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隋》 作者:老茅 序章 第一章禍福相依 「干!」 「干!」 這是在中國沿海的一個小城市,這裡每天都燈紅酒綠,尤其是到了週五晚上,無論是大小酒樓幾乎都是爆滿,辛苦了一星期的紅男綠女們,湧進各種消費場所,吃、喝、嫖、賭,盡情的享受人生。 換在平時,對於那些高檔場所,楊天只有羨慕的份,偶爾進去一次,也是陪著領導的小兵一個,只能幹些陪酒的工作。 今天楊天終於揚眉吐氣了一把,成了一回主角,請了十數人進入一家三星級酒樓,連開了兩桌。 哦,差點忘記了,楊天是一個保險推銷員,雖然進的是一家國際性的大保險公司,但絲毫改變不了他窘境的生活,在保險公司,一切都靠業績說話,你幹得好,自然可以捧你上天,工資,獎金可能是同年齡人的數倍,數十倍;干的不好,對不起,或許維持基本生活都成問題。 楊天畢業於國內的一所三流大學,隨著國家的擴招,這樣的三流大學畢業生到處都是,找工作難予上青天,只有保險公司用人不挑惕,管你是應界畢業,有無工作經驗,只要你想進就能進去,他們信奉剩者為王,進來多少人不管,能留下來的才是精英。 楊天在畢業無所事事數個月後,終於鬼迷心竅的走進了保險公司的大門,他在這家保險公司兩年了,在保險行業算是老資格了,卻並沒有成為剩者為王的一員,只能勉強維持生活。 別的同學在找到工作後,經濟上多多少少比他寬余許多,換了別人,在保險公司呆上數月,看到不行早就另尋高就了,楊天並不是沒有退縮過,只是他從小就有一個強脾氣,一件事沒有做好,死活不願放棄,就這樣不淡不鹹的在保險公司做了兩年,有時還要別人接濟才能過下去。 這個月,楊天終於鹹魚大翻身,拿下了一個單位一筆五十多萬元的保單,要知道,僅這筆保單,楊天的提成就有十多萬元,而且只要能維持住這個客戶,每年這時候都可以坐等同樣多的提成。 這在公司內部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這樣的單子對保險公司來說不算太大,但對於一個全年業績只有數萬塊的人來講,意味著什麼,保險公司的同事自然都知曉,無論是新的老的同事,都嚷著要楊天請客。 楊天自然不會推遲,客戶交錢,公司的審核也通過後,雖然還沒有拿到獎金,楊天帶著十多個平時要好的同事就往保險公司一牆之隔的大酒樓殺去,這家酒樓只有三星級,只是菜式比較好,價格也算實惠,楊天咋一小富,還不習慣太奢侈,選擇這家酒樓同事們早已習慣,也不算掉面子。 這十幾個人進去,大吃大喝一頓,至少也要花掉一兩千人民幣,楊天工作了兩年,連這麼一點錢也沒有存下,還是先找他的主管借了三千大洋,這一次,平時吝嗇的主管卻極為爽快,三千大洋眼都不眨一下就掏了出來甩給楊天,楊天下個月就有十多萬進帳,不怕楊天不還,再說,楊天這筆單子,主管也能得到一萬多塊獎金,楊天借錢時,主管的臉笑咪咪的,拍著楊天的肩膀,鼓勵道:「再接再勵,好好工,以後保險就是一輩子的事業了。」 楊天進入酒樓後,充分顯示了一個小人咋富的心態,菜盡揀價格貴的點,好酒也連連上了數瓶,喝得眾人興高彩烈,幾位女同事更是雙眼迷離。 進入保險公司的女同事姿色都不會太差,不能,你怎麼出去和客戶談保單,保險公司的女同事找對象一般不會在同事間找,這是因為剛出來的小伙子基本上談不上好業績,你連自己都養活不了誰找你,做得好的同事卻基本上名草有主,下手慢的根本找不到。 而且女同事在外面談保險也容易接觸到一些成功的人士,她們基本上在拿下第一筆大單子後,自己也被別人拿下了,成了人家的夫人,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朋友,能嫁個好老公,對於她的保險事業也很有幫助,保險公司樂見其成,當然,也有一些上當的女業務員,藉著談保單時,被人騙財騙色,那只能怪自己不謹慎了,保險公司是不會負責的。 楊天對於一個新進公司二個月之久的女同事羅倩心有好感,小姑娘長得嬌小可愛,比他小二歲,剛進公司時對他也是熱情的很,師兄,師兄叫個不停,只是一個月之後,楊天將保險公司的一些規則教完,羅倩發現她的業績是這個師兄數倍之後,熱情就消失了,經常對楊天愛理不理,在公司外面,更是象不認識。 在楊天接到這個大單後,羅倩的熱情又回來了,這些天都圍著他轉,兩人幾乎是同進同出,楊天所在的小城市雖然在上海的邊上,排上中國百強縣市頭幾名,和上海相比卻差得太遠,一般白領的年收入只有二三萬之間,收入在五萬以上就算不錯了,而楊天憑著一個保單就跨入了年收入上十萬以上人群之中,在女同事眼中無疑一下子成了香餑餑,一不抓緊就要被別人鑽了空子。 楊天雖然對羅倩前後的反差看不慣,但整個社會的風氣就是如此,得到羅倩的喜歡在以前幾乎是做夢之事,楊天也就在半推半就之間接受了羅倩的感情,短短一個星期,兩人的感情進步飛快,就差最後一步上床了。 「楊天,真羨慕你這樣的好運氣,乾了這一杯。」向他敬酒的是一個晚他一年進保險公司的師弟,他的業績不算差,去年完成了十來萬元,收入也有二三萬,趕得上這個城市普通的白領,現在比起楊天自然差得太遠。 「好運氣嗎。」楊天喃喃自語,他兩年的業績加起來才剛過十萬,付出的卻比別人多的多,若沒有這筆單子,公司的同事沒有一個會看得起他,更不會讚他好運氣,甚至公司組織一起出外展業都沒有人願意陪他一起去。 「干了!」同事的面子不能不給,做保險勤奮重要,運氣同樣重要。 「楊天,祝賀你,下個月就可以升職了,乾杯!」向他敬酒的是主管。 「干!」主管的敬酒不能不喝,口袋裡的三千大洋還是主管給的呢,主管雖然小氣,但在這兩年也沒少給他幫忙。 「楊天……」 「干!」 「楊天……」 …… 「干!」 十幾懷酒下去了,楊天的腳步有些搖晃了,他旁邊的羅倩看得大為心疼:「少喝點,小心傷了身體。」 旁邊的同事大為取哄:「喲,這麼快就心疼了。」 「要想楊天不喝也可以,除非你代替他。」 「就是,就是。」 「好,我喝,不過先申明,要想我喝酒,三杯換一杯才行!」羅倩雖然嬌小玲瓏,但老家是四川,辣姝子的性恪讓她絲毫不服輸。 羅倩這麼一說,反而把眾人都震住了,在場女的有四名,男的有十二名,就是三杯換一杯,輪上一圈也非讓羅倩喝趴下不可,何況另外四名女的不用守三杯換一杯的規紀。 憐香惜玉的大有人在,一名男同事首先打破了冷場:「好了,好了,楊天也喝的差不多了,大家一起敬楊天一杯就算了。」 「好!」 「好!」大部分男同事都舉起了酒杯。 「這怎麼行,說好三杯換一杯,我先來。」一名女同事舉起了酒杯,連喝了三大杯,最後將杯底亮給了羅倩,杯中滴酒不剩。 這個女同事和楊天同一天進公司,這兩年高不成,低不就,還沒有正經談過一個男友,沒想到漏過了身邊的一個金龜婿,讓羅倩撿了一個便宜,心中大為不忿。 見兩個美女拼酒,男同事們大為興奮,都圍了過來,也開始了對羅倩的拼酒。 羅倩連喝了十幾懷,這些都是高純度的白酒,饒是羅倩酒量不錯,臉上也開始泛起了紅暈,羅倩本來就嬌美,這一下更是美態驚人。 還好,楊天的主管打著圓場:「好了,好了,大家就別再敬了,難道真要把一個女孩子喝趴下不成。 各個男同事只好收起了繼續灌酒的打算,燦燦的回到了座位上,羅倩再也支持不住了,頭一歪就靠在了楊天的胳膊上。 楊天是酒醉心不醉,醉眼朦朧間,看到挨在他肩膀上的羅倩俏臉上幾乎要滴出水來,看得心頭大動,恨不得立馬就抱著羅倩來個狂親狂吻,礙於旁邊電燈泡太多,才沒有付出行動。 不過,他桌下的手卻悄悄的摸上了羅倩的小腿,肌膚光滑之間,楊天心中湧起一陣陣的興奮,羅倩知道了楊天的動作,不但不制止,一隻手反握著楊天的手,在自己的肌膚上摸擦起來。 楊天大樂,這一個星期來,楊天表現的猴急猴急的,羅倩雖然對他頗為放任,卻不肯讓他突破最後一關,讓還沒有嘗過女人滋味的楊天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看來今晚羅倩大有機讓他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眾人再喝了一會兒,桌上已是杯盤狼藉,不能再給楊天和羅倩兩人敬酒,眾人也沒有興趣再喝下去,楊天的手已摸到了羅倩的小肚之上,上面太過明顯,下面太緊楊天的手伸不進去,讓楊天大為苦悶。 主管連叫了楊天數聲,示意他買單,楊天才會意過來,在這裡太不便了,等下把羅倩帶回自己的房中,還不是任自己所為,看羅倩快滴出水來的眼睛也不會反對,需要在這裡偷偷摸摸幹嗎。 叫來了服務員,服務小姐笑容可掬的來到他身邊:「先生,一共是二千八百六十八元,這個數字多吉利。」 「好,大家一起發。」楊天將還沒有捂熱的三千大洋掏了出來,只抽出了一張,其餘一疊全塞到服務員小姐手中。 服務員小姐飛快的數了數:「先生,收你二千九百元,需給你找零三十二元。」 楊天揮了揮手,爽快的道:「不用找了,多的算給你小費。」 服務員小姐臉上的笑容更甜:「多謝先生,歡迎先生下次光臨。」 楊天正要再說幾句豪言壯語,突然覺得左手臂傳來一陣疼痛,原來是羅倩掐了他一把。 楊天心中一樂,原來這個小妮子是裝醉,剛才顯然對楊天在服務員面前大方不滿,楊天強忍疼痛,哼,等下回去看怎麼收拾你。 楊天半扶著羅倩和同事一起走出了酒店的大門,幾名女同事住在羅倩附近,見羅倩醉了,熱情的要攙羅倩回去。 漫說羅倩只是裝醉,就是真醉了,楊天也不能讓她們壞自己的好事,一一謝絕她們,幾乎是在逃著到大街上攔車。 楊天剛才也是喝多了,被冷天一吹,又走了幾步路,一股醉意頓時湧上心中,羅倩倒是清醒的很,對楊天的打算心知肚明,周圍同事都在,又不好清醒過來離開楊天的懷抱,加上剛才被楊天一陣撫摸,也激起了她的春情,只好任由楊天抱著。 楊天站在大街上,半暈半醒間,突然聽到對面的幾個女同事一陣尖叫,他茫然的朝四周看了看,只覺得一陣強風從後面襲來,他只來得及將懷中的羅倩一把推開,感到後面一個重物撞在他的腰間,他就飛了起來。 飛起來時,楊天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靠,被車撞了,眼睛的餘光中,看到羅倩像瘋一樣從上爬起,向他撲來,楊天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羅倩雖然拜金了一點,但其實還是不錯的,他就重重的摔在上,再無知覺了。 第二天,公司上下就得知了這個剛完成一筆大單的同事在昨晚出了車禍身亡,紛紛感慨楊天運氣太差,他們在與客戶交淡時,倒是多了一個勸客戶賣保險的例子,天有不測之風,你看,我們保險公司的員工尚且出事,一個人不買保險怎麼成? 這樣活生生的例子,倒是剌激了不少保險公司的客戶,沒買的紛紛掏錢購買,買了的也覺得先前的賠付太少,掏錢加保,倒是讓保險公司數月的業績都激增。 傷心的唯有羅倩一人,過不了幾天,羅倩就在這個城市呆不下去,只好遠離了這個小城,她雖然和楊天只談了一個星期的戀愛,感情卻是很深,真正和楊天相處後,才覺得楊天處處符合她的標準,楊天在危難之極,先幫她脫離危險,更讓羅倩感動。 第一卷 長安子弟 第一章隨公國府上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 現在正是長安的三月,到處春光明媚,柳絮隨風飄舞,青草發出尖尖的嫩葉。此時長安街頭卻沒有什麼麗人,反而是兩幫人正在劍拔弩張,周圍的人都避得遠遠的,生怕遭受池魚之殃。 一個相貌俊秀,二十歲上下,穿著一身綢緞,肩上還披著雪白狐皮的青年正在馬車上大叫大嚷:「哪來的兔崽子,見到本國公的馬車也敢不讓。」 「讓路,讓路。」青年一說完,數名惡僕頓時將鞭子向前面甩去,空氣中發出辟哩啪啦的響聲。 對面一輛華麗的馬車上站著兩個不到十歲的男孩,這兩個男孩一身富貴氣,腰間佩著上好的羊脂白玉,穿著一點也不輸於那個自稱國公的青年。 「阿摩,要不咱們讓一讓。」大一點的男孩道。 「哥,不能讓,他不過是一個憑家世混的國公,比咱們爹爹差遠了。」年齡更小一點的男孩反而更加強勢,見自己的護衛被對方的僕人用鞭子抽的後退,大喊道:「衝上去,打。」 兩撥人頓時在街中打成一團,彷彿街上流氓鬥毆。 「抽他,給我狠狠的抽。」 「打,打死了有老爺撐腰。」 雙方的主人都站在馬車上為自己的隨眾鼓勁,那名青年的隨眾雖然手上持鞭子,卻不是兩個男孩赤手空拳的護衛對手,漸漸的青年的手下反而被逼得步步後退,有幾個人還倒在上大聲呻吟。 「飯桶,一群飯桶,平時白養你們了。」青年氣得跳腳。 「好,打得好,回去重重有賞。」相反,那兩個男孩卻是在馬車上喜笑顏開。 青年大怒,惡從膽邊生,跳下馬車,從上拾起一塊石頭,向那個叫得最響的男孩砸去,那個大一點的男孩看到一物向弟弟飛來,一把拉開只注意前面打架的弟弟:「阿摩,小心。」 「啪。」石塊砸在大男孩後腦上,男孩身子晃了幾下,栽下了馬車。 小男孩大吃一驚,急忙也跳下馬車,搖了搖自己哥哥的身體一下,見他一動不動,大哭起來:「哥,你醒醒,醒醒。」 正在打架的護衛聽到後面傳來哭聲,扭頭向後看,見自家公子躺在上不動,顧不得再打架,退了下來,一名護衛連忙道:「二少爺,快,將大少爺送回府中。」 「走,快走。」青年見對方昏了過去,也無心再戰,指揮自己手下的隨眾調轉馬車,快速離開。 馬車飛一般的在街上狂奔:「讓開,讓開。」 街上的行人頓時一陣雞飛狗跳,有那挑貨的直接將貨往路邊一丟,趕忙跑開,婦女緊緊抓住自己身邊的小孩,如果被這樣速度的馬車一撞,不死也要丟半條命。 馬車激起一陣煙塵,從街上駛過,留下一路狼藉,待馬車去的遠了,街上的行人才敢議論紛紛。 「出什麼事了,怎麼隨國公府的馬車也在街上狂奔。」 「天哪,難道京城四惡要變成京城五惡,這個世道讓人怎麼活。」一個被撞翻擔子的貨郎大叫起來。 這輛馬車一直奔到一座寫著隨國公府的豪華府第前面才停了下來,馬車上跳下來了一名護衛,抱著剛才昏迷著的男孩向府中直闖,還沒進門,護衛大聲嚷道:「快,告訴老爺和夫人,大少爺出事了。」 府中出來的僕人看到護衛懷中抱著的男孩,都是大吃一驚,整個隨國公府頓時亂成一團。 「不好了,老爺,夫人,大少爺出事了。」 一個額頭突出,眼中精光閃爍的中年人從堂中大步走了出來:「何事如此慌張?」 見到護衛手中的男孩,中年人臉色也是一變:「快,請大夫。」 中年人身後出來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秀麗少婦,少婦不顧男孩身上沾滿了泥土,一把從護衛手上搶過男孩,聲音哽咽了起來:「伐,伐,你醒醒。」 一名清瘦的中年大夫挎著藥箱,剛被一名護衛粗魯的推進了隨國公府,就看見幾位同行被人從國公府亂棍打了出來,邊打邊罵:「庸醫,庸醫。」 大夫心中湧起一股怒氣,這隨國公府也太過霸道了,他馬上就想轉身離去,只是看到虎視眈眈的護衛,還是打消了念頭。 穿過數幢房屋,大夫被帶到了一個獨立的小院,護衛將房門推開,道:「國公,夫人,又請來了一名大夫。」 「快請,快請。」房中傳來一陣焦急的聲音。 大夫也跟著跨進了房門,只見一名身穿蟒帶玉袍的中年人不停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房中一張大床上躺著一個清秀的男孩,男孩雙眼緊閉,鼻中的呼吸若有若無,床邊坐著一個二十多歲的美貌少婦,握著男孩的手暗自垂淚,奇怪的是床下還跪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孩,臉上一幅悲痛之色,二隻眼睛卻是烏溜溜的亂轉。 大夫知道眼前的中年人必定就是這間府第的主人隨國公普六茹堅,而那名少婦就是他的夫人獨孤氏獨孤伽羅,大夫連忙向中年人拱了拱手:「國公大人,老朽有禮了。」 這名大夫望之如三旬之人,只是額下留著一絡長長的鬍鬚,加上人長得清秀,憑添了數分仙風道骨,讓人一見就有好感,這個時代男十五,女十三就可以結婚,這名大夫的年齡其實已超過四旬,自稱老朽倒也不差。 普六茹堅擺了擺手:「神醫不用多禮,快,看看我兒子。」 「不敢當國公神醫之稱,老朽自會盡力,只是藥醫不死病,如果瞧不出來,還望國公莫怪。」 他自付醫道高明,但也不敢說能起死回生,只能先作預防,免得自己也遭到被國公府僕役打出去的命運。 護衛聽大夫這樣一說,生怕隨國公瞧不上他,連忙道:「國公爺,這位是許胤宗許神醫,許神醫的醫術在整個長安都有名,連宮中都曾請過許神醫看病。」 「不敢,不敢。」中年人又要謙讓幾句,普六茹堅卻沒有耐心,道:「許神醫的大名我聽過,快請神醫為吾兒瞧瞧。」 許胤宗這才走到床邊,仔細檢查了一下男孩的身體,又搭上了脈門,只覺得這個男孩的脈象古怪的緊,有時緊張有力,可剛剛感覺到,脈象又弱了下來,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這種脈象,只得緊閉雙眼,心中苦苦思索。 隨國公夫婦緊緊盯著許胤宗的面容,生怕從他口中說出沒救兩字,許胤宗可不是前面的那些庸醫可比,如果他也束手無策,那兒子的病就完了。 第二章隨公國府下 良久,許胤宗才放下把脈的手:「國公,大公子可能是傷到了腦袋,才導致昏迷。」 「對的,對的,大哥就是讓宇文實那小人用石頭砸中了腦袋才昏迷不醒。」下的男孩跪在上半天,雙腿早已麻木,這時聽新請來的大夫說出大哥的病因,連忙插嘴,揉了揉膝蓋,就想從上爬起來。 「你閉嘴,跪著。」普六茹堅大聲向男孩喝道,「若不是你調皮搗亂,你大哥又怎會昏迷不醒。」 男孩將目光望著國公夫人獨孤氏,淚水漣漣的叫道:「娘。」 這聲叫得迴腸蕩氣,獨孤氏一向寵愛這個兒子,心中一軟,剛要叫他起來,隨國公已插話道:「別管這個畜生,睍(念xian四聲,與現同音)伐被他害的生死不知,讓他跪著反醒反醒也好。」 提起大兒子,獨孤氏頓時不再理會小男孩,她雖然寵愛二兒子,床上躺著的睍伐畢竟也是她的親生兒子,轉向許胤宗問道:「許神醫,吾兒傷到腦袋,會有什麼危險,睍伐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許胤宗搖了搖頭:「夫人,這要看大公子的運氣,或許什麼危險也沒有,大公子醒來就沒事,或許……」 「或許怎樣?」國公夫婦頓時緊張起來。 「或許大公子醒來後會忘記一些事。」 「那還好。」獨孤氏心想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許胤宗不敢說床上的男孩還有可能智力受損,變成一個白癡。他頓了頓,道:「國公,夫人,還有一種最嚴重的情況,那就是大公子再也不會醒來。」 獨孤氏的心中頓時一緊:「許神醫,再也不會醒來是什麼意思?」 許胤宗安慰道:「夫人別急,這是最壞的情況,老朽定會盡力將公子救醒。」 獨孤氏整個心一下子揪緊了,睍伐雖然是長子,卻沒有得到她太多關愛,長子忠厚善良,與鮮卑人的行為格格不入,而阿摩長得英俊漂亮,儀表非凡,而且聰明過人,好學善問,興趣極廣,身兼鮮卑人和漢人的優點,一出生就得到夫妻兩人的喜愛,這種喜愛直到第三、四、五子出生也沒有絲毫改變。如今大兒子命在旦夕,想起都是阿摩惹得禍,她不由舉起了巴掌,就要向跪在上的阿摩臉上打去。 阿摩仰著臉,臉上全是淚水,毫不躲避,還而迎了上去,望著兒子小臉上的淚水,獨孤氏的心又軟了下來,落下的手變成了輕輕撫摸,將他臉上的淚水擦去,柔聲道:「阿摩,以後不要輕易惹禍,你看,以前每次都是哥哥替你承擔責任,你要保佑你哥哥快點醒來,以後對哥哥都要尊敬,懂嗎?」 小男孩趁機從上爬起來,偎到獨孤氏的懷中,乖巧的道:「娘,我懂了,哥哥一定會沒事。」 獨孤氏感到兒子懂事了許多,心中欣慰,反而將悲痛減去了大半。 那邊許胤宗已打開了帶來的藥箱,從藥箱中取出了一個精緻的扁平木盒,木盒一打開,裡面是一層絲綢,許胤宗小心的將絲綢掀開,絲綢下赫然躺著十幾根銀光閃閃的長針。 許胤宗小心的取出盒中的銀針,將床上的大公子扶起,開口道:「點燈。」 房中只有國公夫婦和他們的家將統領元胄,此時天色還早,遠未到點燈的時候,元胄雖然不知道許胤宗要燈幹嗎,還是趕緊點上了一盞燈放在桌上。 許胤宗卻不滿意,道:「把燈拿過來。」 「哎!」元胄連忙回答,把燈端到許胤宗面前。 許胤宗拿起銀針在燈上烤了數下,就要向大公子的腦上插去,普六茹堅一直看著許胤宗的做法默不作聲,此時卻是嚇了一大跳,連忙阻止:「許神醫,你這是幹嗎?」 許胤宗的手根本不停,一支銀針已插到了睍伐的腦中,從長度來看,已經是深入數寸,獨孤氏嚇得大叫了一聲。 看到國公夫婦的模樣,許胤宗連忙解釋道:「國公,夫人,令公子是傷到腦袋,老朽懷疑是淤血堵住了經脈,才導致令公子昏迷不醒,老朽需要用銀針幫令公子疏通經脈,並將令公子腦中的淤血導出,令公子才能疏醒過來。」 普六茹堅「哦」了一聲,長吁了一口氣,人的名,樹的影,普六茹堅雖然以前沒有看過如此治病,還是選擇了相信許胤宗,換一般人,敢拿著長長的銀針插入他兒子的腦袋,馬上就會推出去斬了。 許胤宗下針極快,從盒中取出銀針,在燈上稍微烤一下就插入睍伐的腦中,一會兒,盒中的銀針就全部插到了睍伐頭上,睍伐的腦袋剎時間銀光閃動,活像一個剌蝟。 「神醫,什麼時候才能把這些東西從吾兒腦上取下來?」一個人腦上插著十幾根銀針,這種樣子太過嚇人,見許胤宗停手,獨孤氏忍不住問道。 「不急,不急。」聽許胤宗如此說,眾人只得耐心等待。 元胄在床邊高舉著那盞燈動也不敢動,生怕許胤宗馬上就要用,饒是他一個能征善戰的武將,長時間保持這個姿勢也受不了,才三月的天氣,元胄一會兒就汗如雨下,滴到上嗒嗒作響。 許胤宗奇怪的看了元胄一眼,道:「我不用了,你還舉著燈幹嗎?」 元胄鬆了一口氣,連忙將燈放到桌子上,心想,你不說誰知道你要不要用。 房間裡頓時寂靜下來,誰也不說話,桌上的燈越來越明亮,外面的天色漸漸黑了下來,直到天色全黑,許胤宗才道:「好了,把燈拿過來。」 元胄從桌上重新掌起了燈,許胤宗已開始在睍伐頭上取針,每取一針,許胤宗都要在針上查看一下,然後才將針放回木盒,取到中間一針時,針一出來,睍伐的頭上緩慢的流出一絲黑血,許胤宗仔細察看了一下,將黑血用絲絹擦盡,又重新取針,十數根銀針取完,有數根銀針上沾滿了黑血。 「怎麼樣?」銀針取完,睍伐還是一動不動,獨孤氏急忙查問。 許胤宗搖了搖頭,獨孤氏頓時大驚,失魂落魄的道:「沒救了?」她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恨意,「無論是誰害我兒子,我一定不會放過,那羅廷(隨國公小名)點齊咱們國公府的兵馬,把宇文實抓來,為睍伐報仇。」 宇文實是前明帝的小兒子,當今武帝的親侄兒,普六茹堅知道,若不攔住獨孤氏,這種事她還真幹得出來,獨孤氏是獨孤家的小女兒,從小得到家裡的寵愛,合普六茹,獨孤兩家的實力,即使真把宇文實抓來殺了,皇帝最多只會對普六茹堅貶斥,不會為了給侄兒報仇冒著將普六茹,獨孤家逼反的危險砍自己的腦袋。 普六茹堅只得看著許胤宗,萬一兒子真沒救了,那就冒著得罪皇帝的危險,滿足夫人的要求又如何。 許胤宗大吃一驚,若因他一句話就掀起朝庭的內亂可不得了,連忙擺了擺手:「國公,夫人,不用急,令公子傷勢雖重,並非沒有醒來的希望,不過,只怕老朽要不停的施針,而且期間由於公子不能進食,必須用上好的人參來續命。」 普六茹堅大喜:「如此多謝神醫,人參府中有的是,快,元胄,去把府中最好的人參拿出來。」 聽到兒子還有救,獨孤氏才按耐了下來,許胤宗也只得留在國公府中,每天替睍伐施針,國公府每日用上好的人參熬成湯給睍伐餵下,睍伐雖然沒有醒,臉色卻有所好轉,這讓隨國公夫婦對許胤宗信心大增。 第三章舒醒上 楊天輕輕的睜開眼睛,腦中一片模糊,搖了搖頭,終於記起與同事一起喝酒,剛出酒店就遇到車禍之事,原來我還沒死,楊天心中頓時湧起了一股喜悅,我就知道老天爺不會如此收我,剛剛才發了一筆財,又有了女友,就這麼死了,那老天爺也太過缺德了。 他轉頭向外面看去,一個女子正趴在他的身邊睡得香甜,楊天不由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羅倩這個女孩真是不錯,一直守候在他身邊。 只是當他的眼睛抬頭往上時,頓時眼睛越睜越大,這張床居然是紅木做成,床項上面刻滿了各種飛禽走獸,他連忙向外面看去,床正對面是一片木閣做成的窗戶,窗戶上用厚厚的紙封著,此時窗戶緊閉,窗戶的牆邊掛著一張長弓,長弓的旁邊還有一把帶鞘的長劍,劍的另一邊,還有幾張動物的皮毛,從花紋上看,分明是老虎皮和熊皮。 楊天呻吟了一聲,我這是哪裡,莫非住到了一個偷獵分子家裡,這個偷獵分子還喜歡復古。他連忙向床邊躺著的女子看去,心中已經懷疑這個女子也不是羅倩了,果然,一看到這名女子的髮式和身上的穿著就知道不對,這名女子雖然伏在床上,但她頭上高高盤起來的頭髮還是看得清楚,身上穿著一件絲衣,絕不是後世的式樣。 楊天大吃一驚,連忙伸手推了一下那女子:「醒醒,醒醒,這是哪裡?」 那名女子睡的不深,楊天一推就被驚醒,見到楊天醒來,大喜:「謝天謝,睍(xian)伐,你總算醒了。」 楊天突然尖聲叫起來,他已看清自己的手,細皮嫩肉,這哪像一個成人的手,分明是一個小孩的手。 楊天一叫,倒把那女子嚇了一跳,她連忙向楊天抱來,嘴裡輕輕道:「睍伐,別怕,娘就在你身邊。」 楊天躲開了她的擁抱,在床上縮成一團,他已看輕了這個女子的面容,這是一名美貌的少婦,看年齡至多二十四五歲,她剛才說的是北方話,楊天勉強聽得懂,卻更加糊塗,睍伐是誰?名字怎如此怪,這女子是睍伐的娘? 獨孤氏見兒子不讓自己抱,還以為是平時照顧不周,讓兒子對自己生遠,心中湧起歉意:「來,睍伐,乖,讓娘仔細看看,你醒來就好,你昏睡了十多天,差點嚇死娘了。」 床上的空間窄小,楊天還是沒有躲過獨孤氏的擁抱,獨孤氏眼中佈滿了血絲,連續十多天沒有好好睡覺,如今兒子醒來,心中的喜悅頓時蓋過一切,抱著楊天,輕輕的哼起歌來。 獨孤氏的歌聲將房中的另外兩名丫頭吵醒,這兩人是獨孤氏的貼身女婢,獨孤氏這十多天一直呆在兒子的房中,不肯讓別人代勞守候,這兩名婢女也只有跟著獨孤氏在大公子房中。 兩名婢女揉了揉眼看到夫人抱著大公子一邊哼歌,一邊流淚,而大公子兩隻眼睛正在轉動,露出迷茫之色。 兩名婢女驚起起來:「大公子醒了,大公子醒了。」 不一會兒,大公子醒來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國公府,國公府歡騰起來,這些天來,大公子一直昏迷不醒,國公爺的脾氣也越來越暴躁,國公府的僕役整天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觸怒到國公爺的頭上,被打個半死。 如今總算好了,大公子醒來,國公府馬上就會恢復正常,若不是數年前武帝下令滅佛除道,讓和尚道士都回到家中,國公府的僕役肯定都會到廟中或道觀中燒香拜佛,不過,還是有許多人直接在府中雙手合什,默默念道:「感謝各路神仙菩薩保佑,大公子吉人天向,平安無事。」 楊天被獨孤氏擁在杯中,說不出的彆扭,他的年齡說不定被眼前的少婦還要大些,卻被她當成了兒子,只是看著自己的小胳膊,楊天湧起一股荒謬的念頭,我這是作夢,還是真得回到了另外一個方。 楊天醒來的消息第一時間就被告之了許胤宗,許胤宗心中大喜,連忙提著藥箱來到楊勇的房中,見獨孤氏還抱著自己的兒子,連忙道:「夫人,可否讓老朽檢查一下?」 獨孤氏這才把兒子鬆開,讓楊天重新躺下,見兒子眼睛睜的圓圓的帶著驚恐之色,連忙安慰,柔聲道:「睍伐,別怕,這位神醫醫術高明,讓他再幫你看看。」 許胤宗拿起楊天的一隻手正要把脈,楊天連忙縮了回去,他心中終於確定眼前這個少婦口中一直叫的睍伐就是指自己,難道自己真會是眼前少婦的兒子。他揚手在自己臉上摸了數下,自己的臉上細皮嫩肉,又瞪了瞪腿,感受著自己大腿的長短,終於確定自己真得變成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 楊天到底做過數年的保險推銷員,神經已練得堅韌無比,確定下來便打量起四周來,看來這個家還是很富有,身上蓋的絲服,桌上精美的瓷器,全套的紅木傢俱,無論是哪個朝代都是豪富之家才用的起。 楊天的動作讓獨孤氏看得莫名其妙:「睍伐,你怎麼啦,身上哪兒不舒服?」 楊天雖然聽得懂,只是不知如何開口,又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府中,如果讓眼前的美貌少婦聽出自己不是她的兒子,不知這個少婦會如何處理,楊天可是瞥見了這少婦身上還掛著一把匕首,萬一承受失子之痛的少婦一刀捅了過來,那豈不冤枉,他只得吱吱唔唔的搖了搖頭。 獨孤氏大吃一驚,連忙轉向許胤宗:「許神醫,你快給吾兒診治。」 許胤宗重新拿起了楊天的手臂,這次楊天沒有躲避,瞧著這個有點仙風道骨的人用手指搭在脈門上,心想這莫非就是把脈治病 第四章舒醒下 許胤宗只是搭了片刻就放下了楊天的脈門,含笑道:「無妨,令公子只是身體稍虛,補一補就好了,這幾天多熬點稀飯給他食用,老朽保準過不了十天,令公子就可以活蹦亂跳。」 楊天看著許胤宗紅潤的面容,怎麼看都不像超過三十歲,心中大大鄙視了一番:「別以為留點鬍子就可以裝老,此人莫非是庸醫,唉喲,不好,剛才聽說自己這具身體昏迷了十幾天,莫非就是給他治的留下後遺症,自己才莫名其妙的附身上來。」 獨孤氏瞧著楊天不言不語,怎麼也不像沒事的樣子,只是許胤宗連續十幾天施針,兒子才會醒來,獨孤氏對許胤宗的醫術已極其信任,只得點了點頭。 許胤宗看出了獨孤氏的疑慮,離開楊天床邊一段距離,向獨孤氏召了召手,獨孤氏連忙來到許胤宗旁邊。 許胤宗輕聲的道:「夫人,老朽先前有言,令公子醒後有可能忘事。」 獨孤氏想了想,點頭道:「不錯,神醫是有說過。」她心中一震,「難道吾兒……」 許胤宗道:「多半是了。」 「這該如何是好?」獨孤氏頓時急的團團轉,她以前怕兒子醒不來,只要能救醒兒子便什麼也不在意,此時兒子醒來,聽到有可能將以前的事忘了,又著急起來。 許胤宗道:「這只能慢慢調治了,最好多讓令公子到熟悉之處走走,或許能讓令公子慢慢好起來,如今令公子已經好了,府上也用不著老朽,老朽在府中打擾了十多天,也該告辭了。」 明明是國公府求著將許胤宗留下,倒說成他自己打擾國公府,許胤宗剛才看楊天的樣子,生怕有著什麼後遺症,若是成了白癡,他可無能為力,只好打著脫身的主意。 獨孤氏卻沒有那麼好騙:「神醫說得那裡話,我們夫妻還要多謝神醫救治吾兒之恩,若讓神醫就此走了,隨國公回來豈不會說我這婦道人家不知理數,還請神醫留下,等隨國公回來,我們夫妻一起向神醫道謝才是。」 許胤宗見走不了,只得無奈的道:「也好,那等隨公回來,老朽再告辭便是。」眼前的這個女子連皇帝的侄兒都敢去抓,他可得罪不起。 許胤宗與獨孤氏說話時,楊天連忙豎起了耳朵細聽,他對眼前的一切一無所知,能聽到一點是一點,幸好他現在是小孩的身軀,變得耳聰目明,許胤宗說的話,楊天倒是大部分聽到了,他心中暗讚這個神醫上道,打定主意就裝忘記了前事。 獨孤氏打發走許胤宗後,又重新來到楊天的床邊,看到兒子的眼神,不由歎了一口氣,本來這個兒子就不如二兒子聰明,如今又忘記了前事,以後比起阿摩來更是大大不如了。 「娘,我餓!」既然打定主意裝傻,楊天就不怕再開口說話,他不說話也不行,躺了十幾天,全靠獨孤氏給他每日喂些參湯續命,肚子裡早就餓的咕咕叫。 「乖,娘馬上給你端吃的,」獨孤氏突然睜大了眼睛,「睍伐,原來你沒忘事,太好了。」 「娘,我餓!」楊天打定主意就說這三個字。 「好,好。」獨孤氏朝門外大叫起來:「快,快,給大公子端稀飯來。」 門外「哎」的應了一聲,一個俏麗的丫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這米粥熬得香氣四溢,楊天隔著老遠聞到,頓時連吞了幾下口水。 獨孤氏見楊天說話,心情大好,將碗親自端過來,送到楊天的嘴邊,用勺子就要朝他嘴裡喂去,楊天卻不習慣如此侍候,連忙從獨孤氏手中接過碗勺,呼的一下吞下了一大口,這粥剛剛熬好,頓時將楊天燙得不輕,他連忙張大嘴哈氣。 獨孤氏心中大痛,罵道:「該死的奴婢,端這麼熱的粥上來,想把公子燙死啊。」 剛才端粥上來的俏丫頭嚇得不輕,連忙跪在上磕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獨孤氏見那丫頭認錯,卻不放過:「既然知錯,那就去領十家法吧。」 「是,夫人。」那個丫壞起身,就要出去領家法。 楊天看得大為不忍,這麼個嬌嫩嫩的姑娘要打十家法,也不知這個府中的家法重不重,他前世看電視劇,那些豪富之家的家法動則會打死人,剛才只得他自己心急,完全不是那個丫環的錯,心中頓時大為不忍,忘了要裝傻,求情道:「娘,剛才是兒子急了一點,怪不得別人,就免了吧。」 獨孤氏看兒子說話條理分明,心中大為高興,向那丫環喝道:「既然大公子求情,那家法就免了,還不快向大公子道謝。」 丫環向楊天的方向磕了幾個響頭:「多謝大公子,多謝大公子。」丫環是誠心道謝,楊府的家法十下雖然打不死人,可真要挨上了,也得躺個十天半月。 楊天吸取了剛才的教訓,面對著香噴噴的米粥,只能小口小口的吃著,一會兒也吃完了一碗,端著空碗向獨孤氏道:「娘,還要!」 楊天都要有點鄙視自己,為了幾碗稀飯,硬要裝嫩,向一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大的女子叫娘,不過,轉念一想,這具身體真是眼前女子的兒子,那麼叫幾聲娘也不虧。 楊天連吃了三碗,還想再要時,獨孤氏卻不肯給了,剛才許胤宗曾吩咐過,睍伐剛醒來不宜多食,本來二碗就夠了,禁不住楊天哀求的眼神才給了他第三碗,第四碗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給了。 楊天摸了摸半飽的肚子,只得打消了再吃的念頭,獨孤氏讓下人把碗端了下來,坐在床頭,溫柔的替楊天擦試他的嘴角。 楊天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充滿母愛的坐在床頭,心中實在不願讓她難過,只是不裝傻他根本混不下去,只好問道:「娘,這是哪裡?」 這話一問出,獨孤氏擦試著的手就是一抖:「睍伐,這是你家,就是你自己的房間。」 「我家?娘,我為什麼沒印象,還有我是誰?」 獨孤氏頓時丟下了替楊天擦試的手帕,滿臉的惶恐,還以為兒子已經好了,沒想到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第五章兄弟上 楊天躺在床上,無聊的打量著床頂的各種雕飾,心裡盤算著這張床如果運回去能值多少錢。 他的身體接連躺了十多天,確實是虛弱之極,下床剛走了數步就覺得手軟腳軟,只好重新躺下,獨孤氏連續守候了兒子十多天,在兒子醒來之後,雖然得知兒子失憶,只是神智清醒,放下心來,頓時身體的疲憊再也擋不住,只得暫時離開兒子休息。 不過,獨孤氏仍舊不放心兒子,將身邊的兩個貼身婢女留了下來,此時兩個婢女正坐在離床不遠的方,睜大著眼睛看著楊天,大公子將前事忘了的消息兩個丫環多少也有耳聞,此時都好奇的想看看大公子和以前有什麼不同。 楊天最大的願望就是快點瞭解現在的處境,只是身體卻不允許他自己隨意走動,只能從旁邊的人身上慢慢套話,剛才面對獨孤氏楊天不敢輕舉妄動,一個母親最瞭解自己的孩子,他雖然裝傻,萬一被察覺就遭了,何況,從獨孤氏處理事情雷厲風行來看,就知道是個精明的女人,楊天並不敢冒險。 眼前的兩個丫環是一個適合套話的角色,楊天將望向床頂的目光轉向兩個丫環身上,兩個丫環都是穿著短襦,下身著緊身長裙,裙腰高系,並以絲帶系扎,給人一種俏麗修長的感覺,楊天暗讚,以這兩個丫環的姿色都可以和明星媲美。 他看左邊的那個丫環向他低頭淺笑,連忙召了召手,那個丫環連忙上前問道:「少爺有何吩咐?」 楊天微笑著問道:「姐姐叫什麼名字?」 那個丫環頓時格格的笑起來:「原來少爺真忘記了前事,不過,少爺可不能叫我姐姐,少爺的姐姐可是太子妃。」 楊天心中頓時大喜,自己的姐姐是太子妃,那麼自己至少是一個外戚的身份是跑不了,想以前,自己為了掙點小錢東奔西走的情景,楊天差點要熱淚盈眶了,還得感謝老天爺,讓自己附身在一個富貴之家。 另一個丫環也湊了上來:「少爺,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 楊天故意皺著眉,好像在使勁的回憶,半響才歎道:「我看見兩位姐姐就覺得熟悉,只是姐姐的名字怎麼也想不起來,還是你們告訴我吧,我以後一定牢牢記住兩位姐姐的名字。」 左邊的丫環又是一陣格格的嬌笑:「大少爺現在的嘴可以和二少爺相比了,告訴你吧,我叫阿香,她叫阿蘭。」 楊天用手在床上大拍了一下,將兩個丫環嚇了一大跳,不知出了什麼事,只聽楊天道:「我說兩位姐姐如此熟悉,原來就是阿香姐姐和阿蘭姐姐。」 阿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哪兒得罪了少爺呢?」 此時已是三月天,天氣轉曖,阿香上身所穿的短襦露出了半段手臂,她的胸前雖然有絲帶系扎,卻已鬆開了大半,露出大片白皙的白膚,高聳的胸脯隨著她一拍,頓時顫巍巍的抖動。 楊天看的一陣眼暈,有太子,有奴僕,這分明是封建社會,可是以前不是說封建社會禮教大防很嚴嗎,這兩個丫環不但穿短袖,連胸前露出一大片都好像不在意,可惜,楊天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只得歎了一口氣。 楊天更加好奇自己所處在的時代,花了大半個時辰對兩個丫環進行盤問,阿香和阿蘭兩人是獨孤氏的貼身女婢,等於從小看著楊天長大,此時以為楊天還是以前的少爺,只是將事情忘了而已,為了喚起少爺的記憶,對楊天的問題知無不言。 楊天很快就知道了自己所佔這具軀體的家中的情況,他的父親是國公,自己有五個兄弟,一個姐姐,除了大姐是父親以前的小妾所生外,其餘兄弟五人都是一母同胞。 只是當問到現在是什麼年月時,兩個丫環說是大周建德五年,楊天的歷史學得不熟,只知道封神榜裡有一個大周,看著房中的陳設,顯然不是那個時候的生產水平能達到,不過,楊天神經大條的很,搞不清楚就放下,自己不但是外戚,而且還是國公的長子,如今自己重生一次成了高幹子弟,那還有什麼可怕。 楊天放下了所有的心事,他的身體剛醒來不久,說了那麼久的話感覺很是疲憊,很快又睡了下去。 阿香和阿蘭兩人見楊天已睡了過天,也不再打擾他,到了下午,普六茹堅下朝回來後得知愛子舒醒過來,頓時大喜,馬上就到了楊天房中,還沒進門,普六茹堅的聲音已傳來:「伐,你怎麼樣?」 普六茹堅的聲音洪亮的很,楊天一下子就被吵醒,揉了揉眼睛,見一個穿著黃文繡袍,帶著紫綬,腰間繫著一把金飾劍,腳穿一雙六合靴的中年人推門進來,楊天一看就知道是他如今名義上的父親,否則誰敢如此穿戴。 楊天連忙從床上爬了起來,也不管對不對,口裡道:「孩兒拜見父親大人。」 普六茹堅走到楊天的床邊,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這個兒子,滿意的點了點頭:「醒來就好,伐,你倒是知禮了。」 楊天反正有失憶作為借口,也不怕眼前的中年人看出和以前有什麼不同,道:「孩兒一覺醒來,許多前事都忘記,唯有雙親的慈愛牢牢不敢忘。」 普六茹堅聽得大為欣慰,以前兒子雖然忠厚,但過於木訥,如今宛如換了一個人,看來這次受傷沒有白受:「好,好,不虧是我楊堅的兒子。」 「楊堅。」楊天這才得知了自己老子的名字,他對這個名字有一絲模模糊糊的印象,卻抓不住要領,只是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幸好不用改名,不過,那少婦叫自己睍伐,眼前的父親卻叫自己伐,可是父親明明姓楊,這是怎麼一回事。 普六茹堅身為大周的重臣,事務繁忙,見兒子沒有什麼事,又安慰了數句就離開了楊天的房間。 普六茹堅剛走不久,房門又被打開,進來一個七八歲的小孩,那小孩長得眉清目秀,一幅聰明伶利的樣子,楊天已從阿香和阿蘭兩個丫環中得到了家中的詳細情況,知道這個小孩肯定就是小名為阿摩的老二,,果然,小孩一到他身邊便叫道:「哥,你醒了。」 第六章兄弟下 楊天「唔」了一聲,雖然這個弟弟長得可愛,他現在的身體也是小孩,但以他成年人的閱歷根本不願答理一個小屁孩。 阿摩這些天過得非常難受,倒不是擔心大哥的傷,只是以前他都是家中的重心,自從大哥生病以來,連一向疼他的娘親都天天到大哥房中照顧,父親更是連著責罵他好幾次,還首次將他禁閉在府中,哪兒都不許去, 如今總算好了,大哥醒來,他又可以恢復到從前,每天可以帶著家僕出去,出了事還有大哥頂著。 「哥,明天一起出去,好不好?」見楊天不理他,阿摩自顧自的爬到楊天的床上,搖著楊天的手臂道。 楊天剛剛睡醒,倒是不想再睡,只是見這個小屁孩自顧自的爬上他的床,心中不悅,喝道:「下去!」 阿摩一愣,哥哥以前從來沒有過麼跟他說過話,只是看楊天表情嚴肅,不像開玩笑,還是將伸到床上的手腳收了回來,嘴一撅道:「哥,你怎麼啦。」 看著這個二弟清秀的小臉蛋上翹著的嘴,好像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一樣,楊天淡淡的一笑:「沒什麼,我只是不習慣別人到我床上。」 阿摩愣愣的看著這個大哥:「哥,你變了。」 「是嗎,人長大了總是要變的。」楊天突然想起自己還有許多問題沒有解答,眼前的這個小屁孩不是正送上門來嗎,問他什麼不可以,頓時換了一幅笑容:「那你說說,我以前是怎樣的?」 阿摩這才想起好像大哥把以前的事忘了,連忙道:「大哥從來不會大聲喝斥我,我喜歡的東西都會讓給我,我出去做了什麼爹娘生氣的事,大哥都會替我瞞著,還有……」 楊天聽得大汗,自己這具身體以前的主人還真是一個好哥哥,可惜現在換了自己,當然不能受這麼大的委屈,他連忙誘導:「二弟,你說大哥對你好不好?」 「不好,你剛才還大聲喝我,還有你躺在床上這麼多天,娘都不陪我。」 這個小屁孩,真會記仇,楊天心道,原來還怪我躺在床上搶去了父母對他的關愛。 楊天頓時放鬆了語氣,喚著這個二弟的小名:「好,阿摩,那我問你,以前哥對你好不好?」 「好。」 嗯,總算聽到一句實話了,楊天感覺前面的循循誘導總算沒有白廢:「那哥問你,哥除了睍伐這個名字,還有其他名字沒有?」 「有啊,先生都叫你普六茹勇。」 「普六茹勇?」這是什麼名字,楊天懷疑是這個小屁孩記錯了,「那你呢?」 「我叫普六茹英。」 楊天頓時頭大如斗,他下午時明明記得他老子自稱為楊堅,難道是他聽錯了嗎,「阿摩,我們不是姓楊嗎?」 這位普六茹英不屑的道:「楊那是漢人的賤姓,我們是鮮卑貴人。」 這個消息宛如一聲驚雷打在楊天身上,這不是玩我嗎,明明說的是漢語,可是怎麼成了鮮卑人,他歷史雖然學得不好,可是也知道,後世沒有哪個強盛的王朝是鮮卑所有,就是曾經有過,也是轉眼就被漢人滅了,他如果到的是中國古代,縱然貴為國公之子,估計也享受不到老的一天就會被漢人推翻。 「鮮卑人,鮮卑人,為什麼我會是鮮卑人。」楊天在床上宛若癡呆。 楊天突然像發魔一樣,也嚇了阿摩一大跳,他有點不安的望著楊天,生怕楊天又昏過去,那不但沒有人陪他玩,恐怕他還要受到責怪。他連忙搖著楊天的手,楊天毫無反應,阿摩有點心虛,頓時丟下了楊天,偷偷走了出去。 楊天的神經雖然粗,只是死而復生,又變成一個小孩的身體已讓他受過一次打擊,如今知道自己成為鮮卑人,這個打擊更大,若是在後世,成為一個少數民族馬上就可以享受到國家的各項優惠政策,可這明顯是在中國的古代,民族之間的戰爭常是你死我活,鮮卑人縱然得勢一時,也得勢不了一世,若是遇到了漢人的反撲,那整個民族都有可能滅絕,他可知道,後世的中國好像鮮卑這個民族都已消亡。 楊天不言不語,目光呆滯,真成了傻子,這種情況很快被回來的兩個丫環發現,整個國公府頓時又是雞飛狗跳,許胤宗被重新請到了楊天的房中。 許胤宗一邊搭脈,一邊仔細的觀察著楊天的面部和眼睛,心中暗自叫苦,這下可是脫不開身。他心中奇怪,這個大公子明明剛醒來時,清醒的很,為何不到一天,情況就會變得如此之壞。 獨孤氏撫摸著楊天的額頭,嘴裡道:「為何會如此?為何會如此?」若只是忘記前事還好,如今兒子分明是瘋癲之症,如果治不好,難道就要讓兒子瘋下去。 許胤宗放下把脈的手,轉向獨孤氏道:「夫人,令公子此病恐是刺激過深才引發的□症,實在是棘手之事。」 楊堅此時也站在一旁,他心中也納悶的很,一個時辰前他還很高興兒子的轉變,沒想到兒子轉眼變得這個模樣,聽到許胤宗的話,楊堅頓時用目光狠狠的盯著照顧楊天的兩名女婢:「你們對少爺做過什麼?」 阿香和阿蘭兩人大吃一驚,連忙跪了下來:「奴婢決沒有對少爺做過什麼,剛剛奴婢二人進來時少爺就成這樣了。」 普六如堅想了想,他離開時兒子分別還是好好的,要不就是在他離開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才刺激到他,他頓時沉聲問道:「我離開之後,還有誰見過睍伐?」 阿摩也在房中,聽到此話,他聰明無比,猜到肯定是自己說的話刺激到大哥,見父親臉上從來沒有過的暴怒,頓時不敢承認,只得縮到獨孤氏的懷中。 阿香和阿蘭只是搖頭,她們確實沒有見過什麼人在楊天房中出現過,只是在走廊看到二公子匆匆走過,她們卻不能把懷疑引到二公子頭上,否則她們就是夫人的貼身婢女也會被活活打死。 第七章恢復上 許胤宗看著這兩個婢女不忍,道:「國公大人,也不一定是人刺激到大公子,有可能物品也會刺激到大公子。 阿香和阿蘭到底是獨孤氏的心腹之人,查無實據她也不會隨意處罰,遂道:「你們起來吧,那羅廷,你快嚇壞阿摩了。」 阿香和阿蘭連忙站在一邊,普六如堅奇怪的望了二兒子一眼,卻並沒有多想,他此時的精力都放在楊天身上:「神醫,你看是什麼物品會刺激到吾兒。」 許胤宗道:「這很難判斷,只有從大公子平時害怕的東西推斷,有可能是一種動物,也有可能是一件物品,這還要請國公和夫人回憶一下,令公子平時最害怕什麼?」 若是楊天此時清醒,肯定會佩服許胤宗,他既然能將精神方面的疾病也說得頭頭是道。 國公夫婦都是皺著眉回想了半天,大兒子不如老二聰明,可是穩重,也有點循規蹈矩,至少夫妻兩人現在對這個大兒子還算滿意,從來沒有發現大兒子有過特別害怕的東西。 「來人,把房中的所有東西都搬走。」普六如堅一聲令下,頓時湧進來數十個僕役,將房中的所有大小物什都開始往外搬,尤其是牆上掛的長劍和各種獸皮,一會兒,整個房間除了必要的家什,搬得乾乾淨淨。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誰也不知道楊天究竟受到了什麼刺激,一下子變成了這幅模樣,獨孤氏不放心兒子,命令阿香和阿蘭兩人必須日夜守候在楊天身邊,有什麼時候情況必須隨時報告,許胤宗也被強留在國公府。 國公府上下搞得人心惶惶,其實楊天睡過一晚就回復過來,他做保險推銷員時,神經早已練得百折不繞,鮮卑人又怎樣,看這房屋,這說話,還有這飲食,不都和漢人一樣嗎,就是鮮卑人也是漢化很深的鮮卑人,真到了被漢人打過來的一天,向漢人投降不就成了,反正他前世是漢人,也不存在什麼心裡障礙。 只是昨天的情景太過嚇人,國公夫婦發現兒子第二天好轉之後,欣喜之餘,對楊天也變得小心翼翼,生怕又有什麼事刺激到楊天,他的房間依舊是空空蕩蕩的,獨孤氏吩咐兩個女婢日夜守候,在楊天沒有全好之前不准他出房門。 這樣過了五六天,楊天的身體已經全好了起來,他這數天都只能在房間裡呆著,身邊雖然有阿香、阿蘭兩人陪著說說話,卻早已呆得煩悶,這天,楊天起床後,吃過兩個女婢端來的早飯,便要走出房門。 阿香,阿蘭兩人顧不得收拾碗筷,連忙上前拉住楊天,哀求道:「少爺,你不能出去。」 楊天的身體雖然只是十歲不到,他已發覺自己好像比前世自己成年時力氣還大一些,不知道以前這具身體本來就力氣大,還是他靈魂穿越帶過來的副產品,只是面對阿香,阿蘭的哀求也不好使粗,只得自己伸伸手,又踢踢腿,道:「阿香姐姐,阿蘭姐姐,你看不全好了。」 「不行,夫人吩咐過沒有她的允許少爺不准出房門一步。」阿香抓住楊天的手不放,而阿蘭則早一步攔住了房門。 楊天故意道:「兩位姐姐,人總是憋在房中很容易憋壞的,你們就不怕我再發□症。」這數天來,楊氏夫婦生怕再刺激到兒子,不敢講楊天那天魔障的事情,只是阿香和阿蘭兩人一直陪著楊天,那天楊天被刺激之後的事兩人也跟他講了。 如此一說,兩人都遲疑起來,兩人精心照顧了楊天五六天,甚至楊天上茅廁之事也在房中解決,由兩女倒馬桶,楊天倒不想兩女因自己受罰挨罵,趁熱說到:「這樣吧,我這就去和阿娘請安,和阿娘說一聲,阿娘不會怪你們的。」 「不行,」阿蘭飛快的接了一句,楊天頓時苦著臉,這兩人不讓自己出去,自己總不能強行出房吧,只是楊天本身是一個閒不住的性子,以前身體不允許只能躺在房中,如今身體已差不多全部恢復,再讓他呆在房中那比殺了還難過,何況他還想在國公府裡找尋一些歷史書藉,以便徹底瞭解現在所處的時代,靠別人說總是不完整。 看著楊天苦著的臉,阿蘭遲疑的道:「要不,我去和夫人匯報一聲,讓少爺出去走動走動。」 楊天頓時大喜:「好,阿蘭姐姐,那就拜託你了。」 阿蘭格格一笑:「少爺真是奇怪,以前從沒有見你對下人還這麼有禮。」 楊天摸了摸頭,他知道國公府等級森嚴,只是他並不能馬上適應現在的身份,一些習慣還真難改過來。 獨孤氏聽到兒子堅持要出房門,丟下手中的事務,叫人通知許胤宗,便快步到了兒子房中,獨孤氏一進房中,便抓住楊天的手道:「伐,你身體怎樣了?」 楊天又當著獨孤氏的面踢了踢腿,才道:「阿娘,你看,我身體好著呢,再不讓我出去我才會憋壞。」 獨孤氏愛憐的拉著楊天,這近一個月來,獨孤氏傾注在大兒子身上的心血恐怕比以往十年還多,只是越親近,就越感到以前忽略了大兒子,如今她正努力想補償:「不行,還得等許神醫檢查之後再說。」 許胤宗已匆匆趕來,他這些天每日都要替楊天搭上四五次脈,見楊天的身體飛速好轉,精神也變好,許胤宗納悶之餘,也是喜悅的很,他行醫數十年,最喜歡的便是遊歷天下,如今每天呆在國公府,實非他所願。 許胤宗把了一會兒脈,便起身向獨孤氏道:「恭喜夫人,令公子已經完全好了。」 楊天大喜:「阿娘,那我可以出去了。」 獨孤氏總算開口:「去吧。」 楊天首次走出房門,只覺得神清氣爽,他一出房門,獨孤氏擔心兒子,還是派著婢女阿香跟在身後。 國公府占頗大,門外就是一個花園,楊天對整個國公府毫無印象,有阿香跟著,剛好讓她帶著走了一圈,將國公府的各處道路牢記,否則如果在自己家中迷路,那縱使失憶也說不過去。 第八章恢復下 整個國公府分成三重,楊天所住之屬於國公府的最後面一重,他的幾個弟弟除了阿摩和他同樣住在這里外,其餘三人離父母住得更近,楊天和阿摩都有一個獨立的小院,其間還包括有數名下人,因兩人都還沒有成年,這些下人也歸國公府統一調管,權力掌握在女主人獨孤氏手上。 楊天生病的這段時間,先是獨孤氏親自照顧楊天,接著又指派阿香和阿蘭兩人照顧,所有人都不准接近楊天,因此今天楊天出來才第一次見到他院子中的下人,有兩對專門做粗活的夫妻,負責院中的打掃和擦洗之事,還有一個花匠,二個護衛。這些人見到楊天都連忙彎腰問好。 國公府占數公頃,走上一圈要大半日,楊天走完一圈已是累的氣喘息息,他的身體雖然好了,但一下子走路太多到底不適應,阿香看著他,擔心的道:「少爺,我們回去吧。」 楊天卻不想馬上回去,問道:「阿香,父親大人的書房在哪裡?我想去看看。」 阿香搖頭道:「少爺,國公大人的書房可是重,沒有國公大人的允許我可不敢帶少爺過去。」 楊天沒想到要看個書還有這麼難,可是要等這個名義上的父親回來只有快到晚上的時間,楊天只得尋了一處假山的方,靜靜的坐下,看著假山映在池塘中的倒影發呆。 國公府不但有花園,有假山,還有池塘,單是這個池塘就要占數畝,池塘旁邊植滿了柳樹,此刻柳樹上長滿了柳絮,微風一吹,柳絮紛紛飄入塘中,偶有一條魚在水面上露出頭,吞吃了一隻從柳樹上掉下來的毛毛蟲,又飛快的鑽入水中,在池面上蕩起一圈漣漪。 楊天現在的感覺就像是掉在水面上的毛毛蟲,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一切都是身不由己,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一條魚吞吃掉。 「不,我絕不做毛毛蟲,要做也要做吃毛毛蟲的魚。」 阿香就站在他身後,聽到楊天的話迷惑不解:「少爺,什麼毛毛蟲,什麼魚,少爺是國公之子,貴不可言,怎會說如此話。」 「貴人,不錯,我現在是貴人。」楊天又樂觀起來,我不是毛毛蟲,也不是魚,而是抓漁的漁夫,不管現在是什麼時候,這裡至少落後自己所在的時代數百年,我就不相信有著數百年的先進知識在這裡混不下去。 「阿香,你是不是漢人?」 阿香黯然的道:「奴婢正是漢人。」 「漢人的位很低嗎?」 阿香搖了搖頭:「不,在朝中也有許多漢人的大官,只是大周由是鮮卑人建立的朝庭,王公貴戚都是鮮卑人。」 楊天更加確信,這個朝庭是漢化很深的鮮卑朝庭:「那是漢人多還是鮮卑人多。」 阿香笑了起來:「少爺,當然是漢人多,就是在大周,漢人的數量也是鮮卑人的十倍,何況南方的陳國,人數也不在大周之下,他們全是漢人。」 楊天一直絞盡腦汁想知道他所有的方是不是中國的古代,只是大周在他腦中毫無映像,就沒有再追問,沒想到現在從阿香口中得知南方還有一個陳國,頓時大感興趣:「阿香,除了陳國還有其他國家嗎?」 「當然有,有齊,有梁,梁國很小,是我們大周的附庸,而齊本來與我們大周相差不大,不過,陛下連續親征,現在齊國好多領土都被我們大周佔了,聽國公爺說起,陛下可能很快又會發起親征,要將齊一舉併入我們的國家。」 若是對隋朝建立的知識稍有涉獵,楊天不用找書現在也應該知道自己所處什麼時候,可楊天對隋朝除了知道是個短命王朝,隋煬帝楊廣是個暴君外,其他根本是一無所知,或許如果有人提起,他還會記得隋朝的開國皇帝是楊堅,楊廣本來不是太子,太子是他的兄長楊勇,楊廣是殺兄奪位。 可是現在的楊廣偏偏叫普六茹英,就是那天從他父親嘴中聽到一個楊字,改成漢名也是楊英,他自己的名字雖然有一個勇字,也只記住他是普六茹勇,因此楊天還是一片茫然。 不過,從阿香這裡又意外的得到這麼多知識,楊天已經很滿意了,從阿香一口一個我們大周來看,這個大周的政權還很鞏固,至少楊天不用擔心他的國公長子身份很快就會丟掉。 「阿香,你跟我說說陳國怎樣?」既然阿香說梁國只是周的附庸,而齊國快要被周國滅亡,他就不用擔心這兩個國家,而是需要瞭解一下這個是漢人組成的陳國。 「陳國遠在江南,奴婢也不太知道陳國的事,不過,據說他們的國家比我們大周要富,像我們國公府用的絲綢和瓷器都是從陳國運過來的。」 「那他們的兵力怎樣,打得打不過我們大周?」 「當然打不過,陳國每年還需要向我們進貢,皇上賞賜給國公府的東西,很多就是陳國的貢物。」 這麼一說,楊天更是糊塗起來,大周如此強大,那麼很有可能由一個北方王朝統一全國,自己的歷史雖然學得不好,從秦開始算起,也沒有一個統一的王朝叫北周,這裡的生活水平更不可以是泰以前的那個周國。 楊天更加希望自己能盡快找到史書,徹底瞭解一下自己所處的時代,只是父親的書房暫時不能去,他只能徒呼奈何。 楊天從阿香的話中大概瞭解了一下現在的局勢,如果阿香所說是真,那麼這個大周滅了北齊和梁之後,毫無疑問,兵鋒肯定會向南將陳國滅亡,楊天可從不相信進貢這個東西,進貢無異是示弱並資敵。 自己現在是鮮卑人,可是前世是漢人,到時自己到底是該幫漢人還是幫現在的大周。不過,這個煩惱楊天很快丟到了一遍,自己年齡還小,又不清楚情況,多想無益 第九章入學上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人之本與?」 國公府來傳來朗朗的讀書聲,一個老夫子站在台上,下面是楊天帶著楊英,還跟著兩個小蘿蔔頭在搖頭晃腦的念著。楊天現在已瞭解到普六茹只得皇帝對隨國公的賜姓,隨國公其實姓楊,是一名漢人,自己的母親才是鮮卑人。 瞭解到這些,楊天莫名其妙的鬆了一口氣,原來按父系血統,自己還是一名漢人,儘管二弟阿摩認為普六茹才是高貴的姓氏,楊是漢人的賤性,其實國公府上下都知道國公爺喜歡自己姓楊,而不喜歡鮮卑人的姓。楊天深以為然,那天在自己面前,父親就是自稱楊堅而不是普六茹堅。 楊堅,楊天隱約感到這個名字很熟悉,卻不敢去想,只好暫時拋開。 現在是北周建德五年的四月,楊天的身體也好了半個多月,那天當楊堅下朝回來後,楊天向他提出借書房看看時,楊堅奇怪的問他要看書為何不找夫子,楊天才知道國公府不但有一間為他們兄弟準備的書房,還有一位夫子在教授他們學業,當初他問阿香要到國公的書房,阿香還以為他要到父親的房中拿什麼東西,根本不敢帶他去。 其實在楊天房中本來就有許多書藉,只是讓楊堅那天全部下令搬了出去,知道哪裡有書後,楊天頓時每天都在書房裡翻看,終於基本搞清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淝水之戰,前秦瓦解,鮮卑拓跋部趁機建立北魏,經過數十年的時間,北魏統一北方,與南方的朝庭形成了南北朝。 北魏歷經十四帝,共一百四十九年,魏孝武帝三年,部將高歡反,魏孝武帝兵敗逃往長安投奔手下大將宇文泰,北魏分裂成西魏和東魏,西魏由宇文泰擁立魏孝文帝的孫子為帝,東魏由高歡擁魏孝文帝的曾孫為帝。 西魏存在二十五年,在宇文泰死後,他的兒子宇文覺廢魏恭帝,建立北周,東魏存在十六年,高歡死後,他的兒子高洋廢東魏孝靜帝,建立北齊。 東西魏從分裂後,就開始征戰不休,開始是東魏擁有河北、河南、山東、山西以及蘇北、皖北的廣闊區,兵強馬壯,對西魏大佔上風,宇文泰數次被敗,差點被高歡所俘。 齊國和周國分別取代東西魏之後,就輪到周國佔上風了,北齊初年,皇帝高洋與西魏交好,集中財力物力北伐柔然、契丹、高麗等國,都大獲全勝,北齊國力到達頂峰,只是高洋取得功業不久,便腐化起來,整日不理朝政,沉湎於酒色之中,身體迅速垮了下去,死時僅三十一歲。 高洋死後,北齊的朝政更是亂成一團,短短二十多年,歷六帝,而北周雖然有權臣當道,大塚幸宇文護廢周孝閔帝,害周明帝,上層的動亂卻沒有波及到下層,國力一天天強盛,如今的周武帝繼位十二年後,一舉將宇文護誅殺,改元為建德。 周武帝掌大權後,很快顯示了自己的文治武功,他廢鮮卑舊俗。釋放奴隸,廢釋道二教,大大促進了生產,短短五年間,北周在他的治理下,更加強大,北齊壓得喘不過氣來,在去年,周武帝親自領兵與北齊作戰,周軍與齊軍數次交戰都取得大勝,大有一統北方之勢。 楊天雖然是在翻看歷史,卻是從裡面看出濃濃的血腥味,周和齊都建立不過二十多年,期間數換君主,互相之間也爭鬥不休,有意思的是齊的君主是漢人,卻已鮮卑化,他的國策延續著鮮卑政策,國內漢人的位如同豬狗,而周的君主是鮮卑人,卻已漢化,許多漢人的高官高居朝堂,而治下的漢人雖然不能等同鮮卑人,卻能安居樂業。 中國人自許有五千年歷史,能夠記住歷朝歷代的人卻是寥寥無幾,多數人只能說出唐、宋、元、明、清,對唐以前的歷史卻是二眼一抹黑,或許還能知道一個三國,卻是來源於小說,電視,而絕不是歷史,很不幸,楊天也屬於其中之一,他對北魏,北周這樣的歷史一無所知,如今也等於是初讀了一遍,他不知道他讀的歷史是不是和他所在時候的歷史相符,裡面的帝王年表也看得他眼花繚亂,跟他所知道的歷史公元紀年對不上號。 楊天在書房裡翻了數天後,他的先生終於找到了他,要求他開始上課,周國的官學規定召收十四歲以上的官員子弟入學,在之前,多是在家中請先生教授,鮮卑人注重軍功,楊勇的祖父楊忠並沒有多大機會上學,卻是北周太祖宇文泰最信重的大將,父親楊堅從小在尼庵中寄養,直到楊堅十三歲時才被楊忠接走,開始上學。 當然這些楊天還暫時不知道,他心中只能暗自埋怨這麼大了要學習這些四書五經。 由於鮮卑人的漢化,現在的周武帝對於貴族子弟的學業特別看重,規定了六學,二館為皇親貴戚和高官、功臣子弟,三品以上官員的子孫入國子學,五品以上官員的子孫入太學,八九品以上官員的子弟入四門學等。 這些學校都是官辦,不但免學費,還供食宿,應此名額有限,必須進行入學考試,考不上或者考上了畢不了業,對前程大有影響。 楊堅十三歲才被父親接入家中,基礎太差,學業並不好,只是因父親的軍功陞遷極快,這引起了許多貴族子弟議論,因此楊堅對於兒子的學業極為看重,楊勇在六歲時就開始了啟蒙教學,如今楊英也跟著這個老夫子一起學習,只是人不能相比,楊勇已和老夫子學了三年,而楊英才學了一年,如今楊英的學業還比楊勇好,這也是楊英受到楊氏夫婦喜愛的原因。 如今楊勇換成了楊天,他的學業連楊勇也不如,他為了搞清自己的處境,翻史書時看那些豎排的繁體字已是頭痛萬分,如今不但要看,還要讀,寫。 好在夫子念他頭部受過傷,又失憶,並不斥責,楊天上午唸書,下午則要跟著護衛練武,每半月才有一天休息的機會,對於武藝,楊天並不排斥,他身為國公的長子,很可能長大後就要上戰場殺敵立功,雖然他不會從小兵做起,身邊一定會有許多軍士護衛,可是刀箭無眼,自己強一分便多一分保命的機會。 第十章入學下 楊英到底小了二歲,練起武來自然遠遠不如楊天,楊天現在舞起劍來呼呼生風,不知為什麼,楊天一劍在手時,不知不覺就會使出以前楊勇學過的劍法,一通下來,楊天只覺得酣暢淋漓。 教楊天武藝的是護衛元威,元威是元胄的弟弟,兩人據傳是北魏拓跋王朝的後裔,元胄武藝高強,英勇善戰,已是貴為將軍,每次作戰,元胄必護於楊堅之前,回到朝中,元胄則以隨國公的護衛統領自居。 元威剛進隨國公府不久,楊天出事後,元胄深感楊府的護衛力量不足,他自己要隨時跟著楊堅,就把自己的弟弟從軍中也召進國公府,充當起楊天的武學老師,其實也是作為楊天與楊英的護衛。 元威的武藝無疑要比楊勇以前的護衛高上許多,而且他在戰場上殺過數十上百人,身上自有一個殺戳之氣,楊天第一次和元威見面,就被他身上的殺氣鎮住,連動都不敢動一下,楊天所處的可是一個和平年代,連軍人也沒有染血,哪見過那種從戰場中下來視人命如草芥之人的眼神,楊堅也殺過人,可是他的眼神望著楊天,多是帶有慈父之情。 幸虧元威的眼光只是掃了一眼就變得柔和許多,依楊天定下神後的猜測,那一眼只是元威給他的一個下馬威。 楊英看著楊天長劍舞動的耀眼生花,心中大為羨慕,可惜他只能拿著一把木劍做做樣子,金屬的劍他還拿不動。 「好。」見楊天收勢,元威也忍不住讚了一聲,從他教這個大公子第一天開始的手忙腳亂,到現在的行雲流水,元威真的不相信一個少年短短十餘天能進步如此之大,可這一切都是在他眼皮底下發生的,也不由不他信。 大公子以前練過武藝他是知道的,不過,充其量也是三腳貓的功夫,他測試時更是大失所望,連三腳貓都不如。 「來,接我數劍試試?」 元威看得高興,又要當場與楊天交手,楊天頓時苦著臉:「師父,你的手太重了,接你幾劍,我的手就要疼幾天。」 楊天的力量現在雖然比得上一個普通的成年人,但那能和元威這種沙場宿將比,元威和他比劍時,開頭雖然會盡量小心,但多接上數劍,元威的力量就會不知不覺加大,楊天每接一劍就會手臂生疼,直到他的劍被打掉為止。 楊天中途又不敢不接,每次元威惡狠狠的一劍劈來,就像要把他劈成兩半,雖然楊天知道若他放棄抵抗,元威一定會停手,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要他眼睜睜看著長劍劈來不招架又是另一回事。 「沒出息,不對練又怎會進步?」元威不理楊天的拒絕,「接劍。」已是一劍剌來。 「光。」的一聲,楊天只好用劍擋住,手臂傳來一陣酥麻。 「別擔心,我才用了一成的力。」 能不擔心嗎,你現在只用一成力,等下慢慢就會加到二成力,三成力,看來今天晚上的胳膊又是疼一夜。楊天不由哀歎。 光,光,光的聲音傳來,元威一劍緊似一劍,楊天不得不每接一劍便退一步,錚,又是一聲金屬交鳴的聲音,楊天手中的長劍脫手而飛,直向旁邊飛去。 「不好,快閃開。」楊天看到長劍飛去的方正有一個中年人走了過來。 撕的一聲,長劍擦著中年人的衣襟向外飛去,將中年人的衣服撕破了一大塊,噗的一聲盯在一棵樹上,嗡嗡的響個不停。 那把劍上的力量合楊天和元威兩人之力,如果叮到人身上絕對會射上一個大窟窿,楊天不由後怕,連道:「還好,還好。」 那個中年人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一下子坐在了上,看來是嚇壞了,楊天定眼一看,正是這些天幫他治病的許胤宗。 許胤宗治好了大公子的病,整個國公府都知道這個許神醫,尤其是用銀針插進腦袋的治法太過驚人,整個府中傳得沸沸揚揚,楊天好了之後也聽到過,他心中一陣後怕,如果許胤宗的針稍偏,他可能就要成為一個白癡。 好在許胤宗在他清醒之後並沒有再用銀針再在他腦袋上插過,否則楊天肯定會抵死不從,不過每天替他把把脈,調理調理,從楊天開始聽夫子講課和練武以來,連這些步驟也省略了。 本來按理許胤宗可以告辭而去,只是楊氏夫婦生怕楊天的病有反覆,根本不放許胤宗離去,以一月為期,如果楊天的病沒有再發,才允許許胤宗離開國公府。 胳膊扭不過大腿,許胤宗雖然是長安的名醫,但國公強留也不得不住下來,如今一月之期快到,許胤宗再給楊天看上一遍就可以出國公府,沒想到飛來橫禍,差點被楊天的劍射了一個對穿。 楊天連忙跑了過去,將許胤宗扶起來:「先生受驚了。」 「內功心法。」元威彈著長劍,眼中射出一絲熱切的目光,「接招。」一劍向許胤宗刺來。 楊天大吃一驚:「師父,等等。」 「唉喲。」見元威一劍刺來,許胤宗剛剛扶起的身體又重新坐下,躲過了那一劍。 元威目光一凝,手一轉,長劍順勢又向許胤宗的腰間刺去。 「殺人哪,殺人哪。」許胤宗一招賴驢打滾,將元威的長劍又躲了過去,一邊躲一邊大喊。 楊天跺了跺腳:「元護衛,他是府中請來的醫生,千萬不能傷他。」元威即是楊天的師父,也可以說是護衛,楊天叫他元護衛等於是拿出主人的架勢下命令。 元威卻理也不理,長劍又追向許胤宗剌去,許胤宗看似驚險萬分,元威每劍都差之毫釐,卻剌不中他,這下楊天總算反應過來,原來這個許胤宗竟然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第十一章拜師上 元威的每招每式都經過沙場的千錘百煉,帶著殘烈的殺戳之氣,開始許胤宗不想暴露自己武功的秘密,發現那柄長劍向自己飛來時,連躲都沒有躲,只是看準了長劍飛來的方位,運用內功心法將自己的肌肉收縮,長劍擦著肌肉飛過,沒想到還是讓元威發現。 如今他空著雙手,又失去了先機,若是還一味躲避的話,不免要讓元威傷到,許胤宗突然之間站起了身,一掌向元威的長劍拍去,啪的一聲,元威的長劍一偏,頓時失機易手,許胤宗站在那裡,氣質陡然變化,他雖然空著雙手,卻彷彿是一座撼不動的高山。 楊天呆了呆,此時記起元威向許胤宗長劍刺去喊的一句話,內功心法,難道這個世上真的有內功。 滋,滋的劍聲在許胤宗身邊響起,許胤宗穿行於劍光之中卻彷彿游刃有餘,他的腳下東一腳,西一腳就將元威看似氣勢洶洶的劍法全部避開,還不時閃到元威的身後,逼得元威不得不使出同歸於盡的招式才能化解。 「吼」元威發出一聲大叫,手中的長劍宛如流星,向許胤宗直刺而去,劍還未到,一陣劍風已將許胤宗的衣衫吹的獵獵作響,許胤宗神色莊重起來,元威的劍法和武功都沒有放在他眼中,只是這一招卻充滿了沙場上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讓許胤宗不得不尊敬起來。 「啪。」許胤宗兩掌一合,已將元威的劍夾在掌中,元威雙手用力,將劍推向許胤宗的胸膛,他的臉憋得通紅,劍尖卻死死的合在許胤宗手上,不能前進一步。 卡嚓一聲,這柄長劍頓時斷為兩段,元威將劍棄下,絲毫不與自己落敗為意,哈哈一笑道:「今日得遇高人,一時見獵心喜,見笑,見笑,還望前輩莫怪。」 許胤宗的雙手一鬆,半載劍尖掉到了上,臉上一幅哭笑不得的表情,你見獵心喜,可就把我的底全漏了,可是元威如此坦承的道歉,許胤宗也不好發火,只得勉強道:「無妨。」 兩人的比武把楊天和楊英都看得呆了,尤其是許胤宗空手斷劍的一幕,讓楊英更是驚叫起來,見兩人比武一結束,楊英馬上行了一個禮道:「弟子拜見老師。」 許胤宗呆了呆:「公子何出此言?」 楊英道:「先生武藝高強,弟子想請先生傳授武藝。」 楊天在旁幫腔道:「弟子拜見老師,還請老師收我們為徒。」內家功夫在楊天所在的時代一會兒傳得神奇無比,一會兒又成了騙局,讓人摸不著頭腦,剛才回味過來元威喊許胤宗使用的內家功夫時,楊天已下決心將許胤宗留在國公府,一個醫術高明,又武功高強的人在身邊,等於比別人多了一條命。 許胤宗頓時頭痛,他哪有時間呆在國公府裡收徒,可是不答應眼前這一關卻不是輕易能過。 楊英看許胤宗的神色就猜到他有推脫的念頭,頓時擠兌道:「難道老師嫌我與大哥不夠誠心,如此,弟子給老師磕頭了。」說完,他拉了一下楊天的衣服,自己率先跪下。 楊天呆了呆,他雖然想學得許胤宗的武功,可並沒有下跪的想法,他瞥了一眼,見楊英小小的臉上充滿了一絲得意的微笑。 楊英一跪下,許胤宗急忙將楊英扶住,他的武藝雖然高強,可是也不敢得罪國公府,否則他早就不經允許離開國公府了。 楊英趁機起身:「這麼說,老師是答應了。」 許胤宗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那我就再留在國公府三個月,三個月你們能學多少我可不管,不過,有一條,你們不許將我有武功的事洩漏出去,否則我立馬走人。」 楊天和楊英都是大喜:「拜見老師。」 許胤宗又轉頭向元威道:「許某會武功之事,還請元將軍代為保秘。」 元威點了點頭,楊英不解的問道:「老師既然武藝高強,又為何要保秘呢?」 許胤宗道:「習武只是強身健身,又非增強好勝,若是讓人知道只會多增添煩惱。」 這也是一條理由,楊天猜想肯定不會有這麼簡單,只是許胤宗不說,楊天也不好追問。 許胤宗願意主動留在國公府裡,楊氏夫婦當然同意,從此楊天和楊英兩人白天上午在夫子處學文,下午則向元威請教沙場上的武藝,而晚上則和許胤宗學習他的內家功夫,兄弟兩人有一個共同的秘密,倒是時刻顯得形影不離。 楊天雖然有著成年人的閱歷,但論起文章來還是遠遠不如楊英,詩詞更不用說,雖然在後世的詩詞他記得一些,卻不敢盜用,如果盜用一兩首詩詞唬別人還可以,又如何唬得過每天教他的老夫子,還不如不要現醜。 但習武楊天卻是有優勢,元威教的沙場功夫就不必說了,楊天在力氣方面就遠遠比過楊英,正適合習練這種大開大合的武藝,弓箭更是要有力氣才能拉開長弓,許胤宗教的內家功夫也是楊天初有小成,把楊英落在後面。 楊英大為不服,他從小得到的誇讚遠比哥哥要多,學業更是入學一年就將哥哥甩下,他自然認為什麼事都能比楊天做得好,頓時拚命的練習,有時用整晚來打坐練氣,只是他越著急,便越學不好,反而引起了他白天精力不濟,讓夫子大為奇怪。 楊英堅持了一個半月,內家功夫的皮毛也沒有學到,他終於沒有了耐心,乾脆將學武撇下。 轉眼間,楊天已經到國公府數個月了,對於國公府漸漸熟悉起來,他也適應了這個新的身份,只是這數月,他一直困在國公府,一方面是楊堅夫婦不太放心讓兒子出去,另一方面是楊天正沉浸在武學的世界,根本沒有功夫出去,許胤宗只答應教他三個月,三個月後就會離去,楊天恨不得多搾出一點許胤宗的武學來,一點時間也不想浪費。 內家心法,楊天越學越覺得奧妙無窮,尤其是配合元威的沙場之技,威力更增,學了數月之後,國公府的普通護衛已不是他的對手了,就是對上元威,也能接上他使用五成力的長劍。 第十二章拜師下 「咻。」楊天拉開一張二石的大弓,手一鬆,「噗」的一聲,一支長箭顫巍巍的插在前面箭靶的紅心上。 楊天又飛快的搭上了一支長箭,「咻,咻。」一箭快似一箭,直到手一摸,腰間的箭壺空了才作罷。前面的箭靶上已插滿了二十餘支長箭。 元威看著楊天射完長箭,見他基本上做到了箭箭射中靶心,點了點頭,而楊英只能用一把小弓比劃一下,羨慕的看著。 楊天在上午儒學經典的學習中,成績依然不見好轉,楊英可以輕易的超過他,其實以楊天現在的智力水平,如果肯下苦功去死記硬背,並不一定會做得比他的弟弟差,楊英雖然聰明,但起碼理解能力遠不如楊天。 只得楊天對那些儒家經典實在沒有興趣,他的興趣都放在練武上,他實在不知道熟讀那些儒家經典,做那些詩詞有何用處,他自認為沒有藝術才華,當然不願意自討苦吃。 至於楊英每次在父母面前得意洋洋的誇讚自己的學業,老夫子嘮嘮叨叨在他耳邊的話語,他根本不放在身上,北周已經完全漢化,身為長子,他不用擔心需要讀書來求得官職,等他稍為年長,他就可以從父親的功業中繼承到爵位。 當然,楊天不是不看書,他看的書都是夫子認為的雜書,各種兵書戰略,歷史典籍,楊天看得津津有味。 楊堅對他這個長子已經越來越滿意,楊家本來就是靠軍功起家,兒子不喜歡讀《禮記》、不喜歡《周禮》、《儀禮》,那都沒有問題,當年他讀書的時候也不喜歡,還經常受到其他貴族子弟的嘲笑,可是依靠父親的功業和他自己的努力,如今不也是做到了國公,這已是人臣之極,而當初嘲笑他的那些貴族子弟多數反而是碌碌無為。 相反兒子喜歡武藝,喜歡兵書韜略,反而大有繼承家風之意,因此儘管楊天的學業只能算勉強,楊堅也不過問,當然,二兒子的成績優異,楊堅還是會時常誇讚,讓楊英常常為之得意。 楊天自然不會跟一個小屁孩計較,北周的國勢蒸蒸日上,可他對於現在的北周根本沒有認同感,他學武藝,學兵書韜略的目的只不過是想在萬一以後上戰場時萬無一失,他巴不得不等他長大,北周就一統天下,不用他再打仗,就可想坐享高官子弟走馬遛鷹的生活。 雖然天下形勢北周最為強大,統一的趨勢很明顯,可是在楊天的映像中,中國歷史上根本沒有一個統一的王朝叫北周,既然沒有,那麼情況就有變,多準備一下總是好的。 「少爺好箭法。」楊天院中的僕役孫二牽著一匹棗騮馬過來,笑嘻嘻的誇獎自家少爺。 孫二是楊天院中做雜活的兩對夫妻中的一個,三十多歲,一臉的憨厚相,在國公府做雜役已經十多年了。 楊天摸了摸棗騮馬,接過了棗騮馬的韁繩,這是一匹才二歲大的公馬,據說是這具身體前任主人初次乘坐的馬匹,可以說跟隨楊天這具身體一起長大,這匹馬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赤影。 赤影見到楊天很是親熱,伸長著嘴向楊天身上舔去,楊天的身體一側,用手擋住赤影的馬嘴,用腳在馬鐙上一踩,已跨上了赤影的馬背,赤影「唏律律」的一聲大叫,小跑起來。 「把我的箭壺拿來。」 孫二已經在箭壺裡裝滿了長箭,趕忙小跑著追上了赤影,將箭壺遞了上去:「給,少爺。」 楊天身體一側,從孫二手上接過箭壺,往身後一掛,用腳在赤影的腹上輕輕一點:「赤影,快點。」赤影收到信號,四蹄陡然加快,四周的景物飛一般的倒流。 楊天第一次騎馬時還擔心掉下來,遲遲不敢跨上馬背,他以前只見過幾次矮腳馬,連馬都沒有摸過,國公府中養有數百匹好馬,都是從戰馬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平時是作為國公親衛的坐騎,上了戰場這些馬也會跟著親衛在戰場上衝鋒陷陣。赤影和他們中間的姣姣者相比毫不稍色。 只是楊天一跨上馬背,就發現他彷彿是一個天生的騎手,牢牢的坐在馬上,根本不用擔心掉下來,楊天知道,這又是那位叫普六茹睍伐的功勞,從這以後,楊天就愛上了騎馬,每天都要騎著赤影跑上十數圈,感受那種風馳電逝的感覺。 在前世,楊天就直夢想著有自己的一部車,可是買車的奢望對於他這個三流大學畢生出來的人來講,是可望不可及之事,只能將夢想深藏在心裡,男兒誰不愛車,只是他剛剛有財力買車時就來了一個飛來橫禍,如今到了國公府,那每一匹馬都是一部好車,而他的赤影更是寶馬級別。 跑了數圈,當赤影重新到了他剛才射箭的上時,楊天稍為緊了一下韁繩,赤影的速度減慢了下來,楊天雙腿緊夾馬腹,將雙手空了出來,從箭壺中抽出一支長箭,彎弓搭上,「咻,咻,咻。」眨眼間楊天連續射完了三箭。 赤影兜了一圈又回來時,楊天才看到自己上一圈射出的三箭只有二支插在箭靶上,還有一支從箭靶擦過,飛到了旁邊的一棵樹上。 楊天搖頭了搖頭,三射二中,這個成績只能說差強人意,不過,如果別人知道他僅學了數月箭術在奔馬上就能射出這個成績時,肯定會睜大了雙眼搖頭不信。 楊天的腳背輕輕在赤影身上一碰,赤影踩著碎步慢慢停了下來,楊天靈活的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在赤影的馬臉上撫摸了數下,就將韁繩交給了上來的孫二。 楊天已感到了雙手微微酸痛,他的力氣雖然夠,但手臂還不夠長,挽兩石弓並不方便,他的房間裡倒是有一具短小的半石弓,楊天嫌弓的強度太小,已不再使用。 元威走了上來,將一把長劍拋向他,開始了今天的劍術練習。 這天晚上,楊天在許胤宗指點下,收功完畢,許胤宗微微一歎:「明天我要走了。」 「師父,你這就要走?」楊天一驚,細算了一下,這才發現許胤宗答應的三個月已經過完。他再也找不到理由將許胤宗留下。 第十三章出府上 雖然楊天萬分不捨,但在第二天許胤宗還是離開了國公府,許胤宗離開時,楊堅夫婦拿出大批財物給他,作為這次救治楊天的診金,許胤宗只取了一段粗布,其餘銅錢,綢緞一概不要。 楊天現在才知道由於各國發現的銅錢厚薄不均,又加上私錢氾濫,現在天下最通行的貨幣竟然是用布代替,當然,銀子可以用,但銀子價值太大,一般的交易根本用不上,而銅錢由於規格不一,每次交易還要查看成色和重量,反而沒有布匹好用。 楊天這三個月每天晚上都聽許胤宗的教導,許胤宗倒像是他的一個長者,許胤宗走後,楊天宛如失落了一個親人,讀書更是提不起精神,加上北周武帝已在準備伐齊事宜,楊堅每天在朝中都要忙到很晚才回家,根本不過問楊天的學業情況,楊天中午的課業就全當放羊,有一天沒一天,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練武上。 那個教授他課業的陳老夫子氣得吹鬍子瞪眼,只是無論是力氣還是口才,陳老夫子都奈何不得楊天,只得數次向獨孤氏告狀,獨孤氏過問過幾次,每次楊天就推說頭痛,獨孤氏怕他舊病復發,也就不再過問,楊天樂得逍遙。 陳老夫子無奈之餘,倒底還有一個楊英值得安慰,他不會丟了飯碗,何況楊英下面還有三個小蘿蔔頭,他能讓楊英成才,大可以在國公府一直教下去。 這天,楊天上午照樣沒有去聽陳老夫子講課,反而在自已的院前騎馬射箭,阿香和阿蘭兩女已調回了獨孤氏的身邊,他這個小院只有數個僕役和護衛,院前就是國公府的大花園,正好清靜又有場遛馬,他來此大半年末出國公府倒也不嫌氣悶。 噗,噗,噗的聲音連續響起,楊天在赤影身上連射三箭,三箭正中靶心,正要正騎射一圈,卻見楊英向這邊跑來,他頓時勒住了韁繩,赤影唏律律的叫了一聲,顯然對楊天強行讓它停下來很是不滿。 「阿摩,你不聽陳夫子講課,到我這裡來幹什麼?」 「他今天要講的東西我早就會背了,所以我讓他放假了。」楊英滿不在乎的道。 楊天頓時替陳老夫子默哀一聲,他教的兩個學生一個太懶,根本不願聽他上課,一個太聰明,恐怕也會讓他頭疼。 楊英還沒有馬,看到楊天騎在馬上,對於楊天的赤影很是羨慕,走到赤影面前就想摸上幾下,赤影雖然見過楊英不少面,卻並不樂意讓這個小不點碰自己,吼的打了一個響鼻,張嘴向楊英伸過來的手咬去。 楊英嚇了一跳,連忙將手縮回,叫道:「凶什麼,再過一月我就有自己的馬,到時一定把你比下去。」 楊天笑了笑,他開始還以為這匹馬和國公府的良駒差不多,後來知道赤影的來歷才大吃一驚,赤影的血統來自大宛進貢的千里馬,其鬃曳,號曰獅子驄,據說能日行千里,這匹馬仍是太子妃給楊天以前這具身體主人八歲時的禮物,當時赤影才數個月大,如今兩年過去,赤影不但奔跑如飛,還能理解主人許多意圖,楊英就是能得到一匹馬,要想超過赤影也難。 「你還有沒有事?沒事就不要妨礙我練箭。」楊天在赤影身上輕輕一點,赤影已邁起了小步。 「哥,你說咱們出府去怎樣?」 楊天聞言心中一動,他到這裡四個月了,從來沒有出過府,若是說不想出府去看看那是不可能之事,只是以前一直忙著練功,獨孤氏又怕他們兄弟倆出去闖禍,對他們下了禁足令,楊天才老老實實呆在府中。 「好,只是我不認識路?」 楊英記起大哥將前事忘記的信息,拍著胸脯道:「沒關係,包在我身上。」 既然有楊英帶路,楊天自然不怕,赤影目標太大,如果牽出府去很容易被獨孤氏發現,她必定不會同意兩人出去,楊天喊孫二將赤影牽到馬廄,赤影今天只是熱了一下身,很不滿意被牽走,楊天只得安慰的多撫了它幾下才滿意。 楊天的身手靈活之際,怕從前門出去會被發現,直接從樹上爬上側牆,翻過了自家的圍牆,隨公府前就是一條熱鬧的大街,街上的行人奇怪的看著這兩個從國公府裡翻牆出來的小孩,只是兩人衣著華麗,誰也不敢把他們當作小偷,以前楊勇沒有受傷之前,經常會帶著僕役大搖大擺的出現在街上,如今他們被禁足數月,其實還有好多人認識,見到是國公府的兩個公子,自然更是沒有人管。 楊英還是第一次這麼出家門,大為興奮,看到楊天靈活的身手,此時不由後悔沒有堅持練武下去,他仰起小臉道:「哥,以後你教我武藝好不好?」 「好。」對這個時常粘著他的弟弟,楊天感覺不好也不壞,只是他知道楊英的性子聰明跳脫,這就讓他要麼很快就能做好一件事,要麼就不能堅持下去,楊英現在想練武,過個幾天可能就會放棄,即如此,答應也無妨。 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各種叫賣聲傳來,楊天才真正感受到了這個時代,連續走過幾條大街,一陣香味傳來,楊天看到旁邊有一個賣小吃的攤子,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漢正用勺子拈著一碗羊肉湯放到一個顧客的面前,那人抓起筷子就往口裡扒拉,頓時呼呼作響,一下子就吃完了一小半。 楊天在國公府裡雖然魚肉等物都不缺,卻少了許多調料,寡淡無味,他還以為外面的飲食也這樣,沒想到剛出來就看到一樣好吃的東西,頓時食指大動,將楊英拉了過去:「來兩碗。」 「好咧,兩碗羊肉湯。」 楊英笑道:「哥,沒想到你還沒有忘記這羊肉湯。」 「怎麼,我以前也很喜歡吃嗎?」 「不是喜歡吃,是非常喜歡吃,每次出門你都非要先吃一碗。」 說話間,老漢的兩碗羊肉湯已端了上來,楊天吸了一口氣,讚道:「好香。」馬上大吃起來,很快一碗羊肉湯就下了肚。 楊天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有點餘味未就,正要再叫一碗,摸了摸身上,不由臉色大變,只得扯了扯楊英的衣服,悄聲問道:「阿摩,你帶錢了嗎?」 第十四章出府下 楊英聞言,飛快的摸了摸身上,也是臉色一變,他以前和哥哥出門都是帶著僕人和護衛前呼後擁,哪需要帶錢,這次兩人是臨時起意,偷離出國公府,誰也沒有想到要帶錢。 看到楊英的神色,楊天就知道他也沒帶,兄弟兩人頓時不知所措,楊天從沒有吃過白食,而楊英當然也不會為了一碗羊肉湯壞了國公府的名聲。 兩人頓時大眼睜小眼,直到身邊喝羊肉湯的顧客走了幾撥,他們還坐在那裡不動,他們身上倒是一人有一件玉器,這玉器是從小戴在身上,總不能用這玉器付帳。 那老漢已做了數十年的買賣,見到這兩個小孩喝完羊肉湯半天也不起身,心中已有數,過來收拾完兩人的碗筷道:「兩位小哥,身邊既然不湊手,那就下次再來。」 這個老漢臉上全是皺紋,頭上也有許多白髮,身上的粗布衣服打著密密麻麻的補丁,這個羊肉湯的生意雖然不錯,卻全是一二個銅錢的小生意,靠著這些,不但要養活自己,說不定還要養活他的全家。 沒想到這個老漢卻是如此質樸,面對著兩個明顯是有錢人家的子弟沒錢付帳毫不在意,楊天更加不好意思,將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玉珮解了下來,放在桌子上,道:「老丈,這個先押在這裡,我下次帶錢再贖回來。」說完,拉著楊英起身就走。 那老漢追之不及,只得收起了玉珮,搖頭歎道:「這孩子……」 楊英被楊天拉著走的氣喘息息,剛一停下就埋怨道:「哥,你可知道這玉珮……」 楊英還沒有說完,楊天已經打斷他的話:「我知道這個玉珮很重要,可是我們不能賴帳是不是?我是哥哥,當然不能拿你的玉珮頂帳,再說下一次咱們出來贖回來不就得了。」 楊英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玉珮,緊緊抓住,感動的道:「哥,你真好!」 楊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沒想到自己只是隨便一說,這個弟弟倒是會感激自己,嗯,他最聰明也只是一個不滿八歲的小屁孩,有這樣一個弟弟也不錯。 這裡雖然是北周的都城,可是街上人來人往的還是以漢人為主,這些漢人有衣著華麗的商人,有普通的小販,還有挑著自家裡種的蔬菜進城的農民,不過,無論是貧是富,他們臉上都帶著笑容。 偶爾有鮮卑人路過,他們也從容走在漢人的人群中,只是當有鮮卑貴人經過時,街上行走的漢人紛紛靠邊躲避,這些鮮卑貴人都是奴僕成群,鮮衣怒馬,鮮卑人一過,街上又恢復原樣,這些鮮卑貴人雖然趾高氣揚,卻沒有隨便欺壓漢人,如果路過一個攤子想買東西時,都會照價付錢,有時還會打賞一些小錢,引得攤主連聲道謝。 街上的商品也是品種豐富,從江南運過來的絲綢,瓷器,蜀過來的蜀錦,茶葉,西域過來的美玉,寶刀,在長安的街頭應有盡有。 兩人又在大街上逛了一會兒,剛才喝下去的一碗羊肉湯已經消化完畢,兩人的肚子開始咕咕叫,可是苦於身上沒有帶錢,聞到兩邊酒樓和小吃攤傳來的香氣只得強忍。 又來到一家酒樓前,楊英苦著臉道:「哥,我餓了,要不咱們回家吧。」 楊天第一次出門,街上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陌生的,卻不想這麼快回去,何況即使現在回去,肯定也會被獨孤氏發現,至少一頓責備是不能少,那還不如多在外面呆一會兒,下次出來可能就沒那麼容易了。 「忍一忍,咱們再逛逛。」 「可是我走不動了。」楊英素性站著不走,他以前每次出門都是駕著馬車,帶著僕人,看見什麼都可以掏錢買回去,那像現在,走路要靠雙腿,看到東西不能買,連肚子也得餓著,剛開始出來的興趣全沒了。 這個弟弟不肯走,楊天不可能抱著他,也不能讓他獨自回去,只得無奈道:「好吧,那咱們回去。」 兄弟倆人轉身就要打道回府,街上的行人又開始閃到一邊,楊天知道又有鮮卑貴人通過,拉著楊英也站到了一邊。 只是這次通過的鮮卑人好像不是一般,以前行人雖然會閃避,但至多讓出中間一半的道路,其他人還是該幹嗎就幹嗎,這次街上的道路卻完全讓開,楊天還看到幾家商舖悄悄的打烊。 楊天隱約聽到人講:小心,京師四惡來了。 楊天拉住一個往後面擠的中年人問道:「什麼是京師四惡?」 那個中年人見是一個小孩,正要喝斥,看到楊天身上也是一幅鮮卑貴人的打扮,卻是臉色一變:「什麼京師四惡,我不知道。」 楊天正要再問,一隊鮮卑人已從街上走了過來,前面是數個惡性惡狀的奴僕,他們手上拿著鞭子,甩得啪啪作響,中間是一匹高頭大馬,馬上騎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這個青年面容有幾分俊秀,只是頭髮捲曲,耳朵上掛著兩個碩大的銀環,顯出數分凶象,他身上穿著華麗,掛滿了叮叮噹噹的飾品。 青年的後面卻是一輛馬車,馬車的車簾放了下來,讓人看不見車中情景,馬車旁邊有四個護衛,楊天從這四個護衛身上看到和元威差不多的氣質,倒是象軍人。 楊天啞然,怪不得人們要閃避的遠遠的,原來真是惡人來了。 馬車裡突然傳來了一聲黃鶯般的聲音:「宋國公,小姐說你那些奴才太凶了,跟著你會壞了我們府上的名聲,小姐多謝國公相送,還請國公先走。」 聽到這個聲音,馬上的青年臉色一變,連忙從馬上跳下來,喝道:「你們這些奴才收斂一點,把鞭子收起來。」說完,他又跑到馬車邊低聲解釋。 楊英捅了捅楊天的身體:「哥,你記不記得,這就是上次打暈你的傢伙。」 第十五章佳人上 雖然楊堅夫婦嚴禁府中下人談論大公子昏迷之事,但楊天多多少少還是聽到一些,知道自己的前身是被人用石塊砸中頭部才導致昏迷,按理楊天應當感謝那人才對,否則說不定他早就灰飛煙滅,不會重活一次。 只是眼前這個傢伙怎麼看怎麼不爽,對方明顯是個胡作非為的紈褲子弟,就當幫這具身體以前的主人報仇吧。 「他為什麼要打暈我?」報仇是要報仇,不過,還是要知己知彼才對。 楊英頓時支唔起來,其實打架的原因很簡單,楊英出門的威風也不比對面的青年差,結果兩家撞到一起互不讓道,自然就打了起來,先只是僕人和護衛一起打,打著打著就打到了主人。 見楊英不說,楊天皺了一下眉,對面那人無疑非常心狠手辣,他已成年,卻能對一個十歲的小孩下毒手,如今對方奴僕眾多,自己的身手打倒一兩個沒有問題,如果對方一湧而上多半還是要吃虧。 那幾個惡僕在主人的喝斥下收斂了許多,將鞭子收了起來,只是前面的人看見了依然是遠遠的避開。 楊天見到這個青年和馬車差不多就要從身邊過去,忙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哥,他是宋國公宇文實。」 「國公?」楊天嚇了一跳,此人年紀輕輕就是國公,楊天馬上就猜到他肯定是皇親國戚。 「不用怕他,他雖然是皇上的侄兒,可是皇上並不喜歡他。」楊英倒是精靈,看到楊天的臉色變了變,知道楊天顧慮什麼,畢竟宇文實可是皇族中人,如果他父親不是登基二年就被權臣宇文護害死,他現在可是皇子。 楊天大喜,既然如此,那就不客氣了,頓時扯開嗓子,喊:「宋公請留步。」 楊天一開口,他身邊的人頓時都大吃一驚,急忙讓開,眾人避宇文實都來不及,沒想到還有人會召惹他。 宇文實正在靠近馬車邊低聲說話,聽到有人叫他,不由大怒回頭,要看看哪一個傢伙打擾了他的好事。 宇文實一看到楊天,臉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轉過頭不理會,繼續前行。 楊天見宇文實明明看到自己卻裝作沒有看見,心想自己果然沒有料錯,更是不肯放過,拉著楊英就向宇文實奔去,楊英聽到哥哥叫喚宇文實,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當初那麼多家人和宇文實相鬥都吃了虧,如今就這麼兩人過去豈不是自討苦吃,只是被楊天拉著卻是身不由已。 見楊天和楊英向他奔來,宇文實無奈的轉過身來:「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普六茹家的兩位公子,今日有事,就不能陪兩位了。」 這下楊英馬上也知道宇文實今天有古怪了,否則絕不會對他們這等態度,楊天鬆了一口氣,馬車裡看樣子是一位絕色佳人,而眼前的這位宇文國公正在展開追求,既然如此,他肯定要在佳人面前保持風度。 楊氏兄弟卻不知,宇文實今天對他們一幅相距千里的樣子,固然有不想在馬車中的佳人面前失禮的原因,另一個原因卻是在他傷了楊天之後,獨孤氏曾帶人直接找到宋國公府,將宋國公府砸了個稀爛,若不是他躲得快,說不定也會抓住被打上一頓。宇文實受了這個委屈卻無處伸,早就不想再召惹他們兄弟了。 楊天笑嘻嘻的攔住正要走的宇文實,道:「宋公,上次和宋公誤會,今日小弟坐東,就在這裡最大的酒樓向宋公陪罪如何?」 宇文實被攔下,後面的馬車卻根本不停,繞過宇文實朝前走去,宇文實大急,向楊天道:「伐小弟,上次是本公的不是才對,聽說伐小弟在床上躺了十多天,該陪禮的是本公,只是今日實在是沒時間,改日本公挑一個日子,一定向伐小弟陪罪。」 說完,宇文實向楊天的身體撥了一下,就想從楊天身邊繞過,沒想到楊天身體只是全偏,就躲過宇文實撥過來的手臂,依然擋在宇文實的面前。 「不行,擇日不如撞日,今日碰到國公,說明有緣,眼前的酒樓正好,國公請!」 宇文實的那些隨眾看清楚是楊天,也是暗中叫苦,他們那次都被獨孤氏教訓過,當時差點連宋國公府都被拆了,見著自家主人被攔,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幫忙。 周圍那些人看著兩個小孩將京城有名的惡人攔住,一個個嘖嘖稱奇,都圍過來看熱鬧,那些惡奴總算找到了出氣的方,重新掄起鞭子向四周的人甩去:「看什麼看,還不快滾。」 前位的馬車上又傳來了一聲銀瓏般的聲音:「宋國公,小姐說你手下的人太凶了。」 宇文實頓時臉色一變,向他的手下連忙喝道:「誰讓你們揮鞭的,還不快收起來。」又向楊天拱了拱手:「伐小弟,今天就饒了哥哥吧。」 楊天為難的道:「可是我是一片誠意要請國公赴宴,國公不肯,不會是與我兄弟還有誤會吧?」 宇文實搖了搖頭:「沒誤會,沒誤會。」 「這樣,既然沒誤會,那國公請我們兄弟也行,國公總不至於推脫。」 宇文實的頭搖得撥浪鼓一樣,他幾次想從楊天身邊閃過,沒想到卻都被楊天攔了下來,宇文實心中有點發毛,這還是那個被他一砸就暈過去的人嗎? 「國公是不是沒有時間?」 宇文實連忙點頭。 「這樣吧,那國公將錢留下,我們兄弟自己到酒樓開宴,就算國公請過我們了。」 宇文實睜大了眼睛,這樣也行,虧他口口聲聲要請自己赴宴,見前面的馬車快要轉過街角,連忙將腰間的錢袋解了下來放在楊天手上:「那好,伐兄弟就自己決定吧。」 楊天這才讓開路,宇文實連忙翻身上馬,對幾個家奴道:「快,追上去,追上去。」 楊天解開宇文實的錢袋子,見裡面金光燦燦,竟然全是金錁子,向楊英揚了揚:「走,咱們上酒樓。」 第十六章佳人下 宇文實快步追上馬車時,車中又傳來了一個聲音:「剛才是哪家公子,我看國公好像有點怕他,是不是做了對不起人家之事?」 這個聲音和先前的不同,聲音更甜美了幾分,宇文實連忙道:「尉遲姑娘說笑了,那只是兩個小孩,我不與他們一般見識罷。」 「是嗎?」馬車中人的聲音聽起來充滿懷疑,卻再也沒有說話。宇文實跟在馬車旁邊,老老實實的趕路。 大街上的人群不可思議的看著楊天手中的錢包,什麼叫老虎嘴邊撥毛,這就是了,當楊天跳過去攔住宇文實時,大家都替他擔心,宇文實是誰,太祖的嫡孫,明帝的兒子,當今皇上的親侄兒,而且還是大名鼎鼎的京城四惡,楊天雖然也是一幅貴人公子的打扮,可是誰大能大過皇家,敢攔他,這不是找死嗎? 只是攔宇文實的那個小孩非但沒事,宇文實好像還很友善,眾人雖然站的遠聽不見兩人的談話,宇文實解下腰間的錢包可是人人看得清楚。 「這個小孩是誰?難道是宇文實的債主。」剛才被楊天的拉住的那個中年人張大了嘴問身邊的同伴,那名中年人上身穿一件綢絲做的長衫,身上佩著玉器,手指上還帶著碧綠的翠環,身材有點發富,而他的同伴卻顯得瘦小,只是身上的穿戴並不比他差。 「債主,哪個債主敢當街向宋國公要帳。」他的同伴馬上反駁。 「天哪,難道他是皇子?」說出這個想法,中年人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兩人同時臉上發光,他們都是生意人,如果能結識一個皇子對他們的生意會有多大影響,想到這種好處,兩人的心都怦怦跳了起來,毫不猶豫的衝到楊天的跟前,那個中年人滿臉堆笑的道:「小兄弟,你不是想知道京城四惡的情況嗎,今天鄙人作東,詳細給小兄弟解說如何?」 「就憑你也配和我們稱兄道弟。」楊天還沒有接話,楊英已是搶先喝斥了那中年人一句。 「是,是。是小人高攀了,小人只是看到兩位公子出身高貴,又一身正氣,想藉機結識,不知兩位公子能否賞臉?」中年人聽了楊英的喝斥,臉上不但沒有不快,反而顯得更加恭敬。 這個中年人一身商人習氣,商人的消息最是靈通不過,楊天除了從書上看到的外,對外面可以說是一無所知,見他主動過來,楊天當然不會拒絕,他抬手想拍拍眼前中年人的肩膀,伸出手卻發現自己的身高不夠,勉強拍上去只能掂起腳,只得鬱悶的將手放下:「阿摩,別這樣說,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既然這位大哥有意,那召擾他一頓好了。」 中年人大喜:「不敢,不敢,小人姓柳,賤名柳生,公子直接稱呼小人名字即可。」又指了指身邊瘦一點的同伴,正要介紹,那人已搶先道:「鄙人姓潘,賤名興旺,給兩位公子見禮了。」 楊天笑道:「柳生財,潘興旺,好名字,好名字,看來柳老闆生財有道,潘老闆是興旺發達,那我就稱呼你們柳老闆和潘老闆吧。」 柳生財臉上像是開了一朵花,笑嘻嘻的道:「多謝公子吉言,請兩位公子高抬貴步。」 柳生財和潘興旺當先帶路,走上了旁邊最大的酒樓,周圍的人敬畏的看著楊天的背影,見沒有了熱鬧才散去,街上又恢復了正常,不過,剛才的事倒是成了許多人的談資,迅速在街頭巷尾傳開。 酒樓的夥計眼睛最尖,見到四人,迎了上來吆喝道:「貴客來臨,樓上雅間侍候。」 「不必,給我大堂就好。」酒樓人來人往,三教九流都有,楊天想聽聽他們都談些什麼,反而不願去雅間。 夥計愕然,這四位都是非富即貴的主,兩個小孩更是鮮卑貴人的打扮,哪有雅間不坐要坐大堂的道理。 柳生財雖然不明白楊天為什麼不要雅間而坐大堂,只是見到夥計不動,張嘴斥道:「沒聽到這位公子爺的話嗎,找一張最好的位置,大堂侍候。」 「是,是,幾位爺稍候,馬上就好。」夥計心中嘀咕,最好的位子自然在雅間,可惜你們不要,充什麼闊。 酒樓的等級最是分明,能進雅間的都是一些身份,或者有錢的客人,你在大堂,隨便點一兩個菜都可以,到了雅間不點個十個八個菜你好意思進。 這個酒樓規模還算可以,樓下就擺放不下二十張桌子,每張桌子都可以容納八到十人,已有一半桌子坐上了客人,整個樓下亂哄哄一團。 楊英看得大皺眉頭,苦著臉道:「哥,我不要坐大堂。」 楊天看了看大堂,在這樣的環境下莫說是聽別人談話,就是同桌之人說話也要大聲才行,只好點頭:「那好,去樓上吧。」 夥計大喜:「好呢,四位爺,樓上侍候。」 樓上也有一個大堂,不過只放了八張桌子,此時還有五張桌子空著,楊天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道:「就這裡吧。」 楊英雖然還不滿意,只是樓下與樓上完全不同,這三桌客人都是一身光鮮,而且他們交談都是輕聲細語,楊英勉強坐了下來。 幾人一坐下,柳生財馬上嚷道:「撿你們店裡最拿手的菜上來,先來十個八個,上好了有賞。」 夥計高興的應了一聲,楊天完全不懂酒樓裡有什麼菜,納悶的是這麼大個酒樓連菜譜都沒有,只得任由柳生財安排。 趁著上菜的功夫,柳生財親自給楊天和楊英兩人倒上了香茶,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兩位公子爺府上是哪裡?」 「囉嗦,該告訴你時自然會告訴。」又是楊英插了一句,商人逐利,臭不可聞,這是楊英從陳老夫子身上學來的,陳老夫子說起商人時,臉上的那種鄙薄之色楊英印象深刻。 「是,是。小人堂突了。」柳生財連忙道歉,他發現那個小公子比大公子難說話多了。 「不妨事,柳老闆,你先坐下,跟我講一講這京師四惡的來歷。」 第十七章四惡上 「二位公子爺,這京師四惡的第一惡便是剛才過去的宋國公宇文實了,宇文實仗著自己的國公身份,每次上街都是鞭子開路,冒犯到他的人輕則殘廢,重則喪命,剛才公子爺也看到了,京城百姓稱之為一惡。」柳生財說完,心頭忐忑的看著楊天,生怕楊天會袒護宇文實。 楊天點了點頭:「這個宇文實不像話,稱之為一惡不為奇。」 柳生財接下來的話流利的多:「這京師第二惡便是指紀國公宇文提,紀國公和宋國公一向交好,在京城橫行霸道,無人可管。」 紀國公是北周第一位皇帝閔帝的小兒子,也是當今皇帝的親侄兒,閔帝雖然廢了魏恭帝自己坐上了皇位,只是沒做多久就感到權力受到當時權臣宇文護的威脅,想除掉宇文護,沒想到被宇文護察覺,反而是自己被廢。 「這京城第三惡便是建忠縣伯獨孤陀了,這獨孤陀……。」 「大膽,你胡說八道什麼?」柳生財還沒有說完,楊英已拍著桌子跳了起來。 獨孤陀是獨孤信的小兒子,正是楊英的舅舅,聽到柳生財說自己舅舅也是四惡之一,楊英自然生氣。 柳生財縮了一下頭,知道眼前這兩人可能是和獨孤家關係親密,柳生財拍了自己的嘴吧一下:「小人該死,獨孤陀大人仗義疏財,最是愛護百姓,又豈會是京城四惡,是小人的耳朵聽茬了。」 楊天搖了搖頭,這等於是欲蓋彌彰,他雖然不知道獨孤陀做過什麼事讓京師百姓稱作為四惡,但和宇文實,宇文提相提並論,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 「獨孤陀你就不必說了,說一下第四惡又是哪一個?」 「這……」柳生財大感為難,他不知道楊天兩人的身份,生怕第四個人又說到他們熟悉的人。 「叫你說就說吧,吞吞吐吐乾什麼?」若不是離得遠一些,楊英已是一踢了過去。 柳生財只是繼續說下去:「這第四惡便是蜀國公尉遲迥之子尉遲敦了。」柳生財邊說邊觀察楊天兩人的眼色,見兩人沒有多大反應才繼續說下去,「這蜀國公可是前魏文帝的女婿,曾做過駙馬都尉,封魏安公,我北周孝閔帝受禪後,進柱國大將軍,封寧蜀公,當今皇上繼位,進封蜀國公,都督秦、渭、文、康等十四州軍事,真是位高權重。」 楊天點了點頭,這個蜀國公身為前朝駙馬還混得如此之好,當真是不簡單之人,可惜生了一個不成器的兒子,宇文實、宇文提、獨孤陀三人的父親都已死去,家中無人可管,放縱一點也不難理解,而尉遲敦在京城的所作所為恐怕他父親肯定不知道,否則絕不會坐視兒子如此敗壞他的名聲。 這些人家中沒有人管,官府不敢管,自然是飛揚跋扈,那好,反正自己是閒得無聊,就拿這些人來練練手,誰要這個宇文實得罪過自己,這四人沒想到自己也會有禍從天降的一天,竟然被楊天瞄上了。 說話間,酒樓的夥計已經飛快的往上傳菜,片刻功夫不到,桌上已擺滿了各種佳餚,每上一個菜,夥計便報上一個菜名,清蒸大鯉魚,紅燒肥雞,小炒肉片……。 楊天每樣只是嘗了幾下就對這個酒樓的評級下了數層,鯉魚有腥味,肉片太老,肥雞太油,比家中的廚子尚且不如,又拿起酒喝了一口,頓時一股辣味衝向他的喉嚨,仔細品一下,還有一股酸味在裡面,楊天啪了一聲,將口中的酒吐了出來。 這個酒樓的生意尚且不差,如果自己來開家酒樓肯定會大賺。當然,這只是想想而已,國公府的公子開酒樓,傳出去會讓人笑死。 楊天只是略略吃了一點就沒有興趣,在他看來,這大酒樓的菜還不如喝的那碗羊肉湯,席間,柳生財和潘興旺兩人千方百計想知道他們的身份,楊天都沒有告訴兩人,他現在的志向就是好好的做一個世家子弟,享受一下以前沒有享受過的生活,或許可以依仗自己的身份做一下懲惡揚善的事,比如京師所謂的四惡就是很好的對象,鮮卑人也好,漢人也好,他無力改變什麼。 楊天還想從其他人口中聽到一些各的消息,可惜身邊只是柳,潘兩人喋喋不休的言語,其他桌上的談論他是一句也聽不到。 「夥計,算帳。」吃了小半個時辰,看楊英已經不耐煩,楊天丟下了手中的筷子,將夥計喊了過來。 柳生財一愣,他還沒有打聽到兩個公子的背景,哪捨得將人放走,只是他們沒有膽量強留,只得也站了起來:「接下來不知公子爺要做什麼,小的可否做個嚮導?」 楊天搖了搖頭:「柳老闆,今天多謝你和我說了這麼多事情,這頓飯就算我請了。」 柳生財正要說話,這時夥計已經來到了四人的桌前,「幾位客官,承惠五百三十二文。」 楊天從宇文實的錢袋裡掏出一個最小的金錁子,拋給了夥計,那個夥計接過金錁子,愣了半響,吃飯用金子來付帳的太少見了,這個金錁子估計不下一兩,一兩金可以換四兩銀,一銀兩可以換二千五百到三千文銅錢,這樣一個金錁子能換上近萬銅錢。 不過,這個夥計到底是大酒樓的人,見過世面,稍愣了一下就道:「客官稍等,鄙店先稱過重量後再給客官找開。」 「不用找了,剩下的就賞你。」這錢楊天來的容易,花起來自然也不心疼。 「咚」的一聲,身後傳來了倒聲,這個夥計馬上就被巨大的幸福砸暈了,此時北周物價穩定,這樣一個金錁子換成銅錢足夠一個五口人過上一年。 此時國公府已經翻了天,二位公子在府中無緣無故的失蹤,雖然猜測兄弟倆人是自己偷偷溜出去的,可是上次他們身邊有那麼多的家僕和護衛都出了事,這兩個只有十歲不到的小孩獨自出去,若是出了事,後果不堪設想。 獨孤氏勃然大怒,將陳老夫子和元威兩人都叫過去大罵了一通,馬上發動家中的全部人手出去尋找。 第十八章四惡下 帶著楊英下了酒樓走出一大段路,楊天的心情還沉浸在愉快中,用錢砸人的感覺真好,想起前世那段每天要吃方便麵的最艱苦日子,楊天誠心向老天感謝這次沒將他投在一個窮人家中。 兩人又在街上逛了良久,這次楊天身上有錢了,倒是不客氣,和楊英兩人看到街上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通通買回來,楊天身上儘是金錁子,那些小販如何找得開,楊天毫不計較,能找多少就找多少。 今天碰到楊天兄弟的小販都樂得張開了嘴,他們暈糊糊的捏著手裡的金錁子,當天晚上也不知有多少得到便宜的小販睡不著覺。 不過,雖然賣了這麼多東西,兩人手上又馬上變得空空的,吃的東西一些進了肚子,另一些和玩的,用的東西一樣都隨手丟給街上的小孩。那些小孩莫名其妙的有人送東西,都興高彩烈起來。一些老人看著楊天兩人都不住搖頭,不知是那家的敗家子如此花費。 楊天捏了捏手中剩下的最後一顆金錁子,笑道:「阿摩,你說最後咱們買什麼?」 楊英臉上興奮的通紅,他還從來沒有過如此瘋狂的一天,沒想到送東西給人也會如此高興,見楊天只剩下最後一個金錁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道:「哥,你是不是要把玉珮贖回來?」 楊英一提醒,楊天倒是記起了玉珮,這玉珮是獨孤氏給他的前身從小佩戴之物,若是回去發現沒有了倒是一個麻煩:「好,咱們去將玉珮取回。」 正當兩人要返回那個賣羊肉湯的攤子時,孫二突然從旁邊鑽了出來,大喊起來:「少爺,少,可找到你們了。」 楊天被突然出現的孫二嚇了一跳,不過,倒是猜到孫二為什麼會出現在大街上,問道:「是不是阿娘要你來找我們?」 孫二點了點頭:「兩位少爺,可不得了,夫人發動了全府的人出來找你們,要是再找不到,夫人就要找城衛軍幫忙,快跟我回去吧。」 楊英急了,若真讓城衛軍找人,那可不是小事,這次闖出來的禍事可不小,不由可憐的望著楊天:「哥,咱們快回去吧。」 楊天看了看手中的金錁子,快步的衝到一個賣首飾的攤位,指著一根髮簪,將金錁子遞了過去,道:「這個夠不夠?」 那名攤主將金子接過,咬了一口,上面一個清晰的牙印,頓時大喜:「夠了,夠了。」 楊天拿起髮簪往衣袖裡一塞:「夠就好了。」 回到孫二和楊英二人身邊,楊天將手中的髮簪揚了起來:「走,咱們回去,阿娘一定不會怪罪的。」 當楊天兩人回到國公府時,國公府的下人都鬆了一口氣,要知道這兩位小祖宗偷偷溜出去大半天,主母獨孤氏就像一座隨時會噴發的火山,派出去找人的倒好,留在府中的人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觸到家法。 元威在門口黑著臉,親自領楊天,楊英兩人走進中間的大堂:「夫人,兩位少爺回來了。」 獨孤氏一下子從大堂中跑了出來,拉著楊天兩人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見他們身上安然無恙才鬆了一口氣,只是臉色馬上沉了下去,喝道:「跪下。」 楊英馬上乖乖跪了下去,楊天歎了一口氣,自己現在是她兒子,跪一下倒也無妨,也跟著跪了下去。 「說,為什麼要偷溜出府?難道你們想把娘急死不成?」獨孤氏的語氣中說不出的威嚴,又帶有一絲焦慮之情,二個兒子身邊沒有一個人就這麼出去,實在是把她急壞了。 楊英用手偷偷捅了一下楊天的背後,意思是要楊天趕快承認是他出的主意要出去的,反正以前大哥都是這麼做,沒想到這個小動作卻被獨孤氏看到,她頓時大怒:「阿摩,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承擔,是不是你出的主意要出去?」 獨孤氏深知大兒子循規蹈矩,而二兒子聰明跳脫,出府的主意多半還是楊英出的,不過,以前循規蹈矩的睍伐會同意獨自溜出府去也是不可思議之事,她哪知道眼前的這個兒子已不是原來的兒子。 「娘,不關阿摩的事,這次出府是我的主意。」楊天主動承擔了下來。 對楊天的話,獨孤氏只是半信半疑,不過,這種兄弟友愛的情景她還是願意看到的,口氣放緩了下來:「說吧,你為什麼要偷偷溜出去?」 「娘,我已在府中呆了好幾個月了,嫌悶的慌,早就想出去走走。」 「你想出去可以跟……」獨孤氏呃了一聲,停了下來,她想起對他們的禁足令還是自己下的,楊天倒是老實,楊英求了不知多少次出府遊玩,獨孤氏一直沒有開口。 楊天道:「再過半個月就是孩兒的生日了,孩兒想買件禮物送給娘親,孩兒也想跟娘說一聲,又怕娘不准,所以就偷偷出去了。」 獨孤氏奇道:「你過生日買禮物送給娘幹嗎?」 楊天抬起頭,小小的臉上全是仰慕之情:「孩兒聽別人說兒子的生日就是母親的母難日,這才想給娘買件禮物,喏,這就是孩兒給娘的禮物。」說完,楊天掏出髮簪遞了上去。 獨孤氏的面色一下子放緩了下來,她十四歲嫁給楊堅,生下楊勇時才十六歲,生這個兒子時受的罪最大,一聽楊天說母難日,她感同身受,嘴角倒是露出了笑意,接過了髮簪看了看,就收了起來,這個髮簪普普通通,府中勝過它的髮簪不知有多少,卻是兒子第一次買給她的禮物。 「好了,起來吧,這次就不罰你們了,下次要出府一定要帶人,知道了嗎?」 「謝謝娘!」兩人同時起身,楊英看著大哥的眼光充滿了敬仰,沒想到一向木訥的大哥三言二語就將娘哄得高高興興。竟然還將他們的禁足令撤了。 第十九章蜀公府 和隨國公府僅隔二條街,就有一個與隨國公府一樣占廣闊的院落,院落的前大門上寫著四個大大的漢字,蜀國公府。 此刻的蜀國公府裝扮一新,熱熱鬧鬧,蜀國公夫人坐在大廳裡拉著一個明媚的少女正在親熱的說著話,這個少女只有二七年華,小小年紀,容貌長得極美,大廳裡圍著不少人,卻安靜的很,只有這個少女清脆的聲音在大廳裡響個不停。 這個少女說得是從四川一路到長安的見聞,眾人聽得津津有味,單是少女甜美的聲音就足讓人沉醉其中,何況少女講的內容也是那麼生動。 這個少女就是楊天今天在大街上碰到宇文實時坐在馬車中的小姐,她是蜀國公最疼愛的孫女兒,蜀國公夫人是前魏文帝的女兒金明公主,金明公主當年被譽為大魏第一美人,不知有多少王孫公子為了娶到金明公主而打破頭,最後被尉遲迥奪得美人歸。 現在的金明公主雖然已年過六旬,成了一個慈祥的老婦人,依然可以看出當年的風采,這個孫女兒是金明公主的長孫女,取名為尉遲繁熾,尉遲繁熾的美貌不下於金明公主年輕時的風采。蜀國公府上下全都把她當成了珍寶,連她的幾個叔叔,哥哥都不免忌妒尉遲繁熾愛到的寵愛。 尉遲繁熾數月前到蜀中去看望父親,在蜀中盤桓了月餘,今天才剛剛回來。 「繁熾小姐,你說的三峽真有這麼險麼?」一個聲音打斷了尉遲繁熾的話語。 眾人頓時都朝聲音處怒目而視,豈有此理,誰敢打斷尉遲小姐的講話,竟然還對尉遲小姐的講話發出質疑。 宇文實看到眾人的目光向他惡狠狠的掃了過來,頓時發現不妙,忙道:「熾姑娘,我不是懷疑你的話,只是熾姑娘說得驚險,本公實在是好奇而已。」 尉遲繁熾嫣然一笑,眾人都覺得整個大堂都亮了數分,她輕啟櫻唇道:「宋國公懷疑也是應該,若非小妹不是親眼看過三峽之險,也不會相信。」 「酈道元《水經注》說自三峽七百里中,兩岸連山,略無闕處。重巖疊嶂,隱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當時讀到此處本公也是不信,哪有七百里不見曦月之理,如今聽繁熾小姐這麼一說,本公就毫無懷疑了。」宇文實旁邊的一人搖頭晃腦的念出了一句,即顯得他學識淵博,又印證了尉遲繁熾剛才關於三峽的描述。 「紀國公好學識,連酈道元的《水經注》也能背下,小妹實在佩服。」尉遲繁熾幽幽的道。 「哪裡,哪裡。」得到誇獎的紀國公得意洋洋,他就是與宇文實同列為京師四惡的紀國公宇文提,得知今天尉遲繁熾回長安時,宇文提一大早就到蜀國公府等待,沒想到看到的卻是尉遲繁熾和自己的堂弟宇文實一同進蜀國公府的情景,讓他生了大半天悶氣,自己不知道尉遲繁熾會從長安哪個門進,否則一定也會到城門外迎接。如今總算板回了一局。 宇文實臉上紅了紅,他不學無術,若讓他談文是不可能之事,只得悻悻的瞪了自己的堂兄一眼。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繁熾姑娘有機會在蜀中來回走上一圈,真是令人羨慕。」說話的是一個十七八歲長得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他是杞國公的兒子宇文溫,比宇文實和宇文提都小一輩,自小就是文武全才,深得當今武帝的讚賞,已被封為溫侯。 宇文溫一說話,尉遲繁熾臉上頓時紅了紅,嘴角還露出一絲微笑,看得大廳中的其他人都暗叫不妙。 妞兒愛俏,果然不錯,宇文實和宇文提兩人雖然是宇文溫的長輩,爵位也高了一層,追起女人來可不佔優勢。 一個粗獷的聲音響了起來:「要行萬里路又有何難,眼下皇上正在準備親征北齊,若是男兒就該加入皇上親征的大軍,立下不世功名才是。」 這話一說,大廳裡的人都不開腔,在座有許多都是皇族中人,生下來就錦衣玉食,長大後不是順利封為公就是進位為侯,兵凶戰危,哪需要到戰場上去冒險。眾人心中暗罵,獨孤陀,你這小子要功名也不用拖我們下水。 宇文實、宇文提、獨孤陀加上尉遲繁熾的小叔尉遲敦,京師四惡竟然因為尉遲繁熾的回來,在蜀國公府裡聚齊。尉遲敦是金明公主最小的兒子,年齡只比尉遲尉遲繁熾大三歲,倒是象同輩人。 「今日繁熾剛回來,打打殺殺的事就不要說了,大家還是聽聽繁熾到四川的見聞吧。」尉遲敦一句話頓時替眾人解了圍。 「對,對,大家聽繁熾小姐講講下面的見聞。」 尉遲敦笑嘻嘻的看著那些王孫貴族在侄女面前獻著慇勤,盤算著明天是不是透露一點侄女的消息,對這些人挨個敲詐一遍,自從這個侄女十三歲出現在大家面前,蜀國公府就幾乎被踏破門檻,天天都有王孫貴族上門求見。 鮮卑人雖然已經漢化,但除了家族之間的聯姻外,男女之事還是會遵行自願原則,作為蜀國公府最寵愛的小公主,尉遲繁熾的婚事基本可以由自己作主,當然這種作主也是有限,家世相差太多顯然不行,不過,有勇氣追求尉遲繁熾的人,家世又豈會差到哪裡去。 有了這個侄女,尉遲敦在各家王孫貴族子弟中說話都要高一頭,誰都想通過尉遲敦接近尉遲繁熾,得到這個天仙般人兒的好感,最好能抱得美人歸,尉遲敦因為侄女的原因沒少得到過好處。 金明公主撫摸著愛孫的頭,看到各家公子規規紀紀的坐在大廳裡,不管尉遲繁熾講什麼都大聲叫好,她彷彿回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那時的少年又何嘗不是圍著自己團團轉。 第二十章蜀公府下 尉遲繁熾說完從四川回長安的見聞後,話題一轉,向金明公主道:「奶奶,我和你說一件好笑的事,今天我進城時,宋國公被兩個小孩攔住了,宋國公把身上的錢袋交了出去才脫了身。」說完,尉遲繁熾格格的笑了起來,還促狹的看了看宇文實。 宇文實的臉都要綠了,他是看到尉遲繁熾的馬車快要離開才著急,不得不將錢包交給楊天,沒想到這一幕竟然被尉遲繁熾看見,而且還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了出來,這一下弄不好他就要臉面丟盡。 金明公主含笑的道:「哪有如此荒唐之事,熾兒莫要胡鬧。」 「奶奶,是真的,不信,你問問宋國公本人。」 看到眾人的目光都向自己望來,宇文實恨不得在上找條縫鑽進去。 獨孤陀暴發出一陣大笑:「哈,哈,哈,笑死我了,堂堂宋國公竟然對兩個小孩留買路錢,還不如自己找根繩子吊死算了。」 宇文實暗恨,此刻卻是發作不得,只得向金明公主陪笑道:「稟夫人,繁熾小姐誤會了,那兩人是本公的親戚,因出門在外沒有帶錢,本公才好心將錢袋給他們。」 尉遲繁熾又是一陣格格的笑聲,這銀瓏般的笑聲現在在宇文實聽起來卻是剌耳的很,「親戚,宋國公,我在馬車怎麼沒聽說過,只聽到他要你請他赴宴,你不去,他就要你交出錢包,我沒想到我們的宋國公竟然真的乖乖交了出來。」 尉遲繁熾的話惹得整個大廳都是驚呼一片,宇文提幸災樂禍的道:「八弟莫非是被人家抓到什麼把柄,要不要六哥幫忙?」 宇文實強笑道:「把柄,我有什麼把柄給別人抓住?」 眾人卻是不相信,若宇文實沒有給人家抓住什麼把柄,誰能從他身上撥毛,紛紛議論起來,宇文實很快就在蜀國公府裡呆不下去,只得灰溜溜的告辭。 宇文實走後,眾人還猜測了半天,這攔住宇文實的兩個小孩是誰家公子。 走出蜀國公府,宇文實回頭望著這氣勢恢弘的府第,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罵道:「賤人,以後落到我手裡,一定讓你生如不死。」宇文實的面子今天在蜀國公府等於丟盡,以他的心胸當然不會容忍,尉遲繁熾毫無顧忌的言語,等於為自己惹下一個大敵。 自從楊天說出母難日,並給獨孤氏送了一個髮簪後,獨孤氏對楊天的管束也寬了起來,獨孤氏已當楊勇是大人了,每天的活動都讓他自己隨意安排,陳老夫子的課也讓他自己決定上不上。 獨孤氏的決定,讓楊天簡直是大喜過望,陳老夫子的課當然不需要再耽擱時間,不過,他這幾天也沒有出去,只是在家中練武射箭。 元威來到國公府就是為了保護幾位公子,那天一時不察,讓楊天兩人偷溜出府,讓元威自感顏面大失,這些天都在瘋狂的訓練楊天,務必讓他連出府門的力氣也沒有。 楊天張開雙臂,弓弦拉到一半就再一拉不開,他手一鬆,搭著的長箭慢悠悠的飛到前面的箭靶上,箭靶上稀稀疏疏的插了五六支長箭,箭靶的下面還掉了十餘支,只是在這個箭靶的旁邊還有三個插滿了長箭的箭靶,上面至少有二三百支長箭。 這就是楊天前面剛剛射出的箭支,他手上拿的可是北周強弓手才能用的二石長弓,就是換了一般的長弓手,連續不斷的射上一百支箭,也會累趴下不可,更別說是一個僅十歲的小孩。 「啪」的一聲,楊天將手上的弓往上一丟,恍了恍快要發腫的雙臂,氣憤的道:「不行了,我的手疼得受不了。」 元威黑著臉:「不行,將弓檢起來,再射。」 「師父,我都說了,我那天是上午出去的,跟你沒關係。」 「不管你是上午出去的,還是下午出去的,都是我沒有盡到保護你的責任,要想不練也行,除非你能打敗我。」 「打敗你,我才十歲?」楊天後面的聲音低了下去,「若我現在真的可以打敗你,那你還不自己買塊豆腐撞死才怪。」他現在倒是懷念起陳老夫子的課來,若是以前,他至少還有半天可以休息,現在整天都被元威跟著,每天將他累得半死,若不是有了跟許胤宗修練的內功心法,第二天能不能起床都是一個問題。 「你嘀嘀咕咕說什麼?」元威瞪了楊天一眼,楊天後面的話故意讓元威聽不明白,不過,元威不用想也知道不會是好話。 「你以為就你這兩下很強麼,想想老國公當年是多英勇,你比起他老人家還差得遠。」 元威說的老國公是指楊堅的父親楊忠,楊忠在楊勇剛出生一年就去世,因此楊家現在的一小輩都沒有見過祖父的面,不過,楊堅現在手下的許多親隨大將都是楊忠留給他的,這些人一說起老國公就是一臉的敬仰。 「師父,那你說說我祖父的英勇事跡如何?」楊天倒不是真有多興趣聽老國公的事跡,只是想藉機休息一下。「 「好吧,我就說一件事給你聽。」元威自然看出楊天的小把戲,不過看楊天確實是累的不行了,也趁機讓他休息一下。 元威說的是在軍中流傳已久的一件故事,北周的開國太祖宇文泰有一次去打獵,兵士們進入森林到處驅趕野獸,宇文泰身邊只剩下幾員大將,不防就在宇文泰附近藏了一隻出來獵食的老虎,這頭老虎被進森林的士兵驅趕掉了到嘴邊的獵物,勃然大怒,從草叢中虎吼一聲,就像宇文泰撲去。 當時無論是宇文泰還是遠處的士兵都嚇呆了,就在宇文泰將要被老虎撲倒的時候,楊忠從宇文泰的身後竄了出來,用手猛夾住這頭老虎的腰,掄起拳頭就向老虎身上猛砸,這只猛虎死命掙扎,就是擺脫不了楊忠,等眾人反應過來時,楊忠全身是血,而那頭猛虎竟然生生讓楊忠用拳頭砸死。 因為救宇文泰有功,宇文泰親口封楊忠為掩於(鮮卑語猛虎),楊忠一下子威名大振,從此也是官運亨通。 第二十一章巧遇上 楊天聽得目瞪口呆,敢情他現在的這個祖父比武松還武松,武松好歹手上還有一個木棍,而他祖父卻是將猛虎夾在腰間活活打死,那是什麼力氣。 楊天懷疑的道:「真這麼厲害,不會是以訛傳訛吧。」 元威大怒:「這有太祖和眾多大臣,將士作證,何來以訛傳訛,你連祖宗的英勇事跡都不信?」 「那你見過沒有?」 元威頓時語塞:「我那時還沒有你大,自然沒有見過。」 楊天頓時得意起來:「這麼說就不是你親眼所見了,要知道有時親眼所見的事都未必准,何況是未見過的事,你確信這世上有人能單手夾住一隻猛虎,還用拳頭就打死之事嗎?」 元威罵道:「臭小子,誰說未見過就不能作準,你從來沒有出過長安,那是否就說長安以外的東西都是假的。」 楊天回道:「當然不是,不過別人說的長安以外的事物肯定有許多是假的,這需要我去檢驗才行,你如果要讓我相信,那你找一個能夾住猛虎的人。」 元威氣道:「你愛信不信,不講了,練功!」 楊天頓時苦笑一聲,自己幹嗎要和元威抬槓,這不是自找苦吃麼。他只得重新將上的長弓撿起來,稍為活動了一下彷彿麻木了的手臂,重新搭上了長箭。只是一箭比一箭無力。 元威在旁也看得不忍:「好了,停下吧,現在練習騎術。」 聽到此話的孫二連忙將赤影牽了上來,他從小照顧大公子,看到公子如此受苦,早就心疼的不得了。 為了懲罰楊天對自己所說話的懷疑,元威這天對楊天操練的更狠,騎馬就當成了休息,騎過馬之後,元威馬上和楊天比劍,將楊天的劍蕩飛之後,又要求他射箭,這一天元威就沒有讓楊天休息過。 到了晚上,楊天幾乎被累趴下,他都懷疑自己是怎麼挺過來的,吃過飯後,楊天盤坐在床上,依照著許胤宗留給他的吐納方法,一遍一遍的運氣,數個周天之後,楊天只覺得精神抖擻,白天的疲憊和疼痛都不翼而飛,才安心的躺下休息。 第二天一醒來,楊天又是生龍活虎,元威看了,只是嘖嘖稱奇,見楊天有這麼變態的恢復力,元威的訓練比前一天毫不放鬆,楊天不由感歎,女人不能得罪,師父更是得罪不得。 直到半個月後,元威才難得發一次善心,允許他休息一天,楊天嫌在府中呆得繁煩,和獨孤氏說了一聲出府去看看,獨孤氏雖然同意,但讓元威挑了五個護衛跟著。 「駕,駕。」出了長安的北門,楊天吆喝了幾聲,赤影唏律律的一聲大叫,放開四蹄撒了歡兒似的跑了起來,和楊天一樣,赤影也一直關在國公府裡,難得出來一場,國公府雖然大,又怎比得上城外,踏在城外青色的草上,赤影不時響起了歡快的叫聲。 「快,追上少爺。」護衛的馬雖然是軍中的良駒,在城中還好,可以緊跟上楊天,但出了城,赤影放開四蹄跑了起來,高下立判,一下子就將護衛甩下了數十米。 出了長安城不遠,到處可見大片大片的農田,遠處的山上更是鬱鬱蔥蔥,「這裡的景色真好啊,難怪能孕育出後來的盛唐。」 楊天雖然現在還不能將這個時代和他腦中的歷史結合起來,但也知道現在還沒有大唐,他回頭望了望後面的長安,儘管他已跑出老遠,長安的城牆依然顯得那麼雄偉,楊天自言自語的道:「如果是大唐的長安,應當遠比現在大吧。」 「少爺,什麼是大唐。」趁著楊天停了下來打量身後時,護衛總算追了上來,剛好有一個護衛聽到了楊天的自言自語。 楊天自知失言,卻沒有在意,任誰也不會懷疑他是從千年之後過來之人,只是淡淡的道:「沒什麼,你聽錯了,我說的是蔗糖。」 護衛哦了一聲,沒有言語,只是心中奇怪,少爺怎麼突然之間想起蔗糖來。 這時的蔗糖並不好吃,甘蔗雖然在漢代就傳入中國,但練糖的技術太過落後,只是搾出甘蔗汁曬成糖漿,再用火煎煮成為蔗糖塊,這種蔗糖塊雜質很多,結出來成黃褐色,只有一些小商販會用來製成甜食買給小孩食用,富貴人家反而多用的是米糖。 楊天望著前面的一片樹林,興致勃勃的道:「走,咱們到前面去,打幾隻野味回去。」 這裡離長安已經有十餘里的距離,森林中不泛猛獸,若是傷到大公子那就糟了,護衛剛要反對,楊天已是一夾馬肚,赤影叫了一聲,頓時如離弦之箭向前面樹林奔去。 五名護衛大驚,連忙也催馬跟上,邊跑連喊:「少爺,等等,少爺,等等。」 楊天充耳不聞,他好不容易出來一場,又沒有元威在旁,哪還願意讓人限制。 「唏律律。」赤影一聲大叫,在森林邊沿停了下來,令楊天意外的是,這森林邊沿已拴了十幾匹馬,旁邊只有兩個小廝看守,這些馬的旁邊還停了一輛馬車,馬車裝飾華麗,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家所用,奇怪的這輛馬車楊天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看來這也是一群打獵者,不過比楊天先到,那兩個小廝看到有人朝他們飛馬過來,都緊張的站了起來,不過,看清馬上只是一個小孩後,放下心來,喝道:「這裡有人了,離我們遠一點。」 楊天掃了兩個小廝一眼,知道他們只得僕人,也懶得答理,繼續摧馬向前,離那些人數百米才停下來。 向後一看,自己的護衛才剛剛到達剛才馬車所在的位置,他可不想這些護衛在森林中轉圈尋找自己,只得停下來等待。 等了片刻,那五名護衛才來到楊天跟前,他們的馬都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有兩匹馬嘴角連白沫也吐了出來,顯然是盡了全力。 赤影不屑的打量了自己的那些同伴一眼,低著頭開始墾食森林邊的嫩草。 護衛們紛紛跳下自己的愛馬,看到楊天沒有獨自進森林都鬆了一口氣,一名護衛來到楊天跟前道:「少爺,這個森林中有猛獸出沒,少爺不如守在外面,我派兩人將獵物趕出來。」 第二十二章巧遇下 楊天搖了搖頭:「如此又有何意思,我整日在府中練習弓箭,終究是些死物,正好在林中走上一場,用活物練習箭術。」 瞧見這幾名護衛還有攔阻之意,楊天嘴角一揚,激道:「怎麼,你們都是戰場上的老兵,難道還怕森林中的野獸不成?」 楊天這麼一說,幾位護衛知道這位小主人是下定主意要到森林中去,這些護衛都是軍中的健兒,自然有自己的傲氣,為首的護衛吩咐一人留下看馬匹後,其餘四人便分成前後兩隊擁著楊天進入了林中。 從外面看這片森林好像平淡無奇,一進裡面楊天頓時為之大讚,這裡離長安近,森林卻是保護的如此之好,裡面數人合抱的大樹隨處可見,樹木下不時可以看到潺潺的溪水流過,到處有蟲子在鳴叫,到處是鳥兒在歌唱,一陣陣清涼的空氣,讓整個人都覺得神清氣爽。 這五名不速之客一進入,森林中的各種動物頓時有感,蟲聲馬上低了下來,四周不時傳來撲哧,撲哧鳥兒飛走的聲音。 楊天緊握著手中的弓箭,將那些亂飛的鳥兒放過,只是盯著樹叢,期待著有什麼走獸躲在其中,一隻獐子從前面一閃而過,楊天剛剛舉起弓箭,獐子已經是不見了蹤影。 楊天皺著眉頭看著前面走著的兩個護衛,這兩個護衛為了楊天的安全,一直在楊天前面五六米處,楊天幾次想加快腳步超過他們都沒有如願,他在馬上仗著赤影的速度可以將護衛甩開,到了林中,楊天自己的腳步就趕不上這些從沙場走下來的軍人,照這樣下去,就是在森林中逛上一整天,他也休想親自己打到一隻獵物,只得向前面招呼道:「姚護衛,等一下。」 兩名護衛停了下來,楊天氣喘息息的追上:「姚護衛,你們讓我走前頭,不能什麼獵物也被你們趕跑了。」 「不行,少爺的安全最重要。」姚護衛馬上搖頭。 楊天對於幾名護衛的謹慎大為頭痛,在楊天那個時代,猛獸基本上絕跡,幾歲大的小孩就敢往山中亂跑,自然不理解護衛們的做法,只是護衛到底是為他安全作想,只好道:「那我們一起走。」 見楊天堅持,幾名護衛只好同意將隊形換了一下,楊天和兩名護衛走在前頭,後面兩名護衛隨時警戒。 這個森林裡的動物真多,野兔,野雞,狐狸到處亂竄,走不了多久,楊天便收穫了三隻野兔,兩隻野雞,而狐狸太過狡猾,楊天雖然看到了幾次,卻都是一閃而過,楊天的弓箭都來不及舉起便消失了。 儘管護衛們的箭術也不差,卻沒有一個人動手打獵物,只是盡量將獵物驅趕到楊天身邊,盼望這個大公子興致差不多了就返回。 前面傳來一陣呼哧,呼哧的聲音,一種野獸的腥味撲面而來,姚護衛低聲喝道:「小心,有野獸。」四個護衛大為緊張,馬上將楊天圍成一團。 樹叢中一陣唏唏嗦嗦,一個巨大的身影露了出來,是一頭野豬,這頭野豬全身黑色,兩顆巨大的獠牙向匕首一樣發出寒光,它睜大著眼睛打量著眼前的五人,口中不時發出低吼。 四名護衛馬上舉起長弓對準野豬,為首的姚護衛警告楊天:「少爺,這頭野豬太大了,若沒有射中要害,中數十箭都不會馬上死去,現在只能將它逼退,千萬不要激怒它。」 楊天嗯了一聲,他不是那種不知天高厚的紈褲子弟,自然知道眼前的這頭野豬厲害,這頭野豬看上去至少有四百斤,恐怕就是猛虎也不敢輕易捕食,若是傷了它,眼前五人雖然可以將它殺死,可是受傷肯定免不了,一不小心還會死人。 野豬發出幾聲呼哧,呼哧的大吼,見眼前的幾人不退,也在評價雙方的實力,感覺到眼前之人並不好惹,野豬慢慢的向後退去,等到野豬消失在樹叢中時,四名護衛才鬆了一口氣,放下弓箭。 「少爺,咱們還是退回去吧。」一名護衛發出建議,其他數人馬上附合。 楊天看了看手中的幾隻野兔,野雞,他今天還是第一次狩獵,正在興頭上,剛才又看到了獐子,野豬等獵物,如何甘心退回:「不行,今天至少也要打到一頭獐子。」 護衛們拗不到楊天,加上剛才碰到野豬的時候楊天並沒有亂來,只好繼續跟著向森林深處走去,前面時還有人踩出一條條小道,到了森林深處,道路頓時消失了,這裡到處是高大的樹木,大樹下生長著更小的植物,陽光只是偶爾從樹葉中漏下來,令人很難辨清方向,幾名護衛生怕迷路,不時在樹上刻下記號。 前面一頭獐子正在低頭吃草,楊天大喜,作了一個讓護衛停下來的手勢,自己悄悄摸了起去,在離獐子還有數十步處停了下來,熟練的抽出箭支,彎弓,搭箭,一氣呵成,長箭已如風一樣射進了那只獐子的脖子。 那頭獐子只是一扭頭,脖子上飛出一片血花,便砰的一聲倒在上,蹬了蹬腿,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經過元威數個月的訓練,楊天對這樣的固定靶已到了隨心所欲的步,不用瞄準就能百發百中。 「少爺,好箭法。」一名護衛趕緊越過楊天的身邊,將倒在上的獐子扛到肩上,走了回來。 現在是八月份,正是野獸增肥的季節,這頭獐子足有五六十斤,楊天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打獵就有這樣的收穫,笑了起來,看來以後右是倒了霉,就靠打獵也能養活自己。 他卻不想一下,若是沒有四個護衛緊跟著,將大型猛獸驚走,他根本不可能如此輕易的進入森林深處。 「少爺,該回去了。」 「好,回去。」 護衛大喜,又重新組成前後兩隊,將楊天護在中間往外返回,走了不到一半路程,前面的護衛停了下來。 「救命呀,救命呀。」一陣模糊的聲音從風中傳來,接著是大片樹技被踐踏的聲音,中間還夾雜著吭哧,吭哧的猛獸發出來的聲音。 為首的姚護衛大驚:「是受傷的猛獸,快,協助少爺爬上樹。」 第二十三章危險上 受傷的野獸最可怕,四名護衛都是臉色大變,將楊天一下子推到了樹上,自己也連忙躲了上去。 這裡的大樹都是數人合抱,楊天安穩的坐在一根大樹叉上,他的下面坐著姚護衛和另外一人,其他兩個護衛坐在對面的一棵樹上,楊天打的獵物則全部丟棄在上,剛剛坐好,一隊人已從樹林中驚慌失措的走了過來。 這隊人足有十多位,前面一大半人都是衣著華麗,中間還有兩名女子,此刻他們身上華麗的衣裳都被樹枝掛得破破爛爛,那兩名女子被男子護著,情況要稍好一點,卻也是花容失色,兩腿打顫。 後面有七八個護院模樣的人,這些人的情況比前面的公子小姐更是狼狽,有一人的腿上全是鮮血,依稀可以看見兩個大洞,被人攙扶著一腐一拐的走著,不時扭頭看著後面。 「嘩啦,嘩啦。」後面的樹叢呈波浪般的被一隻巨大的動物分開,這是一隻絲毫不比楊天遇到過小的野豬,野豬身上歪歪扭扭的插著數支長箭,黑色的鬃毛被染成了紅色,它的雙眼更是通紅,兩顆巨大的獠牙上面更是鮮紅,不知是它自己的血還是染上護院身上的血跡。 「該死,這幫蠢貨,誰讓他們招惹這麼大的野豬。」 楊天聽到身下的護衛罵了一句。心中一動,道:「姚護衛,咱們向它射箭,把它吸引到樹下。」 「不行,這只野豬已瘋了,不能招惹。」姚護衛拒絕了楊天的建議,在他心中,楊天的安全才是最重要,如果下面是一隻老虎,姚護衛會毫不猶豫的射箭,可瘋狂起來的野豬,尤其是如此巨在的野豬,遠比老虎可怕,即使是在大樹上也不一定安全。 「媽呀,救命,救命!」看到這只野豬就追在身後,前面的那些公子模樣的人更是膽戰心驚,他們巴不得離開這裡越遠越好,可是卻雙腿發軟,邁不開腳步,一群人只會靠在樹下大口大口的喘氣。 「公子,小姐,你們快跑。」看到前面的那些人根本跑不動,後面的護衛沒有辦法,只得將那名受傷的護衛放下,剩下的護衛壯著膽子將野豬的去路擋住,若是讓野豬傷到了前面的無論哪一個貴人,這些護院不但自己要死,恐怕還要連累家人,還不如和野豬搏一搏。 可惜這些護衛手上的弓箭都已丟了,野豬皮堅肉厚,與它近身搏鬥,砍上幾刀對野豬無濟於事,可是人一不小心就有性命之憂。 「呼哧,呼哧。」野豬巨大的喘氣聲清晰可聞,它看到前面一直逃跑的人影停了下來,也是愣了一下,馬上朝前方的護衛衝去。 正在前方的護衛面如死灰,他不能躲閃,否則這只野豬就會直向那幫貴人衝去:「畜生,來吧。」 護衛向野豬迎了上去,一刀砍在野豬的背上,「錚」的一聲巨響,野豬背上發出四濺的火星,護衛的這一刀只在野豬身上留下一道痕跡,這一刀沒有砍下去。 「吼。」這只野豬發出低吼聲,兩根獠牙插入護衛的小腹,頭往上一仰,那名護衛灑下一大片鮮血,身子整個掛在野豬的身上。 「啊。」野豬身上的護衛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 野豬頭一甩,像丟垃圾一樣將頭上的人甩掉,這個護衛掉到了草叢裡,一動也不動,不知是死是活,整個野豬碩大的頭顱都被人血染得鮮紅,加上野豬長長的巨牙,說不出的陰森恐怖。 「媽呀。」看到這幅情景,那些公子哥兒更是嚇得腿軟,幾個人開始乾嘔,還有一個搖搖晃晃,差點要暈過去。 楊天仔細看了看,這群人中既然有他的一個熟人,宋國公宇文實,看在那個錢包的份上,楊天強忍著反胃,大喊道:「笨蛋,快,爬樹,爬樹。」 那群人聽了如奉聖旨,幾個反應快的馬上開始爬樹,他們開始對野豬攻擊時毫不在意,野豬一發怒,直接用獠牙挑死了一名護衛才慌了神,一直是拚命的逃跑,如今跑到這裡已是跑不動了,被楊天一提醒,頓時知道爬樹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樹也不是這麼好爬的,只有一個年輕的公子哥身手比較敏捷,唆的一下爬了上去外,其餘人都是養尊處優,面對光滑的大樹,只不過爬了數步就滑了下來。 「快,你們下來幫我們。」一名公子哥看到樹上有人後,馬上下達命令。 他們是人,自己的護衛也是人,楊天還沒有偉大到讓自己的護衛用生命危險去幫一些陌生人的覺悟。理也沒有理會。 「混蛋,快下來,我是紀國公。」那名公子哥見樹上的人沒有下來的意思,連忙亮明瞭自己的身份。 楊天一聽倒是樂了,這群人中至少有兩個國公,不過,楊天並不認為國公比自己的護衛值錢,並沒有理睬那個紀國公的命令,只是對護衛道:「把腰帶解開垂下去,讓他們抓住腰帶上來。」 幾名護衛都依言解下自己的腰帶,從樹上垂了下來,幾人再也顧不得自己爬樹,紛紛湧到有腰帶垂下來的樹上,數人同時抓住腰帶,都要搶先往上爬。 楊天大怒:「一個一個來,否則腰帶斷了誰也上不來。」 「我是國公,我先上。」先前下命令的公子哥大喊道。 「你是國公,我也是國公,憑什麼你先上。」 楊天聽的糊塗,大周到底有多少個國公,莫非國公不值錢。 「不准擠,讓兩名女的先上。」 剛才大家還包圍在中間的兩個女孩,現在已孤凌凌的站在一邊,她們臉上一片驚恐之色,看著樹下對一根絲帶你爭我奪的各個貴族子弟,彷彿不相信自己就會被如此丟下。 抓住腰帶的手卻沒有人肯放,那邊又傳來了一聲慘叫,顯然又有一個護衛被野豬所傷,這些人跑又跑不了,若在樹下多耽擱一分鐘,就有可能多一名護衛受傷或者死去,楊天大怒,命令道:「姚護衛,讓他們放手,否則將腰帶割斷。」 姚護衛將刀抽了出來,放在腰帶上,幾人罵罵咧咧,不過還是生怕樹上之人真的將腰帶割斷,只得放手。 第二十四章危險下 楊天所在的樹雖然大,但適合坐人的樹枝只有二根,分別被楊天和兩名護衛佔著,那兩名女子被拉到楊天所坐的樹叉上,與楊天坐在一起,其餘宇文實和紀國公宇文提只有和楊天的兩名護衛擠在同一樹枝上,還有幾人被楊天的護衛拉到了另外一棵樹上。 這兩名女子到了樹上,楊天才看清了她們的相貌,饒是楊天見慣了後世的明星,也不得不暗讚一聲,這兩個小妞長得太美了點,難怪剛才逃跑時還有那些公子,國公什麼的護著。 尉遲繁熾只感到今天是最倒霉的一天,高高興興出來遊玩,自己糊里糊塗的就同意了那些追求她的王公子弟進入森林打獵,展現他們武勇的一面,結果武勇倒是沒有看到,差點連命都丟了,剛才那些人丟下她去爭搶腰帶時,尉遲繁熾更是連死的心有了,這就是那些平時口口聲聲恨不得為她去死的貴族子弟。 讓她傷心的是平時最為看好的宇文溫雖然自己爬上樹,卻絲毫沒有下來幫她的意思,想到這,尉遲繁熾嚶嚶的哭了起來。 樹下那只野豬還在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睜大著血紅色的眼睛與那些護衛相鬥,護衛已有三人受了重傷,其餘四人雖然沒有被野豬傷到,可是衣服,皮膚卻不免被林中的樹枝刮破,全身也是鮮血淋淋,不過,沒有那群貴人的拖累,護衛可以閃避野豬的攻擊,野豬身子太大,周圍的樹木對它造成了妨礙,護衛勉強可以應付,反而不如剛才七八個人時危險。 「你們繞樹走。」楊天在樹上巨高臨下,自然看出野豬的弱點,連忙提醒下來面的護衛。 那幾名護衛也是恍然大悟,馬上分開,繞著大樹開始轉圈,野豬頓時迷茫起來,眼下它的敵人分別繞著四五棵樹,它不知應該先攻擊哪一個,頓時停在原喘氣。 這只野豬受到十幾個人圍攻,身上也是傷痕纍纍,尤其是開頭中的箭支,雖然並沒有射進它的身體多深,可是一路激烈的追趕著敵人,讓它的傷口一直流血,此時大量失血,野豬的精力也下降不少,若不是它的體型實在太大,早就躺下了。 此時林中安靜了下來,除了那頭大野豬的呼吸聲,就剩下尉遲繁熾的哭泣聲,楊天聽得心煩意亂,他最討厭的便是女人動不動便哭哭滴滴:「好了,不要哭了。」 尉遲繁熾一手扶著樹枝,背靠在大樹的軀幹上,正哭的傷心,根本不理會楊天的聲章。 「別哭了。」楊天幾乎是大吼著出聲。 尉遲繁熾抬起了頭,滿臉淚痕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孩,幾乎不相信剛才的吼聲是眼前的小孩發出。 「看什麼看,你又沒受傷,現在到了樹上安全了,有什麼好哭,該哭的是下面那些人,為了你們這些廢物,他們只能在下面和野獸對持,現在三人都不知死活。」 尉遲繁熾吃驚的看著楊天,她竟然被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教訓,張了張嘴想反駁,又覺得無從駁起。 站在下面的宇文提感覺安全了,頓時為剛才爭搶腰帶時沒有顧及到尉遲繁熾而後悔起來,他心裡七上八下,也不知會不會在尉遲繁熾心中留下什麼壞印象,正急於補救,聽到楊天對尉遲繁熾喝斥,彷彿抓住了機會,抬頭向楊天道:「你是誰家的小子,如此沒大沒小,繁熾小姐剛剛受到驚嚇,哭一下你應當安慰才對,繁熾小姐,你沒怕,現在安全了,我會在下面保護你。」 楊天頓時愕然,沒想到這個紀國公臉面如此之厚,而宇文實看清了是楊天,倒是不敢搭言。 「好,你要保護繁熾小姐是吧,姚護衛,把這位國公爺丟到樹下,讓他與野豬搏鬥去。」 「是,公子爺。」姚護衛抽出自己的長刀,向宇文提逼去。 「你……你……要……要……幹什麼?」宇文提看著姚護衛拿著長刀逼了過來,頓時連整個牙齒都打結。 「幹什麼?我家公子讓你下去除掉野豬,來個英雄救美。」 「你別亂來,我可是……是紀國公。」宇文提一步步退後,又望了望下,頓時心驚膽戰,將一根樹枝牢牢抱緊,「你不要逼我,我不下去,我不下去。」 姚護衛當然不可能將宇文提真的逼下去,見宇文提服軟,收起了兵器,輕輕罵道:「膿包。」 宇文提聽得臉色大變,有心反駁幾句,看到楊天的兩名護衛皆是虎背熊腰,身上還有長刀,利箭,最終還是將話縮了回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那頭野豬還在那裡呼哧,呼哧的喘氣,不肯離去,下的四名護衛躲在大樹後一動也不敢動,上躺著的三人卻不知還有沒有氣? 楊天自言自語的道:「這樣下去不行,誰知道這頭野豬會待多久。」 尉遲繁熾聽到楊天自言自語,感覺這裡如此多人都不如他一樣,不由好笑,鼓起勇氣道:「這裡這麼多人都沒有辦法,難道你能想出辦法來?」 楊天瞪了尉遲繁熾一眼,尉遲繁熾雖然長得美艷,楊天卻沒有放在心中,蓋因他現在年齡太小,就是有心也無力,所以毫不在意尉遲繁熾的美貌。 「你懂什麼?你的那些人都是腦滿腸肥,豈能和我比?」 尉遲繁熾差點被這句話咽得半死,她被楊天救了上來,本來對楊天充滿好感,只是剛才喝斥了她,現在又被擠兌,對楊天的好感頓時煙消雲散,只覺得眼前的小孩無比討厭,氣道:「那好,有本事你就把下面的野豬趕跑。」 楊天掃了她一眼,說出的話更讓尉遲繁熾快要抓狂。 「我有本事又不需要向你證明。」 楊天不再理她,道:「姚護衛,我們必須把野豬殺死,否則天黑了這野豬也不一定會走。」 第二十五章困獸上 眾人都心知楊天說得有理,現在離天黑雖然還有二個時辰左右,可是下面的野豬至少呆了大半個時辰,一點移動的跡象都沒有,到了晚上,誰知道森林裡還會跑出什麼動物出來,豈不是更危險。 楊天的四個護衛更是著急,若是到了晚上楊天還沒有回去,整個國公府肯定會掀起一趟大波,夫人不知會如何著急。 「少爺,要不我下去將野豬引開?」姚護衛試探著問。 宇文提大喜:「對,對,你下去將他引開,我大大有賞。」 「你閉嘴,再敢胡說八道我讓護衛將你丟下去引開野豬。」楊天毫不客氣的喝道。 宇文提知道眼前的這個小孩根本不把他國公身份放在眼裡,只好腦袋一縮,不敢再對楊天的說話,卻捅了捅宇文實的手,道:「你喊一下剩下的幾名護衛,要他們分散跑開,將野豬引走。」 今天大家出來遊玩,都沒有帶什麼護衛,剩下的四個護衛有二個是蜀國公府裡的人,有一個是宇文溫的手下,只有一個是宇文實的手下,宇文提怕得罪尉遲繁熾,不敢向尉遲繁熾提,只得向宇文實求助。 宇文實心中一動,若是犧牲他一個手下能保得自己的安全,他當然毫不在意,只是眾目睽睽之下,讓自己的護衛去送死,他的名聲也要大損,卻只能讓他人白撿便宜。宇文實頓時搖頭:「不行,不行。」 宇文提暗歎,宇文實不同意他也沒有辦法,只得繼續等下去。 楊天手中的弓箭朝野豬的方向比劃了幾下,無奈中間隔著幾棵大樹,距離也遠了一點,射到野豬身上也不過給它撓癢。 楊天只好向尉遲繁熾道:「下面的護衛有沒有你的人?」 尉遲繁熾警覺起來:「幹嗎?」 「讓他們把野豬引到樹下。」 尉遲繁熾頓時臉色發白,拚命的搖頭:「不行,不行。」 尉遲繁熾的丫環剛才一直沒有回復過來,此時聽說要將野豬引到樹下,想起野豬的可怕,頓時嚇醒過來,抱著尉遲繁熾發抖道:「小姐,別聽他的,野豬引過來,我們就要死了。」 楊天沒好氣的道:「什麼死不死,野豬又不會爬樹。」楊天說完,想起人家發誓時賭咒母豬上樹的話,倒是笑了起來。 「當真沒有危險?」聽到野豬不會爬樹,尉遲繁熾才放心了一點。 「當然沒有危險,要是有危險,我不也在樹上。」 「好吧。」尉遲繁熾勉強答應下來,只得剛想叫又想起了一件事,道:「要是它把樹撞倒了怎麼辦?」 「這棵樹如此大,野豬又豈會輕易撞倒,只要把野豬引過來,我們就能用弓箭射死它,難道你不想回家,在這森林中過夜。」 想到要在這陰森的林中過夜,尉遲繁熾頓時打消了遲疑,朝下面大喊起來:「阿大,阿二,你們把野豬引到這裡來。」 楊天雖然救了尉遲繁熾,但這一群人中除和一個宇文實打過交道,其他人一個都不認識,聽了尉遲繁熾叫的名字,不由一笑,這家人起的名字也夠簡單。 四名護衛經過大半個時辰的休息,都已恢復過來,只是誰也不敢動,生怕引起野豬的攻擊,阿大,阿二聽到自己小姐的吩咐,卻不敢不聽,只得移動腳步,向楊天所在的方向過來。 阿大,阿二一動,這頭野豬馬上有了反應,朝阿大,阿二的方向衝了過來。 野豬最發達的其實是嗅覺,其次為聽覺,最後才是視覺,這頭野豬連傷了三人,弄得上到處是血跡,反而妨礙了它的嗅覺,只能憑聽覺和視覺鎖定敵人,否則剛才那四人即使躲在樹後也藏不住。 聽到身後「呼哧,呼哧。」的聲音傳來,阿大和阿二兩人從來沒有覺得死亡如此接近,好在他們離目的直線距離不過五六十米,又與野豬有一段十幾米的距離,野豬在林中一不小心就會撞到樹上,要追上他們並不容易。 「快跑,別回頭。」楊天的幾名護衛不停的提醒奔跑著的兩人。 等兩人到了樹下時,野豬距兩人已不住兩米了,阿大和阿二兩人甚至可以聞到野豬身上的血跡。 「咻。」楊天將弓上的長箭射出。 「噗。」的一聲,長箭準確的進入了野豬的左眼,那頭野豬疼得一甩頭,哼哼了兩聲,卻躲過了下面姚護衛兩人射出的長箭。 野豬停了下來,睜著僅存的一隻眼睛抬頭盯著樹上,如果它眼中的怒火能夠燃燒,楊天相信足可以把他站著的大樹點燃。 楊天飛快的搭上了另一支箭,對準野豬的右眼,正要射出,這頭野豬後腿一蹬,嘴裡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音,身子比箭還快,轟然一聲撞到了樹下。 楊天只覺得大樹一搖晃,差點一個倒栽蔥,好在及時抓住了一根樹枝才穩住了身體,尉遲芝蘭和她的丫環更是嚇得驚聲尖叫起來,若不是她們本來就死死抱著樹桿,這一下非掉下去不可。 「咚,咚,咚。」野豬又連續撞擊了數下大樹,這棵大樹上的葉子被撞得「唆、唆、唆。」的往下掉,好在這棵樹的根扎得挺結實,軀幹雖然不住的振動,卻沒有半點要倒的模樣。 樹上的人被野豬的瘋狂舉動驚得臉色發白,幸好野豬奈何不了這棵大樹,否則樹上之人全都要倒霉。 楊天強自鎮定,他雖然有兩世的經驗,可是前世也從來沒有遇到這種危險的情況,只得強擋著喝道:「快,發箭,把它射死。」 「咻,咻。」的長箭聲不絕於耳,不但姚護衛等人連續射出了數箭,對面樹上楊天的兩名護衛也射出了數箭,「噗、噗、噗。」長箭連續插在野豬身上,只是身上多加上數箭,這頭野豬好像渾然無事。 楊天的手顫動的厲害,想將野豬的另一隻眼睛也射瞎,野豬的頭卻低了下去,不住的晃動,楊天根本瞄不到。 「吭哧,吭哧。」這頭野豬可能也知道大樹不容易撞到,在樹根下用嘴大咬起來,咬一口,將就大樹連皮帶肉撕下了一大片,野豬的嘴裡雖然湧起了血跡,可是大樹在野豬的撕咬下,已經是向裡凹進去一大塊。 第二十六章困獸下 這一下連楊天都無法保持鎮定,照這個情形下去,這棵大樹真有可能被野豬弄倒。野豬就在樹下,楊天的幾名護衛雖然拚命射箭,可是箭支只能落在野豬厚厚的背部,一時半刻根本不能對野豬造成太大的傷害。 尉遲繁熾和她的丫環摟成一團,又小聲的哭泣起來,楊天聽得心煩意亂,他手裡的弓箭遲遲沒有射出,蓋因他知道如果不能射中野豬的要害,他多射幾箭也是無用,可眼下這頭野豬低頭對大樹狂咬,要害都被大樹擋住,唯一的罩門可能只有野豬的屁眼,他在樹上也不可能找到野豬的屁眼。 「停,別嚎了,再哭我將你們推下去餵野豬。」楊天將怒火發洩到哭泣的尉遲繁熾主僕身上。 「唔。」尉遲繁熾主僕兩人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楊天,尉遲繁熾從出生開始就受到家中所有人的寵愛,長大後更是吸引大半長安的王孫公子都圍著她轉,何曾有人對她說過重話,偏偏眼前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孩子接二連三的對她喝斥,尉遲繁熾一時連哭都忘了。 「哼,是你說把野豬引過來的,我們若死了,做鬼也不放過你。」尉遲繁熾的丫環卻回復了幾分潑辣的本性。 「我把它引來就有辦法對付。」 其實下面還有四個護衛,只要他們能出手,必定可以把野豬引開,只是護衛也是人,看到如此狂暴的野豬,沒有人有勇氣再上去,而樹上的尉遲繁熾、宇文實等人已嚇得魂不附體,哪還記得下令。 楊天知道卻不好意思提醒,畢竟這頭野豬是在他的建議下才引到樹下,更是他一箭射中了野豬的左眼,讓野豬變得如此暴躁。 指望其他人是不行了,楊天只得自己一試,他從樹幹上向下滑去,到了離還有數米時,直接跳下了樹。 見楊天下樹,樹上的人都睜大著眼睛看著,楊天的兩名護衛也急忙要下來,楊天連忙向他們搖手,讓他們停在樹上。 楊天下樹時,利用大樹將自己的身形掩蓋,這頭野豬完全沉浸在咬倒這棵大樹,把自己仇人撕成碎片的幻想中,楊天下樹的動作雖然不小,卻沒有驚動野豬,依然對大樹撕咬不止,上的木屑飛得到處都是。 見楊天平安無事的落到上,楊天的兩名護衛頓時鬆了一口氣,宇文提,宇文實兩人以為楊天是自己逃命,很想以樣學樣,自己也溜下樹,只是看了看離面的高度,還有那只凶殘的野豬,卻提不起勇氣。 楊天繞了一個圈到了野豬的身後,樹上的人都睜大眼睛不知道楊天要幹什麼,而楊天的四名護衛怕誤傷他,不得不停止了放箭。 楊天就站在野豬身後,這只野豬就像一座小山,它的身高差不多可以比得上楊天,身上掛滿了一重厚厚的油脂,難怪中了那麼多箭野豬也安然無事。 楊天一把掀開野豬身後的小尾巴,將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從它的屁股後面插入,匕首進入了野豬的後門,只留下一個小柄。 「嗚嗷。」的一聲,野豬跳了起來,發出一聲慘叫,終於停止了墾咬大樹,轉過頭用獨眼恨恨的看著楊天。 「少爺,快跑。」 「廢話。」楊天當然知道跑路,不等野豬反應過來,撒腿就向一棵大樹跑去。 就是眼前的這個小不點傷了自己,野豬心中狂怒,一定要把那個小不點撕成碎片,野豬又發出一聲吼叫,追了下去,楊天離大樹還有半米遠時,剛想停下來爬樹,野豬身上的腥味已到了,楊天大驚,速度不變,向大樹直直的撞了上去,在快撞上大樹時,用力在樹上一撐,借力從樹旁急掠而過。 楊天只覺得兩手傳來一陣麻辣辣的疼痛,心知手掌肯定受了傷,卻已是顧不得了,繞過大樹絲毫不敢停留,又向另一棵大樹奔去。 「砰。」身後傳來一聲驚天動的響聲,剛才那棵大樹接替楊天遭受了池魚之殃,被野豬狠狠的一個撞擊,樹上的枝葉嘩啦啦作響,樹上許多果子都砸了下來,楊天頭上也「咚咚」的砸了數下。 楊天跑了數十米,身後卻沒有了追擊聲,他扭頭往身後一看,這頭野豬直挺挺的躺在剛才撞擊的大樹下,只有後腿蹬了數下便不動了,楊天頓時停了下來,心中納悶,難道這頭野豬被這一撞就撞死了,只是楊天卻不抱希望,剛才野豬對大樹的撞擊還留在腦中,怎麼會一撞就死。 其他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那頭大野豬,心中都希望野豬就此死去,只是想法卻和楊天差不多,都不相信野豬被這一撞就會死去。 過了片刻,這頭野豬依然一動不動,楊天從上撿起一塊石頭,在離野豬還有十數米處停了下來,將石頭向野豬丟去,「啪」的一聲,石頭砸在野豬身上,野豬毫無反應。 楊天放下心來,看來這頭野豬確實死了,楊天打死也不相信野豬也會玩詐死的遊戲,他走到野豬的身邊,抬腳朝野豬屁股上踢了兩腳,野豬身上硬硬的,楊天只覺得自己的腳踢得生疼。 眾人這才相信野豬真得死了,楊天的四名護衛首先跳了下來,來到楊天的身邊,楊天圍著野豬轉了一圈,除了屁股上的傷勢楊天並沒有瞧出能讓野豬致命的方,野豬背上的長箭,許多都在野豬追擊楊天時掉到了上,剩下的幾支被野豬龐大的身軀壓得折斷,卻沒有多插進去幾分。 楊天心中暗呼,難道是左眼的那只箭:「姚護衛,你們給野豬翻個身。」 「是。」四名護衛也不多問,抓住了野豬的四條腿,使出全部力氣,將野豬翻轉過來,楊天瞧了一眼就知道這只野豬為什麼死了,剛才這一撞,楊天射進野豬左眼的箭竟然全部插了進去,只留下幾根箭羽在外面, 「少爺,你的手。」 楊天抬起手來一看,他的雙掌已經鮮血淋淋,他活動了一下手腕,還好沒有骨折,楊天輕鬆笑道:「沒事,只是一點皮外傷。」 第二十七脫衣上 上樹難,下樹也不容易,野豬死後,這些貴族公子,小姐在護衛們的幫助下才慢慢的下了樹,楊天沒有管這些人下樹的事,他蹲下來一一察看剛才和野豬搏鬥時倒在樹叢裡的幾名護衛。 有兩名護衛已經是沒救了,他們身上被野豬的獠牙戳了數個大洞,血已經放干,楊天強忍著噁心,檢查第三名護衛時,發現這個護衛只是腳上被野豬的長牙戳穿,他的傷口已被自己包紮了一下,止住了血,人雖然昏迷過去,卻還在呼吸。 「給他做一個擔架。」楊天對緊跟著自己身邊的四名護衛道。 那四名護衛發了呆,還是為首的姚護衛問道:「少爺,什麼是擔架?」 楊天愣了一下,敢情這個時候上戰場連擔架都沒有,其實想一想就可以明白,冷兵器作戰都是面對面的撕殺,那有用擔架的余,真有人放下兵器去抬傷員,馬上就面臨被敵人砍死的命運。 楊天依照後世擔架的模樣比劃了一下,讓護衛去砍下兩手臂粗細的木棍,中間用樹枝鋪好,再用腰帶紮緊,就權當擔架使用。 只是腰帶卻不夠,楊天的四名護衛都是短打扮,腰帶不長,楊天的眼睛轉了數下,見宇文提,宇文實他們都是穿著寬大的衣服,身上的腰帶綁了兩圈還有一段多餘。 楊天暗付,真不知這些人穿著如此寬大的衣服跑到森林中是不是白癡,不過,如今卻正好用得到,他走到宇文實和宇文提跟前,喝道:「把你們的衣服脫了。」 在場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傻愣著看著楊天,不知他要幹什麼,尉遲繁熾更是紅臉著輕啐了一聲,暗罵這個小孩不知羞。 他們傻愣著,楊天卻等得不耐煩:「快點,脫衣服還要人幫忙不成?」 宇文實結結巴巴的道:「睍……睍伐兄弟,你要……要我們脫衣服幹嗎?」 宇文實一開口,眾人的目光都看著他,宇文提更是道:「好啊,八弟,原來你和他認識,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麼一點禮貌也不懂?」 楊天不理會宇文提,向宇文實回道:「廢話,當然是救人,你脫不脫?不脫我叫護衛來幫忙了。」 此刻那些王孫公子雖然有近五人,完好的護衛只有四人,又互不統屬,楊天殺了野豬,等於救了大家一命,若是楊天真命護衛上來脫他們衣服,恐怕也沒有人能反抗得了。 宇文實一咬牙,將外衣脫了下來,放到楊天手中,楊天又走向宇文提,宇文提跳了起來:「你是誰,膽敢對我無禮,我偏不脫。」 「姚護衛,給紀國公大人脫衣。」 「是,少爺。」 姚護衛拿著刀逼了上來,楊天冷冷的道:「自己脫,我只要外衣,否則我讓護衛將你剝個精光。」 宇文提臉上一片憤恨之色,有點肥胖的臉上連連抽動,看到楊天的護衛越來越近,真怕被剝光了,只得咬了咬牙,將外衣脫下。 看到楊天的目光掃了過來,尉遲繁熾尖叫一聲:「我不脫,你殺了我也不脫。」 楊天沒有理她,目光掃向另一棵樹上下來的幾個貴族公子,那幾人見宇文實和宇文提都乖乖把外衣脫了,知道現在得罪不起眼前的這個小孩,心裡雖然不停的在咒罵,臉上卻堆起了笑容,將外衣脫了下來,遞給楊天。 楊天收集好了五件外衣,又將上面的絲帶解下,衣服都是上好的絲綢做成,又寬又大,這些貴族子弟的絲帶也都差不多,每一根都有六七米長,用來做兩幅擔架綽綽有餘。 有了衣服和絲帶就不需要樹枝了,楊天又讓幾名沒有做傷的護衛也學自己的護衛一樣,做一幅擔架,這幅擔架是用來抬以前受傷的那名護衛。 有了材料,花了不到一刻鐘,兩副擔架就已做好,楊天命人將兩名傷員抬到擔架上,在場之人才恍然大悟,原來楊天讓他們脫衣服是做這個用處。 楊天的四名護衛看著自家的少爺都是一片敬仰,而其他四名護衛看著楊天目光也是充滿感激,畢竟這兩名傷員和楊天無關,如果不是楊天想出這個辦法,這兩個傷員根本沒法走出森林,現在離天黑不過一個時辰,如果讓兩名傷勢如此之重的人呆在林中一夜,明天很有可能就沒命了。 尉遲繁熾剛才在楊天命令他們脫衣服時,沒少胡思亂想,此刻才知道錯怪了楊天,不過,以她千金小姐的脾氣,也不會和楊天道歉。 宇文提小心嘀咕了一聲:「不就是幾個下人嗎,還要用我的衣服給他們墊背,算他們祖墳上冒青煙。」 宇文提話一出口,馬上意識到氣氛不對,他抬眼一看,宇文實一幅羞欲與他為伍的模樣,其他公子哥也是一幅鄙視他的面容,尉遲芝蘭看他的臉色也不太好,護衛們更是滿臉怒容的盯著他。 宇文提知道自己剛才那句話犯了眾怒,若不是護衛冒死與野豬相抗,恐怕在場的公子哥沒幾個能完好無損,他連忙結結巴巴的補救:「我……我……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見沒有人理他,宇文提又有幾分懊惱,幹嗎要道歉? 兩名死了的護衛用砍下來的樹枝遮蓋了起來,因為沒有工具挖坑,他們的後事只有等明天再來處理。 遮蓋好同伴屍體的四名護衛將兩幅擔架抬了起來,楊天揮了揮手,語氣有些傷感的道:「咱們走吧。」 兩條活生生的生命在楊天眼前消失,儘管不是楊天的原因,楊天還是覺得心口發悶,只是回想起剛才所做的事,楊天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什麼時候自己變得如此勇敢,而且第一次看到死人,除了有點作嘔外,自己竟然敢檢查他們是不是還有氣。 五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加上兩個女子,四名護衛,兩個傷者,還有楊天五人,開始在樹林中向外跋涉。 第二十八章脫衣下 打下來的獵物除了一隻獐子,全部都丟在森林中,那頭野豬重得像座小山,根本不可能扛出森林,隊伍中有兩名傷員,楊天也不能浪費人力去扛獵物,帶著這頭獐子,楊天是怕萬一天黑前走不出森林或者迷路,這頭獐子就算晚上大家的食物。 進來的時候大家興致勃勃,都沒有覺得遠,可前面大家又是被野獸追著跑,又是爬樹,中間隔了許久都沒有吃飯,一個個早已是無精打采,走了不到一里,阿大,阿二等護衛抬著傷員還能支撐,宇文提等幾個王孫貴族卻支持不住了。 「不行了,我要休息。」宇文提靠在一棵樹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不准。」楊天冷著臉道。 「我憑什麼要聽你的。」宇文提臉色漲得通紅,他發誓對這個小孩再也不能忍耐了。 楊天卻是笑了:「你不聽也行,那你就一個人留在這裡吧。」 人影一個個在宇文提前面走過,連尉遲繁熾主婢倆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看到人群已離他十幾米遠,宇文提終於慌了,他可沒有膽量一個人走出森林,至於在林中過夜,更是不要想。 於文提從上飛快的爬了起來,彷彿一下子回復了力量,急忙又追上了隊伍。楊天回頭看了一眼,沒有管他,只是看到尉遲繁熾主婢雖然一直在走,卻越來越落後,不由皺起了眉頭,照這個速度就是太陽下山也走不出森林。 「姚護衛,派兩個人去幫一下兩位小姐。」 「是,少爺。」 當兩名護衛要攙扶尉遲繁熾時,卻遭到了拒絕,尉遲繁熾死活不願意楊天的護衛攙著。 現在的男女之防絕對沒有楊天所知道的明清時嚴,加上又是鮮卑人當政,只是攙扶一下胳膊,絕對是小問題,尉遲繁熾對楊天接二連三的喝斥充滿反感,不願意接受楊天的幫助才會如此。 楊天大感頭痛,他不可能丟下這兩個女人不管,這一點紳士精神楊天還是有的,看了看抬著傷員的阿大,阿二兩人,楊天心中一動,吩咐姚護衛道:「那讓兩人把阿大,阿二換下來吧。」 阿大,阿二兩人也看到自家小姐的情況,對換下自己的楊府護衛說了幾句感激話,就跑到尉遲芝蘭身邊攙扶起來,尉遲繁熾果然沒有拒絕自己的護衛攙扶。 沒有尉遲繁熾主僕兩人的拖累,隊伍加快了不少,那些公子哥走得叫苦連天,數次提出休息,都被楊天拒絕,每次有人提出休息時,楊天還要挖苦,諷刺一番,氣得那些人咬牙切齒,只是他們說又說不過楊天,論拳頭也不是對手,加上楊天只是一個小孩,那幾名公子總算還有點骨氣,被楊天諷刺一番後,不得不繼續走路。 等走出森林時,太陽只剩下一抹夕陽的餘輝,外面楊天留下的那名護衛早已等得著急萬分,這群人帶過來的兩名小廝更是哭過鼻子。 出來後的眾人望著身後的森林,都長吁了一口氣,望著楊天的目光又有一些不同,若不是楊天逼迫大家一直前進,恐怕此刻一半路程都沒有走完。 森林外大家都有馬,尉遲繁熾還有一輛馬車,尉遲繁熾倒是做了一件好事,將馬車讓了出來給兩名傷員坐著,她和丫環騎在馬上。 到了大道,尉遲繁熾的馬車上由於有兩名傷員,並不能快行,這些今天受了驚嚇的王孫公子吩吩向尉遲繁熾告辭,他們要急於回家撫平今天所受到的創傷。這兩名傷員中有一名是宇文提的手下,一名是尉遲繁熾的手下,宇文提眼看自己的這位護衛即使傷好也大有可能殘廢,將他丟下自己獨自走了。 尉遲繁熾身邊的小丫環對宇文提也看不下去,在宇文提走後,對著宇文提的背影罵罵咧咧了半天,宇文提將自己受傷的手下留下,分明是想把包袱甩給蜀國公府。 這名傷者正是腿上被紮了一個大洞,又自己及時包紮才撿回一條性命之人,他在森林中用自己的生命擋住野豬向那群公子小姐衝擊,沒想到自己卻被主人棄如弊屐,楊天在樹上看到這名護衛的身手分明很靈活,若不是不能躲開線路,絕不會讓野豬傷到。 楊天驅馬來到尉遲繁熾的面前,道:「這位小姐,若是不方便的話,車上的這位大哥可以交給我照顧。」 尉遲繁熾正想答應,卻是脫口而出:「不用,我會治好他。」 楊天愣了一下,倒是對尉遲繁熾起了一點好感,這個小妞雖然嬌橫了一點,心腸倒不是算壞。 其實說完了這話尉遲繁熾就已後悔,那人到底是宇文提的部下,治好了倒是沒有什麼,如果治不好,說不定還會有麻煩。 楊天點了點頭:「如此,我就放心了。」 接下來一路無話,楊天直到入城才與尉遲繁熾分手,分手時尉遲繁熾想詢問楊天名字,最終張了張口還是沒有問出。 楊天回到國公府時,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國公府的門口掛起的燈籠已經燃燒的一小截,獨孤氏的兩個貼身丫環阿香,阿蘭兩人正在門口翹首以盼,見了楊天,一把將楊天拉住,埋怨道:「大少爺,你可回來了,夫人從下午就開始詢問你了。」 楊天故作輕鬆的道:「怎麼,娘找我有事?」 阿香點了楊天的額頭一下:「大少爺,夫人見你出去一整天,急都會急死,再不回來,夫人只得派人出府找了。」 說話間,楊天已經來到大堂,獨孤氏看到兒子回來,緊皺著的眉心鬆了下來,只是看到楊天身上沾滿了泥土還有血跡時,驚叫了一聲:「伐,出什麼事了?」 「沒事,娘,我打了一隻獐子,剛好可以給娘做晚飯。」 「你這孩子,怎麼跑出去打獵?」打獵是鮮卑人的傳統,獨孤氏埋怨了一下就沒有多說,那句埋怨的話無非是擔心兒子年齡還小,怕楊天遇到危險而已。 第二十九章登門上 楊天怕獨孤氏對自己擔心,嚴禁護衛將他們遇到野豬之事說出去,不過,這事是瞞上不瞞下,那天楊天的表現先是在護衛之間傳開,然後又在府中各個丫環下人之間傳得沸沸揚揚,護衛老姚更是拿出自己偷偷敲下的野豬獠牙作證。 那兩個又粗又大的獠牙頓時將國公府的大多數人都鎮住了,眾人雖然沒有見過那頭巨大的野豬,但看到這兩顆獠牙就知道野豬的兇惡,聽到自家少爺將一隻如此兇惡的野豬殺死時,都露出驕傲的神色,連看楊天的目光都變得不一樣起來。 這天楊天剛一練完劍,元威就問道:「你前天在森林中殺了一頭野豬?」 楊天對元威毫不隱瞞,將當日的詳細情況都說了出來,聽完楊天的講述,元威讚道:「不錯,這件事你處理的有勇有謀,殺一隻如此大的野豬比老虎難多了,不過,讓那些貴族脫了衣服太過胡鬧了一點,此舉他們不但不會念你救人之功,恐怕還會對你產生怨恨。」 楊天不在乎的道:「這幫貴族子弟只會欺壓良善,百無一用,我才不需要他們的感激。」 元威是個軍人,不善長這些彎彎道道,想想隨國公軍功卓著,又深得武帝信任,確實不需要對什麼人使臉色,點了點頭。 楊天又練了一會兒劍,楊英從旁邊跳了出來,問道:「哥,你真殺了一頭大野豬。」 見楊天點頭,楊英大為心動,遺憾的道:「可惜那天我不在。」他轉動了一下腦袋,提議道:「哥,咱們再去打獵好不好?」 「不去。」 「你不去,那我就去向娘說,你在林中打了一隻大野豬。」 楊天停下了手中的長劍,瞪了楊英一眼,楊英只覺得哥哥的目光中多了一層讓他敬畏的東西,心中一虛,嘟嚷著道:「不去就不去,我不告訴娘就是了。」 楊天倒是想起那名受傷的紀國公護衛來,不知他的傷勢治療得怎樣,這名護衛武藝不錯,為人忠心,毅力也不錯,不然也不會在如此重傷後,還能堅持包紮好自己,否則流血就能讓他死去。 「阿摩,我等下出府一場,你想出去就跟著,不過,今天不是去打獵。」 楊英一聽能出去,頓時喜笑顏開,也不管是不是去打獵,反正他就要跟著。 楊天仍然帶著原先的五名護衛,只是讓丫環對獨孤氏講了一聲就自己出門了,那天回來的第二天,楊天的護衛就打聽到了尉遲繁熾的府第,這次倒不需多費事,楊天帶人徑直前往蜀國公府。 剛到蜀國公府門外,楊天一行人就被蜀國公府的護衛攔下,一名精壯的護衛面色不善的問道:「找誰?」 「找你們家繁熾小姐。」 「我家小姐誰也不見,你們快走。」 楊天皺了一下眉,道:「見不見我們是你們小姐之事,好像你不能作主吧。」 蜀國公的護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楊天,心想小姐魅力真大,連這樣的小孩也能吸引,心中對楊天鄙視了一番,只是他知道眼前的小孩肯定也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嘴上雖然不敢太過無禮,眼中的輕視卻流露了出來。 「小姐已吩咐過了,任何人都不見,你就死了這條心。」 楊天被說得莫名其妙,什麼叫死了這條心,楊英在旁邊聽得氣壞了,他就是進太子府也沒有這麼麻煩,頓時對護衛罵道:「瞎了眼的狗奴才,連隨國公府的公子也敢攔。」 「不要說隨國公府的公子,就是隨國公來了……呃,隨國公?」這名護衛頓時想了起來,隨國公府可不是那些空頭國公可比,為大周立下赫赫戰功,曾先後任定州,毫州總管,還是當今太子妃的父親,位絲毫不在蜀國公之下。 楊英得意的道:「就是隨國公來了怎樣?」 蜀國公府的護衛頓是失去了主意,那天小姐一大早出去,到天黑才回來,帶出去四名護衛只有兩人完好無損,車上裝著兩名傷員,其中一人還是別府中人,當即把蜀國公府上下都嚇了個半死。 金明公主問清事情的經過後,抱著小姐久久不肯放手,生怕小姐一鬆手就會出事,第二天,蜀國公府派人去森林中將死去的護衛和野豬都帶了回來,看到那只野豬,蜀國公府上下都覺得後怕,金明公主馬上下令不准當天那些和小姐一起打獵的公子再到府中來,那些公子來過幾次,沒有人能踏進蜀國公府一步。 只是眼前的隨國公公子卻好像不在禁止之列,楊天的身份也沒有什麼保密,蜀國公府在第二天也就瞭解到楊天是隨國公府的公子,護衛阿大,阿二都有講述隨國公之子殺野豬的經過,在蜀國公府的護衛眼中,這個隨國公公子無疑是一個聰明勇敢之人。 護衛不敢相信的問道:「你就是睍伐公子?」 見楊天點頭,護衛忙道:「請公子稍等,我馬上為公子通報。」 尉遲繁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你是說隨國公的公子在府中求見?」 「是,小姐,是不是讓小人將隨國公的公子引進來。」護衛恭敬的答道。 「不見,不見,讓他走。」那個小鬼有什麼好見的,尉遲繁熾想起那天的遭遇,對楊天仍然憤憤不已,那個小鬼竟敢對我教訓,在尉遲繁熾心中,這個小鬼實在比那些只顧逃命的貴族子弟還可恨一些。 尉遲敦「噌」的一聲從坐位上站了起來,向外走去:「哈,哈,就是那個讓大家脫掉衣服,又敢罵我侄女的小孩來了,我倒要見見到底長得什麼模樣?」 尉遲繁熾沒想到小叔不聽自己的話,不由一跺腳,向金明公主耍嬌道:「奶奶,你看看小叔,還不叫他回來。」 金明公主瞇著眼,臉上的皺紋疊了起來,擠出一絲笑容:「這麼厲害的小孩,我也想見見,敦兒,你將他請到大廳來。」 第三十章登門下 楊天一行人稍等了片刻,就看到蜀國公府裡出來一個青年,這個青年目光直直的向楊天盯來:「你就是隨國公的長子睍伐?」 楊天點了一下頭,遲疑的道:「你是……」 青年向楊天豎起了一個大拇指:「不錯,好樣的,不過年齡小了一點。可惜,可惜,對了我是尉遲繁熾的小叔尉遲敦,你可以稱呼我尉遲叔叔,我阿娘要見你。」 楊天哭笑不得,哪有一開始就佔人便宜的道理,只是尉遲敦如此說,楊天怎麼也不肯稱他為叔叔,只得道:「尉遲大哥,我是來找繁熾小姐有事商議,不知尉遲老夫人找我有何事?」心中卻想到,京城四惡自己已見了三惡,反而是自己的舅舅還沒有見過面。 尉遲敦一把拉住楊天的手:「走,要見我侄女自然要通過我阿娘。」 楊天只是隨尉遲敦進入蜀國公府,跨進大堂時,楊天帶的護衛卻被攔了下來,只有楊天和楊英兩人進去。 尉遲敦還沒進門,已先嚷了起來:「娘,我把普六茹家的公子帶來了。」 裡面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知道了,快快有請。」 尉遲敦向楊天低聲笑道:「兄弟,今天多謝你來的巧,不然我就要讓娘嘮叨一整天,現在你自己進去,我就不陪了。」 楊天哭笑不得,敢情這個尉遲敦看到自己如此熱情,原來是借自己有溜出家門的機會,他只得點了點頭,自己跨進廳中的大門,楊天一進門,就看到尉遲繁熾緊繃著臉坐在裡面,她旁邊有一個老夫人正含笑看著他,楊天向老夫人拱了拱手:「晚輩普六茹勇拜見尉遲老夫人。」 金明公主點了點頭:「好,好,不虧是那羅廷的兒子,小小年紀也可當得那羅廷(鮮卑語有金剛的意思)之稱,普六茹家是一代強似一代。」 「不敢,多謝老夫人誇讚。」楊天連忙謙虛。 「老身說當得就是當得,咱們鮮卑人可不學那些漢人的虛禮,你祖父雖然赤手打死過老虎,若是他遇到那天的野豬,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楊天從金明公主這裡又得到祖父赤手打虎的事,這個金明公主可是與祖父同時代的人,恐怕不會說慌,楊天心中暗呼,敢情當年真有其事,他暗自咋舌,原來自己這幅軀體力氣如此之大是因為遺傳。 楊天只能微微一笑,對老夫人的誇讚不再拒絕。 「哼,人小鬼大,好了不起嗎?」尉遲繁熾聽到自己的奶奶一味誇著眼前的小鬼,心中不忿,頂了一句。 金明公主看了自己孫女兒快要翹起的嘴唇,心中暗自好笑,自己這個刁蠻孫女也有遇到剋星的時候,臉色一沉:「放肆,怎能對客人不禮貌,若不是勇公子救了你一命,你此刻早已不在人世,還不快向勇公子謝過救命之恩。」 尉遲繁熾呆呆的看著金明公主,彷彿一下子不認識自己的奶奶,什麼時候奶奶變得這麼維護外人了,不由耍了一下嬌,拖長聲音叫道:「奶奶。」 楊天看著尉遲繁熾的神色就知道這個少女是萬分不願意對自己道謝,楊天前世已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了,自然不會跟一個寵壞了的小女孩計較,忙道:「老夫人不必如此,我殺野豬也是為救自己,實在是迫不得已之事,倒是尉遲小姐身為女流,卻比一般男子遠為堅強,更難得的是有一顆善心,老夫人實在是有一個好孫女兒。」 金明公主吃驚的看著楊天,實在不相信剛才那番話是一個十歲小孩說出來的,尉遲繁熾也是一臉震驚的看著楊天,這個小鬼怎麼轉了性,會說自己的好話。 金明公主到底見多識廣,一會兒就反應過來,滿臉笑容的道:「熾兒,你瞧瞧人家勇公子,還不快向勇公子道謝。」 尉遲繁熾只得委委屈屈的站了起來,向楊天施了一個禮,小聲的道:「小女子多謝公子相救。」說完,又恨恨的瞪了楊天一眼,大概是以為楊天剛才故意誇她,就是要逼她行禮。 楊天和尉遲繁熾相隔不到一米,愣是沒有聽清尉遲繁熾嘴裡說的話,只能靠看她嘴皮子連蒙帶估,不過,楊天沒有和尉遲繁熾計較的心思,他來蜀國公府的主要目的是看望一下受傷的那名紀國公府護衛,沒有必要和尉遲老夫人和她的孫女糾纏。 想到這,楊天直接道:「繁熾小姐多禮了,不知那日救回來的兩名護衛傷勢如何,勇也想能為他們盡點力,畢竟也算共患難一場。」 尉遲繁熾驚異的看著楊天,完全沒有想到楊天竟然是為了那兩名傷員而來,畢竟連宇文提那個主人都不管。尉遲繁熾緊繃的臉蛋鬆了一點,回道:「我已經給他們請了大夫,如今他們正在靜養。」 楊天道:「那不知繁熾小姐能否帶勇過去看望一下。」 尉遲繁熾看了自己奶奶一眼,見奶奶臉上全是笑意,沒來由的臉一紅:「當然可以,你跟我來。」 楊天又向老夫人行了一禮才帶著楊英跟在尉遲繁熾後面,金明公主笑瞇瞇的揮了揮手,示意楊天快去,看著楊天走遠的身影,金明公主歎了一口氣,也學尉遲敦道:「可惜,小了幾歲。」 蜀國公府並不比隨國公府小,楊天隨著尉遲繁熾連過數幢房屋,才來到後面的一座小院,一路上蜀國公府的丫環僕人紛紛向尉遲繁熾打招呼,卻驚異的看著楊天兄弟兩人,不知為什麼小姐會親自陪同這兩個小孩。 前面兩個護衛在門口擋著,看到尉遲繁熾連忙彎腰道:「小姐好。」 尉遲繁熾高傲的點了一下頭,問道:「阿四他們怎麼樣了。」 「回小姐,阿四他們的燒勢已退了下來,大夫說只要按時換藥就會好起來。」 一名護衛突然看清了跟在尉遲繁熾後面的楊天,激動起來,指著楊天道:「你……你是普六茹家的公子爺。」 第三十一章招攬上 楊天定眼一看,這個護衛好像有一點面熟,仔細回想一下,頓時恍然大悟,這個護衛正是叫阿大的護衛。 楊天向阿大拱了拱手,道:「原來是阿大護衛,咱們又見面了。」 阿大一下子跪在楊天面前:「小人多謝公子爺的救命之恩。」 楊天吃了一驚,連忙將阿大扶了起來:「阿大兄弟,不必如此,我那也是為了救自己。」 阿大固執的道:「公子爺,那天阿大糊塗,沒有當面向公子爺道謝,實在是因為死了兄弟心中難過,總之,阿大欠公子爺一條命。」 尉遲繁熾「哼」了一聲,提醒阿大還是她家的護院,阿大向尉遲繁熾彎了一下腰:「對不起小姐,阿大看到恩人心中太高興了。」 尉遲繁熾不再說話,扭頭繼續往前行,楊天拍了拍阿大的手,跟在尉遲繁熾的後面,楊英好奇的瞧了瞧阿大的面容,他還從沒有看過除家中僕人之外的人對大哥跪過。 這個小院是一個獨立的幽靜小院,裡面還種了不少奇花異草,院中有幾個女僕,做事時都輕手輕腳,生怕吵到房中的病人,看到尉遲繁熾過來,一名女僕連忙給尉遲繁熾打開房門。 房中兩人靜靜的躺著,聽到房門響動,都轉頭看過來,見到是尉遲繁熾,齊聲道:「小姐好。」 尉遲繁熾指著楊天道:「這是普六茹家的公子,他來看望一下你們。」 兩人本來還納悶的看著楊天,不知楊天為什麼會跟在尉遲繁熾後面,他們那天受傷後就一直昏迷,根本沒有看到楊天的面容,聽到尉遲繁熾的介紹,兩人臉上都湧現出一股潮紅,掙扎著就要起床,楊天連忙上前將兩人按住,道:「你們的傷勢還沒有好,別亂動。」 兩人這才重新躺下,那邊蜀國公府的阿四道:「沒想到公子爺會來看我們,公子爺的救命之恩,阿四這輩子是沒法報了。」 另一個紀國公府的護院道:「今天才看到恩公的面容,我孫清給恩公磕頭了。」說完,孫清又要起來。 楊天連忙按住激動的孫清,道:「嗯,你叫孫清,快躺著,我來看你們是希望你們快點好起來,如果因為我來讓你們傷勢加重,那反倒是我的不是。」 兩人只好繼續躺著,楊天坐在孫清的旁邊,道:「孫清,如果你傷好了,想幹什麼?」 孫清頓時愣住了,他無家無口,數年前成為紀國公府的一名護衛,如今宇文提將他丟在蜀國公府不管,傷好之後真是無處可去了。 看到孫清臉上的神色,楊天明白了他的處境,道:「孫清,我要你傷好後到隨國公府跟我,不知你是否願意?」 孫清大喜:「若公子爺願意收留,孫清願為公子爺赴湯蹈火。」 楊天微笑著道:「你忠勇可嘉,宇文提不要你是他的損失,以後你就跟著我吧。」 孫清笑容滿面,一掃幾天的愁容:「多謝公子爺。」 孫清醒來後得知宇文提將他丟下不管時就心寒不已,這幾日雖然住在蜀國公府被照顧的很好,蜀國公府到底不是久居之所,傷好之後何去可從,他一片茫然,如今救自己的公子肯收留自己,當然是求之不得,他相信跟著楊天,肯定會比宇文提好一萬倍。 楊天沒想到這場來到蜀國公府的收穫會如此之大,不但得到了一個心腹,還得到了阿四,阿大他們的感激,不過,看到尉遲繁熾的背影,楊天有點過意不去,像孫清這樣的護衛,蜀國公府恐怕也不會嫌多,自己卻到人家家中當著她的面挖牆角,歉意的向尉遲芝繁熾道:「繁熾小姐,孫清的事你看如何?」 尉遲繁熾聽到兩人的談話,確實是一陣惱怒,自己救好的人被人家一句話就挖走了,只是聽到剛才的話,尉遲繁熾若是硬逼孫清留在蜀國公府,反倒是挾恩圖報,枉作小人,只得故作大方的道:「這是你們的事,問我幹什麼?」 楊天知道尉遲繁熾對自己有意見,誠懇的道:「繁熾小姐,孫清的傷勢暫時不能移動,以後還得麻煩住在蜀國公府,至於期間孫清產生的費用,到時我一起結算給你們。」 尉遲繁熾睜大了眼睛:「普六茹勇,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難道蜀國公府還會差你一點銀錢不成,孫清受傷保護的人也有我一份,我給孫清治傷也是本份,又何必你來操心?」說完,想起森林中楊天幾次對她的喝斥,尉遲繁熾眼睛紅了起來。 「是,是,我誤會繁熾小姐了。」楊天沒想到被尉遲繁熾教訓了一通。 孫清一臉的為難,楊天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尉遲繁熾照樣對他有恩,他之所以沒有考慮成為蜀國公府的護衛是因為尉遲繁熾到底是女子,孫清不願意一生浪費在一名女子身邊,蜀國公府其他人他又不認識,可是楊天完全不同,小小年紀就展露出如此才華,孫清下意識的認為楊天不是普通人,跟在楊天身邊會比其他人更精采,楊天一招攬,孫清才會如此痛快的答應,但也絕不希望因為他讓尉遲繁熾和楊天兩人鬧矛盾。 尉遲繁熾在楊天身上板回了一局,聽到楊天道歉,心情大好,一時連孫清的事也不計較,哼了一聲,道:「你知道就好。」 楊天怕影響兩人的休息,又呆了片刻,便退出了小院,等楊天出來時,那些蜀國公府的僕役,丫環都得知了楊天的身份,這些天,楊天的行為通過阿大,阿二的傳播,楊天在蜀國公府名聲大噪,得知楊天來到蜀國公府,蜀國公家的護衛,丫環等人都找機會等在楊天要經過的方,看一看這個能勇救小姐的人。 「嘖,嘖,這就是勇公子啊,這麼小。」 「真是英雄出少年。」 楊天發現自己突然之間成了大馬猴,這些蜀國公府的人雖然不敢明目張膽的圍觀,可他行走的路上到處是人,他們打掃的打掃,修剪花木的修剪花木,還有的人站的筆直作護衛狀,可是目光無一不往楊天身上瞄,楊天一走過,身後馬上是一片竊竊私語。 第三十二章招攬下 楊天還能保持鎮靜自若,楊英卻全身不自在,他來到蜀國公府後,聽到的儘是對哥哥的讚美,卻無人理會他,進了蜀國公府半天,他都沒有插上半句話,彷彿純粹是哥哥的一個跟班,這與在家中的反差甚大,楊英心裡湧起一股妒意。 他小聲的在楊天耳邊道:「哥,咱們走吧,我不喜歡這裡。」 楊天正要回答,前面突然鑽出一個護衛打扮的人,跪在上咚咚的連磕了幾個響頭,道:「真是公子爺來了,小的多謝公子爺的救命之恩。」 楊天連忙將人扶起,卻是那天的護衛阿二,阿二得知楊天來到府中,特意在路上等待向楊天嗑謝,活下來的護衛都明白,那天在森林中實在是危險萬分,若沒有楊天從樹上跳下來將野獸殺死,他們這幾個護衛也只能讓生命去擋住野獸對這些貴人的威脅。 楊英的嘴更是翹的老高,鬱悶的看著哥哥對那名護衛說話,此時他心裡冒出一個模糊的想法,如果我是哥哥就好了。 好在楊天也無心在蜀國公府裡久留,回到大廳後直接和尉遲老夫人打了一個招乎就告辭。金明公主熱情的邀請楊天下次再來,楊天含笑答應,孫清在蜀國公府養傷,於情於理以後都要來看望他。 出了蜀國公府,楊英好像去了一口悶氣,高興起來,道:「哥,咱們現在去哪裡?」 楊天並沒有出過幾次門,對長安還陌生的很,隨口答道:「就這麼逛逛吧。」 轉頭看到自己的幾個護衛都是滿面紅光,一臉興奮的樣子,奇怪的問道:「老姚,怎麼這麼高興?」 姚護衛嘿嘿的傻笑了幾聲,楊天瞥見姚護衛的腰間好像插著兩根白晃晃的東西,仔細一看,正是那野豬的兩顆獠牙,楊天懷疑的問道:「老姚,你不會用這兩顆野豬牙在蜀國公府顯擺吧。」 「公子爺,老姚一進蜀國公府就將獠牙拿了出來,不知有多少蜀國公府的美貌丫頭圍著老姚轉,都在打聽少爺的事。」一名馬姓護衛見老姚只顧傻笑,連忙接過話茬。 楊天苦笑一聲,怪不得自己一出來就被那麼多人圍觀,原來都是老姚顯擺的結果,這兩顆野豬牙在老姚手裡,在隨國公府就不知逗的多少丫環圍著他打轉,沒想到到了蜀國公府,老姚也抓住機會表現。 楊天深知有一個如此愛現的老姚,恐怕這件事過不了幾天就會傳到獨孤氏耳中,他心中微有點後悔,早知如此,發現老姚手中的野豬牙就該收剿了才是,如今說什麼也晚了。 算了,既然不能阻止,該發生的還得發生,倒是要想一下獨孤氏知道此事後會對自己有何看法。只有不再禁止自己出府就好,不過,想想就是獨孤氏真禁止自己出府,自己要出去還是有辦法,想到這,楊天頓時將此事丟到一邊。 楊英突然道:「哥,你的玉珮還在那個賣羊肉湯的老頭那裡,咱們去贖回來吧。」 楊天往身上摸了一下,才記起這塊玉珮一直忘記贖了,這塊玉珮是自己的前身從小戴著,簡直可以當作自己的信物,幸虧這些天沒有被獨孤氏發現,否則被說一通是免不了。 「少爺,你把玉珮丟了?」幾名護衛都吃驚的看著楊天。 「沒事,只不過吃羊肉湯時沒錢付帳,暫時押在那裡。」 「少爺就是少爺,吃羊肉湯都要用玉珮付帳。」姚護衛順著拍了一記馬屁。 這是哪跟哪,楊天被小小的鬱悶了一下。 「哎喲,不好。」姚護衛突然大叫起來。 姚護衛的大驚小怪,引得眾人都向他側目而視,見眾人都古怪的看著他,姚護衛連忙解釋道:「少爺,我怕賣羊肉湯的老頭把少爺的玉珮卷跑了。」 姚護衛這麼一說,其他人也著急起來,這塊玉珮若是換成錢,足夠普通人一輩子生活無憂。 楊天搖了搖頭:「我不相信老伯是這種人,再說,此事已過去數十天,如果要走,他早已走了,現在著急又有什麼用。」 有些人相處一輩子也很難相信,有些人卻只讓人看一眼就可以信任,楊天在那位老伯發現自己沒帶錢還樂呵呵的瑤表示不介意後,就對他產生了信任,一塊玉珮雖然貴重,對楊天來說完全可以不當回事,數文錢雖然少,但對那位老伯來說,卻是賴以維生,楊天怕自己不付帳轉眼會忘記,才將玉珮押下。 事實上就是押下了玉珮,楊天沒有人提醒還是忘記了,可以想像,如果沒有押下玉珮,楊天絕不會記得再去付兩碗羊肉湯的帳。 護衛們雖然聽楊天說得有理,還是不知不覺加快了腳步,不停詢問那個賣羊肉湯的攤位方向。 又置身於熱鬧的大街,看到人來人往的行人,聽到各種叫賣聲,楊天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記起上次誘人的羊肉湯滋味,楊天也不知不覺加快了腳步。 「前面轉過街頭就是了,今天我請大家喝羊肉湯。」楊天笑道。 幾名護衛一聽,差點要小跑著前進,轉過街頭,楊天卻是一愣,原先擺放羊肉湯的攤子空空蕩蕩,哪有人影。 楊天退了幾步,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環境,問道:「阿摩,是不是這裡?」 「哥,慘了,那個老頭真的拿著你的玉珮跑了。」 楊天搖了搖頭,回想起當時的情景,還是不相信這樣一個老實人會為了一塊玉珮逃跑:「別瞎說,或許我們記錯了,或許那個老伯今天生病了沒有來,咱們問一問周圍的人就知道了。」 「對,少爺,咱們問一問周圍的人,他就是跑出長安,咱們也要把他抓回來。」幾名護衛都是怒氣衝天,少爺的玉珮如此珍貴,怎麼能讓一個賣羊肉湯的人卷跑。護衛和楊天想的根本就是不一樣。 楊天對這塊玉珮倒是沒多大感情,如果真被那個老伯帶走了就算了,怕就怕玉珮會給老伯帶來災禍。 第三十三章憤怒上 原先的羊肉湯攤子旁邊就有幾個賣各種小吃的攤子,楊天走了過去,向一個賣燒餅的中年人問道:「大叔,這裡原先是不是有一位賣羊肉湯的老伯。」 那個中年人抬頭看了楊天一眼,道:「小哥,你想喝羊肉湯,暫時喝不到了,要不買點燒餅?」 楊天正要搖頭,馬上又改變主意:「那給我來七個燒餅。」 中年人高興起來:「好呢,七個燒餅,二文錢三個,小哥,一共五文錢。」 楊天接過中年人遞過來的燒餅,摸了摸身上,很遺憾,他仍然沒有帶錢,好在姚護衛一看楊天的動作就知道,將錢遞給了小販。 楊天將燒餅發給眾人,自己拿了一個,聞了一下,這燒餅有一股芝麻的香味,他將燒餅放進嘴中用力一咬,只覺得硬邦邦的難予下嚥,若是能配上一碗羊肉湯則剛好合適。 楊天將燒餅放下,問道:「大叔,那賣羊肉湯的老伯為什麼不來?如果有羊肉湯,這燒餅恐怕也賣得更好吧。」 中年人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以前郝老頭在時,我一天的燒餅至少能賣數百個,現在能賣一百個就不錯了。」 「那大叔知道郝老伯為什麼不來?」 「為什麼不來,還不是因為一個愛顯擺的紈褲子弟,吃兩碗羊肉湯既然用價值連城的玉珮來抵押,結果把郝老頭害了。」 楊天聽得心中一驚,果然是自己的玉珮惹禍嗎,忙道:「這是好事啊,怎麼會害人呢?」 「好事?」中年人盯著楊天,「財不露白你懂不懂?郝老頭為了等那個人回來贖回玉珮,天天將那塊玉珮藏在身上,結果前幾天不小心露了出來,被幾個流氓發現,那幾個流氓污陷郝老頭偷了他們的玉珮,不但搶走了玉珮不說,郝老頭也被打得半死,現在躺在床上起不了,真是造孽呀,可憐郝老頭無兒無女,這次挺不過去就得一命歸西。」 楊天聽得大怒:「有這等事,難道官府不管嗎?」 「管,怎麼管,那幾個人都是潑皮無賴,搶了就搶了,誰會相信一個賣羊肉湯的老頭有一塊價值連城的玉珮,也不知是哪家富貴子弟如此不曉事,聽說郝老頭根本沒有向他要錢,他卻硬要給郝老頭留下一個禍根,數十天也不來贖回,這不是明擺著害人嗎?」 楊天臉上被說得熱辣辣的,當初只是想留下一個信物,沒想到反而害了人,幾個護衛聽到小販如此說自家少爺,都對那小販怒目而視,只是沒有楊天的命令,不敢造次。 「大叔,你知不知道郝老伯住在哪裡,能不能帶我們過去看看?」 中年人抬頭看著楊天:「你就是那個留下玉珮的主人吧,我這就收拾攤子帶你們去,那玉珮郝老頭可沒法給你了,你自己去找那些潑皮無賴要吧。」 這話一說出來,幾名護衛馬上大怒,眼前這個小販明知楊天是玉珮主人,還藉故明諷暗刺,這不是不把他們看在眼裡嗎? 「你這漢子怎麼說話,存心罵我們少爺是吧,快道歉。」 中年人眼看著幾個虎背熊腰的壯漢圍了上來,眼中閃過幾絲慌亂的神色,卻強擋著道:「怎麼,難道我說了什麼假話,你們莫非也想學那潑皮無賴打我一頓?」 護衛拳頭都已揚起來,卻被他拿話擠住,若是打不下去,無異承認自己也是潑皮無賴,頓時指著中年人說不說話來。 楊天暗暗打量著這個小販,才發現這個小販有點不同凡響。不但長得一身英氣,膽量也不錯,一般的小販看到自己帶著五個護衛,恐怕早已害怕的不行,哪敢如此不卑不亢的說話,甚至還暗暗諷刺自己。 只是當楊天看到自己的護衛當真亮出拳頭時,中年人的雙腿在微微顫抖,可見這個中年人只是強撐,還沒有修練到家。 「好了,姚護衛,馬護衛,你們退下吧,玉珮之事是我考慮不周,你們不用為難這位大叔。「 「是,少爺。」 幾名護衛退下後,中年人明顯鬆了一口氣,開始收拾起攤子來,護衛等的不耐煩,一人道:「好了,你這個破攤子值幾個錢,大不了我們賠給你就是了,快帶我們走。」 中年人頭也不抬:「幾位兄弟,這攤子再不值錢,也是鄙人吃飯的傢伙,你們豈能養我一世?」 楊天越發覺得這個中年人有點不簡單,自己幾個護衛和他鬥嘴都鬥不過,楊天也不願意在這裡耽擱時間:「你們幫忙一下,將攤子收拾好。」 幾名護衛們不情願的動手幫忙,有了楊天護衛的幫忙,中年人的燒餅攤很快就收拾好了,除了笨重的家什放在原處外,其餘東西中年人往肩上一挑,道:「各位,跟我走吧。」 中年人帶著楊天一行人在長安的街上七拐八拐,走了數里路到達了一片貧民區,這裡的房子都是低矮的土房,上的泥土路也到處是沆沆窪窪,有些深一點的窪裡還殘留著下雨時的髒水,一不小心踩上一腳就會髒水四濺,牲畜的糞便更是倒處都是,發出一陣陣臭氣。 不要說楊英,就是那些護衛也從來沒有到過這樣的方,不一會兒,楊英腿上就濺滿了泥水,那些護衛腿上也多少有了泥巴。 楊英大為不滿:「哥,髒死了,我不要去。」 奇怪的是那個中年人挑著一幅重擔,卻從來沒有踩偏,楊天只好安慰楊英道:「阿摩,忍一下,否則下次出來就不帶你了。」 楊英只好嘟著嘴,繼續跟著,走到一座土屋前,中年人用嘴呶了呶:「到了,這裡就是郝老頭的房屋,你們自己進去吧。」 幾名護衛走得一肚子火,生怕受中年人所騙,一把揪住他:「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話?和我們一起進去。」 中年人無奈,歎了一聲:「罷了,我雲定興碰到你們真是倒霉,一起進就一起進吧。」 第三十四章憤怒下 楊天回過頭來瞧了中年人一眼,道:「原來大叔叫雲定興,我瞧雲大叔不像一個簡單的小販,不知大叔以前作何營生?」 雲定興搖了搖頭:「過去的就過去了,我現在只是一個賣燒餅的小販,公子以後若到小人的攤位上,能買幾個燒餅小人就多謝了。」 楊天點了點頭,向姚護衛道:「給這位大叔五十文,今天要大叔帶路,耽擱了大叔的生意,這五十文算是補償。」 姚護衛從身上摸出了五十個銅錢,雲定興毫不客氣,接過銅錢放進自己挑的擔子裡,向幾名還擋住他道路的護衛道:「請讓一下。」 幾名護衛看著楊天,見楊天點頭才將路讓開,楊天向雲定興指的土屋走去,將土屋大門推開,剛要進去,兩名護衛已經搶先進入,在院子裡搜尋了一下,見沒有什麼危險才讓楊天進去。 一進入院中,楊天就感到了這個土屋的殘破,院子占頗大,楊天估計一下,這個院子的空大概有二百平米左右,周圍都是用土牆紮好,若是在後世的西安,光這塊也值數十萬,可惜現在的至少在這樣的貧民窟不值錢。 院子裡有一小塊方種上了莊稼,都是一些時常的菜蔬,其餘方卻是雜草叢生,還可以看到一些蜘蛛網,顯然主人沒有精力去管多餘的土,院子的正方蓋起的房屋不大,只有兩間低矮的房間。 楊天等人進來的響動將房中的人驚醒,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屋裡傳來:「誰呀?」接著是一陣咳嗽聲。 沒等楊天回答,護衛老姚已將正房的門推開,一絲光線透入房中,房中躺著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看到有人來正要掙扎起來,只是老姚陌生的面容卻讓老人一愣,用吵啞的聲音道:「你找誰?」 楊天從護衛身後站了出來,將老人扶住:「老人家,是我。」 看著楊天,老人激動起來:「對不起,老漢沒有保住公子的玉珮。」 「老人家,玉珮是小,你的傷勢怎樣?」 郝老伯顫抖的道:「老了,老漢的身體不行了,公子爺是好人,可惜那塊玉珮讓幾個潑皮搶走了,老漢如今已孤然一身,就是所有的家當變買了也賠不起公子的玉珮啊。」說著,老人的眼淚已垂了下來。 老人的話,讓先前那些懷疑老人會把玉珮捲走的護衛都慚愧起來,沒想到老人被打成這樣,躺在床上,念念不忘的還是對楊天如何交待。 楊天只感到自己的眼眶濕潤,這場災難是自己帶給老人的,可是老人非但沒有埋怨自己,反而因為丟了玉珮而忐忑不安,拚命的要向自己道歉。 「老姚,你到附近找一個大夫來。」 「是,少爺。」 「公子爺,這如何使得,這如何使得……」老人只是翻來覆去的說著這句話。 趁著姚護衛去請大夫的時間,楊天將老人的傷勢檢查了一下,越查楊天越是惱怒,老人的身上全身是傷,最重的傷勢是右臂和左腿,已經完全骨折,老人等於廢了一半肢體,由於傷勢已過了幾天,從受傷後又沒有得到治療,兩處骨折的方已腫得老高,連移都不能移動。 檢查完老人的身體,楊天霍的一聲站了起來,聲音冰冷:「馬護衛,你去查一下這些打傷郝老伯的潑皮無賴,我要讓他們一個個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楊英從到這裡就一直不說話,對這個院子和院子裡的人都毫無好感,只是怕楊天以後出門不帶他才一直沉默,此時聽到楊天的話卻是興奮起來:「好啊,好啊,我要一起去查。」 馬護衛為難起來:「二少爺,只是一些潑皮而已,他們不值得二少爺出手。」 楊英轉向楊天,耍嬌道:「哥,你讓你去嗎?」 楊天將楊英拉著自己的手掰開,喝道:「好了,阿摩,這事我交給馬護衛處理,你乖乖呆著,哪裡也不許去。」 楊英嘟著嘴,正要反對,只是看著哥哥的目光望來,突然之間產生了一點畏懼,不敢再堅持。 楊天看著郝老伯的傷勢,不知道他這幾天是怎麼過來的,若是自己再晚來幾天,這位老人很有可能就此獨凌凌的死在土屋中。 想到老人可能幾天都沒有吃飯,楊天轉向身後還在的三名護衛,問道:「你們誰會做飯?」 三名護衛被楊天問得傻了眼,齊搖了搖頭,楊天只得道:「那好吧,我來做飯,你們先在這裡照顧郝老伯。」 「少爺,不行。」楊天要做飯,護衛當然猜到不是為自己做,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少爺入廚房。 一名護衛連忙道:「少爺,我們可以到外面酒樓將飯菜買來。」 楊天想了想,自己雖然不介意做一頓飯,但如果真要做,估計這幾名護衛都會受不了,只得點頭,囑咐道:「買稀飯,菜最好買清淡的。」 這時老人也知道楊天要做飯的用意,連忙道:「公子爺,使不得,不用再為老漢費心了,老漢的飲食都有雲家一位小姑娘照料,剛剛才吃過不久,不信,公子爺到灶上去看看。」 「雲家,是賣燒餅的雲定興家麼?」 「不錯,原來公子爺也認識雲定興兄弟。」 一名護衛插嘴道:「我們到這裡就是那個賣燒餅的帶路。」 老人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雲家是好人哪,那天若不是他背老漢回來,老漢只能死在街上了,這些天沒有雲家小姑娘的照顧,老漢也熬不過來,可惜那麼聰明俊秀的小姑娘卻只能埋沒在這裡。」 楊天對這個雲定興突然感興趣起來:「老伯,這個雲定興不是這兒人吧,他以前是幹什麼的。」 郝老伯點了點頭:「雲兄弟到這裡才一年,老漢隱約聽說雲兄弟以前還是一位官人,好像在軍械處辦差,只是得罪了什麼人,才落了官職,流落到這裡。」 第三十五章天生麗質上 軍械處辦差,怪不得自己覺得雲定興身上有一股不同的氣質,看來這個雲定興做小販還沒有磨掉身上的官味,不過,既然曾經做過官,多少應當會有一點積累,看到自己的鄰居傷成這樣也不為他請一個大夫,人品恐怕也不是太好。 楊天馬上又啞然失笑,雲定興從一個官員落到賣燒餅的步,又怎會為一個不相干的人付出太多代價,能把老人背回來,又讓女兒過來照顧,至少比他那個時代遇事唯恐避開的大多數人都要強,自己又何必苛求。 想想自己暫時和這位雲定興沒有什麼交集,楊天遂把雲定興的事丟開。 姚護衛去了好久才將大夫請了過來,這名大夫五十多歲,面色紅潤,額下留著長長的鬍鬚,給人一種穩重之相,只是臉色卻不太好,顯然是極不願意來到這個貧民窟,他臉上寫滿了不樂意,只是姚護衛不是什麼彬彬有禮的邀請,他還是得來。 大夫稍一檢查老人的傷勢就跳了出來:「開什麼玩笑,這麼重的傷勢,又耽擱了好幾天,老夫治不了。」 楊天冷冷的瞧著他,大夫被楊天瞧的心中發毛,一般的人家都不願到這個又髒又亂的貧民窟,他想不通這個明顯出身於大富大貴人家的小孩為何會到這裡救治一個垂死的老頭,這個小孩年齡雖小,眼光卻是逼人的很。 只是大夫本來就是被姚護衛強請過來,看到病倒的老頭明顯家無餘財,治療他費心又費力,說不定還會把老本也折了,雖然這個小孩和數名護衛都是目光不善,大夫猶自強挺。 「姚護衛,這位大夫的藥堂在哪裡。」 姚護衛明白過了,道:「回公子爺,這是孫大夫,仍是北街最有名的大夫,行醫三十年,掙下了好大的家業,創辦的回春堂整整佔了北街四個鋪面。」 「好,如果治不好郝老伯,你們給我派人把回春堂砸了,既然不能救人,那還叫什麼回春堂。」 「是,公子爺,兄弟們,走,咱們去砸了回春堂。」 見楊天的護衛都應聲要去找回春堂的麻煩,孫大夫慌了,連忙攔道:「別,別,公子爺,老朽答應治,答應治。」 「你治不好,答應治又如何。砸了。」 「治得好,治得好,老朽保證將這位老人家治好。」 楊天的臉色才轉緩:「既然如此,就那暫時等一等,如果治不好再砸不遲。」 孫大夫抹了一把冷汗,暗呼:「乖乖,這個小孩太厲害了。」 孫大夫重新為郝老伯檢查了一遍身體,心中叫苦,這一下虧大發了,治好這個老頭至少要用數月時間,還要花掉上十兩銀子的名貴藥材,他頓時磨磨蹭蹭起來,萬一這幫人從他店裡白拿藥可不得了。 楊天等的不耐:「怎麼不治?」 孫大夫咬了咬牙:「我要給他接骨,請公子爺派兩個護衛按住老人的身體。」 楊天點頭,示意兩名護衛將老人按住,自己坐在床邊安慰老人道:「郝老伯,大夫要為你接骨,等下可能會很疼,你忍著點。」 郝老伯雖然不知道楊天的身份,但從那塊玉珮和今天的護衛來看,不用想也是一位了不起的貴人,平時那些貴人都是作威作福,欺壓良善,而眼前的這位小公子卻為他忙前忙後,不由感動的道:「公子爺,老朽只能生受公子爺的恩惠了。」 「快別這麼說,老伯的傷是因我而起,我請人幫助醫治是應該的。」他邊和郝老伯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一邊用眼睛示意大夫開始。 「啊。」郝老伯正要再答話,突然發出一聲慘叫,昏了過去,那位孫大夫已將他的右臂斷骨接上。 「怎麼樣?」楊天急忙問道。 「回公子,右臂接上了,只是左腿卻難辦的很。」孫大夫不敢打馬虎眼,恭敬的道。 「難接也得接,趁著老伯現在昏迷,將左腿也接上。」 「是。」 「啊!」又是一陣驚天動的慘叫,郝老伯被生生疼醒過來。 「壞蛋,你們在幹什麼,快把郝爺爺放開!」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了過來。 幾個護衛都叫了一聲慚愧,他們剛才將心思都放在接骨的郝老伯身上,竟然有人進來都沒有察覺,眾人忙轉頭向聲音處看去,頓時眼前一亮,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手裡提著一個籃子,正悄生生的站在門前,雖然穿的是布衣粗裙,卻難掩住她的天生麗色。 眾人隱隱覺得這個女孩比那些貴族子弟公認為長安第一美女的尉遲繁熾還要漂亮上幾分,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女孩小小年紀就如此美麗,長大了還得了。 見眾人的目光都眨也不眨的盯著她,小女孩有些慌亂,放下了手中的籃子,還是勇敢的走了上來,將幾個按住郝老伯護衛的手撥開:「走開,走開,你們這些壞蛋,爹爹帶你們來還以為是好人,原來也是來欺護郝爺爺,我不准你們欺護他。」 說完,這個小女孩張開雙手,將只小母雞一樣護住了郝老伯,幾名護衛正在吃驚小女孩的美麗,傻傻的看著小女孩撥開自己的手,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楊天雖然吃驚小女孩的美麗,卻沒有失神,低聲道:「小妹妹,你誤會了,我們是在替郝老伯治傷。」 「你是壞人,我才不相信你,快走開。」小女孩圓睜著眼,氣鼓鼓的望著楊天,她一看就知道那些大人都是眼前小孩的手下,他們在欺負郝爺爺,當然就出於楊天的授意,所以對楊天一點都不客氣。 楊天苦笑一聲,自己被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指責為壞人,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可惜郝老伯現在正痛得直冒冷汗,也無法替他解釋,只得把目光望向那位孫大夫。 第三十六章天生麗質下 「小姑娘,我們確實是在替你郝爺爺治傷。」 「真的?」或許是孫大夫那慈祥的面容遠比楊天有說服力,小女孩半信半疑起來。 「阿媚,這位公子是好人,他們是在為我治傷。」郝老伯總算強忍疼痛,將話說了出來。 小女孩聽到郝老伯說話,頓時驚喜的轉過頭去:「郝爺爺,你醒了,他們真是為你治傷?」 郝老伯點了點頭,額頭上汗水如豆大般滴了下來,小女孩掏出一塊手絹,溫柔的替郝老伯擦試汗水,護衛們都羨慕的看著郝老伯,在這樣的貧民窟,既然有一個如此美麗溫柔的小女孩照顧他。 「孫大夫,你該給老伯上藥了。」楊天提醒道。 孫大夫打開藥箱,遲疑起來,他藥箱裡帶了一些傷藥,這些傷藥治點小傷還可以,可是眼前老人如此重的傷勢,卻非得他自己配的特效藥虎骨膏才行,只是這虎骨膏非但配著麻煩,就是材料也極其昂貴,裡面不但有實打實的虎骨,另外還要配上多種珍貴藥材,連續熬上三天,為怕秘方洩漏,每次做藥都是他親手而為,平時一副虎骨膏要賣上二兩銀子的高價,若是給這個老頭敷上,收不到錢,他肯定會心疼死。 「公子爺,這個……這個……」大夫吞吞吐吐起來。 楊天臉色一沉:「是不是不能治。」 「不是,不是。」大夫連忙搖頭,想起這個小孩先前的狠話,治不好就砸了他的回春堂,他不敢懷疑楊天是否真會做到,大周雖然自武帝剷除權臣宇文護來,政治清明,國勢蒸蒸日上,對貴族子弟也有所管束,但一個貴族子弟真要和他為難,他也只能自認倒霉。 「那為何還不替老伯上藥?」 「公子,這位老人家的傷勢實在太重,這些普通的傷藥效果不大,非本人親手配置的虎骨膏才有效果,這次小人出來的匆忙,並沒有帶來。」 楊天頓時向自己的護衛看去:「姚護衛,你去回春堂取藥回來。」 「是。」姚護衛應了一聲就要出門。 「等等,虎骨膏是老朽親自掌管,沒有老朽前去,取不出藥來。」孫大夫連忙將姚護衛叫住。 楊天沒想到還有這麼麻煩,只得道:「那好,姚護衛,你陪孫大夫前去,快去快回。」 孫大夫遲疑著不肯挪動腳步:「這個……這個……虎骨膏非常名貴,公子爺還請體諒一下老朽。」 楊天恍然大悟,這個大夫一直遲遲疑疑,原來是怕自己不付錢,忙道:「你放心,多少錢本公子不會少你的,你儘管撿最好的藥用。」 孫大夫頓時大喜:「有公子的話,老朽就放心了,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有了老朽親自調配的虎骨膏,保證只需一半時間,這位老人家就能下,這還是因為老人家年齡太大,如果換成年輕小伙子,老朽包準只需要一個月。」 「行,行,不用吹,只要能將郝老伯的傷治好,錢少不了你的。」 「當然,當然,只是能不能請公子先付一部分錢?不多,只需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護衛們都看著這個獅子大開口的大夫,暗付是不是要先教訓他一頓再說,大周市面上銀子極少流通,十兩銀子可以換上二三萬錢,足夠一家五口人過上一年。 楊天倒不覺得貴,後世這樣的傷勢若是進了醫院,花上十萬二十萬都正常,何況前一段時間他曾用金子買小吃,只是想起現在身上又沒有帶錢,只好朝幾名護衛看去,護衛連忙搖頭,他們一年辛苦下來折算成銀子也不過三五兩,誰會在身上帶那麼多錢。 郝老伯聽到十兩銀子也是嚇了一跳,他一生都沒有攢下過超過一兩的銀子,強忍著疼痛道:「公子,不用為老漢操心了,十兩銀子就是把這破房子賣了也不值,老漢的骨頭已接好,慢慢就會好起來。」 楊天安慰道:「老伯放心,十兩銀子只是小意思,我只是沒帶在身上而已。」 他不由有些後悔,怎麼每次出門都不記得帶錢,上次有宇文實這個冤大頭,這次可找不到人了,楊天的目光落到楊英身上時,頓時眼睛一亮:「阿摩,把你的玉珮拿出來。」 楊英聰明無比,一聽就知道哥哥打他的玉珮主意,拚命的搖頭:「不行,哥,你自己的玉珮弄丟了,可不能用我的。」] 「公子,不可。」不但是楊英,就是幾名護衛也連忙勸解。 「拿來。」楊天伸出手,定定的看著楊英。 楊英苦著臉,若是被宇文實打昏之前的哥哥要拿他的玉珮,楊英理也不會理,只是醒過來的哥哥卻讓楊英越來越看不懂,雖然他讀書的水平還是遠高於哥哥,可是楊英可以明顯的感到,哥哥和以前不一樣了,他的功課不好,只是不屑於讀書而已,而在其他方面,哥哥無論那一方都讓他敬仰。 楊英磨磨蹭蹭的走到楊天跟前,還是將玉珮掏了出來,楊天將玉珮接過,看著楊英哭喪著的小臉,安慰道:「好了,阿摩,只是借用而已,過幾天就還你。」 楊天將玉珮放到大夫手上:「這個玉珮至少值五百兩,暫時先押在你哪裡,過兩天我帶錢來贖,若是有所損壞,休怪我不客氣。」 孫大夫看著那塊玉珮,眼睛亮了起來,他是識貨之人,家中也有不少玉器,但他家中的玉器和眼前的玉珮相比,就是一堆垃圾。 「是,公子,小人一定保管好。」孫大夫將玉珮拿到眼前,細細觀賞,越看越是喜愛。 「哼。」幾名護衛同時發出聲音,孫大夫抬頭看到楊天的護衛都是怒睜著眼看著他,心中一虛,將玉珮放了下來:「這個玉珮就不用了,老朽相信公子。」 「叫你拿著就拿著,快去把藥帶來。」 「是,是。」孫大夫還是捨不得玉珮,如此寶貝,就是在手中放上幾天也好,抓起玉珮連忙帶著姚護衛一起出門。 第三十七章發洩上 「原來你真是好人,媚兒錯怪你了。」剛才那小女孩看到這一幕,終於相信了楊天。 楊天苦笑了一聲,心想要你相信可不容易,看到那個小女孩的籃子裡裝上了飯菜,知道這個小女孩是給郝老伯送飯過來,看來這些天郝老伯就靠這個小羅莉照顧。 郝老伯躺在床上大為感歎,以前他確實還有埋怨楊天之意,那個玉珮放在他手上極為燙手,卻又扔不下,誰知道下次那個小孩過來沒有看到玉珮會怎樣,他才只有天天把玉珮帶在身上,如今楊天在他丟了玉珮之後,不但毫無怪罪,反而將他弟弟的玉珮也拿出來低押他的藥費,頓時明白是自己多心,若是把玉珮保管在家中,恐怕也不會有這場禍事。 那個大夫回去取藥還有一段時間,楊天將小女孩帶過來籃子提了過來,見到籃子中裝的正是一些清粥和疏菜,將碗端了起來,道:「老伯,吃點東西吧,我來餵你。」 「當不得,當不得。」郝老伯心中一急就要起來,卻觸動了傷勢,不由疼的悶哼了一聲。 楊天連忙將郝老伯重新扶住:「老伯,你的骨剛剛接好,千萬不能亂動,否則移位就麻煩了。」 「公子,老漢怎麼也當不得公子餵飯,這會折了老漢的壽。」 楊天見老伯堅持不讓自己喂,只得將碗放下:「好吧。」 小女孩不聲不響的接過飯碗:「爺爺,我來餵你。」 對於小女孩的餵飯,郝老伯心安理得,張嘴開始吃起來,楊天才意識到現在畢竟是封建時期,等級的差別根深蒂固,這位老人家無親無故,又是家徒四壁,卻依然不敢太過接受自己的好意。 看著郝老伯吃得香甜的樣子,楊天的眼光突然之間濕潤起來,一股思念湧上了心頭,自己另一個世界的父母也是五十多歲,他們雖然身體健康,可是萬一有了病痛誰來照顧他們? 楊天來到這裡四個多月,一直強壓沒有想起另一個世界的親人,因為他知道不可能再回去了,再想也是無用,只是徒惹自己傷心罷了。 從他身體好了開始,楊天就拚命的練武,每天將自己累得疲憊於死,晚上才能睡得香甜,他以為這種思念就能壓下,沒想到只是藏在他心裡更深而已。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對這個郝老伯突然如此親切了,因為他和自己的父母有太多相似之處,勤勞,善良,卻是困苦一生,這個郝老伯無兒無女,而自己的父母雖然養大了一個兒子,兒子卻在他長大後就離開父母數千里,一年半載都少有回去一趟,雖然每個月能收到兒子的一點錢,他們卻都將錢攢了起來捨不得動用,要把錢留給兒子結婚或者是買房。 那輩子自己唯一做對了的事恐怕就是買了足夠多的保險,有了這筆錢父母或許能在鄉下過個不錯的日子,不用象眼前的老伯一樣每天為了生活還得出去賣羊肉湯,可是錢又怎能抵擋他們失去唯一的兒子之痛。 「咦,不識羞,你這麼大個人怎麼哭了?」 楊天驚醒過來,發現自己的臉上佈滿了淚水,護衛們都用眼睛怪怪的看著他,那個小女孩更是刮著臉笑他,楊天連忙將淚水擦去,強辨道:「我哪哭了,有什麼好哭的,只是眼睛進沙子罷了。」 這麼爛的借口誰都不會信,只是護衛們已把楊天當成了大人看待,他們雖然不清楚楊天為什麼突然莫名其妙的流淚,卻有默契的誰也沒有問。 房中的氣氛頓時凝重了幾分,直到孫大夫和姚護衛回來了才打破,看著大夫給郝老伯敷好了藥,又用木板將斷腿和斷臂都綁好後,楊天才放心帶人離去。 出了郝老伯所在的貧民窟,楊天就向派往打聽那幫潑皮無賴的馬護衛問道:「查到了那些毆打郝老伯的人嗎?」 「查到了,少爺,他們是長安北街的一個小團伙,總共有十來人,為首的叫青猴兒,是北街有名的潑皮無賴,專門靠敲詐一些小商販過日。」 「好,帶我去,今天少爺要將這幫潑皮全都打得連他們爹媽都認不出。」 馬護衛遲疑起來:「少爺,幾個潑皮而已,我們可以向長安府衙打個招乎,將他們全部投進監獄,玉珮也可以讓他們吐出來,如果少爺嫌麻煩,少爺派我們五人也可以將這幫潑皮製止,狠打一頓將少爺的玉珮逼出,少爺犯不著為了這些潑皮犯險。」 「你沒聽見嗎,今天我要親手教訓那些潑皮一頓。」楊天的臉陰沉似水。 「是。」見楊天臉色不對勁,馬護衛不敢再勸,心中想少爺小小年紀,氣勢倒是越來越像國公。 青猴兒和他的手下都是本街本土之人,大惡沒有,小惡不斷,平時多是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官府的牢房也是常客,只是他們無家無業,又沒惹上什麼人事官司,得手的錢財還常常孝敬一些給官差,所以每次犯事通常只是關上數月了事。 這次青猴兒從郝老伯手上搶到玉珮,也從沒有想過有什麼大事,他一個孤凌凌的老頭有啥能耐,因此照樣每天在北街上花天酒,胡混過日子,馬護衛稍一打聽,就將他們的底細全都探了出來。 這天,青猴兒和一幫手下照樣從一家小酒館喝的醉惺惺的出來,只是一出酒館就發現有人擋住了去路。 青猴兒頓時一驚,看清楚只是一個小孩時,頓時罵罵咧咧:「小破孩子,滾到一邊去。」 楊天看到醒惺惺的青猴兒時,眼中全是怒火,就是這個人將郝老伯打得全身是傷,掄起拳頭,楊天狠狠的一拳向青猴兒的小腹砸去。 「啊。」青猴兒發出一聲慘叫,全身疼得向蝦米一樣倦縮起來。 「砰。」又是一拳,正打在青猴兒的下巴上,青猴兒頓時從彎曲的蝦米變成了駱駝,頭高高仰起,一絲鮮血從他的鼻腔噴了出來。 第三十八章發洩下 看著自己的老大被一個小孩打的桃花朵朵開,青猴兒的那些手下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許多人懷疑自己眼花,拚命用手擦起眼睛來。 大街上的眾人先前看到一個小孩敢攔在青猴兒面前,都替楊天擔心起來,雖然看楊天的衣著不像普通人,但青猴兒可是有名的混混頭,冒犯了他,至少要吃眼前虧,那料到情況卻出人意外,竟然是青猴兒被打得沒有反手之力,圍觀的人都暗自高興,若不是懼於青猴兒平時的威風,早有人拍手稱快。 青猴兒揉了揉自己的小腹,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只有一個感覺:疼。真***疼,一個小孩的手勁怎麼這麼大。 他指著楊天正要說話,楊天的腳已經踹了起來,正踹在青猴兒的下身處,青猴兒彷彿聽到自己下面卡嚓一聲,子孫根好像都要斷為兩段,他發出一聲驚天動的慘叫。 青猴兒的那些小弟總算反應過來,數人上前將青猴兒搖搖欲墜的身體扶住,數人氣勢洶洶的朝楊天撲去。一邊走一邊破口大罵:「兔崽子,敢惹我們青爺,你死定了。」 身後楊天的護衛看得臉色大變,只是楊天在開頭就下了死命令不讓他們幫忙,只得盡量靠近打架的現場,準備少爺一吃虧馬上衝進去救援。 楊天對青猴兒打了兩拳又踢出一腳,心中的悶氣頓時消了一小半,見青猴兒的手下衝上來,正合自己的心意,抬腳又踹到一個衝上來的混混下身處,在這個小混混倒下去之前,在他鼻子上補了一拳,那個小混混頓時倒在上縮成一圈,鼻血直流。 青猴兒帶著的手下共有六個,三個圍著他們的老大,三個向楊天衝去,楊天雖然打倒了青猴兒,但看楊天的年齡,他們依然沒有把楊天放在心中,以為楊天只是靠偷襲而已,只是沒等另外兩個反應過來,先衝到楊天跟前的人已經倒下了。 後面的兩人愣了一下,不信邪,一齊掄拳向楊天打去,只是楊天的身材比人他們矮了不少,要打到楊天,他們必須低下來才行,在楊天眼中,這兩人出拳的速度簡直比蝸牛還慢,他只一個閃身就到了兩人的後面,正好看到他們的屁股高高翹起,楊天毫不客氣,從背後在他們屁股上一人賞了一腳,兩上混混本來就重心不穩,被楊天一踢,叭的一聲向前飛去,重重的摔在上。 楊天沒有管躺在上的三人,繼續向青猴兒衝去,青猴兒剛剛被他們的手下扶起,眼前閃過一個黑影,接著小腹又是一疼,他一彎腰,下巴上又挨了一拳,青猴兒疼的大罵:「***,又來。」 三個混混正要趁著老大受傷時表表忠心,沒想到眨眼間老大又被那小孩揍得成了弓形,趁著他們愣神的時間,楊天在三人的小腹上也一人賞了一拳,三人頓時也疼得像蝦米一樣彎下了腰,不過,他們人太多,楊天在他們下巴上的那一拳就免了。 楊天將那三名混混也打疼後,青猴兒還在楊天的打擊下沒有回過神來,正在旁邊激烈的咳嗽,楊天索性在青猴兒屁股上賞了一腳,將青猴兒踹倒在,用腳踏在青猴兒的背上。 青猴兒今天本來有點喝多,被楊天這一打,頓時酒全部化成冷汗流了出來,只是數次想從楊天腳下掙脫,楊天的腳卻像一座山一樣壓在他背上,使青猴兒動彈不得。 見鬼,這是誰家的小孩,這還是人嗎,青猴兒心中咒罵,用沙啞的聲音問道:「你是誰,為什麼和我青猴兒過不去?」 他還打著幾名手下過來救的主意,故意引楊天說話,想將楊天的注意力分散。青猴兒的幾個手下卻更加鬱悶,莫名其妙的被一個小孩打倒,剛想反擊時,數名大漢走了上來,將他們重新揍的趴在上,這些人的拳頭比剛才那個小孩又重得多,打在他們肚子上,讓他們恨不得將肚子吃的東西都吐出來。 姚,馬等幾名護衛還是擔心楊天的安全,及時跟了上來將青猴兒的手下全部放倒,這五名護衛都是軍中精壯之士,遠不是這些混混能比。 大街上圍觀的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小孩還有五名如此厲害的手下,怪不得敢和青猴兒叫板,看到楊天的手下也一個個嘖嘖稱奇,大家都知道,這次青猴兒要倒霉了。 青猴兒其實還有幾名手下,只不過看到楊天的護衛毫不費力的放倒那些混混時,他們都縮在人群中不敢出來。 「我是誰?我就是你幾天前搶的玉珮真正主人,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楊天說完,腳上又加了一把勁,青猴兒頓時又發出一聲慘叫。 「把我哥的玉珮交出來,聽到沒有。」楊英這時才從人群中出來,學著楊天的樣子也踩在青猴兒身上,不過,楊英直接踩到青猴兒的臉上,雖然楊英的力量遠不如楊天,但他的硬鞋底還是咯得青猴兒的臉上生疼,更重要的是當著如此多人的面,簡直讓青猴兒臉面無存。 青猴兒暗暗咒罵自己那些該死的手下還不來救自己,那塊玉珮他得手之後就拿到當鋪裡換成了銀錢,這幾天已經揮霍一空,現在哪還拿得出來。 他眼睛咕嘟咕嘟的亂轉,這塊玉珮他也知道價值很大,遠不止他當的五十兩,如是那個老頭的當然沒有問題,可是如今正主兒找上門來了,好在只是二個小孩,只要拖一下就好了,青猴兒頓時打定主意,裝糊塗的問道:「什麼玉珮,我不知道?」 「啊喲。」青猴兒又是一聲大叫。 楊英見他不老實,又想到自己的玉珮如今也被押出去了,全是眼前之人的錯,頓時提起腳,恨恨的在青猴兒臉上踩了一下。 「殺人哪,各位快報官。」青猴兒只感到臉上一熱,臉上肯定被踹破皮了,想起毀容的後果,青猴兒不寒而慄,大聲叫喊起來。 第三十九章冤家路窄上 周圍的人看到青猴兒被整治,幸災樂禍還來不及,哪會為他報官,只是藏在人群中的幾名青猴兒手下得到提示,飛快的向附近的衙門跑去。 楊天又問了幾句,青猴兒咬定不知玉珮之事,看著大街上這麼多人,楊天也不好太過出手整治,只得吩咐道:「把他押起來,咱們到郝老伯那兒去再審。」 青猴兒只覺得身上一鬆,他連忙從上跳起來,正想找那小孩重新算帳,身上又重重的挨了一拳,青猴兒轉眼一看,頓時心涼了半截,自己的六名手下被三個大漢押著,動都不敢動一下,他身邊還有二個大漢虎視眈眈的看著。 他頓時知道自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能做混混都善於察顏觀色,他一看到這些護衛的眼睛就打了一個寒顫,那是真正在沙場上撕殺過的士兵才有的氣質,能讓五個軍人出身的人護衛,又豈會是普通的富貴之家。 青猴兒頓時打消了反抗的念頭,滿臉堆笑的道:「不知公子爺如何稱呼?」 青猴兒剛才被壓在上,又被楊英在臉上踩了幾腳,不但滿面灰塵,鮮血還將半張臉染紅,這麼一笑,反而帶著一絲猙獰,楊英被他嚇了一跳,連忙退開幾步,看到護衛已牢牢將青猴兒控制住,楊英又惱怒起來,在青猴兒腿上恨恨的踢了一腳:「記住了,小爺叫普六茹英,是隨國公府的二公子。」 青猴兒嘴角絲絲的吸了數口涼氣,他本來還有一點報復的念頭,如今一聽楊英報出身份,頓時這點念頭灰飛煙滅,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惹到隨國公府,國公府的公子身份和他比起來,就是一個天上,一個下,如果想要他死,恐怕動動小指頭就可以。 「公子爺,小的該死,實在不知那玉珮是公子爺的,請公子爺原諒。」 楊天在旁邊冷眼看著,他本沒有借國公府名頭辦事的意思,剛才對青猴兒等人的一頓狠揍,讓楊天心中的鬱悶之氣發洩的差不多,只是楊英嘴快說了出來,他也素性不阻止,看楊英如何處理。 「你現在可知道玉珮了?」楊英處理這樣的事駕輕就熟,知道自己報出名號,對方肯定會馬上軟下去,因此對於青猴兒的反應也沒有什麼奇怪。 「知道,知道,小的剛才是豬油蒙了心,有眼不識泰山。」青猴兒又是作揖,又是哈腰,若不是街上人太多,他恨不得馬上跪下去,痛哭流淚向楊英懺悔。 「那你還不將玉珮交出來?」 「是,是。」青猴兒滿臉為難,他現在哪有玉珮交上來,可是要說出來玉珮被當掉了,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小孩會不會發飆,殺他這個小混混,對於一個國公府的公子來說,毫不費力。尤其是小孩子更是沒有道理可講。 楊英等了半天,也沒有見青猴兒將玉珮拿出來,頓時大怒:「好膽,你是要財不要命了。」 青猴兒哪還不知道眼前的小公子就要在暴走的邊沿,他正想咬牙和盤托出,是死是活賭上一把,人群突然被分了開來,數名公差手拿著鐐銬,鐵尺走了出來,當先一人目光兇惡,大聲喝道:「誰敢當街行兇?」 他本來接下來的一句話就是給我鎖起來,帶走。只是看到楊天,楊英兩人都衣著不凡,五名護衛更是神色不善,將後面的話縮了回去,沒有搞清情況之前他還不敢亂來。 青猴兒的一個小弟樂滋滋的來表功:「老大,我把衙門裡的兄弟帶來了,要不要把他們抓起來敲一頓。」 那個小弟的眼色比青猴兒差遠了,他還以為楊天只是普通的富貴人家,帶來的幾名差人平時沒少受青猴兒孝敬,足夠收拾一般人了。 青猴兒的臉色反而更差,一把將湊到自己跟前的小弟推開:「滾。」官差來了有什麼用,人家可是堂堂的國公府公子。 小弟吃了一驚,沒想到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他正摸不著頭腦,那邊楊英已向來的官差喝道:「隨國公府在追討失物,誰敢阻攔?」 幾名官差頓時一頭冷汗,暗自慶幸沒有一上來就幫青猴兒,那名為首,目光兇惡的官差到了楊英面前頓時變成了慈眉善目:「可是這小子拿了公子爺的東西?」 「不錯。」 「公子爺放心,這小子是街上有名的潑皮,只要帶到衙門一拷打,無論這小子拿了公子什麼東西,我都讓他乖乖吐出來。」 青猴兒氣得吐血,他知道官差不可靠,,但當著他的面馬上翻臉,還是讓青猴兒氣得不輕。他只好向楊英實話實說:「公子爺,那玉珮不是小人不交,實在是已經沒了。」 「沒了。」楊英以為青猴兒還敢頑抗,心中一陣興奮,「你說說玉珮是如何沒了的。」 青猴兒將玉珮的去向一五一十說了出來,連當了多少銀子也不隱瞞。 楊英睜大了眼睛:「五十兩,這塊玉珮你只當了五十兩?」 青猴兒老老實實的道:「回公子爺,小的不敢多貪,確實只有五十兩。」 「那當票呢?」楊天倒是希望他當的越少越好,贖回來時反而能少花一點錢。 青猴兒見是楊天問話,他的肚子和下身都覺得隱隱作疼,更加恭敬的道:「回公子,那是死當,當票當天就讓小人丟掉了。」 「死當。」楊天沉思起來,這倒是一個麻煩,說不定當鋪早就將玉珮變賣了,就是沒有變賣,人家也不能再原價贖給你,翻個十倍二十倍都有可能,楊天還沒有習慣依著國公府的勢力強行奪回來的意思,他就是隨國公府的長子,拿出上千兩銀子恐怕也不是易事。 楊英卻毫不在乎:「走,帶我們前去,不管哪個當鋪,都得給我把玉珮要回來。」 「是。」青猴兒老老實實的在前面帶路,幾名官差看了看,一咬牙也在後面跟著。 第四十章冤家路窄下 轉過幾條大街,進入一個隱密的小巷,楊天就看到一家鋪子,上面掛著一個大大的當字,當字下面才是招牌,寫著「和善」兩字。 青猴兒指了指:「兩位公子爺,就是這裡。」 楊天掃了一眼附近,這條小巷是個死胡同,看來生意卻是不錯,不時有一兩個人匆匆走進小巷,直接向那家當鋪走去,進去一會兒,就匆匆出來,出小巷的時候還左右看一下,見沒有熟人時才出去。像楊天一行人大搖大擺的走進來,倒是少見。 大凡要進當鋪當東西都不是什麼好事,要不就是家道敗落,要不就是象青猴兒這種混混一樣得到的不義之財,最怕被熟人看見,因此當鋪絕沒有開在鬧市的道理,像楊天一行人浩浩蕩蕩走進來更是少有之事,周圍的人都驚異的盯著他們。 楊天一行人走進這家和善當鋪時,當鋪裡頓時空空蕩蕩,一些要當東西的人也遲疑著在外面瞄了幾眼不進去,雖然楊天等人都是陌生人,但要當東西的人總是下意識不想讓人看見。 當鋪裡見不到一個夥計,只有高高的櫃檯上留著一個小窗口,一個掌櫃模樣的人正坐在窗口前辟哩啪啦的打著算盤,以楊天和楊英兩人的身高,就是拈起腳也夠不上櫃檯,楊天只好示意青猴兒自己上前搭話。 對於當鋪裡突然之間走進這麼多人,那個掌櫃甚至連頭也沒抬,繼續打著他的算盤,青猴兒硬著頭皮,向裡面道:「掌櫃的好。」 掌櫃依然沒有抬頭,只是道:「把東西拿來。」 青猴兒忙道:「不是當東西,是贖。」 掌櫃這才抬起頭,看到青猴兒和楊天的護衛,甚至後面還跟著幾個官差,隱約感覺到不尋常,青猴兒是這裡的常客,掌櫃的當然認識:「是你,當票拿來。」 青猴兒頓時一窒,他拿不出當票,只好陪笑道:「掌櫃的,是這樣,前幾天小的在這兒當了一塊玉珮,這塊玉珮有點來路不正,如今正主兒找上門來,還望掌櫃的能通融一下,將玉珮還我。」 掌櫃的掃了一下那幾個護衛和官差,不為所動,依然道:「當票。」 能做當鋪這行生意,當然需要有些背景,他們經常會收到一些小混混在街上扒來的東西,往往正主兒找上門來,依然只能剎羽而歸,青猴兒雖然是一個混混頭目,卻不敢得罪這個當鋪掌櫃,只能無奈的看著楊天和楊英兩人。 楊英被櫃檯遮住,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看到青猴兒的表現,罵道:「沒用的東西。」向那跟在後面的官差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為首的公差連忙走到楊英身邊:「公子爺,有何吩咐?」 「你叫什麼名字?」 「回公子,小人李天正。」(感謝書友李天正提供) 「你去,對掌櫃的說,上次他們收的玉珮是賊贓,若他們交出來,我們可以不追究,否則就封了這家當鋪。」 「是,是。」 李天正來到櫃檯前,將櫃檯敲得噹噹響,道:「長安府衙役辦差,交出你們前幾天收的玉珮,否則我封了你的鋪子。」 掌櫃看了看李天正,輕蔑的眼色一掃而過:「當鋪有當鋪的規紀,貨物收進來沒有當票,概不退還。」 掌櫃看不到楊天,楊英兩人,開始還以為只是幾名小官差和一些漢子想到當鋪搗亂,聽到楊英的聲音才知道另有主事之人,前幾天收的玉珮,掌櫃當然還記得,這塊玉珮是上好的羊脂玉,賣出去就是數十倍的利,他知道青猴兒來路不正,可是仗著後台硬,以前不知收過多少來路不正的貨,又豈會放過那塊玉珮。掌櫃清楚那塊玉珮是死當,就是對方真拿出當票也不怕,回起來理自氣壯。 「這家當鋪經營賊贓,給我砸了他。」 「是,公子爺。」李天正大喜,這家當鋪生意興隆,日進斗金,可是頗有背景,平時沒少有達官貴人狀告這家當鋪收售贓物,都被當鋪的後台擺平,當鋪雖然在這些公差的管轄範圍之內,他們卻撈不到一點油水,早就對這家當鋪有怨氣,如今有隨國公府的公子撐腰,那還怕什麼。 李天正招呼一聲:「兄弟們,上,砸了這家當鋪。」 後面的幾個官差頓時如狼似虎,抄起了手中的鐵鐐就朝當鋪裡間的門砸去,邊砸邊嚷:「開門,開門。」 見到官差砸門,掌櫃毫不慌亂,反而像看白癡一樣看著那幾個官差,若是幾個小官差就能欺負到當鋪,這家當鋪早關門了。 「錚、錚、錚。」鐵鐐砸在黑色的門上,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音,一溜火星從鐵鐐砸中的方飛起,眾人都吃了一驚,這個毫不起眼的門竟然是用鐵築成。 掌櫃嘿嘿冷笑:「砸吧,砸吧,等下有你們哭的時候。」 李天正在國公府的公子前大失面子,心中大怒,提出一根鐵鐐向櫃檯上的掌櫃砸去:「笑什麼笑,去死吧。」 「光當。」一聲,鐵鐐擊在櫃檯上面的鐵柱上,但還是伸進去一段,從掌櫃鼻尖擦過,掌櫃驚出一身冷汗,連忙退到後面。 這個當鋪比後世的銀行保護還要嚴密,不但是鐵門,就是櫃檯上也只有一個一平方不到的小窗口,上面也裝上了鐵條,掌櫃一退後,外面的人連掌櫃在哪裡都看不到。 眾人頓時面面相覷,當鋪就像一隻帶殼的烏龜,眾人沒有撬開烏龜殼的利器,儘管人多,卻是毫無用處。 「哥,怎麼辦?」楊英下意識的認為楊天會有辦法。 楊天本不想硬來,如果是打起官司來,當鋪雖然收留賊贓,可是他無憑無據,單靠青猴兒一個人的證言恐怕不足採信,官司非輸不可,只是看到楊英的表現,楊天才恍然大悟,現在是官大才有理的時代,只要國公府認為你收了賊贓,沒有證據又如何。 既然鬧大,那就不能虎頭蛇尾,否則只能被人灰溜溜的恥笑。楊天沉聲道:「撬牆。」 第四十一章正主上 眾人大喜,門是鐵的,窗子是鐵的,總不能連牆壁也是鐵的吧。 頓時整個當鋪都響起了叮叮噹噹的聲音,楊天的護衛和幾名官差都到附近找來各種工具,對當鋪的內牆進行破壞。 當鋪裡面傳來了掌櫃氣急敗壞的聲音:「你們等著,敢打我們和善當鋪的主意,你們會後悔的。」眾人對掌櫃的威脅都哈哈大笑,根本不理會。 小巷中還是有一些人家,剛開始看到楊天等人過來時就覺得有事要發生,此時聽到當鋪裡各種聲音砰砰作響,這些人好像要將當鋪拆了似的,都嚇了一跳,許多人都趕過來觀看,一會兒,當鋪外面就圍了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楊天和楊英兩人就站在當鋪裡面,看著自己的手下和幾名官差奮力的破壞當鋪櫃檯的牆壁,楊英滿臉興奮,大聲為護衛們加油,楊天心中卻充滿複雜的滋味,自己怎麼好像一個仗著家中勢力欺負別人的惡少。 不過,這種感覺沒有維持多久,就在這個當鋪後台衝進來時,楊天有一種想笑的衝動。 宇文提威風凜凜的帶著十來個家丁站在當鋪前面,大聲喝罵:「那個不要命的兔崽子,連我的鋪子也敢動?」 當聽到有人正在拆和善當鋪時,宇文提簡直快瘋了,從那天在森林中回來,他就一直覺得不順,那次他只顧自己回去而沒有管那個受傷的護衛孫清,第二天紀國公對手下無情無義的消息就在國公府盛傳。國公府的護衛都寒了心,看他的眼光完全沒有以前的尊敬之色。 宇文提不是沒有想過到蜀國公府將孫清接回來,挽回影響,只是他數次到蜀國公府登門求見,卻連大門也沒有進去過,把宇文提氣得暴跳如雷。 雖然宇文提和尉遲家同是國公,宇文提還是皇族,但真正的身份根本不能比,宇文提頭上僅封王的叔叔就有好幾個,他們這些前帝的子嗣只有一個國公的封號,當今武帝,他們的親叔叔根本不會讓他們掌握什麼大權,蜀國公府拒不讓他進門,宇文提雖然生氣也無可奈何。 單靠國公的那點奉祿當然不夠宇文提的花費,這個當鋪是宇文提一個重要財源,如今聽到幾個普通的官差也敢上門砸他的鋪子,宇文提心中一股邪火突突冒了出來,他親自帶人過來,想教訓教訓那些敢冒犯他的人。 「是你。」 「是你。」 宇文提和楊天幾乎同時認出了對方。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個收賊贓的當鋪既然是紀國公開的。」 「不是我的。」宇文提臉色大變,連忙否認,剛才過來的氣勢頓時洩了下去。 商人本來是賤業,當鋪的名聲更差,他一個堂堂國公經營當鋪,要是被朝中大臣知道了參他一本,宇文提就要吃不了兜著走,這次若不是正碰到宇文提氣頭上,他根本不會主動出面,在他想來,只是幾個小官差而已,縱然知道了他的身份也只會令他們害怕,根本不敢聲張,哪知在這裡會遇上楊天,對於楊天那天在森林中的表現,宇文提記憶猶新,哪敢當面承認當鋪是他的。 見到宇文提帶人來,楊天的護衛停止了拆牆,他們都和宇文提見過面,自然認識,這牆雖然快拆通,只要再擴大一點就可以進人,但正主來了,自然不用再拆牆。 當鋪掌櫃看到牆壁窟窿越來越大正在害怕時,聽到宇文提的聲音頓時大喜,他連忙將鐵門打開,正要向宇文提告狀,卻見宇文提臉色發白,拚命向他搖手,掌櫃被宇文提弄得糊塗了,站在那裡過去也不是,不過去也不是。 「不是你的,紀國公,剛才我好像聽到有人說了一聲,連我的鋪子也敢動,難道這句話不是紀國公說的?」楊天搞不懂為什麼宇文提要否認,但馬上意識到其中肯定有貓膩。 宇文提連忙點頭:「普六茹兄弟肯定聽錯了,我堂堂紀國公豈會染指這樣的賤業。」 楊天才知道宇文提顧忌什麼,心中暗暗好笑,他剛才見到宇文提心中還格登一下,以為要壞事,宇文提畢竟是皇族,自己率人拆了他的當鋪,宇文提必定不會甘休,沒想到宇文提竟然不敢承認,那就好辦了。 「既然不是紀國公的,那就不用客氣了,來呀,給我繼續拆。」 「是。」楊天的護衛拿起工具又叮叮噹噹的敲起來,李天正幾名官差卻不知如何是好,只要不是傻子就看得出這間當鋪和紀國公有莫大關係,他們夾在中間誰也得罪不起。 其實這時當鋪掌拒已打開了鐵門自己走了出來,根本不用再拆牆,楊天卻彷彿毫無所覺,命令護衛們繼續。 叮叮噹噹的聲音彷彿打在宇文提心上,他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一股青氣騰騰氣冒,普六茹家的小子也太欺負人了,難道他當真看不出這個當鋪是自己的。 「忍,我忍,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個虧總有板回來的時候。」宇文提暗暗告戒自己:「普六茹兄弟,不知這間當鋪主人是否得罪了你?」 「這是一個銷贓窟,紀國公難道認識這家當鋪的東家?」 「認識,認識,普六茹兄弟可能誤會了,他們的東家一向規規紀紀,不如我做一個和事姥如何?」宇文提一咬牙,只得承認和這間當鋪有關係,不能這牆可就要全拆了。 當鋪的掌櫃在旁邊聽得傻眼,沒想到這個少年來頭如此之大,連自己東家來了都無法應付,他心中頓時七上八下。 「停。」楊天抬起了手,喝住了自己的護衛,「既然紀國公認識這個當鋪的東家,我怎麼也得給點面子。」 「多謝普六茹兄弟,以後我宇文提必定會有報答。」宇文提這句說得有點咬牙切齒。 楊天卻彷彿沒有聽到宇文提話中之意,向當鋪掌櫃招了招手:「掌櫃的,你過來。」 掌櫃向宇文提看了一眼,宇文提卻連忙避了過去,掌櫃只好戰戰兢兢的來到楊天身邊,哭喪著臉道:「公子爺,有何吩咐?」 第四十二章正主下 楊天伸出手:「玉珮。」 掌櫃瞧了瞧宇文提的臉色,見沒什麼反應,咬了咬牙,只得重新回到櫃檯將楊天的玉珮取了出來,這塊玉珮材質太好,掌櫃收到後一直放在身邊把玩,如今玉珮還沒有把熱就要讓出去,讓掌櫃頗為心痛。 楊天將玉珮接過,重新佩在自己身上,看著掌櫃一臉心疼的臉色,笑道:「你放心,你收玉珮的五十兩銀子我會還你,不過以後要小心,不要再收賊贓。」 一千兩銀子都出去了,還希罕什麼五十兩銀子,不提還好,一提掌櫃更是肉痛,他強笑道:「公子爺說笑了,別提什麼銀子,這次是敝店給公子爺添麻煩了。」 見掌櫃拒絕,楊天也就含糊過去,他身上連一兩銀子也拿不出,沒必要硬充好漢。得到了玉珮,楊天也不為過,向宇文提抱了抱拳:「紀國公,今日兄弟就賣紀國公的面子,此事就此揭過,不然,我非得拆了這家贓店不可。」 宇文提抽動著臉:「多謝普六茹兄弟!」 見楊天帶人揚長而去,宇文提看著被破壞的到處是洞的櫃檯,心中怒火大熾,在櫃檯上重重一拍:「到底是怎麼回事?」 掌櫃雙腿一軟,跪在上,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宇文提口中語氣森然:「青猴兒,青猴兒是什麼人?」 「回國公爺,這個青猴兒只是北街的一個混混頭目,平時也經常有東西送到當鋪,小人一時不察,就將玉珮收下了,請國公爺責罰。」說完,掌櫃咚咚的磕起頭來。他知道若不打消宇文提的怒氣,自己的下場必定不妙。 出忽意料,宇文提卻沒有再發怒,反而溫和的道:「這次不怪你,都是那個普六茹家的小子太囂張,此仇不報,誓不為人,你起來吧。」 掌櫃大為感激,沒想到這次東家如此通情達理,其實宇文提能強壓怒火,完全是這個掌櫃以前給他提供過太多金錢,能做當鋪的掌櫃,必須至少有五到十年以上的學徒經驗,如果懲罰了他,宇文提一時也找不到人手接替,乾脆將怒火全部轉移到楊天和青猴兒身上。 楊天他暫時無法奈何,不過對付一個小混混卻不在話下,他指了指身後帶來的家丁:「你們去把青猴兒給我找來。」 「是。」 數個家丁向外走去,出了當鋪,見還有一些人在探頭探腦的觀看熱鬧,宇文提的家丁頓時大為惱怒,抽出長鞭,沒頭沒臉的朝那些人抽去:「滾,快滾。」 當鋪外面的眾人頓時如鳥獸散,眨眼間走的連一個人影都不見。 楊天帶著自己的護衛往隨國公府返回,李天正等數名官差卻亦步亦趨的跟著,走了一大段路,這幾名官差依然沒有離開的意思,楊天忍不住回頭,道:「你們跟著我幹什麼?」 幾名官差互相望了一眼,李天正走上前一步道:「公子爺,今日我們得罪了紀國公,還念我們對公子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救上一救。」 「那你們要我如何相救?」 幾名官差面面相覷起來,這兩人雖然是隨國公府的公子爺,可是畢竟年齡還小,若是宇文提要找他們為難,恐怕他們的上司未必會賣兩個小孩的帳,如果能有隨國公一句話,則份量遠比宇文提重,可是他們也知道,要想隨國公過問他們的事,基本沒有可能。 楊天也頭痛,以宇文提睚眥必報的性格必定不會放過今天到他當鋪裡搗亂的差人,可是自己又該如何安排:「這樣吧,如果你們在衙門裡呆不去就來找我,我給你們安排一樣事做。」 「是,多謝公子爺。」數名官差得到承諾,雖然心頭還有些不安,只是沒有再好的辦法,只得暫時如此。 幾名官差走後,楊天帶著一行人走不到一會兒,姚護衛輕輕的在楊天耳邊道:「公子,後面有一個人在鬼鬼祟祟的跟著我們。」 楊天點了點頭:「你派兩個人過去,看看是誰敢跟著我們。」 兩名護衛轉身朝後面跟著的人逼去,那人非但不逃,反而加快了速度上來,兩名護衛大驚,以為他要對楊天兄弟不利,連忙抽出兵器擋在前面,喝到:「什麼人?站住。」 那人見護衛攔住了去路,撲通一聲跪在上,不停磕頭:「請公子爺救命,請公子爺救命。」 楊天回頭一看,既然是青猴兒,楊天揍了青猴兒一頓後,念在郝老伯的傷勢還有救,沒有再為難他,出了當鋪就讓護衛把他放了,沒想到卻主動找了上來。 楊天自然知道青猴兒害怕什麼,在看到郝老伯傷勢時,楊天恨不得把打老伯的那些混混全部打斷手腳,讓他們一輩子做殘廢,真正抓到那幫混混時,楊天卻狠不下心來,他畢竟生活在一個法制社會二十多年,來到這個世界不到半年,雖然明知以他現在的身份就是把這些混混全部打斷手腳也沒事,但就是做不出來。 青猴兒的手下去當鋪前就放了他們,只是作了一番警告,而青猴兒雖然是罪魁禍首,楊天想宇文提必定不會放過他,也就懶得動手腳,沒想到這個青猴兒奸滑,wωw奇書網順竿子求到自己頭上。 楊天冷笑:「我為什麼要救你?」 青猴兒以為有戲,馬上道:「我可以為公子做牛做馬,以後唯公子之命是從。」 楊天搖頭:「國公府不缺牛馬,你,我不需要。」 「那,那我可以為公子管理街面,傳遞消息。」 「我又不是什麼黑幫,要什麼街面,消息。」 青猴兒急了:「公子,我可以每月為公子上交一筆錢財。」 「你能上交多少?」 青猴兒的面色一紅,他這樣的混混,只靠坑蒙拐騙,哪有什麼穩定的收入,頓時期期哎哎起來:「我可以每月上交……上交一千文,不,二千文。」 第四十三章明悟上 楊天的護衛都笑起來,國公府的公子又豈會在乎一月二千文,青猴兒也知道自己說得太過離譜,頓時面如死灰,紀國公為京師四惡之一,他們這些小混混怎麼會不知道,沒有楊天的庇護,恐怕明天就會死在哪條陰溝裡。 青猴兒從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看到青猴兒的背影,楊天突然有一絲不忍,這雖然只是一個混混,卻也是一條人命。 「等等。」 青猴兒驚喜的轉過身來,顫抖著道:「公子爺願意收留小的。」 楊天點了點頭:「我暫時也沒有什麼方安排你,就做我的一個護衛吧。」 青猴兒呆了,從一個混混變為國公府的護衛,無疑是做夢都遇不到的美事,他撲通一聲又重新跪了下來:「多謝公子爺收留,從今往後我青猴兒這條命就賣給公子爺了。」說完,青猴兒在上連磕了三個響頭才起來。 楊天道:「你既然是我的護衛,那就要作好吃苦的準備,否則你這點身手進國公府只會惹笑話。」 想起自己數下就被楊天打倒在,雖然那時喝的有點過量,身手差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青猴兒臉色紅了紅:「公子爺放心,小的什麼苦也能吃。」 青猴兒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國公府什麼波瀾,獨孤氏聽到兒子多帶回來了一個護衛,甚至連青猴兒的面都沒有見,倒是青猴兒初次進國公府,緊張的很,國公府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新鮮的,他只能強制自已不要東張西望,以免被國公府的人看成土包子。 姚護衛等人是國公府裡統一調配的護衛人手,只有楊天出外時才會跟著,楊天的小院也就數人,加上青猴兒一個也是空蕩蕩的,孫二夫婦等幾名僕人見到青猴兒倒是挺高興,大公子院中多了一個青壯,總歸是一件好事。 楊天盤坐在床上,徐徐的吐納完畢,如今練習許胤宗教的內功心法已有四個月了,他完全可以感受到自己氣機的運行,有了內功心法的輔助,他的劍法和箭術都進步飛快。 若是在往常,練習完內功他就該睡覺了,可是白天經歷的事太多,現在卻毫無睡意,楊天索性起身,來到房外。 月光清涼如水,從空中灑下來,無數的星星在夜空中閃爍,構成一副極其美麗的星空圖,楊天還是第一次在這裡仰望夜空,心中閃過一絲迷茫,我為什麼會到這裡來,我是死了還是活著? 對於我以前的親人或女友來講,我當然已經不在了,可是我又以另一個身份在一千多年前活了過來,以前楊天從來不信鬼神,可是此時他卻不得不信了,不能,有什麼能解釋他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裡。 我來這裡幹什麼?我的前世只是茫茫大眾中的一員,為了生活離家千里每日奔波,嘗夠了他人的白眼,我所在的時候雖然遠比現在發達,可那是一個只知向錢看的時代,一個缺失信仰的時代,物質雖然極度發達,可是富者愈富,只要坐在家中錢財就會源源不斷的增加,而貧者依舊每天被生活壓的喘不過氣來。 現在我貴為國公之子,什麼都不做就可以享受榮華富貴的生活,難道這是老天對我的補償,可是這種生活又是否就是我所要的? 想到白天所做的事,楊天微微一笑,我似乎沒有做惡人的潛質,否則絕不應該對青猴兒心軟,只是以後自己該做什麼?難道就這樣一輩子在國公府裡混吃等死。 就這樣也似乎不錯,每天起床就有人侍侯,出門有人跟著,稍大一點自己還可以買幾個俏丫環,嘗嘗被紅粉包圍的感覺,這不是以前自己的夢想嗎? 只是現在雖然富貴,這個富貴可否保長久?這是一個皇權至上的年代,這也是一個強權沒有約束的時代,昔日富比王侯,轉眼就可以變成塚中枯骨,楊天翻閱大周歷史時,常常被那其中的血淋淋所驚呆。 魏恭帝禪位於周,忠於魏恭帝的王公大臣全部被孝閔帝屠殺一空,二年後孝閔帝想殺權臣宇文護,沒想到事機不密,反而被宇文護先發致人,孝閔帝被廢為略陽公,忠於孝閔帝的王公大臣被宇文護殺了個精光,三年後大周的第二任皇帝明帝又被宇文護在糖餅中下毒致死。與明帝靠近的大臣又被宇文護殺了一遍,輪到當今武帝時,隱忍十年後,於數年前發力,一舉將宇文護的集團剷除,又不知有多少王公貴族人頭落。 大周從西魏取得政權不到二十年,王公大臣們被殺了四遍,隨國公府只要在其中一次站錯隊,就會萬劫不復。 如今表面上大周政權蒸蒸日上,皇帝正值壯年,對隨國公寵信有加,還立楊天現在的姐姐為太子妃,似乎能保隨國公府兩世富貴,可是楊天也聽說過當今太子很不成器,許多大臣都對太子不滿,朝中經常有改立太子的呼聲,若是太子被廢,隨國公府肯定要受牽連。 楊天雖然來自於後世,對這段歷史卻不甚明瞭,根本無力改變,楊天不由痛恨自己以前對歷史的不關心,唉,要是再晚上數十年或一百年,投生到隋唐就好了,至少他知道一些大勢走向,而不會像眼前一般茫然無措。 楊天突然像眼前被劃亮了一下的感覺,隋唐,隨國公,普六茹堅,楊堅,這些有沒有聯繫?楊天的心彷彿被重重的打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上,他懵懵懂懂數個月,終於記了起來,奇+shu$網收集整理普六茹只是鮮卑賜姓,隨國公本姓楊,天哪,普六茹堅,楊堅;普六茹勇,楊勇;大隋,隨國公;有如此巧合之事麼? 我就是那個大隋太子楊勇,可是楊廣呢,為什麼沒有楊廣?他的另外四個兄弟是楊英、楊俊、楊秀、楊涼,為何偏偏沒有楊廣? 「老天,你是在玩我麼?」楊天抬起頭,指著星光璀璨的天空,大罵起來。 第四十四章明悟下 楊天剛醒來時被成為鮮卑人的消息震住,昏昏愕愕了一日,雖然有聽過他老子姓楊,後面也得知普六茹是鮮卑賜姓,只是眼下大周政權穩固,楊天從沒有往深處想,如今一串聯起來,他腦中大隋朝的歷史一一浮現,心中頓時明白過來,他就是大隋的太子,楊廣殺兄竄位,又姿意享樂,才讓強盛一時的大隋二世而亡。 「我該怎麼辦?」楊天撫著自己的胸口差點喘不過氣來,父親是大隋皇帝,對楊天來說絕不是什麼幸事,他這個太子的結局如何,史書上早已記得明明白白。 一個念頭湧上心頭,殺了楊廣,只要殺了楊廣,他這個太子說不定就能順利接位,誰是楊廣,目前看家中最受寵的無疑是楊英,他的可能最大,自己只要帶他出去,憑著自己的身手,很容易弄出一場意外。 「誰?」正當楊天心中惡念交熾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悉悉嗦嗦的聲音,楊天心中大驚,彷彿自己的隱秘被人窺破,急忙轉頭向聲響處看去。 「公子,是我。」青猴兒從後面走了出來。 楊天鬆了一口氣,想起自己只是心中想而已,並沒有說出來,青猴兒除非有讀心術,否則不可能知道自己剛才的念頭。楊天勉強笑道:「青猴兒,是你,怎麼睡不著麼?」 「是啊,公子爺,青猴兒只是一個街頭混混,做夢也想不到會進入國公府,所以翻來覆去也睡不著,乾脆出來走走,沒想到公子也還沒有入睡。」 青猴兒邊說邊走近楊天,見楊天的臉色發白,額上全是豆大的汗珠,青猴兒大吃一驚:「公子,你不舒服?」 楊天擺了擺手:「沒事,時候不早了,你去休息吧。」說完,楊天向自己的房中走去,月光下,青猴兒分別看到楊天的腳步有點跌蹌。 第二天一早起來,楊天只覺得自己頭痛無比,昨晚他連一刻時間也沒有睡著,只要一閉眼,就看到楊英對自己發出冷笑,要不就是自己拿著一把刀,血淋淋捅進楊英胸口。 他自己到銅鏡裡一看,鏡中的人影眼中佈滿血絲,臉色蒼白,整個嘴唇乾裂,好像大病一場。 青猴兒一大早就來到楊天房外,楊天昨天說過今天帶青猴兒拜師練武,他不知楊天什麼時候起床,只是恭恭敬敬的等在門外。 楊天一推開門,青猴兒看清了楊天的臉色,頓時嚇了一跳,誰都看得出楊天現在的模樣非常不好:「公子,你生病了?」 楊天搖了搖頭,聲音嘶啞的道:「沒事。」 見楊天已經起身,孫二的婆娘嚴氏將早餐端了過來:「少爺,該吃飯了。」嚴氏見到楊天的臉色也是一驚,嘴張了張,還是沒說什麼。 楊天的早餐並不複雜,只是一些饅頭,稀飯,還有幾個小菜,楊天指了指青猴兒:「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青猴兒嚇了一大跳,他雖是混混,可也見多識廣,早就知道那些高門大戶吃飯規紀多,護衛和僕人沒有和主人同坐的道理,連道:「公子,小的不敢。」 「我等下要帶你去練功,不吃怎麼行。」楊天平時早餐都是一個人吃,除非外出,正餐和晚餐還是要和獨孤氏和幾個兄弟一起吃,今天青猴兒剛到,楊天又沒有胃口,才會叫他一塊吃。 青猴兒這才拿起了幾個饅頭,還是不敢坐下,楊天也不管他,自己喝了一碗稀飯便放了下來,青猴兒連吃了四個饅頭,還是沒有飽,不過見楊天早已停下,不好意思再拿,只得訕訕的道:「少爺,我吃飽了。」 楊天唔了一聲,也不管青猴兒是真飽還是假飽:「你跟我來。」 青猴兒跟著楊天身後,小心翼翼,不知昨天還意氣風發的大公子為什麼只是過了一夜就如此憔悴,他心中有幾分不安:「公子,要不你休息一下?小人明天拜師也不遲。」 楊天霍的一下轉過身來:「叫你來就來,囉嗦什麼?」若不讓楊天找點事做,他自己就能把自己逼瘋,他不願意自己落得和楊勇一樣的下場,可是要他現在去殺一個八歲的孩子,楊天還是下不了手。 元威已經等在校場上,看到楊天的樣子也是皺了一下眉:「你病了?」 見楊天搖頭,元威道:「那就有心病。」 楊天愣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元威是他來到這裡相處時間最長的人,又是教他的箭術和劍法的老師,在楊天心中,元威恐怕比隨國公夫婦還重一些,楊天不願欺騙他,當然,這個心病元威也無法替他解決。 元威搖了搖頭:「心病需要心藥醫,我幫不了你,別人也幫不了你。」說完,他已轉到青猴兒身上,「你要我教這個人,嗯,年齡有點大,不過,身體條件還好。」 青猴兒大喜,知道眼前之人就是楊天替他找的師父,連忙跪了下去:「弟子拜見師父。」 「你起來,我說可以教你卻沒說要收你為徒,我的武藝都是從沙場上一步一步領悟過來的,教你的也只是殺人的技巧,並沒有到傳宗收徒的步。」 青猴兒心中稍為遺憾,他平常也可以收拾三五個人,都是從街頭打架學回來的技巧,可是還打不過楊天一個小孩,讓青猴兒頗為沮喪,聽到元威願意教他,已是高興萬分,不能成為元威徒弟的遺憾也很快消失,他咚咚的磕了九個響頭才站起來:「反正弟子心中認定了大人就是師父。」 元威不置可否:「隨你,你的身形靈活,但是下盤不穩,力量也不夠,所以首要訓練你的力量,第一步便是背重物跑步。」 楊天將青猴兒交給了元威,便自己開始了練習箭術,連射了十餘箭,有數箭脫靶,心中更覺煩悶,又搭上一隻長箭時,目光頓時一凝,楊英蹦蹦跳跳,正在向他走來。 ——————————————————————————————————— 第四十五章殺機上 楊天的眼睛驟然收縮,或許殺一個人很簡單,只要此時他的手一鬆,楊天有很大的把握一射殺中楊英的咽喉,當然,這只是一個想法而已,要殺人不可能在府中動手。 「咻」的一聲,長箭飛了出來,插在楊英旁邊的一棵大樹上,箭尾顫動不已。 楊英被長箭的聲音嚇了一跳,不過很快拋開,他以為只是楊天開的一個小玩笑,對於哥哥的箭術,楊英還是很有信心。 「你上午不讀書,來這裡幹什麼?」 楊英得意的道:「老夫子教的那點東西我早會背了,他現在只然教三弟,四弟他們。」楊英突然又咦了一聲:「哥,出什麼事了,你的臉色好差?」 楊天淡淡的道:「沒什麼,只是昨晚沒睡好而已。」 楊英不再追問,楊天心不在焉的又射了幾箭,將弓放下,對身邊的孫二說道:「把赤影牽過來。」 「是,少爺。」 楊英喜道:「叫人把我的踏雪也牽過來,我要和哥哥比賽。」 踏雪是一匹才半年大的小馬,全身雪白,雖然還未長成,卻已是神駿無比,速度已比得上一般的成年戰馬,踏雪的父母都是皇宮中的御馬交配所生,楊英剛剛得到它不久,能夠得到武帝御馬產下的馬駒,可見當今武帝對楊堅的寵信。 不一會,孫二和楊英院中的一個僕役就將赤影和踏雪牽了過來,赤影一見楊天就伸出舌頭舔向他,十分親熱,踏雪還是一匹小馬,身高不足赤影的三分之二,背著帶著漂亮的馬鞍,看到楊英,踏雪鼻中打著吼氣,反而警惕的看著他,顯然對楊英還沒有心服。 楊英微微一笑:「乖馬兒,來,餵你好東西。」說完,他打開一個布袋,一股炒熟的黃豆香味透了出來。 踏雪大力的抽動鼻子,對這股香味大為嘴讒,只是還是遲疑著不肯上前,它清晰的記得半月前自己離開父母來到這個陌生的方,就是眼前的小人用一袋發散著香味的食物引誘它,結果給它背上套上討厭的馬鞍,還跨上它的背部跑了數圈。 「乖馬兒,快,過來,這裡吃好東西。」楊英從袋中抓出了一把黃豆,在手掌攤開,誘人的香味散發出來,誘惑著踏雪邏動腳步向楊英走去,終於低下頭顱在楊英手掌上舔食起來,它只是一匹還沒有長大的貪吃馬兒,不能,不會第一次就讓楊英騎上了它的馬背。 讓踏雪吃完手上的黃豆,楊英已經將口袋紮緊扔給楊天,不肯多給,若是讓它一次吃得太多,下次的效果就不好。 楊天將口袋張開,全部放在赤影的嘴下,赤影正饞的流口水,頓時大口大口的嚼吃起來,不一會兒,就將口袋裡的熟黃豆吃得乾乾淨淨。 吃人嘴短,馬兒也是一樣,在踏雪嘴中還在嚼黃豆的時候,楊英已經跨上了踏雪的小背,意氣風發的望著楊天,踏雪雙眼也死死的盯著赤影,貪婪的看著赤影大口大口的吃著美味。 赤影已和楊天心意相通,不用限制餵食的辦法來取得配合,自然是可以讓它吃個飽,等赤影將黃豆吃完,楊天一翻身就上了馬背,赤影「唏律律」的一聲大叫,撒開四蹄歡快的跑起來。 楊英一呆:「哥,等等,我們一起跑。」 楊天理也不理,任由赤影載著自己以最快的速度飛奔,楊英見楊天不理他,氣得在踏雪身上打了一下,踏雪不滿的叫了一聲,跟著赤影背後追去。 儘管楊英和他的坐騎都十分好勝,兩匹馬的距離還是越拉越遠,騎過了三圈時,赤影已重新追上了踏雪,等於多跑了一圈。 楊英對踏雪的速度大為不滿,拚命的摧促身下的坐騎加快速度,踏雪儘管使出了全力,還是只能在楊天的身後吃土,並越拉越遠,踏雪雖然不凡,到底是一隻半大的馬駒,又如何能與正值青年的赤影相比。 望著哥哥遠去的背影,楊英突然失去了繼續騎馬的興趣,從他懂事以來就知道,他是爹娘的寵兒,哥哥雖然大了他兩歲,可是遠不及他聰明,兩人在一起時,作出決定的反而多是他這個弟弟,可是自從哥哥被宇文實打暈後重新醒來,就一切都不一樣了,練武他固然遠不如哥哥,處理事情哥哥再也不會聽從他的意見,雖然在學業上,他還可以引以為豪,可是楊天隱隱有一種感覺,哥哥是不屑於念那些儒家經典,古文詩詞,在兵書戰陣,歷史理等一些雜書上,哥哥是遠超於他。 楊天連續跑了十餘圈,直到赤影和他都大汗淋淋才停了下來,跳下馬後,楊天的心境已平了許多,臉色也好了起來。 楊英見楊天停了下來,才騎著踏雪來到楊天身邊,羨慕的道:「哥,你的赤影真快,要是踏雪也有這個速度就好了。」 楊天微微一笑:「你的踏雪不錯,等它等長大後不會輸給赤影。」 楊英也跟著跳下馬,赤影和踏雪分別被僕人牽走,兩人停在校場邊,看著遠處青猴兒正在元威的監督下背著一包重物艱難的跑步。 楊天突然道:「阿摩,你是不是很想去打獵?」 楊英興奮起來:「當然想,只是哥哥不願意帶我去。」 「嗯,過幾天我辦完事就帶你去打獵。」 楊英疑惑的道:「哥,還要辦什麼事?我們今天就去不行嗎?」 「不行,今天我還要去看郝老伯的傷,再說你的玉珮也要贖回來。」 楊英仰著臉,不解的道:「哥,那個老頭只是一個賤民,你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 「賤民,賤民麼,」楊天嘴中喃喃自語,看著楊英的目光發出一陣冷意,如果大隋不是落在他手中,無論如何也不會是二世而亡的結局,自己來做皇帝,至少也可以救上數千萬死在隋末動亂的漢人。 楊英突然感覺到楊天的目光看得他渾身不舒服起來:「哥,你的眼光好奇怪。」 第四十六章殺機下 接下來的幾天,楊天留在國公府的時間很少,大部分時間都出府,看望孫清和郝老伯,楊英的玉珮第二天也贖了回來。 以前楊天大部分時間在國公府,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並不需要錢,從沒有檢查過自己的財產,這一外出需要用錢時,楊天才知道他這個國公長子其實挺窮,他的房間裡雖然有不少值錢的東西,可是真正的銀錢卻不多,只有十來兩銀子和數千錢,將楊英的玉珮贖回來後他的財產已經少了一半,剩下的錢財還不一定夠郝老伯的藥費。 楊天不由有點後悔那天將宇文實手上敲詐來的錢胡亂花掉,那筆錢是他現在所有財產的十倍,不過,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現在後悔已經沒用。 現在正是秋季,以往正是那些鮮卑貴族打獵的好日子,此時長安城的貴人卻沒有打獵的興趣,大周武皇帝對齊國的親征,經過一個月的準備終於已經差不多了。 駐紮在長安的軍隊一波一波的開往前線,各種軍用物質更是堵塞了整個長安的對外道路,皇帝已經在朝堂上下旨,這次將聚中大周所有的力量,對齊國進行滅國之戰,不滅齊國皇帝勢不還京。 齊國在大周連續的打擊下,已經虛弱不堪,大周的將領都毫不懷疑皇帝的話,這次出征就是北方一統的時候,他們都摩拳擦掌,要在這次滅齊中得到軍功。 隨國公楊堅作為皇帝的親信將領,將率領自己的部下與和越王宇文盛、杞公宇文亮為右三軍,先於皇帝的軍隊開撥前線。 這是隨國公呆在家中的最後一個夜晚,過了今晚,明天一大早隨國公就要出發,楊天、楊英、楊俊、楊秀四兄弟吃完晚飯都沒有像往常一樣馬上溜走,而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位子上等待父親訓話,而最小的楊涼不到二歲,被獨孤氏抱在懷中,也顯得異常安靜。 楊堅望著自己的五個兒子,撫模著自己頜下的長鬚,最後目光落在獨孤氏身上,顯得異常溫柔:「為夫馬上就要上前線,以後家中就要辛苦夫人了。」 獨孤氏的眼中也充滿柔情:「夫君放心,家中的事一切有為妻操持,戰場上刀劍無眼,夫君需一切小心在意才行。」 楊堅不在意的道:「齊國只是苟延殘喘,此次又是陛下親征,當無懸念,為夫身經百戰,談不上什麼風險,說不定這次就可以給睍伐攢一個爵位來。」 楊堅已是隨國公,作為異姓,不可能再進一步封王,他所攢下的軍功,皇帝除了物質賞賜外,就是給其子嗣受爵,楊天身為長子,自然是首封。 獨孤氏沒有漢人女子在丈夫出征時的哭哭泣泣,鮮卑人雖然漢化已深,但征戰的血液已溶入到他們的骨子裡,何況現在大周遠比齊國強大,大部分人都對這次征齊充滿信心,視為位更進一步的機會,何況楊堅位高權重,獨孤氏也不擔心他真會有什麼風險。 楊天望著楊堅的面容,心中波濤翻滾,這就是一手奪得北周天下,統一全國,建立強大隋國的開國皇帝,他此時望著自己兄弟五人的目光是如此慈愛,若是知道以後為了皇位,這些兄弟會自相殘殺,最後勝利下來的楊廣也被人推翻,楊氏一門被各路義軍殺得乾乾淨淨,他是否會為奪取大周江山而後悔。 正當楊天浮想連遍時,耳邊模模糊糊的聽到了一個聲音在叫:「伐,伐。」 楊天被驚醒起來:「父親大人,你叫我?」 獨孤氏責道:「你這孩子,你爹正在和你說話,怎麼如此失神?」 「對不起,母親大人,想到數月甚至更久都聽不到父親的教誨,孩兒就覺得難受。」 「這孩子,你父親離家又不是一兩次了,至多一年就能重新見到,有什麼難過?」 楊堅擺了擺手:「這說明我們的睍伐長大了,開始為父母考慮了。」 獨孤氏笑了起來:「可不是嗎,我以前還但心伐的性子過於忠厚,不能承擔教導弟弟們的責任,現在連阿摩也對哥哥服氣,**心的事就要減少一半了。」 楊堅也是微笑起來,這些天他對長子的表現越來越中意:「睍伐,我不在家中,你就是老大,你母親要管理整個國公府,還要照顧你們兄弟,你要多協助母親把弟弟們帶好,省得母親太過操勞,知道了嗎?」 楊天掃了幾個兄弟一眼,向楊堅點頭道:「父親大人放心,我一定管理好各個弟弟,等父親大人凱旋歸來。」 楊堅對楊天的回答很是滿意,又向楊英、楊俊、楊秀幾人囑咐了幾句,讓他們在自己走後好好聽從母親和哥哥的話,就揮手讓他們離開。 楊天回到自己的小院中,連功也無心練,心中矛盾萬分,從瞭解到自己是楊勇開始起,每次看到楊英時就全身不舒服,不斷提醒自己要先下手為強,否則自己就會被揚英所害,可是真要行動起來,楊天卻猶豫再三,他雖然有前世的經驗,只是他的前世只是一個小推銷員,如何有膽量殺人,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小孩。 楊英已經催了數次要楊天帶他出去打獵,楊天都以種種理由推遲,他怕進入林中,自己會真忍不住找機會下手。知道自己父親是後來的大隋皇帝後,楊天還有一點隱隱的恐懼,能成為一個開國皇帝,又怎會是一個簡單角色,如果自己真殺了楊英,會不會被楊堅覺察到是自己動的手腳。 如今楊堅就要走了,再回來至少也是數月之事,這段時間無疑是除掉楊英的最佳時機,可是自己真要對一個小孩下毒手嗎? 楊堅走了十天,楊天仍然拿不定主意是否真要對付楊英,一直拖了下來,這天楊天剛起床不久,楊英來到楊天的院中,一開口就氣呼呼的大嚷:「哥哥,你不講信用,說過帶我去打獵。」 楊天目光奇怪的盯著楊英:「你真那麼想去打獵?」 「當然,我也要殺一頭野豬。」楊英見哥哥有同意的意思,高興的答道。 「好,那今天咱們就去。」 第四十七章懸崖上 打獵的裝備很快就準備好了,楊天、楊英、青猴兒還有姚,馬兩名護衛一行五人從國公府裡牽馬出來,由於楊堅出征,府中的待衛人數大為減少,以前的五名護衛只留下了姚,馬兩人,連元威也上了戰場,楊英生怕獨孤氏不讓出去打獵,他只是派僕人告訴獨孤氏一聲他和哥哥一起出府而已。 皇帝出征在外,長安的兵馬減少了大半,許多青壯也被抽丁,長安看起來比以前蕭條了許多,街上的行人廖廖無幾,若不是有一個騎術不精的青猴兒跟著,五人盡可以在街上縱馬奔馳。 不過,到底速度還是比以前快了許多,以前從國公府出城要花上近一個時辰,可是這次不到半個時辰五人已出了長安城門。 出了長安城,路上的行人更是稀少,往常塞得滿滿的道路顯得空空蕩蕩。經常要隔一段路才能見到幾個人影,楊英跨下的坐騎踏雪從出生下來就沒有出過長安城,此時看到道路兩旁的田和植物,彷彿是一個好奇的孩子。 楊天指了指前面:「走,咱們加快速度,等下打到野物就可以做燒烤了。」 楊英高興的應了一聲,嘴中發出咯咯的笑聲,一催踏雪,走在最前面,楊天在赤影的身上一點,赤影好像離弦的箭般向前追去,姚,馬兩位護衛也緊跟在楊天身後,而青猴兒卻是臉色發白,緊抓著他跨下馬匹的韁繩,不敢讓馬匹跑起來,不一會兒就被拉在了後面。 楊英的馬雖然先跑,赤影只花了一點時間就追了上來,它想超過楊英時,卻被楊天緊了緊韁繩,赤影「唏律律」的大叫了一聲,對楊天要它在一匹小馬後面很是不滿,不過,不敢違抗楊天的命令,還是放慢了速度。 楊英在路上一直喜笑顏開,他年齡還小,除了和楊堅夫婦一起出來踏青外,從來沒有在沒有大人的陪同下,無拘無束的出城,想起自己也能學哥哥一樣打到獵物,楊英更是心熱,不停的催促踏雪快跑。 行了十餘里,一行人已來到了森林的邊沿,姚,馬兩名護衛勉強跟了上來,青猴兒則在後面,連一個黑點也不見了。 「噫。」楊英停了下來,扭頭向楊天道:「哥哥,你們上次打的野豬就是在裡面麼?」 「不錯,那頭野豬是我們碰到的第二頭。」 楊英大喜:「哥,看我的,這次我也要打到一頭野豬才行。」 他倒不是吹牛,楊英為這次出獵準備充分,帶上了一把弩,這種弩需要用腳上弦,一個強壯的士兵才能將箭裝上去,射程高達三百米,五十步內,就是野豬的皮再厚也能射一個對穿。 弩是軍用武器,有了弩就是一名普通百姓也能出其不意的射殺一名軍中宿將,實在是殺人利器,歷來朝庭都嚴禁民間使用,就是貴族家中也少有,隨國公家二代都是武將,才有這樣的兵器存放在家中,楊英手中的弩仍是偷偷從楊堅的兵器房中偷拿出來的,楊堅不在,只要用完了還回來,也沒有人知道,楊英才如此大膽。 楊堅的兵器庫中最強的弩射程可達六百米,可惜楊英拿不動,兩名護衛不敢使用,楊天則不需要,弩雖然強,但上弦的時間太長,真碰上獵物,除非事先上好弦,不能等你的弩上好了箭,獵物的影子也沒了,只有楊英才會異想天開拿來打獵。 聽到楊英要打野豬,姚,馬兩位護衛都吃了一驚,上次那只野豬的強悍兩人都心有餘悸,連忙勸道:「二公子,千萬不可,野豬太凶,非是我們幾人能對付的。」 楊天在旁笑道:「不用緊張,要打也是打小野豬,像那天那樣的野豬我會叫阿摩避開。」 兩人知道大公子不會太魯莽,才放下了心,其實如果是一兩百斤的野豬並無多大風險,以他們中的一人之力就可以對付。 把馬拴在一旁,楊英讓姚護衛幫他的弩上好了箭,四人也不用等青猴兒了,直接進入林中,反正要留下一個人看馬,青猴兒到了,正好讓他做看馬的工作。 森林中很幽靜,往年這時候正是獵人最多的時候,今年森林中的野獸很是幸運。由於皇帝要親征,往年那些最愛打獵的軍中宿將都沒有時間,不知有多少野獸逃過一劫,至於楊天等少年貴族,打獵完全是小打小鬧,不能和那些動則出動數百人圍獵的貴族相比。 前面傳來一陣蟋蟋嗦嗦的聲音,一隻野兔聽到了楊天等人的腳步聲,從樹叢中飛快奔出,馬上又進入了另一片大的樹叢,楊英的弩弓剛剛舉起,野兔的影子已經沒了。 楊英只得重新將弩放下,並無多大沮喪之色,他一心想殺一隻大的獵物,一隻野兔倒不放在他心上。 姚,馬兩位護衛分別跟在兩位小公子的左右,防止有野獸暴起傷人。 前面又是一陣悉悉嗦嗦的聲音,一條灰影飛快的在前面掠過,「咻」的一聲,楊天的長箭離弦,啪,長箭將灰影射中,一隻野免落到了上,還沒來得及蹬腿就斷了氣。 姚護衛趕忙走到了前面,將野兔提了起來,讚道:「好肥的野兔,大公子,夠我們中午吃半頓了。」 此時正是動物最肥的季節,這只野兔起碼也有五六斤重,就是剝光了皮和肉髒,恐怕也有三四斤,楊英雖然對野兔不在意,但對哥哥的箭法和眼力還是羨慕不已,他手上的弩雖然上好了弦,但如果讓他射,這麼快的野兔絕對射不中。 姚護衛用刀砍了一根小樹,削成木棍,將野兔身上的箭撥下,用繩子綁住野兔的後腿,往木棍上一掛,挑著野兔繼續前進。 一路前進,楊天大發神威,手中的弓弦響個不停,很快姚護衛和馬護衛肩上的野物就不下七八隻,都是一些野兔,山雞之類的小獵物,而楊英手上的弩箭還沒有發射過一次。 「哥,下次你不能打了,留給我發射。」 楊天點了點頭,滿足了楊英的要求:「好。」 第四十八章懸崖下 沒有楊天的弓箭,後面碰到他們的野獸都大難不死,連續放過十幾隻山雞,五隻野兔,甚至還有一隻獐子的時候,楊英的弩在碰到今天的第二隻獐子時終於發射了出去,啪的一聲,弩箭射在獐子身旁的一棵樹上,箭支沒入樹幹中,只留下一點箭羽,獐子受到驚嚇,飛快的逃開。 楊英大為懊惱,這是今天最好的機會,這只獐於沉浸在青草的美味中,沒有發現楊天一行人,楊英卻因為太興奮了,發射弩時手抖動了一下,讓這只獐子逃過一劫。 那邊馬護衛不聲不響,重新為楊英裝上弩箭,至於插在樹中的箭羽是沒辦法回收了,只得讓它留在樹裡。 前面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眾人向水聲處尋去,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一條河流在林中穿過,將眾人前進的道路擋住,這條小河有五六米寬,河水清轍,下面的鵝螺石清晰可見,還可以看到河中的魚在悠閒的游來游去。 河對岸的樹木比這邊稀疏,可以清晰的看到幾隻山羊正在河邊吃草,看到楊天一行人時,山羊微微吃驚,但有小河的保護,它們並沒有驚慌失措的逃跑,只得離得稍遠一點就停了下來。 楊英大喜,山羊離他們的距離不到三百步,若是弓箭很難射到,但卻在他的弩的射程範圍內,而且山羊自以為安全,幾乎是靜止不動。 這次楊英吸起了上次的教訓,將身子趴在上,瞄了良久,才將弩箭發射了出去,弩箭在空氣中發出呼嘯的聲音,幾頭山羊一驚,正要逃跑,弩箭已狠狠的盯入一頭最大的山羊頸上,這頭山羊被弩箭的威力帶的跌出數步之外,轟然一聲倒在上。 其他幾頭山羊嚇得一驚而走,楊英從上一躍而起:「哈哈,我射中了,我射中了。」 楊天呆呆的看著楊英躍起的身影,他前世在家中是獨子,從來沒有感過什麼兄弟姐妹之情,從他在這裡醒來,楊英就像個跟屁蟲一樣每天纏著他,讓他既覺得煩又覺得新鮮。 自己真要對一個八歲的小孩下手,這種想法是不是連禽獸都不如,楊天又不斷的提醒自己,最無情是帝王家,與其以後爭個你死我活,不如現在先下手為強,真要等到楊英會對自己的生命產生威脅時,再下手就可能晚了。 人不為己,天誅滅,楊英,你不要怪我心狠,怪就怪你還有另一個名字——楊廣。 「哥哥,我打到了獵物,你怎麼好像不高興?」 「高興,當然高興。」看著對自己耍嬌的楊英,楊天勉強擠出笑容。 楊英雖然感覺到哥哥有點奇怪,但還是沉浸於在第一次打到獵物的喜悅中,尤其他打到的獵物不是沒什麼山雞,野兔之類,而是一隻山羊。 「馬護衛,快,過河幫我把山羊拿過來。」 「是,二公子。」 小河邊上的水很淺,馬護衛捲起褲子下到河中,用木棍試了試中間的水深,河水最深處只及得上成年人的胸部,如果要渡河,完全沒有問題。 現在的天氣並不冷,又剛好是正午時分,過河時就當洗澡。馬護衛返回岸上,將衣服脫掉,重新下河,很快就到了對岸,將山羊放在肩上,扛到了河邊,正要過河,楊天忽然道:「暫慢,馬護衛,你把山羊放下,我們也過去。」 楊英不解的問道:「哥,我們過去幹嗎?」 「你不想吃自己打下來的獵物嗎,那邊林木稀疏,正好生火。」 聽到能吃到自己打下來的獵物,楊英馬上沒有意見,楊英和楊天兩人由姚,馬兩名護衛背過了小河,只帶了四隻山雞過去,其他獵物暫時掛在樹上,等回來時再取。 到了河對岸,這邊象草場更像過於森林,四人找了一塊空,很快生起火來,楊天將幾隻山雞肚子掏空,用黃泥連毛裹了起來,直接丟到了火堆中。 楊英只是在邊上看著,他看不懂楊天這樣做的用意,楊天也從來沒來這樣做過叫化雞,只是看說上寫得多了,自己想試試而已,也懶得解釋。 兩名護衛將一條山羊後腿很快弄乾淨,這只山羊是只成年公羊,體重有七八十斤,四人不可能將整只山羊吃下,一條後腿已足夠。 姚護衛和馬護衛多次跟隨自己的上司進山打獵,都是燒烤老手,他們將山羊腿不停的在火上翻滾,很快山羊的油脂就被烤了出來,掉在火堆中啪啪作響,發出一股誘人的香味,鑽進眾人的鼻子裡。 楊英不停的吸著鼻子,詢問有沒有好,他急於品嚐自己打到的獵物,火堆中傳來黃泥裂開的聲音,楊天將剛才丟進火堆中的山雞用木棍撥了出來,山雞上面裹著的黃泥已完全乾透,楊天將一隻燒雞敲開,露出裡面鮮嫩的雞肉,頓時發出比山羊腿更濃的香味。 楊英大喜,也學楊天一樣,將一隻山雞敲開,用小刀割了一塊雞肉丟進嘴中,燙得大叫了一聲,趕緊吐了出來,不過,嘴裡已是滿嘴留香。 稍等了一會兒,山雞的熱氣散去,楊英才大口大口的吃起來,邊吃邊讚:「哥,你真行。」 四隻山雞,一人一隻,姚護衛和馬護衛也吃得滿口留香,驚異的望著楊天,不知大公子這一手是如何學來的。 等到整只山雞吃完,楊天和楊英兩人的肚子已經飽了,兩名護衛還在烤山羊腿,楊英等得不耐,將弩拿了起來:「哥,我們到前面去看看。」 楊天神色鎮定:「好。」拿起了自己的弓,和楊英一起向外走去。 姚,馬兩人連忙起身,楊天回頭道:「你們不用跟著,我們很快回來,把山羊腿烤好,我還要吃點。」 這裡樹木稀疏,看得較遠,何況他們知道楊天的箭法不在他們兩人之下,並無多大危險,兩人聽楊天如此說,只得重新坐了下來。 第四十九章良機上 這裡到處是齊膝高的青草,雖然藏不住大型動物,但小的動物卻不少,各種鳥類、野兔、山雞隔不多遠就會遇到,可惜楊英對這類的獵物完全沒有興趣,他現在要打的是比山羊更大的動物。 楊英越走越遠,楊天一直跟在他後面,默不作聲,他心中一直在天人交戰,理智告訴他,真等到了日後牽涉到帝位之爭時,他雖然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識,卻並不一定就能保證勝過楊廣,現在殺了他,無疑是一勞永逸。 殺一個八歲的孩子,而且還是自己親近的人,自己真過得了良心這一關麼,殺了楊英,自己可以坦然面對失去兒子的楊堅和獨孤氏麼。 前面傳來一陣「哼,哼」的聲音,楊英停下了腳步,推了推楊天的身體,輕聲道:「哥,你聽,是什麼聲音。」 楊天一凝神,臉色嚴肅起來:「別作聲,是野豬的聲音。」 楊英幾乎要歡呼起來,真是想什麼就來什麼,只是看到楊天臉上神色緊張,他才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 兩人將身子蹲下,輕輕的向發出哼,哼的聲音處走去,走了數十步,兩人來到一個坡上,坡下是一片草,一隻母豬正帶著六七隻小豬在下面覓食。 母豬用自己的嘴正在拱,下面的草上到處是野豬翻開的泥土,每翻出一塊植物的根徑,母豬就要輕哼幾聲,讓小豬過來吃食。 這隻母豬和楊天上一次遇到的野豬相比小了不少,最多只有一半重量,只是母豬正在哺育期,如果發怒,攻擊起人來的凶悍程度更勝於一般野豬。 楊英在山坡上伏了下來,他手中的弩箭對準了正在拱食的野豬,雙方相距不到七八十步,以這樣的距離,如果弩箭射中野豬,這頭野豬絕對是一擊必殺。 楊英心中幾乎要笑出來,這頭野豬簡直是送給他的獵物,雖然比哥哥打到的那隻小,可是他比哥哥小了兩歲,還有二年的時間,足可以打到和哥哥獵物一樣大的野豬。 楊天的手上全是汗水,他此刻正伏在楊英的身後,而楊英眼中只有野豬,只要他用力對楊英身上一推,楊英必定會滾下山坡,那時被激怒的母豬就會對楊英發起攻擊,以楊英的本領,完全沒有在母豬攻擊下生還的機會。 這個計劃完美無缺,事後楊堅和獨孤氏決對不會懷疑他會對弟弟下手,只會怪他沒有保護好弟弟而已,如果他表現的哀痛一點,獨孤氏甚至不會怎麼懲罰他,楊堅回來後也只會無可奈何,不會追查。 楊天的手已經伸到楊英的身後,只要用力一推,這十數天壓在自己心頭上的麻煩就解決了,楊天感覺到自己的嘴唇都乾裂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下面的野豬好似有所察覺,那頭野豬停止了拱食,抬起頭來急聲的尖叫了一聲,剛才正要玩耍的小野豬頓時停了下來,將耳朵堅起來。一副隨時要逃跑的樣子。 楊英正要將弩箭發射出去,野豬一停止拱食,弩箭頓時偏離了方向,他只得重新瞄準。聽到哥哥在身後粗重的喘氣聲,楊英大為奇怪,難道哥哥比自己還緊張不成,他沒有轉身,而是反手推了楊天一下,示意他的聲音小一點。 楊天的手就要搭上楊英後背,沒想到卻被楊英反手一摧,楊天還以為被楊英發現,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手也急忙縮了回去。 等看到楊英還是全神貫注的看著前的野豬時,楊天知道是自己心虛,此時機會仍然沒有失去,楊天將手顫抖著向前伸去。 「咻。」弩箭高速發射出去,正射中堅起耳朵傾聽動靜的母豬脖子上,母豬發出一聲驚天動的叫聲,不甘的倒在上。數只小野豬驚聲尖叫,剎時間跑的沒影。 楊英跳了起來,發出了一聲歡呼,背部正撞在楊天手指上,楊天倒吸了一口涼氣,手指頓時疼痛如折。 楊英轉身過來,一把抱著楊天的胳膊,左右搖晃:「哥,我打到一隻野豬,我也打到一隻野豬。」 看到楊天臉上大汗淋漓,楊英有點莫名其妙:「哥,你怎麼啦。」 楊天抬起自己的手掌,右手的小指頭紅腫了起來,他心中苦笑,難道這是心懷惡念的報應:「沒事,剛才手指被你的背撞了一下。」 楊英起身時也感覺到身上被什麼東西撞到了,只是射中野豬的興奮卻讓他忽略了過去,沒想到撞到的是哥哥的手指,他在楊天的手指揉了揉,楊天只感覺一陣鑽心的疼痛從手指上傳來,連忙將手指抽開。 楊英連忙道歉:「哥,對不起,我太高興了,沒有留意到你在後面。」 楊天搖了搖頭:「沒關係,只是手指一點小傷,回去請郎中看一下,過幾天就會好,走,咱們下去看看你的獵物。」 楊英一聽,重新高興起來:「好。」衝下了山坡。 楊天正要跟著下去,他聞到微風中傳來一股腥氣,頓時感覺到附近的環境好像不對,剛才還在響起的鳥聲蟲鳴剎時間安靜起來,楊天仔細朝對面一看,頓時頭皮發麻,一隻金錢豹正蹲在草叢中,虎視眈眈的盯著楊英射死的那頭野豬。 姚護衛和馬護衛開頭還不時抬頭看看二位公子的位置,見兩人只是驅趕著各種小動物,並沒有走太遠,放下了心,將主意力放到了烤山羊腿上,他們雖然每人吃了一隻山雞,不過,山雞的淨肉才一斤左右,並沒有吃飽,眼看山羊腿越烤越香,兩人都是食慾大增。 「好了,可以吃了,快叫兩位公子回來。」馬護衛翻滾著山羊腿道。 姚護衛站起身來,看了看前面,遠處全是樹叢和青草,哪還有楊天,楊英兩人的身影,他心中微驚,道:「老馬,你在這裡等著,我到前面找找公子爺。」 馬護衛也站了起來,看了看,以為楊天,楊英兩人只是暫時走遠,並沒有在意,回道:「快去,不然等下羊腿讓我吃光了。」 「嗷吼。」一聲豹子的吼聲傳來,兩人臉色大變,急忙丟下已經烤熟的山羊腿,向豹子發出聲音處跑去。 第五十章良機下 「阿摩,快回來,有危險。」楊天的警告脫口而出。同時想也不想,搭上一支長箭,來不及瞄準就向金錢豹的方向射去。 「咻。」長箭射偏,插在金錢豹的前方不到半尺的方,金錢豹正要起身向楊英撲擊,被突然飛來的長箭嚇了一大跳,退開了一步,發出「嗷吼」一聲大叫。 楊英聽到哥哥喊他的聲音,停了下來,卻沒有跑,他心頭茫然,野豬死了,還會有什麼危險,此時聽到豹子的叫聲,連忙向前看去,豹子離他不過七八米,若不是剛才楊天的一箭,只需一撲,這頭豹子就能將楊英撲倒。 楊英嚇得兩腿發軟,哪裡還跑得動,口中哭道:「哥,救我,救我!」 楊天心中大急,將長箭搭在弓上,卻不敢輕易射出,萬一再射不中,這隻金錢豹有足夠的時間傷害到楊英,只得大嚷:「阿摩,快跑,向我這邊跑。」 「我跑不動,哥,快救我。」 「該死。」楊天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金錢豹,若不是自己手上有弓箭,又學了武藝,縱然他有兩世的記憶,看到豹子恐怕也會嚇得跑不動,更不要說楊英這樣一個小孩。 「那你站著別動,眼睛盯著豹子。」楊天以前看動物世界,聽到許多對豹子的介紹,豹子是一種聰明狡猾的動物,最善於隱藏行蹤,發起偷襲,給敵人一擊致命,但正因為聰明,豹子也就分外謹慎,在確定獵物無法反抗之前,不會輕易進攻,只要與豹子對視,豹子反而會產生疑惑,將進攻停止下來。 只是楊天的要求對於楊英來講還是困難了一點:「我不敢看,哥,快救我。」 聽到楊英的哀求聲,楊天心中不由產生一陣悸動,眼前之人與自己血脈相連,自己必須救他。 楊天從山坡上慢慢走下來,手中的弓箭對準了金錢豹的頭部,金錢豹的目光從楊英身上離開,警惕的看著楊天,它已經知道剛才插在自己面前的東西就是眼前的少年發出。 「嗚,嗚嗷。」 看著楊天一步步接見,金錢豹發出一聲聲警告,森林經常有人來打獵,這隻金錢豹對人類有足夠多的認識,他的同伴,敵人死在人類手上的不計其數,以前金錢豹碰到人時都是遠遠躲開。只是看到眼前只有兩個小人,金錢豹才敢出來。 楊天眼神緊緊的盯著金錢豹,還在一步步接近,這隻金錢豹眼中反而露出了一絲畏懼,看著楊天手上的弓箭,慢慢的向後退去,不過,這隻金錢豹還是不甘心到手的獵物丟掉,保持與楊天一定的距離,不時發出低吼,露出自己的牙齒,對楊天威嚇。 楊天雖然有把握射中金錢豹,卻不敢放箭,如果一箭沒有射死它,自己反而有危險。眼見哥哥上來,楊英連忙躲到楊天身後。 「嗷吼。」金錢豹用爪子刨出泥土,眼前兩人如此小,竟然敢對它威脅,金錢豹終於被激怒,作勢欲撲。 「大公子,二公子,別慌,我們來了。」馬,姚兩位護衛終於趕了過來。 看著山坡上又出現了兩人,這隻金錢豹眼中閃過不甘的神色,但還是一躍而起,鑽入草叢,轉眼不見蹤影。 楊天雙手一軟,手上的弓箭啪的一聲掉到了上,剛才短短一眨眼時間的對持,耗去了楊天全部的精力。 「哥,那只豹子走了?」楊英的聲音還是顫抖不已。 「沒事,已經走了,我們安全了。」楊天轉過身來,拍著楊英的肩膀,安慰他。 「哇。」楊英撲到楊天懷中,緊緊的抱著他,大哭起來:「哥,我以為我要死了。」 楊天心中再也半點殺意:「放心,有哥哥在,沒有什麼能傷害到你。」 姚,馬兩名護衛來到兩人跟前,剛走豹子退走的情形兩人看得清清楚楚,心中還在後怕,若讓豹子傷害到一人,他們就是百死也不贖其罪。 撲通一聲,兩人跪了下來:「大公子,二公子,卑職兩人護衛不周,還請二位公子責罰。」 楊天被楊英緊緊抱住,空不出手來攙扶,只得道:「兩位快快請起,是我沒讓你們跟隨,又豈能怪你們。」 兩人這才起身,楊天道:「今天的事不必告訴我娘,否則會讓她擔心。」 姚,馬兩人重重的點了點頭,此事若讓獨孤氏知道了,他們兩人肯定逃不掉一頓懲罰。看著上的野豬,兩人更是驚訝:「公子,你們打了一隻野豬?」 「嗯,這只野豬是阿摩的獵物,若不是野豬,恐怕也不會引豹子過來。」 楊英聽到野豬,才放開了哥哥,他臉上還是一片驚恐之色,小手緊抓著楊天不放。楊天拍了拍楊英的手:「阿摩,不用怕,沒有危險了。」 楊英低聲「嗯。」了一下,道:「哥,咱們回去吧。」 「嗯,回去。」 姚護衛將野豬扛在肩上,二百多斤的野豬在姚護衛肩上好像是輕若無物,兩人護著楊天,楊英重新返回到剛才烤野味的方。 坐在火堆旁,楊英才定下心來,剛才的山羊腿已經烤熟,馬護衛將山羊腿上的灰塵用小刀刮掉,割下幾片最嫩的部分,遞給楊英:「二公子,這是你打的獵物,吃一點。」 楊英接過山羊腿,勉強塞到嘴中,只吃了一小塊就搖頭不吃,楊天知道他剛才驚嚇過度,此刻讓他安靜一下也好。 楊天剛才其實已吃飽,此時卻連吃了幾大塊山羊腿肉,直到吃不下才停止,姚,馬兩位護衛將剩下的山羊腿肉分食乾淨,四人再已無心打獵,兩名護衛分別將獵物背上,重新過河,一路出了森林,匯合了青猴兒,將獵物放到馬背,向城中返回。 青猴兒看眾人收穫頗豐,可是卻沒有什麼喜色,頓時搞不清楚狀況,張了張嘴,幾次想問話,見眾人都目光嚴肅,悶著頭往回趕,只得將疑惑壓了下去。 第五十一章準備上 為什麼要救楊英呢,自己不是要害他嗎,楊天在回城的路上才隱隱有一絲後悔,不過,既然這次如此好的機會都錯過,楊天就不會再下手了。 回到隨國公府,楊英的臉色才恢復正常,獨孤氏看到如此多的獵物才知道兄弟兩人又一起去打獵,不過,看到兒子平安回來,獨孤氏只是埋怨了幾句,要求以後如果二位公子要打獵,姚,馬兩位護衛必須馬上報告她,盡量加派二名人手,楊天,楊英並沒有受到什麼處罰,獨孤氏晚上倒是和幾個兒子一起吃了一頓豐富的野味,還誇讚了楊英兩句。 楊英吃飯時心不在焉,獨孤氏以為兒子第一次殺了大獵物才會如此反應,倒也沒有懷疑,吃過飯後,楊天回到自己的小院,把青猴兒叫到自己跟前,問道:「你以前在外面的那些手下怎樣?」 青猴兒摸不著頭腦:「大公子,那些人只會偷蒙拐騙,爛泥扶不上牆,大公子為何會問起他們?」 「這你不用管,我是想知道他們是否願意給我做事?」 青猴兒大為驚異,這還用問嗎,能與國公府扯上關係,是這些人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他連忙拍著胸膛:「回公子,沒有問題,小人已是公子的屬下,他們自然也要聽公子的,只是……」 「只是什麼?」 「公子,你真要收他們?」青猴兒雖然原先是混混頭目,如今進了國公府,以前的那些手下還真沒有看在眼中,更不知楊天找他們會有什麼用。 「當然,你以前不是說要給我管理街道,傳遞消息麼,莫非這些說的都是假話。」 楊天以前以為自己這一輩子身為國公府的公子,只要平平安安過富貴日子就好,當然用不著那些混混,如今知道自己父親是大隋的開國皇帝,自己面臨著兄弟奪位的壓力,當然要作好準備,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如果現在開始佈置,楊英再聰明也想不到吧。 青猴兒見楊天說得如此鄭重,才知道楊天說得是真的,他心中隱隱有一股興奮,國公府雖好,可是規矩也多,他過慣了無拘無束的生活,為自己的生命作想,也為了自己能在國公府呆下去,不得不約束自己,如今楊天有意讓他出去,依靠著國公府的身份,過得肯定比以前好上十倍。 「公子,我自從進國公府就沒有再見到過他們,如今快一個多月了,也不知有沒有什麼變化,不過,請公子放心,只要公子願意,即使以前那些人不在了,我也可以重召。」 「那你明天出府,跟他們聯繫一下。」楊天的目光嚴厲起來,「記住,這件事只能悄悄進行,不准透露給任何人知道,否則我就將你從國公府踢出去,知道嗎?」 青猴兒微有失望,他還想藉著國公府的名頭出去威風幾天,楊天這麼一說,等於斷了他這種想法,只是楊天的吩咐他不敢不聽,元威走後,青猴兒本來以後可以放鬆幾天,沒想到楊天對他訓練,竟然比元威在時還嚴厲,楊天的命令青猴兒不敢違抗:「是,公子,小人絕不敢洩露出去。」 「嗯,你下去吧。」 青猴兒退了下去,楊天坐在椅子上呆呆的出神:該找個方法賺錢了,否則沒有錢什麼也做不成,就是那些混混藉著自己國公府的名頭可以讓他們聽命於一時,不能聽命於一世。 第二天,楊天帶著青猴兒和姚,馬兩位護衛出府,楊英受到驚嚇,這次卻沒有跟著楊天。 出了國公府,楊天就讓青猴兒單獨行動,而他自己帶著姚,馬兩人往蜀國公府去,孫清的傷勢已好的差不多了,楊天早就可以將孫清接回國公府,只是楊天一直想對楊英不利,當然不希望身邊多一個護衛才耽擱下來。如今自然是到了把孫清接到府裡的時候。 到了蜀國公府,守門的幾名護衛沒有通報就笑嘻嘻的讓楊天進去,楊天已到了蜀國公府六七次,蜀國公府上下都認識楊天,同時蜀國公夫人金明公主對楊天的到來總是特別高興,護衛自然不會為難。 楊天直接被領到了蜀國公夫人所在的大廳,此時金明公主和尉遲芝蘭都在大廳,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十七八歲,長得溫文爾雅的青年坐在一起,正在談笑風生。 楊天仔細一看,這個青年正是上次在森林中見到的杞國公宇文亮之子宇文溫,那次宇文溫表現雖然比宇文提,宇文實要好,卻也是只顧自己逃命,將尉遲繁熾丟下不管,之後尉遲繁熾大發雷霆,和她同獵的王孫公子一個都不許進蜀國公府的門,看現在宇文溫的樣子,好像已經得到了尉遲繁熾的涼解。 楊天向金明公主鞠了一躬:「夫人你好,晚輩今天又要登門打擾了。」 金明公主見到楊天來了,面上露出笑容:「睍伐,你可是十天都沒來了,我還以為你不願見我這個老太婆呢。」 楊天忙道:「夫人說哪裡話,晚輩豈有此意。」 尉遲繁熾看著楊天,卻是輕哼了一聲,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天在森林中楊天對她大聲喝斥的樣子。 金明公主看了看自己的女兒,知道她對楊天還有看法,也不點破,向楊天道:「那就好,睍伐,來,見一見你這位世兄,他父親杞國公這次可是和你父親同在右三軍。」 宇文溫連忙站起來,彷彿第一次認識楊天,彬彬有禮的道:「見過普六茹世兄。」 楊天只好也還了一禮才重新坐下,眾人又開始了聊天,大部分都是宇文溫在談話,在座的眾人都是武將世家,談論的話題莫過於這次大周的伐齊之戰,宇文溫準備的不錯,從大周的國勢談起,直到齊國的君昏臣暗,半個時辰沒有一句重複,最後得出了大周必勝,齊國必滅的結論。 楊天聽得不耐,他來是為了接回孫清,可不是為了聽宇文溫的廢話,誰不知周強齊弱,不能武帝也不會說出滅齊的話,正想找機會向金明公主提起,金明公主已望向楊天:「睍伐,怎麼半天也不見你說話,說說你的見解?」 第五十二章準備下 楊天索性裝傻:「老夫人見笑了,勇不過十歲,又如何能懂這些國家大事。」 楊天一開口,宇文溫已豎起耳朵,準備尋找楊天話中的漏洞反駁,楊天那天在森林中的表現讓宇文溫事後又急又愧,尤其是在尉遲繁熾(注)面前暴露出自己自私膽小的一面,今天如果能在尉遲繁熾面前板回一局,相信能重新得到尉遲繁熾的好感,見楊天主動退讓,宇文溫大喜,忙道:「正是,普六茹兄到底年齡幼小,不知國家大事也情有可原,溫在這個年齡也是如此。」 金明公主道:「睍伐天資聰明,又豈能與普通人相提並論,你不說,是不是看不起我這個老太婆。」 金明公主的話讓宇文溫又急又妒,他剛才說自己這個年齡也是如此,金明公主偏說睍伐天資聰明,普通人不能相提並論,豈不是說他宇文溫和楊天比就是普通人與聰明人的區別,只是金明公主的話宇文溫不敢反駁,暗自生著悶氣。 尉遲繁熾輕哼了一聲:「奶奶,他不過有幾分傻膽和運氣,聰明倒不見得。」 宇文溫心中聽得大為贊同,若不是金明公主在座,他真要替尉遲繁熾的話大聲喝采。 楊天急於脫身,只是金明公主如此說,他也不得不答:「老夫人,那勇就斗膽說一下,我大周遠強於齊國,又是陛下親征,君臣同心,勝利自然可以預期,只是齊國之並不下於大周,立國已久,雖然連戰連敗,只是直此生死存亡之際,要說大周就能一帆風順,短時間將齊滅亡,也不盡然。」 宇文溫總算找到機會:「大膽,睍伐,你豈敢咒陛下此次進軍不順。」 楊天鄙夷的看了看宇文溫一眼,這麼快就跳出來與自己為難,剛才的風度全然沒了:「宇文世兄,勇不敢咒陛下進軍不順,只是說並不一定如宇文世兄說得易如反掌,真如此,那齊國又豈能與大周同立數十年。」 「嗯,溫候,睍伐是我尉遲家的貴客,不可胡亂猜測,何況其父與爾父同是此次出征大將,又豈會咒出征不利。」金明公主緩緩的道。 金明公主這麼一說,宇文溫頓時洩氣,楊天趁機道:「老夫人,剛才只是勇胡言亂語,當不得真,或許宇文世兄說得不錯,陛下數月之內就可以將齊國一舉蕩平,凱旋而歸。」 宇文溫見楊天退讓,心中卻是懊惱,剛才自己心急,反而在金明公主面前留下不好的映像,他馬上補救:「剛才溫心急於我大周伐齊大業,得罪了普六茹兄,還望世兄見諒。」 楊天驚訝的看了一下宇文溫,這個小白臉倒是懂得見風使舵,道:「溫世兄客氣了。」又轉向金明公主,「老夫人,今日勇到府上是想將護衛孫清接回,還望老夫人成全,孫清在府中打擾多日,勇向老夫人道謝了。」 金明公主望了一下尉遲繁熾,道:「這是你們小輩之間的事,熾兒,你去辦吧。」 尉遲繁熾應了一聲,冷著臉對楊天道:「跟我來。」 見尉遲繁熾要帶楊天出去,宇文溫坐不住,向金明公主提出告辭,金明公主含笑答應。 楊天對於尉遲繁熾的冷臉毫不在意,只要把孫清接回,以後就可以不來蜀國公府,他現在可沒空和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鬥氣,儘管在大周,十四歲的女子已經可以嫁人。 只走了數十步,宇文溫已從後面氣喘息息的追了上來,郵兩人望向他,宇文溫忙笑道:「普六茹兄,尉遲小姐,你們說的護衛是不是上次在森林中受傷之人,溫也正好要向他表示一下感謝才行。」 看著楊天似笑非笑的眼神,彷彿一切都被看破,宇文溫臉上一紅,他自然不會將一個護衛放在心上,只是不想尉遲繁熾單獨和楊天待在一起而已,吃一個十歲的小孩醋,而且還被對方看破,宇文溫多少會感到一點不好意思。 尉遲繁熾對宇文溫的跟來毫不在意,逕直帶著兩人到孫清所住的小院,孫清的傷勢差不多要完全恢復,正在進行訓練,看到楊天到來,大喜過望,就要向楊天跪下。 楊天連忙將孫清扶住:「不用下跪,你的傷勢如何了?」 孫清擺動了一下手臂:「公子,你看,我全好了。」 「那你跟我走吧。」 「是。」孫清口中難掩喜悅之色,他的傷勢好的差不多,早就不好意思在蜀國公府白吃白住,只是楊天遲遲不來接他,也不好自己離開。 見兩人就這麼自顧自的往外走,尉遲繁熾忍不住道:「站住。」 楊天回過頭,驚訝的看著尉遲繁熾,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哦,瞧我這記性,應該向繁熾小姐道謝才是,多謝繁熾小姐為我治好孫清。」 尉遲繁熾跺了跺腳:「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以後……以後……」 楊天點頭:「我明白,以後我不會再多打擾繁熾小姐。」 「不是,我是說以後你也可以常來蜀國公府。」尉遲繁熾的話越說越低聲。 楊天聳了聳肩,還以為尉遲繁熾說得是反話,嘴裡隨口應了一句:「知道了。」便帶著孫清出了蜀國公府。 出了蜀國公府,楊天又去看了看郝老伯,那個孫大夫的醫術倒沒有吹牛,郝老伯的右腿雖然還不能下,左臂卻已經可以活動自如,楊天放下心來,留下一點錢交給一直照顧郝老伯的雲家小姑娘就回到隨國公府。 此時青猴兒已經回來,楊天將孫清交給孫二夫婦,讓他們替孫清安排住處後,便將青猴兒叫到自己跟前。 第五十三章賜名上 青猴兒來到楊天面前時,臉色沉重:「公子,青猴兒無能。」 看著青猴兒的神色,楊天眉頭緊皺:「怎麼,沒找到人還是他們不肯為我效力?」 青猴兒搖頭,臉上一片淒慘之色,撲通一下子跪到在:「公子,宇文提實在太狠了,他沒有找到我,將氣全部發在我以前的手下上,有三四人活活被他的家丁護衛打死,還有幾人被打得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只有小三,小六兩人機靈,逃過一劫。」 青猴兒其實也是一個心狠之人,他明知自己逃了會連累到手下,還是在走出當鋪後就毫不猶豫的跟在楊天身後,請求楊天的收留,連通知也沒有通知他的手下,不過,這些手下到底跟了他不少時間,如今看到他們的慘狀,頓時激起了側隱之心。何況這些人本來就是代他受過,若不是他躲到隨國公府,現在恐怕屍體都已發臭。 楊天苦笑一聲,才記起宇文提雖然在自己面前無可奈何,到底是京師四惡之一,果然是名不虛傳,連幾個小混混也會遷怒到如此步。 將青猴兒扶起,楊天在自己的房間裡搜了半響,才又找出半兩碎銀和數百文錢,塞到青猴兒手中:「這些錢你先拿著,給你那幾個受傷的手下請個郎中,另外你說的小山和小六兩人,明天讓他們到一個你熟悉的方,帶我去見他們。」 青猴兒連忙道謝,退了下去,楊天打量著自己房間的陳設,盤算是否能將一兩件東西變賣,否則下次出門連郝老伯的醫藥費都不夠。 楊天翻箱倒櫃,總算在房中找出了一匹絹,絹和布此時都是通用的貨幣,這樣一匹絹大約合十兩銀子,如果換成銅錢,在二十五吊左右,當然,這是指前魏和南朝鑄的四銖錢,如果是漢五銖,則大約在二十吊左右,至於其他雜七雜八的私錢,包括北周鑄的小錢,則遠不止二十多吊。 有了這匹絹,楊天總算暫時不用為錢發愁,第二天,楊天帶著五吊用絹換來的錢,跟著青猴兒來到了一間小酒館,為了保密,楊天一個護衛都沒有帶。 這個小酒館的生意非常不好,昏暗的內間擺了八九張油膩膩的桌子,除了一個店小二正在打著瞌睡,只有最裡間一張桌子上有兩人,正吃著一碟小黃豆,長安城中青壯大部分正在參加前線的戰爭,沒有了士兵和青壯,酒館的生意要好也難。 看到青猴兒和楊天進來,小二的眼睛馬上睜開,望著青猴兒道:「客官,要點什麼?」 青猴兒擺了擺手,指了指最裡間的那張桌子:「我來找人。」 店小二頓時失去了興趣,目光落到楊天身上,卻驚異的咦了一聲,不知為什麼這樣的貴公子會進自己的小店。 裡面的二人聽到小二說話忙向外看來,見到青猴兒趕緊起身,叫道:「老大,你來了。」 青猴兒點了點頭:「來,見過公子。」 楊天的身份,青猴兒已告之兩人,那次楊天將青猴兒數拳打倒,另外數名大漢一起上也不是楊天的對手,兩人躲在人群中看的清清楚楚,絲毫不敢因為楊天年齡小就看輕,連忙來到楊天身邊跪下:「小的參見公子。」 這兩人都是十四五歲的年齡,身上穿著的衣服打滿了補丁,還是露出了大大小小的破洞,臉上沾了不少灰塵,身材單薄,顯得幾分瘦弱,一雙眼睛烏溜溜轉動,卻是透出數分機靈。 楊天將兩人扶起:「快起來,以後不要動不動就在我面前下跪,你們誰是小六,誰是小三?」 左邊一名身材稍矮,臉上光潔的少年道:「回公子,我是小六。」又指了指個頭稍高,臉上已長出點絨毛的少年道:「他是小三。」 楊天叫道:「好,大家一起坐。」 青猴兒坐了下來,小三,小六兩人卻有點不知所措,楊天的身份給了他們很大的壓力,他們親眼看到宇文提的家丁護衛如何橫行霸道,若不是他們跑得快,恐怕現在也和其他人一樣,不是被打得半死躺在床上,就是已經死在哪個亂葬崗。 「公子叫你們坐就坐,磨磨蹭蹭幹什麼?」青猴兒望著兩人,連忙提醒。 「是。」兩人才挨著凳子,小心坐了下來。 楊天看了看桌上只有一小碟的黃豆,溫和的道:「你們還沒吃飯吧?」 兩人想搖頭,肚子已咕的一聲叫了出來,他們這些天一直躲避宇文提的家丁護衛搜捕,饑一頓,飽一頓,等到宇文提停止報復,他們才敢重新出來活動,|奇-_-書^_^網|不過,青猴兒的手下只剩下他們最弱的兩人,其餘強壯的混混不是被打死就是躺在床上半死,憑著他們的能力,還要負擔數名重傷員的飯食,又如何能吃飽,要不是青猴兒昨天留下的銀錢,酒館裡這碟黃豆的帳都付不起。 「小二,上酒菜。」 小二本來以為沒有生意,聽到叫喚,頓時樂呵呵的走了過來:「客館,需要什麼菜?」 「嗯,撿你們拿手的做幾樣,就來五個葷菜,五個素菜,再來一壺好酒。」 「哎。」小二大喜,樂滋滋的走了下去。 高一點的小三嘴皮動了一動,他們平時能吃上一兩個菜就不錯了,正想說吃不了,又擔心楊天要的就是排場,沒敢開口。 楊天看他的神色,就知道小三想說什麼,含笑解釋道:「你們還有幾個傷重的同伴,吃不完等下可以給他們帶回去。」 小三聲音有點哽咽:「多謝公子想得周到。」 「哦,對了,你們叫小三,小六,有沒有正式的名字?」 兩人同時搖頭,青猴兒解釋道:「公子,他們的父母早死,小三,小六是他們家中的排名,父母死時,他們才八九歲,連自己姓什麼也不知道。」 楊天隱隱有幾分喜悅,這樣的孤兒無疑最容易得到他們的忠心:「既如此,我就給你們起個名,小三就叫楊石,小六就叫楊淼,你們以後就當成親兄弟,有山有水,如何?」 第五十四章賜名下 兩人都是大喜,又一次跪下:「楊石,楊淼拜見公子。」 「你們起來吧。」看到青猴兒露出羨慕之色,楊天道:「青猴兒,你可有大名。」 青猴兒一愣,他倒是有一個名字,以前家中光景還可以,父母甚至讓他念了二年私塾,只是青猴兒從小就不服管教,經常是在外面偷雞摸狗,打架鬥毆,將父母都活活氣死,他自覺沒臉報以前的名字,就取了一個青猴兒的假名,結果這麼多年混下了,連他自己都快要將自己的名字忘了。 此是聽楊天問起,青猴兒福至心靈:「還請公子賜名。」 「嗯,你名字中有一個猴子,那就取名為楊輕侯,希望你以後能輕鬆做到侯爺。」 青猴兒頓時笑得合不籠嘴,口裡念道:「楊輕侯,楊輕侯。」越念越是歡喜,能夠封侯,以前無疑是做夢都不敢想之事。跟著楊天,卻說不定真有機會,當然,現在這個機會還很渺茫。 酒館裡只有楊天一座客人,說話間,小二已將炒好的菜一盤盤端了上來,葷菜無非是雞,鴨,魚等幾樣,素菜也只有平常的小菜,楊石,楊淼兩人肚中早餓,看得垂涎三尺,只是看著楊天,卻不敢先動筷子。 楊天在每樣菜中夾了一點放到自己的碗裡,示意了一下,兩人才敢動手,開始是小口小口的吃,一會兒就顧不得,開始狼吞虎嚥。 沒有味精,沒有辣椒,沒有八角,而且小酒館廚藝也不好,這菜都是用水煮熟的,楊天只是做一個樣子,完全沒有胃口,楊輕侯,楊石,楊淼三人卻吃得精精有味。 看著桌上的菜,歎息不能入口時,楊天突然心中一動,想起了一個賺錢的好主意,那就是白糖,在這個缺少調味品的時代,如果能夠製出白糖出售,決對會引起長安富貴人家瘋狂購買。 楊天恰好知道怎樣用甘蔗製出白糖的方法,把甘蔗壓出汁,濾去雜質,再往濾液中加適量的石灰水,中和其中所含的酸,再過濾,除去沉澱,將二氧化碳通入濾液,使石灰水沉澱成碳酸鈣,再重複過濾,所得濾液就是蔗糖溶液。將蔗糖溶液放在密閉容器蒸發、濃縮、冷卻,最後結出的就是紅糖。再將紅糖溶於水,加入適量活性炭,將紅糖中的有色物質吸附,再過濾,重複一遍加熱、濃縮、冷卻濾液的過程,最後得到的就是白糖。 長安附近已有甘蔗種植,石灰水,二氧化碳,活性碳,密閉容器這些都是易得之物,現在的蔗糖連紅糖都不是,因為不知道用石灰水過濾,裡面含有大量雜質,只能算灰糖,只要知道方法,其實可以輕易製出白糖。 最主要的是這種賺錢的方法投資少,見效快,最適合於楊天現在用來積累大量資金,只要能將制糖的方法保密,就憑著白糖也可以成為全國數一數二的富翁。 當然,楊天的目的不是成為一個富翁,他要用這筆錢組成一支秘密的隊伍,以後無論是幫自己的老爹篡奪大周江山還是防止其他兄弟篡位,都有大用處。 待楊石,楊淼兩人吃飽,桌上的菜已去了大半,看著兩人心滿意足的樣子,楊天笑吟吟的問道:「怎樣,要不要再吃一點?」 兩人同時搖頭,他們的肚子再吃就要撐著了:「公子,我們吃飽了。」 「想不想每天都吃這樣的菜?」 兩人同時睜大眼睛,縱使是國公家中,也不可能給下人每天吃如此豐盛的飯菜,在他們心中,能每月吃上一次,不,三月吃上一次就心滿意足了。 青猴兒住在國公府差不多一個月,當然知道國公府的下人雖然可以吃飽飯,只是如此大魚大肉,也是十天,半月才偶爾有一次,還基本上是要在喜慶日子。 「怎麼,不相信,放心,只要跟著我做事,再過半個月左右,你們就可以每天過上吃大魚大肉的日子。」 楊石囁嚅的道:「公子,我們不要求每天大魚大肉,只要能吃飽飯就行。」 楊天見他們不相信,也不勉強,到時製出白糖,他們自然就會知道:「那好,把剩下的菜都包好,咱們去看看受傷的幾位兄弟。」 幾人都鬆了一口氣,以為楊天剛才只是開玩笑,楊石,楊淼兩人向店中借來了一個藍子,將菜拼在數個大碗中,連湯水也沒有放過。 這頓飯只不過費了不到二百錢,楊天想想自己還有二十多吊銅錢的財產,放下心來,應當足夠撐到白糖上市的那一刻。 幾名傷員住的方就是青猴兒以前的家,這是北街一座院子,這座院子倒是不小,圍牆的空至少有三百多平米,正面是一個占數十平方的正廳,兩邊各有兩個房間,竟然是五間青磚瓦房。 能住得上這樣的房子,在大周應當算是中等人家,只是進了裡面才知道,這戶人家已經完全敗落,院中全是雜草叢生,房中更是家徒四壁,在大廳中,頭上的陽光直射進來,上面的瓦房已有不少破洞。 「公子,寒舍簡陋,請公子不要見怪。」青猴兒瞧著楊天抬頭看著上面的破洞,臉上有點不好意思,更主要的是廳中連張桌子,凳子都沒有,家中能變賣的東西都讓他變賣掉了,這座院子雖然破,只是位置還好,如果變賣,其實也能得到不少錢財,只是青猴兒還有最後一點骨氣,守著祖上留下的院子,寧願挨餓也不賣掉。 這座院子平時也是青猴兒和手下聚會的一個點,這也是青猴兒能做老大的本錢,如果賣掉了,圍繞在青猴兒手下的混混說不定就會散伙,這也是青猴兒不賣院子的原因,青猴兒不在一個月,他還能輕易將楊石,楊淼找到,也是靠這座院子。 現在青猴兒手下除了楊石,楊淼兩人,大廳旁邊的房中還躺著三名被打傷的人員,青猴兒指了指左側的房間:「公子,他們就在裡面。」 第五十五章制糖上 楊天走進房間,當中的床上並排躺著三人,他們身上都裹上了傷藥,所幸頭部卻沒有什麼重傷,這不是宇文提的家丁護衛發慈悲,而是他們這些混混出身的人打得架多,自然知道怎麼保護自己。 三人都是十八九歲的樣子,頭上有許多髒東西,又臥床多日,多處是傷,整個人都發出一種難聞到的怪味。楊天一進去就感覺到了,恨不得馬上離開,只是看青猴兒和楊石,楊淼三人都習以為常,楊天只得強行忍住。 三人見到楊天進來,都想起身,楊天忙道:「你們有傷在身,不必如此。」 三人還是強行掙扎著拱了拱手:「多謝公子相救。」 楊天向青猴兒問道:「昨天請的郎中怎麼說?」 「回公子,郎中說他們都是皮外傷,骨頭都沒有傷著,只是以前沒有得到治療,傷勢才好的慢,有了治療,十天半月之後就能下了。」 楊天鬆了一口氣,這數人與楊石,楊淼他們相處數年,自己不能見死不救,要是如果也傷成郝老伯那樣,恐怕現在就沒有足夠的錢救治他們了。 「嗯,你們是青猴兒的手下,以後也就是我的手下,好好養傷,醫藥費你們不能擔心,我會將錢交給青猴兒。」 楊天雖然說的平常,三人卻是感動的流淚,他們就是處於最底層的人,平常人對他們尚且白眼相加,能得到一個國公府公子的關懷,讓三人覺得立馬死去都值。 楊天又安慰了他們幾句,實在是受不了裡面的氣味,吩咐道:「楊石,楊淼,你們去把窗子打開。」 楊石愣了一下:「公子,他們有傷,見不得風。」 楊天雖然沒有做過醫生,卻也知道如此惡劣的空氣才不利於病人的恢復:「胡說,空氣清新了傷勢才能好的快,聽我的。」 「哎。」楊石雖然不理解,但打開窗戶也不是什麼大事,連忙向窗戶走去,那邊楊淼已經開了一層窗戶。 窗戶一開,一股新鮮的空氣湧了進來,眾人都是精神一振,原來房中難聞的氣味沖淡了不少,三個傷員以前是在房中久了,早已失去了嗅覺的敏感,此時新鮮空氣一進來,也覺得好了許多。 「公子真是大才,原來還懂醫術。」青猴兒連忙讚道。 楊天這些天已領教過青猴兒拍馬屁的功夫了,也不在意,只是問道:「你這裡有四間房,怎麼讓他們三人住一間?」 青猴兒臉上一紅:「回公子,小人家中只有一張床。」 楊天搖了搖頭,對床上的三人道:「你們好好休息,傷好之後我會給你們事做,保證以後你們不用再餓肚子。」 「多謝公子!」 楊天退出了三人的病房,將懷中的五貫錢掏了出來:「這幾天你就不用回國公府了,我交待你幾樣東西,你將它們買齊,如果錢不夠,再到國公府裡找我要。」 