」的叫著! 蘭若雲被它撞倒在地上,剛要起來,它又上去把他撞打,甚至想用蹄子踹他。 「哎,別以為你有翅膀我就不敢打你,雖說是救命恩人,耍流氓也得有個限度吧!」蘭若雲一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擺了個架式,要和飛麝決鬥。 飛麝忽然轉過身去,把屁股對向他。 「你,你竟敢侮辱我!」蘭若雲簡直氣炸了肺,沒想到這畜生竟然敢拿屁股來對待他正經八百的決鬥,意思好像在說:我鄙視你! 蘭若雲暗運內力,決定教訓教訓它,揮腳向飛麝的屁股踢去──「咦?」離飛麝屁股還有三分之一寸的腳猛的停了下來,他看見飛麝的屁股下方有一個長條形的疤痕。 忽然想起當年在蒼奇山的谷底,自己的那頭獨角獸被怪獸打傷了腿,自己替它治癒後就留下了這麼個形狀的疤痕。他又仔細的看了看,雖然這疤痕看上去已經不太明顯,但卻是一摸一樣的形狀。 蘭若雲走到飛麝的面前,翻翻它的眼皮,又捏捏鼻子:「你是我的獨角獸?」 「灰──!」飛麝親暱的和他摩擦著,往他身上不停的靠著,長長的鬃毛晃來晃去,很興奮的樣子。 「獨角獸──!」蘭若雲一把抱住它的脖子,不停的揪著它的耳朵,疼得獨角獸一個勁兒的哀嚎! 猛地把獨角獸推到一邊兒去,往後退了三步,遠遠的打量它。發現這靈獸不但長出了又長又大的兩隻漂亮翅膀,而且身材也高大起來,比當初蒼奇山那頭要大得多,也許是因為是雄性的緣故吧,顯得威猛雄俊,普通馬匹在它面前簡直不值一哂。 蘭若雲仔細想了一下,記得當初在勞森戰場上,危急之時清影秀把他抓到自己馬上,二人共騎,而那時候…… 蘭若雲一陣羞愧之心油然而起,那時候竟然沒有顧及到獨角獸,只記得它跟在眾人後面跑了一段,等到自己昏過去之後,就不知道它跑哪裡去了。 他當然不知道,獨角獸因為沒有人為它發出真氣保護,身上挨了一箭,它本來速度就快,想想跟著這群人一起跑的話肯定做箭靶,而主人又不管自己。一賭氣,它撒開歡兒就跑,翼人和精靈們只覺得一道白光閃過,獨角獸已經竄出包圍圈。 等到戰爭結束後,它在戰場上逡巡了好久,沒有找到蘭若雲,它又偷偷爬上勞森山,進到勞森壁壘裡,守候著蘭若雲,但一直等清影秀他們回去,它依然沒等到。 於是,就在這勞森山上落草為寇,每天與老虎獅子狗熊山貓大戰不停,收服了各個山頭的兇猛動物。近一年來,竟然慢慢長出翅膀,推翻了蘭若云「它只是個獨角獸」的謬論。於是方圓百里它到處飛翔,把老虎獅子們打的落花流水,成了這一帶遠近聞名的霸王,任何動物見了它都要低頭媚臉的叫一聲:大哥! 由於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長,而又同病相連,自然有共同話題,也在彼此的心裡建立了一種聯繫。蘭若雲紫氣神功小成,漸漸能把自己的氣息擴散到周圍。這一天獨角獸恰好來勞森山「收保護費」,感受到這種心靈和氣息的波動,立刻知道是蘭若雲來了,它滿山遍野的尋找,終於在千鈞一髮之際趕到,救蘭若雲於水火之中。 蘭若雲嫉妒的看著獨角獸,狠狠的捏著它的翅膀,但這雙翅膀竟然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角質,蘭若雲使上三層紫氣竟然也捏不動它,一狠心,使上七層紫氣──獨角獸不滿意的回頭看他一眼,抬起蹄子威脅的瞪著他。 蘭若雲怒從心起,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用上十層紫氣,感覺角質一軟,獨角獸「灰──」的痛叫一聲,一蹄子將蘭若雲蹬了個跟頭。 蘭若雲灰頭土臉的爬了起來,警惕的看著獨角獸,獨角獸也狠狠的瞪著他,一人一獸在山谷間轉起了圈兒…… 驀地──「啊──!」蘭若雲大叫一聲衝了上去,獨角獸不敢用角來頂他,還以為他是當初那個白癡呢!把身體轉過來,後腿揚起,撩了一蹶子! 蘭若雲當然不能讓它踢上,身形一晃,已經躍到它的背上了──「我現在可不比當初了,你還想騎我?」獨角獸如果會想,肯定是這麼想的! 它上竄下跳,左右搖擺,三步四步探戈歐巴……在谷底發起狂來,妄圖把蘭若雲甩下來! 蘭若雲冷笑一聲,雙腿夾緊,兩隻手揪住獨角獸的耳朵,跟著它的瘋狂顛簸起來! 忽然,獨角獸往上一竄,展翅飛了起來──蘭若雲嚇了一跳,不敢抓它耳朵了,緊緊抱住它脖子,又恢復了三年前初次鋃瀾鞘奘鋇難隋LV徊還瞳秣J詼瀾鞘薜謀晨澩筧崛恚p換崛盟簣_課皇蘢鎩V皇牽s諞淮握庋隊藤a鈉鎰潘T桑健楉故峭煌壞奶顆p幌竦背醣瘓讓R氖焙穎垓F灰埠ε攏s郱v貢榷`嗣ou匾B?BR> 就這樣在天空中飛了起來。 蘭若雲漸漸習慣了,在空中的感覺很舒服,不用擔心出車禍。 慢慢的獨角獸心裡也服了,知道主人和當初那個少年已經不同了,自己進步,主人也在進步,它不禁高聲的「灰──!」了一聲:主人,覺悟吧,讓我們一起成長進步──!」 聽到獨角獸這聲高分貝大音量的「灰──」聲,群山間各種猛獸的大叫聲此起彼伏:「噢─噢──」「呷呷──!」「嘎嘎──」「呱呱──!」「轟─吼──!」…… 獨角獸馱穩蘭若雲,向著一處最高的山飛了過去,那已經是獸族的境內了! 它在山頂停了下來,又「灰──!」的大叫了一聲,蘭若雲從它背上爬下來,喘著氣不解的望著獨角獸。打量一下這山,還真高,周圍竟有白霧飄來飄去。 猛然聞到一股腥氣,刺得他頭腦一陣發暈,罡風怒起,「桀桀──」怪聲傳來,一隻大鳥從天而降。蘭若雲望過去,這鳥竟然有獨角獸身體的一半還大,渾身長滿紅色羽毛,鮮艷異常,彎彎的巨嘴,喙尖上還滴著絲絲的鮮血,大爪子裡赫然抓著一個老虎的腦袋,而最奇怪的是它有──蘭若雲數了一下,竟然長了九個頭,只不過其它八個頭好像只是裝飾著用的。 蘭若雲忽然想起古書裡提到過一種叫「九頭鳥」的生物,說是這傢伙有九個腦袋九條命,主腦掉了,另一個腦袋馬上補過來行使功能,難不成就是眼前這東西? 此刻九頭鳥正和獨角獸交談著,它「桀桀──」的叫著,獨角獸就「灰──」的應著。九頭鳥忽然向蘭若雲看過來,目光中閃出一股冷森之氣,嚇得蘭若雲趕緊躲到獨角獸身後。 獨角獸忽然抬起蹄子蹬了九頭鳥一下,九頭鳥「桀桀──」怪叫一聲,忽然向蘭若雲走了過來,低著頭蹲了下來。 躲在獨角獸身後的蘭若雲不明所以,看獨角獸時,卻見它眼睛裡竟然露出得意的神色。 「這是拜山頭嗎?這是你小弟?」蘭若雲指著九頭鳥疑惑的看著獨角獸。 「灰──」獨角獸得意的叫了起來,走到九頭鳥身前,又叫了一下,好像是在說:我是你老大,他是我老大,以後他也就是你老大。拜過了老大要聽老大的話,有好東西要給老大吃,要疼老大,不准欺負老大,老大高興的時候你要跟著高興,老大不高興的時候你要逗老大高興……」 九頭鳥「桀桀──」的叫了一聲,把爪子裡那顆老虎頭向蘭若雲扔了過來,蘭若雲一個倒勾蹬了回去,嘻嘻笑道:「您慢用,您慢用!」看著那血淋淋的東西,一陣噁心。 之後九頭鳥恭恭敬敬的送他們離開自己的山頭,發出一陣失落的「桀桀──」之聲,有一股預感:那個煞神就要離開了──! 忽然歡快得又蹦又跳「嗚──呼──!」 之後,獨角獸又帶著蘭若雲拜訪了一條十幾米長的大蛇,一個五百多公斤重的黑熊,一個一人多高的大老虎,還有,竟然連勞森河裡的老鱉都是它小弟,也不知道它是怎麼搞到手的! 獨角獸越來越得意了,走起路來也趾高氣昂的,讓蘭若雲氣得要命──本來就挺羨慕這傢伙竟然長出了翅膀,也僅僅三年而已嘛!而且它竟然還收了這麼多小弟,讓自己這個老大很沒面子。 看著它越飛越遠,又瞄準了前方的一座大山,蘭若雲趕緊扭起了它的耳朵──經過長時間的演習,蘭若雲已經掌握了改變方向的竅門,只要這麼一轉耳朵,獨角獸自然會跟著轉過來。 顯然,獨角獸很失望,因為還有一個大猩猩沒拜訪,自己這個小弟可是有三千多手下的! 蘭若雲硬是扭著獨角獸的耳朵,把方向對準勞森壁壘方向──想起山上那群獸人,他開始心急如焚,這群人雖不多,但各個武藝高強,讓他們潛伏在勞森壁壘內部,太危險了。 風聲呼呼,迎面撲來,把蘭若雲的頭髮吹得向後飄起,感覺一陣愜意。 眼皮底下,山川河流布成奇怪的形狀,綠野和田地也給人賞心悅目的感覺;天空中,朵朵白雲似乎就在眼前,而藍色是顯得那樣的明快,讓蘭若雲忽然很想親吻獨角獸一下。 他低下頭,在獨角獸的長臉上印上一吻,感謝它帶給自己這美好的感覺。 獨角獸忽然全身一顫,眼睛裡露出驚恐之色,猛的張開嘴吐了起來,剛剛吃的肥嫩的綠草灑向高空,創造了高空嘔吐的記錄。 蘭若雲氣憤的瞪了它一眼:「有那麼誇張嗎?」 從高空中向勞森山上俯瞰,雖然有樹林擋住視線,但獸族們搭建起來的帳篷還是不小心露出了一角。蘭若雲記好了具體方位,騎著獨角獸向勞森壁壘飛去。 把獨角獸藏在營帳後面,他自己悄悄溜了進去,看見自己的房門大開著,清影秀正坐在床上皺著眉頭。 蘭若雲笑嘻嘻的走了進去,心裡琢磨著找個什麼借口。 「啊─!」看見他進來,清影秀驚喜的叫了簧`帖L春鶯菰謁恌A詿蛄艘蝗?BR> 「死人,你跑哪兒去了?」清影秀嗔怪的問道。 「我去散步,去山上,哎呀,別說了,有急事!」蘭若雲想起山上敵兵,妄圖以此來轉移清影秀的注意力!「你快點帶兵上山,山上有很多敵兵!」 「你怎麼出去的?」清影秀卻還念念不忘,並不上當,其實她是不相信山上會有敵兵,那麼高的山,除非敵人有毛病! 「先別說這個了,敵人隨時可能攻過來!」蘭若雲裝作很著急的樣子,其實他知道只有當敵人發動大規模進攻的時候,才能出動這支奇兵。 「哼,狡猾,快告訴我誰放你出去的,看我不撥了他的皮!」清影秀氣咻咻的說道。 蘭若雲忽然上去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跑──經過一段時間接觸,她已經掌握住了這個竅門,不管清影秀當時是悲傷生氣還是發威埋怨,只要拉住她的手,她馬上害羞得什麼都忘了,說什麼她都不會反對,實在還不行就抱一下,雖然有時候會挨一個嘴巴──。 果然,清影秀被他拉住手,心裡一喜,立刻什麼都不說了。 兩人剛一出營門,就遇見了堂天幾個人。 「好啊,我們幾個拚死拚活的滿山找你,你卻……」堂天看著兩個人拉著的手。 清影秀趕緊把蘭若雲的手甩開,向堂天怒道:「你說什麼呢?若雲他──」想不起來找個為什麼拉手的借口,忽然記起剛才蘭若雲說山上有敵人的事情,管它真假呢,現在也顧不上了,忙又道:「若雲被山上的敵人打傷了,我拉著他怕他摔倒!」 「不管,若雲,我要找你決鬥!」望川北大喊著。 「還有我,竟然拉著阿秀,我都沒……!」方更恨恨的說道。 「朋友和愛人(含糊不清的說)我究竟選擇那個呢?」堂天仰天痛苦的大叫:「天啊!」 還好迪斯番沒有尋找蘭若雲的興趣,所以此時不在,否則現在八成就衝上來了。 「別胡說八道了,你們!山上有敵人,我們去看看!」清影秀望著蘭若雲,心想,「如果沒有敵人的話我可就丟臉了!」暗恨自己為什麼要讓他牽手。 「有一千多人呢,我們這幾個人打不過!」蘭若雲認真的說。 幾個人看著他,一副「你竟然找這麼無稽的借口來騙我們」的表情。 看著正在一邊看熱鬧的斯菲和淺靖羽,清影秀嗔怪的喊道:「你們兩個去調三千名精武營的步兵過來,我們幾個先上去看看!」 斯菲淺靖羽含笑著離去。 蘭若雲在前面帶路,幾個怨氣沖天的醋男跟在身後,不樂意的往山上爬去。 幾人內力深厚,將要到了獸族潛伏之處,放輕了腳步,只有蘭若雲,故意走的很重聲,惹來了幾個人的不滿──他們已經看見敵人的營地了,知道情況屬實。 蘭若雲一陣羞愧,為自己「武功不濟」歉意的看了幾個人一眼,清影秀剛想過來拉著他走,堂天已經拽住了蘭若雲的胳膊,臉上一陣得意,決定保護清影秀不被色狼佔便宜。 「怎麼辦?」方更有點沉不住氣,「好像有一千多人呢!」 「先監視著,等斯菲她們帶兵過來再收拾這群人,不過,好像都是精英!」清影秀看著營地裡秩序井然的獸族軍地,很快做出了判斷。 「這裡應該有暗哨啊,怎麼會這麼安靜?」望川北奇怪的說道。 「因為我們已經被發現了!」堂天指著遠處樹上一個正向他們看過來的精靈笑著說道。 一聲尖銳的竹哨聲響起,四面八方湧出了一排排的獸人,各拿武器,嘲弄的看著他們。 四個人馬上把蘭若雲圍在中間,發出真氣,形成一個大的氣罩──幾年了,幾人的功力又有所增加,氣罩已漸漸接近實質。 那個穿黑袍的精靈越眾而出,看見清影秀幾個人,心裡大吃一驚──每天看著屬下和這群人交鋒,他自然知道這幾個人的名氣,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 「原來是幾位大駕光臨,沒想到我們是在這種場面下見面,各位的勇猛在下是很佩服的!」精靈有些興奮的想道,「如果能把這幾個人格殺於此,勞森壁壘將會不戰而亂」他早就已經知道清影秀幾個人是勞森壁壘的實際領導者了。 「你?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精靈王自然之子閣下了?」清影秀其實並沒有見過自然之子,對方只是躲在中軍指揮大軍,卻從不出戰。她是完全憑氣勢來判斷的,從他與眾不同的打扮和精明的眼神以及臉上那股不怒自威的表情,她實在想不出伴海峽地還會有其它這樣優秀的人物。 「正是在下,這廂有禮!」他抱了個拳,忽然指著蘭若雲,說道:「原來這位小兄弟……」 「打吧,還說什麼廢話!」蘭若雲怕他胡說一通,讓自己露餡兒,拾起地上枯枝,向他擲去。清影秀幾個人埋怨的看了他一眼,正是爭取時間等待援兵的時候,可他…… 「還好你提醒了我,差點中了你們的緩兵之計,你們不可能就這麼幾個人吧!」一揮手,獸人們的包圍圈緊了上來。 「得罪了!」精靈王抽出短劍,令幾個人奇怪的是,他竟然蚶既粼乒Ьャ?BR> 其實這很容易理解,他知道蘭若雲的功力如何,如果不先打敗他,這幾個人也不會容易解決。 幾個人紛紛拔出腰間佩劍,向著精靈王迎去,蘭若雲卻一縮頭,躲進了保護罩。 由於進攻面積小,幾個人又原地不動,只能同時有幾個獸人一起進攻,而空中的精靈和翼人卻是上百個一起把箭射了過來。 精靈王奇怪為什麼蘭若雲不出手,想了一想,已經明白了,他以為蘭若雲跳崖時摔傷了。 清影秀迎住精靈王,其它三人撥打箭枝和反攻獸人。 幾個人都是高手,清影秀劍上帶火,時不時的飛進人群裡一點火苗,馬上燒傷一群人,讓他們不敢再擠在一起。 打了一會兒,精靈王知道對方是高手,想幹掉他們也確實要浪費很多時間。忽然飛起來,側耳細聽。 「他們要撤退了!」蘭若雲縮著腦袋低聲嘟囔著,清影秀白了他一眼,揮劍砍翻了一個爪人。 「哎,真是可惜!」精靈王歎息了一聲,知道自己的計劃失敗了,他聽見了蘭若雲的話,心裡更是一驚,因為他確實是這樣打算的,人類的士兵已經到了半山腰馬上要衝過來了。 「請問小兄弟的名字,讓在下知道是敗在誰的手裡了?」精靈王在半空裡看著蘭若雲,拱手問道。 「哎,問你呢!」蘭若雲捅了一下堂天。 「我叫堂天!」堂天大聲的喊道,還以為真問他呢! 「哦,原來是堂兄!」精靈王忽然一笑,暗罵:「佔我便宜,我還是你堂叔呢!」 「那麼你旁邊那個?」精靈王再次看向蘭若雲。 「說你呢!」他又捅捅方更。 方更氣不過他,腦海裡還閃現著他和清影秀手拉手那幕畫面,此刻看到他有意推委,氣道:「明明問你呢!」不理他。 蘭若雲尷尬的一笑:「我叫蘭若雲,要報仇的話別找我,我可沒打你!」 「呵呵,我們有機會再見的,蘭若雲兄弟!」精靈王笑呵呵的聲音卻讓蘭若雲身上一冷。 「撤退!」精靈王發出命令,自己緩緩向後飛去。 有條不紊的撤退,向山下逸去。 幾個人追上去一陣砍殺,卻被精靈和翼人射住了陣腳。 等到人類士兵們趕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去的遠了。 「精靈王親自來執行這次行動,他們有什麼目的呢?」清影秀喃喃的說道。 「人類在黃湖壁壘吃了敗仗!」蘭若雲肯定的說道。 「什麼?你怎麼知道?」堂天奇怪的看著他。 「那還不容易想,只有神族打了一個大勝仗,挫了人類的士氣,獸族才會配合他們兩面夾擊──他們當然想撿這個大便宜了。可是勞森壁壘堅固難攻,於是精靈王只好兵行險招,帶高手翻山越領,準備裡應外合,看著吧,這幾天肯定有大規模的攻城!」蘭若雲滔滔不絕的講著。 眾人將信將疑的看著他,清影秀則笑吟吟的,想著自己的那個……雖然武功不行,不過智力超絕,能分析的頭頭是道,管他對不對,能說到這程度也不錯了,至少離白癡遠了一步。 堂天幾個看著清影秀用那種愛慕的眼神看著蘭若雲,忽然都犯起了咳嗽病:「咳咳──「咳──」「我,啊,咳,咳嗽──!」 清影秀臉上一紅,心裡罵道:「一群瘋子,幹你們什麼事!」 第二章初試身手 就比如說狗吧! 如果你搞到一條非常好的狗,或者說即使不是什麼純種狗,但至少會逗你開心的寵物狗。你總不會每天都叫它「狗」吧──我是說,你或許以一些語言符號來代替「狗」這個普遍稱呼。 你可以叫它「大黃」,「莎麗」「旺財」「猛男」…… 再或者說是是馬吧! 如果你有一匹即高大、又英俊、而且非常會跑的馬──當然,這匹馬必須要比其它的馬好一些,或者好很多。 你一定不會只叫它馬,可能,你會非常鏗鏘的叫它「草上飛」「萬里追」「純情少女」「優香」…… 那麼,假如說是一匹獨角獸(或者說是飛麝)呢? 清影秀帶著一隊人馬去找獸人火並去了,當然是因為超過萬人的戰爭規模,所以蘭若雲很不幸,再次被「金屋藏嬌」──兩把一尺長寬的大銅鎖緊緊的扣在房門上。 閒極無聊,他決定為獨角獸取一個名字,繳盡腦汁的想了一個上午,他決定叫它「小白」!──記得當初在在靈光城的大道上,堂瀟親切的說:「小白最聽姐姐話了,小白乖!」 所以在實在想不出什麼名字的情況下,他決定為「小白」這個名字定下名分,扶為正室!本來想叫它「少女殺手」了! 黃湖壁壘那面終於傳來消息:神族三百萬軍隊開到黃湖壁壘前,正要安營紮寨,人類大軍已經潮水般的卷殺過來…… 清影林殿下「深通兵法」,決定「以逸待勞、挫敵銳氣」。所以在得到探子關於神族將到的消息後,馬上帶著三十萬騎兵開出壁壘,埋伏在黃湖壁壘兩側,當敵人將到未到、正在紮營的時候,三十萬騎兵迅捷無倫的衝向敵軍。 神族士兵士氣正旺,而且,深通兵法的大將軍完克在軍隊兩翼布下了弓箭兵,防止敵人偷襲。而隊伍前列,也都是手持長矛專門對付騎兵的鐵甲步兵。 因此,當人類三十萬快速機動力的騎兵飛快的衝向敵人大營時,神族兩側二十萬的弓箭兵把箭枝如雨般的射來。 雖然鐵騎兵有鐵甲護身,但強勁的弓箭卻能將他們射傷,而一旦受傷墜馬,馬上被後來的隊友踏死,而倒地的騎兵卻又阻礙了後續騎兵的前進。 當這三十萬騎兵好不容易衝到敵陣前時,對方長矛兵簡直是他們的厄運──整齊的長矛排成一排,成四十五度角向上揚起,衝上來的騎兵,胸口恰好撞在矛尖上,一蓬血雨,翻身落馬。 就算人類的騎兵衝過了前面的矛兵,殺進了敵陣,也再成不了規模。一小隊一小隊的人類騎兵,立刻淹沒在神族士兵的海洋中,被後面的鐵甲步兵連人帶馬剁成了肉泥。 三十萬的騎兵奮勇前衝,一波波的被敵人的弓箭射倒,被自己人踩死,被神族的長矛戳死──在整齊的神族隊列面前,漸漸豎起了一道屍體累成的血紅的人牆。而人類的騎兵還在不斷的往上衝,繼續來增加這牆體的高度。 眼見損失慘重,偉大英明的清影林殿下馬上下達了撤退令,還剩二十幾萬的騎兵散亂的往回撤退,毫無章法──他們本來就對神族軍隊有先天性的恐懼,此時更是達到了極點,哭爹喊娘、丟盔棄甲的亂跑,更有人竟然昏頭昏腦的跑進了神族隊伍,立刻變成肉泥! 神族掌握先機,隨後掩殺,上百萬的軍隊漸漸合攏成一個包圍圈,就在黃湖壁壘上百萬軍隊面前,將剩下的二十萬人類騎兵「切瓜砍菜」,幾乎全殲。 只有清影林殿下帶著自己的千人護隊,拋下正浴血「憤」戰的兒郎們逃了回來。 性格和藹待人謙虛的清影林殿下馬上和叔父清影遠征吵了起來:「你為什麼躲在城牆上看熱鬧,卻讓幾十萬的士兵白白送死!」 「我勸你不要出去,你偏不信,神族初來,士氣正健,你現在是往刀口上撞,出去多少人都是有去無回!」 「如果不是我方勢弱,現在我已經大獲全勝了,你要對這件事情負主要責任!」 「什麼,你──!」清影遠征氣得渾身直顫,用手指著自己怒氣沖沖的侄兒。 「如果我派兵出去接應,現在黃湖壁壘已經落入敵手了!」清影遠征力圖對總指揮解釋明白。 「笑話,神族正疲,怎麼可能敵得過正精神百倍的我方精銳之師!我要把這件事情報告給父親──叔父,你老了!」 於是,打了敗仗的清影林殿下,寫了個關於《黃湖伏擊戰中清影遠征的戰略思維及對家族忠誠度我的看法之一二三點》,把叔父告上了軍法處。 當然,裸蘭方面在軍師蘭如水的大力堅持下,認為錯誤並不完全在清影遠征──三十萬精銳鐵騎的覆滅早就掩蓋了他戰略正確的事實。 而清影遠瞻也覺得弟弟和兒子之間已經產生了配合上的裂痕,不適於繼續合作,於是一紙調書──不是清影林,卻是清影遠征──把清影遠征調到勞森壁壘攻打獸人去了。 就是在這種人類戰敗,士氣低落的情況下,在無休止的小規模火並之後,獸族終於組織了一次大規模的攻城戰,人獸兩軍共三百五十多萬士兵參加了此次戰役,史稱「第十三次勞森會戰」。 蘭若雲門上的銅鎖已經添到了五把,門口還專門派了護衛隊來保護他。明知道獸族不可能攻破勞森壁壘,卻在他營門口拴了十匹馬,萬一危險的話可以更換馬匹,一日逃到裸蘭城,可以說,清影秀想的是太周到了! 「終於還是用到你了!」蘭若雲手裡拿著一件從箱底翻出來的黑衣服,得意的說道。 這是他在裸蘭城的時候特意定做的,樣式是自己提供給縫紉的──當初在殺手營裡時那一群神秘的黑衣人他是非常羨慕的,總給人一種冷酷而又瀟灑的感覺。 因此,他的這個樣式就是仿造黑衣人的穿著打扮,只不過,略略加進了一點裸蘭風格,身後罩了一件寬大的大氅──這樣看上去更有殺手的味道,而且顯得身材更高大,能在氣勢上震懾住敵人。 他興高采烈的穿上這套行頭,在鏡子前面走來走去,看到一個表面上很殘酷的神秘人,渾身散發出不安的氣息。 他又拿起棉被,胡亂的將自己原先的衣服套在上面,因為棉被臃腫,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孕婦。他也不管,將「自己」緊緊的夾在腋下。 喊了句「一、二、三!」,破窗而出,天神般降臨在眾護衛面前。 「我把他抓走了,「粗著嗓子說道,想了想,又媚語道:「一會兒就送回來,別跟著!」說話間已經跑出了大營。 護衛們面面相覷,「噢拉」一嗓子衝了過來。 只見全身黑衣,頭戴面罩的高大黑衣人,腋下夾著「蘭少爺」飛一樣的向遠處掠去。他們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但可是看清了他是怎麼出去的。大聲喊著口號,奮勇爭先的向著營外追出來,都知道如果丟了蘭若雲清影秀可輕饒不了他們,然而,追了好遠,卻哪裡還看得見黑衣人的影子! 蘭若雲把自己的「替身」在一棵樹上藏好。 「小白!」大喊一聲,「親愛的小白!」 天邊一片白影漸漸接近,獨角獸騰雲駕霧而來,落在蘭若雲面前,和他親暱的摩擦著。 「你都比我幸福,可以到處去玩,你看我,全身還得穿成這樣!」他抱怨的向著獨角獸說到。因為獨角獸是靈獸,蘭若雲一直感謝飛麝的救命之恩,所以對它的孩子一直很客氣,況且獨角獸自己也救過他。他卻並不當它是畜生,給了它很大自由,允許它在山林裡稱王稱霸,只要自己有事情的時候叫一聲「小白」,獨角獸自然會遠遠的飛過來。 這時,獨角獸正靜靜的打量著身穿黑衣的蘭若雲,忽然翹起嘴唇子「突」了一聲,還不停的用蹄子在地上刨來刨去「你這是在誇獎我還是在笑話我呀,死傢伙!」蘭若雲狠狠拍了獨角獸一巴掌,「走了,跟我去辦點事情!」 跨上獨角獸寬大的後背,抓住耳朵操縱著,繞過正兩軍激戰的勞森戰場,向著獸族大營的方向飛去。 戰場上,剛剛到來的大將軍清影遠征正在牆頭上指揮著戰鬥。 清影秀領著二十萬綠領騎兵正向著獸族發起衝鋒,弓騎手配合著將矛兵射退,騎兵潮水般湧向獸族的戰陣,與打前鋒的高大的爪人戰成一團。 雙方這種戰爭已經持續了幾百年,而這樣大規模的戰爭也由三年前正式拉開序幕。清影遠征和自然之子更是老對手,十三次勞森會戰,每次雙方參戰軍隊都超過百萬人。彼此早已經對對方的戰術瞭如指掌,只看誰能突出奇兵。本來自然之子安排的潛伏部隊翻過勞森山,以為可以在此時裡應外合,卻又被蘭若雲誤打誤撞的悉破。而神族此時在東線猛攻,獸族又不能不抓住這個機會東西夾擊,因此,此次戰爭對獸族來說至關重要,雖然再沒有什麼奇兵之計,獸族戰士也反倒奮勇殺敵,士氣高漲,只因──戰前,精靈王曾頒下「特賞令」,從「殺敵十人者封小隊長,一直到第一個攻上城頭者封千戶」,更有各種賞金全都列於陣前,金閃閃的金幣和珠寶玉石就那樣排了長長的一列,隊伍出征前更是讓他們排成隊伍從這些財富面前走過。各族又推出了本族美女各十名,也讓她們在全軍面前上台表演,高唱戰歌,最後還表演了時裝秀,稍稍的露了一點兒,激起了成千上萬士兵們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慾望。 最後,精靈王站在高台上大喊:「打贏了,她們和它們就全是你們的了!」 金銀珠寶燦爛奪目,台上美女飛吻連連。 獸人們狂性發作,熱血直衝腦際,功名利祿美女金錢就在眼前,而唯一的障礙就是眼前一百多萬的人類士兵…… 就是在這種情勢下,雙方在勞森平原上展開了第十三次會戰。 清影秀的騎兵部隊一接觸到爪人,立刻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這股壓力是以往沒有遇到的──他們哪裡是在打仗,簡直就是在拚命。以往一個爪人也許能殺死三個人類步兵,今天也能殺死六個。而騎兵,往日他們見了騎兵馬上撤退,讓給龍人們衝擊,但是今天卻是和龍人一起混衝了上來。龍人砍斷了馬腿,他們就連人帶馬一刀劈下去,一刀斃命! 兩軍相爭勇者勝! 騎兵按照號令向兩側逸去,分成兩隊向著獸族聯軍的邊緣突破,而中間則讓給四十萬的步兵來抵禦,步兵中的鐵甲步兵是龍人的剋星,而二十萬的步弓營則對付高大的爪人。 往日這種戰術配合也是天衣無縫的,但今日卻不同,龍人竟然抵禦住了鐵甲步兵,而且將他們打得連連後退。而天空中的翼人和精靈也不再躲避人類的步弓營,雙方上下的對射了起來。平時的精靈和翼人們一分鐘發一箭,現在速度卻快了一倍,雖然不斷有屍體從天空中墜下來,但人類的步弓營卻在不斷後退,直到弓騎營趕上來支持才勉強站住陣腳,不至於讓步兵們背部受敵。 一直以來,清影遠征和自然之子兩人英雄相惜,但也彼此奈何不了對方,戰場上的勝利也不過是誰更多的擊殺了對方的人而自己傷亡較小,戰略上的勝利卻從沒有過。比如,三年來,儘管伴海峽地雙方都曾經佔領過,而人類甚至還打到過荒蕪大陸內部,但不久肯定又被反攻回去。這種拉鋸戰不但是因為將領指揮的互有勝負,其實也是雙方兵力實力相當。 這一次,是獸族攻下勞森壁壘的最好機會,從整個戰略上來看,將會對神族的勝利起著輔助作用。獸族在西線為人類施加的壓力越重,神族所取得的戰果將越大。畢竟不管是東線還是西線,後勤部都要負責糧食武器等的後方補給,而士兵的死亡更不是普通百姓短期訓練後就可以代替的。 因此,精靈王才不惜自己親自帶領潛伏部隊妄圖內部顛覆勞森壁壘,而當計策失敗後又號召各族捐錢捐人,以此激勵將士──此次他是勢在必得! 而清影遠征這方面,正傷心兄長清影遠瞻的不信任,竟然把自己調到西線和獸人打,而面對強大的神族卻讓那個自以為是的清影林作主。 傷心之餘,卻也想做出些成績來給帝國那些人看一看,他想通過這個讓國內人明白──青影遠征才是最優秀的將領,只有他才有資格同神族作戰! 因此,他也想在這次會戰中取得一些成績,而失敗──那是他絕對不允許的,如果此次被敵人攻下勞森壁壘,他是沒臉回去了。 眼看獸族的戰鬥力照往常強出了幾倍,人類的士兵被這股怒潮衝擊著往後退,就連精銳的綠領鐵騎也不斷的被獸族們擠到戰場邊緣,形勢危急。 身臨其中的清影秀軍團──幾百名軍事學院學生更是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往往一刀劈下去,以為敵人已經死了,沒想到過了一會兒他又抱著自己的半個腦袋站了起來,而那腦袋上,腦漿還在不停的往出冒著。 血肉橫飛的戰場,各種不同的哀嚎怒罵響徹了方圓幾十里,讓那些飛鳥和野獸們也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震驚,紛紛躲到了安全地帶。 蘭若雲在獸族大營後方停了下來,聽著前方轟天震地地響聲,他本來強大的信心反倒有點微瀾。除了三年前見過一次這種規模的戰爭,這是第二次,雖不會像當年那樣連膽汁胃液都嘔吐出來,但是戰場的那種特有的寒意和殺氣還是讓他心驚肉跳。 安排獨角獸藏好,他向獸族的大營潛去。 由於前面有荒蕪壁壘的阻攔,兩旁又高山林立,除非人類能攻進來,否則後方大營是絕對安全的,除非危險來自後方,但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後方正是獸人的地盤,方圓百里內沒有一個人類。 但也並不是絕對,就像蘭若雲一樣。 殺手營裡的訓練第一次在這裡顯示出了他並非浪得虛名,作為殺手,潛蹤逆形之術是首要之學,當初蘭若雲為此進行過無數次諸如「埋沙閉氣」一類的訓練方法。 獸人的後方大營裡還有幾萬士兵,這時候都傾著耳朵,在那裡聆聽前方激烈的戰鬥聲音,不斷有斥候兵向他們來報告戰況。 現在獸族已經完全壓制住了人類的士兵,戰場上兩大黑塊,一塊代表人類,一塊代表獸族,而人類那塊正在緩慢的撤退。 獸族留守的士兵歡聲雷動,臉上洋溢著勝利的微笑。他們多是老弱病殘或傷員病號,無力上戰場,也聽說了這次不但有功名金錢的賞賜,甚至還有本族的十大美女供自己挑選,甚至有人已經開始思考,如果勝利者挑一個他族的美女不知道行不行?如果爪人挑了一個精靈的話……?這些留守的殘兵當然有時間來進行這種猜測,戰場上的獸人們卻只有在臨死的時候還能想起來:哎,我的美女,無命享受了!頭一歪,死了! 蘭若雲漸漸摸到了後勤儲備倉那裡,臉上一陣詭笑閃過:是這裡了! 他掏出火具,先點然了糧食柴草,然後繞到馬圈那裡把馬料也點著──頓時,火光沖天,恰好這天風大,火借風勢,越發亢奮的燃了起來。列成一排的馬圈裡還養著上千匹的馬──雖然獸人們不善於騎馬,但是每次與人類戰鬥繳獲的馬匹他們卻養在這裡,靈光城被神族控制後,這些馬匹無處出售,他們只好積攢著,如今蘭若雲把他們全放出來了。 數千匹馬,被大火驚得發狂亂奔,直向兵營闖了過去,一霎時喊聲震天:「走火啦,馬跑啦,快拿水龍來!「救火啊,火燒過來啦──!」「媽呀,馬踩死我了……」「兄弟,別往我身上澆啊,好冷──!」上百個大糧倉此起彼伏的燒了起來,所謂「星火可以燎原」,何況蘭若雲速度極快,串行在各大糧倉中間,不斷放火,放完了糧倉他又放兵營,隨後一片片的兵營也燒了起來。 馬圈整個點燃了,馬匹拖著著了火的尾巴瘋狂的撂著蹶子在兵營裡亂竄,更有馬匹鑽到燒火煮飯用的柴堆裡,之後柴堆也燃了起來,然後,火馬們再馱著點燃了的柴火把它們帶往人群。 不斷有渾身燒著了的士兵躺在地上打滾,聲息漸弱,逐漸死去。 而大部分的士兵則是向前衝向了戰場,哭號著,怒罵著,快速奔跑著,有無數腿部受傷的獸人因此而能正常站立奔跑,有無數的傷員也因此而痊癒。 精靈王正興奮的看著眼前戰場上的戰果,身旁幾個部落首領們也是臉露得意的笑容。 忽然身後一片大亂,各種吵雜的聲音傳來,轟隆隆的馬匹踏地聲混雜在期間,讓精靈王大吃一驚:「難道敵人竟然使用了我的招數,也派兵翻山過來了,不過,怎麼會有騎兵?」 蘭若雲在後方到處亂跑,用獸人語大喊道「人類殺過來了,綠領騎兵衝鋒啦,快逃啊!」 他速度快速,往往只是一片黑影閃過,即使有人看清了他的「奸細」面目,也往往只是最後一眼,一把奇快無比的刀立刻削去了他的半個腦袋──混亂之中幾萬士兵早就亂了陣形,只知道往前衝,否則他們一起衝向蘭若雲,早把他踏成肉餅了。 「怎麼回事!」精靈王跳上半空,高聲的呵斥著,而幾位首領更是驚慌得拔出劍來斬殺著潰逃的士兵。 「人類殺過來了,鐵騎兵正在衝鋒啊!」士兵們混亂的叫著,完全不理將領們手中的寶劍,向著正進攻人類的戰場上的獸人後方衝了過去,隨後馬群也衝了過來。 精靈王氣得高聲怒罵,讓自己的幾千護衛部隊斬殺逃兵,結果護衛部隊也逃了,全身著火的馬匹可不是鬧著玩的,又有很多士兵和馬匹一起燃燒起來,發出刺眼的光芒…… 精靈王站在高台上望著因為後方受了衝擊而亂了起來的前方部隊,暗道一聲:「功虧一簣!」 幾個首領上來拉他:「快走吧,元帥,後方全是敵人!」 「荒唐,只不過是幾個人在放火,你們就自亂了陣腳!」他怒斥著,妄圖發號施令讓前方部隊避開亂兵和馬群的衝擊,結果發現傳令兵也跑了。 「噗──!」他氣得吐出一口鮮血,委頓在地,幾個首領趕緊跑過來抬起他,慌慌張張的向後方逃去。任憑戰場上的百多萬軍隊被敵人斬殺。 人類士兵正感覺著獸人們前所未有的戰鬥力,確信他們完全將優勢體力發揮到了極限,而讓己方漸漸喪失了信心,正不斷的擠擠擦擦的往後退著,感受著越來越沉重的壓力。而清影遠征更是親自在城樓上敲起了戰鼓「咚隆隆──!」 猛然看見一隻火龍從獸人後方殺了過來,聲勢浩大,威力驚人! 毫無防備的獸人們後方受敵,立時亂了套,互相大喊著:「發生了什麼事情,別擠啊!」「哎呀,推倒我了,快拉我站起來!」「你跑什麼呀,我也跑──!」「人類從後面殺過來了─!」「馬群暴動了──!」「動物起義啦,發火啦──!」 獸族一窩蜂似的向後滾過去,而受前方更多數目士兵的衝擊,燃燒的幾萬士兵和馬匹立刻被捲了回來,大家一咕腦兒的向著荒蕪大陸的深處逃奔…… 眼見機會難得,雖不知道是什麼部隊,此時不進攻何時進攻?! 清影遠征拋下鼓錘:「傳我命令,全軍追擊,痛打落水狗!」 百萬人類大軍重整旗鼓,銜尾而追,剎時砍得獸人們哭天喊地喊爹叫娘,早忘了美女金錢的誘惑,而此時,無疑逃命是最重要的啦! 而此時,某人正竄上獸族的將領指揮高台,將那些金銀珠寶當中的精品不斷往懷裡揣去。而要錢不要命的一些獸族將領記得高台上的寶貝還沒撤走,妄圖趁亂搶劫,被蘭若雲躲在陰影裡一刀一個,連續砍了上百個,可見貪心之人是得不到好下場的,奉勸世人切莫貪心! 而那些美女,卻悉數死於亂軍之中,做了花肥草料,這種結局對她們來說也許更好吧! 此役,人類大軍直追到荒蕪大陸內部五十公里外方才停下,保守算起來,大約斬殺了五十萬左右的敵人,而俘虜人數卻少得很,不過萬人,只因能死的都死了,不死的也燒死了,剩下能跑的全都回老家了! 人類取得了三年開戰以來的最大勝利! 而蘭若雲,此時正騎著獨角獸,向勞森壁壘飛回來,身上能帶東西的地方都裝滿了──獸族的金銀珠寶。他身上受了點燒傷,還被一個精靈的冷箭射在了屁股上,疼得他只能橫著趴在獨角獸的身上。 他在考慮:「怎麼向清影秀撒這個謊呢!」 第三章歡樂與幸福 歡快的情緒在勞森的上空飄揚,白雲朵朵似乎也感染了這股興奮的情緒,變得柔和而多姿。天空藍得透徹,與群山相映,與綠草相妖嬈,而日間吹得兇猛的風也漸漸停歇下來,愉快的看著從勞森到荒芒這一路上穿梭不停的士兵們。 多日來被神族在東線打得大敗的陰影終於煙消雲散,只因從勞森打進荒芒大陸的這五十公里,其中有一條大路是直通逢澤海港的,而逢澤海港往東就是裸蘭大陸和荒蕪大陸間的分界島──逢澤島。 所以,這個勝利是有它的戰略意義的。控制了這縱深五十公里的距離,等於把持住了通往逢澤島的海上要道。一直以來,逢澤島始終被獸人佔據,而人類空有強大的海軍卻因為沒有後繼補給而無法久攻,只好眼睜睜的看著獸族控制此島。 雖然沒有人公開說出來,但大家心裡其實都想到了,就連清影遠征也禁不住冒出了這樣的念頭:就算神族佔領了裸蘭大陸,最不濟還可以到逢澤島上去發展! 逢澤島的面積有裸蘭大陸的五分之一大,是世界第一大島! 由此可見,人類確實是墮落了,正像神族的皇帝悠星塵所言:只要給他們一塊領土,他們就可以對付著生存下去…… 清影遠征放棄了十公里的土地,在大約四十公里處的兩山之間扼山而造一簡易壁壘,一面向裸蘭提出派遣民工修建城堡和壁壘的要求。等到十日後十萬民工趕到,終於在獸族的土地上建起了人類的第一個據點──微山堡。 而在微山腳下,人類開闢了一個簡易港口,取名微山港,海軍浩浩蕩蕩的從裸蘭港開過來,開始準備一場爭奪逢澤島的大海戰。因為逢澤島太大,領土縱深面積寬廣,所以雖然獸族不善於海戰,但人類想要快速登陸繼而掃平全島,也將是一個很困難的過程。而最主要的問題是,神族在黃湖壁壘的猛攻使後方把大量物質和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東線,對於西線的海戰自然就放鬆了下來,所以,逢澤島的奪取還是後來的事情,暫且不表。 士兵們打理著戰場,押送著俘虜,一排排的走來走去,雖然軍服已經破爛不堪,但是勝利的喜悅卻讓大家情不自禁的唱起了凱歌: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仗把營歸胸前的傷口映彩霞愉快的歌聲滿天飛米掃拉米掃,拉掃米豆芮愉快的歌聲滿天飛歌聲飛到裸蘭去清影遠瞻統領聽了心歡喜誇咱們歌兒唱的好誇咱們刀法屬第一米掃拉米掃,拉掃迷豆芮誇咱們刀法屬第一…… 清影秀聽著這樣歡快的歌聲,心裡感覺很欣慰,雖然勝利好像來得很有戲劇性,但畢竟是勝利了。她領著少年軍團們從戰場上凱旋而歸,清理戰場的工作一直不是他們的興趣。 而且,她還挺惦記蘭若雲,總感覺心裡有什麼在讓她擔心,她雖然不信有心靈相通或者心有靈犀這類事情,但是戰場上的心驚肉跳卻讓她急著想馬上回去。 進了大營,她和以往一樣,連戰甲都不換直接去蘭若雲的房間,她也知道蘭若雲會很悶,每次她都這樣安慰自己:總比死了好! 卻見守衛們一個個愁眉苦臉的在那裡踱步,顯得心裡忐忑不安的樣子。看見清影秀走過來,眾人敬了個禮。 清影秀看見破了的窗戶,心裡顫了一下,緊張的看著護衛們:「怎麼回事,這是誰幹的,人呢?」 「蘭少爺在裡面!不過……」護衛隊長停下來不安的看了看清影秀的臉色,「他出去了一趟,還,還受了點傷──!」 一聽蘭若雲還在,清影秀放下了心,聽說他受傷,心裡又揪了起來。狠狠的看了護衛們一眼:「一會兒再收拾你們!」 蘭若雲換好「替身」的衣服回來時,還以為看不出什麼破綻來,結果護衛們一起大叫起來,甚至有幾個人哭了──看見蘭若雲那副慘樣,知道清影秀的懲罰是逃不過了! 蘭若雲回屋子裡照鏡子一看才發現,頭髮燒得彷彿被某種動物啃了一口,到處都是焦灼得痕跡;臉上黑一塊青一塊紫一塊,五顏六色,彷彿中了毒;最嚇人的是燒傷,頸項處甚至發起了水泡,一看到這泡泡,他才感覺出疼來,先前完全被屁股上那一箭的傷痛給吸引住了! 他愁眉苦臉的洗了起來,臉上的顏色竟然洗不乾淨,他跑到清影秀房裡偷出一點香粉,在臉上抹了開來,妄圖起到「刷牆」的效果。 等到清影秀走進房間的時候,他還正處在修理的過程當中。 翹著屁股不敢坐下來,雖然用氣療術運行了幾遍,但由於屁股長在後面,氣療術的紫光無法抹到,他在懷念父親的同時,只好忍著痛用內力慢慢治療。 清影秀一進房間就看見蘭若雲怪異的姿勢,心裡忍不住樂了起來,輕輕叫了一聲「若雲」,蘭若雲卻不回頭,還在思考著找個什麼借口解釋自己這份尊容。 清影秀搬著他的肩頭把他轉了過來,大叫一聲向後退了一步:「何方妖怪,敢在這裡嚇本小姐!」擺出一份決鬥的樣子。 「我是若雲啊!」蘭若雲忍著疼,齜牙咧嘴的說道。 清影秀仔細的瞧瞧,可不是蘭若雲嘛!又好氣又好笑,聞聞他臉上的香氣,正是自己偶爾會用一下的那種。拿過毛巾,來幫他擦拭,蘭若雲左躲右閃,最後還是被擦出了本來面目。清影秀看著他五顏六色的臉孔,又摸摸他脖子上的水泡,一陣心疼,本來想責怪他又跑到哪裡去瘋了,看他那慘樣卻不忍心問了。 出去換了便服,提了開水,把手巾浸熱浸濕,一點點的幫他把臉上的傷腫敷退,又拿來梳子幫他把頭髮梳好。 蘭若雲被她柔軟的手在臉上抹來抹去,大叫舒服,雖然偶爾會疼一下,心裡還是很滿足,臉上的表情簡直像是吃了十罐蜂蜜一樣。 清影秀看著他這副樣子,漸漸的好像也不痛了,於是一股怒氣又衝上心間:「你幹嘛不聽我的話跑出去?」她噘著嘴問蘭若雲,剛才的溫柔一掃而光。 「我哪敢跑出去,是人家把我抓出去的呀!」蘭若雲撒謊的時候總是禁不住臉紅。 「是一個黑衣人?」清影秀已經詢問過了那些護衛,「你認識他?」 「嘻嘻,不認識!」蘭若雲結巴的否認,哪有人不認識自己的。 「他把你帶到戰場上去了?你這身傷明明是被火燒的!」清影秀用手揪了一下他燒焦的頭髮,疼得蘭若雲一咧嘴。 「只是散了會兒步,沒想到就起火了,他被火燒跑了,我就回來了!」蘭若雲想當然的說道。 「再說!還和我說謊,你就不能找個高明點的借口,竟然說這麼幼稚的理由!」清影秀看著蘭若雲的眼睛,發現他眼睛裡竟然有一些得意。 「你趕緊跟我說實話!」清影秀雙手掐腰,滿臉妖氣的看著他,彷彿一個回答不對就會上去咬人一樣! 蘭若雲想了想,翻了翻眼睛,忽然又過來拉清影秀的手──用上絕招了。 清影秀一下子甩開他的手:「又跟我來這套,我可不上當了!」眼睛裡含著狡猾的笑意,抬腳向蘭若雲屁股踢去,決心給他點顏色瞧瞧。 「啊──!」蘭若雲大叫一聲,摀住屁股跳了起來,清影秀一腳剛好踢到他的箭傷上。剛剛癒合的傷口馬上裂了開來,血水順著蘭若雲的指縫流了出來。 清影秀嚇了一跳,看看自己的腳尖,也沒有釘子啊! 「你怎麼了?受傷了?」清影秀關切的問道,扶住他,「流了好多血呀!」 蘭若雲嘟嘟囔囔的罵道:「這個該死的精靈,射了我一箭,真是可惡,偏挑這個地方射,多災多難的屁股啊!」 「中箭了?等一下!」清影秀轉身出去,拿著一個藥箱回來,臉孔紅紅的,故意不看蘭若雲。 「去床上趴著!」聲音有些抖,手也不好使,費了好大力才把藥箱打開。 「幹嘛?你想幹嘛?我不要的!」蘭若雲退縮著躲到牆角,隱隱猜到清影秀的想法。 「箭傷不治會發瘡的,感染了你就死定了!快趴好!」清影秀笑著白了他一眼,把紗布和金瘡藥都擺在桌子上。 「那也不用你來,你別想趁機佔我便宜,去叫個軍醫過來!」蘭若雲戒備的看著清影秀,一副美女遇到色狼的樣子。 「現在戰場上那麼多傷員都在排隊治傷,哪能專門派個軍醫給你一個人來治傷!況且,我的水平也不差的,來吧!」清影秀過去拉他,把他從牆角拖出來,按在床上。 「我不要啊,別這樣!」他殺豬般的大叫著,四肢亂舞,把枕頭拋向了天空。 清影秀忽然放開了他,退了一步坐在了椅子上,看著床上掙扎著起來的蘭若雲,臉紅得如一團晚雲。 她轉過身去,跑到外面站了一會兒,心裡「砰砰」的跳個不停,全身火熱。 過了好一會兒,蘭若雲看見她低著頭走進來,轉身把門關好。一步一挪的走到蘭若雲身前,輕聲說道:「反正我們也有婚約,早晚……早晚……,我為你治傷,又沒有別的意思,我不給你治誰給你治呢!」 「可是……太不好意思呢,過幾天它自己就好了!」蘭若雲輕聲嘟囔著,心裡想著:「她說的『早晚』是什麼意思呢?」 「傷勢怎麼能拖呢,嚴重了就不好治了,你又不會武功,無法壓制傷口,只能給你外敷!」清影秀小聲的說道。 蘭若雲啞巴吃黃連──這點傷本來難不倒他,一兩天紫氣就可以自行治癒,況且還有氣療術,可是偏偏自己還要裝得像頭豬一樣笨。而清影秀關心則亂,只覺得如果自己不給他治好的話,這幾天就別想睡覺了,老得擔心他,心裡還要琢磨他的傷口…… 「來,趴下,一會兒就好,乖啊──!」清影秀摸著他的額頭,像逗弄小孩子一樣勸他。 在清影秀的柔聲勸慰下,蘭若雲稀里糊塗的趴了下去,眼睛瞅著牆角處一隻小蜘蛛,全身卻緊繃繃的,還一個勁兒的冒虛汗。 等了半天卻沒動靜,回頭看看清影秀,只見她閉著眼睛,左手離自己的腰帶不足一寸,卻不往下伸,手指尖兒還一個勁兒的顫抖。 「算了吧,別治了──!」猛覺得屁股上一涼──蘭若雲深深的把頭拱進了床單裡,開始後悔為什麼把枕頭扔掉呢! 雖然是有婚約,兩個人又都喜歡著對方,可畢竟…… 清影秀只感覺一陣頭昏腦脹,兩隻手顫抖著不聽她使喚,白色的金瘡藥灑了一地! 「啊──!」猛聽的蘭若雲大叫一聲,清影秀嚇得一屁股跌坐地上,半天起不來。 「你,你往裡放了什麼呀,疼死我了!」蘭若雲哼哼唧唧的,聲音顫抖著問道。 清影秀勉強站起身,仔細一看,立時傻了眼:「對,對不起,我把整瓶碘酒都倒進去了,我,我這就給你上金瘡藥……!」結結巴巴的說著,卻發現一瓶的金瘡藥都倒在床單和地上了,原來她一開始不好意思看,就那麼閉著眼睛瞎到一氣,結果…… 拾掇起一些藥粉,重新敷好他的傷口,清影秀用繃帶小心的幫他墊好,給他收拾利索。 蘭若雲心浮氣躁,渾身滾燙,趴在那裡還不起來,把「鴕鳥精神」發揮得淋漓盡致。 「感覺……感覺怎麼樣……!」清影秀故作鎮靜的看著一動不動的蘭若雲,雙手繳成一團,斜著眼睛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還……還好,謝謝你……!」蘭若雲含糊不清的說道。 「傻瓜,謝什麼,難道……為你做這些還不是我應該的嗎!」清影秀有些嗔怪的柔聲說道。 蘭若雲抬起身下床,走過來看著清影秀,清影秀低下頭去,有些忐忑的站在那裡,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總感覺他的目光有些熾熱。 蘭若雲雙手抱緊清影秀的肩頭,把她靠向自己,在她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感覺滑滑的──清影秀全身一顫,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軟軟的僵在那裡,身體輕微的抖動著,臉孔又紅又熱,長長的睫毛也整齊的韻律著,一副惹人愛憐的樣子。 「今天累了一整天了,早點休息吧!」蘭若雲癡癡的看著眼前的清影秀,輕聲的說道。 「嗯,你……你也是……!」她輕輕睜開眼睛,忽然把身體靠在蘭若雲懷裡,呵氣如蘭的輕聲應承著,卻不願就這樣離開。 兩個人這樣抱了一會兒,都感覺哪怕就這樣一直繼續下去,蒼老下去,一直到生命盡頭,一直到來生來世,一直……永遠的維續,愛情的幸福也就在這一瞬間凝滯了! 等到清影秀都離去好久了,蘭若雲還感覺懷中的香氣是那麼真實,他猛的撲倒在床上,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這,這就是幸福啊──!」 第四章狩獵與陷阱 春天很快就過去了,轉眼間倒了六月,正是多雨的季節,整個裸蘭大陸成了一個濕淋淋的世界。到處都是清新的感覺,空氣裡瀰漫著濕潤的潮氣,從雨霧中走過,心情會慢慢的沉靜,進而帶一點傷感──雨天本來就是憂鬱的日子,「分手總是在雨天嘛!」 奉勸世人,下雨天千萬別和自己的愛人爭吵,容易導致一系列不良後果。 人族和神族在東線進行了幾次小的交鋒,由於是下雨天,戰場上泥濘不堪,上百萬的軍隊在這骯髒的平原上踏來踏去,有好多勇猛的戰士都是因為不小心滑了一跤,結果自己把腦袋撞到了敵人的刀口上,就此報銷! 看著壁壘下面的泥人們浴血奮戰,血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流滿了整個平原,善於總結經驗教訓的清影林殿下立即下令,把那些分不清敵友的軍隊一股腦兒的撤了回來。有幾個神族士兵暈頭轉向的跟了回來,馬上被無情的斬殺,而人類也失蹤了一些頭腦不清醒的「健兒!」 等到神族大隊士兵追蹤而至的時候,城樓上一陣箭雨射下。神族士兵們也習慣了,自從上次那三十萬騎兵被殲之後,人類不再進行這樣大規模的交鋒。雖然也會派出大隊士兵,但總是淺嘗則止,一看到神族要發動總攻,馬上撤退。 有人向清影林殿下提出過見議:既然我們不用同敵人交鋒,何不老老實實的躲在壁壘裡,也不要每天這樣派幾萬人去打游擊,每天還有不小的傷亡! 「山人自有妙計!」靈動的眸子裡閃出一股睿智的神色,「戰神候補人」清影林殿下拿著一張地圖,滔滔不絕的向著手下們講出了他整個「全殲神族三百萬軍隊於黃湖壁壘」的戰略方案,按照殿下的部署,實在說的上是萬無一失,將領們聽得點頭連連,連一向保守的守城派們也覺得此計可行。於是,城外的幾百萬神族士兵在大家眼裡就全成了屍體,參與軍事會議的人臉上無不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當天晚上,一萬大軍各拿鐵鍬土鎬,向著壁壘外面的黃湖奔去,趁著夜色掩護,把幾十里的黃湖堤岸掘開,又到黃湖的上游把裸蘭河的河道加寬,使它能快速大量的為黃湖蓄水。然後,一萬大軍悄悄躲到黃湖山腳下,潛伏起來。 黎明時分,天公作美,大雨傾盆,衝開了最後一道堤壩,黃湖水如脫籠猛獸般瘋狂的衝向黃湖平原,淹向神族大營,哭爹喊娘人呼馬亂的聲音立即傳來,神族大營陷於一片汪洋之中,立時亂了套,到處都是水,士兵們還沒看清往哪裡跑,洪水已經把他們沖走了! 洪水整整肆虐了一天一夜,到那一萬士兵冒著大雨挖土添湖、堵上堤壩缺口的時候,戰場上整齊的神族大營已經不在了。水面上到處都是倒塌的營帳、旗旛、武器、糧草……當然了,最多的是人和馬的屍體。 偉大英明料敵先機的清影林殿下站在城樓上,看著黃湖平原上自己運用智能的產物,心裡一陣得意,簡直就要放聲大笑了──先不斷的派兵與敵人交戰,麻痺敵人的戰意,然後偷偷給他來一個「水淹神兵」,果然旗開得勝──腦海裡卻在盤算著如何回去邀功,怎樣說些風涼話氣氣那些看不起自己的老傢伙!想到這裡,他甚至皺起了眉頭,「怎麼樣才算風光呢?身披紅花騎著高頭大馬進城,然後無視清純少女的獻花,到清影遠征的面前說一聲:怎麼樣,叔父,沒有你才能取得這樣的勝利啊!」 「哈哈哈──!」清影林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旁邊一個副統領卻憂心忡忡的看著戰場,總感覺哪裡不對,「三百萬的軍隊,怎麼一下子就被沖掉了呢?似乎太容易了些,他們難道會不知道夏季的黃湖是很危險的?如果說此刻神族們有一部分正在撤退過程中,那樣才算合理,因為他們一定會有預防措施,至少也應該保護住自己的主將啊!當初自己覺得這是一個好計,只是認為它能殺傷一部分敵人,打消敵人的銳氣。可此時,這種結果,太異常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和正開懷大笑的殿下說了,沒想到運籌帷幄的「候補戰神」只是輕輕一笑:「我就料到了,他們肯定還有殘餘,也有不少死裡逃生的散兵游勇,等到戰場乾淨後,我們就直接殺向靈光城,趕走神族,奪回七大陸,重現人類輝煌昨天,那時候,歷史將因為一個叫清影林的賢者而改變,仰天長歎道:我太偉大了──! 眾位將領看著躊躇滿志的清影林殿下,卻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同一個問題──那些水跑哪裡去了? 就是從黃湖裡放出來的那些水?雖然黃湖的堤壩堵上了,而草皮和土地也中和了一些水分,再加上蒸發。但是剩下的那些呢?別忘了可是一天一夜的大決堤啊!以黃湖的蓄水量和裸蘭河的流量…… 其實此計的副作用也是極大的,奔流而出的洪水淹沒黃湖平原上數萬傾良田,而那些山民,也被洪水引發的泥石流造成嚴重損失!不難想像,正是夏忙的季節,那些不顧戰爭威脅依然困守著自己土地的農民將是怎樣的一副悲慘狀況。 實際上,即使清影林殿下去世十幾年之後,依然有人拿著一個小布人,上面寫著「清影林」三個字,然後取出數十根鐵針,在布人上狠狠的插著,嘴裡還念叨著:「讓你放水,大壞蛋!」後來這種活動成了一項非常受民間歡迎的傳統節目,每到重大節日,人們都要舉辦這類「插布人」比賽,勝利者可以戴上清影林殿下的面具,在眾人當中跳舞,然後大家一起向他吐唾沫,祝賀他取得勝利! 兩天後,大雨停歇,戰場風乾。人類大軍開始開出黃湖壁壘,沿著神族士兵撤退的足跡追了下去。沿途中偶爾會有神族士兵倒下的屍體,也有扔得橫七豎八的武器旗幟,甚至還有各種金銀財寶──相信在緊急撤退中他們連這些都顧不上拿了! 這更堅定了清影林殿下追擊的決心,率領僅餘的三十萬騎兵,曉行夜宿,只用了三天就到了靈光城下。城頭上看見神族士兵們的旗幟凌亂不堪,守城的士兵也盔甲不整,就連將領們也似乎狼狽異常。擊鼓的士兵簡直有氣無力,弓箭兵胡亂的分佈在城頭上,可能因為武器不足,有的人竟然手裡抱著石頭,讓城下的人類士兵大笑不止! 雖然是騎兵,但是清影林殿下一眼就看出了機會難得,神族人困馬乏,武器糧草奇缺,士氣低靡不振,用此疲弱之旅守此靈光孤城,殿下簡直就覺得這是上天送給他的禮物。 因此,不待步兵和攻城輜重趕上來,馬上下令攻城,三十萬騎兵統統下馬,冒著「石林箭雨」,勇猛直前。 因為城上的士兵戰鬥力太弱,而靈光城的護城河又不深,騎兵們很快就衝到城門口,竟然沒有多少傷亡。來到城門處他們傻眼了,既沒有攻城錘,又沒有雲梯,而且穿著一身厚厚的鐵甲,即使並不太高的城牆他們也難以攀登上去,這可怎麼攻城呢! 騎兵們在城門口發起呆來,城牆上神族士兵大聲吆喝之聲也漸漸停息,在那裡奇怪的看著城牆底下一排排的騎兵,於是城牆底下的騎兵也抬起頭看他們,大家也不打了,在那裡大眼瞪小眼的較起勁兒來。 開創了用騎兵攻城先例的清影林殿下還覺得不過癮,看見騎兵們在城門前跟敵人對上了眼睛,他氣得暴跳如雷:「給我用刀砍,砍爛城門!」 騎兵們彷彿得到了某種提示,紛紛舉起長矛馬刀,開始用力撬起城門來了。「嘎吱嘎吱」的聲音剎時組成了一道動人的節奏,於是殿下又將長矛馬刀等殺人利器活用在了攻城上,創造了攻城史上的「神話」! 撬了好長時間,步兵們終於趕了上來,正準備架起雲梯、開動投石機的時候,發現城樓上的神族士兵早就沒影兒了,而在這個時候,騎兵們歡呼一聲,終於將城門硬生生的撬開了。 靈光城已經是一座空城了,連個人影兒都沒有,老百姓們彷彿一夜之間消失,竟然沒有一個人留守下來。寂靜的城市中只有人類的幾十大軍的馬蹄聲和吵嚷聲,然而,即使是這樣喧囂的聲音,所有的人還是感覺似乎是缺了點什麼!漸漸的,聲音越來越低,每個人的臉上的表情都開始變得古怪無比。往日繁華的靈光城,此刻卻顯得鬼氣森森。 清影林手下的將領們臉色無比凝重,他們大部分都是身經百戰的良將,在西線的獸人戰場上也曾經歷練過,而且很多人都是軍事學院畢業的高才生。雖然,清影林總是用很確定的口氣與他們討論戰略戰術,而他們也將自己對清影家族的無限信任不保留的交給了林殿下。可是,從他制定的幾近完美的「水淹神兵」策略,一直到毫不費力的奪得靈光城,局勢卻變得越來越詭異──怎麼可能一座城裡一個居民也沒有?這是多年戰爭經驗中所沒有的! 只有清影林還在自得意滿的高聲吹噓著:「打敗神族對我來說不過是翻掌之事,收復七大陸也只是時間問題,神族主力已滅,從此後我們要長驅直入,直奔望天城而去,人類的命運將在我的手中改變!」 清影林胸中熱血翻騰,只覺幾千年來無人完成的事業竟被自己輕而易舉的成功,難道還有誰能懷疑自己是一個戰爭天才嗎? 他站在靈光城的城牆上,望著遠方,一滴淚珠悄悄滑落眼角,好激動啊……! 「殿下,我看我們還是撤軍吧,守住黃湖才是最重要的啊!」一個副統領悄悄的提醒他道。 「撤軍?你怎麼說這種話,神族已經完了,不日起我大軍將直入神族腹地,收回河山,人類將吐氣揚眉,重歸七大陸,你卻在這個時候讓我回軍?」清影林輕蔑的看著眼前的手下,因為心裡高興,卻也沒怎麼怪他。 「可我總感覺不對頭……!」將領小聲的說道。 「你想多了,典型的心理障礙,被神族嚇怕了!」清影林對他嗤之以鼻。 將領們不敢再說,心裡也希望只是自己膽小多慮,發誓回到裸蘭一定要找個心理醫生好好治療一下。 為了爭取時間,不給神族潰兵以喘息的時間,林殿下下令休息一晚,第二天馬上追擊。 依然是三十萬的騎兵,捲起一路風塵,向著神族腹地直插進去。天空中忽然變得陰霾不定,不一會兒就風起雲湧,雖然沒下雨,但那種「天怒」或者是「天悲」的感覺卻讓隊伍裡一些士兵和將領泛起了不祥的感覺。 林走之前,清影林殿下修書一封,其實也就是報捷的「請功表」,唾液橫飛的敘述了此次勝利的經過,而且將自己的雄心壯志和未來的戰略思想全都寫上了,快馬投向裸蘭。 他是個性急的人,不等裸蘭回信,也不帶步兵,本著「兵貴神速」的原則,一日間已遙遙望見前面的昌橋海峽。 連接神族的望天大陸和裸蘭大陸的昌橋海峽,神族縱慣東西的修築了一道城牆,這一道城牆把神人兩族分隔兩地。人類進了這道城牆,就像神族進了黃湖壁壘一樣,不僅是感受到了不同的世界,也將導致不同的戰略效果。 所以,當三十萬騎兵列甲城前的時候,清影林殿下排馬而出,看見昌橋城牆上疏疏落落的神族士兵,無精打采的守著城牆。看見自己大軍到來,那種驚慌失措的表情,毫無戰意的士氣──連他自己都開始懷疑,神族真的這麼不堪一擊嗎? 但是,急功近利的的衝動立即將這一點僅餘的理智衝散了。他故伎重施,命令騎兵們下馬攻城,只不過這次將領們學聰明了,知道主將用兵變幻不定神鬼莫測,所以事先用戰車攜帶了一些攻城器械。 正如想像中的那樣,並不激烈的戰鬥過後,神族士兵一窩蜂般的後撤了,人類士兵毫不費力的佔據了這座神族的重要門戶。 清影林殿下得意之餘卻沒有下令追趕,實際上,他心裡漸漸的有一點害怕了。當然,這種害怕只是那種潛意識當中的本能反應,他其實正意氣風發,所以這種害怕只化作一絲擔憂,表現在他臉上,讓他決定休息一晚,派出一些斥候兵出去打探敵人的蹤跡──想一想,自從神族撤退,他還真沒有正正經經的派出過探子去摸路,總是自己親自帶領大軍勇往直前。 夜很快黑了下來,天空中,點點寒光露出了滲人的清冷之氣:聽說,天上每一顆星星都代表著一個人的生命,如果那個人死了,他的那顆星星就會墜落(如果軍隊死了呢,會爆發流星雨嗎?)…… 林殿下派出的探子並沒有回來,當他們還在夢裡回味勝利的喜悅時,無數的神族士兵已經從四面八方湧了上來,城裡城外,到處都是神族,人山人海的把昌橋城圍了起來。 披著長袍被鋪天蓋地的喊殺聲驚醒的清影林殿下,踉踉蹌蹌的跑上城樓,當他看見城牆底下的兵海時,驚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口如被重錘狠狠的擊了一下:哪裡來的這麼多敵軍?! 掙扎著站起來,回頭打量自己的手下時,大家都在冷冷的看著他,每一個人的臉上都現出了恐懼、絕望與痛恨的表情──這是一場必死的戰役! 城前的敵軍還可以靠著昌橋城牆來抵擋,而後面,那是三十萬士兵的營帳,只要敵人的騎兵衝上來,將是一場慘烈的鏖戰,而最後勝利者,一定是對方。 兩面夾擊的死局,單兵種無配合的部隊,一日的口糧,低落的士氣…… 林殿下頹然的再次跌坐在地上,雄心壯志一瞬間跨掉,眼神茫然的叫了一聲:完了! 「我真不明白,怎麼會有這種將領,人類竟然派個白癡來統領整個東線的士兵,這場戰爭勝得……簡直就像排戲一樣!」軍師力文對身邊的神皇搖著頭,發出不敢相信的議論。 「就是,我怎麼也不明白,他怎麼就不派出一些先頭部隊偵察一下?或者至少也應該會合了步兵再追擊啊!騎兵輕進,快是快了,全完全忽略了戰術意義!」大將軍完克從戰術角度指出了對方指揮的失誤。 「而且,他竟然用騎兵攻城,這是我從來沒見過的,兵書上也從來沒寫過啊!」力文感歎道。 「別提這個了,為了讓他們攻下城,我只好把士兵都撤下來,本來想和他們激烈的打一場,來增加他們追擊的信心。沒想到這樣輕易的攻城竟然沒有引起他們的疑心!」大將軍聳聳肩,撇著嘴說道。 「哈哈哈──!」聽著他們兩個議論的神皇悠星塵仰天大笑起來,「我就說你們兩個太過小心,如果像你們先前那樣想,此刻我們還能把他們引入陷阱嗎?哼!」 「神皇英明!」兩人一起躬身說道。 「不過,虧得軍師算定了這小子肯定會去決了黃湖來淹咱們,所以後隊變前隊,趁黑連夜撤退,如果不是這樣,現在我們可都見龍王去了!」神皇感歎的說道。 「可笑他們淹了咱們那幾萬老弱病殘的留守軍還以為把整個三百萬軍隊都沖走了呢,竟然不到下游平原地帶去查點一下屍體!」完克笑道。 「對方將領年輕氣盛,只考慮到立功,哪有心情去作這些工作!我們在路上灑的那些武器輜重和金銀財寶可起了大作用!」力文微笑著說道。 將領們一起開心的大笑起來,望著前面已成孤軍的三十萬騎兵,他們就像喜歡捉弄老鼠的貓一樣,眼神中閃現出了混合著滿意的殘忍之光。 「不過,人族真的會派兵來援救這三十萬騎兵嗎?」一個將領有些擔心的問道。 「這三十萬騎兵,雖然單兵作戰沒有什麼戰鬥力,但是配合步兵弓兵衝擊可是威力巨大的,是人類的頭號精兵。據我所知,除了上次我們殲滅的那三十萬騎兵,這另三十萬可能是人類在東線最後的騎兵了,他們來救援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力文分析道。 「那就要看人類當中有沒有優秀的將領了──」完克想起清影林的一系列舉動,又道:「如果都像這位清影林指揮的話,那我們馬上就可以勝利了,人類亡國已近在眼前!」 完克說完向著神皇看去,奇怪他今天為什麼會這樣沉默,卻詫異的發現悠星塵竟然淚流滿面。完克立即明白了,神皇太激動了,以至於說不出話來,他也無聲的轉過身來,做了一個早已經熟悉無比的手勢,發出了號令。於是上百萬的士兵們再次齊聲高呼起來:「神皇無敵,撤軍快速,不怕水淹,人類小丑,班門弄斧!」 「我皇謙虛,面目英俊,克敵攻城,無往不勝,即使撤軍,也是誘敵!」 「神皇高大,目光深遠,將士用命,踏平裸蘭!」 「神皇健康,絕不尿頻,百萬雄兵,信心大增,神皇一聲,赴湯蹈火,耶──!」 「……」 第五章死軍 接到父親重病的消息,蘭若雲急匆匆的趕回來,清影秀一定要跟著他回來,兩個人心急火燎的不到三日就進了裸蘭城。 陪在蘭如水身邊的竟然是堂巒,這讓蘭若雲恨詫異,因為戰爭時期裸蘭市長的任務還是很多的。堂巒的解釋更讓他大吃一驚:裸蘭城施行「戰時管制政策」,統領清影遠瞻要御駕親征,這段時期什麼事情都是親自過問,只有在他走了之後,才能把裸蘭城的一切交付給堂巒,而現在,反倒是他最閒! 「總領要御駕親征?!」蘭若雲和清影秀同時大驚的說道。 「就是因為這個,如水兄苦柬無用,一氣之下病倒了!」堂巒苦笑了一下。 「可是東線不是有堂兄在把守嗎?」清影秀問道。 「哎……!」堂巒長歎了一口氣,「因為封鎖消息,所以現在你們還不知道,殿下和三十萬大軍被敵人幾百萬的部隊圍困在昌橋,已經有很多天了!」 「什麼──!」兩人齊聲高呼,吵醒了睡夢中的蘭如水。 「你們回來了!」蘭如水有氣無力的說道,看到兩人,睡夢中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 蘭若雲心裡一酸,過去握住父親瘦骨嶙峋的手,安慰道:「別擔心!」 蘭如水想說什麼,眼角卻濕潤了,忽然別轉頭去,閉上了眼睛。 蘭若雲歎了口氣,拍了拍父親的後背,讓他好好休息。 堂巒把兩個人叫出去,說出了東線戰事的整個經過。 「父親就經常說,堂兄不是帶軍的材料,可是我沒想到竟然這麼輕易就……」清影秀低下頭,為堂兄感到不齒。 「殿下的指揮確實是太幼稚了,年輕人,為了虛榮心可以忽略一切事情!」堂巒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們,「也許你們覺得戰爭打到這種程度很不可想像,但是我告訴你們,如果將來你們急功近利,將會是同樣的下場!」 兩個人心裡一顫,沒想到他趁這個機會來提醒自己,感覺很驚訝。 「人一生不可能不犯錯誤,但是這樣的錯誤絕對不能犯,你們沒有第二次機會。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和你們說嗎?」堂巒深刻的看著兩人。 兩人搖頭。 統領這一去帶走了幾乎所有裸蘭城裡的精英,只剩下我和如水兄,我是因為主管市政,而如水兄如果不大病的話也要跟著去的!」看著兩人驚愕的表情,又道:「我已經派人去叫堂天他們回來了──方兄、望川兄、淺靖兄、斯兄還有迪斯幾個老傢伙,都跟著上戰場了,你們要幫我打理裸蘭城裡的一切!」 「他們都去了,那──!」蘭若雲感覺一陣不安的情緒湧上心頭。 「這就是我之所以趁這個機會教訓你們的原因──從此後,你們就要擔負起他們的責任了,這場戰爭,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啊!」堂巒感歎的說道。 蘭若雲和清影秀對看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擔憂。 「我總感覺這樣做欠妥當!」蘭若雲低頭沉思道:「如果──!」 「沒有如果,不要做假設!」堂巒打斷他,精神疲憊的捋著頭髮:「這是一場異常艱苦的戰爭,不是說不好打,可是總領親征?難啊!」 實際上,由於清影遠瞻的御駕親征,整個裸蘭城都動盪了起來。人們紛紛猜測前線的形勢,普遍覺得不好,否則怎麼會所有的高級將領只留下一個市長,統統都上了前線?! 帝國已無可用之兵,三十萬的帝國護衛軍要留下十萬護衛京齏,再有就是正在訓練的民兵,挑選了二十萬,清影遠瞻就帶著這麼點兒兵馬出征了。 不像以往,人們會高漲著情緒歡送部隊,雖然裸蘭大街兩邊也排滿了人,但是每個人的臉上卻都有著深深的擔憂。整條裸蘭大街只有軍隊踏地的聲音整齊的響起,間或有一兩聲狗叫攙和在其中。隊伍裡不像往次那樣,一個人踩到另一個人馬上惹來一聲「XXX的踩我!」,現在都是,「想踩的話再踩一下吧!」 沉悶的氣氛,添上一些小孩子的哭聲,讓人覺得這好像是…… 「祝我人類大軍旗開得勝!」蘭若雲忽然在人群裡高聲喊了起來,他內力充沛,這一嗓子簡直傳遍了全城。 沉默的市民們愣了一愣,隨即醒悟,現在自己的軍隊最需要的是士氣,應該鼓勵他們。於是有幾個人跟著喊了起來,接著是幾十人、幾百人……最後整個城市的居民竟然一起高聲大喊了起來:「人類大軍,旗開得勝──!」 人們熱淚盈眶,都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悲傷?激動?歎息? 淘*書*客|www.taoShuke.Cn 接著有人大喊起隊伍裡自己孩子的小名:「大牛,奮勇殺敵啊!」 「狗剩子,別惦記你媳婦,給老子好好的幹!」 「愛軍,不殺夠十個敵人別回來見老子!」 「春子,有人砍你記得倒下裝死啊!」(隊伍裡響起一陣「批哩吧啦」的打人聲!) 「牛郎,等著你回來結婚,我希望用敵人的頭當禮物!」 「嗚嗚,哥,回不來的話……我替你上!」 「……」 裸蘭歷1182年夏,清影遠瞻御駕親征的隊伍浩浩蕩蕩的開往黃湖壁壘,等著他的,又將是一個什麼樣的戰爭場面呢! 被圍困在昌橋城裡的清影林部隊已經斷了三日的糧,很多士兵都起不來了,威脅著要兵變,其實只是想再殺一批馬匹來充飢,可是如果殺馬,沒有了馬的騎兵簡直是廢物。 可神族卻依然沒有進攻。清影林這次明白了,敵人是要等到部隊餓的差不多了才進攻,戰鬥力極低的騎兵是很容易消滅的。因此,他從第一天開始就不斷的派出大隊騎兵輪番往城外突擊,妄圖會合包圍圈外面自己的步兵隊伍。 現在的形勢是,昌橋內的隊伍按兵不動的阻擋著人類士兵向望天大陸前進,城牆外的神族士兵卻又阻擋他們回去裸蘭大陸,不但如此,他們還要抵禦住一波波人類步兵隊伍的衝擊。 當清影林部隊進入昌橋的第二天,後續六十幾萬的步兵隊伍才趕上來,他們押運著前面三十萬騎兵的糧草輜重等一干應用物品,卻被神族大軍攔截住,無法通過。幾天來,步兵營和城裡的騎兵發起無數次的夾擊衝鋒,都被神族擋了回去。 漸漸的,騎兵因為飢餓已經沒有什麼戰鬥力了,由於大體力的消耗而又無法得到補充,有的騎兵騎在馬上就暈了過去,被敵人上去補了一刀,就此糊塗的死去。而步兵營,神族卻也不放過,狠狠的用騎兵突擊他們,死傷無數。 三天下來,騎兵和步兵死亡總數已經超過了二十萬。而此時,清影遠瞻的部隊已經到了靈光城。 統計了一下部隊,黃湖三十萬的神弓營部隊和三十萬步兵,靈光城留守的二十萬步兵,自己帶來的二十萬民兵和二十萬帝國護衛軍,總數還不到一百萬的部隊,要留下相當一部分守住黃湖壁壘,靈光城也要留下十萬步兵,這樣可用兵力就少得可憐,先要會齊昌橋的步兵,這樣還有一戰之力──清影遠瞻盤算著,要盡快趕過去,他的心裡簡直快滴血了,不是為前線百萬士兵的生命,而是為那個丟盡了自己臉的小畜生! 「林林(清影林的呢稱),你現在怎麼樣啊,真是不爭氣!」清影遠瞻眼中濕潤,作為一國統領,他知道自己最大的弱點就是──「婦人之仁」,為此不惜和軍師蘭如水吵得天翻地覆,還把他氣得臥床不起。 「怎麼可以這樣,我去勸兄長,簡直是開玩笑──!」清影遠征的聲音在營帳外面響起。 滿面風塵的清影遠征出現在兄長面前,開頭第一句話就是:「怎麼可以進攻,趕緊退回黃湖壁壘,現在馬上撤軍!」大將軍怒氣沖沖,他身後跟著迪斯羅利一干帝國重臣。 「不用說了,他們勸了我這麼多天我還不是沒有同意,明天就出發,今天我希望把一切都準備好!」清影遠瞻淡淡的說道。 「這樣打入神族內地,如果輸了將萬劫不復啊,你難道不為將士們的性命考慮嗎?」清影遠征大聲的說道。 「你休要在這裡亂我軍心,沒有命令誰讓你離開西線的,快點給我回去!」清影遠瞻怒喝道。 「撲通」一聲,清影遠征跪了下來:「兄長,為了帝國的明天,區區一個兒子又算得了什麼,不要再向前了,後撤吧!」大將軍淚流滿面的苦柬。 「你,你──!」統領手指發顫的指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兄弟,「難道我不是為了前線兒郎們的生命嗎?三十萬的騎兵啊,難道看著他們死!」忽然又冷笑了起來:「不過林林要是犧牲了,將來你就有機會坐上統領的位置了!」 「兄長──!」青影遠征抬起頭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親哥哥,幾十年來一直相濡以沫,就因為上次自己與清影林意見不和,他不但把自己調到西線,還留下了兩人間難以彌補的裂痕。而在這危難關頭,他們的兄弟之情終於被變質成了權利之爭,也許,這次最應該迴避的就是他了。 「你也不用回去了,就跟我在我身邊出謀劃策吧,靈光讓迪斯羅利來守,明天一早,大軍前進!」清影遠瞻說完頭也不回的走進主帳臥室。 一干重臣面面相覷,不敢插嘴他們兄弟間的爭論,看見大將軍還茫然若失的跪在地上,斯京上去拉他起來:「眼下不是撤軍的問題,統領已經鐵了心了,我看我們還是商量一下怎麼打贏這場戰爭!」 「是啊,我們還是有很大機會的,會合了前線的幾十萬步兵,我們還有很強大的兵力,完全可以和神族一戰!」淺靖文宇也信心十足的說道。 清影遠征點了點頭,站起身來,他知道兄長把自己留下是因為已經對他起了疑心,只有賣力的打幾場勝仗才是解決辦法。 「向周圍派出探子了嗎?一定要用整支的斥候兵隊伍出去才行!」大將軍提醒道。 「派是派了很多,但是卻沒有一個回來的!」方成憂心忡忡的說道。 「這──?」清影遠征大驚失色,沉思起來。 他們這幾個人年少時就一起在西線同獸人進行作戰,那時就習慣了清影遠征的「頭領」身份,很多決定都要等他去下,此時,二十幾年過去了,大家彷彿又回到了當初,連迪斯羅利都有點激動。 「派出個萬人隊伍出去,一定要探明方圓百里是否還有敵軍動態,我就不信這一萬人一個也回不來!」清影遠征開始覺得問題不是那麼簡單。 「可是明天就出發了,我怕會……!」方成覺得時間緊迫。 「那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快去發號施令啊!」大將軍決定盡力而為。 方成飛快的走了出去,在行軍打仗上他一貫相信清影遠征的判斷。 「即使是明天,只怕也來不及了!」望川飛擔憂的說道。 「因為都是步兵,最快也要二日才到,還要立刻發起進攻並打散神族的包圍,那樣就來得及了!」迪斯羅利頭頭是道的分析著。 「迪斯兄守城可是責任重大啊,明天我會勸兄長多留下十萬的弓兵給你!」大將軍說道。 「可別再勸了,統領現在只嫌兵少,怎麼會再留給我,況且靈光在後方安全得多,最不至我們一起退守到黃湖!」迪斯羅利深知統領的心思,不願意自己得罪他,不過如果是大將軍說話的話他也不會太反對。 「一定要我們回來,我們一起退回黃湖,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大將軍嚴肅的囑咐他。 「放心吧,沒問題!」迪斯羅利開心的下了保證,有前方上百萬軍隊擋著,他還怕什麼! 大家又商量了一些細節,清影遠瞻躲在臥室裡卻一直沒有出來參加討論,他實在是心疲力竭了,而明天的明天,又將是什麼樣的一個日子呢? 就在帝國重臣們商量著此次戰爭的戰略戰術時,昌橋戰線上,神族向著傷亡慘重有氣無力的人類騎兵大營發起了總攻。 一方面,城外的神族部隊抵禦著外圍步兵的援攻,同時派部分部隊佯做攻城,吸引城內敵人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城內成千上萬的神族士兵各兵種配合著衝擊疲累飢餓的人類騎兵──這不像是一場戰爭,更像是屠殺。 騎兵們紛紛下馬投降,有些人在投降之後也被殺紅了眼睛的神族士兵割了腦袋。清影林指揮著一眾將領躲在簡易的防禦工事後面,閉著眼睛不敢看這副慘絕人寰的景象。 屠殺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晨,嗜血的敵人才收回興奮的心情退了回去,而戰場上躺著的幾乎都是人類士兵的屍體,馬的屍體卻被神族們拖了回去,不給人類士兵留一點糧食──實際上為了解決飢餓問題,幾天來已經很多的騎兵失去了坐騎。 城牆上,由於沒有弓箭兵的協助,敵人攻上來無數次,最後清影林發威,帶領眾將領親自守城,浴血奮戰,才打退了敵人的進攻。現在也只有這些將領們還能夠吃飽,殺起敵人來還有些力氣。 即使士兵們發動「兵變」,在整個大營裡還是會為將領們留下一點口糧的,而且士兵們飢餓得已經忘記了兵變,只想著下一刻殺誰的馬匹才好,雖說騎兵離了馬就成了廢物,但是在飢餓面前儘管將領們盤查甚嚴,很多人還是在偷偷的宰殺馬匹,不敢生火煮吃,只好生吃。 等到晚上神族再次發起總攻的時候,能看到第二天太陽的就只剩下幾萬士兵了,更有人不斷的因為飢餓而死去,清影林知道,如果再沒有援兵,今晚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可是,當傍晚的夕陽沉下去的那一瞬間,他聽到了幾里地外呼天喊地的歡呼聲,那個位置正是自己的步兵隊伍所在的方位,他知道,援兵到了──清影遠瞻看著眼前的步兵部隊,終於和自己的隊伍會合了,他們還剩下四十幾萬,因為押著騎兵們的糧草輜重,倒是吃穿不愁,就是因為沒有騎兵的衝鋒老也打不開敵人的缺口,也因此而無法衝過去。看見清影遠瞻領來的二十萬帝國護衛軍,這可是帝國最精銳的部隊,讓他們信心大增。 「整頓一下,馬上進攻!」清影遠瞻看了身旁的將領們一眼,目光停留在大將軍清影遠征的臉上,「不要再勸我!」 「可是,我們的斥候兵隊伍還沒有趕上來,我們是不是等一下再……!」還妄圖說服兄長,換來的只是他毫無表情的搖頭。 「步兵後退,騎兵前進,弓箭手排兩翼!」大將軍發出了號令,先列好陣勢。 激戰了幾天的步兵們退到了最後方,換上兩個十萬的騎兵隊做前鋒,神弓營並沒有留給迪斯番,此刻分佈在每個騎兵隊身後各十萬,而十五萬的步弓營和弓騎營卻撤下來休息。 連續與人類幾十萬的步兵擊戰,神族的傷亡也是很大,尤其是對方的弓騎營雖然只有幾萬人,殺傷力卻是很大。此刻一批更強大的生力軍加入,整個戰場的氣勢馬上倒向了人類這邊。 「衝啊──!」排好了陣勢的人類大軍,在大將軍的一聲大喝下,傳令兵揮舞起了令旗,所謂救兵如救火,連續兩天急行軍一刻未休息的士兵們潮水般的衝向同樣疲累的神族士兵。 最前面的帝國護衛軍勇猛無敵,平時所受的最艱苦的訓練,由普通騎兵升為綠領再升為紅領,他們都是百中挑一的精英。每個人手中都拿著沉重的鐵矛,迎向對方騎兵的一個照面之間就將對方狠狠的刺下馬背,巨大的衝力加上沉重的武器和巨大的人力,十萬的騎兵會合在一起,其巨大的衝力可以想像。而且,兩隻這樣的隊伍分從兩個方向配合更是難以抵抗,令神族士兵紛紛後退,妄圖以弓箭手射住陣腳,但後面的神弓營更是他們的惡夢,這只專門用來對付神族天使軍團的隊伍是兩百年來積攢下來的精英,一代一代的傳承,其臂力之強遠超翼人,箭法之準不讓精靈。 強勁的箭雨立刻將神族的弓箭隊伍射散,騎兵們上去一陣砍殺。後面隨後掩來的步兵也到處兜截逃散的敵兵。 城門外的這隊神族士兵不但不強大,人數也不多,經過幾天來與人類步兵的對決,似乎僅剩下幾十萬人,遠沒有清影遠征所期待的那樣達到百萬。 在入夜的時候,這些神族士兵已經經受不住人類精兵的衝擊,紛紛沿著昌橋城牆逃串,眼看就要接近城門──猛然,城裡喊聲大作,神族在內部再次向清影林僅剩十幾萬的騎兵發起了衝擊,立刻就衝散了這隊隊伍──圍困這麼多天,他們已經將近一周沒有吃飯了啊,很多人其實是餓死的,只是象徵性的被砍了腦袋,而他們的馬匹,也僅僅剩下了骨頭,吃的差不多了。 城門大開,清影林率領僅餘下的萬多人馬,倉惶的從城裡逃出來,只有領頭的幾個將領還騎著馬?其它的馬早已經成了昌橋城內臭味的來源之地…… 騎兵們接應這只殘兵敗將的隊伍,交給步兵保護著向後方逃去。而他們則繼續向著城門方向突擊過去,城裡的神族部隊卻已經佔領了昌橋城! 當衝在最前面的一小隊騎兵剛要跨過護城河時,作為橋體的城門卻緩緩升了起來,一陣箭雨從城牆上射下,立即有幾個騎兵墜馬而死。先頭部隊趕緊撤後,城門已經在他們眼前關上了! 清影遠征趕緊傳令騎兵後隊變前隊,先撤回來去追擊先前逃逸兩側的神族敗兵,他可不會蠢到讓騎兵去攻城的地步。 猛然想到一個問題,全身一陣顫抖,臉色立即變得慘白:「停止追擊,所有部隊全部撤回!」 剛剛接到命令追擊敗軍的騎兵們停了下來,準備後撤。 而此時,大將軍飛快驅馬趕向中軍大營,看見清影遠瞻父子正抱成一團大哭,心裡著急,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兄長,快下令立即撤軍!」他只能指揮部隊進行戰術戰爭,至於戰略的撤退卻必須由總領向各個軍團的統領下令。 正沉浸在劫後重逢父子親情中的兩個人,抬起頭埋怨的看了清影遠征一眼。 「士兵們連續行走兩天,又大戰了一場,我看還是先休息一晚再走吧,反正神族剛敗,也沒有膽量再與我大軍爭鋒!」清影遠瞻確定的說道。 「可是──!」大將軍急得頭上冒汗。 清影林打斷他:「叔父,三十萬騎兵怎麼能白死,我們要為他們報仇,怎麼能後退!」他看了一眼父親:「父親──!」 「你還說,要不是為了你,我會親自出來,守住黃湖壁壘才是上策,難道這個道理你也不懂!」清影遠瞻大聲的訓斥著兒子。 「可是他們城裡的士兵並不是很多,如果不是我們沒有糧食,還真不一定能輸的這麼慘!」清影林依然很不服氣的說道。 清影遠征心裡一顫,聲音發抖的問道:「你說他們城裡兵數不是很多?」 「當然要比我的隊伍多,否則──!」 「神族不是有三百萬部隊嗎,難道不是在城裡?」大將軍開始渾身冒冷汗。 「那麼多兵我怎麼能具體看出來有多少,不過站在城樓上看他們的帳篷頂多也就住一百萬人!」清影林為自己能在危急時刻還顧及到這個細節而洋洋得意。 「兄長,快下令撤軍啊,立刻──!」清影遠征聲音中已經帶了哭腔,急得來回在地上走個不停。 「這,有……有那麼急嗎?好,我馬上下令!」關於兄弟的戰略才能,他還是很佩服的。清影遠瞻走出帳篷,正要向傳令兵指示各統領聽從大將軍令有計劃的撤軍時,一個渾身浴血的將領卻搶先跑到他面前,「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大將軍看見這個將領,臉色立時變得煞白,趕緊扶起他:「探聽到什麼了!」他正是那個萬人斥候隊的隊長。 「神族……無數的神族……正向這個方向開來……兄弟們被發現,都犧牲了──!」他費力的硬挺著說完,立刻昏了過去。 「哈哈哈──!」清影遠征忽然抬起頭來,蒼涼的大笑了起來,憤怒的看了一眼清影林,快步跑了出去,爬上雲梯,向遠處望去──平原上無數的火光在閃耀,越來越亮,漸漸大地開始顫抖,神族正快速的向著昌橋戰場移動著! 大將軍全身一軟,一個站不穩,從雲梯上摔了下去! 第六章再別昌橋 士兵埋怨的看著暈了過去的清影遠征,心想:「你砸在我身上我都沒事,你竟然昏了過去!」他揉著酸痛的後背,把這德高望重的大將軍在心底罵了幾次。 清影遠征急怒攻心,竟然從三丈多高的雲梯上掉了下去,還好下面巡邏的士兵「接住」了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軍醫狠狠的掐著大將軍的人中,使他猛然從昏迷中驚醒,看著周圍一臉焦急的同僚們,他的眼神當中卻是一層濃濃的「灰色」,他有些癡呆的低聲說了一句:「裸蘭完蛋了!」清影遠瞻羞愧交加的看著他,為自己錯誤的想法深深自責,而清影林,則只是豎起耳朵緊張的聽著神族大軍越來越接近導致的地面震顫聲。 「準備迎戰吧!」方成過去拉起清影遠征,作為帝國護衛軍總統領的他,依然保持著軍人的本色,而不像望穿飛這些已經傾向於政治的軍事學院同學們。他知道,眼前只有盡心去打這場硬仗,才能有希望存活下去,而只有回到裸蘭,才能重整旗鼓,東山再起。 看著方成堅定的目光,清影遠征彷彿又回到了年少時的西線戰場,與獸族的長期戰鬥中,軍人們形成了那種天然的默契,只有軍人之間才懂的眼神──就像方成與清影遠征之間一樣:不要放棄,戰至最後一刻! 清影遠征猛的跳了起來,把手伸向高空,望川飛上去拍了一下,之後方成、淺靖文宇和斯京也拍了一下,清影遠瞻看了幾個人一眼,也拍了一下,清影林忽然一股熱血直衝腦際,他也妄圖與這些前輩們融合在一起,於是他也上去拍手,結果幾個人厭惡的把手放下,他拍了個空。 「騎兵開路,步兵殿後,弓箭手射住兩翼,突圍出去!」大將軍下達了突圍的總命令,他知道,己方這不到百萬的軍隊已經被對方至少三百萬的精銳部隊包圍住了。從昌橋城內到靈光城之間,兩面夾擊的不利形勢完全是敵人的一個大陷阱。己方的斥候兵部隊一個不剩的被對方截殺,不難想像,在東西兩面的平原上,人山人海的神族軍隊一定排出了幾公里範圍。清影遠征不禁深深佩服起敵方的指揮將領來了:其它方面還好說,可是沒有了後方的補給他們的糧草是怎麼解決的呢! 二十萬帝國護衛軍在方成的親自帶領下,迎著神族的軍隊衝了過去,而後方,昌橋城內的敵軍也大開城門衝了出來,前後都傳來了神族士兵呼天蓋地的喊殺聲,後方已經打了起來。 帝國重臣們由帝國護衛軍保護著,每個人都穿上了甲冑,拿起了武器,就連幾十年沒有上過戰場的清影遠瞻也提起了一根長矛,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將是一場實力懸殊的生死之戰。 「誰能想到我們後方還有著二百萬軍隊呢?昌橋那個方向城裡城外再算上留守的三十萬軍隊也不過一百三十萬不到,卻把人類的整個主力都吸引了過來,消滅他們,裸蘭就沒有抵抗力量了!」神皇悠星塵志得意滿的說道,他攥著拳頭,彷彿已經攥住了整個裸蘭大陸。 「不過,人族中也是有明智之士的,比如最後關頭竟然派出一個萬人隊的斥候兵,如果他們早些派出來,我們的計策就難以施行了!」力文感歎的說道。 「這還要多虧了清影林那個小子,不愧是下任總領的繼承人,為了救他,人族竟然如此匆忙的行軍,連戰場的形勢都不搞清楚,我們兩百萬的大軍躲在他們身後卻不被發現,這也算是戰爭史上的奇跡了!」完克大笑了一聲,點著頭讚歎著自己。 「那當然,將軍的天使軍團截殺幾個斥候兵還不是輕而易舉的嗎!」力文湊趣道。 「你們倆別嘀咕了,我們是不是該開始發動總衝鋒了!」神皇著急了好長一段時間了,但是軍師和大將軍都說時機未到,暴躁的神皇卻最聽這兩個人的話,雖然著急還是不敢發佈命令。 「嗯,我看差不多了!」力文向著完克點了點頭。 「好,消滅人類!」大將軍大吼一聲,拍馬向著傳令台趕去。 知道要想消滅人類百萬的精銳部隊是不太現實的,如果真的與人類打這場硬仗,神族將損失慘重,至少也要扔下超過百萬的屍體。 因此,他們決定將兩百萬軍隊分成六支隊伍,以騎兵做前鋒,衝入包圍中的人類大部隊,將他們擊散,然後各個擊破。再加上昌橋城裡的百多萬軍隊的夾擊,人類能逃回去的也就所剩無幾了。 這是一個非常高明的策略,將把神族的傷亡減小到最低,而且,他們有信心達成自己的戰略目標,那將是最重要的一個步驟,甚至比消滅人類的主力還重要──! 大將軍完克回頭衝著一個傳令兵神秘的下著一個命令,看見那傳令兵的臉色立即變得恭敬無比而且有著深深的懼色,行了個軍禮,飛快的跑去。身後,完克詭秘的笑著,臉上是一片非常滿足的神色…… 神族的主力部隊分成六個三十萬左右的衝鋒部隊,在戰場上散佈成一個雪花的六角形,成放射狀的向著人類部隊衝了過去。 連續馬不停蹄的行軍兩天,又與神族大戰一場,根本來不及休息的人類士兵,即使是最精銳的帝國護衛軍也感到了深深的疲倦。 而二百萬的神族部隊卻躲在後方養精蓄銳多時──望天大陸今秋的小麥已經成熟,早在一個月前他們就已收割完畢,運到靈光城西南藏了起來,供這兩百萬大軍使用。可以說,他們現在全身都是力氣,士氣高漲,就等著同人類大戰一場然後回家和親人團聚,而神皇更是許下了無數個賞賜的標準,勇猛者「封官賞金」近在眼前。 二百萬軍隊形成六把尖刀直直的插進了人類的部隊。立時,刀光劍影混合著紛飛血雨在戰場上閃起,而排山倒海的戰氣也瀰漫在了空中,戰馬的嘶號,垂死的掙扎,受傷的痛叫,拚鬥的殺聲……交織成一曲特殊的戰地歌聲,殘忍的在昌橋戰場上上演。 人類的帝國護衛軍所向披靡,嗜血的個性和堅忍的耐力讓這些已經連續幾天騎在馬背上的士兵們立刻又鮮活起來,瘋狂的衝擊著神族的騎兵們,馬上就打開了一條缺口,直向包圍圈外面逸去。 而兩翼的弓兵們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失去了步兵和騎兵的保護,即使是最精銳的神弓營也只能跨馬狂奔,立時潰散開來,沒命的向著靈光城的方向逃去。後面的步兵部隊更是慘不堪言,被城裡的騎兵和弓兵等多兵種配合部隊殺得連連後退,最後更是一窩蜂般尾隨著前面衝鋒的騎兵向缺口外面逃去。然而,步兵的機動力太差,還沒等他們逃到缺口外面,就已經被神族騎兵截住,兩下夾攻,這幾十萬的步兵幾乎被全殲。 清影遠瞻和一干重臣躲在帝國護衛軍裡面,衝出包圍圈,這支精銳部隊遭遇了六道防線的阻截,隊伍早已經分散,能夠保護他們的也僅僅剩下不足十萬人。 被敵人幾百萬軍隊夾擊的形勢下,這已經是最好的收場了,如果不甩掉步兵,那麼,所有的部隊將被圍殲,更別提靠著騎兵的機動力和戰鬥力突圍了。 丟盔卸甲的十萬騎兵保護著帝國首腦們迤邐著向靈光城奔去,路上不斷會合著神弓營的士兵們,因為他們也是騎兵,所以逃出來的比較多,而步兵們,僅僅有幾百精武營的高手還活著回來了,其它的差不多都犧牲了。 天光漸明,經過一夜的狂奔,神族士兵的追擊似乎是慢下來了,這讓首腦們很詫異,他們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放過自己這群人。要知道,殺了他們甚至比消滅人類主力更重要,試想一下因為失去領導而亂成一團的裸蘭城,甚至可以不攻而破! 靈光城已近在眼前,只要會合了迪斯羅利的二十萬部隊,安全的守住黃湖壁壘還是不成什麼問題的,況且,騎兵們還在不斷的彙集過來,而且他們大部分應該是繞過靈光城直接回裸蘭了,分散的逃跑避免敵人的注意力,繞過靈光城其實是很好的辦法。 終於看到靈光城了,遠遠的看見裸蘭花軍旗在風中飄蕩…… 「有些不對頭!」大將軍靈敏的感覺到空氣中越來越濃的一股殺氣,可是現在已經無法停軍了,整個隊伍亂成了一團,原有的指揮官們或走散或犧牲,下一道全軍一致的命令已經是一種奢望。 「難道靈光也──!」方成面如土色,看看總領清影遠瞻,一夜之間他似乎蒼老了很多:失去了主力部隊的一國首腦,馬上覺得自己已經孤立無依了! 先頭部隊漸漸接近靈光城門,那大門卻緊緊的關著,而城頭上──神族士兵得意洋洋的看著這支疲兵弱旅。 一聲炮響,城上萬箭齊發,第一批的騎兵立刻紛紛落馬,傷亡慘重。 不待清影遠征高呼撤退,這些騎兵們已經順著城牆往東西跑去,更有的人竟然昏了頭往回跑,而後方,隱隱有大地顫抖的聲音,追兵已近! 「我們向哪面撤退!」方成看著不顧方向亂跑的三隊人馬,雖然不可能往回跑,但東西各有一隊騎兵,使他不知道該跟向哪隊,求助的看著清影遠征。 「跟住少的那一隊!」清影遠征冷笑著說道,事到如今,他已經知道神族是不可能錯過這個殺掉己方統治階層這些人的大好機會。他知道自己這些人會吸引敵人的注意力,跟著少數部隊會盡可能的保留下其它實力,把他們留給後人,他相信那些孩子們能撐起裸蘭的大梁! 清影遠瞻父子對看了一眼,這個時候,連清影林都不敢說話了,而清影遠瞻,心裡卻是一片茫然,機械的跟在兄弟的身後,向著東方倉惶而退。 還好靈光是建在平原上,一座孤城,允許這些逃兵們繞行,使他們在這種情況下還有一條路走。 城門大開,神族部隊殺出城外尾隨追殺,他們人數雖然不多,但精力旺盛士氣高昂,卻不是這隊逃兵所能夠抵抗的,況且,對方已經毫無戰意,任憑他們砍殺,只顧不斷向前奔跑。 而這時候,保護人類首腦的軍隊只剩下萬餘的帝國護衛軍了,神弓營和大部分的騎兵都向著另一個方向跑去,而精武營卻躲到了山上,從山路往黃湖趕去,也只有他們這種身手才能作如此令神族望塵莫及的逃跑舉動。 從靈光到黃湖,快些行走的話有三日路程,如果是繞過靈光城的話則需要至少五日,而在這幾百公里的縱深土地上,神族可能放過他們嗎? 正在奔跑中的萬餘人被天空中的異聲驚得抬起了頭,遠處,一片白濛濛的影像不斷的接近,像是大塊的雲朵,只不過,這雲卻發出驚天動地的奇怪聲音──翅膀的揮動聲! 天使軍團──神族最精銳的部隊,兩百年前令人類士兵望風而逃的死亡之軍,擁有強大的戰鬥力和靈活的行動力。他們行動時往往都是零傷亡,卻能消滅整支部隊,同樣會飛的獸族翼人和精靈在他們面前簡直不值一哂,如果說天使是太陽,那麼,翼人和精靈們簡直連火星都算不上。 可以說,千年來的人神爭戰,很多時候人類都是敗在天使軍團的手下的,面對這支部隊,沒有人能夠逃跑,任何人也無法避過他們的快速飛行和衝擊。兩百年來,人類一直研究這克制天使軍團的辦法,成立了神弓營,用最好的戰士,武裝最優秀的弓箭,騎最好的馬。在戰鬥力上神弓營不如帝國護衛軍,但他們卻是唯一可以和天使軍團一戰的部隊,這也是清影遠瞻一直期待的王牌部隊,就等著用來對付這些天使的,可是如今──還好天使軍團從來沒有超過萬人,否則人類的裸蘭大陸早已經守不住了。 而此刻,在一個神弓營戰士也沒有的部隊裡,甚至連一根弓箭也沒有,該怎樣同這些天使戰鬥呢? 「我們當初就應該跟著大部隊走的,那裡有幾萬的神弓營部隊!」清影林終於找到了理所當然的借口,挑釁的看著清影遠征,同時,又因為天使軍團的接近而聲音顫抖。 「你就不能做點好事?」大將軍嘲笑的看著他,「以現在整支部隊的狀態,即使是神弓營,你認為有可能擋住這支早已經等在這裡的精銳部隊?」 「至少能保護我們逃到黃湖!」清影林氣道,彷彿自己的生命的不幸全部來自於眼前那個蔑視自己的叔父。 「別做夢了,對付我們這些人就動用了天使軍團,神族是勢在必得,還不如保留下一點實力給裸蘭,所以我說,你現在在做好事!」大將軍和周圍的方成互相對看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心中的想法,這也是目前唯一可走的路,正確的路! 實際上,神族大將軍完克確實一早就秘密派出天使軍團在這裡等候他們了,這也是他們看好的比消滅人類部隊主力更優越的戰績──殺死帝國的棟樑,給人類以信心上的打擊。 「可是,我們會死在這裡!」清影林絕望的大叫起來! 「別再大叫了,畜生!」一直茫然的清影遠瞻忽然大吼了起來,「我好悔啊,為了救他一個人葬送了整個裸蘭,我成了千古罪人!」 帝國總領淚流滿面,環顧著周圍的群臣,又看看身旁氣惱的兒子,長聲歎息道:「我為裸蘭奮爭了一輩子,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辦法維續這人類最後的一塊領土,日夜擔心神族和獸族的進攻,我只想在我有生之年,不求奪回七大陸,只願我的子民能安居樂業就可以了。然而在最後關頭,我卻為了自己的兒子葬送了他們,我……!」 他忽然策馬狂奔,向著已近在眼前的天使軍團奔過去,站定,仰天淒厲的大笑起來,拔出身上佩劍向脖頸間抹去,一股血雨飛起,跌落塵埃! 「父親!」清影林痛叫一聲,撲向自刎的清影遠瞻,天空中一枝利箭飛來,貫穿了他的身體,將他和父親的屍體穿成一串釘在了地上,結束了他的「候補戰神」生涯,也為「紙上談兵」的這個志大才疏的青年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看著這一幕,帝國重臣們無動於衷,他們理解清影遠瞻的這種做法,這樣做反倒讓他覺得心安,至少在臨死以前感覺贖了罪,雖然,毫無意義! 「我們當然不能就這樣死!」望川飛微笑著說道。 「是啊,憑我們的武功,至少也能幹掉十個天使,現在多殺點,為後來人減輕一些壓力也是好的!」淺靖文宇拔出佩劍,一股劍氣猛然竄出,凝然不動。 「老傢伙,你的功夫到這種程度了!我看沒有二十個天使截不住你!」方成佩服的說道。 「你們也太謙虛了,十年前我就差不多能幹掉二十個了,我的目標是五十個!」大將軍清影遠征充滿豪氣的說道。 眾人一起大笑起來,彷彿又回到了年少時結伴征戰沙場的年代,心中即感動又毫無恐懼感,站在山岡上,長風吹過,他們衣袂飄飄,充滿了英雄氣概。身後萬餘的騎兵受這種氣勢激盪,立刻又恢復了勇氣,不待命令下達便迎著天使衝了上去,紛紛把手中武器向空中擲去。精銳的帝國護衛軍們從來沒想過會把手中的武器放開,即使是死,手中也是要握著刀槍的,而今天,這種慘烈的自殺行為就發生在了他們這些帝國驕子身上。 看著自己一手帶動的部隊紛紛被天使射殺,方成虎目蓄滿了淚光:「還等什麼,殺了!」大叫一聲,衝上前去,劍氣一揮,一個天使應聲而落,立即被騎兵們剁成肉泥! 「孩子們,裸蘭的明天就交給你們了!」清影遠征哽咽了一聲,回頭向著將領們做了個手勢,勇往直前的向著天使們衝去──《再別昌橋》: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第七章亂 人們永遠也忘不了1182年的那個秋天,昌橋之變,人類不禁損失了總數近一百萬的軍隊,還喪失了包括人類最高領導人在內多名帝國精英。總領清影遠瞻自刎而亡,清影林殿下、大將軍清影遠征、帝國護衛軍總統領方成、監察長望川飛、後勤處長淺靖文宇、民生處長斯京於是役戰死,更有中級以上將領五十七名犧牲,中級以下將領死亡無數,而失蹤者更無法詳細統計出數字來。 總之,昌橋戰爭是人神戰爭史上人類損失最慘重的一次,也是世界戰爭史上最失敗的一次戰爭。戰爭的始作俑者清影林殿下更名列十大戰爭庸才之首,成為後世軍師學院教學的最佳反面典型、活教材以及「庸將」的代名詞。很多恨鐵不成鋼的家長或老師在教育自己的子女和學生時都會將之以林殿下做比較,被教訓者往往會知恥而後勇,立即奮發圖強。很多人在寫回憶錄的時候都會對林殿下感激一番,因為如果沒有他在自己身後的「鞭策」,也許自己也不會成為一代名將的。而民間,也漸漸將「插布人」的活動普及,最後甚至成了一個世界性的節日。而每年的「插布人」比賽又總是軍隊和軍事學校的人選奪得冠軍,據說,他們對此項活動有更深的領悟。 消息傳到裸蘭,舉國震驚,人民沉浸在巨大的悲傷之中,一剎時關於各位將軍和偉人們的回憶在大街小巷傳頌:一個年輕的母親動情的說道:「那一年,就是在這個廣場,他,偉大的清影遠瞻總領,親了我,啊,我是說親了我的孩子一下,他是多麼的平易近人啊!」 「他雖然很嚴厲,但是沒有他,也許那些獸人們已經佔了我們的土地和財富,最要命的是,我一看見獸人就噁心!」愛美的少年不好意思自己在回憶大將軍的時候也同美學聯繫上。 「其實年輕的時候我暗戀過他,那時候他很英俊,當然即使在這個年齡他也很有風味,那種成熟的男人氣概讓我想起來就臉紅呢!」中年婦女悄悄的抹著眼淚對身旁的密友小聲的談論著方成總統領。 其它關於各位領導人的議論也比比皆是,甚至有人開始懷念起清影林殿下來,懷念他秀美的臉孔,他利索的身手,他畢業時優異的成績,以及……最後說來說去總是回歸到最後一個話題──能把人類搞成這模樣也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啊!真不愧是清影林殿下。 總之,只有在這些人死了之後才能感覺到他們的不尋常之處,也才能記憶起他們的好處來。而當他們存在的時候,人們卻往往忽略了他們正是自己的保護神。 城裡每個人的臉上都現出了凝重的神色,再沒有了往日那種熱鬧的場面,甚至有人就在大街上痛哭了起來──感懷人類的命運,還是悲歎自己的未來? 死則死矣。 人們自發的走上街頭,頭上紮起了白布,手裡拿著蠟燭和招魂幡。整條裸蘭大街都掛滿了白色的燈籠,燈籠下面成群結隊的人們走出東城門,遙望著黃湖的方向喃喃的禱告著。希望死者能有一個未知的美滿歸處嗎?人死之後將去向哪裡呢? 他們禱告著,在這份禱告當中除了有對死者寄托的悲哀之外,還有著深深的「兔死狐悲」的因素,柱石已斷,大廈將傾,誰來保護這個國家,而誰,又能挽救人類呢? 有人開始在肩上背起了包袱,有人開始清理起自己的財產,有人已經開始步出裸蘭外,悠然見群山──去找一個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當裸蘭亡國之後,還可以留下一些人類的種子:我們不是害怕,也不是逃避,恰恰相反,我們將背負起一個「延續人類種族」的偉大使命,沒聽說過「生不如死」這個詞語嗎? 很多人抱著這樣的念頭逃出了裸蘭,還好在這片大陸上有很多原始森林和不毛深山,藏起個把人應該是還沒問題,不過如果是天使軍團親自來找的話就不好說了。管他呢,能躲一刻算一刻,反正又不差我一個人──! 於是,在「昌橋戰敗」的第二天,陸陸續續的人們開始從城市轉向農村,預備有朝一日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而且,這種外逃的現象越來越嚴重,一直到蘭如水軍師的病逝,一夜之間攀升到高峰,在這一天裡,竟然有兩千多人離開裸蘭城外出逃命,人心惶惶。 當昌橋戰敗的消息送進蘭府的那一刻,看著呼呼喘氣的送信者,蘭如水就已經明白了。可他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原本以為只有清影林一個人報銷了,沒想到陪著他送葬的是所有帝國的精英。 他將手指指向東方,孱弱的身體一陣顫抖,眼中淚光瑩然,一口鮮血噴在正抱著他的蘭若雲身上,清影秀趕緊過來給他擦拭,用手撫平他的胸口,卻感覺他的胸口急速的喘息著,口中卻只有出沒有進的氣兒,然後他大喊了一聲:「愧對裸蘭啊!」。睜目而逝! 望著死不瞑目的父親,蘭若雲知道他是在愧疚沒有堅持把清影林調回來,以為犧牲他一個人將有利於人類的將來,沒想到事情會是這種結果。 可見,人世間的事情總是變化萬端的,即使是最聰慧的人,誰又能保證每一件事情都在自己的算計之中呢,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命運」吧! 人類的命運就是這樣的嗎?彷彿一切都是按照寫好的劇本在上演,現在想想,當初幾百萬神族的入侵至只派一個清影林那樣的青年去指揮,本身就是帝國決策層整體的失誤,而作為總軍師的蘭如水雖然已經想到,卻因為自以為是的「人類將來」而丟掉了人類的現在,也難怪他死不瞑目了。 蘭若雲沒有哭,忽然感覺一瞬間自己真正的成熟了起來,就在父親死去的那一瞬間,就在清影秀哭著把頭靠在自己懷裡的那一刻,他感覺到自己真正的獨立了起來,即使是在殺手營的那段日子,他也始終沒有過這樣超然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必須要獨當一面了。 蘭家的人,當父親死去之後,他就成了那面旗幟,不管風雨,也不管晨昏,將一直挺立在裸蘭城的中央,與裸蘭城共存亡,從這一刻起,他終於接受了這個從兒時起就一直逃避的責任。 所以他不會為親人們的逝世而哭泣,已經有人在哭了,就像清影秀一樣,同樣是為父親哭泣,而總該有人作為那個不哭的人來安慰他們吧! 堂瀟紅著眼睛從外面跑進來,看見已經逝去的蘭如水,她驚嚇得向後退了一步,撞在了正隨後進來的父親身上。 堂巒老淚縱橫,目前整個裸蘭城裡的元老只剩下他一個了,每天忙得根本沒有時間過來照看老友,因此沒有見到他的最後一面。 堂天幾個人也隨後走進來。斯菲和淺靖羽抱在一起哭成一團,望川北和方更也是緊咬著牙強自忍耐。 堂天看見清影秀靠在蘭若雲的懷裡哭泣,一陣心疼,他走過去,想要換下蘭若雲,但清影秀固執的趴在蘭若雲懷裡不起來,儘管是這麼悲傷的時刻,他的心裡還是一酸。同時對留在後方的父親堂巒竟生出了很久不見的依戀之情,相對這些失去父親的朋友們,他和堂瀟是多麼的幸福啊! 顧不得後輩們的悲傷,堂巒主持著辦理了蘭如水的後事。這一天,是裸蘭城居民們逃亡率最高的一天,蘭如水的逝世無疑是雪上加霜,本來還指望蘭家的市民們立刻放棄原計劃,毫無顧慮的投入到難民的隊伍當中去。 儘管如此,送葬的隊伍還是連綿著排了很長的一列,哭泣聲此起彼伏,天空中竟也下起了秋雨,摻和著人們的眼淚,使這陰霾的天空多出了一分憂鬱,而整個裸蘭城,除了孩子和智力障礙者,每個人的心中都彷彿壓了一塊大石頭,那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憋悶異常。就是在這種氣氛之下,當蘭如水的葬禮一結束,又有很多人逃跑了。 裸蘭城已經亂成了一團,各種秩序全部混亂,社會治安漸漸成了問題,很多人在這個關頭偷竊搶劫甚至乘亂殺人放火,更可惡的是那些發戰爭財的人──人類歷史上總會有這樣毫無愛國心的人,為了個人利益可以忘記自己的國家,往往也是這些人,導致了社會最根本的動亂,包括那些囤積居奇者,倒賣難民財物者,出售戰爭用品者,不一而足!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堂巒做為裸蘭城裡唯一能主持大局的人,召集蘭若雲這些後輩們開了一次小型回憶。這也是年輕人們第一次坐在裸蘭議事廳的長條桌周圍開會,而今後,他們將繼承父輩的遺志,不管如何,將人類繼承下去,這是他們的使命,也從今日起,他們必須毫無怨言也毫無條件的接受這個命運,雖然,將有很多的阻礙等著他們,這將是他們人生歷練的第一堂課。 「本來,你們還要很久才能坐在這個位置上!」堂巒歎息的說道,「你們還不能服眾啊,軍隊中還會有許多的將領對你們的功績不以為然。我們這幾家人,每一代都是靠自己的實力才坐到這裡來的,帝國給每一個人以平等的機會,而你們,因為繼承了家族的優秀品質才更容易成功。只是在這個時候,事關緊急,我不知道這樣做是否正確!」 他滿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蘭若云:「尤其是若雲,沒有任何軍功戰績,甚至連軍事學院的畢業成績都只是及格水平!」 蘭若雲羞愧的低下頭,感覺屁股底下這把椅子好燙,他看了看依然站在堂巒身後的堂天,看著他羨慕的眼神,倒真想把這張椅子讓給他坐。 「不過,你也是最安全的,相信裸蘭的民眾不會對蘭家的人有太多懷疑!」堂巒笑著安慰他,給了他一點信心。 「至於你們幾個──!」他指了指方更幾個人,「一定要多加小心!」 方更、望川北、斯菲和淺靖羽一起點頭,迪斯番卻無可無不可的哼了一聲。 「當然,這也是鍛煉你們的一個好機會!」他看了看仍沉浸在喪父之痛中的斯菲和淺靖羽,她們偶爾還哭泣幾聲,女孩子就是比較軟弱,「你們必須要堅強起來,忘記那些已經遠離了你們的親人,從現在起,全靠你們了!」堂巒加大音量,充滿期待的看著這些傷感的青年們,心裡一陣激動。 「我們現在該怎麼做?」蘭若雲第一次在這種會議上發言,還好都是兒時的朋友,並不覺得太難做。 暫時忘記悲傷的他們都躍躍欲試的看著堂巒,心中充滿了和蘭若雲一樣的疑問。 「內憂外患,必須同時解決!」堂巒深沉的說道,「現在獸族那裡基本上沒什麼問題,遠征大人臨去的時候指派了一個叫『歷抗』的統領指揮全軍,只守不攻,一百萬的軍隊應該是沒問題。主要是神族那裡,迪斯大人在那裡率領七十萬殘軍已經連續打退了神族的二次大規模攻城,現在兵員銳減,我準備把正在攻打逢澤島的三十萬海軍調過去──!」 「讓我去吧──!」幾個少年同時喊道,現在他們已經恨神族入骨了,就想馬上到東線戰場與敵人拚命。 「我已經把這個任務交給明西院長了,他同時還將帶領軍事學院所有六千名學生,這可是一隻精銳部隊啊,也只有明西院長才能指揮自如!」堂巒不顧他們的焦急,慢慢說道。 「那我們做什麼?」望川北急道。 「接下來的幾天,你們要努力安定民心,招募訓練民兵,還要協助我督辦後勤,供給前線士兵物質軍需,最重要的是,絕對不能發生內亂,否則一切就真的全部完了!」堂巒擔心的說道,他當然明白清影家現在在民眾中的威望幾乎已經蕩然無存了,清影林的失敗給這個統治了裸蘭上千年歷史的家族以致命一擊。 堂巒擔憂的看著一直默不作聲的清影秀,遲疑道:「阿秀,你現在是清影家唯一的法定繼承人,從今天起,你就是統領了,難道沒有什麼話要說嗎?」 清影秀渾身一顫,淚痕儼然的眼睛緩緩看了周圍人一眼,輕聲道:「阿秀年少,一切都聽從堂伯伯的指示!」 堂巒歎了一口氣,感覺自己身上的擔子沉甸甸的。 還不到二十歲的清影秀,就要接受整個國家和全人類的這副重任,實在也是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兒無法承擔的。 「阿秀,只要有我在,絕不讓你受欺負!」堂天忽然在父親身後大喊了一嗓子,不過,哪兒到哪兒呀? 「我會用我的生命守護阿秀的,除非我死了,絕不讓她受一點委屈!」望川北信誓旦旦的說道。 「方更但有一日命,神族就絕動不了阿秀一根頭髮!」 「阿秀,你說,殺誰吧,明天我就上戰場去協助父親殺光神族這群狗崽子,你說這樣好不好?」迪斯番站起身拔出腰間長劍,做了個」怒劈「的姿勢。 「我們也會與阿秀共進退的,雖死無悔!」斯京和淺靖羽也立起了誓言。 清影秀終於忍不住流下眼淚,忽然看向蘭若雲,這個時候,雖然知道他一無是處,奇怪的是竟然覺得他最能保護自己。 可惜蘭若雲總是無法習慣這種場合:「這個,這個……阿秀……會議過後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 「好了好了,大家也別說什麼『除非我死了』這類話!」堂巒心裡歎息,知道他們雖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但老想著去和神族拚命是不行的,自己必須要點醒他們,「你們的使命不是只保護阿秀一個人,也不是把自己的命丟掉了就算完成了父輩交給你們的使命。我雖然沒有在戰場上與他們一起,但我可以體會到他們當時的心情,他們悲痛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人類的命運──如果有機會逃生,他們絕對不會選擇死亡,否則遠瞻大人也不會自刎謝罪了,正是因為他知道沒有機會彌補自己的過失,才以死亡這種方式來表示他心中的愧疚!所以,你們,一定要以國家為重,個人的榮辱算什麼,留得有用之身才可以做出更大的事業!」 聽了堂巒的一席話,眾人都有如夢初醒的感覺,不禁一起躬身而起,向著戰神格麗絲。蘭的雕像一起行禮:「戰神會保佑我們!」眾人一起大聲喊道,感覺心中熱血彭湃,受命於危難之時,他們知道自己身上的擔子重愈千斤,從此後,他們的生命將不再屬於自己,他們將與裸蘭共存亡! 清影秀為蘭若雲在會議上的表現不佳感到氣惱,會議結束後竟沒有理他,當然也不可能和他一起去吃飯,噘著嘴在堂天一群人的簇擁下去城裡安撫民心。 蘭若雲自感沒趣,堂天等見他不來「纏著」清影秀,心裡高興,也不招呼他,扔下他一個人默默的走在亂成一團的裸蘭大街上。 看著充滿末日景象的裸蘭城,一瞬間所有關於這座城市的回憶全都湧上了心頭,在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他度過了多少歡樂的時光呵!這是他的家園,只有在這裡他才能感覺到安心,也只有在這裡他才能體會到生存的意義。如果人類滅國了,如果裸蘭不在了,那麼,即使憑藉自己的武功可以生活在任何一個城市,那樣還有意義嗎? 人來人往的車水馬龍,繁華都市,找不到我的夢──是否所有的異鄉人都有這種感覺呢,當年在殺手營裡,無數次的思念家鄉,只有一朝身在裸蘭,才有了那種歸依感。 而正是這個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忘懷的城市,神族三百萬軍隊壓境,幾十萬的殘兵敗將還能擋得了幾天呢! 「不行,不能這樣──!」正走在大街上的蘭若雲猛的喊了起來,惹得身旁的人們一個勁兒的看他,有的人知道他是蘭家的唯一傳人,恭敬的向他鞠躬,另一些人則罵罵咧咧的說他是「瘋子」──現在裸蘭城的居民脾氣都特別壞。 什麼不能這樣,已經這樣了還能改變嗎? 「哎呀,我以為是誰在這裡大喊大叫呢,蘭小哥,我可好久沒見你了!」一個蒼老而快活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蘭若雲回頭看時,卻是靈光城逃難來的杜老爹,蘭若雲曾經支助過他一匹馬。 「杜老爹!」蘭若雲驚喜的叫了一聲,他也算是自己的故人了,只是這些天來一直很忙,接連不斷發生的事情讓他根本沒有時間來看望他,不知道他現在安頓得怎麼樣,「你不是還有個小孫女嗎?」蘭若雲想起了那個容易害羞的杜小妹。 「那不是來了!」杜老爹遠遠得指去,蘭若雲看見一個瘦小的女孩子身上背著個大包袱正氣喘吁吁的從後面趕上來。看見蘭若雲,杜小妹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蘭大哥!」 「你們這是要──?」看見他們一副逃難的樣子,蘭若雲其實心裡已經明白了。 「哎,聽說神族馬上就要攻過來了,爺倆兒賣了『鎯頭』這又準備開逃了!」杜老爹無奈的說道,臉上卻是笑嘻嘻的。 「鎯頭?」蘭若雲疑惑的看著杜老爹。 「就是你送我們的那匹馬!」杜老爹得意的說道,「這個名字不錯吧,我就覺得原先那匹『黑子』的名字太俗氣了!」 蘭若雲愁眉不展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笑意,杜小妹看他的表情,臉上又羞了個通紅:「爺爺,你竟瞎取名字,那麼好的馬我說就叫『燕子』嘛!你看蘭大哥都笑話我們了!」 「沒有沒有!」蘭若雲趕緊解釋,「我只是覺得那匹馬賣了還真是可惜!」 「逃難總得要錢啊,裸蘭城現在物價飛漲,糧食都給當兵的吃了,老百姓即使留下來活著也不容易啊!」杜老爹出奇的犯起愁來。 「其實我們也不想走的,能逃到哪裡去呢?」杜小妹傷感的歎口氣。 蘭若雲頭腦裡忽然閃過一抹靈光,想起來杜老爹某方面的特長。 「乾脆你們也別逃了,上次老爹不是問我,家裡缺不缺管家嘛,不如兩位就到蘭府住下吧,平時幫我打理一下,我不在的時候你們也能幫我看看家!」蘭若雲想起諾大的蘭府如今只住他一個人,不如讓這杜老爹祖孫倆時常來給自己解解悶,也熱鬧一些。 「好啊好啊,能躲到你家裡最好了──!」杜老爹馬上答應了,不顧杜小妹一個勁兒的向他使眼色。 「小妹,你不願意幫我嗎?」蘭若雲真誠的問道。 「不是這回事……」杜小妹紅著臉急道,「只是……我知道蘭大哥是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我怕爺爺……怕我們給您添麻煩!」 「是我給兩位添麻煩,因為一會兒我還要拜託兩位一件事情!」蘭若雲微笑著說道。 「哎呀,哪有那麼多考慮,人家都不嫌我們,我們還擺什麼譜兒,走啦!」杜老爹一把奪過孫女兒肩膀上的包裹,拉起她就往前跑,原來他早就知道蘭府的所在,其實心裡一直惦記著蘭若雲說過的給他的「飯錢!」──當初從靈光到裸蘭的這一路可是他提供食宿的,雖然有了那匹馬,但他還是希望能再多撈一些好處! 讓杜老爹祖孫倆在那裡驚歎蘭府的寬大精美,蘭若雲提筆寫了一張單子,等兩個人都安頓好之後,他把這張單子交給杜老爹。 「您把這張單子背下來,然後站在裸蘭廣場上按照單子的內容發表演說,我想這對您不是什麼為難的事情!」蘭若雲笑呵呵的對杜老爹說道。 「這就是你要交給我的任務?」杜老爹問道。 「正是我拜託您的事情!」 「呵,我還以為是什麼事情呢!說到演講啊,那真是,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 杜老爹拿起單子裝模作樣的看了一會兒,杜小妹氣道:「爺爺,你不認識字拿來我教你!」歉意的看了蘭若雲一眼,祖孫倆下去研究去了。 第二天,穿上蘭如水一席長衫的杜老爹,打扮成文士的樣子,相貌堂堂的站在了裸蘭廣場之上:「哎,瞧一瞧,看一看啊,新出爐的溫柔帥男人發表演說啊,不好聽不要錢,好聽也不要錢啊,完全免費,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兒啊───!」杜老爹一開口就拿出了賣山藥的架式,全露餡了。 但也正因為如此,在緊繃的末日氣氛裡忽然出現了這麼一股歡快的情緒,立刻吸引了一群裸蘭市民的圍觀。 看看人數已經差不多了,杜老爹清清嗓子,發表了自己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正式演說:「人類不會滅亡的,裸蘭更不會淪陷,黃湖壁壘還有上百萬的軍隊,而神族也不過這些人馬而已。等到我們西線的幾十萬兵馬調過去,我們的軍隊數目就會超過神族,而且我們有堅固無敵的黃湖壁壘,任憑他神族再多人馬,只要守住這裡,即使是最厲害的天使軍團,那也是插翅難飛。(以下是杜老爹自加話語)哈哈,他神族龜兒子來多少都是死,我們就在城頭上射他們,我們大夥兒都去站在壁壘上,一人一口吐沫也淹死他們,實在不行就解開褲腰帶,娘親的,淹不死他我不姓杜!」 杜小妹看他先前還滿正經的背誦著蘭若雲的話語,越說卻越跑題,還說那些無聊的話,趕緊拉了拉他的手臂。 杜老爹卻不管這個,其實是因為忘記了單子上的話,只好自己瞎說:「你們往哪裡跑?神族佔了這個地方還能讓你們活下來?他們是想滅了我們的種!你們就是跑到地底下躲起來,他們也會像拔蘿蔔似的給你揪出來。還不如我們團結起來跟他們拼了,大家都去當兵,我親戚蘭若雲,你們知道吧,就是蘭家的後代,正在那裡收人,大家快去報名──!」 雖說是很直白的話語,卻給了裸蘭市民們很大的啟示,況且聽說人類在東線還有上百萬軍隊,還不包括西線的支持──他們當然不知道這是蘭若雲的故意誇大。立時讓很多人安了心,只是,不知道這瘋瘋癲癲的老頭說的是不是真的。一起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蘭若雲擺了張長條桌正在那裡笑呵呵的看著人群。 大家一窩蜂的擠過去,畢竟是蘭家的後人,他那臉上自信的笑容更安定了人們的心裡的躁動,紛紛詢問他老頭的話是不是真的,蘭若雲點頭肯定,立時引起人群中一陣鼓掌,有人當即就報名參軍了。 蘭若雲請了堂瀟來幫忙,又臨時雇了幾個能說會寫的,開始登記,過了一會兒,清影秀一群人巡邏到此,看見這種大場面,馬上也參與進來。而杜老爹更是帶著幾個愛跑愛動的小青年滿城亂跑發表演講,甚至有人跑到城外攔截那些正在出城逃跑的難民。 於是,正在跑的漸漸往回跑,準備跑的停下來看「風向」,沒有跑的乾脆就報名參軍。 雖然經過東西兩線的作戰已經讓城裡的青壯年們愈見減少,但還是有很多剛剛成長起來的小伙子和一直借口年紀大的半百老人加入隊伍。而國難當頭,往日裡膽小的青年男子們也都拋棄了膽怯,準備做一回英雄,保護自己的親人。 裸蘭城慢慢的恢復了一絲生氣,裸蘭廣場漸漸已經開始熱鬧起來。 清影秀滿懷深情的看著蘭若雲,心想:「他不像那些傢伙只知道圍在我身邊發誓賭咒,他是在默默的關心我啊!」 戰爭打的是什麼呢?是民心啊!如果一個國家沒有人民的支持,關於這個國家的戰爭只能以失敗告終,如果一個國家的人民能夠團結起來一致對外,那麼,不敢說這樣的戰爭必勝,至少,有很大的勝算。 可是,就在裸蘭城的人民開始稍稍恢復了一點信心的時候,一個讓他們震驚的消息傳來了:「迪斯羅利率領二十萬帝國護衛軍與神弓營組成的精銳部隊正從前線趕回來,估計兩天後到達裸蘭!」 一絲陰影又籠罩在了人們的心頭,碩果僅存的迪斯羅利和堂巒,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可是主外的頭領卻在這個時候趕了回來。」 一剎時,關於迪斯羅利主動放棄靈光城導致人類慘敗的新說法在城裡流傳起來,都說當時如果迪斯羅利的二十萬軍隊能夠守住靈光城的話,帝國重臣們絕對不會集體陣亡。是他,面對神族分出的一小部分老弱殘兵就嚇得馬上退軍,他是人類的罪臣,當共討之。 當然,關於迪斯羅利忍辱負重,堅持抵抗住了神族幾次大的進攻,保護了黃湖不失、裸蘭完整,這卻是莫大的功績。 可是,這個時候,他不在前線帶領士卒守城,卻把最精銳的部隊領了回來,他想幹什麼? 不管人們如何猜測,迪斯羅利的大軍還是在兩天後開進了裸蘭,整個裸蘭城又陷入了一股不安的氣氛當中。 不知道,「國破顯忠臣」這種說法是否還正確! 清影秀看著堂巒的臉色,凝重而擔心,一瞬間,她終於猜到是為什麼了…… 第八章風雨欲來 方更走在前面,心裡不確定的「敲起鼓來」,想起一向隨和的堂巒竟然說出這樣惡狠狠的話:「他要是不答應,或者有一絲猶豫的表情,就讓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動作一定要利落,不能留下任何痕跡!」 「真的有這個必要嗎?是不是太杞人憂天了!」這樣想著,回頭看了看身後同樣緊張的堂天和望川北,說道:「真的要這樣做嗎?」 堂天做出鎮定的表情,拍了拍方更的肩膀,露出堅定的神色:「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如果真像父親推測的那樣,我們手裡就必須要絕對擁有這支部隊,否則……!」 「為了阿秀,為了裸蘭,為了人類,就算是錯殺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望川北露出了政客們慣有的嘴臉,讓兩人心裡一愣,隨即釋然,畢竟,他們的命運已經這樣安排了──他們現在就是那些經常身不由己的政客啊! 留守的十萬帝國護衛軍,紮營在北城門,一旦有任何緊急情況,這支部隊將以最快的速度接近裸蘭議事廳,保護帝國的元首們。 現在掌管這支部隊的是方成的老部下,統領雲光。而此刻,方更三人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對此並不意外,他覺得他們來的太晚了──對於帝國留守的唯一一支精銳部隊,只有在迪斯羅利的大軍開進城才想起來籠絡,這不是太晚了嗎! 「雲統領該知道我們此來的目的,我想,不用我們再說了吧!」方更盯著雲光的眼睛,妄圖看到他心裡的想法。 但是雲光只是很謙恭的低下了頭,朗聲說道:「雲光是方成總統領一手提拔起來的,自應追隨統領遺志,誓死效忠清影家,捍衛裸蘭!」 方更一顆提著的心立刻放了下來,沒想到這樣容易就解決了,他與堂天和望川北互相對看了一眼,彼此眼中都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雲統領能如此說,方更替先父感到欣慰。同時,小侄已接承父職,還望雲統領以後大力協助,不吝指點一二!」方更真誠的說道。 「總統領客氣了,雲光但有一日命,敢不克力效命!」雲光的態度竟是出奇的恭敬和謙虛,幾個人忽然感覺有點彆扭。 「雲統領的忠心天人可鑒,就讓我們一起為帝國的明天而努力吧!」方更向他伸過手去,雲光有些誠惶誠恐的輕握了一下,兩人心裡都是一顫。 方更有些詫異的看著雲光,他訕訕的笑了一下,目光有些不確定的成分。 「那麼,雲統領是不是……」方更停了下來,拉長著聲音,猶豫的看著雲光,實際上,他忽然感覺到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殺掉眼前這個人,接管他的部隊──這個人太忠心了,反倒讓人有一點不安全的感覺。 而堂天和望川北也有著同樣的感覺,這是他們從父輩那裡繼承到的,政客的敏感,只是在他們掌權之初,少年人固有的軟弱和什麼事情都往好的方面想的心態,卻讓他們猶豫不決,等他們能熟練掌握住人與人之間的這種只靠感覺去判斷的方法,那已經是幾年以後的事情了! 「當然當然,這是調動軍隊的令牌,除了總統領的印信,就只有這塊令牌能指揮這十萬部隊了!」雲光毫不猶豫的交出了象徵軍權的令牌,終於讓幾個人心裡短暫的一絲猶豫消失的無影無蹤。三個年輕人臉上都現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那麼,方更先告辭了,以後這十萬帝國護衛軍還要靠統領在這裡打點訓練,有事情的時候我自然會通知統領!」方更興奮而客氣的說道。 「下官恭送總統領,隨時聽從總統領調遣!」雲光彎腰拱手,他已經快四十歲了,能做到這樣恭敬著實不易,語氣還有些柔和。 方更點了一下頭,三人轉身走出軍營。 「你覺得怎麼樣?」堂天問道。 「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方更高興的說道。 「好像太容易了!」望川北撇了撇嘴。 「我就說沒事的,不過這樣也好,其實我們早就應該去接收部隊了,我現在可是總統領了,哈哈哈!」方更有些興奮過頭。 「不過,堂伯伯的分析我們可不能忘記了!」望川北謹慎的說道。 「大不了再把他殺了嘛,我現在有令牌在手,還怕指揮不了軍隊!」方更笑道。 「你以為那麼容易?機會只有一次,雲光要不想見我們,你能在千軍萬馬中殺掉他?如果他活著,你這塊令牌還不是個廢物,那些將領們誰會聽你的,記住,我們可從來沒在帝國護衛軍裡有過什麼影響,對於他們來說,我們只是外人!」堂天仔細的分析著,給方更澆了一頭涼水。 「剛才我還真想把他殺了,那樣就一了百了了!」方更歎道。 「是啊,可是,那只是萬不得已時才使用的辦法,更容易造成軍隊的動亂。眼下他既然宣誓效忠我們,姑且信之吧!」望川北樂天的說道。 三人對看一眼,聳聳肩──其實這樣的結果還是讓他們很滿意的。而堂巒得知這種情況卻也不好再分析出什麼了,只能和大家一樣往好的方面去想。 迪斯羅利的二十萬大軍分散著駐紮在東西南三處城門,而他自己,自從進城以後就閉門不出,只放軍隊的將領和士兵們在城裡自由活動。 在前線戰鬥了很久的士兵回到繁華的城市後自然很活躍,三三五五的在城裡的酒館飯莊出入,各種娛樂活動場所也充斥著他們的身影。更有一些有演講欲的士兵就在裸蘭的大街小巷說起了自己的英雄故事──當然,所謂「自己的」大部分還是從別人那裡借鑒來的。 比如,一個士兵口沫橫飛的說道:天使軍團厲害吧,攻城時從天空中衝下來,擎著巨劍就劈在了我的肩胛骨上,我用骨頭把他的劍夾住,抬手就是一刀,削掉了他的腦袋。呵呵,那可是天使啊,打了這麼多場仗還只有神弓營的兄弟能射幾個天使下來呢!」有人大驚失色的問他:「那一劍竟然沒砍死你,聽說天使都是力大無窮,殺敵都是一刀斃命啊!」只見士兵神秘兮兮的從胸口掏出一個鐵製酒壺來,已經是砍掉半個的了:「多虧它替我擋了一下!」。於是眾人在慨歎過後開始大聲的讚揚起這位英雄來,更有許多純真少女向他暗送秋波,他只假裝沒看到,其實心裡樂開了花。 與此同時,在大街的另一頭,另一個士兵也在唾液橫飛的敘述著「骨頭夾劍斬殺天使」和「忠勇鐵壺捨身救主」的「自己的」英雄事跡。 其實真正斬殺天使的那個士兵早就重傷不治死掉了,而裸蘭城在近一段日子裡,鐵壺倒成了暢銷貨。 另一些士兵宣揚的卻是另外一些事情:「他們也有父母,也有等著他們的心愛的姑娘,憑什麼就因為他一個人的錯誤讓這麼多人喪命,一百多萬人啊,他們背後有多少的親人在痛哭流涕,又有多少可憐的老人孩子和寡婦因為他們的逝去而孤苦無依! 清影家,為什麼要派那一個窩囊廢上戰場,指揮我們這些熱血男兒去送命,我們也來自老百姓,難道我們就不是人嗎?難道那些盼望著親人從戰場上回來的父母妻兒就低人一等嗎?」 台下,很多在戰爭中喪失了親人的百姓,聽了這些士兵的演講,剛開始有人小聲啜泣,然後是許多人的哭聲漸漸響亮,最後幾乎所有人都痛哭流涕了,尤其是那些現在生活沒有依靠的窮人們。 事情的變化是在兩天之後,當這些士兵們在鼓舞刺激得民情激憤的時候,某一時辰,一個士兵忽然說出了這樣的話:為什麼清影家現在又派出了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小丫頭來統治我們,難道還想讓我們用幾百萬人的生命去嘗試這個錯誤嗎? 台下剎時靜了下來,這是一條比較偏僻的街道,在士兵忽然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之後,單純的人們立時覺得這麼議論很不好。很多人嚇得趕緊走開了,除了遠處隱隱傳來朦朧的人聲外,全場簡直落針可聞。而那個士兵,狡猾的盯著台下的人群,看著他們面上的表情,露出得意的笑容──人群開始議論起來,都覺得這個士兵說得很有道理,有人又證明似的說道:「何止總領是個十九歲的女孩兒,就連掌管法律、民生、後勤甚至連帝國護衛軍的總統領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少年,這些人能帶給我們安全嗎?他們這麼年輕怎麼可能治理好這個國家?」 這個疑問很快在全城傳開了。街頭巷尾、茶肆酒館以及所有公開和不公開的場合,每時每刻,人們幾乎都在重複著這個疑問。裸蘭市民們的臉上漸漸在凝重的神色上又多了一種強烈的憂慮,甚至是憤然不平。尤其是那些在各個部門任二把手的官員及其家屬,更是表現出一種受了極大委屈的姿態,到處宣揚該由他們繼承議事廳的位置,而絕對不會是那些既沒資歷又沒戰功的小鬼! 第五天的時候,第一張「打倒清影家,從新分配權力」的大字報在裸蘭廣場上貼出。接下來,人們瘋狂的用各種形式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憤慨,然而主旋律卻是:議事廳現有的統治層,最主要的是清影秀,要交出權力,退出議事廳! 而這個時候,堂巒則剛剛拜訪完迪斯羅利回到自己的府中,他反覆的思考著和迪斯羅利的一番對話:「迪斯兄怎麼在這個時候撤軍啊,如果兄覺得不堪鞍馬勞頓,弟可以代兄出征!」直性子的堂巒馬上道出了自己的不滿想法。 「內憂外患,羅利當以內憂為重,為防掣肘,只得率軍回征。況且,明西院長深通謀略,又帶去三十萬部隊,只守不攻,堅持個把月還是沒問題的!」迪斯羅利振振有辭的說道。 「兄所說的『回征』似乎用詞不准哦,我裸蘭城內並無敵人,何來回征?」 「誰說沒有敵人,羅利不帶這二十萬軍隊也不好辦事啊!」迪斯羅利歎了口氣。 「敵人?辦事?」堂巒雖然主管城市治理,並不善於謀略,但聽著迪斯羅利的話語和看著他的表情,知道離自己的猜測已經不遠了,只是他沒想到,這老狐狸竟然毫不忌憚自己,公開的說了出來。 「改朝換代總是會遇到敵人的,辦這種事情二十萬軍隊還是太少啊,如果不是怕黃湖失守,怎麼也得統領三十萬大軍才能旗開得勝!」迪斯羅利「哈哈」大笑起來。 面色鐵青的堂巒沉默了好一會兒,冷笑道「憑迪斯兄的個性,即使辦這種事情似乎也是太張揚了吧!」 「我之所以不喜歡張揚,是因為我沒有把握。如今我手中有二十萬精銳部隊,整個裸蘭城誰還是我的對手,我難道還怕張揚嗎?」 「迪斯兄,你不覺得對不起遠瞻大人嗎?」 「遠瞻大人會覺得他對得起那一百多萬的戰場冤魂,和他們身後上千萬的悲痛的親人嗎?當初我等上言,讓大人放棄林殿下,守住黃湖──就因為他的一意孤行,百多萬的生命已化作塵土矣!」 堂巒歎了一口氣,知道迪斯羅利說的是實情,卻也不好反駁他。 「所以,我希望堂兄能和我一起做這件事情,憑我們兩個人的威望,清影家族雖然很大,但直系裡也只有清影秀那個小丫頭,蘭家的人更是白癡一個,不足為慮,我們是手到擒來。到那時候,我們也不用立什麼統領,只要在議會裡分派一些主管各個部門議員就可以了,只有這樣才能團結裸蘭市民,打退神族的進攻。堂兄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此時此刻,這樣做才是最明智的!」迪斯羅利陰險的看著堂巒。 「那有什麼區別,議員分管各部門,最後還是要聽你這個議長的,只不過是換了個名稱而已!」心裡這樣想著,朗聲問道:「迪斯兄不再考慮一下了嗎?」 「堂兄不該再問這麼幼稚的問題了!」迪斯羅利冷笑道。 「堂巒世代效忠清影家,問心無愧。此次失敗是全體統治層的錯誤,是我們沒有輔佐好大人,與清影家的統治並不矛盾,況且,歷史上的清影家對人類付出過很多,也有過巨大貢獻,堂巒絕不忍心叛之!」 堂巒鏗鏘有力的回答,完全在迪斯羅利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並沒有意外:「那麼,堂兄,我們將會是敵人了!」 堂巒站起身,向門口走去,忽然回過頭來:「迪斯兄辦這件事情的過程當中,堂巒將是最大的障礙!」 「好說好說,我將盡力祛除這個障礙!」迪斯羅利站起身一拱手,冷冰冰的說道。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的對視了一下,堂巒知道,他已經成了裸蘭城裡最不安全的人物。 城裡亂成了一團,各種「打倒清影家」的口號隨處可見,人們的話語裡已經對清影家族深深的絕望,只希望他們快點下台。 就在堂巒思考著怎麼對付迪斯羅利的時候,清影秀一干人躲在議事廳裡商量著對策,而迪斯番在父親帶軍回城之後,突然就從議事廳裡消失了,這更證實了堂巒的猜測是正確的。 民眾的動亂,叛軍的壓境,每個人都愁眉不展──只有蘭若雲在那裡埋頭寫著什麼。 「若雲,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寫詩嗎?」堂天不滿意的埋怨道,清影秀也嗔怪的看著他。 「哎呀,我哪是那麼沒心沒肺的人,還是老辦法!」蘭若雲把手上寫完的單子傳給幾個人看。 只見上面寫著:「79年,「平民暴動」,清影家立國,於凌蒙大陸開創統一自由之人類國度。推翻了「橫天王朝」殘暴統治的清影家給了人類一個安居樂業的幸福生活環境。 198年,神族第四次入侵,清影家帶領人類反抗,喪失子弟兵七千人,家族人口損失過半,為保護人類安全撤退,清影家十七名大將陣亡,人類安全撤退到清風大陸。 375年,獸族攻入荒蕪大陸,清影家組織「自衛反擊戰」,同年,神族第九次入侵,清影家兩線作戰,曾經輝煌一時的大家族於是役凋零,子弟兵部隊全部喪生,僅餘下老弱病殘三十人,帶領人類退入望天大陸。 687年,神族第十六次入侵,獸族從荒蕪大陸上在格丹高地夾擊,剛剛中興起來的清影家族再次陷入幾被滅族的境地,優秀將領二十四人陣亡,這也是歷史上「二十四勇士」的故事,至今仍在民間流傳。 1009年,神族發動第三十六次進攻,佔領了裸蘭大陸的獸族從後方夾襲,清影家族奮力抵抗,重用偉大的戰神格麗絲。蘭,打退神族的進攻,把獸族趕出裸蘭大陸,人類放棄望天大陸,進入裸蘭大陸,迫使神族簽訂《人神互不侵犯條約》,帶給人類二百多年的和平時光。而直系的清影家族僅餘下二人,香火欲滅。 1182年,神族第三十七次進攻,清影林殿下率軍抵抗,被圍於昌橋城,斷糧達十一日,寧死不降。總領清影遠瞻御駕親征,大將軍清影遠征從西線千里迢迢趕回助戰。「昌橋之變」,清影家三名主要男性成員全部遇難,僅餘下弱女清影秀。 本應是花季年華承歡父母膝下的她,不禁要忍受喪父滅族之痛,還要堅強的扛起拯救人類的重擔。而最讓人心寒的是,千年來一直被清影家護佑的人類,不但不支持她,竟要親手毀掉這清影家唯一的繼承人,嗚乎哀哉,於心何忍啊! 以上,僅列出具體的千年來人神戰爭的轉折性戰役,而清影家帶領人類與神族獸族所進行的戰爭又何止這幾次而已,難道人們就這麼容易忘記他們的功勞?!難道人類就這樣的絕情!? 吾等身為人類,為此等行為所極端不齒矣,愧為人類,愧對清影啊! 總軍師:蘭若雲」 清影秀看著這張單子,早已經哭成了淚人,雖然一直堅強的她在戰場上可以無情的面對敵人,可是當清影家只剩下自己一個,她是那麼的孤獨無依,而一直信仰「清影精神」的人類又在這個時候叛變,完全忘記了自己的祖先為人類付出了多少生命和鮮血。 這不禁是一個年輕女人的委屈,也是一種被歷史遺忘的不甘──再堅強的女人,難道她不應該以哭泣來發洩一下自己心中的委屈嗎? 「我們也來簽名,讓那些愚民知道我們是與清影家共存的,要推翻清影家,對不起,先殺了堂天吧!」堂天虎目含淚,激動的在單子上寫下自己和父親的名字。 方更幾個也一一簽名,斯菲淺靖羽更是陪著清影秀落淚,一邊顫抖著手寫下自己的名字。 其實何止是清影家,他們的祖先為了人類也付出了多少代人的熱血青春啊,而蘭家,更是在人類滅種之際出了一個戰神,相信再健忘的人也不會忽略這個家族的功勞。 「我準備派杜老爹把這個單子背下來,在城裡演講,與那些唱反調的士兵爭奪民心,他一個人不夠,我們還要找一些忠於清影家的人類進行這項舉動!」蘭若雲冷靜的說道,並不像其它人那樣激動──他已經漸漸有乃父之風了,在動亂的年代裡,總應該有人頭腦清醒吧。 「不,這些單子多抄一些,一邊讓杜老爹組織人手宣傳演講,一邊我們大家親自出去發傳單,這樣才更貼近民眾!」堂天認真的說道。 「那更好了,我還怕你們放不下架子呢!」蘭若雲哂笑道。 「臭小子,都什麼時候了還放不下架子,不過還好你知道的歷史多,否則我們和阿秀雖然很委屈,卻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是一條好計策!」方更真心的讚歎道。 「看來總軍師發威了,希望若雲快些進入狀態,現在我們最需要的就是智能了,只有堂伯伯一個人是不夠的!」望川北說道。 「我們大家應該群策群力,一定能度過這個難關!」斯菲堅定的說道。 「阿秀,不用擔心,至少還有我們支持你!」淺靖羽拍著清影秀的肩頭安慰道。 清影秀抬起頭環顧周圍的好友們,想說什麼卻好像被什麼堵住了喉嚨,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對他們點點頭,好一會兒才輕聲吐出一句:謝謝! 蘭若雲看著她輕輕的笑了,為了這個眼前的女孩兒,自己還有什麼不能為她做呢! 而清影秀,目光停在蘭若雲的臉上,眼神裡充滿了情意和希望,良久,直到──三聲整齊的咳嗽在議事廳的空間裡響起,清影秀回頭看了不滿意的堂天三個人一眼,臉上一紅,低下了頭…… 第九章潮 杜老爹專門挑了一些大嗓門的小伙子,責令他們一字不差的把蘭若雲寫的那張單子背熟,又特意進行了一番「表情突擊訓練」,讓他們在演講的時候做到睚眥欲裂、義憤填膺甚至痛哭流涕的表情。那種悲憤的樣子就像是死了老娘被人鞭屍一樣,天下最摳門的吝嗇鬼被人欠錢時的表情也絕沒有他們表演得逼真。 就是這一隊經過特殊訓練的「演講敢死隊」雄赳赳氣昂昂的開進裸蘭的大街小巷,而杜老爹則親自率領兩個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佔領了裸蘭廣場,看見哪個方位有兵哥哥在進行「反清影家洗腦宣傳」,他馬上擠過去,領著兩個徒弟,三個人的高分貝嗓音立即搶下了所有大兵的風頭。 而他們所講的內容也確實悲壯慘烈,聽的老百姓們一個個汗流浹背,羞愧得到處找地縫想鑽進去。而杜老爹年紀一大把,高聲哭喊著的煽情演講更讓許多聽眾陪著他一起落淚。歷史的滄桑,民族的無奈,人類的退步,倍受神族獸族欺凌的往昔,一股腦的全被杜老爹這一群人噴著唾沫星子抖了出來。許多人癡呆呆的站在太陽底下陷入了這痛苦的回憶,祖先們的遺志,收回七大陸的理想,一瞬間讓裸蘭市民們心血彭湃,也因此自然而然的想起了歷史上清影家族的好處。悲己憐人,大部分的人都開始埋怨起自己的愚昧和無知了──普通百姓們往往就是這麼容易被一種思想所操縱,他們沒有忘記片刻之前還爭著吵著要把清影家趕下台呢! 而當清影秀一席白色孝衣,在蘭若雲和堂天等一群年輕人的簇擁下出現在裸蘭廣場的時候,人群立時鼎沸起來,你推我擠的圍了上來,準備當面向這清影家唯一的繼承人表忠。 清影秀站上高台,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還抹了一把眼淚,在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她顯得那樣的孤獨,那樣的無助,那樣的想讓人幫她一把…… 當裸蘭市民們看見台上這柔弱的美女,正滴著晶瑩的淚珠看著自己,眼睛裡彷彿有一縷縷的絲線將他們的心牢牢捆住,讓他們不由自主的狂熱起來:「支持清影家族,與神族征戰到底!」 「清影家族永遠是我們的庇佑者,我們也甘願為清影精神拋頭顱灑熱血!」 「清影秀是我們的女神,為女神而戰!」 「女神萬歲,萬歲女神,清影秀萬歲,清影精神萬歲,人類萬歲!」 有些青年男子更是馬上就暗戀上了台上的這位美女,自作多情的以為她正在對自己笑,剎時一股熱血直衝腦際,於是別有用心的大喊起來:「啊,女神,請接受你的騎士的性命,從今天起,他屬於你了!」 「別攔著我,我要報名,我要參軍!」 「哦,清影秀,好美,嗚嗚……誰再說她一個不字,老子跟他「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終身不娶,非你莫屬,我的心滴滴流血,哦,冤家!」 「我願為你死,我願為你亡,我願為你頹廢,我願為你荒唐!」 「……」 於是,清影秀輕輕的往台上這麼一站,風靡萬千,馬上收回了一部分民心,而杜老爹的激情演講和傳單更是讓半數以上的裸蘭市民馬上「牆頭草,隨風倒」的站在了清影秀這一邊。 當然,那些在戰爭中死了親人的人和執拗自身利益的當權派卻頑固的不肯妥協,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天裡,裸蘭市民漸漸分成了「支持」與「反對」的兩派,兩派人馬各自形成了自己的組織,開始進行了公開的辯論,《裸蘭早報》成了兩方交戰的最主要陣地:《沒有硝煙的戰爭──裸蘭一日,本報記者驚呼:到處都是戰場!》《土門廳事件,反對派竊聽大暴光──據目擊者稱,發現粘有不明物體的藍色短裙》《三名神秘男子對反對派大樓進行「自殺式」進攻,「女神護衛聯盟」宣佈對此事負責!》《給清影秀的一封信──三十三名男子簽名血書大公開》《反對派又出新高招,酒吧脫衣舞孃招徠顧客進行政治宣傳》「……」 迪斯羅利按捺不住了,在他的囑意下,士兵們宣傳「反清影家」的思想,從而導致如火如荼的政治場面,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然而他沒想到,對方爭奪思想陣地的方法卻更高明,正在把民心逐漸拉了回去。 他決定現在就發動,「夜長夢多」這句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馬上召開議會,把那些心懷不滿的各部門二把手全都秘密吸納進議會,一起密謀篡權奪位,而裸蘭城大部分的實際權利如今都已經操縱在了議會的手裡。 後勤處副處長牛拉死在自己的浴室裡,標誌著迪斯羅利奪權行動的開始。 牛拉是效忠於清影家的老臣,連淺靖文宇在世時很多問題都要請教這位老人,而他一直也是一個低調的人。很明顯,迪斯羅利在威逼利誘無效的情況下只有痛下殺手了,也有一種以儆傚尤的目的。 「牛拉之死」立即在裸蘭城裡掀起了軒然大波,人們無法忘記經常在黃昏裡看到的那個踟躇在裸蘭街邊的和藹老人,而他竟然身中十三刀,被人殘忍的殺死,做了政治鬥爭的第一個犧牲品。 而此刻坐在議事廳周圍的這些青年人,都靜靜的看著堂巒。牛拉的死第一次讓他們體會到了政治的殘酷,這是最赤裸裸的血腥鬥爭,他們無法適應,只能不知所措的看著堂巒。 其實迪斯羅利不來議事廳參加會議就已經證明了他的野心,但那時他只是躲在暗處,沒有把爭鬥公開化,當他真正出手的時候,危險的氣息便已經在裸蘭的上空織成了一張網,讓這些青年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而堂巒,本身並不是蘭如水那個類型的人,陰謀和算計並不是他的長處,他唯一能給他們的意見就是,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所以,斯菲和淺靖羽都住進了大將軍府,而堂瀟更是寸步不離的保護著蘭若雲。 本來堂天也想住進蘭府的,但蘭若雲卻擔心堂巒的安危,力主堂天留下保護父親,不但如此,他還讓望川北和方更也住進堂府,這個時候,如果再失去堂巒,他們簡直不敢想像以後該如何與迪斯老賊做鬥爭,畢竟,老一輩人的存在讓他們有了心靈上的依托。而蘭若雲自己,他不相信在人神戰爭的這個大前提下,迪斯羅利敢對蘭家的人下手。 牛拉的被害,使後勤部正常的工作立刻亂了起來,原先,淺靖羽只需要和牛拉打個招呼,所有的事情就會被處理得妥妥當當,而此刻,淺靖羽必須親自上陣,一方面防止後勤部內部有人趁機奪權,另一方面,東西兩線戰場的後勤供需也必須及時解決。 而斯菲,正在做民生處副處長占絲的工作,這個中年婦女現在猶猶豫豫,不知道該投向那邊才好。兩面的人都在拉攏她,在忠心與權利之間,她無法選擇,只好中立,對哪一方面都不得罪,而斯菲,此刻就是想讓她改變立場投向自己這面。 監察處副監察長早就跑到迪斯羅利那邊去了,望川北每天在監察處都要受一些窩囊氣,他這名義上的監察長根本不能指揮動任何一個屬下。 方更此刻也是心有惴惴,因為外界盛傳帝國護衛軍的雲光統領是迪斯羅利的人,那十萬帝國護衛軍早已經效忠迪斯家了。眼下,方更這方面是最緊急的了,如果沒有這十萬軍隊,議事廳裡的這些「帝國重臣「們就毫無保證,迪斯羅利可以隨時發動軍事政變,奪取帝國的統治權。 所以,此刻,眾人商量的不僅是「牛拉之死事件」,更重要的是如何掌控住這十萬部隊。 「不如派一個人拿著令牌去試一試,如果可以調動軍隊的話證明雲光是效忠我們的,反之,只有想辦法──!」蘭若雲揮掌做了個砍的動作。 眾人沒想到這樣的話竟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一瞬間隱隱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些蘭如水的影子,堅定而沉穩的表情一直是蘭家的優秀品質。 方更找了手下一個副統領,讓他拿著令牌去調一萬帝國護衛軍來保護議事廳,眾人焦急的等著。從議事廳到北門軍隊駐地只要半個小時,他們卻感覺過了半個世紀。而方更更是後悔當初沒有殺掉雲光,長痛不如短痛,即使那時候很多軍隊統領會不服,但至少會有一部分人是效忠清影家的,可如今──當眾人看見那個副統領回來時沮喪的表情時,心裡立時涼了半截。 「怎麼回事?」方更顫抖著聲音問道。 「雲統領拒不見客!」副統領的回答徹底讓他們絕望了。 「怎麼辦?」大家又一起看向堂巒,清影秀卻盯著蘭若雲,她現在感覺只有他才能想出好辦法。 果然,堂巒歎息了一聲:「如果當初殺掉雲光就容易解決了!」這句話等於沒說。 「現在殺掉他也是完全可以的,只是,也許不止要殺他一個呀!」蘭若雲若有所思的說道。 「現在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雲光肯定有了防備,躲在十萬部隊中不出來,我們能把他怎麼樣?!」堂天洩氣的說道。 「如果他死了,方更必須在第一時間趕到,才能把亂成一鍋粥的帝國護衛軍接管過來!」蘭若雲翻著眼睛,不經意的說道。 「別說他會活的很好,就算他死了,以迪斯老賊現在在軍隊中的影響,我們也沒辦法比他先知道啊!」方更簡直要哭了,自己說要保護清影秀,卻一時心軟,放了雲光那傢伙一馬,結果現在,堂堂帝國護衛軍的總統領,保護不了自己的夢中情人! 方更說的是實情,大家心裡也都明白,此刻,喪失了軍隊保護的要員們,陷入了絕望的沉悶之中。 外面傳來一片吵嚷聲。 「你瞎了眼睛,難道我們進議事廳也要先通報,滾開!」迪斯番趾高氣昂的討厭聲音在外面響起,眾人同時心裡一驚。 接著似乎是武器相撞的聲音,議事廳的大門「砰」的被撞開了,一個衛兵滿臉鮮血的撲了進來,倒在地上不動了。迪斯番提著一把沾滿了鮮血的長劍,昂然走了進來,他身後,迪斯羅利一臉微笑的看著議事長桌周圍的眾人,然後走到自己的坐位旁邊坐了下來。 「啊,好久沒有坐這個位置了,還真有點陌生,不過,現在我還真不願意坐在這裡!」迪斯羅利看向清影秀,「阿秀小姑娘那裡坐著很舒服吧,哈哈哈!」 眾人一起變色,堂天、方更和望川北「嗖」的一聲站了起來,拔出腰間長劍,堂巒趕緊攔住,示意他們坐下。 幾個人怒氣衝天的坐下,眼中憤恨的火焰卻已經把迪斯老賊燒死一千次了。 「迪斯兄此刻應該在議會裡商討大計啊,怎麼有空跑到議事廳來!」堂巒心平氣和的問道。 「堂兄此言差矣!在議會裡開會是羅利的本職工作,來議事廳卻也是與工作相關,這裡議長的位置可不是預備著看的!」迪斯羅利依然微笑著說道,顯然心裡快活至極。 「迪斯兄,你既然已經決定張揚著來辦事情,就不要再假惺惺的說這些無聊的話,說吧,你來這裡想幹什麼?」堂巒不耐煩的看著迪斯羅利,真想上去咬他一口。 「哎呀,堂兄這是在鼓勵羅利變得殘忍了。也罷,人生苦短,我們一定要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頓了一頓,看著清影秀,不帶感情的說道:「議會一致通過彈劾決議,認為清影秀小姐已經不適合再繼續領導裸蘭了,所以,從明天起,所有權力將直接歸議會所有,議事廳自動解散!」 「你──!」清影秀面色慘白的看著迪斯羅利,想著祖先創立的政治體制,執行了幾百年最高決策的神聖的議事廳就要毀壞在這個人的手中,她氣得真想一刀殺了他。 「迪斯兄,據堂某所知,議會是沒有彈劾總領的權力的!」堂巒沉住氣,依然很平和的問道。 「是議會成員們新成立的決議,已經全票通過了,堂兄不必再懷疑!」迪斯羅利奸詐的說道。 「只有監察處和議事廳共同協議商定,才能修改憲法,議會有什麼權力涉及法律提案,你簡直是在放屁!」氣得滿臉通紅的望川北竟然破口大罵,年輕人的沉不住氣表現的一覽無遺。 「你嘴裡給我放乾淨點!」迪斯番挺著長劍惡狠狠的看著望川北。 迪斯羅利向兒子揮了揮手,示意無防,但臉上的微笑卻已經不見了:「議會是沒有這個權利,但是我手中的三十萬軍隊就有這個權利!」迪斯羅利「騰」的一聲站了起來,「你們現在什麼也沒有了,雲光的十萬軍隊早在我還在黃湖的時候就已經宣誓效忠我了,可憐你們還如在夢中,哈哈!」 眾人面面相覷,原來一直被這老賊玩弄於股掌之中,最可氣的是雲光那個混蛋,表演得惟妙惟肖,讓大家都上了個大當。 看著敵人茫然若失的表情,迪斯羅利又微笑了起來「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挽救,但是,我要和清影秀小姐一個人談一談,是否請大家迴避一下!」 旁邊的迪斯番忽然喘息加劇,面色潮紅,含情脈脈的看著清影秀…… 「我們先出去!」堂巒向幾個年輕人揮手道。 「阿秀危險,我不出去!」堂天固執的不肯離開清影秀,而其它幾個人也坐著不動,只有蘭若雲,嘴角還掛著他那招牌笑容,無所謂的起身欲走。 「我迪斯羅利還不至於在這個時候下手,放心吧,我是談一些私事!」迪斯羅利高深莫測的說道。 堂天幾個人看了看迪斯番那噁心的表情,又聽他說是私事,更加不肯走了,直到堂巒大聲的咆哮起來:「都給我滾出去!」 在他心裡,只要有一絲機會保住議事廳,就有機會東山再起,偏偏這些年輕人為情所困,不顧大局,這就是所謂的關心則亂吧! 幾個人不情願的跟在蘭若雲身後走出去,發現守衛議事廳的五百名總領衛隊士兵都被繳了械,效忠迪斯羅利的帝國護衛軍已經包圍了議事廳。 堂天幾個人守在門邊,把耳朵趴在門上認真的聽著。 過了一會兒,就聽「崩啷啷」一聲響,清影秀用憤怒的聲音大喊道:「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拿面鏡子看看你那德行吧!」 大門打開,清影秀滿臉通紅咬牙切齒的走出來,手裡還拎著自己的長劍,忽然又回過頭來大喊:「我死我活,我自己的命運,你迪斯家想搞掉清影家,儘管放馬過來好了,清影秀可殺不可辱,皺一下眉頭都不算是清影家的人!」 迪斯番沮喪的追出來:「可是那『蛋糕情緣』──!」 清影秀猛的把長劍抬起,劍尖上射出一股凌厲的劍氣:「你再胡說信不信我殺了你!」 迪斯番痛苦的蹲下身,抱頭痛哭:「阿秀,我好喜歡你,你為什麼要這樣不理我!」 迪斯羅利隨後出來,上去踢了兒子一腳:「沒出息的東西,給我起來!」 轉過頭又對清影秀笑了一笑:「我給你一天考慮時間,明天這個時候,如果你不答應,清影家從此在歷史上消失!」 清影秀怒目瞪著他,不發一言。 迪斯羅利拉起還在哭哭啼啼的迪斯番,轉身離去,似乎說了一句話:「放心,她早晚都是你的!」 眾人差不多已經猜到迪斯羅利的條件是什麼了,但還是不約而同的看向清影秀,希望在她那裡得到證實。 清影秀低著頭,怒氣未消,冷笑道:「老賊讓我嫁給迪斯番那個白癡,只要我答應,就可以保留議事廳和我名義總領的位置!」 「這兩個狗賊,真不要臉!」堂天氣哄哄的罵道。 「真是一隻大賴蛤蟆,阿秀罵得太好了!」望川北解恨的說道。 「什麼時候能輪到他,就算是……」方更臉一紅,含糊不清的說著什麼,惹得堂天和望川北不滿意的看著他。 「不過,這也不失一個好辦法啊!」蘭若雲笑呵呵的說道。 失魂落魄的清影秀猛的抬起頭,一道如電的目光僅僅鎖在蘭若雲的身上。堂天幾個人更是眼中竄出了怒火,狠狠的白了蘭若雲若干眼。 「啊哈,別誤會,我只是說是個好辦法,又沒說一定要這麼辦!」犯了眾怒的蘭若雲訕訕的說道。 「我覺得若雲的分析很對,也許可以先答應他們來拖延一下時間,獸族那面的厲抗統領肯定是支持清影家的,只要讓他回軍一定可以誅滅迪斯老賊!大不了我們放棄微山堡,退守到勞森壁壘!所以,我想阿秀應該為了大局而做一下犧牲」堂巒從大局上分析,覺得目前也只有如此了。 清影秀眼中一股茫然的情緒閃過,自然而然的望向蘭若云:「蘭軍師,你覺得這條計策可行嗎?如果你也同意的話,我願意做這個犧牲!」 蘭若雲呆呆的看了她一眼,感覺她眼睛裡有千言萬語言,而最濃重的,竟然是一種混雜著「考驗」在裡面的不確定情緒。而堂天幾個人,則握著拳頭,威脅的看著他。 一瞬間,空氣似乎凝滯了,他仰起頭,舒了一口氣,他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呢,似乎,已經不用思考了…… 第十章驚變 「當然不行,那還用說嗎?有誰懷疑迪斯番少爺是一隻癩蛤蟆嗎?」蘭若雲開心的笑了笑,指著議事廳周圍裡三層外三層的帝國護衛軍,轉移話題道:「沒想到這麼精銳的部隊有朝一日竟然用來對付自己人,明天迪斯老賊一聲令下,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膽量砍我們的腦袋!」 「白癡,你就不能說點正經的?!」清影秀正為他通過了自己的考驗而沾沾自喜,「他們當然夠膽量,沒有他們,迪斯老賊父子敢孤身進我們的議事廳!?」 蘭若雲用手指按著嘴唇,忽然撇著嘴唇說道:「再沒有比這更正經的事情了!你們說,假如現在幹掉迪斯羅利父子,這些叛軍會不會歸順我們!」 「若雲,你想的太簡單了,迪斯羅利在前線率領這些軍隊抵抗神族,軍心早就被他爭取到了,『同甘共苦』這句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尤其是靈光城那二十萬守軍,一個不傷的撤回來,那些當兵的會不感謝他?現在迪斯父子代表的不是個人的一得一失,而是整個實權派和所有議會議員的利益所在。就算他爺倆死了,還會有另一個人接著起來反對我們,況且『好人不長壽,壞人活千年」這句話你沒聽說過嗎?」堂天娓娓道來,頭腦不知為何變得異常清醒。 蘭若雲當然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他只是想,換成另一個人會不會好對付呢?隨即又被另一個想法否定了──迪斯家雖然叛國,但並不是叛人類。眼前神族大軍壓境,以迪斯家現在在軍隊中的影響,只會有利於人類的抗爭。如果是另一個人上台,就比如說副監察長雷奧吧,如果是他掌權了,儘管手裡依然有效忠議會的軍隊,但是神族會輕而易舉的拿下他,就像幹掉清影林一樣輕鬆。所以,目前來看,迪斯家必須存在,為了人類的命運,個人的一些榮辱又算得了什麼,況且,他們還沒有輸──! 「白癡,你在想什麼?我們現在該怎麼做?」清影秀嘟著嘴看著他,卻不去徵求堂巒的意見,顯然蘭若雲現在的表現已經離「白癡」越來越遠了。 「我在想,今天夜裡雲光睡覺時忽然一口氣喘不上來死掉了,那樣最好了!」蘭若雲滿眼都是「嚮往」的神色,看得眾人都想揍他一拳解解氣。 「難道清影家真的到此結束了嗎?」清影秀眼圈兒一紅,長長的歎了口氣。蘭若雲看她傷心的樣子,心裡一陣疼痛,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想要安慰她一番。 堂天幾個人也圍了上來,每個人都伸手向清影秀拍去,嚇得清影秀趕緊躲到一邊去,嗔聲說道:「你們幹什麼?都來佔我便宜!」 堂天看看望川北,又看看方更,最後盯住蘭若雲。蘭若雲尷尬的笑笑,一撇嘴:「回去睡覺了,趁著還沒坐牢,要享受一下……!」大搖大擺的在叛軍眼皮底下走過去,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還是自由的,也多虧迪斯羅利給清影秀那一天的考慮時間了。 身後,傳來幾個埋怨的聲音:「他摸就行,我們碰一下都不讓,什麼意思嘛!」 月黑風高殺人夜,郎情妾意熄燈時! 堂瀟急匆匆的翻過自家的院牆,儘管如落葉般只發出些微的聲音,還是被屋子裡的幾大高手同時發現:「誰?!」堂天和方更的聲音同時傳來! 「是瀟瀟啦!」堂瀟的聲音剛落,人已經跨進堂家的大廳。 因為堂巒現在是迪斯羅利最想除之而後快的人,所以方更和望川北也住在堂家保護他。 「深更半夜的你跑回來幹什麼?不是要保護你的蘭大哥嗎!」堂天有些酸的看著自己的小妹子,翻著白眼問道。 堂瀟也不理他醋腥的語氣,急道:「北門軍營發生變故了,方更哥哥趕緊去接管軍隊!」 「什麼?」幾個人同時跳了起來。 「乖女兒,你聽誰說的,是帝國護衛軍出事了嗎?」堂巒鎮靜的想得到證實。 「哎呀,快去啦,是蘭大哥讓我埋伏在那裡的,後來我聽見軍營忽然亂成一團,就趕緊回來告訴你們!」堂瀟看著父親,著急的解釋著,「再不去機會就錯過了!」 話還沒說完,方更已經竄了出去,堂天和望川北緊隨其後,而堂巒也狐疑的看了女兒一眼,說實話,他感覺自己的這個小傢伙兒跟著蘭若雲學得也有點高深莫測,說難聽點是有點神志不清:「你快去通知若雲和阿秀他們幾個到北門來,不要走漏風聲!」 「哦,放心吧,父親!」堂天乖乖的回答父親,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果然,帝國護衛軍所駐紮的北門大營,燈火通明,各種七七八八的聲音吵成一團,更有兵器抽插間碰撞的聲音,還有人群湧動所特有的各種嚷鬧。 守衛也愈見嚴密,簡直是十步一崗,還好方更有令牌,而裸蘭市長堂巒也是各位兵哥哥耳熟能詳的人物,因此他們很順利的就來到了主營門前。 發現幾個隊長正在驅逐門前圍著看熱鬧的一群士兵,讓他們列好隊回營休息,但顯然有一些士兵並不受管制,很明顯這幾個隊長並不是他們的直屬長官,一些人大喊道:「我們的隊長死了嗎?」 「聽說張副統領受傷了?」 「是鬧鬼嗎,聽說就一條黑影!」 「媽呀,那是什麼東西!」 「雲統領怎麼樣?不會是……!」 「你XXX的別攆我,老子還輪不到你來管!」 「等我哪天升到隊長看我怎麼收拾你!」 「哎呀,誰插我眼睛!」 「……」 「讓開讓開,成什麼話!」堂巒運起內力大喊一聲,震得圍觀人群立時一震,靜了下來,回頭看向眾人,見是裸蘭市長堂巒,馬上乖乖的退後──現在裸蘭城裡,除了迪斯羅利就是他最大了。 經過人群自動讓出來的這條路,幾個人在一個小隊長的帶領下進了主營,一股血腥氣息傳來,眾人心中一陣煩躁,眼前的景象讓他們立刻呆住了! 十幾條穿著黑色制服的屍體散亂的倒在地上,紅色的地毯被紫色的血塊凝結得殷紅刺眼,而牆壁和桌椅等處更有奪目的鮮血尚汩汩的往下流淌,那股刺鼻的血腥氣正是從這些鮮血上散發出來的。 「這,這簡直是屠殺!」堂巒喃喃的說道。 堂天和方更幾個人檢視著地上的屍體,穿黑色制服的是副統領級別的人,共有十一人,而穿紅色制服的是統領,眼下只有雲光一人,他倒在牆角處,張大著眼睛,好像是心有不甘,又好像是不敢相信什麼。 「除了雲光統領外,其它人全都是一刀斃命──!」堂天向父親報告檢驗結果。 「當然是一刀斃命,他不是人,他是從地獄回來的!」一個穿黑色制服的人滿臉鮮血的向他們走來,是個副統領。 「你是……」堂巒疑惑著,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倖存下來的,那這個人的武功應該不弱,能在這種情況下活下來,武功至少也應該在雲光之上吧! 「我宣誓效忠清影家!」那人忽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堂巒面前,「我一直是效忠清影家的,連遠瞻大人都放過我了,你們一定要相信我!」他驚惶失措丟魂落魄的說道。 「你是哪位副統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胡說什麼遠瞻大人!快快如實招來!」堂巒指著狼藉的現場,急切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叫封遠,現任主管宵禁的副統領之職!」他停了一下,喘了一口氣,忽然驚恐的瞪大雙眼,雙手捂著胸口,大叫道:「是總領遠瞻大人回來了,他殺了這些人,因為他們背叛,還好我是效忠清影家的,我要是不往後邁一步……!」 「你還胡說!遠瞻大人已經在昌橋戰場壯烈殉國了,哪還能回來殺你們這些人,再說就算是遠瞻大人也不可能一下子連殺十二位副統領!」堂巒皺著眉頭分析道。 「所以我說是從地獄回來的遠瞻大人,當然要比平時厲害得多!」封遠戰兢兢的說道。 「放肆,遠瞻大人死後當然上了天堂,怎麼會下地獄!」堂巒怒道。 「可是,他們說遠瞻大人是愧對裸蘭自刎而死的,自然要……!」看來封遠這個人還滿死心眼兒的! 「你還說──!」堂巒「啪」的打了他一個巴掌──沒人知道他和清影遠瞻之間深厚的友情,沒有和他一起戰死沙場一直是堂巒的心中之痛,他是不允許有人詆毀他的。 「不說就不說嘛,又不是我說的,都是人家這樣傳的!」封遠喃喃的說道,這個人也真是……不知道他這種個性是怎麼混到帝國護衛軍副統領的,挨了一巴掌竟然沒有尚失人格尊嚴的任何表現。 「你看到什麼就說什麼,不要妄自猜測!」堂巒歉意的看了一眼封遠,怎麼說他也是個副統領,自己竟然當眾打了他一巴掌,不過看他好像沒什麼「不滿意」的表示。 「好啦啦,這就說嘛!」封遠「嬌嗔」一聲,回憶道:「夜裡,我正在交待下半夜巡邏的任務分配,傳令兵過來通知我去開會。我想這麼晚了還開會不知是發生了什麼緊急情況? 帶著這股疑惑我走進雲統領的主營,看見各個副統領級別的頭頭腦腦都已經到了。我是最後一個,就靠著門口坐下了。 會議已經開始了──反正我已經習慣了他們不等我就開會,也沒什麼大不了了,我對這些會議也沒什麼好感,所以才自願負責守夜的,這樣白天的會議我就不用參加了!」封遠說到這裡得意的笑了笑,還看了看堂巒。 堂巒心道:「人家不看重你,當然不會等你一起開會了!」 封遠接著說道:「原來,雲統領終於決定要協助迪斯羅利了,準備明天一早和迪斯家一起發動軍事政變,召集大夥兒來是討論明早的行動步驟! 雖說我這人在軍隊中比較低調,但咱們封家世代效忠清影家,不比這些行伍出身的軍人,可以為了「從副統領升到統領」這一好處而參與叛變──」 「等一等,你說你們封家?封涼是你什麼人?」堂巒忽然想起一個人,不由得打斷他問道。 「可不就是我祖爺爺!」封遠眼睛放光的說道,很顯然為有人還記得他那位光榮的祖上而興奮。 「哦,曾經在兩百年前」人神戰爭」中救過清影家家主一命的封涼,竟然是您的祖上?真是失敬了!」堂巒恭敬的說道。 「何止救過清影家主,連戰神都受過我祖爺爺的救命之恩!」封遠得意洋洋的說道。 「哦,當年他老人家身為總領衛隊隊長,自然武功高強!」堂巒恭敬的說道,心裡開始明白為什麼封遠能當上副統領了──兩百年前,封涼可是裸蘭第一高手,相信他的子孫也不會太差吧,不過看這個封遠,卻毫無高手風範! 「那麼,後來呢!」堂巒看著封遠簡直要飛起來的興奮樣子,不得不提醒他快點說,因為他知道能提供給自己平叛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後來,當然了──我表示反對,談了一些道理,可他們不理我,把我晾在一邊,自顧自的討論起來──我知道會議過後我的權力就要徹底喪失了,他們不可能放一個外人替自己守門啊!軍隊就是這樣,是自己人什麼都好辦,如果不是,那麼就只有靠邊兒站,因此我很理解那些參與叛亂的將領們,他們有些也是身不由己,如果不參加,他們馬上就會被革職。而參加呢,還可以升一級,主要是雲統領叛變了,那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封遠看著屋子裡橫陳的十幾具屍體,替他們的「陞官發財」夢歎息了一聲。 「會議還沒開多久,就聽營外守門的士兵喊了一聲『是誰?』然後就沒了動靜。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裡的人,連頭臉都被面罩裹得嚴嚴實實,幽靈般的出現在大帳之中!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帝國護衛軍裡裡外外有幾十道關卡,而靠進主營的周圍更是有暗哨埋伏,就算是自己人也不會毫無聲息的就這樣一聲不響的走進來,而門口衛兵那句『是誰?』他也沒有回答,除非士兵死了或者以為自己眼花,而他,此刻正站在帝國護衛軍的心臟位置,冷冷的眼神掃視著參與會議的眾人:「效忠清影家的站在我背後!『他毫無感情的聲音讓眾人身上一冷,剎那間週身竟然隱隱有一股霸氣,彷彿就是清影遠瞻大人重生。我馬上就站在了他身後,出於一種天生的信任,我感覺他就是清影家的神,是遠瞻大人回來懲治叛徒了…… 而其它人可沒像我這麼想,他們雖然吃驚,也會有人為他的氣勢所恐懼,但他們畢竟有十幾個人,而且陞官發財就在明天,誰會放棄這個好機會呢!他們緩緩的拔出武器,即使有些人像我一樣認為是遠瞻大人重生,但這時候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真是『佛擋殺佛,魔擋殺魔,鬼擋殺鬼」了! 那人倒也乾脆,看看沒人再走出來,抬手,一劍削掉了離他最近的張副統領的腦袋! 快,簡直太快了,黑影一閃,一道紫光就出去了,我還從來沒看過有人把劍當刀來用呢! 然後他掉轉劍尖,又一股紫氣鑽進李副統領的眉心,紅的白的立刻成一股圓柱形狀往外噴出,李副統領立刻完蛋。 連殺兩人的功夫已經讓其它人拔出了武器,雲統領更是紅了眼睛,揮刀向那人砍去。那人卻不接他的招數,左躲右閃,每到一個方位就有一個人斃命,都是一下子,或砍或刺──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如果被這些人圍住就麻煩了,帝國護衛軍的將領們也不是孬種啊!不過如果遠瞻大人當然不在乎,誰還能真的把鬼殺了?不知道鬼死了以後是什麼樣子──!「看著堂巒不滿意而又著急的神色,封遠趕緊接著說道:「後來我發現,原來那人也會受傷,他之所以每刀必中,有時候是用自己受傷換來的。雲統領那一掌打的他不輕啊!可他好像即使受傷也完全不在乎,速度毫不見慢,轉眼間就剩下雲統領一個人了──我說的是『轉眼間』,您聽明白了嗎?他簡直就是一架殺人機器,太快了,幾分鐘的時間就把十幾個活人變成了屍體。 當然,我是兩不相幫的,雖然我是效忠清影家的,但是在軍隊沒叛變之前我是不能殺自己人的,這是帝國護衛軍的鐵律──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雲統領兩隻胳膊已經廢了,那人長劍抵在他的喉嚨處,聲音居然平靜得如一汪湖水,毫無任何律動,他說:「你要承受自己選擇這條路的後果,叛徒是沒有好下場的!『長劍往前一送,雲統領惡狠狠的看著他,被自己脖子裡冒出來的鮮血糊住了眼睛,就那麼不甘心的撲地而亡! 我再說一遍──快,真是好快,毫不拖泥帶水,只有幾分鐘的時間,生龍活虎的帝國高手們就變成了屍體,我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一樣,直到他臨去時好像是微笑著看了我一眼,那雙眼睛好亮,不像是人類所有,肯定是來自地獄──啊哈,是來自天堂啦!」封遠尷尬的笑了笑,想起那種善意的眼神,如沐春風,好像不應該害怕似的,可自己就是覺得很恐懼,一種本能的恐懼! 「然後呢?」堂巒覺得整件事情好像過於簡單。 「然後他到營外大喊了一聲:「殺人了,統領們全死啦!『如一縷輕煙般,就那麼消失了,再然後,片刻的功夫你們就來了!」封遠指著仍然新鮮的血液,「血跡還未干呢,我想一定是遠瞻大人托夢告訴你們的吧,否則迪斯家沒有理由比你們晚知道啊,連我都沒來得及通知你們!」 「嗯,是你讓人封鎖了整個營地?」堂巒狐疑的望著封遠,總感覺這人不應該有這種智能。 「當然,這裡現在我最大,而我又是效忠清影家的,當然要防止有人偷跑出去給迪斯家送信,也只有我現在還有調動軍隊的權力!」封遠又開始得意洋洋起來,到現在他一直沒來得及擦拭臉上濺到的血跡,可見他有多忙。 「好樣的,剛才打你真是很抱歉!」堂巒拍著他的肩膀道歉道。 「沒什麼啦,您的年紀也能做我父親了,打一下也沒什麼,我理解您的心情──!」封遠憨憨的笑了笑。 堂巒衝他笑了笑,已經決定要好好補償他了。 「怎麼樣?」堂巒回過頭看了看剛剛進來的方更──在封遠敘述事情經過的時候,方更拿著令牌去接收部隊。 「不行,那些隊長們說不認識這塊牌子!」方更氣咻咻的說道。 「還是我去吧!」封遠眨巴眨巴眼睛,「那人臨走的時候喊的那句話別有深意──那些隊長都是直接服從自己的副統領的,不讓他們知道他們的上司已經死了,他們是不可能聽從其它人的命令的!」 封遠走出去,把隊長以上的將領都叫了進來,讓他們看地上的屍體,確信自己的上司們已經被暗殺了,一個個面露驚詫之色,隨後是狂喜──他死了,是不是就該自己陞官了?!真正完全為「有過知遇之恩」的上司傷心的人只是少數。 「現在我,方更總統領,立即宣佈,升任封遠為統領,協助我主管帝國護衛軍。其它的嫡屬大隊長升為副統領,下級官職依次上升一級,日後按功績逐漸補上官職空缺,希望大家日後能配合方更為帝國鞠躬盡瘁。現在,所有人聽從封遠統領的調配!」在堂巒的囑意下,方更立刻作了如上決定,也正因為用這種升職的喜悅代替了下級軍官們對上級的懷念和不滿情緒,使他們也感激起升他們職位的總統領方更來了──日後,這十萬人的部隊跟隨方更平定叛亂南征北戰,一直忠心耿耿,為裸蘭立下了汗馬功勞! 而封遠,榮升帝國護衛軍的二把手,雖然現在軍隊被迪斯羅利一分為二,但自己是總領親自提升的,這就是正統,日後那二十萬軍隊還得歸自己管──最重要的是,自己獲得了清影家的信任,讓他初見堂巒一干人時的恐懼消失無蹤,相比之下,挨了堂巒那一巴掌又算什麼呢!他當然不知道,除了他的優秀表現外,二百年前的裸蘭第一高手封涼實在是幫了他不少忙! 「趁迪斯老賊不備,現在應該立刻率軍包圍議事廳,解除那裡的守軍武裝,營救我們被他們關押的五百名總領衛隊隊員!」堂天看著父親,憂慮的說道。 「阿秀呢,怎麼還沒來!」堂巒感覺這個時候自己不好下令,最好讓清影秀直接給帝國護衛軍的將領們鼓勵,而方更從旁協助,那這十萬軍隊才算徹底保住了! 「我來了!」說曹操曹操就到,望川北親自去接應,清影秀和斯菲淺靖羽一起走了進來。 「事不宜遲,馬上就行動吧,一定要在黎明之前把議事廳從新掌握住!」清影秀看著營帳裡年輕的將領們,堅定的說道:「我相信你們能夠辦到的,以後你們就是帝國的功臣!」 封遠已經把迪斯羅利的陰謀傳達給了各位新上任的副統領們,使他們感覺到了初次上任就遇到的沉重壓力。而同時,他們又感覺熱血彭湃,立誓要趁此機會向方更總統領證實自己的忠心。而眼前的美女向他們這麼一鼓動,雖然心向迪斯羅利的雲光禁止他們外出接受杜老爹的宣傳,但他們還是由不同渠道獲知眼前的這位正是裸蘭的女神,很多年輕人都願意為之犧牲性命的清影家總領! 「啊!哈!誓死效忠清影精神,為女神死戰到底!」十幾個將領一起大聲喊道,像是事先就商量好了一樣整齊! 清影秀臉上一紅,看著他們走出營帳整齊的步伐,心潮一陣激盪! 是夜,在迪斯羅利毫無戒備的情況下,方更和封遠親自帶領一萬帝國護衛軍,重新奪回議事廳,還好是攻了守軍一個措手不及,沒什麼太大的傷亡。迪斯羅利派了三千名帝國護衛軍把守議事廳,這支部隊也被方更接受了,編入總領衛隊,擴大成三千五百人,直接歸清影秀指揮──這是清影秀的意思,經過這次被迪斯羅利逼婚,她深知戰爭年代自己的身邊一定要有一支優秀的部隊。而帝國護衛軍恰好符合這個條件。這些人本來就是帝國子弟,有些人更是裸蘭軍事學院的學生,關於「清影女神」的宣傳早已經深入他們這些經常出入城鎮中心的大兵心間,眼下見能貼身保護女神,而且時常能看到女神美麗的容顏,馬上立誓宣佈效忠清影秀,連他們的領隊都自己剁掉了一根食指,發誓痛改前非,請求女神一定要給自己一個機會,看在他手指的分上,清影秀也就同意了。 等到迪斯羅利發現情況急轉直下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了老高,一切都晚了。 堂天忽然喃喃罵了一聲:「蘭若雲這小子跑哪兒去了?不是讓瀟瀟去叫他了嗎?結果連這小丫頭也失蹤了──可倒好,大夥兒在刀頭上上舔血,他卻躲在家裡睡大覺!」旋即面露喜色:「這樣也好,現在阿秀該知道,誰才是最能給她安全感的男人了吧!」 「當然是我!」功勞最大的方更聽到了堂天的喃喃細語微笑著說道,忽然又蹦又跳的大叫了起來:「哦──呵──果然是鹹蛋超人,我太偉大了!」 蘭若雲垂著一條膀子,嘴裡喃喃的罵道:「這個雲光,奶奶的,還真有兩下子,真不愧是帝國護衛軍的頭頭,還有他那些手下,怎麼一個個都跟玩命似的!」 「蘭大哥,軍隊發生大事了,你跑去哪裡了,我都找不到你!」堂瀟不滿意的噘著小嘴說道。 「哎呀,有他們在用不到我啦,瀟瀟,你不睡覺監視我幹嘛?」蘭若雲氣苦的說道。 「人家是保護你的嘛,殺手猖獗啊!」堂瀟生氣的看著蘭大哥,為他不理解自己的苦心而難過。 「好了好了,也沒什麼了,我出去吃個消夜!」蘭若雲還是一撒謊臉就紅。 「那就叫起杜小妹給你煮嘛!反正她就愛給你獻慇勤!」堂瀟酸酸的說道。 「哎呀,你說人家的時候還一口火藥味兒,你要是會煮的話蘭大哥以前也不會老餓肚子了!」蘭若雲取笑著說道。 「好女人是不是一定要會煮飯哪?」堂瀟怯生生的偷眼看著蘭若雲,輕聲說道。 「不一定啊,阿秀姐姐也不會煮飯嘛!」 「那阿秀姐姐是你心目中的好女人了?」 「這個……小鬼,想什麼呢,趕緊給我睡覺去!」蘭若雲輕輕拍了堂瀟的小腦袋一下,牽動傷口,痛得直咧嘴。 等到天光大亮,蘭若雲被雲光揍的那一掌還在隱隱作痛,倒在床上不願意起來,還在想著堂瀟的那句話:「好女人一定要會煮飯嗎?嘻嘻,當然不是,清影秀還不是只知道用功練武,打打殺殺的女人雖然比家庭主婦少了一份風韻,但卻……哦,對了,人家不是叫她女神嗎?什麼女神啦,要是有人知道這個女神曾經偷偷帶領他們掃蕩過整整一片西瓜田的話,不知道會怎麼想,當然,童年時候誰沒幹過這種事情呢?可是,女神總愛燒男人屁股,這可能是其它人想不到的!」 他這樣壞壞的想著,「呵呵」的笑出聲來! 「笑什麼這麼開心啊!」清影秀的聲音在身後想起。 蘭若雲驚詫回頭,就看見清影秀手裡一條三尺長的火焰氣體在熊熊的燃燒著…… 更多精彩電子書免費下載,盡在【淘書客】http://Www.taoshuke.cn 第四卷抽刀斷水 第一章奪權 「起來!」清影秀嬌嗔著說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躲在家裡睡覺,你也真對得起我了!」 蘭若雲一咕轆從床上爬起來,看著清影秀熄掉手裡的火刀,放心的舒了口氣:「怎麼,天塌下來了?壓死了幾頭豬?」 「你給我正經點兒!」清影秀走過來坐在他身邊,「昨天夜裡,帝國護衛軍掌管實權的雲光和十幾個副統領全都被一個黑衣人殺掉了,使我們很容易就奪得了那十萬軍隊!現在我們已經重新控制了議事廳!」 「啊哈,太好了,真要感謝那個黑衣人,他真偉大!」蘭若雲喜滋滋的說著! 清影秀奇怪的看著他:「你和那個黑衣人沒有什麼關係?」 「你不會以為我就是那個黑衣人吧,啊,是啊,我就是那個黑衣人!」蘭若雲跳下床,擺了個大打出手的姿勢,動作做過了頭,傷口又一陣痛! 「你當然不可能是黑衣人,連殺十幾個高手,那人真是太可怕了,現在軍隊裡都盛傳是伯父遠瞻大人重生,也有說是戰神臨世庇佑的,最可氣的那個封遠,昨天晚上還口口聲聲說是死去的清影家主回來懲治叛徒,後來不知什麼事情觸及了他的某根神經,今天竟說那個人其實是他的祖爺爺封涼,往自己臉上貼金!」清影秀想著封涼那趾高氣揚的表情,微笑了一下! 「兩百年前裸蘭第一高手,戰神的得力手下,他確實有這個能力!」蘭若雲悠然道。 「什麼呀,這些都是無稽之談,很顯然是有個武功高手在暗裡幫助我們嘛!」清影秀語氣堅決,顯然並不信什麼神鬼之說。 「那,就一點線索也沒有?」蘭若雲翻著白眼,心裡竊笑:「有線索才怪呢!」 「我就是為這個煩呢!」清影秀皺眉道:「從早晨到現在,有一百多個穿著各種各樣黑衣服的人在議事廳門口排隊,都聲稱自己就是那個黑衣人,還取了各種各樣嚇死人的名字,有什麼「殺人狂魔黑羅剎」,「地獄天使黑金剛」,「名震塞北黑俠客」,「我本孤獨黑俠」…… 這還是比較正規的,有一些無賴和乞丐也來冒充:「黑牛」「黑豬」「熾黑狗」「黑客」「黑金」…… 蘭若雲忍著笑,問道:「那你們怎麼處理的?」 「堂天就出去一個個打過啊,也不知道他為了什麼在生氣,一邊打還一邊罵:「打死你個鹹蛋超人!『「 「這個白癡!