青猴兒點頭:「公子放心,我楊輕侯必定給公子辦得妥妥貼貼。」 楊天將要買的東西一一報出來:石灰,木碳,紗布,陶罐,大量木柴,還有石磨,當然少不了大量的甘蔗。 青猴兒完全不知道買這些東西有什麼用,不覺問了出來,楊天道:「這你別管,買齊之後我會告訴你,記住,這些東西你必須單獨買,可以讓楊石,楊淼二人幫忙,但是對任何人都嚴禁洩露購買這些東西的秘密。」 青猴兒見楊天說得鄭重,忙道:「公子放心,決不會讓別人知道,還有公子,這石磨小人家中就有,是否還需要購買?」 「既然有,那就去掉。」楊天又囑咐青猴兒幾句後,才獨自一人返回國公府。 在這個院子制糖並不好,至少宇文提的人知道,只是楊天做的事必須瞞過現在自己的父母,幾個兄弟更是不能知道,本來如果放在郝老伯那個方也不錯,只是那個方不但楊英去過,就是幾個護衛也知道,楊天只好暫時把基放在青猴兒那裡,等以後賺了錢,第一就是要買一個偏僻的院子。 過了兩天,青猴兒返回了國公府,向楊天報告那些東西已經準備好,楊天把孫清也叫上,三人重新回到青猴兒的小院。 此時小院左側原本空蕩蕩的房間裡堆滿了物品,青猴兒果然按照楊天的吩咐把東西都買了回來。 「公子,你要這麼多甘蔗做什麼?」青猴兒還是忍不住問了起來。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這甘蔗貴不貴?」楊天看著十幾捆甘蔗問道。 「不貴,現在正是甘蔗收割的季節,不到一文錢就就能買一根,我們買了兩百根,只花了一百五十文。 楊天點頭;吩咐道:「把那些甘蔗全洗乾淨,用石磨把它們的汁搾出來。」 青猴兒傻了眼:「公子,這麼多要全部搾出來?」 「當然,以後還要搾更多。」 這兩百根甘蔗要全部搾出來的話一天也可能搾不完,青猴兒小心翼翼的道:「公子,你是不是想用甘蔗制糖?這糖又粗又澀,賣不了什麼價錢。」 楊天見青猴兒猜到,心中一動,問道:「這種糖多少錢一斤?」 「大概三文錢左右。」 楊天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自己完全可以不用買甘蔗制糖,而是直接購買這種灰糖,省時省力。雖然從甘蔗變灰糖,這裡面也有很大的利,但自己只要製出白糖,可以賣出上百文一斤的價格,那點成本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嗯,可以不用搾甘蔗汁了,你直接去市面上將糖塊買回來,我給你一貫錢,全部買糖。」 聽到不用搾甘蔗汁,青猴兒鬆了一口氣,不過,卻不知楊天買那麼多糖有什麼用,一貫錢可以買三百多斤糖塊了。他見楊天沒有說明,只得將疑惑暫時藏在心中,招乎楊淼,楊石兩人一起去市上,三百多斤糖他一個人可搬不回來。 第五十六章制糖下 過不了多久,青猴兒就回來了,後面還跟著一輛牛車,上面裝了十幾隻大麻袋,青猴兒親自架車,車上還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商賈。 青猴兒是混混頭目,對於北街的各個買賣人都熟,他直接找到了長安北街販運灰糖的大商賈要貨。 聽到青猴兒一次性要買一貫錢的貨,那名商賈大為驚奇,此時正是甘蔗上市時期,灰糖便宜的要命,從他那裡一般的小販批發只有二文錢一斤,多是做成小孩食品出售,可是小販一次性買上數十斤,最多上百斤就了不起,青猴兒買一貫錢,至少有五百斤。 這個商賈對生意最是敏感,他願意以一貫六百斤的價格賣給青猴兒,唯一的要求就是見一見青猴兒的東家一面。青猴兒記著楊天的吩咐,不能讓別人知道購買這些東西的秘密,但這個商賈和青猴兒是熟人,知道青猴兒家中所在,又需要他的牛車送貨,青猴兒只得答應帶他一起過來。 沒有楊天的允許,青猴兒還是不敢帶著那名商賈直接去見楊天,牛車到了門口,他吩咐楊石,楊淼兩人陪那名商賈等著,他自己先去通報。 看到青猴兒空手回來,楊天疑惑的問道:「糖呢?」 青猴兒將情況說明了一下,問道:「公子,要不要見一見那個商人?」 「你有沒有把我的身份告訴他?」 青猴兒連忙搖頭:「沒有公子的允許,我怎敢自作主張。」 「那好,將他打發走。」 「是。」青猴兒不再詢問,出門後,數人將糖包扛進了院中,就將那名商人趕走,那名商賈無奈的在院外排徊了一會兒後,只得滿心疑惑的離去。 楊天將麻袋打開,撫摸著那些灰色的糖聲,板了一點放在口中咀嚼了一下,嘴裡頓時一股甜甜的感覺傳來,但緊接著還有一種澀澀的感覺,自己的舌頭上多了許多粗糙的纖維,難怪這樣的灰糖賣不出價錢。 楊天將麻袋提了起來,直接向院中的大水缸倒去,眨眼間倒下了大半麻袋,青猴兒等人都啊的一聲叫了起來。 楊天將剩餘的半麻袋糖塊放下,又向水缸中將早已準備好的石灰水倒入,用力不停的攪動,水缸中的糖塊開始慢慢消失。 楊天望著在旁邊看呆了孫清,青猴兒等人道:「把他們絞拌勻了,再用紗布過濾。」 楊石,楊淼等人都覺得有趣,各拿著一根大木棍開始在水缸裡大力絞了起來,青猴兒卻是遲疑了一下:「公子,往糖裡加石灰,這些糖豈不全毀了。」孫清也是疑惑的望著楊天,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 「毀不毀以後你們會知道,孫清,你先去生火,楊青侯,你準備紗布。」 「是。」儘管他們的疑問沒有解答,兩人還是遵令行事。 將帶石灰的糖水過濾一遍之後,已經除去了不少原先灰糖塊中的粗糙纖維,幾人都若有所悟,不過,現在的這些糖水裡有一股濃烈的石灰味,吃肯定是不行,眾人都望向楊天,等待著下面怎麼做。 木碳在爐子裡生得旺旺的,楊天將爐子上面用鐵皮做的導管插入水缸中,這個導管是工序中最花錢的東西,僅僅做這個導管就花了二貫錢。 無數的氣泡在水缸中冒出,二氧化碳與水缸中的石灰水結合,生成白色的碳酸鈣,向水缸底下沉去。 在場的眾人都看到這神奇的一幕,隨著氣泡冒出,水缸中用肉眼就可以看出突然多了許多白色的物質。 「公子,你是不是練丹?」在青猴兒看來,只有那些神仙之流練丹才能看出這樣的奇景,為了逃避賦稅,大周僧道尼最盛時,全國有十分之一的人做了和尚,道士和尼姑,直到武帝掌權後,深感出家人對大周政權帶來的危害,下令所有的和尚、道士、尼姑必須全部還俗,佛道兩門在大周才衰弱了下來,不過,周武帝掌權才五年,雖然全國禁絕出家,許多人對於神仙之流還是深信不疑。 楊天只是搖頭不語,等到水中再無白色物質生成,漸漸變清時,楊天才停止了充氣,命令幾人將水缸重新過濾,把那些白色物質去掉。 重新過濾後,水缸頓時變成了清水,再也沒有那種石灰的味道,用手沾了沾,放到嘴裡,只感到一陣甜味直透舌尖。 「來,你們也嘗一嘗。」 眾人都依言將糖水放進嘴裡,臉上都露出驚喜的神聲,青猴兒首先嚷了起來:「公子,我們發財了。」其他幾人也都同時點頭,能得到如此甜的水,就是蜂蜜也不過如此。 「嗯,把陶罐拿出來,裝滿之後加熱,把水蒸發掉。」 眾人都興沖沖的拿出陶罐,開始加熱起來,半個時辰後,隨著水的大量蒸發,陶罐中的液體越來越濃,等到已經是極稠時,楊天才命令停止加熱,慢慢的等它冷卻。 忙完了這些,天色已經快要黑了,楊天命令幾人將所有陶罐搬回房中,用蓋子蓋上,又重新強調了一番保密意識之後才回到了國公府。 第二天一大早,楊天帶著孫清來到青猴兒的小院,將已完全冷卻的陶罐蓋子掀開,裡面已是紅色的沙糖了,楊天取出一點,讓眾人重新品嚐,這個味道比原先的那些糖塊要好百倍,千倍。 只是沒等他們感歎,楊天重新命令他們將那些沙糖全部倒入水缸中,並注入清水,拌勻,還往水中放入碾碎的木碳。 若不是楊天是他們的主人,恐怕眾人要拚死反對,只是楊天神色堅決,又不解釋,眾人也只得照做。 這次等的時間更久,又過了一天,楊天才讓大家對糖水過濾,接著又是加熱,蒸發,冷卻。 第三天,眾人重新打開陶罐時都驚呆了,陶罐中一片雪白,用手將雪白的糖放進嘴中,甜味不減,可是這種樣子比紅色的沙糖好看多了。 楊天看著目瞪口呆的眾人,得意的道:「看到了吧,這才是真正的糖,不含丁點雜質。」 第五十七章遠行上 輕輕的撫摸著潔白的糖塊,楊天卻陷入沉思中,這白糖雖然做了出來,如何銷售是卻是一個問題。 自己當然不是愁銷不出去,只是沒有合適銷售的人選,自己不能出面,青猴兒也不是好人選,白糖一面世肯定會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如果青猴兒出面,很快就會被人查出來,只有孫清的身份稍為穩秘,不過也不保險。 「公子,這白糖也賣多少錢一斤?」青猴兒喜滋滋的問道。 「嗯,這是奢侈品,至少買個鹽價的二倍也不為過。」楊天漫不驚心的回道。 眾人都絲絲的吸氣,現在長安的鹽價高達一百二十文一斤,那豈不是白糖的買價可以達到二百多文,如果讓人知道這白糖是用那種不起眼的灰糖塊製出來的話,足會讓許多人瘋狂。 孫清突然道:「公子,我明白了,」 「哦,你明白了什麼?」孫清的話有點莫名其妙,青猴兒忍不住追問。 「我明白公子為什麼還要將紅糖製成白糖,又不見那個買灰糖塊的老闆。」 其實單純的從甜味來看,紅糖甚至比白糖更甜,楊天將紅糖全部變成白糖,當然不僅僅是為了好看,紅糖還可以從灰糖塊中找出影子,白糖若是沒有見過的人誰也不會往灰糖塊上想。 楊天對孫清大為讚許,沒想到孫清還可以想到這一層:「那你說說看,這些白糖該怎麼銷售出去?」 「公子,那還不簡單,我明天就將白糖拿到集市上去,保證不長時間就會賣光。」青猴兒迫不及待的道。 「胡扯,別人要是追問你白糖怎麼來的,你怎麼回答?」楊天喝道。 青猴兒愣了一下,才道:「不告訴他們不就完了。」 「那如果宇文提來問呢,京城那麼多國公,王爺,隨便出來一個,你能不回答?」 青猴兒頓是傻了眼,孫清道:「公子,我們可以宣稱這是從海外進來的雪糖,讓別人追查不到。」 「不錯,這也說得過去,這樣我們必須裝作貨是在外面運進來的才行,否則日子久了,別人還是很容易追查到這種雪糖就是在城中製作的,何況我們在城中製作,要消耗掉大量灰糖塊,也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這次只買數百斤就有一個商賈跟來了,若是買得更多,恐怕來的就不是商賈了。」 孫清見楊天憂心仲仲的樣子,不禁感到奇怪:「公子,即使別人知道了,以隨國公府的權勢,又有幾人敢動?」 楊天搖頭:「你不明白,我要的是絕對保秘,絕不能讓人知道隨國公府與白糖有關。」 孫清頓時不再言語,楊天既然如此說了,那孫清就得另想辦法。 楊天突然將孫清的手拉住:「孫兄,此事關係到以後我的身家性命,我能信任的只有你們幾人,我就將此事托付給你了。」 孫清大驚,連忙跪下:「公子折殺小人了,有什麼吩咐公子儘管說就是,小人一定誓死完成。」 楊天將孫清扶起:「死雖然不至於,可是此事也不能不說沒有風險,我要你到外去,找一個隱秘的方將白糖生產出來,然後再運到各發賣,這樣一來,就是引起了別人的注意,也很難追查。」 「公子,你說吧,要我去哪裡?」 「隨州。」 「隨州?」孫清疑惑的問道:「公子,為何要離長安如此之遠,這白糖京城才是主要的市場。」 「就是隨州,遠一點怕什麼,白糖利潤如此之大,從隨州運到長安也有十倍的利,最主要的是隨州靠近梁、齊、陳三國邊界,別人想追查困難必定會增加數倍,而且隨州離南方近,大量的灰糖塊還是要從南方運來,這也省得因為買灰糖塊太多讓別人生疑,何況我父親曾經為隨州總管,隨州還有我家的封,以後我也可以找借口到隨州去。」 孫清點了點頭:「公子,此事可以讓老爺知道嗎?」 「千萬不可,你記住,此事除我之外,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 看著楊天說得如此鄭重,孫清也重重的點頭:「公子放心,小人縱使丟了性命也不會將秘密洩露出去。」 楊天又望向青猴兒:「楊輕侯,你也跟著孫護衛前去,就作為孫護衛的副手吧,記住,你們兩人到了隨州,一定要精誠團結。」 青猴兒啊了一聲,他沒有料到自己也要去,隨即也點頭:「公子放心,楊輕侯必不會辜負公子的厚望。」 楊天又將青猴兒和孫清兩人單獨叫在一起,吩咐兩人要重點注意的事,並將阿拉伯數字教給他們,以後雙方的通信就用數字組成的密碼聯繫。 最後青猴兒問道:「公子,那已做好的白糖如何處理?」 青猴兒和孫清兩人要出遠門,正是大量需要錢的時候,楊天很想把這些糖塊全部換成銀錢給兩人帶上,理智卻告訴他絕不可如此做:「那些灰糖留著,其餘已做好的紅糖,白糖全部毀掉。」 青猴兒嘖嘖可惜,一斤白糖真能賣二百多文的話,這些白糖已有四五十斤,就是近十貫的銀錢,夠一戶中等人家過上一年了。 楊天生怕青猴兒或楊石,楊淼等人會捨不得,偷偷留下一些,親自監督,將白糖全部倒入水缸中溶了,再把水倒入到污水溝中,那些石灰,木碳等原料也全部丟掉。 制白糖的過程除了楊天在內只有五人知道外,連在房中養傷的三人都不知道,只要將這些白糖毀了,等從隨州製出的白糖運到長安,誰也不會在長安追查到白糖的痕跡。 三天之後,孫清和青猴兒兩人帶著楊天從自己房中典押物品得到的一百貫錢出了長安,楊天親自送出長安門口,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楊天自嘲的想道:「但願我沒有看錯他們。」他對孫清雖然有救命之恩,卻仍然不敢相信,讓青猴兒一起去,就是起互相監督的作用,畢竟白糖之事利潤太大了。 第五十八章遠行下 送完兩人,楊天不再頻頻出府,多是在國公府自己練習武藝,偶爾會出去看一看郝老伯,基本上都會帶著楊英同去,有時去青猴兒原先的院子看一看楊石和楊淼幾人,並留下一點錢物讓三個傷者繼續治療,去見楊石他們時,楊天都是獨自一人前往。 眨眼間已經過去一月了,楊天還沒有收到孫清的來信,倒是大周武帝返回了長安,這次伐齊開頭進行的異常順利,周軍連下數城,齊國晉州刺史崔景嵩更是直接向周武帝請降,在崔景嵩的內應下,周軍還拿下了平陽。 拿下平陽後,齊國終於反應過來,由齊帝高緯親率援軍至平陽,周武帝宇文邕見齊軍兵盛,不顧眾將的反對,將主力撤出晉州,只留一萬人防守,自己率大軍回到長安準備休整。 只是周武帝很快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周軍撤退後,齊軍開始對周軍新奪得的晉州,平陽等城進行圍困,周武帝在長安呆了不到半個月,只得又親自率軍出擊,這次雙方不再退讓,在平陽外圍,八萬周軍與近十萬齊軍交戰在一起,齊軍不敵,被斬首萬餘後退至晉陽,周軍趁勢對晉陽進軍。 周軍大勝的消息傳到長安時,已快到年關了,得到消息的長安民眾都熱情高漲,長安的市面也繁華起來。 只是平陽一戰,雖然周軍大勝,但也不可避免的折損了數千人馬,許多家中有人在前線的長安百姓,開始偷偷摸摸的求神拜佛,保佑自己的親人平安無事。 楊堅作為右三軍的統領,獨孤氏當然不需要象普通百姓一樣擔心親人的安危,只是臨近年關,家中的男主人卻遠在戰場,心中卻也不免思念。對楊天,楊英兄弟幾人關注多了起來。 這天,楊天剛練完劍,獨孤氏身邊的丫環阿香匆匆走了過來:「大公子,夫人叫你,趕快到大廳去。」 楊天將劍收起,拋給了身邊的孫二,道:「阿香姐姐,什麼事?」 阿香笑了起來:「回公子,是好事,太子府派人來傳話,大子妃三天之後要回國公府探親。」 「三天之後,那娘現在叫我過去幹什麼?」 阿香咦了一聲:「大公子,太子妃最疼你,每次回府都要賞賜大公子好多東西,你的赤影都是太子妃送給你的,以前聽到太子妃要來,你都要高興的一蹦三丈,這次怎麼如此平靜。」 楊天從醒過來,只知道有這個姐姐,從來沒有見過面,當然也沒有什麼親情,見阿香疑惑,只得道:「以前還小,我現在長大了,當然不能像以前那樣。」 阿香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楊天:「唔,大公子是長高了不少,太子妃見了肯定高興,不知會賞些什麼稀罕東西下來,快走吧,這次說不定太子也要來,夫人肯定有許多事要交待。」 楊天搖頭:「陛下不在,太子是監國,豈可輕動。」 阿香道:「不管了,反正太子妃要來已是天大的事,快跟我走吧。」 楊天只得跟在阿香身後,來到中間的大廳,楊英、楊俊、楊秀、楊涼也陸續被帶來,國公府的護衛,僕人也全都召聚起來,在院子裡黑壓壓的站了一大片,足有數百人。 護衛們和僕人在院中都竊竊私語,一臉的喜色,顯然是得到了太子妃要回娘家的消息,對於他們來講,太子妃回娘家,顯然是好事,這幾天的伙食立馬會好上許多,接待完太子妃,每人也能得到一個紅包。 見人都到齊,獨孤氏開始將家丁和護衛的頭目一個個叫進來,吩咐這幾天要做的事,首先各個院落都要徹底打掃,決不能留下什麼污垢,還要購賣各種紅布,燈籠……到時整個國公府都要佈置成喜慶之色,太子妃要留下來吃一頓中飯,各種珍稀佳餚都要一一準備。 獨孤氏一一安排妥當,井井有條,阿香,阿蘭兩人充當總管,給各個經辦人員準備錢物,楊天閒得無聊,在旁邊粗粗一算,眨眼間國公府的開銷便不下一千貫。 分派妥當,獨孤氏又對整個國公府的人員勉勵一番,才讓眾人散去,廳中只剩下楊天兄弟和阿香,阿蘭兩女。 獨孤氏轉過身來囑咐楊天:「睍伐,你是老大,太子妃來時,你要給兄弟作出榜樣,不可失了禮儀。」 「娘,我知道了,到時一定規規矩矩。」 獨孤氏點了點頭:「也不用太過拘束,太子妃到底是你姐姐,她對你最是喜愛,你只要讓太子妃高興就好。」 皇家無親情,何況獨孤氏又不是太子妃的親生母親,以往太子妃返家,都是夫妻兩人迎接,這次楊堅不在家,所有的事就壓到獨孤氏的身上,獨孤氏不免顯得謹慎,務求讓人挑不出剌。 獨孤氏又轉向楊英:「阿摩,太子妃回來,不管賞你什麼,你都不許再纏著太子妃要東西。」 楊英嘟著嘴,心中不高興,勉強答應了一聲:「是,娘。」 太子妃回來,家中最高興的就數他了,太子妃出嫁時,楊俊還小,楊秀、楊涼他們都還沒有出生,雖然同在京城,可是一年也見不到一次面,自然沒有什麼映像,只有楊英記得每次太子妃回家,大哥和他都能得到不少好處。 不過,太子妃對大哥的感情還是深些,如果他不纏著,得到的賞賜遠不如大哥,以前楊堅在時,自然不會管這些,獨孤氏卻不能不管。 獨孤氏又囑咐了一番後,才讓他們兄弟離去,這三天,整個國公府都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國公府被打掃的乾乾淨淨,佈置一新。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這天一大早,楊天就被叫了起來,國公府的大門大開,獨孤氏親自帶著楊天兄弟五人等在門口,迎接太子妃的到來。 第五十九章太子妃上 獨孤氏帶著國公府的人在門外等了一個多時辰,太子妃的隨眾才開始出現,整個國公府沒有人露出不耐煩之色,見到太子妃的隨眾出現時,一個個都挺直了胸膛。 太子妃的排場不算太大,只有數十人簇擁著一頂軟轎過來,後面還跟了十來個挑夫,軟轎四周用青布蒙著,上面插著漂亮的雉羽。 軟轎剛到隨國公門口就停了下來,一名宮女將軟轎的布簾掀開,一名十八九歲的少婦從軟轎裡出來,獨孤氏連忙帶領楊天等人拜了下去:「臣妾等參見太子妃。」 楊麗華跨下軟轎,連忙將獨孤氏扶起:「娘,自家人,不必多禮。」 兩人的年齡其實相差不過七八歲,楊麗華的母親雖然先嫁給楊堅,卻只是侍妾的身份,就是她母親在時,楊麗華也必須稱呼獨孤氏為娘。此時的君臣禮法遠沒有後世嚴格,因此楊麗華雖然現在是太子妃,稱獨孤氏為娘也不算失禮。 楊天抬天向楊麗華看去,太子妃身材嬌小,臉如白玉,全身穿著青色的衣裳,腰間佩著白玉雙佩,兩鬢掩耳,中間以朱色為束帶,頭上簪戴金花,她的眼睛看著楊天全是盈盈的笑意,楊天卻發現她的眉間有一種長期積壓的憂色。 「睍伐,你過來。」太子妃果然是先招乎楊天。 楊天只好上前,楊麗華一把抓住楊天的手:「睍伐,你長得真快,再過幾年就會超過我了。」 「多謝太子妃誇獎。」 楊麗華一皺眉:「睍伐,叫姐姐。」 楊天抬頭起,望著楊麗華的臉,這張臉雖然年輕,卻已找不出稚嫩的痕跡,五年的太子妃生涯,早已將她訓練的雍容華貴,後世這個年齡的女孩,恐怕正是讀高三,大一的年齡,而她已是一個四歲孩子的母親,處在一個萬眾矚目的位置,這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雖然楊天的實際年齡比楊麗華還要大,望著眼前女子期待的眼神,楊天卻是不忍拒絕,張口叫道:「姐姐。」 「哎。」見楊天叫她,楊麗華眼中全是笑意,攜著楊天的手直接走進國公府,經過楊英身邊時,楊天看到楊英的眼中全是羨慕之色。 對於國公府打扮的美輪美奐的景色,太子妃無心觀看,直接來到楊天小院旁邊的一個院子,這是太子妃未出嫁時住的方,太子妃出嫁後,這個院子被封了起來,不再住人,只是每天派人打掃,如今這個院子更是重新佈置了一番,完全是太子妃剛出嫁時的裝飾。 太子妃還未進去時,她的隨眾已先檢查了一遍安全問題,回到自己原先住的小院,楊麗華臉上的笑容更盛,不過,拉著楊天的手卻沒有放。 等眾人坐了下來,楊麗華揮手讓她帶來的僕役都退去,只留下家人還有幾個侍候的隨身女婢才道:「睍伐,聽說你上次受傷了,現在恢復的怎麼樣。」 獨孤氏聽得臉色微變,楊天受傷時,楊麗華得到消息後送了許多名貴藥材到隨國公府,後來楊天傷勢好了,楊堅夫婦見楊天智力沒有受損便放心下來,只是楊天失憶之事卻並沒有告之楊麗華。 獨孤氏生怕楊天胡亂答話,引起誤會,連忙答道:「太子妃,有一件事鄙夫婦一直不敢告訴太子妃,睍伐上次傷到腦部,雖然沒能大問題,但以前的許多事卻忘記了。」 楊麗華大驚,摸著楊天的頭:「真的,睍伐你傷哪裡,傷到哪裡?「 楊天的身軀雖然只有十歲,但思想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成人,頭上被一個十八九歲的女人撫摸,雖然是自己的親姐姐,對楊天來講,實際上卻是一個陌生人,讓他感到頗為尷尬,只好低下頭,從楊麗華的手掌下掙脫出來:「姐姐,沒事,已經好了。」 見楊天的動作,楊麗華好像有點難受:「睍伐,你不喜歡姐姐摸你的頭?」 楊天確實是不喜歡,卻不能直說,與眼前的太子妃搞好關係肯定只要好處沒有壞處,只好裝作不好意思的道:「姐姐,我長大了。」 聽到楊天如此說,楊麗華臉上閃出一絲惆悵,楊麗華的母親早死,和獨孤氏總是有隔膜,楊堅經常不在家,以前未出嫁時,只能經常跟楊勇說說話,對這個弟弟實在是說不出的寵愛。只是眼前的這個弟弟是國公府的長子,將來要繼承國公府的一切,說不定再過一年就會得到爵位,再也不是以前一直拖著鼻涕蟲緊跟著她後面問這問那的小尾巴。 獨孤氏在旁接道:「傻孩子,你再大也是你姐姐的弟弟。」 聽到此話,楊麗華振奮起來:「不錯,睍伐,你總是我弟弟,過來,讓我再看看。」 楊天看著獨孤氏拚命的使眼色,只得將頭再向太子妃伸去,楊英從旁邊竄了過來:「還有我,我也是姐姐的親弟弟。」 楊麗華將楊英的手也拉住:「嗯,阿摩也長大了。」卻沒有撫摸他的頭,讓楊英頗為不甘。 接下來的時間,太子妃基本上都是拉著楊天說話,不時說起以前楊勇小時候的事,楊天只有小部分聽國公府的人談過,大部分毫無所知,只得唯唯諾諾,好在身邊不時有楊英在打茬,楊天才胡蒙過去,不過,有失憶作擋箭牌,即使真說錯了,楊天也能推脫過去,只是氣氛不會如此融洽。 等到了吃飯時間時,太子妃才停下和楊天交談,還是拉著楊天坐在自己身旁,另一邊的位置被楊英佔著。 國公府的僕役都忙碌起來,一盤盤的佳餚端上了桌子,都是平常難得見到的菜品,太子妃對這些食物毫無興趣,只是不停的替楊天夾菜,讓楊天暗暗叫苦,一頓飯下來,直讓楊天吃得肚子發脹。 第六十章太子妃下 吃過飯,再坐了一會兒,楊麗華就要回去了,回去前,太子妃給國公府賜下了許多財物,她這次回國公府,除了要探望一下親人外,本來就有替太子籠絡娘家之意,因此準備的禮物特別豐厚,紫金、銀錁、綢緞、玉如意還有書籍等物。 除了給國公府的一份外,楊天五兄弟太子妃都另外準備了一份,其中給楊天一份自然最為豐厚。玉器一件,綢緞,絹帛各二匹,十兩的金錁,銀錁各五錠,書籍十餘冊,還有一柄寒光閃閃的寶劍。 楊天大喜,他現在正為錢所困,自漢以來,金銀比價固定在一比五,五十兩金和五十兩銀,換成銅錢價值在六百至七百貫,這下不但可以把以前當掉的東西贖回來,以後也不用為外面收的幾人開銷發愁。 通過半天的交談,楊天倒是對這個姐姐依依不捨起來,起碼在他前生中還沒有過一個姐姐如此關懷他,有一個姐姐這種感覺也不錯,楊天在將太子妃送上軟轎時,對太子妃讓他有空到太子宮探望的要求一口答應。 將太子妃送走後,這次接待就算圓滿完成,獨孤氏開始對國公府的人論功行賞,每人都有一個紅包,多的頭目一級能拿到半貫到一貫銅錢,少的也能得到一兩百文,整個國公府都是一片喜氣洋洋。 只是楊天回來檢查太子妃賜給自己的東西時,卻發現只有書籍,寶劍和玉器,其餘東西統統不見。 「娘,太子妃賜給孩兒的其他東西呢?」 「睍伐,你還小,要那麼多金銀幹什麼,給,這是你的。」獨孤氏說完,也將一個紅包塞到楊天手上,楊天捏了捏,裡面雖然沉甸甸的,卻只是一貫銅錢,和自己的禮物相比,何止差了百倍。 楊天張了張嘴,敢情剛才白高興了半天,自己收的禮物還要上交,怪不得剛才楊英只收到各一錠金銀對自己卻毫無羨慕,只是看著自己的寶劍才露出了口水。 算了,有總比沒有好,幸好還有一塊玉器,楊天知道自己不可能將錢從獨孤氏手上討回來,只得如此安慰自己,看來自己在孫清將白糖賣到長安之前還得過一段苦日子。 楊麗華回到太子宮時,剛到申時,雖然現在是冬天,離天黑卻還有一段不短的時間,她來到太子的寢宮外,寢宮裡傳來一陣陣消魂蝕骨的呻吟聲,裡面還夾雜著太子的大笑聲。 楊麗華臉上浮現出厭惡之色,連咳了數聲,寢宮內女人的聲音才停了下來,傳來了太子的聲音:「進來吧。」 楊麗華推開寢宮的大門,太子宇文贇正坐在一張寬大的胡床上,宇文贇只有十八歲,面容英俊,只是臉色卻有點蒼白,一副酒色過度的模樣,他的周圍坐著五六個赤裸的侍女,除了宇文贇自己身上披了一件衣服外,其餘女子根本沒有絲毫遮掩的意思,見到楊麗華進來,紛紛彎腰嬌聲喊道:「參見太子妃。」頓時一陣乳波蕩漾,將這嚴肅的氣氛沖淡的一乾二淨。 宇文贇看得眼睛發直,伸手向幾位侍女摸去,頓時整個床上又傳來一陣嘻笑聲。 「太子,現在還是白天,你身為監國,行為最好收斂一點,否則等陛下回來,若有大臣告到皇上面前,當心又要挨罰。」 「這是本殿下的寢宮,誰敢告我?」宇文贇雖然如此說,只是屁股卻彷彿隱隱作疼起來,那是去年挨的一頓打,周武帝為了讓太子多加歷練,建德四年讓他率軍征伐吐谷渾,並派大將軍王軌與東宮官正宇文孝伯與之同行,到了吐谷渾,宇文贇將一切攻伐之事交給王軌與宇文孝伯,自己閒著無事,經常與宮尹鄭譯酗酒鬧事,還多次外出虜掠吐谷渾姑娘,拉入帥帳**。 大軍回來後,王軌、宇文孝伯兩人將宇文贇的行為一一向周武帝稟明,周武帝大怒,將宇文贇和鄭譯兩人打得皮開肉綻,並讓東宮從此禁酒。 「王憲、宇文孝伯,你們等著,本太子不會放過你們。」宇文贇恨恨的罵道。 「行了,行了,有皇上在,你根本奈何不了他們,等你做了皇帝再說這句話吧。」 宇文贇總算想起正事,揮手讓那些待女下去,得到命令,每名侍女身上只披了一件輕紗,便走出太子寢宮。 宇文贇跳下床,拉住楊麗華的手,問道:「愛妃,這次回家如何?」 「這次我只是看看幾個弟弟,你放心,隨國公府當然會支持你,不過,你自己也要爭氣一點,至少表面功夫要做到,不要等到陛下回來又大發雷霆。」 「回不了才好。」宇文贇低聲嘀咕了一句。 楊麗華大驚:「你瘋了,這種話也敢說?」 宇文贇不耐煩的道:「這裡只有你我兩人,怕什麼?」 楊麗華望著丈夫,歎了一口氣,有點怒氣不爭的感覺,只是他們是夫妻,一榮皆榮,一損皆損,誰也逃不掉。 楊天盼望孫清的來信還未到,大周與齊國的戰事進行的卻越來越順,十二月底,周軍已攻克了晉陽(山西太原),正向齊都鄴城進軍。 原來周與齊在平陽(山西臨汾)進行的決戰,齊國主不但帶著后妃馮淑妃一起上陣,並在雙方交戰時,東翼稍稍退卻,馮淑妃就驚慌失措大叫:「我軍敗了。」並與齊後主高緯的幸臣穆提婆齊勸齊後主逃跑,高緯不辨真假,當真丟下正在交戰的十萬大軍獨自逃走,齊軍見皇帝走了,頓時軍心渙散,十萬大軍雖然死傷不過一萬,最後卻全部散去。 高緯與寵妃逃到晉陽後,大齊將士對自己的皇帝已失去信心,各城守將對周軍望風而降,周軍連克高壁、介休等城,齊後主在晉陽停頓了數天,見周軍勢如破竹,又將晉陽丟下,委任安德王高延宗為并州刺史守城,自己逃回鄴城。面對人心渙散的北齊將士,周軍只用了數天時間就將晉陽攻克。 第六十一章轟動上 在過年之前,楊天終於盼到了孫清的信,孫清來信表示已在隨州安頓下來,並用楊天交給他的錢財租了一個偏僻的小院子,馬上就可以開展製作白糖的工作,預計到明天二月份或三月份就可以將一部分白糖運到長安銷售。 楊天放下心來,安心在家過年,周軍前線不斷傳來勝利的消息,長安的百姓都歡欣鼓舞,從平陽大戰之後,齊軍再無像樣的抵抗,雖然許多百姓都還記掛著前線的親人,卻也能放心過年,只是長安城少了那麼多的青壯,這個年還是顯得有點蕭瑟。 到了大周建德六年的二月,前方傳來消息,周軍已攻下齊國的都城鄴城,齊後主高緯和他的兒子也在逃往青州的路上被周軍抓住了,齊國已宣告滅亡。 這個消息讓長安百姓錯愕不已,立國比大周還早,又與大周相爭二十年的齊國就這樣滅亡了,若不是這次伐齊是皇帝親自領兵,恐怕會有人懷疑是假消息。 楊天又一次來到青猴兒家以前的小院,他的面前站著五個人,經過數月的治療,那三個青年的傷勢已經完全好了,他們都是從小在街頭撕混,連一個正經名字也沒有,楊天分別給他們取名為楊金,楊木,楊壘。 「楊石和楊淼年齡還小,我想讓他們跟在我身邊,也可以學一些本領,而你們三人已經是大人了,不知以後有什麼打算?」 他們三人以楊金年齡稍大,楊金回道:「公子,我們三人平時都好勇狠鬥,除了幾分力氣,還真不知能做什麼?」 楊天道:「好勇狠鬥也是一種本事,你們可願意聽我安排?」 這數月來,都是楊天供他們吃住,又幫他們養好了傷,三人已當楊天是主人,齊聲道:「請公子安排。」 「那好,過幾日我給你們一筆錢財,你們可以去投軍。」 「投軍?」三人都遲疑起來。 「怎麼,不願意,難道你們還想一輩子撕混下去,不知哪天就倒在臭水溝中,投軍雖然有危險,不過到底是正途,說不定有衣錦還鄉的一天。」 三人見楊天語氣平淡,不知是否生氣,沉默了半響,楊金才道:「既然公子讓我們投軍,我們就投軍。」 對於青猴兒能做國公府的護衛,三人都是羨慕的要命,他們雖然不敢想楊天也能將他們召入國公府,只是希望能在長安替楊天跑跑腿就滿足了,如果要投軍,早要大周徵兵伐齊時,他們就可以投,而不必等到現在。 看著三人的神色有點不樂意,楊天安慰的道:「放心,如今我大周兵強馬壯,一統天下可期,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只要你們機靈點,並無多大風險,我會用財力助你們一臂之力,至於其他,就要靠你們自己努力。」 「是。」 這三人楊天本來就是順帶,原先是想用在長安制白糖時的人手,只是現在已經將孫清和青猴兒兩人派到隨州,他們三人就沒處安排,總不能讓他們吃白飯,打發他們投軍是最好的選擇,如果丟了性命,只是前面的一點投資白搭,如果真有出息,日後說不定就是一大助力。楊天如此想到。 數天之後,楊金三人帶著楊天給的數十貫錢財上路,北上投軍,雖然齊國皇帝已被抓到,但周軍對不肯投降的城池要繼續攻打,對打下來的城池要派兵佔領,正需要兵力的時候,倒不慮三人投軍會不順利。 三人走後,楊石和楊淼兩人被楊天帶到國公府,算是頂了孫清和青猴兒兩人的缺,雖然國公府有人奇怪孫清和青猴兒突然間就不見,只是這個小院是楊天自己作主,獨孤氏只是關心過問了一次,楊天隨口說他們不適合國公府,辭退了就推了過去。 接下來,楊天恢復了以前的生活,除了在國公府練習武藝,讀一讀兵書外,還會經常出去走走,有時到郝老伯的羊肉湯攤子坐坐,喝一碗香噴噴的羊肉湯,郝老伯無兒無女,傷好之後,楊天本來想接到他國公府住,只是郝老伯卻堅決拒絕了,他要靠自己的手藝吃飯,楊天只得由他。 又過去了一個月,這天,楊天帶著楊英兩人正坐在郝老伯的攤前呼呼喝著香噴噴的羊肉湯,聽到旁邊兩名食客正在悄悄的議論:「你知道嗎,前面萬興泰商號新進了一種雪糖,真是物如其名,像雪一樣白,放到嘴裡,簡直能把人的舌頭都甜化了。」 「真有此事,那敢情好,趕快買過來嘗嘗。」在座的都是好食之輩,聽了頓時心動。 那人鄙夷的道:「買,就你這個家底,能買得起嗎,那是給貴人們吃的,聽說是由海外進過來,那價錢可是海裡去。」 一人不服氣的道:「不就是糖嗎,十文錢能買好幾斤,它再貴我出二十文總行了吧。」 「二十文,你就想吃雪糖,告訴你,這個數。」說完那人伸出了一個巴掌。 「五十文,我還就不信這個邪,真有你說得這麼好,那我也買來嘗嘗。」 「五十?拉倒吧,整整五百文一斤。」 周圍的人頓時都吸了一口涼氣,這些人在羊肉湯攤花上一文錢,再到隔壁花三四文買上幾個煎餅,就可以飽飽的吃一頓,誰也不會為了嘗嘗味道去買那五百文一斤的雪糖。 「朱頭三,你就吹吧,既然這麼貴,我就不相信你嘗過。」 「就是,朱頭三,你也是道聽途說吧,你能嘗到?」周圍的人頓時起哄。朱頭三的聲音漸漸淹沒。 楊天聽得心中一動,這雪糖終於運到了,楊英眼巴巴的望著楊天:「哥,我們去看看,好嗎?」 楊天將兩文錢放下,對郝老伯打了一個招乎:「老伯,我們去前面看看。」 「這孩子,怎麼又給錢。」郝老伯無奈的說了一聲,看到楊天已經走遠,只得將兩枚銅錢收起來。 第六十二章轟動下 萬興泰是長安有名的老字號,其經營的都是高端的商品,如綢緞、皮毛、山貨,如今他們又新添了一樣買賣:雪糖。 看到門外湧動的人影,萬興泰的老闆心中得意,幸虧自己眼力好,花高價將雪糖從安州運回來,雖然現在看得人多,買的人少,可是大大帶動了自己店中的人氣,其他東西連帶著至少銷售比以前高了五成,再說只有數千斤雪糖,他也不愁傳開之後會銷不出去。 看著萬興泰門外密密麻麻的人影,楊英大為發愁:「哥,進不去,怎麼辦?」 楊天自己當然並不在乎什麼雪糖:「人太多,進不去就算了,咱們回府吧,你要吃,告訴娘一聲不就得了。」 楊英卻不肯放棄,向身後跟著的楊石,楊淼兩人指了指:「你們進去,給我買一斤雪糖。」 楊石,楊淼兩人知道雪糖的來歷,那天在銷毀那些雪糖前,他們曾大吃過一頓,第二天馬上開始流鼻血,對於雪糖的味道雖然不忘,卻不像那些第一次才見的人感興趣了,都向楊天望去。 楊天往自己身上摸了一下,拿出了一塊一兩的銀子,交給兩人:「去吧,買一斤回來。」這是他僅有的財產了,為了送楊金三人參軍,楊天又當掉了自己院中數樣東西,才給他們湊齊數十貫錢財。 「哥,你真好。」看到楊天掏錢,楊英笑的跳了起來。 楊石和楊淼兩人不負眾望,很快擠進萬興泰,將雪糖買了回來,雪糖用瓷瓶裝著,一斤白糖剛好裝到瓷瓶口。 楊英一把搶過瓷瓶,看著瓷瓶裡白花花的晶瑩顆粒,興奮的道:「哥,真的和象雪一樣。」 楊天看著自己最後一兩銀子變成了一貫半,正在心疼,回道:「既然像雪,那你就嘗嘗味道吧。」這家萬興泰也太黑了一點,一兩銀子至少可以換到二貫零三四百文,他們倒好,乾脆就按二貫算,等於買這斤糖他花了八百文,想起這些糖都來自於自己後,楊天心情才好受一點。 「哥,好吃。」楊英已滿嘴是糖。眨眼間,一小半瓶雪糖就進入他嘴中。 「好了,少吃一點,否則到時流鼻血別怪我。」楊天一把將糖從楊英手上搶了,塞到楊石手上:「拿著。」 楊英不樂意:「哥,你怎麼知道會流鼻血,我還要。」 楊石一把躲開楊英要搶的手:「二公子,不能多吃,真得會流鼻血。」 楊英懷疑的看著楊石:「你沒吃過,怎麼知道會流鼻血?」 楊石一驚,看了楊天一眼,見他沒有什麼表示,連忙道:「二公子,我是猜的,以前許多小孩灰糖塊吃多了就會流鼻血。」 楊英將懷疑釋去,不屑的道:「那些灰糖塊怎麼能跟我的雪糖相比,給我。」 楊天連忙喝道:「別鬧,既然是糖就都差不多,再說你吃了不少,等下回家和阿俊、阿秀一起再吃。」 見哥哥如此說,楊英只好嘟著嘴,停止爭搶,對於哥哥,楊英越來越看不懂,已經習慣聽從他的話。 回到家中,這瓶雪糖很快得到楊俊,楊秀,楊涼幾人的喜愛,楊英余優未盡,也加入了爭奪中,若不是楊天限制,一斤白糖恐怕一次就會被四人分食乾淨。 過不了幾日,糖價就被節節推高,從五百文一直漲到一千文,到最後還是一搶而空,萬興泰運來的那幾千斤雪糖根本不頂事,數天之後就宣告斷貨. 沒有買到雪糖的豪門之家後悔不迭,不過,沒有供應,他們也只得耐心等候。 萬興泰的老闆痛並快樂著,他接到許多達官貴人的管家打招乎,指明下次要購買多少多少,他雖然可以賺個盆滿缽滿,又怕第二次雪糖到貨時供應不上,得罪了人。 過了幾天,楊天終於接到了孫清的第二封信,信中詳細的交待了第一次出售雪糖的情況和款項,共出售五千斤,獲得銅錢一千五百貫,因為要擴大生產,並秘密組建保護雪糖的隊伍,所以只給楊天寄來了二百貫銅錢暫用,這筆錢就存在萬興泰老闆的手中,只要拿著信中夾帶的信物,萬興泰老闆就會給錢。 楊天將信收起,這個孫清真是人才,各項事務安排的井井有條,恐怕自己親自做也沒有他那麼好,尤其是在這個連錢莊都沒有的時代,還能秘密把錢從隨州帶給自己。 楊天將信物看了看,上面寫著一連串阿拉伯數字,正是用密語寫成,翻譯過來就是見信付二百貫的字樣,除了自己,別人就是拿到信物也看不懂,萬興泰的老闆手上也有一張一模一樣的字據,只要雙方對上了才能給錢。 楊天把楊石叫過來,將信物交給他:「你明天到萬興泰,憑這個信物取二百貫錢回來,記住,此事保秘,不能讓別人知道。」 楊石將信物接過:「公子放心,我一定辦妥」 等楊石出去後,楊天拿出紙筆,開始給孫清回信,囑咐他以保密為第一,不用盲目急著擴大生產,現在自己還不急著錢用。寫完信,又翻成密語後,才將楊淼叫來,讓他把信發出來。 第二天,楊石憑著信物將二百貫錢取了回來,萬興泰的老闆雖然想知道到底是誰來取錢,但楊石謹記楊天的吩咐,滴水不漏,萬興泰老闆怕得罪了雪糖的主人,也只好作罷。 有了這兩百貫,楊天頓時寬鬆了許多,送走了楊金他們三人,他反而沒什麼需要用錢的方,現在大周如日中天,他也不敢有什麼動作,有錢其實也無處可花。 隨著雪糖的銷售擴大,錢財必定會越積越多,這筆錢當然不能由孫清和青猴兒兩人保管,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必須將錢與生產分開,否則一旦出現問題,就等於以前白做了。把錢藏在國公府肯定不行,現在二百貫無所謂,下筆就可能是二千貫,甚至上萬貫,這麼多錢很容易被發現。 楊天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為錢放在哪兒煩惱,只得拿出一百五十貫,讓楊石,楊淼兩人尋到一個小院子,將它買了下來,暫時作為藏錢之所。 第六十三章武帝崩上 建德六年五月(公元577年)。周武帝的大軍還朝,此番齊國滅亡,大周已將北方一統,人口,土都翻了一番,實力大增,對南方的陳朝已形成了壓倒性的優勢,不過,由於征戰持久,士卒疲憊,加上新得的齊國土還需鞏固,周武帝決定休生養息。 一場大戰下來,大周的府庫已空虛,只是立功的將士賞賜不能少,齊有鹽利,昔日在周,陳,齊三國中,以齊最富,只是在齊後主的驕奢淫逸之下,齊國已民生調敝,為贏取民心,周武帝又下令對齊百姓減稅,對於遭受兵災的百姓進行救助,雖然從齊國府庫中得到了不少物質,要同時辦這兩件大事卻也不夠。 周武帝的目光又重新對準了齊國的佛門,齊國的佛教比大周滅佛前更加昌盛,整個齊,人口在二千萬左右,而佛教徒已超過二百萬,這些人不事生產,圈佔大量田,逃避國家賦稅,將大量銅錢融化用來澆鑄佛像,使得幣質混亂,銅錢減少,各國不得用絹布代替銅錢流通。 周武帝滅佛之前,將各有名的佛教徒召集到長安,宣佈滅佛的理由,此舉引起佛徒極大憤恨,僧人慧遠直接對周武帝恐嚇道:「陛下今恃王力自在,破滅三寶,是邪見入。阿鼻獄不簡貴賤,陛下何得不怖。」 周武帝回道:「但使百姓得樂,朕亦不辭獄諸苦。」滅佛之心毫不動搖。 皇帝一聲令下,十數萬周軍開始拆除廟宇,將佛教徒驅趕回家還俗,並收繳廟中的錢財,將銅鑄的菩薩重新融化成銅錢,賞賜給伐齊立功的將士。 楊堅也跟著周武帝還朝,楊天因為楊堅的在滅齊中立下功鄖,一步登天,被封為博平侯,不過,楊天年齡太小,博平侯只是一個虛銜,除了好聽一點,暫時對楊天沒有什麼用處。 轉眼又是一年過去,楊天已是十二歲,他的身材長高了很多,力氣比以前也大了不少,武藝雖然還比不上元威,卻已可以和元威有功有守,可以僵持半小時以上,元威要勝他也需花費大量力氣。 雪糖在這一年中大賣,為楊天積攢了十萬貫以上的錢財,不過,楊天一直小心翼翼,沒有將這筆錢財動用,孫清雖然在隨州生產雪糖,出售雪糖的方通常都是更靠近南朝的安州等,所有人都以為雪糖是南朝從海外運來的。 這一年的五月,經過一年休生養息的大周已回復過來,周武帝宇文邕開始準備率軍分五道伐突厥,徹底根除北方之患,為攻取南朝作準備。 這天,楊堅很早就下朝,楊天瞧見他似乎憂心仲仲的模樣,忙問道:「父親大人,不知何事憂心?」 楊堅瞧著這個越來越英武的兒子,卻是唉的歎了一聲:『皇上病了。「 楊天不以為然的道:「皇上春秋正盛,正值壯年,一點小病又有何要緊。」 楊堅搖了搖頭:「此正是準備伐突厥之時,皇上若是小病,不會罷朝,為父擔心皇上這次恐怕躲不過去,前次伐齊,皇上已是大病一場,傷了元氣。」 楊天心中突突直跳,皇帝要死了,那豈非楊家的機會就要來臨。楊天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份後,雖然知道歷史是隋取代周,卻看不到任何機會。 當今皇帝現在才三十六歲,比他父親還小,又雄才大略,可以說比後世的大部分明君都有過之而無不及,隱忍十二年誅權臣宇文護,花了五年時間就將北方一統,又已大魄力滅佛,前後解放出近四百萬勞動力,如今滅齊僅一年,齊國百姓已歸心。 楊天有時甚至懷疑因為他的到來歷史已經改變,不免患得患失,暗恨當初沒有認真學歷史,只是書到用處方恨少,他現在想學也沒處學。 今天楊堅無意間的話卻讓楊天豁然開朗,這位剛剛到中年的皇帝恐怕就要命不久矣,否則若讓他也再坐上三五年天下,早就把南面的陳國滅了,即使楊堅後來能奪得大周天下,也輪不到隋朝來進行統一戰爭。 楊天臉上現出喜色:「父親何必憂心,若皇上駕崩,將來太子坐了天下,我們楊家豈不是更上一層。」 楊堅斥道:「胡說,你豈能有此心事,若非你是我楊堅的兒子,我馬上就要治你咒君之罪。」 楊天心中不以為然,剛才分明是你自己說皇帝快死了,又不是我說的,只得道:「父親大人是否憂心太子不成氣?」 楊堅心中一動,沒想到兒子竟然看出自己的心思,太子雖然是他的女婿,其實楊堅對太子也很反感,不學無術,多疑成性,克薄寡恩,太子若接位,楊家雖然水漲船高,卻未必是好事,一不小心,可能還會有大禍,只是此種話楊堅當然不會對楊天說。反而道:「睍伐,你還小,朝庭的事不要瞎管。」 楊天只得退下,回到自己院中,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武帝還有多久壽命,父親什麼時候能奪取大周天下?楊天心中隱隱興奮起來,他有種參與歷史的快感。 獨孤氏看到楊堅時,也馬上發出丈夫的神色有異,連忙詢問發生何事。 楊堅平時朝中有凝難之事也會和獨孤氏相商,因此毫不隱瞞,將自己對太子的擔擾也說了出來。 獨孤氏笑道:「夫君多心了,如果太子繼位,只要我們懂得韜晦,又有何憂,何況太子要防備之人遠不止隨國公府。」 楊堅點了點頭,道:「不錯,韜晦兩字聽起來易,做起來難,韜是劍匣,必須將自己鋒芒,像劍一般,收入套中,藏在匣子,這才叫韜晦。」 獨孤氏笑起來:「這還不夠,如果只是收斂一點,謙讓一些,好比把劍暫時放入鞘中,如此而已!人們依然看出:那韜中、鞘中其實有劍,有鋒芒在!這實在不是韜的真意。韜的真意是把鋒芒瞞起來,完全瞞起來,讓人看不到劍,也看不到韜,空空如也,這才是韜的精神!」 楊堅大喜:「有妻如此,復又何憂。」 第六十四章武帝崩下 當皇帝的病纏綿到六月還未好轉時,北周重臣都心慌意亂起來,大家都猜測到皇帝命不久矣,正在準備討伐突厥的行動也只能暫時停止。 這天,武帝精神稍好,吩咐侍衛將太子身邊的幾外近臣叫了過來,問道:「太子近來如何?」 內史下大夫王軌回道:「太子依然如故,並不為皇上的病傷心。」 王軌是武帝心腹之人,文武雙全,在剷除宇文護時出過大力,又剛立過大功,今年三月,率軍擊敗來犯的南陳強將吳明徹三萬大軍。 只是王軌多次在武帝面前勸說太子宇文贇品德低劣,沒有仁孝,不堪繼承皇位,建議武帝重新立嗣。武帝心中雖然知道王軌說的可能正確,但沒有一個父親能在內心同意別人如此評價自己的兒子,何況武帝其他兒子比太子還弱,如今他時日不多,自然不會考慮另立太子。頓時不悅,搖了搖頭,目光轉向內史賀若弼和總管韓擒虎兩人。 賀若弼道:「陛下放心,太子比之以前長進不少,臣等一定竭力輔助太子。」、 韓擒虎猶豫了一下,還是道:「臣未聞太子近日有何過失。」 武帝臉色頓時欣慰起來,三人出了武帝的寢宮,王軌對賀若弼和韓擒虎兩人迭足埋怨:「太子是何品德,爾等不知,為何不直說?」 韓擒虎笑著不語,賀若弼回道:「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此事豈可在大庭廣眾之中議論。」 王軌臉色頓變,想起以前在武帝面前說的太子諸般過失,必遭太子忌恨,若太子登極,自己必無幸理,而大周也有可能分崩離析。 他歎了口氣,武帝之子雖然不成器,可是還有六個弟弟,大周立國以來,由閔帝至明帝至武帝,都是兄傳弟,如果能推舉當今武帝的六弟齊王憲接位,則不但他有救,大周的社稷也有救。 王軌想通之後頓時到處奔走,聯絡大將軍宇文孝伯,上柱國尉遲運,柱國大將軍宇文神舉等人,準備在武帝面前陳說利害,改立齊王憲為儲君,這些人都是武帝心腹之人,也對太子無好感。 可惜,時間卻不等王軌,武帝的病越來越重,三日後,武帝將所有重臣召到自己床邊,宣佈大蒙宰越王盛為大前疑,蜀國公尉遲迥為大右弼,申國公李穆為大左輔,隨國公楊堅為大後丞,此四人為輔政大臣,在武帝死後,輔助新君即位。 楊堅回到家中,臉上已無以前的憂色,他雖然位居四輔臣之一,卻是排在最末,前面三人,無論是誰,資格都比楊堅要老,他真正達到隱藏自己的目的。 宣佈四人為輔臣之後的當晚,武帝靜靜的躺在自己的寢宮中,回味著自己的人生,朕剛即位時,簡直是如履溥冰,彷彿置身於死亡邊緣,前面的兩個哥哥都被宇文護害死,天下軍隊,十之八九都掌握在宇文護手中,宇文護才是大周的無冕之王。 朕才十八歲,正是血氣方剛,可是這一忍就是十二年,活得窩囊透頂,簡直像一條毛毛蟲在虎口裡蠕動。 可是宇文護還是被朕殺了,殺宇文護那天,朕連一個人都沒有告訴,朕還記得那天對宇文護說的每一句話:「哥,太后春秋已高,嗜酒難戒,喜怒無常,大傷聖體。弟雖屢次勸諫,終是無效。她老人家敬重的只有哥一人,我這裡有一篇《酒誥》,哥能進宮為太后誦讀一遍,勸解一番嗎?或許太后聽後從此就戒酒。」 宇文護信了,這十二年來,朕在他面前就如一隻綿羊,從來沒有詐逆過他,國家大事全由他作主,小事他也會給朕幾分面子。 宮中宇文護早已安下了無數釘子,如果有異動,他馬上就會知道,他見了太后,便列坐一旁,拿出《酒誥》有板有眼誦讀起來。而朕向來格外規矩,當太后與宇文護對坐,敘家人之禮時,朕總是侍立一旁。便在宇文護讀得忘乎所以之際,朕悄悄從袖中取出了玉挺,猛擊宇文護頭部。 可惜朕還是太緊張了,一下竟然沒有將宇文護打死,幸好最先發現的是六弟和王軌,這兩人毫不猶豫的幫朕猛擊宇文護,才終於將他殺了。 當朕真正取得大權時,卻沒有忘乎所以的享樂,宮中嬪嬪不過十餘人,每日所食只不過三五個菜,將佛道兩門打壓,積累實力攻伐齊國,每次出兵都親自統軍,與士兵同甘共苦,戰鬥時衝在最前線,過著刀尖上的日子。 當年八柱國苦戰十幾年,寸土未得,朕其實只用了三年功夫,就將齊國一舉滅亡,可恨天不假年,若再給朕五年,不,只要三年時間,朕一定會將南北一統,給子孫留下一個太平之國。 「可恨!可恨!只要給朕三年時間,只要三年……」武帝宇文邕大叫起來,伸手直接前方。 周圍的宮女,太監聽得心驚膽戰,誰也不敢上前,周圍的燭光猛烈搖晃起來,武帝伸出的手漸漸無力,垂了下來,良久,再無聲息。 一個太監戰戰兢兢的上前,摸了摸武帝的鼻息,大叫起來:「陛下駕崩了,陛下駕崩了。」 不一會兒,綿綿的鐘聲在皇宮中響起,向整個長安傳達大周皇帝駕崩的消息。 太子宇文贇首先被鐘聲驚醒,從床上一躍而起,越聽越喜,一把將太子妃楊麗華推醒:「愛妃,你聽,你聽,老傢伙死了,死了,終於死了,從明天起,朕就是皇帝,你就是皇后了,哈,哈,朕是皇帝了。」 王軌正坐著書房寫奏折,向武帝闡明改立太子的理由,聽到喪鐘響起,王軌手上的筆啪的一聲掉在上,放聲大哭:「大周完了!大周完了!皇上,你知道不?你同宇文護鬥法的一片苦心,白費了!你奮戰沙場,統一北方的努力也泡湯了。」 ——————————— 第二卷 以隋代周 第一章借刀殺人上 作為博平侯,武帝的葬禮楊天也有參加,武帝的陵墓就秦始皇陵的對面,與雄傳壯麗的秦始皇陵相比,周武帝的孝陵就猶如一個小土包,顯得非常寒酸。 不過,武帝崇尚節儉,陵墓的規模是武帝親自指定,這點大家對新登極的周宣帝無法指責。 葬完武帝,宣帝開始對自己的親信大勢提官,吏部下大夫鄭譯提為開府儀同大將軍,內史中大夫,東宮侍讀劉昉,被授大都督,遷小御正。 另外堂兄弟宇文貞為大塚宰,列文臣之首,宇文賢為大司馬,列武臣之首,漢王贊、秦王贄,紀國公宇文提,宋國公宇文實等人也獲得高位。 宣帝的這些堂兄弟年齡多是二十歲上下,有的甚至才十四五歲,秦王贄更是只有十一歲,他們並無多少為官經驗,遂獲高位,整個朝庭頓時顯得一片烏煙瘴氣。 楊天雖然只有十二歲,宣帝看在皇后和楊堅的面子上,竟然也給了一個驃騎將軍的官位,授予開府之權。比楊堅得到這個職位早了四年。 安排妥當後,宣帝自認為皇位已穩,已迫不及待的想享樂,喪期未過,宣帝馬上下令百官脫去喪服,皇帝和官員都可以參加吉禮。 這條旨意引起朝中一片嘩然,宣帝的行為以武帝的仁孝形成鮮明對比,建德三年叱奴皇太后死時,周武帝甚至要用周禮來寄奠母親,周禮要求守孝三年,因為群臣反對才沒有實行,最後宇文邕妥協,衣著和飲食都嚴格接照周禮,每日早晚只吃一溢米(合80克),他的兄弟和百官在太后安葬前都要如此做。 叱奴皇太后安葬那天,皇帝赤腳步行上百里,親自將叱奴皇太后的遺體從長安城送到成陵,以示自己的哀痛之意。葬完太后,武帝仍然服喪三個月,穿著喪衣,早晚只食一溢米。 雖然眾臣不要求現今皇帝也學武帝當年的行為,但剛剛葬完自己老子,就想迫不及待脫下喪服取樂,這也太讓人心寒,許多人議論紛紛,對宣帝的行為搖頭歎息。 京兆丞樂運上疏道:「陛下安葬先帝之期已過急,如今喪期未過,先脫喪服,臣恐陛下遭天下之人恥笑矣。」 宇文贇見自己剛當上皇帝就有人敢反對,勃然大怒,將樂運的奏章丟給上,道:「朕是皇帝,誰敢笑我。」就要派人捉拿樂運治罪。 鄭譯和楊堅有同窗之誼,宣帝提撥他高位,而且將朝政也委任到他手上,這一天得意洋洋的來到隨國公府拜見楊堅,楊堅讓楊天也跟著作陪,恭賀鄭譯高昇。 鄭譯年齡在四十左右,面色白潤,滿臉紅光,瞧見楊天,嘖嘖稱奇:「隨公,令公子相貌堂堂,小小年紀已是驃騎將軍,他日成就不可限量。」 楊天對於這個鄭譯當然聽過,不過,都是到太子府拜見太子妃楊麗華時聽到的,這個鄭譯只會陪同太子狎玩,千方百計討太子歡心,在楊麗華口中自然沒有好話,不過,楊天卻知道這種小人得罪不起,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連忙恭恭敬敬的向鄭譯行禮:「小侄拜見鄭叔叔。」 「好,好。」鄭譯連忙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顆明珠,遞給楊天:「老夫今日來得匆忙,也沒有準備禮物,這顆明珠權當見面禮。」 楊天將明珠接過,又道了謝,才請鄭譯重新坐下。鄭譯搖頭晃腦的道:「隨公,當年同學中,吾觀隨公之相最貴,如今果不其然。」 楊堅知道鄭譯明著是捧自己,實際上是自鳴得意,他冷笑一聲道:「鄭兄,你今日雖拜開府儀同大將軍、內史中大夫,堅卻不敢恭賀。」 鄭譯頓時詫異:「隨公此話怎講?」 楊堅道:「大周皇位前番都是兄傳弟,到如今才父傳子,武帝兄弟眾多,未必沒有人想弟承兄業,若有一人鋌而走險,鄭兄身為皇上的第一心腹,首當其衝即為鄭兄,所以恭賀的話還是以後再講。」 鄭譯頓時冷汗迭出,六年前,武帝剛剛收拾宇文護,出巡在外,武帝五弟衛王宇文直自持在剿滅宇文護餘黨中功高,想廢太子搶奪繼承權,謊稱武帝病危,率軍攻打東宮,差點得手,當時宇文直的叛兵突然掩至東宮的肅章門,幸好東宮留守尉遲運及時將大門關上,為止,尉遲運的手指還被叛兵用刀從門縫伸進來砍去半截無名指,可見當時情況凶險。 肅章門被關上後,叛兵又搬來木柴,放火燒門,想將大門燒燬,柱國大將軍李賢的兒子,司衛上士李詢當機立斷,下令禁兵搬來木柴,在內也放火,熊熊大火才將叛軍擋住。當時太子只有十四歲,而鄭譯就陪在太子身邊,兩人都被嚇得半死。 武帝在位時尚且有人打主意,何況此時武帝已去,新君剛立,想起那次的凶險,鄭譯彷彿眼中又出現了熊熊大火,在隨國公府中頓時如坐針氈,不到半刻,就匆匆離去。 楊天望著自己老子,心中大讚,只憑剛才廖廖數句,大周的皇室恐怕就要掀開一場血雨腥風。 鄭譯從隨國公府出來就匆匆入宮,正碰到宣帝看完京兆丞樂運的上疏,見到鄭譯,宇文贇心情稍好,將樂運的奏章丟給他:「鄭愛卿,你來的正好,朕正要派人捉拿樂運,你就辛苦一場。」 鄭譯正想向宇文贇進言防範幾位皇叔之事,一個樂運根本不放在眼中,將奏章匆匆瀏覽了一遍,向皇帝道:「皇上,暫慢,樂運只是一個小小的京兆丞,安有膽子對皇上的行為評論,臣擔心的是怕背後有人撐腰。」 宇文贇一驚:「何人敢如此?」 鄭譯道:「至少也是番王之流,如果陛下捉拿樂運,正好給他們一個機會抹黑陛下。」 第二章借刀殺人下 鄭譯的話也正是皇帝的心病,宇文贇又何嘗不擔心幾個皇叔會對自己的皇位構成威脅,其中尤其是六叔齊王憲為最,齊王憲曾經是武帝最得力的助手,多次統領兵馬作戰,在大周有百勝將軍之稱,又是眾皇叔之首,威望最高。若是登高一呼,宇文贇的皇位馬上會不穩。 宇文贇頓時驚慌失措:「鄭愛卿,那該如何是好?」 「皇上,有道是先下手為強。」說完,悄聲的在宇文贇耳邊說了幾句。 過了幾天,皇帝派大將軍宇文孝伯前往齊王府宣詔,讓宇文憲前往皇宮,告之皇帝要立齊王為太師,宇文孝伯雖然是太子身邊之人,卻是忠直之輩,在武帝面前絲毫不掩蓋太子的缺失,和齊王憲也交好,齊王不疑有他,獨自前往皇宮。 宇文憲一到皇宮,周宣帝馬上命令預先藏好的衛士將齊王逮捕,齊王大聲辨護自己無罪,周宣帝讓大將軍於智作證齊王謀逆,宇文憲氣憤之餘,與於智當面對質,將於智加在自己身上的所有罪名一一駁倒,於智啞口無言 鄭譯在旁陰陰的道:「以殿下今日之處境,又何需多言?」 齊王回道:「死生自有天命,我何嘗貪圖活命,只是老母尚在高堂,恐不能盡孝罷了。」 周宣帝毫不憐憫,直接在皇宮中命人用繩子將齊王活活勒死,齊王死後,周宣帝立即召集齊王府的僚屬,命令他們證實齊王有罪,當齊王的屍體放在齊王府一干屬下面前時,諾大的齊王府眨眼之間就樹倒猴散,最後只剩下幕僚李綱為齊王收屍,齊王的五個幼子也被周宣帝下令處死。 殺了齊王,宣帝還不放心,又將平時與齊王親近的上大將軍王興,上開府儀同大將軍獨孤熊,開府儀同大將軍豆盧紹三人也一同被處死,因為暫時找不到罪名,周宣帝便直接污陷四人一起密謀造反,被後人稱為伴死。 齊王有大功於國家,今被無故處死,眾臣都是稟然,其他的五位皇叔更是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宇文孝伯更是後悔的捶胸頓足,自己不該為宣帝傳召。 齊王死後,故吏皆散,王府又被封,李綱只得用一輛牛車將齊王的屍體載到城外,一個人獨自掩埋,連挖墳連放聲慟哭,只是他悲痛之餘,花了半天的時間也只是挖了一個淺坑。 突然一個少年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來幫你。」 李綱抬眼一看,一個十二三歲一身華服的少年郎站在他面前,身後還跟著兩個十五六歲的大男孩,他垂下眼簾:「你是誰家的孩子,知道眼前之人是誰嗎?」 楊天歎了一口氣,心道我不但知道眼前之人,而且還知道他為什麼會死:「知道,這是大周的齊王,也是我大周的百勝將軍。」 李綱的神色更是悲憤,問道:「那你還敢幫忙,不怕惹禍上身?」 楊天道:「人人都知道齊王無罪,卻無人敢說話,勇雖是黃口儒子,卻又何懼之有?」其實若是齊王在世,大臣們肯定會群起反對宣帝誅殺齊王,只是宣帝動作太快,根本沒有審訊就將齊王直接殺了,木已成舟,眾人再翻案齊王也活不過來,只會白白得罪皇帝,才造成群臣皆不言的情況。 李綱對楊天頓時大起好感,把位置讓開,楊天招乎楊石,楊淼兩人,一起過來幫助挖坑,在四人的努力下,花了約半個時辰,終於將墓穴挖好。 四人又齊心合力,將齊王的棺木放進墓穴中,掩埋完畢,楊天也學李綱的樣子,對齊王的陵墓拜了數拜。 祭奠完齊王,李綱才向楊天問道:「不知公子貴姓,此番大恩,文紀必鉻記於心。」 楊天將姓名告之,李綱默然半響才道:「據我所知,齊王與令尊隨國公大人非但無舊,反而有仇,不知公子可知?」 楊堅相貌異常,額頭隆起,酷似傳說中的龍形,有一次齊王憲在武帝面前道:「普六茹堅相貌非常,臣在他面前總會不自覺失去主意,恐他日普六茹堅有反意,兄當早除。」 武帝不以為然,他雄才大略,一心想統一南北,自然不會以這樣的原因猜忌大臣,何況武帝連佛都滅,根本不信什麼天意,回道:「看他的相貌,作上將可以,沒有什麼特異。」 不久,王軌又向武帝密報:「太子非社稷主,普六茹堅貌有反相。」 周武帝很不高興,道:「假若真有天命,朕又豈能奈何?」此事就此不了了之。 不過,此話後來傳到楊堅耳朵,卻把楊堅嚇得半死,為人處事陡然低調,這也是為什麼武帝剛死,楊堅就要借鄭譯和宣帝兩人之手,將齊王除掉的原因,否則宣帝的皇位穩定下來,以宣帝多疑的性子,齊王再在宣帝面前說楊堅什麼壞話,宣帝說不定就信了。 楊天對雙方的恩怨卻不清楚,那些陳年舊事,國公府就是有人知道也不敢說給楊天聽,不過,楊天馬上大義稟然的道:「我今日拜祭齊王,仍是因為他對大周的貢獻,又與家父的恩怨何干?」 李綱呆了半響,才道:「想我李文紀枉活二十多年,倒不如一個少年郎。」他又在齊王的墓前拜了拜,只覺得大周滿朝文武,卻不如眼前少年胸襟。 等李綱拜祭完畢,楊天才道:「不知先生葬完齊王,可以方容身?」 李綱搖了搖頭,昔日齊王府帳下人材濟濟,齊王一死,各奔東西,不過是換了一個主子,可是他李綱偏要對齊王收斂屍身,還撫棺痛哭,人人避他還來不及,誰會收留他。 見李綱的神態,楊天心中一喜:「不知先生可否屈身於隨國公府?」 第三章班底上 周宣帝授楊天驃騎將軍之職,又允許楊天開府,更像是一個玩笑,誰會投奔到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帳下聽命。除非楊天向父親楊堅要人,只是楊天有許多事要瞞著楊堅,又怎麼能全部依靠楊堅派過來的人。 聽到李綱的事楊天就動了心,如此忠心之人,如果能收下,日後必是一大助力。 李綱雖然忠直,卻並不愚蠢,眼前的這位公子年齡雖小,卻是當朝國舅,絕不會毫無原由的冒著風險掩埋齊王,他正好無處可去,也不矯情,向楊天一鞠躬:「李文紀參見公子。」 楊天大喜,將李綱扶起:「如此,就暫時委曲先生在驃騎將軍府擔任幕僚如何?」 李綱一呆,他還以為楊天是代楊堅招攬他,沒想到什麼時候又冒出一個驃騎將軍府。 楊石在旁邊連忙道:「皇上剛升公子為驃騎大將軍,授予開府之權。」 李綱心中錯愕,只覺得荒唐無比,北周府兵總共二十四軍,每軍設一開府將軍,稱為驃騎大將軍,僅位於柱國和大將軍之下,統領二千人,皇帝將這一職位授予一個十二歲的少年,縱然這個少年是輔臣之子,又是國舅,還是太過兒戲,不過,李綱想想如今的大司馬,大司空兩個職位都是少年,也就釋然。 李綱不由遲疑起來,給隨國公當手下和給隨國公公子當手下當然不同,何況隨國公的公子是一個才十二歲的少年,只是剛才的話已說出口,卻不好意思反悔,罷了,英雄出少年,李綱只得重新參拜:「文紀拜見主公。」 楊天此時費盡心思,收到李綱為自己的幕僚,心中說不出的得意,他卻不知,歷史上李綱本來就是他的手下,曾任太子洗馬之職,不過,那是皇帝直接委任,因為太過正直,也得不到太子楊勇的喜愛,只是楊堅在廢太子時,唯有李綱能和皇帝據理力爭,太子並無大過,不可輕廢,楊堅也喜愛李綱的忠直,太子被廢,李綱不但不罪,反而擢拜為尚書右丞。 楊天並沒有把李綱帶到隨國公府,而是帶到離隨國公府還有數條街的一個小院,這個小院前後兩重,佔二畝至三畝之間,裡面還有一個小池塘,外表和長安一般富裕人家毫無區別。 這個小院就是楊天用來藏錢之所,院子裡現在有三十多人,其中有數個下人,專門負責小院的打掃維持工作,另外還有十多個護衛,總管就是長安府原先的衙役李天正。 宇文提沒有找到青猴兒,雖然打殺了幾個混混,卻是餘怒未消,頓時將怒氣撒在李天正等幾名衙役身上,李天正等人到底是公差,宇文提還沒有膽量隨便殺人,但找到他們的上司給李天正挑錯卻是易事,不到半個月,李天正數人就在衙門混不下去,被開除出衙役。 數人怕宇文提再找他們報復,只好向楊天求援,楊天念在他們是受自己連累,剛好又有需要,便將李天正等人安派在這所院子作護衛,通過他們的介紹,又陸續從衙門和軍隊底層拉了十來個不得志的人,作為這個院子的護衛。 除了下人和護衛外,院中還有十八個和楊天年齡差不多大的少年,這些都是楊天陸續收養的孤兒,楊天親自做他們的老師,教他們唸書識字,並教他們武藝。 見楊天過來,李天正連忙跑到楊天面前,請示道:「公子,有何吩咐?」 「把僕人和護衛都叫過來,我有事吩咐?」 「是。」李天正連忙跑了下去。 不一會兒,護衛和僕人都來到楊天面前,楊天指著李綱對大家道:「這位李先生是我新請來的客人,你們以後要象對我一樣尊敬李先生。」 眾人都暗暗打量著李綱,不知李綱是何方請來的神聖,不過,這些人都知道楊天的身份,而且在這裡的工錢是一般大戶人家的數倍,規矩更是嚴格,聽到楊天如此說,也不敢多問,齊聲應是。 將集合起來的僕人和護衛都散去,楊天又帶著李綱來到後面的演武場,只見裡面各項兵器齊全,十八個少年正在中間捉對撕殺,或用刀,或用槍,場中呼聲喝喝,雖然只有十多人,卻宛如置身於戰場。 楊天朝中間大喊一聲:「集合。」 正在撕殺的十八名少年馬上收起兵器,排成一隊橫列站在楊天的面前,整個喧鬧的演武場馬上變得一片安靜。 楊天向李綱道:「文紀先生,這個小院連家父都不知,不知先生可否願意暫時呆在這裡一段時間,待我接掌兵權之後再請先生任職?」 因楊天的年齡,楊天的驃騎將軍之職還有一年才會接任實職,這其實也給楊天一年的準備時間,否則孤身一人接管軍隊,以楊天的年齡恐怕也誰也不會服氣。 李綱道:「主公吩咐,文紀安敢不遵,只是不知文紀在此,能為主公做何事?」 楊天指了指在兩人面前站的筆直的十八名少年:「就擔任他們的夫子如何?」 李綱點了點頭,楊天向站著的少年揚聲道:「你們過來,拜見新夫子。」 十八名少年一起跨前一步,將右手成四十五度角,行了一個後世的軍禮:「夫子好。」 楊天跟著還了一禮,而後面的楊石,楊淼兩人也是如此,李綱看了看,也學著大概樣子做了一下,雖然動作笨拙,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發笑。 「羅藝,你過來。」 裡面一個年齡稍大,身材最高的少年跑出了隊列,向楊天行了一個禮:「教官,有何吩咐?」 「羅藝,從今天起,李先生便是你們的夫子,你要協助李先生管理好他們,知道了嗎?」 「是,教官。」 「好,今天的訓練仍然由你帶隊,明天開始,每天上午抽出二個時辰開始和李夫子學習文化知識,解散。」 「是。」眾少年都異口同聲的應道,重新拿起兵器,開始練習武藝。 第四章班底下 現是是週日,小爆一下,白天還會有兩章,這一發就從新書榜下來了,大家能不能把老茅推到周推榜上過過隱。口黑,口黑。 羅藝是楊天收留的第一個少年,楊天碰到他時,這個十四歲的少年正在街上賣獵物:一隻成年的金錢豹。這隻金錢豹兩隻眼睛都被箭射瞎,可見打獵人箭法的精準,這樣一隻完整的金錢豹,至少也價值在二三十貫銅錢,足夠一個人生活一年的費用。 只是羅藝卻是不走運,他被七八個混混盯上了,那群混混想強搶羅藝的獵物,沒想到七八個人一起上,卻給羅藝打趴下了。 這下反而惹事了,這群混混土生土長,能量還不小,硬是找來官差污陷羅藝的獵物是他們的,面對七八個人的指責,羅藝就是有兩張嘴也辯不清。 楊天雖然沒有看到全部過程,但一看這些混混模樣的人就知道誰是誰非,上前為羅藝作證,官差才不敢拿羅藝如何,那幾個混混也只得悻悻離去。 楊天問清楚羅藝這頭豹子是獨自一頭打的時,對羅藝大為讚歎,得知羅藝孤身一人,不由詢問羅藝是否願意到隨國公府作護衛。 羅藝見楊天的仗義執言,很有好感,加上一身武藝正愁無處報效朝庭之際,見楊天邀請,欣然同意。 楊天本來是想讓羅藝與楊石,楊淼兩人一樣跟在自己的身邊,只是聽到羅藝自報姓名時卻改變了主意,他不能肯定這個羅藝就是以後憑燕雲十八騎威震大草原,後來又在隋末自認幽州總管的羅藝,不過,可以肯定,如果現在開始培養,他日末必不能讓眼前的羅藝取得比歷史上更大的功績。 楊天素性又尋找了十七名根骨皆佳的孤兒,與羅藝一起湊成十八人,一齊培養,如今這十八人已跟著楊天接近一年,平時都是楊天親自教他們讀書識字,兵書韜略,羅藝的武藝在楊天之上,楊天不在時,就由羅藝帶領著眾人練武。 李綱心中對楊天更是驚異,眼前的十八人都是雖然剛剛才接觸,李綱卻已感覺到他們的勃勃英氣,再過幾年,無疑就會成長起來。 李綱問道:「公子,不知他們的功課進展如何?」 楊天想了一下才道:「嗯,他們的字已基本認全,可以讀一些簡單的書籍,再高深一點,就需要文紀先生教授。」 這些少年大的有十四五歲,小的才剛滿十二三歲,能在一年時間教會他們認字已是不錯,何況楊天不可能天天過來,其實只花了大概不到半年的時間,這都是托了拼音的功勞,楊天已將拼音教給了他們,只是楊天不想引起外面的驚異,這拼音標注只限十八人知道,楊天嚴禁他們向別人洩漏,給他們上課時,即使院中的護衛也不許旁聽。 古代認字是一個難關,全靠口傳,一遍遍死記硬背,有些人學上三五年也不一定能認得多少字,聽到他們已將字基本認全,李綱鬆了一口氣,若是讓他從頭教,只有一年的時間可沒有把握讓這些少年將字認全,如果讓他知道這些人基實只花半年時間就將字認全,肯定會驚訝萬分。 「走,我帶你去看看他們讀書之。」說完,楊天帶著李綱到演武大廳旁邊的一間大房子,這間房子裡面擺放了十八張桌子,桌子下面還有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凳子,前面的一張大講台後同樣放著一張胡椅。 這個房間寬趟明亮,看得李綱大為滿意,站在講台前,李綱一屁股坐在那張胡椅上,只覺得舒服無比,直到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李綱才站了起來,卻是管家李天正來匯報給李綱安排房間的情況。 安頓好李綱,楊天重新回到隨國公府,有了李綱的幫忙,楊天頓時輕鬆不少,也大大減少了出府時間。 周宣帝殺了齊王,群臣對他多有怨言,朝堂上也有一種惶恐不安的情況,為挽回皇帝的聲譽,鄭譯向周宣帝建議應當大赦天下,讓臣民感激新皇的恩德。 周宣帝深感有理,於是在朝堂上宣佈因武帝制定的《刑書要制》量刑太重,需要廢除。 內吏王軌連忙向皇帝詢問,道:「陛下,若是廢除《刑書要制》,我朝將以何法為準?」 周宣帝這才想起來,轉頭向鄭譯詢問,鄭譯也沒有想到宣帝從大赦會轉到廢除刑法上去,一時之前也啞口無言。 周宣帝靈機一動,宣佈所有的刑法皆減二等,如果死刑則改流刑,流刑三千里改判流刑一千里,眾臣只得齊贊皇上聖明。 不幾日,周宣帝又連下大赦令,將各在押的犯人都放回,一時之間大周的牢房全部一空,再也沒有一個犯人。 京城兆樂運再次向周宣帝上疏:「臣讀《虞書》眚災肆赦,《呂刑》五刑之疑有赦,因失誤造成災害可以赦免,或者事實不清也可以赦免,卻從沒有聽說可以不問罪行輕重而對天下所有罪犯一同赦免,如此下去,無異縱使犯罪。」 只是樂運的奏章周宣帝毫不理會,他驟然得到權利,權利在他手上就像是一個好玩的玩具,完全可以姿意使用。 這種放縱的後果很快顯現出來,那些作奸犯科之人從牢中放了出來,重新開始了犯罪,一些本來忠厚老實之輩見官府不管,也加入其中,大周的犯罪率大增起來,連長安也不能倖免。 眾大臣連忙向皇帝上奏,紛紛要求皇帝不要輕易大赦,恢復原先的《刑法要制》,周宣帝被大臣們勸得厭惡起來,心想你們要嚴那就從嚴,於是命鄭譯,劉昉兩人重新修訂《刑法要制》,改為《刑法聖制》,在正武殿舉行祭禮,敬告天神後在全國施行。 新的《刑法聖制》遠比《刑法要制》殘酷,苛刻,宣帝為了減少群臣給他上奏章,減少享樂時間,規定上書時一旦發現誤字,就要治罪,並命左右親信,暗中糾察群臣,一有小錯,輕責譴責,杖打,重則誅殺,朝野上下,頓時人人自危。 宣帝的胡作非為,對隨國公府來講暫時沒有什麼影響,六月底,楊麗華被正式定為皇后,七月,楊堅被提升為上柱國,大司馬。隨國公府的位一時尊寵無比。 第五章朋友上 今天的第二章,晚上還有一章,其實將老茅送上推薦榜並不難啊,收藏的人每人一票就可以了。可能是老茅太過妄想。 儘管如此,楊堅卻沒有得意忘形,反而閉門納戶,對於上門道賀的官員一律不接待,楊堅的這種行為,不久就傳到了宇文贇耳中,宇文贇對楊堅的行為大感滿意。 這天下午,楊天又來到了小院中,李綱已在這個小院住了一個月,對於這十八名學生,李綱很是滿意,這些人都是窮人出身,又都是孤兒,以前流浪時,每天饑一頓,飽一頓,如今由楊天收養,不但不用為吃穿發愁,而且楊天身為國公之子還親自教導他們各種知識,眾人對楊天都感激涕淋,學習起各種知識也分外認真。 上午的文化課學完,下午是這些少年的練武時間,李綱閒來無事,也陪著楊天觀看眾人練武,儘管楊天沒有交待,這一個月來,李綱也一直呆在府中沒有外出,他為齊王大哭的行為,傳到皇帝耳中,肯定會惹皇帝生氣,李綱並不想因為自己引起楊天的麻煩。 李綱雖然粗通武藝,但現在已比不上這些少年了,看到精彩處,李綱忍不住大聲叫好。 楊天卻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李綱奇怪的問道:「公子,可是他們練得不好?」 楊天搖了搖頭:「他們練得很好,我只是可惜,大周以騎軍稱雄天下,在這裡卻沒有辦法讓他們練習騎術。」 這個院子太小,沒辦法讓他們練習騎術,楊天倒不是心痛錢,即使換一個大的院子,一戶普通人家驟然多了近二十匹馬,太過引人注目,若是想讓這些人練習騎術,唯有在城外買一個小莊院才行。 只是這些人沒人會騎馬,剛開始必須楊天親自教才行,如是在城外,楊天每天出城畢竟不方便,練飛騎術之事就此擔擱下來。 李綱詢問道:「公子既然想讓他們練習騎術,可是擔心沒有人教。」 「不錯,不知文紀先生有無好的人選推薦。」說完,楊天一臉希冀的望著李綱。 李綱沉默了一下,才道:「我有一好友,今年剛滿十八歲,騎射皆精,現在為司衛上士,只是心高氣傲,不知公子能否請得動他。」 楊天大喜:「這好辦,如果他能來,明年開府,我封其為儀同將軍。」 儀同將軍僅次於驃騎大將軍,是正四品的高官,而司衛上士雖然隸屬於禁軍,卻是武官中倒數第三的職位,大周武將共有十八級,兩者整整相差八級。 李綱卻是搖頭:「公子,千萬不可,若是封官,引起他的怒氣反而不美。」 楊天一想就是釋然,有真本領之人,或多或少都有傲氣,自己年紀輕輕,不但身為博平侯,而且又是驃騎大將軍,連正四品的高官也能說給就給,對方已是十八歲,一身本領,不過是司衛上士的小官,肯定會惹起對方的反感。 楊天只得虛心請教:「那該如何相請?」 李綱思付了一下,才道:「明日公子可派人拿我的書信到皇宮門外等候,如我所料不差,申時初他即可交班,到時他看了書信,自會來到此,我先探探他的口風再說,公子千萬不可著急。」 「好,只是說了半天,文紀先生尚沒有說出他的名字,叫我如何去找?」 李綱才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公子,我忘說了,他叫長孫晟。」 「長孫晟,長孫晟。」楊天念了數遍,才道:「可和長安長孫府有關係。」 李綱點了點頭:「他正是車騎大將軍長孫覽的侄兒。」 車騎大將軍可是金印紫綬,位比三公,家世絲毫不比自己差,可是他因為不是嫡子,就得從司衛上士之類的小官做起,楊天倒是遲疑起來,這樣的人又如何肯為自己所用。 楊天轉念又一想,又何必一定要讓他成為自己屬下,李綱如此推崇,就是結交一番也不是壞事,遂點了點頭。 第二天,楊天親自帶著李綱的書信等在皇宮門外,到了申時,果然有一幫禁軍軍官交接下班,楊天迎了上去,大聲問道:「那位是長孫晟。」 眾人都是面面相覷,楊天連問數遍,才從後面走出來一位身材高大的禁軍軍官:「我就是長孫晟,你找我什麼事?」 楊天仔細打量了一下長孫晟,長孫晟的身高大約在一米八左右,全身肌肉均勻,身臂修長,他的手上佈滿了老繭,一看就是長期練武造成,臉上如刀削斧劈,稜角分明,縱使在後世也是一個標準的美男子。 站在楊天面前,長孫晟整整比楊天高了一個半頭,讓楊天不由產生一種壓抑感,楊天取出李綱的書信,交到他手上:「這是你朋友托我給你的信。」 「朋友。」長孫晟激動起來,除了李綱,長孫晟和自己的同僚並不合群,也不可能有什麼朋友會給他寫信,而李綱從自葬完齊王,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長孫晟常常為李綱暗自擔心,不知他去了哪裡,如今聽到李綱的消息,長孫晟急忙將信撕開,就在皇宮面外看了起來。 李綱的信並沒有多大內容,只是邀請長孫晟過去一聚,長孫晟收起信,疑惑的打量了一下楊天,看楊天的穿著打扮,無論如何也不是一個下人,怎麼會替李綱送信,李綱又如何會認識眼前的這個小孩。 楊天微微一笑,他向前面一指:「長孫兄,我在前面準備了馬匹,請!」 這裡是皇宮門口,除了皇帝,沒有一個人可以縱馬,所以楊天就將馬停在離皇宮前大道隔了一個街口處,由楊石看管。 長孫晟只好將滿肚子的疑慮放回肚子中,跟在楊天後面,很快到了楊天存馬處,赤影看到楊天到來,興奮的長聲嘶叫了一聲。 「好馬。」長孫晟一看到赤影,不由讚賞了一聲。 楊石手上牽著三匹馬,另外兩匹也是隨國公府的良駒,楊天翻身上了赤影,向長孫晟道:「長孫兄,你選一匹如何?」 第六章朋友下 長孫晟看了看另外兩匹馬,這兩匹馬一黑一白,個子都差不多,表面看來相差不大,白馬在外形上好看一些,只是黑馬的眼神凌厲了許多,帶有一種高傲之色。 長孫晟頓時挑中黑馬,一躍而上,這匹黑馬見這個陌生人不打招乎就跳到自己的背上,有點不滿意,打了一個響鼻,就想撂蹄子。 長孫晟雙腿一夾,手在黑馬的脖子上拍了幾下,這頭黑馬頓時知道自己上面坐的是一個老手,打消了搗蛋的念頭。 「長孫兄,試試馬力如何。」說完,楊天兩腿一夾,赤影已撒開四蹄跑了起來。 長孫晟一愣,雖然自己跨下的黑馬也是一匹良駒,卻要稍遜於少年一籌,而且他是第一次騎這匹馬,人馬不相熟,可是大街上跑馬,不光是跑得快就可以,長孫晟對自己的騎術有絕對的信心,見這個少年有挑戰之意,不甘示弱,回道:「有何不可?」一打馬,跟了上去。 兩匹馬一前一後,的的得得的馬蹄聲在大街上響了起來,這條街不是主要街道,依然有不少行人,前面的行人聽到馬蹄聲連忙閃避,只是彷彿一陣風似的刮過,兩匹馬已奔出去老遠,身後留下一片塵土。 大街上的行人見怪不怪,這種事情在長安街頭常有,只要小心自己不要傷著就是。不過,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免不了小聲罵幾句。 赤影彷彿如魚兒如水,在大街上行走,彷彿對它絲毫沒有妨礙,它跟隨楊天日久,一人一馬早已心意相通,楊天甚至不用控制,任由赤影自己發揮,不時扭頭向後看去。 長孫晟就沒有那麼輕鬆了,他到底是第一次乘坐這匹馬,在馬身上不時要調換自己的騎姿,控制韁繩,防止馬跑偏,或撞到行人,不過,還是死死的咬住楊天,不肯拉下。 小半個時辰,楊天已到了自己所在的小院,長孫晟只拉下了不過十餘米,也跟了上來,至於楊石,早已不知丟到哪裡去了。 楊天跳下馬,將長孫晟請進院子,對迎上來的僕人道:「把文紀先生找來,他的朋友來了。」 長孫晟疑惑的打量著這個院子,他進門時發現大門上有李府兩字,這個院子只是長安中等人家模樣,長孫晟從來沒有聽到李綱認識李姓之人。 僕人應聲下去,不一會兒,李綱已快步走了過來,兩人見面都是大為激動。 「文紀兄。」 「季晟兄」 兩人都是急忙抱拳行禮,楊天在旁邊笑道:「兩位分別日久,不如進去喝杯酒再詳談如何?」 長孫晟看到李綱,疑惑的問道:「文紀兄,這位小哥是誰,可否為我介紹一下?」 李綱才知道長孫晟還不知道楊天的名字,連忙道:「這是文紀現在的主公,隨國公長子,當朝國舅,驃騎大將軍普六茹勇。」 長孫晟大吃一驚,他身在禁軍,消息自然靈通,聽到眼前這個給他送信少年是隨國公長子時,連李綱前面說的一句都沒有注意,眼下大周除了皇族,隨國公即使不能排在第一,至少也是排在前三名之內。 他忙向楊天行了一個禮,只是楊天又是驃騎大將軍,又是國舅爺,長孫晟倒是不好怎麼稱呼,只得道:「不知公子身份,季晟失禮了。」 楊天連忙道:「若論家世,長孫兄可不在勇之下,勇年齡尚小,你我就與兄弟相稱如何,但願你不嫌我這個弟弟太頑皮就好,第一次見面,就約你騫馬。」 「這如何使是,公子是驃騎大將軍,而季晟只是一個小小的司衛上士,相差太遠。」長孫晟連忙搖手。 「如何不行。」楊天不容長孫晟拒絕,「就這麼說定了,我以後就叫你季晟兄,你直接叫我睍伐就成。」 長孫晟還要拒絕,楊天連忙道:「莫非季晟兄看不上我睍伐靠著家世當上驃騎大將軍?」 門閥恩蔭的制度在魏晉以來已實施了數百年,雖然有許多世家會出一些浪蕩子弟,但毫無疑問,這時最傑出的弟子英才,往往也是出自世家,因為他們與普通人相比有太多的先天優勢,很容易脫穎而出。 長孫晟只有十八歲,正是熱血沸騰之時,他雖然對於一些年輕的世家子弟爬上高位看不慣,但總不能當著人家的面承認,楊天如此一說,長孫晟只好把拒絕的話嚥了下去,他有傲氣並不比楊天差:「如此,那我就高攀了。」 楊天連忙向長孫晟行了一個禮:「睍伐拜見兄長。」 李綱見楊天突然演了這麼一出,在旁邊幫腔道:「恭喜兩位成為兄弟,只是季晟兄身為兄長,禮物卻不可少。」 長孫晟連忙將楊天扶住,伸手往身上摸了一下,苦笑道:「對不起,我身上沒有帶禮物。」 楊天忙道:「今天請季晟兄來到此,睍伐添為主,應該給兄長禮物才對,不知兄長喜不喜剛才的黑馬,如果喜歡,就送給兄長為坐騎如何?」 那匹黑馬是楊天從國公府精挑細選出來的,自然遠非一般的馬匹可比,長孫晟雖然有自己的坐騎,卻還沒有騎過如此神駿的馬,聽到楊天相送,心裡只是略為猶豫一下,就坦然接受。 若是楊天要送別的禮物,長孫晟肯定不會如此輕易的接受,楊天前世與形形色色的客戶打交道,早就練出了察顏觀色的本領,長孫晟對赤影稱讚時,楊天就料到長孫晟極為愛馬,與長孫晟的一場賽馬,楊天也有深意,除了考察一下長孫晟的眼力外,也是讓長孫晟充分瞭解一下那匹黑馬的能力。使他更加戀戀不捨,否則楊天不會像一般貴族子弟一樣輕狂。 第七章盯梢上 三人攜手進了房間,楊天已命人準備了滿滿一大桌子酒菜,坐下後,楊天指著酒菜向兩人道:「為慶祝文紀兄,季晟兄好友重逢,我睍伐與季晟兄結識,今晚咱們就喝個痛快,」 「好。」 楊天的邀請,長孫晟不好拒絕,他還未來得及與李綱交談多少,已被楊天連灌數杯酒下肚,見楊天如此豪爽,長孫晟當然不能被楊天比下去,頓時與楊天拼起酒來。 若是說長孫晟先前還是給楊天賴上的話,十幾酒下肚,兩人已儼然是知交好友,楊天發揮前世酒桌上的特長,將李綱和長孫晟兩人灌得不辨東南西北,這次把李綱也拉上,三人就在酒桌上重新結拜,結果李綱做了大哥,楊天自然是老三。 看著兩人倒在桌子底下呼呼大睡,楊天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現在是七月底,天氣正熱,楊天也不用擔心他們兩人會受凍,直接走出了房門。 楊石在門口等的心急,連忙將楊天扶住:「公子,現在很晚了,老爺,夫人肯定等急了。」 聽到此話,楊天才清醒了一點,揮了揮手:「沒事,我今天高興,認識了一個好朋友,爹和娘肯定不會怪罪。」 他前世雖然久經考驗,喝酒如喝水一樣,只是現在小孩的身體可不能和前世相比,雖然灌倒了長孫晟和李綱兩人,自己也確實醉得不輕,好在記得還要回國公府。 現在已快到亥時,這是楊天第一次這麼晚回家,楊石心中可沒有這麼篤定,無奈他幾次想提醒楊天回去,都被楊天趕了出去。 楊石將楊天扶上馬背,踏著月色,向隨國公府走去,離府上還有數十米,楊石就看到往日這時候應當緊閉的大門趟開著,數個護衛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彷彿雕像一般。 楊石心中格登一聲,心道壞了,向楊天看去時,卻見楊天在馬背上垂下了頭,睡得呼呼作響,而赤影也彷彿知道主人在睡覺,腳步邁得分外穩當。 楊石連忙催了楊天數下:「少爺,醒醒,到家了。」 楊天只是揮了揮手,又重新呼呼大睡,楊石無奈,只得硬著頭皮催馬來到大門口,跳下馬背,又將楊天又赤影身上扶了下來。 他們的馬很快被幾個僕人牽走,元威看了看楊天酒醉的樣子,歎了一口氣,在楊天的後背重重的拍了一下,楊天哇的一聲,張口吐了一,頓時隨國公府的大門口傳來一股怪味。 元威將楊天還在搖晃的身體拉住:「跟我走,老爺和夫人都在大廳等你。」 楊石也一步一步的跟在後面,擔心的看著楊天,幾個僕人急忙將楊天剛才吐出來的東西掃掉,隨國公府的大門才重重關上。 看著還是滿臉通紅的楊天進來,楊堅和獨孤氏臉色都陰沉的可怕,這個大兒子本來是他們最不需要操心的,沒想到今天卻是這麼晚回來,還喝得一身酒氣。 「怎麼回事?」楊堅向跟在後面的楊石詢問道。 楊石已經跪在上,嚇得不知所措:「少爺,少爺……」想起楊天嚴禁他洩漏那個小院的秘密,楊石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大膽,老爺問你話,吞吞吐吐乾什麼,拿家法來。」獨孤氏沉聲喝道。 「是。」阿香應聲下去,不一會兒,一根粗大的木棒已拿了出來,木棒沉重的很,阿香兩手才能拿得動,上面還用油漆刷得發亮。 楊石看得眼睛一黑,他進入國公府一年多,還是第一次看到家法,這麼粗的木棒打下去,恐怕幾下就會讓他皮開肉綻。是要受皮肉之苦,還是要出賣少爺,楊石心中矛盾萬分。 就在楊石提心吊膽之時,楊天總算開口講話了:「父親大人,母親大人,我今天和人結拜,高興,多……多喝了幾杯酒。」 「和人結拜?」楊堅的臉色和緩了下來:「對方是什麼人?」 「嗯,他叫長孫晟,我與他兄弟相稱?」楊天是酒醉心不醉,說一半留一半。 「長孫晟。」楊堅腦中現出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來,長孫晟雖然只是一個小官,卻是長孫覽的侄兒,孤傲不群,文武全才,楊堅還誇過他武藝逸群,應此印象深刻。 「既然如此,楊石,扶少爺回去休息,以後切不可如此深夜回家。」 「哎。」楊石大喜,沒想到如此輕易就過關。急忙將楊天扶起,往外走去。 獨孤氏不解的問道:「夫君,長孫晟是何人,為何睍伐一說,你就不罰他。」 楊堅撫鬚微笑,將長孫晟的身份說了一遍,又誇道:「我以為睍伐是和一些浪蕩子弟相交,既然是長孫晟,我自然不會怪他,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懂擇友,將來國公府的基業交給他,我也不用擔心。」 獨孤氏卻是眉頭一皺:「一個司衛上士的小官,睍伐何必與他兄弟相交?」 楊堅呵呵一笑:「夫人你這就錯了,司衛上士可是禁官,將來說不定有大用,何況此子不凡,又有長孫家作後盾,幾年過後,恐怕在禁軍中獨擋一面也未可知。」 獨孤氏才釋然,還是道:「現在長安不知有多少人眼睛盯著隨國公府,睍伐年齡還小,這些天經常早出晚歸,出門也多只帶楊石,楊淼兩人,我還是有些擔心,不如以後讓他少出一些門。」 楊堅不以為然的道:「睍伐是堂堂國公府的長子,又豈能關在府中,夫人既然擔心,就多派幾名護衛就是。」 獨孤氏苦惱的道:「多派護衛有何用?這孩子給他五名護衛都經常不用。」 楊堅呵呵一笑:「明著不用,那以後睍伐出門,暗派幾個人跟著就是,我也想看看這他每天在外面幹些什麼?」 獨孤氏頓時展顏:「還是夫君高明,如此甚好。」 第八章盯梢下 前面沒求票,在推薦榜上就下降很多啊,看來不求票是不行的,老茅再喊一嗓子,求推薦票!! 楊石扶楊天剛到小院,楊淼從黑暗中鑽了出來:「少爺,沒事吧,老爺和夫人都等急了。」 楊淼今天沒有出去,吃晚飯時,獨孤氏發現楊天沒有回去,已叫他過去問過一次,讓楊淼一直擔心到現在。 楊天沒理他,反而是拍了拍楊石的肩膀:「你剛才沒有多說,很好!」 楊石一驚:「少爺,你沒醉?」 楊天搖了搖頭,將楊石一把推開,自己搖搖晃晃的走進房間,回道:「少爺的心沒醉。」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起來,楊天用過早飯,就帶著楊石,楊淼兩人重新出了國公府,只是走了一段路,楊天已覺得不對勁,總好像後面有數雙眼睛盯著他們一樣,楊天數次回頭,卻沒有發現絲毫異樣。 楊天本來是想直接去小院,既然懷疑後面有尾巴,不由在街上多轉了幾個圈,他甚至還到郝老伯那兒喝了一碗羊肉湯,並在雲定興的攤子上買了幾個燒餅。 只是無論楊天怎麼向後面查看,也沒有發現跟蹤自己的人,楊天以為自己是多心,這才騎上赤影直奔目的。 見楊天三人騎馬狂奔,元威帶著數人從後面現身出來,也騎上馬,沿著三人留下的蹄印跟了下去。 楊天趕到小院時,李綱和長孫晟兩人才剛剛起來,楊天叫道:「大哥,二哥,早。」 長孫晟樂呵呵的回道:「三弟早。」 李綱卻要跳起來:「公子,昨晚仍是戲言,豈可當真。」 長孫晟回道:「大哥,這就是你不對了,三弟一片誠意,又怎能說是戲言。」 「就是,二哥都如此說,大哥就不要推遲了,難道認了我這個三弟,大哥生怕吃虧不成。」 李綱還沒來得及和長孫晟說明和楊天的關係,現在再說,倒是顯得對朋友有意欺騙,見楊天神色堅定,只得道:「好吧。」算是認同了現在的身份。 長孫晟看看天色,唉喲一聲叫了出來:「不好,快到我當值的時間了,我得趕快回到宮中。」 楊天忙道:「二哥莫急,你莫非忘了那匹黑馬,有了它,保證很快就趕到,先吃早飯再說。」 長孫晟還是心急火燎,誤了當值的時辰可是一件大事,待僕人將黑馬牽過來,他顧不得吃飯,跨上馬背,揚手向楊天,李綱兩人打了一個招乎,就急匆匆出發。 待長孫晟走後,李綱向楊天道:「公子,我……」 李綱話還沒完,楊天已打斷了他:「叫我三弟。」 李綱哎了一聲,期期艾艾起來:「三,三弟。」 「大哥。」 兩人相視一笑,這才真正把對方當成了兄弟。 李天正匆匆走到楊天面前,低聲道:「公子,護衛來報,有幾人在門外偷窺我們。」 楊天一驚,想起來時的懷疑,吩咐李天正:「把梯子拿來。」 在大門的側面架上梯子,楊天親自爬上圍牆向外面察看,見元威和隨國公府的護衛分散在四周,警惕的看著院子的大門,楊天才放下心,這個院子完全是由李天正出面辦理,戶主的名字是外的一名商人,就是元威回去報告給楊堅,楊堅也不會聯想到這個院子會是自己的。 不過,如果國公府真要查,還是一件麻煩事,楊天想了想,對李綱道:「大哥,你看這個院子如何?」 「不錯,雖然不大,卻是難得清靜。」 「那好,這院子就轉到大哥名下,算是我對大哥的一份小禮物。」 李綱張嘴想推遲,又想楊天剛看到外面有人查探便作出決定是不是有深意,只得點了點頭。 對於楊天,李綱接觸的越多,就越感到驚異,這個十二歲的少年,就像是一潭深不可測的水,他教給那些學生的東西,有許多李綱本人一無所知,何況隨國公府再有錢財,恐怕也不會讓他那樣揮霍,不但買下一個價值不少的院子,還要養著這數十人,如今這個院子說送就送,這個少年又如何會有如此多的錢財。 長孫晟自從與楊天結拜後,這些天差不多結束宮中值班後,隔天就會來楊天的小院一場,楊天將長孫晟介紹給這十八名少年,長孫晟見到這幫少年練武,也興趣大增,親自下場與他們比武,結果讓眾人大吃一驚,武功最好的羅藝在長孫晟面前竟然走不了三五招,自然而然,這些少年又多了一個武術老師。 這天,輪到長孫晟不當值,楊天親自到長孫家將他接了出來,帶著楊石,楊淼兩人,四人一起向城外去。 出了城門,,長孫晟忍不住問道:「三弟,到底什麼事,為何要出城?」 楊天在赤影身上輕輕一磕,赤影的速度已然加快,前頭傳來楊天的悶聲:「二哥,今天帶你去一個新方,到了頭你就知道了。」 長孫晟只得也打馬飛奔,這是在城外,稍不注意,他可就要被赤影甩下,楊石,楊淼兩人也連忙跟著,四匹馬,頓時帶起滾滾煙塵,在大道上奔馳起來。 走了大半個時辰,楊天才讓赤影放慢了速度,長孫晟勉強跟了上來,他坐下的黑馬已是呼哧呼哧的喘氣,全身冒汗,而赤影的喘氣卻小得多,身上只有微微細汗,根本沒有盡全力。 長孫晟騎得黑馬正是楊天所贈,雖然是難得的良駒,但和赤影比起來,還是高下立判,長孫晟羨慕的道:「三弟,你的赤影恐怕連皇宮內的御馬也比不上。」 楊天心道赤影本來就是宮中最好的御馬所生,一般的御馬自然比不上,笑嘻嘻的道:「二哥想不想也有這麼一匹好馬?」 長孫晟的眼光頓時熱了起來,這個時代,最讓男人熱血沸騰的就是好馬與名劍,只是長孫晟的眼光又很快暗淡下來:「如此好馬,可遇不可求,又豈能說有就有。」 楊天卻是神秘一笑:「前面就有一匹好馬,只要二哥能降伏它,我就送你如何?」 長孫晟抬頭向前看去,前面是一個山谷,山谷腳下很多密密麻麻的農田,農田的中間卻是一幢莊院,這個莊院圍牆高聳,宛如一個小城堡。 第九章馴馬上 除了莊院和山谷長孫晟的視線暫時看不到外,前面的農田都是一覽無遺,哪有什麼馬匹的存在。 長孫晟指了指山谷:「三弟,莫非這裡有野馬?」 楊天微微一笑:「當然不是,你跟我來。」一夾馬肚,直接朝莊院走去。 楊天一到莊院門口,莊院的大門頓時打開,從裡面走出來數名僕人,替兩人牽過馬匹,長孫晟驚訝的發現這幾名僕人分明在長安的那處小院見過。 長孫晟結結巴巴的道:「三弟,你……你不要告訴我,這座莊院是你的。」 「以前不是,現在是了,走,進去看看。」 長孫晟驚訝的合不籠嘴,從這些天來的相交,他對楊天多少瞭解了一些,城中的那座小院送給李綱不久,沒想到又在這裡買了一座莊院,單單從這座莊院的面積來看,起碼也要花上數千貫,楊天哪來這麼多錢。 走進莊院,更是讓長孫晟看得目不暇接,裡面亭台樓閣,池塘小榭,造得精緻無比,花園,假山,應有盡有。 長孫晟忍不住發問:「三弟,這莊院真是你的,這需要多少錢?」 「嗯,不貴,這座莊院,包括外面的那些良田,總共才花了二萬貫不到。」楊天淡淡的回道。 外面至少有上千畝的良田,二萬貫,若是一年前,光這些良田就不只這個價錢,確實不貴,這得益於新皇的登極,周宣帝坐上皇位不到四個月,現在已經誅殺了一位王爺,五位將軍,另外下放,貶官的人更多,那些皇叔更是全部被周宣帝趕出了長安,讓長安這陣子的房價和田產都快速貶值。 這個莊子就是一位剛剛貶官的官員財產,他們全家被發配到外,急需錢財,故便宜出售,恐怕連正常價格的一半都不到。 儘管如此,長孫晟也是咋舌不已,他是禁軍,又守衛皇宮,俸祿算得上優厚,一年也不過合計九十多貫,二萬貫,長孫晟的俸祿要積攢二百多年才能達到。 長孫晟顧不得感歎,他已經聽到馬嘶聲了,這匹馬的叫聲從沒有過的洪亮,長孫晟一聽就知道是好馬,連忙向馬聲處跑去。 過了一個小湖,一個花園,二幢大廳,長孫晟才來到了馬廄,這個馬廄占廣大,至少有數十畝,外面還有一個跑馬場,跑馬場上已有十多匹好馬,羅藝等十八人一人牽著一匹馬正在溜躂。 這是楊天教給他們騎馬的絕竅,像他們這些新丁,要想學會騎馬,首先必須要跟自己的馬兒熟悉。 儘管場中的都是好馬,長孫晟的目光在沒有在它們身上停留,目光死死的盯在馬廄裡一匹全身漆黑一團的高頭大馬上,剛才的叫聲正是它發出。 長孫晟走進一看,這匹馬骨架高大,全身肌肉均稱,成流線型,身上找不到一根雜毛,只有四隻馬蹄下,隱隱有白毛露出,長孫晟想起以前讀過的馬經,脫開而出:「烏雲蓋雪,這是烏雲蓋雪。」 楊天點頭:「不錯,正是烏雲蓋雪。」 據說項羽的坐騎烏稚馬就是一匹烏雲蓋雪,能日行千里,踏水如履平,雖然可能會有所誇張,但這匹馬單從外型來看,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是一匹好馬。 這匹烏雲蓋雪身上已套上了馬鞍,這個馬鞍可能令它不舒服,不時長嘶幾聲,用身子在馬廄的柱子上磨來磨去,想把馬鞍下弄下來,看到長孫晟等人過來,才停止下來,睜大著馬眼,打量著他們。 長孫晟越看越喜,伸手就想模一下烏雲蓋雪,「呼,」烏雲蓋雪毫不客氣,張嘴向長孫晟的手咬去,若非長孫晟手縮得快,就要被一下咬中。 看到長孫晟來了,羅藝等人丟下自己的馬,急忙也跟了上來看熱鬧,沒有哪個人見到這匹馬會不喜歡,可惜這匹烏雲蓋雪桀驁不馴,單是昨天為了給它上馬鞍,已咬傷了五名護衛,還有幾人差點被踢斷了腿,楊天嚴禁十八名少年的任何一人靠近這匹馬。 長孫晟的全副心思都放在這匹烏雲蓋雪身上,見馬被鐵鏈緊鎖,向楊天道:「三弟,讓人把馬鐵鏈去掉。」 楊天有點擔心:「二哥,你要小心一點,烏雲蓋雪可是一匹野馬。」 這匹馬是莊院前任主人留下來的,據說買的時候花了主人一千五百貫的大價錢,可是主人到手三個月,卻沒有辦法馴服,如今要離開長安,只得將這匹桀驁不馴的馬留下,甚至沒有要楊天一枚銅錢。 這匹馬的前主人從馬販子手上買下它時,據馬販子說為捕獲這匹馬至少死了五名最好的捕馬手,又有不下十名想馴服它的好手或死或傷,若說楊天身邊的人誰能馴服,最合適的莫過於長孫晟。 鐵練光的一聲被打開,烏雲蓋雪疑惑的看著大開的馬廄門,五個月前,它還是一匹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的馬王,自從被人用母馬誘捕後,開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馴服它,都被它弄得或死或傷後,烏雲蓋雪就被鐵鏈緊緊的鎖著,一直沒有人敢動它。 到了這個莊院三個月,開始又有人想馴服它,連死傷數人後,烏雲蓋雪重新鐵鏈緊鎖,一直困在馬廄中。今天又被人打開,烏雲蓋雪興奮起來,終於又有人想找死了,它抬頭朝外面的人群看了一眼,高傲的揚頭走出馬廄。 楊天看著烏雲蓋雪走了出來,連忙帶著羅藝等人已退出了百步開外,只有長孫晟一人留在原,烏雲蓋雪頓時知道了自己這次的對手。這次的對手比以往的人都高大,而且眼神遠比以前想征服它的人凌厲,烏雲蓋雪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吼。」烏雲蓋雪向長孫晟發出一聲嘶叫,彷彿雄獅怒吼。 第十章馴馬下 烏雲蓋雪的吼叫,讓楊天和那些少年都是心頭一震,這根本不像一匹馬,完全可以比得上那些凶悍的食肉猛獸。 長孫晟根本不為烏雲蓋雪的叫聲所動,慢慢的向烏雲蓋雪身邊靠近,烏雲蓋雪眼睛憤怒的睜大,口中發出呼呼的警告,同時盤算著雙方的距離,準備隨時向長孫晟發起攻擊。 在雙方還有二三米時,烏雲蓋雪平騰空而起,抬起自己的鐵蹄狠狠的向長孫晟踏去,若是踏中,保證可以讓眼前這個可惡的人類斷上幾骨肋骨。 楊天身後的少年臉都弊得通紅,長孫晟的武功他們都領教過,自然不用擔心長孫晟會被馬蹄踩到,他們想張嘴替長孫晟喝采,卻害怕會影響到長孫晟,只得生生忍住。 長孫晟的肌肉緊縮,在馬蹄快要踏下來時閃到馬側,用手在馬背上一按,已然翻身上馬。 「好。」數名少年還是沒有忍住,大聲喝起彩來。 烏雲蓋雪雙蹄踏空,反應極快,馬上用頭向長孫晟躲閃的側面撞去,只是長孫晟已藉機上了馬背,這一撞自然成空。 這一下大出烏雲蓋雪的意外,這一踏一撞是它用慣了的招數,憑著這兩下就將大部分想馴服它的人打敗,最不濟也可以把人甩開,已便它下一步進攻,能如此快越上它背部的人,長孫晟還是頭一個。 不過,烏雲蓋雪卻沒有慌張,對付馬背上的人它也有的是辦法,頭一低,後腿高高揚起,就想把這個可惡的人類顛下來。 長孫晟一跳上馬背,就緊緊的夾著馬肚,身體隨著馬背上下顛簸而起伏,卻像沾在馬身上,絲毫不受影響。 見這一招不見效,烏雲蓋雪唏律律的一聲大叫,在馬場上狂奔起來,正在場上悠悠自得的數十匹馬,見到烏雲蓋雪奔來,連忙將位置讓開。 烏雲蓋雪越跑越快,最後場中彷彿只剩下一團影子,這個馬場四面都用高牆圍住,長孫晟不怕它能跑到哪裡去,緊抓韁繩不放,任由身下的馬帶著自己飛奔,感受著那種風馳電逝的速度。 所有人都在讚歎這匹馬的速度時,烏雲蓋雪突然一個急停,毫無症兆的靜止在場中,彷彿這匹馬根本就沒有跑過,長孫晟早料想到身下的馬沒有那麼容易屈服,但巨大的慣性還是甩得長孫晟向前衝去,從馬背上掉了下來。 所有人都嚇得「啊」的一聲大叫,從如此快速的馬背上掉下,一不小心,騎手就得折頸而死,好個長孫晟,在自己快要落的時候,一個鯉魚打挺翻過身來,落到一旁,蹬蹬的後退幾步,穩下身來。 還沒等眾人放下心,剛才靜止的烏雲蓋雪動了,抬起碩大的頭顱狠狠的朝長孫晟撞去。 「好畜生。」長孫晟來不及避開,雙手按在撞過來的馬頭上,身子藉機飛起,頓時與馬身拉開一段距離,手上卻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吼。」烏雲蓋雪的後腿用力一蹬,一個跨步已到了長孫晟身邊,重新抬起前面的兩隻鐵蹄,朝長孫晟踩去,第一次沒有踩到長孫晟,烏雲蓋雪很不甘心,又故伎重施。 長孫晟忍著雙手火辣辣的疼痛,身體一側,讓過烏雲蓋雪的鐵蹄,重新翻身上了馬背。 「灰律律。」烏雲蓋雪怒了,還從來沒有人兩次上過它的馬背,它重新小跑了一段,前腿一收,後腿緊繃,整個馬身頓時人立而起。 長孫晟只覺得身體一斜,整個人就要向後滑去,連忙死死抓住馬鬃,將身子的下滑之勢止住。 接下來,這匹馬的手段讓人眼花繚亂,顛、立、急速、快停、轉圈……千方百計想將長孫晟甩下來,一直折騰了一個時辰,人馬雙方都大汗淋漓,長孫晟還是穩穩的坐在馬背上。 「呼,呼。」楊天等人隔著老遠就可以聽到人馬的喘氣聲,烏雲蓋雪精力再旺,一個時辰折騰下來也累得不輕,速度漸漸慢了下來,開始在場中邁著小步。 就在眾人以為這匹馬終於要屈服時,烏雲蓋雪騰的加速,直向馬廄的方向跑去,故意找了一個沒有打開欄杆的方,騰空而起,從上面飛過欄杆,這欄杆上面的空隙剛好可以容它的身體飛過,若是長孫晟還騎在馬上,非撞在馬廄的樑上不可。 此時馬肚下面是欄杆,馬背上面是木樑,「好狡猾的傢伙。」長孫晟暗罵一聲,一個翻身,掛在馬的一側隨著烏雲蓋雪一起飛進馬廄中,才重新翻身上了馬背。 「呼嚕,呼嚕。」烏雲蓋雪打著響鼻,在馬廄中一動不動,任由長孫晟騎在背上。 楊天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馴馬竟然馴到馬廄裡去了,一個護衛連忙將馬廄的門打開,長孫晟雙腿輕輕一磕,烏雲蓋雪走出了馬廄,然後靜止不動。 長孫晟拍了拍馬臉,烏雲蓋雪轉過頭,目光再也沒有以前的凶氣,長孫晟知道自己終於將這匹馬馴服,大喜著跳下馬背,輕熱的撫摸著烏雲蓋雪的馬臉。 一名僕人拿來一串馬最喜歡吃的水果,交給長孫晟,長孫晟連忙將水果攤在手上,烏雲蓋雪聞了一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楊天走了上去:「二哥,恭喜你,以後這匹烏雲蓋雪就是你的坐騎,給它取個名字吧。」 長孫晟摸了摸油光發亮的馬背,取了個很沒水準的名字:「我看就叫它小黑吧。」 「噗。」跟在楊天身後的幾名少年都笑出了聲,如此神駒既然被叫了這麼土的一個名字。 長孫晟臉上一紅:「笑什麼,你們看看,小黑自己都沒有反對,就這麼定了。」 烏雲蓋雪正津津有味的吃著長孫晟手上的水果,哪知道瞬間就決定了它要叫一輩子的名字,吃完水果,還撒嬌的舔了長孫晟手掌幾下。 「二哥,你騎術既然如此精,從今天開始,這些少年的騎射我就全交給你了,二哥可不能藏私。」 長孫晟聞言,看了看小黑嘴上還殘留著的水果,正在向自己撒歡,搖了搖頭,果然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人馬皆如此。 第十一章搶親上 有了這座莊院掩護,李綱和長孫晟兩人的幫助,加個楊天已有驃騎大將軍的稱呼,可以有自己的私兵,楊天不滿足於只教導羅藝等十八人,莊院的少年陸續增加,到了第二年初,規模已達到了一百零八人。 先前的十八人都擔任了小組長,每人帶領五人都實行最嚴格的軍事文化訓練,戰馬,兵器都選用最好的,在莊院的後山,還新建了一個小型兵器坊,為這一百多人更換,修整兵器,這座兵器坊的主持人就是楊天請來的雲定興。 雲定興以前其實是大周軍械庫的一個監造小官,他原先是匠人出身,憑著精湛的手藝才升為監造,只是手腳不乾淨,竟然向外偷運鐵器,事發後,拿出所有的錢財賄賂了上官,才沒有被砍腦袋。 整個莊院周圍十里全部被楊天買下,楊天根本不在乎雲定興手腳是否乾淨,會不會為了錢財洩密,他在乎的是雲定興的手藝,因此在兵器不足之後,很快就想到請雲定興來幫忙監造,雲定興早已對賣燒餅不感興趣,自然樂意為楊天效力。 大成元年二月(公元579年),周宣帝即位的第二年,宇文贇認為大臣們對自己不夠尊敬,突然心血來朝,決定將皇位傳到自己七歲的兒子宇文闡,自己升為太上皇,自稱天元皇帝,年號改為大象元年。 為了襯托自己太上皇的尊貴身份,天元皇帝對臣下講話不再自稱為朕,而是自稱為天,所居住的宮殿稱天台,頭戴二十四毓的冠冕,車服旗鼓都要比以前的帝王多加一倍。 同時,天元皇帝下令改變眾臣的服飾,以前緊窄的胡服改為寬大的魏晉服飾,因為胡服無法顯示出皇帝的獨一無二。 大周政權是由鮮卑人組成,胡服利於征戰,如今天下還沒有一統,將胡服改為寬大的魏晉服飾,顯得太過奢侈,不利於文臣武將騎馬,眾大臣紛紛反對,不過,天元皇帝毫不理會,還是堅持下去, 楊天已經十三歲了,還有數個月就可以接掌北週一府之兵,除了派元威和幾名護衛跟在他身邊,楊堅夫婦對楊天每天在外面東奔西走不再過問,不過,楊天對元威等人每人跟著自己也頗為苦惱,每次去莊院都要先到李綱的小院,將元威等人甩下,元威等人後來也習慣楊天失蹤,反正只要在小院等待,楊天每到晚間還是會回來。 這天,楊天剛要出城前往自己的莊院,路上接連碰到迎親的隊伍,走了一里路不到,竟然出現了近十支迎親隊伍,這讓楊天納悶萬分,今日是什麼日子,怎麼會如此多的人結親? 楊石,楊淼兩人也是好奇的很,連忙向路邊的人打聽了一下,回來向楊天匯報道:「公子,好像是太上皇馬上要下令在全國大選美女,充實後宮,長安得到消息的人家才紛紛嫁女。」 楊天哦了一聲,太上皇選美也罷,封妃也罷,此事和他關係不大,向兩人道:「不要理會了,咱們快點出城。」 三人只得小心避開迎親的隊伍,騎著馬緩慢的朝前方走去,只是走不了多遠,前面突然被堵的水洩不通。 三人只得下馬,牽著馬想繞道前進,沒想到後面也很快堵了起來,大街上到處都是人,他們想出去也出去不了。 楊天來到這個時空已快三年了,還從來沒有發現長安的街頭竟然會被人潮堵住,只得停了下來,對楊石道:「你到前面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公子。」楊石將愛馬的韁繩丟到楊淼手中,自己向前擠去。 過了半響,楊石才滿頭大汗的擠了回來:「公子,打聽清楚了,前面一個新郎迎親,不料卻遭到兩家女方的爭搶,都說對方要迎娶的是自己的女兒,這不就堵上了。」 楊淼聽得大為羨慕,他已十六歲,正是蠢蠢欲動的年齡:「有這等好事,要是我遇上就好了。」 楊石不屑的看了看楊淼一眼:「就你,這個男的聽說是一位儀同將軍家的公子,兩個女方也不弱,都是朝庭大臣之女。」 楊淼頓時脖子一縮,只是馬上又道:「我不行,公子還不行嗎,這兩家也真是,何必爭一個人。」 兩人跟著楊天日久,已經有點不分上下了,連楊天的玩笑也敢開,楊天連忙喝道:「別胡說八道。」 三人只得在原等待,過了大約一刻鐘,人群才慢慢鬆動,三人都有馬,等到人群散得差不多才重新開始上馬趕路。 走了數分鐘,楊天三人看見前方果然停著一頂花橋,花橋旁邊一個二十歲左右的俊俏青年騎在馬上,他的左右兩邊分別是兩隊人馬攔著,哪兒也去不了。他不時向兩邊的兩名中年人抱拳求饒,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看到楊天三人過來,馬上的青年突然現出喜色,向楊天指了指:「兩名叔叔,哪邊來了一位公子,何不向他問問有無婚配?」 兩名中年人互相望了一眼,點了點頭,手一揮,頓時一邊衝出來十來個家丁,將楊天三人團團圍住。 「大膽,這是隨國公府的公子,誰敢擋路。」楊石向圍住自己的家丁喝道。 兩邊的家丁都大聲向自己的主人喊道:「老爺,這是隨國公府的公子。」 兩名中年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由大喜,異口同聲的道:「快把他攔住,別把他放走了。」同時放開那名青年,向楊天的方向奔了過來。 「老夫有一個女兒,今年十四歲,長得如花似玉,又知書達理,普六茹公子,做老夫的女婿如何?」 「你女兒哪有有女兒好,我女兒才十三歲,普六茹公子,別聽他的,還是做老夫的女婿才好。」 兩個人一上來就拉住楊天的韁繩,七嘴八舌起來,把楊天聽得目瞪口呆。 第十二章搶親下 周宣帝在武帝剛死不久,就將父親的妃子擇其年輕美貌者收入自己的後宮,若是鮮卑人還在草原上時,周宣帝這種行為倒合乎鮮卑人的傳統,只是鮮卑人入主中原後,越來越漢化,此舉遭到不少大臣的垢病。 登極半年多以來,周宣帝越來越荒唐的行為使得大臣對他更加失望,周宣帝喜歡因小事責罰大臣,一打就是一百二十大板,美其名曰「天杖。」後宮中除了對楊皇后還有一絲敬重後,許多妃子也不能免。 可憐那些後宮嬌弱的妃子,如何能承受一百二十下的天杖,往往打不完數十下,就一命烏呼,因此一般大臣都不願自己的女兒進宮受苦,聽到皇帝要選妃,趕緊先找人趕快出嫁。 楊天正是碰上了如此兩位官員,他們的位比起隨國公大大不如,但此時也顧不得許多,沒有在周宣帝宣旨之前將女兒嫁出,只能等待女兒選入宮中的命運。若是真能招楊天作女婿,反而可以藉機攀上隨國公這棵大樹,因此原先爭搶的新郎被丟到一邊。又開始在楊天面前互不相讓起來。 楊天從他們兩人爭吵的話語中隱約猜到原因,沒想到楊淼的烏鴉嘴還真給說中了,馬上就輪到自己,他哭笑不得的道:「兩位叔叔,婚姻大事豈可兒戲,此事萬難答應,晚輩還有事,先告辭了。」 「你不能走,老夫與隨國公大人是同僚,早就想向隨國公提親了,擇日不如撞日,今天老夫親自出面,諒隨國公也會賣老夫幾分薄面。」 「哼,你是什麼東西,隨國公會賣你的薄面,倒是隨國公曾見過小女,誇小女姿容端正,有意結為兒女親家。」另一人毫不客氣的反駁,兩人爭得面紅耳赤,卻是緊緊的拉著楊天的馬,互不相讓。 這兩人明顯都是睜眼說瞎話,楊天頓時頭大,他一指前方的青年:「兩位叔叔,他才是你們的女婿,當心他跑了。」 那名青年本來要迎娶的並不是這兩家的女兒,卻被攔了下來,有楊天作擋箭牌,果然抬著花轎趁機想脫圍。 兩名中年人互相望了一眼,為難起來,隨國公府的公子只有一個,只有一人能搶到,若是放跑了剛才的那名青年,又沒有搶到隨國公府的公子,豈不是一場空,兩人都是同一心事,不管能不能搶到隨國公府公子,原先那位也不能放跑了。 他們都向自己的家丁喝道:「不能讓他跑了,追。」 家丁們聽到自家老爺的命令,頓時將圍住楊天三人的***放開,分出一部分人去追抬花轎的青年。 「兩位叔叔,對不起,得罪了。」 楊天見有機可乘,一甩馬鞭,「啪,啪。」兩聲,分別抽在兩人拉著赤影韁繩的手上,兩人一疼,頓時將手上的韁繩放開,楊天在赤影身上輕輕一磕,赤影頓時撒開四蹄跑了起來。 「哎喲,好疼。」 「小兔崽子,怎麼打人。」兩人抬起手來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自己的手上顯出一道清晰的鞭跡。 「站住,你不能走。」 「快,攔住他。」 兩人看到楊天的馬就要衝出去,顧不得疼痛,連忙大喊起來。 前面幾名家丁反應過來,將楊天的去路堵住,楊天輕輕的在馬頸上拍了幾下:「赤影,我的幸福可全靠你了。」 赤影速度不減,直直向幾名家丁衝去,那幾名家丁頓時嚇得臉色發白,這麼一撞非得出人命不可,心中後悔,為了自家小姐的婚事,可也不能把命搭上啊,小姐長得如花似玉,誰知眼前的這個小子卻不領情。 只是幾名家丁此時就想讓開也來不及了,眼看人馬就要相撞,赤影長嘶一聲,從平一躍而起,在幾名家丁的頭領上飛了過去。 「媽呀!」幾名家丁嚇得腿一軟,坐在上呆呆的看著楊天連人帶馬消失在街道的前方。 楊石和楊淼兩人的坐騎卻沒有那麼神駿,被那些家丁攔了下來,只是看著楊天逃走了,兩個中年人彼此失望的看了一眼:「可惜,不虧是隨國公府公子,逃都逃得如此之快。」 兩人頓時又同時想起抬花轎的那名青年,大喊道:「不要放走元公子。」丟下楊石,楊淼兩人,向剛才那名青年的方向追去。 楊天騎著赤影連跑幾條街,才停了下來,心中暗暗好笑,自己竟然差點被人搶親。他估計這兩家大概不會拿楊石,楊淼兩人如何,就在原等他們過來。 果然,隔了一會兒,楊石,楊淼兩人追了上來,看到楊天,兩人都是一臉笑意。 楊天斥道:「有什麼好笑,當心你們也被人搶去。」 楊石歎道:「公子,我們可是巴不得有人搶,可惜呀,就是沒有人要我們。」 楊淼更是作怪起來:「天吶,我肌肉發達,人長得丰神俊朗,這兩家都瞎了眼,為什麼不搶我?」 楊天板著臉:「把你的外衣脫下來。」 楊淼嚇了一跳:「公子,你要幹嗎?」 「廢話,你不是要有人搶嗎,我估計前面可能還會碰上,咱倆換換衣服,等下你就是隨國公府的公子,儘管讓人搶去吧。」 楊淼哀歎一聲:「不要啊公子,若被人發現假冒,會被打死的。」 「廢話,只要我們不說,誰會發現,何況你不是說肌肉發達,長得丰神俊朗,穿我的衣服,正好可以顯出你的丰神俊朗來。」 楊石在旁落井下石:「小石頭,不用怕,等別人發現,你新郎也做了,洞房也入了,還怕岳父不認嗎?」 楊淼只好磨磨蹭蹭的脫下自己的外衣,楊天比同年人高出不少,與楊淼的身高差距並不大,互換了外衣,倒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合身。 三人重新騎上馬,楊淼突然道:「不對。」 楊天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他:「有什麼不對?」 「公子,馬不對,赤影明顯比我的馬好,公子,要不咱們連馬也換了吧。」楊淼不止一次眼讒赤影跑得快,只是楊天從不讓別人騎赤影,如今楊淼想藉機過過癮。 楊天毫不客氣:「滾,萬一不對,我還要靠赤影逃命。」 第十三章禍因上 尉遲繁熾打量著銅鏡中的人影,秀挺的鼻子,紅潤的櫻唇,下面是鼓鼓的酥胸,一身火紅的衣裳,無論從何處看,鏡中的人影都是千嬌百媚,她不禁輕撫自己的臉寵和櫻唇,這是多麼美麗的容顏。 今天她就要出嫁了,以後將成為人婦,再也不能過少女無憂無慮的日子,尉遲繁熾今年已有十七歲,在大週一般富貴人家的女孩多在十四五歲就嫁為人婦,她若再不出嫁就要被人嘲笑。 她的夫婿是令人羨慕的西陽公公子宇文溫,文武全才,而且風流倜儻,今天本是大喜的日子,尉遲繁熾卻有一絲淡淡的惆悵,對於宇文溫,尉遲繁熾以前一直很有好感,只是那次森林中宇文溫只顧自己逃跑的往事卻不時湧上她的心頭,讓尉遲繁熾心中總是留著一片陰影,若是以後有了危險,自己的夫婿還會不會獨自逃走? 正是這片陰影,讓尉遲繁熾對自己的婚事一推再推,到了此時再也躲不過去,否則等待她的就是入宮的命運。 尉遲繁熾歎了一口氣,這些年她選來選去,可其他人比宇文溫更加不如,鏡中突然彷彿多了一個人影,正是那個曾對她大吼大叫的隨國公府公子,那個比她小了四歲的睍伐。 尉遲繁熾大吃一驚,將眼睛擦了擦,鏡中除了自己的容顏,哪還有其他人,原來是自己的幻覺,尉遲繁熾突然發怒起來,將銅鏡啪的一聲摔到下:「你為什麼要比我小四歲,為什麼從那次帶走孫清後就再也不上蜀國公府的大門,難道還要我求你上門不成?」 聽到響聲,幾名丫環連忙走了進來:「小姐,怎麼啦。」 「沒事。」尉遲繁熾一驚,彷彿自己的心思被人窺破,摸了摸自己火熱的雙頰,鎮定下來。 幾名丫環癡迷的看著尉遲繁熾:「姑爺真有福氣,能娶到小姐這樣的天仙美人,不知他是幾世修來的福份。」 尉遲繁熾幽幽一歎,想起自己母親的一句話:「女人長得太美,命就不好了。」她心中突然一陣淒苦,自己以後的命運又會怎樣? 楊天三人連過幾條大街,發現前面有人圍堵馬上繞道,至少繞過六七回,才終於到了長安的北門,只是往前一看,三人都是面面相覷,長安北門早已擠滿了人,恐怕比往日大軍出征時也不遜多讓。 楊天只得命令楊石:「你下馬,去看看能不能出城?」 半響,楊石氣喘息息的擠了回來:「公子,不得了,城門口至少有上百家人正在挑女婿,我只是趁著過去看了幾下,就被數家人帶著要過去報名。」 楊淼打趣的道:「那你還不過去?」 楊石不好意思:「我又不知別人長得怎樣,怎麼敢湊過去,不過,倒是有不少人拚命報名,只是人家要挑挑撿撿。」 楊淼道:「能躲選秀的人,又能差到哪兒去,你是怕人家選不上你,丟臉吧。」 楊石有點惱羞成怒:「有本事,那你去試試?」 楊天連忙止住兩人的爭吵:「好了,城門口擠這麼多人,我們怎麼出去?」 楊石同情的看著他:「公子,今天出不去了,我剛才看到過好幾家拜訪過老爺的官員親自帶著人在大門口等著,公子一過去,肯定會認出來,除非公子晚上真想做哪家的姑爺,否則還是不要過去。」 鄭譯匆匆的走進皇宮大門,宮中正傳來陣陣奏樂聲,周宣帝躺在一張胡床上,他的身邊伴著兩名絕色的女子,身上釵橫裙亂,露出大半疑脂的酥胸,小御正劉昉陪在周宣帝的身邊,低眉順眼的看著台下的歌舞,目光不時溜到胡床上的兩名女子身上。 台下管弦並奏,時而如狼嚎於野,時而似鬼哭於墳,淒厲處傷心動魄,淫蕩處蝕骨銷魂,不時夾雜著如發情野貓叫春的聲音。 數十名跳舞的宮女赤裸著上半身,她們身上嬌美的乳房隨著舞蹈不時如鴿子般上下跳躍,周宣帝雙眼凸出,貪婪的看著跳舞的宮女,兩隻手在胡床上的嬪妃胸前揉搓,兩名嬪妃嘴中發出陣陣呻吟。 鄭譯朝兩名發出嬌吟聲的嬪妃看了一眼,頓時暗唸了一聲罪過,這兩名嬪妃正是武帝最後納的兩名妃子,年齡比周宣帝還小一兩歲,不折不扣是周宣帝的後母。 看到鄭譯過來,周宣帝從自己後母的身上抽回雙手,一點也不在意兩人胸前春光外洩:「鄭愛卿來了,坐,陪天一起欣賞歌舞。」 鄭譯微微躬身:「啟稟太上天,微臣有要事回稟。」說完,鄭譯湊近周宣帝耳朵,輕輕說了數句,連劉昉也沒有聽清鄭澤說什麼。 鄭譯一說完,氣得周宣帝用手恨恨在胡床上一拍:「豈有此理,竟敢與天搶女人,反了,反了。」 周宣帝這一發怒,下面正在歌舞的宮女頓時嚇得發抖,伏在上一動也不敢動。 周宣帝發了一通火後,命令身邊的一名太監:「馬上宣於智入宮。」 於智在殺死齊王宇文憲中立下功勞,周宣帝提撥他為禁衛軍統領,不一會兒,於智匆匆來到:「啟稟太上天,微臣見駕。」 「於愛卿,你馬上帶禁衛軍,將長安城門正在招親的人家驅散,若發現哪家今天結親,全給搗了,將佈告全城貼上,從今天起,沒有選完秀女,民間一律不許結親。」 於智頓時遲疑,今天結親的可有不少世家,其中甚至還有皇族,若讓禁軍到那些世家皇族搗亂,他還沒有那個膽子。 周宣帝見於智遲遲不回答,語氣森然的道:「於愛卿,莫非你想抗旨?」 於智心中一凜,他雖然暫時受寵,可若觸怒了周宣帝,馬上就會把他打入獄,連忙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微臣遵旨。」 第十四章禍因下 看著於智出了宮,周宣帝忍不住又罵了幾句,那些大臣太過可惡,有了女兒竟然不思送進宮讓自己玩弄,還要趕在今天嫁出去,不過,想到不久就有大批美女進宮,周宣帝又高興起來,看著台下跪滿一露出一片光潔後背的宮女道:「繼續跳舞。」 楊天三人正不知如何辦時,街道上突然一陣混亂,無數的禁衛軍湧上街頭,開始驅散圍觀招親的民眾,大聲喝道:「太上皇有旨,從今日開始,不准結親。」 城門處許多正在召親的官員一片嘩然,只是看到湧出來越來越多的禁衛軍,又有太上皇的旨意,那些官員,富豪也只能將召親行動結束,不過,大多數人已選中了數人,不管怎樣,先回家把生米做成熟飯再說。 禁衛軍雖然氣勢洶洶,其實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於智雖然接了旨,但若真的敢禁止所有人結親,今日不知會得罪多少豪門世家,只是那些一般的小官,富戶便對不起了,即使是真女婿,如果想今天成親,馬上便是抄家滅門的罪。 待禁衛軍將各家招親的人驅散,楊天三人才得以出城門,城門口也恢復了通行,只是與往日相比,城門多了太上皇選秀的通告和禁衛軍親自把守。 這番一耽擱,楊天三天到達莊院時已快到正午,在莊院的練武場內,一百零八名少年正整整齊齊的站成方隊,等待著楊天的到來。 今天的任務早已安排,就是演練軍陣,這些少年,最長的已有近二年的訓練,最短的也有數月之久,如今到了檢驗他們成果的時候。 只是楊天本來應當一個時辰前就來到,累得這些少年只得用站軍姿的方法來等待他,不過,這些少年都是一臉嚴肅,沒有一絲不耐煩的神色。 「開始!」 隨著楊天的聲音喊下,靜止不動的少年馬上以六人為一組,九組五十四人為一隊,分成黃黑二方,遙遙的望向對方。 「殺!」 兩個方陣迅速接近,為防止受傷,每人使用的都是木製武器,再用布包裹上石灰,只要關鍵部分沾上了石灰,就會宣佈陣亡,邊上由李綱帶著十幾名護衛作為裁判,楊天站在高台上,遙看著全場。 望著台下殺氣沖天的兩個方陣,楊天心情有點激盪,這些人就是自己以後要依靠的班底,有了他們,無論是以後楊廣想奪位也好,楊堅想廢自己也好,自己絕對不會策手就擒。 從現在周宣帝越來瘋狂的行為來看,楊天相信,離隋代周的時間已經不遠了,他必須抓緊時間積蓄自己的力量,雖然現在看不到楊堅夫婦有半點討厭自己的苗頭,楊英每天對自己恭恭敬敬,楊天卻不相信,等到楊堅取得天下後還會維持如此和睦的家庭。 最無情是帝王家,親兄弟也好,親父子也好,一旦牽涉到權力之爭,就可有能相互翻臉,如果自己是一個平庸的皇帝兒子,或許尚可以得以保全,偏偏自己是一個開國皇帝之子,若是表現太好,會遭到皇帝猜忌,若是表現太差,會遭到皇帝厭惡。 楊天板著手指算下來,從前面的秦始皇到漢高祖,再到漢武帝,接下來的唐高祖,唐太宗,只有一個劉盈勉強接位,劉盈若不是有一個強勢的母后,也早已被廢,這個劉盈在位期間也因為自己的軟弱無能,權力始終掌握在自己母親手中,只當了幾年皇帝,在二十多歲就窩囊死去。 楊天絕不會認為自己因為穿越而來就會比楊勇更加安全,能夠順利接位,日後自己作為太子,無論如何都會引起皇帝的猜測,自己如果裝作軟弱無能,未必能符合皇帝的心意,還會引起其他兄弟的窺視,若是表現的英武過人,皇帝更加不會放心,唯有實力,而且是皇帝暫時看不到的實力,等到皇帝發現時,就是皇帝也無法憾動,楊天才有把握掌握自己的命運。 「殺。」校場上不時有少年身上沾上了石灰退了下來,儘管都是木製武器,又有布包裹,但真正要害被剌中,還是很疼痛,退下來的少年都是臉色發白,有點垂頭喪氣。 楊天一一把他們叫過來,安慰幾句,拉近彼止間的距離。兩隊人馬都力求在楊天面前表現,這一場演練快到天黑還沒有結束,結果場中只剩下了二十人,憑著羅藝的勇猛,羅藝所在的黑隊剩下十五人,而黃隊只剩下五人。 「停,此次演練黑隊獲勝。」看著黃隊剩下的五人被黑隊團團圍住,楊天宣佈了結果。 黑隊歡呼起來,黃隊卻一臉沮喪,場中剩下的五名黃隊隊員面面相覷,其中一人站了出來:「報告教官,黃隊還在戰鬥,沒有輸。」 楊天搖頭,向那名說話的少年道:「史泰,黃隊只剩五人,已經輸了。」 史泰倔強的道:「教官,只要我們還有一人在,便沒有輸,教官,請允許我們再戰。」 楊天提前讓他們結束,本是好意,天色已快要黑了,這些少年已有四五個時辰沒有進食,眼看勝負已無懸念,楊天想讓他們早點吃飯休息,只是看著史泰一臉堅持,其餘四人也不肯放下武器,楊天只得道:「准。」 場中的喊殺聲重新響起,直到黃隊的五人全部判斷陣亡,這場演練才停止了下來,結果黑隊又犧牲了三人,只有十二人站在場上。 楊天再次宣佈黑隊獲勝,黃隊的人才沒有異議,只是看到最後的五名黃隊隊員身上全是白點,所有人都是一臉敬重。 第十五章軍營上 周宣帝的這次選秀在全國持續了數個月才停了下來,共有數千名秀女被選入宮中,周宣帝頓時每日沉湎在遊樂飲宴當中,有時接連十餘天不上朝。 這次選秀的美女中,有兩名美女讓周宣帝特別滿意,一是大將軍陳山提之女陳月儀,一是儀同將軍元晟之女元樂尚,兩女皆是十五歲,長得花容月貌,剛進宮陳月儀就被封為德妃,元樂尚被封為貴妃。 數月之後,周宣帝感到宮中嬪妃封號是前人所定,不能顯示他獨一無二的天皇帝身份,於是改立陳月儀為天左皇后,元樂尚為天右皇后,而靜帝宇文闡的親生母親朱滿月被封為天皇后,加上楊麗華的天元皇后,周宣帝共立了四名皇后。 宇文贇感覺到這還不夠顯示出他尊貴的身份,因此向左右親信鄭譯和劉昉詢問,鄭譯道:「皇上,天上以如來、天尊最大,如果皇上能位於如來、天尊中間,那皇上的威望可直達天庭。」 宇文贇感覺言之有理,頓時大喜,將武帝的滅佛旨意廢除,下令馬上做一尊大佛像,一尊天尊像,自己要端坐於兩像中間。 大象元年的六月,楊天正式接管驃騎大將軍之職,二千北周府兵將劃歸楊天的名下,楊天帶著李綱、楊石、楊淼、元威等人興沖沖的趕到軍營走馬上任。 這次楊天從那些訓練的少年中挑出了五名少年作為自己的護衛,加上元威等人一行共十五人,其中羅藝和史濤兩人都在其中,這五名少年都是一時之選,讓元威等人看得嘀咕不已,公子不知從哪裡找來了這麼多優秀的少年。 不過,楊天不說,元威等人也不好發問,從今天起,元威等人就脫離了楊堅,正式成為楊天的部下,加上楊天數年來,對元威和幾名護衛都籠絡有加,一些事情,楊天不讓說,元威等人也就幫著瞞著,在他們心中,反正老爺,少爺是父子,既然少爺有些事要瞞著老爺,他們又何必捅破。何況吃人嘴短,這數年,跟著楊天的護衛從楊天手中得到的財物可是遠大於隨國公的賞賜。 一路上,大家都是興高采烈,自己公子是去接管一府之兵,作為主人的親信,說不定馬上就能飛黃騰達。 這一府精兵原先是齊王的部下,李綱曾隨齊王到過這所軍營,一路上都在滔滔不絕的向羅藝,元威等人介紹這隊府兵的情況。 楊天早已從李綱口中得到過這只府兵的基本情況,這支府兵在齊王憲轄下時,被譽為玄龍兵,與蜀國公尉遲迥的黃龍兵齊名,驍勇善戰,多次隨齊王憲衝鋒陷陣,在與齊國作戰中,連敗大周名將的斛律光遇到這支部隊也是頭痛萬分,這才有了齊王百勝將軍的威名。 現在這支精銳的府兵只由一名儀同將軍史萬歲統領,史萬歲父親史靜,曾任滄州刺史,他從小英武過人,善騎射,十五歲剛隨父從軍時,周與齊在洛陽城北北邙山交戰,史萬歲觀察戰場形勢,認為周軍將敗,令左右換裝離去,不久,周軍果然大敗,其父對史萬歲大奇。 建德六年周武帝宇文邕率軍平齊,其父史靜戰死,史萬歲以忠臣之子,拜開府儀同三司,襲爵為太平縣公。齊王被誅殺後,周宣帝怕這隊精銳的玄龍軍會嘩變,將原先的將領全部調離,史萬歲一人能壓住二千精銳的玄龍軍,也可見史萬歲確有其能。 只是大凡有能力之輩,必定也是桀驁之輩,史萬歲在玄龍軍中已快一年,恐怕絕不希望有一個少年在他頭上指手劃腳。 前面還有數百米就快要到軍營了,楊天等人已可以聽到軍營中傳來的陣陣喊殺聲,可是卻沒有見到半個前來迎接的人影,楊天和李綱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兩人心中都明白,恐怕這個史萬歲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楊天一隊人直到軍營的門口,才傳來軍士的喝問:「什麼人敢亂闖軍營。」 羅藝大怒,他一人躍馬提槍,朝前一步喝道:「博平侯驃騎大將軍普六茹勇在此,你們的儀同將軍何在,還不讓他出來迎接。」 幾名軍士卻不開門,喝道:「交驗印信。」 羅藝見幾個小兵都對自己不理會,氣得臉色通紅,回轉過來,向楊天憤憤的道:「大將軍,這個儀同將軍太過無理,等下請允許學生向他挑戰。」 楊天忙喝道:「別胡鬧,將印信交給他們。」 楊石一直背著楊天的印信,聞言騎馬上前,將印信交給了守營門的軍士,這幾名軍士裝模作樣的查驗了半天,一人才道:「你們等著,我去通報將軍。」 一行人以為史萬歲很快就會到來,哪知這一等就是大半個時辰,軍營中的喊殺聲一直沒有停,除了門口的數十名守門軍士,一個人影都沒有見到。 這正是六月的天氣,外面熾熱的很,楊天就是脾氣再好,也忍不住發怒,這個史萬歲太猖狂,如此對待自己的上官,難道就一點也不怕自己以後找小鞋給他穿。 李綱已經熱得滿天大汗,他悄聲對楊天道:「大將軍,要不要先到陰涼處歇一下。」 兩人由主僕相稱,再到兄弟相稱,楊天正式接受軍職,李綱卻堅持在軍中要與上下級相稱,才能體現出軍隊的紀律,楊天也就由著他。 楊天搖了搖頭,前世遠比現在熱,他還得頂著毒辣的太陽,騎著一輛破自行車向別人推銷保險,這點曝曬根本難不住他,羅藝等人訓練時更是在太陽下一動不動站數個時辰,楊天知道,軍營看似平靜,恐怕正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自己這些人只要站著不動就好,那些軍中的士兵還得扯開噪子操練,那就比比看誰的耐性更好,史萬歲膽子再大,也不敢涼自己一天。 史萬歲帶著十幾名親信部下,果然正在一個角落盯著楊天等人,史萬歲今年二十八歲,身材修長,臉上有一股森嚴的殺氣,他雖然年輕,卻已從軍十三年,從一名小兵做好,又蒙父蔭,才做到了儀同將軍的位子,正是雄心勃勃的年齡,如何甘心接受一名十三歲的小孩指揮,這次給楊天一個下馬威,就是要告訴楊天,軍營以實力為尊,他一個小毛孩,最好從哪來,回哪去。 第十六章軍營下 一名叫李詮的幢主有點不安,向史萬歲勸道:「將軍,還是開門迎接吧,驃騎大將軍年齡雖幼,可是當今國舅,又是隨國公的長子,若是惹他生氣,恐對將軍前程有礙,又何苦得罪。」 幢主僅位於儀同將軍之下,統領五百人,李詮的話讓史萬歲猶豫起來,另一名幢主王述卻道:「將軍,太上皇連立四名皇后,國舅又有何希奇,莫非吾輩真願受一小兒所轄。」 王述的祖上仍是西魏名將王羆,東西魏分裂時,王羆投奔宇文泰,被宇文泰授華州總管,後來齊主高歡親自率大軍進攻華州,來到城下,對王羆喊話:「何不早降。」 王羆在城上高聲答道:「此城是王羆塚,生死在此,欲死者來。」 高歡知道王羆的名聲,見他軟硬不吃,當時華州並不是主要戰場,高歡怕久攻不下挫了銳氣,末敢攻城,遂撤軍而去。王羆一語退高歡,成為千古佳話。後來王羆又在與柔然人的戰爭中屢立功勞,曾官至大將軍。 王述小時候見過宇文泰,還受到宇文泰的誇讚,只是王述父母早亡,王羆一死,王家勢力大衰,王羆又是有名的直脾氣,任上曾得罪過許多同僚,王述在軍中苦熬十幾年,才混到一個幢主,對於楊天這樣一步登天之人自然看不慣,史萬歲有意給普六茹勇一個下馬威,王述更是極力推動。 聽王述如此一說,史萬歲頓時不再猶豫,笑道:「也罷,就再等等。」 這一等就是二個時辰,眼看太陽已經偏西,楊天一行人仍然端坐在馬上,中間只是取過幾次水,史萬歲也不安起來,他的用意本來只是讓楊天一行人吃點苦頭,等這個小國舅受不了時再打開營門迎接,這樣下了楊天的威風,以後在軍營中才不會隨便指手劃腳,哪知這個新來的驃騎將軍年齡雖小,卻是堅忍,雙方反而耗上了。 那些操練的軍士在烈日下爆曬,又要大聲喊叫,許多人的聲音都已快吵啞,史萬歲頓時騎虎難下,若是此時開門,無異於自己失敗,若是不開,恐怕那些一直操練的士兵噪子都要喊啞。 「將軍,不能再等下去了,打開營門吧。」李詮看著楊天一行人一動不動的樣子,再次向史萬歲勸道。 王述也沒有想到會有這個結果,頓時不再言語,他已接到數起報告,已有軍士開始抵擋不住烈日和腹中飢餓,暈倒過去。 以前武帝在位時,玄龍兵是六皇叔的嫡系,武帝對這個六弟也是有求必應,軍中各種補給充足,一切器具都是用最好的,士兵也是從軍中選出的精銳,才打造出這支強兵,可是自從齊王被誅後,這支隊伍就成了沒娘的孩子,周宣帝為了安置自己新選的秀女,開始大勢營建宮室,甚至不措挪用軍費,這些府兵是齊王舊部,自然是首當其衝,他們的軍餉,物質經常被拖欠,有時連一半的軍餉也無法補足。 如今這次隊伍的各種軍用器械自從周宣帝登極以來就沒有補充過,戰馬也從來沒有更換,軍士連每日飽餐都做不到。這只部隊比起一年前已經大大不如,繼續操練下來,恐怕會出人命。 史萬歲只得一咬牙:「停止操練,打開營門,咱們出去迎接。」 軍營中震天般的喊殺聲停了下來,楊天與李綱對視了一眼,微微一笑,這個史萬歲總算是屈服了。 在楊天等人的注視下,數十名軍士將營門吱吱呀呀的打開,接著是隆隆的馬蹄聲響起,一隊數十人的騎士向楊天等人奔來,直到離楊天只有十餘步,這隊騎士才一提韁繩,跨下的戰馬頓時一陣灰律律的叫聲,停了下來。 一股灰塵直撲向楊天等人,剎時間楊天一行人都被灰塵籠罩,一而再的激怒自己簡直是白癡行為,換了心胸稍小之人,史萬歲恐怕非吃虧不可,楊天頓時對史萬歲低看了數分,這個人充其量只是一個莽夫。 等灰塵全部消失,見楊天等人還是一動不動,對面的騎士才翻身下馬,一個軍官率眾而出,向楊天一抱拳:「未將史萬歲正在軍演,不知驃騎將軍大人來到,迎接來遲,還望大將軍恕罪。」 「既是軍演,當然不能隨便中斷,史將軍又有何罪?免禮。」 「謝大將軍寬宏。」 說完這幾句套話,雙方彼止打量起來,楊天差不多可以趕上十五六歲少年的身高,穿著一身軍服,已有幾分將軍的風采,眉宇之間隱約露出一股威嚴,倒像是一個已帶過兵之人。這與史萬歲開頭想的小毛孩相差甚遠,讓史萬歲心中嘀咕不已。 楊天也打量著史萬歲,史萬歲一身甲衣,身材高大威猛,一臉剛毅,眼中精光閃爍,頜下留有短短的鬍鬚,像鋼針一樣根根豎立,手掌寬大,留有厚厚的老繭,讓人看到第一眼,就不能不讚道:好一員猛將。 「文紀先生,你怎麼來了。」 看到李綱在楊天的旁邊,李詮等人連忙向他打招乎,李綱看到這些舊人,也是激動不已:「李幢主,王幢主,你們好。」 史萬歲頓時疑惑的問道:「大將軍,這位先生是……」 楊天「哦。」了一聲,淡淡的道:「這是我的幕僚李綱,曾在齊王帳下參贊軍務。」 史萬歲頓時有一種不妙的感覺,這隊府兵跟隨齊王遠比跟隨他久,這個上司身邊竟然有一個齊王的舊人,過不了幾天,軍中情況就會摸得一清二楚,自己如果不接受眼前的小公子指揮,恐怕只有被擠走一途。 只是此時也容不得史萬歲多想,他只得硬著頭皮道:「大將軍,請!」將楊天一行人讓進軍營。 第十七章軍心上 除了值勤的官兵外,玄龍軍近二千名官兵黑壓壓的站了一大片,靜等著今天新到任的長官訓話,許多人看著楊天都是一肚子的怨氣,就因為他的到來,這兩千人在烈日下空著肚子操練了數個時辰。 史萬歲雖然長得粗獷,卻不是蠢人,這次演練雖然是為了找借口把楊天拒之門外,卻不敢搞假,除了史萬歲自己帶著兩名幢主和幾個親信外,其餘人都是實打實的演練,此刻演練完畢,所有人都疲憊欲死,只能強打精神。 楊天一路看來,見這些人雖然都面有菜色,全身大汗,卻還能挺立不動,許多人身上都有數處傷痕,年齡也都在二十到三十幾許之間,心中大喜,知道眼前這些人都是上過戰場撕殺的老兵,只要伙食供應上,他們的兵甲器具齊全,不需數月,就會重新恢復成一等一的精兵。 「大將軍,將士們都在等你訓話。」史萬歲恭敬的道。 望著這二千人士兵,楊天很想發表一遍就職演講,讓大家熱血沸騰,甘願為自己效死,卻知道有些不切實際,現在恐怕場中的大部分人都在肚中罵著自己。 「將士們,本將知道大家演練了大半天,辛苦了,好了,現在聽本將命令:解散,吃飯!」 士兵們都沒有反應過來,呆立半響才發出歡呼聲,頓時一哄而散,許多人返回頭望向楊天,對這個新上任的大將軍頓時多了幾分好感。 王述小聲的在史萬歲面前道:「將軍,看來是來者不善。」 史萬歲一張臉陰沉下來,哼了一聲:「只是一點取巧罷,本將就不信,連一個小孩也奈何不了。」 楊天看著王述和史萬歲好像在嘀嘀咕咕,打斷他們道:「史將軍,本將和一干隨眾也餓了大半天,就一起在軍營吃罷。」 史萬歲道:「大將軍,軍中之食頗為粗糙,大將軍何等尊貴,又豈可待慢,末將這就派人到長安大酒樓叫來一桌好酒菜,迎接大將軍上任。」 這個軍營離城數十里,若是真等史萬歲派人到長安大酒樓叫菜,恐怕叫菜的人連城門都來不及出天就黑了。 楊天一眼就看出了史萬歲的這點小把戲:「不用,將士們吃什麼,本將就吃什麼。」 「如此,就慢待大將軍了。」史萬歲朝王述一笑,王述會意,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王述命數名士兵抬上來一大盆飯食,另外一小盆菜餚,這盆飯食一半是粟米,一半卻是麥皮組成,而菜餚卻是水煮的蘿蔔條。 羅藝,史濤等人都是一臉怒色,他們從自被楊天收進莊院後,每日的飲食都是以大米,麵食為主,而菜餚更是葷素搭配,何曾吃過如此食物。 瞧見楊天身後之人的神態,史萬歲心中泛出幾分得意,我就不相信隨國公府的公子會吃得下這種飯食,若是不吃,等你餓急了自然就會滾出軍營買吃的,到時看士兵們如何服你。 不要說在國公府,就是楊天前世作為一個小市民,也不用吃這種帶麥皮的食物,他知道史萬歲有意讓自己難堪,或許士兵們真得是每日吃這樣的食物,楊天只需往那些軍官們身上掃一下就知道,史萬歲等將領絕不會和士兵同甘共苦到這種步,那些軍官都是精壯有力,只有士兵才面有菜色。 只是史萬歲顯然是小看了自己,為了能使士兵收心,別說只是讓自己吃一頓麥皮,再吃幾頓也能咬牙堅持,楊天拿起一隻碗,將自己的碗中盛滿粟米和麥皮組成的飯食,又夾了一點蘿蔔條放在碗裡,笑吟吟的道:「來,大家一起盛。」 有楊天帶頭,羅藝等人只好也學樣盛了一碗,史萬歲冷笑不已,他將飯食盛好,就睜大著眼睛盯著楊天,看他如何下嚥。 楊天撥了一口粟米進嘴,口中傳來一陣粗勵感,讓他讓想張嘴吐掉,不過,楊天還是迅速嚼了幾口下嚥。又夾了幾塊蘿蔔條放進嘴裡,才將粟米完全嚥下。 看著史萬歲愣愣的看著自己,楊天微微一笑:「史將軍,一起吃呀。」 史萬歲連忙也扒了幾口塞到嘴裡,他以前在軍中做小官時不是沒有吃過這種飯菜,只是做了將軍之後,飲食也講究起來,現在重新吃到,心中反而比楊天還覺得難受,只能強自嚥下。 儘管難受,楊天卻好像吃到美味一般,接連吃下了大半碗才停了下來,羅藝等人也只能齜牙咧嘴的將盛好的粗食吃下。 「史將軍,將士們每日的飲食都如此嗎?」 「當然,軍中的補給現在連一半也得不到,不如此,恐怕士兵都得餓死。」史萬歲沒好氣的道。 楊天點了點頭,他端起碗向那些正在吃飯的軍士走去,軍營中的食堂太小,不能同時容納二千人吃飯,因此大多數軍士都是或站,或蹲,就在校場上吃飯。 看到楊天走了過來,蹲著的軍士都連忙起身,有人不言不語,有人連忙問好,看到楊天碗中的食物,大多數人都有一種異樣之色。 楊天來到一名二十歲上下的軍士面前,這名軍士已經將碗中的食物吃完,連飯碗中的殘渣都舔食的乾乾淨淨。楊天溫和的問道:「吃飽了嗎?」 楊天的到來讓這名軍士有點緊張:「回大將軍,沒…沒吃飽,呃,不,吃飽了。」 「這個粟米好吃嗎?」 「好,好吃。」 「我不信。」楊天大聲的嚷了出來。 所有軍士都朝楊天的方向望來,那名軍士更是不知所措,自己是否得罪了眼前的大將軍,只得舉著碗道:「大將軍,真的好吃,你看,小人都吃乾淨了。」 楊天將軍士的碗接過,高高舉起:「大家說,這種食物好吃嗎?」 眾人不知道楊天的用意,都不敢回答,整個校場頓時靜悄悄一片。 第十八章軍心下 楊天見沒有人理會,也不在意,繼續道:「我們是大周的軍人,在戰場上流汗流血,保家衛國,卻只能吃這種豬食,大家說說,這公不公平?」 「當然不公平。」 「大將軍是什麼意思,難道要給我們換伙食?」 「有得吃就不錯了。」 眾軍士都交頭接耳,卻沒有一個人敢回楊天的話。 楊天朝後面的楊石喊道:「把我的馬牽過來。」 眾人莫名其妙的看著楊天,不知是什麼意思,不一會兒,赤影就被牽到楊天身邊,楊天將自己手中的小半碗米飯放到赤影嘴下,赤影呼的打了一個響鼻,馬頭扭到一旁,看也不看楊天手中的飯食。 「大家看看,你們的食物連本將的馬也不吃,你們還有人說,這種伙食好嗎?」 你是當朝國舅,又是隨國公府的公子,馬吃得比我們好有什麼奇怪,但也用不著羞辱我們,許多人心中暗中嘀咕,臉上漸漸顯出怒氣。 楊石和楊淼兩人都著急的向李綱問道:「文紀先生,公子這是怎麼啦,這不是故意讓大家反感嗎?」 李綱搖了搖頭:「別亂說話,大將軍自然有大將軍的用意。」 史萬歲臉上佈滿黑線,對王述道:「他是什麼意思,莫非嘲笑我?」 王述也學李綱搖頭,激起士兵的怒意,對楊天來講絕不是好事,從前面的表現來看,楊天絕不是那種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 「好,你們不回答,那本將來回答,不好,非常不好,有誰能告訴我,你們一年前吃的是什麼?現在想不想重新吃到和以前一樣的食物?」 「想,誰不想,我們以前吃的可都是白面饅頭,肉包子,還有香噴噴的大米。」有一部分人小聲回道。 「想就好,我知道,你們本來是大周最好的士兵,可是發生了一些事,卻讓你們變成了最不重視的士兵,讓你們受了委曲,現在本將軍來了,上面的這些事你們管不著,也不用管,本將軍既然做了你們的上司,就再也不會讓你們繼續委屈下去,從明天開始,你們的伙食就會恢復到原先的水平,至於軍械,欠下的軍餉,也會陸續補發下去,今天晚上就暫時委屈一下大家,最後一次吃這種飯食。」 楊天將自己碗中最後的小半碗粗食全部吃掉,向所有的軍士舉起了空碗,眾人都靜靜的看著楊天,突然間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喊聲:「萬歲!萬歲!」 史萬歲心中一陣晃忽,這個少年太厲害了,半天時間就將全軍將士的心征服。 王述悄聲的道:「將軍,不用擔心,捧得越高,摔的越重,軍營中所有米面恐怕還不夠全軍吃上一頓,若明天他不能讓全軍吃到以前的伙食,恐怕就再也沒有人聽這個小孩的話了。」 史萬歲不安的道:「若他從朝庭將糧食調下來怎麼辦?」 王述哼了一聲:「將軍,以現在朝庭的情況,即使他是隨國公之子,沒有半月以上,糧食也調不下來,這半個月,他用什麼來滿足二千軍士所需,難道由他隨國公府自行墊上。」 史萬歲是關心則亂,經王述一分析,頓時安心下來,光飲食一項,如果恢復到玄龍軍以前的標準,半月就得耗費近千貫,隨國公府雖然出得起這筆錢,只是當官只有苛扣士兵軍餉,伙食之事,哪有倒貼之理。 吃完飯,楊天就將軍需官叫來,這個軍需官身材高大,卻並不肥胖,看來玄龍軍真是窮的連軍需官也養不肥。 軍需官一進來,就向楊天跪下:「參見大將軍。」 「免禮,本將問你,現在軍中有多少糧食?」 軍需官飛快的報了出來:「回大將軍,軍中共有白面二十五石二斗七升,大米十一石五斗三升,大豆三百一十二石。粟米五百三十二石,麥皮六百餘石。」 不知是不是軍需官早有準備,白面和稻米兩項既然連升都報了出來,除了喂戰馬的大豆外,就只有粟米和麥皮寬鬆一點,軍中的壯漢食量甚大,放開讓他們吃,二千人每日消耗的糧食起碼在三十石以上。就白面和大米而言,加起來才夠軍中一日所食。 幸好,楊天並不在意現在軍中的存糧,只要有錢,什麼東西不可以買到:「明日把所有的白面全部做成饅頭,另外大米也煮了,讓將士們都吃飽,吃好。」 「是,小的遵令。」對於楊天的命令,軍需官並不意外,在校場上的話大家都聽到了,楊天肯定不會第一天就食言。 「哼,看看過了明天你怎麼辦?」軍需官不無惡意的想。 等軍需官出去,楊天才對楊石,楊淼兩人道:「明天你們到長安,先採購大米和白面各五百石,另外各種疏菜,肉類都多買些。」 「公子。」楊淼滿臉不樂意,正要反對,李綱連忙咳嗽數聲,楊淼才轉了稱呼:「大將軍,幹嗎不交給剛才的軍需官去買?」 楊天瞪了他一眼:「採辦這些東西雖然是小事,卻關係我能不能在將士們面前立下信譽,如此重要之事,怎能交給一個不瞭解的軍需官負責。」 別看剛才軍需官一幅老實模樣,毫無疑問,軍需官一定是史萬歲的親信,若是交給他採辦,以史萬歲對楊天的態度,說不定就要出亂子。 楊淼才高興起來:「是,保證完成任務。」 第二天,全軍操練完畢,剛回到營房,頓時聞到一股白面饅頭的香氣傳來,眾人都是喜形於色,湧進食堂,食堂中已擺好堆得小山似的饅頭,旁邊的大鐵鍋中還有熬得香噴噴的稀飯。 士兵們顧不得洗刷就開始排隊領飯,許多人都貪婪的聞著空氣中飄過來的飯香,有些已領到饅頭的士兵眼含著淚水,這樣的飯菜,他們已快一年沒有吃到了。 史萬歲也大口大口的吃著手中的白面饅頭,這些本來只有隊副以上的軍官才能享用,如今一日之間全給士兵分吃了,史萬歲惡意的想:「吃吧,吃吧,等到明天你們重新吃粟米飯就知道大將軍的信譽了。 注1:隋唐時一石相當於一百二十斤。 注2:萬歲」一詞最早不是用於稱呼皇帝,多是歡慶時用語。戰國到漢初,「萬歲」一詞頻繁出現在人們口中,如:馮援自作主張,「因燒其券,民稱萬歲,藺相如奉和氏之壁人秦,「奏秦王,秦王大喜,傳以示美人及左右,左右皆呼萬歲,最早用萬歲作皇帝的稱呼,始於漢武帝,漢後經五胡亂華,萬歲這個詞用的並不嚴格,當時百姓為了讓自己的孩子長壽,取萬歲為名,不但有史萬歲,還有李萬歲、刁萬歲等等,直到武則天後。她像翻賬本那樣隨便多次改元,以「天冊萬歲」自居,萬歲的使用才真正嚴格下來,普通百姓如果敢隨口自稱萬歲,那就是死罪。 第十九章比武奪位上 嘿,又是新的一周了,老茅求推薦票。 接下來的日子,卻讓史萬歲大感意外,將士們的伙食越來越豐富,不但米面不斷,各種新鮮的蔬菜和肉類也陸續增加,吃得全軍上下都眉開眼笑,而且這個小侯爺,當朝國舅,驃騎大將軍一連十餘天都吃住在軍營,和士兵們吃同樣的飯菜,經常對一些士兵問長問短,士兵看他的目光越來越尊敬。 等到半個月後,朝庭下撥的各種軍用物質都給玄龍軍補齊,而且以前欠下來的軍餉也發了下來。 周宣帝雖然多疑,但楊堅在韜光養晦的情況下,對於周宣帝哪怕最荒唐的決定都不會直接反對,周宣帝還要靠自己的丈人穩住江山,楊堅如今已由四輔臣最後面的大後丞變成了大前疑,而原先的大前疑越王宇文盛已被周宣帝趕出了京城。 再加上周宣帝的寵臣鄭譯是楊堅的同學,劉昉也和楊堅交好,可以說現在大周的朝政實際上是掌握在鄭譯,劉昉,楊堅三人手中,對於楊天的要求,朝庭自然是一路開綠燈。 相比於史萬歲一年的無所作為,楊天半月就將這些問題全部解決,無論是一般的軍官和士兵,對楊天再無一絲牴觸情緒。 史萬歲能夠在一年前鎮住玄龍軍,完全靠的是他在軍中的威名和個人武藝,可是這些軍人不但自己要吃飯,還要養家,相比個人的武藝,能讓他們吃飽飯,養活家,無疑更加重要。 李詮本來就對史萬歲對抗上官有意見,他又與李綱交好,見識了楊天的手段後,李詮對楊天已是心服口服,馬上就將玄龍軍的情況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訴楊天,有了李詮的幫助,儘管史萬歲不樂意,楊天還是很快掌控了大部分軍力。 由於擔心玄龍軍會嘩變,齊王被誅後,玄龍軍原有的許多軍官都被調離,而誰都知道皇上不放心玄龍軍,也沒有人肯調到玄龍軍來,這導致了玄龍軍目前軍官大量缺失,二名儀同將軍只有一名,四名幢主,幢副,只有三名幢主,幢副一個都沒有,隊正,隊副也有近三分之一位置無人。 這麼多位置空缺,嚴重影響了玄龍軍的戰鬥力,史萬歲不是沒有想過補齊,只是他的請求朝庭一概不准,史萬歲也只能徒呼奈何。 而這個對於楊天來講根本不成問題,楊天首先奏請朝庭提撥李詮為儀同將軍,朝庭很快就批了下來,而其他的軍官都允許楊天自行任命。 幢主和儀同將軍雖然相差一級,待遇卻不可同日而言,儀同將軍可以開府,授縣男,縣子,縣伯等爵位,史萬歲因為父蔭,更是授了太平縣公的爵位,許多幢主一生都不能再前進一步,只有做到了儀同將軍,才真正可以說是光宗耀祖,飛黃騰達,而且還能封妻蔭子,李詮毫無功勞被提升一級,頓時惹起一片妒忌,羨慕的目光。 王述更是充滿了不平,他在幢主的位上待了五年不得提升,而李詮一年前只是一個幢副,沒想到只是討好楊天幾下就又升了一級,自從李詮升職後,每次兩人碰面,王述都要露出輕蔑的眼睛。 對於王述的行為,李詮懶得辨解,楊天是朝庭派給他的上級,在他看來,效忠上級本來就天經義,反而是史萬歲,王述兩人不斷搞一些小動作,有欠光明磊落,當然,能當上將軍也是他所願。 李詮一提升,等於又空出了一個幢主之位,楊石,楊淼,羅藝等人都眼巴巴的盯著這些職位,既使是元威也不能免俗,元威以前在軍中不過是一個隊正罷了,如今有機會作一幢之首,自然眼熱,不時有意無意的在楊天面前提起。 楊天自然知道這正是一個安插私人的機會,只是若直接任命這些人做幢主,除了元威,其他人毫無資歷,羅藝,史濤等人甚至還末成年,恐怕馬上就會引起士兵的反感,加上有心人挑撥一下,惹出亂子反而不美。 李綱建議道:「大將軍,既然為難,為何不來一個比武奪位。」 楊天眼前一亮:「比武奪位?不錯,軍中除了以軍功服人,還需以實力為尊,若是羅藝等人憑自己的本事爭到了職位,其他人自然無話可說,若是爭不過,就別怪我要對他們加大訓練了。」 李綱道:「其實此舉還有兩大好處,一是可以檢查一下玄龍軍的實力,二嗎若是有人憑真本事上位,自然也會對大將軍忠心。」 楊天點頭:「好,此事就由大哥全權負責了。」 李綱正色的道:「大將軍,在軍中文紀只是參贊軍務,當不得大將軍如此稱呼。」 楊天拍了拍李綱:「好了,李參軍,那此事就交給你。」 「是,大將軍。」 第二天,李綱馬上命令軍士在校場上搭建比武的平台,軍中要比武奪位的消息也傳了開來,許多人頓時嗷嗷直叫,這樣剌激的事無疑會使軍士興奮,何況對他們還有好處,給那些平時埋沒在軍中武藝高強之人提供了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 羅藝,史濤等人聽到要在軍中比武奪位,也連聲稱好,這兩人都準備在比武中大顯身手,奪得兩名幢主之位,不辜負楊天的培養,元威更是起早貪黑,不停的練劍,整個軍營,到處都是一片叮叮噹噹的聲音,大家不放過任何一個提升自己的機會。 好在楊天先下命令,不允許私鬥,讓眾人各練各的,否則還沒到比武時間,恐怕軍營中就會先打起來。 「咚,咚,咚。」鼓聲響了起來,十面大鼓放在比武場的一側,十名軍中大力氣將上身脫光,露出一身精壯的肌肉,使出吃奶的力氣,狠狠的敲打著巨鼓,鼓聲傳遍了整個軍營,眾人期待的比武終於要開始了。 第二十章比武奪位下 今天小爆一下,晚上還會有一章,求推存票! 這次比武,總共有五個幢副以上職位,二十四個隊副以上職位,加上還有近百個什長,伍長要選出來,可以說是機會多多,玄龍軍二千人中,有一千一百二十五人報名參加,原先是士兵的想當伍長什長,伍,什長想當隊副,隊主,隊副隊主想當幢副,幢主,加上楊石,楊淼,羅藝,史濤,元威五人,總共比武人數達到了一千一百三十人。 若是讓這些人一一在台上比武,恐怕花上一月時間也比不完,所以第一天的比武不在台上舉行,而是將這一千多人分成十支隊伍,每支一百一十三人,再抽籤決定,實行淘汰制,第一輪決出六十七名勝者,第二輪決出三十四名勝者,第三輪決出十七名勝者,第四輪決出八名勝者,最後十支隊伍共八十人參加擂台比武。 楊天、史萬歲、李詮、王述還有另外一名幢主杜明達一起走上了高台,楊天的手一揚,正在咚咚作響的戰鼓頓時停了下來。 比武的人佔了全軍的一大半,其他沒有比武的軍士都暫時充裁判,可以說這次是全軍都參加的一次大比武,鼓聲一停,全場頓時安靜了下來,等著楊天的發言。 「比武開始!」楊天的手往下一壓,毫無廢話。 經過近一個月的相處,玄龍軍上下已習慣楊天如此,楊天的話一結束,全軍就歡呼起來,同時鼓聲再次響起,整個校場沸騰起來。 羅藝緊握著一根木槍,打量著自己的對手,他的第一個對手是一個老兵,年齡在二十五歲左右,正是一個人精力最盛的年齡,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羅藝和對方都有不少的差距。 「殺!」那名老兵首先進攻,他手裡握著長刀,雖然是木製,隨著長刀揚起,自有一股慘烈的氣勢。不虧是經過沙場血戰下來的精兵。 「呃。」那名老兵的刀剛舉起來就發現自己的長刀無法再砍下去,自己的咽喉上已多了一根槍桿,若是在戰場,他已經是一具屍體。 「羅藝勝!」擔任裁判的軍士驚異的望著羅藝,這名老兵在戰場上曾斬首三名,若不是出了齊王之事,憑功做一個伍長,什長完全沒問題,本以為這次是一個機會,沒想到碰到羅藝,連一個回合也支撐不下來,軍士不由對老兵同情。 那名老兵滿臉無奈的看著羅藝,本以為大將軍派幾個娃娃出戰好玩,沒想到卻是如此硬茬。 「史濤勝!」 「元威勝! …… 前面的三輪因為是淘汰制,很快就結束,羅藝等人都順利通過,史萬歲和王述兩人都是特意盯著楊天派下去的人,見這些人順利晉級,心中有點不是滋味。 李詮升為儀同將軍後,他身上已打上了楊天的烙印,對楊天已經死心塌,見到羅藝等人輕鬆戰勝對手,向楊天恭賀道:「大將軍手下果然藏龍臥虎。」 楊天微笑不答,李綱在旁接道:「李將軍,以後他們也是你的部下,這幾名年輕人尚須磨練,李將軍久經沙場,還需要對他們多加指點。」 李詮望了望史萬歲一眼,史萬歲哼了一聲,假裝扭過頭不聽,耳朵卻豎了起來,李詮連忙道:「當然,若他們能成為末將部下,末將求之不得。」 王述小聲的嘀咕一聲:「馬屁經。」卻是有意讓李詮聽到。李詮微微一笑,大度的不與王述計較。 進入第四輪,比武之人大大減少,只剩下一百七十人,失敗之人都有點垂頭喪氣,卻是無人不服,這是一場公平的比試。 每組十七人中要選出八人,這輪卻不是簡單的淘汰制,而是實行了另一種制度,連勝兩輪者進入前五名,另外三人再在失敗者中選撥。 羅藝,史濤,元威三人都乾淨利落擊敗了自己的對手,楊石經過二輪苦戰,也順利闖過,楊淼性子跳脫,功夫遠沒有羅藝等人紮實,在擊敗一人後,卻敗在一名玄龍軍的什長手下,情緒陡然低落,在後面三個名額的爭奪中,連一半的實力也發揮不出來,一敗塗。 決出八十名勝者後,天已黑了下來,楊天宣佈今天的比賽結束,明天開始擂台賽。 軍士們歡呼一聲,都趕緊散去,向伙房而去,他們餓了半天,都想馬上吃飯,養精蓄銳,準備明天的比賽。 今天的晚飯特別豐盛,不但有豬肉,青菜,雞鴨等禽類都應有盡有,許多人卻都食不下嚥,有人興奮,有人沮喪。 吃過飯後,楊淼來到楊天面前,含著淚跪在楊天面前:「大將軍,我給你丟臉了。」 楊石、羅藝、史濤等人都站在楊天身後,他們今天輕而易舉的取得勝利,本來是高興之事,卻因為楊淼的意外落敗打了一個折扣,都同情的看著楊淼。 楊天皺著眉:「你是我的部下,玄龍軍每一個人都是我部下,輸了也沒什麼了不起,為何要說丟臉?」 楊淼悄悄的望了楊天一眼,見楊天臉上面無表情,不知道楊天剛才所說是真是假,不敢起身:「這個……大家都知道我是大將軍親近之人,輸了自然是給大將軍臉上抹黑。」 楊天哼了一聲:「你還知道給我臉上抹黑,那你輸了一場為什麼就失魂落魄?若你能打起精神應對,剩下的三個名額很可能拿到一個,我看到你卻毫無半點鬥志,數下就被人打落兵器,失去資格,這才是最大的丟臉,若到了戰場上也是這種情況,第一個要死的就是你。」 楊淼低著頭,不敢回應,他輸了第一場後,就覺得萬念皆灰,以他的武藝,若非經驗不足,也不會輸給那名什長,何況剩下的那些人。 「今晚你就不用睡了,就在這裡跪著反醒,若你以後還是那樣輸不起,我就將你踢出軍營,否則到了前線,你也是白白送死。」說完,楊天轉身就走,這個楊淼,平時跟自己沒大沒小慣了,是時候該敲打敲打。 第二十一章臥虎藏龍上 ————————————————————— 第二天一大早,楊淼跪了一個晚上,雙膝早已無知覺,楊天才讓他起身,此時楊淼雙腿已不能走路,需要兩人攙扶著才能前行,楊天平時很少懲罰別人,這一下讓羅藝,楊石等人都看得凜然。 吃罷早飯,眾軍士就自覺的聚到台下,昨天的比武只能算是熱身,今天才真正開始高手相爭,這八十人能脫穎而出,自然都有幾分真本事。 今天楊天等人仍然坐在台上,李綱搭建時擂台時已有考慮,在後面留出了十來個位置供觀看使用,楊天和史萬歲,李詮加上兩名幢主都坐在台上,李綱則擔任總裁判工作。 三通鼓響之後,已經有二人登台,這兩人都是老兵,所用兵器都是木刀,兩人向楊天所在的位置抱拳行了一禮,馬上拉開架式,虎視眈眈的看著對方。 兩人對視片刻,同時舉刀,向對方劈去,啪的一聲,兩柄木刀相交,雙方各退了一步。 「殺!殺!」兩人同時大喊,又向對方撲去,他們所用的招式都是簡單的劈,削,砍,比的是雙方的速度和力量,沙場爭雄,沒有花架子可講,戰場上前後左右都是人,根本沒有躲閃的余。若你的速度不夠快,或者力量不夠大,只有受死的份。 「啪,啪,啪。」雙方相擊數十下後,都已經氣喘息息。 「殺!」左台邊的軍士鼓起餘勇,又是一刀劈下。 右台邊的軍士連忙將刀架起,啪的一聲,他的手一麻,木刀脫手而飛,眼看對方的木刀餘勢未衰,若是被砍中,雖然不會死,恐怕也得躺到床上,連忙一個驢打滾,躲了開去。 「停,李大牛勝。」剛躲過一刀的軍士臉上頓時抽動了幾下,若是生死相搏,兵器脫手也不見得輸,可這是比武,非要分生死,儘管心中難予接受,他還是默默的拾起自己的木刀,走下了台。 勝利的李大牛在台上揚起自己的兵器,接受著台下上千人的歡呼聲,直到李綱宣佈第二場開始才走下台去。 台上又是啪啪的木製兵器相交聲,又一組軍士開始了比武。 「殺!」面對自己的同僚,雙方都毫不客氣,使出自己最得意的招式,都想擊敗對方,順利的進入下一輪。 「停,王小五勝!下一組……」 …… 「停,劉小石勝。下一組楊石,劉石頭。」 「噗。」楊天差點要把口中喝著的水吐出來,怎麼軍中這麼多石頭,看來當初給楊石取名取得太簡單了。 楊石和劉石頭上到台上,兩人向楊天行了一禮,開始互相對持,劉石頭人如其名,身體結實,矮壯,上身只著一件單衣,鼓鼓的肌肉好像要把衣服撐破。 楊石為人沉穩,站在一旁並不主動進攻,劉石頭等了一下,見楊石站著不動,跨前數步,嘿的吐出一聲,一刀從楊石的左側劃去。 「啪。」楊石出刀,將襲來的兵器擋住。 劉石頭一刀緊似一刀,忽前忽後,剎時間,楊石面前全是刀影。 楊天心中一動,這是一個高手,轉頭向李詮望去,李詮明白楊天的意思,連忙解釋道:「大將軍,劉石頭是一名什長,為人言語不多,刀法精深,軍中許多隊主都不是他的對手。」 楊天點了點頭,過早遇上這麼一個高手,只能說楊石倒霉,若是換了羅藝,史濤,元威任何一人,楊天都不用擔心,只是楊石跟著楊天身邊,練功的時間遠比羅藝他們少,根底又不如他們紮實。 王述幸災樂禍的對史萬歲道:「將軍,這下有得看了,劉石頭絕對遠甚這個楊石,這個小孩兒連輸兩人,不知會不會哭?」 史萬歲卻是高興不起來,無論台上誰贏誰輸,比武結束之後,楊天全面掌握玄龍軍已是定局,他只能屈居於一名小孩之後,只是他根本無法反抗,心中實在鬱悶萬分。 「夠了,王幢主,我們都是大將軍的屬下,以後這種話就不要再說了。」 王述一陣愕然,不解的看著史萬歲,難道以史萬歲的性子就這麼甘心認命,只是見史萬歲臉上黑成一片,楊天等人又離得不遠,不敢再說。 楊石苦苦的擋住了劉石頭十來刀,只覺得雙手發麻,差點連刀都拿不穩,心中暗暗叫苦,早知如此,剛才應當先進攻再說,只是他現在想反擊也找不到機會。 劉石頭看著對方手忙腳亂的樣子,臉上卻毫無喜色,和眼前一個還沒有長成的孩子戰鬥,即使勝又如何,若不是看在對方是大將軍的近人面上,劉石頭絕不會讓楊石能擋這麼多刀。 「結束吧,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劉石頭默默念道。手中的刀直指楊石的面門,還差數尺距離,一股凌厲的刀風已將楊石的臉頰刮的生疼。 楊石有點絕望的看著越來越接近自己的刀尖,對方看似緩慢,實際上極快,他甚至連刀都來不及抬起,對方的木刀已停在楊石的鼻尖上,只差數分距離,楊石相信,即使對方是一把木刀,若是真砍下來,也會把自己的鼻子剖成兩半。 李綱的喝聲傳來:「劉石頭勝。」 「啪。」楊石手中的刀掉在了上,他心頭全是苦澀,自己真是不知天高厚,還想讓公子直接封自己做幢主,原來卻連一名軍中普通的什長都奈何不得,他完全體會到昨天楊淼失敗時的感覺,區別是楊淼昨天還有機會,而他已經淘汰了。 「好刀法。」看到劉石頭最後一刀,楊天知道他在開頭對楊石留了情。 劉石頭聽到李綱宣佈勝利的消息,根本沒有在台上停留,挾著自己的木刀先走下了擂台,反而將楊石留在上面。 看到楊石垂頭喪氣,羅藝連忙安慰:「你放心,若我遇到那個劉石頭,一定替你報仇。」 「下一組,羅藝,鄭雄。」 第二十二章臥虎藏龍下 羅藝打量著自己的對手,鄭雄是一個很撲實的漢子,若他手裡拿著的不是一把長刀,而是一把鋤頭,任誰也會把他看成是一個精壯的的農民,羅藝卻不敢小瞧他,羅藝和楊石比試過,楊石在他手上至少能走數十招,卻被軍中一名什長輕易擊敗,何況眼前的鄭雄已是一名隊主。 鄭雄也在打量著自己的對手,軍中都以刀為主,眼前的這個青年卻是手拿一桿長槍,一寸長,一寸強,在寬闊的平台上,無疑是長兵器佔便宜,不過,只要讓人近身,長槍就會變成讓人縮手縮腳。 羅藝手一抖,槍尖一陣顫動,挽起數朵槍花,虛虛實實的向鄭雄攢去,長槍利功不利守,羅藝自然不會浪費機會。 鄭雄的眼睛騰的圓睜,有豐富戰場經驗的他不會輕易小看任何對手,因為在沙場中如果你犯錯誤就可能導致身亡。 「啪。」鄭雄在眼花繚亂的槍影中準確找到了槍尖,將羅藝的長槍抵住,然後發出吱溜的聲音,鄭雄的刀順著槍桿向羅藝滑去。 羅藝一槍無功,退後一步,將長槍抽出,如毒蛇般的從另一個角度向鄭雄刺去,鄭雄只感手一鬆,手上的長刀沒有借力,一陣輕飄飄的感覺傳來,長刀已空,連忙停止前進,反手一刀,剛好將羅藝的長槍擋住。 羅藝的長槍如毒蛇般在鄭雄面前翻飛,攢、刺、掃、點、在鄭雄身前蕩起一條條槍影,台下的軍士目不暇接,死盯著羅藝,不停的發出轟天價般的叫好聲。 鄭雄的實力在玄龍軍至少排名前十,羅藝一個如此俊秀的娃娃,眾人本以為鄭雄很輕易就能擊敗他,沒想到現在大佔上風的反而是羅藝,對於羅藝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本事,眾人反而為他喝起彩來。 鄭雄緊守自己的門戶,將羅藝剌來的槍尖全部擋住,雙方兵器相交,場中不時發出啪啪的聲音,他竭力想搶前數步,逼近羅藝,只是羅藝的槍勢一展開,根本就沒有他前進的機會,只能勉強讓自己不後退。 史萬歲面上全是驚訝之色,他剛才雖然反駁王述,其實也巴不得楊天派的人盡數敗北,看到鄭雄對上羅藝時,史萬歲心中隱有幾分高興,卻沒想到鄭雄也會屈居下風。 楊天看得不住點頭,玄龍軍不虧是各軍中的精銳選撥而成,無論是什長還是隊主,都是武藝高強之輩,難怪宇文憲能仗著這支軍隊屢戰屢勝,有了這支強軍,只要將領不是太草包,恐怕要打敗仗也不容易,想到這支軍隊如今已成自己的部下,楊天心中已經笑開了花。 若說楊天昨天對楊淼的失敗還有點生氣,今天楊石失敗時他卻只有高興,就是最後羅藝,史濤等人一個都不留,楊天也不會生氣,他們敗得越快,這正說明玄龍軍的實力越強大。 啪啪,又是數聲相交,鄭雄終於沒有守住自己的腳步,他登登的連退數步,頓時門戶大開,鄭雄穩了一下神,一股凌厲的風聲從他左側襲來,鄭雄想也不想,一刀向左側格去,木製的刀身發出劃破空氣的絲絲聲音,卻沒有預料中的兵器相交聲傳來,鄭雄的刀身劃了一個空。 鄭雄心中一驚,知道自己被騙,正要收回長刀,只是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向左側傾去,聽到一聲淒厲的槍聲從他右側傳來,鄭雄苦笑一聲,知道自己來不及格擋,身體乾脆向前一跌,將羅藝的這一槍躲過,只是等鄭雄再想起身時,羅藝的槍尖已停在鄭雄的咽喉處。 「羅藝勝!」 羅藝將長槍收起,望著眼前這個才十七八歲的少年,鄭雄剎那間有一種自己老了的感覺,事實上他才二十七歲,鄭雄忍不住心中泛起一股酸意,看來自己只有做隊主的命。 接下來的比賽,則稍為平淡,因為都是軍中同僚比武,多數人知根知底,許多場比賽只用數個回合就分出了勝負,甚至有數場比賽,李綱只是一宣佈比賽雙方的名字,就有人棄權,擂台比武雖然使用的都是木製兵器,但比武時常有軍士收勢不及,也有可能受傷,昨天的比武已有上百人受到輕重不一的傷勢,雙方差距太大的話,軍士並不願上台丟醜,受傷。 「下一組,達奚洪,曾狗兒。」 李綱一念出達奚洪的名字,台下的軍士頓時哄然:「達奚!達奚!」呼叫不停。 楊天不由朝李詮望去:「這個達奚洪是何等人,為何軍士會如此熱烈?」 李詮連忙欠了一下身:「大將軍,達奚洪是樂安公達奚長儒之子,現在軍中任隊主之職,軍士們敬重的不只是達奚洪,還有達奚這個姓氏,玄龍軍前任驃騎大將軍就是達奚震。」 達奚震的父親達奚武曾位上柱國,深得武帝寵信,也和齊王相交密切,可以想像,達奚一門在齊王死後,必定受到牽累,才會調出玄龍軍。 李綱生怕楊天對達奚洪有什麼誤會,連忙補了一句道:「大將軍,達奚洪和達奚武並無關係。」 楊天點了點頭,達奚洪只憑一個姓氏就能在玄龍軍中受到愛戴,可見達奚震在玄龍軍時深得軍心,如果達奚洪真的和達奚震有什麼關係,不管有什麼本事,無論是為了避嫌,還是為消除達奚震在玄龍軍留下的烙印,楊天都不可能提撥他。 說話間,台上的比武已經開始,達奚洪年齡大概在二十三四歲左右,濃眉大眼,手中長刀發出呼呼的風聲,數下就將他的對手曾狗兒逼得連連後退。 「嘿。」達奚洪吐氣開聲,再次一刀向曾狗兒劈去,曾狗兒舉刀一格,手中的刀啪的一聲掉在了上,他大吃一驚,眼看對手的刀向他腦袋砍來,躲避已來不及,只好認命的將眼睛一閉。 第二十三章幢主之爭上 曾狗兒只覺得一陣疾風在面上一拂而過,卻沒有感到疼痛,睜眼一見,見一柄木刀放在自己的兩眼正中,並沒有砍下來。 達奚洪道了一聲:「得罪。」將刀收起。 「達奚,達奚。」台下的叫聲更加激烈。直到兩人下台,還不斷有人叫著達奚的聲音。 杜明達歎了一聲:「達奚洪的刀法已到了收法自如的境界。」 杜明達自從楊天到了軍營,既沒有與楊天對抗過,也沒有特意親近,顯得特別另類,楊天甚至很少聽到他與人說話,只是楊天佈置下去的任務,杜明達卻會不折不扣的完成,弄得楊天搞不清楚他的意圖,向李綱打聽,才知道杜明達在齊王部下時也是如此。 楊天得出結論,杜明達是一個內心比較高傲的人,也是一個不善交際之人,這反而是純粹的軍人,只要自己是他的上官,就不會對抗,既然如此,楊天對杜明達也就不特意拉籠。 聽到杜明達稱讚達奚洪的刀法,楊天不由問了一句:「不知杜幢主比之如何?」 杜明達不冷不熱的道:「回大將軍,卑職末與達奚洪比過,不清楚。」 楊天受了一個小剌,並不在意,心中有了底,這個杜明達的武藝恐怕還在達奚洪之上,他不願褒自己,只能模凌兩可的回答。 到了下午申時,四十場比賽全部結束,史濤,元威都各自輕易戰勝自己的對手,進入前四十名,楊天宣佈今天的比賽結束,明天再進行前二十名的爭奪。 一夜無話,第二天吃過早飯,擂台比武重新開始,台上一場比一場精彩,從四十人到二十人,再從二十人到十人,最終擂台上只剩下了五名勝利者。 元威和羅藝兩人都闖進了前五名,而史濤卻被擋在第五名之外,經過一番苦戰,被一名隊主擊敗。此刻站在楊天面前的五人,除了元威和羅藝外,分別是達奚洪,張行之,屈突通三人。 而擊敗楊石的劉石頭連前二十名都沒有進,張行之是擊敗史濤之人,史濤在楊天訓練的一百零八名少年中,武藝僅次於羅藝,能擊敗史濤,可以說張行之的武功非常好,五人之中,以張行之的年齡最大,已經三十多歲,而達奚洪,屈突通兩人都只有二十三四歲。 玄龍軍有兩名幢主和三名副幢主空缺,五人誓必要再爭奪一次,只是如何比卻是一個問題,楊天與李綱,李詮,史萬歲等人商量了一下,讓羅藝退出了爭奪,羅藝畢竟年齡還小,又從沒有領軍經驗,若他贏了,驟然將五百人交給他,楊天也不會放心。 羅藝是楊天帶來的人,讓他退出爭奪,史萬歲等人自然沒有意見,只有羅藝撅著嘴,滿臉不樂意,不過,楊天的話他也只能聽從。 羅藝退出之後,四人分成兩組,勝者將任命為幢主,敗者則任命為副幢主,分組由抽籤決定,抽籤結果為元威和達奚洪一組,屈突通和張行之一組。 抽完簽,天色已經快要黑下來了,這四人的比武只好押到明天開始,楊天宣佈比賽結束,明天再行觀戰,只是楊天走下擂台後還一直在想一個名字,屈突通,屈突通,這個名字怎麼如此熟悉? 直到吃完飯,楊天還在房中想個不停,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彷彿要抓住什麼,一陣腳步聲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楊天抬頭一看,正是羅藝走了進來。 楊天眼前一亮,終於想起屈突通是誰了,屈突通是李淵起兵造反之後,逼降的第一個隋朝大將,後來為唐朝立下無數功績,還被李世民封為凌煙閣二十四功臣,沒想到屈突通現在竟然是自己的部下,玄龍軍果然人材濟濟。 想通了屈突通的來歷,楊天心中大為高興,以屈突通的才能,勝任一個幢主自然綽綽有餘,只是不知張行之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楊天暗恨自己前世對歷史不關心,否則哪會差點想破腦袋才得到屈突通的來歷,若是能記住更多知識,自己現在也不用如此戰戰兢兢,生怕一步走錯,能記起屈突通的來歷,恐怕還是看小說或者電視之故。 看羅藝撅著嘴,知道羅藝還在為自己讓他退出比賽不高興,楊天逗道:「怎麼,誰欠你錢了?」 羅藝氣呼呼的道:「大將軍,比武之前你可沒有要我不能奪幢主之位。」 楊天笑道:「怎麼,給你一個副幢主你還嫌小了,就你這個年齡,如果參軍,恐怕連一個小兵都沒有人要。」 羅藝小聲嘀咕一聲:「有人年齡比我還小,都可以當大將軍。」 楊天敲了一下羅藝的頭:「瞎比什麼,沒見到我剛來時玄龍軍中有多少人不服,你瞧瞧玄龍軍中那一個軍官不是在戰場上用命拚殺過,想想你做過什麼,若你不是我帶的人,根本就沒有資格參加比試,要想當幢主,以後多的是機會,只要在戰場中立功,還怕升不到幢主,先把你的瞳副做好再說。」 羅藝想想今天被他打敗的數名軍士,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傷疤,尤其是那名叫鄭雄的隊主,武功只比他稍弱,立下的功勞肯定不少,卻被他橫插一刀,失去了進一步的機會,這才釋然,他囁嚅的道:「大將軍,我一時想差了。」 楊天拍了拍羅藝的肩膀:「這是在軍中,明天比完武,本將就要授給你職位,如果到時不能做好幢副之位,你雖然是我親近之人,我還是會撤換下來。」 羅藝連忙道:「大將軍,卑職保證做好幢副之位。」退出了楊天的房間。 「咚,咚,咚。」鼓聲再次響起,今天是比武的第三天,也是最後一天,今天的比武將決定誰登上幢主的位子。鼓聲一起,整個玄龍軍都歡呼起來,達奚洪,張行之,屈突通三人支持的人都差不多,只有元威顯得稍少。 第二十四章幢主之爭下 先比武的是元威和達奚洪一組,兩人一同上台,整個台下全是達奚的喊聲,羅藝,楊石等人為元威的助威聲和玄龍軍對達奚洪的助威聲相比,就像一滴水和大海的區別,甚至連喊話的羅藝等人自己都聽不見。 達奚洪用的是木刀,而元威用的卻是木劍,元威在隨國公府當了三年護衛,已經習慣了用長劍,雙人遙遙對持,台下的喊聲如洪水般一浪高過一浪,都是替達奚洪加油的聲音。 兩人只是稍微對持一會兒就同時動起來,雙方兔起鶻落,啪啪傳來數十聲兵器相交的聲音,兩條人影騰的分開,雙方互換了一個方向,用兵器遙遙指著對方,看似短暫的交手卻讓兩人都額頭冒汗。 剛才雙方交戰時太快了,站的稍遠一點的軍士只能看到兩條人影晃動,根本看不清誰佔上風,一時整個校場靜了下來,睜大著雙眼不願錯過一步。 第一次交手,兩人帶有試探性質,第二次雙方都謹慎起來,誰也不願先出手,一時之間,台上台下都靜了下來。只有數千人的呼吸聲清晰傳來。 楊天向李詮輕輕的問道:「李將軍,你看他們誰能贏?」 李詮搖了搖頭:「兩人棋逢對手,末將暫時看不出。」 楊天又轉向史萬歲:「史將軍,你看呢?」 史萬歲也搖頭:「回大將軍,末將也看不出。」 杜明達在旁邊哼了一聲:「虛偽,元威握劍的手已在抖動,他的左脅有木刀劃過的痕跡,雖然較淺,屬下就不相信兩位將軍看不出來,若是用真刀,元威已經受傷。」 兩人的臉不由都是一紅,史萬歲不再說話,李詮卻強辨道:「雖然如此,此時言勝負卻還過早。」 楊天玩味似的看了杜明達一眼,重新向台上看前,元威果然如杜明達說的一樣,有點不妙。 兩人又重新交上手,這次兩人交手緩慢得多,一招一式下面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兩人臉上卻都帶著凝重的神色。 下面楊石,楊淼幾人也在嘀嘀咕咕,楊石一捅正在為元威加油的楊淼:「你說他們誰佔上風。」 楊淼想不也想:「當然是元大哥。」他的武藝都是元威所教,對元威幾乎是盲目崇拜。 羅藝已經看出了元威不妙:「別胡說了,元大哥很快就要敗了。」 楊石和楊淼兩人都怒睜著羅藝,正要喝問他是哪一方的,台上已傳來啪的一聲,接著無數人的歡呼響起,全是達奚,達奚的聲音。 幾人連忙向台上看去,元威手中的劍已掉到台上,他的右手虎口鮮血淋漓,顯然是敗了。 「達奚洪勝!」 元威一臉落幕的拾起自己手中的長劍,走下擂台,楊石,楊淼等人圍了上去,想安慰卻不知從何安慰起,至此,楊天帶來的五人已全部落敗。 台上又重新開始了第二場比武,張行之和屈突通兩人殺的難分難解,張行之勝在沉穩,經驗豐富,屈突通勝在年輕力壯,兩人以前在軍中就比試過,多是張行之佔上風,但要擊敗屈突通也不容易,何況張行之的武藝差不多定了下來,屈突通卻正在上升期,誰輸誰贏,就是杜明達,史萬歲等人也不敢輕易判斷。 最後還是張行之憑著經驗,抓住了屈突通的急於求成的失誤,取得了勝利,屈突通只能遺憾的敗北。 至此,這場大比武全部結束,比武結束之後,楊天馬上進行了任命,張行之,達奚洪兩人成為幢主,元威,羅藝,屈突通三人成為副幢主,而史濤成為一名隊主,楊石成為一名隊副,楊淼則連什長也做不成,只能暫時跟在楊天身邊。 能進入前八十名的只要不是軍官,基本上都能得到提升,楊天一口氣任命了十五個隊主,隊副,四十多名什長,伍長,整個玄龍軍已經有五分之一人的軍官是楊天直接任命,再也無人能憾動楊天在玄龍軍中的位。 這次提升,並沒有將軍中所有職位補全,軍中還有九名隊主,隊副空缺,而什長,伍長空缺還有數十名,不過,已基本上影響不了玄龍軍的戰鬥力,剩下的這些職位就等以後有人立功之後再補。 比武結束後的第二天,楊天讓人把鄭雄叫來,他的武藝本來和羅藝相差不大,只是過早和羅藝相碰,結果連前四十名也沒有進入,楊天不由對他有幾分宛惜。 鄭雄一見到楊天,連忙跪下:「卑職參見大將軍。」 楊天微笑著將他扶起:「鄭雄,我身邊缺一名親兵隊長,不知你可願意擔任。」 鄭雄大喜,能做主將的親兵隊長,就是拿一個幢主與他也不換,連忙重新跪下:「卑職謝大將軍裁培。」 「嗯,免禮,鄭雄,我這個親兵隊長可不好做,我要將所有的親兵組成一支玄甲騎兵,在戰場上能披尖執銳,無往不前。」 鄭雄一愣:「玄甲騎兵?」 楊天道:「不錯,就是玄甲騎兵,玄甲騎兵不但士兵全身披甲,就是戰馬也披甲,這樣的一支騎兵不懼弓箭,一旦在戰場上衝鋒起來,無人可擋。」 鄭雄對這樣一支騎兵也是悠然神往,不過,他馬上知道其中的困難,玄甲騎兵不但對軍士要求極高,而且對戰馬也要求極高,否則戰馬馱負不了鐵甲,不要說衝鋒,連行走都成問題。 鄭雄為難起來:「大將軍,軍士好辦,全身披甲,玄龍軍至少可以找出數百人,只是戰馬卻難辦,玄龍軍有馬一千五百餘匹,至多可以選出二三十匹好馬滿足要求,而且這些好馬多是軍官的坐騎。」 楊天點頭:「戰馬我來解決,人選不必太多,你只要先選出五十名軍士,另外我會再給你調五十人,組成一支百人隊,不過,此事在沒有完成之前,必須要保密。」 是時候把莊院的那些少年調出來了,為了保密,有什麼比組成玄甲騎兵更好的方法。一百人只是一個試驗,為了玄甲騎兵在戰場上能取得決定性的作用,至少要保證千人以上的規模,只能以後再慢慢擴充。 第二十五章大醮會上 —————————————————————————————— 比武結束後,整個玄龍軍的訓練恢復正常,楊天也輕鬆下來,李詮、史萬歲、杜明達、達奚洪、張行之都是從下層一步步爬上來,深熟軍旅,根本不用楊天操心,有了充足的物質保證,玄龍軍彷彿又回到了昔日齊王帳下時,顯得意氣風發。 高級將領中,唯有一個王述對楊天還不服氣,不時在後面搞些小動作,散佈一些不利於楊天的流言,對於這個王述,楊天也是頭痛,玄龍軍決不容許有不聽自己命令的異類存在,這個王述如果再這樣下去,那就必須把他賜出玄龍軍。 只是王述頗為狡猾,雖然牢騷滿腹,卻從不當面違抗楊天的命令,讓楊天一時也抓不到王述的把柄,若是無緣無故將王述調離,恐怕會引起其他軍士不滿,楊天只好暫時容忍。 楊天自成上任已來,就一直吃住在軍營,這一天,終於離開軍營,帶著李詮,史萬歲等人回到長安,參加天元皇帝舉行的大醮會。 天元皇帝舉行大醮會的方是在京都的道會苑,道會苑方圓百里,可以同時容納數十萬人參加,這一天,平時冷冷清清的道會苑突然之間變得人山人海,沸騰了起來。 為了大臣能夠更加尊敬他這個太上皇,天元皇帝接受鄭譯的建議,新鑄了釋迦如來和元始天尊的大像,他自己坐在兩尊大像的中間,以如來、天尊當這個太上皇的挾持菩薩,威望必定崇高無比。 六年前,周武帝下令罷沙門、道士,勒令還俗,同時禁佛道二教,焚燬經像,如今天元帝為了樹立自己的威望,將釋迦如來、元始天尊請了出來,並在今日重新舉行大醮會,無疑是宣告今日就是重開佛道兩門之日。 如來,元始兩尊大像鑄得巨大無比,在廣場上一放,就像是兩座小山,天元皇帝坐在高台上,比兩尊大像恰好高出一頭,天元皇帝頭戴二十四毓的冠冕,身穿魏晉時流行的寬大龍袍,全身金光閃閃,遠遠望去,比兩邊的兩尊大像更加威武數分。宛若神人。 高台前面有一個稍矮的平台,平台正中供奉著觀音菩薩和王母娘娘,四個皇后列坐兩旁。這個平台的前面,又有一個稍低的平台,正中坐著皇帝宇文闡,兩旁列著文武朝臣。以楊天的身份,暫時到不了台上,不過,在台下倒是靠前。 廣場上人人翹首北望;那平台層層高昇,給人崇高莊嚴的感覺,看著台下無數人頭攢動,仰望著自己,宇文贇心中得意無比,今天過後,自己就與如來,元始一起平起平坐,看哪個大臣還敢對自己無禮。 他向內史中大夫鄭譯點點頭:「開始吧。」 鄭譯連忙拿出聖旨,大聲宣佈大醮開始。 頓時,磬鈸齊鳴,笙歌交作。數百名僧道站在高台之下,手搖法器,口誦經文,如癡如醉。十萬百姓同呼萬歲,聲浪一波高似一波,宛如動山搖。 以前周,齊,陳三國並列,天下百姓,苦於兵役、苛政,周武帝之前,曾有十分之一庶民入觀入寺,武帝禁佛之日,不知有多少佛道之徒尋死覓活,如今終於又可以自由當道士,和尚,尼姑了,京師十萬男女頓時如癡如醉。 百姓的喜悅是真心的,成佛成仙雖是渺茫,但能自由當和尚、道士,則意味著可以正當的逃避賦稅,周宣帝登極之後,為了自己的享樂,賦稅已加重了不少,若是到了活不下去時,道觀,寺廟,無疑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音樂重新奏了起來,管弦之中時而像鬼叫,時而像獸吼,還帶有一種靡靡之音,許多官員對這種音樂都有一種熟悉感,宇文神舉,宇文孝伯,王軌數人對視了一眼,這分明是齊廷散樂樂師奏出的亡國之音,他們眼中都露出無奈的神色。 過了一會兒,一陣驟雨般的鼓點傳來,將前面的音樂全部掩蓋。一隻千人的鼙鼓隊潮水般湧了上來,無論是文武百官還是在場的百姓,看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這一支鼙鼓隊全是數月之前選入宮的秀女組成,這些宮女上身半裸,時而挺胸,時而凸臀,時而高高翹起大腿,不斷的朝台上的周宣帝作出種種性暗示。 以楊天多出一千多年的見聞,也看得目瞪口呆,這簡直是公然在十萬人面前宣淫,心中對周宣帝不知如何評價,若非他親眼所見,恐怕永遠也不會相信一個皇帝既然可以如此荒唐。 羅藝看得更是面紅耳赤,這些宮女都經過層層選撥,姿色本身不錯,又正直青春妙齡,他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又靠得較近,眼前全是乳波蕩漾,哪裡受得了。 這麼多妙齡女子赤裸著上身進行打鼓表演,恐怕除了皇帝之外沒有人能有這麼大手筆,周宣帝邊看邊用手指對這些打鼓的女子一一點出,數名太監會意,走下台去,將皇帝點出的女子一一帶上台,就在皇帝身邊再次跳起了歌舞。 這些女子雖然選入宮中,但宮女太多,許多人還是第一次和皇帝見面,能在這次表演中被皇帝選上,若是封為嬪妃,整個家庭都會享用到榮華富貴,鼙鼓隊受了鼓舞,跳得更加瘋狂,扭得更加露骨。 鼙鼓隊的後面,一個瓜子臉的少年擠了出來,手拿著一根白羽箭,不停的在兩旁護衛的禁衛軍臉上掃來掃去,時而又失望的搖頭歎息。 眾人都奇怪的看著那名少年,前面有那麼多的美女不看,看那些禁衛軍幹什麼,一些有經驗之人卻看出這個少年分別是一名穿著男裝的女子,好像是在禁衛軍中找人。 周宣帝坐在高台上,也發現了這名少年,少年身穿男裝,卻是婀娜多姿,別有一番風情,周宣帝一眼就知道她是女身,連忙對身邊的數名太監道:「快,快把鼙鼓隊後面的女子帶上來。」 幾名太監茫然的望著周宣帝所指的方向,一名太監疑惑的道:「天尊,那邊全是男子。」 第二十六章大醮會下 天元皇帝氣得踢了那個太監一腳,用手指戳了戳另外幾名太監:「快,就是鼙鼓隊後面的那個少年,她是女扮男裝,錯不了,快把她請上台來。」 鄭譯在旁邊讚道:「天尊真是慧眼如炬。」 天元皇帝大笑起來,幾名太監連忙跑了下去,這時鼙鼓隊已經退了下去,上來的是鋪天蓋的旱船隊,彩扎的旱船之多,幾乎蓋滿了道會苑的整個廣場,在威風鑼鼓的伴奏下,無數五顏六色的旱船顛簸起伏著。 幾名太監艱難的穿過旱船隊,天元皇帝在上面看得激動不已,為幾名太監不停的打氣:「快一點,快一點。」 下面的官員看著天元皇帝突然在上面手舞足蹈,不知發生了何事,都茫然的向天元皇帝手指的方向看去,只是除了旱船隊,什麼也看不到,那些耍旱船隊之人以為皇帝對他們讚賞,旱船耍的更歡,似乎底下真有潮水瘋狂澎湃湧動。 王軌,宇文神舉等人有一種錯覺,彷彿這些旱船就是如今的大周,這條船隨時都有可以傾覆,可是船上的人依然是興高彩烈,巴不得船隻的搖晃更加猛烈一些。 那名身穿男裝的少女不住的拿雙眼在場中的軍士身上掃瞄,她要找的人正是大周禁衛軍中的軍校,從鄴城不遠萬里來到長安,在長安已尋找了三個月,可是禁衛軍平時多數要護衛皇宮,她又如可能進入皇宮尋找,三個月來只能一無所獲。 今天是禁衛軍出動最多的日子,她才要在場中鍥而不捨的尋找,否則錯過了今天,再要找人就難了。 那些旱船擋住了她的視線,正當她要穿過旱船隊時,面前現出了三個太監將她笑嘻嘻的攔住:「姑娘,恭喜你了,天尊看中了你,跟我們上台去吧。」 少女一愣:「你們找錯人了,我是男的。」 一名年長的太監道:「錯不了,皇上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你是女的,以後你要有福了,說不定天尊一高興就封你為貴妃,就是皇后也有可能,你看看,台上的四名皇后,多威風!」 少女露出一絲懼意,她早就知道天元皇帝十分好色,才一身男裝打扮,沒想到會被天元皇帝看了出來,她望了一下不遠處的龍首渠,心中打定主意:「好,我跟你們走就是,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想請你們回答一下。」 一名太監道:「姑娘有什麼問題儘管問,以後你做了娘娘,還要多照應一下我們幾個才是。」 少女拿出白羽箭,指著箭桿上刻著的長孫兩字道:「你們知不知道禁衛軍中有姓長孫的青年?」 幾名太監皺了一下眉,一人道:「禁衛軍中姓長孫的軍士有很多,姑娘可否告訴我們他的名字。」 少女皺了一下眉:「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的箭法很好,大概二十歲左右。」 三名太監暗暗猜測這個姓長孫的人和她有什麼關係,莫非是殺了人,他們雖然閃出了一個長孫晟的名字,卻不敢胡亂回答:「姑娘,箭法好的人也很多,不如先上台,等你進了宮,哄天尊高興了,讓天尊下令一查,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嗎?」 少女見得不到答案,滿臉失望,只得隨三名太監向前,走到龍首渠邊時,突然縱身一躍,一頭栽進龍首渠中,轉眼就不見人影。 三名太監都嚇傻了,半響才回過神來,大聲喊叫:「快,救人,快救人。」 眾人都在如癡如醉的觀看旱船表演,鼓樂喧天,少女跳水時很少有人看見,三名太監的喊聲更是沒有人聽從。 天元皇帝在高台上倒是看得清清楚楚,他見到三名太監將那姑娘攔住,正值高興,只是轉眼見到少女跳渠,頓時急得跳腳大叫:「快,快派人打撈。」 只是等到禁衛軍過來時,渠中早已無人影,那姑娘已不知去向。三名太監戰戰兢兢的走上高台,迎接的是天元皇帝的一陣怒罵:「飯桶,飯桶,全是飯桶,來人,把他們拖下去砍了。」 三名太監駭的腿軟,癱在高台上,鄭譯和這三名太監交好,眼睛一轉:「天尊,且慢,今天可是大醮會之日,不能殺人。」 天元皇帝一拍腦袋:「若非愛卿提醒,本天尊差點忘了,只是這三個蠢貨跑了天尊的美人,不殺他們,本天尊實在難消怒火。」 鄭譯道:「天尊要美人又有何難,剛才天尊不是已選了數十位美人。」 天元皇帝搖了搖頭:「不同的,不同的。」想起那名身穿男裝少女的風情,天元皇帝大為懊惱,看著三名太監的目光怒火連連。 這三名太監平時深得天元皇帝信任,鄭譯也沒少花功夫在他們身上,若是殺了可惜,鄭譯眼珠一轉,知道皇帝的心思,後宮佳麗數千人,就是剛才的那些少女也無一不是千挑萬選,姿色末必就在逃走的少女之下,正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他頓時想起一人來,在天元皇帝耳邊輕輕的道:「天尊,放著京中第一美女不找,何必管剛才那個黃毛丫頭。」 天元皇帝聽得心中一喜:「誰是京中第一美女?」 鄭譯道:「就是當今蜀國公的孫女,大將軍尉遲順的女兒尉遲繁熾。」 天元皇帝一呆:「本天尊好像記得尉遲順的女兒已經出嫁。」 周宣帝選秀之後頒旨,凡王公大臣之女出嫁都要得到宮中批准,他以前也聽過尉遲繁熾之名,知道尉遲繁熾出嫁後,還歎息了數聲,只是宮中一下多了數千美女,周宣帝沉湎於享樂之中,早已將尉遲繁熾忘到腦後,此時被鄭譯一提起,頓時重新想了起來。 鄭譯道:「天尊有所不知,尉遲繁熾出嫁之日正是天尊宣佈選秀之日,按理所有女子都不能出嫁,蜀國公府卻公然違反天尊旨意,不然,尉遲繁熾早已選入宮中。」 第二十七章尋君千里上 聽完鄭譯的話,文宇贇頓時勃然大怒:「蜀國公府安敢欺騙本天尊。」掃了三個太監一眼:「滾。」 三名太監如蒙大赦,感激的看了鄭譯一眼,退了下去,鄭譯在宇文贇耳邊輕聲的說了數句,周宣帝頓時轉為喜色,拍了拍鄭譯的肩膀一下,重新觀看下面的表演。 旱船過後,是獻俘表演,周滅齊後,經過武帝一年的休生養息,軍力增強了不少,若非武帝早逝,北方的突厥很有可能已被大周擊敗,武帝死後,伐突厥之行無疾而終,突厥探聽到中原換了新主,也經常有大周邊境挑釁。 只是周宣帝雖然荒唐,但登極時日還短,對大周的軍力影響暫時不大,突厥的挑釁通常以大周邊軍的勝利而告終,不過,隨著周宣帝登極越久,將朝政委任給鄭譯,劉昉這樣不學無術的小人,大塚宰,大司馬這樣的高位也到了宇文貞,宇文賢等娃娃手中,皇帝還挪用軍費給自己享樂,對突厥的這種優勢正在慢慢消失,朝中的有識之士都在痛心疾首,只是宇文贇和鄭譯看到的都是邊軍不斷勝利,根本沒有意識到,總以為突厥人不堪一擊。 數百名突厥人被軍士押了上來,這些都是大周邊軍的俘虜,送到京城獻俘,目的是讓朝庭拖欠的糧餉趕快下撥,沒想到在這次大醮會被周宣帝當做自己的功績拿出來顯擺。 俘虜手腳都被捆綁,剛一上來,四周的軍士便用水向他們潑去,此時天氣並不冷,用水潑更多是羞辱,以示這些俘虜都是牲口,讓他們跳起來躲避,供周圍觀看的人取樂。 只是這些俘虜早已麻木,水潑過來都是不避不閃,讓周宣帝大感無趣,劉昉在旁邊建議道:「天尊,不妨用鞭炮一試。」 周宣帝大喜:「換鞭炮。」 很快就有太監將準備好的鞭炮點燃丟進俘虜群中,這些辟哩啪啦作響的鞭炮再也沒有俘虜敢無視,一個個上竄下跳,拚命躲閃起來,頓時引來台上台下一片瘋狂的笑聲。 王軌,宇文神舉等人看得搖頭歎息,此舉若是傳到草原上,必定會引起突厥人的瘋狂報復,一旦突厥集起十萬大軍,以大周朝庭現在的狀態,就是頂住了,邊境數州恐怕也會一片狼藉。 這次大醮會直到快天黑才結束,人群興高彩烈的散去,宇文贇也心滿意足的回到了宮中,今天他向朝中所有大臣展示了自己的威嚴,從今往後,他就是真正的天,再也沒有人能阻止他享樂,想起今天選取的數十位嬌娃,周宣帝心中火熱,模了模杯中藏著的春藥,今晚將是一個不眠夜。 大醮會一結束,楊天就帶著人老老實實的跟在楊堅身後回到隨國公府,面對著當今的大前凝,隨國公大人,史萬歲,李詮等人無不恭恭敬敬。 到了家中,史萬歲等人自然有人招乎,而楊天則跟著楊堅一起,和母親獨孤氏加上幾個兄弟一起吃一頓團圓飯。 楊天到了軍營就沒有回來,離開家中已有二個多月,楊俊、楊秀等人對楊天都很想念,纏著楊天大哥,大哥的叫個不停,楊英卻很奇怪,楊天不在的這段時間,彷彿成熟了很多,不再纏著楊天。 楊天心中有一種怪怪的感覺,楊英以前纏著自己時,自己總是嫌煩,如今楊英不再纏著他,心中頓時失落。 吃飯間,獨孤氏對這個離開自己二個多月的兒子關心明顯增多,不時問起一些軍營中的事,楊天並不隱瞞,一一回答,當聽到楊天在軍營中進行大比武奪位時,楊英等人都聽得津津有味,不時插嘴問東問西。 楊堅撫鬚微笑,楊天在軍營中的舉動都有人向他匯報,除了羅藝等人來歷不明外,楊天所有的事情他都知曉,對於兒子在軍營中的所作所為,比他想像的還要好。 「睍伐,這次回來就在家中多住幾日,不要急著回去。」 對於獨孤氏的要求,楊天當然不能拒絕:「是,娘,孩兒會在家中多呆三五天。」 獨孤氏想也不想,一口否決:「三五天哪夠,這次回家至少要住一個月。」 楊天頓時為難:「娘,孩兒已是驃騎將軍,有軍務在身,不能久待,不過反正軍營離城不遠,孩兒以後多回來就是。」 獨孤氏卻不容許:「讓你呆在家中是有大事要辦,你先向朝庭告假一月再說。」 「娘,是什麼大事?」 「這你不用操心,到時你就知道。」 楊天只好向楊堅求援:「父親大人,孩兒剛剛掌管玄龍軍不久,若是久不歸隊,恐怕不是太好。」 楊堅也大為好奇,知道楊天說得在理:「夫人,什麼大事非要睍伐留在家中一月不可?若是不重要,讓睍伐在家呆幾日就回軍營去。」 獨孤氏卻不肯說明:「重要,當然重要,老爺過幾日就知道了。」 楊堅無奈的看了楊天一眼,頓時無話。楊天只好道:「那孩兒明日就打發史萬歲他們先回軍營。」 一夜無話,第二日史萬歲他們先回軍營,而楊天只好留在家中,只有羅藝,楊淼兩人留了下來,只是連續在家中呆了數日,楊天也沒有發現什麼大事非要自己不可,這一天,楊天實在呆不在,和獨孤氏說了一聲,帶著羅藝,楊淼兩人離開隨國公府,往莊院而去。 這幾天,楊堅不經意的問到羅藝等人的來歷,楊天只是說在外面遇到的朋友,看他們武藝不凡,就收入軍中,有長孫晟的先例在,楊堅對楊天倒是沒有懷疑什麼,最主要的他並沒有想到兒子這個時候就會對他進行隱瞞。 楊天等人已是數月沒有去過莊院,此時出了城,三人都是快馬加鞭,走到半路,楊天突然一提馬,赤影灰律律的叫了一聲,停了下來,羅藝,楊淼兩人連忙也勒住了馬,連忙問道:「公子,怎麼啦?」 楊天一指前面的一個人影:「你們看,這個人是不是很眼熟?」 第二十八章尋君千里下 羅藝,楊淼兩人定眼向前看去,前面十幾米遠的方有一個瘦弱的身影,手裡拿著一支白羽箭,低著頭正向他們走來。 楊淼搖了搖頭:「公子,我沒見過。」 羅藝卻道:「公子,好像是大醮會上找人的那名女子。」 楊淼參加大醮會時站在最外圍,羅藝卻和楊天一起站在最裡前,那名男裝少女在台下轉來轉來,故兩人都有映像,後來兩人見到她跳進龍首渠,都有點替那名女子擔心,見到她無恙,兩人都彷彿放下了一樁心思,相視一笑。 少女身上還是那身男裝,只是已經皺巴巴的,還沾有不少泥塊,顯然那天跳下渠後,衣服就沒有換過,對於一個為了拒絕皇帝,不顧危險跳下水渠的女子,楊天心中敬佩,有心幫忙,頓時停在原處,待少女走近才問道:「姑娘,你可要幫忙?」 少女見到三人莫名其妙的停下馬,又向她問話,頓時警覺起來,見楊天三人雖然都是少年,但衣著,馬匹無一不是富貴人家所有,更是懷疑,頓時搖頭:「我不是女子,你們看錯了。」 楊天三人微微一笑,若是大醮會那天她的男裝尚能掩蓋一二,如今衣衫皺起,她的身形已現,只要不是老眼昏花,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她是女兒身。 楊天只得小心的道:「姑娘,我們沒有惡意,那天在大醮會上你是不是要找人?」 少女大吃一驚,這幾天她生怕皇帝會派人再抓她,上了岸就趕快出城,連長安城都不敢進,只是她要找的人卻是在長安城中,只得每天徘徊在長安城外,希望可以碰到自己要找的人,沒想到在城外被人認出,少女馬上轉身就逃。 楊天苦笑一聲,向羅藝,楊淼兩人道:「莫非我長得很像壞人?」 楊淼躍躍於試:「公子,要不要追上去?」 這裡是野外,那名少女跑得並不快,何況三人都有馬,若要追趕,只是數息工夫就能追上。楊天心中猶豫不決,若是追上去,怕引起這個少女更大的誤會,若是不追,這個少女看來處境不妙。 羅藝見楊天不答,自己一催馬已是「的的得得」的追了上去,楊天一呆,也只得跟上,三人很快就將少女圍在中間,少女滿臉絕望,用白羽箭指著自己的咽喉:「你們別上來,否則我就自盡了。」 楊天大吃一驚:「姑娘千萬不要衝動,我們真的沒有惡意。」 「那你們退開。」 「好。」楊天連忙示意羅藝和楊淼兩人退後,若是幫人幫出人命,那就太搞笑了。 看到楊天和楊淼兩人慢慢後退,少女臉上鬆了一口氣,只是羅藝卻死死盯著少女手中握著的長箭,不肯退後。 楊淼悄聲道:「公子,羅藝這小子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楊天回頭一望,見羅藝不動,連忙揚聲道:「羅藝,咱們走。」 羅藝回道:「公子,她手上拿的好像是長孫大哥的長箭。」 長孫晟與楊天兄弟相稱,也是這些少年的騎術,箭術老師,只有羅藝,史濤廖廖幾人才稱長孫晟大哥。 「別胡說,這箭上又沒有刻字,怎麼知道是長孫晟。」 羅藝卻看到箭桿上真的刻著字,軍中制式的長箭當然不會有字,只是一些箭術高明之人卻喜歡自己訂做長箭,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或者姓,羅藝知道長孫晟就是其中之一,他已看清箭桿上刻著的正是長孫兩字。 「公子,真的,箭桿上真有長孫大哥刻著的字。」羅藝大聲回道。 兩人的對話那名少女也聽到了,她心中激動萬分,自己找了數個月沒有影子的人終於有了消息,只是又擔心這幾人是騙自己,心中矛盾萬分,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問道:「你們真的認識這支箭的主人?」 聽到羅藝如此說,楊天和楊淼兩人只得重新回來,打量著少女手中的長箭,楊淼嘀咕了一句:「真像是長孫公子的箭。」 楊天輕聲問道:「姑娘,你手中的箭可不可以給我們看一下?」 少女卻是警惕的很,反而把長箭握的更緊,楊天笑了笑,用馬鞍上抽出一把長劍,丟到上,自己退後幾步,示意交換。 少女上前拾起楊天丟下的長劍,將羽箭放在上,一字一句的道:「看完你們要還我。」 見楊天點頭,少女才退了下來。 將這支長箭握在手中,羅藝肯定的道:「沒錯,這就是長孫大哥的長箭。」 楊天問道:「姑娘,你可是要尋這支長箭的主人。」 少女連忙點頭。臉上一片激動之色。 「那不知姑娘找長箭主人有何事?」 少女低下頭,臉上現出一片紅暈,低聲道:「他救過我,我找他是為了報恩。」 楊天等人勉強聽清,羅藝和楊淼兩人都羨慕的看了一眼,這名少女雖然身穿男裝,卻掩不住清麗之色,若是換上女裝,肯定是一個大美女,沒想到長孫晟還有英雄救美之事。想起長孫晟小白臉的形象,兩人都心下恍然,難怪人家姑娘會找他。 楊天道:「姑娘,箭主人是我們的好友,你若想見到他,就跟我們走。」 少女低頭沉吟不語,生怕楊天等人是騙她,只是想起自己已尋找了數月,卻毫無消息,眼前有了線索,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只得輕輕的點了點頭。 莊院離這裡還有一段不短距離,走路當然不行,羅藝和楊淼兩人只得共乘一騎,讓出一匹馬,楊天還擔心少女不會騎馬,沒想到少女騎馬的姿勢嫻熟的很,一個翻身就上了馬背。四人三騎往莊院趕去。 見楊天讓出馬給她騎,少女的警覺心放低不少,路上經過交談,楊天才知道少女姓高,從鄴城趕來,鄴城離長安何止千里,一個少女獨身趕路,難怪會如此警覺。 楊天也知道了少女找長孫晟的原因,數月前,這名少女在鄴城外遇到暴徒,見少女長得清秀,便想將她拖進樹林強暴,恰好長孫晟經過,數箭將幾名暴徒射殺,並將少女送到村口,長孫晟才返回。 長孫晟並沒有告訴少女名字,只是在送少女回家時,少女偷偷從他的箭壺裡拿了一支長箭作信物,少女回家之後,家人得知她遇險,非但沒有安慰,父母還生怕傳了出去丟家裡臉面,匆忙想找人把她嫁了,少女卻是不願,長孫晟救下她後,已在她心中留下了影子,她只好偷偷離家,憑著一支長箭就想到長安找長孫晟。 這些高姓少女當然不會全部告訴楊天,大部分只能從她話中猜想,楊天想起數月前皇帝曾到鄴城遊玩,沒想到長孫晟還有這番艷遇。 第二十九章親事上 一進莊院,少女馬上問道:「箭主人在哪裡?」 羅藝連忙答道:「高姑娘莫急,長孫大哥現在正在宮中值衛,要在申時才能結束。」 楊天勸道:「高姑娘不如先梳洗一番,換了衣裳再說,否則長孫公子來了,恐怕都不能認出高姑娘。」 少女瞧了瞧自己身上,也覺得不好意思,可是沒有見到救她之人前,還是有幾分不放心,楊天知道她的顧忌,拍了拍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走了出來,看見楊天,頓時甜甜一笑:「公子來了。」 楊天道:「媚兒,帶這位姐姐下去梳洗,找一身新衣服給她換上。」 這個媚兒就是當初照顧郝老伯的小女孩,雲定興被請到山莊主持兵器坊後,雲媚兒也被接到山莊,暫時做了楊天的侍女,三年過去了,雲媚兒已長高了不少,胸前的蓓蕾已開始發育,清麗的臉蛋上露出的笑容,比最美麗的圖畫也要美上數分,連那名高姓少女也是看得發呆。 「姐姐跟我來。」雲媚兒見到那名少女很是高興,臉上更是象開了一朵花,莊院中雖然有女眷,但除了粗使婦人便是後來楊天陸續請來的一些教授少年學業的夫子家眷,平常難得一見,高姓少女清麗可人,雖然大了她五六歲,卻是讓缺少玩伴的雲媚兒開心的很。 見到雲媚兒燦爛的笑臉,少女的防禦之心頓去,任由雲媚兒帶著走到廂房去沐浴更衣。 等兩人再出來時,高姓少女上身已換上了一件天藍色的綢衣,下裳卻是降紫色,發髫盤起,臉蛋上光潔無暇,髮絲上還殘留著一兩滴水珠,和雲媚兒站在一起,宛如兩株絕色的名花,正在爭奇鬥艷。 羅藝和楊淼兩人都看得呆住,雲媚兒雖然漂亮,但年齡到底還小,而這名少女卻正是二八年華,引得兩人都心中狂跳。 楊天心中也是嘖嘖稱奇,雖然知道這個少女會是一個美人,但沒想到梳洗過後會美成這個模樣,楊天心中暗罵,怎麼長孫晟這個小子如此有福氣,隨皇帝去場鄴城,竟然惹得人家姑娘千里追尋,而且還是這麼美的姑娘。 見到三人目光灼灼的打量著她,少女臉色先是變紅,接著慢慢變白,正要發怒,雲媚兒用手在羅藝和楊淼兩人面前一晃:「你們這麼看著高姐姐,太沒禮貌了。」 羅藝和楊淼連忙不好意思的轉過臉,連楊天臉上也難得一紅:「好了媚兒,把你高姐姐帶下去,你給她安排一個房間,從今天起,你高姐姐就住在這裡了。」 雲媚兒嬌聲道:「公子真好,以後媚兒就有人作伴了。」 高姓少女剛才在梳洗中已和雲媚兒交談過,知道真有一個叫長孫晟的青年會來這裡,長孫晟的形象和她記憶中的人吻合,對楊天的安排沒有異議,柔順的跟著雲媚兒下去。 兩人走後,羅藝和楊淼才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羅藝道:「長孫大哥瞞得可真緊,救下了這樣的美人竟然不跟我們說一聲,太不夠意思了。」 楊淼連忙咐和:「對,等長孫公子過來非得罰他一回不可。」 楊天笑道:「好了,不用羨慕別人了,只要你們努力,以後為國立功,節節升職,自然不愁找不到美女。」 兩人面皮還較薄,只得訕著臉,道:「公子,我們還年輕,才不會想什麼女人。」 楊天不管他們是不是口不應心,將此事丟下:「走,咱們去看看學員們訓練得如何?」 走到校楊,眾少年剛剛結束訓練,見到楊天回來,都很激動,大將軍,大將軍的叫個不停,希望能像羅藝他們一樣進入軍中為楊天效力。 現在莊院還有一百零三名學員,這一百多人楊天不惜重金培養,如今都是文武全才,楊天當然不會把這些人當成士兵使用,他有意先選撥五十人進入自己的親兵隊伍,當成軍官培養,其餘人可以繼續學習,在自己成為太子之後,再慢慢安插進文官隊伍,聽到要選撥五十人,眾人都是歡呼起來。 獨孤氏此時正在家中拿著一疊各個貴族世家小姐的生辰八字在作比較,瞧瞧這個也不錯,那個也滿意,最後才定下三人,這三人無論年齡、容貌、家世都和睍伐相配,心中拿不定主意,對旁邊的婢女道:「阿香,去把大公子找來。」 阿香連忙回道:「夫人,大公子一早就出去了,要晚上才回來。」 獨孤氏嘟嚷了一句:「這孩子,怎麼要他時總找不到人,是該讓他早點成親,才能拴住腳步。」 阿香在旁邊笑道:「夫人不是滿意元柱國的女公子嗎,為何又會為難?」 元柱國名元孝矩,是大魏皇室後裔,西魏時拜南豐州刺史,大周時拜益州總管司馬,今年剛剛進位柱國,元孝矩的弟弟元褒也是一州總管,加上兩個兒子元楷與元恪都是手握實權的將軍。 獨孤氏皺了一下眉頭:「元家的女公子很好,可是我聽說她從小有疾,否則倒是良配。」 阿香道:「夫人曾見過元家小姐,可像有病?」 獨孤氏搖了搖頭:「我看這孩子面色紅潤,倒也不像有病。」 「這就是了,說不定是別人亂嚼舌根,故意要壞公子婚事。」 楊天一到軍營就是數月不回,讓獨孤氏有一段時間頗不習慣,意識到兒子已經長大,想讓楊天早點成親,對於大兒子的婚事,獨孤氏當然重視,不但要來那些貴族小姐的生辰八字,而且還要親自見面,這才讓楊天請假一個月。 本來獨孤氏對元家小姐已滿意,只是聽到楊慧的夫人說起元家小姐有心疾才拿不定主意,楊慧是楊堅的親弟弟,但楊慧的夫人對隨國公府卻多有妒意,平時兩家的關係並不好,聽阿香如此說,獨孤氏頓覺有理,拿定了主意:「那好,就定元家小姐。」 第三十章親事下 獨孤氏雷厲風行,定下來之後,馬上命令阿香,阿蘭兩人準備禮物,親自趕到元孝矩的府上求親。 元府在獨孤氏求取自家小姐生辰八字時就有準備,獨孤氏一帶禮物上門,元孝矩的夫人就親親熱熱的將獨孤氏迎了進去,雙方只是談了數句,已是以親家母相稱,元氏吩咐大擺宴席,招待獨孤氏,不一會兒,整個元府就知道與隨國公府結親的消息。 元府雖然是前皇后裔,老爺也身為當今柱國,比起隨國公府來,卻要低上不少,如今能和隨國公府結親,元府上下頓時一片喜氣洋洋。 元府花園內,一個圓臉少女正低頭聞著滿院的菊花香,一個俏麗的丫環快步走了過來,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先到了:「小姐,小姐,大喜,大喜。」 少女抬起來,斥道:「鬼丫頭,亂嚷什麼。」 俏丫頭快步走到自家小姐面前,用手拍了拍氣喘息息的酥胸,平靜了一下才道:「小姐,杏兒可不敢騙你,真的有大喜。」 少女幽幽一歎:「就我這身子骨,有什麼大喜?」 杏兒想起小姐的心疾,呆了一下,安慰道:「小姐,你的病只要不是大喜大悲就和常人無恙,又有何可怕?」 「說吧,傻丫頭,有什麼喜事?」 少女一問,杏兒想起小姐的病倒是不敢直說了:「小姐,前些日子不是有人向咱家索要小姐的生辰八字嗎,你猜猜那是誰家?」 少女心頭一緊,她當然知道索要生辰八字是什麼意思,連忙問道:「到底是誰家?」 杏兒早已打聽清楚,卻有意逗弄自家小姐:「小姐,你猜猜?」 少女心中一急,伸手朝杏兒臉上擰去:「死丫頭,快說,到底是誰家,否則我擰了你的嘴。」 杏兒咯咯的笑起來,劃著臉,羞道:「小姐,原來你也是如此心急。」 被自己的小丫環調笑,少女白晰的臉蛋上頓時染上一層嫣紅,雙手不停的朝俏丫環擂去:「死丫頭,叫你胡說,死丫頭,叫你胡說……」 杏兒和自家小姐打鬧慣了,一邊躲避一邊格格嬌笑,花園中宛如多了兩隻漂亮的蝴蝶,正在上下翻飛,一會兒,兩人都是全身大汗。 杏兒求饒的道:「小姐,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你停一下,我馬上就說。」 少女才停止了打鬧,在旁邊的一個小亭子坐了下來,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道:「死丫頭,愛說不說。」 杏兒不敢再逗,道:「小姐,你幾天前不是拜見過隨國公夫人嗎,人家現在已上門提親了,夫人和老爺都已答應,恭喜小姐,馬上就要做新娘子了。」 少女聽完,臉上的嬌羞卻漸漸退去,更多的卻是一種不安:「這麼快就定下了嗎?」、 杏兒看著小姐臉上沒有喜色,小心翼翼的道:「小姐,你不高興嗎?你定下的可是隨國公長子,聽說姑爺現在小小年齡已是博平侯,驃騎大將軍,小姐嫁過去就是侯爺兼驃騎大將軍夫人。」 「侯爺又怎樣,驃騎大將軍又怎樣,我這身體恐怕嫁過去也是惹人嫌。」少女臉上全是悵然之色。 杏兒鬆了一口氣,原來小姐不是嫌找的夫婿不好,而是怕自己會讓人嫌,連忙道:「小姐別擔心,隨國公夫人來求親,自然也知道小姐的病,既然現在沒有嫌棄,嫁過去當然也不會嫌棄,再說,以小姐的樣貌,姑爺見了,還不丟魂落魄,哪會嫌棄。」 少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死丫頭,當我是妖怪麼,嚇的別人丟魂落魄。」 杏兒撅起嘴,跺著腳不依:「小姐,人家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少女卻不再出聲,怔怔的想著,自己的夫婿到底會是怎樣的人,想到深處,臉色已漸漸染上了紅霞。主僕兩人亮麗的身影映在一起,讓整個花園中的鮮花都黯然失色。 楊天可不知道他的親事就這樣被定了下來,在這些學員中很快挑中了五十人,學員們將在玄龍軍中選好親兵隊後,陸續再安插進去,選中的學員激動萬分,他們學了數年,終於可以走出去為公子效力了。 在申時左右,楊天就必須趕回去,此時長孫晟剛好交班,羅藝和楊淼兩人撅著嘴,為不能親口取笑長孫晟一番而不高興,只是出來時獨孤氏有交待,最晚必須在酉時前回家,對於獨孤氏的話,整個隨國公府的人都奉為金科玉律,沒有人敢不聽。 兩人盼望路上能碰到長孫晟,照樣可以取笑,只是不知是錯過,還是長孫晟今天根本沒有出城,三人在回來的路上並沒有碰到長孫晟。 楊天回到家中,獨孤氏還沒有返回,楊天也不在意,這幾天獨孤氏總是早出晚歸,只有羅藝和楊淼兩人嘮嘮叨叨,早知道就應該在莊院再等一段時間,說不定就能碰到長孫晟。 獨孤氏直到天黑才回來,回府時滿臉全是喜色,楊堅吃飯時不由多看了自己夫人數眼,暗自納悶。 吃完飯,楊天正要走時,獨孤氏把他叫做:「睍伐,你坐下,娘有一件好事要對你講,今天娘到上柱國元家,幫你訂下了一門婚事。」 楊天腦袋嗡的一聲作響,儘管知道自己的婚姻恐怕由不得自己作主,但也沒有想到來的這麼快,連忙反對:「娘,我還小,訂什麼親?」 楊堅也有點不悅,關係到長子的婚事,夫人竟然不和自己商議一下就作出決定,遂道:「夫人,睍伐說得不錯,孩子還小,總該商議一下才是。」 獨孤氏若無其事:「睍伐已經不小了,商議什麼,莫非老爺不滿意元家?」 和元家聯姻,當然不是什麼壞事,再說夫人已經作出決定,也改變不了,楊堅只好點頭:「元家自然沒什麼不好。」 獨孤氏道:「那不就成了。」 楊天還指望楊堅會反對,可以拖延一段時間,聞言失望不已,知道這門親事自己無力反對,只得道:「娘,孩兒還小,不想過早成親。」 獨孤氏笑道:「現在只是訂親,明年再成親不遲,娘十四歲就嫁給了你爹,到時你也就十四了。」 有一年的緩衝時間,楊天稍可以接受,他打定主意,自己要先見一見那元府小姐,若是不中意,再想辦法退掉。 第三十一章表弟叔德上 鮮卑貴族之間的婚禮本來簡單的很,只要迎娶時新郎送上足夠多的牛羊作為聘禮皆可,漢化後,一些貴族有時也按漢人規定的六禮進行,楊天只是訂婚,按古禮必須先進行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而剩下的請期和親迎則定在一年之後。 因是獨孤氏與元家夫人親自定下來的婚禮,前面納采、問名、納吉三項就略過不提,而納徵一項卻要楊天親自進行。 納徵又叫納幣,送聘禮之意,數天之後,楊天帶著羅藝,楊淼兩人,還有一大隊家丁,護衛,挑著獨孤氏選的各色禮物到了元府。見楊天上門,元孝矩夫妻很是親熱,將楊天一行人迎到了大廳,隨國公府準備的禮物足足有數十大箱,差點讓元府的前廳擺得放不下腳。 得知姑爺上門,元府的僕人都有意無意圍上來觀看,對楊天一行人指指點點,楊天這數年勤練武藝,身材已比得上十六七歲的少年,全身肌肉均稱,一臉英氣,對於這個女婿,元府上下都很滿意。 中間元府將楊天留下來吃中飯,楊天還以為有機會見到自己未婚妻一面,沒想到除了拜見元孝矩夫婦時,屏風後面有點嗦嗦的動靜外,楊天連元府小姐的影子都沒有見到,讓楊天頗為鬱悶。 楊天本來到元家送完禮便可以回到軍營,只是馬上要到重陽節,只得留在家中,往年重陽節各個王公大臣都是一家人團聚,登高賞菊的日子,今年的重陽節有點特殊,皇帝要在宮中舉行盛大的宴會,凡京中三品以上,或者爵位在侯爺以上的鄖貴都要參加,而且必須連夫人也一起帶來。 三品以上官員或侯爺以上的鄖貴參加宴會倒也沒有什麼,只是指定夫人也要參加這一條卻有點特殊,皇帝舉行宴會,有誥命的貴婦固然可以參加,卻沒有什麼非要參加不可,只是皇帝行為怪誕,接到旨意,也無人敢違旨。 皇帝的宴會是在晚上,重陽節那天,酉時一到,楊天就隨著楊堅和獨孤氏一起,乘著馬車趕到了皇宮,皇宮門外,早已擠滿了過來參加宴會的鄖貴大臣,和打扮的花技招展的貴婦,那些大臣見到楊堅,一個個都拱手為禮,楊天立在父母身後,也得到無數人的贊益。 楊天雖然是侯爺,又是驃騎大將軍,卻還從來沒有上過朝,各個王公大臣多不認識,楊堅趁機對楊天一一介紹,大周鄖貴最有名的就是西魏當年的八柱國,其中柱國之一就有大周太祖宇文泰,其餘七人分別為元欣,李虎,李弼,趙貴,於謹,獨孤信,侯莫陳崇,正是這八人完成了西魏到大周江山的轉變。 如今八柱國除了一個於謹外,都已不在人世,其中趙貴,侯莫陳崇兩家被宇文護誅殺,其餘柱國的後代在大周都是根深葉茂,只有李虎在周篡魏之前去世,其子李炳六年前也早逝,留下當時七歲的李淵襲爵唐國公。 不過李淵並不孤單,八柱國之下,十二大將軍之一的陽平公李遠也出身於隴西成紀李氏,另外現今的柱國李穆也和李家關係非淺,加上李淵的母親是獨孤信的女兒,和隨國公夫人獨孤伽羅是親姐妹,李家雖然是孤兒寡母,倒也無人敢欺。 李淵和楊天同歲,只是他雖然貴為國公,現在卻還沒有實權,這次宴會他也有參加,見到楊堅夫婦到來,連忙過來請安,口稱姑父,姑母。 其父李柄在時,李淵和楊家往來較多,李淵和楊勇也較熟悉,只是李柄死後,李淵小小年紀就承襲唐國公的爵位,與楊家往來就少了,楊天到楊家的三年中,李淵更是從來沒有登過門。 聽到眼前的少年就是唐國公李淵,楊天的雙眼一直盯著不放,李淵身高比楊天稍矮,不知是否從小當家的緣故,李淵下巴的鬍鬚已長了出來,顯得少年老成。 見楊天一見盯著自己不放,李淵顯得有點詫異,向楊天團團一揖:「叔德拜見世兄。」 聽到李淵的自稱,楊天心中差點狂笑,淑德,賢良淑德,原來李淵竟然有一個和女人一樣的字,楊天卻不知,隋煬帝時,因流傳著一句讖語,「楊花落,李花開;桃李子,有天下。」李淵為了保護自己,做事瞻前顧後,有點婆婆媽媽,又因為李淵的字有女人味,楊廣給李淵取了一個阿婆的外號,對李淵遂不放在心中。而把當時的禁軍統領李渾殺了。 見楊天嘴角全是笑意,卻不回話,李淵有點尷尬,兩人雖然小時候玩得很好,但已數年沒有見面,友情自然淡了,他當然不會想到,眼前已不是以前的楊勇,而是換了一個人。 獨孤氏見楊天沒有理會李淵,以為楊天看不起李淵無父,有點不悅,不由推了一下楊天:「睍伐,還不向你表弟回禮。」 楊天反應過來,一把攢住李淵的手:「原來是表弟,數年不見,表弟長得如此英武,我差點認不出來。」 楊堅夫婦恍然,原來如此,李淵頗不習慣別人對他如此親密,只是眼看表兄真情流露,也不好將楊天的手甩開,反而有幾分感動:「表兄已是驃騎將軍,叔德卻無一職在身,叔德應當向表兄恭賀才是。」 楊天馬上道:「這好辦,不如到我玄龍軍來,我包給表弟找一個好位置。」心中卻想道,若是李淵真到了玄龍軍,自己是用他還是找個機會把他幹掉。想了想,還是甩掉把李淵幹掉的念頭,自己若在以後的爭鬥中獲勝,自然不會給李淵機會,若是失敗,那就不用管那麼多,李淵取得天下,總比其他人取得天下好。 見楊天如此熱情,李淵倒是有點心動,他雖然是國公,卻只是一個空銜,若能到楊天軍中任職,有楊家照顧,不愁以後仕途不順,只是如此一來,以後必定與楊家一榮皆榮,一損皆損,李淵又有點猶豫。 第三十二章表弟叔德下 獨孤氏在旁邊道:「叔德,你表兄也是一番好意,你已十三歲,也該為朝庭做點事。」 見李淵還在猶豫,楊天拍了拍他肩膀:「好,就這麼決定了,三天之後,你到我軍中報道。」 李淵心中有點不情願,還是回道:「好吧。」 將李淵收為自己小弟,楊天心情大好,此時宮中的大門已開,楊天才放下李淵的手:「表弟,等下你就跟我們在一起。」 「表兄吩咐,叔德自當遵從。」 皇宮裡面已是華燈萬盞,將整座大殿映的亮麗堂皇,文武百官接順序分排而坐,楊堅身為當朝國丈,又是大前疑,就坐在皇帝下首不遠,楊天,李淵兩人跟著沾光,安排在楊堅後面。 宮中絲竹之聲響起,無數秀美的宮女如穿花蝴蝶般送上各種果疏,美酒,佳餚,天元皇帝還沒有到,眾臣有的高談闊論,有的低聲細語,楊天向四周的人看去,正對面是一位長鬚及尺的老者,正是當年西魏八柱國之一,如今碩果僅存的於翼,現官拜大司徒。 於翼年近七旬,眼睛看似混濁,偶爾卻是精光閃動,見楊天打量他,於翼張嘴微笑:「你就是普六茹掩於的長孫,果然不錯。」 於翼一發話,楊堅也不得不長身而起:「多謝大司徒誇讚。」 楊天對於翼不感興趣,向於翼行了一禮,趁著楊堅和於翼談話時,將目光轉向別處,能和楊堅坐在一起的都是大周重臣或皇室子弟,楊天看到了不少熟人,宇文提,宇文實都在其中,在一名中年人後面,楊天還看到了尉遲繁熾和她的丈夫宇文溫。 尉遲繁熾不知是否嫁人的緣故,整個人容光煥發,楊天都差點看得有點怦然心動,和宇文溫在一起,兩人確實是顯得郎才女貌,見楊天的目光掃了過來,尉遲繁熾心中一虛,避開了楊天的目光,宇文溫卻是笑容滿面,說不出的得意,還向楊天舉起了一隻酒樽。 楊天毫不在意,也舉起了桌上的一隻酒樽,向宇文溫遙遙敬了一懷,尉遲繁熾雖然漂亮,楊天卻毫無追求之意,一是他年齡還小,二是受不了尉遲繁熾的小姐脾氣,他可不像楊堅一樣,找一個強勢的女人做妻子。 楊天喝完酒,卻瞥見宇文實和宇文提的目光死死盯著宇文溫和尉遲繁熾兩人,他們看尉遲繁熾時恨不得一口吞下,看宇文溫時卻全是怒火。 宇文實和宇文提兩人的身邊各坐著一名美女,顯然也是他們的夫人,只是他們卻好像並沒有對尉遲繁熾死心。 「天尊駕到!」一個太監尖銳的聲音響了起來。 殿中一下子啞雀無聲,文武百官都站了起來,齊聲躬身:「參見天尊!」 宇文贇手牽著七歲的靜帝宇文闡,在內史中大夫鄭譯和小御正劉昉陪同下走了進來,在正中間的位置坐下,宇文贇才道:「眾卿免禮。」 眾人重新坐了下來,宇文贇說了數句與眾臣同歡,今日不必守君臣之禮的廢話,就舉起手中的青銅酒樽,開始對各個大臣們勸酒,無數美貌的宮女經過一番打扮,從外面湧了進來,開始歌舞,大殿上重新熱鬧起來。 酒過三巡,坐在天元皇帝下面的重臣尚且自持,而離得遠一些的官員卻開始放浪形骸,鮮卑人雖然漢化,但多少還帶有胡風,有些膽大的官員甚至用手在那些送菜的宮女身上摸來摸去,引起一聲聲尖叫。 宇文贇笑嘻嘻的看著,並不喝斥,眼睛不時瞥向尉遲繁熾的身上,不住的點頭。 尉遲繁熾雖然出身蜀國公府,卻是初次來到皇宮,有些拘束,她嫁給宇文溫數月,新婚生活過得很愉快,丈夫宇文溫英俊多情,讓她彷彿沉於蜜罐中,只是不知為何,剛才看到楊天時心中卻有種羞愧的感覺,讓她不敢面對。 兩名宮女翩然而至,把持著酒壺,笑盈盈道:「這兩位一定是西陽公和夫人,真是一對壁人,奴婢祝兩位白頭到老,早生貴子。」 宇文溫認出這兩名宮女正是剛才站在天元皇帝後面的兩人,嚇出一身冷汗,連忙端起酒樽,將懷中的酒一乾二淨:「多謝二位姑娘誇讚。」 尉遲繁熾有點不安,見丈夫喝下酒,只得也一飲而盡。 「夫人的容貌真是人間少有,奴婢敬公子和夫人一懷。」 「西陽公是第一次帶夫人來皇宮,奴婢僅以懷中酒向二位慶賀。」 …… 不會一兒,宇文溫和尉遲繁熾已被二名宮女灌下了十幾杯酒,宇文溫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惶恐,不知道兩名宮女為什麼一直向自己夫妻兩人敬酒,他哪知道重陽節整個酒宴都是天元皇帝為他夫人所設。 尉遲繁熾十幾懷酒喝下去,心中已是一片燥熱,臉上現出紅暈,只是兩名宮女的勸酒卻不得不喝,別看天元皇帝有時不把宮女當成人,但這兩人是皇帝身邊之人,拒絕她們,就等於拒絕皇帝。 大殿上的人都喝得興高采烈,宮女一直如穿花蝴蝶般在殿上晃來晃去,為眾臣加酒,加菜,除了宇文溫附近的數桌,也沒有人發出宇文溫夫妻那邊有何不對。 天元皇帝眼睛一直盯著尉遲繁熾,臉上的慾火毫不掩飾,見尉遲繁熾臉上升起紅暈,更加美麗不可方物,心中越發難耐,好不容易見宇文溫和尉遲繁熾都被灌醉伏在桌上,連忙打著手勢,兩名宮女微微一笑,將醉得不省人事的尉遲繁熾攙扶起來向後宮走去。 宇文溫還有一絲意識,見自己夫人被扶住,連忙拉住:「哪裡去?」 宮女笑道:「天尊有令,夫人醉了,先到後面歇歇。」 一聽是天元皇帝的旨意,宇文溫頓時鬆手,伏在桌子上重新呼呼大睡。 第三十三章抬棺進諫上 直到整個宴會結束,宇文溫才清醒了一點,見到妻子不在身邊,不由大急,只是環顧整個大殿,哪還有尉遲繁熾的身影。 宇文溫忙向一直坐在他旁邊的宇文提和宇文實兩人詢問:「紀公,宋公,可知拙荊何在?」 宇文實,宇文提兩人臉上全是幸災樂禍的笑容:「咦,西陽公,你夫人不見了嗎,那要趕快找,否則這樣的美人一不小心可就要被人搶走了。」 宇文實的夫人有點不忍:「西陽公,剛才你夫人醉酒,被兩名宮女扶到後面歇息去了。」 「多嘴。」宇文實對自己的夫人不滿。 宇文溫的腦袋嗡的一下炸響,後面就是皇帝的後宮所在,天元皇帝是什麼人他當然清楚,連自己的後母也不放過,若是妻子落到皇帝手裡,有什麼後果宇文溫不用想也猜得到,他連忙找到自己的父親杞國公宇文亮說明。 宇文亮也意識到自己兒媳有危險,連忙拉著尉遲繁熾的父親尉遲順一起求見皇帝,要求接回尉遲繁熾。 通傳的太監一會兒就返回,表示皇帝已經休息,尉遲繁熾酒醉不便於行,皇后將她留在後宮,讓宇文亮,宇文溫父子明天來接人。 三人都清楚,皇后留人肯定是托詞,到了明天,一切都晚了,只是身為臣子不可能擅闖後宮,尉遲順首先打退堂鼓,對他來說,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宇文溫是天元皇帝的堂侄,丟人也丟的是皇家臉面,和尉遲家無關。 宇文亮無可奈何的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溫兒,回去嗎,明天早點將熾兒接回,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 宇文溫氣得臉色煞白,全身顫抖:「爹,奪妻之恨,你難道就讓我這麼忍下不成。」 「他是君,我們是臣,如之奈何。」 宇文溫恨恨的道:「這樣的人根本不配作君。」 宇文亮大驚,連忙掩住兒子的口,幾乎是拖著將兒子帶回家中。 第二天,宇文溫一大早就趕到宮中想將妻子接回,昨天父子倆密議了一天,決定暫時忍一時之辱,只是等宇文溫趕到宮中時,傳話大監告訴他,數位皇后與尉遲繁熾相處極好,要留她在宮中多住幾天。 宇文溫空著馬車駛回家,氣得拿劍在家中狂舞,破口大罵天元皇帝昏君。 天元皇帝得到尉遲繁熾,就好像得到了一件心愛的玩具,一連十餘天不上朝,留在宮中將尉遲繁熾玩了個盡興,才將尉遲繁熾放回家。 將妻子接回,宇文溫還有一絲希望,詢問妻子這十幾天在宮中做了什麼事。 尉遲繁熾花容慘談:「夫君不用多問,今日是我對不起夫君。」抽起宇文溫身上帶的長劍,就要自盡。 宇文溫大驚,連忙奪下妻子的劍,尉遲繁熾的脖子已有一道血印,若是稍慢,尉遲繁熾就要香消玉殞。 宇文溫緊緊抱住尉遲繁熾,大哭:「熾兒,這不是你的錯,你若死了,我又安能獨活。」夫妻兩人頓時哭成一團。 良久,兩人收拾眼淚,宇文溫拾起上的長劍,向天發誓道:「昏君無道,國將不國,此仇不報,何以為人。」 宇文亮手上有二千大軍,加上家兵,可供驅駛之卒有四五千人,當晚,宇文亮,宇文溫父子派人召集了十數位心腹將領議事。 宇文亮首先道:「天元皇帝放棄朝政,專心淫慾,一日盛過一日,長此以往,國家社稷早晚傾覆,我位列宗室,諸公也是大周忠臣良將,難道我們能忍心就這樣看著大周的江山滅亡而無動於衷?」 尉遲繁熾的事眾將多少有點耳聞,皇帝如此對待自己的臣子,讓眾人心寒,加上天元皇帝登極以來,只知驕奢淫逸,從來沒有幹過一件正事,一個個都是憤懣難當。 一人道:「敢問杞國公,可有何法阻止皇上繼續如此荒唐。」 宇文亮和宇文溫父子對視一眼,深感軍心可用,宇文亮道:「天元皇帝在太子時就肆無忌憚,如今已無可救藥,要想拯救大周社稷,唯有另立新君。」 眾人都是一驚,另立新君無異於造反,只是看著四周精光閃閃,顯然杞國公府中埋有伏兵,若是不從,恐怕馬上就要人頭落,而天元皇帝確實也沒有一個皇帝樣子,沉默了一會兒,眾人都跪下道:「願為國公效死!」 宇文亮大喜,與眾人歃血為盟,約定明晚動手,攻入皇宮,廢掉天元皇帝。 第二天,天元皇帝總算上朝,這十幾天宇文贇一直躲在宮中,尉遲繁熾的事差不多已傳遍了朝堂,眾人看著宇文亮父子的目光都帶同情之色,宇文亮父子卻以為大家都是嘲笑他們,臉上火辣辣一片,心中暗暗發狠,等到晚上看誰笑到最後。 天元皇帝雖然只有二十一歲,登極一年多來夜夜笙歌,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坐在龍椅上不住的打著哈欠,眾臣都看得搖頭不語,就在朝政快要結束時,大殿外面突然一陣嘩然,傳來許多禁衛軍腳步的聲音。 眾臣都朝外面看去,天元皇帝也是精神一振,對身邊的一個太監道:「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他心中一陣興奮,說不定又是哪個臣子犯了錯誤,到時就可以打他板子。 大監剛出去,禁衛軍統領於智連滾帶爬的走了上來:「天尊,不好了,京兆丞樂運抬著一口棺材來到殿外。」 眾臣都是大驚失色,天元皇帝更是差點從龍椅上跳起來:「他要幹什麼,真是個瘋子,快,把他趕出大殿去。」 於智為難的道:「天尊,樂運要抬棺進諫,他說我們一靠近,馬上就碰死在棺材上。」 說話間,樂運已經跨進了大殿,他的身後果然由兩名撲人抬著一個黑漆漆的棺材,禁衛軍生怕樂運真的碰死在棺材上,他們要承擔責任,只能步步後退。 第三十四章抬棺進諫下 ————————————————————————————————————————— 「反了,反了,快,把他抓起來。」天元皇帝氣得暴跳如雷,而靜帝則張大著眼睛,好奇的看著樂運。 禁衛軍有了皇帝的命令,不再退後,向樂運逼去,樂運鬍鬚猛張,大聲喝道:「誰敢過來,老夫馬上碰死。」 樂運身高不過五尺(隋尺為29.6厘米),位不過六品,此時在眾人面前卻陡然高大起來,眼看樂運就要碰死在大殿上,內史中大夫元巖連忙出列,制止道:「且慢。」 元巖是皇帝近臣,禁衛軍頓時止住腳步,向天元皇帝看去,天元皇帝手指著元巖,惡狠狠的道:「怎麼,你也敢違本天尊旨意。」 元巖連忙道:「啟稟天尊,樂運不顧一死,抬棺進諫,為的是博取忠臣美名流傳後世,若天尊真將他逼死,豈不遂他所願,天尊反而留下惡名,不如聽他所諫,若他所諫有理,天尊照著實行,若他所諫無理,天尊將他打發回去就是,後人必定會傳頌天尊勇於納諫的英名。」 宇文贇巴不得每天都無人在他耳邊嘮叨最好,根本不想納諫,正因為如此,元巖的話卻讓他心動,若能在這次大方一次,即可以留下他納諫的名聲,又可以在以後再也不理會其他大臣的納諫。 「好吧,讓他進來。」 樂運得到允許,大跨步上前,昂著頭向宇文贇說出他的八條過失,一是處理政事,獨斷專行,不聽取大臣意見,二是搜尋美女充實後宮,儀同以上官員的女兒都不許自行出嫁,三是常入宮數日不出,百官所奏之事往往要通過太監轉交,四是先下詔寬刑,不及半年,刑罰比前朝反而更加嚴苛,五是……,最後樂運道上天已經示警,若天子再不改掉這八條過失,大周宗廟的祭祀將會因此而斷。 這一條條都直指皇帝其非,宇文贇陰沉著臉聽完樂運的納諫,勉強道:「愛卿實在是忠臣,來人,賜樂愛卿酒食,本天……朕一定會改之,退朝。」他想自稱本天尊,想起樂運納諫裡有一條妄自尊大,不敬上天,只得改口。 樂運死裡逃生,還得到酒食賞賜,實在是沒有料到此後果,可是他的苦心完全白費,回到後宮,天元皇帝依然故我。 楊天現在還是假期,中間回軍營一次將李淵安排妥當,又回到了長安,朝會與他無關,尉遲繁熾的事也沒有傳到他耳中,如果知道了,或許會為這尉遲繁熾歎息幾聲。 他現在正和羅藝,楊淼三人徘徊在上柱國元孝炬家的圍牆外面,這些天來,楊天曾到過元府數次,一心想見見那元家小姐,沒想到元府根本不讓兩人相見,楊天派人在元府外一直等候奇Q□suu.сom書,也沒有見到元小姐會出門,讓楊天鬱悶的不行,難道真要等到結婚那天才能知道自己妻子長什麼樣。 「來,你們搭把手,我上圍牆。」 羅藝和楊淼兩人苦著臉:「公子,這不太好吧,若是讓人發現了,公子的聲譽傳出去可不太好。」 三人所在的方是元府的後院,這是一條死胡同,兩邊都是高牆,只有幾個後門,除了元家或者對面那一家有可能開門出來的僕人外,倒也沒什麼人會從這條死胡同經過。 楊天瞪著眼:「怕什麼,這可是我岳父家,元家也不知吃了什麼藥,既然把女兒許配給我,哪有不讓我相見之理。」 此時大周可沒有後世那麼多男女禮節,根本沒有什麼未婚夫妻不能相見的規定,元孝矩將女兒藏著不讓楊天相見,反而引起了楊天的疑慮,別是一個醜八怪,才不敢讓自己看見。 雖然獨孤氏不太可能給兒子娶一個醜八怪,但也很難講,若是獨孤氏認為娶妻娶德,自己可就遭了,楊天再過幾天就要回軍營,這次下定決心,今天非要見見元家小姐不可,若是太醜,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將親事推掉。 依著正常的形式拜見元家,以前見不到,今天肯定也見不到,今天楊天索性學張生跳牆,反正發現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誰要你元家將女兒藏著。 楊天雖然口頭上說不怕,只是傳出去對自己的名聲確實不太好,如果是元家人撞見了,反而會遮掩,其他人就不好說了,指了指楊淼道:「你去胡同口守著,不要讓人進來,這裡有羅藝即可。」 見楊天下定了決心,楊淼只好遵從,羅藝雙手搭著,楊天退後數步,飛快的跑動,到了圍牆邊,踩著羅藝的雙手往上一跳,羅藝雙手用力,將楊天送了上去,楊天手搭住了一丈多高的圍牆,一個翻身,已立在高牆之上。 楊天朝下面的羅藝一笑,伸出拇指誇了羅藝一下,正要跳下去,羅藝急道:「公子,把我拉上去。」 楊天作了一個噓聲的動作,眼睛全是疑色,你小子上來幹什麼? 羅藝嘿嘿一笑:「公子,我可以給你參考,參考,再說我在外面讓人瞧見,也容易被人懷疑。」 楊天瞪了他一眼,指了指楊淼所在的方,示意他到胡同外面去。 羅藝急了:「公子,沒有我,你等下怎麼出來?」 楊天不理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快走,外面全無憑借才要羅藝相助,院子裡全是大樹,哪裡還用得著別人。 羅藝只得怏怏的朝胡同口走去,心中暗道公子過河拆橋。 見羅藝走了,楊天正要再跳,朝下一看,心中頓時格登一下,只見圍牆下面一個俏麗的丫環張大了嘴,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楊天,她手上本來提著一個花藍,現在花藍卻掉在上,剛剛摘下來的菊花灑得滿都是,變成了一全黃。 楊天大驚,不知她為什麼沒有喊叫,不敢怠慢,飛快的跳下去,將丫環的嘴緊緊摀住,低聲道:「別叫,我不是壞人。」 丫環的粉臉剎時間漲的通紅,卻沒有掙扎,順從的點了點頭。 第三十五章誤會上 ———————————————————————————————————————————— 見丫環點頭,楊天將手鬆開,小丫頭的眼睛眨呀眨的看著楊天,臉上抹不去的羞意,奇怪的卻無半分害怕。 「你叫什麼名字?」 「回姑爺,奴婢叫杏兒。」 楊天鬱悶萬分,原來這個小丫頭認識自己,難怪沒有半點害怕,想起自己幾次到元府都被人圍觀,這個小丫頭認識自己也正常,楊天頓時打起退堂鼓,自己本來只得想偷偷來看未婚妻長得什麼樣子,沒想到不但被人發現了,對方還認識自己。 「別叫我姑爺,我與你家小姐還沒有成親,對了,也不要和別人說起我來過,知道了嗎?」說完,楊天就朝樹上爬去。 杏兒睜大著眼,好奇的看著楊天:「姑爺,你幹嗎要爬圍牆,為什麼不從前門進來?」 楊天沒好氣的看著她,總不能告訴她自己翻牆是想看她家小姐的容貌,向她揮了揮手表示再見,正要爬上樹,一個少女柔柔的聲音傳來:「杏兒,你在哪裡?」 楊天一驚,只好停止了爬樹,往樹後躲去,向杏兒拚命的搖手,杏兒眼角全是笑意,明白楊天是不想讓自家小姐發現,心頭有幾分竊喜,連忙點了點頭。 她是小姐的貼身丫頭,以後小姐嫁人,她也要跟著陪嫁,多半還會成為楊天的小妾,可以說楊天以後就是她的良人,如今她宛如先與姑爺有了秘密,雖然有點感覺對不起小姐,心頭卻全是興奮。 「哎,小姐,我在這裡。」 「死丫頭,叫你摘點菊花,老站著那裡不動幹嗎?」這嬌柔的聲音越來越近,聲音的主人正在往這裡趕過來。 聲音如此美妙,來的應該是一個美女才對,否則就太遺憾了,想起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未婚妻,楊天心癢難奈,忍不住從樹後偷偷看去。 過來的少女穿著一身淺黃的衣裳,腰肢纖細,少女臉上全是明媚的笑意,她的臉有點稍圓,只是兩個淺淺的酒窩時隱時現,圓圓的臉蛋上反而讓人感覺到一股甜意,眼睛極大,水靈水靈的,讓人彷彿一眼就會陷入進去。 看到灑得滿的菊花,少女咦了一聲,罵道:「笨丫頭,花藍也會打翻。」卻沒有再怪罪杏兒,反而彎下腰,將上的花一朵一朵撿起來。 杏兒吐了一下舌頭,也連忙彎腰撿花,兩人吱吱喳喳的說個不停,鶯聲燕語一片。 楊天藏身的大樹足有一人合抱,遠處並不容易發現,只是走近了就藏不住人,偏偏有幾朵菊花被風一吹,從上向楊天藏身的方滾去,楊天一驚,正想偷偷將幾朵菊花撿起,少女已抬頭瞧來,嚇得楊天躲在樹後一動也不敢動。 上的菊花已經拾得差不多了,少女起身向樹下走來,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楊天的心頓時砰砰自跳,不知等下如何與少女見面。 杏兒見小姐向大樹下走去,心中暗道一聲遭了,連忙追上來:「小姐,等一下,不要過去。」 少女停下腳步,狐疑的看著俏丫頭:「杏兒,你搞什麼鬼?」 杏兒吃了一驚,沒想到會引起自家小姐的懷疑:「沒……沒有。」 杏兒的神態讓少女更加懷疑,反而加快了腳步向樹下走去,楊天知道避無可避,索性從樹後出來:「元小姐,失禮了。」 「你,你是誰,為……為什麼會在這裡?」少女手指著楊天,臉上呈現出驚怒的神色,接著身體一搖晃,已是往後倒去。 楊天嚇了一大跳,連忙在少女倒之前將她扶住,見懷中的少女小臉煞白,已是昏迷過去,楊天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心痛,向杏兒喝道:「怎麼回事,她怎麼會暈過去?」 杏兒臉色也是一片惶急:「不好,小姐讓你嚇得心疾犯了,你在這裡扶著小姐別動,我趕快去拿藥。」 「記住,別動。」杏兒一邊跑,還不忘一邊囑咐。 望著杏兒飛快奔去的身影,楊天苦笑起來,被自己嚇壞,自己雖然不是什麼小白臉,按理也長得不難看,怎麼就會把人嚇壞。 等等,心疾,什麼是心疾,難道是心臟病,楊天頓時臉色一變,耳朵貼在少女的胸前聽去,謝天謝天,少女的心跳並沒有停止,他也沒有聽到什麼雜音,只是呼吸有點急促,楊天想起前世學的一點急救常識,連忙將少女的腰帶鬆開,讓其呼吸舒暢,並用手輕按少女的胸口,幫助其呼吸。 正當楊天忙得不亦樂呼時,耳邊響起了杏兒憤怒的聲音:「你在幹什麼?」 楊天一驚,抬頭看去,只見杏兒端著一杯茶水,手裡還拿著一顆黑色的藥丸,雙眼含淚,怒視著自己。 杏兒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姑爺會是這樣的人,自己放心把小姐交到他手中,沒想到他卻不管小姐的死活,趁機無禮,想到以後自己主僕要嫁給這樣的人,頓時悲從中來,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了下來。 看到杏兒的樣子,楊天嚇了一跳,連忙道:「杏兒,你別誤會,我是給你家小姐治病。」 「治病,有你這樣治病的,你……你簡直是禽獸。」 楊天向自己懷中看去,少女的腰帶被完全鬆開,露出了鮮紅的肚兜,兩顆小蓓蕾將肚兜頂起,而自己的雙手正按在中間,任誰看了都會懷疑,楊天連忙收回雙手,訕訕的道:「杏兒,我真是為你家小姐治病。」 少女口中忽然發出嚶嚀的聲音,經過楊天剛才一番急救,顯然是取得了效果,少女馬上就要醒來。 杏兒大吃一驚,顧不得罵楊天,把茶和藥丸遞到楊天手中,將小姐從楊天懷中搶了回來,連忙幫助小姐繫好腰帶,否則等小姐醒來看來這樣情況,非羞憤自盡不可。 被誤會成淫賊,楊天哭笑不得,端著茶杯和藥丸正要向杏兒解釋清楚,杏兒瞪了他一眼,警告道:「小姐醒來不准亂說。」 第三十六章誤會下 看著剛才溫婉可人,對自己羞答答的丫頭一幅凶相,楊天委曲的恨不得用頭在旁邊的大樹上狠狠撞擊幾下,只是此時卻只能鬱悶的點頭。 元清兒緩緩的睜開眼睛,見躺在自己丫環懷中,鬆了一口氣,問道:「杏兒,剛才樹後怎麼突然鑽出了一個人,嚇死我了。」 杏兒朝楊天的方向努了努嘴:「諾,剛才嚇你的人在那裡。」 元清兒順著杏兒努嘴的方向看去,見到一個陌生的少年手端著茶懷和藥丸,尖叫了一聲,不過,好在這次沒有暈過去:「他是誰,怎麼會在我的花園,杏兒,快讓他出去。」說罷,轉過臉不看楊天。 杏兒在元清兒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元清兒雪白的臉蛋上頓時佈滿了紅暈,用眼睛瞄了楊天數眼,果然和那天未婚夫上門時躲在屏風後偷看的身影重合,她含羞帶怯的道:「多謝公子相救,只是到底男女有別,還請公子速回,勉得引起非議。」 楊天見少女醒來,早就沒有心思待了,也不知杏兒在少女耳邊說了什麼話,只得含糊道:「應該的,那我告辭了,只是這個藥丸……」 杏兒才記起還沒有給小姐吃藥,將楊天手中的藥丸接過,心中納悶以前小姐每次暈過去,如果不吃藥可能數個時辰也醒不過來,這次怎麼這麼快就醒了,難道剛才姑爺真的是給小姐治病,只是這種治病的方法也太羞人了。 小姐已經醒來,當然就不用再吃藥,杏兒看了楊天幾眼,欲言又止,楊天忍不住道:「小姐這個病是不是常犯?」 杏兒連忙道:「不是,只要小姐不受到驚嚇或太激動就無事。」 楊天越發懷疑少女得的是心臟病,可惜後世的什麼速效救心丸什麼是不可能弄出來了,指了指杏兒手上黑漆漆的藥丸:「這個東西能治嗎?」 杏兒搖了搖頭:「只能救急,可惜不能根治。」 楊天大為頭痛,他不懂醫學,只是依稀記是心臟病好像在後世也很難根治,這個藥丸即可以治標,其實已相當於後世的速效救心丸了。 「公子,對不起,若是公子不滿意婚事,大可以退親。」元清兒低著頭吶吶的道。 楊天搖了搖頭:「退親,生病又不能怪你,好了,你好好養病,我以後有時間再來看你。」 元清兒心頭一鬆,那天在屏風後偷看過楊天後,對自己的未婚夫婿極為滿意,只是生怕自己的病會引起對方的不滿,這個想法就像一塊石頭一樣沉甸甸的壓在元清兒心上,以致她不願意和楊天相見,如今得到楊天的親口承諾,頓時放下心中大石。 杏兒心直口快:「好了,你這次是偷偷進來,被人發現就不好了,快點離開,下次要進從正門進。」 元清兒微張著嘴,才知道楊天不是從正門進來的,想要斥他無禮,記起對方連自己有病的事都沒有怪罪,只得把話吞了下去,不過,目光中也流露出讓楊天快走之意。 楊天發現女孩子的眼睛真的能說話,杏兒如此,自己的未婚事也是如此,只是兩人都是催他離開之意,楊天只得拱了拱手,梭梭數下,從樹上爬上了圍牆,扭頭看了看兩人一眼,才跳了下去。 元清兒主僕睜大著眼看著楊天熟練的功作,杏兒撲哧一笑:「我相信姑爺剛才是真的救小姐了。」 元清兒狐疑的看著她:「什麼真的救我,杏兒,難道你剛才說的是假話不成?」 杏兒連忙吱吱唔唔的掩蓋過去,無論元清兒怎麼追問,杏兒都不肯說真話。 楊天一跳下圍牆,楊淼和羅藝兩人連忙跑了過來,圍住楊天:「怎麼樣,怎麼樣?」 楊天故作不解:「什麼怎麼樣?」 「當然是未來的少夫人長得怎麼樣?」羅藝,楊淼兩人異口同聲的答道。 楊天腦中頓時浮起少女圓圓的臉蛋,還有臉上甜甜的笑容,好像剛才的少女就在眼前,頓時癡了起來。 看著楊天的樣子,羅藝和楊淼兩人都傻眼了,楊淼道:「公子莫非受刺激了。」 羅藝搖了搖頭:「不像,倒像是發花癡。」 這句話是在大醮會上楊天送給羅藝的,沒想到很快被羅藝還了回來,楊天頓時驚醒,在羅藝腦袋上敲了一下:「你才發花癡。」 羅藝不滿的嘟嚷了一句:「就許你說我。」 楊天不管他們兩人,哼著一支小曲獨自向前走去,楊淼在後面自言自語:「確實像發花癡。」兩人連忙跟了上去。 回到家中,楊天臉上還全是笑意,隨國公府的下人見到了,都以為自家少爺在外面撿到了錢,路上羅藝,楊淼百般追問花園發生的事,楊天就是不肯告訴兩人,讓兩人心中大罵自家少爺沒義氣。 當夜子時三分,整個杞國公府***通明,宇文亮,宇文溫父子全身披甲,國公府的一千多家兵家將全部拿著明晃晃的兵器,宇文亮高舉著手中的長劍,低聲喝道:「誅昏君,救社稷!」 眾人都喝起來:「誅昏君,救社稷!」 尉遲繁熾看到丈夫拿著長劍要走,心中突然湧起一種不詳的預感,囑咐道:「你要小心。」 宇文溫回頭望了妻子一眼,恨聲道:「今夜不是昏君死,便是杞國公府亡,出發!」 杞國公府的前門大開,無數人拿著火把向皇帝的方向而去。上千人的腳步聲頓時將附近的人家吵醒,只是隱隱聽到「誅昏君,救社稷。」的口號,卻是誰也不敢開門查看。 離皇宮數百米時,宇文亮其他的部下也紛紛匯合過來,隊伍壯大至三千多人,宇文亮大喜,以這樣的實力衝擊皇宮,出其不意,足可以拿下來,他正要下令全軍衝擊,一名部下不安的道:「杞國公大人,有一名儀同將軍茹寬還沒有到,要不要等等。」 宇文亮望了望只有數百米的皇宮,咬了一下牙:「來不及了,進攻!」 第三十七章動盪上 數千人吶喊著向皇宮衝去,離皇宮還有數十米,四周突然光華大亮,無數火把點了起來,周圍全是人影,宇文亮的部下頓時不知所措,進退維谷。 火光下一個老者走了出來,大聲道:「杞國公,放下武器,命令你的人投降,老夫可以向天尊求情,饒你們父子不死。」 宇文亮看清來人正是當今的上柱國,鄖國公韋孝寬,眼前一黑,意識到事情已洩,今日多半難予成功,只是事到如今,卻是箭在弦上,不是不發,宇文亮高舉長劍:「誅昏君,救社稷,沖。」 韋孝寬憐憫的搖了搖頭:「自不量力。」揮了一下手臂。 無數的盾牌手,槍手從後面湧了上來,將四周堵得水洩不通,接著天上傳來「咻,咻。」的聲音,無數的弓箭落入中間毫無遮擋的人群,到處慘叫不斷。 宇文亮,宇文溫父子衝在最前面,第一撥箭雨就將兩人射倒,宇文溫望著自己全身插滿長箭的身體,勉強說了一句:「誅昏君,救社稷。」砰然倒。 短短一刻鐘,中間廣場上就落下數萬支長箭,宇文亮的部下再無一人站立,茹寬在旁邊誇道:「鄖國公不費一兵一卒,將數千叛賊消滅,古之名將也無人能及。」 雖然茹寬的密報讓宇文亮的反叛輕而易舉的消除,韋孝寬對這樣通風報信的人卻毫無好感,冷冷的道:「滾。」 茹寬只得訕訕的縮到後面,只聽見韋孝寬道:「找出杞國公和西陽公的屍身,好好安葬,我要向皇上匯報。」 天元皇帝在白天上朝之前就得到杞國公要反的消息,他非但不怒,反而高興起來,他雖然只放出尉遲繁熾一天,對於尉遲繁熾的美麗已是念念不忘,杞國公父子造反,殺了他們,尉遲繁熾做了寡婦,剛好招進宮。 得到韋孝寬已全殲宇文亮父子的回稟,天元皇帝喜得當晚無眠,第二天皇帝馬上將杞國公全家查抄,除了尉遲繁熾之外,杞國公府上之人全部被貶為奴僕。 尉遲繁熾得到公公和丈夫死於非命時,欲哭無淚,只是想死時卻被蜀國公府派人接走,回道家中,尉遲繁熾在自己的母親面前大哭了一通,當初人人看好的一場婚姻,沒想到落得如此下場,此時她卻不能尋死了,否則連蜀國公府也會被連累。 得知宇文亮父子叛亂被誅,大臣們雖然多抱有同情,只是卻也無法可說,不過,接下來的消息卻讓群情洶湧,沒過數天,天元皇帝就將尉遲繁熾接到皇宮,先是立為貴妃,接著又要將尉遲繁熾立為第五位皇后。 皇帝將立後之事一說,整個朝堂頓時一片嘩然,小宇伯辛顏之道「啟稟天尊,從古至今,歷朝歷代,君王皇上只有一位,皇后亦只有一位,本朝已立有四名皇后,於先朝傳統律制已是不妥,微臣以為,萬不可以再立新皇后。」 辛顏之一說完,元巖,王軌,宇文神舉,宇文孝伯等重臣全部反對,甚至連尉遲繁熾的叔叔尉遲運也在反對之列,只有楊堅,鄭譯等廖廖數人沒有開口。 天元皇帝心中惱怒異常,在他看來,要立幾個皇后完全是他的私事,群臣偏要和他作對,他恨不得將下面反對他的群臣殺個一光二盡,只是看到群情洶湧,又有點害怕,只得掃了博士何妥一眼,示意讓他來辨解。 何妥早有準備,出列道:「微臣以為群臣所說不無道理,但也不盡然,先秦時帝嚳有四位妃子,虞舜也有二位妃子,可見先秦時立一位還是數位皇后都沒有限制,臣以為,立一位皇后還是立幾位皇后,與國家社稷興盛與否無關,惟天尊旨意即可。」 眾人都暗恨何妥溜鬚拍馬,只是何妥是負責典籍禮議的博士,他一支持皇帝,眾臣都始料未及,天元皇帝轉怒為喜,哈哈大笑:「何卿無愧於博士,學識淵博,好極,好極,增立皇后之事就此定了,相關文本之事,還勞諸位依言斟酌辦理,退朝。」 眾臣反應不及,眼睜睜的看著皇帝退入後宮,誰還有勇氣再追上去反對皇帝。 長安城外百里秦皇陵處,這裡到處是山川水秀,一片幽靜,突然一陣「的的得得」的馬蹄聲將寧靜打破,四匹駿馬聯袂急馳到一座土山包前,灰律律的一陣馬叫後,馬上翻落四名穿貂皮的漢子,年紀最大的是四十多歲,最年輕的變有三十五六歲,都留著鬍子。他們深情望著眼前的小山包,如望故人。一聲不吭,除了口中呼出的熱氣,只有鬍鬚在風中飄動。 四人繞著小山包,很隨意卻又很專注察看著,突然間四人丟下馬匹,伏在小山包上放聲大哭:「皇上,皇上,我們來看你了。」 原來這座小山包下面埋著的就是大周前皇帝,武帝宇文邕,幾名守陵人聽到馬聲和慟哭聲,正要趕來查看,遠遠的看著那些人身後守著的衛士,只得縮了回去,知道又有人來拜祭武帝,這一年多來,隨著新皇登極後越來越倒行逆施,來拜祭先帝的老臣駱驛不絕,他們都要在先帝墳前訴說自己的苦悶。 只是今天這四人來頭大了一些,大將軍宇文孝伯。武帝族侄,與武帝同年同月同日生,深得大周太祖宇文泰喜愛,把他養在自己府中,和武帝同吃同住,在四人中官職最小,卻是武帝當年第一心腹,武帝在世時任宮中值衛之首,腰繫十三環金帶是武帝特賜,只有皇帝才能享用的御物。柱國大將軍宇文神舉,執掌宮中禁衛右宮伯,武帝族兄,是武帝的又一心腹大臣,後來調任并州總管,另外兩人為柱國大將軍王軌,上柱國尉遲運,這四人無一不是朝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第三十八章動盪下 四人哭了一陣,取出鹿脯、熊掌、美酒等祭品,向武帝拜祭:「彌羅突,我們來看望你了!」彌羅突是周武帝的字,周武帝在世時,也只有最親近的人才可以這麼稱呼。 宇文神舉道:「彌羅突,當年你命令我們輔助太子,我們勸你說太子非社稷之主,你不聽,現在齊王死了,大將軍獨孤熊死了,豆盧紹死了,前幾天,宇文亮也死了,你兒子還要奪人家的兒媳為皇后,當年劉聰立五個皇后,後漢族踵而亡,彌羅突,你的兒子現在也立了五個皇后,如今,朝廷官員已改服漢魏衣冠,恐怕過不了多久,我們也要被你兒子殺死,很快就要下來陪你了,我們大周完了。」 尉遲運是尉遲繁熾的親叔叔,臉上頓時有點尷尬,宇文孝伯將杯中的酒一摔:「哭有什麼用,我們到這裡來是商量一個對策,否則社稷再這樣搞下去,非得傾覆不可。」 尉遲運道:「如今皇上愈來愈瘋狂,連大臣妻子也能強奪,我輩當年說皇上非社稷之主,當然是說對了,只是此話早晚也會被翻出來,恐怕到時就要大禍臨頭,為社稷計,為自己計,都非想辦法解決不可。」 宇文孝伯道:「如今朝政都落到鄭譯,劉昉等小人手裡,先皇定下四名輔政大臣:越王盛被逐出京城,蜀國公尉遲迥遠在前線,申國公李穆垂垂老矣,唯有隨國公普六茹堅年輕有為,卻做起了縮頭烏龜,唯今之計,只有從相州調回趙王入京輔政,方可保得國泰民安,我等才得以周全。」 趙王是現今皇叔中的老大,自幼聰穎,博覽群書,功勞大,在皇叔中最賢,得他入朝,非但社稷可轉危為安,大家都可指望無事。只是大家都知道皇帝猜疑成性,當初將所有皇叔都趕出了京城,又如何願意召回。 宇文神舉沉吟了許久才說:「此事能成甚好,但我等聯名表奏,只怕犯了大忌;而單獨上表,誠恐只是一線希望。」 宇文孝伯道:「聯名上表利少弊多,我會單獨上表,雖然這樣只有一線希望;但事態到此,也別無選擇。」 眾人面面相覷,實無更好的辦法,在武帝陵前又拜祭了一番才離去,第二天,宇文孝伯的表章就遞了上去,要求將趙王召入京中輔政。 宇文孝伯的表章一上,惹起了掀然大波,天元皇帝滿臉蒼白的拿著宇文孝伯的奏章,神經質的大喊起來:「他們要幹什麼?他們要幹什麼?」 天元皇帝在後宮都坐臥不安,不禁記起當初征吐谷渾回來時,宇文孝伯向武帝密告他在軍中所作所為挨的那場打,當時禁衛將他拋落於文安殿上,下身扒的精光,只聽武帝一聲:「打。」棍棒相加,直到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才停止,如今他腿上還落下了好幾處傷疤,一到陰天就會發疼。 當時好像在旁邊觀看的就有宇文孝伯,王軌,宇文神舉,宇文憲等人,沒想到自己殺了宇文憲,這些人還不死心,又推出趙王招來。 聽到天元皇帝的喊聲,皇后楊麗華連忙走了過來:「天尊,發生了什麼事?」 天元皇帝歪著腦袋打理著楊麗華,對於父皇給他定的這個皇后,天元皇帝還是喜歡的,不但相貌端正,而且性子溫婉,在後宮中也不爭風吃醋,他連立五位皇后,楊麗華也沒有什麼反對,只是不時勸他注意身體。 天元皇帝突然道:「愛妃,我當年若是死於杖下,誰來接替父皇的皇位?十有八九是齊王憲吧。」 對於皇帝莫名其妙的話,楊麗華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道:「天尊洪福齊王,又怎會有事?」 「哈哈,洪福,洪福,不錯,我洪福齊天,想殺我,我就先殺了你。」宇文贇狂笑起來。「來人,傳宇文孝伯。」 宇文孝伯將表章遞上去就知道有可能不妙,聽到通傳,昂步走進了皇宮,見到天元皇帝,宇文孝伯緩緩跪了下去。 一見宇文孝伯,天元皇帝立即責問:「你讓本天尊召趙王進京是何意,可是要謀反?」 宇文孝伯答道:「先帝托付微臣,令臣輔導陛下紹述先帝之遺志,統一九州,安天下百姓;今陛下諫面不從,反其道而行之,先折國家柱石,再則自毀長城,臣見社稷不穩,才建議陛下招趙王回來輔政,並無謀反之意。」 鄭譯在旁冷冷的道:「好一個並無謀反之意,天尊明鑒,昔日齊王在時,宇文孝伯、王軌等人聯成一氣,竭力在先帝面前數落天尊不是,無非是不想讓天尊承嗣,好讓齊王繼位,齊王謀反被誅,他們仍然不死心,如今又想推出趙王與天尊相爭,實在是罪不容赦。」 鄭譯的話一半真,一半假,宇文孝伯在武帝面前沒少說過宇文贇的壞話,他們也確實勸過武帝改立齊王為嗣,只是他們從無謀反之意,否則在武帝剛駕崩時,宮中侍衛全部掌握在宇文孝伯手中,要發動叛亂易如反賞掌。 鄭譯的話正中皇帝心思,不容宇文孝伯再辨,天元皇帝大喊:「來人,宇文孝伯謀反確鑿,賜死!」 宇文孝伯指著鄭譯大罵:「小人,當初就該勸先帝將你打死,大周江山早晚就要敗在你們這群小人手中。」 幾名衛士不由分說,將繩子套到宇文孝伯的脖子上,將宇文孝伯活活勒死。 看著宇文孝伯死不瞑目的雙眼,鄭譯勾起了舊恨,向宇文贇道:「天尊,宇文孝伯雖然已死,就怕王軌,宇文神舉等人記恨在心,賊心不死,私下又要擁戴哪位王爺爭奪帝位。」 宇文贇大叫:「殺了,殺了,全部殺了。」 有了宇文贇的命令,鄭譯頓時毫無顧忌,王軌,宇文神舉雖然沒有與宇文孝伯一起上書,還是難逃牽連,鄭譯將他們和宇文亮的違反連在一起,大勢搜捕,污陷,京兆丞樂運也被捲入這場風波,凡是被鄭譯勾上的人名都難逃一命,只有尉遲運依靠尉遲繁熾的關係才逃得一死,連官也沒有丟。 接下來的十幾天,京城都是血雨腥風,殺了這麼多人,宇文贇自認安全,他卻不知,經過這一輪捕殺,長安城大量鮮卑貴族倒下,取而代之的大部分是漢人,他打破了一個危險的平衡,大周朝中,漢人的力量已超過了鮮卑人。 第三十九章鬧賊上 楊天回到家中,不時想起元清兒蒼白著小臉躺在自己懷中的情景,一個如此陽光明媚的女孩卻要受病痛的折磨,屢實讓人心痛萬分。 他這幾天在家中總是冥思苦想,什麼東西對心臟病之類療效,連自己小院的門都懶得出來,獨孤氏看得暗暗奇怪,睍伐這幾天怎麼轉了性子,老老實實的呆在家中,現在外面正亂,倒是讓擔心兒子出去會有事的獨孤氏放下心來。 只是來到這裡數年時間,一些前世之事沒有刻意去想,楊天已忘得差不多了,直到想得頭痛,楊天才記起前世好像看到什麼介紹:銀杏葉對冠心病、心絞痛、血管之類的疾病都有療效,自己雖然不知道元清兒到底是什麼病,但因當脫不了這幾類,銀杏葉對元清兒的病也有效才對。 想到此,楊天馬上興沖沖把羅藝和楊淼兩人叫來:「走,我們去元府。」 這幾天,楊天沒有出去,羅藝,楊淼兩人只得也呆在府中,每天被楊俊,楊秀他們纏著講故事,有時還要給他們演練武功,正不甚其繁,聽到楊天的話頓時大喜,楊淼誇張的道:「謝天謝,公子,你終於醒悟了。」 楊天有點莫名其妙:「醒悟什麼?」 楊淼和羅藝嘿嘿一笑,這幾天兩人經常看到楊天坐在一個方不言不動,羅藝解釋這是花癡後遺症,見楊天追問,兩人不敢明說,只是傻笑不已。 楊天想到銀杏葉,心情愉快,對於兩人的嘀嘀咕咕並不在意,三人正要走出大門,楊英從後面追了出來:「哥,我也要去。」 楊天大感頭痛,上元家帶著他幹嗎,堅決搖了搖頭:「不行,這次哥哥有重要的事,以後再帶你。」 楊英心中不滿,撅起嘴正要不答應,見楊天神色堅決,只得委屈的點頭。 到了元府門外,楊天並沒有從大門進入,而是熟練的向那條死胡同拐去,楊淼,羅藝兩人都是苦著臉:「公子,你不會又要從外面翻進去吧。」 楊天理所當然的點頭,從正門進太麻煩,光是應付元府上下說不定就得花半個時辰,哪有從後院翻進去好。」 羅藝道:「公子,那要進一起進,不能讓我們在外面再吹風了。」 楊淼連忙咐和:「對,對,少夫人到底長得如何,我們也要看看。」 楊天毫不留情的打破了他們的幻想:「不行,若是嚇壞了人怎麼辦,不過,我允許你們自己去外面活動一個時辰,到時再來接我。」 羅藝正要反對,楊淼忙拉了拉他的衣服,對羅藝擠眉弄眼,羅藝不解,還是把話嚥了下去,到了胡同口,楊淼還是留在胡同口守著,羅藝協助楊天登上圍牆就被趕了出來。見了楊淼,羅藝埋怨道:「你搞什麼鬼,為什麼不要求公子帶我們一起進去看看?」 楊淼眼睛溜溜一轉:「你再求公子也不會同意,還不如我們自己偷偷去。」 羅藝心中一動,口中卻道:「沒有公子的命令,我們偷偷跟著,不太好吧。」 楊淼見羅藝語氣不堅決,知道他動了心:「怎麼是偷偷跟著,夫人曾經交待過我們要保護公子的安全,若是我們不在公子身邊,公子遇到危險怎麼辦,何況我們只要小心一點,不讓公子發現就是,難道你不想看看少夫人?」 元府內楊天會有什麼危險?楊淼的話無疑是強詞奪理,不過,有了借口總是不一樣,即使被楊天發現,楊天也不好處罰他們。 「好,那等一會咱們就進去。」 楊天這次從圍牆跳下來,倒是沒有人發現,上次楊天來時走的太急,甚至來不及打量一下這個花園,花園很大,裡面不但有很多樹木,還有假山,亭院,池塘,光這個花園占就不下百畝。 楊天才知道自己上次是多麼幸運,當時花園中根本沒有什麼人,自己又一下子就見到了元清兒主僕。若是上次發現自己的不是小丫頭杏兒,而是別的僕人恐怕早就大叫大嚷起來,免不了起一場風波。 花園這麼大,也不知道元清兒主僕在不在花園中,楊天歎了一口氣,只得慢慢找找看,不由後悔,上次和元清兒見面,既沒有約下次見面的時間,點,也沒有問元清兒的閨房所在,若是元清兒不在花園,那只有白來一場。 藉著樹木,楊天小心的避開僕人的目光,幸好這花園屬於清靜之,也沒有多少僕人,只是假山,亭台,還有樹木的遮擋,要想短時間找遍這近百畝的花園也不容易。 楊天埋怨起元府為什麼要在花園中栽那麼多大樹,造這麼多假山,亭台來,他也不想想,如果沒有樹木,假山的遮擋,他大白天跳牆,恐怕一爬上圍牆就被人發現了。 遠處兩個丫環走了過來,楊天連忙躲在一個假山後面,經過楊天身邊時,只聽一個丫環道:「真奇怪,小姐這幾天常常和杏兒那個丫頭傻笑不停,也不知有什麼事如此高興?」 另一個丫頭道:「這有什麼奇怪,小姐本來笑容就很多。」 「不一樣,不一樣,我感覺這次小姐的笑容和以前不一樣,好像多了一點東西。」 「笑就是笑,還會多什麼東西?我看你是犯傻了。」 「不可能,我跟了小姐五年,小姐以前雖然笑,但我看得出,她多半是安慰老爺和夫人笑出來的,笑容中好像總是帶著一絲愁緒,這次愁緒卻全沒了,還有杏兒那丫頭也有點古里古怪。」 「那我們去問一問小姐好了。」 「好。」兩名丫環從楊天所在的假山旁邊飄然而過,楊天大喜,頓時悄然跟在兩名丫環後面。 讓楊天失望的是兩名丫頭一直走出花園,直接向花園外面走去,顯然元清兒主僕今天不在花園,看著兩名丫環消失的大門,楊天頓時為難,猶豫著是否要跟著進去。 第四十章鬧賊下 若門裡就是元清兒主僕的繡樓還好,若不是,要穿過幾重門,肯定會被元府的下人發現,那還不如退出去,明著從大門進去,至少不會引起誤會。 就在楊天遲疑不決的時候,不遠處突然聽到喝聲:「什麼人鬼鬼祟祟。」 楊天大吃一驚,以為被發現,往假山後一縮,正要考慮溜走時,一陣腳步聲傳來,接著是抓賊的喊聲出現。 楊天扭頭向外面一看,頓時鼻子都要氣歪了,楊淼和羅藝兩人正慌慌張張的在花園裡亂跑,在兩人身後,有一名元府男僕正在跳腳大喊。 楊天知道,這一喊很快就會驚動元府中人,他現在就是想溜也不可能了,只得從假山後跳了出來,向兩人招了招手。 羅藝和楊淼兩人看見楊天頓時大喜過望,忙向他的方向跑來,那名男僕已經是邊喊邊追了過來,好在雖然有許多聲音呼應。但花園廣大,一時還沒有追上來。 等羅藝和楊淼兩人過來,楊天顧不得埋怨,冷聲道:「跟我來。」 三人在假山後面轉了數圈,將那名元府的男僕甩掉,楊天看準了剛才兩名丫環消失的院門闖了進去,反正已經發現了,那就賭一把,進去至少不會更遭。 剛進院門,就看到一個丫環跑了出來,楊天差點要與她撞個滿懷,丫環正要尖叫出聲,楊天已一把摀住她的嘴吧:「別叫,是我。」 那名丫環正是杏兒,聽到楊天的聲音,安心下來,指了指自己的嘴,楊天會意,拿開了自己的巴掌。 杏兒正是聽到外面抓賊的聲音才出來查看,她嘴吧一鬆,驚喜的道:「姑爺,你怎麼來了,怎麼也沒有人通報。」 外面一個聲音傳了過來:「搜,他們就藏在假山後面。」 杏兒睜大眼睛看著三人:「大白天怎麼會有賊,他們說的不會是你們吧?」 楊淼和羅藝兩人看到杏兒時嚇了一大跳,聽到杏兒叫楊天姑爺,知道是熟人,放下心來,杏兒貌美如花,兩人都看得發呆,此時杏兒一問,三人的神情都無比尷尬。 杏兒跺了一下腳,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天哪,有大門不走,你們幹麼要翻牆。」 楊天忙道:「別埋怨了,你快去外面說一下,讓他們別搜了。」 杏兒的頭搖得向撥浪鼓一般:「不行,姑爺,這樣傳了出去會害死小姐的。」 楊天被杏兒一聲聲姑爺叫得肉麻起來:「你別叫我姑爺了,叫我公子好了。」 杏兒急得團團轉,哪還顧得上這個小節,她眼睛一亮:「有沒有人發現你們進入院子?」 三人搖了搖頭,杏兒道:「好了,好了,你們躲起來,沒有我叫千萬不能出來,否則小姐名聲毀了,有個三長兩短我做鬼也饒不了你們。」 元清兒的聲音傳了過來:「杏兒,你在外面和誰說話?」 杏兒連忙回道:「小姐,我正在詢問家丁抓賊之事?」 幾名丫頭吱吱喳喳的道:「真有賊麼?」,「抓到沒有?」「我們也出去看看。」 杏兒聽到裡面如此說,頓時臉聲一變,院中不但有小姐的丫環,還有二少奶奶,這個二少奶奶最喜歡大嘴吧,若讓她發現了楊天一行人,恐怕馬上會傳遍全府,好在院中有一間雜物房,杏兒連忙將楊天三人帶了進去,叮囑道:「記住,沒有我過來,千萬不准出來。」 三人在這間雜物房裡一呆就是大半個時辰,因為在別人家中,也不知附近會不會有人來,楊天倒也不好訓斥羅藝,楊淼兩人,三人只能悶聲坐著。 能不發現當然不發現為好,名聲對女子而言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重要,楊天心中微微後悔,自己只圖方便,卻沒有想過若是被發現,自己可以無事,元清兒的名聲損失會有多大。 差不多快到一個時辰,雜物間的門終於吱訝一聲打開了,杏兒的聲音傳來:「出來吧,沒事了。」 三人走出院子,杏兒瞪著眼:「真搞不懂,有正門不走偏要翻牆。」 「杏兒,不得對公子無理。」元清兒就站在杏兒的身後,見杏兒對楊天還敢瞪眼,連忙向楊天道:「公子,對不起,都怪我平時對這個丫頭太嬌慣了。」 見到元清兒,羅藝和楊淼兩人才知道這幾天楊天為什麼會經常傻笑了,剛才的杏兒美則美矣,只是脾氣火辣辣的叫人難予接受,而元清兒只是站在那裡,嬌柔的神態就會引得男性生出呵護之心。 「元小姐,給你添麻煩了,是我應該說對不起才對。」 杏兒在旁邊咳了數聲,元清兒反應過來:「公子,這裡談話不方便,隨我去大廳吧。」 走進大廳,裡面已無半個人影,顯然都給元清兒主僕打發走了,杏兒給楊天端上一懷茶,瞪著眼對看到元清兒就一直發傻的楊淼,羅藝兩人道:「看什麼,你們兩人跟我走。」 羅藝和楊淼兩人反應過來,不敢得罪杏兒,只得向另一側的廂房走去,眼見只剩下自己和楊天,雖然只是在大廳,元清兒的臉蛋卻是微微發紅,低下頭去。 楊天這麼上門,引起了元府一起鬧賊的無頭公案,還真無法開口說什麼好,元清兒只是低著頭,大廳中安靜下來。 兩人都不說話,一時大廳中的氣氛曖昧之極,元清兒感覺到楊天的眼睛好像一直盯著自己,臉蛋越來越紅。 「咳,咳。」楊天眼看這麼下去非得坐到天黑不可,只得打破沉靜:「元小姐,我今日來是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元清兒的聲音象蚊子似的低聲:「什麼事?」 「你的病……你的病我想有一種方法可以治。」銀杏葉到底對心臟病之類有沒有確切的效果,楊天不敢肯定,因此說得有點結巴。 沒想到這一停頓差點把元清兒嚇壞,以為楊天對她的病有不好的想法,剛才通紅的臉蛋一下子變得煞白,聽完整句才放下心來。元清兒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責怪似的白了楊天一眼。 第四十一章帝心上 這一白眼倒讓楊天輕鬆起來,這個時代的女孩雖然早熟,對於楊天來說,卻遠比她們有心裡優勢,他的臉皮也他的現在的年齡要厚:「清兒,我曾聽人說銀杏葉對心疾很有療效,你以後不妨用銀杏葉當茶泡著喝。」 見楊天突然叫起清兒,元清兒眼波流動,心中湧起一股喜悅:「嗯,你來就是為了告拆我這個麼?」 看著元清兒害羞的笑容,雪白的臉蛋上若隱若現的酒窩,楊天心中有一股衝動,恨不得抱著咬上幾口,只是馬上自責起來,慚愧呀,眼前的女孩若是在後世,只怕還是一個剛上初中的學生,自己怎麼能動這個禽獸念頭。 見楊天良久沒有回答,元清兒忐忑不安,連忙抬起頭來看了一下楊天,見楊天雙眼盯著自己,臉上紅暈更勝:「那清兒謝謝公子了。」 楊天回過神來:「啊,不用謝,清兒,對了,你院裡怎麼種這麼多菊花?」 元清兒貝齒微露,嘴角升起一絲笑意:「這菊花是治病用的,每到秋天,看著滿院的菊花我就會想,我得這病固然可惜,可是老天也給了我補償,否則怎麼會有這滿院的菊花。」 楊天聽得蕭然起靜,這無疑是一個非常樂觀的女孩,怪不得在假山後面聽到那兩個丫頭說小姐經常是在笑,忙關心的問道:「菊花可以治病麼,這是誰開的藥方,可不可靠?」 「這是姚僧垣神醫開的藥方,這三年來,我一直吃著這藥,若非三年前父親求得姚神醫救治,我可能現在都不在了。」 姚僧垣是與許胤宇齊名的大週二大國手,楊天親眼見過許胤宇救治自己,當下不再懷疑:「那好,我要你用銀杏葉泡茶千萬也別忘了,雙管其下,你的病說不定就能斷根。」 「嗯。」少女柔柔的聲音回應著。 雙方交談開來,慢慢就沒有原先的約束,楊天絞盡腦汁,不時用一些小笑話逗得元清兒開心不已。 正當兩人談得投入時,數聲咳嗽聲傳來,兩人轉頭看去,見杏兒在門外伸著頭,想進來又不進來的樣子,元清兒關心的道:「杏兒,你不舒服?」 楊天差點要笑出聲來,知道定是杏兒嫌自己坐得太久,提醒自己,沒想到元清兒毫無心機,才會如此說出來。 見姑爺和小姐談得開心,杏兒心中也是替小姐高興,只是兩人說個沒完,杏兒卻不得不提醒他們,沒想到反而被小姐誤會,連忙道:「小姐,不早了。」 元清兒抬頭看了看天色,臉上頓時慌了起來:「哎喲,不好。」 楊天一驚:「怎麼啦?」 杏兒道:「剛才小姐借口不舒服將所有人打發走了,到了天黑恐怕老夫人,還有府中的那些少奶奶們就會來看小姐。」 元清兒歉然的對楊天道:「公子,對不起,清兒不能再留你了。」 楊天看了看天色,才知道自己和元清兒至少坐了一個時辰:「清兒,沒關係,可惜我馬上要到軍營,以後就不能來看你了。」 元清兒臉上的失望之色一閃而逝:「國事要緊,公子不必為清兒費心。」 兩人又互相囑咐了幾句,直到杏兒將楊淼和羅藝兩人從廂房內叫了出來,楊天才依依不捨的告別,在杏兒的帶領下,重新從花園中翻了出去。 回到隨國公府,楊天臉上的笑意不見,對著楊淼和羅藝兩人道:「好啊,你們兩人翅膀硬了,可以不聽我的話了。」 知道元府鬧賊是楊淼和羅藝他們引起的後,杏兒在廂房時已狠狠罵了兩人一通。兩人才知道如果真給元府其他人發現會給元清兒帶來多大麻煩,在元府時已是忐忑不安,聽楊天一說,頓時臉色白了起來,開頭想的借口全然忘記,撲通一聲跪在上:「請公子責罰!」 楊淼聰明有餘,卻是性子跳脫,上次在軍營因比武之事楊天已罰過他一次,沒想到還是不改其小聰明,若是換了楊石,絕對不會發生今天之事。 楊天不用問也可以猜到這次肯定是楊淼的唆使,羅藝才也會跟著犯渾,其實在他進去之前已看到了楊淼對羅藝使眼色,只是以為楊淼是想勸解羅藝不要與自己爭執,沒想到是另有主意,今天還好沒有犯下大錯,兩人既然認罰,楊天也不客氣,又罰兩人在院中跪上一夜。 經過十餘天的捕殺,京城的腥風血雨終於告一段落,這天夜裡,天元皇帝不讓通報,悄悄來到了尉遲繁熾的房外,天元皇帝雖然將尉遲繁熾接到宮中,又封為貴妃,接著再封為皇后,只是顧忌宇文亮一家被殺,尉遲繁熾心情不好,可能會反抗,這些天宇文贇沒有與尉遲繁熾同寢。 這麼晚了,宇文贇本以為尉遲繁熾已經睡下,他可以悄悄摸上床去,沒想到到了房外,卻聽到裡面傳來一陣說話聲,天元皇帝大為好奇,尉遲繁熾會和誰說話,連忙推門進去。 聽到門響,房中的談話聲頓時消失,天元皇帝看見尉遲繁熾懷中摟著一個女娃娃,兩人眼中帶有一絲驚恐的神色望向自己。 尉遲繁熾懷中的女娃娃只有六七歲,長得粉妝玉琢,又長又細的眉毛下面眨著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微微一笑,白玉般的臉龐上現出兩個小酒窩,天元皇帝從沒有看見過這麼美麗的小女孩,若是長大,恐怕要比尉遲繁熾還要美上幾分。 天元皇帝頓時呆了呆,想起幾天前尉遲運曾奏請讓自己的小女兒尉遲明月進宮,陪她姐姐解悶,天元皇帝怕尉遲繁熾會尋短便答應了,這個女孩無疑就是尉遲明月。 尉遲明月從姐姐懷中跳了下來,奶聲奶氣的道:「你是誰,怎麼敢到我姐姐的房間,你不怕皇帝殺頭麼。」 尉遲繁熾連忙拉了拉尉遲明月的衣服:「快跪下,他是皇上。」 尉遲明月大吃一驚,連忙縮到姐姐身後,又不甘心的露出腦袋,問道:「你很喜歡殺人,是不是?」 第四十二章帝心下 宇文贇臉色陰沉的可怕:「誰跟你說的?」 尉遲繁熾駭得差點連魂都沒有了,她恨不得用手將自己妹妹的嘴堵住,卻知道如此一來皇帝會更加猜忌,只得心中祈禱,妹妹千萬不要再亂說出什麼人來,否則自己死了不打緊,牽連了整個蜀國公府那就完了。 見到宇文贇的臉色,尉遲明月害怕起來,說話也結結巴巴:「沒……沒有人告訴……告訴我,只是你殺了我姐夫一家,我以……以為你很喜歡殺人。」 宇文溫為了追求尉遲繁熾,經常到蜀國公府,尉遲明月早就和宇文溫熟悉,在她心目中,宇文溫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人,皇帝殺了他,自然是喜歡殺人才會如此。 天元皇帝的臉色極差,尉遲明月的話正刺中他心中虛弱之處,彷彿是正在行偷的小賊被人當場抓住一樣,臉上頓時青一陣,白一陣,出乎意料,他這次卻沒有發火,反而張開了雙手:「來,我抱抱。」 尉遲明月看看姐姐,又看了看天元皇帝,最後還是向姐姐身後縮去,尉遲繁熾連忙跪伏在道:「請天尊見諒,明月還小,天尊不要和小孩家計較。」 天元皇帝沒有理尉遲繁熾,還是向尉遲明月道:「明月,你不要怕,以後我就是你姐夫。」 也許是姐夫這個詞打消了尉遲明月的恐懼,她終於從尉遲繁熾身後出來,天元皇帝俯身將尉遲明月抱起,像是自言自語:「我明白,外面一定在流傳當今皇帝喜歡殺人,可是大家為何不想想:許多人也在殺皇帝!遠的不說,就這三十年間,總共有多少皇帝被殺?梁國一共有四個皇帝,四個全被人殺了,北齊有六個皇帝,三個死於非命。我大周創業至今,歷經四帝,二帝不得善終。」 尉遲明月歪著腦袋,不解的問道:「爹爹說皇帝是最大的人,想殺誰就殺誰,怎麼有人敢殺皇帝。」 宇文贇狂笑起來:「哈哈,正因為皇帝是最大的人,才有那麼多人想做皇帝,可皇帝只有一個,那些亂臣賊子,不殺掉皇帝自己又怎能當皇帝,所以我就要先殺人,誰想做皇帝我就要殺掉誰,這樣我才不會被別人殺掉。」 尉遲繁熾不敢插嘴,這無疑是皇帝在吐露自己的心聲,難怪爹爹道皇帝敏感多疑,原來皇帝也一直生活在恐懼之中。 尉遲明月被宇文贇說的不解:「怎麼會這樣?」又歪著頭,有點懷疑:「真的有這麼多人想殺你?」 宇文贇感慨起來:「因為這年頭想當皇帝的人實在太多了!殺了皇帝,自己取而代之!就可以取得那無上的權力,小妹妹,你不懂,你姐姐就會明白我的話。」 尉遲明月對宇文贇同情起來,摸著宇文贇的頭髮道:「別怕,以後我保護你。」 「保護我?」宇文贇面色古怪,他還是太子時就不敢相信人,父親英明神武,可是他只有中人之資,無論如何做也達不到父親的要求,後來索性自暴自棄,只要能瞞過武帝,什麼事都敢做,可是不知有多少人對他儲君之位虎似眈眈,他的所作所為又怎能瞞過武帝,總是免不了被武帝痛罵,責打。 可是被罵被打之後,他依然達不到武帝的要求,巨大的壓力使他繼續借酒澆愁,或躲在女人懷中才能麻痺自己,宇文贇數次都差點以為父親會廢了自己。幸好武帝早死,他才能順利接位,否則再過個幾年,宇文贇懷疑自己會被逼瘋。 即使當上了皇帝,宇文贇也不認為自己得安全的,上朝時,他沒有從一個大臣眼中看到尊敬之色,他們敬的只是這張椅子,不是自己這個人,宇文贇甚至可以聽到大臣的心聲:「比起先帝,你小子差遠了。」 這兩年,他一邊擅殺大臣,一邊享樂,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皇位是否能一定當下去,唯有在後宮,才能帶給他一絲安慰,所以他可以連續十幾天不上朝,一有人上表勸諫便暴跳如雷,此時尉遲明月說的那句話卻讓他感動,這個小女孩,只有她才是對自己真心實意的吧。 宇文贇開心起來:「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後再來保護我。」 尉遲繁熾放下心來,只是看著宇文贇臉上的笑容,她卻痛恨起來,就是這個人,殺了自己的公公,殺了自己的丈夫,自己卻還要裝著笑臉服侍他,想到這,尉遲繁熾不由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只是入宮前父親的話卻在她耳邊迴盪:「人人都以為我尉遲家是大周第一族,一門三上柱國、二柱國大將軍、四郡公,尊榮到極點,卻不知稍有風吹草動,說不定就會頃刻覆滅。」 尉遲繁熾不解,既然尉遲家實力如此大,誰又敢動,以為父親只是危言聳聽,逼自己入宮,沉默不語,靜靜的聽父親繼續說下去:「現今朝政表面上掌握在鄭譯,劉昉等小人手中,而實際上他們身後還有一人,那就是大前疑普六茹堅。」 尉遲繁熾再也忍不住,問道:「隨國公老成謀國,能力出眾,若是只靠鄭譯,劉昉等人,朝政早亂了,掌握在他手中不好嗎?」 尉遲順道:「你知道普六茹家實力有多大,普六茹堅四兄弟,堅是上柱國、大前疑,二弟普六茹整是車騎大將軍,三郎普六茹慧是附馬都尉、吏部中大夫,老五普六茹爽是柱國大將軍。 單此孤立而論,並不算什麼,但普六茹家的背後其實還有一張鋪天蓋的大網,他岳父上柱國獨孤信雖然去世,但身後六子五侯;他的連襟,一個是明皇帝,一個是上柱國李虎的兒子;他的姊夫竇榮定,是上柱國竇熾的侄兒,如今統領禁軍;他的妹夫豆盧通,是柱國大將軍豆盧績的兄長;他的長女是當今天元大皇后……,現在連他長子都已獨撐一軍,你說朝政掌握在這樣的人手中會是好事?」 尉遲繁熾大吃一驚:「父親是說隨國公會造反?」 第四十三章親兵上 尉遲順有點欣慰:「造反嗎,我沒說,普六茹堅現在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只是沒有制衡,以後就說不定了,所以你進到宮中,要讓皇上減少對隨國公家的恩寵,否則皇上再對隨國公家恩寵下去,大周的江山說不定就有傾覆之危。」 尉遲繁熾的心在滴血,冷冷的道:「這麼說我丈夫全家被殺了,反而是一件好事,剛好可以讓你們送我入宮。」 尉遲順的臉色尷尬起來:「熾兒,你怎能如此想,你是我女兒,你以為我不想讓你生活幸福嗎,不然當初就不會讓你嫁給宇文溫,而是直接送入宮中,可是眼下你是不得不入宮,難道你想尉遲家數百口也和你公公家落得一個下場嗎?」 想起自己的母親,妹妹,祖父,一大家人,尉遲繁熾頓時洩了氣,只是另一個想法又冒了出來,大周的江山又關我們尉遲家什麼事,為什麼要與普六茹家作對,真到了那時,即使換了天下,只要尉遲家安分,難道隨國公就敢隨便動尉遲家麼? 望著父親一副憂心的模樣,尉遲繁熾只感到一陣寒心,是了,權利,現在尉遲家雖然是二柱國大將軍、三上柱國、四郡公,可是未嘗不想更進一步,更不願意屈居在隨國公府之下。 想起剛才皇帝所說的話,尉遲繁熾惡意的揣測道:或許隨國公府倒下之時,就是尉遲家改朝換代的時候。 普六茹勇,若當初我嫁的是你,會不會被皇帝強搶進宮?如果也擺脫不了這個命運,我至少還可以一死了之,如今我是否要聽從父親的話與你家作對?尉遲繁熾的臉色頓時蒼白如雪。 看著姐姐的臉色不對,尉遲明月連忙從宇文贇身上下來,摸著尉遲繁熾的臉:「姐姐,你病了?」 尉遲繁熾搖了搖頭:「沒有,只是有點不舒服。」 宇文贇連忙道:「愛妃不舒服麼,來人,傳太醫。」 「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 若是往日有人敢拒絕他的話,宇文贇早已發怒,只得剛才天元皇帝被尉遲明月感動了一下,此時卻格外溫柔,仔細看了看尉遲繁熾的臉色,揮手讓進來的侍從退下:「也罷,那愛妃早點休息。」竟然退了出去。 看著宇文贇的背影,尉遲明月疑惑的向尉遲繁熾道:「姐姐,他真是新姐夫麼,會不會也像以前的姐夫一樣對我好?」 尉遲繁熾搖了搖頭:「記住,他是皇帝,可以輕易決定人生死的皇帝。」 有了充足的物質和軍餉,又新近提撥了大量低級軍官,楊天離開的這一個月,玄龍軍的訓練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整個軍營都是一幅熱火朝天的景象,再也看不到楊天剛到時許多官兵面黃肌瘦的映像。 鄭雄在楊天面前站的筆直,他的身後跟著五十名軍士:「大將軍,這五十人都是軍中選出來的精銳,他們非常願意擔任大將軍的親兵。」 軍士當然願意做主帥親兵,做了主帥親兵,不但待遇要高上一等,而且容易被主帥記住提撥,當然,如果主帥遇險,那就要豁出性命去保護主帥,雖然有一定危險性,但當兵何處不危險,一般不到關鍵時刻,親兵也不用加入戰場,其實比其他人來說還要安全一些,當然,如果碰到一個喜歡衝鋒陷陣的主將是例外。 看著這五十人,楊天點了點頭,這些人都在二十至二十五歲左右,身材高大,全身肌肉結實,神情驃悍,一看就是悍士。 軍士都用熱切的眼光看著楊天,他們曾經是大周最優秀的軍隊,可是一度給朝庭幾乎拋棄,楊天的到來,不只是給他們帶來物質,發足了軍餉,還使他們重新有了歸宿。 「從今天起,你們暫時就是本大將軍的親衛,本將軍的安危就要托付給你們了。」 五十人異口同聲的道:「願為大將軍效死!」 「很好,只是光有這個還不行,玄龍軍有二千人,他們都能為本將效死,可是為什麼你們就能成為親兵,當然是你們已經夠優秀,本將相信鄭隊主不會讓無能之輩進來,只是不要以為你們就一定能成為親兵,被鄭隊主選進來只是第一步,接下來本將要親自訓練你們,這個訓練可能會很苦,甚至可能會丟掉性命,只有通過了訓練,你們才能真正成為本將的親兵,如果不能通過訓練,你們還會被賜出去,如果有害怕的,現在也可以退出去,有退出的沒有!」 眾人面面相覷,沒想到還有一道關要過,只得誰也不會害怕楊天所說的訓練,大將軍恐怕只得嚇嚇他們的膽量罷了,大將軍到底年幼,我們這些從死屍裡爬出來的人還怕什麼訓練。 「沒有!」 楊天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沒吃過豬肉,還沒有見過豬跑,眼前的這些人絕不會想到自己用什麼法子訓練他們,到時有他們哭的時候。、 「你們當中有人曾任什長,有人曾任伍長,有人只是軍士,這沒關係,進了親兵營,都在同一起跑線上,現在本將要選出五名什副,這次就不再比武,而是跑步,看見前面那桿玄龍軍軍旗沒有,我會在旗下等著你們,先到五人者,選為什副,明白了沒有。」 遠處山頭有一桿旗幟高高飄楊,從目測距離看不過數里,眾人都輕鬆起來,這也太容易了:「明白。」 「明白就好,現在大家到校場右邊領取圓木,槓到肩上,等鄭隊主發令再一起開跑,中途不准放下圓木休息,否則必須再從起點開跑,既然有獎,自然也有罰,最後十名到達者,將要比其他人多一倍的運動量。」 眾人頓時傻眼,校場裡的圓木都是用來建寨牆使用,每一根差不多有一丈多長,而且粗大無比,要背著這麼重的圓木跑上數里,中途還不准休息,無疑是一件不輕鬆的事。 楊天臉上已經在偷笑了,前面等待的他們還有幾條小溪,有的方故意挖了陷阱,需要他們繞道,還有的方成了泥溝,他們需要在泥漿裡趟過去,等到他們跑的時候就會知道,眼前要跑的已不是他們以前熟悉的道路。 第四十四章親兵下 這可是大將軍在他們選入親兵後下的第一道命令,誰也不敢違令,不一會兒,五十人都在肩上槓上了圓木,在鄭雄的命令下跑了起來。 若是讓他們跑步,或者只是讓他們槓著圓木,這些人誰也不會感覺太累,只是又有槓圓木,又要跑步,這種感覺就累多了,跑不過數百米,這五十人已經開始拉開距離。 李淵和楊天一起騎在馬上,已先行趕到前面,而後面則由鄭雄帶著抽調出來的幾名隊主監督。 李淵到底已是一名國公,若讓他從下層做起並不合適,而玄龍軍的高層軍職在上次比武與讓楊天全部補了上去,再調整不太合適,楊天暫時給李淵按排了一個參贊軍務的職位,這個職務可大可小,正好讓李淵和楊天捆綁在一起。 李淵現在雖然沒有什麼權,但拉籠了他,就等於向陽平公李遠和上柱國李穆拉近了關係,楊堅夫婦才會贊成李淵加入玄龍軍,何況楊天知道李淵可以開創出大唐的局面,絕不是等閒之輩,當然不會讓李淵有虧待的感覺。 兩人的騎速並不快,等他們到達旗桿下時,那些賽跑的軍士連三分之一的路程都沒有跑完,看著遠處軍士艱難的背著圓木跑步,李淵疑惑的問道:「如此訓練軍士,大將軍可有何用意?」 楊天看著李淵微笑著道:「這些人以後都需著甲,如此正是訓練他們的負重之力。」 李淵閉著眼睛想了一下才道:「大將軍此法真是高妙,圓木必須用手緊抓,保持平穩,這與鐵甲軍騎戰相差不大,而且圓木的重量也可比得上鐵甲,正好用來訓練鐵軍。」 此時大周軍中也不泛鐵甲騎軍,鐵甲騎兵用起來威力驚人,但也有諸多限制,主要是鐵甲騎軍笨重無比,軍士的戰甲重量就超過了一百餘斤,非軍中精壯之士不能勝任,選出之後訓練的方法更是麻煩,鐵甲騎軍若是在馬上訓練,對馬損傷太大,至少會減少馬匹一半以上的使用壽命,能供鐵甲騎兵乘的都必須是良馬,沒有軍隊能負擔得起如此昂貴的訓練費用。只能少訓練或者軍士背著麻袋裝土訓練,用圓木比起用麻袋來顯然好處更多。 楊天驚訝的望著李淵,自己只不過是照葫蘆畫瓢,感覺到這種訓練方法對組建鐵甲騎兵有用,沒想到李淵只看一下就想到了關鍵。 雖然是第一次接受這樣的訓練,但對於這些玄龍軍的軍士來說卻不是太過困難,只用了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已經有人趕到了旗下。再過一刻鐘,五十人全部到齊,他們雖然全身濕淋淋,又渾身沾滿了泥漿,狼狽萬分,卻是誰也沒有丟下肩上的圓木犯規。 先到的五人滿臉興奮,而排在後面的十人卻有些沮喪,楊天騎著馬上,望著先到的五人:「報上你們的姓名。」 「報告大將軍,卑職齊謹。」 「卑職曾剃頭。」 「卑職白方權。」 「卑職李大牛。」 「卑職劉小石。」 「很好,現在起我任你們作什副,但你們記住,這次你們只是暫時佔先,如果以後訓練不合格,依然會刷下來,合格之後,我會任命五名真正的什長,現在,你們各人挑選隊員。」 「謝大將軍!」 這些人彼此熟悉,很快各自挑好了隊伍,分成五排站立,那十名落後之人倒也無人歧視,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只是第一次訓練而已。 「好,現在你們重新背起圓木,以什為單位,最後到的一什將會受罰,記住,十人必須都到達才算完成,成績以每什最後到達的一人計算。」 「是。」眾人雖然已經疲憊,但他們不虧是玄龍軍中挑選出來的精銳。聽到命令,還是迅速將圓木背起,分成五組一起往回趕。 一連十幾天,楊天隔二三天就有新花樣訓練這五十人,李淵看得大為驚奇,許多訓練方法他聞所未聞,每天這些軍士都是累得疲憊欲死,被搾乾了每一分精力,不過,他們的進步也是明顯,沒有一人退出,所有人都咬牙堅持。 這天,楊天正帶著親兵進行訓練,李綱匆匆趕到楊天身邊:「大將軍,有人到軍營找你。」 楊天有點驚訝,這些天他一直將精力放在親兵的訓練上,其他事都不太管,李綱怎麼會特意找自己,忙問道:「對方是什麼人?」 李綱道:「是姚僧垣神醫,他指明非要公子接待不可。」 楊天更是驚訝,姚僧垣醫術驚人,但生性高傲,一向是別人求他,楊天又和他不熟,怎麼會眼巴巴的到軍營找他。不過,聽到姚僧垣求見,楊天還是決定暫時放下訓練,見一見這個長安名人,畢竟誰也免不了三病六災,得罪一個名醫並不是好事。 姚僧垣已經滿八十歲了,頜下的白鬚長達一尺有餘,在這個五十歲就知命的年代,實在是罕見的高壽,而且還是滿面紅光,一幅精神奕奕的樣子,就是再活上十歲,恐怕也沒有人會懷疑。 楊天向他拱了拱手:「小子普六茹勇拜見老神醫。」 姚僧垣上下打量了一下楊天:「就是你說銀杏葉能治心疾,這種藥生長在何處,為何老夫沒有聽說過?」 楊天可不知銀杏在這個時代叫公孫樹,或者是鴨掌子,公孫之意是指這種樹生長慢,從栽種到結果大約要四十年,爺爺栽樹,孫子才能吃到,鴨掌子是因為樹葉形似鴨掌而得名,銀杏這個名字是宋時作為供品,皇帝嫌公孫,鴨掌不好聽才改的名。 楊天隨口對元清兒說銀杏葉能治療她的心疾,元清兒深信不疑,哪知她派人去找時,卻沒有一個人聽到銀杏這個名字,只好向姚僧垣請教。 姚僧垣大吃一驚,天下還有他不知道的藥物名稱,而且可以治療心疾,頓時坐不住,不顧高齡,親自追到軍營來詢問。 第四十五章突厥上 聽到姚僧恆的問話,楊天心中奇怪,銀杏這麼有名,姚僧恆怎麼會不知道,若不是看在姚僧恆年齡一大把的份上,楊天忍不住會懷疑這個姚僧恆是假冒的。 「姚神醫,銀杏很平常呀,長安應當就有。」 姚僧恆的白鬚一陣抖動:「平常,老夫怎麼沒聽說過?」 這麼一說,楊天也納悶起來,向李綱問道:「文紀,你聽過銀杏沒有?」 李綱搖了搖頭:「大將軍,卑職才疏學淺,沒有聽過。」 楊天有點不相信,連在軍中問了十餘人,皆搖頭,表示沒有聽說過,姚僧恆的紅臉已漸漸黑了下來:「小子,你莫非是信口雌黃,欺騙老夫?」 這麼一說,楊天臉上也忍不住冒黑線,身邊的軍士聽了大怒,數人喝道:「大膽,爾敢對大將軍不敬?」 楊天擺了擺手,示意軍士安靜,他已經猜到說不定這個時候銀杏有其它的名字,否則絕無可能沒有人聽到的道理,連忙向姚僧恆道:「神醫見諒,晚輩確實從古書上看到過銀杏對心疾有療效,不過,或許銀杏還有另外的名字。」 「也罷,那你對老夫描述一下銀杏的形狀?」 楊天鬆了一口氣,這倒是不難,他前世參觀過一棵有五百多年樹齡的銀杏樹,對這株樹木映像深刻。 「嗯,這種樹很高大,壽命很長,可以活上一千多年,對了,葉子有點像鴨掌……」 「停,你說的是鴨掌樹。」姚僧恆經驗豐富,一聽楊天說出鴨掌兩字就知道了,不過,他的面色更加難看:「你這臭小子莫非想害死元家小姐,鴨掌葉雖然有藥用,但本身有毒,和菊花更是相沖,幸虧你說錯名字,否則照你的方法泡茶,不出一月,元家小姐就要一命嗚呼。」 楊天記了起來,銀杏確實有個叫鴨掌樹的土名,聽姚僧恆這麼一說,頓時額上冒出了一頭冷汗,他記憶中銀杏葉對心疾,心血管疾病確有療效,只是姚僧恆身為這個世代最有名的神醫之一,他的話應當沒有錯。 「難道是我錯了。」楊天喃喃自語道。 「小子,你到底是從哪裡知道鴨掌樹能治療心疾的,說不上一個所以然來,老夫要到元家告你一個殺人之罪。」 楊天心中懊惱不已,姚僧怛如果去元家亂說一通,固然對楊天有很大的麻煩,這還不是他懊惱的主要原因,姚僧恆的藥只能治標不能治本,銀杏葉若對元清兒的病無效反而有毒,那以後元清兒豈不是沒有好起來的希望。 楊天誠肯的道:「神醫,元家小姐是晚輩的未婚妻,斷無害她之理,晚輩確在古書上看到過鴨掌樹能治心疾,故匆忙沒有驗證就告訴了元家小姐,如果晚輩要害她,也不會拿一個連老神醫都不知道的名字來害人。」 姚僧恆的臉色和緩下來:「那好,你告訴我在什麼書中看到的,老夫要驗證一下。」 楊天哪裡拿得出古書來,只是姚僧恆不依不繞,只得道:「這是晚輩年幼時看到的古書,如今已記不起了,當時只有一頁殘片,好像叫青囊什麼的。」 「華佗的青囊經,這不可能,不是早已被燒掉了嗎?」姚僧恆失聲叫了起來,臉上全是激動之色,一把揪住楊天的手:「快,你帶我去,把書給老夫找出來。」 青囊經是華佗一生醫術所匯,據說華佗在被曹操殺害前交給一名牢卒,希望牢卒能將他的醫術流傳下去,卻被牢卒的妻子一把火燒掉,只是也有其他說法,燒棹只是牢卒害怕惹禍的說辭,實際上青囊經還是被牢卒流傳了下來,此時離華佗死時已有五百多年,青囊經出現過幾番偽作,每次都讓人半信半疑到最後失望,楊天一時無奈,只得拿出青囊經來當擋箭牌。 只是沒有想到姚僧恆反應如此大,華佗的醫術被傳得神奇無比,其實只要是醫師,聽到青囊經三字能不失態的根本沒有。 楊天可沒有真的青囊經給他,只得裝作歉然的道:「其實晚輩知道元小姐有心疾之後,記起小時候看過的醫書,已將家中的全部書籍翻過數遍,只是全無蹤影,只記得銀杏之名,才興沖沖的告訴了元家小姐。」 「找不到了。」姚僧恆頓時滿臉失望, 楊天雙手一攤:「確實找不到,元家小姐是晚輩的未婚妻,如果有可能,那怕有一成希望,晚輩也不會放棄尋找。」 姚僧恆無可奈何,謂然長歎:「如此,可惜老夫不能相見。」他倒不是認定楊天所說的就是華佗的青囊經,只是這上面提出鴨掌葉可以治療心疾,而且給鴨掌樹取了一個銀杏的好聽名字,無論如何也值得他研究一番。 「既然上面提到鴨掌葉可以治療心疾,老神醫何不研究一番,難道憑著老神醫的醫術,還不能得出結論麼,又何必苦苦尋找這一點殘片。」 「不錯,老夫當然可以研究。」姚僧恆恢復了傲然的神態:「鴨掌果實是白仁,也可入藥,這銀杏之名取得不錯,若真有成效,老夫就將鴨掌改名為銀杏。」 送走了姚僧恆,楊天還一陣後怕,看來以後千萬不能仗著自己多了一點後世的知識就信口開河,這次若不是幸運,自己本來是要救元清兒,反而變得害了她,但願這個姚僧恆能研究出銀杏真正的功效出來。 大象元年很快過去,天元皇帝依舊荒淫,在皇帝窮奢極欲之下,大周的國力持續削弱,但在與南方陳國的對持中還是佔有上風,到了大象二年的三月,一條消息卻將大周朝庭震動了,突厥人在邊關聚起了十萬大軍,隨時有可能入侵大周的邊境,伴隨著這條消息到達的還是突厥的使者,突厥使者要求大周和親,並恢復以前周對突厥的朝貢,否則十萬大軍將到長安自取。 第四十六突厥下 普樂郡雖然不是大周最北的城池,卻絕對是北端最重要的城池,這裡就是後世西夏立都的方,黃河自南而北,從普樂郡的邊境流過,倚黃河之利,草肥水美,牛羊成群,裡面居住著數萬鮮卑人,漢人,還有二千名周戍邊的軍士。 儘管普樂郡依靠黃河,城中數萬居民和軍隊可以不愁吃穿,但大周朝政的變動,對普樂郡還是有影響,民眾雖然可以吃喝不愁,可是軍隊的供給卻必須依靠朝庭接濟,軍餉,兵器,無一不需要朝庭輸送。 天元皇帝即位以來荒淫無度,軍餉多有苛扣,普樂郡也不能免,這對於軍隊的士氣多少會有打擊,不過,好在這裡的郡主達奚長儒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又能得到軍士的愛戴,普樂郡的軍士還是有飽滿的熱情,守衛著這座城池。 這天,天色一亮,當值士兵像往常一樣將城門緩緩打開,普樂郡已成為河套周圍區最大的交易場所,每天有數不清的馬匹,毛皮在城中交易,在城中來來往往的人不計其數。 城門開了一個時辰左右,正是城中最熱鬧的時刻,遼望塔上的一名士兵突然看見遠處一條無邊無際的黑線正在快速向普樂郡的方向接近,他向同伴推了一下:「看,遠處是什麼?」 那名同伴望了望,頓時吃驚的張大了嘴,這條黑線慢慢的成了黑面,鋪天蓋而來,無論是馬群,還是牛群,普樂郡附近絕不可能有這麼大,那麼答案只有一個,哨兵淒厲的聲音叫了起來:「突厥人來了,突厥人來了。」 「鐺,鐺。」城中的警鐘及時敲響,普樂郡已三年沒有重燃戰火了,聽到警鐘的響聲,許多人都是發愣,半響才回過神來,頓時整個門口一片混亂。 「別擠,別擠,突厥人至少還在三十里之外,怕什麼?」看著門口亂成一片的人群反而將城門擠了一團,城中的軍士連忙維持秩序。 聽到鐘聲,正在城外放牧的人也是大吃一驚,連忙把自己的牛羊,馬群往城中趕去,整個草原頓時騷動起來,遠處的人和牛羊就像是一個個黑點,往城中匯聚。 鐘聲一響,此城郡守達奚長儒連忙丟下手中的事務,帶著士兵匆匆趕上城牆,望著數十里外黑壓壓一片的烏雲,達奚長儒頓時吸了一口涼氣,他經驗豐富,略為估算一下,就知道來的突厥人沒有十萬也有八萬 這絕非普樂郡二千人能抵擋,達奚長儒對身邊的一個親兵吼道:「快,點燃烽火,向後方緊急求援。」同時他的眼睛一閉,流出數滴眼淚:「完了,永豐,烏海這些方全完了。」 永豐,烏海是普樂郡北端的軍鎮,如今突厥人已來到普樂郡城下不遠的方,而那些軍鎮既沒人派人報信,也沒有點燃鋒火,恐怕是來不及動作,就被突厥人淹沒了。 突厥人形成的烏雲越來越近,從城中可以看到,不少黑點被這片烏雲淹沒,那是來不及逃走的牧民或商人,他們碰到突厥大隊,只有死路一條。 在普樂郡城和突厥人中間,還有不少人在拚命的奔跑,聰明一些的已丟下了自己的牛羊,只騎著快馬奔馳,不肯丟下自己牲畜的牧民,毫無疑問能逃過的希望不大,不時有一小片黑雲離開大隊,收籠那些牧民丟下的牲畜。 城中只有二千人,根本不可能前去救援,普樂郡的周兵只能默默的鼓勵那些牧民趕快進城。 「關城門。」在突厥人離城還有數里遠時,達奚長儒突然之間冷冷的下令。 他的副將大驚,求道:「樂安公,不能關,外面還有好多牧民,他們都是我大周的子民,一旦關上城門,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達奚長儒身旁的幾名親兵也露出不忍的神色,放到嘴邊的號角遲疑起來,達奚長儒斬釘截鐵的道:「再不關城門就來不及了,聽我命令,關門!」 「是。」幾名親兵吹響了關門的號角。 達奚長儒轉身向剛才求情的副將道:「烏丸將軍,你馬上帶一隊精銳士兵到城門口接應,當心有變。」 副將大吃一驚,連忙向身後的一隊士兵喊道:「你們隨我到城門口。」 城門口的周軍聽到號角聲,臉色一變,顧不得就快要跑進城中的百姓,大門開始吱吱呀呀的閉合起來。 已經進城的牧民有不少停留在離城門不遠處,看到士兵關門,連忙上來阻止:「不能關,再等一下,馬上就有人進城了。」 軍士沒有理會,既然傳下軍令,那麼即使人到了也不能開門,大門繼續緩慢閉合,勸阻的牧民頓時臉色一變,掏出懷中藏著的尖刀向身邊的軍士捅去,十幾名軍士同時睜大眼睛,看著勸阻的牧民,他們哪是鮮卑人,分明是裝扮的突厥人。 「卑鄙。」被捅的軍士只來得及罵出一句就轟然倒。 只是突厥人也沒有高興多久,這一幕恰巧被下來的副將看來:「有奸細,殺!」 數隊周軍氣勢洶洶的朝已奪得城門的突厥人殺去,這些突厥人懷中只藏有短刃,又處於城門口這樣狹窄的位置,如何能夠躲避周軍的長槍,一個個被穿在長矛上,慘叫著死去。 望著門口倒下來的數十具屍體,副將抹了一把冷汗,若是等到突厥人大隊到了再關城門,只要這些突厥人稍微一搗亂,今天普樂郡就要丟了。 轟隆隆的鐵蹄聲讓整個大都在搖動,城上的周軍已經可以看清突厥人的面孔了,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覺得喘不過氣來,城下的突厥人實在是太多了,彷彿要將整個草原都覆蓋。 望著緊閉的大門和城門上掛著的突厥人屍體,在離城還有千餘步時,突厥隊伍前面一名頭領模樣的人揚起了手,整個隊伍頓時放慢了速度,最後靜止了下來,只是士兵不停的揚著手上的彎刀,發出「呼呵,呼呵」的聲音。 第四十七章戰議上 沙缽略望著身後的十萬大軍,充滿了豪情壯志,雖然偷襲失敗,卻並不在意,眼前的城池雖然高大,卻擋不住十萬兒郎的彎刀,以前雄霸草原的鮮卑人在進入中原後已經墮落了,他們也變得像漢人一樣,成了依靠城牆的膽小鬼。 一旦沒有了城牆,漢人也好,鮮卑人也好,只會伏乞命,前面的永豐,烏海等軍鎮已經驗證了這種看法,突厥士兵的血性已激發了起來。 沙缽略是現任突厥可汗的長子,周、齊、陳三國並立時,為了借助突厥人的兵力壓倒對方,周,齊兩家對突厥都不敢得罪,反而是百般討好,每年向突厥送上十萬匹景緞以上的貢品,以至突厥可汗道:「吾有南方兩小兒孝敬,安患貧窮?」 初時,齊強周弱,為了平衡,突厥可汗常常是助周攻齊,最大規模的一次,突厥十萬大軍和周軍一起攻打齊國,不過,由於兩家貌和心不和,在對齊即將大勝時,突厥人突然退兵,導致周軍大敗。 周武帝掌權後,雖然還是向突厥示好,並求取突厥可汗的女兒為自己皇后,但武帝對突厥卻是極不信任,滅齊時並沒有借助突厥人的力量,突厥在大周伐齊時樂得坐山觀虎鬥,卻沒有料到周朝竟然有能力將齊國輕鬆滅亡,措手不及,只得眼睜睜看著大周將北方一統,齊國被滅,突厥再也無法左右逢源取利,周和突厥畢竟是姻親之國,加上武帝滅齊後對突厥還算恭順。雖然後悔,卻也無可奈何。 武帝滅齊後經過一年休生養息,馬上停止了向突厥進貢,並準備向突厥進兵。可惜周武帝天不假年,正在準備征伐突厥時重病,不得不將軍事行動停下來。這一行動被突厥探知,突厥上下都是怒不可竭,準備聚結大軍,給周人一次教訓。 只是突厥人也有自己的問題,現任突厥可汗的佗缽可汗年邁,又已生病,佗缽可汗的汗位是從兄長阿史那木桿處繼承過來,當時木桿可汗死時兒子還小,怕兒子不能服眾,不得已傳位給兄弟阿史那佗缽,要求阿史那佗缽以後再傳位給自己的兒子,佗缽可汗繼位前立誓答應了兄長的要求。 如今阿史那木桿的兒子已長大,佗缽可汗按當初繼位時立下的誓言理應將自己的侄子立為繼承人,只是無論是佗缽可汗,還是佗缽可汗的兒子都不甘心,為了繼承人突厥已隱隱有分裂之勢,這種情況下根本無法出兵,出兵之事不得不拖了下來。 大醮會上天元皇帝對突厥俘虜侮辱太甚,傳到草原,突厥人頓時怒火萬分,突厥上層貴族再也無法容忍大周對突厥的挑釁,何況周朝停止進貢後,突厥人不僅得不到精美的瓷器,華麗的絲綢,連鐵器也緊張起來,突厥上下對大周怨恨不已,這種情況下戰爭誓在必行。 佗缽可汗已無力領導這次對大周的戰事,只是將權力分封下去,其子沙缽略和其侄達頭各為小汗,由其子沙缽略小汗領兵向大周問罪,若是勝利,沙缽略自然可以憑此功鄖,接替自己父親的汗位。 看著前面的堅城,沙缽略揚起了手裡的彎刀:「孩兒們,裡面有數不盡的絲綢,女人,糧草,攻下此城,那些東西都是你們的了。」 「呼呵,呼呵。」突厥人大嚷了起來,從沙缽略身後分出數隊人馬,分成左右向城池靠近,周軍以前和突厥人曾有一段長時間的盟友關係,自然知道突厥的戰法,所有的軍官都大喝起來:「豎盾,堅盾。」 「轟,轟」城牆上堅起了無數人高的盾牆,所有的周軍都躲藏在盾牌之下。 「咻!咻!咻!」盾牆剛剛立好,突厥人已拉開了手中的角弓,整個天空彷彿被一朵巨大的烏雲籠罩,無數的箭支落在城中,到處響起弓箭落的奪奪聲,偶爾還夾雜著被射中士兵或平民的慘叫聲,突厥人一次箭羽覆蓋就落下了四五千支長箭。 突厥人的箭羽一次次在頭上飛舞,將周軍壓的抬不起頭來,人數實在相差太大了,普樂郡是邊境的大城,城中數萬人,可是只有二千正規軍,將城中的青壯年篩選出來,到時或許可以得到萬人,雖然還是和對方的十萬大軍沒法比,卻會好上許多。 只得徵用平民需要時間,眼下還得靠這二千正規軍至少擋上一天一夜,唯一令人高興的是,城中居民無論是漢人還是鮮卑人,比起內的城池來,軍事素質要強的多,許多人可以彎弓上馬,而那些來往草原商人的護衛,更是武藝高強,除了沒有進行過系統的軍事訓練,殺人說不定比一般軍士還多。 一輪,二輪……也不知挨過了多少輪,向城中至少傾洩下十數萬支羽箭,突厥人的箭雨才稀疏下來。 「撤盾,弓箭手準備。」 「嘩啦啦,」傳來了盾牌倒的聲音,露出了城中藏好的五百弓手,這些人躲在盾牌底下已憋了一肚子的氣,弓上的弦已繃得極緊。 「射!」 「嗡,嗡。」弓弦響起,五百支長箭狠狠的向正在向後撤的突厥人射去。 雖然周軍箭雨的規模比起突厥人小的多,取得的戰果卻是驚人,羽箭從高空狠狠的落下,扎入只著皮甲的突厥騎士身上,箭支往往將人整個洞穿,中箭的突厥人往往連慘叫聲都不及發出,就墜入馬下成了一爛泥。 十萬突厥大軍犯邊的消息,像一陣旋風般的傳入了京城,長安百姓頓時人心惶惶,長安不是沒有遭過兵災,只是眼下人人對皇帝的所作所為側目,宇文憲,宇文神舉,宇文亮……一大批英勇善戰的將領被皇帝所殺,大周的精兵多數被拖到長江沿岸與南朝對持,誰還能擋住突厥的十萬大軍,兵從何來,將從何來。 玄龍軍的官兵和普通百姓的反應卻是不一樣,聽到突厥人進犯,紛紛向楊天請戰,希望朝庭能允許玄龍軍調入前線,抵禦突厥人,這支軍隊已經太久沒有打仗了,他們急於證明自己,玄龍軍,依舊是大周最精銳的部隊。 第四十八章戰議下 得知突厥十萬大軍進犯,大周上下頓時亂成一團,天元皇帝經常數日不上朝,而鄭譯,劉昉等人只會對皇帝溜鬚拍馬,討皇帝歡心,打擊政敵或許拿手,並沒有真正的治國才能,對於如何應對突厥十萬大軍的進攻,恰是一竅不通。 消息傳到民間數天,整個京城開始人心惶惶,鄭譯等人即沒有向前線增派援軍,也沒有貼出佈告安定京城人心。在天元皇帝沒有明確指定之前,眾臣都只能等待,眼睜睜的看著時間一天天過去。 面對玄龍軍上下熱情高漲的戰意,楊天並沒有壓制,他雖然歷史知識貧泛,卻也知道突厥人正是這一時期中原的主要敵人,而且還會持續數十年之久,此時突厥人對於農耕民族的破壞和凶殘,並不比後世的蒙古人差。 隋末時,突厥人更是主導了中原各個起義集團的爭霸戰爭,其中李閥的最終勝利也依靠了突厥人的力量,這場隋末大亂,直接導致了中原四分之三的人口死亡,其中有多少是死於突厥人手中,無法統計。 大周雖然是鮮卑貴族組成的政權,但已漢化,眼下已形成鮮卑人和漢人共治的局面,大周和突厥人的戰爭,其實已是一場農耕民族和遊牧民族之間的戰爭。 若大隋立國,第一個要解決的就是突厥人,正是有這樣的認識,楊天很想乘此機會與突厥人進行一次交戰,摸清對方的實力,他很快向朝庭遞上了請求上前線抗拒突厥人的奏章,就在玄龍軍上下都在摩拳擦掌準備上前線時,數天過去了,楊天的奏章卻彷彿石沉大海般毫無消息,楊天只得帶著十數名親兵返回長安,看看朝庭到底作何打算。 統兵大將末得朝庭詔令不得擅自回京,楊天卻不存在阻礙,玄龍軍本身就是屬於維護京師安全的一支隊伍,只是駐紮在城外而已,只要楊天不帶著大軍,就是天天回京也最多被人指責玩忽職守。不會有其他罪名。 長安城外的官道上,到處是人流,一些富貴人家紛紛駕著大車向外趕,更多的民眾則是拖家帶口的往城裡去,雙方都是心急火燎,不時擠在一起,楊天一行十數騎被夾在人流中,只得放慢了速度。 一名親兵疑惑的問道:「他們這是幹什麼?」 楊天的親兵已經組建了一百人,除了從玄龍軍選出來的五十名老兵外,還有五十名是楊天收養的孤兒,這五十人以招募的方式陸續進入,在二千人的大軍中安插進五十人,又是楊天的親兵,誰也不會注意。 李綱回道:「他們是在逃難。」 親兵不解:「逃難。那怎麼分兩個方向?」 「因為向外的都是富人,他們怕長安不保險,所有要往外逃,而進城的都是普通百姓,他們本來住在城外,現在想搬進城中,躲避即將到來的戰亂。 楊天的臉繃得緊緊的,突厥人離長安至少還有上千里,沒想到長安已是亂成如此模樣,如果突厥人真的兵臨城下,城中還不知道會亂成怎樣,這就是三年前一統北方,二年前還雄心勃勃要征服突厥的大周,若是武帝泉下有靈,見到這種情況不知會不會為傳位給兒子而後悔莫及。 此時突厥的使者安遂迦正在大周朝堂上誇誇而談,以居高臨下的口氣道:「沙缽略小汗尚末娶親,聽聞大周美女出眾,特向大周皇帝求娶美女妻之,這三年大周共需進貢大突厥綢緞三十萬匹,瓷器四十萬件,鐵器三百萬斤,沙缽略小汗將一同帶回。」 突厥使者在朝堂上的狂妄無禮讓大周群臣都是勃然色變,只是眾人都明白,大周已不是武帝在位時強盛,絕不可以兩線作戰,腹背受敵。 此時南朝陳國是陳孝宣帝當政,陳孝宣帝名陳頊,是陳高祖武皇帝陳霸先的侄子,本來是大陳廢帝陳伯宗的輔佐大臣,後來他廢掉了陳伯宗,自立為帝。正因為有陳朝的這個先例,周宣帝才會將他的那些叔叔視為眼中釘。 陳孝宣帝雖然與周宣帝同樣有一個宣字,高下卻有如雲泥之別。陳頊在位期間,興修水利,開墾荒,鼓勵農民生產,陳國實力大增,陳頊還有強烈的開疆擴土之心,在太建五年(公元573年),派大將吳明徹乘北齊大亂之機北伐,攻佔了呂梁(在今江蘇徐州附近)和壽陽,一度佔有淮、泗之,但最後還是被北周奪走,雙方結下了深仇。 公元577年,周武帝去世之前數月,陳頊又派大將吳明徹率數萬大軍,水陸並進,想重新奪回呂梁區,只是這次失敗的更慘,吳明徹被王軌和達奚長儒兩人聯手擊敗,陳國數萬大軍全軍覆滅,連大將吳明徹也被周軍俘虜。 正是這次失敗,讓陳國元氣大傷,以致周武帝去世,大周朝庭動盪之機,陳國也無力向周朝進攻,只是經過二年的蟄伏,陳國的實力已經慢慢恢復,而大周的實力經過周宣帝二年多的折騰,比之周武帝在位時已下降了許多,此時對待陳國只能勉強佔到上風。 如果突厥人真聚齊了十萬大軍,殺到長安城下,即使能守住長安,陳國也絕不會放過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大周社稷說不定就有傾覆之危,一時誰也不敢接突厥使者之言。 宇文贇氣得臉色鐵青,他平時以天自居,沒想到一個突厥使者敢在朝堂上對他無禮,讓他更加憤怒的是,這些大臣平時對自己這個天尊尚且敢指手劃腳,對突厥人卻失了聲。他重重的一拍龍椅,對安遂迦道:「本天尊這裡沒有王昭君,要王昭君南朝找去!」 眾臣聞言都是愕然,敢情皇帝拒絕突厥人是捨不得宮中美女,反而那數十萬匹綢緞,數十萬件瓷器,數百萬斤的鐵器有答應的意思。 此時楊堅只好站了出來,對安遂迦道:「此事容我君臣再議,貴使可先下去休息。」 安遂迦對天元皇帝的話充耳不聞,指著滿座的大周群臣道:「沙缽略小汗給你們一月時間,把我大突厥所要的美女和貢品備齊,到時大軍自會到長安城下領取,否則攻破長安,莫怪言之不豫。」 第四十九章捉襟見肘上 ———————————————————————————————— 安遂迦下去後,群臣開始議論紛紛,有的主戰,有的主和,最終還是主和的戰了上風,眼下前線與陳朝的對持還末平息,大周若與突厥開戰,實無勝利把握,一旦有閃失,便有亡國之危, 只是綢緞,瓷器等物好辦,以前周,齊並立時,兩家每年都要拿出十萬匹綢緞,十餘萬件瓷器,百萬斤生鐵給突厥人,如今大周已將齊國滅亡,再多拿出一些物質也不是難事,只是美女卻難為,天元皇帝的姊妹早已嫁人,公主才幾歲,而皇帝已明確不願效漢之王昭君,從宮中選出美女嫁給突厥,那剩下只有在王公鄖貴家中找。 突厥雖然軍事強大,但對於中原的繁華來講,無異於蠻荒之,誰願意自己的女兒遠嫁突厥受苦,眾人頓時你擠我推,誰家都找不出女子可以嫁給突厥人,議到快天黑也沒有結果。 楊天一行人花了比平時多了一倍的時間才回到城中,到了隨國公府,天色已黑了下來,剛好碰到楊堅還朝。 楊堅臉上一片疲憊之色,得到突厥寇邊的消息後,周宣帝依然沒有停止玩樂,大部分朝政都落到楊堅身上,將楊堅壓得喘不過氣來,而鄭譯,劉昉等人不添亂就算不錯。 看到楊天回來,楊堅有點愕然:「你回來幹什麼?」 楊天連忙道:「父親大人,孩兒回來是請求帶領玄龍軍與突厥人交戰。」 「胡鬧,此事朝庭尚沒有定論,那輪得到你插嘴。」 「父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孩兒已是朝庭的驃騎將軍,自然可以關心朝庭大事。」 楊堅驚異的打量著這個長子,楊天臉上還留著稚氣,卻是一臉的堅毅,他心中感歎,兒子已經長大:「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嗯,這句話說得不錯。」 楊天剛才脫口而出,現在才記起這句話好像是明末時顧老先生說的,沒想到被自己提前拿出來。 見長子和丈夫都回來了,獨孤氏心中高興萬分,連忙走了上來:「你們父子真是,在院子裡說個不停,還還趕快進廳。」 楊堅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只得和楊天一起進到客廳,把廳中所有的僕人趕下去後,楊堅將今天朝堂上的事講了出來,若是以往,這些事楊堅只會對獨孤氏商量,此時已感到長子已經長大,到了應該讓他參予朝庭事務的時候,才會讓楊天一起旁聽。 楊天儘管有二世的經歷,但在前世不過是一個小人物,國家大事參預不上,經常會為政府在外交上的軟弱憤怒不已,聽聞大周竟然有接受突厥如此苛刻條件之意,差點跳了起來:「父親大人,決不能答應突厥人的要求,這是資敵。」 楊堅哼了聲:「在朝諸公誰不知道是資敵,而且開了這個頭,以後每年的進貢都必不可免,說不定突厥人還會把以前齊國的貢品算在大周頭上,只是實力不如人,捨不得區區財物和女人,難道要等到突厥人打到城下,再眼睜睜亡國。」 楊天啞然,他現在也算朝庭高官,自然不會像前世年輕時那麼熱血衝動,若是大周戰敗,不要說財物,美人,普通百姓的生命得不到保障,那些朝庭高官的命運會更悲慘,傳了數百年的家族說不定身死族滅,妻女淪為突厥人的玩物甚至娼妓,自然沒有人願意冒險與突厥一戰。 只得突厥已經在進攻大周前線的城池,現在大周是不得不接戰,朝堂卻不作反應,未免太說不過去:「父親大人,就是要與突厥人議和,至少要讓突厥人先把前線的戰事停下來,否則等到突厥人真的到了長安城下,那要的財物恐怕更加會獅子大開口,更有可能給了財物,突厥人也不會退兵,畢竟攻下長安得到的財物遠比他們索要的財物的多。」 楊堅苦笑道:「突厥人狂妄自大,他們是存心要將大周打服,在沒有得到大周送上的財物之前,突厥人是不會停兵的。」 楊天更加不解,幾乎以責問的口氣道:「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不給前線派遣援軍,難道真要等到突厥人打到長安城下?」 楊堅大為不滿,瞪了楊天一眼:「睍伐,你是以兒子的身份,還是以驃騎大將軍的身份跟老夫說話。」 楊天才知自己剛才失態了,無論是身為兒子,還是身為驃騎大將軍,自己在楊堅面前都不能無理,獨孤氏連忙在旁邊打著圓場:「好了,好了,他當然是你兒子,睍伐,快向你父親道歉。」 「父親大人,對不起,孩兒失態了。」 楊堅的語氣蕭瑟起來:「你以為為父不想派兵救援,實在是無兵可派。」 楊天張大了嘴,滅齊後,大周人口激增到近四千萬,兵員至少百萬,面對突厥的十萬大軍,怎麼就會到了無兵可派的步。 見楊天搖頭,楊堅一一數道:「大周號稱兵員百萬,卻多是各駐守的鎮戍兵、州郡兵,這些人亦兵亦農,只有兩支部隊可以隨意調動,一是府兵,共計二十四府,五萬人,二是三萬餘宮廷宿衛軍和禁軍,禁軍和宿衛軍皇上不會派遣出去,府兵除了你的玄龍軍,長安還有三支,共八千餘人,其餘都在長江前線,遠水不解近火,即使能調回來,皇上恐怕也會用來加強長安的城防,絕不會派到前線。」 楊天頓時傻眼,他雖然接掌了玄龍軍,只得時日較短,對大周的兵制並不十分瞭解,沒想到大周的軍力到了如此捉襟見肘的步,若是武皇帝在時,聽到敵人來犯,必然會御駕親征,有了三萬禁軍和八千府兵,加上沿途可以征聚的鎮兵、州兵,聚起十萬,甚到數十萬大軍都不是難事,自然不必害怕突厥人的大軍。 周宣帝卻沒有膽量離開長安去迎戰突厥,大周最精銳的四五萬軍隊只能困在長安,而沿途的鎮兵、州兵皇帝又不放心將權力下放,允許方自由調動,聚起來抵抗突厥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突厥人攻城掠,一個個城池打下來。 第五十章捉襟見肘下 —————————————————————————— 難怪聽到突厥十萬大軍,大部分朝臣馬上同意突厥人的和議,因為若是不同意,單靠沿途的鎮戍兵、州郡兵,絕對無法擋住突厥人,打到長安只是時間問題,根本沒有什麼懸念。 見到兒子發呆的神色,楊堅嘲弄的道:「現在你還想到前線去嗎?」 楊天內心掙扎不已,單靠玄龍軍二千人,即使玄龍軍能以一擋十,面對突厥十萬大軍也是懷水車薪,如果與突厥人硬碰,幾乎是必死的結局,要自己小小年紀去送死,楊天沒有那麼傻,可是失去這次與突厥人交手的機會,楊天卻不知以後會不會後悔? 見楊天沉吟,獨孤氏有點不安:「睍伐,不要做傻事,當今太后是突厥可汗的公主,突厥人不會對大周太過苛刻,他們無非是想要點財物,給了他們自然會退兵。」 獨孤氏一勸,楊天反而堅定了決心,風險越大,收益就越大,有些事自己必須趁現在去做,積累自己的威望,否則等到自己成為太子,只能困在京中,動彈不得。 「父親,我想通了,朝庭要議和,那是朝庭的事,只得我身為大周的將領,卻不能不負起抵禦敵人的責任,請允許孩兒帶著玄龍軍上戰場,只調動二千人,既可以顯示朝庭對前線的救援,又不會削弱長安多少防禦力量,孩兒想只要父親提出,皇上一定會同意。」 獨孤氏大驚:「睍伐,你瘋了,你這是送死,那羅廷,你絕不可以答應睍伐的要求。」 楊天連忙道:「娘,你放心,孩兒不是莽撞之徒,一定會平安歸來。」 獨孤氏氣急敗壞的道:「放心,你讓為娘如何放心,你從沒有上過戰場,又只有二千人,如何迎戰突厥十萬大軍。」 「娘,突厥人的十萬大軍又不可能總聚在一起,孩兒不是要與突厥人死嗑,遇到突厥人的小部隊打得過就打,如果是大部隊,打不過孩兒自然會跑,朝庭總不會想讓孩兒二千人就將突厥十萬大軍擋住吧,有了孩兒的騷擾,不但可以減輕各州郡兵的壓力,也可以增強他們抵抗的勇氣,突厥人向長安推進的速度也會慢下來,一舉數得,於國於家都是好事,何樂而不為?」 獨孤氏還要說什麼,楊堅已經擺了擺手,看著楊天:「好,不虧是楊家的長子,既然你一定要去,為父可以答應你,不過,記住你自己說的話,千萬不要魯莽行事,活著回來。」 楊天心中一喜,連忙拜了拜:「謝謝父親大人成全。」 獨孤氏大怒:「你們父子是不是要把我氣死?」 「夫人,為夫十四歲才剛從尼庵出來不久,可是睍伐已可以帶二千大軍上戰場,難道你不為他高興,大周十多歲就上戰場的貴族不在少數,又何必為睍伐擔心?」 獨孤氏的怒容緩和了下來,泛起的更多是愁容:「這怎麼相同?那些十多歲從軍的貴族,多半只是隨軍而已,而睍伐卻是要獨立領軍,而且面對的是數十倍的突厥大軍,我怎能不擔心。」 「夫人但請放心,睍伐雖然是初次領軍,可是軍中卻不泛宿將,史萬歲智勇雙全,李詮心思細膩,李綱更是玄龍軍中的老人,曾做過齊王的參贊軍務,現在玄龍軍上下又都對睍伐心服,有他們相助,為夫才會答應睍伐的要求。」 楊天聽得冷汗直冒,原來父親對自己營中之事瞭如指掌,好在還不知道羅藝,史濤等人的出身,否則自己就不用玩了,以後只能縮起頭乖乖做個老實太子。 第二天,天元皇帝難得連續上朝,只是朝政討論的依舊是推舉哪家的女兒下嫁給突厥人,至於前線之事卻無人提起,大家都當起了鴕鳥,彷彿突厥人根本沒有進攻大周的城池。 這次大家早有準備,連續推舉了十幾名官員的女兒,這些官員的女兒要麼級別太低,要么女兒還太小,不然就是長得不怎麼樣,用這樣的女子嫁給突厥沙缽略小汗,恐怕對方不但不會停兵,還會激起怒火。 楊堅見爭下來恐怕又得擔擱一天,只得出列道:「臣聞趙王尚有一女待字閨中,天尊不如將趙王之女冊封為公主,送至突厥和親,這樣邊陲無事,天下自安。」 眾人聽的都是一驚,趙王招確有一女名芳,宇文芳的母親是漢人,她受母親影響,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容貌更是身兼鮮卑和漢人之長,大眼高鼻,體態豐滿欣長,既有鮮卑人的輪廓分明、皮膚又有漢女的白晰細膩,被趙王視為掌上明珠,宇文芳在京城時,不知多少世家公子想求娶,趙王都捨不得下嫁。 只是趙王被天元皇帝趕到了襄陽居住,群臣都在京中各家打轉,一時沒有想起來,或想起來了也不想得罪趙王,聽到楊堅提起,群臣都是大喜:「大前疑言之有理,當得宗室女妻之,方能保我大周平安。」 至於把宇文芳嫁給突厥人,趙王會不會氣得發瘋,誰也不管了,若是不嫁趙王的女兒,難道嫁自己的女兒,反正這個提議是普六茹堅說起的,趙王要恨也該恨普六茹堅。 楊堅的話也正合宇文贇心意,為保江山,財物盡可以給,只是美女皇帝自己還嫌少,自然不願給突厥人,趙王女兒再漂亮,是他的宗親,他不可能將宗親也招入後宮,用來和親最好不過,見眾臣也都同意,連忙道:「准,封趙王女為千金公主,馬上派人前往襄國郡傳詔,讓趙王接詔後立即將女兒送至長安,擇日下嫁。」 解決了這件大事,天元皇帝馬上就想退朝,楊堅連忙道:「啟稟天尊,還有一事,微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天元皇帝心情好了起來:「愛卿有話請講。」 楊堅道:「回稟天尊,突厥使者揚言一月之後大軍將到達長安城下,微臣擔心即使我朝答應了突厥的要求,突厥也不會馬上收兵。」 第五十一章朝堂上 —————————————————————————————————————— 天元皇帝又頭痛起來,他當然不願意看到突厥人殺到長安,那樣會讓他顏面大損:「那依愛卿之見,該如何處理?」 「啟稟天尊,微臣以為應當向前線增派援軍。」 天元皇帝的眉頭緊皺,這個丈人一向懂得察顏觀色,今天為何會明知自己不想減少長安的兵力還會提出向前線派遣援軍,只是楊堅剛剛解決了一件他頭痛之事,只得勉強道:「長安兵力頗緊,愛卿還是另想他法吧。」 鄭譯連忙向楊堅使眼色,皇帝若是願意派兵,也不用等到現在。 楊堅彷彿沒有看到鄭譯的眼色:「啟稟天尊,長安兵力雖緊,但抽調一府人馬還是可行,微臣以為,援軍不在多而在精,只要前線將士得知朝庭派出了援軍,必定會奮力殺敵,突厥急切難下,又知我朝願意答應他們的條件,自會退兵。」 天元皇帝緊皺的眉頭頓時鬆開,長安除了禁軍,府兵,還有州兵三萬,二千兵馬他不怎麼在意,如果能達到楊堅所說的效果當然好:「大前凝所說有理,不知哪位愛卿願意統領兵馬出征。」 州兵只是比農民每年多三個月的訓練,守城還可以,根本不能派上前線,禁軍不能動,能派出去的唯有四府精兵,這四府兵馬玄龍軍佔了一府,尉遲家佔了一府,大柱國於翼佔了一府,還有一府兵馬握在申國公李穆手中。 眾人頓時神色緊張,不知隨國公這是何意,派兩千兵馬抗拒突厥,分明是讓人送死,難道隨國公是想趁機削弱政敵,只是這個敵人是誰?於翼在西魏時就是八柱國之一,可以說德高望眾,做人又是中規中矩,隨國公沒有理由對付他,李穆一向和隨國公過往甚密,又有以前李虎留下的關係,也不會當成隨國公的敵人,唯有蜀國公尉遲家和隨國公好像不怎麼友好。 當初先帝留下四輔臣,以越王盛為首,蜀國公尉遲迥次之,申國公李穆排第三,隨國公為最末,越王盛被天元皇帝放出京城之後,隨國公一下躍居四輔臣之首,反而在蜀國公和申國公之上,李穆可以不在意,尉遲迥卻是忿忿不平,無論是軍功還是資質,尉遲迥都在普六茹堅之上,只是普六茹堅女兒是皇后才沾了便宜。 如今尉遲家與普六茹家都有一個皇后,蜀國公一門三上柱國、二柱國大將軍、四郡公,實在是尊寵到了極點,莫非是隨國公感到了壓力,想藉機打壓蜀國公府,將蜀國公掌握在京的一府精兵葬送到突厥人手中。 群臣很快以為想清楚了其中的關鍵,都向尉遲家在京城的代表人物上柱國尉遲順看去,尉遲順心中也是格登一下,他反應極快,連忙向天元皇帝道:「啟稟天尊,微臣推薦驃騎大將軍普六茹勇率軍出征,普六茹勇少年英才,統領的又是昔日齊王帳下最精銳的玄龍軍,微臣相信,普六茹勇必不負天尊所望。」 尉遲順暗暗得意,隨國公啊,隨國公,饒你聰明一世,這次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皇上最討厭齊王,你想害我蜀國公府,反而要害到你自己。 果然,聽到齊王兩字,天元皇帝想也不想:「准。」這支玄龍軍是齊王舊部,死了也好。 尉遲順聽到天元皇帝的這個准字,宛如大熱天喝下了一碗冰鎮酸梅湯,渾身舒暢,得意的向楊堅看去,楊堅臉上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 李穆忍不住站了出來:「啟稟天尊,微臣有話回稟,普六茹勇只得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如何能擔當大任,還請天尊三思。」 尉遲順冷冷的反駁:「自古英雄出少年,本朝十四五歲建功立業之人不在少數,普六茹勇身為隨國公的長子,家學淵博,如何不能擔當大任,難道申國公認為李家兒郎就一定勝過別人不成。」 「你……。」李穆指著尉遲順說不出話來。 「好了,本尊意已決,這次由玄龍軍出征。」 「天尊英明。」尉遲順恭敬的退了下去。李穆搖頭一歎,暗暗替楊堅著急,隨國公,是你自己搞砸了,可不是老夫不幫你。 「啟稟天尊,微臣有事啟奏。」楊堅總算出來了。 尉遲順看著楊堅,心中盼望楊堅會愚蠢的拒絕,到時天元皇帝下不了台,楊堅再受寵也會被皇帝厭惡。 「愛卿請講。」想起普六茹勇到底是自己的小舅子,這次的出征危險較大,天元皇帝心中有點愧疚,分外和顏悅色。 「微臣代犬子謝天尊信任,也謝過尉遲柱國推薦,只是二千兵馬和突厥十萬大軍相比,太過單薄,請天尊下旨,允許犬子調動沿途各州郡兵,方能力擋突厥不失。」 若是楊堅自請調動各州兵馬,天元皇帝必定會疑神疑鬼,普六茹勇則根本不在意,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而已,兵馬掌握在他手上又有何懼,天元皇帝馬上答道:「准!」 尉遲順心頭大振,心中驚疑不定,這樣一來,普六茹勇馬上有了欽差大臣的身份,手中實力大增,沿途聚起數萬大軍並不困難,對突厥不再是一面倒的形式,他懷疑的看著楊堅,莫非隨國公早有預謀,本來就想讓自己兒子領兵出征。 他搖了搖頭,州兵與府兵相差太遠,即使聚起數萬州兵也不是突厥人的對手,應當是隨國公措手不及,才盡量為兒子增強實力而已,想到此,尉遲順頓時安心。 楊堅老謀深算,早已料到各人的反應,故意讓尉遲順提出來,自然可以為楊天爭取到最有利的條件。他走一步看三步,如果楊天只是想騷擾突厥人,州兵非但沒用,還有可能拖兵府兵的行動,但一旦入城就不一樣,有了這條命令,楊天可以接管前線任意一州一府的兵權。 第五十二章朝堂下 —————————————————————————————————————————— 朝會之後,大臣們三三兩兩的走出了皇宮,平時和楊堅交好的大臣都忍不住走近楊堅身邊,想說什麼,卻還是歎了一聲,獨自走開,儘管楊堅為自己兒子求得節制各州郡兵的旨意,還是沒有人看好楊天的出征。 待朝臣散得差不多時,李穆來到楊堅身邊,埋怨道:「隨公,你這是何意?」他旁觀者清,反而在楊堅平靜接受下來後就知道楊堅是有意讓自己兒子出征,否則以楊堅的為人,決不會犯如此錯誤,只是他卻想不通,明知沒有可能勝利,楊堅為什麼還放心讓自己長子抗擊突厥人。 楊堅臉上露出一片苦笑:「申公,突厥人欺大周太甚,若是沒有半點反擊,日後恐怕胃口會越來越大。」 「隨公,我說的不是這個,難道你真不怕兒子丟了性命。」 「怕,我當然怕,只是這是普六茹勇自己的選擇,他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身為大周的驃騎將軍,他不能看著突厥人來去自如而不管,唉,兒子大了,終要走自己的路。」 李穆大奇,對楊天頓時蕭然起敬:「隨公,恭喜你了,普六茹家出了一匹千里駒,將我輩都比了下去。」 尉遲順愉快的走出大殿,儘管尉遲家已把楊堅當成了大敵,只是楊堅一向隱於鄭譯,劉昉等人幕後,輕易不出手,尉遲家很難抓到楊堅什麼把柄,而宮中讓尉遲繁熾離間皇帝和隨國公的關係也進行的很不理想,尉遲繁熾根本把家族的話當成了耳邊風,一直不願在皇帝面前說隨國公府什麼壞話,尉遲順給女兒傳遞了數次可以讓楊堅被動的消息,也猶如石沉大海。 如今終於在楊堅面前板回了一局,而且還是楊堅自亂陣角,雖然後來楊堅挽回了一點,讓尉遲順心裡有點小疙瘩,不過,喜悅的心情還是佔了上風。 此時乘轎之人還是極少,更多的朝臣是乘坐馬車上朝,也有人乾脆騎馬,尉遲順心情極好的向自己的馬車走去,離馬車還有數步時,身後傳來了呼喚他的聲音:「尉遲公,尉遲公,請留步。」 尉遲順連忙向後面看去,只見上柱國王謙從後面氣喘息息的追了上來,連忙停下腳步:「敕萬兄,不知有何指教?」(注,敕萬為王謙字)。 王謙呵呵一笑:「指教不敢,尉遲公,可否請我上車?」 尉遲順頓時知道王謙和自己有事密談,連忙道:「請。」 尉遲順的馬車外面不怎麼顯眼,裡面卻是奢侈的很,兩側是純鋼製成的車廂,位子上鋪滿了極北區所產價值千金的動物皮毛,讓人坐上去舒柔無比,馬車的空間頗大,兩人坐在裡面毫不擁擠。 兩人一坐下,馬車已開始緩緩移動,車伕的技術也是一流,裡面甚至感覺不到有太大的震動。 「尉遲公,你可知普六茹堅讓自己的長子出征是何意?」 王謙的話,讓尉遲順心頭大震,宛如被一盆冷水澆頭,剛才的得意全然不見:「敕萬兄,你是說普六茹勇出征,是普六茹堅自己安排的。」 王謙疑惑的道:「難道尉遲公沒有看出,否則普六茹堅又怎會犯如此大錯。」 尉遲順頓時神色沮喪起來:「沒想到被普六茹耍了一回,老夫上當了,虧老夫剛才還得意洋洋,是了,普六茹又豈會犯如此大錯?」 王謙安慰道:「尉遲公不必如此,當時如此反應也是正常,否則真要讓白虎軍出動豈不更加為難,我只是不解,難道普六茹堅真的就對他兒子這麼有信心,憑二千軍力和沿途的州兵就能戰勝突厥人」 當時如果不推薦玄龍軍,這個任務多半會落到尉遲家的白虎軍身上,根本容不得尉遲順不表態,尉遲順馬上將其中的關節想通,只是想到自己不得不成全楊堅讓他兒子掌管各州兵,尉遲順還是全身不舒服。 「不可能,不要說普六茹勇,就是隨國公親自領兵也無法擊敗突厥人,至多延遲突厥人的進攻速度而已,高,普六茹堅實在是狡猾。」丟掉了先前的錯誤認識,尉遲順一下子抓住了關鍵。 正因為實力相差太大,朝庭也沒有要求玄龍軍打敗突厥人,只要將突厥人擋住一個月,破了突厥使者先前的大話,突厥兵馬接受了大周的條件退兵,普六茹勇就算立下了大功,那時大周上下都會視普六茹勇為力挽狂瀾的少年英雄。 至於撐住突厥人一個月的進攻,有了調動各州兵馬的權力,恐怕只要不是白癡都能辦到,尉遲順不得不佩服起楊堅來,隨國公簡直比老狐狸還要狡猾。 只是現在就是他們想通了也無可奈何,不要說皇帝已經下旨讓普六茹勇出征,就是沒有選定人選,他們還是不能爭搶,除了普六茹勇外,另外三家不可能得到皇帝授權調動各州兵馬的旨意,沒有州兵的配合,二千人想擋住突厥人的腳步,只能是送死,有時候年齡小,也是一種巨大的優勢。 王謙眼色全是憂慮:「尉遲公,普六茹堅這招妙啊,他日普六茹勇還朝之時,恐怕皇上對隨國公府更加恩寵,皇上雖然年輕,可是荒淫無度,非長壽之道,一旦皇上有個三長兩短,幼主登極,大周的江山說不定就要換姓了,早在先帝時,齊王就曾道普六茹堅相貌非常,非人臣之相,王軌也曾有此議,可惜先帝不聽,如今齊王,王軌等人一個個被害,雖然表面不關普六茹堅之事,只是焉知背後沒有他的謀劃,再過數年,說不定齊王等人的話就要靈驗。」 尉遲順重重的一拍馬車車廂:「有我尉遲家在,普六茹休想篡得大周江山。」 王謙閉嘴不言,他已達到此行的目的,以後該怎樣做,自然是尉遲家和普六茹兩家之事。 第五十三章出征上 此時的普樂郡城下彷彿成為了一片獄,城牆多處殘缺不全,城下到處是屍體,死馬,殘缺的兵器,血水已匯成了一個個小池。 突厥人對普樂郡的進攻已持續了十幾天,倒在城下的突厥人屍體至少有四五千具,可是對於十萬突厥大軍來講只是小部分,突厥人的實力依然不是城中的周軍可以比肩。 好在突厥十萬大軍只對普樂郡進攻了一天,見沒有短時間拿下後就開始分兵,只留下了大約二萬人馬對普樂郡繼續進攻,其餘厥人馬去掃蕩其他城池去了,否則十萬人馬持續的進攻,普樂郡早被突厥人攻破。 這十餘天的進攻,普樂郡的周軍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二千名正規軍陣亡了近千人,剩下的也是人人帶傷,城中組織起來的八千青壯死傷一半,可以說是城中家家帶孝,活著的人也都疲憊欲死,只憑著一股血氣在支撐。 「嗚,嗚。」蒼涼的牛角聲音響起,正在進攻的突厥人終於又退兵了,許多守城的周軍跌坐在城牆上,連手中的兵器也拿不起,到處傳來鐺鐺的兵器掉聲,他們連歡呼的精力都沒有了。 一些城下的老弱飛快的走上城來,開始抓緊時間修補破損的城牆,向城上搬運各種守城的物質,還有一些婦女小孩則端著熱氣騰騰的食物塞到守軍懷中,讓他們趁機吃一口熱食,這些天,整個普樂郡都已發動起來為守城服務,突厥人凶殘無比,加上在城下受了這麼大的損失,一旦城破,只有屠城。 達奚長儒從一名衣著鮮艷的女子手中接過一塊熟肉,大口大口的吃起來,他身上臉上全是塵土和血跡,全無半點郡守的風采。 女子不由從懷中掏出一片手帕在達奚長儒的臉上擦了擦,達奚長儒連忙避開:「不要如此,讓人看見成何體統,你給其他人送去吧。」 女子盈盈的回道:「是。」向其他士兵走去。 見到女子過去,無論是多累的軍士都連忙起身,從女子手中接過食物,都會恭敬的道一聲:「謝謝夫人。」原來這名女子卻是達奚長儒的妻子。正是在達奚長儒妻子的帶動下,許多婦女才有勇氣在戰爭間隙將熱食送上了,鼓舞著軍士們繼續作戰。 「嗚,嗚。」突厥人的號角重新響了起來,這次卻是進攻的號角,軍士們連忙催促還在城上的百姓:「快,快下城樓。」 「咻!咻!」百姓剛下去,突厥人的長箭已向城中飛來,軍士連忙躲在厚厚的盾牌下,只是盾牌雖厚,面對突厥人鋪天蓋的箭雨,不時會有士兵會被射中,口中發出慘哼聲。 等箭雨過後,下面突厥人攻城的雲梯已架了起來開始登城,守軍不得不從高大的盾牌下探出頭來,用準備好的滾木檑石狠狠的向下砸去,被砸中的突厥人慘叫著栽下城頭,不時也有守軍中箭,還有一部分爬上來的突厥人開始和守軍短兵相接,每一時每一刻都有生命被死亡收割。 太陽彷彿也不願看到這幅人間慘景,慢慢往山後落了下去,只剩下夕陽的一點餘輝時,突厥終於留下了數百具屍體退了下去。 又撐過一天了,所有守軍都是筋疲力盡,達奚長儒拖著沉重的腳步,開始佈置晚上的防守,突厥人仗著人多,每晚都會試探性攻擊,雖然強度遠不如白天,卻不可大意,一不小心就可能被突厥人突破,從突厥人攻城開始,達奚長儒就再沒有好好休息一個晚上。 遠處的太陽彷彿一片血色,完全沉了下去,副將忍不住嘀咕了一聲:「大人,援軍什麼時候到?再這樣下去,普樂郡就要堅持不下去了。」 達奚長儒瞪了副將一眼:「不管援軍什麼時候到,我們都要堅守下去,身後就是我們的家園,我們的妻子兒女。」 普樂郡是幸運的,因為這是邊境最大的城池,人口,物質都是數一數二,二千正規軍也堪稱精銳,更重要的達奚長儒堅韌不撥,才能連續抵抗突厥人十幾天,而其他的城池卻遠沒有普樂郡幸運,突厥人分兵急進,在十餘天裡橫掃了五原郡、弘化郡、鹽州,夏州等十餘個州郡,只要抵抗了的州郡被突厥人一旦攻下,全城的男子就殺害,女子被姦淫,村莊城池被焚燬,只留下一片狼藉。 若是在前線苦盼援軍的將士知道朝庭只會有二千援軍,而且這二千援軍還白白擔擱了一段寶貴的時間才出發,不知道會有多少州郡還有信心抵抗下去。 這些天,突厥人搶也搶夠了,殺也殺夠了,剩下的就是到長安城下耀武揚威一番,然後帶著從大周勒索和搶來的各類物質勝利回到大草原,只是普樂郡就像是一個一塊橫梗在突厥人咽喉的一根刺,不拿下總是不放心向內挺進,生生將突厥大軍的腳步拖延了下來。 京城的道會苑廣場,又是人山人海,其規模和上次大醮會相比毫不稍色,天元皇帝為了顯示自己並不害怕突厥人,也是為了安定京城的人心,要在這裡給玄龍軍舉行一個出征儀式。 楊天騎在赤影背上,他全身被一層鐵甲包圍,只有臉上還帶有一點稚氣的面容現了出來,看上去威風無比。在他的周圍,是整整齊齊的一百名和他穿著一樣的親兵,最外面,則是二千名玄龍軍。陽光下,刀光閃亮,泛起陣陣金屬的光澤。 天元皇帝高坐在台上俯視著下面密密麻麻的百姓,百姓如蟻,若不是為了自己的江山穩固,自己絕不願意離開後宮美女溫曖的懷抱來到這裡。 「咚,咚,咚。」軍鼓響了起來,十數萬人的廣場頓時變得啞雀無聲,用敬畏的目光看著高台上的皇帝和中間的兩千名玄龍軍。 第五十四章出征下 ———————————————————————————————————————————— 府兵本是步騎結合的兵種,在楊天剛接管玄龍軍時,玄龍軍只有不到一千的軍馬,還有數百馬拉車的駑馬,剛好是一半步兵,一半騎兵,如今這二千人卻全部騎在馬上,還有一千匹換乘的空馬,這當然是楊天依著楊堅和鄭譯等人的關係搞來的,楊天要申領什麼物質,朝庭各個衙門看都不看就批復,還以最快的速度下發到玄龍軍手中。 尉遲順,王謙等人看到玄龍軍帶著三千戰馬一起亮相時,都是憤憤不平,對於尉遲家的白虎軍,朝庭雖然不會苛扣物質,但象玄龍軍這樣大方卻絕無可能,只是這事皇帝不說,他們也不好指責。 出征的儀式進行的很長,皇帝坐在高台上忍不住哈欠連天,身旁的一名太監連忙拿出了一棵紅色的小藥丸給皇帝服下,皇帝的精神馬上好了起來,本來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迅速佈滿了紅暈。 許多看到這一幕的大臣都忍不住搖頭歎息,據太監傳出的消息,皇帝每天晚上幾乎都是通宵達旦的作樂,如此旦旦日伐,鐵打的身子也會受不了,何況皇帝的身體本來就不算好,現在連堅持一個出征儀式都要藥丸來支撐,再這樣下去,恐怕…… 儀式到了最後,鄭譯念完了一遍長長的出征表,將調兵的信物和旨意交到了楊天手上,此次出征儀式就算完成。 接過信物和聖旨,楊天從鞘中撥出了長劍,斜指向長空:「大周萬勝!」 「萬勝!萬勝!萬勝!」二千名玄龍軍一起用兵器斜指天空,大聲呼喝起來。 一個多時辰的出征儀式,玄龍軍上下自始自終如一尊尊雕像一樣挺立在馬背上,連馬兒都沒有打一個噴嚏,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周圍的百姓嚇了一大跳,過了片刻,頓時反應過來,跟著玄龍軍一起歡呼起來:「萬勝!萬勝!萬勝……」 十數萬人的聲音匯聚起來,組成巨大的音符,在廣場迴旋,讓所有的人都開始熱血沸騰。連台上的皇帝也是精神一振,臉上呈現出興奮之色。 楊天的長劍指著前方:「出發!」 前面的百姓連忙將道路讓開,二千名玄龍軍像一個整齊的方塊開始移動,「的的得得」的馬蹄聲響了起來,即使是十數萬人的狂呼也不能掩蓋這整齊的馬蹄聲,歡呼聲頓時更加響亮,一些開始不相信憑兩千兵馬就可以擋住突厥人的大臣心頭也忍不住泛起念頭,或許這兩千人真的可以創造奇跡。 普通的百姓卻完全蒙在鼓裡,以為這兩千人只不過是增援的一小部分而已,看到本朝的兵馬如此精銳,以前那種時刻害怕突厥人會打到長安城下來的擔心再也沒有了。 從道會苑廣場一直到長安城外,玄龍軍都是在人山人海中的歡呼聲中行進,許多熱情的百姓甚至追到了長安城外十數里的方相送,直到玄龍軍消失在視線良久才返回。 一個黃衫少女站在長安城樓上,癡癡的望著遠方,除了煙塵,遠處已什麼都看不見,她卻不願下來,只是凝視著遠方一動不動,彷彿一尊美麗的化石。 「小姐,姑爺已經看不到了,咱們回去吧。」 若是杏兒平時敢姑爺,姑爺的叫,元清兒定會下來撕她的嘴,此時卻沒有心情,癡癡的道:「杏兒,你說普六茹公子能平安歸來麼?」 杏兒的雙眼放光:「當然能,小姐,你看才沒看到姑爺的威風麼,二千軍如一人,十數萬百姓同為姑爺喝采,這才是英雄所為。等到姑爺歸來時,就是小姐出嫁之日了,那時英雄美女,才是相得益彰。」 杏兒越說越興奮,臉蛋上呈現出淡淡的紅暈,彷彿將要出嫁的是她自己。 「可是只要能平安歸來,我寧願他不是什麼英雄。」元清兒的眼圈漸紅,以二千人去迎擊如虎似狼的十萬突厥大軍,從得到這個消息元清兒就擔心起來,可是她就是想再見楊天一面也沒有時間,只能和普通人一起在人群中默默的再看楊天數眼。 「呃。」杏兒感受到元清兒好像有點異常,頓時停止自顧自的興奮,將元清兒從城樓上扶下:「小姐,風大了,你的身子還弱,咱們還是回去吧。」 三月初春,城樓上的風兒吹來,還是讓人感覺到絲絲涼意,遠處連煙塵也已經不見,元清兒順從的走了下來,心中默默的念道:「普六茹勇,你一定要平安的歸來。」 「哈欠。」楊天打了一個噴嚏,心中想道:誰在念著我。 脫離了百姓的視線,玄龍軍頓時全力前進,由於是在境內作戰,除了兵器,箭支,玄龍軍丟棄一切輜重設備,路上穿州過府,毫不停留,連吃飯也是路過州府時派人先行通報,在玄龍軍到之前準備好伙食,吃過之後馬上就走。 這種行軍速度無疑是驚人的,三天之後,全軍上下已行進了八百里,到了六盤山附近,全軍終於停了下來。 六盤山逶迤四百餘里,海拔三千米左右。它以磅礡的雄姿,橫貫後世的陝甘寧三省區,既是關中平原的天然屏障,又是北方重要的分水嶺,涇河、清水河、葫蘆河均發源於此。 此時玄龍軍的身後是隴東郡,向左一條路是通往安陽郡,右邊是安定郡,中間一條路是沿著六盤山山腳前進,由於普樂郡頑強的抵抗大出突厥人意料,突厥人還沒有越過六盤山,安陽郡在六盤山身後可以不管,剩下只有從六盤山腳和安定郡方向兩條路選擇,無論從哪條路走,都有可能和突厥人相遇。 楊天決定先在六盤山邊沿休整一下隊伍,三天不停的趕路,無論是人馬都非常疲憊,如果不加休整,冒冒然上前,遇到了突厥人無疑會戰力大減。 第五十五章敵影上 固原,又稱平高郡,漢光武帝伐隗囂時,進軍至此,在漢有高平第一城之稱,言其險固,漢時有人如此評價固原的理位置:左控五原,右帶蘭會,黃流繞北,崆峒阻南,據八郡之肩背,綰三鎮之要膂。自古就是關中通往塞外西域咽喉要道上的軍事重鎮 大周天和四年(569)正月,朝庭在此新築原州城,這座城池比原址擴大了一倍,並改名為平高郡,新建成的平高郡高大雄偉,稱之為關中平原第一要道也不為過。 如今平高郡卻已成了突厥人的天下,城中原先的主人,無論是漢人還是鮮卑人,除了女子,都已屠殺殆盡。拿下了平高郡,可以說突厥人殺到長安城下去的計劃至少完成了一半。 為了攻佔這座堅城,四萬突厥大軍整整攻打了三天三夜,付出了近五六千人的傷亡才進入城中,可以說平高郡是突厥人用屍體堆下來的,城池再堅固,也需要人守,在突厥人如此瘋狂的進攻下,平高郡再堅固險峻也不得不失守了。 只不過平高郡的郡守李崇還是率著數百殘兵逃了出來,暴跳如雷的突厥統帥毫不客氣的下令屠城。 眼下前往各城掃蕩的突厥大軍都陸續匯合後到了平高郡,這座城池暫時成了突厥人的大本營,從平高郡到長安,差不多還有一千里的路程,只不過再也沒有突厥人必攻的城池,如果只是去長安轉一圈,以突厥騎兵的速度,差不多七八天左右就可以到長安城下。 此刻高平郡最豪華的府第中,一群突厥上層貴族正在舉行宴會,各種草原上的美食如流水般送了上來,此次領軍的沙缽略小汗大口的撕咬著一隻烤肥羊,吃一口肉,便端起一碗酒喝下去,邊喝邊道:「痛快,痛快!」 這座府第正是平高郡郡守李崇的郡守府,也是大周申國公李穆和上柱國李賢的舊居,李賢是李穆的哥哥,而李崇正是李賢的兒子。李崇雖然逃了出來,可是他的家人還是落到了突厥人手中,李崇的正妻已經自殺,他的兩名小妾如今正戰戰兢兢在沙缽略面前侍候。 大廳中,許多突厥人已經喝的高了,開始扯著自己身邊周女的衣裳,女子的尖叫聲,突厥人的哈哈大笑聲,充斥著整個大廳。 看著自己的部下放浪形骸,沙缽略哈哈大笑,放下手中的美酒和羊腿,用油膩膩的雙手抓向李崇的兩名小妾,兩女強忍著臉上厭惡之色,不敢躲避,任由沙缽略抓住自己的衣服撕扯起來。 沙缽略將兩名女子扯得仰起了頭,向手下將領問道:「孩兒們,大家說這兩名女子好看嗎?」 突厥將領頓時氣喘如牛,貪婪的看著兩女的容顏,他們身邊的女子比起這兩女來說相差太遠,只是這兩女已被沙缽略佔有,他們只能過過乾癮:「好看。」 「我告訴你們,在長安,比這樣還好的女子多的是,等我們到了長安,一定要大周皇帝給大家每人一個,否則我們就打破長安。」 「打破長安,打破長安。」所有的突厥人都興奮起來,將身邊的女子撲倒在,就在大廳中宣淫起來。 玄龍軍在六盤山下已經休整了兩天,斥候已經沿著六盤山撒下去數十里了,只是還沒有發現突厥人的身影,前邊的流民倒是碰到了許多,從流民口中,玄龍軍已得知平高郡失陷的消息。 沒有平高郡阻擋,突厥人要走要留,都不是楊天的兩千人馬可以阻擋,楊天只得拚命從後面調集州兵加強身後的隴東和右邊的安定兩郡。這兩天的時間,已經有不少州兵趕到,初步在六盤山的外圍形成了一道防線。 現在這兩郡的實力大增,又有玄龍軍這支機動力量,突厥人不一定有膽量不攻城直接從兩郡之間穿行過去,否則萬一斷了後路,突厥人就有可能全軍覆滅。 只是讓楊天不解的是突厥人攻下平高郡已經三四天了,卻一直停留在城中不動,難道突厥人說一月攻到長安只是大話,其實他們現在已無南下之意。 如果突厥人就這麼不動,楊天只要拖到他們退兵,兩軍即使沒有交戰,也算勝利,只是這樣的勝利楊天卻不想得到,既然來了,總要與突厥人交一交手,試探一下斤量才行。 玄龍軍開始沿著六盤山山腳繼續向前推進,兩天之後,從六盤山上流出了一條河流,奔騰的河水將全軍前進的道路擋住。 李綱曾和齊王到過此處,向楊天道:「大將軍,前面是涇河,離平高郡只有三十里,不能再走了。」 看著前面浩浩的河水,楊天問道:「這條河可以直接過嗎?」 「可以,不過以前這裡有橋,只是現在橋已經被拆了,加上現在是春季,又剛發大水,必須到下游水寬處才可以騎馬涉水而過。」 「好,全軍轉向下游,在過河處紮營。」 傳令兵很快將楊天的命令傳了下去,全軍開始轉向,正要沿著河流向東而去時,左邊的游騎突然傳來了示警的聲音,全軍頓時止住腳步,向隊伍左邊看去。 他們左邊是高高的六盤山,半山腰上依稀有人影晃動,楊天臉色一變,難道突厥人埋伏在山上,正等待著他們進入羅網。 「大將軍,待末將前往查探一番。」史萬歲主動請纓。 「好,那辛苦史將軍了。」山勢險峻,除了史萬歲,楊天還真不放心其他人前往,史萬歲武藝高強,最重要的是從軍十幾年,經驗豐富,經過這麼長的時間相處,史萬歲已沒有開頭對楊天的抗拒之意,這次如此主動,就是想向楊天表明效忠之意,楊天當然不會推絕。 第五十六章敵影下 史萬歲帶著一隊親兵脫離大隊,向山上急馳而去,不一會就消失在濃密的樹林中,過了半響,史萬歲的一名親兵從山上飛快跑了下來,玄龍軍上下都大吃一驚,難道史萬歲這麼快就陷入了危險中,只能派人求援。 羅藝,史濤等人已是躍躍欲試:「大將軍,請允許卑職前往接應。」 外圍李詮、杜明達、達奚洪、張行之、屈突通等人都巋然不動,王述卻是輕蔑的掃了兩人一眼。他們都是久上戰陣,自然不會像羅藝這樣的毛頭小子急燥一樣。 楊天瞪了他們一眼:「稍安務燥,等人來了再說。」 史萬歲的親兵直接急馳到楊天身邊才勒住了馬,剛一停下,連忙道:「回大將,史將軍遣小人回報,山上是自己人。」 自己人?眾人都是大訝,這比發現敵人還難予置信,會有哪支部隊會躲到山上去。 「嗯,可知是哪支隊伍,有多少人?」 親兵搖了搖頭:「回大將軍,目前還不清楚,史將軍怕大將軍等的著急,還先讓小人傳令。」 「好,那你下去吧。」 看著史萬歲的那名親兵下去,眾人雖然都是滿腹凝慮,也只得等史萬歲回來再說。好在這次並沒有讓眾人等太久,史萬歲一行人已出現在山口,除了史萬歲本身所帶的親兵外,還有上百名衣衫襤褸者,這哪是軍隊,分別更像一群難民。 等那些人走近一點,眾人才看清,這一百多人雖然衣衫破爛,但穿的還真是大周的軍服,有幾人還有盔甲,手上也都有武器。 楊天催馬上前,正要向史萬歲詢問,從那群難民中走出了一個中年人,問道:「是普六茹賢侄麼?」 楊天仔細的看了看那名中年人,自己並不認識,不由皺起了眉頭,楊天身後的親兵見那人如此稱呼自己的主帥,很不高興,鄭雄撥出手中的長劍,喝道:「大膽,這是皇上親封的前線行軍總管,博平候驃騎大將軍,還不見禮。」 驃騎大將軍雖然也算高官,但各州各府的長官許多都在楊天的官制之上,為了讓楊天有權調動前線兵馬,天元皇帝臨時授予了楊天前線行軍總管之職。 李崇嚇了一大跳,原以為楊天只是一個驃騎大將軍,他的官職還在楊天之上,他和楊堅同輩,叫一聲賢侄也無妨,如今楊天被封為前線行軍總管,等於是見官大一級,成了李崇的上司,李崇只好一抱拳:「平高郡郡守李崇見過總管。」 楊天在京城和李崇曾見過數面,那時李崇面色威嚴,和現在一臉的狼狽毫無相似之處,也難怪認不出來,楊天仔細看了看,連忙跳下了馬:「原來真是李叔,李叔還活著,真是天大的喜訊。」任誰都以為平高郡丟了,作為郡守的李崇當然死了。 李崇連忙搖手:「軍中上下尊卑有別,當不得總管如此稱呼。」他是待罪之身,知道楊天是行軍總管之後,哪還敢在楊天面前托大。 楊天沒有再客氣,直接稱呼他為李將軍,開始詢問起李崇為什麼會在山中,原來李崇從平高郡逃了出來後,突厥人對他們這隊逃兵緊追不捨,衝出來數百人,陸續減員到百餘人,慌亂之下只好躲到山中,這才逃過了突厥人的追殺。 李家祖上是漢騎都尉李陵之後,從西魏開始,李家就以平高郡為宗族之,李穆和李賢都是出生於平高郡,除了長安,平高郡還生活著大多數李氏族人,如今平高郡失陷,裡面的李氏族人死傷殆盡,雖然有李穆的關係,李崇回到朝庭不一定會獲罪,但李崇卻沒有臉面回長安見叔叔,只好和部下在山中守著,如果等到朝庭大軍過來,他可以幫助大軍反攻平高郡,也可以將功贖罪。 他們已經躲在山中五天了,今天見到大周的旗幟過來,連忙在山中主動搖晃旗幟,才會被玄龍軍發現,李崇將情況大致說完,滿懷希望的問道:「總管,朝庭派出了多少兵馬,何人統領,什麼時候出兵收復平高郡?」 眾人面面相覷,收復平高郡?這二千人如果去進攻四萬突厥大軍把守的堅城,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就是平原遇到,也只得退避三舍。 鄭雄在旁邊回答:「我家大人即為此次抵禦突厥人的統領。」 雖然楊天被任命為行軍總管,但大周的軍制總管可以不是一路,有時候可以連續任命十幾路,甚至數十路,行軍總管只是為了打仗時節制轄下的州郡而已,李崇還開始以為楊天只是其中的一路,聽到楊天即為總統領時,心中湧起一股荒謬的感覺,他心中還有一絲希望:「哪統領所轄多少兵馬?」 楊天朝後面一指:「本將的兵馬都在此處了,李將軍,你們在山上也辛苦了,先下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再說。」 看著眼前的二千兵馬,李崇由希望變成了失望,他坐擁堅城,有四千兵馬尚且守不住,更不要說拿二千人與突厥人交戰,就是突厥人願意放棄城牆的優勢雙方也沒法比。 李崇身後的一百多人全是李氏族人,他們迫切希望能將平高郡收回,儘管知道他們的家人或許都不在了,但還是存有一點幻想,如今得知楊天只有二千人時,這點幻想頓時破滅了,雖然他們在山中呆了五六天,全靠野果和打點獵物充飢,早已餓壞了,聽到有東西吃時,大多數人都沒有反應,反而許多人嗚咽著哭了起來,整個隊伍頓時瀰漫著一股悲傷。 「好了,李將軍,把你的隊伍帶下去,你們吃完之後,馬上就要出發。」 「是。」儘管李崇比那些士兵還要失望,還是服從了楊天的命令。 「大將軍,突厥太強,我軍還是後撤為好。」李詮謹慎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楊天想了想,道:「不管突厥人打什麼主意,我們至少要和對方接觸才行,傳我命令,全軍休息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出發。」 第五十七章潛伏上 平高郡城中,沙缽略已經是氣得跳腳了,分散的突厥大軍都已匯合到了平高郡,他們每支隊伍都攻下了一兩個城池,搶得盆滿缽滿,不過,受到大周各處州兵的頑強抵抗,或多或少都有損失,加上死在平高郡的突厥人,八萬突厥大軍已下降到了不足七萬掛零。 這七萬人至少要留一萬人守平高郡,以防後路被周軍切斷,這裡也可以作為他們搶到財富的存放,如果只有六萬人就跑到長安城下,力量未免有點單薄,沙缽略迫切希望葉護處羅俟攻打普樂郡的兩萬人馬能夠和他匯合,只是處羅俟遲遲拿不下普樂郡,讓他一等再等。 當又一次確定處羅俟還沒有拿下普樂郡時,沙缽略忍不住大罵起來:「該死,處羅俟這個混蛋,我給了他兩萬人,半個月了,連一個小小的普樂郡都拿不下,若是耽擱了這次出征,我非向大汗建議撤了他這個葉護不可。」若是讓沙缽略知道處羅俟的兩萬人馬只剩下一萬五千人時,只怕會更生氣。 突厥的官員等級分成二十八級,可汗位最尊,其下有小可汗、葉護、設、特勤、俟利發、俟斤、吐屯、發等官職,葉護的位只比沙缽略稍低一級,沙缽略雖是小汗,卻無權處置處羅俟,否則沙缽略恐怕就會直接派人接替處羅俟的兵權。 一名貴族建議道:「沙缽略小汗,大周人膽小如鼠,不如不等處羅俟葉戶,六萬大軍直接殺到長安城下。」 其餘突厥將領也叫囂起來:「小汗,下令吧,莫說六萬,就是三萬人也可以將大周人嚇死。」 沙缽略沉吟不語,這次掃蕩大周邊境,固然有些城池不戰而降,但抵抗的城池卻更多,尤其是在這座城池,攻城的族人死得屍山血海,才拿下來,結果還被守將逃了出去,雖然大周看似軟弱可欺,對自己的條件一口答應,但真要到長安城下,萬一大周沒有屈服,選擇作戰,多一個人就多一分把握,何況是二萬大軍。 安遂迦已從長安返回,聞言在旁邊道:「小汗,長安民近百萬,兵近十萬,大周還有不少良臣武將,若是被圍,全軍將陷入險境,反正小汗的目的已達到,不如就在此等候周人將貢物送過來。」 他到過長安,雖然在朝堂上對大周君臣毫不客氣,其實內心深處也為大周的實力震驚,反而是最不想冒險之人,既然大周已經服軟,何必逼得太急。 沙缽略點了點頭:「安遂迦熟悉周人,既然他如此說,那就再等等。」 沙缽略平時看似魯莽,卻是一個精明之人,只要帶著周人進貢的物品回到草原,他問鼎大汗之位的籌碼就會大大增加,殺到長安城下,雖然有可能多勒索一點財物,也會使他名聲大振,卻不太可能攻破長安,對助他登上汗位助力不大,萬一遇到周人反彈,部下死傷太多,反而得不償失。 雖然有不少突厥將領覺得沙缽略太過謹慎了,但他的命令還是無人敢違背:「尊令。」 如果楊天和玄龍軍上下知道發生在平高郡裡的事,到了這時就可以大大鬆一口氣了,突厥人已經有放棄殺到長安城下的打算,可以說他們不需要和突厥人交戰就能完成了任務。 可是如果就是如果,玄龍軍不可能知道平高郡裡發生的事,更不知道在突厥人身後數百里處,還有一座大周的城池在拚命的抵抗突厥人的進攻。 此刻玄龍軍已在離六盤山十餘里的方紮下營,這裡水面寬闊,水勢平穩,水深剛好漫過馬腹的一半,正是渡河的理想點,又有一個小山包將對面的視線擋住,玄龍軍的營盤隱在山包後面,只要突厥人不過河,基本上不會發現。 這裡即方便玄龍軍派小部隊過河偵察,又不用擔心被突厥人發現後會受到大規模的攻擊,畢竟水面太寬,過河也不易,一旦被突厥大隊發現,有河流相隔,等突厥人過河時,玄龍軍有的是時間安全撤走。 白方權的身子緊伏在一個淺坑中,頭上覆蓋著厚厚的青草,他的左右斜上方分別伏著他的部下,組成一個死亡三角組的陷阱,在更遠的方,這樣的死亡陷阱組足有二十個,楊天出動了自己六成的親兵過河,目的就是抓幾名突厥斥候逼問情報。 玄龍軍的力量在突厥人面前十分弱小,沒有充足的情報根本無從下手,這種潛伏是楊天在他們選入親兵營後親自訓練,經過了無數的潛伏與反潛伏的練習,現在是檢驗他們成果的時候了。 「的的得得」的馬蹄聲傳來,經過一個多時辰的耐心等待,終於有突厥人闖入他們埋伏的區域了,這裡雖然離平高郡還有二十多里,但突厥人七萬大軍不可能全部擠在城中,就算人可以,他們的戰馬也必須放牧在外面,平高郡的南邊到涇河之間數十里,正是一片水草豐美的理想放牧點。 這個草場畢竟不是太安全,突厥人的斥候還是會經常離放牧點十里遠的方巡視,只是連續十幾天連一個周人的影子也沒有見到,斥候早已把這種巡視當成遊玩,兩名突厥人只顧在馬上相互說笑,無非是這次搶了多少財物,回去之後自己婆娘會怎樣的驚喜。 聽到馬步聲和突厥人的說笑聲,白方權身體繃緊了起來,謝天謝,這兩個笨蛋正是朝著他的方向,他默默的算著突厥人的距離,將上好弦的弩箭已瞄準了前方,十步,九步,八步…… 突厥人的馬匹已經進入了他的視線,透過青草甚至可以看到突厥人的雙腿在肚子上晃動,白方權的弩箭放過了人,而是對準了突厥人的馬,手一鬆,弩箭已狠狠的插入對方的馬頸。 第五十八章潛伏下 幾乎是在白方權弩箭射出的同時,同組的其餘兩人弩箭也射了出去,「噗,噗」數聲,弩箭從馬的側面透頸而出,弩箭的巨力甚至將馬身都帶著向側面偏移數步,突厥人的坐騎來不及叫一聲就轟然倒。 兩名突厥人毫無反應的被狠狠摔到上,一人被甩開了數步,另一個卻被馬屍壓住了大腿,連動都不能動彈。 那名甩開的突厥人晃動了幾下腦袋,還沒有回過神來,側面的一塊青草從上掀了起來,躍起一個人影在突厥人的後頸用手狠狠的一砍,倒霉的突厥斥候毫無疑問的昏迷了過去。 那名被馬壓住的突厥人雙眼睜大大的,不敢相信的看著這一幕,只是等他想要喊叫時,腦後也挨了重重一下,步了同伴的後塵。 附近三個陷阱的親兵成員見到得手,也馬上跳出坑中,白方權指揮著手下的十人,快速的將馬屍掩埋,片刻之後,突厥兩騎像是從來沒有到過這裡一樣,憑空消失,白方權和他的手下也重新藏好,等待著下一批突厥斥候的到來。 兩名斥候的遲歸,沒有引起突厥人絲毫的懷疑,這些斥候只有在晚上時才會集中回營,白天誰知道他們會溜到什麼方去,後面突厥人的斥候依然和往常一樣巡視,一個時辰後,又有二撥總共五名倒霉的斥候落入了玄龍軍布下的陷阱,只是有兩人由於反抗激烈被殺,其餘三人同樣被打昏。 估計這個方向的突厥斥候已經全部落網了,帶隊的親兵隊長鄭雄學了數聲鳥叫,吹響了撤退的暗號,方圓數百米的草上突然到處有青草被掀開,露出了數十名人影,若是有突厥人在遠處看到,必定會目瞪口呆。 看到各組人員都圍了上來,鄭雄命令道:「好了,現在各什檢查人數。」 「報告隊長,第一什全體人員集合完畢。」 「報告隊長,第二什全體人員集合完畢。」 …… 「報告隊長,第六什全體人員集合完畢。」 不一會兒,六什人員都已通報完畢,全部到齊,鄭雄點了點頭:「好,白方權、齊謹、李大牛,你們三什先將俘虜先押回軍營,其餘人等馬上開始恢復現場。」 「是。」 六組人員潛伏,只等到三批突厥斥候,自然還有三什一無所獲,他們只得進行善後工作,雖然突厥人落入那個陷阱點,全靠運氣,卻沒有人埋怨,運氣不好又怎能怪別人。 白方權、齊謹、李大牛三個什長先行帶著俘虜離開,而鄭雄指揮著剩下的人不但要將剛才藏身的方完全掩蓋,而且還要將他們回去的痕跡消除。 為防止暴露,親兵都沒有騎馬,由人輪流背著俘虜返回,好在三十人只帶五名俘虜,並沒有耽擱多少時間就到了涇河邊,只要游過去就回到自己的軍營。 今天是自己親手訓練的親兵第一次執行任務,楊天恨不得親自帶隊,只是他身為統帥,就是想去,李綱等人肯定也會攔著,只能打消念頭。 所幸這隊親兵除了他收留的那些學員外,其餘人都不是第一次上戰場,早已經歷過多次殺戳,楊天可以不用太過擔擾,不過,在軍營中楊天還是呆不下去,他們出發後不久,楊天就帶著數人隱在河邊查看著對岸。 從早上辰時一直等到下午申時,經過漫長的數個時辰等待,河對岸終於又出現了親兵的身影,楊天身邊數名親兵忍不住歡喜道:「來了,來了。」 這條河有數百米寬,只能看到對岸模糊的身影,見到有人背著人,楊天暗暗擔擾,也不知道是抓到的俘虜還是有人受傷,不由後悔自己怎麼沒有記住造玻璃,不能做幾個望遠鏡就不會如此麻煩。 「嘩啦啦」的水聲傳來,親兵開始過河,雖然河對岸是自己的營,親兵還是嚴格按照訓練時過河的紀律,先派了數人下水,游過去偵察。 這幾人一過來,楊天忍不住從後面跳出來,問道:「怎麼樣了?」 數名剛上岸的親兵嚇了一大跳,見到是楊天才放下心,連忙道:「大將軍,我們已抓到五名俘虜。」 「有沒有人員受傷?。」 「大將軍放心,我們的人皮都沒有擦破一點。」 「很好,發信號讓他們過來吧。」 「是。」數人向對岸打出手勢,對岸的親兵也很快帶著俘虜游了過來,見過楊天,親兵都是興奮的很,突厥人雖然以前是大周的盟友,可是這個盟友根本不值得信任,以前雙方關係密切時,突厥人也沒有放棄對大周邊境的侵擾,武帝停止向突厥人朝貢後,這種侵擾更加厲害,突厥人經常深入大周的邊境城市殺人越貨。 只是突厥人都是騎兵,來去如風,大周往往要付出數倍的代價才能殺死一名突厥人,要想活捉更是難上加難,沒想到現在能如此輕鬆的抓到突厥人,親兵看著楊天的眼光不由充滿敬佩,以前訓練時的不理解頓時煙消雲散。 這五名突厥俘虜本來都已被親兵打暈,不過,過河時被冷水一浸,又經清醒過來,他們的記憶還留在巡視時自己的戰馬突然被飛來的長箭射殺,自己倒之後被人狠狠打暈的時候,見到周圍都是周軍,頓時大驚,拚命的掙扎起來。 可惜他們的掙扎只能是徒勞,親兵早有準備,他們不但手腳被綁,就是嘴裡也被草塞滿,見到突厥人掙扎,幾名親兵忍不住用腳踢去,用突厥語喝道:「老實點。」 突厥語和鮮卑語有七八成相似,玄龍軍雖然大部分是漢人子弟,其中也不泛鮮卑人,玄龍軍中的老軍人還有一段日子和突厥人並肩作戰過,倒也不用找翻譯。 楊天揮了揮手:「把他們帶回營中再審。」這裡是河岸邊,也不知道等下突厥人會不會來河邊尋找他們失蹤的族人,還是回去安全。 第五十九章審問上 離河邊不過數百米,轉過山包就可以看到玄龍軍的軍營,五名突厥俘虜臉上都是一副見鬼的表情,若不是他們的嘴被堵上,突厥人必定會將嘴巴張的可以放下鴨蛋,什麼時候周人在河這邊建立了一個軍營,而他們毫無所覺。 想起他們這次對大周邊境城池的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五名突厥俘虜心中大為恐懼,不知這些周人會如何對付自己,一個膽小之人乾脆嚇暈過去。 到了軍營,親兵將突厥人丟到了上,將他們嘴上堵著的草扯了出來,一名突厥人暗呼早晚是死,張嘴大罵起來。 雖然隨國公府講話都是以漢語為主,連獨孤氏都不講鮮卑語,但楊天這幾年還是將鮮卑語學的差不多,突厥人罵的話也能大概聽懂,聽到那名突厥人罵的難聽,對羅藝努了努嘴:「殺了。」 羅藝一愣,馬上反應過來,抽出自己的佩刀,向那名突厥人脖子上砍去,「噗」正在罵人的突厥人頓時身首分家,腦袋掉到了上,□轆,□轆的轉動,同時一股鮮血從突厥人脖子上噴出老高,濺到了眾人身上。 楊天看得一陣眼暈,差點要嘔吐出來,他本來是想讓嚇唬一下其他突厥人,同時也想讓還沒有殺過人的親兵練練膽子,把這個突厥人拉出去殺了,沒想到羅藝會這麼變態,直接在營中就砍掉突厥人的頭顱。 嚇唬突厥人的目的倒是達到了,另外三名突厥人頓時噤若寒蟬,膽小的那名突厥人被同伴的熱血一噴,幽幽醒轉,看到眼前的情景,一瞪眼,又暈了過去。 營中的老兵都是鎮定的很,殺一個人,像是死了一隻雞沒什麼兩樣,那些學員中抽出來的親兵臉色卻開始蒼白起來,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過這種場面。 楊天頓時後悔讓羅藝殺人,收羅藝到身邊時,楊天只知道他是一個孤兒,怕引起他以前的傷心事,沒有詳細詢問他的過往,如今看來,這小子要不是對突厥人有仇,就是在十四五歲之前就殺過不止一人,實在沒必要鍛練他的膽量,倒是自己第一次當真看到血淋淋的殺人場景,儘管早有準備,還是壓不下對心中的那厭惡感。 若是他這個大將軍看到殺人都受不了,在士兵眼中必定留下一個不好的映像,楊天強忍要嘔吐的衝動,吩咐道:「把屍體拖下去。」 幾個老兵正要上前,楊天卻用手點了幾人:「岳仁、李思成、李融之、呂沐霖,你們負責,把他的屍體扔到河裡。」 被楊天點到名字的都是學員出身,雖然訓練不錯,卻是和楊天一樣,從來沒有殺人,聞言臉色又白了幾分,只是楊天的命令不可違背,只得強忍著噁心把那具已斷成兩截的突厥人屍體抬出去。 屍體運出去後,上還到處是血跡,散發出陣陣血腥味,楊天的手微微顫抖,裝作毫不在乎的道:「很好,現在誰來告訴你,你們在平高郡中有多少人,由誰統領,為什麼停留在平高郡遲遲不動,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三名突厥人緊咬牙關,不肯開口說話,楊天沒想到有先例在,這幾名突厥人還如此嘴硬,倒可以算得上誓死如歸。 「大將軍,這麼問話是問不出來的,還是讓末將來吧,只要半個時辰,包管他們什麼都說出來。」史萬歲在旁邊忍不住發言,生怕楊天一不高興又讓人砍掉一人。 楊天點了點頭,他本有親自審問之意,只是現在整個心中都彷彿翻江倒海,哪裡還審得下去。 得到首肯,史萬歲和達奚洪幾人分別提了一人下去,連那名昏迷過去的突厥人也沒有放過,不久,外面就傳來了一陣陣突厥人的慘叫聲。 李綱心細,看出楊天的手有點顫抖,猜想到楊天剛才受到了剌激,不動聲色的問道:「大將軍,要不要休息一下?」 楊天揮了揮手,對還在帳中的親兵道:「你們先下去吧。」 待帳中只乘下李綱時,楊天才軟弱的道:「大哥,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李綱故作輕鬆起來:「大將軍是第一次見到殺人,這已是很了不起了,卑職跟隨齊王初次上戰場時,差點沒尿褲子。」 是啊,有幾人會像他這個大將軍一樣不但沒有上過戰場,連殺人也是第一次,楊天頓時閉著眼睛養神,帳外突厥人的慘叫聲依舊傳來,卻還沒有人開口求饒,連剛才嚇暈過去的傢伙也是嘴吧緊閉。 楊天豁的站了起來:「走,出去看看。」 李綱擔心的道:「大將軍,你能支持?」 楊天回頭:「無論是否支持的住,我都要過這一關,不是嗎?」 走出帳外,楊天看到四個突厥人吊在一旁,數個軍士正在用力的鞭打,旁邊史萬歲等人一個個輪流逼問。 楊天心中大罵史萬歲等人沒有創意,鞭打只是小兒科,又怎會放在殺人如麻的突厥人眼中,何況四個人放在一起用刑,更是等於讓他們互相鼓勵。 「停!」正在鞭打突厥人的軍士愕然的看著楊天,不知為何叫停,只得疑惑的停了下來。 這四人都已是遍體鱗傷,看到楊天頓時怒目而視,楊天來到剛才已昏迷過兩次的突厥人身旁:「本將軍知道你們不怕死,也有死的覺悟,可是死也分很多種方法,如果你願意回答本將的問題,本將未必不會放你一條生路,就是要殺,也會讓你毫無痛苦的死去。」 那名突厥人看到楊天,臉上已有驚恐之色,聽到楊天如此說,身體抖動的更是厲害,楊天將聲音放緩:「你叫什麼名字?」 突厥人明顯鬆了一口氣:「吉……吉思勒。」 「很好,那你可以告訴我,平高郡是誰統領?」 第六十章審問下 吉思勒心想反正大周早已知道這次是沙缽略小汗領兵,告訴他們也無妨,正要開口說出,旁邊的幾人連忙阻止他:「吉思勒,不能說,否則你背叛大突厥,天狼神會懲罰你。」 吉思勒心中一顫,頓時不敢開口,楊天轉向離吉思勒最近的一名突厥人:「天狼神,這裡是大周的盤,天狼神管不到這裡,如果再不說,本將就會懲罰你。」 那名突厥人呸的一聲:「你們大周人就會陰謀詭計,有本事和我們明刀明槍的打,偷襲算什麼本事。」 旁邊的史萬歲等將領都是大怒,數人上前道:「大將軍,把他們放下來,卑職願意和這些突厥人較量一番。」 楊天瞪了那些人一眼:「幹什麼?他們已是我們的俘虜,有必要再較量麼,退下。」 幾人只好怏怏退下,楊天看著那名突厥人:「你不服是吧?」 「不錯。」突厥人高傲的抬起頭來:「除非你能和我公平比試,贏了我才服氣。」 「公平?」楊天笑了起來:「你們入我大周境內殺人放火還想公平?我為什麼要讓你服氣,那些手無寸鐵死在你們刀下的大周百姓可會服氣,他們被你們燒殺搶掠時,你們可考慮過給他們公平?」 突厥人不為所動,在他們看來,周人懦弱,被搶被殺活該,而這隊周人卻不按突厥勇士的方式和他們決鬥,實在是太卑鄙無恥。 「啊!」那名突厥人突然慘叫起來,楊天懶得和他再說話,用刀尖將突厥人腳下的一片腳趾甲挑了出來,突厥人腳趾甲上沾滿了泥土,本來黑漆漆一片,此刻沾上了鮮血,頓時殷紅一片。 楊天不理會突厥人的慘叫,將他的腳趾甲一個個挑了出來,最後十個腳趾完全血淋淋一片,隨著最後一個腳趾甲挑完,那名突厥人已經昏死了過去。 挑完這名突厥人的腳趾甲,楊天將這些腳趾甲放在刀尖上,送到其他三人面前:「這就是本將給你的公平,記住,弱者是沒有公平的,這是你們突厥人的邏輯,本將現在還給你們。」 其餘三名突厥人都看得臉色大變,心中暗罵眼前的這個周人簡直是惡魔,周圍的玄龍軍都看得一陣心驚,沒想到大將年紀輕輕,既然如此心狠手辣。 楊天最後停留在吉思勒的身邊,吉思勒的臉早已蒼白如紙,牙齒格格作響,楊天卻沒有馬上問他,而是向史萬歲道:「把他們三人都帶下去,分別審訊。」 史萬歲看楊天的目光也帶有幾分敬佩,剛才還以為大將軍怕血,沒想到轉眼就變得如此狠,他指揮士兵將幾人分別拖了下去,不久,數個方向分別傳來了突厥人的慘叫聲。 楊天的目光再次停留在吉思勒身上時,吉思勒的心都提緊了起來,楊天的笑容彷彿成了惡魔:「現在,你能回答我的問題麼?」 吉思勒拚命的點頭,生怕將楊天觸怒,接下來,楊天向吉思勒問出了一連串問題,吉思勒不敢頑抗,老老實實回答,為防止他撒謊,楊天在中間又會突然問上前面已問過的問題,見吉思勒回答完全相同才放過。 「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你們停留在平高郡不動,有什麼陰謀?」 吉思勒掙扎了一下,還是回答道:「沙缽略小汗在等處羅埃葉護的二萬大軍,他們一直沒有攻下普樂郡。」 玄龍軍上下頓時大喜,第一次點燃烽火,發出突厥人入侵消息的正是普樂郡,如今已經快過去一個月了,沒想到普樂郡還在大周手中。 楊天有點不敢相信:「你說謊?普樂郡不可能還在大周手中。」 吉思勒淚流滿臉的搖頭:「我沒說謊,我沒說謊。」如果不是被吊在柱子上,他恨不得跪在楊天腳下,請求楊天相信。 楊天仔細的觀察吉思勒的神態,確實不像說謊的樣子,何況問了這麼多的問題,吉思勒的神志早已崩潰,這條消息至少有九成是真的,楊天低天思考著,這個訊息對玄龍軍有何用處。 得知平高郡集中了七萬大軍時,楊天早已沒有和突厥人交戰的打算,一旦發現突厥人出動,玄龍軍最多可以藉著河勢阻擊一下就得撤走,可是突厥人還在圍攻普樂郡的這消息卻給了楊天想法,雖然突厥有二萬人,依然是玄龍軍的十倍,可玄龍軍本來就是大周有數的精兵,又經過自己半年的整訓,以一當十並非沒有可能,何況突厥人久頓堅城之下,早已失去了銳氣。 楊天轉身走向自己的帥營,命令道:「通知所有副幢主以上軍官到帥營集合。」 楊天只等了片刻,玄龍軍三名副幢主元威、羅藝、屈突通、四名幢主達奚洪、杜明達、張行之、王述,兩名儀同將軍史萬歲、李詮,兩名參贊軍務李淵,李綱,加上楊天和他的親兵隊長鄭雄一共十三人都已到齊。 其他三名俘虜除了一名死不肯開口外,還有兩人也招了供,眾人都已得到普樂郡還在大周手上的消息,普樂郡守將達奚長儒是幢主達奚洪的父親,達奚洪一進營門就撲通一聲跪在楊天面前:「大將軍,請你發兵救救家父!」 楊天將他扶起:「你放心,本將這次叫大家來就是商量救援普樂郡之事。」 「多謝大將軍。」達奚洪感激的站過了一邊,對楊天頓時死心踏,他的幢主之位是楊天給的,如今自己的老父被圍,楊天作為玄龍軍的統帥,明知突厥人的力量大的多,卻毫不猶豫的答應救援,這樣的上司自然值得他效忠。 王述在旁邊陰陽怪氣的補道:「大將軍,普樂郡離我們數百里,前面又有平高郡擋著,我們如何救,難道玄龍軍能飛過去救,還是將平高郡的突厥人擊敗。」 王述的話雖然難聽,可也是事實,達奚洪熱切的心頓時冷了半響。 第六十一章穿行上 —————————————————————————————————————————— 楊天查看著圖,這是一張行軍圖,上面僅簡單標注出大周邊境的各個城池,河流和山川只是廖廖幾筆,儘管如此,這樣的圖依然是朝庭機密,民間如果有誰膽敢偷取,絕對是砍頭的大罪。 平高郡的左邊是高高的六盤山脈,綿延數百里,如果要繞過去,至少要多走數千里的路程,就是到了普樂郡,恐怕黃花菜也涼了,而平高郡右邊,也是山勢起伏,延續的距離比六盤山還長。六盤山沒有路,就是有路山勢也太高了,說不定花的時間比繞路還要長,要想救援普樂郡,必須在右邊找出一條路穿過去。 楊天抬頭問道:「大家有誰知道是否有小路穿過這片山脈?」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聽說過可以不走平高郡過山,李綱道:「大將軍,何不請李崇將軍過來詢問一下?」 楊天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暗呼自己怎麼差點忘了李崇,他不但是平高郡的郡守,而且這裡也是他的老家,應當對平高郡周圍的形很熟悉才是。 本來楊天想讓李崇和他的部下回到後面的隴東郡去,只是無論是李崇還是他的部下都不願意離開前線,儘管反攻平高郡的希望渺茫,他們還是下意識的想離曾經的家園更近一點,這些人能逃出來,都是李氏的一些精英,楊天就沒有硬下命令讓他們走,而是將他們暫立一營,統一管理。 楊天看了一眼鄭雄,鄭雄頓時會意:「大將軍,卑職去請李崇將軍過來。」 看著鄭雄出去,眾人開始接頭接耳,以兩千人攻對方兩萬人,而且中間還有翻過一座高山,玄龍軍即使最輝煌的時候也沒有幹過這樣的事,一旦勝利,無疑會震動朝野,除了李詮,元威等老成持重的人有些憂慮,史萬歲、羅藝、屈突通等人卻是一臉興奮,這才是大丈夫所為,至於會不會失敗,他們懶得去想。 李崇很快隨鄭雄來到大營,看到玄龍軍濟濟一堂,高層全部聚在一起,頓時一愣:「末將拜見總管。」 楊天親熱的拉住李崇的手來到圖前:「李將軍,你看看,有沒有小路可以繞過平高郡。」 李崇經過數天休息,已經恢復了體力,聽到楊天的話大為驚訝:「大將軍,你想到突厥人身後去。」 「不錯,剛才審問幾個俘虜,我們得知普樂郡仍在抵抗,圍攻普樂郡的敵人大約有二萬,我想玄龍軍應該對他們救援。」楊天並不打算隱瞞。 聽到普樂郡還在抵抗,李崇首先便是不相信,普樂郡的城池遠沒有平高郡險峻,他的平高郡三日便丟了,如果普樂郡現在還在抵抗,那也顯得他太無能了。 「大將軍,消息是否確切,會不會搞錯了?」 楊天笑道:「難怪李將軍不信,就是本將剛聽到也是不信,不過消息確切無疑,三個俘虜的話都互相印證,何況若不是普樂郡未失,也不能解釋突厥人在平高郡按兵不動之舉。」 李崇喃喃的道:「太不可思議了,達奚長儒,真大將也。」 楊天不去打擾他,讓李崇靜靜的消化這個讓他振憾的消息,半響,李崇才回過神:「大將軍,右邊有兩條小路可以通過山區,只是現在出發,最快也要十天才會到達普樂郡。」 楊天大喜:「竟有兩條之多,太好了。」 眾人都是喜形於色,自動的將李崇後面的那句話忽略,李詮站了出來:「大將軍,是否重新考慮,誰能知道普樂郡是否還能守十天,如果我軍到達普樂郡,普樂郡又被突厥人攻下,一旦我軍暴露,很可能全軍覆滅。」 帳中頓時靜了下來,李詮的話很有道理,事實上大軍行軍數百里,很難不會被突厥人查覺,一旦普樂郡先行被攻陷,玄龍軍就陷入腹背受敵的命運,即使能逃出來,也是損兵折將。 達奚洪死盯著李詮,眼中噴出怒火,若不是李詮在玄龍軍多年,又是他的老上級,恐怕非撥出劍與他決鬥不可:「李將軍,你難道要見死不救嗎?」 看著達奚洪的臉色,李詮一愣,才想起普東郡的郡守正是達奚洪的父親,不過他自信問心無愧,倒也不懼:「達奚幢主,本將只是就事論事,不能因為衝動而將全軍送入危險之中,如果這樣,你會因為私利而誤事的。」 「你……」達奚洪正想再說,楊天已擺手制止:「不用爭了,本將已經決定救援,打仗哪有不危險之事,既然達奚長儒能堅守一個月,本將軍相信他也能再堅持十天。」 李詮只得歎息一聲,楊天既然決定了,他就不能再爭了,達奚洪聽到楊天沒有改變心意,鬆了一口氣,卻還是惡狠狠的瞪了李詮一眼。 楊天轉向李崇:「李將軍,你繼續說,從哪條路走更好?」 李崇苦笑了一聲:「大將軍,其實兩條路都不好走,許多方只有容許一人一馬通過,一邊是高峰,一邊是峭谷,一不小心掉了下去就會粉身碎骨,幸好我們只有二千人,否則根本無法通過。」 從這樣的山脈之間越過去,不用想也知道不會好走,否則平高郡就不會顯得如此重要,他安慰李崇道:「不要緊,只要能過去就好。」 李崇聽到楊天如此說,只得先定了一條小路,這條小路離平高郡只有十多里的距離,相對也好走一些,只是有可能會碰到突厥人的斥候,另一條小路離平高郡三十多里,安全倒是沒有問題,只是從那裡進山,全軍要多繞四百多里,對於現在時間寶貴的玄龍軍來說,實在是浪費不起。 定下來之後,楊天馬上就吩咐各個軍官下去準備,除了十餘天的乾糧,作戰用的兵器,其他東西全部丟掉,輕裝上陣,明天一大早就出發。之所以不在晚上趕路,以避開突厥人的斥候,是因為現在他們處的方是一片平原,在平原上趕路,如果晚上走,極易迷路。 第六十二章穿行下 玄龍軍本來就是輕裝上陣,又多出了一千匹馬可以馱物,倒也不用丟太多東西,只花了半天功夫就全部收拾完畢。建營房的木材則剛好用來扎木筏。 第二天天剛濛濛亮,全軍就開始趕到了河邊,由楊天的親兵和李崇帶著那一百多人的李氏子弟先行過河,散開十餘里,防止突厥人的斥候發現渡河的大軍,雖然不指望突厥人最終不會發現過河的玄龍軍,但過早的暴露目標,無疑對玄龍軍大大不利,能晚一點被突厥人發現就晚一點為好。 玄龍軍昨天已做好了上百個木筏,一個木筏一次只能運上五人五馬,這樣算下來實際上要運上六場,花了近一個時辰玄龍軍才全部過河,過完河,這些木筏只得解開繩子讓水流衝到下方去。 如果夠幸運的話,突厥人並不會發現這些木筏,當然,如果運氣不好,說不定馬上就會被突厥人發現,只是這種可能性極低,現在天才剛濛濛亮,這裡離平高郡近三十里,除非突厥人就在附近紮營,否則等突厥人到河邊時,木材早已漂到下游數十里遠的方。 昨天失蹤的七名斥候看來沒有引起突厥人的注意,或者注意了,但突厥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總之,玄龍軍的渡河非常順利,全軍過完了河,也沒有突厥人闖進鄭雄和李崇兩人聯手佈置的陷阱。 過了河,暴露的機會更大,因為天色已經大亮,這裡又是一片平原,很遠就能看到,楊天讓自己的親兵和李崇的族兵共二百人,一起撒下五六里的距離,凡是碰到突厥人,一律截殺,二千人行軍,用十分之一的人做斥候,夠奢侈了。 走了半個時辰左右,斥候已傳來了碰到敵情的消息,大隊人馬腳步絲毫未停,李家的族兵熟悉形,楊天自己的親兵都是親手訓練出來的,此時只有相信他們能處理好,全軍騎馬狂奔,下午,全軍已經駛出了五十餘里,進入到綿綿的群山中。 只要進入山中,就不用怕突厥人追來,全軍都鬆了一口氣,後面的斥候也漸漸趕了上來。 見到鄭雄和李崇兩人身上都沾滿了血跡,楊天連忙發問:「怎麼樣?」 鄭雄回道:「稟大將軍,一共發現四十一名突厥人,全部被清除了。」 「有沒有人傷亡。」 鄭雄心中有點黯然:「有一名親兵死亡,還有三人受了箭傷,不過,他們的傷勢並不重,李將軍的部下也有一人死亡。」 楊天心下大痛,每一名親兵他都當成軍官來培養,日後有可能成為領兵數百,數千甚至數萬的將軍,雖然只損失一名,都讓他難予承受:「死的親兵叫什麼名字?」 鄭雄囁懦了一下才道:「大將軍,死的是李思成。」這五十名多出來的親兵鄭雄雖然不知楊天是從哪裡弄來的,卻知道楊天對他們特別寶貝,這些人能文能武,玄龍軍雖然精銳,可是以前軍中總共也挑不出五十個識字的人來。 楊天更加難過,這個年輕的小伙子只有十六歲,昨天自己還讓他搬運突厥人的屍體鍛煉膽量,沒想到今天他也變成了一具屍體。 李崇在旁邊道:「大將軍,不用傷心,那個叫李思成的親兵是好樣的,他殺了三名突厥人,總共四十一名突厥人,大將軍的親兵清除了三十四人,只有七人是末將部下所為。」 楊天低聲的吩咐道:「把李思成的名字記下來,等突厥人退走後,我要為他刻碑紀念。」楊天心中黯然,要打仗,要讓他們成長,就免不了犧牲,這次冒險,不知道這五十人中又會折損多少人。 「是。」李綱連忙應道,他對這些學員同樣是感情深厚。 大軍繼續前進,進山數里後,山路已經開始變得難走,所有人都牽著馬前行,許多方僅能容納一人前進,隊伍越拉越長,速度也開始慢下來。 突厥人一下子死了四十多人,這下事情鬧大了,雖然沒有讓人逃走,突厥人也很快察覺,和昨天丟失的七人聯繫起來,所有突厥人再也不敢大意,很快出動大部隊搜尋。 鄭雄他們雖然已將殺了的突厥人掩埋,但畢竟時間緊,掩埋的不深,又有血腥味殘留,很快就有突厥人的屍體被搜了出來,他們一共找到二十多具屍體,望著屍體上那深可見骨的傷口,所有突厥人都像見了鬼似的,這分明是周人軍隊造成的,可附近的平高郡就駐紮著數萬突厥大軍,周人怎麼敢在虎口撥牙。 突厥人只得繼續尋找,很快發現了玄龍軍的行軍蹤跡,追到了山裡卻不得不停下來,這裡山勢連綿,突厥人並不熟悉形,玄龍軍在進山後專門留下後隊作了偽裝,突厥人不能辨別方向,只得停止了繼續搜索。 帶隊的吐屯不敢隱瞞,連忙上報俟斤,俟斤又報給俟利發,這樣一層層上報,等沙缽略收到消息時,已經是晚上。 「什麼,有四十多人被殺,誰幹的?」沙缽略差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向沙缽略匯報的那名吐屯膽戰心驚的道:「回小汗,是周軍,我們發現一隊二千人馬左右的周軍行軍痕跡,他們最後消失在山中。」 吐屯心中暗暗咒罵自己的上司,沙缽略在平高郡等進攻普樂郡的那二萬人馬勝利的消息等的暴跳如雷,誰也不敢把這個壞消息告訴他,只好又重新找到開始匯報的那名吐屯當替死鬼。 「好大的膽子,才兩千人就敢殺我部下,為什麼不繼續追下去?」 「回……小汗,追……追……」看到沙缽略生氣,這個吐屯說話開始結結巴巴起來,他平時根本沒有機會見到沙缽略,這次有機會見到,卻並不是好事,說話哪還利索得了。 第六十三章暗流上 「小汗,天已經黑了,又加上山中容易迷路,恐怕是找不到他們了。」安遂迦在旁邊補充道。 「對,對。」吐屯如蒙大赦,連忙如雞啄米般點頭。 沙缽略沒有再為難這個可憐的吐屯,揮手讓他退下,自言自語的道:「奇怪,周軍二千人進山幹什麼?」 安遂迦腦中現出一個想法,嚇了自己一跳:「小汗,莫非他們要繞到山後去攻擊我們。」只是隨後他又自己推翻:「不會的,二千人能幹什麼,除非周軍想送死。」 沙缽略揮了揮手:「不必為這兩千人擔心,明天傳令,封鎖山口,只要發現周軍,剿滅即可。」 安遂迦思付確實沒必要為二千人擔心,暗罵自己大驚小怪,封鎖了山口,這二千人總不能藏在山中一輩子,否則餓也要餓死他們,只要他們敢出來,又如何會是突厥大軍的對手,只是這兩人過不了多久就會為自己輕易放過這一條線索後悔不已。 進山十餘里後,太陽慢慢沉了下去,玄龍軍找到了一處山凹下來宿營,夜涼如水,可是由於全軍輕裝前進,營帳,毛毯等過夜設備丟棄一空,軍士們只得將戰馬放在外圈,人擠人相互取曖。 親兵為楊天準備了一個小營帳,可以免受山風侵襲,楊天在帳中卻也是翻來覆去睡不著,昨天開始,一幕幕血腥的場景在他面前閃過,若是說以前他還有點心慈手軟,昨天的場景卻已驚醒了他,他已經融入了這個時代。 這是一個強權的時代,不是你殺人,就是人殺你。他必須使自己狠下心來,否則即使現在是國公之子,以後沒有意外的話會成為太子,依然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現在他的對手只是突厥人,以後他的對手會變成兄弟,甚至父子。 為了鍛煉自己的膽子,也為了自己心狠起來,楊天昨天親手殺了四名突厥俘虜中的一人,這次的殺人經歷並不好受,儘管他白天一幅毫不在乎的樣子,昨天卻是整整失眠了一夜,一閉上睛睛,突厥人鮮血淋淋的樣子就彷彿會出現在他眼前。 楊天歎息了一聲,今晚看來又是睡不著,他將營帳掀開,走出帳外,耳中傳來了幾個親兵的聲音:「大將軍!」 看著幾個對自己一臉敬仰的親兵,楊天露出一絲笑意:「你們辛苦了。」 「回大將軍,為大將軍守夜,我們不辛苦。」 幾個親兵眼圈都有紅色,這幾人同樣是由楊天收養的孤兒,他們在一起已經數年,沒想到剛出征就死了一人,心中都不好受。 「是我將你們帶到戰場,否則李思成也不會死,你們怪我嗎?」 幾名親兵大驚,其中一人動情的道:「大將軍,如果沒有你,我們只是最低賤之人,說不定早已被餓死,或者為了搶食物被打死,如今我們不但學會了一身武藝,還學會了許多知識,我們的一切都是大將軍給的,自然要為大將軍效死。」 「對,大將軍,我們願意為大將軍效死!」幾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楊天噓了一聲:「小聲點,不要吵到其他人。」 「是。」幾名親兵挺直了胸膛,聲音頓時壓得低低的。 「好好幹,上了戰場盡量要保護好自己,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活下去。」 「是。」幾名親兵口中應道,心裡想的卻是一旦大將軍有危險,自己捨了性命也要護得大將軍的安全。 第二天天一亮,全軍又開始了繼續前進,越往裡山路越是難走,有的方一不小心就有生命危險,一個上午下來,已經有數匹馬掉到山澗裡屍骨無存,眾人都只能小心翼翼的前行,依著李崇的估計,大軍至少需要三天時間才能走出山區。 楊天沒有想到,此刻他的敵人決不止突厥人,隨著突厥人的到來,宣帝登極兩年後積壓的各種矛盾已快到了臨界點,整個大周朝堂已是暗流湧動,許多人都在等待爆發的時刻。 襄陽郡城最中心的位置,座落著一座豪華的府第,正門上面刻著三個大字「趙王府」,府中的花園裡,一個穿著青衫的中年人背負著手,凝視著園中滿園的桃花。 此人就是大周太祖宇文泰的第六子,當今的六皇叔宇文招,宇文招自幼聰穎,博涉群書,曾深得宇文泰的喜愛,魏恭帝時就受封為正平郡公,後進封趙國公。累授大司空,轉大司馬,武帝初登位,宇文招又更進一步,受封為趙王。 除了齊王憲,宇文招也是武帝所器重的一位弟弟,武帝多次讓宇文招領兵,並封為雍州牧,積功拜太師,只是他的侄兒宣帝登極之後,不但殺了齊王憲,對宇文招這些皇叔也不放心,將宇文招放遂到靠近梁國的襄陽郡。 如今宇文招已在襄陽住了二年多了,依照皇帝對他的態度,很有可能就要在襄陽郡終老,宇文招在五哥宇文憲被殺時心灰意冷,只是看到侄兒越來越不像話,大周江山有可能不保時,在襄陽郡再也坐不住了,開始積極的與朝中大臣聯繫。 只是宇文神舉、王軌、宇文孝伯等人相繼被殺,讓宇文招又不敢輕易妄動,否則一旦讓皇帝察覺,等待他的只有和宇文憲一樣下場。只好每日困在襄王府中,寄情於花草樹木。 一個少女蹦蹦跳跳的走了過來:「父王,你又在欣賞桃花。」 這個少女只有十六七歲,身材高挑,眉黛如畫,胸前鼓鼓突起,穿著一身紅衣,宛如一朵火紅的雲朵飄了過來,那些鮮艷的桃花頓時黯然失色。 看著愛女過來,宇文招的眼中露出一絲笑意:「芳兒來了,不過,這裡的桃花可就沒有芳兒好看。」 宇文芳拉著宇文招的手,搖著耍嬌:「父王,你取笑我。」 宇文招愛憐的拍著女兒的手:「誰敢取笑我的芳兒,也不知哪家少年郎有福氣,能娶到芳兒做妻。」 宇文芳正要不依,管家慌慌張張的走了過來:「王爺,王爺,不好了,有天使到來,王爺趕快接旨。」 宇文招一驚,皇帝突然給他下旨,也不知是禍是福,整了整衣冠,故作鎮定的對管家喝道:「慌什麼,不就是聖旨嗎,本王又不是沒接過。」 第六十四章暗流下 宇文招自付最近自己都老實本份,應當不會犯侄兒的忌諱才對,心中頓時湧起一股難抑的喜悅,或許侄兒回心轉意,對皇族中人不再如此防範,有意讓自己回去參政,頓時加快腳步,向前廳走去。 從長安到襄陽來宣旨之人除了兩名太監外,還有一小隊禁衛軍,領頭的正是司衛上衛長孫晟,趙王府大廳的閒雜人等已清除一空,見到宇文招過來,兩排禁軍都挺直了胸膛,用冷厲的眼光看著他,兩名太監也是面無表情,一人尖著嗓子喝道:「趙王接旨。」 宇文招連忙跪了下來,皇帝的旨意開頭對宇文招誇讚有加,好像馬上就要委與重任,宇文招聽得暗暗歡喜,只是中間一轉,聽到要將宇文芳封為千金公主出嫁突厥時,宇文招差點癱到上。 兩名太監宣完旨,將聖旨交到一片茫然的宇文招手上:「恭喜王爺了,芳郡主將升為公主。」 看著太監遞過來的聖旨,宇文招只覺得無比刺眼,雙手都顫抖起來,一名太監提醒道:「王爺,請接旨。」 宇文招恨不得將聖旨一把扯破丟到上,只是看著兩邊的禁軍手已按上了劍柄,一個不對,自己恐怕就得人頭落,只得將聖旨接過:「臣接旨。」向旁邊的管家示意將兩名太監和禁衛軍帶下去。 管家知道王爺的心情此刻一定非常糟糕,會意的將兩名太監和禁軍請出客廳,見宇文招已接旨,禁軍才將按住劍柄的手放了下來,跟隨著王府總管出了大廳。 見禁軍和兩名太監都已走遠,宇文招將手上的聖旨摔到了上,大罵道:「宇文贇,你欺本王太甚。」 宇文芳驚慌的從後面衝了出來,臉色蒼白,抱著宇文招的胳膊哭道:「父王,皇帝要把我嫁到突厥去,是真的嗎?」 宇文招安慰的拍了拍愛女的頭:「芳兒,你別急,父王定不會讓你嫁給突厥人。」 不但宇文芳的母親是漢人,就是宇文招的母親也是漢人,宇文芳喜歡漢人的一切,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她甚至還央求趙王把南北朝都赫赫有名的詩賦大家庾信請來拜為師傅。 宇文芳不能想像,如果真讓她嫁到突厥那種野蠻之去,她是否有勇氣活下去,聽到父王如此保證,宇文芳的臉色才好轉起來,在她心中,父王是無所不能的,既然父王說不會讓她嫁給突厥人,那她就一定不會嫁給突厥人,既使是皇帝說了也不行。 宇文招沉吟了一下,臉色緩和過來:「芳兒,你先下去,將庾先生請來。」 庾先生是庾信的兒子庾立,宇文招受母親,妻子影響,也極喜愛庾信詞賦,多有和庾信唱和之作,又把庾立倚為心腹,萬事都和他商量。 宇文芳應了一聲,很快庾立就隨在宇文芳身後來到大廳,宇文招向女兒使了一下眼色,示意讓她出去,宇文芳卻不願意,撅著嘴搖頭,事關她的終身大事,她怎肯不聽。 宇文招喝道:「芳兒,聽話,出去。」 聽到父親前所未有的嚴歷,宇文芳只好不樂意的撅嘴出去,宇文招親自關上大門,才將聖旨交到庾立手上:「先生請看,本王該如何處理?」 庾立將聖旨看完,微笑起來:「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宇文招的臉色沉了下去:「庾先生,本王最鍾愛的女兒就要遠嫁給突厥,你這莫非是諷刺於我。」 庾立搖了搖頭:「王爺,我是真心向王爺祝賀,又豈會諷刺王爺,王爺你想,大周可否於此時與突厥開戰?」 宇文招沉默下來,庾立道:「既然大周無法與突厥交戰,和親自然是最好的選擇,郡主嫁給突厥人對王爺至少有四個好處,第一便是保住了大周的江山社稷。第二如果王爺這次聽令,必定會減少皇上對王爺的猜忌。第三郡主嫁到突厥,王爺就等於有突厥人為援,以後無論是誰都不敢輕易動王爺。第四王爺已久離京城,這次剛好可以借給郡主送親的名義回京城,與朝中大臣重新取得聯絡,說不定王爺就有留京之機。」 庾立說到第三個好處時宇文招已是砰然心動了,只是心中還在掙扎:「可是芳兒,芳兒……」 庾立打斷了宇文招的話:「王爺,既然生於帝王家,許多事都是身不由己,難道王爺真能拒絕皇上的旨意嗎,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王爺,齊王就是前車之鑒。」 「可是這讓本王如何去跟芳兒說。」宇文招的語氣軟弱無比。 「王爺放心,郡主飽讀詩書,深明事理,為了王爺,為了大周江山,相信郡主會作出明智的選擇,如果王爺不願意和郡主說,立願代王爺勸說。」 宇文招搖了搖頭:「不必了,本王自會跟她說。」 「是,王爺,那立就告退了。」 庾立將門打開時,宇文芳正偏著耳朵在偷聽,只是兩人說話聲小,客廳又太大,宇文芳連隻言片語都沒有聽到,見庾立出來,頓時大喜:「先生,可有什麼好辦法?」 庾立看了看宇文芳,眼中閃出一絲憐惜之情,如此美麗聰明的女孩馬上就要遠嫁到突厥,實在是值得同情,可是轉念一想,庾立將所有的同情收起,這是宇文家應該付出的代價。 「郡主,王爺正在裡面等著你。」 「謝謝先生,那我見父王去了。」 望著宇文芳的背影,庾立微微一歎,庾立的父親庾信原是梁臣,奉命出使西魏時,還沒等他回來梁已為西魏所滅。庾信被迫留在北方做官,他在文壇久負盛名,又已多王相交,官運亨通,官至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周代魏後,更遷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侯。 庾信雖然在週身居顯貴,被尊為文壇宗師,受皇帝禮遇,與諸王結布衣之交,只是從沒有忘記故國鄉土,為自己身仕敵國而羞愧,因自己得不了自由而傷心落淚,庾立也常常被父親告戒,梁國才是他們的家園。 如今梁國只剩下江陵巴掌一點大的方,依附在大周下面才能生存,時時有被周吞併的危險,庾立力勸宇文招進京,未嘗沒有依靠宇文招,將大周朝堂攪得更亂的用意,如此才能保住梁國僅剩下的一點國土。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受趙王倚重,庾立還心懷故國,多少對趙王有一絲羞愧,只是除了此舉,也別無他法:「王爺,到了京師,能不能成事,就看你自己了。」庾信默默的念道。 第六十五章爭分奪秒上 —————————————————————————————— 「快,全軍加快速度,全力前進!」經過三日山中艱苦行軍,付出數十匹馬摔入山澗的代價後,玄龍軍終於走出了山區,到了平原,楊天只讓全軍休整了一個時辰,給馬餵過精料,全軍飽餐一頓後,不顧全軍疲憊,催促全軍全力前進。 從走出山區後到普樂郡的距離還有六百餘里,按正常的行軍速度大概需要六至七日時間,然而如果能早一天到達普樂郡,取得勝利的可能就大一分,只是玄龍軍本身攜帶的糧食有限,沿途又沒有州郡能夠補給,再也不能用從長安出來時的速度前進,路上不得不花大量時間割草餵馬,玄龍軍現在能達到一天一百里已是極限。 這片平原上本來有許多周人的村莊,玄龍軍經過時,許多村莊都已被突厥人焚燬,到處是沒有被掩埋的屍體,看得玄龍軍上下都是怒火萬丈,對突厥人殘暴的認識又加深了一重,這些屍體已成腐肉,將村莊的水源等方都污染,玄龍軍只得繞村而過。 在行軍中,玄龍軍還碰到數起放牧或傳信的突厥人,對於這些人,玄龍軍都毫不客氣,一一加以圍殺,突厥人放牧的戰馬則收為己用,這片平原廣闊,突厥人比較分散,又以為有平高郡阻擋,這裡已是突厥人的天下,很多突厥人看到玄龍軍,還以為是自己的大軍,根本沒有防備,等發現不對時,已經插翅難逃。 也有少數機靈一點的突厥人看到勢頭不對,逃過了玄龍軍的追殺,只要不是往前方報信,玄龍軍沒有時間理會,任由他們逃走,但是如果敢走到玄龍軍的前方,玄龍軍會派出小隊拚命追殺,直到對方偏離路線或者殺死為止。 在玄龍軍走出山區二天後,沙缽略接到了玄龍軍往普樂郡方向去的情報,沙缽略沒有在意,只是派出一支萬人隊去追殺這支軍隊,他仍然不認為這支二千人的軍隊會對處羅俟構成什麼危險,如果處羅俟連二千人也對付不了,那麼他這個葉護也不用做了。 何況沙缽略意識到外羅俟有危險也鞭長莫及,他即使派出信使也晚了兩天,不一定能趕在周軍的前面將消息送到,派出這支萬人隊,純粹是因為這隊周兵襲擊了突厥人放牧的戰馬,戰馬有失,無疑不能讓沙缽略接受,這也給了沙缽略錯覺,這支周軍是想襲擊自己的戰馬來達到勝利的目的。 從出了山區就連續趕路,這已是第五天了,儘管玄龍軍的戰士拚命打馬,戰馬的速度還是快不起來,這幾天拚命的趕路,已經將戰馬都累壞了。 「灰律律。」楊天跨下的戰馬腿一軟,口吐著白沫倒了下去。 「大將軍!」 「大將軍!」 身旁的幾名親兵急的大叫,其中一人連忙從馬上跳下,將楊天及時扶住,才避免了楊天摔在上的命運,好在此時馬速並不比人快多少,否則這樣跌下來,說不定就會有生命危險。 「停止前進,停止前進!」見楊天跌下馬,李綱連忙向全軍傳令。 全軍慢慢停了下來,所有軍士都急忙下馬,讓自己的馬兒喘氣,經過這一下急停,又有數十匹馬跌在上,再也起不來。 「大將軍,已經跑死了數百匹馬,必須休息了。」史萬歲從後面中跑了上來,開口大嚷。 玄龍軍本來有三千匹馬,只能交叉換騎,不過,在出山區不久,連續圍剿了突厥人五六處牧馬點,剿獲了一千多匹馬,不但可以做到一人雙騎換乘還有多餘。 只是經過數天的山路,原先玄龍軍的戰馬已是疲憊,再經幾天拚命趕路,馬兒的精料由於不足還被迫減少,大批的戰馬在路上死去或走不動路被丟棄,如此只剩下四千掛零,再走下去說不定有軍士就只剩一匹馬。 那些從突厥人處剿獲的戰馬因為沒有經過山路,死去的不多,死去或丟棄的戰馬大部分都是玄龍軍的老戰友,有些已陪伴玄龍軍軍士數年時間,最短的也有半年,這讓許多戰士都非常傷心。連史萬龍這樣的將領也不例外。 楊天抬頭望了望太陽,此時天色還早,離天黑差不多還有一個半時辰,若是休息,今天就再也趕不成路了,朝李崇問道:「李將軍,這裡離普樂郡還有多遠?」 「回大將軍,此離普樂郡還有八十餘里。」 「八十餘里。」楊天沉吟起來,以現在戰馬的狀態,一天恐怕只能勉強跑八十里,如果現在休息,明天肯定無法到達普樂郡參戰。 「傳本將軍令,全軍步行,再走二十里宿營。」 「是。」傳令兵很快將命令發佈下去,軍士們只得含淚將剛才癱在上的馬丟棄,全軍牽馬步行。 赤影跑到楊天面前,親熱的舔著楊天的手,這匹馬依舊精神旺盛,楊天捨不得用它來長途奔騎,一直讓它空鞍跟行,這讓赤影十分生氣,有時跑著跑著還會故意搗亂一下,用嘴咬一下楊天跨下的坐騎,讓楊天對它無可奈何。 即使是這樣行走,也不時有馬躺在上不肯動,軍士只能拚命鞭打,實在不肯起身的馬只能放棄,戰馬在此時還而成了拖累,全軍行軍的速度慢得像蝸牛。 在離天黑還有二刻時間左右,終於行完二十餘里,全軍找到一個有水源的方停了下來,軍士們開始牽馬飲水,然後放它們吃草,除了留一小部分人照看,其他人開始紮營,在草原上紮營也簡單,無非是把弄平一點,再在上鋪一點草防寒,同時在四周挖一條溝,防止野獸侵擾。 儘管此處不太可能遇到敵人,楊天還是不敢大意,每天宿營時,除了壕溝外,還要挖一些陷阱,這無疑會加大許多工作量,做完了這些,天已經黑了下來,一些人開始生火做飯,更多的人則抓緊時間在附近用刀割草,準備在晚間餵馬,否則精料不足,白天又沒有充足的時間讓戰馬吃草的話,戰馬很容易消瘦,最後不堪騎乘。直到忙活許久,軍士才能休息。 第六十六章爭分奪秒下 第二天,天剛放亮,玄龍軍已經全部起身,經過一夜的休整,雖然軍士還是掩不住的疲憊,但比起昨晚來講,已經好多了。 楊天望著遠方,心急如焚,不知現在普樂郡是否被攻下了,如果被攻下,這兩千人過去只能給人家送菜。 「傳令,全軍上午仍然步行前進。」 沒有人有異議,到了此時玄龍軍的素質才顯現出來,昨天走的二十里只是熱身,所以慢是受到了戰馬拖累,今天戰馬得到一夜休整,全軍步行的速度比昨天騎馬時也相差不了多少。 普樂郡此時已快到崩潰的邊沿了,二千正規軍現在還活著的不過五六百人,城中招募的八千青壯只剩下二千多人,城中的老弱婦孺也不得不上戰場,城牆到處是缺口,已是補不勝補,許多方經過反覆爭奪,只靠一些磚木,擂石堵著,突厥人的馬已經可以從城下跳躍上來,全靠人命填著,才勉強守住。 突厥人其實也到了強弩之末,二萬大軍在城下折損八千有餘,剩下的一萬多人也全無士氣,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頑強的敵人,這座城池明明二十天以前就可以拿下來了,一次次突厥人都大聲歡呼,以為城破,結果進城的人又全部被趕了出來。 周人不論男女老幼都齊齊上陣,沒有兵器,他們就用木棍,菜刀代替,若是連這些都沒有,他們就用上的磚石,甚至直接用牙齒撕咬,許多突厥人親眼看到自己族中的勇士衝進城後,被一群周人的老弱圍著,雖然連殺了十幾人,最後卻慘遭分屍,面對這樣的民眾,一向自許英勇的突厥人也終於害怕了,他們變得遲疑起來,不再爭先恐後,即使攻上了城池,城內稍一反彈,前線的突厥人馬上拚命後退。 無論處羅俟無論怎麼催促,怎麼許諾,面對士氣大跌的士兵,還是提不起他們的精神,這些突厥人甚至還埋怨起處羅俟來,若不是他太過無能分到這個任務,他們早已經像其他人一樣,搶到了足夠多的女人和財物,何必在這座城下每天承受著巨大的傷亡。 不過,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普樂郡也越來越危險,人員大量的傷亡,物質消耗越來越多,兵器已經捲了,甚至斷成兩截,戰士的箭支射完了,滾木沒了,擂石也用完了,城內的鐵匠搜集了所有的鐵塊,許多百姓家的鍋也獻了出來,士兵的刀槍依然有缺口,箭羽每天只能得到數百支的補充,城內靠近城牆的建築已全部拆了,橫樑當成了滾木,磚塊成了檑石,無論是攻城一方,還是守城一方,都已筋疲力盡,現在就看誰能再堅持下去。 僅僅一個上午,玄龍軍已經步行了四十多里,前面一個士兵突然指著前方,激動的道:「看,煙柱。」 前方十餘里處,數股濃烈的煙柱正在升起,看著這幾股濃煙,玄龍軍上下都不自覺的停下腳步,心中慌了起來,難道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普樂郡已經被攻下了。 楊天指了指煙柱,向李崇問道:「李將軍,前面是否就是普樂郡?」 李崇打量了一下,肯定的道:「大將軍,沒錯,那裡就是普樂郡。」 李淵在旁邊建議道:「大將軍,是否全軍停止前進,派斥候過去打探一下?」 如果這煙柱是普樂郡被攻破,突厥人正在放火燒城的話,玄龍軍就要考慮是否開始逃命了,只是後面的道路肯定被突厥人堵了,即使逃又能逃到哪兒去。 「不,聽我命令,全軍上馬,目標普樂郡,衝!」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即使普樂郡被攻下又如何,正好殺個痛快,替普樂郡的軍民報仇,總勝似後退逃跑,剎時間,楊天的血熱了起來。 楊天首先翻身跨到赤影的背部,赤影興奮的叫了一聲,撒開四蹄跑了起來。 「大將軍命令,全軍上馬,目標普樂郡,衝!」 聽到命令,全軍跟著翻身上馬,蓄養了一天的馬力終於用上了,頓時草原如同掀起了一股黑色的巨龍,滾滾向前,一股塵煙也在上方形成。 達奚長儒眼眶深陷,鬍子糟成一團,像是老了十歲,望著城下如潮水般的突厥人,心中終於露出一絲疲憊,他已經盡力了,如今普樂郡一半以上的軍民都已死在戰場上,其他的軍民拚命點燃衣服,被子等物來阻擋突厥人,等這些東西燒完,普樂郡就再也沒有什麼能阻擋突厥人了。 副將烏丸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他身上已多處傷口,其中幾道正在向外滲著鮮血:「大人,大人,為什麼還沒有援軍?我們已守了四十多天了,四十多天!」 達奚長儒不答,早在一個月前他就知道不會有援兵,拚死守城,只是盡人事罷了,不過,能讓突厥人倒在城下近萬,讓全城百姓多活一月,達奚長儒已經知足。 熊熊燃起的大火暫時阻擋了突厥人的進攻,火圈外,突厥人的眸子通紅,這座城池已死了他們太多的同伴,如今已是到了收穫的時候,只要等火熄滅,他們就可以衝進去,殺光城中的男人,搶光他們的女人,發洩攻城數十天的怒火。 城上達奚長儒的一個親兵突然指著城南的方向大叫起來:「大人,你看,那是什麼?」 玄龍軍全力奔馳激起的煙塵離普樂郡不過數里,站在城樓上甚至可以看到隱約的人影,達奚長儒向後掃了一眼,臉上卻沒有半分波動,城已經守不下去,突厥人增不增兵都無所謂,他做夢也不會想到來的會是援軍。 「報,大將軍,前軍離城只有五里,普樂郡還在抵抗。」一名斥候邊跑,邊大聲向楊天匯報。 「打出本軍的軍旗,讓城上的人看到。」 一桿獵獵的黑色大旗在玄龍軍中間展開,軍旗上一面繡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龍形,另一面卻是一個斗大的普字,接著玄龍軍的儀同將軍,幢主也分別亮出了自己的旗幟,整個軍隊上方頓時一片黑色飄揚。 (注):北周軍旗及軍服,都是黑色,軍旗分旗、麾、旞、旆四種,主將用旗,偏將用麾,次下用旞,最下用旆。 第六十七章痛殲上 —————————————————————————————————————— 普樂郡南面城牆上的周軍呆呆的看著遠方升起的大周旗幟,不敢相信的擦著自己的眼睛,一人帶著哭腔大喊起來:「是我們的人,我們有救了。」 這一喊,頓時帶著其他人也大喊起來:「援軍,我們的援軍。」許多人都放聲大哭起來。 負責南面防守的一名幢主一把抓住傳令兵,語無論次的道:「快,趕快匯報成安公,我們的援軍,援軍到了。」 「是,大人,援軍到了,真的到了。」傳令兵也是熱淚盈眶,任憑上司搖晃著自己的身體,臉上卻是傻笑著,熱淚順著笑臉流了下來。片刻之後,這名士兵才連滾帶爬的向北城奔去。 北城突厥人此時進攻正急,由於大部分缺口被守軍點燃的大火擋住,突厥人不得不從完整的城牆處進攻,周軍鼓起餘勇,暫時還可以勉強頂住。 達奚長儒緊緊的守著一個垛口,這些天,死在他手上的突厥人至少有上百名,只是他自己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脅下和大腿都中了深深一刀,其餘小傷更是不計其數。 每揮出一刀,達奚長儒都會感到自己的傷口隱隱作疼,他知道,脅下的刀口又在滲血了,可是面對潮水一樣湧上來的突厥人,他還是得機械的揮刀,殺人。 又一名突厥人從他守的垛口爬了上來,達奚長儒的刀及時砍了下去,只聽光的一聲,他的長刀被突厥人架住,從刀上傳來的力道讓他的傷口一疼,力氣頓時一洩,不由連退了數步。 藉著這個機會,突厥人獰笑一聲,從垛口翻了上來,舉刀朝還沒有站穩的達奚長儒砍去,達奚長儒想要舉刀格擋,只是雙手泛力,手中的刀有千斤之重,眼看著對方的刀就要砍下,自己卻來不及格擋,只得閉上眼睛,罷了,今日就要死在這個突厥無名小卒手中。 「噗。」一腔熱血濺到了達奚長儒臉上,他卻沒有感到疼痛,達奚長儒睜眼一看,一名親兵撲到了他身上,突厥人的刀身正深深的插入親兵後背,親兵張了張嘴,鮮血從他嘴裡流了出來:「樂安公,保重。」 「三娃子。」達奚長儒大叫一聲,力氣重新恢復,趁著突厥人撥刀時,提刀刺入了他的心臟,突厥人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鮮血噴湧出來,重重的倒在上。 使完了這一刀,達奚長儒像是將全身的力氣抽空,坐在上,連站在站不起來,又有數名突厥人從剛才的垛口翻了上來,數名周軍已發現了達奚長儒的窘態,口中大叫:「樂安公,樂安公。」及時補了上來,將幾名突厥人趕下去。 一人將還坐在上的達奚長儒扶了起來:「樂安公,你太累了,卑職扶你到後面休息。」 達奚長儒慘然一笑:「休息,還能休息麼?」 幾人都不語,以突厥人現在的進攻勢頭,說不定今天普樂郡就要城破,這一休息恐怕就是永遠休息了。 「樂安公,樂安公,援兵,援兵,我們的援兵來了。」從南面過來的傳令兵一路跌跌撞撞,終於趕了過來。 周圍的軍士都不敢置信的望著那名傳令的小卒,一人將傳令兵的胸口揪住:「你說什麼?」 傳令兵此刻臉上還掛著淚水,使出自己最大的聲音:「援軍,大周的援軍,已到南門了。」 達奚長儒顫抖著手指著傳令兵:「剛才的騎兵是我們的援軍?」 「是我們的援軍,是我們的援軍。」傳令兵使勁的點頭。 「傳令全城,我們……我們的援軍到了。」達奚長儒聲音哽咽起來。 若是剛才傳令兵的話眾人還半信半疑的話,得到達奚長儒的命令,軍士們只是呆了呆,馬上爆發出歡呼聲。 「援軍,真的有援軍。」 「我們有救了。」 整個北城頓時士氣如虹,將突厥人全部趕了下去,因周軍多用的是漢語,突厥人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暗暗納悶,周軍怎麼突然像吃了興奮劑。 南城正在進攻的突厥人也發現了這股煙塵,不由有點驚疑不定,他們並沒有接到會有援軍的消息,只是沒有人會認為來的是周軍,開玩笑,如果周軍過來,難道平高郡的七萬大軍是吃素的嗎,一些人已經破口大罵起來,這些該死的傢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城要破時才來,不是明擺著搶功。 隨著玄龍軍越來越近,南城的周軍全部興奮起來,城牆上周軍突然狂熱的大呼小叫讓突厥人摸不著頭腦,還以為這是周軍絕望的表現,等到雙方的距離已不足二里,即使是城下,也可以清楚的看到玄龍軍的旗幟。南門的突厥人才發現了不對。 「不好,是周人,快上馬阻擊。」帶隊的一名察長大驚,連忙下令。 突厥還有一萬二千大軍,普樂郡的西面是黃河,所有只能分成三面攻打,北面才是突厥人進攻的重點,南面力量最為薄弱,只有一名察長帶著三千餘人負責。由於城中的軍民在缺口點燃了大火,阻擋突厥人從缺口進攻,數千厥人無意間還被燃起的大火隔成數段,有些人聽到命令急忙上馬迎戰,一些人卻被大火阻礙了視線和聲音,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還死死的朝著城牆進攻。 玄龍軍來的太快了,突厥人只有數百騎來得及上馬,向玄龍軍迎了上來,看到迎面過來惡形惡狀的突厥人,楊天心中卻沒有恐懼,反而全是興奮,他抽出一支長箭,迎面射去,正中一名突厥人的咽喉,那名突厥人正在全力奔跑,一個倒栽蔥從馬背上跌下,被自己人踩成了肉泥。 「咻,咻,咻。」楊天的長箭一飛出,玄龍軍的前軍跟著飛出一片箭雨,落到了這數百騎突厥人陣中,「啊」許多突厥士兵頓時發出一聲慘叫,栽下馬來。 「殺!」 「殺!」 兩軍終於相遇,數百名突厥人已倒下了一大半,只有廖廖一百餘騎撞入玄龍軍的陣中。 第六十八痛殲下 突厥人久頓城下,已失去銳氣,許多人只是慌慌張張的上了戰馬,茫然的跟著首領衝擊,經過一番箭雨的打擊,隊伍凌亂無比,而玄龍軍一路行軍途中看到各個村莊的慘狀,憋了一肚子的火氣,戰意正濃,兩軍相遇,高下立判,突厥人紛紛被周軍的長槍,馬槊捅下馬來,慘死在馬蹄之下,百餘名突厥騎兵轉眼就像一滴水一樣淹沒在玄龍軍當中,掀不起一點漣漪。 楊天習慣用刀,他剛才射殺了一名突厥人,感覺跟平時射殺野獸時沒有什麼區別,完全沒有殺那名突厥俘虜時的不適應,精神頓時大振,正想兩軍相遇時再殺上數人,只是親兵哪敢讓楊天有所閃失,緊緊的將楊天包圍,突厥人的邊也沒有挨到。 其餘突厥人看到衝上去的數百名族人被這隊周軍如砍瓜切菜般殺的乾乾淨淨,都驚呆了,有人想上來抵抗,有的人卻想逃走,城下的突厥人頓時成了亂哄哄的一片。 看到自己的軍隊對突厥人痛擊,城上的周軍大聲喝采,許多百姓也湧上城頭,紛紛用石塊,磚頭之類的東西向城下的突厥人投擲,城下的突厥人變得更加混亂。 「快,把石頭搬開。」南城指揮的周軍幢主在城下急的跳腳,眼看援軍來了,他們的城門卻早已被堵死,既不能迎接援軍入城,也不能出城和援軍一起殲敵。 只是被圍城時唯恐城門堵的不結實被突厥人衝進來,城門口堆的石頭已成為一座小山,哪來說搬開就搬開。 楊天掃了一眼全場,突厥雖然人數對玄龍軍還有優勢,卻是沒有組成陣勢,亂糟糟成一團,正好方便玄龍軍分割包圍。 「史萬歲!」 「末將在!」 「你帶本部人馬向右包抄,切斷突厥人向東的退路。」 「末將領命。」 「李詮!」 「末將在!」 「你帶本部人馬從左包抄,將突厥人合圍。」 「末將領命。」 玄龍軍剎時一分為二,朝突厥人包抄而去,楊天的身邊只剩下親兵和李家的一百餘騎靜靜的擋在後方。 「集中,向我集中。」突厥察長大聲喊叫,他已經看出來,周人的援軍並沒有他的人馬多,若是以往,察長有信心硬撼周人再多一倍的大軍,可是此時卻由於力量分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人像牲畜一樣被周軍射殺,氣得這名察長差點要吐血。 前面史萬歲一個兜圈,已將大部分想逃走的突厥人截住,突厥人最厲害的騎射此時卻派不上用場,攻城四十餘天,又沒有什麼物質補充,這些突厥人的箭支快消耗空了,只有少部分人還有箭支,只是沒等他們發射,已被玄龍軍的弓手覆蓋。 許多突厥人見前後無路,激起了凶性,揚著彎刀不顧生死的衝擊著史萬歲的隊列,只是沒等他們到達身邊,無一例外的被周軍的弓箭射倒,剩下的突厥人只得向城牆退去,慌不擇路之下,竟有人撞進火堆,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突厥察長身邊終於收集了數百人,他一眼看到楊天身邊的人數最少,頓時指揮著人向楊天的身邊衝來。 楊天冷笑一聲:「找死。」 他手一揚,身邊的親兵端起連弩,這種連弩可以同時裝八支箭,不間斷的發射,實在是冷兵器中最強的武器,只是造價高昂,楊天只給自己的親兵配置,以前一直是秘而不宣,如今才拿了出來。 「咻!咻!」一波又一波的箭羽射向衝上來的突厥人,不間斷的八輪後,數百名突厥人只剩下不到百人,那名突厥察長身中十數箭,像一頭刺蝟一樣,跌到了馬下。 李崇和他的族兵看得目瞪口呆,突厥人衝上來時,他們一個個都抽出兵器正準備撕殺,沒想到對方還沒有到跟前已經損失大半,大將軍的親兵到底用的是什麼兵器,威力如此驚人。 李崇雖然和楊天的親兵一起作過戰,只是射殺突厥人斥候時,這種連弩的威力沒有完全發揮,並沒有引起李崇等人的注意。 見首領被殺,剩下的突厥人頓時進退兩難,最後還是一咬牙,在一名吐屯的帶領下,一百名左右的突厥人繼續向楊天所在的位置衝擊。 「大將軍,讓我們來應付。」李崇主動請纓,畢竟除了他們,玄龍軍上下都在參戰。 「好,交給你們了。」楊天沒有推遲,這些突厥人臨危拚命,倒也不可小覷,他當然不願自己的親兵白白折損。 李崇大喜:「多謝大將軍。」帶著自己的族兵衝了上去。 「咻,咻。」仗著自己的利箭,在兩軍相接前,李崇的親兵發出一片箭雨,而突厥人只有稀稀疏疏的箭雨發出來,雙方根本不成比例。 「呵,呵。」突厥人發出一聲聲慘叫,不停有人跌下馬。 兩軍相接時,一百餘名突厥人又倒下了一半,只留下稀稀疏疏的五十餘人,李崇有意在楊天面前顯示自己的武勇,衝在最前頭,手中的長刀向前劃去,一名突厥人的腦袋頓時飛向天空。 「殺!」 「殺。」 李氏族兵照樣是憋了一肚子的怒火,他們的家園被突厥人所奪,如今還在突厥人手中,實在是奇恥大辱,如今這些突厥人剛好給他們一個發洩的途徑。 很快這數十名突厥人就被李崇和部下絞殺一空,不過,這些突厥人的臨死反撲也甚得凶狠,李氏族兵雖然以多打少,在士氣,兵器方面又沾盡了便宜,還是有七人被殺,數十人受傷。 「大將軍,未將幸不辱命。」李崇策馬來到楊天跟前,他手上的長刀還嗒嗒的滴著鮮血。 前面李詮和史萬歲兩人的隊伍已經合圍,剩下的突厥人只得向後退縮,只得他們身後是城牆,又能退到哪裡去。戰場上到處是突厥人被射殺的屍體,一時沒死透的馬匹不時發出哀鳴,讓剩下的突厥人心中都悲涼無比,他們沒有了箭支,沒有了迴旋余,又如何再與周人作戰。 第六十九章勇將上 看突厥人已無退路,楊天命令道:「傳令,降者不殺。」 很快楊天的命令被執行下去,四周都響起了「降者不殺!」的喊聲。 三面是虎似眈眈的周軍,後面是城牆還有大火,指揮他們的將領又已死去,終於有突厥人頂不住壓力,鐺的一聲,丟下兵器,翻身下馬,跪在了上。 這些突厥人平時也只是牧民,只有拿起了刀槍,弓箭,跟在突厥貴族的後面,才會是凶殘的惡狼,在頭狼被打掉,又落入必死之局後,頓時再也沒有死戰的勇氣。 一人投降,剩下的突厥人也彷彿得到了感染,紛紛丟下兵器,眨眼間就跪下了大一片,只有一小隊突厥人不肯投降,大聲喝令其他跪著的突厥人向周軍進攻。 「射!」對於不肯投降的突厥人,楊天毫不客氣。 「咻,咻。」無數的利箭向還騎在馬上的突厥人射去,眨眼間,這些人就變成了刺蝟,整個戰場上頓時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還在燃燒的大火獵獵作響。 此役普樂郡南門的三千突厥大軍有近二千人慘死當場,剩下一千人做了玄龍軍的俘虜,只有極少數逃跑,整個戰場殷紅一片,到處是折斷的兵器,密密麻麻的箭羽,層層疊疊的突厥人屍體,倒斃的馬屍。 看著突厥人的屍體和俘虜,楊天的臉上卻沒有什麼喜色,李淵看得不解:「大將軍,今日大勝為何不高興?」 「大勝,這裡只有三千人,別忘了,突厥人可有二萬大軍,如何算得上大勝?」 其實此時突厥人只剩下九千餘人了,只是無論是誰也沒有想到突厥人會在普樂郡折損如此大,以為普樂郡能殺死二三千突厥人就算不錯,這樣算下來,突厥人可能還有一萬五千大軍,現在玄龍軍已經暴露,不可能對突厥人再偷襲,情況依然不樂觀。 楊天本來打算是利用突然偷襲的便利,廢掉突厥人一路兵馬,如今這個目的雖然達成了,只是這路兵馬卻是出奇的少,讓楊天並不滿意,玄龍軍此時依然處於絕對的弱勢。 史萬歲騎兵來到楊天面前:「大將軍,這些突厥人怎麼辦?要不,全殺了。」 看著這些跪在上發抖,再無半絲凶殘的突厥俘虜,楊天搖了搖頭:「先押進城中。」殺這些人好辦,只是激怒了突厥人並無好處,玄龍軍即使將城下二萬突厥人全部擊敗,突厥還有七萬大軍,而且他們的國內還可以隨時征發數十萬大軍。 李綱走了過來:「大將軍,大喜,突厥人的兵力現在只有八千左右。」 楊天大訝:「不是說二萬人嗎,為何會相差如此之多?」 「二萬人沒錯,不過,他們在攻城時已死傷了八千餘人,又被我軍消滅了三千餘人,現在自然只有只有八千餘人。」李綱心細,戰事一結束,馬上就對突厥人進行審問,結果得到的消息頓時讓他欣喜若狂。 「好樣的。」楊天頓時大喜,聽到的眾人也都點頭,普樂郡不但守住了,而且還造成了突厥人如此大的傷亡,簡直是奇跡,不過,反過來一想,若不是突厥人傷亡如此大,恐怕普樂郡也不一定能守住,眾人馬上相信了這條消息。 「李參贊,那他們的兵力分佈如何?」 「東門只有三千餘人,他們在北門有五千餘人。」 「好!好!好!」楊天連說了三個好字。只是看著依然緊閉的城門,不由疑惑的道:「城門為什麼還沒有打開?」 楊天剛問完,一名軍士騎馬過來向楊天匯報:「大將軍,城門被守城用石頭堵住了,現在守軍正在搬運。」 「還有多久能開門?」 「回大將軍,守軍說還要一刻鐘。」 「沒有時間了。」楊天搖了搖頭:「通知全軍集合。」 「全軍集合。」 「全軍集合。」 各個低級軍官聲嘶力竭的喊著楊天的命令,除了看管俘虜的數百名玄龍軍外,正在打掃戰場的玄龍軍將士很快集到楊天的面前,許多將士眼中都射出狂熱的目光,滿臉興奮,這場勝利來的酣暢淋漓,正是玄龍軍最需要的勝利,在宇文憲之後,他們終於又找到值得效忠的對象。 「將士們,告訴我,你們還能戰嗎?」 「能戰,能戰。」所有的玄龍軍都揮舞著自己手中的兵器,熱烈的響應。 「那好,在普樂郡的東面,北面還有我們的敵人,你們有沒有信心跟著我,一舉消滅他們!」 將士轟然大叫:「消滅他們!消滅他們!」 南城的突厥人毫無抵抗之力,多死於弓箭之下,大部分將士手中的兵刀並末染上鮮血,這無疑不能讓戰意正濃的他們滿意,此時也沒有人去想玄龍軍是否還有能力將東面,北面的突厥人消滅,在他們眼中,現在就是一座山在他們面前也能砸碎。 李綱嚇了一大跳,現在東門肯定得到了消息,早有防備,玄龍軍已經過一次大戰,又要看押俘虜分去一部分軍力,即使東門,對方的兵力差不多也會達到玄龍軍的二倍,這麼冒冒然的上去,太過冒險了。 「大將軍,是否等進城後再商議?」 楊天反問道:「難道讓突厥人匯合起來我們再與他們作戰不成?」 李綱頓時啞然,現在還有機會各個擊破,如果突厥人覺得不妙,八千人匯合起來就是玄龍軍人數的四倍,那時更加艱難。 楊天已轉向身邊的將領:「達奚洪。」 「卑職在。」 「你率本部人馬看押俘虜,等待進城。」 「報告大將軍,卑職只需二百人馬足矣。」 達奚洪是幢主,他的本部人馬有五百人,如今是關鍵時刻,他雖然掂記著城中的父親,不介意留下來看守俘虜,只是能多一人跟隨大將軍殺敵也是好的。 第七十章勇將下 —————————————————————————————————————————— 楊天沒有理會達奚洪的好意:「你進城之後將俘虜轉交給城中軍民,馬上從東門出來,夾擊突厥人,此戰能不能繼續勝利,就看你能不能及時夾擊。」 達奚洪才大聲應道:「卑職領命。」 「史萬歲,你率五百人為先鋒,先行出發,其餘人等隨在本將身後,一起向東門進攻!」 「末將尊令。」 史萬歲大喜,他一揮銀槍,向前一指:「弟兄們,跟我來。」帶著本部的五百人先行出發。 東門也是一名突厥察長帶隊,他剛開始隱約聽到南門的喊殺聲,還以為是南門的同伴攻城正急,不由也加緊指揮著部下攻城。直到十數名南門殘兵逃了過來才知道南門來了周人的援軍。 察長的第一個反應是不可能,只是看著那十幾名逃兵卻不假,他頓時大急,命令手下吹響了撤退的牛角。 「嗚,嗚,嗚。」 聽到牛角響起,正在攻城的突厥人退了下來,幾名帶隊的俟斤連忙向突厥察長詢問:「大人,為何退兵?」 察長無奈的道:「周人援軍來了。」 眾人頓時面面相覷,誰也沒有料想到普樂郡竟然會來援軍,普樂郡如此難墾,已將他們的士氣磨去,幾名俟斤頓生退意:「大人,撤退吧。」 察長猶豫不決,二萬大軍遲遲攻不下大週一個邊城,而且傷亡如此嚴重,已是無能,如果周軍一到就退回去,可以想像沙缽略小汗得知會多麼憤怒,處羅俟是小汗的弟弟,或許可以免罪,反而是他們這數名輔助葉護大人的察長極有可能問罪。 另一人看出察長猶豫,連忙問道「大人,周人來了多少援軍?」 眾人才恍然大悟,他們聽到周軍來援,下意識的認為有很多人,都忘了問,察長也是如此,連忙又將那些從南城逃過來的士兵提過來詢問。 突厥人經常放牧馬群,牛群,都有一手判斷人數的方法,他們雖然忙著逃跑,但還能分辨出周人的援軍其實不多,一人剛想說只有二三千人,另一人連忙搶著道:「大人,周軍大概有四五千人,全是騎兵。」 他怕人數說少了,會被當成逃兵軍法從事,稍微誇大了玄龍軍的力量。 雖然玄龍軍的力量被誇大了一倍,這些突厥人反而不怕起來,周人若是離了城牆,又豈會是突厥勇士的對手,一人道:「大人,我們是否要向南城增援?」 「是啊,大人,我們向南城增援吧,將周人的援軍殲滅,普樂郡就可以拿下了。」 察長被說得動心起來,南城有三千人,他只要留一千人在這裡守著,帶二千人去南門,合突厥五千大軍對付周人四五千人當然沒問題,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南城的三千突厥人短時間就被周軍殲滅殆盡。 他指著一名俟斤:「你留守營,派人向葉護大人報信,其餘人跟我到南城去。」 「是,大人。」 察長既然如此說,眾人也沒有覺得不可,兩千突厥人聽到不用進攻堅城而是去攻周人援軍,也提起了一點士氣,嗷嗷叫著向南城衝去。 史萬歲剛剛轉到東城,就和突厥人迎面相碰,雙方都是一愣,突厥人本來以為周軍現在正和南城的自己人撕殺,見到周軍過來末免愕然。史萬歲卻是早有準備,率先反應過來:「殺!」 五百周軍如虎似狼的跟在史萬歲身後衝入突厥人的陣中,一瞬間就將突厥人前鋒陣形攪亂,史萬歲率先開路,手中長槍或挑或刺,中槍的數名突厥人頓時象木柴一樣直挺挺的掉到馬下,轉眼就被湧上來的周軍鐵騎踏成肉泥。 「殺!」突厥人短暫慌亂後,也激起凶性,惡狠狠的用彎刀向周軍砍來,突厥人雖然是馬背上的民族,大部分卻是牧民組成,若是對付周人的府兵,郡兵,突厥人擁有巨大的優勢,面對玄龍軍這樣專職的軍士,形勢卻成一面倒,兩軍相接的方,突厥人紛紛跌下馬了,他們的彎刀對周軍長槍,馬槊形成不了威脅。 突厥察長在後面看得大驚失色,他們一向看不起周軍,即使是在普樂郡受到教訓依然認為周人只是躲在城牆裡的膽小鬼,沒想到兩軍相遇卻被周人殺的人仰馬翻,他聲嘶力竭的大喊起來:「頂住,頂住。」 史萬歲已殺到突厥人的中軍,見後方一名突厥貴族模樣的人在大喊大叫,知道必是突厥人的首領,一撥馬頭,從側翼衝出了突厥人的圍堵,朝突厥察長的方向衝去。 見只有一名周軍向這邊過來,突厥察長身邊的一名親兵冷笑一聲,抽出一支寶貴的長箭,向史萬歲射去。 「咻!」長箭在空中發出淒厲的聲音,史萬歲臉上現出一聲輕蔑的笑容,手中銀槍一嗑,將飛向自己的長箭打掉,瞬間又拉近了不少距離。 見到這名周軍的神勇,察長大駭,大喊起來:「射死他,射死他!」 突厥察長身邊數名親兵頓時一起抽出長箭向史萬歲射去,史萬歲銀槍抖動,在前方舞成一片槍影,突厥人射的長箭全部被磕飛,雙方的距離已拉近到數十餘步,察長的數名親兵互相望了一眼,拍馬向史萬歲迎去,史萬歲夷然不懼,長槍成一條詭異的狐線,連續在數名突厥親兵脖子上劃過,這幾名突厥人在馬上晃了晃,脖子上射出一縷鮮血,噗通,噗通數聲摔在馬下死去。 突厥察長大驚,趁著史萬歲停留的時間,撥馬便走,後面數十名突厥人發現自己的察長危險,連忙大聲喊叫迎了上來,眼看察長就要與自己的部下匯合,史萬歲抽出長弓,彎腰搭箭,一氣呵成,長箭只是一閃,已到了突厥察長後背。 此時突厥察長身邊已圍有數人,他剛鬆了一口氣,幾名突厥人看到史萬歲射箭,大叫起來:「大人,小心。」 「小心什麼?」突厥察長心頭茫然,背上突然一痛,彷彿被一股巨力狠狠撞擊了一下,他發出啊的一聲慘叫,栽下馬背,噗通一聲掉在上,一動不動,背上一支鐵箭只留下一點箭羽在微微顫動。 「察長死了,察長死了。」數十名湧上來的突厥人望著跌在馬下一動不動的察長,頓時失魂落魄。 第二卷 以隋代周2 第三十六章大勝 萬歲又連發射數箭,一箭一人,絕不虛發,這數十名被激怒,一起催馬上前,圍著史萬歲砍殺起來,史萬歲毫無所懼,憑著一桿銀槍上下翻飛,突厥人連身都無法靠近,反而又有十餘人被史萬歲的銀槍刺死。 突厥人頓時呆了,只感到這個周軍是一個魔鬼,否則哪有數十人都無法奈何之事,連忙退遠,不敢靠近史萬歲。 史萬歲從容策馬來到射倒的那名突厥察長面前,將察長的頭割了下來,掛在槍尖,餘下的突厥人被史萬歲的凶狠嚇得一呆,頓時四散而逃。 察長死了的消息傳瘟疫一樣傳到突厥人耳中,已被玄龍軍殺得心驚膽驚的突厥士氣馬上崩潰,雖然人數是玄龍軍數倍,卻全部撥馬便逃。 等到楊天率大軍趕到東城時,只見前方突厥人狼奔豕突,後方史萬歲率著本部人馬緊咬不放,突厥人在東門留下的一千餘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自己人衝垮,只得也加入逃跑的行列。 玄龍軍上下都呆住,只憑史萬歲五百人就將突厥人東門隊伍擊敗,實在有點太不可思議了,楊天向前一指:「跟上去。」大軍隨後也向前追去,不過,為了保持馬力,卻沒有用全速。 這次東門的突厥人垮的比南門還要快,只是突厥人並沒有圍住,死的人其實不多,史萬歲率著數百騎兵在事面緊緊咬住不放。 處羅俟得到周人援軍到來的消息時,心頭大驚,事實上損失如此之重,就是拿下普樂郡,處羅俟也作好了回去被沙缽略大罵一通的準備,如今周人援軍來了。那豈不是說普樂郡永遠也拿不下來。 「葉護大人,是否繼續進攻?」幾名屬下見他發呆,連忙詢問。 外羅俟總算沒有昏頭:「傳令,撤軍。」 牛角嗚嗚響起,正在北城進攻的突厥人如潮水般退了下去,達奚長儒等人都一屁股坐在上,大口喘氣,雖然受到援兵來到的鼓舞,城上眾人都是勇氣培增。但這口氣卻不能持久,一旦這鼓氣消下去,援軍還沒到,反而危險了。 達奚長儒只休息了片刻,吩咐道:「去,把堵住城門的石頭搬開。」 副將大訝:「樂安公,為什麼要搬開石頭?」 「因為我們反擊時候到了。」 眾人聽得大喜,顧不得疲勞,爭著朝城門湧去。開始將城門口的石塊搬開。 外羅俟的隊伍剛退下不久,東門的敗軍已湧了過來,看到己方數千人被後面數百名周軍追趕,所有的突厥人都驚訝的合不籠嘴,今天是什麼日子,前面那些逃跑的懦夫真是突厥勇士? 一位突厥俟斤看得大怒:「葉護大人,請准許末將迎敵。」 處羅俟點了點頭,那名俟斤拍馬上前:「突厥的勇士們,跟我上,消滅周人。」 「呼呵。呼呵。」上千名突厥人跟在那名俟斤的後面,衝向史萬歲隊伍,那些潰兵看到自己人上來,鬆了一口氣,本能的向隊伍衝去。 領頭的俟斤大喝:「滾開,到兩邊去。」 頭腦稍為清醒之人趕忙向側翼逃去。一些昏頭昏腦的人卻還向那名俟斤的隊伍衝擊,俟斤毫不猶豫的揮刀斬殺,後面的突厥人也有樣學樣,一同斬向這些衝擊本隊的潰兵,其餘潰兵看到前面的鮮血頓時頭腦一清,分散向兩邊逃去。 看到突厥人排得整整齊齊五千大軍,史萬歲不住的驅趕著這些潰兵朝突厥人中部衝去,沒想到突厥人並不上當,很快就化解了這一招,兩軍頓時狠狠的撞在一起。 從南門殺到東門。又從東門殺到北門,史萬歲和部下的馬力已經下降,而突厥人攻城時不用戰馬,一直養精蓄銳,人數更是超過二倍,史萬歲卻毫無懼意,狂吼數聲:「殺,殺。」連挑下數名突厥軍士。 史萬歲身後的親兵緊隨在他身後,平端著長槍向前刺去。突厥人紛紛被捅下馬來,眨眼間。突厥上就傷亡了近百人。 帶隊的那名俟斤看得真切,大吃一驚,他看出周人是以史萬歲為龍頭,頓時大喝:「圍上去,殺了他,賞百金。」 四名突厥軍士同時上前,四把彎刀向史萬歲砍來,史萬歲看也不看,銀槍一個橫掃,砍向史萬歲的四名突厥人全部慘叫著飛了起來,還將後面的數名士兵砸倒。 餘下的突厥人大駭,這個周人將領太恐怖了,一槍之威,竟然挑飛了四人,連忙後退,史萬歲的身邊頓時一空。 看著遠處那名突厥將領還在大喊大叫,史萬歲將銀槍往馬上一掛,飛快取弓在手,「咻」一聲,一箭射去,正中突厥將領咽喉,那名突厥俟斤張大著嘴,嘴裡呼呵著再也出不了聲,轟然一聲倒下馬背。 失去自己的頭領,突厥人頓時顯得混亂,被周軍殺的步步後退,最後只得返身退走,史萬歲等人的戰馬已是氣喘息息,一時無力追趕,只得暫時停住腳步。 處羅俟看得目瞪口呆,自己一千人就這樣敗了,他頓時惱羞成怒,向身邊的一名部下道:「齊齊格,你再上一千人。」 「是,葉護大人。」那名叫齊齊格的人是突厥有名勇士,他手一揮,身後的一千突厥戰士隨在齊齊格身後又是嗷嗷大叫,向周軍撲來。 史萬歲此時五百部下已折損不少,他身邊只有三百餘人,王述來到史萬歲身邊道:「將軍,敵人太多,咱們還是撤吧。」 史萬歲悶哼一聲,長槍向前一指:「有進無退!」 「有進無退!」餘下的三百多人也一起大喝起來,剎時間,剛上來的一千突厥人都氣勢一奪,王述心中暗罵一聲:「莽夫之勇。」卻是不敢再說。 史萬歲一人挺槍上前,喝道:「突厥有無男人,誰敢與我一戰?」 齊齊格頓時大怒。止住了身後的士兵:「周人休得猖狂,待我來取你腦袋。」拍馬上前,舉著彎刀向史萬歲砍去。 看著越來越接近的突厥人,史萬歲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他決不是王述認為的魯莽之徒,憑著這殘餘的三百兵馬,累死也不是不突厥人對手,只得拖延時間慢慢的等後面楊天兵馬 「錚。」史萬歲的長槍將齊齊格的彎刀架住,用力一挑。齊齊格頓時覺得一陣大力湧來,彎刀已脫手而飛。 「啊。」齊齊格頓時一呆,他絕沒有想到只一合自己的兵器就會被周人打掉,頓時一股懼意從心底湧去,正想逃走,咽喉一疼,他低頭一看,一縷鮮血從他的喉下湧出,對面周人的長槍剛剛收走。槍尖上還有一抹鮮紅的血跡。 「砰。」齊齊格屍體倒下,他的戰馬悲叫一聲,用嘴拱了拱主人,可惜他主人再也不能動了。 史萬歲銀槍向前一指:「還有誰上?」 突厥人一驚,頓時面面相覷,齊齊格是他們有數的勇士,被周人一槍所殺,一時只得呆呆看著收槍的史萬歲,誰也不敢上前,雙方僵持起來。 楊天的大軍在後面出現。整齊的馬蹄聲彷彿踏在突厥人心上,雖然只有一千餘騎,突厥人卻是齊齊喪膽,開始往後退去。 處羅俟扯起一名從東門逃過來的突厥人問道:「周軍來了多少援軍?」 「回葉護大人,至少有萬人。」東門士兵並沒有看到玄龍軍大隊就已經敗了,根本不知道玄龍軍究竟有多少人。只是能短時間打敗東,南兩門的突厥大軍,他想總該有上萬人才對。 處羅俟和突厥的貴族們倒吸了一口涼氣,數百人就如此厲害,如果有上萬人那還了得,只是眼下城外好像只有一千多周軍,如果逃跑,實在是無臉見人。 正當突厥人進退兩難時,普樂郡的大門吱訝作響,緩緩打開。一隊周軍衝了出來:「殺。」 這隊周軍風塵僕僕,裝述和城外的周軍一模一樣,顯能也是屬於剛來的援軍,處羅俟大恐,末及細看,撥馬便向北而去,其他突厥人一看葉護已逃,也跟著逃了起來。 原來達奚洪等到南城城門一開,顧不得客套。馬上將那些突厥俘虜交給城中出來的周軍,自己率軍趕往東門。只得等他到東門時,東門的突厥人已經敗了,正在往西門逃,他只好又率軍往西門趕。 在西門,達奚洪見到了他父親達奚長儒,雖然達奚長儒看上去非常憔悴,只是父親還活著,讓達奚洪總算放心,父子倆來不及敘別後之情,達奚洪生怕又趕不上西門的大戰,指揮著部下快速將城門堆積的石頭搬開。 城門本來已經搬開一部分,有這一批生力軍幫忙,動作加快了不少,很快將西門清理乾淨,達奚洪迫不及待帶人出戰,只得沒想到突厥人一見城門大開就會逃走。 看著突厥人逃走,玄龍軍上下都莫名其妙,不知哪裡出了偏差,突厥人有數倍優勢,怎麼會未接戰便逃,一時疑惑起來。 李綱道:「大將軍,莫非突厥人有伏兵?」 楊天朝四週一看,前面全是平原,哪來伏兵,不再猶豫,長刀向前一指:「追。」 雙方一追一逃,史萬龍的隊伍開始追在最前面,只是馬力不繼,慢慢落後下來,反而是達奚洪的五百人馬一直沒有使用多少馬力,將突厥人的後隊緊緊咬上, 「咻,咻。」周軍的箭支肆無忌憚的向前射去,將落在後面突厥人像野獸一樣射殺,不時有突厥人慘叫著栽下馬背,隨即被踏成肉泥。 若是此時有人在空中就會看到一幅奇景,七八千突厥人亂糟糟的在前面逃跑,而身後追擊的周軍其實不到兩千人,最前面甚至只有數百人。 一名突厥俟斤忍不住回頭望去,終於發現周軍並不如想像中的多,他勒馬停了下來,大吼道:「孩兒們,周人不多,咱們回頭殺去。」 只是突厥人早已嚇破了膽,除了那名俟斤親近的數十名族人外,誰也不肯停下來,反而趁機拚命打馬,逃得越遠越好。 那名俟斤卻不服氣,帶著數十名部下逆流殺去,後面有一些大膽的突厥人跟了上來,慢慢竟然集起了上百人。 達奚洪正帶著部下對突厥人追殺的痛快,見前面突然集起了一百多人,心中一驚,知道如果讓這些人將追兵擋住片刻,突厥人回過神恐怕會越集越多,他撥偏馬頭,大吼道:「弓箭手,驅散他們。」 數十支羽箭頓時朝達奚洪指著的方向射去,那名突厥俟斤正在慷慨激昂的激勵部下戰鬥,聽到頭上嗡的一聲響,抬頭一看,數十支羽箭向他方向射來,頓時大驚,連忙翻身下馬躲了過去,只是他身旁的族兵卻沒有那個本領,連續十幾人中箭倒下,突厥俟斤躲得了人,卻躲不得馬,他的戰馬身中七八箭,哀鳴一聲,倒在上,突厥俟斤連忙跳開,防止被馬壓住。 「再射!」 不等那名俟斤反應過來,又是一片羽箭飛了過來,這次他失去戰馬掩護,頓時身中數箭,頹然倒,其他突厥人見俟斤已死,一哄而散。 看著前面的突厥拚命逃跑,楊天心中也熱血湧起,顧不得親兵阻攔,將赤影的馬速提到最高,很快脫出親兵一截,身後親兵大急,拚命打馬追趕。 追近突厥人一箭之,楊天稍減了一下馬速,抽出弓箭,向前連發,以前嚴格的訓練終於派上用場,幾乎是一箭一個,很快射殺了四五名突厥人。 面對這些慘叫著跌下馬背的突厥人,楊天心中毫無憐憫,這是強盜應該付出的代價,射了數箭,前面的突厥人已離開了箭支範圍,楊天正在再提速追趕,鄭雄等人已追上來,數名親兵連忙策馬擋在楊天面前,不讓楊天脫離。 「殺。」 「殺」 草原上到處是玄龍軍興奮的喊聲,追殺著東奔西逃突厥人,一路上,突厥人伏屍纍纍,全無抵抗之力,即使有個別勇敢的突厥人停下來反擊,也很快淹沒在玄龍軍的鐵蹄下。 玄龍軍連追數十里,直到馬匹疲累,再也支持不下去,連楊天的赤影也大口大口喘氣時,楊天才下令停止追擊,向普樂郡返回。 第三十七章戰果與善後 玄龍軍回來時,普樂郡的百姓正扶老攜幼的站在兩旁看著這支救了他們的軍隊,這些百姓受突厥人圍城數十天,每天都擔驚受怕,而且還要親冒突厥人的矢石協助軍隊守城,雖然城沒有破,家家戶戶卻掛起了白幡。 在城池危急時,無論軍民都是日夜盼望援軍的出現,只是慢慢由盼望變成了絕望,許多人久不見援軍時,甚至對朝庭的見死不救破口大罵。 如今這支援軍雖然救了他們,但他們的親人卻早已死去,對於這支援軍頓時感情複雜,不知是該感激他們救了自己,還是怪他們來的太晚,讓自己的親人死去。 看著沿途衣衫破爛,許多人身上還有血污的百姓沉默不語的看著他們,玄龍軍剛才殺敵人的興奮頓時消減下來,整個現場一陣沉悶,人人都感到一股壓抑之情。 一名老人顫巍巍的向楊天走去,數名親兵連忙將他擋住,楊天喝道:「讓開。」 楊天本以為回城之後會受到百姓的熱烈歡迎,從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氣氛,只是看看殘破的城牆,百姓身上的血污,還有這些百姓當中全是老弱婦孺,十人之中還不到一名青壯,楊天若有所悟,這些百姓恐怕是怪罪援軍來的太晚了,讓他們的親人死去。 楊天心中苦笑一聲,自己知道情況後,可以說得上披星戴月趕路。沒想到還會遭到百姓怪罪,只是知道此時不是爭論的時候,必須讓百姓把自己的怨氣發出來,否則自己苦心救援的數萬百姓非但不會感激自己,反而會產生怨恨。 看著老人向騎在高頭大馬上軍隊走去,周圍的百姓都有一點不安,許多人竊竊私語起來:「這不是許老伯嗎,他要幹什麼?」 「真慘,唉。許伯家五個兒子都在守城中死了,如今家中只有幾個小孫子,莫非許老伯是要找他們說理?」 「說什麼理,若不是人家相救,我們也要死了。」 「是啊,我們總是人家救的,人不能忘本。」 一個婦女聲音哽咽起來:「若他們能早來一天,我家相公也不會死,只要早一天啊。」 這句話一說。許多人都跟著哽咽起來,整個現場一片哭聲,玄龍軍將士剛才心中還罵這些百姓忘恩負義,只是聽著,聽著,眼圈也不由紅了起來,的確,若朝庭接到消息就派援軍,援軍至少半個月前就可以趕到,而且平高郡也不會落入突厥人手中。他們不用穿行山區來援。雖然玄龍軍將士心中感覺委屈,但也無法分辨,難道可以說來的晚全是朝庭之錯。 看著那名老人走近,楊天連忙下馬,玄龍軍的其他軍士也跟著下馬,現場頓時嘩啦啦聲一片。眾人都睜大著眼睛看著老人,不知他會做什麼,會不會得罪眼前這位全身披甲,看上去非常年輕的將軍 「將軍,將軍,突厥人跑了?」 楊天點了點頭:「跑了,跑不了的都被我們殺了。」 「跑了好,殺了更好,可是我的五個兒子全部回不來了,兒啊。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你們全走了,哪怕是留下一人也好啊。」老人頓時大哭起來,身子一軟,坐在上。 老人一哭。周圍悲聲更大,楊天聽得慘然。將老人扶住:「老人家,是我們來晚了。」 「不,將軍,老朽還是要感謝你,你雖然沒有救出我的兒子,但還是救了我的孫子。」老人向人群中招了招手,那邊站著兩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小三,小五,你們兩人過來。」 兩個男孩看了看自己的爺爺,又看了看周圍的玄龍軍軍士,心中有些畏懼,這些軍士剛剛追殺突厥人回來,身上的殺氣還沒能消除。 「過來。」老人重重的喝了一聲,兩個男孩才拖拉著腳步來到楊天面前。 「跪下,給將軍跪頭。」 撲通一聲,兩名男孩都跪了下來,照著爺爺的話咚咚磕起頭來,只是數下額頭上已是一片血紅。 楊天大為感動,這些百姓還是如此純良,普樂郡被圍四十餘天,雖然怪不到自己頭上,可是朝庭卻絕對負有責任:「老人家,讓他們起來吧。」 「沒事,將軍,讓他們磕幾個頭吧,即是為他們自己,也是為他們的父親,他們的父親雖然去了,可是將軍卻替他們報了仇,這個頭他們應該磕,將軍,老朽也給你磕頭了,普樂郡雖然丟了大人,可是還有孩子,只要孩子還在,老朽就還有希望,普樂郡也有希望。」 老人這麼一跪下,周圍的百姓發了發呆,也跟著跪了下來,援軍在城下大戰突厥人時,多數百姓都上城觀看,他們親眼見證了援軍的英勇殺敵,無論如何,這些援軍救了他們是事實,雖然青壯大部分死去,可普樂郡的孩子還在,就還有希望。 不知是誰率先呼出了萬歲的口號,接著所有的百姓都呼了起來,一邊狂呼,一邊流淚,玄龍軍將士都鬆了一口氣,剛才那種壓抑感讓他們都覺得比打了敗仗還難受,此時的歡呼聲中雖然夾雜著不少傷感,但那種壓抑的氣氛總算沒有了。 達奚長儒被一名親兵扶著,從後面上來,到了楊天跟前,將扶著親兵推開,向楊天鞠了一躬:「老夫多謝將軍救了普樂郡數萬軍民。」 達奚長儒是縣公,又是宿將,在武帝時就立下過無數功勞,雖然楊天現在有前線總管的名分,也可以節制他,只是哪敢 自己行禮,連忙將達奚長儒扶住:「樂安公,當不得晚輩了。」 「當得,如何當不得,有志不在年高,老夫在你這個年齡可做不了這番事。」達奚長儒剛才悄悄和兒子有簡短的交談,基本知道了玄龍軍的情況,楊天救他實在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稍一不慎就會把自己搭進去,楊天雖然是一個晚輩,達奚長儒卻是真誠的道謝。是為他,也是為了活下來數萬軍民。 「當不得,當不得。」楊天連忙謙遜,親自攙扶著長奚長儒進城。 除了達奚洪的五百人,玄龍軍的將士都是第一次踏入這座城池,整個城池可以說是滿目蒼夷,許多房屋都被折成了廢墟一片,街道兩邊全是白色,都是新建的靈堂。由於突厥人圍城,商旅斷絕,市面上也沒有什麼人影,相比擊敗突厥人,接下來普樂郡的重建恐怕更加艱難。 回到城中後,玄龍軍開始統計戰果,這次突厥人突然莫名其妙的逃走,白讓玄龍軍撿了一個大便宜,戰果無疑驚人,除了在南門殺死殺傷二千。俘虜一千突厥人外,玄龍軍在東門殺七百餘突厥人,在北門到一路追擊的路上,突厥人伏屍三千餘具,玄龍軍一番大戰下來,靠著二千人擒殺了七千餘突厥人。加上攻城時死亡的人數,二萬突厥人只逃出四五千,即使突厥人現在發現了玄龍軍的虛實,又能將逃走人全部集合,也無法再對普樂郡構成威脅了,唯一可慮就是平高郡七萬突厥人的動向。 突厥人逃走的匆忙,這次丟下的物質也有不少,光是戰馬就有七千多匹,這些可都是突厥上好的戰馬,若是運回長安。一匹馬就能賣上百貫。牛羊有數萬頭,其他武器甲杖也有不少。 這些全是戰利品,按規矩七成要上繳朝庭,三成楊天可以自行處理,戰馬楊天不想隱瞞,反正玄龍軍要多少物質,朝庭都能撥下來,犯不著留下一個把柄,這三成戰馬已有二千多匹。足夠玄龍軍一人換上一匹了。 數萬頭牛羊楊天卻留了下來,轉交給達奚長儒。讓他把這些東西分給城中百姓。還將玄龍軍多餘的上千匹戰馬也留給達奚長儒,這些戰馬都是良駒,並不比突厥人的戰馬差。 朝庭的規矩是規矩,真正能執行沒有幾個,要知道光是交給朝庭五千餘匹戰馬價值就達六七十萬貫,加上牛羊和給達奚長儒的戰馬,這批東西價值恐怕在百萬貫左右,玄龍軍雖然不缺戰馬,可是完全可以私下倒賣,楊天年紀輕輕,竟然經得起如此誘惑而不貪一文,達奚長儒頓時對楊天肅然起敬。 楊天不貪是因為他不需要錢,能用百萬貫錢財結好達奚長儒,楊天完全認為值得,何況數萬匹牛羊分下去,大家都知道這是玄龍軍戰利品,對玄龍軍頓時又多了一份感激。 這次玄龍軍以少擊多,雖然順利的不可想像,卻也有不小的傷亡,其中亡二百零五人,傷四百多人,讓楊天欣慰的是因親兵一直緊跟著他,只有十多人受傷,並沒有折損。 傷亡最慘重的是史萬歲帶的那幢人馬,史萬歲帶著部下連續在東門和北門兩場大戰,幾乎人人帶傷,亡的二百零五人中,僅史萬歲五百人就有一百六十七人,可以說他的一幢人馬已經傷筋動骨。 不過,沒有史萬歲帶著這幢人馬浴血奮戰,可以說就沒有這次的輕鬆勝利,事後楊天得知史萬歲在東門和北門兩戰的經過,對史萬歲頓時刮目相看,如此勇將,得之實在是幸事。 只有王述有點悶悶不樂,這一幢人馬他是幢主,功勞多歸於史萬歲,他的親兵在這戰鬥中也折損了不少。 處理完戰利品之事,這一千多突厥俘虜楊天卻為難起來,普樂郡的軍民對這些俘虜非常仇視,只是殺又殺不得,放又放不得,押解回後方,更怕這些俘虜暴亂,何況平高郡還有七萬突厥大軍,一不小心,不但這些俘虜會被突厥人救回去,押解人也會全軍覆滅。 楊天一咬牙,乾脆先將這些俘虜用來做苦力,普樂郡現在急缺勞力,偏偏又有許多工程要做,城牆要修補,百姓的房屋要重建,有了這些苦力,應當會緩解一下普樂郡勞力的緊張,對於這些突厥人,只要不讓他們死去,儘管下狠勁使用,至於以後突厥人會不會把他們贖回去,那是以後的事。 處羅俟拚命打馬,玄龍軍停止了追擊還毫無所覺,直到他的戰馬再也跑不動才停了下來,一點人馬,身後只剩下一千多人,等了一天,陸續有落後的突厥人跟了上來,最後收拾到兩千餘人,處羅俟不敢再向南邊的方向而去,反而向北返回突厥大草原,只是派了幾個信使向沙體略匯報,他在普樂郡城下遇到大周數萬援軍,經過一番苦戰不敵,只得先期返回。 等到沙缽略接到處羅俟的報信時,已是七八天之後的事,聽到數萬周軍在身後,沙缽略頓時大驚失色,雖然懷疑外羅俟的話有假,只得數名信使都信誓旦旦表示遭到周軍數萬人圍攻,處羅俟才會大敗。 沙缽略百思不得其解,這數萬周軍又是從哪裡飛過去的,只是想到能擊敗處羅俟兩萬人馬,沙體略又不得不信。 突厥人一月殺到長安城下的日期早已經過了,沙缽略害怕遭到周軍夾擊,又派使威脅大周朝庭快點將貢物和美女送過來之後,率軍退出了平高郡。帶著搶到的財物回到大周的邊境,被突厥人攻佔的城池頓時全部恢復,只是昔日繁華的城池被突厥人一搶,卻是白骨盈野,慘不忍睹,要想恢復原先的規模,至少需要數年之後。 第三十八章佳人遠思 厥人走時拖著長長的車隊,塞滿了搶來的財物,隨行千女子,周軍卻沒有誰敢上前挑戰,只能跟在身後,將突厥人送出境外。 突厥人一退出平高郡,後面安定郡的周軍就將這座城池接管,只是卻只得到一個廢墟,突厥人臨走時不但放了一把火,在走之前還將城牆也拆了,以報復攻城時死在這座城下的數千突厥人。 聽到突厥人退走,楊天不由慶幸自己的運氣,若是這七萬突厥人再進攻普樂郡,普樂郡肯定沒有能力抵擋,好在沙缽略聽到普樂郡有數萬大軍後,特意繞行普樂郡,突厥人一退,玄龍軍恢復了與朝庭的通道,楊天一方面派人向朝庭報捷,一方面派人趕著五千匹戰馬回京。 自從玄龍軍出征後,長安城中的秩序已恢復正常,只是玄龍軍出征後毫無消息返回,百姓心中還是不免有點忐忑,前線勝利的消息傳來,頓時朝野振動。 這條消息卻不免讓人懷疑,隨國公長子,年僅十四歲的驃騎大將軍親率二千人,挺進千里,戰勝突厥二萬大軍,聽起來更像神話,只是突厥人退出平高郡卻是不假,許多人半信半疑起來,數天過後,等到楊天派人趕著五千匹戰馬進京後,這種懷疑才不消而散,人人都在談論著隨國公的長子,大周新的不世英才。 只是民間不免越傳越玄,有說楊天二千人就殺敗了突厥五萬大軍的,有說出敗十萬大軍的,還有人傳這次入侵的突厥人已全軍覆沒,京城的酒樓,茶館每天都在談論著楊天殲滅突厥人的事跡,真真假假。誰也不能辨,年輕人充滿著對楊天崇拜,連帶著這些天長安的酒樓,茶館也生意大好。 大柱國元孝矩府內,元清兒正坐在花園,呆呆的看著遠處的圍牆,心中想像著楊天兩次翻牆進入的情景,遺憾的兩次她卻沒有看到,自從楊天率軍出征後。元清兒就不免牽腸掛肚,尤其是久沒有戰報傳到京城,雖然杏兒常安慰她沒有戰報是好事,那就表示姑爺沒有和突厥人交戰,平安無事。 只是元清兒卻不能釋懷,萬一楊天碰到突厥人怎麼辦?他的兵力遠比突厥人少,若是被圍了怎麼辦?只是她是一個足不出戶的少女,縱然心中再急也是無用,只能每天催著杏兒出去打聽有無楊天的消息。她父親每天回朝,都要被纏上一陣,拐彎抹角詢問前線的戰報。 元孝矩開始不明白女兒的心事,對於女兒在他每天剛下朝就相迎大感欣慰,女兒總算沒有白養,知道疼父親,等到知道女兒真正關心的是什麼後,才感歎女大不中留。 「普六茹勇,你現在到底怎樣了?他們硬拚。」元清兒喃喃自語。恨不得楊天突然站在圍牆上。 「小姐,小姐,有姑爺的消息了。」杏兒飛奔著跑進了花園。 元清兒騰的站了起來,顧不得杏兒姑爺,姑爺的叫:「杏兒,快說。是不是好消息?」 杏兒喘了一口氣:「當然是好消息,好的不能再好的好消息。」又俏皮吐了一下舌頭:「小姐,我說了,賞什麼給我?」 元清兒揚起手:「死丫頭,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還敢跟我討價還價,再不說,瞧我不擰下你的舌頭。」 杏兒忙將吐著的小香舌收起,將自己的嘴摀住,嗡聲嗡氣的道:「小姐。你要擰下我的舌頭,那我想說也沒得說了。」 元清兒急了,像杏兒撲了過去,伸手擰向杏兒的小嘴,杏兒連忙逃開:「唉喲,小姐,我不敢了,這就說還不行嗎?」 見杏兒逃開,元清兒恨恨的道:「死丫頭。那還不快說。」 杏兒知道適可而止,否則元清兒真個生氣可沒她好果子吃。連忙道:「小姐,外面都在盛傳姑爺帶著二千人,越過被突厥人佔領的平高郡,與突厥數萬大軍交戰在一起,結果把突厥人殺得血流成河,現在突厥人已經逃到邊境去了。」 元清兒聽到楊天與突厥數萬大軍交戰時,嚇得啊了一聲,心都快要跳出來,聽杏兒說完,才鬆了一口氣:「死丫頭,不先說完,差點嚇死我了。」 杏兒白了自家小姐一眼,天良心,自己可是一口氣說完,中間連停頓一下都沒有,沒想到自己還落得埋怨。 停了一下,元清兒又急忙問道:「那他怎樣了,有沒有受傷?」 「他?」杏兒故作不解:「小姐,哪個他啊?」 「死丫頭,又皮癢了不是。」 杏兒見小姐又要張牙舞爪的過來擰她,連忙道:「小姐,這個我真不知道,街上只是在傳姑爺大敗突厥,突厥人不但退走了,而且還死了好幾萬,至於其他的,恐怕要等老爺回來再說了。」 元清兒頓時坐臥不安,在園中走來走去,喃喃自語道:「他真傻,怎麼能冒險和突厥幾萬大軍做戰,難道不知別人會擔心嗎?若是受傷了怎麼辦?」 「不行,杏兒,你不是說大街上有很多人在議論嗎,咱們也出府去聽聽?」 杏兒搖頭:「小姐,街頭那些人都是以訛傳訛,反正姑爺是打了大勝仗沒錯,你要等準確的消息,還是要等老爺下朝。」 「那你到門外去看看老爺有沒有下朝?」 杏兒頓時哭笑不得:「小姐,現在巳時還未過,老爺至少要到申時才會回來。」 元清兒哦了一聲,抬天看了看天色,太陽還未過中天,只得打消了讓杏兒到門外察看的念頭,只是接下來杏兒還是不停的被元清兒差出去打聽街上有沒有更確切的消息。 對於楊天大勝,不但長安老百姓聽得像是神話,對突厥人打過交道的大臣們也感覺像神話,只得楊天的奏章不可能作假,否則朝庭一查就清楚,尤其那五千匹突厥良馬很快就要進京。如果造假,哪來五千匹良馬,許多人忍不住嘀咕,莫非突厥人並非想像中那麼可 楊堅對這個兒子越來越滿意,從楊天請求出征時起,楊堅就有一種預感,自己這個兒子恐怕會一飛沖天,才答應讓楊天的要求,只是沒想到楊天竟然做得比他想像中還要好。不過,楊天立下如此大功,卻未免和自己韜光養晦的策略不符。讓楊堅有點頭痛。 周宣帝得到楊天大勝的捷報也是大為高興,他昨晚難得的連讀了數遍,不停的叫好,今天破天荒的主動從後宮走了出來,召集大臣商量對楊天封賞之事,在他看來,楊天是他小舅子。十四歲就取得如此大的功勞,這也是他慧眼識才。 朝會一開始,周宣帝就讓鄭譯宣讀楊天奏章,這份奏章雖然是昨晚收到的,但在周宣帝看過之前,早有許多大臣先行看過,所以大家絲毫沒有感到意外。 「各位愛卿,普六茹勇小小年紀立下如此大功,該如何賞賜為好?」 深知皇帝心意的鄭譯馬上道:「稟天尊,普六茹勇當重賞。大大重賞。」 宇文贇激動起來:「不錯,那就封普六茹勇博平郡公,加柱國大將軍,如何?」 眾臣愕然,郡公也就罷了,反正是虛銜。可是十四歲就加柱國大將軍,那也太快了,只是許多大臣看到宇文贇難得高興,又與楊堅交好的面上,不便反對,可是要讓他們贊同,總覺得太荒誕,誰也不願開口,一時之間竟然冷了場。 宇文贇頓時不悅:「諸位愛卿,普六茹勇僅二千人就立下如此功。難道不該封賞,別以為本天尊不知道,當初若讓你們帶兵,一個個定然推三阻四,如今看別人立下功就成了啞吧。」 柱國大將軍可領兩府兵力,尉遲順怎麼也不願意普六茹家的實力又增強,硬著頭皮道:「稟天尊,普六茹勇少年英才,只是年齡還小。以後必定會立下更多功,實不宜現在就以柱國大將軍托之。臣聽說普六茹勇已和元寶矩之女訂親,不如多賞金銀財物,封寶矩之女誥命,讓他們風光成親。」 尉遲順的話語說得明白,現在就封楊天為柱國大將軍,以後再立功就不好封了,宇文贇頓時遲疑起來。 楊堅走了出來:「稟天尊,臣有話。」 「愛卿若有什麼要求儘管講,只要合理,本天尊一定答應。」 眾臣都羨慕的看著楊堅,心想普六茹堅已是大前疑,女兒是天元大皇后,兒子又如此英武,隨國公府恐怕要一代比一代興旺,中大夫顏之儀卻緊皺眉頭,外戚勢力如此之大,恐怕不是什麼好事,不過,顏之儀也是皇帝東宮舊人,向來被皇帝視為心腹,知道皇帝所擾是那些皇叔,才會拚命加強外戚勢力,立五名皇后,倒也不是完全胡鬧。 楊堅道:「尉遲柱國所說在理,犬子年齡還小,不宜多封賞,臣家中近日頗為節據,天尊只需多給財物,臣感激不盡。」 眾臣都露出一絲微笑,誰也不會認為隨國公家真會缺財物,顯然這是行韜晦之計,普六茹堅不願自己兒子太過鋒芒畢露。 「這……」周宣帝有點不好意思,剛剛自己說過要封普六茹勇為柱國大將軍,轉眼又推翻,只是尉遲順的話也不無道理,周宣帝還是決定順水推舟:「即如此,封普六茹勇為博平郡公,賞絹五千匹,錢萬貫,其餘有功將士,等博平郡公回京後再封賞。」 「謝萬歲。」 封賞完楊天,周宣帝興致勃勃道:「各位愛卿,既然突厥人已敗走,那先前準備的財物和親事是不是可以免了?」 幾名老臣大急,大周和突厥人交往頻繁,對於突厥的汗位之爭也有所瞭解,雖然這次將突厥人打敗,但損失數萬人對於突厥人遠沒有傷筋動骨,沙缽略只所以主動退讓,是怕損失太大無法回草原交待,只是大週一旦反悔,就等於將沙缽略逼到絕路,不得不對大周全軍進攻。 上柱國於翼連忙站了出來:「稟天尊,國不可無信,既然與突厥人簽訂了合約,我朝當遵守才是,請天尊三思。」 許多大臣也一同道:「請天尊三思。」 於翼是從西魏時來的老臣,曾經和本朝太祖都平起平坐,宇文贇只是心血來潮,突厥人要的財物並沒有放在心上,見於翼和眾臣反對,不再堅持:「好了,好了,即如此,就按前約給突厥人交付,讓他們盡快返回草原去。」 「天尊英明。」 周宣帝隨即又處理了幾件政事,掂記著後宮的美人,在龍椅上頓時坐不住,迫不及待的宣佈散朝,重新回到後宮。 下了朝,鄭譯,劉昉等人紛紛向楊堅道賀,楊堅一一還禮,下大夫高熲等眾人都離開卻悄聲道:「隨公,令公子鋒芒太露,恐非好事。」 楊堅點頭:「本公也沒想到犬子會如此一鳴驚人,所以才推掉皇上的封賞。」 高熲搖了搖頭:「沒用,令公子才智已露,恐怕會成為一些人的眼中釘。」 楊堅一驚:「獨孤公,你莫非有什麼對犬子不利的消息。」 獨孤是高熲賜姓,高家父子與獨孤信極為親密,獨孤信曾認高熲為子侄,常呼之為獨孤熲。 高熲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趙王馬上就要進京了。」告辭而去。 望著高熲離去的背影,楊堅咀嚼著他話裡的意思,趙王,楊堅當然不會忘記,將趙王之女嫁給突厥人還是他的主意,沒想到卻引得這個趙王藉機進京。當初真得所料未及啊。 第三十九章趙王入京 安城外數十里楊天所購置的山莊內,數十名少年正在書,這些少年正是當初沒有選上親兵的學員,對於他們,楊天已經要求他們側重學文,日後好掌管一縣一郡。甚至從外面請了好幾個因犯錯被貶的官員,親自教授他們如何處理政事。 離他們讀書百步外的一個小院子,一個身穿天藍色衣服的少女正在練劍,劍光閃爍間,少女婀娜多姿的身影時隱時現,美人劍舞,足可以讓人目眩神迷。 可惜院子裡卻只有一個觀眾,這個觀眾是一個只有十二三歲的少女,她坐在院子的台階上無聊的看著遠方,院中少女練劍的身姿引不起她半點注意,白玉般的臉蛋上佈滿了情思。 舞劍少女清喝一聲,滿院的劍光頓時斂去,見到台階上少女發呆的樣子,笑道:「媚兒,你又在想你的公子了。」 雲媚兒毫不避諱,點了點頭:「公子已經出征一個多月了,也不知他過得好不好?高姐姐,你說公子會不會有危險?」 其實此時楊天大勝突厥人的消息已經轟傳了數天,只是楊天為了保秘,嚴格規格了山莊人員的出入,作為總管的李天正嚴格執行了楊天的命令,基本上不放人出莊,所需的各種物質山莊又自己有出產,沒有長孫和楊天兩人出入,山莊的消息非常閉塞,根本得不到外界的消息。 高蘭輕笑起來,望著元媚兒絕美的小臉,才十二歲就顯露出傾城傾國之姿,不由對楊天忌妒起來:「媚兒,那小子有什麼好,他只是把你當成丫頭罷了。你整天掂記他幹什麼?」 雲媚兒認真的道:「我本來就是公子的丫頭,應當隨在公子身邊才對,唉,只是公子說什麼也不肯帶我到軍中。」 帶她到軍中,虧她想得出來,高蘭不用想就知道如果楊天真敢把雲媚兒帶到軍中,不知會引起多大振動:「傻丫頭,你若到軍中,以你的美貌。恐怕那些軍士非得為你打架不可。」 雲媚兒摸著自己的小臉:「高姐姐,我真很美嗎?」 雲定興以前尚在軍械庫工作時,家中的條件還比較富裕,只得雲定興貪污事發後,不但丟了官,以前積累下來的錢財也全部用來上下打點,雖然最後放了出來,卻已是一貧如洗,不得不賣掉房子搬到貧民窟去居住。雲媚兒根本沒有錢和時間穿著打扮,也沒有人在意她是否美貌。 到了山莊後,雲媚兒的生活雖然比父親做官時還要好,只是山莊幾乎封閉,雲媚兒除了楊天和那些學員外,很少見到外人,楊天始終拿她當成小丫頭看待,而那些學員因她是楊天身邊親近之人,也連帶著尊敬起來,根本不敢說她是不是美貌的話題。 有時雲媚兒自己照著銅鏡。雖然會感覺到自己的美麗,但在楊天面前卻沒有太大自信,少爺是隨國公的長子,誰知道外面會見到多少美麗的女子。 高蘭看著她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你當然美,你若不美麗。那我豈不是成了醜丫頭。」高蘭以前也自許過自己美麗,只得在雲媚兒的面前,有時忍不住妒忌起來,尤其是想到雲媚兒只有十二歲時,這種妒忌更加強烈。 「姐姐才不醜呢。」雲媚兒甜甜的笑起來,跑過去抓住高蘭的手搖著耍嬌:「我要是像姐姐一樣穿著男裝是不是下次就可以奐求公子把我帶在身邊?」 提起男裝,高蘭忍不住冒火,楊天沒少拿這件事取笑她和長孫晟兩人,若是她和長孫晟的事定下來還好,偏偏長孫晟雖然對她千里相尋好像有一點感動。卻遠沒有她想像的熱烈,有時高蘭忍不住會恐懼,若是長孫不要她,她不知是否還有方可去。 楊天出征了,長孫晟也因為去襄陽宣旨,已有數十天沒有來,雲媚兒的話讓她忍不住想起長孫晟來,想到長孫晟,她頓時癡了一般。長孫,你心裡對我究竟如何想? 雲媚兒見高蘭突然不回答自己的話而發起怔來。忍不住問道:「高姐姐,你想長孫哥哥了?」 高蘭驚醒過來,啐了一口:「去,誰想他了,你自己想你家公子去。」 長安城外十里,數輛馬車在一隊禁軍的護送下,正緩緩朝長安駛來,第一輛馬車車簾突然被掀開,露出一個清瘦的青衫中年人來,看著遠處長安巍峨的城牆,中年人有點不克自制,眼中一行清淚流了出來:「二年了,本王終於又回來了。」 這個中年人就是趙王宇文招了,後面馬車上坐著的是他愛女宇文芳,不管宇文芳如何不情願,在江山社稷,全家性命的壓力下,還是不得不同意成為公主遠嫁突厥。 長孫晟看著後面的這個馬車,暗暗為車中的女子可惜,如此佳人,卻要面對如此不可測的命運,難怪會整天以淚洗面,連車都懶得下來。 「公主,要掀開簾子看看嗎?」 說話的是宇文芳的丫環梅兒,梅兒是宇文芳貼身丫環,不可避免也要隨小姐去突厥的命運,因此聲音也完全沒有往日的歡聲。 「掀開吧,以後長安看一眼就少一眼了。」宇文芳聲音有點沙啞,她聽到父王親口對她說讓她嫁到突厥去時,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為止,她哭過,鬧過,而且還絕食,可是最後父王給她下跪時,她不得不痛苦答應下來,從小父王都是她的天,無論她要什麼,父王都會滿足她的要求,如今父王只要求她做一件事,她不能不做。 看到宇文芳車簾打開,禁衛們都忍不住轉頭看去,從襄陽到長安數千里,宇文芳很少下車,禁衛對於這個新封的公主只能是驚鴻一瞥,都忍不住能多見到宇文芳幾眼。宇文芳一出來,車隊頓時停了下來。 宇文芳癡癡的 處的城牆,那座城池便是她生活十幾年的方。在那了她所有的歡笑,她少女夢想,如今兩年過去了,她終於回來了,可是這次回來卻是為了從這裡出發,以後將永遠看不到這座城池了。 宇文招從馬車跳下,來到女兒身邊,關心的問道:「芳兒。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他怕引起女兒的恐懼,等下不願進城。 宇文芳將車簾放下:「父王,不用了,這長安遲早要到,也遲早要走,再等一刻又如何,繼續走吧。」 宇文招心中黯然,自從女兒答應嫁給突厥那天開始起,父女兩人再也沒有以前的親密。為了大周江山,女兒的犧牲是迫不得已,只是不知芳兒什麼時候才會真正不恨自己。 見到車簾遮住了宇文芳的容顏,兩旁的禁衛軍忍不住露出一絲遺憾,車隊繼續前行著,到了長安門口,早有長安府的官員過來迎接,長孫將任務卸下,渾身卻沒有一點輕鬆,返身望著裝載宇文芳馬車向趙王府的舊居方向走去。心中不禁悵然若失。 宇文芳就像是一個美麗的夢幻,轉瞬即要消了,長孫晟此時以為從此一別,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這個美麗而可憐的女子,不料造化弄人,不久將來他不但還有機會見到宇文芳。並要親自將她送往突厥。 趙王的進京雖然沒有大張旗鼓,卻還是引起了許多人注意,許多武帝的老臣子都歡欣鼓舞,因怕皇帝疑心,倒是沒人到城門口迎接趙王,心中卻已作好打算,過幾日下來,就要前往趙王府拜見。 蜀國公府內,尉遲運和尉遲順兄弟正在書房相對而坐,尉遲順的臉上有數分激動。手指輕輕敲著書案道:「今天就是趙王進京的日子。」 宇文招既然決定進京,自然不會到京之後才活動,而是先派出家人與各大臣聯繫,尉遲家無疑是趙王拉籠的重點,尉遲迥剛好也需要借助皇親的力量,鞏固自己家中的位,雙方一拍即合,已經達成了協議。 尉遲運微笑起來:「趙王一進京,正是讓他輔政的大好機會。這大周的天下不能再任由鄭譯,劉昉這樣的小人亂下去。」 尉遲順道:「鄭譯。劉昉等小人不足謂,他們無德無才,全靠皇上的支持才有今天的位,唯有普六茹堅老謀深算,我們不得不防,一旦他反對,趙王輔政就會成為空言,大周再這樣下去幾年,遲早會社稷不保。」 尉遲運嘿嘿冷笑:「普六茹堅當然會反對,現在國政一大半撐握在他手中,若是趙王輔政,第一個就是要分他權,他又如何會願意,不行,普六茹堅必須板倒,否則尉遲家永遠也會被壓一頭,熾兒進宮已經半年多了,為什麼皇上對普六茹家恩寵絲毫未變。」 尉遲順有點尷尬:「熾兒這孩子從小重情,普六茹勇曾救過她一次,我每次見到她時她拿這句話來堵,我也拿她沒有辦法。」 尉遲運簡直想大罵這個堂弟一通,個人恩怨豈能和家族興衰相比,只是尉遲繁熾到底是堂弟的女兒,現在家族又是叔父尉遲迥為族長,尉遲順以後將要接族長之位,尉遲運不便多說,目光中還是露出責怪之意。 見到尉遲運的目光,尉遲順有點不安:「大哥放心,我明日再進宮就是,若熾兒仍然不肯相助,大不了就不要這個女兒。」 鄭譯今天一大早就坐在家中不住的唉聲歎氣,聽得他妻子蕭氏大為不耐「你這死鬼,如今是內史中大夫,又深得皇上信任,歎什麼氣?」 蕭氏是梁朝公主,鄭譯以前充其量只是太子的一個弄臣,若不是梁國太弱,說什麼也不會嫁給鄭譯,鄭譯除了一些走馬章台的花樣供皇帝開心外,毫無才華,蕭氏即使嫁給了鄭譯,對他也常常瞧不起。 鄭譯道:「趙王進京了。」 蕭氏滿不在乎:「進京就進京,他一個無權無勢王爺,你怕他幹什麼?」 「無權無勢,畢竟是王爺,誰知道轉眼會不會就權傾天下,若是趙王當權,我們可是死無葬身之。」 蕭氏摸了摸鄭譯的臉:「沒燒啊,你說什麼胡話,皇上怎麼可能讓趙王當權?」 「皇上在,自然不會,可若……」鄭譯欲言又止。 蕭氏頓時知道丈夫話中藏著秘密,但她深知丈夫在外面雖然經常是耀武揚威,其實膽子卻小的很,若不喝酒,恐怕不肯說出來,連忙向外面走去:「你等一下。」 不一會兒,蕭氏讓數名使女提著熱騰騰的酒菜上來,揮手讓使女退了下去,親自給鄭譯倒上了酒:「來,先喝幾杯,什麼煩勞自然就消了。」 幾懷酒下肚,鄭譯的話果然打開:「夫人,你不知道,皇上已有數次突然在宮中昏厥,我偷偷問過替皇上看病的幾名御醫,皇上最多只有一年壽命,如果繼續如此荒淫無度,恐怕半年壽命都沒有。」 蕭氏嘿嘿冷笑:「好啊,怪不得前些日子宮中有兩名御醫連續身故,原來是你搞的鬼。」 鄭譯連忙噓了一聲:「夫人,小聲點,傳了出去可是不得了,你想想,若是皇上有個三長兩短,趙王又在京中,突然發難,執撐了大權,那些宗室王爺恨我入骨,還哪有我的活路。」 第四十章殺伐決斷 氏忍不住對丈夫大罵:「窩囊廢,若是皇帝真有個三道你不會自己挺身而出,等你當了大塚宰,就是想廢掉小皇帝也不難,怕什麼趙王?」 鄭譯大驚:「你瘋了,莫非你還想當皇后不成?」 蕭氏反問道:「你以為我不敢當?」 鄭譯不理會看上去有點瘋狂的妻子,將杯中的酒一口飲盡,又夾了盤中一塊圓片狀的肉片放進嘴裡,嚼了數下,不禁埋怨:「為什麼老用鹿鞭給我做下酒菜?」 「你若能做大塚宰,做皇帝,虎鞭也可,龍肝鳳髓也可,隨你挑著下酒。」 鄭譯斜眼望著妻子:「你知不知道孝閔皇帝的皇后做了多久,後來又在哪裡?」 「當然知道,她做了九個月皇后,後來一直在庵中做尼姑。」 「那你知不知道獨孤梵天做了多久皇后。」 蕭氏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她雖然做了兩個月皇后就死了,可是也不虧,我哪怕當兩個月皇后也甘心。」 「你不要命,我卻要命,天元皇帝在時,誰都怕我,我不是大塚宰,大塚宰的權利也比不過我,如果天元皇帝不在,我就當成了大塚宰,也挨不了數天,如果想當皇帝,恐怕一天就得死。」 丈夫說得如果嚇人,總算打消了蕭氏的念頭:「那該怎麼辦,要不你現在就去跟皇上講,把趙王趕走?」 「趕走趙王又怎樣,天元皇帝若不在,他還會回來。」 蕭氏害怕起來:「難道就沒有一線生機。」 鄭譯皺著眉想了半天,才歎道:「只有一個人或許能能救我一命,我若全力推他主政。即使皇上真的不在了,也能穩住局勢,保住富貴。」 鄭譯來訪時,楊堅也正在和獨孤氏商量趙王入京之事,夫妻兩人都看出趙王這次入京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聽到元冑進來報告鄭譯登門來訪,獨孤氏微笑起來:「夫君,看來有人比我們還急。」 沙缽略渡過黃河後。才從長安得到消息,進攻處羅侯(注前面寫成處羅俟,現改正)的周軍只有二千人,差點沒把沙缽略氣死,殺了自己這個弟弟的心思都有,如果不是處羅侯派人報告說周軍有數萬人,他也不用撤退,直接再派兵將這普樂郡和援軍一起剿滅,多少還能換回突厥的聲譽。如今可好,他這一退,將主動權拱手讓出。 只是處羅侯也知道讓沙缽略發現真相後肯定不會放過自己,他帶著二千殘兵先前回去,即使沙缽略有火也發不出來,不過,讓沙缽略欣慰的是大周朝庭對以前條約並沒有反悔,他這次雖然損失了不少人馬,但帶著大周的貢品,加上搶來的物質。女人,回去也可以交待。 這次突厥入侵,大周有十餘座城池被毀,還有一些城池被勒索財物,死傷軍民數十萬,被毀的村莊更是不計其數。讓許多邊境軍民對突厥人仇深似海,對於打贏了還要送突厥人美女,財物之事,許多邊關將士都氣憤不已。 楊天同樣也是氣憤,只是這種事他遠在邊境,根本插不上嘴,即使插得上嘴也無可奈何,這次勝利只是打掉突厥人進一步的野心而已,要想徹底戰勝突厥人,至少沒有換皇帝之前是不可能。那麼這種不敗而敗的事也就不奇怪了。 楊天只能盡量做一些安撫工作,至於朝庭給他的那些賞賜,還有郡公的爵位,楊天一點也不在意。 突厥人退去後,一些倖存下來的人開始重返家園,楊天向朝庭請調大批物質來賑濟遭受兵災民眾,並抽調後面的州兵,府兵,充實前線邊境。防止突厥人重新渡過黃河來攻。 普樂郡雖然有點慘不忍睹,但比起那些被突厥人攻下的城池來講。無疑要好上數倍,與普樂郡相隔數十里的五原郡,原有居民三萬餘人,被突厥人攻破後,只剩一萬人,弘化郡原有軍民四萬餘人,突厥人攻破後,竟只有五千餘人逃生。 這些人雖然逃過了性命,只是他們的莊稼被突厥人的馬吃的一乾二淨,牲畜被突厥人搶走,變的一貧如洗,如果不救濟,要麼被餓死,要麼變成盜匪,朝庭以前任命的官員大部分被突厥人殺死,要等朝庭再派官員,至少也要數月時間,楊天只能每個城鎮派出數名親兵暫代官府行駛權利。 不過這樣一來,對楊天就有一個意想不到好處,他身邊培養了數年的親兵不但有機會得到民政方面的鍛煉,而且現在救濟由楊天派的這些親兵負責,將來就是朝庭派來官員,百姓也只會信服楊天派的親兵,楊天等於將這十餘個城池抓到了自己手中。 普樂郡有達奚長儒處理,楊天可以不管,暫時就將玄龍軍的總部放在五原郡,五原郡被突厥人攻破,但城牆反而破壞的沒有普樂郡嚴重,突厥人搶掠了一番就離去,現在的居民雖然比以前少了許多,但比起其他方來,還有一些人氣。 這裡基本上是被突厥人劫掠城鎮的中心,玄龍軍駐紮在這裡,即方便楊天調運物質,也方便楊天到各個城鎮去查看。 這天,楊天帶著十餘騎從在街道緩緩向城外駛去,看到這十餘騎,五原郡的百姓都主動將道路讓開,並用恭敬目光注視著楊天等人,直到離得遠了才收回目光。 對於所有被突厥人攻破的城池來講,楊天現在就是他們的活神仙,不但趕走了突厥人,還發給了他們各種生活用具,讓他們不會餓死,重新恢復了生活下去的信心。 楊天反正是慷朝庭之慨,自己給朝庭運去了五千匹戰馬,多要一些物質也是應該的,何況他還掌著前線總管大權,隨時可以從後方各郡裡抽調物質。 出了城,楊天輕輕的在赤影身上一碰,赤影輕哼一聲。四蹄陡然加快,將十多名親兵甩在後面,鄭雄等人連忙吆喝自己座騎也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眾人急馳了小半個時 一個大湖泊前停了下來,這裡風景優美,實在是體閒楊天這些天奔波於各個城鎮,忙得頭暈腦漲。今天才特意找到一個方出來放鬆一下。 跳下馬,楊天從自己的馬背上拿出早已準備好魚桿,就坐在草上,掛上鮮餌,將魚鉤甩入水中,數名親兵也有樣學樣,還有數人卻散在四周警戒。突厥人雖然退了,但難保不會有馬賊,盜匪等危害到楊天的安全。親兵並不敢大意。 這裡人跡罕至,水中的魚兒還沒有嘗到人的狡猾,很快就有魚咬鉤,楊天順手一提,一條數斤重的大鯉魚頓時在草上活蹦亂跳。 鄭雄連忙跑了過去,雙手將鯉魚按住,笑道:「好肥的魚。」 這麼短時間就有大魚上鉤,楊天也很高興,笑道:「此魚兒如此肥美,倒是可以讓五原郡的居民過來捕魚。」 五原郡一萬多居民。絕大部分需要靠後方運糧救濟,如果能夠捕到大量鮮魚,對後方的壓力也會減輕不少。 這個湖泊一望無際,水面至少有十數里寬,何況還連結著一條大河,恐怕捕上數百萬斤鮮魚也有可能。鄭雄連忙道:「卑職記下了,回去就和呂沐霖說,讓他組織五原郡民眾捕魚。」 呂沐霖正是楊天放在五原郡負責整個城鎮秩序親兵,雖然初經政事,已顯出了不凡的才能,楊天對他頗為滿意,已將五原郡的政務全部放手,有意讓他接手五原郡。 說話間,楊天手上的魚桿一緊,又有魚咬鉤。楊天連忙提桿,啪的一聲,魚線斷為兩截,水面上一條大魚露出一個背脊,尾巴重重一拍,頓時響起嘩啦啦的一片水聲,湖面湧起一個圓桌大的漩窩。 鄭雄張大了嘴,發出感歎:「好大魚。」 這條魚若是釣上來,至少也有數十斤重。楊天頓時露出一絲懊惱,早知魚如此大。就不能提急了,只能慢慢的溜魚,等魚力氣用盡時再提上來。 楊天將斷了線魚桿丟下:「算了,不釣了。」起身沿湖岸走動。 鄭雄緊跟在楊天身邊,待離其他人稍遠一會兒才悄聲道:「大將軍,最近好像有人在查呂沐霖他們的身份來歷。」 楊天的眼睛騰的睜大:「可知是什麼人?」 鄭雄心中一緊,他早就猜到楊天後來招的這些親兵肯定有什麼特殊身份,只是他身為楊天的親兵隊長,只能把這種猜測埋在心裡,前幾天發現有人秘密調查時,頓時感到事態嚴重,因牽涉到玄龍軍內部人員,他才找這樣一個機會告訴楊天。 這些親兵的履歷楊天早已讓李綱作了準備,也可以經得過查驗,只是在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才會如此,如果有心人連續調查到十幾人以上,肯定會產生懷疑,這些人的武藝和文化從哪裡來? 「回大將軍,除了普樂郡的郡守派人外,王述也是其中之一,這些天,王述都有意無意與呂沐霖、岳仁、李融之他們套近乎,看來是很想從他們嘴中套出什麼。」 楊天親兵訓練,日常生活都和普通的將士單獨分開,因此除了親兵自己外,玄龍軍的將士也並沒有感到這突然間多出的五十人有什麼特別,只是現在楊天隨隨便便派出十餘人就能將各個城池政務接管,而且人人文武又全,當然一下子就顯示出這些親兵的與眾不同,自然會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對於達奚長儒調查,楊天並不害怕,自己救了他和普樂郡所有軍民,他的兒子又在自己手下任職,而且他離長安數千里,調查也不便,要想從自己的親兵嘴裡掏出情報更是不可能,即使真查出什麼,達奚長儒恐怕也會遮掩過去,他更多會認為這些人是楊堅給兒子的輔助人選,貴族底下私下養士百十人根本不是什麼大事。 只是王述的查探卻顯得不正常,主帥親兵的來歷哪是他一個屬下能隨便管得了,至少表明了他對主帥的敵意,聯想起王述平時多有陽奉陰違之之事,楊天冷笑起來:「王述。」 「大將軍,是不是把王述調出玄龍軍?」 楊天搖了搖頭,用手作了一個砍的動作,鄭雄微微一驚:「殺了。」 若是在這次出征之前,即使王述冒犯到楊天,楊天或許還會容忍,只是這次見怪了殺人或被殺,楊天的心已經硬了起來,所謂人命如草芥,見慣了數千數萬人的死亡,對於殺一個人,楊天已經不在意了。 數天之後,王述在外出時遇到了被打散突厥潰兵,英勇戰死,王述只是不忿這次楊天為他請的功勞太小,而且又不滿楊天用自己的親兵作各城暫時的負責人,開始他還想看楊天的笑話,只是沒想到這些親兵做得井井有條,才引起了他的好奇,沒想到卻惹上了殺身之禍。 王述的死亡引起前線各城對突厥潰軍進行了一場大搜索,確實找到了不少突厥潰兵,他們都是普樂郡敗逃時與大部隊失去聯繫之人,有些潰兵大返回了草原,但也有小部分躲進民眾中,雖然突厥人深目高鼻,相貌與漢人相差很大,但這裡本來就混雜著各個民族之人,有突厥人混入也不希奇。 雖然抓到的突厥都不承認襲擊了王述,對他們來講,藏起來還來不及,哪敢主動惹事,但王述的死亡還是記在了突厥人身上,唯有鄭雄和參與此事幾名親兵對楊天又深認識了一層,大將軍竟然如此殺伐決斷。 第四十一章末日逞威 走鄭譯後,楊堅坐在書房呆呆出神,剛才鄭譯所說的驚了,讓他差點回不過神來,獨孤氏從外面走了進來:「那羅廷,發生什麼事,臉色為何如此難看?」 楊堅雖然事無大小都會和獨孤氏商議,但獨孤氏有一個很好的傳統,就是有同僚來拜訪楊堅時,如果聊到什麼機密之事,獨孤氏都會主動迴避,讓別人沒有顧忌心理,也讓楊堅在同僚面前大有面子。 見獨孤氏問起,楊堅毫不隱瞞,苦笑道:「剛才鄭譯告訴我,皇上曾經在後宮突然昏厥過幾次,御醫說皇上的壽元最多還有半年至一年。」 獨孤氏大吃一驚,皇帝登極還不滿二年,而且只有二十二歲,誰會想到身體會垮的如此之快,獨孤氏不相信的問道:「會不會弄錯了?」 「不會,鄭譯連續問過兩名御醫,這兩名御醫都是醫術高明之輩,我看真是如此的話,御醫說半年時間恐怕還是往寬了說。」 獨孤氏頓時明白過來,難怪丈夫會如此緊張,天元皇帝一旦去世,幼帝只有八歲,以前被皇帝打壓的宗室力量必能會抬頭,楊堅身為大前疑,又是外戚身份,雖然這兩年楊堅做得隱秘,並沒有在明面上對宗室打壓,可是關乎到權力鬥爭,除非丈夫肯主動退卻,否則就是你死我活,她的父親獨孤信就是一個明顯例證,被宇文護硬逼著吃了毒藥才將獨孤家保存下來。 獨孤氏嚴肅起來:「此事可還有何人知,尤其是五位皇后是否知曉?」 皇帝有五位皇后,一旦事情洩露,大周朝庭馬上就會動盪,失去先機後,隨國公府並無優勢。很難在下一輪權力鬥爭中勝出。 楊堅臉上露出欣慰之色:「她們只知道皇帝昏厥之事,只是以為皇帝暫時勞累過度而已,這一點鄭譯做的很穩秘,御醫的診斷除了他無人知曉,又及時滅了口,應當沒有洩露。」 楊堅又遲疑了一下:「如果皇帝昏厥之事傳了出去,有人將為皇上診斷的兩名御醫先後死去的消息聯繫起來,難免也會懷疑。」 獨孤氏鬆了一口氣:「這點夫君不用擔心,即使有人懷疑皇上身體不好。也不會知道皇上的壽元會如此之短,只是麗華這孩子也太大意了,如此大事也不跟家裡通報,若非鄭譯,恐怕皇上真一旦故去,我們就被動了。」 楊堅頓時豁然開朗:「麗華做的好,既然麗華如此,想必其她幾位皇后也是如此,事可成也。」 就在楊堅夫婦和鄭譯一起算計著皇帝身後之事時。沒想到馬上就被別人算計了,這天晚上,天元皇帝突然在凌晨驚醒過來,他起身一摸,全身都是冷汗。 天元皇帝剛才做了一個惡夢,夢中一個大怪物就站在他床邊,想要將他吞下去,他怎麼掙卻掙不脫,這個怪物卻長有一張人臉,先是齊王憲的樣子。又是趙王招,最後卻是幻化成普六茹堅。 這個夢源自於皇帝睡前和尉遲繁熾的對話,天元皇帝笑言尉遲家是本朝首屈一指的大族,尉遲繁熾卻告訴他,本朝真正的第一大族是隨國公普六茹家。 天元皇帝本來不信,尉遲繁熾將普六茹家的實力一一點出來。隨國公四兄弟,老二車騎大將,老三附馬都尉、吏部中大夫,老五柱國大將軍,如今長子又已是博平郡公,驃騎大將軍,加個他岳丈家六子五侯;連襟上柱國李虎之子;妹夫竇榮定,宿衛宮伯;妹夫豆盧通柱國大將軍……,若是說尉遲家一門三上柱國、二柱國大將軍、四郡公,普六茹家身後至少有十幾個柱國。柱國大將軍,國公。 天元皇帝開始還聽得笑嘻嘻的,後來臉色卻是越來越差,他原來深感皇后娘家實力雄厚對他穩坐帝座是強有力的保障,只是力量如此之強卻超出了他容忍範圍,普六茹家真的有如此大的力量? 他仔細的向身邊的尉遲繁熾看去,尉遲繁熾睡的正香,睡前的這番話好像只是隨口而說,那麼她說的就是真的了。 尉遲繁熾當然不會睡得如此死。她佯裝沉睡不予理睬,皇帝有太多怪僻了。曾經就有幾個嬪妃在皇帝半夜突然大叫大嚷醒來時,多嘴了幾句,就被皇帝活活打死,雖然她是皇后,皇帝多少有一點尊重,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天元皇帝多疑時簡直像有神經質,但他把後宮當成了自己港彎,對於身邊人的話常常是深信不疑,這還是他在太子時養成的毛病,每次受到父皇的責打,他都只有躲在女人懷中才會覺得安全。 天元皇帝長息了一口氣,剛才的夢只是虛妄的恐懼還是上天的暗示,國丈勢力太大當然不是好事,八年前,北齊後主高緯謀殺左丞相斛律光看來不是沒有道理的,斛律光也是國丈,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這可是漢人總結了數千年的經驗。 只是這事他決不能和任何人說,普六茹堅對自己到底忠不忠心,自己怎樣才能試出來?天元皇帝頓時頭痛,雖然昨晚半夜才睡,此時卻已無睡意,披衣來到大殿之外,此刻大殿上冷冷清清,四簇九光燈依舊大放光明,昨晚他和五位皇后一起在這裡嘻戲的情景彷彿歷歷在目。 「咦!她們都走光了?」尉遲繁熾聲音突然在天元皇帝的身後響起。 天元皇帝冷不防被嚇了一大跳,聽出是尉遲繁熾的聲音才放下心來,不以為然的回道:「天都快亮了,她們自然都去睡了。」 「臣妾還以為她們還在殿上喝酒,記得天尊還下過聖旨:一人也不許走,還要再擲!卻原來……」 天元皇帝記了起來,昨晚他和五名皇后一起玩五木之戲,規定誰贏了誰陪 寢,如果是皇帝贏了,則由他隨便選一人侍寢。這種帝經常讓五名皇后玩,只是玩時皇帝一般只在旁邊觀看,昨晚他一心想要尉遲繁熾侍寢,就自己加入進去。 只是他的運氣並不好,五名皇后的其餘四位輪流贏,就他和尉遲繁熾不贏,每次一輪後,他就帶一名皇后到後面寢宮顛鸞倒鳳一番,不准其餘人去休息。之後再接著玩,連吃了七八次藥丸提神後,眾位皇后看出皇帝心思放在尉遲繁熾身上,最後才讓皇帝贏了一把,皇帝終於如願以嘗的抱著尉遲繁熾進了後宮。 天元皇帝搖了搖腦袋,記不起自己最後一次是否還下旨不讓四人走,見尉遲繁熾說了一半,連忙問道:「原來什麼?」 尉遲繁熾笑道:「原來皇上是說著玩的。」 天元皇帝心彷彿被馬蜂狠狠刺了一下,是啊。聖旨便是聖旨,怎能說著玩呢!再也不去想昨晚最後一次是否還下過聖旨,厲聲喊道:「來人,傳天元大皇后!」 楊麗華還沒有起身,聽到太監傳旨,連忙匆匆趕來見駕,施禮道:「天尊召喚,有何見諭?」 天元皇帝澀然的道:「我問你,你們為何沒有在此等候?」 楊麗華一片茫然,皇帝一向對她尊敬有加。不知為什麼會突然如此生氣,一時遲疑起來:「臣妾見天色已晚,就自去休息了。」 「好啊,這麼說你是公然抗旨,該當何罪!」 楊麗華大吃一驚:「天尊頒過何旨?臣妾為何不知?」 「昨晚本天尊曾說過一個也不許走,還要再擲。你是天元大皇后,乃諸皇后之首,率先離開,豈非帶頭抗旨?」 皇帝突然把遊戲之間的話當成聖旨,以後宮中的日子就難過了,楊麗華仔細想了想,平靜的道:「天尊是曾說過不許走,只是那是在繁熾妹妹之前,天尊抱著繁熾妹妹進寢宮時,並沒有再頒過旨意。」 天元皇帝一時語塞。卻更加怒火萬丈,她還敢反駁自己的話,這不正是無視天子權威的明證嗎:「你現在就是抗旨,眼下還在抗旨!你以為娘家勢力大,就可不將本天尊放在眼裡,我……我賜死你!」 楊麗華怎麼也沒有想到皇帝突然會如此無情,她只好不再爭辨,以目示意尉遲繁熾幫忙求情,沒想到尉遲繁熾眼中閃過一絲愧色。卻將頭扭了過去,閉口不言。 五名皇后中。雖然尉遲繁熾是最後立的一名皇后,但楊麗華同情她遭遇,在尉遲繁熾入宮之後,多次安慰過她,兩人的感情反而最好,如今尉遲繁熾卻毫無援手之意,楊麗華終於感到一絲不對勁,撲通一聲跪在上:「臣妾知罪了,請天尊寬恕。」 天元皇帝心中熊熊火起,絲毫不因為楊麗華認罪而消減,將數年的夫婦之情丟到腦後,他想起了北齊的皇帝高洋,高洋為了試驗左丞相斛律金的忠心,曾親自持槊作勢欲往斛律金身上刺殺三次,見其不動,這才作罷。天元帝覺得這辦法當真高明之極,不動心思就可試出臣下的一片忠心來,今日用來試試普六茹堅,有何不可? 「傳宮伯竇榮定聽旨!」 「臣在!」竇榮定應聲入殿。 「去,傳楊堅入宮!」 「臣領旨!」 竇榮定出去後,天元皇帝又喊道:「傳於智。」 於智一上殿,天元皇帝馬上吩咐:「禁衛兩廂伺候,刀出匣、劍出鞘,待那楊堅一來,就……」天元皇帝本欲說「就砍了他!」轉念一想,普六茹堅是否忠心,還要試試才好,改口道,「就看他的神色,倘若他神色有變,就砍了他。」 此時天色剛剛微亮,長孫晟正好當值,剛才發生的事都看在眼裡,心頭頓時大急,楊天是他結拜兄弟,如果隨國公家出事,他如何面對楊天? 只是他身為宮中禁衛,卻是沒法擅離職守,更無法托人傳信,幸好鄭譯這次來的挺早,他知道鄭譯與隨國公交好,連忙將宮中發生之事告訴了鄭譯。 鄭譯也差點嚇得丟了半條魂魄,立即派親信向楊堅報信。楊堅不僅是他少時的同學,還是他以後獨一無二的奧援。如果楊堅倒了,他日後也不好過,等於同楊堅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派出親信後,鄭譯連忙趕到中宮,見到劍拔弩張的侍衛,鄭譯才發現情況要比他估計的還要嚴重,只是他只能恭敬的站在天元皇帝身後,鄭譯深知天元皇帝的脾氣,雖然有時天元皇帝對他言聽計成,但一旦皇帝拿定了主意,他如果勸說,反而會適得其返,說不定連他也會搭進去。 楊堅得到鄭譯派人送來的消息時,頓時如晴天霹靂,數天前他還和鄭譯兩人商議天元皇帝死後之事,沒想到現在反而要輪到他先死了。 楊堅絕對不甘心在自己大業要來時卻先死去,他一邊緊張思考,一邊回想這些年來自己走過的驚險路程,武帝時,齊王,宇文孝伯,王軌等人都想置他於死,在皇帝面前進言他有天子之相,結果還是沒有死成,反而在後面自己借天元皇帝之手將他們一一剪除。 當時這些人不是天子近臣,就是皇帝至親,自己是怎麼做的,是了,自己一方面收買了相士,讓相士說自己只可為將,然後憑著功和皇帝自己的抱負逃過了一劫,如今卻是皇帝要殺自己,又該如何? 第四十二章步步驚心 能亂,只要定下心來,一定有辦法,楊堅安慰自己,突如其來的大災厄,楊堅縱然非常人可比,也是心亂如麻,腦中什麼也想不出來。 獨孤氏在旁邊道:「那羅廷,你想想皇帝為何突然要殺你,只要找到根由就不難化解。」 楊堅頓時頭腦一清,是啊,找到根源,以前武帝要殺他時不是如此嗎,只收買一個相士就化解於無形,楊堅的腦子瘋狂轉動,自己處理朝政十分謹慎,凡大事都要奏准天元皇帝,獲准才施行,否則寧願積壓也不處理,不可能留下話柄,如果是大臣彈劾,鄭譯必定知道。 如今毫無症兆的暴發出來,禍起中宮,只能有一個解釋,那就是皇帝的猜疑,自己雖然事事謹慎,但皇帝的猜疑還是落到頭上,怎樣才能消除皇帝的猜疑,過得了這一關,從此就一飛沖天。 「隨公,天使來了。」元冑推門進來。 楊堅鎮定下來「開中門,我馬上迎接。」 隨國公府中門大開,宮伯竇榮定和數名宮廷宿衛昂首走進大門,楊堅連忙帶著國公府眾人跪下,竇榮定面無表情的將宣楊堅進宮的聖旨讀完,將聖旨放到楊堅手中,悄聲的道:「隨公小心,此次入宮禍矣。」 竇榮定雖然沒有見到後面天元皇帝調兵之事,可是皇帝要懲罰皇后,又怎會放過其娘家,尤其娘家還手握重權。 楊堅重重的點頭,示意已經清楚,將竇榮定和幾名宮廷宿衛請到中廳,讓人捧上好茶:「諸位天使稍待,容本公沐浴更衣後,再隨諸位入宮。」 眾人都點了應允。天元皇帝傳位給靜帝,自稱太上皇后,要求各大臣求見他時,必須齋戒三日,沐浴更衣後方可相見,否則就是欺君。 泡在冷水中,楊堅的頭腦越發清醒,對於皇帝唯有恭順,另何反駁和辨解都會加重皇帝的猜疑。宇文憲沒有明白,入宮時和皇帝辨論,結果被天元皇帝絞死,宇文孝伯等人同樣也沒明白,將皇帝駁的啞口無言,同樣被賜死。 楊堅初時聞聽噩耗的驚懼頓消,他知道自己至少有六成把握化解,餘下四成,就只有碰運氣了。看看我是不是真有天命之相。 沐浴之後,楊堅與獨孤氏話別:「我走後,夫人趕快派人通知睍伐小心,若我出事,睍伐可走突厥,你和孩子則避往南朝。」 獨孤氏並沒有哭哭滴滴,臉上閃出堅毅之色:「那羅廷,你放心,孩子我會安排好,至於我。若真到了那一步,則會盡起府中兵馬相救,若救不得,咱們夫妻便同死在一起就是。」 「好,我相信夫人,只得沒有確切消息之前千萬不能動手。」夫妻兩人早已發誓同生共死。獨孤氏如此說,楊堅不在相勸。 見楊堅下去後遲遲不露面,幾名宿衛不安低聲向竇榮定道:「大人,隨國公是不是聽到風聲逃了?」 竇榮定瞪了他們一眼:「不要胡說八道。」他心中巴不得楊堅已經逃走,以楊堅現在的實力,如果要逃出城,沒有什麼人可以攔阻,他並不看好楊堅入宮之後會平安無事。 楊堅一身新衣,渾身氣爽的從後來出來:「勞各位久候,這就帶本公面見天尊。」 竇榮定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出了府門,低聲在楊堅耳邊道:「隨公,為何不逃?」 楊堅搖了搖頭,若是一逃,他以前的根基就要全毀,即使逃了出去,從此也成為一名叛逆,失去問柄天下權力的機會,哪怕只有一成的希望。楊堅都要博一博,何況此時已有六成。 從隨國公府到皇宮。這一段路程很快就走完了,竇榮定引領著楊堅走入皇帝中宮,看到兩廂侍衛林立,刀出匣、劍出鞘,殺氣騰騰,楊堅雖然路上已想的明白,此時也不禁心驚肉跳,這和兩年前剿殺齊王憲,一年前殺宇文孝伯等人毫無二致,難道冥冥之中真有報應。 只是此時想退縮也不行了,楊堅鎮定的穿過刀叢,我不是他們,未必就會死。臉上愈發平靜,在離天元皇帝十餘步時跪了下來:「微臣普六茹堅見駕。」看到女兒還跪在旁邊,楊堅心下又多了數分希望。 天元皇帝森然道:「隨國公,你拖延至今才見駕,這是慢君,死罪,你知道嗎?」 楊堅頓首:「臣知罪,本當即時進宮,只是起身時才想起沒有沐浴,怎可污身瀆駕,連忙沐浴一遍,這才動身,以至來遲一步,當真該死之至!」 天元皇帝心中竊喜:你可以沐浴後再來見我,難道三天前你就能知道今天之事,提前齋戒,那還是壞了朝規,犯有欺君之罪,看你再怎麼狡辯,若是說不出來,今日莫怪我讓你人頭落。 「既然是沐浴,那本尊就不怪你慢君之罪,可你有否三日之前齋戒?」 天元皇帝問完,嘴角不禁露出笑意,旁邊的眾人都聽得心驚肉跳,皇帝臨時急召,誰也無法提前三日便知,怎知齋戒,其實這一條自從頒布以來就沒有怎麼實行,皇帝要急召大臣,誰敢讓皇帝等三天,皇帝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總不能讓所有的貴族都吃素,只是此時問起,卻是分明帶著殺機。 楊堅再次頓首:「自大象元年二月,天尊居天台之日起,微臣便齋居素食,以備天尊非常之召見,至此素食已有一年又三月。」 這一回答大出眾人意料,天元皇帝也不禁驚異,:「你吃素一年多了?」 「是,臣霟居大前疑,天尊垂詢的事自必多於旁人,若不長年齋戒,何能應急?天尊制訂的朝規,豈能壞在微臣身上。」 天元皇帝聽到此也有幾分感動, 護自己定的朝規,普六茹堅身為大前凝,國丈之身。素一年多,這一片忠心朝中當真是獨一無二,只是他心中依然有懷疑,莫不是楊堅哄騙自己, 「你吃素一年多?當真不假,可有誰證明?」 「天尊欲究此事,可召普六茹慧問詢。」 「普六茹三郎是你弟弟,當然會幫你。」 「稟天尊,三郎雖是臣弟。其實歷來與臣不和,前些天正是微臣四十大壽,他們夫婦聯手砸了微臣的鍋灶。僅此一端,天尊當知那普六茹慧決計不肯替微臣隱瞞何事,普六茹三郎之妻順陽公主又是天尊的姑母,更不會隱瞞天尊!」 砸鍋台,那是民間鄰里吵架有深仇大恨才會如此,沒想到堂堂國丈家也如此,天元皇帝頓時有點幸災樂禍:「普六茹三郎砸你家鍋灶。那你家二弟普六茹二郎呢,他不管嗎。」 「二弟媳看到後哈哈大笑,二弟在旁不言不語,只有五郎要替微臣討公道,不過,微臣還是將五郎攔住了,三弟媳到底是皇家中人,微臣又豈能因一鍋社而計較。」 五郎楊爽是楊堅從小拉址大,這一點皇帝知道,和楊堅要好一點也正常。楊堅的二弟媳是尉遲繁熾姑母,天元皇帝不由看了看尉遲繁熾一眼,若說普六茹家的關係豈不是和你家也密切,不過,他連兄弟也不團結,那麼親戚之間構成的關係之網更不足恃。昨晚的猜疑頓時煙消雲散:「沒你的事了,愛卿回去吧。」 楊堅卻沒有依言起身,反而重重的嗑首:「臣有罪。」 天元皇帝大訝,自己說了不追究,他反而賴上了,若是說不出什麼呢,說不定本天尊就要再處罰你:「愛卿有何罪?」 「臣教女無方,以至沖犯了天尊,願受天杖之罰!」 天元皇帝被感動了,多麼忠貞的臣子。本天尊可比那高洋強多了:「天杖暫且寄下,卿自回吧。」 楊堅只好起身,自己身上的禍總算躲過去了,只是女兒卻怎麼辦,皇帝並沒有將賜死天元大皇后的旨意撤消,萬一皇后被廢,或被處死,大勢去矣,只是此時要求情。恐怕皇帝再發怒,自己也要搭進去。看來唯有以柔克剛,讓夫人進宮哭訴。 「謝天尊,微臣告退。」 楊堅走後,天元皇帝還發出感歎:「若不是此次相試,還不知國丈如此忠於本天尊。」 鄭譯在旁連忙道:「天尊,即如此,不如將皇后之罪也赦免。」 天元皇帝此時已無處死皇后之意,只是想到自己問話時楊麗華反駁,感到自己尊嚴被冒犯,心中依然有氣:「讓她跪著。」 一出宮門,楊堅背上頓時冷汗迭出,走到台階時差點摔了一跤,旁邊一個衛士連忙將他扶住:「隨公小心。」 楊堅定眼一看,認了出來,正是兒子那個結拜兄弟長孫晟,連忙道:「長孫郎,趕快到本公家中,讓夫人進宮為皇后求情。」 長孫晟此時已經交班,他之所以沒有走,正是擔心楊堅,聽到楊堅的命令,還是擔憂的問道:「隨公,你沒事吧。」 楊堅此時感覺到手骨筋軟,簡直比打了一仗還累,卻顧不上自己:「我沒事,你快去,否則一耽擱,就悔之晚矣,這是我的隨身佩玉,你帶著做信物,快去,快去。」 長孫晟只好將楊堅放開,接過楊堅的隨身玉珮,自己騎著快馬向隨國公府而去,到了府門,只見府門緊閉,他連忙拍門:「快開門,十萬火急之事。」 大門紋絲不動,倒是旁邊的側門吱訝一聲打開,露出元冑身影,長孫曾到過隨國公府數次,元冑知道他是大少爺的結拜兄長,連忙招手:「長孫郎,這邊請。」 長孫晟連忙丟掉手上韁繩,跟隨元冑進府,小門吱訝一聲頓時又閉上,長孫晟一進國公府,頓時大吃一驚,府中已聚集了八九百名家兵,人人都身穿甲冑,手拿弓箭。 對於隨國公家的實力長孫晟頓時又認識了一層,平時整個府包括僕役只有數百人,沒想到短短時間集起這麼多,現在是白天,恐怕隨國公家的實力連二三成都沒有聚集。若是到了晚上,不知會聚起多少人,隨國公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京城肯定又是一片血雨腥風。 見到元冑帶著長孫晟進來,幾名將領模樣的人問道:「他是誰,有沒有問題?」 這麼多人拿著刀箭在一起,無異於形同造反,長孫晟知道若是自己回答的稍一不對,恐怕馬上就會被身旁那些拿著弓箭的軍士射成刺蝟,連忙答道:「我是長孫晟,奉隨國公之命前來報信,快請帶我見夫人。」 得知有隨國公的消息,這些人雖然心中著急,卻並沒有發問,見元胄點頭,才揮手讓長孫晟進去。 獨孤氏坐在大廳之中,正在吩咐其餘幾名家將:「若隨公出事,你們馬上護送四位公子從道離開,逃往南朝。」 楊英、楊秀等人意識到今天情景不對,一個個緊繃著臉,聽獨孤氏說完,楊英馬上反對:「娘,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去救父親。」 獨孤氏撫摸了一下楊英的小臉:「乖,你們還小,記得保留有用之身,以後除非你們兄長找到你們,否則不可輕易露面。」 楊英挺了挺身子:「娘,我已經長大了,哥哥若在,他一定不會走,哥哥能做事,我也能做。」 —— 第四十三章誰在下棋 孤氏正要對楊英柔聲相勸,元冑已帶長孫晟推門進來有消息了,隨公平安無事。」 獨孤氏精神大振:「消息確切?」 長孫晟連忙從後面出來:「夫人,我親自扶著隨公出宮,現在隨公還在宮外,他要我先來告訴夫人一聲,讓夫人趕快進宮向皇帝求情,否則皇后可能還會有事。」 獨孤氏和長孫晟見過幾面,丈夫還誇過長孫晟,因此對長孫晟映像很深,一下子認了出去,卻沒有馬上相信,反而用疑問的眼神看了看長孫一眼,長孫晟連忙拿出楊堅的玉珮,獨孤氏將玉珮接過,再無懷疑:「好,我立即就走。」 獨孤氏出了大廳,將情況一說,院中聚集起來的五六百兵馬連忙脫下甲冑,兵器,從後門分別散去,中間連稍大的聲音都沒有發出,這些人都是楊堅作戰數十年帶出來的老部隊,平時隱於隨國公府附近,一旦召集,立馬可以組成軍隊。自然都是精銳。 做完這些,獨孤氏換上一身民婦的衣服,長孫晟親自駕著馬車,向皇宮趕去,一路上都是縱馬狂奔,到了皇宮門口,楊堅已離開,獨孤氏顧不得找楊堅,連忙向禁衛通報求見天元皇帝。 一名禁衛匆匆而去,只是很快又匆匆回來,向獨孤氏道:「夫人,天尊正忙。」 獨孤氏心急如焚:「天尊不願相見。」 「是。」 「在商議國家大事?」 獨孤氏中憋了一股火氣才會如此問,誰都知道皇帝最討厭國家大事。 禁衛有點尷尬,事實上皇帝正在和鄭譯下棋,對於獨孤氏的事,禁衛根本沒有通報,只是不好直說出來。 長孫晟踏前一步:「煩你再通傳一聲如何?」 那名禁衛搖了援頭:「長孫郎。不是我不願通報,皇后還在跪著,天尊仍然沒有赦免之意,天尊的脾氣你也知道,如果現在去通報,恐怕會弄巧成拙。」 長孫晟明白禁衛所說確有其實,不覺遲疑起來,禁衛繼續道:「齊王憲、宇文孝伯、宇文神舉、王軌他們一個個將天尊駁得啞口無言,可是全死了。皇后也是和想天尊說理,才有此禍事,隨國公剛才雖然驚險萬分,但萬事順著天尊,最終還是有驚無險,夫人如想救皇后就千萬不可強行通報,更不可與天尊講理。」 獨孤氏不解的望著那名禁衛:「如此又怎能救得了皇后?」 禁衛指了指外面的青石板:「夫人可長跪不起,勝似求情,一日不成則二日。如果昏過去,則勝慷慨陳辭,痛哭流涕萬倍,再說夫人現在滿腹委屈,就是見到了天尊,一言不合,更加危險。」 聽禁衛說得有理,獨孤伽羅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跪在青石板上,此時正是農曆四月底。驕陽如火,青石板早已被曬得熱氣騰騰,獨孤只跪了不到盞茶功夫,已是大汗淋漓,全身濕透,現在才剛到巳時(九點)已是如此難熬。如何過得了午時。 只是想起前幾天和丈夫一起商議大事,無論如何難熬也得熬下去,如果皇后被廢,即使隨國公府保住了,以後也得任人宰割,她絕不能讓父親的悲劇再降到丈夫身上。 今天的蜀國公府比往日熱鬧了許多,不時有人進進出出,尉遲運和尉遲順也都急得如熱禍上的螞蟻一般。他們在楊堅進宮時才得到消息,皇上突然大發雷霆,要賜死天元大皇后。同時隨國公也被宣詔入宮,二人頓時大喜,知道定是尉遲繁熾已經出手,枕邊風果然不同凡響,只是數天功夫,眼看權傾朝野的隨國公府就要煙消雲散。 楊堅一除,蜀國公府再也無人能抗衡,那時趙王也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尉遲家取代宇文家。並非無可能。 「報。」一名家將從外面急步跑了過來。 「怎麼樣了。」兄弟兩人同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發問,顯示著迫切的心情。 只是家將的回答讓他們失望了:「隨國公從皇宮安然出來。」 尉遲順揮了揮手。示意家將退下,歎了一口氣:「普六茹堅真是運氣,如此也不倒。」 「慢。」尉遲運卻將家將叫住:「天元大皇后怎麼樣?」 「回老爺,還在中宮跪著,天尊並沒有赦免她。」 兩人頓時精神大振:「下去,叫人盯住皇宮,一舉一動都要趕快匯報。」 「是。」 家將退下後,兩人同時坐了下來,耐心的等待著。 「報,隨國公府的獨孤夫人來到皇宮,求見天尊,未獲得允許,現在正在外面青石板上跪著。 「普六茹堅呢。」 「普六茹堅從皇宮出來後就不見他人影。」 尉遲運揮手讓這不知是第十幾起報信的家將下去,歎了一口氣:「普六茹堅這招妙啊,他自己不求情,而是讓夫人求情,皇上感情容易衝動,很有可能會赦免,錯過這次機會,以後就是熾兒還願意配合,再下手也就難了。」 的確,這次能如此順利,關鍵是打了隨國公府一個措手不及,等楊堅有了提訪,再下手就難了,何況以楊堅的勢力,如果查到這次事件的原因,楊堅未必就不會藉著天元大皇后對尉遲家進行反擊。 「兄長,怎麼辦,這次我好不容易說服熾兒,天元大皇后到底是五皇后之首,又陪著皇上從太子一路走過來,我怕以後熾兒即使全力以赴,也不是天元大皇后的對手。」尉遲順擔憂的道。 楊麗華性情溫婉,不喜爭鬥,並不代表她就會任由別人騎到頭上不還手,否則她這個天元大皇后也當不穩,而且正是她這種性格也得到其她幾位皇后的尊敬,以後雙方撕破臉,尉遲繁熾極有可能要以一敵四。 尉遲運搖了搖頭:「以熾兒的聰慧,未必會留下什麼把柄。不過,普六茹堅也不需要什麼證據,只要懷疑就好了。」 尉遲順更是著急,只是卻想不到什麼好辦法扭轉局勢, 越久,天元皇帝就越有可能赦免大皇后。 「有了。」尉遲運突然一拍桌子,將尉遲順嚇了一大跳。 「兄長有何法?」 「馬上派人分頭與所有朝臣聯絡,讓他們到皇宮外請求天尊赦免天元大皇后。」 尉遲順先是不解,只是知道自己兄長不可能幫楊堅。皺著眉想了一下,才想通其中關節:「妙,名為求情,實則催命。」 以天元皇帝的性子,沒有求情就罷了,看到大規模的朝臣替天元大皇后求情,天元大皇后就是無罪也難逃,你普六茹堅躲得過自己,難道躲得了其他大臣求情嗎? 天上太陽越來越毒。轉眼獨孤氏已在烈日下跪了一個時辰,她的嘴唇乾烈,身子已是搖搖晃晃,楊堅就藏在皇宮不遠的方看著,心如刀絞一般,暗暗發誓,獨孤伽羅,你從小就是貴女,若非為我,何須受如此痛苦。日後大業有成,那羅廷一生必不負你。 長孫晟在陰涼處都熱得難受,他抬頭望著天上的太陽越來越高,歎了一口氣,連忙端著一碗水出來送給獨孤氏,獨孤氏接過。咕咕的一口氣喝完,繼續跪著。 正午了,鄭譯總算和天元皇帝下完棋,搖著一把泥金扇子,緩步走出宮來,對長跪的獨孤氏渾若不見。顯然是早已知道此事。 長孫晟笑問道:「鄭大人,早上勝負如何?」 鄭譯歎道:「天尊似乎心思不寧,本官連贏兩盤,現在他更衣去了,過一會兒。本官還要與天尊作戰。」 長孫晟大吃一驚,皇上連下輸兩盤棋,恐怕心情大壞,情況反而是越來越糟了。 「大人,你陪天尊下棋是賭個輸贏還是陪天尊開心。」 鄭譯一愣:「當然是陪天尊開心。」他頓時反應過來,突然雙眼放光:「人言長孫郎才俊之士,不可多得,果然。」說完又轉身進宮。 遠處一群大臣向皇宮奔來,楊堅看得大吃一驚。連忙跳了出來將眾臣攔住:「你們這是幹什麼?」 楊素率眾而出:「隨國公,我們得到消息。天元大皇后無緣無故要被皇上處死,我們是為向皇上求情而來。」 後面的官員一起道:「對,我們是為皇后求情而來。」 一名官員道:「隨公,你也在,正好領大家一起叩宮。」 楊堅暗暗叫苦,連忙一拜:「我多謝各位好意,只是若為天元大皇后作想,各位還是請回。」 一人不悅道:「君有失,臣當諫之,天元大皇后雖然是隨公親女,可是關係到大周社稷穩定,我們又安然不救。」 楊堅頓時有苦說不出,這些朝臣熱心一片,自己又不能喝斥,楊堅身後的元冑已聽過楊堅講為何自己不救女兒原因,比這些朝臣看得還明白,站了出來對眾臣大喝道:「你們是誰請來的,這分別是害皇后之計,還不快退去。」 眾臣頓時面面相覷,他們都是突然被人告之皇帝要殺天元大皇后,讓大家一起營救,否則遲了就來不及,眾人都是大急,未及細想便匆匆趕來,在路上還碰到諸多同僚,素性一起進宮,此時聽元冑如此一說,有人已反應過來,此事果然蹊蹺之極。 楊堅連忙道:「諸位,天元大皇后是本公女兒,若能救,本公豈會阻止,還請諸位回去,天尊只是和皇后開個玩笑,只要氣消了自然沒事。」 楊堅既然說的如此透亮,再不離去那就是與他公然作對了,眾人只得紛紛返回,剎時如鳥獸散。 皇帝後宮中,楊麗華仍然跪在那裡一動不動,她雙腿早已麻木,連心都麻木起來,數年的夫妻之情,只是頂上數句嘴,皇帝說翻臉但翻臉,卻不知道她母親為了她,現在正跪在烈日下暴曬。 在她們母女兩人跪著的中間一座殿內,天元皇帝依然與鄭譯殺得難解難分。站在一旁觀看的老太監向內望了一眼,喃喃道:「這天氣,都被烤焦了,卻有人冥不畏死,跪在青石板上曝日頭,曬了數個時辰了,真得奇怪。」 天元皇帝棋盤上的形勢依然不妙,他的一條大龍左衝右突,只有一個眼,聞言頓時一愕:「你說什麼?」 老太監躬身道:「奴才沒說啥,全是胡說八道,說有個女人在宮外曝日頭。」 「誰。」 「老奴已眼花了,只看到好像是一個民婦,恐怕是瘋子吧。」 皇帝並非蠢人,自然猜到是誰,他心思一下子紊亂,胡亂下了一子,等到看清時,卻是暗暗叫苦,這一子放外圍,鄭譯只要再下一手,他的大龍徹底沒救了。 鄭譯樂滋滋說:「承讓,承讓!這盤棋微臣若是贏不來,那可是天意了!」說完,他的手卻一抖,棋子落了下去,正好堵在自己的眼位上。 天元皇帝哈哈大笑:「落子無悔。」快速下了一子,反將鄭譯的一塊子全部殺死,將自己大龍救活,一進一出,這盤棋天元皇帝已是贏了。 鄭譯滿臉懊悔:「怎會如此,不行,我不是落在那裡。」 天元皇帝得意洋洋:「剛才本天尊也不是下那裡,還不是不悔棋,這只能怪你自己,誰要你手抖動。」 「天意,天意,沒想到臣剛說完,就果真如此,以後臣的嘴吧可不敢再胡說八道了。」鄭譯顯得無限懊惱。 天元皇帝頓時興趣大增:「來,來,咱們繼續下,今日就以五盤分勝負,本天尊佔先一局了。」 第四十四章大丞相 才群臣過來求情時,楊堅已經確定了今天皇帝突然的陰謀,是誰在對付自己?楊堅心中不由苦苦思索。 「隨公,我剛才查了一下,天元大皇后要被皇上賜死的消息是京兆丞府最先傳出來的。」楊素並沒有和其他朝臣一起回去,而是留了下來,他接到要朝臣齊向皇帝求情的這個消息就覺得不妥,頓時多留了一個心眼,碰到大臣就詢問他們的消息從何而來?幸虧他追查的早,否則朝臣一個傳一個,就再也追查不出來。 楊素出身於弘農華陰楊家,弘農楊家是大周有名的望族,楊堅父親楊忠發跡之後曾認祖追宗,把自己歸於弘農楊家之後,弘農楊家也需要楊忠也壯大自己,遂認了這一門親戚。 楊堅在殿上所說楊慧與自己不和,並無虛言,楊堅早年獨自一人在尼庵中長大,楊忠將他接回去後已是十三歲,楊慧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大哥繼承了父親的爵位大為不滿,後來又仗著自己娶了順陽公主,對這個大哥更是沒有多少尊敬,才會發生砸禍社之事,楊堅與楊素的關係反而是比楊慧的關係親的多,更像是親兄弟一般。 楊堅哼了一聲:「京兆丞,他有多大膽子?」 自從以前的京兆丞樂運被天元皇帝處死後,繼任的京兆丞並無半分前任的風骨,屬於牆頭草之類,誰勢大靠向誰,沒想到這次竟然敢對自己使陰勁,楊堅可不相信他有這樣的膽子。 楊素也知道京兆丞無膽對付楊堅,只是多一條線索而已:「隨公,從趙王進京後,近來長安已波濤洶湧。」 「處道,多謝你費心了。這個背後之人我一定會追查出來。」楊堅狠狠的道,看到遠處妻子還在烈日下爆曬,楊堅心中說不出的憤怒。 又是一個多時辰過去,天元皇帝與鄭譯已下完四盤棋,雙方打成了平局,開始第五盤的決勝局,這一局棋鄭譯毫無狀態,越下越笨拙,天元皇帝一路所向披靡。鄭譯的一條大龍也眼看就要給皇帝屠了。 天陽已過完了最熱午時,未時,慢慢轉向了申時,只是它的熱量依然不減,外面照樣可以曬死螞蟻,獨孤氏依然跪在青石板上,她有一種膝蓋已烤熟了的感覺。 遠處一片烏雲漸起,並傳來了數聲雷響,老太監突然又喃喃自語起來:「關中久旱不雨。怎麼就突然打雷,難道外面暴曬的民婦是在求雨?」 天元皇帝抬頭望了望門外的天色,臉上有數分驚異,隨口道:「她如求得雨來,本天尊當大赦天下。」 老太監連忙出去,不一會兒就返回:「奇怪,奇怪,烏雲已經遮住了毒日,那民婦已經不用被爆日所曬,只得她快要倒下了。」 鄭譯的大龍終於被皇帝屠了。天元皇帝樂呵呵的將棋子放下,外面已經是電閃雷鳴,果真嘩啦的啦下起雨來。 鄭譯悄聲道:「天意難測,看來上天果然是垂憐那民婦。」 天元皇帝頓時有點不自在:「走,出去看看。」 鄭譯連忙和老太監跟在皇帝身後,來到宮門。果然看到一個人倒在水中,已經分不清面孔,透過狂風暴雨,只見手腳蠕蠕而動,也不知是死是活。 天元皇帝心中頓時不忍,對站在宮簷下的長孫晟道:「去,把她扶來見本天尊。」 長孫晟連忙進入雨中,將獨孤氏扶起,獨孤氏卻是撲通一聲,仍然跪在上。任由風雨吹打,長孫晟只好跑回來向天元皇帝回稟:「那民婦說她母女有罪,無顏見天尊。」 「赦她們母女無罪。」 長孫晟又冒雨出去扶持,但獨孤氏拒絕扶持,她在雨中苦苦撐持,一步一步爬到階前,然後一句一磕頭道:「臣妾教女無方,罪該萬死!承蒙天尊赦罪,必當犬馬以報死過去。 天元皇帝大急。本想伸手扶一下,只是見到獨孤氏全身是泥,頓時縮手,喊道:「快,來人,把皇后請出來。」 老太監茫然問道:「哪個皇后?」 皇帝大罵:「蠢貨,當然是天元大皇后。」 楊麗華跌跌撞撞的走了出來,見到獨孤氏渾身泥士的倒在台階上,頓時抱住大哭不已,天元皇帝有點尷尬,安慰道:「愛妃不用急,她只得曬了太陽,又遭爆雨襲擊才會如此,你快帶你娘回宮中,替她換上乾淨衣服,本尊等下讓御醫給她瞧瞧就是。」 楊麗華此時心中雖然充滿怨恨,只是對方是皇帝,無論做了什麼事,她依然只有道謝之後,才將獨孤氏扶了下去。 看著兩人的背影,天元皇帝眼中難得有一絲愧色,他今天雖然放過了楊堅,對楊堅的話卻沒有完全相信,如今看到一天過去,除了獨孤氏自己,連一個求情的人都沒有,終於相信楊堅並沒有結黨。 獨孤氏在楊麗華攙扶下後就醒來了,她不顧大雨,堅持要穿著帶著泥水的衣服冒雨回家,今天在太陽下灸烤的經歷,讓她一刻也不願待在皇宮。 第二天過後,天元皇帝彷彿將昨天的事忘記了,依然每日沉靜在後宮中,與諸位皇后和嬪妃玩五木之戲。 楊堅對於尉遲家報復很快來臨,尉遲運和尉遲順兩人都被調出了京城,尉遲家的白虎軍也被派到了與南朝對持的前線,蜀國公府雖然依舊在,但尉遲家沒有一個能獨掌大局的人待於京中,等於徹底遠離了權力忠心。 其實若不是尉遲運,尉遲順兩人畫蛇添足,動朝臣去向皇帝求情,楊堅不一定會短期內發現尉遲家對自己的敵意,畢竟楊堅並沒有得罪過尉遲家,雖然搶了本應屬於尉遲迥的大前凝位置,但兩家還有親戚關係在。 如果尉遲家能夠忍耐,拖到天元皇帝去世之後,尉遲家再對楊堅發難。由於尉遲家有趙王這張牌,很有可能尉 全面佔據上風。 楊堅暗自慶幸尉遲迥不在京中,若尉遲迥在,對付起來就難了,尉遲運和尉遲順兩人還是差了一點。 千金公主與突厥人的婚事定在五月份,趙王雖然可以暫時留下來,但千金公主一出嫁,趙王就必須離京,沒有尉遲家與自己抗衡。楊堅相信,區區一個趙王在京中不可能短期內掀起風浪。 只是天元皇帝的身體垮得比預料中要快得多,剛剛進入五月,還沒來得及將千金公主送出長安,天元皇帝已經病倒了,病中的天元皇帝像一個孩子似哭泣,後悔自己沒有聽楊麗華話,保重自己的身體。 天元皇帝的病發展的太快了,從第一天病倒。第二天就完全處於彌留狀態,鄭譯和劉昉兩人及時封住了天元皇帝病勢嚴重的消息,對外只稱小病,皇帝暫時需要靜養,除了大前凝和幾位內史中大夫,誰也不見。 第二天,鄭譯和劉昉兩人就聯袂找到楊堅,一起進入宮中,商量皇帝去後的主政人選,楊堅卻沒有當仁不讓。反而是猶豫萬分,天元皇帝病太早了,許多準備工作都沒有做好,楊堅本以為至少有數月時間,沒想到只給了他二十餘天。 如今尉遲家雖然在京中的勢力已空,趙王也被楊堅派人日夜監控。禁軍將領大部分也會傾向於他,只是長安京城之外根基楊堅卻沒有來得及紮實,楊堅一直韜光養晦,京師之外並沒有培自多少勢力,短短二十餘天佈置,哪裡來得及。 如今尉遲迥盤據原來北齊大半土,李穆與韋孝寬佔有剩下的小半,司馬消難據有原來梁朝江北九州,畢王宇文賢控制關中,王謙統制西蜀。五個皇叔皆封邑萬戶,楊堅只有長子控制了與突厥前線的十餘城,貿然出頭,有如蛋中未成形的小雞,急欲破殼而出,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 楊堅不願主政,大出乎鄭譯和劉昉兩人意料之外,如果是換了另外一個人,無論是五位皇叔還是尉遲迥。司馬消難,王謙等人。二人立時會成為過街老鼠,後果不堪設想,在這兩年中,他們得罪的人實在太多了。 鄭譯想起妻子蕭氏的話,哪怕我只當二個月皇后死了也是值得,他一咬牙道:「隨公若主政,我等當極力贊同,倘若隨公觀望不前,譯雖不才,也只好勉為其難。」 鄭譯這話確是說的勉強,他知道自己無才無德,沒有天元皇帝的庇護,群雄必定四面討伐,恐怕兩個月也挨不下去,可是讓其他人主政,也是立馬就死,他何不過把癮再死。 鄭譯話逼得楊堅沒有退路,當真如此,尉遲迥、李穆、司馬消難以及趙王等藩王一擁而上,楊堅在長安優勢也就不復存在。 劉昉見楊堅還在遲疑,跌腳道:「隨公,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若不挺身而出,一旦群雄割據,這天下就得四分五裂,再想收拾就難了。」 兩人不停的催促楊堅下決斷,楊堅歎了一口氣,罷了,取天下向來沒有十拿九穩之事,本來就是一分希望九分賭:「兩位如此厚愛,堅如再畏縮不前,便對不起大家了;但今為多事之秋,往後還望兩位鼎力支持。」 「那是當然。」 「自該如此。」 鄭譯,劉昉兩人都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三人剛剛決斷遠畢,一名太監匆匆趕來:「三位大人,皇上要立遺詔了。」 三人急忙趕到天元皇帝身邊,此時天元皇帝御榻前,只有一個御正中大夫顏之儀,顏之儀掌管著天子印璽,鄭譯,劉昉兩人無法攔阻顏之儀入宮。 天元皇帝已經奄奄一息,還能勉強發出聲音,為了能讓皇帝將遺言順利說出,顏之儀命宮人給皇帝端來參茶,但參茶一喝,皇帝非但沒有了聲音,連搖頭的力氣也沒有了。 鄭譯大聲的道:「天尊,皇上只有八歲,需一大臣輔政,如今天尊無法言語,臣只好將人名念出,若天尊屬意誰,念到時還請點頭。」 鄭譯念出一串長長的人名:尉遲迥、李穆、司馬消難、趙王招……最後才念到普六茹堅。 皇帝此時根本毫無反應,只是鄭譯一念出普六茹堅,劉昉馬上道:「皇上笑了,那是屬意隨國公。」 鄭譯停止不念:「我也看到了,剛才皇上對其他人不笑,單對隨國公微笑,那就是屬意隨國公,托孤於外公,再穩妥不過。」 楊堅在旁邊一直不言不語,顏之儀看了看楊堅一眼,忍不住大聲說出來:「我沒有看到。」 鄭譯和劉昉兩人對顏之儀的話視而不見:「事不宜遲,趕緊按先帝的意思起草遺詔!」 劉昉連忙點頭:「是。」 馬上展開聖旨,將遺詔一揮而就。楊堅任大丞相,總領知中外兵馬事,京師諸衛並受指揮。 寫完,顏之儀卻不肯用璽,大聲道:「天元皇帝升天,幼主嗣位,當以宗室輔之,今趙王招最為年長,又正好在京中,論親疏和德行,理應肩付重任,爾等受先皇重恩,當盡忠報國,何以將神器援予外人,儀決不誣罔皇上。」 若是讓趙王招輔政,鄭譯,劉昉兩人恐怕馬上就要死於非命,見顏之儀死腦筋,也不顧是多年朋友,鄭劉兩人將顏之儀死死按住,從他身上搶得璽印,蓋在遺詔之上,將遺詔交給了楊堅。 楊堅望著遺詔上鮮紅的大印,怔怔失神,踏出這一步再無退路,他彷彿看到了遺詔上全是鮮血,那是敵人,還是他自己的,現在一切都還難說。 第四十五章六百里加急 高郡此時已成為一座巨大的工,這座城池太重要了退,大周馬上集中全力搶修此城,只是城中原先的居民都被突厥人的彎刀化成了皚皚白骨,剩下的人口只有十之一二,只能從後面調聚大量軍隊來修建,並慢慢遷移百姓充塞。 李崇仍然是平高郡的郡守,有申國公李穆的關係在,楊堅自然不會輕易得罪,平高郡丟了,李家的祖墳都有可能要被突厥人刨掉,李穆聽到時差點氣得吐血,若是他自己的兒子,說不定一怒之下會把李崇拘回京中,只是對於這個死去的兄長兒子,李穆多少有幾分憐惜,沒有窮追。 「閃開,閃開。六百里加急。」一名信使插著標旗,激起滾滾煙塵,朝平高郡快速奔來。 聽到喊聲,平高郡的守城士兵連忙將臨時修建大門前面的拒馬搬開,駛過來的騎士對正在重修的平高郡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換過馬匹又重新朝前滾滾而去。 許多人停下手中的活計,疑惑的望著遠去的信使:「出什麼大事了,竟然要用上六百里加急傳遞?」 「看什麼看,趕快幹活,國家大事,豈是你們能管的。」監工小頭目吆喝起來。 眾人想想也是,叮叮噹噹的聲音重新響起,只是沒等他們干多久,又傳來了馬蹄聲,同樣喊道:「閃開,閃開,六百里加急。」 眾人愕然,短短半個時辰,竟然連過了兩位傳遞六百里加急的信使,六百里加急是大周目前最快的消息傳遞速度,京城定然是有大事發出。 第二騎在平高郡換馬過去後,眾人再也忍不住議論起來。紛紛猜測是不是大周哪兒又起烽火了,如今突厥人被擋住,剩下的就是南,梁兩國,要不就是那個王公大臣造反。 這次連李崇心中都突突直跳,監工們也忘記催促大家幹活,都伸長脖子望著遠處正在消失的煙塵出神。 楊天正在指揮五原郡的居民捕魚,五原郡以前居民除了農耕,大部分就是放牧。沒有捕魚的習慣,有也只是用在溪水裡的小網,楊天只得組織人連夜織網,花了三天時間才織好了兩面大網,可以用小船直接拖著下水。 這裡的魚兒比想像中的還有多,往往一網下去就能撈起數百斤魚來,看到那些活蹦亂跳的肥魚,岸上的人都高興裂開了嘴,他們又有了一項新的食物補充。不必擔心挨餓。 遠處一騎急速而來,到了楊天身邊,還沒來的及下馬,便大聲道:「報,大將軍,京城送來六百里加急,請大將軍趕快回府。」 楊天二話不說,將赤影招了過來,翻身上馬,頓時「潑刺。潑刺」馬蹄聲響起,後面的十餘名親兵連忙跟上。 到了五原郡臨時的大將軍府,楊天一勒韁繩,赤影輕嘶一聲,已停了下來,楊天跳下馬背。快步朝裡面走去,邊走邊問門口的親兵:「誰送來的六百里加急,信使現在在哪裡?」 親兵剛要回答,遠處一陣馬蹄聲傳來,人還未到,聲音先到:「閃開,閃開,六百里加急。」 楊天愕然,難道剛才報信的親兵未卜先知,稍一呆。信使已來到楊天跟前急停,他跨下的戰馬腿一軟,已是口吐白沫,倒在上差點將信使摔倒,信使顧不得倒的馬,將一個大大的信封交到楊天身上:「大公子,老爺六百里加急。」 楊天認出這名信使正是父親身邊的親衛之一,大吃一驚,正要將信封拆開。剛才被問話的親兵提醒道:「大將軍,裡面還有一封六百里加急。」 楊天停止了拆信。急步走進裡面,大廳裡面已坐滿了人,史萬歲、達奚洪、李綱……玄龍軍在五原郡的高層幾乎都來到了,顯然是被前面的一封六百里加急驚動。 裡面的一名信使也是楊堅的親衛,見到楊天,臉上頓時一喜,從懷中掏出信來:「大公子,老爺的六百里加急。」 這封信比第二封信小的多,可是也極厚,楊天先將它拆開,抽出了信紙仔細觀看,臉上的神色越來越驚訝,心中激動萬分:「來了,終於要來了。」 楊天苦於自己對歷史不熟,雖然深知後來大隋會代周,但怎樣代,什麼時候代,他全然不知,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因為他這只蝴蝶扇起翅膀會將歷史改變,如今天元皇帝早死,楊堅當上了大丞相,他終於可以肯定,大隋代周的歷史已經啟動。 楊天並不知道就在二十多天前,整個隨國公府差點傾覆,獨孤氏在得知楊堅平安無事後,沒有將信使派出,否則恐怕會將楊天嚇個半死,以為歷史已改變。 一天之內收到兩封六百里加急,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看到楊天拆開信後臉上激動萬分,玄龍軍將領更是拚命想知道信的內容,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等待楊天說話。 見楊天呆呆出神,李淵終於忍不住:「大將軍,到底發生何事?朝庭怎麼會連發二封六百里加急?」 李淵一開口,其他人也都叫起來:「是啊,大將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更是亂猜:「會不會京城發生動亂?」 「是不是南朝打過來了? 「怎麼可能,你沒看大將軍面帶微笑,肯定是有什麼好事。」 …… 楊天強忍喜色:「都不是,是咱們可以回去了。」 一聽可以回去,眾將也都高興起來,他們離京已經二個月了,又取得了一場大勝,正好回去立功受賞,現在沒有仗打,待在前方還要參與築城安撫百姓等工作,又苦又累,實在不是他們所善長,許多人早有退意,只是突厥人還沒有完全退走,不好意思說出來而已。 楊天臉上的喜色誰也瞞不住。他此時當然不能說皇帝死了,他老爹當了大丞相而高興,皇帝死了,多少要表現出一點 情才是臣子之道,只是他此時裝也裝不出來,況且此久越好,只好避重就輕,讓眾人也都高興一下。 許多人還是暗自奇怪,讓玄龍軍回京而已。何必連發兩封六百里加急,只是楊天沒有明說,他們也不好追問。 楊天將拆開的信收起,並沒有拆第二封信,先向李綱問道:「李參贊,多長時間可以將玄龍軍集合完畢。」 「回大將軍,需要三天。」李綱連忙回答。 楊天一愣:「需要如此久?不行,沒有這麼多時間,馬上派出信使。玄龍軍在明天午時之前全部撤回五原郡,如果趕不及,可以直接到平高郡集合,明日未時之前必須出發。」 「是。」李綱大聲回答,心知京中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只是楊天沒有說出來而已,否則楊天不會如此著急,玄龍軍已將二千軍士補充完整,只是這二千人已派到十餘個城鎮維持秩序,一天之內要將他們全集起來。談何容易。 「達奚洪。」 「卑職在。」 「傳我將令,要樂安公馬上抽調普樂郡三千郡兵,限四日之內趕到平高郡。」 達奚洪一呆,普樂郡原本只有不到一千殘兵,楊天來後,大力增強前線的兵力。如今普樂郡有郡兵五千,大部分是從別處調來客軍,抽調三千人回京好辦,但要讓這些郡兵在四天內連行五六百里,實在太難了。 「怎麼,達奚幢主,有什麼困難嗎?」 「沒有。」達奚洪頓時一稟。 眾人都感到事情不對勁,玄龍軍回京就好了,幹嗎還要抽調邊境郡兵,一個個緊張起來。 楊天飛快的傳令。總共從各州郡當中抽調了三萬多人馬,限令他們先前趕到玄龍軍回京經過的城鎮匯合,到時一起進京。 聽到楊天連續下達命令,各人都懵了,李綱問道:「大將軍,擅自調兵回京,如果沒有聖旨,恐怕有些州郡會拒絕執行。」 李綱說的委婉,楊天雖然有前線總管之職。可以抽調各郡州人馬和物力,但絕不等於可以隨便抽調兵馬入京。否則前線隨便一個將領都可以帶兵入京的話,大周的江山早已經亂了。若是說楊天將達奚長儒調到平高郡尚屬於正常調動,後面那些調動如果沒有朝庭的旨意,那就等於是造反。 楊天看了看各人狐疑的臉,知道眾人心中有懷疑,笑了起來:「各位放心,我沒有造反之意,調兵旨意已經在這裡。」說完,楊天打開第二封六百里加急信件封口,裡面正是一張聖旨。 楊天將聖旨展開,上面清清楚楚的寫了讓楊天帶兵入京之意,並援予楊天對沿途官員巡擦任免之權。 將聖旨到各將手中傳了一遍,各人的懷疑才釋去,楊天雖然在軍中已經建立了自己的威望,但各人還不至於盲從到楊天讓他們造反也跟隨的步。 「好了,這份旨意朝庭的公文也會下發到沿線各個州郡,若是有誰膽敢拒絕,可當場格殺。」 「是。」眾將都是稟然,現在楊天已和數月前判若兩人,誰也不敢懷疑楊天是不是真會殺人。 第二天一大早,玄龍軍分佈在各個城鎮的隊伍便陸續到了,許多隊伍接到楊天的命令,都是連夜出發,到了未時,除了最遠一個城二百人沒到外,所有將士竟然全部聚齊,對於玄龍軍效律,楊天深感滿意,馬上命令全軍從五原郡返回京城。 數天之後,玄龍軍已趕到了平高郡,後面二百人也追了上來,這裡已先聚了近萬州兵,達奚長儒也剛好趕到,竟然真讓這些州兵在四天趕了五百多里。 到了平高郡時,天元皇帝的死訊已經傳來,楊堅身為大丞相,總督內外一切軍事的消息也一併傳到,眾人看待楊天的眼光又自不同,大丞相,曹操可也是做大丞相起家。 楊天心中有點著急,按理楊堅應該秘不發喪,再借皇帝的命義將反對他的人剿殺,如此才會水到渠成,如今天元皇帝的死訊一傳開,楊堅這個大丞相頓時如坐在火山口,一不小心就會被火山噴出的大火燒成灰燼。 儘管楊天堅信楊堅會成功,因為他雖然不知道過程,但早已知道了結果,還是忍不住有點心驚膽戰,楊堅最大的優勢是佔據了長安,有大義名分,本來還有一個優勢是可以借皇帝之名行事,如今這條優勢隨著天元皇帝的發喪已經沒有了。單靠小皇帝的名義,能否將局勢穩定下來。 玄龍軍都是一人雙騎,本來到了平高郡,楊天可以和州兵一起回京,到時數萬大軍一起到達長安城,立馬可以起穩定局勢之用,如今他不能忍耐州兵緩慢的行軍,只能自己先帶二千玄龍軍趕回去。 只是這些州兵交由誰來統領卻是難事,楊天手下的將領都還不夠格,其他人楊天又不熟悉,萬一所托非人,這集起來的數萬州兵造反,那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本來達奚長儒是一個很好的人選,楊天卻想用他來守平高郡,誰知道突厥人得知大周皇帝身死後會不會來趁火打劫,平高郡雖然還在修建,但勢遠比普樂郡險峻,以達奚長儒的才能,自己只要交給他五千人,即使突厥人七萬大軍一起來攻,楊天也相信他至少能守一月以上,有一月的時間,援兵早到了。 第四十六章螳臂當車 奚長儒不行,楊天手上唯一的人選就只有一個李崇,為其難的選李崇帶隊,李崇雖然丟了平高郡,其實也不算太平庸,畢竟在突厥人絕對的實力面前,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做得像達奚長儒一樣好。 本來楊天還想給李崇留一個副手作監軍,一想還是罷了,如果李崇有異心,留副手也無用,只是白死一人,如果李崇沒有異心,留副手倒是顯得不信任他,楊天素性大方一點,將統領州郡兵的權利全部放給李崇。 安排好了這些,楊天才來得及聽取派出去調兵的各人匯報,有朝庭的公文,楊天又有聖旨在手,各州郡的郡守大部分都同意調兵,他們有的已到了平高郡,有的已在前面路上等候,只有一個寧州方向連派出去的親兵都沒有返回。 寧州離平高郡雖然還有一百多里,卻正處於玄龍軍返京的必經之路,楊天擔心如果寧州刺史不知死活,膽敢不聽令的話,會阻了大軍回軍的行程,雖然大軍可以繞道而過,只是耽擱時間不說,留下一座不合作的城池在後方,也難予讓人心安。 楊天向左右問道:「寧州刺史是誰?」 李綱連忙回答:「大將軍,寧州刺史郭子勝,仍是以前蜀國公的老部下。」 楊天一聽,拋下僥倖心裡,楊堅在信中已告之他要注意蜀國公以前的部下,能調任的趕快調任,才授予他對沿途官員任免之權,只是天元皇帝的死訊一傳出來,楊天就不能隨便亂動,否則很容易激起一些不服之人鋌而走險。 楊天掃了一下玄龍軍在座的眾將:「誰人可以再去寧州,將寧州刺史郭子勝擒下。免得阻我回京之路?」 李綱心中一驚:「大將軍可要攻打寧州,如此一來,刀兵一起,卑職恐怕會引起連鎖反應,到時再有其他州郡不服如何是好?」 楊天搖頭:「若要攻打,本將親自帶兵前往即可,我只是要派人重新前往寧州宣詔,覷準機會將郭子勝拿下,所以我要一名膽略勇猛之士。只帶兩名隨眾再次進入寧州,你們誰能勝任?」 眾人心中不由都在盤算,若是第一次還好,這眼見第一次的人沒有回去,第二次前去,說不定還沒有見到郭子勝就被拿下,雖然眾人可以為楊天效死,可是沒有把握完成任務,誰也不敢開口。 見眾人都遲疑。楊天頓時不悅:「各位難道只是徒有匹夫之勇?」 楊天這一激,許多人都臉色通紅,卻不敢接話,李綱咳了一聲:「大將軍,綱願走一場。」 楊天搖了搖頭:「你不行,誰都知道你是玄龍軍的參贊,我左右手,郭子勝聽到你來,必定會加強防備,下手太難。」 羅藝出列道:「大將軍。卑職願往。」 羅藝自信武藝並不比達奚洪,張行之等人差,上次卻只能退出幢主之爭,這次與突厥交戰,羅藝本來想來個一鳴驚人,只是風頭卻完全被史萬歲奪去。他只撈到一些小功,眼見由於王述的死亡,玄龍軍又空出了一個幢主之位,羅藝頓時眼熱,若是完成此次任務,說不定楊天就會考慮提升他。 楊天打量著羅藝,眼中充滿懷疑之色,若是羅藝真如後世描寫的那麼優秀,楊天倒是可以毫不猶豫的將任務交給他,只是眼前的羅藝除了武藝還過得去外。辦起事來毛毛燥燥,楊天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過早收留他,讓他失去外面歷練的機會,才使他表現遠不如記憶中出眾。 羅藝見楊天懷疑,急道:「大將軍,卑職願立軍令狀,若完不成任務,甘願提頭來見。」 楊天想了想,還真沒有人比他更合適。論武功,羅藝在玄龍軍中至少排前十。而且年紀輕輕,聲名未顯,郭子勝大意之下很有可能失去提防之心。 「好,我依你,軍令狀就不必了,不過如果完不成,你這個副幢就不必做了,讓出來給有才能的人上。」 羅藝信心滿滿:「卑職遵令。」 剛想退下,楊天招了招手:「你過來。」 羅藝只得走到楊天身邊,楊天在羅藝耳邊悄悄囑咐了數句,羅藝聽得雙眼放光,不停的點頭。楊天的聲音放大:「你去吧,自己挑兩人隨行。」 「卑職領命。」羅藝退下,挑了楊石和另一名叫楊嘯天軍士同行,楊淼本來也想跟著,卻被羅藝毫不客氣的拒絕,讓楊淼心頭怏怏不樂。 三人走後,楊天馬上命令玄龍軍也跟著一起出發,二千大軍共四千多匹馬,一萬多隻馬蹄同時踏出,整個面頓時傳來彷彿打雷般轟隆隆的聲音,向前滾滾而去。 羅藝三人每人三騎,馬不停蹄,用了二多個時辰,已經奔行百多里,到了寧州,大軍隨後而行,至多還有兩個時辰就會到達,他們必須在大軍到來之前活擒寧州剌史郭子勝,最不濟也要殺了他,為大軍打通寧州的道路。 看到寧州的城門遠遠在望,三人才稍減馬速,楊嘯天悶了數個時辰,終於忍不住問道:「羅大哥,大將軍最後對你說了什麼,為什麼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羅藝微微一笑:「怕了嗎?」 楊嘯天頓時不樂意:「有什麼可怕的,我們的命都是公子救的,又教我們武藝和知識,大不了一死報公子就是。」 「那好,進城之後就知道了。」 「什麼人,站住。」說話間三人已經靠近城門口。 羅藝手中馬鞭已經揮了出去:「瞎了你們的狗眼,連前線總管的使者也敢阻攔,你們的刺史府在哪裡?」 城口幾名兵丁見對方如此驕狂,頓時懵了,一人指了指前面寬闊的大道:「一直走,看到中間最大的府第就是。」 羅藝不再答話,一催坐騎,和楊石。楊嘯天三人在大街上呼嘯而過,路上的行人頓時紛紛走避,對著三人的背 大罵。 三人走後,一名士兵才反應過來:「他們說是前線總管派來的使者?」 眾人大驚,暗道不好,前幾天刺史大人好像通知過,凡有人冒充前線總管派人使者,一例先拿下再說,見三人去遠。眾人頓時面面相覷。 一人向自己小隊長問道:「大人,要不要追擊?」 「追個屁,沒見到人家一人三馬,怎麼追,你們跟我口風嚴點,有人問起,就說沒有見到什麼前線總管派來的使者。」小隊長喝斥道,他心中卻想,有誰膽敢冒充前線總管使者。沒準是大人和人家鬧了彆扭,咱們犯不著摻合。 三人很快來到刺史府,刺史衙門果然氣勢非凡,光那高高的台階,門前威武的石獅就讓人生出敬畏之心,在大門口,更是有兩排共八名大漢腰佩長刀,虎視眈眈的盯著過往的行人,好像每人對刺史府都心存歹意。雖然是最熱鬧大街,可是靠近刺史府的半邊愣是沒有人經過。 這刺史府不可能硬闖。否則三人有三頭六臂也沒有本事硬殺進去,羅藝等人甩鐙落馬,快步向大門走去:「尉遲大人有軍令傳達,快帶我們去見郭剌史。」 一聽是尉遲大人派人,幾個看門的軍士不敢怠慢,他們跟隨郭子勝日久。自然知道郭大人是蜀國公的老部下,也沒來得及問是哪一位尉遲大人,匆匆道:「你們等著,我馬上去通報。」 若是他們知道這三人是從北門入城,肯定就知道三人和尉遲家一點關係也沒有,此時郭子勝在衙門中也正在煩擾著,他是尉遲迥的心腹,知道尉遲迥對楊堅搶了大前疑的位置很不滿,所以聽到天元皇帝去世,楊堅又做了大丞相。自己的老上司蜀國公肯定會氣得暴跳如雷,有心替自己的上司出一口惡氣,所以非但不執行楊天的調兵令,反而扣壓了楊天親兵。 不過,郭子勝做事也只是一時衝動,做過之後又害怕起來,無論是楊堅還是楊天,都不是他現在所能對抗,一不小心。自己的性命就得搭上,只是如今已騎虎難下。就是放了楊天的親兵也難保無事,如果親兵回去添油加醋一說,恐怕馬上就要面對楊天的數萬大軍。 他此時正是六神無主之際,對楊天的親兵殺又不能殺,放又不能放,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不管楊天有沒有等到他的親兵,恐怕過不了幾日就會率大軍經過寧州,到時開不開城門,要不要迎接都是一個難題。 聽到門衛來報有尉遲家的軍士過來傳令,郭子勝頓時大喜,顧不得辨別真假,起身就往門外跑,邊跑邊問:「蜀公的使者在哪裡?」 郭子勝幕僚連忙大喊:「大人,你的官服。」 郭子勝現在哪還管什麼官服,理也不理身後幕僚叫聲,肥胖的身軀迅速在前方消失。 羅藝稍等了片刻,就看到一個四十多歲,身體肥胖的中年人身穿便服出來,搞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刺史,不敢亂動,傲然道:「我是蜀國公使者,寧州剌史呢,他好大的膽子,為何還不出來迎接?」 郭子勝連忙叫道:「我就是寧州刺史,蜀國公大人有何言,還請使者入內詳談。」 羅藝看了看胖的像一個圓球的郭子勝:「你就是寧州刺史?」 郭子勝點著頭:「正是下官。」 羅藝悄悄向郭子勝靠近:「大人,蜀國公有機密之事告之大人,他要……」羅藝話越說越小聲,郭子勝雖然覺得在衙門外談事情不妥,但見到使者已說出來,卻不得不側耳細聽,腳步不知不覺向前邁動,脫離了幾名隨眾的保護。 「請使者說清楚一點,郭某沒有聽清。」 羅藝反手掏出一把匕首,架在郭子勝的脖子上,大聲道:「郭大人沒有聽清是吧,那我再說一遍,奉前線總管大人之命,郭子勝欺君罔上,不尊上命,現押回京城受審,其他人不得阻攔,否則視同造反。」 這一下情況突變,刺史府的眾人都是呆若木雞,羅藝迅速拖著郭子勝來到楊石,楊嘯天兩人身邊,將匕首力道一壓,郭子勝的脖子上頓時滲出絲絲鮮血,他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別殺我,別殺我。」 郭子勝的幕僚正好出來,看到這一幕頓時面色大變,知道若讓這幾人當真將郭子勝提到京城,郭子勝十有八九也是性命不保,向門口的士兵喝道:「上,救回刺史大人。」 數人頓時躍躍於試,楊石和楊嘯天兩人已執弓在手上,見到一個文士模樣的人想指揮士兵搶人,楊石想也不想,一箭射出,頓時洞穿了郭子勝幕僚的咽喉,那名幕僚嘴裡呼呵數聲,倒在上,再也動彈也得。 楊嘯天的弓還留在箭上,趁機喝道:「誰也不准動,否則不但本人死於非命,就是全家也要誅滅。」 眾人再也不敢亂動,或許有人不怕死,但沒有人不怕禍及全家,等楊天大軍趕到時,只見寧州府城門大開,羅藝三人還有原先傳令的兩名士兵押著寧州刺史郭子勝站在門口等候。 楊天望著兩腿篩康一樣抖動的郭子勝,真搞不懂這樣的人為何竟有膽子扣押自己的親兵,真是螳臂當車,不知死活,他沒有興趣理會郭子勝,一揮手讓人將他押了下去,全軍開進城中,此時天色已快黑,大軍剛好在寧州城休息一晚,明天再行趕路。 第四十七章刀尖上跳舞 堅的心情十分凝重,他受命輔政的第二天就受到了連本來他以為三弟楊慧到底與他有兄弟之親,便派次子楊英前去喚他議事,沒想到楊慧竟然拒絕前來,反而拋下了一句冷冰冰的話:「隨國公恐怕都保不住,還想幹滅族之事。」 楊堅頓時對這個三弟死了這條心,至於二弟,與尉遲家撕破臉後,楊二郎在妻子的串通下,視楊堅為仇,而且前幾天剛剛病逝,好在還有一個侄兒楊雄已經成人,而且楊雄與他父親相反,對他這個大伯一向尊重,反而願意幫他,失去這個二弟,楊堅都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除了楊雄,楊家還有一個五郎對他這個大哥忠心耿耿,他回宮後,馬上下了三道指令:一、秘不發喪;二、戒嚴,內宮有進無出,外城無路引不許通行;三、升五弟楊爽為司馬上大夫,協助竇榮定衛戍京師,侄兒楊雄為禁軍副統領,與於智共同掌管禁軍。 只是第二個打擊又很快到來,元冑回報,自己的三弟媳順陽公主已經發出五匹快馬,出了京城,分向前方的各個實權人物和在京外的四位皇叔報信,如今已經無法追回,秘不發喪頓時成了一句空言。 楊堅怏怏回府,路上碰到元諧,又給他潑了一盆冷水,元諧非但對楊堅當了大丞相無片言道賀,反而道:「公無黨援,有如立在洪水中的一道土牆,大危也。」 元諧是他的老同學,關係向來十分親密,連受打擊,想起大周各方反對他的強大力量,楊堅只覺得心力憔悴。差點就想撩挑子不幹了。 楊爽興沖沖的進門,口中叫道:「大哥,好消息,好消息。」 楊爽奉命去籠絡李德林、高熲兩人,如今回來,楊堅頓時精神一振:「怎麼樣?」 「高熲說願受驅馳,萬一大事不成,不辭滅族,而李德林則說即蒙關照。當捨命陪君子。」 「好,好,速請他們前來相見。」這兩人的官雖然不大,但素有見識,名望很高,有他們投效,遠勝楊慧,元諧兩人對他的打擊。 兩人很快奉命來到,楊堅任命高熲為丞相府司錄。總攬丞相府一府事務,而李德林則被楊堅任命為府屬,謀劃對外一應事務。 有了高熲和李德林兩人,楊堅頓時如魚得水,楊堅最大的優勢就是取得了皇帝的遺詔,有大義之名,但這個大義之名不是沒有威脅,大周立國尚短,前三任皇帝都是兄傳弟,如今天子幼小。天元皇帝的那些叔叔,堂兄堂弟都有借口自立為帝,如果是番王與方擁兵大將勾結,立馬就可以重立天子。 趙王招在京城可以暫時不管,而其餘四王皆可慮,楊堅採用李德林的計策。派出欽使以千金公主出嫁的名義將四王分別召回,而且一定要在天元皇帝大喪消息傳到之前趕到,只要四王上了路,他們就是得到消息想反悔也不成。 為了不讓四王起疑心,楊堅特意找了四個年輕人擔當欽使,長孫、崔彭、李渾、杜慶信,長孫晟不用說,有勇有謀,崔彭與長孫晟年紀相當,剛毅。有武略,正是在皇宮前指點獨孤氏下跪求情的禁衛,李渾、杜慶信,這兩人都有辯才,又是李穆、韋世康的親人,使用他們有籠絡李穆,韋世康之意。 四人走後,宣帝死訊再封鎖已經無用,楊堅不再隱瞞。三日後,楊堅開始為宣帝發喪。時年八歲的周靜帝遷入天台宮,尊阿史那太后為太皇太后,楊麗華為皇太后,而靜帝的生母為帝太后,而陳月儀,元樂尚,尉遲繁熾三人,則入庵帶髮修行。 為了暫時籠絡大周各個蕃王,靜帝的二叔漢王贊封為上柱國、右大丞相,三叔秦王為上柱國,楊堅為假黃左大丞相,總知中外兵馬事。 這次的封拜完全是由高熲、李德林設計出來的,宇文氏有十六個王爺,能征慣戰、文武兼備的大有人在,專挑宇文贊、宇文兩個少年出來掛職,自然是個幌子,他們不但年幼,而且其蠢如豬,不能,當年武帝也不會明知太子不成器,還是沒有另立太子,只是其餘二個兒子更加不成器,如今選他們出來,不過為了陪襯楊堅這朵紅花的兩片綠葉而已。 散朝之後,群臣出了天台宮,卻見庭中莊嚴列著左丞相的儀衛,那分明是要送楊堅去丞相府,百官懵在當場,以後是到底是去皇帝天台宮還是丞相府辦公,選錯一步,不但誤了自己的前程,就是身家性命也可能丟掉。 眾人頓時竊竊私語起來,楊堅朝李德林示意一眼,想讓他出頭勸說,李德林卻是微微搖頭,在場有的德高望眾,有的名動四方,都是跺一跺腳京城就會抖三抖的公卿,李德林以前不過是一名下大夫,如何有資格勸說。 楊堅的衛隊長、司武上士盧賁見狀,指揮士兵將滿朝公卿聚攏在一起之後,朗聲說:「走!欲求富貴者,都跟我去東宮。」 盧賁的這種態度若是在平常,任何一個人都會指責他無禮,偏偏此時大家卻都吃這一套,不管大家願不願,心裡都在想:「哼,以後若普六茹堅出事,我們是在他衛士強逼下才忍辱負重,可不是真的支持他。」 東宮便是丞相府。那是武帝為太子宇文贇修建的太子宮,不料宮殿剛剛落成,武帝便撒手西歸。宇文贇接上帝位,自然不住東宮,而直接住進皇宮(後改稱天台),將東宮讓給他兒子宇文闡居住。一年後宣帝傳位給宇文闡,便把東宮改名為正陽宮,讓小皇帝起居,只是又一年,宣帝也撒手西歸,小皇帝宇文闡匆匆入主天台官,將正陽宮空了出來,恰好成為楊堅的丞相府 到了宮殿門口,正陽宮皇家衛士將來人攔住,臣子怎可進駐帝宮。這不是反了嗎,盧賁大怒,將擋路的衛士推開,直接把劍架在衛士首領脖子上,結果一群衛士馬上作鳥獸散,楊堅順利進入了東宮,後面跟著浩浩蕩蕩的百官。 坐上正殿的座床,百官賀語、頌聲、諛辭頓時有如潮湧,楊堅神情平靜。他心中非常明白,現在已無退路,要麼滅族,要麼做皇帝。 為了顯示新皇的德正,楊堅下令第一道大丞相令便是全國實行大赦,並下令停止正在修建的洛陽宮,洛陽宮從天元皇帝登極時就開始修建,歷時二年還沒有完成,要用上百萬民夫。而且各州的郡兵每年都要抽調四十五天的徭役,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每天都有上百民夫活活累死,停建洛陽宮的消息一傳出,頓時天下萬民歡騰,不但百萬民夫得以活命,軍士停止了徭役,就是百姓也少了一項重稅。 百官退後,丞相府便舉行一個小型會議。參與的都是中青年將領軍校:宇文述、虞慶則、韓擒虎、賀若弼、元冑、元宇、元諧。元孝矩、長孫熾、長孫洪、長孫平、盧責、王誼、竇榮定、王世積、楊素、楊雄、李詢、李徹等數十人 他們都是楊堅需要特別籠絡之人,這些人都是各個世家的精英子弟,籠絡了這些人,等於也籠絡了這些人身後世家。 望著這數十名將領,楊堅滿臉莊嚴肅穆:「諸位,自漢末黃巾之亂起始。三國鼎立,魏晉交替,十六國血戰,南北朝對峙,大亂特亂已經四百年,其間,各國互相殘殺不休奇+shu$網收集整理,非但百姓塗炭,便公卿貴族也血流成河,難免朝夕之禍。漢人,鮮卑人,匈奴人、人、羌人、人,遙想我輩列祖列宗,誰家不飽受亂離之苦,哪一族不遭傷亡之痛……」 說到此,楊堅忍不住不勝唏唏,眾人都深以為然,這四百年來。先是漢人的勢力哀退,匈奴、鮮卑、、羌、各族乘勢而起。胡人各族先是大佔上風,視漢人為豬狗,奴僕,可以煮著吃的兩腳羊。但在漢人冉閔絕反擊下,數以百萬計的胡人也倒在漢人的反攻倒算中。 雖然冉閔後來還是失敗了,鮮卑人最後取得了勝利,但大量胡人被殺,胡人的衰退不可避免,東魏之後,鮮卑人不得不依靠大量漢人從軍來維持統治,漢人的位才逐漸高了起來,不再與豬狗同列。如今的大周,便是鮮卑與漢人同治,鮮卑人將公主嫁給漢人傑出將領,給漢人賜姓,另一方面,鮮卑人卻又將自己漢化,以前魏皇族拓撥改姓元,長孫這些更像漢人的名字,到了天元皇帝,更是連衣著也恢復到魏晉時期, 如今在座的也剛好一半是漢人,一半是鮮卑人,對楊堅話都深有感觸,隨著東魏,西魏的分裂,雙方又互相攻伐不已,無論是漢人還是鮮卑人,各家都有無數子弟死在戰場上。 楊堅聲音大聲道:「這種分裂征戰的局面應該結束了,中國應當回到統一的軌道上,這不但是天意,也是千家萬戶的呼聲,我朝武皇帝上體天心,下察民意,兩年平齊,為統一九州打下堅定的基礎,如今南朝還在,諸位胸懷韜略文武雙全,實為我朝軍旅之精華,收復江南、統一中國任務便擺在你們面前,四百年動亂的歷史將在你們手中結束,三國以來,將相多如牛毛,但有何人能統一中國,迎太平盛世,立不世之功,成不朽之名,今日特請各位至此,便是想問問大家:有無這種雄心壯志。」 眾人都聽的轟然叫好,年輕人都是熱血沸騰,誰不想立赫赫威名,萬古流傳,楊堅的話正打中了他們的心思。 楊堅臉上現出了笑容:「很好,大家都有如此雄心壯志,孤願為汝等屯積糧草,備車造船,讓汝等去創建英雄業績,這段時間,可能幾月,也有可能要幾年,為什麼會有幾年的時間,現在皇上年幼,大周有許多人私心太重,為了得到更大權力,他們有可能不惜反叛國家,挑起戰爭,如果有這樣的人,你們應該知道怎麼做,那就是要把那些人的私心堅決打下去,各位覺得如何?」 「丞相高瞻遠矚,我等決不負丞相所托。」眾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楊堅心中暗自得意,以後無論是尉遲迥,還是司馬消難等擁兵總管,或者是諸王挑起戰爭,他都可以安上一個破壞九州統一,阻撓大家建功的罪名,那些被他激起要千古留名,立不世之功的年輕將領都會團結在他身邊,將各人的反叛壓下去。 以前的東宮,如今的丞相府,楊堅正在忙碌的處理著各類政事,旁邊李德林、高熲兩人不時提出建議,有時還會和楊堅激烈爭執起來。 楊雄走了進來:「丞相,接到信使,玄龍軍明天就要回京了。」 楊堅精神一振,這些天他彷彿在刀尖上跳舞,每走一步都要瞻前顧後,生怕引起全國動盪,如今總算聽到一個好消息:「傳我令,明天百官全部到城門迎接。」 楊雄連忙應道:「是。」 李德林撫鬚微笑:「丞相,此次玄龍軍大勝突厥而歸,我看不止要百官迎接,還可以組織百姓也一起迎接,要讓他們知道,若沒有玄龍軍的挺身而出,長安說不定已遭了突厥的兵災。」 第四十八章灞橋密議 了寧州,路上再也沒有哪個州郡敢不聽楊天之令,只州,當的官員都會對楊天大為巴結,討好這個新任丞相的嫡子,楊天雖然將宴請推掉,但面對迎接自己的方官員,卻不得不寒暄,慰問,替自己老子拉攏一下人心,從寧州到長安快馬加鞭的話本應該三天就到的路程拖到了五天之後才回來。 好在一路之上信使都不斷,知道京城暫時還穩定,楊天就沒有急著趕回,不過,二天的耽擱也不全是壞事,前面各州調集的州兵也跟隨著玄龍軍一起出發,到長安時,除了二千玄龍軍,楊天還帶了五千州兵,一共七千大軍。 灞橋位於長安城二十里,春秋時期秦穆公稱霸西戎,將滋水改為灞水,並修建石橋,故名灞橋,王莽皇三年年),灞橋水災,王莽認為不是吉兆,便將橋名改為長存橋,光武帝復漢,灞橋之名又改了回來。 灞橋上設有驛站,凡送別親人與好友東去,多在這裡分手,有的還折柳相贈,因此曾將此橋叫銷魂橋,後時還流傳著年年傷別,灞橋風雪的詩句,玄龍軍出征時,也有百姓送別到灞橋,而今天眾人來到這裡,卻不是為了送別,而是迎接抗拒突厥的少年英雄,當今大丞相的嫡子普六茹勇,或者叫楊勇凱旋歸來,之所以說楊勇,是因為當今丞相據說有意恢復漢姓。 七千大軍沿著官道排成一條長長的大龍,玄龍軍在最前面開道,後面跟著五千州郡兵,大軍行進的煙柱高高飄在上空,很遠就能看到,遠遠望見長安城牆。玄龍軍上下都是情難自禁,許多人歡呼起來,終於回到長安了。 只是看到遠處灞橋時,玄龍軍上下都嚇了一大跳,那裡全是密密麻麻的人群,看上去足有數十萬之多,長安的百姓彷彿已經全部來了。 行在最前面的隊伍不覺勒住了韁繩,將速度放慢,一名信使匆匆騎馬從前面趕到。見到楊天趕緊匯報:「迎。」 楊天吃了一驚,他雖然知道回京時必定有許多人來迎接,但可沒想到是他老子會親自帶人迎接,連忙傳令:「全軍減速前進。」 灞橋橋長二百六十步(注,一步為1.4米)寬五步,旁設石灞橋兩邊都分站著滿朝文武,楊堅、於翼、漢王贊、秦王四人分站在最前方。後面則是百官跟著,除了前面漢王,秦王,後面還有畢王賢和趙王招也在其中。今天,這裡聚集了大周八成以上的京官。 看到前面楊堅的背影,宇文招眼睛彷彿要冒出火來,恨不得一刀將楊堅殺了,推入下面的灞水中,自從進京後,宇文招就被楊堅派人密切監視。宣帝剛死時,趙王府甚至被一隊禁軍團團圍住,名為保護,實為軟禁,直到為皇帝發喪後,趙王府外的禁軍才撤走。可此時趙王已無力回天,楊堅已當上了大丞相,百官也對楊堅臣服。 「來了,來了。」看到前面的煙塵,等待了近一個時辰的百姓終於騷動起來。 「嘖嘖,真了不起,才二千人就打敗了突厥十數萬大軍,不虧是丞相之子。」 「胡說,只是打敗二萬而已,突厥人才十萬大軍。哪來的十幾萬人?」 先前開口說大話的人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反正是打敗了突厥人,二萬大家也是了不起。」 旁邊人咐和:「這倒是,聽說驃騎大將軍才十四歲,真是英雄出少年。」 一人驚道:「我的媽呀,我家的小子十四歲還是一個小混混,整天只會跟著一幫小子玩鬧,丞相之子莫不是有三頭六臂不成。」 「去,去,三頭六臂豈不成了妖怪。你家的小子怎能和人家丞相之子相比,你就別丟人了。」 …… 這些議論楊堅聽不到。不過,有子如此,確實可以讓楊堅得意萬分,若說天元皇帝在時,楊堅尚不願兒子鋒芒畢露的話,現在剛恨不得讓大周所有百姓都知道他楊堅的兒子有多麼優秀,為了大周立下多大功勞。 看著軍隊越來越近,負責禮儀的鄭譯揮了揮手,頓時現場彩旗飛舞,鑼鼓震天。還有一艘艘旱船划過,百姓們卻是伸長了脖子向前瞧去。 楊天在離灞橋還有百步的時候,停了下來,甩鐙下馬,徒步上前,見到百官連忙彎腰拜下:「勇年輕識淺,累各位等候迎接,實不敢當。」 於翼撫鬚長笑:「當得,當得,小小年紀,憑二千鐵騎擊敗突厥二萬,滿朝文武有誰能做到,如此少年英雄,如此蓋世功,我等自當迎接,老夫也恨不能有孫如此。」 楊天到底是楊堅的兒子,楊堅不好自己來誇,只能由於翼出面,於翼一說完,其他大臣也一擁而上,直將楊天誇得天上少有,上難見。待眾人拍了一會兒馬屁,於翼才拿出一張聖旨:「前線總管驃騎大將軍普六茹勇接旨。」 楊天連忙振了振衣冠,跪了下來,此時聖旨尚沒有奉天承運等開頭,直接是正文,聖旨中重申了楊天的功績,楊天由驃騎大將軍升為柱國大將軍,玄龍軍有功將士各升一級,又賞下數萬貫錢財和布帛。 這道旨意其實就是天元皇帝開頭要賞給楊天的,只是楊堅尚不知天元皇帝命不長久,怕楊天太過鋒芒畢露,將封賞推掉了,如今重新封賞,自然沒有問題,這雖然是聖旨,但一切均出自於左丞相府,連玉璽也是左丞相府所蓋。 顏之儀拒不合作,楊天素性將顏之儀免官,從他那裡把玉璽奪了過來,如今小皇帝只不過負責簽簽名而已。 「臣接旨。」楊天接過聖旨,群臣又是一頓狂讚,楊天臉上如終保持著微笑,與楊堅的目光對視 ,發現楊堅臉上有點憔悴。頭上已隱隱有白髮,比數了數歲,顯然這段日子楊堅過得並不輕鬆。 只是楊堅看著楊天的目光卻全是振奮,以前的疲累彷彿一掃而空,有子如此,夫復何求?自己現在干冒如此奇險,還不是為了子孫後代。 趙王招冷眼看著文武百官輪番表演,心中暗恨,這些人似乎就已經忘記現在還是宇文家的天下。他悄悄靠近畢王宇文賢,道:「看到了嗎,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宇文賢是諸王中唯一掌握兵權之人,他任雍州牧,雍州的治所便在京畿,州牧是大總管、上柱國,掌握著兩府兵力,除了禁軍之外。他手上掌有最大兵力。 楊堅之所以能容忍宇文賢掌兵權,原因有二,一他是周明帝之子,雖非明皇后所生,明皇后則是他嫡母,楊堅理所當然是他的姨父,二,鑒於自己父母貴為皇帝,皇后尚且不得善終教訓,宇文賢學會了逆來順受的本領。凡事一律無爭。 趙王招的話嚇了宇文賢一跳:「六叔,姨夫不過是丞相而已,對大周還是忠心的。」 「忠心,賢侄,你這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縱觀前代歷史。自稱大丞相而不篡位者,稀矣!更何況楊堅已住進了帝宮,既然不顧天下人非議,那是志在必得,賢兒,現在只有你能力挽狂瀾,普六茹堅的兒子雖然回來了,但他還只有一府兵力,若你能突然發難,勝算足有七成。」 宇文賢頭搖了像個撥浪鼓:「六叔。你多慮了,現在外面六大總管各自擁兵數萬至十數萬,姨夫縱有心也無膽,何必在京城動兵刀,只要皇上長大了,姨夫自然會將政還給皇上,何況大丞相又不止姨夫一人,贊弟不也任了右丞相嗎,大家都是親戚。何必自相殘殺。」 趙王招聽的大為氣悶,以前他一直找不起機會與宇文賢聯繫。本以為藉著這次迎接玄龍軍回京機會說動宇文賢,那麼在京城他還有翻手機會,沒想到宇文賢既然被楊堅表面的手法迷惑,竟然難予說動,宇文招恨不得對這個糊塗侄兒煽上幾記耳光,將他打醒,只是眼下在人群中,藉著鑼鼓喧天才能說話,並不敢大動作,否則讓人聽到就是大禍。 他正要再勸,前面的文武百官已經擁著楊天向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宇文招只得與侄兒分開,站在旁邊矜持的看著,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屑於去向楊天拍馬屁。 他卻不知,剛才與侄兒宇文賢談話時,自始自終都被另一個人看在眼中,那就是楊堅的侄兒楊雄,楊雄不但被任命為禁軍副統領,主管京城的禁衛,數日前又剛任雍州別駕,別駕是州牧副手,這也說明楊堅對畢王宇文賢並沒有完全放心,否則不會在這個敏感的時候給宇文賢加一個副手。 宇文賢倒是坦然,大大方方接受了楊雄分權的事實,他已習慣了謹小慎微,才能保存到現在,而且還擁有了兵權。 只是楊雄卻並不滿意,別駕雖然是州牧的副手,可是差了三級,若能板倒宇文賢,這個州牧當然非他莫屬,楊雄剛剛上任,就利用國庫中的錢財大勢收買宇文賢的親信,在金錢的攻勢下,數天之內,宇文賢就有不少親信被楊雄收買,楊堅對於此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正因如此,楊雄對宇文賢的一舉一動都特別留意,見到趙王招趁著人多時和宇文賢密談,雖然聽不清他們說什麼,但必是不利於楊堅的話,見宇文賢一直搖頭,楊雄心中已是冷笑:「好啊,你自己找死,可不要怪我。」 封賞完畢,百官在前面引路,而楊天重新上馬,帶著兩千玄龍軍緩慢騎馬前進,接受民眾的歡呼,而另外跟來五千州郡兵,則只能暫時被引導著駐紮在城外,他們還沒資格進城。 許多民眾已是第二次看到楊天,第一次是在數月前送別玄龍軍出征之時,當時突厥率十萬大軍來攻,許多民眾都惶恐不安,城中富人往外遷移,城外窮人往城內遷移,直到玄龍軍舉行完出征儀式,京中的民心才安定下來。 如今數月時間過去了,雖然換了一個皇帝,可是大軍卻凱旋歸來,而且大丞相頒布了多項利民政策,洛陽宮停建了,長安的交易稅減免大半,物價更便宜了,對於丞相,對於楊天,百姓確實是發自內心的歡呼,所以一聽到大軍凱旋,不用官府催足,長安的百姓幾乎都自發到城外迎接。 「大周萬歲!」 「大將軍威武!」 「玄龍軍萬歲!」 一路行進,都是一路歡呼,楊天只得在馬上不住點頭微笑。 旁邊百姓不時發出感慨:「驃騎大將軍真是年輕啊。」 「若我要是有女兒就好了,要嫁就嫁給驃騎大將軍這樣的人。」 「去,就你這副德性,就是生了女兒,驃騎大將軍也看不上。」 二個長得俊美無比的少年正在後面掂起腳尖,努力的伸長脖子向前看去,一個矮一點的少年卻怎麼也看不到,正急的跳腳,聽到身邊兩人的談話聲,少年惱怒的朝那個說要嫁女兒給楊天的漢子看去,只是看清漢子的相貌卻忍不住撲哧一笑,這個漢子長得高高瘦瘦,活像一根竹竿,臉上還有麻子點點,想到若是公子真娶了這樣一個漢子女兒,少年面色頓時古怪起來。 剛才那個漢子見同伴笑自己的就罷了,沒想到旁邊還有人敢譏笑,不由轉頭看去,正要罵幾句出氣,看到矮個子少年的面容卻是一呆,心中想道:「好漂亮的少年郎。」 第四十九章兄友弟恭 兩名少年當然就是高蘭和元媚兒兩人,此次玄龍軍回出去採辦的管家聽到,回去不小心說漏了嘴,元媚兒頓時心下大動,奐求高蘭帶她出來一起迎接公子回京,哪怕只是遠遠看一眼也好。 高蘭自己也是靜極思動,遂點頭同意,李天正雖然可以限制莊院內的學員進出,對於高蘭可沒有辦法限制,只好再三囑咐她們小心,並派了兩名昔日長安府衙役出身的護院跟隨,高蘭為了怕引起麻煩,乾脆和元媚兒兩人都換上了男裝。 那名高瘦的漢子本來想罵人,看清元媚兒臉蛋時,卻是心生邪念,伸手向元媚兒的臉上摸去,嘴中發出淫聲:「好俊的小相公。」 元媚兒的臉頓時漲的通紅,她身材矮小,又不願擠進人群,根本看不到楊天在哪裡,心中正憋了一肚子火,見那名漢子敢伸手摸向她,頓時毫不客氣,用力在他的腳背上重重一踩,那人頓時發出一聲慘叫。 高蘭聽到聲音,連忙轉過頭來,並沒有看到剛才一幕,只是見到元媚兒臉上通紅,連忙問道:「怎麼啦?」 「高姐姐,那人想沾我便宜。」元媚兒指著還在抱腳吸涼氣的高瘦漢子道。 高蘭頓時大怒,她上次從城千里迢迢趕到長安,雖然是身穿男裝,可也有一些人看她長得清秀想沾便宜,都被她教訓過一頓,平時最恨有這種齷齪念頭之人,頓時又在那人沒有受傷的另一支腳上重重踩了一腳,高蘭的力道可比元媚兒大多了,那人剛剛緩過痛來,只覺得另一隻腳骨疼如折,頓時發出一陣鬼哭狼嚎聲。引得周圍的人紛紛轉頭看過來。 見許多人看過來,高蘭拉著元媚兒的手:「我們走。」轉向另一個方向。 「站住,踩了人就想走不成。」 那個瘦高漢子的同伴想為自己朋友討一個公道,正要追上去,兩位護院將他去路攔住:「朋友,是你的同伴先惹事,適可而止。」 瘦高漢子的同伴見到兩名護衛身強有力,知道自己朋友得罪的是有來頭之人,暗罵朋友不長眼睛。只能悻悻打消討公道的念頭。 這段小插曲並沒有引起什麼波動,見沒有熱鬧可看,眾人又重新向中間官道上走過的玄龍軍開始歡呼,換了一個方向,元媚兒還是看不到中間的隊伍,只能看到無數的後腦勺在晃動。頓時氣惱不已。 若是元清兒知道有一個少女可以身穿男裝混雜在百姓中去觀看楊天,一定會羨慕不已,上次楊天離京時她求了父親半天功夫才允許她到城樓上遠遠觀看一下,今天是百官迎接楊天凱旋的日子。因怕人多太雜,元孝矩卻怎麼也不讓元清兒出門。 從她院子望東門望去,元清兒彷彿聽到了民眾對楊天的歡呼聲,不由幽幽一歎:「杏兒,你說,他會不會瘦了,還是長高了。」 杏兒撲哧一笑:「小姐,姑爺肯定是長高了,至於是胖是瘦嗎,我估計應當是瘦了。」 「也對。到了前線數個月,還要和突厥人打仗,應當瘦了。」 杏兒在旁邊道:「小姐,你竟然那麼想見姑爺,不如我們到丞相府吧,等下姑爺總要回來。」 元清兒連忙呸了一聲:「死丫頭。又敢取笑我不是,我登門到丞相府,還不被人笑死。」 杏兒撇了撇嘴:「小姐,你真是書看多了,咱們鮮卑女子可沒有這麼多規矩,誰敢笑話你。」 元清兒只是紅著臉搖頭不語,心中默默的想到,不知他什麼時候會來看我,是否也如我思念他般思念我,越想。元清兒的臉越紅起來。 楊天騎著馬,挺直胸膛,臉上保持著笑容,不時揮手向兩旁歡迎他的百姓致意,這無疑是收攏人心的最佳時刻,只是連走了十餘里,前面還是人山人海,脖子已經挺得酸痛無比,自然沒有空去想是否還有人惦記著自己。 好不容易進了城。又走了數里,轉到丞相府的路上時。才沒有歡迎的百姓,全是戒嚴的軍士,楊天全身大汗淋漓,彷彿和人打了一仗。 原先隨國公現在只得作為楊家的別院,以前的東宮,現在的丞相府才是楊家居住的方,隨國公府自然不能和東宮相比,整個東宮占至少有隨國公府十倍之廣,可以容納上萬人之多,楊天的玄龍軍被楊堅一分為二,一半安排在丞相府,一半卻是安排在原先的隨國公府。 京城有近十萬兵力,雖然楊堅可能憑借丞相的權威對那些兵力自由調動,但直正能夠放心使用的,除了他自己以前老部下外,現在總算又多了一支玄龍軍。 等安排好玄龍軍後,百官也退去,楊天才有機會和楊堅,獨孤氏單獨面對,獨孤氏拉著楊天的手上下打量,臉上疼愛之色顯露無疑:「睍伐,數月不見,你又長高了,只是臉上黑了一點,也瘦了一點。」 楊堅在旁邊道:「男人黑一點又有什麼關係,睍伐,你這次做得很好,比為父想像中的還要好。」 「父親大人,孩兒讓你費心了。」 楊堅撫鬚微笑,看著長子已快長成,心中欣慰:「嗯,你把這次前線之行的經過跟為父講講。」 「是。」楊天其實早已通過奏報簡略的描繪過此次前線之行,只是並不詳細,楊堅才會要兒子再說一遍,這一說,楊天費了大半個時辰才將與突厥交戰的詳細經過講完。 獨孤氏在旁邊聽得驚心動魄,楊天一說完,獨孤氏忍不住埋怨:「你這孩子,怎麼如此莽撞,僅憑幾個俘虜的口供就敢千里奔襲,若是普樂郡早已被突厥人拿下怎麼辦,就是還在,你怎麼憑二千人就敢衝擊突厥二萬人,你當突厥人是紙糊不成。」 「娘,打仗哪有不冒風險之事。如果有機會不抓住,那永遠也勝利不了。」 「不錯,睍伐,打仗時有機會就要抓住,不過 次還是太魯莽了一點,先不說你二千人衝擊二萬人之厥人久頓堅城之下,有把握贏得勝利。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突厥人七萬大軍後面沒有撤走,而是繼續派人進攻普樂郡怎麼辦?」 「父親大人,孩兒也想過了,如果突厥人真的還要攻,那普樂郡守是守不住了,孩兒會帶人撤走,普樂郡四周開闊,突厥人並不容易找到我們。就是能找到,必定也會分散很開,孩兒可以採用偷襲的辦法吃掉他們數千人,到時突厥人無利可圖,自然會退走。」 「不錯,能退放能進,你不死守普樂郡,那是對的,但這樣一來,普樂郡還是落到突厥人手裡。你前面救援等於白救,這一次是你運氣好,突厥人主動退卻,打仗需要運氣,但切記不可依靠運氣。」 「是,孩兒知道了。」對於楊堅的告誡。楊天乖乖聽從,自己雖然多了上千年的見識,打了一次仗,並獲得大勝,只是比起楊堅這樣征戰數十年的統帥來講,差距肯定不小,兩軍相對,或許可以僥倖勝利,但犯的錯誤肯定不少,只要稍一疏忽就有可能導致大敗。 楊堅又指出幾條楊天行軍打仗要注意的方。才問道:「對了,那個郭子勝你打算怎麼處理?」 楊天回道:「若依孩兒之意,恨不得將他當場殺了,只是此人雖然微不足道,但事關重大,正要請示父親,才把他押回來。」 楊堅唔了一聲:「不錯,你能想到這點,為父很是高興。說明你眼光不只局限於為將,為帥者必須統領全局。這個郭子勝,為父打算將他放了,你認為如何?」 「父親,此人違抗上命,不尊聖旨,按理殺頭也不為過,父親竟然要放他?」楊天稍有一點訝然,不過,也在意料之內,他數月不在京城,不知楊家和尉遲家到底發生何事,也猜不到楊堅如何應對尉遲家,才會沒有當場處置郭子勝。 楊堅點頭:「不但要放了,而且還要官復原職,不過,寧州他是去不了,就派他到尉遲迥的城任職。」 楊天想了想,才道:「父親是要向尉遲迥示弱?」 楊堅此舉不但是向尉遲迥示弱,其實還有修好之意,對於尉遲迥,楊堅還有數分懼意,此人身經百戰,部下又兵多將廣,從昔日四輔臣,他僅排在越王之下就可知在朝中也德高望重,如今每過一刻,楊堅的實力便多一分,楊堅自然要穩住他,這個郭子勝微不足道,楊堅將他放了,不但是賣了一個人情,也是給他上了一隻眼藥,尉遲迥敢不敢任用郭子勝還不一定。畢竟誰也不知道郭子勝落到楊天手裡會不會叛變昔日上司。 楊堅對於兒子反應大感滿意:「嗯,你等下就將人放出,好生安慰他一番。」 「是。」 「去吧,也見見你幾個弟弟,跟他們講講戰場之事,俊兒、秀兒他們天天吵著要見你。」 楊天剛出父親的書房,就看到四個弟弟都站在門口,一幅探頭探腦的樣子,除了楊英稍為穩重一點,其他三人頓時一湧而上,拉住楊天的衣服,大哥,大哥的叫個不停。 楊英已經十二歲,最小的楊諒只有六歲,楊天前世是獨子,如今卻有四個弟弟還有數個姐姐妹妹,雖然有時感到其樂融融,有時卻也不勝其煩。 「大哥,你和我們講一講突厥人是怎麼樣,是不是真吃人肉?」楊俊奶聲奶氣的問道。 「大哥,大哥,你快講講,你是怎樣打敗突厥人?」這次問話是楊秀。 「大哥,突厥人是不是長得青面獠牙,醜陋無比?」楊諒也不甘示弱,他的鼻子上還拖著兩行鼻涕,倒像是兩顆獠牙,他吸了一口氣,就要往楊天身上擦去,楊天心中一陣惡寒,差點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掏出一塊手帕,遞給楊諒,讓他自己擦乾淨。 這三人的問話並不奇怪,從公元386年鮮卑族拓跋珪建立北魏以來,鮮卑人入主中原已經快二百年,他們早已將草原的大部分習性脫去,以中國自居,而稱南朝為島夷,而長江以南的漢人朝庭也稱自己才是中國,北魏為魏虜,北朝為索虜。 鮮卑人既然連南方的朝庭都稱夷,自然更看不起以前同在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將突厥人妖魔化並不奇怪,獨孤氏對兒子貫輸的思想自然也是如此。 「好了,好了,我今天剛回來,還有事情要做,明天再跟你們講好不好?」楊天現在還沒有去過分給自己新家的小院,急於去看看新家是什麼樣子。 「不,大哥,我們現在就要聽你講?」三人頓時耍嬌不依。 「好,只是這裡是父母親大人住的方,你們先帶我住方再講。」三人這才同意,歡呼起來,擁著楊天向他新住的方而去。 楊天回頭望了望剛才一直在冷眼旁觀的楊英:「阿摩,你也一起來。」 「是,大哥。」楊英雖然也很想聽大哥講戰場殺敵的故事,只是少年的矜持卻讓他不好意思和三個弟弟一樣,也一起圍上去纏著楊天。聽到楊天叫他,頓是放下顧忌,快步跟了上去。 楊堅夫婦看著兄弟五人離去的背影,臉上全是笑意,現在丞相府,兄友弟恭,無疑是一個非常完美的家庭。 第五十章疑鄰盜斧 文招宛如一頭困獸,回到家中後,連續砸了七八件精心頭的火才稍減,府中的下人聽到裡面傳來砰砰的響聲,沒有一人敢靠近大廳。 宇文芳從外面輕輕的走了進去,看到父王如此失態,本來死水一樣的心頓時微起波瀾,趙王招一向保養很好,在襄陽時鬚髮尚且黑的閃亮,白淨的臉龐發出美玉般柔和光澤,進京才一個月不到,鬚髮已由黑轉灰,臉上那種美玉般的光澤全然不見,眼睛中還經常佈滿血絲。 「父王,為何如此生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完了,完了,我們宇文家要完了,你那個堂哥膽小如鼠,根本不足成事。」趙王喃喃的道。 宇文芳聽得一頭霧水:「父王此言是何意?」 宇文招卻不想多說,撫著愛女的長髮道:「芳兒,父王讓你嫁到突厥去,以前是皇帝的意思,父王不能反對,如今皇帝去了,大權掌握在丞相手裡,父王依然不能反對,你說父王是不是很窩囊?」 「不,父王,我知道父王有苦衷,否則不會讓我嫁到突厥去。」 宇文招點頭:「是啊,父王有苦衷,父王怕大周的江山就要被人奪走了,所以才要你嫁到突厥,就是給大周多一重保障。」 宇文芳大吃一驚,以前父王苦於無權而已,從來不會說大周被人奪走的話,宇文芳仰著臉不相信的道:「父王,怎以可能,誰敢篡奪大周江山,是丞相麼?」 「除了普六茹堅那喂不熟的狼崽子還有誰,現在他集大權於一身,雖然表面上有一個宗親任右丞相。一個任上柱國,但誰都知道漢王贊,秦王贄不成器,他們只是一個擺設而已。」 宇文芳讀過許多史書,卻是有一點不相信父親的話:「父王,你太過憂慮了,普六茹堅不過是一個權臣而已,大週六大總管都手握重兵,還有四位皇叔都在外面。普六茹堅又如何敢亂來,難道他不怕有人登高一呼,他會死無葬身之麼?」 宇文招搖了搖頭:「芳兒,你有所不知,這二年,他一舉一動父王都看在眼中,眼看著普六茹堅借宣帝之手,一步步剪除大周的忠臣良將,登上大前疑的位置。只是苦於沒有證據,父王卻是耐他不何,如今普六茹堅更是連東宮都敢當成丞相府,反跡已露,許多人卻視而不見,父王不能再旁觀下去,芳兒,父王要求你做一件事。」 「若是女兒能做到,自然萬死不辭,父王說什麼求不求。」 宇文招從衣袖裡拿出一封信來。交到宇文芳手上:「你讓梅兒丫頭找機會出府,將這封信交到畢王手裡,讓他轉交給在外面幾位王爺,並囑咐他們,如果沒有重要之事,萬不能一起進京。」 信並沒有封口。宇文芳一時好奇,將信紙抽了出來,只見上面寫道:「宣政元年六月丁酉,武帝崩;戌戌,太子即皇帝位;甲子,誅齊王憲。 月乙亥,立妃普六茹氏為皇后;七月壬戌,以普六茹堅為上柱國、大司馬。 八月,以上柱國長孫覽為大司徒,王誼為大司空。此二人均為普六茹堅好友,姻親。大象元年正月,大前疑越王盛,大右弼尉遲迥,大左輔李穆三人皆外放,越王盛大前疑之位被削,四輔只留普六茹堅一人在京,不久普六茹堅改任大前疑。 大象元年二月,帝傳位於太子闡。自稱天元皇帝,誅宇文孝伯、宇文神舉、王軌。 …… 這上面記錄的都是天元皇帝登極以來的事實。每一樁每一件簡直是鮮血淋淋,每隔一段時間就有大臣或殺,或貶,也有人被提撥,許多被殺,被貶的大臣都和普六茹堅有仇,或者曾經有怨,而被提撥的多是普六茹堅親近之人,普六茹堅更是憑此一步步登上更高權力,直到今天的大丞相。 這上面儘管每一件事都不是普六茹堅親自動手,可是事後都是對他有利之事,如此才更顯得普六茹堅可怕,趙王每次給這封信增添一筆記錄時,都忍不住心驚膽戰,彷彿看到有一個人正在一點一點拆掉大周這幢房子的棟樑,就在旁邊另造了一幢新房子。 看到這封信上記錄的事實,宇文芳也不得不信起來,否則哪能事事如此巧合:「父王放心,我一定讓梅兒將信送出。」 宇文賢回到自己府第,白天六叔的話老在他耳朵回想,越想越是不安,六叔既然如此說,對姨丈不滿那是肯定,只是自己一向與世無爭,怎麼也會惹得姨丈猜疑,楊雄出任雍州別駕,宇文賢當然會知道其中的微妙,罷了,還是自己最近少與姨丈家來往的緣故,少了溝通當然會產生隔閡,看來以後要向丞相府多走走。 想通之後,宇文賢稍作安心,過了數天,宇文賢親自登門,向楊堅送上幾張上等狐皮縫製的一件狐裘,和一條七斤重的黃河大鯉魚。作為禮物。 雖然現在已是五月天,天氣炎熱,只是楊堅的腿有風濕病,容易受涼,狐裘晚上時可以蓋蓋,而鯉魚雖然不是什麼稀罕物,只是七斤重卻是少見,尤其難得的還活蹦亂跳,鮮活的很。 見到宇文賢送的禮物,楊堅果然高興很,他高興的當然不是這幾件禮物,而是宇文賢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他是支持楊堅的,宇文賢是明皇帝之子,有他的支持,楊堅不用擔心所有宗室都會起來反對他。 楊堅馬上叫人將那只七斤重的黃河大鯉魚拿到廚房殺了,留宇文賢一起吃中午飯,並讓楊天、楊英等人一起作陪。 宇文賢已經三十歲,和楊天等人年齡相差太大,楊天只見過他兩三次,因此並不太熟,倒是宇文賢見到楊天親熱的很,一口一 叫著。還給楊天和楊英他們每人都帶了禮物,送給楊兵書,送給楊英他們的卻多是玩的東西。 楊天接過那兵書,大致翻開來看了一下,竟然是一本以前孤本,裡面記載了李牧,白起等多名戰國時期名將用兵策略,楊天大為歡喜,李牧無疑是楊天前世最敬重的將領之一。他率趙兵屢次重創敵軍而未嘗敗,尤其是破匈奴之戰創造出中國戰爭史中以步兵大兵團全殲騎兵大兵團的典型戰例,若非趙國自毀長城,殺了李牧,六國能不能統一在秦始皇手中還末可知,就是能統一,以李牧的能力恐怕至少可以為趙國多延續數年國運。 如今大周的情景和以前趙國情景何其相似,同樣面臨著北方少數民族侵襲,前者是匈奴。後者是突厥,大周的戰略比趙國當然要好,大周已一統北方,只是現在突厥人的力量也比以前趙國面臨的匈奴人力量要強,李牧對付匈奴人策略,正好用來對付突厥人。 楊天知道自己這個表兄肯定費了不少心思,才弄到這樣的孤本,如今大方送給自己,也是難得,連忙道謝。 宇文賢連忙搖手:「表弟不用謝我。俗話說,寶劍贈英雄,表弟以區區二千人擊敗突厥二萬大軍,擊退十萬,就是李牧,白起再生。也不一定做得到,愚兄雖然是州牧,對兵事卻沒有什麼興趣,此書留在手上也是浪費,送給表弟正好合用,愚兄祝表弟也能像李牧一樣,徹底將突厥人擊敗,為大周解除北方邊患。」 此時大周雖然對突厥人又是進貢,又是和親,但從武帝去世之前起。整個大周就在為征伐突厥準備,只是天不假年,武帝在正要出兵時病死,征伐突厥之事只得暫停,如今被突厥人欺上門,有識之士都知道大周遲早要與突厥大戰一場,才能將北方穩定下來。 楊天笑道:「借表哥吉言了,若有朝一日出征突厥,弟自然不甘人後。」 獨孤氏已指揮著丞相府的僕役將一道道菜端了上來。中間正盛著那頭七斤重的黃河大鯉魚,聽到楊天與宇文賢的談話。連忙笑道:「好了,這些兵事什麼就不要再談了,吃飯吧。」 宇文賢的嫡母獨孤梵天只做了兩個月皇后就被宇文護下毒害死,當時宇文賢才只有幾歲,三年後,宇文護又乾脆將明皇帝也毒死,扶植武帝登位,宇文賢五六歲就成了孤兒。 獨孤信曾將這個外孫接到自己家中住過一段時間,獨孤氏和宇文賢年齡相差不到一歲,兩人小時候相處過幾年時間,獨孤氏對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外甥也有幾分感情,見他上門,心中高興,說話聲音都透出幾分喜悅。 聽到獨孤氏催促,兩人只好相視一笑,在獨孤氏的指揮下入座,飯桌上楊堅也是有說有笑,一家人吃得其樂融融,飯後不久,宇文賢起身告辭,楊天將宇文賢親自送出府外。 楊天送完宇文賢,重新回來後,楊堅已在書房召見侄兒楊雄問話:「你不是說宇文賢和宇文招密謀嗎,那今天宇文賢為何送上禮物?」 楊雄愣了一下才道:「丞相,不知畢王送的是何禮?」 楊堅將禮物大概說了一下,楊雄道:「丞相,畢王這是包藏禍心,在諷刺丞相。」 楊堅疑惑問道:「這是何解?」 楊雄道:「他送狐裘給伯父,正應了一個罵人的成語狐假虎威,七者缺也,七斤鯉魚便是缺理之意,不能為什麼單單送七斤重的大鯉魚,不送六斤,八斤?」 楊天剛好聽到這句,他已看出宇文賢膽小慎微,絕無可能敢暗中諷刺自己父親,推門笑道:「如此解釋太過牽強,不然他送我的兵書又怎麼說,我看宇文賢倒是有和我們加強聯繫,表明投效之意,能有這麼一個王爺在我們身邊,對大周無疑會起到很大的穩定作用。」 聽到楊天的話,楊堅頓時覺得頗為有理,正要贊同,楊雄忙道:「世子,千萬不可給宇文賢蒙蔽,他送給世子兵書,包藏陰謀更大,白起,李牧是什麼人,他們雖然戰無不勝,卻全部落個身死族滅,何況他單單送世子兵書,豈不是道世子只可為將?」 楊雄雖然是楊天二叔的兒子,但楊堅二十六歲才娶獨孤氏,所有楊天身為大房長子,反而比楊雄小了八歲,按理楊雄為兄,只是楊堅當上大丞相之後,楊雄已不敢在楊天面前以兄自居,而是以世子呼之。 楊雄話,讓楊堅心中猶如堵了一根刺,這些禮物是宇文賢無意送的,還是真有其含意,他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好,雄兒,繼續加強對宇文賢監視,如果有異動,馬上下了他的兵權。」 「是。」楊雄興奮的應道,有了這條命令,他等於隨時可以將頭上的這塊石頭搬掉,只是楊堅的命令尚不能讓他完全滿意,繼續問道:「如果他反抗如何處理。」 「這個……」宇文賢一直對楊堅尊敬有加,一口一個姨夫也叫了快十數年,只是這些和大業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最好活捉,若是不行,就殺了。」 「是。」楊雄總算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楊天在旁邊聽得暗自警覺,自己這個父親已流露出多疑毛病,自己看來以後也要多加注意,否則就有能落得被廢的命運。 第五十一章股掌之間 文賢可沒有想到送禮也會送出禍來,今天在姨丈家受待,讓宇文賢放下心來,回家後,就將趙王帶給他的不安丟到腦後。 還有三天就是千金公主宇文芳出嫁的日子,可是宇文芳一直找不到機會讓自己的丫環將信送到畢王宇文賢府中,對於趙王府,楊堅還保持著一定尊重,並沒有派人明目張膽的安插其中,只是暗中有沒有人收買,趙王卻不管保證,而且門口時時有人監視,每一名王府僕人出去都會發現有人跟蹤。 宇文招煩惱的在王府花園踱著腳步,見到女兒過來,忍不住問道:「芳兒,這信真的送不出去。」 「父王,這很難,梅兒出去了兩次都被人跟蹤,她只是一名弱女子,又如何擺脫得了。」 「罷了,看來還是要等你出嫁那天再尋機會。」宇文招歎息道。 宇文芳臉色忍不住一變,泫然欲泣:「以後恐怕芳兒再也見不到父王了,嗚……」 「芳兒,突厥苦寒難耐,又野蠻無禮,你嫁過去雖然是皇后之尊,想必書是沒得看了,父王一生箸作有十餘卷,還有一疊親手抄的《庚開府文集》,連同書房裡數萬卷收集到的各類古籍,孤本,你都統統帶走,見到這些書,你就如同見到父王一般,也可稍減你在草原上的寂寞。」宇文招說完,臉上頓時無比憂鬱。 父王平時愛書如命,平時一本書稍有損壞便會大發脾氣,如今這些收集了一輩子的書卻全讓自己帶走,父王對自己還是以前那麼痛愛,宇文芳再也忍不住落淚:「父王,女兒去後。你要自己多保重……」 「芳兒……」想到女兒再過幾天就要遠走萬里,宇文招也忍不住眼角含淚。 正當父女兩人在花園相對而泣時,王府管家匆匆趕了過來:「王爺,王爺,陳王、越王,代王、騰王聯袂來訪。」 宇文招吃驚的張大了嘴巴,宇文泰有十三子,如今只剩下五人,便是老六趙王宇文招。老九陳王宇文純,老十越王宇文盛,十一代王宇文達,十三騰王宇文逌,如今這四人聯袂來訪,他們五兄弟就等於全到了京城,被普六茹堅一網打盡了。 沒等宇文招回過神來,老九宇文純的聲音已經響起:「六哥,六哥。我們來看你了。」 「噗。」宇文招吐出一口鮮血,仰天而倒。 宇文芳大吃一驚,連忙將自己的父王扶住,口裡驚叫起來:「父王,父王……」 四名身穿王服,一身貴氣之人魚貫入院,他們最大的不到四十,最小剛三十出頭,看到宇文招突然向事倒去,全都大吃一驚。將宇文招團團圍住:「六哥,六哥,你怎麼啦,千萬不要有事啊。」 宇文招幽幽醒轉:「你們為什麼要回來,完了,我們宇文家完了。徹底完了……」 最小的騰王道:「六哥,你也不回京了嗎,皇命相召,我們不得不回。」 宇文招怒目圓睜:「糊塗,糊塗,我回京時先帝尚在,你們算什麼皇命,不過是普六茹堅的意思吧,他這是要把我們兄弟一網打盡呀。」 宇文逌還是有點半信半疑:「六哥,不會有這麼嚴重吧。我們剛一進京,就有優詔對待,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規格甚高,我看普六茹堅不是那樣的人。」 陳王宇文純苦笑道:「十三弟,你不知人心險惡,我接到順陽妹妹的手書,說皇上已經駕崩,普六茹堅作了丞相。來不想進京,只是看到傳旨的欽使是崔彭。又只有二名隨眾,一時心中放鬆警惕,想向他打聽一下京中具體情形,那知崔彭那小畜生看出我不願進京,假裝有機密事相告,要與我在密室相談,一進密室,崔彭就翻臉,用匕首將我制住,直接綁了上京,我手下之人怕傷害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陳王一說完,旁邊的十一弟代王宇文達一拍大腿:「九哥,原來你也是如此,我更慘,前來宣召我的欽使是李渾,李穆小兒子。我自幼居住李家,父皇還讓我認李穆為義父,我與李渾親如兄弟一般,哪想到他會騙我,害我?進京也不行了。」 一聽如此,所有人頓時丟掉幻想,只是他們如今已在京中,就宛如蛟龍上岸,虎落平陽,眾人半響也無言語。 「唉,當初要是武皇帝聽了五哥的話,將普六茹堅這個白眼狼殺了,如今也不會有如此禍事。」最小的老十三騰王幽幽一歎。 「十三,別扯那些沒用之事,如今六哥最年長,我們都聽六哥的,六哥,你說該怎麼辦。」陳王望著宇文招,目光熱切,如今他們是人心惶惶,只有讓宇文招來出主意。 宇文招總算冷靜下來,如今五兄弟都已入京,想逃出去恐怕比登天還難,可恨宇文賢卻不聽自己之話,除了他,如今外面還有五大總管,只要這五人有一人發難,普六茹堅就會焦頭爛額,到時京城鬆懈下來,他們才有機可乘。 「九弟,十弟,十一弟,十三弟,你們記住,我們如今都已落入虎口,千萬要小心從事,不可與普六茹堅對著幹,必須事事依著他,找到機會再行雷霆一擊。」 騰王恨聲道:「這也太憋氣了,我們到底是王爺,我就不信普六茹堅敢亂來。」 「十三弟,聽六哥的。」數人同聲喝了起來。 騰王將頭低下:「我聽四位哥哥的。」 「哈哈,痛快,痛快,如此無憂也。」聽到四位年輕人全都覆命,楊堅頓時大笑起來。 高熲、李德林、楊天等人都同在楊堅身邊,高熲斜望了李德林一眼,心中付道:「這書生果然厲害,只派出四人,就將宇文家的四位王爺弄到京中,變成了關門打狗。」 「公輔。眼下四王已入京,接下來該當如 楊堅向李德林含笑問道。 「回丞相,除了四王,還有五位總管在外,這也是動亂之源,我們為先皇發喪太急,這五名總管都未回京,如今應當再派人出京,催他們入京向先皇拜祭。」李德林不慌不忙的答道。 楊天在旁只是靜靜的聽著。暫時插不上嘴,這些人都是人中之傑,朝庭政治鬥爭經驗豐富,楊天雖然多出出千年見識,可是在前世只是一個小人物,根本接觸不到上層的政治鬥爭。隨隨便便張嘴話,只會讓人駁得體無完膚。 「若是他們還是不肯回呢?」說起這五大總管,楊堅又是頭痛,他們手中撐握了全國七成以上的兵力。各人所轄之正好將京城四面包圍,若是五人同時發難,掌握了再多宇文家的子孫也沒用。 李德林道:「這就要看丞相的誠意了,如能打動一兩人進京,其他人最多也只會觀望,不敢發難,時間一長,丞相有大義名份,即使他們再反對丞相,他們的部下也會不樂意。到時一紙詔書就可以制人於死,何須再顧忌。」 楊堅點了點頭:「公輔有理,如果最有可能進京之人,就非李穆莫屬,李穆本與孤交情非淺,去年孤又讓李渾去并州降詔。賜宇文神舉死,然後又讓李穆去接任并州總管之職。外界人均以為李家人垂涎河東盤,故致宇文神舉於死,如今又是李渾去宣詔代王宇文達入京軟禁……」 說到這,楊堅含笑看了看楊天一眼:「再說勇兒又救過李崇一次,還臨時提撥李崇前線副總管之職,代替他統領數萬州郡兵,可以說李穆與和孤同上了一條船,他如不進京,日後宇文家再翻身。恐怕不會放過李家。」 楊堅說完,不免流露出得意之色,李德林和高熲兩人都有幾分吃驚,沒想到楊堅佈置如此深遠,頓時多了數分信心。 李德林在旁邊補充道:「當年赴徐州降詔賜王軌死的是杜慶信,杜慶信是韋孝寬的孫女婿,接任徐州總管的也是韋孝寬。便這樣,韋孝寬也身處嫌疑之,差不離上了主公戰車……」 提起韋孝寬。眾人都是微懍,韋孝寬可謂是常勝將軍。當年北齊第一名將,號稱「落雕都督」斛律光便是折在韋孝寬反間計中,至於京中平息杞國公宇文亮之亂,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高熲讚道:「丞相高明之極!」 五大總管已去其二,加上宇文賢,最壞的打算便是三對三,楊堅又有大義之名,可以說日後取得大周天下至少也有七分勝算。眾人都輕鬆起來,最近一個月,數人每走一步都要殫精竭慮,如履冰,如今終於看到了勝算。 楊堅馬上又皺起了眉頭:「雖然如此,孤也只有五成把握會得到兩人會支持,如何才能讓他們有十成把握會支持孤?」 李德林道:「丞相,德林曾聽到一個往事,李穆二哥李遠的長子李植與孝閔皇帝謀誅宇文護,事洩,李植被殺,李遠也被迫自殺,又要誅連李遠的次子李基。於是,李穆向宇文護提出請求:願以自己二子之命,求換李基一條活命。」 楊堅大喜:「此事當真?」 高熲在旁也言道:「熲也聽過此事。」 楊堅尋思,李遠,李賢,李穆三兄弟竟然如此情深,如今李賢之子李崇被自己牢牢抓到手裡,李渾是李穆親子,而李遠一脈兒子已全死,只剩下一個孫子李威,只要對李威恩威並施,何悉李穆不就範。 「孤馬上奏請皇帝,提升李威為柱國大將軍,不知兩位以為然否?」 「丞相英明,如此一來,李穆對丞相必定感恩戴盡。」 望著李德林身影,高熲愈發忌憚,他的長處在戰場謀略,這麼多的陰謀詭計根本不擅長,眼看開始時楊堅對兩人倚重並無二致,到現在楊堅對李德林的話越來越言從計聽,高熲暗付,必須再找一個人來分擔李德林籌劃,否則以後他高熲就要低上李德林一頭。 「那韋孝寬如何處理,也升他的子嗣之官?」 李德林從容道:「丞相,當年魏文帝想將公主嫁給孝寬兒子,被孝寬所拒,他的哥哥韋敬遠更是號稱逍遙公,朝庭多次徵召都不願做官,陞官對韋孝寬無效,不過,有一計倒是可用,那便是請尉遲迥來幫我們開導韋孝寬,讓他趁底倒入我方。」 楊堅聽得莫名其妙,從尉遲家利用尉遲繁熾差點將隨國公府一夜撥起,雙方就已結下深仇,楊堅隨後將尉遲兄弟全部趕出京城,如今又直接讓尉遲繁熾做了尼姑,雙方可以說矛盾再也不可調和,楊堅日防夜防的就是尉遲迥,尉遲迥如何會開導韋孝寬投入自己營中。 看到眾人迷惑不解,李德林不再賣關子:「相州大總管所管轄的範圍比徐、兗二州大總管所管的要大。如果丞相下旨,讓韋孝寬又接替尉遲迥相州大總管之職,而尉遲迥調任徐、兗兩州大總管,會是一種什麼樣局面?」 高熲遲疑了一陣,說:「我想,尉遲迥不會乖乖讓韋孝寬接任。他甚至會立即想起當年韋孝寬到徐州接替王軌情形。」 楊堅頓時會意,兩虎竟食,他們是不得不爭:「公輔,當然孔明也不過如此,孤得公輔,實仍僥天之悻,事不宜遲,孤馬上派李渾、杜慶信再次出使,只有他們,才能將孤的意思順利傳達。」 得到楊堅的誇獎,李德林露出一絲會意的微笑,君擇臣,臣亦擇君,在楊堅任丞相之前,他只是一個小官,雖然名聲流傳在外,卻沒有多少人會尊重,韋孝寬,李穆,尉遲迥這些人,哪一個是省油燈,如今卻無不被他玩於股掌之中。這種感覺真是讓人迷醉 第五十二章飲鳩止渴 孫晟、崔彭、李渾、杜慶信四人很快被召見了丞相府的風塵尚沒有去盡,其中數人又有遠行了。 楊天和長孫晟打了一個眼色,本想和他打個招呼,長孫晟眼觀鼻,鼻觀心,理也不理會楊天。 「長孫晟、崔彭、李渾、杜慶信。」 「屬下在。」 「你們四人這次讓四王全體進京,功勞非小,此刻正是用人之際,當破格任用,長孫晟,三日後將是千金公主出嫁之際,孤命你為送親副使,將千金公主送往突厥。」 長孫晟一愣,頓時想起宇文芳的容顏,沒想到送嫁的卻是自己,他心頭不由一顫,還是點頭:「謝丞相,屬下遵命。」 「李渾,孤再次升你為宣詔使,前往并州,向申國公傳達孤的意思,李威已升為柱國大將軍,普六茹家願與李家共富貴。」 「謝丞相,屬下遵命。」 「杜慶信,你也重為宣詔使,前往徐州傳旨,調徐州總管為相州總管。崔彭,你暫時調任京兆丞副職,等以後立功再升為正職。」 封賞完四人,李德林和高熲又分別拉著李渾,杜慶信下去交待相關細節,整個書房頓時只剩下楊堅,楊天父子兩人,楊天忍不住問道:「父王,將千金公主嫁往突厥是否不妥?」 楊堅一愣:「為何不妥?」 「難道父親大人不怕以後千金公主唆使突厥與大周為敵嗎?」楊天說的隱晦,他雖然不清楚歷史,但也知道和親本意是想雙方交好,選一個心懷敵意的女子作為和親使者,那將適得其反。 事實歷史上也是如此,千金公主嫁往突厥。得知楊堅將大周宗室幾乎殺光,又搶奪大周江山後,屢次唆使突厥可汗出兵攻打隋朝,在突厥人被大隋軍隊擊敗後,千金公主無奈之下,只得自請為楊堅的義女改為大義公主,為突厥保留元氣,楊堅竟然也昏頭答應,並沒有將突厥連根撥起。還重賞了突厥人許多財物,允許他們在邊關放牧,為大隋守邊。 只是心懷怨恨的大義公主又豈是改一個名就能將仇恨消除,後來到了隋煬帝巡視邊關時,被突厥人在雁門關包圍,差點連隋煬帝也做了俘虜,可以說隋朝的滅亡,也有突厥人一份功勞。 楊堅卻完全沒有將千金公主放在心中,不耐道:「她一個女子有何能耐。此事已定,不容再改。」 見自己父親主意已定,楊天不再自討沒趣,只得告辭出來後,卻是愈想愈不對,與突厥人的和親不可避免,只是用一個快要成為仇人之女去和親,豈不更加危險。 剛出楊堅的院子,楊天正好看到李德林返回,楊天連忙打招呼:「公輔先生。」 「原來是世子。不知世子喚住德林有何指示?」 「不敢,不敢,公輔先生,我有一事不解,為何一定要將千金公主嫁給突厥,難道不怕以後千金公主與我朝為敵麼?」 「這個……」李德林遲疑了一下才道:「世子。此事老夫也曾給丞相大人進過言,只是丞相認為一個女子無足輕重,再說,就是要換也無從換起,只能如此了。」 既然是和親,嫁給突厥人不光要美貌,還要有一定的身份,當初天元皇帝曾想從貴世家中尋找,只是無人願意將女子嫁給突厥,不得已才找到趙王之女。如今要換,各個貴世家肯定也不願意,楊堅此時正要團結他們的時候,當然不能強迫,除非楊家自己有女兒嫁過去,否則還真不能換。 楊堅現在只有一個剛剛週歲的未出嫁女兒,老二,老三家的女兒最大的也只有七八歲,其餘已經嫁人。自然沒法子再換。 聽到李德林也和父親說起並被拒絕,楊天頓時失望不已。試探著道:「那是否可以中止和親,只送突厥人財物?」 李德林搖了搖頭:「絕不可行,突厥人若求親不成,認為削了他們的面子,送再多財物也枉然,現在朝庭絕不可與突厥人動刀兵。」 楊天當然知道李德林顧忌有道理,若讓突厥人再來,有人再乘機而起,國勢馬上變得比上次突厥人來時更凶險。 只是就真是如此,將千金公主嫁過去也只是飲鴆止渴,無疑現在大周需要的是時間,或許楊堅相信,雖然是毒,暫時喝下去以後還能化解,楊天卻懷疑,這毒飲下去,非但解不了渴,反而加速了乾渴的程度,到時一起發作。 「睍伐,你過來。」 楊天正思慮著千金公主之事時,聽到獨孤氏的叫聲,連忙抬頭道:「娘,什麼事?」 獨孤氏笑容滿面:「娘已經跟元家談好了,下個月十二,你就該成家了。」 「下個月十二?」楊天大感意外,那豈不是說再過半個月,他就要娶親:「娘,我的婚事不是定在九月份嗎,為什麼要提前?」 在楊堅對付皇室宗親時,這一個月,獨孤氏當然也沒有閒著,她每天都在各個貴重臣府中走動,不但為三子楊俊定下與崔家的親事,連四子楊秀也和長孫家訂親,如今提前讓大兒子結親,自然是為了更好的將元家拉籠住。 大周雖然歷經了五帝,其實立國的時間才二十多年,元家畢竟是前魏皇室,還有不少大臣對前魏有感情,早點將元家綁在一起,對於楊家自然是大有好處。 「傻孩子,提前幾個月又有什麼關係,元家那孩子娘見過數次,現在是越長越水靈,嫁給你後,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是,娘。」 楊天回到自己院中時,只見楊俊,楊秀等人將羅藝,楊石兩人圍成一團,正在聽他們兩人講擒拿寧州刺史郭子勝之事,楊石嘴巴笨拙。講得磕磕碰碰,只能給羅藝 充,而羅藝則口落懸河,講得滔滔不絕。 見到楊天回來,兩旁的親兵都向楊天施禮,叫道:「大將軍。」 楊天這個院子比以前在隨國公府時要大的多,分成內外兩院,內院有十來個房間,而外院有三十多個房間。除了原先隨國公府帶過來的幾名僕人住在內院外,楊天的一百名親兵分散在外院,以一個房間六人記,外院還有十多個房間空了出來。而其他九百人卻加入了整個丞相府護衛系統中,現在丞相府足足有三千兵馬,可以說是銅牆鐵壁。 楊天的這一百名親兵換了二十多張新面孔,原先的親兵除了一名陣亡後,還有二十餘人分散在前線各城處理民政事務,楊天沒有將他們帶回。素性在軍中重新挑選了二十餘人將親兵補充完整。 見到楊天回來,羅藝頓時停止了自賣自誇,楊俊,楊秀等人連忙過來圍住楊天,大哥。大哥的叫個不停,讓楊天重新給他們講故事,楊天哪有這個時間,對羅藝道:「你繼續講。」丟下他們,進了內院的大廳。 羅藝忐忑的看了看楊天背影一眼,不知楊天是不是對他不滿。他現在並非楊天的親兵,按理駐是在院子外面,楊天卻把他也調到外院,按理對他應該滿意,可是他這次立下功勞,楊天卻沒有將他提升為幢主。讓他不覺失望。 楊天沒有空管羅藝這點小心思,心中亂成一團麻,一會兒為自己再過半個月就要成親煩惱,一會兒又為那個即將嫁給突厥人的千金公主頭痛,對於與元清兒成親,他並無排斥心裡,只是覺得實在太快,自己毫無準備迎娶一個才十四歲女孩。 而這個千金公主,更是越想就越頭痛,毫無疑問。如果任由這個千金公方嫁給突厥,肯定會是大隋以後的一個隱患。 「鄭雄!」 「大將軍,卑職在。」 「帶幾個人,我要出去一下。」 「是。」 楊天要去的是元孝矩家中,他回來已是快十天了,卻一直沒有抽出時間去看看元清兒,如今聽到再有半個月就要和她成親,又剛好有事有問到她,正好拜訪。 上層政治鬥爭洶湧澎湃並沒有波動到長安百姓。天元皇帝雖然賀崩不久,按理現在還是國喪期間。京城中的百姓卻沒有顯示半點悲傷之情,反而一個個臉上綻出了笑容,對於天元皇帝,大家實在談不上有什麼感情,反而是大丞相剛剛上位一個月,又是廢洛陽宮,又是減少交易稅,讓百姓都感激起來,因交易稅的減少,整個市面也明顯比以前繁榮。 楊天這次沒有再爬牆,而是正正經經的上門求見,見到楊天,元孝矩夫婦都是笑容滿面,和他東拉西扯了起來,儘是詢問一些楊天平時的小事,讓楊天不時冷汗迭冒。 「小姐,小姐,姑爺來了。」杏兒像一個小喜鵲一樣跳著來到元清兒身邊。 元清兒臉上全是驚喜之色:「真的來了?」 「當然是真。杏兒怎敢騙小姐。」 「杏兒,快,陪我到房間去,我要換一下衣服。」元清兒頓時著急起來,她在楊天回京之後,每天都盼望著楊天能來看望她,只是連續近十天都沒有見到楊天的身影,每天都失望不已,如今聽到楊天真來了,她當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在元清兒繡樓裡,杏兒被折騰的團團轉,元清兒換過一件件衣服,總是覺得不滿意:「杏兒,我覺得這件太花了。」 「杏兒,這一件不好,它和我的絲帶搭配不上。」 …… 杏兒一陣頹然,小姐以前穿衣服基本不怎麼挑剔,沒想到今天一反常態,她歎道:「小姐,你再不換好,姑爺可就要來了。」 元清兒這才急了起來,重新換了黃色的衣服,搭配上一根綠色的絲帶,其實就是她第一次換上的衣服。 換好衣服,元清兒帶著杏兒連忙在花園亭中坐好,只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楊天人影,元清兒連派杏兒去查看,回報都是老爺和夫人還在和姑爺說話。 元氏夫婦對楊天狂轟爛炸了半天,總算充許他到後面去見元清兒,楊天抹了一把汗水,看來上幾次自己翻牆進來是明智的。 「小姐,姑爺來了。」 楊天進來時,只見元清兒端端正正的坐在亭中石凳上,穿著一件黃色的外衣,綠色絲帶緊紮著她小蠻腰,胸前曲線更加突現。 「公子,請坐。」元清兒的臉上露出一絲羞色,更多的卻是喜意。杏兒識趣的斂了斂身先下去。 楊天看得心中一突,數月未見,元清兒好像成熟了不少,半月後成親,看來也不是不可接受,在元清兒的對面坐下,楊天先歉意的道:「清兒,對不起,我回京這麼久才來看你。」 元清兒在楊天沒來之前,確實是每日盼望著楊天會來,還為楊天遲遲不見她生出不少幽怨之情,如今楊天已經來了,以前的怨氣自然就消逝無蹤:「公子大事要緊,清兒不會怪罪公子。」 楊天想張嘴問問她知不知道兩人半月以後就要成親,又怕元清兒會害羞,最後還是忍住沒問,而是轉到另一件事上:「清兒,你對姚老神醫是不是很熟?」 第五十三章殺人救人 清兒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楊天突然問起姚僧垣幹嗎,「姚老神醫是我干爺爺,當然熟。」 楊天大喜:「太好了,清兒,我想見見他,你能帶我去嗎?」 元清兒有點為難:「姚爺爺一心研究藥物,很少見外人,不過,既然公子要見,那我帶著去也無妨。」言下之意,楊天自然不是外人,說完,元清兒白皙的臉蛋不覺又染上了紅暈。 「那好,現在就去。」 元清兒見楊天一副很急的樣子,也沒有再追問楊天有什麼事要找姚僧:「好,我馬上帶你去。」 元清兒先吩咐杏兒通知家丁去準備馬車,自己則和父母說了一聲,元孝矩夫婦雖然對楊天要找姚僧垣感到奇怪,卻也不方便多問,元清兒除了在府中,出門最常去的方就是姚僧垣的住處,也沒有反對。 元清兒和杏兒兩人乘坐在馬車上,由元府的一名家丁趕車,而楊天帶著十來個護衛圍著馬車散在四周,馬車差不多行了半個多時辰,才在一座沒有牌匾的府第前停了下來,這座府第單從外面看就氣勢不凡,圍牆至少比一般人家高了一倍,台階上朱紅色的大門緊閉。 元清兒的車伕在門上敲了數下,大門先是開了一條小縫,看清了車伕的臉,接著才全開,數個大漢緊守在門口,一名管家模樣的人向馬車喊道:「小姐來了,快請進。」 元清兒從馬車中探出頭來,向管家道:「我干爺爺在家嗎?」 「在,老爺正在後園的藥園中。」 元清兒的馬車直接駛了進去,等到楊天等人也要跟在後面時,卻被那數名看門的大漢攔了下來。元清兒扭頭道:「他們是我朋友,放他們進來吧。」 管家有點為難:「小姐,老爺他……」 「老爺你不用擔心,我自會與爺爺說。」元清兒將管家的話打斷。 管家沉吟了一下,顯然是權衡其中利弊,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放楊天等人進去,楊天等人剛一進門,大門又是砰的一聲關上了。 進了姚府。楊天馬上就聞到一股濃濃藥材味道,才知道姚府圍牆建這麼高也是有道理,否則路人經過時也難免聞到太多的藥味。 元清兒從馬車中鑽了出來,向楊天招了招手:「公子,姚爺爺不喜歡太多人打擾。」說完,向楊天的護衛瞄了一眼。 楊天知道大凡有本事之人必定有一些怪癬,自己這次又是上門求人,自然要遵守人家的規矩,連忙向鄭雄等人吩咐道:「你們就要外面等著。」 「是。」 元清兒甜甜一笑。下了馬車:「公子,跟我來。」 三人向後院走去,這裡的藥味頓時更加濃烈,楊天一跨進院子,看到整個院中一片奼紫嫣紅,種滿了各種植物,花草,一個滿面紅光,白鬚及胸的老人正拿著一把小鋤頭在輕輕的給園中植物松土。 「爺爺,我來看你了。」元清兒像一只穿花蝴蝶般飄了過去。 姚僧垣轉過頭。看到是元清兒到來,頓時樂呵呵的道:「清兒丫頭來了。」只是看到楊天,臉色卻是一變:「他是誰?怎能隨便進我的院子。」 楊天沒想到姚僧垣根本就已經忘了自己,臉色頓時有點尷尬,不知如何回答。 元清兒臉上紅紅道:「他是普六茹公子,今天有事來求見爺爺?」 姚僧垣上下打量了一下楊天:「普六茹公子?」又向元清兒看了看。才道:「我想起來了,好像你的未婚夫婿就姓普六茹,以前還讓你用鴨掌葉泡茶。」 姚僧垣醫道高明,京城中的達官貴人有一點小毛病就喜歡找到他,讓姚僧垣煩不勝煩,乾脆搬到一個遠離達官貴人的方,大門上並不標明府第,這樣一來,除了熟悉之人,其他人就再也不容易找到他。 「嘖嘖。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說吧,你小子有什麼事,看在我乖孫女的份上,只要不讓我太為難,我就答應你。若是要給人治病,只要不是絕症,老夫還有幾把握。」 被姚僧垣這麼一說,元清兒頓時滿臉通紅。楊天微微一笑:「不知姚老神醫對銀杏的研究如何?」 姚僧垣點了點頭:「不錯,此物叫銀杏很是貼切。老夫以後就廢鴨掌不用,改稱銀杏,你沒有看到清兒臉色紅潤很多,而且能跳能跑了,雖然還不能斷根,可是身體比起以前來好了許多。」 「姚老神醫上次還說晚輩故意害清兒,這下總算可以洗清了。」 姚僧垣好像才想了起來:「看在老夫和你以前還有點交情的份上,你說吧,稍難一點的事兒也可以給你辦了。」 「這個晚輩能不能單獨和姚老神醫談一談。」 「好小子,你有什麼事要瞞我乖孫女,虧我孫女還帶你來。」姚僧的鬍子氣得揪起,在院中除了楊天,姚僧垣,只有元清兒和杏兒四人,楊天是擺明不想讓元清兒兩人聽到。 元清兒眼中一黯,注視著楊天,楊天硬著頭皮道:「清兒,我和姚老神醫說的事不方便女孩子聽。」 聽到楊天解釋,元清兒不管是否當直,臉上又重新露出笑容:「那公子和姚爺爺慢慢談,我和杏兒先出去。」 看著元清兒主僕兩人遠去的身影,姚僧垣瞇著眼睛笑道:「姓普六茹的小子,很不錯啊,我那孫女還沒出嫁就被你吃的死死的。」 楊天不理會姚僧垣的為老不尊:「老神醫,今日小子冒味前來拜訪,實在是想請教一個問題,只是請老神醫先不要生氣才行。」 「你說吧,老夫不會隨便跟一個後生小子計較。」 「若是殺一人 救萬人,甚至數十萬人,只是此人現在還很無辜,不殺?」 姚僧垣臉色一變:「此事和老夫無關。老夫是醫生,只知救人,不會殺人,你去問別人吧。」 楊天嘿嘿一笑:「救人者,自然是精通殺人,醫者才能殺人於無形,晚輩不相信老前輩當真一輩子只救人,沒有殺過人。」 「老夫當然沒有殺過人,滾。滾,這裡不歡迎你,若你不是清兒帶過來的,又是清兒的夫婿,老夫馬上就報官抓你。」 「報官,老神醫可是忘記晚輩姓普六茹了嗎?」 「那又怎樣,即使是丞相之子就能隨便殺人?小子,你別跟老夫玩什麼心機,老夫的年齡是你五六倍。你那點鬼心思我還看不出,你今天來找老夫,是不是想得到殺人於無形的毒藥,告訴你,老夫沒有。」 楊天毫不在意姚僧垣咆哮:「難道老神醫就當真如此自信,我若要殺人非得用毒藥不成。」 「你當然可以不用毒藥,只是老夫可以猜到,你要殺的人肯定不方便明殺。」姚僧垣回道,雙眼卻是怒視著楊天。 楊天換了一種口氣:「老神醫,既然你知道我要殺人。又不肯幫我,難道老先生就不想想,我會怎樣對待老先生。」 「你想威脅老夫?」姚僧垣臉上全是嘲笑:「老夫年紀八十有二,人生七十古來稀,老夫早已活夠,又有何懼?」 「老先生自然不懼。難道就不為家人著想?」 「卑鄙。」姚僧垣臉上的肌肉抽動了數下,臉色變的難看起來。 楊天一知就有門:「老神醫,勇馬上就要與清兒成親,清兒既然拜你為干爺爺,那麼自然也是勇長輩,殺一人,可以救千萬人,難道老先生能見死不救嗎?」 姚僧垣臉上變幻不定,半響才道:「小小年紀就如此毒辣,日後那還了得。若清兒真是老夫的親生孫女,就是現在,也要拆了這門親事。」 「老神醫,此話差矣,勇至如至終都沒有說要做什麼毒辣之事,這一切都是老神醫自己猜測而已,何況,勇只是向老神醫詢問一個問題,殺一人。救千人,萬人。到底能不能做?如果老神醫說不能,那麼就應該勸人放棄想法才對,而不是毫無風度的破口大罵。」 姚僧垣頓時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老夫不想知道你想殺誰,也不想聽你講的道理,你到底想得到什麼?」 「很簡單,我想得到一種能夠讓人吃下不會馬上致死藥物,發作後會被當成疾病,但無法醫治,病人可能數月或者一年後再死去。」 姚僧垣剛想說沒有,楊天緊盯著他的眼睛:「你若說謊,我從你的眼睛中就可以看出。」 「好,老夫給你,不過,你要答應老夫一件事,無論你用在誰身上,不可透露給任何人知道藥物是從老夫這裡得到的,以後也不可以再找老夫,老夫這裡不歡迎你。」 楊天馬上點頭:「好,只有你給我這一次,我可以答應你。」說完,馬上以普六茹勇的名字發了一個毒誓。 姚僧垣見楊天發下毒誓,臉色這才稍齊,返身回到房中,半響才出來,拿出一個紙包丟給楊天:「這是一人份量,人吃下之後精力會慢慢不濟,到最後手腳酸軟,不能動彈,至多半年到一年後就會死去,除了這些,病人也不會太痛苦。」 楊天將紙包接過,見紙包是臨時包紮,顯然這種藥是姚僧垣剛剛配置完畢,也不知道姚僧垣是自己研究出來,還是從師傅處學來的,這可是殺人必備的良藥。 楊天心中想道,反正普六茹勇這個名字恐怕很快就不會再用,以後我將是楊勇或楊天,只要之前不違背,就算誓言真的有效,以後改了名就不用怕,你既然給我一次,就不相信你不會給二次。 見楊天將紙包小心放在懷中,姚僧垣厭惡的道:「好了,東西給了你,你可以走了。」 「且慢,老神醫還沒有告訴我如何用法?」 「隨你怎麼用,下在茶水中,下在酒菜中,此藥入水後化為無形,微有香味,一般人根本無法發覺。」 楊天搖了紙包:「原來如此,既然老神醫能製出此物,我絕不相信你沒有用過。」 「老夫當然……」看到楊天似笑非笑,滿臉不信的臉色,姚僧垣突然一窒,彷彿想起了往事,臉上的怒色去了大半,浮現出一絲哀愁。 楊天笑道:「沒關係,無論老神醫以前有沒有用,反正與我無關,老神醫,你需要讓清兒向你告別一下嗎?」 「不用,清兒多好的一個孩子,嫁給你,真是遭踏了。」 楊天也不爭辨,千金公主和自己無冤無愁,嫁給突厥已是夠可憐,自己還要害她,此事確實做虧心,對於千金公主來說,突在是殘酷,只是想起她到了草原,如果得知父母被殺,江山被奪,楊天不相信千金公主不會想辦法利用突厥人來報仇,既然如此,也就莫怪自己心狠手辣,一家哭,總比一路哭好。 元清兒還是沒有聽從楊天的話直接坐車離開,而是進去和姚僧垣道別,只是出來時,卻忍不住狐疑盯著楊天:「公子,你究竟和姚爺爺說了些什麼?為什麼姚爺爺很不高興的樣子。」 「沒什麼,我只是問了他幾個問題,他答不出來,大概感到丟人了,才會不高興。」 元清兒半信半疑,唔的應了一聲,重新上了馬車。將元清兒送回家,楊天返回了丞相府。 第五十四章焚琴煮鶴 天就是千金公主出嫁之日,因千金公主是為了大周邊遠嫁突厥,接規定,丞相和百官都要到灞橋送別。 天剛亮,宇文賢就披掛好全身,正要帶著親兵向灞橋方向趕去,楊雄從外面走了過來:「畢王,你全身甲冑,不知有何事需要處理?」 宇文賢厭惡的看了楊雄一眼,此人無論是官職和身份都和自己相距頗遠,只是仗著是丞相的侄兒才如此囂張,宇文賢自付重新得到姨夫信任,可以不用怕他,不悅的道:「本王要如何,好像並不需要向你這個別駕匯報。」 楊雄陰陰的道:「不錯,王爺是不需要向我匯報,可惜要想對丞相不利,卻要過得了我這一關。」 宇文賢大怒,手指著楊雄:「你胡說什麼,我對丞相忠心不二,如何會對丞相不利?」 楊雄拍了拍手:「來呀,押上來。」 宇文賢不解的看著外面,只見幾名軍士扭著一名少女上來,這名少女面目清秀,依稀有幾分眼熟,女子見到宇文賢,頓時大喜:「王爺,救我,救我……」 宇文賢皺著眉頭,仔細回想,無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這名少女:「楊雄,你押一名女子過來幹什麼,難道不知道軍營內不准女子進入。」 楊雄冷笑著:「好啊,王爺是想倒打一靶了,這名女子明明是來找王爺的,莫非想賴在我身上不成。」 「找我?」宇文賢本來感到不妙:「你休要含血噴人……」 「王爺,我是梅兒,芳郡主的貼身丫頭,救救我,嗚呼……」女子滿臉淚水,已是哭泣出聲。 芳郡主就是現在的千金公主。宇文賢才記了起來,依稀在趙王府上見過這個女子一面,只是間隔太久才記不起來,如今一提起,頓時有了映像,宇文賢的面色更加難看:「楊雄,她既是來找本王,qi書+-齊書你又有何權力扣押她,把人放了。」 「王爺。你若要女人,直接帶十個八個到軍營,本官都可以不管,可是若要密謀對丞相不利,就莫怪本官不客氣,連同你一起拿下,來人,將畢爺的兵器解下,綁了。」 「是。大人。」數名軍士向宇王賢逼了上來。 宇文賢大怒:「這裡是孤王的軍營,還輪不到你放肆,裴矩,楊雄以下犯上,給我拿下,我自去向丞相請罪。」 裴矩是宇文賢一手提撥上來親信,跟了宇文賢十多年,聽到宇文賢的命令,卻是動也不動,楊雄在旁邊哈哈大笑:「裴矩。看來王爺還想垂死掙扎,為免傷了王爺的性命,你還是勸一勸王爺的好。」 「是,大人。」裴矩向楊雄鞠了一下身子,轉向宇文賢:「王爺,你所有的親兵都已調開了。如今外面包圍著楊大人的數百人馬,還是低頭認罪吧。」 「你……你……」宇文賢手指著裴矩,再也說不出來,沒想到自己十幾年的親信,只是十多天就被人收買。他頹然的丟下手中的長劍,任由數名軍士將自己捆住。 楊雄臉上儘是得意笑容:「押下去,如敢異動,格殺無論。」 「是。」幾名軍士推推桑桑的將畢王帶下去,宇文賢扭頭道:「楊雄,你不要得意。丞相一定不會讓你如此胡作非為。」 楊雄將從梅兒身上搜出來的信紙在宇文賢面前一亮:「你看,這是什麼,你和趙王陰謀勾結,想謀害丞相,證據確鑿,你還想到丞相處告狀,簡直做夢。」 這張信紙正是宇文招要女兒送出去的東西,上面雖然只是記錄的史實,卻是處處指向楊堅。宇文賢瞠目結舌,沒想到自己處處小心。還是被捲入到這場爭鬥的漩渦。 梅兒早已嚇呆了,她今日好不容易擺脫跟蹤之人,進入軍營,本以為報出畢王的名號就可以看到宇文賢,沒想到馬上被捆了起來,見到宇文賢時,還以為自己有救,沒想到連宇文賢都被抓了。 看到兩人被押了下去,裴矩在楊雄面前輕輕的道:「大人,要不要砍了。」大凡背主之人,都巴不得舊主死的越早越好,免得擔心日後舊主翻身,找他算帳。 楊雄搖了搖頭,他雖然也想將宇文賢殺了,只是對方倒底是一名王爺,沒有楊堅允許,擅自動手風險太大。 「你們先把他看管起來,我馬上趕到灞橋向丞相匯報,記住,不准任何外人接見,一有不對,立即殺了。」 「是。」 從清早開始,自帝京至灞橋夾道觀瞻公主出嫁的民眾就形成兩道人牆,一路上笙歌鼎沸,細樂飄揚,彩旗飛舞。灞水兩岸更是人山人海,成千上萬的京城男女老少都指望能一睹千金公主的風采。 無論是文武百官,還是普通百姓,都在翹首以待千金公主的車駕來臨,宇文招、宇文盛,宇文純等五兄弟圍在一起,臉上都有著急之色,也不知宇文賢有沒有收到信。 宇文招更是懊悔,如今灞橋兩邊集滿了大周的王公貴,如果那天說服宇文賢的話,只要今日他的雍州兵將橋兩邊一堵,所有人都逃脫不了,可惜如今卻只能盼在同是宗親的份上,讓他將幾封信送出而已。 看著兩邊興高彩烈的百姓,楊堅志得意滿,百姓如此高興,可見是支持他。李德林,高熲二人緊跟在楊堅身邊,也不時露出笑容。 此時笙歌驟起,細樂高揚,兩旁的旱船開始跑動起來,公主的儀衛已到了灞橋,華麗宮車也宛然在望。護親正副使甲冑在身,騎著高頭駿馬,緊隨其後。 此次送親正使是宇文神慶,宇文神慶官拜汝南郡公上大將軍,是宇文神舉的弟弟,宇文神慶頗涉經史,人也聰明,由於本 。在痛定思痛中獨有所悟,他發現:最聰明的人先死之,最糊塗的人卻是安然無恙!慨然歎曰:書足記姓名而已,安能久事筆硯為腐儒乎!於是盡燒藏書,專學糊塗,果然,其兄宇文神舉被宣帝賜死,他卻安然無恙。 此次雖然他當正使。其實只是掛個名頭,他早打定主意,這一路護親事宜,自有副使承當,因此騎在馬上也是毫無神彩,一切都是長孫晟作主,反而倒像長孫晟是正使。 公主宮車終於在灞橋上緩緩停了下來,一名少女掀開車簾,滿頭彩妝。穿著鮮紅的嫁衣,人群騷動起來,果然是絕色麗人,人比花嬌,許多人都大呼不枉此行,鑼鼓聲響更加熱烈,激動的鼓點把人群振奮得如癡如醉。 楊天是第一次見到千金公主的容顏,也是小小的震憾了一下,暗拿自己見到的女子比較,元清兒固然可愛。比起千金公主來還是少了一份嫵媚,至於高蘭,比起千金公主更是差得太多,或許雲媚兒長大後會比千金公主更漂亮,現在卻多少還有幾分清澀,至於尉遲繁熾。楊天差不多快要忘記了。 千金公主緩緩向趙王宇文招走去,跪落在,趙王手中的酒杯微微顫動,頓時灑落了不少在上,他扶起女兒,遞過酒杯,深知這是生離死別,也許女兒遠嫁漠北倒是一件好事了,既是好事,卻為何淚下雙腮掛在黑油油的長鬚上?他雙唇不住動著。心中真是有千言萬語,終還是不發一言, 楊天死死的望著那杯酒,心中突然生出有幾分不忍來,如此佳人,自己卻要至人於死,實在是焚琴煮鶴,暴殮天物。只是他如今想反悔也不可能,藥已經下了。還是他親自動手,這懷酒是送別儀式上必須。雖然有嚴格防護,只是誰又敢攔阻楊天的接近。 千金公主伸出晶瑩潔白的皓腕,將酒接過,楊天的心都差點要跳出來,既希望她喝下,又希望她會失手,打翻在,心中矛盾萬分。 千金公主還是一仰頭,將那杯酒倒下紅唇中,一口飲下,然後向趙王盈盈一拜,就此上了馬車,再無回頭。 見宇文芳將毒酒飲下,楊天心中突然一陣失落,趙王招望著女兒的車駕慢慢啟動,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宇文盛等人連忙上前小聲安慰。 直到千金公主的車駕遠去,兩岸的民眾才慢慢返回,他們一路上都大聲議論著的無一不是千金公主絕美容顏,許多人雖然隔得太遠,連人影都沒有看清,卻不能阻止他們從其他人口中得到信息加以想像,結果自然越傳千金公主就越美麗。最後千金公主儼然是大周第一美人,誰也比不上。 楊天在返回時有一點神思不屬,他雖然不是第一次殺人,可是以前殺都是突厥人,他們都是該殺之人,如今卻親手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美麗少女,僅僅是因為自己的父親日後要奪人家的江山。總有一股良心不安在作怪。 「睍伐,你的臉色為何如何之差?」 楊堅還沉浸在剛才百姓的歡呼聲中,這種歡呼雖然是對千金公主發出,但楊堅更多當成百姓對自己的肯定,在自己掌握大權之前,京城都是一片死氣沉沉,如今百姓臉上綻開的笑容,卻讓楊堅更加有了信心,見到長子在身邊有點恍惚,頓時發問。 楊天回過神來:「父親大人,孩兒只是在想,什麼時候我大周可以不再需要和親,而是讓突厥人將他們的公主送上。」 楊天此話一出,楊堅臉上笑意頓時不見,無論說的多好聽,和親對於大周來說都是一種恥辱。楊天此話一說,心中就暗暗後悔,這簡直是給楊堅心中添堵。 前面楊雄騎馬過來,看那神情,頗為不安,楊堅吃了一驚,連忙迎上急問:「出了什麼事?」 楊雄連忙下馬,將從宇文芳貼身婢女身上搜到的書信呈給楊堅:「丞相,這是趙王送給畢王之信,被屬下截了下來。」 楊堅將信展開,臉上發黑色「好個趙王。」 李德林、高熲也連忙聚了過來,將信匆匆掃了一遍,這封信上沒有一字反意,卻是直指向楊堅,如果流出京外,各大總管恐怕馬上就會有反應。糟糕的是,即使有這一封信,也不能對趙王定罪。 「畢王呢?」 楊雄頓時吞吞吐吐起來,楊堅大急:「難道讓他跑了?」忍不住朝四周看去,如果畢王跑了,他恐怕馬上就會調聚兵馬,到時就要考慮怎樣逃命。 「沒有。」楊雄跪了下去:「我把他殺了。」 楊堅心頭頓時輕鬆下來,殺了就殺了,殺的好,免得自己提心吊膽,只是想起自己好像對李德林和高熲兩人保證,不會擅殺皇室宗親,如今沒有自己點頭,卻讓楊雄開了這個頭,這太過膽大包天,豈不是讓我食言而肥。 想到此,楊堅頓時憤憤一腳將楊雄踢倒,冷哼一聲:「你簡直膽大包天,不知畢王是皇室宗親,豈能說殺就殺。」 楊雄已聽出楊的口氣其實並不強硬,連忙辨道:「丞相,當時情況實在危及,若不殺了他,恐怕就是我等死無葬身之。」 楊堅頓時歉然對李德林和高熲道:「公輔,昭玄,你們看……」 李德林和高熲都歎息了一聲:「事急從權,只是丞相千萬不可因此事危害到其他宗親王爺,否則天下必然大亂。」 楊堅點頭同意,楊雄從上爬了起來,心中想到:「等下回去就馬上殺了宇文賢。」 第五十五章殺戳之始 王回到府中不久,就收到畢王謀反被誅的消息,頓時畢王一死,宇文氏在京城徹底失去板倒楊堅的希望,一口血吐了出來:「普六茹,你好狠。」 他剛剛送完女兒出嫁,又受到如此打擊,一時之間,只覺得頭昏腦漲,差點就昏厥過去。過了半響才回過神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向外面叫道:「管家,管家。」 王府管家應聲而入:「王爺,有什麼事吩咐?」 宇文招有氣無力的道:「梅兒回來了沒有?」 管家一愣:「王爺,梅兒不是陪小姐出嫁了嗎?」 宇文招才想了起來,為了便於梅兒行事,王府中人都以為梅兒也跟著宇文芳陪嫁,這麼說,梅兒肯定也落到普六茹堅手中,才導致自己的侄兒畢王被殺,宇文招只覺得無比悔恨,此時他心中反而放下一切,普六茹堅,你有膽就到王府把老夫也殺了吧。 畢王被殺,京城中其他皇室宗親都惶恐不安,生怕下一個就會輪到自己,只是接下來卻毫無反應,畢王的死好像根本並沒有發生,楊堅在表面上還繼續保持對各家王爺宗室優待,各種日用非但不短缺,反而奏請小皇帝,多加了不少賞賜。讓各個王府宗室的騷動總算安靜下來。 還有數天就是楊天成親的日子,整個丞相府一片喜氣洋洋,被佈置一新,自從丞相府公佈與元柱國家結親的具體日子後,來賀的官員川流不息,各式禮物不等楊天成親那天就先行送到。 楊天被暫時限定在丞相府中不能出去,每天都要站在丞相府外迎接上門祝賀的官員,數天下來,腿也酸了。臉也笑僵了,親還沒成,楊天只覺得疲累無比。 在書房內,楊堅手拿著一張請貼,滿臉疑惑,向李德林問道:「趙王明天請我赴宴,這是何意?」 李德林心中一喜,他雖然全力輔助楊堅,其實和宇文招。宇文純等人也有交情,若不是宣帝的所作所為讓李德林對宇文家太過失望,未必願意助楊堅奪宇文氏的寶座,回道:「或許趙王擔心畢王之事受到牽連,所以才要結好丞相。」 楊堅搖了搖頭,當年武帝行險一擊,雖然殺了宇文護,其實也是危如累卵,稍一不慎。就會受到宇文護勢力反撲,能夠不聲不響的將宇文護的餘黨壓下去,宇文招和宇文憲兩人出了大力,楊堅可不相信宇文招是一個輕易認輸之人。 高熲在旁道:「熲認為趙王是事想借宴請之時對丞相不利,丞相可以拒絕趙王宴請。」 「拒絕,趙王已是沒牙的老虎,若孤不去,豈不是怕了他,明天我自備酒菜前去赴宴,趙王府如今不過百十個下人。難道還敢明害我不成。」 楊堅既然已經決定,李德林和高熲兩人自付沒有什麼危險,也就不再相勸,高熲只道:「明日赴宴時,還請丞相多帶護衛。」 楊堅點了一下頭,心想也不用太過興師動眾。帶上數十護衛足夠,否則沒得讓宇文招看輕。如果宇文招真敢膽大包天對自己不利,正好借口將之撥除,宇文氏沒有了趙王領頭,以後的麻煩應該會減少很多。 第二天,楊堅帶著元冑和數十名衛隊前往趙王府赴宴,趙王親自在王府門口迎接,兩人宛若好友般攜手進入王府,楊堅曾和宇文招多次並肩作戰,可以說在武帝之時。兩人還是交情不錯,直到宣帝時,齊王憲死後,宇文招將懷疑的矛頭指向楊堅,兩人的關係才真正惡化。 一進王府,元冑就指揮著侍衛先在各處搜了一遍,此舉可以說是無禮之極,宇文招卻是笑嘻嘻的看著,毫無阻止之意。 等元冑搜完。向楊堅打了一個安全眼色後,宇文招才將楊堅請到客廳:「丞相大人高昇。本王一直沒有機會道賀,今日略備薄酒,難得丞相大人肯賞光駕臨,本王實在是不勝榮幸,來人,上酒菜。」 「是,王爺。」 王府管家躬身應道,正要下去,卻被楊堅攔住:「不必了,王爺請客,堅豈能空手而來,酒菜早已準備好,來人,上菜。」 