這麼說打不過他的肯定就不是那黑衣人了!」 「最厲害的也只能在他手裡走上十招,怎麼可能是黑衣人!」 「你也不用非得要把人家找出來,相信你有困難了那人肯定會出來幫你!」蘭若雲輕撫著清影秀的肩膀安慰道。 「其實我也知道,那高人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既然他不肯出來我也只有把他記在心間了。我想問你的是,你怎麼知道恰好那個時候軍隊會發生變故,又怎麼會知道黑衣人會在那個時候出現?還派」粘人精(清影秀給堂瀟取的外號)去監視北營?」清影秀疑惑的看著蘭若雲。 「這個,只是湊巧罷了,即使我不派瀟瀟去監視,封遠肯定也會給你送信兒的!」 「那可不一定,誰知道他會不會把資訊送給迪斯家!」 「嗯,封家的子孫應該不會這樣做,要不然也不會就他一個人活下來!」頓了一頓,「你說那個黑衣人會不會就是封遠?」 清影秀渾身一震:「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當時那種情況,似乎他的條件最適合。封家祖傳的『風雷刀法』也是奇快無比的,再加上封遠是軍隊內部的人,在會議上出其不意的偷襲,的確可以連殺十幾個人……」 「看來就是他了──!」蘭若雲心裡欣喜找到「替死鬼」了。 「嗯……也不對,我怎麼看那個封遠也不像個高手,倒是有點像你,嬉皮笑臉的,這也是我不敢相信他的理由!」清影秀忽然笑呵呵的望向蘭若雲。 「我?嬉皮笑臉?」蘭若雲一下暈過去了! 議事廳門口果然排了好長的一列黑色隊伍,可以組成好幾隊送葬隊伍了,在那裡擠擠嚷嚷的等待著檢驗。都存著「瞎貓碰死耗子」的心理,萬一他們認錯人,把自己當成那個黑衣人,那這一輩子可就飛黃騰達吃穿不愁了,說不定還會得到女神垂青,名譽地位美女將在一夜之間得到,這確實也是一個不小的誘惑。 一個「黑刺客」正在與「黑玫瑰」發生口角:「老子行走江湖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竟敢冒充我!」 「我當初連斬江南十四大盜的時候你小子還和尿泥玩呢!」 「就憑你這個模樣,我看連雞都沒殺過吧!哈哈,我嘲笑你!」 「看你那身材吧,晚上做那事兒的時候都會累個半死吧,我蔑視你!」 「你,你,說我什麼都可以,就是不准侮蔑我的男性能力!我要和你單挑!」 「好啊,來啊,來啊寶貝!」黑刺客一個「惡狗撲屎」將黑玫瑰壓倒在地,兩人毫無章法地撕打起來…… 等到蘭若雲看到一個穿得很漂亮的黑衣人,還扛著一面旗子,上面寫著「黑色情人」時,他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議事廳裡,方更介紹了如今迪斯家和清影家在城裡的勢力分佈情況。迪斯羅利控制了裸蘭城的大部分,包括東西南三個城門。而清影家則佔領著北門及其附近地段,因為議事廳所在的政府中心就在北門附近,而控制著議事廳則代表著擁有了名義上的統治權,所以我方還是有一定的政治優勢的。 隨著十萬帝國護衛軍的反戈相向,許多人又對清影家充滿了希望,包括迪斯羅利掌握下的一些議會成員,而城裡分別支持迪斯家和清影家的兩派鬥爭也更加激烈了,民心開始向清影家這方面傾斜。 本來,西線對抗獸族的厲抗想多派些部隊回來協助平叛,然而,獸族忽然在此刻來了精神,自然之子重整旗鼓,在微山堡發起了新一輪的大規模反攻。因此,西線只能抽調出二十萬步兵部隊,目前正在趕回裸蘭的途中。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一直隱忍的迪斯羅利終於忍不住發動了。 奪取議事廳的內戰在「十萬軍變」的第三天後開始…… 必須在二十萬步兵部隊趕回來之前解決這十萬帝國護衛軍,奪取議事廳,只有如此,控制了後勤部,在資源上扼住東西兩線的領軍將領,讓他們不得不服從自己。如果這些部隊打著「勤王」的旗幟回來平叛,那麼二十萬(假如那時還能剩下這些部隊)的部隊完全可以守住裸蘭城。 於是,這一天早晨,駐紮在東西兩營的迪斯羅利的二十萬軍隊蠢蠢欲動。只是裸蘭的街道雖然寬敞,卻無法同時容納這麼龐大的隊伍,因此,只能以千人的橫列向前推進。 裸蘭議事廳在裸蘭廣場後面,有一片狹窄的圍牆,卻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防禦價值,同樣無法容納下十萬帝國護衛軍的同時駐守。只有萬多人的精銳部隊加上清影秀的三千五百總領衛隊將議事廳團團圍住。 滿心憂慮的裸蘭老百姓此刻全都躲在了屋子裡,幾乎每個人都在或高聲或喃喃的罵著,東西兩線大軍壓境,帝國的精銳卻躲在自己的領土裡打內戰。 然而老百姓們似乎忘記了,他們也是有自己的立場的。他們也有自己的支持對象,如果是他們心目中的支持者掌權了,他們也會高興非常。更重要的是──那些當兵的是怎麼來的?還不是來自老百姓!所以,歷史上人類往往痛恨「屠城政策」,對濫殺無辜平民深惡痛絕,這是多麼虛偽的事情,士兵的生命來自於作為平民的他們的母親,當士兵脫掉軍服,他們同樣是老百姓,而當老百姓發起威來,他們的戰鬥力遠遠超過一支軍隊。 同樣痛恨的還有此刻正在交戰的內戰雙方,帝國護衛軍本是同一支部隊,只不過一部分上了前線,另一部分留守罷了。他們是一起訓練一起同甘共苦的,他們當中甚至還有許多是兄弟朋友。那些領軍的將領差不多也都是裸蘭軍事學院的同學,為了共同的理想他們曾經並肩作戰,而此刻,卻不得不把屠刀伸向自己夥伴兒的頭顱──軍人,必須要服從命令。 而作為神弓營部隊,他們同樣不願意把自己的箭枝射向人類,在他們的訓練課程中,教官一直是把神族的天使假想為他們的進攻對像來向他們傳授作戰技巧的,此刻,戰鬥中,他們的弓箭常常沒有了準頭,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人類確實比天使還難以精準。 因為在城裡戰爭,大數目的軍隊無法同時作戰,在裸蘭大街與議事廳的的圍牆周圍,敵我雙方只有同時幾千人在作戰,更多的部隊擁擠在交戰雙方的身後吶喊助威。當死傷者不斷被抬下來的時候,後面的部隊才開始向前補充。 戰鬥遠遠不如與神族和獸族戰鬥時候激烈,雙方都有軍法處在兩旁監督,後撤的士兵將格殺勿論。 議會廳方面吃虧在弓箭部隊不能發揮什麼威力,只有原總領衛隊的五百人是弓馬嫻熟的多面手,卻也敵不過軍心不整的神弓營部隊。 士氣低落,戰鬥萎靡,戰場中時常還傳來低低的啜泣聲和高聲的悔罵聲,那是因為有人殺掉了自己的朋友和親戚。 叛軍漸漸完成了合攏,從裸蘭廣場三面向議事廳進攻,只有北部是清影家控制的帝國護衛軍軍營,源源不斷的騎兵從那裡補充進來加入戰鬥,抵禦著敵人的三面進攻。 並沒有喊殺聲,也沒有精銳部隊那種勇往直前的作戰氣勢,有的只是兵器碰撞時的聲音彙集在一起的煩躁,還有就是剛剛提到的哭聲和罵聲。大家都在默默的舉刀,不動聲色的砍殺,看著面熟的士兵被自己殺死,很多在戰場上勇猛無敵的戰士都雙手發抖渾身打顫,然後莫名其妙的被另一個同樣狀態的人殺死。 諷刺的是,當兄弟或好友恰好遇到一起的時候,他們看清了彼此區分的標誌(叛軍的帽子上繫著紅帶),知道分數敵我,這個時候他們做了個眼色,假裝著互相拚鬥,卻沒有一刀是致命的,就在那裡你來我往的玩起了「過家家!」 而不斷的有士兵大叫著「我受不了了,我已經殺了我的男性青梅竹馬!」慘叫著由前線退回來,立刻被軍法處的五百名刀斧手斬殺。 鮮血漸漸然紅了裸蘭大街,接著染向裸蘭廣場,血腥氣開始瀰漫在裸蘭的空中。 依然在怒罵的老百姓們聽著議事廳方向傳來的動亂聲音,悄悄的打開窗戶,立刻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同時感受到了那種沉悶的空氣和不安定的因素。 幾乎是同時,幾百萬的裸蘭市民同時歎了一口氣:何必呢?何苦呢? 戰爭進行了整整一天,雙方死傷人數已經超過一萬人,帝國護衛軍的很多戰士都來自於裸蘭城內,當屍體從戰場上抬下來的時候,他們的親友不顧戰爭危險,扶著戰士已然死去的臉龐哭泣。而那些參與內戰的戰士的家屬們,也都紛紛走上街頭,尋找著在屍體當中是否有自己親人的屍體。 在雙方部隊的後面,老百姓漸漸的多了起來。於是,裸蘭城裡,除了戰爭的聲音外又多了那種死去親人的哭天喊地聲和咒罵戰爭無情的痛恨聲人聲鼎沸,民怨天怒,到傍晚的時候,竟然下起了雨,而此時,正是初冬…… 溫熱的裸蘭大陸在冬季下起了雨,人們都奇怪這異常的現象,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發生過這種反常的天氣情況了。 而冰冷的冬雨更讓戰場上交戰的雙方顯得慘厲,在泥水當中難辨敵我,很多人失去了攻擊方向,為求自保,胡亂的揮舞著武器,很多人都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而小範圍的騎兵衝擊,更是茫無頭緒,自亂營角,戰場上也亂成了一團。 堂天、望川北和方更都受傷了,高聲怒罵著,從戰場上撤下來,包紮著傷口。斯菲和淺靖羽在後方處理著屍體和傷員,封遠還在趕著後續士兵補充戰場上的損失。 堂巒和清影秀面色凝重的在那裡商量著什麼,而蘭若雲,低著頭,眼睛裡瀰漫著哀傷和沉重的灰色。 「不能停,連夜作戰,一舉擊垮他們!」堂天大聲的高喊著。 「他們傷亡的比我們的多,只要我們的二十萬步兵趕回來,在這種的狹窄的戰場上,他們騎兵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方更狠狠的說道。 「我們傷亡了多少人?」清影秀問道。 「有四千多!」望川北沉重的說道,「四千多的帝國最精銳士兵,死了!」 「敵人死的更多,快超過七千了,他們沒有防禦工事,打不過我們的,哈哈!」方更淒厲的笑著,好像很得意的樣子。 「不都是你方更的帝國護衛軍嗎?有什麼好高興的!」蘭若雲冷冷的說道。 「你──!」方更氣憤的看著蘭若雲,這顯然是有些侮辱的成分在裡面,「可是他們現在都是叛軍,叛亂者必須得死!」 「不是他們叛變,他們只是服從命令,你不應該這樣說他們!」蘭若雲盯著方更的眼睛,語氣愈見冰冷。 「難道你沒看到他們也在殺我們的人嗎?」方更氣道,語氣很激動。 「你作為帝國護衛軍的總統領,不應該考慮這個,你怎麼能把自己的部隊當成敵人呢!你要做的是盡量保存住他們的生命──敵我雙方都是你的部隊!」蘭若雲咬著牙說道。 「你懂得什麼,只知道坐在這裡大發議論,你看我們這一身鮮血,你如何理解軍人的苦處!」想起自己浴血奮戰,自己的部隊自相殘殺,方更激恨無比,偏偏蘭若雲把他不願思考的事實完全暴露在他面前,讓他惱羞成怒。 「若雲,你是太仁慈了,這種政治鬥爭就是你死我活,想要奪取最高權利,發動軍事政變是唯一乾淨利索的手段,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堂巒用無可奈何的語氣勸慰著蘭若雲。 「奪權嗎?那就給他們好了!」蘭若雲平和的說道。 「你說什麼!」清影秀「騰」的一聲站了起來,「若雲,你怎麼能這樣說!」 「沒有什麼不可以的,我們放手給他們一些權利,讓他們退軍,結束這場爭鬥!」蘭若雲依然毫無表情的說道。 「只有我們全都死了他們才會退軍!」堂天沉聲說道。 「別和他這個書獃子理論,我方更誓與迪斯老賊死戰到底!」方更握著拳頭大吼道。 「逃避是沒有用的,難道你真的想看到兩支帝國護衛軍同歸於盡?」蘭若雲冷笑道。 「我們的二十萬部隊馬上就趕回來了,很快會降服敵方部隊!」方更振振說道。 「你以為迪斯羅利會讓他們進城嗎?他只要分出五萬部隊就可以抵擋住我們這方面的攻擊,畢竟戰場只能容下幾千人同時作戰。然後十萬騎兵在平原上攔截那二十萬步兵,幾個衝鋒就將全殲步兵,你敢說在平原上二十萬的步兵能抵擋住十萬的精銳鐵騎?」蘭若雲有些挖苦的說道。 方更沉默下來,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不自禁的把眼睛看向清影秀。 「難道你讓我們交出權力,然後任憑迪斯老賊屠殺?」清影秀顫抖著聲音說道。 「我們只是給他們一部分權力,按照現在的形勢,相信他也不願意這樣爭鬥下去,你們還沒有領教到民心的威力。這個時候,只要我們說一聲,讓迪斯羅利掌控幾個主要部門,相信他是會同意的!」 「不行!」清影秀和堂天、方更三個人同時說道,望川北看了看堂巒,兩個人也搖了搖頭。 「清影家是絕對不會把權力交出去的,我要對祖先負責!」清影秀正色說道。 「我堂家也一直效忠清影,讓我們去為迪斯老賊效力,那是不可能的!」堂天大聲喊道,看著父親向自己點了點頭。 「若雲,你不要再說了,不可能的事情,我們會誓死捍衛議事廳的!」方更抽出腰間長刀,走出議事廳。 望川北過來拍了拍蘭若雲的肩膀,什麼也沒說,緊隨方更而去,堂天更是不看他,裹好傷口也出去了。 蘭若雲看著清影秀:「神族如果打破了黃湖壁壘,而帝國護衛軍又會在千人規模的消耗戰中逐漸喪失兵力,甚至同歸於盡,我們該拿什麼去抵擋敵軍!死亡難道能解決問題嗎?你不在乎你的子民嗎?」 他看了看愣住了的清影秀和堂巒,頭也不回的走出議事廳。 他已經過了那種「賭氣」的小孩子時代,年輕氣盛沒有體現在他的身上,在殺手營裡的那段日子已經訓練他成了一個內心老成穩重的人,而日後的戰爭熏陶和父親的教誨更讓他明白了凡事要以大局為重的處世方法。 因此,在蘭若雲走出議事廳的一段時間之後,裸蘭城裡,人們驚奇的發現他們早已經熟悉了的那個兩個身影──杜老爹及其助手杜小妹。 兩個人領著一群「杜老爹宣傳隊」成員又開始活躍在裸蘭的大街小巷,而杜老爹自己又親自佔領了裸蘭廣場──現在是迪斯羅利這方面的戰爭後方,很多戰場上傷亡的士兵都要停留在這裡處理。而此時,很多士兵家屬也在這裡等待,因為迪斯羅利把所有的精力用在爭鬥中,也樂意這些人幫助自己處理傷員和屍體。 杜老爹就在這群人當中做起了反戰宣傳:「神族大軍壓境,獸族發起大規模反攻,東西兩線同時告急,前線兒郎陷於生死存亡之際,人類明天被烏雲籠罩。好男兒自該投身軍旅,在戰場上奮勇殺敵,讓神族獸族見識一下我人類神風,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好欺負的。而我們,不但要打退他們的攻擊,更重要的是要心存大志,討回原本屬於我們的領土,重現我們人類輝煌的歷史──親愛的裸蘭市民們,我們人類應不應該有這種遠大的理想!」杜老爹抬高了嗓門,在冬雨中將聲音遠遠的傳向了整個廣場。 「應該!」 「奪回七大陸,還我人類領土!」 「人類是偉大的,嗚嗚……我們不願意被欺負!」 「我們要振作,趕走神族,壓制獸族,人類萬歲!」 「……」 廣場上人們紛紛的應和著,一些傷兵也跟著熱血彭湃,他們都習慣了杜老爹的演講,知道這個其貌不揚的老人往往能一針見血的說出他們的心裡話,所以杜老爹現在在裸蘭城裡著實有一大堆忠實聽眾和擁護者──他們當然不知道這些都是蘭若雲所教! 「可是──!」杜老爹猛的轉過身,把身體朝向戰場的方向,歇斯底里的大喊到:「為什麼在這緊急的情況下他們要自相殘殺!」又猛的跳下高台,步履蹣跚的衝向一個受傷戰士,淚流滿面的說道:「難道他們的血是應該這樣流的嗎?這血是應該在戰場上用來染紅我們的軍旗的!」他把雙手撫向那戰士的傷口,痛得那小伙子一個勁兒的齜牙咧嘴:「老爹,您輕點兒,這裡還有痛覺神經!」 杜老爹又撲向一具年輕的屍體,聲色具厲的怒喊道:「難道他們應該這樣被自己的人殺死嗎?他們艱苦訓練,成就一身本領,就是為了在自己的城裡裡被自己人砍死嗎?」 「親愛的裸蘭市民們?請問,他們應該嗎?」杜老爹哽咽著但聲音依然高亢的問道。 「不應該!」 「停止內戰,一致對外!」 「主戰派下台,帝國護衛軍合併!」 「要團結,不要分裂!」 「……」 「既然,當權層互相爭鬥,無法保護我們,難道我們自己不應該起來保護我們自己嗎?大家有沒有膽量跟著我去奪權?」杜老爹繼續煽動著,漸漸把人群注意力轉移到了主要問題上。 人群立刻靜了下來,歷來逆來順受的老百姓忽然聽說要自己起來奪權,立刻覺得不妥,畢竟習慣了統治階層的直接領導,而此刻…… 一個老婦人慢慢合上兒子死不瞑目的雙眼,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看著自己的兒子死在自己懷裡的激憤,讓她立刻把一切都忘記了:「奪權!」她大聲的喊了起來,在寂靜的人群裡,這蒼老的聲音竟顯得那樣的偉大和震撼人心。 「奪權!」又有幾個死者家屬跟著喊了起來。 「奪權──奪權──!」人群猛的炸了開來,群情激憤,人們滿臉通紅,渾身顫抖的高喊著,杜老爹竄上高台,舉起雙臂,引導著人流:「奪權,奪權……!」 忽然,遠方也傳來同樣的聲音,那是「杜老爹宣傳隊」成功的煽動了人群。而在裸蘭廣場上,一些受傷的士兵也被其它人攙扶著跟著高喊起來。 接著,從裸蘭的大街小巷裡湧出了無數的人民群眾,高喊著「奪權」的口號,向著裸蘭廣場匯聚過來,人流湧動,塞滿了整個裸蘭廣場及周圍幾條主要街道,裸蘭大街更是人聲鼎沸,無立錐之地。更有許多人臨時製作了簡易的旗幟,在上面寫著「停止內戰」,「一致對外」,「重組政府」「主戰必亡」這一類的口號。 於是,整個裸蘭城暴動起來,到處有遊行示威的群眾。冬日的寒雨裡,人們早已經分不清眼裡的是悲憤的淚水還是冰涼的雨水。幾乎每個人的嗓子都喊啞了,人群踐踏起的泥水混合著泥土氣息沖淡了戰場上的血腥氣,但是另一股比血腥氣還讓人煩躁的氣息產生了──那是人民的怨氣!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當一個政權,人民的心意偏離之後,也將是它走向沒落之時──失民心者失天下! 蘭若雲躲在暗處,看著簡直就要衝進戰場來制止戰爭的激憤的人群,他歎了一口氣,心口裡彷彿被巨石壓住一般,沉重的連喘息都難,閉上眼睛,仰起頭,任憑冰冷的雨水澆在自己的臉上:父親,如果您還活著,您會怎麼做呢!我,這樣做是否正確,我真的不知道!」 目光轉向議事廳的方向:「阿秀,朋友們,對不起……!」他痛苦的跌坐在地上,任憑眼睛裡的熱淚奪框而出── 第二章合作 夜色漸濃,微雨打在火把上發出「嗤嗤」的聲音,裸蘭城幾乎全民出動。暴怒的人群匯聚成汪洋大海,將裸蘭城淹沒了,更不斷有江河湖海融入其中,很快,百多萬的遊行示威群眾包圍了以議事廳為中心的內戰戰場。 「停止內戰!」的口號聲如驚濤駭浪,一波波的淹向戰場中正激戰的雙方軍隊。人群的外延一直延伸到裸蘭城外,使雙方的後備部隊無法動彈。而戰場中,受反戰思想影響的士兵們更是軍心動搖,漸無鬥志,不知道是誰先停了下來。接著,以戰場中心為分界線,兩方士兵戒備著,一步步的向後退去。軍法處的監督部隊也無心再砍殺自己人了,跟著他們一起後退,在戰場中央逐漸形成一條幾丈寬的分界,雙方幾千名士兵隔著這條分界線對望,戰場上不聞兵戈交擊之聲,只剩下傷者的呻吟和雙方士兵往下抬走屍體的忙碌聲。 而周邊的遊行群眾,此刻的喊聲也漸漸弱了下來──當雙方戰爭的時候,他們迫於激憤奮而起之,可一旦戰爭止歇,他們又沒有勇氣敢於真正起來奪權,況且,他們也知道,這個時候真正把權利交給他們,誰又有能力帶領他們打退敵人的進攻呢!杜老爹肯定是不行的,此刻他已經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如果讓清影秀他們發現是他領的頭兒,肯定知道這是蘭若雲在背後搞鬼,因此,當民怒一起,杜老爹便把領導任務交給了自己的宣傳隊,領著杜小妹回蘭府換衣服去了,年紀大了,這次可把他累壞了! 迪斯羅利在迪斯番的陪同下躍眾而出,看向對面正走過來的清影秀一干人。雙方停在分界線的正中,此刻似乎應該說些什麼。 「阿秀侄女似乎還很執拗啊,你難道沒有看到民心所向嗎?」迪斯羅利陰測測的說道。 「這句話正是我想對迪斯伯伯說的,您該覺悟了!」清影秀不卑不亢的反擊。 「圖呈口舌之利似乎並不利於事情的解決!」迪斯羅利冷笑著說道。 「所以我不願意像迪斯伯父一樣竟說些廢話!」清影秀的回答令堂天幾人心裡大叫痛快。 「你──阿秀,我勸你還是答應我們的條件,以免死傷人命!」迪斯番依然不死心,有些沉醉的看著清影秀。 「滾回去!」堂天和方更一起大喊道,望川北則舉起大刀威脅的虛劈著。 迪斯羅利伸手攔住正要衝過去拚命的兒子,不動聲色的說道:「眼下的形勢,不如問問百姓們的意見!賢侄女以為如何?」 清影秀看看堂巒,堂巒微微點頭。 「好,我們也正有此意!」清影秀表示同意。 一個乾乾瘦瘦的小伙子被民眾推舉出來,他們找不到杜老爹,只好把他最得意的弟子,這個叫做孟三的年輕人拽了出來。但是很顯然,他早已經有了準備,當然是蘭若雲教給杜老爹,然後又由杜老爹轉教給他的。 只聽他說道:「我們要成立民眾大會,監督議會選舉,議會恢復下議院,下議院由百姓推舉代表組成。上下議院選舉的總結果就是當今的統治者,也是我們民眾共同信服的,否則,我們將發動起義──!」 「行了行了!」迪斯羅利打斷他的報復性言論,「不過下議院兩百多年前就已經關閉了,下議院的席位難道還是二十四席?」 「當然,要和現在的上議院一樣多,這是規矩,不能更改!」孟三惶惶的說道。 迪斯羅利在心裡盤算了一下:「自己控制了上議院裡的十八個席位,而對方只有蘭家、堂家、方家、望川家、斯家、淺靖家這六個席位。自己多出十二席,如果下議院裡再有六席以上的擁護,那就贏定了,這應該不難!」 想到這裡,他點了一下頭:「好,這個提議我接受了!」然後挑釁性的看著清影秀這一方。 清影秀幾個人也在商量,感覺自己這一方很吃虧,本身迪斯羅利掌控著議會,上議院是不可能有人支持己方了。那麼,下議院就必須要有十八席以上擁護自己這一方才算穩贏。清影秀求助的看向堂巒,堂巒皺著眉頭在沉思,她想找出蘭若雲,卻發現他根本不在周圍,這更讓她心裡難過,知道蘭若雲因為自己不聽他的見意而生氣,此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你們打算怎麼選舉下議院的議員?」堂巒抬起頭看向孟三。 「是由這次遊行的幾個領隊和城裡幾個大家族的代表組成!」孟三恭敬的回答道。 「哦?」迪斯羅利忽然看向孟三,小聲道:「那麼閣下也是下議院議員之一了!?」 「那是當然!」孟三有些得意的回答道。 「以後我們可要多親近親近,回頭到府上拜訪,請問府上……?」迪斯羅利立刻拿出了政客的鬼臉,想要籠絡住孟三。 「不才現在住在蘭府,呵呵!」孟三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 迪斯羅利立時倒吸了一口氣,忽然感覺到這整個計畫全都是針對自己的一個陰謀,蘭若雲那個小子最近的活躍他也曾聽說過。但他實在不敢相信當年那個瘋瘋癲癲的小子會搞出這麼高明的一招來對付自己,況且,如果真是這樣,孟三也不應該把這個事實說出來啊! 「是蘭軍師的府第?」迪斯羅利想要得到證實。 「正是!」孟三的回答讓迪斯羅利的心徹底涼了,他馬上想反悔,不同意這個提案。但隨後孟三趁清影秀幾個人在商量的空當,低聲又向他說了一句話:「蘭少爺在府裡等候迪斯大人的拜訪,共商大事!」 「哦?」迪斯羅利心裡驚詫,小聲道:「難道蘭少爺他……?」 「大人去了自然知道!」孟三神秘的一笑,退到清影秀那邊:「不知各位商量好了沒有?」 「我們有一個條件!」清影秀朗朗的說道。 「是什麼條件?」孟三問道。 「下議院的議長也要承繼兩百年前的傳統!」 「兩百年前的傳統?」孟三和迪斯羅利一起驚呼。孟三是不知道這個傳統是什麼,但迪斯羅利則是想起了那一段歷史──下議院議長,那是由總領衛隊隊長封涼兼任的。 只不過,戰爭過後,下議院的職責已經不是很明顯,而且封涼本人好武惡文,讓他兼任下議院議長只是表彰他的功勞,實際上他也做不來。因此,還是他主動見議取消下議院,然後專心守住自己的衛隊隊長本職。 等到後來的兩百年間,封涼去世,封家人才凋零,只是在軍隊中任些閒職。從來沒聽說過封家還有什麼高手,可是如今清影秀這樣說,顯然是封家還有一股力量潛伏著,這倒是他沒有想過的。 「封家還有什麼人嗎?」迪斯羅利疑惑著問道。 堂天拽過躲在自己身後的封遠:「他是封涼的五世孫,怎麼能說封家無人?」 封遠顯然沒怎麼見過這種大陣仗,不好說什麼,只好一挺胸,露出一種不屑的笑容,然而迪斯羅利看來,那笑卻是高深莫測的! 他疑惑著,看向孟三,孟三向他點了一下頭。 迪斯羅利心道:「假如這是一個陰謀的話……大不了再發動一次軍事政變,只不過晚一天而已,即使那二十萬步兵趕到,分出十萬騎兵也完全可以聚殲之,對我沒有絲毫影響。可是如果這不是陰謀的話,我倒是可以趁此機會收服民心……!」 「讓開讓開,緊急軍情──!」就在迪斯羅利正沉吟之間,人群被一隊騎兵衝開。當先一員將領滾鞍落馬,走進場中,看到這種大場面,他心裡也是一驚。 猛然見到正在對峙的清影秀和迪斯羅利,他呆了一呆,不知道該向誰稟報才好。一方面,黃湖原來的守備軍讓他爭取迪斯羅利帶回來的五萬神弓營,另一方面,明西請求總領派大兵支持。前線兩路部隊雖然政見不同,但因為共同抵禦敵人,倒沒有形成什麼派系之分,原則上還是支持清影家的。但在迪斯羅利守衛黃湖的那幾個月,現任的很多軍官都是他提拔上去的,因此,這些人還是心向迪斯家的,但是一些老將領卻依然效忠清影。所以,現在這種微妙的關係其實紛紜複雜,只有在裸蘭掌握實權者才能一呼百應,否則,以迪斯羅利現在的情勢,即使有人想要跟著他,可是他原則上還只是個篡權者,難以服眾。這也是他為什麼不惜發動內戰來奪權的原因。 尷尬的將領思考了這其中的一些厲害關係,想不通,乾脆一股腦的胡亂報告一通:「神族發動大規模進攻,天使和異人部隊已經全部出擊。原守軍傷亡慘重,明西院長帶領的三十萬海軍不善於守城,目前緊靠幾千名軍事學院的學生領著殘兵們在苦苦支撐,請迪斯大人把五萬神弓營盡快派回去支持,請議事廳派遣後援部隊立刻出發支持東線,否則,不日內黃湖必將失守!」 這個將領還是蠻聰明了,省略了「總領」這類敏感的稱呼,只用「議事廳」來代替。眾人也沒有注意他的苦心,都被這個壞消息驚得呆住了。 人群中消息不脛而走,立刻又哄嚷起來,催促雙方趕緊決定,立刻援助前線。 「好,就同意你們的條件!」迪斯羅利終於點了頭兒,眾人都鬆了口氣。 「今夜連夜選舉出下議院的議員,明日一早就在此處召開民眾大會,各位還有什麼意見嗎?」孟三看看迪斯羅利和清影秀兩方,見他們都沒什麼反應,又道:「那麼就請各位明早來此處參與選舉,事不宜遲,我們分頭展開,告辭了各位!」 孟三帶領著平息了一些怒氣的人流去選舉他們的議員,兩方面的軍隊暫時撤回本營去修整。清影秀也不和迪斯羅利打招呼,冷笑一聲轉身就走,輕聲的對封遠說:「去給我查查那個孟三的底細!」 迪斯羅利剛走進蘭府,蘭若雲已經從府裡迎了出來:「啊,迪斯伯伯,如果小侄沒記錯,迪斯伯伯可是有十幾年沒有登過蘭府的門兒了!今日光臨,蘭府蓬蓽生輝!」 「蘭軍師客氣了,蘭府戰神故居,人間聖地,羅利怎敢以賤軀輕瀆,此刻重臨,實在是我的幸運啊!」兩個人虛偽的笑著,客氣的拉著手,親密的登入大廳,分賓主坐下,迪斯番跟在後面卻眼光惡毒的看著蘭若雲,蘭若雲只作不見。 「不知蘭軍師讓手下相召,有何要事相商?」迪斯羅利開門見山,倒是大大出乎蘭若雲的意料。 「迪斯伯伯說什麼呢?!若雲從未托人相召啊,我還以為是伯伯感念家父故交,來蘭府懷舊呢!」蘭若雲笑嘻嘻的說道。 一股冷氣從迪斯羅利的頭頂直灌下來,迪斯番更是氣得就要拔劍,如果這是一個陰謀的話,迪斯羅利就迫不得已第二次起兵了,但那時,主動權已經不在自己手上了。繞是他如此老謀深算處事冷靜,此刻臉上也失去了笑容,冷冷道:「蘭賢侄,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知道戲弄老夫的後果是什麼嗎?」 「迪斯伯伯息怒,我是沒有派人叫過你,這一點您一定意會錯了。因為如果是我派人叫您的話,您就沒有選擇了。反之,您大可以決定當初是否答應那個條件」看了看迪斯羅利愈見難看的臉色,又道:「不過迪斯伯伯想要的東西卻一樣也不會少!」 迪斯羅利仔細一想,孟三確實只是說「蘭少爺在府裡相待!」但卻沒有說讓自己一定要去,換句話說,蘭少爺是在等著,但您老人家去不去可是在您自己的選擇。如果不去,完全可以在裸蘭廣場上接著打,沒人攔你! 但此刻,他又說可以給自己想要的東西──迪斯羅利第一次領教到蘭若雲的高深莫測,雖然自己自負心機詭秘,卻也猜不透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那我們爺倆是不是此刻就應該告辭呢?」迪斯羅利站起身做了個欲走的姿勢。 蘭若雲微微一笑:「伯父既然來了,何必急於這麼快就走呢!像伯父這樣的英雄人物,小侄是很想跟著您多學些東西的!」 「我們這些上一代的,老的老,死的死,未來還得靠你們年輕人啊!」迪斯羅利慢慢坐下,心裡想到:「跟著我,這是什麼意思,是語帶雙關嗎?」 「不然!伯父依然雄姿英發,論心機論智謀,整個天下又有多少人能是伯父一手之敵呢?遙想當年,若雲與家父煮酒論天下英雄,家父常道『天下英雄,唯悠星與迪斯也!』,迪斯伯父,一直是家父深深敬佩之人,堪與神族皇帝媲美!」蘭若雲站起身,躬了一躬,表示對迪斯羅利的敬意。 「如水先生真是這樣說的?」迪斯羅利心中竊喜不已,能與神皇並為天下英雄,那他不得不承認,蘭如水還是蠻有眼光的。 「當然,家父常說,迪斯伯父目光遠大,智慮縝密,實是天下英雄之楷模啊!」蘭若雲似乎很真誠的說道。 「愧不敢當,愧不敢當,如水兄謬讚了!」迪斯羅利滿臉笑意的說道,「還要多多仰仗賢侄的大力協助!」 「那是當然,我等必當為裸蘭盡力,共創人類美好明天!」蘭若雲恭敬的面北拱手,面色嚴肅的說道。 「自然,自然!」迪斯羅利附和著說道。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不確定的東西,只不過,現在主動權在蘭若雲這裡,使迪斯羅利感到很不安。 兩個人東拉西扯的聊了一會兒,迪斯羅利始終無法在蘭若雲那裡套出他真正的想法,一邊的迪斯番更是聽得滿頭霧水。 直到二人告辭出來,迪斯番才怯怯的問道:「父親,你們究竟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連我自己都不太懂呢!」迪斯羅利氣哄哄的說道。 「那我們來這裡幹什麼?我一看那小子微笑的樣子就來氣,恨不得一刀宰了他!」迪斯番惡狠狠的說道。 「你看你那點出息!」迪斯羅利把怒氣發洩到兒子身上,抬腳狠狠的蹬了他一下,嘴裡卻喃喃的說道:「這小子究竟想幹什麼?」 民眾大會如期舉行。 老百姓們的速度也真是夠快的了,一夜之間除了封遠議長是內定的,孟三幾個遊行領導人還好說,其它大家族的代表竟然能這麼快就選舉出來,期間不知費了多少周折──誰不想在這樣的大場合裡露臉呢? 還好杜老爹被冷雨澆得病倒了,否則以他的個性,如果蘭若雲不讓他參選議員,還不得鬧翻了天!此刻卻只能躺在床上胡言亂語,一旁杜小妹細心照料。 此刻,裸蘭廣場上人頭攢動,萬戶空巷,全都擠到會場來看熱鬧。 其實,真正的結果已經在夜裡的民眾選舉下議院議員的時候產生了。這很容易理解,上議院除了當事方幾乎全都支持迪斯羅利,那十八張選票是死票。 要想獲得勝利,只能在下議院裡獲得支持,也就是爭取民心。 當一大早大會開始之後,司儀念了例行條文,並讓全體議員對著戰神像發過了誓,四十八名議會議員開始舉手表決。每一個人的表決都將被人在民眾當中重複幾遍,算是接受了民眾的監督,如果民眾有意見,或是認為不公平,他們可以在這個時候提出。 首先是下議院表決:二十四個下議院議員一個個的走上高台,向著台下大聲的宣佈他們支持哪一方。 首先是議長封遠,雄赳赳氣昂昂的跨上高台,此種場合,不復平常那種嘻笑得樣子,大聲喊道:「支持清影家,我,封遠,下議院議長兼任帝國護衛軍第一統領,以生命及榮譽向戰神發誓,此言屬實!」 然後,十八個大家族的代表魚貫上台,當他們宣佈完自己的意見時,迪斯羅利差一點攤倒在地上──無一例外的支持清影家! 「這其中肯定有貓膩!封遠一定在搗鬼!」他恨恨的說著,眼中快要噴出火來了。 他猜對了,作為議長的封遠找出了祖上所留下的一些資料,上面有當年下議院議員的名單,而當時那些個議員也幾乎都是裸蘭城的大家族。時過境遷,這些人如今大多在裸蘭城中還都有一定的勢力,倒有一多半祖上曾經任過議員之職。封遠按圖索驥,找到了他們,而他們恰恰正在當選之列,很多人依然支持清影家,也希望能跟封遠合作,再現當年下議院之雄風。有不支持的,封遠便聯合其餘家族動之以利說之以情──這些人之間幾乎都有商業來往,或者是姻親關係,這樣一聯合通融,默契便在十八個家族當中產生了,那就是,支持清影! 看著迪斯羅利憤恨的表情,迪斯番偷偷的說道:「父親,我去調軍,咱們血洗裸蘭,直接殺了這群混蛋不就完事了!」 「不忙,我們還有機會,如果真的木已成舟,我會那麼幹的!」迪斯羅利眼中一股殘忍的情緒毫不保留的流露出來,顯然他也有點沉不住氣了。 「可是,只剩下五個人了,就算是全支持我們,也還比他們少一票啊!」迪斯番不解的說道。 「閉嘴,你給我安靜點!」迪斯羅利罵著兒子,心裡稍稍解了一下氣。 孟三笑嘻嘻的走上高台,眼睛環視了一下台下人群,高聲說道:「我,孟阿波,別號孟三,民眾自治會常務主席。以生命和榮譽向戰神宣誓,我,支持,那個,就是……」 台下一陣起哄:「老孟,有屁快放啊,還在那裡抻著什麼呀!」 孟三滿臉愁苦,心道:「老子當然是支持清影家的,可是……」 他調整了一下聲調:「我支持迪斯家!」 「什麼?」台下人群好像沒聽清,孟三已經下台了。 「老孟,你XXX的喊錯了,快點上去重喊!」人群裡有人提醒他。 「我是不是聽錯了,他好像支持迪斯家,平時他不是還在對迪斯家吵打吵罵的嗎,怎麼這個時候卻跑去支持迪斯家,這不是玩我們嗎?」有人忿忿不平的說著。 此時,民心已經傾向清影家,民眾中清影家的擁護者佔多數,所以一向支持清影家的的孟三才能當上民眾自治會的頭頭。此刻倒戈一擊,讓裸蘭市民感覺上了大當,立刻就有雞蛋和桔子皮向孟三飛了過來,羞得他滿臉通紅,一聲不吭。 而支持迪斯家的民眾和上議院迪斯家的擁護者們則興奮得大叫起來,之前十八個大家族聯手推舉清影家,每一次宣誓都讓他們的心臟受到大力的重擊,此刻終於有一個自己的聲音了,雖然形勢不是很樂觀,但也在敗局當中看到了一點希望,儘管不是很大,畢竟也蠻受鼓舞的。 於是,反對派立刻歡呼起來,喊聲震天,惹得他們的對立派立刻一陣咒罵,人群中起了一陣騷動。 接下來四位民眾領導人的宣誓更是讓裸蘭市民大跌眼鏡,整個形勢倒轉過來,這些對清影家最忠誠的民眾領導人竟然無一例外的宣誓推舉迪斯家。 空氣裡的氣氛怪異至極,人們張大著嘴,不敢相信的看著這五個領導人,滿身的臭雞蛋和桔子皮爛蘿蔔的他們,似乎很羞愧的躲在一面「女神必勝」的旗幟下殘喘著。 而此刻,一個在他們心裡罵了一千遍的比他們更麻煩的人,臉上卻是紅一陣白一陣的不安的搓著雙手。 「他們真的是杜老爹的手下?」清影秀不相信的看著封遠,希望從他口裡得到否定的答案。 但封遠的回答讓她失望了:「千真萬確,這些人本來沒什麼本領,就是嗓門高,敢於在眾人面前露面,是杜老爹一手調教他們才有今天這麼風光的地位的,裸蘭城裡幾乎所有人都認識他們,號稱「杜老爹宣傳隊五虎上將!」 「哦,是這樣子的嗎!」清影秀望向坐在另一邊的蘭若雲,見他此刻似乎頗不安分,雖然裸蘭市民還不太清楚,但清影秀這些人是明白的,杜老爹是蘭若雲的人,屢建奇功,大家一直都很喜歡他。 看蘭若雲那個樣子,似乎在為這些自己人陣前倒戈很愧疚似的,抬起頭向清影秀看來,如觸電般趕緊避開。 清影秀嗔怪的看著他,心想:「我又沒怪你,反正我們是贏定了,你幹嘛那麼愧疚的樣子,又不是你的錯!」 她又溫柔而寬慰的看向蘭若雲,可是蘭若雲卻並沒有再看她,低著頭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自從上次在議事廳裡與眾人發生衝突之後,蘭若雲一直沒有再與他們見面,使她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猛地,一個可怕的想法浮上清影秀的心頭,她斜眼向迪斯羅利看去,卻發現他並沒有想像中的那種敗軍之相。清影秀的心臟「砰砰」的快速跳了起來,簡直要暴烈開來。她著急的向蘭若雲看去,可蘭若雲卻再也沒有抬起頭來。 上議院的宣誓開始了:迪斯羅利第一個走上台去,高聲說道:「支持迪斯家,我,迪斯羅利,迪斯家主,裸蘭帝國議會總議長,以生命和名譽向戰神發誓,此言屬實!」 台下響起了一陣小聲的議論,有一個人輕聲說道:「如果此刻他宣誓效忠清影家的話不知道會引起什麼效果!」 「除非他吃了過多的安眠藥燒壞了腦殼,或者是其它人易容裝扮,否則決不可能。如果他現在退出,那些依靠他的實權派軍官會立即發動軍變殺掉他!」一位文士條理清晰的分析立即否定了那位仁兄的假設。 隨在迪斯羅利身後的十七名議員當然也異口同聲的支持迪斯家,儘管已經知道了這個結果,台下的反對派還是大聲的歡呼著,風水輪流轉,終於到他們趾高氣揚的時候了,報了剛才的被「噓」之仇。 輪到了新一代的議事廳成員們上台宣誓,名義上,他們繼承父職,自然包括議事廳成員同時為議會議員的規定。只有堂天現在還沒有這個資格,因為堂巒依然還健在,這不禁讓堂天多少有些失落之感──年輕人都是愛威風的,在這樣的大場合出出風頭是他們夢寐以求的。 「我,堂巒,裸蘭市長,以生命和名譽向戰神宣誓,效忠清影家,此言屬實!」 「支持清影家執掌裸蘭,我,望川北,帝國監察處總監察長,以生命和名譽向戰神起誓,此言屬實!」 「我,方更,帝國護衛軍總統領,以生命和名譽向戰神宣誓,效忠清影家!」 「我,斯菲,帝國民生處處長,以生命和名譽向戰神宣誓,效忠清影家!」 「後勤處處長淺靖羽,以生命和榮譽向戰神宣誓,效忠清影家,此言屬實!」 當淺靖羽走下來的時候,蘭若雲知道終於輪到自己了,他蹣跚的走著,毫無表情的臉孔泛著蒼白的顏色,渾身軟綿綿的似乎毫無力氣…… 到此刻,裸蘭市民們,包括那些反對派,都以為沒有什麼看頭了,最後這六票是清影家的死票──他們就等著看迪斯羅利怎樣收場了。 清影家的支持者們一個個興高采烈的,看著反對派們哭喪著臉的表情,他們舒服得如沐浴著三月陽光中一樣。而人群最後,由於離會場較遠,資訊傳遞不便,他們乾脆在那裡打起了紙牌:「我紅心老K,你只是個小三點,輸了吧,快讓我親一口!」 「哎呀,我這可是同花順,給錢給錢!」 「我全梭了,看你能大過我嗎?」 「哇塞,我兩點都能贏,你XXX的比迪斯羅利還倒霉啊!」 「好小子,你出老千,按道上的規矩得剁手指一根,快伸手出來……!」 「……」 猛然,吵鬧的前面人群忽然靜了下來,靜的簡直落針可聞,可怕的寂靜。 於是,打牌的聲音便顯得那樣的刺耳:「他XXX的,不給錢就想跑?!站住!」 忽然感覺到了這股寂靜,後面吵鬧的人群也漸漸止了聲,不斷捅著前面的人的後背:「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也不知道!」 「那你怎麼不說話?」 「我看大家都不說我才不說的!」 「白癡!」 「哄∼∼∼!」一陣奇大無比的人群炸鍋聲喧然而起,後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人們立刻捂著頭蹲了下來,哭喪著臉喊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投降!」 可怕的人聲鼎沸的衝擊力簡直要震碎了廣場上的戰神像:「蘭家怎麼會這樣?」 「不會吧,那不是……女神怎麼辦?」 「對啊,不是有婚約嗎?」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枉費清影家對他們蘭家那樣照顧!」 「哎,我怎麼越看他越氣啊,你看他那幅樣子,誰說他長的帥了,我跟他拚命!」 「看迪斯羅利那幅得意的表情,不過是平票而已!」 「都怪那個白癡,什麼蘭家的後代,死去吧!」 「他是不是有什麼深意?」 「我呸,如果我能娶到女神那麼漂亮的老婆,什麼『深意』啊,我還『生意』呢!」 「也好,這下我們都有機會了∼∼!」 「別做夢了,哎呀,女神怎麼了,快看!」 「……」 儘管聰明的女子已經猜到了他可能會說什麼,但實在不敢相信他真的會這樣做,難道只為了那天的衝撞而「賭氣」嗎?自己把一顆心都給他了,難道他忍心這樣對自己?清影秀受不了這種刺激,立即暈了過去,身邊的斯菲和淺靖羽趕緊扶住他,一群人忙亂著往廣場外走去──天空中,似乎依然瀰漫著蘭若雲那斷斷續續的聲音:「我,蘭若雲,帝國總軍師,以生命和名譽向戰神宣誓,我……我……支持……支持……我支持,迪斯家!」 第三章驚鴻 杜老爹宣傳隊的五虎上將,渾身沾滿了雞蛋殼、白菜葉子和桔子皮梗等穢物,甚至有人向他們身上吐痰。他們也不擦拭,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垂頭喪氣的跟在蘭若雲身後。 當然沒有人敢向蘭若雲扔東西,但是當他在大街上這麼一走過時,還是有人悄悄在路邊向他吐著,小聲的說著他的壞話,用眼神溫柔的殺他──蘭若雲也不在乎,臉上掛著一抹苦笑,眼神卻空洞的不知盯向哪裡,就這樣有些失魂落魄的在大街上走著,幾個人都覺得今天的蘭府怎麼這麼遙遠,走了這麼久就是不到! 「老大,你說過讓我們當英雄的!」五人中一個年輕一點的傢伙兒狀著膽兒,用哭腔問著蘭若雲,卻立刻被孟三一拳打了個趄趔。 他知道現在蘭若雲的心裡是最難過的,別看他一臉不在乎的表情,可他的肩頭卻一個勁兒的在顫抖。 誰能預測得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呢?十八個家族聯合起來支持清影秀,哪怕有一家擁護迪斯羅利,也用不到蘭若雲出面啊,現在導致他正面和議事廳衝突,更讓清影秀傷心,這是誰都不願看到的結果。 蘭若雲心中暗自歎氣,承認自己小看了封遠這個人──竟然能在一夜之間聯合起十八家族,他究竟用了什麼方法?為了穩住迪斯羅利,避免內戰,迪斯家必須掌握住一部分權利,自己設想的最好方式就是平局。所以安插了自己的五個人爭得了下議院的議員席位,這樣總會調劑著把雙方的席位控制在數目相等。本想十八家族裡有三四家支持迪斯羅利,這樣自己這方面再派出一兩個人當反面派,完全可以控制得收放自如,而且自己可以笑呵呵的跟著清影秀他們慶祝勝利。 十八家族的一致行動打亂了他全部計畫,迫得他不得不自己親自表態。 想起清影秀傷心的看著自己,然後昏暈過去,蘭若雲心中一疼。又想到堂天幾個人惡狠狠的聲音:「我堂天,從此和你絕交!」「方更以後不再當你是朋友了!」「對敵人,望川家從來不會手下留情的!」「斯菲對你失望透頂!」「淺靖羽看錯人了!」…… 「砰──!」沉思中的蘭若雲一頭撞在一面牆上,後頭跟著他的幾個人隨後撞在他身上,大家都低著頭走路,誰也沒發現到了拐彎的地方。 蘭若雲額頭貼著牆,委頓在地上,一絲血跡流進眼睛裡,讓他稍稍清醒一下。孟三幾個人趕緊把他拽起來:「老大,你沒事吧!」 忽然,蘭若雲眼中一股極度驚詫的神情閃過,向著不遠處望了過去:「你們先回去,我沒事!」 在後面幾個人不敢相信的眼神注視下,蘭若雲又恢復了生龍活虎的氣勢,猛的由地上躍起來,向著來路跑過去! 一席黑衣在對面胡同盡頭閃了閃,不見了。 蘭若雲加快速度追上去,終於在進入第三條胡同的時候看清了那襲黑袍,心中不自禁的顫了一下──這襲黑衣在熟悉不過了。蘭若雲在裸蘭軍事學院的時候曾經研究過服裝設計,後來在大漠的那段殺手生涯中,他不止一次的研究狼克所穿的那件衣服。這種「殺手服」顯然出自於很高明的設計師之手。樣式不會在鬧市中給人以很深的印象,平平常常的服裝卻有著不尋常的功用,同時藏上幾把武器外面絕對看不出來,而各種放暗器、醫藥、地圖和殺手特殊裝備的口袋設計的也很隱秘,不會給人以累贅的感覺。布料柔軟有彈性,舒展身手毫無阻滯。最奇特的是後面那窄窄的披風,從空中躍下時能加大對空氣的下墜阻力,使人在落地時幾乎毫無聲息。蘭若雲曾經畫出樣式讓裸蘭城裡最好的裁縫縫製了一件,穿起來很舒服,而且行動起來能給人以很大的信心。 此刻,眼前那個快速行動著的人身上,就穿著這麼樣的一襲黑袍,神秘的殺手終於出動了──可是,他怎麼不是向蘭府的方向前進?難道不是來找自己的麻煩? 蘭若雲又跟了一段,跨過一條大街之後,終於看清了那個殺手的目標,剎時一股冷氣涼徹心肺:「好狠的迪斯老賊,竟然找這種殺手來行刺堂巒!」 前面赫然就是堂府。 迪斯羅利本事也真大,竟然能請動這個層次的殺手,那幾乎是萬無一失的。蘭若雲想一下,如果自己要刺殺堂巒的話,那也不會是什麼難事。 殺手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竄進了堂府,從他輕車熟路的架式來看,迪斯羅利肯定提供給他詳細的地圖了。 「堂伯伯會在這個時候回府嗎?他應該正在議事廳裡跟迪斯羅利進行爭權的較量啊──當民眾大會開過之後,平局的雙方會爭奪上下議院之間權力的分配。自己現在是兩邊都不討好,所以才不會有人來在意自己的缺席!」蘭若雲心裡這樣想著,還是向堂府靠了過去,他知道,這個水平的殺手執行任務往往就是幾分鐘的時間,如果堂巒真的在府中的話,去晚了他老人家可就性命堪憂了! 可是就在蘭若雲將動未動的時候,黑衣殺手卻突然又竄了出來,速度更較以前為快,顯然他並沒有執行任務。 蘭若雲心裡正奇怪這不應該是黑衣殺手的作風時,他看見那個黑衣殺手向自己這方跑了過來。蘭若雲趕緊向後退了幾步,翻到一家民房的房頂上趴了起來。 轉眼間那黑衣人已經到了眼前,卻不斷往身後看去,蒙著輕紗的斗笠下面,一雙陰冷的目光射出,此刻卻多了幾分恐懼。 蘭若雲向著他目光所極之處看去,朦朦朧朧似乎有一團白影在空中漂浮。 黑衣人跑到蘭若雲的眼皮底下,忽然不動了,轉過身,陰沉著嗓音,怒道:「你為什麼要跟著我?出來,鬼鬼祟祟不敢見人,讓我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蘭若雲心下駭異,以他目前的功力,已經遠遠超過這個黑衣殺手,可是對方竟然知道他躲在這裡,正要起身出去──「何必發怒呢?我只是想勸你回去你的地方!」一個柔和清麗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儘管這聲音如珠落玉盤般好聽,又是一個溫和的女聲,蘭若雲卻感覺大白天的渾身汗毛直豎,而且遍體生寒──這聲音竟然憑空冒了出來,完全出人意料。 「回去我的地方?哈哈哈,看來你又是雲山那些老不死中的一個了,從望天大陸一直追我到這裡,所有的任務都被你破壞了,我要和你一戰!」黑衣殺手咆哮著說道。 「我不會殺你的,我只是想讓你替我帶個口信兒……」那個好聽而神秘的聲音再次響起。 蘭若雲已經知道了那黑衣人並沒有發現自己。他此次凝神靜聽,當那聲音響起時,赫然發現竟是一團浮在空中的白影發出來的,那竟然是一個人?! 「你是說我沒有資格跟你打,還要靠你可憐才放我一條生路?」黑衣人怒極反笑,「你給我出來!」他猛的衝向那團白影,發瘋的抽出短刀快砍,功力竟然不弱。 白影彷彿不受力般隨著他的刀勢向後飄去,任憑那黑衣人如何變換招式,白影只是奇快無比的飄向一旁,直到黑衣殺手自己累得停下來為止。 「上次我和你說的口信兒你記住了嗎?我再重複一次!」白影絲毫沒有力倦的感覺,柔聲道:「告訴你的主子們,馬上回去他們的地方,我們的事情我們自己能處理。而且,雲山的人會在百年之內回歸,讓他們做好準備吧!不要再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否則,格殺勿論!」 黑衣人渾身一震,緩緩的抬起頭來,這一路他已經無數次的進攻過這個白影,每次都是自己把自己累得虛脫:「我不會回去的,你想跟蹤我找到我們的基地,別做夢了,我才不會那麼傻的!」 「哦?原來你是這麼想的!」白影忽然「格格」的輕笑了幾聲,「不用怕,我只是想讓你傳個口信兒,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躲在邊荒沙漠嗎?」 黑衣人猛的站起身,指著那團白影:「原來你……!」 「我們當然知道了,只不過不便和你們發生正面衝突,我想我們雙方都沒有準備好吧!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們雲山第三代的精英已經成長起來了,百年回歸已經迫在眉睫。但我們不想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和你們解決前世宿怨,希望我們能回去我們的地方一絕高低。也是替這個大千世界的生靈們考慮,請你們不要插手他們的事情!」白影的聲音忽然聖潔無比,在空中彷彿一縷絲線,讓蘭若雲感覺很舒服,但對她話裡的內容卻是全然不知什麼意思。 「哈哈哈,說的真是好聽!不過,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了,我也不跟你爭,我只是基地一個個很普通的成員,我看要下挑戰書的話還是你們自己派人去比較好!」黑衣人轉身要走。 「站住!」白影漂浮著擋在黑衣人面前,「你難道還不知道嗎?我讓你回去只是不想讓你再插手這城裡的這場爭鬥,天命自有定數,你們何必要多傷人命呢?不止是你,雲山已經派出了幾十名手下,專門攔截你們基地派出來的成員。聽我一句話,回去吧!」 最後這一句話語柔和無比,聽得黑衣殺手和蘭若雲同時心裡一暖。 「不知閣下在雲山是幾重天?」黑衣人顯然受了這柔和的聲音規勸,已經心跡動搖。 「八重!」白影淡淡的說道。 「啊!」黑衣殺手一聲驚呼,「那,那不是──!」 「你知道就好,還不答應替我傳這個口信兒嗎?」白影語氣又變得柔和起來。 黑衣殺手忽然恭恭敬敬的向那白影行了個九十度的大鞠躬,滿懷敬意的說道:「早知道是聖使,小子也不會這麼無禮,我此刻馬上趕回去向大人們稟告,先行告退!」他直起身,倒退著走了幾步,轉過身一陣風般的離去了。 「哎……!」白影歎了口氣,忽然向著蘭若雲所在的那個方向飄了過來,「好怪異的內功,似乎有仙家氣息……」 上下移動了一下,忽然就那麼消失了──蘭若雲大吃一驚,本以為那白影向自己飄來,又說了那麼莫名其妙的話,肯定是發現了自己,卻又無跡可尋的消失了。 蘭若雲如在夢中,不知道那白影練就的是什麼功夫,竟然如此高深莫測。 忽然在空氣中嗅了一嗅,發現一股淡淡的類似「檀香」的味道,幾不可聞。 蘭若雲聞著這股異香,向前追了幾步,漸漸走到了鬧市區,那香氣就不見了。 「應該是出城吧?」蘭若雲這樣想著,也不顧兩旁市民依然在對自己指指點點,加快腳步向城門跑去。 果然又聞道了一股那種香氣,精神一振,出了東門,是裸蘭平原上的一片小樹林,異香在那裡消失了。 蘭若雲慘澹的一笑,在這種失意的情況下還有這麼強的好奇心,他也是蠻佩服自己的。不過,他實在聽不懂剛才那兩個人的對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雲山?聖使?基地?邊荒沙漠? 「難道自己所在的那個殺手營是在邊荒沙漠?」蘭若雲在腦中想了一下地圖,又結合自己當初進出沙漠時的路線,果然就是邊荒沙漠的東側,那已經是獸人族的領土了。 那團白影看來就是什麼雲山的聖使了,可是雲山是哪裡?蘭若雲遍讀世界歷史和地理,卻從來沒聽過雲山這個地理名詞,那肯定是一座山吧!? 忽然一股傷感的情緒湧了上來,蘭若雲打量了一下週遭環境,熟悉的景致,歷歷回憶在腦中縈繞…… 他緩緩的行走在樹林邊緣,冬雨過後,空氣清新。 雖然沒有裸蘭花盛開,但冬日的裸蘭平原卻別有一種風韻。 乾枯的草地,在雨後顯得有些陰冷,黃黃的顏色一直綿亙到遠處低低的丘陵。丘陵與遠方地平線的交接出,幾隻傷感的燕雀在低低徘徊。還有幾個蕭索的荒村,在天與地之間與繁華都市形成了明顯地對比,顯得那樣的孤獨。 天空湛藍,白雲悠然。 寬廣的裸蘭平原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存在了多少年,他印證了多少的歷史,又目睹了多少的血淚,誰能知道呢? 蘭若雲走進樹林,生命的痕跡在這裡是如此不著邊際。樹葉還零星的從灰敗的枝條上顫巍巍的墜落著,一片片的,彷彿是在訴說著自己的不如意。而腳底下,他們的同伴早已經腐爛多時。 耳旁,隨冬日冷風飄落的樹葉落在了蘭若雲的肩上,他拈起一枚,怔怔的發起呆來…… 童年時候,在這片樹林裡,清影秀領著幾個人玩捉迷藏。自己總是等大家都跑去躲藏的時候,把他們放在地上書包裡的好東西偷走,雖然惹了不少打,但直到現在他也不明白,為什麼當初那些人的記憶力那麼壞?自己明明偷過一次了,第二天他們還是不知道保護好自己的物品,放在那裡任憑自己拿取,而且,他們書包裡的東西都是好吃的食物,清影秀更是經常塞滿了林家花糕。 猛然,蘭若雲呆呆的流下了眼淚:「傻子,還不明白嗎?他們是故意這樣的呀!」 母親早逝,父親忙於公務無法照顧自己,而管家們又不堪自己的頑皮紛紛辭職,經常吃不上飯的他其實已經成了夥伴們心中被照顧的對象!他們的家境都很好,完全不用在玩鬧的時候也帶上飯菜:記得斯菲的書包裡經常有熱烘烘的各種菜餚,而淺靖羽更是連水果都準備好了。只有清影秀跟自己一樣頑皮,又不會煮飯,只好花錢去林家糕鋪買,其實她一個小姑娘能吃得了多少呢?堂天方更幾個人也時不時的弄些好吃的東西帶著,或者乾脆就把他拉到自己家裡去…… 他們不但這樣照顧自己,還裝作不在乎,怕傷了自己的自尊心。而自己,經常自以為是的作弄他們,他們卻從來沒有真正的在意過──實際上,憑他們的武功,要對付當時還很白癡的自己,其實是很簡單的一回事。可他們還是大度的原諒自己,一次又一次,這是何等的友情啊! 「對不起……」蘭若雲哽咽著說道,坐倒在一棵樹底下,拔起一根草棍兒,在地上胡亂的畫著。 「堂天,方更,望川,阿秀,斯菲,小羽!對不起,我傷害了你們!我知道,你們如此在乎我們之間的這份友情,而若雲又何嘗不是呢!人的一生,又能有幾個知己,而青梅竹馬的我們,這份感情又怎能被其它事情所代替呢?國家又如何,民族又如何,當我們白髮蒼蒼的時候,唯一留在心間的不依然只是那心靈深處的幾張臉孔嗎?」 「父親,難道若雲這樣做真的是正確的嗎?」 「我玷污了蘭家的名聲,違背了本心,我還配做蘭家的子孫嗎?」 「阿秀,我辜負了你,該怎樣才能彌補我的過失啊!」 蘭若雲喃喃的自語著,在冬日濕雨過後的清新空氣裡,二十歲的年輕人承受著無比巨大的心理壓力。 「年輕人,你沒有做錯啊,何必自責?」溫和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蘭若雲一下子跳了起來,四處張望,他分辨出來了那正是城裡的那團白影的聲音。 「你……你是誰?你在哪裡?」蘭若雲此刻卻連那團白影也找不到了。 「不必知道我在哪裡?但是這幾天我因為監視那個黑衣人,就是剛才你看到的那個!所以在裸蘭城裡停留了幾天,你所做的事情我一清二楚!」白影繼續說道。 「剛才你看到我了?」蘭若雲其實已經猜到,這樣問只是證實一下。 「我沒有看到你,但是我感覺到了你體內那彭湃的氣流,那是很高明的煉氣啊,竟然不亞於我本身所修煉的內功,也因此,我能夠通過內息察覺到你的存在!」白影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那麼,我剛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嗯,都聽到了!不過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走到我身邊說給我聽的,這也是一種緣分啊!」白影感歎的說道。 「聽就聽到吧,沒什麼的,我也很想找一個人傾訴一下!」蘭若雲感覺自己對這個聲音有一股無比信任,甚至是依戀的感情,他不知道為何如此。 「年輕人,我還是要鄭重的告訴你,不要埋怨自己,你挽救了幾十萬人的生命,而且,如果這幾十萬人因為自毆而死的話,你的國家將會有更多的人因為失去他們的保護而喪命。你救了這麼多人,應該為自己感到自豪!」白影的語氣裡有一種令人深信不疑的堅定。 「可是──!」 「我知道你很委屈,不被人理解的感覺,這種負擔對於你這個年齡的人來說還是過重了,你難以承受,是嗎?」白影柔和的問道。 「我不在乎我的人民怎麼看我,不在乎他們如何蔑視我,也不在乎我的敵人躲在暗裡偷笑,甚至,功名利祿和萬千寵愛,我都可以當它是過眼雲煙──可是,我不想傷害那些關心我的朋友們!」蘭若雲有些哽咽的說道。 「尤其是那個在會議上昏暈過去的女孩子,那是你的愛人吧!」白影歎息著說道。 蘭若雲臉上紅了一下,點了點頭。 「情之一物,本是世間最難堪破之事,七情六慾曾讓多少英雄功敗垂成甚至身敗名裂!而至真之情,也激勵了無數平凡之人,建立起了驚天偉業!很多人的忙忙碌碌、奮力爭先,其實並沒有什麼遠大的理想,而僅僅只是為博美人一笑,這又是多麼的不可思議! 正因為愛情是如此偉大,情人是如此的難以割捨,所以,能為了民族和國家大義而放棄的人,他才顯得更加偉大,你難道不這樣認為嗎? 「可是,她畢竟因為我而傷心,我不想讓我喜歡的人難過!」蘭若雲淚光瑩然,滿臉傷心。 「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人難過……!」白影喃喃的重複道,隔了好久才又說道:「你是一個用情很專的人,這痛苦就來的愈見猛烈,你現在的傷心,我能理解!」 「我傷心與否,其實並不重要,我只希望她能快樂!」蘭若雲深情的說道。 「你……哎,傻瓜,何必這樣呢?她一定會理解你的,別再折磨自己了!」白影的聲音忽然傷感起來,禁不住怨怪起蘭若雲來。 蘭若雲卻並沒有在意,只是眼神茫然的說道:「什麼時候,我才能回到他們當中呢?」 「嗯,不如這樣,你跟我走吧,到另一個世界當中去,忘掉這裡的煩惱和傷心,重新開始另一種人生,我看你資質不錯,一定會有一番作為的!」白影生動的說道。 「什麼?讓我離開裸蘭?」蘭若雲嚇了一跳,猛地驚醒,「不行,就算他們要殺了我,我的屍體也只能埋在裸蘭,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可能離開人類!」 「你是這麼想的?你很在乎種族之間的差別嗎?」白影忽然問起了這麼個大範圍的問題。 「當然,我是人類中的一員,自當與我的種族共存亡,否則我也不會做這種犧牲了!」蘭若雲堅定的說道。 「哎,人類當中要是多一些你這種人,世界可能就是另一個樣子了……不過這樣也好,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你們的,我倒是……」白影忽然停了下來,隔了一會兒,輕聲道:「有人來找你了,我想我們該說再見了!」 「等等,難道你不是人類?」蘭若雲分析著她的話語,這樣問道。 「不要問我是誰?既然你不肯隨我離去,我想,我們的緣分也就止於此處了,那麼,我是誰對你來說,還有必要嗎?」空中,蘭若雲頭上的那顆樹上忽然起了一陣響動,空氣中起了一陣波動,「相信我,該來的總會來,有一天,你的子民和愛人朋友一定會理解你的,到那個時候,你將是他們的神……再見了,傷心人!」 最後一句話說出,那聲音已是在很遠處了,顯然她已經走了…… 堂瀟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蘭大哥,我差點問遍了全城,都沒有人告訴我你的行蹤,還是城門的守衛比較好說話,說看見你出了城,我在城外也跑了好一會兒了!」 蘭若雲還在暗自駭異,自己自負內功不俗,可是對堂瀟的到來卻毫無知覺,那人卻在幾百米之外僅憑一點跑步的響動就判斷出有人接近──這份功力,恐怕已經到了出神入化反璞歸真的境界! 聽見堂瀟關切的話語,蘭若雲心裡一暖,隨即又一陣黯然:「瀟瀟,你還能看得起蘭大哥嗎?蘭大哥……!」 「別說了!」堂瀟忽然過來抱住了蘭若雲,卻與以往的擁抱不太一樣,「蘭大哥,不管你做什麼,瀟瀟都相信你,你一定是對的。從小到大,瀟瀟可以不相信哥哥、不相信父親、不相信一切人,但是只有蘭大哥,我什麼時候懷疑過呢!」 蘭若雲心裡一陣感動,他扶起堂瀟的肩膀,傷心的說道:「可是,我在會議上是支持……!」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堂瀟伸出小手摀住了蘭若雲的嘴,「我說過,你做的都是對的,儘管我不太理解,但我知道你一定有是有深意的!」 蘭若雲心裡暗歎一聲:「這個女孩子簡直對自己崇拜到了盲目的地步,從小到大,兩個人心裡似乎一直有一種聯繫,彷彿就是宿命的紐帶,緊緊維續著這份模模糊糊的情感!」 「謝謝你,瀟瀟!」蘭若雲眼角含淚,在眾多的罵聲當中,堂瀟的這一份理解是多麼的難能可貴啊!這也證明了,真正的感情是不怕任何波折的,他相信,清影秀也一定會理解自己的,堂天他們,也一定會再次接受他。 未來的路還很長,他一定要和這些自己生命中無法割捨的朋友們,一起創造一個屬於裸蘭的天空,相比之下,受這點委屈,又算的了什麼呢? 「蘭大哥,我們回家吧,我和小妹學了幾手廚藝,回去給你抄幾個菜,我們忘掉不愉快,好嗎?」堂瀟真誠的說道。 「好,走吧,我們的瀟瀟長大了,能做菜了,蘭大哥吃了瀟瀟的菜,馬上就忘了所有的煩惱,就剩下開心大笑了!」蘭若雲微笑著說道。 兩人轉身離開樹林,嘻嘻哈哈的向著裸蘭城走去,一邊還逗趣的說著話:「瀟瀟,你都會做什麼菜啊?」 「好像是,什麼『佛跳牆』吧?」 「好怪的名字,是怎麼做的呢?」 「咦?我想想,好像要用個罐子,加什麼呢……?」 「……?」 「我看我還是給你做『百鳳朝陽』吧!」 「也行,這個名字好聽,很難做吧?」 「不難啦,就是用幾種肉料,調入幾種蔬菜,然後……然後……?」 「瀟瀟,我心裡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看我們還是讓杜小妹做吧「那怎麼行,蘭大哥說話不算數,人家是第一次做菜嘛!」 「好好好,蘭大哥相信瀟瀟,一定能旗開得勝!」 「咯咯咯咯……!」 幾縷柔和的風吹散了天空中閒逛的白雲,但它卻依然悠哉,瀟灑的在空中徘徊──世間萬物,是否都應該給自己一次機會,去體驗失意的悲傷,然後,享受奮起的快感!?難道會有永遠一帆風順的完美事物存在嗎? 殘缺,才是最美的! 第四章反對派的大將 蘭若雲絕不會在這個時候想去議事廳開會,然而迪斯羅利一遍又一遍的派人來催他,現在他已經成了上議院裡名義上的第一員大將,蘭家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實際上,雖然蘭若雲的轉變惹起了大部分裸蘭市民們的不滿,但還是有一些人隨著他的轉變開始支持迪斯家,現在裸蘭城中,民心又開始往回傾斜,兩派艱苦的進行著拉鋸戰。最慘的是杜老爹宣傳隊,由於五虎上將的半路抽風,現在已經名義掃地,走到哪裡都是噓聲一片,簡直快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不知道又有什麼陰謀!」蘭若雲想著堂瀟端上來的那些黑糊糊的東西,忽然又笑了一下,「不過這樣也好,該面對的早晚得面對,我總不能躲一輩子吧!況且,由於要來開會,堂瀟準備的那些『美味佳餚』也不用鼓足勇氣去嘗試了,有所得必有所失!」 深吸了一口氣,平息胸口的的狂潮,硬著頭皮,他走進議事廳。 正激烈的爭吵因為他的進入立刻平息了下來,屋子裡濃濃的火藥味也因此淡了一些。 「大家好啊!」蘭若雲笑呵呵的打著招呼,看著堂天和方更幾個人悲憤的眼神,此刻正湧出一團一團的怒火,將他燒得體無完膚。 而清影秀,蘭若雲本來想忍住不看他,可是他實在控制不了自己,那種已經深印在生命中的感情紐帶,讓他們見到彼此的時候,總是自然而然的把目光定格在對方的身上。在愛人的眼裡,那是只有她(他)一個人的,揮之不去,趕之不走,魂牽夢縈,掛肚牽腸…… 清影秀低著頭,呆呆的坐在那裡,眼睛紅腫,面容蒼白,一縷秀髮有些凌亂的擋在額前,更增添了她淒苦的模樣,微皺的眉頭證明著心裡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她竟是憔悴如斯啊! 當兩個人目光在空中相遇的那一剎那,清影秀別轉頭,一滴眼淚滑過臉龐,靜靜的跌落塵埃,似乎預示著覆水難收! 蘭若雲心中劇痛,胸腹不斷起伏,呼吸困難,臉孔也漲漲的有些發紅,心臟彷彿被利刃割裂,能感覺一滴滴的鮮血正在滾落胸膛…… 「我來晚了,讓大家久等了……!」他艱難的揚起一抹微笑,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 「蘭賢侄,快快過來做!」迪斯羅利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在一定程度上也解決了他的尷尬處境。如果還坐在軍師的位置上,那就要靠在清影秀身邊了,而且,周圍堂天這些「憤青」也會給他施以很大的壓力。 蘭若雲安穩的坐下來,瀟灑的一笑:「大家討論什麼,繼續啊!」 「反正我說這樣不行!」堂天大聲的喊道,「讓我們去跟神族拚命,你躲在後方搞陰謀詭計嗎?」 「總領和堂巒兄,我們共同留守後方,羅利又能做些什麼呢?天天太小人之心了!」迪斯羅利也不發怒,又道:「而且,我當然也要派人幫助你們,對抗神族是大家的事情嘛!」 「派人,好啊,你派誰,你說,除非你親自上戰場,看看你們那些議員,有哪一個會打仗的?」方更輕蔑的說道。 「呵呵,阿更此話差矣,難道戰神的後代不會打仗嗎?」迪斯羅利陰笑著看向蘭若雲。 堂天幾個人一起大驚失色,都想:「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 蘭若雲卻心裡苦笑,他不得不佩服迪斯羅利的老謀深算,他當然是不相信自己,怕自己留在後方會不利於他的行動,所以乾脆派到前線去,而且由於自己身份特殊,又是上議院的議員,民眾肯定不會再對上議院不肯發兵支持前線而埋怨,不但不會,反而因為自己是戰神後代,趁此機會讓迪斯羅利爭取到一些民心。只有一個問題,迪斯羅利會放心讓自己帶領他那二十萬精銳軍隊嗎? 「不過,因為獸族那方面戰況緊急,所以,我準備派小兒迪斯番率領十五萬大軍去支持,而裸蘭城也需要留守五萬軍隊駐防,因此,這個,兵源呢……」果然,迪斯羅利並無意讓蘭若雲接管他的軍隊,簡直是一毛不拔,聽他那意思,根本是一個兵也不給他。 驚詫中的幾個人,滿臉古怪,互相對看著──他們實在不知道該怎樣與蘭若雲相處,如果真的是他上前線,大家肯定要經常在一起召開軍事會議,那將是很尷尬的一種場面! 此刻聽迪斯羅利這樣說,正好找到借口,方更說道:「既然你不打算派兵,那還是不用他去了,免得……」他沒有說下去。 蘭若雲一陣傷心,知道自己在朋友們心裡的位置已經被仇恨所代替。 「況且,此刻東線緊急,你把十五萬軍隊派到西線去,你什麼意思?」望川北不客氣的問道。 「不然!西線派出了二十萬部隊馬上就可以到裸蘭城了,此刻防線必然因為這二十萬士兵的離開而減弱,我派十五萬軍隊支持,正好補上了這個缺口!我想,大家都不想看到西線失守我們遭受東西夾擊吧!」迪斯羅利振振有辭的說道。 方更看了看堂天,堂天點了一下頭,再看下清影秀,卻發現她好像根本沒把心思用在會議上:「阿秀,你怎麼看?」方更輕喚了一聲。 清影秀茫然的抬起頭:「好,好的……」 幾個人歎了一口氣,清影秀的傷心比他們自己受傷害更讓他們難過,也因此更加痛恨蘭若雲,此刻,卻沒有人心裡再竊喜「有機可乘!」事實上,他們只想看到清影秀快樂,即使,那個人不是自己,他們也心甘情願──真正的愛情,就是讓對方快樂,至於是否擁有,那並不重要。 「那你的意思是,上議院不派一兵一卒了?」堂天整理一下情緒,冷冷的問道。 「派,當然派了!」迪斯羅利陰笑著停了一下「不是還有三萬多人的新兵嗎?」 「什麼?你說那些剛徵集起來的還沒有參加訓練的民兵?」方更又驚又氣的問道。 「哎,非常時期,也只好讓他們上戰場了!」迪斯羅利很感歎的說道,也不知他這情緒是真是假。 「那就是說,整個上議院就派出這三萬多民兵了?而且這些民兵還是我們下議院招募的。你就不覺得……?」望川北冷笑著,一句難聽的話忍住沒說出來。 「賢侄何必那麼計較,況且我們也有招募過士兵,到現在為止,那也有兩萬多人了,讓這些人上戰場歷練一下不好嗎?」迪斯羅利反問道。 「就算是要帶,我們自己招募的士兵我們自己領,何必要歸到你上議院裡?」方更氣道。 「賢侄不要耍小孩子脾氣了,要知道,西線派回來的二十萬軍隊,現在我們是共同執掌議事廳,那二十萬軍隊也要由我們共同接收,老夫不與你們計較這個,全都讓你們帶到東線去,你們應該知足了!」迪斯羅利詭笑著說道。 「你──?那本來就是我們的軍隊!」方更簡直暴跳如雷! 「你想搞分裂嗎?以前是你們的軍隊,現在除非我們雙方不再合作,否則那就是共同的軍隊!」迪斯羅利是算準了議事廳現在由雙方共同掌權,外地派回的軍隊名義上聽從議事廳,自然也有上議院的一份! 「你好狡猾──!」方更恨恨的說道,看見自己幾個同伴也都是一副「啞巴吃黃連」的樣子,他真想撲上去咬迪斯老賊一口! 「那麼,五萬新兵就由蘭賢侄帶領,算是上議院的派兵,大家沒意見吧!」迪斯羅利志得意滿的說道。 「不行,別的我們也不跟你計較,可是神弓營必須要上前線,否則怎麼抵抗神族的天使部隊?」心細的淺靖羽忽然說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具前日報信士兵所言,先前的十萬神弓營傷亡慘重,此刻黃湖最缺的就是弓箭部隊! 「如果你不把神弓營派出去,我們不會答應這個條件!」堂天讚賞的看了淺靖羽一眼,堅定的說道。 迪斯羅利眼珠轉了一下,看來對方態度很堅決:「好吧,我就再讓一下步,不過只能派給你們一萬!」 「至少也要三萬!」方更大喊道。 「一萬五!」 「兩萬五!」 「不要說了,兩萬!多一個都不派!」迪斯羅利語氣堅決,知道自己派的越多,裸蘭城保護自己的士兵也就越少,當然也就越不安全,這個空缺還得從那十五萬大軍中找回來。 「好,成交,就兩萬,不過,也要由他率領嗎?」方更滿懷不屑的指了一下蘭若雲。 迪斯羅利看了一眼蘭若雲,心裡還真有點不放心。 「當然是由我帶領了,上議院還有能打仗的將領了嗎?」蘭若雲抓住這個口實,知道迪斯老賊是絕對不會留下自己的,戰場是上定了,那麼只有多撈些資本,此時,不撈白不撈啊! 本來迪斯羅利還想提副監察長雷奧,被蘭若雲搶了先,仔細一想,也該給他些甜頭,況且,此刻監察處也離不開人。 於是故作坦然的說道:「當然,蘭賢侄是我上議院派往東線的首席將軍,全權代表,自然由他來帶領!」說完還拍了拍蘭若雲的肩膀,以示信任,兩個人對視一眼,又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確定因素! 堂天幾個人也對看了一眼,總感覺哪裡不對,最主要的是,東線不管怎樣還有些人支持迪斯家,西線可完全是當年大將軍清影遠征的天下。他派自己的兒子帶領主力跑去那裡幹什麼?為了牽制西線?憑迪斯番和那十五萬軍隊好像還沒有這個資格!迪斯羅利卻主動放棄了東線的優勢,去西線惹厲抗的霉頭,這不是找死嗎? 「這次大家沒什麼問題了吧?」迪斯羅利似乎知道他們想什麼,露出了高深莫測的微笑! 「反正,他想送死就讓他去吧,前線沒有他參與反倒清淨!」幾個人這樣想著,也就沒再做出反對意見,算是總體提案被議會通過了! 「那麼,就這麼定了。還有,你們幾個誰留守下來?阿秀侄女是一定的了,誰陪她呢?」迪斯羅利對這個到是很看重。 幾個人對看了一眼,熱血青年們在這個時候當然都想上戰場。 「阿秀,只能讓堂伯伯陪你留下來了,不用擔心,不會有問題,我們留下五萬帝國護衛軍給你們!」方更溫柔的安慰著清影秀,「我們大家必須都得上前線,你知道,如果──」 「別說了,我明白!」清影秀抬起一直低著的頭,忽然高聲道:「我和你們一起去!」 「什麼!那怎麼行?」堂天和望川北嚇了一跳,一起大喊道。 「你現在是總領,必須要留在城裡處理裸蘭的事務。 「不,我現在是以家父的大將軍身份出征的,城裡留下堂伯伯就可以了,昌橋之戰的時候不也是如此嗎?」清影秀執拗的說道。 一股不祥的氣息忽然浮起在空中,昌橋之戰,那是個歷史傷疤啊! 清影秀一愣,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說,她還不明白,由於蘭若雲的所作所為,她的心裡失望情緒已經發酵變酸,只想用征戰沙場來減低自己心中的苦痛,甚至是戰死沙場,一了百了! 「可是父親他現在……!」堂天眼圈一紅,說不下去了。 蘭若雲心裡一震,一直奇怪為什麼堂巒沒有出席會議,又想起那個黑衣殺手──他當然不會無的放矢,那就是說,堂巒從早上起一直沒有參加會議了,他──「堂伯父怎麼樣了?」蘭若雲大驚著站起來,著急的問道。 「不用你管!」堂天轉過頭去,悲憤的說道。 蘭若雲看向方更幾個,卻也沒人搭理他,他頹然的坐倒在椅子中,一股悲傷情緒再次籠罩了他的心間──很顯然是因為自己! 「阿秀,你還是不要去,你現在的責任……!」斯菲也勸到。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至於堂伯伯,我看小羽留下來幫他吧,後勤部也離不開人,不要讓某些人有機可乘!」清影秀看了一眼迪斯羅利,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如果迪斯羅利控制了後勤部,前線的補給就是個問題。 「阿秀,你,還是留下吧,雖然我……!」蘭若雲忽然一股衝動,想要說「我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等看到迪斯羅利笑呵呵的正盯著自己,馬上住口。 清影秀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忽然起身向議事廳外走去,抬起手似乎在擦拭著眼淚。 「那麼,只好你留下了,小羽!」堂天也覺得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說完後趕緊向清影秀追去! 「可是,我也想上戰場!」淺靖羽有些委屈。 「你的責任不比我們輕,這裡要靠你了!」方更安慰道,也追了出去。 「保重!」望川北向著淺靖羽握了握拳,給她信心,也隨後出去。 只有斯菲,還捨不得自己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兩個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看著這感人的友情,蘭若雲也想上去勸幾句,可是知道自己此時沒有這個資格,只好哎聲歎氣的默默傷心。 走出議事廳,看著清影秀幾個人漸去的背影,似乎聽見方更高聲的在埋怨:「他還值得你這樣保護麼,他已經不是當初的若雲了!」 蘭若雲閉上眼睛,發覺眼角已經濕潤…… 前線形勢已經異常緊張,不斷有傳令兵趕回來報信兒! 似乎經過半年多的戰爭,神族已經開始供養不起幾百萬軍隊的日常所需了,今秋的收成可能已經吃的差不多了。而裸蘭城外,黃湖平原上的莊稼早已經被清影林殿下一股大水沖了個乾淨,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他還真做了一件好事,方圓百里,神族不可能就地解決糧食問題。 也正因為如此,他們開始發起猛烈攻擊,妄圖盡快打破黃湖壁壘,結束這場戰爭。 所以,黃湖現在的戰爭規模,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求援的傳令兵走馬燈似的在裸蘭與黃湖之間奔行。 而今日,二十萬步兵趕到,加上五萬帝國護衛軍,兩萬神弓營,和五萬民兵,總共三十幾萬的部隊浩浩蕩蕩的開往黃湖前線。 在出征之前,蘭若雲回了趟蘭府,發現堂瀟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從哪裡回來。 「怎麼了,瀟瀟,是因為蘭大哥沒有吃你做的菜!?」蘭若雲憐惜的摸著她的秀髮,溫柔的問道。 「嗚嗚……!」堂瀟忽然撲在他懷裡哭了起來,「父親病了,病得很重!」 「哦!」蘭若雲終於明白了,他回來蘭府,就是想問一問堂瀟,堂巒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怎麼樣?」 「醫生說是因為急氣攻心所致,服了一些理氣平喘的藥,已經好了不少!」堂瀟哭著說道。 蘭若雲閉上眼睛,深深愧疚,堂巒顯然是被自己氣得病倒的。 「瀟瀟,回去照顧父親吧,別惹他生氣,讓他快點好起來。蘭大哥就要出征了,回來再吃你煮的飯,!」蘭若雲扶著堂瀟的肩頭,溫和的說著。 「不,我要和蘭大哥一起上戰場!」堂瀟堅定的話語讓蘭若雲一愣。 「那怎麼行?他老人家現在生病,你怎麼能離開,瀟瀟,你這次可不乖了!」蘭若雲加重了語氣,怨怪道。 「不是,才不是這樣,是父親,他讓我貼身保護你,不讓你受傷或者……!」堂瀟自然是想說保護蘭若雲不要戰死沙場。 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蘭若雲一股熱淚再也忍不住了,他趕緊抱住堂瀟,不讓她看見自己流淚:「自己還能說什麼呢?那些其實仍在關心自己的人們……並不會因為自己所犯的「錯誤」而遺棄他,他終於還是感覺到了人情的溫暖!」 「好,你跟我去吧!我讓杜老爹祖孫兩個去照顧堂伯伯!」蘭若雲知道不能拂了堂巒好意,否則他只會在後方擔心。 吩咐了杜老爹幾句,讓他好好照顧堂巒,又特意叮囑杜小妹,讓她看緊爺爺。還好杜老爹對戰場並不怎麼熱衷,沒想跟他上戰場,答應的倒也爽快,開始整理行禮,這就要住進堂府了! 由於是剛剛平息內戰之後,雙方終於聯合出兵,多少讓裸蘭市民們嘗到了來之不易的喜悅,又加之危難關頭,大軍支持,讓市民們感到了安全。 第一次的,對立兩派的支持者一起聯合為大軍送行,熱鬧場面倒是將前些天的戰爭煙雲撥散開來。 總體來看,此次兵容還算可以。有將近十萬的精銳部隊,又有二十萬守城經驗豐富的生力步軍──他們可是一直在跟獸族進行攻防戰,可說是此道中的翹楚之軍! 只有蘭若雲的隊伍,兩級分化──前面雄赳赳氣昂昂的走著騎馬的神弓營,惹來了民眾的一陣彩聲,紛紛鼓掌,這兩萬部隊也不亞於帝國護衛軍了。等兩萬神弓營走過去之後,馬上就露餡兒了,這五萬多剛湊起來的民兵沒有經過任何訓練,毫無秩序。包括前些天那些冒充黑衣殺手的幾百名無賴和惡客,也被趕進了這支部隊,此刻他們正舉著一面大旗,上面嚇人的寫著「黑色無敵九天霹靂敢死隊!」大旗下面幾百人紛紛向路旁觀眾作揖鞠躬,不斷的上去搶老百姓手中的雞蛋燒酒,也不管是不是獻給他們的。還對一些少女少婦不斷的打口哨和擠眉弄眼,惹得他們的丈夫或兄長就想下來跟這隊流氓軍拚命!受他們影響,本來挺好的良家子弟,抱著保家衛國的思想上前線的熱血青年們,也開始得意洋洋起來,不斷的做著怪聲,妄圖吸引少女們記住自己的容貌。整個隊伍亂糟糟的呼喊擁擠著在大街上一步三停的,似乎像是閒逛。 蘭若雲騎著馬,在隊伍前後不斷的逡巡,維持著隊伍的秩序,堂瀟也幫著他懲治那些愛起哄的人。無奈「敢死隊」的諸位都曾經在江湖上混過,膽子大,手上也著實有幾手功夫,便蠻橫的不太受管制,直到堂瀟揚起馬鞭狠狠的抽了幾個帶頭的人,他們才稍微安靜了一些! 隊伍終於出了城,開始在裸蘭平原上快速行進。 剛走出不到十里地,猛然天空中一陣怪風刮過,不遠處似乎有些什麼野獸的聲音此起彼伏,前面軍隊中忽然有些人同時大喊起來:「又來了,又來了──!」 蘭若雲抬頭向天上看去,只見幾個黑影在高空中往復翱翔,卻不像是平常的鳥類。等到那黑影漸漸接近,竟然是奇大無比,到是長著鳥類的翅膀。蘭若雲紫氣在身,眼力遠超常人,運目看去,赫然發現當頭那只竟是自己以前見過的那頭「九頭鳥!」──「那不是小白的小弟嗎?」蘭若雲這樣想著,果然看見它後面影影綽綽的似乎還有更大的東西在飛,看來是小白找來了。 他策馬向前隊跑去,果然聽見從勞森那面過來的二十萬部隊裡有人在議論:「從勞森到裸蘭,千里迢迢的,這怪東西老跟著咱們幹什麼?」 「可能是餓了?」 「把它射下來!」 「你不要命了,前天有個弓兵隊的兄弟射了一箭,馬上被它撲下來抓死了,你沒聽說過?」 「竟然有這種事情?」 「聽說這只還不是最厲害的呢?有兄弟看過比這個更大個兒的,好像是條龍!」 「別瞎說,人家都說是馬!」 「……」 蘭若雲微微一笑,看來真的是小白來了,忽然心裡感覺到一陣溫暖,知道它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自己的,他真的想念這位老朋友了! 第五章生死線 黃湖山,因黃湖得名,山貫東西,成為一脈。 從裸蘭到黃湖壁壘,快馬加鞭需要三天多,從黃湖到靈光城,快馬加鞭也要有三日路程。 黃湖山就在裸蘭與靈光之間,山分東西,東山雄偉,西山秀奇,但都一樣的高聳崢嶸,即使是最優秀的爬山能手,也要望峰歎息,當然這也更能激起他們征服高山的鬥志。 人們驚奇於造物的奇妙,如此高山本應一脈相承,連綿不斷,即使形成「一線天」之類的奇景也該產生於高山至上。偏偏這黃湖山從中而斷,形成一條大的裂帶,直接起於平原,硬生生將這高山分割成兩大部分,兩山之間的信道,便成了裸蘭與靈光之間唯一的信道,黃湖壁壘就是建在這東西兩山之間。 兩百多年前,當人類退入裸蘭的時候,就是靠著黃湖的天險,守住關口,才打退了神族一波波的攻擊,而那時候,黃湖壁壘只是一座簡簡單單的工事。 等到人神戰爭結束,戰神格麗絲。蘭親自監工,按照自己的設想,根據戰略需求,扼關口而建,才形成今日的黃湖壁壘之前身。 當時,足足動用了上百萬的民工,而磚石和杉木更是堆積無數。這還不算,兩百年來,每一代的統治者都要對黃湖壁壘加固,蒼奇山「化林為田」工程所得原木幾乎全都運來黃湖壁壘。即使是今天,在黃湖山腳,還堆積著數不清的梧桐衫木料。而黃湖山上,更是樹木蔥容,梧桐衫在這裡受到保護,都有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樹齡,它們也像是護衛一樣,保護著人類的家園。 而黃湖壁壘,經過歷代修建,終於成就天下第一關口,號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雖然誇張了一些,但黃湖壁壘的重要軍事作用,也由此可見一斑。 尷尬的行軍路終於要走完,一路上,清影秀一群人對蘭若雲不理不睬,沒有給他任何好看的顏色。蘭若雲只好躲在自己的隊伍裡,拿那些江湖惡客撒氣──很顯然,這些人毫不受管制,一路上吵吵嚷嚷,抱怨著行軍的艱苦,更有些人早已經準備開溜,只是畏懼著身後的幾千名軍法處的執法者,被抓回來的逃兵幾乎全都是蘭若雲隊伍裡的人。這支民兵隊伍很不成氣候,人們都說有什麼樣的將領就有什麼樣的士兵──也因此,那兩萬優秀的神弓營部隊就覺得自己特別委屈…… 「瀟瀟,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再不過來的話──!」堂天威脅著向妹妹瞪著眼睛。 「要跟我斷絕兄妹之情是不是,虧你還說得出口,這一路上你都來多少次了,你是你,我是我,我的路我自己走,不管蘭大哥做了什麼,我都是和他站在一個路線上的!」堂瀟有些不耐煩,堅定的說道。 「我是你的親哥哥呀,你竟然──!」堂瀟眼圈有些紅的說道,心裡酸酸的。 「你要是不會武功,我當然也會保護你!」堂瀟歉意的看了看哥哥,還是站著沒動,隨手抽了身旁一個正在衝他色瞇瞇看著的黑衣無賴。 「我們堂家是有自己的原則的,你這樣是公然與父兄唱反調啊!」堂天大聲的勸導。 「父親同意我的做法,你怎麼老是不相信呢!」堂瀟生氣的說道。 「父親是被他氣病的,你讓我怎麼相信?」堂天越說越怒,縱馬過去就要拉住堂瀟。 「不信拉倒!」堂瀟嘟囔著,牽住馬頭躲了過去,向著遠處正在安撫士兵的蘭若雲馳去。堂天妄圖追上她,忽然她身後那些黑衣惡客幽靈般的圍了上來:「怎麼,想在我們的地頭上撒野?連我們老大你都敢欺負!」 堂天歎息一聲,看著小妹遠去的背影,只好回歸本隊,那些黑衣人知道惹他不得,也不難為他,要是換作另一個人,早揪下馬來一頓海扁了! 由於有步兵隊伍相隨,騎兵只好放慢速度,援軍整整走了三天半時間,這已經很了不得了,步兵們一路上幾乎都是跑步前進的,而且沒有什麼充裕的休息時間。 饒是如此,當第四天的中午,在逐漸接近黃湖山的同時,他們已經感覺到了不妙的情況。零星的逃兵從黃湖壁壘上潰逃下來,雖然都被軍法處截了下來,但這也預示著前線的情況危急。問那些逃兵時,他們只說黃湖壁壘形勢不妙,可能守不了多長時間了。逃兵只是微乎其微的數目,等待他們的,當然是將功贖罪或者戰後的牢獄生活──在這種情勢下,他們居然拋棄部隊自己跑回來,他們的行為絕對不可原諒。 可是,逃兵卻漸漸的多了起來,到了後來,竟然成群結隊的退了下來,而且大部分都帶著傷,顯見他們並不只是逃兵那麼簡單。 就在馬上快到黃湖壁壘的時候,已經聽見前面激烈的喊殺之聲,空氣中的血腥氣也漸漸可聞,尤其是神族衝鋒的號子聲和兵器的碰撞聲,證明著前線正進行著殊死搏鬥。 而蘭若雲所帶領的民兵隊伍,更是因為從來沒有上過戰場,此時嚇得整只隊伍都發起抖來,連那些江湖惡客也停止了爭吵,臉上現出驚惶神色,雙手緊握武器,不安的準備接受自己的「第一次戰鬥」! 一小隊穿著特殊戰甲的隊伍迎著援軍跑了過來。 「是軍事學院的學生軍!」方更大喊了一聲,迎了上去,看見他們身上都有著可怕的傷口,很多人的鮮血還在往出竄著鮮血,卻無暇停下來整理。 「趕緊幫他們醫治!」清影秀見到這些渾身浴血的校友們,心裡一痛。 見到援軍到來,這些年輕的孩子再也撐不住了,紛紛落馬,很多人昏了過去,但大多數人都在叫喊著一個讓人心膽俱裂的聲音:黃湖,失守了──! 黃湖失守了!? 經過短暫的頭腦空白之後,清影秀果斷的下達全速前進命令,一接觸到戰爭,立刻讓這剛剛還在為兒女情場所困擾的女子精神一振,顯現出了天生的大將風度!毫不猶豫的與身邊將領部署著救援計畫,卻沒有聽到噩耗應該表示出來的沮喪──這也是良將與庸將的區別,良將只會想辦法彌補一時的失利而取得最後的勝利,而庸才卻只會埋天怨地,錯失良機! 當下,幾人商量,騎兵先行,步兵跑步隨後,救兵如救火。因為黃湖壁壘雖然失守,但黃湖兩山之間的信道也不容易通過,明西此刻肯定還在扼住信道用士兵的血肉堵擊著神族的進攻──兩百多年前黃湖壁壘還不存在的時候,人類就是這樣抗擊神族的。 封遠滿臉焦急之色的找到蘭若雲,清影秀幾個人這時候都不願意接觸蘭若雲,他倒成了雙方聯繫的紐帶。因為神弓營是騎兵,必須先行趕去支持,也只有他們可以有效的抵擋神族的天使部隊──在這樣關鍵的時刻,神族不可能不派出天使部隊! 「可是,我這五萬士兵由誰來帶領?」蘭若雲看看堂瀟,堂瀟猛遙著頭,意思是自己只是蘭大哥的貼身保鏢,行軍打仗請別找我。 「前線形勢危急,神弓營必須出動!」封遠滿頭大汗的說道,知道時機稍縱即逝,去晚了,如果被神族攻下信道,等待他們的就只有滅亡了。 蘭若雲微微思考了一下:「跟我來!」 他領著封遠來到神弓營的隊伍面前,找到一個領軍將領,跟他說著什麼。那個將領猛地把頭搖了起來,臉上是一股極度不滿意的神色。忽然蘭若雲大喊了幾聲,那將領低下頭,好一會兒,才點了一下頭。 「我把他們交給你們了!」蘭若雲掏出調動神弓營的權杖,毫不猶豫的拋給封遠。 「什麼?你?」封遠驚詫的看著蘭若雲,「我要提醒你,你這是交出軍權啊,除了這兩萬部隊,你那五萬雜牌軍可是……」封遠聳聳肩,在士兵面前他當然不好說出來,但誰都明白,蘭若雲的五萬民兵,是沒有什麼戰鬥力的! 「這個時候,還分得這麼清楚幹嘛?由誰來領導,他們都是在為人類而戰!」蘭若雲故意用很大的聲音說出來,讓那些神弓營的將領們聽到──這些人裡不乏迪斯羅利的心腹,本來就對蘭若雲不是很信服,此刻聽他抬出「為人類而戰」的這個大帽子,倒也熱血澎湃。而他們所領的士兵更是群情激憤,就想馬上到戰場上射下幾隻天使來! 「好漢子!他們總有一天會明白你的!」封遠拿好權杖,衝著蘭若雲豎起大拇指,丟下一句莫名奇妙的話,轉頭調兵去了! 蘭若雲微微一笑,明白封遠那句話的含義,一種英雄相惜的感覺油然而生,心裡一陣安慰。 正在他體味著這難得的感動的時候,已經在跑步的五萬民兵卻依然不閒著,議論起神弓營來──之前,因為有神弓營隨行,他們心裡總有一些依靠,畢竟是兩萬的王牌軍隊,躲在他們後面,安全係數大大加強。此刻見神弓營離去,立即趕到渾身的不自在,覺得生命沒有了保障──他們在幾天前還只是普通老百姓,習慣了受軍隊保護的生活,現在儘管自己也當兵了,腦袋裡的想法還是沒怎麼改變,等他們打幾次仗以後,才能漸漸接受自己已經是一個軍人的事實! 「如果一個士兵,只想著受人保護,那麼,等待他的只有死亡!」蘭若雲大聲的向著自己的隊伍喊道:「你們已經是軍人了,要記住,幾百萬的人民在被你們保護,你們肩負著拯救人類的重責,鼓起勇氣吧,兒郎們!」蘭若雲聲情並茂的大聲提醒並鼓勵著他們,倒也讓這些士兵們漸漸拋開了神弓營離去的陰影,雖然還不能馬上獨立,但情緒已經穩定了不少。 蘭若雲就這樣在隊伍前後跑來跑去,不斷的鼓舞著自己這支沒有一點符合「士兵精神」的軍隊! 同樣,清影秀幾個人也對蘭若雲交出軍權感到驚詫,而清影秀眼睛裡更多出一種欣喜的神色,臉上的陰霾幾日來首次「雲開日出」。 已經來不及多想了,留下望川北和斯菲繼續指揮步兵隊伍前進,清影秀幾個親自帶領七萬騎兵向前線飛奔而去。 拋下步兵之後,本來還要走一會兒的路程,騎兵半小時就趕到了,戰況的慘烈立刻燃起了這隊生力兵的怒火和戰火! 兩公里的黃湖山信道之內,哪裡像是打仗,人類的士兵簡直是在用身體阻擋著神族的鐵蹄。沒有了帝國護衛軍的守城隊伍,除了神弓營外,全部由步兵組成。而神弓營,此刻也只剩下不到五萬人,他們奔上兩山的邊緣地帶,在步兵的掩護下向天空中的天使射箭。受神弓營的威脅,天使不能拔出巨劍直接參與到屠殺人類步兵的戰鬥中,他們的殺傷力可是很恐怖的。 然而,比天使更恐怖的異人部隊卻扮演著另一個屠殺者的形象。 異人又稱金剛,是最原始的神族居民,神族內部稱他們為「金剛土著」。異人身材高大,皮膚雪白,連頭髮都是銀光閃閃的捲曲形狀,只有眼睛是紅色的,而當他們戰鬥時,那雙眼睛更發出凜凜血光,往往能攝人心魄。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拿著熟銅打製的巨杵,被擊中者立刻變成血肉模糊的一團,而有時候更可以聯擊幾人,有著可怕的殺傷力。還好他們數目極少,而且生命短暫,如果說天使的壽命有人類的兩倍,那麼異人只能有人類的一半多一些。而且,他們也和天使一樣有著極低的繁衍能力,幾千年來,人口從沒超過十萬,而能夠當兵打仗的,往往還不到一萬人。 此次神族入侵,攜帶了八千名異人戰士,此刻,正是他們作為前鋒,凶狠的向前突擊著人類士兵。人類的步兵除了精武營的戰士外,幾乎沒有人是他們的一合之敵。信道狹窄,只能同時容納千人規模的衝擊,異人排成五支千人隊伍,分波的進攻著人類,還好如此,否則這樣的突擊肯定會打散人類士兵的隊伍。 眼前,寸土必爭,異人除了殺敵以外,還要不斷的清理死屍,否則他們巨大的身軀根本無法通過,到處都是人類士兵的屍體,有的地方已經累成了一堵堵的「死人牆」,橫七豎八的阻礙著敵人的前行。 當迪斯羅利帶領最精銳的部隊撤下來的時候,前線只剩下不到七十萬的守軍,還要包括明西帶去的三十萬海軍。日以繼夜的攻守戰,不斷消耗著雙方的兵力,人類只剩下不到五十萬的軍隊,這還是因為他們有堅固的黃湖壁壘作為防禦工事,佔了很大便宜。神族可就傷亡慘重了,高高的城牆,即使是出動天使部隊,也是難以久攻,況且還有神弓營克制著他們。只好投入超過人類城頭守軍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兵力,人踩著人的進攻當然是製造了無數的屍體──他們死亡的人數至少是人類士兵的兩倍。 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他們誓在必得──最後還是出動了異人部隊,配合著天使,因為人類的士兵也傷亡慘重,後繼無力,終於被他們攻上城頭,奪取了黃湖壁壘。而異人和天使部隊,也死傷了幾千名士兵,對於神族來說,這個代價可是巨大的,這幾千名士兵他們要多少年才能產生出來啊! 明西接住清影秀幾個人,雙手都在顫抖:「終於盼來你們了,我們學生軍只剩下兩千多人了,我怕他們全犧牲了,那未來的帝國可就沒有可用的將才了,因此將他們撤了下來!」明西看著身後兩千多一些的少年學生兵們,老淚縱橫,沒有人知道他心裡是多麼的心疼這些孩子們。 「目前我們的士兵在用自己的身體抵擋著敵人的前進,快救救他們吧!」明西跺著腳,心力交瘁的說著。 「辛苦您了,放心,全交給我吧!」清影秀堅定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師,又環顧了一下他身後自己的學弟學妹們:「我們一定會勝利的!」她舉起拳頭,高聲的說道。眾人眼裡都露出了欣慰的顏色,他們相信在裸蘭軍事學院裡有著傳奇色彩的清影秀,一起高聲呼喊著為她鼓勁兒。 「都準備好了!」方更跑過來,先對明西老師點了一下頭,低聲的對清影秀說道。 「嗯!」清影秀答應了一下,轉頭對明西說:「把步兵撤下來,換上我們的帝國護衛軍。我們的兩萬神弓營戰士會配合原有的神弓營射住陣腳,給你們撤退的時間!」 「太好了,有帝國護衛軍的騎兵衝擊,即使異人再強大也是無法抵擋的,他們畢竟是步兵!」明西眼睛裡閃出興奮的神色,「山谷信道狹窄,騎兵要結成小隊衝擊,千萬不能讓異人圍起來!」明西臨場傳授著自己的作戰技巧,在他眼裡,即使是當年的總領清影遠瞻,那也是自己的學生。 「明白了,老師,您下令吧!」清影秀恭敬的說道。 明西走上山岡,傳令兵揮動號旗,步兵們一起開始往後撤。神族的異人部隊猛地覺得壓力一輕,正要隨後尾襲,地上的屍體磕磕絆絆的阻擋著他們,只好彎下腰來把屍體往兩側拋去,抬起頭來正要追擊退兵,滿天的箭雨向他們射來──兩萬神弓營渾身蓄滿了力量,此刻大顯神威,把一支支利箭向異人部隊射去。儘管異人渾身罩在堅固的甲質裡,又揮舞起滿天杵影來擊打箭枝,但還是不斷有人中箭,雖然傷逝不嚴重,但也流出濃黑的鮮血來,在他們雪白的皮膚上顯得那樣的突兀! 而此刻幾千人的天使部隊也被四萬多的神弓營佔據著山體,控制在半空中,兩方正在激烈的對射。天使們寸步難行,但卻不斷有神弓營的戰士被他們射殺,而他們本身,只要不離神弓營太近,幾乎不會有什麼傷亡──天使的臂力可是驚人的強大,在同樣的距離內,他們能射死對手,而對方的箭枝到了他們的面前卻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如果神族的天使部隊和異人部隊能多一些的話,人類早已經滅亡了…… 「衝啊!──」讓過撤回來的步兵隊伍,騎兵終於開始了衝鋒。五萬士兵排成千人橫排的一列方隊,成批的向著異人部隊衝了過去。 他們在裸蘭養精蓄銳已有一段日子,越優秀的部隊骨子裡那種好戰的情緒越顯著,平時艱苦的訓練不拿到戰場上施展一下也是心有不甘,而且經過裸蘭內戰,這些士兵心裡其實都有一股火氣,此刻正好爆發出來。千人規模的騎士們人馬合一,手中長矛會合著其它騎士的武器,共同形成一把巨大的尖刀,向著異人部隊狠狠的切了下去。 正在冒著箭雨前進的異人忽然聽到了驚天動地的衝鋒聲,看見一隊高速的騎兵填滿了信道,銀光閃閃的盔甲晃得他們眼睛一花,心裡一股不妙的預感湧了上來。 儘管異人們武功高強,又天生神力,但身體卻也是肉長的。對付步兵時在他們攻向自己的時候,就利用自己比獸族爪人還高大的身體優勢居高臨下的瓦解了對方的攻擊,而此刻的騎兵衝擊,他們雖然也有居高臨下的優勢,但卻砸不到這些騎兵,因為他們太快了,當異人的巨杵還在空中的時候,騎兵的矛尖已經插入了他的小腹,而且攜帶著衝擊之力的巨大力量完全不顧異人白色的堅固甲質,那是神弓營的強弓所無法可比的。神弓營的弓箭只能讓異人受些輕傷,而騎兵的長矛卻是致命一擊,而且還不是一個騎兵,他們往往是三五個人形成一個小隊,幾把長矛一起戳向一個異人,再強大的戰士,哪還有不死的道理! 饒是如此,臨死的異人也會努力把巨杵揮舞下去,如果有哪一個戰士稍微失了一點準頭,沒有立刻讓異人致命,那麼他是必死無疑了,異人的強悍使他即使是在臨死之前也毫不手軟! 「快撤,快撤,有騎兵!」一個看來好似異人首領的異人將軍高聲呼喝著,領頭向回跑去。這也是異人的一個缺點,一看不好,撒腿就跑,因為他們人口總數太少,壽命又短,所以經不起這樣的犧牲,這也是情有可原的。其實以他們的強悍,即使是人類最精銳的帝國護衛軍也要幾個人合力才能保證殺死他們一個,也就是說,要殺死這幾千人的異人,人類的五萬騎兵差不多都得扔在這裡,要知道,當幾個人合力對付一個異人的時候,其它的異人卻可以趁機擊殺這幾個騎兵,雖然他們速度很快,但異人的巨杵是不看準頭的,一揮就是一片,範圍之內,即使是鐵人也得被擊個粉碎! 怕死的異人們扔下上百具屍體,喊叫著跑了回去,騎兵們隨後追到。半空中的天使向他們射了一陣,等到對方的騎兵衝過來時,這些天使也換了一批,人數卻少多了,天使兵力不足,可是在天空中揮舞翅膀也是很花費體力的。他們卻不敢停在地面上作戰,因為還有幾千名人類精武營的士兵正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這些精武營的步兵善於近戰,爬山更是小意思,他們躲在半山腰,就等天使一下來便上去圍攻。迫於這種形勢,大隊天使們只好撤到後方,換成一小隊繼續在天空中射擊,而遠端陣地的爭奪只好交給神族的步兵弓兵隊伍,但他們卻不是神弓營的對手,剛一上來就傷亡慘重。兩萬新來的神弓營換下四萬多已經疲累不堪的兄弟部隊,繼續射殺神族的步弓兵,也給正在衝鋒的神族騎兵以強力打擊,重傷落馬者立即被帝國護衛軍無情斬殺! 戰鬥一直持續到晚上,蘭若雲與望川北帶領的步兵隊伍趕到後不久,雙方暫時停止交鋒,分別駐守在黃湖兩山之間的信道盡頭! 神族三百萬的軍隊,昌橋戰役時犧牲了大約四十萬,而半年來的攻城,也喪失了近百萬的軍隊,雖然後續了一些,號稱仍然有兩百萬軍隊,但實際上,他們的軍力已經大不如以前,關鍵是天使和異人部隊損失慘重,不但讓統治層心痛,就連神族內部也漸漸出現不滿情緒。在他們的民族意識裡,天使和異人一直是「英雄」的代名詞,一下子死了幾千人,使本來就人丁稀薄的兩個種族在國內掀起了反戰示威遊行──兩族在前線都派有直接傳令兵,完全不受神族軍令限制,前線的一舉一動休想瞞過他們。 尤其是異人族,統計出自己的的戰士竟然死亡高達一千一百三十八人,這讓他們簡直無法接受,他們的人民也和他們的戰士一樣,勝利時驕傲不可一世,稍遇挫折變心生退意。看來不管多麼優秀的民族,也都是有他的弱點的,所謂的「種族至上論」只是相對而言的,而又有哪一個民族沒有自己的優點呢! 神族依然龐大的隊伍,此刻就像一隻臃腫的母雞,而黃湖壁壘就像是一個瓶口,他們雖然奪得了壁壘,把腦袋鑽進了瓶口,可是身子卻還留在外面──瓶頸處的黃湖山的狹窄信道,雙方將進行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如果神族勝了,他們會縮著身子擠進來,然後兵戈直指裸蘭城,人類從此也就滅種了;而如果是人類勝了,神族就會撤軍,半年的戰爭,他們的國力已經經不起這樣的消耗,神族雖然佔領了大面積的領土,人口卻不多,只就糧食來說,他們也快要負擔不起這兩百萬軍隊的日日消耗。因此,神族已經現出火燒眉毛的著急,力求盡早開進裸蘭平原,奪取人類的糧食,以戰養戰。 而人類,知道如果讓神族進來,那是不用活了,餓也餓死了,人類的糧食也不是很多了,而且要兼顧東西兩線,雖然裸蘭富饒,這樣連年戰爭也是無力承擔──與獸族已經進行了連續四年的大規模戰役! 因此,此刻的「瓶頸」就是人與神的「生死線」,雙方都紅著眼睛瞄準了這裡。神族的「屁股」留在外面,只能提心吊膽的駐紮幾萬人在黃湖壁壘,多了也住不下。人類駐兵的時候都是放在信道外,而此刻卻緊緊的守著不讓神族過去,他們只好把大部分的軍隊仍留在壁壘外,形勢尷尬至極! 雙方都知道,短暫的歇息之後,一場生死之戰就要開始了。因此,雙方士兵都趁此時機來蓄養體力,準備著明日的大戰。 蘭若雲的民兵們目睹了今日的血戰,都睡不著了,戰爭原來是這個樣子,帶著忐忑的心情,五萬人一起失眠,倒也是古往今來蔚為壯觀的一種場面! 那麼,明天,他們是不是也要上戰場了呢?只有等待明天的來臨了…… 第六章火燒黃湖 人和狼的區別在於,人相信死亡以後會進入另一個世界,相傳,只有在屍體保存完好的情況下,人類的靈魂才可以轉生輪迴、再世為人。所以,人類對死後的屍體是相當重視的。富貴者為了保護自己的屍體,往往修建豪華雄偉的陵墓,防止他人打擾自己死後的安寧。而普通百姓,也有「入土為安」的說法;酷刑中,為了懲罰那些死去的人,用「鞭屍」的方式;就連那些刀架在脖子上眼也不眨一下的江湖硬漢,臨死前也不忘祈求對手「能不能給我留個全屍?」 可是,也仍然有很多人相信,人死之後就像秋天的落葉一樣,發生得毫無理由,而又頭頭是道,就那樣隨著秋風,跌落塵埃,化作黃沙,不復往昔,沒有了思想,也沒有了任何存在於世上的價值──功名利祿的誘惑,天堂地獄的忐忑,全都隨著生命的消逝而影蹤皆無矣! 至少清影秀是相信的,她用這種相信來安慰自己的的愧疚,撫平自己心口的傷痛──望著黃湖信道的戰場上,雙方你死我活的爭奪。看著那些變成了屍體的己方戰士,被敵人清理出戰場,隨意的拋向山腳,扭曲成各種形狀,他們的身體幾乎沒有完整的,殘酷的戰爭已經剝奪了他們「屍體的尊嚴!」 蘭若雲的五萬民兵失眠了一整夜,卻是白白擔心,這種你死我活的戰爭根本不可能派他們上場,而且還是蘭若雲領軍,更降低了這種可能性! 實際上,一直是五萬帝國護衛軍輪番上陣,發起了一波波阻擊與進攻的衝鋒──他們就像一道鐵閘門,堅強的卡在狹窄的信道上,儘管敵人發動了無數次激烈的進攻,他們卻絕不後退一步。 他們早已經不足五萬人,精銳的帝國護衛軍戰士,很多也加入了山腳下的屍體行列,這也是令清影秀一群人最難過的事情,他們心痛這些戰士,不希望體無完膚的他們墜入被詛咒的輪迴,所以他們寧願相信,人的生命是終於此世的,生命結束,一切就都完了──可是,沒有哪一個死去的人會活轉過來,告訴我們死後發生的事情,所以,一切又全都是猜測! 到第三天的時候,帝國護衛軍的戰士們已經傷亡近半。清影秀知道這樣下去的話,剩下的部隊也早晚會被敵人的百萬軍隊完全消耗掉,就在這條信道上,將是黃湖守軍的末日! 而神族的急切,在這場「爭奪生死線」的戰爭中也毫無顧忌的表現了出來,他們派出了所有精銳的部隊,戰鬥力稍差一點的步兵都沒有上戰場的機會。儘管異人族不願意服從命令,還是不得不每天上去打幾個小時,而天使,更是稍微休息一下就要立刻再次出擊──戰爭的節奏緊鑼密鼓的展開著,最直接的後果是雙方死亡的人數在逐漸增加! 蘭若雲並沒有讓五萬民兵休息,帶領著他們滿山遍野的採伐樹木──冬季的黃湖山蕭條冷瑟,樹木乾枯。在剛剛到達黃湖壁壘的時候,蘭若雲派出一個心腹,快馬加鞭的趕回裸蘭,通知杜老爹準備了幾大車的伐木工具,到第三天的時候,孟三等「五虎上將」受不了裸蘭城裡老百姓的口水,終於親自押著車隊逃到戰場,蘭若雲便領著這五萬民工開起工來! 還好這些民工雖然沒上過戰場,但做這種伐木工作還是比較擅長的,技術完全沒有落下。倒是那些江湖惡客們,拿慣刀槍,冷不丁的換上斧鋸,立刻感到不趁手,工作效率大大不如民工──之前這些江湖漢子凜然便是五萬民兵裡的「特種兵」,而此刻,卻被民工們嘲笑著,出了一口惡氣。直到一個號稱「神斧開山黑巨靈」的壯漢,代表「特種兵」們贏了一個最優秀的伐木工人,民工們才不敢再笑話這些人──這壯漢竟然用了不到十斧子就砍到了一顆堅硬的梧桐杉木,讓大家懷疑他可能是「伐木世家」出身,不敢小覷! 到第四天的時候,五萬民兵已經拖拖拉拉的伐掉了十萬顆樹木,還好黃湖山上樹木眾多,分佈廣泛,民兵們挑著濃密的地方多多砍伐,把這些樹木全都搬運到黃湖信道的己方困守的盡頭,又把兩百年來不斷累計的原木也都從山腳下搬出來,扛扛抬抬,拖拖拽拽的弄到半山腰。這種活計絕對不輕鬆,民兵們早已經怨聲載道,都是抱著偉大的「救國衛民」思想來當兵打仗的,此刻卻讓自己來當勞工,這不是虐待士兵嗎! 「好啊,你們要打仗是不是?明天我就去和總領說,讓你們代替帝國護衛軍的兄弟們上戰場!」每當民兵們備懶下來,蘭若雲都笑呵呵的跟他們這樣說道! 「好,我伐木!」民兵們異口同聲的乖乖抬起原木就跑,彷彿後面有一支異人部隊在追趕他們似的! 到第七天的時候,帝國護衛軍迫不得已撤了下來,他們此刻只剩下兩萬人不到,傷亡可說慘重,換上去的步兵隊伍根本不是神族騎兵的對手,況且還有異人和天使部隊從旁協助──他們彷彿不知疲倦似的,每當第二天太陽升起,立即又生龍活虎的奔向戰場,讓人類的士兵們體會到了他們的可怕,心理上已經敗了一成! 蘭若雲知道此刻不得不去面對清影秀了,他已經在清影秀幾個人的指揮台後面徘徊了好久,終於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走上高台。此刻,清影秀正在全身貫注的盯著戰場上的形勢──「潰敗」與「撤退」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如果是潰敗,那這場仗也不用打了,軍隊將沒有機會重新集結起來,只能等著被神族屠殺;有目的的撤退側不然,至少還有機會與神族一博!所以,作為指揮者,必須時時刻刻把握住戰場上敵我兩方的均勢,如果己方士兵已成敗象,則必須重新擬訂策略,扭轉戰局! 「總領,我有事情和你商量!」蘭若雲盡量平靜的對著清影秀說道! 似乎是沒有聽清,清影秀肩頭顫抖一下,並沒有回過頭來! 堂天和方更卻一起轉過身來冷冷的看著他,望川北和斯菲卻撇了撇嘴,似乎也知道他早晚要來一樣! 「上議院的大將軍,來我們下議院的指揮中心,不知有何貴幹啊!」方更嘲諷的說道。 「我來商議一下軍情!」蘭若雲歎了一口氣,忍住心中的澎湃,平靜的說道! 「蘭軍師,你應該清楚你目前的身份,作為反對派,我們的軍事指揮策略是不可能徵求你的意見的,你以為你那五萬民兵會發揮什麼作用嗎?」堂天也不客氣的對他說道。 「別這樣說,堂天,他不是把兩萬神弓營交給我們指揮了嗎?」斯菲提醒著堂天,同時感激的看了一眼蘭若雲。蘭若雲衝她笑了笑,以示感激,斯菲卻低下頭去不理他,惹得蘭若雲又長歎一聲──這一段日子裡,他胸中的鬱悶之氣總是難以舒緩! 「哼!」方更怒「哼」一聲,大聲道:「如果不是迪斯老賊非得把十五萬軍隊派到西線去,我們也不會打得這麼辛苦,這兩萬神弓營本來就應該是我們的!」 「蘭軍師,你們上議院對此次戰爭幾乎沒有什麼貢獻,所以,你還是沒有資格參加我們的軍事會議,況且,對你個人,我也不想再聽你說什麼,請吧!」堂天轉過身去,眼睛裡一股悲傷的情緒閃過──如果,他是以另一個身份站在這裡,年輕的朋友們一起商量退敵策略,大家同仇敵愾,那將是怎樣的光景啊!可是,他不能原諒,自己的好朋友,卻在最關鍵的時候……越是與他親密的人所受的傷害越重啊! 「是,我的行為你們並不贊同,我的身份令你們不恥,你們現在恨不得我馬上消失,甚至看著我被敵人殺死才趁你們的心,這些我都明白,連我自己都覺得我應該這樣──可是,這和我想取得戰爭勝利的心情矛盾嗎?你們難道要坐看自己的部隊被神族一點點的蠶食掉,你們這樣無動於衷對得起裸蘭的人民嗎?」蘭若雲咬著牙,心中一股委屈的情緒瞬間決堤,忍不住大聲喊了起來! 幾個人一起盯向蘭若雲,猛然見他眼睛裡紫光一閃,攝人心魄,那股凌厲之勢讓幾個人心裡一寒,感覺到幾日來這個帶死不活的傢伙全身籠罩在一股怒氣當中,而且,這股氣勢竟然霸道無比,彷彿把整個空氣都凝住了,惡狠狠的壓制著他們,讓他們感覺煩躁不安!本來想爭辯幾句,此刻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睜睜的看著眼前怒氣凌人的蘭若雲。 一直背對著他的清影秀緩緩轉過身,毫無感情的聲音說道:「想說什麼就說吧!」 蘭若雲也沒想到自己會忽然發怒,這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耳朵旁只聽見自己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直到清影秀轉過身,他的心裡才忽然沉重了一下,一盆涼水從頭頂澆了下來,怒火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停了一下,平息了一下胸口淤氣,竟然感覺舒服多了,看著幾個人有些驚異的表情,又道:「我只是想說,眼下正是冬季,天寒地燥,萬物枯萎,而神族此刻又擁擠在兩山之間,營帳相連,擁擠不堪,如果我們用火攻的話可能會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火攻?」幾個人一起喊道! 「你瘋了!現在是冬季,你也知道,火一起來,滿山的梧桐杉木都要付之一炬,而且,我們自己現在也在信道之內,火借風勢,不是連我們自己也燒了!?」方更大聲分析著,所說全都是事實! 「就是,連多年經營的黃湖壁壘也要燒掉啊,神族如果掉過頭來進攻,我們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望川北把目光放遠,考慮到神族肯定會再次入侵。 「最重要的是,現在風向不定,火勢不一定會竄向信道,更有可能往山上蔓延,那樣我們只能白白燒掉自己的千頃森林,對於戰爭卻毫無利處!」堂天撇著嘴說道,其實他心裡也有過類似的念頭,但是施行起來卻是很困難,或者說是根本不可能的。 「這些問題應該不難解決!」蘭若雲走到清影秀身邊,此刻她前面的桌子上正攤開一張黃湖信道的地圖。 「你們看,這裡……」蘭若雲指著己方信道的盡頭,「只要我們把所有的神弓營都派出去,射住陣腳,信道狹窄,不讓神族追上來,然後我們撤出信道,就停在這裡,火起的時候就燒不到自己了。然後,把山腳堆積的那些原木搬到半山腰,就是這裡……」蘭若雲指著樹木稀薄的兩山山腰的幾處空地,「把所有的原木堆積在這裡,當神族追上來的時候,讓精武營的兄弟負責把把原木滾下山去,而步弓營也潛伏在山上,搭上火箭,不用射人,專射原木,信道盡頭的神弓營也換上火箭配合!我們再多伐一些樹木,不用製造成原木,直接連樹枝樹葉一起都堆積在信道之中,把這條信道變成火海,神族一定會撤出壁壘,否則只有燒死的下場!山上精武營的兄弟此時卻不能閒下來,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砍伐樹木,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開出一條空地來,阻止火勢蔓延。至於風向,雖然是變化不定,但也有規律可尋,大約兩三天變一次,我們大可以抓住這個規律,當風向東吹的時候發動,這樣火勢直接衝著黃湖壁壘而去,不會蔓延到山上,零星的火光,我想精武營的戰士一定可以應付!」 「嗯?」清影秀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蘭若雲,卻沒有避開,聽他頭頭是道的說著,滿臉自信的表情,心裡不禁一蕩,似乎忘記了他此刻還是「那邊兒」的人! 堂天和方更幾個人也對看了一眼,感覺好像可行…… 「黃湖壁壘是肯定要犧牲了?」方更問道。 「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不過我們大可以重新修築起來,這並不是什麼難事,況且石頭的城牆也燒不壞,只要把城門和防禦體加固一下就不會有問題了。」忽然口風一轉,「以眼下的形勢,別說一個壁壘了,就是燒了滿山的梧桐杉,那也是值得的,樹沒了還可以再摘,人沒了要樹還有什麼用?」 幾個人聽得一愣,仔細品味他這句話,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道理。雖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可是人要是不在了,連「十年樹木」也做不到啊! 「可是,我們怎麼知道,什麼時候正好會刮東風呢?」堂天疑惑的問道。 「明天!明天風向就會轉過來!」蘭若雲向戰場中看了一眼,「必須立刻發動,我看步兵們快支持不住了,騎兵養好體力,明天換他們,這樣撤回來的機動力能夠保證,才有利於策略的展開!」 「明天?這麼急?」望川北歎道,「我們沒有時間砍樹啊,而且,那些原木搬到山腰,要避過敵人耳目,這需要許多人一起在短時間內完成,一個晚上可能來不及!」 「我的五萬民兵已經砍了將近十萬棵樹,都堆積在大營之後,只要趁著黑夜搬過來就可以了。有我們的營帳擋著,敵人不會發現。至於原木,也差不多都搬到山上了,我們只要把精武營和步弓營派到山上,讓他們準備好滾落原木和製造火箭的工具就行了!」蘭若雲說道。 「咦?你──?」幾人腦袋裡都充滿了問號,猜不透他什麼時候搞的這些工程! 「那引火之物呢?火箭的製作要硫磺、油和棉布之類的東西,而且即使天氣乾燥,要想火箭射在原木上立即起火,至少也該有很多這類助火的東西!」斯菲也提出自己的疑惑。 「幾天前,我就已經派人快馬加鞭趕回裸蘭,讓杜老爹籌辦了幾大車的伐木工具和引火之物,孟三幾個人親自送過來的,現在一切都準備妥當,再計畫一下大火之後怎樣追擊敵人就好了!」蘭若雲眼睛放光,有些興奮的說道,不過心裡也有些忐忑,不知道這些人怎麼想,最怕他們「賭氣」不理自己的作戰方案,不過,他相信這些人應該不會讓自己失望。 果然,堂天幾個人一起看向清影秀,都點了一下頭,而清影秀,眼神有些迷離,嘴裡卻說道:「事不宜遲,就這麼辦吧,大家分頭準備!」 當下,幾個人分頭去完善作為「火攻」的這個計畫,因為蘭若雲一到黃湖就已經定下了這個計策,雖然一開始也覺得有很多困難,但他想都沒想就派人回去準備,然後,他一面等待裸蘭的車隊,一面思考著就把問題解決了。這樣也有一周的時間了,所以準備的已經相當詳備。堂天幾個人只是到處看了一下,證實蘭若雲所言不虛,看著井井有條的安排,幾個人心裡不禁佩服起蘭若雲的手段來! 精武營和步弓營連夜上了山,紮營休息,準備明日的大戰。而蘭若雲的五萬民兵卻連夜開工,打仗他們是不行了,只好盡可能的多砍樹,開出一條空地來,他們雖然不敢跑到神族的控制範圍內,但山腰上樹木茂密,躲在裡面悄悄的行動卻也不會被神族發現。知道空地開得越大,火勢越容易得到控制,萬一當大火燒到山腰時,遇到空地就無法蔓延,否則,整個黃湖山脈都得燒光了…… 這一夜神族卻沒有停下來,而是連夜進攻,可見他們是多麼的著急,一波波的神族騎兵發狠的衝擊著人類的步兵隊伍,如果不是信道狹窄,屍體堆積,這些騎兵早就衝過來了。 到了黎明,帝國護衛軍換過差點就要潰敗的步兵,頂住了神族的騎兵衝擊,兩方面再次鏖戰起來。 天光放亮,東風卻遲遲不來。堂天幾個人著急而疑惑的看著蘭若雲,一個個在高台上走來走去,不時的看著插在台中央的那面旗子! 直到中午十分,那旗才漸漸偏向東南,眾人一陣歡呼! 「不能再等了,遲則有變,下令吧!」蘭若雲看向清影秀,清影秀遲疑了一下! 「可是,還不是完全的東風!」堂天有些不同意。 「策略沒有完美的,只有在實戰中不斷校正,況且,風向一定會逐漸轉成正東風的!」蘭若雲看著戰場中的騎兵,「讓他們少犧牲一點,留待追擊敵人潰兵!」 清影秀舉起了令旗,傳令兵馬上不斷把命令傳下去…… 總數五萬多的神弓營立即全部支持上去,大部分都下了馬,信道狹窄,他們都站在山的斜坡上,全力向場中的神族騎兵射去,對方的天使立即出動,射殺神弓營戰士。 帝國護衛軍趁機後退,神弓營掩護著他們,神族騎兵壓住陣腳,妄圖衝擊過來,幾萬支鐵箭立即釘在了他們前面的地面上,驚人的氣勢讓這些騎兵緩了一些。趁這個機會,神弓營也撤了下來,他們走的是山路,騎兵無法突擊他們。 等到天使從空中尾隨而至的時候,神弓營已經躲在了信道盡頭的兩端,繼續向著天空中射擊。而人類的大軍,也有計劃的步調一致的撤出信道。 神族士兵似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拚死守了這麼多天的信道,人類竟然放棄撤出! 看見機會難得,前面的騎兵早已經突擊過來,他們身後,黃湖壁壘外面的神族大軍潮水般湧了進來,喊殺聲在黃湖信道裡迴響,聲勢逼人。 先頭部隊佔領了人類的大營,忽然停了下來,他們看見營地裡到處都是一堆堆的樹木,還有無數的黃白之物,空氣中更是瀰漫著一種怪異的味道,有人嗅出了那是一種很容易著火的「油「的味道,混雜著各種硫磺硝石,讓他們心裡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而此時,神族後方的大部隊也沒有繼續追擊,彷彿發現了人類突然撤軍的陰謀,可是這時候已經晚了──山坡上一陣轟隆隆的巨聲傳來,無數的原木從山腰上滾下來,向著神族的大部隊當中砸去,立即有許多人被敲了個腦漿崩裂。隨即是無數的火箭從兩旁和山腰處射了下來,點燃了信道裡人類留下的引火之物,新砍伐的樹木和山上滾下來的原木一起著火,剎時讓整個黃湖信道變成了一片火海! 「快,趕緊衝過去,衝過去才能活命!」先頭部隊不像後方,可以撤出壁壘,他們被自己的部隊擋著,等到兄弟們撤出去,他們早已經被燒成乾屍了。因此有人開始大喊著向前衝去,妄圖殺進裸蘭平原。 可是蘭若雲早已經算準了對方會這樣想,在己方信道盡頭堆積了大量樹木,樹木燃著,整個的把信道盡頭給堵住了,衝進去的神族士兵立刻被燒成了飛灰,這條足足有半公里長的火海簡直就是地獄。偶爾會有幾個異人勇猛的衝了出來,立即被一陣箭雨射殺,他們原本雪白的身體現在成了一截巨大的黑炭。 果然如蘭若雲所料,風向漸漸轉為正東,山腰上正在救火的步兵們立時感覺壓力一輕。 本來由於樹木的遮擋,原木很多都無法滾下山,還好後來的火勢燒倒了山腰上的樹木,停留著的原木混合著斷木立即滾向神族的大軍,半路上就已經燃著的樹木更是威力巨大。 由於後方士兵不知前方發生了火災,上百萬的大兵堵在壁壘前面,這讓信道內的潰兵無法後退,只能陷身火海,哭天喊地,撕心裂肺的痛呼聲響遍了黃湖信道,人肉燒焦的氣味更是讓信道兩旁的人神士兵中之欲嘔。人類士兵不禁想到,如果此刻被燒的是我們……?他們不敢想下去,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 等到神族後方士兵發現前面火光,接到上級撤退的命令時,信道裡的士兵死的已經差不多了。大火又蔓延到黃湖壁壘,將凡是木結構的工事全部燒光,又燒著草皮,追著逃跑中的神族士兵直接燃到他們的大帳。 兩百萬大軍的營帳連綿著佈滿了整個視線範圍之內,黃湖平原上到處都是神族的旗幟!而此刻,憤怒的火焰一路捲了過去,燃燒著神族士兵的身體,他們的營帳,旗幟,不多的糧草,還有嘶號著奔跑中的馬匹…… 慘叫聲中,士兵們互相踐踏,好多人都向著黃湖跑去,帶著滿身的火焰一頭紮了進去,卻忘了自己不會游泳,就那麼淹死在湖水裡,卻也不在少數! 神皇悠星塵在軍師力文和大將軍完克等一干重臣的簇擁下,一看見火起,就馬上撤出黃湖壁壘,有多遠跑多遠的向著黃湖平原遁去。而悠星塵更是不斷埋怨自己:「悔不聽軍師之言,人類果然用了火攻……!」 力文心裡卻也驚詫:「其實他也並沒有堅決反對神族的進軍,只因他自信人類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兩萬多的騎兵消耗乾淨之後,就是神族勝利之時。可怕的是,人類竟然能克服總總不可能的因素,在這個時候發起了火攻──那個領軍的將領,直覺上,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個可怕的對手!」 雖然山頂上的火勢得到控制,但黃湖平原卻被追趕神族軍隊的火焰燒了個正著,被敗兵殃及池魚,雖然「離離原上草,……野火燒不盡」,但此刻燒起來也確實凶悍。冬日的草原正是草葉乾枯之時,火勢的蔓延卻又比在山上快了很多。哭爹喊娘的神族士兵往往被大火追上,立即吞噬,而且,火焰的燃燒是成包圍狀的,往往是一小隊的人繞著圈跑,到最後卻發現自己跳進了火海,只好暗歎倒霉,提前火葬! 所幸人類也被大火堵住,在信道的另一頭,一方面組織人力扑打蔓延過來的火勢,一方面漸漸撤退,躲避凶悍的火風──誰也沒想到冬日的火是這樣兇猛,也因此喪失了追擊的好機會。 好一場大火,直燒了兩天兩夜,等到人類追出去的時候,那已經是第三天早辰了。 饒是如此,他們也遇到了不少大規模的戰鬥──神族士兵雖然被燒死了很多,但大部分還是東西亂跑,有的更奔著勞森山那個方向去了,還好有山擋著,否則他們能跑到荒蕪大陸去! 留下斯菲守營,清影秀幾個人帶領部隊追擊逃竄的神族隊伍,但見草原上到處都是黑糊糊的屍體,整個黃色的大地也被火後留下的黑痕畫成斑駁不堪的圖卷。 神族這次是吃了個大虧,不但死亡人數較多,傷者更是無算,僅有的一點糧食也被大火燒盡,如果他們的後勤部隊不及時出現,他們可能連回去都是個問題,統統要餓死在黃湖平原上。 不管怎麼說,可以肯定的有一點,神族是絕不會繼續入侵了,人類暫時應該是安全的! 清影秀一干人直到晚上才趕回來,擊殺了神族幾萬逃兵,俘虜者更不在少數。 想想計策的制定者蘭若雲,雖然是反對派的大將軍,但是在這種大勝利之後,總該對他表示一些感謝。 「他呢?「清影秀問留守的斯菲。 「誰?」斯菲裝糊塗。 「蘭軍師!」 「他沒和你們一起出去嗎?」斯菲奇道。 「他沒有留守?」清影秀詫異道。 「我好久沒見到他了!」斯菲皺眉道。 「聽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好像兩天前火攻一開始他就不見了,阿秀,他沒跟你說去哪裡嗎?」堂天問道。 「只說去監督山上控制火勢,我以為大火熄滅之後他就會下來!」清影秀眉宇間有些擔心的說道。 「糟了──!」方更快步跑過來,「那小子的五萬部隊一個不剩,連剛來的孟三都不在,是不是被神族……!」 「神族會有力量一下子殲滅五萬人嗎?大火之後他們逃之不及啊!再說,他是否真的去追擊了呢?」望川北疑惑到。 「當時亂成一團,只想著痛擊落水狗,也沒顧及到他!」斯菲有些歉意的說道。 「如果是其它軍隊和其它將領,神族現在是沒有能力一下子打掉五萬人的,可是,他領導這五萬民兵,只要幾千騎兵,或者正好倒霉遇到天使和異人,那肯定是一個不剩的──!」方更也皺著眉頭說道。 「阿秀,你去哪裡?」看見清影秀翻身上馬,斯菲著急的問道。 「那還用說嗎?哎,其實我們又有哪一個人能放下他呢?就算他對不起我們,還不是從小就這樣了!」望川北歎著氣,也上了馬。 「我們前世欠他的吧!」堂天隨後而去,斯菲趕緊跟上。 「封遠,這裡交給你了!不會有什麼問題了,再給神族一個膽子他們也不敢來了!」方更調了兩千騎兵,追著幾個人向黃湖平原馳去,心裡想著:「小賊,你可要堅持住啊!」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封遠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忽然轉過身來,聲色具厲沖那些正在幹活的士兵的大喊道:「別給我偷懶,趕緊把城門修好,小心神族回來搶糧食!」……!」 他心裡朦朦朧朧的,似乎覺得蘭若雲不應該這麼簡單,那麼,他去了哪裡了呢? 第七章浮出 從黃湖到勞森,進入裸蘭平原的兩大壁壘間,勞森山虎踞平川,使入侵之敵不可能同時在兩線進攻,只因勞森山雖然高峻險奇遠遜於同一山脈的黃湖山,而其中谷地眾多,也完全可以容步兵部隊攀援過去,但有一點是神族在進攻黃湖時始終不敢分兵勞森的原因,那就是──勞森山是一座充滿了邪惡之氣的山脈。 其中毒蛇惡獸、異鳥精怪比比皆是,當年蘭若雲的獨角獸從戰場上逃出來,躲進這一片險惡之山林,靠著自己的靈氣和勇猛,收服了勞森山周圍山山洞洞無數的怪物。只就一隻百年巨猩猩,就統領著數以千計的猩獼猿猴。任何一支軍隊想通過這座山,不僅軍隊本身要遭受這些怪物的攻擊,就算是動用武力驅逐他們,可是不間斷的偷襲,那也是防不勝防的,而且,想要打持久戰,糧草輜重是無論如何也運不過去的。 因此,有人神戰爭記錄的裸蘭歷史上,神族除了第一次,也就是兩百五十年前左右,曾經派過一支步兵隊伍,妄圖翻過勞森山從西線配合東線兩面夾擊,結果被山中惡獸依仗地勢之力統統趕了出來,更惹得它們銜尾追擊到東線神族的後方搗亂,把神族大軍搞得亂八七糟,最後只得出動天使部隊,把這些惡獸趕回深山! 想一想那些幾丈長的大蛇、長著九個頭的大鳥、小山般巨大的老虎,甚至是能噴出見血封喉毒液的牛蛙──神族在驚懼之餘再沒有動過勞森山的腦筋,只能乖乖的在東線和人類鏖戰。而這些怪獸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老老實實的呆在深山密谷裡,守護著自己的領土。這一點人類早就知悉了,所以根本不敢把勞森壁壘建築得像黃湖那樣堅固高大,因為要建成那樣規模的防禦工事,肯定是要向勞森山拓展土地的,而那樣的話就一定會與怪獸發生衝突,只好作罷! 當年蘭若雲與堂瀟,兩個人從靈光城超近路跑去勞森,多虧有獨角獸在身邊護衛,雖然那時候小白並未成年,但天生靈獸的氣息卻也讓那些怪獸不敢輕舉妄動,二人倒也很容易的撿了個地勢低窪的峽谷就過去了! 此時的清影秀一群人站在勞森山一處寬廣的峽谷前面,看著地上凌亂的足跡和被大部隊踐踏過的草地,心裡決定不下來是不是要穿越過去,他們無法與蘭若雲當年相比,沒有靈獸隨行,深山老林中的怪物肯定會把他們當成不錯的點心! 山谷前面是被火焚燒過的痕跡,火勢竄向山腳卻嘎然而止,但山谷中已經被燃燒著了一部分,一些燒剩的灰黑的巨木還在冒著零星的煙,草地和山體上也有著草木燃盡後剩下的碳灰,更嚇人的是神族士兵殘缺不全的屍體──有的缺了腦袋、有的沒了胳膊、有的內臟流了一地,甚至有的屍體在被火燒焦的黑色上多出了一種墨綠,那分明是中毒的跡象,卻不知道是先中毒還是先著火,不過想來兩樣的感覺都不會太好受! 不難想像,被大火追到山腳的這些神族士兵走投無路,只好冒險竄進深山,結果被山谷中的怪獸進攻,造成了千奇百怪的死亡之態! 卻沒有一具是人類士兵的屍體,這也是清影秀躊躇不前的原因──究竟蘭若雲的隊伍是不是從這裡追擊神族士兵而去的呢,如果是的話不可能山中怪獸會放過那五萬民兵,如果不是,他們又怎麼會憑空消失了呢! 「沒有辦法了,只能過去了,看來神族部隊還有殘餘!」清影秀看著堂天幾個人,帶著徵求的語氣說道。 「可是這座山?邪門啊……!」斯菲有些害怕的說道。 「神族士兵能過去,我們一樣也能!」清影秀堅定的說道。 「他們一定損失了不少士兵!」堂天指著滿地的殘肢斷臂說道。 「可是我們只有這兩千士兵,如果就這樣衝進去,我怕……」望川北停下來,深有憂色。 「如果真是神族士兵從這裡過去,小隊的還好說,如果是萬人規模以上的,勞森壁壘就很危險,西線的守軍幾乎全部放在微山堡,根本沒有力量抵抗這股突然出現的敵軍!」方更擔憂的說道。 「人數看來不少!」堂天滾身下馬,查看山谷中被大部隊強行開拓出來的一條道路:「兩天兩夜的大火,神族士兵在潰敗的過程中吃些什麼呢?黃湖壁壘有大軍守衛,他們當然不敢回攻,可是如果讓他們找到這條路,怕是要到勞森去搶糧食!」 「不管怎麼樣,我們要過去看一下,方更,派人回去多調些部隊過來!」清影秀決定下來之後,一帶韁繩,當先縱馬向谷中跑去。 後面兩千名士兵深有懼色,知道這是座邪惡之山,從小就聽老一輩的人說山中精怪成群,擇人而噬,更有許多盛夏大榕樹底下的鬼故事也都是以這座山為背景的,在他們心裡,這座山可是比神族部隊還可怕,他們是寧願與神族交手也不願進入此山的。 眼看著堂天幾個人也跟在清影秀身後進入深山,這兩千名士兵只好忐忑不安的跟進,不過走了一段路程以後,精銳的帝國護衛軍此刻卻也多了一份探險獵奇的心理,這一輩子能進一次勞森山,日後也有炫耀的資本了! 看是平靜的行路讓人放鬆了警惕,也正是慘劇發生的時候…… 「啊∼∼!」 一聲慘叫,走在隊伍最後一排裡的一個戰士,劇烈的晃了幾晃,墜下馬來,屍體上的頭顱已經不翼而飛。幾千匹戰馬一起昂首長嘶起來,馬蹄刨地不肯前行,伴隨著那戰士的慘叫聲,轟隆隆的馬蹄刨地聲在這寂靜的山谷中顯得突兀而讓人提心吊膽! 隊伍亂了起來,騎兵們操控著暴躁的馬匹,目光卻不斷往後瞧去,尋找那無頭屍體,開始小聲的議論起來。最後一排的幾十名士兵更是面如土色,當堂天過來詢問時,幾個人只說是一團黑影,夾著一陣烈風飛過,然後同伴的腦袋就丟了…… 「下馬步行,牽好自己的馬匹!」方更下令道,自己先跳下馬來,幾個人圍在清影秀周圍,牽著馬繼續前行。 走在後排的士兵左右張望,手裡的馬刀已經出了鞘,緊緊的護衛著自己週遭丈八方圓之內。這些戰士都深諳技擊之道,此刻危險當中再次印證了「藝高人膽大」這句話,不再輕敵,探險的心情也拋到了一邊,只想早點走出這鬼谷。 「啊,我的頭啊∼∼!」 又是一聲淒厲的叫聲,卻來自於隊伍中部,一個戰士委頓著倒在地上打著滾,一隻手臂已經不見,肩頭血淋淋的撕裂著,鮮血泉湧。他只想著保護自己的腦袋,當怪物攻擊過來,手臂被抓斷,週身劇痛,還以為腦袋沒了呢,其實比之前一位戰士,他是幸運多了! 方更猛的竄了出去,撲向不遠出一株巨樹,一道劍氣射出,樹上一團黑糊糊的東西應聲而起──「嘎,嘎∼∼!」一隻通身黑色的巨鷹從樹叢裡竄出來,踉蹌著向前飛了一段距離,半空中灑下朵朵血花,顯然被方更劍氣所傷。 「孽障,還想跑!」清影秀嬌斥一聲,向前追向那只巨鷹,身軀向上縱起,一股火焰激射而出,正中巨鷹身軀,空氣中一股羽毛燒焦的難聞氣味傳來,巨鷹翻滾著從空中落下來,撲騰了幾下,呼呼的燒了起來! 「萬歲──女神萬歲!」身後的兩千名戰士目睹了清影秀利索的伸手,忍不住大叫起來。 清影秀微笑了一下,臉上不無得意,家傳「赤火之焰」神功已練到第七重,父親生前也不過才到第八重而已,自己這麼年輕能達到這個水平,那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 「阿秀,好棒啊!」斯菲幾個人也由衷的讚歎道。 「別拍馬屁了,趕緊走吧!」清影秀微笑著說道,不知道自己這幾天為什麼心情這麼好,「也許是因為打了勝仗的關係吧」她這樣想到。 奇怪的是自從那巨鷹襲擊隊伍之後,深山裡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可怕,除了有幾個戰士莫名奇妙的中毒而亡以外,再沒遇到什麼可怕的怪物。還好此時雖已入夜,卻有大好的月亮高懸天空,皎潔的月光透過山體上的樹林縫隙,照射進山谷之內,使眾人能清晰的看到腳下的道路。 山谷是寬闊筆直的一條,偶爾有些岔路也不難分辨,因為有神族士兵的屍體和丟下的旗幟雜物引路,他們只要參照這些就不會迷路。 到天光微亮的時候,看著已經疲倦不堪的士兵,清影秀下令宿營休息。 一個小時後繼續趕路,直到日近中午,發現道路越來越寬廣,天光漸亮,陰森森的感覺被陽光沖淡,勞森山已被拋在了隊伍的後面。 到這裡,神族士兵的屍體已經逐漸減少,偶爾發現也是肢體完好的,看來更像是餓死的,證明著由於與後勤部隊的脫鉤,這支神族部隊已經斷糧超過三天…… 清影秀正要下令再休息一會兒,忽然「轟隆隆」的聲音傳入耳中,腳下的地面也彷彿震動了起來,似乎有喊殺和衝鋒聲在遠處傳來,那已經是接近勞森壁壘的方向了。 「不好,可能打起來了!」方更歪著頭,仔細聽著,「怎麼有帝國護衛軍的衝鋒號子聲?」 「事情不對頭啊!」看著一臉疑惑的方更,堂天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不要休息了,加快速度繼續前行,全體上馬!」清影秀下了命令。 由於道路漸寬,已經走出了山谷,馬匹也安靜下來,士兵們跨上馬背,立即又精神起來。 快速繞過一座山,隊伍感覺眼前一陣空曠,已經到了平原,而戰爭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又跑了一段路程,前方白花花的營帳讓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是神族特有的圓頂營帳,顯然這些帳篷都是從大火中搶救出來的,多數都染上了黑色,那自然是被大火所燒──等到走近一些,才看見很多帳篷都已經破敗不堪,勉強可以遮住風寒而已,證明著神族的敗軍之相! 在這些後方的營帳之前,勞森平原上黑壓壓的士兵在戰場上呼喊著拚命,這也是令幾人大吃一驚的原因──粗略估計一下,神族的士兵竟然有二三萬人。 而讓他們覺得最不可思議的是人類士兵的數目──在勞森壁壘到戰場這幾公里縱深的土地上佈滿了人群,在眾人視線範圍之內,人頭湧動,總數應該有百萬以上! 「是厲抗領軍回來了?」方更猜測道。 「這個笨蛋,他回來西線誰來守啊,對付這些敗軍還用得著這麼多軍隊嗎?」堂天罵道。 「不對,這不像是正規軍隊,你們看他們的佇列,毫無秩序,這種散沙一盤的隊伍怎麼可能是我們的軍隊!」清影秀分析道。 幾個人仔細看了一下,果然如清影秀所言。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斯菲問道。 「衝過去,與大隊伍會合,戰場上那些是帝國護衛軍,這是不假的,可能是裸蘭得到了神族進攻勞森壁壘的消息,派出軍隊抵抗!」清影秀皺眉說道,她在擔心城裡的軍隊是否能夠牽制住迪斯羅利。 「那一定是小羽來了,我們快去幫她!」斯菲有些興奮的說道,終於可以見到自己的好友了! 「大家跟緊,我們只有兩千士兵,在幾萬人當中衝過去可不是鬧著玩的!」方更大聲的向著手下兩千士兵喊道。 隊伍瞄準了一列步兵隊伍的後方,一聲吶喊,衝了過去! 神族這一大隊士兵有三萬多人,正如清影秀所料,他們是被大火逼進山谷的,由完克手下第一大將風行率領。逃進山谷以後,風行掏出地圖仔細研究了一下,知道與大部隊已經失去了聯繫,目前隊伍裡一顆糧食也沒有,他決定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殺到勞森搶些糧食再撤退──人族西線的守軍正和獸族在微山堡鏖戰,勞森的兵力肯定不多。 由於隊伍裡大多都是步兵,這趟穿行山谷足足走了一天,被怪物攻擊又喪生了幾千名士兵,可是還沒等他們進攻勞森壁壘呢,竟然遭遇到了人類最精銳的騎兵,雙方就在勞森平原上大戰了起來,兩方面都有些稀里糊塗! 還好這隊帝國護衛軍人數不多,還不到一萬人,而神族部隊中又有部分天使隨行,連戰一天一夜,眼看這隊騎兵已經堅持不了多久。而神族吃虧在士氣低靡,餓了將近三天的神族士兵,即使是天使軍團也有些受不了了。到今天早晨,人類那裡忽然又有騎兵陸續加入戰場,這讓風行將軍嗟歎不已,他現在是進退兩難,只能拚命的進攻。 忽然隊伍後面一陣騷亂,一隊騎兵迅捷如風,像把尖刀一樣直插了進來,餓得有氣無力得步兵隊伍立即渙散開來,向兩邊讓去。 風行大吃一驚:「這好了得,要兩面夾擊嗎?天使部隊,上去攔住他們!」 負責保護中軍帳的三百名天使立刻從高空中撲向正勢如破竹的清影秀隊伍,而步兵們看到有天使助陣,立刻士氣高漲,勇猛的圍了上來。 清影秀幾個人沖在隊伍的最前端,本來感覺神族士兵鬥志渙散,己方幾乎不受阻力,等到天使部隊趕到,帶動了步兵隊伍的勇猛,立刻將他們圍了起來。 清影秀揮劍擋開一支有著巨大力道的箭枝,大喊道:「避開天使,往左側突擊!」 一行人撥轉馬頭,衝向左方,在這個過程當中,已經有不少戰士被神族士兵斬殺,尤其是天使,儘管騎兵穿著厚厚的盔甲,也無法抵禦天使的巨力,往往被射傷後墜落馬下,然後被趕上來的步兵割掉腦袋。 天使在天空中的行動根本毫無阻礙,陰魂不散的追殺著清影秀的隊伍。 一個天使耐不住了,抽出腰間巨劍,向正斬殺著神族步兵的斯菲砍去──「小心!」清影秀大叫一聲,揮劍接下天使的這一俯衝之劍,堂天一揚手,劍氣急出,結果了這個急性子的天使。 「嗯!」清影秀痛呼一聲,伸手摀住腰間,鮮血從指縫間留了出來,──為了替斯菲擋住天使的偷襲,沒能護住自身,一支鐵箭射中了她。 「阿秀,你受傷了,對不起!」斯菲歉意的看著她,揮劍護住她周圍三尺,堂天幾個人也怪叫著圍成一個小圈,緊緊把清影秀守在中間。 「不用這麼緊張,沒事的,不要停下來!」清影秀盡量保持聲音的力道,折斷箭桿拋在地上,左手摀住傷口,右手繼續揮舞著長劍向前馳去。 幾個人趕緊跟上保護她,此刻兩千騎兵已經傷亡過半。 猛然前方敵兵向後退來,帶動著正截擊清影秀隊伍的步兵也往後退去,對面己方大隊帝國護衛軍的衝鋒聲就在耳畔響起,清影秀知道他們是來接應自己的。 精神一振,逆著退兵向前衝殺過去,天空中的天使卻不受影響,依然強悍的射殺護衛軍的戰士,等到清影秀隊伍與對面的帝國護衛軍會合後,兩千名的騎兵只剩下不到五百人。 這大隊的騎兵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依然向前衝鋒著,直殺入神族大軍的內部。 清影秀幾個人正遲疑不定的時候,一大隊騎兵向他們跑來,領先一人卻沒有穿著盔甲,他身後的幾個人也和他一樣,都是裸蘭城裡很隨意的貴族打扮。 雙方漸漸接近,當看到彼此的面容時,都大聲的驚呼起來──「你──?怎麼會是你?」清影秀心裡暗歎「完蛋」,本以為是淺靖羽來接應自己,沒想到…… 「哎呀,阿秀賢侄女,還有各位賢侄,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一面,我還以為是小兒來接應我呢!」迪斯羅利笑呵呵的看著清影秀幾個人,在他身後跟著上議院的議員們。 「怎麼不是淺靖羽?你竟然敢離開裸蘭城?」清影秀腦中閃出無數疑問,實在不明白老賊為什麼竟然會出現在勞森戰場上。 「她呀,就在後面,我的兩萬大軍正堵著她呢!」迪斯羅利陰險的笑道,「我有什麼不敢離開裸蘭城,我是再也不回去了,你們這些小娃還想跟我鬥,今天就都死在這兒吧,我沒功夫理你們了!」 迪斯羅利心裡也奇怪為什麼清影秀這些人會出現在這裡,但此刻情況危急,他覺得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一撥馬頭就想走。 堂天和方更趕緊過去攔住他,他們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出迪斯羅利的想法。 「幹什麼?讓我親手殺你們嗎?」迪斯羅利一揮手,一群衛隊士兵上來把他們圍了起來。 「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堂天不動聲色的說道。 「你不用問了,現在還猜不出來嗎?只是我實在想不透,這裡怎麼會出現這麼多的神族部隊,打擾了我的全部計畫?你們竟然沒有死在黃湖,也真是命大啊!」迪斯羅利還是沒忍住心中的好奇,拐彎抹角的想問問他們。 「難道迪斯番已經佔領了逢澤島?」堂天疑惑道,以迪斯番的能力似乎還達不到這個水平! 「已經控制了北部──我本來想帶領這些裸蘭市民,在逢澤島上再建立一個人類的逢澤帝國,可是神族士兵的進攻,讓我只能放棄這些民眾了,不過我想,等神族佔領裸蘭城,人類的難民還是會自己尋去的,不如你們也跟著我去吧,不過那時還想跟我平起平坐是不可能了,哈哈!」迪斯羅利大聲得意的笑著,讓清影秀幾個人終於證實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迪斯番帶領的十五萬騎兵並沒有援助西線,狡猾的迪斯羅利在黃湖守城的那段日子看出了神族士兵的有備而來,自認為此次人類在劫難逃,於是想到要撤退到逢澤島。因此,一面與清影家爭奪裸蘭的控制權,一面派出斥候兵打探逢澤港的軍力部署情況。 當兩派合作,商量派兵援助東線的時候,迪斯羅利趁機讓迪斯番帶領十五萬主力軍進攻只有三萬守軍的逢澤港,然後秘密登上逢澤島,精銳的帝國騎兵立即打退了本來就不多的獸族守軍,現在已經控制了整個逢澤島北部。 當黃湖壁壘陷落的消息傳來,舉國震驚,人心惶惶──這黃湖壁壘就像人類的心靈門戶一樣,黃湖壁壘的失守讓裸蘭市民徹底喪失掉了對前線守軍的信心,紛紛逃命。迪斯羅利知道時機已到,登高一呼,要帶領裸蘭市民到逢澤島上再建立一個人類帝國。 困境中的裸蘭市民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大部分人立即高呼同意,於是迪斯羅利率領民眾準備棄城出逃。淺靖羽和堂巒當然要阻止民眾的出走,於是調動軍隊攔截,迪斯羅利還有三萬帝國護衛軍在城內,於是第二次內戰又打了起來。迪斯羅利控制的三面城門大開,裸蘭市民蜂擁而出,迪斯羅利留下兩萬軍隊抵擋淺靖羽的追軍,用一萬士兵開路,打打停停的出了勞森壁壘,守軍也被迪斯羅利收編,沒想到就在這裡遇到了神族部隊。 而淺靖羽的部隊也只有一萬人,留下四萬要守衛裸蘭城,因為黃湖的失守,神族隨時會進攻過來。而裸蘭城裡還有許多戀家的市民不願出走,尤其是那些老人,宣誓說死也要死在裸蘭城裡,更痛罵那些拋下自己跑掉的兒孫,但不管怎樣,這些人都是需要保護的。 因此,淺靖羽這只有一萬的部隊始終也攔不住迪斯羅利殿後的兩萬大軍,倒被他們堵在勞森壁壘裡出不來。 千算萬算的老賊迪斯羅利,沒想到東線竟然打退了神族的進攻,而且敗兵竟然阻擋住了自己的前路,一萬帝國護衛軍要保護後面的百萬裸蘭市民,不敢發動衝鋒,吃了大虧。他一面調動後方的部隊支持,一面決定不顧老百姓的生死,率領軍隊突圍出去──實際上,在軍糧與百姓之間,他只能選擇一樣。因為決定在逢澤島另辟國土,他利用上議院的權力,囤積了很多糧食,以應付創國初期的青黃不接,而此刻,上千輛的糧車正墜在隊伍的後面──他決定要糧食不要百姓。 「他們捨家棄土的跟著你,你忍心就這樣拋下他們?」清影秀鄙視的看著迪斯羅利,眼睛裡充滿了厭惡之情。 「反正神族大軍打來,他們也要以身殉國,早一點晚一點也沒有什麼關係!」迪斯羅利不以為然的說道。 「神族大軍已經不會打過來了,蘭軍師的火攻計策已經把他們燒回了老家,你遇到的只是一小部分敗軍!」斯菲說道。 「什麼──?」迪斯羅利臉色一下變得蒼白,「你們打退了神族兩百萬的大軍?」 堂天和方更對看一眼,清影秀也有些嗔怪的看著斯菲,斯菲立刻醒悟,自己說露了嘴。 「你們騙我呢,是不是?」迪斯羅利緊張道,如果真的是這樣,迪斯羅利計畫的這一切就完全不值得,而且一山不容二虎,清影秀幾個人就危險了! 「是,神族已經撤退了,你所做的一切是毫無意義的!」清影秀心想反正也說出去了,倒要看看迪斯老賊的失落相。 「嘿嘿,如果真是這樣,也沒什麼!」迪斯羅利臉上忽然現出一股難以捉摸的表情,「雖然裸蘭比逢澤強出千倍,但又不是我一個人說的算!哎,本來我想把你們留給你們的子民,讓你們與裸蘭偕亡,現在看看,還是抓起來比較好,至少將來可以當作人質來取得一些好處!」 「抓起來!」迪斯羅利一揮手,周圍的帝國護衛軍開始向清影秀這五百人的小隊圍攏了過來──外面,衝鋒戰進行得慘烈異常,這裡也是風雨欲來! 迪斯羅利的護衛隊雖然對他忠心耿耿,卻不敢立刻上去動手,用眼睛看著迪斯羅利,正在這時候──「大人,不好了,士兵兵變了!」一個將領飛快的衝了進來,「士兵們不肯拋棄百姓,很多人不肯走!」 「什麼?這幫兔崽子,在這個時候給我來這手!」迪斯羅利終於暴怒起來,「不管他們,能帶走多少是多少,他們要死就讓他們死好了,馬上發起總衝鋒!」又回過頭來,大聲道:「還看什麼,趕緊把他們幹掉!」 士兵們面面相覷,又開始向中間靠攏過來,卻還是沒人敢砍出第一刀。 「大人,大人,不好了!」又一個將領飛跑了過來──!「又什麼事啊!」迪斯羅利咆哮著,「趕緊給我總衝鋒!」 「前面衝不出去!」將領顫巍巍的說道。 「怎麼會衝不出去,不要管那些老百姓,騎兵突擊!」迪斯羅利凶狠的說道。 「可是,我們穿過了神族部隊,卻有兄弟部隊在前面擋著,他們說,他們說……!」將領吞吞吐吐。 「說什麼,你奶奶的,快說啊!」迪斯羅利著急的罵了起來。 「他們說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錢!」將領一氣呵成,熟練無比,讓人懷疑他是強盜出身。 迪斯羅利「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做了個「氣極反笑」的最佳表演,在馬上晃了幾晃:「好啊,我倒要看看是哪一路友軍,敢擋我的路!」心裡驚疑不定,「難道是厲抗領軍回來了?」 「先把他們給我抓起來!」迪斯羅利有些洩氣的指著清影秀一群人,生怕有有人再來報告「大人不好了!」 士兵們第三次向中間圍過去,速度之緩慢歎為觀止,每個人心裡都在想:「萬一將來事發,這個罪名足夠滿門抄斬的了!」 「大人,大人,不好了!」第三個將領飛一般的跑了進來,氣得迪斯羅利差點吐血身亡,「給我滾一邊兒去,等一會兒再報告!」 「大人,來不及了,快跑吧,神族不知從哪裡又鑽出了一支部隊,我們抵擋不住了,異人部隊已經圍上來了!」那個將領說完也不顧迪斯羅利聽沒聽清,轉身撒腿就跑! 敵我雙方一起臉色大變,果然發現戰場上神族士兵的吶喊聲響亮了不少,前方已經衝鋒的騎兵被打退回來,後方的士兵立即被沖得亂了起來。 一隊勇猛無敵得異人隊伍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裡,半空中幾千數目的天使軍團神軍突現,掩護著地面上的異人隊伍──接到風行的飛鴿傳書,神皇派出最精銳的部隊來接應他們。 「大家各安天命吧!」迪斯羅利淒厲的一笑,帶領隊伍向前衝殺過去,騎兵已經亂了套,組織不起有效的衝鋒。 清影秀幾人上馬向勞森方向奔去,那裡的裸蘭市民們無人保護,正在詛咒著迪斯羅利的「十八代祖宗!」 可是用這五百人來保護上百萬的民眾,也真是杯水車薪,當異人部隊和神族士兵突擊上來的時候,清影秀幾人又陷入了苦戰之中,一方面組織百姓撤退,希望後方在打內戰的雙方能放這些百姓進入勞森壁壘。 很快神族部隊圍了上來,沒有任何防禦措施的百姓隊伍立即被衝散,幾天沒有吃東西的神族士兵紅著眼睛連砍帶搶,屠殺著手無寸鐵的裸蘭市民。飢餓的敵人搶到乾糧後就坐在地上大吃起來,互相因為爭一口食物還大打出手,這多少給了裸蘭市民一點啟示,趕緊把身上能吃的東西都往地上扔,神族士兵忙於爭搶,暫緩屠殺平民。 過了一會兒,迪斯羅利領著敗軍倉惶的由戰場上退回來,忙亂的帝國護衛軍倒踏死了不少己方的百姓。又惹得老百姓一頓大罵:「迪斯老賊,不保護老子,還縱兵踩踏我們,天理何在啊!」 清影秀幾人也是筋疲力盡,清影秀的傷口更是不斷流著血,讓她感覺一陣陣頭昏眼花,好像馬上就要昏倒一樣。迪斯羅利雙眼血紅的出現在幾個人面前,渾身也沾滿了鮮血,大喊道:「這就是你們打退的神族部隊?好嘛,這下好,大家一起見上帝去吧!」他惡狠狠的砍倒一個正不可一世的高大異人,讓幾個人心裡一震:「老賊果然好深厚的功力!」 迪斯羅利得意的回頭向清影秀幾個人炫耀,冷不防一個臭雞蛋飛過來,砸在他臉上,卻是一個老百姓,痛恨他撤走守軍,給自己開「空頭支票」,千里迢迢從裸蘭跟著他,就這樣被出賣,忍不住用雞蛋砸他解氣! 迪斯羅利心態已經有點不正常,被雞蛋砸得暴跳如雷,剛要過去宰了那個傢伙,忽然又一隊騎兵退回來,將他帶了個趄趔,再回頭時已經找不到丟雞蛋的那個人。 堂天幾個人也苦笑著硬撐,感覺身上漸漸沒了力氣,清影秀更是有些神智不清──異人部隊可是比神族步兵難對付多了。 忽然發現敵方的部隊也起了騷亂,好像後方也有人在搗他們的鬼,這真是一場亂八七糟的戰爭──果然,神族士兵起了一陣波動,正在搶糧食的敵人吃飽了正準備屠殺平民,被己方的波動一影響,暈頭轉向! 遠處喊殺聲傳來,一片紫光由遠推進,成幾丈方圓的向著平民區靠近。 「生人迴避──!」 莫名其妙的衝鋒號子傳來,一群黑衣人使用各種光怪陸離的招式殺了進來,什麼「大力金剛掌」「猴子偷桃」「無敵風火輪」「撩陰手」……打得神族士兵鬼哭狼嚎,正是蘭若雲五萬民兵裡那些「特種兵!」他們身後,沒有進行過任何訓練的民兵們依仗著人數的優勢,充分發揮「人海戰術」,一窩蜂似的擠進戰場。 蘭若雲殺在最前面,渾身罩在一副銀光閃閃的盔甲裡,手裡舞著一根兩丈長的巨矛,揮舞起一片紫光,這是他在沙漠裡追殺那些殺手時所演練出來的招式,此刻用在戰場上,立刻形成了一個直徑四丈的紫色圓圈,光圈所到之處,非死即傷,所以黑衣人們才喊出了「生人迴避」的可怕口號! 堂瀟跟在他身後,遠離他的光圈,也舞起一道道的白光,凶狠的砍殺著正發暈的神族士兵們。 看見這群兇猛無比的生力軍,天使和異人同時圍堵了過來。蘭若雲也不退避,揮舞著光圈迎了上去,看似豪華艷麗的紫光,立即讓異人付出了血的代價,一下子就倒了一片──於是異人們看見自己傷亡慘重的事實,又發揮了本族的傳統美德,調轉頭逃之夭夭! 天使軍團被兩丈長的紫光劃了個邊兒,立即從天空中掉下幾隻翅膀來,大驚失色下趕緊往高空飛去,遠遠的向這些地面敵人射箭。 蘭若雲殺到清影秀幾個人的身前,沖幾個人露出雪白的牙齒,做了個很得意的笑容。 清影秀幾人人一隻盯著那片紫光來到自己面前,只見來將身材高挺,穿一身銀白色盔甲,威武勇猛,手中長矛,左突右刺,殺得敵人鬼哭狼嚎,凶悍無敵。待看清是蘭若雲時,每個人心裡的震撼是無法形容的,張大著嘴,任憑口水滴在地上,心裡卻升起一股擔憂! 「太好了,蘭賢侄,你來了,這下我們上議院可威風了,沒想到有你這樣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老謀深算的迪斯羅利立即發現自己彷彿又著了某人的道兒,但還是做著最後的嘗試。 「迪斯伯伯,您應該恭喜我啊!」蘭若雲指揮手下民兵形成一個圓圈,保護著清影秀幾個人。 「哦,蘭賢侄有什麼喜事嗎!」迪斯羅利問道。 「剛才您馬上就要突圍出去了,還好我把您攔住了,使您叛國失敗,否則的話,蘭若雲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你說這還不是喜事嗎?」蘭若雲微笑著說道,盯著迪斯羅利,知道現在自己完全佔了上風。 「嘿嘿!原來他們就是那隊『友軍』!」一股怒氣直衝胸際,迪斯羅利強忍著乾笑兩聲,又道:「蘭賢侄,我勸你還是跟我合作吧,我們建立一個逢澤帝國,只要把守住岸邊,神族永遠也滅亡不了人類,那時候,你就是國王,伯伯我還做議院的議長,你說不好嗎?」迪斯羅利引誘著說道。 周圍的裸蘭市民立刻開始罵了起來:「迪斯老賊,癡心妄想,蘭少爺怎麼能和你這種不顧人民群眾生命安全的卑鄙小人合作,趕緊下馬受縛,蘭少爺慈悲為懷,還能賞你一條活路!」此刻黑衣人和五萬民兵們已經把神族退軍的消息傳了開來,而且蘭若雲在危急關頭帶領五萬民兵保護他們,完全不同於迪斯羅利為了戰略需要而拋棄他們的做法,立即讓這些人忘記了自己也是從裸蘭逃出來的叛國分子! 「雖然竊鉤者誅,竊國者榮!但蘭若雲三尺微命必當為人類大局鞠躬盡瘁,這類分裂國家的事情我是說什麼也不幹的!」蘭若雲正色著說道,冷冷的看著迪斯羅利,「時間緊急,迪斯伯伯若還有一點良心,就快交出來吧!」蘭若雲向他伸出手去。 「哎,沒想到,最後敗在你的手裡,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的嗎?讓我去的安靜一些!」迪斯羅利看著自己周圍的一群黑衣人,知道已經無路可去,早知如此,就應該早點調動那兩萬大軍,此刻卻被淺靖羽拖在勞森壁壘,真是棋差一著,滿盤皆輸! 「很簡單,我打聽到你利用上議院在整個大陸收購糧食囤積,那自然是別有用心;我又派人跟蹤了迪斯番的部隊,發現他不去打獸人,反倒在微山港殺起了自己人,我自然知道你們爺倆想幹什麼。東線戰爭還沒結束,我就已經繞道等在你前面了,實話跟你說,就算你過得了神族這一關,前面路上無數的陷阱也在等著你,可見天理迴圈,老天還怕我不成功,讓神族來將你擋住,這不就是命嗎!」蘭若雲感歎著向他解釋道。 「其實,如果當年昌橋戰爭是我隨軍的話,今日也不至於出現這種情況,那時候,我就該追隨遠瞻大人而去了呀!」迪斯羅利掏出調軍權杖向蘭若雲拋過去,「不愧是蘭家的後人,我小瞧你了!」一瞬間彷彿蒼老了許多,在馬上搖搖欲墜! 「迪斯伯伯不必如此傷心,我可以替你求個情,讓你在裸蘭城頤養天年!」蘭若雲輕聲道。 「出城的那一刻,我便沒有回頭路了,謝謝你的好意,不過,迪斯番的十五萬大軍也不是好惹的,哈哈!」迪斯羅利陰險而慘然的大笑一聲,舉起長劍衝出保護圈向著遠處的天使部隊衝了過去,長劍上指,黑色的劍氣激射而出,立即有天使墜地身亡,隨即,沒有盔甲保護的「野心家」立即被連人帶馬的射成了一隻刺蝟,皇權霸業隨風去,一切都成了過眼雲煙,來匆匆,去切切──! 蘭若雲長歎了一聲,忽然覺得那些正在歡呼的裸蘭市民們很討厭,當初他們毫不猶豫相信了迪斯羅利,現在卻歡呼著看著他死去,人類啊,為什麼不對自己的心多負一些責任呢? 「方更,快去把勞森壁壘那三萬騎兵調來,他們還在打內戰,我們這五萬民兵堅持不了多久!」蘭若雲把權杖向方更拋去,他竟然沒有接住,還在癡癡呆呆的看著蘭若雲。直到蘭若雲又大喊了一聲,他才撿起權杖,匆匆的去了。 蘭若雲縱馬走到清影秀身旁,憐惜的看著遙遙欲倒的她,一把伸手抱了過來,放在自己的馬上,手掌貼在她的背心上,運起氣療術,強大溫暖的紫氣湧進清影秀的體中,讓她精神好了一些。 「你要給我一個解釋!」清影秀抬起頭,迷離的看著他。 「還有必要嗎?」蘭若雲柔聲問道。 「如果你不說清楚,我還是不會原諒你的!」清影秀固執的說道。 「我們先不要說這個,我的弟兄們快堅持不住了,我要去幫忙,這次讓我來保護你吧!」蘭若雲說完,舉起長矛,又殺了出去。後面堂天望川北和斯菲幾個人對看了幾眼,跟在後面向拚命往裡突擊的神族士兵們衝了過去,而他們那帶出來的兩千士兵,幾乎全部戰死。 等到方更和淺靖羽帶領三萬帝國護衛軍趕到,東線封遠派來的援軍也從後面殺了過來,神族士氣低靡,取勝還好,此刻被對方大軍衝擊,立即又亂了軍心,不辨方向的四處亂跑──原來蘭若雲佈置的上千個大陷阱正好派上用處,殺死神族無數士兵。 到夜幕低垂的時候,除了天使和異人部隊拚死突圍出去,人類俘獲了一萬多的俘虜,其餘全殲,肅清了勞森平原上的神族敗軍部隊。 蘭若雲一手抱著清影秀,不斷把紫氣輸給她,發現她傷得很重;另一手揮舞著長矛在敵軍中衝突,就像三年前清影秀抱著他在戰場上衝殺一樣;直到戰爭結束,兩人還在感歎時光荏苒,如在夢中一般! 脫離了兵戈危機的裸蘭老百姓們,在民兵的護衛下撤向勞森壁壘,一路上不斷有人痛罵迪斯羅利的無情無義,更多的人在對蘭軍師歌功頌德,諸般「忍辱負重」「臨危受命」「與狼共舞」「英雄本色」這類的大帽子全都扣在了他的腦袋上。有那些在戰亂中死了親人,或者丟了財務的市民則痛苦流涕要死要活,不一而足。而當他們從新反回裸蘭城的時候,就成了那些留守市民們嘲笑的對象:「你看我說什麼了,有戰神護佑就算神族打到城下,又算的了什麼,戰神還不是一樣派自己的後人來平息戰亂!任憑兵風將雨,我自巋然不動,哪像你們這些膽小鬼,跑的比兔子還快,東西丟了,親人死了,那都是活該!」想了想:「哎,你看到我老婆了嗎?跟你們一起跑的!」有人回答:「死了」,立即哭倒! 而此刻,真正的智者卻已經開始了戰後重建的工作,一切都要恢復正常,聰明人趁機大發戰爭財,那也不在話下。 蘭若雲卻又開始愁腸百結,接下來,自己又該做什麼呢?──勝利回歸的路上,看著在自己懷裡睡著的清影秀,聽著身後堂天幾個人不滿意的「哼哼咳咳」的聲音,蘭若雲陷入了沉思! 第八章流星夜 清風弄影,嬉戲窗前,明月高懸,一天溫柔!燭影搖曳,燭淚滴滴…… 房間裡,甜膩膩的情愫如女子的眼波流轉,淡淡的檀香氣息縈繞在空中,柔和的感覺在窗簾和牆壁間遊走,似乎是曖昧的感覺,卻又讓人心動無比,心神皆醉! 「不要啊,不行,這樣不好──!」清影秀雙手抱著肩膀,低著頭坐在床邊上。 「別怕,我們不是有婚約嗎?」蘭若雲輕輕把她推倒在床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可是,我怕羞,還是不要啦!」清影秀雙手捂著臉,掙扎了一下卻沒有起來。 「很快的,一會兒就完事,你忍著點──!」蘭若雲雙手有些顫抖,解開清影秀的衣服放在一邊,然後露出肌膚,他仔細的看著,心驚肉跳,深吸了一口氣,然後…… 「啊,好痛啊──!」清影秀大叫起來,一把坐起身來推開蘭若雲。 「你快躺下別動,流了好多血!」蘭若雲著急的把她按倒在床上,「再堅持一下,馬上可以了!」 「啊,你這個大壞蛋,疼死我了!」清影秀淚如泉湧。 「行了,你看看,隔著盔甲還能射這麼深,不愧是天使!」蘭若雲把拔出來的箭頭在清影秀眼前晃了一下,那上面褐色的鐵跡已經被鮮血染成了殷紅色。 「哎呀,你看什麼呢,快點給我上藥啊!」清影秀接過箭頭,用手帕包了起來,留個紀念。 「啊,是,是!」蘭若雲收回快要瞪掉眼珠的目光,用清水洗淨了傷口,把金瘡藥倒進裡面,然後用繃帶在清影秀的小蠻腰上綁了一圈又一圈,心裡讚歎道;「也只有經常練武的女人才能有這麼動人心魄的腰身,而且──!」他往上看了看,鼻血差點沒噴出來。 「你看你那副色鬼相,快點啊,我要穿衣服了!」清影秀抬起身在蘭若雲的臉上扭了一把,痛得他大裂其嘴! 「急什麼,外傷是次要的,你不知道你流了多少血!內部淤血不舒緩的話才最危險,看我的氣療術!」蘭若雲雙掌抬起,手掌中一蓬紫光漸漸圓潤柔和,看得清影秀驚奇不已。 雙手在清影秀的傷口上按住,一股股暖暖的氣流行遍她的全身,讓她暖洋洋的閉著眼睛,很舒服的樣子!忽然睜開眼睛:「若雲,我傷在哪裡了?」 「肋下!」蘭若雲頭也不抬的說道。 「那你在我胸部揉來揉去幹什麼?」清影秀嘟著嘴,不滿意的看著他。 「給你活血啊,嘻嘻,好了,穿上衣服吧!」蘭若雲把衣服遞給她,臉上一陣羞紅,大有得意之色。 「穿著衣服不能活血嗎?」清影秀疑惑的問道。 「當然可以了!」蘭若雲自信的說道。 「那你還……!」清影秀臉上晴轉多雲,看來馬上就要下雨了。 「有衣服擋著,氣體不能行開,會留下疤痕嘛!」蘭若雲有些委屈的看著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怎麼越看你越像色中惡鬼呢!」清影秀將信將疑的穿好衣服,走下床,忽然一腳向蘭若雲踹來,「你佔我便宜是不是!」 「誰讓你當年看我那裡了──!」蘭若雲忍著屁股上的被踢之痛,逃向門口。 「你給我回來!」清影秀大怒,操起桌子上的一個花瓶,「你敢動一動,我就拿它砸死你!」 蘭若雲膽戰心驚的走回來,看著鳳眉倒立的清影秀,陪笑著說道:「已經好久不打我了,我還以為以後都不會了呢!」 「我還能打過你了嗎?白癡,你騙的我好苦!」清影秀伸出手去,狠狠的掐著蘭若雲頸部的嫩肉,發洩心中的不滿。 蘭若雲忍著痛,叫道:「饒命饒命,我也不是故意的啊,這是一個真實的謊言,還不全是為了你!」 清影秀歎了口氣,終於放開手:「走吧,陪我到外面走一會兒!」 「你還是多休息一下吧,你傷的很重!」蘭若雲摸著她的頭髮,憐惜的說道。 「不礙事,你的氣療術還真有效,我好多了!」清影秀衝他燦爛的一笑,拉起他的手,「走啦!」 蘭若雲只好攙扶著她,踏著滿地的月光,在皎潔的銀色當中,向著勞森山上走去。 幾乎是半托半抱,蘭若雲把清影秀弄上山頂,兩個人在一片草地上坐下,清影秀把頭靠在他的肩頭上,蘭若雲展臂輕輕的摟著她的肩膀──一輪好大的月亮就在兩個人的身前定格,優雅背景下暗色的剪影形成一個親切的輪廓,在勞森山的夜裡若隱若現。 兩人低低的絮語,訴說著那一段「離別」的日子,解釋著彼此的心理狀態,讓不愉快漸漸隨著理解和原諒而冰釋…… 「即使你所作的一切全都是為了我,可是以這種方式,我還是沒有安全感,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要你都在我身邊,即使我們一起去死,那也是幸福無比的!」清影秀眼中含淚,淒苦的說道:「我實在受不了那種揪心的痛苦,即使知道你的苦心,但在我最脆弱的時候,畢竟你不在身邊,我很無助!」 「我明白……!」蘭若雲歉意的看著眼前向自己低聲訴說的愛人,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口,不過,彼此都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想法,似乎不必要再多說些什麼,低頭向清影秀吻去…… 「咳,咳∼∼!」 尷尬的咳嗽聲準確的在身後響起,蘭若雲一腔的勇氣和熱情馬上消失不見,兩人趕緊站起身,做賊心虛的往身後看去,斯菲和淺靖羽抬頭看著天空,嘴角掛著一絲強忍的微笑,使清影秀心裡暗暗立誓,一定要找個機會給兩個人點顏色瞧瞧! 「哎喲,阿秀你可別恨我們,我們倆倒沒什麼,但身後那幾個人要是看到你們這樣,就該有人自殺了!」斯菲嘻嘻哈哈的說道,似乎已經猜到清影秀心裡想什麼了! 「是啊,你還真得感謝我們呢,我們問過衛兵,知道你們上了山,特意先跑上來報信的,否則啊……!」淺靖羽忽然蹦了一下,大笑著拉起斯菲的手,兩個人跳起舞來,興高采烈的樣子! 「你們還說──!」清影秀轉過身去,渾身滾熱,還好是黑天,否則臉上的顏色也夠好看的了。 「呵,你們這麼高興!?」堂天率先走了上來,方更和望川北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 堂天走到蘭若雲身前,把手伸向高空,蘭若雲哈哈大笑,上去拍了一下,接著方更和望川北也過去,四個人響亮的擊掌聲在寂靜的黑夜裡傳出很遠。 「小子,你不用解釋什麼了!我們幾個仔細的商量了一下,在那種情況下,你是對的!」堂天大聲的說道。 「不過,如果事情再發生一次,我們依然會那樣選擇!」方更聳著肩膀說道。 「因為我們不如你,也許再過二十年,我們年輕的血性才能磨練成你那樣的老成,但是,我們都佩服你,你能做到我們做不到的!」望川北由衷的讚歎。 「雖然,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可以肯定的是,你的忍耐力遠遠超過了我們這個年齡的限度!」斯菲似乎忽然洞徹了蘭若雲的思想,無限感歎! 「不是真的當了殺手吧,當初阿秀說給我聽的時候只有好笑的感覺,不過能殺掉雲光和他十幾個副統領,這份功力也真夠嚇人的啦!」淺靖羽吐了下舌頭,好奇的看著蘭若雲,想聽他解釋一下! 蘭若雲雙手展開,運起紫氣決,由手中升起一個紫色的光球,越來越大,越來越亮,猛然拋向空中,球體爆裂開來,灑下無數紫色的光雨,斑斑點點,就像滿天紫色的螢火蟲一樣! 「哇,這是什麼功夫,好厲害,好漂亮!」幾個人沐浴在這紫色的雨霧當中,即驚且喜。 「謝謝大家的理解,蘭若雲確實當了殺手,不過是個不及格的殺手,最後還叛變了!」蘭若雲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往事不堪回首,我們大家還是向前看吧!」 眾人見他這樣說,知道那應該是一段很不容易說出口的歷史,因此也不便於深究。 「好,向前看,偉大的人類復興計畫將在我們的手裡完成!」堂天充滿豪氣的說道。 「有若雲的表現,我相信堂天的話一定能夠實現!」方更舉起拳頭,向天空「噢∼∼」的嚎了起來。 「我們只有團結起來,才能創造出一個『七英雄物語』的神話,開創驚天動地的事業!」望川北神情激動的說道。 「讓我們多一些理解──」斯菲走到幾個男人的身前,伸出手…… 「少一些傷害!」淺靖羽接著說道,過去握住斯菲的手。 蘭若雲四個人也伸出手去與兩人相握,大家看著清影秀,見她眼睛裡有淚光瑩然──「我們永遠是好朋友,不論何時何地,有你們,阿秀永不絕望!」清影秀把手放在六人之上,七個人緊緊的握在一起,彼此的心潮澎湃到了極點,只感覺世界上再也沒有作不成的事情,神族獸族、統一收復都不再是什麼困難之事! 良久…… 「是不是太煽情了……!」蘭若雲伸出去的手酸酸的,忍不住嘟囔起來。 六道憤怒的目光同時向他看來──「當我什麼都沒說!」這句話還沒來得及出口,方更的拳頭已經揮了過來,蘭若雲趕緊抽出手,逃之夭夭,堂天幾個人開始圍追堵截,可是從小就練就的逃跑功夫當然並非浪得虛名,在山頂上繞著圈子,把幾個追兵累得氣喘吁吁,彷彿又回到了童年時代。 過了好一會兒──「投降了,投降了,知錯了──!」蘭若雲抱著頭蹲在地上大聲的喊著,呼呼的喘著氣。 堂天幾個人趕上來,拳頭雨點般的落下來,連斯菲和淺靖羽都伸了手:簡直不可原諒啊! 長大以後,這種嬉鬧已經很久沒有進行過了,蘭若雲消失的那三年,眾人更是沒有練拳的靶子,功夫生疏了不少,要不是蘭若雲一個勁兒的大叫「投降」他們能一直打到天亮! 「阿秀,你怎麼不過來打兩拳,手感很好!」堂天召喚著,清影秀一歪頭,眼光看向遠處的星星。 蘭若雲掙扎著鑽出包圍圈,跑到清影秀身邊坐下,馬上又聽到了那幾個人討厭的咳嗽聲,他只好往左移出了兩個空位。 斯菲和淺靖羽一左一右坐在清影秀身邊,堂天和蘭若雲坐在左面,方更和望川北坐在右面,七個人排成一排,抬起頭來仰望星空。這個秩序是他們童年時候就已經安排好了的,清影秀就像一顆太陽,總是在最中間,幾個人都願意做她的伴星。而蘭若雲總是坐在最左邊,不是因為他天生就是那顆最遙遠的行星,只能在周邊公轉,而是因為──蘭若雲經常騙他們數星星,他說,天上總共有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顆星,多一顆天空就會爆炸。堂天幾個人當然不信,於是他們抬起頭來數啊數,總是數不到一千顆就花了眼睛,只好重數,而當他們終於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身後自己的書包已經被洗劫一空,蘭若雲早已經不見了。所以,蘭若雲之所以喜歡坐在最左邊,那是因為有利於下手行竊! 現在他當然明白了,眾人對於他拙劣的偷竊手法只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今,七個人再次坐在一起,雖然已經沒有了年少時數星星的耐心,但是每個人的心裡都很恬美寧靜,想起了童年,想起了往昔…… 他們望著浩瀚無邊的夜空,感懷著人生如夢,歲月匆匆。當年懵懂的頑童們,今日已經長大,當年只知道嬉鬧的孩子,今天承擔著帝國幾百萬子民的安危幸福。成長的快樂,成長的煩惱,成長的無奈,在午夜夢迴、友人對談的時候,不免嗟歎蹉跎。 清影秀舉起手臂,指向天空,一顆流星恰好劃過,在星際間拖著華麗的光一閃而逝! 「好美啊!」斯菲微笑著說道,忽然又一顆流星劃過,惹得她大叫了起來。 兩顆,三顆,四顆…… 不斷有流星在夜空中閃現,左右奔突,長長的光尾交織成絢麗的網,彷彿宇宙間正是微雨朦朦。 「是流星雨!」淺靖羽大喊著,「那一顆好大,阿秀你看啊!」 清影秀也感歎著這難得的奇景,追逐著天空中愈來愈多的流星:「真的是讓人欣喜若狂的感覺,聽說有一顆流星經過的時候許的願望就可以實現,這麼多的流星是不是代表我們可以萬事如意呢!」 蘭若雲剛想說「你可真夠貪心的!」卻見她笑顏如花,秀麗無比,不禁呆了一呆,這句話就沒說出口,也還好他沒說,否則這麼煞風景的言語肯定又能惹來一頓暴打。 斯菲和淺靖羽已經在那裡雙手捂著胸口許起了願望,清影秀也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在月光下閃著微光。蘭若雲再看看堂天等三個男性,竟然也在那裡陶醉著似乎正許著什麼心願,然後一起臉紅的看向清影秀,讓蘭若雲心裡一氣,知道他們心裡又有噁心的想法了! 「菲菲,你許什麼願了!」清影秀笑著問道。 「那,那怎麼好意思說!」斯菲嬌羞著低下頭,咬著嘴唇,不用想也知道是想嫁人了。 「你呢,小羽!」清影秀轉過頭問淺靖羽。 「哎呀阿秀,你好壞,明明知道人家想什麼嘛!」像個小女孩似的用手輕錘著清影秀的肩頭,惹得眾人一陣大笑。 「各位男子漢們呢!」清影秀又向著四個男性看去。 堂天三人當然是很靦腆的傻笑著,說什麼也不肯說,但看向清影秀的眼神已經在明白不過的暴露了他們心中的想法。 蘭若雲卻陷入了沉思:「我有什麼心願呢?真的要掀起人神戰爭,收服我們的領土嗎?還是守住裸蘭,在自己有生之年不准神族踏入一步,那麼自己離開這個世界之後呢?還是什麼也不去想,過幾年和清影秀成婚,然後平平凡凡的過一輩子?……」 「若雲,你在想什麼呢?你的願望也不能說嗎?」清影秀柔聲問道。 「我,哎,我……!」蘭若雲看著清影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清影秀卻以為他的願望與自己有關,害羞的笑了一笑。 「阿秀,那你有什麼願望呢,跟我們說說吧!」斯菲親密的抱著清影秀的肩頭,吃吃的笑著問道。 「不告訴你!」清影秀俏皮的撇了下嘴,卻偷偷看了蘭若雲一眼。 「我知道你想什麼!」淺靖羽在清影秀耳邊輕輕的說了句什麼,立即讓清影秀「惱羞成怒」,狠狠的掐了她一下子,斯菲也大喊道「我也知道了,我要說──!」清影秀趕緊摀住她的嘴,幾個人鬧成一團。 堂天三個人緊張的支起耳朵,想要偷聽清影秀的願望,幻想著是與自己有關的,結果不得要領,以後為了探出斯菲和淺靖羽的口風,難免大獻慇勤。 「若雲,你不是說天上的每一顆星星都是一個世界嗎?」清影秀想起蘭若雲曾經教授過的神秘學課程,他曾經說過,星空中,我們的世界並不是唯一! 「是啊,但並不一定每一個世界上都有生命!也許有比我們更聰明的生物,他們也許創造出了比我們更先進的文明!茫茫宇宙,無限廣闊,我們不知道的東西太多了!」蘭若雲感歎著說道「相對於這無限的時空,想一想,我們這短暫的一生又算得了什麼呢?而我們這個世界上的爭鬥、戰爭和爾虞我詐又算得了什麼呢?有時候我想一想,真的感到很洩氣,我們所作的一切,難道只是讓後人記住我們嗎?當生命消失,所有的一切,我們再也無法知道!」 「可是,我們還有許多責任,還有許多人要等著我們去保護,若雲,只要想想這個,難道還不值得我們去努力,去抗爭,去轟轟烈烈的活下去嗎?」堂天朗聲說道,表情堅定。 「是啊,我們生存在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的。為父母、為朋友、為愛情、更為了國家和人民,此身已非我們所有,我們代表著一種高尚的責任,為了它,戰死又何妨!」方更豪情萬丈,話語激昂。 「其實,在國家和大義面前,我們似乎寸步難行,就算不去考慮這些,但我知道,當父親戰死的時候,我的心裡有多麼的難過,而每一次的出征,母親又是多麼的擔驚受怕,考慮到那些關心自己的人,我們不應該想著逃避!」望川北很實際的說道。 「其實我很想像普通的女孩兒家那樣,每天穿得花枝招展,去惹來無數異性的羨慕──女人的青春短暫、容顏易逝,真不知道每天穿著這身盔甲征戰在沙場上是否值得!」斯菲歎著氣,無奈的看著天空,似乎感懷著青春容顏也正如這夜空裡的流星,雖然美麗,卻只是一閃而過。 「什麼時候,才能有一個溫馨的家啊,不用再這樣南征北戰、餐風露宿,難道一定要等到馬革裹屍的那一天嗎?」淺靖羽也傷感起來。 「哎,各位不要多想了,還好眼下我們可以輕鬆一陣了,內憂外患暫時告一段落,以後還要多多仰仗大家,共同恢復裸蘭往日的繁華啊!」清影秀盡量讓語氣變得輕鬆,來沖淡這傷感的情緒! 「沒問題!」眾人一起大喊道。 夜空中,流星雨光怪陸離,越發的美麗起來,清影秀心裡有一個願望:希望早日結束人神的爭鬥,人類能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自己和朋友們脫下戎裝,能每天這樣仰望星空…… 裸蘭歷1183年,立時一年零七個月的人神第三十七次戰爭,以神族的失敗而告終。但人類的損失卻遠遠超過神族,不禁喪生了幾乎全部的帝國老一輩的精英,而且導致迪斯家族的叛亂,精銳帝國護衛軍的分裂,以及超過百萬軍隊的損失,都令人類大傷元氣。 而神族,也有總數超過八十萬軍隊的犧牲,尤其是神族軍隊的柱石──天使和異人部隊,更是在最後一次的人類火攻戰役當中傷亡慘重,引起了後方民眾的不滿,甚至舉行了示威遊行,反戰情緒日益高漲,神族軍隊在短期內不可能發動有效進攻人類的戰爭。 人類主要是在勞森平原上的戰役中,共俘獲神族約三萬俘虜,由神族用五十萬金幣贖回,同時簽訂《昌橋條約》,靈光城重新開放,供人神獸三族進行自由貿易。 與此同時,獸族在西線的戰爭也由於後方民眾的反叛而暫告一段落,三族暫時取得了表面上的互相諒解,可是一場更大的戰爭似乎仍在醞釀之中。 就是在這種情勢下,勞森山上,裸蘭歷史上的七位偉人,在流星下訴說著自己內心的想法,年輕的朋友們在不久以後,將各自迎向自己的歷史使命。 流星,將永遠銘記住這一刻! 更多精彩電子書免費下載,盡在【淘書客】http://Www.taoshuke.cn 第五卷魔蹤初現 第一章楚歌 「你,你,就是你,不要動,還藏什麼,滾出來吧!」 蘭若雲大叫著,手指在人群裡點來點去,讓他無處可逃。 「蘭軍師,你就饒了我吧,像我這麼低調的人,還是留在後方比較好!」封遠哭喪著臉,知道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從送行的人群裡慢慢挪了出來,心裡暗罵道:「這小子真沒人性,怎麼就看中我了,早知道躲在東線不回來了!」 「當年,先祖封涼將軍乃戰神手下第一猛將,協助戰神立下好大功勞,那是兩百年來咱們裸蘭城裡人人都佩服的。咱哥倆雖然不能和祖先相比,但多少也應該有個名將後代的樣子吧!你看你,這副死皮賴臉的樣子,我真想老大耳刮子的搧你!」 蘭若雲臉上含笑,作勢欲打,封遠趕緊躲到一邊去,嘴裡嘟囔道:「去就去嘛,幹嘛打人!」 看看封遠已經沒什麼說的了,蘭若雲得意的笑了一下。 本來也沒想到領他去,只是今日在送行隊伍裡,竟然又發現了封遠那高深莫測的笑容。一直以來,蘭若雲以為這是自己的專利,所以看見封遠也這樣笑,他就氣不打一處來——還記得當初自己擊殺雲光的時候,他吊兒郎當的站在一邊,完全沒有高手的風範,後來偶然見到自己,立刻目光犀利的發現了自己的身份,這傢伙兒一向秉承「安全第一」的格言,把祖先光榮的輝煌過去拋之一邊,情願做個軍隊裡的閒職,蘭若雲卻偏不給他這個機會! 