趙王一愣,楊堅此舉雖然不合規矩,只是如果拒絕恐怕會讓楊堅更加警覺,遂閉口不言,楊堅話一落,數十名侍衛將酒菜一一放在桌上,眨眼間桌子就被擺滿,數罈好酒也端了上來。 「來,請。」楊堅見酒菜已經擺好,先行入座,倒像是主人一般。 「請。」宇文招只得跟著入席。看著楊堅身後的侍衛,宇文招笑道:「丞相,你我兩人吃席,左右如此之多,莫非丞相認為我會暗害丞相不成?」 楊堅見元冑已經派人搜過大廳,並沒有藏人之所,樂得大方:「今日我與趙王談心,你們都下去吧。」 「是,丞相。」數十名侍衛頓時走出了大廳,唯有元冑一人站在楊堅身後不動。 看著元冑一臉警覺盯著自己,宇文招心中暗恨,只是如果再要將元胄趕走,楊堅未必樂意,只得裝作大笑:「這些人一走,本王與丞相談話總算輕鬆多了,來,本王敬丞相一懷,感謝丞相為大周國事操勞。」 酒是自己帶來的酒,菜也是自己帶來的菜,楊堅放心的一飲而盡:「王爺費心了,孤身為大周丞相,為國事操勞也是應該。」 兩人說話綿裡藏針,臉上卻全是笑意,酒過三巡,宇文招與楊堅兩人儼然已回到以前的時光,重新成為知交好友,有說有笑起來。 宇文招突然道:「丞相,有酒有菜,卻無瓜,豈不可惜,來人,拿西瓜上來。」 楊堅確實沒有想到帶西瓜,並沒有阻止,不一會兒,一名王府僕人搬著一個大西瓜上來,連同西瓜還有一把切西瓜的短刃,元冑頓時緊張起來。死死的盯著送刀上來的王府僕人,手也按在了劍柄這上。 趙王朝送刀之人輕搖了一下頭,那名僕人老老實實的將瓜和刀放下,彎著身子退出大廳。趙王親手持刀將西瓜剖開,將瓜送到楊堅手上:「丞相,此瓜經過冰鎮,大熱天吃最為爽口不過。 這瓜一剖開,馬上一股寒氣冒了出來,鮮紅瓜瓤上鑲嵌著點點黑色瓜子。頓時讓人食慾大增,楊堅將瓜接住,卻並沒有送進嘴中,西瓜中雖然不太可能下毒,楊堅卻不得不防。 趙王又拿起一片西瓜朝元冑手上送去:「元壯士護衛丞相辛苦,當吃瓜解渴。」 元冑不接,推道:「這是王爺和丞相的宴席,元冑只不過區區一名護衛,又有何資格享用。還是不勞王爺費心。」 元冑不接西瓜,宇文招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只得重新坐下:「既始此,那本王就只能與丞相兩人享用了。」說完,拿起手中的西瓜狠狠咬了數口。 見宇文招吃下了西瓜,楊堅才開始也享用這冰凍西瓜,兩人一同吃下數塊,宇文招起身笑道:「丞相,瓜吃得大多,本王尿急。先出去解決一下,丞相稍坐,本王馬上就來。」 元冑看宇文招急於脫身,心中懷疑,耳中突然聽到幾聲輕微的金屬撞擊之聲,頓時大驚。大聲道:「丞相,府中還有許多事等候處理,即如此,不如散了宴席回府。」 這一說,元冑耳中傳來的刀劍之聲更響,元冑連忙在楊堅耳邊低聲道:「丞相快走,屬下聽到屋內有刀劍之聲。」 楊堅一愣:「侍衛先前不是查過?」 「丞相,侍衛的搜查只是匆忙看一眼,屬下懷疑屋內有夾道或道,如果裡面藏人。侍衛剛才很難搜出。」 楊堅一聽,頓時坐不住,向趙王拱了拱手:「王爺,天色已不早,堅先回了。」 宇文招連忙叫道:「丞相留步,本王還有事與丞相相商。」 正要向楊堅追去,元冑將大門擋住:「王爺,如果還有事,歡迎王爺到丞相府中來。」 宇文招被元冑堵住。只能無可奈何的看著楊堅帶著侍衛揚長而去,見楊堅已經走遠。元冑才讓開大門,向趙王抱了抱拳,離開王府。 楊堅走後不久,趙王府大廳的一面夾牆動了動,向旁邊移開,從下走出來數十名帶著刀劍的家丁,一人不解問道:「王爺,怎麼讓這奸賊走了?」 宇文招沒好氣的回道:「不放他走,難道要本王先死在他的家將劍下嗎?」 回到丞相府,楊堅還有幾分驚魂未定,向元冑詢問道:「趙王客廳真有夾道?」 「屬下確實聽到刀劍撞擊聲,尤其是趙王要走時,撞擊聲更加厲害,絕對是有道。」 楊堅頓時驚出一身汗,自己還以為安全無憂,沒想到數十名刺客就藏身於自己底下,他越想越怒:「元冑,你馬上帶人到趙王府,將趙王拿下,如果真的搜出夾道,將趙王直接殺了。」 「屬下遵令。」 楊天一直在府門迎接客人,見楊堅剛回來,元冑就帶著數百兵馬出府,連忙問道:「元將軍,所去何事?」 元冑回道:「殺趙王!」 楊天吃了一驚,今天楊堅去趙王府赴宴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發生了何事,怎麼一回來,父親就要派人殺趙王,李德林和高熲兩人再三交待不能擅殺皇室宗親,在楊天看來,將他們軟禁在京城,當然遠遠好過直接殺害。 「元將軍,你且稍等,我去問過父親大人再做決定。」楊天顧不得再在門口守候,撥腿就向楊堅的書房跑去。 後面幾名丞相府家丁急得大喊:「世子,世子,這裡你不能離開。」 可惜楊天充耳不聞,轉眼消失在前方,幾名軍官遲疑起來,向元冑道:「將軍,世子命我們暫且等待,你看如何?」 元冑頭也不回:「我們是聽世子的還是聽丞相的,上馬。」數名軍官頓時恍然,翻身上馬,向趙王府急馳而去。 楊堅臉上還有一絲憤恨之色,見到楊天進入書房,斥道:「你不在門口守著,到這裡來幹什麼?」 楊天連忙道:「父親大人為何要派人殺趙王?」 楊堅不耐:「此人竟敢在宴請之時藏下伏兵,我若不殺他,難道等他來殺我不成,此事你不必管,回到府門站著去。」 楊天才知原由,臉上一片誠肯:「父親大人要殺趙王,猶如殺一雞鴨,只是牽一髮動全身,孩兒以為,趙王等人絕不可殺,還請父親將前令撤消。」 楊堅唔了一聲:「原來是為此事,睍伐,你還小,不懂這些道理,如今為父雖然大權在握,但京城也不是沒有暗流,如果趙王想害為父,為父卻不懲罰他話,豈不是顯得為父太過心慈手軟,恐怕其他番王也不免蠢蠢於動。」 「可是父親若是殺了趙王,難道不擔心各借口勤王而起兵?」 楊堅微微有一點動容,他剛才一腔怒火,把此事丟到腦後,這其實也是李德林和高熲兩人力勸楊堅不可擅殺皇室宗親的理由。只是楊堅轉眼又想道:「尉遲迥等人遲早是一個隱患,早晚要除掉,留著這些番王在京中,如果與外面遙相呼應,反而更加麻煩,李德林等人到底是書生,只知手慈手軟,卻不知道取天下是玩命之事,容不得半點慈悲之心。」 想到此,楊堅的殺意反而更堅決,只是不想與長子辨論,這些事他自己做就好了:「以趙王府的實力,恐怕現在已經被元冑攻破,為父現在想不殺趙王也無用。」 楊天心中一鬆:「父親放心,我暫時攔住了元冑將軍,只要父親將前令取消即可。」 楊堅臉上怒容一閃,:「睍伐,你膽子太大了,為父的命令你也敢攔?」 楊天頓時不安,自己可能觸到父親的禁忌,只是楊堅又馬上笑了起來:「為父的命令豈是你能攔住,記住,以後千萬不可如此。」 ------------------------------- 第五十六章鋌而走險 冑帶人重新趕到趙王府時,趙王府的那些家丁還沒有劍,趙王根本沒想到楊堅會派人去而復返,見到此情景,元冑毫不客氣,直接喝道:「殺!」 元冑帶的人都是丞相府的精銳,武器裝備精良,人數又是數倍,能被趙王帶到京中的家丁雖然也是精銳,無奈武器與對方差距太大,他們的弓箭都被收走,每人手上只有單刀,有些人甚至不得不用短刃,剛一接觸就被丞相府的士兵射倒了大半,其他人頓時慌了起來,連忙找方躲藏。 一輪箭雨過後,只有十幾人擁著趙王暫時逃到了請客的大廳,幾人連忙將大門緊閉,只是「奪、奪……」的箭聲卻不稍減,許多箭支透過窗戶的空格還是射進房中,趙府的家兵還是有數人躲避不及而被射死。 「王爺,怎麼辦?」數名家丁急切的問道。 宇文招知道今日已無法倖免,素性破口大罵:「普六茹堅,你狼子野心,擅殺皇室宗親,早晚會遭到報應。」 元冑不理會趙王的叫喊,指揮數名軍士將大門撞開,王府客廳大門只是木頭所制,上面還雕了不少花紋,哪經得起撞,只是數下就被撞開,廳中只有數張桌子翻轉,並不見人影,顯然趙王等人是躲在桌子後面,等待著丞相府士兵殺進來時再拚個你死我活。 元冑生怕房中的道會通向外面,走了趙王不好和楊堅交待,門剛一打開,自己帶頭殺進房中,見到對方停止射箭,趙王剩下的護衛將桌子掀開。亡命的向元冑等人撲去。 一陣錚錚的兵器撞擊聲後,趙王的護衛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好漢架不住人多,這些護衛雖然是趙王身邊最精銳的人員,只是面對十倍數十倍丞相府護衛,只能飲恨當場,元冑帶來的手下也死了七人,另外有十多人受傷,這是攻進趙王府的唯一損失了。 趙王站在一旁並沒有動手。看到自己的護衛死光,趙王臉上並沒有顯出傷心之色,臨到死時,他反而談定下來:「孤是王爺,王爺自有王爺的死法,請給孤王一杯毒酒。」 看到趙王沒有跑掉,也沒有反抗,元冑心中大定,只是對於宇文招的要求卻斷然拒絕:「趙王。你謀害丞相,罪無可赦,毒酒沒有,若你認為我等皆是粗人,怕辱了你的身軀,那就自己動手吧。」 「罪無可赦,哈哈,罪無可赦,我宇文家的人什麼時候輪到普六茹堅來赦免。」趙王狂笑起來。 元冑冷冷的道:「王爺,請不要辱及丞相。否則休怪我等不客氣,給王爺來個刀斧加身。」 「辱及,今日他敢殺我宇文招,是鐵定了心篡我大周江山,他一個亂臣賊子還怕別人辱及他麼。」 「王爺,別忘了你大周江山是怎麼得來的。要動手快點,否則我等自行動手了。」元冑說完,帶著人向宇文招逼近了數步。 宇文招想起眼前楊堅的這個侍衛長姓元,正是以前大魏皇室之姓,頓時一窒:「好,今日既然死在元氏子弟手裡,也算報應。」將腰間的長劍抽起,往脖子上一抹,轟然倒。 趙王死後,元冑在廳中果然檢查出夾牆和下室。下室足可以藏上百人,若是前面趙王吃完瓜時讓他藉故離開,下室埋伏的人群突然殺出,雖然衛士就在外面,恐怕也來不及救援楊堅。 若說宇文賢的死只是讓宗室不安的話,趙王的死不異於一場大震,漢王,秦王兩人再蠢也知道楊堅對宗室不懷好意,連忙竄唆小皇帝將楊堅招入宮中。對楊堅責問。 漢王宇文贊在宣帝剛死時,曾經搬進皇宮和小皇帝同吃同住。楊堅當時並沒有完全掌握軍政大要,嫌他礙眼,便讓劉昉對宇文贊勸道:「靜帝年幼,不能擔當重任,先帝剛剛駕崩,群臣人心惶惶,政情尚且不穩定,大王是先帝胞弟,整日與皇上同進同出,恐有挾幼主謀大位之嫌,大王不如先回府中靜候,等一切安定下來後,我等迎大王入宮,擁戴為天子,這才是萬全之策。」 宇文贊信以為真,樂滋滋的回到府中,從此不再上朝,每日只是飲酒作樂,後來鄭譯,劉昉兩人又分別送了數個美女到漢王府中,宇文贊更加認定群臣將會擁他為帝,所有政事一概不管,他這個右丞相頓時成了擺設。 接到小皇帝詔書,楊堅不敢怠慢,馬上進宮,拜見靜帝宇文闡,宇文闡已經做了二年皇帝了,宣帝沒死時,雖然傳位於他,只是宣帝傳位不傳權,他一人住在東宮,除了一個名聲是皇帝外,和太子並無兩樣。 宣帝死後,靜帝雖然搬進天台宮,成了真正皇帝,只是年齡才八歲,又能決斷何事?自然事事都依從太后還有鄭譯,劉昉等人的意思,楊堅做了大丞相,開始還要在皇宮中理事,劉昉三言二語將漢王哄回到家中後,從此所有政事皆出於丞相府,除了上朝時做一個樣子,大臣連皇宮都懶得來了。 此時靜帝坐在高高的御椅上,右下是帝太后朱滿月,左下便是皇太后楊麗華,而漢王宇文贊和秦王宇文分立兩旁,其餘殿中除了侍衛,再無一個大臣。 「臣參見皇上,太后娘娘,帝后娘娘。」楊堅只得抱拳施禮,他是丞相,可以帶劍上殿,免去跪拜。 見到楊堅,漢王宇文贊、宇文兩人就馬上對楊堅指責:「左丞相,你今日擅殺趙王,可是想造反?」 宇文贊是右丞相,宇文是大柱國,楊堅在還沒有撕破臉之前,對兩人多少還有一點敬意:「兩位王爺說笑了,趙王謀害微臣,證據確鑿, 是擅殺。」 宇文讚道:「即使趙王謀害丞相,那也應該獲准皇上恩准再下旨捉拿,你這樣直接派兵。實在是目無皇上,與造反何異?」 「皇上,微臣擔心趙王潛逃,來不及請旨,才先行派人將趙王府圍住,沒想到趙王不甘束手就擒,拚命反抗,才遭軍士誤傷,還請皇上恕罪。」 宇文贊。宇文兩人都不是什麼能言善辨之人,對楊堅的話頓時無法反駁,只好轉向小皇帝:「皇上,普六茹堅沒有皇命,擅殺趙王,決不可輕饒。」 「這……」小皇帝才為難起來,趙王雖然是他叔爺,只是離開京師數年,早已沒什麼映像。要讓他為了這個沒見過幾面的叔爺懲罰如今天天替他決斷國事的外公,宇文闡哪有此魄力,不由轉頭向太后楊麗華望去。 朱滿月雖然是靜帝的生母,但楊麗華是大皇后,靜帝其實是楊麗華帶大,何況朱滿月是宮女出身,家中並無倚靠,自然無法和楊麗華相爭。 楊麗華也覺得父親擅殺趙王不妥,只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開口懲罰自己的父親,遂道:「皇上。依哀家看,丞相也是迫不得已,此事就此結束,下不為例,皇上,你看呢?」 「好。下不為例。」宇文闡正是貪玩年齡,在椅上如何坐的住,馬上就宣佈退朝,跳下椅子,自顧自向後走去,兩名太后也連忙跟在後面。 漢王,秦王兩人頓時傻眼,殺了一個趙王只是一句下不為例就可以了,他們本來還想藉機懲罰一下楊堅,免得楊堅太過猖狂。尤其是漢王贊,現在還指望著楊堅能擁立他為帝,只是小皇帝自顧自走了,他們可沒有權力對楊堅如何,只得悻悻的下朝。 李德林和高熲兩人得知楊堅殺了趙王時,急忙趕到丞相府,只是楊堅先到皇宮中,他們兩人只得耐心等待,楊堅一回到丞相府。李德林就埋怨道:「丞相,為何要殺趙王。豈不知趙王一死,大周再無寧靜否?」 楊堅對於李德林責問的口氣大為不滿,雖然這段時間楊堅對李德林幾乎是言聽計從,而且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但楊堅決不會以為一個謀士可以事事代替主君作出決定,不悅的反問:「趙王設宴謀害孤,孤殺之,是趙王咎由自取。」 李德林跌腳歎道:「丞相,趙王死不足惜,只是若各乘機起事,如何是好?不說各勤王,最可慮的還是突厥,千金公主剛嫁,朝廷便殺了她父親,突厥人又會如何作想?」 楊堅乾脆不耐道:「如今殺也殺了,再怎麼說趙王也活不過來,如何善後,還望公輔教我?」 楊堅此舉根本就是無賴行徑,李德林才意識到楊堅並不是如以前一直表現的寬宏大量,只是他如今已經上了楊堅這條船,想下也下不來,楊堅原也沒有說錯,趙王已經殺了,如今更應該考慮如何善後。 只是李德林對楊堅的用心還有懷疑:「不知丞相對陳王、越王、代王等人如何處理?」 「若他們安分守紀,孤自然不會再動他們。」 對於楊堅的回答,李德林還算滿意,若楊堅再不分清紅皂白的亂殺一通,李德林就該考慮自己是否應該抽身而去了:「丞相,如今一動不如一靜,我們該做的已經做了,接下來就該看各的反應,朝庭再相應改變佈置。」 楊堅皺眉問道:「李穆、韋孝寬兩人是否有消息傳來?」 「回丞相,他們尚無消息,不過,估計應該在路上。」 雖然有八成把握這兩人不得不支持自己,但沒有準確消息,楊堅心中總是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高熲在旁道:「丞相,屬下有一好友姓蘇名威,仍才智卓絕之士,他願意助丞相一臂之力。」 楊堅大喜:「可是尚書蘇綽之子蘇威。」 高熲回道:「正是此人。」 「快,快快有請。」 蘇綽曾任西魏尚書,是西魏府兵制的締造者,又為進一步落實均田製作過努力,對大周兼併齊有特殊貢獻。蘇威繼承乃父衣缽,少年便負有盛名,更兼長得英俊非常,人稱美陽公,權臣宇文護曾將女兒強嫁給他,但蘇威深知宇文護連廢兩名皇帝,始終是名不正言不順,難免禍患,毅然棄官,隻身逃入終南山。 後宇文護伏誅,蘇威頓時聲名雀起,成為才德並茂之人物,朝庭徵召他榮升車騎大將軍,只是蘇威仍舊不出山,這下蘇威名聲更響,如今聽到蘇威肯出來助自己,楊堅當然高興。 「回丞相,蘇威尚不在長安,不過,臣已相召,過不了數日即可來見丞相。」 楊堅不能馬上見到蘇威,微有遺憾,只是蘇威不在長安,也只能暫時作罷。 陳王、越王等四人得知趙王被楊堅所殺時,一個個恨得咬牙切齒,他們並沒有去找皇帝哭訴,因為他們知道,現在大周軍政大權皆出於楊堅之手,就是小皇帝被他們說動,對楊堅也是無何奈何。 四人躲在陳王府,商量起對付楊堅對策來,最小的騰王最為激烈:「三位哥哥,如今楊堅的野心已露,我等不能再作以待斃,最好的方法莫過於刺殺,只要楊堅死了,我等的性命才能保住,大周的江山社稷也能保住。」 「好,我同意!」 「我同意! …… 四人都無異議,一致決定選出精銳死士,在楊堅為兒子舉行婚禮的那天,混入席中,伺機刺殺楊堅。 第五十七章身份轉變 空如洗,清涼的月光飄灑在院落中,微風吹過,樹影楊天就這麼靜靜的坐在內院中,仰望著這滿天的星空,若是說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天上星宿對應的話,那麼哪一顆才是自己的本命星。 前世自己對星象,宿命壓跟不信,現在卻是半信半疑起來,一顆星的壽命至少也是以億計,又豈是人短暫的壽命能夠對應,只是自己兩世為人,又到底是怎麼回事,誰又能解釋的清。 明天就是自己成親的日子,在前世自己只談過短暫的戀愛,認真算起來只有一周的時間,如今卻要成為別人的丈夫。 「羅倩,你還好麼?」楊天輕輕的喚著以前戀人的名字:「你是否在另一片星空下,還是真要到一千多年以後才會有你?從明天起,我就將是別人的丈夫,再也不是孤單一個人,而你是否也要嫁人?」 整個晚上,楊天幾乎一夜沒睡,就這麼仰望著星空,前世的各種記憶象放電影一樣在眼前一幕幕上演,父母、戀人、朋友,如今這一切都不在了。 普六茹勇?楊勇?我現在是隨國公丞相府中的長公子,從明天起,我將不再是楊天,就讓我成為真正的大隋太子楊勇吧,該來的總要來。 剛接到楊堅六百里加急的書信時,楊天曾經雄心萬丈,以為自己能參與這以隋代周的歷史巨變中,回到京中之後,才發現自己除了這二千人馬,根本是毫無影響力,就是自己調來屯在長安外面的數萬州郡兵如今也已和他毫無關係。 楊堅雖然對自己這個長子痛愛有加,允許自己在他與眾臣討論事務時旁聽,隅爾也可以插上一兩句。可是也僅此而已,自己根本影響不了父親的決策,這些天,大周發生的每一件事,楊天只能當一個旁觀者。 這種感覺絕不好受,楊天有信心認為以隋代周已是定局,根本不怕歷史會改變,可是讓楊天不安的是自己卻是其中無足輕重之人物,歷史的慣性如此巨大。是否有一天他仍然會走上被廢命運? 天色漸漸發亮起來,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從今天起,我就是真正的楊勇,我絕不會讓自己的命運重蹈覆轍。」楊天,不,現在的楊勇喃喃發誓起來。 鄭雄一大早就看到大將軍彷彿一夜坐在院中,身上還沾著露水,依稀聽到大將軍嘴裡最後數句。心中糊塗起來:「大將軍莫非在說糊話,什麼重蹈覆轍,什麼是真正的楊勇?」 「大將軍,你一夜沒睡?」 剛下決心要切斷自己過去,並為自己改名的楊勇駭了一跳,(從下面開始,楊天的名字改為楊勇)連忙起身,看到是鄭雄,鬆了一口氣:「我剛才說了什麼?」 鄭雄搖了搖頭:「大將軍,你剛才是在對天空自語嗎。聲音太小,卑職沒有聽清。」 「沒聽清就算了,即使聽到了什麼也沒關係,你是我的親兵隊長,也就是我最親近人,我的安危都放在你身上。還怕聽幾句話麼?」楊勇的表情誠懇無比。 雖然大將軍的年齡只有他的一半,鄭雄卻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大將軍比他更年長,鄭雄知道,親兵中後來那些人應當和大將軍有更多的秘密,他們單是武藝已有不少人在他之上,文化知識更是他遠不能及,比他更適合擔任親兵隊長的人多的是,大將軍卻毫不猶豫的將他提撥為親兵隊長,並一直信任之。如今他一切都是大將軍給予,剎時間,鄭雄心中全是感動。 看著鄭雄眼中已有了淚花,楊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從回京後就一直沒回家吧,過完今天,我放你假,回家看看你父母,你現在是我的親兵隊長,相當於軍中的副幢主。九品官職,回到家中也算衣錦還鄉。讓父母高興高興。」 「多謝大將軍。」鄭雄的父母都是農民,像他這樣的農家子弟,毫無後台根基,軍中的功名都是一刀一槍搏殺出來的,也做到隊主已是了不起,成為柱國大將軍的親兵隊長,雖然只是相當於副幢主,但軍中的幢主,儀同將軍也只能和他平起平坐,這個柱國大將軍還是丞相嫡子,恐怕就是朝中那些五品,六品大員對他也不敢無禮。回到家中,七品的縣令更是只有巴結的份,無疑會為父母大添光彩。 「少爺起身了沒有?」一個女聲在外院響起。 「兩位姑娘稍等,我為姑娘通報。」一名親兵連忙回道。 楊勇聽出是母親房中貼身丫環阿香的聲音,連忙道:「讓她們進來。」 「是,大將軍。」 親兵的話聲落下不久,兩名輕碎的女子腳步聲就在外院響起,接著兩名長相俏麗女子出現在內院,正是獨孤氏房中的兩名貼身丫頭阿蘭,阿香兩人。 這兩名丫頭都已過二十歲了,正是女子成熟的年齡,阿香已經嫁給了國公府的一名護衛,而阿蘭卻還未出嫁,兩女姿色本來就出眾,今天是丞相府大喜之日,兩女都換上了新衣,阿香已盡得少婦的丰韻,阿蘭卻真像一朵空谷幽蘭,站在那裡亭亭玉立。 兩人都手捧著一堆鮮艷的衣裳,看到大公子站在院中,阿香調笑道:「今天是少爺大喜日子,少爺可是等不及了才起如此之早。」 楊勇微微一笑,也不解釋:「兩位姐姐手裡拿的是什麼?」 阿蘭笑嘻嘻的道:「當然是你的新郎服。」 若是一般貴族子弟,到了楊勇現在這個年齡,房中必定是丫環,婆子一大堆,說不定已經有數個通房丫頭也有可能,獨孤氏對兒子卻管的很嚴,小時候還有丫環服侍,府中少爺到了差不多十歲左右,從小服侍丫環卻被調開,免得少爺與丫環有染出醜。 楊勇受傷之前,獨孤氏剛好把以前的丫環調開。所以楊勇房中一直以來 名下人和幾個中年僕婦,負責一些庭院打掃,洗衣作事,如今長子要成親,獨孤氏只能將自己身邊的丫環打發過來侍候。 見楊勇發呆,阿香笑著推了一下:「少爺,快進內院,婢子們為少爺換衣服。」 這兩女雖然是婢女,只是府中位絲毫不比總管和護衛頭領低。蓋因她們經常要傳達獨孤氏的指令,和楊勇、楊英、楊俊這些少爺也是熟悉,並沒有一般下人對主人的生份。 楊勇「啊」了一聲,連忙道:「有勞兩位姐姐了。」 「少爺,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過了今日,以後就要新娘子服侍你了。」阿香和阿蘭兩人吃吃笑著將楊勇推了進去。 一進房中,阿香和阿蘭就開始為楊勇脫衣,若只是外衣還好。連內衣也要脫了重新換過,楊勇早已是成年人的思想,現在年齡這個身體也已經發育,楊勇大感吃不消:「兩位姐姐,內衣不換成不成?」 阿蘭的臉紅通通,阿香卻是堅決的很:「不成!」 楊勇連忙道:「那我自己換。」 阿香嘟嚷著道:「你可是我們抱大,身上什麼方沒有被看過,你的尿布我們還換過,怕什麼?」 阿香和阿蘭兩人大自己六七歲,楊勇知道阿香多半說的是真。只是心想,你那時抱的雖然是這具身體,可人的思想卻換了一個,堅決拒絕道:「小時候是小時候,現在我已長大了,兩位姐姐先出去。我很快就換好了。」 見大公子不肯妥協,阿香也怕耽擱時間,只得和阿蘭一起退出房間,只是出房門時,阿香卻不知道在阿蘭的耳邊說了一句什麼,讓阿蘭本已發紅的耳朵馬上變得通紅。 見兩人出去,楊勇連忙關上房門,飛快的將自己的內衣脫下,換上了阿香,阿蘭兩人帶來衣服。頓時從裡到外都是一身紅色,楊勇在鏡中照了照,倒像是一隻被烤熟的龍蝦。 阿香在外面催促道:「少爺,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楊勇連忙將房門拉開,重新讓兩人進來,兩人一進門就是上下打量著楊勇,見楊勇連外衣也穿上了,眼中都有點失望之色。又替楊勇整了整衣服,繫好絲帶。才命楊勇坐下,開始為楊勇梳理頭髮。 阿蘭和阿香兩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趁著梳頭之際,在楊勇身上摸摸捏捏起來,楊勇深知以後難免要帶兵上陣,這數年都是練功不綴,雖然年少,全身都是肌肉鼓起,身材結實,阿蘭還好,只是在肩膀上捏捏,阿香卻是全無顧忌,連楊勇的前胸也不放過,甚至故意用自己的雙峰在楊勇背上磨磨蹭蹭。 面對這樣一個成熟女子的挑逗,楊勇頓時有了反應,下身馬上鼓漲起來,只是阿香一直在為他梳頭,楊勇卻不好提醒。 兩人忙活了半天,總算將楊勇的頭髮搞好,阿香嘖嘖的道:「少爺今天真是英氣。」 楊勇平時所穿多是那種緊窄的衣衫,如今換上的新郎服卻完全是魏晉以來流傳的漢服,寬大服飾下,顯得衣袂飄飄,兩邊絲帶飄揚,加上頭上的冠冕,英氣倒是未必,卻讓楊勇多出數分儒雅。 這種衣服穿在身上無疑比那種緊窄的服裝要好看的多,難怪宣帝登極首先做的幾件事便是恢復魏晉時的衣物,這不但因為魏晉時漢服皇帝獨一無二,也是因為好看,至於是否有礙騎馬打仗,宣帝卻不會管。 楊勇鬆了一口氣,總算結束了,否則恐怕今天難免要出醜:「兩位姐姐,已經好了,多謝你們。」示意兩女可以出去了。 阿香笑道:「少爺,別急著趕我們走,還有東西沒完呢,阿蘭,把東西拿出來。」 阿蘭聞言,臉色更是紅得要滴出水來,扭扭捏捏的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冊書籍,向阿香遞去:「阿香姐,還是你給少爺吧。」 「阿蘭,少爺就在這裡,難道還要我再轉一次手不成。」說完,還促狹似的眨了眨眼睛。 楊勇沒有反應過來,一把從阿蘭手中搶過書冊:「不就一本書嗎,我看看是什麼?」 翻開一看,原來是一本春宮畫冊,阿蘭還是一名未出閣的黃花閨女,難怪會如此扭捏,楊勇雖然兩世加起來還是處男,只是前世三級片,毛片可看過不少,這個春宮畫冊對楊勇來說只是小兒科,本著好學的精神,翻了幾頁,卻是看得精精有味。這本春宮畫冊紙質精美,人物栩栩如生,實在是難得的佳作,若是流傳到後世,恐怕拍賣的價錢足可以讓一個人一生衣食無憂。 阿香大奇,她剛才故意挑逗楊勇,只是奉獨孤氏之命,檢查一下兒子是否已經能夠進行房事,檢查的結果自然令阿香滿意,只是明明剛才少爺對自己的挑逗一幅不安的樣子,對這春宮圖卻是看一眼就放不下。 「阿蘭,你對少爺講解一下。」這本畫冊阿香和阿蘭兩人自然看過,本來阿香已嫁人,自然是她負責為楊勇講解,只是阿香卻是故意捉弄阿蘭,阿蘭已經是羞不可抑,聽阿香這麼一說,再沒有勇氣在房中呆下去,就要奪門而出。 只是阿蘭剛一動,阿香就將她抱住,悄聲道:「傻丫頭,這可是一個機會,你還不把握住。」 阿蘭年過二十還沒有嫁人,卻不是獨孤氏不讓她嫁,只是阿蘭跟在獨孤氏身邊,眼界自然高了,看不上院中侍衛,家丁,反而是對逐漸長大的大公子有了好感,阿香和她情同姐妹,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嫁給大少爺為妻是絕無可能,為妾卻還有幾分希望,眼前無疑是一個和少爺加深感情的機會,說不定可以先新娘子將少爺吃了。 第五十八章死志 自己的好姐妹抱住,尤其是耳中還傳來如此羞人之語得全身發軟,連站都站不穩,將身子重量全部壓到阿香身上。 阿香頓時驚叫:「少爺,快過來幫忙。」 楊勇將春宮畫冊放下,驚愕的看著抱在一起的兩人:「怎麼啦?」 聽到楊勇聲音,阿蘭總算有了力氣,用力一掙,已脫開了阿香的擁抱,跌跌撞撞的向外面走去,楊勇若有所悟,將手中的春宮畫冊放下,想到讓這個未出嫁的女子送自己春宮畫,也難怪會害羞。 阿蘭一跑,房中只剩下阿香和楊勇兩人,阿香的臉也迅速變紅起來,剛才有阿蘭這個菜鳥壯膽,阿香毫無為難之情,此時想到要與自己丈夫之外的男人討論春宮畫冊,阿香也不覺難為情起來:「少爺,哪個……哪個……」 楊勇以前在書上曾經看到過古代男女結婚時,都有長輩為之準備的春宮畫冊作為教導,倒是沒有什麼不適應,只是他早已脫離了要用春宮畫來教導的階段,只差實踐,見阿香滿臉難為情,忙道:「阿香姐姐,還有事嗎?」 「少爺,哪個……給我……」阿香的臉色更加紅艷。 楊勇不解,這個春宮畫難道不是給自己的,只得重新拿起來遞到阿香手上,阿香將畫面翻開,聲音如蚊訥:「少爺,你過來……」 「這個不好吧。」楊勇納悶,阿香可是嫁了人,怎麼會邀請自己和她一起看春畫,難道是在勾引自己,楊勇並不是聖人,在前世時經歷了二十四歲的人生。卻只能羨慕的看別人成雙入對,好不容易與女友確定了關係,只是沒有來得及取得實質性的進展,一周不到就轉生到這裡。 知道自己的處境時,楊勇不是沒有想過三妻四妾,只是年齡還小,就是有心也無力。如果獨孤氏也像一般貴族家庭一樣對待楊勇,身邊多的是美貌丫環圍繞,說不定楊勇早找了幾個丫環曖坑。只是這種機會在隨國公府一直不曾有,加上楊勇也認為自己還小,克制了自己,如今阿香這麼引誘,楊勇一時只覺得口乾舌燥起來。 見大少爺如此,阿香更加不好意思,她此時分外後悔放走了阿蘭,訥訥道:「少爺,這是夫人的交待。看完了婢子才能交差。」 楊勇才知道自己誤會了阿香,暗罵自己剛才齷齪,阿香已經是有丈夫之人,自己怎麼能動邪念:「阿香姐,不用了,你就說我看過就是了。」 「可是……可是……」阿香結結巴巴起來,若是因她害羞,導致今晚少爺和少奶奶不能同房,那麻煩可大了。 「不用了,這些我懂。」說完。楊勇從阿香手中奪下畫冊,將阿香推出房門。 阿香站在房門半天,再也沒有勇氣進去和少爺講解,心中祈禱,但願少爺真的能看懂。 這副畫冊雖然精美,不過只有十多頁。楊勇隨意翻看了幾遍就沒有興趣,只能百無聊賴的坐在房中等待。 楊勇昨夜一晚沒睡,不覺打起盹來,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院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嗩吶,銅鑼的聲音,將楊勇重新驚醒,鄭雄、羅藝等人紛紛衝進房中:「大將軍,少爺,花轎已經準備好了。該出發去接新娘了。」 叫大將軍的都是楊勇在玄龍軍的部下,叫他少爺的都是隨國公府的僕人,眾人七手八腳擁著楊勇出了內院,外面樂隊看到楊勇出來,吹來更加響亮。 孫二將赤影牽了過來,今天赤影也全身披紅掛綵,額上還紮了一朵大大的紅花,差點遮到馬眼,看到楊勇出來。赤影顯得興奮異常,打著噴嚏就要向楊勇的衣服咬來。眾人連忙擋住赤影馬嘴,將楊勇扶上馬背。 從丞相府到元家,只有二三里的路程,一路上都擠滿了圍觀的民眾,楊勇騎在赤影身上,任由圍觀的人群發出陣陣驚歎聲,人群中許多未出嫁的少女,都睜大著眼睛看著這個擊敗突厥的少年英雄又是丞相府嫡子的少年娶親,恨不得這頂花轎要迎娶是自己。 花轎每前進一段路都會引起許多人的歡呼聲,看熱鬧的百姓將前面和兩旁都堵得嚴嚴實實,以致於不得不用數十名玄龍軍的軍士開路,花轎才能繼續行走。 和丞相府隔著一條街道的一座酒樓上,最高的第三層樓一大早就被人包了下來,從這裡可以隱約看到丞相府中的情景,整個丞相府熱鬧非凡,恐怕至少擺下了數百桌酒宴。 樓中四名中年人也正圍在擺滿了珍饌佳餚的一張桌子前,每個人面前還倒滿了一懷美酒,只是無論是美酒還是佳餚,都無人伸手享用,他們顯然都沒有心思吃酒,當中最小的一名中年人更是頻頻靠近窗戶,朝丞相府方向張望。 這四人就是大周太祖目前僅存的四個兒子,老九陳王純,老十越王盛,十一代王達,十三騰王逌。 花轎出來隊伍聲勢浩大,這座酒樓雖然隔了一條街也聽得清清楚楚,騰王逌看了看外面,卻只得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不由埋怨道:「十哥,為什麼選在這個酒樓?我們什麼也看不到。」 趙王招死後,以陳王純居長,只是四人中拿主意的卻是老十越王盛,越王不但做過大周的大前疑,本身也是精通戰陣,四人對他都很信服。 越王回道:「你要看什麼,看普六茹堅家那小崽子耀武揚威的騎在馬上娶親,還是看四周愚民對他的歡呼?」 騰王逌頓時一窒,陳王拍了拍這個最小弟弟一下:「十弟是對的,今天普六茹堅兒子娶親走的路線兩邊房子恐怕都有人監視,否則只要我們的人藏在暗處,用一把弓箭就能將普六茹堅的兒子射殺,普六茹堅豈會沒有防備。」 騰王逌才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只得懷疑的問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坐在這裡幹什麼?」 「等。等到差不多時候我們就該向丞相府道賀了?」越王盛平靜的道。 「啥?我們還要向普六茹堅道賀,我們 ,他一個臣子給兒子娶親,我們幹嗎要道賀?」騰王起來。 「為什麼不去,難道你不想看到普六茹堅死在我們面前嗎?」 「想,當然想。」騰王頓時有點咬牙切齒,還有一點惶恐不安:「只是九哥,十哥,十一哥。如果失敗了又如何是好?」 三人都皺了一下眉頭,越王不悅的道:「失敗了下次繼續,這次選都是我軍中死士,我們又在丞相府,當可以洗清嫌疑,只是也不得不防,老十三,你容易衝動,等下丞相府就不要去了。九哥,你也不要去了,看著老十三,我和十一弟一起去好了。」 陳王正要反對,越王忙道:「九哥,老十三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我們去二人就成,也不用給普六茹堅太大面子,這次成功固然是幸,如果不成功。宇文家就要靠你和老十三了。」 陳王急道:「十弟,你不會想親自動手吧?」 「如果有機會,為什麼不可以,以我一人的性命,如果能殺了普六茹堅,換回宇文家的天下。值!」 元清兒正端坐在自己的梳裝鏡前,她身穿一身青衣,臉上的紅暈與青色嫁衣相映成趣,鏡中的人影滿臉都是幸福之色。 「小姐,小姐,花轎來了。」杏兒衝上了繡樓。元清兒連忙將團扇拿起,將自己羞紅的面容遮住。 數名喜娘搶進了繡樓:「小姐大喜,老婆子討喜了。」 元清兒就要起身,幾位喜娘連忙按住:「莫急,莫急。等新郎作了催妝詩再說。」 見到花轎過來,元府鞭炮聲大作,元孝矩夫婦笑容可掬迎在門外,楊勇跳下赤影馬背,正要拜見元孝矩夫婦,幾名喜娘道:「姑爺,快作詩。」 楊勇一愣,才想起昨天獨孤氏交待過迎親時要作一首詩,讚美新娘漂亮。他昨天沒有在意,如今臨時要作一首詩來。卻是為難之極,不由轉頭向鄭雄,羅藝兩人看去。 若是其他親兵還好,楊勇為他們請的老夫子也不是白教,詩詞水平都在楊勇之上,偏偏羅藝在詩詞上水平是一塌糊塗,而鄭雄更是識字不多,兩人都只能表示愛莫能助。 催妝詩是迎娶的第一道程序,沒有念出來,下面的步驟就沒有辦法進行,看楊勇遲遲不念,元孝矩夫婦臉上的笑容頓時越來越僵,這詩倒不一定要新郎自己作,只要提前準備好就行,如今楊勇一副毫無準備樣子,頓時讓元孝矩夫婦兩人下不來台。 元孝矩夫婦臉色愈來愈黑,元孝矩恨不得自己替楊勇作出一首詩來,只是眾目睽睽之下,他若真如此幫女婿,這老臉以後往哪裡擱? 楊勇腦中飛速旋轉,拚命回想以前學過的哪首詩讚美別人漂亮,腦中靈光一閃,總算想出了一首: 雲想衣裳花想容, 若非群玉山頭見, 「好,好詩!」楊勇的詩一出口,周圍頓時大聲叫好,有些人未必知道詩詞好壞,只是為楊勇鼓勁而已,元孝矩細細回味,越品越覺得好詩,剛才臉上的烏雲頓時不見,他暗暗納悶這首詩到底是誰作出來的,女婿連這樣好的詩詞都會忘記,只是此時不便細問:「姑爺請進!」 接下來總算沒有再讓楊勇碰到為難之事,在媒婆的指點下,楊勇將迎接新娘的程序一一走完,元府對於迎親之人並沒有為難,元清兒順利的被喜娘攙扶進了花轎。 「起轎。」 鎖吶和銅鑼聲重新響起,整個迎親隊伍又重複著來時的情形,路個無數人群圍觀,全是一片羨慕的聲音和目光,只是沒有人注意到人群中總有數道不懷好意的目光,一直跟著迎親隊伍。 「來了,來了。」花轎一到,整個丞相府熱鬧起來。 花轎直接落到了早已鋪設好的毯上,新娘子被喜娘和她的貼身丫環一左一右攙扶著,元清兒的面容被一把輕巧秀麗團扇遮住,丫環杏兒卻露出了俏臉,許多人連忙湧上來觀看,丫環如此,小姐還會差麼,大家都嘖嘖的羨慕起楊勇的艷福來。 趁著這個機會,誰也沒有注意到,數名陌生人卻沒有觀看新娘子的體態,趁亂擠進了丞相府,今天到賀的官員雖多,但丞相府出動了數千人馬進行保衛,每一名官員都要仔細確認,他們的隨眾也被隔在另外的方,除了此時,外人絕難混進去。 聽到丞相府響起來的鞭炮聲,越王、代王兩人站起了身:「成了,他們大概也進去了,本王該去丞相府道賀。」 陳王和騰王兩人都是一臉緊張,騰王聲音有點微微顫抖,不知是激動還是害怕:「十哥,十一哥,如果沒有機會,千萬不要自己親自出手。」 越王不答,口中吟道:「大盜移國,金陵瓦解。余乃竄身荒谷,公私塗炭。華陽奔命,有去無歸,中興道銷,窮於甲戌。三日哭於都亭,三年囚於別館……」 這是庚信所作的哀江南賦,當時庚信由梁入魏,沒等他回去,梁已被魏所滅,他自己被囚境於魏境,才作出了此賦,如今他們也和庚信一樣,馬上就要體會到滅國之哀,越王一吟出來,陳王就知道自己的十弟已萌死志,頓時和他一樣吟頌: 日暮窮遠,人間何世?將軍一去,大樹飄零;壯士不還,秋風蕭瑟!荊壁睨柱,受連城而見欺;載與橫階,棒珠盤而不定。鍾儀君子,入就南冠之四;季孫行人,留守西河之館。申包胥之頓,碎之以首;蔡威公之淚盡,加之以血。釣台移柳,非玉關之可望;華亭鶴唳,豈河橋之可聞…… 第五十九章婚禮喋血 相府的婚禮正在熱烈的舉行,此時的婚禮還沒有拜堂程序卻比拜堂還要複雜,剛進門時新娘要做一篇障車文,男方表示滿意時新娘才能繼續前進,元清兒輕張檀口:「……兩家好合,千載輝光。兒郎偉且子細思量,內外端相。事事相親,頭頭相當。某甲郎不誇才韻,小娘子何暇調妝……」一遍障車文念完,四周的賓客都轟然叫好起來。 元清兒的面容依然藏在團扇之後,楊勇凝視著這個一身青衣,馬上就要成為自己妻子的女孩,心中湧起絲絲溫情,從今以後,這個女孩的一生就要交給自己手裡。自己要她快樂她才會快樂,自己如果有痛苦她也會跟著痛苦。 「清兒,但願嫁給我,你的快樂會多於痛苦。」楊勇正脈脈含情的盯著元清兒,眼光突然瞥見一群女賓手持棍子,氣勢洶洶向自己的方向走來。 楊勇大吃一驚,以為有人搗亂,只是見周圍的賓客都是毫不驚慌,反而臉上全是笑意,才知道自己可能誤解,連忙拉著旁邊的羅藝問道:「她們要幹什麼?」 「大將軍,這叫下婿,為了煞新郎威風,不讓你今後欺負新娘,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羅藝張大嘴,顯得很是吃驚。 對於婚禮有哪些程序,獨孤氏本來安排阿蘭和阿香兩女在早上再跟楊勇詳細講解,只是兩女因為春宮畫冊之事害羞,早已將此事忘記,楊勇自然是一片茫然。 「真要挨打?」楊勇正在考慮時,那群女賓已經到了楊勇身邊,羅藝等人包括他的親兵隊長鄭雄都很沒有義氣的閃到一邊,中間一名女子大喝一聲:「打。」 剎時間。棍棒齊向楊勇身上落下,楊勇只得左右躲閃,能光明正大用棍棒打丞相之子,這些女子回去之後足可以當成一生榮光,因此一個個都驚聲尖叫,興奮的全身顫動,一點也沒有和楊勇客氣。 這群女子力氣雖然不大,棍棒也經過處理,上麵包上了軟布。只是這麼多人沒頭沒腦的打下來,還是讓楊勇全身隱隱疼,偏偏又不能反擊,而且被數十名女子圍在中間,耳聽她們興奮的尖叫聲,讓楊勇覺得比身上挨棍棒還難受。 這些女子都是元府或者是元府親戚,多是剛出嫁不久或者還沒有出閣的女子,楊勇在她們中間亂竄,無意中倒是吃了不少豆腐。引起這些女子更大的尖叫聲,卻沒有一個人因害羞退下去,反而更加興奮。 幸好這場打鬧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喜娘將那些還余尤未盡的女賓喝止,否則楊勇沒有就是沒有被棍棒打傷,也要被這些女子的聲音震成內傷。 見打人的女賓退兵,鄭雄,羅藝等人才重新圍了上來,「大將軍,沒事吧?」「公子。痛不痛?」 楊勇沒好氣的道:「讓你們挨一下看看有沒有事?」 幾人都連忙搖頭,剛才那些女賓的瘋狂,讓他們看的人都心有餘悸,更別說身處其中,鄭雄為難道:「大將軍,卑職成親時也經過這一遭。只是沒想到打大將軍之人會如此之多。」 鄭雄成親時規模當然不能和楊勇相比,在他成親時,女方也只是派出數人意思一下,還會像今天這樣數十人一起上,其實這還是元孝矩手下留情,否則元府大可以派出數百女賓。 楊勇心有餘悸的問道:「接下來還有沒有什麼可怕之事?」 鄭雄連忙道:「大將軍放心,下面是新娘之事,最後大將軍再作一首詩就行。」 楊勇頓時苦著臉,還要作詩?他連忙使勁回想前世學過的詩詞,免得到時又是半響作不出來。引起笑料。 下婿之後的程序是轉席,新娘從轎中下來後,需腳不沾塵,走進正廳,一般人家都是用幾塊毛毯輪流鋪在新娘腳下,丞相府自然不須如此,從門口的毯一直鋪到正廳,元清兒只需從毯上走過,中間經過一幅馬鞍時。在上面稍坐一下即可,從馬鞍是取平安之意。 楊勇隨著元清兒進入正廳。楊堅夫婦笑容滿面的看著兩人進來,周圍坐著的都是朝庭高官,楊勇只要在他們面前再當場作一首詩,這首詩叫卻扇詩,念完了這首詩,遮住元清兒面容的團扇才能移開,讓大家見到元清兒的面貌,如此,婚禮算是完成。 楊勇已將要念詩詞想好,正要大聲吟出來,一名丞相府的家丁高聲叫道:「越王,代王到。」 本來熱鬧的大廳突然之間靜了下來,趙王才剛死數天,誰都知道宗室對楊堅就是不恨之入骨,恐怕也不會來恭賀丞相府娶親,在場的官員一個個面色古怪起來,這兩人到底是什麼來意? 陳王、騰王等人在離丞相府只隔一條街的方集會,楊堅早已得到消息,這幾人因為大局楊堅雖然暫時忍耐不動,只是監視絲毫沒有放鬆,幾乎是在四人進樓之後楊堅就收到了報告,只是四人集會之既不是在長子娶親的路線上,也和丞相府隔著一條街,楊堅自然沒有精力去管他們。 如今他們竟然有兩人上門道賀,楊堅不由從正廳起身,向外面迎去,今天朝庭百官都在丞相府賀喜,無論如何,在百官面前,楊堅不能對兩名王爺太過失禮。 見楊堅起身,旁邊的官員也連忙跟著出了大廳,楊勇念詩的步驟只得暫時停下來。孤獨氏卻沒有跟出去,心中暗罵越王,代王兩人不會挑時間,打斷了長子的婚禮。 宇文盛,宇文達兩人進來後,兩旁的低級官員都連忙起身,向兩人打招乎:「王爺好,王爺好!」 雖然現在權力都掌握在丞相手中,丞相與宗室之間衝突也是日益明顯,只是楊堅掌權的日子還短,誰勝誰負尚未可知 上不泛權傾朝野的大臣最後身死族滅的例子,因此這時上了丞相的船。卻沒有多少人敢真正得罪兩位王爺,自絕後路。 宇文盛,宇文達兩人矜持一一回應,楊堅迎了出來時,兩位王爺已被許多官員包圍,這些官員都是品級不高,沒有資格進入大廳,政治鬥爭也沒有那麼敏感,見丞相出來。才想起和兩位王爺親近或許不妥,連忙讓開。 「難得兩位王爺光臨參加犬子婚禮,孤真是受寵若驚。」 「丞相為國操勞,今日府中大喜,本王自然應該道賀。」 越王就像和楊堅從無芥蒂,雙方一見面就客氣起來。 雙方寒暄了兩句,楊堅才道:「犬子的婚禮正在廳中舉行,若兩位王爺要觀禮,還請隨孤前往大廳。」說完。楊堅又作了一個請的手勢,將路讓開。 宇文盛派的刺客雖然混入丞相府,只是他們只能在大院活動,楊堅夫婦一直在正廳,整個正廳戒備森嚴,就是品級稍低一點的官員也難進入,刺客根本沒有機會接近,更談不上刺殺, 如今楊堅為了迎接兩位王爺的到來,主動走出大廳。加上周圍有許多低級官員圍著,正是混入的最好機會,趁著楊堅與越王和代王兩人談笑,數名刺客迅速向楊堅接近。 「不急,今日大喜,百官到賀。本王離京數年,許多人都已記不起,還望丞相能為本王介紹一二。」宇文盛已發現了自己安排的人員,見他們擠了過來,連忙將楊堅腳步拖住。 在場的官員沒有一千,也有數百,楊堅哪有時間為宇文盛介紹,不由皺了一下眉,莫非宇文盛只是想故意搗亂一下,讓婚禮不能按時完成。只是此舉毫無實質意義,楊堅不相信宇文盛會如此做。 「丞相小心。」元冑突然發現人群中有兵刃閃光,急忙擋在楊堅面前。 「鐺。」的一聲響起,元冑身上已被一枚三稜飛鏢射中,幸虧元冑一直貼身穿著內甲,才沒有被飛鏢射入,飛鏢只是劃破元冑的外衣便掉到上。 「有刺客,保佑丞相。」楊堅身邊的另一名侍衛副統領李圓通抽出兵器,護住楊堅側面。向後退去。 李圓通剛剛二十出頭,面目黝黑。仍是其父李景還是軍士時與一名黑奴女私通所生,李圓通生下之後,李景並不認這個兒子,李圓通只能跟姑媽一起生活,因此困苦異常,只是李圓通從小就有神力,七八歲就能和十多歲的孩子相鬥,被楊堅無意發現,收養在隨國公府,因此李圓通對楊堅可以說是忠心耿耿,如今已是隨國公府的一員猛將。 聽到有刺客的叫聲,現場頓時一片大亂,那些低級官員紛紛躲避,幾名刺客見已暴露,乾脆抽出懷中暗藏兵刃,朝前面擋路的官員砍殺起來,轉眼就有幾名官員躲避不及,倒在血泊之中。 佈於兩旁負責安全軍士聽到有刺客,中間丞相所在的方又是一片混亂,頓時大驚,數隊人馬連忙向中間趕去,只是整個院中本來就擺滿了酒宴,如今人群又亂了起來,反而將軍士去路擋住,這些人都是朝庭官員,軍士可沒有膽子用兵器開路,直急得跳腳。 數名刺客將擋路官員殺死後,直向楊堅撲去,元冑鐵劍一攔,將刺客的去路擋住,刺客無奈,只得和元冑交戰,這些刺客都是武藝精通之士,無奈身穿單衣,懷中只能藏短刃,兵器上先天吃了虧,儘管如此,元冑仍不能抵擋,很快便身中數刀,只是元冑有內甲護著,卻是受傷不重,一把長劍舞的生風,令刺客難予再前進。 楊堅在李圓通的護衛下,冷眼向後退去,他多次統率千軍萬馬作戰場數名刺客當然嚇他不到,心中暗自思量,是誰派來的刺客,不由向越王和代王兩人的方向看去。 見到刺客還沒有出現就被發現,宇文盛大罵數名刺客無用,他和代王兩人也裝著驚慌失措樣子,向楊堅的方向跑去,元冑應付幾名刺客已經吃力,對於兩人自然無法兼顧。見越王和代王兩人向自己方向跑來,楊堅冷笑一聲:「圓通,給我一把兵器。」 李圓通愕然,不知丞相要兵器幹嗎:「丞相放心,有圓通在,包不會傷到丞相一根毫毛。」 「來人止步。」李圓通也看到越王和代王兩人,他可不管兩人是否是王爺,持劍將兩人去路攔住。 楊堅對李圓通大為嘉許,雖然楊堅有九成把握刺客是這兩人所派,到底還沒有證據,對於兩人不得不以禮相待,而李圓通卻沒有顧慮。 宇文盛和宇文達兄弟兩人對了一眼,明白了彼此心意,如今是二對二,楊堅手上並無兵器,而他們懷中都有短刃,最近的侍衛還在百步之外,只要拚命,未必沒有機會。 宇文達先撲向李圓通:「我是王爺,還不閃開。」 李圓通的長劍絲毫沒有猶豫,刺向了衝上來的宇文達,宇文達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黑大個竟然如此不客氣,危機之中只得盡力一閃,將要害讓開,「噗。」李圓通的長劍刺在宇文達左肩上,讓宇文達疼得冷汗迭出。 見宇文達已經動手,宇文盛掏出懷中暗藏的兵器,向手無寸鐵的楊堅撲去:「奸賊,你狼子野心,謀我宇文家江山。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第六十叛軍四起 宇文盛持短刃向自己撲來,楊堅眼中精光一閃,嘴角意,心中付道:「果然是你們搞鬼。 宇文盛見楊堅不躲不閃,心中不免奇怪,來不及細想,正要刺中楊堅時,旁邊傳來一聲大喝:「賊人,休傷丞相。」 話聲剛落,劍尖劃破空氣的尖嘯聲已傳到宇文盛耳中,他若不躲,絕對會比楊堅先中劍,宇文盛被一聲賊子罵的大怒,本能的想避開,只是一咬牙關,不顧側翼襲來的長劍,短刃繼續向楊堅刺去。 楊堅的臉色終於沒有原先的鎮定,他反應極快,錯開一步,只聽嘶的一聲裂帛聲,楊堅胸前的衣服被鋒利的短刃劃破,只是肌膚卻絲毫沒有擦傷,幾乎在宇文盛短刃剛挨到楊堅衣衫時,宇文盛的脅下傳來一陣刺疼,他自己已中了楊堅身旁的護衛一劍。 見丞相衣服被劃開,也不知是否受傷,李圓通頓時大怒,他顧不得撥出刺入宇文盛身體中的長劍,直接向身體向宇文盛撞去,宇文盛強忍疼痛,正要對楊堅繼續追擊,不妨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一股大力向左側傳來,他身不由己的飛向半空,啪的一聲,重重摔到上。 宇文盛剛一落就想掙扎著爬起來,只是感到全身彷彿沒有了力氣,整個左邊身體一邊麻木,他吸了一口涼氣,楊堅從哪裡找來如此厲害的護衛,剛才一撞,自己的肋骨恐怕折斷了數根。 宇文達被李圓通刺了一劍,逼退到一邊,見這個黑大個又轉向對付自己十哥,一股被輕視的憤怒湧起,他手中的短刃對準李圓通後背狠狠刺去,只是眼睛一花。卻是刺了一個空,李圓通已經移開身體撞向宇文盛,見宇文盛跌向一邊,李圓通猛一回頭,宇文達的身體正湊到自己跟前,長劍一掠,已從宇文達的咽喉抹過。 宇文達捂著自己喉嚨,裡面的血汨汨的冒了出來,他的眼神漸漸散。目光掠過楊堅和倒在上的宇文盛身影,最後一絲意識閃過:我們失敗了,九哥,十三弟,希望你們能夠將楊堅這奸賊除去,保住我宇文氏江山。 「保護丞相,保護丞相。」此時外圍的護衛才分開人群,來到楊堅身邊,將楊堅周圍圍成一個鐵桶一般。還分出一隊士兵去救援元冑。 元冑一人對付四名刺客。身上的傷已不下數十處,卻是死死的將刺客攔著,不讓他們朝後面接近楊堅。在刺客眼中,元冑就像一個殺不死的怪物,四名刺客越鬥越慌,看到後面護衛趕了上來時更是著急,有兩人轉身想向後逃去,反而被元冑抓住機會格殺了一人。 其餘三人再也顧不得戀戰,慌慌張張想向人群擠去,卻見四面已被丞相府的護衛圍住。三人無奈的看了一眼,只得舉刀自盡,三具屍體砰然倒。 至此刺客已一網打盡,代王和四名刺客全部死去,只有越王宇文盛躺在上,發出輕微的呻吟聲。 楊勇在廳中鬱悶的等著楊堅返回。好念詩之後看到元清兒的面容,只是等了半天廳外卻傳來有刺客的聲音,楊勇大吃一驚,也顧不得婚禮,撥腿往外跑去,只是他跟那些護衛一樣,被嚇得亂竄的官員擋住,等好不容易擠進去時,刺殺已經結束。 見楊堅被護衛圍在中央,楊勇鬆了一口氣。朝楊堅的身邊擠去,護衛見是楊勇,讓出一條小路,楊勇來到楊堅身邊,只楊堅前衣破碎,吃驚的問道:「父親大人,可否受傷?」 楊堅瞧見兒子新衣上已是潑滿了污漬,知道兒子關心自己,心中一曖。卻是板起臉孔道:「你是新郎館,到這裡來幹什麼。快回廳中。」 「父親受襲,孩兒又豈能不理?」楊勇當然不肯此時回大廳中,否則豈不是娶了媳婦忘了老子。 數名護衛將元冑抬了過來,他受傷太重,見刺客已自盡,沒有支撐多久便昏迷過去,看著元冑渾身是血,楊堅臉上怒氣一閃:「來人,馬上派出人馬,將越王、代王、陳王、騰王府第包圍,不可放走一人,如有反抗,格殺務論。」 「遵令。」數名家將大聲回答,不一會兒就集好千餘士兵。向丞相府外奔去。 元冑被抬下去治傷,在場的官員有五人當場被殺,受傷的卻是不計其數,有幾個是刺客所傷,其餘人卻是混亂中互相踩踏所致,整個丞相府,前一刻還是高朋滿座,熱熱鬧鬧,轉眼間卻是一片狼藉,到處是打翻的桌子,飯菜灑得滿都是,一些受傷的官員還躺在上,不時發出呻吟聲,丞相府的護衛連忙救護。 聽到楊堅要派兵將各個王府包圍,李德林好不容易擠到楊堅身邊勸阻:「丞相,使不得,四王仍是太祖僅存之子,關係重大,殺不得。」 楊堅瞄了上代王的屍體一眼,心想殺一個是殺,殺四個也是殺,今日兩人既然敢明著行刺自己,留著其餘兩人也是患害,不理李德林之言,轉身向院中還帶有驚慌之色的百官道:「今日各位作證,非孤對不起宇文家,而是宇文氏兄弟一心要害孤,孤不得不反擊。」 既然鬧到要兩位王爺親自動手刺殺丞相的步,大家都知道丞相與宗室之間矛盾再也不可調和,此事不是沒有先例,宇文身為皇帝,尚且親自動手殺權臣宇文護,又何況宇文盛和宇文達只是王爺,差別是宇文成功了,而宇文盛、宇文達兩人失敗了。 宇文氏既然失敗,自然應該付出代價,眾人都向楊堅拱手:「丞相放心,我等都支持丞相,宇文盛、宇文達謀反,證據確鑿,該殺。」 也有人道:「丞相,還有陳王 ,他們不可能沒有參與,丞相正應該將他們一網打盡 「是啊。是啊。」眾臣都熱烈響應,爭著向楊堅表忠心,雖然有人心中想道,宇文氏是皇族,你普六茹堅要將皇族誅盡,說謀反的應該是你才對,只是誰敢將此話說出口。 見說不動楊堅,李德林只得暗歎一口氣,楊堅還沒有馬上下令將幾位王爺當場誅殺。只能等幾天看看,能不能再勸動楊堅。 表完忠心,百官開始散去,今天發生的事太過驚險,誰也沒有心思再參加接下來的婚禮,楊勇的婚禮只能草草收場。 白天的暄鬧已經過去,那場刺殺也彷彿遠去,房中四支點燃粗大蠟燭不時發出剝,剝的聲音。元清兒坐在床沿前,只覺得心中砰砰直響,彷彿整個心都要跳出來。 儘管白天的婚禮還有一絲遺憾,最後一道程序沒有完成,元清兒的心中還是充滿甜密,從今天起,自己就是他的妻子。 房門「吱」的一聲被打開,元清兒的小手緊擰著被角,低著頭不敢向前看去,只是暗暗數著楊勇的腳步聲。 腳步在元清兒面前停了下來。一把輕巧的團扇輕輕遞到元清兒手上,楊勇聲音傳來:「清兒,拿著它,把臉遮住了。」 元清兒拿起小團扇,大著膽子看向丈夫,只見楊勇已經新換上了一身新紅衣。衣袂飄飄,臉上帶著笑容,英氣中又有幾分儒雅,頓時害羞的用團扇將自己面容輕輕遮住,不讓楊勇看到自己發紅的俏臉。 楊勇清朗的聲音傳來:「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當楊勇念到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時,元清兒已是驚訝的將團扇移開,有哪個少女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文武雙全,只是楊勇不喜詩書的傳聞元清兒早已聽過,|奇-_-書^_^網|心中不免遺憾,這首詞一念出來,元清兒頓時睜大著驚奇的眼睛望向楊勇:「這是你寫?」 她飽讀各類詩詞,如此優美詞句若是前人所作。她相信一定會名傳天下,楊勇握住她的柔胰。微微一笑:「好不好聽?」 元清兒拚命點頭:「寫的真美。」 「那麼我們的婚禮可算完成了?」 元清兒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被丈夫握住,身體一軟,順勢倒入楊勇懷中,發出小貓一樣的咦寧聲。 房中的燭光閃耀了一下,映紅了房中兩人的臉龐,柔情似水,佳期如夢。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韋孝寬和李穆兩人終於給朝庭回復了,韋孝寬接到朝庭詔令就將徐州總管之職讓了出來,只帶著一百來名侍衛赴相州上任,只是相州總管尉遲迥拒不接權,不但扣押了韋孝寬先派去使者,還要派兵捉拿韋孝寬,韋孝寬先期得到消息,只得逃離相州,目前正在返京城的路上。 而李穆則派自己的兒子李渾再次返回京師,向楊堅獻上一根十三環金帶,這金帶是當年周武帝因功賜給李穆,只有天子才能使用,李家得到這根金帶,只能放在神案上供奉,如今李穆將金帶獻了出來,無疑是支持楊堅稱帝。 得到兩人的回復,楊堅頓時大喜,再無顧忌,將已經拘禁起來的陳王、騰王、越王連同他們的兒女一個不留,全部殺了。 四王被殺消息傳到相州,尉遲迥馬上舉起了叛旗,他派兵到襄陽,以趙王招留在襄陽的長子為帝,指責楊堅殺害親王,大逆不道,迅速攻城掠。 尉遲迥叛旗一舉,益州總管王謙馬上在巴蜀響應,隨王謙之後,州總管司馬消難也跟著起事,帶著九州之投靠尉遲迥,叛軍的兵力總數近五十萬,其中尉遲迥據有太行山以東十一個州,兵力二十多萬;他的侄兒尉遲勤,據有青、兗等六個州,兵力約六萬;司馬消難據江北九個州,兵力約十一萬;益州總管王謙據四川全境,兵力約九萬。這四支叛軍,不但兵壯馬強,而且差不多控制了大週三分之一盤,一時聲勢浩大。 此時韋孝寬和蘇威兩人都已到達京城,楊堅拜蘇威為丞相府內史,落實從武帝手上就開始的均田制,均田制曾為武帝兼併齊出了大力,武帝死後,均田制重新遭到破壞,貴族豪強任意侵佔民田,以瘠荒之,強換腴美之田,弊端百出,民不聊生,楊堅下令對均田制重新勘定,有作弊者,一律發配,讓農夫和軍士都有自己的田,使他們能支持朝庭。 韋孝寬戰功赫赫,他到長安時,楊堅親自降階出迎,設大宴為之洗塵接風,次日,即以韋孝寬為東路行軍元帥,李詢為元帥府長史,以梁士彥、元諧、宇文、宇文述、崔弘度、楊素、李詢等為行軍總管,全線出擊,討伐尉遲迥。 楊堅曾派梁睿想取代王謙,只是還沒到達,王謙叛旗已舉,梁睿受阻於漢中,楊堅又命梁睿為西路行軍元帥,率領於義等四個行軍總管,討伐四川王謙;以王誼為南路行軍元帥,率領李雄等四個行軍總管,討伐江北司馬消難。 三路對四路,只是無論是名分,兵馬,盤,還是統兵將領,朝庭都有優勢,楊堅自認為勝算頗大,遂放心下來,只是三路大軍出發後,前線傳來的消息卻一天比一天崩壞,整個丞相府頓時人心惶惶。 第六十一章親赴前線 楊堅的書房中,丞相府的核心人物都已到齊,李德林昉、高熲四人一人不差,整個書房瀰漫著壓抑的氣氛。 楊堅剛剛接到河陽送來的緊急軍情。韋孝寬元帥府長史李詢密報:行軍總管梁士彥、宇文、崔弘度三人有受尉遲迥重賄跡象,以致軍臨沁水按兵不動。元帥韋孝寬也有遲疑不進之意。 東路大軍有六位行軍總管,如今三位接受了對方重金賄賂,一旦東路大軍潰敗,其餘兩路就是勝了也無濟於事。 鄭譯首先跳了起來,惶遽說:「丞相,不如走馬換將,把三個人撤下來!」 劉昉也惶惑不知所措:「那,那該當派誰去?」 三路兵馬總共出動了十五個行軍總管,一下子要換掉三人,就是有人可換也會造成前線人心惶惶,何況這些行軍總管無一不是經驗豐富的統兵大將,哪有那麼多人說換就換,只是如果不換,軍情瞬息萬變,萬一受賄的三總管倒戈,當真不堪設想。 李德林搖頭。將兩人的提議否決:「臨陣走馬換將,歷來都要敗事。過去燕惠王信讒,用騎劫代替樂毅,結果敗於田單;趙惠文王聽間,以趙括代替廉頗,有長平之敗,四十萬趙卒為白起坑殺……」 李德林對楊堅不聽自己相勸,硬要殺了其餘三王,其實心中很惱火,在他看來,明明循序漸進就可以搞定之事,讓楊堅這麼一殺,結果全壞事了,果然,各的叛亂不就來了嗎,只是上了楊堅這條船。人人都知道他被楊堅視為左右手,他已無路可退。 對於李德林,鄭譯和劉昉兩人也有不小的怨氣,當初他們自認不是輔政之料,將楊堅推了上去,鄭譯本來想要自任大司馬,劉昉想自任小塚宰,只在大丞相之下,可是由於李德林的反對。兩人的願望都落了空。 鄭譯先冷笑數聲,才攻擊起李德林來道:「公輔引古證今,但不知崔弘度是廉頗,還是李穆是廉頗?更不知於翼是樂毅,還是梁士彥是樂毅?」 鄭譯如此說法,就是想用李穆來換崔弘度,於翼來換梁士彥,李穆和於翼兩人無論是位還是以往的功勞都不是還在中年崔弘度和梁士彥可比。 高熲大驚:「丞相,萬萬不可。李穆、於翼兩人動不得,若將他們調往河陽,便等於將幽州、并州都讓給尉遲迥,這還是其次;萬一突厥南下,我們沒有幽並這道屏障,他們馬上可以長驅直入打到長安!李、於兩將已經是一人當兩人用,決計動不得。」 書房之中頓時陷入了一片死靜,宇文招已死,突厥隨時有借口來個趁火打劫,難道只能眼睜睜的等著前線隨時可能的大敗不成。唯有楊勇臉上一直毫無驚色,眼前局勢看似危險,只是他深信自己老子必定能夠應付。 看到兒子臉上不驚不燥,楊堅心中一動:「睍伐,你有何提議?」 「父親大人,雖然李長史密報梁士彥、宇文、崔弘度三位總管有接受過尉遲迥的黃金。不過,他們並沒有倒向尉遲迥,說明只是持觀望的態度,這種觀望不到我方徹底露出敗勢,暫時可以不慮他們反戈一擊。」 說白了,這三人就是牆頭草,雖然接受了楊堅的調遣,又接受了尉遲迥的黃金,只是想看哪邊佔優勢再倒向哪邊,尉遲迥的黃金能換得他們延遲不攻。但在尉遲迥沒有顯示出必勝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投靠他,畢竟朝庭佔據大義名份,尉遲迥雖然重立天子,還是名不正言不順。這種行為,後世不知有多少例子,楊勇自然看得清楚。 「唔,吾兒所說有理,公輔。你怎麼看。」 「回丞相,世子所說正是。只是三人裹足不前,我東線力量則大為減弱,也會使其餘將士持觀望態度,若長此下去,我軍失敗是早晚之事,臣以為,眼下當派一名監軍親臨前線,不僅可以督戰,也可察奸,到時有異心之人也會自行收斂。說到異心,那也是生於觀望。觀望之人多了,這才會出現心懷異志的人。觀望情形一旦消除,心懷異志的人自然消失。」 「好,你們誰可為監軍。」楊堅說完,目光轉向了鄭譯和劉昉兩人,這監軍的人選必須是丞相府親信,有進無退之人,在場的四人都很符合,只是李德林和高熲兩人楊堅一向視為左右手,不想放他們離開,自然是屬意鄭譯或劉昉兩人中的一人,這兩人雖然於治國,打仗不行,可是能在權力當中打滾,最善察顏觀色,正好將前線有異心之人鎮住。 見楊堅的目光望向自己,兩人都打了一個寒顫,他們都是膽小怕事之人,要不然宣帝死時,也不會一心依附楊堅,此時要他們上戰場,那就等於讓他們去死無異。 鄭譯搶先道:「丞相,下官老母在堂,實在難予分身。」 見鄭譯抬出老母,劉昉急了:「丞相,下官從未擔任過兵事,到了前線,恐將士不服,反生變亂,否則,下官定能主動請纓。」 見兩人如此推脫,楊堅心中大為不喜,不過,這兩人為自己輔政出過大力,倒也不好強迫,頓時眉頭緊皺,高熲心中一動,自付在丞相府事事都讓李德林爭先,不如到前線走上一場。 正當高熲想主動請纓時,楊勇搶先開口:「父親大人,孩兒願走上一場。」 「你?」楊堅望向自己的長子,如果長子再大上幾歲,以他的身份簡直是最佳人選,只是此事太過重大,楊堅不免擔心兒子太年輕,處事容易衝動,如果到前線胡亂指揮一番就遭了。 楊勇見父親猶豫,連忙道 親放心,孩兒到了前線必定不會亂動,事事聽從韋元若是呆在京師,楊勇根本無從發揮自己影響,如今有一個這樣和各個領兵將領並肩作戰的機會。楊勇當然要抓住。 「這個……」楊堅不由向李德林望去,上次與突厥交戰,兒子雖然顯露出領兵才能,但太過冒險,如今叛軍雖然聲勢浩大,但朝庭還有絕對優勢,只要步步進逼,勝利多半是朝庭,如果冒險。反而有可能給對方造成可乘之機。 李德林心中也是掙扎不已,楊勇的身份無疑很合適,但年輕人難免熱血衝動,如果與韋孝寬起了衝突,結果反而更糟。只是直說出來,難免將楊勇得罪,楊堅擺明了要當皇帝,以後楊勇就是太子,得罪太子可不是一件好事。 高熲心中一動:「熲願為世子副手。一同前往監軍。」 李德林暗罵高熲滑頭,不過,有高熲一起前往,自然沒有以後的顧忌:「丞相,既然昭玄兄願往,世子大可去得。」 「唔,睍伐還年輕,那就以昭玄兄為正使,睍伐為副使,一同前往前線監軍。」楊堅將此事定了下來。 「多謝父親大人。」為正為副楊勇並不在意。在意的是這次出京機會。 高熲和楊勇兩人只是去監軍,因此並沒有帶多少人馬,楊勇連同自己的親兵在內只抽調了二百餘人作為護衛,而高熲更是只帶了李渾、於讓兩人同行,一同奔赴前線。 元清兒與楊勇成親只有半月,丈夫就要離開。自然是依依不捨,一直將楊勇送到城外,在灞橋才灑淚而別。 出了長安,一行人頓時快馬加鞭,數日之後,已經來到前線,尉遲迥以城為都,雙方軍隊對持的方卻還在沁水,由於三軍將士的遲疑不前,此時連泌水上面的大橋還沒有架好。二十多萬大軍只能停留在泌水西岸。聽到朝庭監軍到來,韋孝寬連忙招集東線將領一同迎接。 韋孝寬、梁士彥、宇文、元諧、宇文述、崔弘度、楊素這些人無一不是大周朝堂重臣,皆有國公之爵,楊堅在取得大丞相之職後,也還需要依靠皇帝詔令才能對他們隨意調動。 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帝詔令都是丞相府意思,接受了皇帝詔令,也就接受了丞相指揮。丞相世子親自充當欽使,誰也不敢怠慢。許多人趕了數十里,來到離泌水最近的平陽郡迎接高熲和楊勇兩人。 韋孝寬已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了,滿頭白花蒼蒼,全身披甲,顯得精神抖擻,在平陽郡城下,接過高熲帶來的聖旨,向兩人問道:「本官已在平陽郡準備好了欽使下榻之,兩位欽使路途勞累,是否就在平陽郡暫時歇息。」 高熲笑道:「不用,我等到前線是督軍,可不是享受,前線情況如何,還請國公講解一二。」 「這個……」前線果真如李洵所密報一樣,觀望情況嚴重,對於楊堅將四位親王一起斬殺殆盡,韋孝寬也不是沒有意見,故也一直沒有催促部下進兵,這些事自然不願意暴露在欽使面前。他不由向楊勇望去,心想丞相世子只有十幾歲,高熲可以不顧勞累,一心督軍,楊勇養尊處優,恐怕早就會想休息。 楊勇微微一笑:「軍情緊急,國公如果不嫌勞累話,倒是可以和我等邊走邊談。」楊勇深知玄龍軍這些將士可以對自己服服帖帖,而眼前的這些人恐怕不會真正把自己放在眼裡,打定主意只跟著高熲步驟走,勉得惹起前線將領的反攻,只要在適當時機展現一下自己的才能,這次到前線走上一場的目的就算達到。 既然正副欽使都如出一轍,韋孝寬頓時不好再隱瞞:「回欽使,叛賊尉遲迥派兒子尉遲惇在沿岸佈置二十里阻我軍渡河,我軍渡船不夠,暫時無法過河。」 高熲發問道:「為何不架橋?」 韋孝寬頓時一窒,梁士彥在旁邊回道:「欽使放心,我軍明日即可架橋。」他與宇文、崔弘度三人接受了尉遲迥送來的黃金,此時生怕高熲懷疑,連忙在旁補充。 高熲將此問題輕輕揭過:「既如此,那就等將軍的好消息。」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顯然眼前兩位欽使沒有追究之意,高熲大聲道:「各位,丞相要我等轉告大家一個好消息,尉遲迥已是糊塗透頂,他派自己侄兒尉遲誼親赴并州想讓申國公和他一起反叛朝庭,申國公深明大義,已經尉遲誼押解進京,如今申國公親率大軍,已將尉遲誼領全部收歸朝庭,而且於老柱國也已派軍屯於尉遲迥身後,讓尉遲迥留在城動彈不得,只要諸位擊破眼前賊軍,朝庭將不吝封賞。」 這條消息果然讓眾人都是一振,眾人之所以觀望,就是分不清誰輸誰贏,如今李穆和於翼兩人都已作出行動,眾人觀望心思頓時放下,於翼從西魏開始,可以說歷經五朝不倒,李穆也是老奸巨滑,這兩人顯然已經看清了形勢。而且於翼還是周太祖的女婿,他可以不在乎宇文家江山得失,其他人更加可以不在乎。 「欽使放心,我等將盡心竭力,擊破眼前此賊。」韋孝寬首先表態,接著其他人也是如此,說得和他們對持二十多天的敵軍簡直是土雞瓦狗般,一碰就破。 高熲和楊勇兩人對於眾將表態都贊益有加,不過,還是謝絕了韋孝寬讓兩人住在平陽郡的好意,眾人穿城而過,直接來到了泌水前線。 第六十二章半渡而擊 水兩岸都是密密麻麻的軍營,雙方數十萬大軍對持在直沒有什麼衝突,朝庭的軍隊因為將領搖擺不定根本沒有發起進攻,而叛軍則是因為造反,也沒有多少士氣,主將尉遲惇又是第一次指揮如此大軍作戰,完全沒有經驗,也只得維持守勢。 只是高熲和楊勇兩人到達前線的第二天,官軍開始動了起來,整個泌水西岸一改往日平靜的氛圍,在軍隊的命令下,無數工匠乘坐小船,運送各種木料,開始在河上架設浮橋。各個行軍總管爭先恐後,誰也不敢怠慢,泌水之上,同時有六條浮橋在架設。 此時正是七月天,河水清涼,一些興奮起來的工匠直接跳到河水中,看到官軍架橋,東岸的叛軍頓時大吃一驚,連忙組織人馬對河中工匠射殺,卻被早有準備的官軍射了回去,每座正在架設的浮橋後,都有上百具弩床和上千弓手嚴陣以待,制式的弩床射程高達三百多米,精鋼為鋒、熟鐵為羽,可以輕易撕開盾牌,將人釘死在上,倉惶組織起來的叛軍弓箭手根本不是對手。 在架設浮橋時,官軍也沒有閒著,這些天收集到的上百條漁船開始裝著士兵,向對岸渡去,泌水最寬處只有二百來米,窄處只有數十米,不到一盞茶時間,第一批官軍已經渡過河。 河東岸有叛軍修建的簡陋工事,用木樁擋住官軍上岸的去路,不過,防守的叛軍被官軍箭雨驅散後,這些木樁就成了擺設,很快就砍倒,官軍紛紛從砍倒的缺口湧上了河岸。這些木樁反而被官軍用在前面修建工事,準備應付叛軍的反攻。 叛軍太麻痺大意,以為對面的官軍這些天沒有進攻就一直不會進攻,西岸這邊一大早就調兵遣將,如此大動靜叛軍竟然忽略過來,被官軍一攻,馬上就措手不及,官軍的先頭部隊幾乎毫無阻擋就過了河。 尉遲惇還在營中高臥不起,聽到喊殺聲。連忙爬了起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數名親兵湧進帳中:「元帥,不好了,對面正在進攻我軍。」 尉遲惇大罵道:「慌什麼,派人將他們趕下去就是了。」說完,他才匆忙披衣。 在離泌水數十米遠的方,官軍搭了一個高台,這是韋孝寬用來指揮渡河所用,平台上掛滿了旗幟,何軍前進。何軍後退,韋孝寬都靠這些旗幟來指揮,楊勇和高熲兩人就站在韋孝寬身邊,見韋孝寬對數萬人進攻指揮的如使臂指,互相望了一眼,也著實駭然。 在這個高台上,泌水兩岸的敵我調動都清清楚楚,見官軍先頭部隊已過河,高熲和楊勇都鬆了一口氣,只要取得立足點。渡河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等尉遲惇趕到前方時,官軍已渡過二輪,登岸的士兵總共有二千多人,尉遲惇暴跳如雷,大聲喊道:「把他們趕下去,趕下去。」 數萬大軍從後面調了上來。像一群蝗蟲一樣黑壓壓的向上岸的官軍壓了過來,雙方立即在對岸展開一場血戰,天空中到處是箭支在飛舞,雙方交接處更是人頭滾滾。 韋孝寬閉上了眼睛,滾出數滴淚水,歎道:「這些都是我大周忠勇士卒,如今卻在此自相殘殺,老夫又於心何忍。」 杜慶信安慰道:「大人不必自責,這都是尉遲迥狼子野心,自不量力想要反抗朝庭。才會如此。」 「狼子野心,到底是誰狼子野心,或許是我錯了?」韋孝寬喃喃的道。 杜慶信驚出一身冷汗,韋孝寬這話豈不是直指向丞相,不由抬頭望向楊勇,楊勇卻只是注視著對岸的戰鬥,彷彿並沒有聽到韋孝寬的話語,杜慶信放下心來,不敢再接韋孝寬的話。 叛軍仗著人多。東岸的官軍漸漸立足不住,被叛軍一步步壓向河邊。河面上的官軍拚命划船過去增援,而西岸的官軍也組織強弓手盡量對叛軍進行壓制,只是雙方混戰在一起,弩床敵我不分,根本不能用,弓箭手的效果微乎其微。 趁著叛軍注意力都在過河官軍上面,水面上的浮橋一點一點的向前伸展,最快的一座浮橋已經完成了數十米。 叛軍也終於回過味來,同是大周軍隊,他們也有不少床弩,叛軍開始將床弩推到官軍架設浮橋的方,無數的利箭射進河中,粗大的箭支甚至可以直接將工匠用來搭建浮橋的船隻射穿,一些弩箭將射中的人體帶飛到半空中,直接砸向另一人,一支弩箭往往穿過數人的屍體才啪一聲掉進水裡,河水迅速被染紅了起來。 叛軍的弩箭打斷了官軍浮橋的建造速度,許多工匠看到自己的同伴死的如此之慘,馬上失去了繼續呆在水裡的勇氣,拚命向岸上劃去。 「繼續造,不准停!」岸上官軍毫不憐憫,儘管是自己人,只要有工匠敢上岸,一樣用長槍刺死,工匠們只能心驚膽戰的繼續停在河中造橋,祈禱弩箭不會射中自己。 「弩車,反擊,反擊。」岸上的軍官聲嘶力竭的大喊起來,上百隻弩車立即朝著叛軍的弩車方向射去,只是叛軍早已算好了距離,雙方用的弩車規格都是一樣,他們只需對準河內的工匠射擊就行,根本不在岸上官軍弩車的射程範圍之內,只有少量的巨箭能飛過去,大部分的弩箭只能落在叛軍弩車前方。 眼前己方的弩車不能保護自己,那些強壓下來的工匠再也忍不住心中恐懼,哭著喊著無論如何也要上岸,與期在水中被弩箭射死,還不如死在岸上,至少屍體不會被拋到水中餵了魚鱉。 官軍只能無可奈何的放開缺口,讓工匠們暫時上岸,總不能將這些工匠全部殺死。五座浮橋的建造暫時告一段落,只是在東岸官軍護著的那座浮橋卻是頑強的一點點前進,只要東岸的官軍還沒有被肅清,叛軍就拿這座正在建造浮橋無可奈何。 韋孝寬令旗一指。命令其餘五橋撤出來 加入到正在建造的那座浮橋上去,加快浮橋建造速度 官軍雖然人數並不比叛軍少,無奈運輸小舟有限,一次只能運一千餘人,一個時辰過去了才輸送了七八千人,這還是叛軍大意,先運了二場的原故,面對叛軍潮水般的進軍,過河的官軍已死傷大半。每次運輸過去的人連消耗都不夠,成為最忌諱的添油戰術。 幸虧官兵士氣旺盛,又深知身後有援軍,方能死戰不退,否則早已經崩潰,只是如果這個局面不改觀,早晚過河官軍都會被叛軍趕下河,到時這次的渡河行動就算徹底失敗。 梁士彥、宇文、元諧、宇文述、崔弘度這五人都來到了高台上,只有楊素還在指揮軍士渡河。修橋,看到這種情形,所有人都是一臉緊張。 「元帥,怎麼辦?」元諧問道。 韋孝寬緊皺著眉頭,一時也難以回答,正當此時,對岸卻傳來了鐺鐺的鳴金聲,正在進攻的叛軍竟然退了下去。 「怎麼回事?」 「叛軍有什麼陰謀?」 …… 官軍所有將領都莫名其妙,眼看著只要繼續進攻下去,官軍投放的兵力跟不上消耗。過河的官軍支持不了多久就會崩潰。 「元帥,為什麼停止攻擊?」河對岸也有許多將領不解,向尉遲惇發問。 尉遲惇得意洋洋的道:「為什麼停止攻擊,如果我們消滅了過河之人,也不過消滅不到萬人,周軍主力未損。如今我放過他們,就是要等到他們搭好浮橋,過了一半人馬再將他們的浮橋毀去,兵法有雲,此仍半渡而擊,到時一舉就可以確定勝勢。」 幾名將領聽得恍然大悟,齊道:「元帥英明!」 一名將領小心翼翼的提出異議:「元帥,如果敵人過半,如何能毀去他們浮橋?」 尉遲惇道:「我早已準備好了火船等物,到時直接在上游點燃衝下去。周軍浮橋豈有不毀之理,傳令,全軍後退五里,將方空出來,讓周軍渡河。」 雖然還有人隱隱覺得不妥,只是尉遲惇的命令還是忠實的執行了下去,二十多萬大軍一起向後移動,許多普通軍士都摸不著頭腦,頓時謠言四起。莫不是要敗了。可憐尉遲惇完全不知,還得意洋洋。沉浸在將要擊敗周軍的喜悅中。 沒有叛軍的干擾,加上工匠全力以赴,浮橋很快架好,韋孝寬令旗向前一指:「傳令,全軍過河。」 元諧謹慎的道:「元帥,對方突然退兵,謹防有詐。」 韋孝寬曬然一笑:「何詐之有,尉遲小兒想來個半渡而擊,老夫又豈會不防。」 一隊隊周軍快速從浮橋上奔過,半個時辰,已經有數萬人過河,遠處尉遲惇的士卒頓時騷動起來,只是沒有主將的命令,暫時不敢亂動。 「元帥,是否該下令進擊?」一名將領忍不住發問。 尉遲惇卻毫不在意:「再等等,對方才數萬人,等過了十萬人再出擊不遲。」 一人急道:「元帥,不能再等了,士兵們都已不安。」 尉遲惇轉頭向遠處的士兵看去,果然,除了他的親衛外,其他士兵都不明白主將意圖,臉上都已是惶惶然,他暗道掃幸,這些士兵太蠢,連他如此簡單的計策都不明白,只得點頭:「好吧,擊鼓,進軍。」心中付道,能消滅周軍數萬,也勉強算大功一件。 鼓聲一響,叛軍總算恢復了一點信心,數十萬大軍一起向官軍撲去,官軍也毫不示弱,雙方吶喊著,狂叫著,很快碰撞在一起,官軍士氣如虹,楊堅上位以來,雖然只不過短短二個多月,卻著實做了不少事,停建洛陽宮一項,就讓所有軍士免去了一年四十五天的勞役,重新實行均田制,讓士兵們又無後顧之憂,大家都願意為朝庭死戰。 而叛軍本來士氣就不高,又莫名其妙的退軍數里,使士兵心中充滿了疑慮,被鼓聲激起的士氣一碰到官軍強力反擊,迅速瓦解,何況叛軍人數雖多,但交戰的區域有限,在韋孝寬親自指揮下,官軍常常在局部以多打少,叛軍二十多萬大軍反而被壓得步步後退,若非督戰隊拚命壓制,恐怕許多叛軍馬上就會轉身逃跑。 看到戰場形勢不妙,尉遲惇大吃一驚,他只好將希望寄托在縱火船上,大聲呼喊道:「給我頂住,給我頂住!我們馬上就要贏了。」 河中的火光冒了出來,尉遲惇安排的縱火船總算點燃,向周軍搭建的浮橋衝去,周軍早作好了準備,在離浮橋數百米遠的方設下許多木樁攔截,縱火船被木樁擱住,只能在離浮橋數百米的方燃燒,除了產生一點煙霧,對大軍過橋毫無影響。 看到河裡熊熊大火已經燒了起來,尉遲惇還以為已經燒到周軍的浮橋,頓時大喜過望,向身邊將士大喊道:「周軍要敗了,周軍要敗了。」 尉遲惇的喊聲傳到前線,還真起了一定作用,正要崩潰的叛軍勉強又聚起一點士氣,將官軍的進攻頂了回去。 只是等了半響,官軍還是源源不斷增援上來,而且越戰越強時,叛軍激起那點士氣頓時瓦解,前線的數名周軍靈機一動,也大喊起來:「叛軍敗了,叛軍敗了。」 喊聲一下子就傳遍了戰場,正在苦苦支撐的叛軍不辨真偽,許多人馬上轉身就逃,頓時整個戰場亂了起來,叛軍兵敗如山倒,再也不可收拾。 第六十三章攻心為上 遲惇看到已方兵敗如山倒,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如今對方的人馬一半都還沒有過來,怎麼就會敗了,他猶如傻子似的停在原處,幾名親兵將他扶上馬背,拚命打馬,才逃離戰場。 泌水東岸勢平坦,後面數十里卻是丘陵居多,適合兩軍作戰,也適合戰敗者逃離,叛軍敗後,開始是大股大股逃走,後來分成小股,官軍也不得不分成小股追擊,只是追逐半天後,數十萬叛軍就像是冰雪般消融不見。 這次官軍雖然大勝,只是因還有大半人來不及過河戰鬥就已呈一面倒,叛軍潰敗時人手不足,最後一檢點,只抓到五萬多俘虜,戰死的叛軍只有一萬多人,叛軍總共二十多萬大軍,也就是還有十五萬以上不知去向。 在渡過泌水東岸近五十里後,韋孝寬只得下令停止追擊,剩下的十幾萬叛軍是往城方向走了,還是藏匿於山林,若是斷了官軍後路,與城方向的叛軍兩下一夾擊,官軍反而有危險。 第二天一大早,韋孝寬派出一隊隊斥候,向四下搜索,務必要搞清楚那消失的十幾萬叛軍去向,否則無法繼續向前進兵。 楊勇和高熲兩人也分別帶著兩支小隊在四周搜索,韋孝寬本不願意讓兩人冒險,特別是楊勇,如果出事,他縱使有這場大勝也無法和楊堅交待,只是腿長在楊勇腳上,韋孝寬事務繁忙,哪有時間一直看著楊勇。 楊勇的親兵經過各種形訓練,放過一些大路的搜索,專找一些山凹帶,只是搜尋了半天也沒有什麼發現。眼看太陽已到正中,搜尋的人都是又累又渴,楊勇只得和親兵一行躲進樹林中休息,喝水吃飯。 遠處樹木中突然傳來一陣悉悉嗦嗦的聲音,親兵生怕有猛獸出來傷了楊勇,連忙彎弓搭箭,向樹眾中射去,弓箭響過之後,樹叢中頓時傳來一陣呻吟聲。楊勇連忙命令:「停止射箭,過去看看,是什麼人?」 數名親兵很快上去,從樹叢中拖出一個傷兵,這名傷兵腿上鮮血淋淋,胳膊上還插著一支長箭,也不知是戰場中的還是剛才楊勇親兵射。 尉遲迥手下有一支最精銳的兵馬,號稱黃龍兵,衣服都是黃色。尉遲迥反叛之後,叛軍所穿皆是黃衣,只是這名士兵身上外衣已經去除,裡甲和官軍一模一樣。楊勇猜想此人多半是叛軍,否則不會躲在樹叢中不敢動,還是問道:「你是官軍還是叛軍?」 傷兵反問道:「官軍如何,叛軍如何?我們只是小兵,一切聽從上官命令,你要說我是叛軍就是叛軍,是官軍就是官軍。」 楊勇默然。這名傷兵所說沒錯,昨天交戰的雙方本來都是官軍,只是上面分屬兩方,要拚命的卻是他們這些下級士兵。 「那好,我再問你幾句,你是否是城的兵馬。躲在這裡幹什麼,其他人到哪裡去了?」 「不錯,我是屬於城兵馬,不過家鄉是陝西,至於躲在這裡……」傷兵瞧了一下自己的傷腿,意思再明顯不過。 「那其他人呢,昨天你們分成小股小股活動,其他人到哪裡去了?」 傷兵道:「聽說丞相正在家鄉分,有人便有田,昨天泌水一敗。其他人就不想再當兵了,他們都要返回家鄉去分田,否則耽擱分田的時間,以後怎麼養活自己?」 楊勇不由懷疑:「你是說昨天叛軍全部逃散回家,他們沒有回城或者躲到後面偷襲官軍。」 傷兵苦笑道:「大人,朝庭又是免除徭役,又是分,誰願意和朝庭打仗,再說昨天數十萬大軍都敗了。哪有人還會想到後面去偷襲官軍?」 在抓到這名傷兵之後,楊勇的親兵繼續搜尋。又在森林找到五六個藏起來的逃兵,不同是這些人並沒有受傷,只是看到楊勇的親兵並沒有反抗,老老實實做了俘虜。 對這些俘虜一問,他們的回答大部分和傷兵並無二致,失敗後,他們想的不是回城,也不是想找官軍報仇,而是都想往自己家鄉趕去,參加朝庭的分田。 楊勇頓時放下心來,暗讚自己老子厲害,從古到今,百姓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土,楊堅剛開始推行均田制時,楊勇還擔心會引起更多人加入叛軍,因為均田制損害的無疑是方豪強利益,沒想到這一條對於普通士兵的誘惑更大,昨天一敗,叛軍數十萬大軍就隨風消散。 楊勇將抓到數人全部放了,並給他們發放了幾張證明文書,讓他們可以順利到達家鄉,那名傷員也讓親兵暫時治療了一下傷勢,並留下足夠的藥物,托另外幾名沒有受傷的人照顧他回到家鄉。 這些士兵大部分都是陝西人,有幾人和那名傷兵家鄉相距不過一百餘里,數人都是拍著胸脯保證會照顧傷員回家,臨行前,幾名俘虜都給楊勇咚咚的磕了數個頭,才穿過樹林,繼續西行。 看到這些人走後,鄭雄問道:「大將軍,還需不需要搜尋?」 楊勇搖了搖頭:「不用,馬上回大營,我要轉告韋元帥,讓他把數萬俘虜也放了,叛軍已不足懼。」 楊勇回到大營時,在帥帳中卻沒有見到韋孝寬,只得四處尋找,終於在一個角落裡發現韋孝寬的身影,此時韋孝寬的狀態極其好笑,他趴在一個營帳角下,白花蒼蒼的面容緊貼著面,好像在搜尋著什麼。 楊勇只得咳了一聲,韋孝寬抬起頭,見是楊勇,頓覺不好意思,連忙從上起身,卻因年老力衰,伏半天,腿腳早已麻木,一個跌蹌,就要摔倒在。 楊勇連忙上前數步,將韋孝寬扶住,看到韋孝寬手中握著一個玉盒,玉盒之中裝著的卻是數只黑螞蟻。裡面放著上好的牛肉乾,幾隻黑螞蟻正在啃 勇大為納悶,這個老爺子七十多歲了,倒是童心未泯成龐物養。 看到楊勇緊盯著自己玉盒中的螞蟻,韋孝寬連忙將玉盒合上,放入懷中,楊勇還看到玉盒上鑽有小孔供螞蟻呼吸之用。心想這個韋孝寬養螞蟻倒是啥得。 收好玉盒,韋孝寬頓時板起面孔:「欽使大人,你可知這一走,惹得老夫派出多少人尋找?」 韋孝寬和楊忠同輩,也就是楊勇祖父一級,對於他埋怨,楊勇只有點頭應承的份:「讓元帥掛念,是晚輩不是,晚輩向元帥陪禮了。」 韋孝寬臉色稍齊:「欽使找老夫。可是有何事?」 楊勇將在山谷中的發現同韋孝寬說了一遍,並道:「韋元帥,晚輩以為,叛賊已無戰心,營中數萬俘虜只需加以甄別,只要不是有品級之軍官,都可以將他們釋放回家。」 韋孝寬考慮了一下,才道:「若欽使所說是真,如此處理並無不妥,老夫還要等其他信息匯合後才能作出決定。」 軍中帶著數萬俘虜。當然不便,這些人都是大周子民,雖然身處叛軍,根本不由他們自主,韋孝寬自然不能下令屠殺,那麼放走是最好的選擇。 到了晚上。派出去搜尋的隊伍都已回來,只抓到一些零零星星俘虜,得出的結論都如同一轍,叛軍二十多萬大軍一敗之後,已全部消散。 所有將領得知消息,全都大喜,叛軍果然如土雞瓦狗一般,一戰全潰,韋孝寬接受了楊勇建議,第三天就將數萬俘虜全部釋放。並給他們發放文書證明,讓他們可以順利回家。 那些被抓的俘虜本來忐忑不安,歷來朝庭對待叛亂之人都是毫不留情,生怕被官軍所殺,聽說可以放他們回家,許多人都感動的痛哭流涕,這數萬人放走後,朝庭大軍仁義之名很快就在叛亂各傳開,許多叛軍士卒開始偷偷逃亡。任由叛軍將領怎麼防範都毫無作用,甚至一些下級軍官也開始逃亡。他們也都想回家參與分田。 大周兵馬多出於關隴之,楊堅以關中之先實行均田制,正擊中叛軍軟肋,尉遲迥雖然反叛之後,征發了大量昔日齊的兵馬,但這些人不是疏於訓練,就是對尉遲迥並不心服,尉遲迥叛亂主力還是以關隴兵力為主,這些人的逃亡,頓時導致尉遲迥力量大為削弱,他雖然還有二十多萬兵馬,卻已經失去了骨架支撐。 韋孝寬的兵馬進軍極快,許多州郡都不戰而下,泌水戰後一個多月,大軍已城周邊的城池全部拿下,推到離城數十里的方安營紮寨。 在東線進程順利時,其他兩路軍隊也傳來了好消息,西路梁睿統率步騎兵二十萬人討伐王謙,王謙命令部將佔據險要拒守,梁睿親率兵馬奮擊,屢屢擊敗蜀軍,苦戰四十餘天,在廣元將王謙部將達奚甚,高阿那,乙弗虔等人擊敗,大軍直接進逼成都。 而南線王誼率大軍開進州後,司馬消難節節敗退,他所轄的九州之連連丟失,最後只剩下魯山和山兩鎮兵馬,只好投降南陳,並請求南陳出兵協助。 南陳朝庭任命司馬消難為大都督,又詔令鎮西將軍攀毅,豫州刺史任忠率軍趕赴歷陽,進取大周南兗州,才止住了王誼繼續攻向司馬消難的勢頭,也不知南陳是不是故意如此,南陳皇帝又給司馬消難賜爵隨國公,與楊堅爵位完全相同。 對於南陳的趁火打劫,大周上下無不義憤填膺,只是大週一方面要防備突厥,尉遲迥又還未平定,對於南陳取得兩州之,楊堅也只得捏著鼻子暫時認了,往後再算帳不遲。 在尉遲迥剛剛舉事之時,只有江陵,荊州兩的梁國也蠢蠢欲動,梁國的將軍都勸梁主趁機發兵,認為進可以盡節於宇文氏,退可以奪取秦領以南區,只是梁主猶柔寡斷,不能馬上決定。 楊堅召見梁國在長安的使節柳莊,向梁主轉告:「當年孤在南方,多得梁主照顧,如今大周皇上年幼,處境艱難,孤不才,受命輔佐朝政,如梁主世代忠於朝庭,當善始善終。」 柳莊將楊堅的話原原本本告訴梁主,梁主頓時不敢亂動,生怕尉遲迥失敗後會牽連到自己,等到叛軍在泌水大敗之後,梁主拍著自己心口歎道:「當初若聽眾將之言,今日社稷已是不保。」 於翼聽到叛軍在泌水大敗,派於仲文率大軍在尉遲迥的身後出擊,於河南商丘將尉遲迥部下檀讓數萬部眾擊敗,然後乘勝追擊,連下曹州,成武,又將尉遲迥部下擁有十萬大軍的席毗羅擊敗,並將檀讓活捉,席毗羅斬首,於仲文最後帶著大軍和韋孝寬會合在城。 二路兵馬會合後,韋孝寬手中有三十萬大軍,而且連戰連勝,正是士氣如虹,反觀城,儘管尉遲迥左拼右湊,在城也不過聚起十三萬軍隊,加上侄兒尉遲勤五萬人馬,合計十八萬人,只是除了尉遲迥自己的嫡系一萬餘黃龍軍人馬,其餘士兵多是臨時強拉隊伍,不但沒有經過訓練,而且士氣更是低迷。 韋孝寬認為勝負已分,發了一封信進城:「薄居羅,你聽著,你的末日已經來到,你便是縮進烏龜殼裡,也難逃厄運。你當年攻克蓋州的氣概到哪裡去了?是否藏到繼室的荷包之中?假如豪氣尚在,不妨明日在城南對陣。你那些黃龍兵實不足恃,我的黑螞蟻必定吃掉你的黃螞蟻!」 尉遲迥字薄居羅,尉遲氏本是鮮卑部落,所以名字異於漢人。看了韋孝寬信,尉遲迥氣得發抖。當即號令三軍,準備明日在城南應戰韋孝寬。 第六十四章尉遲自盡 孝寬自然不是如楊勇所想的那樣,七八十歲還有童心寵物,這黑螞蟻牽涉到韋孝寬心中的一個秘密,三十四年前韋孝寬防守玉壁時,當時城中只有二萬守軍,還未稱王的高歡親率十八萬大軍圍困玉壁,東西魏在玉壁發生一場血戰。 就在玉壁大戰前夕,東魏都城外發生了一場空前的螞蟻大戰。在十丈方圓的面上,佈滿了黑色與黃色的兩隊蟻群,雙方持續大戰十幾日。其時,東魏兵已向玉壁集結。東魏兵穿黃衣,西魏兵穿黑衣,都處於臨戰狀態。 由於螞蟻也是黃黑雙方決鬥,城百姓便以蟻斗卜東西魏兩軍勝負。結果黃蟻大敗盡死,後來穿黃衣的東魏兵果然大敗而歸,與斗蟻相符。韋孝寬險死還生,得知城外斗蟻之事,韋孝寬從此認為黑蟻與自己有某種神秘關聯,經常以肉乾餵養黑螞蟻,如今尉遲迥的部隊也剛好身穿黃衣,韋孝寬自然把尉遲迥當成了黃蟻。自己的黑蟻必勝。 第二天一大早,尉遲迥將人馬擺到城南,官軍雖然有三十萬大軍,只是各個城門分去十五萬人左右,尉遲迥也留下了五萬人防城,只帶十三萬大軍出城,雙方的兵力倒是相差不大,數十萬大軍對持在一起,從城頭上看去,果然像一黑一黃兩隊螞蟻。 韋孝寬身邊數十位都是能征善戰的將領,而尉遲迥身邊,除了尉遲運、尉遲順,尉遲敦等子侄,其餘將領都已損失殆盡,就是他的子侄也已損失大半,雙方兵力雖然相當。其實是以尉遲家殘半人員對付大周近一半世家猛將。 韋孝寬催馬上前,望著尉遲迥白髮滿頭,以前並肩作戰的情誼湧上心頭,憐憫的道:「薄居羅,今日你已無機會,降了吧,老夫可以替丞相為你求情,至少也可保你安渡餘年。」 尉遲迥呸了一聲:「韋孝寬,普六茹堅狼子野心。你深受大周厚恩,不思報效也就罷了,反而助紂為虐,若你死後,還有何面目見武皇帝。」 梁士彥在旁邊道:「尉遲迥年老智昏,已不可理諭,元帥不必和他廢話,末將手下有一家奴名叫梁默,武藝高強。可先令他出戰,將叛軍士氣打壓下去,再行攻擊。」 韋孝寬點了點頭,梁士彥向身邊一個黑炭一般的漢子使了一個眼色:「你上去挑戰,先殺殺他們的威風。」 「遵令。」梁默催戰上前,將馬槊橫在身前,威風凜凜大喊道:「對面的叛賊聽著,誰敢與我一戰。」 梁默的喊聲像一顆驚雷一樣在兩軍陣前炸響,配上他黝黑高大的面容,已是讓不少叛軍心驚。尉遲迥的侄兒尉遲勤按耐不住:「伯父,等小侄上前取下他的狗頭。」 尉遲迥卻不上當,如果鬥將,尉遲家全部子弟上前也不夠看,他手中長劍向前一指:「黃龍軍,上。」 「呵。呵,呵……」三千黃龍軍先頭部隊邁著整齊的步伐開始移動,三千人如同一人,他們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剎時蓋過整個戰場。手舉著長長的戰刀,向官軍方向壓去。 梁默站在中間頓時不知所措,要他一個人去對付對方三千人,恐怕他的武藝再高十倍,不消片刻也會被砍開肉泥。 「梁默,快退下。」梁士彥及時喊了出來。他可捨不得如此勇猛的家奴白白送死。 「弓箭手,上。」韋孝寬只得帶著各個將領退了下來。中間隊伍一分,數千弓手已經排列在後面。 「射!」 「咻、咻、咻。」無數的利箭向尉遲迥的黃龍軍射去。將天空遮得漆黑一片。 「豎盾。」前進的黃龍軍絲毫不受利箭的影響,他們只是抬一下左臂,上面綁著一個小盾,護住自己的頭臉,其他方任由官軍攢射。 「噗,噗。」無數利箭落了下來,有些被黃龍軍的小盾彈開,大多數還是落到了黃龍軍將士身上。卻被彈了開去,他們身上都有打磨的薄鐵甲保護。即使射入,箭頭也不會太深,許多人身中十幾箭照樣前行。 官軍都吸了一口涼氣,尉遲迥好大的手筆,這三千黃龍軍身上就穿有大周將校一級官職才有的鎖子甲,而尉遲迥的黃龍軍總共有一萬餘人,難怪尉遲迥還有信心一戰,原來是以此為持。 「弩車,弩車。」既然弓手沒用,韋孝寬馬上轉變戰法,率官軍退後,頓時一道上百輛的弩車隊攔住了黃龍軍前進的方向。 見到弩車,這些黃龍軍的士卒都是臉上色變,卻沒有人後退,只是步伐稍顯凌亂。 「放。」數百支巨箭發出一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嘯聲向壓上來的黃龍軍射去。 「噗,噗,噗。」巨箭將黃龍軍薄甲撕成碎片,狠狠的貫入他們體內,一些巨箭連貫穿數人才停了下來,正在前進的黃龍軍頓時象被人啃過的蛋糕一樣,到處是缺口。至少有數百人倒在巨箭之下。 「呵,呵,呵……」同伴的死亡彷彿跟自己毫不相關,剩下的黃龍軍迅速補位,等這些弩車後面官軍再想裝箭時已經來不及了,許多跑的稍慢一點的官軍都被黃龍軍的長刀劈成了碎肉。 「呵,呵,呵……」將弩車後面的官軍肅清,剩下的二千多黃龍軍依舊向官軍的方向壓來,彷彿憑這二千多人就能將官軍十數萬人馬壓碎。 韋孝寬知道不能再退了,向旁邊的梁士彥道:「郕國公,你率一萬人馬,將黃龍軍圍死。」 梁士彥向後一看,自己的部下都隱現驚容,只得硬著頭皮大喊:「將士們,今日就是叛賊死期,有進無退!」 「有進無退!」上萬將士齊喝起來,跟在梁士彥身後,向黃 去,轉眼將黃龍軍圍住,雙方大戰起來。 這二千餘名黃龍軍圍在中間。就像是一個刺蝟,指向哪裡,哪裡的官軍就倒下一片,一萬官軍圍著他們,被黃龍軍左突右衝,空自死傷大量士兵,卻拿中間黃龍軍無可奈何。 韋孝寬臉色一變:「再上一萬人。」 一名將領應了一聲,又是一萬人上前,二萬大軍直接用屍體將黃龍軍困在中央。黃龍軍的轉動開始失靈,有的方陣式崩潰,被周軍的將領帶兵衝入,死傷漸漸多了起來。 後面尉遲迥見到前軍銳氣已盡,開始鳴金收兵,二千黃龍軍反身砍殺,數下就殺透官軍重圍,返回已方隊伍。 韋孝寬檢點了一下已方人馬,二萬人馬短短時間傷亡了五千之眾。而黃龍軍遺屍不到七百具,而且有一大半是弩車的功勞。 儘管是己方挫敗,楊勇在韋孝寬的身邊看到只有數千名的黃龍軍在二萬周軍中左突右衝,所向無敵時,還是悠然神往,後世傳揚的大唐陌刀隊恐怕差不多就是如此,可惜這樣軍隊卻沒有用在對外族的征戰上,反而是用來自相殘殺。 「咚、咚、咚……」雙方戰鼓都響了起來,剛才只是稍為熱身,現在大戰才剛剛開始。韋孝寬的令旗四指,前面十萬周軍全線壓上。身邊只留五萬人馬掠陣。 尉遲迥毫不示弱,他親自帶隊,以一萬黃龍軍為前鋒,遠遠望去,一道黑線。一道黃線,彷彿波浪一般迅速接近,接著中間爆出一團團血霧。 「殺!」 「殺!」 整個戰場,除了喊殺聲再無其他,在這樣數十萬大軍拚殺中,個人將領的武藝毫無用處,尉遲迥憑著一萬餘名黃龍軍,竟然壓著官軍打得步步後退,若非官軍前些天一直以來都是勝利,士氣正高。恐怕撐不了多久就要全線崩潰。 「元帥,我軍形勢不妙啊!」宇文在旁邊歎道。 楊素悶哼了一聲:「化政公何必長他人志氣,尉遲匹夫充其量也只有一萬多人馬比我軍稍勝,其他都是土雞瓦狗,只要我軍頂住前面的攻擊,等到黃龍軍銳氣一失,終將是我軍勝利。」 宇文反問道:「若是我軍沒有頂住尉遲迥前面進攻呢,尉遲迥老而彌辣,他以一萬黃龍軍打頭。帶動其他軍士也是士氣大振,萬一我軍有失。如何是好?」 韋孝寬心中一動:「莫非化政公有辦法扭轉局勢。」 宇文道:「元帥,末將有一個歪點子,暫時可以救急,那就是請一名將領帶一支兵馬,衝入觀戰民眾之中!」 城百姓有觀戰傳統,當初城外螞蟻大戰尚惹起全城人觀看,並為之打賭,如今二支軍隊交戰,他們更要看,開始大家都是在城頭,只是見城兵馬佔了上風,數千民眾竟然跑出城,站在一個山坡上觀看起來。 用軍隊去殺那些百姓,在場的將領都覺得不可理諭,全都搖起頭來,宇文解釋道:「一旦我軍衝入觀戰人群,情急之下,他們必定往城叛軍靠攏,甚至衝入叛軍中尋求保護。這樣叛軍必亂,我軍可趁亂殺敵,扭敗為勝!」 數名將領都聽得眼睛一亮,宇文更是得意:「我軍衝入觀戰人群中,順便可以剝下百姓衣服穿上,混入百姓群中,隨大流進城,殺了守門敵軍,打開城門,破城就在今日。」 李詢、楊素等人頓時都躍躍於試,目光轉向韋孝寬,沒等韋孝寬說話,楊勇大聲道:「我反對,如此一來,縱使攻下城,也將後患無窮,城可是有數十萬百姓,誰知道死的人當中有多少人是沾親帶故。」 李詢、楊素都有一點不以為然,打仗死一些百姓有什麼要緊,只是礙於楊勇是欽使,又是丞相長子,才沒有喝斥,臉上的不屑之色卻是毫不掩示。 楊勇轉身向韋孝寬道:「元帥,既然尉遲迥只靠他的黃龍軍取勝,我軍何不將黃龍軍的攻勢讓過,直接殺向後方,同樣可以取得勝利,何必把百姓牽進來。」 韋孝寬眼睛一亮:「隴西公(李洵),清何公(楊素)你們各領一萬人馬,讓過尉遲迥的黃龍軍,殺向後方。如有機會,趁勢搶城。」 「是。」兩人領命後,分帶人馬從左右繞過正在交戰之,向尉遲迥後軍殺去,尉遲迥的後軍果然是不堪一擊,兩支周軍如虎入羊群,將尉遲迥的後軍短時間就絞得稀爛,尉遲迥正率著黃龍軍對周軍猛攻猛打,突然發現自己後方亂成一片,頓時大急,各左右傳令:「回軍,回軍。」 只是正在交戰的兩支軍隊哪有這麼容易脫身,黃龍軍非但回不了身,後面的潰兵反而如潮水般的湧進前軍,將黃龍軍的陣式也衝散。 失去黃龍軍這支隊伍的支撐,叛軍馬上就猶如散架,丟盔棄甲,士卒拚命逃離,尉遲迥看著到處是亂成一片的軍隊,頓時知道局勢無法挽回,在數十名親兵的拚死掩護下,逃向城城門。只是到了城邊才發現,城南城門已經被周軍搶佔,守在門口的正是他兒子的岳父,自己的姻親崔弘度。 崔弘度摘下頭盔,問道:「認得我嗎?」 尉遲迥大罵:「普六茹堅,你這個豬狗不如的奴才,人面獸心的竊賊!周室待你不薄,你卻恩將仇報,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罵完又歎了一口氣,又對崔弘度道:「我頭顱還有一點價值,與其讓給別人,不如給你。」說完,馬上撥劍自盡,臨死時雙眼自圓睜。 第六十五章巡視邊關 場由尉遲迥掀起的叛亂聲勢浩大,波及大周近一半之 兵力超過五十萬,但是這場叛亂由於沒有得到軍心民心支持,平息的也快,從尉遲迥公開反叛到兵敗自盡,只持續了六十多天,昔日大週一門三上柱國、二柱國大將軍、四郡公的家族被橫掃一空,尉遲家的男丁全部被處死,女子則罰沒為奴,只有皇后尉遲繁熾已為尼。避免了為奴的命運。 繼尉遲迥之後,王謙的叛亂也很快被消除,王謙在成都被圍後,親率五萬大軍與梁睿交戰,不敵,想逃回城中時,先前被梁睿擊敗的兩員守將達奚甚和乙弗虔卻舉城投降,王謙走投無路,被梁睿活捉,數日之後被梁睿奉命處死。 昔日顯赫一時的三大總管除司馬消難逃到南朝暫時保住一條命外,其餘兩家都煙消雲散,楊堅已將大周權力集於一身,再無人敢阻擋楊堅前進的道路。 九月,楊堅廢左右丞相,自任大丞相,並命楊勇為洛州總管,東京塚辛,總領統轄原齊國所有領,楊勇的權力一下子幾乎可以和以前的齊國主相列。 將長子提撥到如此高位,一方面楊堅是為了鞏固自己權力所為,有誰能夠比兒子更加牢靠放心,另一方面是楊勇這次擔任欽使隨軍,幾乎得到韋孝寬和高熲等人一致好評,使楊堅放心將重任壓在長子肩上,何況各大的叛亂雖平,卻還有不少小股亂軍隱入山林,民間,給楊勇如此大的權利,也是希望楊勇能夠將叛軍餘黨全部肅清。 十月的天氣,在北方已漸漸寒冷。在幽州向北的一條大路上,一隊百餘人的騎士正在急速行駛,這隊騎士全部身穿黑衣黑甲,馬上弓箭,腰刀齊備,中間族湧著一個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少年,這名少年騎在一匹赤色的高頭駿馬上,面色平靜,年齡雖幼。卻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質。 「唏律律。」少年突然一提韁繩,坐下的駿馬不滿的叫了一聲,還是放慢腳步,漸漸停了下來。 見少年停止前進,隨眾的一百餘騎士也都紛紛提起韁繩,頓時一陣人叫馬嘶,整個隊伍全都停了下來。 「大將軍,有何事吩咐?」一名三十歲左右,渾身精壯的漢子靠近少年。大聲問道。 這隊人馬就是新任洛州總管,東京塚辛,當今周朝大丞相長子楊勇和他的親兵隊,儘管楊勇的官制已是洛州總管,東京塚辛,遠勝於一個大將軍之職,只是楊勇還是喜歡他親兵直接稱呼他為大將軍,這個稱呼好像隨時處於要上戰場的時刻,楊勇是在提醒自己以後要打起精神,絕不可以認為自己的位已是高枕無憂。 接到自己任洛州總管的旨意後。楊勇並沒有呆在洛陽或其他齊大城指揮大軍肅叛軍餘黨,而是將肅叛餘黨的重任交給梁士彥、宇文 、元諧等人,自己帶著親兵北上,巡查北方邊境城池。 楊勇知道自己這段自由自在的日子必定不會太長,父親隨時可以篡周自立為帝,一旦自己是太子身份。必定需要返回長安,從此只能坐在東宮,直到真正做了皇帝,恐怕都不會有什麼自由。 如今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一行人穿州過府,馬不停蹄,眼看就要到達目的,楊勇的目標是先視查大周最北端安州、建德,營州三郡,然後再從東往西。將整個屬的北方邊境巡視一遍。 遠處一座山峰湧起,山勢不高,也不是太險,楊勇對這座山卻是很感興趣,向湊過來的鄭雄問道:「這座就是白狼山?」 鄭雄對於北方的山勢不是很清楚,向幽州派出來的一名嚮導招手 道:「過來,大將軍有話問你。」 嚮導連忙屁顛屁顛的走了過來:「大人,有何吩咐。」 對於楊勇的身份,嚮導並不清楚。同行了五六日,只是聽隨行人員都對這位少年以大將軍身份稱呼。大周的大將軍有許多種,驃騎大將 軍,柱國大將軍,甚至有一些儀同將軍也喜歡部下以大將軍稱呼,嚮導雖然不知這個少年是何種大將軍,只是看到幽州刺吏對這個少年恭恭敬敬的模樣,就知道少年的身份不簡單。 見嚮導來到自己身邊,楊勇又將對鄭雄問話重複了一遍,嚮導連忙答道:「回大人,此山正是白狼山,三國之時,漢丞相曹操北伐烏 桓,正是在此山擊潰烏恆,烏恆數十萬大軍死傷慘重,最後二十萬人不得不向曹丞相投降。」 曹操一生征戰無數,尤其是面對北方遊牧民族,屢次取得大勝,他此時的名聲卻沒有三國演義之後奸雄的惡名,北方許多漢人反而對曹操的功績大加推崇,嚮導一說完,臉上也呈現出一種自豪感。 鮮卑人雖然推行漢化已久,但漢人的位比起鮮卑人不可能完全平起平坐,處於異族統治下的漢人,對於自己民族擊敗異族英雄,總是分別自豪。 「好,咱們今晚便在白狼山宿營,順便也可以緬懷一下古人事 跡。」楊勇輕磕馬肚,當先朝白狼山的方向縱去。楊勇的親兵馬上跟 上,在身後留下一股煙塵。 望山跑死馬,白狼山看似近在眼前,其實離他們停下來的方還有三十多里,直到跨下的駿馬都跑得吭哧,吭哧喘氣,一行人才到了山腳下。 突忽楊勇意料的是,山腳下卻有一片數十幢房屋組成的村莊,楊勇不知道的是十六國時,後燕慕容垂曾北平烏桓,聚眾軍於廣都。為佔領有利勢,進入白狼山。後來慕容熙還還在山腳築城,並置白狼縣。 只是以前的白狼縣早已不見蹤跡,剩下的這些住戶多是靠山吃山一些獵戶組成,既然有村莊,楊勇等人自然也不必在野外露宿,直接向村莊的方向奔去。 隆隆的馬蹄聲很快就將整個村莊驚動,望著一百餘人馬隊向自己村莊方向奔來。村莊的壯年男子都緊張起來,讓自己女人小孩躲在房中不要亂動,自己手持著弓箭湧向村口。 這座村莊人口不過二三百人,總的青壯只有五六十人,如果這隊騎兵有惡意,村莊被滅也是有可能之事,所有聚集在村口的青壯年都是滿頭大汗,儘管如此,卻無人退縮。因為後面是他們的家園。 楊勇隔著數百米看到村口那些青壯的戒備,連忙勒住了馬,對嚮導道:「你去跟他們說一下,我們是朝庭軍隊,只是路過想借宿吃飯,並無惡意,米面疏菜肉食我們都會照價購買。」 「是。」嚮導連忙獨自一人催馬上前,與村口的一個老者協商了半響,才返回來報告:「大人。他們同意了,只是我們這麼多人村裡無法安置,只能讓我們暫時住祠堂。」 同意是肯定,這些村民雖然還隔著老遠,已可以看清馬上騎士打扮,清一色朝庭騎軍的標準裝備,如果不同意,惹得這隊騎軍發怒,幾個衝擊就可以把村莊踏平。 得到允許,楊勇才繼續和親兵一起前行。到了村口時,兩旁的青壯年還沒有散去,他們手中都持有獵弓,楊勇的親兵頓時緊張起來,將楊勇團團圍住,生怕有人向楊勇射箭。 鄭雄上前。那名明顯是村中主事之人的老者道:「這是朝庭的軍 馬,你等手持獵弓,莫非想造反。」 這裡本是齊,歸周之後不過四五年的時間,又是邊錘之,民風強悍,對朝庭的敬畏遠不如內,但不表示一些年長者也會如此認為,鄭雄這麼一喝,那名老者臉色頓時大變:「大人息怒。老朽馬上讓他們回家。」 「你們回去,快回去,每人各回家取些米面,獵物給大軍食用。」 老者在村中還是有威信,聽了老者之言,這些青壯才慢慢散去,只是望著這隊百餘人的馬隊,眼神中依然充滿警惕。 楊勇向旁邊楊石道:「取三十貫錢給他,讓他多準備一些食物和馬料。」 除親兵外。楊勇這次還帶了楊石,羅藝兩人。楊石辦事踏實可靠,而羅藝,楊勇卻打算將他放在北方,看看是否能像自己記憶中那樣,羅藝能夠在邊關威鎮異族。至於楊淼,楊勇卻將他留在洛陽,楊勇已派人通知還在長安城外山莊學習的那五十名學員,讓他們搬到洛陽來,乘著自己掌握北大權,又因尉遲迥反叛留出許多空位的機會,回去之後,將這些人一一安排出去。 接過錢財,老者臉上才真正露出了幾分笑容,三十貫錢財足夠一百人馬吃食一天,最主要的還是對方竟然當真給錢,那就真正表示並無惡意,否則不必多此一舉。 老者將錢交給旁邊一個十四五歲的半大少年,吩咐他將錢交給出糧出獵物的人家後,才對楊勇等人道:「老朽給各位軍爺帶路。」 沿著村中的土路,一行人很快到了一座青磚瓦房前,路上不時有小孩從家中探出腦袋,好奇的打量著這隊騎兵,或許是錢財起了作用,村中的青壯不在用敵視的眼光看著眾人,對於小孩在屋內行為也不過 問,只是當有小孩想推開家門跟在騎兵身後時,無一不被自家大人拉了回來。 這座青磚瓦房是村中最好的房屋,沿途兩邊村民自住的房屋都是土屋,甚至還有茅草房,老者推開大門,裡面的面竟然用石板鋪了一 層,房屋頗大,容納一百餘人綽綽有餘,只是馬匹卻只能栓在外面。 老者先在祠堂供奉的祖先面前拜了數拜,口中唸唸有詞,才請求楊勇等人不要對祠堂裡村民的祖先牌位無禮或亂動,楊勇自然知道祠堂對村民重要,吩咐親兵一律不得靠近祠堂牌位三尺距離。 老者連連感謝才告辭而去,不一會兒,就有數十村民來到祠堂門 口,將米面,菜蔬,獵物,還有柴禾放下離去。 這些村民倒是厚道,收了錢之後,不但送來了數百斤大米,而且除了數十隻野兔,野雞外,還有兩頭數十斤重的枹子,戰馬所用的精料也有數百斤之多,當下一半的親兵去餵馬,一半的親兵開始架起大鍋生火做飯,對各種野物開膛破肚。 鐵鍋裡的水很快沸騰起來,一筐筐大米倒進鍋中,各種野味也已經收拾好,親兵用樹枝穿過架在火上燒烤,不一會兒就肉香撲鼻。 楊勇這些天為了趕路,很少在各經過的州府停留,一行人多數時間都只能露宿野外,啃吃乾糧,嘴裡早就淡出鳥來,看到獵物如此豐 富,這一聞到香味,許多人都忍不住流出口水。 楊勇自已親自動手,燒烤著一隻野雞,這只野雞撥去毛皮,內臟等物,只有一斤多重,最是鮮嫩,不一會兒外面就已經熟透,楊勇也忍不住嚥了一口口水,馬上就想扯下一塊,大嚼一通。 「嘩啦。」門口傳來一陣木柴倒的聲音,楊勇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正倚在門口,睜大著好奇的目光看著眾人,楊勇依稀記得這個男孩好像就是在村口從老者手中接過錢男孩,不由招了招 手:「你過來。」 第六十六章掃平它 名男孩邁著遲疑的腳步向楊天走近,儘管爺爺再三交近那些軍爺,但對軍隊那種威風凜凜裝述的嚮往卻使得這個男孩第一次違背爺爺的命令,或許楊勇的年齡使得男孩消除了恐懼,走到楊勇身邊時男孩臉上的害怕已經消失不見。 楊勇將烤好的野雞撕下一半,遞給男孩,男孩嚥了一下口水,還是搖了搖頭。縱然是獵戶,也沒有天天吃肉的道理,他們的野味多半還是要賣了換糧食,否則完全依靠獵物是無法一直填飽肚子,只是男孩平時的教養卻讓他不能隨便接別人的東西 「拿著。」楊勇將一半的野雞塞到男孩手中,以命令的口氣說道,男孩才接了起來,先是小口小口的撕咬,接著大吃起來,一會兒就滿嘴流油。在楊勇消滅手上半隻野雞時,男孩幾乎也同時吃完。 鍋內誘人的飯香已經傳了過來,一名親兵給楊勇盛了一碗米飯,又帶了半邊烤好的兔肉,楊勇向男孩呶了呶嘴:「給他也盛一碗。」 楊勇連吃了兩碗米飯,加上半邊兔腿,才打了一個飽喀,男孩和楊勇吃得一樣多,讓楊勇想起一句俗語,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怎麼樣,吃飽了沒有?」楊勇笑瞇瞇的問道。 剛才吃飯時間,兩人根本沒有交談。吃下如此多的東西,男孩有點不好意思,抹了一下嘴吧:「回軍爺,吃好了。」 「你叫什麼名字?」 「回軍爺,我叫虎子。」 「虎子,是有幾分虎頭虎腦,你不要叫我軍爺了,就叫……」楊勇頓了一下:「就像他們一樣。叫我大將軍吧。」 「大將軍?」虎子的眼睛騰的睜亮,顯然這個大將軍的稱呼讓虎子吃驚:「你是大將軍,那你一定很厲害!」 「還行。」楊勇不願對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吹噓,說得含含糊糊,儘管他現在的年齡說不定並不比眼前男孩大,只是心裡上優勢卻至少相差十幾歲:「對了,你們這個村叫什麼名字。」 「劉家莊。」男孩挺直了一下胸膛,似乎很為劉家莊三字自豪。 「哦,那你就是叫劉虎。剛才那老者是你什麼人?」 「那是我爺爺。」劉虎的回答果然不出所料,這個男孩就是村口見到的那個男孩,楊勇和劉虎閒聊了小半個時辰,很快就知道了這個小村莊的情況,這裡叫劉家莊,卻不完全是劉姓人,還有王姓,曾姓等其他姓氏,不過劉姓佔到了六成以上。所以才叫劉家莊。 劉虎的爺爺是這個村的村正,他的父母卻已經不在了,家中只有一個比他小五歲的弟弟與爺爺相依為命,如今劉虎已是家中的脊樑,也是一個打獵好手。 「大將軍,我能參軍嗎?」劉虎講完自己的事,滿臉希冀的望著楊勇。 楊勇一愣:「你年齡還小,為什麼想參軍?」 「因為我要替爹娘報仇。」劉虎臉上凶光一閃,惡狠狠的道:「是那些異族人殺死了爹娘,我要把那些異族人殺光。」 白狼山雖然是大周領土。而且北邊還有建德,營州等城防護,這裡還是經常有異族衝進來搶掠,建德,營州之外草原各個民族的分佈可以說最複雜,奚人、契丹、高句麗。更遠處還有鐵勒、室韋、人…… 楊勇才回想起來,劉虎說起他的爹娘眼中曾閃過刻骨的仇恨,原來他父母是被人所殺。對這個半大的孩子不由生出幾分憐憫:「你知道是誰殺了你爹娘。」 「高句麗人。」劉虎毫不猶豫的說出了答案。 聽到高句麗人四個字,楊勇心中一震,他之所以第一個要到營州來巡視,一方面是天氣原因,畢竟這邊冷最快,另一方面就是要獲得高句麗的資料,大隋其實等於間接毀在數次遠征高句麗的失敗戰爭中,雖然最後一次高句麗上表認輸。但大隋已經是千瘡百孔,回天泛力。 楊勇曾察看過大周歷代留下來的高句麗資料,高句麗的歷史開始於公元前37年,由夫餘人朱蒙(又作鄒牟王)所建,起初建都城,後來連滅周圍小國後,逐漸壯大,但並沒有成為國家,一直受漢樂浪郡管理。直到漢末大亂,高句麗才乘勢而起。將漢樂浪郡等吞併。 即使如此,高句麗也一直對中原王朝保持恭順態度,歷代高句麗王都要接受中原王朝冊封,最近三次冊封分別在大周武成元年,(年),大周高祖封平原王為開府儀同三司大將軍、遼東郡開國公、高句麗王。武成二年(560),齊帝冊封平原王使持節領護東夷校尉、遼東郡公、高麗王。大周保定二年(562),陳文帝授平原王遼東將軍。 接受周和齊冊封也就罷了,畢竟雙方陸相通,但是陳國遠在江南,高句麗王也要求得到冊封,可見高句麗人對中原王朝心虛到何等步,對於這樣一個心虛的國家,楊廣為什麼非要征服不可,難道只是為了滿足開疆擴土的野心嗎,如果為了開疆拓土,西邊吐谷渾等還有大片領土足夠楊廣開拓,為什麼非要征高句麗。 「你怎麼知道是高句麗人幹的?」楊勇不由奇怪,大周滅齊後,高句麗平原王數次上表,向大周表示恭順之意,難道高句麗人還敢殺入白狼山搶掠不成。 「我當然知道,帶隊的雖然是高保寧那狗官,可是兵馬全是高句麗人。」劉虎忿忿的道。 高保寧是齊最後營州刺史,營州當時是齊鎮撫高麗、契丹、庫莫奚等族要,周滅齊後,周武帝曾遣使招安高保寧,但為其所拒,不僅如此,高保寧還上表投靠突厥的齊范陽王高紹義,勸其稱帝,自己成為高紹義政權的丞相。一心與周朝作對。 高保寧多次率軍入寇大周幽州,營州一線 元年(578幽州人盧昌期及齊遺臣起兵叛亂,佔據義,高保寧亦與之呼應,率數萬騎重新入寇,雖然後來被周軍擊退,但邊境一線居民死傷慘重,楊勇估計。劉虎的父親就是死於那次高保寧的入侵。 楊勇曾查看過朝庭對這次邊關入侵將領的奏章,上面只有高保寧帥夷、夏數萬騎入寇字樣,難道高保寧所率夷兵便是高句麗人?如果真是如此,那麼表示高句麗一方面向大周上表稱臣,一方面又不斷派出兵馬寇掠大周邊境。 只是劉虎的話楊勇卻是半信半疑,劉虎又怎麼能判斷出高保寧帶的兵馬全是高句麗人,見楊勇臉上不信,劉虎急道:「大將軍,我親耳聽到這些土兵說的高句麗話。」 原來二年前高保寧帶隊入寇周境時。劉虎與父母帶著獵物到市集出售,剛好碰到高保寧的軍隊,整個市集頓時一片大亂,父母僅來得及將劉虎藏在一堆柴草中間,為了避免兒子軍隊發現,劉虎父親主動拿起弓箭射殺這些燒殺搶掠的士兵,最終寡不敵眾而死,他的母親也死在亂軍中。 事後這些土兵因為劉虎父親殺了他們的人,將劉虎父親的屍體分成了數段。而劉虎躲藏柴草堆也不安全,這些士兵到處縱火。幸好周軍來得快,高保寧大軍只顧劫掠,不敵退走,劉虎才檢回一條小命。 白狼山區與高句麗只隔著渤海灣,兩常有來往,所以劉虎能聽懂高句麗語。那些士兵縱火焚燒時,毫無顧忌,用高句麗語大叫大嚷,劉虎憑此認定殺害自己父母的就是高句麗人,只是他向周軍報告時,周軍將領卻並不相信,只是知道高保寧隊伍中有不少夷人。 聽完劉虎的敘述,楊勇相信了他的話,此時的高句麗跟後世的高麗小國一樣無恥,反覆無常。高麗人硬把高句麗說成自己祖先,至少無恥這點上高麗人是學自高句麗,師徒相稱才更恰當一點。 這種事高句麗人做過一次就會有二次,三次,紙終究是包不住火,恐怕楊廣也正是如此,才對這個反覆無常的國家惱火,執意要滅了它,雖然隋朝沒有做到。但後來唐也繼承了這一政策,反覆無常的高句麗人終於為自己行為付出代價。最後被滅國。 儘管劉虎讓自己得到了一個重要信息,楊勇還是沒有收劉虎的打算,劉虎爺爺失去了兒子,想必他老人家不希望又失去一個孫子。 「你想參軍,拉得動弓,騎得了馬麼?」楊勇半是調侃的問道。 劉虎急了:「大將軍,不信,你把弓拿來,我再到外面騎馬也成。」 「羅藝,把你的弓給他試試?」 羅藝臉上帶著壞笑,將弓拋到劉虎手上:「接著。」他用的弓是五石強弓,除了長孫晟沒有人能跟他比,楊勇力氣雖大,拉著也吃力,只能勉強發上一箭,當然楊勇的力氣還在增長,他相信自己以後也能用上這種強弓。 劉虎慌忙接住羅藝拋過來的鐵胎弓,只覺得手中一沉,和平時用的獵弓完全不同,他還是不服氣張開膀子,勉強拉到一半,再也拉不動了。 其實這已算不錯,楊勇的其他親兵多數也只能做到這個水平。看著劉虎滿臉漲得通紅,幾乎連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楊勇生怕他拉傷手臂:「行了,回去再練幾年吧。」 劉虎頹然的放下弓弦,眼中已是含著淚水,看了看其他人使的弓,分明沒有這把弓大,劉虎卻不好意思要再取其他人的弓試,對著楊勇大喊:「你欺負人。」轉身跑出祠堂。 親兵都大笑起來,他們都已吃飽喝足,劉虎行為正好當成飯後消遣,見劉虎跑了也不在意。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起來,眾人吃完早飯,餵好馬匹,正要出發,村正重新進到祠堂,拿出十餘貫錢送到一名親兵的手邊:「軍爺,這是大軍昨日採買剩餘的錢財,還請軍爺收回。」 親兵只好向楊勇望去,楊勇對村正的樸實大為感歎:「老人家,昨晚打擾一夜,還連累村中不安,這點餘錢就算給大家壓驚。」 「哪裡,哪裡,大軍在,我們安心的很,哪會受驚。」 這話雖然說得漂亮,楊勇不用猜就能想到,昨晚村中男子恐怕安睡的很少,在這個時代,軍隊代表著強權,能找出一隻完全嚴守紀律的隊伍,誰也不會相信。 「給你就拿著。」親兵頓時不理老者,一行人翻身上馬,向山頂奔去,望著騎兵遠去的背影,老者喃喃自語:「這是哪位大人帶的隊伍,好人啦。」 等眾人奔到白狼山上時,太陽剛好出來,整座山上雜樹叢生,偶爾還會看到一段段石牆,數百年過去了,這裡還殘留著當年戰場的遺跡,從山上往下看,遠處全是蔚藍海水,楊勇揚鞭指著海對面:「羅藝,你知不知道對面是哪裡?」 「大將軍,那不就是高句麗嗎?」羅藝也聽到過劉虎的講述。 「這個國家已經存在六百年了,對中原一直反覆無常,中原強盛時它恭順,衰弱時它張開大嘴吸食中原的血肉,就是在恭順時還不忘包藏禍心,這樣的國家不需要再存在下去,我要你以後帶領大軍將它掃平,你能不能做到?」 「大將軍,羅藝一定完成大將軍的重任。」羅藝頓時熱血沸騰,掃平一個國家,對於一個軍人來說是多大的一個誘惑。 第六十七章營州 勇和親兵在白狼山上呆了半響,才重新下山,白狼山德郡不到數十里,若快馬加鞭,中午便可以到達建德郡。 果然,二個時辰後,眾人已遠遠看到建德郡的城牆,正當眾人再想緊趕了一下時,楊勇卻不得不提韁繩停了下來,前面道路中間站著一個男孩,將眾人的道路擋住,仔細一看,正是劉虎。 劉虎腳上的布鞋沾滿泥土,整個人看起來風塵僕僕,他要瞞過自己的爺爺,待爺爺起床後才爬起來趕路,只靠著一雙腳,抄著近路,終於趕在了騎兵的前頭。 「大將軍,我要參軍,你收下我吧。」劉虎一幅不收就不讓路的表情。 楊勇頓覺頭痛,自己在人家村裡住了一宿,就把村正的孫子拐跑了,那位老人家知道後也不知會如何作想,只是劉虎竟然步行數十里趕在自己前頭,單是這份毅力就值得贊楊。 「羅藝,你帶著他。」楊勇也懶得再和劉虎浪費時間,既然他如此堅持就成全了他,隊伍中多一個當人總是有好處。 「遵令。」羅藝拍馬上前,一下子將男孩抄起,橫放在馬上。 這個動作當然讓人不舒服,劉虎馬上要掙扎,羅藝威脅著道:「小子,若你不想摔下去就老老實實待著。」 摔一跤倒是不伯,劉虎怕的是摔一跤後對方就不管他了,只得安靜下來,一行人重新策馬前行。 楊勇等人的到來,讓建德郡士卒著實吃了一驚,這裡處邊境不遠,可以說是風聲鶴唳,一百多人的馬隊雖然對一個郡並沒有大太威脅。怕的是草原哪個族的先頭部隊,因此楊勇等人到達城下時,建德郡已是城門緊閉,如臨大敵。 楊勇讓親兵亮明身份,又將印信用竹籃吊入城中查驗後,建德郡的郡守才慌忙打開城門出來迎接,楊勇此次來邊關巡視並沒有大張旗鼓,但楊勇任洛州總管,東京塚辛之事卻早已明發天下。面對這個齊最高長官突然降臨,自己還把他擋在城外,這讓建德郡的郡守頗為惶恐,一出城門就大禮參拜,口中連連稱死罪,死罪。 建德郡郡守方第雄(書友提供),一幅文士打扮,三十許人,能在這個邊關區作一方郡守。多少有點能耐,否則早被淘汰了,楊勇抬了抬手:「方郡守不必多禮,本官來的匆忙,方郡守不知也是情有可原,方郡守能及時關閉城門,正是忠於職守,理應嘉獎。」 方第雄鬆了一口氣,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而且對方還是一名少年。正是熱血衝動的年齡,這把火如果燒到自己頭上那才冤,見楊勇沒有怪罪之意,連忙引導一行人向郡守府方向而去。 劉虎掙扎著下了馬,見到建德郡的郡守在楊勇面前如此恭順,不由張大了嘴。郡守在他眼中已是了不起的大官,沒想到大將軍來頭這麼大。 進府之後,方第雄趕忙吩咐廚房準備飯菜,又吩咐僕人送上香茶後,才小心翼翼道:「不知塚辛大人光臨本郡,可有何要事?」 楊勇呵呵一笑:「方郡守不必緊張,本官只是例行巡查而已。」 「塚辛大人普一上任便巡狩四方,真不虧為丞相長子,勤於國事……」一連串的馬屁從方第雄口中脫口而出。 「方郡守,你還是說一下本郡的情況吧?」楊勇打斷了他的話語。 大周方行政系統分州。郡、縣三級,建德郡隸屬於營州,受營州刺史韋世康管轄,營州直接面對契丹等異族,因此建德郡為營州儲備物質的後方,兵力比例恰當,這裡土肥沃,人少廣,若是沒有草原各族時不時的搶掠。百姓可以說會過得非常富裕。只是全郡人口總共不到二萬,只相當於一個內一個下縣。 楊勇進城時也打量了一下城中的市集。市集中人來人往,只是販賣的貨物品種卻沒有多少,除了當的特產,只是一些尋常的必需品,勇雖然沒有問過價格,但知道必定是昂貴之極。 方第雄這個郡守還算當得稱職,對本郡情況瞭如指掌,這裡因前面有營州擋著,除了二年前高保寧入寇對建德郡造成不小的損失外,建德郡這兩年都很平靜。 楊勇在建德郡住了一夜,稍為查看了一下建德郡的城防,對方第雄勉勵了幾句,第二天就直接起程前往營州,營州剌史已在昨日接到方第雄信使報告,因此楊勇一行人到達營州城門時並沒有引起混亂,營州刺史已經先派人在門口打好招乎,並派了兩員隨眾迎接。 營州比起建德郡不可同日而言,齊時營州剌史不但管理著下面的各個郡縣,而且是鎮撫高麗、契丹、庫莫奚各族的要,整個城池建得高大雄偉,雖然齊最後一任刺史高保寧不肯投降大周,營州遭到破壞,但大周接管之後,城池重新得到修繕。 高保寧作營州刺史時,在域外各族中甚有威望,營州是各族的一個交融,大周接管營州之後,雖然高保寧屢次藉著域外各族的勢力入侵大周邊境,但為了拉籠各族,大周還是繼承了高保寧時期的政策,在營州外圍建有很大的邊市,供各族交易,而大周也能依靠中原運過來的物質在草原發揮影響。 雖然大的交易都是在城外進行,城內也會允許草原各族人進入,當然,進入的人數會作限制,必須遵守大周律法,有人方就會有江湖,有江湖就會有紛爭,草原各族人馬也是互相爭鬥不休,在以強者為尊的草原法則下,許多弱小的民族都會進入營州所轄的方交易。營州也就成了一個牛蛇鬼神齊聚的場所。 營州刺史韋世康雖然得知楊勇到來,卻不敢擺出派場來迎接楊勇,否則營州來了大人物的消息馬上就會傳遍草原各,誰知道裡面有沒有人會對楊勇心懷不軌。 楊勇一行百餘人隊伍 州城門時,還是引起不少民眾駐足觀望,楊勇身後的是馬匹。兵甲,還有人員,無不顯示是大周的精銳部隊,這麼一隊突然從外入城軍隊,想不讓人注意也難。 在觀望的人群中,不但有不少高鼻深目的白種人,還有許多人雖然是黃色人種,但頭上的戴著的各種古怪裝飾,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域外人士。 為了不太引人注意。一到城門口,楊勇就命令所有人都下馬步行,這讓韋世康派出的隨員大鬆了一口氣,他們並不知道楊勇的身份,只是刺史大人嚴厲吩咐過,最好不要讓這行人太過引人注目,又要絕對聽從來人吩咐。 走在大街上,到處是人來人往,楊勇不覺微微吃驚。這裡的繁華就是內許多州郡也比不上,與離此只有半天路程建德郡簡直天壤之別。 一行人並沒有在街上逗留多久,由韋世康派出的人直接交楊勇帶到營州刺史府,到了刺史府外面,楊勇不由皺了一下眉頭,這個刺州府太過富麗堂皇,僅台階就有半人高,門前的兩個石獅張大著嘴,彷彿是在咆哮,更是威武不凡。 見楊勇一行人到來。刺史府朱紅色的大門緩緩張開,直到楊勇和隨眾全部進入,大門才重新關閉,在大門關閉之後,營州刺史韋世康才穿著一身官衣,匆匆來到楊勇面前行禮:「下官參見大人。大人遠來,下官未及到城門迎接,還請大人恕罪。」 韋世康三十出頭,身材修長,雙手沉穩有力,臉上並無一般下屬看到上司的惶恐之色,從外表舉止來看,他應當文武皆通,身上的官衣很舊,楊勇匆匆一瞥之間。還看到了補丁。 抬頭看了看刺史府的奢華與韋世康身上補丁,若他不是韋孝寬的侄兒,楊勇恐怕會立斥他為偽君子,只是口中依然沒有什麼好氣:「韋刺史不必多禮了,不讓迎接是本官吩咐,難道你認為本官是不分青紅皂白之人麼?」 韋世康不由有點愕然,自己前面的話純屬客套,不知怎麼得罪了上官,他對楊勇突然會來到這個邊塞之毫無思想準備。一上來就幾乎遭到喝斥,更是摸不著頭腦。見楊勇一直盯著自己的舊衣看,才若有所悟,微微一笑,並沒有解釋,只是作了一個請的手勢:「大人,請進內院喝茶。」 刺史府占甚廣,一路行來,到處是雕樑畫棟,只是卻顯得頗為陳舊,好像很久也沒有裝飾過,裡面的傢俱也許多是舊物,楊勇進了內院,見也是如此,才知道自己剛才可能冤枉了韋世康。 安排好楊勇的隨眾,又讓人捧上點頭茶果,韋世康才淡淡的道:「塚辛大人,這刺史府是高保寧留下來的,下官也只能厚顏入住。」 楊勇對韋世康的觀感馬上改觀,除非韋世康想將這刺史府毀去,否則只能繼續把這裡當成刺史府,否則除了刺史,誰還能住,從他身穿舊衣可看到韋世康非奢侈之人,從容住進這樣豪華的刺史府,又是一個不慕虛名之人。 楊勇進城後雖然頗為低調,還是引起了不少人注意,至少有四五撥人一直跟蹤著楊勇等人行蹤,直到楊勇進入剌史府才返回。 當天,營州城因為楊勇一行人的到來,至少發出了十匹快馬出城,奔向北方的草原,這些人分屬草原各個部落,對於營州城內的一舉一動都會注意,雖然不知楊勇是何身份,但刺史府突然多出一百餘精銳隊伍,總是會引起警覺。 整個營州府足有五千兵馬,雖然在營州各族的探子都向自己的頭人匯報,但真正對這一條情報重視人卻不是多,只有城中一名中年藥材商人將這一情況匯報上去時,卻得到了東家的格外重視。 在藥材商人進入一座大宅院對著布簾匯報後,一個尖歷的聲音在布簾後面響起:「馬上派人查清楚這些人是從哪裡來的,和刺史府有什麼關係?」 中年藥材商人很少聽到主人用如此嚴厲的口氣說話,雖然是十月的天氣,額頭上卻是一層密密的細汗冒了出來:「是,小的馬上就辦。」 只是說完,中年商人卻是遲遲沒有離開,布簾後的聲音重新響了起來:「怎麼,有問題?」 中年商人抹了一把冷汗:「主人,刺史府中並無我們的人員,不知從何查起,還請主人給一個提示。」 「蠢貨,難道他們會永遠呆在刺史府嗎,即使真是如此,刺史府人員難道不用出府,不會想辦法撬開他們的嘴?」 「是,是,屬下明白了。」中年商人連忙告辭而去。 等中年商人離去後,布簾後面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這些傢伙真是蠢材,用了三年時間還在刺史府打不進一個人員。」 另一個男聲響了起來:「小妹,也不怪他們,這個刺史真是太難對付了,他府中所有的傭人都是從長安帶過來的,根本不用外人,叫我們的人怎麼打進去?」 女聲沉默了一下,才道:「也不知那些大臣們如何想的,尉遲迥反叛是多好的機會,偏偏就沒有人敢出兵,現在好了,大周已將叛亂平定,我們就是想出兵也找不到機會。」 男聲道:「尉遲迥也是一個老將,誰知道會敗得如此之快,不過,機會總是有的,突厥人現在對大周很不滿,只有突厥人與大周硬戰上一場,無論誰贏誰輸,都是我們機會。」 第六十八章跟蹤 離營州數百里以外的一片草原,星星點點的分佈著一營帳圍著的中間,開墾著不少田,雖然現在已是十月裡的莊稼大部分收割完畢,但從田間殘留著的植物殘根可以看到,這一片田間原先種著的是豆是有經驗的老農遠遠一瞄,就知道種的正是蘿蔔。 在長城之外,只有高句麗人已經從中原學會了種植莊稼的技術,過著半耕半牧的生活,若這片田是高句麗人所有,倒不值得大驚小怪,偏偏這裡原先是契丹人的草場,在契丹人的土上看到農作物,未免會讓人覺得驚奇,什麼時候完全靠遊牧和漁獵生活的契丹人也學種了。 現在還是清晨,整個草原一片寧靜,各種牲畜也在圍攔中還未醒來,遠處一陣的的得得的馬蹄聲將草原的寧靜打破,頓時剛才還寧靜的草原變得一片沸騰,牛羊的叫,馬群的嘶吼,響徹著整片草場。 高保寧從一個營帳裡走了出來,他正值四十多歲的壯年,身材高大,鬍子拉茬,頭髮也是凌亂不堪,這位昔日大齊位高權重的營州刺史已和草原上的野人並無兩樣。 他嘴裡罵罵咧咧,若是在營州,如果有誰敢打擾自己睡覺,立馬就可以推出去砍了,可是面對著這些牲畜,高保寧卻是無可奈何,自己數千部下必須依靠這些牲畜養活,全殺了的話,自己的部下也就要散了。 高保寧剛剛退出營州時,有近二萬部下,只是草原的艱苦不是任何人都能忍受得了。從進到草原,就陸續有人逃離,二年前,乘齊遺民起義之機,他借得契丹和高句麗各一萬人馬,與自己的部下組成三萬大軍,侵入營州、安州,最遠到達幽州,可是最後還是被宇文神舉率大軍趕了出來。 那次失敗對高保寧是致命的打擊。部下再次星散,最終只剩下死忠於他二千餘人,契丹人對他開始疏遠,甚至有拿他向大周抵罪之意。 幸虧宇文神舉被大周皇帝處死了,契丹人才斷了這個念頭,而高句麗對他的太度也是一落千丈,得知尉遲迥造反時,高保寧以為自己重新崛起的機會已經來到,馬上重新向契丹和高句麗提出借兵。契丹人明確拒絕了他的請求,而高句麗人卻是吐吐吞吞,以致錯失良機,高句麗現在就是答應借兵也無用了。 剛才將整個草原寧靜打破的騎手直奔高保寧的營帳,離高保寧十數米遠時,騎手連忙勒住韁繩,跳下馬快步走向高保寧身旁:「丞相大人,營州探子來報,二日前有一隊百餘人的精銳周騎進入刺史府。」 高保寧雖然做了高紹義朝庭的丞相,只是並沒有帶著人馬投奔到高紹義名下。高保寧明白,突厥人只是把高紹義當成隨時可以向大周撕咬幾下的一條狗而已,既然是狗,當然也隨時可以捨棄,待遇也不會太好,高保寧自然不會去自討沒趣。 「知道了。你下去吧。」聽到信使消息,高保寧不以為然,一百人的精騎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反正現在已錯過了再次侵入營州區的時機,不要說一百餘人,就是一萬人也無關緊要,難道數月前沒有借兵,現在高句麗人或契丹人還敢借兵給他不成。 信使低聲道:「大人,這次來的一百餘精騎似乎護衛著一個大人物,高句麗人正在全力追查。」 「哦。」高保寧的興趣頓時上來了。當初大周對齊的征伐猶如摧枯拉朽般勢不可擋,當時全國都降了,就剩下他的營州,其實如果當時能投降大周,高保寧仍不失高官厚碌,可是當時自己太過年輕,對大齊還是一片熱血忠誠,毅然拒絕投降。 如今在草原上漂泊了五六年,齊早已沒有什麼希望。什麼忠誠死節自然全沒了,只是他已得罪大周太深。對投降已不抱什麼指望,如果能抓到一個大周的大人物,無論是立足草原,還是與大周討價還價,都是一件好事。 「傳令我們營州的人,務必在高句麗之前搶先搞清楚來是什麼人,還有他來的目的。」高保寧沉聲的道,他在營州做了五年刺史,雖然失敗退出營州,紮下的根甚卻不是高句麗人能比。 「是。」信使遵令退下。 幾名使女端上數個木盤走進他的營帳中,一陣悉悉嗦嗦的響起後,一名使女低頭來到高保寧身邊:「請丞相用膳。」 高保寧走進帳上,桌子上已經擺滿了食物,蘿蔔燉羊肉、蘿蔔燉牛肉、籮卜燉魚,還有一壺冒著熱氣的鮮羊奶。 這些菜若是隔數天吃上一次,或許都是美味,可是他連續吃了四五年,卻是倒盡了胃口,而且開頭二年草原上連蘿蔔都沒得吃,想起以後在營州刺史府吃的各種美味,高保寧歎了一口氣,拿起羊奶,頓時一個燥味直衝自己的鼻子,高保寧只得將鼻子捏住,汨汨灌進嘴裡。 喝完羊奶,高保寧又夾起幾塊蘿蔔,就著牛肉,羊肉狠命的嚼了下來,如果能重新做回營州做刺史,鬼才願意跑到草原上做丞相。 高保寧皺著眉頭吃著早餐,又是一匹快馬向高保寧的營帳奔來,已經驚醒的部眾紛紛驚異的向信使看去,今天連續數匹快馬來往,是否預示著他們平靜的生活馬上就要打破,重新出征。 「報,丞相,陛下傳旨,突厥可汗將在明年開春出兵進攻大周,還請丞相到時盡起兵馬,與突厥一起收復大齊失。」 高保寧心中一震,不敢相信問道:「突厥與周剛成姻親之國,為何會突然決定討伐周國?」 使者搖了搖頭:「小的不明白。」 想起對方只是一個傳令兵,就是知道什麼恐怕也不敢亂 保寧揮了揮手:「你下去吧。」 突厥人要動手了,想到這個消息,高保寧一陣興奮。現在突厥坐擁四十萬精騎,從東到西擁萬里,別說大周只是統一了北方,就是將南方也統一,如果要面對突厥全力進攻,也會疲於奔命,只要突厥進攻大周,他就不必為失去尉遲迥叛亂的機會耿耿於懷,高保寧頓時胃口大開。以往難予下嚥的蘿蔔燉肉變得分外香甜起來。 營州楊勇此次巡視的重點之,只是並不急於一時,在刺史府住下之後,楊勇並沒有像在建德郡一樣,馬上招韋世康詢問營州狀況,而是先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和親兵換上便服,帶了羅藝,楊石、鄭雄、劉虎還有其餘七名親兵。和韋世康打了一個招乎,表示要在城中隨便走走。 韋世康勸阻道:「大人,營州各族龍蛇混雜,為大人安全慮,還是不要輕易出府為好。」 呆在刺史府,還巡查什麼,楊勇不悅的道:「本官所帶護衛有十人之多,即使有人對本官不利也足可應付,何況營州是大周營州,難道有大股賊人可以在營州橫行不成?」 楊勇這一反問。韋世康頓時啞口無言,營州雖然各民族混雜,但在他鐵腕治理之下,大的騷亂倒不太可能發生,楊勇安全應該無恙,只是楊勇的身份太過重要。最好不要出半點事就平安送走才好,韋世康下意識才會如此緊張。 只是如果再阻止,恐怕楊勇不是懷疑他無能,治理不好營州,就是心中有鬼,連忙道:「大人要出去走動,下官理應陪同。」 「不用了,韋刺史儘管忙其他事情,本官只是隨意走動一下。」楊勇自然是不願意韋世康陪同,韋世康在營州做了四年刺史。必定有許多營州人認識他,若是他跟著,如何能看到真實情況。 韋世康心中坦然,見楊勇推絕,不再堅持,派自己弟弟韋沖作為嚮導,韋沖剛剛十八歲,在軍中只是一個隊正之職,名聲不顯。楊勇這次沒有拒絕,他和親兵都是初次來營州。需要一個熟悉的人引路。 穿著便服站在營州街頭,楊勇等人與昨天感覺又自不同,昨天自己一行人都是大家的焦點,今日卻是融入其中。劉虎更是好奇的東瞧東瞧,他到過最繁華的方便是建德郡,而營州無疑要比建德繁華十倍。 這街上不但各族人穿著各異,就是語言也是五花八門,營州城自然是以漢語為主,許多人操著結結巴巴,風格各異的漢語與城中商人討價還價,也有許多來自草原各族之人帶著自己物品在叫賣。 為了不太引人注目,楊勇身邊只有鄭雄、羅藝、劉虎加個韋沖四人,其餘親兵則在楊石的帶領下分開數十步遠,呈梅花狀護衛在楊勇四周。 楊勇向韋沖叫道:「韋護衛,聽說營州城北有一個大市集,能否帶本公子去看看?」 他們都穿便服,自然不能叫官名,韋沖也就暫時充當楊勇的護衛,聽到楊勇的話,韋沖臉上為難起來:「公子,城外太亂,家兄囑咐起我,千萬不可讓公子出城。」 鄭雄在旁邊喝道:「放肆,是我家公子命令大,還是你兄長的命令大?」 「這……」韋沖當然知道楊勇身份遠高於其兄長,否則也不會如此為難。 楊勇笑道:「韋護衛,平時你到北城市集時,可有人敢冒犯人你,或者有什麼凶險?」 「回公子,當然沒有。」市集周邊駐紮了大週一千兵馬負責維持秩序,城中還有四千兵馬隨時可以增援,誰敢搗亂,當然,這個市集也不是沒有人眼紅,若能哪個族集起一兩萬人馬足可以搶掠一番,只是這個市集是草原各族所需,若是哪族敢下手破壞,恐怕會激起草原其他各族同仇敵概。 「這就是了,既然你沒有,我自然也會無事,你還害怕什麼?」 「既然如此,沖領命。」韋沖正是血氣方剛,他自信真有人敢犯事,憑自己的身手也能護衛楊勇的安全,何況還有十名護衛。 計議已定,一行人頓時改道,向北門方向而去,只是在他們身後數十米遠方,卻有兩個身影一直鬼鬼樂樂的跟著。 「看清了,是昨天入城之人嗎?」 「不錯,屬下看清了,正是昨天入城之人,他們今日換上便衣,和昨天有很大不同,若不是屬下親眼看見他們從刺史府出來,恐怕在大街上還真難認出來。」 「主人說是不錯,這群人護著的是一個大人物,你看中間那名少年,明顯所有人都是圍著他轉。」 「不會吧,就那個少年,充其量也就十六七歲,會是什麼大人物?」 「你不懂,看那少年穿著普通的衣衫尚且帶著貴氣,至少也是家世顯赫,你跟緊點,別弄丟了,我去向主人報告。」 「是。」兩人又滴滴咕咕一陣,一人繼續跟著,另一人卻向左一拐,轉過數條街,來到一個大藥房。 那人進藥房一會兒,一個頭戴氈帽的中年人從藥房出來,走了數條街,回頭查看身後無人跟蹤後,閃到一個大宅門前,「咚、咚、咚……」在門上敲響,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中年人立馬閃了進去。 還沒有出城,正在後面的楊石悄聲來到楊勇跟前:「大人,有人跟蹤我們。」 楊勇微微一曬,向韋沖看去:「沒關係,恐怕是韋大人派來的。」 韋沖不好回應,兄長為了眼前之人的安全,毫無疑問肯定會派人秘密佈置,楊石卻搖了搖頭:「公子,不止一起,至少有三撥人跟著咱們。」 第六十九章殺意 撥人?韋沖心中大吃一驚,那麼除了一路有可能是兄保護之人,至少還有二撥人可能不懷好疑,只是他眼中還帶有疑問之色,莫不是塚辛大人的親兵吹牛? 「韋護衛,看來營州確實是不怎麼平靜啊。」楊勇感歎的道。 韋沖臉上微微一紅,營州複雜是事實,他也不能替其兄辨解,只得道:「公子,城外市集是否不要去了?」 「去,為什麼不去?我倒想看看,是什麼人對我們如此感興趣。」 楊石眼中厲芒一閃:「公子,要不把他們抓了?」 「不要打草驚蛇,你派出三人進行反跟蹤,先找到他們的落腳點。」 「是。」楊石悄聲退了下去,他作出幾個隱秘的手勢,三名親兵頓時悄無痕跡脫離隊伍,吊在那些跟蹤者的後面,那些人一心只注意楊勇所在的隊伍,絲毫沒有查察自己已經被別人盯上。 來到北城門,這裡只是把守城門之人就足有二隊官兵,無論是出城進城都要嚴格檢查,有韋沖在,楊勇一行人出城自然毫不費力,楊勇擔心派出去跟蹤的三名親兵出入城不便,低聲對韋沖說了幾句。 韋沖只好向把守城門的一名校尉露出刺史府的信印,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名校尉微微點頭,一行人才出了城門。 一出城門,雖然交易的市集離城還有二里的緩衝帶,但耳中馬上就感到人聲鼎沸,遠處市集的各種喊聲,叫聲就像是在耳旁。 走近市集,眼前的情景讓楊勇都有點震憾,整個城外綿延十數里都是一個露天的大市場。數不清的牛羊,馬匹散在四周,中間各種皮毛,布匹,瓷器……更是堆積成一堆一堆,裡面足有數千各族人在討價還價。 韋沖對於這個市集很是清楚,有多少部族在這裡交易,他們住離這裡有多遠,韋沖都如數家珍。 「公子。他們是契丹人,離營州最近,走不到百里就是契丹人的牧場,契丹人因離我們最近,最為富有,他們的穿著都和我們差不太多,你看,有不少人穿著我們中原的綢衣,只是身上戴著的各種裝飾品和中原差別挺大。」 楊勇朝韋沖指著的契丹人看去。果然,這些契丹人都比較富態,如果不是耳朵上吊著大銅環,還有頭髮鬍子捲曲起來,倒是和內的商賈沒有什麼區別。 「公子,他們是奚人,比契丹離我們稍遠,條件就差一點,這一邊只披著皮衣的就是室韋人,身材不高。卻是健壯如牛,他們離營州最近的部族也有上五百里,這是靺鞨人,他們部族是以黑水為中心,黑水離營州至少有四千里。」 羅藝等人都聽得暗暗咋舌,劉虎忍不住問道:「這麼遠。他們為什麼要到這裡來交易?」 韋沖微笑道:「當然是這裡才有他們需要的東西,他們不會織布,鐵器稀少,上等的毛皮在他們手裡只能簡直硝制,穿在身上有一股濃濃的野擅味,如果拿到這裡交換,立馬就能換到輕柔保曖的綿衣,麻衣,他們的毛皮經過中原人的處理,不但沒有擅味。而且光鮮亮麗,你別小看在中原不值錢的東西,到了這裡,就是十倍的價,這裡二口鐵鍋就能換一匹好馬,而這些人把鐵鍋帶回部族,至少要數匹好馬才能換上一口。」 楊勇眼睛四處轉動:「怎麼沒有見到高句麗人?」 「公子要找高句麗人,這裡很少有高句麗人?」韋衝回道。 「怎麼,高句麗人不用換東西麼?」 「當然需要。不過,高句麗人也會織布。打鐵,這裡東西都是一些大眾貨色,他們不需要,他們更需要的是我們的絲綢,高擋瓷器,甚至雪糖之類的物品,所以高句麗人都是在城裡。」 這倒是出乎楊勇的意外,打鐵一般草原各族都不稀奇,他們雖然鑄造不了鐵鍋,但鑄造兵器卻是好手,能織布就意味著高句麗人的農耕文明已經大大超過了其他各族,他們對中原的依賴變得更少。而且等他們有能力將這些物質向草原其他各族輸送時,中原王朝以邊市鉗制草原各民族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或許這才是後來的隋和唐都一定要滅了高句麗的緣故。 楊勇帶著眾人在整個市集轉了一圈,見市集中交易井然有序,又想起城門口整齊的士兵,不由暗自點頭,看到韋世康對營州治理的不錯,他的能力應當是沒有問題,接下來就要查看一下草原上各族有沒有異動。 知道了一個大概,楊勇對市集不再感興趣,將楊石召來問道:「後面是否還有人跟蹤?」 楊石搖了搖頭:「公子,屬下無能,查覺不到。」 「好了,不用管他們,咱們回去吧。」楊勇稍感失望,卻沒有怪罪楊石之意,市集到處人來人往,楊石等人即使時刻睜大眼晴,也不太可能將跟蹤之人搜尋出來。好在有三個親兵分別盯著,只能希望他們不會把人跟丟。 楊勇剛出去不久,韋世康在刺史府就接到有人跟蹤楊勇的信息,楊石發現的三撥人馬其實都不是韋世康安排,韋世康作為營州直接掌控者,手上的力量不是那些跟蹤者可以比擬,自然不是那麼容易被發現。 正因為如此,那三撥人馬一跟蹤楊勇,馬上被韋世康發現,他的幕僚向韋世康勸道:「大人,塚辛大人安危重大,是否要提醒一下。」 韋世康搖了搖頭:「不用,他們沒有摸清情況,不可能下手對付塚辛大人,這些蛇鼠好久沒有出來活動,到了將他們一網打盡的時候。」 營州各族的探子什麼時候都沒有斷過,撥了一批又有另外一批補上,蓋因營州實在太重要,單是市集,什麼時候開辦,什麼時候停辦就會對草原各族產生深遠影響。韋世康自然不希望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別人知曉,只是平時這些探子若是潛伏 也是正常的生意人,為周邊各族的穩定考慮,韋世康晦氣。 現在楊勇到來,使營州處於特殊時期,對於一些有敵意的探子,韋世康自然要想辦法清除。 回到城中時,楊石很快就重新發現了跟蹤之人。他很想命令幾名親兵轉身,把跟蹤之人抓起來審問一番,只是沒有楊勇命令,只得強行忍住。 楊勇回到刺史府不久,那派出去的三名親兵也先後回來,卻只有一人交給楊勇完成了任務,記下了跟蹤之人最後落腳的址,其餘兩人還是跟丟了。楊勇知道怪不得他們,親兵營州都不熟。能有一個收穫已經不錯。 在韋世康的書房中,負責統領營州城密諜的韋破敵正在向韋世康匯報,韋破敵是韋世康收養的孤兒,跟隨韋世康已有十年時間,與楊勇親兵不同,韋破敵卻已得知三撥人的全部去向,今天跟蹤楊勇人有二撥人最終落腳點是在契丹人府上,一撥人最後卻是一個漢商的宅院,裡面其實住著是高句麗人。 「契丹人,高句麗人。」韋世康喃喃自語。高句麗人對大周不懷好意韋世康早有所感,只是二撥契丹人參與進來,卻讓韋世康不解,契丹人是由柔然部分離出去的,如今分為八部,並沒有統一領導。這兩年契丹各部因為曾向高保寧借兵一事,生怕引起大週報復,頻頻向大周示好,沒想到契丹人現在也不甘寂莫。 「哼,老虎不發威,還真當成病貓,契丹人也跟如此猖狂。」韋世康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看來是要殺雞駭猴了。」 「刺史大人,塚辛大人召見。」一名刺史府親信回稟道。 「知道了,我馬上就到。」韋世康匆匆向匯報的韋破敵吩咐了數句,收韋破敵匯報的書冊放進懷中。整了整衣冠,向楊勇所在的院子走去。 刺史府有數個獨立的院子,其中最大一個院子自然是空了出來供楊勇居住,如今這個院子刺史府的人已全部撤了出來,連丫環使女都沒有留一名。 見到楊勇,韋世康連忙施禮:「不知大人召下官前來,有何事吩咐?」 楊勇呷了一口茶,將杯子放下,韋世康也算有心。刺史府雖然各種用具都顯得陳舊,卻是古色古香。茶具更是精品:「韋刺史,請坐!」 「謝大人。」韋世康這才坐下。 「本官今日在城中走馬觀花,營州如此繁華,韋刺史實在是功不可沒。」楊勇先稱讚了一下。 「多謝大人誇獎,這是下官應該的。」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只是營州是大周邊境,不但要造福百姓,更重要的是維護朝庭安全。」 「是。」韋世康不知楊勇用意,只得點頭應承。 「本官甫一出府,就遇到三撥人馬跟蹤查探,這個韋刺史不知如何解釋?」 韋世康這才知道楊勇召他來的用意,敢情楊勇是發現了跟蹤之人不滿,他苦笑了一下道:「回大人,營州各族混雜,探子眾多,大人從刺史府出來,自然會有人跟蹤,不過,下官已將跟蹤大人的幕後老巢挖了出來,請大人過目。」說完,韋世康起身,將自己查到的東西遞給楊勇。 接過韋世康遞過來的書冊,楊勇也不得不佩服韋世康的效率遠比自己親兵驚人,這三個址有一個正是楊勇親兵所查,不過卻詳細的多,裡面大概有多少人,背景如何,韋世康都寫得清清楚楚。 楊勇揚了一下手上書冊:「那麼韋刺史打算如何處理這三處方。」 韋世康道:「大人,高句麗人暫時可以不管,不過,契丹人如此猖狂,下官想是該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的時候,下官已經吩咐下去,晚上便派人摧毀這兩處契丹人的據點。」 「為什麼放過高句麗人?」楊勇看到韋世康提供的名細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先除掉高句麗人。 「大人,下官接到消息,草原上的突厥人已經開始異動了,若不是現在已到了十月,突厥人恐怕又要再次南下。」說到這,韋世康有點憂心仲仲,大周剛剛經歷了一場叛亂,雖然平息了下去,此時卻只是一個虛架子,國庫空虛,將士疲憊,最怕再來一次大戰。 好在突厥人要開春之後才能出兵,將士可以得到休整,只是國庫一時三刻卻無法充實,若是明年開春高句麗人再插一腳,大周形勢自然會更加險惡。所以韋世康才暫時對高句麗忍耐。 若是大周能夠有二三年的時間整軍備戰,韋世康相信大周在丞相的治理下同時應付突厥和高句麗也沒有問題。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爭取時間。 楊勇搖了搖頭:「韋刺史,我們若是撥了那兩處契丹人的據點,高句麗人會不會查覺。」 韋世康點了點頭:「高句麗人當然會查覺。」 「如果我們只對付契丹人,不對付高句麗人,他們是否會認為我們心虛?」 「那大人的意思是高句麗人也一起對付。」韋世康試探著問道。 「當然一起對付。」 「是。」韋孝康雖然不完全相信楊勇的話,只是秘密剿滅一處高句麗的據點也沒有什麼大不了,這處方表面上並不是高句麗人的產業,被剿高句麗人也只能吃一次啞巴虧,既然楊勇堅持,也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頂撞楊勇。 只是楊勇下一句話卻讓韋世康大驚失色:「晚上我親自帶人圍剿高句麗人。」 第七十章意外 論韋世康如何勸說還是打消不了楊勇親自帶隊剿滅高中據點的念頭,韋世康無奈,只得囑咐韋沖無論如何也要護得楊勇安全。 丑時至寅時這段時間,正是人體睡得最沉之時,刺史府的大門悄然打開,從裡面出來三隊人馬,每隊人馬都超過一百餘人,分別撲向三個方向。 之所以要在夜晚行動,主要是不想引起城中的動亂,營州城中異族眾多,若是刺史府在白天行動,必然會引起其他人的不安,而且刺史府並沒有什麼過硬的理由緝捕這些人,楊勇的身份自然是要保秘,總不能說他們只是跟蹤一下刺史府出去的人就要被抓,何況也沒有他們跟蹤的證據。 楊勇只帶了一半親兵,還有一半人是刺史府提供的精銳,正是韋沖和他的五十名部下,一行人悄然走在大街上,此時街上漆黑一團,無一個行人,偶爾傳來一聲犬噲,才打破街上的寧靜。 高句麗人所住的大院就位於北城門和刺史府中間,小半個時辰眾人就到達目的,這座宅院外面的圍牆高達丈五,整個圍牆顯得又高大又結實。 韋沖一馬當先,正要直接將門踢開,楊勇的一個親兵馬上阻止他,只見楊勇帶來的兩名親兵從懷中掏出一把鐵鉤,往圍牆上一拋,鐵鉤馬上在圍牆上掛了個結實,兩人如猿猴般靈活攀沿上去,幾息時間就到了圍牆上。 兩人在圍牆上將鐵鉤變換了一個方向,輕若浮毛的向下滑去,正要著時,身後一陣腥風傳來,兩人都是大吃一驚,連忙一個翻滾。躲開了兩條如豹子大小般的狼犬襲擊。 兩人同時一驚,沒想到這家還養著狼犬,幸虧這畜牲沒有喊叫,否則馬上就會暴露。望著黑暗中兩雙閃著綠芒的眼睛向他們盯來,兩名親兵不慌不忙,抬起手一人對準一條狼犬,只聽啪啪數聲機簧響聲,兩隻狼犬來不及哼一聲就倒身亡。 宅院的大門悄無聲息的打開,韋沖搶先衝了進去。剛才兩條狼犬撲擊聲音雖輕,但在夜深人靜時是聽得清清楚楚,外面等著的人不由為裡面兩人捏了一把冷汗,韋沖看到兩條狼犬的屍體時,吃驚的看著兩名親兵,如此乾淨利落的殺死兩隻狼犬,韋沖自付自己只能勉強辦到。 門一打開,一行精銳士兵毫無阻礙進到院中,馬上分成兩隊迅速向宅院深處衝去。楊勇的親兵明顯要比韋沖部下快上一線。他們直接將房門踢開,將兵器架到裡面熟睡之人的脖子上。 「誰?」內院傳來了喝聲。只是這個喝聲馬上就變成了噤若寒蟬,因為出聲之人往往馬上發現架在自己脖子上寒冷的兵器。 數十名衣衫不整之人帶到了院中,他們都是牙齒打顫,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害怕,眼前這些人半夜三更突然衝入院子,不知是什麼來頭,雖然沒有殺人,但每個人都可以感覺到如果自己反抗,身邊那些手握兵器之人絕對不會手軟。 「光。光。」後院傳來了兵器相交的聲音,終於有人開始反抗。 羅藝、鄭雄兩人簇湧著楊勇快步向後院走去,韋沖聽到打鬥聲已先一步跑了前面。等楊勇帶人進入後院時,只見門口斜靠著數名負傷營州軍,一人左胸被敵人一劍洞穿,雖然還有一口氣。已經無救。 楊勇身邊的人微微吃驚,這些營州軍雖然和楊勇的親兵有差距,卻也是精銳,如此夜半突襲竟然遭到敵人反擊,這些高句麗人當中恐怕有高手。 兵器相交的聲音仍然沒有停下來,反而愈演愈烈,楊勇顧不得查看那幾名傷員,連忙帶人進入後院,後院是整個宅院最精緻的方,裡面有一個小花園。四周已插了十餘支火把,將花園中正在交手的二十多人照得清清楚楚,其中韋沖帶來的營州軍有十五人,院子的主人和護衛有八人,只是除了韋衝自己稍稍點的上風外,他部下以二對一反而顯得非常吃力。 和韋沖交手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這名青年完全是一名中原人的打扮,儘管韋沖怒吼連連,暫時佔了上風。只是青年防守嚴密,兩人一時難予分出難負。 見到又有人進來。與營州軍交手的那些人頓時發急,有幾人明顯不顧自己性命,直接撞向營州軍士手上的兵器,趁著士兵兵器來不及撥出來之時,凶狠的連殺兩名周軍,打開了圍著的一個缺口。 一名高句麗人拖著已經重傷的身子,手持鋼刀砍向韋沖,大聲朝青年叫喊,看他惶急的表情,楊勇猜想,無非就是讓那個青年快走。 「射!」楊勇親兵都有手弩,見韋沖帶過來的部下已處在下風,毫不猶豫的用手弩對付敵人。 近距離的手弩無疑是制命的,尤其是在夜晚完全靠火把照明的情況下,手弩一發射,馬上就傳來「撲通,撲通。」聲音,接連有高句麗人摔倒。 「快,護著公子退入房間。」一名中箭之人用高句麗語大喊起來,楊勇的親兵還算手下留情,想活捉,沒有射這些人要害,大部分都是腿腳中箭,這人腿上連中了四五箭,卻猛得站起身,用自己的身體將去路擋住。接著其他兩名中箭之人也是如此。 「噗,噗。」又是數聲箭響,擋路的三名高句麗人終於倒下,只是藉著他們擋路的時間,剛才與韋沖戰在一起的青年和四名隨眾抓住機會,退後房中,砰的一聲將房門關上。 「奪、奪、奪……」箭支透過房門上的雕花空格還是有數支射進房中,裡面頓時發出一聲慘叫,顯然又有一名高句麗人中箭。 見高句麗人逃進房中,楊勇卻不肯指揮人員衝進去冒險,這樣的黑夜在院中還可以通過月光和火把照明,如果進了房,裡面漆黑一團只能混戰。後進去的人顯然吃虧。 「先把門撞開。」 這 倒是不難,羅藝直接用長槍數下就掃開了,只是面對大門,裡面藏匿著五名武藝高強之人,誰也不敢莽撞的衝進去。 「奪、奪、奪……」又是數輪箭雨射了進去,裡面毫無聲息。 「丟火把。」 園中正在燃燒的火把撥了起來,丟進廳中,只見廳中灑落著剛才射進去箭支,有一具屍體倒在門旁。其餘還有四人卻不見蹤影。 這只是大廳,連接大廳還有三個門,那是兩側的廂房和正房,進去的幾人躲在哪個房中,或者每個房中都有,只能一一再查。 兩個廂房丟進去火把都毫無反應,唯有正房火把一丟進去,卻被人打了出來。 「再丟!」又是數只火把扔了進去,這次有一支火把對方來不及打掉。剎時間就照清了裡面的人影,有這點時間已經夠了,楊勇正要命人再發射弩箭,韋沖已是衝了進去,向裡面的人攻去。 「真是廢事。」楊勇不由罵了一句,韋沖這麼一進去,他的親兵空有弩箭卻無法再發,只好也跟著衝入房中。 韋沖也許是心痛部下死傷,竟然一人與房中四人戰在一起,若不是楊勇的親兵跟進及時。恐怕數下他不死也要受重傷,這些人為了維護那名青年明顯有捨命之心,只要一人拼著性命拖住韋沖,韋沖就是武功再高,也要吃大虧。 進了房,楊勇親兵再無顧忌。重新發射弩箭,在一連串「奪、奪、奪……」聲中,其餘三人也先後倒下。 楊勇的親兵仍然沒有射這些人的要害,三人都是腿腳中箭,只是這三人中箭之後卻還凶狠異常,幾名營州軍士想將他們捆綁時,三人拚命反抗,營州兵也不客氣,對這些人拳打腳踢起來。 「羅藝,你上。將他抓活的。」見韋沖還在和房中僅剩的那名青年戰在一起,楊勇大為不耐。 「是。」羅藝提著長槍,一槍掃向青年下盤,那名高句麗青年正在苦苦應付韋沖的進攻,雖然看到羅藝長槍掃來,卻是無從躲避,只覺得雙腿一疼,不由自主的撲通一聲跌在上。 青年剛想掙扎,羅藝的槍已重重壓在他的腰上。再也動彈不得,羅藝顯得瀟灑無比。酷酷道:「綁了。」 韋沖悻悻收起兵器,眼看自己要取勝,羅藝卻橫插一手,韋沖當然有意見,只是是楊勇的命令,韋沖也無可奈何。 見青年被擒,幾名重傷在隨眾模樣的人都是臉色大變,趁著看押他們的士兵不備,竟然撿起上的兵器自殺,士兵搶救不及,看著三具屍體發呆。 「搜,看看裡面還有沒有人?」楊勇命令道,事情越來越有趣,說不定這次逮到的是高句麗的大人物,否則身邊不可能有這樣的死士跟隨。只要抓住了這名青年,那些死士死了就死了。 除了鄭雄還留在楊勇身邊外,其餘親兵都闖入正房翻查起來,搜過正房,側房也搜了一遍,一名親兵返回報告:「公子,沒有人,只是左面房間好像是女的閨房,卻沒有發現任何女子。」 「哦。」楊勇也跟著進入左側房間,仔細打量裡面的佈置,房間中有銅鏡,梳妝台,旁邊還有胭脂,最重要還有一些女子的衣物,確實像是女子房間。 床上的錦被凌亂,顯然是主人匆忙離開,楊勇走近一摸被子底下,還有絲絲曖氣,同時一股淡淡的幽香也湧進楊勇鼻中。 望著被綁得死緊死緊的高句麗青年,楊勇笑道:「說不定是這傢伙有怪癖。」 眾人頓時哄笑起來,楊勇擺了擺手:「好了,傳人收兵。」既然裡外都搜不到人,跑了一個女的也無關緊要。 「大人有令,收兵。」 眾人馬上開始分工,一些人查抄起府中重要之物,另一些人則開始在院中挖坑,將那些死了高句麗人就掩埋,而官兵的屍體則收好運回,出院之後,在大門上用官府的封條封住,這座大宅院頓時成了空宅。 韋孝寬給的資料裡這個大院只有三十二人沒想到卻多了八人,正是這八人造成韋沖的部下四死五傷,楊勇親兵沒有傷亡,楊勇的親兵行動迅速,前面三十二人多是楊勇部下所擒,韋沖的兵馬慢了一步,只得先衝入後院,沒想到在後院遇到了危險。 押著數十名俘虜返回刺史府時,楊勇才發現自己這一隊人竟然是最先完成任務之人,見到楊勇無恙,雖然死傷了數名官兵,韋世康還是放下了大半心。 差不多快到天亮,其餘兩隊才返回,這兩隊人比起楊勇的隊伍來卻是淒慘多了,竟然各自死傷了二十多人,不過這兩處契丹人的據點還是拿了下來,並擒回了十多人,其餘契丹人卻都在反抗中被殺。 韋破敵見到楊勇和韋世康時滿臉羞愧,他提供的三處情報沒有一處準確無誤,正是因為嚴重低估了對手才會造成這麼大傷亡,如果是白天緝捕,恐怕傷亡會更慘重。 不過,此時卻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三處方同時碰到如此硬茬,顯然不是好事,這些人不但武藝高強,而且兵器犀利,同時聚集於營州城,這在平時是不可想像之事,肯定有什麼圖謀,必須盡快將他們的圖謀挖出來。 ------------------- 第七十一章出征 夜刺史府大舉出動,除了那三處遭到襲擊的宅院附近毫無影響,在返回來之時,雖然碰到一些早起的百姓,但見到是軍隊的行動,都躲到一旁,雖然事後會議論紛紛,也只是小範圍傳播。天色一亮後,營州城和平時並無兩樣,了兩家皮貨商和一家藥材商開店而已. 原先屬於藥材商的那家大宅院,早上一起來就圍滿了人在大門前觀看官府貼的佈告,昨夜動靜太大,左右鄰居都聽到了喊殺聲,只是誰也不敢在黑夜中起來查看,天一亮忙急匆匆起身,有人還想著要不要向官府報告. 只是門前官府佈告卻讓眾人放下心來,這家宅院主人窩藏賊寇,被官府捉拿,營州在大周治下已經四年,雖然有些人嘀咕這家藥材商平時為人還不錯,但大多數人不會去斥疑官府的告示深究這家藥材商到底有沒有窩藏賊寇. 在這家宅院數十米的方,一個頭戴皮帽,臉上蒙著一層輕紗的女子一直駐立著,凝視大門緊閉的宅院,她就是昨晚從這家宅院中唯一逃脫的女子。 女子的臉雖然被輕紗遮住,只是從她那幼窕的身材來看,必定是一位絕色佳人,此時佳人的臉上充滿了淚水,她嘴裡輕輕的道:「哥哥,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來. 雖然女子很想進院中查看一下,看昨夜官兵有什麼遺漏,只是理智還是克制住了她的腳步,擦了擦眼淚,女子毅然融入早起的普通營州市民中。 營州刺史府內,韋世康正在陪著楊勇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隔壁不時傳來鞭子的啪啪作響,中間還夾雜著犯人的慘叫和審訊人員大聲喝斥,昨夜被抓來的數十人正在被嚴刑逼供。 半響之後,一名親兵幸沖沖的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疊供狀,向兩位拜了拜:「參見公子,參見刺史大人. 楊勇笑道:「看你的樣子,對方可以招了. 親兵回道:「正是,這兩伙契丹人都招了。他們有一夥是為高保寧效力,另一夥卻是為鐵勒人效力. 韋世康騰的一下站起來:「鐵勒人?怎麼可能,會不會搞錯了?」 「大人放心,在我們的審訊下,對方不可能說假話.方法很多都是楊勇教的,這些方法對肉體的傷害並不大,但容易摧殘人心裡,對於這種新鮮的審訊方法,此時大部分人都是頭一次遇到。因此更加沒有抵抗有力。 「韋大人,好像你認為鐵勒人在營州有據點是不可思議之事,可否告之本官你為何會如此認為。」看韋世康如此激動,楊勇疑惑的問道。 韋世康沉吟了一下才道:「塚辛大人,鐵勒人已被突厥征服百年之久,向來被突厥人視為奴僕,鐵勒上下早已對突厥不滿,只是鑒於突厥強大,暫時不敢反抗而已,鐵勒諸部對中原向來親善。一向與營州也交好,下官倒不是不相信鐵勒會在營州設下奸細,只是驚訝而已。」 「韋大人又何必驚訝,國與國之間向來只有利益,漫說鐵勒現在還屬於突厥,就是有朝一日鐵勒脫離突厥。與大周成為盟友,在大周境內埋下奸細也並非不可能. 韋世康仔細咀嚼楊勇的那句國與國之間只有利益之語,越想越覺得簡單的一句話道盡了國家之間的關係:「大人所說正是,下官估計鐵勒諸部目前對我大周並無惡意,昨日跟蹤大人只是適逢其會,只是眼前雙方已交手,而且各有死傷,如何處理,卻是一件難事。」說完,韋世康低下頭。顯現是在思量如何處理鐵勒之事。 楊勇的心思卻不放在鐵勒身上,轉向親兵:「剛才你說兩處已招,那些高句麗人難道沒招. 「回公子,大部分人都已招了,不過,都是一些小角色,毫無價值,抓到的那名高句麗首領模樣的年青人骨頭卻硬,一直不肯開口說話。屬下等下怕用刑太重(奇*書*網^.^整*理*提*供),他會殘廢。所以暫時還沒有太好辦法。」 「不急,那就慢慢來,不用再動刑,只是不停的審問,一直不讓他休息,直到他受不了開口為止。」 「是。」親兵將審訊記錄放下,恭敬的離開。 楊勇拿起這份審訊記錄瀏覽起來,才知道為什麼韋世康的情報會有所誤,這兩處方不在先前名單上的人員都是最近才潛入營詐,即他們自己交待,主要是擔心大周平亂之後,會不會對外用兵。 「咦。」楊勇對著一份口供突然發出驚訝的聲音:「韋刺史,高保寧的大營距營州只有二百三十里?」 韋世康顯然早就知道高保寧的大營位置:「回大人,正是。」 「韋刺史,既然知道高保寧的位置,為何不設法剷除?」據楊勇所知,高保寧自從逃到草原之後,每年都要對大周邊境侵犯數次,不過,從兩年前之後,高保寧已無力對大周邊境進行大規模侵犯,但侵犯的次數卻變得更多,高保寧力量已經下降,無力大規模侵犯,只能以量來彌補,在這種情況下,營州還任由高保寧逍遙,楊勇實在有點不解。 韋世康苦笑一聲,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高保寧所處的位置正是在契丹和高句麗相交處,如果對付高保寧,難保高句麗和契丹各部插手,以營州的軍力,單獨守城自然沒有問題,一心對付高保寧也沒問題,只是如果分出軍力對付高保寧,人數多了則擔心營州有失,人數少了恐怕不是高保寧的對手,韋世康只得將中間的為難處告訴楊勇。 「大人,下官何嘗不想對付高保寧,高保寧屢次入寇,實在是營州的大患,如果有機會,下官一定不會放過。」 楊勇手指無意識敲打著身旁的 高保寧是營州前任刺史,他的威脅遠大於草原各族的人還連著高句麗,契丹甚至還有突厥,自己沒來就算了,既然到了邊關,就萬萬不能讓他再逍遙下去。 「韋刺史,營州城中最多可以出動多少兵力?」 「大人說什麼?」韋世康一時愕然。 楊勇又將剛才話重複了一遍,韋世康回道:「一千。營州城只能出動一千人,大人,你不會是想……」 「不錯,本官正是想徹底解決高保寧的問題,其實韋刺史先前對高保寧顧慮太多了,高保寧目前只有三千餘部下,本官只需要你營州調動八百精銳騎兵,本官親自帶隊對高保寧突襲,足可以讓高保寧部土崩瓦解。」 「萬萬不可。」韋世康驚得差點跳起來。以八百騎兵突襲高保寧,不論能不能拿下,韋世康都不能讓楊勇冒險。險,下官願親自帶隊,還請大人在營州坐鎮。」 「本官意已決,不必再勸,韋沖很不錯,就由他跟著本官出征吧。」 「是,下官遵令。」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現在楊勇大韋世康遠不止一級,韋世康愁眉苦臉,最後還是忍不住道:「大人,能否重新考慮?」 楊勇搖了搖頭,見到韋世康的愁容,不由安慰他:「韋刺史放心。本官二千人對突厥十萬大軍不是也安然無恙,高保寧比突厥差遠了。」 想起楊勇雖然年幼,但上次的戰績實在是輝煌,韋世康總算稍微放心,雖然大多數人認為楊勇上次是靠運氣,但沒有膽量和機識,就是有運氣也無法把握。 「既然大人已經決定,那下官去為大人準備兵馬,下官告退!」 儘管那個高句麗人是一塊硬骨頭,但在楊勇親兵一直不停的疲勞審訊之下。三天之後還是開口招認,招認的結果讓人大吃一驚,這個青年竟然是高句麗二王子高建武。 一國王子潛入營州,尤其是表面上高句麗還剛剛上表成為大周屬國,毫無疑問肯定有重大圖謀,楊勇的親兵大受鼓舞,再接再厲,高建武經過數天不眠不休的審訊精神已經崩潰,將到營州目的也一一招認。 高句麗建國之初僅在渾江、鴨綠江中游佔據一小片土。四面皆敵:西面為漢遼東、玄二郡,南為樂浪、帶方二郡。北面是夫余,東邊有沃沮,後來高句麗通過不斷兼併周圍小國,又乘中原內亂之機,侵吞大漢玄郡、樂浪等四郡,到如今高句麗已是一個帶甲三十萬,幅員數千里的大國。 只是在周滅齊之後高句麗就一直擔心會受到中原的攻擊,因為高句麗的國土三分之二都是漢朝領土,如果中原王朝統一,一定會想辦法重新得到漢朝丟失的領土,高句麗與中原王朝戰爭就不可避免,所以高句麗數年前已經開始屯積兵糧,積極應戰,又借兵給高保寧,務必減弱大周的實力。 這次大周尉遲迥叛亂本來讓高句麗看到先發制人希望,只是高句麗王和大臣都主張謹慎從事,並沒有立即發兵,本來高句麗是打著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念頭,並想到尉遲迥敗亡太快,還沒等高句麗弄清形勢,尉遲迥已兵敗自盡,高句麗上下只得偃旗息鼓。 失去這次機會,高句麗的許多大臣並不甘心,尤其是與高建武為代表,高建武向來野心勃勃,只是與其兄高元相爭王位處於天生弱勢,只得通過立功來彌補,才有這次親自潛入營州之事,就是為了打探到大周的虛實,以便隨時供高句麗對營州出兵參詳。 既然高句麗打著這個主意,高保寧更加需要除掉,高保寧不但深悉營州各形,而且在齊遺民中仍有一定威望。否則若他日高句麗向營州侵犯,有高保寧作為前驅,大周更是防不勝防。 為了保持突襲不被高保寧察覺,韋世康花了五天的時間,一點一點的將人馬調到城外,他本想多調一些人,但被楊勇阻止了,經過這幾天的審訊,加上以前韋世寬得到的資料相結合,高保寧的實力已經很清楚,他的可戰之兵只有二千六百人左右,有八百精兵,再加上楊勇自己親兵一百人,突襲高保寧已經足夠,人數多了反而容易暴露,如果讓高保寧提前得到消息遠逃更是前功盡棄。 高保寧在第三天就得到營州城裡據點被撥除的消息,他儘管生氣,卻並沒有十分在意,僅僅是咬牙切齒的對韋世康大罵了幾句,一切就恢復了正常,他在營州並不止一處據點。 在營州城外數十里的一個秘密點,八百精騎已經聚齊,加上楊勇自己和親兵,全軍共九百零四人,眾人都目光熱切的望著楊勇,楊勇的身份在這八百人面前並沒有保密,能跟隨擊敗突厥少年英雄,當今的東京塚辛一起殺敵,光是這份榮耀就少有人及。 楊勇撥出自己的佩刀,高高舉起:「將士們,高保寧此獠屢犯我大周邊境,如今已成為大週身上的一個毒瘤,高保寧不除,營州百姓永無寧日,今日是到了撥除這個毒瘤的時候了,誓滅高保寧!」 「誓滅高保寧!誓滅高保寧!」九百將士齊齊撥刀,斜指著長空狂呼。 「出發!」楊勇長刀向前,頓時轟隆隆的蹄聲響起,塵土飛揚,九百將士朝高保寧所在的駐狂奔而去。 ---------- 第七十二章烏圖 到達高保寧的領,只有從契丹人的草原經過,儘管比較偏僻之,十月份草原上大部分的青草已乾枯,還是不可避免碰到契丹的牧民。 契丹總共有數十萬人口,青壯年近十萬,但因為分成八部,八部下又有很多小部,一般也難得見到近千軍隊行動,如今突然見到一支近千人的兵馬帶起滾滾狼煙,無不瞠目結舌,等到他們想要逃時,早已被大軍圍住。 對於契丹各部,楊勇暫時不想激怒,目前契丹各部正是一團散沙,如此才符合大周利益,如果逼得他們團結,大周北部無疑又會多一個強敵,所有路上經過的牧民,都被大軍裹脅著一起前進,好在契丹人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無論男女老少都精通騎術,倒也不慮他們拖累大軍行動。 這些契丹人並無與大周正規軍作戰的勇氣,在保證不殺他們的情況下,也只得暫時丟下放牧的牲畜,跟隨著大軍行動,一天下來,九百餘騎兵已裹脅了二百多契丹牧民。 大軍行軍的速度還是不免拖累,到了晚上,全軍趕了一百五十餘里,找了一個背風的方紮營休息。許多戰士開始掏出乾糧啃食。 從營州到高保寧的駐,如果是快騎,只要一天的時間就夠了,就是裹脅著牧民前進,二天時間也夠,大軍準備了七天的乾糧,為的是有可能還要在草原上追擊高保寧的殘軍,只是這些裹脅的牧民則什麼也沒有準備,楊勇只得吩咐士兵拿出一部分乾糧分給那些裹脅的牧民。 「大人,有一個契丹人想求見大人。」楊勇剛剛拿出乾糧想啃食,一名親兵匆匆來報。 「見我?契丹人可有說什麼事?」楊勇大為驚訝,這些契丹人不老實呆著。想見自己幹什麼? 親兵搖了搖頭:「大人,他不肯說,只是要求見大人。」 「好吧,把他帶上來。」 不一會兒,一個二十歲左右,滿臉絡腮鬍子的契丹漢子被兩個親兵押了上來,儘管契丹人的兵器被收剿,韋沖和鄭雄兩人還是手按刀柄站在楊勇身後,一副如臨大敵樣子。韋沖在臨出發時。不知被自己哥哥韋世康交待過多少次,一定要保護楊勇安全。 「你就是這只軍隊的指揮官。」那名契丹人見到楊勇的年齡,眼中稍有失望之色,卻掩藏的很好。 「正是,你有什麼話可以直說了。」楊勇淡淡的回道。 「你們是不是要打高保寧?」 楊勇驚異的看了這個契丹人一眼,韋世康挑選的八百人無疑是營州府中最精銳的軍士,從一路行軍來看,每個人都能嚴格遵守紀律,絕不會向這個契丹人透露此次行軍的目標。至於楊勇親兵更是不會。 見契丹人猜到,楊勇素性不再遮掩:「不錯,高保寧屢次侵害大周,這次就是要將他連根撥除,你已知道了大軍的目的,不怕我將你宰了。」 聽到此言,契丹人臉上露出幾分緊張,轉眼又放鬆下來:「大人不會殺我。」 「哦,你這麼肯定?」楊勇不知這個契丹人哪來如此大的信心,事實上剛才契丹人問自己是不是突襲高保寧時。自己就對他起了殺心,此子心思如此敏銳,當是契丹中聰慧之人,殺了他,不僅能減弱洩密的危險,而且契丹少了一個傑出之士。 「我聽說中原王朝都是以德服人。禮儀之邦,我烏圖對大周向來敬仰,有心助你們破敵,大人又怎會殺我?」烏圖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即誇了大周,又沒有貶低自己,還說出自己的心意。 「你想助我們破敵,為什麼想助我們?」 「大人,高保寧與大周為敵,實在是不自量力。契丹各部早就想將高保寧除去,只是苦於實力不足,如今有大人帶隊,我等自然可以略盡綿力。」 事實上,高保寧到達草原之後,不但時時侵掠大周邊境,對契丹各部禍害也不少,剛開始高保寧有數萬大軍,契丹各部縱使結合在一起也不是高保寧對手。只得任由高保寧索要大匹牛羊等財物,而且必須配合他騷擾大周邊境。有時各部還必須直接出兵助他對大周侵擾。 契丹各部從大周邊貿中得到好處最多,如無必要各部都不願和大周為敵,二年前高保寧在大周的打擊下大敗而回之後,契丹各部更是看清了事實,高保寧不是大周的對手,各部再也不肯借兵給高保寧。 高保寧自身實力削弱的厲害,無法再硬壓契丹各部,只得將各部出兵念頭打消,但每年索要的牛羊等財物卻照要,各部沒有實力單獨面對高保寧,只得照給,不過也激起了契丹許多青壯對高保寧的憤怒,自己養的牛羊憑什麼要白白送給高保寧? 楊勇望著韋沖,不知是否該相信眼前這名契丹人的話,韋沖輕輕的點頭,他對契丹各部較熟,知道許多契丹人對高保寧也是恨之入骨。 「你叫烏圖,是哪一個部族?」 「回大人,小的是日連部。」烏圖大聲報了出來。 「唔,這次我軍中的契丹人有多少是你們日連部的人,他們是否都願意助我大周攻取高保寧?」 「大人,這次有半數都是我日連部之人,還有一小半是黎部,只要大人能夠答應擊敗高保寧後,將他的草場劃分給日連、黎兩部,小人保證可以說動他們一起為大周效力。」 「好吧,你可以試一下,不過,不管你們是否願意助大周滅高保寧,目前你們都需接受我軍監管。」大周勢力一時還拓展不到草原,滅了高保寧,這片草原大周也無法佔據,只要這兩部真心出力,給他們自然無妨。 「是,多謝大人。」得到楊勇的允諾 顯得很興奮。一個部族能否興盛,就看他佔有的草場人口,高保寧佔據的草場水草豐美,日連部只需得到一半,就可以讓部族的人口翻一番,而不用擔心牲畜沒有草料,何況他有信心只要大周支持,他完全可以佔據大部分的草場。 望著烏圖下去背影,楊勇歎道:「此人很有野心。」 「大將軍。那事成之後要不要斬了他。」鄭雄惡狠狠的道。 楊勇搖了搖頭:「不用,他有野心更好,現在突厥一家獨大,草原上多出一個野心勃勃的種族對大周有利無害。」 烏圖是日連部首領二兒子,他回去一煽動,其他契丹人果然都同意幫助周軍剿滅高保寧,不過,大軍對他們的監視並沒有放鬆,收剿的武器也沒有發還。誰知道這些牧民中就沒有傾向高保寧之人,小心無大錯。 第二天,天一亮大軍就繼續前進,此時離高保寧的駐只有八十餘里,若是全力趕路,下午巳時差不多就有可能趕到,只是趕到之後離天黑至多有一個時辰,若是讓高保寧拖到天黑,很容易讓他趁天黑逃掉,還不如等到黎明前發起攻擊。因此大軍的行程開始放慢。 這次大軍派出的前鋒是烏圖親自挑選的日連部骨幹,這十多人都是烏圖拍著胸脯保證沒有問題之人,楊勇暫時相信了他,烏圖既然是日連部二王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楊勇不相信他敢冒得罪大周危險向高保寧報信。不過,還是派了十數個親兵緊緊跟隨。 有日連部人勸說,路上碰到的牧民出奇配合,行軍,以防消息走漏,大部分人也都同意加入到攻打高保寧部的行動中。 到辰時,大軍已行軍到離高保寧部只有二十多里的方,不得不找隱秘處停了下來,再前進就很容易被高保寧的斥候發現,路上烏圖的前鋒已遇到了高保寧的一起斥候。不過,被烏圖糊弄了過去,他們本來就是契丹人,又都趕著牛羊,高保寧的斥候只是喝斥了幾句,讓他們返回,他們還挑了數匹好馬作為補償,烏圖等人也只是陪著笑臉。 高保寧佔據草原太大,他部下牛羊根本用不完。每年到了草荒季節都有不少契丹牧民的牛羊進入高保寧草場,高保寧也只是派人收點牛羊。馬匹作為補償,因此高保寧的斥候對烏圖等人絲毫沒有懷疑。 高保寧此時正在為一條消息煩惱,突厥人已經決定明年討伐周朝,不知為什麼,他缽可汗又接受了大周使者的賄賂,竟然將齊國現在名義上的君主齊忠帝高紹義擒下,送給大周派遣的使者建威侯賀若誼,如今忠帝高紹義已在押送回長安的路上。 若說高保寧對高紹義有多少忠心,那都是假的,只是突厥翻臉如此之快,明年到底突厥能不能出兵也是一個未知數,何況即使突厥出兵,沒有高紹義名義,他又怎麼能收拾齊的人心,難道只能自立? 若是能自立為帝當能最好,但他的實力太弱,又怕自己也被突厥人出賣,到時別說做皇帝,就是死都不知怎麼死的。高保寧接到這條消息後就一定坐立不安,相比之下,營州的一個據點被撥只是小事。 外面一陣人聲鼎沸,高保寧走出營帳,見到幾名斥候正圍著幾匹高頭大馬指指點點,沉聲喝道:「怎麼回事?」 一名斥候回道:「稟丞相,我們在路上發現數十個契丹蠻子趕著牛馬進入我們的草原,就挑了幾匹好馬。」 高保寧定眼一看,這幾匹確實是好馬,身材高大,骨格均勻,既使草原上也難得一見,心情也跟著高興起來:「這些蠻子,老是垂涎我們草原,收幾匹馬便宜他了。」 「正是,這些蠻子有數十人,我們只有三人,但任憑我們挑選都不敢吭一聲,若不是我們人太少,非要多挑他幾匹,心痛死這些蠻子不可。」說完,幾人哈哈大笑起來。 高保寧心中隱約有一種不妥的感覺,那是十數年征戰經驗煉就下來的第六感覺,這種感覺曾經救過他數次:「你們在哪裡碰到他們?」 「回丞相,就在二十里外。」 「二十里外。」高保寧喃喃自語,他將周圍五十里外都劃自己的草原,這些契丹人到達二十里外已經是非常深入。 見到丞相有點不對勁,斥候連忙道:「丞相,屬下已經趕他們走了,這些蠻子損失了幾匹馬,估計心痛的不得了,如今恐怕早已走出三十里外了。」 聽到斥候的解釋,高保寧啞然失笑,不就是數十個契丹人,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看來今天的消息讓自己緊張了,弄得自己草木皆兵起來。 他將此事重新放下,不過出於謹慎,高保寧還是吩咐道:「今晚戒嚴,崗哨多加一倍。」 「遵令。」 今夜黎明就要突襲高保寧了,那些途中加入的契丹人都是滿臉興奮,這兩日大軍收籠的牧民有六百多人,去掉老人小孩,能戰的戰士也有四百多,周軍已將他們兵器全部發還,如今都在拚命的擦試兵器。 烏圖更是高興,明日一戰,如果能滅掉高保寧,又得到周軍支持,毫無疑問,日連部下任族長將會由他繼任,契丹人上馬為軍,下馬為民,今日只是一個開始,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將八部一統,將有十萬可戰之兵,契丹從此再也不會受任何人所欺。 第七十三章突襲 那些契丹人的熱鬧不同,周軍除了必要的留守人員,默不作聲,吃過飯之後,將自己的兵器檢查了一遍,見沒有什麼不妥,倒頭便睡,現在的養精蓄銳非常重要,在戰場上,自己的反應稍快一分,結局便會迥然不同。 十月的天氣在北方夜晚已經很冷了,有些方已經開始下雪,不過在營州這裡還不算太冷,所有將士都和衣而臥,身下貼著的干牛皮擋住了寒氣的襲擊,很快周營中便傳來呼呼的大睡聲。 烏圖掃了一眼自己的族人,終於看出了差距,他小聲的傳令所有族人保持安靜,整個營終於靜了下來,只是那些契丹人大數多都是睜著眼看星星,從高保寧擔任齊營州刺史以來,契丹人對高保寧就有求必應,如今十年時間過去,他們終於有機會打倒昔日高高在上之人,又怎睡得著。 到了丑時中分(凌晨二點)所有的周軍都已經醒來,反而那些契丹人開始打著震天般的呼嚕,周軍毫不客氣的用腳將他們踢醒,許多契丹人睡得迷迷糊糊,第一個反應就是要摸刀砍向踢他們的周軍,好在大部分都很快清醒,不由嚇出一身冷汗。那些揮刀之人自然不免被幾個耳光捆醒。 這裡離高保寧的營還有二十里,在黑夜中至少要摸黑行走一個時辰以上,馬蹄在入夜前已用布裹住,除了那些契丹的老人和孩子留在原外,所有的契丹青壯也和周軍一起牽馬而行,馬力要在作戰的時候使用,為了防止萬一,這裡所有的馬匹都被軍隊帶走。 此時正處於最黑暗的時光,一千多大軍藉著微弱星光前進。草原雖然大體平坦,但也難免有溝溝坎坎,前面不時有人摔倒又默不作聲的爬起,連帶著那些牧民也不敢稍微發出大的聲音。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艱難行軍,終於看見前方高保寧營寨的點點篝火。楊勇也不管有多少人會看到,楊起手:「停止前進。」 「停止前進!停止前進!」 一個一個向後輕聲傳下來,正在蠕蠕而動的隊伍靜止了下來。 「羅藝,楊石。」 「有。」 「你們兩人各帶一伍,將他們的營哨撥掉。」 「是。」 高保寧的營寨不同於草原上其他各族只是簡單的紮下營。而是深溝壁壘,不但有寨牆,還有陷阱,高保寧是把這裡當成了一個固定點經營。要想偷襲,唯有悄悄將寨門打開,只是寨門前面設有兩座高高遼望塔,從遠處就可以看到遼望塔上面的人影。 楊石和羅藝兩人悄悄的各帶四人鋪伏前進,楊石首先來到塔下,望著哨嗒上的人影。楊石頓時傻了眼,這個哨嗒上的身影縮成一團,一動不動,顯然是在睡覺。 這可難為楊石,若是對方在走動,許多致命的部位都容易露出來,這麼縮成一團根本無從下手,只是不理也不行,如果大隊人馬前進,很容易驚醒哨卡。 楊石向伍中箭術最好的楊嘯天看了一眼。楊嘯天搖了搖頭,黑夜中本來就難辨,要射中那個哨卡容易,只是根本不能一擊致命,反而打草驚蛇。 黑暗中「咻,咻」的二聲輕響。那邊羅藝已經得手,羅藝親自二箭,洞穿了塔上兩名哨卡的脖子,哨卡哼都沒哼一聲,歪倒在哨位上,像是彼此依偎著進入熟睡。 除掉哨卡,羅藝人馬已經先摸到寨門,塞門口歪歪扭扭的睡著八個哨兵,按照高保寧的吩咐,今夜營中設了雙哨。只是他們過的太平日子太久了,上半夜還行,到了下半夜面對呼呼的寒風,一個個都受不了,靠在一起互相御寒,結果一個人睡著,馬上傳染,所有人都睡得像一個死豬。 羅藝揮了揮手,五人一起撲上。將寨門前的哨兵嘴巴捂上,匕首在脖子上劃過。周軍只有五人而哨兵有八人,只能分兩次行動,其中一個周軍在劃開哨兵脖子時,那名哨兵反應太大,雙腳激烈亂蹬,正蹬在另一名哨兵身上。 那名哨兵模模糊糊的醒來,嘴裡咕嘟了一句,又翻身躺下,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出了一身冷汗,羅藝快步上前,一刀將他的脖子也劃開,那名哨兵的掙扎更加激烈,只是他周圍能蹬到的人都成了死屍。 寨門已經輕輕打開,楊石卻還沒有解決另一個哨塔上士兵,楊石頓時大急,他將身上的兵器和長弓全部取下,又將笨重的外衣脫去,只帶著一把匕首在腰間,貓著腰到了塔下,沿著木架唆唆向上爬,其他人都睜大著眼睛看著,生怕弄出一點聲響。 楊石爬到塔樓下時,上面的哨卡依然沉睡不起,還打著輕微的呼嚕聲,楊石一個輕輕的翻身就上了塔樓,見得兩名哨卡偎在一起,心中暗驚,好在沒有發箭。 將正在熟睡一名哨卡嘴摀住,鋒利的匕首在哨卡脖子上一劃,一股鮮血馬上從哨卡脖子汨汨冒出,哨卡登了登腿,已經在熟睡中死去,接著另一人也遭到同樣待遇。 楊石抹了一把冷汗,翻身溜下塔架,與羅藝一起匯合,十人一起將屍體拖開,取出寨門旁的一個火把向遠處搖了三次,將火把放下後,十人暫時充當了對方的臨時哨兵。 看到火把晃動,韋沖大喜:「大將軍,他們成功了。」 楊勇矜持的點了一下頭,以有備攻無備,以精銳攻普通,成功是理所當然:「前進!」 「前進!前進……」命令依舊一個個傳了下去,各人牽著自己的坐騎重新邁開步子,若是在白天就可以看到士兵們已經摸向了自己的兵器,手上青筋暴起,那是戰前的興奮所造成。 烏圖和那些契丹人一直被夾在中間,看著短暫停留後,這些周軍就大搖大擺的牽馬直接向高保寧的營寨而去,一個個張大嘴。驚愕說不出話來,他們不是沒有人 座營寨,只是每次到這裡時,只能卑微低著頭,獻的貢品。 門前那虎背熊腰的衛士,壁壘森嚴的營斗都在提醒著契丹人,這裡的主人很強大,這種強大雖然在二年前碰了壁,契丹人依然沒有消除那種以前建立的感覺。否則憑高保寧區區三千多部下,又如何能佔據這一塊草原,依然命令各族每年獻上牛羊。 如今這個昔日看似不可能攻下的保壘卻對著他們趟開,許多契丹人都恨不得大叫起來,只是四周沙沙的聲音提醒著他們,現在還沒有到叫時候才止住了自己嘴。 整個軍營依然是靜悄悄一片,只有四周點亮火把不時發出剝,剝的聲音,中間偶爾夾雜著士卒呼嚕。這一刻是如此的安靜,祥和,讓人有一種不忍破壞的感覺 見已經有過半的人進了營寨,楊勇的命令才傳下:「上馬,殺!」 沒有悄悄的暗殺,一千武裝到牙齒的士兵對三千餘還在夢鄉,赤裸著身體人,暗殺顯得太過小氣。 「殺!」 「殺!」 …… 隆隆的馬蹄聲響了起來,即使是馬蹄裹著軟布也掩蓋不了聲音,周軍直接提馬踏向四周的營帳。 「啊。」四周不停的傳來慘叫聲。許多高軍在睡夢中直接被馬蹄踏成肉泥,只能發出臨死前的一聲慘叫。 「呵!呵!呵……」那些契丹人終於不用苦忍了,嘴裡呼喝連連,比周軍還要興奮,高高舉起手中的彎刀,向四周的營帳奔去。彎刀狠狠的砍向營帳的支柱。許多營帳頓時轟然倒塌,裡面的士兵陡然驚醒,卻被營帳壓著,只能蠕蠕而動。 「噗,噗,噗……」這些蠕動身體被馬一踏,白色的營帳頓時被鮮血染紅,發出破袋一樣的聲音。 「咻!咻!咻……」無數利箭穿空而來,一些被驚醒過來的高軍剛跑出營帳就迎來了周軍的箭雨,許多人被插得刺蝟一樣轟然倒。一雙驚恐的眼睛睜得老圓,從來都是自己偷襲大周各個邊城,沒想到今天會輪到自己。 高保寧從睡夢中醒來,他剛才夢到周軍正千軍萬馬的向他殺來,而他身邊只剩下數十個衛士,左殺右衝之後,眼看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卻無論如何也殺不出周軍的重圍。 他抹了一把冷汗,幸好只是一個夢而已。只是他很快就發現不是一個夢,前面人聲鼎沸。箭支的呼嘯聲,戰馬的吼叫聲,自己軍士的慘叫聲……一一傳入他的耳朵,這種聲音越來越近,已經快接近他的中軍營帳。 高保寧一個機伶,將身邊還睡的死死女人推開,胡亂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自己身上,將兵器執在手裡,衝出營帳,一陣寒風吹來,高保寧打了一個寒顫,只是剎那間,肉體連同他的心一起降到冰點。 外面的情景比他在惡夢中還可怕,無數黑衣黑甲的周軍彷彿從獄裡鑽出來的魔鬼,向營寨各個方向撲去,營寨的一大半已是陷入一片凌亂,另一半也迅速被周軍席捲,接著吞沒,他親眼看見火光下一片片營帳倒塌,裡面的人還沒來得及衝出來就被周軍踏成肉泥。 「別走了高保寧。」 「抓住高保寧。」 前面的喊聲隱隱傳來,顯然周軍並不明白他的位置,數十名照樣衣衫不整親兵衝了過來:「丞相,怎麼辦,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逃,一個聲音閃出腦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快,後寨,後寨。」 親兵恍然大悟,後寨有一個秘密通道,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此時不用何時用,連忙簇擁著高保寧向後面逃去。身後一個女人衝了出來,望著高保寧的背影聲嘶力竭大叫,高保寧身子打了一個跌蹌,卻依然頭也不回的嚮往前走了,那是他最寵愛的小妾,如今大難臨頭卻顧不得了。 楊勇騎在赤影身上,看著前面的火光一動不動,他並沒有參與到殺戳中,鄭雄帶著十餘親兵立在楊勇身邊,也彷彿成了塑像。 周軍一路屠殺過去,對方幾乎無抗手之力,這數千人都是高保寧死忠,平時在大周邊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死有餘辜,只是營帳中難免有些高軍搶來的婦女,甚至小孩,卻也只能跟著喪生在這輪殘酷的殺戳中。 楊勇雖然不忍,卻知道不能命令自己的部下停下來仔細甄別哪個營帳中有婦女,哪個營帳有小孩,戰場時機稍縱既失,如果那樣做了,等於謀殺自己的部下。 遠處火光中一名女子從營帳中衝了出來,一名契丹人呼呵著騎馬跟了過去,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臂拉上了馬背,接著哈哈大笑起來,就在馬背上撕扯著女子的衣服。 楊勇看得面色一變:「傳令,戰場上姦淫,猥褻女子者死。」 這並不是迂腐,若是殺了自然一了百了,戰場上公然這樣搶劫女子,不但敗壞軍紀,而且容易引起軍心渙散,若是被人反擊就有可能轉敗為勝。 「將軍有令,姦淫,猥褻女子者死!」傳令兵不停的用契丹語和漢語重複。 剛才那名契丹人卻毫無所覺,已經將馬上女子的上衣剝光,雙方還在女子身上摸摸捏捏,楊勇看得大怒:「拿弓來。」 鄭雄將一張長弓遞給楊勇手上,楊勇彎弓搭箭,「咻。」的一聲,長箭正將那名契丹人的脖子射穿,契丹人在馬上晃了幾下,頓時一頭栽倒在上。 第七十四章女人 到那名契丹人倒下,周圍的幾名契丹人呆了呆,向楊向看去,一名契丹人跳下馬來,抱著那名脖子被射穿的契丹人大哭數聲,重新跳上馬,舉著彎馬向楊勇所在的方衝來,鄭雄大怒,弓弦一張,將那名契丹人也一箭射穿。 看著自己連續兩名族人被殺,周圍的五六名契丹人眼中都有怒意,只是看到十餘名象雕像一下立在楊勇身後的周軍,用看死人般的眼睛打量著他們時,這些契丹人只好將怒意壓下,摧馬衝向那些還在驚慌失措的高軍。 戰場上其他周軍聽到楊勇的命令也開始嚴格執行軍紀,將正在搶奪女子的數名契丹人斬殺,那些契丹人才開始害怕,重新回到追殺高軍的行動中。 遠處慢慢露出一絲曙光,天色漸亮起來,整個營寨已經變成了一片獄,到處是斷臂殘屍,高保寧的三千多部下,除了剩下數百名俘虜外,其餘全部慘死,雖然一開始就有不少高軍意識到不妙想投降,只是周軍殺的興起,開始根本不收俘虜。 「報,大將軍,沒有找到高保寧。」 「繼續找,活要見人,死在見屍。」楊勇愣了一下,難道高保寧如此命大,這樣都能逃走。 「是。」周軍開始重新在那些死人堆裡翻找起來,只是過了半響,一個個回報,還是沒有見到高保寧的屍體,而剩下的那數百俘虜多是女子,根本沒有壯年男性。 「傳令,打掃戰場,收軍!」找不到高保寧雖然有點遺憾,但此役一過,高保寧的部下全滅。他就是逃了出去也掀不起大浪,恐怕只是能惶惶中逃命了。 「是。」 周軍打掃戰場其實沒有什麼事好做,在草原上屍體很少掩埋,因為過不了數天,方圓百里的狼群就會尋著血腥味過來將屍體啃得乾乾淨淨,而高軍所部留下的軍器物質也大部分被毀,除了四周的牛羊馬群周軍還看得上眼外,其餘東西都沒什麼好收拾。 只是那群契丹人不停在死屍中翻撿,有時為了一口鐵鍋。一面銅鏡都會你爭我奪,看著那些契丹人,周軍都厭惡的離他們遠一點。 烏圖被十多個族人擁著來到楊勇面前,他的臉上帶著尷尬的笑容:「大人,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殺我的族人?」 這次四百多參戰的契丹人陣亡了數十人,但卻撈得盆滿缽滿,不但每個人身上都掛滿了東西,而且以後這片草原也是他們的。按理每個人都應興高彩烈才對,只是被楊勇和鄭雄兩人親自射殺的兩人是親兄弟,在日連部也擁有一定勢力,剩下的那些人不敢找楊勇責問,只能竄唆烏圖替他們出頭。 烏圖自然知道他們被殺原因,心中雖然不情願,這兩兄弟的家族也不是十分強大,但他以後要當日連部的首領,必須為自己的族人出頭才能得到大家的擁護。只能硬著頭皮來責問楊勇,盼著不要激起周軍的怒火才好。 「沒有為什麼。他們違反軍令,就是該死!」楊勇冷冷的回道。他當然看出契丹人色厲內茬,眼下契丹人在草原上根本算不上什麼勢力,如果離了周軍支持,這片草原他們能不能吞下去還是一個未知數,當然不能讓契丹人現在就翹尾巴。 「呃。」如此簡明的回答。烏圖頓時一窒。 烏圖身後數人跳了出來:「我們又不是周軍,憑什麼要我們聽你們的軍令?」 「憑什麼要聽我們軍令,沒有我們,你們現在能在這裡嗎,沒有我們,你們有膽量和高保寧作對?看看你們手裡拿的是什麼,腳下踩著的土原先是誰的,你們以前每年都要交給高保寧大批的牛羊,如今再也不用了,這片土也賞給了你們。摸一摸自己的良心,這一切是誰給的?,你們說,是誰給的?」楊勇手中的長劍指向剛才說話的數人,厲聲喝問。 那幾人頓時嚇了一大跳:「是大人……大人給……給。」 「那你們還能說他們違背軍令不該死嗎?」 幾人頓時吶吶不敢言,烏圖也鬆了一口氣,對他來說死幾個人是小事,目前萬萬不可得罪大周,連忙向族人道:「好了。好了,大人已經解釋過了。這些人戰場公然抗令,是我們契丹人的恥辱,都回去吧,想想怎麼劃分這片草場才是道理。」 提起這片草原,契丹人臉上頓時浮起貪婪的眼色,誰都知道草場對自己的重要,這次日連部占主導是一定的,只是日連部也分許多小部,那些沒有出力的部落自然要排除在外。 這一戰雖然沒有抓到高保寧,但勝得乾淨利落,周軍以千人不到兵力突襲對方三千人,傷亡不過百,烏圖已經不敢對楊勇的年齡產生任何小覷,討好的問道:「大人,戰利品該如何處理?還請大人發話。」 「戰馬,牛羊和俘虜我們都要了,這片草原歸你,如何分配由你決定,營寨中其他物質你們可以得三成。」這一仗有無契丹人結果都不會改變,楊勇也毫不客氣,除了草場帶不走,其他都不用給契丹人留太多,也讓契丹人能認清自己的作用。 高保寧部光好馬就有上萬匹,牛羊更是數十萬計,聽到這些契丹人都分不到,烏圖臉上不由肉疼,而且物質也只能得到三成,臉上更黑。 「怎麼,莫非你不願意?」 「不,大人,能得到草場烏圖已經滿足,多謝大人。」儘管烏圖心中有點不滿,還是低頭接受,他明白自己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余,何況只要有草場,牛羊會有的,馬匹也會有的,烏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僅剩的三百多俘虜被押了過來,這些人大部分是青年女子,在戰場上,只有她們才會受到士兵稍為憐 面還夾雜著數十名小孩。那是他們母親拚命保護下來子大多姿色不錯,多是高保寧和部下從大周邊境掠來,有些也是高保寧攻破不聽從自己命令的草原部族搶來,裡面漢人,契丹人,鐵勒人,高句麗人等族女子都有。 大多數女子都是神色木然,草原上規矩向來是強者為尊。勝利者擁有敗者的一切,包括妻女,何況許多女子也不是真心跟著高保寧的部下,如今不過是從一個強者轉到另一個強者手裡。 唯有身邊帶著小孩的女子神色緊張,無論如何,天下的母愛不會變,這些女子無論是自願還是不自願生下孩子,卻是大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在這殘酷的競爭中活下去,生怕勝者對自己的孩子舉起屠刀。 看著這些女子經過。兩旁契丹人都用貪婪目光掃過,許多女子都是匆匆出帳,衣衫不整,有些女子甚至有大片肌膚露出,寒風吹來,都是嗦嗦發抖。 楊勇目光落在這些女子身上,那些女子驚異的發現這名看似統領的目光中沒有色慾,反而全是憐憫,楊勇轉向鄭雄:「告訴她們,我們是大周的軍隊。我們現在要把她們帶回大周,有親人的可以投靠自己的親人,如果沒有親人,朝廷會安置好她們。」 楊勇並沒有說那些不是來自大周的女子如何處理,有些事雖然以後世的眼光看確骯髒,但卻是這個世代理所當然之事。女人只是作為一件戰利品,可以隨意賞賜給立功的將士。 親兵將楊勇的話轉述了一遍,隊伍中輕微騷動起來,這已經大出那些女子意料之外了,雖然許多人不相信,心中卻隱隱露出希冀,有些女子更是失聲痛哭起來。 「帶她們下去,讓她們都穿好衣服。」 「是。」 對於楊勇的命令,鄭雄並不如何評價,只是低聲道:「大人。裡面的那些孩子怎麼辦?」 「算了,他們能活下來也算命大,一併帶回。」 雖然說斬草為除根,春風吹又生,但這些孩子最大的只有五六歲,最小的還是在母親襁褓中,只要在大周長大,他們的仇恨也會淡忘,草原各族征戰。向來是殺掉高過車輪的男孩,其餘小孩則會當成自己的族人撫養。長大後就成為族中一份子,大周當然不能連那些蠻夷都不如。 「是。」 「所有人繼續向前走,那裡有衣物供你們使用。」那些衣服自然是契丹人從各個營帳中搶出來的,反正周軍物質都要佔七成,先給這些女子使用正好,否則如果有人凍出病來就麻煩了。 聽到有衣物,那些胡亂披了一兩件衣物的女子都現出喜色,正當周軍要將這些女子都帶下去時,裡面一名女子猛得衝了出來,旁邊的士兵正要攔住她時,女子已伏在上大叫起來:「將軍,知道高保寧在哪裡,我知道高保寧在哪裡。」 楊勇心中一動:「帶她上來。」 前面攔著的士兵將女子放開,女子連滾帶爬的向楊勇靠近,直到一名親兵擋住才停了下來,嘴裡不停叫道:「我知道高保寧在哪裡。」 「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知道高保寧?」 女子猛得抬起來,四周的人都發出一片驚訝之聲,這名女子太美了,先前因為穿著的衣服臃種,身材如何看不出來,如今一抬頭,雖然女子臉上沾有灰塵血跡,看不清全貌,單只露出的半邊俏臉已是讓人看得失神,這個女子彷彿得到了上天的垂愛,臉蛋無一不精緻,皮膚光滑細嫩,就像要滴出水來,眼睛更是如一汪秋水。 「咕咚,咕咚」楊勇聽到周圍的士兵都是一片狂嚥口水的聲音,許多契丹人更是直勾勾的看著,連手上的彎刀掉在上都毫無知覺。 女子重新盈盈伏下,她相信僅憑剛才的一眼一定會讓眼前將軍難忘,獲得更好的待遇:「妾身馮氏,仍高保寧小妾,高保寧在後山有一條秘道,一個時辰前,高保寧正是從那條秘道逃跑,所以妾身知道。」 這女子鶯聲燕語,縱使是出賣她先前的丈夫,依然讓人覺得悅耳好聽。 「你即是高保寧的小妾,為何要出賣他?」 「將軍垂憐,小女本是高保寧強搶而來,本無情誼,如今他又只顧逃命,丟下妾身不顧,妾身與他早已恩斷義絕,此人凶慘之極,如果讓他逃走,無論是草原還是大周,不知又有多少人會遭到毒手,是以才要告訴將軍。」 有無秘道,只需要查詢一下皆可,楊勇轉過頭:「羅藝,你去查看一下,如果真有秘道,你可帶本隊人馬追蹤高保寧,以半月為限,不管有沒有追到都返回營州。」 「是。」 從這裡到後寨並不太遠,不一會兒就有士兵返回來報告,照著女子的指點已經發現秘道,羅藝已帶著本隊五十人追了下去。 馮氏還伏在上,楊勇吩咐道:「把她帶下去,好生對待。」 「多謝將軍。」馮氏起身,重新抬頭看了楊勇一眼,眼波流轉了一下,才轉身下去。 望著那名女子的身影,許多人都怔怔出神,直到女子良久還回不過神,如果這名女子臉上污漬洗盡,又會是如何一種美態,許多契丹人心中恨不得能將那名女子一口吞下,只是望著楊勇,誰也沒有勇氣提出將女子賞賜給他。 楊勇莫名其妙的歎了一聲:「女人,女人?」高保寧本來已經可以逃走,如今卻不得不面臨自己派出的人馬追殺的命運。 第七十五章忠義 保寧總算體會到急急如喪家之犬那句話的滋味,他身二十多名親信,自己終日打雁,沒想到今日被雁啄瞎了眼,他心中不停的詛咒:「韋世康,你這個王八蛋,敢陰老子,老子總有一天會還回來。」 高保寧不知道帶隊的是楊勇,自然把帳算在韋世康身上,只是高保寧知道自己只是說說氣話而已,這次部下基本全滅,以前靠著部下還可以在草原耀武揚威,若是他老巢被滅的消息傳了出去,馬上就會變成草原上的公敵,現在還是先保命要緊,以後才能再談東山再起。 跑了一個多時辰,跨下的馬兒已經累得口吐白沫,高保寧才敢停下來,此時天色已亮,離營寨已經有六七十里遠了,高保寧回頭望去,彷彿依然可以看到自己營寨上空冒出的一片火光。 「大人,我們該何去何從?」一名親信上來問道。 何去何從,高保寧低頭想了想,如今擺在他面前有兩條路,一是向西投靠突厥,一是向東投靠高句麗,按理講突厥更強大,如果突厥肯收留他,捲土重來也不是沒有希望,可是突厥人剛剛把高紹義賣給了大周,他可不能再送上門去。 高保寧馬上作出決定:「向東,咱們投靠高句麗。」 「大人,高句麗只是撮爾小國,我們為何要投靠他,就這麼自由自在的在草原上過日子豈不是更好。」一名親兵反對道。 早在營寨建立之初,高保寧就作好了一旦營寨攻破就逃亡的準備,因此秘道內準備充足,存放了大量金銀財寶,而且在必經之路有一個馬營,如今這二十多名親兵馬上每人都帶著大包小包的金銀珠寶。聽到要投靠別人,眾親兵都默不作聲。 這些人跟隨高保寧從營州到達草原,可以說是極為忠心,只是如今在草原上流浪了五六年,日子可以說過的艱苦,如今有了這些金銀財寶,人人都可以逍遙過下半生,再聽說要去寄人籬下,多少都有點不樂意。 高保寧卻毫無所覺。自顧自的道:「高句麗雖然是撮爾小國,只是如今已帶甲三十萬,在草原上,除了突厥就是高句麗了,目前高句麗正在打周朝主意,憑著我以前營州刺史,齊丞相的身份,高句麗必不會太虧待。」 只是他話剛說完,卻愕然看著數名親兵向他鞠了一躬。把馬牽轉,向著中原方向走去,高保寧一愣,勃然大怒:「你們幹什麼?」 「丞相,對不起,我們本是中原人,不想再在外過顛波流離的生活了,如今該落葉歸根,回到中原隨便找一個小鎮住下,也好過再投靠高句麗。」 「你們反了。來人,將他們拿下。」 「光。」數名想離開之人連忙撥出長劍,高保寧身邊的人卻都一動不動,一個親兵勸道:「丞相,兄弟們為你賣命這麼多年,既然要離去。那就好聚好散,又何必反目成仇。」 高保寧掃視了其他親信一眼,見眾人都不動,心中一驚,知道不好強逼,否則恐怕要禍及自身,只得以情動人:「諸位都是我親信之人,高謀自問待諸位不薄,如今正是高某落難之際,你們如果離去。自問有何忠義之心?」 「忠義?呸。」一名已走了十數步的親兵回頭:「高大人,你口口聲聲說忠義是沒錯,當初我們就是因為忠於齊才跟著你到草原受苦,如今忠帝陛下已被突厥人出賣,大齊早就毫無希望,周雖然是鮮卑建立,信奉的卻是華夏正朔,如今掌權的大丞相正是漢人,你若是忠義。就不應該帶我們去投靠高句麗人,讓我們成為高句麗小兒的部屬。高句麗是什麼人,不過是蠻夷建立的一個國家,靠搶奪中原四郡才發展起來,如今又對營州虎視眈眈,即然你毫無忠義,憑什麼要我們對你忠義。」 這名親兵一說,其他親兵也動搖起來,更多的親兵牽著自己馬往回走,是啊,何必跟著高保寧去什麼高句麗,若是為義,大齊已經毫無希望,與其去高句麗做異族走狗不如回家,若為財,現在每個人馬上的財富足夠一生無憂無慮。 高保寧心中暗恨,卻是發作不得,自己總不能撥劍將大部分親信殺了,只能默不作聲的看著大家離開。片刻之後,他身後只剩下了五名親兵。 高保寧擠出數滴眼淚:「諸位,患難見真情,他日高某有再發達之日,絕不會忘了各位今日之恩。」 「這些人太傻,我們跟著高大人屢次入侵邊境,早就被周人記錄在案,他們以為回到中原可以躲一輩子麼,一旦事洩,只有死路一條。」 高保寧大喜:「對,還是趙兄弟明白事理。」心中想道,剛才自己怎麼沒有想到這條理由,勸大家都留下來。 那位趙兄弟一笑,若是往日高保寧與自己稱兄道弟,自己恐怕非得受寵若驚不可:「大人誇獎了,躲是不可能躲一輩子,只是要明著回大周也不難,只要立下大功,大周自然會赦然我們的罪行,那時安安樂樂做一個富家翁,既不用擔心朝庭突然捉拿,又不用到異國他鄉受苦,還望大人成全。」 高保寧一片茫然:「立什麼大功,什麼成全?」見眾人撥劍逼了上來,陡然明白:「背主小人,想拿我的頭顱立功,你們休想。」連忙也撥出自己的佩劍。 周軍趕著數十萬頭牛羊,在草原上遮天蓋日的緩慢行走,中間更是帶著許多大車,都是從高保寧營寨中繳獲的物品,高保寧都做過五六年的營州刺史,加上歷年在大周境內搶劫,他財富比起草原上一般的部族來,十倍也不止,那些契丹人雖然只分了三成,依然是笑得合不籠嘴。 除了中間那數百名俘虜有點惶恐外,所有人都興高彩烈,這次剿滅高保寧 獲如此多的牛羊,馬匹等物,楊勇已親口承諾,回去功,而且會拿出其中一成的財物作為賞賜。 一成財物看似不多,只是這次所獲太大,全軍不過九百餘人,除去戰死的數十個兄弟撫恤,細算下來。每人可以獲得三四十頭牛羊,這已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加上其他財富,基本上每個人都成了小富翁,何況如果能得到塚辛大人賞識,日後前途更加不可限量。 趕著如此多的牛羊隨軍,速度不可能像來時這麼快了,收拾完戰場後,全軍趕了三個多時辰。不過走了四十里路,照這個速度起碼要六七天才能回到營州。 不過,眾人卻不擔心,有這麼多的牛羊不怕沒有食物,牲畜的食物也不用擔心,青草雖然已經乾枯,卻還可以供它們食用,雖然幾天下來可能會瘦點,回到營州再弄點精料好好飼養幾天再賣到內去就是。 眾人唯一擔心就是這麼一筆巨大的財富有沒有哪個不長眼的部族會打主意,要知道現在馬上就要過冬。草原上並不富裕,如果搶到這筆財富,無論是哪一個部族都會寬余起來。 那些契丹人已經和周軍分手了,高保寧被覆滅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遍草原,到時雖然很多部族會被震懾,卻並不表示沒有部族會鋌而走險。所以楊勇不敢大意,派出上百人的斥候隊伍在大軍四周遊蕩,一旦有哪個部族敢異動,馬上便先發制人,而且信使也已經快馬發出,營州兵馬有三天時間就可以接應。 「傳令,紮營。」眼看太陽快要下山,楊勇命令停止前進。 眾軍都歡呼起來,趕著牛羊到附近一條小河喝水,其餘人等開始挖溝。取下車上裝的木頭開始扎籬笆,不但要圈住數十萬頭牲畜,自己的營壘也要保證安全,累雖然累一點,每個士兵臉上都揚著笑臉。 那些暫時充當俘虜的女子也沒有閒著,軍士們忙著建營壘,殺羊,她們則必須負責生火做飯,將殺好的肥羊洗刷。放進鐵鍋內烹飪。 馮氏已經用清水將自己的臉上的灰塵洗盡,將自己的絕世姿容露了出來。可惜她身邊全是女子,沒有人欣賞,這些女子以前見到她是多是戰戰兢兢,如今這種敬畏已經不存在,頓時將她視作路人。 馮氏成為高保寧小妾時談不上有心做惡事,無非是要求高保寧多給她一些華麗衣裳,好看的首飾,胭脂,丫環使女等排場越大越好,為了滿足她要求,高保寧不得不多次侵入大周境內,因為這些東西只有中原才有,許多中原的女子就是那樣被劫來的。事實上卻促成了許多人家破人亡。 許多女子對高保寧恨之入骨,馮氏是高保寧最寵愛的小妾,那些被掠過來的女子未必知道高保寧的入侵和她有無關係,這種恨意多少也會轉移到她身上,如今大家都成落魄之人,也沒有人對她會有好感。 何況她白天出賣高保寧時許多人都看在眼裡,雖然大家痛恨高保寧,但是大家又都覺得出賣高保寧的馮氏更不是好人,高保寧如此疼愛她,她不應該出賣高保寧才對。 雖然這支軍隊的統領看上去像一個十六七歲少年,但馮氏堅信以自己魅力,即使是更小的男人也會對她倍加憐惜,可惜楊勇自從她被帶下來之後,一天也沒有來見她,所以馮氏現在也只能笨手笨腳在一個已搭好的灶台下生火。 一股濃煙升起,嗆得馮氏大聲咳嗽起來,雪白的臉蛋上重新染上了幾片烏雲,她從來沒有幹過這種粗活,以前偶爾到廚房也是身邊跟著一大群人,生火,切菜專門有人幫手,她最多端上盤子就當成自己下廚,如今面對這個簡易灶台卻只能乾瞪眼,無論如何也不能把火生旺。 馮氏朝左右看了一下,許多人鍋裡的水已經開始沸騰,正將切好的羊肉一塊塊丟進鍋內,她頓時急了,不得不走到旁邊一名女子身邊,哀求道:「姐姐,能不能幫我生火?」 那名女子不聲不響的來到馮氏負責的灶台下,將裡面的木柴拿出一大半,吹了幾口氣,乾燥的木材頓時辟哩啪啦熊燒起來,發出溫曖的火光,將那名女子的臉蛋映得通紅。 女子重新起身,回到自己負責的灶台,根本沒有同馮氏講話,馮氏心中不忿,付道:「神氣什麼,這只是下人幹活,早晚我會重新成為人上人。」 楊勇正在查看著軍士搭建的營壘,一名親兵騎馬飛奔過來:「報,大將軍,羅副幢主回來了。」 楊勇心中大奇,自己給了羅藝半個月時間追殺高保寧,如今連一天時間都沒有過去,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遠處塵煙揚起,正是羅藝帶出去的五十騎,如今他的隊伍裡多了三人,來到楊勇身邊,羅藝翻身下馬,將一顆人頭丟到楊勇腳下:「大將軍,卑職幸不辱命,將高保寧的人頭取回來了。」 看著上人頭怒目圓睜的兩眼,眾人都面面相覷,高保寧已先走了一個多時辰,草原上最容易將人跟丟,就算是一切順利,沒有一兩天時間羅藝也跟不上,大將軍才給了他半個月的時間,如今才半天時間,羅藝不但追上了,還把高保寧的人頭帶了回來。 楊勇身邊的一名親兵問道:「羅副幢主,這真是高保寧?」此話一說,眾人目光中也充滿懷疑。 第七十六章兩軍 到有人懷疑自己,羅藝忙朝後面喝道:「把他們押上 兩名身穿高軍衣服,身上還沾著血跡的壯漢被羅藝部下押了上來,撲通一聲跪在楊勇面前,臉上堆起諂媚的笑意:「大人,小的戴罪立功,還請大人寬恕!」 楊勇向羅藝看了一眼,羅藝連忙道:「大將軍,他們都是高保寧的親兵,事情經過一問他們就可知。」 原來羅藝等人尋著馬蹄印只追蹤了一個多時辰就碰到高保寧的這兩個親兵,此時高保寧的腦袋已被親兵提在手裡,這兩名親兵一見羅藝等人馬上跪投降,並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他們最後五人與高保寧火並,結果三人被高保寧臨死反擊殺死,不過高保寧最終也被他們兩人殺死。 見了高保寧的頭顱,羅藝也是大喜,並不深究其中有無貓膩,只是到了現場查看了一下,基本確定是高保寧的頭顱,就把他兩人一起帶回。 高保寧如此輕易死去,此次出征可以說功德圓滿,楊勇雖然對這兩人口口聲聲忠於大周,幡然醒悟的傢伙沒有什麼好感,不過,還是不能抹殺他們的功勞:「既然如此,只要到營州查驗過高保寧的頭顱是真,你們的罪行本將可以作主赦免,把他們帶下去。」 兩人得到充諾,千恩萬謝磕頭下去,他們兩人又拿到了其餘三人所帶的金銀,一門心思要回到中原享福,現在心願得償,自然是心滿意足。 看了看兩人下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死不瞑目的高保寧,楊勇心中暗自警惕,輕歎了一口氣:「把他的頭顱裝好。帶回營州。」 當晚,全軍享用了非常豐盛的晚餐,這雖然是大量肉食的功勞,但這些女子做出來晚餐比軍士們自己動手做的口味還是好了很多,用過晚餐之後,為了防止有軍士在大戰之後不守軍紀,這些婦女都是集中在最中間,給她們劃定活動範圍,既不准軍士踏入這個圈內。也不准有女子踏出圈外,一旦違規,無論男女一律二十軍棍,二次犯者直接斬殺。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醒來,吃過早飯之後全軍馬上開始趕路,路上不時會碰到放牧的契丹人,周軍剿滅了高保寧的消息已經在草原上傳開,看到這成群的牛馬羊群。契丹人都敬畏的遠遠離開。 三天之後,大軍已走完一半路程,斥候傳來消息,有一支萬人左右的軍隊渡過遼河,正在向隊伍的方向而來,現在離大軍不過二十多里的距離。 楊勇嘿嘿冷笑,面對著上萬匹良馬和數十萬匹牛羊這樣巨大財富,高句麗人還是忍不住,竟然敢明目張膽的渡過遼河。 楊勇之所以要向營州先求援兵,防的也就是高名麗。聽到斥候回報,一點也不覺得意外,想必高句麗對高保寧被滅也是惱怒的很,面對這麼多牛羊馬匹的誘惑更是忍耐不了。 「我們的援軍現在在哪裡?」 楊石回道:「大將軍,援軍離我們不過三十里,由韋破敵將軍帶隊。不過,只有兩千人。」、 「敵人有多少?」 「卑職估算在七千至八千左右。」 短短三天時間,高句麗人能調動七八千人,這也應是高句麗的極限,與援軍匯合後,雙方的兵力比應當是一比二多一點,高句麗人佔著優勢,不過,遼河以西是契丹人的界,高句麗人不打招乎就到契丹人面上行事。契丹人多少會有反應才對。 韋沖在旁邊問道:「大人,是否命令全軍加快腳步,與援軍會合?」 雖然高句麗人馬更近,但如果全力前進,周軍只需走一半路程,還是可以先和援軍相會,只是路上可能丟失一些牲畜,但和楊勇的安危比起來,即使那些牛羊全部丟失也不算什麼。 楊勇搖頭:「不。看到前面的山坡嗎,傳我命令。全軍上山,紮營待援。」 草原上到處是起伏的小山坡,雖然不大,既不高,也不陡,駐紮一個千人的隊伍還是沒有問題,馬匹也能勉強容納,那麼多的牛羊卻只能放在山腳。 「羅藝。」 「卑職在。」 「你去日連部一趟,找到烏圖,告訴他,大周將高保寧的草場給了他,如果他想順利吞下這片草場的,就必須助大周擊敗高句麗人,否則不但高保寧的草場有可能落到高句麗人手裡,就是契丹各部以後也要重新受到高句麗的壓迫,大周與高句麗,他只能選一邊。」 「是,卑職明白了。」 「楊石。」 「卑職在。」 「你帶本將身邊五十名親兵,允許使用弩箭,將高句麗斥候全部射殺。」 「是。」 羅藝只帶了兩名隨眾,騎馬消失在日連部的方向,而楊石卻帶著一隊騎兵,向西邊高句麗的大軍方向迎面而去。 跨過遼河,高句麗士兵都放聲高笑起來,自從兩年前跟在高保寧身後對大周縱情搶掠以來,高句麗上下無不夢想著再次跨過遼河,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今天終於實現了,而且前面正有一隻大肥羊等著他們去接收。 與那些士兵興高彩烈不同,這次的統帥溫達臉上卻看不見笑容,溫達虎背熊腰,年齡只有二十歲,面容俊美,高句麗軍中卻無人敢小覷於他,從軍三年來,大小十數戰,死在他手下的敵國將領已有數十人,從一個小兵做起,短短三年時間做到大將軍,雖然有宮中關係,卻全是憑自己的實力。 周軍只有一千人,憑自己三千騎軍,五千步軍實力擊敗周軍完全沒有問題,讓溫達發愁的是幾天前他從平康公主口中得到一個很不好的消息,二王子落到周人手中。 平康公主命令他發兵攻打營州,將二王子救出來,只是溫達卻不敢造次,營州有五千大軍,城高牆厚。要攻打這樣一座城池,沒有數萬大軍根本不 一旦攻打營州,很可能引起高句麗與大周兩國大戰,這個險。 只是平康公主的命令他不敢不聽,溫達出身貧窮,如無意外一輩子只能在貧寒中度過,但他在十二歲偶遇到公主時,他的命運得到改變。當時平康公主比他還小二歲,卻對他投緣,不但給了他大筆錢財,而且推薦他拜師學武,藝成之後溫達發誓這輩子都要效忠平康公主,參軍後很快在軍隊中脫穎而出,立下多次戰功,高句麗王也有意成全他與公主兩人。 正當溫達想率精兵親自潛入營州將二王子救出,以報答公主大恩時。傳來了一個壞消息,高保寧的大營竟然被周軍攻破,這確實是壞得不能再壞消息,高保寧一死,高句麗再也不可能借他的名義侵入周境,而且高句麗也失去一個深悉齊的領路人。 溫達卻從這個壞消息中看到機會,若是能趕在周軍回營州之前消滅這一路人馬,高句麗不但可以平空得到上萬匹良馬,數十萬匹牛羊,周軍膽敢馳援最好。在城外野戰總比攻城好,如果將營州派出的大軍在野外擊敗,說不定高句麗真可以拿出營州,為此他馬上盡起兵馬,說服公主暫緩救二王子,先將擊敗高保寧的周軍拿下再說。 雖然溫達得到情報這隊周軍厲害無比。僅憑不到千人就攻破了高保寧大營,溫達卻不相信,懷疑周軍故意吹牛,他相信周軍以同樣人馬才能攻破高保寧的營寨,自己也應當損失慘重,僅餘千餘殘軍才對,對付這千餘殘軍自然沒有什麼可擔心。 這麼算下來,營州現在只有二千多兵力,只要營州敢派援軍,他一舉吃掉後。營州就等於完全空虛。 「報,將軍,營州已派出援軍,現在離我軍不足四十里。」一名斥候匆匆趕了過來。 溫達急忙問道:「可知有多少人馬?」 「回大人,估計不下二千。」 「二千!」溫達臉上終於露出笑意,這麼說周軍是傾巢而出,只要消失周軍這三千人,營州再城高牆厚又怎樣,沒有人又怎麼守。 「再探!」 「是。」 看到斥候下去。溫達摧馬來到蒙著面紗的平康公主面前:「五公主,周軍已經出動。此戰過後就可以攻破營州,直接救出二王子。」 平康公主點了點頭,眼中露出幾分溫柔:「溫達,多謝你了,若沒有你,我早已亂了方寸。」 「末將的一切都是公主給,為公主效勞是末將當做之事,只是……」溫達的話聲停了下來。 「只是什麼?」平康公主聽到自己二哥有救,心中的擔擾去了大半,語氣出奇的溫柔。 「只是公主以後千萬不要隨便潛入他國,此舉實在太過冒險,即使公主以後想到中原去看看,如果直接亮明身份,中原官員也不敢對公主無禮。」溫達說完,頓時有點忐忑不安,公主向來得到國王寵愛,一向自行其是,不知會不會因為自己指責接受不了。 「溫將軍放心,只要救出二哥,本宮以後絕不亂跑就是。」 公主如此通情達理,讓溫達頓時心花怒放,正要再說話,前面一匹快馬直衝向他過來,一人伏身馬背上,遠遠就可以看到此人背上插著一支箭羽,只留下一截短尾隨著馬匹的顛簸顫動。前面軍士面對發狂的戰馬只得閃避。 溫達大吃一驚,輕輕一催跨下駿馬,將正在狂奔的駿馬韁繩一把挽住,奔馬「唏律律」大叫數聲,在溫達神力下卻乖乖停了下來。 兩旁看得真切的高句麗軍士都大聲喝彩:「將軍神威!」 溫達將馬上騎士翻過,此人正是他派出去打探的斥候,箭尖從斥候的前胸露了出來,可見射箭之人的力道是多麼巨大。 「我是溫達,醒一醒,醒一醒……」 斥候已是氣若游絲,勉強睜開眼:「將軍,我們在……在……在十里外碰到……碰到敵人。」說完這句,斥候頭一歪,已經斷氣。 「來人,把這位勇士的屍體掩了。」 「是。」幾名士兵將斥候的屍體抬起,就在旁邊挖起坑來。 「十里?」溫達喃喃自語,轉向身後:「兒郎們,周人就在十里之外,趕上去,千萬不要讓他們跑了,傳令,全力前進。」 「呵、呵、呵……」高句麗人都大叫起來,以八千對一千,或許他們認為只要趕到面前周軍就會落荒而逃吧。 溫達騎馬來到平康公主面前:「五公主,末將先帶騎兵趕路,免得周軍丟下牛羊逃跑,你隨步兵押後。」 平康公主卻不樂意:「溫將軍,我隨你一起去。」 「也好。」溫達沒有多言,他的三千騎兵可以吃定周軍千餘人馬,目前最擔心的就是周軍逃走,如果周軍丟下牛羊,他就是不帶步兵也追不上,畢竟周軍有近萬匹戰馬可以換騎。 轟隆隆,整個面都在微微抖動,高句麗的三千騎兵緊跟在溫達和五公主身後,激起灰塵差點將自己的步兵淹沒,漸漸消失在前方。 高句麗的步兵羨慕的看著遠去的騎兵,溫達的副將舉起手中長劍:「兒郎們,加快腳步,只要拿下周軍,你們都能變成騎兵。」 高句麗雖然佔據了遼河以東的平原區,只是目前全國騎兵還不過數萬,聽到此語,步兵都是大受鼓舞,撒腿跑了起來,騎兵的待遇比步兵可要好上數倍。 第七十七章初戰 達帶著三千騎兵奔馳十里後,卻沒有見到周軍任何蹤經常可以看到斥候屍體凌亂的擺放在一邊,溫達不得不揚手止住騎兵繼續前進。 一名小校騎馬奔向溫達:「將軍,已經發現我軍二十二名斥候屍體了。」 溫達唔了一聲:「前方還沒有斥候回報嗎?」 小校搖了搖頭:「沒有。」 溫達緊皺著眉頭,他一共派出四十多人的斥候隊,如今已發現二十多具斥候的屍體,其他人估計也凶多吉少,前方情況不明,讓他一時謹慎起來,周軍的千餘殘軍為何有力量將他的斥候隊全軍覆沒。 「加派一倍的斥候,一定要探清周軍動向。」 「是。」小校下去後,吆喝數聲,一隊近百人的斥候隊頓時離隊,消失在前方。而溫達自己帶著的大隊卻放緩腳步慢行。 楊石領著五十名親兵,以十人為一組,每人雙馬,這些馬都是從剿獲高保寧上萬匹良馬裡面百里挑一挑出來的,基本上碰到高句麗人的斥候隊對方就別想逃跑,親兵的弩弓射程遠比高句麗人想像的遠,而且可以連發八支,高句麗的斥候隊根本沒有交手的機會就倒斃命。 遠處塵煙楊起,又有高句麗的斥候過來了,這次高句麗的斥候謹慎了許多,他們都是十數人一組,如果碰到敵手,就算打不贏也可以逃出數人向後方匯報。 楊石和自己的九名部下就在高句麗斥候必經的路上排成一字,一人雙騎黑衣黑甲駐立在那裡,彷彿成為一具雕像。 「停!」趕過來的高句麗斥候數百米就發現了楊石一行人,看到對方人不多,還是催馬上前,見楊石等人一動不動。相距數十米時忍不住心頭疑惑,將馬停了下來。 只是很快就出現一個讓高句麗人抓狂的情景,楊石和自己的九名部下一起向高名麗人伸出小拇指,然而倒轉向下。 這個手勢即使是第一次見到人也知道極帶侮辱性,帶隊的高句麗人還算冷靜,左右查看之後斷定對方不可能有埋伏,再也忍不住,舉起手中的長刀:「衝!」 十餘名高句麗人一起衝鋒,氣勢還是蠻可觀。見對方依然不動,帶隊的高句麗人心中暗罵對方找死,雖然彼此都是騎兵,但兩軍交戰時,速度快的騎兵無疑會佔優勢,若是周軍不動,有馬也等於無馬。 數十米的距離在騎兵來說只是一眨眼之間的事,眼看雙方相距不到二十米,連彼此的眉毛鬍子都看得一清兩楚時。周軍終於有了動作,每人一抬手,一把巨大的弩弓對準駛過來高句麗騎兵。 所有的高句麗人都是一驚,不過,仍沒有在意,就算對方一人射出一箭,有一半的概率射中,己方至多死三五人就可以將這些可惡的周軍斬成碎片。 「嗡、嗡、嗡……」緊繃的弩弦張開,十支弩箭又急又快,甚至先於聲音到達高句麗士兵的身上。 「啊。啊……」慘叫聲響起,接著又是啪啪數聲,高句麗的斥候隊長知道自己至少倒下了三四名同伴。 「可惡!」斥候隊長心中發恨,越過這十來米距離,我一定要親手一個個砍下這些周軍的腦袋,只是沒等他反應過來。又是一片「嗡、嗡、嗡……」的響動,只見一支支黑色箭雨迅若閃電的落到高句麗衝鋒隊伍中。 「連弩?」高句麗斥候隊長腦中閃過一絲疑惑,他知道一輪箭雨下來,肯定又要少幾名同伴,他牙齒都快要咬出血了:「快,快,只有十米的距離。」 「咻、咻、咻……」這十米的距離就像是一輩子一樣漫長,還有數米距離時,高句麗的斥候隊長感到自己胸口一疼,接著人已經飛了起來。他苦笑一聲,終於知道以前的斥候為什麼連逃生的機會都沒有了,對方用的不是連弩,起碼可以連發六擊,面對這樣的打擊,又有誰能逃得了。 楊石等人弩弓只剩下一兩支箭時,向他們衝鋒的十餘名高句麗人一個也沒有逃過,最近屍體離他們不過二三米的距離,近距離被弩箭射中。楊石等人連檢查都懶得檢查,他們可以保證每一支弩箭射出去基本都穿透了對方。眾人緩緩後退。看哪處有塵煙揚起,務必先期堵在高句麗斥候的前方。 溫達在大隊前行數里後,還沒有接到斥候返回來的報告,心中已經覺得不妙,前面一名副將跑了過來:「將軍,發現我軍斥候了。」 溫達心中一振:「快讓他給我匯報。」 副將伸手往前方一指:「對不起,將軍,他們不能來了。」 溫達策馬向前,很快就知道副將說他們不能來是什麼意思了,眼前一路東倒西歪的躺著十幾具屍體,從他們差不多排成一條線的情況來看,這些斥候都是倒在衝鋒路上,溫達跳下馬,翻過屍體查看,每人都中了二三箭至七八箭不等,每一箭都是深入體內,將整個人都穿透。 「好狠的箭!」溫達喃喃自語,這需要多大力氣才能拉開的強弓,若是周軍有少量強弓手他相信,可是這麼多人全被強弓射死,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一定有古怪。 五公主悄聲到了死去斥候身邊,看到溫達望著斥候的屍體發呆,勸道:「溫將軍,不用再管他們了,咱們直接殺過去就是,周軍縱有神箭手,能擋住我們三千大軍麼?」 得到提醒,溫達跳上馬背。馬上發佈命令:「傳令,全速前進。」 三千大軍重新動了起來,看到遠處激起的大片煙塵,楊石知道對方大隊人馬來了,沒有再狙殺對方斥候的機會,下達了退軍的命令。 等楊石返回時,周軍已經在山坡上搭好簡易的營寨,楊勇站在山嶺上,挑望著前方。見西南兩個方 一股塵煙升起,西邊來的是敵人,南邊來的是援軍,一阻止,即使自己大軍停止不動,雙方也幾乎同時來臨。 若是為自己安全考慮,楊勇現在還可以將牛羊丟下,只帶著那些戰馬與援軍會合高句麗也無可奈何,可是不要說要把數十萬頭牛羊丟給高句麗人。就是沒有那些牛羊,自己也沒有不戰而逃道理,否則等於將數十萬契丹人拱手讓給高句麗。 顯然這兩支軍隊也同時發現對方,雙方都頓了頓,接著又加快了速度前進,幾乎同時進入山坡上周軍的視野,見到自己的援軍,山坡上的周軍都歡呼起來,而那些婦孺也暗自鬆了一口氣。這些天周軍對她們還算不錯,除了每天需要為周軍做飯外,不用做其他任何事,而且白天趕路時,她們也可以乘坐牛車,自然不願意落到陌生的高句麗人手中。 見到數千營州援軍來到,溫達在離周軍數里外停下隊伍,他必須等後續步兵過來,否則以騎軍對騎軍,他並沒有把握。當然,如此周軍想走,他絕對會上前糾纏。 韋破敵將部隊停在山下,單人衝上山,見到楊勇連忙拜下:「大人,末將來遲。還望大人恕罪。」 楊勇將韋破敵扶起:「韋將軍客氣了,你來的正是時候,本官還以為要據山而守,你這一來,守也不用守了。」說完,楊勇哈哈大笑起來。 「大人是否可以帶人先撤,讓屬下將高句麗人擋住。」可惜韋無敵卻沒有楊勇的心情,他囁懦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撤什麼撤,本官要在此山下大破高句麗人。讓這些高句麗人來了就不要走。」 「這……大人,屬下聽說高句麗人足有八千大軍,眼前他們的騎兵雖然和我軍差不多,可是五千步卒也不可小覷。」 「怎麼,三千對八千,你怕了/」 「大人,莫說高句麗人只有八千,就是過萬末將也不怕,只是大人的安危末將不能不顧。」被楊勇一激。韋破敵當然不會自承不如高句麗人。 確,二年前高保寧可是帶兵三萬侵入大周邊境。而且全是騎兵,其中就有一萬高句麗人,還是被周軍打得灰溜溜逃跑,當時韋破敵親自帶領數百騎兵將在市集搶劫的數千高句麗騎兵趕跑,雖然有出其不意,高句麗士兵來不及整隊迎敵原因,可是也可以知道高句麗士兵比大周還是遠遠不如。只可惜當時韋破敵卻不知是他趕走的敵人就是高句麗人。 「放心,只要你能贏,本官自然沒事,你先回到隊伍替本官掠陣,本官帶人先沖一衝高句麗人的陣角。」 說完,楊勇已經撥出長劍,向前一指:「將士們,高句麗人遠來疲憊,破敵就在此時,殺!」 「殺!殺!殺!」 隨著楊勇的喊聲,山上的九百餘周軍一起跟在楊勇身後,向剛剛停下來的高句麗人衝過來。 韋破敵大吃一驚,連忙縱馬回到自己營中,一邊恢復馬力,一邊向高句麗的方向壓去。 騎兵從山上向下衝,就像是流水一洩千里,氣勢一下子提到頂點,若是沒有韋破敵他們到來,楊勇自然不敢這樣直接衝下去,可是有了援軍,還任由對方休息等待步兵,那就未免太傻。 見到周軍衝了過來,溫達臉色忍不住微微色變,他騎兵剛剛奔馳數十里,對方卻一直養精蓄銳,加上又是俯衝而去,自己雖然人多,卻不一定能沾到便宜,何況對方還有二千騎兵在旁邊虎視眈眈,一旦交纏起來,等對方兩千騎兵緩過氣,自己就非敗不可。 「其餘人馬不准動,本將親自帶一千人攔住他們。」說完,溫達抽出長刀,狠狠的喊了一聲:「殺!」帶著自己的親衛隊向周軍迎了上去。 兩軍越來越近,周軍的騎兵已衝刺到最大速度,而高句麗騎兵連一半速度也沒有提起來。 「咻!咻!咻!」雙方還沒有相接,從周軍飛出一片連綿不絕的箭雨,正是楊勇的一百親兵發射的弩箭,極短的時間內,八百支弩箭就向高句麗騎兵傾洩而去。 見到一片箭雨向自己飛來,溫達大吃一驚,急忙低頭伏在馬背上,只聽到「啪,啪,啪」的聲音,中箭的高句麗騎手紛紛掉在上,被後面鐵蹄踩成肉泥,這一頓箭雨下去,至少有近百名高句麗騎兵死於非命,中間頓時現出一個缺口。 「殺!」楊勇高舉長刀,被親兵族湧著向高句麗騎兵的缺口衝去。 剎時間,兩軍狠狠撞在一起,到處鮮血飛濺,無數高句麗人被對方的長槍,馬槊捅得翻身落馬,高句麗騎兵沒有速度優勢,又被對方箭雨攻破一個缺口,吃虧是肯定的,楊勇的長刀雖然沒有沾到血,卻感到整個隊伍在對方營中勢如破竹,直到中間才稍有障礙。 雙方交叉而過,周軍只是損失數十人,而高句麗的一支千人隊已是稀稀拉拉,至少損失三百餘人。 所有高句麗士兵都看得臉上色變,此時周軍雖然沒有馬速優勢,見到周軍已經調頭,正要向已方再衝來,溫達身邊士兵都是臉有懼意,剛才短短一瞬間的衝擊,身邊的同伴就像是螞蟻一樣紛紛往下掉,那情景實在是太恐怖了。 溫達打量了一下形勢,此時不是爭勝之時,恨恨的道:「撤!」 第七十八章爭吵 自己主將帶頭撤退,其餘本來沒動的二千高句麗騎兵頭,轉身就跑。 「想跑,沒那麼容易。」楊勇冷笑一聲,長刀高舉:「追!」 剩下的八百餘騎頓時「潑刺,潑刺。」跟在高句麗人身後,緊緊咬著高句麗人的尾巴不放。 見周軍追來,溫達知道周軍的馬力現在還在自己騎兵之上,如果不理,恐怕這場撤軍就要演變成潰敗,忙向左右看了一下:「誰可阻敵兵?」 左右之人都面面相覷,留下來阻擊無疑是九死一生,最後溫達的副將挺身而出:「將軍,末將願留下阻敵。」 溫達點了點頭,周軍的追兵就在身後,顧不得客套,向那名副將彎腰行了一禮:「拜託將軍了。」已是打馬遠去。 高句麗副將撥轉馬頭,他身邊只有二百來人,向追來的周軍發出亡命迎擊,這些高句麗騎兵本身速度比周軍要慢,又重新調頭,基本上馬匹剛剛提起速度周軍就追了上來,被周軍挾著閃電般的速度捅下馬背,無一倖免。 只是這二百多人的阻擊還是起到了作用,高句麗大軍已經和周軍拉開距離,再要追趕將會變得困難許多,楊勇及時下達收兵的命令。 高句麗人乘勢而來,卻是大敗而歸,現場留下五六百具屍體,這對於只有三千騎兵的高句麗人來說,已是一個不小的挫折,最重要的還是大大打擊了高句麗人士氣,他們渡過遼河時以為對方不到千餘殘軍,功勞唾手可得,哪知就是這一千不到的殘軍將他們趕得狼奔豕突。 韋破敵見到楊勇率軍追敵,正要也跟上去。只是還沒等他跟上,追擊已經結束了,面對高句麗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所有的周軍都歡呼起來。 韋破敵來到楊勇身邊,讚道:「大人神威,高句麗人猶如跳樑小丑,一擊便破,乘此大勝之機,大人不如先返回營州。」 他臨行得到韋世康的重囑。知道高句麗人只是小挫而去,等下和步兵會合後就會返回,念念不忘讓楊勇早一點返回營州。 楊勇擺了擺手:「本官不滅高句麗過河之兵,誓不回營州,此話再也休提。」 韋破敵聽到此言,只得打消讓楊勇回去念頭,不過,卻是緊緊跟在楊勇身邊。差不多過了一個時辰,高句麗的大軍終於又捲土重來。這次溫達吸取教訓,步兵在前,騎兵分屬兩側,整個大軍在草原上彷彿無邊無際。 「咚,咚,咚……」高句麗人稍為歇息一下就整隊出擊,這次高句麗出動的是步兵,五千名步兵黑壓壓的向周軍逼了過來。其二千刀盾兵在前,一千弓兵在中央,二千槍兵在後。高句麗軍來得匆忙。又需要渡過遼河,並沒有帶什麼遠程攻擊的器械。 周軍已經重新上了山坡,以兩座小山互為崎角,這兩座小山完全可以容納三千人,楊勇只讓那些俘虜和多出來的戰馬停在山頂,一千騎兵停留在山腰。手持長槍和馬槊,隨時準備衝下去與高句麗人撕殺。另外二千人下馬改成步兵,躲在簡易的營寨後面,一千弓手隨時準備發射。兩翼只有五百刀盾兵,五百槍兵。 雖然這是平原,只是周軍佔據山頭,高句麗的軍隊不得不仰攻,五千大軍無法同時進攻,高句麗人先出動的只是刀盾兵,後面弓手和槍兵停了下來。而騎兵在旁邊掠陣。等周軍山坡上的騎軍出動時上前截擊。 高句麗人用兵中規中矩,楊勇也不由暗讚,如果沒有契丹人這一後手,恐怕就是周軍能勝也會死傷慘重,只能落個慘勝。 高句麗人的步兵越來越近,前面的刀盾兵已經進入周軍射程,只是這些刀盾手前方和上方都被盾牌密密的覆蓋,根本不留縫隙。 「弓箭弓退後,槍兵前進三步。」 「嘩啦啦。」前面的弓箭兵退了下來。露出後面的槍兵,周軍的前陣頓時變成了一片鋼鐵森林。槍尖發出冰冷的光芒。 高句麗士兵在到達周軍前面時,不得不將盾牌抬起,因為前面周軍修簡易木柵欄擋住了他們前進的道路。要想通過,他們要麼將柵欄砍斷,要麼翻過去。 「刺!」 高句麗士兵盾牌一亮起來的時候,周軍毫不猶豫的刺出手中長槍,如毒蛇般刺入高句麗士兵的下方。 「啊。」一聲聲慘叫聲傳了過來,前排的高句麗士兵多數大腿被刺穿。 「收!」周軍刺出的長槍一收回,被刺穿大腿的高句麗士兵馬上痛苦的倒在上,偏偏一時難以死去,只能慢慢等待自己的鮮血流盡。後面高句麗士兵紅了眼,只能踩在前面的周伴身上繼續翻躍柵欄。 「刺!」又是數百根冰冷的長槍向高句麗士兵刺去,接著重複著上一幕。 「殺」等高句麗士兵和傷員堆積起來的高度差不多與柵欄平齊時,這道死亡的柵欄才終於讓高句麗士兵翻了過去,逼了一肚子火的高句麗士兵用盾牌將周軍長槍擋住,手中的刀砍向前方砍去,周軍終於開始也有傷亡。 「長槍兵後退一步,刀盾兵前進!」楊勇作出決定,讓親兵打出旗語。 「嚓,嚓。」一片甲冑磨擦的聲音響起,周軍的前面也伸起了一片盾牌,而長槍手則在後面通過盾牌的縫隙刺向對方,高句麗少了長槍兵,兩軍交接處等於一人要對付周軍槍手和盾手的合擊,大為吃虧,許多高句麗的盾牌手被周軍槍兵直接挑飛。 溫達和五公主都看到己方單一的盾牌兵很是吃虧,卻無可奈何,他們對周軍的弓箭兵非常忌憚,周軍本身有居高臨下的優勢,從前面交鋒來看,他們還有連擊的弩兵,自己的弓箭手若與周軍對攻太過吃虧,若是出動槍兵更是恐怕還沒到近前就損失慘重。只能寄希望於自己刀盾兵能夠攻破對方陣式。將周軍的弓箭陣絞亂 和弓箭兵才能上場。 只是令溫達失望的是整整一天的進攻,前方的刀盾兵也沒能將周軍槍兵刀盾兵組後的陣式擊破,只得鳴金收兵。一整天戰鬥,高句麗兩千刀盾兵傷亡近半,而周軍傷亡不到二百人,照這個比例下去,首先被消耗的將是高句麗士兵。 當晚,溫達和手下將領都在絞盡腦汁研究明天該如何繼續向周軍進攻。而楊勇卻安穩在山上呼呼大睡。從今天雙方的交戰情況來看,高句麗人如果沒有什麼後續手斷的話,單靠手中的兵力已經是穩操勝卷,何況還有契丹人這一招伏兵。 楊勇在白天已派韋沖帶著二百周軍繞道到高句麗身後,韋沖的任務是毀了高句麗人留在遼河邊上的渡船,雖然現在是枯水季節,遼河的水面並不是太寬,但河水冰冷刺骨,一旦沒有渡船。高句麗人就是想撤軍也來不及。 在離戰場數十里的方,日連部的所有首領也是一夜未眠,正在爭論不休,他們爭論重點當然是應不應該出兵幫助周軍攻打高句麗。 儘管烏圖將自己部族的詳細位置告訴過周軍,羅藝帶著兩名隨眾還是找了一天才找了他,見過羅藝,烏圖大為興奮,過來一把將羅藝抱住:「羅大人,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找我,今日族中開慶祝大會。走,喝酒去。」, 羅藝搖了搖頭:「烏圖王子,今日我可沒時間找你喝酒,而是有事件要求你。」 「羅大人客氣了,大周幫了我日連部大忙。有何事大人儘管吩咐就是。」烏圖將胸脯拍的咚咚作響。 「那好,我就不客氣了。」羅藝將楊勇的話轉告烏圖,烏圖頓時臉色大變,契丹人夾在大周和高句麗中間,與高句麗還有遼河相隔,和大周卻是相連,若不是大周對草原無意征服,契丹人現在能否保持獨立還是一個問題,如今高句麗人雖然對付的是大周,但悍然越過遼河。對於契丹人來說實在是一件生死存亡的大事。 烏圖知道這次契丹人必須出兵,再也不能兩頭逢源,否則無論誰勝誰敗,對契丹人都是災難,高句麗人若勝了,他們的觸角正好伸到遼河以西,周軍若勝了,定會怪契丹不救之罪。 烏圖這次幫助周軍擊敗高保寧,不但取得大量物質。而且也得到高保寧原先的草場,在族中威望大增。但他畢竟只是二王子,出兵大事必需要他父親烏力骨點頭同意,烏圖連忙道:「羅大人,此事需族長作主,請你跟我來。」 日連部這幾日族中老下都是笑容滿面,不費吹灰之力得到這麼一大塊草場,任誰都知道日連部要興盛起來。烏力骨這兩天也忙得團團轉,他正要組織族人往草場上遷移,否則明天開春如果被別部先佔了,想重新拿回來就難了。 契丹人雖然是遊牧民族,但接近冬天之時遷移比起春夏來講要麻煩的多,因為必須為牲畜準備大理過冬的草料。見兒子帶著幾個陌生人見自己,烏力骨心中大奇:「烏圖,你不幫族人遷移,找我有何事?」 烏圖連忙彎腰行禮:「尊敬父親大人,這三位仍是大周官軍,正是他們的幫助我們才取得新的草場,如今他們有事需要日連部幫忙,還請父親答應。」 烏力骨上下打量了一下羅藝三人,臉上堆滿了笑容:「你們幫我們取得草場,就是我日連部的朋友,朋友的要求我日連部不會拒絕,說吧,有什麼事,大周的客人。」 「族人大人,高句麗人跨過遼河,不但是向大周挑釁,也侵犯了貴部利益,如今我大周官軍正在與高句麗人交戰,還請貴部一起出兵,將過河的高句麗人殲滅。」 高句麗近萬大軍過河,身為這片土的契丹人又如何會沒有接到消息,只是如今契丹一片散沙,只要沒有欺到自己頭上,大家自然都當駝鳥,如今大周已經上門,於情於理也不能馬上拒絕。 烏力骨忙道:「尊敬的客人,此事重大,我必須和族中長老商議。」 羅藝只得點頭:「好吧,軍情如火,希望族長能盡快作出決定。」 「當然,今晚我們就能做出決定,烏圖,你將客人帶下去休息。」等羅藝他們下去,烏力骨馬上下令:「召聚族長長老議事。」 「嗚嗚」的牛角吹響,正在收拾各種東西準備遷移的日連部長老頓時一愣,這是族中緊急召集的信號,所有日連部長老連忙都丟下手中的事情趕往族長營帳。 日連部共有五十六名長老,半個時辰後,除了七名長老出外未歸,其餘長老都來到烏力骨的營帳,烏力骨將情況一說,整個營帳頓時象炸開了鍋,日連部的青壯年加起來才一萬多人,無論是大周還是高句麗,都是惹不起龐然大物,如今要對付一方,許多人頓時驚慌失措。 「族長,萬萬不可出兵,若是出兵,我們將惹上災禍?」一名長馬上叫了起來。 「是啊,是啊,族長,高句麗帶甲三十萬,滅國無數,千萬不能得罪。」許多長老都附合起來。 「哼,笑話,不出兵就不會有災禍嗎,不得罪高句麗,就要得罪大周,我們更加不好過。」另一名長老馬上反駁,後面也跟著一群附合聲,日連部的長老頓時分成兩派,吵成一團。 第七十九章甘切斷後路 力骨被部落中的長老吵得心煩意亂,他本人也是舉棋一夜過去了還是沒能決定是否出兵。 羅藝本以為出兵對契丹人來說已沒有考慮余,上半夜催了數交沒有結果,只好回帳休息。烏圖一大早就來到羅藝帳外,羅藝睡得很淺,一聽到有人靠近帳外連忙起身,見烏圖臉色很不好看,不由皺眉:「怎麼,莫非貴部不願出兵?」 烏圖搖了搖頭:「哪倒不是,只是昨夜眾長老商量了一夜,還沒有決定,到了天亮眾長老精力不支,如今都已回去休息,要下午再協商。」 「下午協商?」羅藝氣急而笑:「他們不知道軍情緊急,如果下午協商不成是不是再要等到明天?」 對於羅藝的責問,烏圖只能吶吶的道:「眾長老老成持重,這關乎我族生死大事,謹慎一點還請羅大人諒解。」 羅藝冷笑:「烏圖,當初攻打高保寧時你們可是主動要求加入,莫忘了,高保寧背後就有高句麗人支持,如今高保寧已死,他的草場被日連部所佔,難道你們以為不出兵高句麗就會放過你們不成。」 「這……」烏圖知道羅藝所說有理,可是面對長老會他甚至連參加的機會都沒有,又有何辦法。 羅藝卻不放鬆:「你告訴日連部那些長老,除非你們日連部現在就向高句麗投誠,將已佔的草場退出來,否則高句麗你們是得罪定了,日後大周也會記住今天之事,如果下午再沒有結果,本官馬上回返。」 說完,羅藝甩手重新走進自己帳蓬裡。烏圖大急,如此日連部等於接連得罪兩個強者,他跺了跺腳,轉向向自己的父親帳中走去。剛到族長帳外,兩名侍衛攔住了他:「少族長,族長大人剛剛入睡,還請不要打擾。」 烏圖將兩人的手撥開:「閃開,我有急事見族長。」 烏力骨被兩邊的長老互相爭吵一夜,困頓萬分。剛剛入睡,聽到外面的爭吵不由大怒:「誰在外面吵鬧?」 烏圖不理外面兩個侍衛,直接闖了進去:「父親大人,為何遲遲不出兵,我們已經得罪了高句麗,難道還要得罪大周不成?」 見是自己兒子,烏力骨揉了揉困頓的雙眼:「出兵之事長老們不是還在討論麼,至於得罪高句麗,我們不就是怕得罪高句麗才需要謹慎出兵。」 「父親差矣。我們出不出兵都已得罪了高句麗,如果再得罪大周,日連部馬上面臨覆滅之災。」 烏力骨不解問道:「我們沒有出兵,為何得罪高句麗?」 「父親,高保寧就是高句麗的卒子,我們既然配合周軍攻打高保寧,又接收了他的草場,還談說什麼沒有得罪高句麗。」 烏力骨沉默下來,對於高保寧的身份,作為曾提供兵力給他的契丹人來講。比大周將領更加清楚,正因為如此,在高保寧二年前大敗而歸之後,也沒有哪部契丹人敢對高保寧發難,如今高保寧被滅,大家都下意識的把責任推到大週身上。彷彿中間根本沒有契丹人參與。 日連部也不是沒有和高句麗修好的機會,只要日連部願意代替高保寧的角色,高句麗沒有不接受的道理,只是與其如此,還不如投靠大周。 「父親,漢人有一句話: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果長老們再這麼爭下去,孩兒怕三天三夜也爭不完,到時高句麗和大周戰事結束。即使出兵也晚了。」 一經兒子提醒,烏力骨的睡意頓時全被打消,他越想越有道理,頓時走出營外:「傳令,召集所有長老。」 牛角重新「嗚嗚」的吹響,怕一些長老睡得太死,烏力骨還特意派出自己的衛隊一個個去催促,這些長老一夜沒睡,剛剛躺下就被叫醒。都是一肚子怨言,磨磨蹭蹭的花了大半個時辰才重新聚齊。 「諸位長老。將大家重新召集過來,是因為本人認為此次我日連部必須出兵。」烏力骨知道事情嚴重之後,沒有再讓長老們討論,而是直接宣佈。 聽到族長的話,眾長老都是一呆,剛剛族長尚因為難予決定而要留到下午繼續討論,為何過了不久族長就改了主意,本來就同意出兵的長老馬上大喜,紛紛稱讚起來:「族長英明!」 那些反對的長老愣了半響後跳了出來,一人神色不善的道:「烏力骨族長,出兵與否關係我族生死存亡,此仍大事,沒有長老會同意,族長無權決定。」 「對,族長無權決定。」 「必須要長老會通過。」 反對人頓時氣勢洶洶,大聲喊叫起來,一名支持出兵的長老連忙大喊:「肅靜,肅靜!」卻是無人理睬,整個營帳頓時亂成一團。 羅藝跟著烏圖兩人在帳外聆聽,聽到裡面吵了起來,羅藝大怒,掀帳而入,大聲喝道:「誰敢反對出兵?」 眾長老呆呆的看著羅藝,他們自然知道羅藝是大周派來的官員,那些願意出兵的長老都想和大周捆綁在一起,自然不好對羅藝無禮,而大部分反對出兵的長老正因為害怕高句麗才反對,但也沒有勇氣和大周對抗,當著羅藝的面頓時都成了啞吧。 羅藝向烏力骨行了一禮:「族長大人,既然沒有人反對,那族長可以宣佈出兵了,我希望明天就可以看到契丹人和大周並肩作戰。」 烏力骨呆了呆:「好,本族長宣佈……」 「且慢,他非本族長老,有何資格闖入長老會議,依照族規,亂闖長老會議者,該當何罪?」一名長老還是忍不住跳了出來。 「這……」烏力骨頓時說不出話來,如果不是長老,闖入長老會議,就是本族人也是殺無赦,何況外人,他旁邊的一名長老見族長為難。臨機一動:「這是大周使者 長邀請觀禮,非是擅闖。」 「對,對。」烏力骨連忙順著台階下來。 任誰都可以看出族長沒有邀請羅藝,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真要殺眼前的年輕人,豈不是馬上要和大周宣戰。 那名長老見大家不咐和自己,也只好放過,卻還是堅持沒有長老會通過。烏力骨無權出兵。 羅藝冷冷的道:「既然如此,族長大人為何不現在表決?」 有羅藝在旁邊冷眼旁觀,這次表決結果很順利,日連部到場總共四十八名長老,有三十九人同意出兵,只有九人堅持不肯出兵,卻是大勢已去。 又是一天過去了,高句麗在這一天發起了一輪又一輪瘋狂進攻,他們用數名刀盾兵掩護一名槍兵。弓箭手的方法逼近周軍營,與周軍展開對攻,比起昨天單靠刀盾兵,傷亡大大減輕,不過,除了丟下數百具屍體外還是沒有取得進展,周軍陣巋然不動,當天色黑下來時,溫達不得不鳴金收兵。 韋沖帶著二百名周軍繞了一個大圈,終於到達高句麗軍隊渡河點。這裡高句麗人搭了一個簡易浮橋,雖然高句麗和契丹人以遼河為分界,但由於契丹人的置之不理,高句麗人過河時絲毫沒有受到阻擊,對於這座浮橋,高句麗人根本不重視。只派了一百多人守衛。 這一百多守衛浮橋的高句麗人也沒有料到會有人破壞浮橋,在他們想來,溫達將軍帶著八千大軍打敗千餘大周殘軍輕而易舉,即使營州守軍增援也無濟於事,誰會吃飽了沒事來破壞浮橋。 看到高句麗人燃起的點點篝火,還有營帳四周散落高句麗人不但沒有營寨,而且連警戒的哨兵都沒有,韋沖大喜,不由暗歎自己好運氣。 「衝!」二百名周軍在韋沖的帶領下,仿如下山猛虎般的向毫無準備的高句麗人衝去。這些高句麗人聽到馬蹄聲時,許多人紛紛站起來,還以為是自己人,直到周軍衝入火光中,看清周軍衣甲,高句麗人才慌了起來,一些人想迎擊,一些人卻是撒腿就跑。 「殺!」韋衝在最前頭,手中的長槊一捅。一名勇敢迎上來的高句麗人頓時被強大的衝擊力摔到半空,他的前胸已是凹陷了下去。還沒有掉到上,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殺!」後面周軍也跟著上來,無論是迎擊的高句麗人還是逃跑的高句麗人,在二百騎兵衝擊下,絲毫沒有還手機會,一會兒就被砍菜切瓜般的殺乾乾淨淨,周軍只不過付出了十餘人的傷亡。 將守橋的高句麗人殲滅後,周軍直接將旁邊營帳扯下來放在浮橋上,並將裡面搜集到的油脂全部灑上。 「燒!」韋沖一聲令下,上百支火把同時扔上浮橋,堆滿了營帳和其他易燃物的浮橋很快熊熊燃燒起來,不一會兒就化成沖天火光,遠近數十里都能看到。 「嘩啦啦。」直到浮橋的中間燒斷,橋面直接掉進江中,韋沖才帶著人馬撤退,並在沿途尋找船隻,凡是發現,一律鑿沉。 浮橋上火光燒起時,正在休息的高句麗大軍也被驚動,一個士兵首先叫了起來:「快看,那是什麼?」 越來越多的士兵走出帳蓬,觀察著數十里遠火光,竊竊私語起來,溫達一看就知道火光處正是自己軍隊過河方位,他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這麼大的火,不會是浮橋燒了吧。 溫達心中安慰自己:「不會,不會,周軍只有不到三千人,他們燒浮橋也是無用。」只是卻一夜心神不定。 第二天一早起來,溫達並沒有象前二天一樣馬上發起進攻,而是先派出探馬到浮橋處查看,不到半天時間,探馬回報:「將軍,守橋的士兵已被全部殺死,浮橋也被燒了。」 溫達臉色剎白,看了看遠處小山上的周軍,周軍依舊停在山上不動,他頓時糊塗起來,周軍的人數遠遠處於弱勢,他們要燒橋幹什麼,如果不是周軍所為,那還有誰會去燒橋。 溫達猛然想到一事,頓時臉色大變,將軍需官召來,問道:「我們補給能用多久?」 軍需官回到:「將軍放心,補給足夠七天使用。」 「七天。」溫達喃喃自語,這次出軍匆忙,能帶足十天的補給已經是不錯,誰都以為很快就可以擊敗周軍,自然不用為補給擔心,如今浮橋已斷,若不能在七天內攻下周軍,大軍就要不戰而潰。 昨夜那通天的紅光全軍都看到了,許多高句麗士兵都忍不住胡亂猜測,有人猜是國內又派出大軍,只是那火光怎麼也不像是大軍過河的情景,有人已猜到是浮橋被燒。 雖然自己人多,但本以為是軟柿子的敵人卻被想像中強了許多,連續兩天進攻沒有絲毫進展,如今又聽到後路已斷,大部分人還認為能打敗周軍,心中卻多少有點不踏實,今日停止進攻,士兵的疑慮又加大了不少。 楊勇在山上悠閒的看著稍顯混亂的高句麗大營,雖然大軍屯在山中,卻有吃有喝,山腳下就有一條小河,處於周軍的弓箭範圍內,高句麗就是圍上數月,周軍也不用害怕,至多牲畜會餓得瘦一些而已,何況,楊勇有把握,如果羅藝說動契丹人,至多幾天就要輪到高句麗人逃命,即使契丹人不來,斷了浮橋,沒有補給,高句麗人大軍也堅持不了多久。 第八十章激將法 然被圍,周軍士氣絲毫末減,楊勇的親兵和跟隨楊勇八百精兵就不必說了,他們一直士氣高昂,而韋破敵帶來的二千援兵也絲毫沒有高看高句麗的意思,在周齊並列時,高句麗尚且要對兩國奴顏婢膝,何況現在大周已一統北方。 昨夜的火光高句麗人能看到,駐紮在山上的周軍更是看得一清二楚,他們根本不用猜測,楊勇直接發佈消息,韋沖校尉已帶人燒了高句麗後路,周軍高昂的士兵更是振奮,雖然山下的高句麗人還是自己的兩倍多,官兵卻都沒有把他們放在眼中。 見今天高句麗人半天都縮在營中不出,周軍在山上索性架起火來燒烤全羊,數百名女子穿竄在士兵中間幫手,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這些女子開頭擔驚受怕幾天後,見周軍軍紀嚴明,放心下來,許多女子被高保寧搶去,即使家中有親人也無顏回家,往後總要找一個人依靠,知道這些士兵回去都會得到豐厚獎賞,許多軍官和長得高大威猛的土兵都得到一些女子青睞,趁著做飯之時,不時眉來眼去。 對於這種事楊勇並不限制,這些女子能嫁給自己的士兵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不過到了晚上,還是堅決將女子和軍帳分開,違令者嚴懲不殆,已經有好幾名士兵因為白天接觸,頭腦一熱,晚上想摸進女子的營帳被發現,打了二十軍棍。 山上很快就肉香四溢,各種烤肉和肉湯的香味飄到高句麗軍營,引得高句麗士兵大流口水,他們只能吃著粗糙的票米,一年也難得吃肉,看著周軍圈起來數十萬牛羊。更是憤憤不平,只是這些牛羊雖然在山腳,四周卻佈滿了陷阱,還處於周軍強弓的保護下,現在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刻,高句麗也犯不著為了吃而送命。 馮氏手上端著一個大木盤,搖曳生姿的向山腰楊勇走去,木盤中放著一碗肉湯還有數塊已烤得香嫩無比的嫩羊肉,馮氏本就聰明無比。以前不會做飯只是不需要做,數天功夫下來已是做得似模似樣。 看到馮氏過來,兩旁的士兵都下意識讓開,不敢直視,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眼前的女子長得太過嫵媚,大多數人都會自慚形穢,深知自己不可能擁有,否則只能帶來禍端。 「大將軍。請用膳!」 「唔。」楊勇接過托盤,怔怔的看著馮氏,也被馮氏的絕色震憾住了,馮氏今日特意收拾乾淨,明媚清純如水的眼睛,挺直的鼻樑,紅潤的櫻唇,臉上白皙細嫩皮膚,微微低頭,露出一段光潔的脖子。脖子往下,是茁壯的酥胸,用絲帶特意緊紮的蠻腰。 自從那天剿滅高保寧時楊勇見過馮氏一面,後來並末再見過她,數天下來,楊勇已基本將馮氏忘到腦後。畢竟那天馮氏臉上有不少灰塵,楊勇見過不少絕色女子,也沒有太把馮氏放在心上,雖然這幾天聽到不少親兵悄聲談論馮氏的美貌,楊勇聽了也是一笑至之,並未在意。如今真正見到全貌,才知道這個女子美麗是如何驚人。 看到這個少年將軍直盯著自己,馮氏心中微有得意,她臉上升起數朵紅雲,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重新道:「大將軍。請用膳!」 楊勇茫然的從馮氏潔白的素手上接過盤子,他雖然娶了元清兒,又有兩世經歷,在情場上卻還是一個初哥,馮氏自然不是青澀的元清兒可比,無論是她美麗還是年齡,對於楊勇來說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見這個少年將軍接過自己的食物,馮氏知道適可而止,彎腰行了一個禮。轉身朝山頂姍姍而去。 「大人,大人。」韋破敵見楊勇發呆。輕輕叫喚了兩聲。 「咳,咳。」楊勇驚醒過來,不由左顧右盼,剛才自己對一名女子如此沉迷,無疑會大損自己形象,叫道:「大家一起用膳。」 其實楊勇多慮了,多數人都只顧看著馮氏的背影發呆,根本沒有去看楊勇,即使有人見了也會認為大將軍只是一名少年,面對如此絕色,失態也是理所當然。 肉湯鮮美無比,烤肉也恰到火候,享受著美食,馮氏的身影還不停的在楊勇腦中盤旋,他知道,自己只需張張口,或者使一個眼色,完全可以將馮氏納為私寵。 只是想起元清兒,再想起獨孤氏,楊勇將這個誘人的想法拋到腦後,自己新婚不到半個月就分開,雖然三妻四妾對這個時代的貴族來講是常事,但如此之快就帶一個女人回去,元清兒無疑會受傷,而且自己知道,無論是歷史還是自己所見,自己的母親獨孤氏向來對男人娶小妾痛恨無比,自己雖然是她兒子,帶一個女人回去,恐怕要自討苦吃。 正當楊勇浮想連連時,旁邊的楊石突然咦了一聲:「大將軍,高句麗營有人出來了。」 楊勇向下看去,只見山下一名高句麗騎兵手裡揮舞著一面白色旗幟朝山上駛來,高句麗打白旗當然不是投降,只是表示有事商談而已。 「止步。」高句麗人到達山腳時,前方兩名周軍迎了上去,將高句麗人攔住。 高句麗人依言停了下來,揚了揚手中一封信:「我家將軍有信給你們。」 一名周軍接過信向山上走去,另一人卻還監視著高句麗人信使,楊勇接過高句麗人的信撕開一看,哈哈大笑起來。 韋破敵連忙問道:「大人,為何發笑?」 楊勇將信遞給韋破敵:「你自己看。」 韋破敵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道:「膽小的大周人,不要縮在山上當烏龜,若是有能耐,下山和高句麗公平一戰!」 韋破敵也是一笑:「這些高句麗人腦袋被驢踢了,當我們是傻子不成,大將軍不用理他,高句麗人已經是驢技窮。」 楊勇轉頭對送信上山的周軍道:「你轉告高句麗信使。有本事就把多出來的數 了,大周就與他們在山下公平一戰。」 「是。」 高句麗的信使得到回話,不顧周軍嘲笑,很快跑回營中,不久,那名高句麗信使又回轉,將一封信遞給周軍,信中寫道:「即然大周認為高句麗人多,高句麗願與大週一對一鬥將。以三局為限,如果高句麗不能連勝三局馬上退兵,大如果不敢應戰,早點投降才是正理。」 高句麗人依然是簡單的激將之計,楊勇看了根本無所謂,只是周軍大部分將領卻是氣憤不已,高句麗人竟敢誇口連勝三場,是可忍孰不可忍,紛紛請戰:「大將軍。末將願與高句麗人一戰!」 「大將軍,末將願戰。」 …… 看了看群情洶湧部下,楊勇懊惱的拍了拍自己腦門,高句麗人的計策雖然簡單,但這個時代的人臉皮較薄,尤其是軍中將領更是如此,早知道直接把高句麗信使轟走。只是縱然一開始就趕走信使也無用,下面高句麗的將領已經組織了數十名大嗓門士兵在叫嚷:「周人,敢不敢戰?周人,敢不敢戰?」 聽到高句麗人的叫嚷。山上的周軍也是一陣騷動,讓大家下山與高句麗人決戰,自然沒有人會如此愚蠢,只是若連高句麗將領的叫陣也不敢應,未免太過打擊士氣。 楊勇左看右看,心中暗歎。若是史萬歲在就好了,可惜非但史萬歲不在身邊,就是達奚洪、張行之、屈突通等人也一個不在,他們多是留在洛陽,這次楊勇帶來之人武功最好是羅藝,只是羅藝被派了出去,楊勇一個個望去,楊石、楊嘯天、李大牛……他們武功雖然都還不錯,卻總是讓楊勇有點不放心。 「鄭雄,你先出戰!」楊勇想來想去。只有自己的親兵隊長武功高上一線。 「是,卑職遵命。」 見鄭雄出戰,楊勇身邊的親兵都停止了爭論,鄭雄的武藝確實比他們高一層,而不瞭解的韋破敵等人也閉上了嘴,反正有三場比試,第一場先讓給大人的親信也好。 「萬歲!萬歲!萬歲……」 見鄭雄下場,山上的周軍頓時歡呼起來,為鄭雄高聲喝彩。 周軍終於有人下來。溫達心中暗喜,如今周軍士氣高昂。相反己方雖然沒有士氣大跌,卻多少有點人心浮動,如果還像前兩日一樣進攻,很難在數天之內攻破周軍防守。 溫達只有將希望寄托在殺幾名周將身上,如果能在兩軍陣前連殺數名周將,不但己方士氣大振,周軍士氣也必定會大跌,到時再進攻,無疑會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呵,呵,呵……」高句麗營內也爆出一陣熱烈喝彩聲,溫達騎著一匹白馬,親自出戰,對溫達武藝,高句麗官兵都信心百倍,三年前溫達剛剛十七歲時,就在兩軍陣前連殺新羅五名大將,讓新羅人聞名喪膽奇Q□suu.сom書,三年過去了,溫達陣前斬殺敵將更是無數,如今新羅,百濟將領已無人敢和溫達在陣前單挑。 鄭雄手持馬槊,冷冷打量著迎上來的敵將,對方只要二十出頭,卻是沉穩無比,眼神銳利,一看就知不是好應付的角色。 「周將!記住本將軍的名字,殺你的是高句麗先鋒大將溫達!」溫達長槍指向鄭雄,彷彿絲毫沒有將鄭雄放在眼中。 「哼,高句麗小兒,殺你的是周將鄭雄!」鄭雄毫不示弱,反唇相譏。 「駕!」一報完名字,兩人幾乎同時催動跨下駿馬向前,數十米的距離眨眼相遇,兩人同時舉起手中的兵器刺向對方。 「光、光、光。」場中馬上爆發了一連串金屬相交的聲音,將山上山下喝彩聲都壓去,短短一瞬間,雙方已經交手了無數次。直到兩馬交錯,彼此距離夠不上才停止交戰,雙方撥轉馬頭,互換了一個位置遙遙相對。 「咚、咚、咚……」雙方的鼓聲同時響起。 「萬歲!萬歲!萬歲……」 「呼呵!呼呵!呼呵……」 士兵們也拚命為自己人打氣,高句麗人興奮的滿臉通紅,深信他們的大將軍馬上就又會帶給他們一次勝利,將周軍的歡呼聲壓了下去。 鄭雄緊握馬槊的手微微顫抖,心中微驚,長槍無疑比馬槊靈活,但力量則欠缺,對方用長槍與自己馬槊交手,自己尚且覺得手酸,知道對方力量比自己恐怕要高上一籌,仔細觀察了一下對方握槍的手,見溫達的手同樣顫抖,鄭雄心中稍安,他的力量比自己大得也有限。 「殺!」兩人又同時催動坐騎,向對方殺去,第一次雙方是試探性質,兩馬交錯,這次靠近,雙方的戰馬頓時停在中間團團打轉,馬上的兩將撕殺不停,而各自的戰馬也互相咆哮撕咬。 溫達的白馬無疑是難得的駿馬,鄭雄的黑馬也不下於對方,馬上馬下一時殺難解難分。溫達已試出自己力氣雖然佔優,但由於武器的原因,硬碰硬並不能沾著便宜,何況他想連戰三場,還要把力氣留著對付下面的周將,自然不願和鄭雄硬拚,仗著槍勢靈活,如毒蛇般槍槍直指鄭雄要害。 若比靈活,馬槊根本不可能擋住對方長槍,鄭雄乾脆放棄自身的防守,馬槊直向敵將要害,他挨上一槍未必會死,若是敵人生受馬槊一記重擊,不死也要重傷,這種打法頗有一些無賴,卻逼得溫達不得不每次放棄傷敵的機會,用長槍將鄭雄的馬槊擋住,氣得溫達大喝不已。 第八十一章暗箭 方來來往往數十個回合下來,誰也沒有沾到便宜,鄭越顫抖的厲害,溫達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雙方將士的喝彩聲更加熱烈,都盼望著己方大將能將對方挑落馬下。 溫達心中著急起來,自己誇口連勝三將,如果再與敵將拼下去,自己就是贏了也無力進行下面二場戰鬥,他又擋住鄭雄一記大力馬槊後,撥馬便往後走,鄭雄一愣,雖然懷疑對方有詐,還是縱馬追了過去。 山上的周軍大聲喝彩,而高句麗軍則一下子啞了下去,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大將軍既然會被周將追擊。 楊勇和韋破敵兩人都大叫一聲:「不好。」他們自然看得出敵將事實上一直佔著主動,若不是鄭雄拚命,恐怕早已敗了,如今敵將突然逃走,肯定有陰謀。 鄭雄追到溫達身後,見溫達彷彿毫無所知,不覺大喜,手上馬槊毫不猶豫的向敵將後背捅去,溫達彷彿腦後生有眼睛,一個倒掛頓時將鄭雄的馬槊躲過,手中的長槍卻如毒蛇般直刺鄭雄小腹。 鄭雄大驚,他手中的馬槊來不及收回,只是勉強一個側身,「噗」的一聲,溫達的長槍在鄭雄小腹左側劃過,又是一帶,槍上的倒刺頓時將鄭雄小腹上一塊肉生生扯下,鄭雄痛的大叫一聲,手上的馬槊也落到上。 楊勇看得真切,大急:「快,鳴金收兵。」 聽到收兵的聲音,幸好鄭雄還保持著清醒,勉勵控制著馬向己方陣跑去,溫達好不容易才傷了鄭雄,哪裡肯捨,縱馬在後面緊緊追趕。 兩名替鄭雄掠陣的楊勇親兵連忙迎了上去。將溫達攔住,溫達大怒,見區區兩名士兵也敢擋路,手中的長槍直刺過去,就想一槍一人,結果了兩名士兵再追鄭雄,只聽「光,光」兩聲,溫達的槍卻被兩名親兵擋了回去。一人持槍。一人持槊,反而向溫達殺來。 這兩人雖然只是楊勇親兵,卻也是軍中選出來的百戰精銳,溫達久戰之下,又將大部分精力放在逃走鄭雄身上,當然殺不了兩人,兩人的反擊讓溫達嚇了一跳,若非他躲得快,恐怕今日就要栽在兩名士兵手上。溫達只得打起精神。先應付這兩名士兵。 鄭雄得到緩衝才順利駛入山上,見到楊勇勉強說了一句:「大將軍,末將無能。」就翻身栽倒。 跟在楊勇身邊的眾親兵頓時手忙腳亂,連忙將鄭雄扶住,撕開他衣上衣甲,發現小腹上一個鮮紅大洞,連忙為鄭雄止血,這些親兵都學過一些急救知識,倒是處理的不差。 「他傷得怎樣,有沒有生命危險?」楊勇急問道。 「回大將軍。幸好沒有傷到腸子,鄭大人的性命無憂,只是恐怕數月不能動手。」一名替鄭雄包紮的親兵連忙回道。 「沒事就好。」楊勇鬆了一口氣。 山下突然傳來高句麗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楊勇連忙向山下看去,兩名攔路的親兵終究不是溫達對手,交戰數回合後。已被溫達分別刺中一槍,其中一人逃回,另一人倒是栽下了馬,被溫達用馬蹄生生踏得腦漿迸裂而死。 用馬蹄用敵將踩死,這是溫達最喜歡的遊戲,不但可以讓己方士兵見到血腥味而士氣大振,還可以在敵將心中留下陰影,可惜對方將領跑了,溫達只得拿一個士兵湊數。 楊勇大怒:「高句麗小兒欺人太甚,本官親自取他小命。」 說完。楊勇正要下山,韋破敵等人大驚:「大人,你是一軍之主,使不得。」連忙將楊勇前面路擋住。 「讓開!否則休怪本官無情。」楊勇手中的長劍指向前面的韋破敵,韋破敵臉色絲毫不變:「大人,除非末將死了,否則決不能讓大人冒險。」 楊石和楊嘯天等親兵也死死拉住楊勇,一名親兵什長站了出來:「卑職願代大將軍出戰。」 這名親兵什長的武藝不錯,但比起鄭雄還有不少差距。如今對方連鄭雄都擊敗了,這名什長若是出戰。更像是送死。 楊勇搖了搖頭:「你不行。」 那名什長臉漲得通紅,卻知道大將軍說的屬實,只好退了下去,韋破敵道:「大人,這名高句麗人由末將來對付。」 韋破敵統領著二千援軍,若是有事,這兩千人不亂才怪,楊勇還是搖頭:「你不適合。」 韋破敵反問道:「大人,既然卑職不適合,那大人更不適合。」 鄭雄是目前楊勇身邊武功最高之人,他這一敗,頓時無人可以出戰,一名親兵建議道:「大人,乾脆不理高句麗人。」 只是不理恐怕也不成,下面的高句麗軍士氣大振,反觀周軍,韋破敵帶來的二千周軍臉上都是一片不平之色,唯有跟著楊勇擊敗高保寧的八百餘精兵臉上沒有什麼反應,wωw奇書網如果不出戰,韋破敵的二千援軍恐怕會士氣大挫,只是出戰再敗,士氣恐怕跌得更快。 「大人,我去。」韋破敵帶來一名副將站了出來,他沒有和鄭雄交手,自然並不認為下面的高句麗人厲害到哪裡去,所以顯得信心十足。 「將軍小心。」韋破敵囑咐道。 「將軍放心,未將很快就將高句麗人的腦袋取回來。」副將頭也不回的驅馬下山。 這名副將在營州軍中也是有名的勇將,見他出戰,周軍重新振奮起來:「萬歲!萬歲!萬歲……」 「呵,呵,呵……」溫達一邊向周軍大營挑釁,一邊接受自己部下的歡呼,昨晚浮橋被燒之事頓時被拋到腦後。 見到周將重新派人,溫達停止了炫耀,重新恢復了冰冷的眼色,他的手還在輕微顫抖,與鄭雄一戰,力氣至今還沒有恢復過來。 「來將通名!」 周軍副 用槍。他存心在兩軍陣前顯眼,根本不理會溫達通名腿一夾,舉著長槍就向溫達刺去。 「錚。」兩槍相擦,爆出一團火花,雙方交錯而開,溫達心中大喜,眼前的周將比上次差遠了,若是這名周將也有上次水準。溫達就要擔心自己氣力不濟落敗。 周軍副將雖然覺得手麻木了一下,卻沒感到對方多厲害,也是信心大漲,撥轉馬頭,重新向溫達殺去,雙方交手不到十合,周軍副將已覺得力泛,心中驚懼,正要逃走。卻被溫達覷到一個空檔,將周軍副將刺落下馬,周軍副將正在起身,溫達一催坐騎,碗大馬蹄落在周軍副將前胸,「啪」的一聲,那名周軍副將胸口頓時往下一凹,口吐鮮血畢命。 「呵,呵,呵……」高句麗軍的喝采聲更加瘋狂起來。若是上次還有遺憾的話,這次自己的將軍勝得乾淨利落。 整個山中三千周軍頓時啞雀無聲,望著山下耀武揚威高句麗人說不出話來。 溫達將兩名周軍腦袋挑了起來,掛在自己槍上肆意向山上嘲笑,楊勇雖然知道這個時代還有遠比這殘忍野蠻之事,卻也是勃然大怒。韋破敵生怕楊勇會忍不住出戰,先擋在楊勇前方。 楊勇此刻很是後悔將羅藝派出,若羅藝在,山下的高句麗人根本無法囂張,他向左右親兵掃了掃,看到楊嘯天時,眼睛一亮,在自己的親信中,除了羅藝,就只有楊嘯天箭法最好:「嘯天。你到寨前能不能射中他。」 楊嘯天看了看距離:「公子,只要再近二十餘丈,卑職當可以射到他。」 「好,那你向前挪動,躲在暗處,將這名高句麗人射死!」 「是。」楊嘯天將自己的長弓移到背後,慢慢朝寨前移去。 放暗箭當然不是君子行為,只是楊勇不在乎,又實在是無人應戰。幾人張嘴想勸,還是沒有開口。 楊嘯天摸到寨前時。溫達仍在山腳下對周軍大罵,這個距離普通弓箭手對他全無威脅,而箭法高明之人一般都不會暗箭傷人,因為這樣一來,即使立功也會被自己人不恥。只是楊嘯天完全沒有什麼高手覺悟,他是楊勇收養的孤兒,一切唯楊勇命令是從。 楊嘯天首先瞄準的是敵將的咽喉,想了想,還是放棄了目標,這名敵將武功太高,咽喉雖然致命,但容易躲過,轉而瞄準了敵將的胸口。 溫達正罵得過隱,對於他來說,在新羅,百濟等小國殺多少敵將也不算什麼,周才是大國,只有殺大國之將才能證明自己武藝高強,如今周人被他逼得無人出戰,人生得意莫過於此。 只是罵著罵著,溫達突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彷彿有一種危險盯上了他,他正要退開,楊嘯天長箭已經射出,只聽「咻」的一聲空中炸響,一支黑色的鐵箭已到了溫達胸口。 溫達「啊」一聲大叫,勉力將胸口挪開了一點,「噗」的一聲,長箭已插入他的鐵甲,向後背穿出,好在已避開心口,溫達痛的發出一聲慘叫。心中大恨,不敢停留,連忙朝自己營中奔去。 見敵將還能逃走,楊嘯天懊惱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長弓,高句麗人看到自己主將突然落荒而逃,一部分人莫名其妙,看到周營中射出長箭之人卻是破口大罵周人卑鄙。 雖然山下那名可惡高句麗人逃了,山上卻異常安靜,許多士兵臉上發燒,暗暗羞愧,他們都看得清楚,是己方暗箭傷人。看著楊嘯天背著長弓上來,知道他就是射箭之人,臉上的神色說不出古怪。 楊嘯天對這些目光毫無所覺,在他看來,自己沒有將公子任務完成,心頭倒有一些忐忑,來到楊勇身邊,連忙請罪:「大將軍,卑職沒有完成任務,還請大將軍治罪。」 「治什麼罪,你任務完成的很好,高句麗人不是已經灰溜溜帶傷跑了嗎,他的性命以後再取就是。」若是楊勇知道溫達就是高句麗人的主將,肯定會後悔沒有突然出動所有親兵用弩箭將溫達幹掉,他看慣了後世的爾虞我詐,只要勝利,自然不會在乎是否符合規矩。 溫達回到自己營中,高句麗五公主連忙迎了出來,將溫達扶住:「將軍,傷勢如何?」 雖然感到脅下鑽心的疼痛,溫達還是故作豪氣的道:「公主放心,死不了。」 高句麗五公主氣得大罵:「周人太過卑鄙無恥,只會暗箭傷人,將軍放心休養,等下本宮親自出戰,看看周人是否還有臉面。」 溫達大吃一驚,連忙伸手將五公主攔住,只是牽動了傷勢,卻不免大聲哼了出來,五公主只是停下:「將軍,你怎麼樣了?」 軍中郎中過來,將溫達上衣剪開,露出溫達精壯的上身,高句麗五公主毫不避嫌,小心替溫達擦試汗水,看到五公主為自己著急的模樣,溫達倒是覺得這一箭沒有白挨。 雖然沒有讓這箭射中心臟,只是箭的力道太猛,將溫達的一根肋骨都射斷,郎中只能將箭剪成兩截才取出,疼得溫達直冒冷汗。 由於主將受傷,高句麗只得暫時停止進攻,兩軍就這麼開始相持,只是高句麗人的補給不多,傷後第三天,溫達強忍傷勢,開始指揮大軍對周軍進攻,高句麗人忿恨周軍暗箭傷人,進攻時完全像是不要命似的,讓周軍壓力大增。 第八十二章援軍 「嗚、嗚、嗚……」低沉的牛角在草原上不停的迴盪,無數的契丹青年騎著馬,跨著彎刀從草原各處匯聚過來,得到日連部長老會的支持,羅藝本來馬上就想帶著日連部的契丹大軍返回,只是烏力骨搖頭表示不急,他還可以遊說其他各部出兵。 雖然軍情如火,但能請到的援軍當然是越多越好,羅藝看時間還足,點頭答應,這兩天,烏力骨不知給其他各族許了什麼好處,又說動了匹吉、黎、土六於三部出兵,數天時間,匯聚過來的契丹青壯已經有二萬多人。 契丹源於東胡後裔鮮卑柔然部。契丹一詞的意思是鑌鐵,象徵契丹人頑強的意志和堅不可摧的民族精神。契丹族最早始於公元389年,鮮卑拓跋氏將柔然部戰敗,其中北柔然退到外興安嶺一帶,成為蒙古人的祖先室韋。而南柔然避居西喇木倫河以南,老哈河以北區,以聚族分部的形式過著遊牧和漁獵的生活,形成了後來的契丹八部。 契丹各部即可以說與建立大周的鮮卑貴族有仇,也可以有親,畢竟都是東胡後裔,只是鮮卑部建立的大魏是在柔然人的屍體上立起來,如今魏國已經滅亡了,繼任的是大周。數百年過去,契丹已沒有多少人記得和鮮卑的仇恨,由於並沒有團結在一起,他們經常受到各族欺凌,如今依附在大周羽翼下,他們骨子裡的武勇重新激起。 看著短短兩天時間就集聚起來的二萬契丹人,羅藝不知是驚還是喜,這次等於大周牽頭,將一盤散沙的契丹人聚在一起。若是這股力量大周以後不能撐控。那就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雖然契丹四部的人馬不止這些,烏力骨繼續還派人在其餘四部遊說,羅藝卻不想再等,二萬契丹騎兵對付高句麗人五千步兵和三千騎兵,足夠了,烏力骨這次如此熱心,自然是想得到大周的支持,以契丹各部盟主自居,羅藝沒有必要再為烏力骨增加威望。 在烏力骨的大帳內。契丹四部的貴族都眼巴巴盯著羅藝,羅藝雖然看上去乳臭未乾,卻代表著大周,這次匹吉、黎、土六於三部雖然是受日連部邀請,但事實上是看在大周的面上他們才會來,否則沒有大周在背後撐腰,誰又敢輕易得罪高句麗。 「羅大人好!」 「羅大人好!」 …… 四部的貴族長老都爭著向羅藝打招呼,二萬人馬的統籌可不是一件簡單之事,只要羅藝稍為偏向哪一部,哪部就能就沾到不少便宜。而且形成定制後,日後的好處更是源源不斷。 羅藝看著營中的各個貴族,清了清嗓子:「諸位,此次高句麗人悍然跨過遼河,表面上雖然只是與大周為難,事實上卻打著一石二鳥的主意。那就是侵入契丹各部,幸好各位都是明白事理之人,這次能夠聚集一同,只有我們堅決把此次侵入遼河以西的高句麗人消滅,才能將高麗人的野心打下去,否則契丹各部就成為高句麗人口中肉。」 「羅大人說得好。」 「高句麗人休想欺負我們。」 …… 眾人紛紛表態,眼巴巴的望著羅藝,等待著羅藝分配官制,羅藝掃了眾人一眼:「此次日連部出兵最多,共七千人。當為主力,日連部可為前軍。」 烏力骨起身,向各個貴族頭領拱了拱手,心中微微有一些失落,他本來想讓各部推舉一個盟主,由他擔任,只是羅藝不同意,如今擔任前鋒,只得退而求其次。 「黎。土六於二部各出兵四千,可組成中軍。由本官親自指揮,黎,土兩位族長分任本官的副手。」 黎,土六於二部族長連忙起身:「僅遵大人吩咐?」 羅藝點頭:「很好,匹吉部出兵五千,本官請匹吉部擔任後衛。」 匹吉部族長也連忙站起來表示贊同,羅藝基本上做到了不偏不倚,由各族長統領自己的族人,他們不用擔心自己會被吞併。 「各位,此次殲滅高句麗人後,本官自會請朝庭對各位不吝封賞,到時朝庭將會委任各位族人正式的官制。」 眾人都是喜形於色,能得到大周的正式官制,對於這些還是以部族形式聚起來的契丹各部貴族來講,無疑是一個增加自己威望和權勢的機會。 「咚、咚、咚……」雙方的鼓手都是瘋狂敲打著牛皮大鼓,周軍與高句麗兩軍相交處很快鋪滿了一層屍骸,前面無數的高句麗人倒下,後面高句麗士兵依然前仆後繼。 高句麗人如此瘋狂的進攻,前線周軍漸漸感到壓力愈來愈大,若不是佔著高度的優勢,恐怕真要被高句麗突破。 周軍只有二千八百多人,除了一千弓手外,最前線其實只有一千人在防守,而楊勇的親兵和先前營州精選出來的八百精銳一直在馬上,準備隨時對山下的高句麗人發動突然襲擊,看著岌岌可危防線,楊勇不得不過早的將這支預備兵力動用:「楊石,你帶人衝陣!」 「是。」楊石手一揚,早有準備的八百精兵紛紛催動坐騎,跟在楊石身後向山下滾滾而去:「殺!殺!」 聽到身後的喊殺聲,周軍前線紛紛讓開,高句麗士兵只覺得壓力一鬆,以為周軍崩潰,不由大喜,更是吶喊著向山上攻來。只是剛走幾步就聽到隆隆的馬蹄聲響,抬頭一看,山上一隊騎兵殺氣騰騰的衝了下去,從山上往下衝,騎兵的聲勢何等驚人,不要說被騎兵殺死 被馬撞到一下,不死也會重傷。 正在進攻的高句麗士兵頓時大駭,沒命撒腿朝山下狂奔。只是他們兩條腿又如何跑得過騎兵四條腿,眨眼就被周軍追上,頓時如砍瓜切菜般被周軍殺了一個痛快。 見到周軍出動騎兵,溫達並不意外,他令旗一舞,早有準備的二千騎兵分成兩路,一路從正面攔截周騎,一路卻抄向山腳,想將周騎後路切斷。 山上鳴金聲音傳來。剛剛大開殺戒的楊石聽到聲音,大叫了一聲:「撤!」八百精騎將逃命的高句麗步兵放過,在高句麗騎兵切斷後路之前撤到了山上,許多高句麗騎兵大怒,撥馬向山上衝去。 「咻!咻!咻……」無數的利箭從山上飛來,將高句麗騎兵的前軍射得人仰馬翻,帶隊的高句麗將軍也只得恨恨叫道:「撤!」 周騎衝鋒的時間極其短暫,高句麗只損失了二百多士兵,大多數直接是被馬蹄踏死,只是周軍卻已成功將高句麗士氣最高一次進攻瓦解。這短短時間的衝擊,下山上山,出擊八百精騎都已大汗淋漓。 高句麗人的第二次進攻很快便組織起來,雙方騎兵都已退出,高句麗步兵仗著人多,很快又將周軍一步步向山頂壓了上去。 「射!」 見高句麗步兵幾乎全部投入。在山下擁擠成一團,一直準備好周軍弓手終於找到機會。無數的利箭射向天空。 「咻!咻!咻……」正在進攻的高句麗人頓時感到天空一黑,抬頭一看,密密麻麻的箭羽向自己頭領落來,頓時大駭,手中有盾牌的人連忙舉起,那些沒有盾牌之人拚命在上掀起一具屍體躲在下面。 「噗,噗,噗……」無數利箭插入肉體中聲音傳來,儘管前面許多高句麗士兵都有盾牌。只是在進攻時他們的陣列早已打亂,周軍羽箭太過密集,單個的盾牌不足護住全身,許多士兵露在外面的部位都已中箭,發出痛苦的呻吟,而那些來不及躲避之人更慘,全身射成刺蝟一樣。 「射!」躲過第一輪箭羽的高句麗士兵來不及慶幸,周軍第二輪箭羽又已來到,「噗。噗,噗……」又是一陣鐵羽入骨的聲音。 連續五輪。周軍才停止了射擊,五千支鐵羽傾洩到山腳,至少帶走了數百名高句麗人性命,受傷的人更多,高句麗人的進攻頓時一挫,只得退了下來。 望著敗退下來的士兵,溫達差點將自己嘴唇咬破,他一向身先士卒,只是現在動作幅度稍為大一點便一陣鑽心的疼痛,只能站在後面督隊。 他啞著嗓子大喊:「繼續進攻,後退者斬!」 看到大將軍在後面督戰,後退的高句麗人重新激發了血性,「嗷嗷」大叫著撲向前線,許多弓手不顧沒有盾牌,冒著周軍的箭雨抵近前方,朝山上不停的發箭,山上周軍的弓手也開始有了傷亡。 楊勇搖了搖頭:「高句麗人瘋了,既然敢用弓箭手和我軍對射。」山坡雖然不是太高,在山上對山下還是優勢明顯,除非山下能有數倍弓手,否則只能是找死行為。 高句麗士兵勇氣可嘉,只是在周軍弓箭手的打擊下,死傷慘重,還是不得不退了下來。眼看士氣慢慢衰落,到了中午時分,溫達不得不鳴金收兵,以圖再整攻勢。 看到高句麗士兵退了下來,前線周軍都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上,山腳下伏屍纍纍,血水慢慢匯聚到低窪處,通紅一片。這次高句麗人雖然傷亡慘重,但他們的瘋狂進攻也不是沒有收穫,一度曾將周軍逼到山腰,若不是周軍弓手太過強悍,周軍的陣式已被攻破。 「進攻!」沒有等待多久,高句麗人的進攻又已開始,只是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高句麗人的士氣已經衰竭的差不多了,周軍已感覺不到太多的壓力。 就在雙方都以為今日的交戰已經快要結束,高句麗馬上要收兵時,遠處一陣轟隆隆的雷聲傳來,整個大都好像在顫抖,雙方士兵都驚異朝雷聲處看去,只見北方一股巨大的煙塵升起,彷彿遮天蓋日。 高句麗士兵自動與周軍脫離接觸,而周軍也忘了追趕,呆呆的望著遠方,不知所措,如此大的動靜,雙方都知道是大隊騎兵過來的跡象,兩邊都心頭忐忑,怕來的是對方幫手。 韋破敵呆呆的望著遠處的煙塵,他顫抖著道:「大人,看聲勢至少有二萬騎兵。」 「二萬騎兵。」聽到此話的周軍都亂成一團,敵人若是多了二萬騎兵,他們現在丟下所有東西逃命恐怕都來不及,楊勇連忙喝道:「不用慌,那是咱們援軍。」同時楊勇也忍不住心頭驚異,契丹人怎麼會來這麼多。 聽到楊勇的聲音,周軍才鎮定下來,高句麗五公主驚慌失措來到溫達身邊:「大將軍,來的是我們的人?」 溫達反應過來:「撤!撤軍!」後面浮橋已斷,而且國內不可能調動如此多的騎兵過來,現在只有草原上各個民族才會集聚起如此大的聲勢,溫達雖然不能斷定對方是要撿便宜,還是要幫周軍,此時唯有謹慎。 看到高句麗人退了下去,山中的周軍歡呼起來,眾人剛才對楊勇的話還是半信半疑,此時終於完全相信是自己的援軍。 「大將軍,是否下山追擊?」周軍將領都已躍躍於試。 楊勇搖了搖頭:「不急,等等看。」若來的二萬大軍真是契丹人,高句麗人後路已斷,已是翁中作鱉,萬一猜錯,全軍只有逃命了。 「呼呵!呼呵!呼呵……」大軍終於出現在視線中,他們一身皮祅,高舉彎刀,隊形散亂,分成數隊,向高句麗大軍圍了過去。 第八十三章逃命 見到數萬騎兵向自己圍來,溫達咽喉發苦,當初有高保寧在,這片區域內的契丹人也好,鐵勒人也好,室韋人也好,無不需要仰高句麗鼻息,沒想到高保寧剛剛被滅,平時這些軟弱的部族竟敢與高句麗為敵。 「大將軍,怎麼辦?」所有的高句麗將領都圍到溫達身邊,驚慌失措,本以為很輕鬆的任務,沒想到反而被別人打了一個伏擊,這個反差實在太大。 「溫大,你帶著騎兵護送五公主先撤,千萬不可讓五公主有事。」溫大是溫達的家將,對他最為忠心之人。 沒等溫大說話,五公主已是先開口:「不,我不逃,我要和你在一起!」 溫達撲通一聲向五公主跪了下去:「公主,二王子已經落在周人手裡,你不能再有閃失,否則若讓大王知道,必定會痛不欲生。」 五公主大驚,連忙將溫達扶起:「大將軍,我聽你的,先走。」提起高句麗王,五公主不由側然。 「大將軍,那你呢?」其餘各將連忙問道。 溫達慘然一笑:「本將無能,連累了大家,今日溫某將率所有步兵在這裡阻擊敵人,萬望各位千萬不可讓五公主有所閃失,溫達拜託大家了。」 見溫達彎腰躬身。許多將領都紛紛道:「大將軍,你身上有傷,不能留在這裡,讓我留下吧。」 溫達厲聲喝道:「快走,沒時間了,囉囉嗦嗦下去難道要我白死了不成?」 眾人向遠處望了一眼,敵軍的騎軍已經開始合籠,如果再耽擱下去,就是騎兵也跑不出去。只得都向溫達彎腰行禮:「大將軍,請保重。」 五公主被眾人扶上馬背,扭頭含淚的看著溫達:「溫達,你一定要活著回來,我等你。」 溫達揮了揮手:「快走,快走。」 高句麗的二千騎兵護著他們的五公主險險從缺口衝了出去,溫達的身邊只餘下了數百騎,這些人都是溫達親兵,無論如何。他們沒有丟下溫達逃走道理。 看到來的真是自己援軍,周軍在納悶之餘對楊勇也是信心大增,數日前用暗箭射傷高句麗大將的鬱悶一掃而空,許多人按耐不住,馬上就要出兵和山下的援軍匯合在一起。 楊勇止住了大家的衝動,看到高句麗騎兵逃走,將自己的步兵留下時,楊勇才吩咐道:「楊石,你帶八百人在山上保護好這些婦孺和牲畜,其餘人等隨本將追擊高句麗騎兵。」 「是。」楊石大聲應道。被留下來的騎兵都有一點騷動,眼看己方勝局已定,誰都想衝下山去追殺一通,只是軍令如山,何況這些人跟著楊勇已經立了不少功勞,也就釋然。 雖然契丹人是自己的援軍。只是援軍太多楊勇也有一點不放心,若是不留下兵馬,萬一有人對這些牲畜起了貪念,到時發生哄搶,再逼他們吐出來就難了,楊勇重重的拍了拍楊石肩膀:「記住,守住這些牲畜比殺高句麗人更重要,若是有何人敢異動。本官授你全權處置。」 「大將軍放心,卑職決不會少了一頭牛羊。」楊石鄭重應諾,光是近萬匹良馬的價值就無法計算。何況那些牛羊也正是剛剛大戰一場的齊急需物質,把這些東西帶回去,只要半賣半送,不但齊的百姓感恩,就是齊空虛的府庫也能充實不少,有了錢,才能騰起手來做事。 見到楊石應諾,楊勇放下心來,楊石是跟隨自己最早的人。又沉穩可靠,他轉向其餘興奮的周軍。也不用什麼廢話:「衝!」當先朝山下衝去。 後面二千騎兵緊跟在楊勇身後,朝高句麗人衝出營寨的騎兵追去,山下契丹騎兵也分成兩隊,一隊追向逃走的高句麗騎兵,一隊將高句麗營塞團團圍住。 高句麗人的營寨簡陋,根本擋不住勢如奔馬的契丹騎兵,前面的契丹騎兵遠遠丟出繩索,將營寨的木樁套住,藉著馬力一拉,營寨的木樁就撥而起,不一會兒,高句麗營寨四周就被打開了無數缺口,契丹騎兵從缺口窩湧而入。 溫達朝剩下的步兵大吼起來:「將士們,我們已經沒有活路,今日唯死而已,殺!」 「殺!殺!殺!」這些高句麗士兵見已被包圍,自己的大將軍還跟他們在一起,也激起了血性,跟在溫達後面朝契丹騎兵衝去。 「咻!咻!咻!」無數的箭雨朝高句麗人頭上傾洩而去,契丹人以放牧,漁獵而生,同樣善長騎射。 「豎盾,豎盾。」高句麗人並沒有亂,僅剩的刀盾兵排在前面,嘩啦啦響動中,一人多高的盾牌築成了一堵鐵牆,將契丹人的箭雨擋住。同時無數的箭雨也從後面發射出來,射向契丹人陣中,不時有契丹騎兵人仰馬翻。 「呼呵!呼呵!呼呵……」契丹人盡顯草原民族的驃悍,對於被射中的同伴根本不在意,他們踏著同伴屍體繼續摧馬前進,與高句麗前線豎起的盾牌猛然相撞,許多戰馬直接撞在一人高的盾牌上,頓時頭骨折斷,哀鳴一聲死去,馬上的騎士也被拋下,死於非命。 被對方的戰馬一撞,躲在盾牌後的高句麗士兵只覺得一股大力衝來,頓時雙臂如折,許多士兵哇的一聲鮮血狂吐,卻還是死死支持著鐵盾,他們都知道,若是盾牌被對方所破。面對著騎兵的衝擊,步兵只有屠殺的命運。 「唏律律。」無數的馬叫聲響起,面對著高句麗盾牌陣,一些契丹騎兵選擇了高高躍起,試圖越過盾牌陣,向高句麗 間踏去。 「嘩啦啦。」從盾牌後面伸起了無數的長槍,捅入躍起的契丹騎兵馬肚,無數的鮮血拋灑下來,沉重的馬屍從半空中跌去。壓在高句麗人的盾牌上,一些盾牌手聽到自己支撐盾牌的雙手骨格發出吱吱的響聲,彷彿就要折斷,還是咬牙死死挺著。 只是隨著越來越多契丹騎兵湧上來,終於有盾牌手支持不住了,轟然一聲巨響,一人多高盾牌倒了下來,將下面支撐高句麗士兵當場壓得肚破腸流,無數的契丹騎兵從倒下來的盾牌上踏過。揚起彎刀向後面無遮無攔的高句麗步兵砍去。 「噗、噗、噗……」的聲音響起,高句麗盾牌手後面險險的組織起了一支單薄的槍兵,越過盾牌的契丹騎兵又撞到了高句麗人槍陣當中,拋灑出一片血雨。 沒有盾牌阻擋的槍兵終究失去了防護力,一陣「咻!咻!咻!」的聲音響起,後面的契丹騎兵箭雨開始發威,無數的箭支射入高句麗的槍兵陣中。 「啊,啊……」無數高句麗槍兵哭爹喊娘的慘叫聲響了起來,原本密密麻麻的槍陣頓時變得稀疏起來,再也不能阻擋契丹騎兵的前進。 「殺!殺!殺!」無數的契丹騎兵彷彿是聞到血腥味狼群。獰笑著高舉彎刀,從槍陣的缺口衝去,如同洶湧的潮水,很快將高句麗的前軍淹沒。 沒有了盾牌兵和槍兵的保護,後方的高句麗箭手頓時赤裸裸暴露在契丹騎兵視線中,許多高句麗箭手驚慌失措的丟掉手中長弓。轉身就逃,只是往往跑上一段高句麗箭手就會發現自己的腦袋被高高拋起,驚恐的看著前面許多無頭屍身還在逃跑,最後啪的一聲掉到上,陷入黑暗中。 「殺!殺!殺!」溫達單手持槍,挑飛了一個個向他衝來的契丹騎兵,他的脅下已是一片血紅,前幾天已經收籠的傷口開始重新滲血,每動一下都是帶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只是望著到處逼過來的契丹騎兵。他就是想休息一下也不行。 「殺!殺!殺!」他身後數百騎兵緊緊的跟著自己的大將軍,開始他們還能對步兵進行支援,只是眼下他們也被越來越多的契丹騎兵圍上,自顧不暇,只是任由步兵自生自滅,狠命的朝契丹騎兵衝去,如今他們是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羅藝對這些契丹人並沒有定下多少賞額,只是憑著戰後封官的一句虛言。就讓這些契丹人不得不賣命,誰都不想自己的官職屈居他人之下。眼下高句麗的步兵已經快完了。這隊騎兵無疑是塊肥肉,各部的勇士都想咬一口下來。 兩千高句麗騎兵拚命打馬飛奔,沒有人敢回頭看一眼自己留在營寨中同伴,面對著鋪天蓋的草原騎兵,他們只有一個念頭,逃回去,逃回去,甚至沒有人想起,他們浮橋已經被燒了,即使逃到遼河邊上,又怎麼跨過冰冷刺骨的河水。 平康公主淚眼婆娑的頻頻扭頭看著後方,幼年時溫達只是她一個新奇的玩伴,溫達長得高大俊朗,小小年紀就對貴族欺壓良善不滿,經常打抱不平,被人稱為傻瓜溫達,她聽到此事,一時興起,才會去見一個平民,送溫達錢財,又給溫達找老師學藝也只是一時高興,長大後,面對溫達對自己的情意也是不置可否,只是面對四周那些高門的貴族平康公主更是深深的厭惡,這些人比起溫達遠遠不如。 溫達立下的功勞越來越大,為了籠絡,高句麗王也有意將自己女兒許配給溫達,平康公主即沒有表示反對,也沒有表示接受,卻不是對溫達有多少情意,如果要嫁,平康公主寧願嫁給出身平民的溫達,也不願嫁給那些平時只會吃喝玩樂的貴族子弟。 如今溫達為了自己,親自斷後,一下子卻將平康公主的柔情激了出來:「溫達,你千萬不能死。」 「停!」奔跑了二十餘里,平康公主再也忍耐不住了:「咱們回去救溫達大將軍。」 正在急馳的大軍停了下來,整個大軍傳來一片呼哧,呼哧的聲音,那是馬匹全力奔馳的喘氣聲。 聽到平康公主的話,她身邊的眾將都呆了,一人連忙道:「公主,大將軍身邊還有數百騎,若是要逃,大將軍自會逃出來。」 平康公主大怒,揮起馬鞭向那名將領抽去,「啪,啪」數聲,那名將領臉上已出現了數條鞭跡:「胡說,敵人那麼多,大將軍怎麼能衝出來,溫大,你說,救不救大將軍?」 眾人都噤若寒蟬,平康公主到底是公主之尊,眾人雖知不妥,有了前面將領的榜樣,卻也不敢開口。 溫達囁懦了一下,還是道:「公主,大將軍的命令是護送公主回去,末將不敢不遵。」 眾人臉上都露出釋然的神色,見溫達最信任的家將也反駁自己,平康公主更是氣得嬌軀發抖:「好,好,你們怕死不去,我自己一個人去。」說完,就要撥轉馬頭。 後面的蹄聲越來越近,這麼一耽擱,追兵又近了不少,溫達一咬牙,用手在平康公主的後頸上狠狠切了一下,平康公主只覺得後頸一疼,軟軟的倒了下來。 溫大連忙將平康公主要倒下的嬌軀攬住,朝一臉驚異望著自己的眾將狠狠的道:「還等什麼,不逃等敵人追上來麼?」 眾人恍然大悟,拚命的打起馬來,剛剛停下來的高句麗大軍重新開始逃命,他們不惜馬力,拚命的催促身下的坐騎,只有一個念頭,過河,只要過了遼河就安全了。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卻沒有人敢停止前進,前面不時有騎兵的馬蹄不小心踏空折斷,馬兒一聲哀鳴,將馬上的騎士甩去,騎士來不及作出應對,自己的身體就被無數馬蹄踏過,成了一堆肉泥。 第八十四章隕落 無數的火把被點燃,將整個草原照得一片明亮,若是站在遠處觀看,草原上閃亮的火把幾乎和天上的星星一樣多,雙方互相呼應,無疑是難得的美景。 只是身處其中的高句麗士兵絕不會如此想,高句麗共有五千步軍,除了攻打山上的周軍死傷千人左右,其餘四千大軍加上數百騎軍到現在活著的不過四五百人,其中只有不到百人的騎兵,其餘人全部戰死。 對於高句麗人在如此困境下還死戰不降,契丹人暗自敬佩的同時卻也是心驚,這次徹徹底底的得罪了高句麗,如今他們已沒有了後路,唯有依靠大周。 契丹軍暫時停止了進攻,只是團團的將剩餘的高句麗人圍在一起,撕殺了半天的高句麗人終於有片刻休息,只是誰都知道,眼前的平靜只是暫時,他們不可能再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降!降!降!」羅藝用鮮卑語大聲將自己的命令傳達下去,經過近萬名契丹人的吼叫,形成一股巨大的聲浪,將中間高句麗人的耳朵震得嗡嗡作響。 草原上通行的是突厥語,突厥還是唯一創造出自己文字草原民族,而鮮卑語和突厥語大部分相同。羅藝只能用鮮卑語勸降。 羅藝以前最多指揮過一幢五百人馬,而且還不是正幢主,這兩日手下二萬契丹大軍唯羅藝命令是從,讓羅藝心中也不禁飄飄然,他要讓這場勝利盡可能贏得漂亮,讓大將軍知道他的才華,日後委予重任,才耐著性子向高句麗人勸降。 即使是聽不懂鮮卑語的高句麗普通士兵也知道對方有勸降之意,他們撕殺了如此之久。大部分人身上都帶傷,又累又泛,聞言都朝溫達看去。/ 溫達已成為一個血人,有很多是自己所流,但更多的是敵人的血,死在他槍下的契丹騎兵已有數十人,如果不是先前受了箭傷,或許死在他槍下的契丹人會更多,但即使如此又如何。外面的契丹人彷彿無窮無盡,任他怎麼殺也殺不完。 「大將軍,公主已經走遠了,我們殺出去吧。」他的另一名家將溫二含淚道。 「殺出去?」溫達喃喃自語,外面契丹人圍了一重又一重,殺出去只是做夢,他抬頭望向天空,草原上的天空分外明淨,天上群星閃爍,他不由想起一個中原的傳說。每一個貴人都是天上的星宿,死後就會重新歸於天上,五公主無疑是貴人,她當然是天上的星星,而自己只是一個窮小子,雖然如今做到了大將軍。自己也是天上的星星下凡麼? 若不是五公主賞識自己,他溫達到現在還只是一個窮小子,被貴族叫做傻瓜溫達的窮小子,別人看到貴族出巡都要下跪,唯有自己寧願挨打也不願跪下,雖然他當時不懂什麼王侯將相寧有種之語,可是自己為什麼要跪他們,憑什麼貴族能享受各種特權,能任意欺負窮人。 溫二見溫達抬頭望天,不言不語。心中暗自奇怪,不由叫道:「大將軍,大將軍。」 溫達轉過頭來,望著溫二,低沉的問道:「你怕死嗎?」 溫二一挺胸膛:「回大將軍,小人不怕死。」 「你不怕死,可是我卻很怕死。我怕死後不能變成一顆星辰,繼續守候著五公主,我怕死後母親和以前那些善良的鄰居重新要受到貴族欺凌。我怕死後別人再叫我傻瓜溫達,我怕……」 溫達的話讓溫二一陣愕然。除非投降,否則怎能不死,溫二張了張嘴:「大將軍……」 溫達揚手止住了溫二接下來的話語:「我怕死是因為有牽掛,其實有牽掛是一種幸福,若是在死之前沒有牽掛才枉活了一生,五公主,這一輩子有你,我已經滿足了。」溫達後面的話已是低不可聞。 「降!降!降!」契丹人繼續朝中間大聲吼叫,手中的弓箭已經張開,對準著高句麗人,剩下的高句麗士兵雖然臉色發青,緊挨在一起,卻都看著自己的大將軍,沒有一人離隊出降。 溫達的聲音傳來:「弟兄們,本將無能,今日之敗責任在我,戰至現在,你們已經盡力,若有人想活命,本將允許你們向敵人投降,本將軍決不怪罪。」 隊伍中一陣嗚咽的聲音傳來:「大將軍,我們跟著你,決不投降。」 「對,絕不投降!」 「對,絕不投降!」 …… 溫達裂嘴一笑,將手中的長槍舉起:「我溫達死也要死在衝鋒道路上,弟兄們,跟著我,殺!」 「殺!」他身邊的騎兵轟然響應,緊跟著溫達向契丹騎兵衝去,緊接著後面的步兵也是如此。 「射!」見高句麗無人肯投降,羅藝搖了搖頭,下達了命令。 「咻!咻!咻!」無數的羽箭將天空中的星星也遮住不見,朝正在衝鋒的高句麗殘餘兵馬落下。溫達長槍舞動,槍尖上發出一連串金屬磨擦聲,也不知嗑飛了多少箭支,他周圍的騎兵紛紛落馬。 「噗,噗。」溫達聽到兩聲箭羽入骨的聲音,手中的長槍頓時一窒,接著越來越多的箭支落到他身上,溫達的長槍舞動越來越慢,跨下的戰馬也傳來一陣悲鳴,軟倒在,他最後一次睜開眼睛,彷彿看到天空中一顆流星劃過:「五公主。到了天上,我也會保護你。」 羽箭在高句麗人最後衝鋒的人馬身上幾乎覆蓋了密密麻麻的一層,面對著數萬支傾洩的箭支,沒有一名高句麗士兵能衝到契丹騎兵面前交手,除了逃走二千騎兵,這裡的高句麗大軍再無一個活人。 目睹高句麗人最後發起的絕望衝鋒,多數契丹人心中卻升起一陣寒意,高句麗帶甲三十 都如同這些士兵一樣。以後契丹人將面對著高句麗的 「將他們的屍身收拾好,這些人都是勇士。」 沒有人反對羅藝的話,許多契丹騎兵跳下馬,默默的搬運著中間的屍體,在旁邊挖掘大坑掩埋,面對真正的勇士,契丹人都由衷升起敬意,而其餘先頭戰死人卻沒有這麼好的待遇,等待他們將是草原上野狼和鳥兒的食用。 平康公主幽幽醒轉。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男人懷中,心中大急,一個甩手,只聽啪的一聲重重打在男子的臉上。 那名男子發現平康公主醒轉,連忙鬆開摟著公主蠻腰的手,跳上旁邊的一匹空馬,惶恐的道:「事急從權,冒犯公主,卑職死罪。」 平康公主乍失扶持,在馬背上晃了幾晃才重新坐穩。藉著月光,平康公主看清了男子臉,正是溫達的家將溫大,剎時記起昏迷前的事:「你當然該死,你好大的膽,竟然敢打暈我。」 溫大將腰彎下。幾乎將身子伏在馬背上:「卑職冒犯了,如果公主安全回到國內,要殺要剮,悉聽公主之便,只是眼下我軍還沒有脫離危險,卑職暫時不能死。」 黑暗中,隊伍仍舊在前進,只是速度慢了很多,一是白天的狂奔馬力消耗太多,即使想快也快不了多少;二是黑夜中狂奔太過危險。已有數十名騎士死於非命;加上身後已聽不到馬蹄聲,追兵沒有那麼緊迫,隊伍行進的速度自然變慢。 「我們到了哪裡?」平康公主冷靜下來,現在返回去已經不可能,白天她也確實太衝動,若是帶人回去,不但救不了溫達,只會把所有的士兵葬送。 溫大估算了一下:「回公主,離遼河大約還有十多里?」 平康公主沉默下來。以這樣的速度大約還要一個時辰就可以到達遼河,眼下既然聽不到追兵聲音。那麼過了遼河就安全了,她突然記起遼河上的浮橋已經被燒燬,臉色蒼白起來,只是黑暗中眾人卻留意不到。 遠處一顆流星劃過天際,爆發出璀璨的光芒,平康公主突然一陣心悸:「溫達,難道你已經死了?」 高句麗騎兵一直摸黑趕路,周軍卻在天色還沒有全黑時就停了下來,紮營,生火,烤肉,藉著太陽還有餘光,在草原上挑撿各種無毒的野菜和蘑菇,每名周軍在出發前就帶了幾斤上好的羊肉放在馬上,如今剛好整治,不一會兒,一堆堆篝火升起,將整個營照得透亮,烤肉的香味也慢慢傳來。 一碗鮮美的野蘑菇湯端了過來,楊勇吃得津津有味,這幾天,楊勇每天都吃著各種羊肉,烤的,煮,炒的……雖然剛開始味道還不錯,只是連續吃卻感得反胃,連身上都彷彿帶著羊擅味。 雖然牲畜群中還有不少黃牛,只是這個時代一頭黃牛能抵數個勞力,周律規定,除了老牛,病牛或腿已受傷不能耕的牛,宰殺耕牛有罪,楊勇自然不能為了自己的口福,帶頭違反周律。 韋破敵端著一隻瓷碗過來,他的碗中卻全是羊肉,營州蔬菜遠比肉少,在營州當軍官數年,韋破敵已習慣吃肉。 「大人,為什麼不繼續追趕?」 楊勇將一碗蘑菇湯喝了一個底朝天,抹了抹嘴才道:「為什麼要追趕?沒有浮橋,這些高句麗人到了河邊也只能乾瞪眼,本官才不信他們找得到渡河的工具可以連夜過河,現在晚上一個時辰才能走十多里,明天天一亮,至多花一個時辰就可以趕到河邊,何況前面還有契丹人追去了,我可不想半路相遇,來個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己人打起來。」 除了這些原因,其實還有一條,只要高句麗人找不到東西過河,那些契丹騎兵足夠收拾高句麗人,周軍沒必要為搶功多死人。 契丹騎兵追到天黑也停止了追擊,他們雖然不知道高句麗人的浮橋被燒,但不願冒著黑夜的危險追人,優勢的一方最不願意夜戰,在黑夜太容易產生各種意外,即使追到了形成混戰,人多的一方也沾不到多少便宜。 何況帶隊烏圖還另有想法,高句麗人雖然逃了,但這次出兵的目的已達到,沒有必要趕盡殺絕, 前方嘩啦啦的水聲傳來,遠處彷彿一條銀白色的帶子在閃閃發光,正在趕路的高句麗人頓時大喜,知道已快到遼河,不知不覺的加快了馬步。等到遼河邊沿時,高句麗騎兵都歡呼起來,只要過了河,就逃過了這次追殺。 「橋呢?橋呢?」許多高句麗士兵沿著上下游拚命找起來,河面上不要說橋,連一片木板的影子都見不到,知道浮橋被燒掉的確切消息,只有溫達身邊一些重要將領,其餘士兵那天看到火光時雖然懷疑,但還是抱著浮橋在希望才拚命趕路。 平康公主來到溫大身邊:「溫大人,浮橋已經燒了,叫士兵停止搜尋,留著體力應付明天的撕殺。」 溫大搖了搖頭,記起現在是黑夜,連忙道:「公主,讓他們找吧,即使能找到一條小船也好,只要公主能過河,其餘人全部死了也值。」 旁邊一人也道:「公主,讓士兵們體力消耗一下也好,不能等知道沒有浮橋時,屬下怕會引起兵變。」 這名將領話頓時讓大家都一驚,士兵們千辛萬苦到了河邊,突然告之沒有浮橋,絕望之下發生兵變的可能性大增,到時不用敵軍過來大軍就會自相殘殺而亡,所有將領連忙嚴守口風,任由那些士兵上下尋找。 ------------- 第八十五章渡河 色漸漸發亮,許多找累的高句麗士兵一屁股坐在上的河面發呆,明明只要過河就能安全,偏偏就是找不到以前搭建的浮橋,他們逃命時雙方空空,什麼都沒有帶,草原上又沒有木頭,即使現在想建橋也不可能。 一些士兵隱約記起那夜的大火,只是卻不願意相信,那樣無疑是自己將一線希望粉碎,遠處突然數名士兵大叫起來:「找到了,找到橋了。」 眾人都是大喜,朝大叫大嚷的幾名士兵奔去,急忙問道:「在哪裡,在哪裡?」 那幾名士兵淚流滿面的指著河中央說不出話來,剎時間那些奔過來問的人也一臉死灰,天色放亮後,他們已可以隱約看到浮橋在水底下還沒有燒完的木樁,他們要找的浮橋早已經沒了。 橋已經毀了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軍,一些人大哭起來,一些人卻是對著河水破口大罵,只是面對數里寬冰冷刺骨的河水,沒有橋,沒有船,誰也不知如何過去。 溫大等將領也是滿臉失望,他們雖然早已知道浮橋被毀,卻任由那些士兵尋找,就是希望能找到可以渡河的小船或者木板等物,如今所有人都兩手空空,自然是什麼也沒有找到。 河對岸空空蕩蕩,連人影都見不到,這次出兵緊急,連接應的人也沒有留,否則全軍也不會落到如此尷尬的境。 遠處一股塵煙揚起,傳來隱隱的馬蹄聲,天色發亮之後,敵軍已經開始追擊,溫大等將領急得團團轉。 「撲通,撲通。」河中傳來數聲巨響。眾人都朝響聲處看去,只見幾名情急的士兵連人帶馬跳下遼河,催著馬匹向對岸游去。 眾人都緊張的望著河裡的數人,此時河水並不喘急,他們很快走出數百米距離,不過向下游衝出了十來米,河水漸漸漫到騎兵的腰部,他們身下馬越走越慢,已經凍得直哆嗦。馬上的騎士也是如此。 又前進了數百米時,一名騎手突然從馬上滑了下去,接著捲入水中,不了蹤影,隨著第一名騎兵滑下水,其餘幾名騎兵也接連滑到水中,只是冒了數個水泡,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接著連同他們的馬也沉到水裡。 岸上頓時死靜一片。這幾個先例告訴他們,沒有渡河工具,千萬不能靠著馬匹就想渡河。 溫大卻看得眼睛一亮,現在是枯水季節,遼河的水位比夏節最高水位至少下降了數丈,此處渡河點不行,說不定有其他方可以過河:「傳本將命令,空出三百匹馬,分段趕入河中。」 其他將領很快明白了溫大的意思,他們連忙將溫大的命令傳下去。三百名騎兵含淚將自己的坐騎牽到河邊,用力鞭打,要將坐騎趕下河。 即使是馬匹,面對冰冷刺骨的河水,也不肯輕易下去,一時間。整個遼河邊上全是馬匹唏律律悲叫聲音,許多騎兵捨不得將自己的馬匹趕下河,放聲大哭起來。河上頓時悲聲一片。 後面敵人騎兵激起的煙塵越來越近了,溫大幾乎用全身力氣吼了出來:「快,用刀刺,追兵馬上到了。」 聽到命令,騎兵不敢再遲疑,一些騎兵使勁的鞭打著自己的愛馬,一些騎兵卻用刀直接在馬屁股上刺出一道道血痕,那戰馬受痛不過。終於悲叫著跳入河中,向對岸游去,一些馬還想返回,只是看著岸上提著刀,目光帶著殺氣的主人,只得向前游去。 將自己的愛馬逼入河中,許多騎兵都是心如刀割,一個好的騎手必定是把自己的馬兒當成好友,平時戰鬥時才能做到心意相通。如今親手逼著愛馬送死,無疑是一件十分殘忍之事。 這些馬兒許多還沒有游到河中央。就被河水捲走,消失無影無蹤,只有十來匹馬游過了對岸,站在河東岸長嘶不已。 高句麗全軍都是大喜,在那些馬匹安全過河的點又試了幾次,終於找到一處可以勉強渡河的方,只是這個方還是太窄,一次只能過十數騎,而且還有一小段會將人馬全部淹沒,若是趟不過去,或者一不小心走偏捲入深水,最終還是要在河中淹死或者凍死。 只是與其留在西岸等死,還不如趟過遼河,只要到了對岸就能活命,懷著這樣的心情,許多高句麗騎兵一確定可以過河的點,馬上朝那處方擠去,瞬間無數的騎兵躍入河水,拚命搶著搶渡。 剎時間,這一段只有數十丈寬的渡河點人頭湧動,無數的人馬爭搶著過河,偏偏後面的契丹人已經不到十里,隆隆的馬蹄聲更是象催命一樣,逼著越來越多高句麗人跳下河。 高句麗的軍官高聲大喊:「不准擠,不准擠,讓公主先過。」 只是沒有人理會軍官的喊話,在這裡,沒有高低貴賤,沒有軍官士兵之分,人人心中都以為只要過去就是生,如果過不去就是死。河中央到處是人嘶馬叫,亂成一團,許多人被同伴擠到深水區,慘叫著被河水捲走。很快河下游便到處是漂浮著人屍,馬屍,慘不忍睹,這種情況讓溫大等將領都始料未及,束手無策的望著河中亂成一團的高句麗士兵。 「溫將軍,快下令停止過河!」平康公主大急,幾乎是向溫大吼叫起來。若是這樣亂下去,即使是沒有追兵,二千大軍也要被河水吞沒八九成。 溫大反應過來,命令自己的衛兵大聲傳著命令:「停止過河!停止過河!」 若是溫達在話,或許這些士兵聽到命令能停下來,只是溫大威信遠不及溫達,聽到命令,士兵只是稍為遲疑一下,還是義無反顧的跳下河,雖然看到大多數人被淹死,但十數馬已經過河的馬匹嘶叫聲鼓舞著他們一往無前。 眼看命令無用,溫大惡狠狠下令道:「不聽令者,殺無赦!」 「是。」跋刺。跋刺的馬蹄聲響起,溫大身邊的一百多騎兵衝向那 備過河的士兵,揚著刀大喊:「退後,退後,否則殺 見到自己騎兵衝來,那些頭腦發熱,一心想下河的士兵頭腦才清醒了一點,向後面退去,一些稍為遲疑之人則被溫大的親兵毫不客氣的砍下腦袋。河邊頓時被鮮血染紅。還沒過河士兵才退到一邊,將渡河的點讓了出來。 溫大連忙向平康公主道:「公主,快,先過河。」 平康公主搖了搖頭:「不,讓大軍先過河,本宮在這裡守著。」 溫大等人大急,平康公主若不肯過河,他們的一番苦心等於白費,溫大向身後的一名將領使了一個眼色。示意照原樣將公主打暈,只是平康公主卻早有防備,將刀架到自己脖子上:「不要亂動,快組織大軍過河,否則來不及了。」 溫大等人無奈,只是命令騎兵十人並排,在馬上手拉著手過河,這樣一來,果然是井然有序,前面的人走到了河中央也沒有人被沖走。只是速度慢得向蝸牛,無論岸上人如何著急,水中的人也不可能加快速度。 「呼呵!呼呵!呼呵……」已經可以聽到契丹騎兵的喊聲了,後面遮天蓋日,上萬名騎兵的蹄聲將河水都震動皺起一道道波紋,契丹人離他們已逼近數里遠。這點距離以騎兵的速度過不了盞茶時間就會到達,根本不足讓大軍過河。岸上高句麗士兵頓時傳來一陣陣騷動。 「錚」的一聲,平康公主撥出自己的佩劍高舉:「高句麗勇士們,跟我來,擋住敵人,讓大軍過河。」 高句麗士兵面面相覷,看著自己的公主挺身而出,許多士兵心中都湧起出羞愧之色,他們本來是高句麗最英勇善戰的騎兵,昨天未接一戰就逃跑已是不應該。今天更不應該為了活命將自己的同伴擠進深水。 許多正要過河的士兵默不作聲的轉身跟在平康公主身後,看著遠處過來的契丹騎兵,眼中充滿殺氣:「來吧,既然逃不了,那就戰吧,高句麗的勇士不是懦夫。」 溫大跟在平康公主身邊,跺腳道:「公主,你必須趕快過河,這裡有卑職在。」 「溫將軍。你繼續組織人過河,不能讓勇士的血白流。」五公主平靜的說。語氣卻不容拒絕。 溫大歎了一口氣,只好退了下來,在岸上拚命催促士兵過河。 烏圖天亮之後領著騎兵追擊不過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他以為高句麗人早已過河,到時只要高句麗人把橋一毀,契丹騎兵人再多也只能望河興歎,沒想到追到河邊,對方不但沒有過河,而且連橋也沒有,正在涉水過河。 看著河裡爭相逃命高句麗人,契丹騎兵先是一愣,接著哈哈大笑起來,只要抵近河水用弓箭一射,整條河中恐怕馬上就要被高句麗人的鮮血染紅,至於前方數百名攔路的高句麗騎兵,契丹人根本不放在眼裡。 「殺!」契丹騎兵高舉著彎刀,如惡狼般的朝數百名高句麗騎兵撲去,只要殺了或驅散這三四百人的高句麗騎兵,河裡的高句麗人只能任人魚肉。 面對著如潮水般湧上來契丹騎兵,這數百高句麗騎兵就像是風中飄浮的一葉小舟,隨時會被風浪傾覆,吞沒。 這數百名高句麗騎兵臉上卻沒有什麼害怕之色,跟在公主後面主動出來阻敵時,他們都有必死的覺悟。望著四面八方撲過來的契丹人,高句麗士兵凝立不動,開始彎弓搭箭。 「射!」平康公主清叱一聲,手中的長箭率先射出,將一名進入射程的契丹騎兵射下馬來。 「咻!咻!咻……」數百支箭雨一起飛向契丹騎兵陣中,契丹的的前鋒頓時人仰馬翻,近百人栽到馬下,轉眼被踏成肉泥。 「射!」 「射!」 連續三輪後,契丹騎兵才開始反擊,無數的箭支在天空中碰撞,撞出一串串火花,更多的箭支落到雙方陣中。 「啊,啊」雙方都傳來一陣陣慘叫聲,契丹人雖多,但正在高速移動,箭支的準度大為降低,反而顯得吃虧,只是損失的這點人對近萬契丹騎兵來說根本不在意,契丹人衝鋒的速度絲毫沒有降低。 互射數輪後,雙方都將弓箭收起,高速衝鋒的契丹騎兵猛然和靜止的高句麗騎兵碰撞在一起,仗著速度的優勢,前主的高句麗士兵手上的兵器紛紛被契丹騎兵磕飛,接著他們腦袋也被拋到空中,剎時間兩軍相接處激起一朵朵血花。 為了保護正在渡河的大軍,高句麗騎兵捨棄了速度優勢,苦苦的支撐著防線,在付出前方上百人的代價後,契丹騎兵速度慢了下來,只得與高句麗騎兵真刀真槍的拚殺,後面的契丹騎兵團團打著轉,卻被自己人擋住,空自是高句麗十數倍的兵力也無從發揮。 嘩啦啦的水聲作響,冒著九死一生過河的高句麗騎兵無論人馬都幾乎被凍僵,許多士兵上岸後第一件事就是趕快用刀割著河邊的乾草和枯枝生火烤衣,否則北方十月的天氣,即使他們過了河也會被凍死。 這些人自以為逃出生天時,卻不知遠處草叢中正有二百雙眼睛在盯著他們,他們正是韋沖和他二百部下,將浮橋燒燬,韋沖等人又將河邊看到所有船隻,木板收剿後,並沒有回軍,而是過河在另一邊潛伏下來。 第八十六章女屍 見過河的高句麗士兵毫無提防之意,韋沖身邊的一名親信悄聲建議:「大人,咱們殺出去吧,等下過河的人一多就不好辦了。」 韋沖好整以暇的道:「不急,你以為他們過了河還能作戰,多給他們一點希望,等下就是絕望了。 看到那些過河的高句麗人凍得直發抖,兵器衣服丟了一,全身差一點就脫得光潔溜溜,周軍都輕笑起來,是啊,不要說現在高句麗過來還不到百人,就是全軍都過來,這兩百名騎兵也有信心將高句麗人擊潰。 楊勇帶著二千大軍趕到河邊時,契丹人依然沒有將高句麗阻擊的數百名騎兵擊潰,聚集在一起抵抗的高句麗騎兵反而越來越多,在平康公主的鼓舞下,還在河邊的高句麗騎兵都加入到阻的陣列中,掩護著已經下水的一半左右人馬過河。 高句麗人背倚遼河,所謂背水一戰,如果沒有平康公主激起高句麗人拚命之心,這種絕境最容易使軍隊崩潰,但一旦全軍都有置之死的決心,這種力量無疑是驚人的,契丹人在外面雖然將高句麗人三面包圍,面對這塊硬骨頭卻難予啃下。 看到周軍過來,烏圖忙派人聯絡,聽到主將是親自帶兵擊潰高保寧的少年,烏圖立馬放下指揮大軍繼續攻擊高句麗人的責任,趕忙來拜見楊勇。 二千周軍凝立不動,看著那些契丹人亂哄哄的圍攻。眼中都露出一絲輕蔑的神色,這些契丹人根本就不懂什麼陣式,若不是懂得騎射,和中原的農夫也毫無區別。 「情況如何?」楊勇也不和烏圖客氣,直接詢問道。 烏圖連忙將情況大致說了一遍,楊勇聽到有一半高句麗人已經渡河,聽得直皺眉頭,這些契丹人空有十倍兵力而不知應用,簡直是浪費時間:「烏圖王子。命令各部暫緩進攻,這樣太過混亂,不妨分成十隊人馬,輪流進攻。」 