從勞森回到裸蘭,民眾的歡迎是熱烈而持久的,蘭若雲卻感覺渾身不舒服,一向自己熱愛的裸蘭城,此刻卻想早早的離開。 看望了病體剛剛恢復的堂巒,又在公共場合露了幾次臉,蘭若雲決定去找迪斯番的麻煩。 在勞森的時候,迪斯番這十五萬精銳部隊就是眾人心頭的刺,都希望拔之而後快,因此,後勤部早斷了他們的軍糧,如今已過去一周,相信這支部隊的軍心和士氣已經降到了極低,更不可能攻下逢澤全島。 蘭若雲此去就是為了接管這支部隊,當然會困難重重——整個海軍部隊都操縱在迪斯番的手裡,蘭若雲根本不可能指揮大部隊渡海去攻打對手,沒有那麼多船給他用,戰後的復甦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目前來看,造船實在是太奢侈了。 所以,蘭若雲此去,只能智取,不能力敵。他也只帶了手下那幾百個「黑衣特種兵」,這些江湖惡客現在對蘭若雲服服帖帖——見識了他驚人的武功,他們心甘情願的為他賣命,而且蘭若雲答應每天傳他們幾手,更讓這些人「此身非君莫屬,隨你到天涯海角!」的發起誓來,讓蘭若雲差點沒嘔吐出來。 「早去早回!」清影秀淒迷的看著蘭若雲,「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身份,我一定跟你一起去!」 「傻瓜,你當然不能離開,這些事交給我就好了,而裸蘭城,就靠你們了!」蘭若雲看著清影秀身後滿臉酸氣的堂天幾個人,高聲說道。 「放心吧,若雲,等你再回來,裸蘭一定會比以前更繁華!」方更點頭自信的說道。 「若雲,我看你還是考慮一下,既然你算到了迪斯番那小子會離開逢澤島,我們守住岸邊,一下抓住他不就完事了,用得著這麼冒險嗎?!」方更還是不死心,之前他們開了幾次會,最後還是蘭若雲說服眾人,採用了自己提出的這個方法。 「阿更,你還是那麼急躁!士兵疲憊,再打內戰的話軍隊和百姓都受不了,要從大局考慮!」堂巒以一個長輩的口氣教訓著方更。 「可是,我擔心若雲——」方更沒有說下去,只是看著蘭若雲身後那幾百個人,覺得這些人在十五萬大軍面前簡直毫無用處。 「是啊,我也很擔心,若雲,你再多帶些隊伍,讓堂天或者小北跟著你,也好有個接應!」堂巒妄圖說服蘭若雲。 「大家怎麼又爭論起來了,這次是智取,否則,以十五萬帝國護衛軍的實力,我們就算帶二十萬軍隊去也是沒有把握的!而且我答應大家,如果不如意的話,我會立刻撤回來,現在城裡百廢待興,堂天他們的工作也很重,這次還是我一個人去比較好!」看向清影秀,見她眼裡全是擔心的神色,安慰著說道:「放心吧,我還是很愛惜自己的小命的!」 清影秀眼圈紅紅的,看來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好了,出發了,大家回去吧!」 蘭若雲不敢再看她,向著身後的送行隊伍鞠了躬—— 不知道怎麼走漏了消息,裸蘭市民們都知道蘭軍師要去拯救深陷異地的軍隊,那些士兵的家屬大都生活在裸蘭市裡,自然分外關心,因此都來送行,看見蘭若雲只帶了這麼點人,不禁議論起來,有人就說,其實大部隊都在勞森壁壘那裡駐紮著呢,就等著蘭軍師去領導了,於是眾人又恢復了信心! 最後看了一眼清影秀,蘭若雲帶領小分隊士氣高昂的向著勞森的方向縱馬馳去。 「老大,我怎麼老有一種被送葬的感覺?」一個黑衣戰士看著封遠帶死不活的模樣,顫顫的向蘭若雲提出了自己的疑問,立即被蘭若雲一腳蹬下馬去! 轉過了一個山腳,蘭若雲心裡還是很難受,跟清影秀團聚了沒有幾天,就這樣離別了,上天似乎專愛作弄人,「好事多磨」這句話真的很有道理。 抬起頭,就看見一襲綠衫的堂瀟騎著高頭大馬等在前面,腰間拽著一把長劍,劍穗垂了好長,她此刻就在玩弄著那劍穗的絲線,一邊毫不在意的看著逐漸馳近的蘭若雲小分隊! 看清是她,蘭若雲心中終於舒了一口氣,心裡還納悶堂瀟怎麼會不來送行,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其實他早該想到,這小丫頭是不願離開自己身邊的,果然就在前面等著攔截自己。 「瀟瀟,真是胡鬧,快回去,蘭大哥可不是去旅遊!」蘭若雲唬著臉裝作生氣的說道。 「行了,別裝了蘭大哥,你知道沒辦法趕我走的,還是別浪費口水了!」堂瀟已經摸透了蘭若雲的心思,隨著年齡的增大,十六歲的少女已經漸漸有了自己的思想,讓蘭若雲一陣洩氣。 看她身上背著包袱,馬後懸著褡褳,一副出遠門的樣子,全都準備就緒了。 「走吧,真拿你沒辦法!」蘭若雲也看得開,反正也習慣了有她在身邊,卻驚奇的發現堂瀟竟然沒有像以往那樣興高采烈,而是輕輕的皺著眉。 「怎麼了,瀟瀟?為什麼不高興?」蘭若雲奇道。 「蘭大哥答應的那麼勉強,是不是因為再用不著瀟瀟這個保鏢了,所以……」堂瀟是最先看到蘭若雲大展神威的,這些天來一直被一股失落的情緒控制著,好不難受— —一直以來,早已經習慣了仗劍守護蘭大哥,有一種自豪的成就感,可是現在……她一陣落寞! 蘭若雲馳馬到堂瀟身邊,伸過手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有瀟瀟跟著我,蘭大哥真是高興得不得了,而且,你可是蘭大哥的左膀右臂,馳馬打仗的時候,沒有你在身後我可不放心,萬一誰抽冷子給我來一刀就麻煩了!」 「哦……那倒也是,其實我早就知道蘭大哥肯定是有一手的!」堂瀟略帶疑惑,終於破涕為笑,神秘的說道。 「你怎麼會知道?」蘭若雲奇道,自信應該沒有什麼漏洞。 「很簡單嘛,連瀟瀟都會武功,蘭大哥怎麼能不會!」堂瀟眨巴著大眼睛,堅信不疑的說道。 「嘿!這個……嘻嘻,還是你最瞭解蘭大哥!」蘭若雲厚著臉皮笑起來,彷彿自己真這麼偉大似的!「瀟瀟,咱們來賽馬吧!」蘭若雲踢著馬刺,那馬長嘶一聲,向前竄出去。 「好啊,我來了,你怎麼先跑了,蘭大哥你耍賴皮!」堂瀟隨後追去。 「活死人」封遠也來了精神,和幾百個黑衣人一起策馬追趕,在大路上揚起了一道煙塵! 不一日,小分隊穿過勞森壁壘,略事休整之後直接開進荒蕪大陸,向西又行兩天,到了微山港。 正如蘭若雲所料,整個微山港一個守軍也沒有,僅留下幾條破船,算是完全廢棄了。 蘭若雲立即指揮隊伍,對幾艘破船進行加工改造,勉勉強強把幾艘不能用的船拆拆裝裝,弄成一艘整船,推下水,看看沒有沉底兒,眾人心裡一陣安穩,當下揚起風帆,駕舟出海,調整好航線,直向逢澤島方向航去! 「蘭軍師,不是說迪斯番會離開逢澤島嗎?我們還有必要再去一次嗎?」封遠抱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心思,開始參與小分隊的策略討論。 「嗯,我們去找些線索,最主要的是看他是不是還有存糧,而且,我們也要打探一下逢澤島的軍情,收服人類失土,就要從這座島開始了!」蘭若雲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封遠,知道這些都得讓他瞭解一下,他覺得封遠只是試探自己,其實他自己八成早就知道必須得去島上探詢一番了! 堂瀟站在船頭,大喊大叫的在那裡逗弄著海鳥,寬廣的海面帶給了她無限的樂趣,半日來她就沒有安安靜靜的坐下來過!幾百個黑衣人一起懶洋洋的倒在甲板上,幸福的看著堂瀟的表演——由於堂瀟在劍氣道門下待過幾年,身上有著濃厚的江湖氣息,豪爽率真,使這些江湖漢子早已經把她當成了一路人,眼睛裡沒有平常那種看見美女的色迷迷的樣子。 幾百個大男人當中有這麼一個可愛的女孩子相隨,那還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嗎?心裡都想,情願為她拋頭顱灑熱血,誰要敢欺負她,那是一定要跟對方拚命的! 靠近陸地的近海,倒也沒什麼大風浪,等到接近逢澤島的時候,才遇到一場小風暴,將眾人衣衫都打濕了,還好第二天太陽出來的時候,逢澤島已近在眼前。 避過岸旁的礁石,眾人靠船到岸,登上陸地。 島上是一片殘亂的痕跡,大兵駐紮的營地更是旌倒旗折、營帳亂丟,還有一些馬匹的骨胳架子散亂的拋在一邊——看來是斷了糧了,連馬都殺了。 「他們才剛剛撤走,獸族那邊還沒來得及派兵過來!」封遠看著還在冒煙的上萬鍋灶,判斷道。 「大家分頭行動,十個人分成一組,四處打探一下,留下三十個人跟我去敵方營地踩盤子!」蘭若雲分配著任務,很快各就各位。 「太遠了,而且島中央的逢澤山很邪氣,我看……」 封遠看著蘭若雲,徵求他的意見。 蘭若雲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從船上牽下馬來,和堂瀟當先向前馳去。 到傍晚的時候,眾人已經平安的穿過了逢澤山——封遠當然不知道,這座山正是小白的地盤,山中的怪獸頭子金眼雕跟蘭若雲有過一面之緣,知道這人是老大的老大,阿諛奉承尚且來不及,哪敢打他們的主意。倒是時不時的從天空中跌下各種野味,像兔子野雞山羚羊什麼的,讓眾人心裡一陣詫異,不知道兔子和羚羊什麼時候變成飛行動物了,而且還自己從天上掉下來變成晚餐! 蘭若雲合不攏嘴的大笑著,知道是金眼雕上的供品,忽然懷念起小白來,不知道它現在跑哪裡去鬼混了。吩咐眾人把野味都撿了起來,馱在馬後,一個黑衣人哭喪著臉走過來:「老大,這個東西也要帶著嗎?」蘭若雲定睛一看,竟然是磨盤大個兒的海龜,兩個黑衣人在遠處抬著,不知道放到哪裡才好! 堂瀟小心翼翼的捅了大海龜一下,發現這傢伙已經斷了氣:「樣子好醜啊,快丟掉吧!」捂著鼻子跑開了。 蘭若雲哭笑不得,知道這肯定是金眼雕親自出手搞到的,不好拂了它的面子:「拿來,拴在我馬屁股後面!」 幾個人費力的把海龜捆牢,繼續前行。 入夜的時候,安置好馬匹,潛入獸人的營地,卻發現營帳並不多,蘭若雲判斷,也就能容納一兩萬人。 由於微山堡的被佔領,獸族只能從海路運輸糧食,供給給島上的駐軍,當迪斯番攻上來之後,切斷了海上交通,令這些獸人斷糧了很久。因此現在雖然迪斯番已撤軍,他們卻也沒有力量反攻回去,倒是有一部分軍隊趁機撤回了荒蕪大陸,似乎覺得困守孤島得不償失。 蘭若雲領著一群人又在營地周圍轉了一圈,漸漸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 「行了!」蘭若雲低聲說道,轉身往回走,「回去吧,不用再看了!」 封遠也很興奮:「給我一萬軍隊,我肯定能拿下這座島!」 「呶,這是你說的,你給我記住!」蘭若雲壞笑著,一副「這下我可抓住你了」的表情。 「什,什麼?你——」封遠立刻知道著了道兒,「我收回剛才的話好不好?」 「不好!」蘭若雲一口回絕。 「可是,要是有那座鬼山擋著,別說一萬了,迪斯番十五萬大軍還不是吃癟?!」封遠急道。 「那座山由我來擺平,你不用操心,這事以後再說!」蘭若雲看著封遠忐忑不安的表情,心裡一陣得意。 堂瀟看著可憐兮兮的封遠,聳聳肩膀:「誰讓你自己多嘴了!」 回到小分隊駐地,已經是半夜,幾百個人正在生火煮飯,也有一些人打到了野味,正在和沒有收穫的人爭搶,猛然看到滿載而歸的蘭若雲隊伍,立即歡呼起來。 當晚的高潮節目是「海龜大宴」,可惜這些人都不怎麼會吃,浪費了好多珍貴的食材! 迪斯番是從島南部撤走的,那當然是通往荒蕪大陸的方向。這小子瘋了,孤軍深入,看來是想去搶獸族老百姓的糧食。 不過這些蘭若雲早就算到了——迪斯番剛愎自用,知道大勢已去,他寧可冒著全軍覆滅的危險,也不願把這十五萬部隊投降裸蘭,因此在草盡糧絕的情況下,竟然駕船登上荒蕪大陸。 飢餓的十幾萬大軍立即變成了一夥兒盜賊,在荒蕪大陸的西端橫衝直撞,搶奪糧食,惹得當地老百姓紛紛組織起游擊隊來,狠狠的偷襲這支隊伍,兩方面都不得安生,這使軍隊的士氣下降到最低點,一方面吃了上頓沒下頓,一方面又要忍受獸族民兵無止境的騷擾,而且,獸族一支平亂的正規部隊正在加速趕來,目的就是消滅迪斯番部隊! 蘭若雲終於在第三天的下午追上了迪斯番的「強盜軍」——大部隊不敢離開海岸線,每日裡坐船沿著海邊前行,晚上就宿營在岸邊。這樣既可以減少民兵的偷襲,又可以在地方大部隊趕到時逃之夭夭,不過海岸線的獸族居民並不富裕,也因此沒有什麼糧食能讓這些飢餓的士兵去搶,此時還能保持體力旺盛的就是那些當過漁民的士兵了,他們可以釣一些海魚來吃,不過常常為此引起爭鬥,一條魚釣上來總有幾百雙眼睛吞著口水瞧過來,野獸的光芒閃閃發光…… 夜晚,蘭若雲一群人趕在迪斯番軍隊前面登上了這坐小山,他不知道這座山叫什麼名字,但發現此山倒是秀美異常,而且山腳下適合軍隊駐紮,料想迪斯番的隊伍趕過來時肯定要在山腳下歇息過夜! 頭天晚上,小分隊被怪物騷擾,蘭若雲立即從聲音上判斷出是小白來了,在天空中大吵大嚷的飛來飛去,身後幾隻怪鳥跟著它亂叫。 蘭若雲偷偷跑出營外,打著口哨把它叫下來,一人一獸好久都沒見,著實親熱了一番——忽然想到一個計策,蘭若雲吩咐小白遠遠吊在自己身後。 此刻上得山來,聽見天空中小白歡叫了一聲,蘭若雲當然不知道,這座山正是小白的別墅,它曾經在這裡度過好多快樂的日子。 迪斯番的隊伍終於趕到了,浩浩蕩蕩的從海邊開過來,衣衫不整、隊伍散亂,幾乎每個人都踉踉蹌蹌的,好多人走著走著就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掙扎著站起來,卻是渾身軟綿綿的沒力氣。 「這就是帝國最精銳的部隊?」蘭若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的念道。 等到隊伍走到前面,封遠更是大罵起來:「迪斯番這個王八蛋,真是沒人性,為了自己的野心,糟蹋這些勇猛的戰士,他一定不得好報!」 帝國護衛軍的戰士們瘦骨嶙峋、滿面菜色,每個人臉上都流露著疲憊、傷痛、飢餓、抱怨的神色,但又不得不服從命令,卻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向哪裡! 如果他們是一般的軍隊,恐怕早就發動兵變了,但這是人類最精銳的部隊,其服從性和堅韌耐性都是最好的。 所以即使是眼前這種艱難的行軍,他們還是默默的忍受。 隊伍停在山腳,今天不知從哪裡搶到的糧食,大隊人馬埋鍋造飯,炊煙漸起。每個鍋灶前面都圍著一層層飢餓的士兵,舔著嘴唇,眼睛放光,看著不斷冒出熱氣的鐵鍋,濃煙熏得他們流出了眼淚,但卻沒有人敢離開自己好不容易搶到的位子——糧食不夠吃,排在後面的只有餓肚子了。 由於一路忍饑受惡,又加之水土不服,最重要的是軍心不明,每個人都提心吊膽的過著沒有明天的日子,許多人生起病來,在營地裡哼哼唧唧。這些人當然搶不到食物,奇怪的是倒只有他們吃的比較飽——只要能取得糧食,都是先給這些人食用,所謂的精銳之師由此可見一斑,而「患難見真情」也在這時候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很多人都是在為自己的生病戰友排隊搶食物,而自己,只能舔舔碗底,當生病的戰士健康起來時,這些照顧他們的朋友卻又病了起來…… 軍隊是疲憊的,但也是堅強的,不愧裸蘭人民多年來在他們身上的付出和期望! 山腰上正窺探的蘭若雲忽然眉頭一皺:「不好,有敵情!」 營地上,幾個斥候兵急沖沖的闖進來,大喊著:「獸人殺來了,迪斯將軍!」 直到此時,眾人才看見一直躲在隊伍當中的迪斯番,遠遠的瞧不太清他的樣子,但顯然是暴躁發怒的,聽他大喊道:「有馬的全部上馬,幹掉這群兔崽子!」 有馬的騎兵其實已經很少了,一方面馬匹已經變成食物下了肚,現在隨著大軍前進路線還給了大自然;另一方面行走海路,攜帶馬匹也不方便,逃跑的時候能省事一些當然也好,所以好多騎兵現在都變成了步兵。 營地一陣亂,擔任今夜守衛的部隊開了出去,遠遠的與獸族民兵打了起來,其他士兵還在守著鍋灶,知道又是游擊隊在騷擾,已經是家常便飯,不以為意了! 猛然,一隊高大的爪人從東南角直衝進來,向著正休息的士兵們大砍大殺,等到步兵們起來準備反擊時,獸人們一陣風似的又大踏步殺了出去…… 一進一出,死了好多士兵,鮮血染紅了營地,很多毫無反抗之力的傷員也被殺掉了,正煮著的滿鍋稀飯都被打散了,跌落在泥土裡。而獸族的偷襲部隊,卻於此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把十五萬大軍攪得人心惶惶。 戰鬥聲止—— 天已經黑透了,劫後的營地亮起了火把,天上也有明月高懸……傷感的夜晚。 不知道是哪個角落,一陣哭聲傳來,嗚嗚咽咽的在營地的抱怨聲中脫穎而出,那是一個年輕的戰士在懷念父母親人吧,是在月圓之夜想念家鄉吧! 漸漸的,好多人開始抹起了眼淚,一邊掩埋戰友的屍體——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也要埋骨他鄉,做了客地的孤魂野鬼。 士氣重新降到一個最低點。 「如果不能把他們帶回去,我就留下來和他們一起死!」蘭若雲面無表情的說道,心裡可憐著這些陷入絕境的士兵們。 一位偉人說過: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兵,不真心愛護士兵的元帥不是好元帥! 身後的黑衣人們心裡一陣感動,本來還想偷學完蘭若雲的武功就逃跑,此刻這種想法漸漸動搖了。 「好了,時機到了,瀟瀟,我看可以了。」蘭若雲滿面悲憤的神色,語調嚴肅,轉過身,對堂瀟點了一下頭。 堂瀟眼角含淚,也在為這哭聲感染,她拿起一個小木棒,高高的舉起,哽咽著喊道:「唱——」 「生我故土,裸蘭花開,情人期盼,母望兒歸……生我故土,今離別兮,天涯遙望,醉鄉夢迴……孤雁北飛,白髮斷腸,浮雲遊子,何日得歸……」 幾百個黑衣人排成橫三豎三的一個方陣,在堂瀟的指揮下,唱起了排練了好幾天的這麼一首《遊子歌》! 蘭若雲拿出一支竹笛,悠悠的吹了起來,歌隨曲調,曲伴歌聲,遠遠從山腰上飄下去,飄到山腳下的營地裡,催化著悲傷情緒的升級。 這些黑衣人都是蘭若雲精心挑選的,又經過自己指點,內功都頗為深厚,唱出來的歌聲低沉而清晰,雖然有些人本來五音不全,但排練既久,又是在這種悲傷的環境下,竟然唱出有生以來第一支動人心魄的歌曲,好多人都激動得哭了起來。 「何日得歸,何日得歸……」低沉的男低音合唱,加上時不時的詠歎調子,一拍拍的扣擊著營地裡那些本來已經很傷感的戰士的心…… 眾人也不管這聲音來自何處,只覺正是自己心中所想,每一個人都在想著:「何日得歸,何日得歸?」 哭聲漸漸大了起來,好多這一輩子從來沒哭過的堅強男人也忍不住嗚咽起來。在幾萬人一起哭的這種煽情場面下,即使是鐵石心腸的人也忍不住落淚啊! 忽然又一陣陰風吹過,天空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飛翔,月光下如鬼魂般飄來蕩去。 「嘎,嘎——」 「咕咕——」 寒鴉切切,寒蟲慼慼…… 「嗚嗚……那是什麼啊?」一個小戰士趴在老戰士的懷裡,戰戰兢兢的問道。 「嗚嗚……我也不知道啊!」老戰士有些驚恐的說道。 「嗚嗚……可能是來自天堂或者地獄的生物吧,來接引我們了!」另一個老戰士說道。 「嗚嗚……我還不想死啊,回去我就要結婚了!」小戰士悲淒的嚎著。 「嗚嗚……我也不想死啊,我這麼英俊!」老戰士拍著自己的臉蛋,傷痛欲絕。 「……」 「誰在唱,不准唱!」迪斯番提著一把長劍,從中軍帳中跳了出來,大喊大叫著,「給老子閉嘴!」他內力也頗為不弱,遠遠的喊出去,全營都聽得見。 那歌聲卻停不下來,依然哀傷的在營地裡迴響。 迪斯番的目光忽然向山上看來,眼睛中露出即恐懼又兇惡的光來:「誰在搗鬼?去給我到山上看看,什麼人在那裡!」他指著身邊一個小分隊,下命令道。 那隊人正沉浸在家鄉父母和愛人的回憶當中,早已經淚流滿面,哪還聽得到他說什麼,竟然一動不動的歪著頭倚靠在一起,根本沒有起來的意思。 迪斯番大怒,上去一腳踢向一個戰士的腦袋,那戰士痛叫一聲,摀住腦袋倒在地上,指縫裡流出鮮血,唉唉的叫著,卻是有氣無力。 「你幹什麼!」他身邊的幾個人「騰」的一聲站了起來,怒目看著迪斯番,卻也不敢對他怎麼樣,低頭趕緊給同伴包紮傷口。 「竟然不聽命令!」迪斯番大喊道:「軍法隊,給我把他們拖出去斬了。」 軍法部隊也躲在一邊沉沉迷迷的回憶著,根本不知道迪斯番在抓狂,只有隊長帶死不活的說了一句:「在這種情況下還殺自己人,你瘋了?!」 「什麼,你敢這樣跟我說話!」迪斯番跳過來,舉起長劍,向著那隊長刺去,暴怒的一擊,立即貫穿了他的胸口。 那隊長抓住胸口長劍,驚愕的看著迪斯番,忽然面露微笑:「謝謝,還是死了好。」頭一歪,斷了氣。 「你,殺了我們的隊長!」軍法隊的士兵紛紛拿起武器,狠狠的看著迪斯番。這位隊長德高望重,否則也不可能當上軍法隊的頭頭,此刻卻被迪斯番殺掉,立即引起隊伍的騷亂。 看見軍法隊的兄弟站起來,早就對迪斯番心存不滿的士兵們立即發動起來,營地外圍的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靠近迪斯番主帳的士兵們卻大喊大叫起來:「幹嘛殺人?」、「你要帶我們去哪裡!」、「斷了這麼多天糧,連個正規敵軍的影子也看不到,我們走到什麼時候!」、「這仗是沒法打了,老被偷襲,卻不能大幹一場,這是咱們帝國護衛軍的做法嗎?」、「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都給我住口,不准說,都給我坐回去!」看著騷亂的軍隊,迪斯番歇斯底里的大叫,在整個大營裡來回奔跑、上竄下跳、狀若瘋狂。 其實這些天對於這個暴躁的青年來說也並不好過,走投無路,身陷敵方土地,隨時面臨狙擊、飢餓和疾病,眾叛親離,他知道兵變只是早晚的事情! 接連斬殺幾人,已經有暴躁的士兵忍不住向他舉起了武器,一時間搞得鮮血淋漓。 「都是那座鬼山,是鬼山——哈哈,老子倒要看看是何方鬼怪,我不怕你!」迪斯番披散著頭髮,目光血紅,忽然向山腰急奔過來,速度之快,讓無動於衷看著他往山上跑的士兵們心中暗自讚歎。 正在奏笛的蘭若雲面現冷笑,沒想到自己這招「四面楚歌」這麼快就見效了,他向封遠使了個眼色,封遠氣憤的向他回應了個白眼,歎了口氣,無可奈何的迎著迪斯番衝了下去! 「鏗鏗鏘鏘——」一陣兵器撞擊聲音過後,滿身鮮血的迪斯番出現在蘭若雲面前。「我只想看看是誰——」他跌跌撞撞的爬上來,見到空地上的「黑衣人合唱團」,又看到指揮堂瀟,然後是伴奏師蘭若雲…… 「哈哈哈哈……嘿嘿……桀桀……」迪斯番慘笑著,指著蘭若云:「竟然是你!」砰的一聲倒了下去,嘴裡吐出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阿秀……我……好想妳!」 蘭若雲閉上眼睛,一滴淚水湧出眼角:是什麼時候,迪斯番離開了他們的隊伍的呢?曾經年少的感情,純真憨厚的番番,裸蘭花叢中含笑的臉…… 蘭若雲走過去,撫閉迪斯番張著的雙眼:「把他帶回裸蘭,葬入迪斯家的墓地,讓他陪伴著他的父親吧!」又歎了口氣:「如果沒有這些得失和功名利祿,我們一定還是好朋友。」 捂著大腿上被迪斯番刺了一劍的傷口,封遠點頭道:「他有這個資格,我們應該尊重有實力的人!」 很容易,蘭若雲接管了這支正處於崩潰邊緣的軍隊— —很多人知道他是蘭家的人!更重要的是,作為帝國護衛軍副統領的封遠,在這個時候出現,立即讓這支隊伍有見到了親人的感覺,在迪斯番已經「駕鶴西去」的事實下,他們只好聽從「帝國總軍師」的命令,當夜上船回航。 回程中,蘭若雲自不能讓他們再行搶劫,乾脆把所有的馬都殺掉了。蘭若雲又命令小白帶領三山五嶽的怪物們山裡去海裡鑽的捕獲獵物,那一段時間勞森山脈附近的兔子山雞野豬什麼的可糟了糕,海裡的各種魚類海龜也是在劫難逃。 飢餓的大部隊猛然間連日裡山珍海味的吃,雖然還是不飽,但卻解了饞兒,加之帝國護衛軍本就是不容易發動兵變的隊伍,這一路也沒什麼大事,每天看著各種稀奇古怪的鳥兒從空中往下扔東西,更有陰風一過,偌大的野豬屍體便出現在眼前,讓士兵們驚歎不已,對蘭若雲驚為天人,更沒有人敢找他麻煩。 軍隊終於趕到逢澤島,停船靠岸,獸族看來真是無意於此「雞肋」之島,竟然放棄了北部,一直不來進攻,省卻了蘭若雲不少擔心。 當晚,蘭若雲騎上小白,偷偷趕回勞森,請求支援糧食到逢澤島,他心裡忽然有了一個計畫,決定把這十幾萬大軍暫且留在逢澤島。 而當第二天來臨,蘭若雲趕回逢澤,立即決定單槍匹馬再探荒蕪大陸,並且給封遠下了死命令,三個月內必須拿下逢澤全島。 然後,不理封遠的愁眉苦臉和幾百黑衣人的想要跟從的意願,駕著小船向荒蕪大陸駛去。船到海中,就看見堂瀟笑呵呵的從船倉裡鑽出來:「真是個好天氣呀,蘭大哥!」 「哎,陰魂不散的瀟瀟……」蘭若雲歎了口氣,低聲道。 「你說什麼,蘭大哥?」堂瀟嘟著嘴說道。 「啊哈,是啊,多麼好的天氣啊,還有我的好妹子瀟瀟!」蘭若雲仰頭倒在甲板上,天空中,一朵白雲悠然飄過,他心裡在思考:「獸族究竟為什麼突然撤軍呢?沒有道理啊……」 第二章異族 自從獸族佔領了荒蕪大陸,幾百年來,人類在這塊領土上已經變得越來越稀少了,有的城市幾乎已經沒有了人類的影蹤。只有在與裸蘭相鄰的邊境之地和一些偏僻的農村以及個別的大城市,還保留著一些人類聚居區。 獸族把留下來的人類稱為「土民」,一方面,他們極端蔑視這些異類種族,痛恨這個種族曾經對自己的百般欺凌;另一方面,他們卻又有很多東西要在土民那裡尋求解答——人類幾萬年的歷史積累了無數的經驗,智慧更是高過獸族不知多少倍,在上萬年的歷史斷層裡,為了縮短與人類的差距,就必須要求教於人類。這也是獸族允許人類留在自己領土上的原因,並沒有對他們趕盡殺絕。 神族則不然,神族具有優越於人類的文明,他們允許人類分佈在七大陸上,也有兩個原因。 一是因為本民族人口稀薄,必須依靠人類作為生產所必須的勞動力,二是因為神族自詡為文明民族,他們寧願同化人類,而不願意徹底消滅他們,況且人類和神族在外貌上本就相差無幾,只不過人類面貌醜陋,皮膚也不如神族白晰,像蘭若雲這種看似人類中的「極品」,在神族中也只能算作一般! 因此,在獸族領土上的人類,起著同化獸族的作用,一方面土民的生活比較富裕,令獸族心理失衡,對人類充滿了記恨和故作高傲的鄙視;另一方面又因不得不借助人類的智慧來發展本民族的文明,表面上還是尊重他們的。 所以,獸族領土上人類的處境比較尷尬,說不上好,但生活無憂,說是幸福呢,又提心吊膽…… 神族土地上人類的處境則好得多,他們大多處於社會的最底層,神族教給他們許多人類不知道的東西,只要不參與政治,神族鼓勵他們安居樂業幸福生活,從來不打擾他們,把他們當作少數民族來看待,通過媒體宣傳等手段來加以同化。又制定同化政策,規定每個人類聚居區都必須放棄人類語言,學習神族國語,所有人類的風俗也必須取消,融入神族的生活規律當中,節日活動均與神族共慶——基本上,神族領土上的人類在幾百年來除了容貌以外,幾乎被同化得差不多了,已經沒有多少人會說人類的語言了。雖然生活幸福,但卻不如獸族領土上的「土民」,能夠想起自己的祖先其實還是人類! 幸福的概念究竟是什麼呢? 也許神族領土上的人類才是幸福的,那是一種物質上的幸福,而當他們也終於忘記祖先的時候,他們就達到了精神上同樣幸福的目的。 而獸族領土上的人類,幻想有朝一日人類能重拾故土,但此刻在異類種族中的生存,也是極端不如意的—— 日近黃昏,地平線上一雙人影朦朧閃現,胯下駿馬高嘶,馬上主人也似乎在談論著什麼高興的事情。 等到漸漸走近,才發現是一男一女,男的面目俊朗,眼睛明亮異常,不時的四處張望,似乎在擔心著什麼;女的則年紀尚幼,容貌倒是天真可愛,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只是瞧著那男的,不時的打趣他,隔著馬匹伸過手來搔他的癢…… 男的顯然被她弄得毫無辦法,只是苦笑,偶爾也逗弄她一下,往她脖頸上呵氣,癢得她「咯咯」嬌笑! 正是蘭若雲和堂瀟。 兩人從逢澤島上駕船出海,來到荒蕪大陸上,向邊民購置了馬匹,一路往獸族內地走來。因為是靠近人類邊境,所以獸族村落較人類村莊反倒為少。行得一日,到了此時,獸人才漸漸多了起來,不斷對兩人斜目而視,眼光中有著明顯的敵意! 因為不熟悉荒蕪大陸,又不清楚此刻獸族內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戰爭才剛剛結束,人獸千年來的爭鬥,使得即使是普通百姓,人獸之間也是互相敵視的。只有在那些深山老林,較少與社會聯繫的獸人部落,才會不太在意這些矛盾。 因此,兩人只是沿著海岸線迤邐前進,不敢太過深入,在異族的土地上,還是小心為妙。 「前面好像有個村落啊,蘭大哥你看,滿地的漁網!」堂瀟指著前方一個小漁村,高興的說道,一天來,兩人還沒有休息過呢,她已經很累了。 「希望是人類的村落就好了。」蘭若雲心疼的看了一眼堂瀟,真不願意她跟著自己吃這樣的苦。 海邊,一個老人正在費力的往岸邊拖著自己的小漁船,一邊把鐵錨遠遠拋向沙灘,等到退潮的時候,船就固定在沙灘上了。 蘭若雲心裡一喜,終於遇到同類了。他跳下船,跑過去,伸出一隻手,暗運內力,整艘船就被他拖到了岸上,這樣即使不退潮,船也是隨時可以使用的。 「啊!」老人一聲驚呼,看著蘭若雲,「你——」 「老丈,請了,旅途勞頓,能否借貴地休息一下!」 蘭若雲一拱手,客氣地對老人說道。 老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兩人幾眼,看著他們光鮮的衣服,陌生的容貌,心裡一陣苦楚:「兩位是從那邊來的吧,我可是好多年沒見到過純粹的人類了!」 「咦?難道您不是純粹的人類?」堂瀟走近老人,上上下下的仔細看著他,希望能找出一些獸族的痕跡。 「哎!」老人長歎一聲,「幾百年了,祖先們生活在這裡,與獸族人的交往,總會沾染一些他們的習氣!」老人把漁網晾好,低聲說道:「跟我來吧,不要驚動其他人,這是人獸混居的村落!」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兩人一眼,轉身向村子中走去。 果然,步伐像極了獸族人那種笨拙的走路方式,倒是滿有氣勢的! 有落日餘暉照射進來的海邊小屋,老人的表情漸漸和氣起來,不斷的向兩人詢問著裸蘭大陸的情形,目光中充滿了嚮往之色,哀歎連連,顯然在這裡生活的並不是很順心!此地已漸漸接近獸族人的中心地帶,這海邊漁村雖然偏僻,但因為接近港口,也會時常接觸到一些外地的民眾。 「老伯,您怎麼能一眼就認出我們來,是從走路姿勢上看出來的嗎?」蘭若雲奇道。 「哎!年輕人,我們在異族之中生活了幾百年,自然要說獸族語言了,只有在家裡的時候,才能說說家鄉話。 而且,你的口音也與我們不一樣,你自己雖然聽不出來,我可是一下就能感覺得出。而且,你們的外貌細膩,動作柔和,自然不像我們受獸族人的影響,整個人都變得粗線條起來。」 老人一一指出兩個人暴露出來的純人種特徵,讓兩個人心裡一陣苦悶。本來還指望能混進荒蕪城去打探消息,照這樣看來,連一個海邊普通的漁民也能一眼就看出他們來,何況是其他人了,這樣肯定是要露餡的! 「不瞞老伯說,我們是有些事情要到荒蕪城中去辦的,不知這樣去是否安全?」蘭若雲試探著問道。 「我看你還是別去了,否則你就別想活著回去了!」 老人拿起一管煙筒,倒了些煙葉在裡面,咕嚕咕嚕的抽了起來。 「難道……」蘭若雲看著老人忽然嚴肅的表情,心裡不禁一顫。 「現在治安不好,能躲起來最好,誰也不願意在此時行走在外,要是被綠教——」老人忽然頓住了,「總之,現在連獸人都不敢輕易出門,我們土人更是到處躲躲藏藏,像你這種身份……」老人搖著頭,猛吸了一口煙袋,臉上露出一股悲愴之色。 「您剛才提到……綠教?」蘭若雲問道:「是個什麼組織嗎?」 老人忽然眼中閃現出淚光:「我兩個兒子都是死在他們手裡的,我要是不逃到這裡,怕也難逃其魔手!」老人恨恨的說著,一口煙嗆到嗓子裡,連連咳嗽起來。 「聽老伯談吐,似乎並不是漁民這麼簡單,這其中定有大的變故吧!」 「何止是我,這海邊漁村,以及十里八村的人們,哪一個不是曾經富甲一方的豪門望族,如今卻死的死,逃的逃,能剩下一條命來已經是不錯了!」 「老伯的兩個兒子就是命喪在這綠教之手,看來,你們也是被他們所迫了!」蘭若雲心中隱隱升起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似乎與自己此來目的逐漸吻合。 「年輕人,不要再問下去了。此時風聲鶴唳,誰知道哪個人是安全的?說不定你自己最親密的朋友就是…… 哎,如果不是看出你們是外地人,我是說什麼也不會說這些的,我看你們還是從哪裡來,就回去哪裡吧,守著幸福的日子不過,幹嘛來趟這渾水呢?」老人感慨的說道,眼中還露出羨慕的神色。 「因為我們不希望你們永遠生活在異族的土地中,受這無邊的痛苦,人類要拯救你們!」蘭若雲看著老人,定定的說道。 「噹啷」一聲,老人手裡的煙袋掉落地上,顫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老伯,此事太過秘密,而且知道了對你也不安全,你只要知道,我們完全是為了拯救這塊大陸上的人類而來就夠了,難道你不想回到人類的時代嗎?」蘭若雲輕聲說著,把煙袋撿起來放在老人手裡。 「你們果然來了,可是……哎,簡直難以相信!」老人搖了搖頭,「太難了,雖然土民當中一直悄悄流傳,說人類在百年之後會重新回到七大陸,可是過去了多少個百年啊,人類的領土卻越來越少,甚至有亡國滅種的跡象,人們已經漸漸的失去了信心!」 「那是因為沒有人前來嘗試過!」蘭若雲堅定的說道,「還希望老伯能多多為我介紹一下獸族方面的情況,實在沒想到在這偏僻的漁村竟然能遇到您這麼有見識的人!」 「不奇怪,往前走,幾乎每一個村落裡都有我這樣的人。」歎了一口氣,「我們都是荒蕪城周圍的富戶,依靠我們人類的才智,那些獸族當然比不過我們,幾百年來,一直是當地的土人大族,雖然總有一種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無奈,但畢竟經濟上的富足還能讓我們保留一些尊嚴,直到……」 老人停了一下,起身開門向外面張望了一下,回來把門插好,低聲說道:「直到綠教的出現。這個教派信仰『煞尊之神』,宣揚煞尊是世界唯一的神,是獸族的守護者。他們認為獸族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種族,其他民族都要接受獸族領導,也要尊奉煞尊為唯一真神。也因此,對於我們這種在他們土地上過著比他們還優越生活的異類,綠教徒是極端痛恨的,他們殺死我們的人,掠奪我們的財產,把我們趕離城市中心,驅逐到這鄉下鄙寒之地,一言難盡啊!」 「可是,我聽說,獸族在很多方面還是要依靠你們的,比如說農耕技術、冶鐵鑄造、手工藝加工甚至文化建設。政府怎麼可能不從長遠考慮,即使是想動手,似乎現在也還是太早啊!」蘭若雲驚疑的問道。 「哼,政府現在自顧不暇,哪敢得罪綠教?今年東部大陸因為靠近裸蘭,雨水充足,糧食產量還可以,可是西部靠近沙漠的大部分地區,卻是乾旱無雨,有的地方甚至顆粒無收。這種情況下,綠教的宗旨恰好滿足了飢餓的老百姓,一呼百應,紛紛湧到城市裡去搶糧。 「政府本來就是幾個部落首領鬆散的聯盟,又在西線與人類打了敗仗,此刻綠教不斷壯大,正吵鬧著要更換政府體制——他們當然是想奉自己的教主為國王,那也不用明說了,嘿嘿,整個荒蕪大陸動盪一團,你們兩個小娃還是不要枉自去送了性命的好!」 老人訴說著心中的苦悶,好心提醒兩個人,讓他們趕緊有多遠走多遠,彷彿外面綠教徒就已經拿著刀叉來捉他們一樣。 「原來如此……」蘭若雲嘴裡喃喃的念道。沒想到這麼快就洞悉了獸族撤兵的原因,所謂「攘外必先安內」,後方失火,迫使獸族放棄千載難逢的良機——其實人族與神族戰爭,後方的供應也漸漸成了問題,兩線作戰,如果獸族此時堅決打下去,人類即使堅持下來也將元氣大傷,只要再過個兩年就可以一鼓作氣將人類消滅。可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獸族竟然在這個時候出了一個「綠教」,讓獸族不得不從前線退兵來鎮壓內部暴亂。 「這對我們來說也許是一個好機會,雖然人類現在也無力繼續大的戰爭,但是收復荒蕪大陸上幾個城池還是可以的,如果趁此時進攻的話……」蘭若雲心裡這樣想著,說道:「我們一定要混進荒蕪城,不知老伯是否有辦法可想?」 「年輕人不知進退,你一定要去嗎?」老人沉思著問道。 「是的,還望老伯能提供一些方法,相信這裡的人都想早日回到人類之中!」蘭若雲感歎著說道,不知怎麼回事,潛意識當中他覺得這個老人能夠幫助自己。 「其實也很簡單,我略懂一些喬裝易容之術,只要為你們改扮一下,裝成土人,再把我以前用的身份證明交給你們,那就很容易進城了!」老人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神色,「不過,進了城以後,現在是什麼形勢我也說不清,那就要看你們的造化了!」 「你,你究竟是誰?」蘭若雲驚詫道,輪到他來問這句話了。 「好說,好說,蘭花一指鬼見愁,那就是區區在下了!」老人詭秘的一笑,「我命犯天煞孤星,一生孤獨……」看著兩人驚懼的神色,哂笑道:「哈哈,開玩笑了,好久沒有人跟我說話,忍不住說個笑話!」 「這……易容之術?」蘭若雲遲疑道。 那邊堂瀟大叫起來:「呀,我覺得你是鬼見愁,你的樣子……」 「我的樣子是醜了一點,那也比不得你們純人類,畢竟這麼多年來,受獸人的同化,多少是要變化的,像姑娘這天仙般的容貌,整個荒蕪大陸也是找不到的!」 「您,您這麼大年紀還說這個!」堂瀟臉一紅,忍不住嗔怪道。 「呵呵,小姑娘誤會了,老夫的孫女兒也有你這麼大了,可惜……哎!」老人眼圈一紅,蘭若雲知道,肯定是也遭了不測! 「老伯伯,您也別傷心了,蘭大哥剛才問你的易容之術是……」堂瀟感興趣的問道。 「老夫以前在荒蕪城開著幾家劇院,以前也是江湖賣藝梨園出身,因此,對這改裝的把戲也只不過是重操舊業而已,兩位不必驚奇。」老人轉身走進裡屋,從裡面拿出一個大箱子。 打開來,把一些刷子、彩漆、粉面、假髮鬍子等各種道具取出來,說道:「人老了,懷念以前的東西,家破的時候,沒想到搶救一些財物出來,反倒死死的守著這幾十年來的『老兄弟』,今天讓你們看看我的手段。」一拿出這些東西,老人的眼睛立即放出光芒,愛不釋手的擺弄著,參照兩個人的樣子,在心中打著草稿。 「老伯伯,這可真有趣,你這門手藝傳了我吧,怎麼我在裸蘭城都沒有發現這麼好玩的東西!」堂瀟蹦跳著,興高采烈的看著這堆複雜的玩意兒。 「那當然,最精華的國粹還是在老地方,裸蘭城怎麼說也是新開發的大陸,才兩百年的歷史,我這手藝可是傳了上千年的!」老人自豪的說道,把一撇假鬍子粘在蘭若雲的唇上,「不管怎麼樣,你們既然是為人類而來的,我們自然希望人類復興,沿途肯定還會有很多人幫助你們的。」 「那您肯不肯教我啊!」堂瀟指著那個大箱子,滿臉都是興奮之色。 「你真的想學?」老人粘好鬍子,抬頭問堂瀟。「這梨園功夫,那可是要從小就練習嗓音,每日勤做功課,舞蹈動作也都是要下工夫的,你年齡已經大了,恐怕為時已晚!」老人看了堂瀟一眼,似乎覺得可惜,搖了搖頭。 「不晚,不晚,我只要學您這手化妝的技巧就行了,唱歌就免了,我自不能再變小回去!」堂瀟對什麼「梨園功夫」興趣不大,只覺得把一個人變成另一個樣子才最好玩。 「這……其實我也沒有傳人,好不容易栽培的兩個兒子也死了,收你倒也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一旦事情辦完,就要回到我這裡跟我學習這門功夫,化妝的技術是不單傳的!」老人狡猾的說著:「你年紀雖然大些,但容貌好,樣子又聰明,應該容易成才!」 堂瀟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忽然也狡猾的笑了一下:「好,答應你!」其實她是想學了這門技術就消失掉,反正來不來是自己說的算。 蘭若雲埋怨的看了她一眼,顯然知道了她的用心,堂瀟卻看著他大笑起來——裝上兩撇大鬍子的蘭若雲雖然威猛,卻又滑稽可笑,他本來面目清秀白晰,此刻有點不倫不類。 果然,善良的老人沒有體會到堂瀟的用心,繼續說道:「那你就是本門第一百七十六代傳人了,也該給你改個藝名,你姓什麼?」 「我姓堂!」堂瀟回道。 「那就叫堂香玉吧,是本門第一百三十七代傳人。為師我是第一百三十六代掌門,藝名花滿堂,你要記住。以後還希望你能把這門功夫發揚到裸蘭城裡去,不至於丟了人類這一大藝術瑰寶,也算是藝術史上難得的貢獻了!」 當下領著堂瀟到裡屋參拜歷屆梨園祖師,行過拜師禮,「堂香玉」正式出爐。 「堂香玉,堂香玉,哈哈,哈哈……!」蘭若雲在屋外捂著肚子已經笑倒在地,沒想到堂瀟愛玩的個性隨著年齡的增大卻一點沒變,連名字都改了。 之後,就拿蘭若雲當模特兒,老人把這門易容的手藝傳給了堂瀟,等她學會,那已經是兩天之後的事情了。蘭若雲已經被變來變去的有些煩了,最後竟然裝模作樣的改扮成了一個蹄人,那已經是易容術的最高境界——脫胎換骨。 這天早晨,兩個人打扮妥當,容貌雖然無法改變,但經過各種裝飾卻也不是熟人所能分辨得出來的。花滿堂老人在左右鄰居處找了幾件年輕土人的衣服,給兩人換上,又教他們一些土人的生活習俗,姿態表情也盡量模仿。 幾天下來,「兩個年輕的土人」向老人告辭,向荒蕪城縱馬馳去,而老人的話語似乎仍在他們耳邊迴響:「香玉,一定要回來啊……」 蘭若云「嘿嘿」的一笑,看見堂瀟緊蹙的眉頭,不知道她將來如何收場。 還好荒蕪大陸別緻的景色漸漸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在大草原上,兩人盡情的馳騁,向著另一個種族的中心地帶前進—— 第三章蝴蝶 蘭若雲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堂瀟,堂瀟聳聳肩膀:「請便!」 於是,他找到一個背風的旮旯,去解決他人生三急中的某一急。 小白就是趁這個機會把堂瀟拐跑的——一人一獸多年不見,遙想當年靈光大道上的英雄相惜,禁不住淚流滿面。堂瀟又蹦又跳的大叫著,雖然幾年不見,她還是能認出如今長大的獨角獸正是當年的小白。 之前,蘭若雲一直害怕太過驚世駭俗,所以禁止小白在人前拋頭露面,即使是堂瀟,獨角獸也只能可憐巴巴的在遠處看著,不敢過去親暱! 可它老是像幽靈一樣跟蹤著蘭若雲和堂瀟,兩人到勞森,它就在勞森;兩人回到裸蘭,它也率領一群手下飛去裸蘭;等到蘭若雲去黃湖支援前線,小白也偷偷摸摸的尾隨其後;到蘭若雲登上逢澤島的時候,它更是如影隨形的回到了老家;當蘭若雲收服了迪斯番的軍隊,它還發動手下幫著解決軍隊的糧食問題;而後他們重新返回荒蕪大陸探險,小白若即若離的吊在後面,終於讓它逮著個機會,跟堂瀟見了一面。 不住的用頭拱著堂瀟,在她面前昂著頭走來走去,似乎很著急的樣子。 「這雙翅膀可真漂亮!什麼時候長出來的呢?」堂瀟揉搓著小白雄壯寬敞的雪白翅膀,「你要做什麼啊,小白?看你好像很著急的樣子,是不是也像蘭大哥似的要方便呀,那你請隨意好了!」 堂瀟嬌笑著,忽然看見獨角獸兩條前腿一弓,跪了下來,不斷回頭看著她。 「啊,你想讓我騎你,我可不敢!」堂瀟歪著腦袋看著小白,面露懼色。 「灰——」獨角獸不滿意的衝著堂瀟大叫起來,站起來拱了她一下,之後又跪了下去,還不斷朝著蘭若云「辦事」的方向看去,很顯然是怕他突然回來責怪自己。想想那小子手指尖冒出來的可怕紫氣,它全身就打了個顫,那可不是當初給它撓癢的「日光浴」了! 「哎呀,你看你做賊心虛的樣子!」堂瀟笑罵著獨角獸,心驚膽戰的跨上它柔軟寬厚的脊背:「你可得慢點飛啊,我還沒體驗過當『飛人』的感覺!」 畢竟是戰場上殺敵不眨眼的勇猛女將,好奇心也戰勝了恐懼心理,堂瀟決定滿足小白的某種心理。 展翅飛起,小白臉上竟然現出得意的神情——終於把堂瀟拐跑了,還不把那個男人氣得暴跳如雷!況且,還可以向老友展示一下自己多年來經營三山五嶽的成果,那實在也是滿有成就感的一碼事。 如今的小白早已非吳下阿蒙,當日向蘭若雲炫耀的時候,只有勞森山附近才是他的地盤。今天,它不但收服了黃湖壁壘,更打回了自己的老家蒼奇山,而且,荒蕪大陸縱深五百里的怪物全都聽它號令或者是結成了聯盟,哪一個敢妄自尊大,不服從獨角獸的領導,立即與它大戰三百回合!如今它已經是這一帶方圓幾千里的「怪獸軍團」的首領,「灰」聲一出,誰與爭鋒啊! 小白選了一處寬廣的大山谷停了下來,堂瀟倒是記得這個地方,正是當日迪斯番軍隊駐紮的那座秀美山川的後面,當初就是在這座山上,蘭若雲的「四面楚歌」計策大獲成功! 「灰——灰——灰灰——」 小白扯開嗓子大叫了起來,震得堂瀟耳鼓一陣疼痛,趕緊運起內力相抗,順便狠狠的抽了小白的屁股一下,讓它輕聲些! 小白屁股一痛,不滿意的沖堂瀟打了個響鼻兒,停止了叫喚。 頓飯工夫,天空中,山體上,叢林中……一陣陣的異動聲響傳了過來,霎時風雲變色、飛砂走石,空氣中瀰漫起了濃濃的動物腥氣,熏得堂瀟直欲作嘔。 鳥兒飛的較快,首先是一隻大白鷺,長長的嘴角滴著血水,叼著一顆血淋淋的東西,飛到小白身前,把那東西扔了下來,堂瀟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顆奇大無比的心臟,還在「怦怦」的跳著…… 「嘔——」她終於忍不住吐了起來,不知道哪個動物這麼倒楣,看來也絕非善類,否則不會有這麼強勁巨大的心臟,卻被這大白鷺給弄死了,可見這傢伙是多麼厲害。 堂瀟害怕的躲在小白的身後,隨時準備跳上馬背逃之夭夭。 接著是逢澤島上的金眼雕,又弄來了一隻大海龜,它好像對這東西情有獨鍾,也有可能是它自己喜歡吃龜肉— —甩在獨角獸面前,巴結的沖它「呷呷」的叫著。 獨角獸卻上去踢了它一腳:「每次都拿這種東西,不知道我是吃素的嗎?」 之後又飛來幾隻大鷹和禿鷲,也有小個子的食人鳥,面目不善的盯著堂瀟看,流著口水…… 又等了一段時間,陸地上的動物才趕過來,不外是熊精山怪巨虎蒼猿一類的東西,年深日久,無怪堂瀟一個勁兒的嘟囔:「全都成精了!」 漸漸谷地上的怪物多了起來,圍成一圈,把小白和堂瀟圈在中心,或伏或蹲的看著獨角獸的臉色,不知道老大巴巴的叫這麼多兄弟來開會是為了什麼,是不是要去偷襲人類,那樣可就熱鬧了。不過看這人類小姑娘的樣子,顯然把老大當寵物看待,形勢似乎有點不大對勁兒。 怪物們都是帶著禮物來的,都是一些山雞野豬食蟻獸和跳跳鼠什麼的,一古腦兒的扔在小白面前,衝著它大叫。 「灰灰——」小白也叫了一嗓子,似乎在聲明些什麼東西。於是怪獸們都衝著堂瀟嘶號起來。早已經渾身發軟的堂瀟看著幾丈長的大蛇,眼睛都收不回來了,七魂少了六魂,此刻被怪物們一喊,「撲通」一聲坐倒在地,向著小白看去。 卻見這傢伙滿眼都是得意洋洋的表情,炫耀的看著自己,然後又瞅瞅那一堆的動物屍體,意思是:請您享用! 堂瀟又一陣嘔,結果怪物們對她無視自己的孝心幾乎要痛哭流涕了,不滿意的大聲叫喚著,敦促堂瀟快點挑一樣「美味」來食用。 震天價響的叫喊讓堂瀟一陣眩暈,之後膽突突的在那堆淌著血水的屍體當中找尋著能吃的東西:江湖好漢,怎麼也得給道上朋友一點面子! 可惜人類學會了用火,習慣了吃煮熟的東西,否則堂瀟也不用這麼愁眉苦臉了。 忽然一隻大猩猩竄了進來,把一隻大桃子向著堂瀟丟來。 這桃子能有獨角獸腦袋的半個大,白裡透紅,底下還襯著兩片綠葉,顯然是剛剛摘下來的,很是惹人喜愛。 堂瀟接過桃子,感激的看了一眼那隻大猩猩,張嘴咬了一口,霎時一股香甜的蜜汁流進嘴裡,甜得她從口舌到心肺,全都麻酥酥得舒服透頂。 當下一鼓作氣把整只大桃子全部幹掉,發現裡面幾乎都是蜜水——她當然不知道,這可是千年蟠桃樹所產的稟天地靈氣十年才熟一次的仙桃,猩猩怪守在這株桃樹底下已經有五百多年了,今日特地挑了最大的一個來孝敬首領,沒想到首領卻把自己最喜歡的食物讓給了眼前的這個小姑娘,令她憑空增添了幾年的修為! 獨角獸看著堂瀟吃掉了桃子,終於失望的收回了口中的饞涎,實際上它也很想吃。 沒想到堂瀟吃完以後,吧嗒吧嗒嘴,忽然抱住獨角獸的脖子,不停的搖著:「我還要!」 小白雖然聽不懂她說什麼,但見她一個勁兒的指著那隻大猩猩,明白了是希望再吃一個。 小白心裡犯難,知道這桃子為數不多,是整個猩猩家族共同守護的,自己也只吃過一隻而已,實在沒想到大猩猩今日會再獻上一隻,這已經是很不容易了,顯然猩猩是有求於自己,堂瀟吃了這個桃子,自己就得去給猩猩辦事,可能又是「老大出馬,爭奪地盤」一類的事情。 「灰——」它衝著猩猩高聲叫了起來,雖然知道很難,但好友面前,自不能墮了威風,實在不行只好去硬搶了! 果然,大猩猩的叫聲裡充滿了不愉快。兩隻怪獸互相叫喊著,像是在討價還價。 最後,那只猩猩跑了出去,再沒有回來。 小白又衝著剩下的怪獸發佈了一個什麼命令,然後馱起不依不饒想要吃桃的堂瀟,在群獸的恭送叫聲當中,飛向天空。 而此時,蘭若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堂瀟的馬還在,人卻沒了。在這種敵人隨時可能出現的敵方領土上,堂瀟的突然失蹤,無疑是最糟糕的一件事情。 還有一日的路程就到荒蕪城了,蘭若雲卻不敢再向前走,左近搜尋著堂瀟的痕跡,發現她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地面上連一個腳印兒都沒有。 他嘗試著大聲呼喚獨角獸——知道它一直跟蹤著自己。結果獨角獸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他心急如焚的走來走去,大聲呼喚著:「瀟瀟、小白—白—白——」 遠處,一群人影漸漸清晰,那正是荒蕪城的方向。如果蘭若雲不停下來,現在已經和他們碰上了,在地廣人稀的荒蕪大陸,這還是幾天來第一次遇見這麼多的人。 饒是如此,在堂瀟大啖仙桃的同時,那些人的面貌也被蘭若雲看清楚了,竟然全都是人類,足足有五六十人,趕著十幾輛的馬車,急匆匆的向著自己這個方向趕來。 快要接近的時候,身後影影綽綽的又是一隊人馬趕來,速度要較前面那一輛快得多了,顯然是在追趕前面人群。 兩隊人馬一追一逃,蘭若雲牽過馬匹讓過一邊,遠遠的避開這些人。看清了後面那隊人只有十幾個人,卻是全副武裝的獸人。 「站住,你們逃不掉了!」獸人們大喊著,加快速度,兩個翼人已經飛到了土人隊伍的前面,兜頭截住他們,狠狠的向著一個趕車的車伕射了一箭,那車伕慘叫一聲,倒地而亡。 「違抗煞尊大神命令者,殺無赦!」一個統領模樣的獸人揮刀砍死一個老年土人,紅著眼睛大叫著,「教友們,動手啊!」 立即又有幾個人倒了下去。 蘭若雲掏出一塊面紗蒙在臉上,正準備上去救助這些同胞。 「你們又在亂殺人,快給我停下!」一聲輕斥傳來,半空中一個小巧的人影如電般飛掠過來,隨手射出一箭,將一個正要行兇的爪人的大刀打掉,勁力強勁,顯然此人功力不俗。 蘭若雲定睛看去,竟然是一個精靈少女,一身粉紅的短衣,露出白淨的小腿和上臂,兩片五顏六色的翅膀慢慢的揮舞著,定格在半空中,不斷射出鐵箭,打落屠殺者的武器。 「這個精靈很厲害啊!」蘭若雲這樣想著,矮了矮身形,躲在一邊。 「小女娃子,又是你,老跟我們搗亂,你下來,我們在地上打過!」獸人首領大聲的咆哮著,在地上暴躁的蹦跳著。 「你當我是傻瓜啊,有能耐你上來!」精靈少女調皮的忽閃著翅膀,躲開幾個翼人的進攻。 「快給我幹掉她!」獸人首領發怒了,揚起手中大刀,發出一股烈風,向著空中的精靈砍去。 蘭若雲心裡一驚,沒想到這獸人有如此功力。精靈少女果然受到影響,身形一滯,立即被翼人圍了上來。她抽出腰間短劍,劍勢凌厲,卻也不輸於弓箭上的功夫,雖是以一對幾,還是逐漸佔了上風,把幾個翼人逼得連連倒退,一邊嘴裡還嬌斥著:「我會怕你們這些窩囊廢!」 地面上的獸人看精靈被翼人絆住了,又獰笑著舉起了屠刀,向著正打顫的土人們走過去。 蘭若雲拾起地上小石子,運力向獸人丟去,他用的是巧勁兒,打在獸人手腕關節上,讓他們握不住武器,或者是踉蹌跌倒。 「又是誰?」獸人首領緊握住手中大刀,手腕已經被打得發麻,警惕的向著蘭若雲躲著的那個方向看去。 「老大,他在沙丘後面!」一個空中的翼人看見了蘭若雲的馬匹,向首領報告著。 「好傢伙,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日子,煞尊大神與我們同在!」他大叫著,向著蘭若雲藏身的沙丘後面衝去。 蘭若雲怕他傷到自己的馬匹,趕緊收拾了一下蒙臉的面巾,跳了出來,空手入白刃,施展擒拿功夫,乾淨俐落的奪下了獸人首領的大刀。 獸人首領一呆的工夫,蘭若雲已經竄進了獸人人群,拳打腳踢,將這十幾個大塊頭掀翻在地。 「砰——」天空中幾個翼人也被精靈少女打敗,一劍一個,刺落地面。 精靈少女把短劍插到背後,「咯咯」嬌笑著,又拿起長弓,向著地面上的獸人們亂射,卻不傷他們性命。最後,獸人們「噢嗚」一聲喊,從地上翻起來,一群人向著來路狼狽逃竄回去。 「你給我記著,你已經被列入大神奴僕名單,本教一定不會放過你的!」獸人首領向著天空喊叫,不提防一支鐵箭擦著臉龐飛過,帶走了他半個耳朵,痛叫聲中逃之夭夭。 土人們正在哭哭啼啼,把被殺害親人的屍體放在了馬車上,向著蘭若雲不斷的致謝,蘭若雲安慰著他們,讓他們趕緊上路,逃離此地。 精靈少女飛過來,看著蘭若雲,說道:「你功夫不錯嘛,早知道有你在我就不必出手了,害我還與他們直接發生了衝突,嘿嘿,不過我也不怕他們,什麼『大神奴僕名單』,想殺我就直說嘛!」 「啊,這個,我可不是和他們一夥兒的。」蘭若雲指了指那些土人,「我只是路過,姑娘要多管閒事那好的很哪,還應該發揚這種風格,不過以後你得注意安全了,這些人似乎很凶狠!」 土人們又不斷的向那精靈少女道謝,卻惹得她一陣不耐煩:「快走快走,奸詐的土人們,寧死也不放棄財物,留著到陰間花用啊!」 蘭若雲皺了一下眉頭,看了一眼那十幾輛的大馬車,心裡也是一陣彆扭,如果拋棄這些馬車上馬前行的話,那自然快了不少,獸人速度雖快,卻也追不上奔跑的馬兒。 一個老土人拿出幾枚金幣,要送給兩人,又惹得他們一陣不快,精靈少女甚至就要口出惡言,嚇得那土人趕緊跑到隊伍裡,馬車隊急匆匆的遠去。 「哎,什麼叫『多管閒事』?」精靈少女不滿意剛才蘭若雲的回答,氣乎乎的說道,「看你蒙著塊黑布,人模狗樣的,你們土人怎麼就有這麼多說頭。」 「嘿嘿,小心為妙,安全第一!」蘭若雲扯下面巾,訕訕的笑著。 「咦,大叔,你是哪裡人,這口音我怎麼沒聽過?」 精靈少女從天空中落下來,坐在蘭若雲一匹馬的馬背上,扯著馬的耳朵問道。 「大叔?」蘭若雲第一個感覺不是口音不對引起的「露餡恐慌」,而是被人叫大叔的興奮和新鮮。 他摸著滿腮又長又硬的假鬍子,蒼老著口音盡量模仿土人的語氣,說道:「大叔今日火氣太大,嘴上起泡泡,說出來的話都不像了,嘻嘻,乖侄女,侄女乖!」 「真是個怪人,不過你的聲音還滿年輕的!」懷疑的看了蘭若雲一眼,「看在你幫我打走綠教徒的份兒上,我決定請你喝酒,來表達精靈的謝意!」 「那很好啊,侄女真是有禮貌!」他想了一想,「你說剛才那些人是綠教徒?他們為什麼要追殺那些土人!」 「你腦袋讓馬蹬了?連這個都不知道?」精靈少女滿面驚詫,「當然是為了搶奪他們的財物,擴充綠教的規模,可惡的什麼煞尊大神,跟我們精靈族可沒什麼關係!」 蘭若雲才剛要驚呼露餡,卻發現她並未追究自己的「愚蠢」,一顆心放下來又問道:「在荒蕪城的地界裡,他們也敢這麼做?」 精靈少女歎了一口氣,滿面憂色:「老百姓吃不飽,這樣做也是無奈的,最怕被有心者利用,連荒蕪城都很危險啊!」 蘭若雲心裡也是一震,似乎又捕捉到了某種不安定的氣息,獸族的情勢看來很不妙啊,雖然不像人類「外憂」 不斷,他們的「內患」才更可怕! 「說了半天,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精靈族的名字聽說都很別緻!」蘭若雲滿有興趣的打量著正憂心忡忡的精靈少女。 「我叫蝴蝶,也算不上什麼別緻的名字了。」精靈少女嘟著嘴說道。 「蝴蝶?妳叫蝴蝶?那可是史前一種異常美麗的生物啊,今天可是找不到了!」蘭若雲大叫著,想到自己可能不是神秘學的唯一傳人,異常興奮。 「咦,你怎麼知道?」蝴蝶同樣很驚詫,「這正是家父參照『文明斷垣』上的圖形文字給我取的名字!」 「我只是偶然發現的,這個,沒什麼啦,不過,『文明斷垣』又是什麼?」 「是一處神秘的廢墟,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不過你說得也不完全對,家父說,在神族的土地上,還有倖存的蝴蝶存在,我一直很想去看一看呢!」蝴蝶滿眼嚮往的陶醉著,不知道美麗的蝴蝶究竟是什麼樣子,圖畫上倒是很漂亮。 「哎呀,我也是很感興趣呢,什麼時候你去的話,一定要叫上我啊!」 兩個人找到到了共同話題,距離立即近了許多。 「沒問題,到時候帶上你好了。」蝴蝶眼睛笑成一彎月牙兒,略尖的耳朵動了一下,模樣嬌俏可愛,「不過,我們還是快走吧,我要請你喝酒,這裡可沒有酒店!」 「可是我還有一個同伴,突然消失了,這個……」蘭若雲躊躇道,擔心著堂瀟。 「哦,你在這裡等也不是辦法,跟我走吧,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說一下他的特徵,我幫你找!」蝴蝶充滿自信的說道。 「嘿嘿,她是個和你年紀差不多的小女孩,是我的……嘿嘿,我的小侄女,這可麻煩你了!」蘭若雲壞壞的笑著,毫無顧忌的冒充起堂瀟的叔父來,不知道堂巒知道後會怎麼想。 「好了,知道了!」蝴蝶踢了一下馬肚子,「走吧,那個……喂,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阿若!」蘭若雲臉上一紅,怎麼有點曖昧的名字,可是,還能叫什麼呢?總不成是「蘭蘭」或者「雲兒」吧,「嘔——」連自己都想吐呢! 兩個人縱馬狂奔,半日就到了荒蕪城。 老遠的看去,荒蕪城不像裸蘭城,裸蘭城四季常青,總是給人一種蓬勃的生機盎然之感。而荒蕪城卻是黃色的,雖然雄偉高闊,卻充滿了滄桑,每一寸牆壁都顯得那麼的陳舊——當他們走進城裡的時候,腳下踏著的卻是黃沙,不像裸蘭城那乾淨的青石路面,這座城市給人一種很沉重的感覺,似乎千年前「傷心之地」的冤魂一直盤踞在這裡,蘭若雲的心中並不舒坦。 城裡幾乎見不到土人的蹤影,所以蘭若雲的出現立即讓街道上行走的獸人們頻送注目禮,而對蝴蝶,他們又很恭敬的打著招呼,蝴蝶也只是微微一笑,輕輕點頭。 蝴蝶逮住一個獸族小混混,跟他說了些什麼,形容起堂瀟的容貌,蘭若雲才放下心來,知道她正設法尋找堂瀟,心裡一陣安穩。 雖然沒有裸蘭城繁華,街道上的人流還是很多的,也有各種商販叫賣著,攔街做著生意,而各種琳琅滿目的異國情調的店舖卻也頗養人眼,乞丐倒是遠遠超過裸蘭城,表明今年的荒蕪大陸確是災荒之地。 不斷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高大的獸族貴婦人,坐著馬車在街道上招搖,惹來一陣陣口哨聲,甚至當街打情罵俏,民風較裸蘭開放多了,在裸蘭城裡可不會發生這種情況,不過那些貴婦人?蘭若雲不禁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些貴婦人難道也算是「美女」嗎? 更有打架的獸人揮舞著片刀在街上追逐,一忽兒滿身鮮血的龍人就被抬到了醫所,嘴裡兀自大喊大叫著:「他XX的,十幾個打老子一個,算什麼英雄!」揭起自己身上的鱗片,向看熱鬧的人群丟過去,完全無視「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隨意丟棄」的傳統美德,也說明了這個城市的治安實在有夠糟糕。 蝴蝶臉上毫無表情,似乎已經見怪不怪,部落聯盟形式的鬆散政府,內部工作亂七八糟,各個部落都有自己的權力機構,各自為政,能維續目前表面上團結的局面已經是很不容易了。不像裸蘭城,如果有人在街道上鬥毆,立即就會被治安巡邏隊帶走,罰款關禁閉那都是在所難免的。 片刻時間,蘭若雲已經明白了,為什麼獸族在萬年來會一直被人類欺壓,而為什麼身強力壯的他們又總是打不贏人類,就是因為他們雖然都是獸族,但內部卻又按照生理特徵分成了幾個有差異的種族,讓他們始終無法互相信任,從而團結在一起,共同對抗敵人。 不像人類和神族,只是單一的種族,不存在這樣的問題,獸族想要強大起來,除了要消除種族間的隔閡,一個必要的偉人的出現也是至關重要的,否則,他們永遠都得維持這種局面,直到人類或神族來把他們消滅。 這樣想著,蝴蝶已經把他領到了一座高大的酒樓面前,顯然是荒蕪城裡首屈一指的消費場所。 兩人走進大廳,一個精明的蹄人老闆立即迎了上來:「喲,是蝴蝶大小姐,今兒個來點什麼?」看到蝴蝶後面的蘭若雲時,臉色立即一變,又道:「這位是小姐的朋友嗎?」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蝴蝶臉色不善的看著蹄人老闆,心裡顯然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哎呀,您老也不是不知道,他們現在對土人下手,那是不分場合的,昨天我這裡就死了兩個土人,我看您還是讓他躲一躲吧,現在土人都不敢出門啊!」蹄人老闆哭喪著臉說道,其實是害怕打架鬥毆影響自己的生意。 「我帶來的就算是一隻蟑螂,在這荒蕪城裡誰還敢動它一根觸鬚嗎?」蝴蝶發怒的喊了起來。 「這種形容,嘿嘿,您能不能換一下!」蘭若雲用手指悄悄捅了蝴蝶一下,不滿意的小聲說道。 「哎呀,只是做個比喻嘛,走啦!」當先向樓上走去,不顧蹄人老闆齜牙咧嘴的苦臉相。 走到樓梯上的蘭若雲忽然心頭一陣煩躁,感到身後一雙眼睛正在看著自己,陰森森的光芒,很熟悉的感覺…… 猛的回轉頭,一個黑色的人影晃了一晃,消失在酒店門口,空氣凝滯了一下,讓蘭若雲不得不苦笑出聲。 「老對手終於出現了!」他心裡這樣想著,聽見蝴蝶在樓上大喊著:「阿若大叔,快上來,你幹嘛在那裡傻傻的笑,撿到金子了?」 「來了來了!」蘭若雲答應著,向樓上走去,心裡知道,好戲就要開場了…… 第四章自然之子 一陣微風吹過,讓蘭若雲至少有了一點舒服的感覺,坐在窗口的他,望著窗外熙來攘往的獸族人民,心中一陣落寞。竟然見不到一個人類同胞,彷彿這荒蕪城裡就剩下他蘭若雲一個人,於是孤獨的感覺漸漸由心底升起。 這「賓廣酒樓」是荒蕪城裡最大的酒家,也算是獸人們比較高級的休閒場所了,完全是木質的二層小樓,在平房為主的荒蕪城裡有點鶴立雞群的感覺。蘭若雲此刻坐在二樓靠窗處,倒是一眼就能望到城中很遠的地方——這是一座能讓人感到沉重的城市,到處都是灰色調。 蘭若雲心想:「獸族人口如此之多,擁擠在這個城市中,卻不把心力用在城市建設上,讓自己的生活環境更好些——他們寧可打架鬥毆或者四處招搖。除了沒有一個能組織民眾進行建設的政府外,八成也和獸族人粗獷的性格有關!」 他自己本身是個很懶散的人,對任何事情都不太在乎。如果不是因為出生在戰爭年代,如果不是因為是蘭家的傳人,如果不是因為對清影秀的眷戀,那麼,他可能只是一個裸蘭街頭放浪的貴族公子哥,到他老了的時候,就拎著個鳥籠子,臉上洋溢著噁心的微笑,每天對著小鳥發呆,而如今,孤身來到這荒蕪之地,不知道為誰歡喜為誰憂,他還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變得這麼高尚呢! 「一個、兩個、三個……」閉上眼睛,在自己的腦海裡,人影漸漸清晰,而吵鬧的人群卻完全消失,只有酒樓四周成扇形圍上來的「他們」現出若即若離的樣子。 「阿若大叔,你可要好好嘗嘗,這一桌可是我們獸族最拿手的名菜。」蝴蝶拈起一枚紅棗放入口中,有些含糊不清的衝著蘭若雲說道,眼睛中卻射出駭然的光芒。 蘭若雲一驚,知道自己有些投入了,心中暗怪自己: 這蝴蝶身份神秘,自己竟然如此相信她,如果她突然襲擊,剛才那一瞬間自己是絕對逃不過去的。 道為什麼,忽然在這麼一瞬間,他的靈台明淨到可以感覺他想要去感覺的東西,這真是玄之又玄的一碼事——聽覺和視覺本已經超越常人,而用心去感覺,這已經不再是客觀上身體的功能,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東西。 「啊,真要謝謝蝴蝶侄女,那麼,我要開動了。」蘭若雲換上招牌笑臉,將嘴張到最大,向一個不知道是什麼但看來頗好吃的東西咬去,而忘了自己有一腮大鬍子,還沒等他咬到,那堆鬍子已經變成油滋麻花的一團。 蝴蝶「咯咯」的嬌笑著,懷疑的看著他:「你,每次吃飯都這樣嗎?乾脆剃掉算了!」 「這個,這可是我臉上的風水,剃掉的話就壞了運氣。」蘭若雲瞎掰著,忽然看著自己面前那一團東西,顫聲道:「這是什麼?」 蝴蝶一愣:「那是,那是……」 「嘔——」蘭若雲一陣噁心,「別說別說,快撤下去!」 蘭若雲是從來不吃動物的生殖器的,雖然那東西聽說很補,但是…… 獸族的菜式雖然與人類大不相同,但兩個種族在心理上卻都有些變態:真的是「吃啥補啥」嗎? 蘭若雲過分激烈的反應讓蝴蝶痛笑不已,用手指指著他:「別人想吃還吃不到呢,你呀,你可真怪!」 「那你為什麼不吃?」蘭若雲壞壞的笑著,緊盯著蝴蝶問道。 蝴蝶俏臉一紅,氣道:「我們精靈是不吃葷的,你不知道嗎,我們只吃水果和蔬菜。」蝴蝶拿起一隻蘋果,張起櫻桃小嘴,輕輕咬了一口。 「怪不得你們長得如此精緻,嘿嘿!」蘭若雲看著蝴蝶嬌小的身體,恍然大悟的樣子。 「長那麼高大也不見得有什麼好的。」她頓了一頓,舉起酒杯:「喝一杯,蝴蝶謝謝你的援手!」 「不對不對,我是援救自己的同胞,而且我還要代他們謝謝你,這杯酒該我來敬你。」 「真的是他們的同胞嗎?」蝴蝶詭笑一下,「就憑你這句話,蝴蝶答應不管以後是敵是友,精靈都會放你一馬,干!」一仰頭,喝下一碗火烈的白酒。 蘭若雲心裡驚詫,思考她話裡的意思,神情變得嚴肅,也咬著牙灌下一碗烈酒——獸人的白酒真是夠勁兒,人類可享受不了這高度醇酒。 「蝴蝶小姐,你剛才話裡的意思……」蘭若雲遲疑的看著她,決定開門見山。 「啊,沒什麼。」喝了一碗烈酒的蝴蝶臉蛋變得紅撲撲的,「再來!」 一仰頭,「咕嚕」一聲,又一碗烈酒入肚。 蘭若雲心裡叫苦,可自己打扮得這麼豪爽,又知道土人因為與獸人生活在一起,酒量極好,自己如果不喝了這碗酒,那是一定露餡的,有誰見過「虯髯大漢」不會喝酒嗎? 當下不再理會蝴蝶對自己已經起了疑心,蘭若雲咬緊牙關,一閉眼,「咕嘟咕嘟」的硬灌了一大碗白酒,強忍著不嗆出來,臉色卻變得血紅。 蝴蝶:「好,爽快,再來一碗。」 蘭若云:「哼啊哼啊——」 蝴蝶:「再來,今天真是高興。」 蘭若云:「呼哧呼哧——」 「……」 「……」 蝴蝶:「阿若大叔,你可是好酒量,這第十九碗,我可不能陪你喝了!要不就得被人殺掉了!」 蘭若云:「嘿嘿……你……還是不行了吧……我,還能喝!」 蝴蝶:「侄女甘拜下風。」忽然耳朵微動,傾聽著說道:「你猜猜,有多少人在外面?」 「那還用猜……十七個獸人……有五個在天上飛 的……都不可怕……門口那三個你是打不過的……」 「砰,當——」 蝴蝶手中的酒碗掉在地上,跌了個粉碎,有些懷疑,又驚詫的看著蘭若雲。她只聽出有十幾個獸人,至於具體數目和那三個潛伏的高手,她可是一點也感覺不出來! 「走……走吧……那老闆可是很討厭我呢……在這裡打的話……」蘭若雲打著酒嗝,站起身來,大喊道:「老闆,結帳!」 那蹄人老闆正在提心吊膽,看見他要走,高興得蹦跳著過來:「記在大小姐的賬上了,您老慢走!」心裡卻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出去。 「大……大小姐嗎……哦……蝴蝶是誰的大小姐 啊?」蘭若雲嘟囔著,腳步有些虛浮的跟上已經走向門口的蝴蝶。 剛一走出酒樓,勁風撲面而來,奇快無比的一刀,向全神戒備的蝴蝶砍去,正是黑衣殺手的招數。 蘭若雲當然早已經知道,登上樓梯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從那雙目光中感覺出來了——三年殺手營的生活,每天都要面對這種眼神,所以即使在人聲鼎沸的鬧市區,他也一樣能準確的分辨出來,令他疑惑不解的是,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蝴蝶雖然不太相信蘭若雲的判斷,但也在將出門口的時候全神貫注在敵人的動向上,快刀襲來,短劍從腰間飛起,自動擋上那致命一刀——很高明的一招御劍術,在來不及抽劍的時候最有用,練到最高級可以在半空中操縱飛劍,蝴蝶當然沒有這種功力,但此時這一招用得確實也乾淨俐落恰到好處,讓蘭若雲喝了一聲采。 獸人們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就在大街上對兩人發動了襲擊。 那三名黑衣殺手卻把快刀完全罩向了蝴蝶,顯然蝴蝶才是他們的目標,這多少讓蘭若雲放下了心。如果是殺手集團來懲治自己這個叛徒,那就說明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了,自己一向隱藏得很好,誰也想不到他竟然會是人類戰神的後代,因此殺手們一直沒有找到他。 對付一名殺手還綽綽有餘,對付三名,蝴蝶立即左撐右支招式散亂起來,三名殺手雖然不是殺手營裡頂尖高手,卻也並非泛泛之輩,作為精靈,蝴蝶能有這個功力已經很不錯了。 只覺滿天都是刀影,蝴蝶暈頭轉向,心裡暗叫:「我命休矣!」手臂上一痛,被刀鋒割開了一條傷口。 快速的攻擊,毫無花巧的刀勢,讓她想要飛到高空中的時間都沒有,忍受著殺手狂風暴雨般的攻擊。 「讓我來!」竄進獸人群裡一陣拳打腳踢讓他們暫時失去行動力,蘭若雲衝回酒樓門口,赤手空拳的去奪一個殺手的短刀,同時在蝴蝶的背上一用力,助她起飛。 在蝴蝶受到巨力推動,升到半空中的同時,熟諳殺手刀勢的蘭若雲已經奪下了那個殺手的短刀,卻摜在遠處不用——害怕不自覺的用上殺手的招式而暴露身份。 左手握拳,右手繼續探入另一個殺手的刀幕之中,去搶他的短刀。幾個人都是以快打快,身形錯落有致,往往是瞬閃而過。但是三個殺手再快也快不過蘭若雲,連他們的教官狼克親至怕也不是他的對手,而且蘭若雲喝了太多白酒,腳步還有些飄擺不定。 變戲法般的快速移動著手臂,卻發現手中一空,短刀已到了蘭若雲的手中,那殺手暴怒,握起拳頭向著蘭若雲發出一股凌厲的勁氣。蘭若雲運力向他迎去,「砰」的一聲將他打出好遠,身形晃動,又將最後一個殺手的短刀也奪了下來拋到一邊,將他打飛! 「任務失敗,撤。」一個殺手大喊著,另兩個人呼應著他,三人如一陣風般向城外方向掠去。 蘭若雲心中歎息,這些殺手越來越不成樣子了,在一刀無法致命,不能得手的情況下還要纏鬥如此之久,而且武功刀法也遠遜於自己那些死去的同學,可他們為什麼能活下來呢?其實這個想法在他心裡已經存在很久——當時,行刺堂巒的那個殺手就並非什麼高明的刺客! 那邊的蝴蝶已經打發了空中的翼人,正在空中向著地面上準備逃跑的獸人們射箭,手臂上鮮血還直流著。 蘭若雲大喊道:「快下來,你流好多血了,窮寇莫追。」 蝴蝶停止射箭,飛了下來。 獸人們大喊一聲:「煞尊大神與我們同在,綠教不會放過你們的。」轉身飛跑而去。 蘭若雲在自己衣服上扯下一塊布條——本來想在蝴蝶身上扯的,一看她穿得太少,再往下扯的話……況且當街撕扯少女衣服,好像…… 幫她裹好傷口,才發現四周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圍在那裡指指點點,各種風言風語在所難免。 「讓開,讓開,大小姐在哪裡?」 天空中一隊整齊的精靈部隊一如所有正規部隊的傳統一樣,只在事後趕到,怕有幾百人還多,蘭若雲只感覺頭上一暗,似乎太陽被擋住了,而那些空中的翼人百姓更是被驅逐到了一邊。 一個高大挺拔的精靈飛了下來。說他高大挺拔,是因為他比蘭若雲肩部還高,這在精靈當中已經算是高大的了。 百人隊的精靈從空中落了下來,列成整齊的一排,擠開了看熱鬧的人群。那個高大的精靈隊長走上前來:「大小姐,你沒事吧!」臉上神色惶急,極是關切。 「七星隊長,你來得遲了些,不過我沒事,多虧這位土人阿若大叔援手。」回頭沖蘭若雲一笑,「我又欠了你一份人情,回頭再請你喝酒。」 七星衝著蘭若雲微一頷首,感激的看著他,毫無獸族瞧不起土人的那種蔑視的眼神:「多謝閣下,要不是閣下……哎,閣下你……」 「喝酒……我看……還是換個花樣吧……你……這小 精靈……這麼能喝!」經過一番打鬥,逆風一吹,酒氣上湧,十八碗烈酒的後勁兒立即將蘭若雲送入醉鄉,就那麼當街倒了下去,嘴裡還嘟嘟囔囔的說個不休。 蘭若雲這一睡,足足是一天一夜,可見獸人族的烈酒是何等兇猛,更讓他日後對蝴蝶的酒量讚歎不已,實際上,即使是獸族裡最善飲的爪人族,想連喝十八大碗「三步醉」而不倒,整個荒蕪大陸也是沒有幾個人能辦到的。 蘭若雲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蝴蝶正奇怪的瞪著他,眼神中竟然包含著一些怒氣和蔑視,這讓蘭若雲的心裡很不舒服,他剛要說什麼,蝴蝶卻一轉身,跑了出去。 蘭若雲心裡納悶,不知道哪裡得罪她了。他打量一下自己所在的房間,比較低矮,但佈置得很……「自然」! 他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到處都是枝枝蔓蔓的長青植物,還有各種小花開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滿室清香,能在冬日的荒蕪大陸做到這些還真不容易。 「這肯定是精靈的房間,這樣低矮精緻,哎呀——」 忽然想起,自己不是在「賓廣酒樓」前面的大街上嗎?怎麼會到了這裡,「我是醉倒了,然後被蝴蝶弄到了精靈的住處!」 他這樣想著,看著自己身上綠綢緞的柔軟被子,隱隱是蝴蝶身上那種特有的芳香,心道:「這不會是她的房間吧,聽人家叫她大小姐,該是大戶人家,客房總該有的,況且,除了這香味兒,這也不像是女孩子的房間,太儉樸了!」 「哎呀,你醒了,快來喝點參湯,我親自煮的呢!」 蝴蝶一臉笑意的走了進來。 蘭若雲看著她充滿感激和誠懇的眼神,心裡納悶,臉上卻還殘留著不高興的表情,心道:「你明明早知道我醒了,剛剛還狠狠的瞪著我,這會兒卻又故作溫柔。」 「嘿,這是怎麼了,有人潑你洗腳水嗎?臉像茄子似的。」蝴蝶看著他唬著的臉孔,打趣道。 蘭若雲接過參湯,一口喝掉,完全是「牛嚼牡丹」的架式,又惹得蝴蝶一陣大笑。 「看你滿臉鬍子,年紀一大把,有時候卻像個小孩子似的!」蝴蝶用手巾幫他擦嘴角的湯汁兒,蘭若雲趕緊接過來自己處理,心裡不好意思,卻也忘了蝴蝶剛才蔑視和敵意的眼神。 「我這是在哪裡?」蘭若雲問道。 「在我家,我的房間裡。」蝴蝶收拾好餐具,笑著對他說道。 「哎呀,我這個臭男人怎麼能睡你的床,這要是讓人家知道……」蘭若雲趕緊從床上滾下來,穿好靴子。 「你這麼老……嘻嘻,人家也不會怎麼想!況且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當對你無微不至的照顧,這是我們精靈的待客之道,怎麼能讓下人伺候你呢!」蝴蝶認真的說道,白了蘭若雲一眼,精靈的美就在這一眼之中第一次讓蘭若雲領受到。 「嘿嘿!」蘭若雲乾笑一聲,心道:「我才不老呢,本少爺年輕英俊、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自戀狂。」 「領你去見我的父親,他要當面感謝你。」看著蘭若雲在傻笑,蝴蝶莫名其妙。 「啊?見你的父親?好啊,帶路吧!」蘭若雲整理好心情,洗漱了一下,心裡納悶,「蝴蝶的父親當然也是精靈,卻不知道是怎麼個樣子。」 當兩個人一見面的時候,立即同時巨震,心裡都有一個想法:「這個人我見過的!」 蘭若雲仔細打量這個據說是「蝴蝶的父親」的精靈,見他全身籠罩在一股極其威嚴的氣勢之下,面目俊美,氣質華貴,身材在精靈當中算是中等偏上,髮式梳成很奇怪的沖天的樣式,看上去更添威武。明明只及蘭若雲肩部的矮小身材,卻讓他感覺高大無比,需得俯視才能勉強望其項背,這人有一種天生的領袖氣質! 自然的,他暗運紫氣,發出一股試探的氣勢,同時靈台空明,去感覺對方的功力深淺。 眉頭一皺,心裡巨震,學會紫氣決以來第一次無法察覺出一個人的深淺,就在此時,他竟然感覺對方的身體像一波古井一樣,了無痕跡,完全不露表象,那已經是登峰造極爐火純青的境界了。 對面的精靈也在打量著他:這土人身材頎長,偏長著絕不相稱的一腮鬍須,面龐白晰,與鬍鬚的黑色涇渭分明,眼睛明亮異常,隱隱有紫光縈迴。看他裸露在外向自己伸出的手,竟然白晰細嫩,狀態奇特,不類男性粗獷的線條,也不似女子柔和的端美,這雙手竟然有著動人心魄的美,這樣的手絕對不是他這個年紀應該擁有的。 同樣的,他也暗運氣勢,查探蘭若雲的內力深淺,立即知道自己遇到了有生以來最強大的一個高手,自己的氣勢竟然無法越過對方身前十寸距離,更別說去探尋對方的功力了。那已經不是用武學上的詞彙所能形容得出的。恐怕只有神族才能產生這樣霸道的氣勢,來阻擋自己的試探! 這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兩個人的手已經握在了一起,同時道了聲:「幸會!」 而就是在這一瞬間,蘭若雲終於結合對方的聲音想起來了:「天,他竟然是獸族軍隊的最高統帥——自然之子!」 精靈王曾經在勞森山上與蘭若雲一戰,率領眾多獸族高手圍攻,差點就要了他的命,要不是獨角獸的及時趕到,他現在已經在天堂了。那是他叛逃出殺手營之後遇到的第一個真正的高手,也因此,他無意中破壞了精靈王「裡應外合」攻下勞森壁壘的完美計策。 而此時,本應是生平勁敵的兩個人竟然在這種情況下把手握在了一起,雖然蘭若雲認出了精靈王,但對方顯然是被他的易容改裝所迷惑。而且,那時候的蘭若雲還是一個無名小卒,精靈王也沒有特別去注意他——如果知道他是裸蘭的實權領導者,火燒黃湖的策畫者和戰神蘭家的後代,不知道自然之子會作何感想! 歷史上的兩位偉人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的,他們此時還是敵對的身份,而日後的形勢發展,當然也並非此時身在其中的兩人所能料到的。也許冥冥之中確有天意,誰能想到,連喝十八碗烈酒的蝴蝶女士竟然是自然之子的女兒呢? 兩個人面對面的微笑著,竟然沒有再往下說什麼,一種英雄間惺惺相惜的感覺油然而生! 第五章解惑 「他們真是越來越大膽了,竟然敢在荒蕪城裡亂來,而且,為什麼是蝴蝶?」自然之子輕撫著下巴,沉思著說道:「他們在向我示威!」 蘭若雲心下駭然:「在獸族的領土上向軍隊的最高統帥表示敵意!」這個稱作「綠教」的組織實在是膽大妄為。 「會不會,他們不知道蝴蝶小姐是您的女兒呢?」蘭若雲問道,其實只是做個假設,以黑衣殺手的行事作風,當然要先摸清目標的底細,他們當然知道蝴蝶的身份特殊。 「首先,蝴蝶在荒蕪城裡可以說是無人不識,不像……」他笑了一下,向門外望去,蘭若雲順著他的目光,似乎看見一個人影飛快的閃過。 蘭若雲心中疑惑,不知道在精靈王的府第上還有誰能這樣行動自如,敢於偷聽幾個人的談話。 他看了看自然之子身邊的蝴蝶,發現她也正在微笑著。 「換句話說,即使他們不知道蝴蝶是我的女兒,在荒蕪城裡公然當街殺人,這不是在老夫的頭上拉屎嗎?」自然之子接著說道。 蘭若雲心中奇怪,想道:「每天都有人在你頭上拉,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你荒蕪城的治安本來就糟糕透頂,只不過因為是一個敏感的組織,才讓你心裡感覺很不舒服!」 「他們逼我一步,我就要退一步!」自然之子本來就是脾氣比較暴躁之人,性格直爽,說到生氣之時,臉孔有些脹紅。 「可是,您為什麼一定要退步呢?您總掌獸族天下兵馬,難道還會對一個宗教教派心存猶忌?」蘭若雲忍不住問道。 「哎!」自然之子長歎一聲,「現在的形勢並不像你想的那樣簡單啊!何止是我,其他幾個部落的首領現在也都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不要和綠教徒發生衝突。現在的狀況是,只要有一件過激的事件發生,獸族幾百萬的老百姓就可能發生暴動,重新更換政府,而我們這些人,將死無葬身之地!」 蘭若雲嚇了一跳,先前還判斷,獸族只不過是被綠教帶領的一些災民騷擾,只要撤回軍隊很快將平息這次騷動,現在聽自然之子如此說,顯然形勢要嚴重得多。 聽他繼續說道:「荒蕪大陸共九城,北六南三。南方三城接近裸蘭大陸,氣候濕潤,歷年來風調雨順,土地肥沃,比較富庶,即使是差一些的年景,生活也能自足。 「北六城則不然,靠近荒蕪沙漠,土地貧瘠,遇到豐年人民還可以自給,稍差一些的年頭就要靠南方周濟。 「今年,北方大災之年,有些地方更是顆粒無收,而軍隊又在和人類開戰,幾乎所有的糧食都供給軍隊所需,無力救濟災民,綠教登高一呼,百姓自然群而附之,他們……他們在北方的兩個城市當中獲得了實際的控制權!」 最後一句話,自然之子幾乎是呻吟著說出來的,顯然心中痛苦已極,蘭若雲心中也暗叫不妙,如果一個宗教教派控制了城市,那是有意要以這個城市為基地來爭奪政權的,無怪自然之子如此憂慮。 「也許,對人類開戰本身就是一個錯誤。」蘭若雲盡量讓自己站在土人的立場,說出這句話。 自然之子猛的向他看過來,目光凌厲。 蘭若雲裝作若無其事,直到自然之子的目光逐漸轉為柔和。 「就是,當初我就不贊成阿爸進攻人類的。」一直坐在父親身後默不作聲的蝴蝶忽然說道。 「哎!」自然之子再次長歎,「我們進攻人類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目光中充滿深意的看著蘭若雲,繼續說道:「我們沒有別的選擇,如果被神族佔領了裸蘭大陸,接下來滅亡的一定是獸族,不論是荒蕪壁壘還是微山堡,都不足以抵擋神族的大軍,而且,獸族人的智慧本來就不及人類和神族……」 說到這裡,自然之子無可奈何的聳肩,做了個「認命」了的表情,「相比之下,人類還比較好對付一點。只有奪取了裸蘭大陸,獸族才能利用黃湖壁壘和格丹高地,有效地阻止神族進攻。而裸蘭大陸豐富的物產資源和大面積的糧食種植面積,都是獸族最需要的,如果有了這些,我敢保證在我有生之年,神族絕無法侵佔獸族一寸土地!」 蘭若雲看著自然之子堅定的面容,心中一陣感歎:「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英雄,總有人會在民族危亡的緊急形勢下挺身而出,這些人執拗而堅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自然之子是這樣的人,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一種「同病相憐」和「絕對理解」的感覺在蘭若雲心中油然而生,換位思考,如果是自己,那也一定是要以「奪取裸蘭大陸」為最佳方案的,這樣就可以理解為什麼獸族不斷進攻勞森壁壘,為什麼寧願冒著民眾暴動的風險在東線用兵,實在是「長痛不如短痛」思想在此處的生動表現。 「嗯,看來問題就壞在『天公不作美』這個無法抗拒的自然因素上,如果今年是個好年景的話,獸族也許能夠取得一些戰績。」蘭若雲想起神族退兵之後人類的困乏狀態,再繼續對抗獸族生力軍的進攻就比較吃力。 「哼,如果老天站在我這邊,裸蘭現在已經是獸族的土地了。」自然之子自信的說道。 蘭若雲一楞,心裡道:「那也未必,我人類還有上百萬軍隊,只西線力抗的幾十萬守軍就夠你們對付了。問題在於後方補給,但是,艱苦的戰爭年代,人類又不是沒有經歷過,真到了亡國滅種的時刻,人的意志力是極其可怕的,歷史上人類的軍隊就有過連續一周粒米未進而打退神族進攻的先例,想要滅亡人類,憑你獸族還太嫩了點!」 蘭若雲心中激憤的想著,臉上不由得咬牙切齒起來。 「阿若老弟似乎對我的話不以為然!」自然之子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蘭若雲看,其實以自然之子的閱歷和智慧,他早已經知道蘭若雲身份的特殊,說這些除了有「試探」的目的在內,在潛意識裡,自然之子覺得眼前這個人能幫助自己,但這也已經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了。 「嘿嘿,我只是想,幾百年來人類偏安在裸蘭大陸,獸族和神族都毫無辦法,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停了一下,他解釋道:「我只是實話實說,即使我不是土人,您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我當然承認。」自然之子想都沒想,乾脆的說道:「人類是一個偉大而優秀的種族,作為精靈,我佩服得五體投地。要我看來,就算是神族,也不一定是人類的對手,只不過,人類似乎墮落了,或者說,睡著了!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更要趁這個機會消滅他們,否則一旦他們覺醒,獸族將再一次經歷千年前『傷心之地』的悲劇!」 蘭若雲感覺身體一冷一熱的變幻著,猜不透自然之子毫不忌諱的在「土人」面前如此述說人類是何用意?卻依然搖著頭,意思是:就算你有這個心,也沒有消滅人類的力量。 「我當然能,我有秘密武器。」自然之子似乎知道蘭若雲心裡想什麼,忽然這樣說了一句。 「秘密武器?」蘭若雲驚詫道。 自然之子笑而不答。 蘭若雲看向蝴蝶,蝴蝶轉過頭去,顯然心裡知道,卻也不願意告訴他這個土人。 蘭若雲心念電轉:「看他那自信的表情,如果獸族真的有什麼殺手絕招的話,人類的危險將成倍上翻,最糟糕的是己方竟然毫無防備這種危險的情報!」 「可是,與人類的戰爭也有很多次了,為什麼不動用這秘密武器呢,那樣又何必忍受這麼大的犧牲呢!」蘭若雲試探著問道。 「我當然會用,只是時機還未到,提前使用不但沒有任何效果,還將暴露了我們的實力,我們現在在等。」自然之子目光深邃,若有所思的說道。 「是了,等待明年的好年成。」蘭若雲分析道:「只要明年風調雨順,老百姓不用軍隊鎮壓,自然會回歸到土地之上,而那個時候,也正是獸族與人類決一死戰的時刻。」 「哎!」自然之子今天的歎息聲特別多,顯見心裡極其不如意,「可惜上天不從人願,人類是被命運眷顧的種族,他們……」 「他們還不到被滅種的時候!」蘭若雲微笑著說道:「嚴冬將過,春天將臨,卻一場大雪也沒下,所謂『瑞雪兆豐年』的說法已經讓獸族老百姓失去了信心,明年似乎又將是一個災年啊!」 自然之子垂下頭,閉上眼睛,又猛的睜開,看向蘭若云:「也因此,才有了我們這一番談話,我想閣下不只是『一個土人』這麼簡單吧!」 在智慧與閱歷皆是上乘的自然之子面前,蘭若雲當然不相信自己拙劣的偽裝能瞞得過他,實際上,當自然之子向自己和盤托出這些獸族內部機密的時候,他就已知道對方對自己的身份已經猜出了個大概。 「讓我們心照不宣好了,我想以獸族目前的處境,似乎也不想看到人類在西線微山堡發起進攻吧!」蘭若雲微笑著說道。 最驚奇的要算蝴蝶了,蘭若雲這麼說,那是承認了自己並不是荒蕪大陸的原著土人。 雖然他不願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承認到這種程度,也讓一直相信阿若大叔的蝴蝶姑娘心惴惴然矣! 「哼,我想人類也應該沒什麼力量來打我們的主意了吧?他們還是小心神族為妙,別以為一把火就可以燒掉整個神族主力軍。」自然之子不客氣的指出人類的弱點,顯然並不擔心人類會趁機進攻獸族。 「那是,也許現在正是雙方休息的好時機,我想他們當然不會做出這等蠢事。」蘭若雲輕聲的說著,彷彿本應如此一樣。 自然之子心裡卻是巨震,心道:「他這樣說,那是在向我保證啊,他究竟是誰?竟能左右人類的一舉一動!」 蘭若雲向他微微一笑,兩個人「各懷鬼胎」,忽然同時拿起矮几上的茶碗喝了一口涼茶,心裡都在飛快的旋轉著,雖然不是正式談判,但正是這種微妙的聊天,很多在面子上說不出口的話才容易說出來。 因此,當蝴蝶提議為他們換一杯熱茶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聽到,蘭若雲把整部大鬍子泡在茶碗裡,眼睛發直;自然之子則更乾脆,直接把一碗茶水倒在自己的前襟上,濕淋淋的一大片了也沒感覺。 「應該這樣!」兩個人同時說道,忽然一起哈哈大笑起來!再看著自己的窘態,訕訕的對視著,把一塌糊塗的茶碗交給滿面驚愕的蝴蝶帶走。 時機稍縱即逝,既然雙方都無法佔到主動,談話就無法繼續下去,這是一種很小心謹慎的感覺,只有身處其中才能體會。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蘭若雲問道:「綠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 「所謂綠教,標榜的當然是『親近自然』。」自然之子忽然有些靦腆的笑著,「我本身自號自然之子,那也是尊敬大自然的意思,綠教可以說有同樣的意思在裡面。」 「那應該是一個很溫和的教派了,但看他們的行事作風……」蘭若雲搖了搖頭。 「關鍵是他們所尊崇的神,也就是『煞尊之神』。」 自然之子接過蝴蝶遞過來的熱茶,喝了一口,又道:「煞尊原名煞可羅——」 「獸族的中興者!」蘭若雲驚呼道。 他熟讀過人神獸三族的歷史,自然知道這煞可羅在獸族歷史上的作用。正是他帶領獸族人民第一次由荒民部落建成獸族國家,結束了獸族各種族內部爭鬥的歷史,而且帶領獸族軍民將本身領土擴大二百倍,迄今為止,在獸族的歷史上還沒有另一個人的光芒能蓋過他,即使是在世界範圍內,他也被公認為最偉大的軍事戰略家之一,但那已經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 「就是這個人,綠教以他為神,才是最讓我們頭痛的事情!」自然之子憂慮的說道。 「是了,這煞可羅雖然是個難得的軍事天才,卻有著極端的種族仇恨心理,當時佔領人類領土之後,幾乎是每城必屠,殘忍無情。」 「正是。」自然之子點頭認可,驚歎蘭若雲歷史知識的淵博,「本來,以他的功績是完全有資格成為我們的庇護神的。可是,土人卻是極端仇恨煞可羅的。獸族的建設又離不開土人,像冶金鑄造、工藝加工、水利建設等等,為了籠絡住這些土人,獸族統治層一直不敢公開讚揚煞可羅的功績,我們的庇護神也自然而然的立下了『自然女神』,幾千年來一直沒有改變,如今……」 「如今,經過幾千年,你們已經掌握了大部分人類的經驗和技術,不再需要他們了,所以就抬出煞可羅,再次對土人實行屠殺政策。」蘭若雲打斷他,想起荒蕪大道上獸族對土人的追殺,義憤填膺。 「當然不是。」自然之子有些慚愧的說道,「先不說現在依然還有許多行業離不開土人的參與,即使我們已經完全不需要他們了,也絕不會再實行屠殺政策——獸族本來就是一個多種族的國家,我們怎麼會在乎再多一個『土人』種族,實際上,我們早已當他們是我們的一分子了,只是心理上,他們自己希望回歸罷了!」 蘭若雲感覺頭腦一陣混亂:「但是綠教對土人的敵意是很明顯的,在這荒蕪城裡,如今能看到幾個土人公然在街上走呢?更別提其他地方了。」 「那是因為你們土人太富有了,土人裡幾乎沒有窮人,你們利用自己比我們多出的幾千年的歷史經驗,在經濟上處處壓制我們,平時還可以忍受,然而在這樣的荒年,你期望飢餓的獸人不去搶劫富裕的土人,這似乎不太可能。」話鋒一轉,「你們土人太奸詐,囤積糧食,寧可爛掉也不發放給災民食用,鐵公雞一毛不拔,只會惹起民怒!」 蘭若雲想一想,荒蕪大道上被自己和蝴蝶援救的那隊土人,那幾個可憐的金幣,他心裡一陣落寞,知道自然之子所言不虛,竟無力辯駁。 「總之,眼下的形勢,綠教信奉『煞尊大神』,教眾何止百萬,我們自己尚且要小心翼翼的對待他們,更無力管顧土人了,只希望天可憐見,女神眷顧,讓豐年早日到來。」自然之子和蝴蝶一起雙手合十,閉目向自然女神祈禱。 蘭若雲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心中雖然替那些土人擔憂,卻也沒有辦法可想。 忽然他又想起一事:「『文明斷垣』在哪裡?」 自然之子一楞,霎時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回頭向蝴蝶望去。 蝴蝶心中一顫,當時自己糊塗,把這個秘密告訴給蘭若雲之後,便一直後悔不已,不知道自己著了什麼魔,只希望他不要在父親面前提起,結果還是…… 「我……他問我的名字……所以……」蝴蝶膽突突的說道。 「阿若兄最好忘了這件事情,就當你什麼也沒有聽說過。」自然之子忽然站起身來,「是要警告他們小心一些的時候了,晚上你和我一起參加宴會,我要以實際行動向他們證明,土人是我的子民,再不收斂的話,即使爆發大的衝突,那也是在所不惜的!」轉過頭狠狠瞪了蝴蝶一眼:「你們隨便逛逛吧,我要去休息一會兒!」 自然之子滿臉怒氣的走出大廳,留下蘭若雲兩個人面面相覷。 「我問錯了話嗎?」蘭若雲疑惑的說道。 蝴蝶正一肚子氣沒處撒,見他還敢問,怒道:「誰讓你提什麼『文明斷垣』,自己心裡知道就行了唄!」一轉身,氣乎乎的走了。 「哎,有這樣和長輩說話的嗎?」蘭若雲在她身後大喊著,心裡也一個勁兒的納悶:「這『文明斷垣』看來有問題,這爺倆兒的反應也太古怪了一些!」 忽然蝴蝶又走了進來,臉上卻不帶表情,也不看蘭若雲,靜靜的坐在剛才自然之子的位置上,與蘭若雲面對面,呼吸可聞。 「你不是氣跑了嗎?」蘭若雲問道:「怎麼又回來了!」 蝴蝶抬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讓蘭若雲從頭冷到腳,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啊:「天,蝴蝶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 「妳——」蘭若雲張著嘴,「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個問不得,你也沒提醒過我呀!」 蝴蝶還是不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蘭若雲感到渾身不自在,頭上竟然冒出絲絲冷汗,擠出一個微笑,看著蝴蝶。 蝴蝶抬起手,向前探著,撫上蘭若雲的臉龐—— 蘭若雲嚇得一動不敢動:「蝴蝶,妳?對了,我讓你找的那個人,你發現沒有,我都快急死了!」蘭若雲想起失蹤的堂瀟,心裡一陣擔心。 蝴蝶雙手離開他的臉龐,忽然向下握住了他的雙手,蘭若雲掙了一下,向後急躲,蝴蝶的動作卻如影相隨,一雙精細的小手已經握住了他一隻大手。 蘭若雲心中駭異,自己已經用上了極高明的手法,竟然躲不開她的一握。 蝴蝶看著他,依然不說話,那隻小手雖然柔軟卻冰涼刺骨,讓蘭若雲渾身如掉進冰窖一般,有點喘不過氣來。 這樣看了能有一分鐘,猛然,蝴蝶甩開他的手,急匆匆的站起身走了出去。 蘭若雲癱倒在椅子上,渾身打著顫,後背的衣服已經濕透了:「怎麼回事,勾魂攝魄的眼神?」他心裡納悶,百思不得其解。 腳步聲響,蝴蝶又進來了。 「砰!」蘭若雲向後一仰,連人帶椅摔倒在地上。 「哎呀,阿若大叔,你這是幹嘛?」蝴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過去扶起蘭若雲。「阿若大叔,對不起啊,對你發脾氣,父親剛才已經狠狠罵了我一頓。」蝴蝶撅著嘴,明明是自己挨罵,卻跑來和蘭若雲道歉。 「妳?」蘭若雲指著滿臉天真笑容的蝴蝶,心道:「她變得怎麼這麼快,剛才自然之子罵她了嗎?她明明在這裡冷冰冰的看著自己啊!」 「我帶你去收拾一番吧,晚上我們要去出席宴會!」 蝴蝶說道。 「等一等,我剛剛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蘭若雲急道。 「剛剛你問我什麼了?」 「就是我讓你找的人啊!」 「啊,忘記告訴你了!」 「找到了?」 「說來奇怪,我動用了上百人的精靈隊伍,方圓百里都搜遍了。而在她失蹤的那個時間,也沒有任何人經過那個位置。也就是說,她憑空消失了!」蝴蝶皺著眉頭,也認為這是極其不可能的事情。 「你是說,沒有任何她被綁架或者遭遇其他危險的可能?」 「絕對不會有危險,是突然消失,除非她會飛!」 「飛?」蘭若雲聽到這裡,忽然笑了,已經猜到:肯定是小白幹的好事。心裡一陣氣惱,小白那畜牲也就罷了,堂瀟竟然不顧自己的擔心,跑去跟它瘋,到底是小女孩兒啊! 「行了,沒事了。」蘭若雲微笑著說道,心裡已經不再擔心,知道他們早晚會找上自己。 蝴蝶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放心,我的人還在繼續找,只要是在荒蕪大陸上,早晚能發現她的痕跡。」 「嗯,如果發現了,直接領來見我好了。」 「我倒要看看那邊的女人和我們這裡的土人有什麼不同?」蝴蝶俏皮的說著。 蘭若雲臉上一紅,卻不好說什麼。自己的身份尷尬無比,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復真身! 第六章夜宴 「是這樣嗎?」蘭若雲學著蝴蝶那樣在屋子裡扭著胯部走了一圈。 「咦?蝴蝶,蝴蝶呢?蝴蝶你去哪裡了?」蘭若雲驚奇的在房間裡四處搜尋,發現蝴蝶倒在桌子底下笑得直打顫。 「我早都說了不用換什麼衣服的,還有,我幹嘛要插上這只羽毛?」蘭若雲氣哄哄的把那根漂亮得不知是什麼鳥的尾巴上的東西狠狠拔下來摔在地上,帽子卻還戴在腦袋上。 他身上穿著某種動物的皮毛,發著柔和的光芒,看上去很舒服。 蘭若雲的身材本就堅挺頎長,是那種穿上什麼衣服都好看的類型,蝴蝶也因此來了興致,一古腦的弄來幾十件華麗衣服,逼著他穿上脫下,挑選一副最適合的去參加晚宴。 偏偏蘭若雲這一部大鬍子給他整個斯文秀氣的外表注入了許多滑稽因素,如果不看腦袋,倒是英俊瀟灑,一旦接觸到那部大鬍子,馬上讓蝴蝶笑倒。 此刻,蘭若雲唬著臉看著躺在桌子底下狂笑的蝴蝶,下定決心不再受她擺佈。 蝴蝶終於直起了腰,從地上爬起來,還忍不住笑:「我只是覺得你這一臉鬍子,太那個……平時看著還好,讓你扭扭怩怩的走一走,馬上就……」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蘭若雲心想:「要不是為了刺探獸族內部機密,鬼才願意參加這『百獸集會』!」想想土人在獸族領土上的地位,也知道就算馬上要接受「千夫所指,唾沫攻勢」,也是在所難免的。 「好了,就這樣吧,我是再不會走什麼『貓步』,也不知你們獸人怎麼會發明出這種東西來!」蘭若雲嘟囔著,決定就穿這身獸皮了。 蝴蝶微微一笑,撿起地上羽毛,揚起手臂,在屋子裡婀娜多姿的走了一圈,動作煞是好看——還是露出兩條潔白的手臂小腿,一身粉紅的毛領短衫,漂亮的翅膀上點綴著五顏六色的絲線,服帖的背在身後,眉中心畫著一個小小的月牙兒,在短短的劉海兒裡時隱時現。 「真是俏皮可愛的少女!」蘭若雲看著蝴蝶翩翩的身姿,禁不住心中暗自喝采。 她走過來,停在蘭若雲身前,示意他坐下來,然後把那只羽毛重新插到他的帽子上,退後兩步,「嘖嘖」的發出讚歎的聲響:「不錯,這樣很好看。」 「蝴蝶,為什麼我一定要穿成這樣,我原來的樣子不好嗎?」蘭若雲疑惑道。 「你真是——笨蛋!」蝴蝶拉長了聲音說道,「你那身平民衣服根本就不合你的氣質,明眼人一下就可以看出來了!今晚的宴會,所有獸族有頭有臉的人都會參加,阿爸又特意要抬高你的身份來反擊綠教,所以,你一定要表現出應有的氣度來,不要墮了人類的威風啊!」 「噢,這樣也算互相利用了,只是不知道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蘭若雲小聲嘀咕著。 「你說什麼?」蝴蝶問道。 「啊,沒什麼,謝謝你蝴蝶。」蘭若雲真誠的說道。 「喲,謝什麼,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再說……哎呀,時間到了,走啦!」 蘭若雲站起身,跟在蝴蝶身後走出,心裡卻無端的多出了一種危險的預示:「似乎哪裡有不妥的地方,是哪裡呢……」 精靈王的府第位於荒蕪城東北角,而宴會是在城中心的「成國府」舉行。 蘭若雲事先也向蝴蝶打探了一下,知道這成國老是獸族裡舉足輕重的人物,動一發而牽全身——他在獸族的各個行業皆有自己的產業,尤其是壟斷著鹽業,使這個家族千年來一直屹立於荒蕪大陸不倒,幾乎富可敵國。奇怪的是,這樣一個在經濟上有著雄厚實力的家族,在政治上卻一無建樹,連普通議員都不是,這讓蘭若雲感到很奇怪。 自然之子在前,像是在思考什麼,卻不說話。蝴蝶和蘭若雲走在他身後,小聲的交談著,打聽著獸族的重要人物,包括那個成國老。 到來成國府面前,腳下已經不再是沙礫路,而是一種灰色石板鋪就,兩面樹木繁盛,成就了荒蕪城裡少有的綠色景致。 古老的巨宅,看上去似乎有至少幾百年的歷史,可見這個家族的繁盛是自古延續下來的。巨宅外面首先是一個大花園,因為正是冬季,顯得有些破敗,但不難想像,到了夏季,這裡將是荒蕪城裡難得的美景。 此刻,巨宅裡燈火輝煌,老大的紅燈籠一直掛到門口兩旁的樹林上,迤邐著形成一條明亮的紅色光道。光道上不斷有行人走動或馬車前行,看到徒步前來的自然之子一群人,不斷有人停下來問候,極是恭敬。 走近花園,人聲漸盛,顯然很多人早已經趕到。 自然之子命令帶來的百多人的精靈衛隊在外守護,特意囑咐了那個叫七星的隊長幾句,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向著蘭若雲點了一下頭,當先走入巨宅大廳。 大廳門口,侍者通報姓名,看見蘭若雲時,兩人都是一楞。 蘭若雲是驚詫那侍者竟然是個土人,沒想到在這樣重要的場合竟然還有土人出現。而那土人則更是吃驚,自己在這裡出現是必然的,其他陌生土人的出現則絕對是—— 突然! 「殿下,這位?」侍者指著蘭若雲,目光中有一陣驚喜,更多的是驚詫。 「阿若先生,我的朋友。」自然之子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那侍者忽然卯足了勁兒,蝴蝶他也是認識的,於是大喊道:「自然之子殿下,蝴蝶小姐,阿若先生,到。」他把「阿若先生」特意加大了音量,簡直蓋住了「自然之子殿下」的聲波,聲音裡還有些很自豪的意味。 蘭若雲感動的看著這個侍者,能體會到他的心情:土人被綠教排擠,東躲西藏,在這樣的聚會中,更不可能見到一個外來土人的影兒,所以作為一個土人侍者,報的卻總是獸族人的名號,心裡當然不是滋味,眼下看到自己前來,立即振奮不已。 那侍者看蘭若雲觀察自己,馬上微笑著向他眨著眼,蘭若雲也向他微笑了一下。 大廳裡眾人聽到名義上的最高統帥自然之子殿下駕到,立時靜了一靜,聽得仔細的人不免疑惑:阿若先生是誰?倒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獸族裡好像很少有人取這種名字! 等到蘭若雲在自然之子身後一現身,大廳裡立即一陣「嗡嗡」之聲響起,不斷有人對他指指點點,是所謂千夫所指;又有人裝作不經意從他身邊走過,把吐沫星子噴在他的假鬍子上,是所謂的唾沫攻勢;這全在蘭若雲意料之中。 「哎呀,殿下駕臨,蓬蓽生輝,成某當迎出百步之外,實在失禮,實在失禮。」 隨著一個明顯是狡詐商人的獸族聲音傳來,蘭若雲向那人看去,立即呆住了,才明白為什麼成國府外的侍者竟然是土人了——這成國老本身竟然就是一個矮胖的土人。 蘭若雲這下的震驚是難以名狀的,無怪乎這個家族無法擠進獸族的政治圈,身為土人,那是無法被獸族人相信的。而成家竟然能千年來一直佔據著荒蕪大陸首富的位置,更可見這個家族是如何的優秀,那已經超出了常人想像之外。 蘭若雲向身旁的蝴蝶望去,眼裡閃出疑惑的光芒,意思是:「他怎麼是個土人?」 蝴蝶眼中閃出笑意,顯然看出了他的疑問,翻了一下眼睛,撇撇嘴,意思是:「我說過他是獸人嗎?」 「這位兄弟是……」剛剛和自然之子寒暄完的成國老立即把目光盯向蘭若雲,也如門口那侍者一樣,眼睛中放出驚喜的光芒。不管一個商人多麼狡詐,「他鄉遇故知」 所帶來的驚喜還是很強烈的。 「這位是阿若兄弟,一向生活在北部大漠,作的是皮毛生意,以後兩位可要多親近親近。」自然之子早已經和蘭若雲商量好,用一個邊荒商人的身份,不但無從查考,而且商人的身份多少讓那些政治敏感的人比較放心。 「一定一定,我一見阿若兄弟,馬上就投緣了,相見恨晚,相見恨晚。」成國老伸出雙手,熱烈的和蘭若雲握在一起。 「以後還要請成兄多多照看。」蘭若雲試探之下,發現這成國老只是個絲毫不會武功的普通人,而看他年紀也就五十左右,之所以稱作「成國老」顯然是繼承祖號,那也不足為奇。 成國老的目光中卻閃過一個小小的波瀾,雖只是一瞬,卻讓蘭若雲心中一怔,不知道自己哪裡讓對方感到驚奇。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自然之子已經轉了一圈回來,大聲道:「阿若兄弟,我來給你介紹一些好朋友。」 成國老忽然向他貼近了一些,小聲道:「一會兒我在花廳等候兄弟,有要事相談。」臉上神神秘秘,又讓蘭若雲一陣驚奇,看著對方肥胖而不顯露表情的那張臉孔,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那麼,不見不散。」蘭若雲也輕聲說道,大聲嚷了句「告罪」向自然之子走去。 成國老看著他的背影,嘴角現出一絲神秘的笑容,史稱「成國老的微笑」就是在這個時候產生的,這副微笑在日後又出現了多次,據說每出現一次都會有大事發生。 當下,蘭若雲頂著「槍林彈雨」在獸族人群當中走過。自然之子不斷向他介紹著獸族政治經濟方面的首要人物——這次聚會實際上是針對綠教的一次探討會,所以只要是稍微有點名望的人都被邀請參加,而參加者也絕對不會拒絕,因為綠教的行動是與各人的切身利益息息相關的。只不過,除了主人成國老一家以外,全都是獸人族而已。這又表現出了歷史的嘲諷,在異族的府第內解決本民族的內部糾紛!雖說成國府是絕對忠於獸族的,但在蘭若雲看來,卻覺得無比怪異。 不管怎樣,在這次聚會上,蘭若雲認識了大部分的獸族精英,他本身博聞強記,對每個人的名字和實力以及所從事的行業立刻印在腦海裡,即使是在幾年以後,蘭若雲再次見到這些人時,也能一口叫破他們的身份,有利於自己行動的展開。 對獸族內部幾個種族的頭領,蘭若雲尤其注意。 「阿若兄弟,這位是爪人族的部落首領,汗思王。」 自然之子指著一個高大的爪人說道。 那爪人卻不像蘭若雲想像中的倨傲無禮,反倒微笑著舉起酒杯:「阿若兄弟,我們喝一杯,以後有事儘管說,殿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多謝首領照顧。」蘭若雲微笑著說道,兩人碰了一杯,一飲而盡。 「這位是蹄人族的首領,鹿裡蓋翁。」自然之子繼續介紹道。 這蹄人首領卻是個白髮蒼蒼的老者,令蘭若雲驚奇的是他的容貌像土人倒更多一些,心裡笑道:「這是進化得比較好的,再過幾千年這個家族的人就和土人差不多了。」 蹄人族天生溫和,這老鹿裡蓋翁也是個隨意的人,沙啞著聲音說道:「來,小哥兒,我們也喝一杯,生意上有什麼困難的,老朽能幫的一定幫你。」 「老先生客氣了,麻煩之處,尚請擔待。」兩人相視一笑,舉起酒杯乾了,都滿意對方的直爽:一個說我要幫你,另一個說你幫吧,我少不了麻煩你! 「這位是龍人族的大頭領,哈里巴。」自然之子向著一個面色不善的矮胖龍人看去,叮囑了一句:「別給我丟臉啊!」 那龍人也不說話,拿起一隻大酒碗,「咕嘟嘟」喝了下去,也不看蘭若雲,一轉身,自顧自的與旁邊一個龍人聊了起來。 蘭若雲尷尬的一笑,自己也喝了一杯,還好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不可能每個獸人都對自己和和氣氣,尤其是這些在戰場上曾經與人類拚死拚活的將軍們。 自然之子知道哈里巴一向瞧不起土人,能做到這樣只是因為蘭若雲是自己帶來的,否則怎麼肯喝那一碗酒?看看蘭若雲沒有什麼反應,讚賞的看了他一眼,指著一個正盯著蘭若雲看的翼人說:「翼人族的首領,察合猜旺。」 這察合猜旺滿面陰鷙之氣,尖嘴猴腮,一看可知並非善類。 「阿若兄弟是從北大漠哪個城市來的?」他陰森森的問道。 「來了!」蘭若雲心中暗道,早知道會有人盤問自己,卻沒想到是這個翼人,當下整理一下事先已歸納好的情緒,裝作不經意的說道:「我一直在北六城之間來回奔跑,停留在王水城的時間比較多,因為那裡有個皮貨市場,貨源新鮮。」 「噢?王水城裡有個『光頭記』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察合猜旺盯著蘭若雲的眼神說道。 「這個,『光頭記』……」蘭若雲心中暗罵:「他有XX的,誰知道『光頭記』是什麼東西?」 「『光頭記』可是一家很有名的貂皮作坊,阿若兄弟不會連這個也不知道吧!」察合猜旺有點疑惑又有點幸災樂禍的看著蘭若雲,冷笑著問道。 「這個?是這樣的,小弟家傳祖規,從來不作貂皮生意,察合兄可能聽說過『上古神貂』的故事,小弟一家都是以貂神為庇護之神的,自然不會再做貂神後代的生意,所以這『光頭記』小弟也是從來沒有接觸過。」蘭若雲想起獸族歷史上曾有過關於「神貂」這種上古神獸的記載,民間多有信奉貂神者,因此他這一下也並非胡說。 「貂神可是我們獸族的信神啊,阿若兄是人族,怎麼會……」察合猜旺步步緊逼,那邊蝴蝶急了起來,拽了一下自然之子的衣袖,自然之子卻不理不睬,想要看看蘭若雲怎麼應對。 「察合兄此言差矣,小弟從祖上十代起就生活在荒蕪大陸上,獸族的兄弟們可沒拿阿若一家當外人啊!獸族的守護神當然也是土人的守護神,否則我們今日也不會在這成國府裡聚會了,可見獸人土人皆是一家,當不分你我。」 蘭若雲說這話當然是言不由衷:獸人兄弟可沒拿他當一家人,獸人兄弟在荒蕪大道上追殺土人兄弟,那可是蘭若雲親見的。 察合猜旺哼了一聲,還沒等說話呢,獸族人群裡忽然傳出一個聲音:「我們只信煞尊大神,信其他神的都是異教。」 這聲音雖然不大,卻極其尖銳,在人群中傳出,所有的人都聽見了,齊齊的一呆,大廳中立時靜了下來。 眾所周知,在綠教興起之前,荒蕪大陸上大部分獸族居民信仰的是「自然女神」,而一些邊境之地也有信仰其他各種與職業相關的多神,比如漁民信龍王、獵人信貂神、牧民信鹿神……也沒有統一的定論。 信仰煞尊之神的卻只是一些秘密教派和種族主義者— —為了維持社會安定,統治層表面上一直是禁止信仰「煞尊之神」的,而把「自然女神」當作供奉真神。 尤其是今天這個聚會,專門為商討對付綠教而召開,卻有人在這裡大喊「煞尊之神是唯一真神!」這不能不讓眾人驚懼,綠教徒已經滲入到統治階層中間來了! 自然之子目光冷峻的朝著聲音發出的那個方向看去,發現那是接近門口的一處長桌,圍坐著一些各種族摻和的獸人,此時,食物酒水正不斷的擺上來。 「啊哈,殿下,都準備好了,我看我們還是入席吧!」為打破這難言的尷尬,成國老只好把原定宴會時間提前幾分鐘,實際上他還有一個精采的節目要準備,而現在那個人還沒有來。 「不忙,該來的總會來,不如趁現在說清楚,免得一會兒影響大家的食慾。」自然之子竟然難得的幽默起來,忽然提高聲音說道:「請站出來說吧,煞尊大神的信徒難道是不敢見人的懦夫嗎?」 「哼!」人群中一聲悶哼傳來,接著一個矮壯的龍人走了出來——龍人的身材本來就不高,加之他又躲在長桌後面,大家竟也看不到他。 「媽個巴子的,你是誰,來這裡搗亂!」暴躁的龍人首領哈里巴沒想到竟然是自己族人,要知道龍人族一向低調,而且平日裡哈里巴統治極其嚴厲,龍人族信仰多神,不但信自然女神,也信仰海龍神、山妖精和大蟒神等等,但卻是嚴令禁止信仰煞尊之神的——哈里巴自己雖然痛恨人類,但卻是極識大體的人。 眼下,自己當眾出糗,立即大罵起那個龍人來,而且就要上前去暴打那龍人一頓,眾人趕緊拉住。 「你沒有多少日子可以威風了!」那龍人陰惻惻的說道。 這句話一說出,哈里巴彷彿渾身都冒出了火,即使是自然之子在旁邊攔了一把也沒能阻擋住他,矮矮的身材極其快速向那人射去,一拳把那龍人打倒,一顆牙齒飛向半空,和著血液落在長桌上一大盆熱氣騰騰的湯水裡,別有風味。 「煞尊大神,勇猛無敵,金剛不破,百刃不傷!」那龍人雖然被哈里巴騎在地上狂毆,卻依然狂呼猛喊,哈里巴號稱龍族第一猛士,雙拳能撕豹裂虎開碑破石,可那龍人明明是血肉之軀,全身都被鮮血染紅了,卻楞是不肯昏過去。 這只是片刻發生的事情,等到那些獸族女士們想起尖叫的時候,自然之子已經命令守衛將哈里巴強行拉開了,哈里巴兀自大聲咒罵著,在空中揮舞著拳腳,不過這卻讓自然之子放下心來,因為至少高層領導還是自己人,沒有被綠教侵入。 「煞尊大神護佑聖民,哈哈,你能奈我何!」那龍人極其堅強,吃了哈里巴幾十拳竟然還能爬起來,只不過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被衛兵拖了下去。 成國府的土人侍者們趕緊過來收拾現場,擦乾淨血跡,那一整席的酒菜也全都換了下去,包括那盆「人血肉牙湯」。 哈里巴此刻雖然還在罵著,臉上卻現出極其沮喪的神情。他是個極要面子的人,可是這個小插曲的主角偏偏不巧就由他的子民來扮演,這個臉可丟大了。 自然之子幾個高層領導,包括成國老都上前勸著,哈里巴更加悲從中來,竟然嗚嗚咽咽的抽泣起來,讓大夥兒哭笑不得,蘭若雲也不禁哂然。 一個侍者小跑過來,在成國老耳邊說了幾句話,成國老面上一喜,大聲說道:「快請到花廳,人家喜歡並蒂蘭花的香氣,千萬別點檀香,把東廳和西廳的蘭花全搬過去。還有,把昨日運來的水蜜櫻桃獻上去,讓大少爺自己親自去招呼,那個……我還是親自去一趟吧,可別失了禮數。」 眾人正驚詫著在這尷尬的時刻成國老怎麼還喋喋不休的說起這些來,哈里巴更是很不滿意他的怠慢,這成國老卻一臉喜色的說道:「眾位可知道我今天特意準備了一個什麼節目嗎?」看見哈里巴怒瞪著自己,忙道:「大首領,一會兒你要是看了這個節目,包管你不再難過,這個我可以跟您保證。」 他又衝著眾人神秘的笑了一笑:「失陪一下。」轉身向著內廳走去。 「這個成國老,不知道又在搞什麼?」自然之子輕聲說著,他知道成國老本領極大,說不定真的能讓眾人忘記剛才的不愉快。 過了一會兒,一個滿面英氣的青年走了出來,向著自然之子等首領鞠躬問好:「小侄奉家父之命去辦一件事情,晚到這些時候,還請各位叔伯父見諒。」看到蘭若雲時,眼裡一陣驚詫閃過。 「定疆,你父親這是搞什麼呢?神神秘秘的。」自然之子問道。 那邊蘭若雲已從蝴蝶口中得知,原來這年輕人就是成國老的大公子,叫做成定疆。 「請各位入席,片刻後即知。」這成定疆倒頗有乃父之風,竟也玩起神秘主義來了。 各人心中疑惑,走入首席,卻是一條極其長大的石台,共幾十個最有身份的人圍坐,蘭若雲坐在自然之子身旁,蝴蝶和另一個精靈少女坐入了女賓之席。 成國老卻一直不出現,這宴席就沒法開,成定疆又進去催了幾次。 好不容易,成國老終於出來了,向眾人告了個罪,臉上卻洋溢著歡快和滿足的神色,大聲道:「眾位可能早已經聽說過『子微之音』的傳說了,但不知道可有誰曾親耳聽過?」 立時,台下一片議論之聲響起,聲量漸大,更有人吵得面紅耳赤,似乎是在爭論這個傳說的可信度。 「成兄,那只是個傳說罷了,難道世間還真有那種神奇的聲音不成?」翼人首領察合猜旺不相信的說道。 「況且那只在神族的土地上聽說過,跟我們獸族似乎沒什麼太大的聯繫吧!」爪人首領汗思王也有些疑惑。 蘭若雲心中也是微微震動,「子微之音」在裸蘭的時候也曾聽一些人說起過,那是非常玄幻的一種聲音,入了極高的境界,據說能動人心魄、暴露出人心底的各種情感。在神族,那是以能聽到「子微之音」為榮的,而據說,這「子微之音」又是極難聽到的,不是大有來歷的人也只能憑空想像臆測而已。 自然之子皺著眉頭,心道:「今天的宴會內容似乎跑題了……」但他也希望成國老能弄出些東西來,讓大家先冷卻一下「龍人事件」帶來的不良風波。 成國老看看引起了大家的興趣,臉上得意起來:「大家之所以不相信這是真的,是因為傳說中那聲音太神奇了,可是仔細想想,『子微之音』是近三年才傳出來的,並不像那些上古傳說無跡可尋。因此,不才頗動了一番心力,派人到神族內地去打探,沒想到那聲音卻又在裸蘭大陸傳出……」 蘭若雲聽到這裡,心中一動,原來「子微之音」已經到過裸蘭城了。 聽成國老繼續說道:「老夫又派人進入裸蘭城搜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期間辛苦也不用再說了,終於給我找到——」 他說到這裡,人群裡立即一片「噓」、「哦」聲傳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神色,但大家也都知道,也只有他利用土人身份才能找來吧,其他獸人進入神族還可以,想進入裸蘭城,那可是千難萬難的! 待到人群靜一靜,成國老又說道:「今日,來的都是好朋友,差不多荒蕪大陸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都到了,這是極給老夫面子……」 再往下就是商人的客套話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費如此巨力當然不是無目的的,這也是投資的一種方式,但卻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做到的,即使有能力做到也不一定能想起,由此又可以看出這成國老實在非同常人。 哈里巴果然不再難過,早已經被這「子微之音」弄得心煩氣亂——世上還沒有演奏就能讓人心中產生如此大反應的聲音,有史以來可能只有這「子微之音」才能做到。 當下,終於忍不住了的哈里巴大喊道:「行了老成,你趕緊把這什麼『子微之音』弄出來,看是不是如傳說中的神奇,那樣才算大家感激你,你嘮嘮叨叨一大套,我都沒心思聽你說什麼了。」 成國老興奮的搓著手,微笑著說道:「這『子微之音』是一位高人演奏,具體什麼樣我也不知道,而且,他只能在後面演奏,還希望大家能見諒。」 「那怎麼成?」眾人異口同聲的喊道:「這看不到人還聽什麼音樂啊,他是不是見不得人啊!」 「老成,我看你還是讓他出來吧,大不了就是人類或者神族嗎?憑他的身份,我們獸族還能傷了他一根毫毛嗎?」爪人族首領汗思王呵呵大笑著說道。 眾人也都想,那演奏者可能不是獸族,因此不敢出來,於是也都附和著說不介意,請他快出來讓大家見識一下。 成國老面有難色,有些慚愧的說道:「高人說要見人的話就聽不到音樂,他馬上離開,老夫千懇萬求也是無濟於事。」 「呵,好大的架子啊,我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哈里巴站起身就要往內廳走。 成國老和成定疆爺倆不約而同的擋了上去,臉色變得極其不自然。 「哈首領,坐回來。」自然之子低聲說道,聲音裡卻充滿了威嚴,歎聲說道:「高人行事,自與常人不同,如果不是這樣,我倒是懷疑這『子微之音』只不過是浪得虛名了。」 蘭若雲心中深有同感:「大街上有許多賣藝樂人,倒是隨便就可以看到容顏,但那音樂也是難入方家之眼的— —高明的音樂自當由行事非常之人演奏!」 哈里巴卻想不透這其中關節,但既然自然之子這樣說,那也是沒辦法之事,不滿意的坐了回來,心中賭氣,拿起一隻羊腿大咬了起來,心道:「倒要看看這『子微之音』是什麼鬼音樂?」 成國老看大家再無異議,轉身走進內廳,不一會兒又走了出來,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向眾人「噓」了一聲,立時,整個巨宅大廳裡靜得落針可聞,連那些工作的侍者們都屏住了呼吸,大家忽然都發覺自己的心臟跳得有點快。 皆因這「子微之音」傳說得太過神奇,神奇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人們都有點害怕萬一在眾人的面前暴露了自己心中情感,那實在是很丟臉的一件事情,正因為如此,強烈的好奇心又讓每一個人都不忍離去,傾著耳朵,伸長脖子,心頭鹿撞的等著。 片刻後,一股低沉而傷感的簫聲傳了出來,眾人心頭有如被重錘一擊,巨宅中立即被一股傷感的情緒籠罩,可那簫聲,依然催人淚下的嗚咽著、盤旋著、揪扯住了眾人的心,這個時候,他們是再也無法不聽下去了…… 第七章子微之音 夜色裡,成國府的巨宅已經陷入一片哀傷之中。 悠揚的簫聲洞徹每個人的心肺,將他們的心緒鎖定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帶著他們的思想在九天遨遊。 時而化作一個尖銳的高音,拋向半空中,久久不願落下來;時而展翅高飛,跨越千山萬水,帶他們到從未去過的地方流連;時而跨越時空的阻隔,竟悠悠然回到了從前,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宮、商、角、征、羽如同自己有了生命,不斷做著最優化的組合,低沉、高亢、繁榮、簡單,從深沉綺麗逐漸反璞歸真。 緊鑼密鼓的連續振蕩之後,又是一片片一絲絲的斷音,明明在你覺得下一聲該是上揚的時候,忽而又停了下來,正當你心癢難撓的時候,突然又傳來一個明朗的尖音,心裡猛的一陣,卻又舒服無比。 簫聲明媚變換不定,仿如四季,又如早晚,瞬間萬變,任意東西。 陽光明朗的春季,細雨濛濛,和煦的微風從耳畔吹過,早耕的農人低唱著鄉間小調;烈日高懸的夏季,水塘邊青蛙做著午後艷夢,陣雨剛過,黃鶯啼聲;又看見金黃的麥田鋪開,轉眼已到了秋天,阿伯家的大黃有一聲沒一聲的叫著,有秋蟬拖聲,楓葉彫落;白雪皚皚,冬天的寒風又迎面吹來,裹緊身上皮裘,在雪原裡漫步,誰家的姑娘,冰雕玉琢般的可愛…… 似乎是停了一下,曲風一變,又幽怨起來。 旭日東昇,海邊漁民們望著波濤洶湧的大海,不知是不是一去無歸,多年來沒有一天不這樣想,所幸一直平安;而當夕陽西垂,大漠上的駝鈴響起,蒙著面紗的商旅心裡暗自感歎,別人只有看到他們的錢財,卻從無人過問他們的辛苦——人生一世,所有的人都知道貧富的差距,卻不知道得失的公平! 簫聲再起,變得不高不低,卻是懸在了半空,惹得聽眾昏昏沉沉的就想睡著。 童年時的歡笑,兒童無憂無慮的索取,高興的和苦惱的也只不過是片時而已,轉眼間又到了另一天,記憶中已經沒有了所謂的困惑;於是少年的叛逆心理隨之而來,總看不過長輩們的嘮叨,整日裡想要離家出走,富家的子弟們如同深閨怨婦,漸漸遠離了朋友,開始變得孤獨;第一次的爭風吃醋終於在青春年華里發生,同時愛上一個女子,為此不惜打得你死我活,頭破血流;而當自己終於成年了,開始參與到無限的戰爭中去,此時方覺得兒女情長不過是過眼雲煙,疏忽了武功的往日勁敵們,把生命消逝在了戰場上,才發現有實力才有魅力;終於娶到了一個女子,發現並不是你最愛的那個,卻也不是最愛你的那個,而此時,已沒有了少年心情,或者偶爾去找個情婦,發現金錢權力與感情完全成正比;人過中年,功成名就,鬢邊華發早白,兒女們重複著往日裡自己的故事,第一次以旁觀者的身份去看待,才發現竟是如此幼稚…… 感慨萬千,人的一生似乎只是這一曲簫聲,嗚咽著吹過了聽過了,又剩下些什麼?功名利祿與你爭我奪又算得了什麼? 愛恨情仇,苦樂悲離,繁華過盡,雁過長空,了無痕跡…… 此時,成國府裡的來賓皆是獸人族裡大有身份地位之人,不但有各族首領巨賈富商,也有演藝界名人和軍隊要員。此刻各人臉上表情卻是千奇百怪,歡樂痛苦,茫然若失,痛哭流涕,肢體離位—— 「初戀,我的初戀——」龍人族哈里巴猛然抱住蹄人族首領鹿裡蓋翁,兩人坐在一起,老首領完全躲避不開,況且他自己也是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如同被催眠。 「那女子現在身在何方啊,嗚嗚,當年我還是個窮小子,她雖然愛我,卻始終無法結合……」哈里巴喃喃的念著,哭泣著,抹了一把鼻涕擦在鹿裡蓋翁的肩膀上,「等到我功成名就,回去找她的時候,她已經嫁了人,不知所蹤,我本想殺了當初阻撓我們結婚的她的父母,可那又能怎樣呢,一切都已經不再了……」 哈里巴雄赳赳氣昂昂的身軀顫抖著,大聲哭道:「我終身不娶,就是為了這個女子啊,初戀啊,萍兒呀,你在哪裡?」 他忽然從椅子上滾落到地面上,翻騰起來,如中魔障,卻沒有人來管顧他,每個人都或哭或笑的表情各異,爪人族首領汗思王更是早已經在桌子底下等著了。 自然之子圓睜雙目,怒發上揚,滿面鐵青,大喊著:「我們是被遺棄的,哈哈哈,『文明斷垣』呀,老天呀,為什麼要給我們智力?爭鬥嗎?有什麼意義?再強大的國家,再繁榮的文明一樣要消逝呀,誰能抗爭命運?誰能改變陀羅?」 他大力的揮舞著雙手,狀若瘋狂:「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蝴蝶卻表現得很平靜,捂著臉在那裡哭泣,不知道了為了什麼,就是感覺心裡很哀傷,似乎沒有存在的理由,而且,忽然變得好孤獨,就想大哭一場。 成國老卻滿面笑容,咧著嘴在那裡雙目放光,白慘慘的牙齒放著冷森的光芒,他嘿然而笑,輕聲嘀咕著:「管你人類還是獸類,管你國家還是政府,管你各色人等甲乙丙丁,我只是我,我是成家,只要掌握住一脈經濟大勢,成家將永遠屹立在這世界上不倒,誰也奈何不了我,上天下地,唯我獨尊,哈哈哈。」 他大笑起來,忽然環顧四周,彷彿竟然不受這音樂影響,猛然看到那個阿若老兄正在笑呵呵的看著他。成國老心裡大驚,不知道這人怎麼竟然不受控制,自己的話是否被他聽到,他究竟是什麼人,竟然有如此功力? 片刻前,蘭若雲摸了摸自己的臉龐,發現竟然濕濕的流滿了淚水,心裡驚詫這音樂的力量竟然強悍如斯,不自覺將他引入了潛藏了多年的傷感困境:想起了早亡的母親和英年早逝的父親,仔細想想,世界上竟然無一個親人,才發現自己如此孤獨!又感覺無比厭惡戰爭的思想重臨,使他馬上想尋一處山谷隱居起來不問世事,卻又惆悵未來人類的命運,不知道自己將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忽然想起清影秀,不知她是否也在思念自己,愁腸百結。 還好他練過紫氣決,這門遠古遺傳下來的煉氣之術頗能鎮心理氣,悲傷了片刻之後立即警覺,哈里巴自然之子等人的百態人生被他看在眼裡,等到成國老仰天大笑自鳴得意的時候,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同時也驚詫對方的功力:他試探著成國老的時候,發現此人只是個毫不會武功的老人,此刻看來,那絕對是一門高深莫測的隱藏功夫,或者說,這音樂本就是他自己安排的,當然,這一點蘭若雲不太肯定,因為他實在不敢相信如此美妙的音樂,會是一個狡詐的商人所擁有的,那簡直荒唐到了極點。 成國老也詫異的看著蘭若雲,他知道自己已經輸了一籌,因為受音樂影響,竟然把自己心中所想的祖先遺訓講了出來,而蘭若雲只是面容哀戚的流了幾行眼淚,反正眼淚又不花錢,勝負已定! 兩人對看了一會兒,卻同時大叫了起來—— 他們看見翼人族首領察合猜旺正抽出長刀逼在自己脖子上,他咬牙切齒,眼角口唇都留下血水,右手握刀,左手握拳,大聲喊道:「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前有狼後有虎,哈哈哈,不如死了吧,十三年前我就該死了的,我殺了他,哈哈哈,殺了父親,誰讓他不傳位給我,今天他又來逼我,我死了吧!」 他將長刀向脖子上按去,就欲自盡。恰好這時成國老和蘭若雲同時驚覺,大喊了出來,但是任何救援卻已經來不及了,眼看這察合猜旺就要命喪自己的長刀之下。 他忽然又停了下來,長刀上已經血跡斑斑,只見他呆呆的瞪著眼睛,聆聽著—— 原來簫聲已歇,此刻是一陣叮叮咚咚的琴聲傳了出來。 這琴聲又別有一番勾魂攝魄的風味,無怪連自刎的察合猜旺都停了下來。 不自禁讓人想起了三月艷陽天的一個這樣的日子…… 小橋流水,草長鶯飛,晨歌起處,才子甲手持紙扇翩然而至,但見他一襲白衫,英雄長巾,劍眉朗目,瀟灑若神龍,優雅若玉樹。 登上石橋,顧首四盼,直叫河塘裡採菱女為他傾倒,難以自制。 而此時,佳人乙手掖長裙,綠衫紫巾,環珮叮噹,搖曳生姿,三步一個風流,兩步一個含笑,裊裊婷婷的由遠處走來。丫鬟忽然一笑,抿嘴含羞,舉著手帕向石橋上指來:「小姐,儂看見哲個翩翩美少年,怎不羨煞奴家!」 明眸善睞,小姐秋波一轉,面色早紅,斥罵著丫頭,來掩飾心中嬌羞。 正是郎情妾意,相見恨晚,蝴蝶紛飛,鴛鴦比肩,男歡女愛,一番風流,月老含笑,好一段比翼雙飛佳姻緣— — 畫外音,唱起:「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妳是公主,我是青蛙,千古一吻,王子成家……」 眾人心中煩躁盡去,憂傷早無,聽著這歡愉的琴聲,每個聽眾的臉上都都洋溢著歡快的笑容,每個人心裡都想著「才子佳人」的故事,只不過主角全都變成了自己,即使獸人中丑之極品者,此時也覺自己英俊美麗,才華絕代。雖然此刻宴席當中,並無紙扇,每個人還是拿著自己面前的豬腳、鐵勺和湯盤等物權充,揮舞著,高唱著,翩翩著,就著悠揚的琴聲,如癡如醉。 察合猜旺也不自殺了,拿著那把長刀也做著揮舞扇子的姿態,左手卻背在身後,滿面自得歡笑之意,脖頸中鮮血兀自流出,他只當是小橋流水。 連自然之子也面露微笑,不復瘋狂,只不過他年紀已入不惑,自來對情愛之事也不甚熱心,卻不如眾人那樣癡呆。 蝴蝶卻受不住誘惑,雙臂搖擺,姿容俏麗。 而龍人首領哈里巴更是揮舞著一頭烤乳豬,一步三搖的唱著:「樹上鳥兒成雙對,我和娘子把家還……生命誠可貴,初戀價更高,噢嗚——」 蘭若雲畢竟年輕,這時卻輸了成國老一回合,嘴裡喃喃念著:「阿秀,阿秀……」臉上一股笑意襯著年輕年男子的春意,卻在那大鬍子的掩映下怪異無比。 等他驚醒的時候,發現成國老也如片刻前自己的笑容一樣,呵呵的看著他,眼神裡分明是:「算打了個平手……」 蘭若雲駭然,趕緊運氣凝神,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此時身處險地,如果說出裸蘭城議事廳裡任一人的名字都會惹來殺身之禍,還好沒人知道「阿秀」就是「清影秀」,否則自己也不用解釋了,那個跳舞的哈里巴就要把烤乳豬砸過來了。 正當眾人陷入亂八七糟的情慾狀態中不可自拔之時,琴聲又一變,變得滄桑起來,雖不似先前的簫聲那樣惹人悲傷落淚,卻也心情沉重。 小橋流水立刻變成了離恨天怨遙地,才子佳人也成了粱山伯與祝英台,還不止如此,琴聲中隱隱有蕭颯之聲,彷彿無邊秋意,冬雪重臨,而風沙席捲和大漠孤洲也若隱若現。 眾人彷彿看見一個白髮老者,騎著瘦骨嶙峋的病馬在大漠上迤邐獨行:「白馬已經老了,遠遊的浪子才想起回歸故里,這落葉歸根的情緒並不受距離所限!」 一個溫和柔美的女聲唱了起來:「相見難,卻總是離別,學那黃粱一夢,千古傷心;君有語,相攜如昨,睡夢中孤影垂憐,堪堪的紅消綠敗;爭似浮萍,四處漂泊,塞外牛羊空許約…… 「窈窕意,君子情,國破山河草木春,愛別離,相對忿,中軍帳外寒雪深;斑駁淚,燭影遙,湘妃夢斷汨羅畔,杯樽酒,義士情,此生不枉荊軻意,支劍行走江湖情…… 「月如光影寒如梭,兩軍相爭誰者泣?血染征場,所為何來?看不透世事繁華,得多少,失多少?骷髏夜話,玫瑰花紅,不過是骨一堆,勸君息心對此生,無限江山任遨遊……」 琴聲彈到此處,已變得雄渾而略帶怒意,等到最後幾聲時,竟然表達出了強烈的規勸之意,眾人又聽得一陣癡呆,繼而是疑惑,但終究無法從這聲音中脫胎出來,被它牽引著上上下下,再也找不到自己。 到那女聲響起,眾人心裡又是一陣驚詫,原來這「子微之音」的演奏者是這樣一個奇女子,但已經不容許他們多想下去,那聲音如有魔力,把所有的思想都牽入了音樂當中,跟著音樂的節拍活動自己的思緒,很多多年來一直困惑自己的人生問題和生命疑慮竟於此時冰消玉解,很多人霎時有大徹大悟的感覺。 琴聲止,人聲停—— 成國府中的各位聽眾依然呆坐著,思考著,完全忘記了「子微之音」已經遠去,彷彿餘音繞樑,那美妙的音樂依然在上空盤旋。 一霎時大廳裡靜了下來,每個人都在思考著由樂聲勾起的許多心中困惑,隱隱摸到一些頭緒,卻又不太清晰,絞盡腦汁的思慮著,如中魔障。 「不過是骨一堆……哈哈,對啊,就是骨一堆啊!」 自然之子彷彿頓悟了什麼思想,喃喃的念道,向蘭若雲看去,赫然發現那座位上竟已經沒了阿若兄的身影。 他向蝴蝶看去,發現蝴蝶也不在了,想尋出成國老來問一問,竟連這主人都已消失,而且大少爺成定疆也不在,彷彿瞬間化作了氣體一樣,無影無形! 他環顧四周,發現大廳裡的眾人還在如癡如醉的沉思著,有些穩重的人驚醒過來,緊張的看著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勁兒的問道:「我剛才怎麼了,你一定看到我的窘態了?」結果發現對方也有相同的疑慮,才知道大家都受這音樂影響,每個人都陷入無比混亂的狀態,竟然再也看不到身邊人的樣子,也還好如此,否則「殺人滅口」、「碎屍案」這類事情肯定是接下來幾年裡的主旋律——每個人都有些不願為人所知的隱私,為此不惜消滅知情者。 察合猜旺摸著脖子上那條傷口,心裡驚詫,眉頭緊皺,呆呆的看著衣襟上和長刀上的血跡,周圍人猜忌的目光更讓他惱羞成怒,一甩袖,轉身離去。 而哈里巴的怪異舉動卻引起了眾人一陣大笑,此刻仍然抱著那頭烤乳豬大叫著:「初戀,白骨……」 眾人心裡又一陣崇敬心情油然而生:「他竟然說初戀就是白骨,可見此人已大徹大悟,思想上升到了一個極高的層次。」 自然之子本想讓大家聽聽音樂,緩和一下先前的不愉快,結果沒想到這傳說中的「子微之音」不但不是浪得虛名,甚至將這次聚會搞得亂八七糟,眼見是開不下去了,倒是滿桌豐盛的飯菜,似在嘲笑各位感情脆弱的精英。 他歎了一口氣,站起身,找不到主人了,自己心中忽然很落寞,也不如歸去吧,似乎應該好好整理一下情緒,這個「骨一堆」搞得他心煩氣躁意亂神迷。 蝴蝶和蘭若雲都不見了,他叫起自己的百人衛隊,歎息著向自己的府第走去。 「他們究竟跑哪裡去了呢?」自然之子邊走邊想著,「難道和綠教有關?」 他心裡一陣驚詫,猛然感覺週遭的氣氛有些不對,是殺氣,他停了下來,目光鎖定在十丈開外一棟民房處。 「好,來吧,既然早已經注定!」他向手下指揮著布成一個半圓,自己當先向那民房撲去—— 第八章美男子 蘭若雲之所以離去,是因為正在他神遊八荒的時候,忽然耳邊聽到一個聲音:「蘭若雲,別來無恙啊!」 這是一個非常柔和婉轉的女聲,如果在平日一定會讓他感覺如沐春風,可是今天,在獸人族的土地上,自以為裝扮得天衣無縫的他,忽然被人叫出名字,立時全身一震,如墜冰窖。 不難想像,如果讓這些獸人發現他就是人類的總軍師,扮成奸細來刺探敵情——蘭大少爺細皮嫩肉,加些十三香十四香什麼的攪拌一下,應該很合這些獸人的胃口。 蘭若雲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儘管後背上已經冷汗淋漓,他還是忍住了沒有任何反應,告訴自己要鎮定,說不定是對方叫錯人了,或者是有意試探,千萬不能著了道兒! 他又在那裡做「蟄伏老龜狀」靜靜的呆了幾分鐘,等再沒有什麼風吹草動,於是抬起腦袋四下張望了一下,發現自己周圍的自然之子等人還在閉目沉思,思考自己心中疑惑。 至於女人,卻只在遠遠的角落裡有一些獸族婦女在「入定」,蘭若雲不相信這些五大三粗的女人,能說出那麼柔美的聲音。 「別再那裡東張西望了,說的就是你,你那部鬍子根本不適合你!」那柔和的女聲再次傳來,已經有了一些笑意。 蘭若雲站起身,飛快的走出大廳,他發現那聲音來自巨宅之外。 「等一等!」他喊道,直覺上那人似乎在遠去。 「咦,被你發現了。」那聲音似乎很驚奇,「看來你的功夫又有進步啊!」 蘭若雲向前跑了幾步,已經竄進了成國府外那兩行的樹林裡,心中猛地一怔,發現類似的情形曾經出現過。 「你,是誰?」蘭若雲緊張的問道。 「裸蘭城外一別,已有經年,不怪蘭兄會做此問!」 那聲音提醒道。 「哦,是你,你,可好嗎?」 蘭若雲忽然想起,當日迪斯羅利叛變,自己忍辱負重,跑到裸蘭城外的樹林裡去對著大樹訴苦,心裡的秘密可全都被這女子聽到了。奇怪的是卻沒有一點異樣的感覺,反倒覺得這聲音能讓自己安寧下來,即使心中有什麼傷痛苦惱和不愉快,那聲音也有能力將它治癒。有時候,自己會無端端的很想念這個聲音,此刻卻再次相逢。 「蘭君此時意氣風發,風采更勝當日,看來已經與你那個小情人和好如初了……」 蘭若雲臉上一陣羞紅,知道那人還記得自己當初的苦惱,囁嚅道:「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還記得你……」 他卻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說,心中一陣糊塗,記得又能怎麼樣呢?又想怎麼樣呢? 「蘭兄,相逢是緣分,離別也是緣分,沒有離別,何來重逢,沒有重逢,又怎知離別的苦處,而沒有重逢,又怎體會得到離別的苦不堪言,人世間的凡人們,本就是跳不出這種七情六慾的輪迴。」那聲音感歎的說道。 「聽你這樣說,好像自己並不受這些所限制。」蘭若雲試探著問道。 那聲音隔了良久,才在很遠處傳來,卻已經模糊不清,她說:「正是。」 「等一等,我還有話要問你!」 蘭若雲向前跑去,朦朧中似乎看到一團白影,在奇快無比的向前漂浮,他也不辨方向,知道那團白影就是她,使盡渾身力氣向前追去。 漸漸看到了荒蕪城的城牆,城門上巡夜士兵的號子聲在午夜迴響。 蘭若雲站在街心,冬日荒蕪大陸冰冷的寒風從他的領口一直吹進來,他裹緊皮裘,在街上來回走著,任憑冷風把頭髮弄亂。心裡自嘲:「虧自己還是個不錯的殺手呢,竟然能把人追丟!」 「你還在嗎?」他大聲的喊著,心中一種寂寥的心緒姍然而至。 城門上幾個獸族士兵用獸族語向他大喊道:「什麼人?大半夜的在那裡鬼叫什麼?」 蘭若雲趕緊走開,不想惹來麻煩,依依不捨的向著白影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看。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蘭若雲趕緊躲進一條胡同裡。 「子微先生,請您留步!」成國老父子兩個急匆匆的趕到,卻不知早已經來晚多時。 「已經走了……」成定疆滿臉傷感的說道。 「是,走了,你那是什麼表情啊!」成果老看著兒子彷彿初戀失敗一樣的垂頭喪氣相,詫異的問道。 「她怎麼可能是塵世間的人,她絕不是……」成定疆不理父親的埋怨繼續癡癡的說道。 「你看到她的樣子了?」 「唉,何必要看到她的樣子呢,如果能讓我再聽三天她的聲音,就算是立即去死我也願意!」成定疆堅定的說道,沒人敢懷疑他的決心。 「呸,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快給我滾回去!」成國老上去狠狠的踹了兒子一腳,為他違反商人「狡猾多詐、六親不認」的原則而生氣。 成定疆嗟呼連連,仍然心有不甘的向四處看著,隨在父親身後離去了。 「原來她就是子微之音的演奏者,也難怪,也只有她這樣的人物才能創造出這麼高明的音樂!」蘭若雲感歎著,決定先回精靈王的府第。卻發現自己迷了路,荒蕪城還是很大的,只記得自然之子住在東北方向,於是向那個方向慢慢踱去,心裡依舊沉沉的胡思亂想。 想著事情,自然走得慢了,直到一陣呼喝打鬥之聲將他驚醒。 歪起頭仔細的聽了聽,發現聲音來自不遠之處,縱身向那個方向撲去。 赫然發現竟然又是蝴蝶在被圍攻,此刻卻有十幾個黑衣人,已經不是蝴蝶所能夠應付的了。 不過那些黑衣人似乎並不欲取她性命,一個似乎是領隊的殺手陰惻惻的說道:「蝴蝶小姐,只要你勸令尊把那件東西交給我們,咱們既往不咎,我們還要為以前對你的得罪道歉,要知道——」 還沒等說完,忽然屁股上一陣巨力衝來,身體不由自主的飛了起來,直摔出十丈開外,跌在地上爬不起來。 「要知道我這招『無敵飛天腳』可是百發百中的!」 蘭若雲哈哈大笑者,抬起腿,彈了彈鞋面上的灰塵。 「阿若大叔!」蝴蝶驚喜的大叫著,聲音裡滿是親近之情。 「侄女乖,看大叔給你放風箏玩。」 蘭若雲竄進黑衣人當中,上蹬下踹,一個個將黑衣殺手踢飛,他熟悉他們的武功招式,而且知道這些人的功夫比之教官狼克是差得遠了,因此這「風箏」放得是異常得心應手,殺手們集體過了一次當「飛人」的癮。 「點子太硬,撤退!」那個爬起來的黑衣人隊長呼嘯一聲,眾人聚在一起,轉眼間跑了個無影無蹤。 蝴蝶拍手笑著,又蹦又跳:「風箏斷線了。」 「蝴蝶,你怎麼會在這裡?」蘭若雲問道。 「我發現你不在了,怕你有什麼意外,所以出來找— —」忽然臉色一變,「哎呀不好,他們說要對付阿爸,我要趕緊回去幫他。」 轉身就跑。 「蝴蝶,等等我!」蘭若雲趕緊跟了上去。 自然之子向著那處民房飛過去,發現一個黑影背對著他站在那裡,渾身散發出一種極其霸道的氣勢,讓人心底煩躁,甚至有些想要嘔吐的感覺。 他暗運內力,將心中煩躁平息,在房頂上站定。 胡同裡,此刻已經湧出了十幾個黑衣人,站成了一個很高明的包圍圈,隱隱把自然之子和他的百人衛隊包裹在了裡面。 「閣下是綠教中的哪號人物?敢在這荒蕪城裡對本人下手,也絕非泛泛之輩了。」自然之子沉聲問道。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自然之子心中又是一陣煩躁。 但見這神秘人打扮得極其怪異,全身罩在一身黑色的長袍裡,只露出一雙冷氣森森的眼睛,身材極其高大,自然之子需要仰視才能看到他的眼神,氣勢上已經輸了一大截。 「我並非綠教中人,靈格先生,我找你是想取回一些東西。」怪人用生澀的獸族語言說道,極其溫文柔和,但對於自然之子來說,無異於青天響了個霹靂。 要知道,這自然之子在年輕之時,因為機緣巧遇,獲得一身武功智略,於是統一精靈各部,又被獸族尊為軍隊最高統帥,是名義上的獸族最高統治者。期間所花時間也有二十幾年了,年輕時候的名字早已經不用,相識的人無不尊他一聲「自然之子殿下」,此刻猛然被人叫出昔日棄名,心中驚詫可想而知。 「你,你怎麼會知道……你是誰?」饒是他本是極其穩重之人,此刻也不禁全身緊張,不由自主的打起顫來。 「這些你都不必知道,我的目的很簡單,想取回那把鑰匙。」怪人繼續柔和的說道。 「鑰匙……你說什麼鑰匙?」自然之子額頭冷汗直冒,「我什麼也不知道。」 「唉!」那怪人歎了一口氣,「您也是有身份的人物,說出這樣的話來會被人恥笑的。」顯然知道自然之子言不盡實,怪人口氣已變得有些生澀。 自然之子閉上眼睛,心中無數念頭閃過,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睜開眼睛:「閣下從哪裡來,怎麼會確信鑰匙在我身上?」 「悠悠滄海,眷眷我心,斷水層雲,漂流於今,若為君故,此生伶俜!」怪人朗朗的吟道,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自然之子。 「你……果然已經去過了。」自然之子心中最後一絲僥倖也沒有了,臉孔變得煞白,忽然厲聲道:「就算死,我也不會交給你的。」 「靈格先生,這又何必呢,你明明知道那是屬於我們的東西。」怪人繼續遊說著,語氣中又恢復了那種溫柔的聲調。 「既然它被命運安排在了獸族的領土內,我絕不允許它落入外人之手!」 「唉,你們根本不知道它的價值。」 「是,我們是不明白該怎樣去利用它,但我們知道它會給世界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所以,我絕不放手。」自然之子堅定的說道。 「你確定?」 「絕不反悔!」 「那麼,我只有得罪了。」怪人無奈的看了自然之子一眼,身形向後飄去,姿態異常美妙——他不打算自己動手,隱在陰影裡,一雙紅光閃閃的眼睛陰森恐怖。 一道黑影從他身後奇快無比的向自然之子縱去,刀光一閃,已到了自然之子面前。自然之子心下駭然,御劍而出,「噹」的一聲在千鈞一髮之際擋下了這奇快的一刀,身形卻不受控制的向民房下落去,周圍的黑衣人們立即圍了上來,將他壓制住,使他無法騰空逃走。 這些黑衣人的功夫可遠比圍攻蝴蝶那些黑衣人的高明,自然之子一生中從未遇到過這麼快的刀,而且是十幾個人一起使將出來。只覺滿天都是刀影,渾身罩在一片刀幕之下。還好他本身武功亦是以劍招精絕快速見長,而天空中又有自己的衛隊不斷向黑衣人們射箭,讓他們有所顧忌。 最可怕的是為首的那個黑衣人,武功高出其他人許多,每一刀都讓自然之子疲於應付,身上已受了多處刀傷,而其他的黑衣人也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攻擊他的機會,眼光之狠毒,也只有殺手才能做到。 自然之子心中詫異,荒蕪城中來了如此多的高手,自己竟然一無所知,還好是自己,如果換成了其他人,只怕此刻已經命喪在這刀幕之下,要想完勝這十幾個一流高手,除非是她……自然之子眼睛中忽然現出一種慈祥的微笑來。 對面正進攻他的黑衣人看見在這種情勢下對方竟然露出這種笑容來,想起江湖中有一門叫「死亡微笑」的神秘武功,能在談笑中致人於死地,莫非……這個人竟然練成了! 他神經質的往後跳了一下,這也是殺手少有的一個弱點——多疑! 其他殺手看到領隊往後退了一下,也都神經兮兮的向後退去。 自然之子心中詫異,沒想到自己這並不迷人的微笑,竟能收到如此奇異的效果。 趁著攻勢減弱,立時向天空中飛起來,大聲向衛隊發著命令:「去通知巡邏隊,不知道這群蠢材在幹什麼?」 一個精靈展翅剛要向城門處飛去,天空中一股凌厲的氣勢大力的衝擊過來,碎羽紛飛,身體在空中抽搐了幾下,跌落地面死去。 怪人終於出手了。 當空把正在空中的自然之子擊落地面,而此時,又有幾個精靈已經四散著飛開,向城門處去報信。 自然之子感覺心中一陣煩躁,喉頭一甜,嘴角已經滲出了一絲血跡。 他向那怪人看去,發現他並沒有使用任何武器,只是隨手發出了充滿霸氣的一拳,便輕而易舉的將自己擊落地面,這份功力,他自認再練個十年八年也是趕不上的。 「你們去擋住巡邏隊,這裡交給我!」怪人向黑衣人們發佈了命令,轉身盯住自然之子,緩緩抬起左手。 黑衣人們身形一閃,已經飛快的追著精靈向城門掠去,片刻後一陣兵器相撞之聲傳來,顯然已經動上了手。 這面,怪人左手上一團黑氣漸濃,猛然騰空而起,向著自然之子狠狠的劈了過來,自然之子運起全身力氣接了這一記。相對於怪人來說,瘦小的身子如斷線風箏般向後摔去,肋骨斷折聲在黑夜裡清晰可聞。 怪人搖了搖頭,撇著嘴說道:「我只用了一成功力,靈格先生,看來您還沒有動用那些東西啊!」 自然之子渾身劇痛,如欲暈去,費力的說道:「你……殺了我好了,我要讓它隨著我永遠消失。」 「我怎麼捨得殺你,你不知道我的職業,如果你知道了,肯定會相信我一定有辦法讓你說出來的!」怪人的獸族語非常生硬,但卻也冰冷得讓自然之子一陣寒顫。 他猛然站了起來,雙手合十,匯聚全身最後一點力氣:「精元神光。」 大叫著勉力飛身半空,把手中凝聚的白色氣體俯衝著向怪人擊去。 「咦?」怪人看著自然之子的白光,「原來你還是去過了,獸人族怎麼可能有這種武功!」 左手運力向那白光擊去,彷彿輕鬆之至。 自然之子「啊」的大叫一聲,再次被怪人擊飛,鮮血在空中灑開,如冬日裡的朵朵梅花。 蘭若雲就是這個時候趕到的,趨前一步,接住自然之子墜下來的身體,發現他已經昏過去了。他心中駭異,知道自然之子的武功極其高明,此刻看來,卻彷彿被那怪人毫不費力的打敗,那麼怪人的武功…… 「蝴蝶,妳先回去!」蘭若雲把自然之子的身體交給蝴蝶,輕聲說道,眼睛卻盯著怪人。 「我,我不走!」蝴蝶忽然大聲說道,看著父親慘兮兮的樣子,忍不住哭了起來。 「如果你不想因為我分心照顧你們而被他打死的話就趕緊走!」蘭若雲急道。 蝴蝶抱著父親身體,想了一想,一跺腳:「你要小心啊!」 轉身飛快的離去。 「少女,把人留下!」怪人從高空中大鳥般的向著因為抱著一個人無法起飛的蝴蝶撲去,手中勁氣已先他一步擊向蝴蝶。 「給我站住!」蘭若雲大喝一聲,一道凌厲的紫氣由指尖激射而出,向著怪人的後腦襲去。 怪人分出一隻左手來,稍稍轉了一下身,向那股紫氣抓去。 猛然間手心中一陣灼痛,紫氣突破黑氣刺傷了他的手掌。 由於輕敵,他只用出一成內力來迎接蘭若雲這一招,不免吃了暗虧,心中驚詫,趕緊撤回追擊蝴蝶的那股氣力,從半空中墜下來,摘掉手套,露出一雙雪白細嫩的雙手來,他翻來覆去反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緊張兮兮的樣子,確信並沒有受傷之後,才想起蝴蝶已經跑遠了。 怪人眼神不再溫柔,而是充滿了怒氣,盯著蘭若云:「小子,你竟敢陰我,我天下無雙的一雙玉手差點就毀在你的手裡,讓我來懲罰你!」 雙手握拳,凝結氣勁兒,猛然向蘭若雲襲來。 蘭若雲體會著這股凌厲異常的勁氣,忽然一股熟悉的氣息傳來,似乎在哪裡遇到過這種情形…… 雙手畫圓,形成一個波氣漩渦,紫氣大盛,猛然往那黑氣上迎去。 「轟——」 巨聲響過,兩人心中同時驚詫對方的功力深厚。 「沒想到人間還有這樣的高手,真是有意思。」怪人微笑起來,「不過我只用了一絲兒力氣而已,現在才剛剛開始!」 「鷹先生?!」閉目沉思的蘭若雲猛然張開眼睛,終於想起這種熟悉的感覺了,當年叛出殺手營的時候,曾經有一個被狼克教官稱為「鷹先生」的怪人,武功怪異,氣勢霸道,正是和眼前此人相差無幾,當時自己紫氣神功已成,卻也只不過和他戰了個平手,那是自己有生以來遇到的最高強的一個對手。 「哦,你認識鷹?」那人奇異道,忽然眼眸中奇光大盛,「鷹只出了一次任物,而且失敗了,你認識他,那麼——」 蘭若雲暗叫不妙,眼見此人功力遠遠超過當日的鷹先生,自己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我,我不認識他!」他賊兮兮的說道,一看就知道是撒謊。 「晚了,一號叛徒,我們找得你好苦,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了!」怪人揚起左手,呵呵笑著:「二號叛徒沒和你在一起嗎?讓他出來,本公子一起送你們上西天,也省得麻煩了。」 蘭若雲歎了一口氣,沒想到終於還是露餡兒了,不過心中倒也有些自豪:「竟然排到了一號,想來那二號就是離人傾吧!」 「還廢話什麼,打吧!」蘭若雲運氣紫氣,形成一個大的紫色光球,向怪人拋了過去。 「來的好!」怪人輕呼一聲,雙手往左右拉開,再往中間匯聚,形成一條氣體長帶,甩手向蘭若雲的光球擲了過來,猛的爆烈開來,紫光和黑光纏繞著,在空中沸騰著散開,空氣變得熾熱異常,熱氣將兩個人推向兩邊,長街上已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嘿,不愧是組織頭號通緝令的擁有者,還真有兩下子!」正當蘭若雲狂噴鮮血的時候,怪人卻又毫髮無損的出現在他面前,「不過,嘿嘿,我最討厭長得好看的男子,就算是你也不例外,何況你還是一號叛徒。」 怪人舉起手,一股黑氣凝結成刀鋒的形狀,向著假鬍子已經被打掉的蘭若雲砍去:「覺悟吧,一號叛徒。」就要砍過來。 「等一等。」蘭若雲猛然抬起頭,大叫道:「我想知道是死在誰的手裡?」 「哼!你是不服氣嗎?」怪人收起氣刀,忽然冷笑起來,「讓你這井底之蛙見識一下也好,別以為自己是多麼了不起的美男子!」 他忽然站定身形,抬頭望望天上的月亮:「為什麼我總是這麼寂寞呢,難道英俊也有罪嗎?」 顧影自憐的怪人瞪著正奇怪的看著自己的蘭若雲,緩緩摘下面紗,大聲道:「我就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談吐如珠、風趣幽默、身體健康、精力旺盛、具有辦事能力、風靡萬千少女,殺手中的殺手,還是殺手的——殺— —手——之——王!」 蘭若雲不噴鮮血了,嘔吐了一地,卻也禁不住向他看去,立時一呆! 本來他還滿自戀的以為自己也算是人中之龍了,即使秀美不如身為神族的離人傾,但英氣卻遠勝之,他還真不相信世界上還有第二個人能勝過自己。 可是眼前男子,他卻是自愧不如。 這男子只能用「絕美」兩個字來形容。 白晰的臉龐、尖尖的下頦、彎彎的眉毛、薄薄的朱唇、雪白的牙齒,每一個部位都美到了極點,而當它們組合在一起的時候,勾魂攝破的妖艷立即呈現出來——這竟然是一張男人所不應該擁有的臉孔,然而,他偏偏長在了這個身材高挺明顯是男人的怪人臉上。 「你?」蘭若雲指著他,沒想到能發出那麼邪惡氣息的人竟然是這樣一個美男子。 「哼,我最討厭同性戀,你看你那副色鬼相,一看我就來氣!」怪人忽然把波浪形的金黃色頭髮在手中揉了揉,姿態簡直美到了極點,白晰的雙手配上柔美的長髮,讓人無論如何不能把他同「男人」連上。 「怎麼樣,羨慕吧,同樣身為男人的你,面臨著自己信心被擊潰的那種無奈感,是不是想立即結束自己的生命呢?哈哈哈!」 怪人得意的大笑起來,「記住我的名字,我就是人見人愛,鬼見鬼疼的英俊男人賽得羅思·希姆森,希姆大人,自卑吧,叛徒!」 他囉囉嗦嗦的說了一大通,終於認為已經戲弄夠了蘭若雲,再次揚起左手,一條黑色氣刃出現,狠狠的向蘭若雲劈了下去…… 第九章卿本佳人 看著希姆那把黑色氣刃急速向自己頭頂砍落,蘭若雲眼中閃現出一抹詭笑,拇指和食指捏了一個氣勁兒,擋在頭頂上方,身體以極其難看的姿勢滾向一旁,一口鮮血向希姆噴去。 果然,希姆大皺眉頭,不願被蘭若雲這口污血噴中,本待先結果了他再往後跳,卻發現手中氣刃竟然砍不下去。 一股拉扯之力將他硬生生的拖在原地,卻是蘭若雲雙手捏成的那個氣勁兒絞住了他的氣刃。此時想跳開也來不及了,俊美白晰的臉龐立即被滿口鮮血噴了個正著,血腥之氣直撲鼻翼——他本就十分討厭男人,尤其是蘭若雲這種人模狗樣的,又被這男人以一口鮮血「淨面」,實在噁心到了極點,一彎腰,大聲嘔吐起來。 原來蘭若雲趁著和他說話的工夫,運起氣療術治癒內傷,暗中凝結內力,同時雙手打了一個迴旋力的氣結,使用巧招把他拉扯住,終於使「吐血大法」圓滿成功。 看著希姆嘔吐不止,他當然不會錯過這千載良機,躍起身一拳狠狠的向希姆背部襲去。 滿面鮮血的希姆聽到身後勁風襲體,沒想到蘭若雲竟然還有一戰之力,來不及站起身,彎著腰向前縱去,姿勢要多麼難看有多麼難看,饒是如此,也被蘭若雲的氣勁兒刮了一下,痛徹心肺,又吃了蘭若雲一個暗虧。 「哈哈哈,你這超級自戀狂,竟敢搶本少爺的風頭,看我痛打落水狗!」蘭若雲不給他還手機會,一拳接一拳的向他攻擊。 希姆氣得暴跳如雷,卻也不敢輕視蘭若雲這開碑裂石的紫氣決神功,一邊還被臉上血腥氣刺激得直欲嘔吐。 「等一等,等一等。」希姆大喊著,左竄右跳,卻始終無法擺脫蘭若雲的紫氣,最後氣得極了,乾脆站住不動,硬挺著接了蘭若雲一拳。 「砰砰砰砰——!」 一連退了七八步,希姆面色慘白的站定身形,眼中如欲噴出烈火,嘴角一絲血水流了出來,他掏出一方手帕,動作優美的拾掇乾淨,狠狠的將污穢的手帕拋下,歇斯底里的大喊道:「你真的把我給激怒了!」 猛然間渾身骨胳暴響,眼中紅光激射,俊美的臉孔開始變形,極其醜惡猙獰,身軀脹大,把本來寬大的黑袍繃緊,肌肉如欲裂出…… 蘭若雲嚇了一跳,向後退了幾步,忽然感覺這副畫面極其熟悉,彷彿在自己的意識裡曾經有過類似的蛻變。 他一步一步向後退去,知道希姆變成這副樣子將會爆發出雷霆一擊,心中緊張,凝神戒備,剛才所受的內傷又發作起來,讓他胸腹間隱隱作痛,卻不敢上去繼續攻擊,知道此刻一個判斷不准自己將淪入萬劫不復之地,直覺上,對方這副樣子絕不好惹。 驀地—— 一陣奇異的簫聲傳來,空氣中,暗流湧動,那簫聲仿似一個個環形波紋,在空中傳遞著,向發出可怕聲音的「變身希姆先生」湧去。 這簫聲時高時低,斷斷續續,曲調間柔和婉約,仿似一隻溫柔的手,梳攏著夜色中諸般不安定的因素。 身形還在漲大的希姆忽然「呼哧呼哧」的喘起了粗氣,歪起頭來傾聽簫聲,眼中紅光漸漸變淡,骨胳間的巨響停止,身材不由自主的矮了下去,接著扭曲臉孔也漸漸恢復成柔媚的妖艷,此刻卻動也不動的傾聽著這具有極強安撫力量的簫聲。 「是她!」蘭若雲心裡這樣想著,一陣愉快的感覺油然而生,翻騰的熱血也漸漸平靜,內傷似乎好了很多。 「雲山的哪一位姐妹在這裡?請出來相見!」希姆高聲喊道,聲音遠遠的傳出去,蓋過了遠方黑衣人們與獸人巡邏隊的打鬥聲。 「聽了我的簫聲還不知道我是誰嗎?你真是大膽,明明知道我在這裡,竟然還敢胡來!」蘭若雲熟悉無比的那個聲音此刻不怒自威,若有若無的從不知哪個方向傳過來。 「我不相信妳是八重天的子微!」希姆大聲喊道,向前跑了幾步,面上神色有些緊張,卻彷彿忘了蘭若雲的存在。 一團白影明滅不定的漂浮過來,空氣中的黑暗立時明亮起來,冷風在這團白影三尺之外便遠遠避開,使白影周圍三尺方圓空氣停止流動,形成一個純淨的真空狀態。 那團白影,漸漸接近希姆和蘭若雲,一個窈窕的人形在白影中若隱若現。 蘭若雲第一次如此接近的正視白影,心臟猛烈的跳動起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白影看,卻朦朦朧朧的瞧不清楚。 那白影飄到希姆面前,沉聲道:「希姆王子,你不該來的!」 希姆渾身一震,往後連退三步,顫聲道:「聖……聖女……」 「聽我的話,趕緊回去,把你那些手下全都帶走,別在這裡搗亂,好嗎?」白影聲音清麗柔和,彷彿是在商量,又讓人覺得非按照她說的那樣去做不可。 希姆鎮靜了一下,臉上神情數變,心中無數念頭電轉,忽然挺了挺胸膛,大聲道:「我憑什麼要聽雲山的吩咐,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我們不會輸的。」 「當然,也許我們會再次失敗,但並不是在這個世界中,回歸之日近在眼前,我們的恩怨將很快了結!」停了一下,白影語氣有些不滿的說道,「我們已經知會過風林的人了,還要我警告你們多少次呢?」 「嘿嘿,恐怕不那麼簡單,否則你為什麼來,也是為了那件東西吧!」希姆壯了壯膽,試探著說道。 「你最好別打那件東西的主意,否則別怪我手下無情!」白影忽然語氣冷了下來,讓希姆渾身打了個冷顫。 他又往後退了幾步,忽然倒退著騰身而起,急馳而去,轉瞬消失在黑暗之中,一個聲音遠遠傳來:「大家各憑本領吧!」 「唉,魔性難改!」白影沉沉的探了一口氣,轉過身來,看向蘭若雲,「蘭兄,我們又相見了!」 那白影漸漸披散開來,化作一縷縷的淡靄,散入週遭的空氣中,轉瞬不見。 一個青衣女子姿態優雅的站在蘭若雲面前,立即讓他仿如被五千個狂雷一起轟打,頭昏腦脹,就欲摔到地上去。 這明顯是一個神族的女子,身材婀娜,面容秀麗,儀態端莊,這些都不足以讓蘭若雲如此失態——相比之下,清影秀的顏容絕不比眼前這女子相差,難得的是,這女子的臉龐籠罩著一種聖潔的光輝,那一股非凡塵所有的特殊氣質立即讓她的美麗成倍上翻,相信任何一個男人見到了她的容貌都會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蘭若雲小小凡人,在所難免,立即中招,張大著嘴,眼珠外突,口水順著脖頸流進前襟,他卻渾然不知。 青衣女子搖著頭,歎著氣,輕聲道:「本以為蘭兄如此超凡脫俗之人,能表現出超凡脫俗之舉,卻不想也是這副讓人生氣的樣子……」 蘭若雲猛然驚醒,搖搖頭,又接連點頭,長歎了一口氣:「老天真是一個偉大的造物巧匠,姑娘之美,想若雲如此失態,畢竟可以原諒的吧!」 青衣女子微微一笑,輕聲道:「你這孩子,忒地頑皮。」 蘭若雲全身一陣舒軟,也回應道:「你這女子,忒地讓人失魂。」 「貧嘴,真正該打!」青衣女子微怒道。 蘭若雲揚手輕輕打了自己一個耳光:「是該打!」啪啪有聲。 「行了行了,別演戲了。」那女子微笑看著他,「你的內傷要緊嗎?」 「沒什麼大礙,那個白癡想殺死我還要等一百年!」 女子又笑了一下:「你的智慧是夠了,可是論到真實功夫,你現在還不是那人的對手。」 蘭若雲沮喪的低下頭,知道她說的是實情。 「不過,這個世界中,能練到你這種水平的,可以說寥寥無幾,你也不必難過,我當助你一臂之力。」青衣女子安慰著他,柔和的說道。 「子微?」蘭若雲忽然顫顫的問道,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的名字。 「子微是我的姓,我叫子微晴,你稱呼我為子微就行。」 「哦,子微,古書說天上有紫微星,不知……」 「咦?你怎麼知道,子微這個姓氏就是根據天上星宿所取!」子微晴有些驚詫的看著他,「你是和靈格一起進入那裡了?」 「靈格?」蘭若雲疑惑的看著子微晴。 「看來你還沒去過,不過,你竟然知道這些,卻也真讓人不解!」子微晴看著蘭若雲疑惑的表情,放下心來。 「我是在一些古書上讀到的,我們人類稱其為神秘學。」蘭若雲臉上一紅,其實整個裸蘭大陸就有兩個人在研究所謂的神秘學,一個是他,還有一個是被逼無奈的圖書館長巴圖林。 「真想不到人類當中還有這些睿智之士,竟然參透了那些文明殘片,真不簡單。」子微晴感歎著說道。 「其實,就只有我一個人啦,也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在子微晴面前,蘭若雲忽然覺得撒謊簡直是一種罪過,看著她凜然不可侵犯的秀美顏容,只能實話實說。 「哦?蘭兄,子微真要對你刮目相看了!」子微晴雙目精光一閃,「看來有些事情還真要拜託你來幫我一把。」 「沒問題,只要是子微的事情,我蘭若雲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蘭若雲大力的拍著胸膛,賭咒發誓的說道。 子微晴又微微的笑了一下,差點又讓蘭若雲呆住,趕緊狠狠咬了一下舌尖,清醒過來。 「那麼,這本書你肯定能看懂了?」子微晴從懷裡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遞給蘭若雲。 蘭若雲拿過,先放在鼻子下面聞了一下,有淡淡的清香,感覺無限幸福,又惹得子微晴搖著頭說了句:「你這孩子,快看看吧!」 蘭若雲翻開冊子,發現正是用那種古怪的象形文字寫成的,讀了幾句以後,面色古怪:「這,這不是《道德經》嗎?」 「嗯,果然!」子微晴忽然停了一下,「有人過來了,我們換個地方。」 轉身向城外走去。 蘭若雲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的步姿,但見每一步都裊裊婷婷,儀態大方,毫不做作,在他定睛打量著的這一瞬間,子微晴的身形已在十丈開外。 心中大驚:「有這樣快的嗎?」 趕緊快跑幾步跟了上去。 守城的獸族士兵但覺眼前一青一白兩道影像晃過,蘭若雲與子微晴已經身在荒蕪城外。 恰巧又是一片樹林,兩人走進樹林,藏好身形,天空中一輪滿月越發的明亮起來。 蘭若雲心中感歎,輕聲說道:「第一次遇見你也是在這樣的一個樹林裡……」 「嗯!」子微晴不痛不癢的答應了一聲,忽然說道:「清影秀那孩子可是思念你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你可要早日回去。」 「啊?」蘭若雲面色一變,「她,她真的這樣嗎?她是不是瘦了好多,唉,這個傻瓜,她怎麼能……」 忽然看見子微晴笑吟吟的注視著自己,臉上不禁一紅,解釋道:「她現在是總領,如果病倒了可就麻煩了!」想了想,忽然問道:「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那些殺手陰魂不散,到處惹亂,我四處察訪他們,才剛剛從裸蘭過來。」她笑了一笑,又道,「這個世界的三個種族,雲山都瞭如指掌,清影秀這個美人,我當然很注意她,而且,戰神蘭家的後代也是一個這樣有趣的人,子微還真的願意多在裸蘭停留呢,本來以為見不到你了,沒想到卻在這裡遇到,可見我們緣分還是不淺。」 蘭若雲低下頭,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子微,你的聲音很好聽,樣子讓人看了也舒服。」蘭若雲由衷的稱讚道。 「你這孩子,讓我們還是說正事吧,跟你纏夾不清!」子微晴有些嗔怪的說道。 「等一等,我還有個疑惑!」蘭若雲忽然皺起了眉頭,「你為什麼總說『你們這個世界』,彷彿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似的,雲山在哪裡?還有那個『聖女』是怎麼回事?那個希姆,是什麼王子,他不是殺手頭兒嗎?還有……」 「蘭兄,你的問題可真多,子微只能選擇不回答了。」看著蘭若雲失望的表情,又含笑說道:「到你該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明白,現在知道了對你有害無益。」 「可是,妳真的是好神秘!」蘭若雲不滿意的說道,「我對你一無所知。」 「真是個執拗的孩子!」子微晴歎了一口氣,「相信我,一切都是為你好。」 蘭若雲看著她聖潔的臉孔、慈善的眼神,立刻知道她絕不會騙自己,而自己,絕對可以無條件的相信她,於是乖乖點頭,不再追問。 「這樣才是好孩子嘛!」子微晴誇獎著他,又讓蘭若雲身上一陣舒服,不過還是追問道:「你也不比我大,幹嘛老叫我『孩子』?」 「呵呵!」子微晴忽然笑了起來,「我就喜歡這樣叫,你就是個孩子!」 蘭若雲為之氣結,卻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只覺與這女子相處是一件無比舒服,無比幸福的事情,其中小節卻也可以忽略過去。 天寒地凍的荒蕪大陸上,子微晴只穿了一件普通的青色棉布長衫,此刻寒風凜冽,她卻一點也不感覺冷。蘭若雲看著過意不去,脫下自己的皮裘壯著膽披在她肩上。子微晴笑了一下,沒有拒絕。 拿出那本小冊子,翻動著說道:「你所修煉的內氣,與我師門氣術很相似,也就是這本書中所提到的『道家真氣』,只不過你一心向武,文思反倒蒙蔽,無法化解胸中積氣,不免使本身內氣大打折扣——要知世間萬事萬物皆是相輔相成的,忽略了那一方都不可能大成。這《道德經》乃是道家養氣之術的通用化解之法,常自吟誦,當有助於你的內力增進!」 蘭若雲接過那本《道德經》,慨歎道:「這本書我已經背得滾瓜爛熟,可是,我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卻也是枉然!」 「這也難怪,此書本就是十分高深的一門學問,很多在世中人尚且無法完全洞徹,何況是你無師自通的學會這古文,更是難上十倍,讓我來給你解釋。」子微晴依然微笑著,把書頁攤開,兩人坐在一起,研究起這本道家哲學來。 蘭若雲本就是極其聰明之人,經子微晴這一指點,立即洞徹了許多心中難題,等到天光漸亮的時候,他已經融會貫通,熟記於胸,感歎這本小書中竟然蘊藏著如此高深的智慧,知道不是一時片刻所能完全領會到其中精髓的,還要靠日後的不斷咀嚼才能有所增進。 子微晴站起身,看了看毫無倦意的蘭若雲,柔聲道:「日後有機會再教你,現在你該回去了!」 「我……我們還可以聊一會兒。」蘭若雲依依不捨的看著她,卻不想立即就走。 「你忘了靈格現在還在重傷嗎?快用你蘭家的氣療術去給他治療吧!」子微晴提醒著說道。 「哦,原來自然之子先生也是有名字的!」蘭若雲一經提醒,立即明白了所謂的「靈格」就是自然之子。 「嗯,就是他,以後萬一你們決裂了,說出他的名字還可以保你一命,不過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子微晴衝他眨了下眼睛,「蘭兄,後會有期吧!」 「可是,你不是還有事情讓我幫忙嗎?」 「到時候我自然會找你!」 忽然全身發出一股若有若無的白光來,越來越濃,終於漸漸把她圍裹住了,只留下一個淡淡的人形影像。 「等一等,哎呀,等一等啊——」蘭若雲著急的在那白光周圍轉來轉去,「再說一會兒吧!」 「你這孩子——快把鬍子粘上,別露餡兒了。」子微晴笑了一下,白影一閃,人已去了三丈遠處,幾個起落,消失不見。 蘭若雲呆呆的站在原地,彷彿離開了一個不願醒來的夢境。 他摸了一下臉龐,長長的鬍子歪在一邊,是被希姆的掌風掃落的,還好這不是真鬍子,否則也能把他疼得半死。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真長了這麼一部大鬍子,希姆還真不一定會這樣嫉恨自己——多沒出息的想法。 蘭若雲仔細侍弄好自己的寶貝鬍子,又在原地轉了幾圈,終於還是大歎其氣,無可奈何的向著荒蕪城縱去。 第十章魔蹤初現 蘭若雲躲在荒蕪城門前的一個死角里向前看去,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裡大叫糟糕。他發現整個城頭全都站滿了獸族士兵,黑壓壓的一層,可以說是長寬達幾公里的城牆毫無間隙。他極目看去,觀察士兵們的表情,發現他們臉上除了緊張兮兮以外,有的人甚至還帶著悲傷的表情。 一股不祥的預兆湧上心頭,蘭若雲皺著眉頭仔細思考:「自然之子被刺殺,這件事情應該是不願意被外人知道的,因為這顯然涉及到一件秘密,何以看此刻的架勢卻好像他動用了部分軍隊來保護自己?是否和自己有關?」 他遠遠的躲在一邊,在城門前走來走去——問題是,現在他怎麼進去,這次可沒有蝴蝶為他保駕護航,他不敢保證那守城士兵是否還記得自己是蝴蝶大小姐的朋友?在人類和獸族關係如此緊張的這個時候,獸族士兵不介意在他身上輕輕的戳那麼幾個洞…… 「試一試吧,大不了硬闖進去,到了精靈王府一切可以解釋。」這樣想著,加快速度,低著頭向城門走去。 「站住!」意料中的怒喝在耳邊響起,「什麼人?」 蘭若雲抬起頭,剛要說什麼,那守城士兵「咦」了一聲,臉上微現喜色,「好像是這個人!隊長,你過來看看。」 一個爪人大漢走過來,手裡拿著一張畫像,上面正是滿臉虯髯的阿若大叔! 「哦,我的祖宗,你可終於回來了。大小姐,妳要的人!」他欣喜的看了蘭若雲一眼,向裡面喊去,立刻,蝴蝶陰沉著臉從城樓裡走出來,手裡還拎著根鞭子。 這時候,一群獸族士兵齜牙咧嘴的從城外面趕回來,哭喪著臉看著蝴蝶,他們奉命在城外尋找,當然毫無結果,猛然發現蘭若雲,各人臉上又都是一喜。 蘭若雲仔細看看他們,連那隊長在內,臉上有著血紅的鞭痕,顯然是被眼前這蝴蝶抽打了一頓。 「蝴蝶,你幹嘛要打他們?」蘭若雲看著蝴蝶冷冰冰的臉孔,不知道她為什麼又變成了這副模樣,「我只是……嘿嘿,到外面去散步。」自己也覺得這理由好笑,乾笑了幾聲。 蝴蝶咬著牙瞪著她,臉上除了冰冷毫無一絲表情,就那麼一瞬不瞬的看了蘭若雲有二十分鐘,把蘭若雲盯得面紅耳赤,心跳加速,彷彿做錯了十萬件事情被千夫所指當了賣國賊一樣。 終於,蝴蝶轉過身,依然一句話不說,轉身就走,蘭若雲趕緊跟上去,心裡煩躁,對蝴蝶的忽冷忽熱很過敏。 走進精靈王府,發現精靈的大部隊把這整座府第包圍了,蘭若雲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出事了! 蝴蝶在走廊的盡頭閃了閃,沒影了。 蘭若雲以為花了眼睛,也沒在意,大廳裡一個藍衣窈窕的身影撲了出來,歡快的大叫道:「阿若大叔,你可回來了,擔心死我了!」 正是蝴蝶。 蘭若雲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這蝴蝶神出鬼沒,還好已經見怪不怪,只是不得不提醒道:「蝴蝶,你知不知道,一個人在大雪天裡冰凍三日,然後你在他面前升起一堆熱火,他的感覺會是什麼樣?」 臉上正興奮不已的蝴蝶瞪大了眼睛,天真的表情立刻驚詫起來,大聲道:「那不行的,人會死掉的,極冷和極熱的變換,身體怎麼能受得了?」 蘭若雲氣苦的說道:「是啊,你也知道一冷一熱人會受不了,麻煩大小姐你別再讓阿若大叔忽然高高在上,忽而跌得七葷八素,會死人的哎!」 蝴蝶抿起嘴兒來,雙手絞在一起,模樣嬌羞可愛,看著蘭若雲竊竊的笑著。 「哎,你還笑,算了,以後我就當你是塊木頭,木頭有什麼表情我可不在乎!」蘭若雲看見蝴蝶的笑容,心裡安穩下來,知道自然之子暫時還是安全的。 正要詢問,卻發現蝴蝶撅起來嘴,臉上滿是不高興的表情,嘟囔道:「我不是木頭,我才不要做木頭,阿若大叔,人家這麼擔心你,找了你一夜,你還說我是木頭,好傷心啊!」 蘭若雲苦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小腦袋:「開玩笑了,傻瓜,這麼可愛的女孩子怎麼會是木頭!」 「咯咯!」蝴蝶立刻笑了起來,「我好可愛嗎,阿若大叔?」 「是,可愛的蝴蝶,能否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整個荒蕪城都戒嚴起來了?」蘭若雲轉入正題,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哎!」蝴蝶聽他這樣問,歡快的笑臉立即布上了濃霜,「讓父親跟你說吧,他很急著見你,似乎有什麼事情和你商量。」 兩人走進自然之子的臥房,重傷的獸族最高統帥此刻正有氣無力的躺倒在床上,吁聲歎氣。 看見蘭若雲進來,他臉上閃過一絲快慰的神色,示意蘭若雲在他身邊坐下。 「殿下,您的傷勢……」蘭若雲看著面如金紙的自然之子,暗叫不好。 「死不了,不過恐怕不是近一兩年能康復得了的!」 自然之子無奈的說道,「在此多事之秋,我卻……」他又深深的歎了口氣,臉上表情寂寥。 蘭若雲心裡立即矛盾起來:如果自然之子病倒,那對人類來說究竟是好是壞呢?就目前形勢來看,獸族境內顯然又多了幾股勢力,而蘭若雲的本心其實是想說動獸族與人類共同對抗神族。 雖說目前神族與獸族並沒有正面衝突,但智者一眼就可以看出,如果人類滅亡,下一個必定是獸族,兩者是唇齒相依的關係,卻在彼此爭鬥,都源於萬年來人類對獸族的欺壓,民族的仇恨一直無法化解。在這個世紀,獸族出現了自然之子這個優秀的領導者,給人類造成了很大的壓力,而此刻,將是除去他的一個良機! 