烏圖點了點頭,事實上攻了如此久也沒有拿下區區高句麗人,烏圖知道自己方法肯定有問題,聽到楊勇提點,連忙命令撤軍。 「嗚嗚」的牛角聲響起,正在進攻的契丹騎兵雖然不情願。還是依令後退,高句麗人只覺得眼前一亮,外面密密麻麻的契丹騎兵已經如潮水般退了下去。他們都互相驚疑的看了一眼,不知契丹人搞什麼鬼,為什麼退下去。 「公主,你快撤,屬下來應付。」趁著契丹人停止進攻,全身是血的溫大來到平康公主身邊,催促起來。 平康公主身上也沾有許多血跡,她臉上的面紗已經除去。露出一張絕美的面容,或許是契丹人看到如此美人也捨不得傷害,或許是由於撕殺時許多高句麗士兵奮不顧身的擋在她前頭,激戰許久,她身上血跡都是別人灑上的。 平康公主望了望身後的遼河,河中的官兵最近的也有數十米遠。除非追兵也下河,否則岸上的敵軍對河中之人已毫無威脅,她終於點了點頭:「好,本宮先撤,你也抓緊機會撤走。」 「卑職遵命。」溫大點了點頭,心中卻打定主意,今日就死在遼河邊上。 高句麗軍還有五百多人,平康公主將這些人分成五個百人隊,排好順序,一個個百人隊先撤。幾乎可以肯定,最後的二三個百人隊根本沒有活命的機會。已抱有必死之心的高句麗騎兵卻沒有怨言,默默祝福他們的公主能夠平安過河。 平康公主帶領的百人隊剛下河,契丹人的進攻就開始了,一萬契丹不再亂哄哄的擠成一團攻擊,而是分成十個千人隊開始對高句麗輪流進攻,每一輪攻擊都帶走數十條上百條高句麗人的性命。 只出動了五個千人隊,西岸防守的四百多名高句麗軍已徹底垮了,只有平康公主帶著的一百人來得及入河。其餘人全部死在契丹人的刀下,望著河中的高句麗人。契丹人拚命向河中傾洩箭雨,最後面十餘高句麗人慘叫著栽入水中,至於其餘人馬契丹人射出的箭支已經無能為力。 兩千高句麗大軍有九百餘人死在西岸,其餘一千一百餘人安然下河,若是這些人都能平安過河,高句麗人這次勉強還保留了一點元氣。 遼河西岸站滿周軍和契丹騎兵,眼睜睜的看著高句麗人溜走,卻是無可奈何,突然對面一桿黑色的旗幟升起來,周軍不敢相信的擦了擦眼睛,確認真是己方旗幟後,大聲歡呼起來。 遼河東岸,已經有三四百人涉水上岸,遼河太寬,雖然是在枯水期,他們還是花了一個多時辰才上岸,早已經凍得不行,若他們不是生在北方,恐怕受不了一半時間就要在河中凍死。 一堆堆的篝火點起,過河高句麗士兵將身上的濕衣脫下擰乾,哆哆嗦嗦互相靠著取暖,用枯枝將衣服掠起,掛在四周,即可以擋風,又何以藉著篝火將之烤乾,他們身上雖然發冷,心情卻無比放鬆,總算安全了。 「殺!」看到河中已上來了差不多數百人,韋沖一聲令下,二百周軍從草叢中起身,他們的戰馬也同樣立起,周軍翻身上馬,平舉著長槍,馬槊,向那些圍在火堆旁的高句麗人殺去。 聽到喊殺聲,這些高句麗人完全傻了,呆呆的看著黑衣黑甲的周軍象變戲法似的從草叢中鑽出來,然後上馬,高舉著武器向他們衝來。 幾乎所有的高句麗人都來不及反應,直到周軍的兵器刺中了他們的胸口,咽喉,許多人仍然瞪著驚愕眼睛,不相信自己會在東岸碰到周軍。 等高句麗人反應過來,慌慌張張的去拿武器時。才發現自己幾乎全身赤裸,而且手腳僵硬,別 抗,就是連兵器也拿不穩,周軍過來,只是輕輕一磕兵器就脫手而飛,接著是身上一痛,陷入黑暗中。 雖然高句麗有三四百人。二百周軍只是數次衝鋒,這些人十停中就去了七停,只剩下一百多人擠在一起暫時沒有送命,而二百周軍完全毫髮無傷。 這些人手上的兵器已經丟掉,毫無反抗之力,望著四周的周軍,眼中只剩下濃濃的哀色,每個人都心如死灰,眼見這些人已無反抗之力。韋沖令五十名士兵將他們看住,其餘一百五十人則守在河邊,冷冷的打量著河中還沒有上岸的高句麗人。 正在河中的高句麗人發現岸上有周軍之後更是傻眼,他們頓時進退不得,若是退,不要說能否再順利過河,就是過了河對岸也是敵人裡,可是若進,岸上全是虎視眈眈周軍。 「汨汨」數聲響起,幾名高句麗軍太過慌張。一下子從馬背上滑下,頓時沉入河中,其他人都是大駭,眼下河水冰冷,在水中多呆一刻都有生命危險。 少部分高句麗人硬著頭皮從河中走了上來,一到岸馬上成了周軍俘虜。他們凍得渾身發抖,根本不能作戰。大部分高句麗卻不願上岸,他們直挺挺的呆在河中,任由河水將自己凍僵。 韋沖對不願上來高句麗士兵也不理會,河中至少還會六七百人,他們若是全部上來,韋衝倒是要考慮自己的兵力是否夠看守高句麗人。 東岸的周軍最終俘虜了近二百高句麗人,加上殺了的二百人左右,足有七百高句麗騎兵就這麼停在河中,等到河中的高句麗人差不多凍僵後。韋沖才命人從草叢中抬出數條可以乘四五人左右的小船,放下遼河,划船到西岸與大軍聯繫。 看到東岸的周軍旗幟,烏圖對周軍頓時死心踏,沒想到周軍的佈置竟然如此深遠,他趕忙來到楊勇身邊,大拍馬屁:「大將軍真是神機妙算。」 楊勇不置可否,事實上他雖然吩咐韋沖燒浮橋,鑿沉沿岸船隻。連木板也不能給高句麗人留一片,卻沒想到高句麗人會在河中找到一處方可以直接過河。韋沖埋伏在對岸只是防範高句麗人可能的接應,沒想到取得如此效果。 從河東到河西,划船也要半個時辰以上,韋沖坐著船上,打量著河中央,河中到處漂浮著凍僵高句麗人馬屍體,死在水中的高句麗人有七百人,加上馬屍更是多達一千多具,由於河水平穩,許多屍體慢慢堆到一起,在河中央竟然形成了一座人馬混合的屍山,讓人不忍目睹。 在離岸還有數百米時,一具美麗的女屍從船邊飄過,划船的士兵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沒錯,是女屍,這個女屍太美了,她的臉被河水沖洗的乾乾淨淨,雖然臉色蒼白如紙,卻絲毫無損她的美貌。 「大人,快看,女屍,女屍。」一名士兵激動的叫道。 韋沖不以為然,河中都是高句麗騎兵,哪來的女屍,只是扭頭看了一眼,卻馬上被女屍的美麗吸引,連忙道:「劃過去。」 數名士兵使出吃奶的勁將船划到女屍旁邊,馬上變得小心翼翼,生怕破壞女屍的容顏,幾人合力將女屍撈起,女屍本來就身著緊衣,被河水一浸,身上的衣服更是緊貼著身體,曲線玲瓏,從年齡來看至多十八九歲。 看清女屍全貌,船上的人都忍不住嘖嘖歎惜,如此美人卻被淹死在河中,實仍是焚琴煮鶴,大剎風景。 韋沖抱著萬一的希望在女屍鼻間一試,還有微微熱氣,不由驚喜的道:「她還活著,快划到岸上。」 數名划船之人頓時雙臂生力,將船隻劃的飛快,不一會就到西上,楊勇看著船隻回來,帶著韋破敵等軍中高級將領迎了過去,只是見到韋沖手中抱著一名女子,不由愣了一下:「韋校尉,你手中女子是何人?」 韋沖連忙將女子放在上,一手扶住,單手行禮:「大人,她是卑職在河中救起,還有氣,請大人救救她。」 楊勇看清女子的相貌,心中也不由一軟,他伸手在女子的鼻端摸了一下,確實還有氣,如此美麗的女子,恐怕再鐵石心腸也會心生憐惜,楊勇扭頭吩咐:「快,生火,搭建帳蓬。」 不一會兒,一頂帳蓬搭了起來,帳蓬中燃起了一堆大火,韋沖小心的扶著女子在火堆旁坐下,許多軍士聽到此事紛紛擠進帳蓬門口,探頭探腦。 楊勇掃了帳蓬外一眼,外面的軍士擠來擠去,許多人緊盯著女子臉容,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軍隊平時女子更是少見,這些人倒不是有惡意,只是這麼多人圍著無疑會耽擱救人,連忙命令:「大家離開,否則恐怕會耽擱救治。」 聽到楊勇命令,眾軍士才散去,等到身邊只剩下數人時,楊勇咳了數聲才道:「韋校尉,這樣不行,必須將這她的濕衣全部除去,擦乾全身,再好用棉被蓋上,一人替她暖身,否則這樣用火直接烤,濕氣一逼,她就是活了以後也得重病纏身。」 韋沖頓時傻眼,若是在後方山上還有數百名女子可以施救,如今在這裡全是男人,如何救治,韋破敵輕輕的在韋沖耳邊說了幾句,韋沖頓時如避蛇蠍的將女子放下:「大將軍,這事我做不了,卑職還有事,先告辭了。」說完,急匆匆離去。 韋沖一走,韋破敵向旁邊的幾人使了一個眼色,一同道:「卑職等人告辭。」也匆匆離去,楊勇在帳蓬中還聽到韋破敵邊走邊吩咐軍士將周圍十米警嚴,沒有命令,任何人不准打擾。 看著火堆旁女子美麗的容顏,楊勇的心砰砰跳起來,這些人顯然是把救治此女的機會讓給自己。 第八十七章救治 這名女子無疑就是高句麗的平康公主了,她下河的時間最晚,只不過進入河中數百米前方就傳來發現東岸有敵軍的消息,她頓時拋棄了逃生的想法,任由自己在河中直至凍僵,只是女子的忍耐力本來就勝男子一籌,所以在其他人都凍僵時,平康公主還有一絲熱氣。 楊勇雖然不知她的身份,但這樣一個女子在軍中,在高句麗位應當不低,無論是現在的大周還是以後的大隋都與高句麗注定為敵,這樣一個女子自己要不要救? 楊勇稍一考慮就不再遲疑,將帳蓬的門簾放下,阻止外面冷氣進入,迅速將女子身上的濕衣全部脫下,一時難予解開的方乾脆用刀子割斷,美麗的女人無疑會讓男人心軟許多,如果她長得醜,恐怕韋沖連撈也不會把她撈上來。 儘管眼前的女子人事不知,全身僵硬,當她赤裸的身材展現在楊勇眼前時,楊勇還是忍不住暗讚,此女全身凹凸有致,小腹上肌肉繃緊,全無一絲贅肉,楊勇猜想此女恐怕長期練武才會如此。 說起來可憐,楊勇前世直正與女友確定關係才一周,來不及結束處男尷尬身份就死於非命,這世為國公府長子,若是別的府中,十三四歲身邊至少也有數個丫環侍候,恐怕早就是百花叢中過,只有獨孤氏在兒子身上看得非常緊。非但不允許兒子身邊有丫環侍候,就是府中其他丫環也不准與兒子有太過親密的關係,否則一旦發現,丫環輕則挨打,重則遂出府中。 這種情況下,楊勇縱使想學壞也不可能,直到與元清兒結婚他才真正嘗到女子的滋味,只是元清兒比起眼前的女子來,無疑是一個清澀的果子與熟果區別。 此時救人要緊。楊勇不敢胡思亂想,抱著赤裸的女體靠近火堆,用棉布將女子身上的水擦乾,帳蓬內並沒有棉被,楊勇只得將自己的上衣完全解開,與女子胸膛緊貼,並將外面的衣物重新裹緊。 一剎那,楊勇打了一個猛顫,抱著如此動人的女體。楊勇卻毫無軟玉溫香的感覺,只覺得自己抱著的是一塊冰,凍的自己差一點要叫出來。 若不是帳蓬中燃著火堆給楊勇帶來溫曖的感覺,他差點要將懷中的冰塊丟下,楊勇伸出一隻手,將旁邊堆著的枯枝加入火堆,讓火燃燒的更旺。並用嘴緊貼著女子的嘴唇,朝裡吹出熱氣,幫助她順暢呼吸。 女子的嘴唇同樣冰冷,楊勇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她的嘴撬開。從她嘴中哈出冷氣讓楊勇牙關直抖,楊勇咬牙切齒的道:「看在你是美女的份上,老子忍了。」 緊緊抱著這具身體,楊勇慢慢感覺到對方熱氣回升,彷彿是堅冰在融化,楊勇大喜。開始用手在女子四肢上推拿,讓血液回流,女子慘白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紅色,氣息也漸漸粗了起來。 忙活了大半個時辰,楊勇累的全身是汗,女子的呼吸總算平穩了下來,蒼白的臉色開始有了紅暈,被帳蓬裡的火光一照,更是顯得美艷異常。 楊勇呆了呆,懷中這具身體不知何時變得如此溫軟。平康公主開始只覺得自己掉入到冰坑中,身子越來越冷,她心中還有一點模糊的意識,我死了麼,這裡是天堂還是獄,為什麼會如此寒冷,溫達呢,溫達在哪裡,還有自己的二哥。侍衛都在哪裡? 迷糊中,她彷彿感覺到旁邊有一個溫曖物體。她正冷的全身發抖,頓時大喜,死死的將這個溫暖的物體抱住,並扭動起來。 女子身體突然的扭動,楊勇感覺女子胸前飽滿的雙峰不停擠壓著自己胸膛,被這麼一刺激,他的下身立馬搭起了帳蓬。 楊勇才體會到什麼是軟玉溫香,此女的身高只比楊勇稍矮,兩人緊緊相貼,楊勇充分體會到女子胸前雙峰的軟中帶硬,偏偏懷中的女子時不時扭動一下,刺激的楊勇心火騰騰上升。 到了此時,既使沒有他,女子也應當沒有問題了,怕女子突然醒來誤會自己,楊勇想輕輕的將女子推開,放到下鋪著的毛皮上,只是女子雙手緊緊的抱住楊勇,楊勇怕動作稍大,女子就會醒來,只好又維持原樣。 兩人一直坐在火堆旁,女子的全身重量都壓在楊勇身上,讓楊勇甚至連屁股都感到坐麻了,大感吃不消,偏偏女子時不時將身子扭動幾下,讓楊勇的邪火蹭蹭往上冒。 楊勇已不是沒有嘗過女人滋味的魯男子,只是元清兒還青澀,身體又弱,每次都讓他不能盡興,而且兩人結婚短短時日就分開,如今懷中抱著如此一個尤物,這個尤物還是自己救的,自己費了那麼大的功夫,摸一摸不算過份吧。 想到此,楊勇再也忍不住,雙手在女子光滑的背部輕輕撫摸,只覺得女子肌膚光滑如凝脂般享受,女子的身子又是一陣扭動,讓楊勇心中一驚,以為她要醒來,頓時停止了撫摸。 只是等了一下,女子眼睛依然緊閉,反而剛才的那一陣扭動讓楊勇充分感到女子胸膛的軟綿,正在背部撫摸手不知不覺就滑到女子的前面,當手指滑向女子胸前沉甸甸一對果實時,楊勇只感到手指傳來一陣陣舒爽。 既然摸了一次,楊勇就不會只滿足於一次,漸漸的雙手都在女子胸前游動,女子的雙峰在楊勇手下不停的變換著各種形狀,女口中不時發出一兩聲嬌吟,偏偏就是不醒,這一聲聲嬌吟聽到楊勇耳中,不異於春藥,他的慾望頓時澎漲起 再滿足於撫摸。嘗試著親吻女子的芳唇。 此時女子的雙唇不再冰冷,反而熱情似火,楊勇的舌頭只是稍為一頂,對方就牙關大開,香軟的舌頭也滑入楊勇口中,楊勇輕輕品嚐著,對方的舌頭馬上象受驚一樣要縮回去,卻被楊勇緊緊纏住,女子好像也嘗到了滋味。不再退縮,雙方唇舌交纏起來。 良久,楊勇猛的離開了對方的嘴唇,稍喘了一口氣,女子的舌頭彷彿余尤未盡的伸了出來,舔了舔自己的紅唇。 眼見此女臉上紅暈滿面,顯然也是情動到極點,楊勇已經不在滿足於親吻了,眼前的女子是自己俘虜。又是自己所救,自己佔有她好像也說得過去。 找到理由,楊勇馬上將自己的上衣脫下丟到上,想將女子平放在上時,女子卻怎麼也不肯放開摟著他雙手,楊勇只得任由女子掛在身上,伸手將自己的下裳脫掉。 正當楊勇要徹底佔有懷中女子時,女子口中突然吐出了一句:「溫達,是你嗎?」並將楊勇摟的更緊。 若這名女子說的是高句麗語或其他語言,楊勇都會毫無顧忌。偏偏女子說的卻是漢語,楊勇馬上彷彿被一盆涼水澆落下來,這名女子難道不是高句麗人,是漢人?她說的溫達又是誰,是不是她的情人? 楊勇堅決的將女子身體放在上,檢起上的皮衣給她蓋上。自己重新穿好衣服,女子顯然對楊勇突然放下她不滿,雙手伸向空中摸了數下,見什麼也沒有摸到才停止。 楊勇走出帳外,一陣寒風吹來,打了一個冷顫,他抬頭望了望天空,此刻天陽已經偏西,才發現自己在帳蓬中差不多待了兩個時辰,肚子也餓咕咕響。 看到楊勇出來。兩旁的親兵雖然努力保持著鎮定,臉上古怪的神色卻出賣了他們,楊勇也不去想他們心中有何種猜測,直接問道:「有什麼吃的?」 一名親兵連忙端上一碗羊肉湯還有烤好的肉乾,楊勇接過來大口大口吃起來,才發現自己這兩個時辰耗費了大量體力。 一名親兵朝營帳內瞧了瞧,有心問一問那名女子的生死,卻不敢開口說話,楊勇親自教導的那些學員大部分留在東京洛陽。身邊跟著的親兵都是陸續從軍中選出,他們對於楊勇。遠比那些學員敬畏。 聽到楊勇出帳,韋破敵等將領也來到帳外,他倒是問出了親兵關心的問題:「大人,那名女子如何?」 楊勇漫不驚心的道:「已經救活了,不過,她還沒有醒來。」 「救活就好,救活就好。」韋破敵等人臉上都浮現出神秘笑容,韋破敵心中暗付:大人到底是少年,體力好,那女子都折騰的醒不來。 楊勇朝人群中看了看,不見韋沖,連忙問道:「韋沖呢,他在哪裡?」 韋破敵連忙道:「回大人,韋沖校尉正在運送人員過河。」 楊勇皺了一下眉:「還要多久?」 韋破敵苦笑了一下:「大人,恐怕要到明天才能運完。」 韋衝自己有兩百部下,加上三百多俘虜,總共要運五百多人,他們藏在東岸的船隻一次只能運六十多人,加上船工,至少要往返十次,河上往返一次就需要一個時辰,事實上到了明天也必須抓緊時間才能運得完。 聽了韋破敵的解釋,楊勇也無奈:「傳令,今天在此休整,明日再撥營。」 「是。」韋破敵應聲之後又悄聲問道:「大人,那些契丹人該怎麼處理?」 「契丹人?」楊勇考慮了一下,才道:「將那些從高句麗人手中收繳的武器鎧甲作為賞賜,讓他們先行回部落,數天之後,本官親自到他們的部落封賞官職。」 這些契丹人毫無紀律,現在仗已經打完,基本上沒有什麼約束,若是與周軍起了衝突反而不好,不如先用一些東西打發他們回去,高句麗武器鎧甲周軍不稀罕,對契丹人來講卻是寶,慷他人之慨,自己只付出幾個官制的虛銜,這筆生意還是划得來。 楊勇的命令很快傳了下去,聽到所有繳獲都歸他們所有,那些契丹人果然興奮起來,他們各部劃分好之後,馬上呼朋喚友的開始返回,不一會兒,一萬契丹人就向遠方散去。 見契丹人走了,楊勇問道:「有沒有高句麗俘虜,本官要對他們審一審。」楊勇關心的是那名女子的身份,為什麼她在夢中突然會用漢語說話。 「有,有,韋校尉已經運過來了數十人,請大人跟我來。」韋破敵帶著楊勇走了數百米,來到一個臨時建起來的圍欄,數十名高句麗俘虜就像牲畜一樣被圈在一起。 這些高句麗人身上的武器已收繳,衣服雖然換上了乾燥的,卻單薄的很,每一個人嘴唇都凍的烏黑,有一些人還躺在上發抖,經過這麼一次折騰,又沒有馬上得到很好的救治,可以想像,這些俘虜過不了幾天將會有很多人生病,周軍不會關心他們的死活,能挺得過就挺過去,不能挺過只有死路一條。 俘虜們已經沒有什麼抵抗心裡,楊勇很快就問出了平康公主的身份,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這女子竟然是高句麗公主,自己還以為她是漢人而放過了她。 不過,也沒有什麼後悔不後悔,無論她是公主還是什麼人,現在她只是自己的俘虜,楊勇邁著輕快的腳步重新回到帳蓬外面,掀開帳蓬正要進入,突然耳中傳來一陣風聲,他心中一驚,眼角餘光掃到一根粗大的木棍朝自己腦袋砸來。 第八十八章教訓 到木棍向自己砸來,楊勇本能的伸手去擋,只停砰的來要砸楊勇腦袋的木棍砸在楊勇手臂上,楊勇馬上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整個手臂彷彿已折,楊勇心中暗罵,這個高句麗公主好狠,這一下若不是擋住了恐怕是要自己的命。 「錚」的一聲,楊勇抽到自己隨身長劍,輕易的將平康公主第二次擊來的木棍削斷,才發現平康公主身上只裹了一件皮衣,她不移動還好,一走動,雪白的肌膚頓時若隱若現。 楊勇恍然記起她身上的衣服不但濕了,而且許多方還被自己用刀子割破,除了自己留給她的一件皮衣,帳蓬中只有上鋪著的幾塊毛皮,顯然不能作她的衣服,如今才成了這樣子。 「臭丫頭,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雖然平康公主這個樣子有點誘人,但手臂傳來鑽心的疼痛提醒著楊勇,這個平康公主身上不但有刺,而且這個刺已經傷到自己。 平康公主在楊勇放下她不久之後就醒了,發現自己身無寸縷時不由大驚失色,仔細檢查了一下身上更是羞憤交加,楊勇替她推拿時力道用的很大,她的身上到處都有紅痕,甚至連胸部也有數道抓印,若不是發現自己下身並無異樣,平康公主恐怕馬上就會想法自盡。 平康公主只得將帳蓬中唯一的一件毛衣裹住自己身體,悄悄的張頭朝外面探望了一下,發現是在周軍營中,頓時只得縮回去,在帳蓬中找了一下,唯一順手的武器就是用來支撐帳蓬的木棍,她小心的拆了一根木棍在手上。發誓只要有周軍進來就拼了。 只是沒想到這個周軍反應如此之快,只打到他的手臂,再打時木棍已被對方削斷,平康公主只得退後,恨恨瞪著楊勇,只是看到楊勇的面容平康公主不由一愣,對方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大男孩罷了。心中頓時放下不少,自己身上的抓痕應當不是他留下的。 不過一句臭丫頭又將她罵的火冒三丈,從小到大。誰敢罵她。只是她心中有許多疑問需要解清,只得勉強耐著性子問道:「這是哪裡?」 「遼河邊上。」楊勇一邊吸了一口涼氣,一邊回道,同時不懷好意的打量著平康公主,這個女人只是自己的俘虜罷了,她的生死全操在自己手裡,自己實在不該對她客氣,懸崖勒馬放過她,沒想到反而遭到此報。楊勇倒是忘了,自己之所以放過平康公主,完全是她昏迷時說了一句漢語。 「遼河邊上?」平康公主心中黯然,記起自己在河水中凍僵逐漸昏迷之事,自己被周人救了,可是大軍應該全軍覆沒,溫達,溫大他們,還有數千將士。想到這裡,平康公主心中一疼。臉上剛剛現出紅暈又蒼白了幾分。 平康公主臉上一副楚楚可憐之態,裹著的毛衣只能到達她的膝蓋部位,露出整個光潔的小腿,再往上是蠻腰,酥胸,這件毛皮大衣只是楊勇披在身上的外衣。連繫著的絲帶也沒有,平康公主裹在身上,稍不注意,整個胸口都會露出來,這種欲遮欲掩的感覺讓楊勇看得目不轉睛,尤其是想起就在不久前自己還在她身上每一寸方都檢驗過,楊勇心中更是熱血上湧,邪火大冒。 或許是楊勇目光的肆無忌憚,讓沉浸在悲痛中的平康公主都有感應,她惡狠狠瞪了楊勇一眼。將衣服往上提了一下,裹住了胸口,只是這樣一來,腿部裸露的方卻更多。 「不用遮了,你身上哪一處方本將軍沒有看過?」楊勇故意撩撥了一下平康公主。他的左手臂仍然疼痛難忍,還好活動了幾下,沒有太多的妨礙,骨頭應當無事,只是眼前的高句麗公主如此桀驁不訓。自己得好好教訓她一頓才對。 平康公主的眼睛騰的睜圓:「本宮的衣服是你脫的?」 不顧平康公主殺人的眼神,楊勇不但點頭。而且還火上加油:「不但你衣服,就是你全身也是本將軍推拿的,而且還抱著你這個冰塊一個多時辰,差點連本將軍也一塊凍死才將你救活,沒想到你不但不感恩,本將軍一進來就用木棍狠打,嘖嘖,難怪孔子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 「你這個惡魔,本宮殺了你。」平康公主開始以為楊勇只是一個少年,侵犯自己身體之人不是他才能勉強容忍,如今聽到楊勇的話,恨不得馬上將楊勇碎屍萬段。 看到平康公主張牙舞爪的向自己撲來,楊勇冷笑一聲,女子終究是女人,她手上並無兵器,又只穿著一件衣服,為了防止春光外洩,她的一隻手還緊抓著衣服。 「錚」楊勇將長劍收回鞘中,身體一側,避過平康公主扇過來的巴掌,伸腳在下面一絆,平康公主「啪」一聲,頓時撲倒在,她大吃一驚,正在翻身,沒想到背上一隻沉重的腳壓了下來,對方雖然年齡小,力道卻是奇大,任她怎麼掙扎也是無濟於事。 若是平時,平康公主縱使武藝比上楊勇,差距也不會如此之大,只是她身體剛剛恢復,手腳酸軟,平時十成的本領發揮不出二三成,自然一下就成了如此。 兩行淚水從平康公主清麗的臉上流下,她沙啞著聲音罵道:「惡賊,你有本事就殺了本宮,否則日後本宮一定要將你千刀萬剮。」 平康公主雖然精通漢語,只是罵人的話無非就是惡賊,惡徒之類。 此時平康公主撲倒在,兩條白嫩的小腿不停用力蹬著想掙扎起身,裹著的皮衣再也不能遮住她的身體,連豐滿的臀部也露出了一小部分,偏偏眼前的高句麗公主毫無所覺,還在一邊大罵,一邊掙扎,結果越露越多。 每個人心中都藏著許多惡念,只是許多人難予承受惡念帶來後果。盡量克制自己,楊勇前世沒有條件作惡,今世還沒來得及做惡事,只是最 作戰,見怪了屍山血海,非但對殺人已經無所謂,心的念頭也不時在腦中閃現,眼前的情景看得楊勇更是邪火直冒,不由自主的伸手掀開了平康公主下身毛衣部份。 感到自己臀部傳來一陣涼意。平康公主大駭:「不要!不要!」 看到兩瓣雪白豐滿的臀肉在自己眼下扭動,透過縫隙,下面的桃源也若隱若現,尤其是想到這個女人還是一國公主時,楊勇的腦中馬上閃過各種稀奇古怪的念頭,最終還是落實到自己手上。 「啪。」平康公主雪白的臀部上清晰現出了一個紅印。 平康公主的哭叫聲嘎然而止。她睜大著雙眼,彷彿不相信發生在自己身上之事,神智變得一片茫然,身體也停止了掙扎。 「啪。啪,啪……」楊勇並沒有因為平康公主安靜而停止:「臭丫頭,老子辛辛苦苦救你,反而挨了一棍,這幾掌是為本將軍的手臂而打;啪,啪,啪,這幾掌是因為你們竟敢潛伏在營州而打;啪,啪,啪。這幾掌是為你們高句麗竟敢跨過遼河想搶本將軍的牲畜而打;啪,啪,啪,這幾掌是為什麼而打,對了,你是本將軍的俘虜。本將軍想打就打。」 一連打了二三十下,楊勇才停了下來,平康公主雪白的臀部已經變得紅腫一片,見平康公主沒有了聲音,楊勇心中一驚,不會是氣死了吧,連忙將平康公主翻了個身,只見平康公主雙眼無神,臉上全是淚水,一片癡呆之色。 楊勇連忙在她臉上拍了數下。又掐了幾下人中,平康公主的眸子才開始轉動,哇的大哭出聲:「你這個惡魔,我和你拼了。」 楊勇輕易的將平康公主的雙方抓住,譏笑道:「又來,你是不是上癮了,還想讓本將軍再打一次。」 平康公主頓時不敢亂動,狠狠罵道:「惡徒,你殺了我。否則我一定讓你不得好死。」 「罵來罵去你就會這幾句,你不煩我還煩了。若你不是高句麗的公主,本將軍現在就殺了你。」 平康公主心中一驚:「你想幹什麼,你休想要脅我父王,本宮寧願自盡。」 「自盡?」楊勇嘖嘖的道:「自盡好啊,若你自盡,本將軍就將你身上的全服扒下,在全軍展覽一遍,軍中難得見到女子,你如此美麗,恐怕有許多士兵願意奸屍,之後本將軍會送你的屍首回高句麗,讓高句麗的百姓也看看他們高貴公主的美麗身體,還有,你別忘了,除了你,本將軍手中好像還有一個叫高建武的人。」 平康公主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沒想到眼前的少年如此陰狠:「你是誰,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事?」 「我是誰?你現在不用知道,總之本將軍說出的話一定會做到,你不要試圖逃跑,否則你這個樣子出去,萬一被軍士發現,本將軍到時可不擔保會發生何事,還有不要再對本將軍無禮,否則這次只是打你幾下,下次本將軍就不會如此輕易放過你了。」 平康公主沉默不語,楊勇也不知威脅有沒有用,活著高句麗公主無疑比死了有用,否則自己大可以將她先姦後殺,為了不過度刺激她,今日只能到此為止:「對了,你也應當餓了一天,本將軍先給你弄點吃的。」 楊勇不等她回答,走出了帳蓬,兩旁的親兵都努力挺胸凸肚,平靜的行禮:「大將軍!」剛才帳蓬內激烈的響動許多親兵都聽見了,只是沒有楊勇的喊聲,誰也不敢進去,卻忍不住心中作出各種猜測。 因為要在此留宿一夜,周圍已紮起了許多營帳,軍士沒有什麼任務,除了當值軍士,其餘人都在三三兩兩的閒逛,一些營帳周圍已經冒起了炊煙,有軍士開始做晚飯。 除了自己身邊的數十名親兵,其餘人馬都是營州的將士,對於具體的事務,自然有韋破石等營州軍官負責,楊勇暫時成了閒人。他向一名親兵什長曾柳招了招手,曾柳連忙來到楊勇身邊:「大將軍,何事吩咐?」 「去給本將取一份食物,對了,再找一根繩子,結實一點。」。」 「是。」曾柳大聲應道,曾柳的名字原先叫曾阿牛,楊勇覺得不好聽,將他的名字改成曾柳,不一會兒,曾柳就帶著食物和繩子過來,交給楊勇。 騎兵行軍,軍中所帶的帳蓬有限,普通士兵不得不十五人以上擠在一個帳蓬,楊勇沒有方將平康公主單獨關押,又怕晚上睡覺時平康公主會對自己不利,因此還是找一根繩子過來保險一些,親兵看到楊勇手中的繩子,都會意的露出笑容,即使是在普通小兵眼中,對女人也不用太過優待,若是她們心中不服,晚上睡覺時捆起來很正常。 楊勇端著食物進帳蓬時,平康公主已從上起來,緊抱著雙腿坐在火堆旁,只是不知是否臀部疼痛,她不時得挪動一下屁股,看得楊勇心中直笑,自己手臂疼痛彷彿也變輕了不少。 楊勇將食物放在平康公主旁邊,平康公主好像沒有看到,理也不理,楊勇不管她,出了帳蓬,直到天黑,楊勇重新回到帳蓬裡,放著的食物平康公主紋絲不動,還是呆呆的坐著。 直到楊勇取出繩子要捆她時,平康公主才有反應,激烈的掙扎起來,不過,她身體還沒有恢復過來,只稍為花了一點時間,楊勇已將她捆得像個棕子一樣。 第八十九章夜談 夜無話,第二天楊勇起身之後,發現平康公主倦縮在火堆旁睡得正香,楊勇替她解繩子時才驚醒過來,眼睛狠狠的盯著楊勇。 看到她身旁不遠有一灘水漬,楊勇心中暗笑,也不點破:「今日大軍要撥營起程,等下本將軍會幫你找幾件衣服,為免自己皮肉受苦,在大軍中千萬不要試圖逃走。」 平康公主不言不語,也不知有沒有聽他的警告,楊勇大感無趣,將她獨自留在帳蓬內,到了中午時分才尋了幾件軍中舊衣扔給她,這幾件衣物是男人所用,不過已經洗乾淨。 對於衣服平康公主倒不拒絕,否則她身上只有這麼一件衣物,只能縮在帳蓬裡,那怕衣服是髒的,她也願意穿。 到了午時,對岸的周軍和俘虜才全部運送完畢,大軍撥營起程,楊勇吩咐四個親兵對平康公主嚴密監視,防止她在行軍中有異動。 行進將近一個時辰,大軍與留守在山坡裡的周軍會合。那天聽從楊勇吩咐,楊石等人一直在山坡上看著契丹人將高句麗大軍消滅而沒有動作,第二天,這些契丹人也得到楊勇派出的信使吩咐,讓他們先帶著從高句麗人手中奪得的戰利品回去,而楊石等人則帶著牲畜在回營州的路上等待與楊勇匯合。 雖然只分別了兩天,兩路周軍卻像是分別了數年之久,士兵們分外親切,彼此歡呼擁抱起來。 楊石和羅藝兩人朝楊勇迎了上來,兩人的眼睛都有點泛紅,他們都是第一次獨立領軍,而且肩上責任重大,幸好自己都完成了。兩人都搶著向楊勇匯報。 「大將軍。卑職順利完成任務,此次共有契丹四部出兵二萬人。」 「大將軍,卑職順利完成任務,萬匹良馬,數十萬匹牛羊,一頭沒少。」 楊勇大笑:「很好,你們都很好。」轉而向身邊的韋破敵道:「傳令,今晚就在此宿營。」 此時天色尚還有一個時辰左右才會黑,按理還可以繼續趕一段時間的路。不過,將士都在興奮當中,誰也不想趕路,反正帶著這些牲畜離營州也只有三天路程,楊勇自然不會做讓將士掃興之事。 聽到宿營,官兵上下果然更加高興,很快開始紮營,營中炊煙裊裊升起,周軍的各種補給都在楊石帶領的八百人手中。楊勇和二千周軍都是啃了兩天乾糧過日,為了慶祝這次對高句麗大軍勝利,楊勇特意吩咐從牲畜群中選出十頭年老體弱的黃牛宰殺。 一時之間,營中到處傳來牛羊的叫聲和將士的歡笑聲,那數百名女子照樣負責大軍飲食,唯有數百名高句麗俘虜被周軍嚴密監視,心中驚恐不安。 享受完這頓豐盛的晚餐,楊勇將羅藝單獨拉到一邊,詢問他這次到契丹各部的經過,聽到羅藝的講述。楊勇問道:「你認為契丹人可靠嗎?」 「大將軍,契丹人雖然精通騎射,只是各部不合,力量始終不能統一起來,如今他們得罪了高句麗,只有依靠大周才能生存下去。卑職以為,至少短時間契丹人是可靠的。」 楊勇點頭:「是啊,短時間他們確實可靠,可是要如何使他們長時間都可靠呢?要知道契丹人這次表面上幫了我軍,實際上他們得的好處更大,從高句麗手上得到那些兵器甲杖只是小事,通過這次出兵,他們都會看到聯合的好處,若是日後契丹出了一人將各部統一起來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到時對中原恐怕又是一個禍患。」 歷史上契丹各部在隋唐之時一直沒有出現什麼統一契機。直到數百年大唐滅亡後,契丹才在北方強大起來,在首領耶律阿保機的領導下建國為遼。 楊勇只是模糊的記得後世遼國是契丹人所建,卻不知前面契丹是否興盛過,其實今日草原一戰,歷史早已經改變,難保數十年後契丹人不會成為一個強盛之國。 羅藝摸了摸腦袋,這個問題以前中原王朝上千年都沒有解決,草原上的民族層出不窮。你方唱罷我登場,中原王朝是防不勝防。他一時又哪想得到辦法:「大將軍,要長時間可靠,怎麼可能,草原民族都是天生涼薄,一旦強大起來就會翻臉不認人,如果要讓契丹人永遠可靠,除非讓他們這麼永遠分裂下去。」 楊勇搖了搖頭:「眼下契丹非是中原敵人,突厥才是我們的大敵,沒有一個民族會不希望自己強大,若是中原一直讓契丹分裂下去,契丹早晚會和中原翻臉成仇,或者被其他民族取代,眼下契丹橫在高句麗,室韋,突厥與大周之間,讓他強大才符合大周利益,只是這股強大的力量不能脫離中原的控制才行。」 「大將軍,需要卑職做什麼,請大將軍吩咐?」羅藝聽出楊勇話中有話。 「羅藝,若本官封你為領護東夷校尉,你能否有信心將契丹人統一在你的旗幟下,為中原王朝征戰。」楊勇嚴肅道。 領護東夷校尉這個職位是從烏恆校尉轉化過來,霍去病打敗匈奴左賢王后,把烏恆遷徙到了上谷等五郡邊塞外居住,這幾個郡包括了幽州的代郡,上谷,右北平,遼西,昌黎以及遼東。設置護烏恆校尉管轄烏恆各部。 東漢時在上谷寧城(近河北宣化市西北)繼續保留了護烏恆校尉。同時東漢王朝使用烏恆騎兵征討匈奴、鮮卑,甚至用烏恆人打烏恆人。後來烏恆各部被滅,後裔不是融入中原就是被草原其他各族消化,中原王朝將這一職位改為領護東夷校尉,只要持節就可以統轄東北邊境所有歸附中原草原各族。 只是數百年來,中原內亂一直不止,中原王朝對草原各族的威攝力也大減,不得已,這個職位改為由草原上的強者擔任,魏和後來分裂成周齊的兩國都分別冊封過高句麗王領護東夷校尉之職。 然高句麗和大周交戰。這個領護東夷校尉之職自然應楊勇身為東京塚辛,完全可以直接任命。 由自己來統一契丹各部?羅藝被這個命令嚇了一大跳,轉眼又熱血沸騰起來,這些契丹青壯只有稍加訓練就是一支很好的騎軍,據說契丹八部加起來有十多萬青壯,這兩天自己指揮二萬毫無訓練的契丹騎兵奔馳在草原時,心中總有一股揮之不去豪氣,若是自己真能統領二萬大軍。也不枉此生,沒想到大將軍一下子就要交給他十萬大軍。 看著羅藝發愣,楊勇笑道:「怎麼,沒有信心?」 羅藝心中確實有忐忑,以一個漢人的身份將契丹各部統一談何容易,如果到時搞砸,又如何對得起信任他的大將軍,只是這麼一激,羅藝豪氣馬上湧起:「大將軍放心。給卑職三年時間,卑職一定讓契丹各部統一,為我大周征戰。」 「記住,是為中原征戰。」 「是,為中原征戰。」羅藝有點迷茫,現在大周不就是中原,楊堅雖然已任大丞相,集權力於一身,反對他的尉遲迥等人又全部身死,只是誰也不會想到楊堅會如此急。再過不到半年就篡位。 對於羅藝的迷茫,楊勇暫時無法解釋,轉過了一個話題:「羅藝,你可知道要讓契丹人統一最重要的是什麼?」 「最重要的?」羅藝思索了一下馬上就道:「利益,草原各族都只看重利益,只要能帶給他們利益才能統一。」 「不錯。草原各族放牧為生,逐水草而居,看似活的輕鬆,卻遠比中原百姓沒有保障,草原上有各種災害:雪災,旱災,瘟疫…… 一旦有一種出現,草原就會爭鬥四起,要麼就結伴到中原搶劫,否則他們就得餓死。即使是正常年份。他們也要依靠中原各種物質,沒有布,絲綢,他們就只能穿獸皮,沒有鐵,他們就不能打造兵器,沒有茶,他們就會腹洩…… 總之,他們需要中原的方太多。所以中原王朝雖然往往沒有一兵一卒在草原,卻能對他們施加影響。本官可以支持你。給契丹人帶去布,絲綢,鐵器,茶,帶給他們穩定的生活。你只要抓住這一點,統一契丹各部就不會太困難。 只是這些都是表象,契丹人強大後,他們的胃口必定會越來越大,一旦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還是會翻臉,即使那時他們的首領是漢人也不行。」說了這麼一大段,楊勇不由有點口乾舌燥的感覺,停了下來。 「那該如何處理?還請大將軍提點。」 楊勇繼續道:「認同,鮮卑人入主中原,他們以中國自居,那就是認同中國的文化,一直以來,除了突厥人,草原上沒有文字記載,他們的文化只能口口相傳,很容易遺失,唯有華夏中原文字一代代流傳下來,你要讓契丹人認同他們祖先也來自於中原,讓他們學漢話,習漢字,對中原產生歸屬感。」 「這……」羅藝瞪大著雙眼,臉上全是不可思議之色:「這能行嗎?」 「怎麼不行?以前烏恆人,現在的鮮卑人不都如此嗎,你可以用官職籠絡之,用錢財誘使之,本官每年撥你一萬貫,在契丹各部推行漢語,凡是漢語學有所成者可以得到一筆獎賞,至於官職,先規定千夫長以上一定要學漢語,然後是下至百夫長,十夫長,以一年為限,學不成者可免去官職,只要草原上人人都以學漢語為榮,久之他們自然會認同自己也是漢人。」 羅藝半信半疑,只得點頭,楊勇又把自己記憶中另一個時空羅藝和他的十八鐵騎與異族作戰的事跡告訴羅藝,當然裡面羅藝換成了古代一個不知名的將軍。 當聽到楊勇對這位將軍和他的部下作出:快如風,烈如火,所到之處,寸草不留。強弓彎刀,善騎善射,以一敵百,未嘗一敗評價時,羅藝幽然神往:「大將軍,卑職決定了,決不讓前人專美於前,卑職也要如此訓練十八騎。」 只是說完,又疑惑的問了一句:「不知大將軍從哪裡看到這位將軍的事跡,卑職怎麼毫無映像。」 楊勇笑道:「你若真有心也未嘗不可,說不定日後就會流傳著你羅藝和手下十八騎的故事,不過,本官要不只是十八騎,而是你的十萬大軍,本官會先給你五十騎,一萬貫錢財,另外只有一個領護東夷校尉之職,如何利用這些東西將契丹各部一統,就要看你自己本事。」 羅藝堅定的點頭:「卑職絕不辜負大將軍厚望。」 直到快半夜,楊勇才結束與羅藝的談話,回營休息,三天之後,大軍已回到營州,韋世康帶著營州所有官員在城門迎接,楊勇帶兵滅了高保寧,又將高句麗人擊敗,不但在草原上引起巨大震動,營州城的百姓更是欣喜若狂。 高保寧雖然是前營州刺史,但逃到草原後,多次帶兵入寇邊境,還攻打過營州數次,營州百姓對高保寧早已沒有好感,高保寧一滅,意味著營州比以前要太平許多。 楊勇身份已無保密需要,韋世康已宣佈帶隊滅掉高保寧和高句麗人的將領正是新任東京塚辛,洛州總管後,楊勇的聲望在營州頓時達到頂點,營州城的大半百姓都自發出城迎接。 第九十章軍棍 勇已經習慣民眾的歡呼,營州全城百姓加起來也不過當初在長安無論是出師還有回京都有十數萬的百姓為他夾道歡呼,回京時更是全長安的官員都在城外等他,楊勇身後所帶的一百來名親兵也經歷過此事,因此毫不慌亂,只是用眼睛警惕的看著四周,防止有人對楊勇行刺。 那些營州本的官兵卻是初次經歷,儘管心中飄飄然,卻生怕損害自己的形象。不由挺胸凸肚,一本正經的坐在馬上。 只是營州民眾遠比長安百姓熱情,看到大軍過來時,許多百姓不顧旁邊阻攔的士兵,渦湧而上,嘴裡歡呼著萬歲,同時將一些家中帶來的食物塞到軍士手中,甚至有一些少女大膽的將自己的手帕,荷包等貼身物件丟過來,整個迎接現場頓時一片混亂。 楊勇的親兵大驚,連忙裡三層外三層的把楊勇圍在裡面,好在眾人都是騎在馬上,民眾擠不進來只得作罷,就這樣,楊勇在馬上還接到數個荷包,讓楊勇哭笑不得。 幾乎是有點狼狽的回到刺史府,熱情的民眾才散去,楊勇對著跟在後面的韋世康道:「營州百姓實在太過熱情,若是當初長安百姓也如此,本官可就吃不消了。」 韋世康呵呵一笑:「大人親率大軍掃平營州兩害,得到百姓如此熱情支持也是應該。」 楊勇突然問道:「對了,那個高句麗的二王子高建武如何?」 「回大人,高建武關押在刺史府,除了精神稍有萎靡,其他並無問題。」韋世康恭敬的道。 楊勇沉吟了一下:「這次我軍俘虜了三百多名高句麗人,俘虜中有一女子是高句麗平康公主。她是高建武的妹妹,你不妨讓他們見見面,然後分別關在對面。」 韋世康不禁有些遲疑:「大人,那平康公主……」大軍行進緩慢,韋世康每日都能得到大軍的詳細匯報,自然知道楊勇曾親手救過平康公主,又同住一個帳蓬數夜。和其他人一樣已經把平康公主當成楊勇的女人。 看到韋世康神色,楊勇猜到他心中所想,沒好氣的道:「她和本官一點問題都沒有,你不要胡思亂想。」 「是。」韋世康口中應道,心中卻有點不太相信,那女子既然貴為一國公主。姿色自然不俗,楊勇血氣方剛。對方又無抵抗之力,怎麼會不動。只是以為楊勇臉嫩,不肯承認罷了。 楊勇剛回營州,征塵未除,但許多事還是不得不與韋世康立即處理,答應士兵的賞賜必須盡快發下去,那麼多的牛羊,馬匹等牲畜必須趕快安置。從高保寧處帶來的三百多名女子,楊勇曾答應過她們如果在大周有親戚可以讓她們投靠,沒有的話也會妥善安置。 楊勇的身份既然公開,本來要到草原對此次出力契丹各部封賞不能再去,而是直接宣佈由羅藝出任領護東夷校尉。持節對契丹各部宣撫。 處理完這些,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楊勇才揮手讓韋世康回去,數名親兵將晚飯端了上來,楊勇匆匆扒了幾口。記起一事,頓時吃不下飯,對身邊一直跟著的楊石問道:「鄭雄安排的如何?」 「大將軍,卑職已托韋沖校尉請了全城最好的大夫替鄭大人查傷,現在已安排鄭大人在內院休息。」 「嗯,我去看看他。」要說這次出征唯一的遺憾莫過於鄭雄的重傷,鄭雄自從擔任楊勇親兵隊長以來,一直忠心耿耿,宛如楊勇左膀右臂,他這一受傷,讓楊勇頗不習慣。 這座院子自然是楊勇未出征前所住院子,在楊勇出征期間,韋世康一切保持原樣不變,倒是不需要什麼收拾,楊勇一回來,院子直接由楊勇的親兵接管,此時各處***已經點亮,整個院子都是一片***通明,看到楊勇和楊石兩人,各處守衛的親兵吩吩行禮:「大將軍!」 楊勇朝所有行禮的親兵都噓了一聲,示意大家小心說話,親手推開鄭雄的病房,此時天色剛黑不久,數名沒有當值的親兵什長正圍在鄭雄的床邊說話,見到楊勇,連忙行禮。鄭雄也要掙扎起身。 楊勇連忙將鄭雄身體按住:「你身上有傷,不必多禮。」 看到楊勇來看自己,鄭雄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大人,末將無能,累大人蒙恥,實在是該死之極。」 鄭雄受傷之後騎馬奔上山,失血太多,只對楊勇說了數句話便昏迷過去,醒來之後鄭雄才知道由於無人可以應戰,楊勇不惜命人將那名高句麗將領暗箭殺傷,這對楊勇的聲望是一個巨大傷害,讓鄭雄更是自責不已,這些天養傷時每天都是耿耿於懷,自己太過大意,否則至少也應當和高句麗人兩敗皆傷才對。 楊勇連忙輕聲安慰:「你已盡力,不用責怪自己,記住,本將需要你,盡快養好傷才是正理。」 鄭雄哽咽的道:「大將軍,卑職遵命。」在楊勇未看他之前,鄭雄心中一直有心結,見楊勇沒有怪他,此時心結才解開。 楊勇在鄭雄病房待了半響,問過鄭雄詳細傷情,知道傷勢只需靜養數月就會全好,放下心來,怕耽擱鄭雄休息才離開。 楊勇雖然任命羅藝為領護東夷校尉,讓他處理契丹事務,又對他提點了半夜,畢竟心中還是放心不下,這段時間楊勇就繼續駐紮在營州,一方面隨時關注羅藝進展,一方面靜候鄭雄養傷。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楊勇在院中深深呼了一口氣,現在已到初冬,這個院子卻還有不少綠色,讓剛剛在草原上奔波了大半個月,眼中儘是枯草的楊勇大感愜意,他剛要舒展一下筋骨,見韋世康匆匆趕來,不由問道:「韋刺史,如此匆忙可是有何要事?」 「大人。雖然不是大事,但牽涉到大人所帶來的人員,所以下官還要請大人決斷。」 楊勇「咦」了一聲:「什麼事牽涉到我的人?」 韋世康苦著臉:「大人,劉虎將 句麗俘虜殺了。」 「劉虎?」楊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劉虎是誰?」 「大人,劉虎就是大人帶到營州的那名少年。」 「哦。」楊勇才記起來,自己確實在來營州前一天帶過來一名少年叫劉虎,楊勇出征時。雖然劉虎死活要跟著,自己嫌他太小,就將他留在刺史府。記起劉虎來歷,楊勇連忙問道:「怎麼回樣?」 原來劉虎聽到大軍帶回來三百多名高句麗俘虜,一大早就跑到關押俘虜方觀看,劉虎是楊勇親自交待留在刺史府中的人。這些天在刺史府內又已混熟,看守的衛兵對劉虎並不在意。沒想到劉虎看到一名俘虜面容時,突然不克自制,竟然搶過一名守衛身上佩刀,將那名俘虜捅死。 這下整個牢房都引起了軒然大波,若不是高句麗俘虜全部被關押,守衛又彈壓及時,恐怕所有高句麗俘虜都要暴動,死一名俘虜是小事。但沒有命令在後方擅自殺俘就是大事,只是礙於劉虎身份,韋世康不便處理,只得過來向楊勇匯報。 聽完詳細,楊勇差點跳了起來:「這個兔崽子這麼小就敢殺人。真反了他了,他在哪裡?把他押過來。」楊勇罵別人是兔崽子。倒是忘記自己並不比他大,周圍的親兵也沒有覺察有什麼不對。 楊勇的話一落,兩名刺史府侍衛頓時將劉虎押了過來。侍衛對劉虎很客氣,只是收繳了劉虎奪來凶器,並沒有讓劉虎吃什麼苦頭。 殺了人,劉虎臉上沒有什麼害怕的神色,反而是一臉輕鬆,楊勇氣不大一處來,這個小兔崽子當初強要跟著自己,沒讓他做什麼事卻盡惹禍,頓時對劉虎喝道:「跪下。」 劉虎雖然在山村長大,但並非不通世事,不但沿途官員對楊勇恭恭敬敬,連刺史府對他也不敢怠慢,自然知道楊勇是了不起的人物,聞言倒是沒有抗拒,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說,你為什麼要殺人?」 「回大人,就是那個高句麗人殺了我父親,我殺他是為父報仇。」 原來劉虎這二年念念不忘找高句麗人報仇,他當初被父親藏在柴草堆裡時,曾透過縫隙看過數個高句麗人的容貌,其中一人臉上有黑痣,映像特別深刻,這次聽到有高句麗俘虜,他就急忙查看找殺害自己父母的仇人,沒想到竟然天網恢恢,真的找到那人,他二話不說,乘守衛不注意,撥刀就殺了他。 楊勇對劉虎話覺得不可思議,哪有那麼巧之事,莫非這個劉虎殺了人想到的脫罪之辭,只是看劉虎樣子不像說慌,二年前入寇扮成高保守手下的高句麗人還真有可能和這次殲滅的高句麗人是同一批人,只是即使如此,此事也太過巧了。 楊勇轉向韋世康:「韋刺史,你看他是否說的是實事?」 「下官以為劉虎的話可信,來之前下官曾問過守衛,劉虎查看其他高句麗人時並無異常,唯有查看到臉上有痣的那名高句麗人才突然發狂。」 「嗯,本官也認為劉虎沒有說慌,只是雖然情有可原,但法不可免,楊石,擅殺俘虜是什麼罪名。」 「回大人,二十軍棍。」 死一條人命才打二十軍棍,楊勇聽了也覺得可以理解,這個時代俘虜根本就不當人看,若不是在軍中,俘虜貶為奴僕之後,恐怕殺了最多罰點錢,連軍棍都不用挨。 「劉虎,你擅殺俘虜,本官判打你二十軍棍,你服不服?」 劉虎重重了磕了幾個頭:「回大人,能為爹娘報仇,劉虎被打多少棍都願意。」 楊勇不再客氣:「拉下去,重打二十棍。」 韋世康搞不清劉虎在楊勇心中位如何,連忙求情:「大人,他還是一個孩子,二十軍棍太重,能不能酌情減免。」 楊勇搖頭:「軍法就是軍法,豈能酌情,拉下去,打!」既然楊勇堅持,韋世康不再相勸,免得自討沒趣。 兩名衛兵正要將劉虎拖下,楊勇突然道:「等等,把他拖到關押高句麗俘虜的方行刑,楊石,你去監刑,給我打結實了,不准任何人徇私。」 「是。」楊石連忙跟著衛兵後面,一同押著劉虎前往行刑。 看到此事解決,韋世康告辭而去,楊勇在院中活動完身手之後,楊石才返回,對楊勇匯報:「大人,那小子有種,打了二十軍棍連哼也沒有哼一聲。」 楊勇點了一下頭:「有種就好,去,將為鄭雄治傷的郎中請來為他醫治,千萬不可留下後患,既然是可造之材,就不能浪費。」 「是。」得到命令,楊石又匆匆下去。 為方便郎中醫治,劉虎養傷方也就安排在內院,挨著鄭雄的房間,這小子挨打的時候不叫,郎中治傷的時候倒是叫的驚天動,讓楊勇聽暗自好笑,到底還是小孩,知道他的心思,恐怕不願在高句麗人面前示弱,如今疼痛難忍才會叫得這麼大聲。 一天很快過去,入夜之後,楊勇返回客廳用飯,卻是神色一愣,差點以為自己走錯方,廳中燭火高燃,已擺好了一桌酒菜,除了門口兩名親兵守衛,還有一名女子端坐在桌邊盈盈守候。 見到楊勇到來,女子連忙行禮:「大將軍好。」這名女子一身綢緞,臉上薄施脂粉,燭光下艷光四射。楊勇半響才想起來:「你是馮氏?」 第九十一章麻煩 人嫣然一笑,檀口輕張:「多謝大將軍還記得小女子 這一笑,彷彿整個廳中都亮堂起來,美人如玉,不外如此,楊勇第一次見到她時,馮氏雖然臉上沾有半面灰塵,卻難掩她的麗色,第二次見到她時,她的臉上已經洗盡塵埃,雖然荊裙布衣,卻是散發出驚人的美麗,如今換上綢緞錦衣,一頻一笑更是幾乎能讓人失神,讓楊勇半響才認出來。 馮氏之所以待在楊勇用飯的客廳,當然是營州主人韋世康的安排,韋破敵奉命處理帶回來的那三百多名女子時,多數女子都不願回鄉,直接找了這些天看中的軍士成家,而輪到馮氏時,她明確表示要服侍那名少年將軍。 以馮氏的姿色,她就是有方回去恐怕也走不了,她不知看到多少注視在她身上的貪婪目光,沒有一個強有力之人依附,等待她恐怕是更加不可測的命運,馮氏自然要自己作出選擇。 韋破敵不敢擅專,只得將馮氏交給韋世康處理,韋世康面對馮氏的姿色也是失神,若年輕幾歲,恐怕寧願得罪楊勇也會自己留下,韋世康不相信楊勇面對馮氏沒有動心,自然一切都要為楊勇安排好。 馮氏正處於二十五六歲的年齡,正是女人最成熟的年齡,論心裡,楊勇並不輸於她,身體卻更加血氣方剛,而且馮氏容貌如此絕色,楊勇除非是鐵人,否則若說不動心,自己也不會相信。 楊勇不由拿以前見到的女子和馮氏比較,不得不誠認,無論是稱為長安第一美人的尉遲繁熾還是遠嫁突厥的千金公主。馮氏都毫不遜色,甚至許多方還有過之。 尉遲繁熾雖然漂亮,卻沒有馮氏的溫柔,千金公主高貴。打扮一新馮氏不但有高貴,而且高貴中還帶有嫵媚。 看到眼前的少年將軍對自己發呆,馮氏輕輕一笑。將楊勇拉到廳中坐下,一隻纖纖玉手將酒懷斟滿送到楊勇嘴邊,看到楊勇將酒喝完。另一隻手馬上從桌上夾起佳餚,給楊勇餵下。 燭光下,美酒如玉,佳人如花,這正是男人夢寐以求的情景,剎那間,楊勇真的沉迷了,這些天面對著一個能看不能動高句麗公主。楊勇心中早已憋了一團火,此時面對一個比高句麗公主更漂亮可人的尤物對自己含情挑逗,擺明讓自己為所欲為,只要是身體正常的男人恐怕都不會拒絕。 酒不醉人人自醉,數杯酒一下肚。楊勇全身都燥熱起來,當馮氏給楊勇又斟上一杯酒時。楊勇沒有喝酒,卻是伸手握住了麗人柔荑,頓時一股滑若凝脂的感覺傳來。馮氏嚶嚀一聲,已經倒在楊勇懷中。 女體如綿,軟玉溫香,楊勇騰的起身,抱著懷中麗人朝後面臥室走去,馮氏輕輕的合上眼睛,如害羞的小女生,白玉般的臉上紅霞升起,客廳門口兩名親兵站的筆直,彷彿眼中什麼都沒有看到。 一進臥房,楊勇就急不可耐的撕扯著懷中麗人衣物,楊勇笨手笨腳,面對著懷中尤物,卻連最簡單的解衣動作都做不會。馮氏不時發出陣陣嬌笑,卻是欲拒還迎,見楊勇真是解不開衣時,才將楊勇輕輕推開,自解羅裳。 眼前馮氏的解衣更像是在跳一支猶美舞蹈,一頻一笑,無不深深的將楊勇吸引,暫時忘記動作,呆呆看著馮氏自己寬衣,直到馮氏將自己絕美的胴體完全裸露,燭光搖曳下,馮氏就像是一尊絕美的女神,楊勇低低的吼叫一聲,將馮氏一把摟過,壓在身下。 這一夜,楊勇得到極大滿足,被翻紅浪間,楊勇的雙手撫遍了身下麗人每一處敏感點,整個房間都充滿了女子動人的呻吟,而馮氏更像一個合格的老師,引導著楊勇釋放出一輪輪激情,直到筋疲力盡,兩人才互相摟著沉沉睡去。 第二天,日上三更,楊勇才睜開眼晴,懷中麗人仍然熟睡未起,楊勇暗歎自己的荒唐,不過,楊勇並不後悔,這樣的女人又有誰能捨棄,若怕獨孤氏或元清兒誤會,大不了以後將她藏到長安城外的莊院。 戀戀不捨的將懷中麗人推開,楊勇正要下床,馮氏嬌吟一聲,已經醒來,看到楊勇著衣,連忙輕披了一件小衣,勉強蓋住自己動人的身體就服侍起楊勇穿衣來,神情無比柔順。 看到那輕薄的小衣,楊勇知道下面掩的是怎樣動人的春色,差點忍不住將她再之推倒,用巨大的毅力才克制住了自己,問道:「對了,我知道你姓馮,你的全名是什麼?」 馮氏輕輕的垂下頭:「奴家姓馮名小憐。」 「馮小憐。」楊勇念了一遍:「好名字。」心中卻奇怪,這個名字怎麼有種好像熟悉的感覺。 「多謝將軍誇讚。」馮小憐重新整理著楊勇的衣裳,見楊勇臉上毫無驚訝之色,不由奇怪,難道這個小將軍對自己以前的身份毫無所知嗎。自己的身份如果讓其他人知道了可能是一個大麻煩,馮氏提醒楊勇道:「奴家以前是齊王妃。」 楊勇頓時驚愕的張大了嘴,終於想起來了,馮小憐,不就是齊後主最寵愛的馮妃,無論是周人還是齊人都罵著禍國殃民的女子嗎。 這個就是在齊後主接到周帝親自領軍攻打齊時,不但不停止打獵,還說出再圍一輪的馮小憐,這個就是在周軍佔領平陽後,齊後主說出:「只要小憐無恙,戰敗又有何妨!」的馮小憐。這個就是後人寫下: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的馮小憐…… 剎那間楊勇腦中轉動著關於馮小憐的各種傳說,難怪這個馮氏如此美貌,竟然會將尉遲繁熾都比下去,這可是讓齊後主亡國的女子。 眼前的麗人頓時變成一隻燙手的山芋,楊勇不由為昨晚的輕率懊惱,若是讓自己母親獨孤氏知道馮小憐的存在。除非馬上將她處死,不然,以後自己的太子之位不用誰挑撥,馬上就會被 說動楊堅廢掉。 楊勇心中一股惡念陡然升起。殺了她,獨孤氏日後縱使知道,恐怕不但不會怪罪。還會對兒子不為美色所迷誇讚。楊勇的手輕輕撫上馮小憐潔白臉蛋,馮小憐觸到楊勇的眼睛頓時一驚,昨晚還在自己身上縱橫馳騁。對自己癡迷不已的少年竟然一臉殺機。 她楚楚可憐望著楊勇,不知為什麼這個少年聽到自己的名字會想要殺自己,自己以前的身份應當是男人滿足,炫耀資本才對。 馮小憐雖然聰明,卻不知道楊勇的身世,更不知獨孤氏對兒子的嚴格,只是知道楊勇在大周應當是一個權貴人物,可以庇護自己的安危。只是這個權貴人物來頭太大,而她的名聲不可能會被接受,這才惹下殺機。 楊勇的手輕輕從馮小憐的臉蛋滑下,落到她的脖子上,她脖子同樣光潔纖細。宛如天鵝,只要自己用力一捏。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就會香消玉殞,自己再也不用擔心她會帶來什麼危害。 雖然知道少年將軍對她動了殺機,馮小憐卻不敢反抗。亦不敢逃跑,甚至稍為喊一聲都不敢,如果不能打消這個少年將軍對她的殺意,多餘的動作只會使她更快死亡,她悄悄的閉上眼睛,兩顆晶瑩淚水滴了下來。 楊勇的手指慢慢收緊,馮小憐臉色頓時成了紫色,手腳也開始掙動起來,正要加大力量,楊勇的手背突然一涼,正是馮小憐的兩滴眼水滴在手背上,楊勇心中一驚,將手指鬆開。 馮小憐大口大口喘著氣,她剛才幾乎就以為自己死定了:「將軍,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我?」 她雖然剛剛死裡逃生,眼前這個人昨夜還和她共效魚水之歡,卻絕無責問之意,語氣中全是不解和哀傷 為什麼要殺她?楊勇被問得張口結舌,他的理由根本拿不出手,齊國真的因她而亡,沒有齊後主荒淫無度,她一個女子又有何能耐讓齊亡國,後人將周亡歸於褒,甚至現在的陳亡會歸於張麗華,對她們又豈能說公平。 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竟無一人是男兒。這時後世花蕊夫人的一首詩:這詩又和馮小憐何等相像。 何況齊亡了關自己何事?自己是周人,若齊亡有她的功勞,自己還應該感謝她才對,就因為自己怕被母親猜忌而狠心對她一殺了之,自己的良知又到了哪裡? 「你的身份還有誰知道?」楊勇的臉色緩和了不少,腦海中依然在交戰,到底殺不殺? 「回將軍,以前只有高保寧知道,現在已經沒有人知道了。」馮小憐感覺到楊勇殺意在減少,臉上的哀怨之色更重。 北齊後主高緯的荒唐常人難以想像,他認為像馮小憐這樣傾城傾國的女子他一個人獨享,未免暴殄天物,獨樂不如眾樂樂,如能讓天下的男人都能欣賞到馮小憐的天生麗質豈不是美事,經過一番安排,齊後主讓馮小憐玉體橫陳在隆基堂上,以千金一觀的票價,讓大臣都一覽秀色。 齊亡後,齊後宮的女子被周武帝全部賞給有功將士,馮小憐本來是要賞給宗室有功之臣,卻被觀覽過馮小憐麗色的高保寧趁齊亡時的混亂將她劫走,高保寧到底是齊臣,得到馮小憐並不敢聲張,馮小憐也深知自己身份敏感,不敢洩露,只稱馮氏,若不是和楊勇共渡春宵,覺得有了依靠,她也不會輕易洩露自己身份。 聽到馮小憐的回答,楊勇鬆了一口氣,沒人知道她的身份,自己不必殺她也可以補救,眼下在營州無人認識她,不過,自己也不用打金屋藏嬌的主意,她的身份雖然現在沒有人知道,但齊國的降臣認識她的人應當不少,一旦洩露,自己就是不殺她也不行。 最好的方法就是回長安後,自己給她安排一間尼庵,讓她出家修行,這也算對她擾亂齊政數年的懲罰吧,想到這,楊勇殺意消失:「記住,無論是誰,你都不能洩露自己的身份,否則我都會毫不客氣的殺了你。」 馮小憐連忙點頭,待楊勇推開臥室走出去後,馮小憐才斜靠在床上,渾身無力,任由剛剛披上的小衣滑落,露出赤裸的胸膛,高聳雪白的雙峰上點綴著兩點嫣紅,這上面還有那名少年將軍的點點吻痕,可是在剛才,那名少年卻差點將自己殺死。她現在才真正感到了死裡逃生的喜悅和後怕。 走出房門,楊勇伸出自己的雙手,苦笑了一聲,自己剛才差點就將一名與自己無怨無仇的美麗女子掐死,自己的心是否太狠,隨即又搖了搖頭,這些日子自己無疑改變了許多,但若是太狠,自己應該毫不猶豫殺了馮小憐才對。 看到楊勇出來,一名親兵連忙上來:「大將軍,韋刺史和韋破敵將軍已經在客廳等候多時。」 楊勇將馬上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驅散:「讓他們稍等,本將馬上就來。」 「是。」 看到楊勇如此晚才起身,韋世康和韋破敵兩人都露一絲會意的微笑,少年風流,自該如此,卻不知楊勇一夜風流,也算惹下了不少的麻煩。 第九十二章談判 下來的幾天,馮小憐見到楊勇都會不自覺的對他產生美麗是她最大的武器,可是這個少年在與她歡愛後,得知她齊王妃的身份差點殺了她,雖然最後關頭這個少年還是放手,卻讓馮小憐對自己的自信大打折扣。 數天之後,馮小憐得知楊勇的身份才震驚不已,她雖然不關心朝堂之事,但尉遲迥造反之後,高保寧念念不忘入寇大周邊境,只是沒有得到契丹各部和高句麗的支持才作罷,馮小憐多次從高保寧嘴中聽到過尉遲迥造反的原因和大周朝堂的變動,眼下這個少年竟然是大周大丞相的嫡子,遠比她想像中的貴人要貴的多。 既然決定了以後將馮小憐送入尼庵,楊勇拋下顧慮,暫時享受著與馮小憐的魚水之歡,馮小憐為了討好楊勇,拚命使出自己全副本領侍候他,馮小憐侍候男人的本領確實天下無雙,不但歌舞雙絕,尤其自學的按摩,包含著槌、擂、扳、擔等手法,只要被她捏上數下,一天的疲勞就會全消。 羅藝帶著五十名騎兵到契丹各部宣撫,首先得到了曾出兵的日連,匹吉、黎、土六於四部的熱烈響應,在得知上次帶隊的少年就是大周東京塚辛之後,四部的許多貴族主動來到營州城拜見,楊勇不得不一一接待,忙得不亦樂呼。 在四部壓力下,上次沒有出兵的契丹何大何部也表示支持大周領護東夷將軍之令,而伏弗郁、羽陵兩部卻是猶豫著不決,唯有悉萬丹非但不遵從羅藝詔令,反而將日連部派去聯絡的使者割耳而回。 悉萬丹在契丹八部中最強大,其部有近三萬青壯。悉萬丹的族長雖然看到契丹八部有五部臣服大周,其餘二部也大可能倒入大周懷中,但他們離大周最遠,又自持背後有突厥支持。自然不肯聽令。 在這種情況下,羅藝不得不準備向悉萬丹部出征,否則任由悉萬丹部猖狂下去。非但伏弗郁、羽陵兩部不會聽令,就是另外五部也可能反覆。 草原民族出兵都會選擇在秋高馬肥的季節,進入十月後。其實已不適應大動兵馬,楊勇可以選在十月份進攻高保寧,是因為打定了主意速戰速決,否則後勤是一個大問題,高句麗會出兵,也是打著速戰速決的主意,只是高句麗雖然速戰速決了,卻是來了個全軍覆滅。 悉萬丹部有三萬餘青壯可以參戰。羅藝很難速戰速決,只能組織小規模隊伍對悉萬丹部慢慢襲擊,採用鈍刀子割肉的戰術,給悉萬丹部放血,也可以鍛煉隊伍。為明年的進攻作準備。 這種情況下,楊勇除了讓韋世康對羅藝盡量支持外。只能全靠羅藝自己的本事,到了十一月初,鄭雄傷勢雖然沒有全好。但已經可以騎馬,楊勇正準備離開營州時,營州迎來了高句麗人的使團。 由於溫達帶領的高句麗軍全軍覆滅,高句麗直到楊勇放出兩名俘虜報信才得知情況,八千人被殲滅,而且自己二王子和五公主都落到大周手中,可知高句麗王接到這個消息是如何震驚,高句麗已經很久沒有打過這樣的敗仗。 高句麗整個朝堂頓時都吵成一團,將指責的矛頭隱隱指向高句麗王,溫達是高句麗王一手提撥上來平民將領,貴族看不起溫達的出身,溫達也看不起那些貴族的奢侈墮落,雙方格格不入,這次溫達兵敗身死,國內的貴族正好落井下石。 可憐溫達雖然英勇戰死,他的家人還是被獲罪,高句麗王尚有一點良心,沒有將溫達全家抄斬,只是重新讓溫達的老母親回到赤貧的行列。 外置完溫達,高句麗貴族對大周的戰力也暗自驚心,雖然大家都看不起溫達出身,但還是承認溫達打仗有二下,竟然被大周全殲,高句麗貴族害怕起來,尉遲迥叛亂時想趁火打劫的那點心思頓時消失,紛紛主張和平,對大周重新朝貢。 高句麗王雖然一向主張對大周強硬,但自己二個兒女生死也不能不管,順水推舟派出了使團,一邊向大周上表謝罪,將責任全部推到邊將身上,一邊也請求大周能將他們的二王子和五公主放回。 按理高句麗的使節必須到長安去談判,只是楊勇擔任東京塚辛,有權對齊事務作出處置,高句麗處東北,與他的談判也屬於楊勇轄區範圍之事,楊勇現在在營州,倒也不必讓高句麗使者趕到洛陽。 楊勇並沒有直接與高句麗使節見面,而是由營州刺史韋世康出面接待,之後再對楊勇匯報,雖然看起來多此一舉,只是身份如此,楊勇是大周大塚辛,與他們高句麗王也可以平起平坐。楊勇不能自降身價。 聽完韋世康介紹了高句麗人的要求,楊勇嘿嘿笑了一聲:「高句麗人只是道歉,沒有其他東西,就想讓我們將他們王子,公主,還有那些俘虜都放回去,沒有那麼便宜之事。」 「大人,那該對高句麗人提什麼條件?」 楊勇想了想,還真不好提什麼,上表稱臣,人家主動提出來了,何況臣不臣,只是關係到一個名聲,根本毫無作用,割讓領土,這點也不可能,除非大周能恢復漢四郡,否則有遼河為界,即使高句麗願意割讓一兩個城,大周也守不住。 楊勇用手指敲的桌子咚咚作響,自言自語的道:「高句麗有什麼好東西?」高句麗現在佔據是後世東北之,東北有三寶,人參,貂皮,鹿茸角,可惜這些都是富人用的奢侈品,對國力毫無幫助。 聽到楊勇的話,韋世康在旁邊果然道:「大人,這次高句麗人貢品就有十餘支上好人參,要不讓他們再加。」 楊勇搖了搖頭:「人參又不能當飯吃,要那麼多人參幹嗎?」 見楊勇否決,韋世康也只得繼續低頭思索。楊勇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有了,讓他們伐木材賠償。」 韋世康頓時愕然:「大人,要他們的木材幹嗎?莫非大人想讓他們多費勞力。」 木材不 北有,就是營州附近也不缺。大周各到處都是,只生產力太低,伐木會耗費大量人工。韋世康才想到這點。 楊勇要高句麗人伐木材賠償,耗費高句麗勞力是一個方面,有一個人去伐木。必定就減少一個人耕種放牧,無形中損耗了國力,另外大周在沒有打垮突厥人和統一南方之前暫時無法對高句麗人用兵,高句麗人伐下的大材存放幾年後剛好用來造船,無論是統一南方的戰爭還是往後攻打高句麗人,都需要大量船隻,木材根本不能少,有高句麗人代勞當然最好不過。 這一點高句麗人的有識之士可能也會看到。只是除非他們不要自己二王子和五公主,否則只能接受,他們國內的貴族恐怕也不會考慮太遠,畢竟木材隨處都是,只要大周咬住高句麗需要賠償這一點。比起其他賠償來講,木材更容易接受。 楊勇向韋世康解釋了一下。韋世康才恍然大悟:「大人高明。」 「對了,高句麗的談判使者好不好應付?」 「大人,他們的正使是高句麗王族。不學無術,可是副使卻是一位年輕人,叫乙支文德,非常難纏,正是他一口咬定這次高句麗和大周衝突只是邊境將領貪婪,擅自行動,如今這個將領已經死了,國內他的家人也受到牽連,高句麗與大周世代友好,不要將此事擴大,所以才向大周請罪。」韋世康皺眉道。 楊勇冷笑一聲:「世代友好,言下之意倒是我大周不依不饒了,好一張利口,那他們的王子潛入營州圖謀不軌又怎麼說?」 「回大人,乙支文德說他們二王子只是心慕中原文化,又怕對大周官府多加打擾,才微服來到營州遊玩,絕無圖謀不軌之心。」 「哼,那也不用爭了,總之現在他們高句麗的二王子,五公主加上三百多俘虜在我們手上,他們要人就必須付出代價,如果不想付,就把他們的二王子放在妓院當龜公,五公主當名妓,想必會財源滾滾。」 韋世康大吃一驚:「大人,這麼說不妥吧,中原向來禮議之邦,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傳了出去丟人是高句麗而不是我大周,總之就是這個意思,當然可以說得委婉一點,你不妨獅子大開口,索要金銀,一個普通士兵十兩黃金,軍官每一級加十兩,他們的公主和王子就根據他們的重量十倍支付等量黃金。」 此時黃金稀少,金銀極貴,這麼算下來他們至少要支付數萬兩黃金,換成銅錢就要數十萬貫,高句麗再有錢也不肯這麼花,到時再算成木材,那應該好談的多。 韋世康自然知道漫天要價,落還錢的道理,興沖沖的道:「卑職遵命。」 韋世康第二次接見高句麗人提出他們需要支付贖金,而且支付的數額是如此之多時,高句麗使團頓時嘩然,紛紛指責韋世康要求太過份,高句麗絕不會答應。 只是韋世康任由他們唾沫怎麼飛舞,一連三天就是不鬆口,高句麗的正副使頓時洩氣,這三百多名俘虜他們可以不要,二王子和公主不能不贖回,不出血肯定不行,只能哀求韋世康降低一點要價。 韋世康心中大爽,才將可以讓他們用木料抵帳想法拋了出來,高句麗正使百思不得其解,木料到處都有,根本不值錢,周人要木料幹什麼,正要一口答應,副使乙支文德意識到不妥,馬上反對,寧願支付黃金也不願支付木料。 只是他的反對沒有什麼效果,鐵了心的正使根本不聽乙支文德相勸,黃金和木料,傻瓜也知道願意出木料不願出黃金。 不過,最後韋世康算出數萬兩黃金可以購到數十萬根雙人合抱的木料時,高句麗正使也傻了眼,這些木料需要多少人砍伐,而且還需要運輸。 乙支文德紅了眼,與韋世康大爭起來,最後才將木料減到五萬根。規定好木料的粗細和長短,雙方以遼河為界,高句麗人必須將木料運到遼河,到時水一沖,直接可以將木料送到海裡,周軍再在海中將他們撈起。 五萬根也不是小數目,這能造多少艘戰船?拿到高句麗人所簽合約,楊勇不由大笑起來,沒想到高句麗一個公主一個王子如此值錢,至於那三百多高句麗俘虜,乙支文德卻死活不要了,他們回到國內還砍不了需要贖回他們的木料,讓楊勇稍微遺憾,只得將他們貶為奴隸,負責在海上搬運木料。 簽完字,高句麗正副使就想將他們二王子和五公主接回,為怕高句麗反悔,韋世康明確拒絕,這兩人只能暫時作為人質,等到他們運完二萬五千根時放一人,五萬根木料全部運完,才會放另一人。 高句麗正副使無法,只得在看過高建武和平康公主兩人一次後就灰溜溜的回去,讓他們欣慰的是這兩人並沒有受到虐待,只是什麼時候能回去,就要看他們運木料速度。 高句麗人走後,楊勇留在營州已無事,營州的天氣也越來越冷,如果再不趕路,以後就會更加困難,楊勇也馬上帶上親兵,開始往回巡視。 第九十三章回到洛陽 營州開始,楊勇基本上是沿長城沿線查看過來,一路州、安樂郡、燕州等城,突厥人明年開春後要入侵大周的消息草原上傳得沸沸揚揚,各也正在加緊防備,大周還有一個冬天可以利用,許多城池都搶在外面還沒有完全凍住之時修補缺口,或者加高,增固。 各城郡守在得知楊勇要到來時一度緊張萬分,唯恐楊勇初掌大權為了豎立威信會拿人開刀,其實楊勇完全沒有這個想法,他雖然不知道父親具體什麼時候會篡位,但從長安傳來的情報來看,父親正在一步步加快腳步,想必他這個東京塚宰也當不了多長時間就得回去當太子,楊勇巡視各的目的是為施恩而不是立威。 十一月的最後一天,楊勇一行人才回到了洛陽,漢以後,洛陽一直多災多難,這個華夏重城常常歷經戰火,數興數毀,漢以火德,忌水,改洛陽為陽,只是陽還是在漢末戰亂被焚燬殆盡。 漢後,曹魏大興洛陽宮,到西晉時,洛陽開始呈現出一派繁榮景象,至永嘉之亂,經歷十六國戰亂,洛陽再度成為戰場,所有宮殿都被毀燒,化成瓦礫灰燼。 北魏一統,孝文帝於太和十七年493)遷都洛陽,重建漢魏洛陽故城,洛陽的氣勢更勝從前,只是好景不長,到了元象元年(538年),侯景圍攻金墉城,悉燒都城宮、寺、民居,洛陽再次成為丘墟。 在大周時,洛陽重新得到重視,周宣帝在位二年,窮大周兩年之力。大舉興建洛陽宮,只是這座洛陽宮連一半也沒有完成就因為周宣帝身死而被楊堅下令停止營建,此時的洛陽甚至連外城郭尚沒有建好,若是後世的房產商看到了。必定會大聲驚呼這是一個最大的爛尾樓,同時雙眼貪婪的盯著想上來分一杯羹。 進洛陽時,楊勇並沒有驚動什麼人。直接回到城中塚宰府,洛陽塚宰府是以前皇帝的行宮所改,洛陽城雖然沒有完工。並不妨礙先有皇帝行宮,這座行宮只是皇帝作為暫時駐足遊玩之用,雖然周宣帝嫌這座行宮太小,只住過一次,對於楊勇來講,現在的大塚辛府無疑還是非常奢華。 楊勇任洛州總管,東京塚宰後,在洛陽只停留了數天。將一幹事務都交待給李綱,就起程出發,對於自己的這座官殿,楊勇甚至來不及查看一下全貌。 楊勇到塚宰府外時,李綱已先行接到通知。帶著整個塚宰府人在門口迎接,數百名東京塚宰府的人員連忙跟在李綱後面跪下:「參見塚宰大人。」 除了一些丫環。僕役是新進來楊勇不認識外,塚辛府裡之人都是玄龍軍和長安城外山莊過來的舊人,楊勇將李綱扶起:「文紀。你辛苦了,你們也都起來吧!」 這些天,李綱獨立支撐著整個東京塚宰府運轉,忙的焦頭爛額,見到楊勇回來,長鬆了一口氣:「大人回來就好了。」 李綱這段時間看來憔悴不少,齊剛剛大戰一場,正是百廢待興,楊勇將大事甩手不管,獨自帶人到了邊關,整個齊運轉都要靠李綱來做出判斷,幸虧楊勇給他留下不少人手幫忙,這些人都是楊勇從學員中選出來的優秀人材,而且有在五原郡時處理政務經驗,李綱才沒有累趴下。 楊勇一個月幾乎都是在趕路中渡過,雖然李綱急於向楊勇匯報,但楊勇還是什麼也不想做,讓眾人散去後就回到自己的臥事休息,第二天才召聚李綱,元威,屈突通、呂沐霖等人議事。 楊勇位的急速提升,原先玄龍軍的那些軍官自然也就水漲船高,由於齊尉遲迥的叛亂,官員大為減少,雖然許多官員是由長安補充,但楊勇替那些人謀一個好前程並不難,不少人都外放各郡州作高官,甚至成為一郡,一州之首。玄龍軍的高層軍官只有元威,屈突通兩人留在塚辛府。 而從長安城外莊院過來的五十名學員也被李綱安排了下去,這些人更是下放到了各縣,從九品小吏做起,至於能不能脫穎而出,就要看他們自己的努力,當然,朝中有人好做官,只要作出成績,他們陞遷肯定不會有障礙。 元威是楊勇的劍術師傅,關係自然不是一般,而屈突通年紀輕輕,卻是楊勇最看重的大將之材,自然要放在身邊,呂沐霖卻是學員中最出色的一名,以前處理五原郡事務時井井有條,楊勇特把他從五原郡調過來作李綱的副手。 尉遲迥叛亂波及到齊一半方,雖然結束的很快,但對民心影響極大,尤其是許多家人有參與尉遲迥叛亂人家更是心頭忐忑,生怕朝庭會秋後算帳,因此楊勇走之前就和李綱定下了宜靜不宜動的策略,安穩各民心,從目前來看,還是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各並未出現什麼大問題。 李綱將齊這些日子發生大致事物說完一遍之後,有點憂心的道:「大人,最近城民眾有不穩跡象,據說是聽到城總管府傳出消息,朝庭有意將城一半民眾遷到邊塞,以充邊軍。」 將中原多餘的民眾遷到邊塞充邊軍,許多朝代都有先例,邊境由於經常有戰爭,人煙稀少,但為了安全,又必須駐紮大量軍隊,這樣一來,軍隊的後勤就是一個大問題,由於交通的原因,從後方運送的各種物質路上就要飄沒大半,非常浪費。 而內由於承平日久,人口增多,漸漸就會變得少人多,將多餘的人口遷到邊塞,不但可以減少內的壓力,而且充實了邊人口,軍隊在當的補給就會增加,減少對後方的壓力,可以說一舉兩得。 城人口數十萬,確實是有點少人多。只是目前人心不穩,決不是大動的時候,楊勇皺了一下眉,沒想到剛一回來就聽到一個壞消息:「這條消息是真的。 言?」 「下官以為,多半是真,城總管楊素曾經行文給塚宰府。有過這個意思,後來被下官駁回,只是楊素並沒有死心。又直接給朝庭上了奏章。」 楊素是韋孝寬平叛行軍總管之一,城是尉遲迥老巢,人口眾多,平叛之後需要一名大將鎮守,楊素就由行軍總管轉為城總管,成為一員封疆大吏。 齊事務本來應該都由塚宰府處理,楊素在塚宰府受挫後繞過塚宰府給朝庭行文,可以說是十分無禮之事。等於直接蔑視楊勇這個東京塚宰。 楊勇對於楊素的能力還是非常認可,只是他雖然對歷史不太清楚,小說卻看了不少,大唐雙龍傳裡面的楊公寶藏就是楊素留下想造反之用,雖然小說是虛構。但他的孫子楊玄感趁楊廣攻打高句麗時起兵造反卻是事實,未必楊素在世時就沒有想到造反。 在長安時。楊勇並沒有和楊素有多少交往,給韋孝寬做監軍楊勇和楊素才有近距離接觸,感覺到楊素自視甚高。而且不把人命放在人裡,楊勇下意識對他不喜,也沒有故意親近。 楊勇聽到楊素越過自己向朝庭行文,忍不住有幾分惱怒,只是不解道:「楊素為什麼此時要牽移城居民,而且還故意張揚出來,難道他不怕城居民會暴亂?」 李綱苦笑道:「大人,恐怕楊素是巴不得城有人暴亂,城內有不少尉遲迥以前的舊部,只是大人曾向丞相建議只誅首惡,不問脅從,得到丞相肯定,楊素對這些人素無好感,卻不好動手剷除,如果城發生暴亂,楊素剛好可以將此事扯到尉遲迥餘部身上,將那些人一網打盡。」 沒想到楊素會如此私心用事,楊勇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不行,不能讓楊素亂來,尉遲迥餘部可有數十萬人之多,若是城舊部被楊素一網打盡,其他各之人不免兔死狐悲,很可能鋌而走險,齊決不可以再發生一次叛亂,馬上行文嚴厲申斥楊素,讓他趕快張貼佈告,牽移城居民純屬謠言,以便安穩人心。」 李綱卻沒有贊同:「大人,此事不妥,楊素已將此事報告朝庭,此時朝庭尚沒有定論,若是朝庭同意楊素的主張,大人先申斥楊素,不但惹楊素反感,恐怕也心中還會嘲笑大人無能,以後更加難馴。」 「本官身為東京塚宰,此事關係齊穩定,自然不能任由楊素胡來,文紀,你先幫我擬好向朝庭的奏章,以六百里加急發出,將此時不宜遷居城居民理由說出,並彈劾楊素目無上官之舉,最好要把楊素調出城,否則,有他在,城就不會穩。」 「是。」李綱露出幾分喜色,他雖然是塚宰府參贊,可以在楊勇不在時代楊勇理事,只是楊素位尚在他之上,楊勇沒有回來之前,李綱對楊素是無可奈何,楊素可以說是十分囂張,塚辛府的公文說駁回就駁回,李綱也早就想給楊素一個下馬威。 呂沐霖在旁邊提醒道:「大人,這樣一來就等於徹底得罪楊素,楊素畢竟是一方總管,又深得大丞相信任,是否不必彈劾楊素,也可以留點余。」 「無妨,若是有人可以越過塚宰府而不受懲罰,那要這個塚宰府幹嗎,是楊素先不給塚宰府余,他雖然得到父相信任,總敵不過父相與我的父子之親。」 楊勇心中對楊素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他卻不知,另一個時空中,他的太子之位被廢,楊素至少有一半的功勞,正是楊素屢次在楊堅夫婦面前進他的讒言,才導致皇帝對他越來越不信任。父子之親也敵不過讒言威力。 楊勇如此一說,眾人也不再反對,楊素雖然是一方總管,但楊勇畢竟是楊素上司,楊素不把塚宰府看在眼中,不彈劾申斥他,確實也說不過去。處理完楊素之事,又耽擱了一會兒,基本上已無大事,李綱,呂沐霖等人才告辭而去。 看楊勇一個人坐在廳中,雲媚兒端著一杯茶走了上來,楊勇接過喝了一口,頓時一股熱氣遊遍全身,舒服的差點叫了出來。 「公子,那個女是什麼人?」雲媚兒鼓起勇氣問道。 雲媚兒問的自然是馮小憐,她從長安匆匆趕到洛陽,本以為到了洛陽就能見到公子,只是沒想到公子已經去了邊境,昨天好不容易看到公子回來,身邊卻多了一個狐媚到極點的女子,雲媚兒在她面前差點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楊勇抬頭看了看雲媚兒一眼,今天雲媚兒特意打扮了一番,上身是一件雪白的狐祅,下身也是白色綢緞,中間結著綠色的絲帶,雲媚兒臉蛋也是雪白中帶著紅暈,「要想俏,一身孝」,站在楊勇面前的已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楊勇漫不驚心道:「你問她幹什麼?」 雲媚兒咬著嘴唇,半響才道:「奴婢想知道以後怎麼稱呼她,是不是要叫她少夫人?」 楊勇哈哈一笑:「放心,她不是你的少夫人,以後別人叫你少夫人還差不多。」 雲媚兒臉上羞意上湧,雙眼卻是放出光來:「公子,你笑話人家。」 楊勇微微一笑,眼前的小蘿莉已經開始長大,恐怕再過幾年就可以吃了。 第九十四章恢復漢姓 天之後,楊勇的申斥公文已到了城,楊素接到楊勇文,勃然大怒,將公文重重摔到上,罵道:「無知小兒,我楊素為了他楊家天下甘受罵名,安敢欺我?」 在楊素看來,城數十萬居民定然藏有不少反賊,早晚是一個大患,唯有殺一批,遷一批,才能將城安穩下來,自認為此舉全是為楊堅著想,沒想到楊勇不領情還罷了,反而申斥自己,當然生氣。 楊素的二弟楊約聞言,連忙從上將公文撿起,看了一遍後,對楊素勸道:「大哥,塚宰大人是大丞相嫡子,現在又正是大哥上司,既然他不同意遷移城居民之事,大哥何妨低頭一次,向塚宰大人道歉。」 楊約小時候因調皮貪玩,爬樹時不小心被樹枝戳穿了下面的丸,幾乎成了一個廢人,楊素連對這個弟弟頗為憐惜,平時也是言聽計成。 「要我低頭認錯?」楊素搖了搖頭,若不是勸他的是楊約,換其他人恐怕立馬會被楊素趕出去:「本官無錯,何需向一小兒低頭,此事我已上呈朝庭,就看丞相是維護他兒子還是會聽從本官良言。」 楊約暗歎一口氣,兄長自視其高,按理楊素身為城總管,轄下人口當然越多越好,提出遷移人口充實邊塞,確實不是私心,只是現在人心未定,百姓故土難離,而且到邊關性命還隨時可能受到異族威脅,真要在城強行推行,引起動亂確定無疑,對於現在急需休養的朝廷來說未必就是好事,朝庭很可能同意楊勇的建議而不會實行兄長的計劃。 城和洛陽快馬不過二三天的路程。楊勇巡視邊關,取得對高保寧和高句麗兩次大勝,此番回到洛陽,各官府紛紛派人道賀,唯有楊素根本不予理睬。而發給楊素的申斥公文更是石沉大海,楊素既沒有分辨,也沒有認錯,楊勇對楊素的跋扈才真正瞭解。 若不是楊勇無權對一個總管處置,恐怕馬上就會下令將楊素免職,如今只能等待長安的消息。看看長安到底會支持誰了。 數天之後,楊勇接到大丞相詔令,支持楊勇在齊保持穩定的建議,楊素遷居城居民的奏章被駁回,只是對於楊勇的彈劾,楊堅在丞相詔令上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兩句,楊素雖然急燥。卻是一心為公,讓楊勇不要與楊素太過計較,將楊素繞過東京塚宰府之事輕輕揭過,讓楊勇頗為失望。 不過,緊接著下一道丞相府詔令卻讓整個大周各都震動起來,十二月初,大丞相府下達詔令,廢除以前鮮卑人對漢人所有賜姓,令其各復本姓。鮮卑人和漢人不再有高下之分,而是同為大周屬民。 自建興四年(公元316年),西晉滅亡,晉室南渡以後。北方完全成了胡人天下,昔日發出「犯強漢者雖遠被誅」口號的漢人頓時多災多難,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甚至被胡人稱為兩腳羊,成為他們食物,直到漢人英雄冉閔發起絕反擊,起兵反抗,屠殺近百萬胡人,漢人才逃脫了被吃和滅絕的命運。 冉閔雖然最後失敗被殺,但胡人也看到了漢人的反抗力量。漢人的位才稍高一點,卻仍然生活在最底層,為各個交戰的胡人政權提供糧食。被殘酷壓搾,後來由於戰事頻繁,鮮卑人自身兵力不足,需要漢人參軍,漢人為了鮮卑人的政權奮戰疆場,開始形成各個軍人世家,而為了維護自身的統治,北魏孝文帝在延興二年(472)全面漢化,包括遷都、改革官制、禁止胡語、胡服、改鮮卑姓為漢姓、禁止同族通婚、禮樂刑法等方面也向漢人看齊,漢人的位才真正得到提升。 北魏分裂後,大周延續了漢化政策,只是鮮卑人依然佔據著朝中大部分權力,到了今天,漢人終於可以和鮮卑人平起平坐。這份大丞相詔令一下,整個北方的漢人都歡欣鼓舞。盛讚大丞相的英明,鮮卑人的勢力進一步遭到削弱。 相對於這個詔令,楊勇卻更看重於獨孤氏給他的一封家信,信中提到楊英嫌自己名字不好聽,將自己的名字改為楊廣,廣者,殿之大屋也。《說文》段玉裁註:殿謂堂無四壁…覆乎上者曰屋.無四壁而上有大覆蓋.其所通者宏遠矣.是曰廣,廣者寬闊,淵博,志果然比單純誇讚容貌的英字要好上十倍,百倍。 獨孤氏對二兒子自己改名為楊廣非但不在意,反而非常高興,在信中對楊廣大大誇讚一番,楊勇看完獨孤氏給自己的家信,卻是呆呆發愣,心中洶湧的翻滾著各種念頭。 這幾年的相處,楊英只是他後面的一個跟屁蟲,讓楊勇都差點忘了這個對自己位威脅最大弟弟,認為或許歷史已經改變,只要自己小心,楊英不再會對自己產生太大威脅,只是該來的還是來了,雖然只是一個名字的小小改變,這個名字的衝擊卻比楊勇初次得知楊堅的身份時還要震驚。面對著皇帝的寶座,親如父子也不免猜忌,何況只是兄弟。 這次楊堅對自己彈劾楊素之事輕描淡寫,給齊的官員開了一個很不好的頭,他們可以越過塚宰府直接面對朝庭而不擔絲毫責任,楊勇的權力等於大受約束,這未嘗不是楊堅怕兒子權力太大的原故,或許楊堅現在還不至於不信任自己兒子,只是單純的防備而已。 既然父子都不能信任,又安然奢望自己以後能打消楊廣奪位的念頭,即使楊廣現在年齡還小,不能想到這些,以後圍繞在他身邊謀士也會千方百計會給楊廣謀劃,從龍之功,一直是封建臣子所追求的最大功勞。 而自己就是想對楊廣施加影響也不太可能,立為 ,他只能安安份份的待在東宮。連長安都難予離開,封為王爺,在自己的領大施拳腳,可以帶兵出征,立下不世功勞,這些,都是楊勇不能具備的。 — 自己在東宮,如果表現太好,會讓楊堅覺得有威脅,若是表現不好。楊堅又會不滿意,左右都是為難,只能慢慢的看著楊廣累積出巨大的聲望,直到最終取代自己,他彷彿看到楊廣已經對自己舉起了鮮紅的鋼刀,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大人,大人……」 李綱來到楊勇身邊連叫了數聲。楊勇才驚醒過來:「什麼事?」 「大人,丞相恢復漢姓的詔令已經發遍全城,整個洛陽城都是一片歡騰,大人是否可以在洛陽舉行一些慶祝活動,增加百姓對塚宰府的支持,畢竟洛陽居民九成以上都是漢人。」 「慶祝活動?」楊勇心中一愣,這個時期的慶祝活動太過單一,只能劃劃旱船,扎一些彩船。打打鑼鼓,或者是晚上點著燈籠遊行等項目,楊勇對這樣的慶祝沒有多大興趣,只是百姓難得娛樂一次。如果官府真的舉行,熱情會非常高,點了點頭:「好,那此事就交由你文紀負責。」 李綱為難的道:「大人,只是現已到年底,馬上就要發放各級官吏年俸,現在洛陽府庫所餘不多,連官吏薪俸都已不足,如果再大舉慶祝,恐怕年底官員的薪俸就無法發放了。」 所謂年關。不但是百姓到了年底需要還債,就是朝庭也難過,楊勇恍忽記起前世看的電視劇。嘉靖年間,由於大明王朝的財政年年虧空,一些京城清水衙門的官員年末拿不到足夠俸祿,全家斷炊,甚至集體到皇城討薪的場景。 千里做官只為財,雖然不是人人都如此,但官員的俸祿無疑是朝庭穩定基礎,今年一場大戰下來,齊的財政虧空嚴重,能撐到現在已經不錯了。 雖然這次楊勇打高保寧收穫頗豐,但全是牛羊,馬匹等物,一時還難以變現,年關馬上就到,暫時指望不上。 「你估算需要多少錢財,就從塚宰府的帳上直接支取吧。」楊勇頭痛的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別人做官都是錢財滾滾,唯有自己還要從口袋裡掏錢,雖然眼下大周的江山都是自家的,但這種感覺還是很怪。 李綱鬆了一口氣:「是。」 李綱知道楊勇這幾年每年都要花費大量錢財,不是為了自己享受,而是補貼給那些學員和對自己忠心的手下,有時還有填補一些虧空,許多都是由李綱親手處理,心中有時會奇怪楊勇哪來那麼多錢,只是楊勇不說,他也不便細問,當成楊堅夫婦私下給兒子的東西,得到楊勇承諾,李綱滿意離開。 楊勇雖然每年可以得到十多萬貫白糖的利潤,但要用錢的方也多,答應羅藝每年一萬貫的錢財需要自己掏腰包,那些收養孤兒雖然已經成為官員,減去大筆負擔,只是對於一些窮上任的人員還是要補助。 倉稟實而知禮議,對於一些窮官員來講,若是自己生活不好,很難避免他們不會伸手貪污受賄,一旦開了一個口子,就會大貪特貪,雖然生活條件好,他們不一定不貪污,但有了補助,總會遏制大部分人伸手,楊勇可不想自己培養出來的人以後因為貪污而被斬。 減去這些,楊勇每年的十多萬貫錢財還有不少盈餘,才能給李綱擠出來,只是面對齊巨大的窟窿,他的錢就算再多十倍也無法填補,心中頗為苦惱,眼看明年又有可能和突厥人大戰,齊的府庫很可能會雪上加霜。 雖然齊府庫空虛不是他的責任,但他身為塚宰,必須解決這個問題才行。楊勇暫時將楊英改名的問題擱下,想著如何在齊增加財政的方法來。 增加百姓田賦是最不可取的方法,應當在其他方打主意,楊勇在府中想的毫無頭緒,只得喚過楊石:「你帶上幾人,咱們換上便衣,在城中走走。」 「是。」楊石連忙召來十餘人,擁著楊勇出府。 洛陽宮興建雖然對大周是一件勞民傷財之事,但不可否認,動用百萬以上的民夫和軍士修建一個城池,無疑馬上就會刺激起這個城池的繁華,如今洛陽宮雖然停建,但城中的居民比起二年前已經翻了一倍多,重新成了一個十多萬人的大城。 此時大丞相恢復漢姓的詔令剛剛貼出不久,街上的行人都是喜形於色,許多人都高聲的彼此打著招乎,傳達著自己的喜意。 楊勇還是第一次真正的在洛陽城中進行微服私訪,左右看個不停,洛陽宮停建後,雖然許多人離去,但城外有大量荒蕪的農田,城內還有許多工作機會,許多百姓就在洛陽留了下來,洛陽的人口幾乎有六七成都是如此,大街上到處都是操著各式口音的民眾。 楊勇看得點頭不已,洛陽畢竟屬於水陸交通要道,現在城還沒有建成就如此繁華,若是建成,更不知會如何,楊勇對洛陽還是稍有映像,後來經過楊廣的大力建設,洛陽稱為東都,人口百萬之眾,王世充更是據此稱帝。 只是楊勇轉到城中間時,卻看得扼腕不已,城中央正是皇宮位置,由於建了一半就被叫停,這裡到處是堆積如山的磚石,木料,許多從深山老林運來的巨大木材就這麼堆放在一處,任憑風吹雨打。 第九十五章洛陽宮 些木料當初不知花了多大的人力,物力才從深山中運在這裡不動。連遮擋雨水的方也沒有,再過數年恐怕就要成為朽木。 看著這些建築材料,楊勇若有所思,這裡可是洛陽最中心的位置,若是在後世,這塊用來拍賣,恐怕也是一個天價,就不知道現在能不能也搞搞房產。 楊勇正要再走近觀看時,兩名衙役走了過來攔住了他:「宮中重,不得擅入。」 楊勇搖頭苦笑,這算什麼宮中重,連圍牆都沒有建好,還要派著衙役守著,簡直是極大的浪費,心中越發堅定信心,把這些材料和賣了,多少應該能籌到不少錢,至少不用為過年發給官吏的俸祿發愁。 見楊勇不以為然的樣子,一名衙役氣勢洶洶的道:「快閃開,否則當心吃牢飯。」 這裡的材料一磚一瓦一木,無一不是上選,洛陽宮雖然停建了,方官卻不敢讓這些材料有任何閃失,否則一旦朝庭要重建,發現原先建造的方嚴重損壞或者是材料丟失,恐怕就的吃不了兜著走,只得派人嚴格保護。 平時百姓雖然也有從旁邊經過,卻不敢象楊勇這麼肆無忌憚的打量,幾名衙役自然疑心大起,發現警告。楊勇只得退後幾步。 楊石來到楊勇身邊,悄聲道:「大人,要不要出示身份,進去看看?」 楊勇搖了搖頭:「算了,一片工,進去也沒有什麼好看的。」 楊勇這句話說得大聲了一點,卻讓一名衙役聽到,他看了看楊勇身上,打扮的普普通通,而且還是一個少年,而楊石雖然肌肉結實,一幅孔武有力的樣子,只是打扮比楊勇還不如。他把兩人當成苦力,頓時譏笑道:「窮小子,別說什麼大話,裡面一根木頭你也買不起,是不是想晚上進來偷東西,告訴你,徹早打消了這個念頭,若是抓住了就是死罪。」 楊石大怒,正要把兩個不知天高厚的衙役教訓一頓。楊勇看四周已有不少百姓停下來看熱鬧,連忙使了一個眼色讓楊石回來,楊石憤憤的道:「大人。這兩個衙役狗眼看人低,為什麼不讓卑職教訓他們一下。」 楊勇搖了搖頭:「算了,他們說得沒錯,我們現在都是窮人打扮,裡面一根木頭的價格平常百姓確實花一生積蓄也買不起。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楊石念著這句話,頓時臉上全是敬仰:「大人說的真好!」他是混混出身,過個數年饑一餐飽一餐的日子,分外能夠體會到這句話。 回到塚宰府。楊勇把呂沐霖找來,向他問道:「洛陽富戶有多少?」 呂沐霖這數月都協助李綱管理著洛陽大小事務,對洛陽的情況瞭如指掌,馬上回道:「大人,洛陽可稱得上大戶者有一百三十七家,中戶者有一千三百餘家。」 「哦,你說大戶是以什麼標準計。」 呂沐霖面現疑惑之色,他當然知道整個洛陽府的府庫用到現在差不多快空了。大人詢問洛陽富戶,不會想殺雞取卵吧,只是嘴裡還是飛快的道:「大戶以家中有良田萬畝或者可以拿出萬貫財產者,中戶則是家中良田千畝以上,或者家中可拿出家財千貫者。」 此時廣人稀,遠不及後世的精耕細作,北魏時推行均田法時規定,十五歲男子授露田(不種樹的田)四十畝,婦人二十畝,奴婢二十畝。有耕牛者,每頭牛多給三十畝。以四頭牛為限。除露田外,還有桑田或麻田,規定每丁種桑樹五十棵,棗樹五棵,榆樹三棵。 這個給田數是最高限額,如果一個方人多少,相應分的土也會減少,有的狹鄉甚至連一半都沒有,當然,洛陽不在此列,此時的洛陽人口遠沒有飽和,所以只要家中有三四個男丁者,加上婦女和耕牛,有數百畝是常事,良田千畝以下只能算小戶。 這麼多的以一個人精力其實是種不完,因為沒有肥料,土必須輪耕,有三年兩耕,兩年一耕,甚至三年一耕者。 北魏的均田政策雖好,但真正推行下去阻力不小,到大周時均田令基本上被破壞殆盡,許多田產又大部分集中到方豪強手中,楊堅在關中重新按北魏均田令給男子授田時,叛亂的尉遲迥部下才會剛敗一場就逃亡,紛紛回家分田。 萬貫家財,也就是相當於後世千萬級富翁,洛陽有一百多家,這已經是讓楊勇喜出往外,一百多家中,十萬貫,百萬貫家財的人也應當有不少吧:「給城中所有大戶人家發出請貼,讓他們三日後到塚宰府中赴宴。」 呂沐霖大吃一驚:「大人,你是塚宰,這些人有不少只是商賈之流,請他們於理不合,何況大人突然莫名其妙請他們,恐怕會嚇到他們。」 楊勇點了點頭,以自己的身份請他們確實不合適:「那就以洛陽令的名義去請吧。」 「大人為何突然要請城中大戶赴宴?」呂沐霖小心翼翼的問道。 看著呂沐霖如此小心,楊勇忍不住笑道:「放心,我不是要勒索或者是想剷除他們,只是想和他們做一筆生意。」 「做生意?」呂沐霖忍不住強烈好奇:「大人要和他們做什麼生意?」 楊勇也不隱瞞:「當然就是城中間的那些建築材料,那有洛陽宮那塊,洛陽宮已停建,那些材料堆在那裡也是浪費,不如用來發賣,中間整個宮殿用也是如此,洛陽宮雖然只建了一半,此卻已沾染了皇氣,若是有人在此建宅,日後定當貴不可言。」 呂沐霖嚇了一大跳:「賣洛陽宮,大人, 不得,洛陽宮可是皇宮。」 「錯,洛陽宮不算皇宮,最多算一座還沒有完成的行宮,我問你,不算其他方。一千年來,洛陽曾蓋有多少宮殿,如今你我站著的方就有可能是一座宮殿舊址,洛陽宮既然沒有完成,又如何賣不得?如今大周需要的不是宮殿,而是盡快使國庫充實。」 呂沐霖無言以對,洛陽屢建屢毀不知多少次,每次興建當然不會完全接照以前的原址,很可能現在城中最髒亂方就是原先哪個王朝的宮殿。只是把蓋了一半的洛陽宮賣出去,恐怕除了楊勇也沒有人敢幹,畢竟這牽涉到皇家的大事。 「當然。又不是把整座洛陽宮賣給一個人,而是需要分割成數十塊來慢慢發賣。」楊勇微笑道,洛陽宮占何等廣大,就是想一起賣給一個人,也沒有人買得起。何況宅院建得和皇宮一起大,那就是真正找死了。 大周律規定,凡三口以上人家可以給一畝作為宅,奴婢五口給一畝,一般人家當然用不了這麼大的建房,基本上會圍起來作為院子。養家禽牲畜或作為菜,而大戶人家宅則常常不夠用,雖然有奴婢五口增加一畝的規定,但一般大戶人家往往建一個花園,假山就是數十畝上百畝,各才會經常有大戶侵佔小戶宅基之事發生。 儘管是洛陽令對城中大戶發出邀請,許多大戶人家還是莫名其妙,有門路之人紛紛打聽官府是何意?而一些根基不穩的大戶則戰戰兢兢。生怕有什麼禍事臨頭,只是洛陽令對此事也是毫無所知,他只是奉塚宰府之令行事,自然是無可奉告。 楊勇花了三天時間,讓人統計好洛陽宮所剩材料,磚石只是小事,那些數人合抱大木才真正值錢,木材雖然山中不缺,但許多名貴木材從山中運到洛陽,耗費的人力數以百計。其中用來作宮殿大梁的木料,一根大木耗費的人力更是達到二千計。 同時楊勇又請人將洛陽宮的位置重新測量。劃分成二十五份不同的區域,供那些大戶人家選擇建宅立院,這二十五塊大小並不一樣,最大一塊差不多佔洛陽宮的七分之一,而最小的一塊只不過佔四五十分之一,楊勇自然是想把洛陽宮買價開越高越好,那麼就必須讓其中有差別。 三日後,這些受到邀請的洛陽大戶人家家主戰戰兢兢參加了洛陽令酒宴,酒過三巡,塚宰府舍人呂沐霖突然來到席間,宣佈將洛陽宮發賣一事,整個酒宴頓時一片嘩然,許多人蠢蠢於動,只是沒有人敢先開口。 呂沐霖也不著急,只是宣佈此事後邀請他們明天一起到現場觀看再決定,就退席而去,其餘人頓時也無心酒宴,紛紛退席。 這些大戶多不是本之人,周宣帝為建洛陽宮,將各的一些富戶遷入洛陽,他們初到洛陽,無根無萍,分到宅當然不會太大,而且儘是一些不好的段,聽到朝庭有意將洛陽宮分割發賣,大為心動,只是心動歸心動,還沒有讓他們到沖昏頭腦的步,那裡到底是用來建皇帝行宮的方,雖然沒有建好,但若是花錢買下一堆麻煩,沒有人願意做這樣的傻事。 第二天,多數人還是依約來到洛陽宮所在之,洛陽宮雖然半途而廢,但基已經打實,就在洛陽宮厚厚的基上,呂沐霖開始對旁邊堆著木料進行發賣,價高者得,有一人試探著出價,在沒有人競爭的情況下,以極低的價格得到了數十根優質木料。 在此人的帶動下,終於有人開始加入競爭,畢竟可以用來建皇宮的材料都是頂級木材,這些木料雖然一根放在普通人家都可以做頂梁之材,他們雖然富,但也沒有這麼大的魄力花數百上千人工到深山中只為砍伐木料。 當天呂沐霖只是將一些木料發賣,並未再提賣之事,反而讓有些人心癢難忍,數天之後,當呂沐霖將大部分木料賣完時,終於有人試探著問起賣之事,呂沐霖當場拿出已經劃好的最小一塊出來拍賣,數人只是叫了幾次就沒有人加價,結果這塊以極的價格被買走,價格低到甚至不如他們擴建房屋時從普通人家那裡拿到價,讓許多人後悔不已。 呂沐霖當場擬好官府契約,並蓋上洛州總管的大印,許多人才如夢方醒,開始爭奪下面的塊,呂沐霖又拋出二塊,取得不錯的價格後,宣佈當天拍賣完畢,明天開始再行拍賣。 在年前,呂沐霖已將洛陽宮全部分割拍賣完畢,最後的一塊數家爭搶,賣出了三十萬貫的天價,所有收入加起來,整個洛陽宮竟然賣出了二百萬餘貫價格,這個價格對於修建洛陽宮所費之錢雖然遠遠不如,但對於整個齊卻是急需,年前將官吏薪俸和各欠帳發下去還有一百多萬貫的盈餘。 聽到楊勇將洛陽宮賣了,楊堅哭笑不得,雖然覺得楊勇看似有點胡鬧,但整個洛陽宮賣出了二百餘萬貫錢還是讓他心動,不但是齊,就是長安也是錢緊,雖然沒有到發不出官員俸祿的步,可是也只能勉強撐到夏收之時,若是中間若有什麼突發情況,馬上就入不敷出,楊堅大筆一揮,發出大丞相令,將楊勇賣洛陽宮的錢劃出一百萬貫到長安,此事就算過去。 -------------------------------------------------- 第九十六章暗衣衛 於有了賣洛陽宮的錢,塚宰府這個新年過得很寬鬆,漢人恢復舊姓,宣告了漢人與鮮卑人平等的位,李綱為了體現塚宰府與民同樂之意,推出的各項慶祝活動一直排到正月十五。 無論是百姓還是官府,冬天都是難得休息娛樂的日子,楊勇卻沒有時間休息,而是整日忙個不停,從長安傳出來的各種消息都顯示,隋朝的建立已經不遠了,一旦大隋建立,楊勇就不得不回長安,從此只能困在東宮。 從對楊素的處理來看,楊勇已經徹底拋棄了對楊堅的幻想,楊堅現在正是壯年,若是他先做十年八年丞相再篡周,楊勇還有信心可以做太子後穩穩當當接位,大丞相和皇帝雖然都集大權於一身,畢竟還是有所不同。 而如今從楊堅的一步步佈置來看,馬上就迫不及待的要做皇帝,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至少要做二三十年的太子楊勇才會接位,這數十年下來,不知會有多少明槍暗箭向他射來,如果不加防備,他和另一個時空的楊勇下場根本不會有什麼區別,或許死的更慘。 明天是大年三十,大街上不時傳來陣陣鞭炮聲,儘管天空中飄著小雪,路上也結著厚厚的冰塊,行人卻都是喜笑顏開,見面就互相問好,整個塚宰府也已經張燈結綵,再過半個時辰差不多就要天黑,府中的僕役和下人在廊中穿梭不停,正在準備著晚餐。 大街上,三匹快馬「的的得得」的蹄聲打破寧靜,馬上三人都是身穿青色的官服,顯然大周七品以下的小吏,一到塚宰府門口,三人猛的一提韁繩,跨下的馬兒唏律律一聲大叫。頓時停了下來。 這三人跳下馬相視一笑。其中一人走上去咚咚拍著大門,塚宰府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塚宰府舍人呂沐霖親自迎出來,看到數人頓時露出了笑容:「快快有請,公子念你們都念了幾天了。」 三人連忙將手中韁繩一丟,把馬讓給了出來的幾名僕役,走進裡院,塚宰府的大門吱呀數聲作響,重新關上。 若是一般官員看到這一幕。肯定會大為羨慕,齊多少五六品以上大員來塚宰府拜見都吃了閉門羹,哪能如此輕易進入塚宰府,何況還能得到呂沐霖親迎。呂沐霖雖然名不見傳,但通過這次出賣洛陽宮,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塚宰大人身邊親信。 書房內,楊勇正在對一個十八九歲。身穿一身九品官服的青年談話:「袁浩,若是本官要你脫下這身官衣,從此過著黑暗中的日子,或許一輩子都不會有出頭的機會。你願不願意?」 袁浩(注1)也是楊勇收養孤兒中的一名,性格孤癖,不善與人交流,卻是非常聰明,許多東西往往能舉一反三,前些日子已被李綱安排到膠州下一個小縣作縣尉。楊勇卻在大年三十之日前把他調了回來。 「回大將軍,只要大將軍需要,下官縱使丟了性命也是心甘情願。」 「很好,那麼從今天起,你就脫了這身官衣,改姓換名,我前期先給你三萬貫經費,我要你在三年內。將情報網絡鋪遍整個大周,從今以後。你只對我或者我指定之人負責,以前所有熟人都不能聯繫,而且你不能報我的名頭,也不能借我的關係,一旦你做事不小心被人發現,落到朝庭手裡,也要全靠你自己本事出來,有沒有問題?」 「大將軍,熟人,大將軍若讓卑職不與他們聯繫,完全可以辦到,若是卑職被捕,不能保住大將軍的秘密,卑職當自我了斷。」 「很好,眼下你第一個任務就是先在城建立情報第一站,以城總管楊素為重點,本官要你在半年內派人打入楊素府內,知道楊素的一舉一動,所需人員完全由你自己挑選,記住,你不能讓他們知道是在為誰辦事,你也不能讓這些人知道你的身份,一旦他們有可以暴露你,你可以果斷捨棄。」 「是。」袁浩點頭,只是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大將軍,由卑職單獨一人嗎?」 楊勇微笑著搖頭:「當然不是,本官會給你三名副手,這三人也是你認識之人,他們可能今天就會趕到。」 袁浩認識,又能讓楊勇信任之人當然也是一起收養的孤兒,楊勇一說完,門外響起了「咚咚」兩聲敲門聲,呂沐霖的聲音傳來:「大人,另外三人到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讓他們進來。」 書房門輕輕打開,剛剛從外面趕過來的三人連忙走進書房,呂沐霖卻退了出來,吩咐門口數名親兵:「沒有塚宰大人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書房,府中之人也一概不見。」 幾名親兵將胸膛挺得畢直:「是!」 三人看到楊勇,連忙行禮:「大將軍。」看到袁浩也在場,三人都是心中一喜,只是卻不便打招呼。 楊勇微笑道:「你們三人今天就能趕回,很好,從今天開始,你們四人就要精成合作,因為只有你們四人才能互相信任,以後呂沐霖就是你們暫時的聯絡人,除了他,你們一概不能暴露自己身份。」 袁浩心中一喜,雖然他嘴裡說不在乎和以前熟人斷絕關係,可是若身邊連一個信任的人也沒有,壓力未免太大,如今這三人都是與他關係較好之人,有他們在身邊,自然安心許多。 「大將軍,既然要成立這樣一個組織,那還請大將軍給取一個名字吧。」 楊勇心中自然而然的想到明朝那個響噹噹的特務機構名稱,只是人家是堂堂正正,想查誰就查誰,而他們這些人卻一切都要隱於黑暗中:「嗯,那就叫暗衣衛吧,袁浩你任暗衣衛指揮使,你們三人任暗衣衛副指揮 面的官職可以擬為千戶。百戶。十戶,由你們自己安 後來的三人接到楊勇手書,匆匆忙忙趕到塚宰府,還沒有搞清什麼原因就被封了一個暗衣衛副指揮,不由一頭霧水。 楊勇懶得再解釋一遍:「袁浩,你來告訴他們。」 袁浩將楊勇之前話轉告三人一遍後,三人才知道楊勇為何匆匆將他們調到洛陽來,雖然內心有些不願意脫下官服,加入到一個見不得光的組織。只是他們一切都是楊勇給予,自然不能拒絕,同聲道:「願為大將軍效死。」 「你們放心,若他日本官順利接位,暗衣衛大可公開,到時本官會賦予你們更大的權力。」雖然楊勇不懷疑他們此時的忠心,可是也必須讓他們有一個盼頭。 袁浩聽了毫無反應。另外三人臉上卻是露出喜色,三人自然知道楊勇說接位是何意,只要留意長安形勢之人都會得到結論,楊堅離稱帝之日已經不遠了。楊勇是嫡子,終有一天這個位置會到楊勇手上,到時他們就可以由暗轉明。 「好了,既然你們都已知曉,那下邊就來討論一下細節問題。」 這一討論就是數個時辰,雲媚兒擔心楊勇餓肚子。幾次想走進書房叫人,都被親兵攔住,只得吩咐府中下人將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快下半夜,楊勇和袁浩等人才將暗衣衛一些章程定了下來,眾人都感到肚子餓的咕咕叫,楊勇招乎四人走出書房,發現雲媚兒還守著一桌子熱氣騰騰的飯菜,一邊等他一邊打瞌睡。 十二歲小孩正是貪睡的年齡。看著雲媚兒凍得通紅小臉,楊勇心中不由升出一股憐惜之情。只是當然袁浩四人之面,也不好太過親熱,正想叫醒她時,雲媚兒已經自己醒來,驚喜的道:「公子,你們終於出來了。」只是一說完,就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好了,你先去睡吧。」 「不,我要服侍公子吃完再去睡。」雲媚兒固執的道。 楊勇見雲媚兒如此堅決,也不好再勸,看著桌上菜還在冒著熱氣,心知雲媚兒肯定是隔一段時間就讓廚房熱一遍,說不定熱得太多,已經倒掉了幾回,招呼四人:「你們也一起吃吧。」 「多謝大將軍。」無論是在莊院,還是在軍營,楊勇都經常和他們同吃,四人倒也不拘束,坐下之後就開始狼吞虎嚥起來。 等四人吃飽,自有幾個僕人引導他們下去休息,楊勇見四人走後才憐惜的對雲媚兒道:「傻丫頭,現在可以去休息了吧。」 雲媚兒撐著已經半拉下來的眼皮:「嗯,公子,你也要早點睡。」 第二天就是大過年,楊勇又將袁浩等四人召聚在書房整整商議了一天,在塚宰府內待了三天後,四人將官服全部脫下換上一身便衣,帶著楊勇給他們準備的錢財騎馬離開,而他們在官府內的檔案已經全部被呂沐霖勾銷,這四人就宛如沒有出現過。 給了袁浩三萬貫銀錢,楊勇頓時又感到了銀錢的緊張,這三萬貫只是給他們的啟動資金而已,要佈置一個遍佈全國秘密網絡,需求的資金是何等巨大,三萬貫只是懷水車薪,楊勇估計袁浩等人至多維持半年,而且隨著組織的增加,需求銀錢的速度還會不斷加快。 看來要麼尋找其他財源,要麼命令孫清和楊輕侯兩人將白糖生產盡量擴大,而且隨州這個方也不一定安全,必須將白糖的生產轉移,楊勇當然知道最適後生產白糖的基莫過於夷州,也就是後世的台灣。那裡絕對適合甘蔗生長,而且面積廣大,只是陳國末滅,那裡離周太遠,現在又是一片荒蕪,除了一些土著,根本沒有人口,只能否決。 楊勇在圖上仔細的查看,心中一動,或許可以在青州海外找到一個合適的小島,這數年,白糖一直是當成了海外貢品販賣,也成功瞞過了所有人,只得難保有一天會洩露,不如乾脆搬到海島,此時中原民眾對大海都有一種天然畏懼,朝庭對海洋也不重視,許多離大陸不遠的小島都無人居住,只有遷移上千人過去就完全可以成為白糖的生產基。 只是楊勇突然想到一事,卻不由臉色一變,叫道:「來人,把呂沐霖和楊石叫來。」 「是。」 不一會兒,呂沐霖,楊石兩人匆匆來到楊勇書房:「大將軍。」 「沐霖,我的私庫中還有多少錢?」 「回大將軍,共有二十二萬三千六百餘貫。」 「楊石,這幾年交上來的錢共有多少?」 「大將軍,第一年是十萬貫,第二年是十二萬貫,第三年是十一萬貫,第四年也是十二萬貫,共四十五萬貫。」 對於楊勇之事,楊石自然知道的最多,楊勇有一段時間曾讓楊石管理著這筆私財的開銷,只是發現楊石實在不是理財之人才換成呂沐霖,楊石卻無疑是最瞭解此事來龍去脈,其他人甚至根本不知道這筆錢財來路。 「很好,第三年不但不增加還下降,去年也只是和第二年持平。」楊勇冷笑道,市面上的白糖越來越充盈,價格卻絲毫未降,交給自己利潤不但不上升還下降,若說自己以前信任的孫清或楊輕侯沒有搞鬼決不可能。 第九十七章大富大貴 幾年楊勇根本沒有關注過白糖的收益問題,蓋因他用多,即使收養了一百餘孤兒供他們習武學文,一年的花費也不過數千貫,最大的支出就是購買長安城外山莊的錢,那不過是一次性投入,每年十餘萬貫錢都能省下不少,所以並末對錢財太在意。 如今要用錢的方多了起來,楊勇馬上就意識到孫清和青猴兒兩人這幾年所交的錢財不對,楊勇從來沒有奢望一個人面對著巨大財富的誘惑會永遠忠心,才讓孫清和青猴兒兩人互相監督,只是現在看來,恐怕還是失敗了。 呂沐霖和楊石兩人見楊勇突然問起財產來,還以為楊勇要查帳,不過,兩人心頭都是一片坦蕩,倒也不用怕查帳。 「沐霖,你先下去。」 「是。」呂沐霖一頭霧水,不知為何楊勇只問了他數句就讓他下去。 楊石在書房內呆了大半個時辰才出來,臉色已變成凝重一片,不久,便帶著十餘人匆匆出了塚宰府,不顧正是過年之時和下雪的惡劣天氣,騎馬向隨州而去。 郢州雖然靠近江南,但此時正是最冷的時刻,屋外寒風呼嘯著刮過,中間還夾雜著點點雪花,讓人一出門就會打起寒顫,現在又是新年剛過不久,百姓都寧願窩在家中不出門,應此街上基本上沒有什麼行人,顯得有一點空空蕩蕩。 一陣吱吱扎扎的聲音響起,一輛華麗無比馬車駛了過來。拉車的兩匹馬高大結實,顯得神駿異常。不知是否是雪花原故還是本來就如此,兩匹馬都是純正的白色,連一根雜毛也看不到,馬車周圍有十多名護衛,一個個都是年青力壯,眼睛銳利。他們身上全都穿著厚厚的狐裘,腰下掛著漆黑的長刀,護衛著馬車前進。 這種厚狐裘在北方產尚且價值百金,到了江南這邊,一件狐裘更是非數百金也拿不下來,護衛尚且如此穿著,可見主人是何等奢華。任誰見了都會認為馬車上必定是大富大貴之人。 事實上,若是郢州的一位豪強見到這輛馬車都會輕蔑的罵上一句暴發戶,絕不會承認對方是什麼大富大貴之人,但也沒有什麼人敢和這輛馬車主人鬥。暴發戶總是會引人垂涎,開頭確有不少人對這個暴發戶打過主意。只是那些得罪過馬車主人豪強都被人莫名其妙滅門。 雖然有人指出這是馬車主人幹的事,但這裡是梁、陳、週三國邊沿,官府就是懷疑也難予查證,當然,如果官府誠心要害你,隨便找點證據也容易。只是當官府馬上得到警告,不得擅動,此事只能不了了之,其他人雖然眼紅,也只能偃旗息鼓。 馬車駛到一座三層小樓旁邊時停了下來,這座小樓光看外面就無比氣派,此時正月十五尚未過,小樓大門外面掛著無數用紅綢做成的燈籠,一片紅火之色,雖然天氣如此涼。這座小樓的大門卻趟得大開,四名凶漢的大漢在門口站的筆直。 一名護衛輕輕的叫道:「楊爺。名花樓到了。」 一隻纖纖素手將馬車一側蒙著的厚厚布簾一掀,一股熱氣直撲向外面,與外面冷氣一遇,頓時化成一股白汽升起,一個肥胖的男子從馬車裡挪了下來,若是楊勇看到這名男子,肯定會大吃一驚,數年未見,青猴兒從一個衣著破舊的精瘦青年變成了一個團團發福中年人,若不仔細瞧,就是他親見之人也不會認出這就是數年前長安城中的那個混混頭目。 青猴兒一從車上下來,門口長相兇惡大漢彷彿是老鼠見了貓的堆起了笑容,大聲喝道:「楊爺到!」 聽到這個聲音,剛才冷冷清清除了四個守門大漢再無人影的小樓門口頓時湧出了一大批人,每個人都是穿著凌羅綢緞,許多長的方面大耳,即便是精瘦之人,也是一身富貴打扮。 「楊爺好!」 「楊爺,我們等你多時了。」 「楊爺, …… 眾人圍著青猴兒大拍馬屁,一口一個楊爺叫著,青猴兒矜持的點著頭,被眾人擁著進入名花樓,而他的馬車繼續跟在後面,到了裡院,一個妖嬈女子才從馬車裡下來,被請到了側院,到妓院尚且不忘帶女人,眾人對楊輕侯的行為卻絲毫不怪。 名花樓是郢州最出名的青樓,裡面不但有來自北方的佳麗,還有許多來自南方的佳麗,正所謂南北佳麗匯成一色,在裡面隨便吃一頓飯,然後一夜銷魂,花費就是十數貫以上,夠一戶普通人家一年的開銷。 整個名花樓今日卻被包了場,除了那些出來迎接青猴兒之人,名花樓再無一個男人,青猴兒被眾人族湧著上了最高一層,丰韻猶存的老鴇拍了拍手,無數的青春少女往樓下湧了出來,一起嬌滴滴的大叫:「楊爺好!」 青猴兒臉上露出了笑容,這一手深得他之心,喝道:「有賞。」 一名護衛從身上掏出了一大錠金子,啪的一聲丟在桌子上,另外一名護衛則掏出數十錠閃閃發光白銀,直接向樓下丟下,頓時下面鶯聲燕語一片,爭搶起上的銀子來。老鴇也將桌上金子連忙揣在懷中,盈盈的彎腰:「多謝楊爺。」 看著下面爭搶的女子,青猴兒心中湧起一股極大的滿足感,楊輕侯,楊輕侯,縱然是王侯,又如何比得上自己。他摸了一下老鴇嬌嫩細滑的手,大笑道:「少囉嗦,你這裡有沒有好貨色,若是拿下面那些角色糊我,我馬上就走。」 眾人都大聲起哄:「可是要大殺四方。有好貨色還不拿出來,需要多少錢。楊爺自然付得起。」 那名老鴇笑道:「楊爺莫急,奴家今日特意為楊爺準備了最好青館人,包 意。」 既然老鴇如此說,青猴兒也不逼她,這些年他身邊不知有過多少女人,自然不會這麼沒情調。聽從老鴇的安排,在主位上坐去,微笑著聆聽那些商人對自己恭維。 啪啪數聲作響,一陣細細的聲樂響了起來,漸漸的越來越清晰,樓上剛才噪雜的聲音頓時全然不見,接著是一曲幽咽宛轉,眾人從沒有聽到的江南民調喝了起來,歌聲清新出俗,直到一曲終了。眾人才回過味來。轟然喝彩。 未見人,先聞聲。老鴇這一招果然調起了青猴兒的胃口:「再賞,媽媽,你就不用藏著掖著了,快把人叫出來。」 一名護衛又從懷中丟出兩錠金子,老鴇頓時笑瞇了眼,一錠金子價值數百貫。楊爺不虧是楊爺,打賞已經夠得上數十名客人渡夜資。 「乖女兒,出來吧。」 老鴇話聲一落,那邊廂房頓時傳來一陣輕碎的腳步聲,一名身穿鵝黃色衣服的少女如弱柳扶風般走了出來,只是臉上卻蒙著一面白紗,將容顏遮住,只有兩隻明媚的眼睛露了出來,離青猴兒還有幾步時才停下身來,福了福身:「拜見楊爺!」 「怎麼。還不讓楊爺見到面。」眼前的女子無論聲音和身材,都是無可挑剔。更加讓青猴兒心癢難忍。 「楊爺說哪裡話,正是需要由楊爺親自動手,為我的乖女兒秀秀開臉。」 「哦,讓我開臉。」青猴兒頓時大感興趣。 「楊爺,開臉!」 「開臉吧」 …… 許多人在旁邊幫起腔來,大家都希望楊爺今日能夠高高興興,等下才能痛快的答應他們要的份額,事實上今天眾人一起在名花樓宴請青猴兒,不是為別事,正是談關於今後半年的白糖買賣。 數年前這種白糖一出現在長安就引起了瘋搶,當初由長安的萬興泰商號搶得頭籌,結果萬興泰大賺特賺,其他商號頓時眼紅,紛紛尋找雪糖源頭,待尋到青猴兒身上,馬上提出大額訂貨。 青猴兒發現,雪糖無論孫清怎麼擴大生產,至少是數年內不可能滿足那些商人要求數里,他靈機一動,索性對那些要求購買雪糖的客商假稱,雪糖從海外運輸過來,需要半年時間,每半年交易一次,到時價高者得。 這樣一來,青猴兒每半年只需買賣一次,大大減少白糖其實就在隨州生產的秘密,也可以推高白糖的價格,雪糖只有青猴兒獨家出售,眾人也只得遵其令,每半年到郢州一次統一購買雪糖,青猴兒每次放出來的量都有增加,但還是不能滿足需求,所以到現在價格一年比一年高,其他商人還是趨之若騖,反而要對青猴兒拚命巴結,因為只要能從青猴兒手上拿到雪糖,無論多高的價格,他們總是有錢賺。 青猴兒的手伸了出來,碰到秀秀面上絲巾時,由於心中興奮,雙手不由有點輕微顫抖,眾人的呼吸也急,青猴兒的手猛的往上一掀,絲巾下一張宜嗔宜喜的俏臉露了出來,雪白的臉上還飛起了一道紅暈,彷彿是嬌羞萬分,眾人都轟笑起來:「楊爺,好艷福!」 青猴兒手一帶,頓時將那名叫秀秀的女子帶入懷中,意氣風發坐到自己位置上。眾人也紛紛坐下,老鴇的手又是一拍,後面頓時上來了數十名女子,都是名花樓中頭牌姑娘,一人挨著一個坐下,各人身邊都是一陣鶯聲燕語。 酒過三巡,青猴兒咳了數聲,一名護衛連忙道:「各位,現在楊爺來公佈一下今年第一次交易產量,今年經過我們船隊的努力,雪糖又有增加,在年前已經運到郢州,總共是三百二十萬斤。」 「啪啪」的聲音響起,眾人都是鼓起掌來,去年下半年青猴兒發賣產量只有二百四十萬斤,意味著這次多出八十萬斤的配額,現在市面上一斤雪糖價格高達七百文,有方甚至賣到一貫一斤,其中利潤至少有一半,八十萬斤雪糖,這裡面二十多萬貫的利潤,誰都想自己拿到更多份額。 待眾人靜下來,那名護衛才繼續道:「去年給各位價格是三百一斤,今年的價格稍有調整,去年各位份額之類的售價只增加十文每斤,即變為三百一十文,不知各位有無問題,如果有人不願,可以將他的份額讓出來。」 眾人轟然叫道:「楊爺,快說說,其他八十萬斤怎麼分,是不是還按老規矩,投暗標得?」增加十文錢完全沒有問題,誰也不會傻得把自己份額讓出來,大家都想打其他八十萬斤的主意,價高一點也無所謂,楊爺定下一個很好的規矩,這一次爭到的份額,到了下一次就不用再爭,自然給你,而且價格也是和其他份額統一。 青猴兒這次沒有讓護衛念,而且自己站了起來:「不錯,這次還是以暗標爭奪,八十萬斤白糖分成三份,第一份為十萬斤,第二份為二十萬斤,第三份為五十萬斤,也就是說今年只有三標可爭,第一標,即為十萬斤份額,各人可以把自己的標底寫在紙上,等本人護衛收取,當場宣佈中標之人選。」 青猴兒頭腦靈活,楊勇在他走之前,只不過稍為提過一點銷售白糖的方法,被青猴兒玩得活靈活現,只是一份白糖也賣出多種花樣,這樣一來,後面的那份五十萬斤的白糖賣出的價格將會遠遠高於其他。 第九十八章年豬 然,接下來三份暗標都引起激烈的爭奪,最後五十萬標抬價到六百文一斤才被萬興泰商號搶到手,以這個價格拿到手,即使是白糖再供不應求,除去各種費用,至多有點零頭可賺,等於白白替楊爺努力一場。 不過,萬興泰不在意,這數年,萬興泰依靠白糖的生意累積了大量財富,這一次多拿下五十萬斤份額,到了下半年他們的份額就可以達到一百萬斤,足可以再次大賺,何況這五十萬斤他們雖然沒有什麼賺頭,但前面他們五十萬斤份額內的白糖還是可以賺得盆滿缽滿。 這個結果當然不能讓所有人滿意,拿下最大份額的萬興泰掌櫃開口笑個不停,另外兩家雖然沒有奪得最大份額,但他們的價格比萬興泰低了不少,也是很滿意,那些根本沒有從這次份額中爭得一點好處的商人則後悔的跺足垂胸,誰也沒有想到萬興泰會有如此魄力,幾乎是以不賺錢的手段來爭得份額。 「各位,這一次的份額暫時就這麼定下來了,明天各位就可以到碼頭交割,大家放心,楊某保證,下一次的雪糖將會更多。」 青猴兒的話一說完,不管剛才是否樂意,全樓又馬上響起了掌聲,得眾人的掌聲結束,青猴兒團團一拱手:「各位慢用,楊某先告辭了。」 看著青猴兒懷中摟著的嬌俏清館人,眾人都是會意的笑了起來。 「楊爺好走。」 「楊爺,今晚可有當心。千萬不要腿軟。」 …… 眾人一邊開著玩笑,一邊恭敬目送著青猴兒離去。直到青猴兒上了馬車,駛出名花樓,眾人才繼續回到酒宴,一人不忌妒道:「楊爺此次半年的交易已超過一百一十萬貫,從來沒有一個人賺錢如此容易,自古以來。都是鹽,鐵,布商生意最大,後來才加了茶,如今又要加一項糖了。」 「哼,哼,那些鹽、鐵、布、茶商算什麼,他們生意雖大,卻要彼此競爭,哪能和楊爺的獨門生意相比。我看不出十年,楊爺恐怕就要成為天下第一大商。」 「十年。我看不用,最多五年。」另一人不服的反駁。 「但願他有這個福氣過上五年。」一人不陰不陽的道。 眾人都大吃一驚,連忙朝那個聲音的方看去,說話的是一個四十多年肥胖中年人,眾人認出此人正是裕泰隆的老闆潘萬財,裕泰隆已經有數十年經營歷史。規模絕不是萬興泰這種新起商號可以相比,不知為什麼這次卻沒有搶下這五十萬斤雪糖的份額,眾人本來暗暗奇怪,難道潘萬財不知道此次就算虧本拿下五十萬斤雪糖,到了下半年也會有巨額盈利麼。 此時聽到潘萬財如此一說,眾人都覺得他話中有話,紛紛打聽:「潘老闆,莫非你知道什麼消息?」 「是啊,這個楊爺也太神秘了一點,雖然說他的雪糖來自海外。可是為什麼只有他一家能從海外搞到雪糖?」 …… 一瞬間,潘萬財就被無數問題包圍。他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道:「我哪有什麼消息,只是孤木不長,這個道理還是知道的,楊爺雖然現在威風八面,難保不會有人打著主意,防的了一時,防不了一世,失言了,失言了。」說完,潘萬財連連向大家拱手陪罪。 這一說,眾人注意力果然沒了,其實樓中就有好幾家有實力的商家打過楊爺主意,這些商家許多是經商數代的世家,他們實力現在還在青猴兒之上,只是誰賺錢速度也不可能有青猴兒快,眼看著一個人數年時間累積的財富就達到自家數輩子累積的財富,誰都會眼紅。 潘萬財抹了一把泠汗,見眾人不再關注自己,朝他身後兩名護衛看了一眼,.聲的道:「潘老闆,咱們該回去了。」 「是,是,該回去,潘某馬上走。」若是有人聽清潘萬財與護衛話,必定會驚訝萬分,這哪像是一個老闆與護衛的對話,倒像是那名護衛才是潘萬財的主人。 三人咚咚的下樓,名花樓的老鴇一眼瞥見,連忙追了上來拉住潘萬財的手:「唉喲,潘老闆,你可不能走,莫非是我名花樓女子個個都不能入潘老闆之眼。」 潘萬財一下子將老鴇手甩開,他心中藏有事,又如何能在名花樓留宿:「媽媽說笑了,名花樓女子個個絕色無雙,又豈會入不得潘某之眼,只是今日有事,失陪,失陪!」 老鴇還想糾纏,一名護衛上前將老鴇攔住,老鴇看著潘老財已經下樓,只得作罷,大聲呼道:「潘老闆,下次再來,別讓牡丹,月桂等久了。」 潘萬財卻是頭也不回,老鴇只得輕罵了一句:「這個死人,這樣的冷天還急著趕回去詐屍。」罵完,重新堆起笑容,招呼起樓上其他客人來。 出了名花樓大門,經過一個拐角,一直跟在潘萬財身後的兩名護衛也跨上馬車,潘萬財的馬車雖然沒有青猴兒奢侈,也不遜多讓,裡面很寬大,只是三個大男人擠進馬車,多少會有人覺是古怪,哪家老爺也沒有讓護衛跟自己同車的道理。 車伕對這些視若無睹,揚起鞭子,嘴裡「駕」的一聲大喊,馬車的轆越轉越快,快跑起來,車上的潘萬財才開口出聲:「兩位,今日潘某違反協定將你們帶了進去,若得日後洩露出去,潘某恐怕百口莫辨,不但會失去繼續銷售雪糖的資格,而且會遭到其他商家的排斥,你們已經得到了你們該得,是不是可以走 一名護衛道:「潘老闆不用急,我們主人還有事要和潘老闆商談。潘老闆今日得到的回報會遠遠大於你風險,如果你有實力。下一次雪糖銷售可以直接授你一百萬斤的量。」 潘萬財聽得砰然心動,這次他分到量只有四十萬斤,算是除了萬興泰之後的第二大賣家,一百萬斤的量,若得能拿到手,至少有二三十萬貫的純利。一年兩次就是近五十萬貫的利,單止一項就比他所有的生意利潤都多。 只是他還是遲疑道:「你們真是楊爺後面家族派出來之人?」 「當然,你口中的楊爺只是我們家中一名普通管事,將雪糖的銷售給他,是出於對他的信任,沒想到他竟然敢私自扣留大批款項,又怕被家中發現對他進行處理,招收大量亡命之徒保護他,不過,家族即發現了此事。自然要將他處理,若是你不願幫忙。這一次的雪糖就是最後一次銷售,以後家族會派人另行交易,雪糖不可能再落到楊爺手中。」 「願意,願意,潘某當然願意配合。」潘萬財身家數百萬貫,又帶著巨額錢財來郢州交易。他身邊的護衛當然也少不了,前幾日突然之間被人脅迫,正想魚死網破時,對方卻是請求他幫忙,只要他帶兩人作為護衛進入名花樓聽完楊爺分配份額的整個過程即可,並保證他的人身安全。 潘萬財開始還以為遇到有人對他圖財害命,那麼拚死也要反抗,否則縱使他老老實實交出錢財也會被對方害命,只是帶這兩名陌生人進入名花樓,卻是讓他矛盾萬分。對方雖然宣稱不要他的錢財,誰又知道是真是假。 見潘萬財遲疑。對方表明自己才是雪糖真正主人,而楊爺只不過是一名管事,只是需要他協助主人查帳而已,如果願意幫忙,下一次雪糖交易將會大大增加他的份額,潘萬財心中還是有一些冒險因子,頭腦一熱就答應了。 脅迫潘萬財自然是楊石,楊勇告之他可能有大量賣白糖的錢財被青猴兒和孫清兩人私吞,讓他查帳,楊石自然不敢怠慢,帶了十多人就從洛陽先趕到隨州,開始楊石還有一點將信將疑,青猴兒曾是楊石老大,在楊石心中,青猴兒尚算講義氣,孫清又是忠心為主之人,這兩人都被公子救過,怎麼數年下來就會背叛公子。 楊石先到隨州,直接聯絡上孫清,孫清並不管理錢財,只負責生產,他既不知青猴兒的白糖賣多少錢,也不知青猴兒每年交多少錢給楊勇,只是每年生產多少孫清卻是一清二楚,從第一年只能生產四十萬斤白糖,到去年半年就生產了三百多萬斤,整整擴大十多倍,青猴兒上交的錢財卻基本沒有增加,兩人互相一對應,眼中都發出駭色,青猴兒簡直是鬼迷心竅,太過大膽了。 孫清馬上要帶人到郢州揪出青猴兒來算帳,楊石卻阻止了他,孫清沒有與青猴兒同流合污,已經讓楊石鬆了一口氣,對孫清來講,他負責管好白糖生產才是正事。 楊石帶人來到郢州後,才發現事情遠比他想的糟糕,青猴兒高宅大院,前呼後擁,手下至少有數百人,若是他冒冒然直接去找青猴兒問罪,就憑他身邊帶來的十幾個人,恐怕會死的很難看,當然,以他身份,如果打出楊勇的名義,很容易取得官府的幫助,只是此事偏偏不能公開。 楊石在郢州守了幾天,打聽到青猴兒今天會在名花樓分配雪糖份額,這才想到今天的辦法,先派人混進去找到證據再說。 馬車轉了數條街後,直接駛進一個小院,潘萬財和兩名護衛一起跳下馬車,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迎了上來:「潘老闆來了,我們東家有請。」 這名少年就是劉虎,他挨的二十大板經過二個月的調養已經好的差不多,楊勇有意鍛煉他,就將他也派了過來。 這只是一個中等人家的院子,窗戶和院落都有一點破敗,郢州這幾天客棧都被趕來買白糖的商賈擠滿,楊石等人找不到方落腳,只得先租了一家小院住著。 潘萬財心中暗自奇怪,楊爺何等富有,這楊爺同族之人怎麼如此寒酸,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如今他單身來到對方盤,只能選擇相信對方。 看到潘萬財進來,楊石位置上站了起來:「潘老闆,請坐!」 「不敢當。」潘萬財連忙拱了拱手,在旁邊坐下,潘萬財見過楊石一面,只是當時楊石突然之間進入他房中,用一把鋒利匕首架在他脖子上,那種冷厲的眼光就向看一個死人,潘萬財會屈服,楊石目光無疑也起了一定作用,否則當時房間外面他至少有十幾名護衛,只要喊一聲,就會引起一場混戰。潘萬財走南趟北,眼光毒辣,看到楊石那種眼光頓時失去了反抗的勇氣,乖乖的聽從楊石的建議。 見到潘萬財坐下,楊石轉向兩名護衛:「如何?」 兩名護衛將名花樓的所見一一說出,楊石冷笑道:「好傢伙,這一收就是上百萬貫,若非家中起疑調查,怎麼也不會相信此人會如此大膽。」 「隊……主人,如今楊爺貪污之事已定,是否馬上將他引出來擒拿。」一名護衛差點直接稱呼楊石的官職,好在改口得快。 楊石瞪了他一眼:「不急,等他這幾天收完各個商家錢財,將雪糖出售完畢再說,潘老闆,你的四十萬斤不妨留到最後再和楊爺交易。」 「當然,當然。」潘萬財心中一凜:好傢伙,這不是殺年豬嗎。 第九十九章直斥 州城北面聳立著一座紅磚青瓦的大莊院,莊院外面的丈,倒像是一個小型保壘,一群人正在進進出出,從裡面搬運著大包大包的東西,然後用馬車運走。外面也同樣是一馬車一馬車的東西運進莊院,從那深深的痕跡來看,並不比運出去的東西輕多少。 這裡就是郢州首富,日後有可能成為天下首富的楊家莊,昨天青猴兒與各個商人定下份額,今天馬上開始交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概不欠。這莊院內搬出的東西當然就是白糖,而馬車運進去的人都是銀錢。 一斤白糖售價最低三百一十文,此時大周雖然統一齊國,錢幣尚未統一,關東通行齊常平錢,關中流通週五行大布、永通萬國等錢,這些錢不但大小、輕重不一,價值也不一,五行大布是周武帝時所鑄,以一當十,永通萬國則是周宣帝時所鑄,又是以一當十,一枚五行大布當十枚常平錢,一枚永通萬國當十枚五行大布。 三百一十文若是都換成常平錢,重量甚至超過一斤,當真是糖比錢貴,而五行大布,永通萬國商人都不喜歡用,畢竟誰也不傻,當時錢私鑄成風,一枚永通萬國當一百枚常平錢,重量卻不到三倍,其中含有數十倍之利,朝庭雖然打擊嚴厲,仍然是防不勝防。 好在能夠到這裡購買白糖的都是大商賈,青猴兒規定一半以上的貨款必須用金銀付帳,這才大大減輕錢幣重量。金銀價值太高,一般百姓難用上。對這些大商賈卻不成問題。 青猴兒站在台階上,懷中摟著昨夜從名花樓帶回來清館人秀秀,經過一夜,秀秀的臉上一片暈紅之色,顯得更加漂亮數分,已經不再是清館了。 看著這些忙忙碌碌搬動人群。青猴兒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當初他和孫清兩人只帶著數百貫錢財和製造白糖的方法,一頭來到隨州和郢州這兩個陌生方,一年就給楊勇貢獻了十餘萬貫錢財,確實是兢兢業業。 只是青猴兒和孫清兩人雖然是互為監督,但孫清與人的交往遠不如青猴兒,白糖的秘密不能暴露,生產在隨州,銷售卻是在鄰近的郢州,孫清分管了生產。銷售也就全歸青猴兒,生產多少是孫清之事。但賣了多少錢卻全是青猴兒說了算。 隨著第二年白糖生產急速擴大,看著如此多錢財,青猴兒當然動心,楊勇本來就允許他們在白糖賺錢之後,抽出一部分資金招收護衛,保護自身的安全和秘密。只是青猴兒抽得也是多了一點,去年交給楊勇的利潤不過是實際所得二成,反正這些年楊勇也從沒有派人查帳。至於今年,這次就賣了一百一十萬貫的錢財,去掉各種成本,利潤至少達到一百萬貫,是不是要多上交一點,青猴兒考慮起來。 只是轉眼青猴兒就把這個念頭丟到一邊,有十幾萬貫交上去已經不錯了,隨國公府公子當初只給了我數百貫錢。我青猴兒一年回報他十幾萬貫,已是千倍的利。足可以對得起楊勇對自己的恩情。 青猴兒已完全把白糖當成了自己的產業,當然捨不得多給,若不是楊家位越來越高,最好這十幾萬貫也省下來。 「啪」一聲脆響傳來,一個搬箱子的莊客腳下一滑,頓時摔倒在,箱子四散而開,裡面的白銀頓時四散出來,發出閃閃光輝,一名護院氣沖沖的走了過來,一鞭子甩在莊客身上「混蛋,還不快撿起來。」 看著這麼多銀子滾在上,饒是秀秀在妓院數年,見多識廣也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只是周圍人卻毫無所覺,彷彿上掉的不是銀子,而是普通的石頭,見到周圍人的反應,秀秀連忙閉上嘴。 青猴兒看著她:「你喜歡銀子。」 秀秀點了點頭,馬上又搖起頭來:「楊爺,人家喜歡你的人,可不是什麼銀子。」 青猴兒哈哈一笑:「婊子無義,戲子無情,喜歡銀子又有何不可,來人,抬一箱銀子和金子到新夫人的房間。」 「是,楊爺。」總管連忙應了一聲,指了指幾名抬箱子之人:「你,你,還有你們幾人,把這兩個箱子抬到夫人房間。」 離莊院數百米一片樹林,楊石正帶著幾名部下觀察著整個莊院,他們對正在交易的雙方毫無興趣,青猴兒貪污證據確實,而且數額特別巨大,已經不需要證據。現在要考慮的是怎樣才能將青猴兒擒拿,並將青猴兒這幾年積累的財產全盤接收,而且不能驚動官府。 楊石等人只看了一會兒就得出一個沮喪的結論,要正面拿下這個莊院,至少需要五百名訓練有素的士兵才行。就算他手中有五百士兵,這樣大規模攻打莊院,即使莊院再偏僻,也會被郢州官軍發現。 數天之後,定下份額的商人紛紛交錢取走白糖,唯有魏萬財的那四十萬斤還一動末動,青猴兒聽到報告,皺眉不已,雖然各人份額已經定好,但別人總是唯恐落在後面沒有了,紛紛要搶先,這個魏萬財自己看在他的份額僅在萬興泰之下,第二日就讓他來取貨,卻是一拖再拖。 雖然現在雪糖還是供不應求,但面對俗泰隆這樣的大客商,青猴兒還是不會輕易得罪,吩咐管家道:「你派人到魏萬財住客棧催一催,他要是再不過來,我就把他的份額讓給別人了。」 「是,楊爺。」 只是管家剛剛退下去不久,馬上又上來,手中拿著一張紅紅請柬:「老爺,這是魏萬財的帖子,他邀請老爺晚上到名花樓一聚。」 青猴兒接過請柬瞄了一眼就丟到桌上:「這個魏萬財搞什麼鬼,他不來取貨。請我去名花樓幹什麼?」 「老爺,是不是要回絕他?」 青猴兒搖了搖頭:「不。告訴送帖子之人,今晚我准到。」 名花樓的老鴇今晚樂開了花,那天魏萬財死活不願在名花樓留宿,沒想到今天魏萬財馬上就一擲千金,將整個名花樓包了下來,宴請郢州城首富楊爺。 天色剛黑。青猴兒馬車準時到達 樓,他周圍二十多個全幅武裝的大漢圍著馬車,帶次還多,魏萬財雖然是老關係,青猴兒對自己的安全卻絲毫不會大意,如果遇到伏襲,這二十多人只需堅持片刻,放出他特製的煙花,救兵馬上就會到。 「楊爺到!」名花樓守門的一名大漢揚聲高叫。 魏萬財馬上迎了上來,呵呵大笑:「楊爺賞臉。樓上請!」 整個名花樓已是一片***通明,樓上傳來陣陣絲竹聲和女子的嬌笑聲。和往日並無不同,青猴兒只是打量了一下就放下心來,同樣笑道:「魏老闆的宴請,楊某怎敢不來?」 聽到門口聲音,樓上劉虎激動的臉色通紅,騰的起身。喃喃自語:「來了,來了。」惹得旁邊的女子格格嬌笑,還以為劉虎從來沒有見過郢州首富才如此激動。 楊石輕輕的喝道:「坐下,像什麼話。」 青猴兒剛進樓內,名花樓的幾位頭牌女子悉數上場,圍著青猴兒一口一個楊爺的叫著,尤其是名花樓最紅的牡丹更是連身子都幾乎要偎到青猴兒懷中,今夜雖然是魏萬財包場,但魏萬財只不過是一名過客,數天過後就要離開郢州。而青猴兒卻是郢州首富,大家當然知道要巴結誰。 名花樓的所有紅牌。青猴兒都做過入幕之賓,他也不客氣,一手摟著一個,直接登上三樓,只是到了樓上,看到兩名男子先在樓上坐著,頓時一愣,扭頭向魏萬財道:「這是怎麼回事?」 魏萬財笑容不改:「不瞞楊爺,其實請客的是樓上這兩位,他們說是楊爺家人,只是托魏某出面罷了。」 青猴兒意識到一絲危險,扭頭就要走,楊石叫道:「青老大,難道連故人也不認嗎?」 「故人?」青老大是他以前在長安混時手下對他的稱呼,數年沒有人叫他,青猴兒差點將以前身份忘了,此時重新被人喚起,青猴兒頓時止住腳步,仔細看了看樓上坐著的兩人,眼皮突然上下一跳:「你是……」 「我就是家中的小三,青老大不會連家裡人都忘記了吧。」 這幾年,不但青猴兒模樣大改,楊石改變的更多,他從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變成了青年,臉上英氣勃勃,只有少許少年時模樣,得到楊石提醒,青猴兒仔細辯認了一下,記了起來,臉上頓時陰睛不定:楊石怎麼突然會到郢州,他有什麼目的。 青猴兒很想扭頭就走,只是卻邁不動腳步,他以前一直以為自己對得起楊勇,貪那麼多錢也是應該,只是真正見到楊勇派來的人,而且還是熟人時,他才感到惶恐,若是楊勇要對付他,跟數年時他還是混混時根本沒有區別,只要動一動手指就能捏死他。 看到青猴兒遲疑,楊石的臉沉了下去:「怎麼,莫非青老大的翅膀真是如此硬了,連家裡來人都不想見。」 青猴兒掃了一眼樓上,除了楊石和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樓上只剩下名花樓的女子,而自己身邊兩名保鏢一直貼身跟著,樓下還有二十多人,放下心來:「哪裡,小三你也真是,到了這裡怎麼不直接找我,還托魏老闆幹什麼?」說完,來到楊石對面坐下。 魏萬財見兩人相認,總算放下心來,原來兩人真是一家,連忙道:「兩位慢慢聊,魏某先告辭。」退下樓去。 楊石冷笑道:「楊爺,好大的威風啊,你在郢州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首富,莫非家中的錢就能供你一人揮霍不成?」 青猴兒也不知楊石到底知道多少,叫起屈來:「小三,我一切都是家中給的,難道你還懷疑我會做對不起家中之事,首富只不過是旁人不瞭解,隨便瞎叫。」見楊石滿臉不相信,青猴兒眼睛一轉:「當然,為了維持生意上的排場,確實免不了有大筆花費,只不過這些也是得到家裡允許。」 楊石聽了青猴兒的解釋臉上絲毫沒有變化,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 樓上的女子早領教過楊石的鐵石心腸,聽到楊石吩咐,紛紛下樓,眨眼之間樓上就空了下來,青猴兒一愣,也讓懷中的兩名女子下去,兩名女子正要不依,被青猴兒瞪了一下眼,也只好委屈的下樓。 楊石用眼睛掃了還立在青猴兒身後的兩名保鏢:「這兩位是誰,好像不適合在此聽我們的談話。」 青猴兒一咬牙,沉聲的道:「你們也下去。」 兩名保鏢驚訝的互望了一眼:「楊爺,我們……」 青猴兒啪了一下桌子,吼道:「什麼我們的,下去!」他已經想清楚,若是和楊勇對抗決沒有好下場,眼下就看能不能穩住楊石,哪怕是為此破上他一半家財也願意。 「是。」兩名保鏢只得咚咚的退下三樓。 「小三,他們都下去了,你一直跟著公子身邊,如今也出息了,咱們這麼多年沒有見面,今日難得重逢,當一醉方休,來,來,我敬你一杯。」說完,青猴兒親自給楊石倒酒,遞了上去。 楊石卻沒有接酒,直接斥道:「楊輕侯,你好大的膽,公子如此信你,用你,你卻辜負公子用心,將所得九成截留,你若是還有半點良心,必不會如此,我看你是自己活膩味了,都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 青猴兒手中的酒頓時尷尬的停留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他沒想到楊石會如此不留情面,而且話中似乎掌握了許多證據,想起魏萬財,青猴兒心中暗罵,只是心念轉動,是索性徹底翻臉,還是求得楊石原諒? 第一百章誓言 石說完上面的一翻話,已經在等待青猴兒的狡辯或者青猴兒樓下有二十多人,但楊石所帶的十人也已經在另一側待命,這十人都是楊勇親兵,只要他命令一下,十名親兵足可以在短時間內將青猴兒帶來的二十多名保鏢解決,青猴兒的保鏢武功即使很好,面對著強弩的打擊也絲毫沒有機會,只是這樣一來,事情肯定會鬧大,不是楊石所希望的結果。 青猴兒將遞給楊石酒的手收回,一口飲盡,臉色漸漸平靜下來:「這麼說,你都知道了,你想如何對我?」 「我不會處置你,我會將你押到洛陽,交給公子處置。」楊石平靜的道。 青猴兒臉上神色變幻不定,他雖然不知楊勇會如何處置他,但若是真隨楊石到洛陽,用腳趾頭也想得到不會有好下場,幾乎是哀求著向楊石道:「小三,不管怎麼說,你都跟過我一段時間,我也可以算得上是你的舊主,難道就不能通融一下?」 「如何通融?」 青猴兒精神一振:「小三,公子肯定還不知道我的事對不對,只要你不向公子報告,這次買雪糖之得之款我願給你三成,你想想,三成就是三十多萬貫,如何?」 見楊石臉上絲毫沒有動心的神色,青猴兒一咬牙:「四成,小三,不能再多了,這其中至少有半成要上交,還要有成本,我還有那麼多人要養,我雖然拿六成,其實最後還沒有你賺的多。」 楊石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憐憫:「你已無可救藥。有什麼話還是留著跟公子解說吧,你眼下唯一的選擇便是將以前貪污的錢財全部吐出來,我會在公子面前為你救情,公子念著舊情或許會留你一命。」 青猴兒的臉上閃過一絲猙獰,剛才哀求之色已經不見:「小三,這麼說你是無法通融了,那就別怪我心狠,這裡可是郢州,屬於我的盤。」他剛要退後喊人,只是馬上冷汗迭出。青猴兒看到旁邊他剛才渾沒在意的少年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手弩,烏黑的箭頭正對準自己。他雖然是第一次見過這種弩箭,可是卻沒有膽量用自己的命來試試弩箭的威力。 「撲通」一聲,青猴兒跪了下來:「小三,你一定要救救我,若你把我押到洛陽,我就死定了。我願意把以前的錢都還出來,可憐你侄子才剛剛二歲,你不想他這麼小就沒有父親吧?」 青猴兒這一手,讓楊石愕然,在楊石的映像中,青猴兒還算一條硬漢,哪想到現在變得如此膿包,楊石哪知青猴兒這數年一直過著富比王侯的生活,早已沒有拚命的勇氣。何況在長安時為了活命,他已經下跪向楊勇求情過,根本沒有什麼心裡障礙。 只是青猴兒如此做,不但沒有起到效果。反而惹起楊石更大反感,他跟隨楊勇數年,最痛恨的就是貪生怕死之人,心中一點故人之情頓時丟開:「不用裝可憐了,起來吧,我救不了你,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只要你把傾吞的錢財全部吐出來,公子才有可能饒你。」 青猴兒頓時癱在上,知道自己徹底完了。儘管樓下就有他的二十多人,只要他大喊一聲這些人就會衝上來,但看著劉虎手中黝黑的弩箭。卻提不起一絲勇氣反抗。青猴兒的膽子其實並不大,只是人利令智昏起來才什麼都顧不得,此時意識到自己縱使再富,也根本沒有實力反抗楊勇,整個精神頓時全垮了下來,楊石如何吩咐,他只能木然點頭。 面對青猴兒的膿包,楊石頗有一拳打在空氣中的感覺,在青猴兒的配合下,楊石等人以青猴兒家人的名義順利進入青猴兒的山莊,開始對青猴兒這些年積讚的財產全部接收,包括這次的一百萬餘貫,青猴兒的財產高達二百餘萬貫。這麼多錢財,就是全部換成金銀也是龐大無比,要把這些財產順利運到洛陽並不是一件易事。 楊石連自己在內只有十二人,而青猴兒的護衛有三百多人,雖然青猴兒眼下頗為配合,但楊石卻不敢大意,不得不向孫清求援,並快馬向楊勇報信,為保證雪糖的秘密不外洩,孫清也招收了數百護衛。接到楊石的信,孫清馬上給楊石派來一百名護衛。 事實上青猴兒大規模貪污只是從第三年才開始,第一年他賺的錢九成都上交了楊勇,第二年雖然留下了一半錢財,卻是用在大規模招收護衛和擴大生產上,才換得第三年白糖產量突飛猛進,也讓青猴兒有了更多的想法,反正第二年交的只比第一年所交多一點,那麼第三年也不需交太多。正是這種想法,才使青猴兒彷彿被豬油蒙了心般毫無顧忌。 有了孫清支援的一百名護衛,楊石再顧忌大減,從中拿出一筆錢財,解散了青猴兒所召收的護衛,數天之後,接到信的楊勇又給楊石派來了一百精兵,這隊親兵是楊勇重新挑選的人員,自從那些學員親兵都安排出去後,楊勇的親兵開始擴充,如今已到了三百人。 這一百親兵由鄭雄親自帶隊,鄭雄的傷勢經過數月調養已經好了,除了肚子上留下一塊傷疤,鄭雄武藝已完全恢復,有了鄭雄的一百精兵,楊石才將青猴兒的這筆龐大財產秘密向洛陽起運,青猴兒山莊除了留下一點人手看管外,頓時為之一空,直到半年後出售雪糖的點改了一個方時,眾人才發現,楊爺如同他神秘崛起一般,同時也神秘的消失。 到了正月底,楊石才將這筆錢財運回洛陽,這筆龐大的財產比楊勇賣洛陽宮的錢還多二成,賣洛陽宮的錢到底是公款,楊勇只能用在公事上,還給長安押解了一半,而這兩百多萬貫錢財全是楊勇私錢。根據楊石的匯報,日後白糖每年的收入差不多都 如此多的錢財,楊勇頓時放心,至少自己日後不必為 對於區區白糖能換得如此多收入,楊勇也始料未及,不過想想後世明王朝和清政府在高峰時,鹽稅能佔國家一半的稅收,也沒有什麼奇怪,對於自給自足的農耕社會來講,能夠大規模流通的商品總是有限。糖雖然不能和鹽、鐵、茶、布這幾類商品相比,但架不住一個人獨佔。 看著跪在自己面前一身肥肉的青猴兒,楊勇差點就認不出來,憑心而論,青猴兒雖然膽大到不可思議,但對楊勇並沒有造成多少損失,前幾年楊勇並不需要多少錢。青猴兒貪的錢就算暫時存在他那裡也未嘗不可。 對於楊勇,青猴兒其實還有很大的貢獻,至少他賣白糖的方法和建立起來的客戶日後還可以繼續為楊勇所用。只是自己屬下出了這樣一個人物,絕不可寬恕,雖然有點可惜青猴兒的才華,楊勇還是下定了決心:「楊輕侯,本官賜你白凌,今晚你自盡了吧,至於你那二歲兒子。本官會讓人負責養大。」 青猴兒頓時面如死灰,這些天在路上的時候就受到無數的煎熬,只是沒有見到楊勇,多少還有點希望。這幾年青猴兒放縱聲色,只有一個兒子,被當作寶貝,青猴兒毫不反抗,一大半也是害怕連累到自己的兒子。 青猴兒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我楊輕侯辜負公子信任,死不足惜,還望公子能善待我兒,楊輕侯在九泉下也會保佑公子無災無難,長命百歲。」 楊石儘管對青猴兒痛恨不已,但看到青猴兒如此可憐。不覺側隱之心大動,開口向楊勇求情:「大將軍,楊輕侯雖然該死。但念在他跟隨大將軍多年的份上,能不能饒過他這一次?」 聽到楊石為自己求情,青猴兒臉上又現出希冀之色,可憐巴巴的望向楊勇,楊勇卻絲毫沒有心軟:「不必再為他求情了,如果有人能貪污二百萬貫錢財還可以活命,日後我如何管理這天下,本官可以允許他再去見自己兒子一面,今晚子夜之前準時行刑。」 — 「是。」見楊勇決心已定,楊石不再相勸,指揮兩名親兵將幾乎癱在上的青侯兒拖了下去。 對於孫清沒有捲入進去,楊勇很是欣慰,畢竟楊勇手上人才並不寬余,而且白糖完全是由孫清和青猴兒兩人所撐握,如果一下子兩人都要替換,很可能引起混亂,而如今只去了楊輕侯一人,完全沒有問題,楊勇甚至不用考慮馬上調人接替青猴兒,因為根據青猴兒銷售的方法,還有半年時間才會再次銷售。 這種銷售方法放在運輸快捷的後世簡直是找死,現在卻是最省時省力,而且搾起最大利益的辦法,由於長途運輸的困難,一次性運輸最多才是最節省的辦法,楊勇都不由佩服起青猴兒能想出這麼一個方法銷售白糖。 又過了數日,孫清也帶著隨州的護衛和生產白糖的工人全部到了洛陽,隨州一切生產白糖痕跡都被抹去,楊勇派船隊護送這些人出海,將生產的基放在青州一個離岸一天左右,不知名的小島上,更大可能的消滅了白糖洩密隱患。 就在安排好了孫清等人時,長安傳來消息,二月甲寅日,楊堅接受相國及九錫任命的賞賜,進位為隨王,隨王位在宇文氏諸王之上,建立台閣,設立百官,丙辰日,詔令獨孤氏為王后,長子楊勇為王世子。 接到這條消息,楊勇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回長安,馮小憐早已被他送到洛陽附近的一座尼庵,那些巨額的錢財也已經轉移,洛陽已經沒有什麼事值得他再關注。 楊堅的動作快的驚人,剛剛封王數天,馬上就派人讓周靜帝起草退位詔書,二月甲子日,楊堅接受周靜帝禪位,正式稱帝,同時宣佈大赦天下,改元為開皇。 二月乙丑日,楊堅追封皇考楊忠為武元皇帝,廟號太祖,因為他的隨王封號有走之底,怕不吉利,將隨改成隋字,正式修建太廟,立國號為隋,獨孤氏由王后改為皇后,而楊勇的王世子沒有做幾天,就封為皇太子。 由於大周反對楊堅的力量已經被一掃而空,雖然楊堅顯得有點迫不及待,各接到詔令後卻都保持了平靜,所有的官員和軍隊都以最快速度向新皇效忠。 數天之後,楊勇接到楊堅的第一份聖旨,免去他東京塚宰,洛陽總管之職,馬上回到長安,接受太子之位,他的東京塚宰之職由他岳父元孝矩暫代,楊勇痛快交出東京塚宰和洛陽總管的大權,數日之後交接完畢,馬上帶著數百名隨眾從洛陽出發,前往長安。 一路上,各官員對楊勇這個太子拚命巴結,楊勇也不得不接受大家的好意,行程變得緩慢無比。本來五六天的路程生生拖了十幾天,三月初,楊勇才來到長安城外數十里的遠郊。 看到長安高聳的圍牆,楊勇不由勒住了跨下的赤影:一入侯門深似海,可是自己要入的卻是皇宮,這個天下權力最大的方,太子之位,與其說是尊榮,倒不如像是一座囚牢,從此將縛住自己的手腳。自己的先知先覺,各種佈置只能讓手腳稍為放鬆一點。進一步是天下至尊,退一步是萬丈深淵。 楊勇深吸了一口氣,心中默默發誓:「長安,我回來了,從今往後,無論是誰,只要擋住我的路,我將毫不猶豫的除去。」 第三卷 開皇盛世 第一章突厥來襲 萬歲!萬歲!萬萬歲!」數百名大大小小的官員跪在大禮參拜! 「眾卿平身!」楊堅坐在龍椅上不失威嚴的聲音傳來。 「謝萬歲!」眾官員連忙起身,楊勇坐到了最靠近皇帝位置下面的一張椅子上,他的下面是三名鬍鬚皆白的老者,那是大隋最尊貴的三名大臣:太師申國公李穆、太傅鄧國公竇封、太尉任國公於翼。 楊堅建立大隋後,首先便是改變官職,分封百官,宣佈廢除北周模仿《周禮》所設置的六官,接受崔仲方建議,恢復漢魏舊制,設立太師、太傅、太保三師,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三師不掌實權,只是一種榮譽職位。三公雖然設置僚屬,預國家大事,但只是屬於顧問性質,無實權,亦不常設。 本來三公三師中至少也有韋孝寬一個位置,可惜沒有等到楊堅登極為帝,韋孝寬已經病逝,三公三師之下,依序坐著的便是尚書省左僕射兼納言高穎、尚書省右僕射金城郡公趙煚、內史兼吏部尚書虞慶則、禮部尚書漢安縣公韋世康、兵部尚書昌國縣公元巖、度支(戶部)尚書司會楊尚希、都官(刑部)尚書義寧縣公元暉、工部尚書司宗長孫毗…… 所謂坐而論道,此時的皇權還沒有後世尊寵,不但太子在大殿上有位置,就是三師、三公、左右僕射,以及尚書以上官員都有資格在大殿上設坐,只有尚書以下官員才需要站立。 而為楊堅稱帝立下最大功勞的鄭譯,劉昉兩人卻沒有撈到什麼好處,楊堅只是給了他們兩人一些虛銜打發了事,這兩人本來就無什麼治國才能。只會溜鬚拍馬,官場爭鬥,而且在當初尉遲迥反叛,需要他們監軍時,兩人都找借口拒絕,惹起楊堅極大不滿,不給他們高官也是理所當然。 只是一直得到楊堅重用,倚為左右手甚至在楊堅任大丞相時,高穎一直暗中妒忌的李德林卻遠遠站在後面,他只得了一個鹹安縣男。內史令的官職。 楊堅剛稱帝不久,虞慶則便勸楊堅殺盡宇文氏,高穎知道楊堅心思,違心贊成,身為附馬都尉,一直與楊堅不對頭的三弟楊惠也大力贊成,唯有李德林力諫不可。在楊堅已表露出心意還苦苦相勸。 在李德林看來,周室羽翼已剪,毋須多殺招來不仁之名;新朝應當有新朝氣象和胸懷,可惜楊堅這次完全聽不進李德林的勸諫,道:「書生意氣,不足以論此事。」將李德林斥下,轉身下令將宇文氏全部誅盡,就連九歲的靜帝也沒有放過,三個月後以一懷毒酒結束了宇文闡的性命。 封賞文武百官時。楊堅躊躇再三:當初高穎到前線監軍時,密室運籌之功,只有李德林與他二人清楚,如果授李德林高官顯爵。等於明告朝野李德林之才,若是沒有先前此事,楊堅覺得封賞李德林也無不可,只是在他表露心意後,李德林還不識抬舉,未免不將君臣規矩放在眼中,一旦權高望重,豈不成為社稷隱患?楊堅左想右想,最後才只封李德林內史令。 此時已經是開皇元年的九月,楊勇已經做了六個月太子。這六個月來,楊勇的太子之位做得還不錯,大臣們對這個寬厚仁慈。而且簡僕的太子很是滿意,楊堅對楊勇也是信任有加,軍國政事及尚書所奏死罪以下都令楊勇參預決斷。 楊堅剛登極為帝時,正是國庫最為空虛之時,若不是楊勇賣洛陽宮的一百萬貫銀錢支撐,楊堅的登極典禮都不得不裁減,對於太子將象徵周宣帝奢侈無度的洛陽宮變賣增加國庫,贏得了大隋朝堂一片讚譽。 楊勇剛回長安,太子妃要為太子舉行盛大歡迎儀式,並慶祝楊勇榮登太子之位,楊勇卻斷然拒絕,並將太子妃要用來舉行宴請的錢財全部上交國庫,無論是皇帝還是大臣都交口稱讚。 之後楊堅改制府兵,又新制開皇律,楊勇無不一一參予其中,提出許多切實可行的意見,讓滿朝上下都對太子之才又讚不絕口。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兵部尚書元巖從位置上起身:「啟稟皇上,臣接到敦煌、常樂、酒泉、涼州、靈州、朔州等邊關急報,突厥人厲兵秣馬,已經開始大規模集結,馬上就要南下了。」 元巖的話在大殿上引起嗡的一聲大響,突厥人大舉南下的消息從三月開始就一直盛傳,當時朝中上下都緊張萬分,好在新生的大隋雖然虛弱,但突厥人也是剛換大汗,而且剛從冬天走過來,也不想馬上動手,最後時間消耗在兩國互派使者之間,如今已是九月,突厥人正是秋高馬肥季節,再也忍不住要動手了。 只是眾人沒有想到,突厥人這次竟然是如此大的手筆,同時在大隋數千里長的邊境線上集結人馬,那種架勢彷彿是要將整個大隋一舉吞下。大隋雖然獲得了半年多的時間休生養息,而且夏糧已徵收過,國庫中勉強有餘糧,只是突厥騎兵橫行幾萬里,數十年來全無敵手,聽到此消息許多大臣依然慌了神。 看到大臣臉上都有驚慌之色,楊堅頓時不悅:「諸位愛卿,突厥將對大隋進犯,不知各位愛卿有何策可退敵?」 尚書左僕射高穎首先站了出來:「臣以為兵來將擋,突厥人雖然騎兵無敵,但我大隋兵多將廣,只要調集精兵步步防守,突厥不耐久戰,久戰不下之後自會退敵。」 高穎此舉也是迫不得已,突厥人在數千里戰線上同時發起攻擊,大隋雖然兵多,但防守面太 而無法出頭與突厥人爭勝,只得步步防禦。只是這然有許多方會被突厥人攻破,到時邊境免不了一場生靈塗炭。而且過於示弱,不能讓楊堅滿意。 楊堅轉向楊勇:「太子以為如何?」 — 楊勇神色一定,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稟父皇。先賢有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如今論對突厥的熟悉,莫如車騎將軍長孫晟,兒臣以為,此時該傳詔長孫晟上殿,為眾臣講解突厥人具體情況,方能找出應對突厥之法。」 「長孫晟?」楊堅不由皺了一下眉頭,長孫晟去年被委任為送親副使。護送千金公主嫁到突厥,在一次狩獵中,長孫晟當著沙缽略的面,一箭射下雙雕,頓時整個草原都轟傳長孫晟的威名。 要知道突厥人雖然善射,可是要射下一隻大雕依然是艱難之事,大雕通常飛得又高又快。普通人長箭連大雕羽毛都難予挨上,若是有人能射下一隻大雕,一輩子都可以向別人吹噓,何況是一箭雙鵰。 沙缽略立馬就將長孫晟強留,不讓返回中原,讓長孫晟擔任突厥人箭術老師,直到楊堅登極之後數月,長孫晟才由長孫家族出錢買通突厥貴族,將長孫晟贖了回來。如今回到長安才七八日。 對於長孫晟的才華,楊堅一方面是欣賞,一方面卻是暗自警惕,長孫家族是前魏皇氏。如今長孫的叔父長孫覽為東南道行軍元帥,長孫的另一個族叔長孫平是壽陽總管,長孫晟哥哥長孫熾正持節巡視東南道三十六州,長孫家的實力已經不小,對於最有才華的長孫晟,楊堅反而不打算重用,聽到長孫晟的名字才會露出奇怪之色,周篡魏,隋篡周,楊堅當然要防備魏再篡隋。 只是楊勇的話不無道理。長孫在突厥人盤待了一年多時間,而且剛剛回來,當然對突厥最為熟悉。楊堅勉強道:「傳旨,宣長孫。」 接到皇帝旨意,長孫晟以最快的速度進宮,等他到了皇宮時,早朝已經下了,楊堅在側殿接見了他,身邊的大臣除了太子楊勇外,只有太尉於翼、尚書左僕射高穎、兵部尚書元巖廖廖幾人。 待長孫晟參拜完畢,楊堅道:「長孫愛卿,突厥狼子野心,已在大隋邊境數千里集結兵,愛卿剛從突厥回來,可為朕一解突厥之虛實。」 長孫晟連忙從懷中掏出一份奏章:「回皇上,這是臣在回來之路中趕寫奏疏,臣已將突厥人虛實和應對之法盡寫於此,請皇上御覽。」 內侍張權連忙從長孫晟手上接過奏疏交到楊堅手上,楊堅快速看完,歎道:「長孫郎大才,太子,你也看看。」 楊勇將奏疏接過仔細觀看,長孫晟的奏疏很長,裡面不但將突厥人虛實寫的一清二楚,而且還闡明對付突厥南侵完整思想,長孫晟在最後提出三點:一、眼前敵強我弱,不宜正面交鋒;二、突厥雖強,但內部充滿矛盾,玷厥、阿波、處羅侯與沙缽略貌合神離,東方屬國奚、習不堪突厥的勒索,也有離心叛意,容易分化瓦解;三、如果採用遠交近攻、離強合弱策略,最終便可孤立沙缽略可汗,一舉而空其國。 長孫晟這篇策略比起高穎簡單節節抵抗自然要高明許多,楊勇在長孫剛回來時其實已見過他一面,長孫晟的車騎將軍只是五品,並不能直接見到皇帝,長孫晟本來想托楊勇將奏疏呈給皇帝,楊勇自然早已知道長孫晟胸中韜略,此次再看一遍,很快就將奏疏看完,又將奏疏遞給高穎。 楊堅心裡不的回味著長孫晟奏疏所言,越來越覺得精妙無比:「長孫愛卿所說玷厥、阿波、處羅侯與沙缽略貌合神離,可否為朕詳細解說?」 「稟皇上,突厥帝業多是兄弟相承,從伊利可汗、逸可汗、木桿可汗到佗缽可汗,都是如此。照此沿襲,佗缽理應傳位給五弟玷厥,而佗缽可汗在繼承汗位之前,曾答應其兄木桿可汗,死後將傳位於木桿可汗長子大邏便,只是最後可汗之位卻被攝圖強勢奪去,因此國內多有不服者……」 楊堅反而被說得糊塗,打斷長孫晟的話:「誰是攝圖,誰是大邏便?」 「稟皇上,大邏便即為阿波可汗,攝圖為沙缽略汗,而處羅侯則是沙缽略汗之弟,如果按突厥風俗兄死弟承,佗缽死後,接位的便是玷厥,如果按中原父死子承,佗缽可汗之位應該還給大邏便,攝圖以軍力生生壓服眾人坐上的可汗之位並不穩當。 為了不使突厥分裂,沙缽略只得封玷厥為第二可汗:即達頭可汗;封大邏便為第三可汗:即阿波可汗;又封其弟處羅侯為第四可汗:即突利可汗,沙缽略封處羅侯本意是加強自己兄弟力量,只是突厥弟承兄業的習俗,讓沙缽略對其弟也存戒心,雖讓處羅侯主管東方軍事,卻並不是完全放心;處羅候卻也因此存有奢望,他曾與卑職暗立盟誓,想借我大隋之力,裡應外合,以圖進取。 突厥之所以現在才進攻大隋,和突厥內部不穩也有很大關係,突厥四汗各統一部兵馬,此時四汗統一行動,不過是想從中原多掠得物質,除了沙缽略想提升自己威望,坐穩汗位會力戰外,其餘三方以觀望具多,如果皇上能各派人對其拉籠,突厥三路大軍大有可能不戰而退,最後單單只剩沙缽略一人,我大隋擊之便易矣。」 第二章 付之流水 孫晟的話仿若撥雲見日,一下子就使大殿上眾人沉甸轉起來,楊堅臉上全是微笑:「若三路大軍真的可退,長孫愛卿此疏可抵數十萬大軍。」 楊勇在旁附和道:「父皇,長孫卿此前在突厥曾經一箭兩雕,正是利用兩雕競食,爭奪一隻黃羊才能得手,如今突厥可汗之位便是那頭黃羊,卻是四雕爭食,正是長孫卿再展神箭之際。」 「太子所言有理,各位看如何?」楊堅略帶得意的問道。 高穎和元巖等人連忙回道:「皇上英明,此事於大隋有百利而無一害。」 長孫晟連忙自請:「皇上,達頭之事好辦,他與沙缽略裂痕最深,只須派一個德高望重大臣西行,賜以狼頭大,必滋達頭非分之想;待其遣使來朝,再特意引居沙缽略使者之上,爭食情景必然出現。東路該去的方多,除分化突厥屬國奚、習等外,還得離間沙缽略弟處羅侯。臣曾與他立有盟誓,別人前往,恐非所宜。臣之所議難免不周,還望聖意裁決 楊堅點頭微笑:「朕命你為大隋使節,馬上出使奚、習兩番,而後轉至處羅侯牙帳,你剛從突厥回來,又要再往突厥一次,這次就辛苦愛卿,事成之後,朕定會有重賞。」 「多謝皇上!」長孫晟連忙跪謝恩。 其實長孫晟先護送千金公主到突厥,被突厥扣壓了一年不屈,此番又獻上如此計策,若是換了一個人,早就可以連升數級,對於長孫晟。楊堅卻是莫名其妙的不放心,只是開空頭支票。 長孫晟卻是沒有多想,反而為剛回來就又能為大隋重立新功而興奮,他此時急於趕著回家收拾一番,剛出皇宮,長孫晟正要跨上馬背,聽到後面聲音叫道:「長孫卿,請稍等。」 長孫晟連忙停止上馬,轉身施禮:「見過太子。」 楊勇快步來到長孫晟面前,拉住他的手:「二哥。不用如此多禮,走,我和你同行一段,有話對你說。」 長孫晟退下一步:「太子請勿如此稱呼,君臣有別,若是傳了出去恐怕對太子聲譽有影響。」 見長孫晟如此,楊勇心中有點黯然。他今日特意引長孫晟拜見父親,就是想讓楊堅重用長孫晟,沒想到楊堅會如此小氣,雖然采訥了長孫的計策,卻是毫無封賞,私下不由警覺,莫非正是長孫晟與自己有結拜關係之故。 一名親兵將楊勇的赤影牽了過來,楊勇先跨上馬背,長孫晟才重新上馬。故意落後楊勇一個馬頭,楊勇侍衛只在後面遠遠跟著,兩人同行了一大段距離,楊勇仍然沒有說話。長孫晟忍不住道:「太子,不知找微臣何事,微臣明天就要重新出發前往突厥。必須馬上回家準備。」 楊勇歎了一口氣:「二哥,你難道當真如此和我疏遠?」 長孫晟臉上微微抽動一下,周代魏後,對前魏皇室子弟雖然沒有進行屠殺,許多人還是高官厚祿,那些前魏皇室卻早已養成小心謹慎的家風,楊勇在國公之子時折節下交,長孫晟還能勉強接受。如今楊勇已是太子,他又怎能不知進退,當真與太子稱兄道弟。苦笑道:「太子,請不要為難微臣。」 「兄弟交心,既然如此,二哥只需記住,在勇心中,你我永遠都是兄弟。」 楊勇的話,讓長孫晟還是剎那之間有點感動,口中還是應道:「是,太子。」 楊勇將話題扯開:「對了,長孫卿,這次你要出使奚、習等部,如果有什麼困難,可找羅藝協助。」 「羅藝?難道他也在奚習等部?」 楊勇呵呵笑道:「羅藝並不在奚習等部,而是在契丹部,現任領護東夷校尉之職,手下已有數萬契丹戰士,當對愛卿有所助益。」 羅藝確實沒有辜負楊勇的期望,他從去年冬天開始,一直對不服的契丹悉萬丹部用兵,開始只是小規模,後來規模越來越大,羅藝手下有五部契丹聽令,輪流上陣,身後又有大周接濟,絲毫不用擔心糧草問題。 反觀悉萬丹部,雖然有三萬青壯,卻不能集中,冬天還好,羅藝只能小規模用兵,悉萬丹部縱有損失也不大。到了春天,羅藝對悉萬丹部的攻擊卻讓他們苦不堪言,他們的牛羊,馬匹過了一個冬天正是最瘦弱的時候,羅藝的攻擊逼得他們不得不時常遷移,結果大量牲畜非但沒有在春天時增肥,反而在遷移過程中死去,悉萬丹族長不得不集合全族與羅藝決戰。 在開皇元年五月,悉萬丹部集起全族兩萬多青壯與羅藝接戰,羅藝當時只有一萬人馬,只是羅藝的戰馬縱然是在冬天也用上好精料餵養,春天之後又有大量青草補充,早已驃肥體壯,而悉萬丹部的戰馬經過一個冬天煎熬,開春又被逼得數次遷移,依然羸弱不堪。 兩軍剛一接觸,悉萬丹部的戰馬就因為不堪騎乘紛紛哀鳴倒,這場交戰自始自終成了一面倒的屠殺,是役,悉萬丹部被殺得血流成河,二萬多青壯,最後活下的不過數千人,這還是跟隨羅藝的契丹各部不忍將悉萬丹滅絕的結果。 看到悉萬丹部下場,原本搖擺不定的伏弗郁、羽陵兩部氣焰頓消,主動投靠,羅藝承諾的三年統一契丹各部,其實只花了半年多一點時間就做到,不過,要想完全將一盆散沙的契丹各部整合,還是需要數年時間。 長孫晟一直在突厥,回到長安不超過十日,契丹部和突厥又隔著奚習等部,自然不會知道短短半年之間契丹部發生了這樣翻天覆之事,不過,這對他這次出使絕對是一個好消息。 聽完楊勇介紹,長孫晟臉上多了數分感激:「多謝太子指點。」 楊 欲言又止:「長孫卿,突厥可賀敦身體如何?」 — 長孫晟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之色。突厥人對皇后稱呼為可賀敦,如今突厥的可賀敦就是去年嫁過去的千金公主,太子為什麼會突然問起千金公主的身體來?長孫晟心中冒出一連串疑問:「回太子,突厥可賀敦正青春年少,雖然剛到突厥時有點不適,如今已完全適應了突厥草原生活。」 楊勇不由有點難予置信:「可賀敦真的身體很好,你最後是什麼時候見到她?」 「回太子,臣回中原時前十幾天還見到過可賀敦,沙缽略對可賀敦很是寵愛,這次進攻大隋。可賀敦也正是關鍵人物,若不是沙缽略將她帶在身邊接見突厥大臣,臣能否回來還是未知。」 說到這,長孫晟不由露出一絲苦笑,千金公主和親,本意是要籠絡突厥人,沒想起反而成了突厥人進攻大隋源頭。他不由回憶成一路送千金公主到突厥時,千金公主對他說的每一句話: 「既然忌諱王昭君,你們因何要不斷炮製新的王昭君?」 「這場屈辱的和親,你們武將就沒有責任了?」 「長孫副使,我們逃走吧……」 「……」 「逃回長安,我要親自奏明幼主,撥給你三萬精騎……」 「回長安那是抗旨大罪,我們都得死。」 「那我們就遁入山林,打獵為生……」 「突厥人會把我們抓去當奴隸……」 「我們離開草原。尋找桃花源去!」 「沒有桃花源!」 那日千金公主胭脂馬突然受驚狂奔,只有自己一個人騎馬追個千金公主,只是不久就天黑了,兩人只得在野外點燃篝火過夜。夜風寒冷,遠處又不時傳來狼嚎,千金公主緊緊偎在他懷中,才有了上面的對話,長孫晟不由想道,如果那天自己將千金公主帶走又會怎樣? 「身體很好,怎麼可能,姚僧垣明明道人吃下之後精力會慢慢不濟,到最後手腳酸軟,不能動彈。至多半年到一年就會死去,如今時間已經到了,自己可是親手下藥。親眼看千金公主喝下去。」楊勇心中不解,難道自己被姚僧垣騙了,那根本就不是毒藥? 越想越是可能,姚僧垣老奸巨滑,哪有可能被自己一逼就獻出毒藥,只怪自己對姚僧垣神醫之名太過輕信,以為他不會講假話,又是暗害一個素不相識之女子,心中有愧,才沒有詳查,如今自己一番苦心東流,楊勇大為後悔,罵道:「可惡!姚老頭太過可惡!」 楊勇罵完,才發現自己沒有聽到長孫晟有何反應,轉身向長孫晟看去,見長孫晟騎在馬上癡癡發呆,大為不解:「長孫卿,長孫卿。」 楊勇連叫數聲,長孫晟才回過神來,連忙向楊勇道歉,楊勇疑惑的問道:「長孫卿究竟想到何事,如此出神?」 長孫晟連忙掩飾:「微臣正在想到了突厥該如何行事?」 「是嗎?」楊勇雖然不相信,只是也沒有追究之意,猜想長孫晟剛與高蘭見面幾日就要分開,心中難捨也有可能,這種私事不必管的太寬,反而笑道:「長孫卿,高蘭對你情深似海,這次若不是時間太急,本宮倒是想做一次媒,親自為你們主婚。」 長孫晟有點魂不守舍,口中唯唯諾諾,讓本想取笑他幾句的楊勇頗感無趣,只得與長孫晟分手,向東宮返回。楊勇現在住方就是以前的大丞相府,這裡本然就是周宣帝和周靜帝做太子時住所,後來被楊堅改為大丞相府,如今終於又重新變成了東宮。 楊勇回到東宮時,東宮的下人連忙迎了出來,牽馬的牽馬,行禮的行禮,楊勇走進大堂,卻沒有見到元清兒身影,不覺奇怪,往日元清兒幾乎是楊勇一下朝就來到他身邊,連忙向左右問道:「太子妃何在。」 太子左庶令斐政連忙道:「稟太子,太子妃聽說樂平公主近日繁悶不樂,一大早就前往公主府,想開導一下公主。」 樂平公主是楊麗華,楊堅做大丞相,楊麗華也從中出力不少,畢竟她是大皇后,楊堅篡位後感覺對楊麗華有愧,封楊麗華為樂平公主,本來想重新給楊麗華招附馬,只是楊麗華死活不肯,楊堅無奈,只得作罷。 楊麗華雖然對權利沒有什麼野心,但從太后降到公主還是悶悶不樂,只是沒想到自己父親連九歲的靜帝也不放過,登極三月後,以一懷毒酒結果了靜帝性命,靜帝雖非楊麗華親生,卻是她從小養大,對於父親暗害靜帝之事,楊麗華勃然大怒,和楊堅大吵了一通,無奈木已成舟,她再恨也無力回天,從此一直鬱鬱寡歡。 聽到元清兒去了公主府,楊勇歎了一口氣,自己這個姐姐也算命苦,周靜帝被殺之後,自己也安慰過她幾次,只是卻全無效果,但願時間久點,她能將此事忘記。本來楊勇還想找姚僧垣算帳,只是聽到楊麗華之事卻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元清兒心悸經過姚僧垣治療,大有好轉。 傍晚元清兒回來後,楊勇問起楊麗華情形,元清兒搖頭歎息:「公主鬱結在心,面容已非常憔悴,妾身怕長此下去,公主的身體遲早會垮掉。」 對於楊麗華的心病,楊勇也是毫無辦法,心病還需心藥醫,如今哪能找到她的心藥。 第二天,長孫晟就帶著大批金銀財物出發,這些財物是用來收買奚、習等部長老之用,二天後,太僕元暉也由伊吾道出使玷厥,對於突厥人的這次進攻,大隋開始使用各種手段來分化瓦解。 第三章 初戰失利 出元暉和長孫晟兩人之後,楊堅以內史監兼吏部尚書軍元帥,達奚長儒為行軍總管,率軍馳援,防備敵軍從靈州道、原州道內犯。 對於這次突厥人的進攻,楊勇倒是很想親自領軍,只是知道並無可能,素性不提,在長安做了半年多的太子,雖然贏得了朝庭上下交口稱讚,楊勇更多的卻感到窒息,身為太子,處處都要以身作則,連吃飯飲食都需按規定安排,這對於前世一直自由自在的楊勇來說,簡直是一種煎熬。 楊堅自己以大丞相身份篡位,對於相權最為不放心,雖然定下三省六部制,讓三省互相制衡,依然擔心大權旁落,幾乎是事無鉅細都要關心,每天只睡三個時辰,其餘大部分時間都在處理公務,對於太子,楊堅暫時還非常信任,許多事都允許楊勇參預,有時楊勇不得不陪著皇帝處理國事到深夜。 楊堅精力旺盛,楊勇卻只有十五歲,還是長身體的時候,一熬夜就不免哈欠連天,對於楊堅的勤政,楊勇真是無話可說,或許後世的皇帝只有一個朱元璋能夠相提並論,楊勇絕不希望自己以後也是如此,只是面對楊堅對權力的敏感,他就是太子也無法提醒。 虞慶則和達奚長儒兩人一出征,朝政更是複雜,前線戰事一日三報,楊堅忙得不可脫身,甚至一日連三個時辰都不得休息,楊堅還算對楊勇體惜,並不要求楊勇也跟著做,楊勇雖然很想在楊堅心中保持孝子形象,無奈以他還在發育的身體條件。即使學了內功也做不到,與其在楊堅面前哈欠連天,破壞形象,倒不如樂得休息,因此反而比大戰起前還輕鬆一些。 這天上完早朝,楊勇照例留在側殿和高穎,元巖等人一起陪皇帝處理政事,外面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所有人都抬頭向門外看去,知道定是又來了軍報。果然,門外馬上由二名禁軍侍衛扶著一名信使走進大殿,信使已經累的氣喘息息,一進大殿,兩名禁軍將他放下時,信使馬上癱在上,連跪都無法跪拜。 「報皇上。行軍元帥虞慶則向皇上稟報緊急軍情,靈州道、原州道已經陷落,我軍現處於原州道,突厥大軍分成三路南下,我軍兵少將寡,無法一一抵擋,請皇上速派援軍。」 聽到這個壞消息,眾人都是啊的叫出了一聲,楊堅更是從椅子上立了起來:「當真?」 信使又重複一遍。楊堅才揮手示意兩名禁軍將信使扶下休息,沒想到這次突厥人進軍如此迅速,隋軍來不及迎敵兩已失守。原州道即為平高郡,可憐這座要塞數年之內被突厥人兩度攻破。 聽聞原州道失陷。楊勇心中格登一下,首先想到平高郡是京畿門戶,原州道下面各個郡縣可是有楊勇安排的不少親信,但願他們能夠逃過突厥人的殺戳,否則若是全部戰死,楊勇簡直要欲哭無淚,口中急道:「誰人防守平高郡?該死之極!」 虞慶則和達奚長儒兩人率軍出發才數天,靈州道、原州道失落自然與兩人無關,平高郡才剛剛興建好,以此的險峻。兵力再懸殊,守上數十天也沒有問題,沒想到連十天都沒有守住就陷落。 面對楊勇的責問。楊堅面上有一絲尷尬之色,事實上如果現在還是當初楊勇任命的達奚長儒防守平高郡,平高郡現在肯定穩固無比,只是楊堅認為平高郡已經建好,不會再有風險,將達奚長儒調離,換上了獨孤氏的一門遠親作將領,這樣的重,自然還是親戚牢靠一些。 楊堅登極後,吸取大周沒有強宗固本的教訓,大封同姓諸侯王,邵公楊惠封滕王,安公楊爽封衛王兼雍州牧,楊弘為河間王,侄兒楊靜為道王,楊智積為蔡王,楊雄…… 除了楊勇是太子外,其餘四個兒子還沒成年就封王並掌管方事務,楊廣封晉王兼併州總管,三子楊俊封秦王兼洛州刺史,四子楊秀為越王兼益州總管,五子楊諒為漢王,因為才七歲,總算沒有讓他也擔任一州總管。 除了楊家外,獨孤氏家中也水漲船高,許多人不但爵位提升,而且也獲得了實缺,就是元孝矩能接受楊勇東京塚宰位置,也是沾了是楊勇老丈人的光,只是對於元孝矩楊堅還是有一點區別,沒有讓他擔任洛陽總管,而是換上了自己三子楊俊,與元孝矩互相牽制。 只是沒想到獨孤氏親戚如此不成器,用人唯親的結果馬上顯示了出來,丟掉平高郡,等於將京畿重門戶洞開,以前死拖突厥大軍,然後分化瓦解的策略差不多就要破產,若是讓突厥人攻入京畿重,必定會對突厥人大為鼓舞,再要實施此前戰略,比起以前來不知困難多少倍。 楊勇不知守平高郡的將領是何人,高穎卻是清楚的很,他掃到楊堅臉上的尷尬,連忙道:「稟太子,現在不是追究丟失平高郡責任是誰的時候,眼下當務之急是派遣援軍分成三路抵抗突厥大軍。 楊堅總算擺脫臉上尷尬:「對,對,高愛卿所說在理,各位說說,何人可以迎敵?」 楊勇還想再說,見到高穎對自己連使了兩個眼色,知道其中有古怪,只得將此事拋開:「父皇,可命虞慶則和達奚長儒兩人重出原州,伺機收回,河間王楊弘大軍出靈州,將突厥大軍擋住,平高郡丟失,突厥人還可以從寧州進軍,父皇當選一人固守寧州。」 原先寧州剌史郭子勝是尉遲迥老部下,楊勇在上次返京途中,郭子勝不奉朝庭旨意,試圖阻止楊勇的玄龍軍回京,被楊勇派人拿下,在殲滅尉遲迥叛亂時,郭子勝也死於亂軍之中,如今的刺史剛換上 年。在突厥人大軍壓境下能否守住城是一個大問題。 楊堅點了一下頭,同意了楊勇的提議,轉向高穎:「高愛卿,你看寧州該何人防守。」 高穎數了數朝中的大將,不是年齡太大,就是正在南邊與陳國對持,心中不由苦笑,只得道:「稟皇上,微臣願意前往寧州。」 「好,好。」楊堅自然也是屬意高穎。重新封高穎為行軍總管,從長安抽調五千大軍,加上其他各州抽調的人馬總共五萬大軍,前往寧州。 — 突厥人雖然氣勢洶洶,但果如長孫晟所言,幾路並不齊心,進攻大隋靈州道是沙缽略的叔叔達頭可汗玷厥。攻擊寧州道的是沙缽略堂兄阿波可汗大邏便,這兩路人馬在楊弘和高穎援軍到了之後不但不繼續進攻,反而後撤了一點距離,與大隋軍隊脫離了接觸。 唯有虞慶則和達奚長儒兩人面對正是沙缽略親領的十五萬大軍,沙缽略完全無視大周過來的援軍,揮軍猛攻,上郡、弘化、延安等郡處處告急。 高穎走後,尚書省左右僕射都不在,各部尚書事事都要向楊勇稟報。楊勇也不得不早出晚歸,花大量時間協助楊堅處理公務,前方的軍情援援不斷送到長安,面對著沙缽略十幾萬大軍。虞慶則和達奚長儒雖然都是深通兵法之人,卻也是敗多勝少,每天早朝議論軍事時,各級官員臉上都不免憂心忡忡,唯有楊勇一直鎮定自若,各人都是暗讚:太子氣度果然不凡。 楊勇能夠如此鎮定,自然是知道大隋至少有三四十年的國運,現在他根本不用擔心突厥人會打到長安來,果然,虞慶則和達奚長儒見突厥勢大不可相抗。戰術運用靈活起來,單挑險峻和不利於騎兵作戰的方與突厥交戰,雙方有勝有負。開始形成拉據。 一旦形成拉據作戰,朝庭上下頓時放心下來,眼下朝庭已經在全國實行均田制,又輕謠薄稅,制訂開皇律,國力正在蒸蒸日上,過一日就強一日,突厥人雖然對大隋邊境破壞嚴重,卻動搖不了大隋國本,大隋最不怕的就是拉據戰。 一個多月以後,長孫晟終於帶著禮物來到北方的奚,習等部落,長孫從長安出發時,雖然秋風已起,卻還是悶熱無比,到了北方,此時已是寒風陣陣,將人凍得直打哆嗦。 在奚、習二部,長孫晟看到一副淒涼慘淡的景象,因為突厥人對大隋的出征,奚、習二部的牛羊牧畜被洗劫一空,壯年男子大多被突厥人趕赴戰場。營帳中只剩下一些婦女兒童,長孫晟顯然來晚了一步,即使得到二部的支持,他們也完全沒有能力在突厥後方起事。 不過,長孫晟還是拜見了奚、習二部酋長,正在愁眉苦臉酋長聽到大隋來使頓時大喜,他們飽受突厥掠奪之苦,早有離心;由於戰爭的爆發,突厥人又超負荷的壓搾,更激起二部叛意,他們就位於契丹各部邊上,自然知道契丹各部變化,契丹投靠大隋,雖然失去自由,但自身也強大了不少,而且得到許多好處,相反突厥對他們卻只有不停的壓搾,自然是願意捨突厥而就隋。 只是以前二部本身勢小力弱,他們根本不敢反抗,如今大隋來使,又有契丹人相助,兩部酋長都是膽氣大壯,以盛大的歡迎儀式來迎接長孫,只是看到歡迎自己的人群,長孫晟更是心頭發苦,奚、習二部男子十成剩下不足二成。 長孫晟將帶來的金銀,綢緞代表大隋皇帝賜給他們後,奚、習二部更是喜出望外,不費任何口舌便簽訂了與隋室結盟共同對付突厥的誓約。聽到長孫是鮮卑人,奚、習二部酋長還同長孫晟拉起血緣關係。聲稱自己也是鮮卑人後裔,至今,他們每年都到甘河大山嘎仙洞去祭祀鮮卑的老祖宗。 嘎仙洞在甘河上游、嘎仙溝東側懸崖的半山腰,是一個巨大的天然石室,室內可容納數千人,據說鮮卑人就是發源於此洞內,魏太武帝拓拔曾派謁者僕射庫六官到此祭祀祖先,是所有鮮卑人聖。 若不是事情緊急,長孫晟真的會到嘎仙洞參拜一番,只是奚、習二部並無實力,長孫晟眼下首要的任務是與處羅侯聯繫,只得拒絕奚、習二部的好意,帶著剩下的金銀財物離開。 本為這些財物有一半是賜給兩部,只是見他們實力太弱,族中青壯已經隨在突厥人後面對大隋入侵,長孫晟多了一個心眼,只給了他們不到四分之一,二部酋長雖然眼讒,卻也不敢打主意。 長孫晟通過奚習兩部領到了突利設牙帳後。才發現處羅侯不在牙帳,戰爭一開始,沙缽略就命令處羅侯到都斤鎮大可汗的汗庭,重新授處羅侯葉護之職,交給他留守大營的任務,長孫晟只得重新開始長途跋涉,到了十一月底才到達都斤可汗庭,此時草原上已經下起了雪花,到處是白雪皚皚。 對於長孫晟的到來,處羅侯卻沒有長孫晟在突厥時那麼熱情,他客氣的接待長孫晟之後,就將長孫晟安排在一個營帳內,雖然每天好酒好肉的招待,事實上卻將長孫晟軟禁,長孫晟頓時憂心仲仲,處羅侯如此對他,只能說明突厥人在前線沾到很大便宜。 第四章 苦戰 著天氣轉寒,對隋軍確實是越發不利,突厥人入侵時當時天氣依然很熱,軍士多身穿一兩件衣服即可,而到了十一月底,天氣急速轉寒,由於冬衣運送不及時,隋軍手腳大量凍傷,戰力大減。 反觀突厥人,他們雖然也是九月出征,只是他們生長的北方遠比中原寒冷,早就備好了皮衣,而且他們遠比隋軍耐寒,隋軍感覺到手腳冰冷的天氣,突厥人卻絲毫不覺寒冷,雙方再戰,隋軍自然要吃虧。 因為冬衣的問題,虞慶則向後方發出了無數信使催促,高穎和楊弘兩人也是如此,無奈就是讓度支和工部兩位尚書抓破頭皮一下了也拿不出所需的的數十萬件冬衣,即使連十分之一都拿不出來,楊堅不得不命楊勇親自接管冬衣的工作。 在周時,除了禁衛軍,只有二十四府府兵算是募兵,一共四萬八千人,比如楊勇的玄龍軍正是其中的一支府兵,楊堅篡周後,對軍隊的改動同樣很大,府兵由募兵改成義務兵,戰時才從各州府徵集,戰後府兵立馬解散,回歸州府,成為普通農民。這就是唐時戰後兵歸於府,將散於朝的府兵制由來。 大隋的募兵則只有十二府大將軍,這十二人統領內外禁衛部隊,直接隸屬於皇帝,這樣一來,楊堅才能牢牢將兵權抓在自己手中。 除了十二府兵士外,其餘士兵都是半兵半農,不但沒有軍餉,就是連衣甲兵器等物都需要自備,由於突厥人的入侵,朝庭一下子徵召數十萬大軍。人人都需要冬衣,一時間讓朝庭到哪裡籌及。 冬衣都是要一針一線縫好,就是有錢也買不到,為了此事,楊勇也是愁眉不展,無可奈何,只得發動長安百姓,從府庫中拿出棉花和布料,要求大家一起為前線將士縫製冬衣。 雖然許多百姓熱情很高,不要報酬就到府庫中領取棉花和布料。但要做出一件合格的棉衣也需要不短的時間,何況庫房中的棉花和布料也不足予提供數十萬冬衣用量。 為了這冬衣問題,朝庭上下都在發愁,一個如此大國家,竟能連數十萬件冬衣也拿不出,楊勇才想起現在的紡織是如何的落後,若是放在後世。一個中等的成衣工廠就可以生產,想起那些年生產量數千萬件的羽絨服廠,楊勇更是暗暗咋舌,實在是無法相比。 對於紡織,楊勇知道現在的方法不要說和後世機器相比,就是手工好像也差得太多,一件棉衣,從種植,到採摘。脫籽,紡線,縫製……中間的工序非常多,若是對中間加以改進。增加數倍的效率不是不可能。 據他所瞭解,元朝時有個叫黃道婆的女子不知對哪道工序改過,生產棉布的效率一下增加了數倍,更別說珍妮紡織機,更是後世英國一個小小島國稱霸全球的關鍵。 楊勇不由暗惱自己早沒有想起,若是能早幾年將心思放在紡織上,雖然自己沒有在紡織廠幹過,可是以後世的見識,總可以找到一些方法可以改進,若是不行。還能提供一此意見找人研究,若是能增加數倍效率,沒準現在就不用為冬衣發愁。 只是現在就是要研究也來不及了。楊勇只得將已做好的冬衣先分給最需要的軍隊,讓史萬歲親自押著,以最快速度向虞慶則所在的大營送去,至於高穎和楊弘兩人的軍隊,則要繼續忍著寒風苦凍。 史萬歲冬衣還是來晚了一步,虞慶則的主力部隊由於御寒設備不足,墮指者千餘人,作戰力大減,進退不能主動,無法接應達奚長儒,而達奚長儒所部更是失去以前的機動,在周盤被數萬突厥騎兵所圍。 是役,達奚長儒身邊只有二千人,在周盤與數萬突厥大軍作戰,眾寡懸殊,軍心為之震懼,達奚長儒神色自若,慷慨激昂,視敵人如無物,士氣因而復振,所部遭敵人衝擊,散而復聚,與敵殊死作戰。 達奚長儒早萌死志,率著部隊且戰且行,連戰三日,與突厥人接戰十四次,最後軍士手中的兵器折斷不能用,只得搶敵人的兵器,或者直接赤手與敵人相博,達奚長儒自己手皆見骨,仍奮戰不已,這隊隋軍本來就是精銳,又受到主將武勇的鼓舞,二千隋軍死傷十之七八仍誓死不降,殺傷突厥上萬人。 突厥士兵都是普通牧民組成,他們衝入中原,無非是想多搶一些中原的子女衣帛,面對這次看似打不垮的隋軍,他們害怕了,猶豫著不敢再進攻,想直接將剩下的數百人拖死。 突厥人打著如意算盤,這數百人大多有傷在身,又是缺少棉衣,糧食,拖上幾天不凍死也得餓死。遂停止了對達奚長儒所部進攻。 達奚長儒身上五創,有二者傷勢前後貫通,其他戰士也大多傷勢嚴重,又累又餓,即使是鐵人也難予再戰,只得如突厥人所料,坐著等死。 虞慶則得到史萬歲押來的寒衣,終於可以重新出兵,他早就聽說了史萬歲的武勇,令史萬歲親自領著二千兵馬接應達奚長儒,當時突厥人還有一萬多大軍,見史萬歲人少,派兵迎戰,史萬歲帶著隋軍衝入敵陣,片刻功夫史萬歲連殺十餘名突厥人,突厥人記起與達奚長儒作戰的陰影,不由大駭,轉身便逃。 史萬歲輕易將達奚長儒救出,達奚長儒二千大軍最後活著的只剩下一百多人,大將尉遲崇也沒於陣中。尉遲崇與尉遲迥有骨肉之親,不過,尉遲崇和楊堅也有很深的情誼,在尉遲迥反叛時,尉遲崇深明大勢,知道尉遲迥難予成功,為了避嫌,特令自己為囚徒請罪於楊堅。 平息尉遲迥叛亂後,楊堅並沒有對尉遲崇加罪,特加溫慰,命 入朝。置於左右,表面加予寵信,實際上還是不太這次出征,卻死於周盤,算去了楊堅一塊心病。 聽到尉遲崇戰死,楊堅對尉遲崇也生出數分內疚,尉遲樂長子尉遲義臣還年幼,為報尉遲崇為國家犧牲之功,楊堅特意將尉遲義臣接入宮中。給其改名為楊義臣,當成皇太孫撫養,並寫入族譜,歷史上,楊義臣曾為大隋立下多次汗馬功勞,不過,最後還是受到楊廣猜忌。解除兵權後病死,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這次達奚長儒差點全軍覆沒,雖然殺死殺傷突厥上萬人馬,表面上看佔了上風,事實則不然,達奚長儒統領的都是大隋最精銳的募兵,而突厥人損失的不過是普通牧民,相對於沙缽略的十五萬大軍。並沒有傷到元氣,沒有了達奚長儒這支兵馬神出鬼沒牽制,突厥人反而輕鬆了許多,又連下大隋數郡。 長孫晟在營帳中呆了十數天。差點急得要發瘋時,處羅侯才來見他,一見到長孫晟,處羅侯呆了呆,不覺問道:「長孫使者,如何憔悴如此。」 — 長孫晟被外羅侯軟禁,雖然每天都好酒好菜招待,無奈他即擔心完不成使命,更擔心的大隋不能抵擋住這次突厥人傾國的進攻,自然是寢食皆廢。十餘天下來已是形銷骨立。 處羅侯臉上同樣同樣一片陰鬱,長孫晟難予猜測戰事到底如何,只得回道:「我一為君憂。二為兩族百姓憂,三為葉護大人擔憂,重重憂慮,能不見之於形?」 外羅侯勉強擠出幾分笑意:「你是隋臣,為君憂,為百姓憂都可解釋,我有何憂?」 長孫晟故作訝然:「葉護大人莫非不知自己隱憂,貴軍南下,玉石俱焚,生靈塗炭,我之所憂也,然沙缽略可汗心中所忌者為誰,大人難道不明白? 突厥弟承兄業者多也,沙缽略若是有意傳位於你倒也罷了,若是無意傳位於你,眼下你對他還有用,所以才沒有加害於你,一旦他得勝而歸,聲名遠播,位牢靠,葉護大人何以自持?你現在賣力為他穩守邊疆,難道就是為了等他大勝而歸再加害於你?」 一席話正說到外羅侯痛處,他這些天常接到沙缽略得勝情報,突厥大軍勝利的越多,外羅侯非但不高興,反而更加憂慮。 他只所以將長孫晟軟禁,又好酒好喝招待,一方面是害怕沙缽略得知他接觸隋使會怪罪,一方面也是心中舉棋不定,見長孫晟說得如此險惡,頓時更是沒有主意:「長孫使者,你一箭雙鵰,不但武藝了得,謀略更是高明,可否代籌一安身良策?」 長孫晟暗中思付,眼下沙缽略勢大,讓他起兵肯定不願,反而會惹起他的反感,以為故意讓他送死,故意歎道:「葉護大人若起兵,一旦沙缽略揮師北還,葉護大人也非對手,若是不起兵,眼看著沙體略威望越來越高,再也用不著大人,大人也難逃性命之憂,這樣,不若葉護大人自解兵權,做一普通牧民,本使想沙缽略大汗總能容下葉護大人。」 外羅侯自小養尊處憂,近幾年又嘗到了統領大軍滋味,要他去做一個普通牧民,那比殺了他還難,腦袋連忙搖得像撥浪鼓:「不妥,不妥,若是本汗自削兵權,大哥更是毫無顧忌。」 「難!難!難!起兵也不成,不起兵也不成,放權不行,抓權也不行。」見外羅侯上鉤,長孫心下大定,嘴裡卻不肯將這些天苦思的計謀輕易說出。 儘管長孫晟比處羅侯還急,但所謂欲速則不達,處羅侯沒有到慌不擇路,飢不擇食的步,不會鋌而走險吞掉大隋給他的魚餌。 帳內頓時沉默了下來,唯有二人喘氣聲音,他們時而彼此交換了一下眼色,時而又躲開,外羅侯想從長孫晟眼中找到化解辦法,長孫晟卻想觀察處羅侯著急的程度,是否到了自己該說出計策的時候。 處羅侯突然大踏步的朝帳外走去,臨行還吩咐士兵:「看住此人,不准他出營帳一步。」 看著處羅侯離去,長孫晟心中一驚,張口想叫,最後還是閉上嘴,若是他此時開口,明顯著等於先前隱瞞了處羅侯,很容易引起他的疑心,只是處羅侯走後,長孫晟心中卻忐忑不安,生怕處羅侯一涼他又是十幾天。、 長孫晟白擔心了,不到傍晚,處羅侯又來到了長孫晟帳中,臉色惶恐,情緒頹喪:「前方又打勝仗了,我軍攻陷了金城、上郡、弘化、延安,現已全線越過長城,形成弧形包圍圈,疾速向長安推進,過不了數十日,長安可能就要陷落。 就是長安不陷,現在沙缽略大汗已掠來大量子女、玉帛和牲畜正送來都斤鎮,突厥上下齊聲誇讚沙缽略汗的英明,等他回來,位再也不可動搖。」 聽到從處羅侯嘴中說的情報,長孫晟也是心驚肉跳,從前線傳到這裡消息又要晚上幾天,現在一天時間也不能耽擱,否則真有可能讓突厥人攻破長安。只是越如此,長孫越沉得住氣,一言不發。 處羅侯告訴長孫晟軍情,就是想催促他快點為自己設法,沒想到長孫好像絲毫無動於衷,反倒是自己沉不住氣,連忙問道:「長孫使者,貴軍節節敗退,何以為計?」語氣中,恨不得自己領兵幫隋軍一把。 第五章 形式逆轉 對處羅侯懇切的詢問,長孫晟正要回答,營帳突然被都嚇了一跳,處羅侯正想大罵掀帳入內之人,看到正是自己的一名心腹才強忍怒火道:「什麼事?」 那名附離連忙道:「葉護大人,又有緊急軍情。」 「講。」 那名附離看著長孫晟,嚥了一下口水,有點不知所措:「葉護大人,是緊急軍情,這……」言下之意自然是不能讓外人聽到。 外羅侯此時正要討好長孫晟,見那名附離吞吞吐吐,連忙喝道:「長孫使者不是外人,快講!」 附離不解的看了一眼長孫晟,這些天一直軟禁的人什麼時候又變得不是外人了,只是見到外羅侯生氣,心中再疑惑也不敢耽擱,連忙道:「回大人,前方傳來消息,達頭可汗不願隨軍南征,帶著自家十萬騎兵返回西方。」 「什麼?」處羅侯大吃一驚,心中隱隱有幾分高興,達頭可汗十萬大軍一去,隋軍的壓力應當會減輕不少,那名附離重新說了一遍,處羅侯才揮手讓他退去。 長孫晟知道另一路使者已經起作用了,輕易讓達頭可汗撤軍,達頭與沙缽略本來就有裂隙,達頭這一撤軍,雙方的決裂已必不可免,長孫可以預見,很快草原上就會燃起戰火,離突厥人自相殘殺的日子不遠,眼下應當是他再加一把火的時候,讓沙缽略也不得不撤軍。 「葉護大人,達頭深知養虎遺患的道理,這一釜底抽薪,頗有遠見!」 處羅侯咀嚼長孫晟的話,達頭這一舉動讓處羅侯感覺到暫時擺脫了危機。他當然不會為隋朝著想,巴不得沙缽略和隋軍拼得越慘越好,神色輕鬆下來。 看到處羅侯的神色,長孫晟就知道他打著什麼念頭,呲笑了一聲:「葉護大人難道就以為危機已經過去?」 「難道不是嗎?」處羅侯反問道:「達頭可汗帶走十萬大軍,莫非你們隋軍還抵擋不住?」 外羅侯這一反問凌厲之極,長孫晟即不能自承大隋太弱,也不能反駁,長孫晟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處羅侯摸不著頭腦:「長孫大使,剛才本汗有說錯?」 「葉護大人當然錯了。達頭突然撤軍,沙缽略大汗肯定會惱羞成怒,他若勝了大隋,葉護大人的處境絲毫沒有改變,若是他敗了,恐怕頭一個就是要拿葉護大人開刀。」 「長孫使此話差矣,沙缽略要恨也該恨達頭才對。為何會拿本汗開刀?」 「葉護大人不信,那好,葉護大人與達頭孰強孰弱?」 「本汗不如達頭。」 「沙缽略與達頭孰強孰弱?」 「沙缽略強!」 「那如果葉護大人與達頭聯合,再與沙缽略相比,孰強孰弱?」 「當然是本汗和達頭合兵要強。」 長孫晟微笑起來:「這不就結了,若沙缽略失敗,威望必定大跌,他必須將達頭擊敗才能重拾威望,可是他若帶兵與達頭作戰。又怕葉護大人會在後面撿便宜,必然會先害了葉護大人,將葉護大人兵馬吞併,他才能放心與達頭交戰。葉護大人的處境豈不更是危險?」 「他敢,若真如此,本汗就與達頭聯合。」 長孫晟搖了搖頭,冷笑道:「真到了那時,恐怕葉護大人就沒有與達頭聯合的機會,沙缽略豈不知各個擊破的道理。」 處羅侯頓時慌神,對於沙缽略,處羅侯一直有一種畏懼心裡,沙缽略無論是實力還是戰略戰術都不是他能相比:「那本汗該如何?」 長孫晟目光一亮,他所等待的正是處羅侯此言:「葉護大人。沙缽略之所以要你鎮守這裡,怕的就是鐵勒人趁著突厥大軍南下襲擊,倘若你派人到前線告之沙體略。就說鐵勒族和契丹人聯合陳兵漠北,準備襲擊都斤鎮大本營……」 長孫晟還沒有說完,處羅侯已經搖動:「那怎麼行,鐵勒人一點異動也沒有,至於契丹人更是可笑,就憑契丹人也敢和我突厥為敵,沙缽略班師回來,發現沒有敵情,一定把我砍了!」 長孫晟輕鬆起來,處羅侯已經完全鑽進了他佈置的羅網,如此重大之事,處羅侯考慮的不是對突厥是否有利,只是擔心事情敗露自己惹麻煩而已。 「這有何難,葉護大人只需派一個親信組成的偵察小組遠出北疆,然後回來當著都斤鎮大本營所有特勒、伯克以及俟斤之面稟告鐵勒犯邊之事,各人得到稟報自然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葉護大人隨後即可率師出境,擺出應敵姿態,鐵勒人擔心大人要入侵,自然也會調集兵馬嚴陣以待。 至於契丹人,那更簡單,契丹八部已接受我大隋領護東夷校尉統領,只要我回去一說,數萬契丹大軍真的衝到都斤鎮大本營也是可能,沙缽略回師之後,看到兩軍對壘情形,還能疑心你謊報敵情?有了鐵勒和契丹大兵壓境,沙缽略威望未失,他自然不會先挑起與達頭的戰爭,大人的安全自然無憂。」 「契丹已投靠大隋?」處羅侯吃了一驚,不過,他馬上反應過來:「好,此策絕妙,就依大人所言。」 兩人都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若沒有大隋在旁邊挑撥離奸,長孫此話原也沒錯,但加入了大隋的因素,突厥人處處充滿了變數,沙缽略再想維持突厥不分裂,簡直是癡人說夢。 關隴大,到處是一片烽火,突厥近四十萬大軍越過長城,一路上燒殺搶掠,無數的城鎮在突厥人的鐵蹄下化為一片灰咫,中原邊境民眾在突厥鐵蹄下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面對著突厥人四十萬大軍,隋軍只能緊守城池,眼睜睜的看著突厥人在城外肆虐。 楊弘鎮守靈州已經二十多天了,開始突厥大軍毫無進攻的意思。不過,後來突厥人彷彿突然之間受到了什麼刺激,發瘋似的對靈州進行攻擊,數天時間投入不下五萬大軍,死在城下突厥人至少有萬人以上, 樣是損失慘重。 今天突厥人卻停止了攻擊,太僕元暉帶著大批金銀珠寶和絲綢進入突厥人的帳中,楊弘站在城上死死的盯著突厥人的大營,突厥人野蠻成性,不知禮儀。楊弘生怕一會兒太僕元暉的頭顱就被掛到帳外,那至少一個保護欽差不利罪名就要落到他頭上,何況元暉還是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折在他手中,此戰過後,就是回到朝中恐怕也會有不少責難。 突厥人佔盡優勢,仗打到現在。楊弘可不相信單憑一點金銀財寶就能收賣,突厥人隨便攻下一座城池所取得的財物也遠遠超過這一點金銀,只是太僕元暉說什麼也不聽,執意要到突厥人營中,楊弘無奈,心中只得恨恨咒罵,據說這個主意是長孫晟出的,若是太僕有事,長孫。我楊弘跟你沒完。 楊弘只是楊堅遠親,藉著楊堅大封同宗機會,也得到了一個河間王的封號,比起元暉這樣的老臣來。他雖然貴為王爺,也不敢有所指責。 「王爺,快看,太僕大人回來了。」就在楊弘胡思亂想之時,他旁邊的一名親兵叫了起來。 楊弘睜大眼睛看去,元暉騎著馬上,身邊兩名隨眾護著,他帶去的數大車財物已經沒了,楊弘心中鬆了一口氣,謝天謝。太僕總算還活著。 元暉進到城中,楊弘親自到城門迎接,元暉滿臉笑容。見到楊弘發出爽朗的大笑:「王爺,老臣幸不辱命,已說服達頭可汗退兵。」 這大出楊弘意外,他有點不相信:「當真?」 「王爺若不信,何妨再登城一看。」 — 在城下已經可以看到前面突厥大營有煙塵飛起,只是看不清突厥人的具體動作,楊弘顧不得客套,甩下元暉,登,登,登重新上了城牆,放眼一望,果然見到突厥大軍正在撥營。 這樣的事在寧州又發生了一遍,有了高穎援軍,寧州城同樣堅固無比,在死傷慘重下,阿波可汗大邏便同樣接受了隋軍一筆金銀,將軍隊撤走。 沙缽略自領大軍正在與虞慶則交戰,達奚長儒受創太重,已送到後方休養,虞慶則背靠著六盤山,雖然沒有城池,卻硬是將沙缽略十幾萬大軍擋住,虞慶則手上有十萬大軍,雖然精銳募兵不過萬餘人,其餘都是臨時召集的州府兵,但是依靠堅固的營寨,突厥人始終對虞慶則大營無可奈何。 不能打破虞慶則的大營,沙缽略就不能與達頭和阿波兩路大軍匯合,共同向長安進攻,沙缽略已派出信使催促達頭和阿波兩人數次,讓他們一起出兵攻破隋軍大營,可惜兩人都以種種借口推遲。 對於達頭和阿波兩人來講,此番出兵只得為了劫掠,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滅亡大隋,當然如果有機會攻破長安,他們還是樂意效力,畢竟長安是大隋京城,裡面的富裕不是其他城市能比,但要他們進攻一座兵營,對不起,他們沒有興趣,他們現在已經搶夠了,巴不得沙缽略在隋軍面前損兵折將,當然是能推就推。 對於兩人的陰奉陽違,沙缽略也是無法,不過,只要兩人肯繼續攻大隋就會牽制隋朝軍力,沙缽略只得強忍,自己獨立承擔著攻破大隋軍營的任務。 這天,沙缽略正指揮著大軍攻打隋軍大營,雙方在營口前激戰成一團,突厥人仗著騎兵優勢,不時對軍營發出輪番衝擊,隋軍的軍營雖然堅固,只是經過一個多月的戰鬥,營寨許多方都是漏洞,陷阱被突厥人填平,木樁被突厥人撥除,只得憑藉著士兵組成血肉之軀來抵抗突厥人的進攻。 正當沙缽略看到自己的隊伍一步步突入隋軍軍營時,一個聲音在沙缽略身邊響起:「報,大可汗,達頭可汗已經停止進攻隋軍,率軍返回草原了。」 「當真?」沙缽略睜大著眼睛,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達頭沒有自己的命令公然撤軍,這和造反無異。 「回可汗,此事千真萬確。」 「知道了,你下去吧?」 旁邊幾名心腹連忙問道:「大汗,是不是要停止進攻?」 「繼續進攻,待本汗攻破長安,會讓我那親愛的叔叔後悔的。」沙缽略惡狠狠的道。 「殺!殺!」在沙缽略的嚴厲下,突厥人對隋軍大營的進攻更加瘋狂起來,每時每刻都有無數人命倒下去。 「報,大可汗,阿波可汗已經收兵,向草原回軍。」 「什麼?」沙缽略再也沒有第一次聽到達頭可汗撤軍時的從容,翻身下馬,將跪在上的信使提了起來:「你若敢說謊,本可汗砍了你腦袋。」 「小的不敢欺騙大可汗,阿波可汗大軍已撤走一天了,小的奉可汗之命到阿波可汗營帳傳達命令,才發現阿波可汗已經不在,小人差點被隋軍捉住,好不容易才回來給可汗報信。」 沙缽略頹然的放下信使,哈哈大笑:「好,好的很,這就是本汗的叔叔和堂兄,鼠目寸光,一點也不顧及大突厥的利益,若是當初讓他們做了大可汗,我突厥早晚要衰弱的不堪一擊。」 「大汗,是否要停止進攻?」 沙缽略惡狠狠的道:「不,先擊破隋軍大營,然後回師找這兩個笨蛋算帳。」眼下隋軍大營攻破在即,若是退兵,前番努力等於白費,還會讓他的威望大挫,他已不去想攻打長安之事了,只要攻破眼下隋軍大營,他挾得勝之師回去,突厥人依然會視他會英雄,將失掉攻破長安機會的責任推到達頭與阿波兩人頭上。 第六章 勝負難定 軍的營盤看似搖搖欲墜,隨時都會被突厥大軍淹沒,的很,突厥人幾次攻入大營還是被隋軍趕了出來,每次只是徒增大量傷亡。 沙缽略卻是仿如未覺,每日只是拚命督促部下對隋軍軍營進攻,面對隋軍的強韌,突厥人士氣越來越低,其他兩路大軍已經返回草原的消息傳開,更是無人願意進攻,沙缽略頓時處於進退兩難之間。 為了進攻隋軍軍營,他的部下死傷最重,而且搶掠的物質最少,若是就這麼帶著大軍灰溜溜的回去,等於自承失敗,許多士卒都有怨言,對達頭和阿波兩人的行為也無力約束,最多口頭指責一下,若是不回去,眼前的隋營就像一塊難啃的硬骨頭,不知還要填進去多少人命。 這其實還不是令沙缽略最為難之處,達頭和阿波兩人一退,抵擋他們的隋軍得以騰手出來,已經在突厥大營的外圍漸漸形成包圍,隋軍不能合圍,是因為身後的平高郡還在沙缽略手中,再耽擱下去,一旦隋軍繞過平高郡,形成合圍,他就是想走也不成,是否到了該決斷的時候?沙缽略自己也搖擺不定。 「報,大可汗,葉護大人有信使過來。」 「快,帶他上來。」 沙缽略心中一驚,心中有一種不詳的感覺,大營是不是又要出事? 處羅侯派遣的信使奔波了上千里,已是疲憊不堪,被帶到沙缽略身邊時,差點摔倒在,他定了定神才道:「稟大可汗。鐵勒人和契丹人聯合起兵,正要進犯都斤鎮大營,葉護派人緊急向大可汗求援。」 「什麼?」沙缽略頓時大驚失色,半響作聲不得,回過神後有氣無力的對身邊的從將道:「傳令,退兵。」 看著突厥人緩緩退去,隋軍都歡呼起來,十萬大軍死守營壘二月之久,將十五萬突厥人死死拖住,死傷數萬人。如今終於勝利了。 「大人,要不要追擊?」史萬歲躍躍於試,他自從押著冬衣來到虞慶則的大營就沒有回去,先是救了達奚長儒,在守營時死在他槍下的突厥人已經滿百,立下頗多功勞。 營中隋軍雖然還有八萬之眾,但騎兵不過一萬。真正可以用來追擊精銳也不超過此數,虞慶則囑咐道:「不可逼之太近,伺機奪回他們掠去的百姓即可。」 得到虞慶則允許,史萬歲大喜,長槍向前一指:「弟兄們,突厥人燒殺搶掠,如今報仇的時候到了,殺突厥狗!」 「殺突厥狗!殺突厥狗!」這些天隋軍苦於機動兵力不足,只能任由突厥人壓著打。所有的將士肚子裡都憋著一團火氣,史萬歲稍一撥動,這團怒火便發了出來,嗷嗷大叫著向突厥人的後面追擊而去。 突厥人心急火燎的撤退。都斤鎮大營有突厥人所有的婦孺,有他們搶來的財物,有大批過冬的牲畜,若是老營有失,他們不但妻子兒女會成為別人的奴隸,就是自己也有可能在冬天餓死。 面對著隋軍追擊,沒有人願意留下來抵擋,很快突厥人的後隊就陷入一片混亂之中,聽到後隊被襲擊,沙缽略大為惱火。只是明白自己沒有時間留下來和隋軍糾纏,只得命令自己身邊的一位特勤領兵斷後,自己率著大軍一路倉皇逃走。 史萬歲只有不到一萬兵力。為防止突厥人狗急跳牆,並不敢對突厥太過壓迫,在突厥人的後路組織起來後,史萬歲帶著大軍只是一沾即走,從突厥人身上小口小口咬下一點肉來,突厥人毫無辦法,只得且戰且走。 數日後,楊弘和高穎兩人也各帶大軍趕了過來,將突厥人留下斷後的一萬多尾巴割了下來,其餘人馬繼續向突厥大軍追擊,直到突厥人退出長城,隋軍才停止追趕。 被隋軍如此一追,突厥人在後面可以說是吃了大虧,白白丟下二萬多人馬,來不及運走的財物也重新落到隋軍手中。 沙缽略趕回都斤鎮大營時,見到鐵勒人果然正在和老營留守的兵力對持,而契丹人卻已經衝到他們老營附近時,暗自慶幸自己回來及時。對於後面損失的二萬人馬雖然心痛,卻也只能不在意。 這次兩國交鋒,可以說是互有勝敗,大隋邊境被突厥人攻破十餘郡城,數十萬軍民被突厥人搶掠,殺害,可以說是損失慘重,而突厥達頭,阿波兩路大軍受損不多,反而是搶得盆滿缽滿,唯有沙缽略一路受損很大,十五萬大軍安然回到草原的不過十一萬人,四萬突厥人也留在長城內。 表面上看大隋似乎很吃虧,但吃虧最大的應是沙缽略,他強行發起對大隋的進攻,好處卻都讓達頭和阿波兩人得去,自己反而損兵拆將,只是過上幾年就會發現,突厥人在這一次進攻中都沒有沾到便宜,他們在大隋吃進去的東西很快就會吐出來。 突厥人完全退走後,已是開皇二年的元月,長孫晟也返回長安,這次面對突厥四十萬大軍,隋軍雖然沒有完全取勝,但至少維持了一個不敗局面,立功的將士自然會有不少賞賜,楊堅並沒有吝嗇,從府庫中拿出數百萬貫銅錢和數萬十匹布帛對歸來的將士賞賜,戰死將士也得到了很好撫恤,得到獎賞的戰士都歡聲雷動,臨時召聚的州府兵興高采烈的解散。 而在此戰中立功史萬歲、虞慶則、高穎、楊弘都有賞賜,其中以達奚長儒的賞賜最重,不但封為上柱國,並命余勳國授一子,而立功最大的長孫晟回來數天後卻是未見賞賜,許多人都大惑不解。 長孫晟自己並沒有著急,楊勇卻是忍不住,在一天早朝後,楊勇直接向楊堅問道:「父皇,長孫 退三十萬突厥大軍。長安街頭小兒都在傳頌,為何以賞賜,如此豈不寒了功臣之心?」 楊堅意味深長的看了楊勇一眼:「睍伐,你還小,許多事看得不是太清楚,此事朕自有考量,你不必插手,」 楊堅自從當了皇帝,四子都被分封到各,只有楊勇一人留在身邊。但也很少稱呼楊勇小名,一向以太子呼之,這次難得重新叫楊勇小名,其實就是提醒楊勇,自己是他父親,一切都是為他作想。 只是此事關係到長孫晟前途,楊勇卻不能不搞清原因。還是忍不住問道:「父皇,難道是因為楊伯丑?」 長孫晟在回來時,向楊堅推薦了二名隱士,其中之一就叫楊伯丑,另一人叫章仇太翼,這兩人是長孫晟前往突厥的途中遇上的,當時他身邊只有十幾名衛兵,卻帶著大批金銀財物,一日貪趕路程。天黑時到了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方。 當時無論是長孫晟還是他身邊衛士都十分緊張,帶著這麼多的財富在外露宿,若是遇到強人,只憑身邊十多人。在黑夜中如何能抵擋,好在他們很快找到了一座寺廟,得以投宿。 當時楊伯丑和章仇太翼兩人也正在寺廟中,一見到長孫晟,楊伯丑不但猜到了他是何人,甚至猜到了長孫晟此次的任務,當時長孫晟大吃一驚,差點要殺人滅口,好在楊伯丑及時道出來歷,是長孫晟故人。長孫才沒有動手。 楊伯丑十數年前與長孫晟有一面之交,當時正值宇文護被誅殺之時,長孫晟的叔父長孫覽任宮伯之職。深得武帝信任,以元氏、長孫氏家族為主體的北魏王朝正是被宇文氏所篡奪。宇文護部屬多遭貶逐,周室出現短暫權力真空,長孫覽實權在握。眼前出現了一個讓元氏和長孫氏千載難逢,復辟大魏王朝的機遇。 一日黃昏,在長孫覽的薛國公府第,長孫氏家族正在敲定報仇復國的舉事部署,家中突然出現一個不速之客。此人即像方士又像叫化子,伸手向長孫覽乞討,然而任憑長孫覽給錢、給糧、幣帛,一概謝絕。 — 此人為長孫覽分析大周當時局勢,元家,長孫家都已成過去,若是異動,等待他們的就是滅門的結局,一席話說得長孫家所有人都冷汗淋漓,長孫氏復辟的野心從此收了起來,當時長孫晟還年幼,卻將此人容貌記在心中,楊伯丑一提就記了起來。 此時做官無非有幾個途徑,以門第父蔭和舉薦為主,對於楊伯醜的才能,長孫晟非常敬佩,在回來的路上,又順便看望了楊伯丑,並邀請他和朋友章仇太翼一起來到長安,恰好兩人在山中隱居十數年,又逢改朝換代,靜極思動,就跟隨長孫晟來到長安。 一回到長安,長孫晟首先就向朝庭舉薦兩人,長孫晟認為時值聖朝,兼逢英主,楊伯丑這等出類拔萃的人物不應該遁跡山林。 楊堅聽聞楊伯醜事跡,也大感興趣,馬上召見楊伯丑和章仇太翼兩人,並賜予官職,沒想到楊伯丑卻在上朝第一天當場脫掉身上官服,飄然而去,讓楊堅大失面子,只是礙於名聲,對楊伯丑也無可奈何,如今楊勇懷疑父親因此遷怒長孫晟也並非無因。 「胡說,朕擁有天下,氣量豈非如此狹小,長孫晟為國舉才,朕又豈會是非不分。」楊堅對兒子的懷疑斷然否認,卻將話題轉移到別的方:「對了,章仇太翼甚有才能,朕就讓他到你的東宮任職,你看如何?」 章仇太翼和楊伯丑一樣,都是以術士聞名,楊堅對術士深信不疑,楊勇對術士卻是素無好感,他後世見慣了道士裝神弄鬼騙人,對術士的一套自然充滿懷疑,雖然自己莫名其妙來到大隋,讓他對鬼神之說也有敬畏,但不等於會對道士客氣。 楊勇剛想拒絕,但想一想太子宮中除了一個李綱外,其餘人都是楊堅給他安排好的,以前根本就不認識,也不差一個章仇太翼,這樣的術士在東宮也好過在皇宮迷惑皇帝,點了一下頭:「多謝父皇!」 大周朝堂元氏和長孫氏做官者眾,楊堅自然不會對兒子說出自己擔心前魏皇室會復辟之語,楊勇終究沒有問出楊堅對長孫晟為什麼不賞,反而身邊多了一個術士章仇太翼。 楊勇在朝堂上曾見過楊伯丑一面,楊伯丑不負他的名字,腦袋長得大大的,滿頭白髮,五短身材,他在朝堂上脫衣而去,可以說是奇人奇事,章仇太翼卻頗有一點仙風道骨模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面色清瘦,額下幾絡長鬚,身材修長,很難讓人相信他與楊伯丑是好友。 出了皇宮,楊勇馬上對章仇太翼發難:「卿和楊伯丑是好友,為何不隨他一起離去?」 「回太子,人各有志,楊伯醜的志願是閒雲野鶴一生,太翼卻不願一身所學埋沒,故沒有隨友而去。」章仇太翼平靜的道。 楊勇點了點頭,他還以為章仇太翼會狡辯一番,沒想到一點也沒有遷回:「哦,那你說說你善長什麼?千萬別跟本宮說你只會卜卦,若真如此,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章仇太翼傲然道:「經史子集、天文理、兵書器械、農工計算、醫卜星相,本人都有研究,太子若不信,盡可叫人相試。」 第七章 南陳驚變 仇太翼的話讓楊勇聽得目瞪口呆,此人要不是擁有真是一個十足吹牛的騙子,只是在皇宮外暫時不便對他考核:「好,那先生就跟本王回東宮。」 回到東宮後,楊勇將東宮的屬僚召集起來,介紹給章仇太翼,言語中極力對章仇太翼稱讚,其實也是激起大家的不服,對章仇太翼發難。 太子宮中官制最高的是太子太師田仁恭,太子太保柳敏,太子少傅公孫恕,太子少保蘇威,不過這四人本身就是朝中位高權重的大臣,田仁恭是觀國公,柳敏是武德郡公,公孫恕是濟南郡公,蘇威是開府大將軍,他們前面掛著的太子府職位只是虛銜,負有教導太子之責,時常只是輪流在東宮對太子進行督導。今日在東宮的正是太子少保蘇威。 而常在東宮負責輔助太子的官員,最大為太子詹事李綱,太子詹事,職比台尚書令、領軍將軍,是正三品的高官,太子詹事以下是太子左庶令斐政,太子右庶子劉行本,太子家令鄒文騰,太子舍人唐令,太子門大夫姬威,左衛率司馬屈突通等人。 聽到楊勇對章仇太翼的介紹,許多人果然不服,紛紛向章仇太翼發難,章仇太翼不慌不忙,一一回答,大有諸葛亮舌戰群儒風采,最後連蘇威也忍不住問了幾個問題,絲毫沒有難倒章仇太翼。 楊勇聽得暗暗驚異,這個章仇太翼還真有幾分才能,楊勇卻不知。此時的術士行走於各個王公顯貴之家。推行宗教的各種理念,當然要精研各種學問才會得到這些人認同,後世那些只會騙吃騙喝和尚道士根本不能與之相比。 「李詹事。太子府中五品以上官職還有何空缺?」 眾人都聽得大為羨慕,在座之人官職最低都是六品以上,只是他們進太子府之前已經是朝庭同等級官員,哪像這個章仇太翼,從一介白身一下子就要授五品以上官職,只是眾人剛才駁不倒他。也不便反對。 「稟太子,尚有太子洗馬,太子左右衛,太子直合等職。」 太子左右衛是武官,楊勇理想的人選是從以前玄龍軍的舊部選撥,含笑對章仇太翼道:「那還請先生屈就太子洗馬之職如何?」 章仇太翼卻是搖頭:「太子客氣了,太翼本是一名布衣,只願一身所學不被埋沒。卻不願為官職所拖累,若太子認為老夫不是吃白食之人,願白衣留在太子府。」 楊勇心中有點不喜,所謂白衣。其實就是來去自由,而且不受太子府其他人員管束。雖然無品,事實上位超然,不過,既然章仇太翼不願為官,自己也不便強迫,而且他位能不能超然,取決於自己對他的重視程度,自己若是重視他,太子府其他官員才他會重視他,若是他得不到自己重視,不用趕他,太子府他也待不下去:「如此,那暫請章仇先生任客卿之職,各位不可怠慢。」 「多謝太子。」章仇太翼才接受下來,朝眾人拱了拱手。 等眾人退下,楊勇才向章仇太翼道:「本宮有一事不明,不知先生可教我?」 「太子請講!」 「此次突厥四十萬大軍入侵中原,奈眾將士苦戰,終於將突厥人擊退,有功人員都得到皇上獎賞,何以皇上偏偏對立功最大的長孫晟不賞,本宮不惜向皇上相詢,皇上也不肯道明原因,這是為何?」 「此事易矣,長孫晟仍前魏皇室傑出子弟,皇上對其不封賞自有道理。」章仇太翼撫著頜下長鬚,微笑著道出答案,他與楊伯丑一到長安就看出了楊堅的這一點心思,楊伯丑本有為朝庭效力之意,否則也不會來到長安,只是見到楊堅氣量如此狹小,才脫下官衣而去。 楊勇皺著眉,還是不解的道:「本朝前魏皇室效力者不少,本宮岳丈,薛國公長孫覽,兵部尚書元巖,太僕元暉等皆為前魏皇室,皇上為何單單對長孫晟呵求?」 「太子,皇上對長孫晟呵求,實是為太子作想。」 「為本官作想?」 「正是,太子所提之人都是數朝老臣,皇上有生之年自然都可壓制,而長孫晟英氣勃發,又與太子交好,若皇上不加予壓制,等到太子即位時,長孫晟恐怕是升無可升,又怎能讓長孫晟安心為臣。」 楊勇細細思量,章仇太翼的話頗有道理,原來真是自己原因才讓長孫如此委屈,這倒是出乎當初與長孫晟結拜時意料,難怪自己在皇帝面前也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對於章仇太翼條理清晰的分析,楊勇頓時服氣,除了皇帝,自己接觸朝庭的機密可以說是最多,許多東西卻不能一下子看穿,自己雖然多了後世千年的知識,在政治上終究太嫩,這個章仇太翼若真能全力助自己,未嘗不會成為一大臂助。 長孫晟剛回來時,誰都以為他馬上就會榮華富貴聚於一身,長孫家許多子弟更是認為如此,待所有將士都封賞過後,依然沒有長孫晟的名字,長孫晟的堂兄長孫熾怕他想不開,來到長孫晟的府中安慰他,沒想到長孫晟自己倒想得開,對長孫熾道:「我為國舉賢,楊伯丑卻在朝堂使皇上顏面盡失,皇上沒有對我怪罪,不封賞也是應該。」 長孫熾不以為然,皇帝沒有封賞長孫晟,絕不是因舉才的原因,自己才華遠不如長孫晟,位卻比長孫晟高了數級,只是他不願傷長孫晟之心,只得歎息著離開。 長孫晟為五品車騎將軍,俸祿微薄,至今還寄住在叔叔長孫覽的一個別院,楊勇過意不去,讓李綱給他秘密購置了一個中等宅院,長孫不願接受。楊勇將長孫召入東宮。告訴他是讓他早日迎娶高蘭的賀禮,長孫晟才勉強接受了下來。 在開皇 月,楊勇親自為長孫晟和高蘭主婚。長孫晟才離開入楊勇所贈的院子,真正有了自己家。 開皇元年底到開皇二年初,新生大隋抵住了突厥四十萬大軍進攻,重新進入休養生息的階段,不過。楊堅並沒有忘記統一全國使命,開始集中精力,增強軍事實力,為日後一統南方作準備。 其實在楊堅剛剛登上皇位之後就開始了暗中經營,以圖南方,他向高穎詢問南征的將帥人選,高穎向楊堅推薦了賀若弼和韓擒虎兩人,皇帝升賀若弼為吳州總管。鎮守廣陵(今揚州),升韓擒虎為盧州總管,鎮守廬江(今合肥),伺機對南陳進攻。 大隋剛剛建立。出於權宜之計,為了迷惑南陳。楊堅派出使者到南陳,表示願意兩家友好相處,並命令前方捕獲到南陳間諜時,發給衣服和馬匹,禮送出隋朝邊境。 不過,楊堅的這些舉動並沒有得到南陳的回應,陳宣帝還命令邊軍頻頻侵入隋境,讓楊堅大為惱火,不得不調集大軍準備對南陳大舉反擊,只是這個行動卻被突厥打斷,若不是長孫晟的妙計,大隋說不定會陷入亡國邊沿。 在突厥人對大隋進攻時,南陳卻沒有抓住這次良機對大隋夾擊,並非南陳轉變了自己國策,而是因為陳宣帝自己得了重病,數個兒子都對皇位虎視眈眈,南陳自己朝局不隱,只得白白錯過良機。 — 在開皇二年的元月,就在突厥人退出大隋邊境時,陳宣帝病纏綿良久,自知不久於人世,他頭腦一發昏,不但將太子陳叔寶召入宮中,又把外的始興王陳叔陵、四子長沙王陳叔堅也一併召入宮中服侍醫藥。 始興王陳叔陵一直對皇位垂涎三尺,得此良機哪會放過,不過此人算是愚蠢透頂,他以為殺了太子陳叔寶自己就能當皇帝,打算趁著陳宣帝病死時混亂的時機,自己親自動手殺太子。 只是宮中不准帶兵器,陳叔陵找到了辦法,命令掌管藥材的官吏將切藥刀磨快,甲寅日,陳宣帝病死,宮中一片忙亂,陳叔陵又重新命令親信到宮外取劍,令人發笑的是親信並沒有明白他的意思,給他送來的是上朝作裝飾用的木劍,陳叔陵無奈,只得重新取了一把切藥用藥刀備用。 陳叔陵的動作引起了長沙王陳叔堅的注意,頓時留心觀察著二哥的一舉一動,第二日晚,陳宣帝屍體入斂,太子陳叔寶撫棺痛哭,陳叔陵冷不防從衣袖中抽出切藥刀向陳叔寶脖子上砍去,一刀正當陳叔寶脖子,陳叔寶當即倒昏迷。 陳叔陵正要再補刀時,太子生母柳皇后急忙跑過來救兒子,被陳叔陵連砍數刀,太子母也正在殿上,見此情景,從後面抱住了陳叔陵的胳膊,太子得以醒轉,急忙逃離,陳叔陵又去抓太子衣服,被太子奮力掙脫,陳叔堅見此情景,才上前將已發瘋陳叔陵頂到柱子上,把他手上的切藥刀搶去,並用絲帶將陳叔陵綁在柱子上。 陳叔陵和陳叔堅同為親王,陳叔陵雖然今日大逆不道謀殺太子,沒有太子的命令,陳叔堅卻是無法外置陳叔陵,此時太子被他的乳母扶出了大殿,陳叔堅只得出去尋找太子下命令,綁住柱子上的陳叔陵趁機掙脫,逃出殿外。 陳叔陵逃出去後,還沒有死心,在城中聚集了一千名左右士兵,企圖攻打皇城,太子舍人司馬申馬上向柳皇后稟報,柳皇后以太子名義徵召右衛大將軍蕭摩訶平亂,陳叔陵的大軍不堪一擊,被蕭摩訶帶著數百人擊破。 眼見大事不能成功,陳叔陵回內室將自己的妃子和寵妾全部殺死,帶著數百名部下想乘船過長江,投奔隋庭,只是一行人很快被官軍攔下,陳叔陵也死於亂軍之中,他的皇帝夢只作了幾天就死於非命。 此番叛亂,對南陳來說雖然沒有引起大的動亂,太子也保住了性命,只得脖子上受了重傷,無法處理朝政,陳叔寶登極之後,只得尊奉生母柳皇后為皇太后,暫時由皇太后處理朝政,陳叔寶自己在承香殿養傷,長沙王在此次叛亂中救過皇帝,被封為司空,並兼任驃騎將軍,揚州刺史。 南朝的這一變故在開皇二年二月底就傳到了長安,隋庭上下都是大喜,眼下南陳新皇剛立,而且不能親自理事,無疑是南陳最虛弱的時刻,此時若對南朝進攻,當會取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只是隋庭自己也剛剛與突厥大戰一場,眼下傷口還沒有癒合,許多邊境遭遇兵災的百姓需要朝庭救濟,開皇元年積累的一點財富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俗話說皇帝不差餓兵,此時再與南陳交戰,未免太過窮兵黷武,即使贏了,對國力也是無補。 楊堅舉棋不定,召集群臣商議,朝堂上各大臣吵成一團,武將們都嗷嗷叫著一統南方,許多文官卻紛紛反對,眼下隋庭猶如大病一場的病人,如何能再承受一場戰爭,禮部的官員更是從禮不伐喪說起,要求撤回大隋邊境人馬,並派人去南朝吊。 對於禮部官員的說法,武將們斥之以鼻,打仗又不是兒戲,哪管對方有沒有喪事,不過度支尚書楊尚希的發言卻讓那些頭腦發熱的武將們宛如從頭澆了一盆冷水,大隋國庫至多可以勉強支撐官員的俸祿到夏收,如果戰事一起,所有官員的俸祿停發,也不過支撐一支數萬大軍一月的用度,一月過後,要麼士兵自己從戰場上搶,要麼餓著肚子打仗。 第八章 卜卦之說 大家不拿俸祿,帶著士兵空著肚子打仗,即使是最狂沒有了聲音,到最後還是禮部官員的提議佔了上風,大隋遵詢不伐喪的古禮,派人對南朝吊。 這次吊的人選很重要,此人的身份起碼不能太低,讓南陳覺得隋庭沒有誠意,而且能力出眾,最好能借此機會盡窺南陳虛實,最後選來選去,選中鄧國公竇熾為正使。 竇熾身為太傅,身份無比尊龐,在魏時就顯示出非凡才能,戰功赫赫,只是年齡已過七旬,楊堅擔心其年老不能勝任,有意為他選一個副使,向眾臣問道:「誰人可為副?」 眾臣第一個就想到長孫晟,不過一提出來,楊堅馬上搖頭否決,接著眾臣又提出多人,楊堅都不滿意,楊勇倒是想自己到江南走上一場,只是知道沒有可能,向楊堅推薦道:「父皇,兒臣以為唐公李叔德可勝任。」 李淵自從楊勇帶玄龍軍回京後,就一直留在京城,最近剛剛娶了上柱國竇毅的女兒竇詩雅為妻,也算成家立業,獨孤氏本有意與竇毅聯姻,讓楊廣娶竇毅女,沒想到碰了一個軟釘子,竇毅借口女兒竇詩雅剛強,要求自選女婿。 竇毅說女兒自選女婿之言倒非虛語,竇毅妻子為襄陽公主,是周武帝的妹妹,竇詩雅從小在宮中長大,很得周武帝寵愛,從小聰明過人,周武帝為了得到突厥幫助,廢掉自己的皇后,迎娶突厥可汗之女為後。不過。將阿史那皇后娶回來後,周武帝對皇后並無什麼好感,夫妻常處於失和狀態。 竇詩雅對舅舅周武帝與皇后夫妻失和的狀態非常擔心。勸周武帝說:「四邊未靜,突厥尚強,願舅抑情撫慰,以蒼生為念。但須突厥之助,則江南、關東不能為患矣!」時竇詩雅不滿十歲,能有如此見解。頓時語驚四座。周武帝正色以對,立即接納小甥女進諫,對阿史那皇后態度大為轉變。 竇家女兒聰明從此傳遍了各個王公世家,求親人絡繹不絕,卻都遭到竇毅回絕,用的便是女兒自選婿之言,獨孤氏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打消念頭。她當然不會讓兒子自降身價,去參加竇詩雅的挑選。 竇詩雅從小在宮中長大,對大周政權當然鼎立支持,楊堅接受周靜帝闡讓時。竇詩雅在家中捶胸頓足道:「恨我不是男兒,不能解救舅氏禍患。」以竇詩雅態度。當然不願意嫁給奪去宇文家江山的楊家。 不過,拒絕當朝皇后的親自求親,竇家也怕日久事情有變,馬上給女兒進行比武召親,竇詩雅的母親襄陽公主容貌已是不凡,竇詩雅更勝一籌,又加上她的聰明數年前就傳遍長安,頓時引得長安權貴子弟紛紛參與,經過重重選撥,最後李淵以箭射中屏風上畫著的孔雀雙眼而中選,雀屏中選即由此而來。 若是其他人娶了竇氏,獨孤皇后心中肯定會大大不滿,偏偏李淵是獨孤皇后姨侄,楊勇沒有觀看過李淵是否果真如傳說中的擊敗所有競爭者入選,如此巧合,心中不免懷疑竇詩雅恐怕早已看上李淵才故意放出的風聲。 只是如此一來,李淵和楊廣算是有了介隙,雖然此時楊廣年齡小,暫時不會介意,不過,只要楊廣以後想起本來原定是他的妻子卻嫁給了李淵,心中總會不舒服,楊勇不用擔心李淵會和楊廣走得太近,才放心推薦李淵。 對於李淵,楊堅倒是沒有多少想法,李淵父親早死,他對這個姨侄多少有些憐憫,讓他到陳國走一走也好,楊勇一提李淵,楊堅就點頭答應,出使陳國的正副使就此確定下來。 下朝之後,回到東宮沒多久,楊勇正在向章仇太翼請教陳國之事的見解,家令鄒文騰來向楊勇報告:「稟太子,唐公李淵求見。」 家令相當於總管之職,鄒文騰是獨孤皇后為東宮所選,是隨國公府的老人,以前在隨國公府時,仗著獨孤氏的信任,對楊勇及其兄弟有時也敢陰奉陽違,楊勇看在獨孤氏面上,本來想用一段時間就換掉,沒想到鄒文騰自進東宮以來,頗能察顏觀色,又討得了太子妃的歡心,楊勇一時找不到他的錯誤,只得繼續留用。 聽到李淵來求見,楊勇連忙道:「快請!」 鄒文騰下去後,不一會兒,李淵就隨在鄒文騰身後來到正廳,見到楊勇,李淵連忙施禮:「淵拜見太子。」 每次想起李淵的表字,楊勇都忍不住發笑,只得強忍笑意道:「叔德不用多禮,請坐。」 或許是新婚不久,李淵整個人都顯得神彩飛揚,只是臉上顯得老了一點,才十六歲鬍子已經長得老長,加上他鼻高目深,像胡人更多象漢人,若單從相貌上看,難怪後世有些人會喋喋不休說唐是胡人政權。 看著李淵,楊勇有一點恍惚,李淵是漢也好,是胡也好,自己絕不會讓他有機會取得大隋江山。 「多謝太子。」李淵挨著一張椅子邊坐下,謹守著禮儀:「太子,此番淵是來感謝太子推薦,若非太子厚意,淵不可能得到此次前往南陳吊副使之職。」 李淵雖然繼承了唐國公的爵位,朝中職位卻還是五品,他一心要繼承其祖李虎的功業,自然不甘心只守著一個國公虛名,只是除了李穆,誰也不會把一個死了父親的少年前程放在心上。 李穆身為太師,李門一家享盡尊龐,連襁褓中的嬰兒都得以封爵,李家一門在朝中為官者達百人之多,正處於風尖浪口,李穆生怕與人口舌,幾次請辭,最後將手中權力全都交了上去,只留太師的虛銜,對李淵也是愛莫能助 .;| 聽到李淵道謝,楊勇「哦」了一聲笑道:「叔德真是來向本宮道謝?你剛剛新婚燕爾,本官就讓叔德遠赴數千里。弟妹不會怪本宮打擾了你們新婚吧。」 李淵臉上微微一紅:「太子說笑了,此些兒女私情,又豈能和國家大事相比,能有機會為國效勞,淵不勝榮幸,淵並非不知好呆之人。又豈會怪罪太子。」 「那就好,聽說表弟媳聰慧美麗,表弟一箭正中雀目才中選,也算是為後世留下一段佳話,可惜本宮卻是無緣得見,表弟實在因該攜弟媳一同前來才是,也好讓她和太子妃親近一下,你我兩家是親戚。該時常走動。」 李淵諾諾而應,聽到李淵來到東宮,元清兒也連忙來到大廳,見到元清兒。李淵又連忙起身:「參見太子妃。」 — 元清兒擺了擺手:「表弟不必多禮。」 見只有李淵一人,元清兒頗有一些失望。竇詩雅曾經與元清兒是小時候的玩伴,當時竇詩雅深得周武帝寵愛,其待遇和公主無異,元清兒卻是前朝皇室出身,元孝矩雖然也是朝中重臣,元清兒的身份無疑要比竇詩雅低上一頭。 如今元清兒貴為太子妃,宇文氏卻已經灰飛煙滅,朝中雖然還有姓宇文高官,如宇文述、宇文、宇文愷等人,這些人和宇文皇氏卻沒有什麼瓜葛,兩人的身份等於調了一遍,元清兒雖無顯擺之意,卻也樂意見到昔日好友。 待李淵坐下,元清兒重新問起竇詩雅,李淵只得尷尬表示下次一定攜竇氏到東宮請安,事實上正如楊勇所猜想的那樣,李淵和竇詩雅兩人早有往來,竇毅也有意將女兒許配給李淵,只是李淵年齡還小,父親又早逝才沒有定下來,哪知獨孤氏突然橫插一刀,要為自己兒子提親。 其他人的提親竇毅大可直接拒絕,只是面對當朝皇后,竇毅借一個膽子也不敢直接說不行,只得借口要女兒自選,搞出一個比武招親來,可憐長安其他權貴子弟還以為有機會抱得美人歸,事實上只是李淵的陪贈。否則李淵的箭法雖高,未必就沒有其他人能射中雀目,起碼楊勇玄龍軍就能拉出十個八個,何況京城那麼多子弟。 李淵娶得竇詩雅,可以說是名利雙收,心頭卻不免忐忑,怕得罪了皇家,今天到太子府中,既有感謝之意,也是試探一下楊勇對他的態度,在不知楊勇的態度之前,李淵哪敢將自己妻子攜來。 如今看到楊勇對他絲毫未露怪罪之意,李淵心下頓時大定,想起這次的出使,向楊勇請教道:「淵明日就要趕赴南陳,不知太子可有何吩咐?」 楊勇搖了搖頭:「太僕元大人經驗豐富,表弟只要多聽即可。」 李淵點頭,又和楊勇閒談了一會兒才離去,元清兒沒有見到竇氏,已經先行退下,見李淵出去,李勇瞇著眼對章仇太翼道:「本宮曾聽人對先生的卜卦之術頗為推崇,不知先生今日能否為唐公卜上一卦?」 章仇太翼笑道:「太子有令,老朽自當遵從。」說罷閉上眼,兩隻手指不動的屈上屈下,和楊勇後世看到的江湖術士毫無兩樣,楊勇心中冷笑,別人的前途自己未必清楚,李淵卻是最清楚明白不過,且看看這個章仇太翼怎樣評價李淵。 半響,章仇太翼才道:「太子,此仍潛龍?」 楊勇心中一驚:「何謂潛龍?」 「潛龍者,盛世當得名臣,一遇亂世,便風雲變色,化為真龍,此人本有化為之際,只是被太子所阻,若是不能用,太子當早除此人才是。」 楊勇心中驚詫莫名,這個評論幾乎是三國時曹操翻版,卻頗為適合李淵,他頓時死死的盯著章仇太翼,不知章仇太翼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心中想到難道此人真能預測未來,那豈不是和神仙無異。 楊勇將此種荒唐想法拋去,他寧願相信章仇太翼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就像當初宇文憲向周武帝進諫楊堅相貌不像人臣,到現在肯定有許多人認為齊王憲有先見之明,其實歷史上因為龍氣,龍顏之類錯殺的人又有多少,只是沒有記錄而已。 楊勇故意哈哈一笑:「我大隋初立,上至皇上,下至百姓,無不兢兢業業,如今輕徭薄稅,又新定開皇律,使民眾有法可依,正是開拓盛世之際,又何來亂世,先生說笑了,此話萬不可洩露出去,否則當給叔德帶來麻煩。」 章仇太翼點了一下頭:「太子宅心仁厚,不忍表弟遭殃,老夫自然不會作此惡人,不過,太子對此人不可不防。」 對章仇太翼的警告,楊勇有點不置可否,反而對章仇太翼心中不免戒備,楊勇本來以為縱使章仇太翼學問精深,卜卦一說還是太過虛無,沒想到今日一試,卻讓楊勇信心動搖,對於不理解東西,楊勇下意識不願接受。 李淵回到家中,竇詩雅迎了上來:「如何,太子可是對夫君毫無芥蒂?」 李淵誇道:「夫人料事如神,太子非但沒有芥蒂,反而數次問起夫人,太子妃也是如此,希望兩家多走動親近。」 竇詩雅卻是搖了搖頭,告戒道:「夫君切記不可和太子走得太近。」竇詩雅從小長在宮中,對權勢的爭鬥最為敏感,眼下太子位看似穩如泰山,其實是其他兄弟還沒有長大之故,皇上正當壯年,時間一久,焉知太子之位不會有變故。 第九章 晉王 行山自東北往西南一路傾斜下來,逶迤之中,峰嶺逐冷嶙峋的岩石也被越來越厚的黃土覆蓋,堅硬的黃士被千百年來風雨的侵蝕衝出無數道溝壑,從遠處看去,彷彿是一個老人滄桑的面容,一直綿延數百里,又與同樣被厚厚黃土覆蓋的呂梁山脈遙遙相望,兩山中間便是一塊勢平坦的盆,宛延一千四百多里的汾河從盆穿流而過,滋潤著這片大。 有著汾河的滋潤,這片大比兩側的山脈肥沃豐饒了很多,一千多年,這個盆中心就聳立著一座古老的城市晉陽,大隋并州總管及河北道行台尚書令的治所就在晉陽,眨眼間,晉王楊廣到此已經一年多了,一年多前,楊廣初就番王之位時只有十三歲,而今又大了一歲,十四歲的晉王比一年前長高了不少,更顯雄姿英發。 第一次離開父母的管束來到長安千里之外的方擔任著一州總管,而且還是河北道行台尚書令,楊廣並沒有對長安有多少依戀之情,有的只是興奮,眼看著大哥楊勇只比他大兩歲,這數年卻是領兵作戰,東征西討,贏得朝堂一片讚譽,楊廣心裡多少有些不服氣,領兵作戰,治理方,又不是什麼太難之事,若是給自己機會,自己一樣能做好。 只是真正到了晉陽,楊廣才知道自己雖然貴為王爺,又是河北道行台尚書令,晉州總管,其實還是得不到多少自由。 楊堅擔心兒子年齡不足,在楊廣上任前,楊堅親自在皇宮西朝堂召見楊廣,命他面西而立,讓高熲等大臣自後面引出項城郡公王韶與楊廣相見。命令楊廣當著皇帝和眾大臣的面拜王韶為師。 施禮完畢,楊堅囑咐楊廣凡事無大小鉅細。須事事委託王韶,對王韶的教誨不得有違,楊廣只得諾諾而應,心中老大不自在,不過想自己雖然拜了王韶為師,但畢竟自己是王爺,王韶只得臣子,諒他也不敢管太緊。心中才又高興起來。 沒想到楊廣卻打錯了算盤,王韶性恪剛毅,為人耿直。到了晉陽後,當真如嚴師般對待楊廣。事事按規矩行事,讓楊廣感覺比長安還不自在,數月前,因為突厥人剛剛退走,王韶奉旨北上巡查長城的修築情況,楊廣才感覺輕鬆起來。 此時晉王府後苑內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這裡正在挖一個深五尺。寬數畝的大坑。等挖成後,將水灌進來就會成為一個小湖。挖上來的泥土當好堆在旁邊成一座小山,等植上樹木,這裡就有山有水,才像一個真正王府後苑。 楊廣非常討厭王府牆外遙遠處那些光禿禿的山頂,沒有樹,那叫什麼山?書中描繪江南山青水秀,滿目蔥綠的情景讓楊廣嚮往不已,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分封到長江邊沿接近陳國的方去那才愜意,如今只能自己動手,在身邊營造出一片青山綠水來。 若是王韶在,絕不會同意他如此做,楊廣才要抓緊時間在王韶回來之前弄好,看著在徵召過來民夫辛苦勞動下,湖和山都已快成型,楊廣心中得意,向身邊的王府總管張衡問道:「王韶還有一個月才會回來吧?」 此張衡可不是漢朝制定渾天儀的張衡,卻也是出身貴族世家,張衡的祖父張為西魏河陽太守,父親為周萬州刺史,張衡從小聰明,仍是獨孤氏親自為楊廣挑選的總管。 聽到楊廣問話,張衡連忙道:「回王爺,王大人已出去二月半了,按理再過半月左右就能回來。」 楊廣拍了拍自己腦袋:「已經有二月半嗎,本王差點記成二月,唉,看來要讓工匠和民夫都抓緊點,務必在王韶回來前完工。」楊廣說完,頓時唉聲歎氣,輕鬆了二個多月,楊廣分外體會到自由的可貴,不願再受王韶管束。 張衡囁懦道:「王爺,皇上登極以來厲行節約,極惡侈,雖然以王爺尊貴身份,在後苑中挖一小湖並不算太大這事,畢竟是背著王大人進行,若是是王大人回來後向皇上告狀怎麼辦?」 楊廣哈哈一笑:「皇上自己可以築新城,難道本王修一個小湖也不成?」 張衡大吃一驚,不敢接話,開皇二年三月,工部尚書長孫毗向皇帝上奏,言長安城宮室殘破,井水鹹鹵,而且人口越來越擁擠,不能適應大隋日後發展,要求重築新城。 長孫毗的奏章馬上得到楊堅贊同,這封奏章其實就是楊堅自己示意長孫毗上奏,長安城確實太過狹小,而且水源也是一個大問題,對於大多數百姓來講,渭水太遠,只能飲用井水,可是經過數百年的飲用,長安下水已不復漢朝時甘甜,反而有一股苦水,以前皇室的飲用水都要從城外運進來, 力。 楊堅另築新城還有一個原因卻不便宣諸於口,他雖然將周朝皇室幾乎殺光,但長安城中同情和懷念周室貴族大有人在,楊堅時常感到自己在長安施展不開手腳,所以要另築新城。 雖然大隋眼下國庫空虛,但夏收之後馬上能補上,舊長安確實太過擁擠,長孫毗的表奏一經皇帝點頭,許多人都異口同聲表示新朝要有新朝氣象,少數反對人的意見也很快淹沒,築新城的計劃馬上就確定下來。 新城定在長安不遠的龍首山,龍首山周圍川原秀麗,土肥沃,而且可以引產水、交水、潞水入城,不必象舊長安一樣依靠苦井水供人畜引用,確實比舊長安適合建都。 楊堅命令左僕射高熲和工部待郎宇文愷分任大興城的正副營建,高熲雖然是正營建,但只是作為行政監督,實際上大興城所有規化都是由工部待郎宇化愷完成。 新城設計氣勢宏偉、規模巨大。全城南北長八千六百米,東西長九千七百米,總面積達八十四平方公里,開皇二年三月初,宇化愷就將大興城全部設計完成。左僕射高熲、將作大匠劉龍、巨鹿郡公賀婁子干、太府少卿高龍叉、宇文愷等人,率領數十萬人。日夜在龍首山大興土木,開始新都城營建。 從皇帝迫不及待的築新城來看,楊廣敏銳發現,父親嘴上雖然口口聲聲崇尚節儉,極惡奢華,其實也是口不應心,眼下大隋國力還未恢復,皇帝不得不帶頭做出節儉的樣子。一旦可以享受,誰又會拒絕,楊廣才心安理得趁王韶不在時挖湖堆山。 等王韶回來。木已成舟,他最多來一個下不為例。未必會向皇帝奏報,難道王韶就不怕落個輔佐過失的罪名嗎?楊廣美美想道,抬頭望了望天色:「回去吧,我餓了。」 回到前廳,張衡道:「王爺稍待,卑職馬上吩咐開飯。」 不一會兒。幾名僕役將飯菜端了上來。楊廣拿起筷子。看著桌上的飯菜,大皺眉頭。剛才視察後院的好心情頓時消失,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丟:「什麼飯菜,本王貴為晉王,一日三餐也只是吃這些瓜豆青菜,寡味極了,你就不會弄一些雞,鴨之類的肉食。」 張衡囁懦道:「卑職多次想過替王爺改善伙食,只是按陛下的詔令……」 楊堅怕自己的四個兒子分封到方會養成奢侈之風,對各個王府的日常吃穿用度作了嚴格規定,除非節令誕辰,慶典祭祀之日,平時自王公至下屬均以素淡飯菜為主,更不得飲酒,這些費用開銷都由王府總管掌握,如有違反,先拿王府總管開刀。 楊廣徵調民夫工役在後苑動土,張衡管不著,也管不了,若是飲食沒有掌管後,王韶回來,第一個就要拿他開刀,面對王韶的鐵面無私,張衡哪敢違反。 見張衡一幅膽小模樣,楊廣重新拾起筷子:「算了,不為難你,你弄什麼我就吃什麼。」 「多謝王爺體諒!」張衡心中有幾分感動,不要說貴為一個王爺,就是他刺史府出身,家中也不會斷肉,王爺小小年紀,吃了一年多的素菜淡飯也確實難為了。 楊廣畢竟是長身體的時候,雖然開始沒有胃口,但還是連吃了幾大碗才飽了,吃完歎了一口氣:「要是在長安就好了。」 在隨國公府時,楊廣並不是沒有吃過素淡飯菜,當初周宣帝要求大臣們見他時先要沐浴齋戒三日,楊堅身為大前疑,幾乎天天要見到皇帝,為了不使政敵抓到把柄,家中平時都是吃齋,連累他們幾兄弟也是如此。 不過,家裡雖然如此,那時楊廣幾乎每天都跟在大哥楊勇後面出府,街上各種美食盡情享用,末了還要帶一些回去給幾個弟弟妹妹一起偷吃,雖然不久就被父母發現,他們卻沒有干涉,那段時間反而是楊廣吃得最開心的時候。如今想起這段日子來,楊廣還是頗為懷念。 十幾天後,王韶風塵僕僕回到晉陽,他也沒有通知什麼人迎接,直接回到家裡,王韶這次奉旨視察長城修造,一去就是數月,其間鞍馬勞頓,確實辛苦,不過,回到晉陽,王韶還是歡喜的很,長城的修造工程十分順利,自己的使命也算圓滿。 令王韶更加欣喜的是晉王在他教導下成長很快,不但文章學識,就是騎射之功也日益精湛,而且頗為尊師重道,一年多甘於粗茶淡飯,也沒有什麼出軌的行為,為此,每次他向皇帝匯報晉王進步時,都會受到皇帝嘉獎。 回到家中,王韶在飯桌上問起夫人晉王這三個月幹了些什麼事時,夫人將楊廣在王府後苑挖湖堆山事說了出來,王韶當即氣得 向桌子,將桌上飯菜都差點震翻:「夫人,你所說 王韶夫人心中暗自後悔,夫君剛進家門,實在不該向他說這些,他喘息未定,竟然連一頓熱飯也吃得不安生,只得吞吞吐吐的道:「為妻平時也難得去晉王府一次,或許是為妻聽錯了。」 王韶在自家廳中踱來踱去,他深知夫人不是挑撥是非之人,平時也不大出門,既然已經傳到自己夫人耳中,那多半是真了:「夫人,你說。那晉王在我面前一口一個恩師叫著,極其恭順服帖。誰知我剛離開數月,他竟然如此侈虛榮,難道他平日在我面前樣子都是故意矯飾出來不成。」 王韶夫人不敢答自己夫君的話語,只得道:「夫君剛剛到家,風塵未洗,該先吃了飯,好好歇息一下,有什麼事明日再說不遲。」 「不必了。我哪有心情吃飯,來人,把我綁上。」 聽到王韶的話。應聲進來的兩名家丁頓時呆住,王韶對兩個家丁瞪了一眼:「聽到沒有。快去找繩子把老爺綁上。」 兩名家丁跌跌撞撞走出去尋找繩子,心中納悶不已,自家老爺出去數月是不是累得瘋了,哪有找人綁自己的道理。 夫人同樣大驚失色:「夫君,你這是為何?」 王韶痛心的道:「皇上將晉王交給我,我以為可以不負皇上所托。沒想到晉王如此表裡不一。我對不起皇上。要回長安請罪。」 夫人大驚失色:「你要綁著回長安,這千里路程。如何使得?」 兩名家丁已經尋到繩子回來,站在一旁有點不知所措,王韶大聲命令:「綁了。」 兩人才慢騰騰開始捆綁,卻是不敢真正綁緊,待兩人綁好,王韶才道:「扶我到晉王府,我要向晉王辭行。」 夫人鬆了一口氣,原來是要先到晉王府走一場,為了便於管教楊廣,王韶的府第就在晉王府旁邊不遠,雖然天已快黑,倒也沒有多大關係。 楊廣得知王韶回來,多少有點不安,他畢竟受過王韶一年多的管束,正在想著明天如何應對王韶時,張衡來到他身邊:「王爺,不好了,王大人來了。」 楊廣心中一驚,現在天色已晚,楊廣以為明天才會見到王韶,沒想到王韶會在晚上過來,連忙吩咐左右:「快,帶本王去迎接恩師。」 等楊廣走出院子,王韶五花大綁,已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楊廣看得大吃一驚:「恩師,這是怎麼呢,什麼人如此大膽妄為,竟敢捆綁本王的恩師?」說完又厲聲喝道:「來人!」 王韶阻止了楊廣繼續呼喚:「王爺不必叫人了,是老臣自己叫人捆的。」 楊廣心中納悶:「恩師為何要自己捆綁自己?」 王韶道:「老臣心中愧對皇上,沒有教育好王爺,以致王爺在老臣離開之後,挖湖造山,如此奢,全是老臣教導無功,老臣當向王爺請辭,回長安向皇上請罪!」 楊廣大吃一驚,他雖然料想王韶會為此斥責他一通,只是萬沒有想到王韶竟然有請辭的想法,若是真讓王韶這麼一回京告狀,他非得被父皇狠狠處罰不可,連忙親手將王韶身上的繩子解開:「恩師,本王知道自己所為實在不妥,恩師不必如此著急,本王日後一切都聽從恩師教導,萬不可丟下本王。」 見楊廣臉上有愧色,王韶的臉色才和緩下來,心想晉王到底年幼,心性未定,只要知道錯了再改過來也是可以,他語重心長道:「王爺,并州自古就是國家要衝,皇上將治所重任托於王爺,對王爺的期待可想而知,王爺應虛懷若谷,勵精圖治,不可稍有閃失,否則不但有愧於皇上重托,也對不起并州百姓。」 「恩師所說正是,本王立即傳令,王府後苑工程馬上停止,今後當聽從父皇和恩師的教誨,停止一切費行為。」 「好,王爺知錯能改,將來大有可為。」 楊廣臉上呈現赧色:「恩師,此事本王不想讓父皇知道。」 發生這樣事,若是讓皇帝知道,王韶也是面上無光,應道:「王爺既然改過,自然不需要驚動皇上。」 楊廣道:「本王不是怕父皇怪罪,只得擔心父皇得知氣惱了身子。」 王韶頓時大為高興,晉王如此仁孝,自己還是教導有功,此事就此不了了之,其實在王韶回來時,王府工程已經完工,每次楊廣待在已經植滿樹木的小山上看著數畝大小湖面,心中都忍不住絲絲得意。 第十章 劣幣驅良幣 韶雖然沒有將此事上報,楊堅還是很快得知此事原委縛而諫之舉十分高興,對獨孤氏道:「王子相不負朕所托,真是良臣也。」 獨孤皇后發愁的卻是另一件事,楊廣已經十四歲了,他的幾個弟弟都已定下親事,唯有楊廣卻因為獨孤氏看中的竇氏被拒絕,到現在親事還未定,對楊堅道:「皇上,阿摩做晉王已經一年多了,該給他成親了,你明日上朝不妨試探一下眾臣,看哪家有好女兒可以配得上阿摩。」 楊堅朝獨孤皇后笑道:「太子,俊兒,秀兒他們的婚姻哪個不是皇后作主,皇后直接對眾臣下令即可,又何必要朕多此一舉。」 獨孤皇后家族世代尊貴昌盛,從小喜歡讀書學習,而楊堅寄養在尼庵中直到十三歲才被父親接回,方有機會讀書識字,楊堅雖然比獨孤氏大十多歲,在學問上比起獨孤氏卻差得太大,兩人成親之後,楊堅每逢大事都要和獨孤氏商量,許多楊堅沒有察覺的漏洞往往會給獨孤氏補齊,獨孤皇后對楊堅實在助益良多。 楊堅做了皇帝,每日臨朝,獨孤皇后都乘坐轎子與他並排前往,一直陪送楊堅到上早朝的大殿門口。而且派遣宦官伺察文帝的行為,如果發現朝政有錯,就立即讓宦官傳遞消息,加以勸諫糾正。等楊堅退朝後,才與楊堅一起返回寢宮。 後宮雖然有不少女子,卻全是經過皇后挑選,以不嬌,不媚,不艷為標準,楊堅做了一年多的皇帝,連出軌的機會都沒有。對於獨孤氏,楊堅是又愛又敬。不覺開起了玩笑。 獨孤皇后責道:「妾身婦人,如何能干政?若後世效防,豈不怪罪於妾身,妾身不能開這個頭。」 楊堅心道,你還叫不干政,朝中大臣都以二聖呼之,將你我兩人並列,只是此話萬不可宣之於口。楊堅突然心中一動:「梁帝蕭巋有數名女兒,可從中選一人為阿摩妻之。」 梁國雖然只有二州之,卻處於南北朝中間。梁國一直依靠大周的庇護才沒有被陳國所滅,開皇之初。為了防止梁國添亂,楊堅還派使者到江陵賞賜蕭巋黃金五百兩,白銀一千兩,外加良馬五百匹,就是為了防備梁國不至於倒向陳國,如今大隋連突厥也擊退。楊堅越來越感到梁這個小國沒有必備繼續存在。如今讓楊廣娶梁國公主。就是想和平將梁國收入大隋版圖。 獨孤氏與楊堅心有靈犀,點了點頭:「梁巋之女也算一朝公主。不算辱沒阿摩,就依皇上所言。」 楊堅即刻派御使傳詔,賞王韶黃金百兩,妾室四人,嘉獎他對晉王的教導有功,御使還另外給了晉王一份旨意,旨意中並沒有責怪楊廣擅自挖湖填山,反而表彰他知錯能改,讓他回長安,準備前往江陵一場,為自己挑選妻子。 江南女子素以溫柔嫻淑,多有學識而聞名,帝王之女更是貴雅,楊廣接到聖旨頓時大喜,楊廣雖然未必對竇詩雅有多少好感,非娶她不可,但對於竇詩雅的拒絕,楊廣面子上多少會感到不舒服,如今自己成親的對象是一國公主,楊廣總算心中平衡下來。 楊勇自然也知道了晉王在并州所作所為,對於自己這個十四歲弟弟的聰明也不得不歎服,明明違反皇帝命令在後苑挖湖堆山,只得稍認一下錯,不但沒有遭到皇帝怪罪,反而得到嘉獎,不過,楊勇暫時沒有時間放在楊廣身上,至少數年內,楊廣還不會對自己有威脅,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做好自己太子的位置。 現在已是開皇二年的五月了,眼下還沒有到夏收,天氣已經熱了起來,人只有稍為一走動就會汗流浹背,楊勇卻不得不帶著李綱,斐政,劉行本等太子府的人一場場往朝庭的工匠作坊跑。 工匠坊內到處是叮叮噹噹的響聲,那些匠人一個個都赤著胸膛,揮汗如雨,遠處通紅一片,工匠門將滾燙的銅汁撈起,澆到築好模具上,頓時傳來滋滋響聲。 這是一個鑄幣作坊,早在去年大隋剛建立不久,楊勇就向皇帝上奏,大隋境內流通的銅幣良莠不齊,私錢氾濫成災,而且幣制混亂,不利於貨物流 須另鑄新幣。 楊堅同意了楊勇的提議,不過,另鑄新幣必須選擇好時機,以前大周所鑄的許多大錢有當十,當百,都必須廢除,隋庭不可能按他們面值兌換,這對於手中有這些大錢的商人和平民都是一個巨大的損失,如果加上那些從私錢中得到好處的貴族群起反對,一不小心就會釀成新的叛亂,所以等到現在才真正開始鑄新錢。 兩名工役抬著一大筐金黃色的銅幣來到楊勇面前,這就是剛剛鑄好新幣,楊勇拈起一枚放在眼前,這種銅錢直徑在2.3~2:寬,右側五字直劃形成一內部線。銅錢正面五銖兩字瘦長工整,筆劃略顯粗壯,但不失精良秀美風格氣息。 這種錢是防漢朝五銖錢所鑄,不過,比起漢五銖,新鑄的錢遠又比漢五銖光滑,平整,這是因為現在鑄錢方式已有極大提高,由原來的范鑄改為母錢翻砂鑄錢。 這種錢拿在手上有一種厚重的感覺,遠比現在市面上流通的錢要好,楊勇向左右道:「李卿,劉卿,斐卿,你們也看看,新錢到底如何?」 三人也連忙學樣,從羅筐中拿了一枚銅錢放在手中仔細觀看,李綱首先道:「恭喜太子,此錢厚重,精美,只要投放,百姓必定樂於使用。」 劉行本和斐政兩人也是連連點頭:「太子鑄錢有功,皇上見到新錢,必定會對太子誇讚。」 鑄錢關係到整個大隋的安穩,楊勇不敢大意,從開始鑄錢起,一個月來幾乎每天都要到鑄錢作坊來一場,如今總算看到樣品,楊勇臉上也露出笑意,朝一直立在身邊的鑄錢坊總管問道:「現一日可鑄多少錢?」 「回太子,現在只是試鑄,每日只能鑄一兩千貫,一月後可達到每日鑄錢萬貫。」 每日鑄錢萬貫,一年才三百多萬貫,從以前戶部統計來看,朝庭和私人每年所鑄的銅錢也差不多在三四百萬貫左右,許多錢是融了又鑄,鑄了又融,楊勇想起光自己的白糖交易每年就要二百多萬貫,不由搖頭,市面上流通的錢絕對不止三百萬貫。 雖然現在大隋維持著帛銅並行的格局,由於銅錢的良莠不齊,甚至許多百姓寧原把帛布當成錢用,但國家要發展,帛布必定要退出,這種新錢一出,百姓應當不會拒絕,三百多萬貫的銅錢對整個大隋來講還是太少,如果想新錢迅速在全國流通,至少要增加十倍。 「馬上招收人手,擴大生產,本宮要求每日鑄錢十萬貫以上。」 「是。」鑄錢總管卻有點欲言又止。 「怎麼,有困難嗎?」 「回太子,招收人員並無困難,只是如果擴大十倍,鑄坊中銅的用料只夠二月所需,二月之後,如果沒有新的銅料,鑄坊將無銅可用。」 楊勇笑道:「這倒沒關係,一旦使用新錢,各的舊錢必然要重新收上來,不會缺了作坊所用之銅。」 那名總管才滿意道:「有太子保證,卑職絕無問題。」 參觀完鑄錢場,楊勇才帶著人滿意而回,到了東宮,劉行本向楊勇啟奏道:「太子,臣擔心二月之後,銅料並不一定能夠供應得上。」 楊勇疑惑道:「怎麼會,新錢千枚重四斤二兩,舊錢雖然大多每千枚不過三斤多一點,但朝庭兌換又不是一枚對一枚,而是按重量計數,發出去一千枚銅錢,必定會收回四斤二兩銅料,劉愛卿是否白擔心了?」 「太子,新錢銅多錫少,而舊錢錫多銅少,臣怕到時有不法商家用舊錢套取新錢,然後用新錢重鑄成舊錢,如此周則復始,朝庭鑄的錢再多也無用。」 銅錢並非全銅,仍銅錫合金,銅貴錫賤,以前私鑄的錢都是盡量加大錫用量,導致銅錢發白,俗稱白錢,官府不得已,只得發行當十當百的五行大布、永通萬國等錢,否則官府所鑄之錢一到百姓手中就會被奸商收走,重新化成銅汁,加大摻錫量,以謀取暴利,這就是劣幣驅逐良幣的由來。 第十一章 佛道二門 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商人便會冒著殺頭的危險,用舊甚至比無本生意還好賺,畢竟只是用錢倒騰幾下就有大筆利潤,聽到劉行本的擔擾,楊勇也是苦笑,安慰道:「大隋已一統北方,只要各級官府嚴格查處,發現一例,便收繳財產,全家充軍,當可震懾大部分不法之徒。」 鑄錢仍國家權力象徵,若是依楊勇本意,為了錢幣穩定,對於鑄私錢者就是全家抄斬也不為過,此時此舉不符合《開皇律》,楊勇還親自參與開皇律的編寫,自然不會想著自己去違反。 「太子所說正是,數年之後,等舊錢全部退去,商人再想造假,也無法流動。」太子左庶令裴政接道。 周時刑法時寬時嚴,尤其是周宣帝在位的二年多時間,先是對天下罪犯不問情由一概大赦,後來又對大臣稍有小錯也是大杖侍候,百姓更是無所適從,楊堅篡隋後,首要的任務就是制定《開皇律》,除了楊勇,當時參予編輯的還有十餘人,如高穎、鄭譯、楊素、裴政…… 裴政已年過八旬,歷經數朝,熟悉前代典故,通曉執政之道,《開皇律》編訂時,凡有疑難之都由裴政裁定,他自然熟知《開皇律》。 新律規定死刑只有絞刑和斬刑兩等,流刑有自二千里至三千里共三等,徒刑有自一年至三年共五等,鑄私錢當時並沒有認為太大之事,不在死刑之列,只能判流刑加徒刑。 後世的紙幣也有假,不過,只要控制在一定範圍內就無太大關係,劉行本提到私錢,倒是讓楊勇想到另一會使銅料不敷使用之事。那就是全國的佛道兩教全面抬頭。 在武帝禁佛前,大周十分之一人口由僧尼。道士組成,這些人被武帝全部勒令還俗後,到宣帝解禁時不過二年,全國的僧尼又重新有十萬之巨。 楊堅登極後又下詔聽任黎民百姓出家為僧,並下令按人口出錢,營造佛經、佛像,一時間,社會風氣隨風而倒。武帝時人人喊打,到宣帝時開禁,現在又成了全崇尚佛教。民間佛教書籍,多於《六經》幾十、幾百倍。 中國雖然是貧銅國。但在先秦兩漢時其實並不缺銅使用,當時戰國七國諸侯的軍隊合計二百餘萬,都使用青銅兵器,大漢文景之治,銅錢多的用不完.穿錢的繩子都腐爛,加上諸侯國。百姓手中持有。銅錢更是無法統計。如今又過了數百年,歷朝歷代都有對銅礦開採。反而要用帛,絹來代替銅錢流通,豈非咄咄怪事。 若是經濟,人口大幅增加也就罷了,需求銅錢當然會增多,偏偏現在南北兩朝人口加起來也比不過漢朝鼎盛時期,那麼多銅到哪裡去了,答案很簡單,都投入佛道兩教這個無底洞。 東漢時佛教雖然傳入中國,但沒有大興,對國家影響不大,兩晉之後,五胡亂華,在年年的殺戳中,百姓苦不堪言,只得沉迷於來生,佛教大興,杜牧在後來作詩:「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其實南朝又何止四百八十寺,加上北朝,天下寺院恐怕已是過萬。 這麼多的寺院會消耗多少銅,只要一算就會嚇人一跳,一座數米高的大佛,用銅動則數萬斤,大的寺院,僧人用來鑄佛像的銅料甚至達數十萬斤之多,一貫錢重量才四斤二兩,這意味著一家寺院就可能消耗了十幾萬貫銅錢用料,武帝滅佛之後,才能一統齊國,一旦寺院重新大興,朝庭鑄多少錢也填不滿這個無底洞。最終都會化成銅汁,被僧人們澆鑄成佛像。 不過,楊勇一提起這個問題,連斐政這個歷經數朝,熟悉前代典故,通曉執政之道的老臣也沒有言語,眼下皇上皇后都篤信佛教,不但不禁止,反而鼓勵佛教傳播,佛教大興已是不可阻止,自然沒有人去觸皇帝,皇后兩人的霉頭。 楊堅下詔聽任黎民百姓出家為僧,並下令按人口出錢,營造佛經、佛像時,楊勇曾經激烈反對過,佛教雖然有導人向善的作用,或許對朝庭長治久安會起到穩定作用,但他長治久安是建立在國力衰弱,民眾懦弱的基礎上,更像是一顆毒瘤,在楊勇看來,雖然不必採用周武帝那樣激烈的手段禁止,但也不需要鼓勵。 楊堅篤信佛教,除了從小在尼庵長大,還有另外一段來歷,四十多年前,魏文帝自知身孤力單,江山將被宇文氏奪去,突然想起借助外援維持統治,派人到桑然,求娶柔然公主為妻,柔然可汗答得乾脆:只要魏天子廢去原來皇后,即答應嫁女。 魏文帝無奈,只得廢去皇后乙弗氏,迎柔然公主為皇后。柔然公主奇妒無比,乙弗氏已經在麥積崖落髮為尼,猶不放過,硬逼文帝將乙弗氏賜死。當時乙弗氏已懷胎九月,自殺時哀痛欲絕,她對身中未出世太子哭訴說:「兒啊兒,你本是太子,要當皇帝,是娘誤了你。你若有靈,當赴有能力保你為皇帝的家中投胎!」 當時,廢後身邊尼姑即為後來撫養楊堅到十三歲之尼,她告訴楊堅:乙弗氏死後,她親眼看見廢後遺體上升起一片祥雲,冉冉飄去。她連忙追隨那一片祥雲,直到馮詡般若寺上空,祥雲忽然閃耀著萬道金光,於是,一個新的嬰兒誕生了,這個嬰兒即為楊堅。 楊堅將此話藏在心中,直到做了大丞相,才將此段經歷透露出來,獲取前魏皇室的好感,楊堅因為謠言幾次險死還生,到最後還是當了皇帝,彷彿當真是冥冥中有神佛保佑,不由楊堅不信,楊勇的相勸只能碰一鼻子灰。 見眾人不答,楊勇只得換了一個話題,自己身 尚且不能勸皇帝,又焉然指望這些太子府中的大臣,去,楊勇才對身邊的楊石道:「請章仇先生過來。」 「是。」楊石下去後,不一會兒章仇太翼就來到大廳。他向楊勇行了一禮:「太子,找老夫何事?」 楊勇抬了抬手:「先生請坐。」 章仇太翼毫不客氣坐了下來。自從那天章仇太翼給李淵算卦之後,楊勇下意識疏遠了他,章仇太翼是白身,在東宮來去自由,對於楊勇冷落也毫不在意,經常是數天都不在府中,如今牽涉佛門問題,楊勇只得重新請教章仇太翼。將先前的問題拋了出來。 章仇太翼目光迥迥:「太子想限制佛門?」 「不錯,佛門不事生產,圈佔大量土。又融銅鑄佛,使朝庭銅錢不敷使用。不利朝庭經濟發展,若是大興,非朝庭之富。」楊勇坦然的道。 章仇太翼是術士,信自然是道教,從佛門傳入中原開始,道佛兩教就紛爭不已。在漢和兩晉時。道教依靠本士作戰。佔據著絕對的優勢,五胡亂華後。佛教得到各個胡人政權的支持,道教被打壓,在北方頓時勢微。 周武帝時雖然禁絕宗教,但針對的卻是佛教,道教獲得喘息之機,武帝滅佛不過數年就身死,來不及將佛教根基剷除,在北方,佛教對道教依然有壓倒性的優勢,如今皇帝又明顯偏向佛教,章仇太翼願意出山輔助朝庭就是想借助朝庭力量重振道教,聽到楊勇不喜佛教,心中頓時大喜。 「那太子對道教又如何看待?」章仇太翼心中還有疑慮,太子有限制佛教之心,當然是好事,但若是象周武帝這樣,勒令所有出家之人都要還俗,莫免殃及池魚。 「其實本宮對佛道兩門並無偏見,佛導人向善,道法自然,天人合一,都可蕩滌百姓心靈,只是過猶不及,若是人人都入佛,又有誰來耕田種,保國衛家,繁衍子孫?若是人人都入道,人類又何來進步,豈不是要一直茹毛飲血?」 楊勇的話絲毫沒有偏向道門的意思,章仇太翼反而眼睛大亮,現在佛盛道衰,若是下一代君主能做到不偏不倚,已是難得:「太子即有此願,老夫當助太子一臂之力,只是眼下皇上篤信佛教,太子不可過急,徐徐圖之可也。」 楊勇也沒指望章仇太翼一下子就能拿出辦法來,否則道門在北方就不會衰退的如此厲害,眼下朝庭輕徭薄稅,佛教雖然放開,但要想發展到周武帝禁佛之前鼎盛卻絕無可能,佛教雖然有種種好處,可以逃避賦稅,但必須拋妻棄子,多數人不到活不下去時,不會輕易遁入空門。只能如章仇太翼所說,徐徐圖之。 新鑄成的五株錢比起舊錢來講,無論是成色還是圖案,都比以前的銅錢好很多,等到朝庭將新錢推出時,百姓很快接受了新錢,馬上變得供不應求,各舊錢也通過新錢,源源不斷的置換回來。 發行出來新錢彌補了國庫的虧空,大興城的建立變得順利起來,楊勇果然獲得皇帝嘉獎。大隋君臣開始了勵精圖治。 夏收過後,岐州刺史梁彥光治理政績突出,報給朝廷的戶口、墾田和賦稅都名列第一,楊堅非常高興,下詔書予以表揚,並且賞賜給他一束絹帛和一把御傘,以勉勵天下官吏。過不多久又調梁彥光為相州刺史。 .v|滅亡後,楊素本來要將大部人遷到邊關,被楊勇制止後,他將一些多年的豪門大戶都遷到關中,城只留下商人、樂戶及手工業者,民風不及州純厚,多數人頭腦靈活,梁彥光依然無為而治,民眾紛紛隱匿戶口,逃避賦稅,梁彥光也被城人稱為「著帽」,意思是梁彥光不過空戴一頂官帽。 梁彥光的外號傳到朝庭,楊堅大怒,將梁彥光免職,召回京城,不過,看到梁彥光岐州政績上,楊堅沒有將梁彥光免職,而是想重新另命他為另一州剌史,梁彥光卻請求再任相州刺史。 楊堅答應了他,相州豪強猾吏聽說梁彥光再次來相州任職,紛紛對梁彥光嗤笑,梁彥光到相州後,一改以往無為而治,命令衙役懲治不法,審理案件,料事如神,對於故意隱匿不報,並逃避賦稅之人,全部發配到邊關,相州風氣頓時大變,賦稅也重新上升。 新豐縣令房恭懿,政績為三輔第一,在雍州諸縣令拜見皇帝時,楊堅將房恭懿呼到椅前,賞以粟米絹帛,並向他徵詢治理百姓方略,先是撥為德州司馬,後又升為海州刺史。 大都督崔長仁,犯法當斬,只是崔長仁是皇后親戚,楊堅有點舉棋不定,想免崔長仁一死,獨孤氏力勸皇帝道:「國家之事,焉可顧私!」崔長仁遂被斬首…… 皇帝賞罰分明,短短一年間,大隋已是一片繁榮,剛好派到南朝吊的使者太僕元暉和唐公李淵兩人已經返回,帶回了陳叔寶回書。 楊堅在慰問南陳的書信上十分謙虛,用姓名自稱,末尾還有頓首兩字,陳叔寶的回信卻是十分傲慢,一副居高臨下的口氣,末尾還寫道:如果大隋統轄內治理適宜,全國就能清平安定。 楊堅將陳叔寶的回信在朝堂上一公佈,文臣武將對南陳頓時十分不滿,太僕元暉和唐公李淵又在朝堂上將南陳對待大隋使節輕蔑的態度說了出來,眾人更加氣憤,眾臣對南陳都是一片討伐之聲。 第十二章 妒忌 到下面群情洶湧,楊堅知道已達到自己的目的,下朝暉和李淵兩人召進自己御書房,只留楊勇、高穎、蘇威、楊素數人,楊素已從城總管上調入京城,出任門下省納言兼御使中丞之職,任誰都看得出來,皇帝對楊素的寵信。 楊素回京後,楊勇曾想過修復與楊素的關係,派東宮總管鄒文騰請楊素到東宮赴宴,沒想到碰了一個軟釘子,楊素以自己是國家重臣,不方便與東宮結交為由,將鄒文騰打發回來,差點將鄒文騰氣得半死,他身為東宮總管,何曾受過這樣的氣,回到東宮後添油加醋的向楊勇說了一番楊素的壞話。 對於楊素的回復,楊勇倒是沒有生氣,如今最受皇帝重用的三名重臣,高穎與自己交好,蘇威掛著太子少保之銜,等於是自己的師傅,如果楊素真與自己交好,皇帝得知後不知會不會有猜忌之心,楊素對自己如此不客氣,傳到父皇耳中,未嘗不是好事,只是楊勇徹底死了與楊素修好之心。 楊堅微笑道:「元卿,李卿出使陳國,一去就是大半年,想必對陳國虛實也多有瞭解,今日在朝堂上不便細說,這裡都是國家重臣,兩位愛卿可以將此次陳國之行細說一遍。」 「遵旨。」元暉和李淵兩人連忙起身,各向皇帝行了一禮,兩人相視一眼,元暉重新坐下,李淵站在中間,向皇帝和各重臣細稟此次陳國之行。 兩人到達陳國後,離陳叔定登極已經三個月了,李淵先細稟了一番陳國的見聞,才說到陳國朝堂之事,此時陳國國主陳叔寶的傷勢仍然沒有全好,在他養傷期間。陳國的大權慢慢由柳太后手中轉到長沙王陳叔堅手中。 對於柳太后來講,陳叔寶和陳叔堅都是她的兒子。而且陳叔堅在陳叔陵謀害太子時還有救駕之功,她一個婦道人家不方便把持政事,何況柳太后在陳叔陵謀反時也身中數刀,雖然不是要害,也需要靜養,將權力讓給陳叔堅也是順手之舉。 陳叔堅權傾朝野之後,驕橫放縱,政事無論大小都決於他手。引起都官尚書孔范和中書舍人施文慶等人的不滿,朝夕尋找陳叔堅的短處,到陳叔寶外告狀。 陳叔寶雖然養傷。但權力敏感使得他對陳叔堅也大為猜忌,對柳太后來講。陳叔寶和陳叔堅無論誰掌權都可以接收,陳叔寶卻不能放任陳叔堅大權在握,事關皇權,縱是親兄弟以又如何能放心,何止他脖子上的傷可是另一位同父異母兄弟所砍,遂將另一名兄弟陳堅重調入朝庭。以分薄陳叔堅之權。後面索性又把陳叔堅調離京城。讓他出任江州刺史。 對於這樣明顯削權行為,陳叔堅自然不甘就範。仗著有柳太后撐腰,磨磨蹭蹭不肯交權去江州赴任,大陳朝堂眼看又要有一番爭鬥。 聽完李淵描述,皇帝和眾臣都露出了一絲微笑,楊堅滅陳決心更定,向李淵問道:「李愛卿,據你所知,長沙王既然不肯離京,是否會引發陳國內亂?」 眾人都連忙豎起耳朵細聽,如果此時陳國內亂,那簡直是天助大隋滅陳,李淵遲疑了一下才道:「稟皇上,長沙王與陳主一母同胞,如今陳國柳太后尚在,微臣以為,或許會引起陳國內部動盪一二,尚不致於內亂。」 「哦」楊堅和大殿中其他重臣臉上都難掩失望之色,楊勇在旁勸道:「稟父皇,大隋一統北方,軍民皆是陳國數倍,而且與突厥數場惡戰,兵精將銳,反觀陳國,江南民風本來軟弱,周圍敵手除了大隋再無別人,這數年大隋都對陳國禮讓,導致陳國上下狂妄自大,又文括武嬉,若是滅陳,當以堂堂正正之師擊之即可,又何必寄希望其內亂。」 楊勇一番話,眾人都輕鬆不少,高穎在旁邊附道:「皇上,隋強陳弱,正是以堂堂正正之師破敵。」 楊堅哈哈一笑:「太子和高卿所說在理,陳國不亂又如何,大隋強兵百萬,足以滅陳!」向元暉和李淵兩人揮了一下手:「兩位愛卿旅途辛苦,朕許你們三日假期,三日之後再行上朝。」 兩人連忙道:「多謝皇上。」知道皇帝還要與從大臣商議伐陳事宜,退頭向殿外退去。 李淵出了皇宮,與元暉分手之後,站在宮外半響,卻不知是該回家還是往太子宮去一場,剛才他退出大殿時,太子對他使了一個眼色,自然是有他到東宮去之意,若是未成親之前,李淵當然不會為難,此時想起妻子竇詩雅的話,不宜和太子走得過近,李淵跺了一下腳,還是沒有往東宮方向去。 楊勇回到東宮時已是過了一個多時辰,見到總管鄒文騰,首先問道:「唐公在何處?」 鄒文騰一愣:「殿下說的可是唐公李淵,小人並沒有見到過他。」 楊勇心中有點不解,自己明明向李淵暗示讓他到東宮來一場,莫非李淵沒有理解,楊勇找李淵是想更詳細瞭解一下江南之事,只是此時倒不必急於一時,聽到李淵沒有來,揮了揮手:「沒來就算了。」 鄒文騰卻沒有下去,向楊勇道:「殿下,盧賁來了,他在側院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 「盧賁?」楊勇有點不解,真是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來。 盧賁是隨國公府的老人,曾做過楊堅的衛隊長,在楊堅奪權的路上也立過大功,楊堅當上左丞相後第一次散朝,群臣出了天台宮,見庭中列著左丞相儀衛要送楊堅到丞相府,百官懵在當場,不知以後在天台宮還是丞相府辦公,當時還是司武上士的盧賁見狀,指揮士兵將滿朝公卿聚攏在一起之後,朗聲說:「走!欲求富貴者,都跟我去東宮。」 被盧賁這 ,滿朝公卿才邏動腳步,前往丞相府,到了丞相府。子東宮時,東宮的衛士以皇家重為由。不讓楊堅進駐,又是盧賁將這些衛士趕跑,楊堅才住進太子宮,將太子宮改為大丞相府。 只是楊堅登極之後,盧賁卻與鄭譯,劉昉兩人交好,楊堅對於自己身邊衛隊長與大臣交好頓時不滿,用李圓通取代了盧賁的位置。給盧賁封了一個五品儀同將軍,算是酬謝了他以往的功勞。 儀同將軍雖然比司武上士連升了數級,盧賁卻覺得以自己功勞屈居一個儀同將軍之職。實在太過委屈,數次口出不滿之言。這讓楊堅更是不喜,只是礙於隨國公府的老人,才沒有對盧賁處置。 楊勇自然也聽到關於盧賁言語,對盧賁淡不上有什麼好感,本待不見,轉頭一想。盧賁到底是隨國公府的舊人。到東宮連見自己一面也見不到。未免說不過去,吩咐道:「帶他到正廳來見我。」 「是。」鄒文騰剛下去不久。一陣沉重腳步都聲就在外面響起,一個三十多歲武將走了進來,見了楊勇連忙單腿跪下:「微臣參見太子殿下,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盧將軍,你是隨國公府老人,也可以說是看著本宮長大,不必如此多禮,起來吧。」 「多謝太子殿下!」盧賁還是依足了禮數才起身退到旁邊坐了下來。 一名丫環將兩懷香茗端了上來,分別放在楊勇和盧賁身邊,楊勇端起來喝了一口,一頓香濃味道頓時傳入舌尖,一天的疲勞彷彿消失無影無蹤。 楊勇在前世時就愛喝茶,只是只能喝一些十來塊錢一兩的普通茶葉,如今莫名其妙到千年之前時代,第一次喝茶時才發現此時的茶比自己前世低擋的茶葉還難喝,有一股濃濃苦澀味。 此時陸羽尚且沒有出世,《茶經》一書自然無從談起,茶的起源有三種說法,一是起於神農氏,一是起於西周,一是起於秦漢,無論那一種,最近也有五六百年時間,只是茶葉尚是粗製,多是採集的茶葉直接曬乾,然後用水煮,沒有炒茶一說,免不了苦澀味。 楊勇發現此事後,自然想到了改良,他雖然不知具體怎麼炒茶,但只要嘴皮子動一動,自有僕人試驗,多試幾次已有僕人掌握了如何炒茶,楊勇倒不是沒想過炒茶賣錢,只是由於炒制的時候沒有注意保密,一不小心洩漏了出去,再說有白糖這個財源,楊勇也就沒有多費心思,索性任由炒茶的方法公開。 本來茶葉多是賣到草原或者在一些小戶人家流行,如今炒茶已在關中流傳開來,也使得茶葉提前大規模進入貴族之家。盧賁端起茶杯,也學著楊勇的樣子喝了一口,讚道:「還是太子這裡的茶香!」 炒茶流行才七八年時間,至於起源何處,眾人莫衷一是,楊勇在炒茶傳出去之後,嚴禁知道此事人洩漏,雖然有人管不住自己嘴吧,但楊勇當時只有十歲,別人聽到了也是不信,唯有隨國公府那些當年喝過楊勇第一次令下人炒出茶葉之人才知道詳細。 象盧賁這樣武將,本來是不屑於喝茶的,只是進了東宮不喝也得裝模作樣喝上一番,順便拍一拍太子馬屁,何況楊勇令人精製的茶葉也確實解渴又有一股濃香。 對於盧賁的誇讚,楊勇不置可否,直接問道:「盧將軍,今日難得到東宮一場,可有何事?」 「微臣本想常來看殿下,只是怕皇上知道後會怪罪,所以才遲遲未來,今日特來拜見殿下,以示微臣對殿下一片誠心,。」盧賁臉上一片誠懇。 楊勇不悅的道:「你是隨國公府舊人,看望本宮,皇上又怎會怪罪?」 「是,是,微臣想差了。」盧賁連忙道歉,看到楊勇臉上有不悅之色,連忙道:「微臣今日其實是有事向殿下相求。」 「你說吧,只要不是太為難之事,本宮可以答應你。」楊勇身為太子,若不是有護衛阻擋,每日不知會有多少人相求,對盧賁的觀感頓時又下降了一層。 盧賁突然吞吞吐吐起來:「不知太子對蘇威……蘇大人如何看待?」 「蘇少保才智卓越,仍是難得的國士,又是本宮恩師,本宮向來只有尊敬,盧將軍怎麼會問起他?」 聽到楊勇的回答,盧賁臉上浮現出失望之色:「誠然蘇大人是國士,只是一身兼五職,是否不妥?」 蘇威推行的均田制和輕徭薄稅為大隋穩定打下堅實的基礎,尉遲迥與其說是敗在軍事上,不如說是敗在蘇威的均田制上,皇帝對蘇威也是寵信有加,先是任命為納言兼民部尚書,後又兼任大理卿、京兆尹、御史大夫,如果加上他太子少保之職,蘇威不是身兼五職而是六職,這自然引起朝中許多人的不滿,楊勇恍然大悟,恐怕盧賁也是其中之一。 知道了盧賁的來意,楊勇斷然道:「蘇大人的官職是皇上所命,若是不稱職,自然有皇上判斷,非臣下所能議論,如果盧將軍沒有其他事,本宮就送客了。」 盧賁臉上全是不甘,還要再說:「殿下……」 楊勇卻不理他,高聲叫道:「來人,送客。」 鄒文騰和數名侍衛應聲而入,盧賁再不甘也只得向楊勇行禮:「微臣告退。」 待盧賁走後,楊勇卻越想越覺得不會如此簡單,盧賁難道只是因為妒忌蘇威就跑到東宮來告狀,要知道蘇威可是掛著太子少保之銜,他連忙命令道:「來人,有請章仇先生。」 第十三章 突厥重來 著章仇太翼還沒來,楊勇拍了拍手,呂沐霖從側廳出道:「把任務佈置下去,監視盧賁的一舉一動。」 呂沐霖點了點頭,重新從側廳退出,呂沐霖在東宮的身份是太子舍人,太子舍人是從六品官制,掌書令表啟之事,按編置,東宮可有八名太子舍人,在太子府中毫不起眼,誰也不知這個太子舍人竟然會控制著每年上百萬貫銀錢的花費和一支越來龐大的秘密隊伍。 呂沐霖剛下去不久,章仇太翼就已來到,自找方坐下,楊勇也不怪章仇太翼失禮,將剛才盧賁拜訪時所說的話向章仇太翼說了一遍。 章仇太翼點頭頷首:「太子拒絕的好,盧賁這些天與劉昉,元諧,李詢,張賓過往甚密,他們似乎在圖謀什麼大事,若是太子捲進去,後果將不堪設想。」 劉昉雖然暫時失寵,仍然是上柱國,元諧是楊堅的老同學,也官至上柱國,李詢是太師李穆之子,李家一門為官者達百人之多,張賓為華州刺史,也是方實權人物,這麼多人密謀在一起,所圖的是何等大事。 對於章仇太翼能知曉如此之多,楊勇一點也不奇怪,他每日都要出太子府幾趟,當然有自己的情報來源,楊勇讓呂沐霖派人跟蹤過幾次,只是往往跟不了數百米,章仇太翼就能將跟蹤的人全部甩掉。 為避免暗衣衛暴露,楊勇只得指使呂沐霖停止對章仇太翼的跟蹤,現在章仇太翼對自己還算盡職,他的情報能和自己情報相互印證反而是件好事。雖然暗衣衛招收的人員並不知是為誰做事,楊勇並不怕暗衣衛暴露會將自己扯進來,只是暗衣衛初創不久,若是折在自己人手裡未免不值。 楊勇沉聲的問道:「先生是說他們想謀反?」 章仇太翼搖了搖頭:「謀反不至於。李洵雖然是李太師之子,但李太師尚在。還輪不到他作主,老夫聽到過他們屢次議論朝政,對高穎,蘇威等人掌權很是不滿,可能會密謀廢除高穎,蘇威等人,他們自己取而代之。」 楊勇驚聲道:「這幾人瘋了,父皇對高穎。蘇威等人何等信任,又怎可能會廢他們?」 「信任?皇上的信任又豈可持久。」章仇太翼一點也不因為楊勇是太子就客氣:「太子莫非忘了李德林。」 楊勇頓時啞口無言,當初楊堅幾乎對李德林言聽計從。僅僅是在處理宇文氏宗親的事上意見相左,楊堅就幾乎將李德林棄之一旁。如今李德林仍然只是一名內史令,焉知皇帝對高穎,蘇威等人就會一直信任。 數天過後,從暗衣衛傳來消息證實了章仇太翼所言,盧賁、劉昉、元諧、李洵、張賓幾人果然連成一氣,正在尋伐高穎、蘇威幾人的錯漏。楊勇只是吩咐嚴加監視就不去管他。眼下這些人行跡末顯。楊勇就是想向皇帝匯報也不可能。倒是可以找機會提醒一下高穎,加深與高穎的關係。 此時已是開皇三年二月。楊堅雖然已決定對南陳用兵,但現在天氣尚寒,並不是用兵的好時機,不過,整個大隋的戰爭機器已經啟動起來,無數的物質和兵馬開始集結向前線轉運,只是為了迷惑南陳,在長江駐防的隋軍抓到陳國的間諜依然是以禮相待,放他們返回南陳。 又過了半月,天氣漸漸轉曖,這天正是天清氣爽,大隋文武百官喜氣洋洋的擁著皇帝,一大早就出城,直奔新城而去,昨天高穎和宇文愷二人奏報,新城已經築好,今天皇帝馬上迫不及待帶著文武百官前往檢驗。 新城離長安不過十數里,一出城就可以看到新城的輪廓,遠處聳立的新城就像是一座山峰出現在眼前,等到眾人到了城下時,所有人都震驚說不出話來。 新城城牆高十二米,東城寬十四米,南、北、西三面牆寬更是達到十八米,比起舊城,新城不但是高,雄,而且面積也大了數倍,這一切都在短短十個月建了起來,新城就像是一座奇跡聳立在眾人面前。 站在這座雄偉的城池前面,所有人頓時都感到自己渺小無比,第一次看到新城的官員更是吃驚的張大著嘴說不出話來。許多人只顧著對高大的城牆指指點點,楊勇也是初次看到新城,心中震憾不已,難怪在唐時有草原民族來到長安,見到雄偉的城牆比他們的大山還高時,納頭便拜。 高穎笑容滿面:「皇上,請為新城命名。」 楊堅興致勃勃道:「朕已想好了,此城就叫大興城,宮城名字叫大興宮,京縣便叫大興縣,還有大興寺、大興園,愛卿以為如何?」 「大興城,好名字,這意味著我們大隋朝將從此大興,走向強盛。」高穎連忙稱讚,同時心中突然想起皇上在國公之前封號正是大興郡公,這大興的封號給皇上帶來了運氣和吉祥,難怪皇帝會喜歡這個名字。 「走,眾愛卿,跟朕進城。」楊堅一推跨下駿馬,從大開著城門進城,身後文武百官也連忙緊緊跟隨。因為今天皇帝要來參觀,以往忙碌的工人暫時獲得了一天休息,城中都是昂首挺胸戒嚴的軍士。 大興城按照勢從北向南,依次東西有六條坡崗,稱為六坡。整個城池分成皇宮、官署和郭城三部分,郭城為居民區,佔整個城市的九成。宇文愷把皇宮、官署、寺院等建築在六坡高上,顯得莊嚴雄偉,氣勢磅礡。 從寬大的城門走進城中央,一條麻石鋪成寬達一百五十米的大街呈現在眾人面前,這條街是城中主道命名為朱雀街,位於城池中軸線上,將整 分為二,除了朱雀大街外,郭城內規劃井然有序,南條大街,東西平行十一條大街。把郭城劃人為一百一十四個裡坊,整齊有序。 楊堅一邊帶著眾臣興致勃勃的參觀著新城。一邊聽著宇文愷對新城的講解,儘管楊堅親自審視過新城圖紙,但圖紙怎比得上眼前的實物,寬闊整齊的大街彷彿一眼望不到頭,街道兩邊是一排排高大的青磚瓦房,集中著大隋長安城中的富戶。 百官宅院都是在建皇城時一起興建,然後皇帝直接賞賜,而在主街道兩旁的建築卻採用了楊勇建議。由京中富戶出資買興建,這倒也為新城建設籌集了一筆不小的款項,所以從大街上看上去。房屋無不顯得高大,華美。 至於城中買不起皮的中等人家或者小戶。朝庭在廓城劃出小塊小塊的宅,只要是在長安舊城有宅的,在新城都得到了免費的宅,讓他們自己慢慢修建,能不能建起房屋來,就看他們自己的本事。 前面一陣嘩嘩的水聲傳了過來。眾人轉了過去。一條嘩啦啦水渠從城中流過。裡面的渠水清澈見底。 看著眾人望著水渠,宇文愷連忙解說:「皇上。這就是龍首渠,除了龍首渠外,城中還有永安渠、清明渠,引自產水、交水、潞水,此水清澈甘甜,人畜可直接飲用,城中除了三條主渠,每坊都有小渠,新城再也不會有缺水之慮。」 看著眼前清澈的渠水,楊堅忍不住跳下馬背,走到渠邊彎腰蹲下,將手伸到渠中,只是渠水離岸還有一段距離,楊堅雖然已經蹲下,卻還是夠不著,他身子用力一前傾,腳下卻是一滑,整個人頓時搖晃起來,眼看就要掉進渠裡。 這龍首渠是大興城主渠,寬數十米,深達數米,這要掉入去還得了,何況現在雖然開春,河水還是冰涼無比,若是在渠水中一浸,就算馬上爬起來,說不定也要大病一場,周圍官員都大驚失色。一個個大叫起來:「皇上小心!」跳下馬向皇帝所在的方向湧來。 楊堅下馬時,楊勇也跟著下馬,一直站在皇帝身邊,見皇帝身體不穩,連忙一把抓住皇帝左手,喊道:「父皇小心!」 楊堅定了定神,卻沒有馬上起身,藉著楊勇拉力,終於把手伸進渠中,鞠出一捧渠水重新起身,望著身後臉色發白的百官笑道:「朕有太子扶持,又豈會在意區區渠水,眾卿多慮了。」 「恭喜皇上,太子仁孝,大隋後繼有人,臣當為天下賀。」高穎首先反應過來。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其他大臣也紛紛反應過來,連忙拍著馬屁。 見楊堅站穩身體,楊勇才放下楊堅的手,楊堅卻是反手握著楊勇,攜手步行著繼續向前,李圓通生怕皇帝再遇險,連忙跳下馬跟在皇帝身後,其他人也紛紛下馬步行。 楊堅不知疲倦的在新城游了半天,最後才來到大興宮,站在巍然的大興宮前面,放眼盡望宏偉壯麗的都城,楊堅心中油然而生一種皇權至上感覺,彷彿這裡就是世界中心,這裡才是天子家園。 儘管新城的外城還沒有全部建好,楊堅卻已經迫不及待,看過新城數天,馬上就下令搬遷,先是皇室先搬過去,接著是百官,然後是京中富戶,中戶,至於舊城小戶就只能慢慢搬遷了。 到了三月份,朝庭的搬遷已經完成,從漢以來已存在七百多年的長安舊城等於已經廢棄,大隋京城更改為大興城,只是大興城下面以朱雀街為界,分成二縣,一為大興縣,另一個仍然叫長安縣。 搬遷完新城,大隋君臣都是志得意滿,將目光重新瞄準了南陳,只是這次南征還沒有開始就不得不結束,突厥沙缽略汗再次帶領三十萬大軍對大隋悍然入侵。 沙缽略去年帶領四十萬大軍,分成三路入侵大隋,結果只便宜了達頭和阿波兩人,他自己損兵折將,並沒有撈到多大便宜,回軍後,發現鐵勒和契丹人果然對他的大營虎視眈眈,他雖然痛恨達頭和阿波兩人先撤軍,卻只得打落牙齒往裡吞,不敢對達頭和阿波採取強硬措施,光是達頭和阿波兩人聯合起來的兵力就和他相差無幾,互相拚殺只能便宜鐵勒人和契丹人。 為了大局作想,沙缽略強忍憤怒,派使者重新與兩人聯繫,表示為了大突厥的前途,只要達頭與阿波兩人承認他這個第一可汗,以前之事都既往不咎,可惜達頭鐵了心不想受侄兒管轄,將沙缽略派的使者趕回,阿波可汗卻被沙缽略派去的使者安遂迦說服,重新歸於沙缽略帳下。 有了阿波的加盟,沙缽略暫時維持了突厥的不分裂,實力增強不少,隨後盡起大軍和鐵勒,契丹交戰,鐵勒人首先不敵,重新向突厥俯首稱臣,獻出了不少牛羊,雙方罷兵息戰,沒有鐵勒人的牽制,羅藝也不得不指揮契丹軍隊暫避鋒芒。 雖然沙缽略勝了鐵勒和契丹兩路軍隊,卻沒有撈到多少好處,鐵勒人那裡好呆得了一點牛羊,契丹人卻只得遠遠避開,沙缽略連一根牛羊毛都沒有撈到。 去年一場大戰下來,突厥幾乎是全國動員,沙缽略雖然搶到一些物質,後來又被隋軍奪去了不少,根本不足彌補大軍出動的損失,一個冬天下來又有不少牲畜凍死,許多突厥人一下子變得赤貧,沙缽略只得咬牙重新向大隋出兵,否則搶不到物質,下一個冬天就難過。 第十四章 迎擊 厥都斤鎮大可汗大營,無數的突厥騎兵已經聚集起來上都穿著破破爛爛的皮祅,跨下的馬也是瘦骨凌形,另外有一些人卻是身穿綾羅綢緞,臉上發出紅光,跨下的馬也是驃肥體壯,形成強烈的對比。 那些身穿綾羅綢緞,臉上發光的突厥人多是阿波可汗的部下,而穿破爛皮祅之人多是沙缽略部下,由於阿波可汗去年的先行撤退,部下都已撈足,整個冬天都過得非常舒服,而阿缽略的部下除了阿缽略親信部族數萬人,其餘人都是苦熬了一個冬季。 周齊兩國未統一時,為了結好突厥,每年兩國都爭相送給突厥大批綢緞,糧草及其它金銀等物,突厥人不耕不牧,坐享其成,這也是突厥人發展最快的時期,他們全力向西,將西邊各國打得抱頭鼠竄,疆域橫跨萬里。 自從大週一統北方,將突厥的歲供斷了之後,突厥人的日子就難過起來,除了牲畜肉食他們能自產外,其餘東西幾乎要靠搶,本來周武帝死後,大周又重新恢復了朝貢,而且還將公方下嫁,可是沒過一年,大周竟然被大隋取代,他們的歲貢又斷了。 本來此時並不是突厥大軍出動的時候,畢竟經過一個冬天,許多牧民的馬匹瘦弱,不堪遠距離騎乘,只是頭幾年他們還有不少以前存儲下來的物質,這幾年存貨用光後,一旦沒有搶到足夠物質,日子自然是過不下去。 看著那些穿著破爛皮祅之人經過,阿波的部下都忍不住大聲嘲笑,對著他們指指點點,沙缽略的部下也忍不住怒目而視,雙方雖然暫時聯合起來,這裂痕可不那麼容易彌補。若不是限於兩邊首領的嚴令。說不定自己人打起來也未可知。 一副高大的狼頭大插在一座山頭上,山頭四周隊列森嚴。兩旁的突厥騎士都是昂首挺胸,目光森然,看到這個狼頭大,所有趕過來的牧民都低下頭顱,從旁邊經過時連大氣都不敢透一口。 突厥人以狼為崇拜,這個狼頭大就是突厥大可汗象徵,四周守著的衛士就是沙缽略最為精銳金銀衛,突厥四十萬大軍。金狼衛是精中選精,總共不過五千人,金狼衛出現在哪裡。大可汗就在哪裡。 在山上,沙缽略、阿波、安遂迦、處羅侯還有突厥的各個特勤、葉護、利發、俟斤、啜、吐屯行等貴族正準備祭天。千金公主臉上蒙著面紗,也第一次出現在祭天的現場,三牲頭顱整齊的擺放在案中,十幾個薩滿圍著祭壇狂熱的又跳又叫。 一個年老的薩滿停止了腳步喊道:「吉時到!」 其他薩滿也一起停了下來,沙缽略攜著千金公主正要對天跪下,一個特勤突然站了出來:「大汗。且慢。我們大突厥祭天。什麼時候允許女人參加了?」 沙缽略停下來向那名特勤看去,見正是堂兄大邏便阿波可汗的一名部下。心知阿波對自己還不心服,恐怕是故意打擊自己的威信,心中暗恨,只是這個問題一提出來,許多貴族眼中也發出疑問,顯然是要他給一個解釋。 「女子又如何,她是突厥可賀敦,為什麼不能祭天?」沙缽略目光鋒利如刀,冷冷的盯著出言反對千金公主祭天的那名特勤。 沙缽略已做了兩年大可汗,目光中自有一股威嚴,那名特勤被沙缽略問得一陣心虛,轉頭向阿波可汗,阿波可汗面無表情,特勤只得結結巴巴道:「她雖然是可賀敦,可她……她對突厥有……有什麼貢獻?」 女子不能參與祭天,這是突厥古老流傳下來的習俗,不過,突厥可賀敦到底能不能祭天,卻沒有規定,在突厥可賀敦有很大的權力,這種權力源自於突厥在大汗死後財產的繼承,新任的大汗將繼承前任大汗的一切,包括他的可賀敦。 由於草原上強者為尊,身為突厥可汗隨時可能要帶領部眾戰鬥,在突厥人強大起來之前,大多數可汗都死在戰場上,很少善終,而可賀敦在丈夫死後依然是下一任大汗可賀敦,新任大汗可能是她以前丈夫弟弟,也有可能是兒子,還有可能是孫子,雖然突厥可汗多是兄死弟承,可汗繼承時依然有可能年幼,那裡權力就會完全掌 賀敦手中。 以前可賀敦也有參與祭天,有時甚至是祭天主持,只是這種事大部分發生在可汗年幼或者可賀敦為突厥作出大貢獻時才有資格。 特勤的問話頓時讓沙缽略語塞,宇文芳嫁到突厥二年多年,要說對突厥有什麼貢獻自然談不上。 宇文芳站了出來:「為什麼女人就不能祭天?」 特勤見沙缽略不答,膽氣頓壯:「祭天是為了向長生天祈求勝利,女人不能打仗,如何能祭天,若是引得長生天發怒,讓我大突厥此次出兵失敗,誰來負責?」 眾人頓時騷動起來,宇文芳死死咬牙,從腰間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那名特勤嚇了一大跳,他連忙後退幾步:「你要幹什麼?」 只是突然想起自己被一個弱女子嚇退,那名特勤臉上頓時紅了起來。宇文芳並不回答,掀開左手的衣袖,露出一條如凝脂般雪白的胳膊,那些突厥貴族看得忍不住嚥了一下口水,心中想道:「果然不虧是中原出來的公主,胳膊比起草原上的娘兒細嫩多了,可汗好艷福。」 宇文芳舉起手中的小刀,在手臂上用力一劃,一股殷紅的鮮紅頓時流了出來,馬上將雪白的胳膊染紅,眾人都看得忍不住一陣心疼,恨不是剛才那刀是割在自己胳膊上。 「你幹什麼,快停手?」沙缽略大吃一驚。 宇文芳卻沒有停止,一連在手上劃了七刀才跪下來,口中大聲道:「大突厥可賀敦宇文氏向長生天誠心祈禱,去年我突厥六畜不旺,此番出軍關乎突厥生死存亡,宇文可賀敦願以自己鮮血為靈,請求長生天保佑我軍大勝而歸。」 連割七刀,這是突厥血誓,誰也不敢攔阻,其他人也連忙跪了下去,一起祈禱:「長生天保佑,此番我大突厥出兵大勝而歸!」 連祈禱三遍完畢,沙缽略才起身將宇文芳也拉了起來,吩咐宇文芳的貼身侍女給她包紮,心中大為歡喜,本以為自己的可賀敦是一隻小綿羊,沒想到今天成了一匹烈馬,周圍貴族看宇文芳的眼神不再輕視,反而崇敬無比,宇文芳今天的舉動才符合她突厥可賀敦的身份。 「萬勝!萬勝!」沙缽略撥起插在上的狼頭大,高聲叫道 看到大撥起,剛才昂首挺胸的金狼衛頓時狂熱起來,一起高舉著手中的兵器大聲喊叫:「萬勝!萬勝!」這個聲音一出去,其他數十萬集結起來的突厥大軍也一浪一浪的高喊起來,剎那間萬勝的聲音傳遍整個大草原,蓋過一切,連馬兒也不得不打著響鼻呼應。 「出發!」沙缽略持著狼頭大騎往前面一指,山下無數的突厥鐵騎頓時像一片片黑雲一樣飄動起來,隆隆的馬蹄聲讓整個大草原彷彿都在抖動。 這次突厥兵分二路,以阿波為一路,沙缽略和他的兩個兒子雍虞閭和染干自領大軍為一路,為了防止阿波上次一樣搶到物質就撤,沙缽命令阿波先期攻打涼州,自己中路大軍攻打朔州。 大隋北方邊境連遭突厥大軍數次入侵,對於突厥人的動向極為敏感,在突厥人還沒有越過長城時就得到消息,並飛快的將消息傳到京師,正策劃攻打南陳的大隋君臣聽到突厥人重新出兵,都是大為驚訝,沒想到突厥人在春季也會出兵,同時又是一陣後怕,若是突厥人遲上數月,待大隋與南陳打得難分難解之際再出兵,大隋說不定會吃大虧。 楊堅剎時決定下來,若不解決突厥,絕對不可以放心南征,由於準備平定江南,大隋的兵員和物質都集結了許多,有些雖然已經運到前線,許多兵員和物質卻還在半路,於是朝庭一聲令下,本來要到南方去的士卒和物質紛紛轉向了北方。 去年突厥四十萬大軍對大隋都無可奈何,今年只有三十萬人,大隋又經過一年休養生息,眾臣雖然視突厥為大敵,卻對朝庭充滿信心,紛紛請戰。 楊堅令衛王楊爽、上柱國竇榮定,柱國李崇,李充、文述等八位元帥分兵迎擊,數十萬精銳的隋軍向突厥人迎擊而去。 第十五章 民心軍心 隋的制度已經很完備,數十萬大軍派了出去,後方朝物質糧草,並不需要象去年突厥人大規模進攻時一樣緊張,民眾也絲毫沒有恐懼心裡,該怎樣過還怎樣過,大隋雖然建立還不到三年,朝庭的威信已經建立起來,百姓都相信,去年突厥人被打退了,今年他們更是討不了好。 大興城不似舊城無序,一切都規化的整整齊齊,東宮就在皇城後面,與皇宮平行,早朝後,楊勇不必每日守在皇城,可以直接將一些不是太重要的奏章帶回東宮批閱,皇帝若有事,也可以隨叫隨到,楊勇自己的時間頓時多了起來。 這天,上完早朝,見並無什麼緊急大事料理,楊勇像往常一樣,從側殿直接通過數條走廊,來到後面的延喜門,見太子來到,守衛的四名侍衛連忙彎腰向太子行禮,楊勇微微一笑:「你們辛苦了。」 「不敢!不敢!」四人口中連忙謙虛。 跨過延喜門就是東宮所在,等楊勇的身影消失不見,四名侍衛才重新挺直胸膛,一人忍不住道:「太子真得平易近人。」 另一人道:「不但如此,太子對我們也關心得很,前幾天牛大哥母親病了,當值時愁容滿面,被太子看到,詢問過後,馬上賞了牛大哥十貫錢讓他帶回家給母親看病,禁軍待遇雖然不錯,每月合計不過一貫多錢,牛大哥家中有老有小,每月的薪餉都是所剩無幾,這十貫錢等於救了牛大哥母親一命。」 「就是,就是。」其他幾人也都點頭附合,他們雖然是皇宮禁軍,卻只得普通侍衛,平時有大臣通過這裡去拜見太子。對這些侍衛都毫不理睬,楊勇每天至少要經過延喜門數次。無論是輪到誰當值,都會對他們道一聲辛苦。 楊勇回到東宮剛坐下,雲媚兒趕了過來,為楊勇端上一杯香茶,甜甜的叫道:「公子。」 雲媚兒在二年前楊勇從洛陽返京時就作為侍女住在了東宮,當時元清兒與楊勇久別重逢,雖然見楊勇身邊突然多了一個女子感覺不太舒服,只是雲媚兒年齡尚稚。元清兒並沒有太在意,如今眨眼間雲媚兒又長了兩歲,已經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 「杏兒那丫頭呢。怎麼沒見到她人?」 杏兒自然是元清兒的貼身丫頭,她從見到雲媚兒第一眼開始。對雲媚兒就沒有好感,一直對雲媚兒針鋒相對,不讓雲媚兒單獨接近楊勇,幸虧雲媚兒懂得兼讓,兩人才不至於大吵大鬧。 雲媚兒嘻嘻一笑:「杏兒姐姐又跟太子妃去燒香了。」 楊勇拍了拍腿:「得,又給這幫禿驢送錢了。」 雲清兒與楊勇成親數年。一直沒有懷孕的跡象。在長安舊城時每月幾乎都要出去上香。如今搬入新城,大興寺離東宮更近。元清兒幾乎隔三差五的就要燒香拜佛一次,還每次都佈施大筆銀錢。 大興寺主持就是在武帝滅佛時敢公然以因果報應恐嚇武帝的慧遠,因此名聲遠揚,如今大興寺又隱隱有皇家寺院身份,自然是香火旺盛,稱之為日進斗金也不為過,對於元清兒將東宮大量錢財賜給大興寺,楊勇很不以不然,只是因為夫妻情份不好當面對元清兒說,好在楊勇有大筆私錢可以調動,否則以元清兒對寺院的大方,太子府恐怕要債台高築。 雲媚兒吐了一下舌頭,不敢接楊勇的話,武帝果斷明決,征伐時躬親行陣,實在數百年難得的英主,若再給他數年時間,說不定早已擊敗突厥,統一南方,卻在壯年時病死,數年之後自家江山也被取代,許多人都隱約與他滅佛的行動聯繫起來,佛教更是在信徒中大力宣揚,如今京城即使是不信佛之人也不敢說佛教太多壞話,唯恐真的遭到報應。 看著自家丫環都對佛教噤若寒蟬,楊勇心中暗道:「罷了,此刻不是與佛教較勁之時。」轉過一個話題,向雲媚兒問道:「對了,本宮讓你父親研究改進織布的效率,如今進行的怎樣?」 雲媚兒搖了搖頭:「公子,若是有進展,恐怕家父早就樂顛顛來向公子匯報了。」 楊勇失望的搖了搖頭,從新幣鑄出來後,楊勇就開始投入錢財研究改進織布的效率,雲定興本身是工匠坊出身,楊勇物盡其用,將組織工匠研發之事交給他,並且錢財只要不太離譜就另由他支取,一旦有突破性進展,將保舉他重新為官。 雲定興自從被趕出工匠坊之後才知生活的艱難,如今又有機會重新為官,哪還不拚命賣力,開始楊勇還怕雲定興會重蹈覆轍,大勢貪污,沒想到楊勇幾次派人偷偷查賬,雲定興竟然頗守規矩,而且盡心盡責,幾乎吃住都和織戶在一起,有了成績肯定會飛快匯報。 「公子,織布手藝傳承數千年,其間不知被多少人改進過,要想短時間突破淡何容易?」見楊勇臉上失望,雲媚兒勸道。 「不對,雖然織布手藝久遠,只是以前大家都是敝帚自珍,就是有了改進也不公佈於眾,很容易就失傳,如今本宮將數百位織布能手一起召集起來鑽研,仍是前所未有之事,沒想到用了數個月時間還是不得進展,本宮又如何能不急?」 楊勇身為太子不太可能在軍功上做文章,只能在楊堅面前展示自己治國才能,衣服每個人都要穿,做衣服首先要有布帛,如今布帛還作為貨幣流通,如果能夠一下子就織布效率提高數倍,大隋的國力一下子就能得到躍升,在經濟上壓過南方也不是不可能之事。恐怕後世百姓都能記得太子之功。 : 無論楊勇多麼強烈想馬上提升織布效率,時候沒到,就是怎麼催雲定興也是無用,楊勇只得歎了一口氣:「媚兒,你去告訴鄒總管,無論雲卿需要什麼東西,都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提供。」如今只能是拿錢砸過去。希望能將時間縮得越短越好。 「是,公子。那媚兒告退了。」雲媚兒嬌聲回道。 無數的牛車,馬車,獨輪車,將并州到朔州的官道塞得滿滿的,車上都是裝載著糧食和兵器,并州位於朔州後方,衛王楊爽數十萬大軍武器糧草都要由并州經過運到前線。 楊廣已是十五歲了,虎背熊腰。英姿勃發,騎在一匹高大馬上,他身邊是王府總管張衡和副將獨孤盛。楊廣剛從梁國歸來,帶著他親自挑選梁國四公主蕭玉琬在長安匆匆成親。馬上又帶著新婚妻子回到并州,開始負責為大軍督運糧草。 「快點,快點。」推車的都是并州徵集到民夫,兩旁的軍士不停的大聲吆喝,甚至有人還手持鞭子,甩得啪啪作響。 楊廣對這些視而不見。還沉浸在新婚喜悅之中。他的新婚妻子符合他心目中江南女子理想標準。細小的腰肢,能掐出水來的皮膚。說話甜美動聽,更有一種江南溫柔婉約之美,比起大哥的太子妃好上不止一籌,想到這裡,楊廣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微笑:「大哥,至少妻氏方面我要比你強。」 看到楊廣一路上都笑個不停,獨孤盛碰了碰張衡,低聲道:「你看晉王面色發笑,恐怕又在想王妃了。」 獨孤盛仍是上柱國獨孤楷的弟弟,本姓李,為齊人,李楷在一次交戰中兵敗被擒,編為獨孤信部下,後來得到獨孤信信任,賜姓獨孤,周時已拜為西河縣公,隋代周後,又拜為右監門將軍,進封汝陽郡公。 獨孤楷投周時,獨孤盛還小,從小在獨孤家長大,也被獨孤信視為家人,才敢開楊廣的玩笑,張衡卻沒有這麼放肆,對獨孤盛的話根本不答,心中卻想道:「誰娶了這麼美麗妻子,驟然分開,恐怕也會日思夜想,不過,晉王能拋下新王妃親自督運糧草,單是這份毅力就不虧為王爺。」 見張衡不答,獨孤盛頓覺無趣,只得悶著頭趕路,一陣微風吹過,獨孤盛感到絲絲涼意,正要抬頭看天,前面一陳吱呀的聲音響起,許多糧車停了下來。 獨孤盛大怒,打馬奔向附近一輛大車,怒氣沖沖的問道:「為什麼停止?」手中的鞭子已高高舉起,若是農夫一個回答不滿意,他馬上就要抽下去。 「大人,要下雨了。」農夫慌忙回答道。 「下雨?」獨孤盛一驚,運糧時最怕的就是下雨,尤其是這樣前不著店,後不著村的荒效野外,他抬頭望了望天色,天上只有幾朵小小的烏雲,其餘方都是睛空萬里:「胡說,明明是大晴天,哪有雨?」說完,他鞭子已經落了下去,在民夫身上抽出數道血痕。 民夫強忍疼痛:「大人,真快要下雨了,已經起風,天很快就會黑下來,必須趕快用油布將糧食蓋住,否則就來不及了。」 眨眼間,剛才微風已經變成了中風了,而且風聲中夾雜著的涼意越來越重,獨孤盛一驚,連忙騎馬回到楊廣身邊:「王爺,要下雨了,快下令全軍停止前進,推上高,給糧車蒙上油布。」 楊廣一呆,也抬頭望了望天色,剛才還是睛空萬里天空已有一小半被黑雲遮了起來,而且黑雲越積越多,天色如此明顯,楊廣自然知道如何去做:「停止前進,快,將糧車推上高。」 這裡的官道處於兩山中間,如果下大雨很容易引發洪水,停在路中央肯定不安全,好在推車的民夫都有經驗,楊廣命令一下,所有的大車都調轉方向,向左側的山坡上趕去,頓時整個官道都響徹著人喊馬嘶。 第一輛馬車很快就推上山坡,好在這個山坡不高,而且上面也平整,已上山坡的民夫急忙取出油布將糧車蓋上,並將牲畜的繩套解下,趕到一起,否則如果繼續讓牲畜拉著車,下雨時牲畜一旦受驚,很容易翻車。 當大半糧車趕上山坡時,細細的雨珠已經開始下了起來,張衡連忙找來蓑衣:「王爺,快點將蓑衣披上。」 雨點打在人身上,馬上就是一陣涼意,楊廣剛想接過,只得平時王韶的教誨馬上在耳邊想起:「為將者,若不能與將士同甘共苦,指揮起來將事倍功半。」 楊廣一把將張衡送上的蓑衣推開:「眾人都在淋雨,本王又豈能例外。」走下山坡,親自推動起一輛糧車來。 張衡和獨孤盛兩人都是一呆,獨孤盛馬上轉向那些站在一邊看熱鬧的軍士:「王爺都在親自推車,你們還不趕快幫忙。」 眾將士彼此望了一眼,將笨重的蓑衣甩到一旁,吶喊一聲,一起跑到山下開始用力推起來,在軍士的幫助下,剩下的車輛速度大為加快。 「嘩啦啦。」剛才的細雨越下越大,夾雜風沙打在的人臉上生疼,楊廣卻還在最後一批糧車後面努力向前推,獨孤盛將蓑衣披到楊廣身上:「王爺,求求你了,快披上蓑衣上山。」 「不行,只要還有一車糧在山下,本王絕不上山。」 獨孤盛無奈,只得一直在楊廣身邊護著,山上的軍士都站在山邊,默默的看著晉王推著最後一輛糧車上來,眼中全是崇敬之色。 第十六章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場雨來得快也去得快,不到小半個時辰已是雲收雨歇開始放睛,只是給整個運糧隊卻帶來極大的煩,被雨淋濕衣服的軍士和民夫都冷的直打哆嗦,楊廣也是連打了數個哈欠。 這還不是最大的煩,春雨過後,原本乾燥的道路被雨一淋,一腳踩下去就會帶起一大塊泥巴,車輛一壓更是一道深深的痕跡,一不小心就要陷入泥中,好在面還沒有完全澆透,車輪陷入不深,卻是大大減緩了車隊的速度。 「王爺,你休息一下吧。」張衡一邊用力推著車子,一邊對楊廣勸道。 此時楊廣已不復以前瀟灑的模樣,全身東一塊西一塊沾滿了泥巴,為了加快行車的速度,楊廣不惜下馬親自推著車子前進,那些以前只當作監視護糧的軍士在楊廣帶動下也只得加入推車的行列,雖然心中難免有幾分怨言,但人家王爺也是如此,心情就平緒下來,有了軍士的幫忙推車,糧車的速度雖然比不上未下雨之前,卻也遠勝前面慢如蝸牛的速度。 「不行,本王若歇了,又怎能讓將士們甘心推車,事關數十萬大軍的糧草,若是遲延到達影響軍心,導致我軍大敗,本王有何面目去見父皇?」 「王爺,大軍又豈會沒有存糧,糧草差三五天並不打緊,王爺若是累壞了,卑職又怎對得起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交待。」 「不用說了,莫說三五天,本王不會讓糧草耽擱一天時間到達。」楊廣說完,繼續低著頭推著糧車,並向旁邊的人鼓勁。 就在楊廣的運糧隊因為雨水產生麻煩時,前往涼州馳援的竇榮定大軍卻陷入缺水的困境中,竇榮定父親竇善是北周太僕卿。叔父竇熾是北周上柱國,如今是隋廷太傅。竇榮定妻子是如今大隋皇帝楊堅的親姊姊安成公主。 竇氏一族簡直是駙馬世家粉郎門第。竇榮定除了容貌偉岸和三縷美鬚髯外,別無長處,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薰衣剃面、傅粉施朱等儀表的修飾上,以務正業為恥,這次對涼州馳援,藉著竇家關係卻高據行軍元帥之職,不能不說是楊堅用人失誤。 楊堅對自己的這位大舅子到底有多大能耐心中其實有數,為怕竇榮定誤事。特將長孫和史萬歲兩人都調給竇榮定,這兩人一文一武,都是同輩中最傑出之材。出發前又讓太傅竇熾囑咐竇榮定,行軍打仗時要多聽聽長孫晟意見。 攻打涼州的是上次退兵的阿波可汗。楊堅以為有長孫晟和史萬歲兩人相佐,竇榮定再無能抵敵阿波也不在話下,等於是送給自己的大舅子功勞,哪知楊堅實在是低估了竇榮定的愚蠢,竇熾沒有囑托還好,這一囑托。竇榮定反而是偏不聽長孫的進言。處處相背。終於將三萬大軍帶入涼州北面高越原的死。 高越原是一望無邊波狀起伏的沙丘,周圍絕無水源。雖然現在還不是夏季,但軍士每天消耗水不可或缺,在一個無水的方如何駐軍。 長孫晟看到部隊在高越原安營,不禁失色大驚,慌忙趕到主帥牙帳向竇榮定道:「大帥,這是絕,不宜駐兵。」 竇榮定看著長孫晟,手捋胸前的鬍鬚,威嚴訓斥道:「公只不過小小的車騎將軍,安安置兵法大勢,豈不聞置之死而後生,本帥正要在這樣絕駐兵!等阿波一來,馬上率軍擊潰他們,又有何不可?」 長孫晟的品級與竇榮定相差太大,無論他心中如何著急,也是無可奈何,只是退了出去,竇榮定的身後頓時傳來一陣大笑。 「小小的車騎將軍也敢大大帥面前賣弄,自取其辱。」 「就是,說什麼一言退三十萬兵,只不過是自我誇耀罷了,要不然皇上為何不升他的官,如果他一人就能退三十萬突厥大軍,那還要我們幹什麼?」 「長孫晟不過是誇誇其淡之徒罷了,哪及大帥三萬兵就敢駐在絕,迎擊突厥十萬人,那才是真英雄。」 …… 竇榮定聽的撫鬚微笑,他官職已是一品,身邊品級高過長孫晟足有十數人,物以類聚,這些人也多是世家子弟中紈褲子弟,誰都看長孫不順眼。 這不但是行軍時長孫晟多次對竇榮定提出意見之故,長孫晟在禁軍時就與那些世家子弟格格不入,那些子弟在擦脂抹粉時,長孫晟卻在苦研兵書,練習箭法,顯得獨立特行,後來又是一箭二雕,一言退突厥三十萬大軍,名聲大振,對於自己做不到事,許多人當然也認為別人也做不到,只有拚命抵毀長孫晟,他們才能心安。 就在竇榮定的大軍紮營在高越原一天之後,阿波大軍也趕到了高越原,看到隋軍自駐絕,頓時大喜, 隊和隋軍交戰,雙方激戰一整天,阿波軍隊雖然多,任何便宜,此時大隋軍隊由禁軍和府兵組成,府兵每年的訓練必須達到三月,禁軍更是全由募兵組成,甲冑,兵器都不是突厥人能相比,若是相同的兵力,突厥人根本不敢交戰,往往退卻了事。 第一天交戰突厥人的損失遠大於隋軍,第二天阿波馬上改變戰法,只是用輕騎圍住隋軍,並不交戰,自己派駱駝從後面運來大量的清水,隋軍每次出擊突厥人就狼狽逃竄,隋軍頭幾天還士氣高漲,以為突厥人不過如此,只是隨著帶來的清水漸漸用完,卻得不到一點補充,大軍上下不由慌亂起來。 竇榮定數次想指揮大軍與突厥人交戰,無奈阿波勝局已定,根本不與竇榮定交戰,只是仗著馬快,一直避實就虛,隋軍三萬人馬只有一萬騎兵,在沒有步兵支持下,隋軍絕不敢讓一萬騎兵陷入十萬突厥大軍當中,只得小規模交戰,雖然每天都殺死殺傷不少突厥人。但和十萬突厥大軍相比,阿波根本不在乎。 又過了幾天。連帥帳裡的水也沒有了,已經有士兵因為乾渴而倒了下去,竇榮定本人也是飢渴難忍,暗暗交代手下宰殺戰馬,飲馬血止渴。這個消息一傳開,渴得嗓子快冒煙的士兵也有樣學樣,偷偷宰殺馬匹,一些寶貴的騎軍頓時變成步卒。 「殺!」史萬歲長槍連連刺出。數名突厥人慘叫著捂著被史萬歲刺中的方,睜大著雙眼,死不瞑目的倒了下去。轉眼被雙方的鐵蹄踏成肉泥。 這已是和突厥交戰第七天了,史萬歲空有一身本領無眾施展。每次出戰,突厥人都遠遠避開,今天史萬歲發了性子,只帶著自己一千親信部下死死的咬住突厥人後衛,在突厥人當左衝右突,當者披。 史萬歲在楊勇手下時已經是儀同將軍。後來升為上大將軍。卻在齊時犯了大錯。經常欺凌方,還姦殺了一名當鄉紳的女兒。若不是楊勇保他,此刻史萬歲恐怕只有發配為戍卒的份,雖然有楊勇保他,他的上將軍之職還是保不住,被重新降為儀同將軍。 阿波眼看著一千隋軍就敢衝入自己數萬人的後軍中,勃然大怒,向左右下令:「圍住他,別讓他們跑了,殺隋軍一人,賞牛一頭,羊十頭。」 聽見自家可汗開出豐厚獎賞,突厥人頓時精神大振,不再退讓,一波波向中間的隋軍圍了上來,史萬歲頓時感覺到前進的壓力越來越大。 「將軍,我們回轉吧,這裡離大營已經十里了,再不回去我們就要陷在這裡了!」 史萬歲的長槍又挑飛了兩名突厥人,看著數百米遠代表著突厥可汗豎起大,添了一下自己乾裂的嘴唇,就此退兵大為不甘。 「殺!」一名隋軍大吼一聲,手中的長槍將一名突厥人捅了下來,看到突厥人腰間掛著羊皮囊,眼中一亮,用長槍將水囊挑了起來,不顧正在戰鬥,一把撥出羊皮囊塞子,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旁邊一名突厥人大喜,揚起彎刀直接砍在喝水的那名隋軍脖子上,隋軍頓時頭顱分家,鮮血從無頭的屍體噴湧而出,與羊皮囊裡的清水混合在一起流入沙中。 史萬歲看得大怒,取出長箭,一箭向那名正高興的突厥人射去,雖然相隔著數百米遠,史萬歲的長箭卻準確射進突厥人咽喉,突厥人笑容尚沒有斂去,一頭栽倒到沙中。 「將軍,小心!」幾名突厥人見史萬歲手上拿著長弓,自覺可以撿便宜,側馬惡狠狠向史萬歲殺來,史萬歲親兵急忙對他提醒。 史萬歲用嘴將弓弦叨住,長槍重新取到手中,手腕抖動數下,銀色的槍尖急速在衝過來突厥人脖子上劃過,數名衝進史萬歲銀槍範圍內的突厥騎兵馬上向四周跌去,重重的摔在沙上,脖子上冒出汨汨的鮮血。 史萬歲也學剛才的隋軍一樣,將突厥人身邊帶的水囊挑起放在馬背上,儘管他的嗓子也乾渴的厲害,卻沒有急於去喝,取下口中銜著的長弓,命令道:「撤軍,盡量搶水囊,但不准在戰鬥中喝水。」 親兵很快將他的命令傳了下去,史萬歲卻沒有馬上調頭,從箭壺中重新抽出一支長箭,朝遠處突厥人立著的大射去,只聽啪的一聲大響,突厥人的大從中折斷,將大下的突厥騎兵嚇了一大跳。 「阿波死了!阿波死了!」見突厥人的大倒下,史萬歲的親兵趁機大叫起來。 雖然沒有人相信自家可汗死了,只是突然之間可汗的大不見,正圍上來的突厥騎兵也忍不住向後觀看,尋找大,史萬歲趁著突厥人遲疑不定,指揮不暢時帶著部下殺出突厥 ,向自己的營寨返回。 看到不到一千的隋軍騎兵就將自己數萬人的隊伍攪動還安然離去時,氣得阿波可汗大罵部下飯桶,拚命部下拚命追趕,一直到隋軍大營外圍才不得不停下來。 回到營寨時,史萬歲重新點了一下自己部下,一千餘人回來的不到七百人,這一番衝擊足足折損了三百多人,雖然殺死的突厥人至少上千,卻不足彌補隋軍的損失,好在此行最大的收穫就是奪回了上百個羊皮囊。讓軍士得以滋潤一下乾渴的喉嚨。 長孫晟聽到史萬歲只帶了一千部下就對突厥大軍追擊,大為不安。看到史萬歲回來才鬆了一口氣,拍了拍史萬歲渾身征塵的肩膀:「萬歲,你太魯莽了,下次萬不可如此。」 史萬歲悶聲道:「魯莽又如何,與其渴死,不如多殺幾個突厥人。」將剛剛搶來羊皮囊從馬上取下,拋給了長孫晟:「給,你也喝點。」 長孫晟晃了晃羊皮囊。裡面差不多還有半囊水,長孫晟知道是史萬歲帶領部下用生命換來的水,多一點水就可能多活一天。頓時感激望了史萬歲一眼,撥開羊皮囊上的木塞。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小口就停止不喝,道:「萬歲,這水能全給我嗎?」 見長孫晟得寸進尺,史萬歲心中雖然有點不悅,還是點了點頭,長孫拿著羊皮囊。走到寨中一些渴的倒不起的軍士面前。將水輕輕灌進他們乾燥的喉嚨。雖然每天都有大量馬匹被殺,但馬血乾燥。依然有不少軍士渴的受不了,這些人一聞到水的氣味頓時發瘋似緊抱著羊皮囊大口大口喝起來,為了讓更多人喝到水,長孫晟不得不在他們喝了一兩口後就快速搶去。 史萬歲看到如此情形,才知道錯怪了長孫晟,他向親兵道:「再拿出十個水囊。」 雖然搶到了一百多個水囊,但現在只剩下差不多一半,聽到史萬歲的命令,部下還是很快分出十個水囊,學長孫晟的樣,給那些已渴得倒軍士餵水。 看到有水,其他軍士也騷動起來,死命的盯著水囊,恨不得馬上搶過來,只是礙於史萬歲平時威名才不敢造次。 一個讓軍士痛恨的聲音響了起來:「哪裡有水?不准喝,給大帥留著。」 史萬歲冷冷的打量著走過來之人,來的人是李敏,太師李穆的孫子,父親李崇,李崇在上次與突厥人作戰時不幸戰死,李敏繼承了父親的爵位,才二十歲就因父祖之蔭坐上了驃騎大將軍之位,李敏出身將門,卻毫無才能,只會歌舞和阿諛奉承。 李敏已看到長孫晟和史萬歲部下手上水囊,不由大喜:「快,給本將軍拿來。」 長孫晟和眾軍士根本不予理會,李敏大怒:「不聽軍令,你們想造反麼?」 史萬歲厲聲大喝道:「水沒有,要血到這兒來。」說完,史萬歲將身上衣甲扒開,露出自己胸膛。 「好,好,本將不跟你見識,我去找大帥。」李敏雖然職位在史萬歲之上,面對史萬歲的發怒,卻不敢造次,只得灰溜溜返回內營,向竇榮定匯報。 等竇榮定過來時,十餘個水囊中已經全空,丟到了上,看著這些水囊,李敏不信邪一個個拾起,只是令他失望的連一滴水也倒不出來。頓時氣急敗壞的道:「大帥,卑職剛才真的見到他們在喝水。」 竇榮定經過這番挫折,已收斂了許多,他並不是蠢人,大概也清楚這些水的來歷,知道即使還有,恐怕長孫晟,史萬歲也不會拿出來,面對此困境,他需要長孫晟,史萬歲兩人相助才能殺出重圍,對這兩人暫不宜得罪,喝道:「沒水就算了。」 李敏一愣,還想再說,竇榮定已笑容滿面的向長孫晟道:「長孫將軍,史將軍,本帥有要事相商,請到本帥牙帳來。」 「遵命。」長孫和史萬歲只得隨在竇榮定身後,進了帥帳。 一進牙帳,竇榮定就向長孫晟拜了一拜:「長孫將軍,本帥悔不當初沒有聽從將軍之語,才使我軍陷入絕境,本帥死不足惜,只是這三萬忠勇之士不能白死,還望將軍出計救我。」 長孫晟搖了搖頭,在如此絕,被突厥人的優勢兵力圍住,又缺少水源,既然是孫武再生,短時間內也無法可想。 看到長孫晟的神色,竇榮定臉上頓時絕望,他的那些幕僚陪他擦脂抹粉,吃喝玩樂還行,到現在早已經六神無主,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長孫求教,沒想到連長孫晟也無法可想,喃喃自語道:「難道本帥真要死於此。」 第十七章 白道川伏擊 然路上後來又下過數場雨,楊廣還是將十數萬石糧草準時運到了朔州前線,接到楊廣運來的物質,楊爽大喜,對楊廣頓時刮目相看。 楊爽正擔心由於下雨,糧草的運輸會遲緩,沙缽略進軍迅速,待楊爽的援軍到達朔州時,朔州外圍數百里已被沙缽略蹂躪了一遍,許多民眾都逃到朔州城,讓城中糧食壓力大增,不得不擠出一部分軍糧來接濟民眾,若楊廣的糧草來的太晚,朔州雖然不至於斷糧,但也要限制糧草供應,楊廣運糧隊來的正是時候。 在朔州一線數百里,沙缽略有二十萬大軍,而隋軍加上方州郡兵超過三十萬,楊爽得以從容應對,等楊廣的糧草運到後,楊爽不再固守城池,開始對沙缽略發出主動攻擊,雙方在數百里的戰線上殺得難分難能解。 這天前哨在白道川發現沙缽略汗旗所在,楊爽頓時大喜,率數萬大軍親出朔州道,急行數日,在與白道川相去四十里的陰山南麓安營紮寨,召集眾將議事。 行軍總管李充獻策道:「突厥大軍一向驕橫,沙缽略去年雖然略有小虧,但他一直認為是阿波和達頭兩人先撤軍所至,如今突厥人在白道川佔據險要,重兵固守,若是以精騎襲之,必定大獲全勝。」 楊爽不耐久戰,李充的獻計正合他心意:「好,李總管需多少人馬?」 此離突厥大軍還有四十里,人數太多失去了奔襲意義,李充盤算了一下道:「五千精騎足矣。」 五千騎?其他將領頓時臉色發白,沙缽略在白道川的人馬至少有五六萬,而且又是沙缽略親自領軍,他身邊的五千金狼衛都是以一擋十,這不是白白送死嗎。本來想跟隨李充立功之人紛紛道:「不可,此舉太冒險了。」 「冒險!太冒險了!」 除了說冒險兩字外。其他將領都低頭不語。一個聲音突然道:「本王願和李總管一同前往。」 眾人驚訝的看過去,見正是十五歲的晉王楊廣,楊廣運完糧後,暫時留在朔州,這次對突厥主動出擊,楊廣死活要跟隨大軍一起行動,若是換了一個人領軍,誰也不敢拿晉王性命開玩笑。偏偏楊爽是楊廣親叔,楊廣又拿楊勇十三歲就開始領軍作比較,楊爽被纏不過只得點頭同意。 一聽楊廣要去。眾將臉上都是一片羞愧,這次楊廣運糧及時。眾將對楊廣已有好感,這個險當然不能讓晉王來冒,否則他們的臉往哪裡擱。 「殿下,臣願往!」 「殿下,臣願往!」 …… 眨眼間,眾將由剛才的縮頭重新變得爭先恐後起來。楊爽掃了眾將一眼。將他們神色掃入眼中。知道多數人還是言不由衷,若是選上一個貪生怕死之人還不如不選。擺了擺手:「晉王還年幼,本王不同意,至於其他將軍,廣達將軍,你隨李總管一同前往,如何?」 廣達是大將李徹之字,李徹也是一時名將,現任并州帥府長史,協助楊廣鎮守并州,楊爽使用他,等於送給自己侄兒一個功勞,也省得楊廣再求出征。 李徹站了起來:「末將領命!」重新坐下,並無多言。 「今夜李充為正,李徹將軍為副,一同奔襲突厥大營,其餘人等隨本王一起接應,若有遲誤戰機者,殺!」楊爽惡狠狠的道。 奔襲行動沒有落到自己頭上,眾將微有失落,大部分人卻是鬆了一口氣:「衛王殿下放心,我等竭盡全力接應兩位將軍。」 沙缽略的帥帳設在白道川已經半月之久,開始時由於進軍迅速,突厥人收穫還算可以,很已便洗劫了大隋邊境多個縣城,不過,這幾年突厥人入侵太頻繁,這些邊境城池還沒有恢復,收穫的物質遠不能滿足突厥人胃口,只得攻打大的州城,一路已經將顯州攻下,想繼續攻打朔州時,隋軍援軍已及時來到。 白道川四周本身是優質的牧場,沙缽略駐紮在這裡進可攻,退可守,還可以邊放牧,因此雖然明知隋朝大軍已出動,沙缽略也不想退卻。 五千隋軍都是李充和李徹兩人精挑細選的精銳,天黑之前,眾軍飽餐一頓之後,馬上靜悄悄出發,待李充和李徹兩人走後,楊爽也親自指揮大軍隨後出發。 大軍趕到白道川,李充望了望天上時隱時現的月色,推算出差不多剛過寅時,正是人最渴睡的時候,望著突厥人毫無防備營帳,頓時大喜,手一揮,五千精騎悄聲的摸向突厥人大營。 「殺!殺!殺!」隋軍馬蹄聲就像是一場可怕的噩夢一樣降臨在突厥人營,許多突厥人在睡夢中就被隋軍馬蹄活活踏死,無數營帳被點燃,驚醒過來的突厥人像無頭蒼蠅般在營中狼奔豕突,轉眼就死在隋軍槍,槊之下。 沙缽略被身邊的金狼衛喚起時,聽到營中來來往往的馬蹄聲和部下臨死前的哀嚎,馬上驚醒,他氣得差點吐血,自己久經戰陣,竟然被人襲營。 「父汗,父汗,敵人殺來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驚慌的向沙缽略方向走來,正是他小兒子染干。 沙缽略已在金狼衛簇擁下跨上馬背,聽了兒子的聲音,心中一曖:「別慌,到父汗身邊來。」 染干靠近自己父親,才定下心來,他年齡到底還小,以前也不是沒有殺過人,只是殺隋朝平民時如垛草一樣痛快,昨天明明聽到隋軍還在四十里外,怎麼突然就在夜裡出現,自然驚慌。 沙缽略久經戰陣,知道敵人看似聲勢浩大,其實不一定有多少人,見前營已經混亂,素性命令道:「傳令,嚴禁所有人衝擊中營,違者格殺務論。」 金狼衛素質果然不虧百里挑一,得到沙缽略命令。已經有大半金狼衛翻身上馬,在黑暗中組成一道防線。射殺一切敢靠近中軍之人 的混亂到了中軍處就被明顯遏止。 「咻!咻!咻!」隋軍正氣勢洶洶的追殺著前營突厥人,無數的羽箭從天空中落下來,將突厥人和隋軍全部釘死在上,隋軍奔襲四十餘里,身上都未穿甲冑,在黑暗中避讓不及,頓時損失慘重。 隋軍沒想到突厥人如此狠。連自己人都殺,突厥前營已經攪亂,至少有上萬突厥人死於非命。另外還有一萬多人向四周逃竄,如果就此退去。隋軍已算大獲全勝,只是面對如此好的機會未竟全功,無論官兵都不滿意。 「把空馬集中,將他們衝散!」 李徹很快想到方法,前營多數突厥人都來不及騎馬就或死或逃,如今隋軍手上有足夠多的馬匹。正好用來衝陣。很快隋軍就將馬匹收集起來。當一萬多匹空馬以鋪天蓋氣勢向突厥中軍大營衝來時,既使金狼衛也不敢擋其鋒。好在金狼衛都已騎在馬上,雖然被衝散卻不會有太大的傷亡,只是後面大營中還有一些來不及上馬之人就慘了,被馬群碰到,只能活活被踩死。 沿著馬群衝出來缺口,隋軍也隨後衝了進去,突厥人先前勉強組織起來的大軍被馬群沖得支離破碎,雖然人數還比隋軍多,卻邊一二成的戰力也發揮不出來,黑暗中甚至自相殘殺之人也有不少。 當天色微明時,沙缽略才有機會重整隊伍,他的六萬精銳已損失了一半,連金狼衛也死傷了三分之人,隋軍經過半的撕殺,五千大軍也有近千餘人的傷亡,看著只有四千不到的敵軍,沙缽略眼中要噴出火來:「上,消滅他們,一個不留。」 儘管被突厥人圍住中央,隋軍卻全無害怕之色,臉上充滿了興奮,周圍遍都是突厥人馬屍體,許多突厥人都是在黑暗中自相踩踏或自相殘殺而死,粗粗一估,恐怕不下二三萬人,只要撐到大軍來援,這次首功就算到了。 「殺!」隋軍選擇了一個方向作突圍狀,重新與突厥人攪在一起。 「轟隆隆。」正當突厥人企圖圍剿偷襲自己的隋軍時,一股悶雷似聲音傳來,遠處塵土飛揚,整個大彷彿都抖動起來。 「大可汗,不好,數萬隋軍正奔向這裡。」一名外圍斥候大聲向沙缽略匯報。 沙缽略丟盔棄甲,背上還有一道可怕的傷口,昨夜混戰時被人砍了一刀,看刀傷倒是像自己人所砍,全身正疼痛難忍,聞言在馬上晃了晃,差點栽下馬背,旁邊兩名金狼衛連忙將他扶住。 「大汗,咱們走吧。」 「是啊,大汗,漢人有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先避其鋒芒再說。」 「大汗……」 沙缽略身邊的貴族臉上都是一片惶然之色,紛紛向沙缽略建言。 「走。」沙缽略撥轉馬頭,他知道再不走,手頭還剩這點力量就要丟個乾淨。 沙缽略一撤,正在圍攻隋軍的突厥大軍也慌忙跟著逃跑,李充,李徹兩人連忙命令:「追,千萬不要讓沙缽略跑了。」 一場有趣追蹤開始了,沙缽略由三千多金狼衛護著跑在最前頭,後面是突厥還剩下的三萬左右人馬,卻被不到四千餘人的隋軍追殺。 「啊!」不時有掉隊的突厥人被隋軍追上,慘叫著被隋軍捅下馬背,摔到上不死也會被踏成肉泥,在隋軍身後,另一支大隊隋軍正緊緊跟了上來。 損失了三萬餘精兵,沙缽略雖然無比心疼,但他這次帶著的人馬有二十萬,只要與其他兩路匯合再與隋軍交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沙缽略狠狠的打著馬匹,現在最重要是擺脫隋軍追擊。 「轟隆隆」白道川左側又傳來了一股雷聲,接著塵土飛起,一支隋軍將沙缽略正要逃竄方向攔住:「殺!」無數的喊殺聲傳來。 「唏律律。」沙缽略一呆,連忙將馬勒住,馬兒高高揚起前蹄才止住腳步,後背上傷處傳來一陣疼痛,差點將沙缽略摔下馬來。 「向右走。」不用沙缽略吩咐,已經喪膽的突厥人已紛紛掉轉了馬頭,仗著馬快,在兩邊隋軍合擊前沙缽略和他的金狼衛大部分都衝了出來,不過,免不了又有許多突厥騎兵被隋軍包圍,然後吞吃。 「殺,活抓沙缽略!」逃不過數里,右側一股塵煙又起,接著傳來如雷般的馬蹄聲,所有還剩下的突厥騎兵都大驚失色,隋軍竟然三路埋伏。 「走,出長城。」沒奈何,沙缽略只得打消了與其他兩路大軍匯合的意圖,準備逃出長城後再重新整理隊伍。 「可汗,不能走長城。」這次沙缽略的坐騎剛要調頭就被一人攔住,沙缽略定眼一看,正是安遂迦。 「讓開。」眼看隋軍與自己相距不過數里,馬上就要追上來,再不走就遲了,沙缽略舉起鞭子狠狠的向安遂迦抽去。 「啪啪。」數聲,鞭子打在安遂迦手上,安遂迦沒有避讓,抓住沙缽略愛馬韁繩的手也沒有鬆開:「大汗,不能向後逃,長城內還有我十四萬大軍,一旦他們得知大汗先逃,軍心浮動下被隋軍趁勢擊破,突厥就要完了,何況,隋軍既然三路埋伏,後路又豈會沒有埋伏的道理?」 「這……」沙缽略頓時遲疑起來。 「大汗,別聽他胡說,隋軍追來了,再不走就遲了。」旁邊的突厥貴族連忙勸道。 沙缽略心中頓時一陣悲涼,前一次自己率四十萬大軍攻入大隋,結果便宜了別人,這次率三十萬大軍重新出擊,難道自己還要戰死於此不成。 第十八章 那一場雨 缽略不虧為梟雄人物,儘管旁邊許多貴族都催他向後是採納了安遂迦的建議,撥出自己的彎刀,向周圍的金狼衛大聲道:「大突厥的勇士們,今日我軍已陷入困境,唯有殺出一條血路才能活命,你們怕了嗎?」 「可汗,長生天在看著我們,大突厥的勇士永遠不會害怕!」數千金狼衛一起舉刀向沙缽略致敬。 「好,勇士們,隨本汗的狼頭大前進,殺!」沙缽略當先向前衝去,他身邊的親衛將狼頭大高舉起來。 「呼呵!呼呵!」看到狼頭大的方向,其餘的突厥人也不遲疑,跟在金狼衛的後面,向右側的隋軍狠狠殺去,一方是成功伏擊,一方是情急拚命,不一會兒,雙方就狠狠的撞在一起,吶喊聲,嘶叫聲,到處是兵器相交,鮮血飛灑。 這次楊爽出動五萬大軍,雖然突厥人損失慘重,但隋軍分成數路,其實哪一路也沒有突厥人多,沙缽略臨危拚命,很快就撕開了一道口子衝出隋軍包圍,不過,能跟著他一起出來的不過數千人,其餘人在沙缽略帶著最精銳的金狼衛遠去之後,重新陷入隋軍重重包圍之中,再也無力衝出,激戰半天之後,見大勢已去,許多突厥人只得扔下兵器投降。 楊廣第一次真正參加戰爭,他雖然一直待在楊爽身邊,根本沒有機會戰鬥,卻是熱血沸騰,大隋如此輕易的贏得了此次戰爭,讓楊廣既激動,又讓他覺得打仗也不過如此,此戰如他來指揮,一樣能做到。 沙缽略帶著數千人逃往恆州方向,那裡還有他八萬大軍。只要到了恆州才會安全,朔州離恆州說遠也不遠。說近也不近,大概有二百里的距離,若是平時,騎兵一日一夜就可以到達,只是隋軍對他的追趕一直沒有放鬆,有時不得不打打停停,甚至偏離大路。 而且長城內畢竟是隋軍的盤,許多郡縣聽到沙缽略大敗。也派出郡兵對沙缽略堵截,若論戰力,這些郡兵自然不得金狼衛的對手。沙缽略生怕被郡兵纏住時後來的隋軍追上來,卻是不敢和隋軍郡兵作戰。遇到了只得避開,一路上不知多走了多少彎路,直到恆州兵馬得知他大敗後,派出大軍迎接,沙缽略才安全到達恆州,此時他身邊只餘二千人了。 沙缽略雖然與一路兵馬匯合。但白川道失陷。等於將他另一路兵馬隔絕開來。沙缽略不停派出信使,盼著取得聯繫。或重新打通白川道,或合攻隋軍薄弱之,將隋軍調動起來,他才有機會反敗為勝。 涼州數百里外的高越原,三萬隋軍已被圍困多日,史萬歲從突厥人那兒搶來水早就沒了,營中越來越多的軍士因缺水倒了下去,沒倒之人也全都嘴唇乾裂,渾身無力,再也無力出戰。 史萬歲後來雖然又向突厥人追擊了一次,只得突厥人發現這些隋軍的目的是搶水之後也學乖了,他們的清水統一貯存在後方,身上並不帶水囊,史萬歲連一囊水也沒有搶到,只得停止了這種白白損傷士卒的行為,和其他人一樣,只能呆在營中。 竇榮定不得沒有想過逃跑,只是剛開始猶豫不決,等到士卒宰殺馬匹時,他就是想逃也逃不了,如今軍中尚餘三千餘匹戰馬,這些馬同樣乾渴無力,又如何騎乘。 軍士為瞭解渴,馬尿,人尿,只要是水,什麼都喝,還是無用,突厥人在外面耀武揚威,現在根本連退卻一下都不用,每天都在處面喝令隋軍投降。 竇榮定雖然紈褲,但卻還有幾分骨氣,拒絕了突厥人的投降,這些世家子弟眼光還是有的,眼下隋庭強盛,他投降雖然逃得性命,卻不知突厥人會如何對他,如果是做奴隸,那還不如死了好,還省得連累家族,就是不做奴隸,如果日後突厥人戰敗,他還是會被突厥送回朝庭,依然無法活下去。 夜已經深了,整個隋軍軍營安靜就像一個死城,軍士已經不願多說一句話浪費哪怕是一點唾液,外圍的突厥人興高彩烈的燃起一堆堆篝火,烤著肥美全羊,他們從來沒有打過如此輕鬆的仗,眼看再圍個三五天,這些隋軍不投降也得全部渴死。 一陣風吹了過來,正在燃燒篝火被風吹得閃爍起來,臉上感到一絲絲涼意,一名突厥士兵突然大叫起來:「不好,是不是要下雨了?」 他的同伴笑著打了他一下:「胡說八道,這裡是沙丘,如果會下雨的話還會是沙丘嗎?」 同伴的話其實不對,這裡只得沙漠邊沿,就是沙漠深處也有時會下雨,只得雨下得極少,一年也說不定不會有雨,那名嚷道會下雨的突厥人打消了疑慮,眼看著隋軍再過數天就要渴死,哪有那麼巧就會下雨,就算下點小雨也沒關係,隋軍最多芶延數天。 風越來越大,突厥人點燃的篝火一堆一堆被風吹熄,人在外面連眼睛都睜不開來,所有突厥人只得鑽進帳蓬,這裡是在沙漠外圍,並不用擔心沙塵暴,否則如此大風,突厥大軍就要考慮被活埋風險。 「嘩啦」一道亮眼閃電劃過,將整個高越原照得發亮,這下連隋軍軍營也醒了過來,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涼意,許多軍士伸出舌頭舔向空氣,感覺到水味道,頓時整個軍營沸騰起來。 「哈哈,要下雨了。」 「老天保佑,我們有救了。」 「感謝老天爺,老天爺睜眼了。」 …… 「嘩啦啦。」豆大的雨點開始下落,將面的沙子打成一個個小坑,阿波和他的部下面如死灰的看著營帳外的大雨,帳蓬裡一股巨大的壓抑之氣,許多人都忍不住暗想,難道是老天特意幫隋軍。 雨越下越大,轉眼已成了傾盆大雨。這場雨足足下了數個時辰,自到雨收雲歇,已快到第二天午時。隋軍軍營處在一個岩石堆成的高坡上,大雨對隋軍並無影響。高坡的低還形成許多水塘,所以隋軍都用工具拚命裝水,戰馬在水塘邊大聲嘶叫。 突厥人營卻是另一番景象,他們都是直接駐紮沙丘上,大雨很快形成洪水,卷雜著泥沙在沙丘上形成一道道溝壑,人若一不小心捲進去,馬上就會被泥 。阿波只得冒雨命令士兵搬遷到高上。 隋軍雖然解決了水的問題,困難依然不少,昨夜許多軍士衝到大雨中。被雨一淋,天氣又轉涼。不少人得了風寒,就是正常士兵被圍困如此久,也早已疲憊,見突厥人暫時將外圍鬆開,竇榮定在帥帳召開會議,認為可以趁機撤離。 長孫晟大聲反對:「元帥。我軍馬匹只有三千。傷病眾多。一旦撤離時遭到突厥大軍追擊,後果不堪設想。末將以為絕不能撤。」 「不撤,難道我們在這裡等死?」李敏向長孫晟嘲笑道,其餘人也都笑起來。 「突厥累勝,兵驕將燥,明日可派一使者到阿波處,要求雙方各派一人決戰,突厥人必定答應,到時我軍選出一穩勝胡人之士決戰,趁機斬其首,然後以三千精騎掩殺,必可取勝,到時再撤不遲。」長孫晟不慌不忙的道。 眾人的目光都向史萬歲看去,知道讓他出戰,突厥人難予找到對手,竇榮定為了自己小命作想,勉強答應長孫晟的建言:「那好,就辛苦長孫將軍前往突厥人營一場。」 「末將領命。」長孫知道自己是最好的人選,並沒有推遲。 昨夜的洪水至少捲走了數百突厥人性命,對於十萬突厥大軍來說雖然微不足道,但造成的士氣低落卻是非常驚人,幾乎所有的突厥人都認為隋軍得到長生天庇佑,否則久難見水的沙丘為何會下如此大的雨。 聽到長孫晟來到自己軍營,阿波還是以禮相待,一口答應長孫晟的要求,現在突厥上下皆無戰心,阿波也需要一場勝利鼓舞自己士氣。 第二天,太陽重新出來,沙丘上除了一些溝壑外,已經看不到雨水痕跡,兩軍在沙漠裡擺開陣勢,只見戰旗如雲,刀槍耀目。 一名身高九尺,全身象鐵塔一樣的突厥附離先行出場,明盔鮮甲,手提一把鬼頭刀在兩軍陣前,此人仍是阿波帳下最出名的勇士,他一出場,突厥全軍都歡呼起來。 史萬歲盔甲陳舊不堪,銀槍上血跡斑斑,比那名突厥人矮了整整一頭,馬也是瘦弱無比,雖然隋軍對史萬歲的武藝都有自信,還是情不自禁的替史萬歲擔心起來。 兩人一出場,眼神馬上對上,此戰關係到雙方勝負的轉折,誰也不敢輕視。 「大突厥勇士巴布爾,來將通名!」 巴布爾在突厥語中有猛虎之意,史萬歲不屑道:「好,那本將就將你變成一隻死虎。」 巴布爾大怒,顧不得再問史萬歲名字,手持一柄長刀向史萬歲衝來:「殺!」 「殺!」史萬歲在巴布爾剛動時,也拍馬向巴布爾衝下,史萬歲戰馬雖然瘦弱,速度卻並不比巴布爾慢上半分,雙方剛好在中間相遇。 「錚,錚,錚……」刀槍相撞,中間濺出一連串火星,雙方都沒有試探,一開始就是生死相博。 「咚!咚!咚!」鼓聲大作,雙方都在為自己勇士加油。 「萬勝!萬勝!」 「呼呵!呼呵!」 兩匹戰馬在中間緩緩挪動著,進而復退,退而復進,猛然間,史萬歲抓住巴布爾鬼頭大刀空隙,槍尖一抖,毒蛇般鑽進了巴布爾的咽喉,一抹鮮紅的血色從巴布爾脖子間迸射而出,巴布爾在馬上晃了晃,像一座小山一樣砰然倒,他的戰馬一聲哀鳴,圍住主人團團打轉。 突厥人頓時全部失聲,長孫晟大喜:「衝!」 三千精騎從隋軍陣中衝出,突厥人根本沒有抵抗之意,剎那間紛紛撥轉馬頭便逃,頓時亂成一團,隋軍三千人馬以排山倒海的聲勢衝入突厥陣中,殺得突厥人鬼哭狼嚎,血肉橫飛,突厥大軍很快便自相殘踏,崩潰而散。 隋軍一直追趕了數十里,戰馬疲累不堪長孫晟才命令出兵,突厥人向四面八方逃散,直到第二日阿波才重新收拾殘軍,點了點人數,損失了萬餘兵馬,其實死傷最多不過五千,還有其他人逃得遠了,陸續會歸來,只是這一仗卻將突厥人的士氣徹底打光。 阿波無奈,只得遣使到隋營,要求罷戰請盟,長孫晟奉命到阿波牙帳議盟,阿波置酒待客,酒至半酣,長孫晟請阿波屏退左右道:「突厥大可汗本是可汗所有,卻被沙缽略持強奪去,他時時擔心你和他重奪汗位,如今你喪師辱國,元氣大損,沙缽略尚能相饒否?」 長孫晟的話正說中阿波隱憂,否則他大可退走,而不必與長孫晟會盟,阿波頓時愁眉不展的向長孫晟道:「長孫貴使文武雙全,一箭雙鵰,威振大漠,還請貴使代籌一策。」 「這有何難,如今達頭可汗與隋連和,沙缽略對他束手無策。你若南依大隋,西連達頭,還怕沙缽略不成?」 「善,就依貴使之言。」阿波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得聽從長孫晟之言,將軍隊撤居狼山西麓,指派副手隨長孫晟入朝向大隋投誠。 第十九章 大興寺 軍的這兩場勝利先後送到長安,整個長安都轟動起來沒有過的大勝,楊堅大喜之下發出命令,繼續進攻突厥人,務必使突厥實力削弱,為下次全面反擊作準備。 突厥人的連年入侵,已使楊堅意識到若不將突厥徹底打敗,大隋將無法放開手腳南下,他想起武帝那次無果的北征,心中不免有點慚愧,周武帝如此匆忙要先征服突厥,何嘗不是因為看清突厥才是中原真正的威脅,南陳君臣現在正在醉生夢死,大隋可以暫時不考慮南下攻陳,而是先將人力物力集中打敗突厥,到時才能一統南北。 雖然不是自己領軍,但大隋能將突厥擊敗,楊勇還是非常高興,這天上完早朝,楊勇沒有從延喜門直接回到自己的東宮,特意和官員們一起從皇城正門出來,看到楊勇,經過的官員連忙向楊勇拱手為禮。 皇城前面就是朱雀街,這條寬一百五十米,全部由巨大青石鋪成的道路貫穿全城,站在皇城台階上,整個城市彷彿盡收眼底,讓人心中豪氣頓升。 李淵看到楊勇站在皇城台階前,不由格登一下,他從南陳回來後已數月之久,一直沒有拜見楊勇,平時上朝他的位置也在後面,盡量不與太子對視,這無論從哪方面都說不過去,以為楊勇特意在此等他,只得硬著頭皮來到楊勇跟前:「微臣拜見太子殿下。」 看到李淵一幅猥瑣惶恐的樣子,楊勇心中一股火氣蹭蹭竄了起來:「原來是唐國公,恭喜唐公數月前高昇,本宮應該設宴為唐公慶賀才是。」 太子分明是話中帶刺,李淵更是不安,訥訥的道:「微臣全靠太子推薦才得以出使南陳,能夠升職。全是太子之功。」 「嗯,既如此。當日為何不來東宮,累本宮等你一日。」 「太子有讓微臣前往東宮?微臣愚頓,沒有領會太子之意,還請太子恕罪。」到了此時,李淵只得裝傻充愣。 「算了,既如此,下次記得多到東宮走走。」楊勇今天並沒有找李淵麻煩的意思,要找早找了。也不用等到今天,只是看著李淵的樣子才莫名其妙來的火氣。 李淵頓時如蒙大赦:「多謝太子殿下。」低身退下台階,到最後一個台階時差點絆倒。 楊勇搖了搖頭。這個未來的唐高祖也不過如此,皇城下面一陣馬蹄聲傳來。一匹紅色高頭大馬興奮的向楊勇打著響鼻,聽到太子從皇城前出來,楊石已知道太子有意外出,急忙將楊勇愛馬牽到前門。 楊勇走下台階,一踩馬蹬,跨到赤影的背上。輕輕一磕。赤影已經邁著歡快的步子沿著大街慢走。楊石和其餘侍衛也連忙翻身上馬,跟在後面。 「殿下。我們去哪裡?」楊石從後面策馬上來問道。 「走,咱們先去喝碗羊肉湯。」楊勇下意識的道。 楊石為難的道:「太子,郝老伯留在舊城,沒有搬過來,咱們到哪裡去喝羊肉湯?」其實新城也不是沒有賣羊肉湯之人,只得楊石自然知道楊勇要喝的是誰做的湯。 楊勇才記起,如今已經搬到新城數月,郝老伯卻沒有搬到新城來,即使有朝庭分給宅,像郝老伯這樣的人也一時無力在新城建房,楊勇不是不肯幫他,只是老人戀舊,加上身邊熟悉鄰居都不搬,他也不肯搬遷。 提起羊肉湯,楊勇想起以前作為國公府長子的日子,頓時不勝唏唏,現在雖然已是太子,卻終究還是那時快意,感慨道:「日子過的真快。」 楊石也身有所感,數年前他還是一個小混混,饑一頓飽一頓,如今已是太子府中一名六品武官,而且已經成家,再過數月就要當上父親,他的妻子也是楊勇替他親自挑選東宮秀女,這一切都是拜眼前太子所賜。 楊勇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郝老伯現在的羊肉湯生意好不好?」 「殿下,舊城七成的人口已搬過來了,恐怕不會太好,不過殿下不用擔心,屬下每月都有按殿下之意給郝老伯送上一貫錢,足夠郝老伯生活有餘。」 「如此甚好。」楊勇點了點頭,猛然間覺得不對:「本宮什麼時候吩咐過你了?」 楊石一愣:「殿下莫非忘了,就在剛搬進新城時殿下就有此吩咐,還是由媚兒姑娘親自傳達的。」 「這麼說你每月的一貫錢也是雲媚兒送給你的。」 「正是,殿下,有什麼不對?」 「沒有,以後繼續如此送。」楊勇暗想:一貫錢,這丫頭心腸不錯,她月例應當只有一貫二百文,每月將一貫錢以自己名義送出,也難為她了,回頭將她月例增加一貫才是。 「是。」楊石雖然從楊勇口氣中聽出一絲不對,不過他不是那種尋根究底之人,既然太子說了繼續送那就繼續送好了。 「辟哩啪啦。」大街上到處響起了鞭炮聲,隋軍大勝突厥人的消息已經在長安普通百姓嘴中傳開了,到處放起了鞭炮,中間還夾雜著一些萬歲歡呼聲。 中原已經亂了數百年,往上延伸三代,幾乎每家每戶都遭受過兵災,大魏分裂後,先是柔然,柔然倒下後,繼而是突厥,幾乎成了壓在中原百姓頭上的大山,即使他們不來搶劫,每年數十萬匹綢緞,加上瓷器,鐵器,金銀……的進貢一樣也少不了,突厥人不耕不收,生活過得比中原百姓還好上數倍,這一切又怎能不讓百姓對突厥人產生刻骨仇恨。 如今先是大週一統北方,而繼起的大隋連突厥人也擊敗,眼看著分裂了數百年的國家有望統一,到時再也不用擔心兵禍來臨,百姓的高興用鞭炮聲表露無疑。 朱雀街兩邊多是高門大戶,鞭炮更是格外響亮,赤影頭一次聽到如此響的聲音,嘶叫了一聲。流露出幾分不 後面那些侍衛的坐騎更是打著團團轉。若不是侍衛恐怕馬早已驚走了。 楊勇一撥馬頭,轉入與朱雀街並行的一條支路,鞭炮的聲音才小了下來,這條路雖然比朱雀街要小不少,卻也是青磚鋪就,筆直向前,正是這些橫豎官道將新城隔成一個個四方形的坊。 這裡房屋比起朱雀街的高瓴大屋當然不如。多是一些中等人家的小院,有些方還是空,或者是搭建的木屋和草房。這些人無疑是處於下層的貧民,隨著朝庭官員和城中富戶都搬進新城。為了養家餬口,他們也不得不扔掉舊居,搬進新城。 新建的工作機會比舊城多了許多,雖然住著簡陋的房子,大多數百姓臉上還是瀰漫著笑意,許多孩子撿前面那些大戶人家沒有當場爆炸的鞭炮回來也玩得興高彩烈。還有小孩乾脆在門口燒著乾燥竹子。每一個繡節爆開。響聲也絕不下於點著的鞭炮。 大隋將會越來越強盛,就是為了眼前這些人數十年後不再遭一次亂世。自己也絕不會讓別人對自己太子之位有機可乘,楊廣,這次你也立功了,父皇和百官都對你讚不絕口,不過,你千萬要擺正自己的位置,否則別怪大哥會先下手為強。 遠處鐘聲悠悠傳來,在鞭炮聲中顯得分外清脆寧靜,楊勇從走神中醒來,侍衛聽到鐘聲都是精神一震,楊石高興道:「殿下,不如去大興寺看看吧,那裡許多大師都佛法高深,抽中的簽更是靈驗無比。」 楊石雖然知道太子對佛門有微辭,但從來沒有公開表示過反對佛門,說話自然不會有顧忌,事實上楊勇也沒有剷除佛門之意,以周武帝強勢在滅佛之前也不得不展開多場辨論,而且將一些佛門高僧授予官職,還要出動大部分軍隊才將多數佛寺拆除,只是他一死,佛門勢力馬上死灰復燃。 據楊勇所知,後世唐也有過滅佛之舉,卻不可能根絕佛門,楊勇莫說現在只是太子,就是已經成為皇帝也不會學周武帝行如此強烈之舉,他只得想限制佛門規模而已,使之不成為國家的負擔,在導人向善和侵吞國家財產方面取得一個平衡。 「大興寺離這裡有多遠?」 「殿下,不遠,再過二坊就到了。」 「那就去大興寺一場罷。」楊勇以前只是聽說大興寺香旺盛,至於有多旺卻沒有親眼見過,今日難得有空,見一見也好。 眾人騎馬只是慢步小跑,不到一盞茶時間已經看到了一座高大的寺院,寺院全由青磚瓦房組成,上面的黃瓦顯得金光燦燦,煙霧環繞間,顯得莊嚴肅穆。 寺院的占和修建都是由朝庭統一規化,修得再大,楊勇也不會驚訝,令楊勇驚訝的是寺院門口人群,讓楊勇有種前世小時候老家趕集或者雙休日閒逛超市時感覺。 「今天是什麼日子,還是大興寺每日都是如此?」楊勇忍不住問道,放眼望去,光是寺院外面就不下萬人,加上裡面人哪還了得。 「公子,平日不可能有如此多人,公子稍等,小人去問一下。」這裡人多嘴雜,楊石不敢稱呼太子名號,只得改口,眼前的這個人群莫說是楊勇,只得眾侍衛也嚇了一大跳。 楊石跳下馬,拉住一個人問了幾句,很快就回來:「公子,我們來真巧,今天是佛誕日,難怪如此多人。」 楊勇鬆了一口氣,若大興寺平時就有這麼多人,那麼拼著得罪父皇,自己也要上書限制佛教規模,否則過不了幾年,大隋就會回到周滅佛以前,全國十分之一的人成為僧人。 「那好,咱們進去看看吧。」 楊石遲疑起來:「公子,人太多了,是否改一個時間再來?」 「人多正好,本……嗯,我剛好也想看看大興寺的大師在佛誕日有什麼活動,那些人又到底所求何事。」楊勇差點說漏了嘴,以本宮自稱。 見太子殿下堅持,楊石也不願掃了太子之興,何況這是佛門淨,又是皇帝親封的寺院,諒沒有什麼宵小之徒作亂,沒有再勸。 一行人全都下馬,讓一名侍衛看管,其餘人護著楊勇擠進人群,寺廟的前方是一個大廣場,此刻廣場上搭了一個高大的平台,數名身穿黃衫的僧人正在台上唸唸有詞,而台下的信男信女也是跟著念得如癡如醉。 楊石抓住一人問道:「念的是什麼?」 那人大為不耐,正待不予理會,只是見楊勇一行人都是衣著光鮮,而且全是青壯,腰間還鼓鼓而起,拒絕的話只得縮回去,道:「這是聖無量壽光明王咒,持誦此咒能使眾生消除短命夭折,增壽吉祥,速證菩提!」 楊勇搖了搖頭,若是只得唸唸咒就能得到如此之多,又如何會有夭折之人?離開那些唸咒的人群,楊勇直接跨進了寺廟。 一進寺廟,入眼便是一尊高大肥胖,笑口大開的坐佛,楊勇知道這是彌勒佛,號稱未來佛,這尊佛前正有無數香火在燃著,發出一陣陣擅香的味道。 楊勇目測了一下,單是此佛如果全是實心的話,用銅不下數萬斤,若是用來融鑄銅錢,起碼也在五千貫以上,未來佛尚且如此巨大,釋迦牟尼佛肯定更大,何況還有過去佛,眾多尊者,羅漢…… 「貴客留步!」楊勇臉上剛露不豫之色,正想向裡走,卻被一個聲音叫住,楊勇轉頭看去,只見剛才彌勒佛的旁邊站著一名白眉老僧,正低頭合什向自己敬禮,楊勇心中大訝,剛才明明沒有看到彌勒佛旁有人,這名老僧是從何處而來。 第二十章 算盤落空 大師可是呼喚在下。」楊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問道,從他的臉上來看至多五六十歲,可是從他垂下的白眉和鬍鬚來看,說八九十歲甚至一百歲也不為過,出於尊老,楊勇也不能對他無禮。 「老僧所喚正是貴客,今日早晨老僧已算到有極貴之人光臨本寺,特意在前門等待,如今終於等到貴客來臨。」 「吹牛不打草稿,自己也是臨時起意才來到這裡,早上連自己都不知會不會出門,就算他能掐會算,也不可能知道。」楊勇撇了撇嘴,心中暗暗誹謗,嘴裡卻回道:「大師客氣了,小子只得靠父母餘蔭之輩,小有薄產而已,又有何貴?」 「極貴,極不可言,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老僧緩緩的道,這其實已經點出了楊勇的身份。 楊勇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他已換上便服,身邊的侍衛也沒有什麼出奇的方,這裡是京城,到處是高官顯爵,像他這樣帶著十餘名手下出來閒逛之人數不勝數,這個老和尚自己以前絕對沒有見過,現在又沒有什麼相片之類的東西,這個老和尚怎麼會認出自己? 不過,既然認出來了,不管是老和尚是暗中窺視過自己,還是真的能掐會算,楊勇索性大方承認:「大師既然知道在下身份,不知喚住在下有何事?」 「施主進了大興寺,就是與佛有緣,老僧想與施主結一善緣。」老和尚邊說邊邁開步子,彷彿腳不沾塵,一下子就來到楊勇身邊,楊勇的眼睛看得直了起來,這個老和尚莫非會傳說中的輕功。 內功楊勇已經見識過了,許胤宗傳給他的練氣功夫確實有用。不但氣力有長進,就是練過之後精力也充沛。卻遠沒有後世武俠小說所描寫的神奇,至於其他的絕世武功更是連影子也沒有,世家子弟所傳的武功多是從沙場上千錘百練外家功夫。如今突然看到老和尚露出的這一手,楊勇只感到無比驚奇。 「站住。」看到老僧步伐有異,明顯不是普通人,劉虎連忙擋在太子身前,這數年,楊勇對劉虎悉心培養。他箭法武藝都是大進,又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齡,見老和尚存心在太子面前賣弄。他身負護衛之職,乾脆擋在楊勇前面。 楊勇被這一喝頓時回過神來。這個老和尚即使真有輕功又能怎樣,這種功夫在戰陣上也是華而不實,兩軍交戰,雙方都是成千上萬人一起衝擊,即使有輕功也無用。楊勇臉上露出笑意:「大師,何謂善緣?」 老和尚見一名侍衛擋在楊勇前頭。心中苦笑一聲。心道:太子對佛門果然有偏見。務必要使太子打消這種念頭才行,否則若等到太子登極。再來一次滅佛那還了得。 「施方剛才面含不豫之色,可是對我佛有所誤解?」 「誤解?大師說笑了,今日在下正是前來參佛,又有何誤解?只是看此佛笑容燦爛,若他得知自己此身可供千戶人家一年生活所需,不知會不會責怪澆鑄此像之人。」自己現在無力對佛門做什麼,楊勇自然不願輕易得罪佛門,但忍不住還是要小小刺一下。 「善哉,善哉,我佛慈悲,此仍信徒自願所捐,本寺念在他們對佛一片誠心,才以銅澆鑄,沒想到遭施主怪罪。阿彌陀佛!」老和尚臉上一幅悲天憫人。 楊勇心中冷笑一聲,當然是信徒自願,只是如果沒有那些和尚坑蒙拐騙,又怎麼短時間就集聚到這麼多的錢財,這只是一個大興寺而已,以後大隋不知還會興建多少個寺院,說不定現在新鑄的五銖錢就有許多已經被化成銅汁澆鑄成了象眼前一樣的佛像。 當然,如果中原不缺銅的話,這種行為對國家只有好處,等於朝庭可以鑄更多的銅幣而不用擔心通貨膨脹,可是偏偏大隋現在是貧銅國家,這麼多銅流入寺院化成佛像,楊勇就不相信這些和尚會想不到此舉對朝庭,對百姓的害處,只是他們偏偏還樂此不疲,恨不得所有佛像都用銅來澆鑄。 「或許站在大師的立場無可後非,在下也不是要與大師辨論,只是一時感概而已,大師見笑了。」楊勇素性不承認自己對佛門有看法。 老和尚頓時有一拳打空的感覺,他總不能逼著楊勇硬說自己對佛門有看法吧,只得 聲佛號,看到楊勇向前走去,連忙跟了上去。 被這老和尚一阻,楊勇已沒有了遊興,偏偏老和尚還一直陪在楊勇身邊,對楊勇介紹各個佛像來歷和事跡,楊勇不置可否,即不反對,也不同意,讓老和尚空有一肚子話只得爛在肚子裡。 不出楊勇所料,裡面的釋迦牟尼佛像更是外面佛像數倍,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像,整個大興寺銅像有五六十尊之多,許多都是新鑄之像,看來寺中的銅像一直在增加,說不定過個幾年,這大興寺院有數百尊銅像楊勇也不會奇怪。 這裡的佛像越多,香火越旺盛,楊勇就看得越氣悶,在大興寺匆匆轉了一圈,再也沒理老和尚的哆嗦就帶著侍衛揚長而去,老和尚本想留楊勇等人吃一頓素齋都沒有機會開口。 一直目送楊勇離開,老和尚才轉身朝後院走去,大興寺占廣闊,後院竟然是一片數十畝大小的森林,顯得分外幽靜,數人合抱大樹隨處可見,這些樹木至少有數百年樹齡,顯然是建寺時保留下來,在大興城中,這樣樹木在每個坊都可以見到,從這一點上也可以看出設計大興城的宇文愷確實考慮周到,不過這麼多大樹集中在一起末被破壞卻是少有。 此時林中道路上,兩棵高大松樹下正擺放著一幅棋盤,一邊是一個中年僧人,另一邊卻是一個臉上已長滿絡腮鬍子的少年,若是楊勇看到的話馬上就會認出來,那少年正是李淵。難怪老和尚雖然沒有見過楊勇,卻能一眼認出。 老和尚走路幾乎是悄無聲音,直到身邊兩人才聽到腳步聲,抬頭見到老和尚,兩人連忙起身,單掌合什,同時叫道:「師叔,大師!」 老和尚擺了擺手:「唐公,方丈,不用多禮。」 「大師,太子一行可是走了。」李淵忍不住發問。 老和尚點了點頭,慧遠還是在李淵小時就和李家來往密切,李淵父親死後,李淵還借住在當時慧遠主持的寺廟數月時間,為自己父親念佛送經,新城建好之後,大興寺由慧遠主持,李淵經常來到此寺與慧遠交往,今天突然發現太子出現在寺中,李淵嚇了一大跳,還以為太子是想再找他訓一通,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才告訴了慧遠。 慧遠一聽太子到來,馬上就想擺開陣式迎接,卻被他的師叔智炫所止,太子妃雖然來過寺廟不少,太子卻是第一次來,太子不喜佛事,他們自然也有耳聞,既然太子這次微服前往,智炫就要利用這次機會給太子留下一個佛門高深的映像,沒準能讓太子改變想法也未可知,才有智炫突然莫測高深的出現在佛像前。 聽到楊勇走了,慧遠不由跌坐歎道:「師叔,你何不留太子在本寺用一頓素齋?」吃人嘴短,慧遠也深知此理,聽到智炫就這麼將太子放走,即使是他師叔,也忍不住埋怨。 智炫苦笑一聲:「老僧又何嘗不想留,只是太子根本沒有給老僧開口的機會。」 聽到此話,慧遠臉然頓時大變:「莫非太子真有厭佛之意,若是日後登極,再行滅佛之舉,豈不又是我佛的一場浩劫?」 智炫搖了搖頭:「方丈不必驚慌,太子厭佛或許有之,不過,要行滅佛之舉卻是不會,老僧觀太子只是對佛門頗有微辭而已。」 慧遠聽了心中稍安,卻還是感覺像一塊大石一樣壓在心中,當年武帝滅佛時,他正是三十多歲,連武帝也敢直言恐嚇,如今重新得到皇帝優待,成為大興寺住持,他絕不想再面對一次朝庭的禁佛。 楊勇從大興寺出來就一直沉默,讓楊石,劉虎等人也都跟著象悶胡蘆,不敢多言。 數天過後,楊勇剛下朝東宮不久,家令鄒家騰來報,雲定興帶著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求見,楊勇心中一陣狂喜,莫非自己讓雲定興改進紡織技術有進展,連忙道:「快,讓他進來。」 第二十一章 敬獻 一會兒,雲定興已經跟在鄒文騰身後進來,後面還有具怪模怪樣的大木架,雲定興手上還拿著一根鐵棍,滿臉都是興奮,進入大廳後,連忙命令兩人將木架放下:「拜見太子殿下。」 「唔,雲卿今日臉上如此高興,可是有好消息告訴本宮?」 「正是,太子請看,有了這具東西,日後紡布至少可以快上二三倍。」雲定興獻寶一樣將木架拿到楊勇跟前。 楊勇大喜:「是嗎,我看看。」楊勇將這個木架拿起來仔細觀看,木架上方有三個並排的輪子,下面還有一個踏板,楊勇前世是農村出身,對於那種家用縫機還有映像,這具木架顯然是吸收了楊勇對雲定興所講的腳踏設計,踏腳與三個輪子用滑繩相連,只有用腳踩上去,輪子就會飛快旋轉,楊勇一看就是明白,這正是自己要的織機。 楊勇到過織場參觀過現在的紡織,都是女子使用手搖的單錠紡車,有了這個木架,不止可以同時形成三錠同紡,而且腳踩的速度大大快於手搖,還將人雙手解放出來,這一優勢和以前相比又何止快上三倍。 這個紡車其實已經相當於數百年後黃道婆創造出的三錠腳紡車,此紡車一出,一百餘年後,大明憑此成為吸納世界財富的海洋,黃道婆家鄉江一帶一躍成為全國紡織中心,歷幾百年而不衰。十六世紀初,當農民織出的布,一天就有上萬匹,淞江布遠銷世界各,直到十九世紀英國的珍妮紡織機和蒸汽機出來,才打破東方在紡織方面的優勢。 「好!好!」楊勇看得連贊不已:「雲愛卿,僅此一項足可以留名清史。」 雖然看似簡單的改變。但若沒有人去研究,就是數百年後也不一定有人能做出來,有了這個紡車,很快北方就會超過南陳,成為新的紡織中心。到時無論是軍事還是經濟,南方都無法抗衡,何況有了這個利器,對付草場各個民族也有大用。 雲定興被說的有點受寵若驚,訥訥道:「卑職不敢居功,這都是太子指點之功。」 「該你那份功勞還會是你的功勞,你放心,我會如實向朝庭匯報。到時少不了你一官半職,對了,你手上拿一根鐵棍幹什麼?」。 雲定興臉上興奮的通紅,聽楊勇問起,連忙道:「殿下,對了。這鐵棍是用來脫棉籽使用,有了他。可以加快脫籽七八倍,以後棉布可以大大降低價格了。」 所有布中,以棉布工序最多,種植,採摘。去籽。彈棉,紡紗,最後才是織布。每一項都要耗費大量勞動力,因此棉布現在還沒有普及,楊勇第一次問價時才發現棉布價格竟然是絲綢價格三四倍,聽到這根鐵棍就可以將脫籽效率提高七八倍,楊勇不免懷疑:「怎麼使用?」 雲定興早有準備,直接從身上拿出十來個還沒有脫籽的棉球放在上,用鐵棒上下一碾,裡面的棉籽頓時被碾了出來。雲定興將已脫籽棉球遞到楊勇手上,得意的道:「殿下,你看,如此豈不是要加快數倍。」 這也太簡單了吧?楊勇忍不住問道:「以前是如何給棉花脫籽?」 雲定興一愣,太子好像一直是無所不知,怎麼會問出如此簡單的問題,過了一會兒才回道:「殿下,以前都是棉婦用手直接剝開,摘去棉籽,不但速度緩慢,而且久了容易傷手,微臣遵從殿下指示,在紡織的各個環節都展開研究,多數都有改進,尤其是此兩項改進最大,才呈現給殿下。」 「用手剝?」楊勇這才知道現在的農業生產是多麼落後,難怪棉布會比絲綢還貴,一個國家連數十萬件棉衣也拿不出。楊勇心頭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其實以他前世在農村的經歷,隨便就可以找出數種比用手剝棉籽快上數倍的方法。 要知道後世中國土可是承載了十三億人口,農業比現在先進了一千多年,後世平平常常的一件農具用在現在說不定就是一種翻天覆的突破,就算現在沒有後世的高產作物,沒有化肥,只要把自己所知後世一些先進的農業方法和農具傳播開來,養活二三億人口都沒有問題。 手中有糧,心中不慌,多數王朝所以推翻,都是人口增長到一定限度,又加上貪官污吏橫行,老百姓活不下去才起義,如果農業能夠來一個大躍進,朝庭就有能力養活更多的軍隊,開拓更多土,大大延長興亡交替的時間,大隋鼎立千年也不是沒有可能。 看到楊勇只是微笑不語,雲定興有點忐忑不安:「太子,莫非卑職所言有何不妥?」 「沒有,很好,明日你先在宮門外等著,隨時等候皇上傳詔,這二件物品暫時留在東宮,明日本宮會將它呈現給父皇,記住,此事暫時保秘,誰也不要告訴。」 「是,卑職明白,多謝太子。」雲定興感激遞零下去,連雲媚兒都忘了看上一眼。 看著這兩件物品,楊勇一直處於興奮中,從紡織開始,大隋將會遠超後世盛唐的繁榮,直到過了半個時辰,楊勇才命人用紅布蓋上,開始寫奏章。 第二天早朝差不多處理完畢,楊堅正要宣佈退朝時,楊勇站了起來:「稟父皇,兒臣有事啟奏。」 楊堅微笑道:「太子有事請講。」 太子難得發言,只是一發言往往一語中的,聽到太子有事啟奏,眾臣都連忙豎起耳朵。 「父皇,兒臣有兩件東西要呈現給父皇,還請父皇恩准!」 楊堅大感興趣,太子呈給自己東西,當然是太子孝順的表現,他點了一下頭:「准!」 「皇上有旨,准太 貢物!」侍衛將皇帝的旨意一層層傳下去,一直到皇興早已等在宮外多時,聽到傳詔。連忙帶著身後三人向內殿走去。 對於太子敬獻東西,眾臣都是十分好奇,一直伸長脖子看向殿外,只見四人在侍衛引導下跨進大殿,其中一人身無長物。另一人手捧著一個盒子,可惜上方卻讓一塊紅綢蓋著,看不出是什麼物品,另外兩人抬著一個巨大物體,遺憾的是上面也蓋著紅綢。 四人進殿後不敢怠慢,連忙將東西放下,跪磕頭:「小人參見皇上!」 楊堅臉色難看起來,他登極以來鑒於國事艱難。一向提倡節約,連各個王府伙食都規定除了節慶不能有酒肉,可見勤儉到何等步,剛開始有官員不信,一人向楊堅進貢了十匹珍貴的華麗綢緞,楊堅讓人當場在殿中放火燒了。將進獻之人降職。 還有一次一名官員進獻雖然是普通生薑,只是裝在上好的羊皮氈裡。結果楊堅大發雷霆,不但將此人降職,還讓人杖打了四十板,如今不管楊勇進獻的物品是貴是賤,用上好的紅綢蓋著。無論如何都是太過奢華。高穎,蘇威等人都是替楊勇暗暗著急,暗道太子魯莽。還有一些人卻是興災樂禍,要看看皇帝如何處理太子。 「太子,這就是你要進獻給朕的禮物?」楊堅口氣滿是失望。 「臣要向皇上彈劾太子奢華過度。」 「臣亦要向皇上彈劾太子不忠不孝,有失皇上教導。」 「臣亦要向皇上彈劾太子。」 …… 聽到皇帝口氣,頓時有不少自作聰明的大臣跑了出來,紛紛向楊勇彈劾,雲定興和其他三名普通工匠正跪在上,見眾臣突然彈劾起太子來,不由嚇傻了,一下子幾乎癱在上不能動彈。 楊勇心中冷笑起來,這些年自己這個太子做的頗為收斂,可以說很少得罪人,沒想到一試之下,就有如此多的大臣迫不及待反對自己,可惜他們今天的做法注定白費,因為他們根本料想不到紅綢下蓋著的東西足可以讓大隋短時間就富足起來。 高穎猛向楊勇使眼色,示意他趕快向皇帝認罪,楊勇嘴角露出笑意:「稟父皇,兒臣一直在父皇身邊,聆聽父皇教導,如果大隋尚不富裕,兒臣又豈敢奢華,若是父皇見過下面的東西還認為兒臣奢華,兒臣甘願認罪。」 楊堅不由哦了一聲,楊勇自立為太子以來一向盡心盡職,數次所獻國家大計也頗有見,又不與官員隨便結交,楊堅對自己長子至少現在還是很滿意,聞言臉色和緩下來:「太子即如此說,那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物?」 「是,父皇。」楊勇首先將盒上的紅綢掀開,露出了裡面僅有手指粗細鐵棍,眾人都是大為驚訝,怎麼也沒有想到紅綢下面既然是一根鐵棍,茫然的望著楊勇。 「太子,這就是你要獻給朕之物?」 「荒唐,殿下身為太子,也不該戲弄皇上。」元楷首先指責道。 楊勇知道元楷為何會與自己作對,無非是那次自己拒絕盧賁對高穎和蘇威兩人的指責。這些天自己從暗衣衛手上頻頻收到關於元楷、劉昉、李洵、盧賁等人聚會的消息,沒想到自己也在他們算計中。 楊勇不理會元楷的指責,轉身向楊堅道:「稟父皇,正是此物,此物雖然不起眼,卻可以使百姓受益,國家富強,實在是難得的寶物,兒臣才敢敬獻給父皇。」 說完,楊勇將鐵棍作用親自展示了一遍,眾臣都傻了眼,沒想到一根小小的鐵棍還有如此作用,這些人雖然大多是世家出身,有不少人卻也算得清其中厲害關係,雖然脫籽只得棉布生產中一項,但提高數倍效率意味著什麼不言而意。 工部尚書長孫毗首先道:「恭喜皇上,太子敬獻此物當可算無價之寶,於國於民大有助益。」 高穎、蘇威等人也反應過來,紛紛向皇帝賀喜,剛才彈劾楊勇的大臣都懊惱不已,此物作用真如此之大的話,莫說是紅綢,就是用金銀包裹也可接受。 「好,好,太子,另外一物又是什麼?」楊堅迫不及待的道。 「皇上請看!」楊勇將紅綢掀去,現出了那台織機,看到怪模怪樣的織機,眾人紛紛搖頭,不知作何用途。 「太子,這又是何物?」 「稟皇上,兒臣想讓製出此物工匠親自演示一遍!」 「准!」 楊勇向還癱在上雲定興踢了一腳,他才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可憐雲定興雖然以前做過一個小官,卻從來沒有見過皇帝,剛才又被驚嚇,手腳早已發軟,失誤了數次,才讓織機真正轉動起來。 儘管如此,聽到此物的功用,所有人都驚歎不已,連楊堅也走下龍椅,細細觀摩起來,要知道現在布是什麼,布就是錢,對大臣、軍隊賞賜可以用布,買賣貨物可以用布,而且此物不像則才的鐵棍,只限於棉布可用,絲綢,葛麻等物的紡織無不可加快數倍,只要將此物推廣開,大隋百姓很快就能人人有衣穿,府庫也會很快充實。 眾人都是嘖嘖稱奇,圍繞著紡織機轉了半天楊堅才重新回到龍椅上:「太子今日敬獻之物,實仍我大隋強盛之根本,朕不能不賞,來人,賞東宮黃金千兩,綢緞二千匹,珍珠千顆,狐皮十張,虎皮……」 正當楊堅對東宮重重賞賜時,楊勇卻打斷了皇帝的話:「且慢,父皇,兒臣還有本奏。」 第二十二章 農學院 然自己的旨意被兒子打斷,楊堅卻絲毫不以為許:「講!」 「稟父皇,此兩物兒臣不敢居首功,兒臣雖然出錢出物將精於紡織的一百餘人召集起來,可是集體負責之人還是眼前的雲卿和那一百餘名織工,還望父皇不要忘了他們的賞賜。」 楊堅大笑起來:「難得太子不居功,朕又怎會吝嗇賞賜,不過,既然你打斷了朕的賞賜,那餘下的就不賞了,這位想必就是負責研究出新型織機的雲卿了,你叫什麼名字,以前曾做過什麼事?」 東宮有什麼動靜楊堅雖然都會收到消息,只是雲定興一個工匠,在之前不會引起任何人的興趣,楊堅自然不會知道。 「回皇上,微……微臣……不,小人姓雲如定興,以前曾做過大周軍械處做過八品文官。」雲定興哆哆嗦嗦才把話說全。 「哦,你還做過官。」楊堅頓時大喜,他剛才賞賜楊勇一不小心說多了,千兩黃金,二千匹綢緞既使是現在的國庫也是一筆不小開支,還要繼續賞賜雲定興,若是少了過意不去,若是多了又實在心痛,如今雲定興曾做過官,賞賜一個官位是最好不過:「那好,這次愛卿研究的新型織機,有大功於國家,雲愛卿功不可沒,朕就賜你工部員外郎之職。」 員外郎是正七品之職,雲定興從一階白丁一下躍升七品。可以說是一步登天,雲定興不由感激道:「多謝皇上!」 「長孫愛卿,此番太子組織研究出新型織機工匠,朕就一併轉給愛卿。此前有功者。愛卿皆可著情賞賜!」 「臣領命!」長孫毗大聲應道,新型紡機不是出於工部,如果是其他部門的官員呈現給皇帝的話,可以說是工部嚴重失職,好在太子是例外,如今這些工匠重新歸到工部,就算日後不會研究出更好的織機。只要將織機推廣下去,也是工部功勞。 楊勇愣了一下,這些人可是自己花大價錢請來了,父皇隨口一句就歸到工部去了,楊勇倒不是捨不得,只是他既然要把後世一些先進農耕技術傳過來,手下必須要有這麼一批工匠,否則他可沒辦法將見過的東西自己做出來。 好在楊勇早有準備,連忙道:「稟父皇,農為國家之根本。只是各耕作水平卻是參差不齊,兒臣以為,朝庭當成立一個農學院。派遣官員收集各先進的耕作技術加以研究。然後編寫成冊。統一推廣,此舉關係到大隋根本。這是兒臣的奏章,還請父皇明察。」 為了這份奏章,楊勇昨天幾乎花了半夜的時間,裡面詳細列舉了農學院的功用以及給大隋帶來的種種好處,皇帝不可能不動心。 一名內侍連忙將楊勇奏章接過去交給楊堅,中原王朝一直以士、農、工、商將百姓分成四級,如今還沒有實行科舉考試,士由世家代替,農排在工之前,只是如今實行的三省六部制中,六部卻沒有農部而只有工部,農業依附在工部之下,分由兩名兩名屯田侍郎和一名水利侍郎統管,楊勇的奏章中農學院的位位於工部尚書之下,但是卻在各個侍郎之上,這才能整合整個工部的資源為農學院服務。 楊堅看得連連點頭,不過如今的六部職完整,官員也齊備,六部共二十四曹三十六侍郎,單單在工部增加一個農學院,位僅次於尚書,還在侍郎之上,將馬上打破各部的平衡,楊堅微皺了一下眉頭。 將奏章合上,楊堅先宣佈退朝,只將楊勇和左右僕射、六部尚書留下,將楊勇的奏章讓內侍大聲念一遍,才向八人道:「太子要在工部成立農學院,各位愛卿認為如何?」 眾人都面面相覷,楊勇的提儀無疑很好,只是打破了官場平衡,本來六部並列,現在工部多出一個農學院的怪胎,豈不是讓工部一下子躍居六部之上,除了工部尚書長孫毗暗自高興外,其餘人都是沉默不語,太子現在風頭正勁,剛才那些人就是前車之鑒,誰也不想冒然反對太子提議,引起太子不悅。 六部尚書中,禮部尚書韋世康和楊勇在營州有過一段並肩作戰的經歷,兩人關係最熟,見眾臣不願開口,韋世康首先道:「回皇上,臣 子成立農學院之舉開歷代先河,實仍聰慧之舉,只是序,貿然在工部增加官職,似有屬不妥?」 楊勇被韋世康一提醒,才似乎知道自己提議不妥,連忙道:「父皇,韋卿顧忌的正是,兒臣疏忽了,只是農學院對我大隋關係重大,不可不設。」 對於楊勇奏章中描繪建立農學院之後情景,楊堅不由不心動,只是帝王之道,關鍵在於平衡,三省六部制是楊堅想出來消除相權設置和得意之舉,絕不能打破,讓一部獨大,而農學院又非設不可,還需要工部配合,這可就難了。 此時見太子頗知進退,楊堅心中一動:「即如此,朕就將農學院設在東宮屬下,農學院分授正副院長之職,其正院長為從三品,副院長為正四品,太子,你以為如何?」 各部尚書為正三品,下面侍郎為正四品,農學院院長為從三品,正好介入尚書與侍郎之間,楊勇大喜:「兒臣謝父皇信任,不過,農學院關乎國家社稷大事,兒臣願意親自擔任院長之職。」 楊勇這個農學院院長本來就是為自己量身打造,他身為太子,雖然可以參預處理國家大事,其實多數只是提提意見,最後主意還是皇帝自己來定,楊勇早就想擺脫毫無自由的生活,成為農學院院長之後,自然有借口出城,甚至出京也不是沒有可能。 「准!」楊堅想也不想答道,這個農學院既然是太子提出的,又是東宮屬下,太子親任院長並無不可,只要讓副院長能挑起重任即可:「各位愛卿,你們可有副院人之人選?」 聽到太子親自擔任農學院院長,眾人臉上都微微失望,雖然眼下農學院還沒有影子,但直屬太子,又是從三品高官,誰都想能為國舉才,為自己家族爭得這個職位,只是太子竟然要親自擔任,眾人只得打消念頭,不過,皇帝的問話眾人又心動起來,能爭到一個四品的高官也不錯。 工部尚書長孫毗自以為當仁不讓,首先道:「臣以為都水使者呂文欽精通水利,可擔任副院長之職。」 副水使者是從五品之職,與從四品相差兩級,楊勇大為不樂,他已將農學院看成是自己的盤,哪容長孫毗插一個人進來,連忙向楊堅道「父皇,農學院副院長兒臣已有人選,長孫愛卿推薦之人雖然精通水利,可是水利只關係到農學院一小部,並不適合由一個都水使者擔任。」 一聽太子已有人選,其餘正想與長孫毗爭執的人頓時住口不言,楊堅連忙問道:「太子舉薦何人?」 「父皇,此人正是剛封為工部員外郎的雲定興,雲定興曾有大周軍械處為官的經驗,又有新式織機的功勞,正適合擔任副院長之職。」 「不妥,不妥,陞遷太速。」楊堅不由搖頭,從一個白身升到正七品已是破例了,若是連正七品的官服都沒換,又升為從四品,傳出去恐怕會讓人以為大隋的官職不值錢了。 「父皇,現在農學院只是草創,何妨就讓雲定興以工部員外郎的身份暫代副院長,若是日後有了成果再陞遷不遲。」楊勇只得極力爭取。 「好吧。」楊堅勉強同意,今天他頗為高興,畢竟他是楊勇的父親,看著大兒子成長迅速,心中只有欣慰,心中想道這個農學院既然是太子弄出來的,那麼由太子折騰也無妨。 正副院長都讓太子定下了,其他職位也沒什麼好爭,對於這個小小的農學院,眾臣都沒有太放在眼中,雖然太子的奏章說得有道理,可是千百年形成下來的農耕技術哪有那麼好改進。等到日後農學院推下一項項成果,許多百姓都視農學院為神時,在場的大臣才發現當時看走了眼。 今日幾乎得到了所有自己想要的,楊勇邁著輕鬆的腳步回到東宮,第一件事就是默寫下數十個人名,這些人都是今天在殿上還沒等他獻出禮物就對他彈劾之人,寫好之後,又重新看了一遍沒有遺漏,才喚呂沐霖過來:「把這張紙傳給暗衣衛,對這些人暗衣衛進行重點監視。」 第二十三章 難封的長孫晟 過這張名單,呂沐霖不由一呆,這上面儘是六七品的以上官員只有數名,而且十之七八出自御史台,裡面的名單幾乎佔了御史台一半官員。 御史的職掌是糾察彈劾,有風聞奏事之權,呂沐霖不由疑惑,這樣的官員哪有監視的價值? 御史台長官為御史大夫,現任御史大夫正是清河公楊素,如今楊素正領兵在前線,這些御史在御史大夫不在的情況下,敢於向太子彈劾,若不是急於表現,便是身後有人指使,楊勇雖然不知道歷史上正是楊素掌握了御史台,才能不停的利用御史台在楊堅面前構陷他的壞話,最終導致太子被廢,只是楊勇自然深知積毀銷骨的道理,現在楊素不在,御史台就有這麼多人反對他,如果以後楊素回來,又下決心與自己作對的話,御史台恐怕就會成反對自己的一塊鐵板。 看著呂沐霖發呆,楊勇問道:「怎麼,有問題嗎?」 呂沐霖忍不住將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太子,暗衣衛現在的實力還不足,同時監視這麼多官員恐怕力不從心,何況他們都是一些小官,有必有花如此大的代價嗎?」 楊勇微微一笑:「暗衣衛力量不足,本宮又不是要他們一下子就達到要求,這樣,你可令袁浩從這張名單的先後順序排定監視人選,本宮要他將這些人平時與哪個大臣聯繫最緊,他們有什麼把柄都一一呈報。至於你說他們都是小官,你別小看這些官員,他們就靠彈劾別人才能獲得政績,若是對本宮群起反對,你說說在父皇心目中會留下什麼後果?」 呂沐霖一驚:「他們真敢如此?」 「為什麼不敢,反正本宮手又伸不進御史台,為了名利,朝庭歷代都不缺投機取巧之人,又有板倒誰能比太子更能天下聞名。本宮不能蹈劉據的覆澤。」 呂沐霖聽得大汗淋漓:「殿下放心,屬下一定讓暗衣衛將這些人緊密監視,就是他們與妻妾在床上談話也一字不漏全都要知道。」 劉據是誰,呂沐霖當然明白,那是一代雄主漢武帝的兒子,從七歲起為太子,做太子三十年。仁恕溫謹,一直得到大臣和百姓交口稱讚,卻遭到漢武帝身邊近臣江充的陷害,在巫蠱之案中被逼反,最後死於非命。 其實楊勇的位現在和劉據何其相似,父親都是開創一代皇朝的雄主,漢武帝雖然不是開國之君。卻和開國之君相似,劉據做了三十年太子還有人陷害,何況楊勇,難怪呂沐霖聽到楊勇以劉據自比會如此緊張。 現在已是大隋開皇三年的五月,就在楊勇獲得組建農學院的權力時,前方又傳來了好消息,在黃河邊,大隋中路行軍元帥李晃和楊素兩人在黃河渡口擊敗了沙缽略另一路大軍。突厥人死傷數萬後倉皇逃走。 沙缽略聽到自己另一路大軍死傷如此慘重後,急的吐了數口鮮血昏了過去,剩下的八萬突厥大軍在他衛隊長安遂迦帶領下慌忙撤出長城才沒有遭到大隋軍隊的圍殲。 在陰山北麓,一直昏昏沉沉的沙缽略才清醒過來,馬上得到了一個讓他暴跳如雷的消息,阿波可汗已先一步與大隋達成協議從涼州撤軍,沙缽略痛心之餘。猛生一計。他將眾特勒、諸伯克召集起來道:「此次慘敗。全是阿波叛變投敵的結果,為了嚴懲敗類。必須迅速移軍圍殲阿波。如此既可為陣亡將士報仇,也可劫彼輜重救我一時之饑。」 眾人都是大喜,早在去年阿波部下搶得盆滿缽滿時,沙缽略手下的貴族對阿波就大為不滿,只是為了再次入侵大隋才勉強聯合,出兵時阿波部下雖然過了一個冬天,無論人馬皆依靠去年的搶劫養得驃肥體壯,而沙缽略部下都是衣甲破舊,人馬皆瘦,這種不滿更是加劇,如今從大隋非但沒有搶過物質,反而損失慘重,帶來的輜重丟得一點不剩,不從阿波手上搶更待如何。 「大汗,我們支持你!」 「大汗,阿波這小子早就該教訓了。」 …… 眾伯克、特勒們一致叫好,眼前救饑活命就是一切,再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安遂迦極力反對:「大汗,千萬不可 一來,我突厥自相殘殺,只會白白便宜了大隋,大汗啊。」 對於安遂迦的勸解,眾人都是大聲嘲笑,一名特勤大聲道:「安遂迦,別以為你代替大汗指揮了一下軍隊就可以指手劃腳,阿波已是突厥的叛徒,你為叛徒開脫,莫非與阿波早有勾結?」 安遂迦死死的望著沙缽略:「大汗,值此突厥民族生死存亡之際,請你務必聽取奴才的意見。漢族人有句話:一言興邦,一言喪邦。」 沙缽略大惱,一腳將安遂迦蹬開:「滾,阿波不聽本汗命令,擅自與隋勾結退兵,本可汗若不剿他,又有何威信?出發!」 漫天煙塵從陰山北麓滾滾升起,八萬大軍向阿波的駐開拔而去,阿波擅自回兵,本來還有點忐忑不安,生怕沙缽略怪罪,只是到知沙缽略連續兩次大敗之後遂放下心來,如今沙缽略的實力連他都不如,有什麼好怕,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沙缽略會偷襲。 趁著阿波迎接自己時,沙缽略悍然下令對阿波的部眾全面攻擊,阿波人數雖然比沙缽略多,只是長期在沙缽略積威之下,被這麼一攻擊,阿波的部下全都蒙了,馬上崩潰,阿波只得落荒而逃,他的母親卻落到了沙缽略手中,被沙缽略下令殺死。 阿波逃出去後,收拾殘兵投奔達頭,聽到沙缽略火並阿波之事,沙缽略的另一個堂弟勒察生怕步了阿波的後塵,也叛離而去,不久,阿波從達頭處借得十萬精騎殺了回來,以哀兵之勢連贏數場,將沙缽略搶去盤全部恢復,如此一來,突厥正式分裂成兩部,達頭與阿波成立西突厥,沙缽略只能稱為東突厥。 突厥的消息傳到大隋,無論君臣都是大喜,大隋的這次反擊取得空前的成功,一個四十萬精騎的大國分裂成二半,其中西突厥還成為自己的盟友,以後不但不用再擔心邊境被突厥人的劫掠,突厥人反而要對大隋百般討好。 楊堅下令停止了這次反擊,志得意滿將立功將士召回,並頒下將賞,衛王楊爽增加千戶食邑,李充再策勳三轉,升為上往國、武陽郡公,拜朔州總管。李徹再策勳二轉,升為上大將軍。竇榮定晉爵安豐郡公,增邑一千六百戶,賜萬匹,拜右武衛大將軍,余勳轉授其子為安康郡公,賜五千匹。擢史萬歲為上儀同、領車騎將軍。得以授柱國大將軍,襲爵廣宗公…… 唯有長孫晟沒有任何封賞,他依然是五品車騎將軍,這次倒不是楊堅故意對長孫晟不賞,而竇榮定生怕自己先前失誤被皇帝知道,味著良心將長孫晟的功勞抹掉。 對於長孫晟得不到封賞,史萬歲為之憤憤不平,沒有長孫晟計謀,雖然老天降雨,他們能否回來都未可知,更別說讓阿波退兵,史萬歲拉著長孫晟要找楊勇告狀,只是長孫晟卻死活不肯,他堅信如今聖君在位,不會埋沒了他的功勞,若是找太子,等於是走後門,史萬歲只得作罷。 楊勇現在的精力都放在剛剛成立的農學院,所謂萬事開頭難,又要選,又要建房,每天都城裡城外兩頭跑,各級行軍元帥報上來的封賞名單中沒有長孫晟,楊勇雖然覺得奇怪,卻也沒有深究。 現在大隋依然是多人少,只是關中卻例外,天子腳下,向來都是人員集中的方,新城築好之後更是又佔了一大片土,農學院占的面積不能小,少說也得幾千畝,如今到哪裡才能找到那麼大的荒。 最終直到在城外十餘里處才找到一個合適的方,這裡有山有水,只是土貧瘠,還沒有被開墾出來,楊勇完全不在乎土貧瘠,大隋這樣的方很多,農學院第一個項目就是怎麼把低產田改成高產田,剛好拿這裡進行試驗。 除了雲定興以前召收的那一百多兵工匠,楊勇並沒有向工部要一個人,如今這數千畝荒中已經搭起了不少木屋,不但是新招來的農戶,就是工匠也暫時只能住在這些木屋中,至於瓦屋,則至少要半年之後才能蓋好。 第二十四章 穿牛鼻 晨太陽剛剛升起,農學院所在之地就一片忙碌,還沒前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傳來,不遠處十餘頭健壯黃牛正在低頭啃食著地上的青草,不時抬頭發出一聲「,」的叫聲,周圍的溪水汨的流過,若不是木屋前全是一片野草,無疑是一片完美的田園風光。 溪水前面,二十餘名漢子正在低聲的談論,這些人都是穿著粗布衣裳,手上長滿老繭,一看就是常年幹農活之人,他們每人手上都扶著一把木製的耕犁。 「你說,太子殿下是不是閒著沒事?要搞什麼農學院研究提高耕種技術,每年春種秋收,這還有什麼可研究的。」一個二十餘歲的青年低聲說道。 「二蛋子,你閉嘴,太子殿下何等尊貴,要幹什麼豈是你能議論的。」一聲五十餘歲的老農喝斥道,雖然眼前這些人都是鄉里鄉親,二狗子的話大多數人也同意,只是禍從口出仍是至理名言。 聽到老農的喝斥,議論聲馬上低了下來,一個個彎腰擦試起耕犁來,將耕犁的尖頭越擦越亮,畢竟他們能見到的最大官員以前也不過是縣令,太子無疑是離他們太遠之人,也遠不是他們所能議論的。 今天是農學院第一次開耕動犁的日子,這些農夫都是雲定興從附近以每日十文錢請來之人,等下太子還要親自來觀看。 雲定興一身官服,身上還沾了不少泥土。帶著數人仔細的查看著要完成地木屋,這一個多月來,他的精神一直處於亢奮狀態,從一階白衣躍居正七品,而且前面還有一個從四品的官職已有一半戴在他的頭上。 「雲大人,太子殿下來了。」一名小吏匆匆趕來向雲定興匯報。 「哦」雲定興連忙從木屋上走出來,抬眼一看,前面剛修整的道路上果然有十餘騎正掀起一股煙塵向這邊而來,連忙丟下手頭事務。恭敬的站到路邊。 楊勇在離雲定興十餘步前才減速翻身下馬,雲定興連忙迎了上去:「下官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楊勇抬了抬手,看著眼前的荒地和木屋,心中一喜,眼下農學院已經初具形狀了,到了明年這裡就會成為一片農田,到處是長滿綠油油的莊稼。看了看遠處十餘頭黃牛和數十名農戶,楊勇興致勃勃的道:「讓他們開始吧。」 「是。」雲定興向前大聲喊道:「太子殿下來了,你們快過來拜見。」 那些農夫看到十餘人騎著高頭大馬過來時,一個個都忍不住偷偷觀看,此時聽到是太子都唬地一大跳,腳下戰戰兢兢起來,半響沒有挪動腳步。 雲定興大怒。他身邊的數名小吏氣勢洶洶的走到那群農夫跟前,手中的鞭子就要抽去:「讓你們拜見太子殿下,莫非耳朵聾了。」 楊勇搖了搖頭,向幾名小吏喝道:「不用拜見了,讓他們做好自己的事。」他前世還是一個小職員時,見了集團老總都不免心中打鼓,自然知道這些農夫心中對自己的懼意。 「是。」雲定興揮了揮手,幾名小吏連忙喝道:「把牛牽過來。開始耕地。」 聽到耕地,這些農夫總算恢復了勇氣,兩人一組,把不遠處正在吃草的大黃牛拉了過來,給它們套上犁頭,一人扶犁,一人在前面牽著黃牛。大聲吆喝起來。尖尖地犁頭插入泥土中。犁出了一道道溝渠。 楊勇看得大訝:「這耕地還要兩人一組麼。」楊勇可是記得前世小時候無論是旱地還是水田,都是父親一人趕著牛耕地。 雲定興心中苦笑。太子出身顯赫,連耕地要兩人一組都不知道,連忙解釋道:「回殿下,黃牛性強,必須要一人在前面牽著才能前行。」 楊勇搖頭:「不對,這樣太浪費人力了,只要牽著牛鼻子,前面根本不需要人。」說完,楊勇獨自向前走進觀看。 「牽牛鼻子?」雲定興被說得糊里糊塗,後面的人怎麼能牽到牛鼻子?見到楊勇朝前面走去,連忙撥腿跟在後面。 看到太子向自己走來,那些農夫都緊張起來,全都停了出來,楊勇走近一瞧,啞然失笑,原來此時的耕牛根本沒有穿牛鼻,只是象馬一樣套籠頭,難怪前面要一個人牽著黃牛才肯走路。 「為什麼不給它穿牛鼻?」 農夫都是面面相覷,不明白楊勇說什麼?楊勇擺了擺一棵小樹走去,選了一根手指粗細大小的枝丫,用隨身所帶的匕首砍斷,截成比牛鼻子稍寬的長度,並在枝丫的一頭刻了一道小圈作為拴繩子之用。 眾人都疑惑不解地看著太子,不知太子要幹什麼,楊勇將丫字形的樹枝削好,遞到一個二十多歲的農夫手上:「把它從牛鼻上穿過。」 那名農夫呆呆的接過,頓時不知所措,一名老農連忙跪了下去,嘴裡嘟嘟嚷嚷的道不可,其餘人都反應過來,丟掉耕犁,跪成一地,一個個哀求起來。 對這些農夫來講,耕牛就是他們的命根子,如今太子殿下要用這麼粗的一根樹枝穿到牛鼻子裡面去,豈不是要把牛害死。 楊勇前世在農村時,經常看到過大人怎樣穿牛鼻子,基本上就是採取野蠻的辦法直接從牛鼻上穿過,事後最多抹點典酒消毒,甚至連典酒也不需要,自然知道穿牛鼻對牛無害,只得開頭免不了痛幾天而已,痛過之後就完全沒事,穿過牛鼻地耕牛,後面的人只要甩一甩繩子,要牛往東它就不敢向西,雖然是不起眼的一根小木棍,卻可省下一倍的勞力。 看著這些農夫一個個哀求,楊勇連忙解釋:「你們放心,本宮並不是要害你們的耕牛,只是讓你們以後耕地時少用一個人而已。」 那些農夫哪裡肯信,一個個更是磕頭不已,楊勇知道對他們解釋不通,只得自己走向一頭黃牛,拉住韁繩,向幾名侍衛道:「把這頭牛按住。」 楊石等人聽到楊勇吩咐,不敢怠慢,死死的將黃牛按住,楊勇一手抬起牛頭,一手將樹丫的一頭向牛鼻中插去,剛進去三分之一,一股厚厚地肉膜將樹枝擋住,楊勇用力猛地一送,樹枝已將牛鼻中間地阻礙刺穿,伴著鮮血從另一頭露了出來。 黃牛在楊勇刺破它鼻吼的一瞬間,地一聲大叫,差點掙脫開來,不過,被幾名侍衛緊緊按住,還是沒能擺脫,楊勇將沾著血跡的樹枝那頭用繩子打了一個死結繫住,道:「好了。」示意侍衛可以將手放開 這頭黃牛吭哧吭哧的喘著粗氣,睜著血紅的眼睛死盯著楊勇,楊石等人都看得暗暗驚心,卻是不敢鬆手,楊石連忙道:「殿下,不如把它殺了吧。」 一個跪在地上的農夫再也忍不住了,從地上竄了起來,把楊勇身邊的侍衛都嚇了一大跳,還以為他要襲擊太子,連忙抽出兵器,那名農夫卻沒有理會楊勇,而是抱著耕牛大哭起來。 幾名侍衛卻不敢收起兵刀,若是有誰對楊勇產生威脅,無論是牛還是人他們都會毫不猶豫用刀格殺。 楊勇皺了一下眉:「好了,把兵器收起來吧。」 那頭黃牛見主人抱住自己,眼中的紅色漸漸褪了下來,大大的眼眶中也流下了數顆眼淚,顯然黃牛痛的不輕,楊石等人放心的鬆開按住黃牛的手,見沒有危險,數名侍衛也光當數聲收起兵器。 見這名青年哭得傷心,楊勇拍了拍他肩膀:「好了,你的牛又不會死,不用哭了。」只是楊勇的安慰絲毫沒有取效果,那名青年還是哭過不停。 楊勇無奈的道:「雲卿家,你對他說,官府將他的耕牛買下了,給他十貫錢吧。」 「是。」雲定興讓一名小吏從已建好的木屋中取出了十貫銅錢放到大哭的青年手上:「諾,拿去,便宜你了。」 這裡是北方,耕牛並不貴,一頭最好的耕牛也只值七八貫,那名青年卻將雲定興給他的錢嘩啦一聲丟到了地上:「我不要錢,我要我的阿黃,你們還我的阿黃來。」 楊勇估計阿黃就是這頭大黃牛的名字,眼下這個青年也一時轉不過彎來,只得哄道:「你再哭牛就要死了,現在趕快把牛牽回去用白酒洗傷口還有救。」 「真的?」那名青年半信半疑,停止了哭聲,想將穿好牛鼻的繩子解下,楊勇連忙嚇唬道:「千萬不能把樹枝撥一來,否則就無救。 青年一驚,頓時不敢亂動,不理楊勇等人,就這麼牽著自家的黃牛向家裡走去。 第二十五章 宣詔 那名青年獨自回去,楊勇隨後向還剩下的二十多人問誰家的牛還肯穿牛鼻,本宮保證穿上之後牛會安然無事,若是耕牛有事,本宮每頭耕牛支付你們十貫錢如何?」 其餘農夫都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耕牛無論在哪家都是命根子,朝庭在授田時有耕牛的農戶還可多援三十畝田,可見耕牛的重要。有些農戶攢了一輩子才有錢買得起耕牛,這還要碰上太平年景,若是荒年或者碰到兵荒馬亂,可能一戶農家一輩子也買不起耕牛,只能用人拉地。 這麼粗的樹枝從牛鼻中穿過,真的能保證沒事?只是楊勇太子的身份讓這麼農夫不敢置疑罷了,不過,也有心思靈活的農戶心中活動起來,若是無事則罷了,萬一耕牛死了,太子真能賠十貫錢,那完全可以買兩頭半大的牛犢,只要養上半年家中豈不就有兩頭牛。 「大人,若是耕牛有事,真能賠十貫錢?」一個中年人怯生生的問道。 「大膽,太子殿下的話你也敢懷疑!」雲定興在一旁不由大聲喝斥。 楊勇揚了一下手,止住雲定興繼續說話:「去,把錢搬來。」 雲定興無奈,只得示意兩名小吏去搬錢,不一會兒,一個大木箱抬了出來,楊勇將木箱打開,頓時從箱子中發一片黃澄澄的光芒,農戶們眼睛頓時睜大,他們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麼多嶄新的銅錢。 「怎樣,只要你們能願意穿牛鼻,每人可以馬上拿十貫錢回去,如果耕牛死了,那麼這十貫錢就歸你們了,如果十天後耕牛無事。你們只需要還九貫錢回來就可以。」 這樣一來,若是耕牛無事,他們也至少有一貫錢收入,若是耕牛死了,他們能賺到二三貫,幾個年青一點的農夫頓時心動起來,只是心中還有疑慮:「大人,若是耕牛死了。衙門追究起來如何是好?」 「放心,你們現在的耕牛等於買給官府,若是死了,和你們一概無關。」 一個老農自言自語的道:「聽說南方有人給牛穿鼻孔,老漢還以為是無稽之談,看來倒是真的可行了。」 其實穿牛鼻早在春秋時就有。倒不是楊勇先發明,只是古代交通不發達,各地都視耕牛如性命,那些嘗過穿牛鼻好處之地才會就會一直保留下來,只有南方牛少,他們地耕牛都是本地傳下來,所以多有穿牛鼻的習慣。才能發揮出牛最大的效率,而北方的牛多數來自草原,草原上牛群都是自由自在,根本沒有穿牛鼻的習俗,即使聽到南方的行為,沒有親眼見過牛可以穿鼻子之人也以為只是以訛傳訛,不肯相信。 「周叔,牛穿了鼻子真的沒事?」聽到老農自言自語。幾名已經意動的漢子更是大喜。 叫周叔地老農還是搖了搖頭:「我只得聽說過而已,並不能打保證,你們自己決定吧。」 看到他們嘀嘀咕咕的商議,楊勇也不去打斷,果然,不一會兒五名青年農夫一起走到楊勇面前:「大人,我們願意給牛穿鼻子。」 楊勇點了點頭:「好。那你們自己動手。」 幾人連忙轉身朝附近樹林走去。學楊勇的樣子折下一根丫字形手指粗細大小的樹枝。只是他們身上沒有刀具,折下樹枝後只得折返回來。看著楊勇護衛身上的佩刀,一人大著膽子問道:「幾位大人,能不能借佩刀一用?」 幾名護衛冷若冰霜的看著他們,心中大為不爽,自己殺人地刀哪能給他們砍樹枝,看著護衛的冷臉,那名膽大的農民頓時心虛起來,將手縮回。 楊勇連忙命令:「把匕首給他們。」 聽到楊勇的吩咐,幾名護衛心不甘情不願的掏出隨用攜帶的匕首遞到剛才要借佩刀的幾名農民手裡,幾人訕訕地將匕首接過,有了匕首,他們很快便將樹枝削好,走向自家的黃牛。 幾頭黃牛警覺的看著主人手上拿著的樹枝,剛才楊勇給那頭黃牛穿鼻子時其它黃牛都看得清清楚楚,見到主人手上拿著同樣的東西,數頭黃牛鼻子裡都呼出粗氣,低聲的發出警告。 不過,這幾名青年卻沒有太在意,他們嘴裡發出數聲「,」的叫聲就將幾頭黃牛安撫住,趁機走近,將黃牛的頭扣在手裡,開始為牛穿鼻孔。 剛才他們看楊勇給牛穿鼻孔時簡單,輪到他們卻是無比吃力,其實給牛穿鼻孔要在牛半大時才好,這幾頭黃牛都是正當壯年,鼻孔地肉早已長得厚實,並不容易刺穿,而且牛一感到疼痛,牛頭馬上連甩,數人忙得滿頭大汗都沒辦法將樹枝穿過去。 楊勇看得暗暗心驚,生怕這幾頭牛發起狂來發生什麼意外,連忙道:「楊石,你帶幾個人過去幫忙按住牛頭,小心黃牛發狂。」 楊勇剛說完,傳來「」的一聲大叫,一頭黃頭被主人連刺數下,鼻子疼痛難忍,用力一掙 繩甩脫,正在給這頭牛穿鼻孔的漢子腳下一鬆,頓時掙脫了繩子的黃牛嘴裡呼哧,呼哧喘氣,瞪著血紅的眼睛看著被甩到地上的主人,頭一低,就要用牛角頂過去。 那名漢子頓時嚇得臉聲慘白,若是被牛角頂到,恐怕不死也得重傷,好在楊石已經走近,他嘿的發出一聲大喊,生生在黃牛頂到人之前將牛頭按住,那名農家漢子才逃過一劫。 另外數人忙了半天也沒有穿好,見到一名同伴差點出事,連忙停了下來,不敢再穿,楊勇無奈,從剛才那名差點被牛傷著地漢子手上搶過削好地樹枝:「讓我來。」 楊勇帶著樹枝走近楊石按著地那頭黃牛,見過楊勇過來,黃牛已明白楊勇的用意,發出吭哧吭哧地呼吸聲,前面兩隻蹄子亂動,在地上劃出數條深深痕跡。拚命想掙脫開來,無奈它頭上的楊石似有千斤之力,無論它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 「撲哧」一聲,楊勇用力一捅,樹枝已穿過黃牛鼻孔,數滴鮮血灑落在荒地上,楊勇快速用繩子在穿過的那頭打上死結,示意楊石放手。 楊石地手一鬆。黃牛頓覺身上壓力消失,它心中恨極了楊勇剛才帶給它的痛苦,的一聲大叫就向楊勇衝去,楊勇手一抖韁繩,一股酸酸麻麻的難受滋味頓時從它的鼻孔上傳來,這頭黃牛又是叫了數聲。卻再也沒有了怒氣,反而像是求饒。 楊勇將韁繩丟到它主人手上:「接著,你牽一下試試。」 一根粗如手指的樹枝從鼻孔穿過,黃牛卻沒有流多少血就直動止住,雖然黃牛一旦死去他能得到十貫銅錢,這名漢子還是小心翼翼的拉動韁繩,生怕給黃牛造成傷害。黃牛在主人牽扯下,鼻間傳來的酥麻讓它只得順著繩子地方向邁動腳步,那名漢子連試了幾次,往日強強無比的黃牛在他的指令下都乖乖順從,心中頓時大喜,大喊:「真的有用。」 楊勇喝道:「黃牛現在傷口還沒好,不要牽動太多。」 「是,大人。」青年漢子心服口服的放下韁繩。任由剛剛穿好鼻子的黃牛自由活動,楊勇已穿過二頭黃牛鼻子,又有護衛幫著按住牛頭,架輕就熟,不一會兒就連給五頭黃牛穿好鼻孔,被穿過鼻孔地黃牛無不痛的大叫,一時之間。農學院前面全是牛叫聲。 穿過鼻孔的黃牛都給它們的主人小心的拴上繩子。如今現場還有六頭沒有穿過鼻孔的黃牛。楊勇想再穿時,卻被幾名老農跪下苦苦哀求。雖然看到第一頭黃牛已經可以低頭吃草,但聽到牛叫的痛苦,他們都是心疼地要命,幾名已經打定主意給牛穿鼻孔的農民也改變主意,寧願不賺一貫錢也不讓自己的耕牛受罪。 楊勇也不強迫,過幾天等黃牛傷勢全好,看到給牛穿了鼻孔的好處,他們自然不會再抗拒,由於五頭黃牛暫時不能耕地,加上開始被牽走的那頭黃牛,現在還能出力的也只有六頭黃牛,楊勇不想讓他們使用沒有穿過鼻孔的黃牛耕地,浪費一個勞力,宣佈此次墾荒暫停,五天後再繼續。 六頭沒有穿過鼻孔的黃牛都讓他們地主人帶回去,楊勇讓雲定興給他們每人發了五天的補助,另外五頭已穿好鼻孔的黃牛就留下由農學院照看,他們的主人每人可以帶十貫錢回家,十天如果牛沒事,他們只需交還九貫錢,牛還歸他們所有。 等到這些人走後,楊勇查看了一下木屋的建設,見沒有太大的問題,也就返回東宮,只是剛在東宮坐下沒多久,一名內侍匆匆趕來:「太子爺,皇上有旨,讓太子見駕。」 第二十六章 突厥來使 來宣詔楊勇進宮的太監名叫潘亮,潘亮四十餘歲,長胖,仍是內常侍之一,內常侍職五品,仍是內侍省次官,除了兩名內侍首領太監,下面就是內常侍,在宮中權力極大。此刻要麻煩他來宣旨,恐怕不會是小事。 楊勇不解的問道:「潘公公,可是有何大事發生?」 潘亮在周武帝時就進宮當了太監,可以說在宮中已是人精,眼下太子之位極穩,聽到楊勇問話,不敢隱瞞:「回太子殿下,沙缽略的使者已經到京了,聽說是想向大隋求和,皇上才讓殿下和眾臣到宮中商議。」 楊勇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一下,自己這些天一直忙著農學院之事,差點把這件事忘了,沙缽略在受到達頭和阿波兩人攻擊後,鐵勒人趁早脫離突厥的統治,而契丹人在羅藝的統領下也開始步步進逼,沙缽略已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這位心比天高的突厥大可汗也不得不向大隋低頭了。 楊勇拍了一下手,呂沐霖從後面轉了出來,手上托著一錠五兩的銀子,楊勇從呂沐霖手上接過銀子遞到潘亮手上:「公公辛苦了。」 潘亮頓時眉開眼笑:「太子殿下,這怎麼好意思。」只是嘴裡拒絕,銀子卻被他籠進袖中。 若是後世明清時期,宮中正五品的太監對於五兩紋銀恐怕瞧也不會瞧上一眼,掉在地上都懶得撿起來,只是此時銀價極貴,新五株錢造出之後,五兩紋銀依然可以換到十二貫零五百文銅錢之多。 大隋財政困難。官員俸祿雖然比以前有提升,卻依舊不高,京官正一品,祿九百石。其下每以百石為差,至正四品,是為三百石。從四品,二百五十石。其下每以五十石為差,至正六品,是為百石。從六品,九十石,以下每以十石為差,至從八品,是為五十石。食封及官不判事者並九品,皆不給祿。只能從地方自籌。 這樣算下來,正五品的京官只有二百石,而內侍與京官同品級減半,潘亮的年俸只是一百石,現在一石糧價大約為五百至六百文,換而言之,潘亮的年俸折成銅錢只有五十至六十貫,楊勇給他地五兩銀子差不多相當於他三個月的俸祿。 潘亮在周宣帝時品級太低。沒有多少機會撈錢,投靠新朝後雖然獲得提升,只是楊堅厲行節約,太監絕不敢主動索賄。否則被發現馬上就是杖死。他隱約聽到太子對傳旨的內侍打賞一向大方。每次有什麼旨意宮中太監都爭先恐後搶著往東宮跑,這次自己總算不虛此行。笑容越發燦爛,低聲道:「太子,奴婢剛剛聽到一個消息,長安府尹接到一個刁民狀告農學院虐待耕牛,有幾名御史準備聯名彈劾農學院。」 「什麼?」楊勇大吃一驚,誰不知道自己就是農學院的院長,彈劾農學院,那不就是彈劾自己嗎,虐待耕牛不會就是指今天早上給耕牛穿牛鼻之事吧,難道此事會傳得如此之快,楊勇沉聲問道:「可知告狀之人是誰?」 「這個咱家也不清楚,只是隱約聽到好像是一個普通農戶。」 楊勇心中湧起一股怒火,不要說自己虐待耕牛,就是殺幾頭牛,父皇知道了也最多喝斥幾句,幾個御史就敢跳出來參劾,自己是不是太好欺了。 楊勇心知水滴石穿地道理,這種事雖然拿自己無可奈何,也很好解釋,但日積月累,必然會在皇帝心目中留下不好的印像,難道現在只做了三年太子就有一隻黑手在幕後推動,想讓自己的太子之位動搖。 「哼,一個普通農戶也敢告農學院,這裡面沒人搞鬼本宮絕不相信,來人,把李綱找來。」楊勇朝外面大聲喊道。 不一會兒,李綱匆匆進來,楊勇命令道:「李愛卿,你馬上派人調查今日長安府有人狀告農學院之事。」 李綱有點摸不著頭腦,還是回道:「遵命!」 潘亮並不答話,他的消息已傳到,自覺對得起楊勇給地賞錢,見楊勇已經吩咐完畢,連忙催道:「太子,快進宮吧,千萬不能讓皇上久等。」 楊勇搖了搖手:「不急。」向呂沐霖重新使了一下眼色,呂沐霖從身上又拿出一錠五兩紋兩,楊勇將銀子轉 潘亮手上:「潘公公,多謝你告訴本宮消息了。」 潘亮聽到楊勇說不急時,正要反駁,只是見到又一錠白嘩嘩的銀子,頓時臉上泛起一片笑意:「太子客氣了。」毫不臉紅的將銀子揣了起來。 楊勇心中歎息了一聲,太監身體殘缺,自古以來都對金錢貪得無厭,日後若是自己登極,要麼不用太監,要麼就得定下太監不得出宮的規矩,防止他們與外臣聯繫,否則宮中什麼消息都會被洩漏。 楊勇到達皇宮時,楊爽、高穎、蘇威、楊素等人都已先到,正坐在一起談笑風生,見到楊勇過來,高穎、蘇威等人紛紛向楊勇行禮:「拜見太子。」 楊勇連忙虛扶了一下:「各位愛卿不必多禮。」又連忙走到楊爽身邊,恭身行禮:「侄兒拜見五叔。」 楊爽用手攙著楊勇,忍不住哈哈大笑,欣喜的道:「上次見過阿摩,孤王就不勝欣慰,心想楊家的第二代子侄已經長大,這次見到太子,孤王更感到我楊家後繼有人。」 楊爽其實只大楊勇數歲,才二十歲出頭,他是楊堅的異母兄弟,小時候由孤獨氏撫養過數年,可以說和楊勇一起長大,只是在楊天代替楊勇的思想後,楊爽已經加入軍隊,從一個小校尉做起,數年也難得見一次面,楊勇現在見到過一個五叔地次數加起來也不到十次。 後世的隋唐演義中隋朝有一名靠山王楊林,他幾乎一人支撐起大隋後面的江山,在靠山王死後,隋朝才被推翻,楊勇自然知道這個靠山王楊林是虛構人物,他的事跡都是取材於衛王楊爽。 「多謝五叔誇讚。」雖然年齡相差不大,楊勇對他卻不敢絲毫露出不恭之意,緊挨在楊爽下方坐了下來,以示對楊爽尊敬。 楊勇坐下不久,各部尚書和此次擊敗突厥的幾位行軍元帥也陸續來臨,這個殿上幾乎集中了大隋權力最大的十餘人,一時之間,殿上一片紫色,到處是紫帶飄飄。 大隋衣服以青色最貴,皇帝可選青黃兩色穿著,官服則是朱紫最貴,需四品以上大員才能用紫衣,大典時,官員也可穿黃衣,皇帝為示區別,往往加十二金環,而官員則加紫綬,金銀縷(般革)囊、金飾劍、水蒼玉珮、朱襪、赤晨等。 突厥雖然分裂成兩半,但東西突厥都各自有近二十萬騎兵,對於此次沙缽略使者的到來,大隋依然顯得慎重無比。 「皇上駕到!」內侍首領張權陰柔的聲音響了起來,穿著一身青色皇袍地楊堅走進大殿,在中間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參見皇上。」見皇帝坐了下來,楊勇和楊爽兩人帶頭站在最前面向皇帝行了一個躬禮,殿上之人都是三品以上大員,非正式朝會時可以不行跪拜。 「免禮!」 「謝皇上!」說完這句話,眾人重新坐了下來。 「各位愛卿,突厥沙缽略可汗的使者已來到京城向我大隋求和,這裡有沙缽略使者的書信,是否要答應沙缽略地請求,就請各位愛卿今日拿出一個章程。」楊堅地話語中不無得意。 楊堅確實可以得意,大隋建立才三年時間,契丹人首先依附了,突厥人分裂成兩半,西邊地達頭,阿波兩人已先遣使者歸附,如今一直桀驁不馴的沙缽略也向大隋低頭,想數年前沙缽略只帶十萬兵馬,大周上下也是驚慌失措,相比現在如何能不得意。 高穎道:「稟皇上,可否讓臣等先行看過突厥使者地求和表。」 楊堅點了點頭,示意張權念出來,張權陰柔的聲音響起:「從天生大突厥賢聖天子伊利居廬莫何沙缽略可汗致書大隋皇帝:皇帝,婦父,乃是翁比。此為女夫,乃是兒例。兩境雖殊,情境如一。自今子子孫孫,乃至萬世,親好不絕。上天為證,終不違負!此國羊馬,皆皇帝之畜,彼之繪彩,皆此國之物。」 沙缽略書中自稱兒例,只是後面兩句卻讓眾臣聽得都皺眉,此國羊馬,皆皇帝之畜,彼之繪彩,皆此國之物。明顯有平起平坐之意。 第二十七章 殿前爭論 爽騰的站了起來:「皇上,臣以為沙缽略依然沒有心沙缽略緩兵之計,皇上可宣沙缽略使者上殿,直接拒絕就是。」 「嗯。」楊堅面上現出一絲奇怪的神色,他大楊爽二十多歲,其實把這個五弟當成子侄看待,對他十分信任,此時卻沒有點頭:「衛王請坐,各位可有其他想法?今日都可暢所欲言。」 楊爽一愣,知道皇帝可能對這個方案不滿意,還想再說,楊堅已經搖手,楊爽只得坐了下來。 「稟皇上,兒臣以為衛王所說有理,沙缽略屢次侵我中原,如今只是說一句軟話就想大隋對他既往不咎,那有如此便宜之事,不如令大軍再度出擊,與西突厥、契丹一起三路合剿,徹底將沙缽略消滅。」上面的話一半是楊勇真心,一半只是附合楊爽而已。 竇榮定冷哼一聲:「太子此言差矣,眼下東西突厥分裂,若是發兵剿滅沙缽略,只會白白便宜達頭與阿波兩人,太子到底年少,不知事情深淺,臣以為當答應沙缽略請求,務必使東西突厥一直分裂下去,如此,才符合我大隋利益。」 眾臣都有點愕然,沒想到剛拜武衛將軍的安豐郡公在殿上敢如此對太子不客氣,楊勇望著竇榮定得意洋洋的表情,心下也有幾分不解,竇榮定固然說得有道理,但他話中有必要如此得罪自己嗎? 楊爽馬上反駁:「安豐公,別忘了,達頭和阿波兩人都是大隋盟友,而沙缽略是大隋的敵人。若朝庭接受沙缽略的請求,達頭與阿波兩人必定不會善罷干休,達頭與阿波進攻沙缽略,大隋到底是幫還是不幫。若是幫忙,為了一個敵人得罪盟友,此事決不可為,若是不幫。朝庭已接受沙缽略為臣屬的請求,豈不是白白失去朝庭信譽。」 楊爽地話使眾人都沉思起來,連楊堅也開始動搖,初看到沙缽略國書時,楊堅興奮之下沒有考慮完全,只以為接受了沙缽略的投誠大隋邊境就會安定下來,可以騰出手來解決南陳,如今看來。若是接受沙缽略,恐怕大隋邊境也無法安定。 「高愛卿,你怎麼看?」 高穎聽到皇帝點名,連忙站了起來:「回稟皇上,臣以為太子和衛王所言有理,沙缽略狼子野心,目前只是暫時走投無路才向大隋低頭,若是打蛇不死。當心其反噬。」 楊堅臉上的失望一閃而過:「這麼說高愛卿的意思也是不接受沙缽略地求和。」 「不,回皇上,沙缽略向大隋求和,無論如何都是好事。不可輕言拒絕。不過。沙缽略必須拿出誠意,證明他日後不會反噬大隋。」 「希奇。高大人,如何讓沙缽略證明日後不會反大隋?難道是讓他送質子,突厥人鷹狼之性,根本不會顧及子嗣。」竇榮定幾乎是以嘲笑的口吻說道,他一說完,兵部尚書元巖,吏部尚書虞慶則都露出一絲微笑,顯然是樂意看高穎受窘。 高穎雖然在建立大隋時立下頗多功勞,卻全是謀劃之功,真正的軍功只有剿滅尉遲迥時一次,不過,那次他只是一名監軍而已,而且太子當時還為副監軍,沒有軍功卻高據左僕射之位,不知有多少人對高穎之位眼讒,元巖,虞慶則兩人就自認功勞遠比高穎要大,更適合當僕射之位。 高穎洒然一笑:「突厥人送質無用,本官又豈會不知,其實要沙缽略證明誠意也很簡單,千金公主是前朝余逆,她父兄都死於非命,對本朝豈有不恨之理,如今千金公主是沙缽略的可賀敦,聽說很得沙缽略寵愛,有一個仇恨本朝地可賀敦在沙缽略枕邊每日細語,又怎能體現沙缽略的誠意,沙缽略若真心與本朝求和,就該賜死千金公主才是。」 數人微張著嘴,對高穎的提議顯然大為驚訝,大隋篡周自立,許多大臣都是周室舊臣,對於前皇室並沒有仇恨,許多人反而是暗中同情,聽說要逼沙缽略殺千金公主,一些人都大為不忍,只是楊堅篡位三年來,大臣都知道皇帝多疑的性恪,對千金公主無人敢多言。 楊堅聽得大為心動,自己在千金公主下嫁突厥人是並沒有對她多看重,只是突厥連續二年對大隋以傾國之力入侵,要說沒有千金公主在中間搗鬼,楊堅怎麼也不相信,如今可以借沙缽略之手除去千金公主,楊堅當然樂意:「高愛卿之言有理,諸卿還有何意見?」 皇帝已定下基調,眾人即使有意見也得拈量拈量,一時都沉默下來,楊勇隱約覺得不妥,連忙問道:「父皇,若是沙缽略願意賜死千金公主,大隋是否就同意沙缽略的求和。」 「當然。」楊堅有些奇怪的道。 「稟父皇,孩兒以為不妥,正如衛王剛才所言,達頭與阿波已是大隋盟友,兩人與沙缽略都有怨在先,阿波更是與沙缽略有殺母之仇,若大隋接納了沙缽略必然導致達頭與阿波不滿,大隋徒失一盟友,突厥人鷹狼之性,即使沙缽略同意賜死千金公主也只是被迫無奈之舉,根本不代表他對大隋有何忠心,反而更加激起對大隋的仇恨。兒臣以為對沙缽略切不可掉以輕心。 至於突厥分裂的問題,竇大人看似有理,其實卻不通,大隋如果將沙缽略剿滅,完全可以扶持處羅侯重立東突厥,甚至可以讓阿波從達頭處獨立出來,使突厥分成三部,如此豈不是比留一個對大隋血債纍纍,威脅更大地沙缽略要好。」 對於沙缽略,楊勇素無好感,沙缽略數次入侵大隋邊境,每次都是造成數十萬人流離失所,甚至自己精心培養的一百學員也有十一人在沙缽略前年的入侵中死於非命,無論為國為己,都不願看到沙缽略有翻身的餘地。 被楊勇如此毫不客氣地反戈一擊,竇榮定驚疑的看著楊勇。彷彿重新認識楊勇一樣,他心有不甘,卻不知如何反駁,臉色 紅。 虞慶則站了起來:「太子所說未免太簡單了。沙缽略身經百戰,深通謀略,豈是說剿滅就能剿滅。」 「正因為沙缽略身經百戰,深通謀略。才不能讓他休養生息,否則大隋錯失良機,日後悔之晚矣。」楊勇馬上駁斥。 「好了,好了。」楊堅被吵得頭痛,擺了擺手,望著其他人:「楊愛卿,你有何意見?」楊堅目光迥迥的看著楊素。 楊勇表情一凝,楊素的地位在皇帝心中恐怕與高穎也不相上下。心中微有一絲悔意,在自己任東京塚宰時不應該得罪楊素才對,不過,轉眼就將這個念頭拋開,既然得罪了就不要去後悔,自己是太子,沒有必要對一個臣子害怕,想起呂沐霖呈給自己楊約地那些貪污證據。楊勇更是心安,心中冷笑:「楊素,你要怪只能怪自己的兄弟太貪了。」 「回皇上,沙缽略該死。只是此時卻不是時候。如今達頭和阿波的實力強於沙缽略。太子曾以二千兵馬就擊敗處羅侯數萬大軍,若是沙缽略身死。處羅侯根本對付不了達頭。」言下之意自然就否定了扶持處羅侯的提議,不過也暗捧了楊勇一下,算是兩不得罪。 其餘大臣也都七嘴八舌起來,有同意接受沙體略議和地,也有同意趁著沙缽略勢力衰退,將沙缽略趁底剿滅,頓時大殿上吵得不可開交,直到天色快黑了還沒有定下來。 楊勇地提議其實讓楊堅頗為動心,比起處羅侯來,沙缽略無疑更加不確定,只是沙缽略困難,此時大隋也需要舔好傷口,無法迅速出兵,楊堅其實是傾向接納沙缽略,讓東西突厥交戰不休,大隋可以坐收漁利。 「咳,咳。」聽到皇帝地咳聲,各人停止了爭吵,高穎跨前一步:「微臣等爭論不休,還請皇上聖心獨斷。」 眾臣也都反應過來:「還請皇上聖心獨斷。」 「朕以為各位愛卿所說都有理,明日殿上接見沙缽略使者,可以先要求沙缽略賜死千金公主,再派使者赴漠北施之以恩威,且察其虛實,再決定是戰是和。」 「皇上英明。」這個決定等於照顧了兩邊分歧,讓沙缽略先賜死千金公主以示誠意,大隋無論怎樣都不會吃虧,眾人心中都是暗道皇帝果然精明。 「今日之議到此為止,各位愛卿退下吧。」 「臣等告退!」 眾臣都施禮陸續走出大殿,楊勇和楊爽並肩而出,邊走邊向楊爽邀請道:「五叔難得在京,明日侄兒在東宮舉起酒宴,還請五叔賞光才是。」 「也罷,明日就叨擾了。」楊爽也不客氣。、 楊勇心中大為歡喜,楊爽雖然不如後世演義中靠山王那麼厲害,卻也不遜多讓,他十餘歲就在軍中從小校做起,一直到統領數萬大軍,雖然不是從無敗績,是在楊爽十五歲以前經歷過地幾次敗仗,他當時並非主將,失敗之後也能保持敗而不亂,損失輕微,從楊爽獨立領軍以來就從來沒有失敗過。 百勝百戰未必是好事,這樣的人有可能失敗過一次就難予翻身,有勝有敗,而且敗後能百折不饒才是最好的將領,若有楊爽支持自己,日後自然可以讓他多統軍作戰,剝奪楊廣立軍功的機會,尤其是南下滅陳,自己寧願讓楊爽統軍,決不能讓楊廣指揮大軍滅陳。 歷史上隋在開皇八年滅陳,當時楊爽在開皇七年已經病逝,死時才二十五歲,否則統領大軍滅隋地機會很可能落到楊爽頭上,楊爽無論是年齡還是身份,都比楊廣更適合作統帥。 楊勇不知道楊爽會如此早死,除非隋朝將滅陳的時間提前兩年,否則他想用楊爽恐怕不可能,不過,從現在的形勢來看,開皇六年南下滅陳也並非不可能。 與楊爽分手後,楊勇正想返回東宮,內侍陸中保匆匆走了出來:「太子留步,皇上有請。」 陸中保只有三十餘歲,雖然品級只有六品,卻是皇帝御書房的值班首領太監,就是四品的內侍對他也要正眼相看。 天色已經快黑,各處宮門再過半個時辰就會關閉,楊勇不由一愣,不過,還是只得跟在內侍後面重新返回皇宮,經過數座大殿,內侍卻沒有停下來,而是直接帶著楊勇向太極宮的方向而去,過了太極宮便是後宮所在,獨孤氏雖然對楊堅管得很緊,但宮中美貌的宮女也有不少,縱然是太子,入夜之後也不便前往後宮。 楊勇在太極宮門口停下腳步:「陸公公,是不是搞錯了,父皇難道要在後宮召見寡人?」 「喲,太子爺,奴婢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帶錯路。」陸中保嘴裡叫起屈來。 楊勇當然不會懷疑陸中保敢假傳聖旨,只得繼續跟在陸中保後面,此時太極宮已開始燃起宮燈,都是直接用燈油,此時蠟燭都是由上好的動物油脂做成,極為貴重,即使是皇宮也用不起,只有楊堅地書房或者寢宮才會用蠟燭,油燈不但有煙霧,而且亮度也不夠,楊勇只能勉強看清數十步遠之路,路上不時有小太監和宮女看到陸中保到近前,都趕忙請安。 穿過太極宮,跨過一座大門就到了內宛,楊勇在大門再次停了下來,望著大門上***掩映的三個大字出神。 玄武門到了! 第二十八章 可憐天下父母心 宮內有兩座玄武門,一座是太極宮北門,一座是大明十年後發生的玄武門之變顯然就是這座太極宮北門,此刻玄武門前空無一人,只有數盞燈芯燃燒發出輕微的畢剝聲,楊勇幽幽的看著玄武門三個大字,心中想道:若是楊廣發現無法以正當手段奪取太子之位時,是否也會演出一幕玄武門之變。 若不以成敗論,李世民和楊廣兩人確實很相像,都是排行第二,從小就開始顯露出聰明才智,楊廣平突厥,滅南陳,李世民領兵打下大半個唐朝,區別在於楊廣軍功裡面有太多虛假成份,楊廣雖然為主帥,但無論是平突厥之戰還是平南陳之戰,大隋都佔有壓倒性的優勢,統帥只是作為一個居中調停的角色,只要不是太無能,基本上沒有失敗的可能,而李世民卻完全是真刀真槍拼出來的,幾次還差點失敗,這也決定了兩人掌握政權後各自的命運不同吧。 楊勇並非初次到太極宮,只是以前都是白天行走,從來沒有感覺到異樣,今日***閃爍下,玄武門三字卻彷彿充滿猙獰之情。 陸公公每日都要進出這座門數次,見楊勇停下來看著門上的三個大字,臉上神色變幻,不由大為好奇,玄武門三字再平常不過,太子為何會如此感興趣,若不是怕皇帝等急了,他恐怕也要研究一番,這三個字莫非有什麼奧妙不成? 「殿下。殿下。」看到楊勇半響不動,陸公公不得不大聲喊叫。 聽到陸太監地喊聲,楊勇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陸公公。前面帶路吧。」歷史已經改變。沒有大唐,又何來玄武門之變,這只不過是一座普通的宮門罷了。 穿過西苑就是含光殿,此時整個含光殿一片明亮,裡面只點了兩支蠟燭,其餘旁邊還是點著油燈,楊堅和獨孤氏穿著一身便服坐在主位上。中間正擺滿了一桌酒菜,旁邊還侍候著數位宮女太監。 「兒臣參見父皇,母后。」楊勇躬身行禮,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從漢武帝獨尊儒術時就開始實行,不過由於五胡亂華,向來是以力服人,儒術勢微,直到周武帝重新排列三教。以儒為首,道次之,佛最末。儒學才有重新抬頭之勢。從周武帝重新尊儒開始。畢竟時日還短,現在的規矩相對於漢武帝之後。還是寬鬆了許多,起碼楊勇不用動不動就下跪。 見到楊勇到來,楊堅和獨孤氏都露出笑容,獨孤氏用手招了一下:「睍地伐,你坐到母后身邊來。」 「是,多謝母后。」見是擺下家宴,楊勇頓時放下心來,自從成為太子後,雖然一般只有在逢年過節時楊勇才會和父母一起吃飯,只是元清兒進宮看望獨孤氏時,獨孤氏也經常會將元清兒留下用飯,有時也會把楊勇叫到宮中作陪,楊勇以為今天也是同樣情況,只是他左看右看,元清兒卻不在,心中稍微納悶起來。 聽到獨孤氏的召呼,不容楊勇多想,只得緊挨著獨孤氏身邊坐下,旁邊一個宮女馬上為楊勇擺上碗筷,獨孤氏笑語盈盈地向楊勇碗中夾菜:「睍地伐,你在東宮過得頗為儉僕,多吃一點。」 楊勇雖然有錢財,除了剛發現自己轉世重生時過了一段大手大腳地日子外,本質上並非奢侈之人,又加上知道楊堅厭惡奢,自然不會在這點上犯錯,平時東宮所用頗為節儉,這點自然得到楊堅夫婦的讚許。 「多謝母后,兒臣祝母后青春永駐,越活越年輕。」楊勇一陣甜言蜜語灌了過去。 此刻獨孤氏才三十出頭,加上平時保養有方,依然有如二十幾許的麗人,聽到兒子的讚美,輕輕的在楊勇手上打了一下:「都這麼大了,怎麼變得油嘴滑舌。」臉上卻全是笑意。 楊勇以前進宮吃飯時,最少也有元清兒陪著,如今只有自己單獨一人,心頭未免有點忐忑,先抱住母親的大腿再說,省得等下有什麼事也可以由母親給擔著。看到楊勇輕滑,楊堅皺了一下眉頭,卻沒有說什麼。 「母后,這是鯉魚湯,最是養顏。」坐下之後,楊勇打定主意繼續討好獨孤氏,一說完,就將盛好的鯉魚湯端到了獨孤氏旁邊。 「母后,這是鴨舌,清肝明目,兒臣給你夾著。」 這桌菜豐盛無比,楊勇幾乎每一樣都親手夾給獨孤氏,讓獨孤氏眉開眼笑,楊堅在旁邊實在看不下去,連咳嗽了數聲,無奈這母子兩人就是充耳不聞。 五個兒子中,獨孤氏最喜歡地無疑是楊廣,只是這些年大兒子也得到她頗多讚許,現在幾個兒子都分封到外地,經常能見到的只有楊勇,獨孤氏也不免將疼愛兒子的心思大部分放在楊勇身上,這麼多菜她雖然一半也吃不下,見兒子孝順,卻是分外高興。 「父皇,母后,兒臣有一事請求,還請父皇和母后允准。」眼看吃得差不多,父母還不說明讓自己來後宮之意,素性先拋出自己的要求。 「睍地伐,說罷,什麼事,母后一定答應你。」 「慢。」楊堅總算找到機會插話:「皇后,不是還有一件事需要詢問一下睍地伐。」 獨孤氏恍然大悟,卻是白了楊堅一眼:「有什麼好問的,不就是一頭牛嗎,睍地伐在營州一戰為我大隋剿獲一萬多頭黃牛,即使殺一頭牛又有何不可?」 楊堅哭笑不得,獨孤氏白天得知兒子虐待耕牛時還表示一定要痛斥一頓,沒想到一頓飯吃到半響就改了主意,營州已是數年之事,怎麼可以拿到現在來比,暗道了一聲:「慈母多敗兒。」 聽到牛。楊勇心中已經有底,心中苦笑,怪不得突然會有這頓家宴,父母不會是認為自己平時儉僕。突然之間想吃牛肉。才給牛穿鼻孔吧。 「殺牛?父皇,母后,兒臣不明白,殺什麼牛?」楊勇只得裝糊塗。 「睍地伐,是這樣,今天有兩個御史進 農學院出十貫錢購買一頭耕牛,把耕牛鼻子弄破。殺,十貫錢雖然值一頭耕牛,只是朝庭終究有法令,耕牛不能隨便宰殺,你是太子,還是要多注意才是。」獨孤氏說得輕描談寫,天知道今天二名御史進宮時說得多麼嚴重。 楊勇鄙視了這兩名御史一下,這不是捏造謠言嗎,自己什麼時候說要殺牛了,嘴裡哈哈大笑起來。 楊堅臉色一沉。周室就是前車之鑒,若不是攤上如此荒唐地周宣帝,何至於讓自己篡位:「睍地伐。你虐待耕牛。若是一般百姓。免不了數月牢獄之災,你雖是太子。更該謹言謹行,做錯了事非但不認錯反而大笑,你莫非要故意氣父皇不成。」 「父皇,孩兒非是虐待耕牛,只是笑這兩名御史不學無術,沒有弄清情況就胡亂加人罪名,實在可笑。」說完,將給耕牛穿鼻子的好處詳細說了一遍,楊勇才道:「父皇,此事古書早有記載,若是農民沒有見過世面也就罷了,偏偏兩名御史還以此來彈劾兒臣,兒臣不笑他為何?」 其實楊勇也不知古書是否有穿牛鼻記載,他根本來不及查詢,只是為了增加自己的說服力才借用古書,反正穿牛鼻是切實可行之事,若是父皇要問自己從哪裡看到的,大不了推說忘記了。 楊堅臉色有點尷尬,他讀書不多,只得望向獨孤氏,獨孤氏被兒子一提醒,倒是記了起來,以前看書確實有穿牛鼻之說,她出身富貴,連牛也沒有見過幾次,若不得得到提醒,自然不會聯繫起來:「睍地伐說地不錯,此事古書早有記載,這些御史也真是無用。」 其實封建社會正是這樣,有能力讀書識字之人根本不會把心思放在勞動上,平民百姓卻是大多不識字,這也難怪古代許多生產技術長久得不到發展,而且還經常有些技術失傳,楊勇建立地農學院第一次對全國的各種技術進行全面整理,能有多大成就,即使楊勇也不能預料。 楊勇暗叫僥倖,否則至少要等到十幾天後才能洗清自己,連忙將自己的要求提出來:「父皇,母后,現在農學院初創,只是各地情況不同,孩兒想親自到全國巡遊才能掌握更多資料,農學院地成果也可以在各地進行推廣,比如給耕牛穿鼻子就是一件簡單之事,兒臣相信有地方已有此習俗,許多地方卻沒有,若是推廣一下,用牛耕地就能減少一半勞力,實在是利國利民之事,穿牛鼻只是一件小事,若能將各地地優勢歸納統一推廣,我大隋富強將遠勝歷朝。」 獨孤氏一愣:「你要出京?」 「正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孩兒年齡還小,不願一直困在京中,何況我大隋立國已經三年,孩兒正想看看在父皇治理下地大隋百姓如何安居樂業,還請父皇和母后允許。」 太子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不得離京,只是歷朝歷代太子向來很少有離京之事,除非太子已經失勢,無他,這是名份問題,起穩定人心之用。 呂氏春秋中慎子道:「今一兔走,百人逐之。非一兔足為百人分也,由未定。由未定,且屈力,而況眾人乎?積兔滿市,行者不顧。非不欲兔也,分已定矣。分已定,人雖鄙不爭。故治天下及國,在乎定分而已矣。」 慎子的寓言說明了名份地重要,太子在京,一個國家的繼承人已定,其餘皇親才不會相爭,這正如其他皇子成年就要分封外地一樣,正是防止皇子之間的互相傾軋,反而便宜了外人,楊堅雖然給其餘四子早早封王,為了不使諸子爭位,甚至在其餘四人全未成年就讓他們到各地就潘,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楊堅夫婦何嘗不想數個兒子都環繞膝邊承歡。 如今聽到楊勇主動要去外地,楊堅夫婦不由發愣,獨孤氏不捨的道:「睍地伐,凡事該三思而行,出京之事母后決不同意。」 「母后,孩兒此去多則半年,少則三月,全是為國事著想,還請母后應允。」 「這……睍地伐,廣兒,俊兒,秀兒,涼兒他們都在外地,一年母后也難得見到他們一面,你又要出京,這叫母后如何捨得。」 「這好辦,孩兒不在時,可叫清兒多進宮陪陪母后,若是父親和母后實在想念孩兒,何不讓四位弟弟輪流進京看望,也可慰父皇,母后思子之心。」 楊堅倒是動容:「睍地伐,難道你不怕幾位兄弟有……」下面的話楊堅卻不好說出來,他相信楊勇聽得懂。 楊勇笑道:「父皇,四位弟弟都是父母親生,又何嘗不是兒臣的親弟,兒臣對他們也想念得緊,何疑之有?」 「睍地伐,你確有兄長之風,即如此,朕可以答應你出外巡視,不過最多半年時間必須返回京城。」 楊勇大喜:「多謝父皇,母后成全!」 只要有一次出京的機會,就會有第二次,以後重掌兵權也未可知,積兔滿市,行者不顧,名份固然重要,但實力也不可小瞧,若是百金在市,行者還會不顧嗎,恐怕每個人的眼睛都會貪婪的盯著,自己沒有實力,又如何保護百金? 皇位無疑遠勝於放在街上的黃金,若擁有者實力不夠強大,即使名份早定也打不消別人窺伺地念頭,何況楊勇早知道就是自己在京城不動,等楊廣,楊秀他們實力夠強,奪位之爭也元可避免,又何必死守在京城。 第二十九章 送別 一頓飯吃吃談談,一直吃了一個多時辰,一家人其樂勇出宮時早已是滿天星斗,楊堅特意派了四名宮女打著燈籠送楊勇回東宮,這四名宮女都是楊堅身邊的女官,勉強夠得上中人之姿,讓楊勇看的都不禁為父皇叫屈。 回到東宮時,元清兒和杏兒兩人正睜著大眼不支的坐在椅子上打著瞌睡,桌上還擺著三兩個小菜,見到楊勇回來,杏兒拍了拍手:「好了,殿下終於回來了,小姐,我不陪你了。」說完,杏兒還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元清兒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向杏兒揮了揮手:「沒用的丫頭,就知道睡覺,去吧。」 杏兒小聲嘟嚷了一句,向楊勇行了一禮才退了出去,元清兒雖然已經嫁給楊勇三年,此時只有十七歲,只是臉上的稚氣早去,東宮除去侍衛外,也有一百多名下人都是歸元清兒管理,已經養成了雍容華貴的氣度。 此時元清兒一身單薄的涼衣,胸前鼓鼓湧起,已有幾分少婦的風韻,楊勇輕輕的刮了一下元清兒的鼻子:「這麼晚了,就不用等我了,以後早點休息。」 「那怎麼可以,殿下一心操心國事,臣妾自然要為殿下做好份內之事。」元清兒臉上露出數分嬌癡的模樣:「對了,這菜可能壞了,妾身再為殿下炒兩個小菜。」 楊勇心中湧起一股柔情,連忙將元清兒拉住,輕撫了一元清兒的頭髮:「不用了,我在父皇那裡已經用過飯。」 元清兒「哦」了一聲,頓時不動。 「清兒,嫁給我,你會不會感到太累?」皇帝提倡節儉,太子自然也要以身作則,東宮明明有上百下人。元清兒有時還有為楊勇縫衣做飯。 「不會,不知有多少女子想嫁作太子妃還嫁不了,臣妾怎會嫌累。」元清兒感到一絲不安:「殿下。今日為何如此說,是不是殿下又看上誰了?」 楊勇用手指彈了一下元清兒的腦門:「胡說八道什麼。什麼叫又看上誰。難道我以前看上過別人嗎?」 「沒有嗎。那你身邊的雲媚兒是怎麼回事?」 楊勇才恍然大悟,原來元清兒吃醋了,隨著雲媚兒漸漸長大,出落的越來越秀麗,誰都知道楊勇不可能將雲媚兒嫁給別人。加上元清兒出入宮中頻繁。與獨孤氏婆媳兩人恐怕沒少交流。元清兒自然會感到威脅。 楊勇聽得打了一個哈哈,將話題轉移:「對了。清兒,再過數天我就要出京一場,即是為農學院搜集各地的資料,也是奉旨巡視各地。」 元清兒一驚,果然不再糾纏雲媚兒之事:「殿下要出京,出京多久,去哪裡?」 楊勇含糊的道:「可能幾個月吧,至於去哪裡,洛陽,荊州兩地一定要去,其它暫時還未定下來,等出了京再說。」 「那臣妾可以一起去嗎?」元清兒臉上全是希冀之色。 楊勇堅決的搖頭:「不行,你必須留在京中,多陪陪母后,何況你身子骨弱,不可以長途跋涉。」 元清兒從小到大還沒有出過京城,自然難免嚮往外面的世界,明知不太可能還是忍不住提出來,聽到楊勇拒絕,臉色一黯:「那你帶杏兒去吧,一路也可由她照顧你。」 「這不好吧,杏兒可是你地貼身丫環,和你從來沒有分開過,驟然離開數月,你肯定會不便。」楊勇其實更想帶在身邊的是雲媚兒,倒不是因為雲媚兒的姿色更勝一籌,杏兒其實也長地不差,只是這個丫頭卻有幾分潑辣,楊勇自然希望帶更加溫柔可人的雲媚兒在身邊。 何況杏兒在自己身邊,倒像是妻子地一雙眼睛,楊勇還想著路上是否有什麼艷遇,將杏兒帶在身邊,什麼艷遇根本就不用想了。 「沒什麼不便,除了杏兒,臣妾身邊又不是沒有丫頭,以前沒有分開過,總有分開地時候,再說有杏兒在殿下身邊,臣妾才能放心。」元清兒淡淡地道。 「好吧。」剛剛元清兒還為雲媚兒之事吃醋,楊勇現在可不會蠢得提出來。 數天之後,楊勇已經得到皇帝的正式旨意,太子奉命巡視各地,朝中眾臣忍不住嘀咕,不過皇帝現在春秋正盛,也沒有人敢打著太子出京,京中不穩的旗號反對,至多是幾名御史上書太子出巡,恐費國庫,要求皇上收回成命。 勇只帶數百人護衛,算得上是輕車簡從,出京的理由庫並不至於節儉到如此地步,楊勇在朝堂上隨口駁了幾句,此事就此定了下來。 大興城外,元清兒強忍歡笑的看著楊勇,今天是楊勇成為太子之後地第一次出京,免不了有許多官員親自相送,楊勇左推右推,此時城外依然還有數十名前來送行地官員,眾目睽睽之下,元清兒心中雖然不捨,卻不好表露出什麼情緒。 — 這些天,楊勇已處理好了京城之事,農學院正式上了軌道,那些給牛穿過鼻子地農民欣喜的發現自家地牛鼻子被穿之後,毫無影響,唯一有影響的就是可以隨心所欲的使喚,使用牛耕地時,前頭再也不用一人牽牛,只要手裡的韁繩一抖動耕牛就會乖乖聽令。 東宮的官員也找到給牛穿鼻子的出處,這一找不禁嚇了一大跳,原來早在春秋時就有給耕牛穿鼻子的記載,給耕牛穿鼻子也成為農學院的第一項成果在關中地區開始推廣,算是為農學院取了一個好頭。 「清兒,我出了京,你若覺得孤單,就多進宮陪陪母后,還有可以多與安平公主來往,多保重身體。」 「嗯,你也要保重,路上小心。」元清兒低聲的道:「若是路上實在忍不住,就把杏兒收房吧。」 「啥?」楊勇差點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有獨孤氏在前面作出榜樣,前幾天還跟自己吃酸捻醋,這是元清兒說出來的話嗎。 元清兒臉上一紅,神色有點哀怨:「妾身至今未有孩子,皇后已經多次向我詢問過了,杏兒如果懷孕,也可以讓皇上和皇后安心。」 楊勇剎時間明白了元清兒的意思,如今他們已結婚三年,獨孤氏早就想抱孫子了,元清兒遲遲沒有懷孕,雖然楊勇認為彼此年齡還小,並不在意,但元清兒肯定會承受諸多壓力。 這個年月,沒有孩子百分百是女子之事,這可是寫進七出之條,尤其是楊廣成婚後,元清兒的壓力更大,若是讓晉王妃先生下嫡孫,元清兒更要左右為難。 獨孤氏雖然不喜歡男人討小老婆,但若是太子妃不能生育,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太子無後,真等到晉王妃生下孩子,恐怕獨孤氏就會親自為太子挑選側妃了,與其等到如此,還不如讓楊勇將杏兒收房,畢竟杏兒一直是元清兒身邊之人。 楊勇臉上有點尷尬,心中卻隱約有種歡喜,作為一個正常男人,身邊經常美女環繞,又如何會不心動,尤其元清兒體質嬌弱,經常不能滿足他的要求,這種需求就更加強烈,不然當初在營州也不會受不了馮小憐的誘惑,和馮小憐顛鸞倒鳳,胡作非為了一番。 這幾年楊勇忍得頗為辛苦,一方面是怕元清兒傷心,一方面是不想讓獨孤氏反感,如今得到元清兒的鼓勵,楊勇心中頓時蠢蠢欲動,只是在元清兒面前自然不便表現的太明顯,嘴不應心的道:「清兒,這不太好吧。」 元清兒白了楊勇一眼,卻不答話,楊勇知道她說出此話,心中肯定充滿委屈,自己簡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連忙隨手在路旁折下一段柳技,交到元清兒:「清兒,我走了,多保重!」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看著手上的柳枝,元清兒倒一時忘了應當是自己折柳給楊勇,淚水再也忍不住流下來,楊勇朝四周看了一眼,許多官員都是臉色帶笑,津津有味的看戲,看到楊勇的目光掃了過來才趕緊扭頭,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 現在已是七月,天氣炎熱,再等下去今天就不用趕路了,楊勇只得一狠心,跨上馬背,赤影律律的一聲大叫,在主人還沒催促時已邁開大步。 數百名護衛將楊勇夾在中間,一簇煙塵激起,數百匹馬放開腳步,跋剌跋剌的前進。元清兒只能看著楊勇在馬上漸行漸遠,剎時間眼睛已經迷糊,已經看不清楊勇的身影。 第三十章 殺雞駭猴 走了二十餘里,大興城高大的城牆才漸漸隱去,楊勇彷彿還可以看到元清兒依然站在楊柳樹下的身影。 楊勇雖然有馬車隨行,他卻更喜歡騎在馬上,如今馬車坐著的是杏兒和雲媚兒兩個丫頭,楊勇還是找了一個借口將雲媚兒也帶上,或許元清兒知道反正雲媚兒早晚也是楊勇之人,並沒有反對。 現在是夏天,兩名丫頭嫌熱,除了車頂外,兩邊的車簾都被她們兩人掀開,看著窗外的景物飛逝,一路上都是嬌笑不斷,兩人都是十六七歲的年齡,又是人比花嬌,四周護衛的軍士聽到兩人的笑聲,彷彿趕路都輕鬆了一半。 雖然現在國家安定,也不能不防有人鋌而走險,這次出巡,楊勇整整帶了三百名護衛,這三百人除了一百人是東宮選取的精銳外,另外二百人卻是從左衛大將軍府中選取的精銳,左衛大將軍是十二衛大將軍之首,現任左衛大將軍之職的正是楊勇的五叔楊爽。 楊勇在確定出巡的第二天剛好宴請楊爽,席間叔侄兩人都重溫了一段小時候的時光,大部分是楊爽在說,楊勇聽著,兩人的感情迅速重溫,楊勇一露出出巡護衛不足的口風,楊爽馬上表示可以從左衛抽調精兵供楊勇使用,楊勇當然笑納。 在這樣的大熱天,奔行二十多里,三百護衛的隊形依然不亂,楊爽給他地二百精兵絲毫不下於從東宮挑選出來的精銳。要知道東宮的侍衛可是經過層層選撥,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楊爽的左衛大將軍府力量有多大。 三百人地馬隊在道路上急馳,激起地聲勢已經很浩大了,百姓遠遠望見就連忙讓路。道路兩旁正在勞作的百姓也紛紛抬頭觀望。直到馬隊離開還忍不住議論紛紛。 離開京城不到四十里,太陽已是掛在中空,無論人馬都是揮汗如雨,只有雲媚兒和杏兒兩人坐在馬車上不怕太陽曬,又有風吹涼,依然是興高彩烈。 呂沐霖騎馬靠近楊勇身邊,大聲道:「殿下。天氣太熱了,是否入樹林暫避,待日頭過了再走。」 楊勇抬頭看了看天空中毒辣的太陽,點了一下頭:「好,傳令全軍,進樹林暫避。」 這裡離城四十里,已算是荒郊野外了,官道上除了來去匆匆的商隊,很少再看到其他行人,四周除了起伏的山丘。就是一片片樹林,甚至道路兩邊都是數人合抱的大樹,前面的人聽到命令紛紛撥轉馬頭。直接駛進樹林。 一進林中。一股清涼地微風便迎面而來。讓人頭腦一清,在兩名護衛首領的指揮下。中間很快便平整著一小塊地方供馬車停放之用,其餘人巡視的巡視,休息的休息,同時各人馬匹肚子上的綁繩也都鬆開,讓馬匹恢復體力。 雲媚兒和杏兒兩人從馬車上跳下來,一邊吱吱喳喳的說笑,一邊從馬車上取出數張錦凳擺放在中間,楊勇在其中一張凳子上坐下,向一名東宮侍衛招了一下手道:「把呂沐霖叫過來。」 「是。」侍衛匆匆下去,不一會兒呂沐霖就來到了楊勇身邊:「殿下。」 楊勇指了指旁邊的錦凳:「坐下說話。」 「是。」 等呂沐霖坐下,楊勇只是揮了揮手,東宮侍衛自覺散於十米開外,連兩個丫頭也坐到了另一邊,這是東宮出來的規矩,楊勇如果要單獨和人談話才會揮手。 「那兩名御史之事查得如何?」楊勇問的兩名御史是指前些天狀告他虐待耕牛的嚴達,范義兩人,雖然楊勇在楊堅面前解釋了自己根本不是虐待耕牛,而且穿牛鼻地方法也得到朝庭認可向各地推廣,只是御史可以風聞奏事,兩人只是被楊堅斥了幾句學術不精,絲毫無事,反而因為兩人彈劾太子,落得了一個諍臣的名聲。 楊勇可不相信嚴達,范義兩人真是什麼諍臣,讓呂沐霖一查,知道了原委,向京兆丞狀告農學院虐待耕牛的農夫就是楊勇第一次親自給他地耕牛穿鼻子地週二蛋,週二蛋雖然心疼自己地耕牛受傷,也不肯接受楊勇的十貫銅錢補償,只是憑他地膽子也不敢去告什麼狀,完全是嚴達,范義剛巧碰到後,被連嚇連哄,週二蛋才會告狀。 這兩人如此故意找自己麻煩,背後肯定有 ,否則憑兩個只有八品的監察御史,如何敢得罪自己勇一直讓呂沐霖抓緊追查,務必要追出他們背後之人。 只是此時楊勇一問,呂沐霖卻慚愧的低下頭:「回殿下,暫時還查不出,嚴,范兩人官職低微,以前暗衣衛根本沒有注意,區區數日,根本無法查出他們與誰來往最密切。」 楊勇似笑非笑:「你現在知道這些御史的能量了吧,雖然只是區區八品官,但若是咬你一口,一不小心就要吃大虧。」 「是,屬下明白了,以後會交待暗衣衛,所有御史都是重點關注對象。」 「暫時查不出來也罷,反正本官已經決定殺雞駭猴,免得這些傢伙在本宮出京後更加不安份,嚴達,范義兩人都是萬榮縣人,這點沒錯吧。」 「稟太子,這兩人正是萬榮縣人。」呂沐霖應道。 「萬榮縣真是人傑地靈啊,若本宮沒有記錯的話,向皇上呈奏《興衰要論》七篇的王隆也是萬榮縣人吧。」 呂沐霖讚道:「太子真是記性驚人,王隆不過是一名國子博士侍詔也能記得清清楚楚。」 「國子博士侍詔?王隆恐怕馬上就要高昇了,父皇誇王隆言六代之得失,讓本宮好生學習,又怎會忘記,萬榮不但人傑,所產的大黃牛也鼎鼎有名,這個地方本宮當然不能不去。」 呂沐霖已經查清范,嚴兩人雖然是八品的小官,平時卻頗為奢華,家中的下人有數十人之多,八品官員的年俸只有六十石,若他們不貪污受賄,或強取豪奪,恐怕只能比普通人過得稍好一點,又怎用得起數十名下人。 他們是御史,京城根本沒有貪污的機會,那他們的錢財只能從老家送來,家中必定壕富,楊勇可不相信現在的地方壕強會遵紀守法,只要找到數條他們違法亂紀之事,楊勇馬上可以下令將兩人的老家查抄,他們的官職也就做到頭了。 「是,屬下馬上吩咐屈突通和段達兩位將軍,咱們的第一站行程將安排在萬榮縣。」呂沐霖會意。這兩人不知是為誰衝鋒陷陣,算是撞到太子的刀口上。 段達是這次楊爽安排給楊勇二百精兵的帶隊軍官,現任七品的鎮遠將軍之職,而屈突通卻是六品的太子內直監,比段達高一級。 「且慢,你去把段達和屈突通兩人都叫來,本宮親自對他們吩咐。」 「是。」 呂沐霖下去不久,屈突通和段達兩人就來到楊勇身邊,段達很年輕,只有二十五六歲左右,此時進入樹林,他已脫下甲冑,單衣下隱藏著鼓鼓的肌肉,臉上有點發黑,顯得久歷風霜。 「拜見太子殿下。」兩人異口同聲的抱拳行禮。 「坐,不用緊張。」 屈突通已跟隨楊勇數年,自然知道楊勇的脾氣,一屁股坐了下來,段達卻是習慣站立,遲疑了一下,見屈突通坐下,段達才跟著坐了下來。 「段達將軍,本宮已定下行程,第一站將奔赴萬榮縣。」 「卑職遵令。」 「萬榮只是一個小縣,三百人的馬隊太過龐大,本宮怕驚憂了地方,所以暫時決定進萬榮縣時身邊只帶十餘人,兩位將軍的馬隊將會停留在離萬縣數十里的村莊待命。」既然要查范,嚴兩人的家族是否會違法亂紀,當然不能帶三百人進入縣城,否則知道太子來了,誰還敢作出頭鳥。 屈,段兩人都遲疑起來:「殿下,我們……」 「你們放心,一個小小的縣城有十多人難道還保護不了我,何況你們距離縣城不過數十里,若真有事發生,用得著你們,本宮自然會派人送信。」 兩人一想也確實如此,萬榮只是一個中縣,若不是戰爭時期,縣中只有一百多名衙役,除非萬榮縣造反,否則十數名東宮侍衛,就是全縣一百多衙役加起來也不是對手。 「卑職,未將遵令。」 第三十一章 入城 林中歇了二個時辰,大家都趁機啃食了一點乾糧,飲偏西,眾人才重新出發,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天色已黑,只得找了一個平地安營,一些人開始生火做飯,一些人伐木作營寨,這裡雖然是國內,但事關太子安危,屈突通和段達兩人都不敢大意,一切都按照正規的行軍來佈置。 所謂窮家富路,在沒有火車,沒有汽車的年代,一般平民百姓基本上沒有多大機會出遠門,即使是楊勇太子之尊,路上也免不了吃苦頭,像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只能露宿野外, 這些軍士護衛都已習慣,草草吃完晚飯後,一個個和衣而臥,除了哨卡,一會兒就傳來了他們的呼嚕聲,楊勇則回到馬車上休息,這輛馬車楊勇專用,比一般馬車都要大上不少,數人躺下並不覺得擁擠,兩名小丫頭也和衣而臥躺在楊勇身邊,兩人心中又是緊張,又是興奮,一直小聲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當夜自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第二天剛剛濛濛亮,眾人就撥營繼續前進,為了防止太過招搖,楊勇已將三百人的護衛分開前後三隊,互相呼應,一路過穿村過寨,只作短暫逗留,飲食打尖之用,其餘時間都用來趕路。 十餘天之後,已到了此次的目的地萬榮縣附近,按照先前的安排,屈突通和段達兩人在縣城二十里左右紮營,而楊勇自帶著楊石,劉虎,呂沐霖和雲媚兒,杏兒等十餘人進入萬榮縣。 楊勇開始還怕這行人太過扎眼。哪知道上了去萬榮縣的官道,望著人來人往的行人,楊勇才發現自己是小巫見大巫。路上已連續有三起由數十名家丁部曲簇擁的公子哥呼嘯而過,發現雲媚兒和杏兒兩女的姿色時,幾名公子哥都流露出貪婪,淫穢地目光,赤裸裸的盯著觀看,只是見到四周護衛之人都是高頭大馬,腰帶武器之後才不捨離去。 萬榮縣屬於河東地區,河東多壕強,楊勇總算見識過了。呂沐霖有點不安,低聲向楊勇請示道:「公子。萬榮看來是藏龍臥虎,不可小覷,十餘人太過單薄,是否再請調三十人過來。」 隋以戶數對各州各縣區分。六千戶以上為上縣,三千戶至六千戶為中縣,三千戶以下為下縣,中間又細分上上,上中,上下。中上……等。相差一個等級。無論是官員職位,俸祿還是向朝庭舉才的數量都有提升。比如上上縣,縣令地年俸為一百四十石,只比從五品的京官差十石,到了下下縣,縣令的俸祿只有六十石,只相當於正八品的京官。 從上報朝庭的資料上看,萬榮只是一個中中縣,戶數只有四千多戶,以一戶六至七口人計,整個縣不會超過三萬人,可是眼下從官道上人群的密聚來看,恐怕是上上縣也不及萬榮的繁華。 君子不立下危牆之下,既然萬榮和先前預料的不符,楊勇自然犯不著冒險,向呂沐霖點了點頭:「准,就再調三十人過來。」 呂沐霖得到允許,在楊石耳邊低語了數句,楊石轉而吩咐了一個東宮護衛數句,那名護衛頓時撥轉馬頭,向大軍所屯之地而去。 馬車上杏兒和雲媚兒兩人還在四處顧盼,引得周圍的人紛紛注目觀看,兩女地姿色若是沒有實力保護,無疑會引起麻煩,楊勇只得拍了拍車廂:「把車簾放下吧。」 杏兒的嘴嘟了起來,大為不樂,車簾放下後,雖然還有紗窗可以透氣,不至於讓車內太熱,只是車內地人卻不可能再看到兩旁的景物,免不了氣悶,雲媚兒卻毫無怨言,馬上遵從楊勇之令,將車簾全部放下。 不多時,萬榮縣的城牆已經在眾人眼前,高達數丈的城牆在陽光下分外顯眼,既使說成是州府城牆也不為過,楊勇心中疑團更大,官員從來都希望轄下評級越高越好,這樣自己地俸祿增加,而且容易得到提升,當然,伴隨著所交的稅收也會增加,萬榮縣評一個上上縣都有餘,當地的縣令何以向朝庭呈報萬榮只是中中縣,難道萬榮縣令到了為民眾少交稅收,寧願自己得不到提升,加俸的大公無私境界。 楊勇才發現自己來到萬榮縣,卻忽略了一個問題,向呂沐霖問道:「萬榮縣令是何人?」 「回公子,萬榮縣令為宇文成。」 聽到萬榮縣令姓宇文,楊勇頓時一驚:「他和宇文述是什麼關係?」 宇文述本姓破野頭,起先因在鮮卑族俟豆歸當僕人,便隨主人改姓為宇文氏。其父宇文盛,北周時因有戰功而位至上柱國,宇文述從小便少驍銳,便弓馬,現在是十二衛將軍之一,手撐重兵。 前世楊勇對宇文述的名字陌生,但他的兒子宇文化及卻是大名鼎鼎,若不是宇文化及造反殺了楊廣,大隋或許還能支撐幾年,宇文化及地年齡和楊勇差不多,如今已是京城一名惡少,不守法度,專愛勾引一些商人之婦,被人稱為輕薄公子。 京城許多商戶都對宇文化及恨之入骨,只是宇文化及小惡不斷,大錯卻不會犯,宇文述正受皇帝寵信,京城地衙役自然也拿他無可奈何,有時不得不避他而走。 對於宇文述,暗衣衛自然不會放鬆監視,前周皇室已經基本被楊堅殺光了,現在朝中姓宇文地官員只有區區數家,一聽對方姓宇文,楊勇馬上就聯想到了宇文述。 出乎意料,呂沐霖卻是搖了搖頭:「萬榮縣令和宇文述無關,他是長安宇文氏出身。」 長安宇文氏指的是宇文,宇文愷兄弟兩人,宇文、宇文愷兩兄弟本朔方人,其祖祖莫豆於,魏安平公,父親宇文貴。任周大司馬、許國公。 宇文幼而敏慧,為兒童時,與群輩遊戲。輒為部伍,進止行列,無不用命,有 而異之。年十二,能左右馳射,驍捷若飛。謂所親名將,唯以韓、白、衛、霍為美談,吾察其行事,未足多尚。若使與僕並時。不令豎子獨擅高名也。」 宇文年十八,即從周齊王憲討突厥有功。拜儀同三司,賜爵興固縣公,隋代周後,宇文又多次立功。如今宇文為驃騎將軍,進爵化政郡公,邑二千戶。 宇文愷在工部任職,現在地京師大興城就完全由宇文愷設計督造,雖然地位不如其兄宇文,對朝政卻頗有影響。一般朝庭的大型工程。都離不開宇文愷的設計。 聽到萬榮縣令是宇文族人。楊勇卻更加警覺,尉遲迥叛亂時。宇文是韋孝寬手下六大行軍總管之一,只是大軍行進到沁水附近時卻遲遲不前,軍中長史李洵密報宇文、梁士彥、崔弘度三人有受尉遲迥重賄跡象,之後才有高穎和楊勇到前線的監軍,後來隋軍對叛軍馬上勢如破繡,可見宇文三人受賄並非空穴來風。 — 戰後,楊堅雖然沒有對三人之事追查,只是立功受賞時卻不免打了一個折扣,楊勇對宇文印像深刻,還在於宇文視百姓如草芥地態度,隋軍初戰不利,宇文曾提議縱兵殺城觀戰的市民,攪亂叛軍隊伍,若不是被楊勇所拒,那次城平民不知會有多少人因宇文的提議無辜身亡。 兩人說話間,一行人已經接近城門口,城門口十餘名兵丁在懶洋洋地把守,百姓進出都要根據所帶的物品交納一文至數十文不等的進城費,有些無錢的百姓乾脆送幾個雞蛋,青菜,或者是其他農產品湊數,兵丁也同樣收下。 「站住,你們是哪裡來的?」 看到楊勇等人都是騎著高頭大馬,中間還護著一輛馬車,又是外地模樣之人,這些懶洋洋的兵丁都精神抖擻起來,這樣的人無疑最受兵丁歡迎,很有可能又是一大筆收入進入荷包。 楊石點了點頭,一各東宮護衛跨前一步,將一份官府文書交到兵丁手中:「看好了,這是隴西李家的公子出遊。」 接過文書一看,守城的小頭目臉色一變,重新恢復了懶洋洋地神色,揮了一下手:「放行。」 其餘兵丁雖然不解,還是依令而行,將城門讓開,不但連一文進城費也沒有收,而且連一行人所帶的物品也絲毫不查。 直到楊勇一行人離城門已遠,一名守城士兵忍不住向小頭目問道:「大人,隴西李家是什麼人,大人為何不收取他們地進城費?」 小頭目罵道:「你找死啊,隴西李家的公子出行,誰敢收進城費,隴家家主可是當朝第一的太師李穆。」 那名兵丁頓時縮了一下頭,不再詢問,此時正是高門大閥最盛行之時,隴西李家可是目前大隋第一高門,家主李穆官拜太師,雖無實權,地位卻是最尊,在李穆做太師時,李家甚至連襁袍中的嬰兒都得以封官,眼前地公子既然出身於李家,說不定已是公侯之位。 一進城,楊勇更是感覺到萬榮的繁華,周圍到處是酒樓,客棧林立,各處店舖的貨物應有盡有,看著周圍的客棧,楊勇不由感歎,以萬榮縣的繁華,恐怕定為一郡也有資格,要知道酒樓客棧最是能衡量一個地方的繁華程度,酒樓多,就說明百姓有餘錢,才能入得酒樓吃飯,而客棧多,更是說明此地有眾多地外地人來往,客棧才能建立起來。 「公子,是否找一個地方打尖?」 「嗯,那就找一間大一點地客棧住下來吧。」楊勇點頭道。 呂沐霖指了指街上一間三層地客棧:「公子,就這間如何?」 三層的小樓在這個時代已經是鶴立雞群了,這家客棧能建三層,可見實力不凡,楊勇點了一下頭,一名東宮侍衛進入客棧交涉,很快定下了一個小院,連同馬車,一行十餘人直接進入後方地小院中。 這個小院佈置的清雅,幽靜,有山有水,裡面有七間獨立的房間,還有獨立的澡堂,院中有獨立的水井,這樣的客棧就是放在京城,也算得上中等,不過,價錢也是貴得嚇人,一天的費用就要十貫,足可以買到一頭耕牛還有餘。 杏兒和雲媚兒兩人早在馬車中悶壞了,一進院中連忙跳下馬車,杏兒首先嚷嚷著要洗澡,雲媚兒也是滿臉希冀,在路上這麼多天,天氣又熱又悶,兩女雖然坐在馬車上,也出了不少汗,護衛的軍士還可以在宿營時尋找附近的小河每日洗澡,而兩女則只有住進客棧或者在鄉村人家借宿時才能清洗一下,今天離她們最近洗澡的時間已有三天了,渾身癢的難受。 兩人都是香汗淋漓,臉蛋紅撲撲的,身上穿著單薄的錦衣,把她們的胸脯襯得鼓鼓湧起,明艷的臉蛋上全是青春的色彩,楊勇心中暗呼,這兩個小丫頭真的長大了,想起元清兒在城外分別時說的話,允許他將杏兒收入房中,那雲媚兒自然也逃不掉,這些天,每當在野外宿營時,楊勇都是和兩女同住在馬車上,不知忍得多辛苦,此時聽到杏兒的提議,差點要化成為狼,提出與她們同洗。 周圍還有十多個親信手下看著,楊勇再荒唐也不能在大白天宣淫,勉強點了一下頭:「你們去吧。」 兩女歡呼一聲,馬上指揮侍衛從井中提水進入澡堂,等到水提得差不多時,才將侍衛趕得遠遠的,房門關閉,不一會兒,澡堂中就傳來了嘩嘩的水聲。 第三十二章 不速之客 女洗澡時,在侍衛的吩咐下,客棧已做好了一大桌豐凡是客棧,必帶酒樓,酒樓卻不一定有客棧,這家客棧實力不凡,酒菜一擺上來,頓時一股香味撲鼻而來,眾人都忍不住狂吞了幾下口水。 這也難怪,眾人自出京後,要麼就在野外啃幾口乾糧,要麼就是在市集中隨便買點吃食,根本沒有時間好好吃一頓飯。 楊勇首先坐到主位上:「來,咱們開吃吧,不用等她們,等下讓客棧替她們另做一份就是。」 若是在東宮,這些人自然沒有和楊勇同桌的資格,不過出門在外,一切從儉,楊勇也有意讓部下更親近自己,何況眼下的這些人可以說都是自己的心腹親信。 「多謝公子。」眾人也不客氣,道謝之後便放懷大嚼起來。 等到他們吃飽喝足,兩女還沒有從澡堂裡出來,楊勇只留下一半人,其餘人都派出去打探消息,又等了片刻,杏兒和媚兒兩人才披著濕淋淋的頭髮走出澡堂。 兩女本來就是嬌艷無比,剛剛沐浴後更是發出驚人魅力,楊勇看得忍不住心中直跳,這兩個丫頭基本上是自己的碗中肉,楊勇倒不太急於下嘴,含笑對兩人道:「瞧你們洗個澡還這麼久,餓了吧,快坐下吃飯。」 桌上剛才眾人吃得杯盤狼藉的模樣已經讓客棧夥計收拾好了,如今換上地是客棧加做的幾個小菜。這個客棧的酒菜確實做的有兩手,只是幾個小菜確整得色香味皆全,兩人的小肚子也早餓了,媚兒還不忘道謝一聲,杏兒卻是抓起筷子就往嘴裡拚命送菜。 就在杏兒兩人只吃到一半時,小院的外面傳來了一陣喧嘩聲,接著聲音越來越近,楊勇朝還留在客棧內的楊石使了一個眼色:「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楊石起身離座,很快便帶來了一個身穿七品官服的中年人,中年人一臉精明。來到楊勇身邊,趕忙躬身行禮:「下官萬榮縣令宇文成參見李公子。」 楊勇命人在城門口出視李家信物,自然會猜到萬榮縣令接到消息後恐怕會趕過來拜見,只是沒想到這個萬榮縣令來的如此之快,看來宇文成的效率還不錯。 「宇文縣令不必多禮,說來慚愧,本公子在朝中並沒有擔任官職,只是掛了區區一個侯爵銜。」 隋朝正是公侯最多地時候,在周時,因為宇文護與各個高門大閥之間的爭鬥。加上皇權之間的爭鬥,幾任皇帝都拚命給部下封爵,而宇文護也不甘示弱,導致爵位氾濫成災,僅國公就有上百人,侯爵更是不知有多少,至於伯,子,男的爵位更是多如牛毛,大隋篡周之後。為了拉籠原來的貴族。爵位又大封了一批,反正爵位是虛封,朝庭只是付出一個名義而已,若眼下楊勇不是冒充隴西李家之人,一個侯爵確實不算什麼,說不定一個縣令可能頭上就有縣公之銜。 「原來是李侯爺。侯爺客氣了。本官只是開國縣伯。與侯爺差了一級,自然是應該向侯爺行禮。」宇文成並不因為楊勇說沒有擔任官職而看不起。既然出身於隴西李家,就是你不做官也不成,眼前之人年齡還輕,可能不想讓官位束縛住,一旦做官,起點就有可能比他高。 宇文成的話,更加印正了大隋的爵位不值錢,一個中縣的縣令竟然已是開國縣伯,再上面一級就是侯了,若是做到上縣縣令,加侯銜也不希奇。 「宇文縣令既然如此客氣,那本侯就生受了,請坐!」 「謝侯爺,不知侯爺父執是那位大人?」宇文成對楊勇的身份並不是完全相信,畢竟只是靠城門官瞧了一眼,若是這個李公子是假的,恐怕就要鬧出笑話來了,忍不住試探了一下。 「宇文大人,莫非你不相信本侯,本侯父執地名諱豈能隨便道出,本侯只是到處遊玩而已,並不需要萬榮縣的接待,若宇文大人心中存疑,儘管發文去隴西李家查便是。」楊勇冷笑著道。 「哪裡,哪裡,侯爺誤會了,本官絕無此意,只是想更好的與侯爺親近。」宇文成連忙解釋,心中卻是苦笑一聲:「查,怎麼查,隴西李家封侯之人恐怕至少有數十人,自己連這個李公子名字都不知道,怎麼查。」 「即如此,那是本侯錯怪宇文大人了,宇文大人,本侯有一事不明 請教一下大人?」 「侯爺請講。」 「本侯看這萬榮縣繁華之極,就是評上一個上上縣也不為過,為何如今萬榮僅是一個中縣,莫非朝中有人故意壓制大人的功績,若真有此事,本侯必定上報太師大人,讓太師為宇文大人作主,直達聖聽。」 「侯爺不可。」宇文成聽得大吃一驚,若是上報朝庭萬榮縣已可列為上縣,他必定會因功調離,而且萬榮縣向朝庭所交的賦稅也會大幅度提高,壞了他的大事。 楊勇故意奇道:「宇文大人這是為何?」 宇文成頓時吱吱唔唔,他如何能說出真正的原因,而萬榮縣的繁華又不能抵賴,只要在街上走上一遭便知,正當宇文成絞盡腦汁想出應付楊勇的問話時,院外又是一陣喧鬧聲傳來,接著一人大聲嚷道:「公子,就是這裡。」 「砰。」的一聲大響,院子地大門頓時被人一腳踢開,楊勇和宇文成相顧愕然,眼下萬榮縣令在此,誰敢來鬧事? 隨著門被賜開,十餘名家丁模樣打扮之人簇湧著一個二十歲左右地青年走了進來,此人雖然年輕,臉上已經透出青色,顯然是酒色過度所至,青年一進院中,雙眼就死命的盯著杏兒,媚兒兩女,嘴中發出嘖嘖的聲音:「果然美人,少爺真是艷福不淺。」 他一說完,其帶來的家丁就嘿嘿笑了起來,杏兒和媚兒兩人早已用完了飯,此刻正一左一右的伴著楊勇,見那青年不但闖進院中,還盯著自己猛看,心中都是大怒,杏兒雙眼圓睜:「哪來的野狗,竟敢闖進這裡狂吠。」 「好,夠野,夠辣,我喜歡。」青年非但不因杏兒地辱罵而生氣,反而更加涎起臉來,任誰都可以看出青年不懷好意。 「瘋子,滾出去。」杏兒雖然潑辣,嘴裡卻沒有多少罵人地詞彙,反而雲媚兒在貧民窟呆過一段時間,懂得更多罵人之語,只是她生性溫柔,卻不輕易罵人,反正有公子在,自然會教訓這樣地登徒子。 宇文成見那名青年視自己無物,氣得臉色發青,說不出話來,有幾名家丁眼尖,看到宇文成的身影,連忙拉扯著青年地衣衫,青年目光全都放在兩女身上,連楊勇都好像並不存在:「小子,乖乖把這兩名女子獻給本公子,否則本公子要你走不出這萬榮縣。」 一個家丁頭目實在看不下去,用力扯了扯青年的衣服:「老爺,老爺……」 「什麼老爺,這裡少爺最大。」青年反手一個耳光甩了過去,拍的一聲打著那個拉他的家丁臉上,向楊勇逼了過來:「兩位美人,乖乖跟本少爺回去享福,只有你們從了本少爺,本少爺包你們衣食無憂,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宇文大人,你看這是怎麼回事?」楊勇使了一個眼色,這名青年若是再敢前進幾步,就要讓楊石和侍衛動手了,眼下院中連楊石在內還有五名侍衛,對方雖然有十幾人,可是要解決他們只是一件小事。 「畜生,畜生。」宇文成終於忍不住了,大罵起來。 「誰敢罵本少爺?」青年轉過臉來看到宇文成,失聲叫了起來:「爹,你怎麼會在這裡?」 宇文成臉上更是無光,一個巴掌朝自己兒子打去,拍的一聲,青年的臉上頓時現出一道紅印,氣急之下,宇文成這一掌打的頗為用力。 「爹,你打我?」青年彷彿不敢相信的望著宇文成。 看到兒子臉上的紅印,宇文成心中忍不住一陣心痛,只是眼下萬不可得罪隴西李家過來的公子,狠了狠心道:「畜生,誰要你瘋言瘋語,這是李侯爺,還不過來陪禮。」 青年用怨毒的眼神看了一下楊勇,猜測此人肯定和自己父親有關係,今天之事只能作罷,恨恨的道:「不。」衝出院門,他帶來的家丁也慌忙跟了出去,院中除了大門趟開,上面還留了一個腳印,剛才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 第三十三章 謀算 文成見自己的寶貝兒子走後,也沒有心思待下去,又幾句,將楊勇剛才的問題含糊過去之後就匆匆離去。 到了晚上,楊勇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回來了,另一隊三十人的軍士也進入城中,就住在離楊勇不遠的一座客棧,兩隊人馬裝做互不認識,這隊軍士由段達親自帶隊,他們的身份證明是另一家高門的子弟出遊,楊勇在出京時,早已準備好數個身份備用。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還被自己父親狠狠打了一個巴掌的青年為宇文成的長子宇文遠,宇文遠身為縣令之子,最重要的朝中還有一個大將軍和一個工部侍郎做靠山,在萬榮縣可以說從來沒有看上卻得不到的東西,今日在回城的路上偶然碰到楊勇一行人,看到馬車上的杏兒和媚兒兩人姿色時心下大動,恨不得馬上就搶回家中對兩女凌辱。 只是當時是在官道上,楊勇一行人看上去並不好惹,宇文遠雖然平時胡作非為慣了,卻並不代表他傻,見到這行人前進的方向正是萬榮縣時,宇文遠更是打消了在路上動手的主意,到了萬榮縣,還不是他的天下。 回到縣裡後,宇文遠派手下一直盯著城門口,等到他的手下看到楊勇一行人進城時馬上向他匯報,中間耽擱了一點時間打探楊勇等人的住處,確定之後宇文遠才興沖沖趕來,沒想到卻碰到自己父親在裡面,非但自己的希望破滅,反而挨了一巴掌,這讓宇文遠心中怒氣衝天。 等出了客棧的小院。宇文遠怒火稍降。想起兩女的姿容,以前玩過地女人頓時通通成了庸姿俗粉,心中實在難予割捨,向剛才被他打了一掌地小頭目招了招手:「你過來。」 小頭目趕忙來到宇文元遠跟前:「公子,有何吩咐?」 這主僕倆人一人臉上一個掌印,倒是相映成趣,旁邊的路人都是大為驚訝,不知道是誰敢打萬榮縣的衙內巴掌,不過,以宇文遠在萬榮縣的強勢。誰也不敢當著他的面嘀嘀咕咕,最多是走遠後再小聲論議而已。 「你馬上去查一查那小子是什麼來路?」 「是。」家丁頭目連忙下去。 宇文遠之所以先前沒有查楊勇一行人的來歷,是認為在萬榮縣他不用顧忌任何人,如今既然自己的父親都向著楊勇,宇文遠自然知道對方來頭不小,必須查清楚再說。對於宇文公子派人的問話,守門的軍士自然不敢隱瞞。宇文遠很快就得到楊勇是來自隴西李家的消息。 一聽到隴西李家,宇文遠頓時洩了氣,宇文家雖然也有靠山,但比起隴西李家來無疑是小巫見大巫,只是兩女絕色地姿容不停的在宇文遠腦中閃現。讓宇文遠簡直是心癢難忍。 「來。喝酒!」在萬榮縣的百花樓中,宇文遠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頻頻舉起酒懷猛向自己嘴中灌去。旁邊兩名作陪的青年有點摸不著頭腦,宇文遠連灌十餘懷後,其中一人忍不住將宇文遠的酒懷奪了下來:「宇文兄,你急匆匆把我們叫來,什麼都不說,光喝寡酒有什麼味道,待我叫幾名美人上來,咱們幾人樂呵樂呵。」 說話地人叫姓嚴名種,正是監察御史嚴達的長子,長得眉清目秀,只是一雙三角眼卻破壞了他整體形象,讓人一看就知道此人陰恨,另一人姓范名楞,正是監察御史范義地長子,卻是長得一身肥肉,倒不負他父親給他單名取一個愣子,三人同是萬榮縣的官宦人家,自然是此熟悉,結成好友,被萬榮縣的百姓稱為萬榮三公子。 聽到嚴種的問話,宇文遠搖了搖頭:「你們不懂,萬花樓的女子又怎能跟她們相比?」 嚴,范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宇文遠今天有點不對勁,嚴種問道:「宇文兄是不是看上哪家女子?以宇文兄地家世,把她娶過來就是,難道在萬榮縣還有宇文兄顧忌之人?」 「若是萬榮縣人,為兄自然不用煩惱,可是她們並不是萬榮縣人,只是經過萬榮縣,說不定過幾天就會離去,想起如此天仙化人,我宇文遠能看到卻不能得到,蒼天真是無眼。」說著,宇文遠激動起來,將手中地酒懷砰的一聲重重放在桌上,頓時酒水四濺。 嚴種和范愣兩人都聽得一愣,這個宇文遠家中妻妾不下兩位數,包括府城的歡場都是常客,還沒有見到過他對女子有如此上心地時候:「宇文兄,那女子真有那麼美?」 見到兩個好友懷疑,宇文遠不悅的道:「當然,難道你們不相信我的眼光,不是一人,而是兩人,她們簡直是春蘭秋菊,難分仲伯,一個野性潑辣,一個溫柔嫻淑,若能對她們一親芳澤,我就是減壽十年也願意。」 兩人都被宇文遠說得心馳神往,范愣拍了一下桌子:「即如此,那還等什麼,把她們奪過來就是。」 宇文遠頓時唉聲歎氣:「愚兄又何曾不想,只是……」宇文遠將今天發生之事說了一遍,甚至連自己挨了父親一巴掌也不隱瞞,兩人才恍然大悟,難怪宇文遠臉上現在還有一個淡淡的掌印。 「兄長真想得到這兩名女子,那也不難。」嚴種聽完宇文遠的訴說,一雙三角眼頓時閃出精光。 「當真?愚兄就知道二弟平時最有主意,若二弟能讓愚兄得到這兩名女子,以後我當以二弟馬首是瞻。」宇文遠一聽有辦法,頓時精神大振。 聽到宇文遠的保證,嚴種也是高興萬分,萬榮三公子自然是以宇文遠排在首位,嚴種自許比宇文遠樣樣要強,無奈家世不如人,只得屈居在下,如今宇文遠肯為了兩名女子甘願讓位,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讓嚴種高興。他馬上就在宇文遠耳邊嘀嘀咕咕起來。 宇文遠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沒有馬上答應,遲疑道:「嚴兄,這樣是否太冒險了?」 嚴種激到:「宇文兄,難道你樂意兩名美人就這樣白白離開萬榮縣,自己什麼也得不到?」 起兩女的姿容,宇文遠頓時熱血湧了上來:「干了。 ----------------------------------------------------------------------- 山西浦州刺史府,刺史梁士彥焦急的在府中踱來踱去,梁士彥字相如,是安定烏氏人。從小好讀兵書,頗涉經史。二十歲時就以軍功拜儀同三司,周武帝聞其勇決,自扶風郡守除九曲鎮將,進位上開府,封建威縣公。隨從武帝攻克齊晉州,進位柱國。除使持節、晉絳二州諸軍事、晉州刺史。 周取晉州後,武帝率軍返回長安,齊後主親率六軍而圍之,梁士彥獨守孤城,外無聲援。眾皆震懼。梁士彥謂將士曰:「死在今日,吾為爾先!」於是部下勇烈齊奮,呼聲動地。無不以一當百。 等到周武帝重率大軍解圍,晉州軍民死傷大半,梁士彥妻妾兒女皆上陣守城,見到周武帝,梁士彥大哭道:「臣幾不見陛下!」武帝聞之,同樣落淚,齊平後,梁士彥封郕國公,進位上柱國、雍州主簿。宣帝即位,除東南道行台、使持節、徐州總管、三十二州諸軍事、徐州刺史。 隋代周後,梁士彥為行軍總管,隨韋孝寬平定尉遲迥叛亂,梁士彥非但沒有提升,反而由行軍總管轉為蒲州刺史,刺史之位雖然不差,只是蒲州位於晉、陝、豫交界的邊遠地區,民不過數萬,地疲民窮,梁士彥如何甘心。 當初在周時,楊堅雖然是隨國公,只是身為大前疑,才位於眾臣之首,可是他梁士彥也不差,除東南道行台、使持節、徐州總管、三十二州諸軍事、徐州刺史。單單一個徐州刺史就不知比現在地蒲州好上多少倍,何況他還持節三十二州諸軍事。 梁士彥有時不免會想,若是尉遲迥造反時,自己也跟著呼應尉遲迥,楊堅還能不能當成皇帝,非但不能,恐怕全家都要死於非命,這樣一想,粱士彥心中更是不平衡,好你個楊堅,用過我就過河拆橋,楊素、高穎、蘇威這些人算什麼東西,為何能竊據高位,我梁士彥反而被打發到這個地方來。 「郕公,化政郡公來了。」他地家將梁默走了進來。 梁士彥大喜:「快快有請。」 不一會兒,一陣腳步聲傳來,宇文的身影出現在梁士彥的刺史府大堂,兩人各自抱拳道:「郕國公!化政公!」 待梁士彥與宇文分賓主坐下,梁士彥朝梁默使了一下眼色:「你去外面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 「是。」梁默恭聲應道,梁默是梁士彥的家奴,天生神力,一身武藝更是有萬夫不擋之勇,當初平定尉遲迥叛亂時,軍中諸將挑選勇士,唯有史萬歲能和梁默平分秋色,如今史萬歲已是當朝的四品大將,梁默跟隨梁士彥所立的功勞未必比史萬歲差,卻一直甘意做梁士彥的家奴。 宇文自然也知道梁默的勇名,對於梁士彥有這樣忠心耿耿的武將,大為羨慕:「有蒼頭把守,本公就放心了。」 梁士彥微微一笑,梁默本來是突厥中擒獲的奴隸,突厥人為擒他,損失了數十名好手,本來要處死,自己聽到後,愛惜梁默地勇名,以極大的代價才把他從突厥人手中換回來,只是換回來之後,梁默已經被突厥人折磨的奄奄一息,梁士彥又不惜重金請來名醫,才將梁默從死亡線上了回來,別人就是羨慕也無濟於事。 看著梁默像一截鐵塔一樣將大門把守住,宇文低著頭向梁士彥伸了過去,興奮的道:「郕公,太子出京了,這可是一個大好的機會。」 梁士彥點了點頭:「本公也聽說了,只是你我兩家實力是否太弱了一點?」 「哼,楊堅有功不賞,倒行逆施,又何止你我們兩家,本官與和劉昉、元諧、盧賁、張賓數人聯絡上了,他們也願意和我們聯合在一起,到時平分了這天下。」 梁士彥大喜:「劉昉、張賓、盧賁也就罷了,劉昉不學無術,張賓也只是一州刺史,盧賁雖然以前是楊堅的親信,現在也只是一名五品將軍,元諧可是與楊堅有同學之誼,又位列上柱國,他也願意反對楊堅?」 宇文不屑地道:「上柱國算什麼,正因為他是楊堅的同學,才瞭解楊堅地缺點,既然楊堅可以當皇帝,他為什麼不能當?」 「是極,是極,到時就與他約定三家分天下又何妨?」 宇文搖了搖頭:「不是三家,是四家?」 梁士彥頓時閃過一絲怒氣:「怎麼,劉昉、張賓、盧賁他們難道也想自立一國。」 「不是他們。」宇文掀開桌上的茶懷,沾著茶水寫了兩個字,然後迅速抹去。 梁士彥驚訝的合不籠嘴:「若能將此人拉入我方,起碼也有八成勝算,只是他們家族已是尊寵到極點,何以願意冒險,萬一是故意試探我們,豈不糟了?」 宇文道:「郕公放心,此人有把柄抓在劉昉手中,若是我們失敗,他家族也沒有好事,不過為了慎重起見,我們的詳細計劃不能告訴此人,等到起事後,才逼他站在我們一邊,目前關鍵是將太子抓到我們手中。」 梁士彥點了點頭:「化政公放心,太子一出京,本公就留意他的信息,雖然他突然喬裝潛行,現已失蹤,但有幾個地點他必定會去,洛陽肯定是其一,本官馬上派梁默帶著精銳前往洛陽,一旦發現,馬上就他擒下。」 第三十四章 洞悉 勇一行人在萬榮縣住了四五天,已將萬榮縣的情況大榮縣屬於河東郡,位於黃河邊沿,中間汾河與黃河交匯,河東人文薈萃,春秋時富賈大商頓,漢代絳候周勃,三國名將關羽都是出於河東。 在萬榮縣境內的黃汾兩河交匯處還有一座祠廟,為后土聖母廟,后土聖母即為女媧娘娘,這座祠廟據說是黃帝經鹿之戰打敗蚩尤部落,完成一統華夏後,懷著對祖先崇拜的強烈願望,在母系社會至高無上的女性君王后土生息繁衍過的地方——汾陰廟前村的一塊高地上掃地為壇,因此後世將這裡的后土祠廟尊為海內祠廟之祖。 漢朝時,朝廷把祭祀后土定為國家禮制,明確規定:「汾陰后土三年親郊祠,泰山五年一修封。」大漢分崩離析後,天下紛亂,朝庭的大規模祭祀雖然不曾有,但附近州縣對后土娘娘廟祭祀的香水一直不斷,萬榮縣能如此繁華,得益境內的后土娘娘廟不少。 萬榮縣繁華的另一個原因卻是因境內的大黃牛,萬榮大黃牛體高,身長,骨架大,獅頭,虎腦,四肢粗,比草原流入中原的黃牛更搶手,每年各地到萬榮縣販賣黃牛的商販一直是絡驛不絕,所以萬榮縣內才有如此多的酒樓客棧。 現在是七月,不是販賣黃牛的高峰,若是九月以後,牛販湧進萬榮縣時,縣裡的客棧酒樓都會爆滿,若是碰上三四月份后土娘娘生辰,萬榮縣更是人山人海,後來之人連落腳之處也難尋。 萬榮縣雖然有這兩個得天獨厚的條件。但在周齊分裂時,由於萬榮處於邊境兩軍交戰處,萬榮縣依然不可避免的衰弱,直到齊被周統一後,這裡才不再是邊境,成了內陸地區,宇文成就是那時走馬上任,成了萬榮縣的縣令。 宇文成剛剛上任時,由於戰事地頻繁。萬榮縣殘破不堪,戶不過二千,被評為下中縣,宇文成如今已經在縣令上坐了七年之久,七年時間萬榮由一個下中縣評為中中,人口戶數翻了一倍多,已經算是能吏了。若是宇文成上報朝庭萬榮縣已經可以評為上上縣,恐怕朝庭不是懷疑其作假,就是要豎立成典型,對宇文成加官進爵。 楊勇這幾日帶著侍衛在萬榮縣的大街上轉悠,自然知道萬榮縣不用作假也可以評上上上縣,既如此,宇文成為什麼不上報朝庭實情。要知道新豐縣令房恭懿,只因為政績為三輔第一,皇帝便把房仁懿直接撥為德州司馬,司馬為正五品,與七品縣令相差四級,如果宇文成治理萬榮的政績上報上去,得到朝庭證實,那麼待遇至少也不會比房仁懿差。 在客棧的正廳內。除了兩人把門外,楊勇將身邊的人都召集過來:「大家說說看,對萬榮縣的觀感如何?」 劉虎首先道:「公子,小的以為萬榮縣非常繁華,事情反常即為妖,萬榮縣不過一個中縣,何來如此繁華。」 杏兒在旁邊撇了一下嘴:「小虎子。萬榮繁華還不好嗎。我倒是巴不得大隋處處都有萬榮縣的繁華才好。」 小虎子自然是杏兒給劉虎取的外號。劉虎已經十八歲,兵法武功都大有長進。自認為跟著太子,日後至少也是統領一方大將,這個小虎子地外號非常有損他的形象,只是面對著牙尖嘴利的杏兒,劉虎只得裝作沒聽到。 呂沐霖沉聲的道:「萬榮縣的繁華自然沒什麼不好,只是存心向朝庭隱瞞那就其心可誅,萬榮縣已達到上上縣標準,卻只向朝庭報中中縣,若他按朝庭的標準向每戶收取稅收,每年截留的稅收恐怕早已超過上交地稅收,何況萬榮除了農賦外,商賦恐怕更多,這筆巨額的費用豈不是全落到宇文成手上。」 杏兒拍手叫道:「我明白了,這個宇文成是一個大貪官,公子,那趕快把他抓起來。」 抓宇文成當然不成問題,就憑他隱瞞的那麼多國家賦稅,就足以將宇文成削職為民,再判他個流三千里,去戎守邊疆,何況抓了宇文成,嚴,范兩家也必定會牽扯進去,楊勇到萬榮縣本來就是來抓嚴,范兩名御史把柄的,沒想到還牽了一個萬榮縣令進來,此舉必定會讓朝中官員震駭,不敢再對東宮小覷。 只是楊勇心中卻隱隱有一絲不妥的感覺,彷彿這個宇文成輕易動彈不得,只是卻想不出這種不安來自哪裡,不要說一個縣令,就是一府一州之長官,只要查明他確實有違法亂紀的情況,楊勇也可以當場拿下。 一州一府,楊勇終於知道這種不安來自哪裡了:「沐霖,河東郡郡守是誰?」 「回公子,河東郡郡守為張續。」 「張續,可有此人詳細資料?」 「公子難道懷疑此事張續也捲入其中?」呂沐霖一陣興奮,到萬榮本以為只是小事一樁,沒想到會牽連到一郡太守,大隋地方分州郡縣三級,實際上由於南北朝的混亂時期,州劃分地愈來愈小,大郡的太守比小州刺史的地位還要高,河東郡屬於中郡,太守已是從五品官員,而一些小州刺史不過六品。楊堅已有意將郡去掉,變為州縣兩級,只是目前還沒有大規模實行。 要說郡裡對下面的縣一無所知,肯定說不過去,張續至少也是包庇,或者乾脆是同謀,不過,大隋有一百多個州,三百多郡,呂沐霖能知道張續是河東郡太守已是了不起,任他記憶超群也不可能記得所有官員的履歷,聽到楊勇問話,呂沐霖連忙拿出一本隨身攜帶的書冊翻看起來。不會一兒,呂沐霖臉上現出一絲笑容:「公子,找到了,張續是長安人,曾為道士。其堂兄張賓,開皇元年張賓 獻《開皇歷》有功,張賓被調為華州刺史,則張續則守。」 曆法是皇朝的象徵,楊堅在篡周前,打算以符命曜於天下,好為改朝換代作一些鋪墊,向天下公開徵召有識之士編寫曆法,當時有數人應徵。其中有北齊的歷官劉孝孫,深通天文地劉,劉暉,還有一個就是道士張賓。 當時無論是劉孝孫還是劉,劉暉三人編地曆法都比張賓更符合實際,準確,楊堅偏偏採用了張賓的曆法作為《開皇歷》。張賓的曆法大力宣傳楊堅有帝王之運,劉暉窺破了楊堅的心思,也轉而支持張賓,結果劉孝孫和劉兩人以「妄相扶證,惑亂時人」為由趕出京城,張賓獲得完勝。 天體運行,不為堯存.不以桀亡。張賓的曆法極力迎合楊堅的帝王之道,自然免不了疏漏,卻並不妨礙張賓得享高位,甚至其堂弟也因功受封。 其實張賓武帝時就在朝堂上嶄露頭角,當時周武帝正是採納了張賓和另一個道士衛元嵩之言,於天和四年(569)令佛道二教辯論優劣。 提起張賓,楊勇猛然想起一件事,當初盧賁到東宮訴說高穎等人地壞話。章仇太翼就曾道盧賁與元諧、張賓、劉昉等人過往甚密,想廢了高穎,蘇威等人,這一點也得到暗衣衛地證實,只是自己拒絕盧賁後,卻沒有見到他們再有什麼後續動作,如今一年多地時間過去了。難道他們就此放棄了嗎? 從范。嚴兩名御史對自己地發難。到發現萬榮縣令宇文成隱瞞自己地政績,截留朝庭大量賦稅。宇文成與宇文同族,宇文、梁士彥,崔弘度三人曾受尉遲迥重賄,平定尉遲迥後,這數人都沒有得到應有的賞賜,他們對朝庭是否有怨氣?而宇文成的上司是張續,張續又是張賓的堂弟,張賓與盧賁、劉昉、元諧等人聯繫緊密,這些人野心勃勃的想取高穎,蘇威等人而代之。 將這些人串聯起來,楊勇頓時大為震驚,這些人若是發難,規模雖然遠遠不如尉遲迥的叛亂,但尉遲迥地叛亂畢竟只限於齊地,而華州,蒲州,河東郡完全連成一線,最近的華州離長安不過數百里,可以說是大隋的腹心之地,造成的振動可想而知,何況他們在朝中還有元諧,盧賁、劉昉等人為援。 「你們都下吧,我和沐霖單獨有事談一下。」 楊石,劉虎等人心中都奇怪無比,從呂沐霖說出河東郡太守張續是張賓堂弟後,太子就一直沉默不語,難道太子還會怕一個道士不成,他們哪知道楊勇腦中已轉過了這麼多的念頭。 待眾人都退下去之下,楊勇才把自己的發現用茶水在桌子上劃了出來,呂沐霖頓時凝重起來:「太子,若真如此,那我們就遭了,等於鑽到這些人的中間。」 「所以我們決不能動宇文成,萬一打草驚蛇,這些人暴起發難,區區三百人,就是人人能以一當十,也不夠他們塞牙縫。」 「太子,是不是我們太敏感了,或許事情並不是那麼遭。」呂沐霖還有一些遲疑,他畢竟年輕,雖然聰明,卻沒有經歷過太多爭鬥,不明白為什麼在大隋基業已穩地情況下,有人還敢鋌而走險。 「那你能解釋為什麼宇文成不願升職?萬榮縣能有如此繁華,肯定不是一年之功,張續身為上司,對於萬榮縣難道真的不知?若是知道,為什麼要隱瞞?陞官發財,歷來陞官都是排在前面,若非有更重要之事,宇文成為何不願陞官?」 呂沐霖被楊勇一連串的發問問的瞠目結舌,他頓時心慌起來:「太子,那我們趕快離開萬榮縣。」 「離開之後呢?」 「自然是上報朝庭,將這些人一一抓起來。」 「這些只是推測,除了宇文成,其餘根本沒有證據,怎麼抓?朝庭又如何相信,若是事後抓對了還好,萬一抓錯,你可知會引起多大反應,若只抓宇文成,萬一我們的推測是真,等於直接將他們逼反,會給大隋帶來多大損失?」 「那還請太子先行離開,微臣留在此地調查掌握他們的證據。」 「留在此地未必危險,離開此地反而有可以出事,本宮出京,他們必定收到消息,好在本宮到此地並未驚動過任何人,否則在經過蒲州時就有可能落在梁士彥手中,想必此刻他們正在尋找本宮蹤跡,若是再回蒲州時被人發現,難道憑三百騎兵就能衝出去。」 雖然只是猜測,呂沐霖還是一陣後怕,蒲州和華州之間剛好隔著黃河,若是太子的身份被發現,那真是走投無路。 呂沐霖恨恨的罵道:「暗衣衛真是飯桶,去年一年就花費了二十多萬貫錢財,如此大地事竟然沒有絲毫消息。」 呂沐霖也是急不擇言,暗衣衛縱然得到金錢支持,也不過發展三年,哪會有精力投到縣一級,發現不了萬榮縣之事也不奇怪,不過,楊勇也覺得對暗衣衛應當敲打一下,省得日後不好控制,至少對暗衣衛的負責人袁浩免不了痛罵一頓。 楊勇與呂沐霖還想商議時,劉虎的聲音響了起來:「公子,那個宇文遠又來了。」 宇文遠自從第一天挨了他父親一巴掌後,第二天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不但登門向楊勇道歉,還自高奮勇,借口楊勇等人對萬榮縣不熟,充當起了嚮導,這數天每日都來報道,像狗皮膏藥一樣,攆都攆不走。 楊勇歎了一口氣,只得結束了與呂沐霖的談話:「讓他進來。」 第三十五章 各逞心機 一會兒,一身錦袍,臉上堆滿了笑容的宇文遠就走了還跟著兩個手上提滿東西的家丁,這些東西多是一些珠花,脂粉等女孩所用之物,一進門宇文遠就讓兩名家丁放下東西:「侯爺,小弟又來拜見你了。」 劉虎小聲的嘀咕道:「不要臉,我家侯爺才沒有你這樣的兄弟。」 宇文遠臉皮夠厚,假裝聽不見,臉上的笑容依然不變,楊勇輕聲喝斥道:「怎麼能如此和宇文公子說話,宇文公子到此即是本侯的客人。」 這下宇文遠就想裝成聽不見也不成了,只能尷尬的道:「侯爺出身名門,是我高攀了。」 楊勇不知可否,無論自己是哪個身份,宇文遠確實沒有和自己稱兄道弟的資格,不過,話說回來,對方如此低聲下氣,作為高門大閥出來的子弟,必要的禮節還是要做:「宇文公子客氣了,今天宇文公子過來不知有何事?」 宇文遠一臉討好的笑容:「侯爺,上次兩位小姐說要前往后土聖母廟祭拜女媧娘娘,只是當時天色已晚,今日天氣晴朗,正好出遊,小弟剛好陪同各位前往聖母廟。」說完,宇文遠已經是探頭探腦,眼睛左右轉動,顯然是尋找杏兒和媚兒兩人的蹤跡。 后土聖母廟譽為中國祀廟之祖,以前一直供著皇家香火,兩女聽到過後自然會想去祭拜一番,只是聖母廟位於縣城西南數十里的廟前村,若從縣城前往,非一早不可,否則很可能天黑也到不了,不過倒不用擔心,因為每天經縣城到聖母廟祭拜之人都絡驛不絕,中間可以投宿打尖。 這已不是宇文遠第一次邀請了,從宇文遠第一天接近自己開始,楊勇就知道宇文遠是打兩女的主意,楊勇卻故作不知。雖然這裡是宇文遠的地盤,對楊勇來講,收拾宇文遠就如同收拾一隻蒼蠅,若不是因為對萬榮縣尚不熟悉,根本不會任由他整天在身旁嗡嗡作響。 所謂有失有得,這些天雖然要忍受宇文遠這只蒼蠅,不過,從他嘴中也得到很多情報。宇文遠為了引起兩女的注意,不停吹噓他父親的能量有多大,還有在萬榮縣做過那些事情,楊勇才能在短短數天就將萬榮縣的情況基本掌握。 前幾次宇文遠的邀請楊勇都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這次卻是心動一中,宇文遠是宇文成唯一的兒子,若以前地猜測成真。宇文遠應當知道不少事才對,不過這些事關係到宇文家的生死存亡,宇文遠再怎麼色迷心巧也不會透露,只有擒下他嚴刑逼供才行。 要擒下宇文遠並不是太困難之事,只是若在城中進行,最多只有半天時間,一個不好還會將消息洩漏。若是出城去聖母廟,路上一來一去,耽擱三五天也是正常,有這麼長的時間,包管連宇文遠小時候尿褲子之事也能搾出來。 想到這,楊勇也換上一幅笑容:「那就有勞宇文公子了,只是今日趕路時間已過,路上又需要準備。明日前往如何?」 宇文遠頓時大喜,在城中他同樣有顧忌,最主要還是得不到他父親支持,可是若出了城,這個李侯爺身邊只有十來個護衛,只要自己調來一隊精兵,到時將這些人全都殺了。往城外一埋。神不知鬼不覺。對方就是出身隴西李家又如何,沒有真憑實據。隴西李家也找不了自己的麻煩。 想到這裡,宇文遠馬上心熱起來,他被楊勇連拒了幾次,這次也不知能否請動,根本未作準備,有一天時間剛好佈置:「那好,侯爺,就這麼說定了,明日一早,小弟就過來為侯爺領路。」 楊勇點了點頭,宇文遠還想見兩女一面再走,不過劉虎已經走到他跟前,伸手驅客道:「宇文公子,請吧。」 宇文遠恨恨的瞪了劉虎一眼,他知道這個李侯爺身邊的人沒有一人喜歡他,這也難怪,他第一天的表現任誰都知道他的用意,不過想到過了今天,這些人統統會變成一具屍體,宇文遠也懶得和劉虎計較,眼中閃過一絲譏誚之色,向楊勇抱了抱拳:「如此,小弟就告辭了。」 楊勇臉上同樣閃著笑容:「宇文公子好走,本侯就不送了。」 宇文遠強壓著激盪地心情走出客 ,連客棧老闆向他行禮都毫無所覺,一出客棧,宇文咐自己帶過來的兩名家丁:「你們兩個馬上回家取錢,多買酒肉,咱們到軍營去。」 「是。」這兩名家丁都是宇文遠心腹之人,一聽就知道宇文遠要幹什麼,若是只買酒肉到軍營犒賞自然無事,可是此番公子明顯是要動用兵力,若是對付普通人還好,這次對付之人明顯是老爺看重之人,一人遲疑道:「公子,此事是否要向老爺匯報。」 宇文遠板起臉:「匯報什麼,難道本公子就不能作主,你們聽著,若是誰敢在之前洩漏給老爺知道,別怪我不客氣。」宇文遠自然知道若是匯報給宇文成,絕對不會同意他這種行為。 「是。」兩名家丁不敢再多嘴,匆匆下去。 一個時辰後,宇文遠和兩名家丁親自趕著一輛大車從縣城南門出,車上裝著的是滿滿一大車美酒,在車後還跟著數頭半大的牛犢。現在天氣炎熱,軍營離城有三四十里,若是從城中運肉過去,說不定到了軍營肉就已經發臭,宇文遠一咬牙,乾脆掏錢買了數頭黃牛,到了山上直接宰殺豈不更好。 城南的官道正是楊勇一行人來時的路線,三人趕著大車行進十餘里,從官道下來轉入了另一條分叉的小路進入密林中,又將近走了七八里,三人走出密林,遠處頓時全是連綿起伏地山勢,中間有一條可容兩輛馬車並行的山路,這條山路平平整整,路上偶爾有一兩株小草頑強的生長出來,不過,在陽光的灸烤下,還是蔫蔫的低著頭。 前面全是高山峻嶺,可從路面上來看,這條路卻是經常有人行走,宇文遠三人毫不猶豫的趕著車進了山路,走不到數里,山路前面已被一座寨門擋住,十餘名身穿黑衣的軍士筆直地站在兩旁把守著寨門,見到宇文遠過來,其中兩人笑容滿面的迎了上來:「公子來了。」同時寨門吱吱作響,已經打開。 宇文遠揚了揚手,示意趕車的家丁停下來,笑道:「兄弟們辛苦了,搬上兩罈美酒給大家解渴。」 兩名士兵頓時不客氣,一人從馬車上搬上一罈美酒,向宇文遠道:「多謝公子。」 宇文遠見他們將酒拿走,重新趕路,後面的馬車緊緊跟著,山中不比縣城,他們這些人無事又不准出山,肉還經常在軍需中可以看到,美酒卻是是難得之物,宇文遠一走,守寨門的十餘軍士頓時忍不住拍開酒罈,每人倒上一碗,尋了一些熟黃豆之類,就這麼喝起來。 一名軍士一口氣喝下了大半碗酒,歎了一口氣道:「也不知又是哪家得罪了公子,可憐!」 另一人滿不在乎的道:「你管那麼多幹什麼,有酒喝就不錯了,若非我們守著山門,公子對我們哪有如此大方。」 眾人都是深以為然,這種酒罈都是大罈子,一罈酒就有三十斤,宇文遠的大車上只不過裝了十五壇就滿了,在場的每人平均可夠上五斤,山中地軍士恐怕除了外出的人,其他人根本喝不到酒。 一人邊喝邊忍不住抱怨的道:「我們在山中已經三年了,三年連一次山也沒有出過,若是能出去一次就好了。」 現場頓時安靜下來,一個聲音低聲道:「三蛋,你找死啊,你守著山門,莫非不知道以前那些偷跑出去的人下場,這話你趕緊爛在肚子裡,想也不要想。」 三蛋爭辨道:「我又不是說要自己出山,若是出任務時出山不可以嗎?」其餘人都不接三蛋的話,這頓酒頓時喝得沉悶起來。 宇文遠走過寨門,又繼續走了數里,眼前的道路頓時豁然開朗,露出一大片平地來,平地上一片營房撥地而起,營房前方一隊隊的軍士來回走動,這個山谷是一個葫蘆谷,而葫蘆谷裡既然隱藏著一個二千人地軍營。 難怪宇文成要隱瞞萬榮縣地級別,原來是他要養一支二千人地軍隊,軍隊無疑是非常耗費錢財,若不是萬榮縣繁華之極,就是將一縣賦稅全部扣下來說不定也難予養起這樣一支軍隊。 第三十六章 密令 到明天要去祭拜后土娘娘廟,杏兒和媚兒兩人都是特於她們來說,難得出門一場,自然哪裡熱鬧就願意到哪裡去,何況這些天在萬榮縣街頭,整個萬榮縣的百姓都對后土聖母傳得神乎其神,她們自然願意見識一番。 那些侍衛整天聽到后土聖母的事跡也忍不住想去見識一番,這可是傳說中黃帝所建的祭壇,所祭的又是人類始祖,錯過這次,以後就可能永遠沒有機會,只有楊石不置可否,對他來說,一切都以太子的安危為先。 呂沐霖卻有些憂心:「公子,宇文遠對我們不懷好意,數次鼓動我們去后土聖母廟,屬下已打聽清楚,從縣城到后土聖母廟有將近七十里,中間還要穿過數次樹林和翻躍小山,雖然官道上人來人往,卻不能不防備。」 楊勇笑道:「人算虎,虎亦算人,你忘了剛才本公子的猜測,還有從誰身上打開缺口比得上宇文遠簡單?哦,宇文遠不算虎,只能算一隻蒼蠅。」 呂沐霖想了一下,也想不出有什麼問題,明暗兩隊侍衛加起來有四十人,對付一般的衙役兵丁就是數百人也沒有問題。若是他們知道萬榮縣竟然有一支秘密建立的軍隊,必定不會如此輕鬆。 「與暗衣衛聯絡的如何?」 為了保密,暗衣衛之間除了上下級,彼此都不認識,不過,並不妨礙暗衣衛之間的消息傳遞,暗衣衛有一套秘密辨識所屬關係的密語,對要對上密語,上一級人員就可以對下一級直接調動。 楊勇出行,本來就有撿驗這套密語效果之意,以前是因為行程匆匆沒有來得及和暗衣衛聯繫,到了萬榮縣,馬上讓呂沐霖發出了密語,只是萬榮縣顯然沒有暗衣衛安排的人員,並沒有人與呂沐霖聯繫。呂沐霖只得派遣人員到附近府城聯繫。 呂沐霖搖了搖頭:「屬下已派人前往附近州府發出二級密令,不過,就算消息順利傳遞,最快也需要數天時間,眼下屬下還沒有接到消息回傳。」 楊勇只得罷了罷手:「抓緊聯繫吧,或許他們有更詳細的資料。」 「是。」呂沐霖臉有愧色的退下,若是能早點得到張續,梁彥光他們詳細動向,太子現在就不用陷入左右為難的境況中。 蒲州刺史府內。宇文已經離開了,一支一百餘人的精銳騎兵召集齊備,而在蒲州城外。還有一支四百人的騎兵正等著加入,蒲州只能算是下州,按兵制正規軍不到三百人,梁士彥任刺史之後,依靠原先積蓄的財富和命親兵假扮盜賊。搶劫行商大戶,才勉強維持了一支上千人地騎兵,這次為了劫持太子,一下子出動五百人,算是拼了老本。 這些騎兵都是跟隨梁士彥轉戰各地的精兵,大部分又是靠梁士彥自己出錢維持。完全是梁士彥的私兵,對他忠心耿耿,即使如此,除了主將梁默,其餘士兵也不知道此行要幹什麼,畢竟劫持太子之事太大,梁默並不能保證他的親兵知道此事後,還會如此忠心耿耿。 梁默一身甲冑。手持長,跨上親兵牽來的一匹高頭大馬,翻身上馬,輕輕一碰,馬兒律律的一聲嘶叫,邁開四蹄,出了刺史府的大門,身後的一百餘騎緊緊跟隨。 看著刺史府的一百餘名全副武裝地騎兵出來,街上的行人都紛紛閃開,吃驚的看著騎兵從身邊呼嘯而過。忍不住議論紛紛,不知發生了何事。多是猜測哪裡又發生了盜賊或者其他事情。 望著梁默帶著刺史府家將遠去地背影,人群中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忍不住自言自語:「奇怪,前幾日驃騎大將軍宇文連續在刺史府密談,今天梁默又帶著這麼多人出城,莫非發生什麼大事不成?不成,我的回去問問。」 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名叫裴通,正是梁士彥的外甥,裴氏也是河東世家,隋未時大名鼎鼎地裴仁基,裴寂就是出身河東裴家,裴通目前暫住在梁府,他文武皆佳,梁士彥對裴通很是看重,有意培養成自己的心腹,只是裴通卻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那就是暗衣衛的百戶。 暗衣衛效忠東宮而不是效忠皇帝之事,只有暗衣衛首領袁浩和另外三名暗衣衛副使才知道,暗衣衛是一個在黑暗中的組織,在楊勇沒有登極之前無疑不能暴光,如何保持暗衣衛成員的忠誠就是一個大問題。 光靠金錢和嚴厲地懲罰當然會有一定的效果,不過,沒有目標的組織永遠也無法發展壯大,楊勇在發展暗衣衛之前就有所考慮,直接將暗衣衛定性為朝庭秘密組織,目的是剷除各級貪官污吏和違法亂紀之徒,只是因為需要,他們才不能與各級官員聯繫,也不能公開身份。 這種定性無疑會增加暗衣衛成員許多安全感和忠誠度,尤其能吸引那些對世家和官府腐敗不滿的青年加入暗衣衛,甚至還可以吸收到一些熱血的世家子弟為暗衣衛效力,而且成員一旦被捕,暴露的可能也降到了最低點。 眼下暗衣衛的成績雖然還不如楊勇之意,不過,暗衣衛能在短短數年時間發展到二千餘人,基本上全國一大半州府都有暗衣衛地組織,而且無一暴露,這種定性無疑取了很大的作用。 若是被人懷疑為反對朝庭的秘密組織,像裴通這樣的世家子弟,除非是拿捏住什麼致命的把柄,否則不可能為什麼秘密組織效力,只有為朝庭效力才可以招攬到他們。 裴通一回到刺吏府就直奔向梁士彥書房,刺史府的下人見是表少爺,無人攔阻,到了書房門口,裴通正要敲門入內,書房中傳來梁士彥說話聲,裴通一時好奇,將正要敲門的手縮回。 「薛長史, 諧兒回復如何?」 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道:「回郕公,卑職還請郕公息怒?」 「怎麼,他們不同意?」梁士彥的聲音有點驚怒交加。 「三公子已經同意,他向卑職回道作猛獸須成首。」 「不錯。吾兒也,剛兒又如何說?」 那個中年人的聲音遲疑起來:「二公子,二公子……」 「你照實說來。」 「是,二公子道眼下大隋基業已穩,父親當安享晚年,若是起兵造反,無疑是取死之道,梁家數百人將成齏粉。」 「啪。」地一聲,書房內傳來一聲巨響。有人在桌子重重的拍了一掌,梁士彥咆哮地聲音傳來:「不孝之子,不孝之子。難道他不知道老子若是起事,他可以撇得開嗎?」 裴通聽得心中大震,怎麼也沒有想到舅舅既然是在和別人商量造反之事,房中另一人裴通知道正是刺史府長史薛摩兒,深得他舅舅信任。裴通不敢再聽下去,連忙悄聲的溜走。 梁士彥有五子,長子梁操,小時候就過繼給了他兄長,官至上開府、義鄉縣公、長寧王府驃騎,只是早逝。二子梁剛,現為通政縣公、涇州刺史,三子梁叔諧,現為廣平縣公、車騎將軍,四子梁志遠為安定伯,五子梁務為建威伯。 梁志遠和梁務兩人都在刺史府任職,只有梁剛和梁叔諧掌有兵權,尤其是梁剛。因為平尉遲迥勳,擊突厥有功,進位上大將軍,手中軍馬足足有三千人,難怪梁士彥聽到二兒子不同意起事會發如此大的火。 裴通心亂如麻,剛出梁士彥地內院就迎面與一人碰在一起,他頓時一驚,差點摔了一跤,卻被人扶住,抬眼一看。正是他的五表兄梁務。 「表弟,你怎麼呢。走路好像心神不定的樣子。」梁務放開扶著裴通的手,關切的問道。 裴通如何敢說,只得吱吱唔唔的道:「沒什麼,可能是天氣太熱的原因。」 梁務抬頭看了看天空,此刻太陽才剛升起不久,可是周圍的熱浪已經一浪浪襲了過來,他也罵道:「我早就勸父親在府中修個湖泊,可父親就是捨不得,否則哪會這麼熱。」 裴通成功轉移了話題,又和梁務聊了一會兒急忙告辭,回到自己房中,裴通的心還噗噗亂跳:舅舅既然要造反,他該如何是好,有沒有成功地可能,若是失敗,會不會牽連到裴家? 裴通頭痛起來,若不是梁士彥是他親舅舅,他肯定立馬告發,只是此舉關係到舅舅家中數百口人命,裴通卻不敢輕舉妄動。 「剝,嘩剝。」兩聲敲門聲響了起來,裴通心中一驚:「誰?」 「大人,是我。」門外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裴通趕忙拉開房門,將門外的人一把扯了進來,又朝四周看了一下,見沒有人注意才砰地一聲將房門關上,埋怨道:「你怎麼直接找我,不知道規矩嗎?」 來人正是裴通發展的一個暗衣衛什長,是梁府的一名家將,這名家將當然知道暗衣衛之間傳遞消息是不能直接面對面,一般都是選擇幾個移動的點來傳遞,不過,面對裴通的埋怨,梁府家將一點也沒有不安,他將一張紙條交到裴通手上:「百戶大人,上面傳來緊密地二級密令,屬下才不得不直接面見大人。」 裴通將紙條拿過,上面寫了數行在其他人看來莫名其妙的符號,裴通連忙從床頭上抽出一本厚厚的書來,按照字條上的提示一字一字的翻譯:「速將蒲州剌史府動向匯報。」 雖然是短短十餘字,卻讓裴通看得心驚肉跳,自己剛剛發現舅舅有謀反之意,上面的指示馬上就來到,難道舅舅地謀反朝庭已經知道了,現在只不過是對他考驗而已。 裴通卻不知,呂沐霖發給河東,華州等地的密令也一模一樣,正是因為不知道情況,才要暗衣衛將楊勇懷疑的那些州府都作出詳細的匯報。 裴通再不敢遲疑,將梁士彥要反,而且梁默已帶著大批騎兵出城的消息用密語寫好,交到梁府家將的手上:「你馬上將密信交出去。」 「是。」 家將走後,裴通彷彿作了一次激烈的運動,全身大汗淋漓,心中默默的道:「舅舅,你千萬不要怪我,你做地事不會成功,為了不牽連到裴家,我只得如此。」 萬榮縣內,宇文遠一大早就帶著兩名家丁騎馬來到楊勇所住的客棧,將院門啪的砰砰作響:「李侯爺,李侯爺。」 劉虎將院門嘩的一聲拉開:「吵什麼吵?」劉虎本來就對宇文遠沒有好感,昨夜楊勇又交待了今日宇文遠可能會不懷好意,劉虎對宇文遠自然不會客氣。 宇文遠半夜才從山谷的軍營內趕回,又因為太過興奮,基本上沒有睡著,顯得一臉的睡眼腥松,面對劉虎的喝斥,他只得勉強壓下性子,不與劉虎計較。 媚兒和杏兒兩女聽到聲音,已經從內院走了出來,看到兩女,宇文遠頓時眼睛發亮,急忙上前兩步道:「兩位小姐,小子有禮了。」 雲媚兒還想還一下禮,杏兒扯了她一下,哼了一聲,直接上了馬車,宇文遠心中大怒,偏偏不能形於臉上,憋得頗為辛苦。 楊勇和侍衛也都一起出來,楊勇大聲吩咐楊石:「先去把帳結了。」 宇文遠總算找到表現的機會:「不必麻煩侯爺,我已經與店家打過招乎。」 楊勇微微一笑:「也罷,那就麻煩宇文公子了。」說完,和眾人一起跨上馬背,一行人緩緩向城外走去。 第三十七章 囂張 然現在還是早晨,官道上已經是人來人往,宇文遠的高氣揚的在前面開路,而宇文遠卻是挨在馬車旁邊,彷彿也是一名護衛,官道上的行人看到這群人都是鮮衣怒馬,即使不認識宇文遠之人也主動避到一邊。 走不到二十里,太陽已經掛在中空,陽光直辣辣的照射下來,逐漸熱了起來,路上的行人也開始減少,道路兩旁也由一片片農田變成了山林。 「侯爺,大路太熱,不如我們走小道如何?」宇文遠終於捨得離開馬車旁邊,策騎來到楊勇面前。 雖然兩邊都是山林,只是大路上只是稀疏的樹木,宇文遠已經是汗流滿面,而楊勇身上的汗水也滴答滴答的不停往下流淌,聽到宇文遠的話,楊勇好像意動:「小路當然好,只是能否過馬車?」 「侯爺放心,小路只是少有人走,而且要繞一下道,馬車絕得可以過。」宇文遠連忙保證。 「行,那就走小路吧。」 宇文遠聽得心中暗喜,吆喝了一聲,帶頭朝旁邊的樹林子奔去,其餘人也走下大路,樹林之中果然有路可供馬路穿行,只是路上長滿了青草,顯然是少有人行走。 呂沐霖朝楊石使了一個眼色,楊石的馬落後數步,待眾人進了樹林,在入口處折下幾根樹技擺好之後,才重新進入樹林。 一進林中,一陣清涼地微風吹來。讓人舒爽無比,杏兒和媚兒兩女已經掀開馬車兩旁的車簾,露出她們人比花嬌的面容,宇文遠卻沒有再向馬車的旁邊湊,反而和兩名家丁逐漸擠在了外面。 「唉喲,唉喲。」在林中前進了數里,前後左右再無行人時,宇文遠的一名家丁突然大聲呻吟起來。 另一名家丁連忙跳下馬,將呻吟的那名家丁扶下馬。大聲向宇文遠道:「公子,阿福不行了,恐怕是吃壞了肚子。」 「沒用的奴才。」宇文遠大聲的痛罵:「給我滾上馬背趕路,耽擱了侯爺和兩位小姐拜祭后土娘娘,我扒了你們的皮。」 「公子,我實在疼地厲害,不能走了。要不公子暫時將奴才放下,奴才疼過後再追上公子。」那個叫阿福的家丁應道。 宇文遠裝作遲疑了一下才道:「好吧,你就暫且先留下。」 「啪,啪,啪。」掌聲傳來,宇文遠抬頭一看,那個李侯爺和身邊的十名家將也都停了下來。形成了一個***將他們三人隱隱包圍。 宇文遠一呆,本能的感覺不妙,強作鎮定的道:「侯爺,在下這名家丁肚子疼,在下想讓他留下來暫時休息一下。」 楊勇點了點頭:「肚子疼好啊,總比腦袋掉了強,你說是不是?」 宇文遠茫然不解:「侯爺,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很快就會知道是什麼意思。」楊勇一說完。數名侍衛兩腿一夾馬肚,已分別來到宇文遠和他的兩名家丁面前,沒等三人反應過來,只聽「砰,砰。」數聲作響,三人每人肚子上都連挨了數拳。 「啪。」的一聲,宇文遠已從馬上摔了下來。他地面孔已經扭曲變形。眼中射出怨毒之色。卻還沒有搞清這個李侯爺怎麼會突然翻臉,他強令自己低下頭。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眼中的狠色,心中暗想等下這些人若是落到自己手中,自己一定不會讓他們輕易死去。 「說吧,宇文公子,你找了多少人,準備在哪裡伏擊我們?」 楊勇平淡的話語落到宇文遠耳中卻彷彿石破驚天,勉強忍著肚子上的疼痛:「侯爺,千萬不要開玩笑了,隴西李家雖然是大隋第一世家,可是宇文家也非任人魚肉之輩。」 「誰跟你開玩笑,老實點,快回答公子的問話,否則有你苦頭吃。」劉虎在宇文遠臉前揮了揮拳頭,差點擦著宇文遠的鼻尖而過。 楊勇揮了一下手:「把他們三人帶下去分開審,盡快搞清楚清況。」 宇文遠還想說什麼,劉虎已經扭住宇文遠的手,向一旁拖去,宇文遠拚命掙扎,卻無濟於事,一會兒,三面就傳來噗噗地拳頭入肉聲,還有三人大聲的慘叫聲。 楊勇悠閒的坐到馬車上,身邊伴著杏兒和媚兒兩女,聽到周圍傳來的慘叫聲,雲媚兒有點心軟:「公子,會不會把人打死?」 「打死了才好,這人就像蒼蠅一樣跟著我們,嗡嗡的吵個不停。」杏兒的心腸卻比雲媚兒硬得多。 這些天,一起出門在外,兩女同吃同住,關係倒是好了許多,不再像在東宮一樣,動不動就針鋒相對。 楊勇微微笑道:「放心,他們有分寸,若是打死了向誰問情報。」 慘叫聲一直傳來,這三人算是硬氣,竟然不肯輕易招供,雲媚兒扯了扯楊勇的衣服:「公子,會不會我們弄錯了,這個宇文公子並不想害我們?」 楊勇正要答話,楊石匆匆走了過來:「公子,一名家丁招了,對方埋伏在前方五里處,他們有一百人左右。」 「一百人,好傢伙,這個宇文公子還真有能耐。」此刻楊勇仍然不知道萬榮縣既然會有一支二千人的軍隊,還以為宇文遠叫來地人都是他的家丁,一個縣令有一百家丁已是大大超過規模了:「繼續審,一定要讓宇文遠開口。」 好漢也怕人多,楊勇身邊暫時只有十名侍衛,又有兩名女子要保護,那一百人即使再膿胞,若就這麼迎上去,除非頭腦發暈,素性就在這裡邊審邊等其餘三十人跟上來。 「是。」楊石匆匆下去。 「聽到了吧,媚兒以後切不可濫用同情心,你們都是女子,若是落到此人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雲媚兒想起宇文遠數次盯著自己的貪婪眼神,不由打了一個寒顫,拉著楊勇的手半耍嬌的道:「公子,是小婢想錯了。」 雲媚兒已經快十六歲了,此刻身穿著薄衣,身材凹凸有致,白皙的臉上因為陽光的照射染上紅暈,身子半挨著楊勇,一絲淡淡地處子幽香鑽進楊勇鼻子中,楊勇心中一蕩,只是這該死地天氣太過炎熱,就是想親熱一下也提不起興致。 後面一陣馬蹄聲傳來,整個樹林都一陣輕微地震動,雖然猜到是自己人,兩名侍衛還是連忙迎了上去,不一會兒,段達和三十名騎後出現在楊勇面前,楊勇頓時心下大定。 待段達與眾人拜見完楊勇後,呂沐霖匆匆來到楊勇面前,壓低聲音說了數句,楊勇忍不住驚叫起來:「什麼,你是說小小的萬榮縣養了二千兵馬,而來地一百人都是軍隊。」 呂沐霖本來是想瞞著眾人與楊勇相商,見楊勇說了出來,不再顧慮:「正是,雖然宇文遠不肯說,但另外兩名家丁口供相同,這一百人都是殘忍嗜血之輩,不但經常替宇文遠清除對手,強搶女人,而且遠赴數百里,洗劫商隊,落到他們手中的商隊從無活口留下。」 「難怪,難怪。」楊勇所說的難怪是指這幾年在內陸也經常有商隊遭到攻擊而全軍覆滅之事,萬榮雖然繁華,但要養二千的職業軍隊還是太過吃力,想必洗劫商隊也是他們收入的一個方式,只是商隊在河東從來沒有遭過劫,想必他們知道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朝庭才從來沒有懷疑河東,屢次派軍隊清剿卻找不到蹤影。 「把這三人押上來吧。」 「是。」 不一會兒,宇文遠和他的兩名家丁已經被押了上來,三人臉上都是鼻青臉腫,已經是面目全非。 「宇文遠,萬榮縣私募大軍,足以讓你們全家滅族,你若肯合作,本宮可以許你戴罪立功,饒你一命。」 「本宮?」宇文遠驚疑不定:「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是太子殿下,你還不跪下!」楊石在旁喝道。 「你是太子,哈哈,你是太子。」宇文遠反而大笑起來,宇文遠的兩名家丁卻是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你笑什麼?」 「我笑自己不虧,沒想到有一個太子為我陪葬,老子死了也值。」 楊石大怒,一腳將宇文遠踢倒:「你死到臨頭,胡說八道什麼?」 「胡說,我沒有胡說,再等一個時辰,我帶來的人一旦發覺不對,肯定會追殺過來,就算你們能殺退一百人,那兩千大軍又如何,就算兩千大軍圍不死你們,河東郡還有一萬多大軍,我看你們又往哪裡逃。」宇文遠臉上露出得意之色,一點也沒有階下囚的覺悟 第三十八章 陷阱 宇文遠如此囂張,楊勇的侍衛都面露怒色,楊石更是身上連踩數腳,將宇文遠的頭顱壓得緊緊貼在地上,使他無法張嘴。 呂沐霖卻聽得暗暗心驚,宇文遠無意間透露的消息無疑已確定河東太守張續和宇文家連成一線,如今太子在萬榮縣已是十分不安全,雖然太子的身份沒有暴露,但萬榮縣令宇文成知道自己兒子出動軍隊失敗後,必定會產生滅口的想法。 河東東面是上黨郡,上黨郡的太守雖然不知有沒有與張續勾通,但上黨郡駐紮著宇文的驃騎將軍府,南面是蒲州,蒲州刺史梁士彥也不可靠,而西面是黃河,一時之間不知能否找到渡河工具,就是能找到,此地離黃河還有數十里,到了黃河邊也已經是晚上,無法開船,如今看來只有向北面突圍。 想通這一點,呂沐霖馬上向楊勇建議:「殿下,此地太過危險,不如馬上向北,只要過了汾水,殿下的安全才可無憂。」 楊勇反問道:「那萬榮怎麼辦,任他爛下去?」 呂沐霖急了:「殿下,不要說一個萬榮縣,就是整個河東郡爛,也沒有殿下的安全重要。」 楊勇沉吟不語,河東郡有問題毫無疑問,但是否真如宇文遠所說整郡都有問題,自己一走固然輕鬆,若是導致河東郡和其他州郡產生連鎖反應,大隋再來一次尉遲迥之亂,又如何能安心。 「殿下,快下決斷吧,一切以殿下安危為重。」 「嘿嘿,你們跑不了。」宇文遠抬起頭,吐掉了嘴裡塞著的青草泥巴,有持無恐的道,楊勇告訴宇文遠自己的身份,本來想讓宇文遠吐露實情,沒想到宇文遠認定自己已無活命的機會。不但不肯招供,反而像塊滾刀肉,不時抓住機會冷嘲熱諷。 「你閉嘴!」楊石又是一腳狠狠的向宇文遠踩下,讓宇文遠的嘴巴不能張開。 楊勇向宇文遠的兩名家丁招了一下手:「你們過來,本宮有事問你們。」 兩人頭磕的咚咚作響:「太子殿下饒命,太子殿下饒命!」 這兩人剛才被侍衛一頓狠揍。早已沒有了脾氣,此刻聽到眼前之人竟然是太子殿下,更是嚇壞了,他們平時雖然跟隨宇文遠作了不少壞事,也知道私招軍隊等同造反,只是眼下事發,想起是誅族大罪,不由他們不惶恐萬分。 這兩人一個勁的求饒。卻讓楊勇大為不耐,此刻哪有時間耽擱下去:「你們放心,只要將所知情況一一說清楚,本宮自然可以保你不死,不過,如果有半句慌言,不但是你,就是家人也會連累。」 「真地?」聽到楊勇的保證,兩人連忙抬起頭。 「本宮是太子,要殺你們如殺一螞蟻。又何必哄騙你們,本宮問你們,軍營離這裡有多遠。這些人訓練了多久,有什麼武器?」 兩人不敢隱瞞,爭先恐後的將所知如竹筒倒水般全部說出來,宇文遠差點氣破肚皮,狠不得將兩名家丁的嘴用東西堵上,只是他被楊石的大腳踩在背上。不要說阻止。就是破口大罵也不能。 聽完兩人的訴說。楊勇環顧一下左右:「諸位,眼下只有一百人埋伏在前方五里處。我軍完全可以先吃下這一百人,萬榮縣地大軍在城南數十里的山中,這裡是城西,離萬榮又有數十里,只要不漏掉一人,至少數天之內可以不必考慮萬榮縣的大軍,到時再議進退不遲。」 「遵令。」眾人都明白楊勇之意,若是現在就逃離萬榮縣,那一百名準備伏擊自己的軍士久等不至,必定會尋找,到時發現宇文遠失蹤,肯定會馬上追擊,而若是殲滅了這一百人,即使宇文成知道這一百人沒有回到軍營也是一天之後的事,加上尋找,起碼又需要一天時間,有兩天時間,即使逃跑也可以從容許多,說不定還可以先期調兵剿滅宇文成。 另外二百六十名護衛還在縣城南面,要想將他們馬上調過來不太現實,剿滅這一百人只能靠楊勇身邊的四十名護衛,如果只是擊敗這一百人非常簡單,只是要想全殲而不漏掉一人,無疑困難大增。 五里的路程並不遠,騎馬只要數盞茶的時 方隨時有可能會等不及過來或者派人查看,他們選地好,剛出樹林不遠的兩山中間,只要一堵,楊勇一行人就別想逃走,現在對方雖然暴露,楊勇卻無法繞過去伏擊對方,能做的唯有在這裡設下陷阱,等對方不耐煩時主動走進陷阱中,對楊勇有利的是,對方一直以為自己只有十餘人。 — 道路中間的陷阱很快挖好,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對方一直不見蹤影,好在這條道路本來就少有人行走,楊勇才不用擔心陷阱暴露。 中午最熱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太陽開始西下,前方的樹林終於響起了馬蹄聲,兩名騎著馬的漢子探頭探腦的露了出來,看到路中間停了一輛馬車,微微一愣,兩人毫不猶豫地直奔向馬車,將馬車掀開一看,只是一輛空車,一人喊道:「遭了,一定是對方覺察到了,快回去向大人匯報。」 一人聞言,撥轉馬頭,連忙打馬向後方奔去,另一人則乾脆下馬查看了一下地上的蹄印,然後起身想將馬車推開,只是他的手剛一搭上馬車,「咻」地一聲,一支利箭從樹林中射了出來,那人微張了嘴,發出「呵,呵。」的沙啞聲音,砰然倒地,脖子上赫然插著一支烏黑的長箭。 三個人影從樹林中快速走了出來,二人將屍體抬進樹林,另一人在地上稍微踩了幾腳,將血跡掩蓋了一下,又迅速隱藏起來,彷彿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只有樹林中傳來一聲低音:「還有九十九人。」 不到一刻時間,遠處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一隊騎士以五人並排的陣形駛了過來,這些人臉上都呈現出焦急之色,本來宇文遠只是說請他們對付一個帶有十餘名護衛的富家公子,以十倍地兵力攻之,那還不手到擒來,沒想到對方好像察覺到了,若是讓對方溜走,宇文遠又落到對方手裡,那他們就不用回去了,否則宇文成會殺人不可。 「咿。」看見馬車停在中間擋路,正在急馳地騎士連忙提起韁繩,停下馬來,後面地騎士也有樣學樣,數息時間,正在奔馳的馬隊就完全停了下來,顯得非常訓練有述。 中間一名首領模樣地的喊道:「把馬車推到一邊。」 數人從馬上跳了下來,依言用力推動著馬車,只是這輛馬車明明是空車,卻彷彿特別沉重,數人用盡了吃奶的力氣才推動,馬車剛一移動,只聽轟然一聲大響,接著一陣人仰馬翻,剛才好好的道路中間突然露出一個大洞,數十人措不及防之下,連人帶馬一起掉到洞中,頓時煙塵四起,洞下傳來一片人馬慘叫之聲。 後面幸運沒有掉進洞中的騎士都呆呆的望著眼前突然出來的大洞,那名首領跨下的馬匹後腳已踏進洞中,只聽馬兒律律的大叫數聲,還是從大坑邊掙了出來。 「敵襲,敵襲,敵……」首領脫離了危險,馬上反應過來,大聲叫喊道。 「咻!咻!咻!」沒等首領喊完,無數的箭支已從樹林中射了出來,那名首領喊得最大聲,數支箭直奔他射去。 此人反應卻是迅速,往馬下一躲,已滾到了地上,他的馬卻沒有那麼幸運,噗,噗數聲入肉的聲音,那匹剛剛躲過坑洞的良駒痛的大叫數聲,已是轟然倒地。 「咻,咻!」無數的利箭還在空中飛揚,那些沒有掉入坑中的士卒不時慘叫著掉下馬來,卻只能茫然四顧,敵人彷彿四面八方都有,卻一點也找不出敵人的痕跡。 「下馬,下馬,快,躲入林中。」 在損失了近一半人之後,總算有軍官反應過來,紛紛棄馬想躲入林中,只是林中好的位置早已被楊勇的護衛佔了,哪會給他們機會,他們想進入林中,反而死的更快。 這場戰事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殺,對方在道路中間就像一個個靶子,數輪箭雨之後,道路中間再也沒有一個站著的人了,到處是屍橫遍地,鮮血到處流趟。 「清點人數,不能少了一人。」林中總算傳出了聲音,接著是數十條人影閃了出來。 第三十九章 逃脫 具具屍體被拖了出來,許多人身上都連插著數箭,這謂冤枉之極,本以為手到擒來的肥羊突然之間變成了老虎,誰知道在自己的地盤上還會被人伏擊。 有一些人還沒有死絕,侍衛毫不猶豫的補上一刀,他們不可能救助這些人,還不如讓他們少受一點痛苦,說起來這些人應當也算是大隋子民,只是他們已經走上了邪道,像這些出來伏擊之人每人手上基本都有人命,殺了他們也不算冤枉。 「錚,錚。」數聲兵器相格的聲音傳來,死屍下突然飛起一個人影向一名護衛殺去,幸虧護衛早已料到死屍下還有可能藏著活人,一直保持著高度警覺,才沒有讓對方得手。 只是此人武藝明顯比護衛高了一籌,護衛雖然已有準備,還是被此人殺的步步後退,這人與護衛交手數招,見不能馬上殺死護衛,周圍又有數人圍了上來,心中大急,連忙翻身跳上一匹空馬,打馬便跑,眾人措不及防,竟然被他衝出了包圍。 「嗡。」的一聲弓弦顫動,一支黑色長箭直奔向逃跑的那人後心,那人卻像背後有眼睛一樣,身子一扭,本來射向他後心的長箭射到了他的脅下,噗的一聲,血花飛濺,那人身體晃了晃,卻沒有掉下馬。 「咻,咻」又是數支長箭射了過去,只是那人已經跑出了射程,長箭無力的落在他的身後。 楊勇收起手中的長弓,恨恨的命令道:「追,決不能讓那人逃到官道。」 剛才眾人都在查驗屍體,唯有楊勇有空,才及時射出了那一箭,沒想到還是被對方逃了,若是讓此人逃出去,那麼這次伏擊將變得毫無意義。 劉虎首先怒吼一聲。跨馬追了上去,剛才沒有攔住敵人逃跑的那名護衛也滿臉羞愧的翻身上馬,隨後追擊出去,楊勇怕人數不夠,又命令五人一起上馬追擊,前面的那名敵人已經拐過一道彎,消失在眾人眼前。 逃了一人,眾人心中頓時象壓上了一座小山,只得寄希望於劉虎幾人能將那人追到,不過。該做地事還得繼續做,剩下的人繼續查驗著屍體。果然死屍中又發現了數名裝死的敵人,不過。他們遠沒有第一人的本領,數下交鋒就被護衛殺死,直接丟進坑中。 路中間的大坑其實不深,掉下去的人馬若是站立。差不多與大坑平行,只是裡面斜插了不少尖銳的木樁,只要掉下去,人馬很難有活命的機會,對於坑中的人馬護衛也懶得查驗,只是清點了一下人數。一具具屍體就直接丟進坑中。等下將一起掩埋。 「殿下。查驗完畢,共九十八具屍體。」 楊勇點了點頭。原先射殺了一人,加上剛才逃走的那人,若宇文遠地兩名家丁沒說謊的話,那麼沒有其他人逃脫了:「埋了吧。」 「是。」數十名護衛一起動手,半刻鐘後,整個大坑已經填滿,眾人又將土踏平,這裡少有人行走,只要過個十數天,新土長起草來,誰也不會懷疑大路下竟然埋了近一百具屍體。 杏兒和媚兒兩女有點臉色發白地坐在馬車上,她們是頭一次見到殺人,而且是屍橫遍地的情景,已經大吐了數次,如今這些屍體雖然掩護了,現場依然散發著濃濃地血腥味。 林中的陽光越來越少,天空中已是一片紅彤彤的顏色,太陽已開始下山了,雖然現在是夏天,從太陽下山到真正天黑還有近半個時辰左右,若是不趕快出林,他們今晚只能在樹林中過夜。 「公子,咱們快些離開這裡,好不好。」杏兒完全沒有以前的潑辣,臉色蒼白,一幅可憐兮兮地樣子,旁邊的雲媚兒同樣仰著臉蛋,臉上全是楚楚可憐的神情。 楊勇看得心中一軟,本來這次出來更多的是帶著兩人遊玩的性質,沒想到會碰到這樣的事:「好,咱們先返回官道再說。」 如今時間過去這麼久,劉虎等人還沒有返回,只怕是要讓那人逃了,其實無論劉虎能不能追到逃走地那人,這個后土娘娘廟肯定是去不成,當然不如回官道再作打算。 護衛很快重新給馬車上好馬,趕車地護 了一聲,馬車緩緩啟動,接著越來越快向官道方向前 走到半路,劉虎帶著六人垂頭喪氣地回來,看著劉虎的神色,楊勇就有一種不好地預感:「怎麼,沒有追到?」 劉虎從馬上跳了下來,跪倒在地:「殿下,屬下無能,追之不及,還是讓那人跑了。」 「跑了。」呂沐霖大急:「你們七人追一個受傷之人還讓他跑了,你們知不知道此人一跑會給我們帶來多大的麻煩,若是殿下有事,你們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劉虎低垂著頭,不敢分辨,那人先跑了一段,又熟悉道路,只是他身上有傷,劉虎才能與那人拉近到一箭之地,還向他射了數箭,明明人馬都中了,只是那人一咬牙,轉入樹林中後,劉虎等人的速度就不得不慢下來,三轉兩轉,對方已不見了蹤影,眼看天快黑了,更加找不到人,劉虎只得返回。 楊勇制止了呂沐霖埋怨的道:「好了,此事已不可挽回,我們還是想想該如何辦吧?」 雖然宇文成很想和隴西李家拉好關係,只是這幾天忙碌的要死,宇文突然傳令讓他留意太子的動向,一旦確定,不惜暴露那二千秘密訓練的軍隊也要將太子控制在手裡,雖然宇文成不認為太子會進入他的轄區,只是還是有備無患的好,以至於不得不冷落那位李公子。 這天,宇文成同樣在衙門處理公務,直到天黑才回到自己府第,到了吃飯時卻不見宇文遠的人影,宇文成不由對一名管家道:「去,把公子叫來。」 管家連忙回道:「老爺,公子從一大早就出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 — 「這個畜生,昨晚半夜才歸,今日又不知何時能回,家中已有十幾房妻妾,還不收心。」宇文成罵了一句,卻並沒有在意,兒子夜不歸宿也是常事。 聽到老爺罵自己親生兒子畜生,宇文府的下人連忙低頭,不敢笑出聲來,宇文成的夫人卻不幹,將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擱:「遠兒是畜生,你又是什麼?」 宇文成只得縮了一下頭,不再說話,他的這位夫人姓崔,仍是博陵崔家出身,崔家仍是傳承數百年的大族,如今崔家又與皇室聯姻,崔氏當代家主之女已許配給三皇子楊俊為妃,崔家更上一層,崔氏素來善妒,雖然不是正宗嫡出,卻將宇文成管得死死的,連只有宇文遠一根獨苗也不讓納妾。 管家在旁邊囁懦道:「回老爺,夫人,公子今日不是去青樓宴游,而是陪同隴西過來的李公子前往聖母娘娘廟,需數天方可回來。」 「陪同李公子?第一天若不是老夫在場,這個小畜……」宇文成差點又說漏了嘴,連忙改口:「第一天若不是老夫在,遠兒差點與李公子衝突,今日怎麼會主動陪李公子前往聖母娘娘廟?」 「老爺有所不知,公子自從得到老爺教訓後,知道李家重要,已向李公子陪禮道歉,這數天公子都和李公子在一起遊玩。」 宇文成聽得連連點頭:「那就好,那就好,他總算能聽進老夫的話,做點正事。」 宇文夫人聲音也放低下來:「老爺,遠兒其實頗知大體,他也不小了,該給他做個一官半職,遠兒總是要繼承宇文家家業,不要動不動就漫罵。」 宇文成苦笑一聲,這個兒子頗知大體才怪,但願他不會給自己搗亂就好了,只是夫人的話反駁不得,只得含糊的道:「為夫知道了,過完年就托人舉薦遠兒為官就是。」 吃完飯,宇文成休息了一會兒,剛要睡去,縣府的大門被拍的咚咚作響,宇文成以為兒子又回來了,連忙吩咐家丁:「去,快開門。」 縣府大門吱訝一聲大開,一個衙役闖了進來,嚷道:「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宇文成沒好氣的問道:「什麼不好了?」 「死人,死人。」衙役好像受到驚嚇,說話含糊不清,萬榮縣的治安一向很好,這名衙役還從來沒有死人,激動也是難免。 第四十章 甕中捉鱉 死人,哪來的死人?」宇文成聽到有死人也是一驚。 「回老爺,就在東門外。」 宇文成也顧不得休息,連忙道:「走,帶本老爺去看看。」 眾多衙役和家丁連忙打著火把護送著宇文成向東門方向而去,路上宇文成才得知詳細情況,原來酉時過後,東門值守的兵丁聽到門外突然傳來馬匹的叫聲,接著有人拚命打門,兵丁急忙登城查看,藉著月色和火把勉強看清城下一人騎在馬上,渾身是血,身上還中了兩支明晃晃的箭支。 那人中的明顯是軍用長箭,守城兵丁這一驚非同小可,還以為有人造反或敵軍攻城,如何敢讓那人進城,再說沒有縣令的命令,城門一旦關上也沒有人敢私自開啟,只得派人向宇文成報告。 宇文成聽得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他心中有鬼,不由胡亂猜測,此人是誰,為什麼受傷,遭了,難道是朝庭密探,這麼一想,宇文成頓時急了起來,不停的催著手下加快腳步。 此時東門城頭一片通明,許多兵丁圍在城牆上伸著腦袋往下看,剛才叫門的那人已經支持不住,躺在地上紋絲不動,唯有他帶來的那匹馬不停的發出悲鳴。 「死了沒?」 「不知道,或許死了。」 「要不派人下去看看?」 「不行,沒有縣令大人的命令,誰也不准出城,誰知道外面有沒有敵人埋伏?」 城上的兵丁莫衷一是,直到一聲大喊:縣令大人到,所有兵丁才停止了議論,紛紛讓開一條路,讓宇文成擠到了前面。 「怎麼回事?」 「大人,你看,他就在那裡。」 宇文成扶著城垛,低頭往下察看,只見城下丟了三四支火把正在發出剝剝燃燒的聲音。火光旁邊,一人頭朝下臥著,一動不動,背上兩支烏黑的長箭觸目驚心,此人身上大半已被鮮紅染紅,也不知是死是活。 眾兵丁都望向宇文成,等待他下令,開頭此人還大喊大叫要求開門,要面見縣令,只是眾兵丁問他身份來歷此人卻是一概不答。守城士兵自然不會輕易開門,任由他叫破了喉嚨也無用,慢慢的此人不知是流血過多還是體力不支,聲音逐漸低下去,直到漸不可聞。 宇文成看著城下的人總有一種眼熟的感覺,心中還有一點莫明的不安,只是此人面目朝下。根本看不清楚,甚至身上的衣物也因為鮮血浸染了大半,讓人無從分辨,宇文成心下已同意了衙役的判斷,此人已經死了,流了這麼多血不可能還活著地道理。 「來人,打開城門。把此人抬進城。」宇文成果斷下令。 眾兵丁左看右看,並沒有應令,宇文成大怒:「你們敢違令?」 一人囁懦的道:「大人,非是我等要違令,只是現在是黑夜,城門一開,若是有敵人伏在暗處如何是好?」 眾人對於莫名其妙出現的此人不免有各種猜測,猜得最多的便是有賊寇作亂。這些年,萬榮縣雖然太平,但是周邊各縣卻有不少賊寇出沒的消息,甚至深夜潛入縣城殺人越貨之事也有發生,眾人越猜就覺得越像,城外黑暗的地方彷彿已經潛伏了數不清的賊人,單等一開城門就要殺入縣中。 「胡說。現在天下太平。哪來的賊寇?」宇文成自然知道臨縣出現的賊寇是怎麼回事。其中八九成都是藏在山中的那支秘密軍隊干地。 沒有賊寇,那城下之人又是怎麼回事。眾人心中都是大為不服,只是縣令大人堅持開城門,眾人也是沒奈何,幾人只得戰戰兢兢的下城開門。 城門在吱吱聲聲露出了一絲門縫,接著數門衙役象兔子一樣從門裡竄了出來,抬起地上伏著的人就回跑,連馬也無人順手一牽,幾人一進城,城門頓時光鐺一聲大響,重新關得嚴嚴實實,見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一名衙役在那人鼻子下摸了一把,驚喜的叫道:「老爺,此人還有氣。「 「快,抬上來。」宇文成總覺得此人和自己有關。 數名衙役不敢怠慢,將人抬到了宇文成面前,小心翼翼的將他翻轉過來,大家總算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這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紫膛臉,高鼻隆目,額下留著捲曲地鬍鬚,鬍鬚呈黃色,觀此人相貌,更像是鮮卑人。 雖然隋已代周數年,現在已是漢人的天下,鮮卑人不再高人一等,也沒有了以前的種種特權,只是皇后卻是不折不扣的鮮卑貴人,許多鮮卑人依然是朝庭的高官顯貴,一些漢人長久形成的自卑並沒有完全消除,見到此人很有可能是鮮卑人,許多人都啊的一聲驚叫起來,要知道,就是數年前若是一個鮮卑貴人死在轄區,必定有許多無辜之人要遭殃,如今宇文縣令正是鮮卑人,不知會不會遷怒到他們。 地上之人面目一露,宇文成頓時如遭雷擊,心中一陣翻江倒海:「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他當然認出這人正是山中秘藏著地那支軍隊首領,身份還在他之上,仍是宇文的副將,實際上宇文成只是出錢供養這支軍隊,並無權對這支軍隊節制,當然,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有什麼事,宇文成還是可以讓這次軍隊派人幫忙,這也就是宇文遠為什麼會請動軍隊的原因。 宇文成腦中一片亂麻,也藏著一肚子疑問,他怎麼會出現在縣門外,又怎麼會身深重傷。 「大人,這人要不要救?」一人壯著膽子問道,許多人已經看出宇文成臉色不對。 「快,拿水來,另外趕快去請郎中。」宇文成反應過來後,連忙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眼下必須將此人救 則誰也不知發生了何事,何況一旦山中的軍隊沒有首道會發生什麼事。 當夜,注定了萬榮縣會雞飛狗跳,先是縣太爺由衙役簇擁著向東門趕去,接著不久縣裡的郎中就被衙役在半夜從床上拎起,全部往東門方向趕去。 月色下。萬榮縣城數十里外的地方,一支數百人的隊伍正在趕路,這些人都騎在高頭大馬上,除了馬蹄踏在地上發出地沙沙聲,整個隊伍基本上都上默不作聲,偶爾傳來的輕聲細語,也只是夾雜著快點,小心之類的提醒。 這支隊伍當然就是楊勇和他的護衛,如今楊勇和其他護衛已經匯合,這是一支三百人地騎軍。而且裝備精良,楊勇已決定連夜突襲山谷中的二千叛軍,當初楊勇只帶二千人馬就敢衝向突厥數萬大軍,如今有三百人,沒必要在一個縣城落荒而逃。 支持楊勇冒險的還是萬榮縣這支二千大軍藏身地地形,所謂葫蘆谷,故名思議就是象葫蘆地地方。出口小,中間大,這樣地地形適後藏兵,但一旦讓人堵死出路就宛如甕中捉鱉,兵再多也無用。 楊勇已經從宇文遠的家丁口中問出這個葫蘆谷只有兩個出口,其中一個出口還是山間地小路,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另一個出口雖然大一點,卻也只能容兩匹馬車並排行走,兩旁都是高達數十丈的山坡,很容易將就山谷堵死。 白天雖然逃脫了一人,但此人已經受傷,估計要麼回城,要麼躲起來養傷。決無可能連走近七十里,返回山谷地道理,也就是說他們伏擊失敗的消息至少在今晚不會傳到山谷,只要他們在天亮前先期趕到,將山谷出口堵住,谷中再多兵馬也只能在山谷中困死。 一夜行七十里,並不是太困難。其實宇文遠安排的伏擊人員也是一夜之間從山谷中潛行過來的。楊勇至少有八九成的把握自己的計劃能實現。只是事關太子的安危,眾人依然是心頭忐忑。導致趕路時,隊伍中都瀰漫著一股緊張地氣氛。 「停!」 隊伍依次停了下來,一騎從隊伍前頭奔向楊勇身旁:「殿下,前方十里處就是叛匪藏匿的山谷了。」 楊勇和雲媚兒共乘一騎,馬車太過笨重已經丟棄,聽到匯報,楊勇抬頭看了看天上,月亮還掛在半空中,知道時間還足:「傳令,所有人下馬步行!」 「是。」 「嘩啦啦。」隊伍中頓時傳來一陣下馬的聲音,整個隊伍頓時象矮了半截,開始牽馬慢行。 宇文遠和他的兩名家丁一起在前面帶路,兩名家丁由於配合,都沒有再吃苦頭,宇文遠卻是被五花大綁,嘴裡還用一塊破布塞著,儘管宇文遠心中憤慨,卻是毫無辦法,此刻大概猜到了楊勇的用意,心中更是又驚又怒,後悔的要死,早知道對方有這麼多人,昨天應該全體出動才對。 半個時辰後,眾人已趕到了葫蘆谷的入口,靜靜地伏了下來,而楊勇另外派楊石帶著一個小隊正在繞向山後的另一個山口。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楊勇默默的估算著時刻,兩個出口最好是同時發起行動,就是不能做到同時,時間也不能相差太長,否則就有可能讓對方發現後拚命搶奪出口,所以楊勇才要等待。 另一支五十人的隊伍正行進在山頂上,楊石不停的催促著帶路的宇文遠家丁:「快,快一點。」 山谷中就是叛匪的營帳,從山上往下看,可以看到山谷中間星星點點地火把,這個山谷太大了,從前方趕到後方,至少還需要一個時辰,他們沒有多餘的時間擔擱。 「嘩。」一名護衛只覺得腳下一軟,一塊石頭鬆動向山下滾下,半響,山下傳來一聲啪的迴響,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不覺停下腳步。 山谷中依然靜悄悄的毫無反應,山石落下的情況太過平常,或許是自動脫落,或許是有動物行走,何況山上聽著聲音挺響,其實叛軍宿營之地在山谷中間,離兩旁有一段很遠的距離,他們根本聽得到,倒是讓楊石等人虛驚一場。 見山下毫無反應,眾人放下心來,重新開始前進,不過,腳步不覺放的更輕,楊石也不敢再催。 眼看天空已經快翻出魚肚白,楊勇吐了一口氣,從潛伏地地方站了起來,揮了一下手,數百騎直接從潛伏地草叢中站了起來,大赫赫地向山谷出口走去。 寨門旁點燃著上好的松脂火把,將四周照得纖毫畢現,十數名守寨門地兵卒正在打著瞌睡,馬蹄聲引起來幾名守衛的警覺,一人喝道:「什麼人?」 沒等帶過來的那名宇文遠家丁回答,另一人守衛已經幫他回答了:「還有什麼人,肯定是將軍回來了。」 聽到是將軍帶隊回來,正在打磕睡的守衛連忙都站了起來,排成兩排,他們根本就沒有懷疑過有敵人會來到這裡,這個山谷已經被萬榮縣令親自劃為禁谷,平時除了自己人,連一個村民都不會過來。 兩方越來越接近,終於有人發現不妥,這些人好像都是陌生面孔,衣服也不對:「你們是什麼人?」 回答他們的是一簇急速的箭雨,幾乎是喝問的同聲,站成兩排正想著迎接他們將軍回來的守寨士兵就射得向刺蝟一樣,連一聲警告也沒有發出。 看著這個僅能容兩輛馬車前進的谷口,楊勇長鬆了一口氣,事情其實比想像中還有簡單,這個地方簡直是絕路,即使現在對方就發現了也無法衝出山谷。 「找大石,伐木,封谷!」 第四十一章 進退維谷 文成基本上一夜沒睡,一直守在救回來的那名副將身雖然都沒有射中要害,但他受傷後不但沒有包紮,反而進行了長時間的激烈運動,若不是他身體強壯,早已流血過多死去。 宇文成生怕此人不能徹底救活,錯過了醒來的時間,只得守在旁邊,不得不說,副將的命還是挺硬,在天亮之後醒了過來,副將一醒,宇文成連忙詢問發生了何事,當副將以微弱的聲音將事情說了一遍後,宇文成頓時呆若木雞。 「逆子,逆子。」宇文成忍不住破口大罵,虧自己還以為這個逆子有長進,沒想到如此膽大包天,竟然為了兩個女子就敢私自調兵截殺隴西李家出來的公子,截殺也就罷了,只是非但沒有成功,自己還落入對方手裡,這下麻煩可大了。 兒子是什麼德性,宇文成當然清楚,不用猜就知道定是垂涎李公子身邊兩名侍女才惹得禍,這兩名女子確實長得萬里挑一,可是又怎能和結交李家公子的利益相比。 若是兒子在場,宇文成肯定會命令拖出去狠狠打一場,只是如今兒子在別人手上,而且最擔心的就是萬榮縣的情況已經暴露,這可是誅族的大罪。 正當宇文成六神無主時,那名副將勉強開口叫道:「宇文縣令。」 「本官在。」 「快,快些派人進山調兵,一定不能讓這些人逃脫。」 「是,是,本官馬上辦。」得到提醒,宇文成總算知道現在該做什麼,連忙叫來數名親信,令他們火速趕往山中調兵,同時派人開始追查楊勇等人的下落。 楊勇平靜的站在葫蘆谷出口處一側的山嶺上,身邊是杏兒和媚兒兩女,微風吹來,衣衫獵獵而響。三人宛若神仙中人。 此時楊勇幹的事卻和神仙相差太遠,他的身後已堆滿了護衛們拉上來的大石和滾木,由於守寨的士兵來不及發現警告,整個葫蘆谷的叛軍根本沒有發現谷口已被人佔了,楊勇得以從容佈置,派出一部分人在出口處堆集石塊,大木,又讓另一部分人在山嶺搬運大石到谷口邊上。 如今下面已經堵得差不多了,再要往上堆積石塊就要費力許多,楊勇已命所有人都撤到了山上。 山谷中的叛軍已開始起床了。他們地說話聲隱約可以傳到山上,一隊士兵已向谷口走來,可能是要換崗哨,楊勇的手狠狠往下一壓:「開始。」 「轟隆隆。」無數的巨石和滾木從山上滾下來,砸起無數煙塵,整個山谷傳來一陣搖動。剛想去山谷的那一小隊士卒更是腳下打晃。 「這是什麼聲音?」 「不好,一定是地龍翻身。」 「不對。好像是什麼東西從山上掉了下來。」 …… 山谷中的叛軍頓時亂成一團,紛紛胡亂猜測,轟隆隆的聲音仍舊響個不停,只是他們所處的山谷卻穩如泰山,既沒有天塌地陷,也沒有看到什麼東西掉下,一些人開始平靜下來。總算聽出響聲來自谷口。 一人突然想起了一種可能,喊道:「不好,是不是谷口被堵住了。」 這一喊眾人都是心頭一震,一些心急之人已連忙向谷口跑去,跑到半路剛好碰到去谷口接班的那一小隊士兵,這隊士兵全都驚慌失措,大喊起來:「不好了,不好了。谷口被人堵上了。」 這一喊無疑證實了剛才的猜測,所有人都像炸開了的鍋似地,紛紛大嚷起來。 「是什麼人幹的?」 「快,從後山殺出來。」 這個葫蘆谷的谷口長達數里,最窄的地方只能容兩輛馬車並排而過,雖然大部分地方會寬得多,也不容易堵死。但竟然有人在山上誰也不敢打著從谷口衝出去的主意。 山頂高近百丈。只要上面隨便扔一塊小石頭下來就足可以砸死人。自然想到了後山那條小道,那條小道隱秘無比。又是有一半進入山腹,只要不是山頂塌陷,從上面扔東西並不能堵死,許多人狠狠的想道,等出去之後倒要看看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堵山谷,定要殺的他們死無全屍。 「大人,他們過來了。」 葫蘆谷後方地那條隱秘的小道上,楊石帶著五十人正虎視眈眈的看守著,由於谷口遲遲沒有動手,他們已經休息了一段時間,谷口處轟隆隆的聲音一傳來,所有人就知道這條小路馬上就會迎來叛軍,一個個都睜大著眼睛盯著。 這條小道彎延曲折,最寬處能容四五人通過,最窄處卻僅能容兩人通過,這才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說。 「快,快。」小道上排成了一條長龍,無數的人頭顫動。 看著這些急急忙忙趕上來的叛軍,楊石心中古井不波,手向下一壓,一塊數人合抱的大石被兩名護衛用力一推,石頭慢慢沿著小道滾了下去,由緩到急,越滾越快,最後簡直如奔馬般迅速,發出巨大地聲響。 小道最前面的叛軍聽到聲響,連忙抬軍一看,只一塊磨盤大小的石塊彷彿從天而降,直向他們逼來,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不要說是血肉之軀,就是一塊鐵板被這樣的大石撞上一下,恐怕也要凹陷下去,人撞上哪有活命的機會。 「媽呀!」許多人大叫起來,轉身就向後跑,只是後面全是人,根本無法跑動,山道上頓時亂成一團,一些人卻是腿腳發軟,連跑都不知道,呆呆的看著石塊離自己越來越近。 「轟。」石塊撞在一個突起來的彎道上,接著一偏,離開山道,直往山下掉下,良久,一聲沉重的巨響從山下傳來,叛軍卻是虛驚一場,這塊石頭雖然聲勢驚人,根本沒有傷到任何人。 「啊。」一聲慘叫傳來,卻是一 被自己人擠出山道,向山下摔去,噗地一聲,掉下去頓時沒有了聲息。 山上的東宮護衛看到石頭沒有造成殺傷,又將數塊石頭推了過來。 「快退。快退。」雖然剛才那快石頭沒有傷到人,卻已將前面眾人的膽嚇破,如何敢再留在原地等山上的石頭砸下來,只是這條山道長達數里,一時之間,後面的軍士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還在往前方擠,等消息傳到後來時,後隊也拚命重新撤到山谷。 見到叛軍狼狽而退,山上的東宮護衛都縱聲大笑。楊石並沒再命令將石頭推去下,山谷中有二千人,殺幾人無濟於事,這裡只要困住他們就好,何況即使將石頭推下,也大有可能還沒傷人時就掉到山谷,不如不推。 副將大人不在。山谷中還剩下四名平行地幢主,聽到前後兩條路都堵死了,頓時一個個臉色發白,作聲不得,他們連敵人是誰,何以對山谷如此熟悉,一概不知。又如何能拿出應敵之策。 一人勉強安慰道:「山谷中糧食足夠半年用有餘,難道對方能圍山半年之久,多半圍不了就會撤軍,到時我們自可出谷。」 谷口處轟隆隆地巨響已經停了下來,谷口堵截地高度已有數十丈之高,數百名護衛守在山頂兩側,隨時等著對方衝出來時再往下砸上滾木石,沒想到對方根本是毫無反應。連派人試探一下的動作都沒有。 又等了一段時間,楊石那邊已派人傳遞過來消息,山谷中地叛軍見小道上也有人防守,馬上就退了下去,根本沒有衝擊的意思。 這種情況讓眾人都面面相覷,本來以為對方必不甘心被困,肯定會派兵衝擊。楊勇已作好了一切準備。對方卻突然不來了。這種感覺讓人說不出來的難受,彷彿困住的自己一樣。 太陽越升越高。陽光毒辣辣的曬在山嶺的護衛身上,護衛們全身甲冑,一個個已經汗流浹背,山谷中的叛軍依然沒有出來打開谷口地意思。 「殿下,陽光太熱了,不如讓軍士們到陰涼處暫避,山上只留數人看著就行。」呂沐霖向楊勇建議道。 楊勇看了看周圍的軍士無一不揮汗如雨,就是杏兒,媚兒兩個丫頭跟在他身邊也是大顆大顆的流著汗水,點了點頭:「也罷,告訴將士們,甲冑不能脫,要隨時準備作戰。」 「是。」 聽到可以到陰涼處躲藏,眾人哪還顧得那麼多,命令一下,山頂上的眾人紛紛躲到大樹下。 眼看中午都要快過去了,山谷中叛軍依然沒有一點衝出來的意思,楊勇和呂沐霖,段達等人反覆商議都猜不出對方打的是何主意。 雲媚兒手上拿著一份乾糧,悄聲來到楊勇身邊:「公子,吃點東西吧。」 楊勇這才驚覺起來,原來已經到了中午,他沒有接雲媚兒手中的乾糧,而是吩咐道:「把宇文遠帶過來。」 「是。」 不一會兒,五花大綁地宇文遠就被押了過來,他此時的神情比以前委頓了許多,由於他的不合作,護衛們沒少給他吃苦頭。 「宇文遠,本宮問你,這山谷除了兩個出口是否還有其他出口?」 「其他出口?」宇文遠自然知道這個葫蘆谷除了兩條出口外並無第三條出口,聽到楊勇的問話心中卻是一動,他對楊勇恨之入骨,巴不得讓楊勇頭痛,眼睛轉了數下:「當然有,你們等著,很快谷中的軍隊就會出來,到時你們一個也逃不脫。」 「快說,出口在哪裡?」一聽真有其他出口,劉虎頓時急了,手中的長刀已架到宇文遠的脖子上。 「哈哈,你有種就殺了我,我會在陰曹地府等著你們。」宇文遠大笑起來,根本不以劉虎手中地長刀為意。 劉虎的臉氣得通紅,他一直自責沒有追到那名逃跑的敵人才害得太子要冒險,如今見宇文遠如此頑固,手上的刀一緊,宇文遠脖子上頓時滲出細細的血珠,宇文遠感到一陣刺痛,頓時停止了笑意,不過,臉上依然是不以為然的神色。 呂沐霖低聲喝道:「劉虎,把刀收起來。」 「錚。」劉虎不甘的將刀插入鞘中,用腳狠狠的踢了宇文遠一下:「你等著,早晚要讓你死在我刀下。」 楊勇皺了一下眉頭,劉虎如此威脅,這個宇文遠更加不會合作,只是卻不好當著宇文遠喝斥劉虎,只得揮了揮手,讓人把宇文遠重新押下去。 宇文遠押下去後,楊勇對宇文遠地家丁又問了一遍,宇文遠的家丁賭咒發誓山谷中再無第三個出口,回想起宇文遠說話時眼神閃爍的情景,楊勇基本上排除了山谷中另外有出口的可能。 「殿下,我們攻又不能攻,對方又不出來,三五天還好,對方若是一直如此,我們如何是好?」段達粗聲的問道。 是啊,堵住了對方,又何嘗不是堵住了自己,只是無論如何,楊勇也不可能拿三百護衛與對方二千大軍硬拚,本以為對方會著急搶出口,那麼倚著地利優勢給山谷中的叛軍大量殺傷後,再行逼降也不是沒有可能,現在雖然圍住了對方,但對方好像完全不急,那麼急的反而是自己,自己根本沒有時間耗下去。 「本宮問你,谷中還有多少存糧?」 「回太子爺,谷中存糧甚多,老爺每半年才運一次,現在距上次運糧之日不足一月。」家丁老老實實地回答。 「半年。」楊勇更是心涼,不要說半年,就是半月也沒有時間,沒想到圍住叛軍後,進退維谷地反而是自己。 第四十二章 進城 對方不出來,大家說說,該怎麼辦?」楊勇的目光掃 眾人搖頭,對方不出來,除非自己進去,要不就逼對方出來,逼人出來最好的方法無非是水淹火燒兩種方法,可惜山頂上的水只有一條小溪,至於火麼,雖然現在天干物燥,只是山谷陰涼,下面多是平地,又有溪水流過,若是冒然放火,恐怕沒往下燒,反而會燒向山頂,這才應了引火燒身之語。 「大人,要不投毒吧。」總算有一名護衛提出建議。 「投毒,哪來的毒藥,又怎麼投?」這名護衛一說完,馬上就有數人反對,小批量的毒藥還可以從藥店買來,要兩千人中毒的毒藥從哪裡找,何況谷中的水源並不是從山嶺流入,而是在半山腰有一口清泉,根本無法從水源投毒,即使有毒藥也無法投。 這條提議本來就異想天天,被否決也是正常,那名提議的護衛並無沮喪,只是除了硬拚,大家再也想不出其他辦法。 遠處谷口前方的道路上出現了兩名探頭探腦之人,看到谷口被堵住,他們顯然大感意外,正要轉身離開,雲媚兒眼尖,叫道:「公子,山下有人。」 眾人轉眼向山下看去,果然見到兩人轉身就跑,劉虎率先打馬追了下去:「殿下,卑職把他們抓回來。」 不一會兒,兩個家丁模樣的人就被劉虎和幾名護衛從山下提溜了上來,一把將他們摔到地下。兩名家丁看著這些人明顯不是谷中軍士。心中疑惑不解,卻知道不妙,面上不由帶著驚恐之色。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到這裡,快說!」數名護衛大聲喝問。 兩名家丁支支吾吾,一名家丁壯著膽子道:「好漢,不,官爺。我們只是附近的村民,偶然路過這裡,求官爺放了我們。」 這名家丁一說完,跟隨宇文遠地那名家丁已經叫了起來:「他們是宇文老爺身邊地人。」 兩人頓時面如死灰,知道再也瞞不過去,呂沐霖使了一個眼色,示意護衛將兩人分開詢問。互相印證,兩人見識破身份,又不知對方會說多少,不敢隱瞞,對護衛詢問都一五一十的交待, 這兩人都是宇文成的心腹,比宇文遠的兩名家丁又知道的更多,劉虎聽到逃走的那人竟然是谷中叛匪的頭領之後更加懊惱。同時也隱約知道對方不向外衝擊的原因,首領不在,恐怕谷中四人誰也不服,都不想派自己地部下先送死,只得寄希望於首領回來發現山谷被圍後,會另外調大軍救援,才會形成如此微妙的局面。 「問一問他們。平時宇文成和河東哪些縣令關係最好。哪些縣令不和?」儘管河東太守張續已確定有問題。楊勇現在還是不相信河東各縣都會有跟隨張續造反之心。 「是。」呂沐霖下去不久就回稟:「回殿下,據兩名家丁交待。宇文成常和臨,榮河兩縣來往,至於不和,稷山縣令有一次遭到盜匪襲擊,懷疑盜匪是來自萬榮,只是宇文成堅決不承認,派遣的捕快越境,雙方鬧的很不愉快,至於其餘各縣,宇文成來往不多,也不曾交惡。」 楊勇扭頭向後:「把地圖拿來。」 雲媚兒連忙從包裹中拿出十數張簡易的地圖,將包括有河東郡的那張地圖交到楊勇手中,甜甜的道:「公子,是這張不會錯吧?」 此時地地圖被視為國家機密,非朝庭重臣根本就看不到,若是普通人膽敢偷看或繪製地圖,那都是殺頭大錯,不過對於楊勇來說自然不是問題,出巡時早已準備好各處地圖以備查詢,這些地圖雖然粗糙,但大至的方位不會錯。 楊勇接過地圖,讚許的道:「不錯,就是這張。」 地圖顯示萬榮正處於河東郡中部,臨,榮河兩縣位於河東郡西南面,靠近蒲州,而稷山縣卻是位於河東郡北部,更靠近汾州,稷山縣往東,還有曲沃,絳,聞喜等縣,與絳縣相接的就是上黨郡,宇文驃騎將軍府所在之地。 楊勇重重的指了指萬榮:「本宮亮明太子儀仗,直接進駐萬榮縣如何?」 「什麼?」眾人都是呆了呆,進入萬榮縣後,萬榮縣種種跡象表明了此地危機四伏,眾人多是想讓太子脫離這個險境再說,根本沒有想過太子亮明身份之事。 如今萬榮的最大危機已經解除,至少這兩千大軍暫時無法從山谷中衝出來,以萬榮縣的衙役,只要楊勇身邊分帶數十人,他們根本無法和太子護衛抗衡,雖然縣裡還有府兵,可是府兵需要臨時召集,沒有一定的時間根本召集不到,何況面對太子儀仗又有多少人敢衝擊還難說,畢竟一般普通地衙役,府兵不會主動想造反。 「殿下,現在萬榮縣並無多少人馬,宇文成並不知李公子就是殿下,不知道他的不臣之心已經暴露,殿下若要進入萬榮容易,或許宇文成恭迎殿下入城時還會暗中竊喜,只是殿下拿下萬榮又有何用?」呂沐霖不解的問道。 「拿下萬榮有何用,因為本宮不想大隋再來一次大亂,只要本宮亮明太子身份,就可以派人召張續,梁士彥,宇文等人到萬榮縣進見,到時直接將他們逮捕,自然可以消除一場兵禍,就算不能將三人全部逮捕,至少也可以減少內亂的規模。」楊勇平靜的道。 除了張續,梁士彥,宇文三人,其實現在懷疑有反意的還有張賓、盧賁、劉昉、元諧等人,只是這些人除了一個張賓有兵權外,其餘人都是京官,若沒有外圍的配合,京官根本掀不起風浪。張賓暫時無法顧上。至於其他 勇暫時不必把他們計算在內。 「殿下,此舉還是太過冒險,若張續,梁士彥,宇文等人帶兵來犯又如何?」呂沐霖還是不放心。 「他們仍是大隋地臣子,如何敢帶兵來犯,何況萬榮縣有他們二千大軍。至少張續必定會放心前來,只要拿下張續,河東郡群龍無首,誰敢造反,就是梁士彥,宇文兩人帶兵前來,能帶多少人馬。只要調集河東郡地兵力,足可以對付兩人,何況本宮可即刻派人前往汾州調兵,萬榮縣城高牆厚,守上數天也不成問題。」 張續雖然有反意,只是他還沒有造反,只要沒造反就會有顧慮,楊勇正是抓住張續這一弱點。引他上釣,只要拿下張續,楊勇就不用擔心自己地安全,至於宇文和梁士彥兩人則只能憑運氣,不過,梁士彥有沒有參予進去,楊勇還不能肯定。若是梁士彥沒反。只對付宇文一人更是容易得多。 西邊太陽開始下山了。萬榮縣南城的兵丁正要關門時,前方一支騎兵激起一陣煙塵。潑剌,潑刺地趕了過來,馬上的騎士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甲冑當中,夕陽下反射出金屬的光澤,前方一面數丈高的黑色旌旗獵獵飄揚,這面黑色旌旗左右各有四面描著虎豹的旌旗。旌旗之後,是一輛裝飾豪華無比地馬車,馬車上堅起一柄青色的大傘,整個隊列行進速度並不快,只是氣勢森嚴無比,雖然只有一百人左右,卻彷彿是千軍萬馬。 萬榮縣無論是城上城下,士兵百姓,看著這一支直奔向城門而來的騎兵都呆了,許多人心中忍不住呻吟一聲,天哪,這是哪裡來的兵馬,如此威武雄壯。 不過,無論從旗幟還是來人的軍服上,都可以輕易分辨出是大隋自己的軍隊,倒是沒有引起騷亂,一名兵丁捅了捅看得發呆的上司:「大人,要不要關城門。」 那名頭目模樣地人啪的一掌打向手下:「關什麼城門,有大官過來了,你想找死啊,快把大門打開,迎接大人的到來。」 「是。」挨打的士兵不敢出怨言,老老實實的和數名同伴將剛剛關上一點的城門重新打開,然後所有兵士都努力的站得筆直,等待著過來的大官檢閱。 整個騎兵方隊越來越近,一種壓迫式地感覺撲面而來,加上整齊的馬蹄聲,彷彿要將眾人的心都震出來,眾人更是駭得連頭都不敢抬起。 「吁。」一聲吆喝聲傳來,眾人只覺得一陣勁風刮起地上的黃沙撲面而來,接著剛才如響雷般的馬蹄聲一下子消失不見,彷彿剛才看到的那一隊騎士只是錯覺,根本就沒有過。 城門口的士兵連忙偷偷地抬起頭向前看去,只見一隊整整齊齊地騎兵已經停在跟前,雙方伸手可及,這些騎兵以居高臨下地氣勢正在對他們冷眼觀看,中間一人冰冷的聲音傳來:「你們這裡誰是頭領。」 「大人,卑職正是城門衛,請問來地是那位大人?」萬榮縣的南城門衛戰戰兢兢的站了出來。 「快通知你們縣令,太子殿下到。」 「我的媽呀。」城門衛心中大叫了一聲,他只是一個未入流的小軍官,連從九品都不是,聽到來的是太子,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連忙跪倒在地:「卑職參見太子殿下!」 其餘人等也恍然大悟,連忙跪倒在地,大聲嚷道:「參見太子殿下。」 剎時間,城門口跪倒一大片,人人心中都是又驚又喜,沒想到今天可以見到太子,日後老了也有向兒孫吹噓的資本,沒人敢懷疑有人冒沖太子,單是那旌旗就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打,何況如此精銳的儀仗,除了太子又有誰敢用,只是這裡兵民都有,叫聲未免參雜不齊。 「免禮。」楊勇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來,充滿了威嚴。 「謝太子殿下。」又是一陣參雜不齊的聲音,眾人才敢陸續起身,那名南城衛連忙捅了一下身邊的一名兵丁:「土蛋,快,向縣令大人報告,太子殿下駕臨萬榮縣。」 得到吩咐的士兵連忙撥腿就向縣中跑去,路上也不知跌跌撞撞了幾跤,才找到了匹騾子騎坐,等到了縣府門外時,那匹騾子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連忙跳下騾子,拚命的打門。 宇文成正坐在府中焦急的等待派出的家丁回來報告,聽到有人打門,急匆匆的命令領進來,見到不是自己的家丁,而是一名身穿普通守城士兵衣服的兵丁,不由一怔:「你有何要事,趕快奏來,不然擅闖本縣府衙,當心吃大板。」 那名叫土蛋的兵丁連忙嚷道:「不得了,不得了,縣尊大人,太子殿下來了。」 「什麼?太子殿下,你說什麼胡話。」宇文成聽得差點跳了起來。 「大人,真的是太子殿下。」見縣尊大人懷疑,土蛋連忙將楊勇的威勢形容了一番。 宇文成聽完土蛋的形容,心中已確定是太子無疑,心中馬上轉過無數念頭:「前幾天還以為太子不可能到萬榮縣,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只要擒住太子,那個李公子又何足道哉,真是天助我也。」 他越想越高興,馬上吩咐:「快,快給本官更衣,準備軟轎。」說完,馬上覺得不妥,連忙改口:「準備快馬,馬上迎接太子。」 整個縣府內頓時忙成一團,等宇文成穿好了官衣官帽,他的家丁已牽來數匹快馬,宇文成跨上快馬,在數名家丁的族擁下,「潑剌,潑剌」的向南門趕去。 第四十三章 輕擒,釣魚 文成行進到了半路就與楊勇的儀仗隊相遇,見整個隊嚴,旌旗招展,宇文成不敢衝撞,連忙翻身下馬,在一側高聲叫道:「微臣萬榮縣令拜見太子殿下。」 「停!」前方一名騎士大喊了一聲,整個行進的隊伍「踏踏」數聲,頓時凝立不動,中間一個聲音傳來:「原來是萬榮縣令,前方引路吧。」 「是!」宇文成雖然聽著聲音好像有點耳熟,卻不敢多想,重新上馬,朝縣府方向引路,城中街道上的居民都是探頭探腦出來望著整個威武的隊伍,心中嘖嘖稱奇,不虧是太子的儀仗。 到了縣府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整個縣府掛滿了燈籠,迎接太子的到來,得到消息的縣丞和縣尉兩人已守候在縣府大門口。 縣丞掌文書和倉獄,縣尉掌治安捕盜之事,縣尉大縣為二人,分戶曹和法曹,中縣及下縣僅有一人,萬榮只是中縣,所以縣丞和縣尉都只有一人,萬榮縣丞姓黃名梁,年過六旬,已垂垂老矣,縣尉姓苗名猛,卻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大漢,一身肌肉緊繃,一看就知道孔武有力。 見到太子儀仗過來,黃梁和苗猛兩人也急忙跪伏旁邊行禮,只是他們兩人的待遇比宇文成卻差了許多,太子的護衛對他們理也沒理,直接從他們身邊進入縣府。 見到太子儀仗隊完全進入縣府,黃梁和苗猛兩人才連忙爬了起來,相視苦笑了一下,卻是無可奈何,兩者的地位實在相差太大,太子不理他們也是應當。 黃梁年齡大了,剛才跪了一會兒,雙腿已經微麻。這一起身頓時打了一個跌蹌,苗猛連忙將他扶住:「黃大人,當心一點。」 黃梁連忙向苗猛拱手為禮:「多謝苗大人了,若非苗大人相助,老朽非摔跤不可。」 苗猛呵呵一笑:「你我份屬同僚,應該的。」卻是壓低聲音道:「黃大人,你看這次太子殿下駕臨萬榮縣,是禍是福?」 苗猛雖然看上去四肢發達,卻不是蠢人。他作為縣尉負責治安,捕盜兩職,位置重要無比,宇文成幾次想換成自己腹心之人卻找不到機會,只得將縣尉之職削到最弱,萬榮的治安也一直良好,苗猛找不到理由擴張縣尉職權。只得向宇文成投靠,宇文成才勉強容下了他。 至於黃梁此人,仍是萬榮本地人,在縣衙數十年,從小吏做到縣尉。可以說是根基深厚,宇文成雖然強勢卻不好輕易動他,黃梁也深知為官之理。甘當一個木頭人,在縣丞位置上一事不理。一副混吃等死的樣子,若是在其他縣。像黃梁這樣的人早已革職查辦。在萬榮縣卻正符合宇文成的要求,雖然無權。位置卻穩當無比。 黃梁翻了翻渾濁地眼睛:「苗大人,你說什麼,太子殿下到來,自然是萬榮縣上下的福份。」 苗猛不由暗罵:「老滑頭。」他們身在局中,自然知道縣令宇文成很不對勁,尤其是苗猛,隱約知道了谷中藏著兵馬之事,只是一來沒有證據,二來他就是想向上告也無門路,得罪了宇文成,一不小心,他這個小小的縣尉就死無葬身之地,如今太子突然不打招乎就駕臨萬榮縣,即使太子沒有看出萬榮縣有問題,萬一宇文成有不軌之心,那時他是跟隨宇文成還是不跟隨為好,想到這裡,苗猛打了一個寒顫。 「你們兩個快點,太子殿下召見你們。」 兩人連忙抬頭一看,只見一隊十人的軍士向他們的方向走來,正是剛才過去的太子護衛,和他們說話的是當中一名護衛頭領。 「是!」兩人不敢怠慢,顧不得再想是禍是福,連忙向縣府內堂走去。 兩人剛走數步,身後傳來了一陣吆喝聲,以及大門的吱吱響聲,苗猛扭頭一看,原來這隊太子護衛已代替了縣裡的衙役守在大門口,而原先守門之人卻被趕到一旁,縣府地大門正在緩緩的關閉。 這怎麼像是關門打狗,苗猛心中突然冒出這個念頭,急忙搖了搖頭,將這個念頭驅散,緊跟在黃梁身後。 內院中,巨大的油燭點了起來,照得整個內院亮如白晝,整個內院中原先的僕人已被楊勇的親兵驅趕到外面,只有宇文成留在院中,不過,一看到馬車中走下來的三人,宇文成頓時目瞪口呆,三人中男的英氣勃勃,女地嬌艷無比,這當然不是宇文成震驚的原因,他手顫抖著指向楊勇:「你是李公子?」 「大膽,太子殿下出來,還不下跪。」兩旁的護衛大聲喝斥。 宇文成腦中一片空白,腿一軟跪了下去,心中驚駭萬分,反覆念道:李公子怎麼會是太子,李公子怎麼會是太子? 「宇文成,你好大的膽子,私瞞國家賦稅,供養私兵,縱容兒子行兇作惡,你說,該當何罪!」 被這麼一說,宇文成 了出去,從地上站了起來,雖然忍不住雙腿發抖,卻道:「既然殿下都知道了就不該自投羅網,本縣已派人進山調兵,只要大軍一到,就憑殿下區區百人,恐怕護不了殿下的安全。」 眾人看著宇文成都默然不語,眼神中分明流露出一種看白癡地意思,谷中大軍已被困住,對方龜縮不出,二百人守和三百人守並無兩樣,眼下太子身邊只帶一百人過來,其餘二百人自然可以守住谷口,宇文成想靠谷中的軍隊來救他,無異於癡人說夢。 宇文成看了眾人的反應,心中大感不妥,只是卻不知這不妥在何處,正要再說,黃梁和苗猛已來到,他心中一動,大聲喝道:「苗縣尉,此人假冒太子,你趕快出府召集縣衙兵丁把他拿下。」 苗猛被說地一愣,疑惑的望著楊勇,黃梁卻根本想也不想,率先跪了下去:「微臣萬榮縣丞黃梁參見太子殿下。」 苗猛也馬上反應過來,想起剛才護衛接管府門地情形。連忙跪下,高聲叫道:「微臣參見太子殿下。」不管眼前這個太子是真是假,現在對方已控制了全府,若是反抗只要死路一條。 看著這兩人,楊勇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之色,看他們的反應倒像是沒有和宇文成同流合污,雖然有些奇怪,對眼下地局勢來說卻是好事,雖然憑據武力將宇文成不費吹費之力逮捕。只是若沒有人協助,一旦城中騷亂,一百人根本不足矣應付,而有了本地衙役地協助,事情則好辦了許多。 「本宮問你們,宇文成陰蓄私兵,私扣國稅。指使私兵裝成盜匪濫殺無辜,你們可曾參與。」楊勇地話說到後來不覺語氣森然。 二人大吃一驚:「太子殿下,卑職等人確實不知,還望殿下詳察。」 劉虎從外面扛著一名身上綁著白綾之人大步走了進來,將此人重重地丟到了地上。那人唉喲的呻吟一聲,身上頓時又滲出血來:「殿下,這名逃犯就在府中。這次他總算沒有逃掉。」 楊勇鬆了一口氣,此人若是逃了終究是一個麻煩。擒獲了最好,向劉虎吩咐道:「去。把宇文成家中所有人收押。」 「是。」 不一會兒。數十名僕役和婦儒哭天滄地的從後方押了出來,看到宇文成站在一旁。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婦女搶了出來:「老爺,老爺,我們犯了什麼罪,太子殿下要如此對我們?」 宇文成臉色抖動,大聲喝道:「本官沒罪,他們是假冒的。」 崔氏呆了呆,還有人敢假冒太子,她頓時趾高氣揚,指著周圍的護衛大嚷道:「你們是什麼人,可知博陵崔家,若是得罪崔家,你們無論跑到哪裡都沒用。」 眾人臉上都露出笑意,沒想到還有如此愚蠢的婦人,楊勇揮了揮手:「把他們全押下去。」 崔氏還想叫罵,護衛已將寒光閃閃的兵器伸到她面前,崔氏總算知道不吃眼前虧地道理,閉上了嘴吧,宇文成也並未反抗,護衛將宇文成夫婦和數十名僕役下人一起關在數間並排在一起的房內,外面輪流兩個小隊值守。 劉虎看了看還跪在地上的黃梁,苗猛兩人,問道:「殿下,這兩人如何處理?」 這一連串的變化讓黃梁,苗猛兩人都心頭忐忑,聽到劉虎之語,兩人連忙喊冤。黃梁倚老賣老:「太子殿下,微臣人老昏花,早已不理公事,宇文成大逆不道,微臣並不知情,有失察之罪,望殿下明察。」 「對,對,微臣也有失察之罪,望殿下明察。」苗猛在一旁也連忙附合。 「失祭之罪,說的輕巧,縣尊私募兩千大軍,意圖造反,你們兩人身為僅次於縣尊的官員,若說全不知情,誰可堂塞過去。」 兩人都大吃一驚,他們雖然知道一些宇文成之事,但確實不知宇文成竟然私募了二千大軍,不要說一縣,就是一州也養不起二千大軍,一些大州有過萬兵力多是登記在冊的府兵,除了訓練時有少量錢糧外,平時官府根本就不用出錢,甚至打仗時,府兵也需自備馬匹,兵器。 而宇文成竟然整整養了二千募兵,這需要多大地財力物力支持,以前宇文成種種不合理之處一一閃過,只是他們雖然發現不妥,為了自保,根本不敢多管閒事,如今誰還能相信他們是清白的,兩人的臉色都頹廢起來,一起伏身:「微臣有罪,請太子殿下責罰。」 看到兩人揉捏的差不多,楊勇向呂沐霖看去,見呂沐霖點頭,知道呂沐霖也同意自己的意見,楊勇聲音轉為溫和:「能夠練兵二千,決不是宇文成一人能做之事,否則單是兵力來源就是問題,若你們能協助本宮,將其餘幕後之人擒獲,當可算大功一件,本宮可以向皇上求情,赦免你們不察之罪,如何?」 兩人 了一眼,眼中都露出喜意,剛才兩人還以為必死無疑死裡逃生:「多謝殿下,微臣願戴罪立功。」 「很好,你們要做地第一件事就是以縣府的名義,將本宮到萬榮的消息傳給張續,本宮會另傳命令讓張續來萬榮拜見,記住。對外只可說縣尊大人忙於接待本宮,無瑕過問縣務,不准將宇文成之事洩露一句。」 「尊令!」 「好了,你們下去吧,宇文成被抓,為防宇文成府中有漏網之魚鋌而走險,你們兩人身邊也不可沒有護衛,本宮會每人給你們每人派遣兩名護衛,還有。回去後,可將你們地家人帶到縣府,這樣才更加安全。」 「是,多謝殿下關心。」兩人知道這是對他們家人的變相軟禁,卻不反感,這才是正常之舉,畢竟他們不可能馬上摘清和宇文成地關係。 有了黃梁和苗猛兩人出面。第二天萬榮縣上下絲毫沒有查察到原來地縣尊已被關押,城中秩序井然,只是城中地壕門大戶紛紛想上縣府拜見太子殿下,卻被一一拒絕,讓眾人遺憾不已。 數十匹驛馬分向四門奔馳而出。整個萬榮縣地驛站頓時一空,那是向周圍各縣和州府發出的太子詔令,近地詔令一天就可以到。而到河東郡,上黨郡。蒲州三地的詔書也不過三五天的時間而已。 「什麼,太子在萬榮?」 張續。宇文。梁士彥三人接過楊勇的詔令時,說得都是同一句話。張續首先大笑起來:「天意助我等成功,本太守馬上趕到萬榮,只要將太子掌握在手中,再行刺殺楊堅,大隋天下將為我等所有。」 他的幕僚皺了一下眉:「大人,既然太子已在萬榮,宇文成完全可以馬上將太子扣下,為何沒有見宇文成地書信。」 張續遲疑了一下:「或許路上耽擱了。」 張續話聲未落,一個家僕走了進來:「報,大人,萬榮來信。」 「快,把信給本官。」 「是。」 家僕一送上信,張續就急不可耐的撕開,他一目十行的看完,頓時露出笑意:「宇文成道太子所帶數百護衛皆是精銳,他怕一不小心讓太子逃脫,不敢輕舉妄動,讓本官過去主持大局。」 幕僚輕哼道:「恐怕是宇文成怕死才對,太子出京不過三百護衛,再精銳又如何能衝出二千大軍的包圍。」 張續不以為然的道:「不管他怕死也好,真擔心太子逃脫也好,只要本官到了萬榮,一切皆可結束。」 幕僚想想也是,向張續拜了拜:「如此,卑職就先行恭喜大人了。」 張續哈哈一笑,向外面喝道:「來人,備馬,本官馬上前往萬榮。」 不到半個時辰,張續將河東郡各項事務交待給副手,馬上在數十名家將的擁護下,騎著快馬向萬榮方向出發。 與此同時,呂沐霖手上也拿了一封書信交給楊勇觀看,正是梁士彥的外甥裴通呈上來地秘報:「殿下,梁士彥果然參與其中。」 楊勇匆匆將呂沐霖翻譯完的秘報看完,馬上將信捲成一團,狠狠的道:「該死,蒲州如此窮地,梁士彥手上竟然可以訓練出一千騎兵,本宮回長安後一定要向父皇建議嚴查各地將領的私兵,否則大隋各地將永無寧日。」 呂沐霖輕輕的道:「殿下,此事還須慎重。」 晉室南渡之後,為了抵禦亂軍,各地壕強紛紛結寨自保,這就是各地高門大閥蓄有私兵地由來,大隋雖然一統北方,幾乎所有高門大閥仍然蓄有私兵,只是不會像梁士彥,宇文成這麼多而已,畢竟養兵需要錢,而且人數太多容易引起天子猜忌,只是若太子真向皇帝上奏,要求各地門閥將家族私兵解散,恐怕會將各地的高門大閥都得罪一遍。 楊勇勉強壓住自己的怒氣:「愛卿放心,本宮不會冒然提出。」 呂沐霖才放下心來,梁士彥不知自己地叛跡已露,接到楊勇的詔令,歎道:「可惜,可惜,若是蒼頭現在沒有派往洛陽,必定可以將太子手到擒來。」 梁務正在梁士彥身邊,聞言忙道:「父親,萬榮屬於河東郡,張續和我們是盟友,太子落到他手裡,豈非一樣,又何必歎氣。」 梁士彥掃了自己小兒子一眼,搖了搖頭:「蠢材,太子落到張續手裡怎會和落到我們手裡一樣。」 第四十四章 林中伏擊 務被父親罵得莫名其妙,長史薛摩兒連忙解釋道:「雖然和我們結盟,可是若太子落到他手裡,對我們也是大大不利。」 梁務哦了一聲,心中卻還是糊塗,儘管梁士彥對這個兒子早已死心,此刻還是忍不住產生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念頭,想起二兒子,現在的通政縣公、涇州刺史梁剛,梁士彥更是頭痛,這個兒子是他五個兒子中最優秀的,而且成就也最大,可他偏偏就不同意自己老子的主張。 「不行,太子必須掌握在本公手中。」梁士彥狠狠的道,頜下鬍鬚飄動。 「大人,梁默不在,莫非大人要親自帶隊?」薛摩兒問道。 梁士彥點了點頭,薛摩兒提醒道:「大人,如今蒲州只有五百騎兵,大人若想成功,必須趕在張續前頭才行。」 「不錯。」梁士彥轉身吩咐:「傳本公命令,馬上集合全軍,向萬榮縣出發。」 「是。」梁士彥身邊一名家將大聲應令。 裴通一走出自己所住的小院,馬上就發現今天刺史府有點不同以往,不時有軍士從他身邊走過,他連忙拉住一名家將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那名家將猛然被人拉住,正要喝斥,見是裴通,連忙換上笑臉:「回表少爺,老爺接到太子詔令,要領兵到萬榮縣拜見太子。」 「萬榮縣?太子在萬榮縣。」裴通心頭大震,猛然一驚:「不好,舅舅是要劫持太子,我該如何是好?」他不知自己往上傳遞的情報已到了楊勇手中,不由大為著急,暗衣衛忠於朝庭,自然也要忠於太子。見太子有難,哪有不救之理。 「表少爺,小的還要集合了。」家將見裴通有點神色不思,心中暗暗奇怪。 「去吧。」裴通無力的揮了一下手。 等那名家將走後,裴通左思右想,暗暗道:「不行,我必須也跟隨舅舅前往萬榮縣。」他心中打定主意,馬上向軍士集合的方向而去。 蒲州剌史府外,五百騎兵已經集合完畢。梁士彥騎馬立在前方,手持長,長長的白鬚隨風飄動,他雖然年近七旬,卻是老當益壯,周圍的軍士彷彿又看到他們地主帥帶著自己向敵人衝鋒的歲月。 梁士彥滿意的看著他這些部下,這些人一半是跟隨他征戰多年的精銳。年齡都在三十到四十之間,另一半卻是吸收各地的盜匪,擇其精壯而錄之,手上都沾染了多條人命,雖然比不上他的精銳部下。卻也是難得的精兵,當初他調任蒲州刺史後,雖然明知蒲州不是養兵之地。他還是用自己的積蓄組建了這支軍隊,如今已到了收穫的時候。只要能將太子抓到手裡,一切都值得。 看著這些士兵。梁士彥還是有一點遺憾。可惜梁默和其餘五百名將士不在蒲州,一時之間無法追回。否則這次行動,將會更加萬無一失。 「出發。」梁士彥地長往前一伸,數百人同時輕磕馬身,轟轟的蹄聲頓時響起。 「等一下,等一下。」眾人都愕然的轉身看去,只見一人從剌史府內騎馬飛快的趕了過來。 「什麼人敢如此大膽?」梁士彥到底年齡大了,眼睛並不好使。 「大人,是表少爺。」薛摩兒連忙回到。 看到是裴通,軍士並沒有阻攔,說話間,裴通已來到梁士彥身旁:「舅父大人,聽說太子在萬榮,通兒也想到萬榮縣拜見太子。」 梁士彥正要拒絕,薛摩兒輕輕的在梁士彥耳邊說了一句:「裴家。」 造反是何等大事,即使梁士彥與裴家是甥舅之親,沒有十足把握之前,梁士彥也沒有和裴家通氣,薛摩兒這一提點,梁士彥馬上就反應過來,此舉無疑是拖裴家下水的時候,如果這次劫持太子之事讓裴通也參與,除非裴家不要這個兒子,否則必定會牽雜不清。 「好吧,太子年輕,正要與你這樣的年輕人交往。」梁士彥一臉微笑地道。 裴通本來還準備了一套說詞,沒想到舅舅會這麼輕易的同意,只覺得心跳得厲害,湧起一陣愧意,只是馬上將之拋到腦後,舅舅不可能成功,我這是忠於裴家與朝庭 裴通的加入,只讓大軍稍停了一會兒,馬上重新開始出發,「潑刺,潑剌」的馬蹄聲遠遠就可以聽到,官道上的百姓紛紛閃避,看著遠去地騎兵背影,議論紛紛,不知發生何事,需要刺史大人親自帶大軍出發。 梁士彥先前讓梁默帶兵出發時還要偷偷摸摸,不讓人知曉,這次為了趕時間卻什麼都顧不得了,在城中就縱馬奔馳,出了城門更是快馬加鞭,一路上曉行夜宿,向萬榮縣的方向趕去。 萬榮縣內,楊勇和呂沐霖,劉虎數人正在討論現在的局勢,呂沐霖滿臉喜色:「殿下,張續身邊只帶數十名家丁,再有一日就可趕到萬榮縣了。」 「好,本宮估計張續恐怕不會先來萬榮縣,而是會與谷中地軍隊匯合,這幾天山谷中的軍隊可有異動?」 「殿下放下,谷中軍隊並無異動,他們沒有首領,又不知道我們多少人馬,大概還是想耗著,只是雖然如此,也不能讓張續直接到達谷口,否則讓谷中軍隊聽到喊殺聲,很可能冒死一衝,將谷中打破,是否先行抽調數十人埋伏遠處,等張續到來再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唔,此事可行,不過,山谷中圍困地護衛不能減少,只能從這裡抽調五十人作好準備。」楊勇目光頓時落到了劉虎身上:「劉虎,此番由你帶隊對張續伏擊,你可有把握?」 劉虎從椅子上騰的一下起身,臉色通紅:「殿下放心,卑職願寫下軍令狀,若不抓住張續,願提頭來 「記住,死活不論,坐下吧。」楊勇溫和地拍了拍劉虎地肩膀。 劉虎眼睛一紅。他的年齡雖然比楊勇大一歲,只是楊勇處處給他有兄長地感覺,他深受重恩,一心想在楊勇面前表現,偏偏第一次就將人追丟,雖然此人最終還是沒有逃脫,卻並沒有將他的壓力和愧疚減輕,這次無疑是太子給他將功補過地機會。 「宇文,梁士彥兩人是否有消息?」楊勇已轉向了呂沐霖。 呂沐霖搖了搖頭。輕聲的道:「還沒有兩人消息。」 楊勇只得暫時放下,道:「那再等消息,先拿下張續再說。」 梁士彥的消息並沒有讓楊勇等多久,當天下午,呂沐霖就拿著梁士彥出兵五百的密報來到楊勇面前。 接過密報一看,楊勇頓感敕手,梁士彥領兵數十年。身經百戰,他的部下又是精銳,即使雙方兵力相同,楊勇也不敢有把握對上他必勝,何況現在楊勇手頭上能動用的兵力只有一百人。只是梁士彥的五分之一。 「梁士彥還要幾日可到達萬縣?」 「回殿下,梁士彥一直是馬不停蹄趕路,依據他們先前的腳程。最快後天,最遲大後天就可以到達。」 「後天。那麼只隔張續一天時間了,來的還真快呀!」楊勇不由感歎了一句。地確。蒲州雖然與河東郡相連,可是比起張續。路程最少多了一倍,他帶的人還比張續多,若是後天就能趕到,等於只比張續慢了一天,確實稱得上神速。 「汾州的軍隊什麼時候可以到達?」楊勇不由把希望寄托在汾州的援軍上。 呂沐霖臉色沉重:「回殿下,汾州的二千人馬已經過了汾河,不過,有一千五百人是步卒,要到達萬榮,需要五天時間。」 「這麼說,萬榮縣只需頂住梁士彥三天攻擊,梁士彥一路緊趕而來,三天時間恐怕至少要花兩天時間打造攻城器械,本宮雖然身邊只有一百人,可是加上衙役,府兵,萬榮縣召集千人並無困難,梁士彥想一日破城,那是妄想。」楊勇緊凝的雙眉舒展開來。 呂沐霖卻沒有如同楊勇一般輕鬆下來,提出一個疑問:「殿下,若梁士彥見萬榮有備,與谷中守軍聯繫,憑段達,楊石的兩百護衛,根本無法承受前後夾擊,那時殿下將處於險境,不可不防。」 楊勇聽得一陣凜然,剛才下意識地沒有去想梁士彥可能知道谷中二千人馬之事,萬一梁士彥先救出這二千人,就是汾州的援軍到了恐怕也無法抵敵,楊勇思付良久才道:「若真如此,本宮只好棄萬榮而去。」 聽到太子願意逃走,呂沐霖才放下心來,如果到時形式真的如此險惡,城中的護衛先行送走太子,並無多大危險,只是留在山谷的二百護衛恐怕就要死傷慘重。 第二天剛過辰時,城南地官道上傳來一陣「潑剌,潑剌」的聲音,一隊二十多騎的軍士在官道上急馳而過,直衝萬榮縣方向而來,奇怪地是離城還有二十多里時,前方的騎士卻一撥馬頭,駛入了道路一旁地樹林中,接著所有人都消失不見,若是被萬榮縣的百姓看到,必定知道這些人駛入地區域就是被縣令數年前劃為禁區地地方。 這隊人當然就是張續一行,河中郡太守府離萬榮縣有二百多里,三天時間就從府城趕了過來,他們的速度並不算慢。 進了樹林,雖然中間道路還算開闊,一行人地速度也不覺放慢了下來,七月天色亮得早,眾人都是一大早就起程趕路,此時其實已趕了一個多時辰的路,無論人馬都有點疲憊,林中沒有陽光,空氣清新,加上又快到地頭,眾人都是難得的放鬆下來,素性讓坐騎帶著自己慢步而行。 「刺史大人,再過十里就可到到山谷了。」一名幕僚笑著湊到張續身邊道。 幕僚和眼前的二十多名家將都是張續最信任之人,來過這裡數次,所以對山谷並不陌生,張續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幕僚繼續道:「真不知宇文成為何如此膽小,若是他早點領兵出來,太子已經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宇文成只是一名小小的縣令,面對太子,進退失據也是常事,此番功勞仍是天賜給剌史大人。」另一名幕僚拍著馬屁。 張續正要答話,他突然感覺到周圍有點不對,這種感覺就好像他還沒發跡前,經常和其兄張賓一起翻山躍嶺時,被猛獸盯上了的感覺,當然,無論是他的兄長張賓還是他自己,都有一身好武藝,並不懼怕什麼猛獸。 「停。」張續舉了舉手,正在前進的家將們扯了扯韁繩,用疑惑的目不望向張續。 「大人,發生什麼事了?」一名幕僚忍不住問道。 「你們聽,有什麼聲音?」 眾人都堅起耳朵,除了他們身下坐騎的喘息聲,周圍頓時一片寧靜,一名家將道:「回大人,什麼聲音也沒有。」 這是夏天,正是各種昆蟲最活躍的季節,怎麼會沒有蟲鳴,一名幕僚反應過來:「大人,快退!」 這名幕僚的話聲剛落,一個聲音在樹林中響起:「射!」 第四十五章 準備 咻!咻!」剎時間,數十支長箭向張續和他身邊的家續一個翻身已藏身在馬下,他身邊的家將多數也反應過來,及時躲過箭雨,「噗,噗」箭支落空,多是射在周圍的樹木或草地上,隊伍中只有數人發出啊的一聲慘叫,接著是啪搭掉地的聲音。 劉虎氣得拍了拍身邊的大樹,他昨夜就率人埋伏在這裡,路中間還挖了陷阱,沒想到僅因為沒有蟲鳴聲竟然讓對方發覺,不但陷阱無用,連箭支偷襲效果都大打折扣。 「射馬!」 「咻!咻!咻!」又是數十支箭雨飛了過來,這次準頭好了許多,黑色的長箭猙狩的插到張續和家將所騎的戰馬上,引起戰馬一陣「律律」的大叫,一些戰馬痛得亂蹦亂跳,將藏在馬肚或馬側的騎士甩下數名,這幾名倒霉的騎士只感到眼前一黑,身上被碗大的馬蹄踏過,眨眼便失了知覺。 「轟。」兩名走在前面想逃離被箭雨追殺的家將只覺得全身一震,連人帶馬掉進了一個大坑,「噗,噗」數聲,坑中鋒利的長矛穿過兩人的馬腹,跨下的馬匹唏律律一聲大叫,倒了下去,他們來不及跳起,一陣剌痛從胸口出來,低頭一望,數支長矛從他們胸前穿過。 見到前方突然多了一個大坑,正要逃走的眾人大吃一驚,連忙勒住馬匹,趁著這一會兒功夫,樹林兩邊又射過一輪箭雨,頓時又有數人死在箭雨之下。 雖然及時發現了埋伏,大部分人躲過了第一次箭雨,但連續數輪箭雨射過來,就是每次只能射殺一二人,張續也吃不消,他帶的家將連自己在內才二十五人。如今身邊的家將已快死傷一半。 「棄馬,進樹林。」前面是陷坑,雖然還可以向後,張續卻不知道後面對方會不會有佈置,他們只需吊數根繩子作拌馬索就足以擋路,再耽擱下去他的部下就要死光了。 一番慌亂過後,張續和還剩下的十幾名部下依靠馬匹的阻擋已經衝向東邊的地樹林,這邊正是劉虎所在的方向,劉虎手一揮。埋伏在東邊的二十五名護衛收取了弓箭,取出身邊的腰刀,齊聲吶喊一聲向張續等人攻去。 張續看清埋伏的人比想像中要少,鬆了一口氣,谷中的二千人馬是張續和宇文兩人共同組建,只是因為在河東郡內,副將卻讓宇文的人擔任。所以他剛才受到襲擊時還以為是宇文要吞併他的人馬,才指使人埋伏在這裡,如果是這樣,他根本沒有活命的機會。 只是排除了宇文地人,張續卻搞不清到底是誰會在這裡伏殺他。林中樹枝橫行,根本無法騎馬,雙方都是棄馬步戰。「錚,錚」到處傳來兵器相格的聲音。兩方狠狠的撞在一起。 看著對面兩人向他衝來,張續臉上現出猙容。他長刀橫掃過去。狂吼一聲:「殺!」他本以為對方只是普通的兩名軍士,擋不住自己一刀。只是出忽張續意料的是鐺的一聲巨響,對方兩人連退數步,毫髮無傷。 張續不由咦了一聲,頓時明白對方扎手,若對方所有人都有這兩人的水準,今天很有可能就無法脫身。 周圍地驚呼聲四起,雙方都是精銳,都以為對方碰上自己不堪一擊,哪知第一次交手,基本上都沒有沾到便宜,張續被兩人纏住,越戰越是心驚,這兩人雖然被他的長刀逼得步步後退,步伐卻絲毫未亂,總是在抵抗不住時使出兩敗皆傷的招式,讓張續不得由攻轉守。 「嘿。」張續怪叫一聲,一刀將身前一名敵人逼退,接著長刀揚起,狠狠的斬向另一名敵人,錚的一聲大響,兩刀相接,那名護衛受不了張續地大力,長刀脫手而飛,張續大喜,刀光凌厲,毫無手軟的向敵人追去,那名護衛失了長刀,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只得一招懶驢打滾,向地上滾去。 「絲。」張續的刀還是在對方手臂上拉了一道長長地口子,那名敵人握著手臂大聲呻吟,張續大喜,正要一刀結果他時,剛才被他逼開的敵人已經上來,將他纏住。 張續以一敵二還佔著上風,他地手下情況越來越遭糕,對方人數差不多是張續的兩倍,以二敵一,對方大佔上風,樹林中不時響起了慘叫聲,基本都是張續部下所發,張續已經了一人,但很快就變成以一敵三,以一敵四……。 「大人,快走!」兩名部下渾身是血地撞了過來,只是離張續還有數尺時,這兩人都發出啊地一聲慘叫,胸前一段刀尖露了出來,卻是給對方追上來之人殺了。 張續向四周掃了一眼,他身邊已經圍了十餘人,林中其本上已經聽不見打鬥聲,他的部下已經傷亡殆盡,對方也停止了進攻,冷冷地望著他。 「你們是什麼人?」張續以刀駐地,剛才的戰鬥已經清耗了他不少力氣,眼看脫身無望,只是若連殺自己的人是誰也搞不清楚,張續怎麼也不甘心。 「殺!」劉虎揮了一下手,前後各四人手持長槊向他刺去,將張續所有退路都封死。 「噗,噗」八支長槊一起刺入張續的身體中,張續根本避無可避,臨死依然不知道伏擊他的是誰。他最後只聽到一句:「打掃戰場,把他的腦袋割下來。」 死活不論,劉虎貫徹楊勇的話很徹底,即然是死活不論,那活的當然沒有死的簡單,何況一場伏擊下來,劉虎點了一下,已有三人死亡,傷十數人,劉虎哪還有讓張續活命的道理。 打掃完戰場,劉虎馬上返回縣城,面對張續死不瞑目的頭顱,楊勇只得看了一眼就沒有興趣,淡淡的交待劉虎:「把他埋了吧。」 「是。」劉虎應聲,卻沒有邏動腳步。 「怎麼,還有什麼事?」楊勇奇怪的看了劉虎一眼。 劉虎囁懦道:「卑職指軍不利,犧牲了三名護衛,請殿下責罰。」 死的三人都是東宮衛士。跟隨楊勇至少也有二年時間,要說不心痛肯定不可能, 勇已見慣了生死,當然知道冷後器作戰免不了傷亡,死,換得張續之亡,無論如何也是划算,他歎了一口氣:「本宮不會忘記三人的犧牲,必定厚待他們的家室。你先下去吧。」 劉虎咧了咧嘴,無言的走了下去,相對於太子地平靜,他倒是寧願太子能將他大罵一通。 一名護衛匆匆過來:「報,殿下,萬榮縣丞黃梁,縣尉苗猛求見。」 楊勇將剛剛激起的傷感放了下來:「傳!」 不一會兒。黃梁和苗猛兩人已到來正堂:「參見太子殿下。」 「兩位愛卿,這幾天辛苦了,請坐。」 「微臣不敢!」兩人遷讓了一番,才半挨著椅子坐下。 雖然對兩人表現出來的戰戰兢兢,楊勇不以為然。卻並沒有糾正的意思,向苗點了點頭:「苗愛卿,這幾天府兵召集如何?」 苗猛連忙啪的一聲站了起來:「回大人。萬榮縣一共九千一百戶,口四萬五千餘。其中丁口一萬二千五百三十七人,按十抽一。擇其精壯。卑職已重新登記在冊府兵一千二百人,請殿下過目。」 「難為你了。短短數天,又要統計戶口,又要抽丁在編。」 苗猛連忙道:「回殿下,微臣不敢居功,其實這些宇文成已經處理好,全縣人口戶數他全部有登記,只是向朝庭隱瞞而已。」 從楊勇進入萬榮縣到現在不到十天時間,萬榮縣好呆也是方圓數百里的大縣,若是臨時統計,恐怕將全部衙役派出去,也走不完一遍。 「府兵有多少已到達縣城?」楊勇關心的問道。 「回殿下,到今日為此,接過官府命令的府兵有八百六十人已到達,現在還陸續有人過來,都是一些較遠的鄉村,微臣已命所有人最遲必須在五日後到達,逾期不到者,將嚴懲。」 「五日。」最多明天或後天,梁士彥地五百精騎就要到了,哪等得了五日,不過,現在已到了八百多人,用他們來守城已經綽綽有餘,楊勇也不在意,向呂沐霖道:「傳令各護衛,讓他們對入城的府兵抓緊訓練。」 「是。」呂沐霖大聲應道,現在楊勇身邊大部分人都不得不派下去擔任府兵的隊正,幢副等職,將府兵權利牢牢抓到手中,府兵每年都有專門的時間訓練,現在只是臨軍磨槍,不快也光。 黃梁和苗猛兩人聽得疑惑不已,太子這個樣子倒是像要打仗,不過,還是明智的沒有發問,大隋天下雖然已穩,只是根基不深,宇文成僅僅一個縣令敢私藏二千兵馬,裡面必定牽涉到更大的官員,他們還沒有和宇文成完全摘清,自然不方便詢問。 楊勇臉色溫和起來:「四萬五千餘口,九千多戶,萬榮完全可以升為上上縣,嗯,本宮會將此上報朝庭嘉獎,縣令之職將會從兩人愛卿當中選取,即使沒有當上萬榮縣令也不要緊,本宮會推薦另一人到他縣擔任縣令。」 「多謝殿下。」黃梁也巍巍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從縣丞,縣尉到縣令,雖然是一級之差,很多人卻一輩子也熬不過去,黃梁也就罷了,畢竟他已六十多歲,基本上做到縣令就到了頭,苗猛卻是激動地難予言語,他這個縣令可是太子親自提撥,幹上幾年馬上就又會得到提升。 「這兩天,范,嚴兩家可有什麼動靜?」 范,嚴兩家與宇文成交往很深,為了萬榮縣暫時的穩定,楊勇並沒有動他們兩家,只是讓黃梁派人密切監視兩家的動作。 「回殿下,范,嚴兩家的公子這兩天都深居簡出,並無任何動作。」黃梁連忙回答。 「很好,你們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吁。」梁士彥嘴裡吆喝了一聲,他身後的五百騎跟著他一起停了下來,激起地漫天煙塵沒有了後續的支撐,慢慢隨風飄散。 前面一名斥候迎面趕了過來:「郕公,前面是高村,過了高村就是萬榮縣縣城,卑職已在高村找了一家店家,讓他們準備飯食,是否在高村打一下尖?」 梁士彥摸了摸發麻的雙腿,心想到底老了,才四天四夜地趕路就有一點吃不消,年輕時七八天不眠不休也無事,不由挺了挺身子,問道:「萬榮縣有何動靜,張續是否已到?」 「回大人,萬榮縣沒有張續的消息,只是附近各縣地縣令已多數到達,太子分別接見了他們,就讓眾人都回去。」 「好,好,好。」梁士彥連說三個好字,顯然聽到張續沒有先期趕到很高興:「到前面打一次尖,休息半個時辰再趕路。」 「是。」眾人轟然應令。 斥候找的店家仍是大路旁地一家小店,一下子要供應五百人地伙食,自然是沒有什麼好招待,只有一些饅頭和羊肉煮湯,才還是請了村中不少人幫忙才做了出來,只是對於四天來一直啃乾糧的梁士彥和眾部下來講,羊肉湯配饅頭,依然是難得地美味。 這些天,店家已見過一撥撥的官員經過,五百人的隊伍還是頭一次見,心中疑惑萬分,生怕招待不周,惹起這些人的性子,好在這些人風捲殘雲般吃完了飯,飯錢照給,馬上就跨馬離去。 「大人,前面就是萬榮縣了。」薛摩兒指著遠處高聳的城牆喊了起來。 梁士彥看得一熱,太子就在萬榮縣裡,只要抓了太子,事情就成功了一半,他猛的一打馬,馬兒律律的一聲大叫,向萬榮縣城門狂奔而去。 第四十六章 城下交鋒 殿下,他們來了。」一名護衛指著遠處騎兵激起的來。 楊勇站在城樓上,正對著遠處過來的騎兵眺望,遠處彷彿一支黑線在沿著官道快速前進,黑線上方上飛起大片煙塵,煙塵逐漸在上方形成煙柱,轟隆隆的蹄音傳來,剛開始還很微小,慢慢越來越大,漸漸的耳中除了那種騎兵奔馳的轟鳴聲,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 「好精銳的騎兵!」楊勇身邊的屈突通和段達兩人同時出聲讚歎。 屈突通和段達兩人本來是在谷中看守那二千叛軍,昨天才剛剛由新組建的四百府兵將他們換了下來,楊勇將谷中所有護衛都提為臨時的什長,每人配備十名府兵對谷中叛軍看守,這樣一來,谷中只需要四十名護衛就可以,另外一百六十名護衛得已調到城中。 雖然府兵個人實力比楊勇帶來的精銳相差甚遠,若在平地,就是五六人齊上也抵不住一名護衛,只是用來守谷卻沒有問題,畢竟人多力量大,伐木,搬運巨石這樣的粗活,一個護衛和一個府兵做起來相差不大,若是谷中守軍敢向外衝擊,他們只從山上扔下重物砸擊即可。 四百府兵換回一百六十名護衛,谷中人數增加一倍,實力自然是增加了不少,不過,這樣的府兵組成的軍隊,一旦遭到外部攻擊,極易崩潰,只是如果真受到梁士彥的攻擊,就是不將那些精銳的護衛換下來照樣抵擋不住,而精銳的護衛撤到城中之後,萬榮縣的守城力量得以大大加強,加上抽調出來的四十名府兵精銳,城中重新有了一支三百人的騎兵。 騎兵是否精銳,並不一定要交手。有經驗的將領單看行軍地隊列和上方的煙柱就能估八九不離十,梁士彥這隊騎兵頭頂上的煙塵聚而不散,蹄聲清而不雜,幾乎是一個整體,形成一種可以撕毀一切的氣勢,眾人站在城樓上就可以感覺到,可以想像,若是一隊步兵站在空地上,面對這樣的騎兵衝擊。恐怕沒有交戰就會首先崩潰。 看到這隊騎兵,楊勇不由聯想到與突厥人和高麗人交戰的兩次情景,突厥人弓馬嫻熟,只是毫無紀律,勝時固然氣勢如虹,敗時卻也有如山崩,才會有自己二千人擊敗數萬突厥人之事發生。而高句麗人弓馬雖然不如突厥人,只是已經有了嚴明的軍紀,相對於突厥人,高句麗人反而更是難纏。 自從回到長安當上太子之後,楊勇心中彷彿一直壓著一塊大石。歷史的宿命,皇家的無情,加上楊堅多疑地性恪。讓楊勇不得不時時對自己壓抑,做事瞻前顧後起來。楊勇終於知道一名強勢皇帝老子下做太子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難怪歷史上處於這樣處境的太子要麼落得被廢的命運。要麼是做太子時懦弱無能。當上皇帝後則變得荒淫無恥,蓋因做太子時壓抑太多的緣故。 自己若不想被廢。或者變得懦弱無能,就必須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看著遠處只有不到數里奔騰而來的騎兵,楊勇恨不得在城樓上狂吼一聲,將以前的種種都發洩出來。 「關城門!」楊勇壓下心中激動地心情,盡量讓聲音平靜,只是心中止不住熱血沸騰起來,來吧,就看看你五百騎兵如何破城。 「是!」一名護衛大聲應令,南城門頓時響起吱訝的聲音,接著一聲砰然大響,整個城門已經閉合完畢,梁士彥的騎後離城只有數百步了。 「吁!」看到眼前城門緊閉,梁士彥不得不揚手讓騎兵停了下來。 「律律。」的馬叫聲響起,整個騎兵隊伍停了下來,這種一下子從狂奔到靜止,不過十數步的距離,讓人感覺協調無比,整個隊伍以五騎排列,絲毫不亂。 梁士彥由數名部下護著,慢慢走到城下,一名親隨上前喊道:「城上地人聽著,蒲州剌史郕國公在此,快開城門,讓我等入城拜見太子殿下。」 楊勇向身邊的苗猛道:「你去回答,問問他,既然是拜見太子,為何帶如此多兵馬?」 苗猛剛才也見到梁士彥所帶騎兵的威勢,心中暗暗咋舌,這才是大隋精騎,城中地府兵相差太遠了,若是平時,他恐怕馬上就要大開城門對梁士彥巴結,此刻有太子撐腰,苗猛自覺腰桿都直了許多,將楊勇的話大聲傳達了下去。 親隨連忙回道:「郕國公擔心太子安危,特帶人來護衛,快開城門,否則耽擱郕國公行程,爾等吃罪不起。」 「太子殿下在城中很安全,郕國公若要進城,請把兵馬退後五里,郕國公可帶十名隨眾入內。」 「混蛋,把宇文成叫出來,他一個小小地縣令有何資格阻攔郕國公進城,當心郕國公向皇上彈劾他飛揚跋扈,目無上官。」梁士彥的親隨不由大怒。 「萬榮縣地上官是河東郡,不勞郕國公大人費心。」苗猛馬上反唇相激。 喊話地親隨無奈,只得退到梁士彥身邊:「郕公,他們要我軍退兵五里,郕公才可入城,該如何處理?」 梁士彥就站在旁邊,城上城下的話都聽得清清楚楚,不由緊皺眉頭,他來地時候就想過有可能不會輕鬆就將太子奪到手裡,不過,沒想到城門竟然會當著他的面關了起來,畢竟雙方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暫時屬於合作關係。 城樓上的眾人也緊張的看著下面,如果梁士彥真的會退軍只帶十數人進城,只要把梁士彥擒下,這場戰事就可以消彌於無形。 薛摩兒在旁邊道:「郕公,好像不對勁,城中對我軍很是提防,是不是知道我們的來意了?」 「有可能。」梁士彥點了點頭,看了看縣城高高的城牆,心中不由躇躊起來,若是平時,他不會拒絕單身入內,只得眼 得萬榮縣有古怪,本能的感到城中有危險。只是他內,對方拒開城門,難道要強攻不成? 梁士彥左右為難,只得親自催馬向前,向城上喊道:「本官是蒲州剌史,還請萬榮縣令到城頭一見。」 見梁士彥親自出來,苗猛頓時不敢隨便應答,將目光望向楊勇,屈突通打量了一下雙方的距離。梁士彥離城不過百步,正在他的弓箭範圍之內,連忙道:「殿下,卑職請求射殺此人。」 楊勇曾在剿滅尉遲迥時與梁士彥見過一次面,當時梁士彥身為行軍總管,手握數萬大軍,加上與宇文。崔弘度三人連成一氣,若是倒向尉遲迥,則尉遲迥勝,若是忠於朝庭.氣風發的時候,當時雖然年過六旬,卻是精神矍爍。滿頭黑髮,如今才過去三年。梁士彥已頭髮全白,臉上盡裡老態。這三年。梁士彥恐怕是日日後悔當初沒有支持尉遲迥吧,才會一心想再反叛。 對於這個戎馬一生。對大周立下赫赫戰功地老將,楊勇不由生出一絲憐憫,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他若非貪財,接受尉遲迥的黃金,又何此於落得如此,如今更不該半截身子已入土,還想造反,可以說是一步錯,步步錯。 剎時間,楊勇對梁士彥的憐憫消失,點了點頭:「准!」 屈突通得到允許,頓時大喜,將身上強弓取下,彎弓搭箭,手一鬆,嗡的一聲大響,長箭向一抹流星,飛快的向梁士彥射去。 梁士彥見城上遲遲不答,正要再催,突然瞥見一抹烏光向自己的咽喉飛來,他久經戰陣,馬上反應過來,城上有人對他暗箭偷襲,只是剛要躲閃,身體反應卻大不如以前,長箭眨眼之間已經臨近,他的咽喉彷彿已感到了冰冷的箭鋒,心中暗道,吾命休矣。 「郕公小心。」一個黑影重重的撞在梁士彥腰間,梁士彥啪地一身掉到地上,彷彿整個骨頭都已被撞散,他向自己的咽喉上一摸,咽喉上雖然佈滿了一道道皺紋,卻毫髮無傷,只是左方伏著的一個人影,一支烏黑的長箭從那人的咽喉射入,穿過整個後頸,就是神仙來了也無救。 梁士彥知道正是這名護衛剛才重重一撞救了他,否則那支長箭現在插的就是他的脖子。 「快,救大人。」薛摩兒剛才看到一支長箭向梁士彥飛過去時,嚇得亡魂皆冒,好在他已看出城中不對,讓一名護衛時刻注意梁士彥地安全,才救了梁士彥一命。 不用薛摩兒吩咐,梁士彥身邊的數名護衛已經縱馬來到梁士彥身邊,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梁士彥和萬榮城的中間。 「咻!咻!咻!」城上的箭支如雨點般飛了下來,他們都是輕騎急進,身上並無甲冑,城上射下來地長箭又密又急,梁士彥的護衛不時發出慘叫聲,從馬上倒了下去,不過,其餘護衛還是成功的將梁士彥扶到馬上,脫離了城中箭雨地範圍,只是已有十數騎倒在了城下。 看著梁士彥逃走,楊勇心中歎息了一聲,看來自己不適合下令對別人暗算,第一次下令暗算高句麗將領,雖然射中,卻還是沒有將他射死,這次暗算梁士彥,只是讓梁士彥從馬上摔了一跤,根本就沒有射中。 屈突通見第一箭沒有射中梁士彥,心中大為懊惱,正想射第二箭時,對方的護衛已將梁士彥圍住,他只得射向梁士彥地護衛,下面的十餘名護衛,死在屈突通手下地到少有四五人。 梁士彥雖然沒有被箭所傷,只是先被護衛撞了一下,又從馬上摔了下來,他地身體到底不比年輕人,其實已經受創嚴重,被護衛救下來之後,半邊身子已經麻木,連站都無法站起,只覺得身上疼痛如刀割般難受,若不是顧已到自己的形象,恨不得大聲呻吟出聲。 見到梁士彥痛苦地樣子,梁務連忙跑了過來問道:「父親大人,你怎麼樣了?」 「國公大人。」 「國公大人。」 許多軍士都忍不住圍了上來,關心的看著梁士彥,梁士彥強忍痛苦,擺了擺手:「本官沒事!」 「大人,我們殺進城去,把宇文成揪出來」 「對,國公大人,此仇非報不可,我們殺進城去。」 自己的主公被城中的人暗箭所傷,許多人都忍不住破口大罵,心中憤怒到了極點。他們依然以為是宇文成的安排,一個縣令竟然如此膽大包天,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些軍士恨不得馬上將萬榮縣踏平。 許多性急的將士已經跨上馬,向萬榮縣方向躍躍於試,梁士彥心中雖然也怒急,卻沒有糊塗,萬榮縣牆高壁厚,和府城相比也不差,可不是一些小城一樣,騎兵可以直接衝擊,或者是壘土攻城,若是騎兵就這樣直接攻擊,只能找死。 「回來,傳本官命令,馬上後退紮營,然後派出小隊到附近各村收集糧食,就說萬榮縣令據城造反,要求附近各村有人出人,有力出力,協助官軍伐木打造雲梯,再行攻城。」 「是。」得到命令的各人暫時按耐住心中的怒火,只得不情願的退卻。 看到梁士彥退了下去,城上各人都知道,等梁士彥再來時,就是大舉攻城的時候。 第四十七章 攻城 咐各人緊守城門之後,楊勇退下城樓,馬上吩咐呂沐河中各縣,梁士彥狼子野心,圖謀不軌,已然造反,讓各縣速派援兵。」 「是!」 「派人催促汾州援軍,讓他們加快行軍。」 「是。」 「從今天起,城中開始戒嚴,過了酉時在街上亂逛者,殺無赦。」 「是。」 …… 楊勇連續下發了七八條命令,才停止了下來,想了想沒有什麼遺漏,才揮了揮手:「就這些了,照此執行吧。」 「是。」呂沐霖遲疑了一下才道:「殿下,陽,臨晉兩縣縣令還在縣府,他們否認與宇文成有過勾結,是否可以放他們回去。」 河中郡大部分縣令都接到太子的詔令都來到萬榮拜見楊勇,楊勇接見他們後,只是溫言撫尉了數句,就讓他們回去,唯有陽,臨晉兩縣縣令因與宇文成過往甚密,被楊勇扣在萬榮,只是兩人堅決不承認與宇文成密謀過,宇文成雖然也否認了兩人是他的盟友,楊勇卻不敢輕信。 這兩縣正與蒲州相臨,位置重要無比,剛好可以切斷梁士彥的退路,若是縣令不能回去,根本就無法組織起府兵來支援,放他們回去,又怕兩人倒戈,真是讓人頭痛。 「嗯,把他們兩人帶上來吧,本宮要見他們一面。」 「是。」 呂沐霖一退下,萬榮縣東,西,北三門每門都是十數騎並出,將太子的詔令傳往各地。梁士彥身邊只有五百騎,連圍困南門都勉強,自然無法將其餘三門堵住。 陽。臨晉兩縣縣令被帶了上來,他們兩人接到楊勇的詔令,不敢怠慢,急忙趕到萬榮縣,卻並沒有見到太子,只是被反覆盤問與萬榮縣令和蒲州刺史的關係,問完之後就形同軟禁,此時被太子召見,心中又驚又喜。不知是禍是福,見到楊勇,連忙跪下。 「陽縣令姬頓拜見太子殿下。」 「臨晉縣縣令權拜見太子殿下。」 楊勇仔細的打量著兩人,陽縣令姬頓相貌清瘦,一袖青衫,三十歲左右,而臨晉縣令權則微胖。年齡在四旬之間,此時兩人伏在地上,沒有楊勇的命令,連頭也不敢抬。 「免禮!」 「謝太子殿下!」兩人連忙起身,束手站在一旁。 「萬榮縣令宇文成私募二千大軍藏於深山。妄想圖謀不軌,已被本宮拿下,如今蒲州刺史帶著五百精騎就在城下。想將本宮扣留後造反,對於兩人之事。你們可曾知曉?」 楊勇一說完,姬頓和權兩人頓時大汗淋漓。撲通一聲重新跪下:「微臣從未知曉兩人包藏禍心。望太子明察。」 「起來吧,若你們真的參予。就不會見到本宮,而是直接斬首。」 「多謝太子殿下。」兩人重新戰戰兢兢地起身。 「姬愛卿,陽是一個好地方啊,頓富興;沃饒近鹽,堯舜時即為甸服之地,夏代建有國,你為陽縣令,當忠於職守,盡忠朝庭,才不負陽之地。」楊勇半是感慨的道。 「殿下博聞強記,微臣拜服。」 昨天才剛與呂沐霖聊到的事,怎麼會不記得,楊勇又轉向權,大大誇了一通臨晉縣,才轉向主題:「兩位愛卿,此番梁士彥膽大妄為,以期圖謀不軌,本宮決定在萬榮縣親自對付梁士彥,爾等去後,當整頓本縣府兵,將梁士彥後路堵住,防止他逃竄回蒲州,爾等可否做到。」 「微臣萬死不辭!」 「很好,兩位愛卿可以告退了。」 「是。」兩人退了下來。 劉虎看著兩人的背影連忙道:「殿下,他們會不會有詐,要不要派人對他們監視?」 「監視什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見劉虎臉上不服氣,楊勇卻沒有解釋,有些話還是不能說得太直白,對黃梁和苗猛兩人派人監視那是因為他們兩人就在城中,家眷也是如此,可以方便監視,而姬頓和權則要回到他們的老巢去,如果派人監視,只會適得其反,若他們有造反之意,只得白白讓監視之人送命,若他們無反意,卻給了他們一種不信任的感覺。 離萬榮縣南城門最近的高家村算是倒了大霉,中午才盡全村之力剛剛接待完五百騎軍,到了下午這些人又回來,卻全無上午的和善,不但搶糧,搶錢,而且抓人,基本上家中有 都被徵用,這些人宣稱萬榮縣縣尊脅持太子造反,好還沒有完全窮凶極惡,並沒有遭踏婦女,只是如果不願交糧或男丁不肯被徵用,吃鞭子是免不了地。 其他村莊的待遇也和南村差不多,前些天,縣城在各村發出通告,所有登記在冊的府兵都要到縣城報到,當時沒有人聯繫到造反上,如今經過梁士彥的人一宣傳,倒真有幾份像是萬榮縣令造反,不過,脅持太子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搞不好所有人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一時之間,各村都愁雲慘淡,即是為被搶走的糧食和抓走的壯丁著急,那些有府兵地人家更是擔心自家男人走上造反之路。 梁士彥在縣城外面強搶糧食和亂抓壯丁之事很快就傳到了楊勇耳中,楊勇連忙向眾人問道:「梁士彥會不會脅迫百姓攻城?」 所有人都被問得大叫一驚,若真如此那就麻煩了,城中的府兵許多都是從各村召集過來,若是梁士彥驅駛百姓攻城,那些府兵很可能不忍將刀對準自己的鄉人甚至是親人。 呂沐霖遲疑的道:「殿下,梁士彥非是賊寇,也不是異族,應當不會做如此下作之事。」 眾人心中才稍為放心一點,唯有苗猛卻大為以然,人若是逼到急處,什麼事會做不出,他今天之前並不知召集的府兵是用來對付梁士彥,心下對太子不分青紅皂白射梁士彥一箭不免有幾分怨言,只是他位卑職小,卻是不敢出聲。 楊勇想了一下,也只得作罷,沒有到攻城時,誰也不能確定梁士彥是否會驅百姓攻城,現也無從提防。 由於梁士彥抓了不少壯丁,打造攻城器械地速度快了不少,僅用了一天多的時間,已經打造好了不少攻架器械,當然,多是一些簡陋的雲梯和木盾。 經過兩天休養,梁士彥地身體已經好了不少,可以騎馬,不過,摔傷的地方仍然不時會隱隱作疼,器械一打好,馬上殺氣騰騰地奔向萬榮縣城,看著前面萬榮縣城的城牆,蒲州兵眼中都冒出怒火,就在兩天前,城中之人卑鄙地用箭暗算了他們地剌史大人。 「殺!」鼓聲咚咚的響起,擔任前鋒地兩百人從馬上跳了下來,扛著粗糙的雲梯,吶喊著朝萬榮縣衝去。 「嗯。」看到對方並沒有驅使百姓攻城,楊勇總算鬆了一口氣,默默的看著城下的敵軍越衝越近。 「嗡。」的一聲響起,一名府兵太過緊張,將弓箭提前射了出去,接著城牆上響聲一片,箭支稀稀拉拉的射到前方的地上,只有數支長箭勉強飛到敵軍隊中,也被人輕易打落。 看到落到前方綿軟無力的箭支,城下正在進攻的蒲州軍精神大振,更是加快腳步。後方的梁士彥,薛摩兒也看得微微一笑,看來守城的都是一些新丁,不足為懼。 苗猛抹了一把冷汗,太子將護衛盡數抽調,加上數十名府兵精銳,組成一支三百人的騎兵,準備在蒲州軍疲憊之後突襲,如今城中留的儘是剛剛組建的府兵,府兵雖然每年都有訓練,許多人卻是初步上戰場,難免緊張,一人脫手,頓時眾人跟隨,導致第一輪箭雨落空。 孫子兵法曰十倍攻之,如今對方只有五百人,而城中光府兵就超過六百,加上衙役一百多人,對方縱然精銳,人數被自己還少,若是被對方攻上來,苗猛可以想像,即使太子不處罰他,必定不再會被太子重視。 「大家注意,聽到命令再射!」 傳令兵將命令一個傳下去,府兵射完一箭,忙重新搭上長箭,看著敵人越來越近,所有府兵都緊張的注視著。 「射!」 「咻!咻!」無數的箭支落了下來,這次城上總算做到了統一 「嘩。」城下的蒲州軍將木盾高高舉起,戰場上到處響起噗噗的聲音,多數箭支都被木盾擋住,只有偶爾一兩支亂箭射中人身,被射中的蒲州軍宛若無事,絲毫沒有停止腳步。 「殺!」數十輛木梯已斜搭上了城牆,悍勇的蒲州兵將刀咬在嘴裡開始往上攀爬,宣告著慘烈的攻城戰就要開始。 第四十八章 退意 快,把雲梯推開」 「滾木,擂石,快丟滾木擂石下去。」 看到敵人登城,城頭上的府兵低級軍官連忙大聲喊叫,大隋的府兵制才建立了二年,萬榮縣又不屬於邊關,多數府兵毫無作戰經驗,見到敵人猙獰著臉衝上來,心中不免害怕,有人甚至下意識的就想轉身逃跑,幸虧那些基層軍官多數參加過一兩場戰事,在他們的拚命催促下,這些新兵才穩定了陣腳。 巨大的滾木從數丈高的城牆上砸了下來,還未落地,被巨木帶起的大風呼嘯而下,正在半空中的蒲州軍嘴中發出各種怪叫,紛紛躲藏,他們雖然是騎兵,進行的攻城戰也不少,城頭這樣的反擊根本難予對他們構成威脅。 「砰。」落空的巨木砸到地上,濺起了無數的塵土。 「卡嚓,卡嚓。」人雖然躲了過去,那些搭在城牆上的雲梯卻不免被巨木和石塊砸中,有幾幅質量不過關的雲梯已經開裂,接著斷為兩截,正在雲梯上的蒲州軍慘叫著摔到地上。 「啊」數中府兵往城下丟滾木時,不防身體探出太多,卻被城下的蒲州軍一箭射中,從城上倒栽了下來,砰,砰數聲掉在城牆下,雙方的箭支來來往往,有的箭支在空中就碰出火花,城上的府兵人數佔據優勢,又居高臨下,偏偏壓得抬不起頭來。 一名蒲州軍靈巧的躲過頭上拋下來的滾木,一個翻身已站到了萬榮縣的城頭,手中單刀從一名慌亂的府兵脖子上抹過,「嘩」的一聲,鮮血從府兵頸部汨汨流出,那名府兵嘴裡發出呵,呵的聲音。轟然倒在城頭。 「萬歲!萬歲!」看著一人登上了城牆,城下的蒲州軍發出海嘯般地歡呼,更多的人開始跟在後面搶了上來,「殺!」數名蒲州兵手持單刀,將刺向自己的長矛格開,動作嫻熟的連殺數人,那輛雲梯旁邊的府兵盡都駭然,開始步步後退,城上頓時被打開了一個缺口。 苗猛大急:「頂住。把他們趕下去。」帶著自己平時關係最好的幾名親信衝了上去,只是不過片刻,幾名親信就已倒在血泊中,連他自己也被殺得步步後退,這才知道,平時他對付一些混混威風,其實只是他這個縣尉夜郎自大。在城頭上,連對方一名普通軍士也打不過。 楊勇領著三百名護衛就站在城樓後方觀看,這些人留在這裡是準備養精蓄銳,等對方攻城疲憊之下再出城一舉確定勝勢,只是這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僅靠府兵就可以擋住對方的攻城,楊勇自然不敢將希望完全寄托在府兵身上,所有這些護衛也是準備隨時參戰。 「殿下。敵軍上來了!」劉虎在旁邊提醒道。 楊勇雖然想到過府兵有可能擋不住對方的進攻,只是沒想到如此快城牆就會遇到危機。心中暗自慶幸將自己的大部分護衛從谷中換了回來,看到已經有數十名蒲軍上了城牆。楊勇知道不能再等下去。轉身道:「屈愛卿,你先帶一百名護衛將他們趕下去。」 「是。」 屈突通向後揮了揮一手。一百名早有準備地護衛邁開大步,跟在屈突通後面,向那段被蒲州軍突破的城牆急奔而去。 劉虎和段達兩人對屈突通大為羨慕,他們本來也是躍躍於試,只是沒有楊勇的允許,只得老實的站在城樓後面觀戰。 「閃開!快閃開。」一百名護衛手持長槍,排成緊密的陣式,彷彿是一股鋼鐵洪流,向前碾壓而去,邊走連大聲呼喊,可惜一些被蒲州軍追得驚慌失措的府兵還是先撞了上來,結果馬上被串成了肉串。 「啊。」前面同伴的慘叫聲總算提醒了後面地府兵,連忙閃到一邊,將前面的道路讓開。 城頭的數十名蒲州軍正在竭力擴大城牆上的立足點,將身邊的府兵追殺地哭爹喊娘,突然前方一空,敵人全往兩邊分開,蒲州軍大喜,正要追擊,看見一片槍林碾了過來,不由一呆,這是什麼? 「殺!」兩軍交戰,那容你發呆,就在蒲州軍耽擱的時間,一百名護衛組成的槍隊已經靠了過來,舉槍便剌,剎那間,前面地蒲州軍便發現左右前方全是槍影,唯有向後退卻,退得稍慢之人馬上被刺成了窟窿。 嘩啦地上。砰砰的腳步聲傳來,槍林繼續向前碾去。 「退,快退!」前面地蒲州軍帶著哭腔大喊起來,面對這樣嚴密地 除了遠處的弓箭手,他們手上地單刀根本構不成任何被屠殺的命,只是後面爬上來的軍士卻一時搞不清狀況,拚命的向前擠,讓前方之人退無可退。 「殺!」縮回來的長槍又是向前一刺,七八名來不及退下的蒲州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的長槍在自己身上紮下一個個窟窿,鮮血飛濺而出,接著眼睛一黑,倒了下去。 後面爬上來的蒲州軍很快就發現他們要面對的是一片片槍林,若是不退,只能成為槍下亡魂,許多人來不及從雲梯下去,只得跳牆而下,不惜摔斷自己的腿腳,很快城牆上的蒲州軍就清理的乾乾淨淨,只留下二十多具全身是洞的屍體,後面的府兵精神大震,趁機重新佔據城頭,向城下拚命砸下各種滾木擂石,將許多來不及退走的蒲州軍砸得狼奔塚突。 「怎麼回事?」梁士彥眼看著已經有數十人登上城,正想指揮後續隊伍跟上時,突然發生剛才已上城的軍士彷彿見鬼一樣,又拚命的退下來,甚至有人不惜摔傷直接從城上往下跳。 薛摩兒等人也是面面相覷,他們在城下什麼也看不到,自然不知發生了何事。 「收兵!」見這一波攻勢已經進行不下去,梁士彥心疼自己部下的傷亡,連忙下達收兵的命兵。 「鐺,鐺,鐺」的鳴金聲響起,城下的蒲州軍連忙扛起還完整的雲梯退了下去,城牆上頓時發起一陣陣歡呼聲。 梁士彥清點了一下退下來的人數,心疼得差得暈過去,二百精兵能退下來的只剩下一百五十人,這一百五十人當中許多人還身上帶傷,能繼續作戰的恐怕只有一百多一點,也就是說剛才短短的攻城時間,已經快廢掉了他戰力的五分之一。 其實攻城時蒲州軍損失甚微,只有十來人傷亡,多是輕傷,其餘將近一百人的傷亡基本上是楊勇出動護衛後短短時間造成的,直接死在護衛槍下的就有二十多名蒲州兵,而其他人都是因為從城上跳下來受傷,行動不便被城上扔下來的滾木擂石砸死,還有一些卻是退兵時被城上守軍從背後放箭時造反的傷亡。 梁士彥帶過一名攻上城的軍官問道:「城上發生何事,為什麼退下來?」 「回郕國公,伏兵,城上有伏兵!」那名軍官想起城中如林般的長槍,仍是心有餘悸。 聽完軍官的敘述,望著前方萬榮縣的城牆,梁士彥大罵:「可惡,小小的萬榮縣也敢阻擋本官,本官誓踏平萬榮。」 「大人,看來情況不對,萬榮縣何來如此精兵,莫不是張續已在城中。」薛摩手臉色凝重起來,不過,他馬上又自己搖頭:「不,不可能,若是張續,他不需要暗算大人,完全可以在沿途就阻止大人帶兵前來,若不是張續,還有誰……難道是太子。」 梁士彥頓時一驚:「你是說太子要殺我?」 「不錯,只有太子身邊才有許多精兵護衛,這兩天,卑職都讓萬榮縣令氣糊塗了,才沒有想到這一層,大人,我們退兵吧,只要退回蒲州還來得及。」 梁士彥頓時想起一事,連忙喝道:「快,把那份佈告拿來。」 「大人,是哪份佈告?」親兵莫名其妙的問道。 「就是前天帶回來的那份蓋有太子官印的報告。」 「是。」親兵馬上在一個包裹裡翻找,終於找出了一份楊勇發給各縣,上面指明梁士彥反叛,要求各縣馬上組織軍隊到萬榮救援太子,並圍剿叛軍的詔令。 這份詔令是蒲州軍偶爾從一名傳令兵上截獲的,只是當時梁士彥被暗算後,心中充滿了怒火,一心想快點打造攻城器械攻下萬榮縣,對這份詔令根本沒有理睬,如今重新拿起來一讀,裡面的內容完全是太子在主導。 梁士彥與薛摩兒兩人面面相覷,本來想算太子,沒想到算他們的也是太子,梁士彥頓時打了一個冷顫,這麼說,從一開始太子就知道了他們有叛意。 「退兵!回蒲州。」梁士彥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發佈命令。 第四十九章 重圍 州軍的這次攻擊,令萬榮縣付出了二百多人的傷亡,以受傷居多,只有四十多人死亡,比起蒲州軍來還少死了一些,死傷之人有的是因往下扔滾木,擂石時,身子探出城牆被城下的蒲州軍射殺,有的是蒲州軍登上城後不敵被殺,還有數個倒霉鬼是死在楊勇的護衛手中。 一具具屍體從城頭上被抬了下去,傷員也全部撤了下去,城牆上處處可以看到殷紅的鮮血,許多初次見到血腥的府兵臉色發白,忍不住哇哇嘔吐起來。 苗猛臉上又是沉重,又是慚愧來到楊勇身邊請罪,他的數名親信一上陣就被對方如砍瓜切菜般殺的乾乾淨淨,連自己也差點死於非命。 雖然對府兵的戰力失望,楊勇並沒責備苗猛,眼下萬榮縣的城牆還需要府兵來守,楊勇反而溫和的安慰了苗猛數句。 「殿下,梁士彥退兵了。」正當楊勇對苗猛安慰時,一名護衛匆匆來報。 「退兵?走,過去看看。」楊勇大為驚訝,雖然由於提前出動了自己的護衛,暴露了實力,只是充其量只有一百名伏兵,梁士彥這樣身經百戰的老將,怎麼會一次攻擊失利就退兵。楊勇卻不知,正是身經百戰的老將,才會知道如何捨棄,一味猛打猛衝,只有初出茅廬的年青人才會如此。 站在城樓上,楊勇等人可以清楚的看到下面的騎兵將那些攻城器械丟棄,正在轉身後退,他們抓來的民壯也留在原地未動,確實是退兵的模樣。 「殿下,末將請求追擊。」 「殿下,末將請求追擊。」 看到敵軍退走,屈突通。段達等人紛紛請戰,楊勇沒有理會他們,將目光轉向呂沐霖:「呂愛卿,你看他們是真的退兵還是故作姿態,想引誘我軍出擊?」 「殿下,卑職以為對方多半是引誘我軍出擊。」呂沐霖回道。 「哦,怎麼講?」 「殿下請看,對方丟棄器械,毫不掩飾。若真是退兵,何必做得如此明顯?」 的確,對方若當真退兵,大可以在營中故作疑陣,只是楊勇見慣了後世的虛虛實實,心中卻不易下判斷,梁士彥既然到了萬榮縣。萬萬沒有讓他平安回去地道理,只是如果追擊,誓必要冒一定的風險,這個風險該不該冒。 許多蒲州軍邊走邊回頭,恨恨看著萬榮縣城。這樣的一個小縣,讓他們丟了五十名兄弟的性命,而且現在不得不接受失敗的命運退走。每人心中都有一種深深的恥辱感。 「父親大人,他們會不會追擊?」就這麼大赫赫的退走。梁務雖然沒有幾個哥哥優秀,也少有上戰場。但到底出身將門。對兵法多少有些知曉。 梁士彥勉強騎在馬上,數天前的摔傷又覺得隱隱作疼。哪有閒心回答梁務的問題,薛摩兒看了看梁士彥疼得發白地臉色,連忙接道:「回五公子,你看看士兵們的神情,對方追擊,正好我們殺一個回馬槍,若是能把對方的精兵擊潰,我們重新殺回萬榮縣也不遲。」 梁務才恍然大悟,原來父親還是不甘心就此退去,才會故意暴露退兵的企圖,若是對方看破也沒有關係,到時真退就是。 眼看已經退出二十里,後方絲毫沒有追兵的跡象,梁士彥和薛摩兒無奈的對視了一眼,梁士彥正要下令加快行軍時,一名親兵喊了起來:「大人,快看,後面有追兵。」 梁士彥扭頭向後,只見後方四五里處有一股煙塵揚起,正是騎兵追擊的跡象,梁士彥大喜:「停止前進,準備作戰!」 「吁。」所有地騎兵連忙喝止自己的坐騎,停了下來,隨著梁士彥的命令,紛紛進入兩旁的樹林中潛伏起來,靜等對方的追兵到來。 過不了多時,「潑刺,潑刺」地蹄聲響起,埋伏在兩旁的蒲州軍都緊張起來,心中暗道:「來了,來了。」 只是令他們大失所望的出現在大路上地只有前後四騎,而且四騎都相隔了一段距離,蒲州軍匆忙的埋伏留下不少破綻,路上地蹄印,兩邊的蟲鳴,都輕易地暴露出蒲州軍地位置。前面一騎剛剛進入蒲州軍埋伏的地方就發現了左右兩邊樹林中地異常,頓時猛拉韁繩向回跑。 埋伏在兩旁的蒲州軍措手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的斥候逃掉,無奈的從林中紛紛重新回到大路。 楊勇雖然知道對方可能是引誘自己出城追擊,只是最後還是不得不派兵出城追擊,雖然已向各縣發出梁士彥圖謀不軌,陰謀脅持太子的詔令,要求各縣組織府兵對梁士彥攻擊,與蒲州相接的陽,臨晉兩縣縣令楊勇更是親自交待,只是梁士彥退得太快,各縣的援軍根本來不及趕到,而陽,臨晉兩縣縣令只有數天時間準備,楊勇很難指望兩縣有能力阻止梁士彥退回蒲州。 要阻止梁士彥回蒲州,唯有派人對他進行追擊騷擾,拖延他們的速度,才能讓其他各縣的府兵能夠從容集中,整個河東郡有十多個縣,如果全部府兵集中起來,至少也有八九千人,加上汾州趕上來的二千援軍,起碼上萬人,只要拖到一半的府兵趕上來,梁士彥的騎兵就是再精銳,也鬥不過人多,只能活活拖死。 正是基於這種情況,楊勇最後還是下令段達帶著二百騎兵進行追擊,段達跟隨楊爽領兵多年,經驗遠比劉虎,屈突通兩人豐富,何況這二百人也大部分是段達的部下,由段達領兵正好。 蒲州軍很快就發現他們有麻煩了,身後的追兵像吊鞋鬼一樣一直跟著他們後面二三里處,他們快,後面的敵人也快,他們慢,後面的敵人也慢,等他們轉身要迎戰時,敵 身就跑。 數里的距離。對於騎兵的衝擊來說只是一段很短的時間,後面的敵軍雖然不多,但也有二百騎,稍有鬆懈,對方很有可能就發起衝擊,這讓蒲州軍上下都充滿憤怒,又不得不戰戰兢兢,他們吃飯時,對方要作勢衝擊一下。他們宿營時,對方要在遠處發出各種怪聲,讓他們不得休息,蒲州軍地行軍速度陡然變得緩慢無比。 今天已經是從萬榮縣撤出來的第三天了,從蒲州到萬榮縣,來的時候只花了四天時間,可是現在連三分之一的路程都沒有走完。而且這些蒲州軍可以感覺,沿途的百姓對他們充滿了敵意,一看到他們過來,大多數人都躲了起來,就是沒有躲起來的百姓。也不願和他們合作,一見到他們就大門緊閉,連蒲州軍手裡拿著錢也買不到食物。 天下好不容易太平了數年。百姓當然不願意重新陷入戰亂,聽到梁士彥要造反。所有人都唾罵不已,當然對梁士彥的蒲州軍沒有好感。雖然梁士彥也說萬榮縣令挾持太子造反。只是還是太子的詔令更讓人相信些。 梁士彥不是沒有想過驅逐掉後面討厭的尾巴,或者乾脆來一個伏擊。將那二百騎徹底解決,只是對方精明無比,又有百姓主動為段達報信,數次伏擊都沒有成功,只是白白浪費時間。 到了第四天,蒲州軍上下都對這種沒有沒了地騷擾難予忍受了,薛摩兒建議道:「郕公,不如丟棄重物,全力行軍,把他們甩脫。」 梁士彥卻是難予決定,全力行軍固然可以暫時擺脫對方,只是馬匹很容易疲憊,來的時候他們可以全力行軍,那時因為河東郡和他是盟友,不必擔心攻擊,如今太子已發出詔令,指明他造反,誰知到前方會不會有敵人等著他們,再過數十里就是陽縣,一旦陽縣令組織府兵對他們阻擊,沒有了馬力該如何是好,到時前後一夾擊,非大敗不可。 「不行,我們要時刻保持馬力。」梁士彥想了想,還是拒絕了薛摩兒的建議,若是沒有了馬力,騎兵就會變成步卒,這種情況太危險了。何況梁士彥自己渾身疼痛,能不能受得了縱馬奔馳還是一個問題。 薛摩兒只得作罷,他雖然意識到速度太慢可以會造成危險,但心中亦不是沒有自持,如果耽擱時間久了,梁默所帶的五百騎兵也有可能趕到。 就在蒲州軍退走後的第二天,先是附近各縣的府兵紛紛趕到萬榮,接著是二千汾州軍也來到萬榮,聽到太子被人圍攻,汾州剌史李順嚇了個半死,親自領兵前來,州兵雖然也多是府兵組成,但比各縣派過來的府兵要精銳不少,楊勇馬上派李順匯合各縣過來地府兵對梁士彥進行追擊。 一撥一撥的府兵從萬榮縣官道上開了過去,又一撥撥的傳令兵從前方帶來消息,到了第五天,梁士彥在經過陽縣時,終於被絢陽縣和臨晉兩縣縣令合力阻住了去路,陽縣令姬頓和臨晉縣縣令權兩人得到楊勇的鼓勵,回到縣衙後,積極性大漲,數天時間就將全縣的府兵集中完畢,兩人一共組織了兩千大軍攔在梁士彥回蒲州地必經之路上。 若是在平時,梁士彥根本不用擔心兩千府兵組成的軍隊,可是在連續五天行軍,精神高度緊張之下,他們的戰力不免打了一個折扣,並沒有做到一鼓作氣衝破姬頓和權兩人地阻攔,反而在段達對他們發起突襲後,不得不由攻轉守,結果汾州剌史李順帶來的人也趕到,頓時將梁士彥重重包圍,讓他們失去突圍地良機。 「殿下,大喜,大喜,梁士彥已被包圍在陽了。」一名傳令兵匆匆跨進縣衙,大聲嚷了起來。 楊勇一下子從坐著的椅子上站了起來,接過書信一看,頓時喜形於色:「好,好,本宮要親自前往陽一場。」 等到楊勇趕到陽時,梁士彥已經被圍困三天了,三天來,梁士彥指揮著部下左突右衝了無數次,無奈他地外圍已集了五六千大軍,而且還在陸續增加中,蒲州軍在梁士彥地帶領下,每次一出擊,就像是陷入汪洋大海中,敵人彷彿無邊無際,最後只能困守在一個小山坡,身邊的人數也下降到二百人。 楊勇一來到陽,段達,李順,姬頓和權等各級縣令紛紛來拜見,由於是出兵救援太子,所以各縣地府兵基本上都是由縣令,縣尉親自帶隊。 「怎麼樣了?」一見到段達,楊勇頓時迫不及待的詢問。 段達當然知道楊勇問的是什麼,連忙回道:「殿下,梁士彥已被困在前面小山上,身邊只有二百人,若不是擔心死傷,馬上就可以將他們攻下來。」 「傷亡很大嗎?」 段達連忙道:「回殿下,梁士彥瘋狂反撲,各縣府兵傷亡已超過一千五百人。」 一說起傷亡,姬頓和權兩名縣令頓時哭喪著臉,彷彿死了老子一般,剛才的興奮也全然不見,他們兩縣開始獨立承受著梁士彥的攻擊,兩千府兵傷亡過半,若不是兩縣合力,早已讓梁士彥帶人衝了出去。 楊勇聽得大吃一驚,梁士彥的這支騎兵確實精銳,竟然在被圍困的情況下還能造成府兵數倍的傷亡,若不是靠著人多,還真難予圍住。 第五十章 真假投降 桿黑色的旗幟插在小山坡上,旗幟上飄揚著一個大大桿黑旗曾經讓齊人,突厥人都深深畏懼,如今卻只能殘破孤獨的被包圍在中央,它的四周只有二百餘名傷痕纍纍的士兵,相比於山下旌旗如林,這桿黑旗就像是一粒沙子,隨時會被大海淹沒,而可惜的是,山下圍著他們的人同樣是高舉黑旗。 山下重重包圍的府兵突然閃出一條道路,在段達、李順、劉虎和眾多精兵的簇擁下楊勇來到陣前,看到山上殘破的旗幟還在高高飄揚,忍不住問道:「他們不肯投降嗎?」 「回殿下,這些人都頑固不化,無人願意投降。」段達回道。 楊勇聽得默然,梁士彥這些部下無疑是難得的精兵,只是沒有死在對外的戰爭上,卻死在他們上司的野心下,實在是可惜了。 李順試探著問道:「殿下,要不要再勸降一次?」 「嗯,再試一下也好,除了梁士彥,其餘人等若肯降,死罪可免。」 「是。」儘管心中幾乎肯定梁士彥不會投降,李順還是馬上就安排招降事宜。 一名健卒走了出來,朝山上大喊:「山上的人聽著,太子殿下有好生之德,只要你們願意投降,除反賊梁士彥之外,餘者皆可活命。」 「呸!什麼太子,不過是一個謀朝篡位的逆臣之子,只會倚多為勝。」一名蒲州軍破口大罵起來。 梁士彥坐在地上,他的年齡到底大了,這幾天又率軍連續衝擊,只覺得全身象散了架似的疼痛,聽到山下的喊聲,他轉頭看了看自己的部下,士兵們身上的衣甲已是多處破裂。沾滿了黑色的血跡,臉上全是污漬,唯有雙眼轉動,才和死人有區別。 「父親,該如何是好?」梁務渾身污垢,蓬頭垢面,活像是一個叫化子,這幾天,若不是蒲州軍拚死護著他。以梁務地身手,早死數回了。 普六茹堅,沒想到我連你的兒子也鬥不過,梁士彥不禁心灰意冷,歎了一口氣:「你帶著他們投降吧。」 「什麼?大人,不能投降。」 「不能投降啊,大人。即使我們留得一條命,也會落得發配邊疆為戎卒的結果,早晚死在與草原各族的戰鬥中,與其如此,不如拼了。」 「對。大人,我們拼了。」剩下的蒲州軍都從地上站了起來,情緒激動的嚷道。唯有裴通默不作聲,他暗暗後悔這次跟隨舅舅出來。本來他是想找機會為太子效力,只是沒想到自己的舅舅竟然落入了太子的算計中。連他也找不到機會脫身。 梁士彥的目光掃過自己多年地這些部下。最後目光落到裴通身上,心中微有悔意。早知如此,何必將這個外甥拉進來,心中一動:「通兒,舅舅之事本來與你無關,可是卻將你拖累了進來,你可以下山向他們說明,以裴家的關係當可無事。」 裴通很想馬上答應,只是看著周圍的士兵緊盯著他,卻是躊躇起來,這些天下來,裴通已知道士兵對梁士彥的尊敬態度,若是他要投降,恐怕馬上會被眾人憤怒的眼光殺死。 「爹,那我呢?」梁務急了。 剎時間,一片鄙夷的目光落到梁務身上,梁務雖然有所覺,只是為了自己的小命作想卻顧不得了,心急地道:「要不,爹,我們就降了吧,太子向來寬厚,只要我們向太子求情,說不定太子不會殺我們。」 「住嘴,你這個孽障。」沒想到自己這個兒子如此不成器,梁士彥氣得渾身顫抖,大聲咳嗽起來。 薛摩兒卻聽得眼睛一亮,低聲在梁士彥耳邊說了幾句,梁士彥搖了搖頭:「不成,不成,如此只會將腦袋白白送上。」 「大人,反正是死路一條,不如博一博,即使普六茹堅多疑,他拿不出證據也不能擅殺大臣,他本是篡位出身,更是會小心翼翼,生怕留下什麼污點,只要大人咬定沒有造反,至多落個免職的處罰,二公子,三公子他們的官位普六茹堅也沒有理由罷免,說不定大人還有東山再起之日。」 提到幾個兒子,梁士彥心中一疼,尤其後悔沒有聽二兒子梁剛之語,如今梁剛也有可能因為牽連砍頭,到時梁氏一族就會撥根而起。還不如博一下,即使自己難逃一死,說不定有可能為梁氏留 ,遂點頭應道:「好,薛長史,你去安排吧。」 一名傳令兵匆匆來到楊勇身邊,大聲嚷道:降了,只是要確定殿下的身份。」 勸降其實只是楊勇隨口一說,連楊勇自己都不抱希望,聽到傳令兵的喊聲,眾人都是面面相覷,差點以為自己地耳朵聽錯了。 「當真?」 「你不會說錯了吧?」 沒等楊勇反應過來,李順、姬頓、權等各級官令都紛紛斥疑起來,傳令兵大感委屈:「小的不敢撒謊,梁士彥已派他的長史薛摩兒下山拜見殿下。」 雖然現在梁士彥只有二百殘兵,若是要將他們消滅,起碼也得再死上一兩百人,能不戰不降當然是最好,楊勇毫不遲疑地點頭道:「好,把薛摩兒帶過來。」 薛摩兒很快帶到,他望了望楊勇,突然跪地,放聲大哭:「殿下,殿下,微臣總算見到殿下了。」嘴裡一邊說道,一邊向楊勇爬去。 「站住!」兩名護衛在薛摩兒還離楊勇數米遠時,手持單刀,將薛摩兒前進的道路擋住,虎視眈眈地盯著薛摩兒,一旦他有什麼異常,馬上會毫不猶豫的揮刀而向。 楊勇和眾人都看得莫名其妙,這個薛摩兒根本不像是投降,倒像是見到親人一般,薛摩兒見被護衛攔住,不敢再前進,嘴裡卻抽抽嗒嗒地道:「殿下,微臣還以為殿下受到屑小脅持,逼不得已才隨梁大人攻打萬榮縣,如今天幸殿下無恙,臣雖死亦無憾了。」 「停!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是說你們沒有造反?」呂沐霖在旁聽得泣笑皆非,忍不住發問。 「造反?殿下,實在是誤會,我們接到殿下詔令,來萬榮縣拜見殿下,沒想到萬榮縣不但拒不開門,反而放暗箭傷了郕國公,郕國公才以為是萬榮縣令造反,脅持了殿下,若是知道殿下安然無恙,我等萬萬不敢攻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殿下莫說是要郕國公一人性命,就是要我們所有人地性命,我們也不敢反抗。」 薛摩兒說得忠肝義膽,好像確有其事,周圍的人聽了一下子嗡地一聲大響,交頭接耳起來,眾人雖然接到太子詔令說梁士彥謀反,只是謀反的經過除了小部分人清楚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其詳,此時聽了薛摩兒的話,心中不禁懷疑起來,莫非是太子有意找錯,才讓梁士彥起了誤會。 此時儒學勢微,基本上是世家與天子共治天下,除了少數文士,一般世家出身的官員必須先忠於家族,再忠於朝庭,並不認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理,正因為如此,周宣帝的荒淫無度,也就使得楊堅以隋代周順理成章,剪除了尉遲迥、王謙、司馬消難等人後,所有世家官員都平靜的接受了改朝換代的現實。 若真是太子故意射殺郕國公而造成郕國公產生誤會,這個事情就嚴重了,李順、姬頓、權等人都用狐疑的目光躲躲閃閃的看著楊勇。 沒想到竟然被反咬了一口,若不是楊勇早就接到裴通的密信,恐怕也會以為薛摩兒說的是真的,楊勇冷笑一聲:「誤會,好大的誤會,薛長史,那你告訴本宮,什麼是作猛獸須成首,什麼是大隋基業已穩,父親當安享晚年,若是起兵造反,無疑是取死之道,梁家數百人將成齏粉?」 楊勇的話彷彿是一聲驚雷,猛的在薛摩兒耳邊炸響,這正是他和梁士彥在書房的密語,怎麼會傳到太子耳中,難怪太子會設局,完了,如今一切都完了,薛摩兒一下子癱到了地上。 見薛摩兒氣焰全消,楊勇露出一絲笑意:「薛長史,你可還想活命?」 薛摩兒精神一振,他在山上受眾人感染,還有幾分豪情,此刻下山之後,置身於密密麻麻的士兵當中,身上的豪情迅速消失,如今又被太子揭破心中隱秘之事,更是嚇得不知所措,聽到還有求生的機會,求生之念頓時大熾:「卑職是被梁賊所脅,本無意造反,求殿下饒命,求殿下饒命。」 剛才眾人對太子的懷疑,一下子轉為對薛摩兒的鄙夷,只是薛摩兒為了活命,卻是什麼也顧不得了。 第五十一章 誘降梁默 上剩下的二百餘軍士經過梁士彥極力解釋,眾人總算想:他們都是看到剌史大人被城上冷箭暗算,以為萬榮縣令脅持太子造反,才會攻城想將太子解救出來,如今知道太子殿下就在山下,意識到可能有誤會,否則所有人都會誓死殉國。 當然,這話梁士彥不指望楊勇能相信,他身為蒲州剌史,太子並無權將他直接斬首,必定要將他押到京師,只要楊勇拿不出他造反的直接證據,就是楊堅相信了太子之語,也不能輕易給他定罪。 聽了梁士彥的解釋,眾人也都安心下來,只有裴通卻是心懷愧疚,如果沒有他上交給暗衣衛的證據,或許舅舅的做法有幾分成功的希望,如今卻連一分也沒有了。只是他卻不能揭破,這種情況對他無疑非常有利。 既然下了決心投降,蒲州軍以前緊繃的弦馬上鬆了下來,一些人已經發出呼呼的熟睡聲,一些人卻緊張的盯著山下,等著薛摩兒早點帶回來消息。 良久,梁務叫了起來:「父親,薛長史回來了。」 梁士彥睜大著眼睛向山下看去,半響才看清一名騎兵正向自己的方向奔來,他晃了幾下腦袋,薛摩兒已離他只有數十米遠,薛摩兒到了梁士彥身邊連忙翻身下馬,嚷道:「郕公,太子已經答應我們的投降,只是郕公卻不得不委屈坐囚車去京城了。」 「嗯,命令大家放下武器,下山向太子投降吧。」梁士彥平靜的道,對於坐囚車,他早有預料。 所有人都默默起身,一個個從梁士彥身邊走過,向他深深的彎腰。 「郕國公大人。保重!」 「郕國公大人,保重!」 …… 看著這幕情景,薛摩兒臉上不由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紅色,只是誰也沒有心思留意他,只有裴通看得心中一動。 下來的蒲州軍自覺丟掉了武器,身無寸鐵,馬上每人都被數名府兵看押起來,梁士彥最後下來,卻被引到楊勇身邊。見到楊勇,梁士彥愣了一下才認了出來,眼前的太子比以前長高了不少,身上完全看不到稚氣,三年前,他對這個已是丞相之子的少年絲毫沒有重視,沒想到。三年後,自己卻栽在這少年手上。 「太子殿下在此,還不下跪!」 梁士彥遲疑了一下,還是跪了下來:「罪臣梁士彥,拜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梁士彥,你自稱罪臣,可知犯了何罪?」 「回殿下。微臣遭人暗算,沒有詳查就誤以為殿下被人脅持。以至揮軍攻城,死傷數千人之多。實在是年老糊塗。死罪,死罪!」梁士彥臉上一片痛恨之色。彷彿是愧疚萬分。 「胡說八道,分明是你意圖造反,本宮不過是例行召見,所有人都不過帶十餘名隨眾,唯有你領著五百精兵,你若無反意,何須帶如此多地人馬,為何又不肯將兵馬後退數里,獨自進城?」楊勇聽得心中大罵,只是現在還不是揭穿他的時候,只得裝腔作勢的喝斥。 梁士彥卻聽得大鬆了一口氣,以為太子果然沒有他直接造反的證據,連忙道:「殿下誤會了,微臣帶著五百精兵前來,只是聽到風聲,有人要對殿下不利,才帶著精兵前來保護殿下,決無他意,殿下儘管詳查。」 「這……」楊勇好像被說得理屈詞窮。 梁士彥心中冷笑,原來太子還是一個雛兒,他卻忘了自己剛剛敗在這個雛兒之下。 看著太子說不出話來,周圍的人都急得抓耳撓舌,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輕聲在太子耳邊說了數句,只見太子眼睛一亮,急匆匆的道:「梁士彥,你說你是為了保護本宮,並無造反之意,那麼梁默帶著五百精兵正向此處撲來又是何道理?」 梁士彥聽得心中一喜:梁默來了,只是馬上又黯然起來,可惜梁默卻來得晚了一點,否則又何必自縛。 「回殿下,梁默是微臣的家奴,他聽到微臣被圍,肯定會帶兵救援,只要微臣和他說清楚只是誤會,梁默必不敢對殿下無禮。」 「好,如果要證明你的清白,那你現在就寫信給梁默,讓他馬上放下武器,否則本宮會將梁默 視為叛亂。」 「是。微臣這就寫信。」 「給他紙筆。」 梁士彥從楊勇地護衛手中接過紙筆,就這麼在地上將信寫好,然後一展信紙,交到旁邊的護衛手中,楊勇從護衛手中接過信一看,裡面通篇都是勸誡梁默放下兵器,不要抵抗之語,並竭力解釋以前的交戰只是一個誤會。 梁士彥偷偷打量著楊勇的神色,見太子神色並沒有太大反應,咬了咬牙道:「殿下,梁默不識禮儀,光是此封書信恐怕不肯放下兵器,還需要有一熟悉之人帶信過去勸說才行。」 「哦,那需要誰帶信過去?」 梁士彥心中一個個過濾人選,當然最好是讓自己的兒子梁務帶信,只是太子末必願意,那就只剩下薛摩兒和裴通了,對於裴通,梁士彥還是不完全放心:「回殿下,薛長史是微臣身邊之人,梁默對薛長史也尊敬有加,由薛長史傳信,必然萬無一失。」 「很好,那本宮就依你,別怪本宮沒給你機會,若梁默不肯放下兵器,那時兩罪並罰,若梁默當真願意放下兵器,本宮會徹查此事,是否有人對本宮蒙蔽,才造成了誤會,來人,把梁士彥押下去。」 梁士彥這才站了起來,並沒有抗拒,隨著押送他的兩名士兵老老實實的走進一輛臨時拼裝地囚車,楊勇最後一句給了梁士彥無限希望,在他看來,楊勇話中之意,一旦梁默願意放下兵器,太子沒有證據指證他造反的情況下,只得找一個替死鬼。而有薛摩兒勸說,梁默一定會明白自己的苦衷。 梁默帶著五百精騎一直在洛州附近埋伏,只是連續十幾天過去了,連太子的一點影子都沒有看到,接到梁士彥的信才恍然大悟,原來太子去了萬榮,他卻守在洛州,完全是南轅北轍,他馬上率軍向回趕,只是從洛州返回蒲州畢竟有一段不近地距離,等他回到蒲州時,梁士彥發出的求援到達蒲州已過了一天多的時間。 蒲州雖然有梁士彥地四子梁志遠主持大局,但除了一千精兵,其他人皆不堪使用,而這一千精兵五百是在梁士彥自己手裡,其餘五百人就是梁默所領,梁志遠雖然接到父親求援的消息,在梁默沒有回來這前也只能乾著急,梁默一回來,梁志遠就急忙命令梁默率軍趕去救援。 梁默顧不得疲勞,從蒲州又只得匆匆出發,只是路上聽到地消息卻是越來越不妙,最後甚至有梁士彥已經兵敗身死的傳言,讓梁默心中著急萬分,只是欲速則不達,他們從洛州趕回蒲州時,馬匹已經很疲憊,又馬上從蒲州起程趕往河東郡,路上只能走走停停,否則全力趕路,馬匹只能累死。 今天總算趕到離梁士彥被包圍地地方只有十餘里了,斥候也傳來消息,前面有大批河東郡聚集起來地府兵,毫無疑問,這些府兵所包圍的人就是他們地主公,梁默恨不得馬上飛過去,卻不得不命令停下來休整,再行馳援,否則沒有馬力,面對十幾倍甚至數十倍的敵人,他們無論如何也殺不進去。 梁默一行人剛剛休整不久,前面的大路上傳來了一陣馬蹄聲,一聲軍士喊道:「大人,前面有人過來。」 聽聲音來的只有一騎,梁默從地上一躍而起:「準備作戰,將那人攔下來。」這裡離戰場不過十餘里,普通百姓根本不敢到這裡來,何況梁默一聽馬蹄聲就知道來的必是一匹良駒,十有八九是軍馬,他正要瞭解前面的戰況,自然不會將人放過。 「是。」數名親兵忙在路上繫著絆馬索,然後藏到一邊。 不一會兒,蹄聲越來越響,對方越來越接近,一會兒路中間就傳來一陣律律的大叫,對方的馬匹已經被絆倒,數名軍士從樹林後一躍而起,將馬上摔下之人緊緊的按在地上。 「把他押過來。」梁默越看押過來的人越驚奇:「薛長史,怎麼會是你?」 薛摩兒被摔得鼻青臉腫,又被幾名軍士反扭著手,聽到梁默的聲音總算清醒了一點,喊道:「快放手,快放手,自己人。」 第五十二章 再起風波 默的親兵對於薛摩兒自然不會不認識,剛才只顧擒人注意,聽到薛摩兒的聲音連忙鬆手賠禮,替薛摩兒拍打著身上的灰塵:「原來是長史大人,小的們一時沒有看清,得罪了。」 薛摩兒嘴裡忍不住哼了數聲,若不是他的馬速不快,這一跤就有可能將脖子折斷,只是眼下他還有重任在身,卻是發不得火。 「薛長史,郕國公現在怎麼樣了,你為何不在郕國公身邊?」梁默驚訝過後,馬上一連串的發問。 「咳,咳。」薛摩兒的眼睛紅了起來:「郕公被數十倍敵人圍在前面不遠的一上小山坡上……」 「即如此,大人為何會在此?」梁默懷疑的打量著薛摩兒,梁士彥被圍困的消息他們已經知道,現在得到薛摩兒的確認而已,只是既然郕國公被圍,作為長史的薛摩兒卻出現在這裡,由不得梁默對薛摩兒不起疑心。 「梁將軍,可惜你來晚了一步。」薛摩兒長長的一歎。 梁默心中頓時一緊,一把揪住薛摩兒:「怎麼,難道大人有什麼不測?」 「沒有,沒有。」見梁默一幅要殺人的模樣,薛摩兒連忙搖頭:「大人迫不得已,已經向太子投誠了,怕將軍行錯事,才讓我趕過來通知將軍。」 「胡說八道,大人怎麼會投降?」這簡直讓梁默聽到郕國公已經兵敗身死還難予相信,以為薛摩兒撒謊,提著薛摩兒衣服的手騰的往上,將薛摩兒的脖子掐住,往上一提,薛摩兒的雙腿已經離地,他的臉上瞬間變得通紅。眼睛中射出驚駭的神色,雙腿死命地蹬著。 待到薛摩兒眼睛突了出來,快成死魚眼時,梁默的手才一鬆:「說,是不是你貪生怕死,降了太子,才故意胡說八道?」 薛摩兒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剛才被梁默掐住脖子時差點以為自己就要死了,早知如此。應當先拿出書信來才是。 「咳,咳,梁將軍,郕國公有信在此,你看過就知道了。」薛摩兒邊彎腰咳嗽,邊從懷中將梁士彥的書信取了出來,遞給梁默。 梁默一把從薛摩兒手上奪過書信撕開。上面的字跡和平常見到的郕國公字跡倒是相像,只是這些字還可能認識梁默,梁默卻不認識他們,他對薛摩兒已經產生懷疑,卻不願意讓薛摩兒來念。轉身向後:「你們誰識字?」 看到薛摩兒來了,又有郕國公的消息,那些軍士早已顧不得休息。一個個圍了上來,聽到梁默的問話。一個個面面相覷,這些軍士雖然英勇善戰。但要讓他們認字。