「阿若大叔,父親他不太好啊……」蝴蝶看著重傷的父親,抽噎起來。 蘭若雲歎了一口氣,心中想到:歷史或許會因為一個人而改變,如果他能改變歷史,我蘭若雲一定也能,明刀明槍的爭鬥吧,我不忍心讓你這麼優秀的對手死去。 他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念頭千轉,終於把手貼在了自然之子的胸口:「殿下,阿若粗通醫術,讓我來給你看看。」 自然之子滿有興味的看著蘭若雲微小的臉部表情變化,見他如此說,終於舒了一口氣,卻也毫不顯山露水,只淡淡的說了一句:「有勞兄弟了!」 蘭若雲暗運紫氣,向著自然之子體內湧去,試探著在他筋絡之間緩緩移動,發現胸口和腰側各有一大塊淤積之氣,堵塞血脈的正常運行。 其實人體之所以會生病,無怪乎是筋脈中受了阻礙,哪個部位有了病變,只因那裡因為筋絡受損,無法正常工作,使人體產生不適。而練氣之人往往能將這種筋脈阻礙的幾率降到最低,使器官病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自然,這類人會高壽,並且比同齡人要顯得年輕。 蘭若雲的紫氣決是練氣之術中的最上品,往往能探測到人體自身無法探測到的部位,配合家傳氣療術,更是無往而不利,當年就是靠著這手絕活把離人傾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可說是人間一大奇功。 預期的效果產生了,自然之子只覺一陣溫熱的氣體湧入臟腑,渾身暖洋洋的舒泰無比,彷彿有十個春天的太陽一起照在身上,忍不住閉上眼睛,輕輕呻吟起來。 「阿爸,你那是什麼聲音啊,難聽死了!」蝴蝶奇怪的看著面紅耳赤的父親,不滿意的說道。淘*書*客|www.taoShuke.Cn 「啊……對……對不起!」自然之子歉意的看著女兒,立即捂起嘴,惹得蘭若雲一陣輕笑,心想這也不算什麼,當年自己初次利用紫氣療傷的時候,竟然在大漠裡跳起了舞,如果讓蝴蝶看到,可能就會賞自己一腳了。 蘭若雲察覺到病症的所在,雙手抬起,緩緩運起氣療術,形成一個柔和的紫色光球,撫在自然之子兩處大的傷患之處,微一用力。 「嘔——」 自然之子一陣煩悶,忍不住抬起身來,向著床下嘔了起來,蝴蝶趕緊拿著銅盆接住,一股股散發著腥臭的淤血從精靈王殿下口中湧出,蝴蝶趕緊捏住自己的鼻子,把銅盆放下,另一手替蘭若雲也把鼻子摀住,兩個人大皺眉頭,殿下卻舒服得大叫痛快,知道內傷已無大礙,不禁對蘭若雲佩服萬分。 蘭若雲頭上微微冒汗,收回紫氣,看著蝴蝶把穢物收拾下去,心裡也一陣痛快。他是這樣一個善良的人,即使為了蝴蝶不要傷心,治好自然之子也是值得的! 看著蝴蝶走出去,自然之子笑了起來,搖著頭,慨然道:「蘭先生,你可真夠大膽,竟敢一個人深入我荒蕪大陸,還潛進他們最高統帥的府第,先生意欲何為呢?」 蘭若雲毫不吃驚,因為自己的氣療術神功放眼整個世界,也只有他蘭家一家,金字招牌,能在這麼短時間能治癒一個人的傷痛,那是再也沒有第二家的,以自然之子的眼光,自然會很容易就把他認出來了——自己既然決定救他,當然是不打算隱瞞身份,在這個時候,他覺得已經沒有必要。 「殿下當然不會把『阿若大叔』幹掉,在這種形勢之下,我看獸族還是把解決自己的問題放在第一位,我是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安危的。」蘭若雲笑道。 「蘭家的人果然狡猾,看出我獸族自顧不暇,不敢再惹人類的霉頭!」自然之子臉色一變,嚴肅起來,「不過就算我於此時格殺閣下,又有誰會知道呢,消滅蘭家的人,那可是大大有利於獸族!」 「蘭家的人死在荒蕪大陸,你以為人類會善罷甘休嗎?」蘭若雲正色說道,「而且,殿下不是這樣的人,如果我所猜不錯,似乎我的出現應該讓殿下高興才對。」 「哎!」自然之子長歎一聲,「不愧是蘭家的人,算無遺策,你一定是根據城內的變化推測到的。」 「還有黑衣怪人的偷襲,靈格先生,那個秘密可是不太容易消受的啊!」蘭若雲盯著自然之子的眼睛,深沉的說道。 自然之子渾身一震,再次被人叫出名字,心中驚詫:「那個怪人到底是誰,他全告訴你了?!」 「雖然不是他,但我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 蘭若雲神秘的笑著,這樣似是而非的囫圇,使自然之子不知道他知道多少,其實關於自然之子的秘密,蘭若雲只隱隱覺得那和「文明斷垣」有關,禁不住要試探一下。 果然,自然之子以為蘭若雲已經把握住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臉上神色沮喪,從床上起身,蝴蝶剛好走進來,趕緊服侍他淨面更衣。 「阿爸,成府送來這個帖子,是給阿若大叔的。」蝴蝶把一張拜折遞給蘭若雲,卻示意自然之子勸阻他不要去。 蘭若雲打開帖子看了一下,笑道:「成國老和我本來有一個約會,我爽約了,現在必須得補上。」看著自然之子疑惑的表情,趕緊解釋道:「我是第一次和他見面。」 自然之子當然擔心,荒蕪大陸上的第一富商,壟斷了幾個大行業的成家,如果和裸蘭勾結的話,那對於獸族來說將是個不小的打擊,畢竟成家在種族上來說是人類。聽蘭若雲如此解釋,才放下心來。 「阿若先生不忙現在就去,我還有事情和你商量。」 自然之子不再稱呼蘭若雲為「阿若兄弟」,那自然是知道蘭家的唯一傳人本就是個年輕人,此刻冒稱「大叔」,自己女兒甜甜的叫著,自己可不能吃這個大虧,這樣想著,看了女兒一眼,心裡把蘭若雲臭罵了一頓。 「殿下是要和我說那個秘密嗎?」蘭若雲單刀直入,讓自然之子一楞。 「哈,那個不忙說,你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情嗎?」自然之子面色嚴肅起來。 「除了有人襲擊殿下,我想應該還有其他大事發生,才會做如此嚴密的戒嚴!」蘭若雲分析道。 「汗思王死了!」自然之子沉聲說道。 「什麼,那個高大的爪人族首領死了?」蘭若雲站起身來,大驚失色,心中知道,那當然不可能是抱病身亡,除非—— 「在襲擊我的同時,有不明高手同時刺殺幾族的首領,汗思王遇難,龍人族哈里巴重傷,蹄人族的鹿裡蓋翁也受了輕傷,還好翼人族的察合猜望見機得早,逃了出來。另有一些軍隊將領或遇刺或受傷,我方軍隊高層損失嚴重。」自然之子痛苦的說道,為自己的輕敵悔恨不已。 「你懷疑是人類下的手?」蘭若雲觀察著自然之子的表情問道。 「那個襲擊我的怪人,我在他手上竟然走不過十個回合。從他的身材和氣勢上來看,他絕對不是神族,當然更不可能是獸族……」 「那你就判斷他是人類,別忘記我也差點喪命在他的手上!」蘭若雲面紅耳赤的分辨道。 「他也不是人類——」自然之子咬著牙說道,「他們來了,終於來了……」 蘭若雲全身一軟,腦袋裡一片空白,聽自然之子那痛恨的聲音,知道自己最害怕的猜測果然發生了! 「阿爸,你別嚇唬人了,我們的世界上只有三個種族,除非他們是鬼,否則……」猛然頓住了,看見父親和蘭若雲肩膀都在微微顫抖。蝴蝶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幾步,大叫道:「真的是?」 「確切的說,是魔鬼,他們不是我們這個世界上的人。」自然之子冷笑著說道,「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了一些東西,如今回來索取,我絕不能讓他們得逞!」 這時連蘭若雲也臉色蒼白起來,其實在大漠第一次遇見那個鷹先生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他不屬於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種族,等到昨晚與希姆交手,更肯定了那絕對不是此世界上生物的武功,強大的氣勢,壓倒一切的霸氣,讓人心煩氣躁的感覺,更像年少時在蒼奇山遇到的那個怪獸。 他更想起了父親的話:戰神格麗絲?蘭,也不屬於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種族。 自然之子說那是魔鬼,那麼,自己的祖宗竟然是魔鬼,而魔鬼就是那個樣子嗎? 希姆俊美的臉龐…… 「子微晴?」蘭若雲心裡一陣刺痛,「難道她也是魔鬼?有那麼高尚的魔鬼嗎?」 他感覺頭腦裡一片混亂,求助的看向自然之子,而蝴蝶,此刻也淌著一絲口水,含糊不清的念道:「我的天,難道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這件事情先放在這裡,現在我還無法解釋清楚,我想請阿若先生幫我分析一下,是哪一個組織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能在同一時間發動這樣快節奏的攻擊,行刺我們這些高層,讓我們連招架之力都沒有!」 自然之子充滿希望的看著蘭若雲,他已經很佩服這蘭家傳人的智力了。 「難道不是那股力量嗎?」蘭若雲沒有把「魔鬼」說出來,心裡還存著一絲僥倖,不希望自己是鬼的後代。 「哼!他們哪能有那麼多人,要真是如此的話,這個世界上的生命早就被消滅了!」自然之子看著詫異的蘭若雲,解釋道:「由於某種原因,他們只存在少數的幾個人,阿若先生不必擔心,我敢保證不是他們!」 蘭若雲低下頭,咬著嘴唇,他已經知道是什麼人幹的了:殺手營的狼克等人當然不可能是魔鬼,而他們卻聽命於那個應該是魔鬼的鷹先生,很顯然,這麼龐大的殺手集團是被希姆等人操縱的,他自己不是承認了,自己是殺手之王嗎! 而當綠教徒攻擊蝴蝶的時候,竟然也有一些黑衣人與他們合作,不難明白,綠教也和殺手集團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那麼,究竟兩方誰是主導,目前卻看不出苗頭來,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能在短時間裡把武功高強的獸族高層打個落花流水,也只有殺手營的殺手們才有這個實力! 「殿下可還記得那怪人有一些黑衣人的手下?」蘭若雲問道。 「哎呀,那些蒙面人可不太好對付!」蝴蝶在一旁大叫起來,吃了幾次黑衣人的虧,她心裡已經產生些恐懼心理了。 「嗯,好快的刀,閃電般的動作,如果你說是他們,我完全相信!」自然之子回憶著當時與那些黑衣人交手的情景點了下頭,又道:「可是他們有什麼目的呢,獸人族並沒有得罪一個這樣難纏的組織啊!」 「你們是沒有得罪他們,可是綠教呢?」蘭若雲若有所思的說道,「綠教好像並不是單純的災民暴動,我怕是有些別有用心的人趁機操控他們!」 「哦!」自然之子眼中一抹恐懼神色閃過,肩頭顫抖了一下,竟然說不出話來。 蘭若雲當然可以理解他,自己見識過民眾的力量,這些老百姓要是發動起來,當真是排山倒海的一股巨大力量。 如果他們發動叛亂,進攻荒蕪城,即使是獸族百萬大軍,平定叛亂也要損失慘重,這還不包括軍隊的內部兵變!無怪乎自然之子如此緊張。 為什麼要消滅獸族現任高層領導?原因只有一個:一股神秘的潛在力量準備在這個時候發動,首當其衝的就是這些統治者,接下來…… 「不行,危險!」自然之子騰的一聲站了起來,大叫著向外跑去。 「嘿,你終於想到了!」蘭若雲嘴角綻開了一絲笑意。 「阿爸怎麼了,好像瘋了似的!」蝴蝶有些害怕的說道。 「從微山堡撤回來的大軍駐紮在哪裡?」蘭若雲問道。 「在,在北城外。」蝴蝶也感覺有些不對勁兒,緊張起來。 「殿下去調軍了,他當然知道城頭那些守軍力量根本不夠,應該還來得及。」蘭若雲微笑道。 「調什麼軍,我們又不要打仗!」蝴蝶詫異的問道。 「小姑娘,你真是什麼也不懂啊,你們獸族的老百姓要暴動了!」 蘭若雲這樣說著,心裡竟然升起了一股幸災樂禍的想法:感謝獸族的老百姓,你們讓裸蘭的人類喘了一口氣,裸蘭不亡,你們居功第一! 他拿起成國府邀請的帖子,向門外走去。 更多精彩電子書免費下載,盡在【淘書客】http://Www.taoshuke.cn 第六卷魔獸至尊 第一章麻雀、螳螂、蟬 成國老父子遠遠的由門外迎了出來,滿面都是或真或假的笑容,蘭若雲竟然無法分清,不由對這奸商極是佩服。 他親熱的牽著蘭若雲的手,走進大廳,誰也不提那晚爽約的事情,其實兩人都跑到外面去追子微晴,心裡有鬼,當然不露口風。 並沒有在大廳停下,雙方走進了內院的一個小花廳,這可能就是那晚成國老想要約會蘭若雲的地點。 花廳裡百花齊放、氣候溫潤,在這寒風凜冽的冬日荒蕪大嚼錙既壞攪艘桓穌庋r牡胤劍q甝{刑局魅松灠z槿イ母匡牛祥K壞貌慌宸r苑降氖侄巍@t廡├覽齙南駛ㄎ摶徊皇巧衿罰光T秸廡┬淦媯p3胰悶湓詼赤g舐嚼錁合囁V牛蛐哮衧茈B患自`椎氖慮欏?BR> 果然,成國老看見蘭若雲注視這些鮮花,心裡極是得意,臉上的表情自然綻了開來,有些興奮:「老夫生平最愛養花,花廳共有三十二類一百四十八品,皆來自於世界各地的花種,費了無數人力財力始有今日規模。最奇異的是……」 成國老忽然雙目中精芒一現,往前走了一步,指著一盆淺藍色的清麗花品說道:「阿若兄,最奇異的是這裸蘭花……」 他看看蘭若雲臉上表情,卻見其毫無驚喜之意,只看出了那種對鮮艷花朵的讚賞之情,便接著說:「裸蘭花本是極難養活之物,兼且又是在冬日……阿若兄弟可知,這嬌弱的花種雖然極是美麗,被定為裸蘭帝國的國花,可是只在春日開放,而且只生長在裸蘭一地。很多當地貴族豪紳,在冬日培育此花尚不成功,老夫竟能在萬里之外的這蠻荒之地讓此花開得如此燦爛奪目,阿若兄可知老夫用了什麼方法嗎?」 蘭若雲本來一進花廳就已經聞到了裸蘭花的香氣,他從小和清影秀等人是在裸蘭平原上長大的,每到春日,裸蘭花都是他們最好的玩伴,那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能在這異國他鄉邂逅到這只在春天才開的裸蘭花,心裡本來極是驚喜,但他卻忍住不向那裸蘭花看上一眼。 如果不是成國老,換成另一個人,他也不會壓抑自己心中想望——可是這奸商,明明是想試探自己。 果然,見蘭若雲不動聲色,成國老主動把他的注意力往那裸蘭花上吸引,才問出了這一段話。 蘭若雲這才往那裸蘭花上看去,眼中不由自主的冒出一股溫柔之色——想起了清影秀,一股思念之情在心裡竄升…… 隨即醒悟,暗罵成國老卑鄙,竟然利用少男純潔無比的感情——蘭若雲趕緊皺起眉頭做思索狀,不解道:「這裸蘭花阿若還是第一次見到,阿堵蠢物,於這花花草草實在不夠風雅,哪及成兄之非比常人,定是用了非常方法,才令這裸蘭花雖然換了時間地點卻依然開得如此燦爛!」 蘭若雲說第一次見到這裸蘭花,自然是不承認自己去過裸蘭大陸,更妄圖否定成國老心中想法。 但成國老由蘭若雲剎那間眼中流露出的一絲溫柔,早已經把心中想法證實了一下,雖然仍疑惑,卻絲毫不露聲色,歎道:「阿若兄謬讚了,其實人品如花品,是否真是風雅之人,並不能憑是否能養活一盆極品鮮花為據,否則成某也不會與阿若兄一見如故了,阿若兄的氣度實在讓老朽心折……」 蘭若雲趕緊一躬身,心底下卻罵道:「老狐狸,你八成是對本少爺頸上這顆小腦袋一見如故,不知道你心裡打的什麼鬼主意!」 自從那晚蘭若雲聽到成國老關於成家「六親不認」的做生意訣竅,本來對這荒蕪大陸上難得一見的土人的一點好感便瞬間瓦解。 他本身是至情之人,最反感那些欺騙他人感情之人。 成國老接著說道:「這裸蘭花之所以能開得如此鮮艷、充滿生機,是因為老夫的改良!」 他摩挲著裸蘭花的一片花瓣,不經意的說道:「這裸蘭花的花瓣本是清秀至極的,葉面上毫無瑕疵,身材也較裸蘭大陸的花體粗壯,最奇異的是這花蕊,纖毛微現,彷彿是長出了一圈美麗的長髯,哈哈,阿若兄,你說可笑不?」 蘭若雲心裡恨得直癢癢,顯然這老鬼已經看出了自己這一腮的大鬍子是假貨,竟然「旁敲側擊,指桑罵槐」,臉上卻又不得不微笑著說道:「是很有趣,不過兄弟沒見過真正的裸蘭花,卻也覺得眼前這株已經是人間極品了!」 「哎!」成國老出人意料的歎了口氣,傷感道:「阿若兄有所不知,任何物種本是有最適合他成長的環境—— 陽光、水分、土壤、氣候甚至是民情風俗態度,也只有在最適合自己的地方才能顯露出自己最真的本態,換成哪怕是任何條件都一模一樣的環境,也絕不純粹了;裸蘭花是這樣,人又何嘗不是呢——裸蘭花只有裸蘭大陸的才是最真,人類也只有裸蘭大陸的最乾淨,他們怎能理解我們這些在異族土地上求生存的同胞的苦處呢!」 成國老動情的說著,眼中甚至含著淚水,身後的成定疆一直默不作聲,此刻也不禁長長歎息了一聲。 一霎時,蘭若雲有些呆住了,他不知道對方這是在演戲還是真的觸景生情,由花及人! 「本來,裸蘭花的純粹才是它最美的地方,可惜,來到異國他鄉,多長了這一臉的鬍子就落了下層,讓人在欣賞的時候難免心中感覺不夠完美,空自嗟歎!」成國老望著蘭若雲,眼睛一眨不眨的說著,聲音柔和,彷彿多年老友一般親熱。 如果蘭若雲不是聽到那晚他父子兩人的對答,此刻肯定上去握住這異國同胞的雙手,告訴他咱家就是裸蘭的帝國總軍師,來挽救黎民於水火之中,成老一定要再堅持若干日子,待若雲…… 可是此刻,他承認成國老的「奸詐」可能只是在異族當中的不得已而為之,有他說不出的苦痛——他可以理解,但卻不能雎運雀祑Gu裨蜃約閡桓齦悴緩鎂突岱譖渠〝`嘰舐健?BR> 片刻前自然之子揭穿他的身份,兩人很有默契的連蝴蝶都沒有洩漏,只因在這荒蕪大陸危機重重,蝴蝶雖然可以信任,但畢竟年輕,難保不說漏了嘴,這類事關生死的大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蘭若雲根本不可能洩漏自己就是裸蘭那個蘭家少爺,只是也跟著大歎其氣:「成兄此話說到阿若心中矣!」伸手抹了一下勉強擠出來的一粒眼淚疙瘩,又歎了一口氣,反正歎氣又不要錢,最多浪費一些感情,傷心道:「在這荒蕪大陸上,雖然生活多年,祖祖輩輩也似乎習慣了,可是一到關鍵時刻,咱們土人還不是備受欺凌,成兄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輪到成國老呆住了,看著還在抹眼淚的蘭若雲,心中一陣驚詫,趕緊勸道:「阿若兄不必如此傷心,你我雖是生活在異族,但身份地位顯赫,誰想要欺負我們,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 他這句話說得頗有氣勢,完全不似一個奸商所應有的風度。 蘭若雲早知他身懷絕技,否則以成家的富庶,要動其腦筋的人怕是不在少數,而這個家族在荒蕪大陸存在多年,顯然有它的保身之道。 「好!成兄說的好!」蘭若雲禁不住擊掌讚道,「我們土人定當團結一致,聯手起來,才能掙得我們應有的權力,即使人在屋簷下,也不能自墮了威風!」 「就是這個感覺!」成國老大笑著說道,「阿若兄,我們來喝幾杯,難得你我這樣投緣!」 三人在花廳的正中石桌周圍坐下,周圍鮮花環繞,香氣四溢,蘭若雲暗讚這成國老會享受。 僕人端上酒水小菜,三人觥籌交錯,對飲了一陣兒,成國老忽然垂下了頭,心中仿似有難解之題,滿臉愴然。 「來了!」蘭若雲心中這樣想著,知道成國老要說到正題了。 「阿若兄可知成家為何能在這荒蕪大陸一直不倒?」 成國老忽然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讓蘭若雲一呆。 還好他對這個問題的興趣不低,其實一直想問個明白,卻又害怕暴露身份,此刻成國老要主動說出了,那肯定是與他要說的事情有關,當即洗耳恭聽。 成國老看蘭若雲的表情,笑了一笑,對身旁的兒子說道:「阿疆,你和阿若大叔說說其中理由!」 成定疆面容一整,振聲道:「只因我成家千年來一直操縱著這荒蕪大陸的整個制鹽業,從加工製作販運到獨立承銷,荒蕪大陸上再沒有第二家了! 「荒蕪大陸居民自古視鹽為神物,即使是當今,人們招待貴客的禮物不是金銀珠寶,而是鹽和麵包——只因獸族人一直以為食鹽可增進智力,治癒百病,延長壽命,當他們從蠻荒時代跨入文明世紀,甫一接觸食鹽,便一發不可收拾;而當時又無獸族人會開闢鹽場晾曬海鹽,我成家就抓住了這個機會,為其提供食鹽,頗受獸族人尊崇。 「一代代傳下來,始奠定了成家今日在荒蕪大陸上的堅韌根基,四方人士不敢小覷!」 蘭若雲對這成定疆印象頗好,可能是兩人都驚羨子微晴的緣故,頗有遇到知音的感覺,此刻聽他侃侃說來,不無自豪,蘭若雲也為這成家的手段暗自點頭。 一般的家族能把持某一行業不過世紀之內便已破敗,這成家竟然能壟斷鹽業達千年之久,讓人驚服。 「成家人真是不簡單,阿若佩服至極!」這句話倒是真心實意發自肺腑的。 「可是,最近成家遇到了一個不小的麻煩!」成國老慨然說道,卻故意裝作不太在乎的表情。 「這……是因為綠教的迫害嗎?」蘭若雲自然而然的想起了綠教對土人的「種族滅絕政策」! 「綠教封鎖了我們在北部城市的大部分生意,由於綠教的猖獗,海鹽運輸也成了問題!」成國老平靜的說道,忽然口氣一變,低沉起來,「損失最大的是我們在逢澤島上的鹽場……」 他說到這裡,蘭若雲一下子全明白了,終於把握住了成國老如此籠絡自己的原因。他心裡高興,因為自己給封遠三個月的時間來攻打逢澤島,現在兩個月還不到,看來逢澤島已經屬於裸蘭了。 果然,聽成國老繼續說道:「人類佔領了逢澤島,連帶我們的海鹽場也接收過去了,此刻,如果有人能讓人類網開一面,歸還成家的鹽場,我將……來人!」 一排十個男僕從後進走出,每個人身前端著一個大鐵盤子,在蘭若雲身前站定。 「我將奉上區區薄禮,而且每年都將鹽場利潤的三分之一作為貢稅,獻於裸蘭方面!」成國老望著蘭若雲,終於露出了商人的本色。 成定疆揭開盤子上的紅紗,霎時金光閃閃,滿室皆輝,每個盤子上都整整齊齊的堆滿一根根的金條,看那些男僕吃力的抬著胳膊,顯然極為沉重,十足真金! 蘭若雲見這成國老不用金幣,卻拿出金子來,那自然是因為這金子在神族和人類的領土上都可以立即兌換成通用貨幣,也間接指出蘭若雲並非獸族土人。 「成兄這是幹什麼?阿若可沒有辦法消受這些貴重之物!」 蘭若雲出生帝國世家,自己當際楣莞憊莩コ切├暌滄攀堤拔哿瞬簧你}梢運刀越鵯情撈屁茤蝥咡s融砍u┘□櫻祥K壞貌弧骯距唷幣簧炮穔溶正翏~?BR> 這話一半是真的,一半是裝給成國老看的——商人哪有不貪婪的,自己的這副模樣反倒可以消除成國老認定自己來自裸蘭的疑慮。 同時,他也清楚把握到的逢澤島上的鹽場,很可能就是成家的命脈,否則他們為何有恃無恐的住在荒蕪大陸上? 只因如果事發突然,他們完全可以逃往逢澤島,甚至以他們的實力可以佔山為王。 沒想到的是人類佔領了荒蕪壁壘,推進到荒蕪大陸,進而進攻逢澤島,奪得此島後立即讓成家人沒了底氣,才不惜重金來打動蘭若雲。 可以說,這件事情不但辦得匆忙,而且很冒險。 如果蘭若雲不是裸蘭的人,甚至把成家的窘況洩漏出去,綠教可能會趁機施壓,直到將成家連根拔起。 「阿若兄還請笑納了這些身外之物,不管事情成否,都算成某的一點心意!」 這又是成國老高明的一招,並不強迫蘭若雲承認自己的身份,只要能辦得成事情,其它的一切過程全都可以省略。 蘭若雲笑了一下,輕聲道:「如果阿若是個重利之徒,當忍受不了這樣大的誘惑。可是,成兄怕是意會錯了,阿若實在只是西北的一個普普通通的皮貨商,因救了蝴蝶小姐一命才被自然之子殿下青睞相待,事情一了就要回去了,還望成兄明察!」 蘭若雲死不認帳,再不向那十盤真金望上一眼,站起身道:「打擾了,改日再來拜會成兄!」起身往外走去。 成家父子面面相覷,趕緊躬身相送,成國老還妄圖說服蘭若雲接受這些金子,蘭若雲只是微笑。 走出成府,看見成家父子退了進去,他一轉身,竄進院牆,撲向一個死角,躲了一會兒,然後躍進花園,藉著小樹和假山的掩護,向成府後院潛去。 花廳的上方為了采光,留下了一些空隙,四周都是通明的大窗戶,以利於鮮花接受陽光滋潤。蘭若雲在花廳的時候已經觀察好了,此刻貓著腰,上伏下竄,躍上花廳的房頂,趴好身體——大白天的來偷窺,難度增加了何止一倍。 不過成國老絕對想不到,在這種時候,微笑著離去的蘭若雲竟會突然折返回來偷聽——蘭若雲實在深深疑慮這成國老的奸詐。 他將眼睛向花廳裡望去,發現成家父子果然還在,成國老正一杯一杯的喝著酒,顯是煩躁已極,成定疆搓著手走來走去,看來心裡也不如意。 蘭若雲知道這父子是少見的高手,稍不注意就會被發現,因此平息斂氣,仿如死去一般。 成定疆終於站定身形,急道:「父親,你說那個人真的是來自裸蘭嗎,我看不像!」 「哼,如果不是來自裸蘭,幹嘛要喬裝打扮?明明是個年紀輕輕的小滑頭,卻扮得老氣橫秋,還讓我一口一個『兄弟』的叫著,真不知他是何方神聖!」成國老有些不滿的說道。 「父親,我們不要打那件東西的主意了,丟個鹽場對我們成家來說還不算什麼,我們只要守住祖業……」 「你懂個屁,難怪你三個哥哥看不起你,胸無大志!」成國老痛罵著,就想起來踢他一腳。 成定疆趕緊躲開,一會兒又笑嘻嘻的走到成國老身後,為他按摩肩膀,輕聲道:「父親,大媽是不是又在你耳邊說我壞話了?」 「你知道就好!」成國老歎息一聲,「不過你放心,我對你死去母親的情義永不會變,你是我們唯一的兒子,看到你我就會想起她,她的囑托我怎麼能忘記,成家的家主早晚由你繼承,可是你要是這麼不爭氣……」 蘭若雲心中聽得一陣糊塗,轉而一想才明白,這成定疆是偏房所出,偏偏成國老對這侍妾用情至深,竟打算讓這小兒子做成家家主。 蘭若雲不禁對這成國老多了一份好感——他與清影秀正在熱戀之中,對普天下用情專一之人自然而然的生出知音之感,至於那人是否大奸大惡,早已不顧。 聽花廳裡成定疆卻略有恐懼的說道:「可那東西在殿下手裡,我們怎麼才能搞到手呢?」 「哼,如果我猜得不錯,那個阿若當是為那東西所來,否則幹嘛誰都不救,偏偏是蝴蝶小姐,這其中定有古怪!」他頓了一頓,又道:「綠教也不會善罷甘休,而且,嘿嘿,那些傻瓜還不知道,有一股神秘力量已經出現,我懷疑也同那東西有關。只要我們善用這幾方的矛盾,誰能想到一向低調的成國府會插手此事?相比之下,此刻我們是最安全、也最隱蔽的力量,成功機會遠遠高過那些人!」 房頂上的蘭若雲一楞,之後心中竊笑:「還好本少爺回來偷聽,否則真被這老傢伙騙了,想他成家千年基業,怎會為一個鹽場而垮掉!現在最神秘的力量可不是你們了,當然是阿若大叔我,嘿嘿!」 「獸族這方面還不怎麼樣,可是那個阿若,他的功夫可不簡單,只能用深不可測來形容,我試探了無數次,竟然毫不著痕跡!」成定疆沉思著說道。 「他不是最可怕的對手!」成國老冷笑一聲,「那個『子微之音』才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她@B俊背啥□嬰辛U□聰殖鑫氯嶂雞t□□拇餱×恕?BR> 成國老卻沒有發覺兒子的特殊表現,此刻歪起頭似乎在傾聽什麼。 房頂上蘭若雲也驚詫起來,難道子微晴竟然也是為了那東西?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呢?蘭若雲的心裡越來越想知道了。可是隨後他發現,荒蕪城裡的諸多力量,彷彿只有他還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偏偏又被許多人誤認為他是對手之一。 他第一次思考道:「如果那東西真的如此誘人,連一向經商不問政事的成國府都插手進來,那麼自己應不應該來個順手牽羊呢?」 關鍵是,他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沮喪。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成國老歪起頭來開始傾聽,蘭若雲也猛然心裡一震,細心聽了起來。 片刻後,他臉上露出了微笑:獸族的老百姓終於揭竿而起了! 第二章交易 蘭若雲從房頂上冒出腦袋,緊張兮兮的往下窺探著,立即知道現在的自然之子殿下一定是火燒屁股。 這些獸人族的老百姓顯然是有很強的組織性和紀律性,猛然間同時發難。 城裡城外,頭裹綠巾的暴民們正在與軍隊「搏鬥」。 說是搏鬥其實並不正確,因為軍隊只是在驅趕他們,妄圖把這股叛亂的怒潮壓制在將起未起之間。 所以,大約有十萬人的獸族軍隊包圍著荒蕪城,而城裡,三千多的全副武裝的士兵,手拿盾牌和木棒,狠狠的把城裡接應的暴民往城外驅趕,也有一些人被打得蹲在地上抱頭不敢再動,而更多的……蘭若雲看了一會兒,心裡知道這種情況維持不了多久,真正的流血場面馬上就要到來,原因很簡單—— 這些暴民都是帶著武器的。 鐮刀、土鎬、鐵鍬、棍棒…… 更多的綠教教徒在襲擊軍隊,夾雜在他們中間的一些可怕的黑衣身影穿插來去,就在隊伍湧出城外的那一刻,一個獸族士兵慘叫著向後飛去,黑衣人們出手了。 蘭若雲知道,這和裸蘭城裡的那次民眾暴動不一樣,人類的暴動是自發的,口中雖然嚷著要奪權,其實是想刺激內戰雙方和解,共抗神族進攻,他們的主要方式是遊行示威,手裡只有旗幟標語,而絕對沒有武器。 更為關鍵的是,他們並非任何一個宗教組織的教眾。 而眼下,蘭若雲放眼望去,荒蕪城外的綠教徒差不多已達萬人之多——這麼大批的一群人來自哪裡?他們怎麼可能瞞過自然之子的眼目,突然間就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 除了說有一個力量強大的組織在指揮和引導他們,所以如果要說獸人族的軍隊裡沒有問題,那似乎不太可能。 蘭若雲眼中放光,是誰瞞下了這個綠教徒活動猖獗、近在咫尺的消息呢? 慘叫聲不斷傳來,躲在暴民中間的黑衣殺手毫無顧忌的砍殺著阻礙教眾衝擊政府的軍隊,他們的戰鬥力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就算是神族的異人,也絕不是這些經過非人訓練的殺手們的對手,何況是接到命令不能進攻百姓的獸人軍隊。 刀光閃閃,殺手神出鬼沒,分佈在暴民前進的最前線,帶領著暴民們抵擋住了軍隊的驅趕,仍然沒有停手的意思。 又片刻,大街已經流滿了鮮血,軍隊損失了幾百人,開始慢慢往後退卻,城外的綠教徒開始湧了進來。 受鮮血的刺激,這些平時溫和善良的獸人族百姓們興奮起來,嗜血的個性猛然在臟腑裡燃燒起來,狂叫著各種關於煞尊大神的口號,開始衝破心內的禁錮,屠殺起不敢反抗的軍隊來。 由於獸人族的特殊體質,除了蹄人族偶爾騎馬以外,其它種族幾乎天生就是戰士,不用訓練馬術、陣型、攻守之勢——由於天生就有極強大的破壞力,他們只要拿起武器就是一個很可怕的戰士,否則在與人類的戰爭中,他們也不可能集結部隊的速度快得讓人吃驚,不管消滅多少獸族軍隊,最多一個月,立即又完全補了上來,而且戰鬥力不差分毫。 所以,儘管是暴民,手中所持的也並非正規武器,但他們的殺傷力卻不可小覷。 此刻的他們,一旦消除掉心中對軍隊的恐懼,立即給這三千驅暴士兵造成了致命的打擊。 軍隊撤退了。 無奈之下,既不能還手,又不能無視暴民的屠殺,只有逃跑。 「你應該不會是這樣婦人之仁的!」 蘭若雲駭然的看著眼前蜂擁而入,成千上萬衝進荒蕪城裡的綠教教徒,對自然之子的信心卻沒有動搖。 「轟!」 一聲巨響,萬箭齊發,正發瘋般往前衝刺的暴民們,被空地上的幾萬枝鐵箭驚得呆了一呆,跑在最前面的一排已經有不少人中箭身亡,顯然這只是一種警告,否則也不可能把箭枝射在空地上。 「再往前走,立殺無赦!」一個蒼老的聲音高聲大喊著,遠遠的傳了出去,全城皆可聽清。 蘭若雲一笑,知道是蹄人族的首領鹿裡蓋翁,這老傢伙深藏不露,當時的殺手肯定看走了眼,連汗思王都命喪刀下,他卻只是受了輕傷,可見越老越精,老人精! 「煞尊大神,威猛無敵,統御天下,萬物歸依!」 後方用力湧來的教眾衝擊著前方的教眾,可前方的人卻忽然被這幾萬枝鐵箭勾起了老百姓那種特有的恐懼,竟然雙臂後撐,不敢向前邁出一步,一時熙攘叫罵不停。 「大神庇佑,神功護體,刀槍不入——」 忽然湧進來一些身穿綠袍的人,在人群裡大聲呼喝起來。 「嘩——啊——」 人群立時激憤起來,幾個黑衣人沖天而起,殺上了兩旁的屋頂,立時砍翻了幾個弓箭手,暴民們借勢向前衝來,當真不懼箭雨。 兩旁飛蝗怒射,本應躲在家裡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獸人族老百姓們,立即陷入一片血泊之中,紛紛倒地。 一個年輕小伙子臨死前忽然頓悟了:「好……好個煞尊大神……他媽的刀槍不入!」 蘭若雲看得閉上眼睛,知道統治層不得不這樣做,如果換成是另一個城市,也許還不至於這樣鮮血淋漓。 可這是荒蕪城,獸族的心臟,政府的所在地,統治階級的立身之地,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這座城市。 城裡城外的軍隊一起出動,開始進攻和殺戮這些暴民,在這種大規模緊密的軍隊式推進過程中,綠教徒死傷無數。黑衣殺手們卻別有用心的早就撤了個乾淨,蘭若雲一直在觀察他們,這時候心裡卻沉甸甸的,他知道,這些殺手絕不是服從於綠教的,那麼情形只有相反了。 而這將代表什麼呢? 那神秘的組織、神秘的綠教,兩方究竟誰是主導,似乎不言自明。 「希姆,你究竟來自哪裡?竟然能控制綠教這樣一個龐大的組織?」 蘭若雲喃喃的念著,看著上萬暴民終於潰不成軍,倉皇著逃出城外,四散著向荒蕪大陸遠方跑去。 他們很多人從此將遠離家園,將自己獻給煞尊大神,生命的精神,物質的蒼白,在某種特定的前提下,精神將戰勝物質,為此不惜拋棄一切,甚至是肉身。 也許這就是宗教力量能夠讓人瘋狂的原因,也許正因為如此,宗教也才能長盛不衰,一直伴隨生命的成長而源遠流長—— 蘭若雲歎了一口氣,向著精靈王的府第縱去。 自然之子痛苦的表情讓蘭若雲心裡一凜——如果能有另一個解決問題的方式,相信誰也不會出此下策。 兩人對望了一眼,自然之子從蘭若雲的眼中看到了理解,感激的點了點頭。忽然又冷笑起來,接連的歎氣。 「蝴蝶失蹤了!」自然之子喘著氣費力的說道。 「什麼?她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嗎?」蘭若雲驚詫,自己救了她好幾次,結果還是看不住,「是不是還在外面檢視情況,所以……」 「她一直在我身邊,可是當我指揮軍隊進攻暴民的時候,她不見了!」自然之子眼神中一絲混雜著憂慮和恐懼的神色閃過。 「突然不見了?」蘭若雲訝道。 「是一個高手,黑影一閃,就在我的身邊、五萬獸族士兵中間把蝴蝶擄走了!」自然之子緊盯著蘭若雲的眼睛,「就在我身邊,明白嗎?我毫無還手之力!」 蘭若雲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只想到一個人:「希姆!」 「希姆?」 「就是昨晚襲擊你的那個高手!」蘭若雲簡單的把自然之子被蝴蝶救走後的情形說了一下,從早上回來到現在,時間緊迫,兩人還有很多話沒有說過。 「嗯,也只有那個人才有那種手段,可是,我又感覺不太對勁兒,好像氣勢有些不一樣!」自然之子回憶著,搖著頭。 蘭若雲思考了一下,心裡卻並不吃驚,希姆的功力本來就是高深莫測的,況且他們不屬於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種族。 他現在只是擔心著蝴蝶。 「他不應該就這樣擄走蝴蝶的!」蘭若雲疑惑的看著自然之子。 自然之子低下頭,沉聲說道:「蘭先生,在剛剛打退暴民的進攻之後,我並沒有留在現場處理,而是急著趕回來,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因為你有話要對我說,應該是與蝴蝶和那個秘密有關!」蘭若雲自信的說道。 自然之子抬起頭,詫異的看著他,良久才歎了一口氣:「我真不願意和你這樣可怕的對手爭鬥,你讓我動了殺機!」 「如果殺了我,你就不是自然之子了!」蘭若雲舒服的坐進竹椅裡,等著自然之子說出他的請求。 「你這麼年輕,我真不知你這些老道的經驗來自哪裡?只因為你是蘭家的人?」 蘭若雲一楞,沒想到自然之子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自己心裡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只覺得有些事情不必想,自然而然就來到了自己的頭腦之中。 就比如說自然之子那個問題,此刻整個精靈王府,既然蝴蝶被擄走了,就剩他蘭若雲自己還算個人物,精靈王殿下當然不是回來只為了上個廁所吧! 那自然是有事情和自己商量,而且蝴蝶的失蹤,各種實力對「那東西」的熱衷,自然就可以聯想到這樣一個連帶的關係。 這種能力並不是每個人都擁有的,所以蘭若雲是蘭若雲,傻瓜是傻瓜。 「眼下形勢緊急,我看殿下還是別賣關子了!」蘭若雲想不明白,只好不回答他,決定單刀直入,這也是他辦事的一向作風,往往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我們還有一段時間,我再問你一個問題!」自然之子不顧蘭若雲的焦躁,微笑一下,「因為你是人類那方面傑出的人才,我想知道你對今天這場叛亂的看法。」 蘭若雲看了看自然之子考驗自己的表情,心裡好笑,分析道:「這是綠教很高明的一招變相『調虎離山之計』!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也沒想過會攻下荒蕪城,當然,也存在僥倖的心理,萬一能打下來更好!我想,北方幾省很快會有文書傳過來,那裡的形勢絕不會有荒蕪城這麼幸運!」 自然之子仰起頭,嘿然而笑,從懷裡陶出幾份文件,向蘭若雲拋過來。 蘭若雲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麼了,他打了開來,每一份都是加急文書——請求援兵。 「我看是來不及了!」蘭若雲實話實說。 自然之子摀住臉孔,痛苦的彎下身:「我還是輕敵了,沒想到他們動作這麼快,獸族人中怎麼會有這種人才!」 蘭若雲皺了皺眉頭,想到自己的推斷,卻沒有說出來,他也不敢確信一定是希姆操控了綠教,說不定獸族真的出了一個超越自然之子的人物,否則,只是抬出「煞尊」這一招厲害的棋子就不是獸族以外的人能想到的。 「殿下現在認為該怎麼辦?」蘭若雲問道,知道自然之子終於還是有求於自己。 「我要帶領軍隊前去平亂,蝴蝶的事情……」 「包在我身上,你放心去就好!」蘭若雲心裡一陣失望,覺得不應該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果然,自然之子臉色一沉,嚴肅的說道:「蘭若雲先生,我們作一筆交易怎麼樣?」 「嘿,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蘭若雲心中想著,眼中閃出疑問的神色。 「不是個人的交易,是人類和獸族!」自然之子補充道。 「願聞其詳!」 「我希望在我們進攻神族的同時,人類能在昌橋城牽制神族的一些兵力!」自然之子平靜的說道。 「什麼?!」正舒舒服服的倒在竹椅上的蘭若雲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戳了屁股一下,猛的竄了起來,大驚失色的看著自然之子,「你瘋了,進攻神族?!」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但一看自然之子那表情,馬上相信了一個大膽的計畫正在這精靈王的頭腦中形成。 「是的,這也是沒辦法之中的辦法!」自然之子無可奈何的說道。 「你是想藉著進攻神族的戰爭,來把民眾的注意力轉移,引起獸族人民的同仇敵愾?」 自然之子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如果是在另一種形勢下,這不失是一個好辦法,可現在,你自顧不暇,而且這樣一個荒年,軍隊吃什麼,這不是逼著老百姓造反嗎?再說,恕我直言,你們根本不是神族的對手!」蘭若雲認真分析著說道,不忍心看著自然之子去送死。 「嘿嘿,可是有一點你是沒有想到的!」自然之子看著蘭若雲皺著眉頭的老臉,冷然說道,「綠教的首領竟然給我下了最後通牒,他們,嘿嘿,讓我進攻神族!」 蘭若雲這一下更是驚得瞠目結舌,他徹底迷糊了。 「這怎麼可能,他們不要命了——難道那些老百姓瘋了不成?」蘭若雲大聲說道,「他們不是神仙,也不是煞尊大神,不吃飯能打仗嗎?簡直是笑話!」 「他們有自己的道理,格丹山下的格丹小平原號稱風水寶地,年年豐收,他們想過去搶糧食!」自然之子話語中已經帶上了輕蔑的語氣。 「瘋了,真是瘋了,神族的軍隊難道是白癡嗎?格丹高地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打過去的!」蘭若雲苦笑道:「你難道也同意去進攻神族?」 「如果你是神族,你會想得到我會進攻格丹高地嗎?」自然之子狡猾的看著蘭若雲,有些興奮的說道。 蘭若雲心中一震,沉吟道:「獸族歷來與神族和平共處,幾乎從來沒有過大規模的戰爭,而且,他們一直不太看得起你們,自然不會防範太多……」 「哼,何止不是防範太多,他們在格丹高地只有不到五萬的守軍,太小看我們了!」自然之子痛恨的說道。 「饒是如此,你們可能攻他們個措手不及,但長久的戰爭還是必敗無疑,他們的主力部隊可是還在,這一點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蘭若雲提醒道。 「正因如此,他們剛剛與人類交戰過,注意力必然全放在昌橋,而我們也並不想長久戰爭。我的目的是轉移民眾暴動的注意力,綠教的目的則是糧食,而人類,我想神族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傷痕纍纍的人類疲軍竟然還敢進攻昌橋吧,哈哈,蘭先生,我現在開始佩服綠教那個首領了,他看到了我們兩人都看不到的機會!」自然之子大聲說道。 蘭若雲咬著嘴唇,大腦飛快旋轉起來。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極其誘人的計畫,因為自然之子並不知道,人類看似疲倦,其實兩百多年來一直處於備戰狀態,除了兵源的補給上是一個問題,戰略物資絕對不缺少。而逢澤島上自己那王牌秘密十五萬帝國護衛軍,任誰也想不到人類還有這樣一支精兵,而且,他們就潛伏在獸人族的後方! 「如果能與獸族一起進攻神族,獸族大約兩百萬軍隊和無數的綠教徒將吸引神族的大部分兵力,而人類可以在昌橋慢慢消磨神族——這是一個收復國土的好機會。這也是在玩火,一個不小心,自己會燒個屍骨無存,如果神族因此而尾隨獸人族衝進荒蕪大陸,甚至是滅了獸族,不論微山堡還是勞森壁壘,絕對擋不住神族的大軍!」 蘭若雲心裡這樣想著,還是不敢拿人類的存亡作賭注,但他又不忍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要想再次說動獸人族去進攻神族,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而這次,是他們主動的。 「我要考慮一下!」蘭若雲臉色通紅,心中激動,不禁讓自然之子佩服萬分,因為在這樣的利益驅動下,人類一向自詡收復七大陸的夢想有可能因此而實現,而蘭若雲卻並沒有被誘惑沖昏頭腦,顯然比自己冷靜得多。 「蘭先生真是……如果有朝一日與人類對陣,我將想盡辦法除掉你!」自然之子訕笑著說道。 「彼此彼此!」蘭若雲陰惻惻的看著自然之子,兩個人的目光如電般的在空中激起了火花,都發現對方已經成了自己生命中的兩個極端——要嘛不顧一切的合作,要嘛除之而後快,沒有任何中間道路。 「我們是不是應該商量一下怎樣營救蝴蝶?」蘭若雲眼神不眨,輕聲說道。 「當然,蝴蝶母親去的早,她是我最重要的人,誰敢對她不利,我絕不放過他!」自然之子終於受不住,把眼光轉向一旁,輸了一籌。 蘭若雲得意的一笑,能在自己紫氣神功的注視下堅持這麼久,自然之子是第一人。 「他們在哪裡?」蘭若雲問道。 「辰山的文明斷垣!」 「就是裝有秘密武器的那個地方吧!」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可是誰知道裡面到底是什麼呢?」 「你一天不答應和我合作,就永遠也別想知道文明斷垣的秘密!」 「如果我說,我已經有九成是答應的了呢?」 「我可以考慮讓你看一眼,但絕不會像以前那樣決定把那東西直接交給你!」 「不交給我還有誰有這個能力保護那東西!」 「這你不必管,山人自有妙計!」 蘭若雲看著自然之子老奸巨猾的樣子,真想做一次吸血殭屍,在自然之子的脖頸上咬一口。 「好吧,我什麼時候動身?」蘭若雲無奈的說道。 「事不宜遲,到了辰山自然有人接應你,不過,看了那個人不要大驚小怪的!」自然之子高深莫測的說道。 蘭若雲又在心裡罵了幾句,問明白了辰山的走法,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對方不會那麼容易就把人還給我們呀!」自己感覺好笑,兩個人神神秘秘的嘮叨半天,卻把這最基本的問題忘掉了。 「哼,我還以為你已經知道了!」 「你不告訴我怎麼知道?」 「當然是用那東西交換!」 「嘿,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如果我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當然能想到是用來交換的!」 「你——不知道?」自然之子詫異道,「你說過你全知道的!」 蘭若雲一驚,知道自己說漏嘴了。 自然之子看著他那副尷尬的表情,忽然發現自己又上了他一個大當。 其實蘭若雲只是從蝴蝶、子微晴和成國老等人那裡隱隱約約把握到一些「那東西」的脈絡,卻含糊同自然之子說過,自己已經知道了一切。 結果自然之子真以為他什麼都知道了,被他撬出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蘭先生,我真是服了你了,不過,休想讓我告訴你那是什麼,反正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自然之子怒氣沖沖的一轉身,走出大廳,心中充滿了被騙者的悲哀。 「虛者實之,實者虛之,虛虛實實,混水摸魚!」蘭若雲得意的笑著,看著自然之子的背影,輕聲道:「獸族人真是單純的可愛呢……」 第三章角逐 一出城門,蘭若雲全力向前衝去,速度之快,直似奔馬,也不取正路,就那麼在荒地上急速奔行。 跟在他後面的人大歎倒霉,因為冬日的荒蕪大陸,地面枯草齊腰,腳下碎石崢嶸,地勢更是高低不平。 跟蹤者們不知道下一刻起,這殺千刀的大鬍子將跑向哪裡? 他們哪裡知道,這被殺手之王希姆先生認為尚值得一戰的「草上飛」,正是殺手營的天字第一號大叛徒,後世稱為「殺手祖宗」的蘭若雲先生。 此刻,雙方拚起腳力,更把殺手的跟蹤和反跟蹤之術拿來做比賽的籌碼,稍差一點的立刻暈頭轉向不辨東西,等到蘭若雲放慢腳步停下來喘氣的時候,在身後的跟蹤者已經由十幾人銳減到只剩三人,但就是這三個人,不徐不疾的吊在後面,卻讓他感覺到了無比大的壓力。 當他一停下來的時候,那幾個人立即包圍上來,速度竟絲毫不見減慢。 蘭若雲心下駭異,知道這幾個人已經達到接近自然之子的水平,功力著實不弱。 他喘著氣,指著身後一無所有的草原,憊懶道:「不行了,跑不動了,都給我出來吧!」 身後及腰的草叢裡,三個黑衣人頭罩黑巾,目光冷漠,一看就知是殺手中的高手,氣勢和姿態即使對狼克和烏雲教官也是不遑多讓。 蘭若雲心中暗讚了一聲,知道這幾個殺手如果投身軍隊的話,肯定是不可多得的良將,武功高強,態度冷靜,從他們圍住蘭若雲所守住的方位,就知道這幾個人絕不簡單。 而他們,僅僅是殺手營裡執行任務的普通殺手,充其量是那種接收高難度任務的殺手,如今更確定他們已經成了神秘組織對付自己的「武器」! 「交出來!」 冰冷的聲音響起,如一絲冷風吹過。 「那就要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話落刀起,蘭若雲決定先下手為強,一拳向離自己最近的那人搗去,那人往後閃了一閃,蘭若雲拳頭跟了上去,身形隨後,卻從他身邊竄了過去——他的目的是最後那個殺手。 「砰——!」 那人躲閃不及,硬接了蘭若雲一拳,喉頭一甜,鮮血由口中溢出,急往後逃去,兩名同伴已揮刀砍了過來。 蘭若雲哈哈一笑,回身傲然迎向這兩個優秀的殺手。 紫光一盛,從兩人中間竄過,瞬間三人抵掌換招,兩人往後退去,與那受傷的殺手撞在一起,愕然的看著長身而立姿態瀟灑的蘭若雲。 「別再跟著我!」 蘭若雲警告之後,轉身就跑,轉眼間沒了影兒。 「真是高手!」那幾個殺手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不過他當然不會知道,幾位大人正在前面等著他!」 蘭若雲一邊跑一邊罵,精靈王的歷代祖宗大歎倒霉,狗血噴頭。 他當然知道此刻自然之子正在身後看著自己的熱鬧— — 讓自己成為吸引敵人的目標,真正懷揣「那東西」的人卻悠哉游哉的躲在後面避風頭,讓蘭若雲恨得牙直癢。 蘭若雲爬上一個小山頂,累的倒在草地上,呼呼喘氣。 抬眼望向天上太陽,冬日陽光,雖不毒熱,卻也刺眼得很。 他閉上眼睛,隨遇而安的做著日光浴,轉眼間忘記了強敵在側,竟然舒服的呻吟了一聲。 「咯咯——!」 嬌懶無力的輕笑聲傳來,蘭若雲抬頭看去,見子微晴同樣臥在自己對面一塊小山丘的向陽面,正望著自己凝眸而笑。 蘭若雲忍住流口水的衝動,眼睛卻看得直了,臉上神色古怪,歎息連連。 「蘭兄真是好雅致,懂得享受人生,非世間凡夫俗子可比,讓子微折服!」 子微晴青衣飄飄,也不見她怎麼動作,便站在了蘭若雲身前。 看著這絕色美女驚心動魄的玉容、玲瓏剔透的眼神和飄飄欲仙的氣質,蘭若雲又大讚造物之手鬼斧神工,眼前可人兒蕙質蘭心偏又讓人不忍褻瀆,對她毫無非分之想,只覺遠遠望她一眼便已是極大滿足。 「子微,妳真美!」 蘭若雲忍不住又讚歎起來。 「蘭兄莫要再誇子微了,子微很怕哩!」 子微晴露齒一笑,立即又讓蘭若雲一呆。 他哂然不解道:「若雲真心之言,毫無做作,當然對子微並無任何登徒子之心,子微何懼之有?」 「就是這樣才可怕呀!」 子微晴在他身邊坐下,兩人肩頭相觸,身體都是微微一顫,子微晴婀娜的軀體更是趕緊往旁邊移了一下。 蘭若雲別轉頭,在她臉前三寸的地方盯著她清麗脫俗的側影輕輕說道:「你怕什麼?」 子微晴被他如此近距離的觀望,卻並不躲避,只是被其口中熱氣呵得頸項微癢,吃吃的笑了起來:「因為人家怕自己會愛上你嘛!」 蘭若雲嚇了一跳,趕緊把身體挪遠了一點,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子微晴對他的反應大感滿意,姿態嬌媚的瞪了他一眼:「看把你嚇的,子微真的那麼討厭嗎?」 蘭若雲心臟劇跳,面紅耳赤,囁嚅道:「子微,你今天很不一樣呢,昨天還叫我孩子,今天又來取笑我!」 子微晴不說話,忽然解下腰間懸掛的竹簫,悠悠的吹了起來…… 藍天、白雲、陽光、清風、蒼茫的大地,孤獨的人群,草尖兒上,一縷憂傷的情緒暗自凝成,瞬間傳遍了整個草原。 於是有人哭了,有人思念,有人感懷。 「生命為什麼一定延續下去呢?我們存在於這七情六慾的世界上,身不由己的隨波逐流,每日裡疲於爭鬥,心驚膽戰,沒有時間來享受大自然的美妙,而當歲月蹉跎,容顏已老,在我們的回憶中,還剩下些什麼?是否只有蒼白……」 子微晴放下竹簫,感懷的說道,臉上神色古井無波,當思考這些無數哲人曾欲圖解釋而不得的問題時,她臉上有一種別樣的美。 「是否只是蒼白……」 蘭若雲閉上眼睛,一股心灰意冷的情緒猛然間爆發開來,他喃喃的念著這一句,幾乎有些癡了。 「啊,蘭兄,對不起,讓你跟著我傷感起來!」 子微晴由沉思中驚醒過來,歉意的說道。 「子微,其實我也很不明白這些生命中無法承受的問題,我怕自己為此而瘋狂,我經常強迫自己忘記,只告訴自己,我是這個世界上的生命,我存在必然有我的理由— —就像現在,我的理由是給人類一個和平的世界,只要想到這個,我只能簡簡單單的生存下去,沒有選擇,也不願意選擇,子微能理解嗎?」 子微晴呆呆的看著他,點了一下頭,小聲道:「不知道為什麼,只要和你在一起,我特別想說話,就算是在師門,每日裡清修,這些心裡的話也從不會說出來!」 「我……我也是!」 蘭若雲輕聲說著。 想起裸蘭城外那一幕,自己第一次見到子微晴,甚至不知道她是敵是友,竟然只因為聽到她的聲音便把所有的心事都說了出來。 兩人都向對方看去,齊齊的面色一紅,相視一笑,有一種找到知音的感覺。 「此去辰山,前路漫漫,不知子微是否能伴君之側,同行一路!」 子微晴說出這話,忽然發覺大有語病,不禁面上又紅霞早飛。 蘭若雲聽得心驚神蕩:「她說的『伴君之側,同行一路』是什麼意思?」 「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子微晴修行之人,早忘卻世間俗情,來此只是因為蘭兄還欠著子微一個人情!」 子微晴又恢復了那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樣子,目光平和。 蘭若雲聽她這樣說,心裡沒來由的升起一股失望的情緒,卻又想起清影秀,轉瞬又變成了堂瀟,自己嚇了一跳,忽然發覺心有些痛,不知道是因為對清影秀的思念還是對堂瀟的擔心,抑或…… 他不敢再想下去。 長笑一聲,藉機發洩心中鬱悶,平息如潮思緒,朗聲道:「有子微作伴,這一路不寂寞了,子微但有所命,若雲定當赴湯蹈火!」 辰山在荒蕪城東方百里處,位於傷心之地的最中央,上有千年前人獸戰爭中犧牲的獸族戰士埋骨之地,一直被獸族稱為「聖山」。 它的另一個身份當然就是文明斷垣的所在地,否則也不會被神秘組織定為交易之地——利用蝴蝶的生命來換取那東西的秘密。 自然之子能為蝴蝶犧牲這據說可以改變世界命運的秘密嗎? 蘭若雲不太確信,是因為他在自然之子眼中看到了「絕對自信」的神色,以至於連蝴蝶被擄走所應該表現出來的悲傷也被掩蓋住了。 子微晴和蘭若雲皆氣息悠長內力深厚,看似行動緩慢,卻在當天晚上就趕到了辰山。 兩人兩人一路上言談投機,子微晴又指點蘭若雲把紫氣決與《道德經》進一步結合起來,功力不知不覺又上了一個層次。 也許是因為子微晴傍在身側,那些黑衣人再沒有來找過麻煩,只不過蹄聲得得,若即若離的響在身後,跟蹤者們縱馬奔馳,勉強不被兩人落下。 蘭若雲想起日間的推斷,總是忍不住觀察子微晴,心中嘀咕:「如果有這麼美麗的魔鬼,我說什麼也不要做人了!」 子微晴若有所覺,報他以微笑,於是蘭若雲渾身都酥了。 星光下,辰山傲立眼前。 這獸族的聖山一直香火不斷,每到特定的節日,人們總是扶老攜幼、帶好祭品、備下眼淚,到這傷心之地來緬懷先人所受的苦難,激勵自己奮起強大自己的祖國。 千年前,就是在這裡,人類進攻剛剛中興起來的獸族,屠殺獸族軍民三千萬,血流成河,整整殺了三年,這段歷史在人類的史籍中找不到,可是在獸族的土地上,每一個人的心裡卻都清晰的刻著血淋淋的印記。 誰能忘記?誰能默然? 獸族痛恨人類是有理由的,絕對的理由! 所以,當自然之子因為內外交困,決定與人類合作共抗神族的時候,蘭若雲才覺得機會難得,也不惜被這狡猾的精靈王利用,來赴這危機重重的約會。 他知道,此刻自然之子一定帶著那件東西,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安全到達了辰山之巔。 而那個接應自己的人,無疑就是他本人。 「今夜的星空很美!」子微晴仰起美麗的臉龐,看向夜空,聖潔無匹,「蘭兄,子微要隱入幕後了,你的朋友來了!」 蘭若雲微笑一下,果然聽到細微的腳步聲。 他知道子微晴不願與俗世人類見面,因此會藏入暗處——直覺告訴他,雖說子微晴有求於自己,但她又何嘗不是在幫自己。 白光一閃,子微晴已不見蹤影。 遠處那腳步聲逐漸接近,最後在蘭若雲身後停了下來。 「你來了,殿下!」 蘭若雲略帶不滿的說道,回轉身,立時驚呆了。 竟然是蝴蝶。 蘭若雲跑過去,張大著嘴看著她,猛然抱住她瘦弱的肩膀,興沖沖的喊道:「蝴蝶,你沒事,太好了,可擔心死我了!」 蝴蝶嬌俏的臉龐上現出一絲溫柔,緩緩抬手撫摸蘭若雲的臉龐,還扯了扯他的大鬍子。 蘭若雲趕緊放開抱著她肩膀的雙手,往後退了一步,臉孔有些熱。 蝴蝶臉色一寒,變得面無表情起來,直直瞪著蘭若雲,一句話不說。 「哎,又來了,蝴蝶啊,你又變得冷漠無情了!」 蘭若雲無奈的說道。 蝴蝶不理他,向山上掠取,她不飛在空中,卻在地上跑,顯然是在等待蘭若雲,蘭若雲趕緊跟上去,在後面大叫著:「蝴蝶,既然你已經平安了,我們還是連夜回去吧!」 蝴蝶不回答,速度卻快了起來,轉瞬間已到了山頂。 蘭若雲呼哧帶喘的爬了上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蝴蝶……你怎麼變得這麼能跑了?」 蝴蝶還是不理他,在山頂一塊約有千米長寬的一個大廣場上停了下來,廣場中立著一塊碑,蝴蝶走過去,神色淒惶的看著那巨大的紀念碑,怔怔的落下淚來。 蘭若雲心頭沉重,知道那是傷心之地的埋骨塚。 他當然有辦法知道這段歷史,當時是在裸蘭軍事學院圖書館的倉庫裡,讀到關於千年戰爭和傷心之地的慘劇時,他只有十一歲,躲在那個倉庫的角落裡哭了一個下午,也是這件事情刺激他不願意學習武功和軍事——他不想做這些毫無意義的爭奪,更不想讓自己的雙手沾上生命來之不易的鮮血。 可是世事變遷,人生如夢,一切都那麼不真實,卻又實實在在的發生了。他蘭若雲不但殺人,而且一出手就是以萬數來計—— 他的手上早已經沾滿了鮮血。 走到墓碑前,他恭恭敬敬的彎下腰,行了三個九十度的大鞠躬,心裡還祈禱這些亡靈能夠安息。 同時自己心中立誓,有生之年,將致力於維護世界和平,絕不讓悲傷痛苦和仇恨再在這個世界的各個種族間延續下去! 可是,他能做到嗎? 蝴蝶滿面淚痕,看向蘭若雲的眼光由仇恨漸漸變成了理解,最後歎了一口氣,擦拭了一下淚水,和蘭若雲一起轉過身去。 一排黑衣人整齊的站在廣場東側,為首的正是蘭若雲所熟悉的英俊的希姆先生,雖然他仍戴著面罩,但蘭若雲卻一眼就認出了。 他有一雙邪異的眼睛。 當蝴蝶轉過身來的時候,希姆「咦」了一聲,顯示出了無邊的驚詫,抬手指著蝴蝶:「你,你怎麼跑出來的?」 蝴蝶不說話,冷冷的看著他,即使如希姆先生的霸道氣勢,也在蝴蝶這足夠凍死人的目光注視下禁不住輕輕顫抖了一下。 「邪門!」 希姆暗運氣勢,抵擋蝴蝶妖異的目光,立即把那氣勢逼了回來。 蘭若雲詫異的看向蝴蝶,愕然發現她的眼睛竟射出綠幽幽的光芒,在這寒夜裡顯得陰森恐怖,禁不住往旁挪了一步,大聲道:「蝴蝶,你怎麼了!」 蝴蝶收回眼中光芒,看了蘭若雲一眼,面色緩和了一下。 「這個狼克真是沒用,連個人也看不住,不過既然救你的人來了,想必也帶了那東西了吧,一號叛徒,還不覺悟,難道非要讓偉大的希姆逼著你交出來嗎?」 猛然間,希姆手裡多了一件怪異的兵器,竟然是一顆骷髏頭鑲嵌在鐵棍上,怪異無比,灑起一天黑光,在夜色裡若有若無的向著蝴蝶進攻過來。 「來的好!」 蘭若雲擋在蝴蝶面前,拔出腰間長劍,運起紫氣,向他迎了上去。 這次他堅決不和希姆比拚蠻力,而且自從子微晴指點他把《道德經》的文意加入到紫氣決的武力中以後,自感功力大進,和希姆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豪氣干雲下,長劍與骷髏頭相撞,發出極難聽的一聲「吱嘎」,卻是蘭若雲使用巧勁兒用長劍絞在了骷髏頭的大嘴裡。 希姆吃過他的虧,知道這人詭計多端。 他本也是聰明之人,日後想想,已找到對付蘭若雲的方法,那就是逼著他比拚內力。 高手對決,往往是片刻即定勝負。 蘭若雲的長劍絞入希姆的骷髏頭裡,使那骷髏頭放射出怪異的黑紫色光芒,尤其兩隻空洞的眼睛,紫電爆射,煞是駭人,圍觀殺手們也不禁悚然動容。 蘭若雲本想一絞之後立即回劍削向希姆的腦袋,沒想那骷髏頭竟是有生命一般,一張嘴,咬住了蘭若雲的長劍…… 一股大力霸道至極,從那骷髏頭傳了過來。 蘭若雲知道這希姆功力極其深厚,若被他擊實,這條小命算放在這裡了。 自己死了也就罷了,蝴蝶豈不是再入狼口,況且那個秘密自己如果不知道實在不甘心。 運起十成內力,向著希姆的大力拍擊過去,拼了—— 這是他最不想面對的最惡劣的形勢。 要知面對像希姆這樣的高手,往往只要一個判斷失誤立即引來狂風暴雨般的進攻。 蘭若雲這十成內力才一推出去,立即知道上了當。 骷髏頭傳來的那股巨力竟飄飄蕩蕩的毫不受力,繞了一個彎躲過和蘭若雲正面相撞,勁風起處,肩頭一陣劇痛,整個人飛了起來,雖然危急中化去部分勁力,依然難以承受,口中狂噴鮮血。 「小子,要比實戰經驗,你還嫩得很!」希姆被蘭若雲那股大力沖得飛上了天,藉下墜之勢化解無形,瀟灑的落在地面,喉頭一甜,一口鮮血便要奪口而出,趕緊運力壓了下去,心中驚詫,「這小子功力又有提高,只是被他掌風刮了一下而已!」更堅定了除去蘭若雲的決心。 「我就把你這喜歡戴假鬍子的西貝貨送入地獄!」 希姆得意的笑著,獸族語說得順暢無比,雖然受了點傷,但能殺掉這曾經讓自己吃了暗虧的一號叛徒,也是大快人心。 蘭若雲勉力站起身,擦了一下嘴角血跡,看著向自己走來的希姆。他擋在蝴蝶面前,小聲道:「你快逃,這裡我頂著!」 蝴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眼中綠光大盛,忽然開口道:「讓開!」聲音怪異,直刺入蘭若雲耳膜,讓他的大腦轟然一響,心中煩悶已極! 藍影一閃,繞過蘭若雲,速度之快,沒有人相信那是人的速度。 蘭若雲心中驚詫,只聽希姆剛喊出了一句什麼,猛然全身巨震,向後退去。 「叮——!」 怪異的聲音在空氣中讓每個人的心裡都一陣難過,蝴蝶已經回到蘭若雲的身旁,伸手掏出一條白手帕,動作生硬的拭抹著蘭若雲嘴角的血痕。 希姆捂著胸口,鮮血從指縫間汩汩的流出來,不敢相信的看著蝴蝶,好久才聲嘶力竭的喊了出來:「嵐山之劍!」 蘭若雲看著蝴蝶,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輕聲道:「原來你不是蝴蝶……」 第四章辰山之匙 「妳不是蝴蝶!」 「是的,我不是!」 「那一定是蜻蜓了!」 「是的,我是!」 蘭若雲倒在蝴蝶的懷中,仰著臉,對視著蜻蜓沒有任何情緒的目光。 兩個人簡簡單單的幾句對話,讓蘭若雲既驚又憂。 驚的是這蜻蜓顯然是蝴蝶的孿生妹妹,與蝴蝶卻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性格,而她的功力,即使是十個自然之子加在一起,也絕不是對手,這樣一個高手自己竟然一直無法察覺出來,第一次對自己的紫氣失去信心;憂的是既然她不是蝴蝶,那麼蝴蝶現在依然還在危險之中,這又讓蘭若雲擔心不已。 氣療術運行三遍,紫氣溢滿全身,蘭若雲抓緊時間療傷。四周似乎靜了下來,一個嬌小俏麗的精靈懷中抱著個高大軒昂的虯髯大漢,這情景怪異到了極點! 正是在這面臨生死的對決當中,多日來蘭若雲所領會到的紫氣神功,終於把文武結合,用《道德經》的靈力化解了紫氣決淤積在內臟中的穢氣。 希姆這能決定生死的一掌,雖然震傷了他的臟腑,卻也刺激得他週身紫氣澎湃,瞬間竄行於奇筋八脈,將不利於身體的紫氣決的副作用減小到最低。 而當蘭若雲用《道德經》的靈力做「內視」的時候,感覺靈台一片空明,自己身內的每一個血管都歷歷在目,感覺彷彿是一個正在雕琢中的工藝品,正在做著後期的修飾工作,把不如意的地方剔除,逐漸達到完美。 正是在這生死存亡的時刻,本應修煉至少三年的「文意」,此刻已初具小成。 無意間蘭若雲的功力提升了何止一成,這也多虧了其家傳的氣療術,史前的老子恐怕想破腦子也無法理解,自己窮其一生轉研的「道」「無」思想,卻被這小子在短短數分鐘之內領悟,可見萬象皆緣,各人有各人的奇遇。 良久——蘭若云「噗」的一聲,吐出一口淤血,從蜻蜓懷中站起來,立即感覺到一股割膚裂體的強勁氣勢,如出山猛虎般,兇猛的向自己壓迫過來。 一排五個黑衣怪人,緊密的擋在希姆面前,這些霸道的氣勢就是那些人身上發出來的。而希姆此刻,全身籠罩在一層如有實質的黑光之下,盤坐在地,手雙合十指天,嘴角微微下撇,顯然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蘭若雲知道蜻蜓那一劍給他造成了重創,從位置上看,當是接近心臟要害,這人也著實凶悍,不但不死,竟然尚能自療。 五個黑衣怪人看他這麼快就醒來,眼中微露詫異,隨即毫不客氣的加大氣勢向他襲來——此刻,他們為希姆護法,不願與兩人交手,如果蜻蜓真是傳說中的「嵐山之劍」的傳人,這件事情的成功率將接近為零。 事情完全變得超出計畫之外。沒人想到,獸族當中竟然有這樣一個年輕的超級高手。 蜻蜓卻沒有那麼大的耐心,手中三尺長劍猛然青光爆射,就要發難——精靈族慣用短劍,而蜻蜓這把劍卻要較正常之劍還要長出三寸,可見她的來歷確實神秘而非比尋常——此時見蘭若雲已經無恙,立即就想動手。 「妹妹,阿若大叔——」一聲呼叫從黑衣怪人身後傳來,幾個黑衣殺手緊跟在蝴蝶身後走出來,蝴蝶緊跑幾步來到二人面前,忽然撲在蘭若雲懷裡,咯咯的笑了起來。 這就是蝴蝶,此刻竟然還能開心的笑著,完全不似蜻蜓的冷冰冰。 「蝴蝶,你沒事吧!」蘭若雲扶起她肩膀,關切的看著她的眼睛。 「我沒事,就是那個地方太可怕了!」蝴蝶指著自己身後的一條荒路,還有些心驚膽戰。 蘭若雲向那裡看去,黑洞洞的,不知通向哪裡? 「妹妹,我的好妹妹,見了姐姐也不笑一下!」蝴蝶抓住蜻蜓的雙手,左右的搖了起來,終於讓這冰冷的小妮子微微咧開嘴角,輕笑了一下。 蘭若雲看這姐妹倆,外表上一摸一樣,就連兩雙翅膀,形狀都是那麼優美,線條如此柔和,給人動心的感覺。偏偏性格裡一冷一熱,冷的讓人心寒,熱的讓人舒泰,冷熱如此分明,卻又是雙生姐妹,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此時蜻蜓任憑姐姐拉著自己的手親熱,忽然抱住蝴蝶的脖頸,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惹的蝴蝶又嬌笑不已,愛惜的摸了摸妹妹的頭髮,令蘭若雲看得驚奇不已。 猛然,蜻蜓看向蝴蝶身後,目光又變得冷漠起來。希姆已經療傷完畢,暫時像蘭若雲一樣,把內傷壓了下來,此刻剛剛站起身,帶有一絲懼意盯著蜻蜓。 蜻蜓手中長劍青光又起,放開姐姐的手,就要過去拚命,蝴蝶趕緊拉住她。 「各位,人質我已經釋放了,該是把那東西還給我們的時候了,以前種種,既往不咎!」希姆似乎非常忌憚蜻蜓,憑他心胸狹窄有仇必報的性格,竟說出如此求軟的話,可見蜻蜓的「嵐山之劍」威懾敵膽,蘭若雲卻從未聽說過這種武功。 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希姆要主動放棄蝴蝶這個優勢,他竟然不以蝴蝶為要挾,卻擺出這種君子的架式,這種以退為進的方式用在這裡似乎並沒有什麼效果。 果然,蝴蝶大怒道:「你們毫不講理的把我抓來,本應向我陪禮道歉,此刻還要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簡直不可原諒!」 「蝴蝶小姐,我們待你為上賓,並沒有傷害你,這樣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如果不是這樣,令尊怎麼會讓那東西重見天日——我們只想拿回自己的東西!」希姆的聲音出奇的客氣,倒讓蝴蝶不好再發作。 想一想,那些人對自己確實很客氣,看來他們的目的確實只是想迫父親出來——蝴蝶不禁往蜻蜓看去,只有她還能在妹妹的臉上察覺出一些情緒,她知道,蜻蜓身上沒有那東西,那麼…… 「哈哈哈∣∣」半空中自然之子的笑聲朗朗響起,一道寒光在靜夜中滑過,直插在山壁之上,兀自搖晃了兩下,發出了破空和擊碎山石的乾燥的響聲。 是一塊長二尺寬僅三寸的鐵尺,盡頭處是一個黑黝黝的鐵環,鐵尺上高高低低的有著不規則的鋸齒形狀,看樣子竟是一把奇特的鑰匙。 自然之子落在場中空地上,看向希姆,沉聲道:「如果這把『辰山之匙』歸閣下所有的話,是否能不再干預獸族內部的事務,把你們的人全部由荒蕪大陸上撤走?」 看到這把「辰山之匙」,其它黑衣殺手還不怎麼樣,可是以希姆為首的這六個神秘怪人,眼中卻齊齊的流露出了興奮喜悅的光芒,全身也都輕微的顫抖著,口中發出無法抑制的粗喘聲,顯然心中激動,無以復加。 「靈格先生此言差矣,這把鑰匙本來就是本族之聖物,落在閣下手裡早該歸還,我們只是取回自己的東西,閣下怎能再來討價還價!」希姆克制住心中激動,眼神終於從那把鑰匙上扯回來,看向自然之子。 蘭若雲心道:就是這麼一把鑰匙?那東西就是一把鑰匙?是了,這鑰匙當然是控制著一個寶庫,很可能就是那文明斷垣! 卻聽自然之子輕哼了一聲,顯然對希姆的話不以為然:「閣下既然這麼說,看在貴方善待小女的事實上,這把『辰山之匙』我是拿出來了,但是能不能取到手,就全憑閣下自己的本領了!」自然之子陰陰的冷笑一聲,往後一跳,向蜻蜓使了個眼色。 藍影一閃,蜻蜓頭也不回的向後退去,守在那把鑰匙的旁邊,手中長劍的青光與那把超大鑰匙的寒光一起在靜夜中閃耀,讓對面的希姆等人一陣心寒。 「好,這樣公平至極,既然當初我們是這樣失去的,如今這樣奪回來,正是天理循環,命中注定!」希姆緩緩抬起手舉向高空,面上凜然不懼,彷彿沒有被「嵐山之劍」捅過一樣,大聲喊道:「後退!」 山頂上除了他身後的五個黑衣怪人,其它殺手立即向山下跑去,當然是守在山下,而此刻,這種涉及到一個大秘密的高手對決,希姆決定以自己種族的方式來解決。 「就讓我們沿著命運的足跡,來決定這把鑰匙的主人!」希姆滿有風度的向後退了一步,和五個黑衣怪人站成了一條直線。 立即,整個山頂上刮起一股陰風,眾人的衣袂翻飛獵獵作響,雙方間的兩丈距離之間,一道氣勢凝結成的無形牆體,彷彿如有實質。 一隻小老鼠不小心撞了進去,立即變成一灘血肉…… 蘭若雲臟腑中傷痛隱隱,滿頭長髮飄揚,連那一叢亂糟糟的大鬍子也隨風而起,蝴蝶站在他身旁,被他用氣勢保護著,此刻把幾縷髮絲拂在他臉上,癢癢的感覺…… 這將是凶險無匹的一仗—— 黑色爆起。 希姆仿似未受過傷一般,眼中精光怒射,手中怪異武器發出嗚嗚聲響,一縷陰氣從骷髏頭激射而出,向著自然之子襲去。 同時,五個黑衣人手中各拿出一把戰場上使用的後背大砍刀,兇猛的向著蘭若雲砍來,摧枯拉朽的颶風讓功力最弱的蝴蝶大叫起來,向後跌去。 蜻蜓一個漂亮的縱躍,接住向自己跌過來的姐姐,放在身後,眼中綠芒一閃,細窄的長劍換成滿天的劍影,奇快無比的在五把大砍刀的刀背上各敲了一下,黑衣怪人們立即全身微震,身形稍滯,蘭若雲從這微滯的空隙中穿過去,向希姆襲去。 自然之子知道自己與這希姆的功力差得太遠,不敢攖其鋒,仗著靈活的身法往後躍去。 蘭若雲再次與這老對手打到一起。希姆吃虧在先前蜻蜓的那一劍,雖然強壓傷勢,但在蘭若雲這個級數的高手面前,要想不牽動傷勢實在是不可能。而蘭若雲的傷卻沒有那麼重,且紫氣神功更進一層,此刻已可以與希姆打個平手。 兩人各懷鬼胎,都知道身有傷勢不願硬拚,只施展小巧功夫騰挪跳躍,片刻間互換了將近百招,誰也無法將對方傷於手下。 自然之子接住一個黑衣怪人,堪堪佔住了上風。這幾個黑衣人是希姆手下的「五禽將」,名喚「鵬,隼,鷹,鴞,鵲」!武功煞是了得,當初蘭若雲在大漠上就曾與其中的「鷹」交過手,勉強勝了半式。 自然之子的功力在獸族當中已經算是絕頂,此刻也只能稍佔上風,而且與他交手的這個是功力較弱的「鵲」先生,看來竟是個女人,讓精靈王大歎其氣,狂傷自尊。 蜻蜓對付剩下的四個黑衣人卻綽綽有餘,蘭若雲用眼角掃過去,頭上冒出絲絲冷汗,如果當初是蜻蜓去刺殺父親蘭如水的話…… 場外,最佳啦啦隊隊長兼隊員蝴蝶女士上蹦下跳,高聲嬌呼:「妹妹,加油!加油,可愛的妹妹!」 「阿爸阿爸我愛你,好像老鼠愛大米!」 「阿若大叔打的好,阿若大叔打的妙,打的希姆呱呱叫,耶!」 「無敵美女拳,帥哥必死腳,好棒哎——!」 「……」 希姆被她叫得心中煩躁,又看著蘭若雲那部大鬍子心中有氣,兼之一向看不起這「容貌姣好」的適齡青年,卻被他纏住無法脫身,不由得心中怒氣漸盛,胸口劍瘡崩裂,絲絲血跡染紅黑袍,猛地大叫一聲,全身骨胳暴漲,面容扭曲,眼中紅光激射,滿頭金髮根根倒立,臉上面罩碎裂,俊美的面孔變形如厲鬼,嚇得旁邊的蝴蝶把一句「加油」硬生生吞了回去。 蘭若雲對這副樣子已經有過經驗,饒是如此,仍然禁不住往後倒退,看著面前至少漲大了一倍的希姆,自己的身高勉強只到其胸部。 「快拿了鑰匙往左邊那條小路跑!」子微晴的聲音如一縷絲線,向著蘭若雲傳過來。 蘭若雲回頭去,赫然發現那五個黑衣人也全都變了身,黑夜裡,數個巨大的身影,笨重的在山頂呼喝著—— 自然之子被那鵲先生一拳擊飛,遠遠摔到蝴蝶腳下,蝴蝶趕緊抱住他,兩人一起摔倒在地。 蜻蜓彷彿真的化身成了一隻美麗的昆蟲,姿態優美,上下翻飛,穿行在幾個黑衣巨人的狂暴襲擊之中。 這些怪人形象可怖,幻化成的絕非人形,卻不知道這是否是他們的原型,如果真是此刻模樣,則此種生物若說不是來自地獄,誰也不信。 還好他們變身以後身形遠不如以前靈活,蘭若雲和蝴蝶才可以倚仗快速身形躲過一波波兇猛的攻擊,而他們的攻擊,擊在地上往往就是丈多深的巨坑,如果打在人的身上,即使有神功護體,也絕難倖免。 聽到子微晴的聲音,心裡一甜,蘭若雲無暇多想,身形一晃,向著山崖上的「辰山之匙」掠取。此刻,蝴蝶正在父親的命令下也飛了上來來拔那把鑰匙。 黑影一閃,一個黑衣人奇快無比的在兩人快要接近那把鑰匙的時候,從山頂上頭衝下的墜了下來,藉下衝之力一把拽著鑰匙,拔下來之後,正迎上快速掠過來的蘭若雲,兩人在空中「啪」的對了一掌。 那人身形受阻,一連向後倒退三步,腳下踏著實地,驚愕的向蘭若雲看去。 蘭若雲由這一掌馬上判斷出此人並非殺手一族,而他的功力竟是和自然之子一個水平的,甚至猶有過之,這又是誰? 心中想法只是一剎閃過,那人已經再次向蘭若雲衝了過來,武功甚是怪異,完全不按常理出招,竟攻得蘭若雲一陣手忙腳亂,而身後,希姆紅著眼睛衝了過來。 那人忽然呼嘯了一聲,將鑰匙遠遠的拋向子微晴指示的那條小路旁的一個山谷,又一個黑衣人沖天而起,接住鑰匙,顯然埋伏已久,快速向著那條小路深處縱去。 蘭若雲與這黑衣人一般想法,匆忙的對了一掌,藉著對方的掌力凌空而起,向那條小路追去。 蜻蜓看「辰山之匙」已落他人之手,趕緊也捨下黑衣變身怪人,飛到半空當中,會合了姐姐和父親,向那條小路飛去。 地面上的希姆領著五個手下,頭腦似乎依然清醒,此刻也大步的向著小路跑去,黑夜裡「咚咚」的腳步踏地聲響徹整個山頂。 蘭若雲奔行在荒路上,展開身形,甩下了那個黑衣人,前面拿著鑰匙的黑衣人已漸漸望見背影,速度卻更勝先前那人,仿似一隻大鳥,在荒路盡頭的一面斷壁處消失了影蹤。 蘭若雲加緊腳步,牽動內傷,胸口一陣煩悶,轉過路的盡頭,原來是一處巨大的洞穴,渾然天成,卻又好似有過人工鑿飾的痕跡。 來不及多想,雙手護在胸前,向著洞穴裡衝了進去,腳下一空,整個人身體凌空,直向下墜去,直過了盞茶時間,才雙腿一酸,踏到了實地上。 子微晴坐在一座高台上,笑呵呵的看著他,白如剝蔥的纖纖食指穿在「辰山之匙」的鐵環裡,在空中搖晃著轉圈,像小孩子在玩弄著一個新得到的玩具,姿態寫意,動作俏皮,在這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女臉上顯得別有風味,儘管心中疑慮重重,蘭若雲還是禁不住呆住了。 片刻後才發現,自己追逐的那個黑衣人躲在一個角落裡,同樣一瞬不瞬的看著——子微晴手裡那把鑰匙。 蘭若雲不理那黑衣人,走到子微晴身邊坐下,從她手裡拿過那把鑰匙,也學著她的樣子套在手指上轉圈。 冷光縈繞,冰冷的光輝,這「辰山之匙」一直讓蘭若雲好奇不已,此刻卻被他把玩在手裡,感覺到那黑衣人氣憤的目光,蘭若雲壞壞的看向子微晴:「子微,沒想到你也會搶人家的東西!」 「蘭兄,你的手真好看呢!」 子微晴答非所問,定定的看著他白晰修長的雙手,抓住其中一隻,握在手裡,在蘭若雲心驚魂蕩的同時,把一股內力傳了過來,幫他治療內傷。 蘭若雲微笑著,露出雪白的牙齒,感激的看了子微晴一眼,把鑰匙還給她:「現在你搶到這東西了,準備怎麼處理它!」 「人家也是為你們好嘛!」子微晴鬆開蘭若雲的手,看了那黑衣人一眼,「否則成先生一會兒就有性命之憂了!」 蘭若雲看了那黑衣人一眼,搖了搖頭,早看出這人就是成國老,但他卻不點明,以免以後大家尷尬,這時卻被子微晴叫了出來,不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 成國老全身一顫,楞楞的看著子微晴二人,心中驚詫,頭皮發麻,以他的身份來說,被人認出本來面目,無疑是最糟糕的一件事情。 就在這時,顯然是成定疆的那個黑衣人也躍了進來,一看見蘭若雲和子微晴隨意的坐在那裡,彷彿等待看一場別具風味的演出,心中震驚,嘴唇哆嗦,男性的「第七感」發揮了作用,顫聲道:「子微先生?」 「咦?」子微晴微微一驚,「成兄還記得我?」 成定疆卻沒有被認出身份時所應該有的震驚,此刻他心中全是激動,癡癡的看著子微晴,呢喃道:「聽了你的聲音,這一輩子,我怎會有片刻忘記……」 子微晴淡淡一笑,對這直白的示愛無動於衷。 自然之子父女三人小心翼翼的飛了下來,看見四個人並沒有性命相搏,心中奇怪,藉著山洞中的光亮看向子微晴,呆了一呆:「世間竟有如此女子?」 蜻蜓忽然走前幾步,來到子微晴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蜻蜓參見姑娘!」 子微晴含笑看了看她:「你師父還好嗎?」 蜻蜓恭恭敬敬的答道:「師父……」忽然赧然起來,兩個人對看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蜻蜓退回來,小聲對疑惑的父親說道:「雲山的人!」 自然之子顯然和雲山頗有淵源,聞言臉上顯出一陣感激和興奮的神色,遙遙向子微晴彎了一下腰,子微晴向他點了點頭,微笑一下。 雲趁這個機會已經打量了一下這個大山洞:這洞窟巨大無比,顯然是大自然的傑作,但又沒有自然形成之洞窟應有的雜亂,像亂石、鐘乳、花崗、斷巖……這些本應是洞穴的附屬物的東西卻被平滑乾燥的一塊塊大石所代替,這些大石似乎是整體的一塊,但仔細看去,卻能發現微小的縫隙——如果這是經過人手雕琢而成,那簡直不可想像,如此巨大精細的工程,即使是聰明的神族也是無力承擔的。 洞穴上方巧妙的鏤空了幾條信道,在一天裡太陽所在的各個角度都可以射進陽光來,既保持了洞穴的乾燥,又起到照明作用。 而洞穴牆壁上,蘭若雲走過去仔細的看了起來,立時全身激動得顫抖了起來——原本以為是天然的花紋,竟然是一幅幅巨型的巖畫,創作水準遠超蒼奇山的那處史前文明。 而由於是在洞穴之中保存,清晰度也遠非蒼奇山之文明可比。 蘭若雲看著壁畫上千奇百怪的動植物和各種匪夷所思的建築物,一時如在夢裡…… 直到巨大的「咚—」聲響起,他才驚異的回過頭,看見變身後的希姆等人已經跳了進來。 簫聲響起,子微晴貫注內力的美妙音樂溫柔的安撫著這些可怕的變身人,讓他們逐漸回復安靜…… 希姆幾人受簫聲吸引,立即原地不動,側耳傾聽,漸漸仿如霜打的茄子,一點點軟了下來。 良久,他們疲倦的坐倒在地上,渾身委頓,大聲的喘著粗氣。 「又是妳!」 希姆看著子微晴,忽然露出愛恨交加的複雜表情,轉身想跑,卻被胸口的劇痛牽引,隔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來。 「你們什麼時候才能聽我的話呢,子微可不想在回歸之前動粗,希姆殿下難道還不理解子微的苦心嗎?」子微晴歎氣說道。 「哼,」希姆面容冷酷起來,「我不是怕妳,如果不是……」 「希姆殿下,子微是清修之人,你不要再說那些瘋言瘋語!」子微晴有些不滿意的打斷他說道。 「你還說你不是為這個來的,現在你拿到了,還有什麼話說?」希姆看著子微晴手中的鑰匙問道。 子微晴微笑一下,忽然看向成國老,朗聲道:「既然大家都想得到這裡面的東西,連這位先生都……那不如讓我們大家一起進去,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 蘭若雲等人一起望向洞穴另一側,一條黑黝黝的甬道之內,他們知道,那裡就是文明斷垣了,不禁心裡都「怦怦」的劇跳起來—— 第五章文明斷垣 已經快到春天了,裸蘭大陸上卻飄起了白雪…… 是的,一場很奇怪的雪! 溫熱濕潤的裸蘭大陸,即使在正經八百的冬天也難得下一場痛快的雪,而現在,滿天卻都是白濛濛的一片。 老人們心事重重,不認為這雪預兆著豐年,想起兩個多月前那一場冬雨,同樣奇異,並且預示著兵禍將至—— 反常的自然現象總是讓人心裡不舒服。 如果有奇冤的話,天地也會為之變色,六月也會飛霜,何況如今還是冬天—— 白雪皚皚的大陸,粉妝玉砌的世界,這雪和正常的六瓣雪花不同,它是粉粒狀的,一顆顆的,更像是鹽巴,或者是凝固的眼淚,從天空中孤獨的往下盤旋著,成群結隊的墜落人間,沒有任何雕琢的痕跡,卻清朗無比。 在這樣的季節裡下雪,當雪停的時候,地面會變得濕漉漉——溫和的天氣留不住這些白色的精靈,它們馬上就會融化,變成水汽在人間蒸發,幾日後,大地一片乾爽,將不會再發現它們任何痕跡,仿如從未來過人間。 「瑞雪兆豐年」——冬日的雪會把地表的蟲卵凍死,也提供水分給春天蓬勃向上的萬物,勤勞的農民對雪是親切的,不管它們發生在何時…… 而清影秀,這個時候的心情,淒惶到了極點。 她纖細的身軀寧靜而美好,一動不動的站在議事廳的窗前,看著天空中的白雪,她的背影和白雪的背影交織在一起,分不清哪是雪,哪是她? 輕柔的、厚密的長髮隨意的披在肩膀上,一兩絲不安分的頭髮隨白雪起舞,拂上她的臉龐,姿態寫意,優雅柔和。 她雙手握在胸前,輕輕的絞在一起,就彷彿小女孩在向天空許願一樣,微閉著雙眼,眉頭暗自凝結,忽而展顏一笑,表情生動,楚楚可人。 腦袋裡全是蘭若雲嘻皮笑臉得意洋洋的可惡樣子—— 蘭若雲走後的這些天來,清影秀帶領堂天幾個人,為了戰後的恢復工作而日以繼夜的工作——這來之不易的權力此刻卻帶給他們不眠不休的勞累。 還好都是年輕人,渾身有著無窮的精力,不斷的努力下,裸蘭城已漸漸有了起色。 堂天接任了迪斯羅利的位置,被民眾選為上議院的議長,此刻終於也坐在了議事長桌這神聖的位置上,心中著實激動了一段日子,而當繁重的事務向他毫不留情的壓下來的時候,他又開始懷念起以前的自由生活。 此刻的青年們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為了權力放棄自由——他們想要再次好好的到酒館裡去喝一次酒也是奢望,老百姓會像逛動物園一樣看他們,品評著哪一個帥哪一個丑,或者哪一個高大威猛哪一個別有風味,哪一個適合當他們的女婿或媳婦呢——他們開始懷念父輩們,那些優秀的擋箭牌啊! 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而那些失去的,又開始無比懷念! 「若雲,若雲……」清影秀呢喃著,又像是在呻吟著,叫著蘭若雲的名字,臉上紅撲撲的,眼角含春,這是天下最美麗的女子! 每當稍微閒下來的那麼一刻,她立即就回憶起從前的種種,開始記事的時候,有了回憶,蘭若雲便執拗的出現在她的大腦裡,揮之不去,趕之不走,就像他本人一樣賴皮,牢牢的佔據著這人類第一美女的芳心,沒有片刻離去。 「若雲,若雲……」清影秀微嘟著嘴,看著眼前飄飄揚揚的輕雪,心裡的思念翻江倒海,幾百種叫做「愛的感覺」的滋味一起湧上心頭,她有些迷惑了! 「嘻嘻……哈哈,阿秀又發春啦!」斯菲幽靈般的出現在清影秀身後,親熱的環起她的纖腰,在她耳邊小聲的說著,讓清影秀一陣害羞。 「哎喲,我可真要想辦法把那小子弄回來了,快出人命了!」淺靖羽也過來打趣,兩人笑成一團,她們毫無顧忌,因為一說到蘭若雲,清影秀肯定凶不起來,而且臉上甜意盎然,春意無限,即使是斯菲兩個女孩兒看了也不禁怦然心動。 果然,清影秀不但不發怒,還像個做錯事了的小女孩兒一樣,低下頭去,臉紅耳熱,作聲不得。 雪依然在飄揚著,似乎好久不見大地,心裡有無限思念…… 堂天三個人走進議事廳,臉上神色古怪,似乎剛剛吵過架,又酸得可以弄死一條金魚,幾個人本來頗為英俊,此刻臉上皮肉扭曲,皺紋層迭,肝火旺盛,眼中冒火。 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領淺紅色的真皮大氅。 此刻爭先恐後的搶到清影秀身後,猛然看見清影秀跟斯菲、淺靖羽三個人抱在一起,吃吃的笑著,小聲的說著什麼。清影秀臉泛紅潮,無限嬌媚,更看得幾個男子漢齊齊一呆,狂嚥口水。 撓了撓頭,三個年輕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清影秀衣衫單薄,剛一走進議事廳就打了個噴嚏。堂天三人馬上知道機會難得,立即狂奔而出,他們把尚未營業的成衣店老闆弄醒,幾個人不約而同的挑選了清影秀最喜歡穿的那種紅色大氅。 幻想著: 飛雪、朗空、微風、清寒、潮濕的空氣……美麗的佳人在窗前欣賞雪景,然後男主角輕輕走到她身後,道一聲:「阿秀,天氣涼了,快把這個披上……」 於是,長身玉立的英俊男人,借勢摟住了她的香肩,而她,心中一陣迷亂,害羞的把頭靠近他的懷裡——飛雪依然,窗前的剪影卻變成了兩個人,幸福的一對…… 「啊,真是好幸福啊!」三個男人不約而同的沉醉,閉著眼睛摸著臉龐,輕聲呢喃著。 成衣店老闆打了個哆嗦,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忍不住提醒他們:快點付錢,我還要去睡個回籠覺,大雪天啊! 堂天三個人在幻想中都把自己當成了男主角,也都以為這主意是自己想出來的,其它兩人只是拙劣的模仿,自然三個人都很生氣,於是先大吵了一通,直到發現離晨會的時間已經不遠,趕緊跑了回來,卻發現清影秀身邊已經多了兩個礙眼的人。 「菲菲,你不覺得你該去把民生處的文件好好整理一下嗎?」堂天故作正經的說道。 「小羽,後勤部的那個女副處長好像找你有點事情,快去吧!」方更撒謊的本領遠比蘭若雲高,而且那個副處長很有可能確是在大廳相候。 斯菲兩個人轉過身,看見三個人掖掖蓋蓋的把大氅塞在身後,臉上神色古怪,但有一點是一樣的,都希望自己兩個人離開。 「咦,你拿著什麼?」斯菲看向方更的身後,一把把衣服扯過來,「哎呀,真漂亮,謝謝你阿更!」 斯菲把那件大氅披在肩上,在方更目瞪口呆之下,一步三挪的走了開去,胸脯抬得老高,一副不屑的樣子。 淺靖羽也一把搶過望川北手中大氅,學斯菲那樣穿上,臉上眉開眼笑:「這,一人一件嗎,怎麼好意思啊!」 「不是,那個……」望川北伸著舌頭,卻說不出話,淺靖羽已經走開了。 堂天心中狂喜:「他們兩個的衣服都沒有了,那麼我這件,噢哈哈哈哈啊哈!」 「阿秀,天氣涼了,快把這件衣服披上,別感冒了!」堂巒走過來,把自己身上那件青灰披風解下來,愛惜的罩在清影秀身上,看著這年輕的女孩兒日夜勞累,還要忍受思念之苦,堂巒痛心不已。 「阿爸……你……」堂天張大著嘴看著堂巒對上了台詞,熟練無比的演好了這場戲,心中沮喪,哭喪著臉,眼中含淚:「父親,你毀了我一生的幸福……」 「謝謝你,堂伯伯!」清影秀這才感覺到一陣寒冷,向後退了一步,離開窗口。 「阿秀,有一個消息你聽了一定會高興!」堂巒神秘的說道,一反平日嚴肅作風。 清影秀咯咯一笑,看著堂巒少有的表情,心裡一陣溫暖,知道他在逗自己高興。 「是若雲的飛鴿傳書!」堂巒掏出一個小紙條在清影秀眼前晃了一下。 「啊,真的?」清影秀跳起來,一把搶過紙條,躲到一邊,在眾人驚詫羨慕嫉妒的目光中看了一遍,臉上露出甜絲絲的表情。 蘭若雲在信中寫明了這兩個月在荒蕪大陸探聽到的一切,詳細說明了獸族由於綠教的造反而自顧不暇,有意與人類結盟共同對付神族,而自己牽涉到一件天大的秘密裡,還需要有一段日子才回來,請大家先商量一下人類的決策——最重要的是最後一句話:請堂伯伯和阿秀等各位朋友保重身體…… 「他還記掛著我啊!」清影秀愁眉一掃,滿面歡笑,轉過身大聲道:「若雲送來了珍貴情報,大家一起探討吧!」 窗外,白雪紛飛,絲毫沒有停下來的的意思,而荒蕪大陸,是否也是這樣一個天氣呢? 蘭若雲並不知道,荒蕪大陸上不但也下起了雪,而且遠比裸蘭大陸的雪要純粹,可以用「鵝毛」來形容雪花的巨大和白淨。 此時,大陸上的積雪已經有尺多深厚了,而蘭若雲他們卻在一個神秘的洞穴裡爭吵。 「不行,他們怎麼有資格進去,我堅決不同意!」希姆因不滿而顯得生澀的獸族語在山洞裡迴響,他反對子微晴的提議,認為自然之子等人沒有資格分享這個秘密。 「希姆殿下,不要忘記這是在人家的世界裡,他們才是主人!」子微晴不慍不火的說道,「而且,此刻你們沒有別的選擇,要嘛和我們一起進去,要嘛留在外面,我相信即使是我不出手你們也討不了好去!」 「笑話,如果我們『神化』之後,他們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希姆傲然的說道。 「原來他們變成那副醜陋的樣子叫做『神化』!」蘭若雲心裡這樣想著,和蝴蝶對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詫異。 子微晴輕輕一笑,摘下自己腰上長簫,意思不言自明:她的簫聲能克制希姆等人的變身! 希姆氣得身子一陣抖動:「你就知道幫助他們!」 子微晴奇道:「希姆兄真正可笑,我不幫他們難道還要幫助你們嗎?別忘了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蘭若雲奇怪的看向子微晴,心中納悶:「她和人說話一向和和氣氣的,怎麼偏偏一遇上希姆就充滿了火藥味? 仙子的味道大減,調皮女孩兒的感覺與日俱增!」 希姆怒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而且,我想靈格先生曾經進過這個地方吧!」子微晴看向自然之子,語氣肯定。 「是的,子微姑娘,若干年前得雲山先輩指點,靈格曾經去過一次,不過……」自然之子若有所思。 「嗯,你跟本門還是頗有淵源的,我聽師父說過,好了,其它的就不要說了,我們現在就進去吧,已經將近黎明了!」子微晴說道。 「等等,可他們又是什麼人?」希姆忽然冷冷看向蒙面的成國老父子。 「希姆兄,他們是有緣人!」子微晴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成國老,「既然他們來了,自然不能無功而返,走吧!」當先往那條黑沉沉的隧道裡走進去。 蘭若雲跟在她身邊,自然之子父女三人隨後,之後是希姆六人,成國老父子遠遠的跟在後面。 這條隧道不知道有多長,顯然是人工鑿成,最奇異的是洞壁是用一種會發光的磷石鑲嵌,發出微微的光芒。 當隧道逐漸向下傾斜的時候,日光早已經無法射進來,只有靠這些磷石的光芒能勉強分清腳下的路途,而這條路,似乎是通向地底深處。 悠長、黑漆、寂靜、冷森—— 黑暗中,每個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腳步踏在地上引起一陣陣的迴響,隧道寬敞,這迴響就成了一陣陣的回音,此起彼伏,在森然的地底信道中讓人毛骨悚然。 眾人就這樣默默的走著,良久,蝴蝶竄上一步,和蘭若雲並肩而行,小聲道:「阿若大叔,我怎麼感覺走不到盡頭?」 這聲音雖小,卻聽得眾人一陣心驚,實際上他們心裡也都有同樣的想法,成國老更是悲觀,以為這是通往地獄之路。 「我們要走到什麼時候?」開朗的蝴蝶繼續問道。 蘭若雲苦笑一下,沒有開口。在這樣的環境中,突然毫無說話的慾望,即使身邊有子微晴這超級美女,而且和她談天總是很愉快,但他依然感覺心中沉重,不欲逞「口舌之利」。而子微晴也是心中嘀咕,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重大的問題。 蝴蝶落後一步,牽起妹妹的手,忽然看見黑暗中蜻蜓的眼睛綠幽幽的閃著詭異的光芒,心中一驚,手指變得僵硬。 「妹妹,快笑一個讓姐姐看看!」蝴蝶心中忐忑,忽然覺得這個妹妹好像不是自己疼愛的那個妹妹。 「笑妳也看不到!」蜻蜓惜字如金,不再多說什麼。 「那我也要你笑,你笑出聲音來給我聽,我感覺不安全!」蝴蝶固執的說著,甩著妹妹的手嗔道。 「嘿嘿嘿——!」陰冷的笑聲響起,眾人只感頭皮一片發麻,渾身直起雞皮疙瘩,蝴蝶更是嚇得一把把蜻蜓的手甩開,渾身顫抖。 「咯咯咯——!」隨後是輕快的笑聲,才讓大家感覺一片清明,心裡舒服了一陣兒,「姐姐,你真沒用,我只是嚇嚇你!」 蜻蜓過去拉起蝴蝶的手,拍著她後背安慰著。 「你這小壞蛋,幹嘛要在這時候開玩笑,你的眼睛夠嚇人的了!」蝴蝶氣道。 「不這樣我看不清東西!」蜻蜓解釋道。 「你能看清這隧道裡的東西?」 「當然,連你眼睛上這漂亮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蜻蜓出奇的開朗了一把。 眾人心中同時一驚。 希姆是勉勉強強能看見部分景物,蘭若雲是憑借紫氣決奇異的感覺,子微晴能看清隧道中的一切,卻也沒有達到纖毫畢見的程度,但她並不吃驚,她當然知道這神秘的蜻蜓師承何處,她們那個門派本就是有這種特殊的本領。 子微晴回過頭來輕聲問道:「靈格先生,上一次你在這條信道裡走了多久?」 自然之子想都沒想,顯然這件事情留在他心中的印象太深,恭敬道:「足足走了半日!」 「噢,我的天!」蝴蝶歎了一口氣,又跑到蘭若雲身邊,「阿若大叔,你陪我說話啊,還要走好久啊!」 蘭若雲笑了一下:「我們不用走那麼久的!如果我猜得不錯,自然之子殿下的武功當初還沒有大成,走起來自然要慢得多——!」 「何止沒有大成,我一身武功都來自前面那個地方,當初走這條隧道的時候簡直是毫無武功!」自然之子慨然說道。 眾人心中齊齊的「哦」了一聲,對前面的文明斷垣更加心生嚮往之情,說不定自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足足走了兩個多小時,前面閃過一陣微光,又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還有一陣似乎是風聲、又似乎是什麼東西在怒吼,怪異的聲音若即若離的從洞穴深處傳了過來。 「什麼聲音?」蝴蝶扯住蘭若雲的胳膊,站住不動,側耳傾聽。 眾人心中詫異,那「滴答滴答」的聲音顯然是水滴之聲,至於那風聲「轟隆隆」的卻不知道是什麼。 「到了!」前面的子微晴話語裡流露出驚喜的情緒,消失在洞穴的盡頭。 幾個人趕緊跟上去,腳下一空,緩緩的落在一個更加廣大的洞穴之中,眼前先是一陣黑暗,猛然火光大作,洞穴裡突然亮了起來,嚇了眾人一跳。 「怎麼突然亮了!」蝴蝶往後退了一步,驚詫的看著洞穴裡那奇大無比的一支火炬。 這大火炬竟然有兩丈多高,矗立在巨大洞穴的正中央。 這洞穴能有平常民房的十個左右那麼大,卻被這火炬照得一覽無遺。 火炬的油槽裡堆滿了黑糊糊的油,不知道為什麼這些油為何能保存如此之久。 「啊,這是……」蘭若雲向前跑去,又如癡如醉的看起了石壁上千奇百怪的圖畫來,這些圖畫顯然又比先前所看之圖畫精細,畫面栩栩如生,線條大開大闔,自有一股特殊魅力。 「一點都沒有變!」自然之子指著洞穴裡千奇百怪的各種物品,心情激動的說道。 眾人的目光此刻正落在那些擺設和物品之上。 最惹人注目的是一排排的銅器,有各種武器、巨鼎、器皿、玩物……零星點綴著一些鐵製品,卻並不太多,也有一些精美的陶器、工藝品、服飾——有一些東西已略見腐爛,而青銅製品上卻綴滿了青斑。 「這麼多年來,這些東西竟然沒有腐爛,他們究竟用的是什麼方法?」子微晴輕聲說道,「靈格先生,這個洞穴應該曾經有一個門戶吧!」 自然之子恭敬的答道:「有一扇石門擋住,不過並不用鑰匙來開,只越過了幾個障礙,不過那門卻是密封的,我弄了好久才打開,門上還寫了幾個字……」 「是什麼字?」子微晴奇道。 自然之子按照記憶寫了幾行古字,他赧然說道:「我研究了一下,意思好像是『當你能進去的時候,你自然會進去!』」 子微晴微笑了一下,招呼蘭若雲過來,讓他也認一認,希姆也湊了過來。 「當你有能力的時候,你就會進去!」希姆先說道。 「當你達到條件的時候,你才可以進去!」蘭若雲不確定的說道。 「實際上,這幾個字應該翻譯成……」子微晴指出幾個古字,「應該翻譯成『知識水平』!」 「當你的知識水平達到一定程度,你自然會進去?」 自然之子臉上現出笑意,「對,應該是這個意思,否則為什麼我進不去另一個個門,是我的水平不夠啊……」 子微晴微微一笑,慨然道:「顯然,這個洞穴密封得非常好,幾近真空,才可以保存住這麼多的東西不至於腐爛過甚!這史前文明的生命真是聰明,依照我們後世所發展的每一個階段設置壁壘,那不是哪一個的知識水平不夠,而是整個世界!」 幾個人思考這句話,心中沒來由的有一種崇敬與被耍弄的雙重感覺產生。 「這是什麼?」蝴蝶指著一排排大架子上的竹片和布帛,看見上面有依稀的奇怪的似乎是文字的東西。 「那是書!」子微晴撿起一排竹片,讚歎道:「這是那個時代的人所用的書,不過過不多久他們就不用了,但卻依然保留了下來,這種竹子不容易腐爛,可以把文化一代代的傳下去!」 「他們為什麼不用紙,這些竹子多笨重啊,看一本書的話還得抱幾十斤竹子啊!」蝴蝶奇怪道。 「他們還沒有發明紙!」子微晴解釋道。 「這個文明明明還不如我們嘛,這些銅器武器什麼的我們早就有了啊!」蝴蝶指著滿室的有些凌亂的東西說道。 「可是這些書,卻是無盡的財富,古人的聰明,多年的經驗,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文明的斷層,全都記載在這裡,包括靈格先生的一身武功!」子微晴說道。 「這麼容易就得到了,我們還為這把鑰匙爭得你死我活,真是不值得!」蝴蝶嘟起小嘴說道。 「傻丫頭,這只是其中的一個洞窟,你看那裡——」 子微晴向洞窟盡頭指去,竟然又是一條黑黝黝的信道。 「我們繼續走吧,這個洞窟裡沒有我們想要的東西!」希姆站起身,對這個洞窟不屑一顧,「咦,你在幹什麼?」 希姆忽然看見成國老在那裡鬼鬼祟祟的查看著什麼,眼中露出貪婪的光芒。他急走幾步,蹲下身來,成國老趕緊向後退去,讓出大桶旁邊的一塊空地。 「這些黑色的粉末是什麼東西?」希姆心裡想,卻不好意思問出來,看著成國老輕蔑的說道:「不過是些腐爛的渣渣!」 自然之子卻是心頭鹿跳,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那是他的秘密武器,一種叫做「火藥」的東西。 這是這個洞窟裡唯一「文明超前」的發明,因為那個文明到這個階段還沒有發明火藥,一個偉大的古國發明了這種威力強大的東西,卻用來聽響,做節日的煙花,直到另一個種族用他們發明的這種東西,製作成強大的武器,來欺負這個偉大的文明,火藥的威力才最終爆發出來。 這個民族有感於這種歷史的嘲弄,決定把火藥提前放置在發明它的那個時代之前,以讓後世的文明能發揮它的威力——這也是一種報復的心理,其實是想讓後世文明的一個種族重複自己當年的痛苦,這個民族,雖然偉大,卻很陰險! 這段話本來是記載在一方帛書之中,當年的靈格知道其中關係重大,決定用這種秘密武器來征服世界,於是毀掉那個帛書,以為只有自己才知道這個秘密,看那個蒙面人,似乎也知悉了其中重大干係。 自然之子多年來與人類征戰不休,因為一直沒有亡國滅種的機會,所以也沒想到真的要取出這批火藥,或者按圖索驥照葫蘆畫瓢的研究一下。 最主要的原因是,當年告訴他這個秘密的那個雲山的高人,禁止他做這種不公平的、破壞自然規律的事情,否則,今日的世界可能就是獸族一統天下了! 希姆用眼角看著那一桶桶的黑色粉末,心中念頭千轉,感覺到自然之子心中劇烈的跳動,他知道這批東西並不簡單。 蘭若雲也感覺到了這種緊張的氣勢,耳畔傳來子微晴的聲音:「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既然這裡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我們接著往下走吧!」子微晴面上毫無表情,對那幾大桶火藥正眼也不看一下,昂然走了過去。 幾個人各懷鬼胎,均不動聲色,向著下一條信道走去。 第六章清水聖龍 越往前走,「滴答滴答」的聲音和那奇怪的吼聲越見清晰。 同樣的信道,昏暗而安靜,讓人心中感到壓抑,還好眾人先走過了一次,有了心理準備,已經不像頭一次那樣躁動,開始輕聲的交談。 「誰?!」 一聲大喝起自身後,隊伍最後的成定疆猛然向前竄了出去,滾進希姆六人的隊伍,這六人也正心驚,忽然看見黑糊糊的成定疆速度奇快的撲過來,以為他要偷襲己方,當時一起發掌向他擊去。 成定疆怎能當得這六大高手的聯擊,身體被六股掌風牽引,停在半空中動彈不得,眼看就要斃命。 子微晴微微側身,向著空中的成定疆拍出一掌,白色光影將那黑色氣流沖淡,成定疆全身一輕,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平安著陸。 「怎麼又打起來了?」子微晴不滿意的說道。 「狗咬狗!」 蝴蝶小聲的向蘭若雲眨巴一下眼睛,她還不知道身後的蒙面人就是成家父子,荒蕪大陸上最有錢的「狗」! 「哼,卑鄙小人,竟敢偷襲我!」希姆眼中射出寒光,看向成定疆。 「不是,是有人偷襲我!」 成定疆辯解道。眼中柔情一現,看向子微晴,如果不是她,自己現在已經在西天喝茶了,此時見她這樣「關心」自己,臉上燥熱,心頭鹿跳,小聲道:「有人在我臉上摸了一下!」 「噗哧——!」希姆忍不住笑了出來,氣道:「你以為你是誰,你擁有本美男的英俊容顏嗎?為什麼沒有人摸我?」 成定疆還要說什麼,成國老向他使了個眼色,兩人不再出聲,任憑希姆百般嘲弄。 「哎呀,什麼東西?」 蝴蝶大叫了一聲,一下拉住蘭若雲的胳膊,寒光一閃,蜻蜓長劍出鞘,向黑暗中刺去。 「嘎嘎——!」 怪叫聲起,接著是「撲楞楞」的物體落地聲,蜻蜓長劍上已見了血。 微光下,眾人向那落地怪物看去,竟然是一隻一米來長的大蝙蝠,渾身黝黑,連眼睛都冒著黑光,在黑暗中確實很難看得清。 此時被蜻蜓長劍貫胸而入,卻不立死,還在地上撲騰掙扎。 「原來是它在摸你!」希姆不屑的看著成定疆,「真是物以類聚——哎呀,誰捅我屁股!」回身一掌,倉皇中差點沒打到自己人。 又一隻蝙蝠被他黑氣掃中,撲楞楞跌了下來,仍然不死,好像希姆這驚天動地的一掌對它只是造成輕傷而已,可見這巨蝠的生命力是何等之頑強。 「嘿——!」成定疆終究是年輕人,不願在子微晴面前輸了氣勢,冷笑一聲,取笑道:「物以類聚,閣下的屁股滋味如何啊?」 希姆鐵青著臉,面色凝重,良久才想起成定疆的挑釁,沉聲道:「正要與閣下一見高低!」 蘭若雲哈哈一笑,出來打圓場,老氣橫秋的說道:「你們年輕人啊,就知道爭狠鬥氣,想我年輕的時候……」看見子微晴正忍著笑瞪著自己,心頭一熱,「不過在自己心愛的姑娘面前,就算是耗子也可以變成大象,軟弱的男人也會變得堅強!」 「你這小子又能大到哪裡去,在這裡冒充老人家!」 希姆不屑的看著他,與蘭若雲的第一次戰鬥,打掉了他的鬍子,看見過他的真面目。 蘭若雲暗叫糟糕,恐怕要露餡兒,趕緊乾咳一聲,轉過身去對蝴蝶說道:「那蝙蝠沒有抓傷你吧!」 「還好我躲得快!」蝴蝶駭異的看著終於死絕了的巨蝠,顫聲道:「這蝙蝠好像很不一樣,不只是因為體形巨大,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兒!」 希姆聞言哂笑:「當然不對勁兒,這本來就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東西!」 子微晴皺了一下眉頭,不滿意的看著希姆,卻沒有說什麼,顯然希姆所說是事實。 「以前我可沒看到過這些東西!」自然之子疑惑著說道。 「以前文明斷垣是有門戶封閉的,你把門打開,他們當然會跑進來!」 希姆似乎心情忽然變好,竟然耐心給他解釋起來。 這樣大型的蝙蝠卻不甚多,眾人一路向前,再沒有遇到。 甬道已不似先前那信道般遠長,只不過半個小時,眾人只覺眼前一亮,來到了一處空地,「滴答滴答」的聲音近在耳旁,眾人循著聲音看過去,發現巖壁間細水纏繞,不斷由縫隙裡流出來,下面的石頭被擊打成了一個個的小孔,不斷有水流注進去,而後續的水珠濺上去,就發出了悅耳的「滴答」聲,給這寂靜的甬道帶來了一絲生氣。 這片空地較第一個空間更為廣大,有二十幾丈長寬,同樣中間有一支巨大的火炬,將這四周照得通明一片。 眾人放眼看去,又對看一眼,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疑惑神色——這竟然是實實在在的一片空地,其間沒有任何東西。 空間顯得很潮濕,甚至可以感覺到水汽,讓人懷疑那涓涓的細水流是否有這樣潮濕整個空間的能力? 「轟隆」的類似颶風的聲音再次傳來,仿似就在不遠的前方。 「天啊,這是一座橋啊!」 蝴蝶向前走去,一失足往下落去,幸好她會飛,立即振翅飛舞上來,心臟怦跳不已——無邊的黑暗,不經意的陷入進去,那確是很讓人恐懼。 蜻蜓忽然笑了起來,原來她一直看著蝴蝶,看著她掉了進去,又看著她驚嚇著竄了上來——這樣的失足對蝴蝶並沒有影響,所以她並沒有出聲警告。 「好啊,妹妹,你竟然看我笑話!」 蝴蝶伸手輕輕拍了拍蜻蜓的臉蛋,嘟著嘴巴說道。 蘭若雲看得一笑,打趣道:「蝴蝶啊,還是由你來當妹妹比較好!」 「哼,阿若大叔你竟敢取笑我!」 蝴蝶跑過來狠狠拽了他的大鬍子一下,嚇得蘭若雲趕緊往後躲開,還裝作很疼的一咧嘴,讓蝴蝶嬌笑不已。 子微晴幾個人已經走到了橋頭,向著橋下看去,黑沉沉的離橋面很遠,看不清底下是什麼東西。 「靈格先生,當年你就是到這裡停止的嗎?」子微晴問道。 「正是!」 自然之子對子微晴特別恭敬,倒讓她很不好意思。 「為什麼不往前走了?」 「姑娘再往前看,這座橋難以通過啊!」 子微晴凝目向橋面上望去——橋面很寬,大約有五丈多,遠遠的伸向前方的黑暗之中,看來也很長。 子微晴向前走了幾步,立定下來,看著橋面上布成陣式的一個個石柱,眉頭緊鎖了起來。 「姑娘,這好像是按照天上星宿的方位佈置而成的!」 自然之子提醒著說道,思考了一會兒,欲言又止。 「靈格先生還要說什麼,但說無妨!」子微晴鼓勵道。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感覺這裡好像有某種生命存在,並不是文明斷垣的門戶打開才會有一些動物跑了進來——我感覺他們一直生存在這裡!」 「你是說那些巨蝠?這裡是它們的家?」蘭若雲問道。 自然之子低頭沉思,好一會兒才說道:「不止是那些巨蝠,實際上,當年我由於受這些陣式的阻擋並沒有再向前走,回去後日夜研究,終於讓我想起了通過的方法,可當我再來這裡的時候,發現陣式已經變動,我苦心研究近十年的過陣方法竟然毫無用處!」 眾人心中一陣駭然,在子微晴和希姆心中更是想起了另一個文明斷垣,但顯然,並沒有此地的文明斷垣神秘和複雜!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自然之子接著說道,「我感覺一直有雙眼睛在看著我,包括現在!」 「啊—!」蝴蝶驚叫一聲,「阿爸,我也有這種感覺!」 蘭若雲猛的轉過身,往後面看了一眼,笑道:「一進這段甬道我就有這種被窺視的感覺了,看來……」 他向子微晴看去,子微晴向他點了一下頭,眾人知道,連這雲山接近半仙的人物竟然也是被監視的對象。 「你們終於發現了,嘿嘿!」希姆冷笑道,臉上滿是得意神色。 「難道你先在這裡動了手腳?真是卑鄙!」蝴蝶罵道。 希姆不以為意,搖頭晃腦的在空地上走了幾步,食指按著嘴唇,忽然看向自己的五名手下,低聲道:「你們有什麼感覺?」 「王子,我感覺很不妥,它的力量太強大了,我怕合我們幾個人的力量也無法把它馴服?」一個黑衣怪人說道。 「王子,我們還是撤離吧,我懷疑它是傳說中消失的聖獸,就算是老王親來也不一定能制伏它,沒必要為了一個莫須有的東西來惹怒它!」另一個黑衣人聲音有些顫顫的說道。 幾個人又商量了一下,一直沒弄出什麼結果來。 蝴蝶瞪大了眼睛,看向蘭若雲,小聲嘀咕道:「這幾個笨蛋在說什麼?他又是什麼王子了?」 旁邊子微晴忽然冷笑了一下,語氣中帶有輕蔑的情緒。 希姆聽了這聲冷笑,心頭既氣又怒,顯然子微晴是瞧不起他,不由得熱血上湧,大叫道:「既然來了,難道還無功而返不成?不要再說了,我們進!」當先跨上橋面,向著那些石柱陣裡走去。 蘭若雲正低頭沉思著破陣之法,他本身對天文學是有過極其精細的研究,當年在裸蘭軍事學院的時候,曾經有連續三夜仰望星空不眨眼的記錄,被當時的師生們傳為奇談。 此刻卻看見希姆直接闖了進去,正是入陣的生門,自己馬上就要全部想通,這人卻連想都不想就循正確路程而入,讓人驚詫。 子微晴拉了他胳膊一下,指著橋頭的一塊石碑,蘭若雲定睛看去,上面依然寫著:「當你能進去的時候,你自然會進去!」 「你們這個世界的天文學研究遠遠落後於我們,所以他能想都不想就進去並不奇怪!」 子微晴輕聲向他解釋,跟在希姆身後向前走去。 蘭若雲心中佩服:「這個以星宿方位排成的陣式顯然是史前文明設置的關卡,讓後世的文明自己發展到這個程度才能享用相應的史前文明的成果。 「而自然之子竟然用了十年才研究通透這陣式,那麼,來自神秘世界的子微晴和希姆等人的天文學水平,最少要領先此世界十年!」 蘭若雲越來越糊塗了,他們究竟來自哪裡? 發現蝴蝶幾個人眼中也都射出了疑惑的光芒,蘭若雲苦笑一下,作了個手勢,幾人跟上子微晴。 不知道希姆等人口中的那個「牠」究竟是什麼東西,竟然能躲在這人跡罕至的文明斷垣裡,而且一直監視著進來探險的眾人。 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東西絕不好惹,否則以希姆六人聯手的驚人戰鬥力也全無把握,還需要子微晴那一聲冷笑來刺激,可以說,如果不是希姆對子微晴情愫暗生,此刻六人可能已經逃之夭夭。 如果不是懂得天文學,在這高達一丈多的石柱陣裡肯定會暈頭轉向。 蘭若雲不禁想著,為什麼一定要設這樣一個陣式來阻礙後人的進入呢? 為什麼不直接把這些文明交給後世繼承呢? 那樣不是可以縮短文明發展的進程嗎? 他腦袋裡充滿了疑問,不禁向子微晴看去,發現子微晴眉頭深鎖,一反往常的冷靜。 他當然不知道,子微晴的世界是一個玄之又玄的地域,其中怪獸眾多,神魔交變,養成了她從年幼時就對此類危險敏感的習慣——她感覺到自己沒有把握對付的一股邪惡的力量正在整個空間凝結,而希姆卻是有可能對付這種力量的人選,他的種族恰恰是鎮日裡與類似力量周旋。 蝴蝶忽然站住了,張大著嘴,雙手抓住蘭若雲的胳膊,十指深陷肉裡,痛得蘭若雲幾乎大叫出聲。 順著蝴蝶的目光,蘭若雲向橋下看去—— 兩顆臉盆大的滾圓的綠色光球一閃而過! 蘭若雲只覺心中一陣煩躁,頭皮涼颼颼的,柔軟的頭髮瞬間倒立。 此刻,希姆已經在橋的另一頭停了下來,手下五個黑衣怪人排成一排,站在一個巨大的石門面前,怔怔的看著。 子微晴轉過身,拉了蘭若雲手一下,把他從驚愕中驚醒,而蜻蜓也拍了拍姐姐的肩膀,蝴蝶才「啊」的一聲呼出了一口氣:「我看見了它!」 「過去再說!」 子微晴加快腳步,走到希姆等人停身之處,眾人趕緊跟在她身後,到了橋的另一側。 立時,他們又被那扇巨大的石門吸引了。 這石門上的畫面已經和今日世界上的景物略有相似。 人物的著裝、建築物的風格、各種生命的樣式以及一些社會場景,都給人一種乍看熟悉接著又很陌生的感覺。 而在這門上所繪的畫面裡,竟然完全沒有神族和獸族的身影,整個大的社會場景裡只有人類一族,看他們稱王稱霸,在各個地域和行業裡獨樹一幟,既飛揚跋扈又謙虛有禮。 而各種從未見過的動物也在畫面裡呈現,有些動物依稀和今日的獸族人相似,但卻是四腳著地,狀貌醜陋,而它們的生活也是極其不堪,或被關在籠子裡圈養,供人賞玩;或放歸園囿中,讓貴族獵殺。 細緻的筆觸,把畫面描繪得唯妙唯肖,即使是倒在血泊中的怪獸的鮮血也彷彿流動了起來,而那些怪獸似乎智力極低,面上毫無表情,空洞的雙眼! 「呀,這個我看過的,這是蝴蝶——!」蝴蝶大叫了一聲,指著畫面上飛翔於空中的花花綠綠的各種昆蟲,「這是妹妹,是蜻蜓啊!」 眾人向那些昆蟲看去,果然與今日精靈有幾分類似,尤其是翅膀的形狀,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這些昆蟲要遠遠小於精靈族,身材只及他們一根手指。 「在神族的土地上,偶爾還可以看到這些美麗的昆蟲,不過我們的世界是再也找不到了!」子微晴感歎的說道。 「這幅畫究竟是什麼意思呢?」希姆喃喃的說道,「為什麼以往的古遺跡裡從來沒有發現過?」 「其實這些在剛才那個洞穴裡的書記中都有記載,只不過大家沒有去翻看!」自然之子說道,很顯然他雖然沒有來過這裡,但是之前的文明卻是仔細的研究過。 「奇怪?這裡怎麼會有一扇門擋著?」希姆念道。 「當然要有門擋著了,否則大家幹嘛要搶那把鑰匙?」蝴蝶揶揄道。 「你這小丫頭知道什麼?那怪物不可能在這個空間裡忽然消失的,可是這個門明明是把兩個空間阻隔了!」希姆瞪著蝴蝶說道。 眾人打量這一片空間,比之於橋的另一頭是狹窄了很多。眾人剛一過橋就直接接觸到這扇門,也就是說,這門恰好就開在橋的盡頭,沒有另辟空間的可能。 「什麼怪獸?」蝴蝶驚異問道。 希姆氣得翻了一下白眼,不知道這對雙胞胎姐妹,為什麼一個厲害得可以輕鬆的刺自己一劍,另一個卻傻傻的,連這麼簡單的感覺危險的能力都沒有! 蜻蜓抓住姐姐的手,輕聲道:「現在在這個空間裡一直有個東西在監視著我們,我能感覺到它強大波動的能力,但是很奇怪,在這小片的空間裡竟然毫無蹤影,竟然像是完全就地消失一樣,這是一個智能很高的神物!」 「就是那自以為是的傢伙所說的怪獸?」蝴蝶指著希姆,也學他那樣翻著白眼說道。 希姆更是氣憤,傲然道:「當然是你們所說的怪獸,不過讓我馴服它那就成了我族的聖獸!只是,它躲到哪裡了呢?」 「我看見橋下有雙眼睛!」蝴蝶大叫道。 希姆幾人一起看向她,將信將疑——先前只顧破陣往前走,包括子微晴在內的高手們精力全放在石陣之中,畢竟在眾人心中,這個陣才是最危險的因素。因此沒有人注意到橋的下面。 「好有氣勢的一雙巨目,它應該是躲在橋的下面!」 蘭若雲證實道,想起剛才對視那眼睛時煩躁的感覺,此刻依然心有餘悸。 希姆看了看手下的五個人,忽然又問道:「那眼睛是什麼樣子的?」 「綠色的,臉盆般巨大!」蘭若雲回答道。 眾人心中陣顫。 希姆和手下五個人圍成一圈,低頭商議起來。 「子微姑娘,既然找到了石門,我們還是開門進去吧!」自然之子提醒道。 子微晴撫摸著手中的辰山之匙,心中一陣沉吟,輕聲道:「舉凡名山大川,神澤聖地,皆會有自己的守護者。 可以說,像文明斷垣這樣級別的神秘之地,怎麼會無人看守呢?它不會允許我們就這樣進去的!」 「可是,我們並沒有看到它的蹤影啊?先進去再說吧!」一直不作聲的成國老忽然說道,顯然商人的保守性讓他希望能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希姆走回到了橋面上,向著橋下無盡的黑暗俯視下去。 那是一方即使是蜻蜓也看不清盡頭的深淵,站在橋上,自然而然的讓人心生懼意,往後退去。 那彷彿是地底深處,地獄的另一邊,人生的結束,生命在那裡無所依托,那是死亡的臟腑。 希姆深深的吸了幾口氣,閉上眼睛,用心去體會橋面下的世界,他隱隱約約的捕捉到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在冷笑,充滿了狡猾的意味,似乎在蔑視著什麼,又似乎在玩一個有趣的遊戲—— 對了,那就像是捕捉到了老鼠的貓,把倉皇的老鼠在爪子中間撥來撥去,看著它害怕,看著它全身發軟,大聲的喘氣,然後,耐性消退,興高采烈的吃掉! 「我們現在是老鼠!」希姆面色發白,顫顫的說道。 眾人面面相覷,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駭之色。 「看來它很強大,連希姆王子都無能為力!」子微晴微笑著說道。 「哼!」希姆退了回來,「子微,你不用激我,你們神族在這方面的本領絕對不如我們,如果我感覺得不差,這只應該是終極聖獸,即使在魔界也沒有幾隻,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提醒大家趕快逃之夭夭,而不是在這裡逞匹夫之勇呢? 「當然,如果你們想送死我也不阻攔,不過,你得跟我走!」希姆指著子微晴,霸道的說道。 子微晴轉過身去,望了一眼那扇石門,沉靜的說道:「你們現在趕緊撤出,我在這裡吸引它的注意力!」 「那怎麼行!」三聲大喊同時響起,分別是希姆、成定疆和蘭若雲。 「可是,我到現在也沒有感覺到有什麼異樣啊?」蝴蝶撅著嘴說道,看向自然之子,「阿爸,你感覺有什麼不同嗎?」 「現在氣勢越來越凝重了,它好像在往上攀升!」自然之子沉聲說道,「過一會兒你就能感覺到了!」 「不如我們開了門進去,躲在裡面不就安全了嗎?」 成國老對門裡面的東西依然不死心,不知他究竟想得到什麼。 「難道讓它來個甕中捉鱉嗎?」希姆氣道,「現在它又前進了一段距離,離橋面已經不遠了,本王子要先走一步!」 「轟隆隆」的聲音響起。 眾人這次終於發現是由橋底傳上來的,聲音已較先前響亮了不少,顯然那東西在逐漸接近。 希姆拔腿走進石陣,忽然停下來看著子微晴:「你真的不走嗎?」 子微晴淡淡的笑了一下,望向一直沉默的蘭若雲,柔聲說道:「領著你的朋友們趕緊撤出去!」 蘭若雲一動不動,忽然沉聲道:「難道我們連一戰之力都沒有嗎?」 「是清淵龍,雄性,已經成年!」蜻蜓忽然冷冰冰,但信心十足的說了一句。 「天啊!」希姆叫了一聲,「怪不得有那麼大的魔力,你能確信嗎?」隨即赧然一笑:「我早該猜到,嵐山信道的守護者怎會連識別聖獸的本領都沒有!」 希姆訕笑著,不捨的看著子微晴,終於搖了搖頭,走了回來:「如果是其它聖獸,憑雲山的『蒸雲幻影術』還可以騙過對手逃走,如果是清淵龍的話……」希姆歎了口氣,來到子微晴身邊站定。 成國老看了看兒子,忽然拉起他向外跑去,商人重利,他終於下了「要命不要錢」的決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成定疆被他拽著走了幾步,忽然一甩手,扭頭跑了回來,也站在了子微晴的身邊。 成國老唯一露在黑巾外面的一對眼睛眨巴了一下,大怒道:「快出來!」 成定疆不動,低下了頭,旋而又看向子微晴,終於還是留了下來。 自然之子豪氣的一笑,憐惜的看了看兩個女兒,柔聲對蝴蝶說道:「一會兒你只要飛在空中,千萬不要下來,看看時機不對,立即飛走!」 蝴蝶瞪著大眼睛,聽話的點了點頭,實際上,此刻那條龍已經漸漸接近橋面,強大的獸王之氣早已經把功力最弱的蝴蝶壓抑得說不出話來。 成國老畢竟舐犢情深,輕聲的念了一句:「婉君,我不能離開我們唯一的兒子!」接著指著成定疆大罵道:「小畜生,我早晚要讓你害死!」 顫抖中的蝴蝶聽了這聲音,忍不住說道:「好像是成伯伯!」 成國老立即住口,此地無銀的連連擺手:「不是我,不是我!」 眾人一笑,也不去點破,只是耐心而恐懼的等著那條龍的到來。 子微晴忽然悄悄拉住了蘭若雲的手,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身體裡有一股魔性,雖然不如希姆等人的強烈,但卻容易成為怪獸攻擊的對象,所以,一會兒我會用內力把你送到橋那頭,你趕緊逃走,知道嗎?」 蘭若雲心中感激,輕輕一笑:「我如果想走的話剛才就走了!」 兩個人對看一眼,子微晴搖頭,嘴角微帶嗔意:「你這孩子!」 一陣怪異的聲音猛然在橋底爆裂開來,如同山崩地裂一般,寬大的橋面一陣顫抖,濺起一陣水花,巨大的波浪狀的冰冷地下水沖天而起,打濕了橋頭處心驚膽戰的探險者們的衣服。 眾人都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橋的底下一定是水,而清淵龍是從不見水的,但是蜻蜓的判斷卻又沒錯,這是一頭變異了的清淵龍——清水聖龍! 魔界裡至高無上的魔獸至尊,此刻,已從無盡的黑暗中升上橋面,陰風怒號,風雲變色。 誰能知道,表面平靜的辰山腹地,一場人獸奪寶大戰即將慘烈上演?! 第七章奪寶風雲 排山倒海的氣勢從橋下直衝上來,把眾人的衣衫吹得霍霍作響,頭髮上揚,幾乎睜不開眼睛。 同時,空氣中充滿了王者的霸氣,是那種低級動物見了高級生命必須發抖的氣息,就好像不管多麼俊秀的良馬在老虎面前都會發抖一樣—— 眾人只覺心中一股恐懼的情緒沒來由的凝結起來,雙腿一陣發軟,身體不由自主的打顫,趕緊運功抵抗這駭人的氣勢。 水花翻騰,無邊的黑暗裡閃過一條條銀練般奪目的水柱,此起彼伏的湧上橋面,濺起的水珠在空中飛舞,片刻間讓這廣闊的空間裡積水已達寸深。 「大家趕緊往橋的另一面撤退!」子微晴大喊道,率先在水霧中向橋面的石陣裡衝去,眾人趕緊跟上。 「噢——轟——」 巨吼聲中,一團巨大的黑色物體終於升上橋面。 整個辰山開始顫抖起來,洞穴中溫度立即降至零下,冰冷的濕氣中和了空氣中的暖意,讓橋面上的眾人齊齊打了個冷戰。 長達二十幾米的清水聖龍,瞪著兩隻幽綠森然的巨目看向面前的小人們,相比之下,蜻蜓的綠色眼睛不過是螢火之光。 火炬被滔天水柱覆蓋,終於熄滅。 山洞裡變得漆黑一片,僅有洞壁的磷石發出一點微光,讓明知逃跑無用的眾人停了下來,駭然看向這獸中之王。 它傲立在寬大的橋面中央,通體黑綠,巨頭左右搖晃,長長肉肉的尾巴拖在橋面上,後肢著地,前肢揮舞,大口張開,呼呼喘氣,眼中閃著興奮並且好奇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眼前的「微型生物」! 它吼了起來:「噢——」 似乎在說些什麼? 希姆功聚雙耳,眉頭緊皺,咬碎鋼牙,雙目怒瞪,用神聆聽。 眾人都緊張兮兮的看著他。 「它在說什麼?」蝴蝶在蘭若雲運功幫助下,開口向希姆詢問。 希姆面孔一陣抽搐,眼中閃出淚花,似乎激動又似乎是…… 「我聽不明白!」他說。 「噓!」眾人一陣怒罵,真想上去打他一頓。 子微晴看向蜻蜓。 危難中才可見高手風範—— 蜻蜓竟然毫無恐懼的感覺,面色依然冰冷和寧靜,眼神中神光隱現,長髮無風自動,紅潤的小嘴輕啟,吐字清晰,珠圓玉潤:「我想吃你們!」 眾人一楞。隨即明白了,那是清水聖龍說的。 清水聖龍想把這幾個人吃掉,可是蜻蜓你也不必這麼陰氣森森的說出來,讓大家驚弓之鳥的心情再次壞到極點吧! 蜻蜓一扭頭:「小龍說的,又不是我說的,不是你們想知道嗎?」 天,她竟親暱的叫這深淵惡龍為「小龍」! 「那麼,蜻蜓女士,請問你的小龍會放過你嗎?能否留下你一個不吃呢?」蘭若雲氣笑著問道。 「當然不會!」蜻蜓顯然一直對蘭若雲很有好感,補充道:「你和我,還有那六個笨蛋,身體裡都有魔性,當然是小龍最愛吃的午餐!」 「拜託你不要再叫它『小龍』好不好,二十幾米的它難道算是『小』嗎?它可是要拿我們來果腹啊!」 蘭若雲氣道,「再說,我跟什麼『魔性』有啥關係,別把本大叔算進去!」 「小子,別裝了,你當本少爺看不出來,小龍最喜歡吃你這樣半生半熟的傢伙,烤『人』排可是很美味的!」 希姆壞笑起來,「哈哈哈哈!」 幾個人一起看向蘭若雲,心裡不禁想道:「希望小龍吃了他一個就飽起來,那樣我們……」 隨即又對自己無恥的想法深深自責,歉意的看向蘭若雲。 子微晴又拉了蘭若雲的手一下,笑道:「我們是打不過它的,等一會能逃就逃,不要顧忌別人!」 蘭若雲駭然的緊盯著子微晴,知道她說這話是有原因的。 子微晴又把剛才說的話向大家重複了一遍,眾人齊聲應諾。 這時眾人已經退到了橋的後半部,再走幾丈就可以到達安全地點了,只有鑽進對面的甬道,龐大的龍體無法進入,他們才可以逃出生天。 蘭若雲手中一涼,低頭一看,「辰山之匙」已經到了手中。 「收起來,以後還有機會!」 子微晴以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子微!」蘭若雲激動起來。 「這就是我要你幫我做的一件事情——保留這個秘密!」 子微晴向他笑了一下。 蘭若雲無語,只是楞楞的看著子微晴,心底卻說道:「這件事情我怕是不能幫你做!」 就在兩人間交換著微妙心意的同時,清水聖龍終於發動攻擊。 一股水柱由它巨口中噴出,向著眾人兜頭射來。 眾人除了蝴蝶功力稍弱,都是功力深厚的高手,立即放出有如實質的氣罩,把整個橋面都籠罩上,即使是蝴蝶,也放出藍汪汪的護體真氣,融在眾人當中。 誰也不敢小看這夾雜著巨大內勁兒的龍之水柱,全力抵抗。 巨大的衝擊力將防護罩擊打得直欲破裂,各種光怪陸離的氣體波動起來,空氣中的萬千分子立即如有感應般的向四周逃去,轟然巨響中,水柱化成千萬水滴,在橋面上的氣罩外爆裂開來! 「本少爺要開始攻擊了,嘿嘿,我要讓這隻小龍覺悟!」片刻前還對清水聖龍害怕得要逃命的偉大的希姆忽然來了精神,「不過,我還是少有的做一次好事,告訴你們,不要妄圖攻擊它的眼睛,其實這類高級聖物最堅固的地方就是那對巨目!」 又得意地一笑:「牠的弱點是喉結下的逆鱗,只有集中力量攻擊這裡才能給它以致命打擊!」 顯然,希姆也知道憑己方六人力量不可能收拾下這頭巨龍,無奈下不得不說出巨龍弱點,眾人合力尚可一戰。 此刻,眾人當然無法再往後退,那樣只能暴露自己的背部任憑「小龍」攻擊,將死無葬身之地。 唯有攻擊。 「神化!」 希姆怒吼一聲,手下五個黑衣怪人立即隨聲附和,齊齊的怒叫起來。 霎時,空間裡一陣「嗶嗶剝剝」的聲音接連響起,六個人身體立即暴漲一倍,變成了蘭若雲早已經熟悉的那種可怖的樣子。 以往,蘭若雲總是身處其中,被神化的希姆海扁,未戰已被他嚇了個半死,畢竟那副醜陋駭人的樣子實在讓人心裡不舒服。此刻見他用這副樣子來對付巨龍,心裡卻一陣快意,第一次對希姆這副樣子生出親近之意! 神化後的希姆六人,戰鬥力立即提升了幾倍,颼聲暴起,第一個竄向巨龍,六道黑色的光波氣彈向著巨龍的脖頸處擊去。 巨龍狂吼一聲,忽然掉轉頭來,把厚重的尾巴揚起一股凜冽之風,向著空中縱跳的六個小人兒掃來。 那巨大的氣勢讓希姆六人一陣頭暈腦脹,身不由己的向後飄飛。 「蘭兄,我們由右側進攻,支持希姆王子!」 子微晴小聲說道,溫柔向蘭若雲笑了一下,白光一閃,向巨龍的心臟部位擊去,顯然這個地方雖不是巨龍弱點,但也害怕被攻擊到。 巨龍感覺一股極其強大的內勁向自己襲來,趕緊發出黑色氣勢來阻擋。 白光竟然突破了黑氣,子微晴一掌劈在巨龍的胸骨上,痛得巨龍「噢」的巨吼一聲,把掃向希姆等人的尾巴迴旋過來,向子微晴擊來。 眾人第一次見識到子微晴的實力,心中震駭難以形容,希姆六人神化之後的巨力無法突破的氣體,竟然被她一個人擊散,雖然是趁巨龍對付六人的空隙,但已是驚人至極。 蘭若雲不敢猶豫,雙手把紫氣運到極限,卻不騰空而起,而是向前猛跑,在右側巨龍身體下方它的兩腿之間把紫氣仰擊上去,來個圍魏救趙,支持子微晴。 雖然是在如此惡劣狀態下的戰鬥,一向不苟言笑的自然之子還是忍不住罵了起來:「這小子,竟然想斷聖龍的聖根!不過我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好辦法,那地方應該很薄弱吧!」 自然之子小聲對蝴蝶蜻蜓說了幾句什麼,爺三個齊齊飛到半空,揮劍擊向巨龍的頭角根部,這個地方也是各種動物最脆弱的部分之一,虧他想的出來。 成國老父子大眼瞪小眼看著,成國老就準備趁這個機會逃走,可是成定疆已經撲了上去,學蘭若雲那樣擊向巨龍的聖根。 本來以他的智力和作風是不會幹這損事的,但是危險當前,惦念子微晴的安危,自不顧一切,君子作風拋到九霄雲外。 巨龍心中怒叫,對於別人來說的弱點在它只是皮外之癢,不值一哂。但讓它氣憤的是竟然有兩個人在它胯下對它那寶貝發生了興趣,這讓幾萬年來從未生過氣的清水聖龍既氣且羞:他們竟然……不可原諒! 是男人就無法容忍的侮辱,一定要他們付出代價! 清水聖龍心中這樣想著,運起「終極縮陽術」,達到無敵金鐘罩的最高境界——金剛不壞! 一左一右,竄至巨龍兩腿之下的蘭若雲和成定疆,正在對聖龍巨大的聖根唏噓不已,發掌狠心向其擊去…… 猛然那傢伙兒如同有生命般消失在聖龍的肚腹之間,讓兩人心中驚詫震撼,兩股凌厲掌風卻擊在了聖龍的小肚子處,讓聖龍感覺一陣躁癢,忍不住排泄了一陣怪異氣體,熏得兩人趕緊逃之夭夭! 心臟處的子微晴得兩人在聖龍股間的搗亂而產生的一絲空隙,立即直向聖龍喉部的逆鱗擊去。 而希姆六人此刻也重新組織攻勢,明知巨龍的眼睛是最堅固的地方,卻齊齊向那裡擊去,當然是妄圖分散巨龍的注意力,讓子微晴的攻擊見效。 巨龍本來還在生氣蘭若雲兩人的搗亂,正張大雙眼尋找著那兩個被自己「聖氣」熏走的小人兒,忽然喉間一絲火熱的尖銳氣體突破進來,那感覺恰似用一根縫衣針插在了光滑的皮膚上,其中難過,當者自知。 這一下讓巨龍差點魂飛天外,逆鱗是龍類全身唯一的弱點——龍的皮膚是甲冑狀,並不像一般動物那樣從幼時起均勻分佈著慢慢長出來。 它們是從身體兩側分化出鱗片來,然後向中間集中,當成年以後,鱗片才會在以喉部為起點的中心一線連接起來,恰似縫衣一般,總要有一個空隙作為連接之處,逆鱗正是龍這一個連接之處的空隙,不但沒有甲質保護,反倒一個不好會讓鱗片傷到自己的咽喉,也因此,這地方成了龍類最愛惜和保護的一個柔弱之處。 在希姆那個世界裡,生命變化萬千,與龍的接觸一直是絕對神聖的事情,而龍的弱點當然也就被屠龍之士深知,因此希姆才不會覺得全無把握,雖然他自己本身也沒有接觸過龍。 當下,子微晴身體化作一道飛鴻,人氣合一,就欲插進巨龍的逆鱗。 巨龍在害怕魂飛魄散下立即不顧其它部位的敵人,全身猛的暴晃起來,手足尾身一起顫動,直向石陣裡看熱鬧的成國老衝去。 也因此,子微晴這凝氣必中的一招插在了巨龍的耳朵上,那已經是逆鱗的邊緣,饒是如此,也痛得它嗷嗷怪叫,上蹦下跳。 看見成國老在那裡瞪著綠豆小點的鼠眼正準備開溜,巨龍把一肚子氣都撒在了那倒霉蛋的身上,巨爪攜裂石碎碑的惡氣向著成國老拍去。 成國老本無心戰鬥,準備亦不充分,本來看著幾個人把巨龍纏在了橋頭處,忽然瞬間就到了自己面前,想躲都來不及。 無奈下猛的向橋下縱去,同時雙手攀住橋欄,整個身體吊在了虛空深淵之上,驚險無比,一顆心感覺已經到了嘴邊,費力的嚥了下去。 巨龍雖然在黑暗中眼力無礙,也看不到成國老這小人兒的一對雙手其實正攀著橋欄,發現那小人兒竟然憑空消失,還以為被自己砸爛了,心中一陣愜意。 蘭若雲和成定疆兩人被聖龍「聖氣」熏得直欲作嘔,丟盔卸甲的跑到石門之前,大吐特吐,兩人襲擊龍根不成反惹了一身騷,有苦自知。 子微晴也被巨龍甩到了兩人身旁,三人相對苦笑。 而成國老被巨龍一爪拍得無影無蹤,更讓成定疆痛嚎一聲:「阿爹,你死的好慘啊!」 狀若瘋狂的向著巨龍衝了過去。 「嘿,可找到你小子了!」巨龍看見成定疆衝過來,知道他是「龍根突擊組」小組成員之一,立即暴怒,揮爪向他抓去。 而此時,自然之子父女三人還在拚命砍著龍角根部,猛然看見成定疆要跟巨龍單挑,蝴蝶還不怎麼樣,不知道這蒙面人是荒蕪大陸上最有錢的「狗」,自然之子可知道,這人一旦死掉,對獸族的經濟影響之大難以預料。 當下趕緊向蜻蜓招呼了一下,爺倆拋下蝴蝶,奇快無比的飛向巨龍的逆鱗處,還是那招圍魏救趙,卻頗為好用。 巨龍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地方,而蜻蜓的劍氣開金裂石,遠超乃父,劍未至而氣先行,割向巨龍逆鱗。 無奈下,巨龍收回攻擊成定疆的巨爪,向空中的自然之子兩人襲去。 兩人知道計策見效,而子微晴的一擊加上蜻蜓的劍氣,也讓巨龍的脖頸流出了慘綠的液體——巨龍受傷了! 兩人趕緊躲開巨龍怒爪,精靈在空中的靈活無與倫比,堪堪躲過巨龍攻擊,落向石陣之中。 成國老這時候才從橋底下翻滾出來,一口鮮血噴出,委頓著倒在地上——巨龍那暴怒一擊的氣勢沒打死他,已經是他成家祖宗十八代一起顯靈的成果了! 成定疆眼見老爹無礙,從巨龍兩腿間穿過去,抱住成國老暴哭起來,讓成國老下定決心如果能活下來一定要將家業傳給這孝順的小兒子。 「趁它受傷,你們趕緊逃到橋對面去!」 子微晴和蘭若雲也縱了過來,子微晴揮起一掌,運力推送成定疆兩人進入石陣。 此刻,希姆六人正與巨龍纏鬥,神化之後皮堅肉厚,偶爾被巨龍抓到一下也只是暴喝一聲,讓眾人領教到了這神秘種族的強悍! 自然之子父女三人飛在半空中向巨龍射箭,尤其是蜻蜓功力深厚的毒箭,讓巨龍深有懼心,不住地躲避,屁股上被射中那箭傳來麻癢的感覺,雖有鱗片保護,也抵抗不了這小小精靈的弓箭。 忽然,巨龍向後退去,退到了石門前面,綠眼瞬間變黑,融入火炬熄滅後的無邊黑暗之中,自然之子三人剛要尾隨而去,希姆大叫一聲:「後撤!」率先向後退來。 一股聞之欲嘔,讓人心底煩躁、如若抓狂的火紅濕氣猛然從巨龍口中射了出來。 自然之子父女首當其衝,蝴蝶立即由空中翻滾著掉了下來,蜻蜓長劍歸鞘,左掌用力向父親後背退去,把搖搖欲墜的自然之子向著隨後趕來救援的蘭若雲送去,接著俯身追上半空中已經暈過去的蝴蝶,把她抱住,急速飛回石陣——危機中再次見識到蜻蜓的高深功夫,這據說是嵐山信道守護者的小小精靈竟高明如斯! 希姆六人中最末尾的梟先生卻沒有那麼幸運,直跌在橋面上,生死未卜。 希姆氣喘吁吁的落了下來,大叫道:「是聖龍涎!乖龍兒拚命了!」 子微晴此時已經再次衝了上去,眼見那巨龍一爪子把橋面上的梟先生掃了起來,落在石陣裡,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了。 子微晴把他向希姆丟過來,自己又纏上了巨龍的脖頸。 蘭若雲放下自然之子,趕緊也跟了上去。 希姆探了梟先生的鼻息一下,尚有微弱呼吸,放下心來。嘴裡喃喃說道:「看來我們要命喪這個七情六慾的世界了!」 重整情緒,帶領四個手下又撲了上去,而蜻蜓卻護著昏迷的蝴蝶、自然之子和成國老父子,終於逃進了安全的歸路甬道。 當她返身再去支持子微晴幾人,心中震駭難以形容。 清水聖龍幾萬年來養尊處優,躲在地下,此刻卻被人在自己最脆弱的逆鱗上開了傷口,而且還有人突擊自己的龍根,這個恥辱讓它不惜吐出大傷精氣的聖龍涎。 此刻子微晴「蒸雲幻影術」運到八重天,化成蘭若雲最初見到的那種若無實質的白影,在巨龍身周飛快的旋轉,讓巨龍頭暈目眩、暴跳連連,稍不小心,逆鱗處便被這白影狠狠的擊打一下,它知道,再來那麼幾下自己就要和這個世界說拜拜了! 清水聖龍發怒了。 真正的龍之暴怒。 全身籠罩在一層若有若無的聖潔的光芒之中,這才是龍的真身。 不管是哪個世界,子微晴、希姆和蘭若雲這幾大高手的連擊也絕非其它怪獸可以承受的,何況還有一個鬼氣森森的蜻蜓。 清水聖龍決定最後一擊之後便沉入深淵,這一下養傷也要上千年才可恢復,狂傷自尊,以後的日子將生活在痛悔與仇恨甚至羞慚之中! 因此,這一擊一定要幹掉這幾個「微生物」! 蜻蜓看到的就是清水聖龍發怒的這一刻。 光芒大盛,照亮了二十丈空地處的每一個角落,子微晴漂亮的眼睫毛也能被蘭若雲看得清清楚楚。 兩人慘然一笑,心有靈犀,雙手緊握,體內白光和紫氣瞬間連在一起,子微晴感歎蘭若雲體內那尚未開發到十分之一的紫氣寶庫,趕緊借過來歸自己用。 而蘭若雲卻發現子微晴體內簡直是一個光明聖殿,在他的腦海裡,漸漸出現一座雲蒸霞繞的聖山,一個美麗的青衣少女起舞於雲霧之間,依稀便是少年的子微晴—— 光影閃過,溫和的氣體湧過來,體內紫氣融入白光之中,纏纏綿綿,不死不休,那種感覺彷彿天地間所有快意的情緒結合在了一起,說不出的暢意快美,那是否是成仙的感覺? 蘭若雲與子微晴升於半空之中,週身發出紫白混合縈繞的光芒,對抗著聖龍的神聖之光。 空氣中竟然發出「吱吱」的氣勁兒相絞的聲音。 聖龍發動。 光練橫空出世、席捲空地半個方圓,向著洞穴內所有生命物體襲去。 希姆五個人立刻倒退著橫飛十丈開外,摔在了橋面之上,進行狂噴鮮血的行為藝術。 蘭若雲和子微晴化作紫白光環,逆著聖龍的白色光練直向其逆鱗插去。 轟然巨響之中,巨龍嗷嗷慘叫,發出最後一擊——龍之爆發,火紅的聖龍涎夾雜著翻天覆地的爆破之光,立即衝開了兩人的聯手。 聖龍不敢再做耽擱,騰身跳下橋面,也不看自己所造成的破壞性後果,就那麼逃之夭夭了。 山崩地裂! 辰山方圓百里的獸族老百姓都被這震天的巨響嚇得呆住了,荒蕪城裡的獸族領袖們趕緊準備地震過後的救災工作,人們惶惶不安,不知道辰山聖地發生了什麼事情,在綠教剛剛暴動過後的人心暴躁之際,老天是否發怒了? 最後卻只是一聲暴響過後,萬籟俱寂! 蘭若雲在半空中狂噴鮮血,性命卻無憂,他知道是子微晴幫他承擔了大部分來自聖龍的攻擊。勉力睜開眼睛,四處搜尋子微晴的身影。 駭然發現,子微晴頭髮披散,全身衣衫獵獵作響,雙眼含笑看著自己,浮在半空中,正向著橋底下的無底深淵墜去! 「子微!」 蘭若雲痛叫一聲,不顧一切的追向子微晴,單手一撈,抓住了她光滑的足踝,猛力向著正追趕而來的蜻蜓拋去,自己卻加速衝過子微晴的身旁…… 兩人擦肩而過—— 子微晴黑色散開的長髮甚至拂在了他的臉上,而眼角,似乎流著一滴眼淚,想要伸出手來拉住蘭若雲,卻是全身無力。 蘭若雲定定的看著她,看著她落進蜻蜓的懷抱。 橋面離自己越來越遠,頭上的人影漸漸成了虛幻的影像,他聽得見蜻蜓大聲的呼叫,也聽得見辰山洞穴巨石塌落的聲音。 「媽的,早知道有條龍在這裡守著,我幹嘛還來尋什麼寶啊,現在連小命都搭進去了!」 一向不說髒話的好孩子蘭若雲先生,禁不住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巨大黑暗裡痛罵起來,這是他跌落黑暗深淵裡的地下河水中最後一個意識! 「撲通!」最後一個聲音響起。 渾身一陣冰冷。最後一個感覺。在無邊的地底黑暗之中,他暈了過去—— 聖龍涎終於發揮了作用,而刺骨的寒冷也催化著,依稀是母親柔軟的雙手愛撫,溫和的聲音響起:月兒明,風兒清,樹葉遮窗欞,小寶寶,快睡覺,睡呀睡在那個夢中…… 第八章冰山來客 清影秀猛的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嚇得正在開會的帝國重臣們趕緊正襟危坐—— 淺靖羽偷偷放下手中的指甲油、斯菲把棒棒糖從口中拿出、堂天停止了狂摳腳丫子、望川北收回癡呆的想著和清影秀結婚的情景、方更忍住屁股上的蚊子的痛吻—— 只有堂巒,奇怪而關心的看著清影秀,柔聲道:「怎麼了阿秀?」 清影秀心臟狂跳,「咚咚」之聲清晰可聞,頭上冒出輕微的汗珠,嘴唇發乾。 「若雲有危險!」 她心驚膽戰的說道。 「什麼?」堂巒以為自己沒聽清,「你是說若雲?」 「我感覺得到!」清影秀離開座位,在議事廳裡急躁的走了幾圈,「肯定出事了!」 堂天幾人面面相覷,雖然清影秀經常流露出關心蘭若雲的情緒,但這樣公開還是第一次,讓幾個男子漢瞬間如被人強灌了一百瓶醋精,酸得齜牙咧嘴。 「太誇張了吧,阿秀?」斯菲藏好棒棒糖,走過去摟住清影秀的肩膀,「幾千里的路程哎,你竟然能感覺到那小子?我不信!」 「人家這叫心有靈犀,你懂什麼?」淺靖羽把指甲油小心翼翼塞好,走過去從後面抱住清影秀的小蠻腰,向她耳朵吹氣,「我說得對不對啊,大怨女!」 「你壞死了小羽!」 清影秀心中惶急,那純粹是一種精神上的感知,她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自己也不確信,只是平日裡似乎對蘭若雲的一絲聯繫猛然間斷了開來,那是一種無法說清楚的感覺,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放心吧,那小子逃跑功夫天下第一,除非是聖龍再現,誰能弄死他!」堂天撇著嘴,對清影秀公然不給自己面子心惴惴然,想到:「阿秀被那色鬼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我一定要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 「嘿嘿,我看若雲是沒事,阿秀你……哎,鹹蛋情緣危機重重,方更為愛流眼淚!」 抹了一下眼角的方更發現手上並沒有沾到淚水,發誓回去要多預備一些芥末。 「我的愛,赤裸裸,我的愛呀,赤裸裸,你讓我不能再寂寞……」望川北小聲的哼著,望著天空中那多孤獨的雲,心中升起了同病相憐的感覺,心中默默祈禱:「老天啊,請讓清影秀女士結束我的單身年代吧!」 「你們這些孩子啊,什麼時候成了家,我老人家才能真正的放下心來光榮退休!」堂巒身心俱疲,其實他早就有了隱退之意,可是目前「議事廳重臣們」的多角戀愛關係卻讓他老懷難釋,夜難成眠! 眾人一陣羞愧,可是愛情這東西…… 望川北忽然看向了淺靖羽,而方更則瞄準了斯菲。 兩女立即有所感應,怒道:「別打壞心眼,俺們可還沒有輪到替代品那麼低檔次!」 冰冷的話語立即讓兩男到處尋找地縫,好一頭鑽進去! 堂天心中煩躁,只好用工作來麻痺自己,報告道:「上議院進行徵兵意見調查,發現十五歲以上青年男人有百分之七十的比率是同意應徵入伍的!」 眾人收攝心神,清影秀也趕緊拋掉心中攪得她直欲哭泣的不安心緒,強迫自己參與到工作之中。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的預料,如果真是這樣,將會產生將近三十萬的青壯年兵源,可以彌補東線的缺失了!」堂巒欣慰道,「阿更的軍訓怎麼樣了?」 「戰爭一結束,我們就徵召了二十萬民兵,淘汰選拔了五萬多的帝國護衛軍,但不是短時間能訓練出來的,您也知道,帝國護衛軍是多麼的難以成就!不過十萬綠領鐵騎卻是可以應付一般性的戰爭了,剩下的不合格的軍人就變成了步兵,是可以隨時上戰場的!」方更報告道。 「辛苦你了,阿更!」清影秀誇獎道。 方更立即全身都軟了,深情的說道:「為了你,我願意付出一切!」 立即有人吐倒。 「後勤部不是太理想啊!」淺靖羽愁眉苦臉的說道,「除了迪斯羅利準備運去逢澤島的兩萬囤糧食外,我們徵集到的只有邊民的一些粗糧大麥,還要救助黃湖平原上的災民,如果有大規模的戰爭爆發,這些糧食僅夠東西兩線支持三月,還不包括逢澤島上的十五萬守軍!」 「要不要把那十五萬帝國護衛軍撤回來?」方更問道,畢竟那應該是他直屬的部隊。 「若雲特意囑咐那十五萬大軍不能動用,而且他親自到勞森為部隊請求糧食支持,應該是有他的用意!」清影秀對蘭若雲當然是無條件支持。 「這小子在搞什麼鬼?」 方更嘀咕道,但他現在已經十分佩服蘭若雲的計策,自不會扯他後腿,反正封遠是自己手下的二當家,有他帶領帝國護衛軍,方更還是信得過的。 「現在社會秩序井然,最輕鬆的八成是我們監察處了!」望川北笑道。 「小北,切不可大意!」堂巒提醒道,「如果你能多挖出幾個囤積居奇的奸商,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我們的糧食供應將會成倍上翻!」 「是啊,民生處在安頓戰後民眾重建的這兩個月來,就發現了很多奇怪的地方。比如說城裡的陰家,他們在蒼奇平原上的牧場似乎不太乾淨,有人報告說他們在高價出售糧食,你監察部是幹什麼吃的,連這個也查不到?」斯菲氣勢逼人,瞪著望川北問道。 北臉上一陣羞紅,囁嚅道:「陰家小姐是咱們同學嘛!」 「砰——!」堂天一隻臭鞋迎面向望川北擊去,方更的大腳隨後跟來,幾個人一起大罵道:「色鬼!」 望川北舉起雙手,大叫投降。 於是第二天,《戰時打擊反革命委員會試行條例》正式出籠,所有違反民計民生、投機取巧的奸商都被歸為反革命分子,一經逮捕,斬立決。 通過這個條例,囤積糧食的聰明商人們終於不得不把糧食按正常價格賣給了政府,或者一些想要從政者乾脆無條件捐獻,裸蘭的糧食儲備立即增加到接近一倍。 從風雨中逐漸成熟的議事廳重臣們,似乎已經預感到了,一場廢墟上的戰爭正風雲密佈緊鑼密鼓的醞釀著,他們在等待著蘭軍師那一個「溫柔殺你」的眼神…… 「這是哪裡呢?我已經死了嗎?」蘭若雲腦中一陣暈痛,「想當年老是被人誤認為是死人,現在好了,終於遂了他們的心願!」 無邊的黑暗,沒有一絲光亮,即使是身具紫氣神功,也仿如「睜眼瞎」一般,靈魂出了竅,在無盡的地心深處遨遊。 無盡的寒冷,沒有一絲溫暖,感覺全身上下都濕透了,竟然是在水中,聽著若有若無的流水聲,在地底深淵做漂游的浮萍…… 小的時候,經常作一個夢: 那也是全不著痕跡的黑暗,眼睛算是多餘之物,只能用心去感覺。黑暗中,靜靜的湖水冰冷,湖水中一方寧靜的小島,自己坐在上面,赤著足,把光滑的小腳丫兒濯入水中,踢起一朵朵的水花…… 他知道,那是在母體中的情景,幻化為生命的時候,便經常在夢裡出現,誰會在那個時候擁有記憶力呢? 於是他知道自己並非常人,他心中寧靜,於弱水三千中取一瓢飲,他醉了! 感覺身體是流動的,或者是因為水在流動,或者是心在流動,漸漸的,他越來越遠,向著另一個陌生的地方逝去! 他再次昏了過去。 冰冷的地底水,邪惡的聖龍涎,嚴重的內傷,都預示著再次甦醒的時候,一切都將如桃花變了模樣,物是人非! 臻葉兒雖然是女人,可沒有人把她當女人。 原因很簡單,她自己不把自己當女人—— 特意穿男子的衣服,學男子的舉止,做男子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超越一切男子,於是沒人敢再把她當女人! 最後悔的就是自己竟然是一個女人—— 為什麼會是一個女人呢? 臻葉兒在閒下來的時候經常這樣問自己,結果把自己搞糊塗了,看看身體上應該是男人的部位,卻明顯的都長成了女性的器官,她心裡一陣洩氣。 昨天她才改了名兒,不叫臻葉兒了,叫臻野。不是她自己想改的,而是那些男人們在她身後嘀咕:「這姑娘,可真野!」 片刻工夫,營地裡傳遍了她的新名字——臻野! 一開始,這樣喊她的人以為會招來她一頓毒打,底氣還不是很足。 可是臻葉兒笑了,「臻野」還真像一個男人的名字。 「臻葉兒」太女性化,「臻野」才正氣充然,充滿了陽剛之氣,於是她決定以後就改名叫臻野! 臻野畢竟還是女人,不說她體內悄悄的在分泌著大量的雌性荷爾蒙,只就她的外表,如果不是刻意隱藏的話,也算是一個美人兒了。 窈窕的身材,細長的眼睛,豐滿的身體,婀娜的步姿…… 況且,幾乎全天下的女人都有一個明顯的「毛病」— —愛乾淨! 女人喜愛乾淨,就像男人喜愛女人那麼自然,都是從娘胎裡帶出的毛病,改也改不了。 至於男人中的性冷淡和女人中的髒婆婦,畢竟只是個別現象。 臻野喜愛乾淨,就不得不在冬日漫天白雪的時候做一件奇怪的事情。 本來不不必要非在這個時候做這件奇怪的事情的,可是臻野忽然就想起來了,非做不可,而且必須馬上就做,簡直一刻工夫也不能耽誤。 這其實也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情,只是發生在這寒冷的冬末,而且正下著大雪,就顯得這事情不簡單,甚至可以從心理學上來研究一下——臻野想洗澡! 女人在這支隊伍裡並不多,臻野叫上自己的小伴當,就是那個十六歲的女孩子,兩個人偷偷跑出營地,找到了這條山間的小河流。 河面已經結成了薄薄的一層冰,河水在下面輕微的流動著,冰面上有小動物的足痕,顯示著冰層的厚度並不是那麼不堪一擊。 臻野的小女伴兒叫做枝兒,是一個孤兒,本來沒有名字,臻野的父親臻海收留了她,因為自己的女兒叫葉兒,所以就給她取名叫枝兒。 此刻,枝兒冷得全身縮成一團,躲在厚厚的皮衣裡,臉蛋紅得像個熟透的大蘋果,還流著兩行清鼻涕,眼睛裡水靈靈的淚珠晃蕩著,差點就要掉了下來! 「小姐,你饒了我吧,我快凍死了!」枝兒打著寒戰求道。 臻野不理她,拔出腰上厚重的鐵劍,狠狠的敲打著冰面,一下,兩下…… 片刻工夫,那層冰被她敲破了一個大洞,冰層底下的清水裡甚至看得見活蹦亂跳的小魚兒,這條山間小河還挺深的,卻不知從那裡流出來的。 臻野一聲歡呼,拋下手中重劍,開始脫衣服。 「小姐,會死人的,求你了,嗚嗚……」 枝兒看著臻野逐漸裸露的軀體,裹緊身上的皮衣,緊咬著嘴唇,還是不由自主的哆嗦。 「別廢話,仔細給我把好風,小心有色情狂偷窺!」 臻野四周看了一下,終於脫掉了最後一件小衣,微黑的皮膚在日光下泛著奇怪的桃紅色。 「這地方鳥不拉屎,後面都是山,前面又只有這麼一條窄窄的山路,誰能過來?」枝兒坐在高高的大石上,向遠處的營地上眺著,幾里地內,連個鬼影兒都沒有。 「那你也下來洗吧!」臻野笑呵呵的說道。 枝兒一頭從石頭上栽了下來,腦袋上碰出數個大包,哭喪著臉爬起來:「小姐,妳可別嚇我了,你還不如直接殺了我痛快點!」 臻野氣苦的罵了一句:「真沒用,趕緊給我滾上去!」 枝兒又爬上了大石頭,看著小姐在河水裡歡快的撲騰著,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兒,真怕她一下子倒在河裡起不來,就這樣去見了上帝! 臻野卻興奮的不得了,冬日的河水並非想像中的寒冷,冰面下的水甚至還有些溫熱,正適合喜歡冬泳的人群——臻野從此愛上了冬泳,幾十年如一日,從未間斷。 嫩滑的皮膚,只有這個時候臻野才能仔細的自愛自憐一番,像所有荒蕪大陸的土人一樣,她的皮膚微黑,是那種健康的褐色,彈性十足,泛著光澤,相信所有男人看了都會想要摸一下,不過肯定會被她手中重劍割下腦袋,得不償失! 解開平日裡束縛在頭上的秀髮,竟然一直拖到膝彎,又黑又亮,所有洗髮精廣告的女模特兒都絕比不上她。 此刻,正把那讓枝兒恐懼的冰冷河水往自己身上潑,頭髮也濕成了一縷縷,在陽光下這麼一甩,古往今來最漂亮的一個洗髮動作誕生了! 蘭若雲就是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這色鬼最先看到的不是那一頭漂亮的黑髮,而是白花花的女體。 儘管是在生死存亡之中,他還是忍不住「嘿嘿」笑了一聲,幸福的口水不爭氣的流了出來,第一次證實自己絕不是到了地獄!一口氣喘不上來,又暈了過去。 「啊——」 慘叫響起。 枝兒再次從大石頭上滾了下來,心中連暗歎倒霉的時間都沒有,對小姐的忠誠讓她此刻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於是她大叫了起來:「小姐,小心,偷窺!」 臻野反應相當迅速,兔子般的動作,乾淨俐落,從河裡飛快竄了出來,一把扯起石頭上的衣服罩在身上,重劍出鞘,環目四顧,大聲道:「色情狂在哪裡?」 「那,那裡!」枝兒順手指了過去。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臻野看過去,立即暴跳如雷。 那色情狂竟然就在她洗澡之處三尺之內,這個範圍,有多少看多少,一點都不會剩下。 關鍵是,這人潛到自己身邊,而自己竟然茫然無知。 也不怪她全然不知,色情狂蘭若雲先生全身都被一層厚冰包裹,恰似河面上沒有生命的冰層,誰會在意這裡面竟然躲著一個人呢? 如果不是枝兒對小姐無限的忠心,把全部心力都用在了為小姐出浴站哨放崗,而終於把握到了蘭若雲那聲不由自主的「嘿嘿」,恐怕她們一直也無法發現這個「偷窺高手」! 「出來——」枝兒伴在小姐身邊,大聲的向那冰人喊了起來。 「快出來,否則必取你之性命!」 臻野動了真怒,自己清白女兒家的嬌軀,被這不知哪裡來的狗眼看了個飽,此羞此辱,必當讓對方以生命來償還! 向前竄到河邊,揮劍向那冰人砍去。 「噹」的一聲,長劍撞到冰層彈了起來,讓臻野驚咦了一聲。 仔細看那冰人,似乎毫無生命的跡象。 「奇怪,這冰怎麼比其它冰塊要硬?」 臻野皺眉嘀咕著,她當然不知道這色情狂本來就是從地底深處來的,身上堅冰,非是一日凍成。 「枝兒,你過來,我們把他抬上來,看看他到底何方神聖!」 臻野說道。 枝兒渾身發軟,忽然心中冒出一個想法,顫顫的說道:「小姐,怕是千年老妖,我聽人說,冰層裡發現凍僵的乾屍,一醒過來就變成妖怪吃人!」 「別胡說!」臻野大聲喝道,卻禁不住向後退了一步,「也是,在這絕不可能出現其它人的地方,竟然會有『人』出現,不是千年老妖是什麼?」 臻野遠遠的拾起一塊大石頭,向那冰人砸了過去。 倒霉的蘭若雲被這大石頭砸了幾下,內傷加重,立即配合著吐出幾口鮮血。 「呀,紅了,看來不是殭屍啊!」枝兒大喊起來,跳了過來。 兩人終於小心翼翼的將蘭若雲先生弄了上來。 臻野又想起春光漏洩,恨意湧出,野性大起,上去狠狠用腳踹了起來,雪白的大腿由單衣裡露了出來,在冬日下閃閃發光。 「哎呀,小姐,你快把衣服穿好,他要是能看的話什麼都看到了!」枝兒摟住臻野,把她往後拉。 臻野一楞,出奇的滿臉羞得通紅,大怒道:「看我怎麼整治這個色情狂!」 一邊躲到一旁去穿衣服。 蘭若雲不該在這個時候又醒了過來,看見臻野在換衣服,立即口水長流:「噢,嘿嘿嘿——!」 淫笑?! 兩人嚇了一跳,竟然又是這笑聲。 臻野只覺頭皮發麻,全身皮膚如裂,心臟裡一個小錘子在歡快的敲打,面孔脹成難看的豬肝色,大喊道:「你真的把我給惹怒了!」 衣服也不換了,撲上去對蘭若雲拳打腳踢,狀若瘋狂。 赤裸光嫩的大腿手臂讓痛苦之中的蘭若雲只感香艷非常,腦袋卻轟然巨響,再次暈倒。 一股股鮮血從他口裡流出,染紅了身體底下的大石。 「小姐,妳快停下,他要死掉了!」 枝兒也跟著打了兩拳,之後停下來相勸。 「我就是要打死他,這是對付色情狂的唯一方法!」 臻野恨恨的說著,拳腳用力。 「可是,你看他全身都在冰裡,根本看不清你身體……你身體的細節嘛,要是不想讓他看的話,你現在又都露出來了……再說他還是人類!」枝兒拉著臻野勸道。 臻野這才駭然發現自己衣衫不整,仔細向那人看去,終於停住,撅嘴說道:「你沒聽他那笑聲,人類中竟然有這麼無恥的人!」 「先別說這些!我們把他弄回去吧,如果真是壞人,你再一刀剁了他也不遲啊!」枝兒說道。 「我要閹了他,哼,偷看我洗澡!」臻野怒聲說道。 枝兒聽得臉上一紅:「好啦,你想怎麼樣都行了!趕緊把衣服穿上!」 枝兒幫她穿好衣服,兩個人拖著蘭若雲在大雪紛飛中向營地走去。 雪地裡,一道拖痕混合著蘭若雲的血水,顯得鮮明刺目。 第九章野姑娘 「老爺,這樣真的行嗎?」枝兒瞪大了眼睛,有點不確信的問道。 「當然行,反正他現在是一匹死馬,對於死馬來說,這一招簡直行得不能再行,我已經為自己的天才頭腦興奮不已了,我簡直要達到生命的高潮了,我太聰明了!」 頭髮已經完全花白,讓人懷疑是因為腎功能障礙而導致未老先衰的臻海先生,滿臉洋溢著——噁心的笑容! 蘭若雲渾身上下還籠罩在那由地底寒水凝成、無法在短時間內融化掉的堅冰裡,像一隻透明的粽子般被丟進這大鼎裡,這鼎本是祭祀所用,此刻卻用來融解堅冰。 枝兒擔心的往鼎底下的火堆裡填了一段枯枝,大鼎裡開始冒出熱氣來,堅冰卻仍然沒有融化掉的意思,從冰層外部看向蘭若雲的臉蛋兒,影影綽綽,似乎是個很粗獷的漢子。 臻海看得不耐煩,猛然把幾截枯木全都塞到火堆裡,火立即熊熊燃燒起來。 枝兒大叫了一聲,發現鼎裡的水冒起了泡泡,蒸汽大盛,發出「哧哧」的聲音,甚是駭人。 再看那層堅冰,明晃晃的,僅在表層發出了一層水珠,依然頑強得像塊石頭——石頭會被煮爛嗎?不會!因此這堅冰巋然不動。 「聽說捉到了一隻千年老妖?」 洪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片刻已經到了大鼎旁邊,是一位身材高大魁梧,卻沒有像臻海那樣滿頭白髮的健康老人。 「老樸,你來的正好,我現在真懷疑這東西有問題了!」 臻海苦著臉,開始對自己天才的頭腦發生懷疑。 「我樸自星一生什麼陣仗沒見過,就算他真是千年老妖,我也要把他……」猛然看見正在沸水中被大煮特煮的蘭若雲,大喝道:「這是誰想的餿主意啊,要煮死他嗎?!」 「嘿嘿,這個……」臻海老臉一紅,「有什麼問題嗎?」 「融化堅冰當然要用冷水,你這樣一冷一熱,就算是鐵打的金剛也承受不住!」 一邊說著一邊抬腳大力將鼎底的火堆踏滅。 「枝兒,我早說過這樣不行的嘛,你這小丫頭差點害死人!」 臻海表情嚴肅,以一個長輩教訓晚輩的姿態,正氣凜然的指出枝兒所犯的「錯誤」! 「我……明明是你……」 枝兒氣得小臉通紅,卻被臻海老爺的「凜然正氣」震懾當場,立即打住,心裡卻大罵:老頭真卑鄙,壞事都讓我背黑鍋! 臻野一陣風般從外面闖了進來,大嚷道:「那傢伙還沒有醒來嗎,我來閹割他!」她手裡拎著一把明晃晃的牛耳尖刀,後面跟著一個高大威武的青年,正是樸自星的兒子——樸當。 「葉兒,還是讓我來吧,你何必親自動手呢?」 這樸當一臉緊張兮兮,討好的跟在臻野的身後,手裡赫然拎著——兩把牛耳尖刀。 「真是胡鬧,哪有女孩子家這樣說話的!」 臻海一邊訓斥女兒,一邊和樸自星把蘭若雲從大鼎裡拖出來,換過冰冷的溪水,再次把他丟了進去。 「可是,這個人……他……」 臻野還沒敢把自己偷偷溜出去洗澡,卻被蘭若雲不經意偷窺的事實說出來,而眾人誰也沒想到在這飄雪的冬天,她竟然脫了個精光在冰水裡浸泡,因此不用她撒謊,眾人也相信了「千年老妖」是臻野女士打獵時恰巧在河邊發現的。 只有枝兒的目光怪怪的,忍不住全身打了個寒戰,顯然對「冬日裸泳」深惡痛絕! 臻海忽然摟住女兒,走向一個角落,老臉通紅,容貌尷尬,以只有父女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女兒,你阿媽死的早,這性教育嘛……阿爸知道你很好奇,不過……哎……男人那東西嘛,等你結了婚、洞房之夜自然全明白了……哎喲女兒你幹嘛?」 臻野一手拉起老爸的耳朵,氣得全身發抖,臉色青紫,大喊道:「阿爸,不要逼我做下『弒父』的惡行!」 揮舞著牛耳尖刀,威脅的在老爸面前晃了幾晃。 「投降,投降,你愛割哪裡就割哪裡吧,我不管了!」 臻海痛得大喊大叫,掙脫了女兒的「鬼手」,馬上逃到樸自星的身後不敢再言語。 後者正擔心的看著兒子,小聲道:「為了你的生命安全著想,你還是不要再追她了!」 樸當咬牙切齒的看著臻野,捧著心口,堅定說道:「我就是喜歡她這個樣子!」 枝兒小聲嘀咕了一句:「受虐狂!」 臻野繞著巨鼎轉了個圈兒,看著仍然在堅冰裡做「冰美人」狀的偷窺者,心中憤恨,眼角含威,伸出丁香小舌舔了一下嘴唇,「嘿嘿」一笑,停下來做沉思狀,禁不住小聲說了出來:「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要從哪裡下手好呢?」 屋裡幾個人大眼瞪小眼的對看了幾次,無不心下駭然:難道她真的要把這男人給閹割了? 樸自星儘管是隊伍的首領,卻也不敢輕捋虎鬚,這臻野劍術高明,脾氣又暴躁,最要命的是在隊伍裡擁護者最眾,等閒人等輕易不敢惹她,「河東獅吼」神功爐火純青,連自己的父親都不放過,何況是其它人,況且也沒必要為這「千年老妖」來得罪她,只是…… 樸自星看了一眼漸漸融化的堅冰裡廬山真面快要露出的蘭若雲,心想:「這人也真是倒霉,可能是做了什麼壞事,現在終於遭到這慘烈的報應了吧!」 「葉兒,我看還是讓我來動手吧,身為男人,我比較理解他的構造!」樸當將兩把牛耳尖刀對碰了一下,顫顫的說道。 「是男人了不起嗎?是男人了不起嗎?!」臻野最恨自己不是男人,此刻連問兩聲,顯是心中極其憤怒,「小心我也割了你男人的東西,看你還怎麼做男人!」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因為有這種變態的心理,導致心靈的極度扭曲,以至於想要做下這古往今來所有女人都羞於做下的「好事」! ——自己沒有,就想割掉別人的? 樸當嚇得手中尖刀齊齊落地,再不敢說什麼。 又等了好長時間,蘭若雲身上堅冰終於融化,「千年老妖重出江湖,蘭貴妃出浴閃亮登場!」 「你這傢伙,恨死我也!」 臻野上去痛扯蘭若雲的大鬍子,鬍子應手而落。 枝兒嚇得大叫一聲,臻野也楞了一楞。 看著手中的半尺長髯,臻野面色古怪,呆瞪著露出廬山真面的蘭若雲。 此時的蘭若雲,因為跌落地底深淵,在冰冷的地下河水裡浸泡一日一夜,面色腫脹鐵青,又加之身受重傷劇毒,面色憔悴,顴骨高聳,蒼白得毫無血色,不怪被人誤認為千年老妖。 面上的假鬍子由於受冷水浸泡,粘合的麵粉膠水早已脫落,在臻野大力拉扯下立時給拽了下來。 眾人一陣驚詫,心中都湧出非比尋常的感受。 主刀醫師臻野卻沒有忘記自己光榮的使命,大聲道:「枝兒,幫我把他抬出來,我們的手術一定要排除萬難繼續下去!」 「小姐,你已經拔掉他的鬍子了,就饒了他吧!」枝兒心地善良,為蘭若雲求情。 臻野還要說什麼,忽然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葉兒,你又胡鬧什麼,快把刀子放下!」 眾人齊齊舒了口氣,也只有這個人才能管得了這個野丫頭。 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出現在樸當的身後,面貌頗為英俊,一臉浩然正氣,身材卻略顯淡薄,線條較之眼下諸人柔和,一雙眼睛精光閃閃,顯得睿智非常。 「文正,你來的正好,快阻止臻醫生這非法手術!」 樸自星笑呵呵的說道。 「荊大哥!」 臻野垂下頭,破天荒的露出羞怯的表情,手裡的牛耳尖刀「鏘啷啷」的掉在地上。 荊文正瞪了她一眼,來到大鼎旁邊,仔細看著還在昏迷當中的蘭若雲。 臻海仔細的把此事的來龍去脈向他重複了一遍,荊文正點了一下頭,在大鼎旁邊走了幾圈。 他是這支隊伍裡的軍師,最是長於智略,當下推敲起蘭若雲的身份來。 「應該是被獸族追殺,失足落在了河裡,順水漂流,恰好被葉兒發現!」良久他才這樣說道。 眾人心中也有類似想法,畢竟蘭若雲是人類,這是誰都可以看出來的,而眼下土人在荒蕪大陸上的境況悲慘淒厲,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數,獸族的瘋狂屠殺必然會產生這些逃亡在外的「被追殺者」! 包括他們這支隊伍,很多隊員都是獸族的通緝犯。 「留下他,治好他,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荊文正一句話挽救了蘭若雲男人最重要的東西,也挽救了裸蘭大陸上正統人類之戰神的根脈,保全了蘭家的一脈單傳,他自己不知道這一句話產生了多麼大的影響,甚至改變了人類以後幾千年的命運,荊文正功勞之大,「唯天可表」! 而主刀醫師兼劊子手臻野女士雖然心裡不樂意,卻也不願違逆這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一直被自己尊敬的荊軍師! 當下,臻海和樸當把蘭若雲拖了出來,放在毯子上,換過濕衣,灌下熱湯,看著他臉色漸漸紅潤了一些,算是暫時保下了他一條小命。 荊文正雙手貼在蘭若雲背上,輸入一股真氣,來幫他驅寒治病。駭然發現自己純厚的內力一到了他體內,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當然不知道,蘭若雲之所以能在地底深處的冰冷深淵中保得性命,完全是因為體內紫氣護住了全身要脈,此刻整個臟腑都被紫氣緊緊的裹住,盡力避免寒氣的侵襲,同時提供氧氣,使他不至於在封閉的深淵中窒息而亡。 等到蘭若雲隨著地下河水漂浮,流出山間,恰好臻野將冰面鑿開,透進氧氣。 紫氣因為有外來氧氣的供應,立刻自動停止內息,而蘭若雲也自然而然的向著有氧氣的冰層破洞飄去,致有「偷窺臻野洗澡,險被閹割」的慘劇發生。 荊文正的一股內氣一旦遇到蘭若雲龐大的紫氣,立即被中和掉,紫氣現在自動保護蘭若雲的臟腑,任何外力的進入都將被視為入侵,除非對方的功力高過蘭若雲,但這荊文正雖然稱雄獸族土人,對比蘭若雲卻是遠遠不如。 「他的奇筋八脈受了重傷,我的內力竟然無法輸入進去,哎,回天無力,念在同是土人,大家好好給他準備後事吧!」 荊文正歎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出去——他自然不知道蘭若雲身具玄妙內氣,還以為他傷到筋脈盡斷,再沒有活命的可能。 他這樣判斷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只因內氣的修煉自然要在筋脈中流通往返,仿似水與水管的關係,水管都沒有了,水便亂成一團,再不會按照規定的路線流動。 枝兒鼻子一酸,哽咽道:「看他還那麼年輕,就這麼……」 臻野卻滿面笑容,陰惻惻的說道:「反正也要死了,讓本小姐解解氣吧,枝兒,把刀拿來,我們繼續手術!」 樸自星看了眼蘭若雲,罵道:「獸族人真不是東西,殺了我們這麼多同胞,此仇不報,枉自為人!」 「打倒獸族!」樸當大喊道。 「你別在那裡鬼叫,出去,手術重地,閒人迴避!」 臻野怒道。 臻海忽然又嚴肅起來,看著女兒氣道:「葉兒,凡事都要有個原則問題,別忘了他也是我們的同胞,即使你的好奇心再強,也不要這樣羞辱他,要知道……」 颼的一聲,一把尖刀飛了過來,臻海立即住嘴,向樸自星作了個眼色:「我們去給這小哥兒做口棺材,算作滿足我女兒好奇心的代價!」 樸當趕緊跟在二人身後離去,因為另一柄飛刀馬上就要飛過來了。 「枝兒,你當我的助手,我們現在開始報仇!」狠狠的看著蘭若雲,「竟敢偷看我洗澡,還發出那種淫褻的笑聲,不可原諒!」 「小姐……」枝兒知道任怎麼勸她也不管用,心中著急,團團亂轉。 「哼哼哼——」臻野得意的笑著,眼光打量著蘭若雲頎長的身材,目光停在下面,猛然間臉色通紅,直到耳根,呼吸也急促起來。 禁不住定定站在那裡,呆住了。 說是一回事,真要做起來才知道不容易。 轉過身,平息了一下心臟的急速跳動,心中納悶:「難道我真的是因為好奇心?」 枝兒奇怪的看著她,過了良久,見她還是動也不動,臉上神色卻是咬牙切齒。 「現在閹割了他也太便宜他了,我要等他醒了以後才做,看著他痛苦,哈哈哈!」臻野終於想通,狂笑著轉身離去,臨到門口時吩咐道:「枝兒,他醒了以後通知我一聲,我來動手術!」說完便揚長而去! 枝兒俏臉微紅,嘀咕道:「明明是女人,卻老想做些男人的事情來惹起別人注意,好讓人家都不敢把你當女人看……其實當女人有什麼不好呢? 「況且閹割了一個男人就不是女人了嗎?女人還是要做的,老天爺給了你一副女人的身體,就是再閹割十個男人也是沒用!咦,我什麼時候能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來了,原來我這樣聰明!」 枝兒笑了一笑,回頭看著氈床上的蘭若雲,拿起一塊乾布,替他擦拭臉上水珠,然後坐在床邊上仔細打量這個年輕男子。 半晌,禁不住讚歎道:「仔細看看,還是個挺俊俏的郎君呢,線條真好看,不像是我們族裡那些男人呢!」 給蘭若雲蓋好被子,哼著小曲兒出去了。 蘭若雲一直昏迷到第二天的傍晚,一直由枝兒照顧他。 臻野進來看了兩次,後來乾脆拿著把尖刀和磨石,就在屋子裡磨了起來。 那個大鼎已經抬了出去,臻海和樸自星兩人領著幾個小伙子,把一口大棺材漸漸打造成功—— 臻樸兩人雖本是富戶人家,卻獨愛木工技術,這口棺材兩人費了好大心力,造得著實不一般,甚至在棺材壁上雕花篆刻,當成一件藝術品來打磨,蘭若雲要是真能住在這口棺材裡,也不枉他裸蘭帝國總軍師的身份了。 可是他卻一直不死,棺材在中午造好,臻海急匆匆的來看蘭若雲,卻發現還有一絲鼻息,氣道:「怎麼還不死啊,棺材都打好了啊!」 枝兒差點沒暈過去,心道:如果能打好棺材人就死的話,我早就拚著命給你做口棺材了! 樸自星卻並不著忙,因為一想到剛剛打好的棺材,自己的心血,馬上卻要掩埋到土中,再無重見天日之時,他心裡就痛苦,所以祈禱蘭若雲晚些時候再死,能讓自己和棺材再共度一段好時光。 到了晚上,蘭若雲悠悠的醒了過來。入耳的是一陣聒噪的磨刀聲,夾雜著女兒家的嬌喘聲,顯然那人磨刀用了好大力氣,心頭詫異,嘴唇卻乾燥欲裂。 「給我水喝!」他小聲的叫道,心裡奇怪,明明是在水裡泡了好久,竟然還想要喝水。 守在床邊的枝兒大叫一聲:「哎呀,醒了!」 臻野也跳了起來,興高采烈跑過來,大喊道:「真的醒了呀!還以為這刀白磨了呢,枝兒,準備手術!」 枝兒一聽又傻了,幸虧這時荊文正走了進來,看著正在接過枝兒遞過的水杯狂飲的蘭若雲,搖了搖頭,輕聲道:「八成是迴光返照!」 蘭若雲喝完了水,茫然的看著周圍的人,忽然閉上了眼睛,旋而又睜了開來,眼神渙散,滿目茫然:「你們是誰?」接著又摸了摸自己的臉蛋:「我是誰?」 「完了,神智不清了!」荊文正歎道,「兄弟,你放心去吧,你的仇我們一定給你報!」虎目含淚,奪下臻野手中的刀子,轉身離去。 蘭若雲癡癡呆呆的念道:「這是哪裡啊?我怎麼會在這裡?你們是誰啊?」 臻野和枝兒對看了一眼,同時喊道:「失憶?不會吧!」 「你說,你看沒看到我洗澡?」臻野大怒著喊道,就要上去揍蘭若雲一頓,枝兒趕緊拉住。 「洗澡?」蘭若雲低頭沉思,「好像看到了,不過根本看不清,啊,我記起來了,我是在河裡啊!」 「砰!」 耳畔一陣轟鳴,臻野的拳頭已經打在了他的臉上。 蘭若雲暈暈沉沉,聖龍涎的毒液殘留在體內,影響大腦的思考,對往事的印象竟然是模模糊糊,喃喃道:「你先別打我,讓我仔細想想,龍,是一條龍……然後……」 蘭若雲抱住頭,忽然心中一陣奇怪的情緒閃過:「阿秀?」 目瞪口呆下,往事的回憶開始一點一滴的流進大腦,漸漸的,一幅幅清晰的畫面開始出現在眼前…… 臻野在那裡掙扎著,大叫著:「枝兒,放開我,我要殺死他,色情狂……」 寄居 蘭若雲坐在臻野洗澡的那條小河旁的一塊大石頭上,就是在這塊大石頭上,枝兒發現了他,並且為他惹來了一頓暴打,想起那個野姑娘,蘭若雲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腦袋裡還是混沌沌的,偶爾甚至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偶爾又想起一個人,似乎是自己,又似乎是別人。 所以,當枝兒帶著臻海等人的疑問,來探聽他是誰時,他撓頭瞠目以對,他想說他是堂天,後來想想,又覺得自己是離人傾,甚至是杜老爹,可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是蘭若雲,在無論如何也無法確定的情況下,他只能念一句詩來表達心中糊塗:「不要問我是誰,也不要問我來自何方,我是一顆橄欖樹,總在風起的時候悲傷……」 枝兒馬上為他的憂鬱眼神和詩人氣質所沉醉,立即崇拜起來,可惜隨後而來的是臻野的拳頭,不免大為掃興! 此刻,他看著手裡那把緊握的「辰山之匙」,心中湧起一個又一個的記憶片斷,喃喃念道:「究竟是誰把這東西交到我手上的呢?」雖然不確定,卻知道這把鑰匙事關重大,謹慎的收藏起來。 皚皚的白雪,從天空中不斷落下,臨近春天,這場下了快有三天的大雪已經讓荒蕪大陸的交通變得阻塞難通。 蘭若雲身受重傷,內力護住臟腑,卻無論如何也提不起來,所幸練功的法門他還沒有忘,連續打坐用功,氣療術結合紫氣,傷勢已經漸漸好轉。 饒是如此,在這天寒地凍的大雪天,他不得不披上毛氈,渾身上下還是冷的不斷顫抖。 他望向結冰的小河,臻野昨天鑿開的那個大洞早已經又凝結了起來,此刻上面已經落滿了白雪。 最清晰的畫面要屬那條惡龍了,想起讓自己變成這副模樣的聖龍涎,心有餘悸。 彷彿全都是命運安排:地下河一般不會直接這樣暴露的流出地表,一般是通過「泉眼」滲出地面,或者人們開鑿深井,也可以截取地下水。 偏偏大自然神奇萬端,這山間小河地勢極低,兩山環繞,可容地下水流直接湧出,難怪臻野在這裡洗澡不用擔心別人偷看。 而當蘭若雲在紫氣的保護下從河水裡漂流出來時,如果不是臻野恰恰鑿開一個通氣的冰窟,他可能要一直漂流下去直到紫氣殆盡,凍死在河水中。 因此,應該是臻野救了他,不管自己如何挨揍,他還是懂得感激的,只不過這個「色情狂」或者「偷窺狂」的名稱實在太也那個…… 蘭若雲剛剛走進營地,枝兒已經看見了他,大喊道:「無名子,你跑哪裡去了,我剛要出去找你,好不容易撿了條小命,也不知道珍惜!」 蘭若雲苦笑一下,眾人因為問不出他的名字,又見他低頭沉思時痛苦的表情,不忍心迫他,遂不再問,就稱他為「無名子」,彷彿一駕鶴雲遊的老道。 兩人走進蘭若雲暫居的房間,立即感覺一暖,暫時與冰天雪地隔絕。 臻海、樸自星、荊文正、樸當和臻野都在,蘭若雲已經知道,這是一支土人的自衛隊伍,房間裡的幾個人正是其中的首領。 他心中早已經雪亮,知道這支隊伍的規模已經遠遠超過自衛隊伍的範圍,很可能是土人的一個大聯盟之類的組織,根據營地中的營帳來判斷,至少也有千人的規模。也因此,他們才對蘭若雲這個冰山來客的身份很緊張。 荊文正過來拉起他的手,沉吟半晌,奇道:「沒可能啊,明明是沒有脈象,他怎麼還能活下去?」放下蘭若雲的手,看著屋中眾人,臉上神色怪異。 臻海也學他那樣過來拉住蘭若雲的手,低頭默察,咬牙皺眉道:「是沒可能啊,怎麼可能這麼細嫩,明明是個雄性嘛?」輕柔的撫摸蘭若雲白淨的雙手,臉上色迷迷的神色。 蘭若雲嚇得趕緊把臻海雙手拋開,帶些歉意的說道:「對不起各位,我還是沒想起來我是誰,不過,我可以肯定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我只是因為中了一種奇怪的毒導致大腦思維混亂,記憶區被麻痺,神經受了些輕傷——嘿嘿,等我慢慢將它們治好,眾位就可以知道我是誰了,而且你們肯定很驚詫,因為我注定了是一個偉大人物的!」 「我呸!」 臻野從桌子上跳下來,伸手抬起蘭若雲的下頷,皺著鼻頭說道:「你也不看看你這副窮酸樣子,哪一點像偉大人物,你說,哪一點像,你今天要說不出來我就閹了你!」 蘭若雲看看自己渾身上下,穿著土人的粗布衣服,靴子早掉進了萬丈深淵,此刻穿著土人的布鞋。而且面容憔悴,滿臉菜色,他樣子本來就是清秀型的,此刻傷病之下,立時瘦骨嶙峋,枯槁形銷,確實沒有什麼偉大人物的風範。 「我倒是相信!」枝兒插了一句,「他身上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氣質,讓人信服!」 「呸!」臻野放下蘭若雲的下頷,在枝兒臉蛋上擰了一下,「你這兩天老是跟我作對,看我怎麼懲罰你!」 枝兒嚇得趕緊跑到荊文正身後躲了起來。 「好了,別鬧了,這件事情先放在這裡吧,無名子就先在我們這裡住下,還好你是人類,我們也不擔心你是奸細,不過如果你出賣我們,立即取你性命!」荊文正正聲說道,「大家去開會,讓他自己靜養一下!」 