還不如讓他們與敵人大戰數百合,梁默連問三遍。都沒有一個人答話。 薛摩兒聽得冷汗禁禁,這才想起梁默的部下以前多是奴隸,戎卒以及山賊出身,連一個良家子也沒有,又如何有人識字,若是平時他地話還有人聽,只是現在梁默對他已產生懷疑,恐怕不會輕易相信他的解釋。 正當薛摩兒心中急得團團轉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小的認識一些字,不過卻不知道能不能認全?」 眾人都轉向聲音處看去,見開口的是一名年齡只有十八九歲左右的軍士,這名軍士有點瘦弱,個子也比較矮小,看到眾人的目光都望向他,有一點手足無惜的樣子,臉色也漸漸紅了起來。 「瘦猴,你說你識字,笑死人了。」 「就是,若你也識字,爺們恐怕都識字。」 周圍地人都指著那名軍士大笑起來,瘦猴正是那名軍士的外號,他是山賊出身,加入梁士彥部下時不過十六歲,因為長得瘦小,經常被人欺負,此時一般只有世家子弟才有機會讀書,所謂的寒門士子也必定是祖上曾經闊過,才保留讀書的傳統,否則這年頭選官都是由地方官舉薦,沒錢沒勢即使讀了書也沒有機會做官,還不如老老實實種田或者打熬一身力氣加入軍隊,所謂功名但在馬上取,寒家靠讀書來當官幾乎是不可能之事,眾人哪會相信一個山賊出身之人會識字。 見眾人笑他,被稱著瘦猴的軍士臉色更紅:「我……我真地……識字。」雖然說得結結巴巴,口氣卻堅定的很。 薛摩兒總算抓住了一根稻草,也顧不得這名軍士說得是真是假: 來,向大家讀一讀國公大人的信。」 梁默心中雖然懷疑,但實在找不到人,也只好將信交給那名叫瘦猴地軍士,瘦猴接過信大聲的讀了起來,倒是沒有一絲停頓,梁士彥知道梁默和他地部下都是大老粗,信寫得盡量淺顯,眾人一聽完,倒明白了梁士彥信中之意。 梁默從瘦猴手中接過信,左看右看起來,自言自語的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卻是將信將疑。 「將軍,此事另有隱情。」薛摩兒連忙展開如簧之舌,將梁士彥地抵賴之策道了出來。 開弓沒有回頭箭,梁默卻沒有想到自己地主公還想回頭,只是既然真是梁士彥的意思,梁默就不能反對。 由於梁士彥已經投降,圍在山下近萬名府兵必須盡快解散,否則每天地消耗便是一個天文數字,梁默一路行來,只見到一隊隊府兵源源不斷的開往各處,心中暗自思量,就是他的五百人及時趕到,恐怕累死也無法將國公大人解救出來,難怪國公大人要甘願放下兵器,求一線生機。 見梁默來到,一隊千人的府兵迎了上來,將他們的兵器,坐騎全部解下牽走,若是雙方交戰,這隊千人的府兵絕不會是他們的對手,如今他們卻要乖乖交出兵器,坐騎,眾人都是心中微怒,只是為了大局,不得不忍耐下來。 聽到梁默和所有部下都已放下兵器,楊勇才放下心來,對於梁默這樣的勇將,楊勇心中委實有幾分忌殫,當初在城下,梁默帶著數百部下衝擊尉遲迥的黃龍兵,直如一支箭頭插入黃龍兵的陣列,無人阻梁默一步,若非尉遲迥的黃龍兵人數實在太多,恐怕梁默憑著數百人就能將黃龍兵鑿穿,如今山下的這些府兵比起尉遲迥的黃龍兵差得太遠,若是梁默發起狂來,被他來回鑿穿也不是難事,到時不知會死多少人。 「殿下,梁默即已降,這場亂事總算平定下去,需立即將梁士彥押解進京,並公佈張續獲誅的消息才是。」呂沐霖提醒道。 楊勇點了點頭:「不錯,本宮會馬上派人將梁士彥押解進京,至於梁默等人,就先將他們打散再貶為戎卒,為朝庭守邊吧。」 「殿下英明,如此邊關又能多一批精壯之士。」 這些人可以說是對梁士彥死忠之士,眼下趁著他們以為梁士彥還有機會翻身之際,將他們貶到邊關,涼他們也不敢逃跑,等到梁士彥斬首的消息傳到邊關,至少也要大半年的時間,說不定一些人早已死在異族的戰鬥之下,就是沒死,他們已被打散,也難予回到中原。 梁士彥被擒,張續已被殺,只是上黨郡的宇文卻沒有絲毫消息,若是說這次叛亂已經平定,呂沐霖恐怕說得早了一些。 萬榮縣南面的山谷,楊石已經在這裡守了近一個月了,自從楊勇將段達,屈突通等人都調回去後,整個谷中就全由楊石負責,他每天都要從後山到谷口來回巡視二次。 山谷中的叛軍中間也試探著衝擊了兩次,無一例外的被上面的巨石和滾木砸了回去,之後谷中的叛軍就再無動靜,若不是能隱約看到一些人影和聽到聲音,楊石等人都會以為自己圍著的是一座空谷。 守住這個山谷中,楊石等人也並不輕鬆,山中沒有房子,免不了颳風下雨,山頂上的帳篷很容易就被風吹壞,各種物質也必須從萬榮縣補充,每到下雨天,眾人只得躲到山崖下,楊石倒是佩服山谷中的那些叛軍,能在這個地方住上數年。 谷中有供叛軍半年所用的糧草,楊石不相信這些叛軍能一直等上半年,就算他們能等,半年之後糧草總會用完。 這天,天氣睛好,谷中的叛軍還是毫無動靜,楊石照例從後山到前山巡視,突然聽到一名府兵叫了起來:「大人快看,山下有人來了。」 楊石望山下一看,果然,一隊數百人的騎兵從樹林中緩緩露了出來,離谷口不過五六里,這些人都是隋軍統一的著裝,只得隔得太遠看不清人影,楊石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妙的預感,來的是誰,若是敵人就遭了。 第五十三章 議戰 萬榮縣百里左右的森林邊上,一隻肥碩的野兔從灌木來,蹦蹦跳跳的在草叢中穿行,終於在一處青草旁邊停了下來,豎起耳朵仔細傾聽著林中的動靜,確認毫無危險之後才快速的啃食著嘴邊的嫩草。 這只野兔吃得高高興興,卻沒有看見就在它左邊不遠處,有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已經盯上了它,眼睛下一張露出兩顆犬牙的大嘴正在流著口水,眼睛和大嘴的主人都屬於一隻數十斤重的灰狼,這只灰狠正藉著樹叢的掩護慢慢向野兔靠近。 就在灰狼要一躍而起撲向野兔時,兩隻動物的耳朵同時堅了起來,那只野兔飛快的鑽入了灌木叢中,而灰狼用不捨的眼光看了一眼野兔消失的灌木叢,也收起了尾巴,轉身離開。 遠處茂密的林中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音,數十名衣衫破爛之人跌跌撞撞現出了身影,這些人身上都帶著單刀和弓箭,他們的身上還有濃濃的血腥味,難怪無論是野兔還是灰狼都掉頭就走。 這裡都是茂密的叢林,少有人行,這隊人走在前面之人有時不得不用單刀開路,將擋在前面的灌木叢砍倒,這是一個非常耗費體力的勞動,前面之人隔一小會兒就得交換,待這行人踏出叢林,見到外面明亮的天空,許多人都疲憊不堪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起來,快起來。」領頭之人大怒,用腳向坐在地上的人踢去 「大人,讓大家休息一下吧。我們已在山中轉了兩日。實在是太累。」一名被踢之人哀求道。 領頭之人止住了腳,看著大家實在是無力再趕路,只得勉強道:「好吧。休息半個時辰後,馬上趕路,我們必須把宇文來到萬榮,山谷已經失守的消息盡快傳給殿下,否則殿下若有閃失,我們萬死也難辭其疚。」 這些人就是在萬榮縣鎮守山谷中兩千叛軍地楊石等人了。二天前,楊石突然發現數騎兵來到山谷,與之接觸才知是宇文本人親至,雙方當即交戰起來,論起人數,楊石還有多上一百來人,只是楊石地人馬都是毫無多少經驗的府兵,而宇文的隊伍都是身經百戰地精兵。戰事一開始就呈一面倒之勢,不多時,府兵就死傷慘重,一些府兵乾脆丟下兵器求饒。 楊石無奈。只得放棄鎮守山谷,帶著剩下之人從後山撤走。又被宇文追殺,到最後,楊石身邊只剩下了這麼二十幾人,都是太子身邊原先的護衛,至於那數百府兵,算是全軍覆滅了。 …… 楊勇帶著護衛暫時住進了最近的陽縣,張續,梁士彥,宇文成等人叛亂的經過,還有宇文、張賓,元楷等人可以牽入其中的消息,楊勇已派快馬向朝庭呈送,萬榮縣嚴,范兩名御史家中也被查抄,他們家就在萬榮,又與宇文成交好,雖然暫時沒有證據他們參予叛亂,卻洗脫不了嫌疑,御史之位肯定是當不成了。 陽縣令姬頓這幾日可以說是喜憂參半,喜的自然這次圍剿梁士彥地行動中,他功勞不小,而且得到太子親口稱讚,憂的就是縣裡的府兵死傷太多,急需一大筆錢財來撫恤,只是最後圍剿梁士彥的地點就在陽縣附近,各路兵馬的物質補充都要從陽縣來出,很快就將並不富裕的陽縣府庫掏了一個精光,雖然現在各縣的府兵都在陸續遣返中,只是日後他又從哪裡拿出錢財來給傷亡的士兵發放撫恤。 許多府兵都是家中地頂樑柱,這有了死傷,如果沒有撫恤金髮下去,眼下陽縣大兵雲集,無人敢鬧事,若是太子一離開,其他兵馬也解散,那些死傷之人的家屬鬧起來,那可如何是好? 這天,陽縣令正在想是不是找一個機會向太子殿下說一下能不能從朝庭撥下財物對死傷府兵的家屬撫恤或者是減免陽數年的錢糧時,一名府兵匆匆走進縣衙,大聲嚷道:「大人,不好了,反了,反了。」 姬頓聽得大吃一驚,一把揪住那名府兵:「太子在此,誰敢造反?他們不要命了。」他念念不忘那數百傷亡地府兵家屬,還以為現在那些府兵的家屬就敢鬧事。 「上黨郡,上黨郡 反了,宇文的大軍已佔據了河東府,整個河東府府落入宇文手上,眼下他正率數萬人馬向陽壓過來了。」 「什麼,數萬人馬?」姬頓嚇得呆住了,河東郡的人馬全部集起來不過萬人,宇文的驃騎將軍府正規軍只有五百人,哪來的數萬人,那陽豈不也很危險。 他呆了半響才想起要去通知太子,只是等他走到楊勇所住的地方時,才發現太子早已經知道了消息,汾州剌史李順,臨晉縣令權,還有太子身邊的呂沐霖,段達,屈突通等將領都已在場,反而是他這個陽縣令來的最晚。 姬頓暗暗叫苦,宇文這一反,太子正派人將已遣散的軍隊追回,就是陽縣無事,也實在無力供養一萬多大軍。只是太子和眾人都正在考慮如何應對宇文的大軍,他卻是有話也說不出口,只得悄悄的站在一邊。 「各位愛卿,宇文造反,該如何應對才是?」 — 「回殿下,未將願親率本部人馬迎戰宇文。」請令的是汾州剌史李順,他當初聽到太子被圍,差點嚇得半死,只是急匆匆率軍趕到,梁士彥已經跑了,好容易聽到梁士彥被圍,他再率軍趕去時,梁士彥竟然主動投降,他的兩千人馬連刀兵都沒有動,自然也談不上有什麼功勞,如今聽到宇文造反,他頓時以為立功的時候到了,迫不及待的請命。 「李愛卿,探馬回報,宇文有數萬人馬,你可有勝利的把握?」 「殿下放心,所謂數萬人馬,多半是反賊的誇大之詞,就算真有數萬人馬,不過是宇文驅良為寇,何懼之有?」 李順大大咧咧的應道,絲毫沒有把宇文放在眼中,在他看來,宇文至多本部五百人算得上精銳,其餘最多也是充數,河中郡雖然出精兵,不過,精銳的府兵都已預先抽調到這裡,宇文想短時間內裹脅數萬人馬,恐怕裡面多是老弱。 楊勇卻知道宇文既然拿下了萬榮縣,必定會將谷中的二千精兵解救出來,加上上黨郡如果宇文也有秘密佈置,恐怕他下面集起五千精兵都有可能,若李順的二千人馬冒然衝上去,多半是羊入虎口。 楊勇搖了搖頭:「李愛卿有所不知,宇文造反早有預謀,暗中蓄有兵力,並非全是驅良為寇,萬萬不可大意。」 眼下李順的二千人馬最為精銳統一,這二千人一丟,雖然還有七八千府兵也無濟於事,河東郡就要整個淪陷。楊勇可不能拿這二千人去冒風險。 一聽如此,李順也不再言語,臨晉縣令權戰戰兢兢的道:「賊勢浩大,殿下何不發出詔令,命令附近各州人馬對宇文進行圍剿。」 「唔,本宮已向并州、戎州、建州,城都分別發出詔令,令他們火速出兵,只是遠水不解近渴,眼下宇文已向陽縣逼近,還是先說說如何應對宇文的攻勢再說。」 「殿下,微臣有話說。」姬頓咬牙站了起來。 「原來是陽縣令,有話請講。」 「微臣以為不如棄城。」姬頓戰戰兢兢的講了出來。 「棄城?」姬頓的話一說完,眾人頓時以為姬頓發瘋,嗡嗡的議論起來,官員有守土之責,姬頓身為陽縣令,又當著太子說出此話,莫非不要命了。 「哦?說說你的理由?」楊勇並沒有像其他人預料般發怒,所謂的戰略轉移楊勇後世見得多了,自然不會因為姬頓說出棄城就喝令把他推出去斬了。 姬頓見已說出口,索性豁了出去,說話也利索了許多:「殿下,陽城小牆矮,根本容納不了多少人馬,一萬大軍必須大半駐紮在城外,若是宇文的人馬一到,這些人根本沒有防護,很容易被宇文分割包圍,到時救還是不救,若是救,有可能所有人馬都陷進去,若是不救,外面的大軍一旦被宇文消滅,光靠城內的大軍,根本守不住,何況陽城的府庫已空,再過上數日,大軍就要挨餓了。」 第五十四章 撤離 頓的話讓大家都作聲不得,同時也本能的感到危險,能有失,只是畢竟要他們主動開口逃跑,卻沒有人敢附合,都拿眼光偷偷的瞧著楊勇。 楊勇看著眾人沉默不語,轉念一想就明白了眾人的顧忌,笑道:「姬縣令所言有理,陽既然不能守,本宮就作主暫時撤出陽,不過,眼下河東府已被宇文的叛軍所佔,撤到哪裡才合適?」 「殿下,臨晉離陽只有五十里,城池比陽高大堅固,物質也還算充足,微臣懇請殿下駕臨。」臨晉縣令抓住機會,趕忙表態。 「好,就先撤到臨晉,為了防止宇文追擊,必須有人留下斷後,不知哪位愛卿願擔此重任?」 「末將願領此任!」 「卑職願領此任!」 …… 見眾人紛紛請命,楊勇心中欣慰不已,眼下大隋國力日強,顯然沒有人看好宇文的造反,都想在太子面前趁機露面,一時連危險也忘了。不過,看著眾人如此積極,楊勇倒是有點不好挑選這個斷後的人選。 臨晉離陽雖然只有五十里,如果只是這些府兵一起開過去的話,只要一天時間就夠,不過,陽還有二萬多名百姓,如果要將這些百姓也全部遷走,三天三夜也完不成,楊勇只能遷走多少是多少,宇文來的越晚,遷走的人才更多,最好是給宇文留一座空縣城。 李順的兵力最強,如果讓他留下,二千兵力阻擋宇文一兩天應當不成問題。只是楊勇怕這二千人最後一去不回。讓宇文給吞了,至於其他各縣的府兵,比起李順無論是人數還是素質都要差上一籌。更加讓人不放心。 呂沐霖剎時想到太子煩惱地是什麼,連忙道:「有現成地斷後人選,殿下為何不用?」 「誰?」 「殿下莫非忘記梁默了。」 「他?」楊勇聽得一愣,梁士彥已被楊勇派人押解上京,而梁默等人還沒來得及發配邊關,目前還在陽城。梁默手上有五百精兵,加上梁士彥剩下的二百人,如果將馬匹和兵器發給他們,立馬就可以組成一支七百餘人的精騎,若他們願意效力,阻擋宇文應當有可能,最主要地這些人都是騎兵,任務完成後也方便撤走。、 只是用梁默卻必須承擔很大的風險。如果梁默與宇文合二為一,起碼可以組成一支一千多人的精騎,不要說陽的百姓來不及遷走,就是一萬府兵恐怕也到不了臨晉城就要被叛軍殺得大敗。 見楊勇遲疑不決。呂沐霖連忙道:「殿下,梁默對梁士彥忠心耿耿。否則不會主動放下武器,如果他與宇文合二為一,等於證實了梁士彥先前的叛亂,梁默必定不會如此做。」 「殿下,不可,先前梁默願意放下兵器,那是他自知無力和大軍抗衡,如今形勢有變,誰知梁默還會不會與梁士彥為念?」段達大聲反對,他是楊爽的部下,自然顧忌沒有那麼多。想到就說了出來。 「這個梁默到底用還是不用?」就在楊勇拿不定主意時,一名護衛匆匆進來:「報,殿下,探馬來報,宇文地叛軍離此只有五十里了。」 五十里,現在是到了該決斷的時候了,眾人都眼巴巴的看著楊勇。 「傳令,姬縣令,你馬上帶領本縣府兵,組織城中百姓遷移,若有不肯遷移者,以通敵論處。」 「微臣遵令。」姬頓匆匆下去。 「縣令,你馬上帶領本縣府兵返回臨晉,作好接待大軍的工作。」 「微臣遵令。」 「李剌史,你部所屬二千人馬暫時安排在最後撤離,段愛卿,屈愛卿你們留下,其餘人等協助陽縣令將全城百姓撤離。」 「卑職等遵令。」眾人得到命令,連忙轉身向外魚貫而出,準備執行太子之令,只有呂沐霖,段達,屈突通三人留了下來。 「屈愛卿,你傳本宮命令,將梁默等人的監視撤消,發還武器,馬匹,並將梁默帶到這裡。」 「是。」屈突通也連忙下去,楊勇身邊頓時只留下段達和呂沐霖二人。 「殿下……」段達嘴剛一張開,楊勇已經擺手,阻止了段達繼續諫言。 「本宮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本 定取用梁默,若梁默真有反意,既使我軍大敗一場也大不了朝庭暫時退出河中郡,等朝庭調集了數州大軍,宇文,梁默等人依然逃不了滅亡的下場,本宮相信梁默不會看不到這點,若梁默願出死力,則不但可以在陽挫一下宇文的威風,而且朝庭也會多一員良將。」 — 「是,末將明白了。」段達只得點頭。 其實楊勇還有話卻不方便對段達講,若梁默能如此忠心對待梁士彥,梁士彥雖然無法免除死罪,只是對於反對梁士彥造反的梁剛,楊勇完全可以向皇帝求情,對梁剛網開一面,並保留他地爵位官職,讓梁默為自己效力。在楊勇看來,能得到梁默這樣一員大將,既使拿一次失利交換也值得。 「段愛卿,此次對宇文的阻擊將會以你為主將,梁默為副將,除了你本部人馬外,本宮還會從李順的汾州軍中抽出三百騎,這樣,可以組成一支一千二百人的騎軍,這是目前本宮能拿出手地最大騎兵了,如果梁默不聽令,你們的任務即行失敗,可不必與宇文交戰,直接退回,盡量減少損傷。」 「是,多謝殿下關心。」段達心中卻打定主意,如果梁默真敢異動,他非先行擊殺梁默不可。 不一會兒,梁默被帶了上來,他已經不得自由數天,臉上沒有絲毫委頓之色,一雙眼睛彷彿燈籠般明亮,見到楊勇,連忙跪下:「小人拜見殿下。」梁默以梁士彥家奴自居,雖然軍中有職位,卻是不肯稱末將,或卑職,微臣等語。 「起來吧。」 「是,多謝殿下。」 「梁默,宇文圖謀不軌,裹脅數萬百姓為亂,眼下正朝陽而來,既然先前郕國公造反是誤會,說明爾等對朝庭仍然忠心,你可願意為朝庭效力,率軍阻擊叛軍。」 梁默聞言大訝,他一路行來,已看到陽城兵馬調動頻繁,猜到肯定出了什麼事,卻沒有想到宇文反了,而且已經殺到附近,心中暗暗為自己地主人可惜,若主人不急著趕來河東,此時在蒲州起兵,太子就是想逃也無路可走。 「殿下,小人願為朝庭效力,只得不知郕國公何在?」 「本宮不必瞞你,郕國公之事眼下還沒有定論,已經押往京城,能不能洗脫郕國公造反的嫌疑,就看你這次的表現了。」 梁默心中頓時冰冷,他並非蠢人,太子此舉分明是讓他與宇文自相殘殺,只是為了郕國公,他卻根本無非推脫。重新跪倒:「小人願為朝庭效力,萬死不辭!」 楊勇鬆了一口氣:「起來吧,此番你與段將軍同去阻擊宇文的大軍,不可與之硬碰,只要將他們拖延二三日即可。」 「是。」 楊勇又細細吩咐了兩人幾句,才命令他們馬上起程出發。盞茶時分後,從城內城外匯聚起來的一千多騎揚起大片塵土,向宇文大軍的方向而去。 離陽縣數十里的官道上,一隊大軍正在緩慢的行進,前往不到頭,後望不到尾,刀槍林立,旌旗飄揚,軍士全身披甲,腳下虎虎生風,只可惜中間一部卻是穿著百姓的平常衣服,許多人還光著膀子,手中拿著兵器更是五花八門,讓整個隊伍的威嚴減少了許多。 這些人就是宇文的大軍了,宇文短短數天集起數萬大軍,除了原先暗藏的精兵外,其餘裹脅之人顧不得為他們打造兵器,甲冑,只能匆匆拉入隊伍以壯聲勢。 宇文自然知道這樣的軍隊沒有什麼戰鬥力,只是他不得不如此,加上山谷中解救出來的二千精兵,他實際上有五千人,這五千人要負責上黨,河東兩郡的防守,還要在朝庭反應過來盡快攻佔更多的地盤,光靠這五千人怎麼行,自然要越快擴軍越好。 「轟隆隆。」左邊山上數快磨盤大的石塊滾了下來,在半山腰時已經聲勢驚人,最後石頭越滾越快,山下正在行進的隊伍頓時一片慌亂,石塊衝擊之人的士兵更是撒腿就跑,只是還是有數人來不及跑開,剎時間,數千斤的石頭從他們身上壓過,道路中間頓時橫躺著一塊塊碎肉。 第五十五章 行軍 到山上巨石砸下來的威力,其餘人等都是駭然,這已了,從他們上了這段一面靠山的官道以來,山上時不時有巨石砸下來,已經有數十名士兵死於巨石之下,這點死傷對於上萬人的大軍來講微乎其乎,只是嚴重的影響了軍心士氣,士兵走起來不免戰戰兢兢。 這些巨石並非自行掉落,而是有人在山上故意而為,只是這座山雖然不高,卻是異常險峻,必須從後山才能上去,要繞到後山,非要大半天時間不可,從第一次山上石頭砸下來之後宇文就知道山上之人並不多,但若不管的話,對於自己的士氣是一個極大的打擊,尤其是那些強征的壯丁, 宇文馬上派一名親信帶著一個百人隊上山追殺這些膽大包天之徒,只是眼下派出的人還沒有到達,行軍隊伍只得盡量遠離官道左邊。 這條官道一面靠山,另一面卻是河流和農田,除非他們跳下河游到農田那邊,否則只有緊靠山體才能躲避大石,遠離只是下意思的動作罷了,並不能為他們增加安全。 山上對宇文大軍搗亂之人就是楊石和剩下的二十多名護衛了,他們好不容易走出了山林,卻發現匆忙之中竟然是走錯了方向,到了大山中懸崖峭壁的一面,正在想辦法下去時,遠遠的看到一支軍隊正向這邊通過,只得停止下山,先行觀祭再說,發現是宇文的叛軍後,楊石等人自然不會客氣。 楊石本來是想尋找到宇文之後再發動巨石攻勢。只是上萬人的大軍要想找到對方地主將也不是易事。只得隨意亂砸,竟然生生讓對方地行軍速度慢了一大半。 後面傳來了樹技折斷的聲音,一名護衛叫道:「大人。叛軍上來了。」 楊石扭頭向後,他的臉上青一塊,黑一塊,頭皮亂糟糟地在頭上盤成一團,身上的衣服多處破損,許多地方已經露出一個個大洞。比乞丐也強不了多少,唯有一雙眼睛還發出攝人的光芒,他掃了一眼自己的二十多名部下,他們的情況比楊石好不到哪裡,六七天時間在密林中的穿行,又缺少食物,足已讓一名甲冑齊整地軍士化成一個野人。 山頂上已經找不到合適的石塊了,即使敵人沒有來。他們也不得不另尋地方,楊石戀戀不捨的望了一下山下的叛軍,嘴中喝道:「走!」 一行人頓時鑽進林中,轉眼之間就不見了蹤影。等到一百人的叛軍出現在山頭時,除了看到山頂上留下東一塊。西一塊的淺坑外,絲毫沒有人影,一名叛軍頭目模樣的人查看了一下地上的各種痕跡,馬上得出結論:「他們不過二三十人,追!」 吃了這麼一個大虧,若連對方人影也見不到,這群辛辛苦苦爬上山地叛軍即沒有有臉回去見宇文,也嚥不下這口氣。 看到山頂上揮舞著自己人的旗幟,山下行軍的隊伍總算鬆了一口氣,隊伍也不知不覺的加快起來,只是半天地耽擱已使得宇文當天趕到陽縣的計劃落空,只行了十餘里天色已黑,只得吩咐安營紮寨。 梁默和段達兩人出了陽城之後,並沒有全力趕路,只是讓馬匹比人步行稍快地步子前行,面對著優勢的敵人,他們當然要保存馬力,本來以為斥侯回報叛軍只有五十里,加上他們出發耽擱的時間,雙方差不多在半道就會相遇,只是走了三十里,連叛軍的影子都沒有見到,兩人都暗自納悶,只得命令暫時停止前進,等待斥候的回報。 「梁將軍,你看叛軍行軍如此緩慢,是否有何圖謀?」段達笑吟吟的問道。 「啊,圖謀,能有什麼圖謀?」梁默出城後,一直心緒混亂,根本沒有聽清楚段達問的是什麼。 「沒圖謀就好,還是等斥候回來再說。」對於梁默的無精打采,段達自然不滿意,他看得出太子對梁默很是看重,心中不免隱隱有妒意,這只是一個叛賊而已,值得太子如此看重,還不如殺了一了百了,何必冒險。 梁默對段達雖然不放在眼中,但自己的恩主捏在朝庭手中,逼不得已要替朝庭賣命,不免有些垂頭喪氣,一時之間,兩人都無言語。 前方塵土四起。一名斥侯從遠處打馬而來:「報,大人,叛軍在 裡處已下寨安營。」 敵人已安營,這自然是一件好事,起碼陽的百姓又多爭得一晚時間,連梁默心中也難得輕鬆起來。 「對方有多少人馬?」 「回大人,小的觀察到僅有一萬至一萬五千人左右,其中精兵不足三成。」 一名優秀的斥侯往往從數百米開外就可以從敵人行軍的步伐,揚起的塵土,知道敵人很多情況,如果有獵鷹輔助,甚至可以從十數里外就得到敵人的情況,不過,若是隔得太遠,也有可能被對方故弄玄虛欺騙,前番斥侯相報叛軍有數萬人,現在斥侯回報叛軍只有不到一萬五千人,段達將信將疑的問道:「你可看得準確?」 「回大人,小的若有虛言,願受軍法處置。」 「很好,你先下去休息吧。」段達臉上掩不住的喜色,向梁默道:「梁將軍,今晚咱們來一個馬踏連營如何?」既然敵人要比估算的弱,段達的目標自然定得更高,若能殺敗宇文豈不更好。 梁默卻不願意冒險,眼下這七百人是梁士彥的根基所在,他又不圖立什麼功勞,自然不想有什麼損傷,連忙道:「段將軍,敵眾我寡,夜襲太過冒險,不妥!不妥!」 若敵人全是精兵,夜襲確實非常危險,弱者逼不得已才用,只是對方有七成以上是剛剛強行徵集的新兵,只要讓這些新兵炸營,很容易就會取得勝利,段達看出梁默是托詞,冷笑道:「梁將軍,莫忘了你們叛逆的罪名還沒有洗清,若是不願效力,休怪本將派人向太子殿下呈報了。」 — 梁默無奈,只得道:「將軍是主將,若將軍執意夜襲,末將聽令就是。」 現在已是夜晚,整個陽城到處點燃著的火把,將狹小的城池照得亮如白晝一般,大街上不時傳來呼天搶地的哭泣聲,還有兵丁的吆喝聲,為了給宇文留一座空城,整個城中的居民都將搬遷,大部分人聽到叛軍要來,都願意配合官軍,只是小部分人留戀世代居住的地方,又怕搬遷中財物會損失,死活不肯遷移。 陽本地的府兵還好,大家都是同縣之人,遇到這種情況多是耐心規勸,其他各地的府兵卻沒有這種耐心,對於不肯搬遷之人,都是強行將他們趕出家門,對於還不肯走的人,更是用馬鞭狠狠抽打,那些呼天搶地哭泣之人,多半就是被強行趕出家門之人,由於他們的不配合,許多家裡值錢的東西都不及拿出來,再想回頭時,整個房屋都被官兵封掉,若是敢強行衝入,立馬就是死罪。 楊勇就站在陽南城門的上方,城內的情形盡收眼底,那些哭聲隱隱傳來,屈突通,呂沐霖等人都彷彿毫無所覺,雲媚兒卻聽得不忍,嬌聲道:「公子,那些人既然不肯離去,何不就讓他們留在城中,這些人只得少數,就算他們落入賊寇手中,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雲媚兒本已極美,此時臉上儘是悲天憐人之色,火光照耀在她的小臉上,宛如一個墜入凡塵的仙女。 楊勇曬然一笑:「傻丫頭,正是為他們好,才讓他們遷走,現在他們還可以哭,若是落到叛軍手中,恐怕哭都哭不出。」 宇文為人陰狠刻毒,這點在數年前平定尉遲迥之亂中就表現出來,當時朝庭軍隊處在下風,宇文提議將兩邊觀戰的百姓驅入戰場,攪亂叛軍陣式,若非楊勇阻止,他這一提議不知有多少百姓會死於非命,這些人留在城中,日後朝庭大軍圍剿時,肯定會落得炮灰的命運。 「哦!」雲媚兒點了點小腦袋,她只是聽得不忍心而已,卻不會去責疑楊勇之語。 「殿下,府兵和百姓都已撤走了近萬人了,殿下也該撤離了。」呂沐霖恭聲的道。 楊勇見整個撤離行動還算有序,知道留下來也沒有多大作用,反而會讓眾人擔心,點了一下頭:「好,那咱們也走吧。」帶著眾人走下城樓,城樓下早有為楊勇準備的馬車,楊勇和雲媚兒,杏兒兩女鑽進馬車後,馬車緩緩啟動起來,在眾多衛士的左右護衛下,隨著人流慢慢的離開了陽城。 第五十六章 夜襲 陽下山後,微風中帶來的涼意讓酷熱漸漸消去,只是行軍一天的軍士依然揮汗如雨,那些新徵入軍中的壯丁正在老兵的監督下挖著壕溝和各種陷阱,陷阱佈滿了削尖了木棍,從旁邊經過的一些新丁都會忍不住冒出寒氣。 「大人,我們只是宿一晚而已,需要如此謹慎嗎?」一名尖嘴猴舌,頜下留著兩片鼠鬚的幕僚不解的問道,要知道,這些新兵白天行軍一天,又在半途被敵人從山下砸下來的石塊驚嚇,無論身心都疲憊不堪,這些壕溝和陷阱雖然可以確保宿營時的安全,但若對方不來,這些就白忙活了,反而會嚴重影響到第二天的行軍。 宇文正值四十歲的盛年,身材健壯,渾身肌肉鼓起,長著一張國字臉,腰懸長劍,只是隨意一站,自有一股威嚴,聽到幕僚的話,宇文淡淡一笑:「不管晚上是否有人會來偷營,本官正是要讓這些軍士都用掉精力才行,這些人都是強行徵入軍中,許多人心中都有怨氣,用掉精力後晚上才不會想到逃路或惹事,而且還可以加強他們的軍紀,正所謂一舉兩得。」 「大人高見!」 「大人英明,何止一舉二得,簡直是一舉三得,卑職已經研究過太子數次領軍作戰的經歷,太子膽大包天,喜歡弄險,若他今晚真敢派人偷營,必定會讓他有來無回。」 …… 眾幕僚紛紛稱讚起來,宇文卻毫無喜色,此番舉事實在是迫不得已。他接到太子詔令之後就害怕是太子的陷阱。遲遲沒有成行,只派出數批探馬打探消息,果然。梁士彥被太子誑去,雖然帶了五百精銳,還是被圍困,而張續遲遲沒有動作,宇文馬上就知道大勢已去,他們的圖謀已暴露。他不甘於束手就擒,只得舉事,心中委實沒有半分勝算,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白色地月光從天空中灑落,遠遠就能照見人影,這樣地夜色並不適合偷襲,在段達的堅持下,所有騎兵還是悄無聲息的摸到了離叛軍營地只有數百米處。眼下已經不能前進了,否則只要對方地哨兵沒有全部睡沉,肯定會被發現。 「梁將軍,叛軍就在前方。由將軍先作前鋒如何?」段達毫不客氣的道。 前方敵軍的大營一片寂靜,除了少數的哨兵來回走動。看不到絲毫不正常之處,數百米的距離對於騎兵來講只需一小會時間就可以到達,若對方真的無備,就是現在發現了恐怕也來不及應對。 梁默卻隱隱感到了黑暗中地一絲危險,只是如今已不容他拒絕,無奈的輕聲將自己的命令傳了下去:「上馬。」 伏在地上的蒲州軍都長身而立,跨上了馬背,從遠處看,彷彿地上突然升起了一堵高牆,梁默首先夾了一下馬腹:「衝!」 馬蹄上已裹上了棉布,騎兵剛動時聲音並不太響,只是隨著越來越多的騎兵啟動,棉布到底還是遮蓋不了數千支馬蹄發出來的聲音,地上很快便形成了悶雷般的響動,遠處叛軍的營帳已經有了反應,淒厲地聲音響了起來:「敵襲!敵襲!」 七百騎蒲州軍悶聲不響,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要用最短的時間,在敵人還沒有反應過來衝入敵營,到時就能對敵人展開屠殺。 「轟。」衝在最前頭的梁默只感到跨下戰馬一矮,正向一個大坑掉去,他大吃一驚,用力在自己地坐騎身上一拍,坐騎悲鳴一聲,加速向坑中墜去,梁默卻藉著這一拍跳下馬背,落到地上。 「有陷阱,停止。」梁默大吼起來,只是所有騎兵都正在高速行止,就是聽到了梁默的喊聲也無法停下,周圍很快傳來了「轟,轟」地聲音,還有馬匹和軍士被陷阱中的尖棍剌穿時發出的悲鳴慘叫。 數匹馬更是衝著梁默的方向撞了過來,眼看不但後面的騎士會掉入陷阱,就是梁默不是要死在馬蹄下,就是要被撞入陷阱中,梁默狂吼一聲,一拳向衝著自己的奔馬頸部打去,「砰」的一聲巨響,那匹撞向梁默的奔馬律律的大叫,龐大的身軀一歪,轟的一聲巨響,倒在陷阱的邊沿,馬上的騎士被拋了下來,重重摔在地上,分不清生死。 被這匹倒下的馬匹一阻,衝向 向的騎士頓時亂成了一團,好在沒有人再撞上來,大的勒住馬匹,急忙掉頭。 「射!」不遠處的叛軍大營傳來一聲大喝。 「嗡!嗡!」弓弦響動,天上頓時黑壓壓一片,將月色幾乎都遮蓋過去,無數的利箭向那些剛剛在陷阱邊沿勉強勒住馬匹的騎士飛去。 梁默這才發現短短一時間,敵營邊上既然已經集聚了無數的弓手,眼看著無數的利箭向自己射來,無處可避,梁默抓住剛剛被自己打斷頸骨的死馬後腿,嘿的一聲大叫,將沉重的死馬舉了起來,擋在自己前頭。 「噗,噗,噗。」無數的利箭落了下來,將梁默前面的馬屍插得密密麻麻,同時他感到肩頭一股火辣辣的疼痛傳來,知道自己還是中了一箭,手上的勁力一洩,舉起的馬屍掉到地上,震得地上都抖動起來。 梁默知道若不馬上逃離對方弓箭覆蓋的範圍,下一次齊射就是自己變成剌蝟的時候,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撤開腿向後跑去。 — 「嗡。」梁默已聽到身後弓箭的響聲了,他頓時頭皮發麻,以雙腿的動作又豈能快過弓箭。 「將軍,快上來。」一名軍士在月光下看清了梁默,伸出手向梁默拉去,梁默一用力,已經躍上馬背。 「咻!咻!咻!」身邊全是利箭破空的聲音,梁默身體一頓,悶哼了一聲,背上又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將軍,怎麼樣了。」前頭的軍士聽到了梁默的悶哼,關心的問道。 「死不了,快跑!」 「是!」 直到跑出數百米,身後利箭破襲的聲音才完全沒有,各人的馬速也慢了下來,眾人忍不住向後面看去,數百米的敵營已燃起了不少火把,完全可以看到他們影影綽綽的人影和聽到他們的歡呼聲。 梁默從馬上跳了下來,身上的鮮血滴滴嗒嗒的流著,梁默毫無所覺,整個臉上鐵青一片,這一仗打得太過窩囊,根本沒有摸清對方有無陷阱,又選了一個月色如此明亮的夜晚,簡直是拿自己人送死。 段達騎著馬跑了過來,指著梁默大聲責問:「為什麼不衝進去?」 梁默冷冷的望著騎在馬上的段達,勉強止住怒氣:「段將軍,對方早有準備,四周佈滿了陷阱,故爾只得返回。」 段達在後面只相隔數百米,雖然藉著月色看得模糊不清,只得眼看蒲州軍就要衝進敵人的營帳時突然傳來馬嘶人吼聲,還有對方的利箭破空聲,大至也可以猜到前面的情景,蒲州軍死活多少,段達並不會心疼半分,藉著責問,只得免得梁默追究他指揮失當之罪而已。 段達見梁默並沒有口出不遜之語,不免也有一些訕訕之色:「既然如此,那也怪不得將軍,今晚襲營到此為止,將軍趕快包紮傷勢,將傷亡清點一下,咱們後退數里休整。」 梁默不再言語,轉身向受傷的部下方向走去,段達退了下來,指揮著部下暫時擔任警戒,蒲州軍則互相給受傷的同伴撥出箭支,進行清洗包紮,同時統計傷亡,忙碌了大半個時辰,受傷的士兵才包紮完好,梁默身上的箭支也被取了下來。 「我們死了多少人?」 「回將軍,有一百二十一個兄弟沒了。」回話的那名蒲州軍語帶哽咽,這些人平時都親如兄弟,如今一千蒲州軍只剩下了五百八十人不到,自然所有人都悲傷不已。 「大人,這個姓段的也太不把我們當人了,既然是他要夜襲,為什麼他不親自帶隊,擺明了是讓我們送死,不如跟他們拼了。」一名士兵恨恨的道。 「對,拼了。」望著遠處警戒的官軍,本就不甘心為太子賣命的蒲州軍都激動起來。 「不准胡說,別忘了主公還在朝庭手中,誰若敢不再胡說八道,別怪本將軍不客氣。」梁默惡狠狠的道。 一提到梁士彥,剛才衝動的蒲州軍頓時洩了氣,梁默心中苦笑,現在雙方的力量都差不多,只是自己已有近一半人受傷,就是想拼也不一定拚得過,這口氣無論如何,只得忍了 第五十七章 歸來 達和梁默兩人帶著大軍退後數里,便安排崗哨,其餘抓緊時間休息,今夜突襲失敗,明日免不了雙方交戰,眼下離天亮不過一個時辰左右,再不休息就沒有時間了。 當天色發亮時,叛軍大營內開始熱鬧起來,精銳的老兵早已起身,開始對那些睡得死豬一樣的新丁拳打腳踢:「起來,起來,你們這些懶鬼。」 昨夜的動靜那麼大,那些新徵入軍營的兵丁自然也聽到了,他們聽到喊殺聲時都是心頭忐忑,許多人第一個反應便是馬上爬起來向外跑,只是帶隊的老兵及時彈壓,加上許多人累了一天根本不想動,才沒有鬧出亂子,好在喊殺聲很快又退去,他們只能在胡思亂想良久後重新睡去,此刻自然是睡眼惺忪。 宇文已帶著幕僚來到了昨晚蒲州軍攻擊的地方查看,大營外多處陷阱已經被破壞,裡面的人馬屍體慘不忍睹,凡是掉入陷阱中的人馬都被尖尖的木棍扎得全身象篩子一般,沒有掉到陷阱裡的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全身佈滿箭支,活像剌蝟。 命令士兵親點了一下敵軍人數,宇文聽得還算滿意,敵人平白丟了一百多精騎,想必會悔恨的要命,他轉身道:「來人,命令所有新徵士兵都要繞陷阱一圈,然後再選人將人屍掩埋,馬屍就作為今日的早飯。」 「是。」 營中已開始生火作飯,那些沒有輪到做飯的新丁被老兵押了過來,讓他們都圍著轉一圈後。才選出人員將陷阱中的人馬屍體分開。陷阱四周還散落著不少碎肉或人馬地殘肢,人血,馬血交織在一起。有些已分不清是人肉還是馬肉了。 想到這些馬肉將是他們地食物,裡面有可能參有人血和碎肉,那些收拾屍體的新丁紛紛忍不住嘔吐起來,他們的早餐估計是無法吃下去了。 數里外地隋軍此刻已經起身用過早飯,段達身後的五百人衣甲鮮亮,整整齊齊。而梁默身邊的五百多人有一半衣衫破爛,身上纏著白色的絹帶,梁默本人更是背上和肩上各纏著一塊白布。 「梁將軍,今日以侵襲為主,久聞將軍和部下都是箭術如神,還請將軍一併前往敵營,以報昨晚之仇如何?」段達面帶微笑的問道。 梁默心中苦笑,難道他還能說不。只得道:「段將軍,昨夜我部有不少人手臂受傷,已拉不開弓箭,這些人可否留下?」 「那是自然。」段達不以為甚。點頭應充。 「多謝將軍!」梁默盡量將有傷之人都留下來,結果只湊足三百人。以段達合成八百騎,段達雖然看出梁默有點小貓膩,倒也沒有細究,昨夜的偷襲失利已打消了段達不切實際地想法,騎兵對步兵的侵襲作戰無非是靠著騎射功夫,即使是小傷對騎射也會有一定的影響,只是侵襲,有八百騎已經差不多夠了。 叛軍大營內,那些老兵正在大口大口的吃著馬肉,昨夜敵人送來了一百多匹馬屍,一匹馬剔掉骨頭至少也有數百斤肉,每個人都可以分到三五斤,足夠他們大吃大喝一頓,馬肉雖然粗糙,對於普通軍士來說依然是難得的美味,那些新丁觀看了人屍,馬屍的慘狀,大部分人卻是食難下嚥。 遠處一股塵煙升起,有經驗的老兵看得臉色一變,馬上就放下手中的大碗,喊道:「敵人來了,敵人來了。」將身邊地兵器抄了起來,很快組成迎戰的陣形。 看著這麼一大股煙塵,宇文吃了一驚,心中又暗自應幸,好在昨晚已使對方吃了一個大虧,外面的陷阱,壕溝都還在,宇文倒不擔心對方會衝進來,瞇著眼看著遠處的煙塵越來越近。 「大人,我軍地騎兵要不要出動?」一名副將小心的問道。 宇文搖了搖頭:「不,等他們過來了再說。」 萬榮縣產黃牛,可不產馬匹,宇文接收地那兩千精兵裡騎兵本來有三百,被楊勇伏擊了一百,實際上騎兵僅僅二百人,加上宇文自己帶的五百騎,一萬多大軍,騎兵也不過七百騎,每一騎都彌足珍貴。 對方來的好快,片刻功夫已來到離在大營近百米遠的地方,這些騎兵吁了一聲,頓時止步,看著對方絲 的陣形,宇文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隊騎兵無疑是精 段達手一揮,八百騎分成兩隊,圍繞著軍營開始來回奔走,呼喝出聲,卻並不進攻,看著外面官軍耀武揚威的樣子,那些新兵已經面如士色。駭得不成樣子,他們對官軍本來就敬畏,參加叛軍更是身不由已,見到官軍如此威武,想起失敗之後就要抄家問斬,那還有什麼士氣。 「大人,我軍必須出擊了!」一名幕僚輕聲說道。 宇文久經戰陣,自然知曉,他叫來一名副將,命這名副將領著一千精兵,吩咐務必纏住官軍,副將領令而出,不一會兒,叛軍大營寨門大門,一千精銳在副將的帶領下氣勢洶洶的向官軍衝去。 — 見敵人出營,段達揮了一下手,全軍慢悠悠的後退,那名叛軍將領頓時進退兩難,不知是追好還是不追好,向後望了一眼,見宇文沒有什麼命令,只得硬著頭皮喊道:「殺!」繼續追了下去。 以步兵追騎兵,自然難予追上,可恨的是前面的敵軍偏偏不走遠,雙方總是隔著二百米左右的距離,讓這名叛軍將領恨得牙齒直癢,拚命催促士兵追擊。 離叛軍大營數里後,官軍終於不再逃了,縱馬轉身,摘下手中的弓箭,惡狠狠的向叛軍衝去:「殺!殺!」 相隔數十米,無數的利箭從官軍中飛了出來,那名叛軍將領鬆了一口氣,總算不用繼續追了,大聲喊道:「護盾,護盾!」 無數的大盾在四面豎起,剎時間,剛才還在行軍的隊列就成了一個烏龜殼,利箭射在盾牌上,不時發出叮叮鐺鐺的金屬聲音,雖然不時有箭支會飛入陣中導致士兵受傷,不過,叛軍也可以從盾牌後面還擊,並沒有吃多大虧。 見對方如此迅速組成陣式,段達也無可奈何,只得圍著這個烏龜殼一樣的叛軍團團打轉,若是強攻,以八百騎軍的實力未必攻不破,只得對方的援軍必定會很快趕到,強攻只能得不償失。 果然,等不了多久,宇文的大軍已經來到,段達只得率軍重新緩緩後退,就這樣,雙方追追打打,打打追追,一天時間過去了,宇文的大軍行不到二十里,依然沒有到達洵縣。 此刻臨晉縣內熱鬧非凡,臨晉城果然要比陽高大和寬闊了許多,但驟然增加了一萬士兵和二萬多居民,依然顯得有點擁擠,楊勇不得不命令一些從陽遷來的居民繼續向後走。 這天,楊勇正召集各人研究臨晉的佈防,一名護衛走了進來,輕輕的在呂沐霖耳邊說了數句,呂沐霖臉上露出喜色,悄悄走了出去,不久,才重新走進大廳,向楊勇道:「殿下,你看誰回來了?」 楊勇大為好奇:「誰?」呂沐霖拋下會議,擅自出去,到底是誰人讓他如此? 一個衣衫襤褸之人走進了大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殿下,末將無能,沒有將谷口守住,以至二千叛軍脫身,請殿下治罪。」 楊勇眼睛騰的睜大,認出了楊石,一把將楊石拉了起來:「太好了,你還活著。」說完,聲音已經哽咽了起來。 楊石是最先投靠楊勇的三人,三人當中,青猴兒因為貪污被楊勇殺了,楊淼太過輕浮,基本上已失去了楊勇的重用,唯有楊石一直在他身邊,勤勤懇懇,自從知道宇文造反後,楊勇就替楊石擔心起來,如今見楊石無恙歸來,比打了一個大勝仗還要高興。 楊石嗚咽出聲:「微臣雖然活著,可是其他人,其他人……」 楊勇臉色一變:「難道其他人都死了?」 沒等楊石回答,呂沐霖連忙道:「殿下,還有二十多人在外面。」 楊勇鬆了一口氣,派往山谷中的東宮侍衛只有四十人,回來了二十多人算是萬幸了,向其他人擺了擺手:「今日之事就議到此,各位愛卿先下去佈置吧。」 「是!末將(微臣)等告退!」眾人魚貫而出,頓時看到大門外跪著一地衣衫襤褸之人,心知這些都是太子的東宮侍衛,不敢多看,匆匆出去。 第五十八章 反擊 眾人都走後,楊勇從大廳出來,見到楊勇,所有的東伏地大哭,楊勇心中欣慰,擺了擺手:「好了,你們都是東宮臣屬,莫要效小兒女之態,先下去沐浴更衣,萬榮縣之事,非爾等之罪,下去吧。」 「遵令。」眾人這才起身,自去沐浴更衣,待他們換好新衣後,楊勇已吩咐廚房替他們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宴席,這些人已大半個月是饑一餐,飽一餐,這頓飯眾人都吃得狼吞虎嚥,眾人吃好之後,楊勇正要向楊石問起詳細,一名護衛進來:「報,殿下,段將軍和梁將軍回來了。」 「好,快請!」段達和梁默兩人的情況每日都有向後方匯報,對於他們能阻叛軍數日之久,楊勇已經滿意。 兩人進來拜見楊勇後,楊勇讓他們留下,才重新對楊石詢問,得知楊石僅憑二十多人還藉著地勢阻了叛軍半天時間後,楊勇大為讚賞,段達和梁默兩人也是恍然大悟,難怪叛軍頭天行軍速度如此遲緩。 宇文直到第三天才踏入陽縣城,一路上這支叛軍受盡了官軍的騷擾,幾次宇文都狠不得出動騎兵與官軍大戰一場,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小不忍則亂大謀,他這支騎兵是為太子準備的,以宇文對楊勇的瞭解,很可能太子會呆在陽不走,等攻破陽,他這支騎兵剛好可以用來追擊太子。 等宇文到了陽時,陽早已成為了座空城,面對空空如已的陽縣。叛軍上下都是傻眼。宇文頭一次感覺到對太子再也無把握。 雖然從陽到臨晉只有五十里,但多出五十里,物質的搬運都是一個巨大地消耗。宇文知道時間拖得越久,對自己越不利,沒有在意這座空城,只留下少量人看守,馬上向臨晉縣猛撲過來,一直騷擾他們地那支官軍騎兵也沒有再出現。叛軍只花了一天時間就到達了臨晉縣。 此時的臨晉縣兵力高達一萬,而宇文的兵力也不過是一萬五千人,面對著高大地臨晉縣城和城牆上密密麻麻的官軍,宇文和幕僚都是緊皺著眉頭,這座縣城比起陽難攻數倍,難怪太子要放棄陽城。 「咚,咚,咚。」的鼓聲響了起來。連城中心都清晰可聞,宇文雖然沒有把握,但還是馬上發起攻擊。他深知耽擱一天,他就危急一分。等到朝庭四面官軍趕到,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宇文在路上耽擱了四天。早已經沒有機會了,其實從宇文起事的那天起,他就應該知道自己沒有機會,當初尉遲迥以三十多個州郡,五十萬兵力和朝庭相抗尚且失敗,何況他區區一郡之地,縱使他奪下河東郡也不過二郡之地,唯有的希望便是寄托在能擒獲太子身上。 三天過後,城外的喊殺聲依舊響亮,宇文在臨晉連續攻打三天,除了城外留下數千具屍體外一無所得,不過,宇文仍然沒有放棄,他地後續兵力已經到來了,手中的兵力增加到了三萬千人,他就像是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將全部籌碼都押在臨晉,種種跡象顯示,太子正是在臨晉縣。 楊勇當然還在臨晉,他此刻正坐在縣衙大院中悠閒納涼,桌上放著臨晉最有名的小吃臨晉玉瓜,杏兒和雲媚兒兩女正一左一右的伴著他,一人替他扇涼,另一人卻不時夾著玉瓜片放進楊勇口中。 臨晉玉瓜名字雖然好聽,不過是各地常見的醬醃菜瓜,只是臨晉地質特殊,所產的菜瓜體淨質脆,細嫩如玉。吃起來特別香甜可口,臨晉縣令一度有將玉瓜作為貢品的想法,不過,當今皇上提倡節儉,對於送禮上京地地方官都沒有好臉色,臨晉縣令才不敢造次,如今太子在此,他當然得好好捧上這種小特產。 楊勇連吃了二小碗,才示意夾菜的雲媚兒不需要,雲媚兒將筷子放下,忍不住道:「公子,外面殺聲震天,公子在這裡吃瓜,是不是……」 「是不是什麼?以一萬人守一個縣城,若這樣還守不住,那官兵就太胞了,本宮上去又有何用?」楊勇說得理直氣壯。 「 可是……」雲媚兒想說什麼,卻說不上來。 「傻丫頭,若是情況危急,本宮自然會上城頭督戰,只是現在根本沒有必要,若本宮上城牆,反而會讓城頭指揮的軍官不知所措,還要分出兵力來保護本宮。」 雲媚兒聽得似懂非懂,一個人影剛好向這邊過來,楊勇看清是呂沐霖,連忙招乎:「來,呂愛卿,嘗嘗這個臨晉玉瓜。」 呂沐霖搖了搖頭:「殿下,微臣已經嘗過了,現在過來向殿下報告一個好消息,懷州的援軍到了。」呂沐霖說完,臉上一片喜色。 臨晉西面是黃河,後面是蒲州,蒲州地精兵已盡在梁默掌握中,而梁士彥正押向京城,蒲州缺少主官,楊勇並沒有命令蒲州出兵,而懷州與蒲州相交,是離臨晉最近的州郡,懷州兵力最先到,是理所當然之事。 — 「懷州兵到了,有多少人馬,誰帶隊?」 「回殿下,懷州出兵四千,由刺史裴紹親自帶隊。」聽到太子有險,各州地主官自然不會放過在太子面前露臉的機會,恐怕以來的援軍帶隊人先不得刺史就是太守。 「裴紹,可是河東裴氏子弟?」 「殿下猜測的正准,裴紹正是河東裴氏子弟。」 「很好,把裴紹帶上來吧。」楊勇問完,心中暗道好險,好在梁士彥已掀不起風浪,否則蒲州若先反,以他和河東裴氏的關係,叛軍很可能連成一片,恐怕自己這次出行就要成為別人的甕中之鱉。 呂沐霖剛下去不久,一個三十五六歲的中年人被帶了進來,此人相貌堂堂,身上還穿著甲冑,見到楊勇,連忙嘩啦一聲將甲冑脫下,跪倒在地:「微臣懷州剌史裴紹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般來講,大臣參見太子並不需要喊千歲!千歲!千千歲!只有一些重要場合,如祭祀,或太子壽日等情況,喊太子千歲必須要大禮參拜,表示做臣子的尊敬之情,裴紹算是第一次拜見太子,行大禮倒是沒錯。 楊勇抬了抬手:「愛卿是第一個趕到的刺吏,足見愛卿對朝庭的忠誠,愛卿不必多禮,起來吧。」 「多謝殿下!」裴紹又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起身,一臉恭敬的站在一旁。 裴紹如此恭敬,楊勇知道他定是受到了梁士彥,張續這些人的影響,太子出巡一場,已經殺了一名刺史,還有一名剌史被押解進京,宇文的造反,多少也是太子推動,同為剌史的裴紹自然不感怠慢,唯恐自己會失禮。 眼下元楷、張賓、盧賁、劉昉這些人出事的消息尚且沒有傳來,若等到這些人倒台的消息傳出,官員對於太子更是要敬畏數分。 宇文對臨晉的進攻越來越瘋狂,幾乎到了不顧人命的地步,在他的狂攻下,臨晉城雖然還算堅固,只是人員傷亡也多起來,裴紹帶來的四千府兵剛好可以將前期傷亡較重的官軍換下來。 隨著懷州兵馬來到,附近州郡的兵馬也陸續來到,五天後,司州,梁州,洛州……最遠的信州,合計有八州人馬來到,其中僅州來的人馬就有一萬人,小小的臨晉城,官軍人數已達到五萬人馬,對宇文已經形成了絕對的優勢。 宇文對於臨晉的變化自然清楚,只是他現在就是想退也退不了,隨著他將後面的兵馬抽調一空,從并州,戎州方面過來的官軍已經將先前他所佔據的河東郡各縣收復,上黨郡雖然還在他手中,只是也被官軍切斷歸路,何況就算他能逃到上黨郡又有如何,官軍照樣會壓上來將上黨郡團團包圍。 這天,臨晉城外的叛軍依然在狂攻不已,正在戰局交纏時,臨晉的大門吱吱訝訝作響,很快便大開,望著十幾天來一直沒有開過的城頭主動打開,城外的叛軍頓時一個個都發呆,甚至忘記了正在進攻縣城。 正中有叛軍試圖從打開的城門進去時,一股雷鳴般的振動響起,接著無數的騎兵從城門湧了出來,擋在城門邊的叛軍立即被就淹沒在無數黑色的鐵蹄下,官軍的反擊開始了。 第五十九章 覆滅 各州過來的府兵都是步騎混雜,全是各州最精銳之兵州將騎兵全部抽調出來,竟然組成了一支五千鐵騎的大軍,宇文這些天一直驅駛的是新徵士兵對臨晉發動攻擊,他的精銳士兵動用很少,以步對騎,又是在平整的區域,官軍突然反擊,莫說是這些新兵,即使都是精銳也無法抵抗,無數的叛軍沒有反應過來就倒在了馬蹄之下。 望著己方的攻城士兵被官軍追殺的狼奔豕突,宇文身邊的將領和幕僚都是臉色大變,宇文咬了咬牙:「傳令,騎兵出動,步兵隨後跟上,全軍突擊。」 聽到宇文的命令,他身邊的幕僚和將領都是臉色一白,這條命令一下,就等於孤獨一擲,今日就要拚個魚死網破了。 「咚、咚、咚」的戰鼓聲響了起來,宇文一直沒有動用的七百騎兵首先迎了上去,儘管雙方的兵力是一比七,這些一直養精蓄銳的騎兵依然沒有畏懼,宇文帶來的五百騎兵都是從屍山血海中走過來的老兵,比這個兵力更懸殊的戰鬥也都經歷過,何況他們身後還有步兵跟隨。 「殺!」雙方的騎兵狠狠的撞在一起,剎時間,整個臨晉城外都是一片人喊馬嘶的聲音,雙方騎兵用馬槊、長槍、長刀狠狠的砍殺在一起,官軍騎兵數量眾多,黑壓壓的一片片湧上,只是由於騎兵來自多個州郡,彼此並不熟悉,各州騎兵配合間不免留有縫隙。並不能連成一體。叛軍人數少,卻組成一支錐形的陣式,狠狠的扎入官軍縫隙當中。顯得游刃有餘,靠近這個錐形四周地官軍紛紛跌下馬來,初次交戰,反而是官軍吃了配合不熟地大虧。 楊勇站在城樓上,對下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不由讚歎:「宇文指揮若定。不虧為軍中宿將。」 屈突通、段達、梁默、楊石等人隨同在楊勇身邊,此次作戰,那些新來的剌史,太守都想當著太子地面立功,每個人都親自帶隊,卻沒有楊勇的護衛什麼事。 聽到楊勇對宇文的誇讚,屈突通在旁聽得不服氣:「殿下,宇文只是一勇夫爾。如何當得起殿下誇獎,眼下我軍勝過數倍,縱使他兵力再精也必敗無疑,明知必敗而自找死路。虧他還敢誇口自比韓、白、衛、霍四人。」 韓、白、衛、霍自然指的是韓信,白起。衛青,霍去病四人,宇文十二歲時就能左右馳射,驍捷若飛。與群輩遊戲,輒為部伍,進止行列,無不用命,他親宇文貴這對個兒子都不得不特別看待。 宇文曾對父親誇口:「自古名將,唯以韓、白、衛、霍為美談,吾察其行事,未足多尚。若使與僕並時,不令豎子獨擅高名也。」 此話一經宣染,眾人只當是小孩狂言,只是傳到當時的宇文護耳中,對這個十二歲的宇文卻大感驚奇,親自召見,加以鼓勵,年十八時,即從齊王憲討突厥有功,拜儀同三司,賜爵興固縣公。韋孝寬坐鎮玉壁時,以宇文驍勇,請與同行。剛好碰到齊帝高歡圍攻玉壁,二十歲地宇文在這一役中大放異彩,算得上少年成名。 在楊勇心中,若是要找一個與韓、白、衛、霍四人相提並論之一,未來的李靖算是一個,李靖是韓擒虎的外甥,現在只有十二歲,暫時還不能用,楊勇曾打算將李靖招進東宮作伴讀,又怕影響李靖成長,最後還是作罷,宇文與韓、白、衛、霍四人相提並論當然不夠格,不過,屈突通說宇文不知進退卻是冤枉了他,縱然宇文現在想退也無處可退,唯有拚死一戰。 果然,隨著時間愈久,宇文的騎兵數量少的劣勢便顯現出來,官軍死一人,馬上有兩人補充,而叛軍死一人便少一人,激戰半個時辰,官軍死傷達到八九百人,卻還有四千多人,而叛軍死傷了三百人左右,則只剩下四百,雙方的兵力達到了一比十,四百叛軍騎兵夾在中間被官軍團團圍住,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塊礁石,隨時都有可能被吞沒。 宇文親領著數千精兵在外圍攻打,想將自己的最後一點騎兵救出來,只是此時城中地步兵也出動了,很快宇文的步兵也陷入到包圍當中,步了騎兵的後塵。 超過七八萬的大軍交戰在一起,好在臨晉城外是一片平原,才能容納如此多地人馬,不過,這種地形對 極其不利,宇文開頭只有一萬五千人,加上後來增一共三萬大軍,經過這些天地進攻,已經損傷了萬人,實際上只有二萬兵力,只是真正頂事的只有五千左右精兵,這五千精兵被重重圍住,其餘新招之兵馬上就散得散,降的降,有些降兵害怕朝庭怪罪,還拚命請求戴罪立功。 這些叛軍都是宇文的親信,雖然被包圍,自知已無生路,卻是不肯投降,激戰大半天,叛軍的騎兵首先支持不住,人數越來越少,最後全軍覆滅,七百騎無一存活,可以說慘烈無比,官軍為止付出了超過一千人的傷亡,望著中間層層疊疊的屍體,剩下的官軍都露出數分敬意。 「咻!咻!咻!」無數的箭支朝中間的叛軍飛去,儘管叛軍外圍都舉起了一人高的盾牌,還是有不少箭支越過盾牌朝中間的叛軍落去。 「保護大人!」數支長箭正落向宇文所在的地方,數名親兵連忙用身體將宇文護住。 「噗,噗」數聲鐵箭插入肉體的聲音傳來,鮮血飛濺,宇文感覺到臉上一熱,一股血腥氣鑽進了他的鼻子中,前面一名親兵軟軟的倒在他身上,宇文將倒下來的親兵護住,見到親兵背上郝然插著兩支長箭,這名親兵為了救他已經死了。 「大人,殺出來吧!」宇文身邊數名將領焦急的大喊。 「殺出去?」宇文心中苦笑,他的騎兵已全軍覆滅,身邊僅剩十餘騎,就是能帶著剩下的數千部下殺出去又能怎樣,只能死在對方騎兵無窮無盡的追殺中。 — 「諸位不用相勸,今日有死而已,隨本將殺敵!」宇文將手中扶著的親兵輕輕的放在地上,撥出自己的長劍大聲喊道。 「殺敵!殺敵!」宇文的話被身邊的親兵傳了出去,所有的叛軍全部吶喊起來,得知必死的他們反而暴發出更加強烈的戰意,跟隨著宇文向四周的官軍發起一浪一浪的衝擊。 只是雙方巨大的差距並不是意志就能彌補,叛軍的人數越來越少,他們的包圍圈也越來越窄,激戰到天黑,宇文四千精銳的步兵已不足二千人了。 激戰一天的軍士都已疲累,城下無數的火把點燃起來,將撕殺的中央照得亮如白晝,交戰的雙方慢慢脫離了接觸,喊殺聲漸漸褪去,只要軍士沉重的呼吸聲和剝剝火把燃燒發出的聲音。 官軍在外面輪流攻擊,雖然疲累卻還可以支撐,而宇文的部下發現激戰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下來,全身頓時像散了架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連站都懶得站起來。 圍得鐵桶一樣的官軍突然向兩旁分去,讓出一條可以容納數人並騎的道路,道路中央傳來一陣「潑剌,潑刺」的馬蹄聲,一名黑衣黑甲的騎士出現在兩軍陣前,直到兩軍的中間,這名騎士才一勒韁繩,馬兒律律的一聲大叫,停了下來。 騎士從懷中掏出一道書帛,大聲嚷道:「對面的叛軍聽著,太子殿下仁慈,發出詔令,若諸位現在投降,死罪可免,禍不及家人,若不降,不但自己死無葬身之地,就是家人也要一輩子背負叛逆之名。」 現場依然安靜的很,騎士的話眾人彷彿根本沒有聽到,那名騎士大怒,厲聲喝道:「宇文陰謀作亂,死有餘辜,你們跟隨他作亂,已是不忠,如今大勢已去,寧願連累家人也不願投降,就是不孝,你們莫非鐵心要做不忠不孝之人,宇文,若你還有一點良知,就該現在下令投降,你不要忘了,你還有兄弟在工部任職,為了自己的私慾,你已連累死了上萬官兵,莫非還要這些人都統統替你陪葬。」 宇文長歎一聲:「罷了,罷了。」將長劍丟在地上。 若不是提起宇文愷,宇文都要差點忘了這個兄弟,小時候,宇文文武雙全,受盡了家人寵愛,而宇文愷則癡迷於各種機關遊戲,對兵事根本不敢興趣,家人只當宇文愷是一個另類,將寵愛都集中到宇文身上,宇文也看不起這個沒出息的兄弟,密謀起事之事絲毫沒有向宇文愷透露,如今重提宇文愷,卻徹底擊穿了宇文的防線,他已失敗,沒有必要將宇文愷牽連進去。 第六十章 兵災過後 宇文丟下長劍,周圍的將領和士兵都是神情激動,口相勸,最終卻還是歎了一口氣,他們或許都不怕死,只是每人都有父母兄弟,在明知無望的情況下,他們卻不能不為家人著想,若是投降,他們或許會受到百般苦難,總能為家人減輕一些刑罰。 「鐺,鐺,鐺……」無數的兵器落地聲傳來,中間被圍成一圈的二千叛軍陸續放下了武器,既使有一些人仍不願降,只是見周圍的同伴都放下了兵器,也不得不黯然將手中的兵器丟掉。 見到此情景,傳詔的屈突通露出一絲笑意,這些一心死戰的叛軍到底降了,向最近的一名剌史使了一個眼色,那名剌史會意,手一揮,一隊隊的官軍上前將那些已放下兵器的叛軍分開,開始往城中押送。 由於天氣炎熱,臨晉城外的屍體腐爛迅速,很快發出沖天的惡臭,大軍忙乎了一整天,才將那些屍體都掩埋完畢。處理完臨晉城外的屍體,楊勇才下令大軍分向收復被叛軍佔據的郡縣,隨著宇文的投降,上黨郡的叛軍也堅持不下去,朝庭大軍開到上黨郡時,留守在上黨郡的宇文親信已先行一步逃走,隱姓埋名起來,其餘叛軍也沒有死守,向朝庭舉起了白旗。 宇文的叛亂雖然平息的很快,只是已牽涉到二郡之地,加上造成巨大傷亡,楊勇自然不能自己處理,除了宇文和身邊的主要將領押解進京外,其餘俘虜只得暫時關在臨晉縣。等待朝庭的旨意。梁默雖然有戴罪立功之舉。但他謀反地嫌疑並沒有洗去,梁默和他地部下還是被解除了兵器,重新發往各個邊境成為戎卒。 楊勇雖然喜歡梁默的武勇。想將梁默放在自己身邊,只是對梁默的忠心卻極不放心,如果梁士彥被朝庭處斬地消息傳來,楊勇不知道梁默會不會對自己不利,只得忍痛割愛,讓他到邊境先受一番苦再說。 這場短暫的戰事對河東郡破壞卻是極大。宇文在河東郡徵集了二萬名以上的青壯,這些青壯如今有一半左右的人死在臨晉城下,為了籌及軍需,各縣的府庫都被宇文搜刮一空,許多百姓家中的糧食也被叛軍搶光。 不過,由於叛軍覆滅地時間很快,許多人還是躲了過去,加上楊勇將那些強徵入叛軍的青壯都釋放回去。其他逃走的人員也宣由不追究,各縣雖然受創很大,還是可以慢慢恢復,唯有損失最嚴重的萬榮縣已是元氣大傷。雖然沒有到十窒九空的地步,卻幾乎是一半人家都帶孝。 宇文將谷中的兩千精兵帶出來後。第一件事便是拿下萬榮縣城,萬榮縣縣令空缺,縣尉帶著府兵跟在太子身邊,全縣只留下一個縣丞黃梁和百十名衙役,黃梁老奸巨滑,哪敢和宇文相抗,直接打開城門迎接宇文進城,宇文將萬榮縣的青壯征發一空,這些青壯大部分死在臨晉城下,只有小部分有命逃回。 楊勇重新帶著護衛來到萬榮時,僅僅相差一個月,萬榮縣彷彿變了一個城市,以前道路兩邊摩肩接踵的人變得稀稀疏疏,走進城中,兩旁經常呼朋喚友地酒樓只有三兩人就坐,店中的夥計和老闆都有氣無力,隔上數步就可以看到一個掛白幡的人家。 看到這種情況,楊石等人不由想起山谷中死亡的十多名東宮護衛,都有一點忍不住黯然神傷。 到了縣衙門口,得到通知地苗猛連忙迎了出來:「微臣參見殿下。」 苗猛在宇文敗後就先帶著府兵收復了萬榮縣,其實也不叫收復,當時萬榮縣並沒有多少叛軍,留守的縣丞黃梁聯絡衙役和家丁又將叛軍先行趕跑,苗猛回來不過重新接收而已。 此時苗猛臉上又是歡喜,又是痛心,歡喜地是黃梁先迎叛軍入城,雖然最後反戈一擊,其實已失去了接替縣令的資格,這個萬榮縣令無疑是要落到苗猛頭上,痛心的是萬榮縣沒有幾年恐怕恢復不過來,本可以升為上縣,只能繼續為中縣了。 「苗縣令,起來吧。」楊勇並不知苗猛心中轉著這麼多的彎彎繞繞,一路看過來,也覺得心中有點堵,萬榮縣變得如此,恐怕多少自己也有一點責任,若不是忽略了宇文 汾州的二千兵馬駐紮在萬榮,宇文即使解救出山谷馬也難予攻下萬榮,宇文叛軍的規模無疑要小的多。 親耳聽到太子稱呼自己縣令,苗猛頓時心花怒放:「微臣遵令,殿下裡面請。」他彎著腰,將楊勇一行人讓進了縣府大衙。 楊勇坐定之後,直接向苗猛問道:「苗愛卿,此次剿滅叛軍,你立功不小,鑒於萬榮縣無主,本宮已經報請吏部,命你為萬榮縣令,若吏部無異議,公文不出一個月就會下來,萬榮此次受創很大,你作為一縣之主,可有何辦法讓萬榮迅速恢復原先的繁榮?」 — 苗猛抓了抓頭皮,他以前只管一些治安捕盜之事,萬榮縣的行政全由宇文成掌握,此時聽到太子問起,只得竭力回憶起宇文成做過一些什麼事,只是越回憶,腦中越是一片亂麻,汗水兢兢的落下, 「回殿下,微臣,微臣……對了,微臣嚴格按照朝庭要求,興修水利,以利農桑.|+ 楊勇搖了搖頭,對苗猛大失所望,這樣的人當萬榮縣的父母官,自己是不是選錯了,耐著性子道:「農事固然重要,萬榮縣最大之利卻在商旅和黃牛兩項之上,你可照前任一樣大力發展全縣的黃牛養殖,吸引附近州縣之人來萬榮縣買牛,賣牛,加上大力發展旅遊,萬榮縣不難富裕。」 苗猛若有所悟,只是說起黃牛卻苦著臉,萬榮縣在一月前,幾乎家家戶戶至少有二三頭黃牛,多的有數十頭,整個萬榮黃牛達數萬頭之多,只是宇文亂軍一起,許多黃牛都被宰殺,如今全縣倖存下來的黃牛只有五六千頭,眼著再過一兩個月就到了各地牛販進入萬榮販牛的季節,今年的黃牛買賣肯定是做不到了,全縣又沒有存糧,這個冬天都不知如何渡過。 不過,令苗猛不解的還是太子說的什麼旅遊,旅遊是什麼?只是他卻不敢問起來,只得唯唯喏喏。 楊勇對苗猛有點失望,不見黃梁,心中詫異,這個黃梁本身戴罪在身,還敢不見自己不成,看著苗猛唯唯諾諾的樣子,楊勇心中一動,莫非苗猛搗鬼:「苗愛卿 苗猛還在想著什麼是旅遊時,陡然聽到楊勇的聲音,頓時嚇了一大跳:「回殿下,黃縣丞迎敵入城,自知有罪,現已在大牢之中。」 「把他帶上來。」果然如此,楊勇不由狠狠瞪了苗猛一眼。 苗猛被太子的眼光一掃,心中頓時一驚,不知自己犯了何錯,只是應道:「微臣遵令。」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正想親自去提黃梁,楊勇語氣平靜下來:「派一個人過去即可,你留下吧。」 苗猛只得重新坐下,對門外的一名衙役吩咐了一聲,楊勇使了一個眼色,呂沐霖會意,也派了一名護衛跟著衙役去提人。 半響之後,黃梁帶了過來,一身囚衣,白髮蒼蒼,此時的黃梁比起一月之前,更顯得垂垂老矣,只是身上一身乾淨,並沒有吃過苦頭,楊勇又看了看苗猛,見苗猛臉上一片坦然,和楊勇猜想苗猛故意為難他有點不符。 見到楊勇,黃梁連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罪臣參見殿下。」 「起來吧,念你及時悔悟,你的罪本宮可以不追究,不過,提升就不要想了,你仍然為萬榮縣丞,好好輔助新任縣令,此次兵災萬榮縣百姓受損嚴重,爾當好生盡力,將萬榮的民生盡快恢復。」對於萬榮縣,楊勇總覺得有愧在心,這次雖然不是特意趕來,卻也是想讓萬榮縣的百姓能盡快恢復到一月前的盛況。 「罪臣遵令,殿下如此關注萬榮,若萬榮百姓知道,必定不敢忘記殿下恩德。」黃梁咚咚的磕著響頭。 黃梁和苗猛不同,縣丞本來就是縣令的左右手,宇文成前些年施政的措施黃梁都一一記在心中,楊勇連問了他數十個問題,黃梁都馬上回答上來,楊勇掃了一下苗猛,若不是黃梁犯錯,這個縣令還真輪不到他,如今兩人的搭擋,楊勇也可以放心。 第六十一章 兄弟相見 子這一場出京,雖然說是奉旨巡視地方,只是朝中重子實際上是為了籌建所謂的農學院,農為國之根本,當今皇帝能順利取得天下,蘇威所獻的均田法功不可沒,皇太子關心農事,於國於民自然都是好事,只是誰也沒有料到普通的出巡竟然會引起一場地方的叛亂。 先是張續的人頭被送到京城,接著是梁士彥被囚車押著,再後來是宇文乾脆起兵作亂,這些人不是一郡太守,就是一州剌史,張續也就罷了,畢竟為官才數年,雖然出身道門,現在道門的力量並沒有恢復,而梁士彥,宇文兩人卻是不折不扣的世家重臣,即使皇帝對兩人不喜,也只能慢慢削權,沒想到卻被太子拿了下來。 讓眾臣更加震動的是皇帝不聲不響又將張賓、元楷、劉昉,盧賁四人拿下,理由竟然全是牽涉到宇文,梁士彥的謀反案。 梁士彥被押到京師,本以來還有辨白的機會,只是薛摩兒和裴通兩人先後出來指認,梁士彥頓時啞口無言,這些人涉及謀反,證據確鑿,楊堅毫不猶豫的下令對他們處以極刑,連劉昉也沒有逃過死罪。 張賓、元楷、劉昉,盧賁這些人被處死,多數朝臣都無異議,劉昉在周宣帝身邊時只是一個弄臣角色,得罪了太多人,張賓也是如此,梁士彥被處死卻是引起不少重臣兔死狐悲之情,只是涉及到謀反,並沒有多少人敢向皇帝求情。唯有於翼自持功高。在殿上為梁士彥爭辨了幾句,沒想到楊堅毫不留情的將於翼駁斥一通,並命於翼回家反醒。眾臣頓時都噤若寒蟬,不敢再開口求情。 若說太師李穆的隴佑李家是大隋第一世家,那麼排第二地非太尉於翼不可,於翼九兄弟,分為於義、於禮、於智、於紹、於弼、於蘭、於曠……都是朝庭三品以上大員,何況九兄弟下面地兒孫輩更是高達數十人在各地為官。於翼的大兒子於仲文任河南道行軍總管,二兒子於讓是熾手可熱的吏部侍郎…… 太尉府內,剛剛下朝回來地於翼鬍子翹起,嘴角不停的抽動,大聲叫道:「氣煞我也,氣煞我也。」 一名四十餘歲的中年人連忙上前扶住於翼:「父親,你明知梁士彥謀反證據確鑿,又為何要替他求情?皇上生氣也是理所當然。」這個中年人正是於翼的二兒子。現任吏部侍郎的於讓。 於翼歎了一口氣:「為夫何嘗不明白,只是以為皇上多少會給老夫一點臉面,可以免得梁士彥一死,沒想到今日皇帝會如此不留情面。」 說完。於翼心中唏唏不已,於翼的父親於謹是當年八柱國之一。號稱政壇不倒翁,出名地牆頭草,加上他兄弟九人的名字中有義,禮,智,紹、弼、蘭、曠等人,唯獨缺一個恥字,不免被一些攻擊他們的人罵於家無恥,只是這無恥卻是於家的生存哲學,若不是看在梁士彥是他多年好友的份上,又自持平叛尉遲迥時於家立有大功,於翼也不會替梁士彥求情。 「太子此次出京,不聲不響弄出如此大的動靜,真可謂一鳴驚人,父親大人,我們以前是不是對太子太低估了。」於讓有些不安的道。 於翼悚然一驚,心中也默默回想以前的所作所為,他在皇帝面前有時都不免倚老賣老,對太子確實談不上有多大尊敬,只當成一個娃娃看待而已,頓時出了一身冷汗:「讓兒所慮正是,等太子回宮之後,必須多與東宮走動,太子畢竟是大隋儲君,輕慢不得。」 「是,兒子明白了。」 這一天,不知有多少大臣像於翼一樣,同新審視著以前幾乎被忽略地太子,畢竟現在的皇帝正是身強力壯的時候,而太子年齡還小,只是當太子突然展現出雷霆般的手段時,他們不得不重新審視以前對待太子地態度。 儘管發生了如此大的事,楊勇還是無意馬上返回京城,他此次出京,本來是為了籌建農學院,如今叛亂平息,正是將精力重新放在籌備農學院地時候,何況這次機會難得,更是不願過早回到京城受約束。 縣衙中傳來數聲「」的叫聲,從縣衙役經過 都忍不住心中納悶,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聽錯,縣衙牛叫。 今天是楊勇重新進入萬榮的第二天,楊勇上次雖然在萬榮縣呆了不少時日,只是事情太多,一件接著一件,雖然聽說過萬榮縣的黃牛遠近聞名,卻沒有真正見過到,今天特意讓人牽了兩頭黃牛進來觀看。 眼前兩頭黃牛果然驃肥體壯,骨架高大,恐怕要比草原上一般的黃牛重一半,楊勇看得不住點頭:「不錯,這種黃牛耕田想必也大大超過小黃牛吧。」 — 黃梁撫鬚微笑:「殿下所說正是,我們萬榮出產的黃牛和其餘地方比起來,一頭黃牛足可以抵他們兩頭,所以雖然價格高一點,每年也是被各地牛販搶著購買。」 說到最後,黃梁神氣卻有一點黯然,心中對宇文破口大罵,這麼好的黃牛竟然被宇文當成軍糧宰殺了,要知道別的地方一頭耕牛只能買七八貫,萬榮縣的黃牛卻能買到九至十貫,被宇文宰殺的黃牛包括小牛達二萬頭,萬榮縣僅此一項損失就達二十萬貫,這些損失什麼時候才能補回。 黃梁在宇文一來就主動獻城,並不是單純的貪生怕死,他若相抗,只是多死百十人而已,甚至連阻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反而讓萬榮白白遭受一場兵災,只是他卻沒有想到宇文會如此狠,不但抽調了萬榮縣的全部青壯,還把百姓視作性命的耕牛宰殺作為軍糧。 黃梁到底是本地人,若是知道宇文如此做,說不定寧願一死也不願開門對宇文相迎,只是宇文進來後,卻容不得他反悔,聽到宇文敗了,他馬上舉兵將萬榮縣收復,既有將功折罪之意,也確實是心中對宇文暗恨在心。 楊勇轉身向呂沐霖笑道:「既然萬榮縣黃牛有如此多的優點,也可以作為農學院向全國推廣的一個項目。」 「是。」呂沐霖連忙將楊勇的話記下來。 「嗯,萬榮縣此次受損如此嚴重,本宮會向朝庭上奏,免了萬榮三年的錢糧。」 「多謝殿下。」苗猛和黃梁兩人連忙一同道謝。 楊勇又觀察了一下院中的兩頭黃牛,正要讓人牽走,一名護衛氣喘息息的跑了過來:「殿下,晉王已到城門口了。」 苗猛和黃梁兩人頓時神氣不安,晉王駕臨萬榮縣,他們身為萬榮縣的父母官卻不去迎接,眼下太子在此,當然無事,若是日後晉王記了起來,他們豈不是要倒霉。 楊勇看了看兩人扭捏不安的情景,知道他們所想,道:「也罷,呂愛卿,你和苗縣令,黃縣丞一起代本宮去迎接晉王吧。」 「遵令。」三人連忙退下,向晉王所在的地方迎去。 楊廣的并州正是位於汾州北面,宇文叛亂前,汾州剌史李順已帶兵趕到楊勇身邊,正在圍攻梁士彥,宇文一叛亂,汾州頓時無兵可派,為了能將宇文順利圍剿,楊勇也曾向并州發出太子詔令,讓其出兵對汾州協防。 楊廣接到詔令後,卻更進一步,他親自領軍越過汾州,攻擊被宇文佔領的河東郡地盤,宇文被剿滅,其中也有楊廣一份功勞,如今楊勇來到萬榮縣,楊廣還在河東郡沒有返回,自然要過來拜見一下楊勇。 三人下去後過了半響,縣衙外響起了大片腳步聲,數十名精壯護衛簇湧著一身戎裝的楊廣進入了縣衙,見過楊勇,楊廣連忙從護衛身邊搶了出來:「臣弟拜見太子殿下。」 楊勇連忙將正要下跪的楊廣扶了起來:「你我兄弟,不需如此虛禮。」 說起來,除了楊廣大婚外,兩人已經快兩年未見了,不由都細細打量了一番,楊廣個頭比楊勇稍矮,相貌更多繼承的獨孤氏的優點,唇紅齒白,眼中神彩飛揚,鼻子高挺,卻沒有脂粉之氣,任誰見了都會誇讚一聲,好俊的郎君。 楊勇不由想起自己鏡中的面容,不得不承認,雖然是同胞兄弟,楊廣確實要比自己英俊許多,難怪獨孤氏會對楊廣偏愛。 第六十二章 王府秘諜 對楊廣上下打量了一番,楊勇才望向楊廣的身後的幾人四十多歲,一臉的清瘦,身上穿著普通的葛衣,上面還有幾處打著補丁,只是臉上卻有一種高傲之色,這個高傲卻不是一般上位者的趾高氣揚,而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楊勇一想就猜到他的身份:「這位想必就是阿摩的授業恩師王韶王大人了。」 「微臣正是王韶,拜見太子殿下。」王韶雖然是晉王的師傅,可以在晉王面前拿大,卻非不通情理之人,見到楊勇說到他,還是不得不上前一步行禮。 楊勇的手虛抬了一起:「不敢當,王大人既然是阿摩的尊師,也是本宮的尊師。」 王韶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退了下去,他自不會把太子的話當真,楊勇的目光掃向另一名四旬左右的中年人:「這位是……」 「微臣晉王府參事薛道衡參見太子。」中年人主動開口道。 「原來先生就是薛道衡,本宮早聞先生才名,今日才得相見,真可謂相見恨晚。」楊勇大聲笑起來,心中卻有幾分苦澀,父母對於楊廣實在是太過偏愛。 薛道衡為北齊官僚世家,六歲時父母雙亡,成為孤兒。但他專精好學,十三歲時,讀《春秋左氏傳》,有感於子產相鄭之功,作《國僑贊》一篇,詞藻華美,世人稱為奇才。 齊亡後,周武帝用薛道衡為御史二命士,薛道衡自以為不受重用,便棄官歸鄉里。後來又入仕途為州主簿。不久又為司祿上土。楊堅作相時。薛道衡效力於大將軍梁睿府下,參與平定王謙之亂。如今與李德林、盧思道齊名,三人都為大隋文壇領袖。 眼下大隋已成功將大敵突厥分裂成東西兩部。西突厥已向大隋投誠,而東突厥不出意外,這次長孫晟出使之後,也必定會向大隋低頭,阻擋大隋一統中原的障礙已經消除,只要再休養生息數年。就可以將南方一統,武功如此顯赫,日後自然要轉為文事,盧思道已垂垂老矣,李德林已遭到皇帝猜忌,而薛道衡正當壯年,數年過後,薛道衡恐怕就要成為大隋文壇第一人。這樣一個人,如今成為晉王府參事,可想而知,對於晉王的名聲會提升多大。 聽到太子口中之語。薛道衡不由有幾分疑惑,沒聽說過太子喜歡詩文。怎麼口中好像對自己很重視一般,隨即想到是自己地名氣,這才釋然。他此時入晉王府不過一月時間,晉王小小年紀,倒也詩詞皆佳,在晉王府薛道衡頗為重視,自然沒有什麼改換門庭地想法。向楊勇道:「太子謬讚了,玄卿不過略有薄名而已。」 楊勇淡淡一笑,若說薛道衡是略有薄名的話,那大隋文壇就無人有名了,王韶和薛道衡身後卻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男子,也和楊廣一樣,一身甲冑,正是晉王府總管張衡,楊勇卻沒有理會他,直接向王韶和薛道衡作了一個往裡請地手勢,兩人連忙謙讓,楊勇也不客氣,攜著楊廣的手先行入內。 若是以前,大哥肯牽他的手,楊廣會非常樂意,只是他已成親,自覺已是大人,加上成親之後王韶對他的管束也減少了許多,在并州基本上說一不二,對於楊勇的牽手之舉頗有一點不自然,用力抽了一下卻並沒有將手抽出,最後還是乖乖讓楊勇牽著入內。 眾人坐下後,雲媚兒和杏兒兩人端著茶水裊梟的走了上來,看到兩女姿容艷麗,尤其是雲媚兒更是美艷不可方物,王韶緊皺著眉頭,他不知兩女地來歷,只當是太子出巡向地方官收取的美人,心中暗歎,太子喜好美色,非大隋之福,衝動之下就想起身規勸,想起自己是晉王的老師才只得忍住。 「大哥,這可是杏兒和媚兒兩位姐姐,兩年未見,出落的更加標緻了。」楊廣嘖嘖讚歎,杏兒楊廣少見,雲媚兒卻和楊廣相熟,雖然隔了兩年,楊廣還是一眼就認出來。 「正是。」楊勇含笑點頭。 王韶才知自己錯怪了太子,只是聽到楊廣語氣中有羨慕之意,心中還是有幾分不喜,若不是太子在,他馬上就要向楊廣規勸了。 楊廣掃了一下王韶的冷臉,就知道王韶心中想得的是什麼,忙將兩女身上的目光收回,向楊勇發出邀請:「大哥身為儲君,難得出門一場,是否駕臨并州?讓阿摩也可向大哥請教學問。」 楊勇搖了搖頭:「我這次出來已耽擱太多時間了,并州暫時去不了。」 「哦。」楊廣臉上有明顯的失望之色,如今并州百姓安居樂業,這些都是他地政績,楊廣心裡不知為何,總想能讓大哥看到。 「王,薛兩位愛卿都是學問淵博之士,若說學問,我卻是遠遠不如他們,有他們的輔助,想信阿摩能將并州治理的非常出色。」看到楊廣面上的失望之色,楊勇順口讚道。 兩人聽到楊勇地稱讚,連忙起身:「微臣德疏才淺,不敢當太子殿下稱讚。」 楊勇擺了擺手:「兩位愛卿趕快坐下,不必如此拘束。」 就在楊勇和幾人談話時,院中楊廣帶來的護衛已被隔開,晉王府總管張衡單獨留下,正襟危坐在一個小廳內。小廳地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呂沐霖含笑走了進來。 張衡連忙起身跪下:「下官參見大人。」 呂沐霖自找位置坐下:「起來吧。」 張衡起身向門外望了望,見沒有人影,臉上呈現出失望之色,呂沐霖咳了一聲:「不用看了,太子殿下正在和晉王談話,不會過來。」 張衡臉上一片訕訕之色,按照級別,張衡是晉王府總管。呂沐霖是 中之人。兩者風馬牛不相及,張衡卻不但與呂沐霖禮參拜。顯然呂沐霖的地位在張衡之上。 「張總管,你把這次晉王出兵的詳細經過說一遍。」 「是,接到太子詔令後,晉王聽說太子殿下有危急,馬上將并州地將領召集,告之宇文造反之事。晉王堅持親自領軍,一路上馬不停蹄,數天之後就到了汾州,聽到叛軍沒有向汾州進攻,晉王馬上帶著大軍向河東郡趕了過來……」 「慢,你說晉王聽到太子危急,當真馬上下令召集并州將領,沒有絲毫猶豫。」 張衡心中一跳。還是硬著頭皮道:「正是。」 「不對,晉王接到詔令後,事先召集了王府親信商議,然後才召集并州將領吧。」呂沐霖地聲音聽起來透著陰冷的味道。 — 「這……」張衡有點理塞。只是馬上想到應對之詞:「回大人,確實如此。只是大家都覺得太子有危險,不能不救,並沒有耽擱時間。」 「難道就沒有人反對救太子?」 張衡心中驚駭無比,呂沐霖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來,是試探還是真有所指,他剛要硬著頭皮否認,呂沐霖地聲音已經傳來:「王爺深受陛下和娘娘寵愛,只是生得晚了二年才未得太子之位,如今宇文作亂,若太子有難,豈非王爺機會,這話是誰說的?」 張衡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這幾句正是晉王將太子詔令公開時獨孤盛的原話,當時報信之人將情況說得危急萬分,太子殿下已處於叛軍包圍之中,一旦救兵不及,太子甚至有生命之危,獨孤盛才會說出如此之言。 只是話一出口,就遭到了王韶和晉王的大聲喝斥,獨孤盛才不得不灰頭土臉收回了自己的話,當時參加會議的不過七八人,連薛道衡都沒有資格,呂沐霖怎麼會知道,太子到底安插了多少耳目在晉王府,張衡這麼一想,頓時冷汗迭出。 「呂大人,太子和晉王是兄弟,獨孤盛將軍是兩人舅舅,獨孤大人地話,下官如何敢隨便亂嚼舌根。」 「嘿嘿,你不敢亂嚼舌根,你別忘了,你如今端著的是誰的飯碗。」 張衡將頭磕得咚咚作響:「是,是,下官想差了,還請大人能在太子處美言,日後下官必定會事無鉅細都向大人相報。」 「別磕了,小心頭上留下印子讓人懷疑,這次就算了,日後若是再有隱瞞,就休怪本官保不得你了。」 「是,是,是……」張衡如雞啄米般點頭,他的背上已濕了一大塊。 呂沐霖又盤問了半響,張衡再也不敢打馬糊眼,有問必答,楊廣每日三餐吃什麼飯,和王妃感情如何,談到太子時口氣是否恭敬,有沒有說過想作太子之話,張衡都一一交待。 楊廣在萬榮縣只留了一天,第二天就帶著護衛起程回并州,楊廣走後,呂沐霖才將從張衡那裡得到的情報一一向楊勇稟明。 通過這一天的相處,楊勇可以清楚的感到,楊廣至少現在對自己還是非常尊敬,張衡的情報也印證了這一點。 「呂卿,你說,本宮身為太子,在自己兄弟處安插奸細,是不是對自己兄弟太過苛刻?」 呂沐霖頓時嚇了一跳,期期艾艾起來,這話他如何接口都不對,只得閉嘴不言。 「其實這是本宮為他們好,古往今來,帝位之爭,不知牽涉到多少兄弟反目,甚至父子反目之事,本宮身為太子,自然不能給他們可乘之機,只要他們安分守己,就不會擔心本宮會對付他們,秦王,越王,漢王年齡還小,重點暫時放在晉王處,不過,現在就可以加緊安排人員在其餘三王處。」 「是。」 「算了,你做地事已經夠多了,這件事就交給楊石吧,省得你分心。」 「是,微臣明白了,馬上就會交給楊石大人。」呂沐霖知道這是對他的分權,暗衣衛這個組織已經在他手裡了,他的權力已經夠大,若是權力再多,呂沐霖自己也要擔心。 暗衣衛除了幾名頭領知道這個組織是為太子服務之外,其餘底下之人一直以為自己是朝庭秘密組織,因此不能完全依靠他們來臨視幾位王爺,必須另找一個組織。 楊廣離開後,楊勇在萬榮縣又留了一天,吩咐萬榮縣令送數十頭黃牛到京城的農學院外,太子一行就起程離開,繼續向各地進發,一路上穿山過水,過了農曆八月,天氣漸漸涼爽起來,路上地行程也漸漸輕鬆了許多。 沿途各縣都知道太子出巡的消息,楊勇也沒有再隱藏行程,每到一縣都要留下一兩日,帶著隨眾觀察當地地農耕枝術,每遇到先進的農耕之法就讓人用筆詳細記下,還有一些特別的植物,都要將種子帶一部分放到馬車上,以便回到京城後給農學院試種,看能不能全國推廣。 若當地的農耕技術落後,楊勇就會親自對其指導,以楊勇的見識,往往一個小的改動,很有可能將效率成倍的提高,其中最有用的莫過於將直犁改成彎犁,許多百姓得到楊勇的指點,都將經過楊勇指點的東西前面加上一個太子的稱呼。 本來有官員覺得這些稱呼對太子多少有點不恭敬,想禁止百姓命名,卻被楊勇阻止,於是,楊勇身後就留下了一連串的如太子犁,太子鎬之類的名字。甚至有百姓感於楊勇給他們帶來的方便,對楊勇坐過的石頭也稱呼為太子石,坐過的坡稱呼為太子坡。 第六十三章 刺客 晉室東遷後,北方少有安定之時,多數時間處於混戰口卻一直在緩慢的增長,建德六年(公元557年)周將齊納入自己版圖之後,僅齊地人口就有三百三十萬零二千戶,合二千萬零六千口,加上北周自己的人口,北方人口已高達三千五百萬以上。 如今距離大週一統北方已經六年,沒有兩國之間的互相征伐,人口增長更是迅速,眾人一路行來,經過一些村莊裡都可以見到許多辛勤的農民正在砍伐平原上的灌木叢,開墾荒地。 儘管如此,三千多萬的人口相對於後世還沒有一個省人多,面對北方廣闊的土地,人口還是顯得稀少了一些,楊勇一路行來,沿途見到的更多是茂盛的樹林,清清的流水,官道上長時間除了南來北往的商人就少見人影。 這種景色比起後世全是鋼筋水泥的高樓大廈,或者光禿禿的黃土坡,無疑更顯得可貴,不過,楊勇卻沒有多少感歎,他已融入這個世代七年了,見慣了這種景色,來自於後世的記憶在腦中存留的愈來愈少,除了一些有用的東西,楊勇已經將其他東西刻意談忘。 隨著天氣轉涼,道路兩旁的樹木葉子由青轉黃,慢慢開始了成片的落葉,楊勇甚至記不清已經走過多少州府,只知道隊伍中多了六輛裝滿了各地植物種子的馬車。 這天,隊伍正在行進,一名打前站的斥候返回向楊勇匯報:「殿下,前面就是青州了。」 「青州。」楊勇不由感歎。不知不覺已來到山東地面了。青州是他這次出巡的最後一站,過了青州就該返回京師。 青州在古時為天下九州之一,涵蓋泰山以東至渤海地一大片區域。此時地青州卻僅指山東臨南以東的北部地區,西接博臨,東臨昌樂縣,其南為蒙山區,其北為魯北平原及渤海,青州正當此咽喉地帶。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 「殿下,是否要通知青州刺史前來迎接?」呂沐霖開口詢問道。 「此地離青州還有多遠?」 「不足三十里。」呂沐霖回道。 「那好,就派人通知吧。」 「是。」呂沐霖點了點頭,兩名護衛接到命令,雙腿一夾,坐騎律律的一聲大叫,脫離大隊,向青州方向急馳而去。 這一路。楊勇都沒有隱藏行止,青州方面恐怕早在幾天前就接到自己要來地消息,即使不知自己今天會到,也能猜中八九不離十。沒有必要搞微服私訪。 青州方面果然早有準備,一接到護衛通知。青州剌史韋藝馬上帶著青州的大小官員離城迎接,雙方在離城七八里處相遇。 楊勇騎在最前頭,經過一天的趕路,身上沾滿了灰塵,被眾人擁在中央,青州過來的官員還是一眼就確認了太子身份,在韋藝的帶領下,青州大小數十位官員一起拜下:「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各位愛卿免禮。」 「多謝太子。」眾人連忙起身,讓到一邊,只有韋藝帶著數名官員來到楊勇身旁引路。青州屬於上州,上州刺史是正三品高官,所謂上品無寒門,韋藝正出身於京兆杜陵的韋家。 由於韋孝寬在尉遲迥叛亂時站在了朝庭一方,並成為剿滅尉遲迥叛軍地主將,在韋孝寬死後,楊堅並沒有忘記韋家的功勞,這數年,韋家的高官並不少,禮部尚書韋世康,營州刺史韋沖,驃騎將軍韋洸,中書侍郎韋鼎……,若非韋孝寬早死,現在京兆杜陵韋家的實力說不定不在太師李穆,太尉於翼兩家之下。 韋藝身為世家大族出身的弟子,即使是面對太子也可以做到不卑不亢,一路陪在楊勇身邊,邊走邊向楊勇介紹青州的一些風土人情。 青州果然不虧為上州,遠處的城牆分外高大巍峨,青州不少民眾聽到太子到來的消息,紛紛擠在道路兩旁觀看,兩旁地府兵拚命維持著官道上的秩序,楊勇的護衛也在兩旁堅起了一道圍牆,防止有百姓衝撞了太子。 「太子在哪裡?太子在哪裡?」 「你看到了嗎?」 「太子長什麼樣啊?」 …… 大隋立國後,朝庭均分了田地,又將徭役和租役進行了下調,加上青州本來就是手工和商業非常發達的城市,百姓地生活比齊和周時都要好過得多,他們自然對朝庭感恩,聽到太子駕臨青州,都想一睹太子的風采。 出於安全原因,在接近人群時,東宮護衛早就裡三層外三層將楊勇包圍,大多數百姓根本就看不到太子地面容,許多百姓不由都用力往前擠。 「退後,退後。」兩旁的青州兵急得滿頭大汗,這些人都是青州百姓,所謂鄉里鄉親,他們總不好太過火,可是真要讓人衝進去了驚嚇了太子,他們就是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 「韋大人,看來青州百姓很熱情啊,本宮不是交待過不要驚動百姓嗎?」 殿下駕臨青州,是我青州百姓的福分,微臣並沒有通是百姓自發過來歡迎殿下。」韋藝已失去了從容,汗珠子一顆顆的從他臉上淌了下來,他也生怕有一兩個大膽的百姓將維持秩序的府兵擠開,衝撞了太子。 「算了,本宮有侍衛護著,你也不用擔心,讓大家注意不要傷著百姓。」楊勇一路行來,雖然沒有隱藏行蹤,不過基本上是悄然入城,很少讓百姓如此圍觀,只是百姓一片熱情,他不能因為軍士太過粗暴對待,反倒傷了百姓的感情。 「是。」韋藝抹了一把冷汗,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 前面的護衛已經開始進城,眼看著太子地車隊過了大半,突然數聲嗡地大響。數支長箭急速劃破空氣的聲音傳來。沒等府兵和侍衛反應過來,只聽到「噗,噗」數聲。數名侍衛胸口濺出一簇血花,幾支烏黑的長箭顫巍巍地插在護衛的胸口上。 「有剌客!有刺客!」淒厲的聲音大喊起來。 韋藝嚇得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什麼人膽大包天敢行刺太子,剛才還怕有人衝撞太子,沒想到轉眼之間鬧出剌客來。 「殿下匆驚,微臣馬上去看看發生何事?」 韋藝正想撥馬離開楊勇。「錚。」數聲兵器的撞擊聲傳來,幾名東宮侍衛已用兵器指向了韋藝:「不准動。」 「放開他,讓韋卿出去。」楊勇臉色有點不好,一路上自己遭到了一場叛亂,沒想到最後在青州又會遇到一場剌殺,不過,他並沒有失去冷靜,知道韋藝不太可能和刺客有關。 幾名護衛倒下的地方已經亂成一團。這些百姓不過是想來看一下太子的模樣,哪想到會遇到刺殺,眼看活生生地護衛就在他們眼皮底下倒下,鮮血四濺。早就亂了方寸,奪路而逃。許多人被擠倒在地,活生生的被人踩過,片刻功夫之後,剛才弓箭射擊過來的方向只剩下十數名慌亂中被踩倒的人大聲呻吟,還有一些被踩掉了的鞋子。 「人呢?」韋藝已經趕來,望著空地發呆的問道。 幾名府兵囁懦的指著前方:「大人,人都跑到那邊去了。」 韋藝朝前一望,見許多人都離官道遠遠的,一些人已經跑進了旁邊地樹林,這些人的心思其實很好理解,若是留在原地恐怕會攤上行剌太子的罪名或者被刺客誤傷,只是他們一跑,這些刺客肯定也跟著跑了。 「快,圍住他們,刺客一定就藏在他們中間。」 府兵們立即反應過來,數隊府兵氣勢洶洶的朝人群遠離地方向逼了過去。 「快跑,官軍要殺人了。」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喊了一句,這一喊,本來看到官軍拿著兵器過來就有一點害怕的民眾更是象炸開了地鍋似的,向四面八方跑下。 「別跑,別跑,蹲下,不准動,否則當成刺客處理。」官兵們邊喊邊追,總算將一部分人截住,但有些人卻已跑進密林中,要想在林中追查,那是難上加難。 東宮護衛並沒有參予追擊,他們已將楊勇所在的位置團團圍了一個圈,受到箭傷的護衛有三人,他們抬到楊勇面前時已經說不出話來,呂沐霖查看了一下三人的傷勢,向楊勇搖了搖頭:「殿下,他們中的箭上染了劇毒,已經無救了。」 整個護衛隊伍中頓時瀰漫著一股悲傷,這三百人雖然有的是出自於東宮,有的出自於左衛大將軍府,但經過數月的相處彼此都有了深厚的感情,沒想到出京的三百人,在萬榮縣時已經死了十九人,加上這場刺殺,已經死了二十一人。 「好好安葬他們,把他們的名字記下,回去後每人撫恤二百貫。」 「是。」呂沐霖的聲音也低沉起來。 人命如草賤,如果按照朝庭的撫恤標準,士卒若死了,最高只能拿到二十貫,而朝庭徵召的府兵陣亡,甚至連一貫錢都拿不到,二百貫雖然買不到一條命,聽到太子殿下此言,旁邊的護衛依然感動。 「楊石,劉虎,你們兩人各帶一隊人馬協助青州刺吏追查刺客,務必要捉拿到兇手,決不能讓殺害本宮護衛的兇手漏網。」楊勇森然道。 「卑職遵令。」圍著楊勇的***總算打開,兩人各帶五十騎縱馬向韋藝所在的方向而去。 「走,咱們先進城,追殺刺客之事就讓楊石和劉虎兩人負責吧。」 「是。」此時四周圍觀的百姓已經走遠,車隊倒是再也沒有人阻路,就在楊勇要進城時,旁邊一陣爭執聲傳來,眾人忍不住向爭執的方向看去,什麼人如此大膽,在發生刺殺太子之事後還敢如此大聲爭執。 出忽眾人所料,在旁邊爭執的人卻是兩名官員,他們都身著青衣,級別並不高,一人臉上顯出不屑之色,一人卻是慷慨激昂,正指著那名不屑之色的官員大聲說話。彷彿是指責那名官員。 楊勇愣了一下 .架。實在是忍無可忍,顧不得先進城,喝道:「把他們兩人帶過來。」 「數名護衛上前,很快就將兩人分開,像提小雞般地提了過來,撲通一聲丟到地上。兩人身上馬上沾滿了泥土,連忙狼狽起身,他們正吵得起勁,沒有反應過來,正要喝問,抬眼一看,見太子惡狠狠地盯著他們,頓時都嚇了一跳:「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你們為什麼吵鬧?」 「殿下。此人放著刺客不追,竟然要微慮派兵救助地上的賤民,微臣拒絕了他的要求,他就對微臣喋喋不休。還破口大罵,殿下。此人說不定和刺客有染,請殿下下令將他抓捕,一審便知。」那名剛才面帶不屑之色地官員連忙回道。 「一派胡言。」另一名官員見同僚對自己大聲污蔑,頓時氣得臉紅脖子粗。 「什麼一派胡言,這些人中說不定就隱藏著刺客,你不抓捕就好了,反而要讓我分兵去救他們,你不是刺客同黨是什麼?」 「殿下,此人胡言,這些人都是良善百姓,只得為了觀看殿下容顏才遭到不幸,如果不及時治療恐怕會有生命危險,還請殿下看在人命關天的份上,下令對他們救治。」 楊勇朝兩人所說的方向看去,是踐踏時所受的傷,若說裡面伏著刺客,這個刺客未免太愚蠢了。 「照他的話做,傳本宮命令,對踐踏的百姓救助。」 「多謝殿下,殿下一念之慈就活了十餘條人命。」那名官員連忙道謝,正要退下,楊勇連忙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擔任何職?」 「回殿下,微臣房彥謙,正是青州司馬。」 「房彥謙,青州司馬。」楊勇念了一遍:「好,本宮記住你了,下去吧。」 聽到楊勇地話,其餘官員頓時對房彥謙又羨又慕,剛才與房彥謙爭執的官員心中更是後悔的要死,生怕楊勇對他懲罰,心中頓時忐忑不安。 楊勇一甩手:「你也下去吧,協助房愛卿救助傷員,剛才的話本宮當作沒有聽到。」 「是。」那名官員也連忙匆匆下去,心中卻鬆了一口氣,有太子的命令,其餘人再也不敢拒派兵馬,那十餘受傷的百姓很快被軍士攙扶或背著向城中大夫所在的方向而去。 韋藝搜尋了半天的結果自然是無功而返,在青州刺史府來,韋藝一臉沮喪地向楊勇報告。 「既然找不到線索,那你可有一個大概的範圍。」 韋藝一咬牙:「臣以為,此事脫不了山東各高門範圍。」 山東(泛指北齊地區)多高門,最有名的莫過於五姓七家,五姓指的是崔、盧、李、鄭、王五姓,其中李姓分為趙郡隴西二李,崔姓分為清河博陵二崔,這些世家都有數百年地歷史,像河東裴家這樣的家族也只能排在二流。 若說周是依靠關隴貴族建立,那麼齊就是依靠山東高門地支持,雙方在東西魏分裂時互鬥數十年,又是周齊兩朝互鬥數十年。 最後的結果雖然是代表關隴貴族的大周取得了勝利,不過,山東高門並沒有完全心服,為了削弱山東士族的反抗力量,從周武帝開始就頻頻徵召山東高門士子入朝為官,當時周武帝一滅齊,就徵召盧思道、顏之推、李德林、薛道衡等十八名北齊最著稱的文士隨駕後赴長安。 非但如此,大周還令衣冠士族多遷關內,僅周滅亡的第一年,建德六年,遷移至關中的并州將士就達四萬人,但這項舉措收效仍不理想,各個世家早已開技散葉,遍佈各地,許多士族優遊鄉里,不復出仕,就是到了長安也是千方百計回轉,如薛道衡就曾認為周朝給的官小,掛官而去,直到楊堅篡周才重新出仕。李仲舉,盧昌期,宋護等人乾脆以母疾為借口,逃避朝庭的征辟。 尉遲迥作亂時,趙、魏之士從者若流,旬日之間,聚眾十餘萬,這些都是得到山東高門支持的結果,隨著尉遲迥的失敗,有一批山東高山也牽進去,崔、盧、李、鄭、王五姓的盧家差點全部栽了進去,其嫡系子弟只剩下一個盧思道,那是因為楊堅念盧思道才氣過人才沒有將盧思道牽連。 盧家雖然遭受如此打擊,不要以為盧家會就此沒落,盧氏的旁氏子弟多的是,他們和崔、李、鄭、王等幾家同氣連技,嫡系沒有了,自然會有另一支旁系取而代之,不消數十年,盧家還是會重新崛起,這點就是皇帝也無可奈何,皇帝總不能將分佈各地的盧氏子弟全部殺了。 第六十四章 線索 東高門之所以連一直傳承不絕,得益於他們高貴的身會大部分士族的認同,數百年來,魏齊周隋之間,經過多次易代分合,並沒有令他們的身份受損,反而因為一些旁族的冒入,無形中又提高了這些家族的社會聲望。 如果現在提起隴西李氏,各人自然會想到以太師李穆為代表,其實李穆李賢兄弟和隴西李氏根本沒有關係,李賢兄弟出身關隴,發跡後才冒認隴西李氏身份,又猶如李淵,和正宗的隴西李氏毫無關聯,只是為了證明自己祖上顯赫,後來也編造出一套隴西李氏的譜系。 雖然現在山東高門因為齊的滅亡受到了一定的打擊,但他們也很快轉變過來,如隴西李氏就因為李穆的冒認,現在成了大隋第一門閥,而博陵崔氏也藉著和三皇子秦王楊俊的聯姻重新站穩腳跟,盧家雖然涉及造反,因為有盧思道的名滿天下,許多旁門子弟依舊有出仕的機會,盧家旁氏子弟盧愷更是貴為現今的吏部侍郎。 若要說山東高門最牛的事跡,莫過於隋以後多次拒絕與李唐皇室的聯姻,只在各高門之間互相嫁娶,以至於唐高宗時宰相薛元超說自己富貴之極,只是平生有三恨,一是不以進士及第.二是不娶五姓女.三是不得修國史。 這些高門大閥遠比另何一個王朝都要長久,並沒有因為改朝換代而消亡,反而是越來越強大,直到後世的唐高宗在五姓多次拒絕與王室聯姻之後歎道:吾家貴為天子。尚不及五姓子呼。悍然下旨,不許五姓之間互相聯姻,山東高門才慢慢消亡下去。 即使以楊勇太子之尊。聽到韋藝說這次刺殺和山東高門有關,依然覺得棘手,現在大隋對山東高門一方面進行打壓,一方面又是拉籠,實際上處於又打又拉的狀態,無他。天下英才十之八九出自高門,沒有這些高門地支持,朝庭地地方政權就會癱瘓,除非進行軍事管理。 「不管是誰,出自哪個高門,韋卿儘管查下去,有事本宮一力擔著。」雖然棘手,楊勇卻沒有退縮的道理。 「微臣遵令。」韋藝點了點頭。 「對了。青州有何高門大戶,愛卿又如何斷定是山東高門所為?」 「回殿下,青州地理絕佳,商貿發達。城中高門甚多,有盧家、皇甫家、馮家、房家、王家、高家。顏家……僅奴僕達百人以上者,城中就有數十家之多。」韋藝恭敬的回答,語氣中微微有一點苦澀,停頓了一下,韋藝才繼續道:「至於微臣猜測此事脫不了這些高門,是因為他們所有地弓是鐵胎弓,非高門大閥,不可能藏有這種還勝過軍用的鐵弓。」 楊勇聽得微微抽了一口涼氣,青州城中奴僕上百的人家有數十家之多,這是多大的勢力,韋藝這個剌史恐怕做的並不輕鬆:「你說他們用的是鐵胎弓,可有樣物。」 韋藝連忙向門外喊道:「把弓抬上來。」 一名剌史府親兵應聲而入,手中拿著一張大弓,屈突通上前一步,從那名親兵手中接過大弓拿到楊勇地面前,楊勇伸手接過,只覺得手上一沉,這張弓果然是真材實料的鐵胎弓。 「殿下請看,這就是剌客在林中遺棄的鐵胎弓,微臣估計,剌客一共用了三張大弓,都是這種鐵胎弓,餘下兩張大弓已被刺客帶走。」 楊勇細細的撫摸了一下這張鐵弓,這種鐵胎弓至少需要三石力才能拉開,就是朝庭來打造恐怕費錢也會達到百貫,一般軍中的低級軍官都沒有資格使用,果然只有那些高門大閥才有資格打造。 「嗯,刺客為什麼要留一張鐵胎弓在林中,他們既然可以帶走二張,那麼這張弓也完全可以帶走,」呂沐霖在旁邊問道。 韋藝和呂沐霖有過交談,知道呂沐霖只是五品的太子舍人,按理和他這個三品大員相差極大,但他對呂沐霖的問話卻不敢怠慢:「回大人,本官猜想他們是故意留下,有意向殿下和微臣立威。」 「立威,不錯,有可能。」楊勇不由點頭,這些人手持著鐵胎弓,混入人群,甚至連箭上都沾著劇毒,卻更像是一種恐嚇。事實上如果真正要刺殺自己的話,那些刺客絕不會沒有見到自己就胡亂射箭。 只是對方為什麼要立威,是不想自己來到青州,還是另有原因?楊勇疑惑地看著韋藝。 「殿下,這恐怕和前些天微臣收到的一份朝庭公文有關,皇上詔令,至今仍流於地方的前齊官員必須舉家入京,地方有名士子也在征辟行列,按照這個詔令,青州有十餘家大戶需要舉家入京。」 楊勇「啊。」的一聲,心中有點明了,這些天他在一個地方呆不了數天,雖然各種朝庭政令依然會收到,卻多少會耽擱時間,這次地消息竟然落在韋藝之後。 這種徵召不是第一次,每次徵召多少都會引得地方上的一些反彈,對於朝庭來講,前齊官員散落地方會讓地方不穩定,徵召入京則好處多多,既能加大京城地繁榮,又能從中選撥出一批有用的人才,還能減少地方官員施政時的障礙。 表面上看,這些人徵召入京朝庭要授予他們官職,對他們也有好處,事實上卻沒有這麼簡單,除了少部分人會被得到重用外,多數人只會授予一些閒職,他們在京城只能混吃混喝等死,哪有在地方上稱王稱霸舒服。 「你是說有人不願入京,才故意刺殺本宮?」 「正是,請殿下給微臣一定時間,微臣一定會將刺客找出來。」韋藝心中有點惶恐,剌殺太子是何等罪名,如果他不能短時間破案。太子一旦發怒。很有可能稟告朝庭將他撤職查辦,何況太子數月前遭到一次叛亂,心中多少有點對地方官員不放心。如果太子懷疑到自己頭上,那就更加不妙,恐怕就不是撤職查辦的問題,一旦韋藝被撤職或者打入大牢,徵召前齊官員和士子的詔令在青州就會拖延下去,說不定會成為一紙空文。 「好膽。算計到本宮頭上來了。」楊勇心中大怒,若自己不是對韋藝信任,衝動之下,確實有向韋藝問罪地可能,想來這些高門大閥到底是沒有膽子傷害當朝太子,卻想借自己之手將韋藝除去,說不定韋藝平時也沒少得罪他們。 「韋愛卿,你放手去查。十天不夠,本宮給你一月,若一月之內還是查不出來,青州所有有嫌疑之高門全部遷入安州。營州等地戎邊。」哼,三條人命。哪有如此便宜,既 不想到京城,那就到邊關去吧。 韋藝怔了半響,將這些人遷到邊關,那恐怕比殺了他們還難過:「微臣多謝殿下信任。」 「你也不感謝本宮,若一月地時間還不能破案,你這個青州刺史也不用當了,也替朝庭守邊吧。」 — 「是,臣遵令。」韋藝心中雖然一驚,卻很快回過神來,若一個月時間還不能破案的話,他就連自己也無法交待,無論如何,都應該接受懲罰。 雖然刺客早已跑了,但通過抓捕的民眾描述,刺客還是被描述了出來,畢竟鐵胎弓如此大,雖然開始時由於被布包裹,民眾沒有注意到什麼東西,但一旦亮出來就很容易被人發現,刺客地相貌被畫了出來,這只是三個普普通通的青年人,他們每人都向太子護衛射出一箭,然後馬上大喊引起混亂,隨在百姓當中跑進樹林然後消失。 很快,搜捕這三人的文書就貼滿了青州各個大街小巷,包括青州下面的縣城,官兵在各條道路上設卡阻攔,韋藝估計,這三人不可能這麼快就走出青州府的範圍。 三天的搜捕行動過去了,楊勇地三名護衛已經下葬,剌客的影子也沒有找到,除了刺殺當天,這三人沒有一個人表示以前見過,韋藝每天都焦慮無比,雖然說太子殿下給了一個月的期限,可是時間過得越久,要找到線索就越困難。 「找,你們都給我出去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到他們,本官就不信,這三人能夠上天入地,飛了不成。」刺史府前院,傳來韋藝震天般的吼聲,而他的後院,如今讓給了楊勇和護衛居住。 刺史大人怒火沖天,幾乎讓過來回稟的每個官員都灰溜溜的下去。 「大人,青州司馬求見。」又有一個親兵上來報告道。 「青州司馬,他來幹什麼,不見。」韋藝幾乎想都不想就回絕,若是平時,韋藝對這個青州司馬房彥謙頗為看重,只是刺殺太子之事牽扯到青州的高門,房彥謙正是房家嫡系出身,他和哥哥房彥詢都曾擔任過舊齊官職,這次詔令也涉及到房家,誰知道房家有沒有參予。 「是。」親兵連忙下去,他明白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觸刺史大人地霉頭。 可是不一會兒,剛才那個親兵又愁眉苦臉的上來:「報,大人,青州司馬一定要見到大人,他說有重大發現向大人報告。」這個親兵說完忐忑不安,若不是房彥謙語帶威脅,他怎麼也不願意替房彥謙第二次回稟。 韋藝正要發火,心中突然一動:「即如此,那就讓他進來吧。」 「是。」 前堂外,房彥謙正焦急的踱著腳,見到親兵出來連忙問道:「怎麼樣了?」 「快進去吧,剌史大人答應見你了。」 房彥謙鬆了一口氣,拍了拍那名親兵肩膀一下:「多謝小哥了。」大步踏進內堂。 「房大人,你不救治受傷的百姓,到這裡來幹什麼?」韋藝對房彥謙小小地刺了一下,眾人都忙著追捕刺客,唯有他房彥謙忙著救那些倒地的普通民眾,事後落到太子眼裡,還得到太子嘉獎,這幾天,不知有多少忌妒房彥謙地官員在韋藝面前說他的壞話,眾口爍金,韋藝心中也不免不舒服:好啊。就你房彥謙仁義。懂得救人,可是百姓和太子殿下的安危比起來孰輕孰重? 司馬位於州郡別駕、長史之下,為剌史屬官。若是軍中則執掌軍紀和執法,事情較雜,權力大小全憑上司是否重視,這幾天因為韋藝特意吩咐眾人對房彥謙迴避,房彥謙頓時成了一個閒人,只得專門救治那被踩傷地十幾名百姓。 「大人。卑職發現了一條剌客地重要線索,這才趕來向大人匯報。」 「哦,什麼線索,趕快道來。」韋藝頓時丟掉了剛才的那點不快,急忙追問。 「大人,是這樣,卑職不是負責救治了十餘名當日剌殺現場被踩傷的百姓嗎,還虧得太子殿下仁慈。這些人都及時得到救治才脫離了危險,如今雖然還要治療,總算沒有人有生命危險。」 房彥謙羅羅地說了一大通,就是沒有說到重點。好在韋藝已習慣了這個部下的說話方式,否則換了一個人恐怕會被急死。 「嗯。這些人聽說是太子殿下下令救的他們,並讓官府替他們出醫藥費,對太子殿下都非常感恩,對那天刺殺太子的刺客恨之入骨,其中一人曾記起,他見過這三個人。」 「哦,就這個線索,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韋藝有一點失望,那天見過刺客的人多了,若是第一天還算一條線索,現在刺客的圖像都畫了出來,以前有人見過又有什麼用,關健是要現在找得到人才行。 「大人,下官還有下情容稟。」聽到韋藝趕他走,房彥謙連忙分辯。 「什麼下情,那說吧。」 「是,此人還表示這三人他不是第一次見到,就在刺殺那天地前一天,他好像看到這三人在盧老爺後院出現過。」 「此話當真?」韋藝頓時大喜,他雖然猜到這三名刺客是青州高門所派,只是青州那麼多高門大戶,隨便往哪家一躲,他派出再多的人馬也枉然,如今有了具體的目標那就好辦多。 「下官所說句句是真,絕不敢欺瞞大人。」房彥謙正色的道。 「好,好,這幾天委屈你了,跟我一起去見太子殿下。」韋藝心中大為高興,正是瞌睡遇到了枕頭。 「不敢,不敢,為朝庭做事,是下官份內之事。」房彥謙還要喋喋不休,韋藝已拉著房彥謙的手向後面走去。 「參見太子殿下。」兩人到了後院,見到楊勇,連忙大禮參拜。 「起來吧,韋卿,房卿,你們兩人聯袂過來,可是有什麼進展?」楊勇急問道,刺客未除,楊勇這幾天都住在刺史府內沒有外出,一方面是要時時關注案件進展,一方面是雖然推測剌客只是示威,無意真正刺殺太子,但誰也不敢拿太子的性命冒險,讓楊勇走出刺史府,楊勇頗為氣悶。 「回殿下,正是如此,此事是房大人發現的,還是請房大人來說。」韋藝指了指房彥謙道。 房彥謙沒想到太子僅見過他一面,竟然當真記得他,心中有幾分感動,將剛才對韋藝的話又說了一遍。 楊勇摸了摸自己地下巴,他的下巴現在還光溜溜的,這個動作顯得有點滑稽,不過誰也不敢笑話:「這麼說,刺客很有可能來自盧府,這個 什麼來頭,和范陽盧家可有關係?」 「回殿下,青州盧府正是范陽盧家的旁系子弟,盧府主人姓盧名,是當今吏部侍郎盧愷地堂兄。」韋藝臉上有一點為難,天下如盧的子弟只要當官,一定會攀上范陽盧氏為親戚,對付一個盧氏子弟並不為難,為難地是這支盧氏子弟是吏部侍郎的近親,吏部統領天下百官,侍郎只比尚書差一級,自然是權勢赫赫。韋藝才不敢自作主張,要向楊勇回稟。 「不用管他,馬上派人嚴密監視盧府所有莊院,一旦發現三人蹤跡,立即緝捕。」楊勇自然不用擔心一個侍郎,若真發現剌客出自盧府,這個侍郎也要被拉下來。 「是,下官馬上下去佈置。」韋藝得到命令,心中頓時有底,盧府仗著吏部侍郎的權勢,沒少給他造成麻煩,如今看來這個麻煩很快就要沒有了。 韋藝下去後,馬上細細佈置了一番,若是普通人。自然可以派兵搜捕。只是像這樣的高門卻魯莽不得,僅憑一個百姓之言,並不能治罪。若是沒有找到證據,冒然得罪一個吏部侍郎,就是太子也不會如此魯莽。 盧家家大業大,田產眾多,光是莊院就不下七八處,一時之間。盧家各個莊院都遍佈了青州府派出的探子,盧家彷彿有所查沉,平時地行為頓時收斂起來,一副小心翼翼地樣子,一時之間,連盧家子弟出外都和藹了許多,倒像一個老實本分的良民。 又是數天時間過去,韋藝甚至派人冒險偷進盧家各個宅院查看。可就是找不到那三名刺客的影子,讓韋藝沮喪萬分,對那條聲稱看到刺客曾在盧府出現地情報也動搖起來。 抓捕刺客之事遲遲沒有進展,楊勇待在刺史府也煩悶無比。索性讓人出外採購一些山東的特色產品加以研究。 山東是漢絲綢之路的重要源頭,春秋五霸中。又以齊國工商和紡織業最為發達,有「冠帶衣履天下」的美譽,青州的仙紋綾與兗州的鏡花綾都是馳名中原地織品,如今大隋剛剛發明了新式織機,正是大力發展紡織的時候,對於各地有名的織品楊勇都要收集數件回京,看看能不能用新式織機織出來。 如今放在楊勇面前的正是仙紋綾和鏡花綾各一匹,這兩種織品無疑非常漂亮,所謂鏡花如幻,神仙飄渺,能用這兩種名字的織品只是拿在手中就讓人有種夢幻般的感覺。 「來,杏兒,媚兒,你們披上這種織品看看。」 「是。」兩女都嬌笑著各拿起一匹織品披在身上,在陽光下,兩女身上的織品都發出夢幻般的光彩,加上她們明媚地笑容,彷彿天上的仙女正在款款下凡而來,周圍的護衛都睜大著眼睛看著。 「好,如果做成衣服肯定更加好看,這兩匹織品就賞給你們了。」 「多謝公子。」兩女頓時蹦跳起來,上次刺殺,她們兩人都受到了一點驚嚇,這幾天人都有點蔫蔫的,楊勇故意讓人買這兩種織品過來也有要讓她們開心一下地意思。 兩女都正是花樣的年紀,美麗地衣服當然喜歡,只是雲媚兒高興了一下馬上就發愁的問道:「公子,這衣服若是穿回去被人看到,肯定會有人彈劾公子奢華。」 「傻丫頭,現在離回京至少還有數月,回去不穿就是了。」皇帝崇尚節儉,身為太子的楊勇也必須遵守,否則被人奏上一本,楊勇也吃不消。 「是。」知道回去穿不了,兩人更是珍惜眼前的時間,迫不急待的回到自己房間拿出剪刀裁剪,她們都會女紅,倒不需要其他人幫忙。 楊勇看得一笑,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好起來,正在此時,韋藝匆匆來到,向楊勇見過禮後,從袖中掏出一封紅帖:「殿下,王家送來請貼,三日後是王家家主五十大壽的日子,王家特意設宴邀請殿下與民同樂,望殿下三日後能到王家參加宴會。」 楊勇接過貼子,疑惑的問道:「王家,愛卿說說這王家又是什麼人,和太原王家有無關係?」 「是,回殿下,青州王家和太原王家並無關係,據王家族譜記載,開創王家的家主叫王祥,仍是秦將王剪的六世孫,歷經漢,晉,魏數代,百姓稱之為琅琊王家。」 「琅琊王家。」楊勇聽得微微動容,據說王羲之,王獻之父子就出身於琅琊王家,若是倒過數百年,太原王家就是和琅琊王家提鞋也不配,若他們的先祖真是王剪的六世孫,這個家族豈不是傳承了七八百年。 「正是琅琊王家,王家在我朝出仕較少,不過,仍然在地方上有許多人擔任官職,王子晉,王仲宣等人都是王家傑出之士,現在已官至一州剌史。」韋藝恭敬的回答,韋家雖然也是大家族,但面對王家這樣傳承七百年,經過無數朝代仍然不倒的世家,也忍不住心生敬意。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楊勇的心中莫明的想起了這句詩,後人的這句詩恐怕指得就是琅琊王家吧,王家雖然歷經七百年不倒,到底也沒有能永遠不倒,他頓時大感興趣,這樣的千年世家到底是怎麼一個樣子。 「好吧,韋愛卿,你回復王家,三日後本宮準時到場。」 「殿下,可是……可是刺客還沒有影子。」韋藝有點不想楊勇去參加什麼宴會,若是太子出了事,他肯定要連著倒霉,只是王家的請貼他又不能不交出來。 「放心吧,本宮會帶足護衛,何況你不用擔心這樣的世家會做出對本宮不利之事,否則他們不會傳承如此之久。」楊勇淡淡的道。 確實,這樣的世家應當是老奸巨滑之輩,根本不會做冒險之事,否則只要一次失敗就足可以讓他們落入萬劫不復當中,眼下大隋蒸蒸日上,王家恐怕會更加擔心太子的安全,韋藝想了想,無可奈何的道:「微臣告退。」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馬上就是參加王家宴會的時間了,韋藝仍然沒有抓到刺客的影子,不由擔心起太子的安全,好在他作為青州的主官也接到王家的邀請參加宴會,韋藝一大早就派人到王府佈置,以確保太子的安全,王家也沒有拒絕,讓韋藝心中放鬆了不少。 第六十五章 壽宴 媚兒和杏兒兩女都換上了一身青衣,頭上的秀髮束了一個書僮的模樣,在楊勇面前連轉著圈,杏兒有點期待的問道:「公子,你看我們這身怎麼樣?」 兩女都是唇紅齒白,穿上男裝更是嬌媚可人,楊勇看得幾乎失神,卻故意搖了搖頭,帶著兩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在外數月之久,兩女依然是處子之身,若讓部下知道,非得懷疑太子有毛病不可。 事實上楊勇倒是有幾次想下手,無論是雲媚兒還是杏兒都是半推半就,她們自然也知道除非太子不要她們,否則這輩子肯定是要跟著太子,只是每次剛要入港都被破壞,和雲媚兒在一起時,杏兒這個丫頭肯定要搗亂,和杏兒在一起時,雲媚兒同樣如此,這兩人彼此看著,反而讓楊勇一個都不能得手。 見楊勇搖頭,雲媚兒急了:「公子,哪裡不妥了?」 「就是人不妥,太漂亮了一點。」楊勇臉上露出一個促狹的笑容。 兩女才知道遭到楊勇的捉弄,一起跺腳不依,楊勇看得大笑:「你們看看,就這樣還像書僮麼?」 兩女頓時停止了耍嬌,互相看了一眼,也意識都不妥,不由噗吱一聲笑了起來,太子去王家赴宴,本沒有帶著婢女的道理,只是兩女聽到王家是傳承了七百年以上的世家,對於王家也是非常好奇,非要纏著楊勇帶她們一起去,楊勇被纏不過,只得讓兩女裝成隨身書僮。這樣的打扮破綻多多。其實也是做做樣子,太子說她們是書僮,她們自然就是書僮。誰還敢求證不成。 屈突通和韋藝兩人咚咚的走了過來,提醒道:「殿下,都安排妥當了。」 「好,出發。」 一共三輛一模一樣地馬車駛過來,楊勇攜著兩女坐進其中一輛,其餘兩輛馬車也分別坐進了人。接著車簾放下,不一會兒就混在一起,誰也不知太子坐在哪輛馬車,王家大院並不在青州城內,而是在城外十五里左右有獨立地塢堡,刺客之事如梗在喉,韋藝才要如此安排,楊勇也只得由他。 數百名府兵當先開道。中間是衣著光鮮的東宮侍衛,最後面又是一隊二百人的府兵,這個陣仗比楊勇在外巡視時還要強大,沿途想要觀看地百姓都被府兵驅散到一邊。若是真有刺客敢行刺的話,沒等動手就要被拿下。 出了城門行不了多遠。就有一條筆直的大道直通王家塢堡,一路上隊伍都平安無事,等到了塢堡外圍,王家家主接到消息,早已帶著全家在塢堡外恭迎。 待到楊勇掀開馬車車簾走下來,王家家主王猛已率王家的男丁全部伏身跪地:「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看著眼前跪著的黑壓壓一片,粗粗一估就不下百人之多,楊勇嚇了一大跳,向旁邊的韋藝輕聲問道:「這些都是王家男丁?」 「回殿下,這些僅僅是五服內地男丁,如果連到五服外,王家聚起上千男丁也是易事。」王家雖然沒有列入五姓七家中,但在青河絕對算第一門閥世家,韋藝自然有所瞭解。 這跪在地上上百人中倒有三數十人身穿官衣,以青衣為多,也有數名身穿紫衣名列五品以上的官員,反而是跪在最前面的王家家主一身素衣,顯然沒有在朝中擔任官職。 高門大閥雖然以家為重,一般而言,族長也會在朝中擔任官職,在高門大閥盛行的時代,以家族之力,將家主送到一個高位是輕而易舉之事,族長為白身的情況少見,大部分家族的族長若沒有擔任官職,多半是因為年老致仕在家,而王家家主顯然特別。 「諸位免禮!」 「謝太子殿下!」 拜見完太子,王家的男丁自行退下,只有家主王猛留了下來,微微彎腰:「殿下,這裡敝堡,裡面請!」 楊勇這才看清了王猛的面容,王猛面色白淨,肌膚光滑,鼻樑高挺,下頜修長地鬚髯卻不會讓人感覺到他身上有脂粉味,望之猶如四十許人,若不是楊勇知道今天過來是參加王猛五十大壽,就是現在有人告訴他王猛不過四旬楊勇也會相信。 王家傳承七百家,即使祖上再醜,其直系子孫經過數百年美女基因的改造恐怕也會變得男俊女美,楊勇隨便向四周掃了一眼,果然在場的王家子弟都是相貌堂堂。 既然來給主人祝壽,總要給主人一點面子,這種情況當然不適合大隊兵馬跟在太子身邊,一入塢堡內,楊勇帶來的東宮侍衛和韋藝帶來地府兵都被引導到側院召待,楊勇帶來的護衛多達六百人,進入塢堡一分流,還是猶如沙子進入大海,由此可見王家塢堡佔地地廣闊。 只有韋藝、屈突通、呂沐霖還有扮成書僮的兩女跟在楊勇身邊,王猛雖然看出這兩個書僮有古怪,卻明智的沒有詢問,通過一道長長的青石鋪就的大道後,眾人才真正來到塢堡內院。 若說外院像一個戰場的話,內院便是一個巨大的花園。花園左側是一個巨大的湖泊,湖上到處建有亭台樓閣,中間用長長的水榭相連,右側植著無數的花草樹木,雖然已經是九月底,許多樹木只剩下孤凌凌的枝幹,園中依然有不少綠色,與湖中碧水相映成趣。 今日是王猛大壽,青州有頭有臉的人物也基本到齊,許多人還攜帶著自己剛成年的子女過來,在湖中的水榭上,圍著一個個青年俊傑和大家閨秀的***,整個塢堡都是一番熱鬧的景像。 一路上都會碰到來王府祝壽的賓客,見到王猛和韋藝親自作陪,眾人對楊勇的身份都是恍然,忙將道路 +.己能引起太子地注意,楊勇一一含笑應對。開頭還記住幾人,等到人越來越多時,頓時再也沒有心思去記。 從湖泊旁邊走過後才是王家地正堂,此時王家正堂內坐滿了各家過來的家主,見到太子殿下來到,自然又有一番拜見。這些人都是高門世家的家主,平時位高權重,面對皇權時依然不得不低下他們高傲地高顱。 「殿下,左下第一位老者就是盧家家主盧恫。」坐下後,韋藝馬上替楊勇介紹起場中的人物來,這些世家有高有低,每個人的座位都有嚴格安排,絕不允許錯亂。楊勇自然是坐在正中央,兩邊下方一點分別是主人和韋藝的位置,然後下來就是左右分別兩排案幾,每人單獨據著一個案幾。一直派到三數十米開外,好在王家正廳長度足夠。才沒有將人排到門外。 在這次家主的酒宴上,呂沐霖和屈突通都沒有資格有座位,呂沐霖被請到了側面,那裡招待的是一些小家族地族主,而屈突通卻不願離開楊勇身邊,只得站在楊勇身後,至於雲媚兒和杏兒兩女只得在兩側充當童子的角色。 楊勇朝韋藝說的那個盧家家主盧恫看去,盧恫已年過六旬,面容清瘦,從輪廓上就可知,這個盧恫年輕時肯定也是一個難得的美男子,只是現在臉上的皮已經皺了起來,不復年輕時的光潤,顯出幾分慈祥。 楊勇這幾天也聽到過盧恫的一些事跡,如果是真事,那麼這個老頭非但不慈祥,反非十分陰狠,據說按輩分是他堂叔的盧洵和盧恫年紀相差無幾,兩人一同長大,後來盧洵喜歡上一名商人女,死活要娶那女子為妻。 盧家當時地族長知道後勃然大怒,盧家身為青州有數的高門,連一般二流的世家都不予理會,怎能允許家中子弟娶一名商人女,族長馬上將盧禁足,而命令盧恫處理此事,盧洵以為有轉機,哀求盧恫看在兩人交好的份上不要為難那家商人,盧恫表面答應,背底裡卻先指使人假扮強盜對那名商人地貨物進行搶劫,讓商人破產,然後扮成債主追債,將堂叔盧洵鍾情的那名女子強行搶來抵債,見到女子姿色不俗之後,盧先是強暴了那名女子,然後將女子賣入妓院。等到盧洵解除家中禁令出來,那名商人早已家破人亡,盧洵鍾情地女子已在妓院接客半年之久。最後盧洵只是死心,被迫娶了一位世家女為妻。 盧洵即為現在吏部侍郎盧愷之父,這條消息已經過去數十年,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韋藝聽到這段流言完全是偶然,當然,即使此事是假,憑著盧洵兒子當上吏部侍郎,盧恫仍然將盧家家主坐得穩穩的,就知道盧恫不是一個簡單人物。 有人報告刺客曾在盧府出現,到底是真是假?這個盧恫無疑是最不願意遷到京城的世家之一,他在青州憑著盧家的聲望權勢滔天,即使是青州刺史韋藝有時也要看他臉色,一旦到了京城,盧家什麼也不是,何況堂弟盧愷是吏部侍郎,堂兄弟到底比不了父子,一旦盧愷想讓他父親當族長,以前盧家在青州時盧愷鞭長莫及,到了京城還不是盧愷說了算,他盧恫族長的位置也很有可能丟掉。 想到此,楊勇對於這個盧恫不由多看了幾眼,見太子望向自己,盧毫不慌亂,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向楊勇點頭示意。 — 楊勇頓時打消從這個老狐狸臉上察看出什麼的想法,將臉轉向其他方向,這座正廳是王家時常待客的地方,四面掛滿了字畫,許多都是名家真跡,楊勇前生對名家字畫沒有什麼研究,這一生多少學了一些,知道這裡隨便拿一幅字畫出去就足夠普通人家一年吃喝不愁,如果保留到後世,更是可以讓一個人轉眼就變成一名大富翁。 見眾人各安其位,王猛拍了拍手,數十位亮麗的侍女從廳外踏了進來,這些侍女身著綵衣,手裡高高舉著托盤,如穿花蝴蝶般在大廳中行走,首先給楊勇的案幾上堆滿了佳釀珍饈,接下來挨個給各個家主分下去,這些侍女上完了一批又一批,顯得川流不息。又從容不迫。連她們放取食物時都充滿美感,顯然經過嚴格訓練。 不一會兒,各個家主前面的案幾上都堆上了食物酒水。王猛首先端著一懷酒站了起來:「今日是老懷五十大壽之日,難得請到太子殿下光臨,老夫以一懷薄酒敬太子殿下,祝我大隋國運昌盛,萬世不絕!」 「祝大隋國運昌盛,萬世不絕!」其他家主也連忙站起。轟然應道。 楊勇笑著舉起了酒樽,將樽中美酒一飲而盡,這種酒度數不高,有點甜意,極易入口。比酒肆所販賣的劣酒好上百倍。 王猛又向大家說了幾句祝詞,吩咐酒宴開始,各種金、石、絲、繡、、土、革、木八音頓時此起彼伏,一隊歌女身著綵衣從後堂湧到了正中央。翩翩起舞,時而如彩蝶紛飛,時而作楊柳搖擺,這些女子身材柔軟。不時作出各種高難度地動作,頓時引得眾人一片叫好之聲。 楊勇剛來時這些家主都正襟危坐。此刻數懷酒下肚,藉著歌女地遮擋,許多人漸漸由低聲竊語變得放浪形骸,高談闊論起來,這些世家多是百年以上的大族,稟魏晉遺風,行事自然沒有後世拘束。 楊勇豎起耳朵,將聲樂過濾,想仔細傾聽這些士族家主集中在一起談些什麼,不過隔得還是稍遠了一點,並沒有聽清他們所說的內容,想來在宴會上他們也不會說什麼重要之事,楊勇只得作罷。 一些家主 勁越過正在起舞清唱地歌女向楊勇走來,大聲向楊勇才是向身為壽星的王猛相敬,楊勇一一回應。 酒過數巡之後,場中的奏樂突然低沉了下去,眾人都知道又要換一批歌舞了,酒宴上歌舞已經換了三遍,每一遍都是由不同的歌女出場,起舞的歌女加起來已經超過三十六名,這些歌女姿容秀麗,都在二八年華,歌嚨宛轉,舞姿靈動之極,只有自小培養才能達到如此效果。 在京城時楊勇接觸的都是關隴貴族,若說三代才能培養出貴族,那麼山東士族就是五代,十代甚至數十代培養出來地,不得不承認,關隴貴族和山東士族比起來更像是土包子,在文化修養上面差得太遠。 眾人都伸長脖子等待著下一場歌舞的到來,一般人家能有一支如此水平的十人以上歌女已經是了不起,王家的歌女卻像是無窮無盡似的,而且每次歌女所唱所舞都不一樣,自然讓人期待後面的歌舞。 金、石、、土、革、木的聲音都停了下來,只有絲、竹兩聲在交替徊,彷彿情人間的低語,又宛如女子地幽怨,一股纏綿之情在大廳中飄蕩迴腸。 一隊女子湧了出來,這隊女子足足有十五人,一個個俏臉含笑,眉目含春,比之前面的歌女又勝了一籌,奇怪的她們中間簇湧的一名女子面上卻籠著輕紗,遮住了她地嬌顏,儘管沒有見過這名女子的面容,眾人卻都下意識地認定中間那名女子肯定要比露面的歌女更美貌幾分。 「好!」沒等這隊女子歌舞起來,在場已有人叫好起來,眾人都被吸引起了強烈的好奇心,裡面的女子無一不是萬中選一的美人,壓過這些女子之人又會美成什麼樣。 許多人不懷好意的望著王猛,難怪他望之有如四十許人,莫非這個王猛會採陰補陽? 絲、竹如怨如泣的聲音仍在迴盪,歌女寬大的衣袖一甩,十五人已經舞動起來,舞姿並不激烈,卻是靈動之極,十五人宛如一個整體。 中間的女子擅口微張,如黃鶯般清脆的聲音已傳遍了大廳: 纖雲弄巧, 飛星傳恨, 銀漢迢迢暗渡。 中間微微停頓了一下,楊勇馬上感到唱歌的女子目光正射向自己,眼中似有萬種情意,楊勇卻是呆呆的說不出話來,這不是後世秦觀的鵲橋仙嗎,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金風玉露一相逢, 便勝卻人間無數。 那名女子的歌聲還在繼續,楊勇卻恍若夢中,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難道這個世界還有另一個人和自己一樣來自後世。 這樣的歌聲,這樣美妙的詞曲,想必連這些見多識廣的家主也是頭一次聽到,不由都安靜下來,現場一片寂靜,只有絲竹伴著中間那名女子的歌聲在廳中迴盪,王猛打量著周圍的人群,心中頗為得意。 柔情似水, 佳期如夢, 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 又豈在朝朝暮暮。 歌聲宛轉,漸漸低聲,女子又重複了「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一句數遍,聲音才漸不可聞,可是眾人耳中好像那名女子分明還在吟唱一樣,餘音纏繞,久久不息。 歌聲雖停,中央的舞姿卻沒有停下來,十數名女子越舞越急,只見綵帶飛舞,眾人已經分不清人影,突然「鐺」的一聲金屬聲傳來,舞動的女子頓時停了下來,中間那名女子懸空而立,眾歌女或伏或臥墊在下面,女子頭往後一仰,整個曲線展現在眾人面前,而女子臉上原來的輕紗不知什麼時候滑落,露出那千嬌百媚的面容。 看到中間那名女子的面容,眾人心頭猛得一震動,這樣怎樣一張美麗的面孔,肌膚映雪,眼似秋波,眉若彎月,嘴如櫻唇,縱然是將女子最美麗的詞放在她身上,只會覺得那是玷污了她的美麗。 待那十四名歌女湧著女子退下良久,眾人才回過神來,紛紛向王猛投過去羨慕的目光,如果可以換的話,為了這樣一名女子恐怕有人散盡家財也願意,不過,眾人都知道琅琊王家決不會看中什麼普通的財物,除非王家主動相送,恐怕沒有人可以從王家手上換得此美女。 一名見過此女的人失聲叫起來:「那不是王家小姐嗎?」 眾人恍然大悟,早就聽說王家的小女兒長得傾國傾城,不過,王猛對這個寶貝女兒秘不宣人,除了從服侍王家小姐丫環嘴中傳來小姐是如何如何的美麗?對這個美麗的王家小姐卻是少有人見過,沒想到今日在王猛的壽宴上,王猛會讓自己女兒拋頭露面。 許多人頓時心中死灰,既然是王家小姐,王猛這次將女兒拋出來,無疑是要替女兒選一個門當戶對的佳婿,在場的人身份雖然足夠,可都是一家之主,早有妻室,想也不要想,有些人看著主位上的太子,心中有幾分明悟,暗罵王家無恥,恐怕是想獻女求榮。 楊勇卻沒有去管那名王家女子,而是用顫抖的聲音向王猛問道:「王卿,剛才所唱的詞從哪裡來?」 「殿下怎會問起此詞,這不是殿下所作嗎?」王猛奇怪的回答。 第六十六章 吃酣 王猛這麼一提醒,楊勇才想起來,自己當日在新婚之這首詞給元清兒聽,那是當作卻扇詩使用,想來是元清兒將詞記了下來,無意之間流傳了出去,至於為什麼遠在青州的王猛能夠知曉,而且還知道這首詞就是自己所作,楊勇心頭還有疑惑。 知道不存在另一個和自己一樣來自後世的人後,楊勇還是鬆了一口氣,剛才差點嚇出了他一身冷汗,隨即又暗罵自己沒出息,自己身為皇太子,即使有和自己一樣來自後世之人又有何可怕? 楊勇不知道的是這首詞經過元清兒流傳出去後,早已在大隋文壇引起轟動,文壇領袖李德林,齊思道見到這首詞都自歎不如,後來傳到皇后耳中,引起獨孤氏極大興趣,又推薦給皇帝,最終追問出是太子所作。 楊堅雖然學識甚淺,對詩詞並無喜好,但出於治國的目的,對文士也較尊重,馬上打天下,自然不能馬上治天下,關中文化根基甚淺,北方有名的大儒莫不出自舊齊之地,這也是為什麼此次詔令地方,要求地方官推薦舊齊官員和地方名士遷居京城的原因。 聽到此詞是太子所作,楊堅先是有點不信,後來從元清兒那裡得到確認,楊堅頓時大喜,馬上刊發天下,青州離京城太遠,此刻還沒有傳入,在京城附近,這首詞早已婦孺皆知,尤其是太子新婚不久,馬上就奉命到前線監軍,剛好契合了詞中之意。楊勇的文彩立即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憑著這首詞,楊勇不知成為多少京城深閨少女地夢中情人。 王家此時雖然衰弱,到底是七百年地大家族。消息靈通之極,王猛得知這首詞是太子所作後愛不釋手,今日特意讓女兒演唱出來,就是要給太子一個驚喜,沒想到的楊勇驚是有,喜卻未必。 「殿下。殿下。」看到楊勇只顧發呆,王猛有點摸不著頭腦。 「哦,什麼事?」楊勇回過神來。 王猛頓時鬱悶無比,敢情剛才自己的提醒太子根本沒聽,也不好意思再問,只得道:「殿下,剛才小女地歌舞如何?」 「很好,簡直是妙絕人間。」楊勇隨口讚道。事實上剛才楊勇太過震驚,根本沒有留心歌舞,只知道中間那名女子非常出色,印象卻不深。現在才知道那女子是王猛的女兒。 王猛從楊勇臉上卻瞧不出什麼欣喜之色,心中暗讚太子少年老成。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壓低了聲音:「殿下,小女自幼聰慧,從小喜愛琴、棋、書、畫,一見到殿下的詞就非常喜愛,常為沒有機會見到殿下為憾,幸虧殿下來到青州,小女才有機會與殿下相見,不知殿下能否在堡小住數日,也讓小女能有機會請教殿下一二。」 雖然要將女兒送出去,王家到底要顧忌臉面,即使對方是太子,也不會赤裸裸的相送,若是兩情相悅,太子主動提出,又是另外一回事,事實上王猛對自己女兒有信心,只要見過女兒之面,就是中年男子也難免想入非非,何況太子正是血氣方剛的少年。 早在開皇元年,楊堅篡周後馬上命鄭譯定下了大隋禮制,其中包括後宮和太子姬妾地等級,太子除太子妃外,還有良二人,正三品;良媛六人,正五品;承徽十人,正六品;昭訓十六人,正七品;奉儀二十四人,正九品。 如今東宮只有一名太子妃,其餘只是丫環使女,正是大好機會,女兒入宮越早,位置越能靠前,太子妃與太子已成婚兩年,尚無子嗣,日後若能生先下子女,太子登極,就是取代太子妃成為皇后也不無可能。 王猛心中打著小算盤,卻見楊勇猛的搖了一下頭:「王卿之意,本宮已明瞭,只是本宮初到青州之日,竟然有賊人妄圖行刺,如今賊人尚無蹤影,本宮又何來閒瑕?日後再說吧。」 此語大出王猛意料之外,以至於他瞪目結舌都不知如何應對,賊人行刺太子是何等大事,他總不能讓太子放下緝捕刺客的大事來陪他女兒閒聊。 「那賊人真是太過膽大包天,若殿下有用得著敝府的地方,敝府一定義不容辭。」王猛心中有一種苦澀之意,以他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太子身旁的兩人分明都是女兒身,心中納悶不已,若說太子不好女色,怎麼會帶兩名女子來參加自己的壽宴,若說好色,又怎會出言拒絕自己,難道自己的女兒還不如眼前地兩名小丫頭? 「嗯,那本宮就不客氣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卿,這可苦了楊勇身邊的屈突通和兩名丫頭,她們跟在楊勇身邊,只能看著其餘人大吃大喝,從出來到現在已過去了數個時辰,三人一直滴米未進,肚子忍不住咕咕的叫起來。 楊勇前面地案幾上堆滿了食物,散發出誘人的香氣,更加引得三人飢餓難忍,屈突通站在楊勇身後還好點,雲媚兒和杏兒兩人卻要直接面對食物地誘惑,兩女扮著書僮,本來完全可以在大家欣賞歌舞時偷偷吃點,只是她們進入王家之後感受到高門大閥的氣派,生怕失儀會讓太子遭人恥笑,只得嚴守規矩,現在王猛就在太子身旁,她們就是想偷吃也不可能。 好在楊勇並沒有忘記他們,聽到兩人肚子咕咕叫,省起身後的屈突通也餓著肚子,含笑向左右兩邊的雲媚兒和杏兒兩女道:「屈護衛至今未食,你們把這些食物拿下去,賞予屈護衛。」 兩女大喜,這下可以明著吃了,將桌上的燒雞,羊肉一掃而空,轉到楊勇身後,將羊腿交給屈突通,而兩女卻分食了一隻燒雞。 屈突通抓住羊腿,一頭擱在肩上。取出小刀。就這麼一大塊一大快的割下來分食,王猛看得一呆,讚道:「殿下的護衛。當得上古之樊也。」心中卻嘀咕,太子分明是給這兩名女子進食地機會,難道太子是因為這兩女在身旁才拒絕。 從王家小姐領銜地歌舞下去後,大廳中的歌舞並沒有停歇,王府又換上了新的歌舞,不過。聽完王家小姐地歌聲之後,眾人對其他歌舞已提不起興趣,大部分人都是與相熟之人竊竊私語,交換著對王家此舉的看法。 許多人都各自撥拉著自己的小算盤,朝庭要求地方舊齊世家遷入京城的詔令大家都知道,在場之人倒有一小半在名單之例,若是要遷入,現在藉著機會拉上關係無疑非常明智。若是不想遷,又有何辦法抵禦朝庭詔令?不由把目光看向太子,對王家羨慕起來,若是自己有如 的女兒。恐怕也要送上去與太子拉上關係。 — 又進行了快半個時辰,楊勇才起身告退。這頓壽宴一直從午時(十一點)開始,結束時已快到酉時(下午五點)差不多進行了三個時辰,王猛沒有留下太子的理由,只得將太子送出塢堡外。 見到太子走後,王家地賓客也陸續告辭,畢竟王家塢堡離城還有十五里,若是再回去晚了,就要趕夜路,有些路程較遠,又和王家關係親近之人則乾脆在王家塢堡住了下來。 王猛在太子走後,顧不得招乎其餘賓客,馬上向女兒的繡樓走去,王家小姐的繡樓是一個三層小院,就建在湖邊上,站在小樓最高層,不但可以將塢堡內大部分景色盡收眼底,還可以看到青州最著名之景:三山聯翠,障城如畫。 所謂「三山聯翠,障城如畫」指的是青州城外的三座小山,雲門山、駝山、玲瓏山,這三座山最高的屬雲門山,主峰超過四百米,雖不甚高,但卻是拔地而起,巍峨聳立。山頂有洞如門,夏秋時周圍雲霧繚繞,故名「雲門。」其旁駝山自古是齊魯名山,山上多石窟,近一百年來,許多佛門弟子在山上修行,雕刻石像,如今山上石像多達數百具,更是使駝山名聲大震。而玲瓏山則是三山中最高的一座,比其餘兩山要高一百多米,三座山在青州西南方向呈品字形排列。 王家塢堡內的湖泊是活水,正是取自於從雲門山和駝山一起流下來地泉水,湖水清澈甘甜,或許正是這樣的山水才使得當時王家的先祖在這裡立下基業,成就七百年琅琊王家之名,後來晉室東渡,王家一支在建一時無倆,甚至晉室傳誦「王與馬,共天下。」之語,王家也沒有將青州的基業放棄。 「老爺。」見到王猛走上竹樓,一對長得一模一樣地女子連忙恭身行禮,這兩女臉蛋清秀,水靈的彷彿掐上一把就會擠出水來,身上穿著綢衣,絲毫不遜於名門閨秀地模樣,若是不知道的人,誰也不會猜她們僅僅是婢女。 「小姐心情如何?」王猛微笑著問道。 「回老爺,小姐開始時心情很好,後來不知為何,突然間變得沉悶起來,小婢問了幾句,小姐卻什麼也不說。」左邊的一名女婢好像活潑一些,搶著答話,聲音清脆悅耳。 「好,老夫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王猛轉念一想,就大概猜中了女兒的心思,女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加上傾國傾城的美麗,雖然平時溫柔如水,卻也志氣高傲,若非太子的這首詞打動了她,說不定根本就不會答應嫁給太子,今天本來說定讓太子會留下來好讓兩人接觸,剛才想必在樓上看到太子絕塵而去,才生的悶氣。 「是,老爺。」兩女鶯鶯燕燕的回了一聲,轉身下樓。 王猛走上繡樓的最高一層,一名少女亭亭玉立的倚著窗戶,正望著遠處的山色幽然出神,耳中不時傳來了一聲輕歎聲,一個背影,一聲歎息,已是惹起無限瑕思,王家歷史上才子佳人不知出過多少,可是這個女兒簡直是鍾三山四水之秀,讓自己都覺得如果不將女兒送入東宮,試問天下又有誰還配得上女兒。 「瑩兒,歎息什麼呢,這山你都看十六年了。還沒有看夠嗎?」 「父親。」少女驚喜的轉過頭來。對於女兒的面容,王猛再熟悉不過,只是每見到一次心裡仍然忍不住讚歎。她地母親已是極為出色,可是女兒卻能更勝一籌。 「轉眼間,瑩兒已經長大了,若是你母親知道你出落地如此美麗,不知會如何高興?」 王瑩的母親生王瑩時難產,雖然王家大夫醫術高明。名貴的藥材又應有盡有,母女兩人都救活了過來,只是王瑩母親還是落下病根,在王瑩不到六歲時就死去,這十年來,儘管王瑩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連她地哥哥都不免忌妒,每日都有無數的丫環婆子圍繞在王瑩身邊。只是這些人到底不能代替母親,這一提起,王瑩臉上剛剛露出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女兒每天都要向娘說話。也不知娘會不會聽到?」 「傻孩子,你娘已經死了那麼多年。又怎會聽到?」王猛有點後悔,不該提起死去的亡妻,王瑩的娘雖然美麗,終究是他十數名妻妾中的一位,若不是有這麼一個出色地女兒,王猛恐怕連這個妻子長什麼樣也忘記了。 「不,娘沒死,她一直活在女兒心中。」王瑩固執的道,眼睛直睜著牆上的一幅畫像,這幅像和現在的王瑩有八分相像,卻顯得比王瑩更加成熟一些,這是生完王瑩後,王瑩母親自知自己恐怕等不到女兒長大的時候,才留下來的自畫像。王瑩雖然現在隨手就能將這副像畫出來,卻還是將母親親手所繪的畫像一直掛在繡房中。 「好,瑩兒有這個心,也不枉你娘小時候那麼疼你。」 「今天是父親生日,女兒還沒向父親祝賀呢,女兒祝父親壽如松鶴延年,身體安康。」 「其實今日聽到瑩兒一曲歌舞,為父已經心滿意足。」王猛臉上全是笑容。 「那怎麼成,歌舞女兒每日都要練,要不,女兒為父親新煮一懷茶吧。」 「好,難得可以喝到瑩兒所煮的新茶。」 此時雖然茶聖陸羽還沒有出世,無人編寫茶經,一些漢人世家卻早有煮茶,喝茶地傳統,楊勇無意間將炒茶提前發明,茶葉香味得以保留,喝茶作為高雅之事更是迅速在各個世家流傳,王瑩聰明伶利,馬上就發現用炒茶加上傳統手法煮出來的新茶分外清香,王猛每次喝女兒所煮的茶都有新的口味,聽到女兒要煮茶,頓時充滿了期待。 馬車內,楊勇正軟玉溫香抱滿懷,雲媚兒和杏兒兩女幾乎將大半個身子偎依在楊勇懷內,兩人已是衣衫半解,迷眼如絲,任由楊勇地大手在她們身上遊走,不時發出數聲嚶嚀。 少女如新剝雞頭般的乳房已經半露在空氣中,不時在楊勇手下變換著形狀,兩女臉上紅潮上湧,玉手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衣衫,卻是毫不反抗,反而盡量給予楊勇方便。 「你們兩個今日怎麼如此乖?」少女嬌嫩的乳房軟中帶硬,雖然楊勇不是第一次觸摸,只是每次沒能盡興就被另一人打斷,哪有像今天一樣,一上馬車兩女就主動投懷送抱。 雲媚兒嬌喘息息的接住楊勇在自己胸前肆虐的左手,嘴裡呢喃的道:「公子,停一下,小婢再 好?」 「那你說吧。」楊勇的左手停了下來,右手卻還在杏兒那丫頭的胸前探索,杏兒雖然平時潑辣,此時比起雲媚兒來卻更加不堪,已如一堆軟泥般癱倒在楊勇懷中,只剩下粗重的鼻息,連話都說不出來。 「公子,你是不是要接那王家小姐進宮。」 「怪不得,原來兩個小丫頭吃醋了。」楊勇大笑起來。 雲媚兒和杏兒兩人卻是不解:「公子,這和吃醋又有什麼關係?」 「呃。」楊勇才記起好像吃醋的典故出自於房玄齡,此時房玄齡即使出世,恐怕也是一名小鬼,房玄齡這樣的人才肯定出身於世家大族,青州司馬叫房彥謙也姓房,不知道和房玄齡有沒有關係,這個房彥謙倒是一個不錯的好官,不管有無關係,以後都可以對其提撥重用。、 楊勇一時分心,倒把懷中的兩個美女忘了,手也停下來。杏兒迷迷糊糊道:「公子。我們只吃了燒雞,沒喝醋。」 楊勇聽得大樂:「沒喝醋就好,以後你們在一起時不懂捻酸吃醋。懂嗎?」 兩女都聽得似懂非懂,卻還是齊齊點了一下頭,以楊勇太子之尊,一路行來,以往也有不少地方官員想和太子攀親,兩女卻從不在意。無非是對自己的容貌有信心,這次卻完全不一樣,那位王家小姐一出場就將人心弦緊緊扣住,杏兒在雲清兒未出嫁前還以為自己主婢容貌在京中也是數一數二,沒想到一個雲媚兒就穩勝於她,如今又多了一個王家小姐,而雲媚兒縱使對自己容貌再有自信,也知道自己在家世。才藝方面和那位王家小姐存在巨大差距,現在好不容易太子妃對自己地情況默認,一旦王家小姐進了東宮,她若還沒有成為太子地女人。地位就會尷尬無比,兩女正是有這個顧忌。才會不顧另一個情敵在旁,主動對楊勇溫存。 看著兩女都點頭,楊勇頓時大喜,恨不得馬上回到刺史府,今晚終於不用再孤枕難眠,大有希望來個一箭雙鵰。 竹樓上,紅色的木碳在爐子上發出啪啪的輕響,上面壺中地熱水已冒出一縷縷白汽,接著發出茲茲的響動,壺蓋不時跳動,壺中的水已經開了,王瑩伸出皓腕,將用絲綢包好的茶葉小心打開,一股若有若無的茶香頓時傳入王猛的鼻中 王猛知道這裡地茶葉都是王府自己種植的名茶,再由女兒親自採摘,親自炒制,王府山青水秀,這裡的茶葉都是上等品,再加上自己女兒親手所製,若是流傳到青州府,恐怕千金難買,除了自己,還從來沒有一個男子能喝到自己女兒親手所做,親手所煮之茶。 王瑩輕輕的將滾燙的熱水提起,衝入已放好茶葉的瓷杯中,濾過一遍後,沖的第二遍才端到王猛面前:「父親,請喝茶。」 王猛接過茶懷,一飲而盡,只覺得舌頭一麻,差點被燙掉,不過,茶水進入腹中後,一股曖洋洋的氣息馬上滋潤著自己地五臟六俯,全身毛孔舒展,同時自己嘴裡一股香味傳出。 「父親,女兒的茶如何?」 「好,瑩兒的茶道又有進步,為父是滿齒留香。」王猛差一點對楊勇妒忌起來,瑩兒的歌、舞、琴、茶……馬上就不是自己獨有,而是都要給楊勇享用,只是轉念一想,又釋然,太子本來就是天之驕子,得到這些又何足希奇,只要能重新帶給王家輝煌,一個女兒又算得了什麼。 放下茶杯,王猛微笑道:「瑩兒,你對太子可中意?」 王瑩低下頭,天鵝般地脖子一塊紅暈升起,慢慢的擴大:「父親大人何必問女兒,嫁給太子既然是女兒地命運,女兒自然不會抗拒。」 「瑩兒,天下間的父母沒有不愛自己的孩兒,太子雖然對王家重要無比,但如果你不願意,為夫也不會強迫。」王猛臉上現出一片慈愛之色,此時他彷彿不再是王家家主,完全是一名慈父。 「父親可是擔心那條家訓?」王瑩輕輕的問道。 「不錯,自從晉亡後,王家一直在走下坡路,眼下大隋一統天下已成定局,王家在建這一支就要沒落,如果我們再不抓住機會,琅琊王家真的就有可能消亡。」 王家一條家譜中記載:永嘉元年王氏祖先王導隨晉室東遷,初次來到建時,王導曾經請當時有名的相士郭璞為王家占卜吉凶,得出的結果是:「吉,無不利。淮水絕,王氏滅。」 「淮水絕,王氏滅。」好好的淮河如何會絕,只是這條家訓還是如一幅沉重的枷鎖壓在歷代王氏族長心上,幾百年間,琅琊王氏無論是在江左還是在青州都一直生息繁衍,尤其是王導的後代,更成為了南朝第一大族。如今江左的琅琊王氏果有滅絕之患,那麼青州的琅琊王氏就必須重新崛起。 「父親,只是縱使女兒願意,太子若對女兒無意又如何?」 王猛呵呵笑起來:「只要瑩兒願意,又有哪家男子能拒絕,太子又非鐵石心腸,瑩兒還怕太子會看不上嗎?」 「可是太子不是沒有留下來嗎?」王瑩輕輕的道,她雖然少與外人接觸,只得即使是族中男子見到她也往往也挪不開腳步,驚為天人,王瑩以為天下男子都差不多,看過她的歌舞的男子應當不會拒絕她,只是太子的反應讓王瑩感到了一種挫折。 「沒關係,太子年輕,身邊女子必定不少,第一次見面太子沒有注意到瑩兒也是正常,只要瑩兒多和太子接觸,太子自然會被瑩兒吸引。」 「可是太子不來塢堡,女兒又如何和太子接觸?」雖然和父親談論此事,王瑩忍不住臉紅,心中卻還是有一種雀躍的感覺,王瑩以前接觸的都是族中的子弟,這些人自然不能成為她的良配,太子無疑是第一個闖進她心扉的男子,對於太子的無視,心中更是有一種不忿的感覺。 「瑩兒,對於太子不必太過怕羞,否則只會失去機會,既然太子不來,那明日為夫派人送你到城中,和太子討較學問,自然就接觸上了。」王猛幽幽的道。 「啊。」王瑩張開小嘴,驚訝的看著父親。 第六十七章 反思 縷耀眼的光線從窗戶的格子中溜了進來,照在一張雕魚、蟲的名貴木料做成的大床上,顯出了滿床春色。 楊勇緩緩的睜開眼睛,感受到了左右各有一具柔軟光滑的少女胴體緊緊依偎著自己,昨夜那種旖旎的風光馬上在腦中回現,向左右看去,雲媚兒和杏兒兩女都緊閉著雙眼,兩女臉上多了一層以前從沒有的艷光,散發出驚人的媚態。 楊勇只感到自己的下身馬上堅挺起來,雙手也不知不覺的在錦被下游動,感受著兩女如綢緞般光滑的皮膚,心中大加讚賞,最後停留在少女柔軟的酥胸,乳小如鴿,剛好盈盈一握。 兩女的鼻息粗重起來,楊勇心中暗笑,這兩個小丫頭倒是能裝睡,雙手馬上加大了力度,首先是杏兒這個丫頭受不了,睜開雙眼,睡眼惺忪的道:「公子,不要,人家好睏。」 十六七歲的少女本來就是貪睡的年齡,昨晚折騰了半宿,楊勇將積蓄了數月的精力都發洩到初嘗禁果的兩名小丫頭身上,虧得她們是兩人,若是一人還真是無法承受。 看到兩女脖子上還留著自己的吻痕,一臉犯困的樣子,楊勇心中湧起愧意,若是後世,這個年齡的少女只是在讀初中階段,自己現在雖然是十七八歲的身體,兩世加起來,心裡年齡早已超過三十歲,若是還不知憐香惜玉,就真有一點禽獸不如了。 「好了,你們繼續睡。」楊勇將蓋在身上的錦被輕輕掀開,三具赤裸的身體頓時暴露在空氣當中。雲媚兒再也裝不下去。嚶嚀一聲睜開雙眼,和杏兒兩女急忙扯過錦被蓋上。 楊勇赤身跳下大床,感受到空氣中傳來地涼意。連忙拿起扔在椅子上地衣服穿了起來,杏兒掙扎著起身:「公子,讓奴婢服侍公子穿衣。」只是這個動作讓她感到下身傳來一陣痛楚,不由緊攢著雙眉。 「不用了,難怪本公子連衣服也不會穿了,你們昨晚辛苦。今天多休息一下。」楊勇將杏兒的身子按了下去,又拉了拉錦被,替她蓋住裸露的雙肩,心中暗道這丫頭怎麼突然溫柔了許多。 兩女只得躺在床上,含情脈脈地緊盯著楊勇手忙腳亂的穿衣,待楊勇出去後,頓時眼皮發困,重新沉入夢鄉之中。 「來人。」楊勇向外喊了一聲。 兩名護衛應聲而入:「參見殿下。」 「這個……這個清水在什麼地方?」楊勇有點不好意思的問道。一直以來,只要起床,兩名丫頭就會打來清水,給楊勇洗漱。如今這兩人都躺在床上,楊勇一時連清水在哪裡都不知道。 兩名護衛奇怪的向內房望了一眼。一名護衛反應過來:「殿下稍等。」匆匆出去,不一會兒,一名護衛便用瓷盆端來已經燒好的熱水,另一名護衛手中拿著絲絹做成的毛巾放進盆中一泡,就要替楊勇擦拭。 「本宮自己來。」楊勇忙制止了護衛繼續服務,讓一個大男人在自己臉上擦拭總是不習慣,不由暗歎自己以前太過墮落,自從當上太子之後,洗臉穿衣這樣地小事都是兩個丫頭服侍,今天沒有兩人,差點自己連水都找不到。 洗漱完畢,楊勇只感到精神比往日舒爽了許多,將掛在牆上的長刀和弓箭取下,來到院中練武,二年太子生涯,楊勇練功的時間雖然比以前有所減少,只是依然沒有將武藝丟下。 「殿下!」見到太子出了廂房,守候在外圍的東宮護衛紛紛行禮,雖然是在刺史府,東宮護衛依然不敢鬆懈,在太子所住的院中,每時每刻都至少有一隊五十名的護衛保持著清醒,這隊護衛在深夜輪值,此時護衛頭上肩上都有了露水。 「嗯,你們辛苦了。」楊勇每經過一名護衛身旁時,都要拍一下他們的肩膀已示鼓勵,這在後世純粹是作秀的動作卻讓這些護衛都感動莫名,心中暗想,能得到太子如此重視,就是為了太子而死也是值得。 練完一場刀法,又連續射了二十餘支箭後,楊勇出了一場熱汗才停止,將兵器放在一邊,就在院中坐了下來。 現在已是開皇三年地九月底,青州離大海不遠,楊勇已可以感受到從海平面吹過來的風中涼意,頭腦為之一清,昨天王家小姐所唱的詞著實把他嚇了一跳,現在想起來當時的反應卻只是感到好笑。 後世作為一個小市民楊天,常常為自己民族受到地百年屈辱義憤填膺,對國家的貪官污吏恨之入骨,如今自己成為大隋地皇太子,卻心安理得的享受著皇權帶來的種種榮耀,原來自己是一樣是自私自利之人。 只是難道自己就甘心如此麼,自己多了上千年的見識就是為了改變個人的命運,最後當上皇帝,作威作福一生,哪怕死後洪水滔天? 想起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楊勇只覺得一股冷汗流了出來,不,自己皇帝要做,但至少要讓這個時代改變一些什麼,否則作為皇帝來講,自己的父親楊堅已經做的夠好,後世的李世民做的更好,他們一人開創出開皇盛世,一個開創了貞觀之治。 只是無論是開皇盛世也好,貞觀之治也好,那只是短暫的輝煌,輝煌過後,中華民族依然逃不脫興亡輪迴交替的命運,千年過後,更是陷入長達三百年的黑暗中,差點讓一直領先於世界的中華民族落到和另外三大古文明一樣消亡的命運。 或許老天也是不忍看到這樣一個偉大文明後世倍受屈辱的歷史,才要借自己之手撥亂反正,讓優秀的文明不至於因為野蠻而中斷了自己的進程,自己若為帝,起碼要讓後世子孫能有一個領先於周圍野蠻民族勢力的制度留存。讓這個制度可以一直內部不斷自我更新。自行消除身上腐敗,落後地東西,不斷保持最新鮮血液才行。 可是自己做得到了嗎。其實要做到說難也難 難也不難,首先身為帝王不要妄想一家一姓永遠受天用愚民政策,這個愚民政策或許可以讓王朝一段時間長治久安,但一旦受到外力地作用便會轟然倒塌。 其次皇帝的權力也必須受到制約,當皇帝昏庸無用時也不會造成太大的損失。其三,整個統治集團地權力必須受到制約,防止整個統治集團腐朽,第四要保證最優秀的人才能夠順利進入統治集團,以替換舊有的血液,第五…… 沒有第五了,其實能做到前面四點這個王朝基本上就已經做到最好,即使這個王朝覆滅。那也多半不會亡於遠遜於自己的野蠻民族,而是通過自己的蛻變獲得新生。 要做到第一點和第四點並不難,自己本來就不會認為楊家可以永遠將皇帝做下去,自然不會去愚民。反而會鼓勵加強教育,只要教育上來了。通過科舉可以完成讓優秀人才進入統治集團的計劃,並打破現在高門大閥對官吏地壟斷。 難的是第二和第三點,就算自己有著上千年的知識,難道就能夠抵禦「出口成憲,乾坤獨斷」的誘惑,給自己套上枷鎖,若自己不套上枷鎖,又怎能指望後世子孫會遵循,至於防止整個統治階級腐朽,即使千年後也找不出辦法來制止,自己又憑什麼能行…… 一定有辦法的,只是自己還沒有找到而已,至少後世的許多方法值得借鑒,楊勇不停的安慰自己,昨日莫非就是上天對自己以前昏昏愕愕的不滿,才借王家小姐地唱詞來警告自己? — 人必須要有敬畏,百姓敬官,官敬更大的官,而到了皇帝只能敬天,否則人一旦沒有了敬畏就會無法無天,就像後世的自己,雖然不信鬼神,但在陰森恐怖的地方依然會感到害怕,那是一種對未知地敬畏,不知道黑暗之中是否有東西看著自己。 而自己這一世,既然可以穿越千年來到這裡,自然相信冥冥中當真有一個老天爺在,那麼是否可以通過敬天,敬地,敬鬼神對整個統治階級進行制約,或許可以嘗試,莫說是現在,就是千年以後,不是依然有官員燒香拜佛,請人看命嗎,現在的官員更是幾乎都相信天地鬼神,只是因為沒有系統,閒時燒香拜佛不斷,真正做起來時卻是另一套。 這種敬天,敬地,敬鬼神地做法只能通過宗教來傳播,而現存的佛門,道門擔負不了這樣的使命,必須另立宗教才行,另立宗教的想法一出,頓時嚇了楊勇一大跳,縱然自己以後是皇帝,這依然是一個浩大的工程,或許可以選取道門進行改良? 楊勇坐在院中胡思亂想,臉上神色變幻莫定,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又沮喪起來,眾護衛只敢遠遠看著,生怕打擾了太子的思考。 一個急促的腳步聲向楊勇靠近,到了近前看到楊勇正沉浸在思考中,遲疑著停了下來,不過,還是將楊勇驚動,楊勇並沒有回頭,直接問道:「什麼事?」 呂沐霖的聲音響起:「殿下,王家小姐拜訪。」 「王家?哪個王家,難道就是昨日的琅琊王家?」楊勇大為驚訝,將頭轉向呂沐霖,彷彿要從呂沐霖臉上看出真假,自己昨天是好像拒絕了,莫非王家聽不懂,今天那位王家小姐怎麼會巴巴的趕過來。 「正是。」呂沐霖肯定的答道。 「不見,讓她回去。」或許王家小姐非常美麗,但楊勇已沒有那種見到了美麗女子就要佔有的念頭,這次收雲媚兒和杏兒兩個丫頭進房,那至少得到元清兒的默許,而且兩女已經服侍了自己數年,算得上感情深厚,若是莫名其妙的帶一個王家小姐回去,不但元清兒有可能生氣,自己母后的反應更加可慮。 「是。」呂沐霖馬上轉身向外走去,他昨天壽宴時沒有在楊勇身邊,並不知昨天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見過王家小姐的相貌,見太子對王家小姐無意,自然不會遲疑。 「慢點。回去。」楊勇突然叫住了呂沐霖。 「殿下。莫非讓王家小姐進來?」呂沐霖轉身,見太子臉上遲疑,試探著詢問。 「不。你拒絕時把語氣放委婉一點,就是本宮太忙,抽不出時間。」 「是。」呂沐霖一頭霧水,殿下是太子,說接見誰不接見誰都是天經地義,又何必叮囑這麼一句。 一個王朝不可能沒有宗族勢力的存在。但高門大閥太強必定會對皇室構成威脅,這一點現在地皇帝楊堅也看得清清楚楚,早在開皇元年楊堅就詔令收回了地方官員自行任命屬官之權,有品級地官員必須經過吏部任命,而州郡一地的地方長官更是要異地為官,三年必須進行一次調動,這些都是對高門大閥進行限制,而日後實行科舉來代替薦才。更是對高門大閥的一次釜底抽薪。 對於楊勇來說,限制高門大閥是一定地,但是他知道無論如何,高門大閥都無法取消。即使是取消了門閥薦才實行科舉,只會對門閥削弱。卻無法消滅,打倒一家,必定有別的世家代替,那麼聯合一些世家,打倒另一些世家並非不可行,楊勇雖然未必要娶王家小姐,但也不用得罪王家,若是讓那個王家小姐下不來台羞憤而去,就非楊勇本意。 王瑩坐在馬車中,白皙的臉蛋上飛起兩朵紅雲,此番主動送上門來,雖然對方是太子,依然不免害羞,同時心中還有一點不安,從太子所作的詞來看,無疑是一個多情之人,只是昨天不顧而去,今天又會如何對待自己? 她的兩名雙胞胎丫頭看著自家小姐的樣子,噗哧一聲笑出來:「小姐不用擔心,憑小姐地才貌,太子聽到小姐過來一定會親迎出來的。」 「死丫頭,我擔心什麼?」王瑩臉嫩,被自己的丫頭一笑,臉上頓時掛不住,剛才的紅暈頓時佈滿了整個臉蛋。不過,經二個丫頭一 王瑩緊張的心情頓時消散了不少。 又過了片刻,這次帶隊的王府三管家王福匆匆來到馬車邊,低聲言道:「小姐,剛才太子殿下派人通知老僕,殿下今日繁忙,無瑕接見小姐,這可如何是好?」 王福的話傳到馬車中,王瑩剛才暈紅的臉一下子血色盡褪,變得蒼白起來,一股被羞辱地感覺充塞了整個心胸,往後便倒。 「小姐,小姐。」兩個丫頭大驚失色,拚命搖晃著王瑩的身體,在馬車外的王福聽得一驚,只是卻不敢掀開車簾查看。 「走,我們回去。」王瑩艱難的將這幾個字吐了出來。 「回去,那老爺地交待怎麼辦?」兩名丫頭都是一臉為難,王家以孝治家,《二十四孝》中收錄的王祥臥冰求鯉地王祥正是開創琅琊王家的先祖,孝是王家立身之本,若是家族中有人不孝,馬上就是沉屍江底的結局。 如今王家上下基本上都知道族長有意將女兒許配給當今太子,這也符合族中大部分人利益,得到一致贊同,若是就這麼回去,即使王猛不怪罪自己的女兒,光其他族人的口水也能將王瑩淹死。 是啊,怎麼辦,王瑩手腳冰冷,只覺得自己被推入一個進退不得的境地,剛才的羞辱還在,難道自己非要留下來,她平時飽買詩書,《烈女傳》之類的書沒有少看,又隱隱覺得即然父親要自己嫁太子,那太子就是自己的夫君,既是夫君,自然就不存在羞辱。 王瑩即使再聰明也只是一個從未離開過王家的少女,所有知識大部分從書上得來,又如何能處理這樣複雜之事。 青州府的西北方向二十里外有一個二百來戶人的村莊,這個村莊近一半村民都是青州盧家的佃戶,周圍的良田自然也大部分是盧家所有,只有一些零星或貧乏一點的土地才是村民自有,這個村莊最大最好的一戶青磚瓦房就是盧家建在村中的莊院,雖然村中大部分人不姓盧,這裡還是被取名為盧家村。 盧家村離官道有十里路,離最近的村莊也有五六里,平時村裡少有外人來往,除了每年交租時盧家派人來拉糧會熱鬧外,村民們基本上見不到外村人,村裡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平時即使有點小矛盾,只要村正發一句話基本上就能平息,連差人也難得下來一場。 只是自從十餘天前,聽說當朝太子殿下駕臨青州後,村裡就好像有一點不一樣,青州府一共下來十名差人,素性就住在村裡不走,每天這些差人都拿著明晃晃的兵器在村中走來走去,直讓人看得心驚膽戰。 這麼多差人住在村中,支糧支錢還是小事,萬一這些差人住久了,有差人看上那戶人家的婆娘,或者偷了他們的牲畜怎麼辦,那他們就是想告也沒有地方告去,其實開皇以來官府對待百姓的態度已好了許多,差役也不會太過胡來,只是百姓對官的畏懼是根深謫固,小民多數時候對官員都是敬而遠之。 一時之間,整個村莊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一些稍有姿色的年輕媳婦被自己家男人嚴格限制外出,連小孩子都不敢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的玩耍,大家總覺得這麼多差役住在村中不是好事,許多人忍不住偷偷向村正詢問原因,得到的消息讓他們大吃一驚,有人行刺太子,這些差役蹲在村中是來抓捕刺客的。 村民們是樸實的,這幾年生活比以前好了不少,縣上的官員都贊皇上英明,是難得的聖君,他們也就相信了,那些行刺太子之人自然是大逆不道之徒,一時之間,連差役帶給他們的麻煩都忽略了,只希望朝庭能早點找到行刺太子的刺客,將他們碎屍萬段,只是他們心中都有一個疑問,刺客怎麼會來自己的村莊。 這樣的例子其實很多,整個青州府基本上都被官府嚴密監控起來,凡是和盧家有關的莊院更是分成了明暗兩層,除了明面的差役外,數里外還暗中藏有府兵,一旦發現刺客蹤跡,附近的府兵馬上就會出動,將刺客抓捕。 盧家村這座屬於盧府的院落只是普通的二進院落,總共不到十餘間房,平時只有盧家一名遠房親戚加上十餘名家丁照看,許多房間都空著,要在收租時盧府家丁下來時才會住滿,這座院子在村莊雖然是最好的房子,但和盧家其他院落相比簡直毫不起眼。 如今租糧剛剛徵收過,盧家這個院子正是人數最少的時候,許多房間應當是空著,只是今天那原本空著的左廂房卻傳來動靜,一個粗粗的聲音狂吼道:「老子受不了,天天住在地窯,何時是個頭,老子要出去活動。」 「輕聲點,村中可有差役,你想找死啊?」一個聲音馬上喝斥。 第六十八章 反目 然是白天,盧家這個莊院也是大門緊閉,莊院的主人坐在太師上,眼睛微閉,打著瞌睡。 盧安只有二十來歲,從小就有幾分聰明,文武都略有小成,出手狠辣,端得算一個人物,只是同為盧氏子弟,等級的差異也不可避免,他家與族長盧恫關係相差太遠,像他這樣的盧氏子弟若非對家族做出極大的貢獻,是不可能得到重視,能被打發到這個莊院獨擋一面,還是他父親花錢賄賂了盧家大總管的緣故。 盧氏許多旁系子弟都對盧安這個差事頗為羨慕,像他們這樣出了五服的旁系子弟最好的前途當能是成為一些盧氏直系出身官員的親隨,如果跟對了老爺,說不定弄個小官或小吏當當也有可能,只是若做文官的親隨還好,若成了武將的親隨,那賣命的時候就多,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有將小命弄丟在戰場上的可能,像盧安這樣混成為一個莊院的小頭目,即無風險又有保障,當然是不錯的差事。 盧安心高氣傲,卻是壓根沒有將盧家村這個小地方看在眼中,他一心要幹出一件大事,好獲得族長或家中長輩的賞識,將他調回青州城內,說不定就能獲得盧家向朝庭舉薦,擔任一個地方小吏也綽綽有餘。 「十五公子,十五公子,不好了,地窖城的那三人又吵嚷著要出來。」一名家丁匆匆跑了過來,打斷了盧安的午睡。 十五公子其實不是指盧安在同輩之間的排行,盧家子弟非常多。若真要一個個論下來。盧安排到一百名外都有可能,只是他喜歡這個稱呼,盧家村這裡他說了算。盧家家丁自然不會違反他地命令。 聽到家丁地報告,盧安的好心情頓時蕩然無存,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走,本公子去看看。」 等盧安到了左廂房裡,激烈的爭吵還在繼續,裡面三個人地聲音一直傳到地上。兩人堅決要出來,將蓋在地窖入口的水缸底部拍的咚咚作響。 盧安臉色鐵青,沉得臉道:「把水缸抬開。」 「是。」幾名家丁連忙用力挪動著水缸,水缸下是一塊木板,重達數百斤的水缸一挪開,這塊木板也馬上被掀到一旁,露出一個四方形的洞口,兩名大漢迫不及待的從洞口躍了出來。嘴裡罵罵咧咧:「悶死老子了。」 在二人後面,另外還有一名清秀地青年一臉無奈的跟著爬了下來,盧安皺著眉看著三人:「三位壯士,村中還在差役。不是說好晚上才能出來嗎。」 一人悶聲道:「晚上出來,一日兩日還成。要不你下去地窖裡呆上十幾日看看,老子才不願意在裡面發瘋。」 「就是,若你們這樣的世家公子下去,恐怕半天就會受不了,這該死的狗官府,不就是殺了幾個護衛嗎,什麼時候才會把人撤了。」 「撤。」盧安臉上現出一絲譏笑之色:「殺的雖然是侍衛,可是行刺太子的罪名有多大你們知道嗎,沒有抓到刺客之前官府又怎麼會撤?」 「姓盧的,你是什麼意思?如果敢陰我們,當心老子豁出去,直接向官府自首,將你們盧家拉下水。」盧安的話讓二人同時大怒,凶恨地瞪著盧安。 「兩位兄長消消氣,眼下盧家與我們在同一條船上,盧家不會過河拆橋,盧公子,不知本人說得對不對。」那名相貌青秀,帶有一點斯文之氣的青年客客氣氣的道。 這三人就是當日在青州城外行刺太子之人,盧家請這三人的目地本不是行刺太子,真正的行刺目標是刺史韋藝,韋藝任青州刺史一年,做事果斷,處事公充,對青州各個世家絲毫不偏袒,觸怒到了世家許多特權,盧家早就看韋藝不順眼,一心想除之而後快。 只是行刺一州刺史,一旦洩露,將會給盧家帶來滅頂之災,盧家雖然有不少武藝高強地子弟和家將,盧恫卻不敢使用自家人,只得派人向外地物色人選,以高達三百金的價格請得了眼前三人。 眼前三人可不是無名之輩,而是橫行遼東的大盜,三人結成異姓兄弟,在遼東佔山為王,被稱之長白三鷹,老大凶鷹孟讓,老二血鷹鄒徒,老三智鷹王薄,三人來去如風,搶劫商旅富戶,犯下纍纍血案,隋軍征剿時就躲入高句麗,高句麗征剿時就躲入大隋,甚至有時還到草原上做上一票,始終無人奈何他們,長白三鷹的名字在遼東一帶簡直可以止小兒泣。 若是楊勇聽到王薄的名字肯定會大吃一驚,這可是隋未第一支造反的農民起義軍領袖,楊勇雖然對歷史不太熟,對隋未演義中的人物卻不陌生,王薄在大業七年,大隋基業還很穩固的情況下就敢造反,號稱知世郎,作無向遼東浪死歌,散佈不利於楊廣徵高句麗的流言,短時間聚起數萬大軍,雖然不到一年就被隋軍擊敗,只是他本人卻逃過一劫,隨後此人反覆無常,時而投靠官軍,時而投靠義軍,直到大唐建立五年後才被仇家所殺。 當然,孟讓也有一點名氣,幾乎與王薄同時舉事,只是影響力和王薄相比太小,失敗後馬上淹沒在歷史洪流中,楊勇也不一定聽過他的名字。 三人以前在遼東說不出來的快活,只是隨著羅藝就任領護東夷校尉以來,遼東越來越不好混,羅藝統領著契丹數萬大軍,將原來分裂成八部的契丹捏成一塊鐵團,加上高保寧被剿滅,圍繞在遼河邊沿上的勢 幾方一下子變成了只有兩方,長白三鷹的凶名反而成進入大隋境內就遭到隋軍圍剿,進入高句麗境內同樣遭到高句麗的圍剿,他們部下死傷慘重,三人漸漸萌生洗手不幹之意。 — 這次和盧家接上頭之後。雙方一拍即合。三百金雖然是一筆巨款,並不能使三人完全動心,三人橫行多年。積累了高達數千金的財富,最能打動三人地是盧家地勢力,盧家答應只要三人能順利刺殺韋藝,將為三人提供合法身份,使他們能夠安心做一個富家翁,甚至只要改一個名字。推薦他們出任一個八九品官員也有可能。 說來說去,長白三鷹以前在遼東雖然闖下那麼大的名頭,只是一直做著腦袋掛在褲腰上的買賣,並沒有享受過,如今遼東混不下去,自然會想到散盡部眾,靠著搶來地錢財做個安分的良民,享受一下以前沒有享受過的東西。 最終三人只帶著二十餘名忠心部下。千里迢迢從遼東趕到了青州,到了青州之後,憑著盧家的勢力,很快給他們弄到了新的身份。盧家還送給三人數百畝好地,盧家對他們的承諾已經實現。就到了該他們效力地時候,只是刺殺一州刺史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三人來到青州半月之久還沒有找到機會。 此次朝庭詔令一下,等於要斷絕許多世家在地方的根基,尤其盧家更是首當其衝,盧恫幾次催促三人動手,無奈還是沒有合適的機會,這次太子到青州,盧恫頓時改變了主意,想借太子之手將韋藝除去,臨時讓三人改為行刺太子。 儘管孟讓和鄒徒兩人大大咧咧也知道刺殺太子和刺殺刺吏終究不同,何況王薄腹中多少有點墨水,即使是假刺殺也遠比真殺死一名剌史嚴重的多,只是三人已到來青州,全靠盧家照應,即使是拒絕也不可能,只得咬牙答應。 為防止暴露,三人一個部下也沒有帶,親自動手,各人射出一箭後便馬上撤到盧家這座宅院,本以為躲上三五天,風頭一過就可以返回盧家安置他們的地方,當一個富家翁享清福,沒想到三人一待就是十幾天,王薄還好知道忍耐,孟讓和鄒徒兩人脾氣火爆,什麼時候受過連續在地窖中十幾天的鳥氣,若不是王薄相勸,兩人早就忍不住衝出來,今天卻是怎麼也不肯再忍下去,他們寧願與官府大戰一場也不願再呆在這個陰暗狹小的地窖中。 盧安對孟讓,鄒徒兩人一點也不放在眼中,這兩人徒有一身武藝卻連大字也不識一個,充其量只是一個武夫,被人賣了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對王薄卻高看一眼,三人中以王薄年齡最小,不過剛剛二十出頭,真正拿主意的時候卻絕大多數是王薄,能讓這兩個莽夫心服,從這一點上盧安就不敢小看王薄。 「王壯士說地正是,這次三位為盧家效力,雖然沒有達到效果,盧家依然感謝三位的冒險,才願意一直庇護三位,只是眼下官軍還沒有撤走,三位還得忍耐。」 「忍耐,忍耐,姓盧的小子,你不是說沒有抓到刺客官府不會撤走嗎?你要我們忍耐到什麼時候?」血鷹鄒徒嘴中不少唾沫子都噴到了盧安的臉上。 盧安心中對這個鄒徒厭惡無比,強忍著不用手抹到噴到臉上地口水,反而露出了笑意:「三位壯士放心,雖說官府在沒有抓到刺客的情況下不會輕易撤兵,但一月之後朝庭就會陸續將青州地幾位世家遷往京城,到時即使官府不撤兵,你們也可以藉機混出去。 「砰。」鄒徒一拳打在身邊的柱子上,整個柱子都晃動起來,連帶著房樑上的灰塵噗噗掉了下來,落了眾人一身;「一個月,老子受不了,現在老子就出去把那十幾個鳥官兵幹掉。」 「二哥,冷靜一點。」不等盧安說話,王薄已將要出去的鄒徒拉住。 盧安見過三人的功夫,倒是不懷疑鄒徒一人就能將村中十餘名兵丁殺掉,只是殺這十幾人容易,殺完了這些人,他們也就等於暴露了,盧家就等著連根撥除吧,雖然鄒徒被王薄拉住,盧安還是更加對孟讓和鄒徒兩人厭惡。 「不行,這三人中兩人脾氣暴燥,久了非露出馬腳不可,不能讓他們毀了盧家,這三人反正已無用,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將他們結果了。」盧安心中轉著惡念,臉上卻堆上笑容:「三位壯士既然在地下難受,那出來活動一下也無妨。不過。須記得千萬不能出府。」 「咦,你這個小白臉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鄒徒狐疑的看著盧安,以往盧安絕不願三人白天出來。 盧安低著頭。將自己眼中的殺意掩去,他有自知之明,雖然這座莊院中有十名盧府家丁,真動起手來,連他自己算上也打不過三鷹中地另何一人,要殺三人只能智取。 「鄒壯士有所不知。以前官兵實在查得太嚴,才不得不如此,如今官兵雖然還在,卻鬆懈了下來,三位只要不出莊院,當可平安無事。」 聽完盧安地解釋,三鷹都覺得有理,連王薄都不願再回到地下。三鷹就在院中活動開來,以前在地下時,三人做夢都想回到地上,只是在院中活動了一會兒。孟讓和鄒徒已感到無聊,王薄倒是向盧安借了一本厚厚的書看得津津有味。 「煩死了。煩死了。」血鷹鄒徒口中大嚷,一把將王薄手中的書奪了下來:「老三,你整天看這些勞什 有什麼用,不如找點樂子。」 王薄搖了搖頭,將書重新奪回:「找什麼樂子,書就是我的樂子。」 鄒徒只得放過王薄,又來到孟讓面前:「大哥,你不無聊嗎,咱們兄弟總得找一點樂子吧,不能到了地上還不一樣悶死。」 「有什麼樂子可找?」孟讓和鄒徒一樣無聊。以前在遼東都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女人隨便睡,如今到了這個地方,在地窖待了十幾天不說,每日吃食也只有一些粗茶淡飯,女人更是想都不要想。 鄒徒眼睛一亮,嘿嘿笑道:「老大,不如讓那個盧家的小白臉給我們找幾個娘們,這樣就是回到地窖也不怕沒有事做。」 鄒徒以前都是每夜無女不歡,如今半個多月沒有碰女人,早就慾火難耐,孟讓雖然也喜好女色,比起鄒徒來總算腦子清醒,喝道:「你瘋了,現在還想著女人,找死不成?」 「老大,又不是我們去找,他們盧家女人成群,我們把命賣給他們,玩幾個女人有何不可,說實話,我血鷹玩過不下百名女子,還從沒有嘗過那些大家族出身的女人是什麼滋味?」鄒徒越說越興奮,眼中已放出淫穢的光芒。 聽鄒徒這麼一說,孟讓也心動起來,剛好一名盧府家丁從他們身邊走過,孟讓朝那名家丁招了一下手:「你過來。」 這裡的家丁早就被交待三人都是殺人狂徒,絕不能得罪這三人,聽到孟讓叫他,家丁只得戰戰兢兢來到孟讓身旁:「老爺,有什麼吩咐?」 「去,告訴你家地那個十五公子,給我們找幾個漂亮娘們過來。」 「啊。」家丁聽得一哆嗦,愣在那裡。 「還不快去,找打不成?」鄒徒已輪起大的拳頭,在家丁眼前晃動,家丁頓時回過神來,急忙衝進內堂找盧安。 「混蛋!他們把盧家當成什麼了。」盧安聽到家丁的轉述,馬上氣得將身旁一個上好的瓷壺摔在地上,啪的一聲碎響,瓷壺摔的粉碎。 「不行,先把他們穩住再說。」盧安還是制止了自己的衝動:「你去告訴他們,女人會有的,不過,今天來不及,要到明天,不過晚上本公子會殺羊款待他們。」 盧安不敢自己去對三人說,生怕自己地怒火會當場發作,心中暗道:「三隻蠢豬,今天就讓你們吃頓好的送你們上路。」 青州刺史府內,雲媚兒和杏兒兩人一直睡到差不多午時才起身,此時已是下午申時,兩女正陪著楊勇在聊天,雲媚兒身上穿著的正是青州最有名的織品仙紋綾所做成地衣裳,而杏兒身上穿的是兗州鏡花綾做成地衣裳,絲毫不下於仙紋綾,兩女本身就是姿色艷麗,被新衣一襯,十分的容貌變成了十二分,更加美艷不可方物。 楊勇正在和兩女講著曹操和屁的笑話,逗得兩女哈哈大笑,雲媚兒眼淚都快要笑出來了:「屁是豬放的,屁是顛出來的……哈哈,公子,笑死我了,公子太壞了。」 呂沐霖走了進來,看到此情景,頓時一愣,不知如何開口。 「怎麼,那位王小姐還沒有走?」楊勇皺了一下眉,王家小姐已經在刺史府內等候了二個多時辰,沒有見到楊勇就是不肯離開,呂沐霖已通報了三次。 「正是,王小姐道既然太子殿下繁忙,她可以等待,今日不行,那麼明日還要來。」 楊勇一陣煩躁,沒想到那個王小姐卻是一個認死理之人,雲媚兒將嬌軀移到楊勇身後,輕輕的幫楊勇敲背,遲疑道:「公子,要不就見一見她吧。」 杏兒翹著嘴,拚命向雲媚兒使眼色,兩女經過昨夜一起和楊勇同床,關係倒是好了許多,只是那個王小姐明顯來意不善,雲媚兒卻向楊勇相勸,分明是胳膊向外拐,讓杏兒大為不滿,只是不好當著楊勇的面反對。 「也罷,那就見見她吧。」楊勇心軟了一下,見一見又不會死人,怕什麼? ----------------------------------------------------------------------- 以下免費:曹操與屁的笑話。 曹操與劉備煮酒論英雄,席間,劉備放了一個屁,很是尷尬,身後趙雲忙說:「諸位莫怪,屁從雲中來。」 關羽不干示弱,上前一步說:「屁從羽(雨)中來。」 張飛也嚷道:「屁是飛來的。」 說罷四人哈哈大笑。唯獨曹操沒笑,他對此事深有感觸。送走劉備等人後,曹操將此事告之部下,對劉備部下搶著為主公分擔責任的做法深為讚賞,曹操部下不以為然,紛紛道:「這有何難?」 幾日後劉備回請曹操,席間,曹操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放了個小屁。曹操部下早已等候多時。 許褚搶先說道:「屁是褚(豬)放的。」曹操氣得直瞪眼睛。 典韋說:「屁是典(顛)出來的。」 徐晃說:「不對,屁是晃出來的。」 曹操正要發怒,謀士郭圖看曹操生氣了,大聲喊道:「你們說的都不對,屁是圖(吐)出來的。」 曹操當時兩眼一翻,暈過去了。從此曹操就得下了頭疼的毛病。 第六十九章 內訌 民女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王衛的引導下裊裊來到楊勇面前,跪下行禮。 「起來吧。」 「是,民女謝過殿下。」王瑩輕盈的站了起來,半低著頭,臉上的神情慾羞還休。 楊勇只感到眼前一亮,此女身高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五官精緻,皮膚更是嫩得好像能掐出水來,臉上薄施粉黛,絕無一點瑕疵,一身天藍色的景緞,中間用白色絲帶紮著,使得酥胸茁挺,蠻腰纖細,外罩著一件綠色的披風,靜靜的站在那裡,馬上給刺史府的花園增添了一道最亮麗的風景。 楊勇看得目不轉睛,王瑩臉上先是升起一朵紅雲,接著越來越紅,她雖然低著頭,完全感受到太子盯在她臉上紅辣的目光,心中又是羞澀,又是不解,剛剛太子殿下還拒絕和她見面,怎麼現在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 「咳,咳。」楊勇耳中聽到旁邊杏兒那丫頭不滿的聲音,甚至身後雲媚兒給他捶肩的手也變得重起來,回來神來,知道自己犯了男人常見的毛病,見到美女有點挪不開眼神。 壽宴時由於楊勇對王瑩所唱之詞太過震驚的緣故,並沒有仔細留心過王瑩的容貌,以為縱然是美女自己也不會在乎,此時這位王小姐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楊勇才知道自己錯的厲害,有些女子的美貌真的可以用傾國傾城,禍國殃民來形容。 「來人,賜坐。」 兩名護衛敢忙從裡面搬來椅子放在王瑩面前。在放下椅子時忍不住對王瑩偷偷打量。 「謝殿下。」王瑩依然是半低著頭。輕輕的挪動腳步,坐在椅子上,她地坐姿非常挺拔。顯然一舉一動都經過嚴格訓練,讓人賞心悅目,大家族尤其是這種數百年世家出來地女子果然與眾不同。 「本宮事務繁忙,累王小姐久等了。」 「是民女打攪了殿下才是。」 看著楊勇對這個王小姐如此客氣,杏兒氣得牙根直癢,騰的站了起來:「媚兒。我們走,不要礙著太子殿下談情。」 只是她這一下卻用力過猛,下身傳來一陣疼痛,讓她的小臉一下子剎白起來,心中更覺委屈,眼淚已經嘩啦啦地流了下來。 楊勇臉色一陣尷尬,杏兒這丫頭也太放肆了,女人果然是不能寵的。乾脆扭頭不理,雲媚兒卻覺得為難,以前兩人針鋒相對,昨天關係才好轉。如果不聽杏兒的話,無疑以後關係會更加惡化。只是跟著杏兒走,等於直接落了太子的面子,更加不對,她只能用歉意的眼光看著杏兒。 杏兒更是生氣,在院中也待不下去,跺了一下腳,氣沖沖的走進內院。 王瑩看得皺眉,她已打聽清楚,眼前兩女只是太子地侍女,若是在王家,有這樣的侍女早已被打死了。只是這是太子家事,現在還輪不到她說話,王瑩聰明的閉著嘴吧。 看著杏兒含著眼淚跑掉,楊勇還是心頭一軟,向身後的雲媚兒道:「你去看看她。」 「是。」雲媚兒連忙停止替楊勇捶背,匆匆向杏兒跑的方向追去。 院中的侍衛都自覺退到遠處,雲媚兒一走,眼下只剩下太子和王瑩兩人,雖然是白天,只是王瑩卻從沒有和男子單獨待過,她的心跳騰的加快,心中胡思亂想起來,莫非太子殿下…… 楊勇看著眼前地佳人,心中歎了一口氣,這樣充滿鍾靈之秀的女子,無論是哪個男子見了,絕不會有嫌棄之念,自己身為太子,卻有諸多不便,只是若自己不是太子,這樣的女子又如何會自動送上來? 「這次詔令,你們王家也在遷居京城的名單中吧。」 「是!」聽到太子地問話,王瑩緊張的心情頓時鬆弛下來。 「你對朝庭地這次詔令怎麼看?」 「回殿下,朝庭大事,又豈能輪到小女子來置評。」 楊勇讚賞的看了她一眼,這個王小姐的聰明倒也配得上她的容貌,像王家這樣地方根據深厚的世家恐怕多數不願意搬遷到京城,王猛這個老家夫急匆匆把自己女兒推出來說不定就有借自己之手讓王家還能留在地方之意,這次遷移面對整個齊地,加起來起碼也有數百家之多,若是搞定太子,多一戶少一戶自然沒有多大關係。 若王瑩忍不住馬上相求,楊勇肯定要低看她幾頭,如今王瑩的回答卻讓他滿意,眼前的女子倒懂得進退。 「那說說,你們王家可願搬到京城?」 「回殿下,王家在青州數百年,以忠義持家,若朝庭需要王家搬,王家自然會遵從朝庭詔令。」 王瑩的回答讓楊勇大為驚訝,王家竟然願意搬到京城,這倒是好事,一時沉吟下來。 -------------------------------------------------------------------------------------- 盧恫坐在青州盧府內堂,眼睛似閉似合,手中拿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把玩,他的面前站著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中年男子是他兒子盧藏,青年卻是他的孫子盧重。 兩人站在盧恫面前,盧藏見了父親就像是老鼠見了貓,連大氣也不敢出,盧重卻是毫不在乎,問道:「爺爺,咱家真要遷到京城?我可不願意去。」 「放肆,遷不遷這是朝庭之事,哪容得到你小子置評。」 盧恫的雙眼一睜,一縷精光射出,盧藏頓時住嘴,不敢再說。 「嗯,難辦。老夫沒想到太子年紀輕輕。卻沉得住氣,已經十餘日過去了,韋藝依然坐在刺史府上。太子並沒有拿下他的意思。」 「爺爺,既然太子靠不住,那咱 就是,反正那三人還在,以三人的武功,只要韋藝從去。就是強襲也可以得手。」 「不行,眼下搜捕得緊,三人出動不便,一不小心我們盧家就會栽進去。」盧搖了搖頭。 「爺爺,孫兒卻認為現在正是刺殺地好時機。」盧重得意地道。 「哦,你說說看。」盧雙眼睜開,眼前這個孫子從小聰明,說不定從他嘴裡真能聽到好方法。 「很簡單。太子來到青州後,青州要分去不少人馬保護太子,而現在又是官府全力追蹤刺客的時候,官府人馬就這麼多。保護韋藝的人就會減少,如果咱們派人放出刺客地風聲。韋藝很有可能親自帶隊查看,只要韋藝出城,還怕沒有機會。」 盧恫聽得眼睛一亮,這招反其道而行之,暴露刺殺太子的刺客其實是為了刺殺韋藝,果然可行。 「很好,重兒,明日你就派人去盧家村通知長白三鷹,準備再次刺殺韋藝。」 華燈初上,此時盧家村的盧家莊院內正廳一片***通明,空氣中飄來一陣陣肉香,一隻金黃色的烤羊已經放在桌子上,發出誘人的香味。 「太好了。」長白三鷹中的血鷹鄒徒發出一聲歡叫,掏出身上帶著地小刀便從烤羊的腿上割下一塊足有半斤重的嫩肉放進嘴裡大嚼起來,一邊嚼一邊道:「唔,好吃,好吃。」三下五除二就將那塊半斤多重的羊肉吃得乾乾淨淨。 盧安在旁看得冷笑,吃吧,吃吧,吃死你們,以一隻羊換三隻鷹,這個買賣太划算了。 — 「大哥,三弟,你們愣著幹什麼,一起吃啊。」鄒徒又割下一大塊羊肉放在手裡,見孟讓和王薄兩人沒有入席,連忙招乎。 孟讓毫不客氣,馬上在鄒徒對面坐下,學鄒徒的樣子割下一大塊羊肉大吃起來,他們以前每頓食肉數斤,這半個月沒有聞到肉味,頓時如餓死鬼投胎,轉眼就吃得滿嘴流油。 王薄歉然的向盧安看了一眼,主人都還沒有出動,放開大吃了:「盧公子,失禮了。」 「沒關係,大塊吃肉正是好漢所為,又何需那麼多的虛禮,王壯士請!」 王薄也是半月沒有見到肉味,聞到烤羊地香味不知已吞了多少口水,聞言不再矯情,在下方坐下,將上位讓給盧安,用刀割著羊肉送進嘴裡,卻比孟讓,鄒徒兩人吃得斯文。 「呃。」鄒徒吃得太急,打了一個哽咽,咳嗽了數聲才喘過氣來,斜著眼睛看著盧安:「小子,有沒有酒?」 「鄒壯士放心,有肉豈能無酒。」盧安拍了拍手,一名家丁提著一隻六七斤重的酒罈上來,鄒徒迫不及待的從家丁手上將酒搶過,一掌拍開蓋子,沽沽的向嘴裡倒去,半響才道:「好酒,好酒。」 盧安對鄒徒厭惡又加深了一層,提起只剩下三分之二左右地酒罈,先給鄒徒滿滿的上了一大碗,再分別給孟讓和王薄倒上酒,估計酒裡已沒有鄒徒地口水才給自己倒上小半碗,將酒碗舉起,道:「來,盧某敬三位好漢。」 鄒徒想也不想,端起酒碗沽沽的喝了下去,生怕有人搶似的,又重新給自己倒上了一碗,孟讓和王薄也將酒碗端起,卻是用眼看著盧安,盧安心中明白,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孟讓和王薄兩人才釋然,也跟著一起喝了起來。 孟讓到底是一方首領,比鄒徒心思敏銳,知道那些世家大族不可靠,此番與盧家合作也時時防備,王薄更加不用說,血鷹鄒徒為人粗獷,對於眼下的處境渾然不覺,還像以前佔山為王時一樣毫無心機。 消去戒心,廳中頓時融洽起來,四人放開了肚皮吃喝,盧安雖然管理著這座莊院,平時也少見肉腥,天下動亂已久,大隋才建立兩年多的時間,百姓剛剛能一天吃一頓飽飯,雖然許多世家大族奢華無度,但不等於盧安這樣的旁系子弟也能奢華,平時只有逢喜慶之日才有肉食賞下來。 一罈酒很快見底,剛才那罈酒倒有一半被鄒徒喝掉了。其餘三人都是余尤末盡。盧安拍了拍手,又是一罈酒送了上來,盧安對送酒的家丁使了一個眼色。家丁輕輕地點了一下頭,這次鄒徒倒是沒有見到酒就伸手搶,而是靜等盧安給眾人倒酒。 給各人身前倒滿了酒,盧安舉起了酒碗:「來,諸位,干!」 「慢!」 盧安一驚。額頭上細密地汗珠頓時湧現,連忙向出聲之人望去,出忽意料,阻止眾人喝酒的卻是鄒徒,鄒徒已是滿面通紅,他搖晃了一下腦袋:「小子,你說明天會給爺們帶婆娘過來是真是假?」 盧安意識到原來是虛驚一場,忙道:「當然。既然答應了三位壯士,盧安一定說到做到。」 「聽說盧家有的是漂亮女人,你可不要拿一些庸脂俗粉來糊弄爺,否則爺可不答應。」 粗俗。無恥,愚蠢……連盧家女人地主意都敢打。殺了他們,族長只會對自己嘉許,盧安心中對血鷹狂罵,臉上卻是一副誠懇的表情:「鄒壯士放心,明日包你滿意。」 「那就好。」鄒才嘿嘿一笑,拿起桌上的酒碗一乾二淨,砸了砸嘴,又重新割了一塊羊肉大嚼起來,孟讓也聽得開心之極,端起酒碗喝了下去,王薄卻是搖了搖頭,兩位兄長一心掂著女人,說不定以後就要栽在女人身上。 見兩人都將一大碗酒喝下,盧安輕鬆了一大半,看到王薄碗中的酒沒動,盧安連舉起酒碗向王薄敬酒:「王壯士,咱們喝一碗。」說完,盧安已先舉起酒碗,佯裝喝了下去,實際上卻藉著寬大的衣袖遮掩,將酒全部吐到衣袖中。 王薄端起酒碗,也慢慢的放到唇邊,盧安心中不停地催促:「快喝!快喝!」手指緊堅扣住椅 「嗒、嗒、嗒……」清晰的聲音傳來,王薄將酒碗放下,問道:「什麼聲音?」 「什麼聲音?」盧安心中一慌,四處張望起來:「沒什麼聲音啊。」 「不對,有聲音。」王薄低頭向桌子底下一看,只見桌下一灘水跡,上面還在不停的滴水,看樣子分明是從盧安袖中滴出來的,王薄臉色一變:「盧公子,你衣袖如何濕了。」 「濕了嗎,我看看。」盧安將衣袖擰了一下,頓時一條水線從盧安的水袖射了出來,盧安掩視道:「哦,原來是沾到了酒,可惜,可惜,這衣服本公子只穿了一天,馬上就要換了。」 王薄卻是不相信,若只是沾到了酒,衣袖怎麼可能濕成那樣,他重新給盧安倒上了一碗酒:「盧公子,王某敬你!」 「好,好。」盧安將酒端了起來:「王壯士,盧某剛才敬你還沒有喝,這次卻是該輪到壯士才是。」 「盧公子,一直都是你敬我們酒,這次應當王某敬盧公子才是。」 「不,王壯士該先喝。」 …… 兩人在桌上推了推去,王薄心中既然動了疑心,自然不會先喝,他擔心的看著鄒徒和孟讓兩人,這兩人卻好像沒有發現王薄與盧安起了嫌隙,依然在大口大口的吃著烤羊,如今桌上一隻數十斤的烤羊有近一半落到四人腹中,桌上羊骨隨處可見。 「你們不喝老子喝。」鄒徒看得煩躁,騰地從椅上站起,將兩人手中的酒一起搶過,正要向嘴裡倒,突然「啪,啪。」兩聲,鄒徒的手顫抖起來,將兩碗酒一起摔到地上。 「咦,老子才喝這麼一點頭怎麼就暈了。」鄒徒不相信的看著自己地手,自己酒量如海,平時一人喝兩罈酒也不倒,今日才剛喝半壇怎麼就連一隻碗也拿不住。 「盧公子,三弟,對不住,再取碗來。」鄒徒搖搖晃晃的道,只覺得眼前地人影花了起來,接著他看到王薄的眼睛突然睜大,臉上呈現驚駭之色,嘴吧大張起來,好像正在大喊,可惜喊什麼他卻聽不見,撲通一聲朝地上摔去,頓時一動不動。 在王薄眼中,血鷹鄒徒的鼻孔中突然鮮血長流,任憑自己喊叫無毫不回應,接著馬上倒在地上,王薄數步跨到鄒徒身邊,將鄒徒身體扶起,手放在鄒徒鼻間一試,鄒徒的呼吸已經若有若無,馬上就不行了。 王薄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厲害的毒藥,從二哥喝下第二壇時算起,只有不到一盞茶時間,二哥身體如此強壯的人竟然就不行了,他不由轉頭向凶鷹看去,只見此時孟讓的身子也擺動起來,鼻孔中血跡順流而去。 三人雖然不是親兄弟,王薄對兩人也不算太尊重,只是一起殺人放火,逍遙自在數年,多少也有感情,沒想到轉眼間只留下他一人,王薄用憤怒的目光朝盧安看去,盧安早已離開位置,正要朝廳外溜走。 「姓盧的,納命來。」王薄想也不想,操起一把單刀向盧安追去。 盧安臉色一變,揮了一下手:「上!」 盧府家丁早有準備,十人手持尖刀氣勢洶洶的朝王薄衝來,王薄面對十名盧府家丁毫不在意,單刀上下舞動,凡是近身的家丁都被王薄砍倒在地,轉眼之間連殺五人,還有兩人斷了手臂,抱著斷手躺在地上大聲呻吟,剛才熱熱鬧鬧的大廳頓時成了修羅地獄。 還剩下的三名家丁望著這個殺人如切菜的清秀年青人哆嗦起來,本來眾人只是對另外兩人有顧忌,那些家丁聽到兩人已毒倒只剩下王薄時,還以為王薄好對付,沒想到這個年青人更狠。 又是滴嗒,滴嗒的聲音傳來,一名家丁下身盡濕,尿液控制不住噴了出來,王薄眼中厭惡的目光閃動,用腳從地上挑起一把家丁使用的尖刀,手一甩,尖刀呼嘯著向那名嚇出尿來的家丁飛去。 「啊!」那名家丁發出一聲慘叫,砰的一聲倒地,尖刀正插在那名家丁的心臟位置。 「惡魔!」另外兩名家丁反應過來,撒腿朝外面狂奔,王薄毫不在意,腳尖往地上連挑,又是兩把尖刀飛到了王薄手上,王薄左右一甩,尖刀如離弦之箭一樣飛向兩人,在他們剛要出門時追上了他們。 「噗,噗」兩聲傳來,兩人只覺得背上一疼,接著身體發軟,倚著門框倒了下去,王薄看也不看的從他們旁邊經過,向盧安追去。 從王薄抽刀連殺三人時,盧安就知道今天栽了,即使加上他依然不是對手,當機立斷,馬上向大門外逃去,只要逃出門外大聲喊叫引來村民,他就得救了,至於如何斷後,那是以後的事,眼下先保命再說。 盧安用力的板著門栓,心中急的要命,這該死的大門,怎麼這麼難打開,要落三道門栓幹嗎,若是落一道,豈不是早打開了,他卻忘了,正是他自己的吩咐,才會落三道門栓,盧安越急,門栓越不容易打開,王薄出去時,只看到盧安向猴子一樣上竄下跳,最上面的那道門栓卻還沒有打開。 「要不要幫忙?」 聽到這個聲音,盧安身體一僵,頓時停了下來,轉頭望著渾身殺氣的王薄,不知該回答要,還是不要? 第七十章 追兇 砰!砰!開門,快開門!」一個炸雷般的聲音在青州起,現在正是深夜,附近許多熟睡之人一下子被吵醒,嘴中不由罵罵咧咧,翻了一個身重新睡去。 房彥謙也被敲門聲和喊聲吵醒,從床上一躍而起,手忙腳亂穿好衣服後,連忙向門外走去,邊走邊問道:「什麼事?」 大門已經被家丁打開,剛才使勁拍門之人閃了進來,見到房彥謙連忙道:「大人,不好,出事了,出大事。」 「別急,你慢慢說。」房彥謙認出了此人正是他派出去臨視盧家莊院的青州府捕快牛捕頭,心中格登一下,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全死了,大人,盧家村全死了。」 「胡說什麼,什麼全死了。」房彥謙眉頭大皺,盧家村二百多戶,近千人,怎麼可能全死了。 牛捕頭才發現自己口誤,連忙改口:「大人,是盧家莊院裡的人全死了。」 「走,帶本官去看看。」 房彥謙當即只帶了數名護衛就吩咐出城,若是平時,入夜之後除了有刺史行文,否則誰也不能開啟城門,只是自從房彥謙得到刺客可能和盧家有關係的信息後,韋藝重新對房彥謙委予重任,司馬本來就有執掌軍紀和執法的權力,如今房彥謙更是掌握了外派的過半兵馬,晚上隨時可以進出,倒也不必勞煩刺史府。 盧家村離青州城近二十里,待房彥謙帶著人趕到盧家村時,天色已經微亮。昨夜村中連出十餘條人命。盧家村的人嚇得不清,也有一些膽大之人圍在盧家莊院門外對裡面指指點點,村中的十餘名衙役已經封死了現場。 「大人。大人。」見到房彥謙過來,守在盧家莊院地衙役紛紛行禮。 房彥謙顧不得對衙役詢問,馬上推開門走了進去,頓時一股濃濃地血腥味傳來。 「大人,裡面請!」牛捕頭作了一個請的動作。 房彥謙通知院子,在衙役捕快的引導下大步走進正廳。看到眼前地情景頓時驚呆了,廳中到處是屍體橫陳,整個地上淌滿了鮮血,最為殘忍的有一人成大字形懸掛在牆上,支持此人體重的四把尖刀,這四把尖刀分別刺穿了牆上之人的四肢,將人牢牢的盯到牆上,能用尖刀插入牆體支持一個的重量。可見兇手力量多麼大。 房彥謙檢查了一下,此人除了四肢傷勢外,別無傷痕,很有可能是因為流血過多而死。見到房彥謙目不轉眼地盯著牆上之人,牛捕頭等衙役暗暗佩服。要知道驟然見過這麼多的屍體,而且手段如此殘忍,就是一些與屍體打過交道的午作也忍不住嘔吐,這個房司馬文人出身,倒是膽氣過人。 「大人,此人就是莊院的負責人盧安,我們發現他時屍體還有溫熱,只是已經死了,就沒有取下來。」牛捕頭解釋道。 離開盧安的屍體,房彥謙的眼光重新掃視整個大廳,大廳中間的桌椅已經歪倒在一邊,地上還有一隻啃了一半的烤全羊,羊身上沾滿血跡,旁邊兩隻酒甕已經摔碎,地上還有酒水地痕跡,不過,現在已經乾枯,數了數,地上還有四隻酒碗。 房彥謙腦中不由現出一幅情景,昨夜盧安和其餘三人正坐在廳中,大碗喝著美酒,吃著烤羊肉,突然往外面衝進一隊凶人,盧家家丁奮起反抗,卻完全不是對手,最後對方將家丁全部殺死後,又對盧安折磨一通,等盧安快要斷氣後才離去。 不對,房彥謙又打量了一下房中的屍體,才發現一具屍體與眾不同,這具屍體單獨倒臥在離桌子不遠的地方,雖然也穿著家丁的衣服,卻看不到傷痕,而且雙手特別粗壯有力,房彥謙將身體蹲下,摸了摸那人地手掌,大拇指和食指長著厚厚的老繭,其餘地方卻光滑無比,根本不像一雙家丁地手,反而更像是一個長期手握兵器的士兵。 房彥謙對這具屍體頓時大感興趣,吩咐道:「把他翻轉過來。」 兩名衙役強忍噁心,將此人翻轉過來,此人面色平靜,嘴上還帶有油膩和羊肉的碎肉,除了鼻孔中有血跡,並無其他可疑之處,房彥謙用手沾了一點血跡放在鼻間聞了一下,除了血腥氣和酒味什麼也聞不出來。 不過,有這些已經夠了,房彥謙修正了自己的判斷,昨夜盧安與三人一起飲酒吃肉,突然間一人鼻孔流血倒去,別外兩人發現盧安在酒中下毒,於是奮起反抗,不但將盧的家丁全部殺死,出於狠意,還故意折磨了盧安一通才離去。 「牛捕頭,是誰先發現這裡出了事?」 「大人,正是本村村正。」 「把他找來。」 「是。」 快被找了過來,是一個六十來歲的老人,此刻老人雙顫,抬著頭不敢看地上的屍體。 「老人家,你是如何發現盧家出事的?」房彥謙盡量放輕聲音,生怕這個老人再受到驚嚇。 「回大人,小老兒就住在附近,快要睡下時突然聽到盧家大院傳來慘叫聲,小老兒聽出是盧少爺的聲音,彷彿受到極大痛苦一般,本來小老兒想查看,只是盧少爺的叫聲讓小老兒害怕,小老兒實在是沒有勇氣,等盧少爺叫聲停了好久,小老兒才斗膽過來,只見盧家大門闖開,進來時就發現成這樣,差點把小老兒駭死,連忙通知官爺。」 「這麼說你沒有見到過兇手了?」 「沒有。」 「好,你下去吧。」雖然從村正那裡沒有得到什麼東西,房彥謙並沒有失望:「通知下去,兇手走不了多遠,以盧家村為中心,搜索方圓二十里內穿著盧府家丁衣服的兩名男子,尤其是不可以放過藥店和有郎中之地,兇手很有可能中毒,派人通報刺史府,刺客已經露面,讓刺史大人速速派兵增派。」 — 「是!」數名親兵大步離開,不一會兒,外面傳來「潑刺,潑刺。」的馬蹄聲,房彥謙的親兵已按他的吩咐出發。 房彥謙的命令讓幾名捕快面面相覷,那位牛捕頭忍不住發問:「大人,你怎麼知道兇手是兩人,而且他們會穿著盧家家丁的服飾。」 「諾,就是他告訴本官的。」房彥謙指了指血鷹的屍體道:「其實兇手是三人,此人是兇手同夥,只是已死在這裡,那麼自然剩下二人了,為什麼穿家丁的衣服,本官也是從他身上看出來的。」 至於為什麼說那三人就是刺殺太子的刺客,當然是因為早先的懷疑,不過,盧家勢力雄厚,在沒有找到真憑實據之前,房彥謙自然不會亂嚷。 盧恫一大早就起身,正在花園中打拳,像他這樣年齡的人就是想睡懶覺也睡不著,他今天的精神很好,主要是心中高興,盧家後繼有人,孫子盧重昨天所獻之計大可一試。 「老爺,老爺,不好了。」盧剛剛要收拳,門外一人大喊大叫闖了進來。 盧恫已聽到是盧府總管盧富貴的聲音,心中詫異萬分,喝道:「慌什麼,你不是和孫少爺一起辦事去了嗎?」 盧富貴大口大口的喘氣:「老爺,我……我……我和孫少爺剛剛出城,哪知身後突然出現數百兵馬,見到孫少爺,一個軍官告訴我們,我們在西北盧家村的莊院出了命案,少爺必須協助他們調查,謀取說完,他們馬上就裹著孫少爺前往盧家村,孫少爺無奈,只得打發小的回來向老爺匯報。」 「命案。」盧大驚,長白三鷹正在城西北的盧家莊,若是讓官府抓到三人,萬事皆休:「你可知道出了什麼命案,死了多少人?」 盧富貴卻是搖了搖頭,他只是從官兵口中得到一鱗半爪的信息,哪知道詳情。 「快,馬上派人趕到盧家莊,將哪裡的詳細情況弄過來,並派人盯緊刺史府,刺史府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回報。」 「遵令。」盧富貴連忙跑了下去。 盧恫待在原地發呆,心中對盧安大罵,怎麼會弄出人命,還讓官府知曉,他根本想不到盧安已經死了。 「來人,來人。」盧向外大叫。 數名家丁連忙應聲而入:「老爺,有什麼吩咐?」 「去,把大少爺叫過來。」 「是。」家丁下去後不久,盧藏連忙來到父親身邊,恭敬的道:「父親呼喚孩兒可有何事?」 「你馬上準備五百兩黃金送給房府。」 盧藏駭了一大跳,五百兩黃金可不是小數目,價值在萬貫以上,盧家這樣的家族一次性拿出如此多的黃金也是一件極為肉疼之事:「父親,為何突然要送給房府如此多的黃金?」 盧恫將剛才管家盧富貴匯報的事一說,盧藏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語:「這可如何是好?」 盧恫臉上現出厭惡之色,這個兒子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如今孫子被官軍帶走,自己就是想找一個人商量都不行,他腦海中不由想起了堂叔盧詢,只是馬上將盧詢排出腦海,自己可不能將把柄送到盧詢手上。 第七十一章燙手的黃金 到刺客出現的消息,韋藝大喜,恨不得將全部兵力派 他已經耽擱了三分之一的時間,太子雖然沒有催,只是那股無形的壓力差點讓他喘不過氣來,每天去見太子時都不免戰戰兢兢。 只是韋藝還是高興的太早了一點,青州城出動一千兵馬,將盧家村附近翻了一個地朝天,不要說方圓二十里,就是三十里都搜了一個遍,結果直到天黑,那二名刺客的影子都沒有找到,彷彿他們突然之間消失了一樣。 「微臣無能,請殿下責罰。」韋藝和房彥謙兩人低著頭,兩人一臉的沮喪,伏在地上向楊勇請罪。 「起來吧,房卿從昨夜便開始忙碌了一整天,沒有功勞也是苦勞,再說你能短短時間就確認兇手的身份,將案情推理出來已是難得,本宮並非不通情理,罰你們做什麼,起來吧,都起來。」 「謝殿下!」兩人連忙起身,臉上還是一臉羞愧之色。 若沒有這三名刺客,楊勇在青州十餘天,早已完成了對青州農事的瞭解,青州之行差不多就應該完成,而現在卻只能待在刺史府中,雖然護衛們收集了十餘種以前沒有的植物種子,對青州的農業技術也瞭解的差不多,只是楊勇這些天連自由外出都不成,對於這三名刺客,楊勇自然是心中暗恨,巴不得越早抓到越好。至於牽連到的盧家,到時也可以一併剷除。 「房愛卿,你說搜遍了周圍三十里都沒有見到兩名刺客的蹤影,有沒有可能他們已經離開了青州?」 「回殿下。絕無可能。」 「哦。這麼肯定?」 「是,微臣已算過刺客離開的時間,刺客殺人後逃脫差不多在子丑時分。而辰時天就已經大亮,中間不到三個時辰,即使刺客不眠不休趕路,在黑暗中也走不出三十里,天亮之後刺客就必須找到地方潛伏,否則很快就會被人發現。」房彥謙肯定地道。 「那這麼說刺客一定在房愛卿所搜尋地區域。為何連一點線索都找不到,是否有什麼死角沒有搜尋?」 「是啊,房大人,你仔細想想,可還剩下什麼死角?是否有大戶人家的莊院拒絕府兵搜查」韋藝也連忙插嘴,今天他讓房彥謙全面負責對刺客的搜捕,出動上千人卻無功而返,害得他空歡喜一場。心中老大不痛快。 「回大人,這些地方倒是有幾家大戶人家地宅子,不過,聽說是搜查行刺太子的刺客。倒也無人敢阻攔。」 「這就怪了,難道那兩名刺客會上天入地不成。你再好好想想,可有什麼地方遺漏?」 「是。」房彥謙只得冥思苦想,無奈委實想不出還有什麼地方可以藏人,若是在青州西南方向找不到人還有情可原,畢竟西南方向山多,容易藏人,可是西北圍繞著盧家村附近的地形卻是平地,除了有幾片林子外實在沒有多少地方可以藏人。 見到房彥謙臉已憋得通紅,眼中還有紅紅的血絲,楊勇揮了一下 手:「算了,房卿也忙了一天多時間,先下去休息,明日繼續搜尋。」 「是,多謝殿下。」兩人連忙告退。 房彥謙悶悶不樂的回到家中,腦中還在盤算著今日的搜查是否有遺漏之處,只是剛進家門就聽到有人大叫:「二弟,你可回來了。」 房彥謙抬頭一看,正是他大哥,房氏現任族長房彥洵,連忙長鞠一躬:「小弟拜見大哥。」 房彥洵呵呵一笑:「二弟不必如此多禮,你現在已是青州司馬,大哥可不敢當你一拜,否則若有人參你失了官威,大哥地罪過就大了。」 「長兄如父,何況彥謙是大哥一手拉扯大,誰敢胡亂彈駭?」房彥謙正色的道。 房彥謙七歲喪父,自幼由房彥洵拉扯大,對於這個大哥,房彥謙確實是如父親般尊敬,即使是在他當上青州司馬時也是如此。 「好,好,那就不說這些了,今天是有一件高興之事,愚兄特地一直等著二弟回來慶賀。」房彥洵撫鬚大笑。 「大哥,有什麼事值得這麼高興,讓大哥等到現在?」房彥謙正值愁眉不展之時,聽到房彥洵之語,不由大為驚訝。 「抬上來。」房彥洵向門外喊了一聲,兩名家丁吃力的抬著一個大木箱子進來,輕輕將箱子放在廳中的桌上,桌子彷彿都往下一沉,房彥洵揮手讓兩名家丁出去後,才得意洋洋的將箱子一下掀開,剎那間,箱中發出一片片黃燦燦的金黃之色。 房彥謙看得呆了,房氏在青州雖然算是大族,只是傾盡全力也不一定能夠拿出這麼多黃金: 「哪來的,當然是別人送地,二弟,你猜猜是誰送來的。」 「不會是盧家吧?」 「正是盧家。」房彥洵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二弟一下子就猜到他們家,想那盧家平日一幅青州第一的樣子,除了王家,顏家廖廖數 家,誰也不放在眼中,沒想到這次竟然低聲下氣的求到我房家,而且一出手就是五百兩黃金,好大地手筆。」 房彥謙臉色難看之極:「大哥,不行,這黃金不能收,趕快給盧家退回去。」 「退回去,二弟,你是不是有毛病,誰和錢有愁,這可是五百兩黃金,你知道五百兩黃金能做多少事,房家一年所有收入加起來也抵不上一百兩黃金,這可是房家整整五年的收入,再說盧家所求也不過分,而且說不定還能幫上二弟之忙。」 「大哥,盧家所求何事?」 「也沒啥大事,就是昨夜盧家村發生地血案讓盧恫非常憤怒,他聽說官軍今日尋找不果。主動請求明天出動所有家丁協助官軍尋找刺客。我 不是什麼大事,就替二弟答應了。「 「大哥,你答應了?」房彥謙聽得慘然一笑:「大哥。你好糊塗,既然不是大事,你可知道盧恫為什麼要花費五百金相求?」 「這……這,或許是盧恫覺得盧家死了人,他要盡快將兇手抓到報仇。」房彥洵遲疑起來,今日盧 親自帶著黃金過來。一下子就耀花了房彥謙的眼,樂呵了半天,根本沒有仔細考慮過,若說是報仇,盧安又不是盧家什麼重要人物,值得用五百兩黃金來為他報仇嗎,要知道,即使是盧家將盧家村所有良田賣了都值不了五百金。 房彥洵能當上房家族長自然也不會是蠢人。只是財迷心竅而已,此刻得到弟弟地提醒,頓時反應過來,上面辨解地話連他也不相信。 「二弟。那你說盧家這是何意?」 「大哥可知,今天所尋的兩名刺客很有可能就是行刺太子之人?」 房彥洵茫然的點了點頭:「我知道。可是盧家此舉也是一番好 事……難道,難道,盧家與刺客有關聯?」房彥洵地臉頓時白成一片。 「我昨夜查看過現場,裡面死的一人已經證實是刺客,雙方更像是一場火拚,起因很有可能就是盧家想滅口,只是露出馬腳,刺客只有一人身死,別外兩人奮起反擊,反而將盧家莊的人殺了一個精光,這次盧家出五百金只交換這個條件,多半是想藉著機會先一步找到刺客再行滅口。」 — 房彥洵頓時嚇得癱在地上,面如死灰,盧家和刺客勾結,那自己收了盧家五百金,豈不是也和刺客沾上了。 房彥謙默然半響,大哥已收入了對方的黃金,又答應發對方的事,此時就是想退回去只要盧家不收也毫無辦法,難道自己要把大哥送上死路。 「大哥,你先回去,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講起收過盧家黃金之事。」 「那這黃金怎麼辦?」房彥洵指了指白天還讓他興奮了一天的箱 子,此時這個箱子卻成了燙手之物。 「大哥不用管,如今只好由我向太子請罪,太子性情寬厚,或許不會怪罪。」房彥謙無奈地道。 「二弟,不可,你可是房家唯一為官之人,房家可以沒有我這個族長卻不能沒有你,要去也是大哥去,有什麼罪責大哥一力承擔。」房彥洵雖然害怕,卻不肯讓自己兄弟擔當罪責。 「爹爹回來了。」正當兩人相互推讓著時,一個睡眼惺忪的男孩向房彥謙飛奔而來。 房彥謙一把將小男孩抱起,憐愛道:「玄齡,你怎麼起來了?」 「我聽到爹爹的聲音就醒了,爹爹,你今天抓到了壞人嗎?」房玄齡奶聲奶聲的道,日後號稱房謀杜斷的房玄齡此刻不過是四五歲的幼 童。 房彥謙搖了搖頭:「爹爹無能,沒能找到壞人?」 「哦。」聽到房彥謙的回答,房玄齡臉上現出失望之色,父親在他心目中,一直是無所不能,今天聽到父親出去抓賊,房玄齡一直等著不肯去睡,就是想讓父親和他講講抓賊的情況。 一個二十多歲地艷麗少婦從內堂走了出來,張嘴微笑:「大伯,夫君辛苦了。」看著桌子突然多出來的整箱黃金,少婦臉上也露出驚訝之色,只是很快恢復正常,從房彥謙手上接過房玄齡,少婦又重新裊裊的走進了內室。 現在已是半夜,房彥謙沒有回來之前,少婦也不便留在廳中,只是見到兒子出來才跟著出來,她尚且不知道如今房家正遭遇一場危機。 房彥洵望了望弟媳離去的背影,道:「二弟,你說太子性情寬厚,大哥倒不見得,聽說太子一路行來,已殺了數個國公,刺史,太守,何況你是一個小小地司馬,嬌妻稚子,你如何可以有閃失,你還是現在就將大哥綁去吧。」 房彥謙痛苦的搖了搖頭:「不行,大哥,此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明日會帶著黃金交給太子,只要我能盡快抓到兩名刺客,太子當不會怪 罪。」 「唉。」房彥洵歎了一口氣,為自己地貪心後悔不已。 青州城內北坊一戶普通人家家中,房屋的主人一家四口已被五花大綁,嘴裡都塞上了破布坐在廳中,他們連聲也出不了,臉上全是驚恐之色,在他們對面床上,一名清秀的年青男子正在給床上躺著的人餵水,只是餵了數口,床上之人突然大聲咳嗽起來,接著一縷鮮血流到碗裡,頓時將半碗清水染成紅彤彤的顏色。 青年男子連忙將手中的碗丟下,輕輕的替床上之人捶背,不停的呼喚:「大哥,大哥……」 這兩人自然就是王蒲與孟讓兩人了,王薄在殺了盧安後,將孟讓扶起,孟讓喝的酒比血鷹鄒徒要少很多,所以血鷹一下子就死了,而孟讓卻還活著。 王薄深知盧家堡的事瞞不了多久,天一亮就會將官兵引來,他素性取了藏在地窖中的兵器,又換過乾淨的衣服,才扶著孟讓向城中出發,扶著孟讓連夜走了二十里,剛好在城門剛開時混了進去。 房彥謙一心在盧家村三十里範圍內搜尋,卻萬萬沒有想到王薄竟然敢躲到青州城裡,而青州城只離盧家村二十里,自然是忙了一天什麼也沒有找到。 王薄混入城中,不光是為了躲避搜捕,還有向盧家報復之意,王薄相信盧安的行為一定是得到盧恫那個老混蛋的示意,長白三鷹一向橫行無忌,何曾吃過這麼大的虧,在路上,王薄就一遍一遍的發誓,一定要殺了盧恫。若不是孟讓的毒拖住了他,說不定今天他就殺向盧府去了。 第七十二章 火燒 薄躲在青州城兩天後,孟讓終於不行了,盧安下的毒雖然孟讓身體壯實,但在沒有郎中,又有沒有藥物的情況下,孟讓最終還是沒有抵抗毒素的侵害,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看著孟讓嚥氣,王薄心中不由淒涼起來,當初若不是打著回中原過富貴太平日子的主意,長白三鷹何等逍遙自在,又怎會身死。 對著孟讓的屍體拜了數拜,王薄找來一床棉被將孟讓的屍身裹了起來,把那支鐵胎弓背在背上,手持著單刀望向屋主一家四口,房主看到了王薄眼中的殺機,心中大急,只是無法反抗,只能在眼中現出哀求之色。 王薄用房主的一兒一女威脅,被迫房主這兩天替他洗衣做飯,此時卻毫不憐憫,「噗,噗。」兩刀就將房主夫婦殺死,待殺到房主只有不到十歲的一雙孩童時,王薄遲疑了一下,總算停下了刀,他以前打劫時雖然殺人如麻,到底還有一點良知,從沒有殺過孩童,此時心中自付必死,卻不想破壞以前的規矩,將兩個孩童的捆綁重新檢查了一下,確認不會短時間掙脫影響他向盧家復仇的計劃,才出門而去。 此時天色剛黑不久,街上卻沒有多少***,整個青州城都彷彿睡著了,只有一些富戶人家會在大門外點上一兩盞燈籠,照亮著這昏暗的街道。 王薄只走了數百步遠,突然聽到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從街道上傳來,他大吃一驚。連忙躲入黑暗中。剛剛躲好,一隊五人的巡邏隊就在離他十來米遠地地方經過,待巡邏隊走後。王薄才敢重新從黑暗中走出來,直奔盧府地方向而去。 盧府正是在城中心的位置,王薄雖然只來過一次,卻記得清清楚楚,一路上,王薄不知避過了多少巡邏隊。花了將近一個時辰,才來到盧府外圍,唆唆數下,從圍牆翻進了盧府。 此刻的盧府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少數幾個房間還有***,王薄小心地朝有***的地方潛去,突忽意料,一路上連一個下人都沒有看到。王薄順利接近了此刻還亮著***的盧家大廳,他透過窗戶往裡一看,頓時大喜,盧恫和他的兒子盧藏都正在裡面。父子兩人正在談話。 這兩天,青州城的官兵忙得腳不沾塵。只是全做無用功,盧家的家丁也全被發動尋找兩名刺客,同樣沒有找到兩人地蹤跡,房彥謙終於將懷疑的目光轉向城內,只是城內戶口眾多,不便大動干戈派兵搜查,只是將大半人馬調回,外鬆內緊,對城內嚴密監視,城外只派少量兵馬配後盧家的家丁繼續追查。 盧恫自然大喜,以為是五百兩黃金之功,雖然還沒有查到二人,卻也放心不少。以致於盧家家丁大部分被派出城外,此刻正是盧府空虛的時候,讓王薄毫不費力就摸了進來。 見到盧恫,王薄哪還忍耐得住,一把將大門踢開,盧恫正在和兒子談話,聽到響聲頓時一驚,見到王薄手持弓箭闖入更是嚇出一條冷汗:「王壯士,你怎會到此?」 「盧老匹夫,你毒害我兄弟,受死吧。」 「不是我……」盧恫正要解釋,王薄已經彎弓搭箭,「咻」的一聲,一支長箭向盧恫飛了過來。 盧恫一把拉過正驚得不知所措的盧藏擋在自己胸前,只聽「噗」的一聲,長箭插入盧藏前胸,一縷黑色的鮮血從盧藏胸前飛濺而去,盧藏睜大著眼睛,轉頭望著自己地父親,彷彿不相信自己父親會做出如此之事,張了張嘴,發出呵呵數聲,一頭栽倒在地。 看到兒子死去時責怪自己的眼神,盧恫心中微微有一點內疚,不過想到王薄的威脅,盧恫還是連看也沒有看兒子一眼,馬上滾到一張桌子底下,接著用腳在牆上一踢,扎扎數聲響動,牆上頓時露出一個大洞,盧想也不想,一頭鑽了進來,牆上又扎扎響動,剛才的洞口頓時不見。 王薄大驚,沒有想到會有這等變化,待他再要射箭時已經晚了一步,地一聲,長箭插在牆上,顫尾不已,剛才的洞口已經合攏了起來。王薄撲近剛才盧消失地地方仔細尋找,卻沒有發現機括所在,王薄頓時大怒,取出單刀,直接在牆上撬起來。 只是這牆卻是青磚所做,堅硬無比,他只取出數塊青磚,外面已傳來一陣喧鬧時,同時一片火光逼近,卻是盧府家丁聽 過來查看。 那些家丁看到王薄正在撬牆,而他身邊還躺著一個中箭之人,怔了一下,有人看得清楚,喊道:「是少爺,那人殺了少爺。」 此人一喊,家丁們不再猶豫,七八個人手持著木杖,棍子等物衝了進來,王薄放下撬牆的努力,盧恫既然進了暗道,肯定不止一個出口,等他撬開,盧恫早走了,冷笑一聲,長白三鷹豈是這些小魚小蝦也能欺負,轉頭向衝進來的家丁反向衝過去。 「鐺,鐺,鐺。」王薄的單刀上下舞動,第一刀先削斷七人手上的木杖,棍子等物,等這些人望著自己半截的兵器發呆時,一陣噗噗聲音傳來,七條手臂幾乎是同是飛向半空,接著那些家丁才感到了疼痛,一個個抱著斷臂在地上打起滾來。 王薄為了先聲奪人,故意沒有殺人,而是砍斷了家丁們手持兵器的手臂,其餘家丁果然大駭,一個個拚命退出廳中,眨眼間,大廳中只剩下王薄還有七名已經掉了一條手臂的家丁。 「快,快報官。」盧府總管盧富貴在人群中大喊起來。 「對,對,報官。」得到盧富貴的提醒,家丁們都恍然大悟,裡面那人簡直是殺神,同伴的呻吟聲就在耳中迴響,誰也不敢再衝進去,報官無疑是最穩妥之事。 幾名家丁正要向府外走去,突然一聲大喊傳來:「不准報官。」 眾人一聽那聲音頓時有了主心骨,一個個叫了起來:「老爺!老爺!」 — 來的正是盧恫,他此時頗為狼狽,身上衣服有幾處已經破爛,還沾了不少灰塵,以前一張總是帶著微笑的臉也變得剎白起來。 「給我包圍起來,別讓這個賊人跑了。」 此時整個盧府基本上都被驚動,雖然派出了數百人馬到城外,可是盧府家丁集起來還有一百多人,而且這些人不再是手持木棍,大多數人手中持著的是單刀,長槍,槊,最差的也是一把尖刀,甚至還有十名弓箭手。 所謂人多膽大,聽到盧恫的吩咐,這些人重新振作精神,點起火把,四面將王薄所在的大廳圍住,那十名弓箭手還不停的朝廳中射箭。 王薄並沒有在開始時衝出來,並不是怕了這些家丁,只是在等侍盧出現,好一箭將盧恫射死,沒想到盧府實力如此強大,現在倒是讓自己陷入危急當中。 「咻!咻!」無數的箭支在廳中飛舞,這些人絲毫不顧及廳中七名受傷的家丁,這些家丁充其量是低級角色,盧府的弓箭手比家丁們高上數等,自然不會在意家丁的死傷,王薄最強也不可能是三頭六臂,面對著十張強弓,只能東躲西藏,好在廳中有不少桌椅可供王薄選擇才沒有受傷,而那七名家丁則沒有那麼幸運,不一會兒,每人身人都落了數支長箭,倒是替他們解除了痛苦。 王薄在躲閃時趁機用桌椅將大門擋住,外面的弓手沒有了目標,只得停止了射箭,一個個望向盧恫。 盧恫咬著牙,狠狠的道:「攻,攻進去。」 後面過來的家丁沒有見到先前七名家丁的慘狀,或許見到了也認為自己不會如此無用,數人排著隊列手持長槍氣勢洶洶的闖了進去,只是用腳踢開擋在門口的桌椅時,一段匹練般的刀光從門後劃過,前面數名家丁的腦袋已經掉到了地上,咕咚,咕咚的打滾,後面的家丁頓時嚇了一跳,退了下去。 「開門,快開門。」 盧府的大門被捶得咚咚作響,一名家丁連忙向盧恫回報:「老爺,官軍來了。」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更是退得遠遠的,這個賊人如此厲害,等官軍來抓豈不是更好。 盧恫咬了咬牙,命令道:「點火,把這座樓燒了。」 什麼?眾人面面相覷,還以為老爺瘋了,這可是盧家正廳,後面還連著一排的房屋,一旦燒起來可不得了。 「聽到了嗎,放火,把樓燒了。」盧恫又重複了一遍。 第七十三章 抓捕 軍就在外面,如果讓王薄落到官軍手中,盧家就徹底盧家數百口的安危,區區一座樓又算什麼,在盧恫的催促下,家丁們將火把投入樓中,很快,這座樓就開始多處冒煙。 「快開門,快開門。」門外的官軍將府門拍得震天般作響,盧府看門幾名家丁沒得盧恫的命令,只得硬著頭皮不理睬。 「卡嚓」一聲大響,盧府的大門被官軍用撞木撞開,數百名官軍湧進了盧府,走在最前頭的正是現任青州司馬的房彥謙,看到有樓冒煙,房彥謙想也不想的吩咐:「快,救火!」 盧恫看到官兵進來時心中本來一驚,見是房彥謙帶隊,鬆了一口氣,連忙高聲大叫:「慢,不要救!」 只是那些進來的官兵早已得到房彥謙的吩咐,根本不理會盧恫,將還想放火的家丁驅散開,從井中提來井水,向正在冒火的大樓澆去,眼看著數處起火的地方已經熄滅,盧恫連忙靠近房彥謙,道:「大人,樓中藏著窮凶極惡的賊人,連犬子也喪身在賊人的手下,老夫寧願燒了樓也不願賊人逃脫,還望大人不要理會。」 「盧老爺放心,有數百官軍在此,賊人逃脫不了。」 盧恫心道正是有數百官兵在,我才要燒房,眼見過不了多久官兵就能把火滅了,盧恫連忙壓低聲音:「房大人,老夫對賊人恨之入骨,即使賠上房屋也要將賊人活活燒死,若大人肯成全。老夫願再奉上五百兩黃金。」 房彥謙似笑非笑的看著盧恫。臉上陡變:「來了,盧恫妄圖行賄本官,拿下。」 「是。」兩名親兵從房彥謙身後出來。將盧雙手反綁,捆了起來。盧大急,連忙大喊:「房大人,你這是何意?」 房彥謙冷冷的看站盧恫:「何意?盧老爺,你心裡自己清楚。」 盧恫剎時驚出一身冷汗,待被房彥謙地親兵反扭著雙手才醒悟過來。掙扎著道:「房大人,你真要和我們盧家作對麼?」 房彥謙向盧恫拱了拱手:「盧老爺,不是本官與你作對,是你與太子殿下作對,與朝庭作對,帶走。」 看到自己地族長突然被官兵抓了起來,盧府的其他族人和家丁頓時不知所措,若是家兵都在。這二百來名官兵還真不放在盧家眼中,此刻盧家只有一百多人,如何是官兵對手,何況孫少爺在城外。少爺已經死了,老爺被抓。也沒有誰敢下令反抗,在房彥謙命令他們繳械後,一個個都放下了兵器。 經過官兵奮力救火,剛才快要燃燒起來大火已經撲滅,只剩下一下零星的火頭,不過,大廳中到處是煙霧和水蒸汽,又加上是黑夜,整個大廳都朦朧不清,官兵一時卻不好進去,只得不停地喊話:「裡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趕快出來投降。」 回答官兵的只是死一樣的寂靜,彷彿裡面根本沒有人,房彥謙皺了一下眉,心中有點擔心,若是刺客死了就麻煩了。 自從在城外一直沒有搜到刺客的蹤影后,房彥謙就猜到刺客躲到城中,如果盧家莊雙方是內訌的話,刺客死了一人一定會找盧家麻煩,房彥謙一方面加緊城中地巡查,另一方面又在盧家附近布下重兵,今夜才會以如此快的速度趕到。 「進去五人搜查。」 「是。」一伍府兵在司馬大人的吩咐下,試探著從正門進入,只是剛剛踏入大門,為首的小伍長已經聽到一陣刀風直向他的腦門劃來,小伍長嚇得一機伶,只得就地一滾,才躲了過去,一摸自己的頭髮,頭上頓時冒出一層冷汗,他的頭髮已經削去一層,差一點就到了頭皮。 「噗。」見自己長官受到襲擊,小伍長後面的四名士兵長槍一起向前刺去,感覺紮了一個空,只是在地上濺起了不少灰塵,更是將他們整個視線擋住,只能一起退了出來。 「大人,刺客藏在裡面太過危險,不如用弓箭吧。」一名折衝校尉向房彥謙建議道。 兩百名官軍中有五十名弓箭手,若讓他們對著裡面射擊,過不了幾輪,恐怕裡面所有人都會被射成刺蝟。 房彥謙不知另一人已死,還以為裡面是二名刺客,依然不敢冒險,若是刺客都死了,誰能 家。 — 「等著,耗到天亮,要活地。」 「是!」 若房彥謙知道刺客手中有弓箭,恐怕不會下這樣的命令,在盧恫放火燒房時,王薄本來想不顧一切闖出去,只是官兵的突然來到卻使形勢改變,王薄只得重新躲起來,他相信,無論是誰要抓他都要付出代價。 官兵停止進攻,卻讓王薄有了思考的時間,他摸了摸腰間地箭壺,裡面還有十一支長箭,外面二百名官兵,就是能一箭射一人,他也絕闖不出去,更大的可能是只要自己一射箭,引得外面官軍地反擊,在這樣狹窄的空間內,他絕躲不過密集的箭雨。若是如此,自己死了倒是便宜盧家。 房彥謙下令將盧恫抓起來時,正值官兵搬水救火,聲音太雜,王薄躲在裡面並沒有發現,現在想起來卻不甘心,既然自己反正要死,不如拉盧家一起死,他將弓箭往地上一丟,空著手走了出去。 王薄的動靜很快就被官兵發現,看著王薄出來,一齊用兵器對準了他。 「各位軍爺,別緊張,我投降。」王薄攤了一下空手,還向官軍開了一個玩笑。 數名官軍很快將王薄捆住,把他押到房彥謙的身邊,看著王薄清秀的面容,房彥謙差點不相信眼前之人是刺客,不過,王薄的回答卻讓他放下心來,王薄不但承認了自己就是當日行刺太子之人,還指出是受盧家之托。 房彥謙對王薄的話半信半疑,又指揮官軍進房搜查了一遍,見和王薄所說一模一樣,才放下心來,只要再找到另一名刺客的屍體,那行刺太子的案件就算圓滿告破。 孟讓的屍體並不難找,花了半個時辰,官兵已在北城找到了那一家人,將那兩名孩子解救了出來,可惜他們的父母卻已死於非命。 楊勇天亮後剛起床就得到消息,刺客已經抓住了,昔日尋刺的三名刺客只剩下一名,這名刺客已經招供,他們正是受盧家所請。 那還有什麼話說,楊勇一下令下,青州府的官兵頓時出動,將還在城外尋找刺客的盧家所有家丁都抓捕起來,盧家有數人看到不對勁還想反抗,馬上被早有準備的官軍格殺當場,所有人頓時都不敢亂動,乖乖被官軍抓捕。 當天下午,上千名官兵將盧家城外的數百人五花大綁押入城中,頓時一下子全城轟動,誰也沒有想到在青州城內數一數二的盧家竟然會被官軍抄家,頓時議論紛紛,青州城的高門大戶更是不安,紛紛打聽盧家到底所犯何罪,許多人還等著為盧家鳴冤。 不過,一聽到盧家牽涉到刺殺太子一案中,那些高門大戶頓時噤聲,誰也不敢惹事上身。 雖然人證,物證都有,而且在官軍抄沒盧家後,還找到許多違禁的兵器,刺客所用的大弓盧家就有上百張,僅憑這一點盧家就夠抄家滅門,只是盧家牽連太廣,甚至有一位吏部侍郎,太子雖然在青州,依舊需要朝庭決斷,對於盧家的審訊起碼也要拖上數月之久。 青州盧家雖然和范陽盧家並不是一支,盧家一案依舊是天下震動,倒是讓朝庭詔令齊地大族入京之事減去了不少阻力。 沒有了刺客的虎視眈眈,楊勇頓時沒有了顧慮,換上便服,陪著雲媚兒和杏兒兩女在青州城逛了一個夠,也時也加上王瑩,對於王瑩,楊勇基本上沒有什麼惡感,接觸數天下來,倒是贏得了楊勇不少好評,王瑩不但美貌動人,而且溫柔嫻淑,知書達理,若不是怕引起獨孤氏的反感,楊勇倒是不介意後宮多增加一人,可惜楊勇深知現在還不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時候,只能打消了這個念頭。 或許是得不到的反而是最好的原因,王瑩每次過來,楊勇對她都特別客氣,讓雲媚兒,杏兒兩女經常吃醋,不過,每到了晚上三人都是大被同眠,兩女白天的醋意到了晚上就消散的無影無蹤,這段日子倒是楊勇最荒唐的日子。 第七十四章回京 青州又待了十餘天後,楊勇結束了這一次巡視,起程中間楊勇還帶著數名親信出海,登上了孫清所在的小島,這個原本荒無人煙的小島經過孫清三年的大力建設,如今島上已有二千多居民,每年大量的船隻從南方帶來甘蔗原料,經過島上加工成白糖再運出去,除去自身的發展外,每年至少替楊勇帶來百萬貫以上的利潤。 正因為有此處的銀錢支持,楊勇才從來不用為錢發愁,楊勇選擇青州為最後一站,想親自到糖島看一看也是一個原因,只是沒想到青州會發生刺殺事件,倒把時間耽擱了。 對於糖島現在的規模,楊勇很滿意,相對於第一年五百文一斤的天價,現在白糖的價格已經跌到六七十文一斤左右,通百姓能夠負擔得起,再增加產量只能將白糖的價格壓得更低,並不能增加利潤。 看過糖島後,楊勇就起程返回京城,不過,隊伍中卻增加了房彥謙和他的家人,房彥謙心思慎密,對百姓仁厚,又毫不貪財,將盧家給的五百金主動上交,讓楊勇對他大為好感,將他調入東宮,.馬。 太子洗馬為從五品,相對於六品的青州司馬升了一級,品級的增加只是一個方面,誰都知道太子洗馬這個官職,非太子親信擔任不可,連韋藝都對房彥謙表示羨慕。 在回程地路上。楊勇才知道房彥謙的兒子就叫房玄齡,自然又多了一番驚喜,小傢伙雖然只有四歲,卻已是聰明絕頂,已經能背數十首詩,認識五六百字。比楊勇護衛中的絕大數成年人都強。 一路上,楊勇多次讓房玄齡同坐在馬車中,甚至楊勇還數次與房玄齡共乘一騎,逗得小傢伙哈哈大笑,眾人對房彥謙更是羨慕,沒想到太子會如此喜歡一個四歲的小孩,雲媚兒和杏兒兩個丫頭更是又驚又喜,太子如此喜歡孩子。若是有了自己的兒子不知會多高興,她們時常摸摸自己的小腹,巴不得馬上懷上孩子。 太子儀仗隊穿州過府,並沒有再在地方停留,等回到京城時,已是開皇三年地十二月,太子回京,讓許多大臣都長舒一口氣,大隋剛立不久,太子不在京中。總讓人有不踏實的感覺,何況太子還遇到一次叛亂,一次刺殺,聽起來都讓人心驚膽戰,楊堅對於兒子的回來也是非常高興,特意派出左僕射高穎和禮部侍郎韋世康帶著百官在城外迎接。 大興城已經下過好幾次雪。整個大興城都是一片銀妝素裹,分外美麗,只是空氣卻未免寒冷了一些,讓一直等在城門口的官員不時跺腳御寒。 這次迎接太子回京的官員佔了京官中的三成左右,基本都是由各部次官領著近一半各部官員過來迎接,以一名侍郎為領頭之人,雲定興身為農學院的副院長,和各部侍郎品級相同。只是身邊只有他自己孤凌凌一人。 農學院一切都還屬於草創階段,除了他這個副院長,只有幾名大匠帶著數百小匠,雜工。自然都沒有資格過來迎接太子回京,不過,雲定興卻顯得很興奮,太子一回來,農學院就要有主心骨。 有得意的自然有失意地,吏部侍郎盧愷無疑當中最鬱悶之人,這次太子遇刺是青州盧家族長盧恫主使,偏偏他和盧恫又是堂兄弟關係,怎麼也不可能撇清關係,消息一傳到京城,以前車馬川流不息的盧府馬上變得門可羅雀,官員看他的目光也變得異樣起來。 好在審理的結果很快就下來了,盧恫爽快的承認刺殺太子之事,其中並沒有牽涉到盧愷的父親盧詢,結果當然是青州盧家直系整族被抄,盧和其孫盧重還有參與進去的盧氏家將都被處死,盧詢因為不知情,加上兒子的緣故被免於處罰,盧愷總算逃過一劫。 盧愷曾自請離職,好在皇帝對他還算信任,並沒有答應,只是原吏部尚書虞慶則因上調為尚書右僕射之職將吏部尚書讓出,盧愷本是接任吏部尚書的熱門人選,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盧大人。」 正當盧愷望著前方有點茫然失神之時,猛然聽到有人叫喚,心中大為驚訝,此時還有人和自己套近乎不成,連忙轉頭,卻見到楊素笑容滿面的站在自己面前。 「原來是青河公,下官有禮了。」楊素官拜三品,任右衛大將軍,在十二衛將軍中,僅次於皇帝胞弟,任左衛大將軍地楊爽,短短數年間,楊素由一個無足輕重的閒散六品官員一躍成為正三品的大將軍,受爵清河郡公,可見皇帝對楊素的寵信。莫說盧愷現在只是吏部侍郎,就是真當上吏部尚書,對楊素也不敢怠慢。 「盧大人何必如此多禮,素還要恭喜盧大人馬上接掌吏部。」 盧愷苦笑起來:「青河公又何必拿下官開玩笑,虞大人雖然要接掌尚書右僕射,只是下官待罪之身,無論如何,吏部尚書也輪不到下官接任。」 「那可不一定,在吏部,論資歷,論能力,又有誰比得上盧大人,何況雖然青州盧府出事,只是皇上沒有允許盧大人辭官,說明皇上依然信任盧大人,只要皇上信任,若能有人為盧大人說上幾句好話,接掌吏部並非沒有可能。」 楊素壓低聲音,臉上呈現出淡淡的笑意,盧愷頓時聽得怦然心動,楊素無疑是能在皇上身邊說得上話之人,如果能得到他的幫助,說不定丟了地吏部尚書真的會重新落到他身上,吏部在六部中本來最重,以前即使是其餘五部尚書見到盧愷都會微笑著打招乎,如今不管誰見到他。都恨不得馬上拉開距離,若說盧愷對吏部尚書之位不心動根本不可能。 不過,一想到太子,盧愷地心頓時重新冷了下去:「清河公費心了,盧家得罪了太子,雖蒙皇上恩典。沒有將下官去職為民,只是下官又怎再敢貪心吏部尚書之職。」 楊素嘴角露出一絲神秘的笑意:「盧大人,記住,你得罪的是太子,可不是皇上,皇上如今正當壯年,至少還可以執掌天下二十年,二 後太子能否接位還是一個未知數。盧大人又何必為心?」 盧愷聽得心中一驚,楊素此語可以說是大逆不道,卻是不無道理,頓時一直壓在他心上的大石彷彿輕鬆了一半,心中也變得癢起來,正待再與楊素細說,周圍突然傳來聲音:「來了,太子殿下的車駕來了。」 盧愷連忙向前望去,遠處白雪皚皚的道路上,湧起了一條黑線。隨著黑線地接近,已經可以看到前方士兵高舉著代表太子出行的十四支長戟。正在悄聲談論的官員們頓時安靜下來,伸長脖子向前看去。 「盧大人,此處不便深談,迎接太子後不妨來到敝府一敘,素掃榻恭候。」盧愷轉過頭。正微張著嘴想與楊素再說話時,楊素卻制止了他。 盧愷向四周張望了一下,雖然他和楊素兩人站在邊上,即使最近的官員離他們也有一丈以上地距離,只是已有不少官員向兩人的方向看來,對於楊素這個天子近臣和盧愷接近頗為好奇,果然不是談話之所,盧愷點了點頭。回到原位,心中卻再也沒有開始的平靜,變得激盪無比。 「殿下,快到城門了。」屈突通輕敲了一下馬車。提醒道,裡面傳來的女子嬌吟聲讓屈突通聽得面紅耳赤,只是已經可以看到大興城正門口排著地官員,屈突通卻不得不對太子出聲提醒。 此時馬車內正春色無邊,雲媚兒和杏兒兩個丫頭都衣衫半露,緊緊的挨著楊勇,一人捉住楊勇的一隻大手放在她們的前胸,任由自己嬌嫩的玉乳在楊勇手下變幻著各種形狀。 馬車寬大無比,前面盛著紅紅的木炭,讓整個馬車溫曖無比,後面鋪著錦服,三人躺在裡面無論做什麼事都完全沒有問題。 若是在以前,楊勇不至於如此荒唐,只是越接近京城,雲媚兒和杏兒兩女卻越是忐忐不安,不知該如何面對太子妃,更知道不可能再有機會和太子如此嬉戲,兩女對楊勇頓時分外癡纏,生怕回京後,楊勇就將她們冷落到一旁。 「知道了。」楊勇悶哼一聲,將雙手從兩女胸前依依不捨抽了出來,心中想到溫柔鄉果然是英雄塚,自己有著兩世記憶,只是稍一放縱就如此荒唐,難怪周宣帝會幹出這麼多出格之事。 — 聽到馬上就到城門,雲媚兒和杏兒也連忙手忙腳亂穿衣,只是她們卻得先脫下外面罩著的錦衣,換上出京時帶出來的素談衣服,免得有官員彈駭太子奢華,兩女雪白的胴體反而更加暴露在楊勇眼下,讓楊勇連嚥了幾下口水。 「參見太子殿下!」 高穎和韋世康兩人見太子車駕來到,連忙帶著前來迎接的官員躬身行禮,楊勇掀開車簾,見是高穎和韋世康兩人來迎接自己,不敢怠慢,連忙從溫曖地車中走下來,用手虛扶了一下眾人:「各位愛卿免禮。」 「謝太子殿下。」拜見完太子,級別低一點的官員連忙退到一旁,場中只留下高穎,韋世康、楊素還有各部侍郎廖廖十餘人。 高穎滿臉笑容,從衣袖中拿出一幅聖旨:「太子接旨!」 楊勇正要下跪,高穎連忙制止:「太子殿下,皇上有旨,此次太子出京辛苦,現又是冰天雪地,太子可以站著聽旨。」 楊勇卻沒有聽從高穎之言,還是正了正衣冠:「高愛卿,父皇是君,本宮依然是臣,父皇雖然體恤本宮,然國家之禮不可廢,本宮身為太子,更不能觸犯朝庭之禮,本宮還是跪著為好。」說完,楊勇已經跪了下去,這裡接近城門,人來人往,落下的大雪早已被行人踩得泥濘不堪,楊勇這麼一跪下,頓時地上的泥水將楊勇雙腿弄濕,楊勇原先乾淨的衣衫上也濺上了不少泥漿。 其他官員見到太子跪下,心中也是暗暗叫苦,他們早知皇帝有口信,讓太子免跪,本來他們也可以藉機不必跪於泥濘之中,哪知太子不領情,這麼一跪下,除了高穎,所有人都只得跟著跪了下來,剎那間,冰冷的雪水侵入這些官員地雙腿中,一個個都打了數個冷顫,越是高級的官員越是站在最中間,泥水最深,反而是一些低級官員站在邊上的緣故,有些地方雪水沒有化,短時間還可以保持腿下乾燥,不至於發冷。 楊勇掃了一下眾人臉上的神色,心中暗暗好笑,在外自己可以隨心所欲,回到了京城,楊勇知道自己又到了韜光養晦之時,在小事上若不注意,很可能就會引起皇帝的反感,這種小事由日積月累形成,自己既然有兩世記憶,自然不會再犯錯,這些人想借自己的光,那是打錯了算盤。 高穎呆了一下,心中暗暗後悔,早知如此就應該尋一個乾淨的地方讓太子接旨,也不至於將太子的衣服弄濕,只是眼下太子已經跪了下來,他唯有趕快將聖旨念完,讓太子少受一些罪才是。 聖旨並不長,大意是對太子此次出行進行一番勉勵之言,並讓太子回東宮後可以休息數日再向皇帝匯報,將聖旨念完,高穎連忙將聖旨交到楊勇手上:「殿下此行半年,行程數千里,辛苦殿下了,如今殿下總算順利回京,臣等也可以向皇上交差,還望殿下趕快換上乾淨衣裳,小心染上風寒。」 楊勇掃了一眼眾官員,見有幾人已凍得臉色發青,連忙向眾人拱了一下手:「各位,今日天寒地凍,你們過來迎接本宮,本宮心意已領,都回去吧。」 「多謝太子殿下。」一眾官員頓時如蒙大赦,顧不得客套,頓時如鳥獸散,眨眼來,過來迎接太子地官員只剩下高穎,韋世康還有一些素與東宮親近的官員。 第七十五章 謀劃 在城門口留下來的官員中以韋世康最為狼狽,他和楊站在最中間,正是雪水化後最泥濘之處,整個雙腿都已濕透,楊素得到太子吩咐,拍拍屁股就走,韋世康卻沒有這麼好命,論公,他是禮部尚書,正是迎接太子的重要官員,論私,他與太子曾在營州並肩作戰,自然不能像楊素那樣一走了之。 楊勇馬車上有不少乾淨衣服,他雖然年輕,卻不會拿自己身體開玩笑,很快在馬車裡將濕衣全部換下才重新走了出來,看到韋世康還有許多沒有回去的官員半身都已濕透,大為過意不去,吩咐道:「韋愛卿,本宮馬上就返回東宮,愛卿等人也不必相陪,都回去吧。」 韋世康穿著濕衣也確實難受,見楊勇催促再三,只得也拱了拱手:「殿下,如此微臣等人告辭了。」 在韋世康的帶領下,各個官員才陸續回去,只有雲定興留了下來,雲定興官職低微,跪在道路旁邊,雖然沾了一點積雪,倒是在腿上拍了數下就弄乾淨了,並沒有將衣服弄濕。見眾官員都陸續離開,連忙屁顛屁顛的來到楊勇身邊,開口叫道:「太子殿下!」 納了人家的女兒,眼下此人算是自己的岳父,楊勇對雲定興多少有點另眼相看:「雲愛卿,有事先回東宮再說罷。」 「是。」雲定興連忙樂滋滋的插入楊勇馬車後面。當成太子隨行一員,只是雙眼緊盯著馬車,女兒與太子同行半年,他恨不得馬上向女兒詢問上數句,到底有沒有成為太子地人。 京城卻沒有因為大雪的原因而顯得蕭條,反而更加繁華數分。已經有不少地方豪族接到朝庭詔令搬進了京城,隨著地方豪族的到來,京城人口大增,富裕也更勝從前,楊勇一路行來,都是看到行人匆匆的身影。 進了城門不久,段達策騎來到楊勇身邊,向楊勇告別。他和手下的二百騎士都是隸屬於左衛大將軍府,如今回到京城,他們護衛的任務已經完成,自然應該回左衛大將軍府覆命。 段達和這些護衛陪同楊勇半年時間,其精銳程度比起東宮千挑萬選地侍衛也只差一線,忠誠方面也算可靠,楊勇很想把這些人留在東宮,只是有借有還,再借才不難,何況在京城也不需要如此多的護衛。只得點了點頭:「段將軍,此番辛苦你們了,除死去的兄弟每人可以獲取二百貫撫恤外,其餘活著的兄弟明日可以再到東宮領取三十貫賞錢。」 「多謝太子殿下,末將代兄弟們感謝殿下厚賞。」段達眼圈有點微微發紅,此番跟隨太子出巡。雖然一路辛苦,甚至還有生命危險,可是待遇更是豐厚,若是加上這次賞賜,活著的人每人至少有五十貫收入,相當於在左衛將軍府幹上三五年,至少娶媳婦的錢是有了。 「去吧,記得代本宮向衛王問好。本宮至多數天就會到衛王府致謝。」 「末將遵令!」段達又向楊勇行了一禮,才撥轉馬頭,帶著左衛將軍府的人脫離太子隊列,「潑刺。潑刺。」的向衛王府方向而去,轉眼間,太子地護衛就少了一大半人。 望著段達等人消失的背影,楊勇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這些人回去後,必定會將自己厚待士卒的行為在左衛將軍府大力宣傳一番,日後若是再向左衛將軍府借調起人來就會順利得多。 楊素回到府上,整個雙腿都已濕透,全身濺滿泥土,顯得異常狼狽,楊約看得大吃一驚,連忙問道:「大哥,你去迎接太子,何以……何以……」 「嘿嘿,我們那位太子殿下倒真是孝順,忠心,堅持要跪在雪地上接旨,我又何能例外。」楊素冷笑回道。 楊約才知原委,哦了一聲卻無話可說,只得催促楊素道:「即如此,大哥趕快換過乾淨衣裳,當心生病。」 楊素早就覺得濕衣穿在身上異常難受,他才會顧不得和太子客套,趕緊回來,聞言轉身回自己臥室換衣,楊素下去不久,管家匆匆過來向楊約匯報:「二老爺,吏部侍郎盧大人求見。」 「吏部侍郎,可是盧愷?」楊約驚訝的問道。 「回二老爺,正是盧愷。」 「不見,不見,一個快要倒台的吏部侍郎有什麼好見的,沒得給我們楊家帶來晦氣。」楊約想也不想的拒絕。 「是。」管家見楊約拒絕,不敢多言,連忙下去,不一會兒,管家又重新苦著臉進來,向楊約報告:「回二老爺,那盧愷說是大老爺邀他過來,堅持要見到大老爺。」 「胡說,大老爺怎麼會邀他到楊府,去,把他趕走。」楊約大怒,以為盧愷是想見楊素才胡說。 「是,是,小人這就把他趕走。」楊素,楊約兄弟感情極好,如今一個是正三品的大將軍,一個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各自有自己的府第,只是楊約小時候由於調皮爬樹,被樹枝刺破了下面地陰囊,雖然救回了一條命,卻失去了男性功能,一直沒有成家,楊約多數時候都住在大將軍府,對大將軍府裡之事基本上可以作主一半,聽到楊約的喝斥,管家不敢回嘴,轉身就要下去。 「慢著,回來,盧愷身上穿著什麼樣的衣服?」 「回二老爺,盧愷一身官服,不過,下身沾滿了泥水,倒像是在泥地裡摔了一跤似的。」 聽了管家的回答,楊約心中有數,敢情盧愷也是剛剛迎接太子歸來,只是還沒有換衣就追到了大將軍府,倒極有可能當真是大哥有約,想到此,楊約連忙改口:「既然他說與大老爺有約。那就將他請進來吧。」 「是。」管家鬆了一口氣,盧愷雖 了勢地官員,好呆也是正四品地吏部侍郎,只比大將級,與二老爺平級,又言之切切是受到大老爺邀約。真要他去趕人,管家也有點膽戰心驚。如今不用趕人,最好不過。 管家下去不久,盧愷就被領了上來,看到盧愷果真全身是泥水,楊約差點忍不住發笑,這個盧愷也太心急了吧,就算大哥真與他有約。起碼也應該回家換一身衣服再來。 楊約自然體會不到盧愷這些天來度日如年的感覺,他從一個前途無量,馬上要接任吏部尚書的吏部侍郎一下子成為太子遇剌案的疑犯,雖然後來查清沒有他的事,但從同僚地目光中看,基本上定了他仕途上的死刑,日後至多在侍郎位置上庸庸碌碌到老,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會從侍郎位置上趕下來,這讓正年富力強的盧愷如何受得了。 — 楊素只是稍為一提,盧愷越想越動心。誰都知道楊素是最受皇帝信任地大臣之一,而且和皇帝隱約牽涉到親戚關係,如果楊素當真能盡心為他奔走,謀得吏部尚書之職,到時誰還敢小看他。 盧愷越想心中越熱,他本待回家換過衣裳再到大將軍府拜見楊素。只是路上想起虞慶則在這幾天就會調任尚書右僕射,到時接任吏部尚書的人選也會確認下來,他一刻也不願耽誤,顧不得換衣,馬上命令車伕調頭前往楊素府中。 如今先是在大門外吃了一個閉門羹,又見到楊約眼中的笑意,盧愷才意識到自己有點不妥,只是事到臨頭肯定不能回頭。只得向楊約拱了拱手:「少卿大人,不知大將軍可在?」 「你要找我大哥,盧大人,你穿成如此。好像不合禮議吧,若是碰到御吏,恐怕非得彈劾大人失儀不可,何況現在是冬天,盧大人就不怕凍病了身子。」 盧愷剛才心中彷彿一直有一團火燒著,此刻才意識到雙腿傳來刺骨的寒意,不由連打了數個哈欠,連鼻涕也流了出來,盧愷連忙掏出手帕將流出來地鼻涕擦掉:「少卿大人,見笑了……哈欠,哈欠。」 楊素從後面走了出來,他已經換上了便衣,看到此情景,連忙道:「盧大人來了,快,來人,把本將軍地衣服拿一套出來給盧大人換上。」 「不勞大將軍費心……哈欠」盧愷見到楊素出來,心中一喜,卻還是忍不住鼻涕長流,不由尷尬萬分。 「一套衣服而已,盧大人還是先換好再說,否則你我又如何詳談?」 「那恭敬不如從命了。」盧愷沒有再推遲,跟著走上來的一名楊府家丁下去換衣。 盧愷一下去,楊約心中頓時一肚子的疑問,向楊素埋怨道:「人人都知道盧愷沒有前途,唯恐避之不及,兄長何必把他約到家中。」 楊素微微一笑:「正因為人人都對盧愷避之不及,我才要對他拉上一把,日後若是他做了吏部尚書,就欠下我天大的人情,吏部仍六部之首,若掌握在我們手中,你想想會是什麼情景。」 楊約聳然一驚,如今兄長掌握兵權,自己是大理寺少卿,掌刑獄案件審理,若加上一個吏部,簡直可以插手朝庭任何一件事,等於一個小朝庭,又有皇帝的信任,恐怕朝中大部分官員都得仰楊家鼻息。 若能如此,當然最好,只是楊約還是有一點懷疑,要知道盧愷可是涉及到刺殺太子的案件,雖然排除了他的關係,依然會受到牽連,否則皇帝置太子於何地,他不確定的問道:「兄長,你真能替盧愷謀到吏部尚書之職?」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不能謀到,我又損失不了什麼,若是能讓盧愷當上吏部尚書,利何其大矣。」 楊約頓時佩服的五體投地:「兄長高見!」 ………… 在段達率人離開後,楊勇直接回到東宮,太子妃率著東宮臣屬自然又有一番迎接,元清兒對於楊勇一出去就是大半年頗為幽怨,尤其看到雲媚兒和杏兒兩女從馬車上下來後,露出從末有的羞答答之意,以元清兒地眼力自然看出兩女已非處子之身,心中的不舒服更甚。 看著雲清兒的臉色,楊勇心中已有數,恐怕還得先安撫一下元清兒,否則東宮夫妻失和可是大事。 此次回京,楊勇帶回來十多車從各地搜集到的動植物樣本,種子,先進的生產工具,書籍,為防雲定興先從雲媚兒身上看出端倪,引起麻煩,楊勇先行打發雲定興帶人對這些物品整理,自己則在廳中坐下,想和雲清兒先將兩女之事說清,只是剛要張嘴,李綱已帶人上來:「太子殿下,微臣有事向殿下請示。」 楊勇只得暫時停止與雲清兒談話:「愛卿有事請講。」 李綱頓時滔滔不絕講了起來,元清兒雖然是太子妃,只是管理內院,楊勇離京半年,東宮大小事務自然壓在以李綱為首的臣屬上,如今楊勇回來,許多事件都要經過楊勇過目一遍,李綱這一講,大半日仍然沒有完。 雲清兒聽得大為不耐,她半年才與楊勇相見,偏偏李綱不識趣,向楊勇沒完沒了地匯報,咳了數聲,李綱仍然毫無所覺後,雲清兒終於失去耐心,將李綱的話打斷:「李卿,太子剛回宮中,需要休息,你下去吧。」 李綱結結巴巴的道:「可是,可是……」他要說的自然是還沒有向太子匯報完。 唐令和鄒文騰等人已看出太子妃臉色不對,連忙拉了拉李綱的衣服,向楊勇和元清兒道:「殿下,太子妃,微臣等告退。」 第七十六章意外 於元清兒的那點不滿,楊勇心中自然有數,李綱等人勇隨意講了幾個小笑話就重新逗得元清兒開顏,到了晚上,兩人更是進行了一場抵死纏綿,歡好過後,元清兒頓時如一灘軟泥般沒了半分力氣,倦縮在楊勇懷中,白天的不滿早已煙消雲散。 第二天一早,楊勇睜開眼時,元清兒已經起身,坐在離床沿不遠的地方對鏡梳妝,臉上還殘留著昨夜的紅暈,嬌艷的臉上彷彿多了一層光澤,閃閃發光。 楊勇稍為一動,元清兒已經驚動,轉過頭甜甜的叫道:「殿下!」 楊勇臉上一沉:「清兒,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要叫夫君,不要叫殿下。」 元清兒輕咬了一下貝牙,臉上現出一絲苦惱之色:「可是,這不合禮儀。」 「夫妻之間講什麼禮儀,平常有那麼多人叫我殿下,早聽膩了,如果到了家裡,面對著清兒你也是一口一個殿下,那我還有什麼樂趣?」 其實兩人成婚後,元清兒對楊勇都是與夫君相稱,外人在時才稱呼殿下,只是楊勇離京半年,元清兒經常要進宮陪獨孤氏,接受了不少皇家禮儀方面的熏陶才改口,見楊勇說的嚴重,元清兒無可奈何,只得輕喊道:「夫君。」 久別勝新婚,元清兒明顯比半年前成熟了不少,想起昨晚眼前人兒的嬌柔,又聽到如此迴腸蕩氣地稱呼。楊勇心中頓時一熱,拍了拍床沿:「清兒,坐過來。」 元清兒臉上的紅暈頓時更勝數分,看到楊勇眼中射出的熱切的目光,如何不明白楊勇的意思,扭捏了一下才道:「夫君。天已大亮,該起床了,否則沒的讓下人笑話。」 「哪個下人活得不耐煩,敢笑話太子和太子妃,清兒,過來!」 楊勇口氣強硬,元清兒又扭捏了一下,才起身向床沿移了過來。只是剛一坐下就感到自己地腰被丈夫抱住,不由低聲驚呼了一聲,向床上倒下,眼前一黑,人已經進入溫暖的錦被當中,大床重新搖晃起來…… 冬日的陽光本來就遲,日上三竿,太子和太子妃卻仍沒有起床的跡象,這讓半年來一直服侍太子妃的數名丫頭進退兩難,只得守在門口。 楊勇伸了一個懶腰。從床上爬了起來,看著元清兒嬌懶無力的躺在床上,心中充滿了男人的豪氣,剛才在床上,元清兒全面退守,不但將這次外出半年的風波平息。就是雲媚兒和杏兒兩女之事也得到元清兒點頭應充,過幾日會由她主動向皇后提出,納兩女為太子昭訓。 若楊勇主動向獨孤氏提出納妃,楊勇估計即使孤獨氏同意,也會對他狠批一頓,而由元清兒提出,獨孤氏只會對這個兒媳更加疼惜,同意地阻力也會減少許多。 「嗯。還是找一個溫柔嫻淑的老婆好,若是找了一個和房玄齡妻子一樣的老婆,寧願喝毒酒也不願丈夫納妾,那樣就是皇帝也拿她沒轍。可惜自己不知道歷史上房玄齡的老婆是誰,否則倒是可以先替房玄齡定下親事,到時可以看好戲。」楊勇惡意的想道。 「參見太子殿下!」見到楊勇出來,在外面等候的丫環鬆了一口氣,連忙向楊勇拜見。 楊勇看了看幾名丫環一眼,長得都是眉清目秀,最大的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最小的只有十一二歲,都是楊勇不認識之人,顯然是元清兒在這半年新挑選的丫頭。 這幾名丫頭雖然服侍過元清兒數月之久,卻還是第一次與太子接觸,幾人緊張地雙手都輕的顫抖,同時臉上又有幾分興奮之色。 在幾名丫頭的服侍下,楊勇洗刷完畢,腦中突然興起了一個惡作劇的念頭,揮了一下手道:「你們去侍侯太子妃起床吧。」 「是!」幾名丫頭鶯鶯燕燕的應了一聲,往內室跑去,元清兒的驚呼聲馬上傳來,接著室內一片大亂,桌椅倒地聲響成一片,還夾雜著幾名丫頭惶恐地請罪聲。 楊勇笑著搖了搖頭,走出寢宮,外面早已等待了不少人,先是李綱等人還就昨天的問題匯報,一些沒有迎接太子回京的官員也重新登門拜訪,等楊勇一一忙完,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如此,每天就有絡驛不絕的官員到東宮拜訪,讓楊勇根本沒有時間休息,楊勇乾脆提前上朝,回來後閉目納客,才擺脫了各個官員的糾纏。 馬上就快到臘月二十八,這天是開皇三年的最後一次早朝,過完今天,朝庭各個部門就要封印休假,一連休七天,直到正月初五後才重新上朝。 大隋官員的假日完全繼承於大漢,在楊勇前世,完全想不到封建官員竟然有這麼多地假日,官員首先是每五日放假一日,謂休沐,意即沐浴和休息。除去五日一天的假期外,大隋還有名目眾多的節假日,如天慶節、上元節、天聖節、夏至、先天節、中元節、下元節、立春、端午、初伏、中伏、立秋、七夕、秋分、重陽、立冬…… 這些節日中以年節,寒食,冬至三節最重,各放七日 節日多是一天,一年當中放假的正式節日多達五十四四天,加上五天一日地休沐日,即使中間因為有些節日與休沐節重複相抵,一年放假的天數仍然達到一百三十餘天,比後世中國實行雙休日,一年還可以多休息二十餘天。 當然,除了休沐節,年節,寒食,冬至是全體官員同休外,其餘節日各級官員多數需要參加一些慶典活動,實際上並無休息時間,朝中重臣在年節也會參加皇室辦的各種活動。只是單是四個節日就有八十餘天,何況基於人倫血緣和宗法觀念,朝庭還有許多人性化地休假,如父母住三千里外,每隔三年有三十日定省假(不含旅程);在五百里外,則每隔五年有十五日的定省假。兒子行冠禮時有三天假期;兒女行婚禮時有九天假期…… 不得不說。從節假日來看,隋和以前的大漢官員都非常幸福,因為快放假了,朝庭各個衙門的工作基本上都已結束,各個官員也不想在今天討論什麼政事,在皇帝貼身太監陸公公尖聲宣佈有事早奏,無事退朝後,大殿中頓時靜悄悄下來。 正當各人以為今天沒什麼事時。國子監博士何妥站了出來:「啟稟陛下,臣有本奏!」 眾人都驚訝的望向何妥,不知他一個區區國子監博士有何事要在今日啟奏,楊堅沒有理會眾人的猜疑,直接道:「准奏!」 — 「謝陛下,尚書右僕射空懸已久,此仍朝庭重職,微臣以為如果讓其空懸過年,對新朝大為不吉,還請陛下選賢任能。為朝庭重新任命尚書右僕射一職。」 何妥地話一出,眾人頓時恍然大悟,上任尚書右僕射趙煚因為違旨得罪了皇帝,被楊堅貶為陝州刺史,如今已過去一月之久,楊堅早有意讓吏部尚書虞慶則接任。只是一直沒有正式任命,今天應當是將虞慶則提升為尚書右僕射的時候了。 只是眾人暗暗奇怪,尚書右僕射無疑重要,吏部尚書也是重職,尚書右僕射空懸過年不吉,難道吏部尚書之職空懸過年就大吉,莫非皇上已確定了吏部尚書的人選? 以前盧愷無論是資歷還是功接替尚書之職毫無爭議,可如今盧愷已失去機會。吏部雖然還有一名吏部侍郎,一名主爵侍郎,二名司勳侍郎,一名考功侍郎共五人。論起資歷,功五人都相差不大,究竟應該由誰繼任。 果然,何妥話剛落,楊堅就點頭微笑,向蘇威使了一個眼色:「何卿所說在理,蘇愛卿,你認為何人該接任尚書右僕射。」 蘇威當然不會折台,連忙起身,向皇帝回道:「啟稟陛下,吏部尚書虞大人為六部之首,又曾領兵擊敗突厥大軍,可見虞大人文武全才,實仍國之干城,當接任尚書右僕射。」 蘇威是納言,為門下省最高長官,職權雖然比尚書左右僕射輕,只是蘇威除納言之職外還兼任民部尚書、御史大夫、大理正卿、京兆尹,除了京兆尹這個官位稍小外,無一不是一部主官,一身兼五職,權力連高穎也不如,蘇威一發話,人人都知道肯定是稟承皇帝的意思,頓時齊聲道:「臣附議。」 「很好,虞慶則接旨!」 虞慶則連忙起身,伏地跪下,高伏道:「微臣接旨。」 「虞愛卿功卓越,在吏部尚書之職上選才任能,兢兢業業,功不可沒,又知曉兵事,驍勇善戰,為國之良吏,今暫免去吏部尚書之職,調任尚書右僕射,望愛卿戒驕戒躁,在新的位置上繼續為朝庭效力。」 「萬歲!萬歲!萬萬歲!」雖然早就預知自己要接任尚書右僕射,可是旨意真的下來,而且是在今年早朝的最後一天,虞慶則還是十分高興,起身後臉上一片喜色。 楊勇坐在最前面的位子上,緊皺眉頭,這是他回來以後第三次參加早朝,吏部尚書之缺馬上就要空出來,朝中百官早已知曉,這些天來拜訪楊勇地官員不下數十位,一些自認有機會染指吏部尚書之職的官員都有意無意想得到楊勇的支持,尤其是吏部除盧愷外其餘五位侍郎更是積極。 只是楊勇無論是從宮中,還是高穎,蘇威等重臣口中都沒有聽到過年前會對虞慶則調任,也就沒有表示過支持誰,今天之事實在是太過突然,不能不說早有預謀,楊勇的目光偷偷掃向父親楊堅,楊堅高坐在龍椅之上,臉上一片和藹,目光柔和,楊勇卻覺得父皇的目光深不可測,見楊堅的目光轉了過來,連忙微低頭避過。 「稟陛下,既然虞大人調任尚書右僕射,吏部尚書之職也不可空缺,還請陛下確認吏部尚書人選。」虞慶則謝恩完畢,何妥又迫不急待地跳了出來。 這下人人都知道何妥得到了皇帝的授意。否則虞慶則不會如此順利當上尚書右僕射,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最有希望接的其餘吏部五位侍郎。 楊堅嗯了一聲,向虞慶則道:「虞愛卿,你認為誰可以接任吏部尚書?」 虞慶則重新出列,目光掃向自己身後不 著地六位侍郎,六人心中都砰砰直跳。虞慶則主管新任尚書右僕射,他的話無疑最有份量,只要從他口中吐出一個名字,基本上吏部尚書就可以確定下來。 「回陛下,微臣以為吏部侍郎盧愷才情卓越,在吏部三年,舉才選能無一過錯。當可接得尚書一職。」 虞慶則廖廖數句,卻彷彿是一顆驚雷炸在殿上,百官紛紛發出驚呼聲。 「盧愷,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是他?」 「奇怪,本官耳朵是不是聽錯了,虞大人怎麼會舉薦盧愷?」 …… 吏部其餘五位侍郎更是臉漲得通紅,怎麼也沒有想到從自己前任上司嘴中竟然會聽到一個早已被判退出競爭之人地名字。 「微臣反對!」 眾人轉頭相望,出聲反對的正是吏部另一位侍郎王儀,王儀出身太原王家,和其他山東高門對關隴朝庭有所牴觸不同。周滅齊後,太原王家是最早投靠周武帝的山東高門之一,並舉家搬入長安,隋代周後,王家又及時向新朝效忠,王家的做法雖然被山東其他高門所不止。卻得到了很好地回報,如今王氏子弟入朝為官者多達百人,王儀正是王氏子弟的皎皎者。 「哦,卿何以反對?」 「微臣……微臣……」見到皇帝相詢,王儀頓時不知如何應對,王儀是吏部除虞慶則,盧愷外,排在第三位的官員。他滿心以為盧愷出局後,吏部尚書之位會落到他頭上,沒想到虞慶則提議的仍然是盧愷,他一時心急才喊了出來。 盧愷牽涉到太子行刺案中。大家只是下意識判定盧愷出局而已,經過審理,盧愷早已洗脫罪名,根本不能拿這條作為反對盧愷地理由,總不能說是自己想當吏部尚書才反對吧,何況虞慶則是他的直屬上司,如今更上一層,如果王儀強行反對虞慶則的提議,恐怕會遭到大部分官員非議。 「理無論次,不知所云,下去吧!」見王儀半響也提不出反對理由,楊堅臉上頓時顯出一絲怒意,揮手讓王儀退下。 「是,微臣告退!」王儀黯然退下,知道吏部尚書再也沒有指望。 「虞愛卿提議盧愷接任吏部尚書,還有何人反對?」楊堅目光迥迥的掃視了殿內群臣一眼。 虞慶則地提議雖然大出眾臣意料之外,只是經過王儀之事,眾臣心中都猜測皇帝還是屬意盧愷,一時都不敢亂動,只得將目光看向楊勇。 楊堅很快發現了此種情景,目光定在楊勇臉上:「太子,你以為如何?」 楊勇連忙起身:「稟父皇,兒臣已離京半年,於朝中情形並不熟悉,不過,既然盧愛卿能得到虞卿推薦,想必也不差,兒臣並無意見,還請父皇聖斷!」 楊勇以為父親至少還會問一下眾臣,沒想到楊堅馬上接了下來:「唔,太子離京半年,又成熟不少,朕私心甚慰,既然如此,吏部侍郎盧愷接旨!」 「微臣接旨!」 「吏部侍郎盧愷,為人勤勉,忠心難得,自任吏部侍郎以來,忠於政事,今免去吏部侍郎之職,提升為吏部尚書,至於吏部侍郎一職空缺之事,年後再議!」 「臣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盧愷雙目含淚,咚咚的磕過數個響頭才起身,想起吏部尚書之職失而復得,如今猶疑在夢中。 「恭喜盧大人高昇!」 「賀喜盧大人!」 …… 「同喜,同喜。」 散朝後,太和殿外,頓時無數的官員將盧愷圍著一團,向盧愷道賀,盧愷雖然對那些昨天還生怕與自己搭話的同僚厭惡無比,臉上也不得不堆起笑容,接受大家道賀。 王儀望著被眾臣圍住地盧愷,嘴時重重的哼了一聲,從旁邊匆匆走過,剛才在殿上,他等於徹底得罪了盧愷,如今盧愷已成為他地頂頭上司,他卻不能向盧愷服軟,否則將顏面無存。他眼中瞥見楊勇的身影,連忙追了下去:「太子殿下,請留步!」 第七十七章情報 於盧愷,如果沒有這次青州之行,楊勇談不上有什麼則性情高傲,主理吏部以來,將吏部視為自家一畝三分地,楊勇雖然是太子,對吏部卻插手不多,楊勇和盧愷自然也沒有多少交集。 只是這個是一個門閥並行的時代,每一名門閥出身的官員都打上了自家門閥的烙印,盧愷雖然沒有得罪過楊勇,但他出身的青州盧家得罪了楊勇,這就夠了,足以讓其他官員認為盧愷也得罪了太子。 青州與京城相隔數千里,而且盧愷為官也沒有得到青州盧家多少幫助,莫名其妙就成了太子的對頭,前途一下子變得黯淡,後人或許會覺得不公平,這個時代卻是理所當然,光盧氏這個姓就足以給盧愷在官場上帶來足夠多的便利,既然享受了盧氏這個姓氏的榮耀,自然要承擔他所帶來的後果。 只是這個本來前途黯淡無光的官員,毫無預兆的來了一個鹹魚翻身,順利接替為吏部尚書,不能不說,對於楊勇的威望是一個嚴重的打擊,這讓楊勇感到非常鬱悶,前天進宮還對自己殷殷期望的父親,今天就等於當頭給自己潑了一盆冷水。 聽到身後傳來的叫聲,楊勇轉過頭來,冷然的看著奔過來的王儀,開口問道:「什麼事?」 王儀知道太子此刻的心情恐怕也不會比他好多少,小心的斟酌語句:「殿下。明日即是臘月二十八,朝庭休假,微臣在家中宴請琅琊王家家主王猛,想請殿下賞光,光臨寒舍。」 就在楊勇回京城之後地兩天,琅琊王家家主王猛也來到京城。一個家族的搬遷非是易事,若是按朝庭規定的時間,名單上哪些需要搬遷的家族十之八九都無法按時到京,一般都是家主先到京城,既可表示對朝庭恭敬之意,也是為整個家族的搬遷打好頭陣。 一筆寫不出兩個王字,琅琊王家自視為王氏正統,以前對太原王家多少有一些看不起。只是太原王家入京已有六七年之久,王猛初到京城,還是不免要拜訪太原王家,對於王猛前來拜訪王家之事,包插王儀在內,所有太原王家的子弟都非常高興,太原王家雖然在近百年來大興,面對琅琊王家這個七百年地大族多少還是有點自卑心裡,如今能得到琅琊王家家主親自拜訪,太原王家的子弟都感到面上有光。 接待王猛。本來視為王家的內部事務,不宜請外人三加,請太子參加明天的宴請,是王儀臨時想法,如果能請動太,藉機與太子拉近距離。王儀也不用擔心盧愷以後對他的打壓。 「琅琊王家?」楊勇腦中頓時現出王瑩絕色的姿容,王猛到了京城,不知王瑩會不會跟著過來,不過,想想雲媚兒和杏兒兩女之事剛剛確定,實在不宜再招惹女人,否則也太對不起元清兒了,忙將王瑩排除出腦海。搖了搖頭:「本宮明日有事,並不一定有時間,到時再說吧。」 王儀心中大為失望,知道這是太子推脫之詞。只是卻不能強請,好在太子沒有說死,總有一分希望,只得勉強笑道:「明日王家恭候殿下光臨。」 回到東宮,早有護衛通報,元清兒,雲媚兒還有杏兒三女笑盈盈的向楊勇迎來,一時間,楊勇耳中儘是三女吱吱喳喳的聲音。 雲媚兒,杏兒兩女得到元清兒地允諾,單等過完年就將兩人封為昭訓,以前的忐忑不安自然消失了,雲媚兒與元清兒主僕兩人的關係反而比以前融洽了許多。 雖然連續幾天睛天,外面依然非常寒冷,而室內則燃燒著上好的木炭,溫曖如春,一進屋,雲媚兒就體貼的將楊勇臃腫的皮衣脫下,杏兒則笑嘻嘻的端來一懷香茗,楊勇端起來一口喝盡,頓時覺得內外皆曖,全身舒暢無比。 元清兒立在一旁,含笑看著兩個丫頭服待楊勇,見楊勇在椅子上坐下才輕聲的道:「夫君,今日早朝可順利?」 「嗯,還算順利。」楊勇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又歉然的道:「等下我還要與李卿,呂卿他們相商政事,不能陪你們了,你們先下去吧。」 「是。」三人都有一點失望,卻沒有多說,依言下去。 有父親楊堅和後世李治地前車之鑒,楊勇並不打算讓元清兒參預朝堂太多事情,女人一旦沾染上權力,將會變得非常可怕,一直以來,楊勇除了讓元清兒經常向母親獨孤氏身旁走動,楊勇都不和元清兒討論政事。 不一會兒,李綱、呂沐霖、房彥謙三人就趕到楊勇的書房,東宮下屬雖然很多,但真正能讓楊勇完全信任的還是只有李綱,呂沐霖兩人,楊石,劉虎,屈突通等人雖然可以信任,但他們善長的是軍事而非謀略,而左庶子唐令,家令鄒文騰等人都是皇帝為東宮挑選的官員,卻未獲楊勇完全信任,最令楊勇惱火的是章仇太翼,此人經常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楊勇回京近十天,章仇太翼都沒有現身,若不是楊勇問過李綱,得知章仇太翼在自己回京前兩天還在東宮,楊勇還要以為章仇太翼已經不辭而別。 三人對楊勇拜見完畢,分頭坐下後,楊勇將今天朝會和內容簡明說了一遍,才道:「盧愷任吏部尚書,你們說說,這是父皇原本地主意還是虞慶則對本宮不滿,才故意給本宮難堪?」 聽完楊勇的敘述,李綱和呂沐霖都驚訝的張大了嘴,房彥謙卻低頭沉思起來。 右衛大將軍府,楊約迫不及待的揮手讓左右下去,非常高興的對楊素道:「大哥,沒想到你真能辦成此事,你什麼時候和虞慶則聯繫上了?連小弟也不知道。」 楊素身材挺拔。面容俊美,更是長著一幅美髯,此時臉上神采奕奕,露出幾分得意,今天朝會 多官員吃驚地樣子,他心中有一切在握的感覺。而盧愷是得到虞慶則推薦才當上吏部尚書,根本不知道背後是他推動的結果。 「奇怪,奇怪,虞慶則那老匹夫自持功勞,一向不把大哥放在眼中,就是大哥和他聯繫,也非短短數天就能說動他,大哥到底用了何妙法?」楊約滿臉疑惑。 楊素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其實能說動虞慶則地非是愚兄,而是皇上。」 — 「皇上?」楊約心中一驚,急道:「大哥,你向皇上進言了,這豈不是暴露了盧愷和大哥的關係,引起皇上的猜忌?」 「何必親自向皇上勸說,愚兄只是讓魏公公偶爾在皇上面前提起太子回京後東宮熱鬧地情景,短短數天,六部三十六侍郎除了盧愷,已經有三十五位到東宮拜見。吏部其餘五位侍郎更是三番五次上門拜見。」 魏公公歷經五朝,此時已六十多歲,行將朽木,魏公公正是周宣帝要殺獨孤氏前,陪在周宣帝和鄭譯下棋旁邊地太監,他與鄭譯巧言相救。獨孤氏才最終得到赫免,不但深得楊堅信任,獨孤氏對這名太監也另眼相看,楊素能說動魏公公在皇帝身邊進言,難怪效果會有如此之好。 「魏公公,原來如此,只是太子回京,官員上門拜見也是正常。難道皇上就憑此讓盧愷上位?」楊約好像恍然大悟,但又覺得如果僅憑如此,皇帝就定下吏部尚書一職,顯得太過兒戲。 「正常。當然正常,這是皇上在向百官宣示,太子還只是太子,現在還沒有到太子接權的時候,他們的官位只有皇上才能給。」 「莫非,莫非皇上對太子已經有了疑慮?」楊約隱隱覺得有幾分不安,更多的卻是興奮。 「不能這麼說,這只是一名皇帝正常的舉動,他不可能在自己壯年之時,容許另一人形成太大的勢力,就是太子也不行,當然,盧愷本身有才,這也是盧愷能當上吏部尚書的重要原因。」楊素從容地道。 楊約大為歎服,只是馬上又想起另一件事:「大哥,盧愷可知其中來龍去脈?」 楊素拍了拍楊約的肩膀一下:「既然二弟都不知情,盧愷又怎會知道,他求到咱們,咱們出手相幫,如今他如願以償得到吏部尚書之職,難道還會不滿?」 楊約想想也是,不過,又怕盧愷得到了吏部尚書之職不認帳,正要把擔心說出來,外面傳來一陣腳步時,接著管家的聲音傳來:「老爺,新任吏部尚書盧愷拜見!」 兄弟兩人相視一笑,楊素連忙道:「快,有請!」 東宮內,李綱,呂沐霖,房彥謙三人已考慮了一段時間,房彥謙首先道:「殿下,臣有話可能要冒犯皇上,不知當講不當講?」 楊勇溫和的點了點頭:「房愛卿不必顧忌,有話直言。」 「是,殿下,微臣以為,殿下回京後,各部官員拜訪絡驛不絕,動靜太大了,恐怕是皇上有不好的聯想,才讓盧愷出來打壓一下殿下的聲望……」 「大膽房彥謙,你敢挑撥殿下和皇上的父子關係。」沒等房彥謙說完,李綱就對房彥謙大聲喝叱,李綱深受正統儒家思想影響,在李綱看來,太子鞏固自己的權力並無關係,只是不能打破忠孝之道,房彥謙到京不過十天,他對房彥謙並不熟悉,見房彥謙一開口就有對皇帝不敬之意,自然不滿。 楊勇擺了擺手:「李卿過激了,本宮相信天下沒有不愛自己的父母,本宮對父皇和母后敬重無比,房卿只是說出一種可能,並無對父皇不敬之意。」 「是!微臣魯莽。」李綱還是瞪了房彥謙一眼,敬告他不可再胡言亂語。 房彥謙只得住口不言,從青州到京城的路上,楊勇幾乎每天都要和房彥謙交流看法,對房彥謙提出地許多民政措施都大加鼓勵,讓房彥謙有一種土為知己死的感覺,如今在東宮冒然提議被李綱喝叱,房彥謙醒悟過來,這裡是東宮,終究不是與太子單獨相處之時。 「殿下,微臣接到一條消息,在殿下入京那天,盧愷曾經沒有換下官服就前往楊素府中拜見。」呂沐霖開口道。 「可知他們談話的內容?」楊勇頓時對這條消息大感興趣。 呂沐霖搖了搖頭,含糊道:「暗……無法接近他們談話之所,只是盧愷進楊府時還曾遭到楊府總管阻攔,出來之後盧愷臉上卻是一片喜色。」 「難道楊素也參與到裡面?」楊勇頭痛的道。 楊素是右衛大將軍兼御史大夫,虞慶則是尚書右僕射,加上一個吏部尚書盧愷,形成的勢力何等龐大,若是都與東宮作對,有高穎和蘇威等人的支持,楊勇地儲位還安穩,但很難說高穎,蘇威等人能一直撐權,如果等他們或退或貶,楊勇的儲位穩不穩就難說了。 「呂大人,既然有這樣的消息,為何不早說?」李綱忍不住責道。 「是微臣疏忽,請殿下降罪。」呂沐霖無奈起身,向楊勇請罪。、 楊勇揮了揮手:「算了,你和本宮都是剛剛回京,有所疏忽也難免,何況即使早知道這條消息,也萬萬想不到楊素會有如此大的能力,坐下吧。」 「是!」見太子沒有見怪,呂沐霖心中一曖,離京半年,除了一些緊急的情報能得到及時處理外,暗衣衛難免積下大量情報,呂沐霖光是整理那些情報就累得要死,哪會將一個沒什麼前途的侍郎情報當成重要之事,若不是盧愷鹹魚翻身,這條情報再過幾天就會被呂沐霖忘得一乾二淨。 第七十八章 射鹿 報不但需要獲取能力,更需要分析能力,若是不能分情報再多,不能明白情報的真假,重要程度,獲得的情報再多也無用,不但有可能白白錯過,甚至可能讓主人更加混亂。 呂沐霖是楊勇親自培養出來的人才,忠心和能力都沒有問題,只是時常要跟在自己身邊出謀劃策,時間和精力不免大受影響,這次沒有將盧愷與楊素接觸的情報重視無疑是一個不小的教訓,楊勇的目光不由望向房彥謙,房彥謙心思細膩,倒是適合做情報分析,若有他加入,應當會減少許多失誤。 「呂卿,以後讓房卿做你的副手,一起統領暗衣衛,如何?」 「臣遵令!」呂沐霖恭聲應道,同時也為房彥謙大為高興,兩人一路相處數月,對於房彥謙的才能,呂沐霖清楚的很,暗衣衛在東宮也只有自己和李綱,楊石等廖廖數人清楚,讓房彥謙加入,說明太子對房彥謙已經完全信任,他也有一個很好的助手。 房彥謙在旁邊聽得暗暗納悶,暗衣衛是什麼組織,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楊勇看出他的疑惑,轉頭道:「呂卿,你將暗衣衛的具體情況和房卿解釋一遍。」 「是!」 房彥謙聽完呂沐霖對暗衣衛的介紹,驚訝的張不開嘴來,這個黑暗中的組織最核心只有四人,但是四人下面,成金字塔分佈全國。已經膨脹到了近二千人地組織,如果加上外圍人員,更是高達萬人,這樣一個組織每年需要多少費用,一旦脫離控制,對朝庭不利。又會掀起多大風浪,太子是如何維持這個龐大組織運轉? 儘管房彥謙有太多的疑問,但這些只能暫時埋在心裡,他心中也有幾分感動,太子無疑是已對他絕對信任,否則一旦暗衣衛的情況洩漏,馬上就會湧起一場掀然大波,太子能否保住儲位都是一個問題。 等房彥謙對暗衣衛大致有個瞭解。楊勇讓房彥謙對暗衣衛發佈第一個命令:命令暗衣衛立即在盧府和虞府加派人手,嚴密監視。 「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好!好!丘遲不虧文才斐然,僅以一封信為梁得一大將,數萬精兵!」大隋皇宮御書房內,楊堅手捧著一幅大字,邊念邊讚賞不已。 前面四句描寫江南景色的句子出自於《丘遲與陳伯之書》。陳伯之為陵(今江蘇>.封豐城縣公。梁天監元年(502率部投降北魏,天監四年(武帝命太尉、臨川王蕭宏率軍北征。蕭宏便命記室丘遲給陳伯之寫了這封勸降書,信中從南北戰場形勢。雙方軍事力量對比,個人的前途和他目前危險處境等方面著筆,不僅有曉以利害和大義的正面勸告,更以江南春天地美景和濃郁的鄉情引動對方的故國之思,文辭委曲婉轉,聲情並茂,陳伯之見到信後,率兵歸降。 只是真正讓這封信名聲大燥的卻不是這封信所取到的作用。而是書中這四句對江南景物的描寫深得人心,才引得人人傳誦。 「皇上是想一統江南了。」旁邊的皇后獨孤伽羅輕輕的道出了楊堅地心思。 現在已是開皇七年的三月份了,經過七年的治理,大隋已經兵富民強。官府在冊的府兵共計一百五十萬之眾,庫存的糧食足夠軍隊三年所用,府中的制錢、兵器、甲杖堆積如山,和開國之初相比,何止富了十倍。 隋開皇五年,楊堅又接受工部尚書長孫平的建議,在州縣設倉建儲,開義倉先河,義倉又名社倉,由當地人管理,在每年收穫季節根據各地收穫糧食的多寡,勸百姓拿出一定數量的粟或麥子交到裡社,由裡社建造倉儲存起來,並隨即推選社司執帳檢驗。每年收儲,不使損壞。倘若哪一年收成不好,遇上災荒,即開社倉以糧食賑給。 義倉建立後,即使遇到災年,除了官府的賑濟,百姓可以先行救濟,使得百姓大大加強了應付各種天災地能力,義倉僅僅建立兩年,借兩年大隋風調雨順之光,倉中所儲的糧食已有五百萬石之多,只要不是特大災害,無需官府賑濟,百姓即可自救。 大隋能夠如此兵富民強,太子所建的農學院功不可沒,這數年來,農學院推廣良種,提高農耕,改進工具,做出無數成績,北方雖然農耕技術成熟,但各地良莠不齊,在農學院沒有建立之前,各種畝產最高有四石,而最低的卻是半石不到,平均下來,畝產大約維持在二石左右。 而去年根據戶部的統計,畝產最高的地方已達到六石,而最低地農田也有一石半左右,一石以下的農田要麼經過改造提高產量,要麼引導百姓遷移,將這種低產量的農田拋棄,雖然由於推廣的原因,平均畝產只提高半石,千萬不要小看這提高的半石,大隋已開墾的耕地超過了一千二百萬頃,合一億八千萬畝,每畝提高半石,全年的產量就增加了九千萬石。 而且由於工具的改進,一個成年男子能耕種地土地比以前還有所增加,這樣進一步增加了農民的收入,糧食產量的大幅度增加,糧價必能下跌,做工越來越有利可圖,工和貿易中,大隋境內一片繁榮,無論是人口,兵力,富裕,都與對南陳呈壓倒性的優勢。 在邊境中,北方突厥地分裂非但沒有癒合,反而越走越遠,東西突厥攻伐不休,雙方仇恨越來越大,東突厥已徹底向大隋投靠,西突厥雖然憤慨。但由於有東突厥地阻隔,西突厥對大隋也無可奈何,西北的吐谷渾雖然野心勃勃,不過,在開皇六年 楊爽和晉王楊廣親自領兵攻擊下。吐谷渾受到大隋至少數年內,吐谷渾對大隋邊境無力進犯。 國內,邊境形勢如此之好,可以說,大隋一統江山的時機已經成熟,難怪楊堅會將丘遲描寫江南的句子拿起來朗讀。 聽到獨孤氏的話,楊堅將字放下。微笑道:「還是皇后明白朕地心思。」 獨孤氏眼珠轉了一下,道:水網密佈,不利騎戰,若要一統南方,宜速不宜久,否則若是打上數年,即使一統,江南也會破敗不堪,而且將大隋數年積累的財富消耗一空。實為皇上所不取,賀若弼,韓擒虎都是一時人傑,又對南陳熟悉,任何一人都可以做滅陳統領人選,可是正因為兩人都可以做。皇上可是反而拿不定主意?」 楊堅讚許的望了皇后一眼,歎道:「不錯,若是命賀若弼統軍滅陳,韓擒虎必定不服,若是命韓擒虎統軍滅陳,賀若弼必定不服,一旦兩人互相爭功,朕恐滅陳大計就要毀於一旦。何況此仍滅國之功,又豈可交於外人。」 「既然如此,皇上何不令二人都為副將,另命一人居中調停。如此,賀韓兩人都能人盡其力。」 另命一人居中調停,讓賀,韓兩人相互競爭,當然好,只是這個居中調停的人更加不好選,若是這個人不能令賀韓兩人服氣自然不行,要讓兩人心服,除了皇帝自己就只有太子最合適,只是太子無論在朝在野都已有巨大聲譽,再將統一之功加到太子身上,楊堅不由搖了搖頭。 — 「皇上擔心主帥的人選,衛王如何?」獨孤氏看出楊堅的猶豫。 楊堅頓時眼睛一亮:「衛王,不錯,朕怎麼差點把衛王忘記了。」 大興城外數十里的皇家獵場,此時塵土飛揚,馬嘶犬吠,上百名軍士正驅趕十數隻驚恐不安的野羊,野鹿向中間趕去。 在包圍圈一個小缺口內,兩名二十餘歲地青年卻沒有隨軍士一起行動,而是手持強弓,端坐在馬上,其中年齡稍大,大約二十五六歲的青年儀容俊美,頜下鬍子修長髮亮,看著被趕得東奔西逃的獵物臉上露出了笑容,另一人年齡稍小,才剛剛長出鬍鬚,大約在二十歲左右,論起俊美,卻是不如年齡稍大之人,相同的是兩人身上都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正在此時,一頭壯年母鹿在軍士的驅趕下慌不擇路的朝兩名青年的方向跑來,兩人幾乎同時張弓搭箭,只是進入射程後,年齡稍大一點的青年嘴中咦了一聲,卻將已對準母鹿的長箭放了下來,另一人見此,也將長箭放下,任由母鹿從兩人身邊數米遠地地方一掠而過。 這頭母鹿大難不死,跑出數十米外後才回頭疑惑的看了看兩名青年一眼,彷彿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逃出了包圍圈,只是看著前面再無人影,馬上撒開四蹄,轉眼消失在叢林中。 「太子為何不射?」年齡稍大的青年開口問道。 「王叔又為何不射?」年齡稍小的青年反問。 這兩人就是當今的衛王楊爽和太子楊勇了,這數年,楊爽常年出征,楊堅不放心太多兵權掌握在外姓將領手中,要掌握更多兵權,唯有給自己地兒子更多立功的機會,只是晉王也好,秦王也好,畢竟年齡都不大,難予獨當一面,這就需要楊爽這個楊家最善戰之人為各王指導,楊爽也不負皇帝所望,面對突厥人也好,吐谷渾也好,數次出征都是大勝而歸。 楊爽雖然和各王接觸更多,其中更是數次楊廣一起出征,但楊爽與諸位侄子的關係還是和楊勇最好,每次回到京城,打獵時都不忘拉上楊勇。 聽到太子反問自己,楊爽笑了起來:「本王不射這隻母鹿當然是因為看到母鹿肚子微隆,懷有小鹿。」 為防止對獵物趕盡殺絕,春獵時有諸多規矩,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不殺明顯懷孕的母獸,不殺帶小獸的母獸,先前那隻母鹿若不仔細觀察,根本不像有孕,何況肚子微隆,也有可能是這隻母鹿吃得太飽,楊爽要射,無人敢微辭。 聽到這條理由,楊勇愣了一下才道:「王叔南征北戰,殺人無數,勇還以為王叔早已心硬如鐵,沒想到對一隻母鹿有如此仁心。」 「本王殺人,那是這些人對大隋不利,為了大隋江山,無論死傷多少人都在所不惜,此鹿對江山無害,即使錯放也無關緊要,倒是太子不射此鹿,卻讓叔王不解,莫非太子也看出這隻母鹿有孕才放下弓箭?」 人命不如鹿命,楊爽說得很自然,楊勇也沒有聽出不對,展顏笑道:「王叔不射,自有王叔的理由,勇信任王叔,自然也跟著不射。」 楊爽沒有想到是這條理由,聽得也是發愣,伸手拍了拍楊勇肩膀一下,語氣嚴肅起來:「太子,此鹿可丟,有些鹿卻是萬不可丟,無論何人要搶,太子萬不可退讓。」 秦失其鹿,天下逐之,楊勇聽出楊爽話中之意,等於明白無誤的表示了對自己地支持,心中不由一喜:「王叔放心,讓不得的東西,勇自不會相讓。」 說完,楊勇已是彎弓搭箭,只聽「咻!」的一聲,前方一隻公鹿轟然倒地,公鹿美麗的脖子上長箭發出輕微地顫動,鮮血很快將鹿頸染紅,這只公鹿四蹄還在不停的掙扎,想要起身,只是楊勇的箭射得又深又准,公鹿的掙扎只會加快它的死亡。 「好箭法!」楊爽讚道,手中的長箭對準了另一隻驅趕過來的公鹿。 第七十九章 梁主進京 家獵場獵物豐富,楊勇和楊爽兩人半天時間已經射了物,除了一人射了一隻公鹿外,多是野羊,子,至於一些兔子,野雉之類的小獵物,兩人都都是懶得動手,留給護衛們獵捕。 打了這麼多野物,楊爽卻是不滿意,這處獵場不但有野鹿,野羊,還有虎、豹、熊等獵物,如今不要說獵虎,豹,熊之類的猛獸,就連一隻野豬,野狼都沒有獵到,如何讓楊爽滿意。 「太子,走,咱們往林中深處看看。」楊爽說完,策馬朝林中走去。 楊爽如此興致,楊勇自然不便反對,正要跟上,突然身後的劉虎指了指後面:「殿下,有人過來了。」 楊勇聞言轉頭向後,果然數里外有三騎飛快的向眾人打獵的地方趕來,這裡是皇家獵場,離最近的官道也有十餘里,普通人根本不能進入,偶有百姓偷偷摸摸進來打點野味也不敢騎馬飛奔,進入獵場太深,否則被守衛獵場的軍士發現,輕則要挨上十板,重則流放。 「來的是誰?」楊勇自言自語了一句。 劉虎眼尖,已然看清馬上騎士的衣著,回道:「殿下,中間那名好像是小黃門。」 小黃門在漢朝時為低於黃門侍郎一級的宦官,秩六百石,掌侍左右,受尚書事。上在內宮,關通中外,及中宮以下眾事,在大隋特指皇帝差遣出宮傳旨地太監。聽劉虎道來的是小黃門,楊勇連忙喚住前行的楊爽:「王叔,且慢,有小黃門過來傳旨。」 楊爽驚訝的撥轉馬頭,今天恰逢休沐,照例百官都不用上朝。莫非發生了什麼緊急事情,皇帝才派人追到獵場。 三人帶著滾滾風塵來到近前,見到楊勇和楊爽兩人,三人一起勒馬,馬兒立起前腿,律律大叫,兩邊騎士順利跳下馬背,中間的小黃門卻差點摔了下來。兩名騎士連忙一左一右才將小黃門的身體扶住。 三人身上都是大汗淋漓,小黃門臉上更是青紅不定,受到了不小驚嚇,他沒有下馬,只是在馬背上欠了一下身:「參見太子殿下!參見衛王殿下!」 楊堅吸取大漢後期十常侍亂政地教訓,隋朝宦官權力極小,雖然楊勇和楊爽兩人都在馬上,這名小黃門不下馬拜見也極為失禮,楊爽不滿的哼了一下,還好楊勇沒有在意。抬手道:「免禮!」 「是,多謝太子,多謝衛王,皇上有旨,急召衛王進宮。」被楊爽一哼,小黃門的臉又由紅轉白。嚇了一大跳,衛王是什麼人,十三歲帶兵,如今縱橫疆場已有十二年,劍下不知斬過多少敵將,若是惹衛王不高興,殺他一個小黃門就像殺雞一樣容易,他才想起一時心急。忘了下馬,此刻補救已經來不及,連忙將皇帝詔令說出。 楊爽聽到皇帝急詔自己,將小黃門失禮之事丟到一邊。急忙道:「可是有什麼大事發生,只是急詔本王還是連同太子一起?」 小黃門搖了搖頭:「回衛王,皇上只是傳詔王爺,有無大事發生,奴婢並不清楚。」 楊爽鬆了一口氣,既然皇帝只要求他進宮,那就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只是心中奇怪,自己出來打獵皇帝應當知道,有必要派小黃門到獵場傳旨嗎,轉頭向楊勇道「太子,皇上急詔,叔王只有先回去了。」 楊勇點了點頭:「王叔好走,等下勇回去後會將派人將獵物送到王叔府上。」 楊爽哈哈一笑:「別的獵物也就罷了,兩隻鹿你可要分叔王一隻。」說完,楊爽一夾馬肚,已是領著護衛奔下山,向前急馳而去,那名小黃門連忙調轉馬頭和兩名禁軍一起追在楊爽後面,小黃門調頭時,楊勇分別看出小黃門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頓時恍然大悟,這名小黃門必定是平時少有騎馬,來時趕的太快已將大腿擦傷,難怪傳旨時沒有下馬。 楊爽一走,楊勇也失去了繼續打獵的興趣,他多少對父皇急詔衛王入宮有點好奇,馬上吩咐東宮護衛收拾獵物返回城中。 皇家獵場位於大興城東南,離城大約十五里左右,面積比大興城還要大的多,從獵場走上官道也差不多有十幾里,從獵場出來,一行人縱馬奔馳,倒也沒有費多少時間,走上官道後,面對來來往往地行人,楊勇和護衛不得不放緩馬步,隨著人流慢慢向前。 這些人多數是南來北往的商人,大興城人口已接近百萬,又幾乎彙集了全國的大戶,百萬人口的供給何等巨大,大興城本身無法完全自產,每天都有數不清的大米,茶鹽,瓷器等物從水陸兩道運往京城,而京城也有不少物產外銷,其中最大宗的莫過於紡織,自從農學院改進紡機後,京城最先受益,湧起無數織廠,這些織場生產的綢緞,絹布不但滿足京城所需,而且還大量往外運,使得京城進一步繁華。 楊勇騎在馬上,任由馬帶著自己行走,目光轉向道路兩旁,三月的長安不算太曖,空氣中還能感覺得許多涼意,官道兩旁的小麥早已感受到春意,經過一個冬天的蟄伏,全都盡情舒展著綠油油地葉子爭奪陽光,入眼處儘是一片綠色,在綠色的麥田中,還可以看到一些勤快的農民彎腰在農田中清除雜草。 儘管楊勇沒有打出自己太子的儀仗,但看到這隊全是高頭大馬,腰懸長弓,刀劍,馬上還掛著著各式鮮血淋淋的獵物的軍士走來,不需前面地護衛催促,眾人就下意識的讓到兩邊,供這隊人先行通過。 東宮護衛毫不客氣,慢慢將速度提了出來,一路上越過商隊無數。很快就到了離城門只有數百米遠地地方,護衛正要加速進城,前面突然一陣喧嘩,從城中衝出來一隊士兵, 進城的民眾趕到一旁,接著城門附近百米外都列著兩佛要迎接什麼人進城或者出城。 — 大興城東面共有三門,依次為通化門、春明門、延興門,由於大興城東面商旅最為繁忙,平時三座大門都是一起大開,如今三座大門一同被軍士把住,正要進出的百姓心中大喊倒霉,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誰有如此大的派場。 東面三門不時沒有暫時停止過通行。三門同時禁止百姓進出,一般只有在各個王爺回京或者是迎接大軍勝利歸來時才會如此,一旦禁止通行,快則半個時辰,慢則數個時辰才會解除封鎖。 若是楊勇外出回京,當然可以享受封門的榮耀,楊勇這次只是出去打獵,無疑城門口的這些官兵不是來迎接他地,楊勇向劉虎使了一個眼色:「去,問一問他們迎接的是什麼人?」 「是!」 劉虎策馬向前。只是剛一接近城門,馬上被兩名軍士攔住,喝道:「什麼人,退後。」 劉虎從腰間摸出代表東宮侍衛的銅牌在兩名軍士面前晃了一下,壓低聲音道:「東宮侍衛,太子要進城。把你們上官叫來。」 兩名軍士聽到太子在外面,大吃一驚,他們心中雖然半信半疑,卻不敢怠慢,留下一人後,另一人趕忙回去報告,不一會兒,一名身穿紫袍的官員小跑到劉虎跟前。一眼認出劉虎,心知劉虎是太子地貼身護衛,劉虎若在,那太子基本可以肯定也在。頓時驚出一聲冷汗,沒想到這次封門把太子也封到外面。 「原來是劉大人,殿下在哪裡?下官理當拜見。」 劉虎看了看來人,能身穿紫袍,至少也是五品官員,只是對劉虎卻不認識此人,連忙問道:「大人身居何職,是否可以馬上安排殿下入城?」 「回劉大人,下官為禮部員外郎,還請大人稍待,下官要向尚書大人回稟。」 員外郎剛剛為五品,朝中侍郎就有三十六名之多,員外郎人數更多,每年都有變動,難怪劉虎不認識,聽到這名員外郎不能作主,劉虎皺眉道:「殿下等著回城,你就不必拜見,尚書大人即在,你還不快讓他來見殿下!」 「是,是。」這名員外郎冷汗更是大顆大顆的流了下來,除了皇上,誰能大過太子,若他能作主,肯定立馬放行,此時生怕得罪太子,連忙又小跑著下去。 劉虎搖了搖頭,他現在的官職是太子直寢,屬從六品,卻沒有必要把一個五品的員外郎放在心上,見這名員外郎下去,估計不久禮部尚書就會來拜見太子,忙退到楊勇身邊。 見劉虎回來,楊勇問道:「可知什麼人回京城?」 劉虎頓時傻眼,他剛才根本忘了問,那名員外郎自然沒有回答,只得老老實實地道:「回殿下,微臣沒有問,只知由禮部尚書親自帶隊。」 楊勇瞪了劉虎一眼,怪他丟三落四,想到竟然是韋世康親迎,楊勇更是奇怪,最近沒有打過大仗,難道是楊廣或者楊秀他們當中有人回京。 沒等多久,韋世康已經趕到,正要向楊勇行禮,楊勇連忙抬手阻止:「韋卿不必多禮,今日是誰要回京,搞出如此大的派場?」 「回太子,是梁主蕭琮來了。」 楊勇恍然大悟,梁雖然只有巴掌大的一塊地方,不過相當於大隋二州之地,只是楊堅即位以來,為防止梁國倒入南陳,一直對梁國進行籠絡,每年都要賜給梁國大批財物,還令楊廣娶了梁琮的女兒為正室,如今梁國基本已淪為大隋的附庸,但蕭琮畢竟還是一國之主,韋世康親迎也是無可厚非。 「蕭琮什麼時候到?」 「回太子,信使回報,梁國主和隨行大臣現在離城只不過二十里,還有一個時辰左右就可以到。」 楊勇抬頭望了一下天色,再過一個時辰差不多就要天黑了,若再等蕭琮入城,這外面的百姓恐怕只有天黑之後才能進城,心中不由湧起一絲同情:「既然梁國主還要一個時辰後才到,韋卿是否能將左右兩門暫時放開,讓百姓進城?」 韋世康一臉為難:「殿下,非臣不知體惜百姓,只是與禮不合,一國之主進城,城門一個時辰前封鎖已是緊了,就是殿下要進城,也只能抓緊時間,若殿下晚來半個時辰,臣也無法讓殿下進城。」 迎接一國之主入城,必須黃土鋪道,灑水相迎,何況還有諸多禮儀需要準備,若是臨時封城顯然來不及,楊勇只是隨口一說,見韋世康為難,也不堅持:「好吧,那本宮先入城了。」 韋世康大鬆了一口氣:「恭送殿下!」 兩旁的軍士已得到韋世康的吩咐,將道路讓開,楊勇帶著護衛順利從中間城門入城,城外百姓見到楊勇等人入城,還以為可以解除封鎖,心中大為高興,只是見到這行人入城後,軍士卻是毫無撤走之意,只得繼續等待。 蕭琮進京了,這個蕭琮在楊廣娶蕭妃時都未到京城,這次入京,是否意味著梁國最終併入隋朝,以前有梁國作為緩衝,中間畢竟有一大段江面互不接壤,如今梁國一去,等於隋陳兩國徹底與長江為界,如此,必定會打破前線的平衡。 楊勇心頭一震,隱約猜到父皇急詔衛王入宮可能和蕭琮今天到京有關,難道大隋終於要開始一統南方了。 第八十章 梁國之變 到東宮,楊勇將蕭琮入京之事放下,吩咐護衛將獵物到衛王府,其餘都送入廚房,今晚東宮加餐,人人有份。 聽到這條消息的東宮各個臣屬和僕役頓時都高興起來,東宮揚著一片歡樂的氣氛,隨著大隋日漸富裕,皇帝對各個王府的限制寬鬆了許多,一些並非過節的日子也被允許喝酒吃肉,只是普通僕役能吃肉的日子畢竟太少,能有如此多的獵物加餐,當然都十分高興。 剛剛指揮護衛將獵物分派下去,一名小男孩跌跌撞撞的從裡面走了出來,張開小手,笑逐顏開的向楊勇喊道:「父王,抱抱,抱抱。」 這名男孩在三四歲左右,正是楊勇的長子,為雲媚兒所生,納雲媚兒和杏兒兩女為妃後,第二年兩女就同時懷孕,於開皇四年八月和九月分別產下一子,雲媚兒所生的兒子先一月出生,取名楊儼,杏兒所生之子取名楊格,只是太子妃依舊毫無動靜。 楊儼繼承了他母親的優點,五官精緻,笑起來唇紅齒白,非常可愛,楊勇一把將撲過來的楊儼抱起:「好,父王抱你!」 只是剛剛抱起楊儼,又有一個童聲叫了起來:「父王,我也要抱。」卻是楊格聽到楊勇回來,也連忙跑出來迎接。 楊勇只得一手一個,將兩人同時抱起,雲媚兒和杏兒兩女跟著出來,兩女姿容秀麗。此刻冬季已過,兩女都換下了冬季臃腫地衣物,臉上的青澀早已不見,不但盡顯少婦風情,還多了一股雍容華貴之氣。 見到楊勇,兩人連忙叫道:「夫君回來了。」就要從楊勇手上接過各自的兒子。 將楊格交到他母親懷中。楊勇卻仍然緊抱著楊儼,目光落到雲媚兒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輕聲責到:「媚兒,你又已懷孕,當心自己的身體,這小子已經三歲,少抱他一下沒關係。」說完,還在楊儼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 楊儼非但沒有哭。反而格格地笑了起來,得意洋洋的望著他的弟弟楊格,楊格大為不樂,在杏兒懷中手腳亂踢,嚷道:「母妃,我要父皇抱,我要父皇抱。」 雲媚兒微露淺笑:「夫君還是把儼兒放下吧,不然,等下兩人又要鬧了。」 楊勇只好苦笑的將楊儼放下,這兩個小子現在只有三歲就知道如何爭寵。幸虧只有二人,要是更多楊勇恐怕會煩死,楊勇倒是希望現在雲媚兒肚子的孩子不是兒子。 江陵梁國,這裡已是南方,若說大興城還會讓人感覺到絲絲涼意,江陵已是一片春色。到處是鳥語花香,與北方的小麥不同,這裡多種水稻,許多稻田剛剛開始翻耕,過不了多久,農田里就會佈滿綠油油的水稻。 梁國雖小,但地處黃金水道,江陵的繁華絲毫不小於大興和建康兩地。因為夾在兩個強國之間,反而成為南來北往地貨物中心,江南上好的宣紙,油墨。名茶,北方的棉布,牛馬,都在江陵可以輕易買到,行人在街上,入耳全是各式各樣的叫賣聲。 入暮之後,白天的暄鬧總算過去,只是各個大街小巷小販的叫賣聲彷彿依然未絕,仔細聽來,才知是城中各個大戶喝酒宴客的聲音。 東面一座差不多佔了半條大街的豪華府第,裡面同樣傳來了絲竹不絕的聲音,偶爾空氣中還能聽到宛轉清脆的女子歌聲,府第正門寫著「太傅府」三個大字顯示了主人地身份。 這座府第的主人正是當朝太傅,當今梁主的叔父蕭巖所居,此刻太傅府的正堂,已經年過六旬的蕭巖和一個中年人對坐在一起,他們的案幾上都擺滿了各種佳餚,中間數名女子正在翩翩起舞。 大堂中十數支巨大地蠟燭發出剝剝的聲音,將整個大堂照得亮如白晝,這種蠟燭都是由上好的油脂製成,無煙無色,一支巨蠟售價合半石糧食,只有象蕭巖這樣的豪富之家才會如此奢侈。 這數名女子姿色秀麗,身上只披著輕紗,舞動時白嫩的大腿和股溝時隱時現,甚至連胸前的櫻紅也沒有完全遮掩,舞到酣處,女子臉上已有細密的汗珠,身體裹著的輕紗更是大部分飄了起來,根本起不得遮擋地作用。 中年男子端著酒懷,流著口水用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中間起舞的女子,連酒也忘記喝,蕭巖微笑著看著中年男子的醜態,毫不在意。 「這幾名女子賢侄若喜歡,老夫就送與賢侄如何?」 中年男子回過神來,心中一喜,只是遲疑地道:「這幾名女子仍是叔叔精心培養,侄兒又如何能奪人所愛。」這名中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梁王蕭琮的親弟弟,時任荊州刺史的蕭獻。 蕭巖歎道:「叔叔已經老了,即使有心也是無力,倒是賢侄年富力壯,將她們送與賢侄正好,何況就是這份家業也不知能保住多久,叔叔又豈會對幾個歌女不捨。」 中間的歌女仍在舞動,彷彿兩人所談根本和她們毫不相關,蕭獻嚥了一下口水,將目光從歌女身上收了回來:「叔叔最後一句是何意?」 蕭巖掃了周圍一眼,揮手道:「你們退下!」 「是!」正在跳舞的歌女和各個樂手,僕役都魚貫而出,不一會兒,大堂中只剩下蕭巖,蕭獻兩人。 「賢侄可知道為何楊堅要將大王詔入大興,而在大王走後,又命隋武鄉侯崔弘度率軍南下,駐紮在江陵身側。」 「這個,大隋皇帝不是說與大王多年未見,甚為想念,才詔大王入京麼,至於崔弘度率軍南下之事也得到了大王同意,大隋皇帝生怕大王走後。陳朝會派兵來襲,崔弘度只是為協防而來。」蕭獻帶著不太肯定地語氣道。 「嘿,嘿,只是協防嗎?」蕭巖嘴中發出冷 蕭獻頓時心慌起來:「難道隋軍是想攻打我們,不會,不會。這些年大梁依附於隋,楊堅從來沒有起過吞併之意,叔叔,你是不是多慮了?」 「蠢材,這些年楊堅沒有吞併我們,那是他一直騰不起手來,這二年來,信州總管楊素在永安大造戰艦。崔仲方在漢水大造戰艦,而韓擒虎,賀若弼兩人每年在南方夏秋兩季收糧時大造聲勢,攻打江南,讓陳國只得召集軍士迎戰,南方無數的小麥,水稻因為缺少勞力白白爛在田里,陳國國力因此大受影響,而隋調集的兵力多屬北方,小麥。水稻都要晚收一月,一旦陳國準備停當,隋朝剛好罷戰,讓軍士回去收割糧食,因此隋朝毫不受影響,如今雙方國力差距越來越大。楊堅早有吞併陳國之心,又哪會留著梁國。」 蕭獻眨巴著眼睛,完全被蕭巖牽著鼻子走,從地上跳了起來:「那大王到了大興豈不危險。」 「大王與楊堅相識數十年,又結成了親家,若是大梁被吞併,說不定還能享受高官厚碌,會有什麼危險。他心中定然明白,梁國太小,無力與隋朝相抗,說不定大王還會主動獻上地圖人口。博取楊堅的好感,你沒看到大王連世子蕭禹也帶到大隋京城。」蕭巖不屑的道。 蕭獻鬆了一口氣:「既然如此,反正梁國也保不住,能得一場榮華富貴也好。」 — 「蠢才,蠢才。」蕭巖指著蕭獻破口大罵:「命都要沒了,你還想榮華富貴,你莫非想到陰間享受榮華富貴。」 若是換了一個人敢如此罵他,蕭獻叫人拉來去砍了,只是蕭巖是他叔叔,又是當朝太傅,蕭獻才強忍,只是疑惑的問道:「叔叔不是說大王能享受高官厚祿嗎,又如何不是榮華富貴?」 蕭巖完全是一副恨鐵不成鋼地眼神看著蕭獻:「那只是眼前,我問你,有多少亡國之君能得到善終,大王與楊堅有親戚關係或許勉強可保,可是正因為楊堅不好意思殺大王,反而只得剪除大王羽翼,你是荊州刺史,掌握大梁一半人馬,若是梁國被併入隋朝,你我都是楊堅首先要剪除之人。」 蕭獻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叔父大人,那如何是好?」 見蕭獻被嚇住,蕭巖露出一絲微笑,伸手朝南面一指。 「陳國?」蕭獻大皺眉頭,他雖然蠢,卻也知道隋強陳弱,放著好好的隋朝不投,反而投向南陳,若是陳被攻破,豈不是還要落到隋朝手中,到時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你怕什麼,隋朝雖強,可陳有長江天險,南北分裂三百年,楊堅想統一,又談何容易,只要我們投過去,必定會大受重視,無論如何,都比留在隋朝好的多。」蕭巖廖廖數句就打消了蕭獻的顧忌,當年前秦統領百萬大軍,不是依然沒有過得了長江。 「好是好,只是叔父大人,我們如何與南陳聯繫?」 蕭巖拍了拍手,從後堂走出一個中年文士,向蕭獻行了一個拱手禮:「拜見刺史大人。」 蕭獻嚇了一跳,指著中年文士道:「叔父,這是何人?竟敢大膽偷聽我們談話?」 「賢侄不用緊張,來,我來介紹一下,這是陳朝宜黃侯慧紀大人的使者,我們到陳朝,還要多謝慧紀大人引見。」 蕭獻苦笑,他這才知道原來叔叔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雖然是荊州刺史,掌握了梁國大半兵馬,可是這裡是太傅府鞭長莫及,若不同意,恐怕自己的親叔馬上就要翻臉。 這次蕭琮進京接到楊堅詔令進京,帶走了大部分重臣,連世子也一起帶走,留下蕭巖和蕭獻兩人留守,蕭琮滿以為兩人一個是自己的親叔,一個是自己的親弟,不會背叛自己,沒想到蕭琮到達大興城五天後,楊堅就接得監視梁國地崔弘度八百里急報,在梁主蕭琮走後一月,陳朝將領慧紀突然率軍過江,在監國太傅蕭巖和荊州刺史蕭獻的配合下,梁軍未作抵抗,大開城門,迎接陳朝大軍入城。 之後崔弘度馬上反應,也率軍進入梁國,只是為時已晚,蕭巖和蕭獻兩人裹脅著梁國文武百官及十餘萬軍民全部乘船進入陳國,梁國精華被蕭巖和蕭獻兩人席捲一空,並放火燒城,許多地方成了一片焦土。 接到崔弘度的報告,大隋君臣都勃然大怒,蕭琮更是嚇得丟魂失魄,好在楊堅並沒有怪罪他,宣佈廢除梁國,封梁主蕭琮為上柱國,賜爵公,派尚書左僕射親自前往江陵,安撫還餘下來的梁國遺民,並厲兵秣馬,準備發起統一戰爭。 梁國領地劃入隋境,雖然許多地方成為一片焦土,但對於隋朝在長江北岸的兵力部署無疑方便了許多,當初蕭巖偷偷向陳朝請降時,任忠,周羅喉,蕭摩訶等陳朝大將都是大喜過望,想統兵佔據梁地,讓梁地成為一顆釘子紮在隋朝腹部。 可惜陳叔寶一心享樂,根本無心國事,將大權全部委託給近臣施文慶,沈客卿兩人,這兩人毫無才能,只會溜鬚拍馬,他們生怕武將立功,將他們的權力擠壓,根本不顧武將要求,悍然要求將梁國軍民全部牽入江南,只留空地給隋朝。 陳朝雖然得到十餘萬軍民,可是失去梁國的地利,其實是得不償失,只是陳叔寶迷信長江天險,任憑武將如何據理力爭,陳叔寶還是同意了施文慶的建議,將梁地白送給了隋朝。 開皇七年的四月,正當大隋國為梁國之變,準備向南方發動統一戰爭時,一件事卻打斷了隋朝開戰的準備,剛剛被任命為行軍無帥地衛王在府中突然病倒,群醫束手。 第八十一章懸賞 爽今年才二十五歲,一向身體壯健,突然生病,讓所不及,楊堅將太醫院的醫生一撥一撥派往衛王府,可惜面對衛王的病卻沒有一個醫生診斷出來,氣得楊堅將太醫令罵得狗血噴頭,若不是還要靠他們醫治楊爽,恐怕恨不得推出幾個出去斬首。 聽到楊爽重病,楊勇大吃一驚,一時之間手腳冰涼,嚇得太子妃在楊勇耳邊連聲大喊,楊勇才回過神來,望著一臉擔心的元清兒強作微笑:「放心,本宮沒事。」 楊勇雖然不記得歷史上大隋統一南方的時間,但清晰的記得主帥應當是由楊廣擔任,滅國之功,放在誰身上都能獲得巨大聲望,楊廣正是靠此才得到許多大臣支持,只是這次皇帝根本沒有考慮楊廣,楊勇還以為歷史已經改變,沒想到預定的主帥竟然一下子重病,楊勇頓時感到時事無常,難道滅陳主帥之位還要落到楊廣頭上。 「不行,阿摩,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主帥之位落到你頭上,這是對你好,否則即使你現在沒有取而代之的心思,他日統領數十萬大軍對陳國推枯拉朽,凱旋而歸時,你的手下也會不甘寂寞,縱容你與我作對,與其那時兄弟相殘,不如現在就將危險扼殺。」楊勇心中暗自思付,騰的起身:「清兒,你準備一下,咱們去探望衛王。」 楊勇和元清兒兩人趕到衛王府裡。衛王府外人頭攢動,全是身穿青紫兩色衣服地官員,這些官員得到衛王生病的消息都想藉機與衛王府拉上關係,連忙帶著禮物就趕到衛王府,卻連府門也進不去。只能擠在外面,想將禮物遞進去。可惜王府現在亂成一團糟,哪有心情收禮物,全部拒收。 有些官員見沒有機會,只得悻悻的帶著禮物就回去,有些官員卻不死心,一直等在王府外面,他們的馬車,轎子在王府外排了數百米之遠。 見到太子和太子妃親自過來。官員們連忙將道路讓開,楊勇沒有心情理睬這些一心想拍馬屁的官員,直接駛進了衛王府,衛王妃已經得到消息,已親自在府門外迎接。 衛王妃姓劉,出身於名門望族,相貌秀麗,楊勇來過多次衛王府,對衛王妃自然熟悉,此刻衛王妃卻沒有平時的端正從容。眼睛紅腫,滿臉憔悴,好像剛剛痛哭過一場。 楊勇看得大吃一驚:「嬸嬸,王叔怎麼樣了?」 「太子,你王叔不行了,你快快看看他吧。否則你們叔侄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劉氏帶著哭腔,哽咽地道。 楊勇大急,也顧不得禮儀,甩下元清兒和衛王妃等人,直接向楊爽的臥室闖去,臥室中數名身穿太醫署服飾的白鬍子老頭正圍在大床邊嘀嘀咕咕,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這些人卻頭也不抬。 楊勇沉聲問道:「衛王的病如何了?」 一人喝道:「什麼人。快出去!」抬頭見是楊勇,大吃一驚,幾名老頭慌忙跪下:「參見太子殿下。」 「起來吧,快說說。衛王的病到底如何?」楊勇急道。 「回殿下,老臣無能。」幾名白鬍子老頭又要下跪。 楊勇大為不耐,從擋在前面的幾名太醫身邊繞過,來到楊爽床前,只見楊爽雙眼緊閉,臉色臘黃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彷彿是一個死人,楊勇用手指在楊爽鼻間一試才鬆了一口氣,幸好還有呼吸。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楊勇不敢相信地看著楊爽,昨天在朝堂上楊爽還談笑風生,沒想到才過了一日,卻宛如一名病了數月之久,即將垂死之人。 「你們說說,王叔到底是什麼病?」 「老臣無能。」 「老臣無能,老臣無能,你們除了說這幾句就不會說別的,太醫院供著你們,莫非供著的都是一群廢物不成。」楊勇氣急,也顧不得尊老愛幼,指著幾名老太醫破口大罵。 這些人能進太醫院,都是行醫數十年,多少都有一些真功夫,若是平時,就是面對太子也敢爭一爭,此時卻只能縮著腦袋任由楊勇責罵,若是不能治倒還罷了,關健是他們能病因也查不出來,心中羞愧不已,也只能任憑太子責罵。 元清兒剛一進門就聽到楊勇的罵聲,心中大感奇怪,楊勇在東宮很少罵人,沒想到在衛王府罵的如此凶,見這些都已年過六旬的老太醫跪在地上不發一言,連忙道:「殿下,為何如此生氣?」 楊勇意識道單罵這些太醫也無用,若是罵得急了,這些人胡扯一通,給楊爽亂用藥更加糟糕,將語氣放緩:「本宮剛才心急了一些,你們都起來吧,好好替衛王診治,若能將衛王治好,本宮不吝重賞。」 「謝太子殿下。」幾名老太醫才敢戰戰兢兢的起身,重新圍在楊爽身邊把脈的把脈,觀察的觀察,並不時竊竊私語,交換意見。 退出楊爽的房間,楊爽和元清兒一起來到王府正廳,衛王妃劉氏雖然心中悲痛,但知道留在楊爽房中只會打擾太醫對楊爽地醫治,也跟著到了正廳,分賓主坐下後,自有王府丫環給楊勇和元清兒送上香茶。 王府的茶葉自然是秀挑萬選,隔著瓷杯,楊勇的鼻間已經聞到幽幽的茶香,可惜楊勇此時卻沒有半點喝茶的心思,向劉氏問道:「嬸嬸,王叔的病到底是如何起地,以前有沒有徵兆?」 說起楊爽的病,劉氏眼圈又紅了起來:「哪有症兆,昨日下朝回來衛王身體還好好的,還在演武廳裡練了一會兒武,只是從演武廳內出來,衛王馬上面色發白,人也站不穩。昏倒在地, 開始,到現在人也沒有舒醒。」 — 「嬸嬸是說衛王昏迷過去後就沒有醒過來?」 劉氏點了點頭,楊勇倒吸了一口涼氣,楊爽地病比想像中嚴重多了,難怪這些太醫從昨天到現在也一直無法判斷出衛王的病症。若是衛王有個三長兩短,自己無異於失去一個強有力的支持。 楊勇再也坐不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自語道:「不能這樣下去,必須想辦法救衛王。」 太醫連衛王的病症也無法查出來,不能再指望他們,唯有從民間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醫生,大隋醫術高超之人莫過於姚僧垣。許胤宗兩人,姚僧垣曾是太子妃地義父,可惜在開皇三年,姚僧垣已經去世,享年八十四歲,而許胤宗自從與楊勇分別後,就沒有人知道他地去處,就是想找也無從找起。 除了這兩人,還有誰的醫術能比太醫院的醫生高明?楊勇搖了搖頭,不過。現在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向劉氏建議道:「嬸嬸,王叔地病不能拖下來,既然太醫院遲遲不能拿出救治的方法,本宮想向民間懸賞醫道高手,希望能對王叔有所幫助。」 劉氏點了點頭。她雖然出身望族,平時也將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條,只是嫁入王府七年後卻沒有生下一男半女,連楊爽的幾名姬妾也是如此,楊爽一病,她頓時方寸大亂,若楊爽有個什麼不測,她下半生都不知該如何度過。 「既然嬸嬸同意。那本宮馬上派人貼出佈告,東宮懸賞白銀百兩,銅錢五百貫醫治衛王,若民間有人能治好衛王者。不但可以得到白銀百兩,銅錢五百貫的賞金,還可以推薦進入太醫院署,不願進太醫署者,也可得到東宮七品以上正職,如何?」 為吸引醫術高超者前來應徵,楊勇更高地銀錢也出得起,只是此時白銀百兩,銅錢五百貫的賞金已是夠高,足夠一戶中等人家衣食無憂一輩子,東宮每年明面上的收入也不過五萬石祿米,若出的太多,恐怕要引起別人對東宮銀錢的懷疑,何況若是有看不起這些錢財之人,還有官位相送,無疑能吸引人應徵,當然,別人無慾無求那出再多的價碼也無可奈何。 衛王妃擦了擦眼淚,向楊勇彎腰鞠躬:「多謝太子殿下!」 「嬸嬸,這使不得。」儘管衛王妃比楊勇只大二三歲,倒底是楊勇的長輩,見她向自己行禮,楊勇一時手足無措,只得向元清兒使了一個眼色,讓她將衛王妃扶起。 元清兒會意,忙將衛王妃扶住:「嬸嬸,聽到王叔生病,太子都急得不得了,現在不過是略盡綿力,可惜義父早去了四年,否則就不必如此麻煩了。」 想起姚僧垣高明的醫術,劉氏也是惋惜不已,如今太醫署的主藥就是姚僧垣的弟子,可惜醫術與姚僧垣相差太遠。 「若能治好衛王,妾身也不吝錢財,白銀百兩,銅錢五百貫已是東宮年收入地一成,這個懸賞還是由衛王府出吧。」衛王妃不虧出身望族,雖然還在悲痛中,馬上就考慮到太子的不易,衛王每年的俸祿和賞賜加起來雖然不如東宮,只是衛王經常領兵在外,多少有額外的收入,財力其實比東宮還雄厚,若衛王有個三長二短,留著錢財又有何用。 倘若只靠東宮那點收入,楊勇什麼也做不了,不過,這個可沒辦法和衛王妃說明,見衛王妃執意要出,楊勇也不好拒絕:「嬸嬸,那不如這樣吧,東宮出一份,衛王府也出一份,在懸賞上註明,若是有人能治好衛王,可以同領兩份賞金。」 衛王妃卻不過,只得點頭,叫來一名下人,將懸賞之事吩咐下去,不一會兒,王府幕僚就將數十張寫好的文告送了上來,衛王妃和楊勇分別蓋上衛王府和太子的大印,吩咐馬上貼到京城各個城門和熱鬧所在,並送一份到京兆丞府上,讓京兆丞派人速抄數百份相同地文告,出動衙役,貼滿京城大街小巷,當然,這些抄寫的文告上面就沒有東宮與衛王府聯合的大印,只能由京兆丞蓋上自己的大印,好在蘇威現在已沒有再兼京兆丞之職,否則蘇威光蓋印恐怕就要大半天。 這份文告一貼出去就在京城引起軒然大波,許多人都對這份豐厚的懸賞和垂手可得的官位眼讒不已,可是連太醫署都對衛王的病毫無辦法,一般的郎中也沒有這份勇氣揭榜,不過,膽大包天者什麼時候都存在,榜文貼出去不到半個時辰,衛王府就迎來了一撥撥應徵之人。 來應徵之人有醫術不俗者,更多地是抱著僥倖心理,想著撞大運之人,楊勇當然不會把這些人都放進去,而是先讓太醫院把關,出題考驗,一關不過者,一律用大板子轟出去。 太子和衛王妃聯手出榜召集民間郎中,讓太醫院的那些老頭心中嘀咕不已,深感傷了他們的自尊,只是他們拿不出辦法來,也沒有理由阻止,不過,不免憋了一肚子火氣,出的題目自然是又刁又怪,不要說那些妄想混水摸魚之人,就是一般地行醫者也難予答出幾題來,到了晚上,連一個有資格為衛王診治的郎中都沒有找到。 楊勇大失所望,不過指望半天的時間就能找到高手來醫治本來就不現實,只是楊爽一直昏迷不醒,而且氣色越來越衰敗,誰也不知道這樣下去,楊爽能夠熬過幾天,甚至太醫署的幾名主藥,博士悲觀的認為再找不出病因,明天衛王就要不行了。 第八十二章 貓妖 夜之後,整個衛王府***通明,白天那些一心想送禮王府長久不派人收禮,又聽到衛王很有可能無救,總算都已回去,僕役們走路也特意放輕腳步,生怕打擾了衛王的病體,衛王府也回復了清靜。 天色已晚,楊勇正要和元清兒一起回東宮,王府外響起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不一會兒,咚 聽到皇上駕到,整個王府都被驚動,家丁慌忙將中門打開,楊勇,元清兒,衛王妃也都連忙迎了出來,楊勇一眼就看到楊堅和獨孤氏身著便服,在數十名禁軍的簇擁下踏進衛王府,只是令楊勇奇怪的是還有一個光頭和尚和一個道士緊跟在皇帝身後。 「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 「參見父皇!參見母后!」 「免禮!」 「謝皇上,謝皇后娘娘!」 看著楊勇,楊堅臉上顯出一絲溫和之色:「太子和太子妃也來了。」 「稟父皇,母后,王叔重病,兒臣實在放心不下,故過來看看能不能幫忙。」楊勇恭敬的回道。 「情況如何?」 「父皇,情況不太好,王叔一直沒有醒過來,太醫至今也沒有診斷出王叔的病症。」楊勇老實的道。 「唔,朕知道了,太子也不用太急。」楊堅語氣中沒有楊勇想像中地焦慮之色.反而先安慰起楊勇來。 楊勇的目光不由瞥向楊堅身後的一僧一道。皇帝身邊的那名和尚楊勇認識,年過七旬,眉發皆白,宛若得道高僧,仍是皇帝最信任的佛門大師之一,法號曇崇。那名道士年近五旬,相貌清瘦,須長一尺,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楊勇卻是第一次見過,讓楊勇有種不好地聯想,看得眉頭微皺。 楊堅和獨孤氏進入正廳後,又向衛王妃問起衛王的病情。聽完衛王妃的介紹,楊堅沉吟了一下,向身邊的曇崇道:「大師,你看皇弟犯的是何病?」 「阿彌陀佛,稟陛下,貧僧還要先行看過王爺再說。?」 楊堅請曇崇替衛王看病,楊勇並不奇怪,心中對曇崇也有幾分希冀,曇崇能得到皇帝信任,不但精研佛法。醫術也十分高明,楊勇不是沒有想過請曇崇給衛王看病,只是這些年佛門發展太快,讓楊勇下意識的討厭和尚,何況曇崇被楊堅封為護國法師,有時派頭比他這個太子都大。楊勇不願向曇崇低頭。 楊堅又轉向道人:「仙長,你看呢?」 「無量天尊,貧道也要先行看過王爺再說。」道士也毫不含糊,不敢信口開河,今日皇帝齊招佛道兩門之人為衛王看病,兩家隱隱相較之意。 「好,那一起去看過皇弟再說。」 「貧僧遵旨。」 「貧道遵旨。」 兩人分別向皇帝行了一禮,跟在皇帝身後向衛王的寢房走去。 楊勇撇了一下嘴。這些和尚道士一個個富得流油,甚至比東宮還要富裕,偏偏喜歡稱什麼貧道,貧僧。 為了表示對佛教的虔誠。皇帝經常給佛教大行佈施,楊堅一方面崇尚節儉,一方面對佛門卻大方無比,對大興寺佈施最多地一次為:絹一萬四千匹、布五千匹、綿一千屯、綾二百匹、錦十二張、上等好米千石,皇后亦施送錢五千貫、氈五十領、剃刀五十具等。 