幾個人魚貫而出,連枝兒都跟了出去,不知道是開什麼會。 蘭若雲躺上床,立即合上眼睛,抓緊療傷。 營地裡一陣騷動,隱隱聽聞兵器碰撞之聲,但片刻後即靜了下來。 蘭若雲這一睡就直到傍晚,又是被相同的聲音所驚醒。 他開門走出去,赫然發現雪地已被鮮血染紅一大片,看不出多少的土人丟盔卸甲從營外湧了進來,多人受傷,鮮血和著白雪不停的落在地面上,有的人走著走著一頭栽了下去便永遠也起不來了。 這副畫面又勾起了蘭若雲的回憶,感覺對於自己來說再熟悉不過,只是,他們究竟做了什麼,怎麼這副慘兮兮的樣子。 臻野看見蘭若雲臨門向這面看過來,面色驚詫,沒來由的心中發怒,大喝道:「你這笨蛋看什麼?嚇壞了吧! 諒你也沒見過這種陣仗,你們這種溫室中的花朵,只知道躲在家裡長吁短歎,哪像我們這些戰士,為了自己的尊嚴和自由而流血犧牲……」 臻野說到這裡的時候已經站在了蘭若雲的面前,蘭若雲仔細看去,發現她的手臂上也纏著一塊染滿了鮮血的白布,些微的血珠還在不斷滲出:「哎呀,你這傷還沒有完全止住血,快讓我來幫你包紮一下!」伸手抓住她手臂。 「滾開,哼!」臻野大怒,這男人竟敢碰她神聖無比的玉體,用力把蘭若雲撞開,心中卻不無得意,故意把鮮血滴在雪地裡,看著蘭若雲傲然道:「怎麼樣,佩服吧? 我雖不是男人,卻也比你這種看似男人的窩囊廢要強上千倍,我看你連血都沒流過吧,看你那副害怕的樣子吧,是不是很傷自尊呢?哈哈哈——」 「不是……妳……」蘭若雲還沒說完,「砰」的一聲,臻野女士因為流血過多暈了過去,立即倒在了雪地裡。 「枝兒,快過來,你小姐暈過去了!」蘭若雲不敢去觸碰她的「聖體」,只好大叫枝兒過來。 誰知臻野受冰雪刺激,又醒了過來。猛然站起身,臉色卻蒼白起來,向蘭若雲大喊道:「別鬼叫行不行,枝兒在幫傷員捆紮傷口,別打擾她!」又看見蘭若雲眼中不以為然的神色,怒道:「你笑話我是不是?你笑我貧血是不是?」一拳將蘭若雲打倒,伸腳踏在他身上:「快道歉!」 蘭若雲心中暗歎倒霉:「明明你自己暈過去,關我屁事!」嘴裡說道:「對不起,請您原諒!」 臻野挪開腳,蘭若雲趕緊爬起來:「你還是再包紮一下吧!」 臻野不理他,轉頭走了。 晚上枝兒來送飯的時候,蘭若雲才知道,這群土人趁著大雪去偷襲獸人族的灤山城。 蘭若雲心中大驚,知道這灤山城離荒蕪城雖然最近,也是北六城中的一座,但自己由辰山地底漂流出來,竟然到了灤山附近,還不讓人心驚?! 他可不是騎馬在陸地上跑,而是毫無知覺的順水而行。 枝兒見他吃驚,還以為他害怕了,安慰道:「別怕,我們只是騷擾他們,憑我們這點人怎麼能佔下一座城市來,只不過是打一仗就跑,讓他們不敢再欺負我們土人!」 蘭若雲心道:「不敢再欺負嗎?我看未必,灤山城顯然已被綠教控制,土人殺他們的人,他們必定拿城裡的土人報復,再說……萬一他們跟蹤你們過來,這裡不是很危險?」這是蘭若雲最擔心的。 「所以我們才選擇這大雪天去進攻啊,撤退的痕跡馬上就會被大雪覆蓋,敵人難以發現,荊軍師的計策沒錯的,我們已經偷襲過一次了,你看現在還不是沒事?」枝兒自信的說道。 蘭若雲臉上神色凝重,又道:「萬一他們派出翼人或者精靈來跟蹤,你們不是全都暴露了?」 「我們在空中放有海東青,翼人精靈要是跟過來,我們當然能發覺,而且下雪天他們也飛不了多遠!」 蘭若雲知道海東青是一種高空猛禽,獵人往往喜歡用其協助捕獵,用作軍事偵察卻不知道行不行?而翼人精靈無法做高空飛行,又受雨雪限制,這他倒是知道的。 如果翼人精靈甚至天使都有海東青那種飛行本領,人類早就滅國了,與這種完全佔據高空優勢的隊伍作戰,無異於自尋死路! 「他們要是抓住了俘虜嚴刑拷打……」 「我們隊伍裡的戰士都是寧折不屈的!」枝兒打斷他說道。 「嘿嘿,那個,也未必!」蘭若雲想起殺手的手段,對土人這支未受過正規訓練的隊伍所抱的信心並不是很足。 枝兒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重複道:「我們都是最堅強的戰士!」 接下來的幾天,這支隊伍不斷出去偷襲,每次都鮮血淋漓的回來,倒也頗為慘烈激壯,讓蘭若雲心下敬佩,又憐惜無比,彷彿這種行為跟自己有莫大關聯似的。 荊文正等人忙於戰鬥,彷彿也把他忘了。 臻野偶爾會過來,恐嚇並且優越感十足的嘲諷他,以達到某種心理上的滿足。或者這已經成了她戰鬥之餘緩解壓力的一種方式,看著蘭若雲好像是害怕,又像是崇敬的目光,心裡感覺無比受用。 而蘭若雲,總是隨著她的到來而擔心自己的寶貝,看著她手裡閃閃發光的牛耳尖刀,心裡七上八下,眼神中自然微露恐慌之意,配合著臻野女士的優越感,兩人倒也湊合著把一齣戲演了下去。 這一日,大雪漸漸停息。蘭若雲最擔心的情況終於發生,荊文正的計策雖妙,畢竟戰鬥經驗不足,最後還是讓獸人跟蹤過來。 海東青盤旋而至,傳來的訊息是獸人已在五里之內,人數不少,土人們趕緊撤退。 枝兒驚惶失措的跑進蘭若雲的屋子裡,大叫道:「快走,獸人殺過來了!」 蘭若雲並不吃驚,如果自己是獸族,早就跟蹤過來了,只要在他們的馬匹上動一些手腳,自然會憑著氣味尾隨而至。 可恨的是自己內傷未癒,尤其是所受聖龍涎劇毒,雖然日漸減輕,也讓他想起了一些往事,但胸腹間的內力卻依然用來對抗劇毒,讓他現在所能使用的內力不足原來一半,卻也不能伸出脖子歡迎獸族來砍,一聽趕緊站起身來,已經被枝兒強拉住竄進營地老弱婦孺的隊伍之中。 車隊上早已經擠滿了人,枝兒和蘭若雲轉著圈兒不知道該怎麼逃跑。 樸當走過來,楞了一下,大聲道:「枝兒,你還管他幹什麼?趕緊去和你小姐乘坐一匹馬,讓他自生自滅吧!」 枝兒怒瞪了他一眼,忽然看見臻野牽著幾隻狗跑了過來,後面還拉著一個大雪橇。 「小姐,你這是?」枝兒疑惑道。 「這雪橇上都是我的東西,可不能便宜了那些獸人,我要全帶走!」 臻野看見蘭若雲,驚詫了一下,忽然笑了起來,「我倒差點把你忘了,也好,帶著你,我們的手術還要繼續!」 臻野抓起蘭若雲,丟進那個大雪橇裡,立即被亂八七糟的東西掩埋住。 「枝兒,你駕駛這雪橇!」臻野也不管枝兒的愁眉苦臉,上了馬,大叫道:「怕個屁啊,我會在旁邊保護你!」 枝兒只好心驚膽戰的跨上雪橇,她不知道世界上最難駕駛的除了豬以外就是狗了,因為豬是最難駕駛的,所以一般忽略不計,至於狗…… 枝兒剛把鞭子舉起來,大約十條雄壯的大狗便汪汪叫了起來,衝了出去—— 「我的媽呀!」枝兒慘叫一聲,趴在雪橇上,雪橇狂竄而出,向著車隊追了上去,旁邊臻野和樸當騎著馬趕緊跟上去。 蘭若雲趴在雪橇上,鼻端傳來陣陣女人特有的氣味,抬起頭一看,竟是些女人的內衣內褲,這臻野雖然外面穿著男人的衣服,裡面由於女人特殊的生理構造,不得不妥協,所以這些小零碎也是有一些的。 她這人馬虎得很,看看挺緊急的,也沒有仔細收拾,一古腦的拋在雪橇上,此刻可苦了蘭若雲。頭上頂著這些東西,在雪橇裡東搖西晃,大暈其浪! 耳畔傳來枝兒略帶哭音的慘叫聲:「狗狗,快停下來呀,媽呀,別往石頭上撞啊!」 風聲颯颯,雪雨飄飛,這些大狗拉起雪橇來卻是奇快無比,轉眼間追上了車隊,在茫茫雪野裡快速奔馳。等到前方無路,大狗們轉了個圈兒,又衝了回來,狗的嚎叫聲夾雜著枝兒和蘭若雲兩人的大喊聲,在空曠的雪地中去了又回,接上逃跑中的土人隊伍。 還好臻野追了上來,把大狗們截住,這才停了下來。 「真是沒用的丫頭!」臻野罵道。「你要這樣緊緊抓住這兩根韁繩,要快就快,要慢則慢,你這樣不管不顧,我這些狗早晚讓你累死!」 臻野示範了一下,枝兒倒在雪地裡也沒有看,把膽汁都吐出來:「小姐,我不行了,我死後你給我……」 「砰——!」臻野一腳把枝兒蹬上雪橇,看著同樣一塌糊塗的蘭若雲說道:「你來!」 蘭若雲看了看她作勢欲踢的腳,不敢辯駁,把頭上一小塊不知道是什麼的零碎布條紮在腦袋上,冷風一吹,兩條布帶隨風飄起…… 「好,雖然我沒弄過這東西,難道還怕了不成,大狗,覺悟吧!」蘭如雲爬到前面,仔細看了一下,發現駕駛這雪橇只能站著。 他兩足固定在踏板上,一扽韁繩:「是我的兵跟我走,不是我的兵大母狗!」唱起兒歌,一聲鬼嚎,十隻大狗立即開動。 慘叫聲中,雪橇歡快無比的再次向著車隊追去。 這才發現,車隊裡的老弱婦孺都看著他,孩子們更是興高采烈的注視這新上任的車老闆,卻發現他面色鐵青大喊大叫,如颶風中的楊柳、怒濤中的小舟一樣,不知道是他在駕狗還是狗在駕他,雪橇差點翻過來,上面的小零碎灑了一地,讓臻野氣得想提前給他動手術。 「加油,加油!」車隊上的看客們大聲鼓勵著,看著消失在天邊的小黑點兒,加油聲不肯停息下來。 直到半個多小時之後,蘭若雲終於把握住了駕駛雪橇的竅門,才緩慢下來,跟住了車隊。 而這個時候,後面的土人部隊已經跟獸人打了起來,喊殺聲清晰可聞,車隊裡立即有人哭了起來。 蘭若雲看向雪橇上的枝兒,發現她正翻著白眼兒,已經暈死過去! 臻野暴叫一聲,抽出重劍,和樸當兩個人向隊伍後面馳去。 一場雪地追擊戰正式展開! 更多精彩電子書免費下載,盡在【淘書客】http://Www.taoshuke.cn 第七卷人獸同盟 第一章交鋒 還好獸族這些追擊者也並非什麼正規軍隊,本來他們是災民,現在搖身一變成了綠教徒,之後又成了追殺這千人土人反抗隊伍的屠殺者。 至於土人隊伍,當然也是自發組織起來的自衛隊。 雖然是荒蕪大陸上第一支義軍,但他們也並非正牌軍隊,其中鋤頭、鐮刀、錘子……等傳統生產工具此刻變成了「超級武器」,雙方在這種看似偶然其實必然產生的歷史條件下,很快打在一起。 雙方各有心病,哥倆兒湊合了,一個有對煞尊大神的盲目崇拜,另一個心中充滿了被欺凌的憤怒,於是在這茫茫雪原中展開了一場你死我活的大爭鬥。 所幸土人這方面並非全是烏合之眾,軍師荊文正在傷亡了上百人之後,猛然醒悟過來——這一千多人的土人隊伍雖少,卻恰似燎原星火,轉瞬間將呼風喚雨,召醒那些還在沉睡當中的廣大土人共同起來抗爭。 如果他們此刻被消滅,就彷彿剛剛點燃的火種立即被熄滅一樣,這些日子來所作的努力,將「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想到這裡,他下達了撤退的命令,看看領頭的幾個將領還不甚明白,他大喊一聲:「快逃啊,保存實力!」 土人一窩蜂的向後逃竄,直奔深山老林而去,希望能找到一個人所難至的地方暫時休整。 這場冬末的大雪,挽救了這千多人的「土人火種」。 說來奇怪,多年來的荒蕪大陸,雖然每冬都有幾場大雪,但像這樣連續下了將近一周長時間的,也是前所未聞。 大雪積了一尺多厚,一腳踏進去就到了膝彎,道路難行,土人逃得慢,獸人也追得慢。 這一帶是土人世居的村落,他們對附近的地形比較熟悉,哪裡有路,哪裡是雪坑,土人都清清楚楚。 反觀獸人往往是正在路上跑著,猛然一下子沒了影兒,害得他旁邊的人以為這位練成了隱身術,最後才發現他老老實實的在坑裡面躺著呢——多日積雪,溝滿壕平,一不小心就會鬧個身陷巨坑、跌得頭破血流。 土人們默記道路,加之有快馬代步,半日的工夫,已經遠遠將獸人追擊隊伍拋在了後面。 臻野渾身浴血,氣鼓鼓的追上老弱病殘的車隊,到處尋找蘭若雲駕駛的雪橇,看到時嘻嘻一笑,提起了馬鞭…… 蘭若雲先生這段時間跟幾位大狗套上了交情,哥兒幾個英雄相惜,差點沒燒黃紙結成異姓兄弟,還是枝兒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為借口勸住了。 枝兒還有些暈,坐在雪橇裡收拾臻野的小零碎。 就是在這時候臻野追了上來,滿身都是鮮血,嚇得枝兒大叫起來,服侍她鑽進一輛大車裡更換衣服包紮傷口。 臻野出來看了看蘭若雲,後者正停下雪橇,蹲在地上跟那些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臻野揚著頭,斜睨著蘭若雲,嘲笑道:「只有女人才會喜歡把這些愚蠢的動物當作寶貝!」 臻野走到那些大狗的面前,狗們立即趴了下來,服服帖帖的搖尾乞憐,連頭都不敢抬一下,顯然極其害怕臻野這女主人。 「啪!」的一聲,她揚起手中皮鞭,狠狠的抽著那些表示馴服的大狗,幾隻狗慘叫起來,卻不敢稍事挪動,只是悲聲鳴叫。 「哎!」蘭若雲歎了口氣站了起來,看著可憐的狗兄弟們,猛然抬起頭,用手指著臻野的鼻尖大喊道:「你這個野蠻女人,男人婆,潛在同性戀者,虐待狂,大笨蛋!」說完轉身就跑。 臻野嚇了一跳,看了枝兒一眼,發現枝兒張大了嘴,顯現出一種無論如何不敢相信的表情。 「小子,你有種,給我站住!」長達三分鐘的呆立之後,臻野才像是醒過來般的拔腿向蘭若雲追去。 蘭若雲雖然內傷並未痊癒,跑得卻也迅速,躲在一座小山後面,趁臻野往這裡跑來的時候,趕緊攢出幾個大雪球,看看她漸漸奔近,舉起一個臉盆大的雪球,猛然向她砸去。 雪球在臻野的頭上開花,準確無誤,碎雪紛飛,竄進她的衣領,直灌滿全身。 當時大雪早已停歇,臻野身上本來沒有雪花,這一記雪彈攻擊,立即又讓她全身籠罩在大雪之下,渾身打了個戰慄,冷得牙齒格格相撞。 「是男人你給我站住,我們大打一場!」 臻野拂去臉上積雪,指著蘭若雲叫號。 蘭若雲不理她,一個個雪球飛過來,心裡大樂:「我是男人,所以就要這樣捉弄你這野女人!」 臻野氣得暴跳如雷,也在地上堆雪成球,向蘭若雲還擊,一霎時天空中雪球飛來舞去,兩人身上各中數彈,渾身浴「雪」,此時日漸中午,積雪融化吸熱,空氣中本來已經寒冷之極,這一下更是凍得二人連打噴嚏,卻是誰也不肯認輸。 先是臻野追著蘭若雲死命攻擊,後來卻是蘭若雲追得臻野抱頭鼠竄,想是小時候大家打雪仗形成了習慣,忘記了拔劍還擊。 打了良久,枝兒大喊大叫:「你們別打了,敵人快追過來了!」 連喊幾聲,兩人才在戰鬥中發揮了一下耳朵的作用,齊齊一驚,停了下來。 側耳細聽,獸族人特有的沉重腳步聲在遠處響起,而天空中的翼人因為不受積雪阻礙,翅膀破空聲更是近在一里之內。 臻野環目看去,馬車隊和己方隊伍早已經變成了天邊的一個小黑點,雪地裡只剩下自己三人,心中一驚,大喊道:「不好,我們落隊了,趕緊追上去!」 這時候蘭若雲已經跳上了雪橇,拉起了韁繩,臻野趕緊也竄了上去躺在枝兒身旁,十條大狗拉著三個人頗為費力,但聽到蘭若雲高聲呼喝,大狗們馬上振作起精神,向前跑去。 等追上隊伍的時候,天色已經漸黑,三個人又渴又餓,大狗們早已經累得趴下起不來了。 出奇的,臻野竟然沒有向蘭若雲報復,讓他心中湧起了不安的躁動。 當天晚上,埋鍋造飯,整個大隊伍飽餐了一頓。 餐後,荊文正和臻海、樸自星幾個首領人物一起開了個小會,決定讓老弱病殘的隊伍化整為零,趁著大雪四散到附近土人村落中躲藏起來。而具有戰鬥力的這支土人部隊,卻連夜開出三十里,轉上了另一條岔路,吸引住了獸人的追兵,直向北部大漠逃逸而去。 本來蘭若雲應該隨著老弱殘兵躲藏起來,但是臻野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趁著黑夜同枝兒合謀,把他捆了起來扔到了雪橇上,大部隊繼續向前,在枝兒愁眉苦臉的表情下,臻野的鞭子愉快的抽打著蘭若雲的細皮嫩肉,慘烈的叫聲在寂靜的雪地裡撕心裂肺,直到荊文正實在看不下去,出來喝止,解開他身上繩子,蘭若雲的苦難才算中止。 臻野問他:「還敢不敢拿雪球丟我了?」 蘭若雲嘿嘿一笑,猛然抬起頭,一把將她從雪橇的駕駛位上掀了下去,口哨大力吹起。 大狗們知道換了和氣的主人,心中也憤恨臻野的殘暴不仁,遂撒腿狂奔,將臻野遠遠拋在後面,雪橇一陣風般衝過隊伍往原野裡逃竄,枝兒大喊著在雪橇裡東搖西晃,最後終於再次暈了過去。 臻野的大喊大罵漸漸不可聽聞。 土人的隊伍對臻野的野蠻行為似乎司空見慣,或者是心有餘悸,只要荊文正不出面,竟然沒有一個人敢來過問。 過了一會兒蘭若雲又跑了回來,枝兒也醒了,兩個人和十條狗大口喘著粗氣,狼狽異常。 臻野狂喜,將皮鞭在手上挽了個十字花,眼神中充滿了獵人捕獲獵物時的欣喜。 沒想到蘭若雲跑到隊伍前面大喊了一聲:「獸人從前面包圍過來了!」 「咚——」臻海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摔得七葷八素。 「他們怎麼能跑到前面去?」荊文正疑惑著問道。 「嘿,翼人是會飛的!」蘭若雲心中暗罵了一聲笨蛋,「前面顯然有獸人部隊駐守,只要翼人繞過我們去通知他們合圍,當然會陷入他們的包圍圈!」 樸自星把臻海拽到馬上,大聲道:「現在怎麼辦?」 荊文正詫異的看了眼蘭若雲,喃喃道:「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早該想到的,是我疏忽了!」 這句話卻沒說明該怎麼迎擊獸族的圍攻,等於是沒說。 「管他呢,我們殺過去,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臻野放棄對蘭若雲的報復,抽出背上長劍,忽然又看了看枝兒,對蘭若雲說道:「枝兒不會駕駛雪橇,你帶著她趕緊逃跑!」 荊文正歎了口氣,皺眉道:「也許我們可以從旁邊跑掉!」 他指著山體上的小路,那已經是馬匹難以行走的山路,而且大雪封山,到處都是山谷和陷石坑,尤其是在黑夜裡,想毫無損傷的穿進深山,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那裡沒有路,進去等於找死!」 樸當對這自己最重視的情敵一向嫉妒仇恨,此刻忍不住出言諷刺,不過大家也都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也不一定要進去啊!」蘭若雲撇著嘴說道,「仗總是要打的,一味的逃跑也不是辦法!」 幾個一起看向他,眼中都露出「他這是什麼意思」的神色,只有臻野讚許的看了他一眼,大聲道:「這懦夫終於說了句人話,大家不要怕,獸人沒什麼了不起,我們衝過去!」 「前面獸族部隊士兵不在少數,你要不想變成肉泥最好老實點!」蘭若雲壞壞的笑著說道。 臻野一皮鞭抽過來,蘭若雲笑著躲過去。 「大家只要靠到山腳,在山坡地下多挖陷坑,上面覆以白雪,在黑夜肯定讓獸人吃不完兜著走!」蘭若雲自信的說道。 「你是說,我們在這裡跟他們打一仗?」荊文正心中一驚,不確信的問道。 「只要大部分人頂住他們的進攻,派出一小部分人往山體上探路,開出一條安全通道,我們不就可以逃入深山了嗎?」蘭若雲說道。 「可是,我們就這麼點兒人,怎麼可能擋住獸人的大軍呢?」臻海有些害怕的問道。 「別聽這個笨蛋的,他知道什麼!」樸當也拿起皮鞭向蘭若雲抽來。 蘭若雲閃身躲開,笑道:「我指揮軍隊打仗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 「唰唰唰!」幾道目光一起向他看過來,不用說,當然是以荊文正為首的幾個土人首領。 蘭若雲一楞,心道:「我為什麼要這樣說?天,我到底是誰?」 「你這個自戀的傢伙,看我打爆你的頭,你以為你是戰神啊!」樸當縱馬向他追來。 臻野舉起長劍,攔在兩人中間,怒道:「別鬧了,聽荊大哥怎麼說!」眼角柔和的瞟向荊文正,在這個時候竟然規矩起來。 荊文正眉頭擰成了一個結兒,沉聲道:「看來只有這樣了,總比被圍攻起來一個人不剩要強出許多,大家往山體上靠吧!」 樸自星面色凝重的張望了蘭若雲一眼,轉身指揮部隊向右轉出大路,往山路上行去。 「可是,這陷阱要怎麼挖呢?」荊文正縱馬在山腳下徘徊著,不知道該怎樣埋伏才好。 「挖成連環坑,這樣只要前面的獸人陷進去,後面的會跟著接踵而至,這雪地裡滑不溜腳,正適合挖這種陷阱!」 蘭若雲走下雪橇,手指張開,開始目測陷阱間的距離。 「什麼叫連環坑呢?你真的有把握嗎?」荊文正心底不禁想道:「這傢伙要是隨口說說的話,或者根本就是故意陷害土人,那今晚是別想有一個我們這方的人能逃出去了!」 「你……」蘭若雲驚詫了一下,「連環坑都不知道?」 荊文正老臉一紅,心裡罵道:「我本來是個做生意的材料,誰他媽的知道什麼叫連環坑啊,要不是這些土人腦袋裡墨水少,老子也不屑來當這勞什子的軍師!」 蘭若雲心裡也是一楞:「對啊,他不知道連環坑,可我是怎麼知道的呢?」 他拚命的想了一會兒,可是腦袋裡聖龍涎的麻痺效果依然死死的攫著他的記憶力,讓他想不起來自己曾經研究過兵法這回事。 當下,蘭若雲在雪地裡畫了幾個大圈,每個大圈互相相交,圈下又有小圈,環環相扣,套套相連,在山腳下排出去好遠。 他解釋了一下。 這連環坑是坑中有坑,那是因為,當前面的敵人如果掉入坑中,人數多了就把這坑給掩埋住了,有了坑裡的小坑,敵人的屍體滑入小坑中,前面的大坑就會一直空出來,有多少人都不會把它填滿,是為連環殺人之計。 荊文正歎服,馬上指揮土人們挖坑撒雪。 還好這些土人本來手裡拎的就是鐵鍬鋤頭這類傢伙兒,此刻正好用上,大大提高挖坑效率。 在獸族追兵趕來之前,已挖出大大小小的上百個連環坑。坑上鋪以樹枝茅草,上面覆蓋上白雪,夜色裡,不仔細看去卻是難以發現。 臻海帶著樸當,領著幾十個人去山間探路,在路上做了路標,一直走了老遠。 臻野狠狠踢了蘭若雲一腳,威脅道:「你出的這個損主意如果不行的話,你就等著做人妖吧!」 蘭若雲嚇得彎下腰,倉皇著退往荊文正身後。 臻野一看到荊文正,臉一紅,便不再作聲。 一個小時過去,陷阱佈置完成,土人們撤往山腳下的樹林和大石等障礙物後面,全體趴在雪地裡,靜靜等待著獸族追兵的到來。 先是前面堵截的獸族部隊開了過來,黑夜裡一面畫著巨大爪人人頭像的綠色大旗迎風飄揚,正是煞尊大神的標誌。 這隊綠教徒至少有三千人,隊伍迤邐著在雪地裡排了好遠,大路上的積雪被踏得成了硬硬的冰塊。 不斷有人滑倒在上面,然後嘴裡大喊著:「煞尊大神顯靈,助我跌倒後爬起!」一用力從地上躍起來。 然後一群人興高采烈的大叫:「大神果然顯靈,眾弟子信心百倍,驅逐韃虜,中興獸族!」 幾個綠教的首領級人物,在土人撤退的路口仔細查看。 蘭若雲忽然跳了起來,大喊道:「來啊,來啊,來啊,我的寶貝!」胯骨扭起,就在山腰上蹦跳起來,嘴裡高唱著:「你就像那一坨屎……」 臻野怒罵一聲:「你白癡啊,快給我趴下來!」 「蠢女人,不激怒他們怎麼讓他們往前衝,他們不沖怎麼能掉進陷阱裡?!」蘭若雲指著臻野的鼻尖教訓起來,一邊聲量加大:「我和你吻別,在情人節……」 臻野臉一紅,嘀咕道:「就你會啊,我也會!」忽然拉起枝兒,伸嘴吻上她臉龐,不理枝兒噁心嘔吐,高聲唱道:「在落葉風中念著你,拉拉拉拉拉(忘記歌詞)…… 和你分享雲端的愛,相擁溫柔在雨中……」 歌聲高亢,雖然有點走調,倒也算好聽,夾雜著枝兒的嘔吐聲,立即讓山腳處的獸人們腦袋如同被十萬頭毛驢一起蹬了一腳般,暈暈的不明所以。 「搞什麼飛刀啊?」 「哇,好浪漫啊!」 「讓我們舉起刀槍,小腦袋一起飛揚……」 「我愛煞尊,我愛煞尊!」 「安靜下來,不准喧嘩!」 綠教的一個首領扯開嗓子大喊一聲,功力著實不弱。 這時候山腰上荊文正已經發起了引誘敵人的大合唱:「張老三,我問你,你的家鄉在哪裡……」 綠教徒終於忍不住了,儘管那首領心中疑慮重重,可是組織性本來就很鬆散的綠教徒已經衝了出去,一邊大喊著:「只能唱聖歌!」 後面已經有綠教徒開始唱了起來:「一○九七年,又是一個春天,有一位老人,在荒蕪大陸的南海邊畫了一個圈兒……」 這老人當然就是煞尊大神,而這首歌也是綠教徒最愛唱的經典之曲。 「轟隆隆——」 笨重的爪人大步跑在最前面,心裡正跟著後面的歌唱者哼著聖歌,不提防腳下一空,眼中一黑,掉進了陷阱。 接著無數巨大的身軀壓下來,立即吐血而亡,屍體向前滑行,竄進一個又一個的深坑,最後幾乎散了架,卻是早已氣息全無。 後面獸人繼續往前湧來,腦袋裡面還沒想明白怎麼回事,自己也跟著掉進去了。 「大家快衝啊!」 蘭若雲停止歌唱。 他看著土人們手中拎起鐮刀、斧頭往下衝去痛打落水狗,也有些簡易弓箭此刻發揮了作用,隔著陷阱向綠教徒射箭,又讓對方傷亡慘重。 臻野一馬當先,手中巨劍狂揮亂舞,閃起陣陣寒光,所向披靡。 枝兒拽著蘭若雲撤出老遠,生怕翼人飛上來結束自己脆弱的生命。 「這娘們勁兒可真大!」 蘭若雲看著在敵陣中像男人一樣大吼大叫的臻野,她竟然跟那些高大的爪人比拚力氣,一劍一劍狠狠的砍去,把那些高大的爪人連頭帶劍全部砍斷,有誰能相信她竟然是個女人呢? 猛然,蘭若雲頭腦中一個清晰的印象閃了出來。 那是一個身穿紅盔紅甲的英挺女子,手中舉著一根長矛,雙腿緊夾馬背,在敵陣裡刺殺敵人,往往找到一絲微小的空隙便能叫對方斃命,她的身手靈活,長手長腳,殺人如跳舞,姿勢曼妙美麗,就算是被她殺死的敵人,也忍不住在臨死之前讚歎她一聲:「真美!」 「阿秀!」 蘭若雲喃喃的念道,渾身一哆嗦,一股甜蜜的情緒流過大腦,心口痛了起來:她可不像眼前這個野女人,只知道比拚蠻力。 「阿秀是誰?」枝兒奇怪的問道。 「是我一個很重要的人!」蘭若雲確定的回答。 「欠了你很多錢吧?」枝兒笑道。 「咦?」蘭若雲皺眉沉思,「好像是的!」 「呸!」枝兒不屑道,「一看就知你在說謊!」 蘭若雲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終於臻海和樸當的探路小分隊跑了回來,看見已經打了起來,樸當擎起大砍刀,向下去接應父親。 蘭若雲看著樸當快跑到山腳了,才壞壞的把火把點燃舉起搖了三下。 荊文正看見信號,知道臻海等人已經找到進山的路,趕緊砍倒一個蹄人,大喊道:「撤退!」 荊文正率眾當先往山上跑去,把正準備加入戰爭的樸當衝上了山,他這一趟是白跑了。 綠教徒被隱藏在雪地下的陷阱嚇得不敢追擊,看著土人逃到山上,然後火光閃了兩閃,整個隊伍便失蹤了。 一個綠教首領氣得暴喊一聲,大步向山上追去,卻「撲通!」一聲掉進陷阱,就此嗚呼哀哉——他也夠倒楣的,恰好撞到一個屍體舉著的利劍上,立即報銷。 山風寒冷,雪地裡血流成河,煞尊大神的旗幟隨風飄揚,有見識的獸人開始擔心,土人的反抗也許才剛剛開始。 第二章故人 土人的千人部隊傷亡了將近百人後,成功的撤入了山區,順著臻海和樸當探明的山路,在荊棘和怪石當中穿行。 首領們互相吹捧著,最主要的是把荊文正先生誇上了天,讚揚他這招「連環坑」真是天下奇計,古今難比,殺得獸人屍橫遍野、欲退不能。 捧著荊文正,眾人都忘記了蘭若雲這獻計者,大家一起努力,達到了「過河拆橋,過橋抽板」的最高境界。 荊文正這人沉默寡言,眼睛發直,似乎根本沒聽清這些人在說什麼。他在發愁,因為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又看了看蘭若雲,微笑著向他招了招手。 蘭若雲跑過去,山道崎嶇,眾人都下馬步行,蘭若雲與他並肩而行。荊文正低聲的感謝了他幾句,也沒什麼別的話說,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臻野把他拉回去,笑道:「你小子這一招其實很簡單,仔細一想我也想出來了,你看這樣,這樣,是不是這樣……」她拿起幾個小木棍,在地上擺著,畫圈,嘴裡嘟嚷著。 蘭若雲白了她一眼,不耐煩的說道:「本來就很簡單——寫字很簡單,造字卻不容易,螃蟹好吃,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卻心驚膽戰……」 「喲喲喲,瞧你那德行,看把你美的!」臻野扁著嘴唇,翻著白眼顯出一副不屑的樣子。 蘭若雲也不去理會她,自顧自的跟枝兒說著什麼,臻野卻也不好意思再找他麻煩了。 過了一會兒,看兩人說得熱烈,她還是忍不住也湊了上來,問道:「你們在聊什麼?」 「他問我聽也沒聽過『大豬搖頭小豬點頭』的故事?」枝兒問道,「你聽過嗎?」 臻野搖了搖頭。 蘭若雲和枝兒對著嘿嘿笑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臻野才明白過來:「大豬搖頭,那我不就是大豬了?」她恨恨的看著蘭若雲,怒道:「我本來看在剛才你的詭計竟然成功的份上,想要饒你一次,哪想到你這樣不識抬舉,看我怎麼教訓你!」 皮鞭揚起,蘭若雲早有準備,立即撒腿就跑——到了第二天,積雪融化,山路更加難走。 好在經過一夜跋涉,離平原區已經不遠,道路雖然泥濘,卻是越來越平,到了後來,眾人上馬前行,過了中午,已經把一座好大的高山甩在後面,前面已經是沙漠的邊緣。 蘭若雲心中生起一股親切的情愫,看著遠處黃沙翻滾的大漠,不同於昨天還是白雪皚皚的荒蕪平原,更重要的是,那裡似乎有著自己一段難忘的感情。 「傾!」 他輕聲喊出口,一個俊俏的神族小伙子的畫面在腦海中升起,接著,大漠中種種殘酷的殺手訓練課程接踵而來,歷歷在目,彷彿就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他禁不住打了個冷戰,背上冒出絲絲冷汗。 土人們在歡呼,枝兒也跟著又蹦又跳,慶賀終於逃過獸人的追擊。 隊伍一行,沿著沙漠的邊緣而走,有人認得離這個地方最近的城市是王水城,那座城市是荒蕪大陸上北六城中最先被綠教佔據的。也因此,是綠教力量最為強盛的地界,土人隊伍在這塊範圍內出沒,實際上是危機重重。 蘭若雲運功驅毒,頭腦漸漸恢復清明,但一些平時不注意卻是最關鍵的東西,卻總是想不起來,比如自己的名字,一般人誰也不會去注意自己的名字,因為那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 隨便問一個人,他可能把什麼都忘記了,唯獨名字牢牢記住,正因為不用特意去記憶,所以看似簡單,偏偏中了聖龍涎這種超級劇毒之後,竟把這簡簡單單的事實忘記了。 但是,卻又有另一些記憶的片斷偶爾會來干擾大腦,讓人想來頭痛。 就像現在一樣,蘭若雲一下子就發覺了大漠邊緣的危險。 因為這地方是綠教的發起之地,很有可能他們的老巢就在附近,危險信號嘀嘀作響,蘭若雲感覺很不妥當。 奇怪的是儘管心中的不安因素愈見增強,一直走到傍晚,卻沒有遇到一個獸人。隊伍當然不敢進攻王水城,就這樣與它擦肩而過。 荊文正暗叫一聲僥倖——他是在過了王水城之後才想明白此中關節的,當然也知道這地方是綠教徒控制的地區,沒想到竟然安全通過。 天色漸黑,當土人們準備埋鍋造飯的時候,發現糧食已經吃光了,首領們開始煩惱。 在這荒涼的原野上,剛剛下過大雪,想找點什麼吃的東西很難,更何況今年是個大災年,就算有吃的東西,也早被獸族老百姓掘地三尺弄走了。 臻野一皮鞭向蘭若雲抽去,怒道:「如果不撿了你,是不是還能省點糧食!」 蘭若雲躲過鞭子,氣道:「我兩個人也沒你一個吃的多,你自己一個女孩兒家不怪自己那麼能吃,倒怪起我來了!」 臻野惱羞成怒,氣道:「你本來就應該是女人,我才應該是男人,男人當然食量大,老天爺真是不長眼,讓你這窩囊廢也生成男人!」 「呸!」蘭若雲見她老是瞧不起自己是個男人的事實,不禁勃然大怒,跳下馬來,大叫道:「你過來,我要跟你單挑!」 「嘿,真是不知死活的傢伙,來來來,讓我送你下地獄!」臻野捋起袖子,漂亮的一個縱身跳下馬來,抽出身上重劍扔給蘭若雲,「我空手,劍讓給你用,哈哈哈,不知道你能不能拿得動這把重劍!」 「小娘皮,今日讓你看看我的厲害!」 蘭若雲剛要去抓那把重劍,枝兒已經率先跑了過去,攔在兩人中間。 她大喊道:「你們兩個就不能和氣一點兒嗎?本來都夠讓人心煩的了,還天天吵吵打打的,我受不了了,乾脆你們把我殺了,也省得我受這無邊的煎熬!」 臻野和蘭若雲看看枝兒,互相仇恨的眼光在空中「嗤嗤」的撞在一起,立即怒火翻騰,同時大叫道:「枝兒,與你無關,躲在一邊!」 臻海、樸自星、樸當和荊文正也圍了上來。 「打啊,幹掉他!」樸當大喊道:「葉兒,給這小子點顏色看看,我怎麼越看這小白臉越來氣呢!」 「砰!」樸當話剛說完就被身後飛腳踹下地來。 樸自星彈了彈鞋子上的灰塵,罵道:「就知道爭風吃醋的蠢東西,沒一點出息!」 臻海看了看蘭若雲,心中罵了句:「這小子找死!」 他歎了聲可惜,又望向荊文正。 荊文正顯得有點煩躁,土人少有的俊雅面孔泛起了奇怪的潮紅,總像是在思考的眼睛此刻看向臻野,柔聲道:「葉兒,你乖一點好嗎?」 臻野立即全身一軟,低下頭來,輕輕點了點頭:「哦!」 臻海看得大笑,大聲向荊文正說道:「這個女兒連我自己都管不了,也只有荊老弟才有這個本領,乾脆我作主把她嫁給你得了,不知荊老弟肯不肯收我這個寶貝?」 荊文正面孔一紅,沒有說話,歎道:「故國未復,何以為家!」轉身離去。 臻野一跺腳,向臻海大發脾氣:「阿爸,你胡說什麼,我才不會嫁人呢!」也不和蘭若雲比武了,臉上氣苦,跳上馬背,狂抽馬臀而去。 幾個人面面相覷,均想:「這臻野畢竟也是個女孩兒家,看她顯然對荊文正頗有情意,只不過這樣一來,男人是做不成了!」 蘭若雲納悶,悄聲問枝兒:「這荊文正多大年紀了?」 枝兒楞了一下,隨即明白了,狠狠的吐了蘭若雲一口:「呸,人家才二十幾歲嘛!」 蘭若雲不相信的搖了搖頭,心道:「這傢伙長得也太老了,看來心事過重,憂鬱成愁,以致未老先衰!」 「哎,老牛啃嫩草,可惜,可惜!」蘭若雲搖頭晃腦的歎道。 忽然身後一個人猛的摟住了他,聲音哽咽的說道:「原來你才是我的知己,嗚嗚……謝謝你……嗚嗚……」 蘭若雲回頭一看,正是樸當。 隊伍開進一座山谷,發現山腰上有炊煙裊裊,每個人的心中充滿了喜憂參半的感覺。 有人煙的地方當然會有糧食,但這樣一個小山村,想提供給這將近千人一頓飽飯,那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蘭若雲打量山谷兩旁的高山,發現這兩座山雄偉峻麗,東西呼應,形成一股天然的壯美氣質。 雖然不高,卻讓人一見就心生喜歡之情,能隱居在這裡當然很不錯,無怪乎這裡會有人家居住。 腳步聲響,探路兵跌跌撞撞的跑了回來,滿臉興奮的樣子,大叫道:「是土人,土人的村落!」 眾首領也都面有喜色,不再懷疑,牽馬登上半山腰,一座土人風格的小山村出現在眾人面前。 村中老少猛然看見這一大匹人馬闖了進來,嚇得東奔西竄,四處藏身,顯然外界關於綠教徒殘害土人的消息,已經被他們所知。 荊文正用土語大喊道:「老鄉們,別害怕,我們是同胞,不是獸人!」 在當時,荒蕪大陸上的土人皆說獸語,人類的語言退步成土語,只能在家庭或者土人聚居區內部交流。 而獸族人是不會說土語的,荊文正這樣用地道的土語大喊,黑暗中雖然看不清容貌,但那自然是土人無疑。 臻海和樸自星父子也跟著大喊了一陣兒,村落才漸漸的靜了下來,年輕的小伙子們手裡持著鐮刀木棒圍了上來。 火把點起,一看果然是土人隊伍,便都放下了心,「武器」紛紛脫手,臉上現出憨厚的笑容。 一個老年人越眾而出,大聲道:「我是村長,不知你們到這裡來有什麼事情?」 荊文正訕笑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說話,臻海已經在那裡大喊起來。 「我們是英勇無敵的土人義勇軍,專門對抗殘暴不仁的獸族綠教教徒,是你們偉大的保護神,但是今天,我們的糧食吃光了,同胞們,獻出你們的糧食來慰勞我們吧,讓我們有力氣去消滅敵人,爭取我們土人的權利和自由,為你們打造美好燦爛的明天——」 這一個簡短的小演講,立即惹來了自己隊伍裡一些人的笑聲,感覺怪怪的,卻也有一點自豪,看著臻海雙臂曲在胸前,做了個「向前進」的姿勢,笑聲又多了一些。 那老村長疑惑的看了看臻海,又打量了一下隊伍前面的這幾個首領級人物,目光在蘭若雲身上停了一下。 經過幾天的療傷和休養,蘭若雲內傷好得差不多了,身體自然復原,白晰的臉龐透出微微的紅色,目光明亮。 在土人隊伍裡因為大家天天看著他,倒也不怎麼注意,這老村長卻是乍看之下心裡一驚:他不像是土人啊! 「也就是說,你們是來要糧食的?」 老村長似乎對臻海的演講並不感興趣,開門見山的問道,這個「要」字多少讓眾人老臉微紅,心中暗罵老村長缺德。 「我們可以給你們錢。」荊文正說道。 「那倒不用,說實話,你們和我們也差不多,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來騙糧食,這年頭,有錢也買不到糧食啊!」 老村長歎息道。 隊伍中,人人臉上又是一紅。 看看自己手中的鐮刀斧頭,卻是不怎麼像是軍隊,只有身上與綠教徒戰鬥的血跡,還能說明這確實是一支土人的反抗隊伍。 臻野剛要發火,卻聽老村長說道:「不過看你們身上的鮮血和傷痕,又是我們自己同胞,總不能讓你們白來一趟!」然後,他轉過頭去大聲道:「鄉親們,這是一支我們自己人的隊伍,流落到此,彈盡糧絕,我們大家,每人每戶獻出十斤糧食,慰勞他們一下!」 隊伍中人人羞愧不已,什麼叫「彈盡糧絕,流落到此」嘛,這老村長怎麼不積點口德? 當下村民們返回自己家中取糧,因為這是個山村,很多人打獵為生,又有的人家用獵物代替,不過是一些山豬野兔什麼的,倒也算是豐盛,可是糧食卻不多,根本供應不起這千人隊伍的正常需要。 荊文正只好吩咐伙夫把糧食都用來煮粥,粥裡面把肉塊切碎放進去,弄成上百鍋的「皮蛋瘦肉粥」,雖然不飽,但在這濕冷的寒夜裡卻也溫暖了人心。 隊伍駐在村東頭,一霎時火光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嘖嘖」聲,上千人一起喝粥的壯麗畫面你見過嗎?我是沒見過,倒也頗為驚心動魄。 村莊中的老百姓也受了影響,跟著隊伍一起大喝稀粥,其樂融融,通過喝粥,百姓與隊伍的軍民魚水情漸漸加深,有幾個村落中的小伙子便決定參軍,自是又有一番熱鬧。 臻野愁眉苦臉的喝著她那一碗稀粥,喝一口歎三聲,枝兒不忍心,把自己那碗裡的干飯往她碗裡撥。 蘭若雲看得生氣,嘀咕道:「還說自己強過男人呢,這一點苦頭都吃不了!」 臻野日間生荊文正的氣,心裡一直不舒服,此刻聽蘭若雲挖苦,出奇的沒有發怒,把碗挪開,卻不去接枝兒的干飯。 枝兒眼圈一紅,輕聲道:「你不知道,咱們沒起義的時候,我們臻家可是荒蕪大陸上出名的大礦主,全國上下也不知有多少鐵礦銅礦金礦都是臻家的,臻家的產業大得你想都想不到。我們老爺就小姐一個女兒,平常吃飯她都是很精細的,即使是喝粥,也要喝那『五寶蓮香粥』或者『金玉滿堂粥』……」 「嘿,那起義以後卻又到哪裡去弄這什麼『金魚馬湯粥』?」蘭若雲好奇的打斷她問道。 「是金玉滿堂粥!」枝兒糾正道,「小姐當然很堅強了,起義以後與大家同甘共苦,但至少也能吃飽啊,可是你看現在……」 枝兒啜了一口粥,大歎了一口氣。 「嬌生慣養的溫室花朵,今日始知人間苦楚,可是,這算什麼呀,真是……」蘭若雲腦海中當然升騰起了大漠中那非人的殺手訓練,現在這日子跟當初比起來,簡直是天堂了。 臻野對他怒目而視,忽然垂下頭來幽幽說道:「你這賤民知道什麼?沒有在錦衣玉食中生活過的人,怎會明白我的苦惱!」 蘭若雲苦笑,心裡卻不以為然:「富貴生活嗎?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忽聽到隊伍裡一陣唏噓之聲大起,蘭若雲看過去,發現一個村落裡的小伙子正在那裡唾液橫飛的說著:「……那天我又去西山上打獵,心想這次一定要睜大了眼睛看,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眼花,這次我邀了王三兄弟一起來,兩個人隨便射了隻兔子之後,就躲在草叢裡往天上看……」 喝了口粥,這小伙子得意的看了一眼周圍越來越多的聽眾,用誇張的聲調繼續道:「直等了兩個多小時,就見天空中忽然烏雲密佈,平地起風,一道閃電『喀啦啦』的打了下來,一株大樹就燃了起來,我們正驚異不已的時候,嘿,終於來了!」 他停了下來,不顧周圍人埋怨的眼神,又喝了口粥,用袖頭擦了一下嘴角,面容一凜,語調森然:「終於又給我看到了,好大一頭飛馬,通體雪白,翅膀有兩丈多長,在老高的天空中飛行,那平地的風起竟然都是它翅膀扇起來的,你說這馬得有多大?」 圍觀眾人齊聲驚呼,議論紛紛:「怕不得有幾十米那麼長?」 「這還不是最奇怪的,告訴你們,這樣一匹神馬只是那仙女的坐騎,你們要是看了那仙女呀,哼哼,口水肯定收不住!」 「你是說那馬身上竟然還騎著一個人?」樸當也是聽眾之一,此刻他終於忍不住問道。 「可不是嗎?那是天上的仙女,美的……哎呀,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好了,那仙女穿一身綠色衣衫,身材那個婀娜呀,小模樣那個甜美喲,以後我再作夢就一次也夢不到村東張二丫頭了,整個夢裡全都是這仙女,我父母不理解為什麼每天天一黑我就睡覺,嘿,他們哪裡知道我是去夢裡會仙女了,哈哈哈!」 眾男人無不艷羨,深恨自己竟沒有見到這仙女,否則每日香夢連連,豈不快哉! 「哪有那麼美的,我就不信!」 男裝打扮的臻野卻是女兒家心性,她本是土人裡難得一見的美女,雖然立誓要強過男人,不在意自己容貌,但心中也一直對自己的樣子很自信,此刻聽起別人讚賞另一個美人,忍不住插口置疑。 「這位小哥,我包保你看了那仙女後也會和我一樣,再不會去想其他女人了,哎,要是能讓我再見她一眼……」 那小伙子悠然神往,禁不住呆了。 「呸!」 臻野心裡不樂意,自己雖然皮膚微黑,身材高大,但細心的人還是能看出她是女扮男裝的,此刻這小伙子把自己看成男人,如果是往日當然會很高興,而這時心裡卻微微一酸,極不服氣,看了看荊文正,又看了看蘭若雲,發現後者正用壞壞的眼神盯著自己。 一股怒氣湧上心頭,臻野心裡恨恨的說道:「看我一會兒怎麼收拾你!」 「難道再沒有其他人看到過這飛馬和仙女嗎?」樸當好奇的問道。 「當然有了,大家別聽他吹牛了!」 老村長安頓完村裡因隊伍到來而引起慌亂的人群後,走過來糾正那正神遊天外的小伙子,他笑道:「老朽也曾看過幾次那飛馬,也和平常馬匹身量相當,不過馬上人物因為離得太遠根本就看不清,村莊裡見過飛馬的人,也從來沒人說過那馬上人物的容貌……」 「我是躲在草叢裡看到的,那時候仙女飛得很低,王三兄弟也看見了,王三兄弟,你說是不是?」那小伙子打斷老村長的話說道。 那小伙子身後一個老實的漢子輕輕點了點頭。 眾人唏噓不已,心裡又是一陣羨慕,都知道他們確實見過那仙女的容貌。 談論了一陣,眼見明月高懸,勞累了一天一夜的隊伍支起帳篷開始休息,本村的各人也回去村中,營地裡慢慢靜了下來,只有篝火還在劈里啪啦的燃燒著。 臻野悄悄竄出自己的帳篷,來到蘭若雲身邊,看到他蓋著枝兒的毛氈蜷縮在一棵大樹底下。 她心想:「這傢伙沒有帳篷,在外面會不會凍壞了,枝兒對他倒好,連自己的毛氈都給他了,我說怎麼半夜老搶我的毛氈來蓋!」 想要就這樣放過他,心中又想起剛才他對自己的冷嘲熱諷,一陣恨意襲上心頭,什麼也不顧了。 拔出重劍指住蘭若雲咽喉:「小子,起來!」 蘭若雲不理她,想翻個身,一下子碰到冰冷的劍尖,睜開眼來。 他無奈道:「大小姐,你真是精力旺盛呢,讓我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明天再讓你打還不行嗎?」 臻野向他怒目而視,怕別人聽見,聲音放低了一點,狠狠說道:「我肚子裡全都是氣,不打你一頓我睡不著!」 「你是因為喝粥沒喝飽吧!」蘭若雲笑道。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臻野火往上冒,狠狠踢了蘭若雲一腳,劍尖指著他咽喉,用繩子把他捆在樹上,嘴裡還不停罵著:「小賊,敢得罪我!」 提起皮鞭用力抽了一下,怕吵醒眾人,尤其是荊文正,聽到後肯定又要阻止自己報仇。 於是她手上用了暗勁兒,皮鞭竟不發出聲音,還威脅道:「你要敢出聲,我立即殺了你!」 蘭若雲只好苦苦忍著,嘴裡求饒:「別打我臉,這麼英俊的面皮受傷了可就不好看了!」 臻野呸了一聲,卻也不真打他的臉,否則荊文正問起來也不好交代。 打了一會兒,蘭若雲忽然全身一震——臻野功力遠差於蘭若雲,皮鞭打在身上他都運功護體化開,念著她救了自己一命,又收留自己,所以也不跟她一般見識,倒是臉上裝作痛苦讓她解氣。此刻全身巨震卻是真的,當然不是因為臻野的鞭打。 「海東青回來了嗎?」他忽然問道。 「你管不著!」臻野怒聲說道,海東青是土人用來監視敵蹤的猛禽,是臻野一手訓練的,「你問這個幹嘛?」 「有人來了!」蘭若雲聚功傾聽,急道:「快放開我!」 「你想使詭計嗎?我偏不放!」臻野收起鞭子,歪頭聽了一下,萬籟俱寂,「騙我,多打三十鞭!」用力向蘭若雲抽去。 蘭若雲暗罵一聲:「這小娘們不可理喻!」 本來他內傷還差一點痊癒,不敢過分使用內力,此刻卻不得不凝聚紫氣,全身繃緊,想把繩子掙開。 「嗖嗖!」聲起,營地裡已經多了幾個黑衣人影,後面陸續還有人上來。先頭那人鬼魅般的飄到正打瞌睡的哨兵面前,伸手扭斷了他的脖子。 「大家快起來,狼來了!」蘭若雲大喊一嗓子。 這時臻野也發現了敵人的到來。 營地立時騷亂起來,樸自星人最機敏,可惜武功對比來敵差得遠了,剛一鑽出帳篷就被黑衣人一刀砍倒。 為首幾個黑衣人,聽見蘭若雲的聲音,齊齊向他衝來,急得蘭若雲大叫:「親親臻大姐,快放開我啊!」 別人可能不知道黑衣殺手的厲害,他蘭若雲雖然被聖龍涎熏壞了腦殼,可是關於殺手的記憶卻深烙在心靈深處,那是無論如何也忘不掉的。 可是臻野並沒有隨手給他割斷繩子,而是輕蔑的一笑:「看本劍俠料理這幾個小賊之後再來收拾你!」 揮劍向當頭的黑衣人砍去,那黑衣人眼光何等犀利,立即看出她是個女子,也沒在意,舉刀向她迎去。 「噹!」的一聲,黑衣人雙臂一麻,心中詫異:「這女人力氣好大!」 不敢再同她硬碰,展開快刀,帶起陣陣陰風向臻野襲去! 臻野立即感到吃不消! 她的重劍本來就是以沉穩雄渾見長,殺手的快刀卻全在靈活和速度,剛好克制她的重劍。 尤其這當先的黑衣人,顯然是首領人物,更非她所能抗拒。 等到另一個殺手過來夾擊,臻野左支右擋,身法漸滯,全靠她平時基本功打得好,往往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過。 「啊!」 枝兒一鑽出帳篷就看見小姐形勢危急,她也不會什麼武功,平時偶爾臻野興頭來了傳她幾式,偏偏她又不愛習武,功夫實在是稀鬆平常,但她氣現在眼下卻顧不了那麼多了。 曾記否,這丫頭的忠心值極高,色情狂蘭若雲的被發現,就是她在極不可能的條件下的功績。 她不顧一切的,就那麼赤手空拳的衝向幾個圍困臻野的黑衣殺手。 「不要啊,傻丫頭!」在臻野的大喊聲中,自忖必死的時候,忽然一個溫暖的手臂抱住了她的小腰,一股柔和的力道在她背上拍了一下,遠遠的把她送到營地的另一邊安全之處。 抬眼看去,立時張大了嘴,口水流出好長也沒發覺,吃驚度接近滿值。 竟然是蘭若雲掙開了捆綁的繩索,此刻空手入白刃,一把奪下圍攻臻野的一個黑衣人的短刀。 他隨手向另一個黑衣人切去,直破快刀中常人無法發現的空隙,在那黑衣人胸口劃了血淋淋的一刀,使其喪失戰鬥力。 片刻間圍攻臻野的幾個人被蘭若雲連打帶砍,全都倒了下去,這剩下的最後一個顯然是首腦,武功著實不弱,竟然跟蘭若雲連對十七刀,以快打快,夜空裡,刀體反射月亮的光輝,寒光閃閃。 「還呆站著幹什麼,去幫其他人啊!」蘭若雲向臻野喊道。 臻野一捂嘴,止住口水,馬上掉轉頭殺向正和荊文正、臻海等人鬥在一起的黑衣人。 蘭若雲加快刀勢,心道:「這個人的感覺好熟悉!」 他只記得這些黑衣人的作風極其可怕,也知道自己和他們有聯繫,但要想起一個具體的人卻不容易。 「蘭若雲!」黑衣人頂不住他暴快了兩倍的刀法,猛然往後退去。 「這個名字?!」蘭若雲一楞:「你叫蘭若雲嗎?」 他問道。 那黑衣人收刀停勢,冷冷的看著他:「我叫狼克!」 「狼克教官?」 蘭若雲腦中一痛,自然而然的喊了出來。 那黑衣人眼神稍微柔和一下,忽然飄身而退,片刻後沒入黑暗之中。 蘭若雲腦中暈眩,記憶一點一滴湧入大腦,正準備想起「這狼克教官是誰的時候?」一聲大喊傳了過來——「哎呀,他殺死我了!」 蘭若雲縱身過去,架開黑衣人砍向已經受傷的臻海的那一刀,回身襲擊正與樸當激戰的黑衣人的腰側,轉身接過奇快無比的一個黑衣人的偷襲,手臂微微一震,那人卻倒飛三尺。 黑衣人駭然道:「你還沒死?」 「烏雲……烏雲教官!」 蘭若雲不確信的看著遠處的黑衣人。 「好,好啊,真是我教出來的好徒弟!」烏雲哈哈一笑,縱過去夾起兩個受傷的黑衣人,大喊道:「撤退!」 烏雨猛然向前縱來,經過蘭若雲身邊時低聲道:「山谷兩個出口都有人,你小心了!」 蘭若雲心裡一陣迷糊,看著他們漸去的背影,大漠裡的一切終於全部想了起來。 第三章突圍 黑衣人轉瞬間撤了個精光,就連屍體也全部帶走,不剩一具。 山村裡,提心吊膽的村民們走出來,圍在營地周圍,面色如土,默然的看著血泊中的土人士兵,然後,從老村長開始,一個個走過來,自動幫助他們料理屍體,治療傷員。 黑衣人全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殺手,他們最擅長的就是殺人,就算是身有武功的高手,也難逃他們的圍殺,何況是這些不久前還只是普通百姓的土人們——雖只是片刻的時間,土人傷亡者已達百人。 蘭若雲知道,殺這些士兵並不是殺手們的主要目的,他們想消滅的是荊文正這些領導人,因為從根本上來說,如果沒有這些人的領導,老實的土人是不敢揭竿而起的。 就像一個惡夢一樣,當他們決定起義的時候,這副場面就已經是命中注定的,自由和生命,同樣那麼寶貴,而為了大多數人的自由,一部分人寧願獻出自己的生命——世界上的高級生命有很多缺點,但這卻是他們少有的幾個優點之一。 臻野把蘭若雲拽到一個無人的角落裡,雙手捧起他的臉龐,臻野身材極高,幾乎快趕上蘭若雲,此刻二人離得極近,雙眼幾乎平行而視。 火藥的味道愈來愈濃,蘭若雲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 良久,臻野吐出一口長氣,顯然極力隱忍著心中的翻騰,咬牙道:「你好,好啊,好得不得了,你這一身俊俏的功夫可比我高明多了,八成我們所有的人一起上也不是你對手——於是你可以毫不顧忌的偷看我洗澡,又裝成可憐兮兮的樣子混在我們隊伍裡,我每次打你你都不屑跟我動手,你真是個英雄啊,你玩弄人的本領高得很哪,這樣演戲你才實現你人生的價值了嗎?你才達到你生命最高的理想了嗎?你……」 「臻……臻姑娘……你別這樣!」蘭若雲看見她破天荒的把眼淚兜在眼圈裡轉,心裡害怕,顫聲道:「我真的是很多東西都不記得了,你洗澡時我也沒看清,而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打我罵我,我都是心甘情願的!」 「那你不是很賤!」臻野聲嘶力竭的喊道。 「我很賤!」蘭若雲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見臻野也想笑,「我真的不記得很多東西,也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原因,只是,你可能無法相信——你難道會相信我們這個世界上有一條幾十米長的巨龍嗎?而我,正是被它的唾液吐了一下,就變成了這副稀里糊塗的樣子!」 「我為什麼不信,你瞧不起我的智力,我偏偏要信!」臻野狠狠的捏著蘭若雲的臉龐,痛得他大叫饒命。 「你和枝兒對我這麼好,我有什麼事情也不會瞞著你們的!」蘭若雲真誠的說道,雙手抓著她的手腕拽離自己的臉龐,心底鬆了一口氣。 「不用你來拍馬屁,只有枝兒那小丫頭對你好,我可是一直想給你動手術的!」臻野恨聲說道。 蘭若雲尷尬一笑:「你心地善良,否則我在傷病昏迷之中,那個,那個什麼早就不保了,你只不過是嚇嚇我,看到我害怕的樣子你就很滿足!」 「不要臉!」臻野罵道,「你這小賤人!」 「嘿,真新鮮,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罵我!」蘭若雲頓了一下,「不過你是不是該到你樸伯父屍體前哭幾聲,你們兩家不是有過命的交情嗎?」 「胡說,樸伯父還沒死呢!」臻野這樣說著,卻轉身飛快向村裡跑去。 「等你到了就差不多了,你當我的殺手同學是草包嗎?那一刀砍不死他我跟你姓,我叫臻若雲,咦,若雲是我的名字嗎?」 樸自星倒在血泊裡,手指指著蘭若雲,低聲叫道:「他……率領……」脖子一扭,就此嚥氣,與蘭若雲所算的時間剛剛相符。 這樸自星雖然武功不高,也從來沒有率領部隊的經驗,但做為這支土人部隊的領袖,他能夠有膽量在獸族人殘酷統治下第一個率領土人揭竿而起,就憑這副膽量,也證明了非常人可比的優秀品質,可惜卻於是役中命喪殺手之手! 樸當跪在屍體旁邊號啕大哭,從此後他也成了沒爹沒娘的孩兒了——數月前他的母親慘死於綠教徒的刀下,而像他這樣的孤兒,荒蕪大陸上已不知有多少。 枝兒心軟,此刻也早已哭倒,還是蘭若雲把她拉起勸住。 「你怎麼還不哭兩聲?」蘭若雲碰了臻野的胳膊一下。 「我……」臻野醞釀了一下,然後猛然跪下大嚎起來:「樸伯父啊,你死得好慘哪!」 「噢,我的天,我幹嘛要讓她哭呢?」蘭若雲一拍額頭,聽著臻野殺豬般的毫無感情的難聽哭聲,立即後悔了自己的煽情。 樸當見臻野「真情流露」,心中感激,猛然抓住臻野胳膊,聲音嘶啞的喊道:「葉兒,這世上我就剩你一個親人了!」 臻野哭聲立止,卻也不忍心斥責他,一句「滾開啦」 憋在喉嚨裡沒說出,那種尷尬的表情,看得蘭若雲想笑,趕緊忍住。 眾人掩埋了死難的戰士們,悲傷的情緒卻依然難以抑制。 村落裡近百個青壯年獵手受著激烈情緒的影響,立即決定參與起義隊伍。 臻海跳上一個土包,雙臂揮舞,大聲道:「朋友們,親人們,戰士們,兄弟們……樸,已經遠離我們而去了,帶領著我們幾十個英勇的兒郎,我相信,他們將在另一個世界裡與敵人鬥爭!樸,你聽到我的聲音了嗎?晚風輕拂,冷月高照,哀莫大於心死,逝者如斯,讓我們化悲痛為力量,繼續樸留給我們的事業,我宣佈,偉大的臻海將繼續老友樸未走完的路,帶領你們去攀登另一個人生的高峰,向前進,向前進……」 忽然看見樸當滿臉怒氣的看著自己,臻海一楞。 「臻叔叔,你能不能先從家父的墳頭上跳下來再繼續前進呢?」樸當盡量隱忍,如果他不是臻野的父親,恐怕就要上去一頓老拳伺候了。 臻海看了腳下一眼,他只想著在腹中打的演講草稿,竟然沒看見自己的「演講台」,其實就是剛剛埋住樸自星屍體的墳包,也難怪樸當生氣。 他趕緊跳下來,大聲道:「大家不要傷心了,睡覺吧!」 「噢,我的天,他還有心情睡覺!」荊文正心裡這樣想著,對臻海說道:「大叔,樸老死前好像說讓這位小兄弟率領我們!」荊文正指向蘭若雲。 「哎,樸死的時候老眼昏花,竟然想起了我年輕時候的樣子,還以為這位小兄弟就是我呢?」臻海搖頭歎氣,老淚縱橫。 「我只是外人,大家別誤會,臻老德高望重,誰不服從他領導,我第一個不服氣!」蘭若雲笑呵呵的說道。 眾人稀里糊塗,同時也不確定樸自星死前那句「他……率領……」到底是什麼意思,都見臻海是眾人中年紀最大的,也就由他了,反正出謀策畫還是要聽從荊文正的意見。 荊文正見蘭若雲這樣說,知道他是感念臻野的救命之恩,不願意壞了臻海的興頭。 「不過,現在可不能睡覺,我們要突圍出去!」蘭若雲說道。 眾人都見過他力抗黑衣殺手的高明功夫,又有人透露出「連環坑」的計策也是他出的,不禁已經對他十分佩服——這是一個強者的時代,弱性勢力都期待強者的保護,那也沒什麼好說的。 「什麼突圍?難道還有人要殺我們嗎?」臻野問道。 「你不覺得海東青到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來,這是很奇怪的現象嗎?」蘭若雲說道。 「是啊,平日不管怎樣它也會回來跟我親熱一番的,今天卻一直沒見!」臻野奇道。 「翼人和精靈也是飛不過海東青的,難道他們有辦法躲過它的監視,這匹黑衣人的到來竟然是無聲無息的!」 荊文正皺眉說道。 「要對付這樣一隻扁毛畜生,也不是什麼難為之事!」蘭若雲看了眼臻野,見她臉上有不服氣的神色,又道:「只要倒在地上裝死,海東青會很好奇,或者因為飢餓,它就會撲下來,而武功好手,完全可以用內力將其擊落;又比如在一隻鴿子的羽毛皮膚間下上劇毒,卻故意在海東青的眼皮底下放生,它如果捕食這只鴿子的話就會被毒死!」 眾人聽他這樣一分析,心想果然,先前一直倚重為「秘密哨兵」的海東青,竟然有這許多缺點。 「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馬上離開呢?」荊文正問道。 「馬上集合,趁著綠教徒兵力還不是很強大的時候,突圍出去!」蘭若雲早已經由烏雲教官那裡,知道了進出山村的東西兩個谷口都有綠教徒把守,想要給他們來個甕中捉鱉。 「集合集合,新兵躲在後面,老戰士靠前,我們由東谷口衝擊,突圍出去!」臻海適時的大叫起來,頗為威風凜凜。 蘭若雲一笑:「這樣突出硬闖的話我們能剩下多少人呢?荊大哥,你覺得應該怎麼做呢?」蘭若雲看向荊文正。 「這個……如果能找到另一條路就好了!」荊文正歎口氣說道。 「是了!」蘭若雲打了個響指,「這山村裡獵人四處捕獵,剛才那個小伙子不是說他還去過對面那座山嗎?」 「小伙子,你過來,快點,跑步!」已經成為隊伍一員的那個見過仙女的小伙子,被臻海大叫著傳了過來。 「小伙子,你叫什麼名字?」臻海嚴肅問道。 「我叫拉斯!」小伙子答道。 「拉屎?」臻海奇道。 「是拉斯!」小伙子不滿意的糾正道。 「拉斯,我看你面目也還算英俊,你和那個王二丫頭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吧,說來聽聽!」臻海笑呵呵的說道。 「哎呀,說起那個王二丫頭,從十五年前開始,那時候我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蘭若雲和荊文正對看一眼,同時怒道:「都什麼時候了,幹嘛說這個!」 臻海也立即暴怒,語帶威嚇的斥道:「拉斯,誰讓你說這個的,快點告訴我出谷的另一條路,他奶奶的,怎麼才能登上對面那座山?」 「明明是你……」看了眼「不怒自威,一怒更威」的臻海,不敢再說下去,「我帶路,跟我走吧!」歎口氣,當先往山下去。 「再見了,何日君再來,請你喝一杯,你一杯我一杯……」老村長領著剩下的老弱婦孺,用歌聲為隊伍送行。 山裡小路崎嶇難行,直到曙光微現,前方才空曠起來,漸漸現出一片小平原來,整支隊伍精神一振,知道已經出得山來。 「嗖——」 尖銳的哨聲猛然響起,天空中一小隊翼人隊伍興奮得大喊起來:「在這裡了,快調大隊伍過來!」 「哎,還是被發現了!」荊文正看著蘭若雲,「這可怎麼辦?」 「不用擔心,所有人有馬的全上馬,大家準備往前衝,他們只是一小部分隊伍,不足為慮!」蘭若雲使用了隊伍裡最好的一件武器,是一個土人鐵匠精心打造的長矛,雖然份量不夠,卻也強過其他人所用的鋤頭鐵錘大木棒什麼的。 當下,蘭若雲一聲令下,左邊臻野,右邊荊文正,臻海保護枝兒躲在三人身後,直向谷外衝去。 這條山間野路本來極難發現,如果不是翼人的高空優勢,在這樣難行的山間小路上,絕對無法發現他們的蹤跡。 而綠教徒的大部隊都守在前後兩個谷口處,這裡只有一個百人小隊,立即被土人的千人隊伍衝散。 蘭若雲一馬當先,先誘惑翼人們低飛用鐵劍擊殺自己,猛然長矛暴起三丈長的紫光,在翼人十人小分隊中爆裂狙殺,立即將十人全部擊落,後面自己隊伍見蘭若雲如此兇猛,震天的叫起好來,士氣大振,雖然手裡拿著的是鐮刀斧頭這種粗淺工具,但依仗人多,幾乎將獸人這百人小隊全殲。 隊伍踏上平原,正待舒緩一口氣,猛然地面一陣震動,遠處泥水紛飛,塵土飛揚,綠教徒的大部隊開了過來,怕不得有二千多人,而且後續部隊還在繼續支援。 這支土人隊伍經過九死一生,又食不果腹,全仗一點求生的意志在支撐,此刻見敵方遠遠超過己方的兵力,立即軍心動搖,有的人就想撒腿開溜。 蘭若雲擎起長矛,追上那要逃跑的土人,一矛將他戳下馬來,大喊道:「誰再逃跑我就殺了他!」 「哇,好有英雄氣概啊!」枝兒眼睛中無數個心形波紋接連湧出。 「殺自己人算什麼能耐!」臻野罵道。 「沒有組織紀律的軍隊永遠也打不了勝仗!」蘭若雲面容淒厲,往日的溫文一掃而空,騎馬在隊伍前來回小跑,土人們都見識過他的勇猛,被他「淫威」威懾,立即誰也不敢亂動。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土人想要逃跑的話,肯定逃不過天空中翼人的眼線,而且這支隊伍又累又餓,逃跑的話不久就會被綠教徒追上,並且各個擊破——眼前除了戰鬥沒有別的辦法。 「後面有弓箭的獵戶排上來!」蘭若雲大叫道。 有百多個帶著土製弓箭的獵人們一聲不響的走到隊伍前面。 「不用怕,第一次打仗難免如此!」蘭若雲看著幾個小伙子怕得連弓箭都拿不住,出言鼓勵,「聽我口令,準備射箭!」 那些年輕獵人,看著蘭若雲的年紀竟然和自己差不多,甚至比自己還小,卻沉著冷靜,面不改色,不禁心中佩服,他們當然不知道,蘭若雲第一次打仗的時候不僅嚇得雙腿發軟,而且嘔吐不止,連胃液膽汁都吐了出來。能有今天這種大將氣質,那不僅是殺手訓練的成果,同時也是多場戰爭實踐的磨練。 當先,獸族隊伍漸漸接近,翼人的箭枝已經射了過來。 「弓箭手們不要往前去,有馬騎的千萬不要離開我,大家擰成一股繩,這些獸人根本就是豆腐做的,哈哈!」 大笑聲中,蘭若雲已經衝了出去,臻野和荊文正趕緊跟在他身後,此時此刻,蘭若雲那種經過戰場磨練而來的大將氣質,讓這些土人們誠心信服,心中都想:「大不了把命賣給他了,唯死而已!」 獵人的箭雖然是土製,卻異常準確,克服最初的恐懼之後,天空中的翼人也不敢過分逼近他們,土箭威力雖不大,速度卻異常快捷。 蘭若雲帶領這支衝鋒隊伍,自己作為刀尖,他知道,這一衝一定要給獸人致命的打擊,要衝出成果,否則土人隊伍就會喪失信心,將潰不成軍。 因此,雖然胸腹間還有些許不適,蘭若雲卻是拚了老命,長矛因為受紫氣激盪,發出嗚嗚的聲音,形成兩丈直徑的紫色光圈,向著獸人隊伍中推去。 首當其衝的是爪人部隊,顯然也是沒有經過訓練的老百姓,被這種要命的打法嚇得呆了一呆,剛想起喊一聲:「煞尊大神……」腦袋已經被紫氣擊碎。 狼奔豕突,支離破碎,就像是一把尖刀插入巨人肥厚的肚子,立即引起連鎖反應,在鮮血汩汩流淌的同時,巨人或者嚇得掉頭而去,或者發起狂來拚命。 很不幸,蘭若雲帶領的這把尖刀扎進了一個會發狂的巨人肚子。 這很容易理解,因為宗教的力量,獸族老百姓們不相信煞尊大神會如此不堪一擊,他們相信冥冥之中,偉大的煞尊大神在守護著他們,即使是死,那也是煞尊大神的召喚,他們情願為煞尊大神為奴為僕,死亡對他們來說只是小菜一碟——你喜歡死亡嗎?那也沒什麼可怕的,讓我們一起死吧,噢耶,殺啊! 「生有何樂,死有何哀,萬象皆幻,唯法為真!」 「煞尊大神,守護獸民,異類邪端,唯血以清!」 「天日回淵,玄水濯升,混沌世界,煞尊為名!」 「煞尊怒,大神愁,為聖民,殺殺殺!」 「……」 呼喚著各種口號,這兩千多名綠教徒第一次讓蘭若雲領教到了他們的厲害,如果來得及再挖幾個連環坑的話,即使是綠教徒想拚命,也只能跟巨坑過不去,如今連環坑沒有,蘭若雲小命有一條你要不要? 「好,你們想去見煞可羅,我就送你們去見他們,這兩千多人我還砍得過來!」蘭若雲這樣想著,紫氣源源湧出,他撇開土人,自己揮舞著長矛衝進獸族隊伍,立即讓很多人如願以償的去見了煞尊大神,也因此分散了獸人對土人部隊的壓力。 饒是如此,隊伍後面土人的慘叫聲還是不斷傳來——獸人拿起武器就是優良的戰士,土人可沒這種能力。 蘭若雲暗叫糟糕,這綠教徒全是拚命的打法,明明知道你要砍他腦袋,他不但不躲開,還高聲大叫:「歡迎砍頭!」遇見這樣的隊伍,除了暗歎倒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猛然,綠教徒後方一陣躁動,煞尊大神的口號立即響亮了起來,卻夾雜著高高低低的慘呼聲。 「咦?」這種情況只有對方後方遭襲才能出現,可是在這個地方難道還會有己方的援軍出現嗎?蘭若雲苦笑一下,用力向前殺去。 壓力一輕,他已經在兩千人的獸人隊伍中殺出了條通路,前面一個渾身浴血的黑衣人影猛地撲了過來,一柄大砍刀兜頭劈下。 「來得好!」 蘭若雲大叫一聲,橫舉長矛架住,手臂一麻,那人卻上身巨晃,差點跌下馬來,忽然驚呼起來:「蘭軍師!」 蘭若雲定睛一看,一個名字在嘴唇徘徊了半天,終於費力的吐了出來:「封遠,你要死啊,連我也砍!」 這人正是帝國護衛軍副統領兼任下議院議長的封遠同志。 蘭若雲的記憶力被他這一刀又震醒了一點,居然立即認出他來。 放眼望去,封遠身後是同樣身穿黑衣的「蘭若雲小分隊」成員,此刻是帝國護衛軍裡的超級特種兵,他們跟著封遠收服了逢澤島,於戰爭中練成諸般馬上馬下武藝,衝鋒陷陣正是拿手好戲,綠教徒雖然有精神力量支撐,卻哪裡是他們這些武功高手的對手呢! 「廢話少說,給我幹了他們!」蘭若雲一指那些殺紅了眼睛的綠教徒,幾百個見到蘭若雲以後樂得咧開大嘴的黑衣人,立即撲了上去。 封遠也大叫了一聲:「得令!」後背大砍刀從蘭若雲身前轉移方向,揮向敵人。 立即響起了一陣如同切瓜砍菜般的聲音——嚓嚓嚓嚓嚓! 在逢澤島的悠閒日子裡,蘭若雲小分隊已經擴充到將近六百人,封遠此次神不知鬼不覺的領他們來荒蕪大陸,完全是被一個人所逼,而那個人此刻…… 蘭若雲回頭配合這六百黑衣瘋狂斬殺綠教徒,窩囊的感覺一掃而空,開始擔心起臻野和枝兒來。 「噢啦啦!」一聲痛叫,獸人終於抵擋不住,剩下七八百個暫時還不想去見煞尊大神的教徒,往兩邊逃竄出去,丟盔卸甲,狼狽而去。 蘭若雲疲憊不堪,無力的說道:「窮寇莫追!」 等再往前看去,氣得差點沒吐血,只見臻海父女和荊文正領著千人土人隊伍躲在山塢中,手中武器全都當成投擲物撇到了戰場上,而獵人們卻躲在最後,箭筒裡的箭枝早已射得乾乾淨淨——敢情只有他老哥一個人在拚命,這些傢伙竟然臨陣脫逃! 「你們可真對得起我啊,枉費我為你們拚死拚活!」 蘭若雲大怒說道。 「不是的……這個不要誤會……其實……」荊文正結結巴巴的說道,而臻野和枝兒臉上卻滿是古怪的表情。 她們身後,一個綠衣少女歡快的跑了出來:「——蘭——大——哥——」 綠影一閃,快步奔到他馬前,一下子竄到馬上,撲入他懷裡,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脖子。 「好……好奇怪的感覺……是?」蘭若雲忽然想唱歌:你的擁抱,我不想要,我只想你對我輕輕笑,問我你哪裡好,問我你是不是我的寶…… 「瀟瀟?」 他推起懷中少女的身子,看見她嬌美的面容,掛上了些風霜之色,一霎時所有的記憶全都恢復了。 「瀟瀟,你跑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擔心得要死,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向你哥哥交代,你也太調皮了,我問你,是不是小白,那個蠢貨,看我不閹了它……」說到這裡,忍不住好笑,不由自主的看向臻野,發現她正狠狠的瞪著自己。 堂瀟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咯咯輕笑,趴在蘭若雲懷裡不肯起來,心裡舒暢的感覺卻非言語所能形容出來的。 而蘭若雲更是靈台清明,由於堂瀟的出現,刺激得他終於擺脫了聖龍涎的控制,而心中那一直擔憂堂瀟的難受感覺也消失不見。 由於堂瀟的安排,土人隊伍傷亡減少到最低,蘭若雲看著山腳下一隻大蛇正讓自己粗壯的身子消失在草叢裡,知道是小白的「怪物軍團」救了土人隊伍一命。 正當他志得意滿的時候,猛然一個念頭襲上心來,狠狠的一拍腦袋,慘叫道:「糟糕!」 第四章追憶 蘭若雲大叫糟糕,這一驚直讓他面如土色。 他想起了與自然之子的約定。 當綠教脅迫獸族正規軍要一起攻打神族的時候,自然之子有意與人類結盟,可是自己在這些天偏偏失憶,他不知道那個良機是否已經在自己的眼前溜過。 他拍了拍腦袋,心念電轉,歎了一口氣,回頭看了看疲累不堪的土人隊伍,心中無奈:只有先把這些人安排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才能去考慮其他的事情。 當下,向臻海等人介紹了封遠和堂瀟。而當眾人得知這個窩囊男人竟然是人類的總軍師、戰神蘭家的後代,不禁唏噓不已,尤其是臻野,悄悄翻開自己的旅行包,把裡面的手術刀和醫用棉花等物丟掉,還用腳踩了兩下。 「封遠,我這段日子失憶,你來到荒蕪大陸都聽到了些什麼?還有瀟瀟,你這些天又跑哪裡瘋去了,統統給我招來!」 蘭若雲指揮隊伍遠離山谷戰場,向荒蕪大陸方向逸去。 「你……患了失憶症?」封遠帶著疑惑道,「聽說失憶症都是小說裡或者演戲的時候,為了到達某種高潮,甚至故意吊讀者觀眾的胃口,才會讓主角失憶,而有的作者在寫書時蒙不下去了,也往往以失憶為借口……至於現實中,像你這種人竟然也能失憶?」 「砰!」 蘭若雲一腳將封遠踹倒:「哪來那麼多廢話,我要是不失憶的話,哪會耽誤這麼多寶貴的時間!」 「失憶了不起啊!」封遠小聲嘀咕著從地上爬起來,「說就說嘛,又打人,真野蠻!」 蘭若雲看了眼臻野,心道:「在臻野女士面前誰有野蠻的資格!」 「現在荒蕪大陸上已經亂成一團了!」封遠整理了一下情緒,又道:「獸族的正規軍現在佔領著南部三城,而北部六城幾乎都已經被綠教徒控制,最糟糕的是,獸族人不敢進攻實質上是老百姓的綠教徒,而綠教徒卻可以毫無顧忌的攻城掠地。 「雙方現在對峙在荒蕪城南方百里處,另一方面,離荒蕪城最近的灤山城成了綠教的大本營。有意思的是,在格丹高地獸族布下大軍,跟綠教徒打得難解難分,這是雙方唯一一個算是正式交戰的戰場……」 「你是說,獸族正規軍把綠教徒擋在格丹高地以外?」蘭若雲皺眉問道。 「是啊,所以我覺得奇怪,難道綠教徒想進攻格丹高地嗎?」 蘭若雲面色灰白,緊咬嘴唇,他當然不能說出來,其實綠教徒只是想通過格丹高地,他們真正是想進攻神族,而自然之子顯然在等待人類的答覆,竟然不惜與綠教徒開戰,可見他們確實有合作的誠意! 「還有什麼消息?」蘭若雲冷靜的問道。 「嗯,還有就是和他們一樣了!」封遠指著正在分吃「蘭若雲小分隊」糧食的土人隊伍,說道,「另一支土人隊伍很出名,已經攻下了獸族人的一座重要城市,我們見過他們……」 「哦?」蘭若雲精神一振,臻野等人也心想道:「原來我們不是唯一的起義隊伍!」 「這支隊伍叫做『自由與權利同盟之土人義勇軍』!」封遠苦笑一下,「名字是挺怪的,不過能說明他們想要得到什麼,自由和權利確實是土人最需要的東西!」 「嗯!」蘭若雲點頭表示同意,「他們有多少人,據點在哪裡?」 「人數不少,雖然他們沒有說,但我估測總有兩萬多人,四方的土人差不多都集中在那裡,他們佔據的濱城裡一個獸族人都沒有!」封遠答道。 「濱城?」那不是離逢澤島很近嗎?他轉過頭來向荊文正問道,「濱城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我知道我知道!」臻野終於能插上話了,大聲道:「濱城裡有獸族最大的濱城鐵礦,還有成家在逢澤島鹽場的海鹽集散地……」 荊文正點了一下頭,說道:「事實上,這個城市裡的鐵器是最棒的,獸族軍隊的武器供應至少有一半來自濱城!」 「嘿,成家的鹽場?這支部隊的領導者真是不簡單哪!」蘭若雲讚道,「不過糧食方面他們怎麼解決?」 「這是他們最頭痛的一個問題,他們的領導者想和我做一筆生意,用他們的鐵器和海鹽來與我們交換糧食,但這件事情委實太過重大,如果今天不見到你,我就得向裸蘭方面請求意見了,畢竟土人……」 封遠看看荊文正幾個人,下面一句話沒說出來,但誰都知道,他想說的是「畢竟土人不是我們裸蘭的人!」 「嗯!」 蘭若雲無可無不可的應了一聲,低頭沉思,良久,忽然眼中精光一亮,說道:「封遠,現在你帶領這支隊伍立即去濱城與義勇軍相會,提供給他們一些糧食,是無條件的……」 「白給?」封遠問道。 「白給!」蘭若雲笑著說道。 「可是我們的糧食也不多!」封遠提醒道。 「放心吧,裸蘭那些人如果不是吃乾飯的,他們一定有辦法搞到糧食,我就不信二百多年的風調雨順會沒有人囤積糧食?」蘭若雲冷笑道。 「蘭大哥,我是不會跟封遠去的!」堂瀟馬上聲明。 「那妳去找小白吧!」蘭若雲裝作生氣的樣子說道。 「嘻嘻!」堂瀟一吐舌頭,怯聲道:「蘭大哥,你還生氣呢?」 「我們的帳一會兒再算,你這小丫頭!」蘭若雲忍不住笑了起來。 「蘭若雲,我怎麼辦?!」臻野忽然大聲喊道。 「你……你們先去濱城,會合了土人的大部隊就安全多了!」 蘭若雲看看臻野,又看看她身邊的枝兒,柔聲道:「枝兒,你們先在那裡等我,日後我們還會相見的!」 「是,蘭大哥,你一切都要小心!」枝兒低著頭,臉蛋紅撲撲的。 臻野哼了一聲,顯然心裡不太樂意。 「現在也只有這個法子了!」荊文正和臻海商量一下,也都同意了。 「不過,此去濱城,路途也不算近,我們這將近兩千人的隊伍怕是……」封遠憂慮的說道。 他當然是想起路途上綠教徒出沒,己方這幾百人武藝高強,穿山越嶺,當然沒問題,但土人的千人隊伍想要安全通過卻是很難。 「現在這裡最接近的城市是哪裡?」蘭若雲看向荊文正。 「是灤山城!」荊文正本是做礦業生意的,對全國交通都比較熟悉。 「呀,那不是……」蘭若雲訝道。 「是的,離我們最初的營地很近!」荊文正補充道。 原來,當日蘭若雲順水漂流,被臻野救上岸來,其實土人的營地就建在離灤山城最近的山區。 「灤山城是離荒蕪城最近的城市,看來我們現在已經在獸族正規軍與綠教徒雙方戰場的邊緣了!」蘭若雲分析道。 「正是,我們繞了一個大圈又回來了!」荊文正說道。 「很好!」蘭若雲笑了一下,「如果想讓你們安全的到達濱城,最好的辦法就是在綠教徒當中引起一個恐慌,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怎麼樣才能製造恐慌呢,封遠,你認為呢?」 「老大,你饒了我吧,要干你自己去幹,我真是後悔跟你出來,這種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我可受不了了!」封遠連連擺手,一副打死我也不幹的樣子。 臻野大奇,大聲道:「你們想幹什麼,很危險嗎?」 「還能幹什麼,你看他那可惡的樣子,當然是想要去刺殺綠教教主,你說危險不危險?」封遠氣道。 在他想來,這還不嚇得臻野這女人心驚膽戰,沒想臻野這人本來就膽大包天,聞言只是淡淡的說道:「那也沒什麼了不起,我早就想殺他了!」 封遠一個趔趄,差點從馬背上掉下來:「瘋了,真是沒有自知之明,綠教主是上百萬綠教徒的精神支柱,是他們延續與煞尊大神之間的橋樑,你想他們會那麼輕易讓你們幹掉他嗎?」 「嗯,這卻是可以引起恐慌,宗教領袖的精神作用,遠比一般政府的首腦的精神作用要強,盲目崇拜的弱點就是當他們的崇拜對像忽然坍塌之後,造成的心理壓力會令崇拜者們難以承受,從而產生一系列在行為學與精神範疇,從量到質的無限反覆變化,直至突破度的極限,跨越自然類物質基礎,適應新陳代謝的分裂更迭,最後趨於無窮大,甚至消亡的這樣一個……」臻海絞盡腦汁,搜索著下一個專業詞彙。 「阿爸,你胡言亂語什麼,你到底想說什麼?」臻野打斷他,生氣的問道。 「就是說,如果殺了綠教主,綠教一定會混亂一陣子!」臻海訕笑著說道。 「好,就這麼決定了,今晚我們行動!」蘭若雲指著封遠,「我親自動手,你在外面接應我,看你嚇得那副死老鼠的樣子,我怎麼會不這麼生氣呢!」他一腳向封遠踢去,封遠早有準備,遠遠避開。 「至於臻老伯和荊大哥……」蘭若雲思考一下,又道:「你們率領隊伍回到原來的營地,現在那裡是最安全的,綠教徒想破腦子也不會想到你們竟然還敢回去!你們要做的就是找回分散到土人村落中的家眷,明天早晨趁著綠教的混亂,趕緊去濱城與義勇軍會合!」 「好,這是個好主意,不過你們一定要小心,如果無法得手的話千萬通知我們,否則我們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臻海看看蘭若雲不善的面孔,訕笑一下,「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現在就可以了,營地應該就在附近!」蘭若雲舒了口氣,輕輕說道。 「好,兒郎們,我們去也!」臻海一揮手,土人隊伍向著遠處一座高山開去。 蘭若雲辨認了一下,隱隱約約就是那座營地的位置。 臻野陪著枝兒走了一段路,兩個人大聲的說著什麼,一會兒過後,枝兒騎馬融入隊伍當中,臻野卻又跑了回來。 「咦?你怎麼又回來了?」蘭若雲問道。 「我跟你們一起去刺殺綠教主!」臻野堅定的說道。 「太好了,臻姐姐,我們路上也有個伴兒了!」堂瀟高興的說道,這片刻的時間她已經讓臻野喜歡上自己了,這是堂瀟的本領。 臻野對她輕輕一笑,親暱的摟了一下她的肩膀。 蘭若雲和封遠對看了一眼,對臻野這姑娘的膽量佩服得不得了。 蘭若雲深知她的脾氣,知道趕也趕不走的,只好點頭說道:「去是可以,不過一切要聽我吩咐,如果你不想被昨晚那些黑衣人砍死的話!」 臻野點了一下頭,竟然沒有反駁他。 「好,我們也出發吧,傍晚前一定要潛到灤山城附近,這裡既然是雙方交戰的前線,綠教主一定會親臨督軍,今晚將是他在這世界上的最後一天!」蘭若雲大聲道,身後幾百名小分隊成員立即高聲呼應,聲勢驚人。 蘭若雲回過頭來向正和臻野密談著什麼的堂瀟招了招手,堂瀟立即靠到他身邊來,甜膩膩的叫了聲,「蘭大哥!」 「說吧,小白這混蛋究竟把你騙到哪裡去了,你真是貪玩,這麼多天來……」蘭若雲看了眼堂瀟,見她漂亮的臉蛋此刻滿是風霜之色,顯然這段日子也是四處奔波,受了不少苦,心裡憐惜,想要責備她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堂瀟低下頭偷看著他,見他臉色漸緩,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解開身後的小包袱,掏了半天,忽然拽出個東西來向著蘭若雲丟來。 蘭若雲伸手接住,見是個根莖狀的東西,他仔細的觀察了一下,不知道此乃何物,詫異的看向堂瀟。 「事情是這樣子的!」堂瀟小胸脯一挺,斜著眼睛笑看著蘭若雲,咳了一聲,「那天蘭大哥因為那個……」說到這裡咯咯笑了起來,想起蘭若雲去解決他的人生三急之一,而小白這狡猾的傢伙竟然懂得利用這個機會。 「所以小白就帶著我飛到天上去了,它叫出了好多的手下,有一個大猩猩送了我一顆好大的桃子,真的是好甜,好好吃啊!」堂瀟舔了一下舌頭,顯然在回味著仙桃的滋味,看看蘭若雲的喉結動了一下,堂瀟大笑起來,指著蘭若雲,「蘭大哥,你饞了是不是?」 「才沒有呢!」蘭若雲氣道,「那些土人吃飯的時候我在幹什麼?」 「你在與封大哥談話呀!」堂瀟訝道,忽然大聲喊了起來,「蘭大哥,你一直還沒有吃飯呢!」 「哼,我從昨天到現在只喝了一碗稀粥,還與綠教徒大戰了一場,肚子早就鬧革命了!」蘭若雲臉上全是委屈,「你還在說你那顆好吃的桃子!」 「是啊,是很好吃啊,本來我想留半顆給蘭大哥的,卻一不小心,全進了小妹的肚子,嘿嘿,這個可真是……」堂瀟俏臉一紅,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這個東西能吃嗎?」蘭若雲拿起那個兒胳臂粗細的塊莖問道。 「當然能吃了,這可是我和小白帶著贖罪的心情,逼著大猩猩的徒子徒孫挖了幾十座山才找到的,哎呀蘭大哥你聽我說,你這不是老牛嚼牡丹嗎?」堂瀟急待阻止,已然不及。 蘭若雲實在餓得太凶,就那麼把那塊莖三兩下的全吞了下去,打了嗝兒,氣苦道:「這麼難吃,不過好飽!」 「哎!」堂瀟歎了口氣,「蘭大哥,你知道你吃到的是什麼嗎?」 「什麼?」 蘭若雲看了眼正和臻野聊著什麼的封遠,知道他也沒吃飯,不禁心裡略感歉意,不過想來相遇之前他應該吃過了,就算沒吃過,也不會有自己只喝了碗稀粥那麼慘,於是心下釋然。 「你吃的是已成人形的何首烏,那可是天地間第一大補品!」堂瀟搖頭說道,語氣中顯得很可惜。 蘭若雲拍了拍肚子,訕笑道:「這個就是人形何首烏,哎呀,好像真的像一個人,那不是有千年了!」 「哼,可不是嘛!」堂瀟氣道,「我也想嘗嘗呢!」 「那你怎麼不早說呢,瀟瀟?」蘭若雲歉意的說道,「這個,我實在太餓了,可真對不住——」 「呵呵!」堂瀟笑了起來,「當日我吃了那顆桃子也沒有分給你,真是報應不爽!」 「嗯,你吃了那顆桃子以後就去找這何首烏了?」蘭若雲問道。 「可不是嗎!」堂瀟眼中閃過追憶之情,「桃子太好吃了,我還想要再吃一顆,就纏著小白讓它向大猩猩去要,誰知大猩猩和小白吵了起來,氣跑了! 「小白就帶著我飛到大猩猩的老巢去踢館,要強搶仙桃,大猩猩害怕,領著我們去看那棵仙桃樹,原來不是大猩猩小氣,而是那樹上實在一粒桃子也無了。我一想,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就催促小白快把我送回來,誰知小白像發了瘋一樣,狠狠踢著大猩猩,好像在向它要什麼東西。 「大猩猩被逼不過,只好下令手下的猴子猴孫,滿山遍野的翻找,把荒蕪大陸上的奇山怪崖差不多搞了個底兒朝上,猴子們不斷送來什麼靈芝啊、仙草啊、朱果啊…… 反正就是這類東西,小白卻都不滿意,我們兩個就待在大猩猩的老巢裡,每天拿這些東西當飯吃。 「小白可真是霸道啊,那只猩猩被它欺負得服服帖帖,直到前幾天,才有個老猴子拿了這個何首烏過來,小白卻不吃,讓給我,我想吃呢,它又不讓,這下我才明白,原來它怕你責怪它,所以想找些好東西孝敬你!」 「這混蛋,倒會拍馬屁,不過這還不算完!」蘭若雲笑道,「你們兩個可真會享受啊,那麼多好東西……」蘭若雲嚥了口唾沫,又道:「後來呢?」 堂瀟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說道:「後來我們就在荒蕪大陸上到處找你,前幾天才來到這個地方。」 「我說呢,這裡的老百姓都把你驚為天人了,說是看到了騎在天馬上的仙女!」 堂瀟咯咯嬌笑,紅著臉說道:「我算什麼仙女了,我又沒有阿秀姐姐好看!」 蘭若雲心裡一蕩,想起了清影秀。 他笑了一下,又問道:「封遠是你叫來的?」 「是啊,我想就我和小白兩個很難找到你,我可擔心死了,蘭大哥,這可是獸人的土地,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的……」堂瀟眼淚在眼圈兒裡轉,差點哭出來。 蘭若雲溫柔的摸著她的秀髮,輕聲道:「瀟瀟,蘭大哥也好擔心你的,要不是算出你和小白在一起,我一定放開一切出來找你!」 「蘭大哥,你真好!」堂瀟低著頭說道。 蘭若雲輕輕一笑:「小白怎麼又不敢見我?」 「我們老遠就看見這裡有戰鬥了,小白好像能感覺到你,知道你在這裡有危險,它……」忽然又笑了一下,「它的嗓門真大,立刻叫了起來,原來是召喚它那些小弟,我雖然見慣了那些怪物,可還是覺得既害怕又噁心。 小白就是讓這些怪物擋住了綠教徒的攻擊,要不那些土人還能剩下?」 「嘿,那些土人可是被嚇得暈頭轉向的吧?」蘭若雲壞笑道。 「他們也看不太清楚,那些怪物都是風來風去的,就只那幾條大蛇太笨,土人們還以為眼花呢!」兩人一起大笑起來。 臻野在遠處聽到兩人笑聲,縱馬跑了過來,大聲道:「那幾條大蛇是怎麼回事?」 兩人一楞。 堂瀟竊笑,說道:「臻姐姐,大蛇看你長得美貌,英雄救美!」 臻野也笑:「大蛇們倒有眼光!」看了眼堂瀟,歎聲道:「不過姐姐可比不過你,我真想追求你呢!」 堂瀟嚇了一跳,眼見臻野男裝打扮,舉止也男性化,眼光中更有種不確定的東西…… 「哈哈,看把你嚇的!我又不是同性戀,好妹子,你真是可愛!」臻野伸嘴過去,在堂瀟臉上香了一下。 堂瀟臉紅紅的看了眼蘭若雲,又看看臻野,大窘,縱馬向前跑去:「蘭大哥,臻姐姐,我們來賽馬吧……」 「好!」兩人一起答應,快馬加鞭的向著堂瀟追去。 「還有我,等等我,我害怕孤獨,其實我是個憂鬱的男孩兒……」封遠作羞答答的小男孩模樣,隨後而來! 第五章刺殺教主 夜色籠罩中,蘭若雲小分隊終於來到了灤山城外。 灤山城相較於荒蕪城來說雖是小了很多,可是建築風格卻顯然比前者高明,隱隱有裸蘭大陸上一些城市的風貌。 蘭若雲熟讀歷史,知道荒蕪大陸上的城有新城和舊城之分。 荒蕪城是獸族佔領荒蕪大陸以後才修建的城市,雖然規模宏大,是獸族的首都,但卻屬於新建之城;而灤山城則不然,還在人類統治荒蕪大陸的時候,灤山城已經小有規模,因此,不論是建築風格還是城市的細節,或多或少都留有「人」的痕跡。 只不過經過獸族幾百年的改造,這座城市又加入了獸族人的建築模式,使其擁有人類和獸族兩種截然不同又渾然一體的別緻風味。而這座城市又是建在山地之上,是所謂「灤山之城」,易守難攻,不怪綠教徒要以它作為大本營。 藉著星光看去,高聳的山地上,精緻的山城如同一頭擇人而噬的巨獸,蹲踞在這連接荒蕪城與北大陸其他城市的要衝之地,威風凜凜。 眾人仰頭觀察了一會兒,知道灤山城守備森嚴,如果幾百人一起湧進去,顯然立即就會被發現。只能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步驟,封遠帶領小分隊留在城外山腳之下接應,按照蘭若雲的意思,堂瀟和臻野也要留下,刺殺的任務自己一個人去完成反倒多些把握。但堂瀟是無論如何也要跟著去,而臻野,事先答應要服從蘭若雲的話,此刻近在灤山城,立即變卦,其不守信用之小婦人之態,讓周圍男人大開眼界。 蘭若雲沒辦法,知道時機稍縱即逝,如果不在黎明前殺掉綠教教主,消息就不可能在第二天傳到荒蕪大陸之上,也就無法引起綠教徒隊伍的混亂,而土人的千人隊伍顯然也無法安全到達濱城,這是一連串的連鎖反應,絕對不容有失。 臻野和堂瀟興致勃勃的像蘭若雲那樣換好夜行黑衣,兩人第一次幹這種事情,心中既興奮又刺激,身體還輕微顫抖,那是因為緊張。 打扮妥當,三人向著灤山城裡潛去。 「你們看,前面的崗哨——看出什麼來了?」蘭若雲藉著山路崎嶇,左穿右繞,貓著腰前行,回頭對緊跟在自己身後的兩女問道。 隔了半晌,臻野顫聲道:「都……都是……獸人……」 「呸!」蘭若雲差點沒暈過去,「還用你說!」 堂瀟退後一步,抓住臻野的手,堅定說道:「臻姐姐,不用怕,其實也沒什麼,這些崗哨嘛……」堂瀟突然冷笑一聲,她知道了,很明顯,有一個共同之處:「哨兵很多!」 「砰!」蘭若雲一頭撞在岩石上,痛得直咧嘴,卻不敢叫出聲來,氣道:「如果讓你們來刺殺綠教主,肯定屍骨無存!」 兩女立即低聲歡呼起來。 「我是說你們兩個屍骨無存!」蘭若雲搖搖頭,兩女立即顯出一臉不樂意的樣子。 「那你究竟看出什麼來了,一副小人得志的可氣樣子!」臻野紅著臉說道。 「嗯,你們看那裡……」蘭若雲向一處掩體後面指去,輕聲道:「這裡的崗哨屬於明暗交錯類型,明裡的崗哨是假的,擺給人看的,並沒有什麼實力,人數也較少,可是暗哨卻不容小覷,掩體也不容易發現。所謂十步一崗,五步一哨,真正放哨的士兵是那些十步一崗的,雖然距離遠,卻不容易被敵人個個擊破——嘿,這是很高明的布哨方式呢,綠教徒中竟有此能人!」 堂瀟與臻野兩人順著蘭若雲不斷變換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了一些隱在黑暗之中的朦朦朧朧的身影。 「你又怎麼知道這些的?」臻野好奇的問道。 蘭若雲笑了一下,卻不言語。 臻野當然不知道,蘭若雲曾經接受過地獄式的殺手訓練,而殺手想要去刺殺目標,必須要把對方的防禦措施瞭然於胸。殺手課程裡專門有關於明哨、暗哨和交錯哨的識別和實體訓練,蘭若雲能一眼就能看出這些當然絕非偶然。 「崗哨越往上,明暗哨比例的差距越小,也就是說,明哨和暗哨的實力趨於相當——你們兩個人看好了,記住他們分佈的方位。我們潛進去不難,關鍵是退出,那時候有一大群人在前後圍堵,可不像現在咱們在暗裡行事這麼方便!」蘭若雲提醒道。 兩人恍然大悟,原來識別這些崗哨主要還是為了能順利的撤出。 三人武功都不俗,臻野弱一些,蘭若雲開始對她拖拖拉拉,過了一會兒,臻野不滿意了,怒道:「你別老碰我行不行!」 蘭若雲也怒:「誰讓你跑得這麼慢,你以為我們是在散步嗎?」 臻野哼了一聲,一咬牙,速度快了些,堂瀟拉著她,三個人如同一陣怪風,在敵人的明哨和暗哨之間穿梭。 到了城牆下,蘭若雲擲出飛索,爬了上去,然後把兩人拉上去。三人在城牆上向城中張望,黑沉沉中只有北門軍營處燈火閃閃,那顯然就是綠教徒的駐軍之處。 「瀟瀟,小白確實在附近嗎?」蘭若雲忽然停下來問道。 堂瀟心裡一震,顫聲道:「蘭大哥,是不是有什麼不妥?」她猜想是因為蘭若雲心中沒有把握,想在危急關頭藉小白逃之夭夭。 「沒有,只是……感覺有點心慌!」蘭若雲皺起眉頭,心裡有股不安的情緒升起。 「小白肯定在附近,牠……牠也挺想你的!」堂瀟臉一紅,又想起自己和小白不顧蘭大哥而去,實在不夠義氣,小白甚至不敢現身。 「奇怪,怎麼感覺不到它了!」蘭若雲心中納悶,小聲嘀咕,「走吧,跟緊我!」 「等一下!」臻野面色一變,閃到了一所民房之後。 「怎麼了?」兩人同時問道,趕緊也躲起來,向著街道上望去,空無一人,只有遠處獸人巡邏隊的喊更聲有節奏的響起。 蘭若雲警惕的環顧了一下四周,低聲問道:「怎麼了,發現什麼了?」 臻野不說話,臉上神色古怪。 堂瀟心頭狂跳,緊緊抓住臻野的手,發現她手掌冰涼,全是冷汗,顫聲問道:「臻姐姐……看到什麼了?」 臻野牙齒緊咬,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遠處黑暗中的什麼東西,恨聲道:「我想上廁所!」 「天!」蘭若雲狠狠的拍了自己腦袋一下,心中的頹喪感如潮水般湧來,暗暗發誓,以後再有這種行動說什麼也不能帶其他人來,低聲說道,「快點就地解決,沒時間等你!」 他一縱跳上了房頂,遠遠躲開。仔細打量遠處的軍營,發現自己心中的不安就是來自那裡,不由得更想快些潛入進去。 過了一會兒,堂瀟的呼喚聲傳來:「蘭大哥,一切搞定,可以繼續前進了!」 聽得臻野在小聲埋怨:「瀟瀟,你那是什麼語氣啊?」 堂瀟咯咯笑道:「對不起,我太緊張了!」 臻野以蚊蚋般的聲音小聲說道:「我……我也是…… 要不怎麼會……」 蘭若雲哭笑不得,氣道:「全怪我行了吧,二位小姐,快些跟上好嗎?」 三人繼續向前奔跑,終於來到軍營前,躲在死角里,不斷有獸族哨兵從他們面前走過,三人屏住呼吸,尋找突破口。 這軍營竟然不像普通軍營那樣是以柵欄圍住,竟然完全由磚石累成,顯然綠教徒是想長期駐守在這裡。 蘭若雲不斷的作著手勢,時而用手在自己脖子上虛砍一下,直到堂瀟和臻野二人都表示明白,這才貓腰而起,繞著軍營跑了起來。 片刻後,蘭若雲在背靠城牆處停了下來,沉聲道:「是了,就這裡了,逃出來可以直接跳上城牆撤退!」當先向軍營裡潛入,兩人趕緊跟上。 「咦?」蘭若雲驚呼一聲,楞楞的看著自己的腳下——兩個高大的爪人倒在那裡。 蘭若雲一探鼻息,詫異道:「睡著了!」原來他從城牆上一跳下來,知道這裡有暗哨,手中短刀立即橫劈而下,料想絕不會落空,卻沒想這兩個獸人自己卻是早已睡著。 「他們竟然這麼不小心?」堂瀟不敢碰那兩個爪人,跨了過來。 「要不要殺了他們?」臻野舉起重劍,疑惑道:「好像不太對勁兒!」 蘭若雲揮手阻住她,急道:「別碰他們,砍下去他們就會叫了!」 往前走了幾步,又見到幾個昏睡的獸人,兩個翼人卻是渾身發黑,似是火灼一般,已經死去.蘭若雲心口忽然劇烈跳了起來,眼見越來越接近軍營中的空地,獸族人的聲音嘈雜起來,逐漸鼎沸,竟似有很多人在聚會一般。 「啊!」堂瀟輕呼了一聲,趕緊摀住自己的嘴,三人都已看見,整整一個小隊的獸族巡邏兵都躺在了地上,有的昏睡著,有的渾身是血,有的身上冒著些微黑煙,死者傷口鮮血還在汩汩淌出,顯然是斃命不久。 「這已經是最後一個崗哨了,看來有人早我們一步到來!」蘭若雲回頭輕聲說道,心臟卻跳得更加激烈了,暗道:「難道竟然是他們?」 三人向前靠去,隱好身形,窺向場中空地——那裡本來是中軍的所在,由於綠教是宗教組織,此刻卻空了下來建成一個類似祭台的高大寬廣的高坪,坪台上一根高聳雲霄的尖柱,柱子的頂端似乎刻著什麼,黑漆漆的卻看不清楚。 坪台上還有一個挺立而起的小平台,此刻,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下的高大身影正跪在上面,向著尖柱在祈禱著什麼。 在坪台的下面,無數的綠教徒黑壓壓的跪成一片,先前的吵鬧聲此刻聲息不聞,全場霎時一片靜默,只有灤山城裡偶爾發出的狗叫聲,才給這無言的寂寞一點人世間的信號,說明這裡還有這至少上萬人的生命存在。 蘭若雲和堂瀟臻野對看一眼,心裡都想道:「不會這麼倒楣吧!顯然對方正在舉行什麼重要的宗教儀式,竟然有如此多的綠教徒參加,想要在這樣的環境下刺殺綠教教主,無疑是自尋死路!」 過了片刻,小平台上的身影聳立而起,看他的身材,如果屬於獸族一群,當應是爪人無疑。而此時此刻,以他的身份地位來看,當然只有綠教主才能如此超然。 只見他長身而起,面向綠教徒,高舉雙手過頂,向天而視。 蘭若雲仔細看過去,見這綠教主全身籠罩在一層不知是什麼材料做成、閃閃發光的華麗黑袍中,這黑袍既不同於希姆等人的怪袍,也不似殺手營中的黑色殺手衣,它更像是專為宗教儀式而特別縫製的禮服,實際上,只有綠教教主一個人有資格穿這種禮服,他手下的十二大綠教祭師卻只能穿綠袍。 蘭若雲微笑了一下,他發現綠教主整張臉孔都隱藏在一頂奇怪的帽子之下,這帽子看上去……就像一座微型的小塔,這真是無比累贅,卻不知弄這麼多餘的一頂帽子有何作用。 「蘭大哥,怎麼辦?」堂瀟低聲的問道。 「等機會吧,等他們儀式完成之後我們再……」 「哎呀!」臻野忽然輕叫了一聲,然後趕緊捂上自己的嘴。 「你又怎麼了,不要告訴我你又要……」蘭若雲威脅的看著臻野,面目嚴肅。 「不是,我忽然想起來……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臻野皺眉說道。 「妳生日?」堂瀟笑了起來,輕輕說道。 「不是我生日,是煞尊大神的生日!」臻野說道。 「嘿,是煞可羅的誕生日嗎?我們的運氣可真好!」 蘭若雲冷笑一聲,「你怎麼不早說?」 「我也是才想起來嘛!」臻野叫道。 「生日怎麼了?跟我們殺人有什麼關係?」堂瀟輕聲問道。 「如果是煞尊大神的誕辰,這個儀式怕是要連續舉行幾天,在萬多人面前,瀟瀟,你要是能把煞尊大神的腦袋取下來,我可真服了你!」蘭若雲笑道。 這次連臻野都沒話說了,如果按她往日的脾氣,肯定是要說:「那算什麼,不就是煞尊的腦袋嗎,還不跟摘桃兒一樣簡單!」 三個人面面相覷,都歎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蘭若雲忽然面有喜色:「如果是煞可羅的生日,四方的綠教徒八成要回來朝聖,這樣就會造成有機可乘的一定空隙,你們完全可以趁著這個機會鑽出包圍圈!」 「那我們還要刺殺綠教教主嗎?」臻野問道。 蘭若雲四周看了一下,嘴角動一下,輕聲道:「再等等吧,能刺殺成功最好!」 其實他是考慮到另一股潛入的勢力——與綠教為敵的人肯定是友非敵,而且…… 「嗷嗷嗷——」 一陣巨大的咆哮聲打斷了蘭若雲的思考,他向場內看去,只見無數的綠教徒忽然齊聲嚎叫起來,他們跪在地上,雙臂上舉,仰頭向天,目光看著高高柱子上那黑糊糊的雕刻,那顯然是煞尊大神的神龕。 此刻,綠教徒整齊而巨大的高聲咆哮似乎要將整座軍營翻個底兒,高分貝的音量震得蘭若雲幾人耳鼓作響,天地為之變色! 這巨大的咆哮聲顯出了獸人族最初的原始衝動,彷彿他們又回到了遠古時代,與敵人相鬥,與自然抗爭,爭取獨立,反抗人類,漫長歷史長河裡積壓的民族的聲音在此時毫無顧忌的爆發出來,這才是獸族真正的聲音。 「不過,也太難聽了!」蘭若雲臉上稍稍變色,皺眉想道。 一陣一陣的咆哮聲如波浪海潮一般,此起彼伏,忽高忽低,遠處駐紮在城外的綠教徒也呼應起來,那是更加人數眾多的力量,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一起跟著高喊,過了一會兒,連城裡的老弱病殘和隨軍家屬也跟著高聲呼喝起來,聲勢駭人,群情激憤,獸人們狀若瘋狂,有些人聲音嘶啞,卻不肯停下來,而台上的綠教教主竟然也一直跟著大喊,即使在幾萬人當中,他的聲音也清晰可聞。 「真是個高手!」蘭若雲心中一點僥倖心理終於崩潰——如果綠教教主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平常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有機會幹掉他,眼下卻已經證明,他不但會武功,而且功力不俗。 在波濤洶湧的聲浪中,幾個人就如同怒海中的一葉小舟,臻海和堂瀟全身微微發抖,摟在一起,強自鎮定。蘭若雲還在四處觀察——他在尋找另一個刺殺團伙。 過了良久,聲音終於漸漸低了下來,卻還是嗚嗚咽咽的不肯停息。 猛然,坪台上綠教主的目光閃電般向蘭若雲這個方向射來——「糟糕,被發現了!」臻野大叫了一聲,就要站起來,蘭若雲趕緊把她按下。 高台上,綠教主向著十二個祭師低聲吩咐著什麼,那些祭師也向這邊看了過來,眼中神光閃閃,竟然也是武功高強之輩。 一個祭師走下台來,雙手一揮,一個小分隊的獸族士兵在他的帶領下,向著蘭若雲這個方向撲了過來,而綠教徒的咆哮之聲,卻依然低沉而斷續的起伏著。 「走!」一聲嬌斥起自蘭若雲身旁三丈處,讓蘭若雲心中一驚——這個方位潛伏有人,自己竟然沒有察覺出來,顯然對方也是難得的高手。 幾條身影騰空而起,不理撲過來的獸人小分隊,竟然也不撤退,而是直向高台上的綠教教主襲了過去。 蘭若雲凝神往當先那身穿紅衣的首領看去,立即胸口有如重擊,牙齒猛然合在一起,將舌頭狠狠咬了一口,差點沒昏過去,大喊道:「阿秀!」 那身穿紅色勁裝武士服的首領,竟然就是裸蘭帝國的總領——清影秀女士。 跟在她身後的是淺靖羽、斯菲、方更和望川北,除了堂巒父子,帝國的首領級人物幾乎傾巢而出。 蘭若雲從獸族被放倒的哨兵身上已經查出些端倪,清影秀的「赤火之炎」殺人後對方身體會被火灼燒,而斯菲的催眠術更是可以讓功力低於自己的對手昏睡,至於那些一劍斃命的創傷,當然是方更幾個人高明武功所致。 蘭若雲驚喜交加,在地上跳了一下,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清影秀,忽然回過頭來,舉止失措的揮舞著雙手,大喊道:「這個笨蛋,她不在裸蘭待著,跑到這裡來幹什麼蠢事!」 臻野大奇,不知道這個一向沉著冷靜和裝瘋賣傻的帝國總軍師,此刻為何如此沉不住氣,還沒等她思考明白的時候,只見蘭若雲已經如騰空大鳥般,向著清影秀一群人追了過去。 廣場上無數綠教徒此刻正陷入祈禱的高潮,嘴裡不知道在喃喃說些什麼,整個巨大的空間裡全是讓人心煩氣躁的嗡嗡之聲。 就在此刻,清影秀幾個人已經踏著綠教徒的腦袋竄上了高台,而那些綠教徒還在低著頭閉著眼睛低聲禱告,竟然不知道有人已經入侵。 十一個祭師迎上清影秀五人,雙方立即打了起來,而那綠教教主卻雙手放在胸前,引導著教眾的祝禱。 一霎時高台上乒乓聲起,十一個祭師的武功著實不弱,竟然與黑衣殺手的武功招式相類,蘭若雲心中明白,這些人都是希姆的殺手營一手訓練起來的。 清影秀幾人卻是裸蘭帝國的精英,尤其是戰場上生與死的實戰經驗,遠遠超過這些綠教徒。雖然對方在人數上佔有優勢,幾人卻昂然不懼。 只片刻,一名祭師被清影秀附火之劍刺中面門,慘叫聲中,燒焦的氣味散發開來,淺靖羽上去補了一劍,立即結果了那個祭師的生命。 而方更和望川北也合夥重創了一個祭師,斯菲待要學淺靖羽上去補刺,對方已有準備,滾倒在地掉下高台,砸在一個綠教徒的腦袋上,那綠教徒卻彷彿入定一般,竟然不聞不問,虔誠的繼續許願,絲毫不受影響。 隨後而來的蘭若雲心中高興:「這幾個傢伙竟然練成了很高明的合擊之術,能夠以少勝多,只不過,綠教徒為什麼不起來圍攻?」 猛然,綠教教主雙眼睜開,一道冷光從其眼中射出,看向激戰的雙方,他低聲說了句什麼,一個祭師退出戰圈,接替他的位置開始主持禱告。 而那綠教教主卻騰空而起,全身衣衫無風自起,一股凜冽之勢緩慢凝結,雙手由外向內緊緊攏住,猛然放開,一個巨大黑色的氣體波浪排山倒海般向著清影秀幾個人推去。 幾人只覺罡風暴起,冷風割面,衣衫飄揚中,無比霸道的氣勢湧來,全身齊齊的一震,來不及對付祭師們的圍攻,身形左搖右晃,斜步向高台邊緣避去——「轟隆!」一聲巨響,高台中央被這巨大的氣浪擊破了一個大洞,有兩個祭師受到波及,往那大洞中落去,綠教主身形電閃,飛快縱過去抓住兩人拋向高台,轉身向氣血翻湧的清影秀幾人攻來。 五人已退到高台邊緣,無處可避,都驚詫對方的霸道氣勢,暗凝內力,準備合力與對方硬拚一記。 無聲無息中,清影秀忽然大叫了一聲,一口內力立時鬆了下來,她感覺自己腰上被人摟了一下,這一驚直讓她冷汗直冒,以為對方來了超級高手,竟然能欺到自己身邊而己方卻茫然不知,這份功力,恐怕要讓帝國精英們命喪於此。 回頭一看,蘭若雲笑嘻嘻的站在身後,伸出手指輕輕點了她額頭一下:「傻瓜,你們來這裡幹嘛?」 「啊,若雲!」清影秀眼圈一紅,臉上春花燦爛,猛然撲在他懷裡,不顧強敵在側和萬千獸族禱告的神聖莊嚴場合。 蘭若雲撫了她柔軟的肩背一下,猛然半轉身體,將她讓在一邊,手上紫光大盛,狠狠的與趁勢偷襲的綠教教主對了一掌。 蘭若雲肩膀微晃,對方卻連翻三個觔斗,倒退五六步才拿樁站穩。 蘭若雲冷冷向綠教教主看過去,發現對方眼中也是同樣冷漠的光芒,一股仇恨的火焰猛然竄射出來,在蘭若雲臉上燒啊燒…… 久違的記憶在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神中,猛然激射出來! 「老朋友,好久不見了!」蘭若雲語氣冰冷的問道,他這一生很少痛恨什麼人,即使是對叛國的迪斯羅利父子也是仁至義盡,可是眼前這人,他卻是恨不得立斃掌下。 同樣,對方何嘗不是此種心情,想當年……他一想到自己深受此人的恥辱,差點命喪大漠,如果不是希姆王子……他心中的恨意簡直快要將他燒著。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我所受的恥辱除了你的生命再沒有其他方式可以補償,沒想到你今日送上門來,真是老天長眼!」 「我早該想到,除了你還有誰能做出這樣的壞事呢? 在荒蕪大陸上興風作浪,我真恨當日沒有取你性命!」 「廢話少說,我們間的仇恨似乎不應該牽涉到其他人,你敢不敢跟我單挑?」 「手下敗將,還敢言勇!」 綠教教主全身顫抖,氣怒至極,大喝道:「蘭若雲,我不取你性命誓不為人!」 蘭若雲嘿然冷笑,咬牙道:「嘎力,你本來就是個畜生!」 「嗤啦啦!」雙方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立即燃燒起來。 不錯,這綠教教主正是當日大漠裡殺手訓練營中頭號種子選手、蘭若雲的同學——嘎力先生。 當日最後的殺手淘汰競爭,嘎力將離人傾置於屠刀之下,逼得蘭若雲發狂,叛出殺手營,將嘎力打倒,並且倒拎著他的身體當作武器,在大漠裡瘋狂追趕狼克等黑衣殺手們,直達一天一夜,嘎力在他手中早已經口吐白沫昏了過去。 蘭若雲昏迷之前卻記不起究竟把嘎力扔到了哪裡,似乎並沒有害他性命,或者以為他已經死了。 誰知這嘎力生命力極其頑強,蘭若雲隨手大力一拋就將他大頭衝下插入了大漠之中,腰部以下都被黃沙掩埋。 當他清醒過來以後,眼前一片昏黑,一張嘴,吃了一口沙子,而且異常憋悶,呼吸困難,知道自己給活埋了。 還好他是「埋沙閉氣」的高手,立即收斂內息,轉入半昏迷狀態,直到幾個小時以後希姆的手下鷹先生經過,才將他拎了出來。 當時鷹先生自然是去執行追殺蘭若雲的任務,沒想到卻救了嘎力一命。 殺手營裡,如果一切進行正常的話,顯然嘎力將是勝出的一方,因此,希姆將他當成正牌,而蘭若雲離人傾兩人就分別成了一號和二號叛徒,列入必殺名單。 而嘎力,自認這是自己畢生最大的恥辱,發誓要用鮮血來清償。想一想,自己殺手營頭號正牌殺手,綠教教主,何等尊榮,可是當年竟然被蘭若雲倒提著在手中揮舞,不但揮舞,還不拿自己當人,隨手丟棄,不但丟棄,而且竟然想不起丟棄在哪裡? 如此漠視,讓心高氣傲的嘎力先生一想到此種情節,就忍不住氣憤填胸,恨不得立即將蘭若雲也倒提過來在空中揮舞一圈。 「我好恨!」他咆哮著,吩咐身後的祭師們,誰也不要插手,「煞尊大神讓我親自動手,殲滅來敵。」 台下忽然響起了一片歡呼之聲,聲勢如何駭人那也不用說了,想一想上萬人的同時大叫,當真是山崩地裂一般——不知何時,綠教教徒們的祈禱已經結束,正眼巴巴的看著台上的爭鬥。此刻聽說教主奉大神之命要親殲來敵,降妖伏魔,立即大聲高呼、群聲讚揚起來:「唯我煞尊大神,統御八荒六合,賜予教主神力,殲滅跳樑小丑!」 「教主攻無不勝,戰無不克,教主小指一伸,敵人大呼糟糕!」 「教主身體健康,精力賽過不老神仙,教主隨口呼吸,妖魔灰飛湮滅!」 「煞尊聖佑教主,我等大開眼界,煞尊親臨天下,與教主合二為一,教主英俊笑容,讓敵人聞風喪膽,我愛教主!」 「……」 這時堂瀟和臻野也緊跟在蘭若雲身後竄上了高台,大家一起擔憂的看著他,都為台下的狂熱呼喊震懾了心神。 「若雲!」清影秀輕叫一聲。 蘭若雲溫柔的看著她,又向斯菲、淺靖羽、方更、望川北、堂瀟和臻野臉上一一看去,露出一個瀟灑的微笑,以只有幾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放心,他不是我對手,一會兒聽我口令,趁著綠教教徒混亂的一瞬逃出去,否則這上萬人一起湧上來,我們可就都得變成肉泥了,雖然味道會不錯,但得不償失,大家一定要聽我指揮!」 說完不放心的看了臻野一眼,臻野向他點了一下頭,實際上這大膽姑娘也已經被綠教教徒的狂熱震撼得心驚神蕩了。 蘭若雲又看了眼清影秀,見她漂亮的大眼睛裡全是擔憂,低聲道:「準備行動!」 轉身向前走到高台中心,看著眼露凶光的嘎力,昂然道:「好,我們來單打獨鬥!」 嘎力也不答話,在綠教教徒的瘋狂喊聲中,厚背刀離鞘而出,半空中抓住,毫無阻滯的向蘭若雲斜劈而去,速度之快,令蘭若雲大吃一驚——嘎力已經不是當年的嘎力。 他當然不知道,這許久以來,嘎力心中的仇恨不但沒有隨時間而變淡,反倒越來越深刻,他本來就是心胸狹隘的人,怎受得了這種恥辱。因此,每日裡以蘭若雲為假想敵,在練功木人上「深情」的刻上蘭若雲的名字,狠狠的劈擊,練功成了他生命裡最重要的事情,而報仇則已經超越了組織綠教成為他人生最高的理想。加之希姆對他的刻意指點,功力與日俱增,早已非當日嘎力可比。 蘭若雲凝神看著這快刀的軌跡,瞳孔變細,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經過這次與聖龍的大戰,在失憶中潛心思考,恢復功力的同時,也想明白了紫氣決往日似是而非的東西,功力又有增進,即使是希姆,他也有信心一搏,何況是嘎力。 從他這一刀,蘭若雲已經看出,怒氣沖沖的嘎力雖然勢頭強勁,其實已經落了下層——高明的刀法是不應該摻挾任何情緒的。 「嗆啷啷!」一聲抽出腰間早已準備好的長劍,紫光起處,點向嘎力刀幕中常人難以發現的那一絲空隙。 嘎力側身一讓,刀勢不變,卻藉著身體的移動,將那處空隙讓到了一旁,心中大驚:「他竟然看出了我這驚天一刀唯一的破綻,如果不是鬼上身,他明明是不如我的呀!」 還沒等思考完畢,蘭若雲身影連變,快速無比的跟了上去,長劍如附骨之蛆,緊緊纏著嘎力的大刀,竟是片刻不離那處空隙。 嘎力大怒,刀光一淡,終於忍不住變招,依然是緊密的刀幕,似乎潑水難進。 蘭若雲一聲冷笑,長劍又找到了他的空隙,奇快的襲了上去…… 電光火石之間,嘎力連連變招,蘭若雲卻緊緊跟隨,不讓他把刀法施展完全,每一刀都在半途之中被蘭若雲的長劍破去。 嘎力咬緊牙關,心中暴怒和沮喪交織,一雙巨目如欲滴血,額頭青筋暴起,口中呼呼喘氣,空有全身力氣深厚內功,卻毫無用武之地,精妙刀法被對方緊緊封住,原封退還,那種渾身武功無法使用的窩囊感簡直讓要讓他爆炸。 台下狂熱的綠教教徒不明所以,見教主刀光霍霍,神威無匹,高出對方一個多頭的身高有如天神降臨,好似煞尊大神重生。 而對方,卻有氣無力的一劍一劍向前挺刺,沒有一劍能刺到教主身前三尺之處,不知道他搞什麼飛刀。 眼見敵「弱」我「強」,綠教教徒們禁不住加高聲音分貝,狂呼亂喊,似乎要用聲音將蘭若雲生割活剝:「人類孱弱小丑,也敢虎口拔毛,教主輕挪尊臀,也能將你撞死!」 「教主此刻微露神功,其實是貓戲老鼠,教主雖然不殺死你,乃是心地善良!」 「我等信心大增,全仗煞尊顯靈,教主功敵當世,少女們早已備妥鮮花準備敬獻!」 「教主必勝,人類小子必敗無疑,我等身為教主屬下,渾身充滿青春期的騷動,彷彿年輕十歲,教主面容冷酷,當世美男之楷模!」 「煞尊無敵,教主兇猛!」 「……」 猛然乒乒乓乓之聲大作,高台上紫氣縈迴,片刻間雙方武器連擊上百次,強大的氣勢呼啦啦有如實質般的響起,震耳欲聾的兵器交擊之聲,立時掩蓋了綠教教徒高昂的稱呼讚頌之聲,「叮!」的一聲,尖銳而刺耳的一下兵刃巨撞之後,廣場上所有人耳朵深處彷彿都被一根尖針狠狠戳了一下,片刻的失聰過後,萬籟俱寂! 木屑紛飛中,高台上的木板啪啪落地,蘭若雲長劍平舉,遙遙指著高台另一側的嘎力,而嘎力,黑袍微顫,雙手握刀,也虛劈著遠處的蘭若雲,彷彿兩個石雕,一動不動。 台下的綠教教徒不明所以,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教主,張大著嘴,雙手握拳,準備歡呼。 猛然,嘎力大刀「嗆啷啷!」墜落地上,身體一晃的倒在高台之上,形成一個殘酷的「大」字形,整個高台隨著他的仰倒猛烈的顫抖起來,塵土飛揚…… 「走!」蘭若雲一聲高喝,驚喜中的清影秀幾人馬上隨在他身後,飛快的向著靠著城牆的那處營地撲去。 廣場上還是寂靜一片! 「被煞尊大神庇護的『無敵』的教主竟然會輸?煞尊怎麼會輸?」無數的綠教教徒心裡都有一種偶像被粉碎的傷心感覺,頓時心裡的依靠彷彿坍塌下來,人人都傻了。 就在蘭若雲幾個人快要縱上城牆的時候,台上的祭師們才清醒過來:「快截住他們,煞尊大神今日鬧肚子,剛才忍不住去了趟廁所,聖民們抓住來敵作為給大神的禮物,才能醫治好大神的微恙,煞尊無敵!」 虧他能想出這種借口來,不過在這麼短的時間內…… 也不容易了。 綠教教徒畢竟不願自己深信的煞尊大神和教主竟然是虛假的謊言,聞言心中也都安慰自己:「原來煞尊大神肚子不舒服,那也情有可原,可是……大神也會???」 教徒們一邊想著一邊衝向了蘭若雲幾個人,軍營之中處處都是綠教教徒,一旦他們清醒過來,立即向蘭若雲幾人圍了上來。 幾人苦笑一下,揮舞刀劍向前衝殺,教徒們紛紛倒地,氣勢已經大不如從前,畢竟煞尊大神的突然生病,讓每個人心裡都充滿了奇怪的感覺。 血雨紛飛中,幾人衝到城牆邊,正要往上縱躍的時候,兩個黑衣蒙面人猛然撲了下來,蘭若雲一劍刺去,為首那黑衣人「哎喲!」大叫一聲,險險避過,功力竟然不低,口中急道:「自己人!」劈手向隨後潮水般趕來的綠教徒人群中投去了什麼,火光起處,濃煙升起,獸人們立即大聲咳嗽起來。 「成先生果然言而有信!」清影秀縱上城牆,高聲說道,同時向蘭若雲點了一下頭,證明對方確實是友非敵。 蘭若雲嘿然一下,已經跳落城外,心中納悶:「阿秀怎麼跟成國老合作上了?這成國老到底想幹什麼?」一眼就看出了喬裝得並不高明的成國老,他忽然向腰間的「辰山之匙」摸去,硬硬的還在,放下心來。 站在城牆底下,蘭若雲掩護己方人員都撤了出來,眾人向山下急奔,山體上的明暗崗哨不斷出來圍追堵截,但蘭若雲等人都是武功高手,這些哨崗又是分而散之,自然無法堵截到他們。 眼見將要闖出包圍,一大隊的綠教教徒忽然出現在山腳下正前方,這是趕回來參加煞尊大神祭日的一批外地綠教徒軍隊。 雙方同時大驚,更不搭話,立即戰在一起。 蘭若雲抽出懷間竹哨高聲吹了起來,竟然有兩個聲音,往旁邊一看,顯然是成國老的黑衣人也正在鼓大了腮幫子拚命的吹著,兩人同時一楞,心裡都想:「他吹得真難聽!」 片刻後,封遠帶領的蘭若雲小分隊從西面殺了過來,另一隊神秘的土人隊伍從東面攻了過來。後方綠教教徒的大隊伍打開城門從城裡湧出來。 蘭若雲放眼向那對土人隊伍看去,竟然是裝備精良,人數眾多的一隊精兵,現在他終於明白成國老的想法不簡單了! 「風緊,扯呼!」成國老試探著向蘭若雲叫道。 「好,你們人多先頂一會兒,我們走先!」蘭若雲也不顧成國老的反應,朝著殺過來會合的封遠下達了撤退命令,小分隊立即後隊變前隊,保護著清影秀等首領,向外突擊出去! 「混蛋,你們答應我的條件……」綠教教徒包圍圈中傳來成國老淒厲的叫聲。 「若雲,我答應了他的!」清影秀拽住蘭若雲的手臂輕聲說道。 「我知道,妳放心!」蘭若雲一笑,腳下加速,回頭大喊道:「濱城會合,有你的好處!」 片刻後,茫然無序的同時,綠教教徒部隊一陣騷亂,土人也開始撤退,霎時滿山遍野的飛跑起來,喊殺聲響成一片,其中傳來成國老漸去漸遠的聲音:「混……混蛋……竟然拋下我們……」 第六章飛天之戀 小白搭了個腦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忍受著蘭若雲痛心疾首的教訓。 「想你自小無父,三歲亡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我供你吃,供你穿,朝也盼,晚也盼,就希望有朝一日你快快長大,好扛起這生活的重任…… 「放眼當今世界,戰爭陰雲密佈,國與國之間的關係風雲變幻,世界格局朝著多元化發展,局部戰爭一觸即發……好男兒自當征戰沙場,馬革裹屍,大丈夫視死如歸,與敵偕亡,生命的意義是什麼?是戰鬥——隨時與我們身邊的敵人作不屈不撓的鬥爭! 「我教育過你多少次,你雖然只是一匹飛馬,但是馬也有愛國的呀,哪能像你這樣每日裡不務正業,吊兒郎當…… 「我一再對我身邊的人說,你們一定要形成正確的世界觀,要走自己的路,發揚『要敢於打仗,敢於打硬仗』的精神,可是你看你,年紀輕輕卻養成了一身的壞毛病,我念在你是烈士的子女,你的母親曾經救我一命,而你也曾對國家有過一些貢獻,這才一再對你寬容放鬆,可是你要知道謙虛謹慎啊,怎麼能如此驕傲呢,竟然拐帶起婦女兒童來了,還行賄受賄,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蘭……蘭大哥……這事我也要檢討,我錯了!」堂瀟怯生生的拉了拉蘭若雲的衣角,顫聲說道。 「不關你的事!」蘭若雲面容一整,慈祥的說道:「你年紀還輕,還情有可原,可小白!」 「你也太誇張了吧,蘭若雲?」臻野一直皺著眉頭聽著蘭若雲的訓詞,此刻忍不住插口道:「它只是一匹馬啊,雖然是特殊了一點,但我們也應該愛護動物吧!」 「古人云:『莫以惡小而為之,莫以善小而不為!』臻野同志,我看你也應該檢討了!」蘭若雲嚴肅起來,瞪目說道。 「干我屁事!」臻野一轉身,馬尾巴辮子一撅一撅的,氣巔巔的走到一邊。 清影秀憐惜的摸了摸小白的鬃毛,柔聲道:「若雲,我這麼多年沒見到小白,你也不讓我多跟它親近一下,怎麼它興沖沖的來接應我們,你卻這樣對它!」 蘭若雲還沒等說話呢,小白已經忍不住心中的委屈了,把長臉靠在清影秀的臂彎上,肩頭晃動,鼻頭抽搐。 「嘿,你看看,你看看,我才說了你幾句,你就不滿意了是不是?」蘭若雲啪的一聲在小白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淺靖羽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小白真是狡猾,竟然懂得托庇於阿秀,若雲,你再打它的話就是不給阿秀面子了!」 斯菲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斷續說道:「小白在偷看你……哎呀……笑死我了……你看它那張長臉……好長……哈哈,哈!」 「對啊,聽瀟瀟說,小白送你千年何首烏,你不是也吃了嗎?你要是埋怨小白行賄,先要檢討一下自己的受賄!」望川北拿出帝國監察長的嘴臉,一本正經的說道,面容冷峻。 「嘿嘿……這個……」蘭若雲訕訕的笑了起來,「其實我也不是真怪它,這不是成國老還沒來嗎?我和小白給大家合演一個節目,以搏諸君一笑,監察長何必動怒,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嘛!」 眾人都笑了起來,小白也終於抬起了頭,沖蘭若雲打了個響鼻兒,蹄子在地上不停的刨著,眼睛裡頗有怒色。 蘭若雲正要發作,忽聽方更大叫一聲:「來了!」向著大陸上指去。 沙塵滾滾中,一支土人隊伍轉過山腳,向著眾人的這個方向開了過來。 蘭若雲定睛瞧去,正是昨晚抵住了綠教教徒圍攻掩護眾人撤退的那支土人部隊,仔細看去,竟然有幾千人之多,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瞞過綠教徒的眼線,潛到灤山城附近的? 兩個蒙著黑巾的神秘人跳下馬來,恭恭敬敬的在清影秀面前鞠了個躬:「總領!」 「成先生,不必客氣,都是自己人!」清影秀微笑說道。 「喲,成兄風采依然,寶刀未老,這可讓阿若當初看走了眼了!」蘭若雲呵呵笑著,下意識的伸手去摸臉上的大鬍子,當然摸了個空。 「蘭軍師見笑了!」成國老父子摘掉面巾訕訕的笑道,「我們才是對蘭軍師看走了眼!」 「你這傢伙,要叫成伯伯,怎麼這麼沒大沒小!」清影秀踢了蘭若雲一腳,嚴肅說道。 「嘿嘿,叫慣了,改不過來了!」蘭若雲面容尷尬。 「不妨不妨!」成國老笑容可掬,心裡卻是破口大罵,「這壞小子佔我便宜!」 「不過,您竟然能和我們裸蘭達成……嘿嘿,這種協議,恐怕獸族人對您的忠心……」蘭若雲停下不說。 「蘭軍師明鑒,成家並非叛國,只是反抗綠教,對於自然之子殿下帶領下的政府,成家不敢有違,不敢有違!」成國老誠惶誠恐的說道。 「那麼,如果裸蘭想讓成先生回歸人類,不知……」 蘭若雲斜著眼睛,緊盯著成國老的表情。 成國老眉頭一皺,心下好生為難,無奈道:「如果說成某不想回歸故里,那是騙人的,哎,成家這麼多年來雖然忠於獸族,卻未嘗有一刻忘記自己是人類子孫,可是人類……哎,成家離不開荒蕪大陸,離開了荒蕪大陸的成家就不再是成家了!」 蘭若雲一呆,心道:「成國老這句話是真的,顯然他即想保留自己在荒蕪大陸的財產,又不相信人類能收回荒蕪大陸,那自然是心裡難以抉擇!」 「若雲,這些事情我們以後再討論吧,至少我們現在與成先生的目的是一樣的,至於以後成先生的歸處,等戰爭過後自然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清影秀輕聲說道。 成國老心中狂喜,立即給清影秀又鞠了一大躬,心道:「她是帝國總領,既然這樣說了,那是有意成全成家,看來人類這方面是沒什麼可說的了!」 清影秀微微一笑,看向蘭若雲,卻發現他悶悶不樂,雙眉緊鎖,走過去拉住他手臂,膩聲道:「好不好嘛,若雲?」 眾人只覺渾身一麻,都沒想到清影秀竟然做出這種撒嬌的姿態,而且是公然撒嬌,只覺她嘴角含笑,秀美無限,那是能感化頑石,令鐵樹開花的。 臻野卻歎了口氣,蘭若雲剛剛給她介紹清影秀諸人時,一直到此刻,她都心裡酸酸的,也不知怎麼會有這奇怪的感覺,這味道對於她來說可是陌生的,心裡只是不斷的念著:「我美貌不如她,武功不如她,身份不如她,而且他們青梅竹馬……我還是離開吧,離開得遠遠的,再也不要看到他們!」柔腸百轉,此刻看見清影秀這樣毫無顧忌的跟蘭若雲輕聲婉求,心中有如錘擊:「難道我竟看上了蘭若雲這小子?」 蘭若雲卻是想起成國老曾經參與奪取「辰山之匙」,而且在對聖龍的戰鬥中並不用力,他如果真的是忠於獸人族,又何必要逆著自然之子行事,明知道「辰山之匙」屬於自然之子所有,卻偏偏要跟著搶奪? 「濱城是成家的吧?」蘭若雲對清影秀笑了一下,裝作不經意的向著成國老問道。 成國老渾身劇震,面色瞬間由白變紅,再變成白,像他這種奸詐商人,能讓他無法克制情緒的事情還真不多,蘭若雲看似隨便的一問,卻直擊他心中要害。 蘭若雲也是仔細思考之後得出的結論:濱城是成家最大的海鹽集散地,又是武器名城,城中有土人起義隊伍兩萬多人,整個荒蕪大陸能有幾人有能力支撐起這兩萬多人的日常開銷呢? 而且與清影秀的交談中,得知成國老協助人類的一個條件就是獲取糧食——人類要提供給他足夠的糧食,而這些糧食卻足夠幾萬人食用,如果只是目前這幾千人的部隊,成國老犯不上要這麼多的糧食吧,他可是用黃金交換! 再看成國老部隊的裝束,武器嶄新明亮,衣甲鮮明整齊,臻海、荊文正率領的那支土人隊伍簡直無法與其相比,這些顯然都是濱城提供。 本來蘭若雲也還不是十分確信,此刻一問,看見成國老數變的臉色,心中已經雪亮,笑了一笑。 「雖然不是成家的部隊,不過蘭軍師如果想要動用的話,我想他們樂意隨時奉召!」這句話是等於承認了。 蘭若雲心中冷笑,也暗自驚歎成國老的手段,能在荒蕪大陸如此複雜的形勢下,組建起一支幾萬人的土人部隊,真是不簡單,他究竟有什麼目的? 「成先生,不管您將來有什麼打算,但是既然您打算與裸蘭合作,至少在與神族戰爭結束之前,我不想看到有人在後面扯我們的後腿,否則的話,成家雖然富甲荒蕪大陸,嘿嘿,裸蘭可也有辦法……嘿嘿,您明白的!」蘭若雲冷冷的說道,他知道對付這種奸詐之人,威嚇的效果強過一切。 果然,成國老頭上冷汗涔涔而下,自己不管多麼富有,畢竟只是一個商人,想要跟一個國家相爭,那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他趕緊表明態度,滿臉真誠的說道:「清影總領和蘭軍師請放心,成家絕沒有與人類為敵的想法,否則天誅地滅,讓成家斷子絕孫!」聲音已經微微發顫。 這已經是很毒的誓言了,試想:如果無人繼承,那麼成家再大的家業,再榮耀的地位又能如何? 蘭若雲微笑了一下,柔聲安慰道:「成先生不必如此惶恐,我們都是人類,自己同胞哪能不互相照顧,你需要什麼,裸蘭自然會盡量成全你!」 成國老抹了一下頭上冷汗,連連躬腰,點頭稱是。 過了一會兒,封遠快馬加鞭的跑了回來,到了蘭若雲面前,低聲說道:「荊文正的部隊已經離開了,在此處五十里開外,綠教教徒果然混亂起來,此刻都向灤山城湧去,看來殺了他們的教主這一招果然管用!」 蘭若雲咧嘴一笑,輕聲道:「我並沒有殺他!」 「綠教教主沒有死?」清影秀幾人一起問道。 「當然,留著他還有用,況且,我要想不受傷就幹掉他,起碼還得再練個二十年!」蘭若雲想起嘎力突飛猛進的武功,搖了搖頭,知道這是自己生平勁敵。 他站起身,一揮手,大聲道:「你們先會合了荊文正的部隊,然後在濱城等我的消息,我和阿秀去和自然之子談判,戰爭很快就要打起來了,希望還不晚!」 眾人齊聲點頭答應的同時,堂瀟不滿意的喊了起來:「蘭大哥,我也要和你一起去,你上次去荒蕪城都沒帶我!」 蘭若雲氣道:「是你自己跟小白跑了,還來埋怨我!」 「我不管啦,反正我要跟著你!」堂瀟撅著嘴搖頭不依。 「走開啦,粘人精!」清影秀鳳眉倒立,指著堂瀟說道:「趕緊回裸蘭,讓你在外面瘋了這麼久已經是我大人有大量了,你還想纏著他!」 「我不要妳管,我就是要去!」 堂瀟眼圈一紅,就想大哭。旁邊大家看著,無不暗暗稱奇。 「粘人精,睡不醒,一睡醒,要媽媽,媽媽不答應,打滾耍賴皮,羞羞羞!」清影秀刮著臉皮,對堂瀟做著鬼臉。 堂瀟「哇!」的一聲終於哭出來了,一邊哭一邊說道:「我不是粘人精……你才是……你想和蘭大哥比翼雙飛……嫌我礙事……嗚嗚!」 清影秀被她說中心事,惱羞成怒,氣道:「就知道胡說,明年就把你嫁出去!」 蘭若雲不忍心,拍著堂瀟肩膀,憐惜的說道:「瀟瀟,蘭大哥和阿秀姐姐要去辦正事,小白馱不了三個人,你不心疼它嗎?」 「我……心疼……可是……我不要嫁人!」 堂瀟淚眼婆娑的看著清影秀,真怕她利用總領的身份給自己找一個婆家。 「誰能娶了我們瀟瀟,可是天大的福氣,你和臻姐姐他們在濱城等著,蘭大哥很快就去與你們會合!」蘭若雲安慰道。 「不,一會兒你讓小白來接我,我非得去荒蕪城看看!」堂瀟抹了把眼淚,執拗的說道。 蘭若雲看看清影秀,發現她臉上惱怒之色頗重,再看看堂瀟,滿臉淚痕,楚楚可憐,終於還是點點頭,輕聲道:「你先跟著隊伍,別自己又跑丟了,到了荒蕪城我就讓小白來接你!」 堂瀟這才笑了一下,嘴還是撅著,但已經不生氣了,摟了小白的脖子一下,向臻野馳去。 臻野在遠處看看蘭若雲,又看看清影秀,終於長歎一聲,與堂瀟並騎向隊伍追趕而去。 只剩下清影秀和蘭若雲還有小白,清影秀還是氣鼓鼓的,轉過頭去輕聲道:「我不睬你!」 蘭若雲大笑,把她抱起來放上小白光滑的脊背,自己隨後跨上去,小白展開翅膀向天空中飛去。 清影秀是第一次騎上小白,自然免不了心驚受怕大喊大叫,反過身來抱住蘭若雲的腰,驚呼道:「慢點,慢點……」 白雲朵朵,從身旁如冬天的睡衣一般緩緩滑過,清風和煦,在初春的荒蕪大陸上吹過兩個人的耳畔,春寒料峭,一個驚心動魄的冬天漸漸離一一八三年遠去。 在這廣大無垠的天宇之間,清影秀心曠神怡,漸漸開始享受著天空中的樂趣,忘記了自己正在和蘭若雲賭氣,回頭責怪道:「小白會飛,你都不告訴我,我還不如瀟瀟!」 蘭若雲笑道:「那時候哪有時間呢?我倒是想和你這樣逍遙悠哉,你卻不給我機會!」 清影秀知道他說的是迪斯家叛變時眾人對他的誤會,臉上一紅,不好意思再責怪他。 「若雲啊,我們不忙去荒蕪城,先在天上逛一逛吧!」 清影秀把身體靠在蘭若雲溫暖的懷裡,感受清風藍天和白雲的幸福,甜膩膩的說道。 「正合吾意!」蘭若雲撥轉小白的耳朵,高聲道:「蠢馬,別忙著去荒蕪城,隨便飛飛!」 小白暗罵一聲:「你才是蠢馬——不,蠢人呢!」心裡納悶:「到底哪個才是女主人呢?看來這個才是正牌,我得好好拍拍馬屁,仙桃是沒有了,千年何首烏八成也難以再找到——管他呢,過後我再去嚴刑拷打那只臭猩猩,非得逼它交出寶貝,否則蘭若雲這小子給我受氣的時候女主人可就不幫我了,我真是太偉大了,竟然懂得這麼高明的馬屁功夫,我真不愧是神馬呀!」 小白心下得意,精神抖擻,振翅高飛,漸漸飛到高層雲中間。 但見雲山霧海,飛霞撲面,清影秀雙手亂抓,去掬那白雲,蘭若雲嚇得緊緊摟住她,怕她掉下去,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若雲,好漂亮啊,怪不得人們都說天堂美,我們是不是到天堂了!」清影秀語氣歡快的說道。 陽光溫潤,她渾身暖洋洋,全身罩在一層微微的金光當中。 「天堂也沒這裡美!」蘭若雲說道。 「你又沒去過天堂,怎麼知道?」清影秀奇道。 「因為天堂裡沒有你!」蘭若雲嘖嘖稱讚,「阿秀,你越來越美了!」 「貧嘴!」清影秀心中歡喜,眉角含春,「若雲,你想我嗎?」 「阿秀,你不應該問這種明知道答案的問題!」 蘭若雲看著她雪白細嫩的脖頸,忍不住輕輕吻了一下。 清影秀身體微微一顫,翻轉身來,兩人雙目一對,臉上都紅了起來,清影秀閉上眼睛,喃喃道:「若雲……」 蘭若雲看著她嬌美的臉龐,微微顫動的長睫毛,薄薄的紅潤嘴唇,心中一陣情動,忍不住向那嘴唇吻去——猛然,小白一個急轉彎,像做特技一般從兩邊相距僅三尺的白雲當中穿了過去,有驚無險,馬背上二人嚇了一跳,緊緊摟在一起,深怕掉下去,而蘭若雲這動情的一吻就沒法繼續下去,腳下用力,狠狠的踢了小白屁股一下。 小白心中竊喜,肚中大樂:「哈哈哈啊哈,噢哈哈哈哈,蘭若雲你這小子,竟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前罵我,也太不給我面子了,這次是給你點教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對我不敬!踢一腳,踢一腳算什麼,你的初吻還不是得老老實實的留著,我好得意啊,哈哈哈,噢哈哈哈哈,英明的小白!」 清影秀臉上火紅,全身滾熱,心道:「好害羞啊,還不如吻上了,這樣更讓人尷尬!」低著頭好半天不說話,忽然狠狠扭了小白的脊背一下:「死小白,壞小白,第一次發現有你這麼不正經的馬!」 小白心下詫異:「這什麼世道啊,女主人,明明是『護花使馬』,小白保護你免受色狼欺負,怎麼你反倒毆打起你忠勇的騎士了呢?!」 兩人都不好意思,裝作看身邊雲彩,半天沒說話。 「阿秀,你是怎麼和成國老聯繫上的?」為了衝破這無言的尷尬,蘭若雲沒話找話。 「自然之子先生派使者到了裸蘭,說是要和我們人類合作進攻神族,讓我們派一個使臣去商談細節,他說你已經同意了!」 「那怎麼你們來了這麼多人,為什麼你要親自來,這裡有多危險,萬一你出了事可怎麼辦?」 「因為他說……他說你失蹤了,我好擔心!」清影秀轉身抱住蘭若雲,「若雲,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去了哪裡?」 蘭若雲心下暗讚自然之子聰明,這老奸巨猾的精靈王並沒有說自己被清水聖龍幹掉——顯然,在獸族的領土內,人類總軍師的死亡獸族政府是要負上責任的,說不定人類惱羞成怒,便不再理會獸族的合作請求,而此時的獸族,又絕對離不開人類的幫助,所以他只是輕描淡寫的以「失蹤」來解釋蘭若雲的「死亡」。 還好他只是說失蹤,如果真的告訴清影秀說蘭若雲死了,這情絲深纏的女子說不定立即便自刎殉「夫」,以清影秀的性格實在是可以做得出來的。蘭若雲想到這裡,身上冒出一陣冷汗,緊緊反抱住清影秀,把別來所經歷的一古腦的說給清影秀聽。 當說到大戰巨龍時,清影秀禁不住叫了起來,等到說到蘭若雲掉入深淵,清影秀明知道此刻蘭若雲是安全的,還是禁不住渾身發抖,手撫住他的臉龐,輕輕的摩挲:「謝天謝地,你要死了我可怎麼辦啊!」 兩人說到情濃處,禁不住又要……小白適時的又來了個急轉彎,對女主人的忠誠,讓它時時刻刻監視著登徒子蘭若雲的一舉一動。 過了一會兒,清影秀忽然乾巴巴的問了一句:「子微晴跟你是什麼關係?」 蘭若雲一呆,茫然起來,喃喃道:「什麼關係?」 清影秀猛的坐直身體,大聲道:「什麼關係?」 「沒……沒什麼關係啦……你別瞎胡想!」蘭若雲把她再抱到懷裡,「她是個修真之人!」 清影秀稍稍放了點心,隨後又道:「你這人這麼壞,修真之人你也不會放過的!」 蘭若雲歪頭歎了口氣,想起和子微晴在一起的滋味,那是一種「出世」的感覺,彷彿完全離開了紅塵,每一言每一語都飽含至理,清明而優雅,與子微晴的談話可以毫無顧忌,她的開導總是讓人心神頓開。 清影秀則給人一種火辣辣的生命激情,她的一顰一笑都能讓人產生對生活的熱愛,與她在一起,再不用考慮種種纏繞人心的各種關於人生、命運甚至是天道的問題,只要懂得享受時間,那就夠了! 到底哪一種才是自己所追求的呢?蘭若雲小小凡人,立即糊塗。 他只知道,讓他離開清影秀,那是絕對做不到的,而子微晴,人家可沒對他表露什麼心跡,再說,她高高在上的樣子,讓人感覺神聖不可侵犯,即使以蘭若雲臉皮再厚,也難免敗下陣來。 「想什麼呢,看你那呆樣兒!」清影秀噘嘴笑道,「你是不是對不起我了?」 「沒有,絕對沒有!」 蘭若雲趕緊賭咒發誓,他知道,清影秀雖然當了帝國總領,可是吃醋的本領卻日漸加強,小心眼兒插不進一根針去,否則也不會老把堂瀟給弄哭了。 想起堂瀟,他心裡沒來由的動了一下:「這小丫頭是不是快十七歲了?哎呀,我可還是一直把她當小孩子看,她對我這麼依戀,這可不太妙!」 「你還沒有說,成國老究竟是怎麼和你們聯繫上的呢?」 蘭若雲不知道又從哪裡岔了開來,眼見清影秀又要問他關於子微晴的事情,趕緊轉移話題。 「哎,這成國老本事也真大,我們才潛入荒蕪大陸,他就已經知道了!」 「是他主動聯繫你們的?」 「是,他一下就叫出了我們的身份,如果不是因為他是土人,我們早就取他性命了!」 「嗯,看來他們真的是缺糧缺得慌,竟然用黃金高價收購,這成家也真是有錢!」 「呵呵,黃金算什麼,戰爭打起,現在最貴的不是黃金而是糧食,還好我們裸蘭的春季稻很快就會成熟,他們神族和獸族可沒我們這有利條件!」 「是啊,我預感到,這次人神獸三族的戰爭,我們人類一定可以佔到便宜,不敢說收回七大陸,但收回一兩塊應該是沒問題。綠教教徒,嘿嘿……他們將是神族最頭痛的一支力量!」 「嗯,這些被宗教在精神上控制住的綠教教徒確實難纏!」 「你們為什麼要去刺殺綠教教主?」 「和你們的目的一樣,只不過,我還擔心你被他們抓住了!」 蘭若雲握住清影秀的手,點頭道:「成國老的幾千部隊也想趁著綠教教徒的混亂趕去濱城,所以請你們相助刺殺綠教教主!」 「嗯,成國老說你有可能被他們拘捕了!」 「哼,這個奸詐小人,他明明知道我被聖龍擊下深淵!這人城府深,看見我還活著竟然毫不吃驚,他究竟在想什麼呢?」 清影秀搖了搖頭,看著地面上漸漸增大的房屋農田。 小白慢慢向下飛去,逐風踏雲,荒蕪城就在下方。 「到了嗎,若雲?」清影秀全身宛若無骨,軟軟的靠倒在蘭若雲懷裡,有氣無力的問道。 「到了!」蘭若雲看著她慵懶的樣子,愛憐的撫摸她的秀髮。 「怎麼這麼快啊,我還不想起來!」清影秀嘟著嘴,眼波流轉,含情脈脈的看著蘭若雲。 「乖乖不得了,再這樣看下去小白又該急轉彎了!」蘭若雲無奈道。 兩人紅著臉輕笑起來,清影秀抬起身,臉上是一種流連不捨的生動表情。 小白貼地低飛,看準一片冒出草芽的山坡,穩穩的平安著陸。 「若雲,抱我下來!」清影秀像個小女孩兒一樣深出雙臂,向著已經跳下馬背的蘭若雲呼喚。 蘭若雲溫柔一笑,把她抱下來。 兩人站在山坡上,而小白興奮的啃吃著春天的草芽,它當然不知道,改變歷史的一刻馬上就要到來了,而它的男女主人,此刻也心潮澎湃。 激鬥了幾千年的人獸兩族,終於要試探著進行一次實質性的合作了! 第七章精誠 清影秀取出身上的請帖,那自然是自然之子派使者送到裸蘭去的,只不過請帖上寫的是希望裸蘭能派一名使臣來荒蕪城詳談,而來的卻是帝國總領和總軍師。 蘭若雲將請帖交與守城獸兵,說了兩人身份。 這獸兵大吃一驚,即使他只是一個普通士兵,也知道千年來人類和獸人族絕沒有這種首腦級的會晤,而此刻一來就是人類帝國裡數一數二的兩位大人物,眼見兩人既沒有護衛士兵,更無良駒代步,服飾並不華麗,又都年紀輕輕,實在跟兩人所報身份大相逕庭。 士兵張大了嘴上上下下打量了兩人一會兒,猛然向著城樓裡跑去,一面跑一面大喊:「隊長,快出來看看,新鮮!」 蘭若雲和清影秀對看一眼,心下暗怒:「什麼叫新鮮哪?」 過了一會兒,那隊長率領一小隊獸族士兵從城樓裡跑了出來,拿著那份請帖,大喊道:「殿下確實交代了人類可能要派使臣來,只不過,怎麼來得這麼快?」 還是那個高大的爪人,蘭若雲卻是認得的,當日就是蜻蜓逼著他四處搜尋蘭若雲的下落,而那時候,蘭若雲以為蜻蜓與蝴蝶只是一個人呢! 「閣下二位……真的是裸蘭的總領與總軍師?」他恭敬的鞠躬行禮,詫異問道。 「當然是,巴林科將軍,請您放我們進去,也不用通知殿下了,我們知道精靈王府的位置!」蘭若雲笑著說道。 這隊長見對方竟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心中更是驚奇不已,搖頭道:「那怎麼行,二位是大有身份的人,我們獸族一定要隆重接待……」 「巴將軍,軍情緊急,耽誤了你可承擔不起啊!」 巴林科一楞,知道人獸兩族合作必將有重大圖謀,其中關鍵確實不是自己所能承擔的。 當下轉身派了幾個翼人先去精靈王府通報,然後又向著剩下的士兵大喊一聲:「列隊!」 上百個城門哨兵排成一隊,清一色的爪人隊伍,倒也整齊好看。 轉身向清影秀和蘭若雲敬了個獸族的軍禮,朗聲道:「城門一隊巴林科率所屬官兵護衛貴賓!」 蘭若雲一笑,讓清影秀走在前面,忽然以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向清影秀說道:「還不如讓封遠領著那幾百黑衣過來護衛了,也顯得威風一點,堂堂帝國總領,只有一個光棍軍師伴隨,實在也太寒酸!」 清影秀嫵媚一笑,哂道:「你又有什麼緊急軍情了,片刻前還在天上閒逛,卻來嚇唬這老實的爪人!」想起天空中兩人的親熱,禁不住臉上一紅。 蘭若雲正待取笑她一番,忽然聽見天空中「沙沙」之聲大作,天空為之一暗,日光透過斑駁的縫隙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黑斑——竟是滿天的精靈遮住了太陽,只留下條條縫隙,陽光成線狀投射下來,倒也是一番奇景。 兩人放眼看去,怕不是有上千精靈,列隊整齊,衣甲鮮明,煞是好看。 精靈族族規極嚴,人數又少,一向團結緊密,族內更是互相友愛,加之出了一個優秀的統軍將領自然之子,更是在獸人族中受人尊敬,地位崇高,綠教之中就沒有一個精靈參加,可見他們的民族向心力是何等之強。 而人類歷次與獸族的戰爭中,精靈所派與參加的部隊最少,但往往就是他們屢屢讓人類大吃其虧——這是一個優秀的民族。 而此時,竟然有近千的精靈部隊近在二人眼前。 蘭若雲抬頭看去,發現自然之子領著蝴蝶和那個七星隊長飛在最前面,卻不見蜻蜓。 蘭若雲此時已經能分辨出蝴蝶和蜻蜓的不同之處,蝴蝶的臉上經常掛著微笑,而蜻蜓則是整日裡面罩寒霜,兩人恰是兩個極端,卻各有風味。 就在蘭若雲仰起臉來對著蝴蝶微笑的時候,精靈部隊已經在自然之子的帶領下一絲不亂的降落地面,整齊的排成了一個方陣。 自然之子看向蘭若雲,驚詫之色一閃而過,漸漸嘴角露出微笑,顯然是認出他來,本來對人類這麼快就做出反應還存在的一點懷疑立即瓦解冰消,遠遠的伸出雙手,興奮的大叫道:「阿若老弟,我早就知道你吉人自有天相,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死,我這寶貝女兒還為你哭了幾場呢!」 「靈格大叔,這個『老弟』可實在不敢當,先前偽裝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若雲心中好生慚愧!」 蘭若雲伸手與自然之子兩手緊握,這番握手,比之先前的互相猜忌更別有一番滋味。 「阿若……阿若大……」蝴蝶紅著臉,看蘭若雲竟如此年輕英俊,渾不是先前那個蒼老的落腮鬍子可比,這個「叔」字就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了。 蘭若雲哈哈一笑,柔聲道:「蝴蝶妹子,就叫蘭大哥吧,騙了你那麼久,可千萬別生大哥的氣!」 「怎麼會,蘭……蘭大哥救過蝴蝶的命,蝴蝶絕不敢生您的氣的!」開朗的蝴蝶此刻卻羞答答的,用蚊蚋般的聲音說著,先前與那大鬍子阿若說話是何等毫無顧忌,可眼前大鬍子變成了一個俊俏青年,那感覺就完全不同了,心中不禁怦怦直跳。 蘭若雲看著她又笑了一下,轉過身來給清影秀雙方介紹。 這也算是雙方最高領導人第一次會晤,按理來說,自然之子只是獸人族聯合軍隊的最高統領,卻不是獸人族政府的首腦,況且獸人族也沒有一個統一政府的首腦給他當,實際上,他只掌握精靈一族的實權,相比於軍政大權掌握一手的清影秀來說,那是差了一個等級。 他早就聽說過清影秀年輕,而且戰場之上,雙方多次交手,知道這女子不簡單。 當下便欲向清影秀鞠躬行禮,清影秀趕緊搶著先鞠了一躬,甜甜的叫了一聲:「靈格大叔!」 自然之子一愣,心道:「我與蘭若雲軍師出生入死,他知道我的本名,叫一聲靈格大叔,那是瞧得起我。可是你是裸蘭帝國的總領,身份何等顯赫,自當我向你行禮,怎地卻也叫我靈格大叔?」 他人老成精,仔細看過去,發現清影秀叫了這聲「靈格大叔」之後,眉角一掃,喜滋滋的看著蘭若雲,心中一下就明白了:「這小妮子原來跟蘭軍師關係大不簡單,顯然蘭軍師當我是朋友,將我們之間的種種患難之情說與她聽了,她才這樣尊重我,不願與我行國家禮儀!」心中大喜,不禁對清影秀好感大增。 蝴蝶在旁邊暗自讚歎:「這位姐姐真是神仙般的人物,美貌竟不讓雲山那位子微姐姐,只不知她和蘭大哥是什麼關係,看二人神態間似乎很親密!」 「總領閣下,蘭軍師,事情緊急,我們這就到敝府去詳談。」 自然之子做了個請的姿勢,雙手一揮,千人的精靈部隊立即高奏迎賓曲樂,將兩人迎進精靈王的府第。 雙方才剛剛坐定,蹄人族的首領鹿裡蓋翁到來,然後是翼人族首領察合猜旺以及新上任的爪人族首領小汗思王,他是子承父職,老汗思王被黑衣殺手刺殺身亡,那是不久前的事情,龍人族首領哈里巴傷癒之後,便率領軍隊與綠教教徒周旋對抗,此刻卻是不在。 自然之子命令幾千名精靈戰士將府第層層包圍,七星隊長親自指揮,不見任何外客。 獸人族其他幾名首領得到自然之子通知,知道來的是裸蘭最高首領,全都不敢怠慢,一接到通知便立即趕來,鹿裡蓋翁手裡還拎著一隻襪子,他尷尬的笑了笑,很快的轉身穿上。 幾人也曾聽說人類的總領是一個年輕女子,此刻一見之下卻還是難免大吃一驚,心中不免暗存輕視之意,都想:「這樣一個女娃子能成得了什麼大事,我族中隨隨便便派出一個年輕戰士也要強過其甚多,打架她是不行了,不知智力如何,看她年紀輕輕,想來還能成精不成?」 接著又瞄向蘭若雲,又都想道:「總領也還罷了,即使智力和武略不行,只要知人善用,那也能成為一代名帝!可是作為國家智囊的總軍師,好比大腦之於軀體,這麼一個毛頭小伙子……」幾人都搖了搖頭。 自然之子忽然說了一句:「這位蘭若雲軍師就是前些日子的阿若兄弟!」 眾人面色齊齊一驚,心下詫異:「這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混到我獸族核心,怎的我等竟絲毫不覺?自然之子殿下又是怎麼知道的?」 「還有,各位在戰場上不是經常念叨『紅玫瑰』嗎? 就是這位總領大人本人!」自然之子再次補充道。 幾個首領嚇得一下子站了起來,仔仔細細的打量清影秀,都搖頭道:「不信!」 清影秀和蘭若雲面面相覷,滿頭霧水。 自然之子解釋道:「勞森會戰以來,我們和人類有過無數次交鋒,很多次都功敗垂成,其中不少次都是因為裸蘭軍事學院的學生軍的突然插入,領頭者就是總領大人本人了,總領喜歡穿紅色戰甲,常常衝鋒在隊伍的最前面,當真是勇猛無敵,所向披靡。 「可能你們自己還不感覺怎樣,我手下這些軍官和士兵可是一見到這千百人的學生軍團就大皺眉頭,對於領頭的總領大人又敬又怕,就取了個稱號作『紅玫瑰』,那是誇獎您功夫漂亮,卻是輕碰不得的,否則就要被刺傷,我手下的高級軍官們,凡是想陞官的都在戰場上找機會去挑戰『紅玫瑰』,能支持十招以上者立即提升一級,那是既快速又危險的陞官之道,你們當然不會知道!」 清影秀和蘭若雲對看一眼,哭笑不得。 小汗思王猛然把衣服往兩旁撕開,露出胸前精壯肌肉,上面赫然是一條兩尺來長的紅慘慘的傷口,從左肩直到右胸,雖然早已癒合生出新肉,看上去卻觸目驚心! 「嘿,這就是『紅玫瑰』所傷,看這傷口邊緣的燒傷痕跡,可不就是『紅玫瑰』的獨門功夫嗎?!」小汗思王說這話時竟然帶著一絲自豪。 「如果不是因為有這個功績,我還真不一定能爭過我的兩個哥哥而當上小汗思王!當初他們跟我比試武勇,我只是冷然一笑,嗤的一聲撕開衣襟,露出這傷口,我說:『我也不跟你們比,只要你們在紅玫瑰手下全身而退,這位置我也不來爭,自然讓給你們!』兩人一聽就傻了,乖乖的不敢再說話!」 小汗思王得意至極,接著撇嘴看了看清影秀,說道:「我不相信這位柔弱的總領大人就是『紅玫瑰』,打死我也不信!」 察合猜旺點頭表示同意,鹿裡蓋翁卻微閉著眼睛點了點頭。 清影秀也不爭辯,微微一笑,輕聲道:「我們還是商量一下合作的具體細節吧,早一天進攻早一天對我們有利,否則我也不會隻身赴會如此匆匆了!」 自然之子看著還想求證「紅玫瑰」身份的小汗思王,笑道:「本王怎麼會看錯,『紅玫瑰』就是這位總領,再不用懷疑!」 自然之子說這些話當然是有目的的,眼見清影秀和蘭若雲年輕,其他幾族的首領就不太看得起他們,談判就不會順利,他是在替清影秀二人立威。 「還有這位蘭軍師,別看他年紀輕輕,當年就是他潛到我們後方,一把火燒掉了我們百萬大軍的糧草,導致我軍大亂;還有我們的那次攀越勞森山準備裡應外合的計策,也是給他一個人破壞的;黃湖平原上火攻之計,燒得神族大敗而歸,自然也是他想出來的!」頓了一頓,沉聲道:「大家最好端正態度,人家總領親自來與我們商量合作,那是極有誠意的,我們切不可失了禮數!」 蘭若雲心道:「原來這些事情他都知道了!」 幾位首領這才半信半疑的、心甘情願的與清影秀和蘭若雲見了禮,雙方圍坐在精靈王府的會議長桌之畔,開始討論合作的具體細節。 「其實還有什麼討論的,乾脆你們人類從昌橋,我們從格丹高地,雙方約定個日期,同時進攻,那豈不是痛快!」小汗思王年輕氣盛,站起來大嚷著說道。 自然之子揮手讓他坐下,嚴肅說道:「你知道我們這麼多年來與人類交戰,卻為什麼難進寸土,一再落敗嗎?」 小汗思王大聲道:「我們的士兵不夠賣命,或者是我們的賞賜不夠豐富,還有……」 自然之子搖搖手,向著鹿裡蓋翁說道:「鹿翁,請您指點一下!」 鹿裡蓋翁睜開似乎睡著了的眼睛,甕聲甕氣的說道:「那是因為我們老是中了人類的計策,我們獸族不善用兵,只知道勇猛衝鋒,往往人類挖了幾個坑,我方上萬的士兵就沒了,或者對方放把火,也殺死我們幾萬人——我們雖然有滿腔熱情,戰士們的效命,卻也打不過人類!」 自然之子滿意的點點頭,說道:「人類的戰爭經驗遠遠要強過我們,又不斷與更加厲害的神族戰爭,自然磨煉得精明善戰。此次我們與神族作戰,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們從來沒有與神族打過仗,不瞭解對方的戰略戰術,很多時候難免吃暗虧。 「而人類則不然,對神族知之甚詳,我們這次雖然是合作,但聯軍的統率是一定要以人類充就,在策略上我們要絕對服從人類的指揮,希望各位能真誠配合,千萬不要陰奉陽違!」 蘭若雲暗自點頭,心道:「這自然之子自知在戰爭經驗上不是神族的對手,很有自知之明,但他怕獸族的其他幾位領袖存有輕敵之心,不會服從人類的指揮,因此先在會議上提醒他們——他聲明把指揮權交給我們,這是很有誠意的,自然之子真是個不簡單的人。要知道,如果我在戰場上和他搗蛋,只要一個故意錯誤就可以搞掉他幾十萬的獸族軍隊,他卻對我這樣相信,這就叫做『用人不疑』,真正的優秀將領該有這種大度!」 果然,察合猜旺眉頭一皺,尖聲道:「要我們把精銳部隊都交給人類指揮?嘿嘿,我可信不過他們!」 自然之子剛要說話,蘭若雲哈哈笑了一聲,說道:「察合先生誤會了,並不是我們人類直接指揮你們的軍隊,而是在策略上,我們雙方的進攻方向不同,戰略部署不同,打擊著重點不同——神族廣闊的土地上,我們總不能一窩蜂似的衝進去亂砍亂殺一通吧,我們需要有目的、有緩急、有輕重、有計畫的一步一步前進,這就需要一個總體的調度,至於具體的領軍上陣打仗,還要多多依仗各位,借重各位的勇猛!」 「可是,你故意把我們派到最危險的地方,所有的重量級戰爭全交給我們獸族,那麼即使打敗神族,我們也將傷亡慘重,到時候你人類不費吹灰之力就滅了我們獸族,我們豈不是後悔莫及!」小汗思王神情有些激動的問道。 「這個請各位放心,因為自然之子殿下雖然把此次合作的指揮權交給我們,但殿下自己也將是總指揮的監軍,所有的策略將由殿下點頭同意才執行,難道你們不相信殿下的人品和指揮嗎?」蘭若雲笑問道。 幾個人趕緊接連擺手,以前他們吃過不聽自然之子勸告的虧,自此以後,再不敢對他懷疑——自然之子曾經說過,你們再懷疑我一次,我就撂挑子不幹了。因此,一聽蘭若雲如此說,都嚇了一跳——此時此刻,他們實在離不開這位優秀的精靈王。 自然之子感激的看了蘭若雲一眼,心道:「你這是君子之行,投桃報李,我如此信你,你自然要給我些好處,我說讓你當指揮,故意不和你爭權,那是顯示誠意,同時也確信你有這個能力。如果你不讓我也參與決策制定,那是你心懷鬼胎,如果真是這樣,你也就不是蘭若雲了,因為那樣我們的合作將無法繼續下去!」 「就是這樣,你們人類負責制定策略,指揮全局,我們獸族從旁協助,參與軍機,雙方的最高策略制定人分別是總指揮和監軍,由雙方內部自行推出!」自然之子這樣說著,看了眼清影秀,無庸置疑,己方這個監軍肯定是自己了,對方的總指揮十有八九就是蘭軍師。 蘭若雲也看向清影秀,輕聲問道:「總領覺得這樣可以嗎?」 清影秀溫柔一笑,說道:「可以,很好,我現在就正式任命,我們人類派出的總指揮就是蘭若雲軍師!」 蘭若雲趕緊離座向清影秀敬了個軍禮,朗聲道:「領命!」 清影秀回了個禮,蘭若雲回座坐下。 獸族幾個首領看得新鮮,同時也對人類這個總領的乾脆暗自佩服——她竟然這麼快就決定了,毫不拖泥帶水,而且顯然對這蘭軍師無比信任。 「我方派出的監軍自然就是自然之子殿下了,那也沒什麼說的!」鹿裡蓋翁閉著眼睛說道。 自然之子向幾個首領點頭表示感謝,然後向著蘭若雲問道:「至於該怎麼樣進攻神族,總指揮是否已經定下策略,事不宜遲,我們已經耽誤很多天了,其他程序可免則免,這就開始商量下來吧!」 「正合吾意!」蘭若雲點了下頭,問道:「不知獸族正規軍現在具體數目是多少?」 自然之子看了幾個首領一眼,說道:「精靈族可動用士兵大約七萬人!」 小汗思王微微遲疑了一下,沉聲道:「爪人有三十萬兵力可用!」 察合猜旺目光略閃:「翼人族可出兵十五萬!」 「五十萬!」鹿裡蓋翁帶死不活的說道,又補充了一句,「實在不行還可以添!」他蹄人族人數幾乎是其他幾族的總和,但戰鬥力卻最低,當兵的比例也遠遠低於其他幾族,因此才有此一說。 「嗯,龍人族差不多能派出二十萬士兵,我們實質上有一百萬左右的士兵可用!」自然之子略有羞愧的說道。 蘭若雲心中冷笑:「每次獸族與人類戰爭,都號稱至少二百萬以上,其實他們頂多也就這百多萬的人數,增也增不了多少,減也減不去很多!」 當下也不點破,卻看向清影秀,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清影秀道:「人類可派出精銳騎兵二十萬,普通騎兵十萬,步兵三十萬,神弓營五萬,步兵中包含步弓兵和精武營!」 「嘿,人類竟然還有這麼多士兵!」小汗思王大吃一驚。 眾人也都暗想:「我們獸族一直虛報兵數,他們人類卻隱瞞兵力,與神族大戰之後還有如此強盛軍隊,難怪這許多年來一直打不過他們!」 其實他們不知道,人類還是留了一手! 保衛裸蘭留下五萬帝國護衛軍、十萬的綠領鐵騎和十萬的弓騎兵,微山堡為了顯示誠意雖然只留駐一萬士兵,勞森壁壘卻還留有二十萬的海軍,是為了守護逢澤島,兼顧西線,雖然留守部隊都是剛剛參加訓練的新兵,但與神族戰爭非短日間可結束,這些新兵在戰爭期間將逐漸變成老兵,將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而獸人族方面,小汗思王瞞下了五萬爪人士兵,察合猜旺卻隱瞞了十萬的翼人部隊,而龍人族,自然之子卻非刻意的隱瞞了二十萬部隊,這是他們用來對付綠教教徒,防止在攻打神族期間對方進攻荒蕪城,那也無可厚非。 總體來說,雙方的精銳部隊是全部參加了,完全達到了「精誠合作」的程度。 人類的這幾十萬部隊雖然是湊了出來,但大部分卻是短期突擊訓練的成果,戰鬥力遠不如與神族交鋒時的部隊。而獸人族,因為一直沒有進行過戰略性的決戰,主力精銳依然存在,部隊中是與人類身經百戰的優秀士兵。因此,雙方聯軍的主力是獸人族部隊和人類中與神族戰爭殘留下的老部隊,比如逢澤島上的十五萬帝國護衛軍。 「首先我們應該做些什麼呢?」 獸人族的幾個領袖全都摩拳擦掌,既然現在與人類的目標是一致的,而雙方又這麼容易就達成了共識,顯然各有各的苦處,人類不想喪失與獸人族合作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神族戰敗的陰影短時間無法恢復,正是進攻良機。 而獸人族現在與綠教打得一團發燒,格丹高地哈里巴天天送來告急文書,形勢嚴峻。因此,當達成合作共識後,幾個獸族領袖不約而同的問了起來,連自然之子也看向蘭若雲,自然之子以外的幾個領袖還存著看你怎麼應付的心理。 「馬上給哈里巴將軍下令,立即撤出格丹高地,讓出通道,讓綠教教徒通過!」蘭若雲說道。 「什麼?」幾個人同時大叫。 自然之子皺眉道:「那不是打草驚蛇了?我們現在最大的優勢,就是神族還不知道獸族竟然敢進攻他們!」 「嘿嘿!」蘭若雲得意的冷笑起來,「讓他們給我們開道,不用擔心會打草驚蛇,你以為綠教教徒會一直往前推進嗎?如果我猜得不錯,他們將停留在格丹平原上掠奪糧食,甚至在那裡修建城市,長期佔據,這是農民戰爭的局限性,他們不知道做長遠的打算,總是為眼前的利益所動,一旦取得些優勢,就會原地打轉!」 自然之子幾個人看了看,眼中有疑惑神色。 「放心,就算讓他們往前推進,神族在最初也打不過他們,綠教教徒初期的銳氣會讓神族疲於應付,讓他們為我們打前鋒不是很好嗎?節省了我們許多兵員,減少了初期的傷亡,我們的精銳部隊要留待後期與神族決戰!」蘭若雲解釋道。 幾個人這才舒了口氣,小汗思王笑道:「綠教教徒最好死光光,否則戰爭過後,我們還要出兵來平定他們!」 自然之子輕輕點頭,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出兵呢?」 「也是馬上,不過你們不要與綠教教徒發生衝突,讓他們去往格丹平原上進攻,吸引一些敵人的主力,格丹城就讓給他們吧!至於正規軍,蹄人部隊先留在後方,善於山地戰爭的爪人、龍人和翼人部隊,從格丹高地向北橫穿……」 「向北橫穿?」自然之子訝道,「那不是望天大陸的方向嗎?那是人類的進攻方向啊!」 「確切的說,是昌橋方向。我們的精銳部隊在正面向昌橋進攻,而你們從後面抄他們的後路,嘿嘿,這樣的話……」蘭若雲笑了起來。 「妙極了!」自然之子一拍桌子,向幾個還懵懂不知的獸族領袖解釋道,「山地戰爭正是我們不善於騎馬的獸族人的拿手好戲,而且神不知鬼不覺的打到神族的後方,這個大便宜我們佔定了!」 獸族幾個領袖一聽不用正面與神族戰鬥,也都心中高興——他們敬奉神族有若神明,此刻攻打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不僅如此,當敵人發現後方被獸人族佔領,他們當然會明白,格丹高地已經被突破,神族守軍戰敗,在心理上會打擊他們的信心,再加上人類在正面進攻,神族軍隊再多,也堅持不了多久!」蘭若雲自信的說道,看看清影秀,後者正用讚賞和略帶崇拜的眼光看著他,讓他心口一熱,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 「我們蹄人部隊就躲在後方望風嗎?」鹿裡蓋翁也興奮起來,終於睜開那對死人眼,有點不高興的問道。 「當然不是,蹄人族擅長於運輸,請鹿翁派出幾個萬人隊,接手我們人類提供給你們的糧食,大部分的蹄人族士兵要和我一起進攻清風大陸,我們雙管齊下!」 眾人聽他說支援糧食,心中都是一喜,獸人族目前最缺的就是糧食,在山地行軍去抄神族的後路他們不怕,但糧食不敷使用卻是頭疼之極的大問題。待聽說人類要進攻清風大陸,又都是一驚,要知道,清風大陸位於荒蕪大陸與格丹大陸之間,與荒蕪大陸接壤,包括格丹大陸在內,兩塊大陸都通過海峽與荒蕪大陸相連,人類要進攻清風大陸,那是一定要經過獸人族的土地的。 「可是人類不是在正面進攻昌橋嗎,那裡來得及穿過荒蕪大陸?那不是貽誤戰機嗎?」翼人族首領察合猜旺皺眉說道。 「嘿嘿,我們在逢澤島上布有十五萬帝國最精銳的騎兵,在平原上奔馳,絕對會在你們達到昌橋之前踏上清風大陸,眾位可以放心!」蘭若雲得意的笑道。 眾獸族領袖面面相覷,心道:「好傢伙,他在我們後方佈置了這樣一支精兵——當時逢澤島只有幾萬獸族守軍,人類完全犯不上用十幾萬最精銳的部隊去進攻,他們這樣做,顯然是沒安什麼好心,說不定已經預料到了今日形勢,如果真是這樣,眼前這姓蘭的小子可真不簡單!」 清影秀也嗔怪的看了蘭若雲一眼,用力在他手上掐了一下,心想:「原來他一直不把部隊派回去,讓方更心中頗不舒服,竟然是為了這個!」 好一會兒,幾個人都說不出話來,獸人族的領袖包括自然之子在內心中又都想:「我們竟然忘了逢澤島這個漏洞,如果人類在微山堡佯攻,後方卻用騎兵突擊,我們該拿什麼去阻擋?還好他們剛跟神族打過,否則……」一陣冷汗。 「我們這十五萬騎兵進攻清風大陸的時候,神族會怎麼想呢?」蘭若雲彈了下指甲,忽然問道。 「他們當然知道我們已經聯盟了!」小汗思王叫道。 自然之子低頭沉思,輕聲道:「我看不見得,一開始只要我們安排妥當,他們應該不會想到獸人族已經攻破格丹高地,如果蘭軍師的隊伍能與綠教教徒同步的話,則清風大陸的敵軍一定沒有時間知道格丹大陸在被獸人族、綠教攻擊!」 「嗯,綠教的速度會很慢,他們要掠奪糧食嘛,哈哈,我們的騎兵完全可以趕上他們!」蘭若雲笑道,「神族軍隊會這樣想:『糟糕,我們的昌橋竟然被人類給攻下來了,他們竟然打到了這裡,豈不是望天大陸都很危險?』」 「妙極!」自然之子又拍了一下桌子,大笑道:「昌橋的敵軍知道格丹被攻破,軍心動搖,而清風的敵軍又以為昌橋被攻下,同樣信心受挫,我們兩族交叉進攻,可比各打各的強多了!」 「我們現在所佔的優勢,就是神族不知道人類竟然和獸人族聯盟,所以我們的速度一定要快,在他們知道之前盡量取得壓倒性的戰略成果!兵不厭詐,饒是神族再聰明,又怎能想到我們三個方向一起進攻,他們不亂成一團才怪!」蘭若雲微笑說道。 「偏是你們人類,就有這麼許多的鬼心眼,不過,我不得不承認,這樣確實比直接打硬仗強得多!」小汗思王佩服的說道。 幾個獸人族領袖一起點頭。 蘭若雲笑了一下,又道:「騎兵並不是百戰不敗的,所以鹿翁的蹄人部隊還需要在後方配合人類,而自然之子大人的精靈部隊,是否也可以撥一部分與我們的騎兵配合,爭取空中優勢呢?」 自然之子心中暗暗叫好:「這蘭軍師真會做人!」 他知道在望天大陸是人類和獸族一起進攻,那麼清風大陸就不能被人類獨佔軍功,蹄人的部隊可是說是幫助人類,名義上卻是人獸兩軍共同佔領清風大陸,軍功當然也是雙方共有,而精靈部隊的派取,自然是方便昌橋的監軍自然之子與清風的總指揮蘭若雲之間的聯繫,而且精靈部隊是自然之子的嫡系部隊,這是蘭若雲在向自己表示誠意來了——花花轎子人抬人,自然之子無限感激! 「多謝蘭軍師!」自然之子誠心說道,「我派小女蝴蝶和七星隊長率兩萬精靈部隊供閣下調遣!」 蘭若雲心中暗笑:「來不及時間調神弓營過來,只好讓你精靈部隊來替我對抗對方天使部隊了,看你還感激成那樣兒,嘿嘿!」嘴上卻正聲說道:「我們既然誠心合作,以後就不能有隔閡了,否則內部爭鬥只能讓神族佔了便宜!」 眾人一起稱是,獸族的領袖此刻已經對這年輕的人類軍師佩服不已,況且他答應了己方最著急的糧食,更使群獸歡心,感激涕零。 之後,雙方又商量了一些諸如行軍路線和聯繫方式等戰爭細節的問題。 雖然人獸兩方事先通過聲息,又都各自仔細研究過,但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達成合作並制定下戰爭策略,如果雙方不夠誠心也是不可能的。 等到會議結束,已是黃昏時分,眾人竟然連中飯都沒吃。 直到蝴蝶進來了幾次,說是一個叫堂瀟的人類小姑娘來找她的蘭大哥,已經到了急不可耐的程度,眾人這才意猶未盡的站起身來——如果繼續商談下去,這類重大軍事會議遠非幾天所能夠結束的,而且牽涉到下級將領,可人類的堂天方更等人卻不能來參加,因此,雙方只就大方面制定了一個大概的合作框框,至於戰後的諸類問題則沒有討論。 一場大的戰爭,就在這倉卒的會議中決定下來。 格丹高地的神族百姓們,將在第二天陷入無休無止的惡夢當中,而命運,將從此後漸漸在七大陸上濃一筆淡一筆的慢慢改寫…… 第八章我們,去向何方? 「阿秀,一切保重!」蘭若雲不捨地握著清影秀的手,站在荒蕪城外的這片春草青青的山坡上,心潮起伏。 「若雲……」清影秀眼圈一紅,倒在他懷裡,嗚咽道:「我感覺好累,如果能夠不用進行戰爭的話……」 「為了我們的子孫能夠不受神族的欺負,這些苦處都是值得的,戰爭過後,我們還有很多幸福的日子,你一定照顧好自己,你現在是總領,不要老跟著士兵們一起衝鋒陷陣,知道嗎?」蘭若雲抱著她,輕輕安慰。 他知道這樣一個年輕的姑娘,卻要行走在戰爭的邊緣,說實話,連他自己都沒有信心能戰勝神族——這是一場動輒亡國滅種的戰爭,作為一國之主的清影秀,心理壓力之大。 女性需要被保護的天性,讓她此刻無比依賴蘭若雲,現在卻要離開他,心中傷痛可想而知。 「你也是,清風大陸危急重重,你……」她終於哭出聲來,「你要是不在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蘭若雲鼻頭一酸,眼睛望向天空,拍著清影秀的後背,柔聲道:「裸蘭那裡就全靠你了,盡快與方更他們回去裸蘭城,但願我們的重逢是在望天城下!」 清影秀離開她的懷抱,兩人把手堅定的握在一起,雙目相對,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比強大的信心。 蘭若雲狠下心,把清影秀抱起來放到小白的背上,輕輕一笑:「走吧……」 清影秀也笑了一下:「我會堅強的,還有……」她忽然看向一邊背轉著身的堂瀟,大聲道:「黏人精!」 堂瀟轉過身來淒然的看著她。 清影秀本待教訓她一頓,卻看見她臉上全是淚痕,眼睛紅腫,正不斷的抽泣著,心裡一軟,歎了口氣,輕聲道:「好好照顧蘭大哥!」 猛然堂瀟跑到清影秀身前,撲在她懷裡,大叫道:「阿秀姐姐,嗚嗚……」 清影秀心一酸,心道:「我為什麼要老吃她的醋呢? 看來我是羨慕她能總伴在若雲的身邊,而我……」 摸了摸堂瀟的頭髮,把她輕輕推開,一轉身,拍了小白的脊背一下,深情的看了蘭若雲一眼,小白騰空而起,向著裸蘭城飛去。 那裡,方更幾個人差不多已經到了! 「好了瀟瀟,別哭了,我要去辦一件事情!」蘭若雲掏出腰間的「辰山之匙」,「你在城裡跟蝴蝶逛一逛!」 「我要跟你去!」堂瀟立即大聲抗議。 蘭若雲想起清水聖龍,心中猶有餘悸,虎著臉說道:「你要再不聽我話,我就……」 「你把我怎麼樣,是阿秀姐姐讓我照顧你的!」堂瀟得意的說道。 「噢,我的天,我知道阿秀為什麼老叫她粘人精了!」蘭若雲心中這樣想,向前走去,生氣地道:「這次說什麼也不行,你要是再不聽話,一會兒我就讓小白把你送走!」 這句話還真有效,堂瀟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歪起小腦袋,撅嘴說道:「反正我也要到荒蕪城裡看一看的,蝴蝶姐姐說帶我去看一個好玩的東西!」 「這才乖嘛!快去吧,蝴蝶——」蘭若雲大叫起來,蝴蝶正在城樓裡等著他,聽到喊聲立即飛了過來。 「替我照顧這個小妹妹!」蘭若雲笑道,「你們兩個到底誰的年齡大一些?」 蝴蝶大聲道:「當然是我,我大她三個月!」 蘭若雲打量兩人,看堂瀟卻高出蝴蝶一個頭來,不禁嘿然一笑。 「蝴蝶姐姐,妳背我到天上飛!」堂瀟彎腰摟住蝴蝶柔細的脖子,撒嬌說道。 蝴蝶嚇了一跳,氣苦道:「我哪能背動你,你比我高這麼多!」 「哎!」堂瀟歎了一口氣,「我要是精靈就好了!」 蝴蝶心道:「你要是精靈就不用我背著你飛了!」忽然大聲喊了起來:「蘭大哥,你去哪裡?」 蘭若雲已經偷偷摸摸走了很遠,聞言含糊不清的回應了一句什麼,一溜煙兒,不見了! 兩個少女面面相覷,心中疑惑,也不知道他要搞什麼飛機。 辰山巍立眼前,依舊秀美而神秘,誰知道,它裡面竟然暗藏殺機,差點令裸蘭帝國的總軍師命喪於此? 桃花換了模樣,物是人非,辰山依舊,而那條小龍兒還在嗎? 蘭若雲爬上辰山,來到山頂,在「傷心之地」的死難者墓碑前弔祭了一會兒,沿著山側的那條小路,走到那廣闊的山洞之前,跳了下去。 他依著甬道向前走一會兒,見到了「文明斷垣」的第一個文明點,那是屬於青銅文明的。 蘭若雲走到那幾大桶火藥面前,抓起一把放在鼻端聞了聞,皺了一下眉頭,這東西黑糊糊的,完全不似人類自己研究的土製火藥,它的紋理更細,包含的材料更多,因此氣味也顯得複雜,似乎在預說這自己的爆破力將是驚天動地的。 蘭若雲歎了一口氣。 他沉思了一會兒,不明白為什麼自然之子倚重為秘密武器的東西竟然絲毫不取,依然讓它塵封在這古山洞裡? 想不明白,苦笑一下,只覺如果真的讓自己用這些東西來對付神族,似乎也有些不妥,至於哪裡不妥,卻又稀里糊塗。 向前走去,鑽進那條甬道。 滴答的水滴聲音猶在,卻沒有了呼呼的風聲和轟隆聲,因此甬道裡顯得略靜了一些。 而正是這種寂靜,卻更讓人心煩氣躁,時而發出奇怪的聲息,卻沒有一定的規律。上一次有眾人陪同,這段甬道似乎並不難走,而此刻,蘭若雲一個人,心底卻佩服起自然之子來了,他想:當年,年輕的精靈王就是這樣自己一個人穿越了這條漫長的甬道,而那個時候,清水聖龍和那些巨蝙蝠健康的活著,真不知道精靈王是怎麼對付他們的? 畢竟來過一次,而且不用照顧其他人,蘭若雲很快走完了這條甬道——人生就像這似乎沒有盡頭的甬道一樣,終究也要走到頭,只不過有的人孤獨,有的人有人陪伴——眼前一亮,已看見了那根巨大的火炬,心裡詫異,記得當初這火炬是被清水聖龍搞滅了,不知怎麼又亮了起來? 一陣叮咚悅耳的琴聲傳來,在空曠而巨大的洞穴中久久迴盪,每一個前音兒還沒有結束,後面的琴聲卻又趕了上去,曲曲折折,迴腸蕩氣。 彈琴人的技藝相當高超,琴音又與水滴聲混雜在一起,似乎從自然中生成,亙古以來就已經存在。 當蘭若雲走出甬道,琴音變得緩慢,透露出淡淡的喜悅感,片刻後又回復了寧靜,安然的曲調變得模糊,繼而若有若無,低音兒彷彿消失,忽然又跳了起來,像有生命一般在洞穴的石壁上自行行走…… 蘭若雲彷彿找到了某種久違的感覺,熟悉,卻有多了些其他的意味兒,吸引著他,也讓他有些傷感。 他走到石陣裡,看著一身青衣的子微晴,正把一束瑤琴平放在一個斷掉的石柱上,雪白修長的雙手輕輕撫捺著琴弦,寧靜的臉龐古井無波,低垂的雙眼瞬也不瞬的的看著躍動的琴弦,長長的睫毛垂下來,輕微的律動,她薄薄的嘴唇一角忽然綻放出一絲笑意,就彷彿午後的小池塘,被不小心的蜻蜓點出了一個漣漪,那麼自然,而又那麼讓人心疼! 蘭若雲輕輕坐在她對面,看著她聖潔的臉孔,也看著在她手底下出神入化的瑤琴,他支起腮幫,像個小男孩那樣,嘟起嘴唇,模樣變得傻傻的,似乎很依戀的聆聽著這優美的音樂。 良久…… 琴聲慢了下來,最後一個音符在橋面上快跑了幾步,跌倒了,丟失了! 兩個人相對靜默,對視一笑。 「子微,第一次聽到你的琴聲我就醉了,沒想到在這深山洞穴之中,竟然能再聆仙音,而且這音樂是彈給若雲一個人的,若雲心中現在的感覺,是感激還是感動,真的分不清了!」 蘭若雲輕笑了一下,似乎回味無窮。 「樂為心聲,蘭兄在這琴音當中聽出了什麼呢?」子微晴微笑問道,左手又撥了一下琴弦,發出叮咚的響聲。 「我先是聽出了疑惑,那是在我還沒有入洞之前,顯然你知道有人來了,卻不知道是誰,所以疑慮!」蘭若雲看了眼子微晴,她輕點了一下頭,又道:「我快要走出甬道的時候,你已經感覺到是我來了,琴音中似乎有些歡喜,不知是否是若雲自作多情呢?」 子微晴臉孔微紅,含笑點了一下頭,輕聲道:「不錯!」 蘭若雲心中一蕩,又道:「之後琴音中又是一陣疑惑,想是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不但不死,反而又出現在這裡?」 子微晴微微搖了一下頭,笑道:「這次猜錯了——子微知道你一定不會死的,所以才來這裡等你,琴音之所以疑惑,是沒有想到你竟然是一個人來?」 「嗯,你是猜想我可能會帶一支部隊過來,搬光這『文明斷垣』中的寶貝?」 「子微小人之心了,但是蘭兄不這樣做,不會覺得對不起自己祖國的人民嗎?」 「『辰山之匙』本來就不屬於人類的,最後的得主是你,最先的得主是自然之子殿下,若雲雖然拿著它,卻不能辜負你的信任!」 「哎!」 子微晴幽幽歎了口氣,撫上琴弦,哀傷的琴音便在這山洞中流淌了起來,良久方歇。 「蘭兄顯然也猜到了,這『文明斷垣』中肯定會有非常先進的武器,如果用這些武器來對付神族,神族將無力抵抗,人類收復七大陸只在轉眼之間!」子微晴笑容一斂,竟然變得有些哀怨。 「不錯!」蘭若雲肯定的說道,「但我也知道,你一定不會讓我取走這些武器的!」 「如果蘭兄真的要取走這些武器,子微又怎麼能攔著你?」子微晴埋怨的看了眼蘭若雲,幽幽的說道。 「子微不會與若雲動手嗎?」蘭若雲問道。 「蘭兄竟然以為我會對你出手?」子微晴聲音中有些失望的說道。 「不,我不相信!」蘭若雲低下頭,聲音變得低沉,「這算是子微求我的一件事情吧?」 「蘭兄還沒有忘記,子微曾經說過要讓你幫忙。」 「我怎麼會忘記,若雲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 子微晴身軀輕震,站起身來,抬起頭,聲音淒涼的說道:「我本來想求蘭兄放棄攻打神族的計畫!」 蘭若雲一呆,慚愧道:「在這件事情上,若雲已經不是自己了,若雲就是裸蘭,代表一個國家,子微忍心見若雲背叛國家嗎?」 子微晴轉過身來,忽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嗔道:「傻瓜,看把你急的,我是說本來嘛!我當然知道這是行不通的,恐怕現在綠教教徒已經攻入神族的格丹平原了,人類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子微豈是不明道理之人!」 蘭若雲輕舒了一口氣,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蘭兄能答應我不使用這『文明斷垣』中的先進武器,已經是幫了子微一個大忙,至於神族的命運如何,那只能看老天如何安排了,只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是誰也改變不了!」 「子微既然已經知道了人獸聯合進攻神族,為什麼不把這個消息通知給神族知道呢!」蘭若雲問道。 「因為蘭兄帶領大部隊來攻打神族,正是幫了子微一個忙,我又怎麼會阻止你呢?」 子微晴狡黠的笑了笑,模樣變得嬌俏可愛,看得蘭若雲一呆。 「我真的是不明白了,你既想勸我,又不反對我攻打神族,這……」 「連子微自己都不是很明白呢!不管怎麼說,我也是神族中的一員,既想讓我的同胞少受些傷害,又想帶領他們逃出永久的苦難,我心情矛盾,蘭兄很快就會瞭解!」 子微晴有些傷感的說道。 「我知道你一直瞞著我一個大秘密,子微,你就像一朵霧中的水蓮,讓我的心跟著滌澈清淨,卻永遠也看不透你!」蘭若雲搖著頭,無奈的說道。 「咯咯咯!」子微晴走上前來,歡快的笑著,輕輕撫摸了蘭若雲的臉龐一下,「不要怨怪子微,子微也是迫不得已!」 「哎!」蘭若雲長聲哀歎,輕聲道:「子微放心,我不會動用這裡的武器——文明的發展應該是有一個最自然的進程的,任何外力的介入都是不公平的,也會使這個文明中的生命失去了一些發展的樂趣,每一個歷史階段都有它獨特的魅力,我們不應該去強制改變!」 子微晴睜大眼睛看著他,良久才吐出一口氣來,卻沒有說什麼,忽然轉過頭來看向黑沉沉的橋底…… 蘭若雲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啊!」的一聲大叫了出來,一對巨大的、綠油油的光球懸浮在深淵上空,正是清水聖龍的雙目,此刻它卻安安靜靜的懸在半空,不發出一點聲音。 子微晴哈哈笑了起來,柔聲道:「蘭兄不必驚懼,小龍兒已經受傷,再沒有能力進攻我們了,它來到這裡只是象徵性的嚇唬我們一下,守護這裡可是它的責任啊!」 子微晴向那巨龍指去,一束白光竄出,燒上它的脊背。 「噢——」 清水巨龍痛叫一聲,掉下深淵,轉眼沒了蹤影。 想起那日被它逼得狼狽不堪、險死還生,兩人鬆了口氣。 「謝謝你,蘭兄!」子微晴仰起臉龐,認真的說道。 「謝什麼,真是說傻話!」蘭若雲笑道。 「那天如果不是你,子微可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子微晴感激的說道,顯然想起了那日蘭若雲的捨身相救。 「我不是好好的嗎!!而且,即使是你,也會化險為夷的!」蘭若雲很真誠的說道。 「那可不一定,每個人的福緣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用過一次就沒有了,子微福薄,掉下這深淵就再上不來了!」子微晴閉上眼睛,深吸著山洞裡生命的氣息,感歎著說道。 「子微……」蘭若雲輕輕的叫道。 子微晴緩緩睜開眼睛,眼角一顆晶瑩的水滴閃耀著光芒…… 「我們都是戰爭的奴隸!」蘭若雲痛苦的說道,「為什麼你是神族而我是人類?為什麼種族之間不能和平共處呢?為什麼要彼此猜忌?為什麼一定要通過流血來累積仇恨呢?是誰在背後操控著我們?我們生存的意義在哪裡? 我們究竟要去向何方?」 子微晴靜默,只有蘭若雲的聲音在山洞裡迴響:去向何方,去向何方…… 「這一切都是宿命!」子微晴青衣一閃,向著甬道走去,「蘭兄,不要為了子微而有所顧忌,神族的命運不在這個世界,當應該他們消失的時候,他們將不會在這世界留下一絲痕跡!」 「……不會留下一絲痕跡?」蘭若雲喃喃的念道,「那是什麼意思?」 辰山外,子微晴早已不知去向。 蘭若雲看著隱藏無數秘密的辰山,心中一股想要揭開其神秘面紗的強烈衝動油然而生,他強壓下這股衝動,仰天大叫了一聲,飛快的向著荒蕪城跑去。 整個荒蕪城裡充滿了戰爭所特有的那種蕭颯的氣氛,爪人、蹄人、翼人、龍人和精靈各種部隊都在做著臨行前最後的準備。一隊隊士兵在接受獸人族老百姓們送軍出征的傳統儀式。 蘭若雲躲在人群裡大是感歎——每個民族都有其獨特的風俗,但有一點是一樣的,就是他們對自己的軍隊都是無比的熱愛。 一個爪人士兵接過爪人老媽媽送給他的碩大的鴕鳥蛋,感動的涕淚橫流。 這可是珍貴的鴕鳥蛋啊,而且是煮熟的,夠他吃好幾天了。 他知道這一路上別想再安寧下來了,每當吃起這個鴕鳥蛋的時候,他的心都會變得溫暖異常,想起家中的老媽媽,想起在夏天草原上追逐鴕鳥的快樂時光——回憶幸福是一種讓人傷心的行為。 一個龍人士兵接過天真少女奉獻的二十二朵玫瑰花,這殺人不眨眼的漢子竟然也紅了臉,寬大的嘴角咧到了耳朵旁邊,巨大的牙齒因為興奮而閃著青色的光芒,少女發現自己的玫瑰花竟然產生了如此大的震撼效果,立即暈了過去,旁邊老人們慈愛的說著:「這孩子,沒見過世面!」 然而據少女的同學日後偷偷翻看少女日記,所得到另一種說法卻是——少女是被嚇昏的。 荒蕪城中,群獸出動,獸聲鼎沸,也有粗大嗓門的哭聲,那是因為要與親人別離,傷感是因為上了戰場的他們將不知是否能夠回來。 老百姓們都已經知道人類和自己本族合作,對蘭若雲報以善意的微笑。 許多土人也終於結束了長達幾個月的躲避時光,走出戶外來重見天日,他們彼此打著招呼,感謝命運之神對自己的眷顧! 精靈王府前面,達官貴人們來恭賀自然之子殿下凱旋而歸,寒暄的聲音此起彼伏,拍馬屁的機會當然不容錯過。 正當蘭若雲心中煩躁準備擠進去的時候,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堂瀟和蝴蝶手牽手走了出來,看見蘭若雲,臉上春花般燦爛的笑容立即綻放開來,齊齊的甜叫一聲:「蘭大哥!」 蘭若雲一笑,問道:「蝴蝶,你領瀟瀟去看什麼了? 她說那是很好玩的東西?」 「好玩的東西?!」蝴蝶詫異的看著蘭若雲。 堂瀟臉上一陣微紅,連忙說道:「也沒什麼了,哎呀,蘭大哥你別問了,我們要走了嗎?」 「嗯,這就走吧,我們要去濱城!」蘭若雲說道。 蝴蝶把二人送到城外後,揮手告別,她將率領兩萬精靈部隊在這裡等待蘭若雲的到來。 路上,蘭若雲問道:「瀟瀟,你到底看到什麼了?不是說有好玩的東西嗎?」 「哈哈,不知羞!」堂瀟刮著臉說道,緊抿嘴唇,輕輕一笑。 「什麼呀!我還真好奇起來,你快告訴我究竟看到了什麼?」蘭若雲拉住堂瀟的胳膊,大聲問道。 「哎呀,也沒什麼啦,就是蜻蜓姐姐在練功嘛!」堂瀟撅嘴說道。 「嗯,我說怎麼一直沒看到蜻蜓,原來躲起來練功,那有什麼好看的?」 「她……她……嘻嘻,她脫得光潔溜溜,那還不好笑嗎?」 蘭若雲臉上一紅,囁嚅道:「哪有這樣練功的?」 「而且,她的兩隻翅膀顏色不一樣,和蝴蝶姐姐的不同,蝴蝶姐姐的兩隻翅膀都是白白嫩嫩的,蜻蜓姐姐嘛,很怪異的顏色!」堂瀟歪頭想了一下,「她的身體好像也在起變化,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呀!」 蘭若雲心想:「這種事情涉及到女孩子的閨房之私,或者是一個門派的練功法門,我還是不要聽了!」遂不再問。 兩人到達濱城的時候已經是日過中午。 成國老父子、臻海父女和荊文正、樸當等都迎了出來,知道大的戰爭即將爆發,這些只與獸人族進行過游擊戰爭的土人們顯得過分緊張。 「不用怕,你們做為步兵,先負擔起我們大部隊的後勤補給,慢慢鍛煉一下,不會立即派你們與神族直接對抗!」蘭若雲安慰道。 眾土人這才稍稍安心。 這幾天來又有無數土人來加入他們,總數已緊接五萬人,濱城這樣的小地方已裝不下他們,統統駐紮在城外。 蘭若雲又去看了看枝兒。 因為臻野一定要隨在蘭若雲身邊,出生入死諸多不便,所以只好把枝兒留在濱城,與老弱婦孺們住在一起。 枝兒見蘭若雲身份已不同往昔,竟不敢和他說話,蘭若雲逗著她講了幾句笑話,看著她高興起來,才轉身離開。 枝兒在身後喊道:「蘭大哥,保重啊!」 到了晚上,大地忽然一陣顫抖…… 「轟隆!」之聲百里外清晰可聞,群鳥驚飛,在濱城上空倉皇逃竄而去,似乎整個平原從地底裂了開來,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響。 是馬蹄聲! 成千上萬的馬蹄聲敲擊著大地。 封遠帶領著十五萬的帝國護衛軍席捲而來,大軍過處,春天剛剛勃發起來的象徵生命的草芽立即被踐踏踩爛。 剛剛從黃湖平原搬家過來的老黃鼠,緊緊把小黃鼠摟在胸前,聽著頭上有如地震般的巨聲,不斷有泥土簌啦啦的落在頭上。 它語不成聲的叫道:「孩子,又要打仗了!」 「可是,媽媽,難道就沒有沒有戰爭的地方嗎?」小黃鼠眼含熱淚,顫慄著說道。 「哎!」老黃鼠溫柔撫摸著孩子的頭頂,一聲歎息,「那我們只有去你爸爸所在的天堂了!」 小黃鼠眼中露出嚮往的神色,疑惑道:「可你說爸爸已經死了!」 「是啊,只有死了才能升入天堂!」 老黃鼠想起昔日的愛人,大草原上的旖旎時光,禁不住呆了。 「爸爸是怎麼死的呢!」小黃鼠並不瞭解母親的心情,問出久久壓在心底的謎團。 老黃鼠:「是被馬踩死的,我親愛的孩子!」 小黃鼠:「……?」 更多精彩電子書免費下載,盡在【淘書客】http://Www.taoshuke.cn 第八卷遺古驚秘 第一章困 裸蘭歷一一八四年的春天,蘭若雲點起十五萬帝國護衛軍,由封遠帶領三萬人作為前鋒,堂瀟吵嚷著也要領一支軍馬,蘭若雲讓她帶領左軍,作為自己護翼,只是左軍才兩萬人,倒也把堂瀟樂得夠嗆。 臻野當然也不甘寂寞,抬出自己是蘭若雲救命恩人的身份,蘭若雲只好讓她領右軍,也是兩萬人,給少了也不幹。 左右兩軍雖說名義是作為自己護翼,卻被自己親自率領的八萬大軍護在身後,蘭若雲小分隊的幾百人作為蘭若雲的妝顆p煥胱笥遙飩佃寪蛃ks緦□藎y岷狹嘶奈叱塹乃氖杺瘨ˋ摒鬤し簸C鈱q牧Y喜慷櫻x坪頻吹吹目綣甝{竦ェ叩兀站簣r宸鞝舐澆掅?BR> 在清風平原上,蘭若雲的十五萬鐵騎兵甩開蹄人步兵隊伍,在空中蝴蝶和七星所率領的兩萬精靈部隊的掩護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狂捲清風大陸上的大中小各級城市。 包括了最低行政單位的鄉鎮村莊在內,鐵蹄到處,片甲不留。 凡是遇到神族抵抗部隊,立殺無赦,盡可能追著神族的潰兵,向清風大陸的最深處而去,讓他們毫無喘息之力,封閉人類進攻的消息。 等到蘭若雲的騎兵尾隨著神族敗兵追擊到清風城之下時,望天城裡的神族統治階層才接到第一個確定信息——打得清風大陸五萬多守軍毫無還手之力的敵人不是獸族,而是人類的精銳騎兵! 直到大將軍完克念完了緊急傳書之後,滿朝文武還張大著嘴巴合不攏來,大臣們你眼看我眼,我眼瞧雞眼,顧左右而言他,滿嘴胡言亂語,好不容易軍師力文才大叫了一聲:「難道人類竟然攻破了昌橋壁壘?」 霎時所有的人心裡都冒出了這個想法:「神族大部分主力部隊都集結在昌橋城,而戰後疲憊不堪的人類,不但突破了近百萬的神族守軍,而且繞過望天大陸,竟然打到清風大陸,那顯然是為了避重就輕,欲圖從背後出其不意的襲擊望天城,達到奇兵突進的效果!」 「好人類,我不打你也就罷了,竟敢來招惹我!」神皇悠星塵雙目緊瞪,暴躁的站起身來,大喝道:「備馬,我要親自出征,誰也別攔著我!」 「神皇息怒!」力文趕緊勸住。 畢竟是神族的總軍師,冷靜下來仔細一思考,立即發現了許多疑點,說道:「陛下御駕親征,人類跳樑小丑當然不足為慮,片息間讓他灰飛凐滅,死無葬身之地!只是,我們定當明白敵我之間的形勢,切不可貿然行動!」 「還明白個屁,人類竟敢老虎頭上拔毛,螳螂面前耍大刀,真正氣死我也,出征,出征——」 「神皇英明,請聽為臣一言!」 大將軍完克跪倒在地,沉聲道,「陛下,這裡面恐怕有詭計,陛下英明,即使是要出征,也要先識破人類小丑的奸謀,以防我前線兒郎大有損傷,為人類區區賤命而動陛下萬金之軀,讓滿殿臣下於心何安!」 「唰唰唰!」 站在力文和完克身後的百十來號大臣立即齊齊跪倒在地,大聲頌道:「神皇萬世帝王之楷模,心思細密而作風穩重,神皇愛惜臣子百姓,古往今來第一大善人! 「神皇運籌帷幄之中,決勝人類於萬里之外,神皇輕輕一口氣,裸蘭城八級地震,勝過我百萬大軍! 「神皇有時也會變得有些憂鬱,那是男子漢的佼佼風情,神皇微一皺眉,少女們心痛如絞,因此還請神皇暫歇於宮闈之內,以挽救這許多年輕生命,遠離心絞痛之疾病! 「我等魯鈍小臣,智力遠不及神皇之萬一,武功更不值神皇一哂,只願為陛下馬前小卒,陛下一個眼神,我等無不信心大增,精神百倍,立即變得勇猛非常,打得人類小丑雞飛馬跳! 「就請神皇給小卒們一個機會,以報答陛下之深恩,神皇萬歲,萬歲神皇! 「……」 這些稱頌神皇的話以口號的形式由幾百人一起喊起來,原是根據神皇的脾氣,大家私下裡做了種種假設,全都默記熟悉,此刻喊將起來,聲勢驚人,整齊一致,立即讓神皇滿胸的怒氣平息了下去。 他臉上潮紅,聽著阿諛諂媚之語卻洋洋自得,神采飛揚,顧盼之間,眼角舒展開來,輕輕露出微笑,兩隻手往上抬了抬,朗聲道:「眾愛卿請起!」 神族的官僚制度不比人類,他們更注重排場,講究君王的威嚴和絕對權力,而屬下們要完全效忠於神皇,不可以有任何不敬的行為。 不像人類,總領與屬下之間,沒有絕對的等級森嚴的隔閡,所有策略由整個議事廳核心機構共同探討完成,比較民主。 而獸族,則是以部落的形式,沒有統一的單獨領導,只有互相間的協商和共同制定策略,雖然看似民主,但按歷史的發展進程來看,則顯得落後許多。 當下,神皇終於克制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一會兒才歇下來,說道:「我原也只是和大家開個玩笑的,人類孱弱之師,被我天兵壓制在彈丸之地已達千多年,弄死他們不過像捺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又怎用得著本皇親自出征!」 「我皇英明!」眾大臣又齊聲大叫。 「陛下,人類這是突施詭計,如果昌橋真的被人類進攻下來,我們怎麼會不知道消息,要知道,昌橋壁壘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攻得下來的,而現在,我們卻連一個人類進攻昌橋的消息都沒聽到……」 「陛下,大事不好——」 力文軍師還沒有說完,一個聲音在殿外大喊了起來,眾人知道那是主管軍情的文官。 「怎麼了,在那裡鬼叫什麼?」神皇又開始煩躁起來,英俊的臉孔顯得有些不耐煩。 一個歪戴帽子反穿衣的文官丟三落四的跑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叫道,吧窕視□鰨r笫虜緩茫r笫虜緩昧搜劍?BR> 「到底怎麼了呀,你***快說啊!」神皇丟掉溫文的表情,眾人知道對於人類的進攻,這位神皇深以為恥——千多年來,只有神族進攻人類,人類怎敢反過來進攻神族呢! 偏偏在悠星塵陛下統治期間,人類大舉來襲,怎不叫他惱羞成怒,心中憤恨,看什麼都不順眼。 這文官又喘了幾口氣,才大喊道:「人類在昌橋發動了猛攻,獸族無數軍民湧進格丹平原,此刻格丹城失守,格丹平原上的百姓被瘋狂屠殺,逃跑者已經將興東平原上的興東城塞滿了,獸族軍隊正整軍待發,打算渡海襲入興東大陸,請神皇趕緊發兵救援!」 「撲通」一聲,神皇坐入王座,眼睛直了半天。 但是出奇的,神皇竟然沒有再大叫大嚷,喃喃說道:「獸族竟然也進攻我國土了,為什麼到現在才有消息!」 那文官顫顫的說道:「獸族軍隊來得太快,格丹高地又只有三萬守軍……聽守軍們說,那些獸族根本就是拚命,銳不可擋,彷彿瘋狂一般!」 「當年父皇歸天的時候,曾一再告誡過我,絕不能讓獸族和人類結盟,唉,這許多年來,我竟然一直瞧不起獸族,沒有給他們什麼好處,照眼前的形勢來看,雙方同時發難,顯然是事先商量好了的,哼哼,這樣難道我就會怕他們了嗎?」悠星塵揮手打斷他的回答,呆了片刻,看著底下同樣面如土色的群臣,低聲的道。 「神皇不需憂慮!」 軍師力文面不改色,冷然說道:「獸族雖然攻入了格丹平原,但尚未渡海,而人類在昌橋的部隊,我們完全可以抵擋得住,而他們進攻清風大陸的部隊,按照這種超級機動力來看,顯然是清一色的騎兵,我想他們在短期內需要等待步兵的跟進,配合一起攻城——清風城易守難攻,我和完克將軍親赴前線,一去格丹,一去清風,誓將人獸兩族阻擋在望天大陸之外,請神皇坐鎮望天城中,注視昌橋方面的敵人動向,我等二人不久將有捷報傳來,直到收復清風、格丹兩塊大陸為止!」 大將軍完克也大聲說道:「軍師此話甚合吾意,人獸兩軍是新來之師,銳氣勢不可擋,只有緊緊守住清風和格丹兩塊大陸通往望天大陸的出海口,磨去其銳氣,再痛而擊之,大事可平矣!」 神皇點點頭,大聲道:「也只有二位卿家親去,我才能放心,二卿先行,邂逅不如意,孤當親往擊之!」 「領命!」 力文和完克跪下大聲說道,對看了一眼,匆匆而去。 殿下一個大臣閃身而出,高聲道:「陛下,臣願意領兵前去支援昌橋戰場!」 神皇仔細一看,心裡不免一陣厭煩,正是自己的兄弟左加侖王。 當年這人曾經有意與自己爭奪皇位,雖然由於一些難以啟齒的原因沒有將他殺掉,但內心深處卻無比討厭,連一眼也不願多見他,眼下看他自願出來請戰,心裡一喜,沉聲道:「嗯,你也想出征,好吧,除了你自己的部隊,我再派給你五萬騎兵,你想去昌橋,那有什麼不可以,哈哈!」心底暗自祈禱:「神啊,讓我這討厭的小弟弟死在昌橋前線吧!」 左加侖王眼角閃過一絲冷笑,躬身大聲道:「多謝陛下!」轉身離去。 神皇跌坐在王座上,似乎疲累已極,向眾大臣揮揮手,有氣無力的說道:「退了吧,有最新消息馬上通知我!」 蘭若雲縱馬竄上清風城對面的山崗,左邊堂瀟蝴蝶,右邊臻野封遠,五人一起向著這清風大陸上最大的城市望去。 城牆高聳,護城河寬闊,城頭上旌旗密佈,密密麻麻的站滿了神族士兵。 多日來在清風大陸上的快速推進,除了斬殺的小部分的神族士兵以外,大部分倒是眼見不可抵抗人類騎兵的銳氣、不得已向後撤退的逃兵,全部都塞入了這清風城中,使這座城市的守備力量成倍上漲,這是速攻所產生的不良影響,卻也沒有辦法可以避免。 神族的士兵不可能再往後逃了,清風城後面就是一望無邊的大海,海的另一頭就是望天大陸,兩塊大陸之間沒有海峽相連,只能通過航船到達。 清風城背靠大海而建,三面皆是怪石礁崖,正面是一道半弧形的高大城牆,將這座城市圈在了海邊數里以內,著實易守難攻。 蘭若雲看了良久,指著一直延伸到遠處海灘的城牆說道:「當年只這麼一道城牆,就花費了人類多少的人力物力啊,之後神族擴建加高,又不知役使了多少民夫,而它存在的價值,僅僅是為了我們今天來進攻它,想一想,這是多麼可笑的事情!」 「可是,蘭大哥,我感覺這座城市不好攻啊!不像我們前些天打的那些小城,這座大城城牆又高,護城河又寬,必須要步兵手攜沙袋先填了護城河,然後架雲梯登城,城門還要用攻城錘撞擊,這幾下配合的話傷亡可不能算小了!」堂瀟邊指邊說,頭頭是道。 「何止是傷亡不算小,如果能用五萬人的代價換下這座城來,我就很高興了!」蘭若雲面色深沉,「這些神族守軍明知道退無可退,一定是要拚命的!」 「他們不會坐船逃走嗎?」蝴蝶問道。 「一來,船沒有那麼多;二來,我們也不會任他們從容逃去,只要他們稍有異動,這座城可就攻得下了!」蘭若雲自信的說道。 「萬一他們來援軍就麻煩了!」封遠擔心的說道。 蘭若雲點了點頭,皺眉道:「最糟糕的是他們可以由水路補給,我們就算想把他們困死在城中也不可能,況且我們也不能和他們打持久戰,阿秀他們如果挺進望天大陸,我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與他們會合,否則一切休提,只有撤軍的份!」 「還管那麼多幹什麼?我們現在就攻上去啊!」臻野大叫道。 蘭若雲和封遠對視一眼,苦笑了一下:「騎兵不善於攻城,我們要等鹿翁的蹄人部隊趕上來!」 又問封遠道:「他們還有幾日路程才到?」 土人的部隊因為要押運輜重糧草,要稍微晚到一些,蹄人部隊再兩天就可以到達了。 「我們只能等兩天了,希望在對方援軍到來之前能發動總攻!」蘭若雲歎了口氣,指著清風城不確定的說道:「至少有五萬士兵!」 封遠點了點頭,嘟囔道:「也許更多!」 看看蘭若雲面色不善,趕緊補充道:「我也是猜測的,如果只有三萬,那不是更好!」 等到老鹿裡蓋翁率領蹄人大部隊趕上來時,已經是兩天半以後了,蘭若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看見鹿裡蓋翁,一把抱住他,在他滿是褶皺的臉上連連親吻,大叫道:「快攻城!」 鹿裡蓋翁「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有氣無力的說道:「不行,撐不住了,我們需要休息!」 「還休息什麼?兩天的路程你們走了兩天半,難道還沒休息夠?」蘭若雲不禁大叫道。 「可我們是蹄人,我們不善於走路,哪像你們是騎馬的,而且路上還不斷有神族的殘餘部隊向我們進攻,我們一邊作戰,還要兼程趕路,你看看我這麼大年紀了,哪能和你們年輕人比啊!」 鹿裡蓋翁倒下就不起來了,過一會兒,就打起了鼾聲。 隨在他身後,四十個蹄人萬人隊的隊長倒成了一片,而在他們身後,習慣於餐風露宿的蹄人大部隊,連帳篷也不打,就那樣呼嚕嚕的大睡起來。 巨大的鼾聲連成一片,有如巨雷,嚇得對面清風城裡的神族守兵們手心裡全都是冷汗。 蘭若雲軟倒在鹿裡蓋翁的身邊,無奈的看著他孩童般幸福的睡臉,不知道他作了什麼夢,此刻竟然微微的笑著。 「老犢子,有你哭的那天!」 蘭若雲心裡恨恨的罵著,站起身,向著山坡上跑去,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清風城,一顆心七上八下。 要攻這樣一座守兵眾多、固若金湯的大城,進攻方一定要拿出至少兩倍以上的兵力才有希望成功,而如果對方再派來援兵的話,我方的傷亡將是難以想像的。 一直到夜幕低垂,老鹿裡蓋翁還在沉睡著,蘭若雲叫了幾聲,可他彷彿死過去一樣。 蘭若雲用食指和中指分開他的眼皮,看見又黑又白的眼珠子,那傢伙兒轉了轉,卻不肯甦醒過來。 蘭若雲忍無可忍,對準鹿裡蓋翁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腳,然後馬上躲到了封遠的身後。 鹿裡蓋翁終於被劇痛驚醒了,怒氣沖沖的看著站在身邊的封遠,臉上神色十分不善。 「不是我……」 封遠氣苦的分辯著,看著鹿裡蓋翁越漲越紅的臉孔,大聲道:「你這老人家也真沒個正經,不知道兵貴神速嗎?如果不是總指揮顧念是初次合作,還會對你這麼和顏悅色!」 鹿裡蓋翁騰的一下跳了起來,鬚髮怒張,蘭若雲和封遠都不禁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 鹿裡蓋翁正待發作,猛聽得清風城裡喊聲大作,那明明是迎來援兵所特有的歡呼鼓舞,整個清風城猛然亮了起來,似乎有無數個火把同時點起。 城頭上影影綽綽,一些巨大的旗幟插了上來,迎風招展開,接著火光望去,是一個大大的「完」字。 「這下可真的完了!」 蘭若雲痛叫一聲,竄到鹿裡蓋翁面前,雙手揮舞,卻不知道說些什麼,一轉頭,向著山坡跑上去,堂瀟、蝴蝶和臻野幾個人面色難看,看見他到來,同時大叫道:「神族的援兵到了!」 蘭若雲嗯了一聲,低聲道:「神族的大將軍叫完克,難道是他親自前來督軍了嗎?」 聽說這完克是很了不起的一個大將,當年昌橋事變,傳言就是他一手操辦,要了裸蘭議事廳裡包括總領在內的帝國重臣們的命,而蘭如水,雖說自己算定了活不過五十歲,但也是由於這件事情的間接刺激而過早逝世的,可以說,這人也算是蘭若雲的殺父仇人了。 蘭若雲想到這裡,忽然聽見身後山坡下一陣吵鬧之聲,夾雜著「嘿哈嘿哈」的使力聲與士兵們的轟然叫好加油聲。 蘭若雲定睛看過去,差點沒氣得倒地而亡。 只見封遠和老鹿裡蓋翁上身脫得赤條條,下身只穿個三角內褲,兩個人抱在一起,正在拚死拚活的摔角。 此刻封遠因為年輕氣盛,已經略略佔了上風,猛聽他「哈喲」的大叫了一聲,抱住老鹿裡蓋翁瘦骨嶙峋的短腰,猛的拔了起來。 老鹿裡蓋翁雙腳離地,大頭朝下,卻不叫投降,雙手一環,已扣住了封遠的兩條小腿,封遠正要邁步向前將老傢伙摔出去,不提防雙足一緊,站立不定,轟然倒地。 他也真壞,知道這一摔下去難免七葷八素,趕緊身子一轉,把鹿裡蓋翁墊在下面,自己狠狠的趴了上去。 鹿裡蓋翁被摔和被封遠將近二百斤重的體重壓得差點連屎也拉出來了,卻兀自倔強,雙肘拄地,向前爬行,妄圖脫離封遠緊箍的雙臂。 他皮膚層層褶皺,瘦如骷髏,此刻卻泛著噁心的桃紅色,像極一隻剝了皮的大蟲子。 封遠腳下用力,也向前爬去,兩個人喘氣如牛,鹿裡蓋翁越用力,封遠箍得越是緊。 兩旁的人類騎兵和睡醒的獸族士兵高舉雙臂,大聲喊叫,狀若瘋狂。 蹄人們嘶啞著嗓子,滿面通紅,高嘶大叫:「鹿裡鹿裡,我們的英雄,爬啊爬啊,起來,打倒他,讓他見識我們蹄人的厲害!」 騎兵們也卯足了勁兒,群情激憤:「封將軍,好樣的,壓住他,別讓他翻身,箍緊,嘿,加油,老傢伙就要沒氣了!」 也有人小聲議論:「你看他們那是什麼姿勢啊,聽說封將軍是同性戀?」 那人就道:「哎呀,我也聽說老鹿裡有斷袖之癖,難不成兩人……」 鹿裡蓋翁畢竟年老體衰,咬緊牙關,滿頭白髮氣得根根倒立,硬撐著往前爬,封遠死也不撒手,趴在鹿裡蓋翁身上,被他拖帶著滾向前。 一雙腳出現在鹿裡蓋翁的眼前,此時他已經爬了有十丈距離。看見這雙腳,他詫異的抬起頭,發現是總指揮氣得歪掉了的臉孔。 封遠也抬起頭看看,咧開嘴嘿嘿的笑了一聲。 「啊!」 忽然幾聲女子的慘叫聲同時響起,跟著蘭若雲來看熱鬧的堂瀟、蝴蝶和臻野掩著臉倉惶而逃,惹得眾士兵轟然大笑。 「還不起來!」 蘭若雲歇斯底里的咆哮起來。 兩個全身上下只著三角褲的一級將領訕訕的爬了起來,他們的親兵趕緊拿著衣服給他們披上。 「你看看,你看看,像什麼樣子?虧你還是統軍將領,就這樣給士兵們做表率嗎?」 蘭若雲大聲訓斥著封遠,「你要有多餘的力氣,今晚就去給我攻城,幹嘛拿老人家撒氣!」 封遠一臉委屈,嘟囔道:「誰讓他這個時候還睡覺了,況且那一腳又不是我踢的,他卻來找我單挑!」 蘭若雲臉一紅,心想:「那一腳是老子踢的,這蹄人怎麼不來找我單挑?」 他轉過身,看著鹿裡蓋翁,不敢太得罪他,柔聲道:「鹿翁,您這麼大年紀了,怎麼脾氣還這麼大呢?我們現在不是起內鬥的時候,何況……」 「他瞧不起我,我今年七十二歲了,還沒有人敢在面前教訓我,自然之子殿下也要給我點面子,何況是他這自以為是的傢伙!」鹿裡蓋翁怒氣沖沖的說道。 「可是,也用不著打架啊,況且全身還脫得清潔溜溜,這成什麼話?」蘭若雲氣道。 「不是我要脫的,是這頭子非說要正規比賽,也不看看自己有幾兩肌肉?」封遠伸出胳膊,做了個孔武有力的造型,立即博得周圍士兵的一陣呼聲。 淘*書*客|www.taoShuke.Cn 「哼,我年輕的時候你根本不是我對手!」鹿裡蓋翁傲氣的說道。 「老頭子確實有兩下子,你要是再年輕二十歲,封遠可摔不贏你,不過也不一定能輸!」封遠晃著腦袋說道。 鹿裡蓋翁見他口氣中有推崇自己之意,哼了一聲,低聲道:「這聽來倒還像句人話!」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誤會說開了也就罷了!」蘭若雲長歎一口氣,呆呆的望著遠處的清風城,「可惜我們喪失了攻城的最好時機,否則此刻清風城已經是我們的了!」 鹿裡蓋翁大聲道:「今晚我們就攻城,全交給我們蹄人族的勇士了,你們人類的騎兵就等著城破時往裡沖吧!」這句話說得頗有豪氣,他身後那些蹄人們立即跟著大聲喊了起來,士氣高昂。 蘭若雲緩緩的搖了搖頭道:「敵人的援軍剛剛趕到,銳氣正盛,而且我們也還不知道對方究竟實力如何。反正也已經錯過了,乾脆讓你們再好好的歇息一晚,明日攻城!」 鹿裡蓋翁臉有愧色,訕訕的說道:「總指揮不用擔心,俺們蹄人最善於攀爬跳躍,攻城原是拿手好戲!」他後面的蹄人士兵們又大叫了一聲,使蘭若雲稍感放心。 當下,蹄人族歇息過後,各種攻城器械全部擺了出來,檢查的檢查,維修的維修,保養的保養…… 之後埋鍋造飯,人獸兩族士兵共同飽餐一頓,到第二天早晨一切都預備好的時候,成國老父子和荊文正等人押著糧草輜重也到了。 眾人會在一起,知道只要過了這座清風城,就可以造船出海殺向望天大陸了——成國老父子的輜重隊裡帶了無數的造船工具和材料,可以立即造船投入使用。 蘭若雲和鹿裡蓋翁以及封遠幾人蹲下身來,在地面上比比畫畫,時而抬起頭向著清風城看去,尋找最容易突破的缺口。 「鹿翁,我看還是東城牆比較好攻,那裡的城牆雖高,但守兵應該少一些!」封遠說道。 「不然,城裡的士兵守城是綽綽有餘,我看不管城牆高低,守禦的士兵數量應該是一樣的!」鹿裡蓋翁甕聲甕氣的說道。 「嗯,我也同意鹿翁的看法,就從西城牆開始進攻吧,十分鐘之內一定要填平護城河,否則傷亡更慘重,還好天使軍團沒有過來!」 蘭若雲舒了一口氣,鹿裡蓋翁和封遠也暗叫僥倖——如果天使軍團過來守城,這城是沒法攻了。 「好了,不管怎樣,都要先打一次,這樣才能看出對方的實力!」蘭若雲高聲道,「開始吧,第一隊開始衝擊!」 鹿裡蓋翁一揮手,十個蹄人大漢各舉大旗,隨著鹿裡蓋翁手臂的揮舞,大旗展開,第一個萬人隊潮水般衝了上去。 「咚咚咚咚!」 鼓聲響起,蹄人們大聲喊著口號,肩上扛著沙包,胸前支著盾牌,勇往直前的衝鋒。 「蝴蝶,精靈掩護!」 蘭若雲看著第一批蹄人已經衝到了護城河邊,把沙包投進河中,城頭上立即萬箭齊發,有如大災之年的無數飛蝗,向著城牆下護城河彼岸的蹄人部隊射去,立即命令己方的弓箭部隊前去掩護。 蝴蝶也揮揮手,她手下同樣有十名精靈族的「大」 漢,揮舞起十面大旗,迎風招展開來。 七星隊長親自率領五千精靈士兵,飛上半空,霎時間天空中一陣黑沉沉,宛如大朵的烏雲漂浮過來,遮空蔽日當中。 五千精銳精靈士兵瞬間即飛到清風城之上,不斷向裡面射箭,吸引對方弓箭部隊的注意力。 衝在最前面的蹄人戰士紛紛倒地,有的還沒等把身上沙包丟入河裡,就已經被長箭洞穿身軀,後繼者趕緊拾起他遺下的沙包繼續前進,有的力大蹄人者,同時扛了三四個沙包,大聲嚎叫著向前衝鋒。 自來蹄人族是獸族當中戰鬥力最低的隊伍,但此刻看來,卻也不比人類步兵要差多少。 眼看著河水上漲外溢,沙土漸漸露出水面,第一隊的蹄人跳進淺水中,涉水向對岸爬去,城上飛箭射下,幾百人立即報銷。 後面的蹄人卻依然凜然不懼,踏著同伴的屍體,盯著雨點般的鐵箭,衝到城牆之下。 「好了,到了正地方了,快大聲擊鼓!」蘭若雲大叫道。 鼓聲暴響,有經驗的鼓手掌握著攻城的節奏,此刻密密的敲擊出來,鼓聲之間沒有片刻空隙,聽得人的心臟也跟著快節奏的跳動,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幾千蹄人衝到城牆之下,霎時殺聲震天,將士們或迭土築台向上搶登,或架起雲梯死命前衝,或拋上吊索向上攀援,或擁住攻城之錘轟擊堅固城門,煙塵飛揚之間,碎木與城磚共舞,屍體與血液輝映,殘肢斷臂與箭矢刀槍不分彼此,腦漿與屎尿交錯相流…… 神族士兵背水一戰,拿出十二分的精神,端起一盆盆的熱油兜頭倒將下來,捧起一塊塊猙獰怪石打將下來,長槍戳刺,大刀怒砍,偶爾有爬上城頭的蹄人士兵立即被亂刃分屍,慘不堪言。 蹄人隊伍傷亡慘重,一個萬人隊已經所剩無幾,天空中不斷有精靈墜下,顯然對方弓兵裡有許多好手,能射遠箭,還好精靈們受傷後是掉在城外,立即被隊友們救回施治。 一場慘烈的攻城戰直從早上打到日落時分,蹄人的一個萬人隊只回來五百多人,而清風城,連個缺口都沒打開,依然威風凜凜的矗立,彷彿一道無法通過的門。 蘭若雲右手上揚,鼓止。 最後五百多名殘兵丟盔卸甲的跑回來,戰場上留下了上萬具屍體。 城頭上還不斷響起慘叫聲,那是受傷者被神族士兵砍死,然後把屍體丟下城頭,撲通之聲不絕。 蘭若雲陰沉著臉,鹿裡蓋翁嘴角抽搐,封遠雙拳緊握,堂瀟幾個女將面色蒼白,霎時山坡上靜成一片,只有山腳下的傷兵們呼痛的聲音時而傳來。 「操你奶奶,我要是不攻下這座城來我就不是鹿裡蓋翁,我***是護城河裡的老王八!」 鹿裡蓋翁終於牙齒用力,把嘴唇咬出血來,大罵起來。 封遠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是條漢子,明天我跟你一起攻城!」 蘭若雲心底下卻在盤算:「是否繞道而行呢?如果繞進格丹大陸,從那裡出海雖然遙遠,卻不用耗在這裡,眼見這座城是完克親自率軍堅守,城防又太堅固——今日一試已經知道,想要攻下這清風城絕非易事。 「可是即使取道格丹大陸,神族顯然也不會放棄那裡的出海口,說不定就是由與完克齊名的神族軍師力文防守,聽說那個人更不好鬥,自己大軍千里迢迢的趕過去,先不說可能會與綠教徒發生矛盾,如果真是力文防守,在那裡絕討不到便宜!」 霎時心中念頭千轉,眉頭緊鎖,暗自想道:「去刺殺完克,把他殺了顯然會削弱神族守兵的實力,能夠生擒當然最好,逼迫他讓神族守軍撤退——先不說完克這類高級將領想要活捉難比登天,就算活捉了,他也絕不可能為了自己的性命而喪失國家利益,就像當年昌橋事變的那些前輩一樣,寧可自殺,也絕不落入敵手受辱!如果殺了完克的話,其實也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只要守兵還在,每人捧起一塊石頭往下砸就夠蹄人們應付的了!」 「試一試吧!」 蘭若雲小聲嘀咕著,忽然大聲喊道:「宿營休息,前面扎一座空營,左軍負責巡邏守衛,防止敵人劫營!」 這些行軍應該注意的細節都有封遠照應,安排得井井有條,蘭若雲之所以重複吩咐,是因為自己肯定要找些話來說,不能讓人看出自己的沮喪來,否則軍心動搖,城也不用攻了。 走進自己的中軍大營,堂瀟三個女將都跟了進來,每個人都嘟著嘴,顯然看著蘭若雲發愁她們也高興不起來。 「你們回去睡啦,我要休息了!」蘭若雲下起逐客令。 「看你那張苦瓜臉,這副表情還真是少見!」臻野白了他一眼,撇嘴說道。 「蘭大哥是擔心阿秀姐姐!」堂瀟輕聲道,「我們在這裡多受阻一天,阿秀姐姐他們就危險一天,神族的主力在望天大陸,而阿秀姐姐他們帶領的隊伍卻是新兵居多……」 蝴蝶點了一下頭,安慰道:「還有我阿爸率領的獸族正規軍啊,那可是獸族的主力軍,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我們又沒有輸,這才第一天,明天我們一起上去攻城!」臻野粗著嗓子大喊道,口氣無比自信,彷彿攻下清風城正如在沙灘上堆一個城堡那麼簡單。 聽著幾個女孩子嘰嘰喳喳的議論,蘭若雲心情好了一點,微笑了一下,高聲說道:「快走快走,我又沒有不高興,別在這裡胡說八道!」 蘭若雲一邊說著,一邊把幾個人往外推。 堂瀟幾個人住的營帳離中軍帳不遠,蘭若雲一直把她們推了進去,三個人嘴裡兀自說個不停。 蘭若雲返回來,在行軍床上休息了一個多小時,睜開眼睛,穿好自己那套黑色殺手衣,耳聽著外面巡邏士兵的腳步聲來來往往,時而會有叮噹的兵器碰撞聲響起,也有幾個士兵在小聲討論著什麼,剩下的就是不時的巡邏口號和暗號相對之聲,這是為了怕有刺客混進來。 蘭若雲輕輕閃身竄出營帳,守門的親兵半睡半醒之間,似乎覺得眼前有黑影一閃,嚇得睜開眼來四處張望,知道確信沒看到什麼,而不遠處巡邏隊好整以暇的邁著方步,這才放心的繼續朦朦朧朧的夢境。 左躲右閃,在營帳間穿梭來去,無聲無息的衝下山坡,幾個起落已經到了日間的戰場上。 一股股濃烈的血腥之氣幾乎將他熏得嘔吐,放眼望去,清風城下淨是缺頭少腿的蹄人屍體,偶爾也會有個別的精靈摻在其間,一天前他們還生機勃勃,此刻卻拋屍戶外,客死異鄉! 離己方較近處的屍體都已經拉了回來掩埋,在敵人弓箭射程範圍內的這些蹄人的屍體,卻只好暴露在外任憑風吹日曬。 未來的幾天,這裡的屍體將越積越多,當屍體腐爛以後,而戰爭還在繼續,這裡就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人間地獄! 蘭若雲貓著腰,在屍體間竄高伏低,間或躺在地上裝作屍體,慢慢的欺到城牆之下。 城頭上火光明亮,幾乎隔著那麼一步便點著一束巨大的火把,把護城河兩側三丈都照得蟲豸可見。 護城河裡的沙子已經被神族士兵挖出了一些,蘭若雲不敢趟水過去,他找了一個死角,趁著城頭上巡邏隊一轉身的那麼一個剎那,大鳥騰空般橫越過護城河,穩穩的落在對岸,立即向前一滾,貼在城牆上。 他不敢發出聲音,全身運起紫氣,「粘」在城牆上,一點點的向上挪動,直用了半個多小時才接近城頭。 腳步聲來來去去,他叫了一聲苦,伸出半個腦袋往裡探去,暗罵一聲:「他姥姥的,老鼠要進去也得先減肥,本公子一向自詡身材超棒,此刻才知道竟然是肥胖症患者!」 整個城頭大約有兩里長,此刻卻有十幾個巡邏隊往返交叉行走,而且城頭上有火把,每個人手裡還拎著一個火把,這和白天的鬧市有什麼區別嗎? 「小白這混蛋,明明一直跟在我身後,怎麼這幾天卻沒影兒了呢?」蘭若雲心中思念起小白來,要是有小白,他當然不會受這份活罪,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偷混進去! 又一陣腳步聲傳來,到了他這裡卻停了下來,蘭若雲嚇得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心道:「難道被發現了?」 只聽一個神族男子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們要不要方便,我可忍不住了!」 「哦,原來是遇上人生三急了,那也沒辦法,我再等等機會吧,實在不行只能無功而返了!」 蘭若雲這樣想著,凝神不動。 「***,我也急了,大夥一起解決一下吧,速度快點,可別讓大隊長看見!」這一個顯然是小隊長的神族男子也是為尿所困,話音剛落,就響起了一陣解衣服的陣陣聲音。 「可別在這裡撒尿,味道可不好聞,哥幾個要站一夜呢,去那面城頭!」另一人說道。 嘻嘻哈哈之際,腳步聲向著蘭若雲這裡走過來。 「哎呀,不好,神族這幾個混蛋要尿淋蘭軍師!」蘭若雲大吃一驚,「非得逼得我出手嗎?」 耳聽腳步聲已經站定,再不能猶豫,鬼魅般飄向城頭,短刀從袖筒裡滑到手中,還沒等幾個神族士兵反應過來,刀光閃過,幾人喉頭同時中刀,立即斃命。 「排成一排來讓我割,真沒見過這麼傻的敵人!」 蘭若雲嘴裡嘟囔著,剛要貓下腰打量地形,就聽身後一個聲音大叫了起來:「有敵人!」 蘭若雲短刀一轉,已割斷了那人的咽喉——原來這個是放風的,蘭若雲背對著他竟然沒看到。 這一嗓子讓蘭若雲整晚的辛勞成了白忙活,功虧一簣! 忽然不知從哪裡冒出了無數的神族士兵,排著橫隊向他衝了過來。 蘭若雲倒吸了一口涼氣,往後倒退了幾步,一個倒翻踏上城頭,嘴裡大叫著:「失陪了!」 袖口中鋼索飛出,吊在城頭上,身子迅捷的向下墜去。 離地還有兩丈的時候,收回鋼索,飛快的躍下去,就聽城頭上有人大喊:「快射箭!」 霎時無數飛箭射來,蘭若雲哈哈大笑聲中,短刀一陣撥打,跨過護城河,揚長而去。 城樓上神族士兵見他竟然能越過三丈寬的護城河,都呆住了,再想起射箭時,敵人已經無影無蹤! 第二章攻城 蘭若雲刺殺不成功,接連又攻打了幾日,完克極善守城,尤其是這種類型的堅固城壘更是不在話下。不但攻它不下,還接連損失了兩三萬人,蘭若雲被清風城堵在此處,進退不能,心中苦悶難以消解。 眾將官不斷有人出來獻計:有人提議挖地道,於是上千軍人連夜開工,直挖入清風城內,想要埋伏一支精兵,暴起發難。 完克聽人報說城內的幾口水井接連乾涸,知道有人在地底下挖地道搗亂,導致地下水都從地道流走了。 於是暗設硫磺硝石之類燃火之物,也偷偷的挖了條地道,截住了蹄人部隊所挖的地道口,一聲令下,柴草齊下。 藉著硫磺等易燃之物大燒起來,發了一陣濃煙,把幾千人全熏死在洞裡了,濃煙兀自不停,從人類的營地裡冒出來,惹的城頭上的神族士兵大笑不止。 也有人提議說用火箭之計,我方既有高空優勢,數千精靈也不必在敵人殺傷範圍之內射箭,只是不斷從高空中將燃火的箭枝「拋」向城中各處。 火箭立時燒著了民房,於是神族百姓們紛紛出動,拎水救火,反正大家也沒什麼事情,困在城裡閒得慌,如果不是敵人來放火箭燒房子,自己也早就想把房子點著了,然後再救熄,起碼還有點事情可做。 火箭射向守城士兵,被其揮刀擋開,城頭上全是石頭,火燃不著,好不容易城門燒著了,一群士兵等在旁邊,立即撲滅,火箭計策也是毫無用處。 甚至有人提到了木馬計策,說是小時候聽過一個故事,這個計策就是根據這個故事衍生出來的——製作一個超級大木馬,裡面塞滿了我們的敢死隊員,然後放到神族的城門之前,只要敵人好奇心起抬進城去,他們就突然衝出來裡應外合。 蘭若雲按計行事,確是製造了一個大木馬,人也塞進去了,結果放在神族城門面前。 但是從早到晚,對方竟正眼都沒看一眼,等到想把木馬撤回來的時候,神族終於出來了,在木馬上澆上一種易燃液體油,點著了火,嘻嘻哈哈的回去城內,於是成千上萬的神族獸族和人類士兵,一起在陣前大看「活燒木馬」 表演,一千名武藝高超的蹄人敢死隊員,就這樣眼睜睜的被活活燒死在戰場之中。 還有一個人類的騎兵,希冀著通過一條成功的計策來陞官發財,於是越級求見蘭若雲。 蘭若雲焦頭爛額之際一聽說有計策,立即接見。 於是這人頭頭是道的說出了自己的這招「攻心之計」,按照他的想法,我方先成立一個千人的「百罵團」,在人神獸三種語言中精選出一百種別出心裁的罵人語句,從對方的十八九代祖宗直到他家寵物阿黃的三姑奶奶,統統罵上一遍,由這千人的「百罵團」每日在敵人陣前高呼痛罵,再陳說利弊。 假如還不投降,兵敗之日將慘遭屠城!最後的壓軸戲是選一百個面目善良、大眾臉孔的蹄人,讓他們跪在陣前,然後統統殺頭,以達到震懾對方、讓敵人從心裡感覺到恐怖的目的。 這條計策被評為「本年度最差最不知羞恥最無聊之提議」,提議人被杖責三十,轟出營外。 更有五花八門的各種讓蘭若雲哭笑不得的計策接連出籠:什麼「風箏之計」啊,那是說做成一些大風箏,把人帶到城裡去——這人當然是忘了精靈本來就有這種能力,只不過只是在天空中一飛過立即會被發現,剛一落入城中就將身首異處,此計當然行不通。 還有什麼冒充計策呀,說是化妝成神族的樣子,混入城中,結果發現蹄人不論怎麼化妝也絕對和神族是兩樣,因此此計也告破產。 還有火牛計,是說雖然找不到牛,但是可以在蹄人的腦袋上綁上尖刀,屁股後面點著火把,來冒充火牛向前衝鋒——在鹿裡蓋翁發誓要與出此計策之人單挑的威脅下,此計策不攻自破。 更有諸如自殘計、水淹計、圍堵計、假裝撤退計…… 不一而足! 眼看著三月已過,四月漸漸到了中旬,蘭若雲已經被困清風城下一個多月,其心情遠非「心急如焚」所能形容,還好這一個多月他們也沒閒著,在成國老的指揮下造了五萬條船,清風城周圍樹木眾多,成國老得蘭若雲事先會意,著實帶了不少優秀的造船工匠。 眼看著一條條的新船整齊的排列在清風城外,清風城內的敵人與清風城外的我方士兵都明瞭了一個事實,就是蘭若雲總指揮動了真怒,倔脾氣上來,看來不攻下此城絕不罷休! 我方士氣因此而一反往日低靡的狀態,神族士兵卻心下惴惴然,他們似乎已經預感拚命的日子就要來到了。 這一天,蘭若雲借口身體不舒服,緊閉中軍帳,自己卻神神秘秘的竄出營地,到清風大陸上去狂奔。 「小白——你這混蛋!」蘭若雲大叫著,「給我出來!」 以往,蘭若雲總是能感覺到小白的存在,自從與聖龍大戰之後,這種緊密的聯繫似乎受了某種詛咒,竟然再也發揮不出來。 他只好在這清風大陸上茫無目的的奔跑,到處尋找小白的身影,沒有小白,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混進清風城的,偏生這畜生貪玩任性,整整一個月,恰應了那句「天馬行空」,竟是無痕無跡。 所謂窮山惡水有刁民,蘭若雲看著眼前這座光禿禿的高山,似乎連草絲也沒一棵,這上面說不定住著什麼怪獸。 按照蘭若雲的推想,小白既然到了一個新的大陸,肯定是要去征服這個大陸上的妖精獸怪的,就像有的人喜歡在公共場合露體一樣,這都是習慣,改也改不了。 因此,他決定去碰碰運氣,說不定小白恰好正在某個小弟家中逍遙快活,而且,只要它在這附近,一定會感覺到自己的。 這樣想著,蘭若雲開始攀登這座禿山,再非當年那個十五歲的孱弱少年,蘭若雲此刻爬山如履平地,片刻間已經到達了山頂,這座山還真高,普通人是無論如何也上不來的。 風起雲繞之際,蘭若雲已經把禿山逛了一圈,不但沒有怪獸的任何痕跡,連只普通動物也沒發現。 他不灰心,連爬了十幾座高山,闖了七八座深谷,直到此刻,在兩山之間的這座第九山谷中,他發現了這個東西。 這是個什麼東西呢? 蘭若雲實在是無法去形容,但他看見了這東西旁邊的四棵粗壯的大樹之間,小白被四肢拉平,吊在半空之間,每一個蹄子都綁在了一棵樹上,連兩支寬大的翅膀也被籐索強拉著展開來,繫在樹枝上,嘴巴被樹皮狠狠的上下捆在一起,再也發不出一點點的聲音。 看見蘭若雲到來,顯然已經吃了大虧的小白立即全身掙扎起來,黑溜溜的大眼睛裡淚花閃閃,竟然有一種孩子見到父母的那種委屈神情,又或是多年的朋友再次重逢時喜悅的目光。 總之,蘭若雲本來還十分生氣,一看到它那可憐兮兮的目光,氣憤立即變成了心疼。 然後是心驚——憑小白的能力,竟然能有人縛住它? 顯然,抓住小白的那主兒就是眼前這個怪物——該怎麼形容它呢? 蘭若雲絞盡腦汁,最後判定,它是一個不和諧——世界上竟然有這種莫名其妙的生物? 看不到它的眼睛,但你知道它一直在瞪著你。 看不見它的耳朵,但你的每一個聲音肯定都會被它聽見。 看不見它的嘴巴,但它一定會發出聲音。 看不見它的鼻子,你放一個屁試試,它肯定會皺起眉頭。可是,它的眉到底在哪裡呢? 同樣,你也看不見它的四肢,但你能夠感覺到,它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都靈敏異常。 沒有人告訴你這些,但你就是知道。 在剎那之間,蘭若雲經歷了這輩子最難以想像的怪異感覺,那是玄之又玄的一種超脫於肉體之外的靈力,就像嬰兒一生下來就知道哭、就知道吃奶一樣! 那完全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完全不需要去思考,蘭若雲已經把握住了這個怪物的特異之處。 「你是誰?」蘭若雲抽出短刀,戒備著。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問——一般,如果見到一個你從未見過的生物,你會疑惑:「這是什麼?」但你絕不會問一個南瓜:「你是誰?」假如你不知道那是個南瓜的話。 那怪物奇異的形狀,或者說根本不存在的形狀發生了一陣細微的律動,白亮的體色發出淡淡的光澤,毫無聲息之際,它身上的一部分突然分裂開來,直向蘭若雲襲了過來。 蘭若雲身形一轉,躲了開去,短刀隨手揮去,奇快無比的砍向怪物分出來的那一部分。 怪物發出一聲極其難聽的沉悶噪音,彷彿是觸手的東西快如電光,竟然不比蘭若雲的快刀慢上一分一毫。 一人一怪在山谷間你來我往,盤旋上下,光影變化莫測,風聲飄忽不定,蘭若雲的紫氣越來越盛,而那怪物的動作竟然暗含一套高明的武功,白光隨著蘭若雲的紫光左右穿插,瞬息萬變! 「嗤!」 蘭若雲刀尖暴射出一股紫氣,其實這本是劍招,但面對怪物層出不窮的繁瑣攻擊,他感覺只有這種招式才能結束現下的纏鬥。 果然,怪物猝不及防之下,被凝結的紫氣猛力突入白光之中。 「咯吱!」一陣極難聽的聲音傳來。 那怪物向後猛退,也就是在那麼一剎那的時間裡,彷彿並無形狀的怪物忽然展了開來,那只是幾秒鐘的時間,但蘭若雲知道,這一輩子自己休想再忘記這怪物的本來面目了:那是一張極其醜陋的臉孔,不是說這張臉孔的本身醜陋,而是,那本來就是兩張臉孔銜接在一起的,只不過,兩張臉孔各自留下一半,拼湊了一張臉孔。 而順著臉孔而下,身體和四肢,也是這樣拼湊而成的。 那臉孔並不陌生,人類有,神族有,希姆也有,那是一張多變的面孔。 蘭若雲張大眼睛,看著怪物離去後地面上的一灘血跡,一霎時他完全震驚了,即使世界上有比這再醜陋一萬倍的怪物,他也不會如此震驚。 關鍵就在於,為什麼兩種完全不同……不同的特徵,竟然是這樣完全違背了常理,卻又實在的結合了在一起! 那究竟是什麼? 「哼嗯哦噢哈卡!」 一陣奇怪的聲音從小白嘴裡傳出來,驚醒了沉思中的蘭若雲。 他回過頭去,看著小白怪異可笑的模樣,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小白惱羞成怒,全身不禁晃個不停,四棵巨大的樹木被它晃得枝顫干搖、落葉紛紛。 「好了,別發脾氣了,我來給你解開還不行嗎?」 蘭若雲縱上大樹,先解開它的翅膀,再砍斷綁著它蹄子的籐索,一邊笑呵呵的說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四方亂跑、到處淘氣了,這次給你個教訓,不要小瞧了天下英雄!」 小白哼哼唧唧的從樹上掉下來,臥在地上賴著不起來,臉孔竟然泛起了紅潮。 「嘿,你這傢伙也知道害羞嗎?真新鮮哎!」蘭若雲一邊解下它腳上絆著的繩索,一邊幫它按摩,舒筋活血。 過了好一會兒,小白才站了起來,忽然用頭向著蘭若雲狠狠的撞了一下,把蘭若雲撞倒在地,它抬起一隻蹄子,虛按在蘭若雲的胸口,咧著嘴唇,瞪著巨目,「灰灰」的大叫著。 「你怪我不早點來救你是不是!」 蘭若雲一掌拍開它的蹄子,「我哪知道你又跑哪裡瘋去了,還以為你又去跟人家火拚、搶奪地盤去了呢!」 小白打了個很響亮的響鼻,用蹄子踩了他一下,怒氣不減。 「你別受了委屈就拿我出氣!」 蘭若雲一下子跳起來,大喊道:「本少爺最近比你更煩,趕緊跟我回去,這清風大陸上的老大你鬥不過,我也是勉勉強強才刺了它一劍,總不成老讓我去幫你找回場子吧!」 蘭若雲走到那灘血跡面前,指著它給小白看,然後比畫著說那傢伙太厲害,咱們趕緊回去。 小白似乎想告訴蘭若雲什麼,不停灰灰的叫著,可惜不會說人話,一人一獸溝通不清,蘭若雲也不懂它究竟要表達什麼,只好拚命點頭,心想:「不管你說什麼,我先答應你就是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攻下清風城!」 對點頭這個涵義小白是明白的,馬上高興的大叫了一聲,不再胡攪蠻纏。 蘭若雲跨上它脊背,心裡有點於心不忍,小白已經騰空飛了起來。 清風城外,蘭若雲輕輕躍下小白的脊背,姿勢漂亮而優雅,如果小白不是四蹄著地無法鼓掌的話,早就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了。 蘭若雲摸了摸小白的背,滑滑軟軟的,有一個小窩,就像天生的配鞍一樣,他笑道:「你這賤馬,天生就是被騎的!」 他知道小白會看他的臉色,所以這句話是哈哈大笑著說出來的,一邊笑一邊罵,好不快哉,小白還以為誇它長得英俊呢,高興得一個勁兒的刨蹄子。 蘭若雲用竹子做了個竹哨,嘟嘟的吹得很響,然後指指小白,又指指竹哨,大聲道:「我一吹竹哨你就過來,隨傳隨到,不得有誤!」 小白晃了晃大腦袋,又用那張長臉在他身上蹭了幾下,似乎明白他的意思,灰灰叫了兩聲,好像在說:「知道了,罩著我啊老大!」 蘭若雲滿意的轉過身,在小白炯炯目光的注視下偷偷溜進營地,鑽進中軍帳,發了一會兒呆,心裡緊鑼密鼓的盤算著,忽然大跳起來:「是了,就這麼辦!」 他走出中軍帳,來到清風城對面的山坡,搖了搖頭,歎道:「史書上總是說,一個優秀的將領攻城時會想出諸般妙計,水攻、火攻、圍攻、奸細、地道、奇兵、偷襲……可是面對這座光禿禿的城市,我實在想不出其他妙計來,第一次,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有資格做裸蘭帝國的總軍師?」 堂瀟幾個人站在他身後,聽他說得沉重,紛紛勸慰。 「我們掃蕩清風平原,那不是所向披靡嗎?只不過被這鬼城擋了一擋而已,你如果是男人就不應該失去信心!」 臻野大聲喊道,看著蘭若雲有點不快的臉孔,忽然話鋒一轉,「幹嘛非得用智取呢?我看你就是書讀得太多了,人家怎麼做你心裡老想模仿——總想著想一個妙計,然後將士戮力攻城,怎麼不想著讓將士死命的攻城,再配合一點點小計策,這樣不好嗎?」 蘭若雲渾身一震,轉過身來呆呆的看著臻野,猛然抓住她的雙肩,狠狠的搖晃了起來,臻野睜大了眼睛,怒道:「你幹什麼?」揮手向他打來。 「臻野,你怎麼變得這麼聰明了!」 蘭若雲躲開她的耳光,放開她的肩膀,忽然一拍腦袋,笑道:「智者千慮,終有一失;那個什麼,終有一得!」 蘭若雲目光變得深邃,心道:「我一直覺得有個什麼地方想不通,原來就是臻野的這一番話。是啊,我為什麼老想著用智取呢?是的,我害怕傷亡慘重,尤其害怕精靈部隊全軍覆沒!哼,清風城,既然你不受計,看來我只有硬來了!」 心中的計畫終於成熟,他臉上露出了一兩個月來難得的笑容,立即讓堂瀟三個人心頭一輕:蘭大哥想通了! 「開會!」 蘭若雲大喊了一聲,封遠、鹿裡蓋翁、七星、成國老父子、臻海、荊文正和樸當都跑了過來,大家蹲下身來,圍成了一個小圈。 「今天晚上我們攻城!」蘭若雲沉聲說道,「這是最後一次,如果再攻不下來,我們就撤退!」 眾人齊齊吁了一聲,似乎是可惜,又似乎是如釋重負。 只有封遠笑呵呵的看著蘭若雲,他太瞭解自己的老上司了,那不僅僅是戰爭期間培養起來的一種信任,也是天生性格相近之人的一種默契——他知道蘭若雲已經錙銖在握。 「計畫是這樣的,今晚我會事先混進清風城……」蘭若雲說道。 眾人齊齊哦了一聲,堂瀟擔心的說道:「蘭大哥,城防這麼嚴密,你怎麼進去?」 「山人自有妙計,這個不用擔心!」蘭若雲對她使了個眼色。 堂瀟一想,已經明白他要借重小白了,臉上神色卻還是擔心。 蘭若雲接著說道:「我會在城裡放一把火,大家看到火起為信號,兩個蹄人隊一起發動猛攻!」 鹿裡蓋翁點點頭,喃喃道:「這次要派兩萬人攻城,是拚命了!」 「精靈部隊全軍出動,飛進城裡,注意千萬不要和城裡的士兵交戰,你們遠程攻擊力雖然很強,但近距離作戰的話……城裡大約有十萬士兵,如果是正面交鋒,你們可能一個也出不來了!」 蘭若雲看見蝴蝶和七星點頭同意,接著說道,「你們在城裡低飛,吸引敵人的注意力,把他們引到街頭巷尾,直到聽見城頭上蹄人的喊殺之聲,那時候已經是三鼓了,你們這個時候不管在哪裡,一定快速集合起來飛到城頭,只要佔住城頭三分鐘即可,切不可戀戰,到時候會有封遠將軍接應你們,助你們起飛,起飛之後就可以像往常一樣在城頭射箭了,這就是你們今晚的任務!」 蝴蝶和七星見他這樣體恤精靈部隊,都感激得說不出話來,旁邊鹿裡蓋翁輕聲嘀咕一句:「就我們蹄人的命賤,早就應該讓他們去攻城了!」 蘭若雲笑了一笑,說道:「我們只有兩萬精靈部隊,是我們唯一的弓箭部隊,如果他們全軍覆沒,誰來保護你們步兵突擊,那時候你們蹄人傷亡將更加慘重!」 鹿裡蓋翁哼了一聲,嘟囔道:「我只是說一說嘛,誰讓他們精靈生育能力那麼差呢,哈哈!」 「你這老傢伙,不怪封將軍揍你,連我七星也想跟你單挑!」七星跳了起來,為鹿裡蓋翁的侮辱而暴跳如雷。 「嘿,我可不願意跟你打,打不過你就飛走了,你當我傻瓜啊!」 「你……」 「行了行了,別吵了,有架過後再打,我給你們時間!」蘭若雲氣道,「怎麼火氣都這麼大?」 封遠竊笑,之後看著蘭若雲盯著自己的目光,暗叫不好,據他幾年來與蘭若雲接觸所獲的經驗來看,又將有一件關乎生死的重任落在自己的肩上了。 果然,蘭若雲溫柔的叫了一聲:「封遠將軍,你怎麼把頭藏在屁股下面了?有任務!」 封遠歎了口氣:「你又讓我幹什麼呀,我這條小命遲早要送在你手裡!」 「哎,剛才你沒聽鹿翁說嗎?他不滿意!」蘭若雲看了眼不置可否的鹿裡蓋翁,接著說道,「所以我們人類這次就替他們打個頭陣!」 「什麼!別開玩笑了!」封遠大叫道,「我們的騎兵怎麼能攻城?」 鹿裡蓋翁也滿意的笑了起來,大聲道:「總指揮,有你這番心意,老鹿裡就滿足了,攻城的事我跟你保證過的,怎麼會自食其言!」 「不是,你們聽我說!」蘭若雲歎了口氣,說道,「蹄人族雖然善於攀爬跳躍,也能夠快速填河堆土登台,但是一爬上城牆就不行了,戰鬥力不夠,而且心理上面對對方居高臨下的砍擊似乎有些恐懼——這些天我們有好幾次都攻上了城頭,卻又被神族士兵給砍了下來,我仔細的觀察了好久,才發現這個最淺顯的現象!」 鹿裡蓋翁老臉一紅,知道蘭若雲說的是實情,實際上蹄人族的戰鬥力本來就是最低的。 在與人類的戰爭中,他們是殺到城門前填了護城河就往回爬,爬城殺人都是爪人族的任務! 「所以,封遠!」蘭若雲沉思了一下,「你帶領我們的小分隊,跟在蹄人後面,一旦他們衝到了城牆下架起雲梯,你們就率先爬上去打開一個缺口,那時候精靈會站穩城牆,給你三分鐘的時間,夠了吧?」 封遠不情願的點了點頭,提醒道:「小分隊只有不到六百人,那可是我們兩個的心血,你要是忍心的話我沒什麼好說的!」 蘭若雲嚴肅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種危難場面正是用到他們的時候!再說,你也不用害怕,前面有精靈擋著,後面有兩萬蹄人,你們這一小隊要做的就是他們雙方交接的那一個剎那,你們只要接住神族的攻擊,掩護精靈撤退,然後當蹄人佔領了城牆以後,你們就可以撤退了,前後也就五分鐘左右,如果我們的小分隊真是一支精兵,我想他們有能力保護自己!」 封遠點點頭,不再說話,表示同意。 蘭若雲又看向成國老父子,兩人心中暗叫不好。 「成先生派出一千人讓封遠將軍指揮,作為第一隊的攻城隊伍!」蘭若雲淡淡的說道。 「還好只一千!」成國老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脯,「沒問題!」 「你們父子也一起上吧,功夫那麼好,別生疏了!」 蘭若雲嘿嘿一笑,「你們做封將軍的副手!」 成國老一屁股坐在地上,倒是成定疆很有勇氣,拉起父親,大聲道:「阿爸,這個時候我們每個人都要盡些力氣的,我正是求之不得呢,你怎麼嚇成這樣!」在眾人的哄笑聲中,成國老老臉微紅,連說腳滑! 「臻海大叔、臻野、荊文正大哥、還有樸兄,你們都參加封遠將軍的突擊隊。」 眾人齊聲應是。 「至於打開城門的任務,就交給我了!」蘭若雲充滿豪氣的說道,「大家先吃飽了,再好好休息一個下午,今晚八點鐘,準時攻城!」 眾人齊聲大喊道:「攻城!」 多日來一直委靡著的將領們猛然精神了起來。 夜幕中,攻城的時間逐漸接近。 蘭若雲指揮妥當,看著精靈部隊、蹄人部隊和小分隊成員們都做好了進攻的準備,似乎是寧靜的夜色中,刀槍早已出鞘,攻城器械按位置排好,有如實質的殺氣瀰漫在空氣裡,眾人心頭都是一陣緊張。 蘭若雲換好了殺手黑衣,潛出營地之後,吹響了竹哨,小白彷彿一朵白雲般從天而降。 一人一獸親熱了一會兒,蘭若雲跨上小白脊背,在夜色中飛入高層雲,避開神族士兵的監視,知道城中到處都是士兵,蘭若雲只得在清風港口落定,然後讓小白自行離去。 港口倒是防守得很鬆散,想來完克沒料到會有人從高空雲層裡飛過來,逃過城頭士兵監視,而落在自己的後方。 幾個縱跳,蘭若雲避開幾個百人巡邏隊,竄進清風城中的小巷,左穿右拐,他選定了獨立於連房胡同的一棟二層小木樓,這顯然是城中某個富戶的居所,脫離人民群眾,自成一個小院。 蘭若雲低低壞笑了一聲,喃喃自語道:「好傢伙,木質結構的,這可容易燃燒啊!」 他點著火頭,呼呼的扔向小樓的房頂、屋圍、柵欄……頃刻間燃燒起來,傳出一陣嗶嗶波波的聲音。 蘭若雲躲在暗處,看著一個肥胖的神族老人領著一大家子人哭爹喊娘的跑了出來:「失火了,快救火啊,我的房子啊!」 立即有一群家丁從前後左右的偏房裡一下子湧了出來,拎起水桶,奮勇爭先,撲火救房。 可是這小樓畢竟是木頭所造,哪裡能救得熄,呼啦啦的著了起來,火頭沖天,即使是躲在遠處的蘭若雲,也能感覺到一陣陣灼熱從火災現場湧來。 蝴蝶看見城中火起,大叫道:「蘭大哥怎麼點了這麼大一堆火?快起飛!」 近兩萬的精靈部隊立即黑壓壓的騰空而起,向著清風城飛去,飛到城頭時,神族士兵呆了一呆,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精靈一起在天上飛,趕緊彎弓射箭,可是精靈們本無意與他們交戰,飛得較高,箭矢到了身下就沒什麼力道了,精靈們紛紛抽出短劍擊飛箭枝。 近兩萬的精靈部隊剛一落地,四面八方無數的神族士兵湧了過來。 「低飛!」 蝴蝶下了命令,和七星各領一個萬人隊,低飛著向左右逸去,神族幾萬士兵在後面追趕。 鼓聲響起,蹄人兩個萬人隊發動了瘋狂的攻擊,片刻間衝到了城牆之下,死命往上攀爬,血雨紛飛,蹄人紛紛倒地,轉眼間上千人變成了屍體,但是後續部隊終於架上了上百條的雲梯,不斷破壞,又不斷架起…… 三鼓響起,蝴蝶和七星領著精靈部隊向城頭飛來,城頭上神族士兵高舉長矛,阻擋精靈的著陸,無數飛箭瘋狂向著精靈射擊。 七星大叫一聲,砍倒兩個神族士兵,率先腳踏實地,身後的精靈一個擠一個,黑壓壓的掩蓋住長達兩里的守禦城牆,霎時間喊殺沖天,神族士兵已經與精靈部隊短兵相接。 「衝!」 封遠大叫一聲,躲在蹄人身後的的蘭若雲小分隊和上千名精選出來的土人戰士,踏著蹄人的屍體,竄上雲梯,蹄人們暫時閃在一邊,成國老父子手持長矛跟在封遠的身後。 緊貼城牆守衛的神族士兵馬上感覺到了壓力,蘭若雲小分隊的成員都是身負上層武功的高手,雲梯才爬了一半,便嗖的一聲施展梯雲縱輕功飛了上來,一登上城頭,便展開黑虎掏心、猴子偷桃、撩陰手、辟邪劍法、拈花指等諸類神功,更有橫練金鐘罩刀槍不入者被神族士兵驚為天人,嚇得不敢上去拚殺! 有的黑衣人扒住城牆,正準備單臂引體向上,不提防被神族士兵一刀砍掉四個手指,只好換另一隻手攀爬,結果另一隻手手指也被砍掉,神族士兵大喜,心想這下你還不掉下去,沒想這黑衣人一個倒轉金鉤,竟然用雙腳鉤住城牆,這一招本來是鉤住人家房簷偷聽談話的輕功絕招,此刻用將出來立即讓神族士兵一呆。 只這一瞬間,黑衣人纖腰用力,小腿一屈,已縱上城牆,偏偏他練的是一陽指,雖然只剩下一個指頭,功力反而大增,指東打西,立即讓十幾個神族士兵立刻去見了閻王! 諸如這類蹄人必死而黑衣人卻能險中求生的例子不勝枚舉,蘭若雲小分隊穩穩佔住了城頭,把圍攻精靈們的神族士兵驅散,掩護他們撤退,而這時候蹄人的大部隊已經爬上城牆,他們雖然戰鬥力較低,但強在人數眾多,簡直是無窮無盡,潮水般的湧入清風城。 封遠放心不下蘭若雲,本來他應該撤退,一狠心,向著城門殺過來,迎面一將撲過來,剛要舉刀,那人速度奇快,已經抓住了他胳膊,正是蘭若雲,大叫道:「笨蛋,快出去,騎兵突擊!」 「留下來一半!」封遠大叫著發出命令,自己領著剩下的一半殺了回去,縱下城牆,向著營地奔去。 「兄弟們,我們去開城門!」蘭若雲大叫一聲,二百多黑衣人大聲應和,向著城門殺去。 城門通道裡擠滿了神族士兵,蘭若雲小分隊卻像一把尖刀一樣,插入這緊實的肌肉裡,向兩邊擴散。 蘭若雲展開輕功,踏著敵我雙方士兵的腦袋竄向城門,砍落門栓,厚重的城門立即轟然倒地,蓋住了護城河,揚起塵土滿天——等在河對面的封遠率領著幾千人的騎兵隊伍立即衝入城來,這一下更如狼入羔群——這些騎兵們因為無法參與攻城,早已經憋悶得如同千萬隻小蟲在心裡爬一樣,此刻長矛飛起,馬刀揚起,渾身充滿了發洩的快感,每一刀砍向敵人,享受那利刃破體時敵人的慘叫聲,無比興奮! 接下來的戰爭已經沒有什麼懸念了——蹄人大部隊隨後衝進清風城,十一萬神族士兵有七萬被屠殺,四萬投降做了俘虜,大將軍完克當場戰死。 蘭若雲渾身浴血,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他顧不上治傷,先把各領軍將領召在一起。 臻野跟著封遠在第一隊裡攻城,受傷較重。蝴蝶左臂上兀自鮮血不斷流出。成國老額頭上劃了好大一處傷痕。 至於封遠,全身也不知道有多少處傷口了。其他人多多少少也受了一些傷,堂瀟跟在騎兵隊裡,倒是沒什麼大礙。 最奇怪的是鹿裡蓋翁,竟然完好無損,很容易理解,他一直坐鎮中軍,壓根就沒往上衝。 將領們報告傷亡數字,最慘重的當然是蹄人部隊,死亡一萬三千人,加上前些日子犧牲的四萬多蹄人,只就蹄人已喪生五萬多人,而傷者更是不計其數。 精靈族死亡近三千人,加上前幾次的傷亡,現在只剩下一萬五千多一些。 騎兵隊只損失了幾百人。 土人部隊的近千人卻沒剩下什麼,這些人沒什麼戰鬥經驗,遇上這樣的慘斗只能付出生命的代價,讓成國老心痛不已。 蘭若雲小分隊死了將近五十幾人,受傷者卻有三百多人,包括那個只剩下兩個指頭的一陽指高手在內,或多或少都受了些傷! 蘭若雲命令將領們裹好傷口,整頓本部軍馬,盡快恢復秩序,就在清風城裡埋鍋造飯,休息一晚。 清風城裡的老百姓們閉門不出,蘭若雲也不去理他們,到第二天時,留下十萬蹄人和一萬土人弓箭部隊留守清風城。 此城易守難攻,蘭若雲領教了厲害,所以對它充滿了信心,自信這十一萬部隊守城絕不會有問題。 港口上原有的船隻都已經被鑿壞,顯然是完克見城破已是事實,下令破壞船隻,多少對敵人能起到一些阻礙作用。 還好蘭若雲在圍城期間已經造下了五萬條船隻,雖然不如神族船隻的巨大,但把我方這五十萬左右的士兵運到海峽對岸,還是綽綽有餘的。 當下,讓土人部隊護衛著輜重和傷員在後面緩行,蹄人部隊最前,人類騎兵分佈左右,形成一個浩浩蕩蕩的海船隊伍,來他一個「萬舸爭流逐波駛,百萬雄獅渡大海!」 蘭若雲志得意滿,多日裡的滿腔愁懷一掃而空,他站在船頭上,迎著海風,心潮起伏:「阿秀,我來了!」 身後三個少女嘻嘻哈哈的在那裡又蹦又跳,鬧了一會兒,臻野拉著堂瀟跳上船頭最高處,她個子高,緊緊摟住堂瀟的小腰,堂瀟平伸雙臂,微閉雙眼,秀髮後揚,輕輕的說道:「臻野,妳跳,我也跳!」 第三章奇兵 海風輕柔,海天一色,煦暖的陽光照在甲板上,舒適無比,士兵們或倒或坐,姿態寫意。 天空中一大塊形狀古怪的白雲飄了過來,清風於雲上跳舞,船也跟著輕微搖擺,舵手們賣力的揮舞著船槳,水花擊起的聲音清脆好聽。 蘭若雲仰起頭,看著這大朵白雲,思緒一下子飄到了很遠以前。 小時候,也是在這樣的春日,裸蘭花開,三月的草原,柔軟而清新。 清影秀指著天空中形狀古怪的雲問道:「那像是什麼?」 堂天:「是一匹奔跑的駿馬!」 方更:「是戰士手中的利劍!」 斯菲:「是一首甜美的小詩!」 淺靖羽:「是少女含笑的臉龐!」 望川北:「那是我十三歲的孤獨!」 眾人一陣唏噓聲中,蘭若雲躲在樹後,把一隻蝸牛弄得死去活來,對幾個人的討論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 直到清影秀跳起身,高舉雙臂,臉含激動的笑容,大聲宣佈:「其實,那是我們美麗的裸蘭花!」 眾人拍手叫好,都說這個形容最貼切,那確實是一朵凌風綻放的裸蘭花。 蘭若雲把蝸牛埋在土裡,站起身,把土壤踩實,拍拍屁股上的塵土,伸了個懶腰,有氣無力的說道:「那明明是一坨屎!」 眾人一起怒目向他看來。 清影秀威脅的揮舞著小拳頭,大吼道:「是美麗的裸蘭花!」 蘭若雲也抻長了脖子,像一隻憤怒的小公雞,大喊道:「是屎,一坨屎!」 「砰!」 清影秀一拳將他打倒,狠狠的用腳踩著,一邊踩一邊喊,「是裸蘭花,你承認不承認?」 蘭若雲鼻血長流,兀自嘴硬:「你這不敢相信事實的笨女人!」 想到這裡,蘭若雲微笑了一下:「為什麼那時候總要和她作對呢?她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好了,為了這個也不知道挨打過多少次了!」 堂瀟三人在玩一個小女生喜歡玩的那種遊戲,在甲板上畫了幾個格子,來來回回的跳著,每當輪到臻野的時候,船面就會發生輕微的顫動,蘭若雲禁不住建議道:「臻野,你應該減肥以後才玩這個遊戲!」 臻野衝上來一拳將他打倒,指著自己修長的身軀說道:「我哪裡需要減,你說,你竟敢無視我惹火的身材!」 蝴蝶咯咯嬌笑,輕快的身體蹦來蹦去,翅膀忽閃忽閃的:「臻野,你要是把高度分給我一些就好了!」 堂瀟托著腮幫,嘟著嘴唇,可愛的臉蛋上現出一股得意的表情,原來她心裡想道:「還好我既不高也不矮,身材剛剛好!」 「女人啊,女人,你這慾望的奴隸!」蘭若雲躺在甲板上,大聲感歎。 「男人才是慾望的奴隸!」臻野不服氣的說道,「女人是愛情的奴隸!」 「你不是一直想當男人嗎?」蘭若雲奇怪的問道,「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臻野眼皮一翻:「你管我呢!」 「蘭大哥,真是個好天氣呢!」堂瀟走過來坐到他身邊,又看了眼臻野,「臻野姐姐這麼有女人味,怎麼會是男人!」 蘭若雲小聲嘀咕道:「我看不見得!」又望了望天空,興奮的說道:「連老天都支持我們,此行一定成功!」 遠處,封遠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說不定一會兒就有暴風雨呢,到時候我們連同這些木船將一起葬身海底,哈哈哈!」 幾個人一起大怒。 「封遠,你過來!」蘭若雲柔聲叫道。 封遠步履瀟灑的走了過來,大聲喊道:「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封遠,你轉個身!」蘭若雲繼續溫柔的說著。 封遠轉過身,背對蘭若雲。 蘭若雲向堂瀟幾個人使了個眼色,上去一腳將封遠踹倒,幾個人圍起來,一頓拳打腳踢,封遠大呼救命。 「真是不可原諒!」蘭若雲氣憤的說道,「沒見過這麼煞風景的人!」 「真是臭烏鴉嘴!」臻野看著躺倒在地的封遠,威脅道:「一會兒就把你扔海裡!」 「我……竟然這麼粗魯?竟然打了他!」蝴蝶盯著自己的小拳頭,「可我真的忍不住啊!」 「沒想到我這麼可愛的女孩子也會動怒!」堂瀟潸然淚下,「封遠大哥,我不是有意的,你的話讓我一時衝動!」 封遠哼哼唧唧的從甲板上爬起來,臉上神色沮喪,他看著波光粼粼的海面,海天相接處,幾點黑影在盤旋往復,他輕輕的吟道:「如果我是一隻海鳥,我將潛入海底,去探尋海草的春夢,我是海鳥嗎?不是,所以我依舊站在甲板上……」 他得意的看著眾人,發現並沒有人為他叫好,只得自己大聲鼓掌道:「好詩好詩!」 蘭若雲壞笑了一下,感覺一股聽詩所帶來的煩躁在心底升起,他咳了咳嗓子,沉聲道:「這首詩應該是這樣的——如果我是一隻封遠,我將撲入大海的懷抱,去溫柔的自殺,我是封遠嗎?不是,所以我要幫他自殺……」 蘭若雲提起封遠,一下拋到大海裡,堂瀟三人齊聲驚叫! 「我不會游泳啊,救命——」封遠在海水裡大叫道。 「蘭大哥,你怎麼真的把他丟進去了!」堂瀟急得直跳,「快把他救上來啊,會死人的!」 「臻野不是說要把他扔到海裡嗎?」蘭若雲看了一眼臻野,「你去把他救上來吧!」 臻野一瞪眼:「我也不會游泳!」 「咦,你那天在河裡……」蘭若雲猛然住口,看看臻野,不敢再說。 臻野臉一紅,轉過身去,說道:「他有內功的,哪那麼容易淹死!」 「哎呀,那是什麼東西,在向封遠大哥接近!」蝴蝶指著遠處迅速靠近的兩個黑色脊狀物大喊道。 「什……什麼東西?」封遠嚇得大叫,「蘭大爺,你行行好,快把我弄上去,救命——」 蘭若雲仔細的看著在水裡沉浮的封遠,詫異道:「封遠這傢伙在逢澤島待了那麼長時間,竟然沒有學會游泳?」 「啊,它來了,我的媽呀,那是什麼呀,快救我呀!」封遠聲音中已帶了點哭腔味道。 「蘭大哥,蘭大哥,快啊!」堂瀟蹦跳著說道,「那東西……那東西……」 「不用擔心,只不過是兩條鯊魚嘛!」蘭若雲不以為然的說道。 「鯊魚倒沒什麼!」封遠舒了口氣,忽然揚起頭,「你說是什麼魚?」 「鯊魚!」蘭若雲平靜的說道。 「鯊魚!!」封遠撕心裂肺的大叫了一聲,猛然雙臂轉動,飛快的在水面上游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到了船舷旁。 蘭若雲一把將他拉了上來,身後,大鯊魚向上一竄,將封大將軍屁股後面的褲子咬下了一塊,露出半個雪白的屁股。封遠失魂落魄,逃進船艙中,從此後再也不敢說天氣的壞話。 「還有誰想快速學會游泳?」蘭若雲微笑著看向堂瀟三人。 三人大搖其頭,決定將旱鴨子生涯繼續到底。 望天大陸的海岸線寬廣漫長,雖然望天港與清風港之間的距離最短,但為了避免神族在望天港布下守軍以逸待勞,蘭若雲仔細的研究了這一帶海域的地圖,取了一條較遠的海路,在近海處繞了一個大圈子,最後在一個偏僻的海邊小鎮停了下來。 小鎮居民見到人獸聯軍突至,嚇得四處逃竄,蘭若雲也不去管他們,留下五百土人守護船隻,之後帶領大軍片刻不停,向著望天大陸進發。 望天大陸縱深上千公里,神族守軍只集中在幾個重要城市之中,蘭若雲的騎兵隊伍整整突破三道封鎖線,到達溫遠城,只花了兩個小時便攻下此城,幾乎全殲守軍三萬人。 大部隊在望天平原上奔馳,封遠率領三萬騎兵作為前鋒,蘭若雲的大部隊居中,精靈部隊高據上空,蹄人部隊護衛後方。 不斷有神族的百姓組成臨時游擊隊,開始偷襲騷擾大軍的前進。 蘭若雲心中感歎:這些老百姓本來都是人類,但是經過千多年的同化,他們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祖先。 這一日,派到興東大陸的探子回報:奉命防守格丹港的神族軍師力文神秘死亡,綠教徒攻破格丹海港的神族守軍,竄入興東大陸,到處殺人放火搶劫,已連克十二城,目前正準備渡海打入望天大陸。 聽了這個消息,蘭若雲身軀微震,低頭沉思半晌,猛然一拍腦袋,大叫道:「我怎麼忽略了他?!」 「誰?」眾人齊聲問道。 「是希姆!」蘭若雲沉聲說道,「看來希姆與綠教徒的關係遠比我想像的複雜,我早該想到的,綠教教主是嘎力,而他不過是希姆的一個手下而已,或者說是一件工具!」 蘭若雲心中念頭千轉:「以前只覺得希姆和綠教互相勾結,但卻不知道這兩方究竟誰是主導,按照常人的想像,以為綠教規模如此龐大,總不會服從希姆那區區幾個人——而事實上,希姆正是通過直接操縱綠教教主嘎力而主宰著綠教的一切,甚至綠教本來就是在希姆的屬意和幫助下成立的,這完全有可能。否則,按照農民起義的慣性,綠教徒絕對不會冒險突入到望天大陸,他們會停留在格丹大陸,甚至是建立一個新的國家!」 「他們究竟有什麼目的?」蘭若雲喃喃的念道,「希姆到底是什麼人呢?」 從清影秀那面傳來的消息也頗為樂觀——獸族主力軍突然出現在昌橋背後,與人類大軍一起內外夾攻昌橋城。 驚慌失措之下,神族將近百萬的主力部隊被衝散,人類攻下昌橋,會合了獸族的主力軍,與集結起來的神族大部隊在昌橋海峽上展開了第一次大會戰。 神族士氣已失,又從來沒有與人獸聯軍一起作戰的經驗,最要命的是缺少像完克和力文這樣的領軍將領。 戰役甫一開始便陷入被動,直到被人獸聯軍將軍隊再次擊潰,扔下二十幾萬具的屍體,放棄三百公里土地,向後撤退,據住蒙城防守。 蒙城是與清風城一個級別的超級大城,甚至猶有過之,它踞於通往望天大陸的交通要衝,易守難攻。 人獸聯軍連續攻城十幾天,神族堅守不出,蒙城一時難下。 人獸兩方會商幾次,決定由獸族繼續攻城,但放慢節奏,大攻一次,佯攻幾次,牽引神族主力軍的注意力,而清影秀則帶領人類三十萬精銳部隊,繞過蒙山,向東來與蘭若雲會合,決定從東方進攻望天城,如果能打下這座神族首府,蒙城的神族主力將不戰自敗。 清影秀大軍東進,蘭若雲的人獸聯軍則往西進,雙方準備會師於鈴藍城,再折而向北。 鈴藍城距離望天城只有二百多公里,雙方會師以後,神族主力又在蒙城被自然之子的獸族主力軍牽絆住,望天城將輕而易舉的拿下。 刀光劍影,血雨紛飛,清影秀和蘭若雲率領的精銳部隊在望天大陸上奔馳! 東征西討中,時光過得總是很快,轉眼間進入夏季。 望天大陸本就是世界上最富饒的大陸,土地肥沃,風調雨順。 因為雨水充足,一入夏季,接連幾天大雨,使道路變得泥濘不堪,交通不便,眼看著離鈴藍城越來越近,軍隊又被山體爆發的泥石流弄死了幾千人。 蘭若雲心中煩躁,還好堂瀟幾個少女都是天生樂天派,幾個人談談笑笑,互相解悶。 小白尾隨在軍隊後面,又犯了老毛病,收了幾個小弟,時而號著嗓子,和蘭若雲知會著消息。 今日又是大雨滂沱,蘭若雲下令部隊暫時在平原上休息,戰馬都放到了草地上餵養。 親兵支起帳篷,蘭若雲正要鑽進去,就聽遠處哨兵大叫道:「有敵人!」 遠處響起乒乒乓乓的兵戈交擊之聲,蘭若雲以為又是神族的游擊隊來做自殺性攻擊,就聽那裡有人大喊道:「是自己人,是自己人……快停手!」 封遠走過去查詢,過了一會兒領著一小隊士兵來到蘭若雲面前,蘭若雲向那隊人看過去,認得是人類士兵,穿的卻是步兵盔甲,心裡一驚,向封遠問道:「我們的隊伍裡沒有步兵啊,他們從哪裡來?」 封遠面色憂慮,沉聲道:「是總領的部隊,隸屬於斯菲處長的近衛軍!」 「怎麼回事?」蘭若雲聲音有些發顫,向那小隊長模樣的士兵問道。 「我們被衝散了,打了敗仗!」小隊長摀住腰間傷口,痛苦道:「神族在仙人峽埋伏下奇兵,不知……不知有多少軍隊……我們傷亡慘重,拚命突圍,好不容易才逃到這裡!」 「總領的帝國護衛軍呢?」蘭若雲氣急敗壞的問道,「五萬帝國護衛軍也敗了嗎?方更幹什麼吃的?」 「小人不知……我們是斯菲處長的近衛軍,負責左軍的護衛,不知道中軍是否也被衝散!」小隊長傷口劇痛,顫聲道,「軍師還請快些前去支援,而目前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什麼?」蘭若雲急問道。 「最重要的是讓我們……讓我們這些人治傷!」小隊長說完就暈過去了。 蘭若雲呆了一呆,大叫道:「封遠,整軍,冒雨前進!」 「方向是?」封遠看著蘭若雲急怒交加的臉孔,小心問道。 「仙人峽,還用問嗎?!」蘭若雲咆哮道,「甩開步兵隊伍,騎兵先行!」 封遠不敢多問,吩咐土人士兵把受傷的近衛軍士兵抬下去治療,趕緊下達前進命令。 大雨裡,剛剛甩蹬離鞍、放馬草原的騎兵們快速跳上馬背,半個小時以後已經整整齊齊的列隊完畢。 封遠一聲令下,萬馬奔騰,泥水飛濺之間,向著仙人峽開進。 半路上不斷遇到傷兵和屍體,蘭若雲顧不得他們,快馬加鞭,恨不得立即趕到清影秀身邊。 越接近仙人峽,人類士兵的屍體也越多,傷兵卻越來越少,顯然離戰場已近,蘭若雲下馬揀了幾個傷兵詢問,卻因為都是普通士兵,只知道稀里糊塗的跟著打仗,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到傍晚雨歇的時候,蘭若雲幾近絕望,就在這時候,斯菲領著一隊殘兵敗將出現在眼前。 看到蘭若雲,斯菲立即暈了過去,好不容易救醒過來,蘭若雲急問道:「怎麼搞成這樣,阿秀呢?」 「阿秀和方更率領的帝國護衛軍走在最前面,被圍困在仙人峽內,已經兩天了,我的部隊因為是左翼,被分割在谷外,差不多都死光了!」斯菲哭了起來。 「別怕,別怕!」蘭若雲拍拍她肩膀安慰道:「你的左翼近衛軍有多少人?」 「是兩萬步兵!」斯菲嗚咽道。 「還好,如果是十萬的話我就要擔心了,看來神族的主力軍並沒有過來!」蘭若雲冷靜了一下,「被圍在峽谷之內,按照帝國護衛軍的實力,短期內應該不會有危險,堂天他們呢?」 「堂天率領五萬神弓營在最後面,我不知道他的部隊現在在哪裡,小羽的右軍也被衝散了,我找不到她!」說著又哭了起來! 「望川北的步兵隊伍還要幾天才能趕上來?」蘭若雲問道。 「今天晚上!」斯菲說道。 「此去仙人峽還有上百公里,我們可以趕在小北前面到達!」蘭若雲舒了一口氣,輕聲道:「你們太躁進了,是因為這些日子以來的戰鬥太順利,變得驕傲起來——騎兵和步兵間的距離不能超過兩天,這個最基本的道理你們應該知道!」 「不是的,本來我們也沒有想到進攻,而是在仙人峽之外等待小北的到來,是對方的將領太狡猾,故意示弱,又不斷騷擾,我們才……」斯菲顯得十分氣憤,有些不甘心。 「嗯,天時地利人和,無一或缺,他們利用最近多雨的天氣,考慮到交通不便,步兵與騎兵間的距離掌握不好,有機可乘,而仙人峽又是有利於伏擊的地形,加之,對方算定了你們在接連大勝的有利形勢下,會變得粗心大意這個心理空隙,仙人峽之敗,看似偶然,其實卻是必然的——對方的這個統軍將領可真不簡單啊!」 「聽你這麼一分析,還真是這樣,為什麼我們就沒有想到呢!」斯菲沉思道。 「因為望天城對你們的吸引力太大了!」蘭若雲一笑,心道:「也是阿秀太急著與我會合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斯菲擦乾眼淚問道。 「先趕去仙人峽解圍!」蘭若雲撥轉馬頭,追上前面領軍的封遠。 堂瀟幾個人陪著斯菲照顧她,隊伍不停,加快速度前進,到夜幕低垂的時候,才趕到仙人山下。 仙人峽,顧名思義,此處山高路陡,常人難以攀登,環山之間,山谷叢生,左右穿插,行入其間,即使是常在此處的本地人往往也會迷路。 眾谷之中,以仙人山下的仙人峽最為奇特,峽谷長度超出九公里,又稱十八里峽,地勢險峻,終年雲霧,常有百姓說,此處卻是有仙人遊蕩,但也有說那是雲霧中的靈猿攀峰,恍似人形,因此被誤認為仙人,也因此得來了仙人峽的名稱。 蘭若雲站在仙人峽口,面色陰沉——晚間的仙人峽霧氣濃重,半里之內根本就看不清任何一個人影,如果貿然衝進谷去,肯定會被隱藏在這左近的神族隊伍打得體無完膚。 天上明月高懸,烏雲時而由月亮的邊緣飄過,雨後的空氣中,冷風颯颯,晚歸的鳥兒掠過山松枝頭,發出古怪的鳴叫聲。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如果神族是想達到這個目的,蘭若雲只得承認,他們成功了! 望川北顯然也知道前軍出了問題,雖然大雨中山體坍塌,道路難走,他還是率領著二十萬步兵的糧草輜重趕了上來,此時已經是半夜時分。 蘭若雲眼睛紅紅的,一直站在山谷前,不曾移動半分距離,堂瀟幾個人見他面色難看,都不敢打擾他。 「若雲!」望川北叫了一聲,「沒事的,明日太陽一出來我們就衝進去!」 蘭若雲淒然的回過頭,看著望川北,無力的說道:「堂天押運著糧草,卻與阿秀他們失散了,谷裡的他們兩天沒有吃飯了,阿秀不知道餓成什麼樣了!」 望川北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谷裡面肯定能找到吃的,現在是夏天,而且又不是什麼大災年!」 「是啊,阿秀那麼聰明……」蘭若雲歎了口氣,「小北,記不記得小的時候,我們在草地裡挖那種蛹,用火燒一燒很好吃的!」 「是啊,蛋白質含量還挺高呢!」望川北回憶著說道,「有一次你挖出一條蚯蚓,阿秀說你要是敢把那蚯蚓吃了,就讓你打她一次!」 「我連想都沒想就吃掉了,那時候為了能打她一次讓我幹什麼都行!」蘭若雲微笑道,「事後想想那條蚯蚓,把我噁心得一個月沒吃好飯!」 「看見你把那條蚯蚓扔到嘴裡,我當場就吐了,你還好意思說呢!」望川北大笑說道,頓了一頓,又道:「那次你可把阿秀打慘了,你也真下得了手!」 「別說了,我現在一想起就後悔呢!」蘭若雲臉孔一紅,「不過阿秀也真講信用,就是不還手!」 「當然,哪像你……」望川北看看蘭若雲,兩人一起大笑起來。 笑了一會兒,兩人又看了看那個黑沉沉的谷口,心裡一沉,感覺這仙人峽谷就像一頭擇人而噬的巨獸。 而此刻,清影秀和方更率領五萬帝國護衛軍就在它的嘴邊,隨時有被吞下去的可能。 蘭若雲眼角兒淚花一閃,指著山嶺上起伏的溝壑和巨岩,低聲道:「到處都能隱藏敵人,即使是白天,想要不付出重大代價就佔領這座山谷,那也是不太可能的。而且,山谷狹窄,我們不能用大部隊騎兵衝鋒!」 「必須配合步兵,還好有精靈部隊,在這種山地間戰鬥,精靈部隊是最佔便宜的了!」望川北停了一下又說道,「明天我配合你,咱哥倆好久沒有一起戰鬥了!」 蘭若雲看著他點點頭,兩人拍了一下手掌。 「聽斯菲說,神族並沒有出動天使和異人部隊?」望川北問道。 「這正是我感到害怕的地方!」蘭若雲眼中精光一閃,「能用普通神族部隊就把十萬帝國最精銳的部隊衝散並且包圍起來,而且幾乎全殲斯菲的近衛軍——」 「除了完克和力文,神族還有什麼厲害人物?」望川北問道。 「據我們得到的情報,大臣然端近幾年在神族的影響力很大,但這個人並沒有什麼軍師才能,他是以商為貴,神族領土內很多行業都是被他壟斷的,這類人應該不會打仗!」蘭若雲說道。 「然端,就是那個差點被封為太師的大商人?」望川北問道。 「太師?」蘭若雲奇道,「這個我怎麼沒聽說過?」 「是小道消息!」望川北呵呵一笑,「聽說然端有個叫然香的女兒,本來打算嫁給神皇悠星塵,神皇也被她迷住了,當即就封然端為太師……」 「那怎麼是『差點』封了太師,難道娶了他女兒又把他這太師給廢了?」蘭若雲問道。 「……關鍵是這然香已經有了意中人,當時望天城裡傳得是沸沸揚揚,被評為愛情經典,關於她和她的意中人的浪漫故事,一直到現在,還有許多劇作家當作創作題材!」 望川北露出嚮往的神色,看看蘭若雲好奇的表情,繼續說道:「然香這個意中人聽說也是一個大家族的公子哥,兩人在一次神族的新年舞會上結識,立即一見鍾情,陷入愛河。可惜好事多磨,偏偏這位公子的家族與然端家族是世仇,兩家都是靠商業起家,在朝廷間也是各有各的勢力,可以說,一涉及到家族利益,這段愛情就難以圓滿,兩家當然禁止他們見面。 「於是這位公子哥就每天偷偷翻牆竄進然家的後花園,抱著把吉他給這然香談曲唱歌,兩人整晚不睡,秘密約會,一起看天上星星,別提多詩意了——但最後還是讓然端這老傢伙給發現了,安排一幫打手守在牆根兒底下,那公子哥一進來,立即喊了一聲『捉賊』,幾十個人上去暴打了一頓。 「這還不算,然端還要把女兒許配給神皇,就在神皇頒下皇令準備封他為太師,擇日迎娶新妃的時候,那然香竟然離家出走,把然家五萬子弟兵全部帶走,到興東海上去擊殺海盜……」 「等一等,等一等!」蘭若雲打斷他說道,「聽你說這然香明明是個大家閨秀,怎麼又跟海盜拉上關係了!」 望川北詫異道:「誰說大家閨秀就不能上陣殺敵了? 何況是幾船小海盜!」看著蘭若雲迷惑的表情,又道:「如果然香不是有這個能力,怎麼你一說到『神族還有什麼領軍將領能把阿秀困在仙人峽?』我就會想到然香呢? 實際上,這個然香一直被推許為繼力文和完克之後,神族新一輩裡智勇雙全的人才!」 「哦,怪不得那五萬子弟兵願意跟她走!」蘭若雲恍然道。 「是啊,你想想,興東海那個地方,荒涼淒清,有什麼好玩的,但是那些在望天城裡威風慣了的士兵們就願意跟她走,可見她這人的個人魅力是多麼了得!」望川北嘖嘖讚歎。 「然香一怒離家之後,那個公子哥怎麼樣了?」蘭若雲問道。 「何止是那個公子哥怎麼樣了,神皇暴怒之下,不但不怪然端糊塗,反怪這公子哥勾引良家少女,害得自己沒老婆可娶。偏偏這公子哥的家族又是什麼『回歸派』,是被神皇猜忌的一個派別,於是藉著這個機會……嚓嚓嚓!」望川北用手在脖子上虛砍了一下。 「殺了?」蘭若雲失聲道。 「嗯,整個家族啊,上百口人……嘿嘿,在我們裸蘭可沒有這種酷刑,枉神族自詡文明,竟能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望川北不屑的說道。 「神族和我們的政治體制不一樣,這也不能比,畢竟我們人類如果不是被逼在那麼一塊彈丸之地,說不定比神族更殘忍呢!」蘭若雲搖頭說道。 「可能吧,這個我就不懂了……」望川北聳聳肩膀,又道:「事情到這裡還沒完,然香聽說神皇把愛人全家都殺了,大怒,這時候她已經收服興東海上的海盜,手下軍隊擴充到將近十萬人,此時暴怒之下竟然大舉進攻興東大陸,佔領了十幾個城鎮,神族派去的軍隊都被她大敗而歸!」 「哼,這是神皇不想真的打敗她,否則只要派出天使和異人部隊的話就讓她抵抗不了,而且,女兒造反,然端反倒陞官,這不是奇怪嗎?」蘭若雲笑道。 「照啊!」望川北向蘭若雲挑起大拇指,「據我在裸蘭城裡遇見的那個皮貨商所說,神族的老百姓都說,神皇是個很固執的人,他既看上了這然香,那就再也無法忘情,他對然香是又恨又愛,既不忍心毀了她,又不能讓人說自己評判不用心,所以就只好每年都派些軍隊過去征討!」 「然香既然叛了,遠在興東,總不會到這裡來跟我們搗亂吧?」蘭若雲問道。 「這不一定,聽我道來,第一,我們不管怎麼說也是人類,雖然我們打的牌子是收復失土,在然香看來,我們是侵略者,神族再不好也是自己人,她當然可能來打我們; 「第二,神皇每年派一些軍隊去征討,倒是給了然香一個練兵的機會,這幾年下來,本來就很有戰爭天賦的她究竟厲害成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 望川北看了一眼谷口,「只就這次看似偶然的堵截戰,就知道這個神族將領絕對是一流將才,甚至不比完克和力文要差,除了然香,我還真想不出誰有這樣的能耐!」 「會不會是力文或完克沒有死!」蘭若雲苦笑一下,搖了搖頭,「這兩個人走霉運,完克的屍體我是親眼看到的,至於力文的神秘死亡,肯定是希姆下的手,憑他的功力,要宰掉力文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望川北哈哈大笑起來:「這兩個人不去擋阿秀,卻來找綠教徒和你蘭軍師的麻煩,豈不是找死!」 「不然!」蘭若雲正色道,「如果是我,也會這麼做!形勢很清楚的說明了這一點,如果清風大陸和格丹大陸失守,望天大陸就失卻了東方的門戶,和開門迎敵也沒什麼區別了。再說,神族一直瞧不起獸族,而人類的主力又在昌橋,力文和完克肯定是想盡快解決了這兩個地方的來敵,然後再趕去昌橋當總指揮——這是很高明的策略,他們沒想到的是,人類的主力看似在昌橋,其實十五萬帝國護衛軍卻是由我率領,而綠教徒中又由希姆這樣的高手撐腰,那還不該他們倒楣嗎?」 望川北拍掌叫好,解恨的說道:「當年昌橋事變,就是這兩個傢伙害死了我們的父輩,報應真是好快!」轉而歎氣道:「可惜一代名將竟都是這樣就灰飛凐滅了!」 蘭若雲也跟著他歎了口氣,忽然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左加侖王這個人?」 望川北一愣:「那不是神皇的兄弟嗎?聽說這個人很有才幹,本來神族是想讓他繼承皇位的,後來經過幾番爭鬥,或者是黑幕交易什麼的,這些事情就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但後來悠星塵繼位,而這左加侖王在皇位爭奪中竟然得以全身而退,這也是世界皇位爭奪史中的一個奇跡了!」 「傻瓜,哪有什麼皇位爭奪史?」蘭若雲笑道,「不過由此事看來,這左加侖王還真不能小覷了!」 兩人談談說說,心中忐忑,坐立不安,終於等到天亮,斯菲精神好了一些,由堂瀟幾人陪著,也過來跟他們商議怎樣打這場「仙人峽戰役」。 眼見太陽升起,谷中霧氣漸淡,卻仍然看不清神族佈兵於何處,蘭若雲騎上小白飛到峽谷上空探看,只見白茫茫的一片,不辨東西,剛一落到地面上,立即被濃霧包圍,三步之外,目不見物。 回到營地裡,神色沮喪,他沉聲道:「小北把一萬精武營的步兵全部帶上,封遠領兩萬帝國護衛軍,蝴蝶的一萬五千人精靈部隊,我們先進去探一探,斯菲和成家父子、荊文正等留下指揮大部隊隨時接應,鹿裡蓋翁的蹄人部隊還沒有跟上來,派樸當領一隊騎兵去引路——這老蹄人奉行穩紮穩打策略,慢的讓人心焦。 「不能再等了!」蘭若雲跳上馬,「精武營在兩山之側開路,騎兵每千人為一小隊,順次往前推進,精靈部隊在上空守望敵蹤——在這樣多霧的天氣裡,有這樣一支空中部隊實在是事半功倍。 「衝進去!」蘭若雲大叫一聲,當先向仙人峽谷裡縱馬馳騁而去。 第四章迷蹤 「呷呷——」怪異的鳥叫之聲在霧谷上空響起。 整個仙人峽除了這偶爾的鳥叫聲外竟然靜悄悄的,蘭若雲看著前面騎兵的背影消失在濃霧裡,心裡不禁思考著:「假如我是敵方的統軍將領,我是否會用火攻?不行,因為本來就很潮濕的谷地,經過連續多天的大雨,濕淋淋的樹木根本燒不著;」如果用陷阱呢?也不行,濃霧之中,谷中道路交錯,費了偌大人力挖出來的陷阱卻沒有人去踩,這是費力不討好的事情,而且滾石和檑木必須要看到敵人才能砸下來,而在這樣的大霧裡,顯然敵我雙方都是睜眼瞎;「最好的計策當然是埋伏,如果是我,肯定要先熟悉一處地形,派人從谷口就開始跟蹤敵人,然後繞到他們前面,算準了路線,伏下精兵,將可以出奇制勝!」 「蘭大哥,阿秀姐姐真的在這谷裡嗎?怎麼敵人沒有聲音,而他們自己也毫無動靜?」堂瀟與他並騎而行,忍不住問道。 「也許他們離我們還遠,我們當然聽不見了!」臻野說道。 「可是他們有五萬多人啊,就算再遠也應該……至少能聽到馬叫的聲音吧!」堂瀟皺眉說道。 「哎,這一場大雨,可能那些馬都感冒了吧!」臻野歎氣說道。 堂瀟咯咯嬌笑:「臻姐姐,五萬匹馬一起感冒,那它們當然至少也要咳嗽幾聲啊!」 「傷風感冒的話,嗓子會痛,怎麼還能叫出聲來?」 臻野兀自強辯。 堂瀟大笑起來,驚醒沉思中的蘭若雲,她問道:「蘭大哥,你嗓子痛不痛?」 「什麼?」 蘭若雲詫異,低聲說道:「他們要是在一個寬敞的空地上挖出數個巨大的陷阱,在這樣的大霧裡,騎兵前後相擁,那不是有多少都掉進去了? 「封遠!」蘭若雲大叫道,「快傳令,讓騎兵之間至少要間隔一米,不要往前衝鋒,慢走!」 封遠領命而去,蘭若雲又大叫道:「小北,派一千精武營的步兵在騎兵隊伍前探路,小心陷阱!」 望川北派出一千步兵出去,蘭若雲這才稍微放心。 這樣緩慢的行軍,幾萬人的大隊伍立即變得臃腫不堪,先頭部隊已經深入霧谷,可後隊卻還在谷口原地沒動。 還好仙人峽山谷縱長寬廣,蘭若雲害怕這是調虎離山之計,所以不敢少帶士兵——假如只帶幾千士兵,機動力保證了,可如果敵人截斷後方,這幾千人將陷入包圍圈,有死無生,被各個擊破。 「如果敵人埋伏在山腰上,精武營的戰士應該能應付,如果他們從對面衝過來,騎兵將給他們顏色看!」蘭若雲心中盤算,四處觀看,「我還有什麼想不到的呢?這樣的環境和天氣,還能使用什麼計策呢?他們怎麼還不發動攻擊?」 三萬大軍一直走到近中午時分,先頭部隊已經出了山谷,封遠縱馬馳回,臉上神色古怪,疑惑道:「已經出谷了,不但沒發現敵人的蹤跡,阿秀他們也不知道哪裡去了?」 「沒有發現騎兵經過的痕跡嗎?」蘭若雲問道。 「馬蹄印兒已經被大雨沖掉了,根據稀釋的馬糞來看,我卻不敢肯定是咱們裸蘭的馬匹!」封遠皺眉道。 「所有出谷的路都探到了?」 封遠點頭道:「沒落下一條!」 「斯菲當然沒看錯,阿秀他們確實是進谷了,之後幾萬人卻不翼而飛,這怎麼可能?」蘭若雲低頭沉思。 「沒有留下屍體?」蘭若雲又問。 封遠搖搖頭,忽然欲言又止。 「怎麼了?」蘭若雲不滿意的看著他,「有什麼話就說!」 「我感覺敵人的目標根本不是總領!」封遠說道。 「你是說敵人的兵數不多,不敢跟精銳的帝國護衛軍硬碰?」蘭若雲問道。 「正是,他們其實主要是想引開總領的帝國護衛軍,而目的是……」封遠拉長聲音。 「是哥哥!」堂瀟大叫道。 蘭若雲臉色大變,喃喃自語的道:「是神弓營,沒有任何其他兵種配合的神弓營!」 「也只有仙人峽這種變態的地形,才能夠打亂我們弓步騎三兵種的密切配合,如果堂天真的在濃霧中失散了,將成為敵人首除的對象——神弓營能克制天使部隊,單兵種作戰能力雖不強,但配合帝國護衛軍之後,往往能打退神族天使和異人部隊的聯合進攻。」 「蘭大哥,怎麼辦啊?我大哥到底去哪裡了?」堂瀟探過手臂抓著蘭若雲一陣搖晃。 「不用擔心,如果阿秀真的在這谷裡,那天天就危險了,阿秀現在不在,一定是識破了敵人的奸謀——他們現在一定在一起,倒是小羽又散到哪裡去了呢?」蘭若雲奇道。 堂瀟還是不放心,急道:「我們現在快點去找他們吧!」 「我們這不是在找嗎?你看我們的部隊停下來過嗎?」 蘭若雲在堂瀟的背上輕輕拍了一下,「還是親大哥比我這個蘭大哥要親得多,急成這個樣子!」 堂瀟一窘,嘟著嘴說道:「才不是呢,蘭大哥要是也這樣,我會急得……急得……」 「行了,小丫頭,走了!」蘭若雲哈哈大笑,心情舒暢,「只要不是在這座該死的谷裡,阿秀手下的精銳騎兵至少可以保護其周全!」 笑聲還未歇,樸當大喊大叫著騎馬從後面趕過來,來到蘭若雲面前,氣喘吁吁,張大著嘴說不出話來。 看著他這副模樣,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心中升起,盯著樸當顫聲道:「是不是蹄人隊伍……」 「遭到……不明隊伍襲擊……蹄人隊伍……被包圍了!」樸當說完這句話,又是一陣大喘,顯然是拚命跑回來的,先前蘭若雲派他去接引蹄人隊伍,卻帶來這樣一個壞消息。 「嘿嘿嘿!好啊,調虎離山,真是好計策!」蘭若雲在馬背上大笑起來,「敵人把握住我們的一舉一動,真是不簡單!」 臉色一整,蘭若雲又怒聲道:「鹿裡蓋翁這個老傢伙,如果能夠快一點行軍的話又怎麼會讓人家伏擊,這個計策是專門針對蹄人的不緊不慢設計的——連這個也能想到,這個對手有點意思!」 「我們是不是要回軍?」封遠低聲問道。 「哼!我們再回軍去救蹄人的話,也絕對抓不到對方的影子,難道讓他再用一次調虎離山?」蘭若雲嘿嘿冷笑,「阿秀這次危險了!」 「我的頭都大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一旁一直沒插上話的臻野終於暴露出自己的頭腦簡單,忍不住問道。 「是這樣——如果我們去救蹄人,對方會回軍對付阿秀的部隊,等我們再趕到蹄人的戰場,戰鬥早結束了!」 蘭若雲看看谷外遠方的草原,「就讓蹄人自生自滅吧,鹿裡蓋翁如果不死,這個教訓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老傢伙,幹什麼都慢吞吞的,這次給他好看!」 「全軍前進,一定要趕在對方進攻阿秀之前找到他們!」蘭若雲一揚馬鞭,向前馳去。 望川北的二十萬步兵殿後,蘭若雲十五萬精銳騎兵分成三隊,封遠和斯菲各領左右兩隊,蘭若雲親自領中軍行大路,精靈部隊左近探路,三支精銳部隊成弧形在望天大陸上成網狀向前推進,兜向蹄人族與敵人交戰戰場的後方,如果敵人想突擊蹄人之後再對付清影秀的部隊,那麼清影秀的部隊一定是在附近。 最後蘭若雲把目光鎖定在了鈴藍城,當他想通這其中的關鍵時,心中駭異實難形容。 對方費這許多力氣究竟有什麼目的呢?當然不是要消滅人類多少士兵,實際上斯菲的兩萬近衛軍雖然幾乎全部戰死,但對方也付出了至少一萬士兵的代價,而且是依靠有利地形的情況下。 神族的主力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從蒙城趕過來,也就是說,現在聲東擊西的這支神族部隊,它的人數絕對並不多,即使是攻擊蹄人部隊,恐怕也是依靠熟悉的地形。 如果真是這樣,當他們回軍準備對付清影秀時,最好的地點莫過於佔領一座清影秀部隊必須要經過的城市,依托城市,既可以彌補兵力上的不足,又可以將人類主力拖住等待援兵。 而這樣的城市,除了鈴藍城再沒有第二座——蘭若雲和清影秀也是同時看上了這座城市作為會合地點。 而敵人又在仙人峽故意用大兵力殲滅斯菲的兩萬部隊,給蘭若雲造成一種清影秀部隊陷入絕境的假象,從而達到把他引離鈴藍城的目的。 如果讓對方搶先佔領了這座城市,無庸置疑,人類將處於一個非常不利的環境,不但無法減輕蒙城獸族主力軍的壓力,還將給予對方足夠的時間來整頓軍隊,甚至是消滅獸族主力,繼而回過頭來輕而易舉的打退人類的主力進攻! 「好狡猾的計策!」蘭若雲冷笑一聲,忽然在馬上祈禱起來:「神啊,讓老鹿裡蓋翁把神族這支奇兵拖的時間長一些吧!」 當下,蘭若雲下令將三支騎兵會合在一起,不再有猶豫,直向著鈴藍城的方向馳去。 從仙人峽到鈴藍城已只剩下不到百里的路程,如果不是因為趕著去「救」清影秀,此刻怕是已經到了! 就在離鈴藍城僅有三十幾里的一個小村莊處,三條從望天大陸東西南三個方向斜伸過來的大路相交於此。 塵土飛揚之間,三支隊伍分從三條大路上氣急敗壞的跑了過來,霎時間天地為之色變,幾十萬的軍隊在十字路口外幾里處遙遙相望,緩緩站定。 「啊,阿秀姐姐、哥哥還有小羽姐姐!」堂瀟看著東面路上大旗上緩緩飄揚的「清影」、「堂」和「淺靖」的字樣,樂得差點沒從馬背上跳起來。可是這時候因為雙方隊伍離得較遠,互相看不清對方的樣貌。 蘭若雲回過頭看著斯菲,低聲道:「你的旗子哪裡去了?」 「早沒了,我的隊伍都死光了,還哪裡有什麼旗了?」斯菲傷心的說道。 「真的沒有了?」蘭若雲把「真的」二字仔細的強調了一遍。 「還有一面啦!」斯菲臉一紅,從懷裡掏出一面絲綢的紅色軟旗。 「趕緊豎起來,別失了威風!人在旗在,人亡旗亡!」蘭若雲大聲喊道。 「有那麼誇張嗎?」斯菲趕緊讓自己手下的親兵把那面旗子挑起來——火紅的旗面上繡著一個大大的「斯」字! 「主要是讓阿秀他們知道你還在,否則他們可擔心死了!」蘭若雲笑道。 「誰要他擔心!那個死人,嘴上說的是一套,一到生死關頭就全露餡了,看我以後還睬不睬他!」斯菲氣憤的說道。 「咦?」蘭若雲發現新大陸一般,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斯菲,「你這是生誰的氣啊?阿秀什麼時候得罪你了?」 「才不是阿秀哩,那個死人!」斯菲眼中噴火,「我恨死他了,我死了他就高興了!」 「堂天也沒有跟我說過你的壞話啊,他怎麼會希望你死?」蘭若雲疑惑道。 「不是天天啦,是那個笨蛋,以後他要再敢纏著我,我就一刀……」斯菲狠狠的說著,「一刀殺了他!」 「哦,是方更那小子!」蘭若雲恍然大悟,「不過他是帝國護衛軍的統領,當然要……」 「我不管啦,他還不是看著阿秀,還騙我說…… 哼!」斯菲一撥馬頭,氣哼哼的向著隊伍後面走去,這時候人類的兩支隊伍已漸漸合在一起,清影秀、方更、堂天和淺靖羽正向著蘭若雲迎面馳來,蘭若雲大喜,趕緊迎了上去。 就在馬上,幾個好朋友激動得擁抱在一起,這一天一夜來彼此擔心,夜不能眠,就怕再也見不到對方了,那種揪心的感覺誰也不願意再嘗試第二次了。 方更東張西望,忽然看向遠處斯菲漸漸模糊的背影,呆了一呆,啊的一聲大叫了出來,狠狠在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向著斯菲追了過去。 而望川北,不斷偷偷向淺靖羽拋著媚眼,淺靖羽愛理不理的時而瞟他一眼,磕磕牙齒,顯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蘭若雲心中納悶:「幾個月不見,好像起了變化!」 那邊,堂天縱下馬來,抱住直接從馬背上撲向他懷裡的妹妹堂瀟,在空中輪了一圈兒,哈哈大笑道:「瀟瀟,我的寶貝妹子,可想死大哥了!」之後瞪了一眼蘭若雲,低聲道:「那小子沒欺負你吧!」 堂瀟呵呵笑著,眼中流著幸福的淚水,話都說不出來了。 蘭若雲也被這熱烈的場面感動了,鼻頭發酸,轉身回頭,看見清影秀面帶微笑,抿著嘴唇,歪著腦袋,似乎在欣賞一件有趣的寶貝,定定的瞧著蘭若雲。 一霎時兩人端坐馬背,就這樣彼此看著對方,好半天一句話也沒有說,心裡卻甜絲絲的,彷彿已交換了千言萬語。 兩匹馬卻是相識的,此刻互相走近——在馬背相錯的那一瞬,兩人輕微擁抱了一下,然後又彼此看了一眼,會心的笑了。 「你還好嗎?」清影秀輕聲問道。 「好得不能再好了!」蘭若雲微笑說道,「妳呢?」 「我也不錯啊,就是……」清影秀臉孔一紅,微微低頭,「就是每天……都想你!」 「我……也是!」蘭若雲舒了一口氣,「每天!」 兩人又都把目光定格在了對方的臉上,再也捨不得挪開,彷彿永遠也都看不夠一樣。 一陣嗚嗚咽咽的悲傷哭泣聲,忽然響亮的在蘭若雲身後傳了過來…… 眾人一起看過去,原來是臻野。 「臻野,你幹嘛,哭什麼呀?」蘭若雲回過頭,奇怪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不用你管,我就是想哭!」 臻野跳下馬,在地上狠狠的跺著腳,越哭越傷心,最後乾脆坐倒在地,雙手拍腿,悲痛欲絕。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堂天看她哭得可憐,掏出一條皺巴巴的手帕遞過去,輕聲道:「別哭了,越哭越醜!」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 果然,臻野哭音暫停,抽噎道:「你是說我現在就很醜了,你是誰啊,這麼討厭?」 堂天尷尬的說道:「我是堂瀟的哥哥,我叫堂天!」 「原來是瀟瀟的哥哥,我還以為……」臻野雙肩抽動著,那日在灤山城外,臻野見過方更幾人。 堂天那時候留在裸蘭,所以臻野沒見過,看見堂瀟和他那樣親熱,誤會了二人的兄妹關係,眼見只有自己形單影隻,而看見蘭若雲和清影秀含情脈脈的表情,更是心頭酸楚,立即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當下,蘭若雲和堂瀟幾個人也過來一陣開導勸慰,臻野才擦了擦眼淚站起來,斜眼看了看蘭若雲,又看了看堂天,忽然臉上一紅,哼了一聲,說道:「其實我是想起我過世的母親了,哎,她可真是一個慈祥的老人家,嘿嘿!」 「臻姐姐,你不是跟我說,你母親在你還沒滿月的時候就去世了嗎?」堂瀟奇怪的問道。 臻野:「……」 過了一會兒,方更垂頭喪氣的回來了,看看眾人,歎了口氣,再看一眼,又歎口氣,連歎三聲,搖頭吟道:「在寂寞的夜裡,我常常想起你,再次見到你,一切卻變得毫無意義,你的眼神若即若離,你的嘴唇無言無語,你是我心中溫柔的謎,讓我無比珍惜,我最美的記憶,你毫無理由的生氣,使我如同是冷雨中的芳草淒淒,哎,慘兮慘兮,今生我將孤獨無依!」 「聽到你念詩,我感覺是老鼠在放屁,哎,臭兮臭兮,一腳將你蹬倒在地!」堂天得意洋洋的狗尾續貂之後,向方更蹬了一腳,幸災樂禍的樣子讓人想打他一拳。 只有臻野,竟然摸著臉龐,用略帶崇拜的目光看著堂天:「我好欣賞這個男人哦!」 「呔!」蘭若雲斷喝一聲,指著對面的神族部隊,大聲道:「讓我們打起精神吧,看看對面搞得我們焦頭爛額的敵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眾人這才收攝住五花八門的各種奇怪心情,望向對面正在安營紮寨的神族部隊,一眼望去,旌旗無數,營帳已經扎得一直布到了草原與藍天相接之處,卻兀自不肯停下來。 「他們究竟有多少軍隊啊……好像不少!」堂天皺眉說道。 「按照對方所紮的營帳數目來看,應該有上百萬軍隊!」望川北看了眼淺靖羽,確定的說道。 「我看不見得,神族的主力在蒙城,怎會來得這麼快?」淺靖羽不是很相信的說道。 「小羽說的有道理!」望川北挑起大拇指讚揚,又道:「聽小羽這麼一說,還真是!恐怕這裡面有原因,小羽能一言就道破,聰明才智可見一斑,我看連若雲都沒法跟你比,不如我們明天改選總軍師,小羽,我一定投你票,別看若雲是我哥們兒,但我感覺跟你更親些!」 「你噁心不噁心哪,現在是陣前討論,誰希罕聽你的瘋言瘋語!」淺靖羽白了望川北一眼,心裡卻頗得意:「要是我當總軍師的話,也不見得就比蘭若雲那小子差多少!」 「小羽說得對,陣前討論怎麼能淨說些其他的話呢?」望川北左右看看,微帶怒意的說道:「大家認真一點,不要再說不相干的話了!」 「行了行了,小北,這半天就你自己在說,大家聽聽若雲的意見!」清影秀說著柔情款款的看向蘭若雲,「若雲,你怎麼看?」 「我也覺得小羽說的有道理!」他說著看著淺靖羽,笑道:「小羽確實很聰明,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呢?」 望川北呆了一下,緊張兮兮的看了眼蘭若雲,擠到他身旁,以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說道:「小子,我把阿秀都讓給了你,你還不知足,勾引朋友妻的人會被牛踩死!」 「可是,雖然我跟你是哥們兒,但我還是覺得自己跟小羽更親些!」蘭若雲小聲說道。 「我錯了還不行嗎?回裸蘭以後你到我家吃一個月,兩個月也行!」望川北低聲下氣的說道,「三個月好了!」 「半年!」蘭若雲猛敲竹槓。 「什麼,半年?」望川北氣道。 「不同意算了!」蘭若雲又向著淺靖羽看了過去。 「好好好,就讓你白吃半年好了!」望川北氣苦道。 「你最好祈禱我別被牛踩死!」蘭若雲忍笑說道,「不知道小羽的廚藝到底如何?」 望川北又緊張起來,恨聲道:「你什麼意思?」 蘭若雲看了眼清影秀,低聲道:「我和阿秀都不太會煮飯,所以,你如果真能和小羽成了,我們倆天天到你家去吃!」 「砰!」望川北忍無可忍,一腳將蘭若雲踹下馬,大叫道:「想得美!」 「又怎麼了?嘀咕嘀咕就打起來了,小北,我可要警告你了!」清影秀跳下馬,將蘭若雲扶起來,兇惡的看著望川北。 淺靖羽也撇了一下嘴,揶揄道:「一點君子風度也沒有!」 「可是,他們竟要天天去咱家吃飯,這不是欺負人嗎,我……」猛然住嘴,尷尬的看著淺靖羽,囁嚅道:「小羽……你……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哎呀糟糕!」 淺靖羽臉紅起來,撅起嘴來生氣,大聲道:「你這傢伙以後離我遠點!」 方更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看著急如跳馬猴子的望川北,心裡一下子就平衡了。 「你跟他說什麼了?」清影秀小聲的問蘭若雲道。 「我說等咱們結婚以後天天去他們家吃,誰讓你不會煮飯呢!」蘭若雲壞笑著說道。 清影秀臉紅過耳,狠狠瞪了蘭若雲一眼,翻身上馬,小聲嘀咕道:「那樣也不錯啊。」 望川北雙手握拳,又擠到蘭若雲身邊,咬牙切齒的說道,「你這個美滿姻緣的終結者,我……」 「如果我幫你實現你追成小羽的理想呢?」蘭若雲低聲說道。 「撲通」,望川北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抱著蘭若雲的腿說道:「歡迎你們去我家吃,熱烈並且隨時歡迎!」 「嗯,覺悟得好快,起來,一會兒她又說你沒有風度了!」蘭若雲扶起望川北,小聲道:「以後你要聽我話,我讓你幹什麼你都得照做不誤!」 望川北遲疑道:「萬一你讓我……」 「放心,絕沒有不合理的要求!」蘭若雲保證道。 「好,就聽你的,要是不成功的話,哼哼……」望川北威脅的揮了揮拳頭。 「一定成,來,拉個勾!」蘭若雲伸出小指頭,兩人勾了一下,「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終於達成陣前之盟。 蘭若雲回頭向清影秀眨巴眨巴眼睛,小聲道:「將來吃飯的問題解決了!」 「好,原來小北早就知道了,其實這些營帳只不過是敵人的障眼法,他們兵數不多,故意多搭營帳來嚇唬咱們!」蘭若雲看了眼望川北,問道:「小北,你說他們大約能有多少人?」 望川北為難的看了眼蘭若云:「這個……」 「對,頂多十萬人,你說的和我想的一樣!」蘭若雲指著草原上的營帳說道,「看他們搭營帳的速度,如果是百萬人的話,三分鐘左右就可以搭完了,而他們卻搭了半個小時,正好是十倍的時間,因此,誇大的人數也要除以十,那就是十萬了——小北,我看你漫不經心的樣子,沒想到卻連這種細節也留意到了,真是大將之才啊!」 望川北挺起胸,故意不看淺靖羽,傲聲道:「那也沒什麼,有些東西是天生的,別人想學也學不去!」 蘭若雲心下暗笑:「這傢伙還真會捋桿往上爬呢!」 「若雲,我看我們應該這樣……這樣……你覺得呢?」望川北靠近蘭若雲,故意含糊不清的說道。 「英雄所見略同!既然小北也這樣認為,我看是錯不了!」蘭若雲轉過頭來看著清影秀說道:「總領,我們現在主要的目的是奪取鈴藍城,然後向北開進,因此必須先派一隊精兵去把鈴藍城佔了,而這裡就交給剩餘的部隊,配合蹄人部隊兩面夾擊,敵可破矣!」 「嗯!」清影秀應了一聲,「可是,派誰去奪鈴藍城呢?」 「望川監察長有勇有謀,我看就讓他去吧!」蘭若雲不顧望川北的一個勁兒的擠眉弄眼,堅決說道。 「好,那就交給望川總監察長吧!」清影秀同意道。 望川北靠近蘭若雲,小聲道:「你是不是要搞死我啊,鈴藍城這麼重要的城市,敵人的防守一定堅固無比!」 「放心,他們肯定沒有多少部隊了,而且,我派最精銳的士兵跟你去,連封遠和蝴蝶的精靈部隊都借給你!」 蘭若雲詭秘的說道,「真正的幸福是靠自己爭取到的,這樣小羽才能對你刮目相看,我這是在給你創造機會!」 「嗯,有道理,好,我去!」望川北神色變得堅毅起來,大聲向清影秀說道:「望川北領命!」 「總領,為防萬一,建議讓淺靖處長配合望川監察長!」蘭若雲說道。 「嗯,淺靖處長,就請你協助望川監察長一臂之力!」清影秀忍笑說道。 「領命!」淺靖羽有些不情願的應道。 蘭若雲回過頭來,叫來封遠,讓他率領十萬帝國護衛軍供望川北使用,又讓七星率領一萬精靈部隊作為遠程部隊參與攻城! 望川北躊躇滿志的領軍去了,心情激動,第一次單獨與淺靖羽一起合作,其中滋味,當者自知。 過了一會兒,前去探察蹄人族動向的蝴蝶領著一小隊精靈回來了,果然如蘭若雲所猜想的那樣,敵人埋伏在山腳,截住了蹄人的前鋒部隊殺了一陣兒後立即撤退,這正是當時樸當所看到的情景。 蹄人前鋒部隊損失了將近萬人,卻連對方的正面部隊都沒看到,氣得老鹿裡蓋翁暴跳如雷,卻也無可奈何,接到蝴蝶傳來的蘭若雲的命令後,向著鈴藍城方向開進。 「那要第二天早晨才能到!」蘭若雲無奈的向眾人解釋道,「蹄人族的行軍速度超慢,明早能到已經很不錯了!」 「那我們要明早才發動攻擊嗎?」方更問道。 「最好的進攻時機就是現在,遲則生變!」蘭若雲說道,接著歎了口氣,「考慮到為了減少傷亡,還是等蹄人到來夾擊最好!」 其實他心裡是對敵方的統軍將領不敢小覷,雖然己方兵力遠勝於對方,但想吃掉這塊硬骨頭卻不能不嗑牙! 「若雲,我感覺這一隊的敵人和以往的很不一樣!」 清影秀皺眉說道。 蘭若雲點了點頭,沉聲道:「如果我們這次不能除掉他,他將是我們日後最大的障礙!」 幾人心中齊齊一凜。 「要嚴密監視對方的營帳!」蘭若雲想了想,對蝴蝶說道,「把所有的精靈部隊都派出去守夜!」 「啊?」清影秀疑惑道,「有這個必要嗎?」 蘭若雲苦笑一下,歎道:「被他反咬一口倒沒什麼,可是放這樣一支精兵在我們身後,卻無論如何讓人不放心!」 此時日薄西山,夕陽下,對面白花花的帳篷都灑上了金黃色,無數的旗幟迎風招展,像是在彈一首戰爭的序曲,而其中,又摻雜了某種難以明瞭的神秘感。 當第二天人類開始攻擊的時候,不知道這些旗幟和營帳還有多少能不被戰火波及…… 第五章驚現 旭日東昇,蘭若雲走出營帳,伸了個懶腰,多日來的困頓一掃而空。 對面神族的營帳似乎有些什麼聲音緩緩傳出,仔細聽聽又不像,透露出詭秘的寂靜。 「懶蟲,你該起來了吧?」清影秀已經披掛妥當,此刻正站在營帳門口含笑看著他。 「連續幾夜沒睡,實在是太乏了!」蘭若雲低聲說道,如果不是因為身有紫氣神功,早就累倒了。 清影秀咯咯一笑,忽然指著對面神族大營說道:「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蘭若雲放眼看去,猛地向前跑了幾步,大叫道:「什麼時候變的?!」 「什麼變了?」清影秀詫異問道。 這時堂天兄妹、方更、斯菲和臻野等人都已經穿好盔甲,執好武器,等著上陣拚殺,蹄人部隊已經從後方三里處接近敵方營帳。 聽到蘭若雲這般大叫,都向對方的營地看去,只見無數白色營帳在旭日的光輝下閃發著柔和的光芒,旌旗林立,一排排波浪的皺紋隨著晨風的吹舞而翻滾,營帳外側是一圈簡易的木柵,連綿而去,不知多長。 一切似乎與昨日全然無異,但又有一些不同,至於哪裡不同卻看不出來。 幾個人同時回頭看向蘭若雲,只見他呆呆的盯著敵方營帳的遠方,眼中微微露出恐懼的神色,忽然大喊道:「蝴蝶,蝴蝶呢!」 蝴蝶昨日帶領精靈部隊守夜,此刻打著呵欠飛過來:「蘭大哥,什麼事?」 「是什麼時候變的?」蘭若雲指著敵方營地問道。 「什麼什麼時候變的?」蝴蝶詫異道。 「營帳啊,營帳的位置!」蘭若雲揮舞著雙手說道,「昨天的營帳是並排來扎的,今天怎麼變成交錯的了?」 「哦!」 眾人齊齊哦了一聲,仔細看去,果然,秩序井然的白色營帳此刻卻顯得有些亂,給人以眼花的感覺。 「這有什麼不妥嗎?」蝴蝶疑惑道,「我一直監視著對方,除了發現他們把營帳掉了個兒方向之外,沒有異常現象發生啊?」 蘭若雲緩緩搖了搖頭,歎氣道:「派一支騎兵過去吧,營帳裡沒人了!」 眾人大吃一驚,齊道:「那怎麼可能?」 蘭若雲轉頭對方更說道:「阿更,你親自領一萬騎兵去!」 方更答應一聲,點了一萬騎兵,向著敵營緩慢靠去。 「若雲,是不是……」清影秀停了一下,「太冒險了吧?我們……」 「敵人紮了這麼多營帳,除了嚇唬咱們以外,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他們的撤退做掩護,打亂營帳的排列順序,監視的隊伍就難以發現他們的行蹤,他們相鄰營帳之間都是相通的,士兵在其間行走,外面根本看不出來!」蘭若雲分析道。 「可是,營地裡明明有很多人在走動啊,巡邏兵也在正常巡邏……」蝴蝶疑惑的說道。 「那只是表象!」蘭若雲歎道,「我們過去吧!」 跳上馬背,向對方大營馳去,餘人將信將疑的跟在他身後,手裡兵器高舉。 前面方更的一萬騎兵在敵人營帳之間,短暫的兵器交擊之聲過後,不斷有人大聲喊叫,有人喝斥,漸漸的聲息不聞,只傳來帝國護衛軍有規律的馬蹄聲,在敵營中起伏響起。 方更氣急敗壞的跑了過來,大叫道:「只有幾百名老弱殘兵,都抓了起來,還有兩千多蹄人族俘虜,也都放了出來——敵人的主力部隊不見了!」 蘭若雲看著騎兵們押著那幾百名缺胳膊少腿的神族士兵走出來,眉頭微皺,說道:「對方竟然忍心放棄自己的士兵……」 蘭若雲看著被解救的兩千多名蹄人族戰俘,忽然感覺渾身一陣發冷,搖頭道:「如果不是為了讓他們冒充神族部隊欺騙我方的監視部隊,這些戰俘早已經成了刀下亡魂——連自己的士兵都不愛惜的將領,怎麼可能放過敵人的戰俘?」 眾人一起點頭,都知道己方部隊遇到了一個既冷血又厲害的神族將領,無怪蘭若雲說,如果今日不除去這人,他將是己方最大的障礙! 「仔細審問一下這些神族殘兵,問問他們神族部隊的兵種配合?」蘭若雲向方更說道。 其實他只是為了證實一下,如果敵人不是騎兵部隊,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撤退得影蹤全無? 果然,神族傷兵們因為不滿意自己的被拋棄,竟然非常配合的告訴方更,這支只有不到八萬人的部隊,是清一色的騎兵。 至於領軍將領,這些神族士兵卻不知道,對方做了很嚴謹的保密工作,這些火線士兵無法瞭解。 蘭若雲苦笑一下,猜不透對方搞什麼玄虛,連己方部隊也要隱瞞,當真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覺,來去如風,稍隱即現。 「我們去追擊嗎?」清影秀問道。 「追不上了,這是敵人的土地,他們比我們熟悉,而且是有計畫的撤退……哎!」蘭若雲苦笑,「……不用我們去追他們,他們還會再來的!」 眾人默然,忽然感覺一陣氣餒。 敵方總共也不到十萬部隊,在仙人峽和斯菲的近衛軍火拚掉萬餘人,又與蹄人大戰一場。 此刻,八萬多的部隊,卻把人類和蹄人幾十萬聯軍精銳部隊耍得團團轉——這是幾個月來攻入神族土地所遭受的最嚴重的失敗。 雖然在戰略上人類彷彿沒有失去什麼,但從戰爭精神上來看,神族顯然已經擺脫了被人獸聯軍突然襲擊所帶來的那種倉卒感——他們已經緩過氣來,開始組織有效的反擊。 「都是我不好,沒有看住他們!」蝴蝶怯生生的說道。 蘭若雲笑了一下,輕聲道:「神族這個將領是隻狐狸,你這隻小蝴蝶怎麼能鬥過他!」 「那你這隻老狐狸還不想辦法!?」臻野在後面大叫道。 「是啊,蘭軍師,你老人家高興一些,快定下計策!」清影秀笑道。 「對方神出鬼沒,狡兔三窟,蘭狐狸頭大如斗!」堂天哈哈大笑著說道。 眾人哂然,卻見蘭若雲不以為然,攤開雙手說道:「兔子再厲害能吃掉狐狸嗎?!」得意的笑了一下,大聲道:「以不變應萬變,小北應該已經將鈴藍城拿下來了,我們去與他會合吧!」 望川北志得意滿的站在鈴藍城門口,淺靖羽大馬金刀的站在城頭,兩人一上一下,形勢微妙。 迎著蘭若雲,大部隊會合在鈴藍城,補充糧草,埋鍋造飯,稍事修整。 方更鬼鬼祟祟的跟在斯菲身後,看著她鑽進大帳,心裡七上八下,悄悄的繞到營帳門口,衛兵把長槍架成十字,擋在他面前,大聲道:「止步!」 方更不敢發火,盯著說話的衛兵用力看著,心想一定要把持住,沒想這衛兵是個遠視眼,竟然對他視若無睹,直到同伴用手指捅了捅他,小聲的道:「好像是方統領啊!」 斯菲在營帳裡聽得真切,大怒道:「讓他給我滾開!」 兩個士兵嘻嘻一笑,遠視眼幸災樂禍退後一步,看清是方更,陪笑說道:「方統領,我們將軍這幾天脾氣暴躁,你還是別來惹她,當然,你走開就好了,也不用滾了,知道什麼叫走嗎?單腿為跳,雙腿為走,你邁個步試試?」 「我去你媽的,你給我滾開!」方更忍不住大怒道,一把就將他推了開,闖了進去。 身後遠視眼委屈道:「追人家不成就拿我撒氣,真是沒風度!」 斯菲轉過身來,眼睛有點紅,看著方更,猛然竄了上來,「啪」的一聲,狠狠打了方更一個耳光。 這一聲耳光響亮之極,方更的臉蛋立即紅腫了起來,營外,遠視眼忍不住輕叫道:「打得好!」 「菲菲,你聽我解釋!」方更摀住臉龐,疼得眼角含淚,「事情不是那樣子的,它是……它是……阿秀,我呢……」 「我不聽,我不聽——」斯菲抓住他胸口衣服,猛的舉了起來,「砰」的一聲扔出了營帳。 方更跌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疼得直咧嘴,抬起頭,看見兩張眉開眼笑的臉孔,正是遠視眼及其守衛同伴。 方更一陣臉紅,也不好意思糾纏下去——他和斯菲,兩個人都是急脾氣。 自從蘭若雲離開裸蘭前去荒蕪大陸,清影秀開始公開思念,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樣,讓裸蘭議事廳裡剩下的三個青年男子的火熱的心逐漸變得冷卻,在自知無望之後,方更和望川北二人將目光轉移,一下子就籠罩在了斯菲和淺靖羽身上。 但二女極其不忿兩男的這種欲圖「移花接木」的想法,完全不給二人什麼好臉色看。 經過一段時間的軟磨硬泡和死纏爛打,斯菲漸漸有些動搖,方更竊喜之下加倍慇勤,不提防仙人峽一戰,作為帝國護衛軍統領的他,以保護總領清影秀為己任,無法顧及到斯菲,終於萬千努力,毀之一旦,心中沮喪實非言語所能形容。 望川北由對面走來,看見方更臉上的掌印,忍不住想笑,一想到淺靖羽的冷若冰霜,立即笑不出來了,兩人對視片刻,同時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苦笑,之後又搖了搖頭,未語淚先流! 望川北走進蘭若雲的軍帳,發現清影秀也在,立即變得扭捏起來,眼見兩人態度親密,又不願意就這樣退出去,心中疑惑實在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別擔心,一開始是這樣子的!」蘭若雲頭也不抬的說道。 「可是,你說這樣她就會對我另眼相看的!」望川北氣道。 「你怎麼知道她沒有對你另眼相看!」蘭若雲抬頭問道。 「那還用說嗎,剛才我對她笑了一下,她就在地上吐了口唾沫!」望川北激動起來,「那是什麼意思嘛!」 「恭喜恭喜!」蘭若雲呵呵笑道,「女人嘛,越是對你好,越不好意思表現出來,只有等到時機成熟之後,再也無法忍耐,她才會變得熱情如火!」 清影秀白了他一眼,眉角春意大盛,顯然是想起了自己從前正是百般毒打蘭若雲,之後卻難以割捨的愛上了他——難道女人真的是這樣奇怪? 望川北無限嚮往,想像著淺靖羽熱情如火的模樣,歎了口氣:「可她為什麼要這樣呢,阿秀對你好,現在可不都表現出來了?」 清影秀鳳眉倒立,怒道:「你敢再說?誰對他好了!」 望川北嚇得立即住嘴,心道:「如果這樣還不算好的話,我倒希望你對我壞一壞!」 「人家女孩子都有矜持的嘛!」蘭若雲又看了眼清影秀,清影秀臉上一紅,轉過身去。 「矜持是個什麼東西?」望川北咋舌道,「我不要她矜持,嘿嘿,我要她熱情如火!」 「那也好辦,我們可以試一下!」蘭若雲壞笑道。 「怎麼試?」望川北滿眼熱望的神色。 「這得需要阿秀來配合一下,你求阿秀吧!」蘭若雲打了個呵欠,斜眼看著清影秀。 「都跟你們說了,別想要把我牽扯在裡頭的,我可不想騙小羽!」清影秀微帶薄怒。 「阿秀!」望川北眼淚汪汪的說道,「你救救我吧,再不知道她心中真實想法,我就要死了,我死了不要緊,帝國的監察事業由誰來繼續呢,哦,阿秀——」 「我不管!」清影秀一轉身,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真的不管?」望川北忽然加大聲音。 「就是不管!」清影秀堅持。 「好,那麼就全泡湯了!」望川北轉過頭來對蘭若雲說道,「我們的約定可不能算了,你的計策都不靈!」 「嘿嘿,等一下,還沒到最後呢!」蘭若雲走到清影秀身後,小聲道:「你要是不跟著我演戲,就乖乖的學煮飯,兩者你任選其一吧!」 清影秀跺了一下腳,轉過身來,嗔道:「到底要人家幹什麼嘛!」 「只要這樣這樣……」蘭若雲小聲對二人說道。 望川北大喜,不好意思道:「只怕對阿秀有點不敬!」 清影秀一笑:「那倒沒什麼,就是小羽……」 蘭若雲一搖手,勸道:「我們也是為她好嘛,包管她以後對咱們感激不盡!」 望川北喜滋滋的鞠了個大躬,說道:「是了!」 正要退出去,清影秀忽然叫住了他,神色扭捏,臉孔脹紅,低聲道:「小北,你說話可要算數,那個……那個……我們倆去你家吃飯,你可不許攆我們走!」 行軍鼓起,祭旗已過,拔營收帳,會齊了城外的蹄人部隊,蘭若雲率軍向北,開始向望天城的方向前進。 隊伍前面,望川北拿著一個巨大的梨子,笑嘻嘻的縱馬到清影秀面前,慇勤道:「阿秀,這梨子是我在城中發現的,就這麼一個,沒捨得吃,你嘗嘗!」 清影秀嗯了一聲,卻不伸手接過。 蘭若雲在旁邊不滿意的說道:「小北,阿秀不吃梨子!」 望川北神色一變,大聲道:「這怎麼能是普通的梨子呢,這是我的一顆心,難道梨子有錯嗎?梨子承擔了這樣大的歷史責任,我們不應該感謝它嗎?哦,梨子——獻給阿秀的最珍貴的禮物!」 清影秀頭皮發麻,忍住喉頭作嘔的感覺,卻忘記了下面的台詞,憋得臉孔一陣發紅。 就聽旁邊傳來一聲怒哼,淺靖羽滿臉酸氣,撅起的嘴上能拴一頭小牛,狠狠的瞪著望川北,猛然揚起馬鞭,「啪」的一聲用力抽在馬屁股上,直向前馳去,把前面正在馬上大聲議論的封遠撞得轉了個圈兒。 「她……她……哈哈哈……成功了……」撲通一聲,望川北栽下馬來暈了過去,嘴角掛著幸福的笑容。 眾人趕緊救醒,望川北還興奮得合不攏嘴,東指西點,說不出話來。 猛聽得方更陰陰的冷笑起來:「這下可好了,有人走上了我的老路,看你怎麼解釋這個誤會?」 望川北一下就傻了,笑容凝結在臉上,看向清影秀,清影秀櫻桃小嘴一張一合,吃著蘭若雲剛剛給她削好了皮兒的那個大梨子,這可是小白千里迢迢一夜歸來所孝敬的好東西,清影秀吃得小臉兒紅撲撲的,看見望川北瞧向自己,聲明道:「我只答應演戲,至於這後遺症,可跟我沒關係!」 望川北又看向蘭若雲,後者假意看著天空,過了良久,實在無法忍受前者熱辣辣的懇切目光,只得乾咳一聲,看向望川北,鼓勵道:「現在你已經知道她心裡有你了,這就成功一大半了,你別愁眉苦臉的,總有辦法叫她對你笑臉相迎,放心吧!」 望川北心中稍稍好過一些,顫聲道:「全……全靠你了……我知道小羽會做清燜紅魚!」 「真的!?」 蘭若雲和清影秀同時問道,嚥了一下唾沫,鼻端似乎已經飄來了清燜紅魚那香噴噴的味道。 望天大陸是世界上最大的大陸,領土面積相當於清風、格丹和裸蘭三塊大陸的面積之和,在神族入侵以前,一直作為人類的首府而名揚宇內,當年人類離開的時候,這座大城已經建造得輝煌無比,城牆高聳,綿延數里,望天河環繞其間,成一三角形狀,流成天然的護城河,既給這城市增添了河邊景致,也能有效抵禦外敵侵入。 城中房舍眾多,道路整齊,規畫得井井有條,建築物新舊風格交替,各種樹木點綴其中,街上繁華熱鬧,百業興旺,眾商雲集。 神族佔領以後,更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加入了許多本民族的東西,使這當世第一大城更具別樣風味。 城中居民富庶眾多,神族有五分之一的人口彙集在這座大城市裡,帝王將相、販夫走卒、熙來攘往的人群、美輪美奐的建築群、四通八達的寬廣大路……這一切構成了眼前這世界上第一超級大城,神族的首府——望天城。 蘭若雲率領以人類為主、獸族精靈蹄人為輔的聯軍,在一個半月連克神族十七道封鎖線。 在接近望天城二公里處,蘭若雲雙手向後一揚,封遠令旗一展,幾百個傳令兵往復奔跑,大軍片刻後即停了下來。 主旗之下,清影秀紅盔紅甲,滿面英氣,鳳目炯炯發光,越眾而出,望向遠處朦朧的望天城,緩緩的吐出了一口長氣,忽然面孔一陣抽動,淚水在眼圈裡滾了幾滾,順著白晰的臉龐緩緩滑落下來,她閉上眼睛,沉重的說道:「祖先,我們終於回來了……」 蘭若雲、堂天、堂瀟、方更、望川北、斯菲和淺靖羽,縱馬站在她身後,均是神色肅然,心潮澎湃,眼中淚水盈然。 鹿裡蓋翁、蝴蝶、七星、臻海、臻野、荊文正、樸當這些獸族人士站在第三排,也感覺心頭沉重,而土人心中更是有兩種不同滋味交流,人類的家鄉是否就是土人的家鄉? 當人類主力軍陳軍於望天城前時,蒙城方向神族和獸族的戰爭已經達到了白熱化的階段——神族現在是進退不能,如果放棄蒙城不管,獸族大軍將與人類主力再次結合,那時望天城誓將不保。 而如果守住蒙城,望天城中的守兵絕對抵擋不了人類長期的進攻。 因此,蒙城的神族主力軍隊開始大舉進攻獸族,迄今為止,已展開了七次大會戰,誓要不惜代價,在最短的時間裡打敗獸族主力軍,之後立即回軍援救首府。 至於望天大陸上的零零碎碎的守軍,在十七道防線皆破的情況下,全部撤入望天城,希冀依靠望天城強過清風城十倍的防守優勢來瓦解人類的攻擊,直到己方的大部隊回軍。 戰爭在清影秀的人類主力軍離開後不久開始打起,自然之子避重就輕,雖是與神族進行大會戰,卻是不斷撤退,每一次會戰就撤退幾十公里,如今早已在蒙城外二百公里外。 神族動用了包括天使和異人部隊在內的最精銳部隊,而獸族盡可能避其鋒銳——對方打過來,自然之子下令接戰,而當神族歇息時,獸族也不進攻,神族妄圖後退,獸族就上去騷擾。 根據蘭若雲的策略,至少要將神族的主力在蒙城拖上三個月以上。 戰爭成膠著狀態,拉鋸般的在望天大陸上持續著。 綠教徒掃蕩了興東大陸的大部分,正蠢蠢欲動,欲圖渡過興東海前來望天大陸與人類分一杯羹。 裸蘭歷一一八四年的秋季十月,蘭若雲的人獸聯軍將望天城給團團圍住,開始攻城。 望天城的守禦還遠強於清風城,甚至比裸蘭城猶有過之,而且此城是神族首府,居民眾多,神皇親臨城頭,率領軍民共禦強敵。 時間就是生命:獸族主力軍在蒙城方向,雖然使用幾近耍賴的戰略拖住神族大軍,但以天使和異人為主的神族精銳部隊,依然給他們帶來了每天萬人以上的傷亡數字,如果人類在月內不攻下望天城,獸族將全軍覆沒。 那時候不管人類是否攻下望天城,結局都將是悲慘的,沒有了獸族主力軍的配合,人類將無法戰勝神族大軍。 就是在這樣以生命為代價爭取的有限的時間裡,清影秀、蘭若雲等一干重臣拔出長劍,親身參與到轟轟烈烈的攻城戰當中去。 望天城建在一望無垠的望天草原上,四面城牆周長長達幾十里,人類與獸族接近七十萬的聯軍圍住這超級大城以後,在四座城門發起猛烈進攻。 人類步兵與蹄人戰士配合,衝鋒爬城,在城頭上與敵人廝殺,神族派出保護神皇的五萬親衛軍,加上十七道封鎖線上撤下來的殘兵敗將,在神族老百姓的配合下,打退了人類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衝鋒。 連續進攻七天,人獸聯軍死亡人數超過五萬人,堂天、方更、斯菲和封遠等將領都負了傷,臻海和成定疆受傷嚴重,送往後方救治。 到第八天時,己方士氣開始下降,而望天城守軍的防禦工事也漸漸被打開缺口,滾木、巨石、沸油、火箭等守城武器漸漸告罄。 但是人民的力量是偉大的,在這緊要關頭,神族老百姓們將自家所用食油拿出燒開,澆向攻城的敵人;把自己的鐵鍋大碗取出,砸向敵人;把自家的樹木伐掉,扔向敵人…… 望天城裡除了逃掉的神族百姓,至少還有占神族總人口十分之一的百姓在守城,那是幾百萬的巨大數目。 人類和獸族的這七十萬軍隊,變成屍體的人數越來越多,而神族的軍民卻如瘋子般堆成血肉長城,緊緊守護自己的家園。 守城的老百姓甚至故意放進敵人來,讓他們身後等待參與守城的老百姓一擁而上,用牙齒和指甲將放進來的敵人咬死抓死,民族的仇恨在這樣的景況下變得鮮血淋漓,當神族的老百姓們擦拭著口角的鮮血時,他們當然想不起,神族的士兵也曾這樣被人類的老百姓咬死。 蘭若雲頭上被巨石撞到,包紮起了一塊白布,他揮舞起長矛,在封遠、清影秀和堂瀟等人的配合下,一次又一次衝上城頭,殺敵無數。 可最後總是被神族老百姓們的肢體堵住去路,每次敗下城來,他抓起衣服一擰,鮮紅的血水流了一地! 第九天,人類圍城隊伍後方遭到了不明敵軍的襲擊,封遠親自帶了一隊騎兵去迎擊,卻大敗而歸。蘭若雲一下子就知道了,是那支神秘的神族軍隊又出現了。 在人類後方部隊大亂的時候,城頭上的神族守軍歡呼鼓舞,知道是自己的部隊來支援,士氣不禁大振起來,雖然不敢打開城門兩面夾擊,卻也在城頭上加倍重創了攻城敵人。 第十天,神秘敵人再次出現,不斷在後方發動大規模衝擊,蹄人的步兵竟然傷亡近萬。 蘭若雲不得不停止攻城,親自領兵來圍剿這支騷擾部隊。 一直到第十五天,這支軍隊彷彿有上天入地之能,絕對不與人類主力軍接觸,只挑圍城隊伍的弱勢隊伍攻擊,而他們的攻擊力又極為強大,給人獸聯軍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第十六天,蘭若雲一咬牙,決定單獨去刺殺對方的統軍將領——對方可以避得過大部隊,卻逃不過他這類經受過殺手訓練的追蹤高手! 一連兩天,神秘敵人沒有出現,神族主力軍卻從蒙城方向派出一個二十萬人的援軍,向著望天城開了過來。 第十九天,蘭若雲騎上小白,在傍晚時分發現了這支搞得自己滿面發燒的神族騎兵,他們的部隊成一個奇怪的形狀,盤旋在一座高山的山腰。 蘭若雲心下大暢,心道:「這廝是戰爭高手,讓我來看看他的武功如何,這樣的對手,真不忍心偷偷摸摸的殺掉!」 小白停在山腰上,蘭若雲跳下馬背,向著對方的營帳潛去,越往前走,營帳所排成的樣式越清楚。蘭若雲心下暗自讚歎——那是一種非常高明的陣法,彼此呼應,能防止敵人的突然襲擊。 蘭若雲潛進營帳群落的中心,側耳細聽,立即大吃一驚,大帳中竟然傳來兵戈之聲,夾雜著模模糊糊的慘叫——何以外面這許多士兵竟然好整以暇的在這裡巡邏。 「是的,他們當然不可能如我這般聽得真切!」蘭若雲想到這裡,躲過巡邏隊,飛快的向著中軍帳縱去,一下子縱上帳頂,撥出短刀割開牛皮,向裡張望。 一個著裝華麗,面目英俊的神族中年男子舉劍架開兩柄奇快無比的短刀,卻無論如何也躲不開左胸那件怪狀兵器的襲擊,狂吐鮮血的同時,面如金紙,委頓下去,眼見是活不了。 蘭若雲心裡一涼,暗道:「怪不得可以在千軍萬馬之中來去自如,原來是希姆領著他的殺手集團親至,看來這些殺手皆是集團中的高手!」那件怪狀兵器是一個鑲著骷髏頭的權杖,正是希姆所用。 在那中年神族男子倒地的一剎那,被十幾個黑衣人圍攻的另一個神族年輕人大聲叫道:「左加侖王!」聲音惶恐,急中帶怒,他竟然也用同樣的快刀,狠狠砍倒兩個圍攻他的黑衣人。 聽了這一聲「左加侖王」,蘭若雲渾身巨震,全身一陣發軟,不是因為左加侖王本身,而是因為這個聲音…… 就在他呆這麼一呆的瞬間,希姆哈哈大笑道:「二號叛徒,覺悟吧!」揮杖向因擊殺兩名黑衣殺手而無法防守胸前空隙的神族年輕人襲去。 蘭若雲向那人盯去,胸口有如被利刃絞割,大叫一聲:「傾!」撞破帳頂,天兵突降般落了下來,還不忘凝聚內力大叫了一聲:「有刺客啊!」揮刀擋開希姆以為必中的一擊。 蘭若雲回頭向那人看去,正是離人傾,一霎時二人如在夢中,眼中喜悅由點及面,逐漸擴散開來,彷彿如煙花般,猛的爆裂開來——! 「鐺鐺鐺——!」蘭若雲連擋希姆十七下快杖,退了十七步,卻始終與離人傾靠在一起,背後的黑衣少手被離人傾擋住,在中軍帳外無數的神族士兵叫喊聲中互相對看了幾眼。 「撤退!」希姆大喊了一聲,陰沉沉的看著蘭若雲,罵道:「不知好歹的傢伙,難道我不是在幫你嗎!」最後向蘭若雲擊了兩杖,縱聲而起,穿出大帳,在神族士兵當中殺開一條血路,揚長而去。 剩下的黑衣殺手們則沒有那麼幸運,如果只是普通神族士兵也奈何不了他們,但蘭若雲存心不想讓他們再搗亂,決定把他們留下來。 離人傾指揮士兵東西堵截,片刻後將十二名殺手全部抓住,只有希姆一人逃脫。 離人傾命士兵將刺客押入地牢,回到中軍帳,看看蘭若雲,猛然撲了上來,兩人緊緊抱在一起,感受著那種生死之交再次重逢的複雜情懷。 「兄弟,可想死我了——!」兩人同時大叫,激動的淚水奪眶而出。 第六章轉機 神皇悠星塵站在城頭上,看著潮水般不斷往上衝擊的敵人士兵,心中的寂寥和失落難以形容,胸腹間充滿了灰心失望的感覺,喃喃道:「力文死了,完克也死了……下一個是誰?難道神族真的不容於天地之間嗎?我是否應該回去……」 然端站在他身後,安慰道:「陛下,我們的大軍已經趕回來了,天使部隊的先頭部隊已經達到,只要我們能再守三天,大軍一到,人獸兩軍全部完蛋!」 神皇目光一亮,隨即黯了下去,愁苦道:「那又能怎麼樣?我們堂堂神族大國,竟然被人類和獸族差點連都城也攻下來,而且……」神皇指著城牆下猛烈進攻的敵人,慨然道:「要想消滅這麼多的敵人,我們要付出多少的代價啊!」停了一下,轉頭看向東方,柔聲道:「如果香兒能回來幫我,那該多好啊?她為什麼不理我,只知道跟我搗蛋?」 然端心下惴然,低聲道:「她早晚會回來的,陛下寬心!」自己卻不寬心,作為父親,他當然知道,然香心裡一直被另一個人佔據,否則她也不會棄父叛國,離家遠走了! 虧神皇還親熱的叫她「香兒」,這是一段永遠也沒有結果的單相思。偷眼向神皇看去,此刻的他,彷彿老了十年——這剛愎自用、以國家為己任的皇帝,卻脾氣暴躁,喜歡別人誇讚他的功績,一心要做眾民的楷模——人們都把他看成志大才疏的最佳典範,這卻是他所不知道的。 在神皇當政的這些年,最大的功績就是任用了力文和完克兩位文武重臣,可惜這兩人卻又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二線戰場,仿似沒有發揮他們應該起到的作用一樣,在這危急關頭,神皇再無依仗。 「我們還能守得到第四天嗎?」 神皇一反往日飛揚跋扈的脾氣,在敵人死命的攻擊之下,他的信心在一點一點喪失——越是表面上堅強的人,其實內心最脆弱! 「陛下放心,實在不行,我們縱火燒城,絕不把望天城留給人類,還可以趁機逃出去!」然端陰陰的說道。 神皇搖了搖頭,閉上眼睛,輕聲道:「本皇要與這望天城共存!如果真的是城破,剩下的任務就交給左加侖王吧,反正這個皇位本來就是他的。我不會毀掉這座城市的,這是人民的血汗、天地的精華,任何生命都沒有理由將它從人間帶走!」 然端不敢再說。 鼓聲如暴雨擊打屋頂般密集響起,又一輪急攻瘋狂展開,神皇往城下望去,發現天使部隊已經參與了戰鬥,可是他們人數太少,只能守住城門附近。 人類在其他城牆缺口處不斷攻進來,與神族軍民搏鬥拚殺,鮮血幾乎流滿半個城市,生命賤如草芥。 老百姓們排著隊伍等在城牆內,敵人要想衝入城中,就要一排排砍過去,這血肉堆成的第二道城牆堅固無比,終於擋住了敵人的再次衝鋒! 神皇仰天一歎,流淚道:「對不起,我的子民們!」 春風和煦,萬物滋長,生命的跡像在這天地之間忽然變得濃重了,不知什麼時候,天邊竟下起了小雨,一兩朵陰沉的雲搖搖欲墜,大地哭了,情感變得蒼白無力。 不知名的荒山頂上,兩條白色的剪影遙遙相對,時間似乎已經凝固。 「我知道早晚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會這樣快就要面對!」離人傾手握短刀,一股逼人的氣勢遙遙鎖定山頂另一側的蘭若雲。 「我早該知道就是你的,哎,我最好的兄弟!」蘭若雲苦笑一下,雙手背後,略帶金黃的頭髮被雨水淋濕,緊緊貼在額頭上。 「拔劍!」離人傾大喝道,「死在你的手下,我無怨無悔!」 「可是我會後悔!」蘭若雲咬牙道,「我們不是曾經說過的嗎——我絕不讓你死!」 離人傾熱淚盈眶,哭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你帶兵侵入我的國家,難道我能坐視不理嗎?」 「我答應過你,會放神族一條生路的!」蘭若雲說道。 「那有什麼用?你讓神族去向哪裡?你只是人類的軍師,你的人民不會答應,獸族的百萬軍隊和綠教也不會答應!」離人傾大聲喊道。 蘭若雲默然。 「唯死而已!」離人傾仰天長歎,「死了之後,一切都不知道了,眼不見為淨!」 罡風又起,兩隻烏鴉在天空中緩緩的徘徊著——良久,春寒的料峭讓他們有些冷。 「傻瓜!」蘭若雲走到他身前,摟住他肩膀,「你明知道我們彼此都不會殺掉對方的,幹嘛還要拉我到這鳥不拉屎的荒山上來演戲?」 「去你的!」離人傾狠狠推了他一把,「我這麼傷心,你多少也應該陪著流幾滴眼淚吧!」 「可是,我沒有帶催淚材料啊,你又不分我一點!」 蘭若雲忍不住大笑道:「你別以為我沒看到,你一上山就偷偷在眼睛上抹上了什麼東西!」 「你怎麼看到了?」離人傾奇道,「我做的很隱秘啊!」 「可是我們的對話明明沒到高潮,你就一個勁兒的流眼淚,還直翻眼皮,我看你並沒有揉眼睛,卻紅得像猴臀似的,那肯定是用了什麼東西,而且是過量使用!」蘭若雲分析道。 「嘿,回去非得打我那廚子三十大板,他給我的這個好像不是芥末,好像是辣椒粉!」離人傾終於忍不住了,蹲了下來大揉眼睛,一邊嘟嘟囔囔的罵著軍用廚子。 「蠢材,你不想要眼睛了?」蘭若雲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遞過去,離人傾剛要伸手接過,蘭若雲忽然大聲叫了起來,趕緊把手帕揣起,不捨道:「拿錯了,那是阿秀給我的,給你小子用了簡直是豬戴鮮花,你應該用這個!」 離人傾閉眼接過,往眼睛上抹去,鼻端傳來一股怪異的味道,直欲作嘔,大叫道:「什麼東西?」睜眼一看,是一條已經辨不出本來顏色的——那也叫手帕嗎? 「嘿嘿!」蘭若雲尷尬的笑了一下,看著離人傾把那條手帕放在地上用腳大踩,賠聲道:「不管怎麼樣,也是我的一點關懷嘛,你這是踐踏我的心!」 「滾你的心!」離人傾氣道,從自己懷裡抽出另一條分不出本來顏色的手帕,小心的擦起眼睛來,一邊說道:「你這壞東西,既然知道我要演戲,也不配合一下,枉費我多年來一直掛念著你,當一次配角會死啊!」 「行了行了,你這是自作自受!」蘭若雲罵道,「我心煩!」 離人傾一下子呆住了,喃喃道:「我還心煩呢!」語氣一頓,又道,「照目前形勢來看,我們不拚個你死我活是不行了!」 蘭若雲一陣氣苦,猛然跳了起來,照著離人傾的腦袋就是一拳,大喊道:「你死我活,來啊,來啊,誰怕誰啊!」 離人傾回手還擊,氣道:「你真打呀,哎呀媽呀,我的屁股!」 兩人片刻後即滾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腳的打了個不亦樂乎——望天城戰場,清影秀的大軍與神皇的守城部隊生死決戰;荒山頂上,蘭若雲與離人傾狗熊摔跤。一霎時風雲變色,日月無光。 忽然一陣冷嗖嗖的讓人聞之欲哭的簫聲在山頂上響起,正做著困獸之鬥的蘭若雲和離人傾猛然渾身一顫,停了下來,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對看了一會兒,齊齊回頭向簫聲傳來的方向瞧去,就見一身青衣的絕色美女臨風站在一塊巨石上,紅唇湊在簫孔,雪白十指輪番輕按,一陣穆殺的音樂便從那竹簫中緩緩的流了出來。 「子微!」兩人同時大叫道,又互相看了一眼,蘭若雲奇怪道:「你怎麼會認識子微?」 離人傾不滿意道:「我為什麼不能認識子微?」 兩人撲在一起,又要開打,子微晴搖搖頭,站起身,用少有的嚴肅口氣說道:「你們再打一段時間,望天城又要多添無數冤魂了!」 兩人心中一震,趕緊停了下來,眼中卻閃現出希望的神色,他們知道,子微晴具有通天徹地之能,她能在此時此地出現,那自然是有她的用意的。 「子微,你今天的簫聲讓我想哭!」蘭若雲定定的說道。 子微晴歎了一口氣,輕聲道:「無數的生命正在快速的消亡,子微心中傷痛,蘭兄難道不知嗎?」 「攤牌吧,子微!」蘭若雲點頭表示理解,又道:「你讓我做什麼?怎樣才能挽救我們的人民和軍隊?怎樣才能不讓我和我最好的兄弟兵戎相見?」 「是啊,子微,自從一年前你找上我,說只要我聽你的吩咐就可以實現先人的遺志——可是現在,我們的國家都要滅亡了,祖先們的理想就要煙消雲散……」離人傾著急的說道。 子微晴微微一笑,滿意道:「你們兩個人既然不想打仗,那就只有合作了!」 離人傾面現喜色,大叫道:「那樣做最好了,本來我就不想和若雲為敵的,殺了他那麼多人,我還怪不好意思的!」 蘭若雲瞪了眼離人傾,又看了看子微晴,苦笑一下,沉聲道:「現在讓人獸聯軍撤出神族土地,恐怕是不太可能了,即使我用自己的面子使人類退兵,但是獸族在這種情勢下怎麼可能不繼續下去,而且無數綠教徒正在興東大陸上掃掠,即使是獸族政府也無法控制他們!」 蘭若雲目光一淡,終於罩定子微晴,有些埋怨的說道:「若雲現在代表的是一個國家,子微曾經答應過我,我怎麼能放棄人類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在馬上就要攻下望天城的情勢下撤走軍隊而功敗垂成呢?」 離人傾面色一冷,怒道:「那你剛才大義凜然的說什麼挽救人民,不和好兄弟兵戎相見,聽從子微吩咐,你說這些都是放屁啊!」 蘭若雲白了他一眼,同樣高聲道:「我是想讓你們神族還我們人類幾塊大陸,大家商定一個條約,我們人類便撤兵,難道這個要求過分嗎?」 「嘿,整個世界才幾塊大陸,你說得倒容易,還『幾塊』大陸,你去死吧!」離人傾上去一拳將蘭若雲打倒,兩人又打在了一起。 「起來!」子微晴拖長了聲調喊道,臉上神色微怒。 「我們死了這麼多人,什麼好處也沒有,無論如何也不撤軍!」蘭若雲揉了一下烏青的眼眶說道。 「那就打吧,我怕你啊!」離人傾把歪在一邊的鼻子扶正,怒氣沖沖的喊道。 「消滅你那幾萬人馬,就和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蘭若雲伸長了脖子喊道。 「哎呀,你看不起我,好,咱們戰場上見!」離人傾憋得臉孔通紅,轉身就要下山。 蘭若雲竄上前去,伸出腳去將他絆倒,哈哈大笑起來。 離人傾氣咻咻的站起來,又要開打。 子微晴伸手攔住,沖蘭若雲說道:「別激他了,你知道你們人獸兩軍只不過攻了神族一個措手不及,現在神族的主力大軍已經趕回支援,想在短期內就攻下望天城,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頓了一頓,又道:「獸族主力大軍現在正被神族壓制在蒙城,每一天都有大傷亡,一旦他們被消滅,或者喪失大面積戰爭能力,那時候神族大軍回征,兩面夾擊,你們人類還想回裸蘭城嗎?」 「子微,你以為我當真攻不下望天城嗎?」蘭若雲說道。 不等子微晴說話,離人傾已經大叫道:「就算你能攻下望天城,那也要付出幾乎全軍覆滅的代價,你這個笨蛋,如果我是你,當從清風大陸繞到蒙城神族主力軍背後,前後夾擊,先消滅神族主力,然後回軍攻擊望天城,這樣才百無一失!」 「呸!你這個目光短淺的傢伙!」蘭若雲大聲道,「如果這樣做,人類的主力軍還能剩下多少,哪還有能力圍攻望天城,而且那時候綠教已經攻了過來,我們難道把望天城拱手相讓!?」 「望天城難道是你們的?真是好不羞恥,只要有我在,你們人類休想攻破望天城!」離人傾大叫道。 「可是如果你被希姆殺了呢?」蘭若雲冷聲問道。 「眼不見為淨,不過我既然死了,那就不能說我軍事能力不如你!」離人傾不以為然的說道。 「小子,看來我們還得較量一番!」蘭若雲叫道。 離人傾剛要回擊,天空中忽然黑了下來,陰風突起,怪聲連連——幾個人往天空中看去,立時心頭巨顫,就連蘭若雲這個始作俑者也感覺心臟跳動加快,呼氣喘急。 無數巨大的飛獸排成規律的陣型,從遠處逐漸向著望天城飛去。 遙遙看去,那些飛獸不僅有各種變態的大鳥,更有巨蝠和不知名的怪獸,每一頭都長著不同的怪異翅膀,有的是羽翅、有的是角質、更有的彷彿人類的手臂,這些巨大的翅膀忽閃開來,帶起滿天的腥風,即使身在遠處的蘭若雲三人,也有一種想要作嘔的感覺。 除了腥風,這些怪獸的各種各樣的叫聲也讓人仿如身處地獄——嘎嘎,桀桀,呷呷,嗷嗷,呼呼…… 離人傾嚇得面無血色,回頭看向子微晴,卻見她面帶微笑,再看向蘭若雲,後者竟露出得意非常的可惡笑容! 只見蘭若雲掏出懷中的一個竹哨,用力的吹了起來。 離人傾大叫道:「你瘋了,別讓他們發現我們!」 竹哨響起,滿天的怪物們忽然停了下來,在離人傾目瞪口呆的時候,怪物隊伍前面一團白雲般的巨大飛獸,向著蘭若雲三人的山頭飛了過來。 「完了,都是你,我們死了不要緊,你把雲山的聖女都給連累進來了,我打死你!」離人傾歉意的看了子微晴一眼,撲到蘭若雲身上把他摔倒。 猛覺屁股上一股大力傳來,似乎是一個蹄狀物,身體嗖的飛了出去。 離人傾爬起身,眼前一張巨長的馬臉狠狠瞪著一雙大眼睛,怒看著自己,正是天空中的那頭飛獸落了下來。 「小白,別嚇你離人大叔了,他膽小!」蘭若雲站起身,搖頭晃腦的看著離人傾,面如春花。 小白走到蘭若雲身邊,用長臉摩擦著他,無限親熱,忽然看向子微晴,眼中閃出驚詫神色:天啊,難道又是一位女主人嗎? 子微晴一笑,走過去摸著小白的耳朵佩服道:「蘭兄,連這種遠古神獸都被你弄到手,子微簡直要崇拜你了!」 蘭若雲一呆,立即飄飄然起來了。 那邊離人傾大口流著口水,不敢相信的看著小白,又向空中看去——此刻,滿天的飛獸看見老大停在山頭,卻不敢也跟著飛下來,只好定格在空中,揮舞著翅膀。 你見過滿天的飛鳥一起停在空中的景觀嗎?遮天蔽日,仿如暴雨前的烏雲密佈,讓人心驚膽戰,渾身發冷。 「這些,這些……」離人傾顫抖的問道,「都聽你的?」 「何止這些!」蘭若雲哼了一聲,向小白做了個手勢,又猛吹了兩下竹哨。 就見小白忽然仰起了脖子,大聲的「灰灰」而叫,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猛然,山體一陣晃動,四下裡飛砂走石,塵煙滾滾,怪嘯怒吼聲此起彼伏——離人傾跑過去往山腰看去,冷不防一條十幾米長水缸粗細的大蛇飛竄上來,吐著幾米長火紅的信子,綠油油的巨目瞪著離人傾看著。 離人傾小腿一軟,倒了下去。 小白走了過去,一腳將大蛇踹下山去,鬃毛暴起,「灰灰」的大叫了幾聲,似乎在說:「你奶奶的,就你不聽話,我讓你在山腰上叫兩聲,發起震天的氣勢,來給老大長臉,偏偏你要跑上來,你也不知道自己長得多醜?」 它忘了蛇是不會叫的! 離人傾冷汗涔涔而下,跌坐在山頂之上,抬頭看看天上那將近千餘的飛獸,又想地面上的更少不了,如果…… 只聽蘭若雲溫柔的話語傳來:「傾,你還覺得我攻不下望天城嗎?」 「若雲,我想好了,你說吧,你要幾塊大陸?」離人傾擦了一下冷汗,喘氣說道。 蘭若雲伸手將他拉了起來,走到小白身旁,吹了幾下竹哨,又做了幾個手勢。 小白會意,騰空飛起,威風凜凜的在空中發起了號令,片刻後,天上地下的怪物們紛紛轉頭,向著遠方的一座荒山飛去。 「我這支怪物軍團就駐紮在那裡,如果今天的談判不成功,明天,望天城將重歸人類版圖!」蘭若雲得意的說道。 猛然子微晴和離人傾對看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蘭若雲詫異,奇怪道:「難道你們不怕嗎?」 離人傾搖著頭,摀住肚子,笑得喘不過氣來,斷續道:「子微……子微早就知道了……都告訴我了……我們是在演戲,哦,哈哈!」 「什麼演戲,就算子微知道小白的存在,我不相信她知道我這支神秘的怪獸軍團,我可從來沒使用過,為的就是今天!」蘭若雲疑惑的看向子微晴,後者也在不停的嬌笑著。 「我是沒想到蘭兄有如此實力,蘭兄別誤會,我不是笑你,我是太欣慰太高興了!」子微晴終於收住笑聲,正色道:「蘭兄,只要你能保證人獸聯軍與你這支怪物軍團一起幫助我們神族,我們決定將七大陸全部奉還!」 「砰!」重物落地聲傳來。 蘭若雲從地上一躍而起,雙手揮舞,頭腦昏暈,說不出話來。 「是的,整個世界全部還給你們人類和獸族,但是你們要幫助我們回歸!」子微晴繼續說道。 蘭若雲還在揮舞著雙手,興奮得…… 直到離人傾上去抽了他一個嘴巴,大聲道:「笨蛋,我和子微早就商量好了,你這沒出息的傢伙還只想要幾塊大陸,你應該全部都要,懂嗎?」 「可你們去哪裡?」蘭若雲終於說出話來,「你們……」 「不是跟你說了嗎?回歸,我們要回歸我們的世界!」離人傾大聲道。 「可是,什麼叫回歸呢?我真是糊塗了,你們難道真是天神,要回去天堂嗎?」蘭若雲捏住離人傾的下巴,「明明是肉身,我看你疼不疼?」 離人傾痛得大叫一聲,推開蘭若雲,看向子微晴。 子微晴長歎一聲,柔聲道:「蘭兄,我說過,有一個秘密,當應該知道它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 「現在那個時候到了?」蘭若雲問道,心中惴惴,這個秘密一直是他心中的痛,無數的問號在他大腦中飛旋,他迫切想要知道。 子微晴仰天看看悠然的白雲,又看看遠處春日的青山,微閉雙眼,她說:「這麼美麗的世界,本來就不是屬於我們的……」 蘭若雲知道,謎底就要揭開了! 第七章驚天秘密 「很久以前……」子微晴看了眼蘭若雲,「這可是神族的大秘密,你一定要認真聽哦!」 「十二分的認真,子微請快說吧!」忽然轉頭看向離人傾,「傾,這個秘密你知道嗎?」 離人傾忽然垂下頭去,傷感道:「我當然知道,我們離人一族幾乎就是為了這個秘密而滅族的!」 蘭若雲本來想埋怨他在殺手營的時候不把這個秘密告訴自己,待看到他這副模樣,心裡立即判斷出,這是一個不能問起的秘密——每個人心中總有一個不願和任何人說起的秘密,在大漠裡,蘭若雲就從來沒有問起過離人傾的血海深仇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知道那是一個血淋淋的傷疤,即使是輕輕的碰一下也會痛徹心肺。 除非,他自己願意把這個秘密告訴你,而這個時候,這個秘密的重要性便降低了,甚至是無關緊要的——子微晴現在要說的這個秘密就是這類性質的,當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時候,它有著無限的吸引力,而在幾天以後,這個秘密人盡皆知的時候,它就成了一個確定的事實,在每個人的口中流傳。 「很久很久以前……」子微晴又停了一下,「……」 「有一個老婆婆和一個老公公,他們住在森林裡,一天,來了一隻大灰狼……」蘭若雲繼續說了下去,面容一整,「子微,如果你想給我說童話故事,我們最好等戰爭過後再說!」 「你這個笨蛋!」離人傾打了他一拳,「確實是很久以前嘛,你別打岔!」 子微晴深深吸了一口氣,面容無比嚴肅,蘭若雲從未見過她這種表情,那甚至是一種歷史的滄桑,讓人見之欲心酸、欲迷醉! 「因為沒有確切歷史記錄那是多少年前——那是在我們最古老的歷史之前的另一段生命史!」子微晴沉思道。 「那是史前文明了!」蘭若雲點頭道,「我知道有這樣一個文明!」 「是的,正是他們,文明斷垣的主人也是他們其中之一!」子微晴繼續道,「那是一個極其先進的文明,按照古書的記載,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和夜空中的許多星星一樣,只是無限廣闊中的宇宙中微乎其微的一顆。在固定的時期裡,不斷有各種星體互相碰撞——文明總是往復的,在他們之前當然也同樣存在著先進的文明,但是由於星體的碰撞,文明總是因此而滅絕。 「在我們這個文明之前,史前文明的運氣要好得多,他們的歷史一直發展了無數年,而外太空當中,一直沒有其他外來條件來打擾他們,沒有星體的碰撞,沒有外星文明的侵略,沒有突然改變的氣候,更沒有此世界其他文明的競爭——「於是這個文明終於成長起來,他們擁有先進的技術,創造出我們無法想像出來的文明成果。他們沒有翅膀,卻可以在天上飛;他們只要願意,便可以瞬間移動到幾萬里以外;他們只是坐在家裡,卻可以和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的人通話聯繫;他們足不出戶,卻能賺取大量的金錢——他們的物質生活無比豐富,社會極其繁榮,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因此而無比開放,精神生活呈現出一種虛無的狀態,他們開始變得瘋狂……」 「這是什麼意思?」蘭若雲搖了搖頭,「難道他們是神仙嗎?墮落的神仙?」 「不,他們是人,確切的說,是和你們這個世界的人類一模一樣的生命!」 「就是我們人類這個種族?」蘭若雲詫異的問道。 「正是,你們完全繼承了人類的個性特徵,而我們神族卻只是他們的一部分!」 「我越來越糊塗了!」蘭若雲敲了敲腦袋,「你說他們變得虛無,變得瘋狂,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他們有慾望!」子微晴沉重的說道,「儘管物質生活已經極度發達,但是他們的慾望卻永遠也無法得到滿足,他們用戰爭來解決慾望的需求!」 「當初不是只有人類一個種族嗎,他們要對誰來發動戰爭呢?」 「對他們自己!」子微晴看著蘭若雲疑惑的目光,慨然道:「他們自己種族內部分成了若干個國家,為了領土和權力,展開了長久的一段爭霸戰爭!」 儘管已經知道了這個秘密,離人傾還是忍不住歎了好幾口氣,而蘭若雲更是臉色陰沉,低聲道:「這樣恐怕不太妙!」 「他們不但發動戰爭,還在文明的進程中自己動手破壞自己生存的環境——他們獵殺動物,破壞植物,砍光了當時地球上的大部分原始森林,導致風沙橫行,氣候變暖……」子微晴眼中精光閃閃,歎息道:「他們製造出無數殺傷力強大的武器,他們研究病菌,想方設法要置敵方軍民於死地,他們瘋狂的破壞整個人類秩序,讓世界變得混亂不堪,烏黑一團!」 「為什麼沒有人出來制止這些呢?」蘭若雲問道。 「因為他們有著狹隘的『愛國主義』情操,他們只為自己的國家考慮,卻忽略了整個世界!從根本上來說,他們是自私的,極端的利己主義!」 蘭若雲心裡一顫,歎了口氣,心道:「我們這個世界的人類又何嘗不是自私的呢?如果不是神族的入侵,也許我們此刻仍然在這個世界裡作著極其噁心的『天朝大國』的美夢呢!而那些獸族,將是成全我們快樂的源泉!」 子微晴繼續說道:「終於,人類遭了天譴——當時的一個大國率先使用了一種極其可怕的高殺傷力武器,這種武器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將整個人類毀滅幾十次!」 蘭若云「啊」了一聲,心中自然而然的想起了文明斷垣。 「不錯,文明斷垣中所隱藏的終極武器很有可能就是這種武器,我之所以不願意蘭兄進入文明斷垣,也是出於這樣的考慮——我們不能再現史前人類的悲劇!」 蘭若雲點頭表示明白,拍了拍腰間的「辰山之匙」,心臟忽然快速的跳動起來:能將整個世界毀滅幾十次,那究竟是什麼武器呢? 「當那個大國率先使用了這種武器以後,其他國家紛紛尾隨其後,同時發動了這種毀滅世界的戰爭——從那個時候起,這個文明就完了!」 子微晴低下頭,閉上眼睛,回憶道:「古書上描述那場戰爭,說是滿天都是蘑菇雲,到處都是能刺瞎人眼睛的白光,在這種武器的攻擊範圍內,任何生命體都化成了飛灰,生命變得一錢不值,整個世界都爆炸了!」 蘭若雲和離人傾對看一眼,咋舌不已,蘭若雲更是有點不敢相信,畢竟他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秘密,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老祖宗竟然能創造出這麼厲害的武器。 「在世界爆炸前夕,有一些國家開始進行保留文明的工作。他們發展出一種叫做『基因』的生命概念,通過這種工程,他們將人類生命的種子,留在了世界上僅有的幾個戰爭無法威脅到的地帶。」子微晴睜開眼睛,又放射出希望的光彩。 「看來我們就是他們留下的生命形式了!」蘭若雲問道。 「呵呵!」子微晴沒來由的冷笑了一下,讓蘭若雲感到無比怪異,看向她時,卻見她滿臉都是落寞。 「哎,那個文明,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子微晴沉聲說道,「如果生命就這樣毀滅,那倒是一了百了!」 「那我們不就不存在了嗎?」離人傾插話道。 「存在難道就有意義嗎?」子微晴反問道,「你存在意義是什麼?是報效國家?還是活得幸福?還是僅僅為了實現自己人生的價值?」 離人傾一楞,看了看蘭若雲,後者同樣張大了嘴巴無法回答。 「生命是短暫的,快樂是短暫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短暫的,這世界上沒有永恆的東西——我們生存,就是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好一點,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價值——有錢會快樂嗎?有愛情會快樂嗎?有權力?有夢想?有奮鬥的過程?有回憶?這些真的會讓你快樂嗎?一旦在死亡到來的時候,你的最終歸宿還是痛苦! 「人類實在不應該存在,生命只是為了履行永遠無法實現的責任,我們都是輪迴路上的過客,我們是命運的玩具!」 子微晴青衣的後襬漂浮了起來,滿頭長髮隨風而起,所有人世間應該出現的表情,此刻全都凝固在了她的臉上。 「我知道您為什麼要把自己的一生獻給雲山了!」離人傾忽然恭敬的向子微晴鞠了一個躬,「我們凡夫俗子永遠也無法洞徹人生的奧秘!」 蘭若雲也呆呆的思考了起來:「快樂——在自己的一生裡,遠遠少於痛苦。有金錢,有地位,有愛情——可是死去的父母無法重生,逝去的童年不能再來,歡樂的日子一去不返,青春也在漸漸向蒼老靠近,誰有能力力挽時間狂瀾?」 子微晴發了一會兒呆,似乎思考著什麼,接著又說道:「當時的文明卻並不像我們考慮的那麼簡單,即使他們滅亡了,卻依然想憑借自己留下來的生命火種繼續爭鬥!」 「繼續爭鬥?」蘭若雲大驚道:「他們都死了,還怎麼爭鬥?」 「這個文明的科技力量實在太過駭人,他們竟然能改變生命整個的形態,他們通過一種『改良基因』的方式——其中幾個國家將人類基因中邪惡的成分抽取掉,使其只剩下善良、進取和團結,這個種族繼承了所有人類優秀的基因,他們有著聰明的頭腦,堅毅的精神,漂亮的外表,溫和的個性。 「而剩下的敵對的幾個國家,則恰恰相反,他們把人類基因中所有優秀的成分全部剔除,並且在這邪惡和慾望的基因當中,加入了許多野蠻動物的力量和凶悍,他們創造出了一個徹徹底底的魔鬼!」 子微晴有些激動的敘述著,看著蘭若雲漸漸有些理解的神態,繼續說道:「史前文明滅亡以後,又過去了無數年,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開始重新組合,大地上的生命從零開始,不斷進化,山川改變了原有的樣貌,以一個全新的姿態出現,海洋再次蔚藍起來,天空變得澄淨,樹木燦然成林,無數的動物形態開始按照那個史前文明遺留下的方式,重新發展起來——包括有智慧的高級生命在內,世界又繁榮起來!」 「原來是這樣,我差不多能想到了!」蘭若雲有些恍然大悟的樣子。 子微晴忽然笑了一下,繼續道:「不錯,當世界的秩序從新穩定下來之後,兩個種族也同時在世界的南北兩端發展起來。擁有人類所有優秀基因的那個種族就是神族,而擁有魔鬼般邪惡個性的那個種族則是魔族!」 「魔族!」蘭若雲大叫了一聲,他終於知道希姆是屬於哪一方了。 「是的,希姆就是魔族中魔王的兒子,你所看到的『魔化』後的樣子才是他們真實的面目!」子微晴說道。 「等一等,我糊塗了,讓我想一想!」蘭若雲拍了下腦袋,「子微和傾當然都是神族了,我們正在進攻的也都是神族?」 「正是!」子微晴和離人傾同時說道。 「那麼魔族在哪裡?難道只有希姆和他那個殺手集團?」蘭若雲大力的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喊了起來,「我又是誰,我們純種的人類來自於哪裡? 難道我們當真是從猴子一點點變過來的?」 子微晴沒有回答他,忽然望向天邊,臉上顯出崇敬的神色,良久,終於歎了一口氣,長聲說道:「你們是那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一個民族所留下的子孫!」 「最偉大的民族?」蘭若雲的嘴巴張成O字型,「難道史前文明中,除了打的熱火朝天的那兩個對立雙方,還存在另一個中立的勢力?」 「是的,這是一個叫做『中華』的民族,我特意翻遍了神族所有的史前古文藏書,才推測出這個民族的名字——這是一個沒有侵略性的民族,在文明發展的進程當中,他們幾乎是所有新發明的創造者,包括我們在文明斷垣中看到的那種火藥,也是這個民族最先發明的,只不過,中華民族一直固守著自己的本土,所以才想不到把火藥用於戰爭之上。他們只在意於自己人民的安居樂業,他們創造出無數先進的思想,用於指導整個世界其他文明的前進,他們是唯一一個從遠古一直發展到現代的偉大民族,他們的文明歷程從未中斷過,儘管在歷史上,這個民族曾經沒落,曾經被人欺負,被人屠殺,但是,他們的堅強韌性一直把子子孫孫強力的連接在一起,沒有人能分開他們,也沒有人能消滅他們!」 子微晴蹲下身來,在地上寫了幾個方方正正的古文字,讚歎道:「他們的子孫不管流落到世界的哪一個角落,永遠都使用這種方塊象形字,因為用了這種文字,他們的民族文化才不至於斷線,他們才能自豪的辨認出自己的同胞,他們民族的向心力才越結越強,他們是一個無比優秀的民族!」 「難道,他們就是我們人類的祖先?」蘭若雲激動得聲音發顫,「是嗎?子微?」 「是的!你們人類完全繼承了這個民族的血統,沒有一點改變!」 「可是,我們為什麼會生存在這裡,我們又是怎樣流傳下來的呢?」蘭若雲無法克制自己動盪的心情,渾身發抖。 「世界毀滅之前,中華民族並沒有參與到戰爭中去,他們把所有的心力用在了『開發第二空間』這偉大的科技項目之上!」子微晴臉上充滿了對那個偉大民族的嚮往。 「第二空間?」蘭若雲大詫道。 「確切的說,是第二世界!」子微晴整理了一下情緒,又道:「戰爭爆發的時候,中華民族並不看好他們本來的世界,他們用自己無上的智慧在原有的世界裡,又找到了另一個世界,本來他們有機會進入這個世界的,可是戰爭進行得太快了,世界的毀滅只在一夜之間,他們根本沒有機會舉族遷移。於是,他們同樣利用基因工程,保留下了自己的民族的生命信息,把它留在了第二世界,一直到世界開始重新組建秩序,你們人類也漸漸的發展了起來,在這個世界裡形成了另一個偉大的文明!」 蘭若雲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子微晴,又看了看離人傾,發現兩個人的臉全都紅了,甚至有意躲避自己的目光,他終於忍不住問道:「這樣說來,你們神族應該生活在第一世界,也就是那個被你們老祖宗弄得滿目瘡痍的世界,怎麼反倒跑到我們人類的地盤來了?」 子微晴默然,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離人傾被他看得心頭發毛,惱羞成怒道:「你小子也不是什麼純種的人類,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你這混蛋說什麼?」蘭若雲揮舞起拳頭,「你是不是嫉妒我!」 「哼!」離人傾看向子微晴,大聲道,「子微,你不必不好意思,剩下的讓我來說!」 離人傾乾咳了幾聲,正色道:「我當然沒有撒謊。世界重新形成之後,第一世界裡的神魔兩族分別在南北方發展自己的文明,由於我們神族毫無侵略性,不但沒有研製高級武器,就算是努力打一場勝仗也毫無把握,那個時候我們可是一本軍事戰略方面的書籍都沒有,所以,當多年以後,我們的文明終於發生衝突的時候,可惡的魔族把其魔爪伸向我們,而我們卻毫無還手之力……」 「實際上,我們當初的形勢和幾年前的人類是一樣的,人類那時候只剩下一塊裸蘭大陸,而我們神族在當時,也是被魔族擠壓到雲山腳下的那麼一小塊平原!」子微晴補充說道。 「不錯,但是我們神族卻硬是這樣堅持了上萬年,那個時候,我們得到了一本叫做《孫子兵法》的奇書,接連湧現出十幾個偉大的神族英雄,帶領我們保全了民族的血脈——」離人傾激情高漲的說道。 「哼,那本書也是我的祖先寫成的!」蘭若雲打斷他又道,「你們來到了我們人類世界中,我只是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離人傾臉一紅,訕訕的說道:「最後,我們終於還是打不過魔族,沒有辦法,只好……只好……」 「只好來侵略我們人類?」蘭若雲替他說道。 「蘭兄,那個時候其實我們也是沒辦法!」子微晴歎氣道:「而且你不知道,為了能找到通往人類世界的通道,我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通道?」蘭若雲疑惑著問道。 「嵐山通道!」子微晴說道,「是連接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的唯一通道,當年中華民族的祖先就是通過這條通道,把他們的基因留在第二世界裡的!」 「這條通道很難找嗎?」蘭若雲問道。 「不是難找!」子微晴眼中一絲恐懼神色閃過,「你還記得精靈族的那個蜻蜓嗎?」 「嵐山之劍?」蘭若雲大叫道。 「不錯,即使是魔族的希姆王子,也抵抗不了那驚天動地的一劍!嵐山通道裡面根本被中華民族的祖先動了手腳——他們創造出了一種幾乎不藉助於肉身的精神體,來阻擋日後第一世界的生命去打擾自己的子孫。這種精神體的數目雖然不足千計,但他們的壽命卻極長,可以存活幾千年,而且他們智慧極高,攻擊力無比強大。當年的神族是派了幾萬人的軍隊去圍剿這些精神體,而這幾萬人,幾乎沒剩下什麼,雖然通道裡的精神體也死傷慘重,但神族最終還是無法通過!」 蘭若雲點頭「哦」了一聲,明知道最後他們肯定還是通過了通道,此刻仍然禁不住心驚肉跳,可以想見當初這場戰爭的慘烈。 「後來魔族終於追進了通道,在嵐山之下瘋狂屠殺神族軍民,神族的鮮血將整個嵐山通道都淹沒了,其中殘酷,即使是今日的神族子孫仍然心有餘悸!」子微晴摀住心口喘了一口氣,離人傾熱淚盈眶,無聲抽泣。 「嵐山的精神體畢竟獨立自主的活了無數年代,他們已經不像當初那些製造他們的中華民族設想的那樣,他們有了自己的思想,看見神族被屠殺的慘況,精神體們終於動了善心,他們打開了通道,讓那些沒有被屠殺的神族進入了第二世界!」子微晴有些傷感的說道。 「原來是這樣,我終於明白了!」蘭若雲仰頭悲歎,「被魔族欺負的神族進入了第二世界,卻又開始欺負這個世界的主人,人類悲慘的命運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子微晴和離人傾對看一眼,都沒有說話,畢竟蘭若雲所說的是實情。 好一會兒,子微晴才繼續說道:「神族被魔族屠殺得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口,當他們進入第二世界的時候,發現這個世界的文明要遠遠落後於本民族——對魔族的恐懼同時,也改變了他們民族大部分人的心理:想要不被別人欺負,就去欺負別人!」 「嘿嘿,真是精闢的結論!」蘭若雲略帶嘲諷的說道,「於是我們人類就被你們神族打了幾千年,最後終於給趕到了裸蘭大陸那個小島!」 「其實當初不僅僅是這一個原因!」子微晴抬頭大聲道,「因為當我們進入第二世界的時候,你們人類同樣在進行著另一場與魔族相似的屠殺——是獸族,你們做為高級智慧生命,正在用無比殘忍的手段對付著正出於蒙昧狀態的獸人一族!」 「獸……獸族?」蘭若雲睜大了眼睛,「是啊,還有獸族,可他們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當年,你們的祖先害怕你們種族之內互相爭鬥,重蹈第一世界的覆轍,而且,為了防止你們濫采濫獵、破壞環境,最後遭受天譴,他們決定給這個世界一些動物以能對抗你們的智力。於是他們選擇了以老虎獅子這類大型食肉動物,通過基因改造,形成了今日的爪人;選擇山羊麋鹿等食草性動物改造成蹄人;選擇蝴蝶蜻蜓和七星瓢蟲等昆蟲類動物改造成精靈人;選擇鱷魚蟒蛇等爬行動物改造成龍人;選擇各種鳥類改造成翼人族。當這些經過基因改造的動物投入到新世界的秩序當中時,他們朦朧的智力漸漸發達,也不斷的創造出自己的文明,最終形成了獸人一族——而就是在他們正在發展的過程當中,你們人類利用自己比他們先進的文明和聰慧的智力,殘酷的屠殺他們,阻礙他們發展,妄圖獨霸這個世界,你們人類同樣是慾望的奴隸!」子微晴毫無客氣的大聲說道。 蘭若雲一陣汗顏,心中卻覺得怪異無比:「原來小汗思王他們都是動物變的,雖然我早已經捕捉到了一絲線索,但是……哎呀,不知道老鹿裡蓋翁是鹿還是山羊?」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神族在被魔族殘酷屠殺之後,又見到了第二世界同樣存在這樣的自然規律,他們終於洞徹了,雖然這洞徹違背他們祖先的遺志,但是在生存與死亡之間,沒有第三條路可走——如果我們不進攻人類,當人類強大起來之後,他們必然會來消滅我們,同樣的錯誤,我們不能再犯第二次!」 「這是子微心中的想法嗎?」蘭若雲忽然問道。 子微晴猛然抬起頭來盯著他,好一會兒,忽然歎了口氣,低聲道:「此刻,我代表的是我的國家,但子微自己心中的想法,當然與雲山一致——我們並不贊成神族進入第二世界,我們認為,天要亡我,躲到哪裡依然都是滅亡,天不亡我,留在第一世界又如何?」 「可是,如果你們如果真的留在第一世界,恐怕早就亡國滅種了!」蘭若雲慨然說道。 「那也不一定,我們雲山一直留在第一世界裡,直到現在,魔族也毫無辦法。」子微晴傲然說道。 「那是為何?」蘭若雲詫異道。 「也許這就是天意吧,如果雲山亡了,今日就不可能有子微出來拯救神族,而神族,最後終將被強大起來的人獸聯軍滅掉!」子微晴雙手合十,向著天空拜了一下,「感謝命運!」 蘭若雲不斷點著頭,感覺這之中實在是玄之又玄的一回事情,想了一會兒,問道:「魔族人怎麼不派軍隊進入第二世界呢?他們怎麼可能放過我們?」 「因為嵐山通道的精神體是無比強大的生物,即使如魔族般孔武有力的民族,也無法戰勝他們——只有像希姆那樣的武功高手,才能偷偷的混進來!」 「難道只有希姆這幾個人嗎?他們的高手怎麼會這麼少?」蘭若雲問道。 「所以說我說你不是純種的人類嗎,這下你還不承認?」離人傾忽然大笑起來。 「你別在那裡胡說!」蘭若雲上去踢了他一腳,猛然心裡一驚,臉色變得煞白。 「哈哈,你終於想到了!」離人傾指著蘭若雲的鼻子,「魔族早在二百年前就已經派人過來了,你們人類的戰神格麗絲.蘭就是魔族人,她可不是你的祖先嗎?」 蘭若雲撲通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裡喃喃的念道:「不錯,父親和我分析過,除了是魔族,祖先還能是什麼族呢?怪不得我曾經變成過希姆魔化後的那個樣子,怪不得我會受到魔獸的召喚,怪不得希姆說我身體裡有魔性,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有個魔族的曾祖奶奶,哦,天哪!」 「蘭兄,那也沒什麼,雖然你有魔族的血統,但同樣你也有神族的血統,善惡的個性早已經在你的身體裡中和了!」子微晴勸慰道。 蘭若雲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子微晴,低聲問道:「我……怎麼會又有了神族的血統?」 「因為當時我們雲山發現了魔族的格麗絲混進了人類的陣營,不知道她有什麼打算,於是也派了一個神族的女子嫁給了你們蘭家的遠祖,他們的後代正是你那位行走江湖以醫為生的曾祖父,等到你曾祖父當上了人類的總軍師,魔族的格麗絲才打入到人類的統治階層,反倒成了我們派去的那個神族師祖的兒媳婦。當然,那個時候免不了鉤心鬥角的一番明爭暗鬥,最後我們發現,格麗絲只是想幫助人類打敗神族!」子微晴手指敲著腦門,一邊回憶,一邊說道。 「她想幫助我們人類?」蘭若雲驚訝道,想了一下,已然明白,「是了,魔族怕人類被神族給消滅掉,只好派出一個——如果我所猜不差,我的曾祖奶奶即使在魔族裡也應該是個很厲害的人物——高級特務來幫助人類,以達到『扯神族後腿』的目的。」 「格麗絲是魔族裡最出名的長魔公主,當年打敗神族大軍的三個最厲害的魔族公主裡,又以她最為凶悍,她不但擁有極其高明的軍事戰略戰術眼光,而且武功高強,為人堅忍不拔,一直是我們神族最為懼怕的人物,所以當年我們在裸蘭城外佔盡優勢,馬上要滅亡人類的有利條件下,卻依然被她給打敗了——」子微晴慨然說道。 「咦?原來我這些優秀品質都是遺傳自我的曾祖奶奶!」蘭若雲顯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立即讓離人傾吐了一地。 「現在蘭兄相信自己身具魔族、神族和人類三族的血統了?」子微晴微笑著問道。 「我還能不信嗎?」蘭若雲頹然而歎,忽然看到離人傾審視自己的怪異目光,嚇得大跳起來,雙手亂搖,大叫道:「千萬別告訴我我還有獸族的血統,那樣不如殺了我算了!」 子微晴和離人傾一起大笑起來,連說沒有。 「這麼說來,子微一直所說的回歸,就是想讓神族回到自己本來的世界了?」 子微晴點了一下頭,說道:「每百年來,雲山的人都倡議神族由第二世界回去第一世界,雲山一直相信,這個世界既然是另一個偉大的民族所創,它絕對不屬於我們,如果我們硬要留在這裡,早晚會遭到天譴,而眼下的形勢,正是這天譴到來的時刻!」 子微晴望向遠方,無限感慨,緩緩說道:「每一百年,都有像子微一樣的游吟者,來規勸此世界的神族回歸去自己的故鄉,與魔族再決生死!」歎了一口氣,又道:「可是我們的人民和軍隊都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再也不願離開。像離人這樣的大家族,一旦有回歸的意願,立即便被當權者從統治階層徹底的剷除了出去。而像左加侖王這樣同意回歸的最高統治者,甚至連皇位都不保,可見他們對回歸是抱有多麼大的恐懼啊!」 蘭若雲望向離人傾,發現自己的好兄弟眼中淚光瑩然,直到此刻,他才終於明白,離人傾的血海深仇竟然與這樣的民族問題聯繫在一起,那確實是不好提及。他走到離人傾身邊,緊緊摟住他肩膀,低聲道:「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我一定幫你們回歸!」 離人傾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雖然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他還是沒有忍住,可以說,如果沒有蘭若雲的幫助,這個仇確實無法得報——現在,他們的目標已經很明確了,蘭若雲的大軍在外威脅,雲山強大的實力在身後做支撐,這種情勢下,神族除了回歸還有其他的路嗎? 只要神族同意回歸,左加侖王就會上台掌權,而作為其唯一親信,離人傾的大仇當然可報,關鍵是,他真的能忍心殺掉那個仇人嗎? 蘭若雲安慰了離人傾一會兒,才看向子微晴:「現在我們要怎樣做呢?」 「當然是要奪權,然後人神獸三族聯軍,進攻魔界——只要神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這個世界的領土就是人類和獸族的了,到時候你們怎樣分派就不是我們神族所能管到的了!」子微晴很簡明的話語,讓蘭若雲對自己前進的方向一目瞭然。 他拉著離人傾,兩人走到子微晴身邊,學她那樣站在懸崖邊兒上,看著天邊晚霞,心中無限感慨——事情的變化完全出人意料,最後的戰場竟然是另一個世界,而在不久之後,他們就將一起合作,向著那未知的魔界勇猛衝鋒,為了共同的利益,他們只能如此。 望天城戰場上的喊殺聲已經停了下來,夕陽無限好,而誰又能知道,在這美妙的景致之下,一場詭異的內爭外奪即將展開。 邪惡的魔界,是否也有這樣美妙的夕陽? 更多精彩電子書免費下載,盡在【淘書客】http://Www.taoshuke.cn 第九卷三分爭鋒 第一章城下之盟 左加侖王斜躺在床沿上,努力露出一絲笑容,胸前心臟部位血肉模糊,而他卻奇跡般的活過來,希姆那一下子並沒有弄死他,他有些得意的說道:「我的心臟是偏右的,那殺手想破腦袋也想不到!」 子微晴三人面面相覷,都相信這就是天意。 蘭若雲運起氣療術,為他醫治胸前傷口,片刻後鮮血凝固,漸漸癒合。 左加侖王滿臉驚詫的看著他,他這人極其堅強,儘管疼痛,卻一聲不吭,此刻卻忍不住讚歎鵠矗骸岸妓道技業鈉葹槮鶾桮尿鳪威朔鬕Fo就踅袢賬懍旖塘耍捷禤沺X矷C?BR> 蘭若雲一笑,暗催紫氣,為他通筋活絡。左加侖王只感覺心中煩悶之意盡去,舒暢無比,知道這條命是撿回來了。 「本王這條命是蘭先生所救,若有所命,只要不危及我神族百姓和國家利益,本王一定為蘭先生辦到!」 蘭若雲看看子微晴和離人傾二人,微笑道:「我們只想讓你當皇帝,帶領你的人民回歸!」 「啊!」左加侖王驚叫一聲,面色轉白,良久沒有說話,卻看向離人傾。 離人傾衝他點了點頭,說道:「眼下人獸聯軍已經圍住了望天城,只要我們神族答應回歸,他們就絕對支持我們,而雲山的勢力也將助我們一臂之力,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可是,現在的神皇是我的兄長,他是不同意回歸的!」 「所以我們才請你來當神皇啊!」蘭若雲微笑說道。 「哎,當年我本來是神皇的第一繼承人,就是因為話語裡流露出想要回歸的意願,結果得不到眾大臣的支持,我的弟弟右加侖王也是因此而死。今天,如果我舊話重提,那是有死無生的!」左加侖王有些不安的說道。 「王,我們會把一切給你安排好的,到時候你只要出來振臂一揮就好了,我們絕不會失敗的!」離人傾探前一步,充滿自信的說道。 「阿傾啊,當年你們離人家就是因為支持我,才落得個家破人亡——回歸這件事情,如果沒有絕對把握,還是不要提!」頓了一頓,又道:「但如果真有這樣的機會,本王也絕對不是懦弱之人,為了我神族的長久命運,就算死去又何妨!」 子微晴點了點頭,感覺這位左加侖王比當今神皇理智得多,如果是如今的神皇陛下,他絕不會考慮回歸的可能性,而是馬上披掛提槍,大喊一聲:「兒郎們,殺入魔界,跟我衝!」 這位左加侖王顯然更適於當神皇。 「好了,就這樣說定吧,我們要趕緊行動,時間無多!」子微晴說道。 蘭若雲和離人傾二人一起點頭。 「那些黑衣刺客怎麼處理了?」蘭若雲向離人傾問道。 「都綁了起來,等我們出征的時候拿他們來祭旗!」 離人傾憤恨的說道。 「帶我去看看!」蘭若雲心裡不知道想著什麼,眉頭皺了一下。 離人傾心中疑惑,還是把他領到監禁黑衣人之處。 這些黑衣人共有十三人,臉上仍然戴著黑巾,看不清本來面目,但眼神中卻是毫無懼色,在最後關頭,他們將有辦法服毒自盡。 蘭若雲走到其中一個黑衣人的面前停了下來,無限感慨的叫了一聲:「狼克教官!」 那黑衣人身體微顫,盯著蘭若雲看了半晌,忽然嘿嘿一笑,無奈道:「如果不是你們阻擋,至少我們還可以全身而退——知道殺手營裡為什麼這樣痛恨叛徒嗎?因為他們知道我們所有的武功招式和行動步驟,就像你們一樣——我們敗在你們手裡,那是必然,只是沒想到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在這種情況下!」 「為什麼說是最後一次見面?」 「我們的任務失敗了,既然被擒,當然不指望再活下去!」 「為什麼一定要做殺手?」 「不,我沒說過自己非要做殺手不可!」狼克歎口氣,「我這條命是希姆大人所救,當然為他賣命,這也沒什麼好說的!」 「嗯,知恩圖報,是好男兒本色!」蘭若雲話鋒一轉,「你真的不願意放棄殺手的身份?」 「我不會背叛希姆大人!」狼克堅定的說道。 蘭若雲又向著其他黑衣殺手看去,在他們臉上同樣有著相同的神色。 「烏雲教官,你也不願意嗎?」離人傾也看出了另一個黑衣殺手的身份,正是殺手營裡的二號人物烏雲。 「廢話少說,殺手是沒有明天的,你們這兩個叛徒怎麼會明白!」烏雲大聲喊叫道。 「好,我最後問你們一句!」蘭若雲猛然轉過身,冷冷的問道,「你們是否是魔族人?」 「魔族?」幾乎是十幾個黑衣人一起喊了出來,驚詫無比。 「蘭若雲,你這是什麼意思?誰不知道世界上只有人神獸三族,你在消遣我們嗎?」烏雲氣憤的大喊道。 「我也不跟你們多說什麼,殺手講究一個乾脆——希姆是魔族人,這是千真萬確的!」蘭若雲簡單的把希姆和魔族的來歷說了一遍,最後又加了一句:「我沒有必要騙你們!」 「是……是魔族又怎麼樣?」烏雲聲音有些發顫的說道,「我們既然是殺手,僱主給了錢,我們就要去辦事情,其他的與我們無關!」 「殺手殺人並無可厚非,否則你們也沒有資格叫殺手了,可是,如果殺手殺的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那麼,你們不但沒有資格叫做殺手,甚至沒有臉目活在這個世界上!」蘭若雲正氣凜然的說道,「你們現在就是魔族手裡的工具,你們這是在助紂為虐!」 一直沒有說話的狼克忽然深深歎了口氣,沉聲道:「殺了我們吧,我們兩不相幫!」 「不!」蘭若雲一口拒絕,「我放你們走!」 拿過士兵手中尖刀,親自割開了綁著他們的繩子,一邊離人傾大作眼色,蘭若雲只作不見,子微晴離得遠遠的微笑看著。 黑衣人們沒想到如此輕易的恢復了自由,站在那裡,卻不知道該怎麼辦,都看向狼克。 「你這是什麼意思,放我們走?」狼克不滿意的說道,「你在逼我?」 「不是我逼你,是你的良心在讓你作出選擇!」 「我們誰都不幫還不行嗎?大不了我們覓地隱居!」 烏雲激動的說道。 「行,當然,只要你們願意!」蘭若雲單臂一揮,做了個「請」的姿勢。 黑衣人們向著營門口走去,蘭若雲在他們身後陰陽怪氣的說道:「像希姆那樣厲害的魔族,殺起我們的同胞來當真易如反掌,血流成河,這個世界是要滅亡了,天地之大,卻找不到真正的熱血男兒,也許在魔族之外還存在著另一個種族,那就是無情族!」 黑衣人們渾身一震,停了下來。 「人家救你的性命,只是為了讓你對付自己的同胞,難道他真的安了什麼好心嗎?你卻偏偏要報恩,真是愚忠得讓人可笑啊!」蘭若雲頭也不回,繼續說道。 黑衣人們定定的站著,還是沒有動靜。 「你要仍然覺得於心有愧,或者不相信我的話,完全可以跟著我去進攻魔族,報效國家之後,大不了自殺啊,把這條命還給他不就行了!」 「這倒是個好辦法!」烏雲忽然轉過身來,「我的命是希姆救的,可不是整個魔族救的,我還真想去看看魔族長什麼樣子?」 烏雲說完看向狼克。 狼克長歎一聲,無力的說道:「就讓我們助蘭軍師一臂之力吧!」緩緩摘下頭上的面罩,一張英俊的人類臉孔出現在眾人面前。 「你……你,狼克教官!」蘭若雲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這個人類的美男子,大約三十幾歲的年紀,臉孔因為多年不見陽光而顯得蒼白,眉目清秀,竟然和蘭若雲有幾分相像。 一直以來,蘭若雲總覺得狼克對自己有一種特殊的關照之情,原來對方竟然是個人類——殺手營裡這魔族以外的頭號殺手竟是一個人類!而且他顯然把少年時期的蘭若雲當作了自己的從前,寄予厚望,想到這裡蘭若雲心中一陣羞愧感激。 烏雲也將面罩摘了下來,眾人又大吃一驚——他竟然是神族!於是離人傾也回憶起來,在殺手營的那幾年,烏雲確實總是經意或不經意的照顧著自己。 雖然殺手是無情的,但越是在那樣困苦的環境下,其實在他們的潛意識當中,越是對自己的同類有一種基於「民族自豪感」的關心。原因很簡單,如果自己的同胞是一個讓人瞧不起的膿包,那麼自然會在心底生出自己是一個劣等民族的自卑感。而當自己的同胞高人一等的時候,心中也會產生出無限的自豪感——既然我的同胞能做到,我同樣也可以! 其他的黑衣人脫掉面罩,卻幾乎全都是獸人,甚至還有一個精靈和兩個翼人,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隱藏起自己的翅膀的。 而當那些殺手發現領導自己多年的領袖竟然是人類時,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一種落寞的心情,甚至變得有些自卑。 「好了,以後我們大家就是自己人了!」蘭若雲哈哈大笑起來,向著離人傾眨巴了一下眼睛。 離人傾暗暗向他挑了一下大拇指,子微晴則在遠處掩嘴輕笑。 三言兩語,讓這些殺傷力極強的殺手們轉向己方陣營,不但加強己方的實力,而且以後他們再不會和自己搗亂。 至於他們以後會不會自殺,蘭若雲心裡罵道:「螻蟻尚且偷生,這些殺手倒也會找台階下,他們要是自殺,本少爺就和他們一起去見閻王!」 望天城下,攻城戰繼續展開,不同的是,今天的人獸兩族的攻勢彷彿弱了許多。 神族守軍顯然已經感覺到了,士氣大振,然端在城頭上跳來跳去,代表神皇指揮著士兵們守城。但他根本是瞎指揮,士兵們陽奉陰違,也不聽他的,自顧自的按正統的守城方法打擊敵人的攻擊。 猛然,然端看向遠處最外圍的人類守軍紛紛後撤,亂成一團,過了一會兒,獸族的軍隊也亂了起來,潮水般向著左右兩方躲避。 這幾天,神族城裡的守兵早已經知道神族的援軍馬上就要到來,而且有另外一支己方騎兵不斷在後方騷擾著敵人。此刻看來,很顯然是己方的增援部隊與對方戰在了一起。 因為人獸兩族的聯軍是將整個望天城團團圍住,兵力不能集中,最外圍處一旦被襲擊,首尾不能相顧,如果是小隊敵兵也罷,一旦大軍來攻,立即大敗。 一個大大的缺口被打了開來,一隊隊的騎兵衝過包圍圈,向著望天城的方向奔來。 城頭軍民呆了一下,猛然歡呼起來,大叫道:「是我們的人,援軍到了!」 「嗚嗚,真的是我們的騎兵嗎,哦,果然……」 「親人們,真的是我們無敵的神族兒郎!」 「太感動了,拚命殺敵呀,殺殺殺!」 「我們要不要出去接應?」 「……」 然端瞇起小眼睛,仔細的向著遠方不斷接近的突入隊伍望去,漸漸,菊花般的老臉爆出歡快的笑容,大喊道:「誰也不准動,我要親自去報告神皇!」 六十幾歲的老傢伙猛然向上跳了五尺多高,兔子一樣向著城樓裡跑去,一邊大喊著:「陛下,我們的援軍到了!」 神皇衣亂髮散的從城樓裡鑽出來,容貌憔悴不堪,此刻聽到這個好消息竟然有些目瞪口呆,半天才開口問道:「真的……是援軍……援軍到了?」 然端剛要過來攙扶他,沒想他一反往日的頹廢狀態,渾身上下立即變得精神抖擻起來,幾步竄上城頭,向著士兵們指引的方向望去。 清一色的神族騎兵,不間斷的從有敵人的缺口當中湧過來,當先的小隊騎兵已經可以看得清樣貌,正是神族漂亮白晰的臉孔。 「真的是……我的軍隊,哦哈哈哈!」神皇張大了嘴,雙手揮舞,「我的人,我的人來了!」一陣昏暈,差點沒墜下城頭而亡。 然端會意,立即向著城頭守兵舉起雙手,有乖巧的神族將領和士兵們稀稀拉拉的跟著喊道:「神皇守城無敵,敵人死傷無數,望天城毫髮無傷,神皇布下騎兵,故意示之以弱,敵人立即上當,死無葬身之地!」 「神皇帶領英勇軍民,立於不敗之地,引誘敵人到我們地盤,輕易聚而殲之!」 「神皇功蓋當世,流芳千載,神皇奇妙戰術,古今所有戰略專家自歎不如!」 「神皇是最佳演員,故意披頭散髮,好像很憔悴,其實是詩人氣質!」 「……」 此時此刻,早已非往日風光,只有幾百人跟著然端還在無恥的喊著,而大部分的軍民則感到異常反感,三緘其口,慢慢的聲音越來越少,最終讓攻城的喊殺聲給蓋了下去。 神皇卻毫不在意,志得意滿,看著騎兵們越來越近,正在攻城的人獸兩軍也受到衝擊,無奈向後方撤退,大隊的神族騎兵取代他們的位置奔到了城門之前。 「快開城門,快開城門!」神皇大叫道,「讓戰士們進城歇息,我們得救了,哈哈!」 然端早奉綸音,指揮士兵們打開南城門,騎兵們排著整齊的陣型,一隊隊的開了進來。 神皇的親衛騎兵隊隊長忽然走了過來,低聲道:「陛下,好像不太對勁,這個時候敵人為什麼不趁機進攻?」 「哈哈,我天兵到來,人類小丑早已經嚇破了膽!」 神皇看著魚貫而入的騎兵隊伍,「他們難道不是神族嗎?」 那隊長仔細看去,確實都是自己本族的士兵,雖然懷疑,也不敢再說什麼。 「快讓他們的領軍將領來見我,本皇要大大嘉獎!」 神皇大喊道。 左加侖王身穿紫袍,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彎腰拜道:「左加侖弟拜見兄長!」 神皇一見是他,臉容立即變冷,不悅道:「怎麼是你?」 左加侖王還沒回答,然端在旁邊已經大喝了起來:「左加侖王也太放肆,你身為臣子,在禮節上當稱『臣拜見陛下』,怎的如此沒有規矩?」 左加侖王不動聲色,沉聲道:「左加侖現在是以當年太子的身份在和兄長說話,百年回歸之期將近,若兄願意帶領軍民回歸我們的世界,則兄長依舊是神族皇帝,弟也仍為左加侖王!」 「好啊,在這個時候說起這個來了,當年先皇有令,再提起此事者死!」然端暴跳起來,「神皇當年饒你一命,你竟不知知恩圖報,大敵當前,擾亂軍心,那不是……」 然端看著神皇,高聲道:「啟稟陛下,左加侖王按律該斬!」 神皇忽然變得出奇的冷靜,暴躁的脾氣和剛剛還得意的神情此刻一掃而空,面上竟然現出微微的笑容:「你要發動軍事政變嗎?」 「弟不敢,只要兄長同意回歸,一切照舊!」左加侖王恭聲說道。 「讓你的人發動吧,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實力?」神皇不動聲色的說道。 「弟所帶回來的八萬騎兵,現在已經控制住了城裡所有的貴族大臣和皇宮親衛部隊,城牆上的守軍也被逼在城牆之上而無法趕回救援,兄長該早下決定!」左加侖王沉聲說道。 「如果我現在將你就地正法,你還想當神皇嗎?」神皇陰陰的笑著,看著左加侖王。 「如果兄長想做神族的罪人,儘管動手,不過……」 「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神皇終於暴怒,用手指指著左加侖王,「我不回去,我的人民也不會回去,這個世界是我們的,誰也別想奪去!」 「錯了,你錯了——」半空中白影一現,子微晴突然出現在神皇面前,「這個世界是有主人的,我們早就應該離開了,神皇,醒悟吧!」 「你……你……」神皇靠在然端的身邊,驚詫過度,指著子微晴,「雲山的人又來了,你們陰魂不散,然端,抓住她!」 然端不安的呼喊道:「士兵,動手啊!」他跑過去推一個目瞪口呆的士兵,士兵應手倒地,早已經中了子微晴的暗招。 猛聽得城樓外喊聲傳來,兵戈交擊之聲大作,片刻後又靜了下來。 蘭若雲和離人傾微笑著走了進來。 左加侖王介紹道:「這位我族少年是當年兄長錯殺的離人家族的唯一後裔,他叫離人傾,近兩年一直在弟手下效力;這位人類翹楚是裸蘭帝國的總軍師,蘭若雲的名字兄長一定聽說過,這位姑娘是每百年一次的雲山派來的聖女——他們幾位將協助兄長帶領我族回歸!」 「我不回去!」神皇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們竟敢這樣對我,讓那些魔鬼吃了你們吧,我要留在這裡完成我的統一大業,偉大的悠星塵,最英明的神皇!」 他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左加侖王,竄出城樓。 然端渾身顫抖,剛要跟著跑出去,忽見離人傾怒目向他瞪視,伸手抓住他的衣領,大喝道:「老賊,你還認得我嗎?」 然端看著離人傾,忽然面容硬朗起來,雙目如欲噴火,嘿嘿笑道:「小賊,原來是你,你這敗壞我女兒清譽的下流胚子,我怎麼會不認識你!」 蘭若雲在旁邊忍不住笑了一下,心道:「傾幹了什麼事情,竟然和下流胚子聯繫上了!」 「你,你壞了我一生的幸福,害我家破人亡,我殺了你!」離人傾拔出短刀,架在然端的脖子上。 「你這小色鬼,你敢殺我嗎?」然端把腦袋往上一挺,「我女兒可還活著,你殺了我,永遠也別想娶到她,哈哈,而我活著,你仍然別想娶到她,我是美滿婚姻的終結者,我破壞,所以我快樂,你能把我怎麼樣?!」 離人傾猛然抱住然端,張嘴往他臉上咬去,含糊不清的說道:「我恨死你,我哪裡不好,為什麼你這樣討厭我,為什麼不肯把女兒嫁給我,你這個老不死!」 「是的,傾就是那個在花園裡給然香彈吉他唱歌的公子哥!」蘭若雲想道,納悶:傾還會彈琴唱歌嗎? 然端疼得渾身顫抖,滿臉是血,卻兀自強硬,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嘶喊道:「我就是要看著你痛苦,你父親當年奪走了我所愛的人,我要讓他家破人亡,讓他的兒子重複我當年的痛苦,哈哈!」 離人傾一下子推開他,倒退了幾步,搖頭道:「原來如此,你……你這個變態!」 「失去的永遠也得不到了,我就是要報復你們離人家族,你沒死,那很好,你痛苦一輩子吧!」然端滿面鮮血,聲嘶力竭的大喊道。 離人傾面色蒼白,嘴唇顫抖,一柄短刀說什麼也砍不下去,他畢竟是自己愛人的父親! 「是不是殺了他就能解決一切問題?」蘭若雲向離人傾問道。 離人傾沒有說話,但眼神已經將然端殺死一萬次了。 蘭若雲順手搶過離人傾的短刀,對準然端,劈頭對臉就是一刀,然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他,無奈的變成屍體,倒了下去。 「你你你你你……」離人傾指著蘭若雲,牙齒打戰,顫聲道:「你竟真的殺了他?」 「就說是我殺的,有什麼了不起,讓你那小情人來找我報仇吧!」蘭若雲將刀在然端的屍體上擦乾淨,交給離人傾,「我不能讓他破壞了我好兄弟一輩子的幸福!」 離人傾心中一陣感動,知道蘭若雲把所有的責任都扛了過去。 子微晴和左加侖王都搖了搖頭,左加侖王的嘴角更是多了一絲微笑,不知是讚賞蘭若雲的乾脆,還是欣喜一代奸臣的斃命。 忽聽外面一陣吵鬧聲傳來,漸漸聲量加高,後來簡直是三軍震動了。 城樓裡幾個人對看了一眼,子微晴、左加侖王和離人傾一起看向蘭若雲,他們都是神族人,不忍看到外面神皇的「精采表演」! 「我去看看!」 蘭若雲轉過身走出去,來到城頭上,見所有的守城士兵都被離人傾的部隊繳了械,接近城樓的烽火台上,神皇悠星塵站在上面,披頭散髮,面目猙獰,嘶啞著聲音大喊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這裡是我的世界,你們都是我的,我一定要征服你們!」 他向著圍城的人獸兩族大軍叫喊,聲音遠遠傳了出去,整個戰場立時靜了下來,只有他一個人還在高聲的大喊著:「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縱身一跳,這剛愎自用的一代神皇,終於當著敵我百多萬的軍民面前從城牆上跳了下去,結束了他志大才疏的一生! 他的死,最直接的促進了人神獸三族的聯合,為神族的回歸掃除了障礙,神皇悠星塵泉下有知,請瞑目吧! 第二章然香 政權的變更總要附帶著流血事件的發生,大到一國之君,小到普通百姓,總有人懷念舊的東西,也因此產生新舊的矛盾,當矛盾對立雙方終於無法有效解決的時候,人的生命就變得脆弱不堪。 悠星塵跳下城牆而死的那一瞬間,無數的「反回歸派」並沒有像眾人以為的那樣改變自己的觀點。 他們在各個行業運用自己的影響力來阻撓神族的回歸進程,而在這個世界生活慣了的神族百姓們,也不願就此離開他們的「第二故鄉」。 從離人傾的大軍進城到第二天左加侖王就任神皇,這一段時期爆發了四十七次市民遊行示威,抗議神族回歸。 更有軍隊中的激進勢力發起兵變,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神族士兵間的局部戰鬥。 又有一些頑固派「國粹分子」割脈上吊,誓不與「叛國分子」同處藍天之下。甚至出現了視生死如草芥的狂熱派,向著臨時政府進行自殺式攻擊! 第二日,望天城外的萬里平原上下起了慘烈烈的大雪,嵐山沙漠裡出現了汪洋大水,興東海卻被黃沙填平了幾百米,裸蘭平原上出現不知名的怪樹,荒蕪城裡鬧起了瘟疫…… 一切怪異的現象,使這風雲變幻的世界變得神鬼難測,神族老百姓卻認為這是上天的震怒,懲罰回歸派的預兆! 一霎時反對派的聲威大振,暴民起義的頻率,漸漸超過了正常的示威遊行。 神皇就職儀式過後,人神獸三族的高級領導人坐在了一起。 蒙城方向神族和獸族早已罷兵,望天城外的二十萬神族援兵也和人類大軍友好相處,暫時棲息在同一片平原上——這也是三方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畢竟軍隊還牢牢抓在己方手中。 「魔族已經開始行動了,他們終於無法再忍耐!」子微晴輕輕說道。 「這是怎麼回事?」風塵僕僕的自然之子剛剛趕過來,被望天大陸上的大雪驚得呆了,此刻忍不住問道,「聽說沙漠裡出現大水,而海裡卻又黃沙滾滾,怎麼一切都反過來了?」 「是啊,裸蘭平原上的怪樹不但吞食我們的裸蘭花,甚至連人類和牲畜也不放過,原有的生態平衡已經被徹底破壞了!」清影秀憂心忡忡的說道。 「還好獸族人的主力軍和以綠教徒為主的老百姓都在神族的土地上,否則荒蕪大陸上的瘟疫也真夠你們受的了!」新上任的神皇搖頭說道。 「還不止這些,聽說嵐山平原上發現了無數的不明怪獸,不知從哪裡跑出來的,現在該處平原上的居民們白天夜晚都不敢出門,經常會遭到怪獸攻擊!」離人傾沉聲說道。 「子微,這一定和魔族有關吧?」蘭若雲看向子微晴問道。 旁邊清影秀怪異的瞪了蘭若雲一眼,子微晴恰好捕捉到了清影秀這特殊的眼神,看向她微微一笑,清影秀臉一紅,表情尷尬。 「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我們身處第二世界,而魔族現在佔領著第一世界!」子微晴環視了周圍人一眼,解釋道:「雖然這是兩個世界,但同樣都存在於一個共同的星體上,只不過被人為的切割成了兩個時空,這是史前文明的手段,我們此刻還無法解釋這種技術。但可以肯定的是,兩個空間裡的環境是不一樣的,比如,第一世界是海洋的地方,在第二世界就有可能是沙漠……」 「哎呀,那是不是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要合併在一起了,否則我們的沙漠裡怎麼會有海水?」 天真的堂瀟大叫了起來。 眾人心中都是一凜,都覺得她這疑問確實有一定道理。 如果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合併,那麼兩個世界的沙漠海洋高山和湖泊將一古腦的湊到一起,那個時候,說不定眾人此刻開會的會議室恰恰就是一個火山口呢,那可就糟之大矣! 「合併是不會!」子微晴沉思了一下說道,「魔族肯定是得知了我們三族的聯合,決定先下手為強——多年來他們一直在尋找通過嵐山通道的方法,但一直沒敢像神族那樣硬性進攻。因為嵐山的生命體絕對不是好對付的,而魔族的生育能力又很低,他們不願意把自己的人口浪費在這樣的爭鬥上。 「但是,現在這種形勢下,他們卻是顧不了這許多了,為了打破我們三族的聯合,把戰場移動到第二世界來,他們開始進攻嵐山通道。而且,顯然已經取得一定的戰果——一旦嵐山通道被破壞,兩個世界就會交錯起來,到那時候,世界將再次陷入一個大災難,那是一個時空錯亂,無法挽救的世界末日!」 眾人一片靜默。 聽著子微晴娓娓道來的嚴重後果,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僵硬的「怎麼辦」三個字,大家面面相覷,心頭有如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 「大家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今天我們就是要群策群力,否則本皇也不會把你們所有的將領級人物全都召集起來了!」神皇大聲鼓勵著說道。 「那還有什麼考慮的,除了打進去還有什麼好想的?」臻野滿臉漲得通紅,急迫的喊著,她一直等著有個男子漢出來說這句話,卻不知道為什麼這些男人竟然就是都這麼懦弱。 「噗哧!」 堂天樂了出來,看了臻野一眼,趕緊收住笑聲。 「打是肯定要打的,我們現在想說的就是怎麼打?」 鹿裡蓋翁閉著眼睛說道,也不看任何人。 「還有什麼好商量的,大家集合一下軍隊,找到那個什麼嵐山通道,一古腦的殺進去,佛擋殺佛,魔擋殺魔,豈不是好!」臻野大聲道。 「好,葉兒說得太好了!」樸當站了起來大聲的鼓掌,「我完全贊成,大家鼓掌!」 「你給我坐下,你算哪根蔥!」臻海罵道。 樸當還真不敢惹這個心目中認定的未來岳父,只好悻悻的坐下,嘟囔道:「葉兒說的確實好嘛!」 臻海瞪了他一眼,嚴肅的說道:「關於這個看似淺顯而其實複雜的問題,我從正反兩個方面仔細分析,參考了多種哲學命題的原則性精神,在無數歷史經驗的正確指導下,化悲痛為力量,從平凡中見神奇,逐漸推理出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正確方法概念,結合古代幾個偉大智者的未完成定論,在浩如煙海的知識海洋中大海撈針……」 「臻老,快別浪費時間了,大家就要群起而攻之了!」荊文正小聲提醒道。 「嗯,最後我得出一個絕對正確的結論,那就是……」臻海看了一眼蘭若雲,「由我們的蘭軍師全權負責進攻魔界的策略制定!」 「呼!」 眾人終於吐出了一口氣,還真怕他說出什麼在這莊嚴場合中所不該說出的話,不過他提議讓蘭若雲出主意,對這以智略見長的人類軍師,其他兩族此刻都很佩服,包括這次奪取神族的統治權,也是蘭若雲想出來的方法,所以,與其這麼大家你一嘴我一嘴的討論,還不如讓一個人總結歸納一下,提出一個完善的策略。 時不我待,現在兩個世界的戰爭實在是再也拖不下去了。 大家都看向蘭若雲。 「有一個前提!」蘭若雲沉思了一下,「在我們進入魔界之前,這個世界必須是清淨的,沒有任何其他勢力在後面扯我們的後腿!」 眾人齊齊點頭稱是。 「所以,現在當務之急是平定神族百姓的情緒!」蘭若雲眉頭一皺,「而在最短時間內達到最好的效果的方法,無疑就是鎮壓了!」 「用暴力鎮壓百姓的反抗?」神皇詫異道。 「不錯,儘管新皇登位需要給萬民以安慰,但照目前的形勢來看,短期內我們是無法安撫下他們的情緒的,除了鎮壓沒有別的辦法!」蘭若雲看著神皇不願意的神色,又道:「我們可以適當的用一些懷柔的手段!」 「無毒不丈夫!」 角落裡的成國老忽然冷冰冰的說了一句。 眾人一起向他看去,成定疆更是為這老子在子微晴面前給自己丟臉而憤怒。 神皇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綠教!」蘭若雲有些擔憂的說道,「綠教現在被然香將軍堵在興東海港處過不來,但然香的軍隊畢竟人少,可能也堅持不了多久,我們要兵分兩路,一部分留下鎮壓神族百姓,順便派先頭部隊打入嵐山大陸,消滅那裡由魔界裡逸出的怪獸,另一部分就開去興東大陸,將綠教徒趕到格丹大陸上封鎖起來!」 蘭若雲說著往離人傾看了一眼,離人傾搖了搖頭,蘭若雲點了點頭,離人傾又搖了搖頭—— 兩人在無聲的交流,蘭若雲讓離人傾去做這個任務,可以與然香相會,離人傾卻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竟然不敢去。 自然之子大聲說道:「綠教這件事就交給我們獸族去辦吧,畢竟這也算是我們種族的內部糾紛了,不能再麻煩各位!」 蘭若雲想了一下,說道:「這樣也好!」 方更忽然愁眉苦臉的看了蘭若雲一眼,用生不如死的語氣說道:「讓我去嵐山大陸吧,我決定把我有限的青春獻給那些怪獸了!」 斯菲哼了一聲,撇撇嘴角,很不以為然。 望川北抬起無精打采的頭,看向淺靖羽,歎了一口氣,又看向方更,啞聲道:「阿更,我們哥倆兒一起去,在與怪獸的親密接觸當中,找尋那一個失落的夢吧!」 淺靖羽一翻白眼,不屑的冷笑一聲。 「就是這樣,獸族人去解決綠教,我們人類去嵐山大陸開路,神族人解決自己的內部糾紛!」蘭若雲長呼一口氣,「方更、斯菲,你們兩個領五萬帝國護衛軍和兩萬神弓營,從東路進入嵐山大陸;望川北和淺靖羽領同樣的軍隊從西路進入,你們兩人在嵐山腳下會合,我會派小白的怪獸軍團暗中協助你們!」 「不!」斯菲和淺靖羽同時大叫道,「我反對這樣分配!」 蘭若雲看向清影秀,作了個眼色。 清影秀正聲正氣的咳了一聲,嚴肅道:「這是命令,反對無效!」 淺靖羽和斯菲不滿意的看著清影秀和蘭若雲,嘟起了嘴。而望川北和方更的眼中則又放出了希望的火花。 「好了,那就先這麼定下來了,有不妥的地方我們再商議,希望五日之後我們能解決所有第二世界的紛爭,然後進軍魔界!」蘭若雲大聲的說道。 眾人齊聲稱是,臻海大聲喊道:「鼓掌!」 眾人啼笑皆非,但也跟著他鼓了起來,世界上第一次三族聯合會議就在這掌聲當中結束了。 會議一結束,人神獸三族的首領分別去進行進攻魔界前的準備。 神皇不情願的簽訂了《戰時圍剿反革命條例》,包括負責都城護衛的神皇親衛軍在內,神族出動了幾萬部隊,在城裡城外進行圍捕反回歸派的戰鬥,整個望天城都被鮮血染紅。 無數平日裡的良民都在此時丟了腦袋,其中難免有錯殺冤殺,在這樣的時刻也沒辦法避免了。 蘭若雲和清影秀正陪著神皇在城頭看著,神皇面上肌肉牽動,不知是心痛還是覺得殺得痛快,眼中放出紅光,緊緊咬著牙齒。 猛然城外一小隊黑衣騎士縱馬快速奔進城來,片刻即捨了馬匹登上城樓,蘭若雲定睛一看,卻是狼克和烏雲帶領著五百多名的蘭若雲小分隊。 這支小分隊已經交給了狼克訓練並帶領,狼克當然是用殺手的訓練方式狠狠的修理他們。 此刻的這五百多人,早已非是當年裸蘭城裡的那些無賴可比,他們都是能獨當一面的超級高手,將是蘭若雲進軍魔界的一粒最犀利的棋子。而封遠則負責城外軍隊的駐紮,放風和守衛。 「發現不明軍隊!」狼克走到蘭若雲面前,先向著神皇鞠了一躬,然後繼續說道:「封遠將軍已經將他們截在了城外,好像是神族的部隊,但卻沒有正規番號!」 「哦?」蘭若雲疑惑的看了神皇一眼,向著城牆底下指揮圍捕亂民的離人傾大喊道:「傾,好像有問題來了,你去看看!」 「我們神族的軍隊都集中在這裡了啊,怎麼還會有軍隊?」神皇詫異道。 離人傾在城牆底下答應了一聲,帶領一支騎兵向著狼克所指的方向馳去。 遠處傳來軍隊的號角聲,過了一會兒,離人傾領著一小隊騎兵氣急敗壞狼狽不堪的跑了回來,而人類堵在最外圍的騎兵卻向著兩側散開去,讓出一條大路來。 一支奇形怪狀的神族隊伍從大路上向著望天城的方向開了過來,他們有的騎馬有的步行。 遠遠的看去,彷彿裝備也不是很齊整,但速度卻是奇快無比,竟不比騎兵要慢多少。 離人傾急匆匆的爬上城牆,來到蘭若雲面前,急道:「你快躲一躲!」 「躲?」蘭若雲奇怪道,「躲什麼,魔族殺過來了?」 「比魔族還可怕!」離人傾急得頭上直冒汗,尷尬的看著神皇,卻也不解釋什麼,在地上跳了幾下,「你快走啊!」 「瘋子,我為什麼要走!」背轉雙手,看見清影秀也同樣詫異,輕聲道:「阿秀,我們就待在這裡,城頭涼快!」 「咦?他們來得好快!」清影秀忽然仔細向著那神族隊伍瞧去,「若雲,我看你還是躲一躲比較好!」 「連你也這樣說,與這支部隊有關嗎?」蘭若雲運目向漸漸接近的神族隊伍看去,只見這支隊伍服飾怪異,散亂不堪。 隊伍中的將兵面目猙獰,卻個個身材粗壯,孔武有力,大部分人身上都有一條到幾條不等的傷疤,讓人看上去更覺可怕。 最奇怪的是隊伍裡雖然大部分都是神族,但也摻夾一些人類和獸族,隊伍前面一個高大的身影,竟然是一個神族的異人,他高高的舉著一面白色大旗,上面用血淋淋的紅色寫著四個大字:為父報仇! 「為父報仇!」蘭若雲大叫道,「前神皇有留下血脈嗎?怎麼沒聽說過?傾,你怎麼放他們過來了!」 「除了神皇,你好像還殺了一個人!」清影秀提醒道。 「我殺了然端啊!」蘭若雲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原來是然香來了,這下可糟了,快掩護我,我得找個地方躲一躲!子微哪裡去了,借你的雲蒸幻影術用一用!」 「來不及了!」離人傾呆呆的說道,「她已經來了!」 就見一團黑雲猛然間從幾千神族士兵的頭頂踏過,直竄向城牆而來,半途中在牆壁上輕輕一點,已經落在了城頭上。 全身黑衣的神族奇女子然香隆重登場! 蘭若雲做賊心虛的向她看過去,心中暗讚一聲,只見她杏眼圓睜,長眉倒立。 雖然怒氣勃發,卻難掩其天生麗質,雖不如子微晴和清影秀那樣絕美,但眉目間的堅挺和執拗之色,卻使她擁有自己獨一無二的奇特氣質,一眼看過去,就知這女人絕不好惹。 「誰是蘭若雲!」她大喝一聲,向前踏了一步,眼光已經準確無誤的瞄向了蘭若雲。 蘭若雲身後的狼克身形一晃,奇快無比的閃到他身前,立時,一股殺手的霸氣向四周發射出來。 「嚇唬我!」 然香牙齒一咬,猛然間全身放出一股淡淡的黃光,狼克禁不住倒退了一步,撞在蘭若雲的身前。 「好高明的煉氣!」 蘭若雲湧起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看見誰使用過,他展臂將狼克護在身後,大聲道:「我就是你在心裡罵了幾千次的那個殺千刀!」 「好,敢作敢當,早聽說裸蘭帝國的總軍師是個文武全才的奇男子,今日一見,然香算是信了!」 閉上眼睛,然香運氣向蘭若雲探過去,片刻後又睜開眼來,她沉聲道:「深不可測!」 「好說好說!」蘭若雲微笑了一下。 「香,你聽我說,這事跟若雲沒關係,你要怪就怪我,打我罵我都行,殺了我也行!」離人傾看著然香,懇求說道。 「傾,別那麼軟骨頭,對女人一定要狠!」蘭若雲雙目一瞪,看向然香。 不提防耳朵一痛,清影秀陰陰的聲音傳來,「有膽量你再說一遍!」 「阿秀,你……」蘭若雲羞得滿臉通紅,囁嚅道:「我是說對外面的女人要狠,對自己家裡的就一定要溫柔!」 清影秀臉一紅,放開手,白了他一眼。 「父仇不能不報,你拔劍吧!」然香冷冷的說道。 「好,你能顧全大局,沒有率領軍隊攻擊我們人類,這份胸襟就不簡單!」蘭若雲挑起大拇指,又道:「這樣解決個人恩怨最好不過!」 「不行!」離人傾忽然伸長脖子大吼了一聲,「你們兩個是不是想逼死我!」 然香和蘭若雲一起看向他,從沒見他這麼激動過。 「是我沒有阻止他殺你父親!」離人傾咬牙說道,「因為他說只要他活著我就永遠也娶不到你,若雲是我的好兄弟,他不想看我們一生痛苦,你如果不愛我,也不要找什麼借口,我和蘭若雲是生死兄弟,他殺的人跟我離人傾殺的沒什麼區別!」 嘶啦一聲,離人傾扯開胸前衣服,露出胸膛,大叫道:「你要給父親報仇,儘管剜了我的心出去,看它有沒有變!」 然香眼中一陣晶瑩,但這女子極其堅忍,竟不為所動,依舊平靜的說道:「如果你心中有我,為什麼不來找我!」 「在神族的土地上,我如果出現,難道會逃過你父親的殺手嗎?」離人傾有些哽咽的說道,「我不願意讓你為難,我怕你傷心!」 「傻瓜!」 然香背轉身去,終於忍不住落下一滴眼淚。 清影秀看了蘭若雲一眼,目光中好像在說:「你安全了!」 沒想然香忽然又氣勢洶洶的轉過身來,緊盯著蘭若雲道:「你接我三招,三招之後,不管勝敗,我們的仇恨一筆勾消!」 第三章雲蒸幻影 蘭若雲一拍額頭,心道:「這個女人可真是固執!」 看向離人傾,搖了搖頭,意思是說:兄弟,「氣管炎」的世界裡我們仍然是難兄難弟。 離人傾苦笑一下,呼出一口氣,眨巴了一下眼睛,意思是:兄弟,你受委屈了,不過三招是沒問題,你就讓她出口氣吧! 「好,我就接你三招!」蘭若雲一拍腰畔,長劍猛地竄了出來來到手上,這一式漂亮之極,連然香也輕輕點了點頭。 「唰」的一聲,毫無預兆的一道劍氣,猛然從然香尚未離鞘的長劍裡激射而出,直向蘭若雲刺去。 「凶!」蘭若雲暴喝一聲,於千鈞一髮之際險險閃了過去,清影秀和離人傾已經嚇出了一聲冷汗,這然香的功力竟然如此高明。 長劍出鞘,向蘭若雲點去,蘭若雲橫移劍身,腳下錯步,正要往右遁去,猛然又是毫無預兆的一道白光向他小腹刺去。蘭若雲大吃一驚,身體直直向後跌去,半途裡胯骨猛扭,這一下空中轉體三百六十度,直讓他差點將自己的關節扭脫。 還沒等站定,然香第三劍已出,長劍猛的拋上半空,人卻直往後退去,雙手合十,那劍猛然在天空中化作萬千劍影,詭異非常,如暴雨般向蘭若雲灑去。 「劍氣道!」蘭若雲大叫一聲,只覺全身上下左右全都籠罩在了一片白色劍影當中,想起堂瀟以前和自己說過,神族至上武功絕學劍氣道的終極劍藝稱作「御飛劍」,劍體離手飛入半空,受主人操控,殺人於百步之外,避無可避! 就聽城牆腳下堂瀟大喊了一聲:「師姐,別傷蘭大哥!」 然而此時,然香已無法收回飛劍,況且她這人做事極有原則,既然說了只出三劍,那就非要全力而為不可,至於後果,是不肯考慮了。 當年,蕭秦傳然香這招「御飛劍」的時候就曾對她說過,劍下無生,非是確要置人於死地切不可輕用。 然香自練成這招劍法,這還是第一次使用出來,實在是她知道蘭若雲武功深不可測,平常招數根本傷不到他,甚至還會被他取笑。而她精選出來的這三招,卻是蕭秦「劍氣道門」的無上絕學,平常武人能躲過半招也是不易。 而然香能夠收復興東海上的無數海盜,擊殺十七船幫的數十個大當家,也從來沒用到過第二招,眼見蘭若雲雖然驚險卻游刃有餘的躲過了自己的兩大殺招,終於使出了這第三式的劍氣道終極技! 滿天劍雨當中,蘭若雲瞳孔變得縮小,頭腦裡猛然漆黑一片,只有一個微乎其微的小孔,天光從這小孔裡射進來,照在他的眼睛上。 所有的劍影變得緩慢,他看到劍與劍間本來幾乎不存在的空隙,他要做的就是從這空隙當中逃生。 肌肉一陣緊繃,骨胳暴響,忽然間身體裡無數紫氣外逸,他感覺自己在不斷縮小,彷彿一個裝滿了氣體的皮球忽然被穿破,氣體露了出來,皮囊卻小了下去…… 劍影包圍之外的眾人齊聲驚叫,清影秀緊咬著嘴唇瞪大了眼睛,堂瀟氣喘吁吁的跑了上來,幾乎摔倒在地,離人傾揮舞雙手,雙拳緊握,神皇瞇著眼睛,一瞬不瞬,狼克和黑衣殺手們儘管面無表情,心裡也是驚詫萬分。 在劍影由半空中落下的那一剎那間,蘭若雲不見了! 只剩下若有若無的紫氣,從劍的縫隙之間漂浮出來,在眾人之間圍繞,泛著怪異的類似於檀香的氣息。 就在眾人呆立不動,準備大叫的那一霎時,白影再閃,子微晴從城牆下奇快無比的竄了上來,人還在半空中的時候,兩條腿已經不見了,接著是整個身體,一下子化成了一團白影——這景象怪異絕倫,往日裡儘管有人看到過子微晴雲蒸幻影術幻化後的形象,但從沒有人看到過她幻化的過程。 想一想,一個好好的活人,冷不防的突然沒了雙腿,只剩下半個身體在空中,如果在半夜出來,有幾個嚇死幾個! 只見子微晴幻成的那團白影在紫氣周圍團團圍繞,一白一紫於空中反覆來返,紫氣越來越濃,白影幾乎不見,又過了片刻,兩條腿從紫氣當中伸了出來,正是蘭若雲穿著鹿皮靴的下半身。 清影秀「啊」的一聲慘叫,跑到那兩條腿旁邊轉來轉去,眼淚在眼眶裡晃蕩,大叫著:「若雲,若雲!」 「哎呀,子微你別推了,疼死我了!」紫氣裡傳出蘭若雲的痛叫。 過了一會兒蘭若雲的腰也出來了,清影秀和堂瀟兩個人抱住他的腰大喊道:「一二三,拉!」 「別拉,別拉,疼啊!」蘭若雲慘叫道,「子微,你別踢我腦袋!」 離人傾也跑過去幫忙,眾人把紫氣白影團團圍住,不知道怎麼下手才好。 又過了良久,紫氣散去,蘭若雲撲通一聲跌了出來,摔了個七葷八素。 「若雲!」清影秀一下子抱住他上下左右的摸索,「你沒事吧!」 蘭若雲自己也前前後後的看著,發現沒缺什麼零件,長舒一口氣,忽然面色一整:「看把你嚇的,我只不過露了一手雲蒸幻影術而已,你以為只有子微會嗎?」 「哦!」眾人唏噓不已,原來蘭軍師竟然也會雲山的獨門絕藝。 「咯咯」一笑,子微晴瀟灑無比的出現在眾人面前,完全不似某人那仿如女人分娩的痛苦過程。 「蘭兄,恭喜恭喜!」子微晴抱拳忍笑說道,「不過以後你可要多加練習,子微可不能每次都跑到裡面去把你弄出來!」 蘭若雲老臉一紅,訕訕的笑道:「正常程序,早在山人預料之中!」 在眾人懷疑的目光當中,蘭若雲站起身來,揉了揉摔痛了的屁股,看向然香,哂然道:「然香嫂嫂還有意見嗎?」 「哎,算了,父親作惡多端,害了阿傾一家百多口人,他一個人的死去其實也無法補償,我又怎麼能這樣不通情理!」然香眼角流出一滴淚珠,傷感道:「不過他總是我的父親,我要拿回他的屍體,好好安葬!」 「那自然,我們已經把他老人家的屍身舒舒服服的放入了上等棺材之中,就等嫂嫂回來處理!」蘭若雲嘿嘿笑著說道。 「你最好少這樣貧嘴,我脾氣不是太好!」然香臉上現出恚怒的神色,「嫂嫂什麼的原封奉還!」 蘭若雲一呆,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惹了一身騷,清影秀有些不樂意的看了然香一眼,白了一下眼睛,輕聲對蘭若雲說道:「別總是沒事獻慇勤!」 然香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清影秀,臉上神色稍緩,歎道:「我還需要一段時間適應,難道我會輕易的忘記父親頭上那一刀嗎?如果有得罪之處,還請姐姐包涵!」 清影秀這才滿意的笑了起來,忽然一腳向蘭若雲蹬去,心中卻想:這個笨蛋,當初為什麼不讓封遠下手!她沒想過,封遠可沒能力在危急當中自創出雲蒸幻影術這種玄門神功。 然香轉向神皇,彎腰施禮:「見過陛下!」 神皇哈哈一笑,大聲道:「阿傾是本皇手下第一愛將,然香將軍威震海疆,巾幗不讓鬚眉,以後你們夫妻二人就是本皇的左膀右臂——阿傾是總軍師,你就是大將軍,以後神族就全靠你們了!」 然香俏臉微紅,躬身行禮,謝過封賞。 眾人咋舌不已,這神皇也真敢用人,然香畢竟是叛賊然端的女兒,而且一直不服神族政府管理,實實在在的一個大叛徒,竟然剛一回來就被任命為大將軍。 消息傳出,然香帶回來的五萬部隊齊聲高呼,聲震天地! 堂瀟走上前去,聲音有些生硬的叫了一聲:「師姐!」 然香看到堂瀟,整張臉才第一次露出春花般燦爛的美麗笑容,柔聲道:「瀟瀟,師姐可真想你,怎麼拉長個臉,見到師姐也不笑一下!」 堂瀟看了看蘭若雲,不說話。 「哼,又是這個小子!」然香不忿的看了眼蘭若雲,「怎麼我最親密的人都跟你這麼要好,好,我就再努力一次,把你殺了算了!」 「哎呀,師姐,你真是壞死了!」堂瀟跳了起來摟住然香的脖子,「你不能再找蘭大哥的麻煩,蘭大哥做的事都是對的,他還不是為你好!」 然香歎了口氣,抬起堂瀟因為生氣低下的頭,在她臉蛋上親了一下,柔聲道:「師父好想你的,這幾年你怎麼一直不去看看他老人家?」 「我也好想師父和各位師兄師姐,可是我們人類連年戰亂不斷,我一直跟在蘭大哥身邊,報效祖國!」堂瀟微笑說道。 堂瀟是劍氣道門掌門人蕭秦的關門弟子,入門時才十一歲,一直是劍氣道門裡的寶貝疙瘩,她為人真誠,天真可愛,本門中沒有一個人不喜歡她的。 然香將堂瀟推離自己,離遠些的仔細觀察起來,嘴中嘖嘖稱讚起來:「小師妹出落成這麼一個小美人,真是我見猶憐,師父見到你肯定得高興的下巴都掉了?」 堂瀟臉蛋紅起來,姐妹倆高興得抱在一起,只是然香一想起父親的「慘死」仍然鬱鬱。 蘭若雲觀察了好半天,決定再拍一次馬屁,畢竟是自己對不起她,而且她還是好兄弟離人傾的小情人,就算再被罵一次也無所謂了。 「我說的呢,原來是劍氣道門下蕭老的高徒!」蘭若雲臉上全是討好之色,「瀟瀟的工夫比之然大將軍就差得遠了,若雲也甘拜下風!」 然香面容一整,正色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你不必謙虛,至於瀟瀟,她年紀還小,而且在本門所學時間不長,還沒有掌握到劍氣道的高明工夫!」 「是我太懶了!」堂瀟呵呵笑道,「我哪有然香師姐勤奮呢!」 蘭若雲還想繼續拍馬屁,眼見然香面色越來越和緩,正準備加大力度,就見清影秀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又看見離人傾在那裡急得像跳馬猴子一樣的可笑表情,立即明白了。 「瀟瀟,過來,蘭大哥有個秘密要告訴你!」蘭若雲向堂瀟招手道。 「師姐,今天晚上我要跟你睡!」堂瀟撒嬌說道。 「你還怕黑啊,以前你老偷偷的跑到我床上來,現在是惡習又犯!」然香取笑道。 堂瀟嫣然一笑,向蘭若雲跑過去。 離人傾抓住機會,蹭到然香身旁,柔聲道:「香,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 兩人並身向城牆下走去,然香忽然回過頭來,向著蘭若雲說道:「蘭大哥,謝謝你對傾的照顧!」 「砰!」毫無思想準備的蘭若雲立即中招,仰天倒了下去—— 她竟然叫了我「蘭大哥」! 第四章雁過長空 「誰來抵抗綠教的進攻呢?」蘭若雲詫異問道。 「我留下十萬軍隊,由我師父在興東海港親自坐鎮!」然香說道。 「蕭秦先生親自領導,那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蘭若雲道。 「蘭軍師難道一開始就算出來,我然香的部隊會抵抗綠教的進攻嗎?」 「我是到了神族的土地上才聽到關於然將軍的事跡的!」蘭若雲實話實說道。 「這麼說,我所領導的這支部隊是在你計畫之外的了?」 「不錯!」 「那我倒是很好奇,如果沒有我這支部隊,你準備怎樣對付綠教?」 「全部殲滅!」蘭若雲面無表情的說道。 參與會議的獸人族領袖們齊齊的打了個冷戰——在剛剛與人類合作的初期,他們一度以為蘭若雲擁有一股書生氣質,在戰場上應該會為敵人留有餘地。 當戰爭進行到神族的土地上,他們知道,這只是他們一廂情願的想法,這蘭軍師為了取得有利的戰略優勢,常常將神族的抵抗隊伍徹底屠殺,絕不接受俘虜。 清風城一戰,更是一氣屠殺神族十幾萬人,連大將軍完克都給他砍了,為的是讓神族無將可用。 而剛剛還是在昨天,面對神族百姓的暴起,他竟下令用軍隊鎮壓,以致神族平民百姓死傷無數,直到今天,再也沒有人敢反對神族的回歸了! 此刻見他說出要全殲綠教徒的冷冰冰的話語,眾人知道他絕不是開玩笑。 「如果沒有然將軍的這支部隊,綠教徒早已經渡過興東海打到望天城下了,那時候因為土地遼闊,南北戰線拉得太長,我們將沒有時間和兵力將他們趕回格丹平原,而除了格丹那樣的天然良港,再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可以困住這百多萬的綠教徒。所以我們只有把他們引到望天城下,三族聯合,全部殲滅城下! 「如果我們不這樣做,這些獸族百姓將會在我們進入嵐山通道後截斷我們的糧道,那時候我們還沒等和神族打就已經輸了!別忘了,我們三族的主力聯合軍一旦進入魔界,整個第二世界將出於一種完全虛無的狀態,如果留下綠教百萬教徒,他們將佔領整個世界!」蘭若雲沉聲說道。 眾人全都點頭稱是,但卻覺得——畢竟綠教徒從本質上來說,其實只是普通百姓,這樣殘酷屠殺他們,總有些說不過去,尤其是獸族的領導者,更是對蘭若雲的話不以為然。 「如果我猜得不錯,希姆馬上就要回歸魔界,在此之前,他將去刺殺蕭秦先生,打亂神族大軍秩序,幫助綠教攻入望天大陸!」蘭若雲分析道,「一旦綠教徒進入望天大陸,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全部殲滅!」 「師父……這可怎麼辦?」堂瀟急了起來,抓住然香的手,「師姐,我們趕緊回去通知師父!」 「哼,師父的武功早已經到了無影無形的地步,天地間怕是只有雲山的師伯們才能傷到他,希姆算什麼東西!」然香自信的說道。 子微晴微微點頭,慨然道:「雲蒸幻影,無影無形,那是自然是更高明的玄門工夫了!」 「只怕明槍易擋,暗箭難防!」蘭若雲別有深意,看向自然之子。 只見這精靈王渾身不對勁兒,仿似得了怪病,猛然站了起來,大聲道:「我馬上出發,先率領翼人和精靈部隊去與蕭先生會合,一來通知他防範希姆的殺手,也可以加強興東海港的防守力量!」 蘭若雲點頭笑了一下,說道:「我們與神族的聯軍主力,會在嵐山腳下等待靈格大叔的獸族大軍,速戰速決!」 「明白!」自然之子應了一聲,急匆匆的帶領獸族首領們出去了。 片刻後城外一陣山崩地動的沉重腳步聲傳來,那是獸族的主力軍已經開始出發,速度之快,可能就連老奸巨猾的蹄人族也無法偷懶。 「哈哈哈!」蘭若雲忍不住笑了起來,「遣將不如激將,自然之子殿下愛惜自己的百姓,當然會狠命把他們擋在望天大陸之外,以防止我們屠殺。 「其實就算他們真的進來,想消滅這百多萬的獸族老百姓,我們也要損失慘重,只能把他們騙入望天城,然後掘開上流的望天河五大支流的防堤,來個『水淹望天城,大敗綠教群獸!』」 神皇臉色變得煞白,喃喃道:「這計策確是歹毒,不過如果是我們神族,當然有辦法防範!」 蘭若雲不置可否,但看他表情,顯然此計策即使是用之於神族,那也是十拿九穩的。 「若雲,即使你不是我的好兄弟,我也真不願意和你為敵!」離人傾慨然道,「如果不是那一次我用了個『萬千帳篷』的障眼法,恐怕早就被你圍而殲之了!」 「可惜那天我實在太累了,沒有自己親自守衛,竟然讓你這條大魚給溜了!」 兩人說完大笑起來,都為今日「是友非敵」的場面感到高興。 望天大陸上的怪雪漸漸停了下來,望天城裡卻一片死氣沉沉,神族的老百姓們被軍隊強行壓制下來,死了不少人,暫時安靜下來。 看著人神兩族聯軍漸漸在城外會合,逐漸向著北方嵐山大陸的方向前行,城頭上的神皇憂心忡忡,他看著滿臉堅毅之色的蘭若雲,擔憂的說道:「如果我們大軍前腳才走,我的百姓卻在後方發動叛亂,甚至是重建政府,那可怎麼辦?」 蘭若雲詭秘的一笑,輕聲說道:「有獸族軍隊牽制著他們,還有蕭秦先生的十萬大軍,神族老百姓不會反的!」 「這是什麼意思?」神皇驚詫道。 「因為自然之子的獸族主力軍根本就是去打個幌子,他們接應到神族的十萬軍隊後,會立即撤回望天城來防守,到時候我們派出無關緊要的步兵替回獸族的主力軍,既不耽誤守城,也不耽誤進攻魔界,何樂而不為呢?」 「那綠教徒怎麼辦?你不是說不允許他們進入望天大陸嗎?」 「那是說給奸細聽的!」 「奸細?」 「我們的聯軍當中有奸細,不過不用擔心,是獸族那邊出了問題!」蘭若雲微笑一下,「其實我和自然之子殿下早已經商定好了,與其拿出大量的兵力去解決綠教,不如把他們困在第二世界,等我們打敗魔族以後,再轉過頭來收拾他們!」 「萬一他們去進攻我們虛無的後方怎麼辦?裸蘭城、荒蕪城、清風城……」 「他們不會去進攻的,第一,綠教受希姆控制,我們既然進攻魔,綠教徒肯定要在後面扯我們後腿;」第二,千里迢迢的去進攻那些空城對他們並沒有好處,況且人獸兩族留守的部隊也不在少數,我們人類的黃湖壁壘,以綠教徒這種實力,就是讓他們打十年也未必能打下來。而且綠教徒畢竟是普通百姓組成,他們根本不可能幾百萬人一起從世界的一端到另一端跑來跑去。再過半年,糧食充足,而希姆又回去魔界,這些老百姓自然也就散了,即使不散,戰鬥力也已近乎於零!「蘭若雲悠然的說道,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他們如果進攻我們望天城,我們真的能擋住嗎?」 神皇擔心的說道。 「有蕭秦先生幫你守城,百無一失。而且,我們人神獸每族留下十萬士兵,加上蕭秦先生的十萬部隊,這樣的軍隊數量,守住望天這樣的大城綽綽有餘!」忽然又笑道:「您不是一直擔心百姓叛亂嗎?」 「是啊,這可怎麼解決?」神皇急問道。 「如果綠教進攻望天城,你想想,這些老百姓還會叛亂嗎?」蘭若雲以微笑反問道。 「對呀!」神皇一拍大腿,「到時候恐怕他們不但不會叛亂,甚至還會幫著守城!」 「是的!這正是轉移這些老百姓注意力的好方法,否則,就算他們一開始就同意回歸,可一旦我們大軍離開,免不了會有野心家慫恿他們自立為王,那時候我們才是真正危險!」蘭若雲說道。 「還有一點我不明白!」神皇虛心的問道,「為什麼要讓獸族主力去走一圈,我們直接派部隊留守下來不就結了?」 「獸族高層裡面有人叛向綠教了,我們將計就計,讓綠教以為興東港無法攻破。我們故意放出口風,卻說清風港無人防守,奸細聞之,必然會通知綠教,他們將放棄進攻興東港轉由沿海而下清風港……」 「哎呀,從興東海到清風海域之間有一個死亡區域,經常發生海難事件!」神皇打斷蘭若雲說道。 「不錯,綠教經過這一片海域,將死傷難算,而我又將通知清風城裡的守軍前去清風港埋伏,痛擊綠教的殘餘勢力,等到他們來到望天城,實力將大大削弱! 「最重要的是,如果沒有人去接應蕭秦先生的十萬大軍,綠教徒佔領海港後會銜尾追擊,那時候,十萬大軍可就剩不了多少了!」蘭若雲得意的說道。 神皇目瞪口呆,顫聲道:「你……怎麼能想到這麼多?」 「哈哈哈!」蘭若雲大笑一陣,「這是一個一箭多雕的計策:削弱綠教實力,防止神族百姓叛亂,保護蕭秦先生的神族軍隊,保存我方軍隊實力不用與綠教火拚,剔除獸族內部的高級奸細,而且喪失信心的綠教徒將來會很容易就收服!」 神皇歎了一口氣,低聲道:「這真是一個計中計,蘭軍師很有表演天賦,我們都被你騙過了。而且,恐怕這個計策之外還有一個效果吧?」 「咦?」蘭若雲疑惑道,「大的效果也就這幾方面了!」 「我看不然!」神皇盯著蘭若雲的眼睛說道,「綠教徒的實力削弱,卻不消滅他們,當魔界戰爭結束之後,趁著獸族主力軍與綠教決戰之機,人類就有了多佔幾塊大陸的砝碼,我想蘭先生不會不好意思收復七大陸吧!」 蘭若雲一楞,忽然感覺這位新上任的神皇並不簡單,實際上自己心裡確是有這種想法。 神族離去之後,難道人類不應該與獸族進行一場重分第二世界的戰爭嗎? 神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我們畢竟都是史前人類的後代,難道我還會向著那些四腿野獸嗎?」 蘭若雲一笑,心中卻開始對這位神皇重新估計。 兩天以後,人神兩族聯軍主力進入嵐山大陸——這是一場重新分配世界權力的戰爭,兩族的最高統領全都御駕親征,誓與魔族決一死戰。 一進入嵐山大陸,整個環境立即變得陰森慘厲,平原上的村莊之內大多空無一人,百姓們大多已經舉家遷入望天大陸,也有被怪獸徹底毀滅的,那是連一塊骨頭都剩不下的! 方更和望川北的先頭部隊早一天進入嵐山大陸,已經在前面與魔獸打了起來,不斷有傷兵被抬下來,或缺胳膊或少條腿,全都變成了殘疾,更有中毒者渾身發黑,還沒等抬到營地就已經見上帝去了。 沿途士兵看著傷病們這副殘樣兒,心中惴惴,只有神族的天使和異人部隊,對這些魔獸不屑一顧,他們天生具有王者氣息,各種怪物看見他們避之還恐不及,又怎麼會找他們麻煩! 經過多次戰鬥,天使部隊只剩下不到七千人,異人部隊因為善於逃跑,倒是還有五千多。 漸漸進入嵐山大陸的腹地,草原上發起了朦朧的霧氣,一種類似牛虻的小蟲子滿天飛舞,盯咬著馬匹,馬匹不斷發狂怒奔,騎兵隊裡一陣混亂。 有見識的神族老兵面容沉重,想起這是一種噬血惡蠅,早在上千年前就已經絕種消失,沒想到此刻又在嵐山大陸重現。 蘭若雲命令步兵折來樹枝將騎兵部隊夾在中間,替他們揮蠅趕蟲。知道這又是從魔界跑出來的微型怪獸,偏偏子微晴又不知道去了哪裡,先前她指點蘭若雲練習雲蒸幻影術,之後就突然消失,蘭若雲猜想她是去攔截希姆返回魔界。此刻己方卻不知如何應付這「不咬人噁心人」的怪蟲。 神皇忽然想起,在遠古之時神族有專門應付魔界中各種怪異變化的方法,那是記載在一本厚厚的神族古書中,收藏在望天城的大圖書館裡。 蘭若雲趕緊派快馬馳去望天城,在大圖書館裡找尋克制惡蠅的方法。 到得下午,聯軍所過之處,草地上是一層被樹枝打落的蠅子。 派去望天城的騎兵趕回來,手裡捧著一本發黃的巨書,有圖書館的館長親自標注的治理惡蠅的方法,那是要用到一種草藥的汁液,圖書也有畫出了具體的形狀,蘭若雲調來三千名人類步兵中的精武營戰士,讓他們在草原上或者荒山上尋找,舉凡毒物出沒之地,必有相生相剋之物。 一個多小時,這些戰士就弄了好大一堆的草藥,將之擠出汁液來,塗抹在馬匹身上。 幾個小時過後,所有的馬匹都塗抹了一遍,眾將領的坐騎更是同時塗抹幾遍。 惡蠅頭腦簡單,還在往馬匹身上撞,遇到藥物,立即熏得昏死過去。 步兵們拋開樹枝,地上死掉的蠅子卻越來越多,簡直是黑糊糊的鋪滿了大軍所過之處的草原,讓人見之欲嘔。 蘭若雲讓騎兵們擔了幾大桶的草藥汁液,給前方的方更望川北部隊送去。 沒有了惡蠅困擾的部隊加快速度,本計畫在第二天中午與前鋒會合,沒想當天晚上宿營的時候就被大批魔獸襲擊,其中有噴火的怪獸,更是將後方的糧草給燒著了一部分,幸虧及時撲滅,否則聯軍損失慘重。 蘭若雲騎馬從南到北的在營地中巡視,心中煩惱。這些魔界怪獸神出鬼沒,不按常理出牌,最可恨的是它們懂得潛形藏蹤,方更和望川北的十四萬先鋒部隊竟然還無法肅清它們。 而這還是第二世界,真不知道進入它們的魔界以後,人神聯軍該如何應付這眾多的騷擾者。 士兵們抬著一個巨大焦黑怪物走過,蘭若雲示意他們停下來,士兵們嘻嘻哈哈的把那怪獸放在蘭若雲馬前,眼光卻看向他身後的堂瀟和臻野幾個女子。 果然,幾女不負眾望,大聲慘叫起來,然後就在馬上不停作嘔。 蘭若雲強忍胃中洶湧波濤,看那怪獸有兩米多長,全身柔軟如膿,咧到耳朵的大嘴裡不斷流出黑色物體,整個皮膚光禿禿的裂開無數的縫隙,冒出腥臭的液體,雖然是死了,那相對巨頭來說小的可憐的眼睛還散發著綠油油的光芒…… 「嘔——」蘭若雲終於沒忍住,和眾女一起嘔吐起來。 士兵們志得意滿,剛要將怪獸抬下去,蘭若雲忍不住問道:「你們幾個怎麼這麼堅強,看到這麼噁心的怪獸都不吐?」 一個士兵恭敬的回答:「啟稟軍師,我們已經看慣了,並且盡量避免去看!」說著忍不住多朝怪物看了幾眼,猛然間沒來由的心中翻騰,吐了起來,另幾個士兵面色一青,尾隨其後,一霎時吐成一片,狼狽不堪。 蘭若雲滿意的笑了笑:「這樣才對嘛!」 看堂瀟幾個人,早已經遠遠的躲了開去。 堂瀟還不斷的大喊著:「蘭大哥,快過來,有什麼好看的!」 將近中午,子微晴突然出現,沉聲說道:「希姆已經回去魔界了,他深悉我們的實力,而我們對魔族卻僅限於雲山掌握的隻言片語!」 「形勢對我們很不利!」蘭若雲歎道。 子微晴點了一下頭,又道:「隨著希姆離去的除了魔族的五禽將,還有數十個黑衣殺手……」 蘭若雲心中一顫,朝身後的狼克問道:「殺手當中像將官這樣身手的能有多少人?」 狼克英俊的臉上出現一絲自豪,低聲道:「除了嘎力,再沒有了!」 蘭若雲心中疑惑,臉上現出怪笑:「我心中一直有一個疑惑!」頓了一頓,又道:「當年的那種殺手訓練,像我這樣水平的能有多少?」 狼克忽然滿臉通紅,囁嚅道:「其實……其實你們是第一次試驗!」 「什麼意思?」蘭若雲抬手叫來正和然香親密話語的離人傾,又問:「那樣大規模的殺手訓練,動輒上千人,我想你們這些教官也不夠用吧?」 「這是希姆大人的改革措施!」狼克搖頭道,「因為我們的殺手雖然不弱,但各族高級將領卻還不是他們所能刺殺成功的,所以希姆大人決定訓練出幾個超級殺手,把當時正在訓練的幾個營的殺手合在一起,經過幾輪淘汰……」 「正好就剩下我們那幾個人了……」蘭若雲慨然道。 「是!」狼克點頭,「能夠稱得上超級殺手的也只有你們三個人,其他的都很普通!」 「希姆怎麼不繼續訓練多一些?」離人傾問道。 「嘿!總共從那次訓練營裡出來三個,就有兩個是叛變者,而且搞得希姆大人滿面發燒,處處掣肘,他是再也不敢嘗試了。而且此時人獸神三族開始斷斷續續的戰爭,希姆大人忙於在其中……嘿嘿……混水摸魚,所以也沒時間和精力再進行下去了!」 蘭若雲與離人傾對看一眼,心中都想:「我也真夠倒楣的了!」 抬頭尋找子微晴,發現她又突然消失無蹤,這半仙兒的女子總給蘭若雲一種「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的感覺。 此刻,她正在饒有興味的觀察一個個怪獸,嘴裡還喃喃有詞:「這是南山彌,這是四駿獸,咦,佛前鳥這靈獸竟然也有,可惜可惜,竟給打死了!」 蘭若雲走上前去,看見地上排成一排的怪獸,怪獸旁邊的士兵互相扶持著在那裡嘔吐,蘭若雲摀住鼻子,喉頭發癢,佩服道:「子微真厲害,見到這些噁心的怪獸竟然面不改色!」 子微晴手裡拿著一隻肉乎乎的小鳥,笑道:「蘭兄你看,在我們雲山上有很多這種小鳥,平時子微讀書練劍,都是和這小精靈做伴的!」面色一暗,傷感道:「可惜它們怎麼也跑到這裡來了,還落得這麼悲慘的下場?」 蘭若雲定睛向那胖鳥看去,發現確是不像其他大型怪獸那樣噁心,但也不見得好看,忍不住問道:「這鳥應該好吃吧,這麼胖?」 子微晴白了他一眼,向前走了幾步,慨然道:「這場神魔戰爭進行下去,還不知有多少無辜生靈慘遭屠滅呢!」 蘭若雲仰頭向天,悲聲道:「天地不仁視萬物為芻狗,我們生活在這樣的塵世當中……子微,我忘記痛苦的辦法,就是強迫自己把自己看成新秩序的建立者,我希望在我們重新安排的這種社會秩序下,人們能真正的遠離戰爭,安居樂業!」 子微晴眼中一陣淒迷,忽然轉過身去,心中思潮起伏,輕聲道:「蘭兄,這將是子微留在人類世界的最後幾天了!」 蘭若雲心中一陣震顫,柔聲道:「子微,你不能留下來嗎?」 子微晴低下頭,半晌沒有說話,向著大營走去,蘭若雲耳畔傳來她輕柔的話語:「命運的痕跡有如雁過長空,最美的只是那一個驚鴻乍現的過程!」 蘭若雲呆呆的定格在那裡,喃喃的念道:「只是一個過程嗎……」 傍晚的時候,人神聯軍終於到達了嵐山腳下,紮下營寨,在這裡等候獸族大軍的到來。 方更和望川北二人的先頭部隊早已經等在了那裡。 兩人還是面有愁苦之色,看見蘭若雲到來,彷彿見到親人一樣,眼淚汪汪的上前握住他的手,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你們這是……」蘭若雲大驚,「出了什麼事?」 「受傷了!」方更大叫起來。 「誰受傷了?」清影秀騎馬從後面趕過來,急問道,「菲菲和小羽呢?」 「她們兩個……嗚嗚……」望川北淚流滿面,「都被怪獸給咬了!」 「傷得很嚴重嗎?」清影秀慌急的問道。 「我們……不知道!」方更垂頭喪氣道,「她們不讓俺哥倆進去探望!」 「看來傷了不該傷的部位!」蘭若雲壞壞的想著,「傷了哪裡呢?」 兩人看見他面露微笑,同時大怒道:「若雲,都快出人命了,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小北,以後我和阿秀到你家吃定了!」蘭若雲得意道。 望川北先是一陣臉紅,忽然面現喜色,激動的說道:「你你……你是說……你是說……」 「不錯,機會來了!」蘭若雲向他一招手,望川北把耳朵貼了上來,「你只要這樣這樣……」 「哈哈哈哈!」望川北忽然大笑起來,猛然抱住蘭若雲親了一口,大聲道:「這樣一定行了,可是萬一她打我怎麼辦?」 「打兩下有什麼關係,你真是笨得可以,哪個輕哪個重還看不出來嗎?」蘭若雲皺眉道。 「還有,阿秀會幫忙嗎?」望川北張大著嘴看向清影秀。 「放心吧,有我呢!」蘭若雲也看向清影秀,讓她心裡閃過一絲不祥的預兆。 方更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兩人在那裡咬著耳朵,氣道:「若雲,你有什麼辦法嗎?幹嘛不大聲說出來!」 「嘿嘿,這可是商業機密,是小北用……用這個很重要的東西換來的!」蘭若雲斜著眼睛說道,一邊狠狠擦著剛才被望川北狼吻之處。 方更一頭霧水,滿臉都是急躁之色。望川北走過去對他說了幾句話,方更面現狂喜之色。 蘭若雲看得真切,陰陰的說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法,這叫對症下藥,方更你要想用小北的方法,小心弄巧成拙,到時候連哭都來不及!」 方更跳下馬來,撲通一聲撲在蘭若雲馬下,大聲道:「若雲,不就是吃飯嗎,歡迎歡迎,請你救救癡情人方更吧!」 「咦?」清影秀驚奇不已,堂瀟幾個卻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 「起來起來。」蘭若雲俯身扶起方更,忍笑道:「這個嘛……好說啦,來,先拉個勾!」 兩人馬上馬下的拉起勾來: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堂瀟看得好玩,大叫道:「我也來拉勾!」 蘭若雲嚇了一跳,忙道:「這個可不是小孩子玩的!」 堂瀟一撅嘴,氣道:「這個根本就是小孩子玩的,再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蘭若雲訕訕一笑,哄道:「來,只我們兩個人拉!」 跟堂瀟拉了幾下,轉身在方更耳邊小聲說道:「你要這樣這樣……那就百無一失!」 方更看看清影秀,蘭若雲一擺手,安慰道:「放心,這個交給我!」 清影秀實在忍不住了,抽出馬鞭走上前來,「啪」的打了蘭若雲一鞭子,大聲道:「鬼鬼祟祟的不幹好事!」 蘭若雲疼的一咧嘴,看向圍觀眾人,大聲道:「沒事了,大家去歇息!」 使了個眼色,清影秀跟上他,兩人躲在一邊,蘭若雲貼在她耳朵邊兒上說著什麼,清影秀臉色通紅,連脖子根兒都熱了起來,結巴道:「這個……不太好……不,不行!」 「有什麼不行,當年你對我做過,後來我也對你做過,我們現在不是很好?」蘭若雲笑著說道。 清影秀羞得雙手捂臉,連聲道:「不行不行,她們倆會恨死我的!」 「沒關係啦,對小羽就就這麼做,對斯菲卻要放緩一些。小羽死心眼,容易害羞,斯菲就比較暴躁,硬來還是不行,我們對症下藥,各有偏方!」蘭若雲沉思道,「就這麼辦!」 「要做你自己去做,我可不幫你!」清影秀一甩頭,轉身就想跑。 蘭若雲一把拉住她,威脅道:「你要是不幫我,以後就乖乖的進廚房,煙熏火燎,把廚藝給我學起來!」 「若雲,咱們不是有杜小妹嗎,雇她當廚師,她爺爺那個杜老爹就做管家,咱們多給錢,還不是一樣嗎?」清影秀溫柔懇求道。 「那怎麼一樣?況且杜小妹也總是要嫁人的,杜老爹嗎,也不能長生不老。你可別忘了,在裸蘭大陸上,可沒有人敢當我們蘭家的廚師管家和傭人!」蘭若雲想起小時候自己作弄蘭府那些下人,忍不住嘿然一笑。 「你都長大了,我們也不會再欺負你,難道還會有人怕嗎?」 蘭若雲面色變得嚴肅起來,正聲道:「阿秀,做人一定要往長遠處看,難道將來不會再有一個小蘭少爺嗎?」 「小蘭少爺?」清影秀詫異道,「哪裡還會有什麼小蘭少爺?」 蘭若雲壞壞的笑著,表情怪異的看著她。 清影秀猛然間明白過來,立即羞得趴在馬背上抬不起頭。 蘭若雲把她推起來,笑問道:「這下同意幫我了吧?」 清影秀頓時面紅耳赤,稀里糊塗,緩緩點了點頭,心裡無限甜蜜,卻不敢正眼看他。 遠處賊眉鼠眼偷偷看著的方更和望川北,一見清影秀點頭,大喜,暗讚蘭軍師手段高明,竟然真的說動了清影秀,兩人立即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第五章情攻 「總領!」衛兵們整齊的喊了一聲,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路來。 「嗯!」清影秀輕輕答應了一聲,「你們都辛苦了,先下去吧,我和你們將軍有些體己話要說!」轉過頭來,對自己帶來的士兵說:「領這隊兄弟到中軍帳去犒勞一下!」 士兵們大喜,中軍帳是大帥專用營帳,中軍帳的廚師當然非比尋常,只是奇怪為什麼總領這樣「體恤下屬」! 清影秀的衛兵接替原來的守衛看住了營帳大門。 清影秀走了進去,看見淺靖羽正百般無聊的在那裡唉聲歎氣。 「小羽,聽說你負傷了,我……這個,來看看你!」 清影秀做賊心虛的說道。 淺靖羽看清是清影秀,立即高興起來,臉上露出了多日來的第一個笑容:「阿秀,快來陪我聊天,悶死我了!」 「你怎麼不去找斯菲,卻讓兩個人都悶著?」 「菲菲也受傷了,我們兩個都走不了,卻必須得留在本隊裡,想待在一起也不行!」 「傷在哪裡了,看來很重啊!」清影秀擔心的說道。 淺靖羽扭捏起來,小聲道:「也不是很重,可是,竟然是這個地方,阿秀你說多羞人啊,我都沒想到那個怪獸竟然會噴出內勁兒來,否則也不會……也不會……」 「快讓我看看!」清影秀關切道。 營帳裡響起寬衣解帶的細碎聲音。 「哎呀,傷得這麼重!」清影秀叫了一聲,「小羽,我去拿些傷藥來給你敷!」 拉過一條被子給她蓋好,轉身走了出來,身後淺靖羽有些不放心的喊道:「阿秀你快回來!」 清影秀站在門口想了想,還真的走了回去,旁邊躲著的蘭若雲和望川北大急,對看了一眼,心中都想:「她怎麼不按劇本演?」 清影秀走回營帳,沒頭沒腦的向淺靖羽問道:「小羽,我們是不是好朋友?」 淺靖羽奇怪道:「阿秀,你怎麼問這個,這還用問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無話不說,當然是好朋友了!」 「那你和我說實話,你喜歡小北嗎?」 淺靖羽一下子臉紅了,撅嘴道:「我……我……」 「看你這個樣子我就知道了,可是你為什麼老對他冷冰冰的?」 淺靖羽一陣尷尬,囁嚅道:「阿秀你別生氣,其實我是想到他以前老是對你不懷好意,你不理他,他才來纏我,我氣不過!」 「哦,天!」清影秀一拍腦袋,「原來跟我有關係!」 淺靖羽嘿嘿一笑,哂道:「我就是要氣他一些時候,他要能哄得我高興了,到時候再說,否則的話,沒門!」 「哎!」清影秀歎了一口氣,沉聲說道,「我們與魔族大戰在即,阿更和小北都是我們人類的大將,如果他們情緒上有什麼波動,會對我們整個軍隊產生負面影響!」 「這個……倒也真是!」淺靖羽低頭沉思,「那你說怎麼辦?讓我和他好?」 「只要你別再對他那樣冷漠,偶爾對他笑一笑,保證他精力充沛,勇猛殺敵!」清影秀笑道。 「我總覺怪怪的,大家都是好朋友,忽然要……要做那種噁心的表情?」淺靖羽搖頭道,「我可以慢慢適應,不再氣他,可是想讓我對他眉來眼去,那說什麼也不行!」 「嘿,有門!」清影秀心裡高興的想道,又說:「這樣就可以了,到了將來,自然水到渠成!」 淺靖羽紅著臉,不說話了。 清影秀站起身來,喜孜孜的走出去:「可以說,雖然是為淺靖羽好,但原定的計畫畢竟有欺騙成分——現在這樣的結果,那是再好不過了!」 蘭若雲猛地從拐角里閃出來,一把抱住清影秀,清影秀剛要大叫,嘴已經被他捂上了。望川北早已經準備妥當,此時心裡七上八下,飛快竄了出去,因為激動,雙腿發顫,連摔了幾個狗啃屎,向著淺靖羽的大帳跑去。 「嗚嗚嗚!」清影秀不停的掙扎著,蘭若雲用中指按住嘴唇,「噓」了一聲。 營帳前清影秀的衛兵忍著笑,看著望川大將軍跌跌撞撞的跑過來,他們早已經得到蘭若雲的知會,乖乖的讓在一邊…… 看著望川北已經進去了,蘭若雲才鬆開捂著清影秀小嘴的手。 「這下可糟了,他怎麼進去了!」清影秀輕呼道,「大事不妙!」 「阿秀,你怎麼臨時變卦,竟然不按劇本演?」蘭若雲有些責怪的說道,「把我們兩個都急壞了!」 「你根本就不懂女孩兒家的心事!」清影秀氣道,「我已經說動了小羽,她答應對小北好一些的,現在可不是弄巧成拙了!」 「竟有此事?!」蘭若雲瞪大眼睛,看著淺靖羽的帳篷,眉頭皺了起來—— 忽聽帳篷裡傳來「啪」的一聲,正是一個異常響亮的耳光。 「誰……誰讓你進來的,你給我出去!」淺靖羽暴怒的聲音傳來。 「小羽……我……」望川北強忍疼痛說道。 「你給我滾!」淺靖羽聲嘶力竭的喊道。 蘭若雲和清影秀對看一眼,暗叫糟糕,湊到她耳朵邊兒小聲道:「你快這樣這樣……」 清影秀從懷裡摸出一點金創藥,瞪了蘭若雲一眼,小聲罵道:「都是你不好,出這損主意!」急匆匆的向著營帳跑去。 衛兵們滿臉笑意的看著總領從藏身處跑出來,心裡納悶,不知道這幾個年輕人在搞什麼? 清影秀鑽進營帳,看見望川北慘兮兮的站在門口,臉上是一個血紅的大手印,如欲脫臉而出。而淺靖羽則抓著被角,縮在床角,露出兩條雪白的小腿,狠狠的瞪著望川北。 「哎呀,小北,你怎麼跑這裡來了!」清影秀裝作大吃一驚,「我不是讓你去給若雲送藥治傷嗎?」 望川北眼角噙淚,心裡只是一個勁兒的念叨:「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眼見清影秀進來了,這才清醒一些,聽她這樣說,腦袋一下清醒了,撒謊道:「我……我該死,我糊塗,我走錯地方了!」 清影秀忍笑說道:「小北,我知道你太關心小羽了,可這是女孩兒家住的地方,你一個大男人怎麼能跑進來,還不快出去!」 「是,是,是!」望川北垂頭喪氣的往後退著,眼睛卻癡癡迷迷的看著淺靖羽,「是我不好,小羽你千萬別生氣!」 淺靖羽目光變得犀利,忽然面向清影秀,微帶薄怒的問道:「阿秀,是不是你們串通在一起欺騙我?」 清影秀連連擺手,大聲道:「小羽,別胡思亂想,沒有的事,我怎麼會騙你!」 「好,如果不是騙我,那麼,你扶我去看看若雲!」 看著清影秀眼睛裡露出遲疑神色,不快道:「若雲不是也受傷了嗎,這傢伙名義上不是要去為若雲治傷嗎?」 清影秀大叫糟糕,只得先把望川北推出去,幫淺靖羽穿上衣服,扶起她,走出營帳,向著蘭若雲的住所走去。 望川北到處尋找蘭若雲的身影,知道就要穿幫,急得團團亂轉。 蘭若雲的軍師帳裡。 臉上貼了幾塊狗皮膏藥的蘭軍師,腿上纏著紗帶,哼哼唧唧的看著進來的幾個人,怒道:「我的金創藥哪裡去了,怎麼現在才送來!」 清影秀忍不住好笑,卻不敢表露出來,看著蘭若雲逼真的演技,自歎不如,嘴上卻嗔怪道:「你快好好躺著,不要發火!」話鋒一轉,歎氣道:「小北太關心小羽了,竟然把你的藥拿去給小羽用,其實你們傷的不一樣,怎麼可以用同一樣藥呢,這不是不對症嗎!」 清影秀接過望川北手中傷藥,裝模作樣的解開蘭若雲的「傷口」,發現裡面卻是紅糊糊的一團,煞是嚇人,淺靖羽看到這樣「可怕的傷處」,禁不住輕呼一聲,看著清影秀把一包金創藥全部倒上去,蘭若云「疼」得大叫一聲,那誇張的表情差點沒讓清影秀笑出來。 望川北看見清影秀兩人的恩愛表情,心裡一陣落寞,轉身向營外走去,忍不住又向淺靖羽看去。 淺靖羽也在看著他,目光忽然變得溫和,低聲道:「你過來!」 望川北捂著臉,有點害怕的向她走過去。 淺靖羽拿出一條手帕,替他擦去嘴角的鮮血,柔聲問道:「很疼吧?」 望川北一呆,整個人都僵住了,喃喃的說道:「不……不疼!」 淺靖羽白了他一眼,嫵媚的笑了一下,輕聲道:「怎麼會不疼,你扶我回去!」 望川北大喜,全身興奮的發抖,第一次扶著女孩子,難免有些粗魯,幾乎將淺靖羽抱起來,就那麼毫不溫柔的架了出去。 蘭若雲一下子從床上蹦下來,扯掉身上的包紮,抱住清影秀親了一口,大喊道:「阿秀,太好了,望川家的清燜紅魚是騙到手了!」 清影秀紅著臉推開他,忽道:「小羽這道『清燜紅魚』是不錯,但我記得斯菲的『油煎獅子頭』更是一絕!」 蘭若云:「……」 第六章嵐山通道 雖然淺靖羽對望川北的態度已經明顯改觀,但斯菲卻依然故我,傷勢是好了,對方更卻還是冷眉冷目,即使是清影秀的勸說也是毫無用處,連新一屆最佳情聖蘭若雲先生也是毫無辦法。 看著望川北經常幸福得傻呵呵的微笑,方更黑髮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蘭若雲本來還想幫助方更將愛情進行到底,直到冷眼旁觀的臻野實在看不下去了,大怒道:「現在是進攻魔界的生死存亡關頭,不要整日裡兒女情長,讓人看著生氣!」 這句話雖然是在罵蘭若雲,但聽在方更耳朵裡,立即點燃了炸藥的導火線,只見他走到臻野面前,忽然恭敬的鞠了一個躬,什麼話也沒說,轉身騎馬帶著他手下的一隊騎兵出去了,自此後直到獸族大軍趕上來,每日斬殺怪獸三千,威震獸膽,暫時忘記了情感傷痛的折磨。 那一段時期,軍中都稱方更為「冷面修羅」! 三日後,蝴蝶率領的精靈部隊率先趕了上來,而此時,嵐山大陸上的怪物已經差不多肅清,人神聯軍堵在嵐山通道的入口,截殺跑出來的怪獸。 就在這時,子微晴又神秘的出現了,卻不像往日那樣沉著冷靜,眾人一看就知道事情起了變化。 「魔族堵住了嵐山通道的入口!」她簡單交代了一下自己憂慮的原因,「守護嵐山通道的精神體傷亡慘重!」 「我們是不是要馬上開進去?」蘭若雲問道。 「不行!」子微晴斷然道,「通道的一半現在落在魔族的手裡,他們扼住這條通道,我們的軍隊還沒等進入魔界就將被他們殺光!」 「那該如何是好?」神皇皺眉問道,「還有什麼辦法!」 子微晴蹲下身來,在地上畫了一個通道的形狀,沉思道:「現在嵐山的精神體控制著連接第二世界這端的通道,我們只能進到他們這一半,通道狹窄,只能同時容納幾百人一起前進。我們現在能做的是組織一隊武功高手,去幫助精神體們把通道奪回來,然後才能大軍開進!」 蘭若雲看看自己身後的狼克,後者點了點頭。 「聯軍就由神皇陛下統領,封遠將軍負責外圍的守衛工作,剩下的其他高級將領,大家權充一次殺手吧,帶領五百名小分隊成員,立刻前去支援嵐山通道的守護者們!」蘭若雲當機立斷的說道。 「我看還是派出天使和異人部隊吧!」神皇建議道。 「是的,讓他們先整裝待備,隨時聽我消息!」蘭若雲同意道,「但現在,我們必須先去探探路,天使和異人部隊太過顯眼,不像我這些經過特殊訓練的高級戰士!」 神皇微微點頭,說道:「我會親自領著他們守在嵐山通道的入口。」 「就是這樣!」蘭若雲擊掌大叫道,「現在大家馬上準備一下,救兵如救火,十分鐘以後出發!」 眾人點頭同意,當下全都返歸營帳,準備黑衣——既然充當殺手,不穿黑衣也太不像樣子。 片刻後,將領們集合到營地外面,獨獨只缺臻野一個人,好一會兒才見她哭喪著臉從營地裡跑出來,原來是沒找到黑衣服。 蘭若雲只好把自己的一件送給她穿,還好她身材本高,看上去倒也不顯累贅。 五百多名黑衣人站成整整齊齊的一個方陣,像清影秀、離人傾、然香、堂瀟和狼克這些人物全都走在前面,各人帶上自己順手的兵器,望川北緊緊跟在淺靖羽身後,而方更卻不再像往日那樣與斯菲若即若離,只見他面色嚴肅,冰冷欺霜,對周圍人不理不問,隨手掏出一瓶二鍋頭,狠狠的往嘴裡灌著,打了一個酒嗝兒,高唱道:「方更饑餐胡虜肉,然後笑飲魔族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達到了藉酒澆愁的最高境界。 「好,出發!」蘭若雲大叫一聲,幾百人速度飛快的向著嵐山通道裡縱去,雲山聖女子微晴走在最前面引路,冷面修羅方更拿著酒瓶子在最後壓陣。 嵐山通道在第二世界的入口是一個大山洞,這山洞卻不像其他平常洞窟那樣位於山腳之下,它竟是十分怪異的出現在平原之上。當然,平原廣闊無邊,這洞口又朦朦朧朧,整個沉浸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之中,位置突兀,要不是子微晴事先指給眾人看,任是誰也別想一下子就把它找出來。 幾百人魚貫進入洞口,感覺身後全是一片白茫茫的東西,既像是霧,又像是光,彷彿是實質,又能輕而易舉的洞穿,眾人徜徉在這樣一片怪異的氛圍當中,彷彿身在夢境。 子微晴顯然已經在這洞口進出多次,輕車熟路,左拐右拐,洞口極其廣大,又好像是一個大山谷,腳步聲的回音響起,片刻後才再次傳了回來。 白光一淡,濃霧散去,整個空間忽然扭曲起來,所有的人都感覺身體一陣疼痛,看向對面的人時,竟然仿如被拉長壓扁一樣,每個人都變了形。 「不用害怕!」子微晴大叫道,「繼續往前走,過了這道門就沒事了!」 眾人這才注意,前方是高高大大的一扇門,這門也不知是什麼材料做成,黑幽幽的,給人一種力與神秘的感覺。如果它不是由兩扇門板組成,任何人也不會相信這麼大個頭的傢伙,竟然是我們平常人房子裡所使用的門戶。 但見它寬達幾十丈,高有十幾丈,兩扇門板並沒有全開,但是其間空隙卻可以由幾百人同時經過。 「當初神族為了打開這兩扇門,動用了無數人力物力,卻也無法將它全部打開!」子微晴看見眾人好奇,大聲說道:「這門堅固無比,任何寶刀寶劍都撬不下它的一塊!」 隊伍經過大門的時候,蘭若雲上去摸了一下,觸手冰涼,卻又不像是金屬,用力敲一敲,發出嘟嘟的聲音,無比怪異。 心中既詫異又佩服,仔細向大門上仰頭看去,上面繪有奇怪的圖案,又有方塊的古字,因為太過高大,蘭若雲看不清楚寫的是什麼。 過了大門,前面是一條筆直的通道,上面的洞頂成弧形,一直延伸到遠方,地面是黑色的堅硬沙礫鋪成,打磨得平滑明亮,光可鑒人,眾人走上去,沒有一點障礙的感覺,實在無法想像,這樣平整的路面是如何修起來的,除非用沉重的巨大物體一點點壓過,否則不可能整個通道完全平行。 兩邊洞壁是一塊塊不知是什麼石料堆砌而成的,石塊與石塊之間沒有一絲縫隙,用手摸上去,平滑得彷彿本就是圓整的一塊,而這樣鑲嵌得完整的石塊,卻是一直延展到看不到盡頭為止。 石塊之間鑲著一塊塊發光的物體,表面與牆壁持平,看上去好像天生的一樣,渾然一體,完美無缺,正是因為有這些發光物體,通道雖然是完全封閉的,卻不覺得黑暗。 隊伍沒有騎馬,又都是武功高手,走路本來就輕快,而通道中又沒有任何高低不平的地方,本來不應該發出聲音,但偏偏每個人的耳朵邊兒都能清楚的聽到別人的驚歎聲、議論聲甚至是呼吸聲。 「哇,這裡真是好美啊!」堂瀟拉長聲調,捧著心口說道。 「美?」眾人都思考這這個詞語,確切的說,這通道顯然是人工開鑿修飾而成,歷經無數年而不毀,又可見其堅固,那麼「美」這個詞就絕對不足以全部概括,可以用「規則」、「神跡」、「奇觀」等來形容,但又感覺少了什麼,偏偏出自於赤子之心的堂瀟之口,這個「美」字恰到好處,每人的心裡一致同意,「美,真是絕美的建築!」 通道無比寬闊,眾人身處其間,總疑惑自己是否只是一隻小小的螞蟻,而此刻,螞蟻們正在一個水桶裡迤邐前行。本應該埋怨這通道的無休無止,但每個人的心裡卻希望它永遠也走不完,因為在這樣的通道裡行走,那簡直就是一種享受。 「子微姐姐,這就是嵐山通道嗎?」堂瀟問道。 「還沒到,這只是剛剛開頭的一段,嵐山通道要比這裡大得多,而且……」子微晴停了下來,「嵐山通道裡現在很熱鬧!」 腳下加快速度,眾人趕緊緊緊跟上。 接連穿過三處這樣的通道,經過四處高大的怪門,一陣冷風從前面吹了過來。 子微晴猛然煞住腳步,低頭傾聽了一會兒,低聲道:「注意,馬上到了!」 眾人心中立即緊張起來,不知道另一個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是否也像自己的世界那樣有高山流水和鳥語花香。而前面,真是去向那個世界必經的道路——嵐山通道。 第五道高大的怪門攔在路口,有光線照射進來,一個黑影奇快無比的隨著光線閃了進來,尖銳的聲音響起:「是子微姑娘嗎?」 「是我,援軍到了!」子微晴回答道。 蘭若雲心中一凜,聽出那竟然是許久不見的精靈蜻蜓的聲音,蝴蝶顯然也聽了出來,大聲叫道:「妹妹,是你嗎?」 黑影一閃,蜻蜓已經站在了蝴蝶的身邊。 眾人齊齊的向她看過去,禁不住驚詫的「咦」了一聲。 蝴蝶顯然也被發生突變的蜻蜓嚇了一跳,向後退了一步,大喊道:「妹妹,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蘭若雲仔細看過去,只見蜻蜓渾身上下散發著詭異的氣息,從身體正中開始,完全平均的分成兩種顏色,一半微黑,一半蒼白,包括臉孔在內,竟然沒有偏失一分一毫,即使是用墨筆和尺子配合著認真畫上三天三夜,也絕不會這樣恰到好處! 蜻蜓不說話,兩隻綠油油的眼睛忽然笑了一下,眾人只感渾身一冷,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蝴蝶面現傷感之色,緊緊摟住妹妹,抽泣起來。 蜻蜓無動於衷,似乎並不為自己的樣子煩惱,輕輕拍了拍姐姐的肩膀,把她推起來,又看了看蘭若雲,目光中出現一絲溫柔,然後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向著門裡縱去,尖聲道:「跟我進來!」 蘭若雲心中泛起無比怪異的感覺,蜻蜓這副樣子總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而他又實在不明白,作為精靈王的女兒,為什麼她要待在嵐山的那些守護者門下,僅僅是為了修習高深武功嗎?那也不用把自己變得那樣黑白分明吧? 隊伍走過最後一道門戶,眼前立即開闊起來,確實是像子微晴所說的那樣,嵐山通道寬敞多了,而且也熱鬧多了。 眾人只覺一陣眼花撩亂,簡直如在夢中。 無數的小小的昆蟲在空中飛舞,包括只在傳說中聽說過的蜻蜓和蝴蝶,那是一種極其美麗的生命體,姿態瀟灑,神態寫意,暢快的在空中遨遊。 也有千奇百怪的各種飛獸,從兩隻翅膀一直到八隻翅膀的,從鳥類到爬行類,甚至其間的過渡階段,物種繁多,它們卻不互相攻擊,老老實實的相互嬉戲。 地面上有各種大型的怪獸,卻不是那種噁心人的類型,很多都長著大大的眼睛,長長的茸毛,模樣憨厚可愛。 蘭若雲赫然發現了一隻像小白那樣的獨角獸,只不過身形要小得多,也沒有長出翅膀,如果不是因為頭上有角,倒更像是一頭驢子! 而通道裡的景色更是美麗中泛著不協調,可能是因為生命少了陽光,顏色比較單調,不像第二世界裡——鮮花都是黑白兩色,枝葉墨綠,有高聳的巨樹,彷彿有了生命一樣,千枝萬葉不斷晃動,好像是在跳舞一樣。 而除了眾人面前的那一條筆直的黑色沙礫路面以外,各種高大整齊的堡壘形建築,鱗次櫛比的排在路兩旁的高山之上,因為通道裡沒有天然的陽光,那些建築看上去黑沉沉的,有幾棟就好像是怪獸的巨口,準備隨時擇人而噬。 除了哀莫大於心死的冷面修羅方更以外,其他人都張大了嘴,看著這眼前這些怪異的景象。 「歡迎你們,陌生世界的客人們!」一個冷冰冰的尖銳聲音響起,前面一個大城堡的門忽然打了開來,千點精光暴起,嵐山的守護者,神秘的精神體們隆重出場! 在巨大的城堡的襯托下,紅橙黃綠青藍紫七色祥光成一個扇形擴散開來,向著城堡的頂端、草地的邊緣、山巒的背影等整個通道裡飛去,最主要的一大部分緩緩的飄向蘭若雲等眾人身前,成波紋狀在天空中上下翻騰盤旋,最後衝向雲端,猛然爆裂開來,化作萬千的五色光斑,從空中落了下來! 「咯咯!」堂瀟仰起臉龐嬌笑起來,伸手去抓那些光點,大喊道,「好漂亮啊,哎呀,我抓不到!」 猛然,數十道綠油油的目光一起向堂瀟射來,那是一種既恐懼又驚訝的目光,正是嵐山精神體們,光影一現,一片白光奇快無比的從半空中傾瀉下來,團團將蘭若雲的整個隊伍包裹起來,白光散去,現出幾十個巨大的不規則形狀…… 蘭若雲心裡猛地一震,暗道:「這些東西我見過的!」想起當初小白在清風大陸被人綁架,正是和眼前這不規則形狀的生命體一模一樣的東西。 此刻,這些不規則已經從中展了開來,露出裡面黑白分明的怪異面孔,野獸般綠慘慘的目光此刻完全罩定了堂瀟。 子微晴身形一展,擋在堂瀟面前,大叫道:「不要攻擊!」 蘭若雲也看出了這些東西對堂瀟的敵視態度,他曾與這種生物交過手,知道它們的厲害,趕緊拔出腰間長劍,幻起一片紫光,護在堂瀟周圍。然香緊隨其後,將背脊貼在堂瀟身後,也是一臉緊張。 「怎麼了?」堂瀟驚駭了一下,惱怒道,「我只不過抓了幾隻泡泡,而且又沒抓到,幹嘛這麼小氣!」 「她是誰?」尖銳的聲音響起,精神體毫無感情的聲音問道。 「她是人類,是蕭秦先生的關門弟子!」子微晴聲音有些發顫的回答道,「沒有問題,她很安全!」 精神體們忽然全部閉上眼睛,綠光頓消,而它們的身體卻變得透明,漸漸變得像氣體一樣,頂端伸出無數觸手,交織成一個網,在堂瀟身前三尺搖來擺去。 子微晴的身後忽然氤氳起來,一縷縷的白光緩緩爬上堂瀟的身體,將她緊緊纏住,精神體的觸手劇烈的顫抖了幾下,散了開來,逐漸消退,身體又恢復成實質狀態,睜開眼睛,接著一起往後退去,與眾人隔開三丈距離。 子微晴纏在堂瀟身上的白光這才淡了下來,收回體內。 這個過程除了蘭若雲看在眼裡,其他人包括堂瀟在內,竟然茫然不知,因為子微晴散發出的這種光體若有若無,常人的肉眼難以看見,蘭若雲也是僅憑氣體的波動才感覺出來。疑惑的看了眼子微晴,見她毫無反應,不像平日裡那樣兩人有默契,似乎是在故意迴避。 子微晴為雙方主要的領導人做了介紹。在蘭若雲看來,所有的精神體似乎都長著一個模樣,但其實它們也有名字,只不過,名字似乎簡單了一點——精神體的首領稱作一號,以下是二號,依次往下類推,三號、四號、五號…… 子微晴小聲和蘭若雲說道:「當史前文明創造它們之時,只是給它們排了編號,它們也就這樣繼承了下來!」 蘭若雲恍然大悟,感覺這樣卻是簡單得多,否則憑它們沒什麼差別的樣子,還真無法區分開來。 「我們可以進去了嗎?」子微晴禮貌的問道。 精神體一號顯然與子微晴比較熟絡,聲音變得柔和了一些,做了個手勢,擋在城堡前面的精神體們向左右分開,它大聲的說道:「請進!」 子微晴當先向城堡走去,蘭若雲捏了捏氣咻咻的堂瀟的小手,拉著她往前走去。 嵐山的精神體們顯然對堂瀟還有著敵意,有幾個忍不住拿綠油油的眼睛監視她,態度極不友好。 清影秀拉住蘭若雲的右手,奇怪的瞪了堂瀟一眼,心道:「這粘人精不是人緣一直都很好嗎?什麼時候得罪這些怪物了呢?不過,怪物們倒是和我的看法一致!」 先前,剛剛進入嵐山通道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物弄花了眼睛,卻沒看見這座小山一般巨大的城堡,真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直到走到城堡面前,才想起好好打量它,卻已經難見全貌。 只是發現這城堡建築所用的材料,同剛剛走過來的那段通道所用相同,也不知它有多高有多大,似乎是分了很多層,一直修到通道的最頂層,這樣巨大的建築在第二世界裡是一個也無的,僅就這結構設計也是當世幾族無法想像得出來的。 城堡裡分成無數巨大的階梯,團團環繞在一個寬闊的廣場四周,廣場上是一個巨大的人類雕像,普通如蘭若雲這樣的人類,只及那雕像的一個小腳趾般大小,可見這雕像是如何的高聳巨大。 兩邊的階梯上熙熙攘攘的擠滿了嵐山精神體,也和大多數生物一樣,它們的體形有大有小,這是區分它們是老是弱的唯一方法。 此刻,這些精神體們正瞪著幾千雙綠閃閃的眼睛,看著首領們領著蘭若雲這些人走進廣場,那目光中除了新奇之外最大的成分是疑慮。 巨大雕像的腳下有幾排小些的階梯,精神體們請眾人坐了上去,然後首領一號用一種奇怪的語言,大聲的向著周圍的同類們說著什麼。 趁著機會,子微晴向蘭若雲解釋了一下他們背靠的這個巨大雕像的來歷,原來這是史前文明的一個優秀領袖,是他一手締造了嵐山通道。 蘭若雲有點不以為然,造這樣一個巨大的雕像費時費力,只是何苦來哉。 子微晴看出了他的疑問,笑道:「這雕像並不是作為偶像來膜拜的,其實它是一個巨大的中軸柱,支撐著這一片巨大的廣場,它的頭頂其實是與城堡的最上端相連的。只是因為太高大,我們的肉眼看不清楚。」 堂瀟聽見子微晴這樣說,好奇心起,站起來想去看看雕像的頭頂,卻發現更多的嵐山精神體在監視著自己,暗歎倒楣,頹然坐下。 「不是說魔族正在進攻嵐山通道嗎?」蘭若雲詫異問道,「看他們好整以暇的樣子,似乎……」 子微晴向它揮揮手,指指精神體一號。原來它已經說完了,明顯能感覺出空氣中的氣氛輕鬆了一些,精神體們的疑慮減輕,好奇心卻越來越重,只不過它們很注重秩序,卻沒有人敢走出來將來客們看個仔細。 「首領說我們是來幫它們的,但是它的同類不太相信我們的實力!」子微晴小聲對蘭若雲說道,「起來吧!」 蘭若雲一揮手,身後的幾百人齊唰唰的同時站了起來,倒是將領們沒有經過特殊訓練顯得比較遲鈍,尤其是冷面修羅方更,有些迷糊。 一號精神體向著城堡的另一側走去,子微晴一揮手,和蘭若雲跟在它身後。 那是一面巨大的窗子,一號精神體伸手推開窗扇,一股血腥氣隨著冷風吹拂進來,蘭若雲渾身打了個哆嗦。 一號精神體向後退去,蘭若雲走上前,向著窗外看去,猛然間倒退三步,撞到了身後的子微晴,臉上現出極不相信的表情。 堂瀟和臻野最是好奇,看見蘭若雲這誇張的動作,兩人同時竄向窗口。 「啊——」兩聲慘叫響起,堂瀟向後連退五步,臻野卻連退十步,撞進了黑衣人的隊伍之中。子微晴卻是面不改色,顯然窗外這幅駭然畫面她早已經熟知。 原來這棟巨大的城堡竟然是依於山頂而建,城堡下面是一個綿延到遠方的巨大斜面,從斜面的最底處到山頂城堡間的距離至少有兩里,而此刻,這寬廣深淵的斜面之上,無數的黑點在緩緩移動,就彷彿一塊甜美的糕點上面爬滿了蠕動的螞蟻,而且是那種長著長長觸手的螞蟻,在這些黑色的「螞蟻」後面,是一個巨大的猶如蜂巢的卵狀建築,還有無數的黑點從那巢狀物裡爬出來,緩慢但堅定的向上移動著。 在斜面接近城堡的一處凹進的山體後面,密密麻麻的排列著一排幾乎透明的肥胖的「昆蟲」,仔細看著「昆蟲」,身體上黑白兩色,正是嵐山的精神體。 因為城堡建築極高,所以遠遠向下看去,精神體龐大的身軀竟小得像昆蟲一樣,而那些噁心的黑色「螞蟻」,顯然就是魔族士兵。 蘭若雲一直幻想著魔族戰士高大威猛,像希姆魔化後的身軀那樣醜陋猙獰,而嵐山的精神體們更是英俊瀟灑和器宇不俗。沒想到先是嵐山的神聖守護者讓他失望,而魔族的強悍戰士竟也讓人如此不快——看到這彷彿兩類昆蟲的「斗架」,第一感覺是噁心,第二感覺還是噁心,第三感覺才發現心中的恐懼實在已經到了頂點。 這時候,人神獸三族的將領和黑衣戰士們都已經先後到窗前去看過了,無一例外的向後退步,就連一向以冷漠著稱的冷面修羅方更,也禁不住將酒瓶子掉在地上。 忽然,堂瀟分開眾人,又擠到了那窗口前,呆呆看著那個卵狀建築物,大大的眼睛中露出一片淒迷的神色,當最初的驚詫過後,她心裡湧起了陣陣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覺,又有點像多年的遊子回到家鄉那樣,心情有些激動:「這裡我來過!」她喃喃的說道。 子微晴一直仔細的看著她的表情,聞言轉過身去,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蘭若雲扳過堂瀟的身體,說道:「瀟瀟,別看了,一會兒你就吐了!」 堂瀟仿如不聞,眼神眨也不眨,猛然間瞳孔擴大,滿頭長髮飄揚起來,一股黑光由眼睛中射出,轉瞬即逝,她轉過頭來看向蘭若雲,低聲道:「蘭大哥,我感覺這個建築好像在哪裡見過!」 「在夢裡見過!」蘭若雲笑道,「不過我連作夢也不願見這東西!」 「換人換人,該我看了!」清影秀不滿意的擠上來,夾在蘭若雲和堂瀟之間,然香和離人傾隨在其後,三人並排第二次看向窗外,喉頭發癢,就想嘔吐,趕緊撤了回來,一起佩服的看著堂瀟——她竟能堅持那麼久,還覺得那麼噁心的東西親切,真是怪事。 「魔族又發起新一輪的攻擊了!」一號精神體大聲說道,「我們所有的成年戰士都已經到下面去抵抗了,如果讓對方攻進城堡,嵐山通道就完了!」 「我們馬上下去支援!」子微晴大聲說道,看向蘭若雲。 蘭若雲點了一下頭,環顧了自己身後的戰士們一眼,大聲道:「今天是我們和魔族的第一次戰鬥,我不想多說什麼,只是,絕不能輸!」 「別廢話了,趕緊上去打吧!」臻野抽出背上的長劍,大聲喊道。 堂天嘖嘖讚歎道:「真是有個性!」 蘭若雲責怪的看一眼臻野,心道:「這野丫頭,在嵐山聖者前也不給我留點面子!」 「若雲,不如我們分成兩路下山!」離人傾建議道,「這樣可以分散敵方的注意力,而且下面的壁壘也不能同時容納我們這麼多人一起去援助!」 「是的,我和阿秀領三百名戰士從正面趕去,你們從側面繞過去!」蘭若雲又仔細打量一下嵐山精神體所在的那條凹進去的天然壁壘,此刻大約有七八百名精神體在那裡防守,山道狹窄,易守難攻,而且這些精神體的戰鬥力超強,此刻已經與魔族的先頭部隊打在了一起,大部分的黑點遠遠的就跌了下去,顯然是被劍氣一類的高深工夫所傷。 更多的魔族拚命前衝,漸漸擠進了壁壘中,顯然對方的高手也到了——在這樣防守方佔絕對優勢的環境中,又無法容納大部隊決戰,只能派出高手對決,而此時,正是這樣的對決短兵相接起來。 「就是現在,咱們往下衝!」蘭若雲一揮手,大叫道,猛然一楞,看向微微含笑的子微晴,疑惑道:「門在哪裡?」 一號首領颼的一聲不知從哪裡拽出一把長劍來,叫道:「四號五號六號,你們為他們的第二隊引路!」三個高大的精神體引著離人傾和然香神族的一些高級將領,帶著二百黑衣人從大廳的一個角落出去。 「主力跟住我!」一號向蘭若雲猛力點了一下頭,食指向著窗旁的牆壁一點,一道狹窄的門戶暴露出來,當先鑽了出去。 第七章激戰魔兵 蘭若雲和清影秀趕緊跟上,三百多名黑衣人在狼克的指揮下整齊的尾隨在後,獸人族的蝴蝶和蜻蜓這對姐妹花也在這支隊伍當中,而蜻蜓更是有著雙重身份,對這嵐山通道又極其熟悉,因此在前面領頭。 這巨大的斜面極不好走,如果不是武功高手休想通過,而斜面下的大路卻被魔族的卵狀建築緊緊守住,軍隊要想通過嵐山通道進入魔界,必須要先消滅這些阻礙物。 蘭若雲一馬當先衝到壁壘後面,一號精神體已經向前線傳達了援軍到來的好消息,但也許是這些精神體本就視死如歸,或者不善於表達感情,它們只是冷冷的看了看身材和氣勢遠遠不如己方的這些黑衣人。 蘭若雲仔細看過去,差點沒笑出來,只見大約八百人的精神體,分成八個小隊,每一百人形成一個圓圈圍在一起,每個人都將身體奇怪的形狀展開,恰如人類將衣服脫光一樣,露出裡面黑白交錯的奇怪裸體。蘭若雲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精神體的兩腿之間看去,發現那處是光禿禿的。 於是,在這血雨紛飛的戰場上,蘭若雲先生忽發奇想:顯然,精神體也不是不死的,而且它們也有後代,可是它們並沒有性別,怎麼繁殖? 這些以百人為一隊的精神體們,每個圓圈中都發出洶湧不絕的巨大氣勁兒,這是每個人把體內的內力發射出來,結成一個巨大的波氣球體,它們就是這樣不斷的把這巨大的波氣球向著狂湧上來的魔族士兵們拋去,每一個波氣球丟到密集的魔族衝鋒隊伍當中,都會產生大面積的殺傷力。就彷彿是一個巨大的、有著超級殺傷力的投石車,給敵人造成可怕的傷害。 而這樣的「投石車」竟然有八輛。況且它們是居高臨下,力氣又大,魔族還在十丈開外,它們的波氣球已經砸了過去。蘭若雲所看到的,魔族在遠處即倒下的場面正是這樣造成的。 而當魔族高手出動以後,通過高明的輕功,於千鈞一髮之際避過精神體的大面積攻擊,有一些已經迫近,與最近的百人小隊打了起來。這百人小隊立即分出大約三十個人,去阻擋敵人的突破,其他七十幾個人依舊聯手發氣,只不過這種氣體的威力變得小了一些。 蘭若雲立即看出了這其中的關鍵,不等一號首領開口,一揮手,三百多名己方高手已經竄到了嵐山精神體的防守線前面,接替那三十幾個精神體,抵禦住魔族高手的攻擊,而那三十幾個精神體則回到本隊,繼續它們波氣攻擊的大業。 終於與魔族正面交戰了! 蘭若雲以及手下的將士們心裡一陣激動,迫不及待的向著對方看去。赫然發現對方的打扮竟然和己方相似,清一色的黑衣,面罩裹住頭顱,神秘不見廬山。 「這是希姆帶回來的殺手!」蘭若雲這樣想著,到處尋找希姆的身影,不斷有飛快的短刀向他招呼過來,他一一擋開,卻沒有發現希姆的身影。 「都是自己人,兄弟們倒戈吧!」狼克忽然陣前大叫起來。己方的黑衣人大都將面罩摘了下來,狼克的聲音這些人卻是熟知的。 烏雲也大呼起來,「我是烏雲教官,哎呀,別砍我!」 過了一會兒,魔族人終於衝了上來! 「我的天啊,這是什麼東西!」戰亂的人群裡傳來大膽姑娘臻野的喊聲。 火紅的頭髮堅硬如針,根根上立,或者亂蓬蓬的垂下來,猙獰的面目,巨大的閃著青光的牙齒外凸,高大挺立的身軀,黑黝黝的肌膚,充血的眼睛暴射出冷森的光芒,有的頭上還長出寸長的肉角來…… 正是希姆等人魔化之後的形象,少年的蘭若雲也曾經變過這副德行,這就是魔族,糅和了野獸基因的人類的近親,擁有著超級戰鬥力,神族的死敵—— 此刻,正統的兩個世界的對立爭鬥正式開始! 魔族的身材高大,力大無窮,況且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可怕的東西,人神獸三族的精銳戰士們立即變得氣餒起來,對抗那些黑衣人還好,可是與這些魔族打鬥,氣勢上先輸了一成。 蘭若雲長劍翻轉,在一個高大的魔人的脖子上帶起一蓬血雨,看著他倒地而亡,大叫道:「不要怕,驢子再大也打不過老虎!」 一個人類戰士靈巧的躲過一個魔人的棒槌,雙腿卻發顫了,心裡禁不住想道:「誰是驢子誰是老虎啊,我怎麼感覺自己像頭蠢驢!」 儘管那魔人老也打不到他,而他的鬼影迷蹤步又已經練到了第十二層,但是一看到對方那猙獰的面目,就禁不住想起小時候外婆說的故事:從前啊,有一個小山村,本來很平靜,後來跑進來一個狼妖,專吃小孩,吃了小孩的狼妖…… 「你吃了多少個小孩子?」戰士問魔人。 魔人呼呼喘著氣,卻不會說人類的語言,正想著對方的意圖時,後背一痛,鮮血泉湧,倒地而亡。 蘭若雲轉過身來,向那戰士訓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魔人也是人嘛,不要傷人家自尊!」 「如果你能留下他性命,我相信他會很歡迎你傷他自尊!」戰士這樣想著,當然不敢說出來,看見蘭若雲一招斃敵,雖然是偷襲,畢竟也讓自己信心大增,一霎時彷彿連吃十盒腎寶,精力充沛,展開鬼影迷蹤步,時而穿梭於敵人跨下,時而翻越其眼眉,當真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來無影去無蹤,神龍見首不見尾,如一縷青煙般在敵陣中進進出出,殺敵無數。 以蘭若雲為首的將領們就這樣在敵陣當中一邊殺敵,一邊以身作則,來刺激戰士們的英勇之心,加上己方佔領了居高臨下的有利地勢,而嵐山精神體的八輛「超級投石車」更是炮無虛發,只要讓人類的戰士纏住了,就將喪命在精神體遠遠拋來的波氣彈之下。 清影秀領著堂瀟、臻野、蝴蝶、斯菲和淺靖羽,組成了一個「五女屠魔小隊」雌聲陣陣,嬌斥連連,眾魔人紛紛倒地。 子微晴向蘭若雲打個手勢,兩人運起雲蒸幻影術,紫白兩道若有若無的光芒在戰場上往復來返,敵人往往莫名其妙的就丟了腦袋,卻連對方的影子也看不到,這就是雲蒸幻影術的可怕之處,叫做殺人於無形。 過了一會兒,離人傾的隊伍從側面殺了過來,兩支隊伍會合在一起,堅強的抵禦住了魔族的進攻,而嵐山精神體因為不用分出力量去對抗對方的高手,可以安心的發氣殺敵於幾丈開外,重創敵人無數。 這場守衛戰只打了三個多小時,強悍的魔族實在無法突破人類五百多名最精銳戰士的守衛,而嵐山精神體的超強力攻擊,已經讓他們付出了三千多名士兵的代價。 卵狀建築物中響起了一陣奇怪的似乎是陀螺的聲音,魔族終於撤兵。 狼克嗓子都喊啞了:對方的黑衣殺手大都是自己訓練出來的,他實在不願意與他們為敵,只好命令手下將其生擒活捉,這樣一來難度加大,想活捉這些武功高強並且視死如歸的黑衣殺手,當真是談何容易。後來還是在蘭若雲和子微晴幾乎隱身的高明武功的幫助下,才終於抓住了十幾個黑衣人,而大部分還是隨著魔族撤了下去。 部隊撤回城堡,蘭若雲清點人數,己方損失了三十幾個戰士,這是在最初接觸到魔族時因為恐懼才被對方有機可乘,否則以他們超絕的輕功,即使傷敵不成,自保總應該沒有問題的。 倒是幾乎每一個人都受了些傷,這其中有對方的黑衣殺手造成的,也有嵐山精神體的氣體炮彈殃及池魚。蘭若雲用氣療術一一為他們治療,直累得渾身冒汗,最後忍不住一頭栽下去睡著了,清影秀將他抱住,用內力幫他恢復。 堂瀟卻一反往日活潑,只站在城堡的窗前,一瞬不瞬的盯著對面的那卵狀建築,眼中的神色是追憶與迷惑,然香和她說了幾次話,她只是笑笑,不像往日那樣喜歡玩鬧。 嵐山的精神體們似乎不用吃飯,靜靜的看著幾百人包紮著傷口,然後圍在一起進行食品補充。現在他們眼中的疑慮之色已愈見減淡,當然是因為戰士們優秀的表現,使這些異類刮目相看。 在這嵐山通道之中,不分白天黑夜,通道裡是古怪的類似太陽的巨大光球,永遠一動不動的掛在半空當中,天色總是那麼黯淡,既不像人類在白天裡那樣通明,也沒有人類世界不見光明的黑暗。 按照所過時間來推算,現在應該是晚上。 蘭若雲痛快的休息了一個多小時,紫氣再次變得充盈,精神抖擻起來。 一睜眼,看見堂瀟還在那裡一瞬不瞬的看著窗外,彷彿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臉上神色……蘭若雲從來沒有看見過此刻的堂瀟,一瞬間,他有一種這可愛的女孩子瞬間長大成人,而且就要離開自己的感覺! 大廳裡忽然變得寒冷起來,空氣中的傷藥和血腥氣息時而傳來。有幾個人在巨型雕像的腳下生了一對火,幾百名戰士裡裡外外圍了幾圈,躺在地上休息著。然香和離人傾躲在一邊,親熱的說著什麼,望川北討好的跟在淺靖羽身後,拿著一個水杯,關切的問小羽你是不是很渴? 斯菲臉上神色古怪,看看望川北,又看看淺靖羽,最後停在遠遠躲在一個角落裡的方更臉上。冷面修羅方更滿下巴的鬍渣,雙眼血紅無神,目光呆滯,不斷把手中的酒壺往嘴裡塞,咕咚咕咚的灌著,彷彿永遠也不會喝醉一般。斯菲皺起了眉頭,哼了一聲。 堂天竟然和臻野湊到了一起,故作高大瀟灑狀,侃侃而談,大有唾沫橫飛淹死聽眾之勢,偶爾抽出長劍虛劈兩下,臻野則露出微微崇拜的神色,或者有時會疑慮一下,但也只是一瞬,而樸當則躲在一邊和臻海下土棋,大部分的注意力卻用來支起耳朵傾聽臻野和堂天的談話,結果被臻海殺得接連大敗。荊文正呆呆的盯著火光,仿如石像。 蝴蝶抱住蜻蜓,上上下下的打量和摸索,不時發出驚疑的聲音。成國老慈愛的看著兒子,而成定疆卻東張西望,顯然是在搜尋子微晴的身影,子微晴卻再次失蹤,不知身在何方! 蘭若雲抬起身,揉了揉自己枕著的清影秀的大腿,柔聲道:「麻了吧?」 清影秀嫵媚的一笑,想站起來,皺了一下眉頭,嘟嘴道:「真的麻了!」忽然抬頭看向堂瀟,低聲道:「瀟瀟好像不太對勁兒!」 蘭若雲點點頭,走到堂瀟身後,柔聲道:「怎麼了瀟瀟,想什麼呢?」 堂瀟有些癡呆的轉過頭來,似乎還沒有從沉思中清醒過來,看清是蘭若雲,猛然撲在他懷裡,哽咽著說道:「蘭大哥,我好難過!」 蘭若雲嚇了一跳,安慰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我也不知道!」堂瀟哭道,「就是心裡好傷心!」 堂天走過來,一把推開蘭若雲,自己摟過堂瀟,柔聲道:「妹妹,怎麼了,這小子哪裡會安慰你了!」 堂瀟哭得悲悲切切,蘭若雲渾渾噩噩,沒來由的心裡一陣疼痛。 堂瀟在哥哥懷裡哭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看了堂天一眼,忽然轉過身來,又趴在蘭若雲胸口上哭了起來。 堂天尷尬得直咬牙,看著蘭若雲不斷用那只柔軟的充滿男性魅力的手,在堂瀟的背脊上輕撫,歎了一口氣。 「好了好了,瀟瀟,別哭了!」蘭若雲心中奇怪,卻不敢問,怕一問她又哭起來,倒是清影秀,卻不像往日那樣吃醋了,甚至還走過來幫堂瀟把凌亂的頭髮整理好。 然香、斯菲和淺靖羽也過來安慰,可是大家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全都是莫名其妙。黑衣人裡有色心較重之人,腦袋裡難免充滿了噁心的想法。 整個大廳裡漸漸靜了下來,只聞堂瀟不斷試圖壓抑的抽泣聲和蘭若雲輕軟溫柔的安慰,所有人的心中同時傷感起來,只有那些似乎沒有感情的嵐山精神體,眼中充滿疑惑不解,呆呆的看著這個小插曲。 過了一會兒,子微晴回來了。看見哭泣的堂瀟,卻似乎並不感到驚奇,而是輕輕的長歎一聲,這聲長歎因為極力壓抑,反倒讓幾個功力高深的人更加注目。 蘭若雲回過頭來看向她,子微晴做了手勢。蘭若雲想把懷中的堂瀟交給堂天,可才微微一動,堂瀟就又哭了起來,蘭若雲嚇得只能不動。直過了一個多小時,然香一點點安慰,才慢慢接了過來。 蘭若雲眼中一酸,不知道為什麼,有種想哭的感覺,趕緊極力忍住,走向子微晴。 「魔族已經知道是我們了!」子微晴輕聲說道,「正在調動大批高手趕過來!」 「如果都像今日的魔人的水平,來多少我們都能應付!」蘭若雲自信的說道。 子微晴微歎了一口氣,悵然道:「今天那些只是普通士兵,黑衣殺手雖然厲害,卻也只是人神獸三族的族人,我們當然可以應付,但…」頓了一頓,「我想魔王可能會親自出手,而且希姆也沒有露面。僅就魔王手下的『百禽團』我們這些人就難以應付。」 「百禽團?」蘭若雲詫異道,「希姆手下不是有個五禽將嗎?」 「那只是百禽團中普普通通的五個魔人,這樣的高手在魔王手下怎也有百多人!」子微晴皺眉說道。 蘭若雲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覺背脊上冷汗涔涔而下— —五禽將的實力蘭若雲是清楚的,那是敢於挑戰清水聖龍的實力,記得當初,清水聖龍的一次重擊,竟然沒有打死那個叫「梟」的魔族高手,可見這些人的武功是如何高明。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子微晴說道,「魔王一生時間幾乎都躲在風林之中,他手下的百禽團是專門負責保護他安全的親兵,等閒時不會派出來使用!」 「如果我是魔王,在這緊要關頭就一定讓他們出戰!」蘭若雲目中精光一現,「按現在的形勢,只要將我們堵在嵐山通道,魔族就將立於不敗之地!」 子微晴微微點頭,忽道:「讓我們去探一探魔族的動向,看看百禽團是否已到!」 「去魔族的地界?」蘭若雲訝然問道。 「是嵐山通道的魔族佔領區,就是那個蜂巢,那是魔族的移動營地!」子微晴解釋道。 「好,我倒要看看這讓瀟瀟傷心不已的建築究竟有什麼魔力!」 子微晴全身一顫,眼光避到旁邊,心裡似乎盤算著什麼。 「對了,風林是什麼?」蘭若雲忽然問道。 「是和我們雲山一個級別的……魔族的心臟!」子微晴微微遲疑的說道,「魔族的主要人物都……都居住在那裡!」 蘭若云「哦」了一聲,心裡卻產生了一個怪異的想法:風林是否也是這樣一個蜂巢般的卵狀建築? 他回到清影秀身邊,說明了此行任務,清影秀知道要混入那樣防備森嚴的敵方老巢,沒有雲蒸幻影術這樣高明的工夫是絕難以辦到的,因此也無法要求同往,只是囑咐蘭若雲小心,然後看了眼子微晴,向蘭若雲發出警告的眼神。 蘭若雲尷尬的笑了一下,隨同子微晴向黑暗中一轉,鬼魅般逸出城堡大廳,向著敵方的老巢潛了過去—— 第八章明爭暗奪 從嵐山精神體的巨大城堡到魔族的蜂巢,這是一段長達幾里的平滑斜面,就彷彿是一座高山被一把巨大的刀子斜斜的砍下了一半——在這段斜面之上,沒有任何樹木草皮,也沒有山嶽丘陵,光禿禿的一眼可以全部看光整個斜面,當然,必須要有鷹隼一般的犀利眼神。 在這樣無法進行任何掩飾的距離之內,蘭若雲和子微晴除了使用雲蒸幻影術別無他法,但在這樣長的距離內使用這種神功,那又是極其消耗內力的不智行為。 還是城堡外的嵐山精神體感覺到了二人的來到,給他們出了一個主意。 這個時候魔族正在準備下一次的大衝鋒,暫時不會進攻。嵐山精神體將兩人護在隊伍中間,向著魔族的蜂巢衝了過去。 蜂巢裡的魔族看得大吃一驚,多日來無數次引它們來攻,可對方就是不上當,現在毫無預兆的卻猛然進攻過來。 陀螺聲起,魔族緊急動員起來。剛剛集結完畢,準備迎出來廝殺,卻發現對方衝到半路又退了回去,而且撤退的動作可笑,似乎在故意表演,蜂巢裡的魔族士兵看著一向嚴肅的精神體們作出諸般好玩的動作,一起大笑起來。 蘭若雲和子微晴雙手相連,子微晴像上次對付清水聖龍那樣,藉勢開發蘭若雲身體裡大量閒置的紫氣,又把自己的白光送過去,兩個人內力交融,紫氣白光混合在一起,雲蒸幻影術效果大大加強,半空中幾乎是完全透明,僅僅能端詳出一點點紫氣的氤氳之色,但在這明暗固定的嵐山通道裡,卻也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兩人在無數魔族士兵的眼皮底下,挑了蜂巢的一個小窗口跳了進去。 整個巨大的蜂巢建築全部是巨石堆砌而成,那無數的小窗戶是巨石交錯天然形成的空洞,這樣簡單堆砌的建築雖然不像精神體所居城堡那樣精細堅固,但完全符合建築力學的規定,藉助大石與大石間的張力壓力,將成百上千的巨大石塊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個渾然天成的整體——這種建築既快速又方便,毀壞起來也不用費什麼周折,抽去幾塊關鍵部位的巨石就可以了,如果魔族戰敗,這蜂巢破壞所留下的大石還可以將追兵阻隔一段時間。 蘭若雲仔細觀察著這神奇的建築,心裡佩服不已,發誓將來要把這種建築風格應用在人類的城市建設上,甚至給自己建一個「蘭若雲蜂巢居」,那也不錯。 看這些窗戶顯然各自對應一個房間,由房間的規模來看,裡面能住得下十個魔族士兵,如果有一千個窗戶的話,那麼這個蜂巢建築裡至少有一萬魔族士兵。 此時,兩人鑽進來的這個房間卻是空著的,顯然嵐山精神體的佯攻已經將他們引了出去。 正在蜂巢走廊盡頭站崗的魔族士兵,忽然看見一個房間的門無人自開,然後輕輕的關上,不發出一點聲音。他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此時門當然好好的關著。 這個魔族士兵也真夠勁兒,對自己的眼睛極其不自信,喃喃的罵了一聲什麼,繼續東張西望。 「他說什麼?」聽不懂魔語的蘭若雲向子微晴問道。 「呵呵!」子微晴輕笑一聲,「他說回家以後要去給眼睛動手術!」 兩人在士兵宿舍區尋階探路,從二層找到一層,進入一間大廳,此刻,大廳裡卻沒有什麼人,幾乎所有的魔族士兵都集合在外面,等待著向嵐山精神體發動下一次攻擊。 「這……這是……」蘭若雲停在一座青銅雕像面前,頓時呆住了。 子微晴向那雕像看過去,是一個魔族少女的半身像,大大的眼睛,長長的頭髮,頭上突起兩只可愛的小角,嘴角上撇,神情似嗔似喜——雕工精美,表情栩栩如生。 「這……好像,好像……」蘭若雲大驚失色,「這怎麼可能?」拉著子微晴,顫聲道:「子微,這個少女是魔族的什麼人?」 子微晴避開他急切的眼神,低聲道:「有人來了,快走!」當先向著二層的樓梯縱去,蘭若雲隨後跟去,兩人躲在樓梯拐角的陰影裡,向外看去。 兩個高大的魔族人走了進來,臉上是一股桀驁不馴的霸道氣勢,蘭若雲看著兩人的眼睛,似曾相識。 「是五禽將中的兩個!」子微晴小聲說道。 蘭若雲仔細分辨,這才看出來,在第二世界中時,這些人包裹得異常嚴實,即使是魔化之後也不露出本來面目。但蘭若雲卻認得他們的眼睛,一個是多次與自己動過手的鷹先生,另一個卻是唯一一個女性的鵲先生。 此刻兩人不再偽裝,都現出了魔化之後的真實面目。 蘭若雲對鷹先生倒沒什麼興趣,但對鵲先生卻很好奇,她雖然也是魔族女人,卻比之自己剛才所見的那座銅像差得遠了。 當年父親蘭如水提起戰神格麗絲?蘭時,曾經說過,那是一個異常醜陋的女人,整個裸蘭無人願娶她為妻,還是自己的曾祖爺爺,「顧全大局,忍辱負重」,蘭若雲一直害怕,還好自己只遺傳了那個曾祖奶奶的魔性,如果連她的容貌也一起來而不拒,那還不如自殺算了。 就像眼前這個鵲先生一樣,高大粗壯的身軀,臉如腳盆,口似尿盆,脖類馬桶,身材像死人棺材,上下一般粗,窄窄細細的眼睛鑲嵌在那樣肥胖的臉上無比怪異! 在兩人身後,一個魔族將軍飛快的奔了進來,大叫道:「為什麼讓我們停下來,我的士兵已經準備妥當了!」 「這次進攻打不贏的,不要做無謂的犧牲。」鷹先生平靜說道。 「只要再給我一次機會……」那將領激動的說道。 「你知道什麼!」鵲先生怒了起來,「這次嵐山的老不死們來了強援,是第二世界裡頂尖兒的高手,上一次我們已經損失了幾千人,怎麼能再重蹈覆轍!」 「這個……」那將領低下頭去,「我們就這樣拖下去嗎?」 「希姆殿下已經帶領幾十名百禽團的成員趕過來了,你再等一天!」鷹先生還是不緊不慢的說著。 魔族將領立即肅然起敬,臉上神色恭敬無比,慨然道:「百禽團的大人們到來,這次是肯定成功了!」 鵲先生臉現傲然之色,大聲道:「那是當然,嘿嘿,我還是真期待呢!」 子微晴和蘭若雲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駭然之色——己方雖然有幾百名黑衣人高手,但對抗幾十名像鷹先生這樣的高手,那也只是螳臂當車! 三個魔族人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兩個人卻沒心思聽下去。 「如果魔族要毀壞這棟蜂巢建築,肯定要拆下幾塊關鍵部位的巨石!」兩人一邊向二樓走去,蘭若雲一邊肯定的說道。 「是的,但這樣的巨石肯定是在外面,否則搬開石頭卻來不及逃走,豈不是連自己人都要壓在底下?」子微晴說道。 「我們去外面找!」蘭若雲小聲說道。 於是那個站崗的魔族士兵再次看到一扇房間的門自己打開,然後輕輕的關上。 我再次說一遍,這魔族士兵簡直太夠勁兒了,他竟然還不大叫,而是拍打著自己的臉孔,用食指和中指分開自己的眼皮,暴躁起來:「才二十七歲就得老花眼了,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呢,翠花會不會因此和我分手呢?」從此後無比煩惱。 兩人從房間裡的小窗戶滑到蜂巢的牆根處,四處探察找尋,還好蘭若雲博覽群書,對建築學方面頗有心得,記住了這卵狀建築的上下左右四個基點,和十幾個疑似關鍵部位的巨石位置。時間緊迫,運起雲蒸幻影術向精神體的城堡縱去。 蘭若雲惦念著那蜂巢裡的青銅雕像,一直想找機會向子微晴詢問,卻總被她用其他問題岔開,蘭若雲心中疑惑,一團霧水,微有不快。 到了城堡裡,蘭若雲第一眼向堂瀟看去,心裡一直記掛著她,看她已經不哭了,在那裡和然香說笑著,偶爾還有些憂鬱的神色不經意的流露出來。 看見蘭若雲回來,堂瀟眼睛一亮,臉上現出無比依戀的神情。 蘭若雲衝她笑笑,做了個頑皮的鬼臉,這是堂瀟經常做給他看的,此刻反過來用,立即逗得堂瀟咯咯嬌笑起來。清影秀在遠處看見了,不但不生氣,反倒也跟著笑起來。 蘭若雲十萬火急的吩咐蝴蝶和蜻蜓姐妹兩個,讓她們趕緊用最快的速度飛回去,通知神皇帶領全部天使和異人部隊火速趕到嵐山通道。 蝴蝶姐妹兩個離去,蘭若雲還不放心,讓堂天親自率領十幾名輕功最好的黑衣人趕回去報信。 眾人見他如此慎重著急,都知道即將有大事發生,都向他身邊圍攏過來。就連那些嵐山精神體的一號到九號首領也都湊了過來。 蘭若雲面色凝重,忽然蹲下身來,眾人也跟著蹲了下來。 他繫好鞋帶又站了起來,笑道:「大家不要太緊張,放輕鬆些!」 眾人一陣臉紅,也都裝模作樣的繫了繫鞋帶,然後站了起來。 蘭若雲不說話,手指按著嘴唇思考了半天,又蹲了下來,眾人無動於衷的看著,不知道他又要搞什麼花樣,只有堂瀟又跟著他蹲了下來。 蘭若雲看著堂瀟笑了一下,心道:「還是瀟瀟,不管什麼時候都相信我!」 「大家來看看!」他只得訕笑了一下,邀請眾位將軍和龐大的精神體們再次屈膝。 倔強的眾位將領卻偏不蹲下,彎腰向他畫的一幅怪圖看去,辨認了半天才知道那是魔族的蜂巢。 「明日最遲中午,魔族的超級高手將趕來支援!」蘭若雲看了眼子微晴,後者點頭表示此事確實——嵐山精神體們比較相信子微晴。 眾人齊齊的「哦」了一聲,知道又將有一場大廝殺。 「所以我們必須最遲在明天早晨發動攻擊,那要看天使和異人部隊何時趕來了!」蘭若雲說道,「對方派來的人雖不多,我們應該可以防守得住,但要想將他們趕出嵐山通道,那是想也別想了!」環顧了一下周圍眾人,特意看了看那些將信將疑的精神體,高聲道:「一戰定勝負!」 「必勝!」幾百名黑衣戰士同時大叫道,聲勢駭人,每個人都是精神一振。 蘭若雲指著自己畫出來的戰場簡易地圖,說道:「我們的戰場主要在這個巨大的斜面上,這裡只能同時容納千人作戰,但我們有七千多的天使部隊在半空中攻擊,這無疑使我們有了壓倒性的實力……」話鋒一轉,又道:「問題不在這裡,據我估計,魔族進入嵐山通道的兵力大約在一萬人左右,我們大可以打敗他們,但是這個可惡的蜂巢——」 蘭若雲用手指狠狠的戳著那個蜂巢圖形,氣道:「如果我們一不小心,這個東西被敵方拆毀,就會把我們阻在通道裡至少三天的時間,那是候我們就無法銜尾追擊,將踏入敵人布在通道外面的陷阱裡,形勢極其惡劣!」 「不管怎樣,這蜂巢也是建在大路上,即使不拆了它我們也過不去呀!」離人傾疑惑道。 「那倒不用擔心!」一號精神體忽然說道,「這個建築只要按規律拆開,用一千名士兵前後傳遞巨石,可以在一個小時之內將之移動到別處!」 「是的!」蘭若雲擊掌說道,「我仔細的觀察了這個怪東西,只要不觸動它底部幾塊關鍵的巨石,它就不會惡性坍塌,所以……」蘭若雲在那蜂巢圖形上前後左右畫了十幾個圓圈,說道:「這幾個位置我們一定要拚死守住,絕不能讓魔族破壞這裡的結構!」 一號精神體伸出巨腳將其中五個圓圈抹去說道:「這幾個是假的,注意剩下的就可以了!」 蘭若雲精神一振,喜道:「這樣更好了,只剩下八個點了,原本我還擔心我們人手不夠用,如此一來就有把握了!」 「我們該怎樣守護這八個點呢?」清影秀問道。 「我們這幾百個人將主要負責清理蜂巢周圍的敵兵,天使部隊吸引住魔族士兵的主力部隊,然後……」蘭若雲看向一號精神體,笑道:「論速度,我們這些第二世界的人是遠遠不如你們的!」想起這些精神體能幻化成光、瞬間移動的本領,那顯然是速度快極,以至於連身形都分不清楚了。 「好,這個任務就交給我們!」一號精神體毫不猶豫的說道,它現在已經很相信蘭若雲的智慧和打敗魔族的強大信心了! 「那我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清影秀問道。 「我們現在去進攻!」蘭若雲詭秘的一笑,「輪番進攻!」 眾人面面相覷,離人傾擊掌叫道:「好計!既然魔族不會在明天之前進攻我們,那我們就去騷擾他們,而當他們以為我們是騷擾他們的時候,我們的天使部隊也到了,那時候的進攻將事半功倍!」 蘭若雲微微一笑,點頭道:「正是!我們這就分成幾個小隊,一些人休息,另一些人前去騷擾,每兩個小時換一次班!」 當下,五百多人和八百多的精神體,分成幾個小隊,佯裝進攻,在接連的幾個小時裡,魔族人一直提心吊膽,生怕敵人前來進犯,而這個時候,他們還沒有準備好。 這次是望川北和淺靖羽領著小隊前去騷擾敵人,兩人已經有了一點眉來眼去的意思,看得方更咬牙切齒,他實在忍不住了! 悄悄的把蘭若雲拉到角落的陰影裡,陰沉著臉,恨恨的說道:「蘭大軍師,我可是全照你說的去做了——這些天我裝成失意的落拓男子,扮演憂鬱王子,酒也沒少喝,害的我每天晚上要連去好幾次廁所,而且在這個鬼堡裡,廁所和大廳相隔十萬八千丈,可把我累慘了!」 看看蘭若雲毫無表情的臉,他咬牙又道:「你不是說我這樣就可以喚起她女性天生的母愛?說什麼女人都對弱勢男子有憐愛之情,是所謂由憐入愛,最終難以自拔——可你看現在,我這副吊兒郎當德行,人家都叫我冷面修羅,我可沒見她給過我好臉色!」 蘭若雲支起下巴,遠遠的向著斯菲看去,發現她也正在注視著自己兩個人,小聲說道:「你看,她這不是在看你嗎?其實你現在已經惹起了她的憐愛之情,只是你還不夠可憐,你一定要更慘一些,讓她看之落淚,聞之心酸,那樣我敢保證——非成功不可!」 方更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涼氣,切齒道:「還要更慘??!」 蘭若雲無聲的點了點頭,態度極其堅決。 「好,我豁出去了!」方更揮舞著雙拳說道。 「我看這樣吧!」蘭若雲在方更耳朵邊上小聲的說著什麼,「這樣這樣……」 方更沉默下來,忽然抬起頭來狠狠的看著蘭若雲,威脅道:「如果連這樣都不行,哼哼,蘭軍師,我不會放過你的!」 「放心,這次我以項上人頭保證,准行!就怕你不敢!」蘭若雲嚴肅的看著方更,鼓勵道:「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方更全身熱血都沸騰起來,鬚髮上張,低吼道:「拚了!」 第九章含煙谷 天使和異人部隊終於趕了過來——他們就守在通道的入口處,隨叫隨到,不像魔族的風林離嵐山通道有上千里路,所以希姆的援軍遠沒有他們速度快。 隨著天使和異人部隊一起到來的,還有自然之子等獸人族的首領,他們已經成功的接回了蕭秦的十萬軍隊,將綠教引到了望天城下,剛剛趕到嵐山通道,就遇上蝴蝶與蜻蜓的傳信,連氣都喘不過來就鑽進了通道。 蘭若雲極其興奮,對神皇的辦事能力讚歎不已,握住他的手說道:「此戰能勝,神皇居功第一!」 「蘭軍師真讓本皇羞愧——我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而你們則是在為我們神族拚命……」神皇激動的說道,「人獸兩族中普普通通的一個士兵的功勞也要強過本皇!」 蘭若雲感歎不已:這位神皇可要較那個翹辮子的悠星塵謙虛得多,其實人獸兩族雖然是在幫助神族,但這也是神族撤出第二世界的條件,可以說,他們如此拚命,就是想把神族這個瘟神送走,這是對三方都有好處的事情! 「我們現在馬上就進攻!」蘭若雲大叫道,「各單位準備!」 「全部進入作戰狀態,隨時準備出征!」神皇笑呵呵的湊聲說道。 當下,蘭若雲集合起所有的黑衣戰士,將士們率先等在城堡下的壁壘裡面,嵐山精神體們躲在黑衣人的身後,就等這黑衣人們衝到城堡下,它們便控制住巨石的關鍵部位。 天使們在城堡的各個大門、偏門、角門和數個大窗戶上全都排滿了,就等著黑衣人衝鋒上去他們便上去擊殺魔族的主力。 清影秀、離人傾、然香、堂天、望川北、方更、斯菲、淺靖羽、堂瀟、臻野,他們排在第一線,緊跟在他們身後的是自然之子、蝴蝶、蜻蜓、成國老、成定疆、小汗思王、察合猜望、臻海、荊文正和樸當,封遠和鹿裡蓋翁留在通道外面指揮大軍。 蘭若雲與子微晴並排站在壁壘外面,看著幾里外巨大的魔族蜂巢隱沒在暗色之中,無數魔族士兵此刻正躲在蜂巢之中嚴密監視著彼方勢力,但因為有長達幾個小時的不間斷騷擾,他們已經對敵人的進攻放鬆下來,像看熱鬧一般象徵性的在蜂巢裡走動。 「進攻!」蘭若雲大叫一聲,當先衝了出去,衝到中途,子微晴已經化成了一道白影,蘭若雲卻不敢隱身,因為要指揮部隊戰鬥,如果主帥消失,對軍心將產生極壞的影響。 對面魔族士兵還在好整以暇的看著在斜面上狂奔的敵方戰士,兩個魔族的小隊從蜂巢裡迎出來,幻想著敵人見了己方軍威會立即後退,然後自己這一隊就可以回去烤肉喝酒了。 沒想黑衣戰士們來得好快,有幾個戰士忍痛練成了葵花寶典的超級神功,身影如織如幻,人未到而手中繡花針已電閃射出,魔人們的大眼睛立即中招,漆黑一片當中,被一個螳螂拳高手正叼在後腦上,立即腦漿迸裂,倒地而亡。緊接而來的是八卦六合拳和佛山無影腳,高大的魔人身軀立即倒飛出去,跌回蜂巢。 「哎呀,他們來真的了!」魔人大叫魔語,兩個小隊剛剛反應過來,已經做了刀下亡魂,被全殲於蜂巢之下。 蘭若雲清嘯一聲,發出信號,城堡處神皇聽得真切,向天使部隊命令道:「全體進攻!」 立即,無數白影騰空而起,幾公里的路程片刻飛到,七千多的天使部隊傾巢而出,仿如滿天白雲,遮住了整個嵐山通道的上空,將魔族蜂巢緊緊包裹住,日光難以下瀉,黑暗之中,天使的巨劍瘋狂砍下,而擠不上去的就彎弓搭箭,向魔族蜂巢的窗戶和門口之中射進去,霎時慘叫連連,暴喝聲聲,血雨紛飛,紅白交映! 嵐山精神體們看得真切,一號首領高聲喝道:「此時不動,更待何時,將敵人趕出我們的家園!」白光一現,人已在十丈開外。 八百嵐山精神體瞬間即到,這所有的進攻部隊,又以它們的速度為最快。這些精神體並不戀戰,按照蘭若雲和首領事先指點好的方位,每一百個人為一個小隊,衝到蜂巢之下,緊緊守住八個關鍵的巨石地點。魔族顯然也專門有人護衛這些關鍵領域,而且實力雄厚,立即與精神體們大戰在了一起。 蘭若雲本想按照事先想好的計畫給精神體減輕壓力,拖住魔族的高手,沒想到對方同樣對那八個關鍵點無比重視,幾乎所有的高手都分在了那裡。蘭若雲只好帶著小隊一個點一個點的殺過去,把敵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己方身上。幸好蘭若雲事先和狼克商量過,讓所有的黑衣人都蒙上面罩,只在頸項處箍一個不顯眼的白布條,己方戰士可以互相辨認,而對方殺手不仔細看卻看不出來,迷迷糊糊當中好多人自相殘殺起來。 蘭若雲大叫著:「小羽、阿秀、小北、瀟瀟、堂天,你們幾個過來留在這裡幫助精神體!」 他卻獨獨不叫斯菲,立即讓斯菲陷入了多個敵人的包裹當中,蘭若雲遠遠的向方更打了個眼色,冷面修羅立即衝到了斯菲的身後,賊眉鼠眼的看著,終於—— 在無人配合的劣勢下,一個猙獰的魔人穿破斯菲的劍網,手中巨錘劈頭向她砸去,而此時的斯菲,長劍剛剛絞飛兩個魔人的鐵錘,手臂上全無力道,眼見命喪巨錘之下,只見一把長劍猛的穿了進來,輕輕點在魔人的巨錘上,魔人全身有如被雷電轟擊,狂吐鮮血,頹然倒地。 方更滿臉憂鬱的閃到斯菲面前,一把摟住她的腰,回身一劍挑飛一個黑衣殺手的偷襲短刀,看向懷裡的斯菲,目光中是深深的傷感,充滿男性魅力的略帶磁性的聲音(在廁所裡大喊三個小時修煉成功)低沉的說道:「小心點!」 斯菲茫然向他看去,只見往日清秀的英俊臉龐此刻充滿了頹廢氣息,黑黑的鬍渣使他看上去多了一種男人的粗獷豪邁,而那心如死灰的眼神更是讓人望之心碎,不經意的一個酒嗝兒證實這個男人正在為愛憔悴,同時更證明了對方的用情至深! 忽然間—— 整個世界全都死了,天地間只剩下她和她靠在懷裡的那個男人,時間凝固了,背景是高大魔人手持巨錘來來往往的慢鏡頭,他們短短三秒鐘的凝視一下子變得亙古永恆…… 然而,倔強的斯菲依然放不下女人那特有的矜持,和往日裡根深柢固的對他的偏見,結巴道:「你……你別以為這樣……這樣我就會……」 方更溫柔的把她放出自己懷抱,隨手替她擋開一把魔人的大鐮刀,用所有雌性動物聽了都會落淚的悲傷音調,輕聲說道:「你誤會了——我的心,早已經死了,今天以後,世界上將再沒有方更,沒有了那份曾經真摯的愛情,我的生命將到此結束!」 方更無限深情的看了斯菲一眼,眼角淌下一粒眼淚疙瘩,猛然轉身,再也不回頭,勇猛的衝向人山人海的魔族蜂巢。 斯菲化了,徹徹底底底融化了……自從聽到他心如死灰的聲音,她就完全融化了! 「阿更!」斯菲痛徹心肺的大叫了一聲,「快回來,你這個笨蛋!」 「搞定!」蘭若雲一拍大腿,「『油煎獅子頭』真是得之不易,子微,剩下的交給你了!」 隱在暗處的子微晴竟然也是同盟者之一,雲蒸幻影術神功使之完全無影無形,她護在方更的周圍,擋開所有向他攻擊的武器,使得方更不用防守,全力進攻,但見千刀萬錘之中,方更瀟灑的身姿迴旋往復,雖萬千人吾往矣的男子漢英雄氣概,讓遠處的斯菲眼中愛戀橫生,此刻,在她心中,一千個蘭若雲也比不上方更一個腳趾頭。 最佳客串清影秀從旁邊嫵媚的跑了出來,來到斯菲身邊做了個誇張的捧心動作,看著遠處敵陣中的方更大叫道:「阿更,你好帥啦!」 斯菲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一股微酸的情緒,戒備的看著清影秀,不甘示弱的叫道:「阿更,你是最好的男人!」 清影秀趕緊低頭避過兩把鐵錘,躲到一邊,彎腰大吐起來。 淺靖羽也發現了方更的勇猛,彷彿頭一次見到這樣視死如歸的英雄,美目中異采連連。望川北一看不好,心中著急,猛然也向敵陣衝去——絕不能讓方更搶了鋒頭。 「哎呀,這個笨蛋,這不是搗亂嗎?」蘭若雲砍死兩個魔人,低聲罵道。 敵陣裡子微晴一看望川北也跑進來了,心中惶急,看向蘭若雲,氣道:「怎麼沒照劇本演啊,我護不過來了!」 蘭若雲大皺眉頭,看看激戰進行得差不多了,是時候了,猛然清嘯三聲,城堡裡神皇聽得真切,雙臂一陣揮舞,城堡上大旗展開,埋伏在魔族蜂巢所擋著的嵐山大路上的五千異人部隊奇兵突現,向著魔族的蜂巢衝殺過去。 蘭若雲大喊道:「全軍衝鋒!」 天使部隊立即全部從半空中撲下來,砍殺魔族士兵,黑衣人和精神體也開始放棄鐵桶般的防守,轉為犀利的攻擊。 天使和異人部隊是殺傷力超強的部隊,此時又在數量上佔了絕對的優勢,而且魔族很多士兵都被堵在蜂巢裡,又失去了高空作戰的優勢,立即陷入被動挨打的局面。 但是魔族士兵異常凶悍,即使陷入這種極其不利的境界,卻依然負隅頑抗,最後,鷹先生和鵲先生親自出來率隊抵抗,掩護大部隊後撤,儘管後來這些掩護部隊除了鷹鵲等有限幾個高手外全部被殲,但魔族部隊卻順利的撤出蜂巢,向著魔界的通道逃去。 「一鼓作氣,衝入魔界!」蘭若雲大叫著,高級將領們領著五百黑衣緊隨其後,異人部隊開始有秩序的拆毀蜂巢,天使部隊則在上空保護地面部隊。 「等一下,先不要往前衝,前面是含煙谷!」子微晴白光一淡,顯出本身。 可是此時英雄感覺正好的方更,和後來居上的江湖新進望川北已經殺紅了眼睛,緊跟在魔族之後衝進一條狹長的谷帶,斯菲淺靖羽以及清影秀堂瀟等見狀也跟著殺了進去,後面的部隊立即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了。 蘭若雲微一猶疑,無奈的看了眼子微晴,大叫道:「衝進去!」當先衝進含煙谷,子微晴無奈,只能咬牙跟了上去。 尖銳的陀螺聲響起,魔族忽然又殺了回來。 谷中非煙非霧的東西洶湧圍裹上來,眾人東奔西走,不辨方向,揮舞著武器保護自身。誰也沒想到在這嵐山通道裡竟然還有這樣的一個怪谷,而魔族顯然深悉此處地形,小心翼翼的形成包圍圈,欲待圍住敵人廝殺,來個反敗為勝,不提防被天空中的天使發現,混亂中又大戰了起來。 嵐山的精神體尖著嗓子大喊起來:「都向我靠攏!」 一個魔人向它靠攏過去,狠狠敲了它一錘子,嵐山精神體忍著痛斬敵人於腳下,哼哼唧唧的說道:「別向我靠攏了,我負傷了!」 「咦,你負傷了?」另一個魔人興高采烈的竄了出來,和精神體戰在一處! 蘭若雲摸索著向前走,不敢隨意揮劍,怕傷著自己人,子微晴大聲的喊著他的名字逐漸去遠,而蘭若雲喊了兩聲,這煙霧彷彿有隔音效果,竟聽不太清楚。 清影秀一邊大喊著「若雲」一邊揮舞長劍,恰巧撞上鵲先生,立即打到了一起,清影秀目不見物,一陣心慌,腿上中了一劍,急急的向後退去,腳下一空,向後跌去,鵲先生俯身向她挺劍刺去,就聽堂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別傷我阿秀姐姐!」一股劍氣激射而出,刺在鵲先生的醜臉上,她大叫一聲,回頭就跑。 堂瀟竄到谷邊伸手一撈,搭上了清影秀的手腕,匆忙之中,腳底下卻沒站牢,兩人大聲慘叫,一起向深谷之中跌去…… 第十章臻野的心事 「嗆啷啷」一聲,兵器落地的聲音傳來,蘭若雲猛然往左一閃,濃霧中看不見對方的樣子,他怕是自己人,沒有使出殺手。 就見一個黑影爬過來,在地上摸索著尋找掉落的兵器,蘭若雲又氣又笑,認出這人正是臻野,此刻,她已經爬到蘭若雲的腳前了,還沒發現那是一雙男人的腳,竟然用手摸了起來,蘭若雲笑呵呵的看著她,把腳扭動了一下—— 「啊!」臻野大叫一聲,「何方妖怪,竟敢嚇本小姐!」抬腳向蘭若雲的腳踏去! 「是我,笨女人!」蘭若雲罵道,「你怎麼和蜂巢裡那個魔族士兵一樣,我看你也要給眼睛動手術了!」 臻野聽清是他的聲音,不怒反喜,也沒有理會他說什麼,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堅持要給他做的手術,禁不住臉一紅。 「你怎麼在這裡,其他人呢?」臻野問道。 「噓!」蘭若雲手按嘴唇,一動不動,過一會兒,一個沉重的腳步聲走過來,漸漸在白霧中顯出魔人高大的模糊身影。蘭若雲指指臻野地上的劍,又指指那個魔人,手掌做了個「切」的姿勢,臻野會意,悄悄拾起地上重劍,劍尖對準魔人前來的方向,一動不動,直到對方自己將胸膛撞過來,她才順勢往前一推,血雨紛飛,魔人張大了嘴,轟然倒地。 蘭若雲笑了一下,踢了一腳那個魔人,歎氣道:「這該死的霧,比仙人峽那裡還討厭,我們全都走散了!」 蘭若雲剝下魔人的衣服,纏在自己的長劍上,用火點燃。 「你這是做什麼,有什麼用嗎?」臻野奇怪道。 「我也不知道有什麼用,不過當我們對週遭的事物毫無辦法的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些看似多餘的事情,這樣說不定能獲得轉機!」蘭如雲解釋道。 「嗯!」臻野眼中出現信服的神色,輕聲道:「大多數時候,我猜不透你的腦袋裡究竟想著什麼,或許你真的很聰明!」 蘭若雲聳了一下肩膀,表情極其可惡,似乎在說:我當然聰明了,那還用說! 臻野白了他一眼,跟在蘭若雲身後,兩人向左右探路,尋找出去的路。 走了一個多小時,山谷反倒越來越靜,似乎離戰場越見遙遠,漸漸不聞聲息,而腳下的路卻難走起來,臻野摔了好幾跤,有些不滿意的埋怨道:「還不如我自己找了,跟著你就倒了楣!」 蘭若雲心中著急,知道機會稍縱即逝,正是奪取通道進攻魔界的大好機會,而自己卻被困在這個惡谷裡,為什麼嵐山精神體和子微晴事先不和自己說清楚呢?心中煩躁,聽見臻野的埋怨,氣道:「那你就別跟著我,否則我把你賣了!」 「嘿,你看你那德行!」臻野罵道,「竟然拿女人撒氣!」 「怎麼,你承認自己是女人了?」蘭若雲奇道,「我還以為你要做一輩子人妖呢!」 「滾你的蛋!」臻野紅了臉,「我本來就是女人,美麗的女人!」看見蘭若雲回過頭來瞪著自己的詫異目光,揚頭道:「只不過有的人眼睛沒有動過手術,看不見眼前的美麗景色!」 「你還敢提手術!」蘭若雲定下身來,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笑道,「就讓我看看臻小姐的美麗景色!」 臻野竟然一動不動,微翹著頭,大眼睛閃閃發光,看著蘭若雲的眼睛,臉孔熱了起來。 蘭若雲嚇了一跳,趕緊放下她的下頦,囁嚅道:「你……你怎麼這樣了?」 臻野輕聲道:「我怎麼了?」 「你怎麼一動不動?這不像你的風格!」 臻野沒說話,兩人默默的走著,又過了一個小時,天氣冷了下來,蘭若雲有了經驗,知道已經到晚上了,他回頭看看臻野,後者冷得直打寒戰。 歎了一口氣,停了下來,輕聲道:「休息一會兒吧!」 臻野點頭。兩人在山谷裡找了些半濕不幹的木柴,廢了好大的勁兒,才點起了一堆篝火,火光熊熊,照在臻野的臉上,豪野之氣似乎少了一些,很少見她這種認真思考的表情,對於這種性格的女人來說,這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是不是因為我的性格,你才討厭我?」臻野忽然問道。 蘭若雲一楞,笑道:「我什麼時候討厭過你了,而且你救過我的命,就算……」 臻野愉快的笑了——如果蘭若雲只說不討厭她,她還真不一定信,但加上個「就算……」的不確定語氣,顯然現在他確實不討厭她。 「那你喜歡我嗎?」臻野大膽的看著他,輕聲問道。 蘭若雲嚇了一跳,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顫聲道:「臻野,你今天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想確定一下,老這麼拖下去也不行!」臻野若有所思的說道,「我承認自己是一個女人,但卻是一個乾脆的女人,不喜歡平常女人的拖拖拉拉!」 「哦!」蘭若雲頭上冒出一絲冷汗,含糊道:「我們大家都很喜歡你的!」 臻野不滿意的歎了一口氣,氣道:「你明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那種喜歡,我想知道你愛不愛我!」 「砰!」蘭若雲一頭栽了下去,半天才爬了起來,目瞪口呆的看著臻野,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會娶我嗎?」臻野繼續放出強大而具有殺傷力的炮彈,將蘭若雲轟得體無完膚,不負眾望的流起了鼻血「噗哧噗哧」! 「看你那害怕的表情,真讓人生氣!」臻野低頭說道,「你要是娶了我,我自然會對你溫柔,也不會再打你,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臻野,停……停!」蘭若雲做了個打住的手勢,勉力從地上坐直身體,慨然道:「臻野,首先我必須要佩服你敢愛敢恨的爽直脾氣,你的真性情,你的不忸怩作態,都是一個優秀女人的可愛之處,可以說,我非常欣賞你……也很喜歡……但是這種喜歡,是另一種,那是一種……一種……」 「是男女之愛嗎?」臻野窮追猛打。 「這個,臻野,我怕傷你的心,可是,我卻是……」 蘭若雲吞吞吐吐。 「哎,我真的是高估了你!」臻野怒道,「男子漢就應該爽爽快快的,怎麼像個女人!」 「是,我……」 「你別誤會!」臻野一挑眉,「其實我還是沒有改變自己的觀點,而你的表現更加堅定了我的想法——天下間的男人全都是懦弱不堪的,我之所以想嫁給你,只不過是因為你還稍微不那麼差勁兒一些,而我,又已經完全成熟,到了結婚年齡,這才不得不將你列為擇偶對象,哼!」 「我……我很榮幸!」蘭若雲抹了一把冷汗,感覺很吃不消。 「其實我這麼聰明的人當然看得出來!」臻野得意洋洋的說道,「你對阿秀真心一片,除了瀟瀟,再也沒有人能奪走你一分感情,哦,也許那個子微晴可以,不過你們兩個沒戲,人家是修真之人,又是神族,我勸你還是死了心!」 蘭若雲一片默然,心中暗歎:臻野畢竟是女人,只有女人才能敏感的察覺到這中間的情感糾纏——清影秀是不必說了,自己無論如何也離不開她。 對於子微晴,蘭若雲承認,她能給他心動的感覺,和她在一起很安寧,但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愛,他很糊塗,也許是,但自己在強抑著不去觸摸她的感情,而她,似乎也在做著同樣的努力,這其中有一種微妙的平衡。 而對於堂瀟,直到在城堡裡她趴在自己懷中哭泣的那一瞬間,他才終於明白,這個已經逐漸長大的女孩子,在自己心中佔據了多麼大的一塊空間,可以說,當自己還沒有對清影秀用情的時候,堂瀟就已經先一步進入了自己的心中,從小到大,她一直深深的依戀著他,而他,也一直以為這是理所當然,正因為沒有去認真的注意,才忽略了這最寶貴的情操,而當堂瀟沒來由的痛苦那一剎那,他有一種將要失去她的感覺,心臟立即痛得想要爆裂,難道這也是愛嗎?是兄妹之愛,抑或…… 「你在想什麼,這麼傷感?」臻野問道。 「我想起了瀟瀟!」蘭若雲實話實說。 臻野忽然嫵媚的一笑,宣佈道:「我喜歡她,而且,既然你決定了不娶我……」停下來看著蘭若雲的表情,蘭若雲毫無表示。她長歎了一口氣,「我只好考慮擇偶第二繼承人,也就是……我決定做堂瀟的嫂嫂!」 「天天!」蘭若雲大訝道,「你要嫁給天天!」 「正是!」臻野笑了起來,「除了你以外,我感覺就堂天還算可以,很有男人味道,呵呵,我喜歡!」 蘭若雲哭笑不得,疑惑道:「天天說要娶你了嗎?」 「當然沒有,他想娶就娶我呀——他如果真的開口說出來,我還真就不理他,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先追求女人,必須讓女人先追求他,那才夠風度!」 蘭若雲的嘴巴立即張大成「O」形,無論如何也閉不上來,詫異道:「如果我向你求婚,你是肯定不會答應了?」 臻野想了一想,有點不確定的看了一眼蘭若雲英俊的臉孔,忽然現出色迷迷的表情,無奈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說不定我會被你的美色吸引,答應了也說不定!」 「哦,我的天!」蘭若雲一拍腦袋,「堂天真可憐!」 「哼,這才哪兒到哪兒!」臻野眼中露出狂熱的神色,大聲道,「回去我就開始追求他,向他發起猛烈的攻勢,看他能不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哈哈哈!」 蘭若雲渾身打了個哆嗦,臉色變得鐵青,心中沉痛為堂天默哀。 「哎呀不好!」臻野忽然叫了起來,「如果你娶了瀟瀟,我們不就成了一家人?」 蘭若雲一呆,心中一片氣苦,嘟囔道:「你八字還沒一撇呢,況且我和瀟瀟……」 「嘿,我看你那個阿秀雖然不錯,卻也沒瀟瀟可愛!」臻野顯然對堂瀟極其喜愛,一心希望她幸福。 蘭若雲看向濃霧之中,心中煩躁,總覺得將有不祥的事情發生,他喃喃的念道:「瀟瀟,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第十一章相依 堂瀟睜開眼來,周圍白茫茫的一片,自己倒在草地上,頭上一陣劇痛,伸手摸了摸,發現鼓起了一個大包,撅起了小嘴,皺眉道:「怎麼搞的,我記得……好像從山坡上掉了下來,哎呀,阿秀姐姐!」 堂瀟一下想了起來,自己是為了救清影秀才掉下來的,之後腦袋在山坡上撞了一下便暈了過去,可是,阿秀姐姐呢? 她一下爬起身來,頭腦一陣眩暈,還有些站不穩,四處打量,在草地上摸索著,一點點擴大搜索範圍,嘴裡惶急的大叫著:「阿秀姐姐,你在哪兒呀,快說話啊!」 心中著急,哭了出來,忽然一隻手觸到具人體,心中一喜,抓過來一看,嚇了一跳,竟是個黑衣殺手。心中更急了,不知道是對方是死了之後才掉進來的還是掉進來才死的,如果是後者,阿秀姐姐可就有危險了。又往周圍摸索了一會兒,碰到一物,涼涼的,使力拖過來,竟然是魔人用的那種大鐵錘,心中更急,淚如泉湧:「嗚嗚……阿秀姐姐,你還活著嗎,快回答我啊!」 直往前尋找了十幾丈,手上一陣粘稠,耳畔聽到一陣微乎其微的呼吸聲,堂瀟向前伸出手去,摸到軟綿綿的身體,趕緊撲過去,低下頭一看,正是清影秀,此刻卻還在昏迷當中。 堂瀟大喜,高興得笑了起來,叫道:「太好了,阿秀姐姐,你沒事吧!」 伸手拍拍清影秀的臉蛋,在草葉上掬了一些露珠,敷在清影秀的額頭。 露水冰涼,清影秀受了刺激,幽幽的醒了過來,第一眼看見堂瀟,迷茫道:「瀟瀟,你怎麼也在這裡,我們這是在哪裡?」忽然痛叫起來,低頭向自己的腿上看去,那是之前被鵲先生刺傷的一劍,傷得頗重,還在微微流血。 「哎呀,阿秀姐姐,你受了傷!」堂瀟也看見了,才知道自己剛才手裡摸到的粘粘的東西,竟然是清影秀的鮮血。 嘶的一聲,堂瀟撕下自己衣服的下襬,扯開清影秀的褲筒,將血跡塗抹乾淨,從懷中掏出金創藥,倒在傷口上,看著鮮血凝固停止,舒了口氣,用布片捆綁紮緊,喜道:「阿秀姐姐,沒事了!」看著清影秀皺起的眉頭,關切問道:「很疼嗎?」 清影秀苦著臉一笑,知道傷口在山坡上滾下時傷了筋脈,但還是強自鎮定,無力道:「好多了!」 堂瀟掏出自己懷中手帕,把清影秀頭上冷汗擦去。天氣變冷,她尋找了一些枯枝,又將剛才摸到的那兩具屍體的外衣脫下來,一起點著,攏成一堆篝火。 「阿秀姐姐,你還冷嗎?」堂瀟看著仍在打哆嗦的清影秀,擔心的問道。 「不……不冷了……」清影秀牙齒打顫,一見就知道仍然很冷。 堂瀟走過去,抱起清影秀,摟在自己懷裡,用自己的體溫和她分抗寒冷。 「瀟瀟……你的身體好暖!」清影秀擠出一絲微笑說道。 「阿秀姐姐,你好些了吧!」堂瀟忽然一陣後悔,剛才把那些衣服都給燒了,想了想,脫下自己的外衣,罩在清影秀身上,然後又摟了過來。 「瀟瀟,你別……你會感冒的!」清影秀想阻止,卻渾身無力。 「我沒受傷,不會有事!」堂瀟又把她摟緊一些,擔憂道:「阿秀姐姐,我們得早點出去,否則你會凍壞的,而且蘭大哥也要擔心,他們可能在到處找我們,要是耽誤了進攻魔界的好時機,那就更不得了了!」 清影秀深深的看了一眼堂瀟,柔聲道:「瀟瀟,你為什麼老是為別人著想,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好?」 堂瀟臉一紅,很自然的說道:「你們對我都很好啊,我當然對你們也好,魔族的人我就不會給他們好臉色,哈哈!」 清影秀看著歡笑著的堂瀟,歎氣道:「瀟瀟,以前我對你可不好,經常……」 「那是因為,嘻嘻,阿秀姐姐,你為什麼不願意我和蘭大哥在一起呢,我又不會害他!」堂瀟笑著問道。 清影秀一陣臉紅,作聲不得。 「我知道,哈哈!」堂瀟嬌笑起來,「你是在吃醋,怕蘭大哥被我搶走!」 清影秀臉更紅了,卻不得不承認道:「你這麼可愛,我怎麼能不怕!」 堂瀟吐了一下舌頭,低頭仔細看著清影秀,看得她整個身體都熱了起來,不好意思的把眼睛閉上。 「阿秀姐姐,你真漂亮,我看即使那個神族的子微姐姐,她的五官都沒有你這樣美,我要是蘭大哥,說什麼也不會放棄你的!」堂瀟真誠的說道。 「我又沒你可愛!」清影秀嘟著嘴說道。 「阿秀姐姐,我真的好可愛嗎?」堂瀟歡喜的說道。 清影秀反過手來抱住她的脖子,輕輕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柔聲道:「連我都忍不住想親親你的小臉蛋呢,你真是可愛得冒泡了!」 堂瀟俏臉微紅,扭捏道:「然香師姐說我是清純的小美女!」 「噗哧」一聲,清影秀忍不住笑了出來,刮著堂瀟的臉取笑道:「讓我仔細看看我們的青春美少女!」 「哎呀,阿秀姐姐,你壞死了!」兩人咯咯笑著鬧在一起,直到清影秀嚷著傷口疼痛為止。 堂瀟擔憂的看著清影秀傷口處透過綁紮的布片滲出的鮮血,著急的轉了幾個圈,說道:「阿秀姐姐,我們必須得出去,否則,否則……」堂瀟急得想哭。 清影秀掙扎著站起身,忍痛道:「我們慢慢走!」向前一邁步,卻發現似乎整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麻木不堪,接著傷口處有如萬劍穿刺,疼痛難忍,痛恨道:「那魔人的劍上有毒!」 「那可怎麼辦才好!」堂瀟哭了出來,忽然走到清影秀身前蹲下身來,「阿秀姐姐,我背你!」 「不行!」清影秀無力的喊道:「這樣難走的路,背著一個人根本沒辦法走,你一個人走吧,不要管我了!」 「阿秀姐姐!」堂瀟大聲的叫了一聲。 不待清影秀繼續堅持,雙腿一緊,堂瀟已經背著她站起來,只得抱緊她的脖子。 「瀟瀟,走一會兒就停下來歇歇!」清影秀歉意的說道。 堂瀟輕輕點頭,笑道:「阿秀姐姐,你柔弱無骨,趴在我身上好舒服啊!」 清影秀臉一紅,問道:「我重不重?」 堂瀟一邊走一邊說道:「不重!等阿秀姐姐傷好了,你也要背我!」 「好的,什麼時候你想讓我背,我一定背你!」 「太好了!」堂瀟笑著說道。 過了那一小片草地,往上便是山路,兩人從山坡上滾落谷底,自不能再沿著山披爬上去,只得往前走,期望尋找一處低矮的缺口走出去。 「瀟瀟,你喜歡蘭大哥嗎?」清影秀忽然問道。 「喜歡!」堂瀟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清影秀一楞,猛然明白過來,笑道:「我說的不是那種普通的喜歡,我是說,嗯……」 「阿秀姐姐,小的時候,蘭大哥也經常這樣背著我,那時候哥哥和你們每天都很忙,只有蘭大哥陪著我、看著我、給我講故事、哄我開心……」堂瀟幸福的說著,「我怎麼能不喜歡蘭大哥呢?!」 清影秀想了一想,確實,當年自己還常常瞧不起蘭若雲,整天背著個小丫頭到處亂跑,不學無術,而恰恰是那個時候,堂瀟和蘭若雲的感情已經深深的紮下了根,清影秀實在不敢確定,堂瀟在蘭若雲的心中究竟重要到何種程度,只不過,之前堂瀟痛哭的時候,看著蘭若雲幾乎也要跟著落淚的痛苦表情,任何人都知道,他們兩個人的感情非比尋常。 「瀟瀟,那你沒有考慮到以後嗎,你總要嫁人的,那時候……」 「我不要嫁人……我,我不要離開蘭大哥!」堂瀟堅定的說道。 清影秀歎了一口氣,柔聲道:「那你想沒想過嫁給蘭大哥呢?」 堂瀟一呆,猛地站住了,身體變得火熱起來,脖子上紅潮一片,小聲道:「我……我沒想過,蘭大哥就像我的親哥哥一樣……我沒想過其他,但是,一想到要離開蘭大哥,我就難過……難過得要命,感覺活著再也沒有意義!」 清影秀眼睛一酸,心道:「不用多說什麼了,這種感情不正是自己心中所想嗎,這難道不是亙古不渝的愛情嗎?」 「瀟瀟,那你就嫁給蘭大哥吧!」清影秀溫和的說道。 「啊!」堂瀟大吃一驚,急道:「那……那怎麼行,你和蘭大哥有婚約的,我……我只要遠遠看著他就滿足了!」 「我……我也……我們一起嫁給他!」清影秀臉孔漲紅,羞愧的說出這句盤算了好久的話。 「啊!」堂瀟再次大喊,腳下一個趄趔,差點摔倒,忽然又停了下來,身體起伏不定,半晌才安定下來,靜靜的說道:「一個人如果真心愛另一個人,心裡就只能有他一個人,一份感情怎麼能分給兩個人用呢,沒有這樣的天秤能衡量得完全相同!」堂瀟轉過頭來淒迷的看了眼清影秀,低聲道:「蘭大哥真正愛的人是你!」 「不,瀟瀟,我敢以生命和榮譽發誓!」清影秀舉起左手,高聲道:「若雲是真心喜歡你的!」 堂瀟禁不住哭了起來,抽泣道:「可是,一個人怎麼能娶兩個人……」 「可以的啊,你記得那個成定疆嗎,他就是成國老的偏房所生!」清影秀用手抹去她眼角的清淚,柔聲道:「我們兩個也不分正室偏房,就以姐妹相稱,你看這樣好不好?」 堂瀟止住了哭聲,發起呆來,害羞道:「可是這樣不太好,我們裸蘭似乎沒有這樣的先例,而且,你是總領,會被人笑話的!」 清影秀歎了一口氣,眼神迷茫:作為清影家的唯一正統,她的一言一行直接關係到整個社會的行為規範——即使是在裸蘭帝國內部,富商巨室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娶第二個老婆,都是養在暗處。 人類社會不同於獸族的土人,已經開明得多,雖然沒有法律條文規定不許一夫多妻,但道德規範卻依然束縛著人們的手腳!她當然也不能讓堂瀟沒有名分的躲在暗裡,堂巒父子也絕對不會同意—— 「如果真的不行,瀟瀟,阿秀姐姐會成全你們的!」 清影秀眼角流下一滴眼淚,禁不住胸腹間翻江倒海起來,讓她和蘭若雲分開,在剩下的生命裡,和行屍走肉又有什麼分別? 「不不不!」堂瀟連忙搖頭,「阿秀姐姐,真的,我只要能經常看到蘭大哥,便已經足夠,我真的不奢望會嫁給他,現在整個世界都知道你們相愛,你們……你們不用顧忌到我!」 清影秀閉上眼睛,任憑淚水汩汩而流,心道:「瀟瀟,你為什麼要這麼善良,你為什麼不替自己想想,你為什麼老是希望別人幸福,而你自己呢……你這個傻丫頭!」 她心裡暗自決定,退出這段愛情,把自己的生命獻給整個人類和世界,她將成為清影家最優秀的總領,而她的要求,只希望蘭若雲的兒子能改姓清影,把這光輝的偉大家族的血脈延續下去,而這個孩子的真正母親,將是堂瀟! 第十二章魔界 走了整整三個多小時,蘭若雲終於跨出雲霧迷茫的山谷,臻野拄著她那把巨型大劍,一步三喘的跟在身後,粗聲叫道:「停……停……歇歇!」 蘭若雲回過頭來,有些埋怨的看著她,氣道:「我真是不明白,你非得拿著這麼一把重劍幹什麼,你一個女人,用把輕型的長劍不是更好嗎?」 疲累不堪的臻野忽然冒出一個得意非常的笑容,嘎聲道:「你佩服了吧,害怕了吧,感覺我與眾不同了吧,自卑了吧,哈哈哈!」看見蘭若雲面露古怪神色,接著說道:「這把劍是我特意自行設計,自己鍛造,用自己的鮮血為引,才最終成型的,劍長四尺四,劍寬四寸,劍重四十四斤,因其尺寸暗合四四之數,故為一把死亡之劍,普通人想要抵擋住它死神的氣息已是不易,更別提想要與它對抗了,哼哼哼!」 「我知道了,其實問題都不在這裡!」蘭若雲忽然恍然大悟,「其實你是想讓人因為這把劍而對你產生一種幻覺,一種你是一個男人的幻覺,從而達到震懾對方的目的!」 臻野一呆,白了他一眼,臉孔紅了起來,惱羞成怒道:「要你管!」 蘭若雲嘿嘿一笑,轉移話題道:「那個老男人怎麼辦?」 「什麼老男人?」臻野奇道。 「就是荊文正啊,你不是一直暗戀他嗎,現在去追求堂天,那老兄不是很可憐?」蘭若雲笑道。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人往高處走,我們總要選擇更適合自己的……」臻野面現傷感之色,向著天空喃喃道:「對不起,文正,我不能接受你的愛!」 蘭若雲吐了一地,轉身就走,一邊道:「快跟上來啦,花癡!」 轉過一座山腳,忽然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聞之欲嘔,所幸剛才已經吐過了,強忍著走了出去,前面是一個地獄般的修羅戰場。在這兩座突起的小山之間,整個二十幾丈的狹小空間裡躺滿了屍體,大部分是魔族,也有一些黑衣人,還夾雜著些許異人,天使卻一個也無,顯然是因為飛在天上,敵人莫可奈何。 「這是……哪裡?」蘭若雲轉過頭來打量週遭的環境。 發現這個空間正對著一條大陸,而大陸的一側,遠遠的堆著無數的巨石,自己剛剛走出來的山谷卻背對著大陸,顯然是一條小路。 蘭若雲猛然明白過來,那些巨石正是蜂巢被拆毀以後留下來的,蜂巢一去,大陸自然暢通起來,而在蜂巢仍在的時候,己方人馬急於進攻,繞過蜂巢走入了谷中小路,結果失陷谷中—— 可是,隊伍跑哪裡去了? 「隊伍呢?」臻野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我們沿著這些屍體和血跡往前走,顯然戰爭正在往前蔓延!」蘭若雲冷靜分析道。 正要向前走去,忽聽得通道裡傳來轟隆隆的聲音,似乎是無數兵馬正在全速奔馳。 白影一閃,一個嵐山精神體出現在蘭若雲面前,通過它額頭前的皺紋,蘭若雲記得這是自己唯一可以分辨出來的那個一號首領,大喜上去想要握住它的手,卻不知道它把手藏在哪裡。 「我感覺到你出來了,因此在這裡等候你!」嵐山精神體毫無感情的聲音說道,「這個山谷是進不得的,連我們自己也一直視作禁地,不過你既然出來了,也是運氣!」 話鋒一轉,又道:「我知道你一定很著急,想要知道你的隊伍去向哪裡,我也知道你一定很好奇,想要知道這轟隆隆的聲音是怎樣的一回事。當然,我會立即告訴你這些事情,雖然你很急,但你不得不承認,眼下只有我能解決你的疑問,而且我絕不是不想告訴你,我只是想跟你分析清楚這其中的關鍵,然後才慢慢告訴你。 「因此,你千萬不要著急,因為即使你著急,我還是要先說清楚,而如果你不急,我也會說,我說不說不在於你急不急,而是,我雖然想說,但現在還沒有說,你雖然想聽,但我仍沒有說,你想聽也聽不到,既然你聽不到,你就算急也沒有用,而且我還沒有唱歌,我如果唱歌,你更是要著急,因此,我決定不唱歌,而是直接說給你聽,所以你看,即使你不急而我也不唱歌,我還是會說,因此……」 「砰!」 臻野狠狠用重劍的劍背將嵐山精神體敲昏,怒道:「老不死的囉嗦鬼,還高手呢,一敲就昏!」 蘭若雲眼中噴火,猛然跳上已經昏過去的蒼老的嵐山精神體的巨大怪狀身體上,雙腳用力的踩了起來,蹦的老高的往下擊踏,臻野也狠狠用腳尖踢著,兩人手舞足蹈,狀若瘋狂。 「哎呀,蘭大哥你們在幹什麼呀,快別對智者不敬!」蝴蝶俏生生的停在半空中,滿臉驚詫的看著蘭若雲和臻野的瘋狂行為。 「停!」 蘭若雲一揮手,臻野跟著停了下來,轉身朝向蝴蝶,「蝴蝶,快告訴蘭大哥,說是我們的大部隊到來了!」 「是啊,就是我們的部隊啊,封遠大哥和鹿裡蓋翁老伯帶領通道外所有部隊已經到了城堡下,而我是負責傳遞信息的!」蝴蝶朗朗的說道。 「耶!」 蘭若雲和臻野拍了一下手,兩人高興的又踢了兩腳,嵐山精神體已經奄奄一息,蝴蝶悄悄為它默哀。 「蘭大哥,我們可擔心死你們兩個,都快出人命了,有人自殺!」蝴蝶眼圈有些紅的說道。 「哎,竟然還會有人為我自殺!」蘭若雲無奈的搖頭。 「不是為你,是樸當將軍為臻姑娘!」蝴蝶更正道。 「哦?」蘭若雲老臉一紅,看了看臻野,後者趾高氣揚的抬起腦袋。 蘭若雲乾咳一聲,正要說話,就聽遠處馬蹄聲起,在這寬廣的通道裡別有趣味,封遠老遠的就看見了蘭若雲,大聲驚奇道:「不是說他不在嗎?我才敢千里迢迢趕過來的!」封遠遠遠的勒住馬,戒備的看著蘭若雲。 「這沒良心的不求上進的東西,難道這幾天派你留守在外面的輕閒工作你也不滿意嗎?」蘭若雲恨恨的說道。 「就是因為很滿意,所以我不想再往火坑裡跳!」封遠堅定的說道。 「那麼你要失望了,我親愛的封遠將軍,嘿嘿嘿!」 蘭若雲冷笑道。 「砰!」封遠從馬上栽下去,直覺又將有一段生死苦差事等著自己。 「看沒看到,這才是真正懦弱男人的典型!」蘭若雲指著像一條死魚般暈過去的封遠對臻野說道,「等我想一想,然後好好整治這個笨蛋!」 人神獸三族聯軍終於到來! 蝴蝶慢慢把蘭若雲陷入霧谷以後的事情說了出來,原來子微晴見一時半會兒不能把他們找出來,和離人傾商量,留神皇在後面指揮異人拆除蜂巢,率領通道裡的大部分我方部隊追著魔族越過通道,進入了魔界。 此刻,他們正駐兵在雲山腳下,等著大部隊的來援。 而魔族的大部隊,早已等在了通道之外,正不斷的往上進攻,雲山岌岌可危,精神體早已經撤回通道,兩不相幫,只有天使和拆除工作進行完之後的異人部隊,配合著只剩下四百名左右的黑衣人部隊,在苦苦支撐。 看著不斷在自己身邊通過的我方士兵,蘭若雲眉頭緊皺,接過一匹馬騎上,鹿裡蓋翁趕上來,老蹄人越發的精神了,對即將進入魔界感到無比的興奮和好奇,忽然一把拉住蘭若雲的韁繩,笑道:「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蘭若雲定睛一看,見是雪白的一匹小馬,頭上長著長長的獨角,活脫脫一個翻版小白,只是年幼得多。 「怎麼樣,這神獸配你那匹小白怎麼樣?」鹿裡蓋翁笑道。 「母的?」蘭若雲詫異道。 「正是!」鹿裡蓋翁一笑,得意洋洋。 「無限感激!」蘭若雲撫摸那匹小馬,想起一進入嵐山通道自己就看到了這匹小馬,卻一直因為太忙忘記了去尋找,這老鹿裡真會做人,知道自己想什麼,心中得意:「小白,覺悟吧!」 「小白呢?」蘭若雲四下張望,問道。 「在後面!」鹿裡蓋翁說道,「這個禮物你親自送給它,它才會感激你!」 「嘿,真是個老人精!」蘭若雲哈哈大笑著拍了鹿裡蓋翁的肩膀一下,掏出竹哨吹響。 片刻後,小白從天空中遠遠的飛了過來,看見蘭若雲,落下地來,粘在他身上,無比親熱,猛然間打了個響鼻兒,看見蘭若雲身前的小馬,嚇得往後退了一步,目光中充滿了敵意,一動不動的看著那小馬,渾身鬃毛都豎了起來。 臻野和蝴蝶正在撫摸著小馬,看見小白這副緊張兮兮的樣子,都不禁咯咯笑了起來。 蘭若雲大力的在它屁股上拍了一下,罵道:「死馬,給你娶媳婦了,怎麼,嫌小嗎?還是反對包辦婚姻,想要自由戀愛?」 小白不理蘭若雲,戒備著,一步步向著小馬走去,小馬渾身顫抖起來,不安的看著小白。小白走到它身前,用蹄子撥了小馬一下,忽然伸著鼻子到它兩腿間聞去。 「砰砰砰!」接連幾聲重物落地聲傳來。 蘭若雲、臻野和蝴蝶驚惶失措的從地上爬起來,指著小白,大罵道:「你這匹色馬,這麼不正經!」 臻野還加了一句:「真是有其主必有其馬!」 小白顯然分辨出了小馬的性別,「灰灰」叫了兩聲,高興的圍著小馬轉了幾個圈兒,又跑到蘭若雲面前,用長臉在他身上蹭著,顯然是在討好感謝。 「嗯,我還以為你不屑於老馬啃嫩草呢!」蘭若雲笑著說道,拍了小白一下,「不過你要溫柔一些,慢慢培養感情,雖然人家做了咱們的童養媳,也要真心實意的對待,從今天起,它就叫婉君了!」 眾人一齊嘔吐,前來迎接軍隊的成定疆皺起了眉頭,因為他死去的母親就叫婉君,但這涉及到父親的秘密,不便說起,只得忍住了氣不動聲色。 這時候,先頭部隊已經進入魔界,天使和異人部隊在外面接應,防止魔族趁機偷襲。 蘭若雲快馬趕過去,來到了一個廣大的空間裡,前面是那種熟悉的巨門,軍隊不斷穿過巨門,轉瞬不見。臻野縱馬趕到他面前,也跟著跑了進去。 穿過巨門,眼前一亮,多日來習慣了嵐山通道裡若明若暗的天氣,冷不防見到陽光,立即睜不開眼睛了。 迎面一個聲音在大聲喊著:「臻姑娘,你沒事吧,你跑到哪裡去了?」 蘭若雲睜開眼睛一看,正是堂天,眼睛裡射出熾熱的光芒,緊緊盯著臻野。 「哎呀,不好!」蘭若雲暗叫一聲,「這麼好的威脅機會,怎麼能錯失過!」 不等臻野回答,他竄上去一步,將堂天拉到很遠處角落裡,低聲道:「你覺得臻野這姑娘怎麼樣?」 「夠野、夠勁兒、夠個性、夠風騷……我喜歡!」堂天咧開大嘴,「呵呵!」 「你想不想娶她?」蘭若雲開門見山的說道。 「哎!大家文化人,你就不能羅曼蒂克一點!」堂天不滿意的說道,「你應該這樣問我,『天天,你想不想和她共渡一生、白頭偕老?』或者這樣問,『天天,你願意關懷臻野小姐的後半生嗎?』嘿,跟你說這些簡直是對狗彈琴!」 「我又不是司儀!開門見山說吧……」蘭若雲嚷道,「你只要用極低的一個條件賄賂我,我就幫你搞定她!」 「省省吧你,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信心擺平,你給我靠邊兒站!」堂天不屑的說道,眼睛放了光,昂然道:「讓你看看誰才是真正的情聖,我堂天就要出手了!」 「你會死得很慘,到時候記得來找我!」蘭若雲詭笑了一下,想起臻野對自己說過的:「如果堂天主動來追求我,我還真不一定答應他,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讓女人反過來追求,怎麼能低聲下氣的去追女人呢!」 因為堂天不知道這個道理,所以蘭若雲料定他一定會敗。 「是若雲回來了嗎,太好了!」離人傾的聲音傳來,「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啊!」 蘭若雲瞇起眼睛,看見離人傾和然香等人遠遠的趕了過來,他往前跑幾步,猛然抱住離人傾親了一口,大叫道:「你小子幹得太好了,我就怕一從谷裡出來就看見魔族封鎖了我們進入魔界的入口,那可就一切都完了!」 離人傾在然香的幫助下擦拭著臉上蘭若雲的口水,兩個人勉強忍住喉頭發癢的感覺,說道:「現在我們已經在魔界站穩了腳,接下來該怎麼做!」 「我們的部隊已經投入戰場了嗎?」蘭若雲問道,「最主要的是先頂住魔族的進攻,這才叫真正的站穩了腳跟!」 「現在我們的騎兵已經衝了上去,獸人族的爪人部隊和龍人部隊也到了雲山腳下,魔族最好的機會已經失去了!」頓了一頓,悵然道:「不過,你的五百黑衣戰士卻死了一百多個,我很抱歉!」 蘭若雲心裡一沉,沉聲道:「是希姆的百禽團到了?」 離人傾點頭,又道:「有人說魔王已經到了,主要好像是要尋找什麼?」 「尋找什麼?」蘭若雲詫異道,「這消息是哪裡聽到的?」 「是狼克聽到子微晴和嵐山的精神體這樣說的!」離人傾道。 蘭若雲眉頭一皺,在人群裡打量,卻不見子微晴的身影。 「阿秀呢?」蘭若雲一呆,「瀟瀟呢?」 「咦,她們沒和你在一起嗎?」離人傾詫異的問道。 「我的天!」蘭若雲雙腿一軟,差點坐倒在地…… 前面,一塊巨大的石頭擋住去路,讓兩個人的希望立即落空。 「瀟瀟,你先放下我!」清影秀擦著堂瀟的汗水,歉意的說道。 堂瀟已經累得喘不過氣來,輕輕的點了一下頭,把清影秀倚著大石放在草地之上。 清影秀歪起腦袋,仔細的傾聽了一下,奇道:「瀟瀟,你有沒聽到什麼聲音?」 堂瀟喘了兩口氣,平息一下心中的躁動——這一段全是上坡路,清影秀儘管不是很重,也早把她累得渾身發軟。此刻聽清影秀這樣說,屏住呼吸,仔細傾聽,似乎有「嘶嘶」的聲音在不斷向兩人接近。 「可能是什麼怪獸!」堂瀟說道,一邊抽出腰間長劍,護在清影秀的身前。 行到這裡,霧氣已經淡了不少,近處的景物看得比較清楚,稍微遠一點,卻還是朦朦朧朧。 只見山石怪巖林立其間,奇花異草交錯生長,卻不見飛禽走獸,使這窄窄的峽谷顯得有些詭異,而那嘶嘶之聲卻已漸漸不聞。 堂瀟坐下身來,把清影秀靠在胸前,仔細向她看去,發現她嘴角泛起了白色,顯見乾燥飢渴,說道:「阿秀姐姐,我去給你找點水!」 「不用了,瀟瀟,你坐在這裡休息!」 清影秀正要阻止她,堂瀟已經站了起來,周圍看了一看,向這一叢怪草走去。 清影秀疲弱的靠在石頭上,總感覺渾身不對勁兒,似乎有雙眼睛在看著自己,她四處張望,感覺那雙眼睛也在隨著她移動。 過了良久,堂瀟抱著一大片葉子回來了,身上到處都是塵土,手上還擦破了表皮,紅腫起來,神色卻很歡喜,叫道:「阿秀姐姐,你看!」 清影秀抬起頭,見她手裡那葉子上有一汪清水,左手裡還拿著兩個野果。 堂瀟把葉子湊近她嘴邊,清涼的露水滾進咽喉,精神立即一振,整個人也生氣勃勃起來,她看見堂瀟的慘樣,摸著她的頭髮說:「怎麼搞成這樣?」 「摘這個果子,摔了一跤!」堂瀟不以為然的說道,「阿秀姐姐,你吃這個!」 把野果剝了皮兒,塞到清影秀嘴裡。 清影秀吃了一枚卻不肯再吃,接過來學她那樣把果皮剝下,說道:「瀟瀟,我看看你的牙齒!」 堂瀟齜牙一笑。 「張開來,我看看你的智慧齒!」 堂瀟聽話的張開小嘴,清影秀把那枚果子準確的扔了進去,呵呵笑了起來。 堂瀟也笑,一邊吞下果肉,輕聲道:「阿秀姐姐,你好狡猾!」 清影秀笑了一會兒,忽然看向遠處大石頭上方的濃霧裡,低聲道:「瀟瀟,你看那石頭上是什麼東西,怎麼好像在動?」 堂瀟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心裡一顫,低聲道:「它在看我們!」 「嗯!」清影秀掙扎著抽出長劍,「你看那是個什麼東西,好像很長?」 堂瀟提劍往前走了幾步,回過頭來說道:「好像是一條蛇!」 「哪有那麼大的蛇?」清影秀疑惑道,「是不是看花了眼睛,是個石柱吧?」 堂瀟又往前走了兩步,猛然倒退回來,顫聲道:「真的是蛇!」抱起清影秀往大石後面躲去,低聲道:「它爬過來了!」 「我的天,那真要是蛇的話,怕是活了有千年了!」 清影秀害怕的說道。 峽谷不寬,大石後面就是山崖,兩人無路可退,如果返回來路的話,以蛇的爬行速度,幾分鐘就會趕上。 果然是一條蛇,此刻已經爬到巨石之下,瞪起森然的細目抬頭向兩人看來,嘶嘶聲音再響,原來竟是它發出來的。 堂瀟想起以前小白帶著自己去見它那些小弟,其中也有幾條大蛇,但那幾條大蛇在這條蛇面前簡直只是蜈蚣而已。 但見這蛇,通體雪白,看不出多長,但是跨越了整個谷底的寬大也只是它身體的一半左右,只是吐進伸出的紅色信子也有三五米長,身體如同大號水缸般粗細,巨大的頭顱裡兩隻半米多長的毒牙閃著冷森森的光芒,從脖頸以下開始,披覆渾圓的巨大鱗片,額頭上鼓起一個一米多長的巨大肉角,肉角頂端有一個紅點,裡面似乎有血液流動,詭秘異常。 此刻,它突起的複眼裡精光暴閃,罩定大石頭上的清影秀和堂瀟,巨口裡呼出淡黃的氣體,在它身周徘徊。 兩人在這巨物面前,顯得太渺小,恐怕連做它午餐的資格也都沒有,卻不知這條巨蛇平時靠什麼來果腹。 「大蛇……別吃我們!」堂瀟開口向那蛇喊道,「我們太小,給你塞牙縫都不夠,你要吃就到谷裡去,那裡有個大個子,夠你吃一頓了!」 清影秀知道她說的是那個魔人的屍體,但也對她竟然跟大蛇商量這種生死攸關的事情感到好笑,莞爾道:「大蛇怎麼會聽你的話,我想它是不會放過任何可以吃的東西的!」 沒想這大蛇卻並不向她們進攻,只是奇怪的看著她們,舌頭不斷的伸縮著,伸向清影秀兩人。 「你不要伸過來了,你再過來我就砍啦?」堂瀟長劍指向大蛇的巨舌,渾身發抖,罵道,「你這只死蛇,到底想幹什麼?」揮劍向它舌頭上砍去,「叮」的一聲,長劍斷折,巨舌卻絲毫無損。 清影秀把自己長劍遞過去,堂瀟接過再向那巨舌砍去,又是「叮」的一聲,再次折斷。 清影秀詫異,自己這柄劍可是削鐵如泥的寶劍,竟然連對方的舌頭都砍不動。 大蛇顯然對堂瀟比較感興趣,舌頭終於拂上堂瀟的臉龐,堂瀟背靠崖壁,退無可退,感覺臉上涼颼颼的舌頭在舔動,嚇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大叫道:「臭蛇,別舔我呀!」 清影秀魂飛天外,知道這蛇只要舌頭一卷,堂瀟就進了蛇腹,她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然站了起來,上去抱住那條大舌頭。 大蛇舌頭一甩,將清影秀推在一邊,繼續進行著對堂瀟的舔臉大計,嘶嘶作響,奇怪的是它似乎還不餓,而且也不去舔清影秀,巨目忽閃忽閃的晃蕩著,不知道想幹什麼? 「孽障,竟然敢來這裡!」白影一閃,巨舌的觸角猛然被一道電光擊中,裡面的紅色傾斜下來,彷彿水在瓶子裡晃動一樣。 大蛇往後退了一退,似乎並不感到疼痛,抬頭向那白影看去。 堂瀟和清影秀也向鬼魅般出現在自己身前的這個人打量過去,但見她身穿一襲棉布青衣,身材窈窕,袖筒裡露出的一雙手欺霜賽雪,左手握一個劍訣,右手平伸長劍,搖搖指向退到一邊的大蛇。整個打扮和子微晴有九分相似,只不過是她頭上披著一塊青巾,一直罩了下來,只露出一張臉孔,因為是斜對著兩人,卻看不清她的樣子。 大蛇顯然對這來客也沒什麼興趣,依舊拿那雙巨大的怪眼看著堂瀟,忽然腦袋趴了下來,露出自己的咽喉—— 「啊!」青衣人忽然大叫了一聲,目光看向那大蛇的咽喉之處,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印著一個黑色的人形烙印,似乎是個飛舞的女子,做著凌空的姿勢。 「嘟——」青衣女子猛地從懷中取出一個竹哨,用盡全身力氣吹了起來。遠處有幾聲同樣的哨聲跟著回應,越來越近。 青衣女子回過頭看了清影秀和堂瀟一眼,低聲道:「不用怕,這裡原來沒有這只蛇的,不過,它可真大!」 這樣說著,聲音已經顫抖了,向那隻大蛇看去,它還在那裡仰著喉嚨,斜眼看著堂瀟。 「嗖嗖嗖」幾聲衣袂掠空之聲響起,六個同樣打扮的青衣女子突然出現在大石上,彷彿從天而降一般,竟看不到任何掠來的痕跡。 「找到了,太好了!」一個青衣女子看著堂瀟和清影秀說道,猛然目光如電,注視著眼前的大蛇,高聲道:「這東西是哪裡來的,竟敢到雲山來撒野!」 「好大,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巨大的一條!」另一個青衣女子說道。 「它的表情很奇怪,我怎麼感覺它眼睛裡有種傷感和喜悅的表情?」第三個青衣女子說道。 「師姐,你仔細看它的喉嚨!」最先到來的那個青衣女子說道。 「咦?這個符號……」年齡最大的一個青衣女子猛然全身一震,結巴道:「難道是……」 「一模一樣!」其他幾個青衣女子顯然也都看清了,齊齊的驚聲大叫。 「帶了人,走!」年齡最大的青衣女子長劍出鞘,立即有四個女子拔劍傍在她身側,一起向大蛇指去,劍端白光閃閃。 另兩個女子分別背起堂瀟和清影秀,兩人還正在遲疑,一個女子說道:「我們是子微晴師妹的同門,你們不用怕!」 清影秀向堂瀟點了點頭,對那青衣女子說道:「謝謝雲山的姐姐們相救!」 青衣女子一笑,幾人展身騰空而起,向著濃霧中衝去。那條大蛇巨頭躬起,看著她們消失的方向,長大的身子猛然向前一滑,往那個方向追了上去。 蘭若雲目光呆滯,頭腦裡一片混亂,看著狼克領著一小隊黑衣殺手走進來,急道:「找到了嗎?」 狼克搖頭,沉聲道:「谷中道路交錯,根本無法前進,稍走錯一步就可能迷路,而且彼此看不清方向,除非派軍隊進去每條路都走遍,或許能找到!」 之後蝴蝶和堂天等也回來了,都搖了搖頭——一聽說清影秀和堂瀟失蹤,蘭若雲便派他們沿途作下記號,到含煙谷中找尋。而魔族此刻卻發動了大衝鋒,蘭若雲根本離不開,他抓住頭髮扯了兩下,心道:「子微再沒有信息,我只能親自去找了,阿秀,瀟瀟……」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子微晴才出現,一看她那表情,蘭若雲已放下了一半心,顫聲道:「是不是已經找到了?」 子微晴點頭笑道:「看把你急的,你的小情人沒事,只是中了毒,受了傷!」 「誰?」蘭若雲紅著臉問道。 「誰是你小情人?」子微晴反問道。 蘭若雲臉更紅了,低聲道:「是阿秀嗎,她怎麼了?」 「腿上中了一劍,是毒劍!」看著蘭若雲抬起頭擔憂的表情,安慰道,「我師父能治百病,小小毒傷算得了什麼,放心吧!」 蘭若雲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感激道:「謝謝你,子微!」 「跟我還這麼客氣!」子微晴嗔怪道,「不過她們也真厲害,竟然走到了雲山附近,所以我的幾個師姐根本也沒費什麼力氣!」 「雲山不是在魔界裡嗎?她們進了魔界?」蘭若雲詫異道。 「確切的說,嵐山通道的入口就設在雲山上,雲山是一半在魔界,一半在嵐山通道內!」子微晴解釋了一下,忽道,「蘭兄,這個世界可不是什麼魔界,有一半的土地是我們神族的!」 「啊,抱歉!」蘭若雲笑了一下,找到清影秀兩人,心情好了不少,高興道:「那就稱為神界吧,或者第一世界也行!」 子微晴也不說什麼,白影一閃,又消失了。 蘭若雲聳聳肩膀,傻笑了一下,起身走出營帳之外,山腳下的魔族終於暫時停止下來,潮水般的撤了下去。 蘭若雲讓人類的十萬步兵去替下獸人族的部隊,守緊山腳通路。自己信步走到高坡處,這才仔細打量起這被魔族佔據了幾千年的第一世界! 更多精彩電子書免費下載,盡在【淘書客】http://Www.taoshuke.cn 第十卷終結之戰 第一章前生 一排精緻的純白色小屋環繞在半山腰上,呈一個微微往裡彎入的半弧形。 在弧形的頂端,白色小屋眾星拱月的中間,一幢圓頂的高聳建築巍然矗立,這建築也是純白色的,連圓頂也不是像平常教堂那樣漆成金黃色,而是一樣的純白,由青衣女子口中得知,這正是雲山聖廟。 聖廟整體建築看來並不高大,但很秀氣,與兩旁的白色小屋襯托在一起,仿如一體,絲毫沒有突兀的感覺,給人渾然天成的感覺。 青衣女子七人一排,五人手中握著長劍,前面兩人背著堂瀟和清影秀,清影秀毒發起來,暈了過去,堂瀟也是疲累不堪,又被大蛇嚇得膽突突,現在有人主動背負,自是樂得不用走路,緊緊摟著那青衣女子的脖頸,一路甜言蜜語,哄得這女子臉上春花燦爛,嘴角再也合不攏來。 得知這女子名叫青雲,是雲山的第八弟子。堂瀟甜甜的問道:「青雲姐姐,是蘭大哥讓你來找我們的吧!」 青雲笑道:「是子微師妹,她是八重天,她說的話和師父說的也沒什麼兩樣,我們怎麼敢不聽?」 「什麼叫八重天啊?」堂瀟問道。 「師尊是九重天,執掌雲山門戶,然後就是子微師妹,那是八重天了,地位尊貴!」青雲說道。 「哦,那除了你師父,雲山就屬子微姐姐最大了?」 堂瀟問道。 「不是不是,你可千萬不要這樣說……」青雲低聲道,「子微師妹雖然是八重天,但地位卻比師父還高,她是聖女!」 「那應該是十重天啊,子微姐姐真厲害!」堂瀟咋舌說道。 「雲山沒有十重天!」青雲笑道,「她還太年輕,不過聽說已經是萬年來第一個在二十歲之前達到八重天境界的聖女了!」 「聖女是什麼?我也要當!」堂瀟呵呵笑著說道。 青雲知道她在開玩笑,也笑了起來,說道:「那要等子微師妹仙去之後才可以,不知道你能不能等到,不過就算等到,你也成了一個萬年以來雲山最老的聖女了!」 「呵呵!」堂瀟嬌笑起來,「聖女要怎麼才能當?」 「要上一任聖女逝去,然後按照天上星宿指引,尋找她輪迴的地點,在那個地點出生的女孩子中間,最聰明美麗的一個就是聖女了!」頓了一頓又道:「不過這方法只有掌門會使用,我資質魯鈍,永遠也當不上掌門,這秘密也沒有知道的機會了。」 堂瀟一笑:「當掌門有什麼好,能在這麼美的地方生活就很幸福了!」 青雲歎了一口氣,默然起來。 堂瀟向山腰望去,已經漸漸接近,本來應該是越往上霧越濃,偏偏在這雲山上正好相反。 雲山從山腰往上霧氣早淡,山頂上更是山明景朗:綠樹紅花環繞,靈獸異鳥相纏,清泉流於石上,柔風嬉戲松間…… 整座雲山主脈在山腰以下被濃霧烘托,仿如人間仙境,天宮瑤池。七個女子踏在霧氣當中,小腿以下隱在霧中,仿如騰身飛翔,煞是好看。 「青雲姐姐……」堂瀟看看聖廟漸進,忽然柔柔的叫了一聲。 「怎麼了,瀟瀟?」青雲關切的問道。 「沒事,就是叫你一聲!」堂瀟咯咯笑了起來,在青雲的脖頸上呵著氣。 青雲頭腦一陣迷糊,回過頭來看看堂瀟俏麗的臉龐,心道:「我要是個男子,見了她,那是一定要拚死追求的,還修什麼真啊!」忽然靈台上一陣煩躁,暗叫:「罪過罪過!我怎麼能有這樣不敬的想法,不能再和這丫頭閒聊了!」 終於進了聖廟,立即有人把清影秀安排進一間白房中去醫治。 青雲依依不捨的放下堂瀟,忍不住在她臉上香了一下,看得身後一個同樣青衣的老女人瞠目結舌。 「師父!」青雲滿臉通紅,慚愧的看了一眼青衣老女人,對堂瀟說道:「這是我師父,雲山主人。」 雲山主人正在聽著幾個女弟子述說此行所發生的事情,聞言向著堂瀟笑了一下,說道:「雲山主人是一個可以繼承的稱呼,你不用這樣叫,隨意就好!」 「雲山姐姐!」堂瀟向著她甜膩膩的叫道。 老女人呆了一呆,猛然間滿臉通紅。 「胡鬧胡鬧!」雲山主人嚇得連連擺手,看得身後的女弟子們一個個竊笑不已。 她轉頭向青雲嚴肅道:「罰你在雲山廣場上誦經三天,看你下次還敢不敢胡鬧!」 堂瀟歉意的看著青雲,對雲山主人說道:「青雲姐姐不過親了我一下,有什麼大不了的,姐姐,我向你求個情,別難為她了!」 雲山主人搖頭道:「小姑娘真是……快別叫我老人家作姐姐了,這可……」 「那你別罰青雲姐姐!」堂瀟狡猾的看著雲山主人,撅嘴說道。 「我話都出口了,怎麼能收回?」雲山主人看了眼青雲,「修真之人戒動感情,念是初犯,好吧,就罰你誦經三十分鐘吧!」 青雲點頭躬身而去,偷偷看了眼堂瀟,眨巴眨巴眼睛,堂瀟向她嫵媚一笑。 「小姑娘,你跟我來!」雲山主人向前走去,頭也不回的說道。 堂瀟看了一眼其他的女弟子,見她們一個個恭敬的站在那裡,頭也不抬,只得跟在雲山主人身後,心想:「這位老姐姐要是能背我就好了,不過我怕把她壓壞了,那可就麻煩了!」 「你那位朋友的傷勢無礙,你不用擔心,她還要等一會兒才能醒來,我領你去看一些東西!」雲山主人說道,臉上神色怪異。 「看什麼東西?」堂瀟好奇的問道,揉著酸麻的腿,慢慢跟在後面。 「到了你就知道了!」雲山主人雖然老邁,精神卻矍鑠,毫無蹣跚之態,兩人快步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前面一暗,出現一條甬道。 「這條甬道是通到山裡的吧?」堂瀟記得從外面看,這聖廟並不寬廣,後面也並無聯體房子,因此才有此一問。 雲山主人點點頭,推開甬道前面的小門,走了進去,堂瀟跟在後面,轉了兩個彎兒,來到一個寬闊的大廳裡。 大廳裡點著幾支大火炬,照得四處光明一片。 堂瀟仔細看過去,見地上放著一些神龕,每個神龕的上面貼著牆壁,牆壁上繪著巨型的圖畫,都是身穿青衣的年輕女子,打扮和子微晴完全相同,而面容竟然也依稀有些相似。 這些圖畫一幅挨著一幅,總有上百幅之多,有幾幅幾乎就是子微晴的樣子,惹得堂瀟禁不住叫了起來:「是子微姐姐!」 「不完全是。」雲山主人意味深長的說道,「這些全是我們雲山歷代的聖女,每百年才有一位,都是在她們登上九重天時才作畫留念。」 「那不是有幾萬多年了?」堂瀟駭然問道。 「正是!」雲山主人點頭說道,「她已經經歷了幾萬年的輪迴,為的就是一個光榮的使命!」 「你是說這百多個人其實只是一個人?」堂瀟瞪大了眼睛,「那是什麼使命?」 「她們是一個人,肉身雖然會毀滅,但精神卻可以永遠的相傳下去。」雲山主人恭敬的摸著每一幅發黃的畫面,柔聲道:「你仔細看看她們,長得多像啊,都是那麼美麗,那麼動人心魄!」 雲山主人看了眼堂瀟,卻沒提聖女輪迴為的是什麼使命。 堂瀟走近去,張大眼睛,向著畫面仔細看去—— 猛然,渾身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大聲道:「這些人我見過的!」 雲山主人雖然早有準備,仍禁不住一連倒退四五步,駭然道:「你真的記得見過這些人?」 堂瀟雙目圓睜,瞳孔擴大,滿頭長髮無風自動,喃喃道:「我在哪裡見過呢?沒道理啊,每一個人都那麼熟悉,她們可是萬年間的人物,我怎麼可能一一見過?那我不是萬年老妖了嗎?」 雲山主人面色蒼白,盯著堂瀟的反常動作,見她漸漸安定下來,又招呼道:「你來看看這個!」 堂瀟走到大廳的另一面,見這面牆壁上整個繪著一幅巨畫。 她一點一點的在巨畫面前走過,見這幅畫裡繪的大都是一個青衣少女,有時是這少女在獨自舞劍,有時是在與怪獸搏鬥,有時是在雲山頂上臨風而立,有時在經堂裡捧書細讀…… 畫面人物表情時嗔時喜,時而低頭沉思,時而仰頭觀望,眉宇之間流露出一種孤獨寂寞的傷感情懷——堂瀟不止一次在子微晴的臉上發現過這種表情,她老想問問子微晴究竟有什麼煩惱的事情,但子微晴好像總在故意躲避她,讓她沒有機會詢問。 堂瀟以為這幅巨畫就是在為雲山的這位聖女歌功頌德,或者是給她畫的一部傳記,沒想看到一半的時候,竟然又出現了一個少女。 這少女長得卻著實怪異,長長的頭髮直拖到腳跟,泛著金黃色的柔軟光芒,堂瀟忍不住上去摸了一把,當然只摸到牆壁。 少女臉色蒼白,表情古怪,大眼睛精光閃閃,嘴角上撇,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額頭廣闊外凸,上面竟長著兩隻非常可愛的小角,胖胖嘟嘟的,讓人看了很想握在手裡心疼一下。 她穿著一身烏光閃閃的黑短衫,腿上黑色皮靴一直套到腿彎兒,露出兩個白晰的圓潤膝蓋,兩隻雪藕般的小臂從寬大的短衫袖子中伸出來,左手拿著一個鈴鐺,右手是一條長長的軟帶。 身後又披著一條長可拖地的寬大黑色披風,披風的帶子在胸前打成了一個漂亮的十字蝴蝶結,余出來的帶子散散的垂在腰間,顯得既寫意又別有風味。 整個打扮比之那青衣少女活潑大方,但卻多了詭異神秘。 而有的黑衣少女的身上赫然盤著一條雪白的大蛇,或者在她身後,那蛇昂然而立,吐出紅色的信子,似乎在向少女交流著什麼。 堂瀟一幅幅的看過去,直到畫面的結尾,那黑衣少女和青衣少女打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的身形,畫面到此嘎然而止—— 堂瀟呆呆的停在那裡,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早已經淚流滿面! 蘭若雲遙望遠方,山巒重迭,雲蒸霞繞,地平線變得模模糊糊,一抹暗色的光影在大地間閃爍穿插,時東時西。 此時正值夕陽西下,日落時分。 蒼天腳下,晚鳥覓路而歸,將自己黑色的剪影突現,一帶連綿的森林,在此時現出黑綠的顏色,與更遠處的朦朧山體相呼應,襯托出青山的淡美和神秘。 而青山之下,一條蜿蜒的長河波光粼粼,在夕陽下泛著微光,金水中有竹筏來來往往,晚照中煙波迷茫。 再看看近處,滿山遍野的野花含羞開放,有的已將花瓣合上,不知辛勞的蜜蜂還在嗡嗡而叫,徜徉於百花之間,不知是怪鳥還是野獸,在山坳裡卯勁兒大叫,有規律的聲音時短時長,在遠山處響起朦朧的回音。 青山綠水,鳥語花香,這裡曾經有神族居住過無數年,當時,他們是那樣愛好和平,與世無爭,安居樂業,顯然,這美好的世界讓他們無比依戀,也無比熱愛,當魔族前來進攻,他們奮死保衛家鄉,卻回天無力。 當他們遷居於第二世界之後,卻依然有人在期待他們的回歸,雲山的聖徒們,以及像離人那樣的大家族,他們都想要重返家園。其實,那些反對派心中,也只是因為害怕而不願回來,他們害怕自己的家鄉物是人非,他們害怕魔族在這裡抹下了太濃的色彩,他們近鄉情更怯。 世界沒有變,至少它還是如此美麗。 而誰又曾想到,在這美麗的萬年過後,如今這山腳下,四族大軍對峙,幫助神族奪回土地的戰爭一觸即發! 暫時忘了那戰爭吧,來享受這陌生世界的奇妙…… 與第二世界不同的是,這裡的高山形狀奇特,山與山之間暗符建築學的規律,就彷彿裸蘭大陸上的蒼奇山一樣,那是史前文明遺留下的城市建築群,它們毀滅了,在世界重新形成的過程當中,它們被泥石覆蓋,被風沙掩埋,在它們的身體上,綠樹環映,獸鳥棲息,再沒有人記憶起它們往日的輝煌,而在它們的身軀之下,安眠著無數史前魂靈! 蘭若雲深深歎息,他分明感覺到,滄桑的文明歷史,在無限時空當中與自己遙相呼應! 他閉上眼睛,感受著那微乎其微的生命氣息……他聽到一個聲音:「美麗的世界,無法知道我的孤獨,眼前的歡欣,怎消滌我永恆的痛苦……」 蘭若雲回過頭,看見堂天蹲在地上,左手支著額頭,右手向後平伸,作未來戰士狀,表情傷感,而這句話,正是出於此男口中。 「庸俗!」蘭若雲一撇嘴,不理他,這笨蛋打斷了自己與歷史的對話。 「這裡很美,花美,山美,人也美!」堂天微笑著走近,「啊,真是心曠神怡呀!」 「嗯!」蘭若雲輕應了一聲。 「哈,天氣也好,夕陽……我最喜歡夕陽了,不熱!」堂天摸了一下臉孔,「不像白天的太陽,烤得人難受,我最怕熱了!」 「嘿!」蘭若雲冷笑一聲。 「其實,萬物都是不斷變化的,就像太陽現在落下,明天卻會以另一種姿態出現!」堂天偷偷看了蘭若雲一眼,「而那些山山水水,花花草草,也不可能永遠是同一種容顏。」 「你到底想說什麼呢?」蘭若雲面無表情的問道。 「我是想說,既然任何事物都是會改變的,那麼……」堂天尷尬的看了蘭若雲一眼,「有的人說過的話,也是可以……可以作些修改的,或者,可以說是不算數的!」 「有的人是誰呢?」蘭若雲嘴角出現一股笑意。 「就比如說我吧!」堂天嚴肅起來,「我說過的話,有的就可以……那個變化一下!」 「哦。」蘭若雲點了下頭,「原來是你!」卻不問他要改變什麼話。 堂天心裡暗罵一聲,臉孔微紅,訕訕道:「若雲,就比如說先前我說過的那些話吧,完全可以不算數的!」 「咦,先前你說什麼話了?」蘭若雲假裝驚奇的問道。 堂天恨得牙癢癢,卻不敢得罪他,只得繼續說道:「就是關於那個……嗯……臻野這小娘們,還真難搞定!」 「嘿嘿!」蘭若雲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來,「見識到她的厲害了吧,失敗了吧,想到我了吧!」 「若雲!」堂天一把抱住他,大叫道,「不看在我一向經常為你挨打的分上,至少也想想你在我們家飯桌前坐過的無數個飯時啊,好兄弟,幫幫我!」 看著痛哭流涕的堂天,蘭若雲倒真的奇怪起來,詫異道:「臻野真有那麼大魅力?你竟然被她吸引成這副德行?」 「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見她,就被她的野蠻所震懾!」堂天眼中閃出追憶的快感,幸福道,「她竟然比阿秀還野蠻,我一見鍾情!」 「是這樣?」蘭若雲半信半疑,「原來你還是個受虐狂,天天,這我可從來不知道。」 堂天老臉一紅,真想上去揍他一拳,強自忍住,辯解道:「越是野蠻女人其實越有她溫柔的一面,對此我深信不疑!」 蘭若雲搖了搖頭,要說臻野會變得溫柔,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告訴我,睿慧的智者,裸蘭的神聖軍師,不敗的情聖——怎麼樣,才能馴服這匹野馬?!」 堂天大拍蘭若雲馬屁,希冀著他的錦囊妙計。 「你真的想馴服這匹野馬?」蘭若雲不忍心的說道,「你不怕被她狂蹬亂踢?」 「我……我就是想……」堂天激動的說道,「我不怕!」 「哎,無可救藥!」蘭若雲大歎其氣,長聲道:「要馴服這匹野馬也不難,不過有一個條件!」 堂天面現難色,囁嚅道:「臻野,她這麼男人氣,我看她比阿秀還不如——阿秀不管怎樣,還能弄出一鍋黑色的東西,臻野連這個本領都沒有,所以,你要是想吃她煮的飯,恐怕……」 蘭若雲想起年少時,有一次清影秀心血來潮,邀請大家去她家作客,親自下廚,燉了一鍋「翡翠鴛鴦湯」,黑如濃墨,臭賽狗屎,裡面的蛤蜊竟然還活蹦亂跳,雖然最後大家迫於她淫威,不得不每人強自飲用了一小口,但這件事情所留下的心靈傷疤,卻是永遠也難以彌補的—— 當時所有的人連膽汁都吐出來了,而且以後任何與蛤蜊有關的東西都會惹來幾人的嚎啕大哭和出奇憤怒,清影秀的宴會從此無人再敢參加。 想到這裡蘭若雲微笑了起來,發誓在將來,如果清影秀還妄圖親自下廚,自己當捨命阻止。 「若雲,你還是換一個條件吧,否則,我看那鍋什麼『翡翠鴛鴦湯』裡的蛤蜊肯定會變成三級跳青蛙,臻野對這方面比較有研究,聽說她經常解剖青蛙!」堂天面色愁苦的說道,心裡也發起了毒誓:「如果真能娶到臻野,她想煮飯,除非取下堂天項上人頭!」 「你家的飯是一定要吃的!」不理堂天敬佩的眼光,說道,「臻野有個叫『枝兒』的小丫頭,做得一手好菜,嘿嘿,臻野要嫁給你,自然會帶著這個忠心的小丫頭,那樣的話……」 「哦,竟然有這等好事?」堂天喜道,「那就沒問題了,一世人兩兄弟,有我吃的就不會餓到你,歡迎賢伉儷將來到我家吃飯!」 堂天伸出大手,和滿臉笑容的蘭若雲握在一起,顫聲道:「那麼,計策是……」 「很簡單,想馴服她的最直接的有效方法,那就是——」看著一臉期待的堂天,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那就是被她馴服!」 「砰!」堂天一頭從山坡上栽了下去,骨碌碌的滾了下去,好半天才爬上來,氣苦道:「若雲,你別逗我玩了,我的心都快碎了,難道你真的忍心讓兄弟這樣為愛而死嗎?」 「要嘛我說你們兩個都很變態嘛!」蘭若雲皺眉想道,「一個幻想著被虐待,喜歡拳打腳踢的快感,而臻野更來勁兒,非常想體會做男人的全部過程,一定要自己追到的男人才甘心嫁給他。」 蘭若雲面上神色嚴肅,向堂天說道:「對付非常女子,當然要用非常方法,你到底聽不聽我的?」 「真的行嗎?」堂天顫聲問道,「如果不行的話我可就慘了!」 「放心!」蘭若雲大力的拍了堂天的肩頭一下,「你只要這樣這樣……」 堂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聽蘭若雲說完,絕不相信的看了他一眼,咬緊嘴唇思考了一會兒,猛然一揮拳頭,定聲道:「死馬當活馬醫,我就這樣試一試!」 蘭若雲笑道:「事不宜遲,趁著魔族還沒有進攻,我們就用這件事情來調劑一下,走吧!」 堂天一楞,不滿意道:「若雲,請別把我偉大的愛情與『調劑』這個詞聯繫上,那樣我會忍不住找你決鬥的。」 「好,是我錯了,快走吧,一會兒就來不及了。」蘭若雲不以為然的說道。 兩人從山上下來,走到營地,看見眾將領在抓緊時間休息,遠處的傷兵們在營地裹紮傷口。 方更大馬金刀的靠坐在一塊大石上,嘴裡不滿意的說道:「太燙了!」 斯菲溫柔一笑,向著湯杓裡的草藥吹氣,再喂向方更的嘴裡,柔聲道:「涼一些沒有?」 方更嚥下湯藥,本來苦得只想咧嘴大叫,但因為現在扮作英雄已經騎虎難下,雖然享受無限溫柔,卻不得不裝作毫不在乎的將苦藥嚥下,正聲說道:「燙一些也沒關係!」 隔著他們兩個三丈處,望川北雙手枕在腦後,躺在草地上,淺靖羽一邊給他捶著大腿,一邊輕聲和他說著什麼,表情甜蜜,還略有佩服之色。 看望川北的另一條大腿,卻是血跡斑斑,這是當初學習方更同志的革命英雄精神,勇猛殺入敵陣,結果被魔人留下的慘重記號——想做英雄,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離人傾和然香彷彿也總有說不完的話,在一隅低低細語。 「你看他們,多幸福!」蘭若雲向著方更幾人一努嘴,「你要也想這樣,最好完全照我說的去做!」 堂天臉現羨慕之色,狠狠看向遠處的臻野,用力點頭。 「好,現在我要開始了!」蘭若雲壞壞的笑了一下,大聲道:「總之,我就是認為臻野絕對是個了不起的好姑娘!」 「我看未必,那麼野蠻的人,將來肯定嫁不出去!」 堂天一狠心,大聲的喊了出來。 遠處臻野的耳朵立即豎了起來,聽見有人在說自己,馬上留意起來。 「哼,那你先頭還去討好人家?」蘭若云「義憤填膺」的說道,「你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我只是想去確定一下她是否真的那麼野蠻,結果發現,她不但野蠻,而且極不可愛,我對她僅有的一點好感已經蕩然無存,她別想再引起我對她的注意!」堂天大聲說道,最後還不忘「哼」了一聲。 「你簡直是在撒謊!」蘭若雲聲嘶力竭的說道,「據我所知,在我們人神獸三族的軍隊裡,無數士兵在暗戀這位勇猛並且豪爽的女將軍,還專門成立了『狂戀臻野癡男聯合會』,可見想娶到這位優秀女人的將士數不勝數!」 堂天剛要接著說下面的台詞,猛然一陣嗚嗚咽咽的哭聲傳來,一人走了過來,嘴裡大喊著:「我愛臻野,我愛臻野!」 正是樸當。 「你看,我沒有說謊吧,樸當將軍就是她的主力鐵桿支持者!」蘭若雲看著最佳客串樸當先生的滿臉淚痕,慨然道,「臻野真是魅力非凡!」 樸當不住點頭,激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把印有臻野名字的手中小旗不斷搖晃。 「哼,就算她真的如此受人推崇,但我這人偏偏就是怪——」堂天傲然說道,「別人看作好的東西,我只當是狗屎一堆!」 蘭若雲忍笑,偷偷瞟向遠處的臻野,果然見她已無法忍耐,站起身走過來。 沒想樸當卻大叫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敢侮辱我心中的女神,我要和你決鬥!」 堂天一楞,疑惑的看向蘭若雲——劇本裡可沒有這一段啊? 蘭若雲向他使了個鼓勵的眼神。堂天立即抽出長劍,朗聲道:「男人還有害怕決鬥的嗎?」 樸當怒火上衝,正要上去拚命,冷不防屁股上重力傳來,回頭看去,臻野正將鞋面上的灰塵彈去,向著他大聲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轉過頭來狠狠的盯著堂天,堂天瞪大眼睛眨也不眨的和她對視。 「好,你有種!」臻野嘴角現出一縷微笑,在他身子周圍走了幾圈,「嘿嘿,走著瞧吧!」 眼裡閃過一絲讚賞神色,胸脯高挺,翻著白眼,像一隻驕傲的孔雀般從堂天身邊走回自己的原來的位置,竟是沒有大發脾氣。 周圍圍觀眾人齊齊的舒了一口氣,為堂天抹了一把冷汗,而堂天自己,背上衣衫早已汗濕,看著蘭若雲偷偷向他做了個勝利的手勢,知道自己終於邁出了正確的一步,心中狂喜。 樸當雖然很不滿意臻野的表現,卻也無可奈何,心裡更多的是驚詫,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有這種反應。眼見堂天高大威猛,也不敢去拍老虎屁股,他只得恨恨的坐下。 子微晴在外圍看見這幅畫面,心中暗笑,知道這又是蘭若雲一手導演的愛情戲,她實在搞不清楚,這傢伙為什麼會對這種事情情有獨鍾,她當然不知道,這正是蘭若雲的未雨綢繆,決勝千里,還沒有與清影秀成婚,就已經把吃飯問題解決了,如果她知道這其中的關鍵,肯定會忍不住大喊一聲:蘭軍師萬歲! 蘭若雲看見子微晴出現,蹭到她身邊,卻不好意思問出來—— 子微晴臉上滿是作弄人的笑容,最後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她們回來了!」 「啊!」蘭若雲大叫一聲,向營地外面奔去。 第二章斷腸 當蘭若雲看見堂瀟的時候,他簡直驚得呆住了——這是那個往日裡歡笑活潑的瀟瀟嗎? 才一天一夜不見,她整個人完全的憔悴,大眼睛黯淡無光,佈滿了血絲,面容蒼白,沒有一絲血色,連烏黑的長髮也失去了光澤,身體雖不見消瘦,但那似乎也是早晚的事情。 見到自己,她竟然沒有認出來,那茫然的眼神讓蘭若雲心痛無比——這在往日是重來沒有出現過,堂瀟怎麼可能不認得他蘭若雲? 清影秀表情也是無比古怪,看見自己,卻毫無喜色,甚至還有意躲避,說了一句:「你照顧瀟瀟。」便轉身回去自己的大帳。 仿如一桶涼水直從頸項灌進去,又恰似十萬個驚雷一起轟在頭頂,蘭若雲日盼夜盼的滿腔柔情,瞬間土崩瓦解—— 在她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蘭若雲癡癡呆呆,身體搖搖晃晃,先前跟著堂天胡鬧的愉快心情一掃而光。 過了好一會兒,堂瀟才似乎分清了眼前的這個失魂落魄的男子,就是自己心裡一直念叨的蘭大哥,猛然間撲在蘭若雲懷裡,抱著他的脖子,淒慘欲絕的大哭起來。 這次大哭比上一次來勢更為兇猛,簡直是驚天動地,連山腳下離得最近的幾萬士兵也清晰可聞,而山上的將領們則沒有一個人不心酸落淚的。 蘭若雲心痛欲裂,緊緊摟住堂瀟,一個勁兒的拍著她的後背,低聲道:「不怕,瀟瀟別怕,蘭大哥在這兒!」 想起小時候,堂瀟摔痛了,或者夜裡怕黑,還是被一條大狗追逐,都會這樣抱著自己大哭,那時候自己也是這樣安慰她。長大以後,這種情況當然不再發生,但是今日,相似的情景重現,竟好像又回到了童年! 「蘭大哥……我……我不要離開你!」堂瀟大哭著說道,「我不要回去!」 「好,不要,蘭大哥一步也不離開你,瀟瀟別哭!」 蘭若雲鼻頭發酸,眼睛紅了,一邊把她抱起來,送進自己的營帳,放在床上。 堂瀟還不肯放手,蘭若雲就那樣低著頭,一動也不敢動。除了堂天和然香跟著走進來,其他人都等在外面。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堂天抹了一把眼淚,「小妹怎麼傷心成這個樣子!」 「前幾天就哭過一次了……」然香皺眉道,「恐怕只有阿秀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去問她!」堂天想往清影秀那走去,蘭若雲打個手勢叫住他,表情怕人,堂天只得站住。 蘭若雲保持那個姿勢站了兩個多小時,堂瀟終於睡著了,蘭若雲讓然香陪在床邊,自己跟著堂天走了出來。 臻野、蝴蝶本待仔細問問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看見蘭若雲悲痛欲絕的臉孔,一句話噎在嗓子眼裡,再也問不出來,連臻野都安靜下來,只拿眼神瞟向堂天,堂天此次可不是演戲,確實難過,也沒給她好臉色,臻野怏怏不樂。 蘭若雲走進清影秀的中軍大營,卻不見她,衛兵說總領去了前線。 前線此刻由神皇、自然之子和封遠在守著,蘭若雲縱身下山,趕了過去,走進臨時大營,看見清影秀面容冷漠,和神皇幾個人商量著什麼。看見蘭若雲進來,她把臉轉到了一邊,在地圖上畫著什麼。 「我們今夜就應該從山左側發動突襲,正面戰場用大量的步兵牽引住魔族主力,然後天使部隊繞到雲山之後,神不知鬼不覺……」封遠說到這裡,猛然看清蘭若雲的臉色,立即住了口,在他印象之中,這個對什麼事情都毫不在乎的蘭軍師,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表情。 那是一種混合著傷心、失望甚至還有一絲痛恨的神色,任何人看上去都會心裡發堵。 「若雲……這個,時機稍縱即逝,我們必須要發動反攻,只要將敵人擊退三十里,我們就能有計畫的展開全局的部署……」自然之子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停了下來。 「好……就按你們商量的計策來吧!」蘭若雲嘶啞的聲音響起,連自已也嚇了一跳。 營裡幾個人更是一呆:蘭軍師什麼時候沒有了自己的主意了,他不是一直都思慮周詳嗎,怎麼此刻卻好似了無生趣了? 神皇乾咳了一聲,低聲道:「靈格老兄,封遠將軍,我們幾個去外面部署一下,看看戰場!」 兩個人也是聰明之人,尤其是封遠,敏感的把握到了這裡面涉及到情感問題,第一個走了出去。 清影秀也要跟著三人出去,蘭若雲乾澀的叫了一聲:「阿秀!」 清影秀渾身一震,楞在當地,緊緊咬著嘴唇,控制自己不要流淚。 蘭若雲走到她身後,拉住她的手,哽咽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瀟瀟怎麼了,你又為什麼不理我?」 清影秀嘴唇輕顫,渾身微微發抖,淚水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說不出話。 「有什麼事情不能和我商量的嗎?」蘭若雲大聲道,「我們之間還需要隱瞞什麼嗎?我哪裡做錯了嗎?你告訴我啊?」 清影秀低下頭,任憑淚水橫流,忽然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咬牙說道:「我不知道瀟瀟怎麼了……你……你要好好對她!」說完將蘭若雲的手一把甩開,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在她看來,堂瀟是因為情感無所依托,自己提出了一個她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既然她無法離開的蘭大哥注定要與阿秀姐姐結婚,那麼自己該怎麼辦? 所以,儘管從雲山回來,她早已經發現了堂瀟的變化,兩人也再沒有說過一句話,但清影秀心下決定,自己既然退出了,蘭若雲一定要娶堂瀟,那麼她自然會逐漸好起來。 而當她再次看到蘭若雲的時候,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和他親密接觸,因為她知道自己一定不會管住自己,她不可能不愛蘭若雲,那是超越她生命承受之外的重量,她選擇了讓這份沉甸甸的感情來壓死自己,在她想來,如果自己不承受,堂瀟將因此憂鬱成疾,甚至…… 魔界的夜晚漆黑一片,星光被烏雲擋住,月亮也不知去向何方。雲山上淒風冷冷,到處都是幽暗詭異的怪異聲音,而山腳下大營裡燈火點點,在這樣的夜晚卻更襯托出了生命的無奈。 清影秀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裂開了,眼淚不受控制的狂湧出來,在臉龐上變得涼颼颼的,她在山路上跌跌撞撞的奔行,想讓自己忘記一切,一直以為自己和蘭若雲是水到渠成,曾經已為這段愛情付出無數代價,上天卻依然不放過她,吝嗇的將蘭若雲收回,她已經感覺了無生趣。 站在山頂,被冷風吹過,大聲的喊叫,想要把胸間所有的疼痛都喊出來,如果不是因為有清影家的光榮使命在牽絆著她,此刻她已經從這山頂上跳了下去! 蘭若雲再想找子微晴,除了清影秀,也只有她或許還知道堂瀟在雲山的變故,沒想子微晴竟又失蹤,不知道又去向哪裡。 哨兵的梆子聲在營地裡迴響,人類的總領在山頂思潮起伏,戰爭卻還要繼續下去,而因為人類的總軍師狀態不佳,神族的離人傾負責這次突擊戰的指揮。 帳外敵我雙方在雲山腳下大戰起來,喊殺聲百里以外清晰可聞,整個雲山似乎都在顫抖,不知又有多少人將在這次戰鬥中喪生。 蘭若雲雙手支著頭,在堂瀟的床邊坐了一夜。 堂瀟不斷的在夢中說著夢話,她說:「蘭大哥,是你嗎?」 蘭若雲輕輕的答應,「瀟瀟,是我,蘭大哥就在你身邊!」 堂瀟似乎睜不開眼睛,喃喃的說道:「蘭大哥,抱緊我!」 蘭若雲俯下身,緊緊將她抱住。 堂瀟雙臂伸了上來,忽然大叫:「走開啊,別來抓我,我不跟你回去!」 蘭若雲嚇了一跳,趕緊鬆開她,柔聲道:「瀟瀟,你作惡夢了嗎?」 堂瀟急喘了幾下,忽然聲嘶力竭的大喊道:「臭蛇,你再往前爬我就殺了你!」 蘭若雲心中奇怪,伸手撫摸堂瀟的臉蛋,輕聲道:「瀟瀟,醒來啊,你作惡夢了!」 堂瀟卻醒不過來,忽然溫柔起來,輕聲的唱道:「我的擁抱,你不想要,你只想我對你輕聲笑,我問你我是不是你的寶,問你我哪裡好……」 蘭若雲閉上眼睛,淚水流了出來,低聲道:「瀟瀟,你是我的寶貝,誰也搶不去,你哪裡都好,你不要嚇蘭大哥啊,你不要離開我!」 「蘭大哥,你喜歡我嗎?」堂瀟溫柔的問道。 「喜歡……」蘭若雲毫不猶豫的說道。 他把臉貼在堂瀟的脖頸上,一股就要與她分離的不祥感覺油然而生,他忽然覺得整顆心都空了,他能感覺得出來,那心孤零零的懸在胸膛裡,每搖晃一下都鮮血淋漓痛徹心肺! 「蘭大哥,我好高興……你還會給我編織裸蘭花的花環嗎?」堂瀟又夢囈般的問道。 「當然會!」蘭若雲溫柔的說道,「蘭大哥要把整個裸蘭平原上的裸蘭花都給你編成花環,你戴上這些花,就像仙女一樣美麗!」 「裸蘭是我的家,我要回家!」堂瀟嗚咽著說道,「阿爸!」 「瀟瀟,這場戰爭勝利後,我們立即回去,我們騎著小白,片刻就到了裸蘭,你很快就能見到堂伯伯!」 「我還能等到嗎……」堂瀟胸口一陣起伏,不再說話。 蘭若雲嚇得不敢去探她鼻息,片刻後聽到她心臟還在跳動,緊繃的身體立即軟了下來,倒在床下,再也起不來。 第二天早晨,渾身浴血的臻野走進營帳,看見睜著雙眼向上呆瞪的蘭若雲,嚇得她大叫一聲,轉身就跑,撞到身後的堂天幾個人,指著大帳說不出話來…… 堂天渾身一震,快步跑進去,看見蘭若雲失魂落魄的在那裡說著什麼,而堂瀟,呼吸聲幾不可聞。 「瀟瀟,瀟瀟!」堂天摸著妹妹的臉蛋,溫柔的呼喚,堂瀟卻毫無知覺,昏迷不醒。 然香趴在離人傾的懷裡肩頭抽動,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過了一會兒,蝴蝶也哭了,然後是斯菲和淺靖羽,臻野鼻頭抽動兩下,也終於忍不住潸然落淚,霎時,整個營帳裡哭成一片,期間還夾雜著堂天如受傷野獸般的慘號。 同樣憔悴不堪的清影秀從山上走下來,聽到這些哭聲,呆了一呆,差點沒暈過去。她飛快的跑向營帳裡,撲向堂瀟身邊,大叫道:「瀟瀟,你……」發現她還活著,心中稍定,猛然看見倒在床下的蘭若雲,顯然是一夜沒睡,此刻卻目光散亂,英俊的臉龐上殘留著淚痕,嘴唇發紫,輕輕顫抖,卻不知在說些什麼。 清影秀強忍住把他抱在懷裡的衝動,緩緩退出大營,她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辦才好,她後悔自己沒有把心中的想法告訴堂瀟,也許那樣她就不會病倒了。 到了傍晚,堂瀟忽然醒了過來,其他人都在戰場上指揮作戰,只有蘭若雲守在她的身旁,此刻還在呆瞪著營帳上方,嘴裡喃喃低語,一天來從未停息過。 「蘭大哥,我渴……」堂瀟虛弱的說道。 蘭若雲渾身一震,驚喜的看向堂瀟,嘴唇哆嗦了一下,好半天才弄明白堂瀟是想喝水。 他踉踉蹌蹌的拿過然香準備好的清水,把堂瀟上身扶起,靠在自己懷裡,餵著她喝水。 堂瀟喝了一點就不喝了,抬起頭來深情的看著蘭若雲,臉孔一陣潮紅。 蘭若雲從未見過她這種目光,禁不住呆住了。 「蘭大哥,昨天我睡著時,你說的那些話都是真心的嗎?」堂瀟緊張的問道。 蘭若雲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你真的喜歡我嗎?」堂瀟滿懷期待的問道。 蘭若雲用力點頭,眼眶又潮濕了。 堂瀟歡快的笑了一下,柔聲道:「蘭大哥,我想到外面去走一走!」 「你剛剛醒來,還是多躺一會兒吧!」蘭若雲輕聲勸道。 「我不要,我好悶啊!」堂瀟撒嬌著說道,就像以前她想要什麼東西一樣,這個表情蘭若雲太熟悉了,而自己又有哪一次拒絕過她呢! 「好,那我們就到外面待一會兒。」蘭若雲扶起她,將她放到地上,堂瀟走了兩步,腿一軟,倒了下去,蘭若雲趕緊扶住,溫柔道:「我抱你出去!」 堂瀟點點頭,伸手摟在他脖子上。蘭若雲抄起她的腿彎兒,整個抱在自己懷裡,渾身一陣無力——兩天來一分鐘也沒有睡過,滴米未盡,滴水未沾,他的體力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 兩人向外走去,立即聽到遠處敵我雙方交戰的聲音,堂瀟眉頭一皺,歎了口氣,說道:「蘭大哥,我們上山去,我要仔細看看!」 蘭若雲不願讓她不高興,吩咐衛兵拿條毯子蓋在她身上,向山上爬去。 在一塊大石頭上,蘭若雲坐了下來,先替堂瀟把亂了的頭髮攏好,又把毯子給她裹緊一些,看著她臉上有了一絲血色,心中高興得把九天神佛全都讚了一個遍兒。 堂瀟目光看向東方一座高山,說道:「那就是雲山的主峰,子微姐姐的師門就在那裡!」 「哦!」蘭若雲輕輕答應了一聲,小心的問道,「瀟瀟,你在雲山聖廟裡究竟發生什麼事情,為什麼一回來就病倒了?」 堂瀟收回目光,垂下眼簾,卻不說話。好一會兒,忽然又抬起頭來,看向遠處的山水,臉上出現無比熱愛的表情,她喃喃的說道:「那是澤林山,以前魔族和神族就是以這座山為分界線的!」堂瀟指著地平線的方向說道,蘭若雲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裡什麼也沒有。 「澤林山往西三千里就是風林山了,風林山上建有風林宮……哎,後花園裡的風林小路不知道是否有人打掃?」堂瀟臉上出現不放心的神色。 「瀟瀟,你在說什麼?」蘭若雲心中泛起不祥的感覺,心道:「瀟瀟一個勁兒的說胡話,軍中醫生全都沒辦法醫治,我的氣療術也不靈光,這到底是什麼怪病,這樣下去可不行!」 「我養的那隻小飛獸不知道是否還活著,恐怕現在已經長大了,哎,長大就不好玩了,我回去就把它殺了!」 堂瀟撅嘴說道,猛然叫了起來,「小白不知道怎麼樣了,它怎麼不來找我?」 蘭若雲哀傷的看著堂瀟,知道她病得越來越重了,胡話越說越不著邊際,只有最後這句話還算清醒,喜道:「你要看小白,我把它叫過來好不好?我已經給它娶了一個童養媳!」 堂瀟美目閃過一絲詫異,歎氣道:「小白是母的,不會有童養媳,再說,你也叫不來它!」 「小白怎麼會……」蘭若雲一陣悲傷——堂瀟連小白的性別都忘記了。 「這萬里江山,花花世界,全都是我的!」堂瀟忽然在蘭若雲懷裡坐了起來,大聲的說道,眼睛中凌厲之光一閃而過。 蘭若雲心中砰然一動,體內一股怪異的氣流竄升而起,忽然躁動起來,隱隱竟有年少時欲要發狂的衝動。 他顫聲道:「瀟瀟,你……」終於哭了起來,「你這是怎麼了啊?」 堂瀟坐回到他的懷裡,憐惜的看著他的眼睛,呢喃道:「蘭大哥,我走後,你不准忘記我!」 蘭若雲淚如泉湧,哽咽道:「瀟瀟,你別說傻話,你這麼年輕,怎麼會……」 「你答應我!」堂瀟抱住蘭若雲的頭,期待道:「你要永遠記住我!」 「瀟瀟,我們永遠在一起,一刻都不分離,我怎麼可能忘記你!」蘭若雲哭道。 「永遠都在一起……」堂瀟清淚長流,「如果真的能這樣就好了……」 「瀟瀟!」蘭若雲痛叫道。 「蘭大哥,答應我,我離開以後,你要立即回到第二世界,和阿秀姐姐成婚,快樂的生活,而且,你千萬別把我忘了……」堂瀟氣喘著說道,「你答不答應?」 蘭若雲看著她憋得通紅的臉孔,痛哭道:「我答應,我什麼都答應!」 堂瀟輕輕一笑,梨花帶雨,小聲道:「蘭大哥,我睡一會兒,你放心,我不會死的,你去做自己的事情,不要管我!」 「嗯,你睡吧!」蘭若雲淚眼朦朧的說道,「我就守在你身邊!」 堂瀟閉上眼睛,沉沉的睡了過去。 蘭若雲抱著她下山,把她放在自己的營帳裡,日夜守候。 堂瀟這一睡足足有兩個多月,在這期間,子微晴一次也沒有出現,蘭若雲心中疑惑難解,無比憂鬱。 他只出席了幾次重要的軍事會議,心牽堂瀟的病情,腦袋渾沌一片,沒有任何主意,所有的決策都由離人傾和自然之子商議而定,而清影秀,每天也是癡癡呆呆,兩個人時而在堂瀟的床邊相遇,蘭若雲有無數的話想對她說,清影秀卻總是不給他機會,這使蘭若雲的心更是如被刀割。 他幾乎放棄了所有軍中的事務,每天守在堂瀟床邊,即使是臻野來罵他沒出息,他也無法振作起來。 因為蘭若雲的消沉,這場與魔族的戰爭進行得並不順利。 魔族的士兵相比黑衣殺手來說雖是不如,但比之人神獸三族的普通士兵,戰鬥力卻遠遠超過,即使是強如異人部隊,他們也凜然不懼。加之對於第一世界,魔族要遠比人神獸三族熟悉,為了防備神族的回歸,他們在這一片領土上進行了無數次的軍事演習,完全佔據了地利的優勢。 面對如此強悍的軍隊,聯軍每天都在體會著魔族的強力侵略性,這是一個慾望的民族,即使是在戰鬥過程中,他們也對能夠殺死敵人而產生快感,他們漠視生命,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敵人的痛苦之上。 最可怕的是,他們同樣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因此,在戰鬥中他們很少有主動撤退的時候,除非是因為戰況極其不利,他們顧忌到自己的繁育能力較低,害怕損失人口,才會像征性的往後撤一下,而一般的不利戰況,他們往往能憑借自己的強悍轉敗為勝。 戰爭進行了兩個多月,一直到此時,聯軍還在雲山腳下打轉,即使是將敵人打退幾里,可過了第二天,對方又頑強的打了回來,雙方不斷在這並不寬敞的戰場上進行拉鋸戰,還好聯軍背靠雲山,又有離人傾和自然之子這樣的優秀將領支持,才不至於被敵人打回老家。 但是,三族加在一起將近兩百萬的軍隊,日日消耗,成國老負責的後勤補給方面已有些捉襟見肘,再這樣打下去,不用對方進攻,聯軍自己就要撤退了。 而這個時候,蘭若雲顯然經過兩個多月的習慣,對堂瀟的昏迷漸漸接受,雖然每天仍不肯離開她的床邊,但大腦已經在思考關於這場戰爭的策略了。 他必須要徹底的扭轉這場戰局,否則人類的夢想將完全斷送在這裡,而第一世界,也將永遠成為魔族的天下。 他知道,自己必須要振作起來! 第三章崩潰邊緣 蘭若雲在一張白紙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小字,交給衛兵,讓他帶給離人傾——這是他思考了整個晚上,才想出的計策,雖然他一直躲在自己的營帳裡守候著堂瀟,但對於戰爭局勢的把握,那幾乎是一個天才軍事家固有的本能。 聽著衛兵的腳步聲遠去,他知道聰明的離人傾一看見自己紙上所寫的策略,立即會明白過來——在這一段日子裡,如果沒有離人傾,聯軍早就敗了。 他看著昏睡中的堂瀟,已經瘦成了皮包骨頭。 在這兩個多月當中,她斷絕了水和食物,卻依然能活下來,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蘭若雲為此祈禱過無數次,感謝上天對他們的眷顧。 他低下頭,在堂瀟的臉上輕輕親了一下,把自己的臉緊緊靠在她的嘴唇上,久久不願離開。 直到聽見那衛兵的腳步聲轉回,才狠下心,猛然離開堂瀟的身旁,飛快的衝出營帳,向著正在召開軍事會議的營帳縱去。 離人傾臉上顯出狂喜之色,大叫道:「不愧是蘭若雲,我甘拜下風,這個計策,老天,他是怎麼想出來的!」 離人傾把那張白紙在嘴邊親了一下,堅定的喊道:「這次再打不退魔族,我離人傾放棄神籍,他奶奶的,我加入魔籍,跟他們姓!」 神皇趨前幾步,略顯肥胖的身子一陣晃動,速度竟快速無比,一把奪過離人傾手裡的白紙,抓耳撓腮的看著,忽然像小孩子一樣蹦跳起來,哈哈大笑起來:「妙啊,太妙了,有救了,神族有救了!」 敢從神皇手裡搶東西的八成只有臻野這丫頭了,看著堂天方更等人著急的神色,劈頭蓋臉的從神皇手裡搶過,裝模作樣的看起來,撇嘴道:「也沒什麼嘛,我早就想到過了!」 之後遞給堂天,堂天和方更幾個人一起觀看,而離人傾這時候已經在旁邊解說起來。 神皇手舞足蹈的在旁邊不斷穿插幾句,正說到興奮之時,蘭若雲挑起門簾走了進來,向著眾人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眾人立即都靜了下來,直到此刻,他們才切身處地的明白了蘭若雲的重要性,才無比死心塌地的佩服他,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們才明白誰才是軍隊中真正的靈魂—— 當靈魂在這段時期離去的時候,他們竟然寸步難行。 蘭若雲歉意的看了在座眾人一眼,在憔悴不堪的清影秀身上微一停留便轉了開來,他不敢看她,怕看的時間太長自己會忍不住哭出來,直到此刻,他仍然不知道她疏遠自己的原因。 想想這些人,在自己沉淪的這兩個多月,每個人只是認真的做好自己的工作,無怨無悔的在戰場上拚命,沒有一個人去埋怨自己,尤其是人類的堂天這些人,他們深深知道,蘭若雲與堂瀟的感情是從兒時起就堅固建立起來的,可以說,他們間的感情是一個奇跡——他們從來沒有吵過架,從來沒有互相懷疑過,也從來沒有在心裡埋怨過對方,他們心有靈犀,懂得彼此心中的想法——可以說,這樣的感情不但讓人佩服,也讓人羨慕。 倒是清影秀,眾人心中都畫滿了問號——這些天,除了軍事會議,她幾乎不和任何人說話,表情悲傷,漸自憔悴,就算是斯菲和淺靖羽這兩個閨中好友詢問,她也不肯透漏一點信息,只能讓大家在遠處可憐她,卻也無可奈何。 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在這個三角戀當中,蘭若雲與堂瀟的感情佔了上風,而清影秀則處於劣勢。 他們不理解的是,好像是清影秀在故意避著蘭若雲,這與平常三角戀裡的關係不太一樣。 不管怎樣,大家還是很理解蘭若雲的,因此,此刻都帶著一種崇敬和絕對支持的目光看著他走進來,紛紛對他點頭。 蘭若雲依然面色愁苦,微笑現在對於他來說竟然如此之難。 「傾,你佈置策略吧,不對的地方我會補充!」蘭若雲似乎身心俱疲的跌坐在蝴蝶為他拉來的椅子上。 「好,有若雲來,我的心裡就有底了!」離人傾大聲說道,「其實這個策略很簡單,我們之所以想不到,是因為我們一直太執著了,認為好不容易奪取了嵐山通道,便絕不能再撤回去。其實不然,如果能從長遠的大局來考慮,即使是回到第二世界又如何?」 眾人都看了那張白紙,都點了點頭,認為離人傾這樣說很有道理,但是如果在這之前,有人提出撤回嵐山通道的話,那肯定會遭到眾人反駁的。 離人傾向身後衛兵輕聲說了幾句,那士兵領命出去,過了一會兒,留在外面的中上級將領魚貫進入,離人傾一個個的點了過去——雖然魔族人有著明顯的標記,但不能不防備敵方的黑衣殺手混進來刺探消息。 「蘭軍師的計策主要還是利用地形,對於我們來說,此刻能利用的地形有限,不外乎嵐山通道內外和雲山上下!」離人傾看了一下眾人,又道,「嵐山通道內有一個含煙谷,谷內終年濃霧,而雲山又是介於嵐山通道內外,這是我們現在可以利用的地形。 「我們的主力部隊將在今晚全部撤入嵐山通道,只留下天使部隊、精靈部隊和人類的精武營士兵,這些部隊善於攀山越嶺,你們將在雲山聖廟的幫助下隱藏於雲山之上。 「而我們的大部分兵力將退入嵐山通道的城堡以外,作為吸引敵人注意力的主力軍,而聯軍的精銳部隊,包括異人部隊在內,將埋伏到含煙谷內。 「魔族士兵不可能一下子全部進入,我們等他們進入一半的時候伏兵盡出,敵人將大亂撤退,將衝亂其留在通道之外的部隊,而我們的留在雲山上的天使精靈和精武營的部隊,則於通道外面夾擊。 「最有利的是,當我們進入通道以後,擁有超級殺傷力的嵐山精神體將會幫助我們,此仗定可大獲全勝!」 「可以分出一部分天使隊伍,讓他們手持引火之物,到魔族的後方去搗亂,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後果!」蘭若雲低沉著聲音補充道。 「若雲善於火攻,我想魔族定會中招!」離人傾笑道。 蘭若雲又跟離人傾低聲說明火攻的具體實施辦法,以及掌握的出動時間等等細節。之後又和狼克低低說著什麼,只見狼克不斷點頭,臉上現出佩服神色。 自然之子也補充了一些細節,眾人各抒己見,紛紛獻策,都覺此戰必勝,心中充滿了勇往直前的鬥志。 到了傍晚,因為聯軍的大部隊本就駐紮在雲山附近,接近嵐山通道的入口,所以主力部隊很容易無聲無息的便撤入了嵐山通道。 蘭若雲命令前線的蹄人隊伍,故意做出佯攻的姿態,而後方山腰上的部隊卻顯出零亂的狀態,白色的營帳滿山晃動,在夕陽下放射出皺褶狀的光芒。 而一直處於最前線進行遠程守護的天使部隊,也向後方逸來,在山體上飛來飛去。 蹄人族滿山遍野的喊殺著往前衝,卻是聲音大速度慢,魔族中終於有「睿智」之士發現其中的「不對」。 在魔族的中軍大營裡,早已經建起了幾座蜂巢建築,每一座都比之嵐山通道裡的又大了幾倍,窗口自然也多了幾倍,顯示著魔族大軍的人數眾多。 希姆殿下早已摘下面罩,不知出於何種心理,他竟沒有魔化,依舊是那副俊美的容顏,恭聲向一座蜂巢建築的、類似於陽台般伸出來的突起處說道:「父王,人類好像要準備撤退!」 「你自己處理這一切吧,我忙得很!」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她就快回來了!」 希姆渾身一震,眼裡閃出野獸般灼灼的光芒,無比崇敬。 「追擊!」希姆大叫道,「將敵人屠殺殆盡,絕不讓他們生還第二世界!」 手下數百名將領同時魔吼道:「殺!」 霎時,從幾個大蜂巢裡湧出無數的魔人,黑黝黝的身體在夕陽下顯出死亡的光澤,滿山遍野的向著前線的蹄人部隊追殺過來。 這些蹄人在平時進攻以及行軍趕路時,雖然速度極慢,但逃跑起來卻幾乎是天下無敵。 他們的跑步姿勢極其怪異,或者根本就不是跑,而是跳,每一跳就是一丈多高,向前跨越而去就是幾米的距離,深溝巨石完全不在話下,甚至有的蹄人手裡拿著長武器,當作竹竿,遠遠的撐起來,跨越的距離更是遙遠,這是根據一種叫做「撐桿跳」的體育運動演化而來的。 當然,也有蹄人不巧正好落到對方刀尖兒上的,立即斃命,那也怨不得別人,但是這種情況幾乎不會發生,因此逃跑的極其快速,而且傷亡率極低。 魔族士兵在後面狠命追趕,只看到蹄人的背影,對此逃跑速度自歎弗如。 眼見最後一個蹄人族士兵消失於嵐山通道之內,一小隊魔族士兵殺欲猛起,暴躁發狂,也不聽指揮命令,就那麼追了進去。 前軍將領向希姆請示命令,希姆猶豫起來,看向前面的雲山,在濃霧當中只露出一個山尖兒,而濃霧則彷彿是一面輕紗,遮住了整個雲山山脈的面孔,猜不透裡面究竟暗藏著什麼殺機。 「進去一個萬人隊做先鋒,再派出百支偵察小隊上山查探!」 希姆的命令顯然是穩重的做法,只派一萬人進入嵐山通道,就算對方有詭計也對己方主力毫無損失。然後派出大量的偵察小隊探詢敵人的伏兵。雖然會喪失緊追敵人的良機,但卻可以防止敵人的埋伏偷襲。 一萬人進入嵐山通道後一直追到城堡之下,遇到嵐山精神體的抵抗後停了下來。 雲山上的魔族偵察小隊也是一無所獲,直探到雲山聖廟所在的主峰才退回來。 希姆皺著眉頭,還是不太確信,畢竟一涉及到雲山在內,許多不可能的事情都會變成可能。又想,即使雲山上安排有伏兵,很可能也只主峰一處駐紮,那一處山峰頂多能同時停駐三千部隊,而這些部隊的埋伏將不能為自己的大軍帶來任何損失。 想到這裡,消滅敵人的慾望爆發出來,再也難以忍耐,馬鞭向前一指,高聲道:「全軍衝鋒,殺入嵐山通道,佔領第二世界!」 魔族士兵狂暴的呼喊起來,高大醜惡的面容閃耀著獸性的光輝,奮勇向前,直衝進嵐山通道。 希姆停在隊伍最後的精銳魔騎兵隊裡,看著潮水般的己方隊伍衝入嵐山通道,猛然想起了什麼,大喊道:「他們要是在那裡伏兵,我大軍豈不是糟糕!」 「停停停!」希姆高聲向著傳令兵喊了起來,「軍隊立即停止下來!」 傳令兵的大旗剛剛舉起,還沒等揮動。就聽通道裡猛然喊聲大震,後隊的魔族士兵受前方衝撞,猛力向著騎兵隊倒湧過來,連希姆也被擠推著向後跨了幾步。 聯軍精銳的人類騎兵,神族異人部隊和獸族爪人龍人部隊,一起從兩面的含煙谷裡衝了出來,城堡上的嵐山精神體繼續「超級波氣彈」的瘋狂殺傷,每一發氣彈都在魔族部隊裡引起一個個漩渦般的死亡波紋,每一個漩渦就有上百人倒地而亡,極端的兇猛可怕。 城堡下面的大路上,聯軍撤入第二世界的大部隊反身殺了回來,幾股力量彙集起來,狠狠擠壓著相對狹窄的嵐山通道裡的數萬魔族士兵,而嵐山通道的入口卻又相對太小,魔族撤出的速度奇慢無比,前面的士兵一排排被斬殺而死,尤其是嵐山精神體的攻擊,簡直就是死亡的代名詞。 希姆頹然的看著一波一波被聯軍擠壓向後的己方士兵,他知道,這並不是因為魔族士兵貪生怕死不夠勇猛,實在是嵐山通道太過狹窄,只靠身體與身體間的碰撞,通道內的魔族士兵便擠不過聯軍士兵——就彷彿是數十萬人的拔河比賽,不管你個人的力氣再大,但對方的隊員數目遠遠超過己方,以十對一,那是非輸不可的。 整個嵐山通道裡人頭攢動,黑色的魔族士兵佔據著通道向著魔族的這個出口,被聯軍緊緊的擠壓住,兩邊的聯軍精銳無所顧忌的砍殺著擠在一起的魔族士兵,而魔族士兵施展的空間幾乎等於零,只能被動挨打。 而通道外面等待進入通道的魔族士兵,又被從裡面擠出來的魔族士兵的衝擊,雖然不如裡面那樣擠,卻也是密密麻麻。 希姆一面大喊著組織部隊往後移,一面自己也被擠壓著不由自主的站立不定,魔騎兵隊伍護著他在高崗上穿插來去。 猛然天空一暗,一隻火箭當空向著希姆射來,希姆作夢也沒想到在自己的陣營裡竟然有人向自己放冷箭,這箭來得既快,又毫無預兆,而且力道奇大無比,竟然將希姆這武功大高手射中。 希姆捂著肩頭箭創,差點跌下馬來,趕緊撲滅衣服上的火焰,抬頭看去,滿天的白色天使和綠色的精靈,正密切的配合著,精靈部隊點燃火箭,天使部隊負責發射,兩支遠程部隊不求傷敵,但求放火,所以飛得高高在上,魔族士兵的箭枝沒等射到他們身前就已經掉了下來,反倒將自己人扎傷扎死不少。 一霎時整個後方隊伍裡傳出一陣燒焦的味道,魔族士兵互相扑打著身上的火焰,有的人忍不住痛楚在地上打起滾兒來,立即被隨後而來的隊伍踩死。 過了一會兒,有兩個蜂巢的窗戶當中也冒出煙來,顯然是天使將火箭從窗戶射了進去,點著了裡面的被褥之物。 魔族士兵強悍無比,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殘酷痛叫,有的暴躁的士兵將武器拋上半空,擊打敵人,雖然最後總是砸死自己人,但還是有很多人倣傚,顯見這個民族的個性是何其野蠻而沒有對慾望的控制能力啊! 蘭若雲站在雲山上,看著身後躺在擔架上昏迷的堂瀟,輕聲道:「我們一定會打敗魔族的,那時候就可以回家了!」 就在天使和精靈部隊接近蜂巢建築,準備將它們包圍起來的時候,而地面上的精武營步兵已經做好了大衝鋒的準備,一切正按著蘭若雲的計畫進行著,就在這個時候— —猛然,當中最大的蜂巢在半空中的無數小窗裡,飛出一朵朵的黑色烏雲,向著天使和精靈部隊衝殺過去。 蘭若雲駭然向前跑了幾步,大叫道:「是什麼?」 這時候,天使部隊遇到那一朵朵的黑雲,隊形散了開來,向旁邊躲去,緊隨其後的精靈部隊立即遭殃——只見綠色的精靈一遇到那黑雲,立即翅斷體折,紛紛從天空中墜了下來。 蘭若雲低吼一聲:「我早該想到的,魔族與神族作戰,怎麼會沒有對付天使的部隊呢!」 眼見天使們抽出長劍和那黑色烏雲纏在了一起,而蜂巢中還不斷有黑雲飄出來,精靈部隊近身戰鬥力極低,片刻後即被擊散,紛紛向後方飛了回來,而那些烏雲竟然尾隨著精靈部隊向蘭若雲這面的山上殺了過來,此時,天使部隊已經被無數的黑雲纏住,在蘭若雲面前慘遭屠殺,黑雲逐漸接近,蘭若雲眼中紫光一閃,已然看清。 竟然是和小白一樣的獨角獸,只不過顏色是全黑的,身材也較大一些,但看上去卻頗為蠢鈍——它們只是作為普通的天上坐騎,真正的殺手是騎在它們身上的神秘黑衣人。 蘭若雲一下子就判斷出來了領頭那幾個有著五禽將的實力,看來正是傳說中的百禽團到了,而他們身後的無數飛騎兵,顯然也是經過特殊訓練的超級戰士,否則怎能對抗得住天使部隊? 蘭若雲掏出竹哨大力的吹了起來—— 雲山深處傳來小白高聲鳴叫的回應聲,接著是「桀桀」、「呷呷」、「嘎嘎」的各種怪物怒叫,這些來自於第二世界,又在第一世界吸收兵源的「蘭若雲怪物軍團」 終於上陣。 如一朵白雲般,小白降落在蘭若雲身前,在它身後,是黑壓壓一層沒有秩序不成章法的各色怪鳥飛獸,揮舞著翅膀,等待著老大小白的命令:老大,打誰吧,你說,你一句話,我就咬! 蘭若雲隨手拿過衛兵手裡的長矛,在身後士兵一片崇拜的眼神注視下,最後看了堂瀟一眼,向她身邊的幾個照顧她的女兵叮囑一番,騎上小白,向著那一片黑雲衝殺過去! 小白睜大憤怒的眼睛,盯牢了前方黑色的飛馬,不等蘭若雲招呼,飛上前去,前角一挑,硬插入那黑色飛馬的大腦,立即將它頂死,馬上黑衣魔人揮刀向小白的脖子斬下,蘭若雲長矛後發先至,戳入他的咽喉,人馬兩屍灑下漫天血雨墜了下去。 小白顯然認為對方並非純種,而且飛馬中竟有如此蠢物,實在是飛馬家族莫大恥辱,況且竟然是黑色的,實在不能原諒!發瘋般又咬又踢又頂,轉瞬間收拾了十幾匹飛馬。 蘭若雲第一次與小白合作殺敵,任憑它的意思,一人一獸在敵陣裡穿梭來往,馬打馬,人殺人,魔族飛騎兵雖然久經訓練,又怎及得上蘭若雲與小白的「心心相印」? 人馬心靈相通,所向無敵。 而蘭若雲也終於知道了,為什麼小白能有那麼多乖乖的服從它的手下,原來這傢伙如此兇猛,遠比自己年幼時遇到的那只雌性飛馬,也就是「小白它媽」來得凶悍。 而且它奉行對敵人一定「要狠,要准,要一招致命,絕不留下一個活口」的滅絕政策,令廣大魔族飛騎兵產生了一個「與此馬為敵,無異於自尋死路」的正確感覺,一見它飛來,立即躲得遠遠的,轉身去欺負精靈部隊。 而小白所率領的那些怪鳥飛獸,齊齊的以老大馬首是瞻,絕不落單,不給飛騎兵可乘之機,而一見對方落單,立即數嘴齊下,生生撕扯對方致死。 前面有了蘭若雲的怪物軍團擋住飛騎兵的攻擊,天使部隊重新組織隊形,與蘭若雲合在一起,在天空中組成了一個防線,而精靈部隊卻躲在他們身後,仍然是製作火箭,向地面魔族部隊射去。 此時,嵐山通道內的大部分魔族士兵已被殲滅,成就了聯軍進入魔界以後的第一個大勝利。 小部分的魔族士兵撤了出來,擠壓著己方的大部隊向後奔跑,精武營的步兵部隊趁亂發動攻擊,迎著嵐山通道內己方的大部隊,緊緊尾隨著魔族士兵,不給對方以喘息之機。 離人傾和然香殺在隊伍最前面,方更、望川北和斯菲、淺靖羽等都跟各自率領自己的小隊,在天空中精靈部隊的配合下,擠壓著魔族大隊向蜂巢方向撤去。 天空中,蘭若雲率領天使精靈和怪物軍團,一點點將魔族的飛騎兵逼到蜂巢附近,他們靠在蜂巢的石壁上,抵抗著蘭若雲強大的戰力,而那些黑飛馬,似乎對小白有著天生的恐懼,不住嘶鳴,全身發抖,令飛騎兵們難以控制。 忽聽中間的蜂巢裡,一個明滅不定的聲音傳了出來:「你身體裡流有魔族的血液,卻為什麼一定要和我作對!」 蘭若雲猛地感覺渾身一陣煩躁,一股召喚的力量由心底升起,全身血液沸騰起來,奇怪的感覺瀰漫全身,眼睛裡發出一股邪惡的光芒。 身下的小白感覺到了蘭若雲的變化,猛然全身轉了個圈兒,全身放射出柔和的白光,這遠古聖獸在蘭若雲魔性回歸的那一剎那,用自己的神聖之光使他冷靜下來。 蘭若雲全身一冷,打了個哆嗦,感覺雙腿處不斷有溫暖的氣息由小白的脊背滲入進來,全身煩躁立去。 他輕輕拍了小白的腦袋一下,心道:「沒想小白還有這本事!」 再怒目向那巨大的蜂巢看去,卻發現不了任何聲音主人的蹤跡。 「我們魔族幫助你們人類抵抗助了神族的進攻,使你們能在裸蘭大陸殘喘二百多年,沒想到你們卻恩將仇報,竟然來進攻祖先的祖國!」那聲音繼續冰冷的說道。 「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朋友,只有利益之分,兩百年前,你們難道真的存著什麼好心嗎?如果真的想幫助人類,為什麼直到人類快要亡國的時候才來幫助!」蘭若雲大聲的說道。 「你真是頑固不化!」隔了一會兒,那聲音才又響起,「今日要不是我為了召喚一個人而浪費了大部分的功力,絕不容許你生離此處!」 「這正是我想說的話!」蘭若雲腿上一緊,小白收到信號,閃電般向前方蜂巢衝去,蘭若雲揮舞起長矛,將三個擋過來的飛騎兵掃退,這三個人顯然是百禽團的成員,竟躲過蘭若雲以為必中的一擊,在空中劃了一個弧形,又圍了上來。 蘭若雲抖擻起精神,虛晃一矛,小白猛然加速,在三人合擊的一個微小的空隙間猛然穿過,突破到蜂巢前面,順著一個窗孔飛了進去。 空蕩蕩的巨大石廳中間,一個高大的石椅已然空空如也,先前坐在此處的魔王不知何時早已離去。蘭若雲追向對面的石窗,看見一個黑色的影像在天空中如一顆流星般,轉瞬劃過,再不留一絲痕跡。 魔王如此快速的身形,看得蘭若雲咋舌不已。 蜂巢下面,聯軍已經成功將魔族大部隊擠了過來,他們連進入蜂巢防守的機會都沒有,只好錯了開去,繼續後退。 魔族士兵竟是如此堅忍,被聯軍逼到這種程度仍然散而不潰,不潰則不敗,這正是一支優秀軍隊最難能可貴的品質,蘭若雲羨慕不已,他知道,人類的軍隊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一點的。 在魔族撤退的路上不斷留下燒焦、砍殺和射箭致死的魔族士兵的屍體,而聯軍也會時常受到這些士兵的死前反噬,不斷有士兵大叫著倒地而亡。 這一場追擊戰直打到五十里開外,魔族才進入平原地帶,拿樁站穩,組織起隊形,抗擊聯軍的進攻。 魔族飛騎兵部隊完成己方任務,撤出戰場不見。他們讓天使和精靈部隊始終緩不出時間來對付地面上的魔族士兵,如果不是有蘭若雲親自率領天使部隊攔截,甚至會被對方佔據高空優勢。 聯軍已經達到自己的戰略目的,離人傾下令停軍,挖溝紮營,離魔族十里與對方遠遠對峙,一邊派出斥候兵在周邊打探地勢,進行下一步戰爭的策略思考。 第四章真言 蘭若雲心懸堂瀟,眼見清影秀在軍事會議之後連看都不看自己,轉身就走,他心裡悲傷難以自抑,騎上小白向雲山飛去。 半空中猛覺一陣冷風旋轉著在地面上飛騰而去,敗草枯枝隨風而起,沙礫碎石四處飛揚,強烈的魔族氣息在周圍左右迴盪,似乎以自己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大的磁場,整個雲山山脈遠遠近近響起了無數魔獸的大聲嚎呼聲,霎時間山搖地動,天空變得灰暗下來,滿天各種各樣的昆蟲飛獸亂飛,一股無比濃重的邪惡氣息在空間流動。 蘭若雲幾乎又要因此而發狂,小白全身放出白光,高聲嘶叫,與這氣息對抗,蘭若雲也緊咬牙關,全身顫抖著運功抵抗,這氣息竟比魔王來的還要猛烈,經久不息—— 地面上嘶嘶之聲暴響,一條白練奇快無比的在腳下延伸開去,轉瞬見飛馳到遠方,不見了蹤影。 風止,邪惡氣息消失不見,蘭若雲渾身為之一輕,心中卻忽然沉重起來,一股不祥的預兆在心底暗升,忽然間心中空落落,那種將要失去堂瀟的感覺再次產生。 他向雲山山腰上落去,保護堂瀟的士兵們慌慌張張的在那裡跑來跑去,幾個女兵甚至哭了起來。 蘭若雲心中有如被重捶一擊,跳下馬來,急步衝上前去,抓住一個士兵,大叫道:「瀟瀟呢?」 「不……不見了!」那士兵驚慌失措的喊道。 「什麼時候不見的?」蘭若雲大吼道。 「剛剛……一條蛇……我們看著那條蛇,一回頭……人就沒了!」士兵看著蘭若雲通紅的眼睛,嚇得渾身發軟,其他幾個士兵點頭如搗蒜的證明著。 「砰!」蘭若雲一把將他丟出去,猛然想起剛才在空中看見的那條白影,咬牙問道:「是不是一條白蛇?」 士兵們不迭點頭。 「啊!」蘭若雲大叫一聲,心中有如千針穿刺,口吐鮮血,昏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蘭若雲幽幽的醒了過來,臉上一熱,睜開眼睛看著,小白在伸著舌頭舔著他。 心痛如絞,他茫然的坐起身來,看見自己還在雲山上,周圍保護堂瀟的一隊士兵不敢離開他,圍在周圍等候。 「你們回去軍隊吧!」蘭若雲輕聲說道。 士兵們敬了個禮,列隊轉身走了。 「你還是離開了我!」蘭若雲淚眼朦朧的說道。 蘭若雲忽然全身一陣顫抖,感覺血液裡有一種什麼東西在緩緩的流出,心臟猛力擴張起來,全身肌肉繃緊,他紅著眼睛,哈哈大笑起來。 猛然站起身,全身衣服「嘶」的一聲爆裂開來,身體暴漲,滿頭長髮倒立,頭上咯咯作響,鑽出兩個半尺長的彎角—— 「哈哈——哈哈!」 蘭若雲淒厲的大笑起來,身後的小白嚇得猛往後退,蘭若雲已經竄了出去,不辨方向的在山上奔行起來。 魔性回歸,多日來的種種刺激,終於在堂瀟失蹤的這一刻,讓他發了狂。 分不清東南西北,也不管高山平地,彷彿一團巨大的黑影,超過己方軍隊,又竄入魔族營地後方,向著魔界的縱深處狂奔不止,兩旁的樹木不斷後退,他的體力卻似乎用不完,嘴裡卻嘶啞的高喊著:「我一定要把你找回來——」 這樣在大地上跑了不知多久,氣息早已經變得渾濁,臉上濕淋淋的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亦或是血水——摔了無數個跟頭,早已體無完膚。 小白遠遠的在天空中盯著他,卻不敢下來接近,蘭若雲體內的魔性讓它感覺陌生,那是它這種神獸的大敵,它困惑無比。 越進入魔界,光怪陸離的魔獸越是層出不窮,每當蘭若雲迎上它們,它們便趕緊四處奔逃,跑得慢了的,立即被他一拳轟死,這一路他渾身浴血,早已不知殺了多少野獸。 身體暴漲成平時的兩倍大,衣服碎成一片片的掛在他的身上,步伐增大,奔行比平日快速。 魔化的面容再也看不出原本面目,他似乎要以一個魔族的身份,就這樣一直跑下去—— 不知從何時起,開始有一縷簫聲在他身後響起,嗚嗚咽咽,斷斷續續,若即若離,如影隨形,忽高忽低! 這簫聲似乎悲傷,又彷彿是在撫慰悲傷,時而從四面八方湧來,時而化作一絲清音鑽入蘭若雲的耳朵,並不花俏,卻讓人覺得變化多端,回味無窮。 蘭若雲起初並沒有聽見,口中呼呼的粗重喘氣中和了簫聲,直到他又摔了個跟頭,爬起身來,才稍稍得聞,他站定身形,側耳傾聽! 簫聲不斷,似乎在很遠之處,轉瞬又近在耳邊,像一隻手,伸縮不定,變換各種姿勢,在蘭若雲的心口撫慰,良久不息—— 漸漸的,仿如洩氣皮球一般,蘭若雲矮了下去,魔性收回血脈,暫時壓抑起來,渾身卻直冒冷汗,酸軟不堪,忍不住坐了下去,全身衣衫早已汗濕。 「這簫聲和子微所吹不同,多了一些滄桑之感!」蘭若雲喃喃的說道。 簫聲在空中晃了幾下,緩緩的落了下來,一條青影由遠及近,片刻即站在了蘭若雲的眼前,低聲道:「人老了,自然會滄桑一些,蘭軍師果然是知音之人!」 蘭若雲抬頭看去,見是一個老年青衣女人,頭上被青巾罩住,只留一張臉孔在外,其餘打扮和子微晴完全一樣。 「原來是雲山的高人!」蘭若雲低聲說道,眼神茫然。 「我是子微的師父,此世界中的人都叫我雲山主人!」她微笑著說道。 「哦,是子微的師父……」蘭若雲聲音毫無表情,喃喃道:「子微好久沒有出現了,我有很多問題想問她。」 「蘭軍師不應該這樣殘忍,你的問題就是她本身,沒有她也就沒有你的問題,你如問她,等於是在逼她。」雲山主人慨然說道,「子微躲避起來,就是不願意回答你的問題!」 蘭若雲眼中露出疑惑表情,垂頭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瀟瀟她究竟……」 「蘭軍師,我們來卜一個字卦好不好?」 「卜卦,」蘭若雲苦笑道,「有用嗎?」 「卜卦可以解決你心中所有疑問!」 蘭若雲眼中一亮,顫聲道:「要怎樣做?」 雲山主人笑了一下,蒼老的臉上忽然現出一絲聖潔的光輝,她從懷中摸出一個指示方位的圓形碟狀物,拋在沙土上,隨手拾起一段枯枝,將枯枝穿入碟狀物中心的小孔,輕聲道:「我來為你卜一個天下大勢的卦吧!」 蘭若雲一呆,喃喃道:「天下大勢不會因為這一個卦而改變的……我只想知道瀟瀟在哪兒?」 雲山主人微微點頭,沉聲道:「天下大勢雖不會改變,但卻關係著你心中最重要的幾個人的命運,包括你現在極力想知道的……」 「可以算出瀟瀟在哪裡?」蘭若雲大聲喊道。 雲山主人微笑不語,說道:「把你的中指刺破,滴血在碟片上,然後握住樹枝,它會為你寫出一切!」 蘭若雲懷疑的看了雲山主人一眼,咬破中指,在碟片表面滴下一滴濃血,伸手握住樹枝。 雲山主人仰頭向天,雙手合十,口中喃喃有詞,猛然低下頭來,伸手向碟片指去,一道黃光閃過,那樹枝忽然動了起來,沙沙聲響,在沙土上寫下了三十二個大字:「一分為二,魔道無極,三族紛爭,瀝血萬年;蘭草芳華,匯聚三脈,四女同出,天下太平!」 「這……不是我寫的!」蘭若雲詫異道,「這是什麼意思?」 雲山主人歎了口氣,沉聲道:「天意不可改變,若干年前,我曾經卜此一卦,今日再見,竟是一模一樣!」 她搖了搖頭,又道:「蘭軍師就聽老人家說一段歷史吧!」 蘭若雲點點頭,看著那三十二個字發呆。 「這段歷史開始於魔族入侵神族領土,而神族難以抵抗,敗入第二世界!」雲山主人追憶道:「雲山的第一代聖女擁有無上大智慧,武功深不可測,又智略深遠,帶領雲山抵抗魔族高手進攻,於萬千大軍之前面不改色,威震敵膽,最後逼得魔族無奈退兵,再不敢打雲山的主意。 「而雲山當然也無力與魔族百萬大軍對抗,因此,聖女孤身潛入魔族老巢,擒住了當年叱吒風雲的武魔王……」 蘭若雲聽到這裡,不禁啊了一聲,心道:「魔王的實力自己親眼見過,那擊敗神族大軍的武魔王顯然更加厲害,能將他擒住,雲山的這位聖女豈非已經成仙?」 雲山主人向他笑了一下,接道:「聖女以其性命,威脅他退出神族土地,永不再入侵神族,這魔王卻並非怕死之人,但他卻沒有一口回絕,他提出了一個條件。派出魔族的一個人,與聖女比武,如果聖女戰勝,魔族將遵守約定撤兵,而如果聖女敗了,雲山要立即搬出第一世界,永遠不准再踏足第一世界一步!」 蘭若雲駭然點頭,輕聲道:「這魔王知道不能將雲山剷除,卻甘願賭這一注,真是有膽量有智慧的優秀人物,只不過,難道還會有比聖女更厲害的人物嗎?」 「當時聖女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毫無猶豫就答應了,在她想來,連魔王都不是自己的對手,更別提其他人了!」 雲山主人說到這裡歎了一口氣,「沒想到此戰並非魔王親自出手,而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孩兒!」 「小女孩兒……」蘭若雲詫異問道。 「不錯,那正是風林的第一代魔女,是魔族中至高無上的守護神轉生而來,可惜我們當初竟然懵然無知——當時聖女與魔女大戰三天三夜,竟然佔不到一絲上風,而對方也因為年紀尚幼,因此只能與聖女打個平手!」 「能與聖女打個平手,而且只是個女童,這魔女豈不是更厲害?」蘭若雲驚異問道。 「不錯,但聖女經過不斷的修煉卻也是越來越厲害,雙方在萬年來一直只是打個平手而已!」 「一直都是平手?」 「不錯!」雲山主人正色道,「但也因為如此,雖然這約定一直沿續下來,但魔族卻始終佔據著神族的土地,每一百年,魔女聖女重生,雙方要交戰一次,而雲山也在一直籌畫著回歸的事業,可惜我們始終無法戰勝魔女,只能同時期待我們的軍隊能打回來!」 「直到大約二十年前……」雲山主人沉思了一下,接著說道,「我們的第九十九代聖女仙去之時指示了我一個對付魔族的策略。這策略雖然有失光明正大,但畢竟能結束這種無限拖延的局面——我們害怕神族佔領整個第二世界以後,回歸的過程將更加困難!因此,在聖女轉生後的第三年,我尋著聖女指示的方向,深入到魔族內地,在一個山村裡,先魔族一步找到了那個嬰孩兒——剛剛轉生的魔女!」 「啊!」蘭若雲禁不住渾身一顫,面色大變,渾身哆嗦起來,幾乎不想再聽下去,他心裡已經猜到了以後將發生事情。 「那時,這孩子剛剛出生,周圍百里之內所有具有魔性的動物齊聲大叫,天地變色,我因此知道自己的判斷不錯,而這個時候,魔王派來的百禽團也即將到來!」 雲山主人臉上忽然現出微笑,說道:「我避開百禽團的追捕,回到雲山,卻不知該如何處置這個嬰孩兒。記得聖女仙逝的時候,只說要用『純愛之心』去感化她,可是,該到哪裡去找純愛之心呢? 「魔族只有邪惡之心,神族心地善良,但自從被魔族趕出第一世界後,一心只想報復,純愛之心已被污染,況且,在這個世界,因為魔女的魔性極強,魔族早晚都會找來!」雲山主人看著有些癡呆的蘭若雲,愁眉道:「當時,聖女已經三歲了。我抱著這嬰孩兒在她面前發愁,忽聽她小嘴裡說出一個詞來——人類!」 蘭若雲聽到這裡再也支持不住,萎頓栽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無力道:「這不是真的,這怎麼可能……」 雲山主人歎了一口氣,搖頭道:「人類是善與惡的結合,他們兇惡起來可以破壞一切人的幸福,但對自己的孩子卻又疼愛至極,是所謂『虎毒不食子』,這也是善惡容於其一體的一個表現。我得聖女的指示,當天就出發,來到了第二世界,為這孩子尋找一個能容納她的家庭,我到了裸蘭,本想把她送給一個平常人家算了,可又怕她受苦,我在裸蘭城裡走來走去,下不了決心。而恰恰在這個時候,市長堂巒家喜得千金的消息傳了出來……」 「砰!」蘭若雲把腦袋狠狠敲在地面上,雙手擂地,大叫道:「這不可能,瀟瀟怎麼能是……我不相信!」 「事實正是如此!」雲山主人看著悲傷欲絕的蘭若雲,歎道:「我抱走了堂家的那個女孩兒,取名青雲,留在了我雲山之上,而那個魔女,從此就成了堂家的小妹兒!」 「啊——」蘭若雲猛然跳起身來,仰天大叫了起來,聲音慘厲如鬼,彷彿受傷的野獸臨死的掙扎,「天啊!」 「以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雲山主人待他平息一點,接著說道,「堂瀟體內的魔性雖然已經被我們封印起來以致全無,但靈魂深處,她依然渴望著魔性的回歸,而你的體內,恰恰流淌著魔族的血液,所以你們互相吸引,周圍的人類對於你們,尤其是對堂瀟,顯得很陌生,只有你能給她同類的安全感,因此,她每天都和你在一起,不願離開你。而你,也因為受堂瀟體內魔性的刺激,不願與人類合群,甚至不願意到軍事學院去上課!」 蘭若雲閉上眼睛,淚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怪乎自己總是沒辦法拒絕堂瀟的跟隨,而且彷彿她的存在是如此正常,正常到自己把她當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正因為極其普通,所以不去在意,而當她終於離開自己的時候,才發現心中空蕩蕩,彷彿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失去—— 「你自己顯然也注意到了!」雲山主人無奈道,「堂瀟長到十一歲時,我害怕她在你的吸引下魔性復發,而你也將受她影響,因此,暗中派人給蕭秦送信,讓他主動收了堂瀟為徒,一方面傳授其武功,一方面徹底封印其魔性,也因此將你們暫時隔離開來……」 「原來如此!」蘭若雲冷笑了一聲,「一向只在神族當中授徒的蕭秦先生,竟然收人類的一個小孩子為徒,當中原來有這麼大的陰謀!」 雲山主人臉一紅,低頭說道:「魔族殺我千萬同胞,我們只不過在此一事上做得有些過頭,可是,為了神族的將來,萬千毀譽又算得了什麼?蘭軍師有什麼不滿和蔑視,儘管都放在我老太太身上好了!」 「我不會看不起你們!」蘭若雲猛然間神色堅毅起來,「這本來就是一場另類形式的戰爭,是戰爭就要講策略,魔族在這件事情上敗給你們,只能怪他們自己不夠陰險!」 「哎,我知道你心裡在同情魔女……」 雲山主人仰起頭,慨然道,「世事往往如此出人意表,我們當初的心意只是想讓魔女經過純愛之心的洗禮,能夠消除其邪惡的本性,這樣,在回歸戰爭時,或許聖女能勸動她把軍隊撤出神族的土地,這也是消弭戰爭的一個最好的方法,又有多少人不用再為這戰爭而流血犧牲啊!」看著蘭若雲不以為然的表情,又道:「沒想當我在雲山上點醒她的時候,她心中經過將近二十年所培養起來的純愛之心竟然瞬間土崩瓦解,魔性回歸之後,她的心裡充滿了報復和恨意!」 「不,瀟瀟沒有變壞!」蘭若雲大喊道,「你沒見到她在我懷裡哭得多傷心!你當然也不知道她對我有多依戀!她……」蘭若雲淚如泉湧,哽咽道:「她一直是個善良的姑娘,沒有人不喜歡她,她就算是魔女,也是一個好的魔女!」 「然則,她為什麼還要離開你?為什麼立即向子微下了挑戰書,逼得子微不得不回到雲山準備決戰?為什麼魔族的軍隊還在同聯軍拚死戰鬥?」雲山主人目中精光一閃,不屈不撓的問道。 蘭若雲猛然揮舞其雙臂,大喊道:「你們騙了她那麼多年,讓她付出了那麼多的感情,難道還要讓她對你們說聲謝謝嗎?」他一轉身,堅毅道:「我這就去找她問一問,我不相信瀟瀟會這樣對我!」 青影一閃,雲山主人攔在蘭若雲身前,凝聲道:「半年後聖女將與魔女決戰於澤林山之巔,你難道想偏袒一方嗎?」 「我……我哪裡有偏袒誰?」 「現在魔女和聖女都不會想見你,你是她們心中唯一的破綻!在決戰之前,你見了任一人,都會影響她們的心境,而這種級數的決戰,動輒身死魂散,她們是絕不能分心的!」雲山主人高聲道。 「你是說……如果我去見瀟瀟……她就會敗?!」蘭若雲顫聲問道。 「不是會敗,是會死,整個人煙消雲散!」雲山主人振聲道,「聖女已於兩日前登上了九重天,是萬年來最早到達這個程度的聖女,她現在是站在整個雲山古往今來最高的武學巔峰上。而魔女,卻是荒廢了大部分的時間,就算她能找回前世記憶,也不可能在半年之內武功大成,如果你再在這個時候去找她,她將必敗無疑,而在聖女的高深武功之下,她將元神盡滅,再沒有轉生重回的機會!」 蘭若雲定定的看著雲山主人蒼老的面孔,知道她所言非虛,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忘了我說這些,是要給你解釋這一卦的!」雲山主人指著沙土上的三十二個大字說道。 蘭若雲向後退了一步,看向那「一分為二,魔道無極,三族紛爭,瀝血萬年;蘭草芳華,匯聚三脈,四女同出,天下太平!」三十二個字,心中想著堂瀟。 「前十六個字很好明白!」 雲山主人也不理蘭若雲是否在聽,自顧自的解釋道:「那是說第一世界一分為二,魔族進攻神族,將神族趕入第二世界,而第二世界卻是三個種族連年戰爭,一連進行了萬年!」看看蘭若雲漸漸留心,微笑道:「你既姓蘭,又練就了無上玄功紫氣決,而且是人類戰神的後代,這『蘭草芳華』指的自然就是你!」 蘭若雲詫異道:「這個怎麼和我有關係了,恐怕不盡為實!」 「錯不了!」雲山主人又道,「你身具人魔神三族血統,那自然是匯聚三脈的意思!」 蘭若雲默然:難道天意真是如此? 「再看這『四女齊出』,其實指的是人神獸魔四族中四個優秀女子,也就是魔女、聖女、人類的總領清影秀與獸族的保護者蜻蜓姑娘!」 「咦?」蘭若雲禁不住奇怪道,「聖女和魔女也就罷了,怎麼連阿秀和蜻蜓也扯上了?」 「清影家族是一個優秀的家族,可是在這樣的大變動時代,竟然只剩下清影秀一個女子,這本身就很奇怪。也正因為是她繼承了總領,你這玩世不恭的軍師才會甘心效命,這正是人類偉大的純愛之心!」 蘭若雲一下子呆住了,暗想:「這個問題我還真沒考慮過,不過如果換成是當年的清影林做了總領,我還真不一定這樣拚命。難道真是阿秀的愛把我綁縛住了嗎?」想到清影秀,心裡又是一痛。 「至於蜻蜓,這是嵐山精神體的意思。他們身體裡本來就有著極強的獸性,自認是獸族的近親,也因此眼看獸族勢弱,暗中幫助他們。千年前他們造就了一個煞可羅,把人類打得大敗。千年後,面對第二世界的風雲變換,他們又開始培養蜻蜓,希望她能保護獸族,不至於被人神兩族欺負……」雲山主人說道這裡微微笑了一下,顯然對嵐山精神體的這種做法並不太贊同。 「原來如此,我說為什麼嵐山通道裡的怪獸那麼千奇百怪呢,原來都被這些精神體當成寵物養了起來!而那個煞可羅,竟然也是他們教出來的,不怪如此厲害,千年之後還有綠教藉其餘威,逼得獸族政府狠下心來攻打神族!」蘭若雲恍然大悟道。 「正是!」雲山主人微一沉吟,又道,「現在你明白這一卦的涵義了?」 「明白又如何!」蘭若雲拍拭了一下身上灰塵,眼中閃現出興奮的光滿,高興道:「先前我還在擔心瀟瀟被那條大蛇給吞了,現在看來,她既然是魔女,那是再好不過了,我要去找她!」 「哎!」雲山主人大歎其氣,沉聲道,「蘭軍師,如你這樣的智者難道還看不透嗎?人這一生,純愛之心只有一顆,你已經把它給了清影家的繼承人,也就是那位清影秀小姐。 「你對子微的愛是精神上的愛,甚至還有些母性的光輝在裡面,你留戀的是她的感覺;而你對魔女的愛則更多的是兄妹的愛,其中摻雜著魔性相吸的魅力,你放不下的是對她的關愛之情! 「真正的男女之愛,為繁衍後代而締結的夫妻同心,那是只有清影秀一人——人這一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愛,常常會迷失在其間,甚至錯結姻緣,那些同床異夢的失敗婚姻就是因為他們選錯了對象,而能找到生命中的至愛,這機會本來就微乎其微,大多數人對自己的伴侶其實並不滿意,而一旦找到,則千萬不可放棄,這樣的人,這樣的愛,實實在在,只能是唯一的一個!」 蘭若雲搖了搖頭,歎道:「即使這樣,我對瀟瀟的愛仍然是真摯的,否則我不會因為失去她而這樣傷心,我必須要去告訴她,我是多麼的在乎她!」 「你知道清影秀為何不理你嗎?」雲山主人見他如此固執,只能拋出殺手絕招。 果然,蘭若雲一楞,傷心道:「我一直想問子微到底阿秀在雲山發生了什麼事,可子微卻一直不出現,我只能猜測是我做錯了什麼!」 「你沒有做錯,而是因為清影秀是一個偉大的女人,她想把這份感情的重擔自己一個人來背負,她想退出,把你讓給堂瀟,因此才自願疏遠你,放棄你!」雲山主人讚佩的說道。 「竟然……原來是這樣!」蘭若雲大吃一驚,背上不禁冒出冷汗,小聲道:「這個笨蛋,蠢材,傻瓜,怎麼可能把所有的痛苦全攬在自己一個人的身上!」 「你如果這樣一去,清影秀自然認為你已經放棄了她,改而接受堂瀟,這樣,即使以後你們再次復合,她的純愛之心也將不再純粹,甚至會心中鬱鬱……」語氣一頓,又道:「魔女則不然,她是絕對不會放棄自己的身份和國家,然後嫁給你,甚至同你回去裸蘭,這不可能,離開魔界,她甚至無法生存!」 「我……可是,我還是想念她,一想到她我的心就疼得難受!」蘭若雲眼角含淚說道。 「你還有最後一個機會。」雲山主人輕聲說道,「澤林山一戰,你可以去見她們一面!」 蘭若雲眼中放出光芒,說道:「我是不會放棄阿秀的,我和她兩情相悅……那是……」他歎了一口氣,掏出竹哨吹了起來,遠處的小白戰戰兢兢的飛了過來,蘭若雲跨上去,說道:「我不去找瀟瀟了……我……阿秀!」 小白騰身而起,雲山主人臉含微笑向上看去—— 蘭若雲忽然轉過身來,臉上神色怪異,訝然道:「您……您怎麼會知道這些愛情的規律?」 雲山主人臉上一紅,囁嚅道:「每個人都年輕過啊……」 小白在聯軍的駐地緩緩降下。 蘭若雲三步並作兩步,快步向著中軍大帳走去。 士兵們見他無恙歸來,全都喜笑顏開,他們都知道蘭軍師在雲山上悲痛欲絕,絕塵而去,消失無跡。 離人傾派出了大批的黑衣戰士和精靈部隊出去尋找,一直沒有音信。 當蘭若雲一走進中軍大帳,還在召開緊急軍師會議的聯軍將領們喜出望外,雖然此刻己方的戰略目標已經達到,而接下來的戰爭也將容易進行,但如果蘭若雲恢復過來,眾人自然大有信心。 而且怕他因為堂瀟的離去而生出輕生念頭,雖是召開會議,其實每個人心中都七上八下,清影秀更是頻頻往門口看著,蘭若雲剛一進來,她強忍住大叫,把眼睛轉向一邊。 「若雲,太好……」 離人傾走上前去,一個「了」字還沒說出來,蘭若雲已經一把推開他,走到清影秀身前,一把拉住她,大叫:「你跟我來!」 清影秀用力一掙,蘭若雲手上使勁兒,用力往外拖。 不知道怎麼搞的,清影秀沒來由的心裡一陣酸苦,忽然氣惱起來,一把抓住椅子,蘭若雲用力一拽,椅子飛上半空。 清影秀又抓住長桌,潔白的桌布猛然掀了起來,上面放的水杯、文件、裝飾擺設等物品一齊飛了起來,眾將領大叫著紛紛躲避。 蘭若雲急了,一彎腰將她用力抱了起來,清影秀忽然大叫道:「你是你,我是我,你敢跟我動手動腳!」 「我有話對你說!」蘭若雲叫著,不提防清影秀腳上用力,正中後腦,一陣眩暈,清影秀趁機滾了出來,哭道:「你別逼我!」 營帳外的一個士兵探頭進來,小心翼翼的問道:「各位大人有什麼事情吩咐嗎?」 「滾出去!」 幾乎是所有的高官一起同聲斥責。 這還了得,總軍師和總領在營帳裡打情架,而此時正是與魔族大軍決戰的關鍵時刻,這要是傳了出去,還不得讓全天下老百姓笑掉大牙? 此時,蘭若雲清醒了一下頭腦,又將清影秀抱住了,死命往外拖,清影秀咬緊牙關,用手抓住了大帳的一角。 眾將領心中納悶,極其鬱悶,而臻野、封遠等開朗派則笑呵呵的看著好戲,只有堂天和然香等心中一直想問蘭若雲關於堂瀟的下落,表情愁苦。 忽然,一盞油燈滾落地下,燒著了營帳一角,接著向上蔓延開去,直撲上棚頂。 碰了一鼻子灰的衛兵正在跟同伴用崇敬的口氣訴說著:「眾位大人精神專注,怪我吵到了他們,罵我也是應該,不過開會開到這種程度,好像要將整個大帳都掀起來,恐怕也只有我們這些聯軍將領才能做到!」 同伴忽然碰了他一下,眼睛有些發直的說道:「我看不僅掀掉棚頂,他們在放火……」 那衛兵回頭一看,果然,大帳上冒起了濃煙,兩人對看一眼,後者說道:「怎麼辦,要不要進去看看?」 前者搖了搖頭,忽然四肢張開趴到地上,大叫道:「我對各位大人的敬業精神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開會開得冒火,可見這正是一場有硝煙的戰爭,古往今來從所未見!」 後者深以為然,剛要也學同伴那樣趴在地上,就聽大帳裡神皇暴怒的聲音傳來:「士兵都死到哪兒去了!」當先解開帳門灰頭土臉的跑了出來,頭髮都燒焦了。 之後聯軍重臣們一個個狼狽不堪的衝了出來,大帳在眾人身後轟然倒地。蘭若雲抱著清影秀趁亂向著營帳外的山上跑去,清影秀用力掙扎,伸手在蘭若雲的臉上胡亂抓著,揪住他的鼻子用力拉扯。 蘭若雲痛得直流眼淚,卻堅決不肯放手,腳步加快,卻赫然發現周圍沒有一座高山,人類把魔族趕出山區,為的就是在平原上決戰,蘭若雲還錯覺以為自己在雲山腳下。 清影秀使出渾身力氣,向外用力扭動,蘭若雲畢竟為堂瀟傷感過度,一直沒有恢復過來,手臂一軟,被她掙了出去。 清影秀正待往回跑,蘭若雲向前一撲,抓住她腳踝,兩人一起摔倒在地。 蘭若雲向前爬去,將她壓在身下,清影秀騰出手臂,狠狠打了他一個嘴巴,嘶喊道:「你放開我,你去找瀟瀟!」 「你別說傻話,你這蠢女人!」蘭若雲用力按著她,聲嘶力竭的大喊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用你管!」清影秀怒叫道,「我退出還不行嗎?!你給我走開,我們再沒有什麼關係!」 「我們有婚約,你跑不掉!」蘭若雲喊道。 「我是總領,我有權廢止任何約定!」清影秀忍不住哭了起來,「我們完了,沒有我你一樣還有瀟瀟,別再來纏我!」 「你聽我說——」蘭若雲雙手撫住她的兩邊臉龐,「我離不開你,離開你我會死!」 「離開瀟瀟你一樣會死!」清影秀雙腿用力上踢,「瀟瀟也離不開你,我們再沒有可能了,你放開我!」 「我不放開!」蘭若雲狂喊道,瞪大了眼睛看著清影秀,猛然湊嘴上去,狠狠親在她的嘴唇上。 清影秀用力掙扎,臉孔憋得通紅,嘴裡嗚嗚作響,卻逐漸輕聲,漸漸安靜下來,雙手摟上蘭若雲的脖子,一切堅持瞬間土崩瓦解,愛慾狂湧,什麼也不顧了! 良久—— 清影秀推推蘭若雲,低聲道:「起來,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蘭若雲收嘴,滿臉通紅,向後退了幾步,小聲道:「對……對不起!」感覺心中的悲傷忽然隨著這深情一吻減輕了許多,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欣喜在心裡盤旋。 「可惡!」清影秀狠狠瞪著他,恨聲道:「深藏我少女時代無限美好、夢裡無數次設想的浪漫感覺、期待溫柔甜蜜和害羞激動的初吻,竟是在這種情境下喪失了,真是氣死我了!」 看此刻蘭若雲,衣衫襤褸,滿面土色,憔悴不堪,沒有一點白馬王子的風度,倒像是一個超級乞丐。 「阿秀,以後再不要這樣了!」蘭若雲走到她身邊,撫摸著她的長髮說道,「我無法忍受瀟瀟的離開,可是,如果失去了你,我活著就再沒什麼意義了!」 清影秀清淚長流,撲在他懷裡,哽咽道:「我……我也不想啊,這些天我感覺自己隨時會死去!」 「傻丫頭!」蘭若雲憐惜的親了她一下,正聲道:「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都要一起去面對,這句話我們曾經說過的,你怎麼可以不負責任的忘記?!」 清影秀垂淚點頭,忽然滿臉憂色的站了起來,楚楚可憐的看向他,哀聲道:「我們這樣,瀟瀟可怎麼辦,她還小,怎麼能承受得了這種打擊?」 蘭若雲心中悲傷立即狂湧而出,眼中淚水無法自抑的流了出來,顫聲將雲山主人對自己所說的一切和盤托出。 清影秀張大了嘴,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哀聲道:「瀟瀟太可憐了,我們……該怎麼辦啊!」 「只有等到澤林山那一戰了,到時候我們……」蘭若雲沉默下來,他能怎麼辦呢?他有辦法改變這一切嗎?如果一切能夠重來,他情願長不大,情願就像年少時候一樣,和清影秀、堂瀟一起快樂的相處,不用為如今所發生的一切而煩惱。 當堂天聽說自己的妹子其實正在雲山上修煉時,他的心情可謂煩躁透頂,像堂瀟那樣可愛的妹妹,曾經是無數人羨慕他的原因,而這樣可愛的女孩兒,竟然是魔族裡驚天動地的人物,堂天哭了,啞聲道:「只要她認我,我永遠都是她哥哥!」而對於他真正的妹子青雲,他卻不願意去相認,因為對方是修真之人,也因為他潛意識裡不願讓別人來代替堂瀟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一霎時眾人唏噓一片,都為這種讓人無法接受的變化而搖頭感歎,其中然香和蝴蝶、臻野等都忍不住哭了起來——她們又怎麼能忘記與堂瀟在一起的那些充滿歡笑的日子? 當一個人就這樣離開了我們的身邊,我們將如何自處——人生總是充滿了類似的離別,那些有重逢希望的離別,我們贊之為淒美,可那些注定了是再無相見之期的死別,卻讓人難以自持的心碎! 第五章決戰 半年來,儘管蘭若雲想要恢復到往日的狀態,強迫自己去忘掉堂瀟,卻哪裡能夠成功! 沒有一日,他不在心裡大叫堂瀟名字,也沒有一日,他的夢裡會缺少堂瀟的身影,他曾經不止一次的想要跨上小白去尋找堂瀟,可一想到雲山主人的警告,害怕她因為自己的影響而命喪子微晴之手,只得作罷。 清影秀經常勸慰他,加倍對他關愛,卻也不去觸動他心中的那個傷疤,提到堂瀟的名字,她總是小心翼翼,她不願意看見他傷心。而她自己,又何嘗不在想念著堂瀟? 蘭若雲因此而患得患失,與魔族的戰爭經常是由離人傾和自然之子來指揮,雖然軍事會議他沒有一次落下,卻總是找不回往日那種運籌帷幄機靈百變的軍事頭腦,所出的計策常常讓離人傾大皺眉頭——眾人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全都無奈歎氣,知道蘭若雲這種性格的人,最是天馬行空,當他自己放開包袱以後,往往不用眾人提醒,自然輜銖在握,智計百出。 性情中人,一旦為情所累,最容易自暴自棄,任誰也沒有辦法改變。 到了裸蘭歷一一八五年的秋天,聯軍開始派出兵力四處去搶割糧食,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雖然第二世界今年大豐收,但聯軍既然推入了魔界縱深境內,糧食的運輸變得困難,而且要同時供應聯軍近兩百萬的軍隊,也著實困難無比。 近三個月,魔族顯然看出了聯軍的窘況,一反其好戰作風,開始只守不攻,只派出軍隊圍堵前去搶糧的聯軍部隊,而在聯軍控制範圍內的糧食產區,他們寧願偷偷放一把火燒掉也絕不留給聯軍,這一招堅壁清野的策略極其狠毒。 離澤林山之戰只剩幾天,蘭若雲憂心如焚,急得坐臥不定,他同樣不敢去見子微晴,害怕讓她分心——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前僅有的一點對她的埋怨也煙消雲散,換個角度看,如果不是她出此計策,自己甚至根本不會認識堂瀟,只會識得那個青雲。 他想馬上見到堂瀟,又不知道見了她以後該怎樣自處,不知道她對自己究竟是否一如從前! 聯軍還在不斷的進攻魔族,半年裡向前推進了近千里的土地,如果此刻人獸兩軍撤走,神族要守住這千多里的土地卻頗為困難,因為全都是一馬平川的平原,沒有一個可以有效阻止魔族進攻的山地壁壘,而神族此刻的兵力消耗卻較大,實在無法應付另一場大規模的戰爭。 這幾天,蘭若雲更是諸事不理,一顆心早已經跑到了澤林山上。 儘管清影秀、堂天、然香和蝴蝶等人一再要求與蘭若雲同去,但蘭若雲以戰爭需要各位將領的指揮,並且這種決戰涉及到神魔兩族的民族榮譽,兩族都不願外人知聞,又以澤林山離此遙遠,來往不便等原因為借口,硬是將他們留了下來。尤其是清影秀,蘭若雲擔心她見了堂瀟以後又生出奇怪想法,堅決不帶她去,清影秀也拿不準自己的情緒,只好點頭同意。 這日清晨,決戰之日,蘭若雲騎上小白,向著澤林山的方向飛去。 誰也不會想到,在這樣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將會發生一件決定神魔兩族命運的大事,如果不是蘭若雲提及,相信即使在神族內部,這也是極少人知道的一個秘密。而魔族那裡,相信也只有魔族的幾個高層知道。 但顯然,他們都不會來觀看這場神魔兩族的最高決戰,沒有人有這個資格,而且,這種級別的決戰,相信戰場是瞬間變化的,本身沒有什麼能力的人,可能連決戰雙方的影子都看不到,而且極容易被殃及池魚! 澤林山頂除了蘭若雲外,一個人也沒有。 小白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不待蘭若雲吩咐,遠遠的飛到了一邊。 已經來到澤林山,他反倒不急了。舉首四顧,澤林山充盈碧綠,山花浪漫,溪水潺潺,不知名兒的鳥兒在上空盤旋啾叫,清影秀說那是雲雀,蘭若雲老不相信,因為書裡說雲雀的叫聲婉轉甜美,而眼前這種鳥的叫聲卻讓人心煩。 「瀟瀟,子微,你們非得要打不可嗎?」蘭若雲嘀咕道,「這該詛咒的命運!」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太陽漸漸升高,四野裡蟲聲唧唧,此外再無別的聲音。 「難道不是這座山嗎?」蘭若雲疑惑的向四處看去,見澤林山脈的南方和北方還各有一處山峰,卻遠不及自己腳下的高聳。在他的想法裡,這種高手對決自然要選在最高峰進行。 「不知道瀟瀟變成了什麼樣子!」蘭若雲心中這樣想著,禁不住擔憂起來,「子微的功夫我是見識過的,連清水聖龍她都能對付,何況是瀟瀟——還是不相信這天真爛漫的女孩會是魔女!」 忽然想起自己在魔族蜂巢裡見到的那個銅像,禁不住一呆:那個女孩兒倒是和瀟瀟有幾分相像。 「瀟瀟,你要是打不過子微,我該不該幫你呢,那樣豈不是對不起子微!」蘭若雲自語,「可是,我怎麼能看著你……」 他不停唸唸叨叨,眼見日過中午,之後太陽西垂,一天的時間在他不停的自言自語當中倏忽過去,他心中忽然歡喜起來:「既然今天過了,她們的決戰就可以取消了!」 天地清朗,日光昏黃,如夢一樣的晚霞漸漸蒸籠而成—— 「『你』終於來了?」一個柔和的聲音忽然在蘭若雲身邊響起,他嚇了一跳,蹦了起來,四處仔細觀看,卻不見一絲人影! 「蘭兄,你在找我嗎?我一直就在你的身邊啊!」 「子微,你……」蘭若雲聽出是子微晴的聲音,「怎麼你的雲蒸幻影術沒了白光?」 「我已經進入了第九重天,已經到了無形無影的最高至境,再不留一絲一毫的塵世影像!」 「那我豈不是再也看不到你了?」 「子微哪還有面目和蘭兄相見呢?」子微晴歎氣說道。 「子微,你不要這樣說……」蘭若雲傷感道,「我怎麼會怪你?」 「我對不起瀟瀟,也對不起你。」子微晴歉意的說道,「如果能有另一個方法解決這件歷史遺留問題,子微一定不會選擇現在這種方式。」 「我明白。」蘭若雲點頭表示理解,「子微有功無過!」 「有功無過嗎?嘿嘿嘿——」一個冰冷異常的聲音猛然在山頂上炸裂開來,「我看不見得!」 蘭若雲只感覺頭皮一麻,耳朵裡彷彿被一個小蟲子狠狠的咬了一口,心臟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大喊道:「你是誰,出來,竟然躲在這裡!」 「蘭兄,她早就到了!剛才我不是說了『你終於來了』嗎?」子微晴輕聲道。 「我以為你在對我說!」蘭若雲囁嚅道,四處打量,低聲道:「子微,這人是誰,怎麼也會隱形,你們決戰還邀請了別人嗎?」 「沒有了,只有我們三個人,她就是魔女,我的老對頭!」子微晴平靜的說道。 「轟!」只覺頭腦裡一陣狂雷亂轟,霎時間熱血上湧,一片空白。 他渾身發顫,牙齒打戰,嘴唇哆嗦,眼神茫然四顧,嗓子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塞著一樣,胸口憋悶異常,幾乎喘不過起來:這個毫無感情的彷彿來自地獄的聲音,就是那個以前每天纏著自己的熱情歡快的堂瀟? 「瀟瀟,真的是你?」蘭若雲聲音顫抖著問道。 四下裡寂靜無聲。 「瀟瀟,你出來,讓我看看你!」蘭若雲聲音已經帶了哭腔,「你難道忘記了蘭大哥嗎?」 一聲悠長而深沉的冰冷歎息,在蘭若雲身後三尺處響起。 他猛的往後急退,到了那處,雙臂一環,探了個空。 「叮!」一聲極其尖銳的兵器碰撞聲響起,那冰冷的聲音急喊道:「要打就快打,你還在那裡看什麼!」 「百年未見,你脾氣仍然那麼急躁!」子微晴的聲音在半空中傳來,「你要是有堂瀟一半善良,我們的百姓和士兵也可以不用亡命戰場了!」 「我就是我,誰也別想改變!」冰冷的聲音再想,一陣鈴鐺的聲音鐺鐺響起,「你竟敢把我封印在第二世界,卑鄙無恥,耍弄我,要讓你付出代價!」 蘭若雲聽了這鈴聲,胸口一堵,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煩悶異常。 猛然,「錚錚錚錚」的清脆聲音響起,似乎是在用手彈著劍身,聲音起處,鈴鐺的惡音立即被中和,蘭若雲感覺頭腦一陣清明,胸口立順。 「你真的如此絕情,竟想用魔鈴震死他嗎?」子微晴哀歎的聲音響了起來。 「凡是參與戲弄我的人,我全都不會放過!」魔女陰陰的說道。 蘭若雲淚眼模糊,喃喃道:「瀟瀟,你真的變了!」 冷風暴起,山頂週遭十丈開外立即變得冰冷異常,竟飄起了點點的類似雪花的細碎冰粒兒,蘭若雲運氣紫氣相抗,竟還是冷得直打寒戰。 「只半年的時間你就練成了『冰風雪雨』,子微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子微晴柔和的說道。 「哼,如果不是耽誤了那些時光,你此刻已經命喪在我的魔綾之下了!」魔女恨恨的喊道。 「那也不見得!」子微晴清嘯一聲,猛然天空中熱風出來,一縷縷的黃光在空地上爆裂開來,熱氣瞬間蔓延到整個山頂,冷風被中和,雪粒兒也一顆顆的化去,天空中變得濕氣斑斑。 「陽炎聖光,不過如此而已!」 魔女冷笑一聲,忽然一團黑色的煙霧出現在空中,「砰」的一聲爆裂開來,一股大力猛的向著蘭若雲撞過來,將他推離山頂,而他原來站定的那個方位,黑色的螺旋狀粉末飄下來,地面上嘶啦啦的響了起來,地面成了一片焦土。 「啊!」子微晴輕哼了一聲,喘息道:「你真的這麼狠心,竟要殺了他?」 「你要是喜歡他,儘管再替他挨幾下,我還有好多殺招沒有用出來,哈哈哈!」魔女冷森森的大笑著,蘭若雲的心也跟著逐漸轉為冰冷。 他知道,子微晴在不斷的為自己擋著來自魔女的殺手。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自身的防禦必然會產生漏洞— —在這種級別的高手對決中,一個漏洞幾乎就意味著死亡。 這場決戰變得不公平,蘭若雲正在被魔女利用,作為攻擊子微晴的一招厲害棋子。 「你們可以不要再打了嗎?」蘭若雲向著天空大聲喊道。 回答他的是劇烈的氣勁兒碰撞聲和子微晴有些散亂的呼吸,一滴鮮血飛濺過來,落在他的臉上。 「子微,你受傷了?」蘭若雲顫聲問道。 「蘭兄,你快走!」子微晴盡量保持著聲音的平穩,艱難說道,「忘記那個人吧,她已經不存在了!」 「瀟瀟不會是這樣的!」蘭若雲向前走了幾步,又到了山頂之上,猛然間跪了下去,拔出背後長劍,忽然間一陣極其落寞的感覺油然而生,感覺生命無可眷戀,人情比紙還薄,一切都是假的,了無生趣的說道:「瀟瀟,你真的是在利用我打擊子微嗎?如果你真的想我死……蘭大哥這輩子有沒有違背過你的意願,你難道不知道嗎?」 長劍揮動,向著自己頸上刎去—— 「不要!」兩聲大叫同時響起,蘭若雲只感脖子上一痛,一條軟軟的東西在那劍體與脖頸之間極其微小的一個縫隙伸了進來,這一劍要斬下去,肯定是要斬在那東西上的。 但這一劍卻並沒有斬下去,手腕一震,一股大力撞來,長劍脫手而飛! 蘭若雲向頸中那東西看去,是一條黑色的軟綾,放射著柔和的烏光,緊緊纏在自己的頸上,卻不是很舒服,而手腕的巨震顯然是子微晴的臨危出手阻止。 「嗖!」的一聲,脖頸上一輕,軟綾收回,四下裡還是空空如也。 「瀟瀟……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絕情的,你出來,讓蘭大哥看看!」蘭若雲聲音中充滿了渴望的說道。 無聲無息。 「看來你的心裡還有愛,我真為你感到高興!」子微晴顯然趁這個機會運氣療傷,聲音清朗了很多。 「叮!」的一聲,兵器碰撞之聲又起,四下裡立時又風聲霍霍,罡氣滾動。 「哎,你還沒有覺悟嗎,一定要置我於死地?」子微晴有些恚怒的說道。 「你如此侮辱於我,難道我不應該報仇嗎?」魔女尖銳的聲音憤怒異常。 「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這樣做,確是我的不對!」 子微晴誠懇的說道,「但你難道覺得在人世間的那段時間,遇到了自己的心愛之人,度過了近二十年的沒有仇恨只有歡笑關懷的日子,你會覺得這是我對你的侮辱嗎?」 「不要再說了!」魔女狂喊道,「我情願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難道連我……你也要讓我變成虛無嗎?」蘭若雲大喊道,「你在這世間已經有幾萬年,難道就吝嗇給我一個一百年嗎?」 「愛是一種痛苦——我不要!」魔女淒厲的嘶喊著,空中一陣快似一陣的兵器對打聲音不斷的響起,地面上飛砂走石,蘭若雲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一滴滴的鮮血隨風飄來,子微晴粗重的呼吸一點點移到山體懸空處,顯然在不斷後退。 「子微是為了保護我而受傷的,她如果死了,我立即自刎!」蘭若雲撿起地上的長劍,架在自己脖子上,大聲道:「這麼短的距離,誰也別想救我!」 「叮」的一聲之後,所有的聲音立即停止。 山頂上寂靜下來,良久無人說話。 「你……你……逼我!」魔女顫抖著聲音說道,「你……究竟想怎麼樣?」 「蘭兄,你還是走吧,雖然她不會殺你,但是,我們一定要分出個勝負的,這是魔神兩族的宿命,誰也無法更改!」子微晴喘氣說道。 蘭若雲歎了一口氣,知道這場決戰肯定是要進行下去的,子微晴為了自己而受傷,看來不是魔女的對手,而自己又怎麼忍心讓她死去。 「打是可以!」蘭若雲說道,「但你們要現出身來,讓我看著你們打,這樣我才能放心!」 子微晴還沒等說話,魔女已經立即否決:「不行!」 「你難道真的忍心不讓我見一面,我好想你呀瀟瀟!」蘭若雲眼角含淚深情說道。 「你……記得我在昏迷前和你說過什麼話嗎?」魔女聲音變得和緩。 「你讓我永遠記住你,不論何時也不能把你忘記!」 蘭若雲柔聲的說道。 「是啊,我讓你記住堂瀟的模樣,你的腦海會就永遠都想著那個可愛的女孩兒,你也不會忘記她……可是我,我的樣子……」魔女歎了口氣,停下不說。 「你的樣子我很喜歡,又有什麼難為情了?」子微晴又療了一下傷,聲帶笑意的說道。 「我不要他記住我現在的樣子,我只要他記住瀟瀟的容顏,他喜歡的是瀟瀟……不是……不是我!」魔女有些激動的說道。 「瀟瀟,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是我心中最可愛的那個女孩兒,我對天發誓,如果我蘭若雲……」 一隻冰冷的小手伸過來摀住了他的嘴,奇怪的氣息圍繞在他身體的周圍,似乎熟悉,卻又那樣陌生,他知道「堂瀟」就在自己身邊,激動的渾身發顫,深情道:「瀟瀟!」 「回去吧,我絕不再見你,我們緣盡於此!」魔女的聲音忽遠忽近,飄飄蕩蕩。 「那我只好自殺了!」蘭若雲眼中閃過一絲詭異之色,右手用力,脖頸上立時迸出鮮血—— 「等一等!」又是兩聲急叫響起,一黑一白兩條人影猛然閃現,奇快無比的掠向蘭若雲的身前。 蘭若雲心中暗歎:「蘭若雲啊蘭若雲,什麼時候你淪落到以自殺相威脅,人家才肯見你的地步啊!」 「你見,你見,讓你見個夠!」那黑衣人影連連跺腳,「你就會用詭計,這下你滿意了!」 蘭若雲向她看過去,只見一個明顯有著魔族特徵的黑衣少女,俏立在自己面前三尺之處,赤著一雙小腳丫,綁著一雙長筒皮護腿,露出兩顆渾圓的光亮的膝蓋,穿一身黑色短衫,兩隻雪白的小臂從寬大的袖子中伸了出來,左手持一枚火紅的鈴鐺,不知是什麼材料製成;而右手,一條紅綾斜斜牽在地上,身後披一件長長的大披風,披風的帶子在胸前結成一個漂亮的大蝴蝶結,整個打扮嬌俏活潑,彷彿一陣風就可以送她飛到天空中一樣。 正和蘭若雲在魔族蜂巢建築中,所見到的那個青銅像一樣打扮。 在看她細窄的臉形上,小小的嘴巴,筆挺的鼻子,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上生出兩截胖胖嘟嘟的小肉角,一雙大眼睛發著炯炯的光芒,看著地上右手持刀,呆呆楞楞的蘭若雲,撅嘴說道:「這副醜樣子被你看到了,你再也不會想起我了!」 「那日我潛進蜂巢,看見了你的青銅雕像,那雙眼睛就讓我想到了瀟瀟,我一直疑惑子微為什麼不告訴這雕像是誰,原來卻是你……」蘭若雲目光中柔情片片,「瀟瀟,你就是長成那個鵲先生的醜陋模樣,你這雙眼睛也不會變的,況且,哎,你這樣美麗可愛……」 魔女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心下暗自責怪自己:「竟然還會為他的誇獎而高興,怎麼可以……」 「你……總會哄人高興!」魔女低頭說道。 「我蘭若雲所說若有一句假話,叫我……」 「行了行了,留點話語給你的子微送行吧!」魔女手中魔綾一展,看向蘭若雲另一側的子微晴。 蘭若雲看向子微晴,見她仍然是一副普通的青衣打扮,只不過膚色更白了,那種聖潔的光輝也越來越濃,蘭若雲知道那是因為她進入了九重天,武功進入化境,近乎為仙的不凡表現。歎口氣,沉重道:「你們還要打?」 「當然!」兩人同時說道,各展武器,遠離開蘭若雲,又戰在了一起! 蘭若雲定睛看去,發現子微晴的左臂負了傷,影響了她雙手使劍,此刻鮮血還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淌著,身法也因此而變得稍緩。 「停停停!」蘭若雲大叫道,「暫停一下!」 這次不僅魔女氣得臉都白了,聖女也把臉沉了下來,責怪道:「蘭兄,我們這是正正經經的神魔兩族的最高決戰,關係到雙方無數百姓的身家性命,可不是在比武鬧著玩,就算是誰在這場決戰中喪了命,那也是無怨無悔的,可你……」 蘭若雲尷尬的一笑,哂道:「我……我只想幫你包紮傷口!」 子微晴臉一紅,結巴道:「不……不用了!」 「血這樣流下去,你會暈的,那還打什麼了?」蘭若雲扯下身上乾淨一些的布條就要上去包紮。 「站住!」魔女冷聲冷氣的說道,狠狠的盯著他。 「這是魔女好不容易才利用你給我造成的破綻,她怎麼會讓你給破壞了!」子微晴搖手說道。 魔女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蘭若雲大聲道:「你們打個平手也就可以了,要知道,不管誰死在這場決鬥中,我都不會獨生!」 魔女咬牙切齒道:「你別老用自殺來威脅我,你這個到處留情的下流大色狼!」 蘭若雲一楞,喃喃道:「瀟瀟可不會這樣對我說話!」忽然面色一正,說道:「我對子微姑娘可沒有什麼褻瀆之心……我是不敢,但她卻是與我生死患難過的紅顏知己,為朋友兩肋插刀,蘭若雲這點勇氣還是有的!」 走上前去,撕開子微晴的衣袖,拿出她一條雪藕般白淨的小臂,擦拭乾淨鮮血,倒上金創藥,仔仔細細的包好。 子微晴滿臉通紅,小聲道:「蘭兄,如果子微真的戰死,你千萬不要輕生,神族能不能回歸成功,就全看你的了!」頓了一頓,又道:「別忘記阿秀姑娘對你的眷戀,你要是……我想她也會跟著你去的,那時候人類內部恐怕又要爭權奪利了,受苦的還是老百姓,國家動盪,魔族進攻,第二世界就全完了——」 蘭若雲暗暗佩服,在此時此刻,子微晴竟然如此高瞻遠矚,讓蘭若雲羞愧不已。 旁邊正恨恨的看著蘭若雲的魔女,聽了子微晴這幾句話,忽然面現沉思之色,眼中怒火也淡了一些。 「所以,子微,你一定撐住,千萬不能敗了!」蘭若雲鼓勵道。 子微晴感激的向他點點頭,笑了一下,平伸長劍,指向魔女。 魔女似乎仍在想著什麼,受子微晴劍氣激盪,立即反應過來,她看了看子微晴,又看了看正向自己望過來的蘭若雲,眼中射出怨恨的光芒。 「你要是死了我也會去陪你的,瀟瀟,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蘭若雲大聲說道。 「我不是堂瀟!」魔女暴喝一聲,黑影一閃,魔綾幻成漫天飛花,向著子微晴罩過去。 一黑一白兩條奇快影像,再次交纏在一起。 蘭若雲這才仔細的看了起來,他本身也是難得一見的高手,但兩人的招式和身法也僅僅是見其大概,只覺兩人武功變幻不定,仿如天馬行空,無形無跡,讓人捉摸不定。 眼見天色黑了下來,這場比鬥竟沒有絲毫緩下來的跡象,他當然不知道,魔聖兩女每百年一次的大戰,至少也要進行三天三夜,這還只是一個開始! 蘭若雲靠在遠離戰場的一塊大石上,仔細品味著這兩個少女如夢如幻的高深武功,不斷的印證到自己的修為之上,自覺所獲良多。 月近中天,整個澤林山上灑下一片皎潔的月光,銀波閃閃,柔光片片。 魔女揮舞魔綾,彷彿是在跳一種奇怪的舞蹈,姿勢曼妙,表情嫵媚,兩隻胖胖的小肉角東搖西歪,煞是可愛。 月光下,但見她黑色衣襟獵獵作響,寬長的披風成波紋狀上下翻飛,兩隻大袖翩翩波動,精赤的雙足柔弱無骨,稍稍點地後便猛然騰飛,恰如飛天驚鴻,又如雪夜宵雁,蘭若雲看得雙目放光,讚歎不已。 再看子微晴,在魔女舞起的黑色海洋中,仿如一葉青色的小舟,身體軟得似乎能任意揉捏,總是在對方微小的空隙中閃電般的穿射過去,滿頭長髮任意揮灑,聖潔的臉龐上古井無波,魔女主攻,聖女主守,間或在空隙裡向魔女刺上一劍,每一劍都發出風雷之聲,給對方造成極大威脅。 蘭若雲不禁對子微晴也讚了一番,只覺兩人各有各的美妙,不能分出誰更好一些,也不怪她們萬年來一直無法戰勝對方。 蘭若雲忽發奇想:如果這兩個人不是敵對,而是把彼此的功夫熔成一爐,攻守兼備,那肯定是天下無敵的。 忽然又一笑:現在她們難道不是天下無敵嗎,除了她們對方,又有誰能動得了她們一根手指? 只能說,兩個永遠無法超越對方,那世界也就有兩個「天下無敵」了。 「可是我蘭若雲能排第幾呢?」他不禁想到,「眼前這兩人,自己就是再練個一百年也夠嗆能趕上了。雲山那個老女人肯定是打不過的,希姆最好也就能跟他打個平手,至於希姆他爸,不知道是不是叫老希姆——那個魔王也是打不過的,嵐山精神體裡的那個一號如果仔細跟自己較量,也不一定能打過,還有個劍氣道的蕭秦,聽說已經到了無形無影的至高境界,自己自愧不如,還有一個會嵐山之劍的蜻蜓,這小傢伙是嵐山那些老傢伙專門訓練出來對付人類的,將來可要防備她來暗殺!」 「我總能排到十大高手中去的!」蘭若雲歎了一口氣,「人類之中,能進入十大高手的八成只有自己一人,發誓戰爭過後一定要訓練堂天這些人,當然要讓狼克主訓!」 胡思亂想當中,一夜又已經過去,他打了個呵欠,對還在激戰著的兩人佩服不已——這兩人的內力彷彿永遠也用不完,還在精神抖擻的鬥著! 蘭若雲不敢離開,生怕兩人不分你我的來個同歸於盡,那自己可要悔恨終身了。 還好小白乖巧,不知從哪裡找來一些野果和甘蔗,天空中拋了下來——它不敢下來,因為害怕魔女的強大魔性! 想當初,身兼神魔兩性的嵐山精神體就曾經將它擒住,雖說嵐山精神體是喜歡新奇寵物,對自己並沒有惡意,但小白卻一直以為這是畢生恥辱,對身具魔性的人並無好感。 如果不是蘭若雲修習了紫氣決,一直能壓抑住本身魔性,而且又和自己感情極深,它可能早就遠走高飛了—— 這遠古神獸對子微晴最有好感,認為是同道中人。 蘭若雲吃了一顆葡萄,咬了一口甘蔗,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們兩個歇一會兒再打好不好……」 沒人理他。 眼見天光漸明,東方旭日昇起,一夜未睡的蘭若雲眼睛也盯得酸痛了,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忽聽空中勁風怒起,子微晴遠遠飄了出去,魔女隨後追去,子微晴猛然回身,從高空中俯身而下,大叫道:「我受傷在先,不能陪你久戰,不如我們同歸於盡,期待下一個輪迴吧!」 劍尖兒寒芒一閃,幻出萬點精光—— 魔女轉身急退,怒道:「你竟然使這無賴招數!」 子微晴一笑,加速催發劍氣——完全沒有防守的純進攻招式。 魔女禁盯著那處微顫的劍尖,知道一個應付不好,就算能將對方殺死,自己也必將被利刃貫身,猛然將魔綾拋灑出去,向長劍捲起,右手魔鈴一晃,從中旋出一柄匕首來,向子微晴刺去—— 「哎呀,不好!」蘭若雲看得真切,趕緊拋下手中甘蔗,在地上一頓腳,竄上高空,擠進兩人中間,大喊道:「劍下留情!」 「走開!」 兩人同時大叫,手中長劍匕首於危急之中硬生生的往旁邊挪了一挪—— 「噗哧——噗哧!」 接連兩下利刃入體之聲,子微晴長劍插入蘭若雲的右胸,魔女的匕首卻只在他左胸上露出一個把柄! 三個人於半空之中落下,蘭若云「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有氣無力的說道:「真要殺,就殺我吧!」頭一歪,昏了過去! 第六章春夢 微風從寬大的窗子中吹進來,床上的輕紗泛出美妙的褶皺,如同河面上的波紋,畫著圈兒,蕩漾開來——於是帳子掀動起來,垂著地面,做著大幅度的甩拋,有一兩條輕紗拂到他臉上,讓他感覺癢癢的,想笑。 又感覺一陣陣清風在自己的身上滌蕩著,很清新的感覺,他確定在這周圍一定有一個美麗的花園,所以才會有如此舒服的空氣。 小的時候,家裡也有一個花園,可惜後來管家和園丁都逃走了,花園就荒廢了。 後來經常偷偷潛入大將軍府的花園,在裡面糟蹋一頓之後,捉幾隻青蛙扔進清影秀的房間裡,在外面聽著她嚇得大叫,心中竊笑不已。 唯一肯跟自己做這種壞事的就只有堂瀟,所以在以後的日子裡,清影秀一度對堂瀟抱有極其不友好的敵意,這也全是拜堂瀟高明的捉青蛙手段所賜! 有時候會感覺自己很孤獨,直到堂瀟的笑臉在眼前出現,才體會出生活的美好——有微笑的日子,有人在乎的日子,有人需要你的日子,會感覺活得好實在,因此能觸摸到生活的有如實質的翅膀,你感覺,它並沒有飛離你太遠。 「瀟瀟,謝謝你!」 喃喃的夢囈著,在下一刻鐘醒來,睜開眼睛,透過黑色的紗帳,看見微風吹入的那個窗口,一個黑衣女子臨窗而立,雙手支腮,似乎在思考什麼。 聽見他的囈語,她轉過身來,一瞬間眼中竟變得無比溫柔,可她卻是身具魔性,內心極其邪惡的魔女,在往昔的歲月裡,她從不知道什麼叫溫柔! 「瀟瀟,是你嗎?」蘭若雲極其微弱的喘息著,有氣無力的問道。 魔女走到他床前,一動不動的呆看著他,目光冷得仿如一尊沒有生命的石雕。 他發現自己的左右兩胸被一塊大面積的紗布整個包裹著,看到這種粗線條的裹傷方式,他禁不住笑了,忽然想起了什麼,急問道:「子微呢?」 魔女的目光中閃過一陣厭惡之色,狠聲道:「我早晚要殺死她!」 蘭若雲舒了一口氣,放下心來——她這樣說,那證明子微晴還是安全的。 「這傷是你幫我裹的?」蘭若雲笑問道。 「我從來不會伺候別人,能裹成這樣已經算是有耐心了。」魔女冷冷的說道。 「謝謝你!」蘭若雲一笑,運起氣療術,開始給自己療傷。 他傷得太重了,如果魔女當初用的是長劍而不是匕首,他已經死了——那匕首的尖兒差一絲兒就刺上他的心臟,他的命也真是夠大。不過,能在兩大天下第一的高手夾攻之下,雖然對方臨急偏了劍鋒,但畢竟能活下來,僅憑這一點,他列入天下五大高手之列也不為過! 兩個小時以後,蘭若雲再次睜開眼睛,感覺胸間的傷口已經好了一點,他試著走下床,就聽一聲驚呼傳來:「不要下來!」 蘭若雲回頭一看,魔女緊張兮兮的在那裡看著自己:「你再躺一下吧,受了那麼重的傷……」 「瀟瀟,你還是關心我的!」 蘭若雲走上前去拉她的手。 魔女一把甩開他,猛然間吹了一聲口哨,外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劇烈的動了一下,一個巨大的白色蛇頭出現在窗口,綠慘慘的目光盯著蘭若雲看著。 「啊!」蘭若雲大叫一聲,抱住魔女往後退去,「好大一條!」 魔女微一用力,脫出他懷抱,怒道:「怕什麼,它是我養的!」回頭衝著大蛇低聲道:「小白,去睡覺吧!」 「它……它也叫小白?」蘭若雲詫異問道,想起堂瀟當初在山頂說的那些話,其中就提到了小白,自己還以為她在說胡話。 「當然,我叫它小白的時候,那已經是萬年以前了,可不是我拾你的牙慧!」魔女不屑的說道。之後向門口走去,說道:「養好傷之後你就走吧,不要對我再有什麼期望,否則我的小白對你不客氣的!」 蘭若雲眨巴一下眼睛,深深歎息。 就在堂瀟將要走出門口的那一瞬,他深情無限的大叫了一聲:「瀟瀟!」 魔女猛然站住身,肩頭一陣顫抖。 蘭若雲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肩頭,將她轉過身來,淒然道:「瀟瀟,你為什麼要對我如此冰冷……難道你真的將以前的一切全都忘記了嗎?你忘記了草地裡我給你捉的那只碧綠草蜢嗎?你忘記了我在樹林裡給你捕的黃雀嗎?你忘記了海灘上的那隻大烏龜嗎?你忘記了靈光大路上的縱馬奔馳嗎?你忘記了我們騙學的易容術嗎?你還記得你叫堂香玉嗎? 「——就算這些你都不記得,難道你會忘記你經常說的那句話嗎:『蘭大哥,我保護你!』瀟瀟,你願意讓蘭大哥的心受傷嗎?」 「我……我不願意!」魔女神色淒然的說道,猛然間撲到他懷裡,哭道:「蘭大哥!」 魔女此刻的冰冷終於瓦解冰消,半年來自己建立起來的感情壁壘一瞬間垮掉,終於再次變回堂瀟。 蘭若雲緊緊的抱住堂瀟,激動道:「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永遠都是蘭大哥心中最疼愛的那個瀟瀟!」 「蘭大哥,我……我該怎麼辦啊?」堂瀟嗚咽著說道,「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一會兒變成了魔女,一會兒又好像是堂瀟,我腦袋裡亂成一團!」 「那你就把自己看成堂瀟和魔女,做兩個人也沒什麼不好,只要你別對蘭大哥那樣冷冰冰的,你是誰都不重要。」 堂瀟揚起臉,輕輕點點頭,輕聲道:「你真的不會討厭我現在的模樣?我這樣醜,聲音又難聽,也不溫柔……」 「誰說的,我一定要找他決鬥!」蘭若雲用氣憤的語調說著,俯身在堂瀟的肉角上親了一下,笑道:「你永遠都這麼可愛,就算變成逢澤島上的那只……」 「我不准你說!」堂瀟撅著嘴,握拳輕打在他的胸口上,「你才是那只……呵呵!」 「你笑起來還不是一樣好聽!」蘭若雲讚道,「誰說魔女就一定要冷冰冰的了?」 「我……我從來沒試過這樣笑過!」堂瀟小聲說道。 「那是因為你心裡一直都有恨……」蘭若雲柔聲道,「從此後,你只要想到,有很多人在關心你,有人在愛你,你就會快活起來,就像曾經在裸蘭城的那個堂瀟一樣!」 「嗯!」堂瀟輕輕點頭,忽然一把拉住蘭若雲向外跑去,說道:「蘭大哥,我領你去外面看看!」 兩人走到外面,果然是一個奇大無比的花園,而蘭若雲所住的這間屋子則是建在山崖頂端,花園盡頭的一個石製小樓。 上邊還有一層,卻已經探出懸崖之外,這種懸空的建築需要極其高明的建築手段,堂瀟笑著告訴他,那是她自己建造的。 蘭若雲咋舌不已,又看向花園的遠處,那是奼紫嫣紅的各色奇花怪草,競相開放,一陣陣花香隨風而來。 第二世界裡所沒有的蝴蝶和蜻蜓等漂亮昆蟲在花園裡飛來舞去,也有蜜蜂們忙碌的嗡嗡叫著。 幾株粗壯無比的巨大怪樹,撐著婆娑的豐滿冠蓋,排成兩行,將陰影投在地上,形成一個終日不散的林蔭道。 一株大樹下面,一個巨大的鞦韆在隨風微微前後搖擺。 堂瀟走到那鞦韆前面坐上去,叫道:「蘭大哥,你推我!」 蘭若雲笑了一下,想起小時候堂瀟也是經常這樣叫的,那個時候她就特別喜歡蕩鞦韆。 蘭若雲輕輕的推了一下,鞦韆蕩起來,大樹上的葉子飄落一片一片,堂瀟咯咯笑著,身子隨著鞦韆在空中前前後後,蘭若雲不停的在她背上推著,鞦韆便停不下來,幅度也越來越大。 「蘭大哥,你跳上來!」 堂瀟大聲喊著,身子向前擺去。 當她身子再回來的時候,蘭若雲大力的推了一下,自己也跳了上去。兩個人緊緊的挨著,感受著彼此的體溫。 鞦韆擺來擺去,兩人的心中也無比甜蜜。 一隻小飛獸忽然從草叢裡竄出來,飛上半空,堂瀟叫道:「飛飛,你過來!」 小飛獸尾巴搖了一下,飛到堂瀟身前,堂瀟一把伸手抓過,塞在蘭若雲懷裡,笑道:「好好玩的!」 蘭若雲低頭看去,那小飛獸全身毛茸茸的,巨大的尾巴幾乎是身體的兩倍,腦袋也很小巧,躲在尾巴底下偷偷看著自己。 「瀟瀟,你平常都是與它為伴嗎?」蘭若雲憐惜的看著堂瀟,知道她一做了魔女就將變得孤獨。 「才不是呢,它一個怎麼能夠!」堂瀟大力的吹了一下口哨,這個暗號蘭若雲是領教過的,待要阻止已不及。 隨著口哨聲落,一條大蛇猛的從懸崖之下竄了上來,巨頭晃動,長信忽吐,肥胖粗壯的身子沿著花園小路爬了過來,停在鞦韆前面,乖乖的趴了下來。 堂瀟把鞦韆停下來,伸出手去,說道:「小白,舔一舔!」 大蛇伸出舌頭,在堂瀟的手上舔了一下。 「蘭大哥,你也來,很好玩的!」 蘭若雲面有難色,顫顫的伸出左手,閉上眼睛,只覺手上一陣冰涼,軟軟滑滑的感覺……他睜開眼睛,看見自己的手正在大蛇的長信兒下面垂死掙扎。 趕緊收了回來,他打了個哆嗦,低聲問道:「瀟瀟,這傢伙也是你的寵物?」 「也算是吧,不過它可跟了我很多年!」堂瀟臉上現出回憶的神色,思考道,「應該有幾千年了!」 「天,難怪這麼大個兒!」 「小白一開始沒有這麼大的,它經常盤在我身上,誰知道它後來偷吃了什麼東西,竟然變得這麼醜陋,一點都不好玩了!」堂瀟氣苦的說道,在大蛇的腦袋上踢了一腳。 「那你現在應該給它改名叫大白,那才名實相符!」 「嗯,是了……」堂瀟叫了一聲,「大白,打個滾兒!」 蘭若雲嚇了一跳,還沒等反應過來,那大蛇竟然真的滾了起來,巨大的身子在花園裡掀起了一陣塵土,兩人趕緊跳下鞦韆躲避! 「臭蛇!」堂瀟罵了一聲,忽然輕聲道:「我想小白了……」 蘭若雲一楞,知道她說的是自己那匹飛馬,柔聲道:「它應該就在附近,我把它叫來!」 堂瀟搖了搖頭,問道:「蘭大哥,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這個……我還真忘記問了,有你陪著我,其他什麼都疏忽了!」 堂瀟溫柔一笑,輕聲道:「這裡是風林山,是魔族的總部,而這風林宮,卻是魔女的住處,任何人也上不來的,你是萬年來風林宮的第一個客人。而小白,它是遠古神獸,對風林的巨大魔性敏感,它會避得遠遠的,絕不敢進來!」 蘭若雲點頭表示明白,忽道:「那我們出去呀?」 堂瀟搖搖頭,臉有憂色,說道:「你的傷還沒好,再養幾天!」 蘭若雲一陣落寞,無奈道:「我還要快些回去,阿秀……而且軍隊也需要我回去指揮!」 堂瀟忽然抿嘴輕笑了起來,取笑道:「阿秀姐姐擔心你我是相信的,但你現在可指揮不了軍隊,你的心思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說完臉上一紅。 蘭若雲心中一蕩,摟住她的小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瀟瀟,跟我回去吧!」蘭若雲軟聲說道。 堂瀟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眼中閃出淚光,嗚咽道:「我……我是魔女,我離不開魔界的,那樣我便無法轉生了!」 蘭若雲也眼中噙淚,傷感道:「一日也離不開嗎?」 「只能像子微姐姐那樣,但是離開一段日子以後就得回來,我們的根都在這個世界,必須要回來補充養分——」堂瀟說到這裡,牽著蘭若雲的手,登上那個二層小樓。 裡面的高台上是一座魔女的黃金雕像,那雕像的眼睛裡有一種微微漾動的光芒,蘭若雲忽感全身躁動,一股召喚的力量從那雕像裡流出,牽扯著自己,體內的魔性蠢蠢欲動。堂瀟在蘭若雲身上拍了一下,雙眼看向雕像的雙眼,那雕像的眼光一暗,蘭若雲這才安靜下來。 「我要補充的就是這雕像提供我的魔性!」堂瀟說道,「聖女也有一座她自己的雕像,來補充神力。」看著蘭若雲疑惑的目光,解釋道:「我們之所以不同於常人,能把自己的精神在肉身破滅之後保存起來以待轉身,就是依仗了種能儲存魔性和神力的雕像,這是第一代魔女用無上魔力製作出來的,她也因此能夠一代一代轉生,一直輪到今天的我……如果我們離開了這座雕像,死後的精神就會煙消雲散!」 蘭若雲呆呆的聽著這玄而又玄的魔女轉生原理,知道堂瀟再不可能跟自己回去,禁不住一陣痛徹心肺的傷心,臉上神色悲痛欲絕。 「不過……」堂瀟臉上忽然現出一種放棄一切的無所謂表情,歎聲道:「當初阿秀姐姐曾提議過,她……她說我們可以一起嫁給你,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我就跟你回去,能和你在一起,就算只活這一生,我也無怨無悔!」 「瀟瀟!」蘭若雲心中巨震,大喊道,「你真的願意嗎?」 「蘭大哥!」堂瀟抱住他脖子,親上他的臉龐,柔聲道:「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 蘭若雲頭腦一陣眩暈,他完全的驚呆了,他當然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但是,他真的能這樣自私的壞了堂瀟萬年的修行嗎?他該怎麼辦…… 正在蘭若雲癡癡呆呆的時候,懷裡的堂瀟忽然一把推開他,往後退了一步,臉上神色變得冰冷異常,陰聲叫道:「你竟敢上我的風林山,真是自尋死路!」 蘭若雲駭然,看向堂瀟的目光瞧著小樓的窗口,猛然間黑影一閃,堂瀟已然不見,窗外的懸崖上空叮叮噹噹的響了幾下,忽然背上一雙柔軟的小手無聲無息的抓住了他的肩膀,身體凌空而起,出了小樓,落到了花園裡。 堂瀟的聲音在身後大叫道:「放下他!」 蘭若雲雙足落地,堂瀟奇快的從後面趕上來,狠狠的瞪著自己身後。 白影一閃,一身青衣的子微晴俏麗當地,微笑道:「蘭兄別來無恙,子微真是高興啊!」 「子微……你,這裡可是風林,你竟然……」蘭若雲駭異的說道。 「蘭兄無需擔心,除了魔女還沒有人能發現子微的蹤跡!」子微晴自信的說道。 「哼!」堂瀟怒叫道,「我已經放過你一次了,你竟然敢找上門來,這可是我的地盤!」左臂一揮,魔綾凌空而起—— 「等一等,我不是來打架的!」子微晴向後退開,雙手一背,姿態寫意。 堂瀟一楞,忽然眼中閃出嫉妒的火焰,咬牙道:「你是來搶他的,你……他是我的!」 子微晴臉一紅,張了張嘴,卻沒說話,來了個默認。 蘭若雲神色尷尬,氣道:「蘭若雲堂堂男子漢,怎麼隨便讓你們搶來搶去,我又不是什麼東西!」話一說完,感覺出語病來,更是氣苦。 「蘭兄,嘿嘿,當然是東西了,可是,是什麼東西呢?」子微晴微笑,「你是神魔兩族的寶貝,奇貨可居!」 「我殺了你!」堂瀟暴喝一聲,魔綾向子微晴揮去。 蘭若雲此刻才切實體會出魔族是一個慾望的種族,堂瀟一旦恢復魔女本性,立即把自己當成了私有財產,不敢想像,她如果真的和自己回到了裸蘭,是否能容納得下清影秀? 「你要是真的不想元神俱滅的得到他,最好給我立即住手!」子微晴也加大了聲量,沖暴怒中的堂瀟喊道。 堂瀟一呆,往後退了三尺,定定的看著子微晴,聲音不善的問道:「你在消遣我嗎?」 「當然不是!」子微晴好整以暇的說道,「因為我……我……我也想長久保持做蘭兄紅顏知己的這個資格呢!」 堂瀟眼中的嫉恨神色又是一濃,怒道:「你休想打他的主意!」 子微晴不置可否,仰頭道:「我告訴了你這個方法,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不用說了,我早已經決定,他在這裡養好傷以後回去,將發現魔族的軍隊已經撤到澤林山以西魔族的本土……」 「你說這話可當真!」子微晴激動的大喊道,這表情對於一向沉著穩重的子微晴來說可真是希罕,但一想到,魔神兩族本是以澤林山為界,魔族撤到澤林山以西,自然是打算把土地還給神族。 「當然!」堂瀟傲然說道,「魔女說話還能不算數嗎?」 看著子微晴狂喜的顏色和蘭若雲感激的表情,恚怒道:「不要以為我是為了他一個人而這樣做的,我是為了魔族的將來考慮!」看著子微晴,凝目說道:「那天你在山頂上所說,魔族如果打敗了聯軍,將會入侵第二世界——這不錯,我們一定會去的,關鍵是,我想的更遠——如果我們佔領了第二世界,之後又將去哪裡?魔族是一個慾望的種族,當他們無路可去的時候,他們就會內鬥,甚至是像史前文明那樣自取滅亡!而如果神族能一直與我們共處一個世界,魔族就會不斷的想辦法攻下神族的土地,慾望得以發洩,才能團結對外,可以說,這是保全魔族的唯一出路!」 她得意的看了眼子微晴,高喝道:「才不像你心中所想的那樣呢,魔女難道是感情用事之人嗎?」 「你不是感情用事之人嗎?剛才還要拋棄一切嫁到裸蘭去!」子微晴笑著說道。 「你——」堂瀟暴怒,就要發作。 「對不起,我太高興了,忍不住取笑你,我給你賠不是!」子微晴喜孜孜的說道,「不過一會兒我會教你一個更好的方法!」 蘭若雲聽得心花怒放,大聲道:「瀟瀟,你能這樣想,真是古往今來最智慧的魔女了!」 「是啊,我們歷代聖女對你甘拜下風!」子微晴含笑彎腰向她鞠躬。 「哼!」堂瀟對蘭若雲的誇獎心中喜悅,對子微晴卻不以為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邪惡的聲音向子微晴說道:「不過你們神族就等著挨打吧,一旦聯軍撤出第一世界,我們魔族就要向你們發動進攻!」 「這樣怎麼行!」子微晴喊道,「你至少給我們三年發展時間,否則,我們敗了的話,你們魔族還是沒有發洩侵略慾望的敵人啊!」 「是啊,瀟瀟,你怎麼也得讓神族緩口氣,這樣打起來才過癮!」蘭若雲也勸道。 「哼!」堂瀟冷哼一聲,「沒有對手的確是寂寞,好吧,就給你們三年時間,三年之後,你們將為魚肉,任我宰割,哈哈!」 看著狂笑的堂瀟,子微晴充滿信心的正聲道:「神族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不知戰爭為何物的善良民族了,我們等著你們!」 「咦?」堂瀟收住笑聲,饒有興味的說道:「真是有點意思,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蘭若雲忽然說道:「瀟瀟,你不是要和我回裸蘭嗎,怎麼還能和神族打架?」 堂瀟一呆,忽然憤怒的看向子微晴。 子微晴會意,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放過你們魔族的,神族的血淚你們魔族一定要償還!」 蘭若雲不敢相信的看著子微晴,從來沒想過,這似乎不食人間煙火的半仙兒,心中竟然有如此大的仇恨。 「蘭兄不需奇怪!」子微晴明白他心中所想,歎道:「如果你親眼見到,自己的同胞有整整一半的數量被魔族屠殺致死,你也會有我這種想法的——所以,我一定要告訴魔女不需元神俱滅就可以和你在一起的方法,這樣才能留住她和我決戰!」 「我樂意奉陪,並且十分期待呢!」堂瀟眼中精芒暴閃,充滿了野獸般爭強鬥勝的慾望。 「哎,你們這兩個女人,卻如此好勇爭勝……正應該我蘭若雲是女人的,我這麼愛好和平,沒有侵略性!」蘭若雲慨然說道。 堂瀟和子微晴同時嘴角現出笑意。 「這個方法其實很簡單,其核心內容就是——時間!」子微晴說道。 「你是說,我要等到下一個轉生?」堂瀟有些不滿的說道,「他怎麼能活過我?如果他死了,我再轉生還有什麼用?」 「關鍵就是不讓他死!」子微晴笑道。 「什麼?」堂瀟和蘭若雲一起大叫道。 「癡人說夢!」堂瀟氣道,「他怎麼能和我們相比,況且我們也是要死的,只不過我們懂得保存精神的方法而已!」 「問題在於,蘭兄身具異秉,習得史前神功紫氣決!」子微晴慨然道,「這紫氣決是史前一個叫做『道教』的門派至高無上的修煉法則,傳說其第一代掌門老子就是練成此功之後,才白日飛昇,得道成仙的!」 「得道成仙?」堂瀟訝然叫道,「那只是傳說中的事情,難道人還真的能變成神仙不成?誰又見過神仙了?我們的轉生神功還有依據可循,鬼神之說卻只不過是愚蠢百姓的傳說之言,怎能盡信?」 「就算不能真的得道成仙,我們也可以延長他的生命,然後利用我們自己的方法,讓他轉生。」子微晴說道。 「你是說也給他造一個人類的貯存精神的雕像?」堂瀟搖頭道,「他們人類的身體太過脆弱,恐怕不行!」 「所以要讓他一邊練習紫氣決,一邊製作雕像!」子微晴頓了一下,又道,「普通來說,人類的體質當然承受不了,但如果有我們兩個幫他,那還不是十拿九穩的?」 「你讓我和你合作?」堂瀟大喊道。 「你不和我合作也行,等著看他死吧,讓你一腔春心無處發洩,你們魔族的慾望如此強烈,看你受得了受不了。」 「嘿,我看你也沒安著什麼好心,神族就那麼高尚純潔嗎,我看不見得!」 子微晴臉上火紅,微怒道:「你不同意就算了,我……」 「等一等!」蘭若雲打斷她,氣道:「你們好像還沒徵詢過我的意見吧!」 「你能有什麼意見!」兩女同時說道。 蘭若雲喃喃道:「要這麼永遠活下去,似乎也不太有趣,況且……活該臻野當年不該叫我千年老妖的!」 堂瀟眼睛眨了眨,點點頭,極不情願的說道:「也只有這樣了。」 「這就成了!」子微晴喜道,「他體內已經有了我們神魔兩族的血脈,只要我們聯手,用我們本身的魔性和神力,來擴充強壯他自身的魔性和神力,他就不會因為體內任何一種種族的氣脈受損而亡,我們一點一點來,在五十年內肯定能成功!」 「恐怕你們沒這個機會了!」蘭若雲歎氣道,「我們家族的人都活不過五十歲,而我現在已經二十三歲了,你們只有二十七年的時間。」 堂瀟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哂道:「你們家短壽,那是因為身體承受不了神魔兩族的血脈,因此一進入老年期就無病而亡,有天地間神魔兩族的頂尖人物在此,你就是活過一百歲又有什麼稀奇。」 子微晴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就算不用我們,你自己身體裡的紫氣也可以替你擋住神魔血脈的倒流反噬,長命百歲不是夢想,你只要不用脖子去和鐵劍比試誰更堅硬,小命安全無比。」 「這件事情再商量,倒是你們,一定要常到第二世界去看我!」蘭若雲忽然眼淚巴巴的說道。 兩人一起點頭。 「你……也可以來第一世界的!」堂瀟埋怨的說道。 蘭若雲向她猛力點頭,又對子微晴做了個「我一定會來」的堅定表情。 子微晴有些傷感,垂頭道:「蘭兄,你在這裡養傷幾天,我要去通知聯軍停止對魔族的進攻,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蘭若雲輕輕點頭,忽然又道:「在我離開第一世界的時候,子微會來送我嗎?」 「我……我不知道!」 子微晴眼睛一紅,猛然飄身後退,轉瞬間沒了影兒。 堂瀟眼中閃過一股怪異神色,氣道:「還說她心裡沒有噁心想法,奪人所愛,算什麼嘛!」忽然臉色一展,現出喜色,喃喃道:「我終於明白了,這又是一場戰爭啊,情場上的較量!哈哈,聖女,難道我會怕你嗎?我正愁或許會因此而寂寞呢,再好不過,哈哈,再好不過!」 蘭若雲心中糊塗,知道魔女心裡又為一場奇怪的戰爭在想著策略。 第七章解甲 接下來的幾天,蘭若雲住在風林宮裡,和堂瀟說說笑笑,陪她蕩鞦韆、捉飛獸、戲弄大白蛇、賞花觀月,侍弄風情……兩人似乎又回到了童年,心中無限甜蜜。 當魔族大軍終於全部撤退到澤林山以西的魔族地界,而蘭若雲的傷勢也終於痊癒的時候,堂瀟伴著他走出風林山,兩個人在草原上緩緩而行,之後,堂瀟趴在蘭若雲懷裡,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整整一個上午,纏纏綿綿,不願分開。 小白終於鼓起勇氣落了下來,它似乎認出了堂瀟,雖然在她面前忍不住打顫,但當堂瀟撫上它的長臉,輕輕叫了聲:「小白乖,最聽姐姐話了!」小白終於認出了她,把臉在她身上不停的蹭著,灰灰的哀傷嘶叫,到最後蘭若雲跨上它脊背的時候,兩滴大大的淚珠竟從這遠古神獸的眼中流出。 「記得……來看我!」蘭若雲哽咽著說道,嗓子眼兒彷彿被什麼堵住了,胸口憋悶,就要大哭。 「蘭大哥……你也要來看我!」堂瀟哭著說道,「我會日夜想念你的!」 蘭若雲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出來,小腿在小白的脊背上一踢,小白騰空而起,向著聯軍的駐地飛去。越飛越高,而大地上,堂瀟纖細孤單的身影依然一動不動的定格在那裡! 君有淚,可曾憶當年,花樣年華,相攜相依,不知何為別離,紅豆情,最難消受是相思,再相見,不知是何時? 神族的部隊在向前開進,準備駐紮在澤林山附近,守衛神族的邊境。 而人獸兩族軍隊卻是在向後撤退,方向是嵐山通道,他們將回到第二世界,開始神族走後的重建工作,而第一目標則是解決綠教,同時替回蕭秦。 離別總是痛苦的,蘭若雲和離人傾抱在一起痛哭,連神皇都跟著落淚,雖然這樣的結局大出眾人之預料,但也都知道與蘭若雲相關,像臻野封遠等人當然會不禁想道: 這是他「美男計」的大獲成功——然而不管怎樣,戰爭不用再繼續下去,而征戰已久的戰士們終於要回到闊別年載的家鄉,心中激動可想而知。 然香也與眾女伴一一灑淚而別,就連臻野也扯大了嗓門痛哭起來,旁邊堂天皺眉看著她,為她難聽的哭聲感到難過,而臻野則為堂天這一個男子漢的皺眉動作喝采不已,心中越來越中意他! 其他如方更、望川北和封遠等人類眾將,以及自然之子、鹿裡蓋翁和成國老、臻海等獸族將領,也一一上前與離人傾和神皇等神族領袖擁抱告別。 然香走到蘭若雲身前,低聲道:「蘭大哥,我不怪你了……你保重!」 蘭若雲擦著眼睛,哽咽道:「謝謝你……你照顧好傾,他背上受過刀傷,每到雨天的時候,記得用熱手巾給他敷!」 離人傾也走到清影秀身前,哭道:「若雲……你看著點他,他這人有時候不知道愛惜自己,別讓他老由自己的性子來,還有,他睡覺喜歡踢被子,你們結婚後,同床而眠,你要……」 清影秀紅著臉,抽泣道:「我會幫他蓋好被子的……」 蘭若雲和離人傾看了又看,忍不住又緊緊摟在一起,大叫道:「兄弟,嗚嗚……」 同甘苦、共患難的戰友兄弟們,這就要遠離,當他們撤出去,而蕭秦的部隊撤回來時,嵐山通道的十道大門將同時關閉,防止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別有用心」的人互相出入,當然也是為了有效減低雙方互相侵略的可能性。 蘭若雲和離人傾終於狠心分開,各自指揮自己的部隊遠離,再也不回頭! 雲山近在眼前,清影秀不斷勸慰著傷心的蘭若雲,而她自己也是傷感無比。將要進入嵐山通道時,蘭若雲耳邊傳來一個聲音:「蘭兄,上山一聚!」 蘭若雲一喜,知道是子微晴來了,找了個借口,在清影秀疑惑的目光注視下,爬上了雲山。 濃霧當中,子微晴含笑而立。 「子微,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蘭若雲擦乾臉上淚痕,欣喜的說道。 「你這孩子!」子微晴像第一次見到他那樣,用這種溫柔的語氣說著,忽然臉上一紅,低聲道:「我怎麼能忍心不來?」 「子微!」蘭若雲心中一蕩,雙手抱住她肩膀,眼見她對自己頗有情意,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子微晴踮起腳尖,忽然在他臉上輕輕親了一下,臉色大紅,小聲道:「蘭兄,你的純愛之心已經給了阿秀姑娘,今生我們都爭不過她,不過,等你轉生以後,我希望你不要因為與魔女有過堂瀟這一段情而對她有所偏心,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公平競爭。」 蘭若雲癡癡呆呆,顫聲道:「子微,你真的會鍾情於我嗎?」 「你身體裡流著人神魔三族的血脈,對我們幾個女子都有很深的吸引力!」子微晴赧然一笑,俏皮的說道,「而且看著你們醉生夢死,為情所困,要死要活,我也想嘗嘗愛情的滋味呢!」 蘭若雲氣苦道:「你其實是不想輸給魔女,把戰場轉移到我身上來了,若雲覺得自己好可憐呢!」 「傻瓜!」子微晴嗔道,「如果子微不喜歡你,怎麼會偏偏用你做戰場?」 蘭若雲心中大樂,看著這飄飄如仙的聖潔女子,忍不住抱到懷裡,在她臉上用力吻了一下,深情道:「你要常來看我,為我們下一世的戀愛打下堅實基礎。」 子微晴全身無力,渾身火熱,紅著臉溫柔道:「我會的,你……也不要吝嗇到雲山來坐一坐。」 蘭若雲抱緊了她,感覺兩個心臟正對著砰砰而跳。 良久—— 「我得走了!」蘭若雲傷感道,「你……會想念我嗎?」 「廢話!」子微晴以從未有過的小女孩兒家的口氣輕嗔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想我的!」 「我對天發誓,我蘭若雲……」 子微晴伸手掩在他嘴上,笑道:「你的誓言注定是發不成的,因為真正關愛你的人,即使是在言語上也不願聽到你的不好!」 蘭若雲動情的在她白嫩的小手上一吻,轉身—— 「記住,通道的大門關山以後,只有用蒸雲幻影術才可以進來!」子微晴在他身後大喊。 「放心吧,那幾道笨門絕不會阻了我們幽會的大計!」蘭若雲這樣說著,身體已經消失在濃霧之中。 雲霧裡,子微晴忽然雙手搖擺,纖腰輕扭,款步曲挪,自己哼著歌兒,輕輕的跳起舞來,臉上是一副幸福迷人的笑容! 第八章回歸 人獸兩軍進入嵐山通道,嵐山精神體們也沒什麼表示,只有蜻蜓在遠方輕輕看了蘭若雲一眼,黑白分明的臉孔一陣律動,轉身不見。 大軍撤出嵐山通道,進入嵐山大陸。 三天後到達望天城,準備擊退綠教的戰爭。 蘭若雲終於看見了劍氣道的掌門人,這傳說中的人物英俊儒雅,翩翩若仙,看不出多大年紀,臉上卻有一種類似子微晴的超然氣質。 兩人見面,一陣寒暄在所難免,但卻誰也不提堂瀟的事情,顯然蕭秦早已知道此中情由,不願去觸動蘭若雲的悲傷。 「早聽說蘭若雲善於計略,眼下獸族綠教百萬教徒三面圍攻我望天城,當以何計破之?」蕭秦沉聲問道。 蘭若雲不作聲,向城頭走去。 當初聯軍進入嵐山通道,曾留下大約五十萬的三族聯軍守在望天城的北門處,使獸族無法形成四面包圍之勢。 而蕭秦的十萬軍隊卻留在城裡帶領神族老百姓守城,蘭若雲充分考慮到了,如果用人獸兩族軍隊守城,神族百姓顯然會有牴觸心理,要知道他們當初可是不願意回歸的。而用神族守城,是自己族的軍隊,就容易形成同仇敵愾的氣勢。 蘭若雲在三面城牆都走了一遍,遠遠的看去,綠教的教眾們或躺或坐的東一堆西一簇,在望天平原上棲息,有的地方還冒著煙,顯然是在生火煮飯。營帳已經破爛不堪,毫無秩序,散散的堆積排列在教眾之後。時而能聽到高聲的嬰孩兒啼哭之聲。 「他們有多少天沒有攻城了?」蘭若雲問道。 「大約有四個月了!」蕭秦說道。 「這已經是一支疲兵了,打敗他們簡直不費吹灰之力!」蘭若雲不屑道,「如果我所猜不差,他們這些天的逃兵一定越來越多。」 「即使是如此,也不能小覷了他們,畢竟他們還有精神信仰支持,困獸之鬥,臨死反噬,是我不敢下令軍隊進攻他們的原因!」蕭秦正色說道。 「是的!」蘭若雲慨然道,「農民戰爭的局限性就在這裡,餓極了就造反,吃飽了就安靜,他們的要求其實很小。而以宗教為名的農民戰爭雖然比較難對付,但也脫不出這個規律!今年荒蕪平原還算風調雨順,而格丹高地更是連年豐收的風水寶地,獸族百姓們的心思顯然不在望天這座城上,如果不是有煞尊大神的名頭,他們早就跑了。」 「難就難在這裡——他們依然相信煞尊大神!」蕭秦皺眉道,「也因此而不願正面去招惹他們。」 「這是我們獸族的內部紛爭!」小汗思王大叫道,「交給我們自己處理吧,我要去把他們打個稀爛!」 「不不不!」蘭若雲搖手,笑道,「第一,我們兩族現在還在合作,你們的事情我們自然要管;第二,他們只是普通百姓,按照我以前的意思,你們拚個兩敗俱傷才好呢,這樣我們人類就可以收復七大陸了……」 「蘭軍師,你……」自然之子面色慘白,蝴蝶也驚呼起來。 「不要害怕,我的想法早已經改變,現在我已經想出計策來對付綠教徒了,而且你們的百姓不用死傷,也不用大傷元氣……」 「蘭軍師,你就明說吧,你有什麼條件!」鹿裡蓋翁忽然睜開半閉的眼睛,陰陽怪氣的說道。 「哎,我們只要荒蕪大陸就好了,你們人類答應以後再不進攻我們,承認我們的地位,而且允許展開邊境貿易,幫助我們獸人族發展……」 自然之子看著蘭若雲愈見嚴肅的目光,猛然大怒起來,「你人類想收復七大陸,難道連一塊棲息之地也不給我們嗎?打敗神族,進攻魔界,可都有我們的一份,狗急了還跳牆,逼得狠了,大不了就打一場!」 「唰唰唰!」蘭若雲與自然之子身後的人獸兩方將領武器全部出鞘,形勢緊張,蝴蝶悲痛欲絕的大叫了一聲:「蘭大哥——」 蕭秦乾笑一聲,插進兩人中間來,連連擺手,息事寧人道:「好說好說,有話好說!」 「他們也太欺負人了……」翼人族的察合猜望說道。 猛然間白影一閃,蘭若雲奇快無比的欺到他身前,一把抓住他胸口,用其長劍逼住他喉嚨,閃電般退了回來。 「哎呀!」 「好啊,動手了!」 「打呀!」 「小人!」 …… 獸人族眾將領一陣怒叫,身為土人的臻野等人不知道該幫哪一邊,急得團團亂轉。 蘭若雲制住察合猜望,笑道:「你們急什麼?!」 「蘭軍師,你太讓我失望了!」自然之子喘氣道,手中短劍緩緩上提。 「荒蕪大陸給你們,外送風水寶地格丹大陸一塊,你還會對我失望嗎?」蘭若雲撇著嘴說道。 「什……什麼?!」自然之子詫異道,「我沒聽錯嗎?」 「嘿嘿,格丹大陸與荒蕪大陸相連,又不好管理,雖然肥沃,但你們獸族發展起來以後,第一個進攻的顯然也是這塊大陸,與其惹起將來的大亂,還不如現在就送給你們,好落得個好人情!」蘭若雲微笑說道。 自然之子不敢相信的看著清影秀,清影秀點頭笑道:「我們雙方的軍隊如今早已疲憊不堪,難道還有能力再打一場仗嗎?我和若雲早就商量好了,只是這傢伙就願意跟人開玩笑,殿下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而且,我們兩族一起進攻神族魔界,怎麼能一點好處也不給你們,那也太不像話了!」 「啊!」 「哦!」 「噢呼——」 獸族的將領們立即大聲歡呼起來,有的還抱在一起,流著淚喊道:「格丹大陸是我們的了,噢,太好了!」 「可是……若雲……」自然之子指著察合猜望,「你制住察合將軍做什麼?」猛然一拍腦袋,顫聲道:「難不成,難不成……」 「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了……」鹿裡蓋翁在那裡嘟囔一句。 「殿下,別聽他胡說,救我啊!」察合猜望叫道。 「哎,察合將軍,我早該想到的!」自然之子歎了一口氣,「幾乎我們所有的重要決定,綠教都能先一步知道,而且快速無比,除了你翼人族的飛行速度……還好我是精靈族長,否則你又會說是我們精靈族搞的鬼……而且,你總是神神秘秘,上一次我們假意進攻興東海港綠教徒的消息,只有我們幾個族長知道,而那次一開完會你就神秘失蹤了,而綠教徒也馬上就知道了……你還有什麼話說?」 察合猜望忽然面露兇惡神色,咬牙切齒道:「憑什麼你做軍隊的最高統帥,我哪裡比你差,哼,煞尊大神神意使然,我察合猜望將統一獸族各部,你們覺悟吧,現在投降我還來得及,我去和嘎力教主說過,饒你們一命,如若不然,我……」 「噗哧!」小汗思王向前大跨一步,一刀插進他的心臟,怒道:「去你媽的吧,作你的春秋大夢!」 蘭若雲一放手,察合猜望口吐鮮血,指著小汗思王,凶狠道:「煞尊大神會讓你等不得好死!」身體一軟,萎頓在地,狂噴鮮血而亡。 「哎,你怎這麼衝動!」自然之子看著小汗思王氣道,「他即使叛變我們,也應該交其本族處理啊,你殺了他,翼人族會生二心,我怎麼交代?」 「是啊,汗思兄這一下做得太也沒水準!」蘭若雲走上前一步,指著自己胸前破裂的衣服說道,「你再用一點力氣,不是連我也殺了,還好我武功高明!」 小汗思王臉漲得通紅,連連道歉。 「要不是知道你是直性漢子,我真懷疑你是跟他一夥兒的!」蘭若雲指著察合猜望說道。看著小汗思王變色的臉孔,笑著安慰道:「開玩笑啦,不過殺也就殺了,相信翼人族也不會不講理,倒是這傢伙死前說的那些話挺有道理。」 自然之子一楞,沉聲道:「統一獸族各部……」 「是的!」蘭若雲面色一整,慨然道:「說實話,你們如果不統一,對我們人類來說當然有利無害,我們可不願意見到一個強大的民族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統一,統一……」獸人族的將領們忽然大喊起來,經過這次與神族和魔族的生死戰爭,他們深切體會到分弱合強的道理,此刻蘭若雲一提醒,立即全部贊同。 「我們就推舉自然之子殿下為第一任總領!」一個精靈族的士兵說道。 「我看鹿裡蓋翁年紀最大,又有智略,當然是他老人家做這總領啦!」蹄人士兵喊了起來。 「我們的小汗思王英明神武,勇誅叛徒,大家親眼所見,我們推舉這位大英雄!」爪人們也喊道。 「哈里巴將軍對抗綠教有功,難道功臣反倒被冷視嗎?」龍人族不甘其後。 只有翼人族因為出了個叛徒,沒有人敢喊叫讓死去的察合猜望復生當獸人族總領。 「媽了個羔子的,都喊什麼!」鹿裡蓋翁的小眼睛忽然精光暴閃,大叫道,「我自己有多少刷子自己還不知道嗎?民族內部的權力爭鬥就是你們這些總想著自己謀利的傢伙鼓動出來的,以為自己族的首領掌了權就可以撈到好處,我呸!今天,老鹿裡話先說在前頭,我贊成統一獸族,大家只分民族,不分部族,但是這總領一職,除了自然之子殿下,誰也不准當,敢反對的老子跟他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眾獸人都靜了一下,猛然大聲叫起好了,小汗思王、哈里巴也都回頭責罵自己的族人士兵,當即表態,支持自然之子殿下榮任總領之職。 精靈族的七星隊長走到鹿裡蓋翁身前,鞠躬慚愧道:「我收回上一次對您提出的單挑請求!」 「怎麼,你瞧不起我,嫌我老是不是?」鹿裡蓋翁暴怒起來。兩人曾經在清風城下起過口角,七星向老鹿裡下了挑戰書,相約戰後決鬥。 「我是尊敬您!」七星趕緊解釋。 「尊敬我就要跟我比,挑戰書都下了,怎麼還能往回收,不行!」老鹿裡大聲喊道。 七星面有難色,自然之子拍拍他肩膀說道:「比就比嘛,我們精靈難道還會怕嗎?」昂然一笑,大聲道:「統一的事情慢慢再說,現在我們請蘭軍師設計打退綠教徒!」 蕭秦也朗聲道:「此事是當務之急,我們請蘭軍師大顯神威!」 眾人鼓掌聲中,蘭若雲詭秘一笑,說出一個嫉謔晨ˇ婛圇噩成荂I 第九章隨風 當天晚上,烏雲蔽天,正是此計施行的好機會! 臻野因為從未騎過小白,這次說什麼也要跟著湊熱鬧,蘭若雲只好答應。 兩人跨上小白脊背,蘭若雲在前面,鑽入縫製好的巨大面具裡,臻野扯起後面的長布,將兩個人連帶小白一起都罩住。蝴蝶和另一個小精靈也鑽進黑色的巨布,飛在小白的兩側。 三面城門大開,人神獸三族軍隊分出三門,向著綠教徒衝擊過去,綠教徒早已經全無鬥志,大部分立即向後而退,遠遠的躲在一邊,一小部分在綠教主的率領下與三族大軍戰在了一起。 蘭若雲知道嘎力之所以不肯退軍,是一直在等待著希姆的消息,甚至幻想著在魔族的幫助下佔領整個第二世界,然後自立為王。 如果只是這樣打敗他,那也無啥趣味,蘭若雲決定作弄他一下。 此時,望川平原上兩軍大戰,嘎力運功放聲大喊道:「煞尊大神與我們同在,綠教天下無敵,信奉大尊者富貴榮華,長命百歲!」 聲音遠遠的傳了出去,觀望著的綠教徒們蠢蠢欲動,聽了教主的鼓動,這些老百姓畢竟信奉煞尊時日已久,此時故態重萌,漸漸提起武器,準備和敵人決一生死。 猛然,天空知趣的響起了一個炸雷,烏雲瞬間鋪滿天空,天地之間立即黑洞洞的一片,閃電交錯閃起,狂風怒吼而來,塵沙飛起—— 就聽天空一個蒼老的獸人聲音響起:「回去,我的子民們,荒蕪和格丹大陸才是我給你們的禮物!」 所有的綠教徒一齊向天空中看去,只見半空中,黑沉沉的一個影像,朦朦朧朧,巨大無比,似乎是一個爪人的半身像,巨目閃閃發光。 「煞尊大神顯靈!」不知是哪一個獸人大叫起來,跪了下去,立即所有的綠教徒在望天平原齊齊跪滿,口中高呼:「煞尊大神萬歲!」痛哭流涕,都感覺此刻在望天城下所受的這些苦處實在值得,大神竟然不通過教主而直接接見。不過,大神的口音好像並不純粹,但那也難怪,千年前的人物當然口音不同,如果相同才怪了呢,更叫群獸深信不疑。 「你們立即撤軍,我早就告訴過嘎力教主,可恨他竟然違背我的旨意,欺騙你們的神聖感情!」煞尊大神憤怒的說道。 「聖民」們一聽,「這還了得,教主竟敢背叛煞尊大神,違背神的旨意,欺騙我等單純百姓。本來嘛,大神怎麼可能讓他的聖民們受此苦罪,原來這都是教主搗的鬼!」 立即,成千上萬雙憤怒的眼光在人群尋找著綠教主,而已經找到的,就用報復的眼光狠狠的鎖定他。 「他是假的,煞尊是假的,他根本沒和我說過!」嘎力大聲的爭辯著,「你們看,那明明是假扮的!」 「還在胡說,聖民們,消滅他……哎呀蝴蝶,燈油流到我手上了,哎呀,燒著了!」煞尊大神忽然說出奇怪的話語,令「聖民」們心中起疑。 「你看,露餡了吧,教徒們,跟我殺過去!」嘎力得意的大喊道。 「不要聽他的,我是煞尊大神,不服從我的命令,我將降下災難給你們!」煞尊大神暴怒說道。 嘎力還待說什麼,忽然屁股上一痛,被一柄鋼叉戳了個正著,也不知是哪個教徒大喊了一聲,齊向嘎力衝過去——當此之時,寧可相信煞尊而錯殺教主,也不能相信教主得罪煞尊,畢竟教主死了還可以選,得罪了煞尊大神,那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痛,痛死我了,快熄滅他!」天空中又傳來大神奇怪的聲音。 猛然,一團火起,煞尊大神呼啦啦的燒了起來。 「我早說過不用非得點起什麼油燈當做眼睛來達到眼神震懾人心的效果,現在可倒好,穿幫了吧!」蝴蝶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去也,聖民們……」蘭若雲和臻野忍著痛騎著小白倉皇而逃,兩個精靈也趕緊躲避火災,但見「煞尊」所去的方向,一道白影而過,「聖民」們更相信是大神親臨了,雖然有些奇怪的話語,但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畢竟,教主已經給打了個半死! 到了第二天,綠教徒已經匆匆撤走,獸族正規軍隨後監視,和蘭若雲等告別之後取道格丹大陸,返回老家去也。 蘭若雲在戰場上找到奄奄一息的嘎力,看著他憤恨的表情,說道:「我和傾預祝你地獄之路走得順利,有空常回家看看!」 嘎力全身一陣顫抖,指著他,吐血道:「煞尊……大神,原來又是你!」頭一歪,死了! 到了下午,蕭秦帶領神族百姓越過嵐山通道,回歸第一世界,而其他大陸上的神族百姓,也陸續回歸,畢竟留在第一世界裡的軍隊是他們的親人。有實在不願意走的一小部分神族百姓,尤其是人類被同化而來的那些,便都紛紛留了下來,成了人類的一個少數民族。 神族回歸完畢是在三個月以後,蘭若雲帶領軍隊將嵐山通道的大門全部關閉,從此後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阻隔,除了會蒸雲幻影術的人,其他人一概難以通過。 為了加強同獸族的聯繫,人類決定不改變首都,在望天城留下十萬守軍,大軍返歸裸蘭城。 土人們態度各自不同,成國老父子決定回歸荒蕪大陸,話語裡對蘭若雲的辰山之匙抱有極大興趣,被蘭若雲義正辭嚴的拒絕——文明斷垣將永遠沉睡在地下,此世界的人們,將一步一步的享受文明發展的樂趣。 他絕不允許史前的那次災難再次出現——當文明發展到一定的程度,他們將自我毀滅! 沉默的荊文正默默看著遠方,喃喃道:「我是一個做生意的材料,同時,我又熱愛旅遊,所以,我將走遍萬水千山,享受我的大好人生!」 在眾人的嘖嘖稱讚聲中,他跨上馬背,與蘭若雲、臻海等人告別,看向臻野時,溫柔一笑,柔聲道:「以後沒有人管你了,你要好自為之。」 忽然,堂天粗聲粗氣的說道:「我不會任她胡來的,哼!」 荊文正大吃一驚,正想臻野會發作,沒想到她竟然溫柔一笑,滿臉崇拜的看著堂天,搖頭道:「好有男人味啊!」 「哇!」樸當在身後哭了起來,哽咽道:「早知道你喜歡這樣的,我也會扮啊!」 臻野不理他,走到堂天面前,羞澀道:「我們開始交往吧!」 堂天心下狂喜,臉上卻顯出不耐煩的神色,粗聲道:「那要看我心情如何?」 「我全聽你的!」臻野羞答答的說道,「約會的地點就由你來決定吧!」 「哇,哇,哇!」樸當眼淚如泉水般湧出,嚎啕著拉住荊文正的馬韁繩,大聲道:「我要離開這個傷心地,荊大哥,從此我也變成了和你一樣的孤獨人了。」 荊文正仰頭向天,慨然而道:「智者總是孤獨的!」 猛然一帶馬韁繩,看著天邊的一朵白雲,愴然淚下,說出了古往今來最含蓄、最憂鬱、也最惹人遐思而讓人傷感不已的一句話:「孤獨的人是可恥的,但是,不孤獨的人——將更加可恥!」 他一腳踢開樸當,跨馬揚鞭而去! 「荊大哥,等等我,我是孤獨的人,咱們一路!」樸當隨後而去。 臻海看著兩人的背影,感歎道:「離別,就像是丁香葉,看上去單純自然,要咬一口,泛著淡淡的苦味,塞進嘴裡,眼淚便流出來了……生活,像是蒲公英,看上去美麗清新,碰一碰,便飛到了半空中,想要去追求,便絕不能停止腳步……愛情,像是含羞草,看上去是簡單的一片,認真去接近,它就合起來,想要把它強扭開,便變了形狀……強扭的瓜不甜!」 在這個傷感的時候,一向瘋癲的臻海竟然也落淚了,眾人品味著這幾句話,都有些呆了。 「臻老,您有什麼打算呢?」封遠在身後問道。 「我,我當然入贅堂家了,這還用問嗎?你沒看我女兒跟堂天這小賊眉來眼去嗎?」臻海自以為是的說道。 「阿爸,你瞎說什麼!」臻野怒道。 「是啊!」眾人都想,「臻野畢竟是女孩兒家,臉皮嫩,當然不能讓父親公開這樣說!」 「我嫁進堂家,你是老岳父,怎麼能叫『入贅』?真是沒水準!」臻野大聲的糾正道。 眾人幾乎全昏過去了,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看見堂天,他竟露出了一絲讚賞的微笑。 「堂伯父要與臻伯父做親家了?!」清影秀向蘭若雲苦笑說道。 「這下堂伯父慘了,他的心臟病又該犯了!」蘭若雲無奈搖頭。 一切處理妥當,大軍向裸蘭城進發。 半月後,穿過昌橋城,經過靈光,通過黃湖壁壘,遠征軍終於光榮歸來。 正是三月,春天,裸蘭花開的日子。 裸蘭平原上,人類的百姓們一直迎到黃湖壁壘,他們手持著各種花環,竹筐裡也裝滿了裸蘭花的花瓣兒,在大軍的頭上揚灑。 親人相見,自然高興的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而那些失去親人的家屬,則同樣痛哭,這是一個哭泣的日子—— 踏足在裸蘭平原上,蘭若雲的心感覺到了一陣舒坦,他向清影秀看去,後者流著欣慰的淚水,幸福的向著兩邊歡迎的人群不斷點頭。 從十幾歲開始,他們就正式參與了戰爭,如今,將近十年過去了,在這個裸蘭歷一一八六年的春天,清影秀、蘭若雲、堂天、方更、望川北、斯菲和淺靖羽,他們忽然都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童年是沒有戰爭的,童年也沒有權力和爭鬥,他們在裸蘭平原上奔跑,採摘著裸蘭花,互相嬉鬧,有歡笑,也有哭泣,但不管怎麼說,那是他們人生裡最初懂得「和平」這個涵義的年代。 和平,就是我們的兒童能在草地上無所顧忌的嘻笑玩鬧,沒有過多的涵義,它就是這麼簡單。 漸近裸蘭城,一幫孩子跑過來,紛紛把自己用裸蘭花編織成的花環獻給英雄們。 清影秀和蘭若雲等全都淚流滿面,他們望著裸蘭城上迎風飄揚的裸蘭花國旗,心中祈禱著,在為那些前線陣亡的將士,也為裸蘭的明天。 同時,他們又在告慰:父親們,你們安息吧,你們想要完成的事業,兒女終於替你們了卻了心願。 裸蘭城被歡樂的海洋淹沒了,城牆上下,城內城外,大街小巷,到處都是臉含笑容的人們,他們流著眼淚,嘶啞著嗓子,大呼著英雄們的名字,毫不顧忌的又唱又跳,獻出自己認為是最珍貴的禮物。 一連月餘,人類整個陷入狂歡之中,在這一個月裡,無數年輕的姑娘小伙子們,告別了單身年代,而無數已經結過婚的人,重新再結一次,甚至兩次、三次…… 無數的小孩子在這一個月中改了名字,而出生在這一個月的孩子們更是受寵非常,因為他們都有一個類似的名字:「勝利!」,或者是「復國」,要嘛就是「愛軍」、「念兵」…… 第十章大婚 半年以後,清影秀和蘭若雲舉行大婚,全國放假三日,大赦政治犯,整個裸蘭城剛剛從戰爭勝利的狂歡中冷卻下來,此刻又重新燃起了熱情之火。 新郎新娘在裸蘭廣場上公開舉行新婚儀式,全體裸蘭居民爭先恐後的參加了婚禮,整個裸蘭城被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裹起來,萬民空巷,爭先來觀看這世界第一婚禮。 因為地面上的人流太多,許多人從房子上、牆上和樹上高來高去,據不完全統計,在這一天共踩塌房子一百三十七間,城牆倒塌十九處,樹木被毀五百七十多棵;而當三日後大婚典禮結束,廣場上共留下七萬隻鞋子,在婚禮中受傷的人多達二十幾萬,而大多數人都是臀部以下受傷,其中又以腳傷者居多。 而所有藥店老闆的「腳癬一次淨」連著多年存貨全部出售一空,最後連「銀嗓子喉寶」和「肛泰膠囊」也供不應求。 沒辦法,許多藥店老闆鋌而走險,開始用爐灰冒替,大婚之後,因此而被藥品嚴查局逮捕的黑心醫生多達二百多人。 今日最大的特色就是獸人族的「賀婚代表團」。 在自然之子的帶領下,新成立的獸族聯合政府高官們一起到來,精靈族的蝴蝶更是榮任了第三伴娘,其他兩個伴娘自然是斯菲和淺靖羽,在臻野的強烈要求下,她改裝當了第一伴郎,而堂天則屈居其後。 當天最最具特色的節目,是精靈族的七星隊長與蹄人族老鹿裡蓋翁的友誼摔跤賽。 但見二人於裸蘭廣場上脫了個精光,當然留著內褲。 婚宴上當然不缺銅鈸大鼓,裁判封遠哨子一響,二人滾在一起,七十多歲的老鹿裡勇猛非常,動作捷如脫兔,狠勁兒不下土驢,最後雖然因為年紀太大導致骨質疏鬆而自己將腿折斷,不得不退出比賽,但其堅忍不拔,絕不服老的精神讓所有裸蘭老年人大開眼界,羞愧異常,在以後的日子裡,經常可以看到裸蘭城外有八旬老翁拄著枴杖在跑步,據說就是受老鹿裡的激勵和影響。 而七星更是滿有風度的把冠軍杯讓給了老鹿裡,一時間傳為美談。 另一個精采節目是新娘新郎與遠古神獸小白合演的舞台劇《白馬王子》: 鑼聲一響,英俊的王子(蘭若雲扮)騎著白馬走入裸蘭廣場,不料白馬(小白扮)極愛表現,竟然人立而起,將王子摔在地上,隨後用一隻蹄子踏在王子身上,仰頭向天,做出一副英雄的樣子,眼睛斜視著場地之外的另一匹小白馬(婉君扮),最後公主(清影秀扮)揮舞著巨劍出場,趕退白馬,將王子拯救出來,而就在白馬最危急的時刻,即將喪命於公主劍下,小白馬挺身而出,救了白馬。 最後,白馬和小白馬比翼雙飛,而王子和公主過著幸福的生活。 這幕舞台劇因為不因循以往傳統劇本的規定,別出心裁,具有超現實主義的某些作風而深受市民好評。 同時惹起市民們注意的是由臻海先生改編的另一幕舞台劇《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是說白雪公主(斯菲和淺靖羽輪番扮演,這是二人大打出手之後好不容易才折衷的辦法)命運多舛,被邪惡精靈(蝴蝶扮)附身,之後在繼母(臻野扮)的虐待下離家出走,先後被七個小矮人(堂天、方更、望川北、臻海、成定疆、哈里巴、小汗思王扮)和王子(自然之子扮)給拐賣了兩次,最後服食毒蘋果自盡。 該劇因為深符後現代主義的狂躁不安和誇張等手法,並且有著濃重的感傷主義情緒而被裸蘭大劇院拒演,但卻並不影響廣大市民們對它的喜愛,編劇臻海表示:新的藝術形式總是先在民間傳播開來,然後才能被正統社會所接觸,有關評論家認為它揭示出了一個藝術真理。 壓軸戲是由閒置已久的杜老爹祖孫二人,以及封遠和成國老出演,最佳客串枝兒被評為觀眾最喜愛女配角而名噪一時。 他們的節目是芭蕾舞劇《黃毛女》。 當然,為了符合今日的喜慶氣氛,該劇也略作了改編。 大致是黃毛女(杜小妹扮)欲圖嫁給地主黃世人(封遠扮),受到了楊白勞(杜老爹扮)的大力讚賞,但前去逼債的的穆人智(成國老扮)卻堅決不同意,最後,在丫鬟(枝兒扮)春喜兒的幫助下,黃世人殺了穆人智,奪得美人歸。 該劇雖然贏得了大部分裸蘭市民的臭雞蛋,但在民間的影響卻頗為深遠,據說一時之間「黃毛女」層出不窮,但「黃世人」卻改邪歸正了! 最後,新娘子清影秀總領獨唱了一首《就是喜歡你》,主婚人堂巒代替長輩給二人以新婚祝福,然後一對新人被送入洞房。 兩個人累了一天,看著身上的大紅大紫,不禁對視一笑。 他們低低細語著,在窗欞上顯出一對幸福的剪影。 良久—— 忽然,蘭若雲和清影秀靜靜的凝視,猛然大叫一聲,向對方撲過去,兩人抱在一起,同時倒在床上,就聽「卡嚓」一聲,巨大的床帳轟然倒塌下來,床底下的臻海和杜老爹同時慘叫,狼狽逃出新房。 「阿秀,你今晚好美啊!」臻海大聲喊道。 「若雲,我的美麗只為你一人存在!」杜老爹陰陽怪氣的說道。 「我幸福死了,阿秀,能娶到你是我幾輩子修來的……」 「我……若雲,我也是,我一直盼著這一天!」 「阿秀,你說我們生幾個孩子!」臻海繼續學著蘭若雲的聲調溫柔款款的說道。 「哎呀,你壞死了,我才不要和你生!」杜老爹「嫵媚」的聲音讓人發冷。 堂巒怕這兩個老不正經再學下去會讓新人難看,趕緊阻止。 兩個人還在那裡小聲的議論著:「你心裡才不是只有我一個呢,我還知道你和那個世界的兩個女人有私情!」 「阿秀,你可不能胡思亂想,我……我……」 「我不管,反正你只能玩玩虛的,你要是敢背叛我……」 「阿秀,我發誓……」 「我不要你發誓,若雲,你喜歡男孩兒女孩兒?」 「你生的,我都喜歡……」 「……」 十年後—— 「蘭思瀟,你這小賊,給我站住!」一個清脆的女孩兒聲憤怒的喊道。 腳步聲起,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兒氣喘吁吁的跑過來,身上只穿一套睡衣,腦袋上歪戴著雞冠睡帽,腳下赤著足,賊忒兮兮的在裸蘭大街的青石板上奔跑。 「咦,蘭家的小哥真是有乃父之風,今天又得罪誰了?」 「是方更統領家的盼盼小姐,看,跑得真快!」 「哎呀,糟糕,你看前面!」 「天,這下蘭小哥可慘了!」 一群孩子拿著刀槍棍棒斧鉞鉤叉從大街對面急奔過來,向著蘭思瀟兜截過來。 「這下還不抓住你,小色狼!」望川琳小臉氣得通紅,「竟敢摸我的手!」 「騙我說張寡婦家有頭飛豬,害我把那老女人揍了一頓,這個仇不報我不姓封!」 「把我的林家花糕吐出來,你這饞鬼!」斯柔帶著哭腔喊道。 「我明明沒有作弊,你竟敢誣賴我!」淺靖風行暴跳如雷的跺起腳。 「大家一起上啊,幹掉這個小賊!」方盼盼在後面大喊道。 堂倫肥胖的小手在腦袋上一拍,慘然道:「兄弟,為你默哀!」 忽然,一個小男孩從一條小胡同裡鑽出來,大叫道:「弟弟,快往這邊跑!」 蘭思瀟無暇細想,一貓腰,鑽進胡同,看見前面一匹高大威猛的白馬正瞪著責怪的眼神在那裡等著。 「哈哈,小白,你來得正好!」蘭思瀟臉上得意,靈活無比的翻身上馬,隨後拉起哥哥的小手拽了上來,大叫:「小白,快飛!」 不情願的小白打了個響鼻兒,在地上刨了刨蹄子。 「死馬,你再不飛我還往你的婉君身上扔虱子!」蘭思瀟恐嚇著喊道。 小白渾身一顫,暴怒的「灰灰」而叫,展開一雙雪白的翅膀,在十八般武器及身之前凌空飛起,只留下地上一群暴怒的敵人。 蘭若雲舒服的躺在籐椅上,仰頭看著天上白雲。 因為總領嫁給了蘭軍師,裸蘭的老百姓自願集資,將蘭府改建成一座二層的小樓。 此刻,蘭若雲就在這二樓的大籐椅上倒著,清影秀在一旁看著一本菜譜。 斯菲笑道:「阿秀,怎麼每次來你家都看到你在學做菜,卻總是不露一手?」 「不會又弄出那種黑色的東西吧!」望川北面露恐懼神色,有些心驚的說道。 「大北,你就不能說點好話?」方更不滿意的埋怨道,「怎麼老用這麼可怕的事情嚇我們?」 「哎喲,我們家北北也是想讓大家有個心理準備嘛,這叫未雨綢繆!」淺靖羽白了下眼睛,深以為然的說道。 「嘿嘿,我覺得大北說的還是有一定道理的,畢竟,我現在還在對蛤蜊過敏呢!」堂天面現痛苦之色,強迫自己不去回憶。 「咦,聽你們這麼說,我還真想試一試!」臻野看了一下懷中剛出生不久的小女兒,撇嘴說道。 眾人趕緊齊聲阻止,惹得清影秀滿臉通紅,氣道:「你們就是再求我做我也不會做的,我只做給我們家若雲一個人吃!」 「砰!」 蘭若雲猛然從籐椅上栽了下去,嚇得面色慘白。 眾人趕緊一陣手忙腳亂的扶起來,紛紛安慰。 清影秀白了他一眼,忽然看見兩個兒子走了上來,喜道:「做給我兩個寶貝吃,他們最喜歡了!」 兩個寶貝立即傻眼。 清影憶微乖乖的站到母親身後,一聲不吭,文靜可愛。 淺靖羽嘖嘖讚道:「憶微真是個好孩子,我喜歡得不得了,將來他繼承清影家事業,我們也可以放心了!」 「是啊,這樣穩重的孩子,若雲真不簡單,怎麼生出來的呢?」方更奇怪道。 清影秀喜孜孜的看著兒子,笑道:「憶微像我!」 眾人一齊搖頭,全都不信,但若說像蘭若雲,他們更是堅決否認。 這時,蘭思瀟笑嘻嘻的走到臻野身前,伸出手指逗弄著那個剛滿月的小女孩兒—— 堂天猛然站起來,大驚失色的喊道:「走開,你這色狼,離我女兒遠點!」 一直沒說話的蘭若雲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招手道:「兒子,你過來!」 蘭思瀟跳了一下,偎到父親懷裡。 「今天沒挨揍嗎?」蘭若雲問道。 「差一點,不過又被我逃脫了,嘻嘻!」蘭思瀟賊眉鼠眼的說道。 「不錯,明天準備作弄誰……」 「我準備……」蘭思瀟趴到父親耳朵邊說道。 眾人看著這齷齪的父子倆,恨得牙癢癢,眼見他們臉上洋溢著壞壞的笑容,不知道又在出什麼鬼主意。 「兒子,你這主意不錯,很高明,你哥哥一輩子也想不出來!」蘭若雲慈愛的看了一眼遠處清影秀身後的憶微,心道:「我這兒子倒真有點像子微!」 「不過,你堂伯伯教訓得對!」蘭若雲正色說道,「這個女孩子千萬不能碰,知道嗎?否則我跟你斷絕父子關係!」蘭若雲指著臻野懷中的女孩兒說道。 「那要是她來纏我呢!」蘭思瀟問道。 「那你就躲開!」蘭若雲大聲道。 「那……」 蘭思瀟還沒等說出口,臻野大著嗓門怒喝道:「我的女兒有什麼不好,誰希罕你家那個小壞蛋!」 蘭若雲高深莫測的一笑,卻不言語,看見清影秀白了他一眼。 忽然,空中似乎風起了一下,有人輕輕的笑了一聲。 「誰在笑?」斯菲問道。 「是我!」蘭思瀟詭秘的說道,「我這麼輕輕的笑了一下你也能聽到?」 蘭若雲拍了兒子一下,低聲道:「二十八號店!」 找了個借口,走下樓去,躲到旮旯裡,紫影一閃,人已不見。 裸蘭城外,數過去第二十八棵樹後,堂瀟笑呵呵的轉了出來,撲在他懷裡親上他的臉龐,嬌笑道:「蘭大哥,我又來了!」 「十天前我不是剛去看過你嗎?」蘭若雲奇道。 「有好消息,我和子微已經找到了鑄造人類銅像的材料,你的轉生已經有了很大希望!」堂瀟愉快的說道。 「你們可辛苦了,難道不打架了嗎?」蘭若雲奇道。 「怎麼不打啊,不過神族軍隊守著澤林山不動,我們攻不下來!」堂瀟沮喪的說道。 「知道神族的厲害了吧!」蘭若雲笑道。 「哼,早晚給他們顏色看看,就知道龜縮不出!」堂瀟氣道。 「堂姑姑!」一聲大叫從遠處傳來。 堂瀟手中長綾一揮,將蘭思瀟半空中提到自己面前,在他小臉蛋上親了一下,笑道:「你媽媽知道你來嗎?」 「放心,她不知道,否則醋罈子早打碎了!」蘭思瀟詭笑著說道。 「好,改天姑姑再教你一招,今天我得先走了。」堂瀟解下綾子揣到懷裡。 「姑姑,你不知道我從不做賠本買賣嗎?」蘭思瀟狡猾的說道,「瞞著我媽媽也是要冒風險的,你要是不想她知道你和爸爸在這裡幽會,最好留下點什麼再走!」 「你這個小滑頭!」堂瀟氣道,「我倒是想多教你些東西,可你懶得比豬還厲害,卻怨得誰來?」 「我看你那綾子挺好的……」蘭思瀟拄著下巴說道。 「給你給你!」堂瀟一把抓出懷中的長綾,氣道,「我的寶貝早晚都得讓你要光了!」 向著蘭若雲嫵媚一笑,黑影一閃,人已不見。 蘭思瀟歡快的扯著那條長綾,一溜煙也沒了。 子微晴從樹上跳下來,抱住蘭若雲,在他額頭吻了一下,笑道:「魔女這鬼丫頭,給思瀟的綾子是假的!」 「當然,她怎麼會鬼不過那小傢伙!」蘭若雲笑道。 「蘭兄,你的紫氣決練得怎麼樣了?」子微晴充滿著期待的問道。 「反正還不能白日飛昇。」蘭若雲氣苦道。 「一定成的,多些信心。」子微晴鼓勵道。 「嗯,子微,你清減了!」蘭若雲憐惜的說道。 「哎,有什麼辦法,魔女已經向我下了挑戰書,來生誰能嫁給你誰就算贏。我們現在都在努力往雕像中注入魔性和神力,誰的能多一些,將來才能給你更大的吸引力!」子微晴無奈說道。 蘭若雲一楞,輕輕一笑,歎道:「如果那一世,我再遇到阿秀那樣的女子,你們豈不是全都會失敗!」 「那就是命運了,不過至少我和魔女還算是平手!」 她莞爾一笑,柔聲道:「我希望我能贏!」 「但是,您還得先輸給我點東西!」蘭思瀟在一株草叢後面探出臉來說道。 「噢,我的天,這小傢伙,我真怕了他!」子微晴拍著腦袋說道,「思瀟啊,你不正正經經學些東西,卻淨和魔女搞這些小玩意,連松鼠的呼吸和心臟節奏都學會了。」 「不這樣怎麼能騙過子微姑姑!」蘭思瀟得意的說道。 「好了好了,這個給你!」 子微晴揚起手來,一個果子飛過來,蘭思瀟一把抓過,看也不看的就吞入肚子,笑道:「這種雲山的仙果兒,姑姑下次最好多帶點過來,我這人好說夢話,有時候會在夢中亂說,吃了這果子就不會了!」 子微晴呆呆的看著蘭若雲,無奈道:「這個小無賴,他以為那是蘋果嗎?想吃就有?」 「子微,為了我們的幽會大計,你的雲山仙果也只好委屈了。」蘭若雲歎氣說道。 「可是,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每次他都會知道?」子微晴疑惑道。 「哎,這只能問他自己了,可我想他未必會說!」蘭若雲再歎一口氣說道。 子微晴聳聳肩,白影一閃,聲音已在十丈開外:「看我下次還來不來?」 蘭若雲感覺了一下,知道子微晴已經走遠,笑道:「子微當然還會來。」 「阿爸,你教我的這招『脅迫』計謀真的好用!」蘭思瀟笑道。 「嘿嘿,在老爸離開之前,說什麼也要將你塑造成一代智將,那時候,你可要好好輔佐你哥哥,將我們蘭家『無敵軍師』的美名傳播下去,而魔女和聖女,她們的寶貝無疑對你最有幫助,所以,儘管敲詐吧!」蘭若雲哈哈笑著說道。 「遵命!」蘭思瀟舉拳說道。 父子倆對看一眼,禁不住奸笑起來…… 清影秀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就見蘭若雲父子倆滿面洋溢著噁心的笑容,看著自己。 「又和那兩個女人去鬼混了?」清影秀冷冷的說道。 「嘿嘿,這個……」蘭若雲摸著腦袋。 「我可以保證,老爸絕對沒有去鬼混!」蘭思瀟大聲的喊道。 「我要是相信你就怪了……哎,又到中午了!」 清影秀面有苦色,氣道:「封遠幹嘛偏偏看中了杜小妹,害得我們再也找不到廚師,都怪你這個小混蛋!」伸手向蘭思瀟的臉蛋上掐去。 「阿爸,今天我們去誰家吃?」蘭思瀟躲過母親的指頭,笑著問道。 「嗯,昨天方更家鎖門,前天望川家出去旅遊……今天堂伯伯不是罵你色狼嗎?他這樣得罪你,我們不去吃他又去吃誰了?」蘭若雲壞笑著說道。 「好,叫出憶微,我們全家殺奔堂府!」清影秀揮舞著拳頭說道。 「殺!」一家人大聲喊道,直向著堂天家奔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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