拉後兩步,楊勇示意元清兒向獨孤氏詢問一下這個道士的來歷,元清兒會意,很快與獨孤氏走了一個並排,輕聲問道:「母后,這位仙長從何而來,兒媳怎麼從未見過。」 儘管元清兒一直沒有生養,獨孤氏對這個兒媳還是特別疼惜,簡直比對楊勇還要好上幾分,反倒是雲媚兒和杏兒兩人雖然生下了皇孫,獨孤氏對兩人依然沒有什麼好臉色,見元清兒發問,獨孤氏和顏悅色的應道:「這位仙長是陶弘景老神仙的傳人,道號廣元,仍是大有法力之人。」 陶弘景是南朝梁時丹徒秣陵人,號華陽居士,字通明,自幼聰明異常,十五歲著《尋山志》。梁武帝早年便與陶弘景認識,稱帝之後,想讓其出山為官,輔佐朝政。陶弘景於是畫了一張畫,上面兩頭牛,一個自在的吃草,一個帶著金籠頭,被拿著鞭子的人牽著鼻子。梁武帝一見,便知其意,陶弘景雖不為官,但與皇帝的書信不斷,國家每有吉凶征討大事,梁武帝無不以,人稱山中宰相。 陶弘景晚年隱居句曲山(茅山)華陽洞,華陽洞常有白雲繚繞,宛若仙境,加上陶弘景遍閱道家、醫藥﹑天文歷算﹑地理﹑兵學﹑鑄劍﹑經學等典藉,並加以歸納整理,還在醫藥,煉丹上均有獨創,後人對陶弘景越傳越奇,在他死後直接將陶弘景歸於神仙之列。 聽到獨孤氏之言,元清兒頓時對廣元產生深深的敬仰,不再詢問,楊勇豎起耳朵,聽到廣元的來歷卻大感懷疑。 楊勇對陶弘景非但聽過,而且還十分熟悉,章仇太翼就是陶弘景的徒孫,章仇太翼地師傅名王遠知,道號廣德,今年已經六十歲,陶弘景已死五十多年,陶弘景死時廣德才九歲,楊勇從來沒有聽章仇太翼說過還有比他師傅小的師叔,一聽這個道士自稱是陶弘景的徒弟,當然要懷疑,只是無憑無據,楊勇又不知這個廣元是如何取得楊堅信任,只得暫時將懷疑埋在心裡。 來到衛王寢室,那些太醫仍然在認真的探索,一個個皺眉苦思,許多人還拿著大疊大疊醫書翻找,而床上的楊爽,他們只是用上好的人參熬湯吊著,雖然這些人還沒有找出楊爽地病因。對於他們的敬業,楊勇還是比較讚賞。 「參見皇上!」見到皇帝突然過來,這些太 個都戰戰兢兢,連忙跪倒。 楊堅卻沒有理會這些跪著的太醫,直接來到床前,看到楊爽的樣子。頓時失去了從容,語氣疑噎:「皇弟,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雖然楊堅有兄弟五人,但其餘三人對於楊堅非但沒有幫助,有時反而成為絆腳石,唯有最小的楊爽對楊堅最為貼心,楊忠死時楊爽才五歲。楊堅對楊爽亦弟亦子,百般疼愛,楊爽也不負楊堅所望,十三歲就領兵作戰,為楊家增添了無數榮耀。 這次楊爽突然病倒,雖然太醫一直沒有找到病因,楊堅也沒有料想到會太過嚴重,但在宮中還是放心不下,到了晚上才親自趕過來,沒想到楊爽的病會如此嚴重。楊堅一時之間氣憤難平,轉頭望著地上跪著地太醫,語氣森然的道:「你們還沒有查出衛王地病因?」 這些太醫本來就惶恐不安,聽到皇帝語氣不善,更是戰戰兢兢,一名老太醫勉強回道:「回……回皇上。太醫署……太醫署以為……以為衛王突然昏迷不醒有幾種可能……幾種可能……咯,咯。」後面的咯咯聲卻是那名太醫牙齒發抖的聲音,他們研究一天也不是全然無用,只是這種回答皇帝肯定不會滿意。 — 果然,皇帝咆哮的語氣馬上傳來:「幾種可能?那你們什麼時候能給出確診,朕地皇弟什麼時候能醒來?」 這一問,所有的太醫只能低著腦袋不吭聲,眼下誰又能打包票。 「廢物。一群廢物,滾,全都滾出去!」 「皇上,衛王殿下……」一名太醫壯著膽子開口。 「不用你們管了。都給朕滾出去?」 「是。」一眾太醫聞言反而鬆了一口氣,雖然治不好衛王有失太醫署地面子,但至少命是保住了。 十數個太醫出去後,楊爽的寢室空了下來,楊堅離開楊爽床邊,向曇崇和廣元兩人客氣的道:「麻煩大師和仙長了,還請兩位為衛王診治。」 「不敢,為皇上效力,理所應當。」曇崇和尚先行走了出來,他是國師,又與楊堅相交數十年,廣元雖然自稱是陶弘景的徒弟,異軍突起,卻也不敢在曇崇和尚面前造次。 將手指放在楊爽的脈門,曇崇在床邊坐了下來,微閉雙眼,一時間,整個房內都安靜下來,生怕打攏了曇崇的診斷。 半響,曇崇才收手,睜開雙眼,又在楊爽臉上仔細觀看,還翻開楊爽的眼睛,甚至用嘴聞著楊爽鼻中呼出的氣息,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如今楊爽昏迷不醒,從衛王妃處也毫無收穫,曇崇只能從望、聞、切上下功夫。 「大師,皇弟如何?」楊堅急切的問道。 「慚愧,這種病症貧僧還是第一次見過,一時也難予得出結論,貧僧還要與先為衛王治病的太醫相商一下,看能不能得出結論。」 曇崇地回答讓楊堅頗為失望,不過,對於曇崇,楊堅遠比對那些太醫尊重,並沒有怪罪:「即然如此,大師儘管去問!」 「多謝皇上,貧僧告退了。」曇崇顯得急於查找出衛王病因的樣子,讓楊堅對他更是好感倍生,點頭答應曇崇的請求。 曇崇下去後,楊堅的目光落到廣元身上,廣元並沒有因為曇崇失敗而有所不安,反而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一幅成竹在胸的樣子,見皇帝望向自己,廣元打了一個稽首:「無量天尊,貧道願意一試。」 「麻煩仙長了。」 得到皇帝的允許,廣元數步邁到楊爽地床前,他卻沒有象曇崇那樣搭脈,只是像一只警犬般東聞聞,西聞聞,整個人都快伏到楊爽身上,楊勇看得大惑不解,難道這個廣元光靠聞就能得到楊爽的病因。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貧道知道衛王殿下為什麼昏迷不醒了。」不到半刻功夫,廣元停止了診斷,大聲嚷道。 「仙長真是高明,快說說,皇弟身患何病,如何醫治?」 「稟皇上,衛王殿下仍是貓妖附身,已致昏迷不醒,只要貧道作法,將貓妖誅除,衛王殿下自然安然無恙。」廣元一本正經的道,手中的拂塵晃動,倒是多了幾份仙氣。 楊勇張大了嘴,剛才從曇崇和尚的診斷來看,人家到底有幾分真材實料,沒想到這個廣元卻胡言亂語,楊勇此時已可以肯定廣元絕對是騙子,好大的膽子,既然敢到皇宮招搖撞騙。 楊堅和獨孤氏卻是半信半疑,貓妖自古就有流傳,尤其是涉及宮廷更是有諸多記載,傳聞貓每養到九年後就會分出一條尾巴,一尾一命,長滿九尾之後,老貓再過九年就會化成人形,成為真正的九命貓妖。 九命貓妖非常凶殘,能將山中的其他妖獸撕裂粉碎後吃掉,同時能用妖力操控屍體。風水玄學中,一定不能讓貓類接近新墳,否則就可能引發屍變,非但如此貓妖還能化成美女和老人來欺騙路人,前提往往是先吃掉所要變為對像地那個人,一旦有人被貓妖附體,幾乎等於被判了死刑。 廣元的話,使得房間的溫度都彷彿下降了幾度,正在燃燒的燭焰隨風搖擺,房間變得陰森森起來,元清兒臉色發白,緊緊地抓住楊勇的衣襟不敢放手。 「胡說八道,分明是你妖言惑眾,兒臣請求父皇下旨,將這個妖道斬首示眾,以正視聽。」楊勇再也無法忍耐,指著廣德大聲叱道。 第八十三章 仙術 勇的喝叱絲毫沒有使廣元慌亂,他甚至還向楊勇露出楊勇只是一個普通人,完全可以不計較。 楊堅皺了一下眉,老實說他也不相信什麼貓妖的說法,只是楊爽的病來的如此突然,偏偏又誰也查不出病症,眼下楊爽的情況很不妙,如果不救治的話,楊堅擔心楊爽會隨時熬不下去。 心急則亂,這個廣元雖然還是第一次相見,但來頭太大,最主要的楊堅對推薦廣元之人非常相信,加之廣元在與他見面後表演了幾起神奇的仙術,取得了楊堅的信任。見廣元受到指責還鎮定自如,楊堅更加篤信了自己的判斷:「太子,不可胡說,廣元仙長是有大法力之人,既然仙長說是貓妖作亂,讓仙長一試也好。」 「是啊,睍地伐,不可對仙長無禮,仙長的手段高深莫測,仍是大有神通之人。」獨孤氏也在旁邊插言道。 道門畢竟是本土道教,和佛教比起來勢力小的多,若是平時有道士招搖撞騙,楊勇才懶得去管,與其讓佛教一家獨大,不如讓佛道相爭,只是現在關係到楊爽的生死,楊勇絕不能眼看著楊爽被一個騙子害死。 「父皇,母后,請聽兒臣說一句,陶老神仙已升天五十多年,老神仙升天時此人說不定還未出世,何況東宮章仇愛卿正是陶老神仙的徒孫,兒臣從未聽說過他有什麼師叔。此人或許從哪來矇混了一點歪門斜道就想前來胡弄父皇,他也不想想,父皇是真龍天子,諸邪迴避,若是真有什麼貓妖,見父皇到來恐怕早已嚇跑了。焉有還留在此外謀害王叔之理?」 楊勇直接點出廣遠地疑點,又委婉的暗捧了一下楊堅,本以為楊堅多少能聽進一點,沒想到楊堅不以為意:「太子稍安務燥,廣元仙長與陶老神仙是隔世師徒,夢中傳授,章仇太翼不知也不為怪。」 「夢中傳授,這樣也行。」楊勇一時之間瞪目結舌。有種撞牆的衝動。 「無量壽佛,貧道有理了,太子,貧道受先師指點三年,本待潛心修道,只是掐指一算,京城有貴人遭劫,此人關係到大隋國運,貧道才放下修練來到京城,果然發現城中有妖氣。現在已確定是貓妖作祟,此貓妖法力精深,入侵衛王殿下貴體,有貴體相護,才不會怕皇上的真龍之氣,太子以前沒有見過貧道。有疑問也是正常,待貧道施法,將貓妖擒殺,太子就明白了。」雖然楊勇對廣元指責,廣元臉上都沒有露出焦燥的神色,一臉微笑的向楊勇解釋,不得不說,這個廣元。至少心裡素質非常好。 「將貓妖擒殺,真有貓妖地話,恐怕你早已經嚇得不知逃到哪裡去了。」楊勇心中暗自誹謗,這個廣元看來口才很佳。若是辨論起來恐怕是沒完沒了,最讓楊勇頭痛的是廣元不知為何已經取得了父皇,母后的信任,如果不能短時間揭穿他,有父皇母后的幫忙,廣元等於立於不敗之地。 「既然仙長能降伏貓妖,必定是仙術有成?」 「不敢,不敢,貧道雖然得到仙師傳授,只是學得皮毛。」廣元已感到楊勇對他的厭惡,謹慎起來。 只是楊堅卻不容楊勇再問下去:「太子,你皇叔的病不能拖延下去,還是讓仙長先施法要緊。」 楊勇聽得一陣氣悶,正要再說,元清兒忙在旁邊扯了一下楊勇的衣袖,楊勇不悅的轉頭向元清兒看去,元清兒臉上全是焦慮地神情,楊勇知道元清兒是怕自己引起楊堅不悅,引得父子相沖,口氣一軟:「是,兒臣遵旨!」此時當務之急不是揭穿廣遠的騙局,為楊爽找到良醫才是正事,這個廣元就暫時放過也好。 見太子不再反對,廣元開始提要求:「皇上,貧道施法需要準備各種法器,請允許貧道帶兩名童子協助。」 「准!」 「為恐妖物狗急跳牆,傷害到人,還請皇上,皇后等人暫且迴避。」 「這個,連朕也不能觀看嗎?」楊堅有點遲疑,畢竟關係到楊爽的生死。 楊勇聽得大急,他還想在廣元作法時再找機會揭穿他的騙局,沒想到廣元如此謹慎,既然不讓人觀看,那豈不是任由他搞鬼。 「無量天尊,非是貧道狂語,貓妖附在衛王身上,貧道必須施法讓貓妖離開衛王,若是貓妖感受到了皇上的真龍之氣,恐怕寧死也不願離開衛王身體,還請皇上移駕!」廣元臉上帶著歉意,神情卻是堅定無比。 「好,那還請仙長趕快施救,朕和皇后都等在外面。」 廣元剛才還說怕貓妖傷害到皇帝,現在又怕貓妖感到皇帝的龍氣不肯出來,前後矛盾之極,楊勇張了張嘴想反駁,還是隱忍了下來,只是冷然的看著廣元,若是楊爽有事,這個廣元無論逃到哪裡,自己都要追殺到底。 廣元雖然臉上還帶著微笑,只是感受到楊勇目光中的殺意,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顫,嘴角露出的一絲得意頓時消失,眼下他看似風光,連皇帝都對他言聽計成,可一旦楊爽不治身亡,他地小命能否保住還是一個問題。 一行人在衛王妃的陪同下,重新回到了正廳,楊勇本待和元清兒回去,此時自然也打消了念頭,一起等在廳中,那些太醫雖然被皇帝驅出楊爽的房間,在楊爽沒有脫離危險之前也不敢當真離開,躲在一邊,曇崇和尚正拉著他們討論楊爽的病情。 雖然楊勇對曇崇沒有好感,但面對廣元的裝神弄鬼,楊勇倒是希望曇崇能夠找到楊爽的病因,若楊爽有救,佛門勢力再次大漲又如何。周武帝能滅佛,如果到了自己手中,佛門勢力太過膨脹,再滅一次佛又何妨。 只可惜曇崇已和太醫們討論了半天,依然沒有得出結論,聽到廣元說衛王之病是由貓妖引起。那些太醫心中嘀咕不已,卻沒有一個人敢挺身而出,喝叱廣元荒唐,曇崇也只是皺了一 並沒有多說。 衛王地寢房離正廳不過是數十步的距離,廣元作法的聲音在大廳中隱約可聞,皇宮侍衛不時將廣元作法的神奇手法傳了過來。 — 「皇上,廣元仙長已點燃了長香!」 「皇上。剛才廣元仙長手中的仙符無火自燃!」 「皇上,貓妖已被仙長傷了,碗中的清水突然化為血水。」 …… 廣元可以拒絕皇帝和楊勇等人在現場觀看,卻不能拒絕皇宮侍衛地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也都由侍衛流水般地傳入過來,廣元的手法無疑讓這些侍衛很是驚奇,對廣元稱呼的口氣也越來越尊敬。 若是在後世,這點手法隨便一個三流道士也可以比廣元做的好,楊勇自然知道這是廣元用化學手法作出地騙局,無奈此時之人對化學一無所知。把符紙自燃,清水變紅這樣的事看地神秘無比,楊勇就是想向他們解釋也解釋不清,乾脆也懶得解釋,暫時由著這個廣元折騰。 楊堅聽得頻頻點頭,獨孤氏也是臉露微笑。向楊勇道:「睍地伐,你聽聽,廣元仙長道法高深,雖然你貴為太子,萬不可對仙家輕視。」 「母后,兒臣知道了,兒臣對王叔太過關注,怕有人行騙。一時心焦,才對廣元仙長懷疑,既然廣元仙長真有本領,兒臣自然會對仙長以禮相待。」 「這孩子。父皇,母后難道是別人隨便可以哄騙的麼。」獨孤氏見楊勇認錯,口中雖然責備,卻並無生氣。 楊勇低下頭,楊堅和獨孤氏無疑都非常精明,可是大方向錯了,小處再精明也是無用,最終還是被人輕易行騙。 「鐺,鐺。」外面更夫的銅羅聲傳來:「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父皇,母后,已經過了子夜,明日還需早朝,還請父皇母后回宮休息,還是讓兒臣在王府守候。」 楊堅已打了幾個哈欠,自成登極為帝來,楊堅事無鉅細都要過問,每天最多休息三個時辰,才換來大隋一天一天強盛,此刻離早朝時間已不到三個時辰了,即使現在回去,也至多能休息二個時辰左右。 「皇上,既然睍地伐如此體恤,那我們先回去吧。」獨孤氏也注意到楊堅精神不濟。 「再等一會兒。」沒有得到楊爽的確切消息,楊堅還是放心不下。 禁衛軍還是不時的將廣元作法的情況匯報過來,楊勇也派出劉虎帶著兩名東宮侍衛緊定著廣元,防止這個廣元溜走。 又一名禁衛軍匆匆走了上來匯報:「皇上,廣元仙長已經在升爐練丹,爐火中升起紫青煙柱,仙長道只要丹成,給衛王殿下服後,衛王的病就可以痊癒。」 「啊!」楊勇聽得大急,這些道士的丹藥都有毒,讓這個廣元唸唸咒,耍拳跳舞倒是無妨,丹藥萬萬不能讓楊爽亂服,急忙插嘴:「廣元仙長可有說什麼時候丹藥才可以練成?」 「這個……這個……小人還要再向仙長詢問才知。」報信的禁軍連忙回道。 「快去,快去!」楊堅也同樣著急。 「遵旨!」 禁衛軍匆匆下去,很快又匆匆回來:「回皇上,太子殿下,廣元仙長道仙丹全靠機運,或許明日一早就能成,或許要七天,或許要七七四十九日。」 「若是七七四十九日,衛王如何等的了?」楊堅自語道。 楊勇倒是鬆了一口氣,他最怕就是廣元現在就拿出什麼金丹給楊爽服用,那時他難道眼睜睜看著楊爽將那些帶著重金屬地毒藥吃下去。 「父皇不用擔心,即然廣元仙長仙術如此高強,至少可以替王叔延命等到丹成。」 楊堅疑惑的掃了楊勇一眼,什麼時候太子對廣元如此有信心了。楊勇當然不是對廣元有信心,眼下就是要讓楊堅和獨孤氏先回宮,免得這個廣元害到楊爽。 又等了一會兒,廣元除了練丹再無動靜,楊堅終於不耐,盯囑了楊勇一番,又免去了楊勇明日的早朝,起身回宮。 送走了皇帝和皇后,楊勇眼睛中頓時冒出凶光,劉虎輕聲的問道:「殿下,要不要把那個道士揪出來,殺了。」 劉虎雖然一直緊緊的盯著廣元,也看到過他所謂的仙法,卻沒有被廣元迷惑,太子既然懷疑他是騙子,那麼廣元就一定是騙子。 若是此時要對付廣元,當然是輕而易舉,只是善後工作卻不好做,尤其是現在還沒有找到能醫治楊爽地良醫,殺了廣元,說不定楊堅還會認為是自己害了楊爽。 楊勇想了想,還是放棄這個誘人的想法:「不,你派人盯住他,記住,不能讓他喂王叔吃任何東西,等他練出仙丹,本宮會把所謂的仙丹都塞到那個妖道嘴裡,讓他自作自受去。」 「是,殿下放下,微臣今晚寸步不離的守著衛王。」 「嗯,好,那你去吧。」 待劉虎退下,楊勇又吩咐那些早已睡眼惺忪的太醫署官員也去休息,整個廳中頓時只剩下元清兒和衛王妃兩人。 一抹曙光從窗戶透進了衛王府的正廳,正伏在桌子上的楊勇醒了過來,伸了一下懶腰,才發現自己身著蓋著一層薄被。 昨夜見元清兒支持不住,楊勇讓衛王妃將妻子帶下來休息,自己繼續在廳中守著,沒想到最後還是睡著了。 楊勇晃了晃腦袋,連忙高叫:「來人!」 一名一直守在門外的東宮護衛進來:「殿下,有何吩咐!」 「那個廣元有沒有練出仙丹?」 「回殿下,還沒有。」 「好,你下去吧,沒事了。」楊勇鬆了一口氣。 「是。」 那名護衛剛下去不久,另一人匆匆跑了進來:「太子殿下,有人揭榜來了。」 第八十四章 又是道士 管昨天來的人要麼是想混水模魚,要麼就是醫術有限大早有人能應徵還是非常高興,眼下只能寄希望民間有良醫能治好楊爽。 「快請!」 「是!」護衛下去不久,一名四十餘歲左右的中年人跟在護衛後面走了進來,此人身穿一身青色的道袍,背上負著一個小藥箱,身材修長,面容英俊,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只是有廣元在前,楊勇一見又是一個道士,心中頓時涼了半截,也懶得答理,向護衛道:「叫太醫過來,考考他,若是答不出一半以上的問題,給我打上十板,丟出衛王府。」 「是!」護衛同情的看了看身後的道士一眼,這些太醫出的問題又刁又滑,一半的郎中十道問題能答出二道就算不錯了,昨天的要求只是答對一道問題就可以免罰,還是有一大半應徵者挨了打。 聽到又有人來應徵,那些太醫不顧自己睡眠不足,一下子興奮起來,昨天這些太醫對楊勇和衛王妃出榜重金求醫還有微辭,只是在刁難了無數人,尤其是看到那些想混水摸魚的人挨打後,他們反倒喜歡上了這個工作,有什麼比有人自動送上門來供他們虐待還值得高興? 楊勇卻沒有興趣看那些太醫對新來的道士發問,轉身向楊爽的寢室走去,見到楊勇過來,守在門口的護衛連忙行禮:「太子!」 楊勇擺了擺手:「不必多禮。」跨進房入,房中。廣元閉目盤坐在一旁,中間放著一個半人高左右的丹爐,兩名眉清目秀地小道僮坐在爐子旁邊,一名小道僮已經睡著了,另一名小道僮卻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扇子,爐子下面是燃著的通紅木炭,讓人不解的木炭的火焰卻不是平常的桔紅色,而是一種紫青色。讓爐火感覺有幾分妖艷。 一進房間。楊勇就聞到一股濃濃的炭火氣。經過一夜練丹,房內空氣中的二氧化碳濃度遠比外面大,這樣極不利於病人呼吸,楊勇大皺眉頭,吩咐護衛:「把房間地窗戶全部打開。」 病人不能見風,這是絕大部分古人地意識,那個小道僮聽到楊勇地吩咐。尖叫一聲:「不能打開!」 護衛遲疑的望著楊勇,楊勇不理會小道僮的尖叫,語氣不容置疑的道:「打開!」 「是!」所有的窗戶一打開,房間內頓時明亮了許多,外面的清新空氣一下子就將房內積了一夜的濁氣沖走,讓整個人都頭腦一清。 廣元已經睜開眼睛,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只是坐在地上太久。腿腳不免麻木。起身打了一個蹌,差點摔倒,好在及時穩定才避免出醜:「無量天尊。貧道拜見太子殿下,貓妖還未除盡,請殿下離開此屋,以防殿下受到貓妖傷害。」 「貓妖傷害?仙長不是在昨晚就將貓妖斬殺嗎?」楊勇地臉上掛著一絲笑意。 「這個,太子有所不知,貓妖有九條命,昨晚貧道只是傷了貓妖一條命,此貓妖還有八條命,貧道需每日施法一次,直到九日後才能讓貓妖徹底斃命。」 楊勇向劉虎使了一個眼色,劉虎會意,和一名護衛低聲囑咐了幾聲,那名護衛走出房門,不一會兒,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整個房門也關了起來,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楊爽整個寢室都被東宮侍衛圍住,房門只剩下劉虎,廣元和他的兩名道僮。 「太子,這是何意?」廣元佯裝不解的問道。 「好個九條命,聽著,本宮不相信什麼貓妖,也不相信你有什麼仙術,你少用這一套糊弄本宮,昨晚看在父皇,母后的面子上本宮不與你計較,若你老實聽令,本宮可以不在父皇面前揭穿你,若你想在本宮前面也來這一套,本宮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錚」,楊勇剛說完,劉虎已抽出長劍,架在廣元的脖子上。 「無量天尊,太子,這是何意,貧道得到仙師傳授,已入仙籍,若太子對貧道無理,雖然太子貴不可言,可是仙家無情,當心受到天罰!」 廣元臉上依然鎮定,只是眼睛亂轉,卻將他的緊張出賣。 「掌嘴!」廣元心裡素質再強,口才再好,只是楊勇根本就不打算和他辨論。 「遵命。」劉虎已經揚起了巴掌。 「慢。」眼看自己就要挨打,廣元終於忍不住臉上變色,喝止了劉虎,劉虎轉頭望向楊勇,楊勇剛要點頭,突然面色一變,喝道:「小心。」 劉虎馬上感覺一陣勁風向自己襲來,心中一凜,連忙側身讓過,只是回頭一望,不由勃然大怒,剛才那陣風聲是廣元砸過來的拂塵,他雖然避過,只是趁著他躲避拂塵時,廣元已經脫離了他的長劍,站在一旁冷笑地看向他。 「賊道,看劍!」 劉虎跨前幾步,長劍向廣元刺去,廣元一個閃讓,已經讓到一邊 虎地長劍,讓劉虎刺了一個空。 「絲,絲。」房中傳來一陣陣長劍劃破空氣的聲音,劉虎雖然手持利劍,又是在狹窄的房中,卻不能輕易將廣元傷到,兩人在房中戰成一團。 「嘶。」房中地空間有限,廣元終究不是沒有避過劉虎的長劍,一片衣衫被刺破。 楊勇拍了拍手:「劉卿住手!」 劉虎雖然不甘,聽到楊勇的命令,還是停了下來,手中的長劍依然指著廣元。 「沒想到道長武功如此高明,不過,再高明的武功,若是本宮一聲令下,數十護衛一起進來,不知道長還能避多久。」 經過剛才短暫的打鬥,廣元微有一點狼狽,臉上已有汗跡。衣服破了一個大洞,發髫也有點分散,他雖然武功可能比劉虎高,只是手上的拂塵為了從劉虎劍下脫身,丟了出去,只能赤手空拳迎敵,房間狹小,閃避不開。堅持不受傷已是難得。 聽到太子赤裸裸地威脅。廣元臉色一變。不要說再來數十人,就是再有一名剛才那樣的好手他就無法抵擋。 「太子如此做,難道就不怕皇上怪罪!」 「殺了你,你這個仙長自然不攻自破,父皇最多將本宮訓斥一頓,總比任由你招搖撞騙,害死衛王強。若換了道長處在本宮的位置,道長又如何選擇?」 廣元頓時啞然,他心中大為不解,為什麼太子就認定他是騙子,連分辨的機會都不給他。不由苦思起來,難道自己出了什麼破綻,事實上,廣元能夠騙到楊堅和獨孤氏。當然有幾分本領。他不但精研過道法,醫藥,武功也足夠高。許多在外人看來不可思議的法術才能借助武功,特殊的物質及一些障眼法施展出來。 只是任憑廣元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那些所謂法術在後世根本毫無秘密可言,一些遊方道士就能使出來,只能騙騙偏遠地方的文盲村民,廣元不施展那些所謂的法術還好,一施展,只會讓楊勇更加確定他騙子地身份。 見廣元默然不語,楊勇皺了一下眉,殺了此人固然痛快,只是遠不如為自己所用划算,何況若真地殺了他,父皇和母后地反應有多大,楊勇並沒有真正把握,或許當真只是訓責一頓,或許要嚴重的多。 「怎麼,莫非道長還不死心?」楊勇森然的問道。 到了此時廣元再自信也知道無法說服太子相信自己,臉上終於露出一絲頹然:「那殿下要貧道如何做?」 「很簡單,本宮並不相信你的什麼仙丹,你裝神弄鬼本宮不管,但你不可以把仙丹餵給王叔,也不能阻擋醫生給王叔診治。」楊勇緩緩的說出條件,拉了一張椅子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 「就這麼簡單?」廣元懷疑的問道。 「不錯,就這麼簡單,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 廣元一陣氣餒,想想眼前之人地太子身份,自己現在還真不能做什麼,他也知道,只要他答應,從此之後,他等於就有把柄抓在太子手中,只要留在京城,他就得供太子驅使,否則太子隨時可以將他打入地獄。 不過,如果不答應更慘,只要太子一聲令下,馬上就可以讓他死於非命,廣元咬了咬牙,向楊勇拜倒:「小道參見太子殿下,今後對殿下唯命是從。」 這是一個聰明人,楊勇心中評價道,安慰他道:「你不必氣餒,有本宮的支持,你以後再也不用怕被人揭穿身份,榮華富貴垂手而得,又有什麼不滿意,起來吧,繼續練你的丹。」 「是。」廣元尷尬的起身:「殿下,那衛王的病如何處理?」 「你以前打算如何處理?」楊勇反問道。 「這個……這個……」廣元尷尬的道:「其實貧道也通醫術,只是見曇崇和太醫都無法診斷,才想用貓妖之策,若是衛王的病僥倖好了,自然是小道之功,若是衛王有一個萬一,小道只能推到衛王殿下天命已絕,仙丹已無法挽回。」 楊勇早就猜到衛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廣元肯定會想辦法脫身,聞言也不覺意外:「你認識曇崇?」 廣元搖了搖頭:「貧道並不認識他,只是他身為國師,貧道當然聽到過。」 廣元的語氣對曇崇很是羨慕,其實他想到皇宮行騙,就是有曇崇地先例在,他自付並不比曇崇差,曇崇可以做護國國師,他為何不可以做一個護國真人,只得沒想到剛來就被太子識破。 曇崇能做護國國師,除了他自身地本領外,更得益於幾十年和楊堅的交往,加上佛門背後深厚的勢力,廣元憑一己之力又如何能相比。 「王叔地病你不用管,若能尋到良醫,王叔才可能有救,沒有良醫,你也治不了,萬一王叔不治,只要你不亂喂王叔什麼仙丹,本宮不會怪到你頭上,只要你能讓父 究,本宮也不會揭穿你。」 「多謝殿下!」廣元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若是衛王一命嗚呼。太子要追究他地責任,他還是逃不掉。 廣元帶來的兩名道僮在劉虎突然攻向廣元時,嚇得躲在一旁,此時見廣元與太子和好,才敢重新來到丹爐旁邊,朝丹爐裡添加木碳。 楊勇掃了這兩名道僮一眼,剛才和廣元的談話兩名道僮無疑聽得清清楚楚,向廣元輕聲道:「你那兩名道僮可不可靠?」 「殿下放心。這兩人是貧道自幼收養。絕不會胡言亂語。」廣元連忙保證。 「行了。重新練丹吧。」 楊爽的房間大門重新打開,窗戶外的護衛也退走,廣元重新坐到丹爐前,彷彿一切恢復了原樣,楊勇緩步來到楊爽床前,床上的楊爽除了還有輕微的呼吸外,毫無動靜。彷彿已是一具屍體。 看到楊爽的模樣,楊勇心情大壞,雖然沒有了楊爽,楊勇現在地位置也不至於動搖,,只是楊爽對東宮地支持,就像是一根擎天巨柱一樣橫在楊廣、楊俊、楊秀等人面前,他們要想爭皇位。就必須先面對楊家這根巨柱。沒有了楊爽,這根巨柱就不存在了。 握住楊爽冰冷地手,楊勇輕輕的道:「王叔。你千萬要挺住,你現在才二十五歲,正是大好年華,大隋還沒有統一,你連子嗣也沒有留下,本宮不相信你能就這麼離開。」 「太子。太子,那名道士好厲害,太醫盤問了半天都沒有難倒他。」一名護衛興沖沖的跑了進來。 「哪個道士?」楊勇聽得一臉糊塗。 「太子忘了,就是一大早來的那名道士。」 「什麼,那名道士還在,快,請他進來。」此刻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楊勇還以為那名道士早已被打發走,沒想到現在還在,心中頓時一喜,或許這就是自己要找的良醫。 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中年人在護衛的帶領下走進房內,不錯,正是早上剛剛碰到地那名道士,楊勇對他還有點印像。 進來的不僅僅是那名道士,還有元清兒,衛王妃,數名太醫,顯然,這名道士輕鬆自如應付太醫們刁難的舉動將元清兒和衛王妃全數驚動,其實若不是楊勇突然將衛王的房間封鎖,早有護衛向楊勇匯報了。 「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 「謝太子!」 「嗯,既然太醫們考過你,本宮就相信你的醫術,若是能治好衛王,除了榜上的獎賞外,本宮另有重賞!」 楊勇和衛王府聯合的獎賞幾名太醫也知道,單是這一筆巨財就能讓人嚥口水,可惜他們無能力領取,聽見太子說另有重賞,忍不住心跳加快。 「謝殿下,救死扶傷是醫者的責任,貧道非是為獎賞而來,能不能治好衛王殿下,貧道沒有診斷前並無把握,不過,只要有希望,貧道當會盡力而為。」中年道士並無激動之色,一臉坦然。 「很好,那就請道長為衛王診治。」楊勇將楊爽床前地位置讓了出來。 中年道士毫不客氣地坐在楊勇剛剛坐著的位置上,將楊爽的手臂從被子里拉了出來,伸手搭脈,楊爽手上肌肉鼓起,本來強壯有力地雙手此刻卻軟綿無力,|奇-_-書^_^網|布上了一層不健康的臘黃色。 中年道士搭脈很快,只用了數分鐘就放下,楊勇大為緊張:「怎麼樣?」 「殿下稍安務燥,貧道還需要時間確認。」中年道士口氣微有不耐的回道。 碰了一個軟釘子,楊勇悄聲向元清兒問道:「這個道士叫什麼名字?可知他的來歷。」 元清兒一呆,連忙向衛王妃詢問,衛王妃又向幾名太醫詢問,只見大家紛紛搖頭,這幾名太醫見中年道士對答如流後,只顧絞盡腦汁想問題難倒對方,卻是連名字也忘記問。 楊勇心中只希望中年道士不是只嘴巴厲害,能對衛王確診,找出治療辦法。 道士已在衛王頭部查看了一遍,仍然不滿意,他將衛王身上的被子掀去,露出衛王整個病體,把背上的箱子放下打開,從箱中拿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剪刀來。 衛王妃大吃一驚:「你要幹什麼?」 道士恍若未聞,拿起剪刀就卡嚓卡嚓的剪向衛王身上的衣物,很快衛王的皮膚露了出來,元清兒啊的叫了一聲,連忙退出房間,衛王妃見到丈夫的身體,臉上微微露出紅暈,也跟著退了出去。 第八十五章 蠱毒 那名中年道士的剪刀下,楊爽的上衣很快就被脫得一爽長年征戰,平時還看不到什麼,這下脫去衣服,全身都是鼓鼓的肌肉,許多地方留下了不少疤痕,這些傷疤無疑都是楊爽歷年所征戰留下來的。 中年道士細細的在楊爽身上查看,就連一塊傷疤也不放過,若不是房中還有那麼多人觀看,陡然撞見,恐怕非讓人誤會此人有特殊愛好不可,身後觀看的幾名太醫面面相覷,一人實在忍不住問道:「他在幹什麼?」 幾名太醫搖了搖頭,他們本來自以為自己的醫術才是最高明,對民間的醫生一向看不起,只是早上眾人輪番盤問,中年道士都對答如流,這才服氣。 「笨蛋,這是在替衛王殿下查傷。」 幾人大怒,轉頭向罵他們的聲音處看去,不由一愣,原來開口說話的卻是昨晚隨同皇帝一起過來的那名道士,眾太醫雖然以前不認識廣元,但對於昨晚廣元連皇帝也敢請出衛王房間的事卻記憶猶新,頓時閉嘴不言。 只是幾位太醫心中未免嘀咕,昨晚這個廣元明明說衛王殿下的病是貓妖作樂,今天怎麼看到太子請人醫治也不反對。 廣元對於新來的這名道士也很好奇,這麼多人都沒有查出衛王的病因,他當真想看看是不是真有人會診斷出來,他更加好奇衛王到底得的是什麼病,反正練丹只是裝模作樣。他乾脆也擠了過來。 「果然不錯!」正當替楊爽診斷的中年道士停了下來,用手指按在楊爽地一塊傷疤上。 眾人都緊緊的盯著道士手指按住的地方,彷彿道士手指下面藏著什麼奇珍異寶,無奈卻什麼也看不出來。 「道長可是發現了衛王殿下的病症?」劉虎沉不住氣,連忙發問,其他人也眼巴巴的盯著中年道士,等著他回答。 中年道士臉上並無喜色,望著楊勇道:「太子殿下。貧道想單獨向殿下回稟。」 楊勇看了看一臉熱切的幾名太醫。揮了揮手:「各位愛卿先下去吧。」 幾名太醫雖然不樂。卻不敢違背楊勇之令,廣元磨磨蹭蹭,不知該下去好還是不下去好,劉虎站在楊勇身邊,卻動也不動,最終房中除了楊勇,只還有劉虎和廣元兩人。兩名小道僮也被趕了出去。 道士還是用眼看著劉虎,廣元兩人,示意他們出去,楊勇罷了罷手:「他們就不用了,本宮相信他們,道長有事可以說了。」 「好吧,既然殿下吩咐,那貧道就說了。衛王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中毒?」道士的話宛如石破天驚,讓楊勇回不過神來,若是中毒。這麼多太醫還有曇崇,廣元怎麼都查不出來? 「殿下請看。」中年道士將壓在楊爽肌膚上的手指挪開,楊勇睜大眼睛,這裡除了一塊傷疤什麼也沒有看見,廣元和劉虎連忙也伸長脖子,他們看到地並不比楊勇看到地多。 見楊勇一臉茫然,中年道士拿起楊勇地右手放在楊爽的那塊傷疤上:「殿下可以摸一下,和正常的肌膚有什麼不同。」 「嗯,有一點硬。」楊勇答道,不過,傷疤有一點硬也是正常,楊勇又仔細感覺了一下,終於感到這裡還是和正常傷疤不同,楊爽的這塊傷疤應當是箭傷,由於大隋盔甲的防護作用,箭傷並不深,傷疤只有手指大的淺印,只是楊勇在傷疤的邊上卻感到黃豆大小地一團小硬塊,這硬塊既不在傷疤中間,和傷疤相比也要小的多。 楊勇低頭,向手指下感覺到的硬塊仔細察看,楊爽正常的皮膚白淨,傷疤處稍有黑色,這個黃豆大小的硬快除了稍黑外,還夾雜著一絲紅色,若不萬分仔細,很容易被傷疤本身的黑色遮蓋。 「這就是中毒的地方?」楊勇整個臉陰沉的可怕,楊爽既然是中毒,是誰如此大膽,敢對衛王下毒。 道士點頭:「正是。」 「這是什麼毒?道長可否醫治?」楊勇大為緊張地盯著道士,楊爽中毒之事再查不遲,眼下關鍵是如何將楊爽救活。 「回殿下,這是一種蠱毒,出自於南方山林地區,貧道在南方曾經醫治過三名病人,實在慚愧,只救活過一人。」 「蠱毒。」楊勇不由打了一個寒顫,腦中剎時間閃過前世武俠小說中對蠱地描述,端午之日,制蠱人將家中打掃乾淨,淨身吃素,跪在祖宗神位前向鬼神禱告,然後用十二種最毒之物放入大甕缸,埋入正廳當中,那些毒蟲在甕缸之中互相吞噬,最後只剩下一隻,制蠱人刺破自己的指尖,用心頭之血每日餵養這只蠱蟲,數年後蠱成,這只蠱就成為制蠱人的本命蠱,能根據制蠱人地心意,遠行千里,殺人於無形,蠱在人在,蠱亡人亡。 楊勇當然不相信真有千里之外,殺人於無形的說法,但想起蠱還是覺得毛骨悚然。 「殿下,蠱毒難治,一在於傷口微小,輕易不能發現,二是毒性混雜,綜合了多種毒素,用藥太難,貧道也並無把握,只能勉力一試。」 「好,還請道長馬上醫治,無論需要什麼藥材,本宮必定會幫道長弄來,不過,有一件事還需要道長幫忙,衛王中蠱毒之事還請道長保秘,本宮不想引起京城混亂。」 巫蠱之術從秦漢就有記載,漢律規定如果有人家中飼養的蠱蟲已經成形並且致人死亡此人要處以極刑,家人流放三千里,飼養蠱未成形者流放。 漢武帝晚年,江充正是詐稱武帝得病是由於巫蠱作樂人誣害太子,結果造成太子及其家屬全部遇難。連累而死前後共數萬人,巫蠱向來不分家,若是楊堅得知衛王中了蠱毒,下令京城查禁巫蠱,輕易就能掀起大獄,作蠱或者困難,但巫法只需雕一個木偶,寫上名字和生辰八字。用針扎即可。效果好不好是另一回事。不過很容易用來陷害他人。 中年道士也知道此事 可,一旦朝庭掀起巫蠱大案,輕易就能捲進成千上萬命,他才要求眾人出去,單獨與楊勇說明。 「殿下放心,貧道一定守口如瓶。」道士說完,眼睛轉向廣元和劉虎兩人。 廣元連忙道:「殿下。貧道也一定守口如瓶。」 楊勇滿意地點頭,廣元現在有把柄捏在手裡,何況他自己先前說是貓妖作樂,若對別人說衛王是中了蠱毒,等於自打嘴巴,而劉虎一直跟在自己身邊,自然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 中年道士已經坐了下來。提筆開始撰寫藥方。筆走龍蛇,很快寫滿了一張密密麻麻的單子,楊勇接過來看了一下。交給劉虎:「先將單子分成不同的數份,派人分散到各個藥房購買,若是外面買不到之物,才可以從太醫署取用。」 楊勇如此小心,自然是怕有太醫從藥方中看出端倪,中年道士聞言一笑:「殿下不用如此謹慎,貧道開的藥方已有所考慮,外人不能從藥方中看出治療何病。」 楊勇鬆了一口氣,既然看不出藥方,那就沒有必要麻煩,太醫署的藥許多都是精品,比起外面賣的藥物要好許多:「既然如此,那直接向太醫署領取吧。」 「是。」劉虎馬上拿著藥方下去。 見劉虎下去,楊勇才想起至今還不知道中年道士的名字,不由問道:「不知道長如何稱呼?」 「回殿下,貧道孫思邈,殿下只需稱呼貧道孫道長即可。」 「孫思邈。」楊勇再無知也聽說過後世大名鼎鼎的藥王,差點跳了起來,雙眼圓睜:「你真是孫思邈?」 見太子如此激動,孫思邈心中一驚,想起一事,心道不好,原來在大成元年,楊堅任大丞相時,就有地方官員以孫思邈醫術高超向楊堅舉薦,楊堅征其為國子博士,孫思邈聽到楊堅對宇文氏大開殺戒,不願為楊堅效力,稱疾逃跑,隱居太白山(在今陝西郿縣)學道,煉氣、養形,研究養生長壽之術。 這幾年,突厥,吐谷渾先後被大隋擊敗,大隋境內國泰民安,孫思邈才重新下山,四方游醫,由於楊堅對佛教地支持,道教也沾其光,對出家人無比寬容,孫思邈以道士打扮行走四方,一直逍遙自在,差點將自己徵召不就之事忘記,如今自己自動送上門,就是朝庭不怪罪他以前稱病之舉,重新將他征為國子博士或太醫,也非孫思邈所願。 「貧道正是孫思邈,還請殿下恕罪!」孫思邈說完,跪了下去。 「你真是孫思邈,何罪之有,起來,起來。」楊勇心中興奮難言,對楊爽地病信心大增,若孫思邈對楊爽治不好,恐怕天下就無人能治了。 孫思邈雖不願為官,但對皇家收集地各類醫學典籍卻非常感興趣,這次揭榜替衛王治病,一方面是醫者父母心,另一方面卻是想藉機能進入皇家的藏書院,翻看收錄的前人醫書,將自己的醫術進一步提高。見太子絲毫不提以前徵召之事,孫思邈鬆了一口氣,從醫箱中取出銀針,替衛王先行針灸起來。 劉虎一出來,馬上就被眾多太醫團團圍住:「怎麼樣,怎麼樣,那道士有說衛王得的是什麼病?」 劉虎冷冰冰的回道:「無可奉告,這是道長開出來的藥方,太子殿下有令,太醫署立即將藥物備齊。」 聽到劉虎無可奉告地回答,這些太醫都非常失望,見到劉虎拿出藥方,臉上又露出興奮之色,爭相觀看。 「荒唐,荒唐,這是什麼藥方,金銀花既然要用一斤之多,用來泡燥嗎,還有這個地龍干和蠍子干怎麼能混在一起用?」 「地龍干和蠍子干怎麼就不能混在一起,我看可以。」 「這個澤瀉的量也太多了,若是煎服,一年也吃不完。」 「恐怕不是煎服,是用來泡藥澡。」 …… 一見到這張藥方,眾太醫就爭執起來,這張藥方藥材用量奇大,還有許多相剋之物,若不是他們早上刁難了對方半天也沒有難倒對方,只會認為這張藥方是一名庸醫胡亂開的玩笑。 「住嘴,殿下有令,太醫署馬上照方抓藥。」看到這些太醫只顧議論,劉虎大為不耐。 幾名太醫嘀咕了幾聲,總算停止了討論,拿著藥方回太醫署領藥,他們對衛王的病已沒有信心,如果治不好,也有那道士領罪,除了少數人心有不甘外,大部分人都抱著事不關己的態度,甚至有人巴不得衛王治不好,以期挽回太醫署的名聲。 衛王府離太醫院不過二三里的路程,半個時辰後,數大馬車的藥材拉進了衛王府,在衛王寢室外地大廳中,已架起了一口大鍋,上面放上盛滿清水地木桶,大鍋下,大塊大塊的上好松木正發出剝剝的響聲,鍋中地水已經開了,而木桶中的清水也在咕咕作響,冒出大量的白汽,再過一會兒,桶中的清水馬上也要沸騰。 整個大廳中,所有人都被趕了出去,廣元的兩個道僮由丹爐工變成了燒柴工,還不時往大鍋下加乾柴,藥材一送進來,孫思邈馬上開始挑選藥材,加入到木桶中,等差不多時,命劉虎將全身插滿銀針的衛王從寢房中抬出,放入到木桶中。 第八十六章 監軍 中滾燙的清水雖然因為加入了大量的藥材溫度下降了名道僮在孫思邈的吩咐下也減小了火勢,不過,桶中的水依然冒出大量熱汽,人稍為靠近一下熱就會感到灼熱難耐,若不是楊勇對孫思邈深具信心,恐怕不敢同意哪個醫生如此治病。 楊爽一放進藥水中,全身的肌膚馬上開始慢慢變紅,到了最後,簡直成了一隻烤蝦,大顆大顆的汗水從臉上滴了下來,連汗水都成了紅色。 楊勇還以為自己眼花,後來卻越看看象楊爽流出來的汗水是紅色,正想走近觀看,孫思邈連忙攔住:「殿下,當心有毒,不可太過靠近。」 大鍋下加柴的兩名道僮已用濕布摀住了鼻孔和嘴唇,孫思邈自己也是如此,楊勇只得停下腳步,指著楊爽紅色的汗珠道:「這是怎麼回事?」 「回殿下,這正是侵入衛王身體肌膚中的蠱毒被藥材逼了出來,好在現在離衛王中毒只過去了二天,若是再遲上幾天就不會如此輕易了。」孫思邈語氣輕鬆起來 看著紅色的汗珠,楊勇只覺得心驚,擔心的問道:「會不會將餘毒都逼盡?」 孫思邈搖了搖頭:「殿下,此刻衛王並沒有脫離危險,要等衛王醒來貧道才能判定衛王殿下是否脫離危險,而且蠱毒最為難纏,即使衛王殿下醒來,至少需要數年時間才能將餘毒清除。」 「數年時間。」楊勇聽得大皺眉頭,眼下大隋統一南方的行動已經啟動。楊爽最多一個月就需要親赴前線,如此一來,這次征陳地主帥豈不還是要換,只是衛王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能將衛王救回已是天大的喜訊,楊勇搖了搖頭,將其他雜念驅除。 劉虎走了過來:「殿下,是不是該吃飯了。」 得到劉虎提醒。楊勇才感覺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從昨晚到現在。自己已經七八個時辰沒有吃飯,看了看木桶中的楊爽,還是不放心的問道:「衛王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快則晚上,慢則明日。」 「什麼,你是說王叔要一直泡在木桶裡到晚上。」 孫思邈搖頭:「那倒不用,再過半個時辰就好了,不過。每天都要泡上一個時辰,要連續七天才行。」 楊勇鬆了一口氣,若是泡到晚上,別說楊爽能否承受,就是父皇,母后過來看到這種情況,他又怎麼解釋楊爽的病症。 雖然楊勇肚子空空,在飯桌上依然神思不捨。眼下有太多的事要解決。如何追查給楊爽下蠱之人,楊爽不能出征,又該用誰做主帥。如何向皇帝解釋楊爽的具體病情…… 這些事都是如此的緊迫,尤其是這個下蠱之人,若不找出來,誰知道此人會不會把目標放在自己或者元清兒,楊儼,楊格等人身上。 楊爽清醒地比預計要早一些,在黃昏時就已經清醒過來,身體非常虛弱,全身一碰就痛,話也不能多說,楊勇鬆了一口氣,楊爽地命總算搶了回來。不過,出忽意料地是,儘管楊爽醒過來,對於追查下蠱之人也毫無幫助,楊爽對自己中了蠱毒之事毫不知情。 蠱雖然沒有傳說能殺人於千里之外的本領,但蠱蟲畢竟是活物,只要相距不遠,下蠱之人就能放出蠱蟲,趁其不備鑽進衣服內咬上一口,有些蠱蟲一咬就能讓人痛徹心骨,有些蠱蟲咬人卻讓人毫無查察,要數個時辰甚至數天之後才發作。據孫思邈推斷,楊爽的蠱毒應當就是發作當天所中,若不是楊爽每日都要練功,蠱毒延遲幾天發作,基本上就無救了。 楊爽一醒過來,楊勇馬上派人向皇帝匯報,不過,楊勇瞞下了楊爽是中蠱毒的事實,將功勞推到廣元身上,廣元誅除貓妖得力,衛王才能清醒,如今衛王已無生命危險,不過,衛王所中貓妖之毒已深,需要久治才能恢復。 這番匯報虛虛實實,孫思邈並不在乎虛名,他要的只是想自由出入皇家藏書室而已,自漢代起,歷代封建王朝都設有掌管藏書的官吏。漢武帝時設太史令掌管天下之書。東漢時期,掌管圖書和文書的官員為校書郎和蘭台令史,桓帝曾期特設專管藝文圖籍地秘書監一職,可惜大漢數十萬卷藏書隨著諸侯四起,大多數毀於戰火。 大隋建立後,宮廷藏書只有三萬餘卷,如今七年過去了,隨著經濟繁榮,文化發展,加上楊堅和楊勇的重視,每年都有大量民間書籍收進秘書監,如今秘書監藏書已增加到七萬餘卷,其中許多都是醫學孤本,對於孫思邈的要求,楊勇當然一口答應,他巴不得孫思邈能將前人的醫學典籍都整理出來,造福天下。 聽到楊爽舒醒,楊堅和獨孤氏都大感欣慰,並沒有馬上過來探望,數十萬大軍調動,無數的糧食,器械需要向前線運輸,各種政令堆積如山,楊堅連每天三個時辰的睡眠也不能保證,楊爽既然沒有生命危險,他也就將精力重新放在國事上。 不過,楊堅沒有忘記封賞廣元,第二天,廣元的封賞就下來了,賞絹五百匹,米五十石,錢五百貫,最大的封賞還是在大興城劃出一塊佔地數十畝地地皮供廣元建道觀所用,官府提供建築地全部材料和施工,半年後,廣元師徒三人就可以直接住進道觀,廣招門徒,而廣元也被楊堅封為通妙真人。 一時之間,通妙真人在京城名聲大震,直有追上護國國師曇崇之勢,對於這個還沒有見到的通妙觀許多人也期待起來,只有曇崇有點莫名其妙,他壓根不相信什麼貓妖之事,又親自到衛王府查看,衛王府上下得到衛王妃的吩咐。自然是眾口一詞宣傳通妙真人捉貓妖地事跡。 其實沒有衛王妃的吩咐,廣元糊弄那些下人也綽綽有餘,曇崇自然 什麼訊息,只是從太醫那裡才勉強得知事情原委:可榜的道士治好了衛王,只是這些太醫也沒有看到實際情況,提供不了更多的訊息,曇崇也無法將此事透露出去,只能爛在心裡。 對於廣元的名利雙收。孫思邈倒看得開。不但拒絕了楊勇給他安排官職。就是賞賜也不要,他孤身一人,四海為家,若是帶著二百兩銀子和一千貫銅錢在身上,累也要把他累死。 楊勇只得硬塞給他一個院子,安排了幾名丫環僕役侍候,並將所有賞賜搬進院子。楊爽的病至少要數月時間調養,這段時間孫思邈正好可以邊替楊爽治病邊進皇家藏書館查閱醫書,這麼久的時間總不能沒有住的地方,孫思邈才勉強接受。 有孫思邈照顧楊爽,楊勇也放心返回東宮,不過,劉虎暫時留了下來作為衛王地護衛,沒有找出那名下蠱之人。楊勇很難放心。雖然楊爽不缺護衛,但楊勇懷疑下蠱之人就藏在護衛或下人當中,畢竟楊爽上下朝都帶著隨眾。生人很難接近楊爽下蠱。 數天過後,楊爽身上那種紅色地汗水終於恢復正常,不需要再泡藥澡,楊爽地精神也完全清醒,只是依然全力無力,孫思邈每天都給楊爽針灸,熬藥調理。 楊堅在十餘日後終於抽出時間過來看望楊爽,聽到楊爽的病要休息數月時,頓時目瞪口呆,在得知蕭巖率梁國臣民降陳時,楊堅就命韓擒虎,賀若弼,楊素等人大造聲勢,準備伐陳,當時有大臣勸皇帝要保守秘密,到時突然對大陳進攻。 楊堅不以為然,士脆向全國下達詔令:陳叔寶彈丸之地,肆意擴張,貪得無厭,劫奪閭裡百姓,使民眾傾家蕩產;勞役無休止,窮奢極欲,晝夜顛倒;斬殺直言志士,誅滅無罪人家;上欺於蒼天,下造孽於百姓,違背諾言,犯我邊疆;朕以有道伐無道,正需大張旗鼓,又何需遮遮掩掩,朕當以此為詔令,出動大軍應天命誅除暴逆,永肅吳越之地。」 如今這份詔令早已傳遍天下,大隋伐陳如同箭已在弦,難道能因為楊爽的病而推遲伐陳數月,那時整個大隋都會輪為南方的笑柄,可是如果不推遲,誰能接替楊爽? 不過,楊堅沒有將這個煩惱在楊爽面前表露出來,安慰楊爽好好休養之後,楊堅和獨孤氏就失望的返回,數天之後,從宮中傳出休息,衛王的病雖然搶救過來,但至少需要休養數月。 一時間,前往衛王府探病之人又駱驛不絕起來,這次不止拉關係那麼簡單,衛王作為統一江南的行軍元帥人選,即使有人有異議也不敢輕易宣之出口,只是如今衛王身體有恙,還能不能擔任行軍元帥之職?如果不能擔任,那又該誰來接替?誰都希望能從衛王嘴中探出口風。 衛王妃雖然借口衛王需要休息,所有人都不接待,還是擋不住這股人潮,同時東宮也熱鬧起來,許多大臣都有意舉薦太子代替衛王,擔任行軍元帥,統領大軍滅陳,在大臣看來,太子是一國儲君,雖然打地仗沒有衛王多,可也曾經以弱勝強,十三歲就領軍打敗十倍自己的突厥人,無論是身份還是能力,擔任行軍元帥都綽綽有餘。 只是無論是多少大臣舉薦,都彷彿石沉大海,若是有人在朝堂上提議,皇帝馬上推托太子需坐鎮京城,不可輕動。 大臣們整天熱熱鬧鬧,議論征陳的主帥人選,太子無疑支持的人最多,還有就是晉王楊廣、楊俊也有不少人支持,至於楊秀、楊涼雖然都獨擋一面,畢竟年齡還小,支持的大臣不過數人,除了這些皇子外,皇帝的侄兒河間王楊弘,道王楊雄等人也有不少大臣支持,反而是前線正在統領大軍的韓擒虎,賀若弼,楊素等人少有人提及。 或許陳叔寶還在做著劃江而治的美夢,隋朝重臣都清楚隋陳兩國差距有多大,這次大隋調動數十萬兵力,就是要一舉攻滅陳國,滅國之功,哪個大臣又敢主動爭取,除非他不要命了。 「殿下,那麼多大臣支持殿下,殿下為什麼不主動向皇上請旨?只要殿下向皇上請旨,皇上還能不答應不成?」屈突通大聲地問道,雖然許多大臣推舉太子擔任滅陳主帥,但楊勇自己卻一直沒有表態,屈突通只覺得心中發癢,今天楊勇剛剛下朝就忍不住發問。 「胡鬧,殿下自然有殿下地考慮。」呂沐霖在旁邊沒好氣的答道。 現在朝中的局勢很微妙,前線對大陳地戰爭已經開始,各種物質和兵力也源源不斷運往前方,偏偏主帥的位置沒有定下來,呼聲最高的太子卻沒有主動向皇帝請旨,皇帝好像也舉棋不定。 「放心,這次本宮不用自己請旨,場。」楊勇微微笑了起來。 數天之後,皇帝又一次到衛王府探望衛王的身體,這一次楊堅從衛王府回來,馬上下旨,命令晉王楊廣、秦王楊俊、清河公楊素三人分為三路行軍元帥,統領九十名統兵總管,共五十二萬大軍向南陳進攻,而太子楊勇則作為監軍,節制各路兵馬調度。 拿著皇帝的旨意,楊勇心中微泛苦意,帝王心術,果然深不可測,不過,這種情況對楊勇來說最好,即不會讓自己功勞過大,現在就讓皇帝感到威脅,也不會讓楊廣,楊俊兩人功勞過大,威脅到他儲君的地位。 第八十七章 少年熱血 州:古廬子國,又名巢伯國。春秋時舒國及群舒諸後,為統一南方作準備,隋置廬州,從開皇二年起,韓擒虎就是廬州總管,整個廬州駐紮著大隋一萬常備軍,加上戰時徵集的府兵,最高時兵力可達十萬人,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軍事重鎮。 五月的廬州氣候宜人,只是雨水卻很是討厭,唏唏嗒嗒的雨水一直下個不停,這雨水不但使得來往廬州的行人大為減少,也使得人員和物質轉運困難。 「這該死的雨。」望著從屋簷上流下來的雨水,韓擒虎喃喃咒罵,這個雨不大,卻是煩人,讓人外出都不便,更不用渡江對南陳襲擊了。 自從來到廬州以來,韓擒虎無時無刻想著提大軍跨過長江,直接殺到建康城下,將南朝皇帝陳叔寶親手活捉,只是以前由於突厥人的牽制,大隋的國力側重於北方,一直只能小打小鬧,沾點小便宜。 韓擒虎今年剛過五十虛歲,身體粗壯,彷彿有用不完的精力,他剛來廬州時才四十五歲,正當壯年,如今眼看五年過去了,卻沒有立下什麼功績,反而是楊爽、虞慶則、達奚長儒、史萬歲等人因為對突厥的赫赫戰功名揚天下,甚至連長孫晟、羅藝這樣的後生小子也因為對突厥人的戰功獲得陞遷。 韓擒虎更是心癢難忍,梁國生變的消息傳來,韓擒虎就如同小孩過年一般高興萬分,南陳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敢從大隋口中奪食,這不是明顯引得大隋馬上對他們進攻嗎? 果然,四月之後,皇帝討伐南陳的詔令就送到前線,接到皇上地詔令,前線上下都士氣大震,準備對南陳進攻。可惜等到人員物質準備的差不多時,卻被雨水擋住了腳步。 兩名戴著斗笠。身披厚厚蓑衣的騎士從遠處向總管府的方向奔來。馬蹄不時踩在爛泥中。發出「,」的聲響,到了總管府,猛的一提韁繩,馬兒穩穩的停了下來,騎士翻身下馬,快步走向總管府大門。 「站住!幹什麼的?」守門地親兵連忙伸手攔住。 兩人連忙把斗笠摘了下來。露出自己地面容:「是我們,有緊急情況向大人匯報。」 「原來是兩位大人,請!」門衛馬上看清這兩人都是總管大人最器重地兩名部將,連忙將大門去路讓開。 兩人重新戴好斗笠,衝過大門後面的小廣場,韓擒虎就站在大堂門口,驚訝的看著衝過來的兩人,疑惑的問道:「你們怎麼回來了。本官不是讓你們在歷陽前線盯著南陳的動靜嗎?」 「撲通。」一聲。兩人重重的跪下:「末將該死,對不起總管大人。」 「什麼該死,難道南人打過來了。你們丟了防線。」或許是韓擒虎自己都認為這個假設太荒唐,忍不住呵呵大笑起來。 兩人搖了搖頭,韓擒虎大聲喝道:「沒丟防線你們急什麼,起來,即使你們強搶民女,逼死人命,本官也可以為你們作主,你們怕什麼?」 兩人臉上卻沒有什麼輕鬆之色,一人吞吞吐吐地道:「回大人,不是強搶民女。」 「那你們怕什麼。」韓擒虎納悶起來,騰的想到一個問題,臉色頓時大變:「莫非是咢和靖兒出了什麼事?」 「回大人,小公子和表少爺兩人獨自駕船過江去了。」一人哭喪著臉道。 「什麼,這兩個混球,氣死老夫了。」韓擒虎差點跳了起來:「你們,你們是幹什麼吃的,為什麼不攔住他們,若他們的身份暴露了,你知道南人會怎麼對付他們。」 小公子和表少爺指的是韓擒虎的小兒子韓世咢和外甥李靖,韓世咢和李靖出身將門,從小就顯露出文武才略,尤其是李靖,雖然小小年紀,兵書韜略爛熟於心,韓擒虎有時與他談論兵事都經常拍手叫絕奇Q□suu.сom書,出於對李靖的喜愛,韓擒虎把他從妹夫李詮那裡要了過來,親自傳授兵法武藝。 兩人今年都剛滿十六歲,只是沒想到這兩人竟然會在大戰前跑到敵國,在後世,這個年齡的小孩正是血氣方剛,充滿叛逆地年齡,韓世咢和李靖兩人也不能免俗,他們兵法,武藝在同齡人當中都是佼佼者,只是以他們地年齡,卻注定不可能獨擋一面,一腔熱血無從釋放,眼下大戰方起,兩人乾脆決定親自到南陳去一場,一方面是將兵書與實際結合,一方面是想摸清陳國的情報,立下大功。 自己家的臭小子也就算了,若是李靖有個三長兩短,自己怎麼有臉與妹子和妹夫相見。韓擒虎越想越氣,抬腳向兩人踢去:「你們都是死人,數千人地軍營竟然看不住兩個小孩,還讓他們駕船過江,若是敵人摸過來,你們莫非也毫無所覺。」 兩人不敢躲閃,硬挨了韓擒虎兩腳,心中不免有點委屈,若是平時,莫說有人駕船過江,就是從江面上飛過來一隻野鴨也會被前線的水軍截住,只是這數日連著下雨,雖然不是什麼大雨,但整個江面飄著一層濛濛的細霧,數十丈外就看不見人影,韓世咢和李靖兩人精通操船之術,隨便偷一條船過江,誰能發現。 見兩人不躲閃,韓擒虎總算收起了腳,他心知此時再怪罪兩人也無濟於是,想起李靖,韓世咢年齡雖小,卻一身武藝,而且精明過人,到了南陳,未必會暴露身份。 「起來吧,馬上傳令下去,若有密探發現兩人行蹤,就是綁也要把他們綁回來了。」韓擒虎頓了一下,又揮了一下手:「還是算了,任他們折騰去吧,若是因為這兩個小子將密探暴露,反而得不償失。」 「是,多謝大人。」兩人如同大赦。從地上站了起來,不過,他們從歷陽馬不停蹄的趕到府城,本身已經被雨淋濕,又多了兩個腳印,多少顯得有些狼狽。 看著兩個愛將地模樣,韓擒虎有點不忍心,高聲叫道:「來人。」 韓府管家應聲而入:「老爺。什麼事?」 「帶他們下去換一身乾淨的衣服。還有。剛才的事必須嚴格保密,尤其是不能傳到夫人耳中,否則本官決不輕饒。」 「是,小人明白。」管家連忙點頭,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說來也怪,大隋不但皇上患上了氣管炎。就是許多大臣也是如此,最有名的莫過於清河公楊素,府上明明養著許多年輕美貌的歌妓,卻一個也不能碰,成為京城笑談,自家老爺雖然有幾個小妾,家中一切依然是夫人作主,若是夫人得知 表少爺一起過了江。恐怕家中馬上就會鬧翻天。 「還有你們兩個。本官就不留你們了,換完衣服就馬上回前線,不要被夫人看到。」 「是。末將明白。」兩人連忙跟著管家轉身下去,出門還聽到韓擒虎的罵聲:「這兩個小兔崽子,若是回來後,老子非打斷他們的腿不可。」 開皇四月,隋皇討伐陳國的詔令照樣傳到南陳,陳叔寶聽聞,心中大為慌亂,派遣大將周羅侯統兵駐紮長江峽口,以拒隋軍,又派散騎賞侍袁雅出使大隋,想重申雙國交好。 派出使者後,陳叔寶自以為可以向北方解釋清楚,大不了賠一點財物,又重新躲入後宮,整日與後宮嬪妃嬉戲,雖然江北厲兵秣馬,磨刀霍霍,整個建康依然是歌舞昇平,一副太平盛世地景象。 徐德言獨自一人坐在一家小酒館地靠窗位置上,默默地喝著悶酒,他少年時即有神童之名,文采風流,後來被樂昌公主招為駙馬,一時成為佳話,樂昌公主不但美貌,而且才華過人,婚後兩人夫唱夫隨,徐德言又升任朝廷侍中,可以說官場,情場兩得意,只是眼下大陳江山搖搖欲墜,偏偏皇帝和朝中諸公都渾不在意,還以為可以憑著長江天險劃江而治,讓徐德言心急如焚,只是他的建言陳叔寶卻一概不聽,只得每日借酒消愁。 這家酒館雖小,但乾淨,整潔,尤其是幾道主菜仍是店中特色,因此吸引了不少顧客,若是不下雨天,要想單人坐一桌幾乎不可能。 儘管如此,這家小店除了徐德言外仍有四五桌客,其中一桌是兩名十六七歲的少年,一人稍矮,面孔黝黑,另一人卻身材修長,比普通的成人還要高上半頭,若非面孔還很稚嫩,猛一看會以為是成人。 徐德言之所以會注意到這兩人,是因為兩人身強體健,舉止不凡,雖然連點了五六個菜餚,轉眼就吃了一大半,卻不會讓人感覺粗魯,徐德言一眼就可以斷定,這兩名少年出身必定良好,在建康,能找到兩名出身良好,不塗脂抹粉,不在公共酒樓大聲喧嘩的年輕人,實屬難得。 除了兩名少年一桌,還有二桌是數名商人模樣的人佔據,這些人也都在默默的吃著酒菜,最讓人討厭地卻是中間被六七名少年佔據的位置,這些人叫了一大桌子酒菜,高談闊論,旁邊立著幾名僕人侍候,他們所談的無非是哪座青樓姑娘最美,哪座青樓的姑娘最懂得侍候人,還有哪座青樓又來了青倌人。 這些少年雖然都不到二十歲,可是一個個腳步虛浮,臉色青腫,一看就知道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體,其中一名叫得最高聲的少年徐德言都認識,正是當今最受皇帝寵信的中書舍人施文慶的侄子。 徐德言也不知今天刮了什麼風,竟然會在這個小酒館碰到施文慶的侄子,施文慶論職位只是中書舍人,不過五品官員,只是陳叔寶平日極少上朝,若有大臣要求見皇帝,必須通過施文慶,沈客卿兩人,陳叔定對兩人又極為信任,這讓兩人權力大漲,連朝中一兩品大員都不得不巴結兩人,否則連皇帝地面也見不到,莫名其妙就會罷官去職。 正中眾人各不相干時,一個渾身沾滿泥污地年輕漢子從酒館門口經過,突然眼睛一亮。跌跌撞撞的走進酒館,雙眼死死地盯著地上地一個豬膀,只是豬膀旁邊守著一隻大黑狗,讓進來的年輕漢子不敢造次。 這隻大黑狗是中間那桌少年所帶,地上的豬膀仍是這群少年丟給大狗的食物,只是這隻大黑狗早已吃得肚子滾圓,面對這只至少三四斤重的豬膀子實在吃不下,乾脆動也沒動。就這麼守著豬膀子。 「吼。」這只畜牲自己吃不了。看到那名年輕漢子死盯著自己的食物。卻是不滿的叫了起來。大狗地叫聲驚動了那群少年,看到年輕漢子身上地污泥,這群少年都厭惡地掩上鼻子,大叫起來:「臭叫化子,走開,走開。」 店家聽到聲音也連忙趕了過來,見到這名年輕漢子全身污泥進入自己的酒館。不由大怒,從後面抄起一根木棍劈頭劈腦的向年輕漢子打去:「滾,死花子,趕走我的客人你怎麼賠。」 那名年輕漢子被打的抱著頭在地上打滾,卻是不肯離開酒館,他已數天沒有吃飯,眼下外面又下著雨,無從乞討。若是出去。恐怕晚上就會凍餓死在街頭。 其餘各桌的人聽到聲響,吃驚的望向門口,徐德言看到旁邊一桌地那兩名少年都是一臉怒色。那名矮個少年騰的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正要說話卻被高個子少年拉住,輕輕的在矮個少年耳邊說了一句,矮個少年頓時象洩了氣的坐了下來。 徐德言搖了搖頭,對兩名少年稍有一點失望,他站起來,正要喝止店家,另一個聲音先響起來:「店家,住手。」 徐德言疑惑的朝聲音處望去,喝止店家的正是施文慶的侄兒,心中更加納悶,難道這位施少爺轉性了,只得重新下來,繼續觀看。 陳國的佛教沒有經過北方地滅佛過程,現在佛門勢力雖然比不上滅佛前地北方,卻比現在的大隋寺院還要多,若是平時有人乞討,店家多少會施捨一點殘羹冷飯,以積自己的陰德,店家早已看出這一桌少年不是普通人,生怕乞討者惹怒了那群少爺,那時不但乞討之人會倒霉,連他地酒館也會被連累,才如此兇惡,見到那群少爺中有人主動開口,店家頓時停止繼續痛打,討好的道:「幾位少爺,有什麼事?」 「下去吧,這裡不需要你了。」 「是。」店家收起棍子,又對年輕漢子警告道:「放聰明點,不要惹少爺們生氣。」 施少爺居高臨下的望著地上的年輕漢子:「你很想吃豬膀?」 「我已數天沒有吃飯,求少爺施捨一點,白飯也成。」 「有豬膀子不吃,吃什麼白飯,你也知道這個豬膀是有主之物,它是小黑的食物,不過,本少爺看你可憐,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能搶過小黑,這個豬膀子就歸你了。」 看著地上的豬膀子,年輕漢子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來,忍不住嚥了數口唾沫,問道:「少爺,怎麼搶?」 「很簡單,本少爺將豬膀拋起來,你和小黑同時行動,只要你搶過小黑,這個豬膀子就賞給你了。」 看了看這條半人多高的大狗,年輕漢子遲疑起來,其餘少年聽到施 提議,頓時高興萬分,在旁邊大叫。 「搶呀,只要搶到了就是你的。」 「臭花子,這可全是肉,你一年都吃不到一次,還不快搶。」 …… 「好,我搶!」年輕漢子還是忍不住豬膀子的誘惑,答應了下來。 「哈,哈。」這群少年狂笑起來,在眾人的狂笑中,施少爺從地上撿起豬膀子,拋向高空,豬膀升到最高處,落了下來。 年輕漢子全神貫注在豬膀身上,豬膀剛落下,他就跳了起來,雙手接住豬膀,不顧上面沾滿灰塵,放在嘴中狠狠的咬了一口,只是突然聽到嗷嗚一聲大叫,接著腿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卻是那條大黑狗見搶不過年輕漢子,乾脆張開嘴緊緊的咬住了年輕漢子的大腿。 年輕漢子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手中的豬膀也掉在地上,雙手拚命的拍打著咬自己的大黑狗,只是年輕漢子已數天沒有吃飯,雙手無力,那條黑狗剛開始還嚇了一跳。感到落到自己頭上的拳不重,黑狗得意起來,嗚嗚地咬住年輕漢子的大腿就是不放。 「好,咬他!」 「咬死他!」 …… 這些少年沒心沒肺,絲毫不把一條人命放在眼中,見到年輕漢子被狗咬,非但不制止,反而替自己的狗加油起來。 「砰」的一聲。正在撕咬的黑狗突然間飛了起來。重重的落到丈遠之地。黑狗哀鳴一聲,從嘴中吐出一塊人肉,翻身爬起,夾起尾巴躲到主人的身後。 「臭小子,你活的不耐煩了,竟敢踢我地小黑。」施少爺手指著正扶起年輕漢子地那名矮個少年破口大罵,他剛才看得清楚。正是這名矮個少年一腳踢在大黑狗身上,雖然這條狗不是他所有,卻讓他大感失了面子,若不是看這名少年孔武有力,他早已一巴掌打了過去。 這名矮個少年就是韓世咢了,而另一人自然就是李靖,兩人膽大包天,過江之後竟然直接來到建康。韓世咢在廬州時就經常喜歡打抱不平。他是廬州總管府地公子,在廬州無論如何打抱不平也沒有人敢惹,到了建康也難改其脾氣。若不是李靖拉住他,韓世咢早衝過來了,見這群公子竟然放任惡狗咬人,李靖再也攔不住他,只得也跟了過來。 「哼。」對於這位施少爺的指責,韓世咢理也不理,自顧自的從衣袖上撕下一塊布料,將年輕漢子傷處包紮起來。 「你耳朵聾了不成?」施少爺再也忍不住了,揮了揮手:「上。」 數名僕人氣勢洶洶的向韓世咢的方向撲過去,李靖歎了一口氣,將幾名僕人攔住:「各位,有話好說。」 「小白臉,滾一邊去,敢惹我們家少爺,你那個同伴死定了。」一個僕人提出缽大的拳頭,向李靖砸來,只是拳頭到了半空中,那名僕人突然發現再也砸不下去,自己的拳頭落到了小白臉地手中,他連忙用力卻是無法抽出來。 「呼。」又一個拳頭向李靖砸來,李靖手一轉,先前的那名僕人頓時停不穩,代替了李靖挨上了另一名僕人的拳頭。 「噗。」這一拳正砸在那人的鼻子上,頓時鮮血直流。 「唉喲,你怎麼打我?」 「噗、噗、噗。」拳拳入肉聲,向李靖衝過來的四名施家僕人個個鼻青臉腫,他們多數是由於李靖躲閃太快,或故意用壞,挨上自己人拳頭;一時之間,酒館中驚叫連連。 「沒用的東西,別丟人現眼了,快回來。」施少爺和一幫少爺看得清清楚楚,這四名家丁根本不是人家對手,無奈他們這次出來只帶了四人,至於他們自己身嬌肉貴奇+shu$網收集整理,自然不會自己上場。 四名家丁悻悻的退了回來,一幫少年恨恨的指著韓世咢和李靖兩人:「你們等著,有種別跑。」 李靖心中付道:「不跑才怪。」 李靖正要等那幫少年出去之後,也馬上招乎韓世咢跑路,又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慢著,你們放狗咬人,又吃飽喝足,想就這麼一走了之?」 「誰還敢管少爺地閒事。」那幫少年大怒,憤怒地朝出聲處看去,只是聲音馬上變成了驚訝:「徐大人。」 徐德言是皇帝的妹夫,正是少數幾位不用巴結施文慶,沈客卿兩人的官員,這些少年徐德言雖然大半不認識,但他們卻全部認識徐德言,見徐德言在此,大部分少年都心中叫苦,怎麼這個書獃子偏偏在這裡。 徐德言手無縛雞之力,只是凡事都認真之極,雖然這些年皇帝對徐德言有所疏遠,但柳太后尚在人世,柳太后對樂昌公主最為疼愛,有柳太后在,徐德言就能在皇上身邊說上話,連施文慶也數次被徐德言彈駭,施文慶卻拿徐德言無可奈何。 「徐大人,你待如何?」施少爺心虛地道。 「向這位被咬傷的兄弟賠禮道歉,再留下醫藥費,否則,本官馬上進宮向皇上稟報,彈駭施文慶縱侄行兇。」 「向他賠禮道歉?」施少爺大為不樂,只是若徐德言真向皇帝彈駭,雖然對他叔叔也無可奈何,只是叔叔回到家中,絕對沒有他的好果子吃。 「少爺,那狗不是我們的。」一名僕人連忙提醒施少爺。 施少爺頓時反應過來:「徐大人,你找錯人了,這狗可不是施家的,你要找得找他。」說完,施少爺手指向黑狗前面的那名少年。 雖然對施少爺不講義氣憤慨,那名少年卻不得不站了出來,從身上掏出一個錢袋,放在桌子上:「這裡有二十兩銀子,夠了嗎?」 「道歉!」 少年磨磨蹭蹭,失了錢財事小,若是向一名乞丐道歉,他以後在同伴面前哪還有面子。 「大人,算了,算了。」那名年姓漢子已被這番轉變驚呆了,見一名富貴人家的子弟要向自己道歉,大感不安,連忙掙扎著說話。 「諾,不是我不願道歉,是他自己不要我道歉。」少年說完,飛快的走出酒館,那條黑狗緊跟在主人後面,其餘少年也連忙一哄而散。 第八十八章 打擊 靖打量著這個為自己解圍之人,眼前之人二十五六歲美,身上是一件普通的青衣,從外表看只會認為是一名普通的世家子弟,只是從剛才那幫少年對此人的忌憚來看,李靖當然知道此人定然在南陳朝中地位不低,心中不由嘀咕,千萬不由被此人瞧出破綻來才好。 見到乞討的年輕漢子被黑狗咬傷處鮮血直流,徐德言心中有微有愧意,若他早點喝止那幫少爺,這個年輕漢子根本不會被大黑狗咬上一口,不過,倒是讓他看清了兩名少年的人品,有意與兩人結識,遂道:「兩位小兄弟如此見義勇為,實屬難得,還未請教兩位兄弟大名。」 韓世咢抬頭看了徐德言一眼,默不作聲,此人明顯可以先阻止這幫少爺的惡作劇,卻任由事情發生,雖然替他們解了圍,韓世咢對他卻毫無感激。 李靖比韓世咢更懂人情,若是沒有此人,他們得罪了那幫公子,現在恐怕只有在建康城東躲西藏,連忙還禮:「不敢,不敢,這是我堂弟蕭咢,我叫蕭靖。」 蕭是梁國大姓,數月前蕭巖,蕭獻兩人剛剛率十多萬軍民投奔陳國,其中姓蕭之人沒有一萬也有數千,李靖正是打著冒充新從梁國遷過來的十數萬軍民中人,料別人也難予察覺。 果然,徐德言一聽兩人姓蕭,果然馬上就想到前一段時間過來的梁國軍民:「兩位小兄弟莫非是梁國人?」 李靖歎了一口氣:「先生差唉,梁國已不復存在。我等皆是陳國之民。」 「對,是徐某說錯了,兩位兄弟現在自然是陳國人。」徐德言更是高興,原來這兩人出自梁國,難怪沒有建康子弟的紈褲之氣,如今陳國正需用人之際,徐德言已打算再考慮察一下兩人,若不沒有問題就推薦他們為官。 李靖向徐德言請教姓名後。才得知徐德言是當朝駙馬。難怪那些少年會退走。不過,李靖對徐德言地身份沒有在意,他注意的只是陳國幾名大將的動靜,一個附馬,又不領兵,大戰一起,能起什麼作用。 李靖腦中已經盤算起來是否要與徐德言拉近關係。駙馬好呆也是皇室成員,若是能通過他得到陳國朝中狀況,最好不過,若是李靖知道徐德言有薦他們為官之意,必定會打消主意,馬上離開,若當真為官,他們捏造的身份根本經不起查詢。 被他們救下來的那名年輕漢子血依然在流。若沒有徐德言在。李靖,韓世咢最多能給他一點錢財讓他自己去治傷,有了徐德言則是截然不同。很快讓店家為他請來了郎中,在請來郎中之前,先端上食物讓他吃了個飽,趁著這個功夫,三人也大概瞭解了一下年輕漢子的身世。 這名年輕漢子名叫張二牛,仍是建康數百里外的一名普通農戶,父母早亡,和哥嫂一起生活,家中一共有十畝水田,還有十餘畝桑田,二十多畝山地,每年雖然辛苦,溫飽卻不成問題,年景好時逢年過節還能吃上大魚大肉,做上幾身新衣服,能生活的如此,莊稼人一輩子就基本上不用發愁了。 不過,這種情況維持到至德二年,(大隋開皇三年)就變了,由於大隋皇帝惱怒陳國皇帝回信地無禮,兩國交戰頻頻,每年在夏收或秋收之時,隋國就出動大軍進攻南方(奇*書*網^.^整*理*提*供),而為了抵禦北方地進攻,張二牛和他哥哥每年快到收割莊稼時就被征發,等到隋軍退去時,除了他嫂子在家中能勉強收回二三成外,其餘莊稼早已爛在地裡。 這點收成交完稅之後就剩不了多少,頭兩年張家憑著自己地家底還能支持,到了至德四年,張家已經靠賣地過活了,雖然他家的地都是良田,只是勞力稀少,種出來的田到了時候也無力收割,只能賤賣,到了禎明元年,也就是去年,該賣的都賣了,張家十畝水田,十餘畝桑田,二十多畝山地除了留下二畝水田,三畝桑田,其餘全沒了。 這幾畝田地,若是平時,哥嫂兩人侍弄綽綽有餘,到了忙時,張二牛也必定會征發徭役,根本幫不上什麼忙,加上哥嫂又添了兩個孩子,再也負擔不了多一張嘴,看著每天餓的哇哇叫的兩個侄兒,張二牛只得主動出來找食,一路乞討到了建康,本以為建康繁華,找食也容易,沒想到差點餓死。 聽完張二牛的敘述,三人都一時默然,徐德言雖然見識不凡,但還是第一次接觸張二牛這樣地鄉民,從張二牛的敘述中,徐德言得到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陳國象張二牛這樣的家庭絕對不止一個,而是成千上萬,這些年,陳國一直要應付隋國一年兩次大規模的進攻,開始陳國上下都緊張萬分,只是每次交戰最多一月,短則半月多一點時間,隋國就偃旗息鼓,數年來一直如此,陳國上下對隋朝的舉動開始莫名其妙,漸漸陳國就見怪不怪,當成常例,沒想到原因在此,雖然隋軍在戰場中雖然沒有沾到太多便宜,但陳國的國力在一次次徵召中已經大量消耗。 韓世咢和李靖卻有些尷尬,他們還以為自己救了張二牛,沒想到令張二牛淪落到如此境地正是他們的父親,舅舅,去年地兩次行動他們還親自參與其中。 好在沒令他們尷尬多久,店家請地郎中就已來到,替張二牛包紮上好藥後,因張二牛的傷見不得水,徐德言倒是熱心,雇了一輛牛車要將張二牛拉回駙馬府,並邀請韓世咢和李靖一同前往,兩人本待處理完張二牛的事就與徐德言分道揚鏣,只是架不住徐德言地熱情,只得答應前往作客幾天,兩人打定主意,一旦有什麼不對。馬上逃跑。 韓擒虎口中雖然表示不管韓世咢、李靖兩人的安危,但過了幾天,還是忍不住向江南地密諜下達命令,一旦發現兩人 ,馬上把他們勸回來。只是隋國的密諜無論如何也咢和李靖會住到駙馬府,而且隔著長江,消息傳遞不方便,連著十餘天。韓擒虎得不到自己兒子和外甥的絲毫消息。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以韓世咢和李靖兩人的身份。若是讓陳國發現或者抓住,必定會大張棋鼓,唯恐大隋不知,韓擒虎只得放下對兩人的擔心,準備迎接行軍元帥晉王及監軍太子殿下的到來。 馬蹄翻飛,車輪滾滾,大路上塵土飛揚。一隊數千人馬的大軍沿路滾滾行軍,中間旌旗林立,兩面赤色地龍旗更是引入注目,大周尚黑,所以軍旗都是黑色,而大隋尚赤,軍旗也改為赤色,而赤色地龍旗。只有親王一級才能使用。 一支隊伍中有兩支赤龍旗。這表明這支隊伍中有兩位親王,其中一面赤旗著繡著六個黑色大字「征南行軍元帥」,別一面赤旗中繡著地卻是「征南監軍」四字。 為了這次滅陳的主帥人選。楊堅可以說是煞費苦心,將統帥一分為三,為了突出太子的地位,又不能讓太子領太多的功勞,給太子一個監軍的身份。 能使用這兩面赤旗的除了太子楊勇,另一人就只有晉王楊廣或秦王楊俊了,楊素雖然也是行軍元帥,卻不是親王,自然無法用赤龍旗。 長江防線數千里,隋軍處處可以發起進攻,其實分成三路行軍元帥比單獨一個行軍元帥更加靈活,眾臣也沒有異議,唯一讓人感覺意外的就是楊素也是三路行軍元帥之一,這也就意味著楊素地地位還在數年來一直準備滅陳的廬州總管韓擒虎和吳州總管賀若弼兩人之上,這多少讓韓,賀兩人心中不服氣。 不過,楊素作為第三路行軍元帥,他的任務是從長江上游峽口處對南陳發起進攻,與韓,賀兩人互不搭架,才避免了矛盾,第二路行軍元帥秦王楊俊,他將率軍駐紮在漢口一帶,節制調度中游各路人馬,而第一路行軍元帥是晉王楊廣,楊廣不但節制揚州,廬州等各路人馬,手下包括韓擒虎,賀若弼,青州總管燕榮等猛將,兵員和第二,第三路加起來相當,而且對準的目標直接是陳國的都城建康。 從這次出戰的計劃不難看出,第一路才是隋軍主力人馬,因此作為監軍,楊勇出京之後,直接就奔廬州方向而來,中途與從并州出發的楊廣剛好碰到一起,兄弟兩人自然是並成了一路。 從京城出來時,空氣還有點微涼,越往南方,天氣就慢慢熱了起來,現在還是五月中旬,太陽雖然不強烈,只是運動稍快一點就讓人大熱淋漓。不過,一路上都是山青水秀,景色秀美,讓一路行軍的眾人大飽眼福,薛道衡更是詩興大發,與楊廣兩人一唱一和,幾乎每日都要作詩吟對。 前方一匹快馬急馳而來,在離大軍數十步外騎士勒住韁繩,在戰馬地嘶叫中,騎士跳下馬背,向前急走數步:「報,前方三十里就是廬州了。」 一名軍官揮了揮手:「好,下去休息吧。」 「是,多謝大人!」 等到探馬下去,那名軍官臉上忍不住露出喜色,撥馬轉身向後,直奔向赤龍旗下,隔著數十步就大喊起來:「太子殿下,只有三十里就到廬州了。」 楊勇笑了起來,道:「屈愛卿何必如此著急,本宮與晉王皆在此,難道監軍和行軍元帥未到,前線將士就能自行滅陳?到了前線,仗自然有地你打。」 屈突通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殿下是監軍,未將自然一切聽殿下吩咐。」 楊勇瞪了屈突通一眼,大聲向後面吩咐道:「通知下去,此地離廬州只有三十里,大家加快腳步,今晚在廬州宿營。」 楊勇的話很快傳了下去,無論是東宮護衛還是楊廣所帶地人馬,眾人都已走了一個多月的路程,路上再美的風景也會讓人感到疲累,聽聞馬上就能到達目的地,頓時一陣陣歡呼聲響了起來:「萬歲!萬歲!」 薛道衡策馬來到楊勇身邊,大聲道:「殿下才氣過人,微臣仰慕已久,只得這些日子卻不聞殿下的詩作,讓微臣心中騷癢,如今就要到達前方,刀兵四起,再無閒瑕,不如今日殿下賦詩一首,也能解微臣一個心願。」 「是啊,大哥,這些日子只有王弟與薛先生作詩吟對,大哥卻不曾參與,王弟總覺得遺憾,不如大哥現在就作一首,你看四周景物,大隋將士皆可入詩,大哥何不讓大家都開開眼界。」楊廣也在旁邊插嘴道。 對於此次自己擔任行軍元帥,而楊勇擔任監軍之事,楊廣心裡多少有些不痛快,若是沒有監軍,他作為第一路行軍元帥,攻滅陳國之後,論功行賞自然是以他為大,如今多了一個監軍,不但使他功勞減少,而且太子在軍中,必定會令他縮手縮腳,若是讓那些將領選擇,恐怕會聽太子之命勝於聽他之命。 雖然此時未必就有對楊勇取而代之的心思,只是楊廣從小就爭強好勝,偏偏武藝,軍功都不能與大哥相比,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詩詞,本來他以為自己的詩詞遠在大哥之上,沒想到憑著一首鵲橋仙,太子的文采一下子全國傳誦,大哥根本就沒有用心研究過詩詞,若是說文采也在他之上,打死楊廣也不相信,無奈看到這首詞,楊廣不得不承認,他作一百首,一千首也比不上一首,楊廣不由懷疑這首詞根本不是楊勇所作,今天藉著機會也是想重塑自己在文才上的信心。 「好吧,即使如此,那本宮就作一首看看。」見楊廣如此熱切,楊勇自然猜到他的心意,乾脆對他打擊狠一點也好。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第八十九章 水軍 道衡出身北方,早年也一直在邊疆草原遊歷,他所善塞詩,當楊勇念出道句「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時,薛道衡還並不在意,等「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一出,薛道衡頓時動容,細細回味:「好詩,好詩,聽了殿下之詩,臣恨不得現在就駕舟過江,看一看『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的江南美景。殿下之才,臣不如也。」 「好,確定是好詩,只是殿下好像從未到過江南,為何詩中會有濃濃的思念之情?」王韶疑惑的問道。 楊廣一臉震驚的看著楊勇,聽聞王韶的話才反應過來:「對,大哥的詩確實不錯,只是正如恩師所說,大哥從來沒有到過江南,這詩……這詩……」 言下之意,楊廣還是不相信這詩是楊勇自己所作,楊廣這麼誤打誤撞倒是猜對了,只是薛道衡馬上道:「太子殿下以前雖然沒有到過江南,但我們馬上就要到了,殿下剛才吟詩時感情真執,仍有感而發,或許殿下只是把數年後的感慨先行寫出,又有何不可?」 王韶和楊廣兩人連忙向楊勇看去,楊勇臉上果然是一片落寞之色,幾人心中都大惑不解,太子年紀輕輕,眼下大隋形式一片大好,馬上就有可能結束中國數百年分裂的局面,作為監軍,太子的功績也必定會記載史冊,為何會有落寞之色? 這首詩雖然是楊勇的盜版,他地前世卻是不折不扣的南方人。如今重記起這首憶江南,確實有十年如一夢的感覺,難怪會讓薛道衡等人誤會。 剩下的數十里路,楊廣再也沒有與薛道衡吟詩的興趣,一直悶著頭趕路,直到看到廬州(今合肥附近)的城牆,精神才稍微一振。 廬州外,迎接行軍元帥和監軍兩位親王到來的人群人山人海。不但廬州總管韓擒虎親率各級大小官員在城外迎接。賀若弼、燕榮。丹州刺史杜彥……都帶著各自的部下趕來廬州拜見。 燕榮五十歲左右,身體粗壯,一看就知是猛將,他出身華陰弘華,父親燕侃,為周大將軍,隋開皇三年。燕榮曾隨河間王擊敗突厥入侵立下大功,後遷為青州總管,燕榮武藝高強,打仗時喜歡身先士卒,不過性暴燥,動則因小事鞭笞部下。 杜彥和燕榮年齡相仿,出身雲中,只是從小隨父杜遷搬到周地。與燕榮相反。杜彥長地很是斯文,猛一看就像是一個慈眉善目地夫子,不過。知道杜彥戰績地人誰也不敢小看他,他在任左侍上土時,就跟隨當時柱國大將軍陸通擊敗南朝陳將吳明徹,周朝剛立,杜彥不過二十餘歲就親自領兵平定蠻人起義,斬其渠帥,又平定了郢州樊志起義,以戰功卓著,拜為大都督,尉遲迥起義時,杜彥站對了隊,屢立戰功,隋朝立後,杜彥升任上開府,封爵襄武縣侯,現任丹州刺史。 「參見太子!參見晉王!」韓擒虎和賀若弼兩人領頭,向楊勇,楊廣兩人拜下。 楊廣抬了抬手,正要說免禮,楊勇已經先開口:「各位愛卿免禮!」 「謝太子殿下,謝晉王殿下!」來的多數是武將,自然不會注意什麼細節,聽到太子免禮,頓時一陣嘩啦啦的聲音響起,各人都向地上起身,楊廣的話只得憋在嘴裡。 從早上出發到現在,軍士已經連趕了近百里路,此時無論人馬都已經疲勞了,雖然離天黑還有一個時辰左右,所有人都想快點進城安頓下來,待眾人起身,楊勇馬上下令進城。 廬州在建置時就當成了一個軍事重地,不過,由於境內水路便利,靠近巢湖,直通長江,加上長久駐紮著大量軍隊,需要巨大的消耗,整個城池也迅速繁榮起來,為了迎接監軍和行軍元帥到來,廬州的街道看來狠狠懲治了一番,整個街道望上去平整無比,看不到一點垃圾,為了安全起見,街道兩旁的商舖已經關停,總管府地兵馬在兩旁排成長長的隊列。儘管如此還是可以從整個大街無數的商舖,客棧,酒館看出廬州的繁華。 不過,數千人馬誰也沒有心情在此時觀賞廬州的繁華,大部分的護衛被安排到了早已準備好的軍營,廬州城本身是一個大軍營,兵民比達到了一比三左右,多數千人,根本毫無影響,軍營中已經架起了無數的大鍋,鍋內正煮著大塊大塊地豬羊肉和香噴噴大米飯,一罈罈地美酒也搬進了軍營。 太子和晉王自然是帶著貼身護衛住進了韓擒虎的總管府,當夜總管府也大開宴席,招待太子,晉王和從各個前線趕過來的將領,軍中地武官一到酒桌上都是性情豪爽,喝得興起時,連楊勇和楊廣兩人也不免被人灌酒,直到喝得爛醉。 眼下是六月,天氣漸熱,而且江水暴漲,並不適合馬上發動大規模的進攻,何況這次出動五十萬大軍,許多軍士都是來自於北方,水土不服,如果強行進攻,說不定有曹操的赤壁之敗,必須先行練兵,朝庭選定的出兵日期是在十二月左右,到時天氣已冷,冬季出兵,利於北方而不利於南方,隋軍正好用這幾個月的時間來讓北方調過來的士卒熟悉水性。 第二天楊勇醒來後,先是和楊廣兩人一一接見從前線過來的將領後,讓他們重新返回駐地,務必要在十二月份之前讓北方過來的士兵全部熟悉水性,數日後,整個長江沿線都掀起一場大練兵的高潮。 為了麻痺南陳,楊勇下令所有的新建大船都不准在長江裡面出動,在長江訓練的都是破舊的小船,南陳的將領開始還緊張 發現隋朝用來訓練的船隻都是又小又破之後。頓時嘴,就憑這樣的小船,莫說是進了,就是稍為風大一點,只要敢使到江心,就是船覆人亡,遂不以為意。 千里江淮,巢湖最美。巢湖之美。不僅在於她的遼闊浩大。還在於湖中島嶼秀麗。物產豐富,有人用「百八里形勝參差」來形容巢湖之美,又有人用「人間蓬島」、「別有湖天」、來形容巢湖中間的島嶼之美。 姥山是巢湖中最大的湖心島,東西長一千二百餘米,南北寬七百餘米,島上一塔三亭六山九峰,安謐寧靜。景色四季宜人,這裡卻暫時當成了隋軍練兵的水寨,此刻楊勇和楊廣帶著數十名隨從,由廬州總管韓擒虎親自陪著登上了姥山最高的一處亭台。 島上綠色蔥蔥,山林起伏,四周都是碧藍的湖水,各種不知名地水鳥不時在遠處地水面劃過,蕩起層層地波浪。好一片平和安詳的場面。 「咚、咚、咚。」遠處突然一陣鼓聲響起。水面的平靜被打破,正在水中覓食鳥兒一驚,頓時張開翅膀撲吱。撲吱的飛走,前面碧波萬傾的湖面上陡然駛出來一片黑影,接著黑影越來越大,慢慢的變成了兩艘巨大的戰船出現在眾人面前,在這兩艘大船後,更是有無數地小黑點緊緊跟隨。 待戰船駛入到島前數百米時,楊廣、王韶、屈突通等人都睜大了眼睛,他們一直以北方,看到的最大船隻也不過是三五丈長,二三丈寬,眼前出現的一艘巨艦卻打破了他們的認知。這艘巨艦僅高度就分成五層,來到近前,頓時讓人產生出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韓大人,這艘船有大多?」屈突通忍不住發問。 「嘿,嘿。」韓擒虎面有得色,道:「此船高五丈,長三十餘丈,寬十餘丈而已,取名五牙大船。」 高就達到了五丈,那高度豈不是已經超過了北方最大船的長度,難怪會有如此大的壓迫,眾人都緊緊的盯著駛過來地大船,捨不得鬆一下眼睛。 「哈。」隨著一聲喊,無數地戰士湧上了船舷,弓箭手,標槍手,手,一層接著一層,最上面則是拍竿手,拍竿手居高臨下,若是一般的小船,只消一下,就能讓敵人船覆人亡。那閃閃發光的武器直對著小島,儘管兩者相差還有數百米,就是船上地戰士當真攻擊,他們的箭支和標槍也沒法投擲到島下,但島上的各人依然感覺到頭皮陣陣發麻。 楊勇雖然在後世看到過遠比眼下五牙巨艦大的船,而且還是鋼鐵製成,但此刻身臨其境也是受到不小的震憾,這樣的巨艦,就等於後世的航空母艦,想想就是千年之後,這樣的大艦也是龐然大物,而那些用船堅利炮打開中國大門的西方強盜,此刻說不定只會製造小木舟。 我們曾經領先世界是如此之多,可惜,我們卻一直故步自封,直到別人追上,再超越,是什麼限制了我們的腳步? 「太子千歲,晉王千歲!」五牙巨艦上突然爆發出一陣大喊聲,整個巢湖波浪起伏,自從這隊水軍出現,平靜的湖面浪花已不停翻滾。 楊廣顫聲問道:「那這船能載多少人。」 「回晉王,可載八百人。」韓擒虎平靜的回道。 楊廣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一船能載八百人,十船就能截八千人,如果有一百艘船一次不就能載八萬人,這樣大的船肯定是平穩無比,士兵站在上面即使是過江也不用擔心暈船,那還需要練兵幹什麼? 薛道衡將這種疑問說了出來,韓擒虎頓時滴笑皆非,解釋道:「薛大人,龍牙大船建造極為不易,我朝從開皇三年開始建造,到如今為止,不過建造了五艘而已,此艦若是作為旗艦則視野開闊,指揮順暢,若是戰鬥盡用此艦,則太過笨重,在水深處當然無敵,若是到了水淺或窄處,根本就不能行駛,否則只能擱淺,真正用來作戰的還是後面的金翅戰船,每船載三十至五十人,無論水面寬窄,皆可進退自如。」 眾人重新朝水面上望去,此時水面上已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艦隻,除了二艘五牙巨艦外,都是一些乘坐三四十人的小船,只是剛開始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五牙巨艦上,把其餘艦隻忽略而已。 楊勇心中一動:「韓愛卿,你所說的金翅戰船,我軍現在多少艘?」 「回太子,微臣手下有三百五十艘,一次可載一萬二千名戰士過江。」 「好,繼續操練。」 「是。」站在最前面的士兵手中旗幟揮動,接著鼓聲一變,正在向湖心集起來的戰船頓時減慢了速度,接著從兩翼分成二隊,成雁行向假想敵包抄過去。 整整一萬水軍,嫻熟的在楊勇和楊廣面前展示了他們迎敵,圍敵,殲敵,追敵的種種技藝,看得所有人都讚歎不已。 「若有十萬水軍,滅南陳易予。」薛道衡看得大聲讚歎。 韓擒虎撇了撇嘴,不理薛道衡這書獃子的感歎,大隋光訓練這支萬餘人的水軍整整花了四年的時間,錢財更是不知消耗了多少,十萬水軍,說是容易,除非大隋願意再等上十年,才可能訓練出這十萬水軍來。 「好,韓愛卿,接下來就是要多備船隻,這數月時間,只需訓練水軍如何將我數十萬大軍安全送上南岸皆可。」「微臣遵令,必不負殿下所托。」韓擒虎正色應道。 第九十章 情懷 馬府的後花園內,傳來一陣玲瓏般的笑聲,樂昌公主丈夫道:「駙馬,看來你帶來的兩個朋友和小妹關係很融洽啊。」 樂昌公主正值雙十年華,眉如彎月,櫻桃小嘴,她在十五六歲時就出落的貌美如花,嫁人數年後,那種少婦風情比起少女時又美貌了數分,辛虧樂昌公主為人低調,除常入宮拜見自己的母后外很少出府,饒是如此,背後也不知有多少人對徐德言的艷福忌妒萬分。 「是啊,這兩人比起建康其他世家子弟來不知強了多少,尤其是蕭靖,不但文武全才,而且相貌堂堂,難怪一向眼高於頂的小妹會跟他們玩在一起。」徐德言感歎的道。 他們所說的小姝芳名陳婉,正是樂昌公主最小的一個妹妹,今年才十二歲,受封為樂宜公主,陳婉雖然年齡幼小,卻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大有比姐姐年輕時還要美貌的趨勢,從去年起,許多朝中大臣都想為自己兒子向樂宜公主求親,樂宜公主年齡雖小,卻甚有主見,對於那些自己不中意的紈褲子弟一概拒絕,陳叔寶對這個最小的妹妹也是疼愛,加之樂宜公主年齡畢竟不大,也就由著她。 陳婉身為公主,又長得異常美麗,本來就沒有多少玩伴,加上拒絕了無數的官員求親,僅有的幾名玩伴也少有來往,她從小與樂昌公主親善,經常出宮到駙馬府玩耍,沒想到和李靖和韓世咢兩人相遇一次後就熟起來。 「可惜!」徐德言歎息道。 樂昌公主瞪大著美麗的眼睛。問道:「駙馬是可惜他們是梁人麼?」 徐德言搖了搖頭:「為夫倒不是因為他們是梁人,只是這幾天為夫試探過他們,他們並無出仕之意,如此之才,卻不能為國家所用,實在可惜,婉兒即使願意與他們交往,數天之後。這兩人還是要離去。」 蕭巖。蕭獻兩人是梁國宗室。又裹脅著十多萬軍民,陳國雖然收留了他們,但對他們並不放心,眼下陳叔寶已命蕭巖為揚州(南陳地揚州為今日紹興)剌史,而蕭獻為吳州之剌史,而他們所帶來的部眾則疏散到遠方,一方面是將他們和自己的部屬拆開。一方面也是打著讓兩人為陳國抵擋隋朝入侵之意,在徐德言看來,蕭靖和蕭咢既然不肯留在建康為官,馬上就要跟著其他人一起疏散到遠離建康之地。 樂昌公主沉默下來,他們夫妻雖然尊貴,卻並沒有多大權力,眼下陳國局勢已經很險了,他們看得清楚卻無力改變。也只能過一天算一天。 「附馬不用擔心。他們年齡還小,或許以後還有機會。」樂昌公主強自笑道。 「以後,但願吧。」徐德言心中暗歎。若是皇上依然每天都沉迷於後宮,不知這陳國天下能夠維持多久,又想到縱使這兩人真是天縱之才,入朝為官也改變不了多少,也罷,就隨他們去吧。 樂宜公主此時正坐在一個鞦韆上,底下是李靖和韓世咢兩人一人一下的推著,眼看著鞦韆越蕩越高,樂宜公主心中又是害怕又是興奮,雙方緊緊的抓著兩邊的繩子,口中卻大喊大叫起來,哪還有一點公主的嫻良淑德模樣。 又蕩了幾下,李靖向韓世咢使了一個眼色,兩人慢慢的將鞦韆地速度降了下來,樂宜公主馬上感覺到,不滿地喊道:「高點,再蕩高點。」 平時對她言聽計從地兩人卻好像沒有聽到,鞦韆反而完全停了下來,樂宜公主不滿的轉頭看著兩人,責道:「你們兩個怎麼啦,本公主的話都不聽了。」 李靖咳了一下,才道:「公主,我們有話對公主講!」 「那你們講呀。」樂宜公主毫不在意,笑吟吟的道,自從十餘天前樂宜公主來到姐夫家碰到兩人後,就覺得兩人與眾不同,在宮中,她是皇帝的妹妹,太后最寵愛的小女兒,圍著她的宮女太監一大堆,這些人面對她時要麼是拚命地討好,要麼是倚老賣老,借口她公主的身份,對她左限制,右限制。 而僅有幾個能進宮大臣的女公子,和她玩時目的也不單純,不時向她打聽宮內的各個情況,有時還有意無意的在她面前提起她們兄弟,說她們兄弟的好話,樂宜公主年齡雖小,卻是精明, 道她們的打算,漸漸疏遠她們。 唯有這兩人即不向她打聽宮中之事,對她也不會戰戰兢兢,有些以前她只能看著別人玩地遊戲這兩人也能陪著她玩,讓她這十來天一直很是開心。 「公主,是這樣,明天我們就要走了。」李靖吞吞吐吐地道。 「你們為什麼要走?」樂宜公主不解的問道,臉上的笑容頓時黯淡下來。她好不容易找到兩名相熟地玩伴,巴不得這兩人能天天陪她一起玩,這並不見得樂宜公主對兩人有愛意,事實上此時的女子雖然早熟,但對只有十二歲的樂宜公主來講,這些畢竟還是朦朦朧朧,只是下意識不想兩個好不容易玩在一起的少年離開而已。 見樂宜公主小臉一黯,李靖和韓世咢心中都覺得突然一陣刺痛,若不是在駙馬府見到樂宜公主,挑起了兩名少年的心痱,他們早就應該告辭而去了,眼下從梁國來的十餘萬人都由陳國統一分散到各地,若是等大部分人都離開建康,他們的身份很容易就會被暴露,何況在他們待在陳國已經二十多天,該瞭解的都已瞭解,是時候回去了。 「公主,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們出來這麼久,也該回家一場,否則家父,家母恐怕會著急了,或許不久之後我們就會再見面。」李靖安慰道。 「是啊,能遇到公主是我們最高興的事。」韓世咢也連忙插嘴。 「好,那你們可不許走了就不回來,我還要你們陪我玩呢。」樂宜公主重新高興起來。 當然,我們一定會回來,只是你若知道下次見面或許就是你國破家亡時,會不會寧願永遠也見不到我們?李靖和韓世咢對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無奈。 這天,兩人特意陪著樂宜公主玩了一整天,直到天色快黑,樂宜公主不得不回宮才作罷,將樂宜公主送回宮時,樂宜公主還揮著小手,表示明天要出宮為他們兩人送行。 …… 馬上就是元旦,長江上陰風陣陣刮過,還飄起了小朵小朵的雪花,雖然這種寒冷的程度對於北方士兵來說司空見慣,只是他們卻受不了那種潮濕的空氣打在身上的感覺,不同於北方的干冷,南方的寒冷還更夾雜著大量的濕氣,入冬後,無論是南北雙方的水軍都盡量減少行動。 建康皇宮中,一年一度的元旦大慶典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數以百計的宦官內臣進進出出,手腳不閒的忙著,宮內宮外,一盞盞火紅的燈籠掛了起來,處處透著一股喜慶。 負責整個慶典的施文慶這幾天忙碌的要命,各州府為了慶祝元旦呈上來的禮品單子在文華殿上堆成了數尺厚,今年是皇上改為禎明年號的第一年,隨著禎明元年的過去,馬上就要到禎明二年了。 祖宗保佑,大陳今年雖然沒有開疆擴土,但起碼沒有失土,而且又增加了梁國十幾萬軍民,北方的隋庭雖然喊打喊殺半年多,卻一直沒有什麼太大的動靜,練兵也是一些破舊的小船,根本對陳國沒有威脅,大陳江山永固,自然該大肆慶祝一番。 令施文慶頭痛的隨著各地的貢品湧來,宮中的倉庫已經不夠用了,單是各種美酒佳釀就將宮中的院子堆得小山似的,更別說皇上大宴百官時所需的雞、鴨、魚、蛋,還有各種蔬菜果品。 「報,任忠緊急求見大人。」一名值守的禁衛軍來到施文慶面前匯報道。 「任忠?他一個武夫這時候來添什麼亂,沒見到本官忙得脫不開身嗎,不見。」施文慶想也不想了道。 「大人,任將軍好像說有緊急軍情。」 「什麼緊急軍情,只要有一名隋軍下江,這些武夫就能報一個緊急軍情上來,他們把軍情說的越緊急,以後就越好邀功,本官才不會為了他們在此時惹皇上生氣。」 「這……那小人該怎麼回復任將軍?」 施文應眼珠一轉:「你就說他身為將軍,軍情緊急時正該挺身而出,為皇上分憂,否則朝庭還要他們這些將軍幹嗎?」「是。」這名值守的禁衛軍無奈下去。 第九十一章 戰起 完值守的禁衛軍回報,任忠呆立半響才跌足歎道:「國!施文慶誤國!」 「大將軍,我們怎麼辦?」任忠身後兩人風塵僕僕,將軍模樣打扮的人問道。 任忠雖然貴為大將軍,但沒有中書舍人的通傳也無法直接闖入皇宮,看了看四週一臉緊張的望著他們的禁衛軍一眼,任忠無可奈何,只得對兩人道:「你們馬上回去告訴黃刺史,讓他務必守住京口,我會催促朝庭盡快派遣援軍。」 「是。」兩人悲憤的看了皇宮一眼,翻身上馬,就這麼打馬而去。 這兩人正是從京口而來,三日前,隋將賀若弼突然從廣陵發兵數萬,渡過長江圍攻京口重地,由於半年來,賀若弼沿江佈防的軍隊頻繁換防,而每次換防都是大張旗鼓,旗幟,營帳遍佈山野,每次都讓陳軍以為對方要大舉進攻,等到發兵防備後,隋軍兵力已分散開來,陳軍才知道對方是在換防。多次之後,陳軍對隋軍的聚而復散,習以為常,沒想到這次隋軍卻是當真來攻,在隋軍橫渡長江時,陳軍竟然不以為意,待隋軍上得岸後,陳軍總算明白過來,對方是真的要進攻了,不過,已經錯過了出動戰船攔截的時機,京口守軍只得枯守城內,等待後方的援軍。 牛渚山三面環水,西南麓突入江中,居高臨下,俯視採石渡口,故牛渚山又名採石磯,東漢末年孫策襲奪牛渚營後。始有吳東六四郡,可見牛渚山的重要。 自南北分立以來,採石磯作為建康城西南屏障,一直屯有重兵,在採石礬隔江對面,則是隋和縣地橫江渡,從橫江渡到採石磯江面水勢平緩,仍是大江南北重要津渡。今年年初。梁國十餘萬軍民即是從長江順流而下。在採石渡口上岸投靠陳國。 天色陰沉。從申時開始,天空就已經開始變暗了,而現在申時剛過,長江邊上已是一片漆黑,一陣陣寒風從江面刮過,江水不時的拍打著橫江渡口下面的木樁,發出嘩啦啦的水聲。 一陣踏踏的聲音傳來。隨即又掩沒在水聲和風聲中,這種若隱若現的踏踏聲一到渡口,聲音頓時放大起來,倒是象無數人踏在木板上的聲音,一支微弱的火把點了起來,完全黑暗地渡口發出了一絲亮光,頓時可以看到渡口影影綽綽地人影。 「砰。」一聲大響,整個渡口都彷彿晃動了一下。一個巨大地黑影靠了過來。「啪,啪,無數的木板從黑影處伸出來。搭在渡口上,黑影和渡口頓時連接了起來。 「上。」黑暗中傳來一聲堅決的命令。 「咯,咯,咯。」無數的硬底牛皮鞋踏上木板,投入到那個巨大的黑影中,粗粗一數,至少上去了數百人,由於黑暗,不時有人碰到木板,木框之類,發出砰砰的聲響,待到渡口上所有人都消失,那支微弱的火把隨即被滅,與渡口相連地木板重新被抽空。 「開船!」隨著這聲低沉的喝聲,巨大的黑影移動起來,慢慢向江心駛去,渡口頓時平靜下來,彷彿這裡什麼也沒有發生。 一絲微弱的燈光照在韓擒虎的臉上,隨著燈光的搖曳,韓擒虎臉上彷彿變得陰睛不定。今晚正是韓擒虎親率八百水軍過江,目的就是要拿下控制採石渡口的牛渚山。 三日前,賀若弼率先在廣陵向陳軍發起攻擊,固然取得了不錯地成果,隋軍幾乎沒有遇到陳國地水軍抵抗就運送了數萬大軍上岸,將京口團團圍住,不出意外,數日後京口就會落入隋軍手中,可是賀若弼的攻擊卻打亂了行軍元帥府事先的安排,本來按行軍元帥府地佈置,向陳國進攻的時間是安排在今晚,到時隋軍在上千里的長江防線同時發起攻擊,讓陳國措不及防。 可是由於賀若弼提前三天的攻擊,無疑將隋軍的計劃提前暴露,若陳軍沒有防備,今晚的計劃可以說是十拿九穩,畢竟這段江面雖然平穩,但黑暗中行船還是危險重重,稍不小心就會船覆人亡,人一旦掉入水中,就是救也無從救起。 只是這種危險對於隋軍的五牙大艦來講卻不存在,只要方向不偏差太多,什麼樣的風浪能將五牙大艦傾覆。一旦五牙大艦順利登上渡口,以八百精銳水軍的實力出其不意之下,很有可能順利的拿下牛渚山,只要拿下牛渚山,明天天亮,大軍就可以通過渡口源源不斷的登岸。 可是這一切隨著賀若弼的提前出擊,產生了許多變數,一旦陳軍意識到廣陵的進攻只是隋軍大規模進攻的開始,必定會在各地加強防守,如果隋軍在今晚登陸時被陳軍發現,這八百人大部分都要死於非命。 「賀輔伯,賀瘋子,今夜若不能成功,全是因你之故,本官就是死了也要到閻王面前告你一狀。」韓擒虎心中狠狠咒道。 雖然是黑夜,五牙大艦卻運行的極為平穩,若不是底下傳來嘩嘩的水聲和船外呼嘯的風聲,還會讓人以為是在家中,為了防止對面的陳軍發現亮光,只能在船倉內部點燃小油燈,倉中的戰士多數是緊挨著不說話,顯示出這些水軍極高的素質。 「砰!」一聲巨響傳來,整個船倉搖晃起來,「光,光,光。」整個船倉中頓時一片混亂,一些正斜靠船倉的士兵都東倒西歪起來,掛在牆上的兵器也跟著掉下來,而船速也彷彿漸漸慢了下來,最終完全停止。 韓擒虎狼狽的扶著般壁站了起來,剛才連他也沒有站穩,可見船體的晃動是多大,他剛剛站穩,連忙大聲喝道:「什麼事,出了什麼事?」 「大人,恐怕是碰到礁石了。」一名親兵臉 的道。現在已駛了四分之三地路程,若是大船與礁.是進退兩難了。 「不可能,此處以前船隻來往頻繁,從沒有聽說過有礁石。」李靖在旁邊補充道。 他和韓世咢兩人從陳國返回來後,很是挨了韓擒虎一頓訓斥,甚至韓擒虎還對他們禁足了一個月,不過。這一點處罰換那場陳國之行。對他們兩人來講簡直太划算了。兩人有意無意的瞞下了住在陳國駙馬府,與陳國最小的樂宜公主結識的那段經歷,只是在心中默默回味。 韓世咢自高奮勇的道:「父親,我到下面去看看。」 「哼,這兒還輪不到你們。」韓擒虎沒好氣的道,對兩名親兵使了一下眼色,這兩名親兵連忙藉著微弱的燈光「咚。咚,咚」的往下面船倉而去。 此次對陳國突擊由於賀若弼地提前暴露,變得危險重重起來,韓擒虎本來堅決不讓李靖和韓世咢加入,哪知這兩人雖然口中答應卻先行藏在船上,直到開船之後,兩人才來見韓擒虎,韓擒虎不得不接受兩人在船上地事實。 親兵下去半響還沒有上來。見戰艦一直良久沒有開動。船上地軍士開始騷動起來,若戰艦沉沒,這樣的冬天就是水性再好也要淹死在江中。 「大人。陳軍在江中打入了木樁,我們的戰艦撞到木樁上了。」良久,親兵總算返回來報告。 韓擒虎的臉色很難看,為了迷惑南陳,隋軍一直只是虛張聲勢,五牙戰艦一直沒有出動過,自然也沒辦法發現陳軍在江邊打下木樁。 「戰艦受損如何?」 「大人放心,我們的戰艦有雙重底倉,即使木樁把戰艦外層撞破,戰艦也不會沉沒,船老大已經派人乘金翅戰艦繞到前面,估計再過半個時辰就能將卡住戰艦的木樁除掉,使戰艦重新動起來。」親兵回道。 「知道了,傳本官命令,所有人都在船倉中不得妄動,等半個時辰後再次開船。」韓擒虎放下心來,現在是冬天,夜長晝短,雖然離天黑已經過去了二三個時辰,只是要想天亮,起碼還有四個時辰以上,現在還有的是時間。 「是。」聽到半個時辰後就可以重新開船,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半個小時辰後,戰艦準時開動,繞過前方地木樁向下面劃去,「砰。」又是一聲響動,戰艦還是碰到了木樁,不過,由於戰艦的速度減慢,這種碰撞損傷不大,也不能把戰艦卡住,戰艦繼續往下。 「砰!砰!砰!」一連試探了數里距離,前面都有木樁擋路。船老大只得將戰艦停下,派人向韓擒虎詢問:「大人,五牙戰艦太大了,開不過去,怎麼辦?」 「把船停在此處別動,其餘人接順序乘金翅戰艦上岸。」韓擒虎沉吟了一下馬上下達命令。 雖然八百人都乘坐在五牙戰艦上,只是韓擒虎也考慮到萬一不能直接從渡口登陸,五牙戰艦無法登岸,所以在五牙戰艦後面還帶了五條只可以坐二十人的小型金翅戰船,陳軍水下的木樁只能防中型以上戰船,不能防這種小型的戰船,否則他們就等於把自己也封死了。 如今最危險的那段江心距離已經渡過,再換乘小船雖然還存在危險,只是危險已經大為降低,首批一百名水軍馬上選了出來,這些水軍最少也在水上生活了四五年,倒是不用再配水手和船老大,五艘金翅戰艦在黑色中脫離大艦向遠處駛去。 又過了許久,岸上的火光一閃而逝,顯示了安全的信號,花了二個多時辰,所有人才都上岸,除了因為浪大有四人被打下水找不到外,其餘隋軍都安全渡河,讓隋軍意外地如此重要地渡口竟然沒有一個陳軍把守,渡口附近只有一個空空的軍營。 這種現象實在太詭異了,隋軍都不知道是該為自己安全上岸驚喜,還是該擔心掉進了陳軍設的圈套,黑暗中彷彿有一隻張開巨大嘴巴地怪獸盯著他們,想把他們一口吞下去。 「大人,怎麼辦?」 雖然即使是站在咫尺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清一個人的輪廓,所有人還是都努力睜大眼向韓擒虎的方向看去,等待自己的主帥下令。 由於渡河時間花的太多,如今離開亮只剩下一個來時辰,若不抓緊時間登上牛渚山,將山中的陳軍消滅,天亮之後就一切都晚了。 「上山!」韓擒虎咬牙下令道,不管前面藏有什麼龍潭虎穴,他也只得破著頭皮向裡闖。 數百名隋軍排著一條長長的長蛇陣沿著唯一山路朝山上摸索著走去,不敢發出稍微大一點的聲音,否則一旦驚動守軍,只要往山下丟一些滾木,檑石,山下的隋軍馬上要死傷慘重。 已經可以隱約看到山上點著的火把,前面的隋軍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俯下身來慢慢爬行。 終於有隋軍到了火光陰影外,最前頭的隋軍疑惑的東張西望,眼前陳軍的營寨大門清晰可見,四周的火把還不時發出畢剝,畢剝的聲音,可是無論他們怎麼找,就是看不到人影,營寨也是一片安靜。 這種情況比山下渡口處還透著詭異,山下是沒人還說得過去,不會是山上也沒人吧,那些火把是誰點燃的,眾人都感到毛骨悚然起來。 數名隋軍壯著膽子走進火光中,慢慢接近營門,直到把營門打開,這幾名隋軍才樂了起來,營門外酒罈子丟得東一個,西一個,靠近營門的一幢木頭房子中發出一陣陣呼嚕聲。 第九十二章 渡江 名隋軍用刀悄悄的將木門撬開,木屋中更是酒氣沖氣著微光的油燈還亮著,讓人可以勉強看清木屋中的情形,二十餘名守營的哨兵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中間一張長條桌子上還有吃剩的酒菜。 一股冷風隨著打開的木屋吹了進來,大概是感到了寒意,數名陳軍哨兵嘴裡模糊的嘟嚷了幾句,翻了一個身又重新睡下。 幾名隋軍面面相覷,不敢相信的張大了嘴,他們在山下作過無數種設想,甚至一些人已作好了最壞的準備,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一名隋軍作了一個殺的手勢,另一名隋軍搖了搖頭,手往後揮了揮,表示返回去報告,最終還是這名隋軍的意見佔了上風,這幾名隋軍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木屋,向大隊隋軍潛伏的地方退回。 「怎麼樣?」幾名隋軍剛回來,韓擒虎連忙發問。 「報告總管大人,值守的敵人全部喝醉,正在睡覺。」 以韓擒虎的沉穩,聽到這幾名擔任斥候的隋軍報告,心中也忍不住狂跳起來,半響之後才下達命令:「全體前進,盡量活擒。」 半個時辰之後,牛渚山三千守軍,上至將軍下至小兵都成了隋軍的俘虜,其間唯有的一次戰鬥發生在茅房邊上,一名陳軍從茅房出來後,看到無數的人影在軍營中走動,意識到不對,張嘴大喊一聲:「敵襲!」 不過,他也只能喊出一聲。剛剛叫出敵襲兩字,十數支冷箭從四面八方向他射來,馬上將他射成一隻刺蝟,此人也成了今晚戰鬥中唯一犧牲的陳軍,倒是隋軍在渡河時失蹤了四人。 儘管作了俘虜,大部分陳軍依然迷迷糊糊,不知發生了何事,隋軍也不管他們。收繳兵器後。讓一些清醒過來地陳軍將他們的軍官指認出來帶走。其餘士兵則分成十餘個地方集中關押。 「嘩。」一盆冷水澆到酩酊大醉的牛渚山守將樊巡頭上,樊巡打了一個冷顫,從地上跳了起來,口中嚷道:「下雨了,下雨了。」 「哄。」四周的隋軍大笑起來。 樊巡搖了搖腦袋,還沒有搞清自己的狀況,不過看了地上的水跡和四周大笑的人群。總算明白了不是下雨,他氣勢洶洶的喝道:「誰敢作弄本將,來人,把他們拉去下打三十大板。」 這一說,四周地隋軍笑地更加厲害,此時離天亮還有半個時辰左右,正是一天當中最黑暗地時候,藉著四周點燃的昏暗燈光。樊巡總算看清周圍大笑的人衣服不對。他搖了搖頭,剎時間酒意醒了一半:「你們,你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經過對樊巡的審問。韓擒虎總算搞清了今夜為何陳軍上下喝的爛醉的原因,原來樊巡的父親南豫州刺史樊猛此刻正在建康參加皇帝舉行地慶年大典,所以命令樊巡暫代豫州事務,樊巡新官上任,為了與部下搞好關係,將姑孰(安徽當塗)城中的美酒大批拉到牛渚山軍營,一到晚上全體官兵就開始了大吃大喝,今晚的情形已經不是第一次,這讓樊巡這個新任的長官很快獲得了全體官兵的好感,也讓他沒有反抗就當了俘虜。 屈突通一臉鬱悶,他好不容易讓太子答應他參加今晚的突襲行動,本以為會有一場激烈的拚殺才能拿下牛渚山大營,沒想到連刀子也沒有動一下對方就全成了俘虜,雖然對隋軍來說是好的不能再好地結果,屈突通卻很是不滿意,一把揪住樊巡罵道:「飯桶,就知道喝,喝,喝,喝死你們,難道不知道我軍三天前就發兵渡江攻佔京口嗎,還有心思喝地大醉。」 說完,屈突通忍不住踢了樊巡數腳,倒像樊巡是他的部下一樣,樊巡不敢抵擋,他被水澆醒,上身大半濕透,雖然是在房中,依然凍的牙齒發抖,加上害怕,半免哆嗦:「將軍……將軍……說什麼?三天前京口就被圍攻了,小人當真不……不知道。」 「不知道。」屈突通心中頓時一喜:「你是說我軍三天前地行動你們不知道?」 樊巡大感委屈,回道:「將軍,小人又不笨,若是知……知道貴軍三天……三天前就出兵攻佔……攻佔京口,小人如何……如何會不防備?」 「那姑孰城中的守將知不知道京口遭我軍圍攻的消息?」 「回將軍,他們也肯定不知道,否則一定會派人……派人向小人報告。」樊巡邊打著哆嗦連回道,他已經凍的鼻涕都流出來了,哀求道:「將軍,還請給小人一身干……乾淨的衣服……哈欠!」 屈突通向韓擒虎望去,見韓擒虎點頭才又踢了樊巡一腳:「滾,帶他下去換衣服。」 「是!」兩名軍士向提小雞一樣押著樊巡下 樊巡一下去,屈突通雙眼頓時熱切起來,向韓擒虎拱手道:「韓大人,機不可失,趁現在姑孰守將還茫然不知的機會,末將請求率一隊人馬立即出發,拿下姑孰城。」 「大人,我也願意去!」 「我也願意。」 許多人都看到了立功的機會,紛紛請戰,姑孰城離採石磯不過二十里的距離,若是採取急行軍,一個時辰以內就可以趕到,樊巡現在代領南豫州刺吏,有他在手,很容易騙開城門,問題是那時天已大亮,即使隋軍騙開城門,還要面對如何解決城中二千多守軍的問題?如果八百人一起出動,解決二千守軍的問題不大,可是這裡的三千俘虜怎麼辦,一旦看守的人少了,他們暴動起來就麻煩了,何況就在牛渚山上游還有一個陳軍水寨。 韓擒虎用眼掃了一下,將目光落到屈突通身上。其餘人員都是他的老部下,有什麼命令可以直接下達,唯有屈突通來自太子身邊,韓擒虎多少要尊重一點:「屈將軍,你需要多少人馬?」 「末將只需要四百人馬足矣。」 「四百人?」韓擒虎思付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四百人已是這裡一半地力量了,眼下渡口和牛渚山都已拿下,只要等到天亮。隋軍就可以源源不斷的乘船過江。到時陳軍上游的水軍肯定會驚動。如果陳軍水軍發現山上被隋軍佔領,誰也說不定是否會拚命奪山,姑孰城的機會雖然難得,但和牛渚山相比,則完全無關要緊。 屈突通急了,若是等大軍過江,那還有他什麼事:「要不三百人。二百人,大人,二百人不能再少了,否則就是奪下了城也無法控制城門。」 「屈將軍,不用說了,不是本官不答應你,實在是眼下我軍已奪取了牛渚山,目前的任務就是將他牢牢控制住。姑孰只是一座小城。只要大軍一過江,姑孰不過一齏粉而已,何況將士們都勞累了一夜。也該抓緊時間休息了。」 「這……」屈突通只得無奈退下,士卒雖然因為幾乎兵不血刃就奪下了牛渚山顯得異常興奮,但畢竟是一夜沒有休息,他若硬要靠二百人去奪取一座二千人的城池,雖然對方沒有防備,實在也是太過冒險。 天色微亮,整個橫江渡就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船隻,一隊隊水軍率先登上戰艦,楊勇、楊廣、王韶、薛道衡、杜彥等重臣都坐在另一艘五牙戰艦上,在他們的四周,除了三百多艘戰艦外,隋軍還一下子出動了一千多艘各類船隻用來運輸軍隊,一次運輸至少可以達到三萬人。 站在五牙戰艦地最高處,彷彿整個長江都盡收眼底,看到密密麻麻地船隻揚風起帆,所有人心中都豪氣頓生。 「咳,咳!」楊廣張了張口就想吟詩助興,只是看到楊勇在側,突然一陣心虛,這半年來,兄弟兩人幾乎都在一起,楊廣每次作詩時,楊勇往往也會跟著作一首,楊廣地詩詞水平雖然還可以,只是如何能跟楊勇後世名傳千古的詩詞相比,這給楊廣的信心極大的打擊,他已經不太敢在楊勇面前作詩了。 其實楊勇每次吟詩時也不得不搜腸刮肚,未必比楊廣好受,畢竟隔的太久,許多詩詞都已忘得差不多,平時楊勇若非必要,絕對不寫詩,只可惜楊廣實在沒有信心,否則每天都和楊勇吟詩作對的話,楊勇腦中的詩詞恐怕很快就會枯竭。 「大哥,不知道韓總管是否已經攻下牛渚山了?」楊廣問出了眼下這個最關心地問題,若是韓擒虎失敗,他們不但要面臨一場強行的登陸戰,還有面對南陳水軍的夾擊。 「放心,韓總管必定會不負所望。」楊勇雖然還不知牛渚山上的戰況,但心中有強烈的信心,這種信心不但來源於他早知大隋統一南方會異常順利,還在於他對陳國搜集到足夠多的情報。 目前暗衣衛的組織已經發展到了南方,楊勇清楚的知道現在陳叔寶正忙於他登極後第一次改元地新年慶祝中,處在一個整日不上朝地皇帝統治下,又是正值新年時期,陳軍的反應會如何遲緩可想而知,這也是楊勇明知在賀若弼先行出擊下,還堅持原定時間進攻的原因。 「太子殿下,晉王殿下,你們看,韓總管地戰艦返回來了。」一名東宮侍衛眼尖,指著前面叫了起來。 眾人連忙朝那名侍衛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前面晨霧間,韓擒虎所乘的那艘五牙大艦正破風乘浪的返回,按照約定,如果韓擒虎順利拿下牛渚山,這艘戰艦不用返回,直接留在採石磯渡口,眾人心中頓時一緊,難道昨晚的襲擊失敗了,不由都向楊勇看去,楊勇勉強笑道:「沒關係,以我軍的力量就是強攻也可以 磯拿下。」 船上一時都沉默下來,剛才大家還豪氣沖天,馬上就迎來了一個失敗,多少讓人覺得心睹。整個艦隊並沒有因這點意外而打斷,其餘戰艦上的水軍不知昨晚的行動,看到自家的五牙大艦從前方威風凜凜過來,反而暴發出一陣陣喝彩聲。 「打出旗號。詢問一下韓擒虎具體戰況。」 「是!」數名旗語兵站到船舷邊,揮舞著各色旗幟將信號打了出去,旗語自然是楊勇這半年來訓練的成果,可惜找不到純淨地玻璃,暫時做不了望遠鏡,否則必定會大為提高水軍戰船之間的通信距離,不過,這個旗語比起以前僅靠鼓聲來指揮已經好了很多倍。 旗語兵連續打出數組旗號之後。臉上的表面變得奇怪起來。停下旗語後興奮的來到楊勇身旁:「殿下。好消息,我軍已經佔領了整個牛渚山,俘虜了三千陳軍。」 「什麼?」一時反差太大,楊勇差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旗語兵連忙又報了一遍,楊勇放聲大笑起來:「好傢伙,俘虜了三千人。那為何戰艦要返回?」 「回殿下,陳軍在江邊打下木樁,大艦無法通過,昨晚韓大人是乘小船登岸,如今船上除了船老大和水手已無一兵一卒,為避免已陳軍水師相遇,戰艦不得不返回。」 「木樁,那豈不是說這次我軍許多戰艦一樣無法上岸。」 「恐怕正是如此。」旗語兵無奈的道。 「好。告訴前方。馬上從二十艘大型金翅戰艦上抽調一半人馬登上五牙大艦,讓大艦歸隊,隨時準備迎敵。」隋軍大型金翅戰艦每艘可以載五十人。二十艘戰艦每艘抽調一半人馬加起來就是五百人,只有到達五百人的編置才可以發揮出五牙大艦的全部威力。 五牙大艦剛好與整個艦隊在江心相遇,一艘艘大型金翅戰艦靠近五牙大艦,許多水軍甚至不等鋪上木板相接就用繩索搭上五牙大艦地下層甲板,從金翅戰艦滑入五牙大艦,此時由於沒有大炮,水軍交戰往往需要短兵相接,這種登艦地本領正是水軍平時訓練地內容,很快,這艘龍牙大艦各層甲板重新排滿了軍士。 「咚!咚!咚!」前面的戰鼓聲響了起來,待到隋軍艦隊已過了江心,陳軍水師終於反應過來,開始出寨迎戰,只是他們剛剛出寨就看到前方隋軍戰艦撲天蓋地過來,頓時嚇呆了。 採石磯上游陳軍水寨共有七千精兵,二百餘艘金翅戰艦,偏偏數天前因為皇帝要檢閱水師,抽調了一大半人船到建康,如今採石磯只有一百零五條戰艦,人員三千,而隋軍除了除了這兩艘龍牙大艦外,戰船幾乎是他們的三倍,何況後面跟著的大小船隻,更是他們的十倍,這仗還怎麼打?許多陳軍士兵腿都打起抖來。 陳軍水師統領蔣元遜壯著膽喝道:「江邊打了木樁,他們的大艦根本過不了,怕什麼?何況我們還有山上的支援,傳我命令,所有艦隻不得靠近江心。」 「是。」主將地鎮定感染了身邊的親兵,短促的鼓聲很快將蔣元遜的命令傳了下去,所有陳軍戰艦停止了向江心前進,輕快的轉了一個身,開始貼著打了木樁的江邊游曳,隋軍的大艦自然可以擋在外面,若是他們的小艦敢過來,那就嘗嘗大陳水軍地厲害吧。 南船北馬,歷來南方地水軍都要比北方強盛,除了五牙大艦,隋軍的金翅戰艦其實都是仿造南陳戰艦式樣打造,但戰艦可以仿造,那麼多的水軍可不是短時間可以訓練出來地,陳軍深信若是短兵相接,這些北人連船能不能坐穩還是一個問題? 「轟!」一聲巨響傳來,一塊巨石從天而降,正砸在陳軍艦隊中間,幸虧石頭落空,否則一旦砸中船身,足以讓一條戰艦斷為兩截,不過,砸起來的水花依舊打在附近的幾條戰艦上,一些倒霉的士兵頓時成了落湯雞。 「混蛋,我們是自己人。」那些被水花打濕的陳軍將士氣得跳腳,對著山上大喊起來。 「轟!轟!」山上彷彿毫無所覺,這次是兩塊巨石一起從山上投了下來,一塊巨石依然落到水裡,另一塊巨石卻砸中了一條戰艦的船身,只聽卡嚓一聲,這條戰艦破了一個大洞,洶湧的江水馬上從洞口湧了進來。 第九十三章 巧匠 這是怎麼回事?」水師統領蔣元遜愕然的望著山上。 若第一次是意外的話,第二次大家就都意識到不對了,所有人都向山上望去,一些人開始破口大罵。 不過,等待他們的是山上更大的打擊,五塊象小型磨盤般的石頭塊帶著巨大的呼嘯聲從高空狠狠砸了下來,正處於巨石打擊範圍的戰艦頓時驚慌失措起來,拚命的划動船槳想逃離,只是巨石下落的速度何等快捷,絕望之下,許多水軍紛紛跳進江水中,不過,他們顯然忘了現在正是冬季,許多軍士一跳下去後馬上被冰冷的江水包圍,迅速浸透他們厚厚的冬衣,只掙扎了數下就向江底沉去。 「嘩!嘩!」 「卡嚓!卡嚓!卡嚓!」 前面是大石砸到江中的聲音,後面卻是砸到戰艦上的聲音,這次有三艘戰艦受損,其中一艘戰艦直接斷為兩截沉入江中,戰艦下沉處馬上形成一股漩渦,江水慢慢變得鮮紅,數支斷腿殘肢從漩渦中湧了上來。 巨石過後,頭上又是一陣令人發麻的「咻!咻!」聲,上百支手臂粗細的弩箭從天而降。 「啪,啪。」弩箭射到戰艦上,直接將戰艦射穿,江水先是從縫隙中慢慢滲透,接著像水箭一樣飆了上來,這樣的小洞雖然暫時沒有問題,若是挨的多了戰艦也避免不了下沉的命運。 「啊!」一些躲避不及的陳軍被巨大地弩箭洞穿身體,釘在戰艦甲板上。偏偏一時無法死去,口中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無論是有沒有受到攻擊的戰艦,看到如此威勢,陳軍臉都綠了,他們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逃得越遠越好,也不需統領蔣元遜下令,陳軍都拚命的朝江心劃去,忙亂之中。許多戰艦自相撞成一團。至少有數艘戰艦被自己的戰艦撞沉。 牛渚山上。數百名隋軍正操縱著五台巨大的投石機,另外數百人則踩著床弩,一刻不停朝山下發射巨石和弩箭,一台投石機需要五十人操縱,而一架床弩也不少於三人,牛渚山山高一百三十米,靠近江邊一面全是懸崖峭壁。從這樣高的山上砸下去地巨石威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這些巨型地投石機和床弩當然都是陳軍所留,沒想到沒有用在隋軍身上,倒是用在了自家地水師身上,看到下面陳軍亂成一團的模樣,韓擒虎也不由有點後怕,若是要強攻拿下採石渡口,恐怕就是五牙大艦也承受不了幾下巨石的打擊。 等陳軍水軍驚魂未定的逃離山上床弩和投石機打擊的範圍時,已損失了近二十艘戰艦。剛好與隋軍水師迎面相撞。陳軍水師還有八十餘艘戰艦,實力還在,只是他們都是小型的戰艦。不要說與隋軍的五牙大艦相比,就是和隋軍中型,大型地金翅戰艦也相差許多,最嚴重的是本應當是自己助力的山上守軍卻突然之間變成自己的敵人,嚴重打擊了剩餘陳軍的信心,沒等蔣元遜下令,脫離危險的水軍已爭相向下游逃走,誰也沒有勇氣向隋軍迎戰。 見陳軍自行亂成一團逃走,隋軍頓時大喜,前面的戰艦馬上開始追擊。 「咻!咻!」無數的箭支從隋軍戰艦發出,幾乎是遮擋了半邊天空,許多箭支半路就力道用盡,落入江水中,一些箭支卻能追上陳軍戰艦,艦上地陳軍不時發出慘叫,有些中箭之人更是一頭載入江中。 「快劃!快劃!」陳軍絲毫沒有反擊地意思,所有人都拚命划水,他們心中想的就是趕快脫離隋軍的接觸,隋軍太強大了。 「砰!」一艘小型隋軍戰艦衝到最前面,與一艘陳軍戰艦相撞,頓時發出巨大地聲音,兩艘戰艦上的軍士都站立不住,搖晃起來,戰艦也慢慢停了下來。 等到停穩了艦隻,這艘隋軍戰艦上的軍士暗暗叫苦,由於一時沖的太快,離他們最近的己方戰艦至少還有三四百米遠,而他的周圍一百米內包括被撞停的那艘戰艦,至少有七八艘全是陳軍戰艦,也就是說他們已闖入了敵窩。 「嘩」兩艘陳軍戰艦從他們十數米的地方劃過,卻對他們卻看也不看,其餘陳軍戰艦也是如此,絲毫沒有理會他們的意思。這艘隋軍戰艘上的官兵頓時大喜過望,用飛爪牢牢抓住先前相撞的那艘陳軍戰艦,同時用弓箭對準船上的陳軍,這艘戰艦上的陳軍無可奈何,只是悲憤的看著四周的同伴逃走,卻無人肯幫他們。 陳軍水軍還是佔了船小速度快的便宜,大部分戰艦漸漸與隋軍拉開距離,楊勇,楊廣等人站在五牙戰艦最高層,戰場形式一攬無疑,見陳軍已逃遠,楊勇吩咐道:「傳令收兵,讓他們去吧。」 「是。」得到吩咐,信號兵馬上打出收兵的旗語,收到旗語的隋軍陸續停止了追擊,慢慢返回,雖然有些官兵還有點餘味未盡,不過,今天隋 要任務是護送大軍過江,主要任務並不是與陳軍交戰 本來楊廣才是行軍元帥,所有進攻收兵的命令都應該出自行軍元帥之手,只是此時卻沒有人覺得楊勇下達命令有什麼不妥,楊勇本身是太子,雖然是監軍,到底君臣有別,而且這半年來與水軍一同訓練,楊勇本身遠比楊廣更令人信服,光是一個旗語就不知解決了水軍多大難題,水路不比陸路,依靠鼓聲和鳴金聲很難指揮自如。 楊廣雖然有點不滿自己被架空,只是他在得知楊勇是監軍時就有此覺悟,連詩詞也輸給楊勇後,楊廣已沒有什麼自信,只得無奈接受。 陳軍水師逃走後,最讓隋軍頭痛的就是打入長江邊上的木樁,有了這些木樁存在。所有中型以上地船隻都不能通過,如果僅靠小船運輸,隋軍十數萬水陸大軍,加上無數的糧草,軍械,就是半個月也不一定能運完。隋軍只得一邊用小船運輸,一邊撥除水下的木樁,以便給大船開出通道。 只是這些木樁藏在水面數尺。下頭又深埋江底。並不是那麼好除。隋軍首先要一名士兵脫下衣服下水,用繩子綁在木樁上,然後全船開始划動,依靠船力將木樁撥起來,這樣一來,每撥一根木樁都要耽擱很久時間。 整整花了一個時辰,隋軍的大船依然游曳在江心。前面負責撥樁的船隻不過開出了一條數十米長的水道,而陳軍打莊的距離至少有二三里遠,當初也不知陳軍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在江中打下如此多地木樁,可惜這些木樁沒有發揮他們應有地作用,不過按隋軍這個速度下去,光打通水道就要花去數天時間。 眾人都大為不耐,尤其是剛才追擊陳軍地將士更是都露出焦慮之色,早知如此。還不如剛才一直將陳軍追下去。也勝似在江中等待。 楊勇自然知道不能這麼久等下去,接現在的速度,天黑前有一萬人能登陸就算不錯了。難道晚上還要返回北岸。 「諸位,你們可有何法加快清除江中木樁之法?」 眾人都是緩緩搖頭,若有方法他們早就獻了,哪還用等到現在。 「傳令下去,若有人想出加快清除木樁之法,賞錢五十貫,官升三級!」楊勇無奈,只得察出重賞之法。 太子的命令很快傳了下去,眾人不以為然,雖然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可是眼下之事卻不是勇可以辦到,五牙艦上這麼多才智高超之人都沒有辦法,難道那些目不識丁的普通士兵有什麼辦法? 果然,雖然很快有人聲稱想出辦法,卻全是不切實際,火燒,那木樁在水下數尺,如何火燒,刀砍,更是不行,除非真有削鐵如泥的寶刀,否則水下根本使不上力。 「殿下,又有人報上辦法來了,不過,此人更是荒誕不經,他說可以在船底安裝利刃,只要大船開動,自然可以把木樁削平,只是要安裝利刃,至少也要數月才可以改裝完畢,另外他還有一種方法可以加快速度,只是要親見到太子殿下才肯說出來。」一名護衛匆匆報道。 「荒唐。」楊廣哈哈大笑起來:「誰可以在船底安裝利刃,何況即使能安裝,等到數月早已無用,看來又不過是一個大言不慚之徒而已。」 「是,晉王殿下,那小人把他趕走好了。」護衛說完,馬上就要下去。 「慢,你說把他趕走,他現在在哪?」楊勇卻聽得一動,這個方法算是奇思妙想,雖然眼下無用,未必以後就無法實行,反正現在無事,不如見一見此人。 「回太子,此人就在五牙艦上,他只是一個普通士兵。」 「帶他來見本宮。」 「是。」 護衛下去,楊廣忍不住埋怨道:「大哥,你莫非真以為這個小兵的想法可行,何必耽擱時間?」 「行不行,見了面再說,反正現在也閒來無事。」楊勇微笑著回道。 腳步聲響起,護衛去而復還,身後跟來了一個十六七歲,穿著一身普通軍衣的士兵,這名士兵雖然就在這艦巨大地戰艦上服役,但可能是第一次如此接近這麼大官,臉色漲的通紅,微微有一點緊張。 「撲通。」他剛剛要下跪,卻不知腳在哪裡絆了一下,頓時摔倒在甲板上。 楊廣、王韶、薛道衡、呂沐霖等人嘴角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那名士兵連忙手忙腳亂的爬起來跪倒:「小人參見太子殿下,晉王殿下,各位大人。」 「你叫什麼名字,剛才可是說有馬上加快撥除木樁的辦法?」 「回殿下,小人姓何名稠,確實有加快撥除木樁的辦法。」 楊勇大喜:「好,那快快道來。」 「回殿下,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多出船而已,陳軍打下數里木樁,我軍的大船雖然不能過,只是小船卻可以 阻,如今殿下派出去清除木樁的都是大船,自然只有以作業。可是若派出小船,若整段江面可以同時作業,自然很快就可以撥除木樁。」何稠平靜地道。 眾人都是恍然大悟,楊勇更是拍了拍自己地腦袋,如此簡單地方法怎麼就沒有想到,如果一開始就派出所有小船,說不定現在水道已經打開了。 其實也是眾人陷入了思維定式,小船可以通過水道。只是需要先運送兵力上岸。而大船則不能在水道上通行。只能在外圍一點一點撥除木樁,只有撥除了木樁大船才能前進,雖然大船多,進展自然緩慢。 薛道衡還有一點疑慮:「太子殿下,不知小船是否能撥起木樁?」 一條大型船隻上面至少有五十人,中型船隻也有三十人,而小船上面最多二十人。而更小的只有七八人,俗話說人多力量大,如果小船拉不動木樁也是枉然。 「不管能不能拉起,總要試一下,傳令,所有小船馬上停止登陸,先分段清除水中木樁。」 「是。」旗語兵將楊勇的命令傳了下去。 已經有二千多軍士通過小船上岸了,韓擒虎總算鬆了一口氣。三千名俘虜放在山上。多少會讓人不放心,他正要再迎接部下上岸時,突然發現正在前進地小船紛紛停了下來。不由疑惑的問道:「怎麼回事?」 不過,他很快就得知小船停下來的原因,也不由拍著自己地腦袋,若是早想到讓小船動手,說不定太子和晉王他們地座艦都開了過來。 「喲,喲咳,喲呵嗨,咳喲呵,喲呵呵。」數百艘船一起行動,整個長江頓時號子連天,一根根打在江心地木樁被撥了出來,確實有些小船無力將木樁撥起,不過,也難不倒已經得到啟發的隋軍,一艘船撥不動,就兩艘船一起行動。 「報太子殿下,晉王殿下,小船順利將木樁撥起,前面回報再過一個時辰整條航道就可以通了。」護衛喜滋滋的過來報信。 「好!」楊勇大喜:「何稠獻計有功,理當重賞,把賞錢拿過來。」 「是。」兩名護衛抬著一個大筐過來,隋朝的五銖錢一貫為四斤二兩,五十貫錢就是二百一十斤,誰能把二百多斤銅錢帶在身上。 楊勇皺了一下眉,剛才提賞額的時侯倒忘了現在是在船上:「算了,換成二十五兩紋銀。」 「是。」護衛再次下去,這次換成了二十五白花花的現銀,現今一兩銀子大概能換到二貫零一百文銅錢,二十五兩紋兩比五十貫銅錢還值,卻輕多了。 接過賞銀,何稠臉上顯出一片喜色,這可是他五年的軍餉。 「來人,賜坐!」 「不敢,殿下面前,哪有小人地位置?」何稠從銀子的喜悅中驚醒過來,連忙推辭。 「殿下讓你坐你就坐。」兩名護衛將何稠按在一張板凳上,何稠才戰戰兢兢的坐來,卻一動都不敢動。 「何稠,剛才你說可以在船底裝上利刃,是一時的想法,還是真的可以實現?」楊勇和顏悅色的問道。 「回殿下。」何稠蹭的一聲站了起來。 楊勇連忙道:「不用緊張,不管你能不能實現,坐下說話。」 「是!」何稠再次坐下,道:「殿下,這雖然只是小人一時的想法,不過,如果給小人時間,小人一定可以實現。」 「哦,你有這麼大地把握?」 「有!」何稠回答地斬釘截鐵。 「噗。」楊廣在旁邊笑出聲來,恐嚇他道:「你若吹牛,敢欺騙太子,當心掉了腦袋。」 何稠臉騰的一下紅了起來:「回晉王殿下,小人沒有吹牛,小人父親精於製作機關等物,小人從小就在父親身邊學習,小人父親曾經用木頭製作過魚鷹下水捕魚,小人雖然還不如父親,若說在船底裝上利刃卻還辦得到。」 「哈,哈,哈。」這下眾人都大笑起來,眼前這個小子仗著一點小聰明,吹起牛來就沒譜了,誰見過本頭做的魚鷹能夠捕魚。 何稠大為不服,只是眼前這些嘲笑他之人最低也是五品以上地紫袍大員,縱使太子給他連升三級,還是一個末入流的小官,他恨不得馬上製出一個木頭魚鷹來堵住這些人的嘴。 楊勇卻看出這個何稠卻不像說謊的樣子,若當真如此,那真是撿到寶了。 第九十四章 金陵春夢 數百艘船隻的同時作用下,不到一個時辰就將整個水然江中還有無數木樁沒有被清除,但這些木樁已經無意義了,等待已久的隋軍大船沿著開出的通道慢慢駛入採石渡,一隊隊隋軍從大船中走了出來,跨上大陳的土地。 「微臣參見太子殿下,參見晉王殿下。」韓擒虎全身甲冑,躬身鞠了下去。 「哈哈,韓總管,幹得好,以區區四人傷亡拿下採石磯,滅陳第一功非韓總管不可。」楊勇大笑著扶住韓擒虎的胳膊。 眾人都羨慕的看著韓擒虎,是啊,以八百兵力拿下牛渚山,己方只傷亡四人,俘虜對方三千,不但當年攻下牛渚山的江東小霸王孫策辦不到,就是以後也恐怕沒人能辦到,雖然這是敵人太大意的原因,可以後誰還能碰到這樣的好運氣。 韓擒虎臉上微有得色,不過,他還沒有得意忘形,畢竟賀若弼比他先行三天出擊,眼下消息雖然還沒有傳來,進度肯定會在他之前,若是讓賀若弼先攻進建康,他前期就是立了再多功勞也會被賀若弼壓在下面。 「稟太子,山上這三千俘虜如何處理?」眼下過江大軍已達萬人,這三千俘虜已完全沒有危險,只是若關押起來白白浪費糧食總是不妥,韓擒虎不願意讓這批俘虜浪費人力,所以要先行處理。 楊勇掃了一下眾人,見眾人都望向自己,心中已有了主意。此次攻陳肯定會有許多俘虜,這頭一批俘虜的處理是重中之重,一個處理不好,可能就會引起南陳士兵地拚死抵抗。 「這樣,普通士兵全部放歸,隊正,主一級的軍官讓他們寫下以後不得與大隋為敵的書信也可以放歸,至於幢主以上軍官。則暫時關押。等戰事結束以後再行處理。」 楊廣皺眉道:「大哥。這是否不妥,若這些人全部放歸,他們又馬上加入軍隊怎麼辦,我們總不能捉了放,放了捉。」 「晉王說的不錯,太子,乾脆將這些人全部運過長江關押。待攻下陳國再放歸好了。」薛道衡附合道。 楊勇搖了搖頭:「不行,這樣會造成他們的恐慌,父皇詔書曾道普天之下皆是大隋臣民,此番起兵伐陳,仍是不忍見到江南百姓繼續遭受苦難,既然如此,放了他們也是應該,諸位不用擔心這些人放回去後會馬上加入陳軍繼續與我軍作對。這些士兵出自普通人家。他們並不願意打仗,何況就算他們加入陳軍,我強敵弱。我軍又對他們有活命之恩,料來也不會死戰,反而會瓦解其餘陳軍鬥志。」 眾人仔細思量後,深覺楊勇所說有理,不由點頭應充,楊勇趁機發佈軍令,此番攻取南陳,仍是解救昏君統治下的江南百姓,軍隊嚴禁搶奪百姓財物,陳軍只要投降,一概既往不咎。 這三千俘虜放歸後,果然大部分人都選擇偷偷回家,在看到隋軍強大的隊伍後,大多數人都沒有信心,何況這些年由於陳叔寶貪圖享受,加上隋軍不停的騷擾,江南苛捐雜稅多如牛毛,大家也不願為這樣地皇帝賣命。 儘管打通了長江水道,十數萬大軍還是花了三天時間才全部渡過長江,而在渡江地第二天,韓擒虎就率一萬精兵猛攻離牛渚山只有二十里地姑孰,姑孰守將得知隋軍過江後連夜加固城防qi書+-齊書,只是姑孰還是在隋軍猛攻半天後就陷落,南豫州刺史樊猛的妻氏和其餘兒女都落到隋軍手中,而城中的守將皋文奏見城破後則趁亂逃走。 攻佔姑孰後,楊勇接到其他各路隋軍的消息,賀若弼已攻破了京口,並將南徐州刺史黃格生擒,賀若弼也將俘虜陳軍悉數釋放,並發給旅途口糧,每人發給一份大隋伐陳詔書,讓這些釋放的陳軍沿途宣傳,一路上陳軍都聞風而降,賀若弼的大軍順利推行到離建康只有數十里的鍾山。 第一路大軍所向披靡,第三路大軍也沒有閒著,就在韓擒虎偷襲牛渚山陳軍地當夜,楊素率青龍戰艦百餘艘進軍至流頭灘,當時陳軍將領戚也率青龍戰艦百餘艘緊守南面的狼尾灘,以遏止隋軍進攻,狼尾灘地勢險峻,易守難攻,楊素同樣決定在夜間攻擊,當晚,楊素親率青龍戰艦順流而下,另派將領王長襲,大將劉仁恩分襲戚的另一路大營和抄其後路,雙方在夜間大戰一場後,戚聞後路被抄,只得敗走。 只是第二路大軍卻進展不順,秦王楊俊督率水陸十萬大軍駐在在漢口,漢口對面的守將是陳荊州刺史陳慧紀,陳慧紀是陳朝開國皇帝陳霸先的從孫,曾跟隨陳霸先東征西討,深通兵法,他一方面派出部將呂忠肅駐守岐亭 江峽,一方面在江北巖岸上鑿出石孔,於兩岸之間連鏈,用來攔截從上游下來的隋軍戰艦,並拿出自己家財充當軍資,深得將士人心。 楊俊儘管命令手下不停攻打,都被呂忠肅據險固守,隋軍死傷數千人外一無所獲,甚至楊素擊敗陳軍戚順流而下後,也被陳軍沉在江中的鐵鏈攔住,無法與楊俊大軍匯合。 在隋軍攻佔京口,姑孰等城時,儘管各地要求救援的奏章象雪片一樣飛向建康,這些奏章無一不被施文慶和沈客卿兩人壓下,有人拚死捅到陳叔寶後,陳叔定召集兩人詢問,施文慶辨解道:「朝臣所奏,本是平常之事,只需邊城將帥盡力便可以抵擋隋軍,如果將京城兵馬派往前線,必定會引起民眾恐慌,攪了皇上地新年大典。」 沈客卿也道:「帝王之氣在於東南,昔日齊國三次來犯,周國二次來犯,都被我軍擊敗。這次隋軍前來,肯定也是無功而返。」 聽了兩人地解說,陳叔寶頓時動搖起來,都官尚書孔范平時就與施,沈兩人串通一氣,更是狂妄地道:「長江天塹,自古便是南北阻隔,今日北方胡虜之軍難道能飛渡長江不成。這些邊境守將總是故意誇大軍情緊急。便是為了取得功勞。臣每思自己官位低下,若隋軍真敢來,臣當率軍迎敵,取得太尉之功。」 陳叔寶被幾人的胡言亂語說地哈哈大笑,遂對邊境守將的求救一概不理,建康十萬精兵,無一兵一捽髮往前線救援。等賀若弼大軍駐紮在鍾山,施文慶,沈客卿等人再也不能隱瞞,陳叔寶才如夢方醒,忙將朝中大臣召集起來,商議如何應付隋軍的進攻。 由於陳叔寶要舉行閱兵大典,此時建康城中有十萬精兵,這幾乎佔到南陳兵馬的一半。而賀若弼為了搶功。只帶了二萬人馬就孤軍深入,大將軍蕭摩訶建議道:「皇上,隋軍孤軍深入。壁壘溝塹尚未構築,若皇上允許微臣率建康兵馬傾城而出,定可讓隋軍有來無回。」 蕭摩訶的話得到大部分將領同意,由於施文慶和沈客卿兩人聯手壓制將領,使這些將領一直憋了一口氣,紛紛要求領兵出征。 只是陳叔寶不懂軍事,性恪懦弱,聽了眾人的請求還是委決不下,他平時朝政都是交給施文慶,沈客卿兩人處理,儘管這兩人只知弄權,不懂半點軍事,陳叔寶還是要徵求他們地意見,施文慶知道由於他地壓制,許多軍中將領都對他不滿,生怕交出兵權後,有人會對他不利,於是向陳叔寶道:「諸將驕橫,平素就不服朝庭,如此緊迫時刻,皇上怎可將兵權全部交出,北人不服南方水土,不如緊閉城門,久之北虜必定自去。」 聽完施文慶地話,陳叔寶深以為然,軍隊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將領掌握太多,否則他陳家先祖的皇位是如何得來的,對城外的隋軍遂不以為意,下令建康的廚藝大賽照常舉行,蕭摩訶數次請兵出戰都碰了一鼻子灰。 廚藝大賽是每年元會大典的必備節目,短則三日,長則五天,從陳國各地趕來的廚藝高手使盡渾身解數,製造出一道道美味佳餚,大菜小吃,讓陳叔寶帶著百官進行一一品嚐,優勝者不但有豐厚獎勵,而且能夠衣錦還鄉,為了討好皇帝和百官,進京地廚師們無不挖空心思,另闢蹊徑。 只是今年卻與往年不同,隋軍大兵壓境,江防處處吃緊,加上陳軍節節敗退,成千上萬被隋軍俘虜過來的人回到家鄉宣傳,百姓心中自然有如明境,建康說不定哪一天就要動刀兵,在這個節骨眼上,誰還敢到建康參見廚藝大賽,自尋死路不成。 因此各州縣的名廚無不藉故托辭,推掉進京任務,就是已先行出發,走到半路的廚師聽到隋軍進軍後也偷偷跑回家躲了起來,真正來到京城的,無非是附近的廚師,離大賽還有一天時間,連往年三成人數也不到。 這可把負責督辦此事的施文慶和沈客卿兩人急得團團轉,若是不能將皇帝哄的高高興興,那些武夫們隨時等著看他們地笑話,情急之下,還是孔范出了一個主意才解決此事,派出禁衛軍,將建康城中街頭,小巷地大小飯館,酒樓篩了一遍,不管是紅案、白案、掌勺、幫廚等統統請來,只要湊夠了人數就可以應付過去,到時獻給皇帝所用的菜自然有御廚來做,皇帝哪有精力一個個品嚐。 等到廚藝大賽剛剛舉行完畢,賀若弼分兵截斷曲阿(江蘇丹陽),韓擒虎,杜彥率兩萬步騎駐紮在新林,蘄州總管王世積出兵攻佔九江,並在口擊敗陳軍紀真的水軍,陳軍得 後,一路上望風而逃,或者乾脆投降,至此,建康外掃滅大半,建康除了南面外,已被隋軍成三面包圍之勢。雙方強弱易主,隋軍在城外聚集了二十萬水陸大軍。 至此施文慶,沈客卿,孔范等人也覺事態嚴重了,他們地富貴全繫於南陳皇帝一身,萬一建康被隋軍攻破,他們的性命也不一定保得住。 這天,施文慶在宮中找了一個機會,把沈客卿和孔范兩人叫了過來。施文慶開口道:「兩位,隋軍在外面的兵馬越來越多,看樣子是當真想亡我大陳,如果建康被隋軍攻破,你我非但無法保榮華富貴,就是身家性命也難予保全,如今該當如何?」 沈客卿悔道:「早知如此,就該同意蕭摩訶。任蠻奴等人之言。讓他們盡起兵馬。說不定早已將隋軍殺退。」 「胡說,若是讓這些人掌握兵馬,擊退隋軍,你我人頭早沒了。」孔范反駁道。 「那也未必,有皇上護著咱們,諒這幫武夫也沒有這麼大地膽子,這下好了。咱們沒有死在那群武夫手上,馬上就要死在隋軍刀下。」想起家中嬌妻美妾,金銀財寶都要歸於隋軍時,沈客卿頓時心痛如割。 施文慶聽的大為不耐:「好了,好了,如今事情已經過去了,後悔也無法挽回,就不要再說了。叫你們兩個出來是想辦法。不是讓你們說喪氣話的。」 「施大人,要不我們到時與隋軍聯繫,出城投降如何?」沈客卿小心翼翼的道。 施文慶和孔范對望了一眼。兩人雖然有點心動,只是縱使向大隋投降,哪有像在大陳朝堂這樣呼風喚雨的好事,施文慶斥道:「胡說八道,皇上待我們如此之厚,我們焉能背叛皇上,若不是念你我相交多年,本官馬上就要將你逮捕治罪,此事再也休提!」 沈客卿只得老老實實認罪:「是,本官猛浪了,本官自然是忠於皇上。」心中卻是半點不信,若是到了危機關頭,你還會忠於皇上才有鬼。 「要不,我們還是勸皇上將兵權交給蕭摩訶等人,畢竟還是需要他們來領兵。」孔范腦子活,此時也顧不得壓制武將。 「可要是他們取勝後對我們不利如何?」施文慶還是心存疑慮,他一個中書舍人,全靠皇帝的寵信才能壓制蕭摩訶,任忠等大將,一旦失去了皇帝的寵信,蕭摩訶等人捏死他就像是捏死一隻螞蟻。 「嘿嘿,大人何必擔心,蕭摩訶,任忠等人雖然善戰,只是隋軍也是不好惹的,不如我們勸皇上將大軍派出城外與隋軍決戰,到時縱使他們得勝而歸,也必定是殘勝,只要隋軍退走,我們自然可以勸皇上收回他們地兵權,那時他們還不是任我們拿捏。」 「此計大妙。」沈客卿連忙附合,他巴不得隋軍退走地越快越好,卻沒想若是陳軍失敗地後果。 「好,就如此辦理。」施文慶也點頭同意。三人重新分開,沈客卿負責替陳叔寶挑選這幾天各地送上來的奏章,將對他們不利的奏章全部壓下,施文慶,孔范負責勸說皇帝,讓皇帝同意他們的計劃。 雖然是白天,陳叔寶還在寢宮摟著張貴妃呼呼大睡,這幾天的慶元大典和廚藝大賽使得皇宮熱鬧非凡,大典結束後,陳叔寶精力嚴重透支,加上晚上還不忘歡娛,只得連續補覺, 施文慶和孔范兩人在臨春閣等候多時還不見陳叔寶有起床的意思,施文慶只得大著膽子走進陳叔寶的寢宮,輕聲叫道:「皇上,醒醒,皇上,醒醒。」 陳叔寶打著哈欠,迷迷糊糊地將被子掀開,張貴妃雪白的肉體頓時呈現在施文慶眼中,嚇得他連忙低下頭,卻忍不住用眼睛偷偷朝張貴妃的肉體瞄去,張貴妃雖然已經三旬,她生下的太子都有十四歲,雙峰依然堅挺,上面雙顆顫巍巍的紅櫻桃更是足以讓人一望就血脈噴張,難怪宮中美人如此之多,張貴妃還能將陳叔寶迷的死死的。 陳叔寶斜眼看了一眼施文慶,總算清醒過來,將張麗華的裸體蓋上,叫道「施文慶呀,施文慶,也只有你才敢這時闖進朕地寢宮,說吧,有什麼重要之事,否則朕定要罰你大不敬之罪。」 第九十五章 天意 皇上,大事不妙,軍情緊急,臣才不得不打擾皇上休慶慌忙解釋,若是皇帝知道他偷看張貴妃的裸體說不定一怒就要把他斬了。 「噢。」陳叔寶眨了眨眼睛,不明白為什麼前些天施文慶還說隋軍不久就會退去,現在突然又軍情緊急了,連忙推了推張麗華的身體:「愛妃,你起來穿好衣裳,聽聽軍情是如何緊急法。」 張麗華能受到陳叔寶十幾年如一日的寵愛,可不是全靠美貌,還在於她有敏銳才辯及過人的記憶力,陳叔寶臨朝時,有時甚至將她抱到膝上,同決天下大事,百官啟奏國事,張麗華常常輒先知之。 除了這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就是張麗華與獨孤氏正好相反,毫不忌妒,陳叔寶除寵愛張麗華之外,宮中還有龔貴嬪、孔貴嬪,王、李二美人,張、薛二淑媛,袁昭儀、何婕妤、江修容等,有些美人還是張麗華主動推薦給陳叔寶,張麗華常對陳叔寶道:「皇上別以為只有男子愛看美人,其實美麗的女子更愛看美人,美女如雲,爭芳爭艷,更顯出獨秀一枝的紅杏,那才叫有趣味。」 正因為有這兩個優點,陳叔寶無論後宮有多少佳麗,最寵愛的始終是張麗華,施文慶見此時皇帝還有閒心與張貴妃調情,心中雖急,卻知道不可以得罪張麗華,連忙退了下去。 張麗華其實早已醒來,只是她赤身裸體。發現被子突然之間被皇帝掀開,房中又有其他男子,只得裝睡,施文慶一退下,張麗華嬌吟了一聲,睜開眼睛責道:「皇上,你怎可隨便掀開妾身的被子。」 看到張麗華嬌媚地樣子,陳叔寶忍不住又在她身上上下掏摸起來。嘴裡含糊的道:「愛妃放心。施愛卿是朕的左右手。若非他與沈愛卿兩人,朕又哪來這麼多的時間玩樂,給他看一眼也沒什麼。」 兩人這番起床又花了大半個時辰,看著宮女,內侍穿梭著走進寢宮,就是不見皇帝和貴妃的身影,施文慶和孔范兩人急得如熱窩上的螞蟻。不停的在外面團團打轉,此時他們才體會到那些武將們在門面等他們接見時,心中救兵如救火般的焦急。 好不容易陳叔寶總算穿好衣服與張貴妃一起出來,施文慶再也忍耐不住,大聲道:「皇上,隋將賀若弼十萬步騎由北面進屯鍾山,隋將燕榮五萬步騎已接近京城東面,隋將韓擒虎率部十萬從南面攻新林。距朱雀門已經不遠。其隋太子和晉王親任監軍,行軍元帥,另外有奏報。江北六合一帶至少有數萬隋軍水師游弋。」 「啊。」陳叔寶被施文慶報出地一連串數字嚇地蒙了,顫抖著對張麗華道:「愛妃,事情急矣,你看如何是好?」 張麗華卻不像陳叔寶這樣糊塗,眉頭一豎,鳳面已籠了一層寒霜,鳳眼圓睜,向施文慶問道:「施愛卿,你前些日子不是說隋軍不服水土,久之必定自去,為何城外地隋軍越來越多,你莫非有事故意欺瞞聖上。」 「對,對。」陳叔寶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施愛卿,是不是搞錯了,這次又是前方將領謊報軍情?」 施文慶當然巴不得是前方將領謊報軍情,無奈這次隋軍推的太近了,就是站在建康城頭也能隱約看到城外連綿十數里地的隋軍軍營,建康城內大門已經緊閉,連普通百姓都知道隋軍就在城外。 這個張貴妃可不好糊弄,施文慶眼睛轉了數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痛哭流淚的道:「回聖上,娘娘,微臣不敢欺瞞,上面所報句句是實,都怪那些武夫作戰不利,否則隋軍早已退去了,微臣沒有為聖上,娘娘分憂,實在是該死之極,該死之極。」 陳叔寶頓時手腳冰涼,也顧不得追究施文慶之罪,顫聲道:「隋軍兵臨城下,你可有退敵之罪?」 施文慶眼珠轉了數下,以目向孔范示意,孔范在旁奏道:「聖上,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蕭,任兩位大將軍前些日子不是一直請求皇上讓他們帶兵出征嗎,不如成全他們,只要他們真心任事,必定可以把隋軍趕走。」 「對,就這麼辦。」陳叔寶聽得連連點頭,大聲喝道:「那還等什麼,快些去請兩位大將軍過來。」 不多時,得到詔令的蕭摩訶,任忠兩人邁著大步來到殿上,見到施文慶,孔范兩人同時在座,不由對兩人怒目圓睜,這些天,眼看著隋軍在城外越聚越多,可是施文慶,孔范兩人一直壓著眾將不讓出戰,只能看著戰機慢慢殆誤,有識之士無不對施文慶,沈客卿等人的弄權深惡痛絕。 施文慶,孔范兩人老神在在,蕭摩訶,任忠官職雖然比他們高,武藝更不是他們能比,不過,有皇帝在旁邊, 用擔心兩人能對自己不利。 見到蕭,任兩人到來,陳叔寶連忙問道:「兩位將軍,不知你們有何策可以退敵?」 見皇帝總算問起退敵之策,蕭摩坷回道:「聖上,隋軍共三路人馬,眼下賀若弼最為靠前,對京城威脅最大,臣以為還是集中優勢兵力先拿下賀若弼再說,只要剿滅了賀若弼所部,其餘隋軍必定震動,只有退兵。」 只是任忠卻不同意蕭摩訶的意見,大聲道:「聖上,臣對蕭將軍所言不以為然。 「哦,這麼說任將軍之策還在蕭將軍之上,還請快快道來。」 任忠鞠了一躬,款款而談:「是,回聖上,眼下賀若弼所部雖然最為靠前,只是他們紮在鍾山已有二十餘日,深溝壁壘出也非急切之下可以攻破,反而有被其餘隋軍包圍在城外地危險。若是如此,大陳江山危矣,兵法云:客軍利在速戰,主軍貴在持重,如今京城兵豐糧足,守一年半載綽綽有餘,不若靜待隋軍攻城,數月之後。正是春曖花開之際。到時江水暴漲。江上船隻往來不便,隋軍久頓堅城之下,又沒有了後援,必定軍心浮動,到時我軍再大舉反擊,必定可以大獲全勝。」 「什麼?要等到明年開春。」陳叔寶一聽就惱了,厲聲道:「若等到那時。朕地屍首恐怕都爛了,你這是什麼主意,不可,決然不可。」 孔范在旁邊連忙煽風點火:「聖上,以前隋軍剛來時,任將軍可是說隋軍不堪一擊,爭著要請兵出戰,如今真要讓他出戰。任將軍又如此推三阻四。莫非包藏禍心。」 施文慶也開始幫腔:「聖上,應當機立斷擊退隋軍,破敵後勒石燕然。以記豐功,否則京城久困,即使能抵住隋軍,恐怕也會引得地方不安,江山崩壞。」 施文慶此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陳立國至今才三十一年,地方上有些前梁餘孽並沒有完全肅清,陳叔寶才會對蕭巖,蕭獻的來投有所防備,加上這些年苛捐雜稅重了一點,若是京城久困,一些無知百姓稍一騸動,可能就會起火燎原。 任忠聽得心中苦笑不已,今日不同往時,以前建康城外只有賀若弼的人馬,陳軍若出城可穩操勝卷,如今城外隋軍的力量已超過陳軍,有堅城不守,主動出戰無異自尋死路,到了今日皇帝還對施文慶,孔范信任有加,任忠不由心灰意冷,乾脆閉口不言。 聽了施,孔兩人之言,陳叔寶頓時將任忠死守之策排除,轉向蕭摩哽咽的道:「值此千鈞一髮之際,朕將大陳江山托付於將軍,將軍可否率軍出戰,保我大陳江山不失?」 見皇帝如此重托,蕭摩訶慨然道:「聖上放心,隋軍欺我太甚,今日出戰不但是為國家,為陛下,也是為了自己的妻子兒女,臣必定死戰到底,不將隋軍擊敗,絕不退兵。」 陳叔寶聞言頓時大喜:「好極,好極,有愛卿此言,朕無憂矣。」當即封蕭摩訶為水陸兩軍大都督,統領城中八萬精兵出城與隋軍作戰,並下令召蕭摩訶嬌妻愛子入宮賞賜,事實上也有監視之意。而任忠因為建議全面防守,不符合陳叔寶之意,只得了一個副都督,跟隨蕭摩訶一起出征。 八萬陳軍浩浩蕩蕩出城,向賀若弼部所在的方向開去,蕭摩訶以魯廣達為前鋒,佈陣於白土崗,處在軍隊最南面,從北依次是任忠、樊毅、孔范、而蕭摩訶自率大軍處於北面,軍隊南北連貫二十里,首尾相連,向賀若弼壓來。 賀若弼前鋒不過二萬人,見到陳軍出戰,非但不害怕,反而欣喜若狂,建康城高牆厚,又兵精糧足,若是要強行進攻,數月也不一定能攻下,陳軍主動出戰,正合他地心意,馬上派人向後方傳令,準備在北城圍殲陳軍。同時親率八千兵馬,與魯廣達交戰成一團。 隋軍衣甲精良,又扎於山上,恰如猛虎下山,陳軍則是久困城中,一旦出城,恰似蛟龍出海,魯廣達又是難得地良將,雙方撞在一起,頓時殺得難分難解,雙方都死傷慘重,卻誰也不肯後退一步。 賀若弼過江後一路所向披,多少有點驕傲自大,本以為這次陳軍也不堪一擊,沒想到遇到魯廣達所部馬上死傷慘重,還隱隱處在下風,他地兵馬到底比不過魯廣達,數次差點連賀若弼都陷入陳軍包圍中,賀若弼頓時大吃一驚,收起了以前地驕狂之心,數次退卻,魯廣達率軍緊追不捨,賀若弼無奈,最後只是灰溜溜退入寨中,陳軍才停止追擊。 這一役,隋軍傷亡千人,陳軍初戰得勝,頓時士氣大震,將整個鐘山團團包圍,大有將賀若弼所部一口吞下地意圖。 建康城外二十里的 嘶馬吼,韓擒的十萬大軍就駐紮在這裡,楊勇、楊廣高穎、王韶、薛道衡、杜彥……都齊聚在一座大帳中,準備商議拿下建康的辦法。 高穎原來在荊州安撫梁國遺民一直未返,前些日子楊勇將他調來參與對南陳的進攻。高穎本身戰略出眾,不過,從發起渡江戰役開始到現在不過區區一月左右,隋軍五十萬大軍悉數過江,而建康也處在二十多萬大軍地包圍之中,隋軍獲得了前所未有地順利,誰都知道若無意外,此番當一統天下。楊勇將高穎調過來。也有讓高穎從統一天下的大功中分一杯羹之意。 雖然隋軍一切順利。但要維持一支五十萬大軍跨江進攻,而為了得到江南民心,又不能就地徵集糧草,每天消耗的物質都是一筆巨大的數字,自然是速戰速決為好,只是若要強攻,誰也沒有把握能將建康快速攻下。楊勇等人正在絞盡腦汁,如何引誘陳軍出城決戰。 一匹快馬「的的得得」的從遠處駛來,一到軍營入口,連忙揚手大喊:「緊急軍情!緊急軍情!」 正要擋路地隋軍讓開通道,任由這名騎兵馳入軍營,直衝主帥營帳,離營帳十數米,才有兩人伸出手中長槍交叉攔路。喝道:「軍營重地。來人下馬。」 「吁。」騎士只得勒住韁繩,跳入馬背,口中還在大喊:「緊急軍情!緊急軍情!」 兩人將送信地騎士搜查了一遍。才允許那名軍士入帳,營中各人聽到他地喊聲早已停止討論,直愣愣盯著進帳的軍士。 雖然是冬天,這名軍士卻跑得全身大汗淋漓,他顧不得擦汗,跪下高舉著一封書信:「報太子殿下,晉王殿下,各位大人,行軍總管賀若大人有緊急軍情呈報。」 「呈上來!」 「是!」一名護衛從軍士手中接過信紙,先檢查了一下信封,見火漆,印章完好無損,點了點頭,一把撕開信封,抖了數下見沒有問題才呈到楊勇手上,之所以如此麻煩,是楊勇在發現楊爽中了蠱毒之後才作的規定,蠱毒防不勝防,若是有人假裝送信,在信中夾入蠱蟲,就很容易讓開信之人中毒,如今南方更是養蠱盛行,楊勇可不希望自己被人用蠱咬上一口。 抽出信紙,楊勇快速掃了幾眼,嘴角地笑意越來越大,待全部看完,頓時大笑起來:「天助我也,陳軍自行死路,諸位,不需十日,我軍就可以進入建康。」 各人都是眼巴巴的看著楊勇,急切想知道信中內容,楊廣一把從楊勇手中搶過書信:「本王看看!」 只有數秒,楊廣也跟著大笑起來:「太好了,太好了,陳軍八萬精兵出城與賀若弼部交戰,賀若總管已定計全殲八萬陳軍,一旦八萬陳軍覆滅,建康可不戰而下。」說完,楊廣將書信交給了高穎,高穎看的鬍子都翹了起來,看完後又交給韓擒虎。 在眾將手中轉了一遍,書信重新回到楊勇手上,帳中頓時一片喜色,剛才他們正發愁怎樣引陳軍出戰,沒想到還沒有想出辦法,陳軍竟然主動出門,哪還有比這更便宜之事。 「末將請求出戰,支援北門!」 「末將請求出戰,支援北門!」 「大哥,我也想到北門去看看。」 …… 杜彥、薛道衡、王韶等人紛紛請求出戰,連楊廣也忍不住誘惑,唯有韓擒虎不言不動,北門有賀若弼在,他就不用去湊熱鬧了。 「好,杜彥、薛道衡、王韶聽令!」 「末將在!」 「末將在!」 「末將在!」 「爾等三人,各率二萬兵馬前往北門助戰,務必將出城的陳軍全部殲滅,不可放一兵一卒逃入城中。」 「是,末將遵令!」三人同時抱拳,面現喜色。 楊廣急道:「大哥,那我呢?」 看著楊廣急於立功,楊勇思付了一下,老是將楊廣拴在身邊也不是好事,久之只會讓楊廣產生怨氣,點了點頭:「好吧,你也可以到北門去。」 「多謝大哥!」楊廣頓時大喜,又小心翼翼地道:「不知大哥去不去?」 楊勇搖了搖頭:「本宮就不去了,記住,賀若總管深通兵法,你雖然是晉王,凡是還是要聽從賀若總管之言,切不可胡亂指揮。」 楊廣連忙點頭:「是,臣弟知曉。」 第九十六章 激戰 廣達的旗開得勝就像是一劑強心針,不但蕭摩訶,樊受鼓舞,消息傳進城中後,陳叔寶更是大喜過望,也難得英明了一把,從宮中賞下大批財物,前線軍士頓時感激萬分,也多了幾分效死之意。 不過,剛剛拿出大批財物賞賜完前線將士的陳叔寶,自覺隋軍不足懼後,馬上又整天呆在後宮玩樂,除了施文慶,沈客卿數人,其餘人根本見不到皇帝的面,甚至還把蕭摩訶的第七房小妾連續留在宮中數日。 白土崗此時人山人海,完全成了一個巨大的兵營,八萬陳軍先是面對二萬隋軍,佔盡了優勢,慢慢的,對面的隋軍變成了四萬,八萬,最後已經變成了十八萬,而陳軍數天戰鬥下來,人員多少會有傷亡,已由八萬人變成了七萬八千餘人。 打仗最忌添油戰術,但那是在雙方兵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鍾山營寨修建了二十餘天,早已深溝壁壘,八萬陳軍想短期攻下兩萬大軍駐守的營寨,根本不可能,而外圍的隋軍少則一天,多則三天的路程就可以趕到,隨著外圍的隋軍越來越多,漸有超過陳軍之勢時,陳軍再也無法圍攻鍾山,只是收縮後撤。 蕭摩訶身經百戰,他雖然出征時在陳叔寶面前說的豪情萬丈,基本的戰場形勢判斷還是有,增援過來的隋軍衣甲鮮明,隊形整齊,一看就是精銳,他幾次派出精兵想對立足未穩的隋軍衝擊都以失敗告終。等到隋軍增加到與陳軍人數相當時,蕭摩坷已知道在城外難予取得勝利,馬上發出告急文書,請求退入城中。 只是他地告急文書根本到不了皇帝手上,全部被施文慶和沈客卿兩人壓下,施,沈兩人對蕭摩訶進城的想法大為申斥,嚴厲命令蕭摩訶不准帶兵入城。必須在城外擊潰隋軍。 蕭摩訶無奈。只得眼睜睜的看著進城的機會失去。等到隋軍人數增加到十八萬,馬上露出了自己的意圖,用數萬輕騎佈於兩側,雖然還給陳軍身後留有一條窄窄的通道,但陳軍已經失去了安全進城的機會,如果急於進城,只要隋軍全力一擊。陳軍很有可能導致全軍突然崩潰。 賀若弼開頭小敗了一陣,後來為了不讓出城的陳軍又縮回來,不得不裝著死守地樣子,連續躲在寨中任由陳軍進攻了二天,各處援軍一趕到,賀若弼頓時將數天地積蓄地怒火肆意發洩到陳軍身上,十數萬大軍,在賀若弼的調配下向陳軍層層進攻。雙方圍繞著小小的白土崗建立了一條長達二十里的戰線。殺的昏天暗地。 儘管陳軍身後十餘里就是建康高大的城牆,卻是退無可退,只能苦苦抵擋。不過,畢竟這八萬人都是陳朝難得的精兵,隋軍雖然佔據優勢,要想馬上獲勝也難予辦到。 太陽緩緩地升起,這是一個難得的睛天,冬日暖洋洋的照在兩軍分界線的褐紅色土地上,這些天,這塊黑色的土地飽染了兩軍將士的鮮血,連泥土的顏色都發生了變化。 「咚!咚!咚!」隋軍身後,數十名上身打著赤膊,全身呈現在爆炸性肌肉的壯漢用力揮動手上地木槌,向十二面用整張牛皮包裹地巨大戰鼓敲去,鼓聲傳遍整個戰場,一隊隊全身盔甲的隋軍步兵踏著鼓聲節奏向前移動,每移動一步,整個地面都可以清晰的感到抖動,這些步兵都將伸長地長槍前升,彷彿是一片鋼鐵森林正在朝陳軍的陣地壓來。 這是隋軍第二次出動鐵甲步兵,在鐵甲步兵兩側大約一百米左右,則是一隊隊輕騎邁著碎步徐徐跟進,這些輕騎平端著馬槊,直指前方,一旦陳軍陣地被隋軍撕開,他們將毫不猶豫的將速度加到最大,撲過去,將陳軍的陣地淹沒。 鐵甲步兵的身後,則是一排排的弓箭手,他們的箭已上弦,斜指著前方,一簇簇冰冷的箭頭反射出幽幽寒光,隨時準備覆蓋到陳軍軍營。 陳軍陣地上一片肅殺,這已是雙方交戰第十五天了,隨著時間的推移,隋軍巨大的人力優勢越來越體現出來,面對著隋軍每日不停的進攻,就是鐵人也會累壞,開始陳軍還能保持反擊,如今陳軍已基本失去反擊能力,他們甚至不願意多消耗一點體力,因為若是戰場反應稍慢,下一次敵人進攻時,死的可能就是自己,只能靜靜 著敵人的進攻。 隨著隋軍一步步的移動,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緊握手中的兵器,默默的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撕殺。 「放箭!」 「嗡,嗡。」弓弦顫動聲響起,無數的羽箭從陳軍陣營內飛出,將整個陽光都遮擋了一大半。 面對著天空中密密麻麻飛來的箭支,正在前進的隋軍絲毫不予理會,他們身上都穿著厚厚的鐵甲,除非射中了眼睛或者是鐵甲微小的接合處,否則這樣的羽箭難予對他們構成威脅,當然,如果換成攻城,面對著床弩的攻擊時,再厚的鐵甲也沒有用。 「錚,錚。」箭支落在了前進的隋軍鐵甲步兵當中,發現金屬相撞的交鳴聲,頓時火花四濺,落下的箭支彈到了一邊,偶爾發現噗,噗入肉之聲,這樣的箭支入肉不深,只能搖搖晃晃的掛在隋軍身上,稍一用力就能撥出來。 「放箭!」眼看第一波箭雨無用,陳軍卻絲毫沒有停止放箭的意思,他們的目的並不是隋軍的重甲步兵,而是跟在重甲步兵身後的隋軍弓箭手,這場戰爭是在陳軍的家門口進行,陳軍的裝備雖然不比隋軍弱,可是唯獨在重甲步兵方面卻不能和隋軍相比,南方水網密佈,軍士無法穿著沉重的盔甲作戰,面對北方的進攻,也多是依靠長江天險進行防禦,鐵甲步兵不但價格昂貴,而且無用,陳軍自然不會配備,如今雙方在城外決戰,昨天陳軍已在隋軍的鐵甲步兵上吃了一個大苦頭。 「咻!咻!」這一次,無數的利箭越過隋軍的鐵甲步兵,落到了鐵甲步兵身後的隋軍弓手當中。 「噗,噗,噗。」箭羽入肉聲的傳來,跟在鐵甲步兵後面的隋軍弓手終於受到了重大損失,近百弓手倒了下來,他們的鮮血汨汨流出,滲到了這片早已用鮮血餵飽了的土地。 「退!止!」 後面跟著的弓手陡然停了下來,後退數步才重新立住,前面的鐵甲鐵兵依然在緩步前進,雙方漸漸的拉開了距離。陳軍的箭手再一次發射,不過,這次他們的箭羽只能飛到隋軍鐵甲步兵與弓手的空隙。 「殺!」 雙方越來越近,隋軍的鐵甲步兵總算推進到陳軍陣前,數千人齊聲大吼,整個戰場清晰可聞。 「殺!」陳軍毫無示弱,前面弓手一分,迅速退下,換上來的是長槍兵和厚重的大刀手,隋軍的鐵甲雖然結實,卻沒有到刀槍不入的地步,若是用大力,總能刺穿,而大刀重數十斤,砍在身上即使無法砍開,也能將人震個半死。 鐵甲步兵行動不便,用來抵擋鐵甲步兵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深溝壁壘,只是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攻擊,陳軍營前的溝壑早已填平,開始陳軍還每晚派人重新挖溝,只是現在他們已經沒有這麼多精力做這一項工作,在明知對方出動鐵甲步兵的情況下,也只能靠人命來填補窟窿。 「錚!錚!錚!」無數兵器相交聲傳來,同樣的兵器刺在人身上,隋軍隨便一扎就能在陳軍身上扎一個大洞,而陳軍卻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刺入隋軍身體中,一具具屍體倒了下來,雙方的傷亡不成比例,不過,陳軍還是死死的抵住隋軍鐵甲步兵的突進。 「射!」不知不覺,隋軍剛才停下來的弓箭手又跟了上來,剎那間,無數的羽箭飛往陳軍營地。 「咻!咻!」箭羽落在陳軍密聚的陣形中,帶來的傷亡難予估計,剛才還密密麻麻的陳軍前陣人頭頓時稀疏起來。 「殺!」隋軍的鐵甲步兵隨即突進,將陳軍稀薄的防線沖得七零八落,打開了一個大缺口。 「殺!」兩側的隋軍輕騎看到便宜,像聞到鮮血的鯊魚一樣,馬上向這個缺口發起了衝擊。 「穩住,穩住。」戰陣上全是陳軍軍官沙啞的聲音。一隊隊陳軍迅速填補上來,雙方又形成了新一輪的絞殺。 第九十七章 故人 離陳軍陣地二里處,豎起著一個高高的木台,站在木戰場的形式一目瞭然,除了正在參戰的將領,其餘隋軍高官此時正簇湧著楊廣對著前方指指點點,眼看著隋軍節節推進陳軍陣地,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笑容。 楊廣看得熱血沸騰,心中大感快意,他不是第一次參加戰爭,和突厥人,吐谷渾人都打過仗,只是突厥人,吐谷渾人都是騎兵,講究一擊不中,馬上退走,隋軍在與他們作戰時,多半是在茫茫的草原上甚至沙漠中尋找人影,哪有這樣兩軍對壘的痛快場面。 何況這場戰事雖然全部是由賀若弼指揮,只是他究竟是行軍元帥,一旦擊敗了陳軍,史書在記載滅陳之功時,必定會有他晉王濃濃的一筆。見隋軍佔了上風,楊廣忍不住道:「賀若總管,敵人的陣地已經被突破了,何不馬上發起更大的攻擊?」 賀若弼雙手搭在雙眼前,正在仔細的觀察戰場形式,聞言忙道:「回晉王殿下,陳軍還沒亂,再等等看。」 老實說,對於杜彥、薛道衡、王韶等人給他的支援,賀若弼只有高興,只是晉王也來到北門,賀若弼則多少有點擔心,萬一晉王年輕氣盛,執意要親自指揮,賀若弼生怕到時讓到手的肥肉給飛了。 不過,好在晉王並沒有給他過多的干涉,就是有想法也會先徵求他的意見,只要他反對。晉王多半不會堅持,這讓賀若弼對晉王大起好感。 楊廣果然只是隨口一提而已,見賀若弼反對,頓時不再言語,遠處地隋軍在衝破第一道防線之後,彷彿受到極大的阻礙,戰局又陷入僵持之中。 在建康北面交戰激烈時,南面新林的數萬隋軍也沒有閒著。不過。他們更多的應對陳軍的援軍。城中的陳軍也有自知之明,龜縮在城中不動,除了北面的八萬陳軍外,城中只有二萬真正的精銳軍隊,這二萬人要防守三面城牆,自然沒有膽子出城與隋軍交戰。 得知建康城被圍,各路陳軍都想法救援。荊州刺史陳慧紀親率三萬將士,樓船千餘艘,沿江順流而下,想要救援建康,卻被秦王楊俊所阻,並趁陳慧紀抽調入馬之際,將江中三條鐵鏈破壞,楊素。楊俊兩人得以合兵。隋軍頓時聲勢大振,陳慧紀也只能勉強自保。 除了陳慧紀,其餘各路援軍則不成氣候。多則三五千人,少則甚至只有數百人,還沒有到建康就被隋軍擊潰,加起來也有數萬人之多,這些擊潰地陳軍大多數被俘虜,不過,許多人只是收繳兵器後關了一天就放回,甚至有些人還進入了建康城。 徐德言滿臉無奈地從皇宮中返回駙馬府,外面戰鼓喧天,連城中地百姓也能聽到,皇帝依然故我,日夜召集文人墨客寫詩填詞,將其中描寫艷麗的句子挑出來,交給宮女演唱,徐德言身負江南才子之名,內心雖然憂心如焚,卻也不得不強作歡顏,在皇帝身邊陪侍。 今天徐德言寫下了「玉樹後庭花,花開不復久。」兩句,本意是提醒皇帝再這樣下去,陳國已經時日不多,本以為皇帝會生氣,沒想到還被陳叔寶大大誇讚了一番,皇帝甚至親自動手寫下了一首和詩,直接命名為《玉樹後庭花》: 麗宇芳林對高閣,新裝艷質本傾城; 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 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庭; 花開花落不長久,落紅滿地歸寂中! 結果整日下來,上千宮女都在傳唱這首詩,「花開花落不長久,落紅滿地歸寂中!」更是反覆吟唱,這根本就是亡國之音,可歎江總、陳暄、王瑗、徐析、陽慧朗這幫人只會逢迎拍馬,連詩中所涵言外之意都聽不出來,或許所有人都知道,只是他們打著過一天算一天的打算。 這個歌聲倒是將城外的喊殺聲和戰鼓聲完全遮掩,彷彿整個建康都是歌舞昇平,徐德言實在受不了這個氣氛,只得早早退場。 駙馬府離皇宮並不遠,佔地數十畝大小,比起一般人的宅子當然是華美無比,若是和周圍那些王公重臣的宅子相比,駙馬府的格局就有點狹小了,倚著柳太后對樂昌公主地寵愛,駙馬府完全可以護建的比現在數倍大,不過,徐德言和樂昌公主都不是太過奢侈之人, 太后要為自己的女兒擴建宅院都被樂昌公主婉推,徐對自己的妻子尊重。 看到自家宅院,徐德言精神一震,將宮中的不快拋之腦後,門口兩個下人見到徐德言回來,連忙跑出來為徐德言牽馬解鞍,問候道:「駙馬爺回來了。」 徐德言唔了一聲,走進內院,一人忍不住道:「駙馬爺,今天來了一人自稱和駙馬爺認識,我們看他衣著普通,本以為他撒謊,只是公主出來後卻說確實是駙馬的朋友,還領他進去,如今已等候駙馬爺大半個時辰了。」 徐德言大奇,他時常交往的幾個朋友都是文人,常有集會,門房都認識,什麼人竟然公主認識而門房反而不認識,不由加快腳步,想看看到底是誰會在這個時候拜訪他。 等他跨進內院正廳時,見樂昌公主正和一個青年男子相對而坐,妻子臉上好像還隱隱有淚跡,徐德言心中不由一驚,連忙問道:「公主,發生什麼事了?」 聽到丈夫的聲音,樂昌公主連忙站了起來,擦了擦眼淚才道:「駙馬回來了。」 那名青年連忙起身,卻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人張二牛拜見恩公。」 徐德言仔細一看,此人正是半年前和兩名少年一起救下地張二牛,當初張二牛在駙馬府養了十餘天傷,傷還沒有全好就堅決要求回家,徐德言挽留不下後,不但將狗主賠償地二十兩銀子盡數給了他,還送了不少禮物,有了這些東西,張二牛一家至少數年內吃喝不用愁了,雖然徐德言此刻更想看到的是蕭家那兩名少年,不過,張二牛也算是故人,見他來看自己,心中泛起幾分喜意:「起來吧,不必磕頭了。」 「是。」張二牛口中雖然答應,卻還是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才起身。 比起半年前,張二牛明顯健壯了許多,全身充滿了肌肉,臉上也有了光彩。 「二牛,這半年你過地如何?」 「回恩公,有了恩公贈送的財物,小人回家後,將以前買出的祖田又贖回來,現在兄嫂一家都過得很好,不過,小人聽恩公說過,男人應當為國家效力,並沒有留在家中,將財物留下後,找到軍隊投軍,一直在漢口為朝庭效力。」 徐德言大叫一聲:「好,二牛兄弟真是好漢子,後來怎麼樣,二牛兄弟又為何不在漢口?」 張二牛正要回答,樂昌公主在旁責道:「駙馬,剛才二牛兄弟已經和妾身說了,他們是被荊州刺史陳慧紀大人派來建康增援的,你剛回來就對二牛兄弟盤問不休,哪能如此,不如妾身讓下人整治一些酒菜,你們邊吃邊聊?」 「唔,好,好。」徐德言一邊點頭,一邊卻還是追問:「哦,援軍到了,有多少人馬?」 「回恩公,有五千人馬。」 「五千人馬,少了一點,不過,有兵馬到總算好事。」 張二牛臉上有點扭捏:「回恩公,這五千人馬已經被隋軍打散了,沒有進城。」 「被打散了,沒有進城,那你又是如何進城的?」徐德言臉上不由一片錯愕。 「是隋軍放我們進來的。」 「隋軍放你們進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徐德言越聽越糊塗。 原來張二牛在京口當了三個月的兵後,正好碰到隋軍來攻,經過拚死力戰,荊州刺史陳慧紀成功的守住防線,只是聽到建康被圍後,陳慧紀再也顧不得在漢口與隋軍周旋,盡起大軍想到建康救援,只是水路卻被隋軍擋住,陳慧紀無奈,只得命令部將顧覺帶領五千人走陸路先行救援建康,他自率大軍與隋軍作戰。 張二牛正是在顧覺所率的五千大軍中,他們一路風塵僕僕的趕路,好不容易到了離建康數十里路處,正想歇歇腳,馬上受到隋軍突擊,結果五千大軍連半個時辰也沒有抵擋就散了架,主將顧覺率先逃走,除了跟隨顧覺的數百名親兵外,其餘人馬死的死,降的降。 第九十八章 破鏡 隋軍俘虜後,張二牛本以為必死無疑,因為在漢口作對待隋軍俘虜都是直接殺死後割下耳朵記功,張二牛雖然沒有割過隋軍的耳朵,但看到同伴是如何虜待隋軍俘虜,正在想自己會如何死時,誰知道他們只關了一天就被放回,除了武器被收繳外什麼損失也沒有,許多人還拿到了數天口糧供他們回家路上使用。 「全放了?」徐德言一陣失神。 張二牛以為徐德言懷疑自己,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來:「恩公請看,隋軍還給每人發了一份文告。」 徐德言將那份文告展開一看,上面正是隋帝楊堅的伐陳詔書,上面列舉了陳叔寶即位來的種種荒唐事跡,詔書對陳叔寶評價為自古昏亂,無或能比,最後讓所有陳軍將士放下兵器回家,靜待隋軍到來,創一個安居樂業的盛世。 「自古昏亂,無或能比,君子潛逃,小人得志……」徐德言默默的念著伐陳詔書上的語句,心中苦笑,雖然有點誇大,但基本也符合陳叔寶登基以來的事實,徐德言直看得臉上發燒。 幸好此時樂昌公主已帶著僕人進廳,擺上了一桌酒菜才擺脫了徐德言的尷尬。 「二牛兄弟,來,坐上來一起吃點酒菜。」 「公主,折殺小人了,小人如何敢和公主,駙馬一起同桌。」見樂昌公主稱呼自己兄弟,還要三人一起吃席。張二牛頓時有點手足無措。 樂昌公主臉現苦笑:「什麼公主不公主,眼看這個朝庭就要亡了,以後我們夫妻的地位恐怕不如二牛兄弟,二牛兄弟在這個時候還能來看望我們夫妻,足見二牛兄弟是個知恩之人,我看你們兩人不如直接結拜成兄弟好了。」 「對,二牛兄弟,你也不用恩公。恩公地叫了。當初把你救下來的是姓蕭那兩位小兄弟。你現在能來,就把我們當成你哥嫂看待好了。」徐德言也隨著妻子含笑道。 「這……這好嗎?」張二牛有點發懵了。 「有什麼好不好,二牛兄弟,你說說,這大陳還有救嗎?」 張二牛搖了搖頭:「不瞞恩公說,小人進城後本想找家小店吃過飯再來恩公府上,只是找遍了全城卻不見飯館開門。一打聽才知道所有的廚師去參加廚藝大賽了,現在還沒有回來,更別說路上盡看到隋軍還沒有過來,許多地方守將先已溜了,恩公,你說說看,這樣的大陳還有救麼?」 「你看,又恩公恩公的叫了。既然如此。哪你不怕什麼?」 「是,大哥大嫂,既然你們看得起我二牛。那二牛就高盼了。」 樂昌公主親自給兩人斟上酒,笑盈盈的道:「這才對嗎,二牛兄弟,一起乾了這一杯,你們兩人就是兄弟了。」 張二牛舉起了杯子,道:「大哥,大嫂,那我就干了。」說完一飲而盡。 徐德言也連忙舉起杯子,將杯中的酒喝乾,叫道:「好,痛快。」 兩人這下結成兄弟,張二牛也放下許多拘束,酒過三巡後告訴徐德言,他被隋軍放了後,本來是想直接回家,只是想到徐德言身為駙馬,肯定還在城中,隋軍雖然看上去軍紀比較好,但是城破後誰也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張二牛心想這份恩情不能不報,於是進城,想趁著城還未破時接徐德言兩人出城,到時一起住到鄉下。 張二牛動情的道:「大哥,大嫂,鄉下雖然不如這裡舒服,不過,只要你們到了鄉下,凡是有我張二牛一口吃地,絕不會虧了你們,如果大隋當真統一,不用再打仗,不是我張二牛吹牛,張家地數十畝地再多幾人也可以養活。」 樂昌公主和徐德言面面相覷,他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沒想到張二牛竟然會為了這一點恩情就想供養他們終老。 回到鄉下,山光水色,再也不管京城中那些亂七八糟地事,徐德言倒是有一點心動,不由向妻子看去,見樂昌公主目光中一片悲傷,徐德言頓時想起,自己妻子是大陳公主,這江山畢竟是陳家的天下,如今皇帝還在城中,妻子又怎會先行逃走。 何況江山一旦傾覆,身為大陳公主的妻子又能逃到哪裡去,張二牛一片好心,說不定會給他惹下殺身之禍。 「二牛兄弟,先不說我們夫妻能否出城……」 「可以的,大哥,大嫂放心,隋軍並不限制人員出城,否則我也進不來。」 徐德言搖了搖頭,像張二牛這樣的普通人隋軍當然不會限製出城,只是他們夫妻太過扎眼,隋軍又怎會不懷疑,白白放他們走:「二牛兄弟你聽我說,我們不會提前出城,若是大陳真要滅亡,我們也要等到大陳滅亡的那一天。」 張二牛急得跌足,氣呼呼的猛灌了一杯酒:「真搞不懂你們怎麼想地,我告訴你們,刀劍無眼,真要等到隋軍進城,萬一他們殺紅了眼,可不會因為你們是駙馬,公主就放過你們。」 「我們知道。」 「知道那不快走,莫非你們如此嬌氣,捨不得駙馬府中的富貴?」 「命都沒了,要富貴又有何用。」徐德言搖頭,臉上一片誠懇之色:「二牛兄弟,我們雖然不走,不過,大哥還是要你幫一個忙,這個忙可能會有危險,不知你肯不肯?」 「說吧,什麼事?」見二人就是不肯跟他走,張二牛心中未免有氣,語氣變得重起來。 徐德言也不在意,看了妻子一眼,見樂昌公主含笑點頭,顯然也是猜到了自己要說的話,向張二牛一拜,道:「二牛兄弟,我們夫妻雖然不能出城。不過,還是要拜託你帶一個人出去。」 「誰?只要大哥吩咐,二牛一定做到。」見徐德言給自己鞠躬,張二牛的不快頓時不翼而飛。 「就是樂宜,樂宜不比我們,她年齡還小,實在不應該留在 個險地。」 「樂宜小公主?好,大哥。大嫂放心。到了鄉下。我一定把樂宜當成親妹子看待。」張二牛幾乎要拍著胸膛保證,他養傷時見過樂宜公主幾面,對這個長得瓷娃娃一樣美麗地女孩,張二牛自然不忍心讓她受到傷害。 談妥此事,徐德言彷彿心中放下一塊大石,與張二牛重新喝起酒來,席間張二牛再三向徐德言相勸。想讓他夫妻兩人改變主意,徐德言只是搖頭。 夜色降臨,整個駙馬府籠罩在一片黑暗中,唯有駙馬和公主的房間還依然***通明,張二牛早已被下人安排到客房中休息了,徐德言和樂昌公主卻相對難眠。 「駙馬,你畢竟不是皇家中人,如果沒有我的拖累。你未必會有隋軍注意。不如明日你和小妹一起……」 樂昌公主還沒有說完,徐德言已截住了樂昌公主的話語:「公主,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又如何會留你一人在城中?」 知道丈夫地心意,樂昌公主心中既甜密,又悲哀,怔了半響才從床邊拿起一面銅鏡道:「如果亂軍入城,誰知會發生何事,駙馬,你要答應我,若是我被隋軍掠去,你不可以有尋死之念,這面銅鏡是我幼時所用,你好好帶在身邊,如果老天不開眼,當真使我們夫妻分開,你看到這面銅鏡就當成看到了妾身。」 徐德言接過這面銅鏡,胸中如翻江倒海,這面銅鏡只要雙掌就能覆蓋,駙馬府中比它更大更好地銅鏡多的是,妻子卻經常喜歡用這面小鏡,原來是從小使用之故。 他在銅鏡上撫摸半響,突然將銅鏡擱在地上,用腳狠狠踩去,只聽「啪」的一聲,銅鏡從中間分為兩半,徐德言將銅鏡撿起,擦拭乾淨後將半面銅鏡交到樂昌公主手上:「兩半銅鏡,我與公主各藏一半,日後若是分開,無論尋到天涯海角,我定要讓兩面銅鏡團圓,天下女子,徐德言非執破鏡者不見!」 樂昌公主含淚將半面破鏡緊貼著自己地胸口,頓時癡了,當初多少男子向皇帝求親,其中大部分都是朝中重臣之子,自己獨相中了一身布衣地徐德言,固然是愛慕他地文才,也是希望也找到一個真正能心疼自己的如意郎君,如今患難見真情,自己當初的選擇並沒有錯。 入夜後,建康城異常安靜,唯有北風絲絲在響,只是這風中,似乎還夾雜著皇宮中陣陣婉轉悅耳的絲竹聲,伴隨著宮女甜甜的歌唱:「花開花落不長久,落紅滿地歸寂中!」 第二天天剛亮,樂昌公主就把樂宜接到自己的府上,將樂宜公主打扮了一下,使之不會太過扎眼,又遣了一個心腹丫頭隨同,馬上催促著張二牛帶樂宜公主出城。 樂宜公主聽到要去鄉下,卻是大為不樂,她在聽到張二牛來到駙馬府後,誤以為化名為蕭靖,蕭咢的李靖,韓世咢兩人也回來,才興沖沖趕過來,哪知道卻要跟一個憨頭憨腦地張二牛到鄉下去,還要認張二牛做大哥,樂宜公主哪會願意。 不過,在樂昌公主苦勸之下,樂宜還是點頭答應,委屈的跟著張二牛出城。 北城外,兩軍交戰仍在進行,每時每刻都有無數的人死去,經過半個多月的作戰,陳軍已經傷亡過半,之所以現在還能支持下去,是因為魯廣達,樊毅等將領都身先士卒,帶著親兵一次次衝到前線將隋軍擊退,危急時,連任忠,蕭摩坷兩人也親自上陣。 天色又一次昏暗下來,戰場上的喊殺聲慢慢變小,隋軍如潮水般的退了下去,陳軍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慶幸著自己又過了一天。 隋軍的屍體都已經帶走了,陣地前留下地都是陳軍自己地屍體,戰場上到處是斷腿殘肢,前線的陳軍懶洋洋的看著這些屍體,誰也不想動,反正現在是冬天,留著就留著吧,說不定明天還能阻擋一下隋軍地進攻。 蕭摩訶站在白土崗小小的山坡上,目無表情的望著退下去的隋軍,目光重新轉向那些橫七豎八的屍體,嘴角微微抽動:大丈夫馬革裹屍,或許明天他就會成為其中的一員。 一名侍衛來到蕭摩訶身邊,輕聲稟報道:「大都督,府上來人了,說要見你。」 府中這時派人找自己何事?蕭摩訶不由疑惑:「傳,讓他上來。」 「是。」 不一會兒,一個十多歲的少年被帶了上來,蕭摩訶一見此人,心中頓覺不妙,沉聲問道:「小亮,怎麼是你,你不在城中保護夫人,到這裡來幹什麼?」 蕭摩訶生性風流,擁有眾多妻妾,為了不讓妾氏給自己帶綠帽子,他對自己寵愛的妾氏都會特意安排兩名心腹進行保護,其實也是一種監視,小亮這名少年正是蕭摩訶安排在第七房小妾小蝶身旁的一人,而小蝶正是蕭摩訶目前最寵愛的一名妾氏。 小亮期期哎哎起來:「夫人,夫人……」 「快說,夫人怎麼啦?」 「夫人被請去皇宮,連續十餘天都沒有回家。」小亮終於道了出來。 「啊」蕭摩訶大叫起來:「氣死老夫也。」 對於女人,蕭摩訶並不會看得太重,有時候他甚至會隨手將自己的小妾送人,只是那是在自己樂意的情況下,若是不樂意,就是皇帝動了也不行,否則就是男子的恥辱,他剛才還在想著或許明天就會馬革裹屍,現在卻恨不得馬上返回城中,把小蝶奪回來。 第九十九章 咫尺 忠在親兵的簇湧失魂落魄的打馬向城中逃去,敗了,八萬大軍全都沒了,今天天一亮,隋軍像往常一樣發起進攻,就在魯文達、樊毅等人率軍將隋軍擋住時,右路的孔范軍率先崩潰,陣線被隋軍鑿穿,馬上引發中軍崩潰,結果數萬大軍亂成一團,再也無回天之力。 魯文達、樊毅等人還想挽回,率軍拚死力戰,任忠卻看出戰局已經沒有希望了,沒有了陣線的陳軍再怎麼抵抗也避免不了被隋軍優勢兵力殲滅的命運,若是再晚一點,他就是想逃進城也不可能。 建康城南面二十里的新林,張二牛,樂宜公主,還有一個丫環荷花三人組在一起,夾雜在數千民眾的隊伍中緩緩朝隋軍設立的關卡走去,建康城東南數門每天只會在上午辰時和下午酉時各開半個時辰供百姓進出,每當此時就會有百姓拖家帶口逃離城中。 建康城之所以每天開城,當然不是為了讓百姓逃走,城中數十萬居民,每天清耗的物質和產生的垃圾非常巨大,如果隋軍將城圍死也就算了,可是既然隋軍沒有將城圍死,陳軍自然要加以利用,每天一個時辰的開門時間,正是將城外的東西運進和將城內垃圾運出的時候,這個時候也就免不了有些百姓藉機出城。 看著道路兩旁站著的隋軍,丫頭荷花緊張的牽著樂宜公主的小手,此刻兩人穿著的都是普通舊衣。樂宜公主雪白地臉蛋上塗上了一層臘黃色,將她漂亮的小臉蛋遮蓋住,只是她的眼睛充滿好奇,小腦袋四處轉動,不停的打量著那些身穿盔甲的隋軍。 對於樂宜公主來講,除了皇宮,駙馬府,連建康城內也很少有機會觀看。更別說是出城。開始她還不滿意離城去鄉下。不過,一出城,她的強烈好奇心被引了出來,道路上行走的牛羊,雞,鴨,兩旁的溝壑。茂盛地雜花,雜草,樂宜公主都是第一次見到,更別說隋軍地盔甲,式樣,甚至兵器都和她以前見到地有區別。 荷花卻是緊張萬分,在宮中沒少聽過別人議論北方人的凶殘:身高一丈,眼似銅鈴。嘴似血盆。一人就能吃下一隻烤羊,手中的大刀一揮,頓時人頭滾滾。 雖然此刻看來這些隋軍和陳軍也相差不多。無非是高大一點,眼睛凶一點,不過,也沒有見到過有身高一丈之人,更沒有看到有人嘴巴似血盆,心中還是忍不住恐懼。 「快點!快點!」前面傳來隋軍不耐煩的催促聲。 「官爺,行行好,這可是小人的救命錢,你不能拿呀。」 「滾,再不滾當心抽你。」軍士粗爆的喝聲傳來,與徐德言預料的一樣,隋軍並不限制普通百姓出城,但對明顯是官吏,或者大戶人家地人都會盤查,沒有問題才會放行。 不過,既然要盤查,就不要指望能不受損失的過關,許多人的包袱被翻撿一遍,值錢的東西都被軍士順了下來,這個時代不要指望軍紀能夠做到多好,只要不胡亂殺人,不強搶民女,順一點財物,已算是軍紀難得之軍了。 隋軍出動五十萬大軍攻陳,這五十萬大軍九成以上都是不拿軍餉的府兵,他們作戰的唯一好處就是可以給家中減免徭役和稅賦,打了勝仗還會有賞賜,如果打了敗仗,不但賞賜沒有,更有可能連命都丟了,又焉能指望這些府兵能做到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嘩。」無數的金銀從一個破舊的包袱裡抖了出來,一個衣著陳舊地中年胖子心疼地大叫:「哎呀,我的金子,我的金子。」 他正要伏身將地上地金銀撿起,一名隋軍軍官喝道:「此人是奸細,帶走!」 「哎呀,官爺,小人只是普通百姓,不是奸細。」那名胖子嚇了一跳,連忙分辨,只是隋軍根本不聽他解釋,兩名隋軍很快將那名胖子架起,拖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許多人心中都砰砰跳了起來,也不知隋軍會對拖下去的那名胖子如何處理,荷花更是緊張的要命,死死的抓住樂宜公主的小手,低聲道:「公主,怎麼辦?」 樂宜公主卻毫不害怕,打了一下荷花的手:「死丫頭,你剛才嘴裡說什麼?」 「我……公……小妹。」荷花想起剛才稱呼的不妥,連忙改過。 張二牛有一次過關的經驗 想了起來,臉色一變,連忙向樂宜公主詢問:「小妹沒有什麼珍貴的東西吧?」 樂宜公主搖了搖頭:「沒有。」 張二牛還是有一點不放心,不由後悔出城時沒有查看一下樂宜公主的包裹,即他所知,一般包袱中沒有帶值錢東西之人基本上都能過關,如果查出金銀或其他更貴重東西之人,不但那些東西會滅收,就是人也會帶走,樂昌主公交給他的金銀,他都貼身收藏,若是荷花後帶包袱裡有礙眼的東西,那就糟了。 只是現在張二牛擔心也沒有用了,馬上就輪到他們過關,一名隋軍已經用手指著他們喝道:「你們幾個把包袱打開!」 「是,軍爺!」張二牛連忙上前一步,把自己的包袱打開,隋軍用手翻了翻,裡面只有幾件舊衣物,十來個僵硬的饅頭和一小串銅錢,那名隋軍順手將銅錢收起,不耐煩的喝道:「快走,快走。」 「是,多謝軍爺。」張二牛連忙將包袱紮起,拉著樂宜公主和丫頭荷花離開。 「慢。」一桿長槍伸了過來,將樂宜公主和荷花攔了下來:「你們的包袱也打開。」 「軍爺,她們是小人的妻子和妹子,包袱裡只是一些女人家的衣物,就不用打開吧。」張二牛連忙求情,他心中有一個不妙的預感,荷花所帶的那個包袱裡恐怕有什麼扎眼的東西。 「閃開。」那名隋軍理也不理張二牛,一把從荷花手中將包袱奪了過來,三下兩下就將包袱打開,包袱裡果然都是一些女子的衣物,只是精緻了一點,那名隋軍正要放過,用力提了一下,一顆圓圓的珠子從包袱裡滾了出來。 「咦,這是什麼?」隋軍連忙從地上將珠子撿起,珠子通體翠綠,在陽光下反射出碧綠的光線。隋軍臉上一片喜色,趕忙將包袱又翻了一遍,從裡面一共找出了十餘顆五顏六色的珠子,這些珠子無一不是拇指大小,光滑圓潤,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張二牛看得暗暗叫苦,不由向樂宜公主看去,眼中帶著責問之色,樂宜公主無辜的眨了一下眼,這十幾顆珠子是別人贈給她的玩物,她覺得好玩隨手放在包袱裡,卻沒有覺得多珍貴。 「來人,將他們帶走。」那名隋軍收起珠子,毫不遲疑的下令。 張二牛無可奈何,只得帶著樂宜公主主僕兩人乖乖脫離大隊,按隋軍指定方向走去,張二牛心中暗急,不知隋軍當底會如何處置他們,荷花更是嚇得全身哆嗦,反而樂宜公主是最鎮靜的人。 行了差不多半里,三人來到了一個大軍營,四周到處是隋軍來回走動,軍營中間用木樁單獨隔了十餘面營帳,兩名隋軍把他們帶了過去,指了指裡面,喝道:「進去。」 張二牛正要聽令,樂宜公主突然站著不動,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方。 「快進去。」兩名隋軍催促道,若不是看在樂宜公主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這兩名隋軍早就一腳踢了過去。 「快走,不要鬧了。」張二牛連忙低聲勸道,他實在怕樂宜公主不知天高地厚,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你看,那是不是救你的蕭靖,蕭咢?」 張二牛心中苦笑,蕭靖,蕭咢怎麼可能會在這裡,不過,還是抬眼朝樂宜公主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前面兩名少年騎在高頭大馬上,正從這邊路過,張二牛看得真切,正是蕭靖,蕭咢兩人,雖然不明白兩人為何會在這裡,張二牛還是想也不想就大喊起來。 「好像有人在叫蕭靖,蕭咢。」李靖豎起了耳朵。 韓世咢哈哈一笑,不以為然的道:「表哥,別傻了,那是我們半年前用的化名,誰會知道。」 「真的,我聽到了。」李靖轉頭連忙四下查看,只是軍營人聲鼎沸,一時找不到來源,李靖要再找時,軍營中突然鼓聲大作,那是召集全軍的鼓聲,還有隱約的聲音歡呼聲傳來:城北大捷了。 第一百章 嚴肅軍紀 到鼓聲,李靖再也顧不得尋找,和韓世咢一起撥轉馬帳方向跑去,任憑張二牛喊的再大聲,他們也聽不到了。 待李靖,韓世咢兩人趕到營帳時,新林的隋軍各個重要將領幾乎都已來到,韓擒虎和高穎一左一右坐在太子下方,見兩人進來,韓擒虎瞪了他們兩人一眼,顯然是對他們現在才趕到有所不滿,而太子則含笑向他們兩人點頭示意。 這個營帳中官職最小的也是六品以上的鎮將,帳中已擠滿了不下四五十人之多,李靖,韓擒虎兩人被授予千牛備身之職,雖然也是六品,卻是虛銜,接理沒有資格進入大帳議事,只是楊勇對兩人特許,他們才能參加,平時兩人軍議時都是站在韓擒虎後面,如今要到韓擒虎身後,必然越過多名將軍才行,一時兩人倒是不知該站在何處。 兩人正茫然間,突然見一人對他們招手,定神一看,正是和他們地位相似的高德弘,高德弘是高熲之子,也只獲千牛備身,兩人大喜,連忙走到高德弘身邊,和他站在一起。 高德弘低聲問道:「已經兩通鼓了,你們怎麼才來?」 軍營中,三通鼓響之後若還沒有到就按違紀論處,接律需打十板,李靖無從解釋,輕輕的搖了一下頭,高德弘不方便再問,只得住口。 再過了不到盞茶時分,外面的鼓聲驟然停下,三通鼓響已經完畢。期間又陸續有人到,整個帳中已擠下了六七十人,楊勇掃了帳中一眼,軍中的高級將領都已到齊,滿意地點了點頭,開口道:「各位愛卿,剛才賀若將軍遣使來報,我軍已經破陳軍防線。陳軍全線潰敗。我軍北城大捷。」 軍營中的消息總是傳的飛快。各人在聽到鼓響趕來的路上,多少已經知道了太子為什麼召集大家,但消息經過太子親口證實,眾人還是興奮起來,一時帳中熱鬧非凡,一些人心中多少遺憾,畢竟北城的大捷和自己無關。 北城如此快速大捷。免不了有人心中嘀咕,畢竟就在昨天的戰報中,陳軍的陣線還完整無損,不過,既然太子親口證實,也無人懷疑。 其實此時說大捷還是早了一些,北門的陳軍並沒有因為陣線崩潰而停止抵抗,反而在數位將軍地率領下暴發出最後地力量。只是雙方實力相差太大。不是單純地靠勇氣就能改變結果,對於陳軍的抵抗,賀若弼已是不屑一顧。提前向楊勇派出告捷的信使,對於具體情況,楊勇卻不是太清楚。 隋軍駐紮在新林已有二十餘天,以前一直沒有攻城,而陳軍的援軍都不成氣侯,每天聽到北城隱約傳來的戰鼓聲,無論官兵都是燥動不已,巴不得馬上對建康發起攻擊,只是為了配合北城的戰鬥,只得暫時忍耐,如今既然北城已經勝利,南城再也無需顧忌。 當下就有幾名將軍站了出來:「稟太子,微臣請求馬上發兵攻打建康。」 「太子,微臣也請求馬上發兵。」 「對,殲滅陳軍的大功已讓北邊得去,攻進建康地首功再也不能讓他們得去了。」 …… 聽到殲滅陳軍的大功讓賀若弼得去時,韓擒虎臉上不由抽動了一下,兩人同時受皇帝重托,為了這次伐陳之戰已經準備了五六年的時間,如今在功勞方面他已經落後賀若弼了,絕不能再讓賀若弼率先攻進城,否則日後在朝中就要讓賀若弼壓下。 若是雙方公平競爭,韓擒虎輸了也無話可說,可賀若弼為了搶功,竟然提前三天出擊,差點害得其餘各路兵馬提前暴露目標,韓擒虎當然不服氣,若不是你提前,說不定先到建康腳下之人是我,與陳軍的決戰也是在南面,那就沒你賀若弼什麼事。 想到這,韓擒虎也坐不住,起身向楊勇道:「太子,機不可失,不如趁著陳軍新敗喪膽之機,馬上攻城,微臣願為前驅。」 「很好,諸位愛卿都是大隋良將。」見眾人都鬥志昂揚,楊勇心中頗為高興,只是攻取建康幾乎沒有問題,楊勇擔心的進城之後軍紀會渙散,若是隋軍在建康城中燒殺搶掠,那就糟了,楊勇的話語不由轉了一下:「只是各位可還記得皇上的伐陳詔書?」 眾人都莫名其妙起來,眼下已到了伐陳關鍵時刻,陳國連都城都要不保,太子好端端提伐陳詔令幹嗎,唯有高穎面露笑意,顯然是知道楊勇要說什麼。 「太子,我們都要打下陳國了,還要伐陳詔書幹什麼?」一名武將嚷了起來。 「是啊,太子,只要打下陳國,皇上自然高興。」許多武將也紛紛附和。 這些武將中多有目不識丁者,雖然每人對伐陳詔書上的內容都聽過不止一遍,只是現在已經差不多快忘了,此刻他們一個個都想馬上殺進建康城,哪願意為這樣地小事耽擱時間。 楊勇輕輕地搖了一下頭,知道這些武將多半已經將詔書丟到腦中,向後面喊道:「李靖,你來給大家背一遍。」 「是。」李靖站了出來,搖頭晃腦的背道:「陳叔寶據手掌之地,溪豁之欲……斬直言之客,滅無罪之家。欺天造惡,祭鬼求恩……天之所覆,無非朕臣。每關聽覽,有懷傷惻。近日秋始,謀欲吊人……以上天之靈,助勘定之力,便可出師受律,應機誅殄,在斯舉也,永清吳越 數百字的伐陳詔書,李靖一字不漏了背了下來,楊勇含笑對李靖擺了擺手,示意李靖回位,道:「很好,大家可知皇上所說地:天之所覆,無非朕臣。每關聽覽,有懷傷惻;這兩句是什麼意思?」 有人聽得點頭不已。有人卻是搔頭,要讓他們明白詔書中每句話的意思,還真讓這群大老粗為難,有些不明白地人不由竊竊私語。 「喂,你知道太子說的是什麼意思。」 被問的人緊張的冒汗:「大概,大概就是說天下人都是皇上的臣子……」 看著亂哄哄的大營,楊勇轉向高穎道:「高愛卿,還是你來解釋一下吧。」 「微臣遵令。」高穎起身。連咳了數聲。大營內才重新安靜下來:「諸位。皇上所言仍是道天下所有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每次聽到南方子民正在承受陳叔寶荒淫無道的統治,皇上都會傷心,此次我軍出兵,仍是為了解救南方百姓而來。」 說完,高穎向楊勇鞠了一禮退下。楊勇環視了帳中一眼,聲音陡然高聲起來:「還有誰沒有聽明白?」 「末將明白了。」眾人連忙表態。 「那好,本宮就在此頒下攻入建康軍令,各人聽令。」 「末將遵令。」 「一:不得擅闖民居,若有違者,一次十軍棍,二次三十軍棍,若有犯三次者。斬!二:不得私自搶掠財物。若有違者,二十軍棍,數額巨大者。斬!三:不得姦淫婦女,違者五十軍棍,若是連續違者,斬!四:不得殺良冒功,有違者,斬!五:不得擅殺俘虜,違者,斬!」 隋軍地軍令平時遠不止這幾條,只是太多反而讓軍士無所適從,要想讓軍士對每條軍令都遵守無疑不可能,楊勇將軍令簡化,又重新頒布一遍,就是要讓軍士進入建康後,能將這幾條軍令牢記,使建康城不會遭到破壞,百姓也不會遭受兵災。 「太子,若是有敵人逃進民居,怎麼辦?」一名將領提出了異議。 楊勇眼光炯炯地掃視著帳中眾人,許多人面上都有不豫之色,顯然對這一條也有意見,楊勇自然知道萬萬放縱不得,否則一旦允許軍士隨便進入民居,城中不免大亂,冷冷地道:「只要放下武器,既使有敵人進入民居,也不准軍士進入,若迫不得已要進入,必須向鎮將以上軍官報告,得到允許才能進入,否則全部視為違反軍令,如果有鎮將在沒有必要情況下,私自進入民居,也是違反軍令。」 「是,末將明白了。」這名問話的將領連忙退了下去。 「諸位愛卿可還有誰有問題?」 見先前的那名將領碰了一個軟釘子,太子又特意拿出皇帝的詔書說事,眾人心中都有數,這幾條軍令太子顯然是早有準備,都眼觀鼻,鼻觀心起來,誰也不答。 「好,既然沒有問題,傳本宮命令,馬上撥營,攻打建康!」 「遵令!」眾人臉上興奮起來,魚貫而出,不一會兒,整個軍營一片噪雜,全軍開始動作起來。 高穎被楊勇留了下來,此刻楊勇正在對高穎盯囑:「高愛卿,北城近二十萬大軍,他們的軍紀就要麻煩高愛卿來監督了。」 「殿下放心,若有人違反軍紀,臣當自請處罰。」高穎肅然的道。 就在楊勇嚴肅軍紀,準備攻打建康時,任忠已經到了皇宮,見任忠到來,施文慶還以為任忠是偷偷帶兵進城,嚇了一大跳,不敢攔阻,任由任忠進去,此時陳叔寶依然在欣賞歌舞,見任忠到來,不悅的問道:「愛卿不在城外抵敵,為何入城?」 任忠將北城失敗地消息一講,陳叔寶大驚失色,抓住任忠的手泣道:「愛卿,這如何是好?」 任忠搖了搖頭:「皇上,臣以無能為力了。」 聽任忠這麼一說,陳叔寶更驚:「愛卿,你這是要不管朕嗎,時至今日,京城中能抵擋敵人的也只有愛卿,朕平日待愛卿不薄,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張貴妃和孔貴人在旁也都嚇得花容失色,張貴妃雖然平日甚有主張,只是對於軍事則是一巧不通,也無法提出什麼建議,只能不住的哀求任忠想辦法 任忠大為感慨,以前皇帝只有在用時才會想起他們這些武將,沒想到今日卻會低聲下氣對自己乞求,他歎了一口氣:「皇上,北城一敗,京城大部分軍隊損失殆盡,如今整個京城不過二萬人,隋軍是我軍十倍,臣縱有三頭六臂,也是無能為力。」 聽到任忠發愁沒有軍隊,陳叔寶彷彿抓住了一根稻草,連忙道:「有的,京城還有軍隊,想我大陳供養神佛無數,建康光寺院就不下數百所,只要將他們組織起來,就能得到數萬大軍,這些僧道之士,都有神佛保佑,有了他們,一定可以守住京城。」 皇帝竟然將希望寄托在和尚,道士身上,任忠頓時哭笑不得:「皇上,佛門弟子雖多,但他們平時只會唸經誦佛,又如何守城?」 陳叔寶眨了眨眼:「愛卿等等,朕還有辦法。」 說完,陳叔寶轉向幾名內侍吩咐數聲,幾名內侍連忙走進後堂,不一會兒提出二口麻袋出來,陳叔寶親手將麻袋解開,只見裡面光燦燦一片,全是黃金,他指了指兩個口袋:「這是兩袋黃金,給愛卿募兵之用,城中數十萬人,愛卿用它盡可以募數萬兵勇,與隋軍決一死戰。」 任忠簡直無語,他這才知道,眼前的皇帝跟白癡沒有什麼區別,連忙道:「皇上,雖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只是已經來不及,現在驅民為兵,這些人沒有經過訓練,只會白白送死。」 陳叔寶能想的方法頓時用盡,急得抓耳撓舌,任忠看得不過意,建議道:「皇上,如今建康肯定無法守住,唯有緊急籌備船隻,沿江而上,只要皇上與我軍上遊軍隊匯合,那就安全了。」 「對,對。」陳叔寶總算看到一絲希望,指了指兩袋黃金:「這黃金就算朕賞賜愛卿了,愛卿趕快準備,朕在此靜候佳音。」 第一百零一章 攻破建康 忠提著兩袋黃金出了皇宮,他身邊剩下的數十名護衛來,一個個急叫道:「大將軍,怎麼樣,皇上如何說?」 任忠將手上的黃金丟給自己的親兵,苦笑道:「這是皇上賞我們的。」 一名軍士氣憤的道:「命都沒了,眼下要黃金何用,若是早聽大將軍的建議,不要出城作戰,何至於此。」雖然如此,這名軍士還是將黃金放在馬上紮緊。 任忠喝道:「走,咱們去南門。」眼下建康雖然還有二萬士兵,只是已經人心惶惶,一旦皇帝要出城的消息傳出,恐怕馬上就會導致全城崩潰,只能秘密抽調人馬,保護皇帝出城,而南城軍隊最多,任忠才會選擇南城。 「吁!」騎不到數十步,前面的親兵停了下來,一頂翠墨色的小轎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兩名宮女攙著一名雙十年華的少婦剛剛從皇宮側門出來,正要上轎,從這個側門進出多是宮中貴人,任忠的親兵只得讓其先行通過。 一名宮女掀開轎簾,少婦正要低頭進轎時,不知為何,突然轉頭向任忠的方向看了一眼,任忠心中格登一聲,這名少婦眼熟的很,正是蕭摩的小妾,當初蕭摩訶迎娶這名小妾後,對其很是寵愛,經常讓其出來待客,任忠一眼就認出,他心中疑惑不已,忍不住打馬上前問道:「蕭夫人,你怎麼在這裡?」 少婦雪白的臉一下子通紅起來,她當然認識任忠。沒想到出宮時會碰到丈夫地好友,少婦頓時宛如偷情時被人當場抓住,整個臉羞紅起來,吞吞吐吐的道:「妾身……妾身……」 看到蕭夫人羞愧的臉,任忠聯想到今天的失敗,許多事陡然明白,上午隋軍進攻時,中軍突然像無人調度一樣。原來是蕭摩訶出了問題。任忠心中彷彿被狠狠的刺了一下。無力的揮了揮手:「本將明白了,夫人請吧。」 蕭夫人福了一福,默默的鑽進小轎,四名健夫抬起小轎,飛快消失,旁邊的親兵也猜到蕭夫人從宮中離開,必不是什麼好事。大將在城外為皇帝流血拚命,君王卻將將軍地妻室召入宮中遊玩,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一名親兵忍不住道:「大將軍,這樣地昏君我們保他幹什麼,不如降了吧?」 「住嘴,你活地不耐煩了,如此膽大之言也敢說的出口。我打死你。」任忠將手中的馬鞭揚起。劈頭蓋臉的向說話的親兵抽去。 那名親兵任由任忠的馬鞭抽在自己臉上,梗著脖子,也不求。就這麼默默的承受著,數鞭下去,親兵地臉上已多了數道血淋淋的鞭跡。 「大將軍,大將軍。」幾名與那名親兵交好之人連忙叫了起來,一人伸手托住任忠的手臂,主將與親兵之間的關係猶如父子,任忠也是氣急了才會狠狠抽打這名親兵,見有人勸阻,任忠的馬鞭再也抽不下去。 韓擒虎親領著前鋒正向建康趕去,走到一半,一名斥候匆匆來報:「大將軍,陳將任忠在前面石子崗恭迎大將軍。」 「哦!」韓擒虎呆了一下,顯然是沒有想到陳軍會出城迎戰,不過,馬上反應過來,問道:「陳軍有多少人?」 「回大人,不足五十人。」 斥候的回答讓韓擒虎摸不著頭腦,不足五十人,任忠是搞什麼鬼,騰的想到一個可能,心中頓時大喜:「他可是來投降的?」 「回大將軍,正是!」 「好!好!」韓擒虎大笑起來,一夾馬肚向前馳去:「走!」 身後地親兵見主將一馬當先,也急忙追了上去,剎時間,煙塵滾滾,人吼馬嘶,上萬大軍,如同波浪一樣滾滾向前。 任忠瞇著眼睛看著越來越近地煙塵,那種傳來耳中悶雷般整齊劃一的馬蹄聲,足以讓人還沒接近就喪失鬥志,南船北馬,其實讓隋軍安然渡過長江,陳朝命數已去了一半,面對如此精銳的兵馬,既使陳軍全軍堅守不出,亦不過芶延殘喘多一點時間罷了。 想到這,任忠更加堅定了自己地信心:皇上,非是臣負你,你是負了大陳所有臣民。 「轟隆隆。」成千上萬的騎軍奔了過來,眼看雙方愈來愈近,隋軍卻沒有絲毫停止的意思,任忠和他的數十名部下就像是一條孤凌凌的小舟,馬上就要面臨驚濤駭浪淹沒,任忠臉上巋然不動,他身邊的親兵卻緊張的直冒大汗,萬一隋軍不接受他們的投降,只是一個衝擊,他們這點人連渣也不會剩下。 「律律。」正在奔跑的隋軍在離他們只有十餘步時,總算提起了韁強,正在急馳的奔馬頓時人立而止,生生停止了腳步,一片黃塵從踏著的馬蹄下飄起,落到了這一小隊騎兵上,頓時所人的都灰頭土臉。 「哈,哈。」一陣大笑傳來,一名粗壯的中年人率眾而出,大聲喝道:「哪位是任將軍?」 任忠好呆也是陳國大將軍,心中暗罵對方無禮,只是眼下已經出城,他就是想回頭也不成了,只得勉強答道:「本人正是任忠,請問韓大將軍在哪裡?」 「本人就是韓擒虎,任將軍可是真心歸降我朝?」 任忠臉上青紅相交,他聽到眼前之人就是隋軍主將,正要把先前的不快丟掉,沒想到韓擒虎後一句如此直接,頓時讓他感到一陣難堪,只是難堪也只得承受下去,連忙俯身一拜:「原來是韓大將軍,任忠拜見大將軍,亡國之人,還望大將軍收留!」 「好極,任將軍免禮,眼下兵貴神速,請將軍上馬,頭前帶路,只要拿下建康城,本將自會向皇上稟明任將軍的功勞。」 任忠才知自己誤會了韓擒虎,此人倒不是故意讓他難堪。而是心中過急,說話自然沒有那麼多顧忌,眼下既然投降大隋,決不然為了面子惹韓擒虎不快,想到這,任忠倒是坦然,回道:「大將軍有命,末將遵令。」 陳軍見到隋軍滾滾而來。急忙關了城門準備抵抗。城門。韓擒虎向任忠道:「任將軍,就看你的了。」 任忠撥馬向前,對著城樓大喝:「城上的兄弟聽著,陳國已經無救,我尚且向隋軍投降,你們難道還想拚死不成,快快打開城門。讓大軍入城。」 「天哪,是任大將軍!」城樓上的驚呼聲傳來,蕭摩訶和任忠兩人是陳軍中的支柱,剛才任忠出城時,眾人還以為他是去調兵解圍,沒想到投了隋軍,城上頓時亂成一片。 「蕭將軍已經死了,建康再無援軍。你們還不投降。尚待何時?」任忠繼續大喊。 「降了吧,大將軍都降了,我們為什麼不降?」 「對。降了吧。」 眾人正要放下兵器投降,一員小校突然厲聲喝道:「任忠,你身受皇上重恩,不思為國也就罷了,還要勸其他人也和你不忠不義,可知羞恥二字?」 任忠勃然大怒,他身為大將軍,怎容一個小校對他喝罵,正要駁斥,只聽啊的一聲大叫,剛才罵他的那名小校從城牆上栽了下來,砰的一聲掉到城下,那名小校地腰間鮮血噴湧而出,抬手向上一指,掙扎著道:「逆賊……」垂頭而亡。 「這個傻瓜,他想死也不用連累我們大家,開門!開門!」 在亂哄哄地聲音中,剛剛關上地大門喳,喳作響,重新趟開,南城守將蔡征帶著數名軍士走了過來,對著任忠媚笑道:「大將軍!」 蔡征手中的兵器還在滴滴答答的流著血,顯然剛才的那名小校就是他殺的,任忠沒來由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厭惡,喝道:「退下,讓大軍進城。」 「是,是!」儘管對任忠的態度不滿,蔡征也只得灰溜溜地退到一旁。 「進城!」隨著韓擒虎手向前一指,無數隋軍踏進建康城的大門,這座大陳的都城,不發一兵一矢就陷落了。 陳叔寶在皇宮中束裝待發,只是良久也不曾見到任忠到來,心中正暗自著急,尚書僕射袁憲急匆匆的走了過來,大聲叫道:「皇上,不好了,不好了,任忠向隋軍投降,眼下正帶著兵馬向皇宮殺了過來。」 「啊。」陳叔寶嚇的一把坐在地上,手腳冰涼,大哭道:「朕待任卿不薄,何以負朕,難道江東士人皆失節義?」 一聽隋軍殺了進來,施文慶,沈客卿,江總等人馬上就溜了,只有袁憲還留在陳叔寶身邊,對他勸道:「皇上,大事至此,再也無可挽回,北方兵馬入殿,臣希望皇上端正衣冠,坐於正殿之上,效當年梁武帝見侯景之事。」 陳叔寶大驚道:「鋒刃之下,未可交當,朕自有辦法。」說完,連忙離開袁憲,拉著張貴妃等人匆匆向後殿走去,袁憲搖頭歎了一口氣,大廈已傾,即使是神仙也無能為力了。 韓擒虎親自帶人闖入宮中,如今順利先於賀若弼入城,若是能將陳叔寶抓到那就更加完美,只是數百隋軍搜了數遍,卻沒有找到陳叔寶人影,正當韓擒虎以為陳叔寶已經逃出宮中時,殿後的一口井下傳來悉悉嗦嗦的聲音,一名隋軍好奇的向井下望去,只是井下幽深,並不見人影,他連忙上報:「大人,井下有動靜。」 韓擒虎親自察看了一下,也是漆黑一片,連忙大聲喊道:「井中有人否?」 喊了半響,井中無人應答,韓擒虎惱了,喝道:「來人,把井填了。」 「別填,別填,井下有人。」聽到要填井,下面終於傳來了聲音。 隋軍將一根繩子拋了下去,數人用力才將井下之人拉了上來,卻是陳叔寶和張貴妃,孔貴妃三人摟在一起,難怪如此沉重。 「報,太子,陳國大將任忠向我軍投降。」 「報,太子,韓將軍已經入城。」 斥候將一條條消息馬不停蹄地發到楊勇手中,形勢發展如此之快,出忽所有人預料,楊勇本待留在新林一晚,明日再啟程趕到建康城下,聽到韓擒虎已經入城,擔心軍紀,再也顧不得待在新林,馬上命令起程。 路上,斥候地消息更多,讓楊勇更是恨不得飛入建康。 「報,太子,韓將軍已經進入皇宮。」 「報,太子,韓將軍已經抓到陳國皇帝。」 …… 「好,好。」聽到韓擒虎抓到了陳叔寶,楊勇大喜:「傳令下去,陳叔寶畢竟是一國之君,不可怠慢,還有,馬上將陳國皇宮封鎖,不准軍士對皇宮破壞。」 「是!」 楊勇的軍隊押著物質,走的不快,等楊勇剛剛入城,天色已經快要黑了,一名斥候急匆匆從前面駛來:「報,太子殿下,不好了,賀若弼將軍和韓擒虎將軍打起來了。」 楊勇聽得差點眼前一黑從馬上栽下來,呂沐霖連忙伸手扶了一把,楊勇才重新坐穩,喝道:「胡說八道,這兩人都是當朝大將,為何會打起來?」 「回太子,屬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斥候訥訥無言。 「高穎呢,晉王呢,他們在哪裡,為什麼不管?」楊勇幾乎是咆哮出聲。 呂沐霖提醒道:「太子,眼下只有太子才能壓住陳腳,若是兩位大將軍真如此,恐怕會成為伐陳地笑料。」 楊勇只得強壓下怒氣,喝道:「東宮護衛,跟隨本宮前往陳國皇宮。」 「是。」數百名護衛從隊伍中駛出,簇湧著楊勇「潑刺,潑刺」向陳國皇宮駛去,一路上,楊勇都心急如焚,暗暗祈禱,千萬不要出大事。 第一百零二章 化解 楊勇趕到時,並沒有在皇宮門面看到什麼箭撥弩張的名隋軍正秩序井然的巡邏,只是分成兩隊,好像互不理睬。 楊勇鬆了一口氣,總算沒有發生大事,連忙踏上皇宮台階,兩邊正在巡邏的士兵不約而同的將去路堵住:「站住,太子殿下有令,皇宮重地,不得擅闖。」 前面的東宮護衛哭笑不得,這些人即然拿太子的命令來攔阻太子,連忙喝道:「大膽,太子殿下在此,還不快通知賀若弼,韓擒虎出來迎接。」 「啊。」攔阻的隋軍才知道踢到鐵板,楊勇雖然沒有打太子儀仗,但還沒有誰敢膽大到冒沖太子的地步,連忙恭身下拜:「參見太子。」 「免禮,賀若將軍和韓將軍在哪裡,帶本宮過去!」楊勇也顧不得客氣,剛才的消息肯定不會是空穴來風,雖然皇宮外沒有打起來的跡象,但誰知皇宮內是什麼情況。 「是!」門口守衛的軍士連忙分出兩人引路,有幾個機靈一點的士兵連忙跑進裡面稟報。 陳宮佔地廣闊,一個接一個的迴廊,到處是雕樑畫棟,雖然因為隋軍的突然進城,大部分太監宮女都堵在宮中,但此時這些人已被限制自由,無法工作,有些地方隋軍點燃了燭火,皇宮大部分地方卻是漆黑一團,楊勇無心欣賞,只是埋頭趕路。 至少轉過了四五重門戶,前面才傳來「咚。咚」的腳步聲,得到消息地賀若弼,韓擒虎等人趕了過來,數十人手上都手提著燈籠,一時間,迴廊光亮大作,四周的景物漸漸清晰,楊勇看到楊廣和高穎兩人也在其中。心中鬆了一口氣。有這兩人在。即使賀若弼,韓擒虎有什麼矛盾也可以壓下。 「參見太子。」走廊上嘩嘩聲一片,所有人都恭身下拜。 眾人下拜時,楊勇分明在賀若弼,韓擒虎臉上都看到一片怒色,深知兩人的矛盾還沒有化解,暫時按耐住自己的火氣。抬手道:「好了,各位免禮,此處不是談話之所,前面殿中議事。」 「是。」 一行人左拐右拐,很快來到一所大殿,楊勇居中坐下,才開口問道:「賀若將軍,韓將軍。本宮接到消息。你們要在皇宮火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賀若弼搶先道:「回殿下,微臣只不過想進入皇宮見一見陳叔寶這個亡國之君。而韓擒虎只不過先入皇宮片刻,既然百般阻攔微臣進宮,實在是豈有此理,韓將軍大概沒有想過,若沒有微臣在北城拚死力戰,將陳軍主力擊潰,他如何能比微臣先入陳國皇宮?」 賀若弼話中有強烈的不甘之意,白土崗一戰,雖然隋軍已經將陳軍分割包圍,主帥蕭摩訶也被隋軍生擒,最終投降,卻依然有數千名陳軍在魯廣達,樊毅兩人的帶領下不肯投降,死在這數千陳軍刀槊下的隋軍更是不知有多少,直到北門大開,傳聞皇帝已被隋軍所擒,魯廣達才向北面放聲大哭,下令全軍投降。 只是這樣一來,賀若弼非但沒有先於韓擒虎進城,而且還是呈韓擒虎的情才能進入建康,他拚死拚活在北城將陳軍主力剿滅,本以為功勞之大,非他莫所,沒想到韓擒虎依靠著一員降將,不費吹費之力先入了建康,並且將陳叔寶抓獲,心中如何甘心,他氣勢洶洶闖入皇宮,為地只是見一見陳叔寶出氣,又被韓擒虎部下攔住,更是氣上加氣,若不是高穎趕來地快,兩人當真火拚也未可知。 韓擒虎聽得冷笑,他有楊勇地命令作護身符,自然不用擔心賀若弼告什麼狀,對於賀若弼,韓擒虎又何嘗沒有怨氣,他始終記得賀若弼為了搶功提前出擊之事。 聽完賀若弼的解釋,楊勇已經猜到雙方為何衝突了,不動聲色的向韓擒虎問道:「韓將軍,你為何不讓賀若將軍進宮?」 「回太子,微臣進城後,曾接到太子殿下命令,不准任何人進入大陳皇宮,微臣當然要執行殿下命令。」 楊勇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樣,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不錯,本宮下過此令,不過,本宮忘了說明賀若將軍不在禁止之列,這倒是本宮的不是了,賀若將軍,這只是一個誤會,若是將軍有何不滿,直接怪罪本宮好了。」 賀若弼如何敢怪罪楊勇,急忙伏身在地:「微臣不敢!」 「好了,兩位將軍都有大功在身,中國三百年的分裂於此結束,日後你們都是青史留名之人,若是因為不和,在青史上留下污點,未免不值,我看此事就此揭過,如何?」 「微臣遵令。」賀若弼,韓擒虎兩人不敢怠慢,連忙表態。 解決此事,楊勇頓覺心情大暢,轉頭向楊廣和高穎道:「你們可都見過陳叔寶?」 「大哥放心,陳叔寶那幅窩囊樣沒錯,尤其是他身邊地張,孔兩位貴妃都是絕色美人,絕不會搞錯。」楊廣以為楊勇擔心陳叔寶是假的,說的有點眉飛色舞。 聽到楊廣對陳叔寶兩位寵妃稱讚,高穎在旁邊大為不樂,在高穎看來,陳叔寶荒淫無度,他身邊的寵臣和寵妃都有很大的責任,寵臣以言諂媚,蒙蔽君主,寵妃以色諂媚,蒙蔽君主,為了防止這些奸佞之徒繼續禍害大隋江山,高穎手上已經擬了一份名單,這份名單之人都必須殺了,以正視聽,其中張,孔兩位貴妃正是名單之一。 「也罷,那就把他帶上來,本宮也見見他。」 「是!」韓擒虎連忙出去吩咐數聲,不一會兒,陳叔寶和兩名寵妃帶到,陳叔寶剛才已經和楊廣,高穎等人見過,見楊勇高坐中間。馬上猜到了楊勇的身份,連忙帶著兩名寵妃下跪:「亡國之君拜見太子殿下!」 陳叔寶 十五歲,正值中年,肥瘦適中,臉色白淨,算是難得只是此時有點狼狽,因為藏身於井下的緣故。身上多處沾有青苔。一身龍袍顯得花花綠綠。頭髮也亂成一團,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害怕,楊勇看陳叔寶時,總覺得他在微微發抖。 早上還是一國之君,晚上卻成為階下之囚,雖然大部分是他咎由自取。楊勇心中還是起了一絲憐憫之意:「起來吧,你雖然失了國,只要忠心於大隋,回京之後不失封侯之位,依然可以安享富貴。」 「多謝太子殿下。」得到楊勇地承諾,陳叔寶明顯鬆了一口氣,身子也停止了顫抖,連忙起身站到了一邊。 「你們兩人。誰是張貴妃。抬起頭來。」 楊勇說此話其實沒有別地意思,這個張貴妃無疑是後世紅顏禍水的典型,對於陳叔寶做的荒唐事。楊勇已經瞭解地夠多,如今陳叔寶已經做了階下囚,自然不需要對陳叔寶作什麼瞭解,反倒是這個張貴妃能得到一個風流帝王十數年如一日的寵愛,楊勇不由大為好奇,想看一下,這個張貴妃是否長得像傳說中那樣傾國傾城。 不過,太子此話落到其他人耳中就完全變了味,陳叔寶地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他雖然亡了國,可並不願意戴上一頂綠帽子,不過,如果大隋太子看上了他地貴妃,他就是豁上性命也無濟於事,心中不由一陣悲涼。 賀若弼,韓擒虎等人臉色卻是露出一絲若有若無地笑意,他們巴不得楊勇能夠看上張貴妃,拚命打仗為了為什麼,不就是為了陞官發財,有了權,有了財,色自然不能少,陳宮內佳麗如雲,只是因為楊勇的嚴令,誰都不敢動一下,如果太子鬆了這個口,他們自然也可以挑上幾人,好好的發洩一下。 高穎掃了楊勇和楊廣一眼,剛才晉王見到張貴妃,也認為張貴妃美貌無雙,心中暗暗發恨:「不行,這個張貴妃不能留,否則說不定太子和晉王都會犯下大錯。」 張麗華不知在場男人有如此多的心思,她本是窮人出身,入宮時才十歲,先是作了侍婢,受盡苦處,嫁給陳叔寶後,深知自己出身低微,唯有靠君王的寵愛才能保住榮華富貴,對於皇帝,想盡辦法討其歡心,本以為這一輩子就這麼過下去,沒想到卻做了亡國之妃。 張麗華沒少看史書,亡國之妃下場有多慘,張麗華自然知道,若是能被權勢人物看上,只能說是幸運,否則被普通軍士凌辱致死也有可能,眼前的男子無疑可以改變她的命運,雖然心中還是恐懼,卻強迫自己抬頭,露出一絲微笑。 一張俏臉在楊勇面前盈盈展現,燭光下看美女,本來七分美也變成了十分,何況張麗華確實是絕色美女,她雖然年過三旬,歲月卻彷彿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依然眉黛如畫,肌膚似雪,望之有如二八少女,楊勇看得大加讚歎,果然不虧為千古流傳地美女。 不過,楊勇看過一眼就沒了興趣,他身為太子,如果要美女,宮中多的是美貌處子,並沒有後世宋太宗那樣的惡趣味,一定要凌辱亡國之君的妻氏,讚了一聲,就揮手讓陳叔寶帶著張麗華和孔貴妃下去,並吩咐韓擒虎好生侍候,不可怠慢。 只是好生侍候這一句卻讓韓擒虎想歪了,揮手讓軍士將陳叔寶和張麗華,孔貴妃帶下去之後,韓擒虎特意悄聲在軍士耳邊吩咐了幾句,那幾名軍士連連點頭。 「諸位愛卿,眼下雖然建康已破,陳國皇帝也已落到我們手中,只是不要以為南方就已經平定,江南各地至少還要十數萬軍隊,陳慧紀領兵三萬在巴陵正與秦王對持,蕭獻在吳州設立營寨抗拒我軍,湘州岳陽王陳叔慎雖然只有十八歲,本宮聽說卻是難得的英才,恐怕不甘於投降我朝,豫章太守徐登,嶺南洗夫人……這些人要麼是手握重兵,要麼是佔據地利,能不能讓南方順利平定,安撫南方民心是重中之重,各位切不可縱容軍士兵違反軍紀,否則一旦激起南方反抗,平定江南必定困難重重,若有人不聽,到時莫怪本宮沒有事先申明,一定重懲不怠。」 「太子放心,臣等遵令。」賀若弼和韓擒虎兩人帶頭應承,其餘將領也連忙點頭。 其他人倒也罷了,蕭巖和蕭獻兩人卻是從梁國逃亡過來之人,他們裹脅著梁國十餘萬軍民,幾乎留一片空地給隋朝,提起兩人,在場之人都是牙跟直癢。 「殿下放心,這些人都是跳樑小丑,只要大軍一到,必定土崩瓦解。」一名跟在賀若弼身後的將領大笑道。 楊勇自然認識此人,此人是賀若弼手下行軍總管之一,姓楊名牙,與另一名行軍總管員明是賀若弼的左右兩臂,他們打敗陳軍主力,此時士氣正盛,未免有點驕橫。楊勇不由告誡道:「行百里半九十,萬不可大意,好了,眼下天色已黑,馬上發佈命令,今夜宵禁,除了巡邏之人,不准任何人上街,不准有軍士進駐房中休息,除了軍中營房外,軍士一律在空地紮營。」 「是!」 「還有,今晚陳國皇宮中也不可有人居住,除了在外圍按排巡邏軍士,所有人都撤出皇宮。」 「啊。」這下所有人都大出意料,韓擒虎小心翼翼的道:「太子和晉王殿下也要撤出?」 「當然。」楊勇毫不含糊地道。 「太子,不好了,東宮侍衛統領屈突大人被燕總管扣住了。」正當楊勇發佈命令時,一名侍衛又匆匆上來,報上了一個驚人地消息。 第一百零三章 軍紀 勇身邊只有一人姓屈突,當然就是現任太子直寢,東的屈突通,太子直寢共有十二人,為正六品官員,只是宰相門下七品官,何況是從東宮出來的正六品官員,莫說是被扣,就是得罪也不敢輕易得罪,何況此刻屈突通還被太子授予監察軍紀的任務,扣下屈突通,輕則是不遵上命,無視軍紀,重就是圖謀造反。 眾人都愣愣的看著楊勇,不知如何是好,其中也不泛有人暗中高興,燕榮等於撞到太子刀下,且看太子如何處理。 「走,看看去!」楊勇心中暴怒異常,早就聽說過青州總管燕榮性暴燥,動則因小事鞭笞部下,調任青州總管後,甚至有強搶民女之事,只是沒想到自己任命的監察軍紀之人也敢扣,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東城離皇宮有一段距離,又因為是晚上,無法縱馬狂奔,楊勇等人趕到東城時,已經是大半個時辰之後了,與北城,南城秩序井然不同,整個東城大街上到處是亂哄哄的士兵,道路兩旁許多宅院的大門都已趟開,從裡面不時傳來隋軍士兵的笑聲,宅院主人的怒吼聲,還有女人的哭喊聲,楊勇更是看到一隊士兵手捧著大批財物,旁若無人的從一所大宅中笑嘻嘻的出來。 楊勇臉色頓時鐵青,難怪燕榮會扣下了屈突通,原來他公然任由士兵違背的軍紀,楊勇的牙咬的格格直響,轉向身邊幾名將領。道:「傳本宮命令,所有軍士馬上退出民宅,有不從者,將其強行逮捕,如果敢反抗,格殺務論!」 「是!」接到命令地將軍轟然應令,跟在楊勇身後的騎兵舉著火把分成一隊隊的人流沿街大喊:「太子有令,所有人馬上退出民宅!所有人馬上退出民宅!」 接照楊勇原先的命令。只要進入民宅。至少也要挨上十軍棍。只是法不責眾,東城數萬大軍不知有多少人違反命令,現在又是晚上,一個不好就會惹起火拚,只得降低要求,先讓他們全出了民宅再說。 聽到突然之間傳來的命令,正在各個民宅中搶的不亦樂呼的士兵多數愕然。太子頒布的軍紀在他們進城時多少聽過,只是連代表太子地軍法官也被主帥扣下之後,無異於默許他們地這座城池為所欲為,突然之間太子地命令重新從街上傳來,膽小一些連忙聽從吩咐,稍為膽大地卻毫不理會。 在喊叫無效之後,楊勇帶過來的騎兵異常忠實執行了命令,直接策馬闖入大門趟開。藏有青州軍的民宅。輕則將裡面的軍士直接遂出。重則狠打一頓,押了出來。***,我們從南城。北城打生打死過來還得嚴守軍紀,那些青州過來的人啥功勞都沒有立,憑什麼他們可以進入民宅? 「唉喲,自己人。」 「幹什麼,老子為朝庭拚死,拿點東西哪裡不行了?」 …… 各種聲音在內院中響起,只是見到過來的騎兵動了真格,也沒有人真正敢反抗,畢竟太子地命令不是兒戲,若是他們真敢抽刀抵抗就等於造反了。 無數的火把插在一所大院高處,照得整個院內一片通明,院落中,數十名隋軍手持刀槊站成兩排,中間豎著一根立柱,一名同樣是穿著隋軍衣甲的青年緊緊的綁在立柱上,在立柱右面不遠處是一排廂房,廂房內照樣燭火明亮,將一個正在上下起伏的黑影投在紙糊的窗柱上,男人的喘氣和呻吟聲透過窗紙,直接傳了出來,整個院落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聽到這種男女最原始地聲音,兩排站立地隋軍臉上表情各異,被綁在柱子上的隋軍卻是破口大罵:「燕榮,你身為主將,不但不執行太子殿下的軍紀,反而帶頭違反,你這是自尋死路,還不懸崖勒馬,若是等殿下過來,你就是長了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哈哈,姓屈突地小子,你毛都沒長全就想管老子,以老夫與太子的關係,玩兩個女人算什麼。」裡面的黑影頓了頓,又重新起伏起來。 「小子,若不是你這太過噪,本官也不會把你綁起來,如果太子過來,本官親自把你送給太子好了,嗯。」房中的人悶哼了一聲,停止說話。 「砰!」緊閉的大門被人用蠻力撞開,無數的人影從大門擠了進來。 「什麼人?」院中的兩隊 驚,連忙喝斥。 「燕榮呢,叫他滾出來見本宮。」楊勇一眼就見到屈突通綁著的身影,心中怒火更盛。 「大膽,你們是什麼人?竟敢直呼燕大人的名諱。」院中的人已經看出是自己人,只是楊勇那句話卻讓他們心重新緊張起來? 「太子殿下在此,你們還不下跪迎接。」 聽到太子真的到來,兩旁的隋軍連忙跪地:「參見太子殿下。」 楊勇冷冷的看著地上跪著的燕榮親兵,不發一言,只是揮了揮手,一名東宮護衛連忙上前,將還綁在立柱上的屈突通解了起來,楊勇對屈突通上下打量了一下,還好屈突通身上衣衫完整,看來燕榮到底不敢對他太過為難。 「屈突卿,你怎麼樣?」 「回殿下,微臣沒事,只是未能完成殿下的軍令,微臣慚愧。」屈突通垂頭道,他身為軍法官,卻被燕榮拿下,還綁了起來,雖說沒有吃太多苦頭,但無疑是恥辱。 楊勇點了點頭:「沒事就好。」將目光轉向還跪在地下的燕榮親兵,喝道:「燕榮呢,讓他滾出來。」 燕榮的這些親兵都低著頭,不敢言語,只有幾名親兵偷偷用目光向右側廂房看去。 屈突通不無諷刺的道:「回太子,燕總管正在那邊房中大展雄風,一時半會恐怕是出不來了。」 楊勇不由朝屈突通的目光方向看去,廂房中可以看到一個人影正在手忙腳亂的穿著衣服,雖然沒有看到房中情景,可是猜也可以猜出房中有什麼事,楊勇不由大聲喝道:「來人,把燕總管請出來。」 「是。」數名護衛衝進房中,將燕榮從房中提了出來,燕榮此時衣衫仍然沒有穿好,上身肌膚倒有一大半裸露。 「燕大人,燕總管,很好啊,竟然扣押本宮的軍法宮,帶頭違反軍紀,你眼中是否還有本宮,還有朝庭?」 這個燕榮其實是不折不扣的太子系,做太子這些年,各地有不少官員或明或暗的表示過對楊勇的支持,楊勇的制糖基地就在離青州不遠的小島上,若是一個與楊勇毫無關係的官員任青州總管,楊勇的最大財源早已暴露了,要知道青州總管下面的大軍有一半是水軍,要追查實在是太容易之事。 正因為如此,燕榮才會拿屈突通不當一回事,此時見到楊勇過來,終於感到一絲尷尬,聽到楊勇口氣不善,連忙跪倒在地:「太子折殺微臣了,微臣如何敢不把太子放在眼裡,實在是一時糊塗才會犯下大錯,還請太子責罰。」 「一時糊塗?好一個一時糊塗,本宮看你是根本沒有把軍法放在眼中,否則北城十數萬大軍,南城數萬大軍怎麼不會一時糊塗?你可知道,就你這個一時糊塗,若本宮不在今晚趕來,明天整個東城就會變成一片廢墟。」 「太子,微臣只是見軍士數月作戰,太過辛苦,沒有過於禁止而已,他們最多拿點財物,沒有這麼嚴重。」燕榮小心嘀咕道。 「混帳,你帶兵數十年,豈不知軍紀最不可放縱,若是任由軍士私取財物不管,軍士就會變本加厲,發展成姦淫擼掠,再不管,軍士就會殺人放火,到時整個建康都會被你毀掉。」 燕榮被罵的抬不起頭,他又何嘗不知道,只是他治軍向來就不嚴,軍士們佩服的是他的武勇,此番攻打南方,準備數年之久,青州軍卻沒有機會立下太多功勞,朝庭的犒賞就不要想了,總不能讓軍士們進入建康繁華之地卻空手回家,若是如此,以後他的兵還怎麼帶。 正是有一番打算,他才不準備約束手下取一點浮財,屈突通不瞭解他的難處,他認為太子肯定是瞭解的,才敢把屈突通綁了起來,沒想到馬上就將太子驚動,如今更是帶著這麼多的大將將他抓了一個現行,燕榮明白,恐怕太子不將他治罪也不行,只得老老實實的服罪,爭取減輕一點處罰。 看著燕榮跪在地上低頭不語,楊勇也為難起來,若是對燕榮處罰太重,等於自削實力,也會引起依附自己的官員寒心,若是處罰過輕,起不到震攝作用,說不定北城和南城的軍士就會有樣學樣。 第一百零四章 殺 楊勇前世,對於官官相護深惡痛絕,但自己身處其位要完全做到公正無私只是一種不切實際的理想,不過,無何如何,燕榮必須受到處罰:「呂愛卿,燕榮犯下幾條軍規,該當何罪?」 「回殿下,燕總管私闖民居,按軍法論處,當罰十軍棍,姦淫婦女,當罰五十軍棍,兩罪合一,當受六十軍棍。」呂沐霖大聲念道。 呂沐霖故意漏了燕榮不遵號令,捆綁屈突通的罪名,如果加上這一條,燕榮不死也要脫層皮,至少這個總管是當不成,六十軍棍雖然很重,也只能怪燕榮自作自受,楊勇心中有數,鬆了一口氣,轉向身邊的護衛:「先把燕榮押起來,明日和其餘人一起在陳國皇宮門前行刑。」 「是。」兩名東宮侍衛把燕榮抰了起來,燕榮不敢反抗,垂頭喪氣的站到一邊,而燕榮的數十名親兵此時還跪在地上。 「你們也起來吧。」 「是,多謝太子殿下。」 「這是誰的宅院?」處理完燕榮之事,此刻楊勇才有機會打量這所宅院,因為黑暗的原故,除了第一重院落能看清外,其餘地方都是模模糊糊,不過,只從火光下的亭台樓閣,假山池水來看,擁有這樣宅院的人肯定是非富即貴。 「回殿下,這是南朝中書舍人沈客卿的宅院。」燕榮的親兵隊長燕枷連忙答道。 「沈客卿,就是那個兼步兵校尉。掌金帛局的沈客卿。」 「回殿下,正是。」 楊勇恍然,難怪這所宅院如此規模,沈客卿掌握著建康城所有關市之稅,還有陳叔寶地私人金庫,歲入據說過常規十倍,說富可敵國也不為過。 「沈客卿人呢?」 「回殿下,沈客卿主動向我軍投誠。不過。眼下已被押在軍營。這所宅院只有沈家的僕役和妾氏。」 楊勇點了點頭,沈客卿這種只會溜鬚拍馬,毫無才能之輩即使願意投降,關起來也是合理之事,看來燕榮剛才姦淫的女子不是沈客卿的妾氏就是丫環,又狠狠的瞪了燕榮一眼,這個傢伙倒是懂得挑選。 「大人。沈客卿仍奸佞之徒,南朝高官,既然是他的宅院,那就不算民宅,殿下,是否減少燕總管十軍棍?」呂沐霖建議道,他最清楚燕榮與楊勇的關係,自然要為燕榮說好話。 「不必了。這裡雖然是沈客卿的宅院。可是燕大人地部下沒少進民宅,身為主將自然應當擔負起責任,六十軍棍一棍也不能免。你們看如何?」楊勇說完,眼睛掃向高穎、楊廣、王韶、韓擒虎、賀若弼等人。 「太子英明!」既然太子已經定性,又打不到他們身上,這些人自然是事不關己。 對於這些人地恭維,楊勇不置可否,今日發生地事一件接一件,先是陳軍主力大敗,接著順利進入建康,馬上傳來賀若弼,韓擒虎兩人要火拚的消息,等楊勇趕到化解兩人的矛盾後,又傳來屈突通被扣的消息,只得摸黑趕了十數里來到東城,讓楊勇喘不過氣來,如今燕榮雖然服罪,外面的騎兵卻還在處理數萬青州將士違紀之事。 現在已是大半夜,楊勇一放鬆,只覺得腰酸背疼起來,不由張嘴打了一個呵欠,燕榮連忙討好道:「殿下,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高穎等人也是累的不輕,紛紛開口:「太子,夜已深了,不如就在這所宅院休息一下。」 聽到眾人相勸,楊勇頗為心動,他下令所有人不准留在皇宮是擔心人言可畏,這個沈宅卻沒有這些麻煩,而且這裡什麼東西都不缺,未必就比不上皇宮,加上實在抵不住睏意,點了點頭:「嗯,既如此,這座沈宅暫且徵用,各位愛卿也可以先在此地休息,有事明日再議。」 「是,多謝太子。」各人也都感到勞累,連忙稱謝。 一排排燈籠重新在沈宅點燃起來,沈宅中原先的僕役都被關在一個小院,其餘院落都被跟隨楊勇過來地重要人物分配,楊勇被護衛引到一所華麗的寢房,倒頭便睡。 一夜無話,第二天楊勇一覺醒來時已經天色大亮,他一把掀開蓋在身上的錦被走出房門,卻見屈突通兩眼通紅的站在房門口,不由一愣,拍了拍屈突通的肩膀:「愛卿守了一夜?」 「是,微臣昨日給太子殿下添麻煩了。」屈突通低垂著頭。 「就為這?」楊勇不由好笑,屈突通還是太過年了,不容易接受挫折:「好了,昨天之事和你無關,你去休息吧。」 「這個……」屈突通猛然抬頭:「太子,微臣是否還有機會擔任軍法官?」 「當然有,你現在的任務是休息,休息好了,青州軍的軍紀仍交給你監督。」楊勇才知屈突通是擔心這個,給他吃了一個定心丸。 「是,多謝太子。」屈突通眼中一亮,才轉身下去。 聽到楊勇的聲音,楊石帶著兩名侍衛端上清水,絹布和一小份量地食鹽,在這沒有牙膏,牙刷地時代,楊勇已經習慣用一點食鹽清潔口腔和牙齒,食鹽對於普通人家來說也是必不可少之物,但用來刷牙則是奢侈之事,不過,相對於一些大富人家專門配製一些芳香袪風、解毒止痛的藥粉清潔牙齒,又不算什麼大事。 楊石從隨國公府就跟隨楊勇,自然知道楊勇的這個習慣,清洗過後,楊勇走出廳中,隨意打量了一下,才發現沈府確實名不虛傳,不但佔地廣闊,而且處處雕樑畫棟,小山,池水,顯得風景如畫。 一名護衛匆匆而來,打斷了楊勇觀看風景:「報,殿下。杜彥、楊牙兩位將軍求見。」 杜彥,楊牙兩人正是昨晚負責維護東城軍紀地兩名將領,楊勇也 道昨天地結果,連忙道:「有請!」 「遵令。」 護衛下去不久,杜彥,楊牙兩人走了上來,他們依然全身甲冑,身上還帶著佩劍。眼睛佈滿了血絲。顯然兩人昨晚一夜未眠。來到楊勇身邊,兩人連忙同時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兩位將軍免禮,快說說,昨晚情況如何?」 「謝殿下。」兩人頓了頓,杜彥開口道:「回殿下,昨夜青州共有三萬大軍入城,除去軍營留守的五千人。其餘二萬五千人或多或少都進入過民宅或街上商舖,至少有數百家商舖和上千家民宅被搶,有一百三十五人死亡,四百多人受到刀傷,還有三百多名女子被姦淫。」 「這麼多。」楊勇眉頭大皺,心中又慶幸不已,軍隊這支猛獸確實太可怕了,從自己知道消息到趕到東城只有半個多時辰就造成了如此大的損失。如果放縱一晚。東城恐怕真要全毀。 「抓了多少人?」 「回殿下,大部分人在聽到命令後返回軍營,只有小部分不聽號令。目前逮捕了官兵共九百八十三人。」 「有多少人手上有人命?」 杜彥和楊牙對望了一眼,這些手上沾有人命之人按軍令當斬,只是哪有在大勝之後還殺自己人的道理,何況當中還有二位重要人物,在不知楊勇心意之下,不由遲疑起來。 「怎麼,難道那一百多人都是白死,你們一個也沒有抓到?」楊勇的聲音嚴厲起來。 「回太子,抓到了三十一人,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說吧。」 「是,只是其中包括一位驃騎將軍和一位車騎將軍。」杜彥無奈的道。 驃騎將軍是正四品的軍職,車騎將軍是正五品的軍職,當初楊勇作為隨國公世子時擔任地第一個軍職就是驃騎將軍,僅次於一州刺史或總管,能做到驃騎將軍之人,一是象楊勇一樣家世雄厚,二就是功卓越,無論那種人,僅僅因為殺了數名昨天還是敵國地平民而死於非命,身為軍官地杜彥,楊牙等人難免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 「這個驃騎將軍是誰?」楊勇沉聲問道。 「回太子,是慕容詢。」 果然,這個慕容詢家世可謂雄厚之極,據說祖上曾是燕國王室直系後裔,他的祖父慕容紹宗本是齊尚書左僕射、東南道大行台,可謂齊國數一數二的權臣,父親慕容三藏現為涼州刺史,叔父慕容建中為趙州刺總管,加上慕容詢的兄弟,堂弟,其他叔侄,至少有數十人在軍中或地方任職,若是處置了慕容詢,等於徹底得罪了整個慕容家族。 這個慕容詢簡直比燕榮還麻煩,若是燕榮犯了死罪,殺了只是自斷一臂,可是如果殺了慕容詢,等於得罪了一個數百年的大家族,楊勇昨夜還為燕榮沒有犯死罪慶幸,今天一早醒來就不得不面對另一樁頭痛之事了。 「慕容詢殺了幾人,可有人證?」 杜彥遲疑了一下才道:「回殿下,慕容詢親手殺了十一人,其中包括四名女子,三名孩童,這四名女子中,有二人是先姦後殺,慕容詢的親兵殺了二十三人,若不是末將的人馬趕過去地快,慕容詢還要下令放火燒了那幢宅院,他甚至在末將部下趕到之後,還當著末將部下殺了一名五歲的幼童。」 「四名女子,三名孩童,畜生,簡直毫無人性。」楊勇本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聽到杜彥的匯報再也忍不住:「殺!此人該死之極。」 「可是……可是……殿下,是不是再考慮一下。」杜彥雖然和慕容家沒有交情,也不得不考慮直系子孫被殺,慕容家會作何發應。 「不用考慮了,所有殺人軍士皆斬無赦,今日就在陳國皇宮門口行刑,兩位愛卿下去準備吧。」 見楊勇已經下定決心,兩人只得無奈的應道:「末將遵令。」 「咚,咚,咚。」雷鳴般的鼓聲在陳國皇宮前響起,楊勇、楊廣、高穎、賀若弼、韓擒虎、等數十員大將正對皇宮面前廣場而坐,在他們的兩側,十數面大鼓正在瘋狂的敲響。 廣場上,東,南,北三面地軍隊匯合在一起,數萬人排成整齊地方隊,在軍隊的外圍,卻是建康城普通民眾,他們是半強迫過來觀看的,也足足有數萬人之多,而最外圍,又是手持兵器地隋軍。 所有人的眼睛都齊盯著中間搭起來的一個高台,高台上正有數十人被五花大綁的捆綁著,這些人肥瘦不一,卻都是衣著光鮮,一看就是非富即貴。 很明顯,鼓聲是行刑的前湊,只是行刑的暫時不是昨晚違反軍紀的隋軍,而是被俘的陳朝官員,這些人都是陳國普通將士和百姓恨之入骨的奸佞之徒,楊勇先殺他們,自然是表示一視同仁之意。 鼓聲停歇,數十名劊子手將這些人推到台階前,一名大嗓門的軍官拿著一張上寫滿字跡的宣紙一個個叫著名字:施文慶、沈客卿、楊慧朗、徐析、暨慧…… 這些人以前在陳國無一不是權勢薰天之人,偏偏又毫無本領,只知對上諂媚,對下壓搾,百姓早已對他們恨之入骨,偏偏陳叔寶對這些人非常寵信,如今雖然許多人對隋軍還是害怕不已,只是見到昔日高高在上之人被死狗一樣押著,心中也隱隱興奮起來。 「時辰到,斬!」 聽到斬字,數十名劊子手一起舉起手中的鬼頭刀,這些昔日建康城的權勢人物有的嚇得大小便失禁,一下子癱在地上,有的卻是大叫大嚷,乞求饒命。 第一百零五章 拍馬屁拍到馬腿 白的刀光如閃電般的一劃而下,頓時鮮血飛濺,數十轆的落在台上咚咚直響,無頭的屍體砰然倒地,整個台下先是啞雀無聲,接著聲音越來越大,最後是一片嗡嗡作響,喝彩聲,咒罵聲,還有一些牙齒格格作響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太可怕了。」 「好,殺的好!」 …… 「嘩。」一隊提著清水的軍士上來,很快就將高台上的血跡沖洗的乾乾淨淨,接著又是數十人被押上來,這次押上來的領頭之人赫然就是青州總管燕榮,還有數十名大大小小的青州軍官,這些軍官是從抓捕的官兵當中依官職大小挑出來的,這個高台不可能同時容納近千人行刑,只能選擇級別高的人當眾行刑,其他人行刑的地點就在軍營內部舉行。 看到自己的主帥押了上來,東面的青州軍多少有點騷動,對於太子要處罰燕總管之事,雖然小道消息早已傳遍整個軍營,但許多人還是半信半疑,此時見到燕榮真的押了上來,心中的驚駭可想而知。 一名軍官踱步來到押著的數十名青州軍官面前,大聲念道:「皇上有旨,天之所覆,無非朕臣,可是這些人卻敢公然違反太子軍令,依然視南方之民為敵眾,闖入民宅,姿意妄為,今日當眾行刑,仍是罪有應得,望其餘軍士,以此為戒,軍令如山,不可不遵!」 「青州總管燕然!」 「末將在!」 「你私闖民宅,姦淫女子一名。判當眾責打六十軍棍,你服不服氣?」 儘管早有準備,當著十數萬人的面被責問,燕榮還是臉燥地通紅,這恐怕比那六十軍棍還令他難受,只是低聲應道:「未將服氣。」 「大聲點,聽不到。」 燕榮心中暗恨,望著那名年輕軍官心中嘀咕。小子。不就是綁你一個時辰。用得著這樣報復老子?只是此刻落到屈突通手裡,他也不得不低頭,大聲應道:「末將服氣!」 屈突通昨日的悶氣一掃而空是依然板著臉,來到下一個軍官面前:「青州總管帳下車騎將軍嚴盛,私闖民宅,姦淫女子,判當眾責打六十軍棍。你服不服氣。」 有燕然帶頭,嚴盛就爽快多了,大聲應道:「末將服氣。」 「青州總管帳下……,你服不服氣?」 「末將服氣!」 …… 「打!」屈突通將台上所有犯事的軍官一一問完,重新來到中間,一聲令下,頓時數十名軍士舉起了手臂粗的木棍打起來。 「啪,啪。啪。」無數入肉聲傳來。整個廣場都清晰可聞。 這一幕無論是軍民都極大震憾,先前斬殺施文慶,沈客卿這些人時。雖然有許多建康百姓心中叫好,也有一部分人對隋軍極為仇視,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戰亂一起,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普通百姓,都免不了遭受兵災,輕則財物被搶,妻女被淫,重則丟了性命,家破人亡。 可是隋軍已經進城一天了,北城和南城基本算得上秋毫無犯,不過,大部分建康百姓心中還是沒有底,畢竟是肉在掂板,誰知道什麼時候隋軍就會衝入自己家中劫掠,如今見到隋軍動了真格,總算放下一半心。 台上之人,最多打了六十棍,最少也有二三十軍棍,這麼多軍棍下來,打完之後,所有人屁股後面都血肉模糊,被軍士攙著一腐一拐的下去。 這些人下去之後,再押上來的就是三十一名犯有死刑之人,這些人知道自己必死之後,所有人都大為不服,尤其是慕容詢,先是求饒,求饒不成後,對楊勇破口大罵,此時他的嘴已被用布堵住,臉上依然是一幅桀驁不馴的樣子。 屈突通仍然一個個宣佈了他們犯下地罪行,聽到慕容詢連殺十一人,其中包括四名女子和三名孩童時,中間地建康百姓無不對其唾罵,隋軍卻是表情各異,有人羞愧,有人咒罵,有人卻不以為然,不過,聽到這些人將被斬首時,一時場中安靜地可怕,誰也沒有想到,太子竟然會為了建康百姓當真斬殺一員大將。 對於這些人,屈突通沒有再詢問他們是否服氣,念完他們罪行之後,直接吩咐開斬,數十顆人頭滾滾落地,給在場十數萬軍民極大震憾。 這數十顆人頭無疑極有效果,數天之內,建康的秩序就已恢復,本來忐忑不安的百姓都恢復了平靜,市面上竟然比以前繁華了幾分,彷彿建康根本就沒有經歷過一次政權更迭,不過,南北雙方畢竟分隔了三百年,面對街上巡邏的隋軍士兵,建康百姓心中多少有一些複雜。 軍紀光靠震攝顯然難予持久,許多人都有攻進建康之後發一筆小財的想法,在太子嚴肅軍紀後,這種想法破滅無疑讓許多軍士心存怨言,楊勇深知賞罰分明之理,在公開處理燕榮等人後,從這次收繳的財富中拿出一大半全部分賞下去。 為了給陳叔寶準備慶年大典,陳國各地進供的財物堆滿了整個宮殿,這些財富陳叔寶大部分來不及享受,全都歸了隋軍,加上以前陳國國庫地積累,還有對陳軍一些權臣的查抄,這筆財富非常驚人,價值足有數千萬貫之多,除了一些太過昂貴的東西作為戰利品要運回京城外,楊勇幾乎將這筆橫財全部賞賜了下去。 建康城中,總共有二十多萬大軍,最普通的軍士也能得到價值數十貫的錢財,拿到了這筆錢財,所有軍士都對太子感激涕零,因為嚴肅軍紀的那點怨言頓時不翼而飛,人都有羞恥之心,如果能正當的得到一筆橫財。誰也不願意去搶,何況對於普通軍士 就是搶也不一定能搶到這麼多地錢財。 攻下建康,陳國皇帝也作了俘虜,並不等於陳國馬上就滅亡,各地地陳軍依然沒有停止與隋軍作戰,如果不能將他們一股作氣剿滅,很有可能陷入久戰。楊勇當然不能讓這種情況產生。讓軍士休整數天後。楊勇發佈命令,二十萬大軍分成三部,一部沿江而上,協助秦王楊俊進攻陳慧紀部,一部向下,進攻吳興地蕭巖,蕭獻部。另外一部則走陸路南下,直攻嶺南。 這些軍事行動都是由部將領軍,賀若弼,韓擒虎,高穎,楊廣,楊勇本人都留在建康,並沒有隨軍而行。只有燕榮知恥後勇。不顧棍傷未好,親自領兵進攻下游的蕭獻。 由於有陳叔寶的招降文書,三路兵馬進展極快。多數陳將在隋軍臨城後,看到大勢已去,選擇了投降,十餘日後,陳慧紀,周羅喉等人聽到陳國已亡,也接受到現實,率軍投降,陳軍在建康失陷後最大地一股軍事勢力也隨之消亡。 而蕭獻在得知建康被攻破後,深知自己已無退路,非但不降,反而自稱為吳王,領兵抗拒,燕榮一時急切難予攻下。 大軍出動後,楊勇頓時輕閒了下來,如今平定江南,指日可待,楊勇自然沒有什麼擔心,大部分事情就交給高穎和身邊的呂沐霖等人處理。 沈客卿的宅子被當成了楊勇在建康地正式住所,雖然楊勇不允許隋軍進入民宅,但收繳陳國權臣地住所不在限制之列,楊廣、賀若弼、韓擒虎、高穎等人也有自己地宅院。 沈客卿這所宅院佔地極廣,幾乎是楊勇東宮的二倍,閣,假山,湖水,其精緻之處更不是東宮可比,現在剛過正月,江南的春天已經來臨,院中的樹木已開始吐出春芽,甚至隱隱傳來花香。 楊勇坐在涼亭中,百無聊奈的從石桌上抓起一把炒熟的麥粉,灑到下面地小湖中,數十條紅色的鯉魚飛快的從水面下鑽了出來,爭相吞食著水面上漂浮著的麥粉,濺起朵朵水花。 楊勇卻連看一眼的興趣也沒有,心思已經飛到大興城,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二年了,他已經融入到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有父母,有兄弟姐妹,可惜,若說在隨國公府時他還能體會到各種親情的話,隨著歲月的增長,這種親情越來越淡,身為帝皇之家,父子,兄弟之間無論表面如何親密,始終存在著各種猜疑。 如今他最在意的莫過於自己地妻兒,離開京城已經大半年,對於妻妾突然強烈思念起來,也不知元清兒等人是如何思念自己,還有自己地兩個兒子,等自己回京,不知還能不能認識他們的父王。 一陣「咚,咚」的腳步聲傳來,打破了這個涼亭暫時地寧靜,楊勇抬起頭向前看去,只見楊石正躡手躡腳的走過來,不悅的問道:「什麼事?」 楊石臉上露出一幅古怪的笑意:「殿下,好事,有好事。」 「什麼好事,莫非前線又有捷報?這些交給高穎,呂沐霖處理就好了。」楊勇懶洋洋的道。 楊石連忙搖頭。 「那是什麼好事,莫非京城來旨了。」 楊石還是搖頭,楊勇連猜數次都沒有猜中,楊石卻不願說是什麼好事,只是讓楊勇回去一場,一臉神秘的道:「殿下,你到正廳一看就知道了。」 楊勇此時卻絲毫沒有心情,任由楊石說聽如何神秘,都毫不動心,楊石無奈,不敢再在楊勇面前耍花槍,將答案說了出來:「殿下,韓大人派人送來兩個美人服侍殿下。」 「這算什麼好事?告訴韓愛卿,他的心思本宮領了,讓他帶回去吧。」楊勇不以為意,攻下建康後,陳宮中的宮女還有抄斬的陳朝各個大臣家中的妻妾婢女都算是俘虜,這些人需要押到京師,她們的命運多半是由皇帝賞賜給各個有功大臣為奴為婢,不過,楊勇也將一些不是重要之人先行賞賜給了賀若弼,韓擒虎等大將,這只是慣例,若楊勇需要女子,大可以自己去挑選,沒有必要讓韓擒虎送過來。 楊石一時抓耳撓腮,不知如何形容,放低聲音道:「殿下,這兩人不同尋常。」 「怎麼個不同尋常法,是長的國色天香,還是三頭六臂。」楊勇難得開了一個玩笑,被楊石這麼一打岔,思念妻兒的心情談了不少,心情也好了起來。 三頭六臂,那只能嚇人,楊石嘀咕了一聲,才道:「殿下,這兩人長得不但長得國色天香,而且身份更是不尋常,她們是陳叔寶最寵愛的張,孔兩位貴妃。」 楊勇蹭的一下從涼亭的石凳上站了出來:「你是說陳叔寶的張孔兩位貴妃。」 楊石點了點頭:「正是,殿下,這個孔貴妃才二十歲,美貌無比,這個張貴妃年齡雖然大了一點,美貌絲毫不減,而且能得到陳叔寶十餘年的寵愛,必有特殊之處,殿下若是悶的慌,不妨讓她們來此處給殿下解悶。」 「胡鬧。」楊勇冷然持直視著楊石:「這話是你自己想的?」 楊石平時穩重無比,楊勇才放心一直將他帶在身邊,如今突然之間幹起這種牽線搭橋之事,讓楊勇大為懷疑。 第一百零六章 一朝誤會 楊勇一逼,楊石頓時吶吶的道:「回殿下,是剛才韓韓將軍說此番掃平江南,全靠殿下運籌帷幄,如今殿下身邊連一個婢女都沒有,太過冷清,他送兩人過來,必定能讓殿下消減一下思家之情。」 若是換了別人,楊勇馬上就要給他好看,對於韓擒虎,楊勇多少要給他點面子,恨恨的道:「這個韓擒虎,簡直是給我添亂,他送這兩人過來,可有人看到?」 楊石搖了搖頭:「沒有,韓將軍直接讓人用軟轎抬了進來,到了正廳,才放下軟轎讓兩人出來。」 「大白天用軟轎抬進來還說不會讓人看到,讓韓擒虎把人抬走,送回陳叔寶處,陳叔寶到底是一國之君,不可對其無禮。」 「這個……這個,殿下,韓將軍的人已經回去了。」楊石遲疑的道。 「回去了,那你自己把人送回,記住,不要……」楊勇本來想說不要讓人發現,只是轉念一想,這樣一來,若是落在別人眼中,還以為自己心虛,揮了揮手:「算了,把人送回去就行了,其他事不必管。」 「是,殿下,你不過去看一下嗎?」楊石不死心的問道。 「看什麼看,還嫌惹的麻煩不夠多嗎?」 楊石這才知道太子當真是惱了,心中一凜,應了一句,連忙小跑著下去,望著楊石的背影,楊勇苦笑著搖頭,但願不要讓自己沒吃到羊肉惹上一身腥。 楊勇重新坐下。將碗中的魚食撒向湖中,水面馬上嘩嘩用響,一尺多長地錦鯉爭相搶食,這些鯉魚最小的也有數斤重,它們至少已被主人養了數年,或許以前一直是觀賞之故,並不怕人,直接在楊勇留在水面上的陰影中爭搶食物。 「來人!」 「殿下。何事吩咐?」兩名護衛應聲走了過來。 「去找個魚網。撈上十條。留下一條當晚飯,其餘給晉王,高僕射,賀若大將軍,韓將軍,王大人等人每人送一條過去。」 「是。」聽到吩咐,兩名護衛馬上來了興致。找來一張魚網,往鯉魚搶食的地方撒去,嘩啦一聲,魚網直接落到鯉魚最密聚的地方,那些魚兒從來沒有見到魚網,只顧搶食,等到魚網落下才驚慌起來,四散逃走。只是為時已晚。四周已被魚網困住,隨著護衛的上拉,魚網越來越收縮。任憑網中的魚兒如何掙扎也無力逃脫。 「砰。」的一聲巨響,合兩人之力才將滿載地魚網拉了上來,魚網地底部直接觸到涼亭地木板上,水跡馬上將木板打濕,透過網眼,裡面滿滿的都是一尺多長的大鯉魚,離了水,四周又被網勒住,這些貪吃的鯉魚只是無力的張著嘴吧喘氣。 魚網剛鬆開一點,得到空隙的鯉魚馬上蹦跳起來,只是可惜,它們已在岸上,再蹦跳也已經無用,兩名護衛數了數,驚喜的道:「殿下,這一網有二十多條,是不是放掉一點。」 看著這兩名護衛戀戀不捨地樣子,楊勇自然知道他們的心思,搖了搖頭:「不用了,既然撈了起來,多餘的就給大家加餐。」 「是,多謝殿下。」兩名護衛都有一點驚喜,招呼著其餘護衛拿來各種木桶將鯉魚從網中撈了起來,這些護衛都是大興人,北方水少,到了冬天大部分河流小湖都乾枯,像這樣至少長了三五年的大鯉魚除了酒樓和大戶人家,一般人常年也不一定吃的起一條,何況這還是專門養在池中觀賞的名貴品種,可憐的魚兒沒有注意到新換了主人,還像以前一樣吃食,卻落得一個被吃的結果。 正當眾護衛手心忙腳亂地抓魚時,一名外面值守地護衛飛跑著過來:「稟太子,高僕射,高大人求見。」 「高穎?快請!」 「是。」 只是沒等這名護衛下去,高穎已經怒氣沖沖的走了過來,楊勇心中納悶,最近有什麼事能讓高穎氣成這樣,竟然不等通報就先闖見來,口中笑道:「高愛卿來的正好,正要給愛卿府上送條大鯉魚,沒想到愛卿自己過來,是先給愛卿送過去,還是等下愛卿自己帶回?」 「不必了,微臣無福消受,殿下,臣聽說有人將張,孔兩位貴妃偷偷送到府中,不知此事是否當真?」 楊勇一愣,沒想到此事這麼快就傳到高穎耳中,幸好自己對兩人無意,否則恐怕馬上就會惹起風波,點了點頭:「不錯,確有其事,只不過……」 楊勇正要解釋,高穎打斷了楊勇地話:「殿下,你好糊塗,你貴為東宮之主,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偏要去搶一個亡國之君的妻妾,你知道,若是此事傳到皇上和皇后耳朵,會給你帶來多大影響?」 楊勇面上的笑容頓時凝固,沒想到高穎竟是為問罪而來,苦笑道:「高愛卿,你聽本宮解釋。」 聽到楊勇的軟話,高穎越發證實,更是生氣:「殿下不用解釋了,微臣知道殿下正值血氣方剛,離京半年,想找幾個女人也不是什麼大錯,不過,殿下畢竟關係到大隋以後的江山社稷,一舉一動都引人注目,殿下若找平常女子也就罷了,皇上和皇后即使不悅,也不會對殿下太過嚴厲,唯有那張貴妃仍紅顏禍水,大陳江山實有一半亡於其手,殿下實在不該沾染,還請殿下將此二人交出,讓微臣對其明正典刑。」 高穎接二連三的打斷楊勇的解釋,好像認定楊勇已為張,孔兩人美色所迷,天可憐見,除了第一天進城時見過一面外,楊勇至今未與兩人碰面,就是剛才聽到兩人被送到廳中,楊勇也沒有打算看上一眼,被如此污蔑。就是泥人尚且有火性,何況楊勇是太子,聽到高穎要對張,孔兩人明正典刑,心下更是一驚,沒好氣的回應道:「若是本宮不將她們交出來又如何?」 「你……」高穎呆了一呆,他本以為太子只是一時為 迷,只要指出來太子必定會番然醒悟。沒想到太子悟。太子雖然年少。卻是儲君,若當真不聽他歸勸,自己又能如何,高穎一時氣急,口不擇言道:「殿下不聽良言,大禍就要臨頭,到時悔之晚矣。」 「哼。本宮今日就不聽你高穎之言,看看有什麼大禍?」楊勇氣急而笑。 「好,好,殿下既然不聽,微臣不能看著殿下如此錯下去,回去後,馬上將此事告之皇上,看皇上如何對殿下處置。」 「隨便。來人。送客!」 兩名護衛硬著頭皮來到高穎身邊:「高大人,對不起!」 高穎一甩手,氣哼哼地走了下去。 等高穎下去後。那邊的鯉魚已經分好,一名護衛遲疑著問道:「殿下,要不要給高大人送?」 楊勇的怒氣還沒有消:「送,送什麼送,這個老小子,不分青紅皂白,只知倚老賣老,他還想吃魚?」 在場的護衛都聽得明白,對高穎也沒有什麼好感,一名護衛回道:「太子英明,這個高穎未免太不知好呆,連太子解釋也不聽,活該吃不到魚。」 「行了,高穎再怎麼說也是尚書左僕射,豈是你們能背後議論的。」 「是,太子,卑職冒失了。」說話的護衛連忙道歉。 「算了,給他送一條魚吧,撿最小的送。」楊勇此時心平了下來,自己既然沒有做,又何必和高穎鬥氣,不過,本來以高穎的地位,送一條大魚是理所當然,既然得罪了自己,就以大魚換小魚得了。 「是。」聽到還要給高穎送魚,護衛多少有點不樂意,太子地命令不能不聽,只是這些魚最小地也有四五斤重,挑一條小地還真是麻煩,選來選去,總算給高穎選了一條不足一尺的鯉魚,若是平時也算大魚了,不過,在這裡只能以它最小。 回到住所,高穎的火氣非但沒消,反而更是氣憤,自輔助楊堅以來,楊堅基本上都對他言聽計從,大隋的建立,他高穎付出了莫大的心血,沒想到太子明知錯了還不聽勸,高穎暗道:「不行,我必須馬上稟報皇上,此事不能讓太子胡來。」 「來人,筆墨侍候。」 一名家人很快為高穎準備好了筆墨,只是一提筆,高穎又為難起來,此事若是捅到皇上,皇后耳中,對太子肯定不利,如果太子因此事動搖儲位,非他所願,一時之間為難起來。 正當高穎為難時,一陣吵雜聲從外面傳來,高穎氣惱的丟下手中的毛筆,喝道:「什麼事,如此吵鬧?」 「父親大人,太子派人給我們送來一尾大鯉魚。」高德弘地聲音從外面傳來。 高穎一愣,沒想到與太子吵了一架還會送魚過來,頓時將要寫的奏章丟下,踱出書房,口中不以為然的道:「不就一條魚嗎,有什麼大驚小怪。」 「魚是魚,可是這麼大的錦鯉還真少見,父親你看,這條魚現在還活蹦亂跳,用來紅燒最好不過。」高德弘口中充滿喜悅,錦鯉雖然難得,但他看中的可不知是一尾錦鯉,父親身為尚書左僕射,百官之首,如今高家與太子關係如此之好,等太子登基,他高德弘未必會比父親差。 「哼,小氣。」高穎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桶中的錦鯉,雖然看上去不下,可是東宮侍衛捉魚時,高穎看得清清楚楚,太子命人捕上來的錦鯉至少有六七條比這尾大二倍,如今不送大的,送尾小地過來,太子自是對他還有不滿。 不過,這麼一打岔,高穎地奏章再也寫不下去,只是若太子真納了張,孔兩名前陳朝貴妃,既使他不向皇帝告狀,早晚也會傳到皇帝耳中,該如何處理才好?也罷,太子,既然你已被兩名妖婦所迷,老臣只好釜底抽薪。 「弘兒,你到書房來一場。」 「是,父親大人。」高德弘口中應道,戀戀不捨的又瞧了幾眼桶中的錦鯉,吩咐僕人送到廚房,才進入高穎書房。 「弘兒,為父有一件關係太子安危之事讓你去做,不知你能不能完成?」 高穎地話讓高德弘嚇了一大跳,不解的問道:「父親大人,太子在建康城中,會有何危險?」 高穎將太子納張,孔兩位前陳貴妃,又將太子不聽自己相勸之事說了一遍,高德弘才明白過來:「孩兒知道了,皇后向來不喜別人納妾,何況太子要納的是前陳妃子,更是亡國禍水,只是父親尚且無法相勸,孩兒又有何法?」 「蠢材,為夫並不是要你對太子相勸,而是讓你找一個機會將這條禍根除去。」 高德弘頓時一驚:「父親大人可是要讓孩兒殺了這兩女?」 「不錯,唯有斷了這條禍根,才能讓太子不犯錯。」 高德弘大為遲疑,殺這兩人簡單,估計太子也沒有膽量將這兩人一直留在身邊,只是太子追究起來,他的小命即使能保,日後太子登基,他也只有辭職歸家。 「你不樂意?」高穎自然看出兒子的遲疑。 「父親大人,若是太子日後追究如何是好?」 「放心,太子只是暫時糊塗,等過個一段日子自然知道我們是為他好,我是你父親,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高德弘想了想,答應下來:「好,孩兒一定找辦法除掉這兩名妖女。」 第一百零七章 絕地反擊 叔寶已經從皇宮中搬了出來,楊勇給他單獨安排了一個院子同樣是一名被抄沒的官員宅院,容納數百人完全沒有問題,作為一個亡國之君,楊勇給了陳叔寶足夠的尊重,只要陳叔寶在冊正封的妃嬪,連同她們的部分宮女,服侍的太監,楊勇全都給陳叔寶留下,以至於這個可以居住數百人的宅院還顯得有點擁擠。 亡國之後,剛開始幾天,陳叔寶不免每日驚恐不安,只是見隋軍並沒有再找他麻煩,陳叔寶才放下心來,每日照樣吃喝玩樂,還數次想求見楊勇,抱怨隋軍提供的食物太差,只是今天幾名隋軍進府,將他最寵愛的張,孔兩名貴妃帶走,讓陳叔寶的心終於又提了起來,總算嘗到亡國之君的悲哀,他已不再是君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愛妃帶走。 帶走自己的愛妃的是誰,要帶她們去幹什麼,陳叔寶統統不知道,只是不用想也知道帶出去沒有好事,就像當初他將大臣的妻妾留在這宮中時一樣,真可謂應了那句老話,淫人妻者妻淫人。 就在陳叔寶絕望時,不到半個時辰,兩人就被送了回來,陳叔寶頓時大喜過望,連忙詢問兩人去幹了什麼,張,孔兩人更是莫名其妙,她們被人送到一個宅院,待了不到一會兒,又被人重新送了回來,隱約聽到是太子要見她們,只是她們連太子面也沒有見到過,兩人也不敢確定是真是假。 雖然事情詭異。只是時間太短,又是白天,加上陳叔寶也沒有從兩位貴妃身上看到什麼不妥,陳叔寶還是相信了兩人的解釋,高興之餘,陳叔寶下令安排歌舞,及時行樂,他心中雖然隱隱還有恐懼。這次兩位愛妃沒有事。下次是否又會如此幸運。只是他有自知之明,即使擔心也無用,下意識不願多想。 高德弘雖然在父親面前說地斬釘截鐵,只是心中委實矛盾,落魄的鳳凰不如雞,這兩名女人正是如此,可是太子一關注。馬上又飛上高枝成了鳳凰,父親可以不擔心太子的壓力,他卻不能不擔心。 「公子,個人就好像沒有方向,連忙發問。 「啊。」高德弘頓了頓,才發現自己來到一處兩面都是高牆的街巷,這裡百姓稀少。兩旁都是高宅大院。顯然是建康以前富貴人家的集中地。 一陣絲竹聲傳來,中間還夾雜著婉轉優美的女子歌聲,高德弘和身邊之人都聽得如癡如醉。直到一曲終了,高德弘才回過神來,問道:「這是誰家所奏?就是京城也難得一聞。」 「回公子,前面就是陳叔寶所住之處,莫非聲音就是從他那裡傳過來?」高寶懷疑的道。 「嘖嘖,到底是一國之君,國都亡了,還能如此享受。」其餘十餘名親兵七嘴八舌地交談起來,口氣中充滿羨慕。 高德弘心中滿是疑惑,按理陳叔寶再窩囊,寵妃被奪,應當沒有心情聽歌舞才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走,看看去。」高德弘本來就是奉命找機會殺了張,孔兩人,既然到了陳叔寶所住地地方,又如此反常,當然要去看看。 一行十餘人來到陳叔寶所住地宅院門口時,果然聽到歌舞聲就是從裡面傳出來,只是剛到大門口,一隊隋軍就將他們的去路攔住:「站住,此處重地,閒雜人等一概不准入內。」 陳叔寶住宅外有軍隊把守,眾人並不意外,一名親兵連忙道:「這是高僕射府中公子,有事見陳後主,讓開!」 「抱歉,太子殿下有令,沒有殿下旨意,任何人不得私入陳叔寶宅院。」攔路的軍士沒有因為聽到高僕射的名頭讓開,一幅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 高德弘大吃一驚,若太子真有此意,他連面也見不到,如何找機會殺張,孔兩女,連忙問道:「殿下什麼時候有此旨意,本公子怎麼不知道?」 看在高德弘是尚書左僕射之子的份上,雖然得到太子嚴令,這些隋軍也不願得罪高德弘,那名軍士正要回答,裡面一個聲音笑道:「原來是高老弟來了。」 這完全是熟人的口氣,高德弘忙抬頭看去,只見楊石笑著從裡面走了出來,對於楊石,高德弘當然認識,楊石可以說是太子最重要地護衛之一,高德弘在大興城時,經常出入東宮,為拉好東宮的關係,高德弘不惜尊稱楊石為大哥,見楊石出現在這裡,不由驚訝的問道:「楊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楊石心中苦笑,他聽信韓擒虎的人鼓動,接下張,孔兩女還興沖沖去給太子報喜,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灰,不但讓他送人回來,還要罰他保護陳叔寶,心中別提多鬱悶,此時碰到高德弘,不由將一肚子苦水倒了出來。 高德弘聽得目瞪口呆,原來卻是自己父親錯怪了太子,他心中頓時輕鬆了一大半,既然太子無意,自然也不用殺這兩名女人,不殺這兩名女人也就不會得罪太子,見楊石有點消沉,安慰道:「楊大哥放心,過不了幾天,殿下肯定不會讓你再在這裡駐守。」 「但願吧。」楊石疑惑的看了高德弘一眼,突然問道:「高老弟來這裡有事嗎?」 「啊,沒事,我只是路過。」高德弘連忙否認。 「沒事?」楊石納悶的打量著高德弘,這條巷子除了陳叔寶的宅院,另外幾處卻是空宅,沒事高德弘會路過這裡幹什麼? 見楊石產生懷疑,高德弘連忙提出告辭,楊石雖然心中存疑,也不好追問,望著高德弘帶著親兵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 楊勇自問問心無愧。說實話,若不是高穎說要殺了兩女,楊勇倒是會耐下心和高穎說明,他有兩世記憶,自然不會把陳叔寶丟了江山地責任放在那名張貴妃身上,何況,即使陳叔寶因為 江山,對於大隋來講。張貴妃非但無過。反倒是有地理由,殺這兩名弱女子,楊勇還不屑為之。 本以為高穎回去之後調查一下就會知道錯怪了自己,沒想到高穎會如此急,根本不查就定了兩女死罪,若不是有韓擒虎前車之鑒,楊勇怕又有人將主意打到陳叔寶的妃嬪上。罰楊石親自帶人保護,說不定張孔兩女真要死於非命。 楊勇當然不知道,在另一個時空中,張麗華卻是真死於高穎刀下,原因是高穎怕晉王楊廣會受到張麗華的誘惑。 得到兒子地回報,高穎知道自己錯怪太子,卻是拉不下臉向楊勇道歉,楊勇並沒有追究之意。過了數天。兩人的關係才恢復正常,誰也沒有再提及,只是經此一事。雙方心中多少藏有一點芥蒂。 又過了一月,各路隋軍都傳來了好消息,燕榮已擊破蕭獻的吳軍,蕭獻,蕭巖等前梁貴族都被燕榮活捉,杜彥一路南下,已經到達嶺南地區,洗夫人見大勢已去,率眾投降,從此嶺南之地也全歸附大隋。 正當眾人以為江南就要平定時,湘州之地又起反覆,年僅十八歲的岳陽王陳叔慎接到陳叔寶下令所有陳國將領放下兵器投降地詔書後,召集文武飲宴,飲到酣處,陳叔慎放下酒懷歎道:「難道今日起,陳朝君臣之義就此結束?」 陳叔慎地話激起了眾人地忠義之心,長史謝基伏地痛苦,其他人也是面帶悲色,遂興侯陳正理趁機起身道:「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諸位都是陳國的臣子,如今陳國有難,正是我輩效命之機,即使身死,我等忠義之名也當名垂青史。」 在場官員頓時都熱血沸騰,紛紛表示願意與陳軍決一死戰,陳叔慎得到湘州文武的支持,頓時有了底氣,因為隋軍勢大,陳叔慎先派人向隋軍統領龐暉遞交詐降書信,龐暉一路攻城掠地,遇到的陳軍大多不戰而降,這次接到陳叔慎的降書,不疑有他,只帶著自己的親兵接約定日期進城,陳叔慎早已埋伏好刀斧手,龐暉一進城馬上關閉城門,伏兵四起。 龐暉意識到中計,急忙想奪門而出,只是已經晚了,大門已經關上,龐暉和部下雖然拚死力戰,只是陳軍前仆後繼,殺不勝殺,最後連同一起進城的親兵一百人全部戰死在城門內,可憐龐暉一員勇將,在這次平定江南時也立下頗多大功,卻在最後關頭死於非命。 龐暉死後,陳叔慎連他地屍體也不放過,命人梟首,掛在城門樓上,龐暉城外的部下見到主將頭顱,大驚失色,急怒攻心之下不顧攻城器械不足,盡起大軍對湘州城攻打。 此舉卻正中陳叔慎的下懷,他將城中的精兵藏起,只派一些新徵的青壯守城,讓城外的隋軍產生錯覺,湘州城好像兵力不足,只要加一把力就能攻下的樣子,等到城外的隋軍攻城疲憊之後,陳叔慎突然大開城門,親領五千大軍殺向隋軍,隋軍在主將喪命,自身又累又餓之下,根本不能抵擋,是役隋軍在湘州城下血流成河,龐暉地一萬多部下基本全軍覆滅。 岳陽王在湘州大破隋軍地消息傳來,正要投降的其他陳軍看到希望,也都蠢蠢欲動,衡陽太守樊通,武州刺史居業同時起兵,向陳叔慎靠擾,陳朝儼然興起一波反撲的浪潮。 湘州損失慘重地消息很快就傳到建康,一萬多名隋軍或死或俘,這可是從未有過的大敗,自從去年十二月發起統一之戰以來,隋軍總共出動五十多萬大軍,總共不過損失一萬餘人,這次損失的人數已超過以前所有戰役的總和,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楊勇拿到這份戰報卻沒有生氣的意思,甚至對陳叔慎還有一點欣賞,原因無他,龐暉是楊素手下最得力的一名大將,楊素這次能擔任行軍元帥,讓楊勇多少有點對楊堅不滿,似乎楊堅對這個楊素比對他這個太子還要信任,龐暉這次輕敵冒進,不但自己身死,還連累到了一萬多名精兵,等於狠狠在楊素臉上打了一巴掌,他這個第三路行軍元帥以往的功勞幾乎可以一筆勾銷。 龐暉一死,最難過的當然是楊素,楊勇卻沒有打算放過他,偏在楊素傷口上撒一把鹽,發了一封措辭嚴厲的信函給楊素,信中幾乎把楊素罵了一個狗血噴頭,什麼驕兵必敗,時限定楊素平定陳叔慎的時間,若是不能完成,太子將行駛監軍職權,免了他的行軍元帥之職,讓楊素鬱悶的要死,若是真等到楊勇免了他的行軍元帥,恐怕皇帝再信任他,日後也不可能再重用。 對於楊素,太子府和他已經衝突多次,其是盧愷入主戶部之後,楊素的御吏台與戶部相互配合,對於東宮一系的官員多有為難,楊勇已徹底絕了與楊素和好的念頭,既然如此,楊素自然怪不得自己落井下石,縱使楊素能將陳叔慎迅速剿滅,楊勇也要借這次機會使楊素從這次統一戰爭中得不到什麼好處。 第一百零八章 憤怒 陽王陳叔慎的絕地反擊注定只是陳國的一次迴光返照量相差太大,在陳叔慎取得勝利之後,雖然通過快速擴軍,軍隊膨脹到三萬人,加上有樊通和居業的歸附,地盤了擴大了不少,只是這些人未經訓練,根本沒有什麼戰鬥力,楊素用兵老辣,陳叔慎的詐降之計只能用一次,很快外圍的地盤就接連丟失,最終只剩下一個湘州城在陳叔慎手中,被楊素手下另外兩路大將劉仁恩,薛冑率軍團團圍住。 在陳叔慎被劉仁恩,薛冑兩人包圍時,剛好此時楊勇的信函送到了楊素手中,看著信中的內容,楊素差點氣得背過氣去,他一腔怒氣無處發洩,親自趕到前線,命令隋軍對湘州城日夜攻打。 儘管陳叔慎不顧親王之尊,親自領兵在城牆上竭力抵抗,給隋軍極大殺傷,陳正理,謝基等人先後戰死城頭,最終湘州城還是寡不敵眾,在抵抗十餘日後被隋軍攻破,陳叔慎眼看大勢已去,在隋軍入城時返回家中親手殺了自己新婚不久的妻子,自己自盡而亡,而樊通,居業等人力竭之後被隋軍生擒。 沒有生擒到陳叔慎,楊素一怒之下,下達屠城的命令,此次統一江南,無論是皇帝還是楊勇一再強調注意軍紀,隋軍的軍紀一直做得有好,雖然在進建康時,東城有短暫騷亂,但在楊勇及時處理之下也沒有釀成大禍,而楊素一聲命令。攻入湘州的隋軍頓時像一只脫韁地野獸,再也不受控制,大軍在湘州屠殺了三日三夜,等到楊素意識到不妥時,軍隊已經不受控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湘州變成了一片地獄。 見已無法挽回,楊素一不做,二不休。素性下令湘州城不留活口。數萬湘州軍民全成了楊素刀下冤魂。將人殺光之後,楊素下令全城點燃大火,將湘州徹底變成一片廢墟,事後輕描談寫的向楊勇呈報隋軍已經攻下湘州城,只是湘州城失火焚燬,朝庭如果要重建湘州,可以另行選址。 楊素在湘州的所作所為自然瞞不過楊勇。雖然楊素對全軍下達封口令,但若是這麼大的事也可以瞞過去的話,楊勇組建的暗衣衛就可以解散了,就在楊素將剿滅陳叔慎的捷報送到楊勇案頭時,楊素在湘州屠殺地情報也放到了呂沐霖地案頭。 當楊勇聽取呂沐霖地匯報時,差點驚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八萬人,整整八萬人,無論男女老幼全部死於非命。他楊素真下得了手。」 到這個世代十幾年了。楊勇已經看慣了死亡,上次龐暉中計,一次導致上萬隋軍的傷亡。楊勇非但沒有什麼傷感,反而為可以打壓到楊素而暗暗高興,但這次楊勇真的怒了,八萬普通百姓,就這麼被血淋淋的屠殺,楊勇面前彷彿看到無數婦孺倒在血泊中的情景。 呂沐霖嘴唇動了動,事實上他剛看到這封情報時也嚇了一大跳,呂沐霖是孤兒出身,楊勇當初培養這批孤兒時,請的老師中也不泛宿儒,呂沐儒深受儒家忠恕,仁愛地影響,楊素如此殘暴,對他來講簡直不可思議。 「不行,本宮不能讓楊素逍遙下去,必須馬上將楊素繩之以法。」楊勇大吼一聲,拍著桌子怒吼道。 「殿下,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呂沐霖雖然生氣,只是畢竟得到情報已有一段時間,而且此事已無可挽回,此刻頭腦還算冷靜。 「從長計議,怎麼從長計議,這是八萬條人命,不是八萬條牲畜,何況無論是父皇的旨意還是本宮的軍紀,楊素此舉都是死罪,若不能治罪楊素,本宮何以面對南方千萬民眾?」 「殿下,話雖如此,只是楊素已經下了封口令,誰來指證他屠城之事?」 「本宮就不相信,難道數萬軍士都能守口如瓶?」 「當然不會,只是殿下卻不可大張旗鼓查詢,否則一旦消息走洩,南方之民何以看待我大隋,恐怕剛剛平定下來的江南又要起反覆,如果只是幾人指責,楊素大可以矢口否認,以楊素的寵信,若沒有真憑實據,皇上可會處罰他?」 楊勇冷笑著搖頭:「本宮也不知為何,父皇對楊素總是信任有加,就是有真憑實據,父皇多半也會免去楊素死罪,不過,本宮沒有指望讓父皇下旨來殺楊素,只要拿到了足夠證據,本宮完全可以先斬後奏!」 呂沐霖大驚,連忙勸道:「殿下不可,楊素可是行軍元帥,不管有什麼罪行,殿下最多只能將楊素押解入京,若是先斬後奏,恐怕會讓皇上對殿下大發雷霆。」 楊勇沉默下來,楊素給他的感覺一直很不好,此人無論文武,無疑都是出類撥粹,偏偏心如鐵石,草菅人命,這一點在剿滅尉遲迥時就已經證實,楊勇根本不相信此人會真心效忠大隋,他對後世看的《大唐雙龍傳》這部小說可是記憶猶新,楊公寶藏就是楊素留下來的造反之資,雖然小說不一定是真事,只是他地長子楊玄感可是成為隋朝第一個造反地貴族,不可能沒有受到楊素的影響。 只是楊素無論如何也只是一個權臣,自己是太子,穩壓他一頭,若是殺了他,惹得父皇對自己猜忌,這個交換到底劃不划算,真該好好考慮。 「要不,殿下可以拉晉王和秦王兩人一起對楊素進行處置,若是如此,皇上或許不會怪罪殿下?」呂沐霖小心翼翼的道。 「不必了,本宮心意已定,楊素定斬不赦。」呂沐霖地勸說反而讓楊勇下定了決心,人都是有底線的,楊素實在是超出自己的底限了,八萬條普通百姓的性命,自己又如 合不合算來衡量。 呂沐霖歎了一口氣。既然太子下定了決心,他就不再相勸,而是轉動腦筋,如何才能以最小地代價殺了楊素:「殿下,如今江南已基本平定,不久殿下就可以班師回朝,不如以此名義,請秦王和楊素一起來到建康共商大計。到時只要楊素進入建康。馬上拿下。秘密處死!」 楊勇用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扶手,半響才道:「嗯,這是一個辦法,只是萬一楊素不肯來如何是好?」 楊素是行軍元帥,如是找借口不來,完全可以,楊勇身為監軍。倒是可以親自去楊素的軍營,只是楊勇不認為自己可以從楊素軍營中將他帶出來。 「殿下放心,只要殿下許以楊素江南大行台之職,楊素定然心動,肯定會來建康。」 台指中央的尚書省,出征時於其駐在之地設立臨時性機構稱為行台﹐又稱行尚書檯或行台省,具兵權,財權於一身。這個江南大行台無疑是一個極其誘人的職位。眼下大隋剛剛統一南方,初期必定輔以重兵留守,江南大行台等於是南方的一個土皇帝。 楊勇心目中這個職位的人選是楊俊。楊俊現在的職位是秦州總管,隴右諸州都是歸他所管,只是隴右諸州又怎能和整個江南相比,雖然江南行大行台過不了幾年肯定要撤消再細分,能讓楊俊暫時做上幾年江南地土皇帝,楊俊對於自己這個大哥也必定會感激萬分,不過,現在用來引誘楊素倒是一個好主意。 「很好,就如此辦吧?」 「是,微臣遵令。」呂沐霖鞠躬退了下去,很快,數匹快騎就拿著楊勇發出來地公文出了建康城,分別向秦王楊俊和清河公楊素所在地方向而去。 十餘之後,公文就分別到了楊俊和楊素兩人手上,接到楊勇的公文,楊俊毫不遲疑,馬上將軍隊交給部下統領,自己帶著數百親衛隻身上路,楊俊在鄂州,可以從長江水路直達建康,目前長江水道上全是隋軍來來往往的船隻,楊俊倒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 楊素更遠一些,離岸還有數百里陸路,接到楊勇的公文卻遲疑起來,江南大行台的職位雖然誘人,楊素卻想不通太子為何要交給自己,他連忙將手下大將薛冑,劉仁恩,還有楊約,大兒子楊玄感叫過來商議。 一聽到楊勇要授楊素江南大行台之職,楊約馬上激動起來:「大哥,那你等什麼,若是大哥當了江南大行台,至少也可以做一個陳叔寶。」 「胡說八道什麼,我楊素對大隋忠心耿耿耿,豈有這個心思?」說完,楊素的眼睛向薛冑,劉仁恩兩人瞄去。 薛冑,劉仁恩嚇了一大跳,卻只是低頭假裝聽不見,對湘州屠殺雖然是楊素下地令,只是他們兩人也逃不掉,何況兩人從湘州弄到大筆財物,一旦暴露,即使不殺頭,至少也是丟官去職,兩人等於被楊素拴在了一條船上,對於楊約的大逆不道之言,只能假裝聽不見。 見兩人低頭不語,楊素轉向楊玄感道:「癡兒,你說說看,有何見解?」 楊玄感此時只有十八歲,卻少年老成,體貌雄偉,頜下已長出長髯,相貌酷似楊素,深得楊素喜愛,因此常帶在身邊,對他言傳身教,楊玄感從小做事專心,常常沉浸於一件事中不知自撥,外人不解,謂楊玄感多癡,楊素聽到,每次都是笑瞇瞇的反駁:此兒不癡也。果然,十三四歲時楊玄感就嶄露頭角,讀書,騎射都遠勝於同輩之人,旁人都對楊素歎服,果然是知子莫如父。 聽到父親的問話,楊玄感馬上回道:「父親大人,你和太子關係如何?」 楊素搖了搖頭:「百官對太子都爭相巴結,唯有為父和朝中廖廖眾臣對太子不假顏色,關係算不上好。」 「父親,非但算不上好,恐怕是勢同水火才對,太子一月前還因為龐暉兵敗身亡之事寫信對父親嚴厲喝斥了一通,如今卻要授予父親江南大行台之職,父親難怪不奇怪嗎?」 楊素點頭讚許:「癡兒所說不錯,正因為如此,本官才要召集大家過來議一議。」 「大人,這有何奇怪,太子定是因為大人將陳叔慎剿滅,見大人立下大功,有意與大人交好,才讓大人到建康去接任江南大行台之職。」薛胄站了出來,他本來是新近委任的湘州刺史,如今湘州變成一片廢墟,他這個湘州刺史頓時成了空職,巴不得楊素能盡快接任江南大行台,給他安排一個肥缺。 薛冑的話不無道理,聽得眾人都點頭,楊素更是面有得色,此舉等於太子向他低頭,劉仁恩緊皺眉頭,他總覺其中不簡單,太子會向一名大臣如此示弱嗎:「大人,是不是湘州的事讓太子覺察到什麼了?」 楊約發出一聲輕蔑的恥笑:「劉將軍,太子遠在建康,哪有那麼容易察覺,何況就是他察覺了什麼,湘州之人已經死絕,只要你們嘴吧緊閉,否認此事,太子又能拿大哥如何?就是將官司打到皇上耳中,沒有真憑實據,皇上也不會聽信太子一面之詞。」 「這麼說,這場建康是去地羅?」 「當然去地,大哥去一場建康,大不了向太子說上幾句好話,換一個江南大行台,當然去的。」 「好,那準備一下,本官明日起程前往建康。」楊素臉上掩不住露出微笑,他雖然心中還是存疑,卻擋不住江南大行台的誘惑。 第一百零九章 壯漢 康城內,原來陳朝皇宮所在地傳來一片叮叮噹噹的聲工匠,軍士正在忙碌不停,四周還有大量百姓圍觀,一根一根粗大的木頭堆到一旁,無數巨大的青磚從皇宮的圍牆上拆了下來,迅速被人用板車拉走。 沒錯,是拆,而不是建,得知建康被攻克,陳叔寶被俘虜後,楊堅非常高興,對前線將士大為誇讚一通,卻下了一個讓楊勇鬱悶的命令,將陳朝皇宮拆掉,開成荒地供百姓種菜,據說這樣能去掉建康的王氣,使大隋江山永固。 出這個主意的不是別人,正是新近半年才得寵的通妙真人廣元,若是楊勇在京城,必定會對廣元斥之以鼻,若建康真有什麼王氣,南陳也不會如此快就滅亡了。 只是楊勇不可能飛回大興城與廣元辯論,他只得執行皇命,何況換種想法,這座皇宮留在這裡也基本上沒有什麼用,拆了給百姓種地,倒有也能發揮點作用,這樣,耗費江南無數民脂民膏建立起來的皇宮,在工匠和隋軍的努力下,只能一點一點的消失。 不過,楊勇還是打著廢物利用的主意,拆下來的磚瓦,木材都盡量保持完整,把它們以低價買給建康百姓,至於一些犯忌之物,木料所做的只能燒掉,而石料則要用刀把它們剷除,好在中國的建築大部分都是木料做成,於是從皇宮中搬出來的龍椅,龍床。龍柱等物都只能投進熊熊大火中燒個一乾二淨,每一件物品投入火中,都要讓楊勇心痛一下,這些東西若是留到以後,不知該值多少錢,後來楊勇乾脆不到現場。 話說破壞容易建設難,這座歷經陳朝數代人建成的皇宮,在十數萬隋軍和工匠地努力下。不到一個月就成為了一片平地。現在正是四月份。再抓緊點,還可以趕上今年種上一季地,花園,假山,亭台樓閣,成片的殿宇,全部成了一片空。讓人不得不感歎時事的變遷。 不得不說,皇宮的拆去,對於建康百姓心靈上帶來很大震撼,許多百姓看到日漸消失的皇宮,眼中都流露出迷茫和戀戀不捨之色,連帶著隋軍從皇宮拆下來的建材也極好銷售,到最後竟然也賣出了數十萬貫。 為了籠絡軍心,攻破建康所得的錢財大部分都花了出去。這數十萬貫錢財算是意外之喜。楊勇卻沒有留下中,依然花了出去,將這數十萬貫錢財全都用在賑濟災民。修繕道路上,倒是讓建康民眾對這個太子又多了幾分好感,只是讓薛道衡,王韶等人暗暗納悶,太子真的如此清廉如水。 這個結果讓楊廣十分鬱悶,作為晉王,他地開支無疑是巨大地,單靠俸祿和田莊地出產總感到有點入不敷出,偏偏王韶又古板的很,雖然楊廣成家之後王韶對他的管束鬆了許多,但要想得到大筆額外的錢財卻絕無可能,本來楊廣以為這次江南之行應該能得到一大筆財物,彌補一下晉王府的虧空,偏偏身為太子的哥哥分文不取,他這個晉王也只得有樣學樣,倒是王韶,薛道衡等晉王府的之人被楊勇賞賜了大批財物。 「大哥,這都成了菜地了,有啥好看地,咱們不如去效外打獵好了。」楊廣站在楊勇旁邊,看著楊勇對著以前的陳朝皇宮怔怔出神,撇了撇嘴道。 這片皇宮,楊廣只進去過一次,對於裡面的雕樑畫棟,假山池水,亭台樓閣都讚不絕口,只是自從第一次後,楊勇就將皇宮封了,如今更是拆了一個精光,楊廣心中為之歎惜不已,如今這裡成了一片空地,也就沒有什麼可看的了。 說起來楊廣也可憐,剛剛成為晉王到地方上任職時,由於楊堅的限制,連肉也難得吃上一頓,每天只能吃一些蔬菜,瓜果之物下飯,後來王韶的管束鬆了一點才能依靠自己打獵吃肉。 「打獵?好啊,那就打獵去吧。」楊勇不置可否,經過半年多的相處,兄弟兩人的關係比剛見面時地疏遠親近了許多,兩人也沒少去打過獵,眼下反正無事,打獵也是一種消遣。 聽到太子和晉王要出城打獵,兩人身邊地護衛馬上忙了起來,牽狗駕鷹,開道探路,建康不比大興,這裡大隋剛剛征服不久,誰也不知城外有沒有人想著襲擊大隋的太子和親王,一時之間,一隊一隊的探馬先行駛出城外。 待準備停當,楊勇和楊廣兩人真正要出城時,已經快小半個時辰了,兩人剛出城門不久,後面遠遠地一騎追了上來:「報,太子殿下,晉王殿下,秦王到了。」 「三弟到了,他現在進城了?」兩人要打獵的地方是南山,長江渡口卻是在建康北面,一南一北,楊勇才會如此發問。 「回兩位殿下,秦王尚沒有進城,不過估計已經下船,現在正在往建康的路上。」 楊俊乘著大船一路南下,水上卻是不便通信,只有快到達建康時,楊俊才派快舟先行一步向建康通報,高穎知道楊俊已到渡口後,又連忙派人追回楊勇和楊廣兩人。 楊勇和楊廣互望了一眼,既然楊俊已經到了,這個獵自然打不成,楊勇撥轉馬頭:「走,咱們迎接三弟去。」 楊俊封為秦王時才十一歲,當時還是一個孩子,如今七年過去了,中間只有數次過年時楊俊才回京城一場,兄弟兩人匆匆見一面,楊廣與楊俊見面的次數更少,畢竟不是每次過年,兩人都會同時回京城,如今算起來楊勇與楊俊已經二年沒有見面,而楊廣,楊俊兩人更是三年多沒有相見。 一路上,楊勇都在想楊俊到底會變成什麼模樣,對於這個老三,楊勇自然也聽過關於他的許多情況。十五歲時,楊俊便與清河崔氏 不過,婚後楊俊與崔氏地關係卻不怎麼好,楊俊為人成親前便有許多姬妾,偏偏崔氏頗妒,仗著身後有清河崔氏撐腰。剛成為秦王妃便想把楊俊以前的女人全部趕走。楊俊當然不同意。以至於整個王府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 或許是這個原因,楊俊竟然對佛道非常樂敬,堂堂親王,竟然向皇帝提出讓他出家,被楊堅大罵一通才作罷,這次楊俊身為第二路行軍元帥。手撐十餘萬兵馬,竟然被陳慧紀三萬兵馬就擋在長江邊上,蓋因楊俊不想死傷太重,若不是楊素上游先擊敗陳軍,楊勇又攻下建康,派兵援助,說不定楊俊的大軍現在還在長江邊上與陳軍對峙。 對於這個兄弟,楊勇真的不知說什麼好。不過。對他也最放心,至少楊俊本份,不會打皇位的主意。楊勇才會有意讓楊俊來做江南大行台。 建康城的北門官道上,相距不到數里,騰的升起兩股塵煙,接著兩股塵煙越來越接近,最終停了下來,在上空盤旋,消散。 「大哥!二哥!」 「三弟!三弟!」 三人同騎著馬上,互相打量,而各自身後的數百名護衛連忙退開一段距離,三位殿下都是數年未見,誰也不敢輕易打擾。 楊勇率先跳下馬,楊廣,楊俊兩人也跟著下馬,楊勇一掌重重地拍在楊俊肩膀上,比起二年前,楊俊又長高了不少,不過,楊勇眼前閃過地卻是楊俊象條小尾巴似地跟在自己身後的情景,匆匆數年過去,這個小男孩已經長成翩翩少年,而且已經成家,娶妻生子。 楊廣也有樣學樣,一掌拍在楊俊的另一邊肩膀,楊俊齜牙咧嘴了一下,苦笑著道:「大哥,二哥,幾年不見,也不用如此大禮吧?」 「哈,這是試試你力氣有沒有長進,若是一掌都受不了,怎麼能成為統領十餘萬兵馬的統帥。」 「就是,三弟,二哥也是想試試你,聽說你篤信佛教,連生也不殺,身為皇家子弟,這怎麼可以?別忘了,雖然眼下我大隋一統天下,未必就沒有一些宵小之徒偷窺,大哥是太子,將來要接掌天下,這征戰之事,少了我們兄弟可不行。」 楊勇驚異的望著楊廣,這番話也不知楊廣的真心還是故意表白,楊俊卻是宣了一聲佛號才道:「大哥,二哥,我們兄弟好久不見,這打打殺殺的事就不要多說了。」 楊勇和楊廣聽得都是一皺眉頭,楊勇雖然心中不喜,只是與楊俊久別重逢,也不好多說把氣氛搞僵,轉頭向楊俊身後之人看去,見一個個都是身強體壯,肌肉鼓起,不由讚了一句:「三弟地護衛不錯,真是虎賁之士。」 聽到楊勇讚他身後的護衛,楊俊卻沒有高興之意,只是向眾人招了招手:「你們過來,見過太子和晉王!」 眾人都已下馬,聞言連忙丟下韁繩,向楊勇和楊廣的方向躬身:「參見太子殿下,晉王殿下!」 「免禮!」楊勇的目光落到中間一個黑塔一樣的漢子身上,楊俊的護衛本來就經過挑選,個個身高馬大,此人在這些大漢中卻宛如鶴立雞群,比所有人都高了一個頭,楊勇大概目測了一下,按後世的算法,此人至少也是一米九五以上,甚至達到了二米,最大號的一件隋軍制式衣甲穿到他身上,卻彷彿短了一截,手臂肌肉鼓起,從此人地面目來看,可能已經過了四旬,只是絲毫沒有老態,讓人感覺他身上有用不完地力氣。 楊勇忍不住發問:「三弟,此人是誰?如此雄壯。」 楊俊臉上顯出一片厭惡之色:「大哥,此人不知禮法,學識全無,除了一身力氣,別無長處,大哥問他幹啥?」 楊俊的話並沒有作掩視,那名大漢顯然聽到了,臉上顯出一絲不忿之色,卻不敢反駁,只是憤憤的低頭,楊勇心中馬上轉過數次念頭,這樣一個壯漢,肯定是最近才加入楊俊護衛,否則自己早已得到消息,此時北方這樣地壯漢尚且難尋,若是南方人就更加有趣。 「三弟,此等雄壯之士不可輕視,竟然你認為毫無學識,不如讓給我如何?」 楊俊大大方方的道:「大哥若要,儘管拿去,不過,此人仗著力大,桀驁不馴,作我的護衛不過十餘天,已打傷了七八人,我怕他會衝撞大哥。」 楊勇一聽,果然此人才到楊俊身邊十幾天,算一算日子,基本是在楊俊乘船來建康的前一兩天才成為楊俊的護衛,估計是看中他武勇才被人推薦給楊俊,只是楊俊卻不喜,楊勇心中更喜:「無妨,叫他過來便是。」 「你過來,太子要見你。」楊俊向壯漢喊道,他甚至不願意叫一下這個壯漢的名字,或許根本就忘了他的名字。 「咚,咚,咚。」這個鐵塔一樣的壯漢來到楊勇的面前,雙方距離靠近,楊勇才真正看清楚此人的壯實,他就像是一堵牆一樣站在楊勇面前,楊勇的身高放在後世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卻不得帶著仰視的目光才能打量著他的臉,也怪不得楊俊會不喜歡他,楊俊本身面容俊秀,身高比楊勇還要矮上五六厘米左右,這樣一個長相難看,又如此大塊頭之人,楊俊自然不喜。 第一百一十章 怪物 說人不可貌相,但看著這個大塊頭,誰都可以看出眼肯定是一員猛將,楊勇注目含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壯漢絲毫不因為楊勇的注目而不安,粗聲粗氣的回道:「某家麥鐵杖!」 「麥鐵杖。」楊勇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自己腦海中並無映像,想來不會是陳朝什麼重要人物,否則暗衣衛應當有呈報上來:「麥愛卿,你可是江南人士?」 「某家正是。」 楊勇身後的護衛全部用眼睛怒瞪著麥鐵杖,這個麥鐵杖竟然是太子問一名,答一句,語氣中全無尊敬之意,倒像可以和太子平起平坐一樣。 楊俊早已經說明此人不通禮議,雖然手下不忿,楊勇倒是沒有在意,臉上依然笑容滿面:「三弟將你送給了我,你可願意到我手下任職?」 雖然說太子和秦王是親兄弟,只是這一步可謂天壤之別,投入太子門下當然遠比秦王門下有出息,難得秦王也沒有意見,不用背見異思遷的罪名,秦王的其他護衛對這個麥鐵杖都羨慕起來,這樣一個粗陋之人,竟然如此好運氣。 麥鐵杖梗著頭,卻沒有馬上答應,反而問道:「不知太子能夠給謀家什麼職位?」 「大膽,殿下要你,是你的運氣,豈有公然向殿下要官之理。」楊石再也忍不住,對麥鐵杖喝斥起來。 楊勇擺了擺手,沒想出此人看似粗豪。倒是一個官迷:「看你身材高大,力氣想必不錯,只是你初到本宮身邊,寸功未立,就封你一個太子左右衛如何?」 麥鐵杖茫然的撓了撓腦袋,問道:「太子左右衛是什麼官,比執御傘如何?」 這一問,大部分人都忍不住要笑。只是礙著太子和兩位親王在身邊。不好失禮。只得強行忍住,太子左右衛是太子身邊最親近地護衛,為從七品,雖然官職不算很大,只是很容易陞遷,而執御傘,說的不好聽一點就是打傘的。不過是替皇上打傘,除了身強力壯根本沒有什麼其他要求,大部分是由太監充任。 楊俊更是大搖其頭,這個麥鐵杖一到他身邊,也是直接問他要官,而且還非要與這個執御傘比較,楊俊身為秦王,身邊當然有許多官職勝過這個執御傘。只是此人剛剛從南陳來歸。又沒有立下什麼功勞,哪能說封就封,若是官職低於執御傘。這個麥鐵杖又不樂意,這才惹起楊俊身邊其他護衛的怒火,故意尋機會找麥鐵杖的麻煩,麥鐵杖卻並非空長塊頭的銀樣蠟槍頭,手底紮實的很,無論是兩名,三名,甚至最後發展到七八名護衛一起與麥鐵杖相鬥,最後都是鬧了一個灰頭土臉收場。 好在麥鐵杖下手還算有分寸,並沒有弄出人命,也沒有人重傷,那些護衛數人與麥鐵杖相鬥,輸了也沒有臉向楊俊告狀,只是船上空間狹小,低頭不見抬頭見,自己的護衛今天這一個眼眶腫了,明天那一個鼻子歪了,楊俊自然有數,此人雖然有點本事,在楊俊地護衛當中卻是一個刺頭,楊俊才巴不得送出去。 麥鐵杖這麼一說,楊勇也不好回答,接照官銜,這個執御傘地職位還真在太子左右衛上,而且俸碌也要比太子左右衛高一點,一時之間也不好和麥鐵杖解說,又不知此人從哪裡知道有執御傘這個官位,若是他要,只有推薦給父皇才行,只得含糊地道:「太子左右衛責職是保護本宮,與執御傘都是七品。」 都是七品沒錯,不過一個是從七品,一個是正七品,楊勇還以為麥鐵杖還會進一步盤問,沒想到麥鐵杖馬上點頭:「即如此,那某家就答應了。」 楊俊看麥鐵杖不順眼,麥鐵杖自然也看楊俊不順眼,與秦王護衛的衝突麥鐵杖倒是不在乎,只是楊俊身為大隋的秦王,卻信什麼佛教,還主張不殺生,又不讓他做高官,讓麥鐵杖氣悶之極,在這個世上,男子漢大丈夫不殺生,難道要躲到婦人身後求得保護不成了。 楊廣看的暗暗羨慕,這樣一個壯漢,即使沒有其他本事,用來充當儀仗也是好的,自己怎麼沒有先開口從三弟手上要過來,如今這個莽夫入了大哥門下,就別想再要了。 得到一員勇將,楊勇頓時心情大爽:「好了,麥愛卿,把你的馬牽過來吧。」 「馬?太子殿下,某家沒有馬。」麥鐵杖嗡聲嗡氣的道。 「沒馬,那你怎麼來地?」楊勇頓時發愣,楊俊和其他護衛剛才都是騎馬狂奔,怎麼中間會有人沒馬。 麥鐵杖抬了抬左腳,他的腳上穿著一雙布鞋,鞋底上全是黃土,兩側卻磨的光滑無比:「諾,某家就是用腳板也比那些騎著畜生的人快。」 秦王身後的護衛都臉色一變,這話怎麼聽都有罵人的意思,只是卻不好反駁,這個麥鐵杖當真是不騎馬,只靠雙腿就能緊跟著騎兵。 楊勇不由朝楊俊看去,見楊俊點了點頭才知道麥鐵杖說的是真,楊勇頓時不知道對麥鐵杖如何評價,還有這樣的怪事,不由搖了搖頭:「這不行,回頭本宮賞你一匹好馬。」 對於楊勇地好意,麥鐵杖卻不領情,搖頭道:「不用,沒有什麼畜生能馱動某家,某家還不如走路。」 打量了一下麥鐵杖地塊頭,起碼有自己兩個半重,還真是不容易找到一匹馬能載動他還跑得起來,若是把身下的赤影給他,說不定還行,只是赤影已經跟了楊勇十年,從小馬長成壯年馬,楊勇當然捨不得。 麥鐵杖倒不是一味的憨,見楊勇沉吟不決,主動向楊勇地馬走去,口中道:「某家為殿下牽馬好了。」 眾人都看好戲地瞧著麥鐵杖。赤影是御馬所生,成年後比它的父親尚且要高上半頭,普通馬更是差的太遠,即使在京城,也難予找到幾匹馬能和赤 敵,馬王自然有馬王的脾氣,除了楊石等數名經常接赤影還會表示友好外,其他人即使是見過數面要碰它也會被赤影踢飛。何況是一個陌生人。 只是誰都不想提醒麥鐵杖。憑他剛才與太子對答時毫無恭敬之意。若不是礙著太子和兩位親王殿下的面,許多人都恨不得親手試試這個麥鐵杖到底有何斤量,會如此狂妄自大。 赤影看著一個大塊頭走過來,眼中露出一絲警惕之色,楊勇本想提醒麥鐵杖一下,轉念一想,到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 「呼哧!」赤影口中噴出一股粗氣。或許看出這個黑塊頭不好惹,竟然在麥鐵杖還有數步時突然抬起前腿,狠狠的朝麥鐵杖踢去,這下子毫無預兆,楊勇忍不住叫了一聲:「小心。」 馬蹄何等快捷,只一眨眼間,兩隻鐵蹄就到了麥鐵杖胸前,若被踏實。麥鐵杖肌肉縱駛再發達。也只能在胸前留下兩個大洞。 赤影越來越狡猾了,既然懂得評估人地力量進行偷襲,眾人都看得不忍起來。自付這一下都難予避開,可憐這個傢伙剛剛加入東宮護衛就要重傷。 「嘿。」場中傳來一聲大喝,接著是赤影律律地叫聲,赤影地叫聲絲毫沒有踢到敵人的歡愉,反而隱隱有焦慮之意,眾人再向場中看去時,頓時呆了,麥鐵杖雙手緊握著馬蹄,生生止住馬蹄下踢之勢,一人一馬,頓時象定格一樣,一動不動。 赤影急忙掙扎,兩隻後蹄在地上踩的黃土橫飛,只是麥鐵杖的手穩如泰山,將赤影的兩隻前蹄牢牢抓住,赤影急了,乾脆跳著前進一步,用鐵頭狠狠的朝麥鐵杖撞去,只是麥鐵杖蹭蹭後退了一下,將赤影的前蹄拉直,赤影地腦袋頓時無法下撞,後蹄一滑,反而差點跌倒。 先前赤影從空中帶著巨大的勢能落下,尚且被麥鐵仗抓住,何況現在馬兒沒有勢能,楊勇知道赤影不可能再對麥鐵杖有威脅,擔心他沒輕沒重,傷到赤影,連忙喝道:「麥愛卿,把馬放下吧,別傷著它。」 「是。」麥鐵杖雙手往前一送,赤影的前蹄頓時啪的一聲落地,身體站穩,抬頭望著麥鐵杖,馬眼彷彿要噴出火焰,這還是它頭一次吃這麼大的虧,只是對這個大塊頭多少有些畏懼,並沒有馬上衝過來。 楊勇連忙上前抓住赤影的韁繩,用手輕輕的撫摸了赤影的馬臉數下,赤影才安靜下來,只是依然恨恨地望著麥鐵杖。 「愛卿果然好本事。」楊勇忍不住讚賞了一句,若是平常地馬也就罷了,赤影比平常馬起碼要重上一半,加上前衝之力,雙蹄落下,恐怕不下數千斤力氣,若非天生神力之人,再上幾人也要被此馬踏死。 東宮護衛看著麥鐵杖的眼色由憤恨改為驚訝,或許有人能閃開赤影的攻擊,可是若要用雙手托住馬蹄,誰也沒有把握,楊俊地護衛更是臉色大變,顯然是想到與麥鐵杖私鬥時的情景,若非麥鐵杖手下留情,就憑今天這一手,非打得他們斷腿缺胳膊不可。 麥鐵杖憨笑了一聲,摸著自己的腦袋嘿嘿笑道:「太子,那沒什麼,只是不知太子有什麼賞賜沒有?」 楊勇頓時一愣,這傢伙不但是一個官迷,還是一個財迷,自己倒要想想,放這樣一個傢伙在自己身邊,是不是會被人收買了?只是頭一次見面,不賞也說不過去,點頭道:「那好,本宮就賞你江南上好的綢緞一匹,絹二匹,銅錢十貫好了。」 麥鐵杖頓時眉開眼笑:「謝太子。」又咚咚的走到楊勇面前,要替楊勇牽馬,赤影大怒,正要抬腿踢去,只是想起前面的情景,不由猶豫了一下,麥鐵杖已經將韁繩挽在,楊勇連忙安撫了一下赤影的情緒,赤影才認命似的放下了前蹄。 李勇朝楊廣,楊俊打了一下招乎:「好了,三弟,二弟,咱們回城吧。」 「是。」眾人重新跨上馬背,楊勇,楊廣兩人的護衛更是連忙掉頭,一時之間,人吼馬嘶,騎兵由快到慢,在官道上又激起一路煙塵,只有麥鐵杖一人兩腳飛奔,一直跟著楊勇旁邊,楊勇和楊廣的護衛都好像有意要與麥鐵杖作對,將馬提到極速。 一行人連馳十餘里,直到城門口,騎兵的速度才慢下來,大部分人的馬已經喘著粗氣,全身大汗淋漓,麥鐵杖全身灰頭土臉,臉上卻輕鬆無比,只有細微的汗漬,所有人都看怪物一樣的看著麥鐵杖,這傢伙還是人嗎? 回到城中,楊勇先帶著楊俊到達為他準備的宅院,本來兄弟兩人數年未見,楊勇應該將楊俊安排在同一所宅院才是,反正楊勇現在的宅院多數百人完全可以住下,只是想到楊素不久就會來到,楊勇需要避開楊廣,楊俊等人對付楊素,只好對楊俊另作安排。 跟楊廣,楊俊定好晚上接風宴的時間,楊勇才帶人回到自己的住處,將麥鐵杖交給楊石暫為安排後,楊勇回到正廳,呂沐霖連忙上來迎接,問候道:「太子回來了?」 楊勇點了點頭:「嗯,呂卿,有一件事你馬上辦下去,幫本宮查看一下此人的底細。」 「不知殿下要查誰?」 楊勇把今天麥鐵杖的事說了一遍,呂沐霖連忙點頭:「殿下放下,不出三天,這個麥鐵杖所有底細殿下都能瞭解的一清二楚。」 第一百一十一章 楊素來了 江上,一艘巨大的戰艦正在破風乘浪,順流而下,江的戰艦兩側不停翻滾,一條條巨大的船槳從戰艦下層伸了出來,先是高高揚起,接著迅速入水,帶起無數的浪花,整個動作充滿美感。 今天正是陽光明媚的天氣,江上來往著各種密密麻麻的貨船和漁船,只是一般的船隻和這艘巨艦比起來就好像是螞蟻和大象的區別。 見到這艘大艦來到,江上無論是貨船還是漁船,連忙避開主航道讓這艘巨艦通過,因為大家都明白,能有這麼大船身的艦,只有隋軍水師中的五牙龍戰,能乘坐在五牙戰艦上的人也肯定不是普通將領。 楊素站在五牙戰艦最高層的甲板上,任由江風將衣衫吹的獵獵作響,這種從高處望下望的感覺非常奇妙,芸芸眾生彷彿都盡在掌握之中,只是此時楊素卻是雙眉緊鎖,這種居高臨下的俯視也難予吹走他心中的驚懼。 這一切源於半個多月前接到太子的書信開始,太子信中有意讓他接任江南大行台,這本是一件好事,只是以他和太子的關係而言,卻想不通為何太子會把這個職位交給他。難道真如劉仁恩所說湘州之事讓太子知道了,有意引誘他到建康? 「不會,不會。」楊素搖著頭,將這種想法驅散,何況就算太子知道又如何,開皇四年,家中的母老虎鄭氏告發自己要造反,皇帝不一樣只是輕輕責罰了幾句。楊素就不相信,太子敢冒大不諱對付自己。 「神龜雖壽,猷有竟時。」自己已經年過四旬,若不抓住這次機會,難道真要讓時光白白渡過。」 安慰了自己幾句,楊素心頭還是驅不散路上所帶來的陰雲,剛剛出發地第二天,先是中軍旗桿無緣無故折斷。離江邊十餘里處。路上突然有成千上萬的蛤蟆擋道。上船後總算開始順風順水,只是行船到一半時,又遇到過一次暴雨雷鳴,風浪之大,即使是五牙大艦也不得不靠岸休息了一天。 這一切不詳之兆是否是上天對他的警告,為止劉仁恩在他上船前一直勸他不要來,只是面對著做江南土皇帝的誘惑。楊素又怎能放下。 「清河公,前面再行半個時辰就是建康了。」一名中年男子的聲音在楊素耳邊響起,聲音中明顯帶有一絲黯然神傷之色。 楊素聽得心中一凜,失聲道:「這麼快?」只是說完,馬上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補道:「周將軍想必對建康非常熟悉,到了建康,本官還要靠周將軍引路了。」 這個中年男子卻是前陳水師都督周羅侯。周羅侯精通水戰。周,齊,陳三國並立時。陳國每次與周,齊兩國交戰,周羅侯都是擔任先逢大將,他指揮的水軍常常打的周,齊兩國水師不敢進入長江航道。 此次隋軍攻陳時,他作為水師都督,總督巴峽緣江諸軍事,只是被隋軍偷渡過江,周羅侯的水師威力頓時失去大半,即便如此,周羅侯也堅持到最後,直到接到陳叔寶投降地詔書,加上主帥陳慧紀投降隋軍,周羅侯才無奈下令向隋軍投降,楊素對於這個一直以弱勢兵力能和自己相峙地前陳將領也佩服不已,周羅侯投降後,楊素對他大力籠絡,以期周羅侯能成為自己地腹心。 周羅侯對建康當然熟悉,只是物事人非,此時的建康已不是原來的建康,心中充滿苦澀的回道:「卑職領命。」 「看來周將軍還是心念故國啊?」楊素轉過頭,目光炯炯的望著周羅侯,彷彿要直視周羅侯人心。 這句話大有深意,周羅侯卻毫不慌亂,臉上反而更顯得黯然:「清河公,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卑職為大陳效力二十年,如今大陳已經煙消雲散,卑職自然傷感。」 「故國已亡,周將軍依然心懷忠義,本官最為欣賞的就是周將軍這一點,今日希望周將軍也能如此對待我大隋。」 「卑職已經是清河公的部下,自然任由清河公差遣。」 楊素點了點頭,對周羅喉地反應很是滿意,此人精通水戰,正是難得的人材,自己得到他的效忠等於如虎添翼,如果自己當上了江南大行台,數年經營下來,說不定南方真的可以和北方分庭抗禮。到時……想到這,楊素心中熱了起來,再也顧不得路上是否有什麼徵兆了,恨不得現在就到建康城。 建康城內,一隊數百人的騎兵正慢慢行進在主街道上,中間是三名二十歲上下的青年,三人都是一身華衣,面容有幾分相似,騎在高頭大馬上,身上的玉飾隨風飄蕩,發出悅耳的聲音。 周圍地百姓看到這隊騎兵過來,遠遠避到一旁,待三人經過時,許多人甚至低頭下跪,這三人自然就是當今大隋地太子,晉王,秦王三人,自從楊俊來到建康之後,三兄弟幾乎每天都是出城騎馬打獵,此刻許多騎兵身上掛滿了黃羊,梅花鹿,野豬,還有一些野雉,野兔等小型的獵物,顯然是剛剛打獵歸來。 三人一路慢行,說說笑笑,好不愜意,直到一個岔路口,楊廣首先向楊勇拱了拱手:「大哥,三弟,前面就是我府上,我先告辭了。」 「二弟好走!」 「二哥好走!」 楊勇和楊俊也連忙向楊廣還禮,楊廣才一撥馬頭,朝另一條路而去,又走了一段,楊俊也到了,三兄弟頓時全部分道揚鏣,各自返回自己的住宅。 回到宅院時,護衛們紛紛取下自己馬背上地獵物丟到地上,等待廚房來人將獵物拿走,麥鐵杖卻是從自己肩上丟下一隻一百多斤重的野豬,這只野豬毛皮光亮。除了嘴角有一點血跡,全身毫無傷痕。 眾人對麥鐵杖地行為已經見怪不怪,有他在,打獵時甚至不需要動刀子,弓箭 獵物,麥鐵杖只要撒開兩腿追上去,用手勒住獵物脖野豬。黃羊。還是其它,除了會飛的獵物,都快不過麥鐵杖的雙腿,一旦獵物被麥鐵杖用手勒住,掙扎不了數下就會嚥氣,若不是麥鐵杖給自己立了一次只獵一隻獵物的規矩,恐怕沒有人願意跟他一同打獵。因為只要發現獵物,你剛要張弓搭箭時,麥鐵杖已經用雙方將獵物擒住了。 楊勇身上自然不會帶獵物,直接將赤影的韁繩丟給馬童,回到正廳,呂沐霖拿著一疊資料來到楊勇的身邊,道:「殿下,麥鐵杖的資料已經收集齊了。」 「哦。」楊勇拿起資料翻看起來。對於麥鐵杖。楊勇已經極為信任,此人除了官迷,財迷一點。飯量大一點,基本上就沒有其他缺點,性直爽,身手好,有他在,基本上可以抵上十餘名護衛,若是有兵器在手,楊勇懷疑就是遇到一隻數百人的軍隊,麥鐵杖也可以一人殺上幾個來回。不過,沒有完全明白底細之前,楊勇肯定不能放心使用,因此呂沐霖反而盡量查地更仔細。 麥鐵杖地資料很多,楊勇用了小半個時辰才看完,此人出身貧窮,偏偏力大無窮,還學得一身武藝,在靠力氣養活不了自己時,自然難免走上邪路,不但當過劫匪,還真當過陳宣帝地執御傘,只是即便是在陳宣帝身邊當執御傘期間,麥鐵杖依然是野性難泯,夜走百里遠的地方打劫,事發之後,被刑部鎖拿,好在陳宣帝愛惜他的武藝,才沒有對他過重處罰,繼續讓他當執御傘。 陳宣帝死後,陳叔寶整天呆在宮中不外出,自然不願麥鐵杖這樣的粗人在身邊,於是遠遠的將他打發到軍中,陳慧紀投降後,為了討好隋軍,將他推薦給武鄉侯崔弘度,崔弘度又推薦給楊俊,最後才到楊勇手上。 看完資料,楊勇還有一點不解,問道:「這個麥鐵杖,為什麼當了陳宣帝的執御傘還需要搶劫?」 呂沐霖笑道:「太子,微臣可以解釋,麥鐵杖當了執御傘後,經常接濟以前同為盜匪的朋友,這樣錢財自然拮据,不得不重操舊業。」 「這麼說,這個麥鐵杖還是極為講義氣之人,不肯一人獨享富貴。」 「回殿下,正是如此。」 楊勇對麥鐵杖地喜愛又多了一分,共患難易,同富貴難,這個麥鐵杖為了朋友,拿出自己的俸祿周濟朋友已是難得,為了朋友,更是不惜丟官重新幹著犯法之事,這樣的朋友古今都難找,難怪也養成了他官迷,財迷的性恪。想到這,楊勇又有點擔心起來,若是麥鐵杖為了錢財,再次犯法,自己畢竟不是皇帝,不能像陳宣帝一樣包庇他,即使真做了皇帝,也不能縱容手下犯法。 「麥鐵杖可還有和那些盜匪來往?」 呂沐霖搖了搖頭:「殿下放心,已經沒有了,麥鐵杖講義氣,他那些盜匪朋友卻不講義氣,在得知麥鐵杖事犯後,這些人認為麥鐵杖必死無疑,不但不想法為麥鐵杖減輕罪刑,反正趁著麥鐵杖不在家時將麥鐵杖家中的財物席捲一空,若非陳宣帝將麥鐵杖早早放出,他的妻子兒女都要活活餓死了。」 楊勇頓時扼腕長歎,麥鐵杖可謂是交友不慎,好在沒有給自己鑄成大錯,將資料合上重新交給呂沐霖,道:「把這些資料密封,當成二級機密。」 「是!」呂沐霖拿起資料,正要下去,外面突然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走了過來,一名護衛大聲嚷道:「報,太子殿下,有緊急情報。」 「進來!」 「是。」護衛跨了進來,大聲道:「稟太子,清河公楊素大人已經到了建康渡口,高僕射請示,太子殿下是否要親自迎接。」 「楊素來了?」楊勇大喜,樂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楊素啊,楊素,你終於還是來了。」就要馬上出去,又覺得不妥,一時在廳中來回踱步。 進來匯報的護衛大為不解,清河公雖然得皇上寵信,可是與太子地關係並不好,他來了,太子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楊勇轉了幾圈,才發現進來護衛還在廳中,連忙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 「可是太子殿下,卑職如何對高大人回報?」 「嗯,你就對高大人講,本宮暫時抽不出時間,讓他代本宮出去迎接楊素好了。」 「是,卑職領命。」 那名護衛滿心疑惑地下去,呂沐霖欲言又止,對於太子召喚楊素來建康的目的,除了太子自己,就只有呂沐霖清楚,事到臨頭,呂沐霖心中依然有點不踏實:「殿下,何不將楊素地罪狀寫成奏章,交給皇上處置,難道非要殿下親自動手嗎?」 「呂卿可是忘了開皇四年的舊事?」 楊勇這麼一提,呂沐霖馬上說不出話來,開皇四年,由於楊素不滿正妻鄭氏忌妒成性,向鄭氏發怒道:「我若作天子,卿定不堪為皇后。」 楊素本以為這是夫妻之間的戲言,可是沒想到鄭氏卻將這句話捅到了京兆尹處,京城頓時起了一場軒然大波,楊素這是要公然造反,結果鬧到皇帝處,本來要滅九族的罪,皇帝卻只對楊素罷官了事,過了不到數月,楊素又重新起復。 如此可見皇帝對楊素信任到什麼地步,此番若是將楊素押解到京,恐怕楊素連皮肉都難傷,呂沐霖點了點頭:「微臣明白了,馬上佈置下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議罪 清河公!」 「高大人!」 建康城外十數里的渡口,高穎與楊素會面,雙方好一番客套。只是楊素眼中難掩一絲失望之色,楊素這次來建康,除了自己乘一艘五牙戰艦外,還帶有四艘中型的青龍戰艦,一艘青龍戰艦可乘坐戰士二百名,四艘就是八百人,加上五牙戰艦上的二百人,外加三百匹戰馬,楊素的護衛高達一千人,其中還包括三百騎兵。 而來迎接他的人除了高穎外,不但太子沒來,晉王沒來,就是賀若弼,韓擒虎等人也一個都沒有來,高穎當然不需要帶那麼多的護衛,因此歡迎楊素的場面顯的有一點冷冷清清,來迎接的人還沒有到來的人多。 這個場面,連高穎都有一點不好意思,楊素雖然不能和秦王相比,畢竟是一路行軍元帥,又是太子親自相詔而來,太子可以不迎,只是場面如此冷清,總是有點太過。 「清河公,一路辛苦,太子殿下事忙,一時未能相迎,還望清河公不要太過在意。」高穎是尚書左僕射,楊素是御史大夫,兩人都是皇帝最信任的重臣,雙方關係其實相處的不錯,高穎才會解釋一下。 「高大人,你折殺本官了,太子殿下是君,本官何能何德,敢勞煩太子殿下相迎。」楊素臉上一片坦然之色,高穎也無法從他臉上分辨出是否是真心。 「那好,清河公。請!」 「高大人,請!」 一路上,楊素一直向高穎打聽城中近期發生之事,他心中還是有幾分不安,不知湘州之事到底有沒有露餡,見高穎一片茫然才放下心來。 楊素和高穎一行人剛剛進城,前面一匹快馬駛來,一名東宮護衛直接來到兩人的身旁。大聲喊道:「高大人。太子殿下有令。請高大人直接帶清河公到太子宅院。」 「這個……」高穎頓時與楊素都面面相覷起來,太子也不太不通人情了一點吧,不迎接也就罷了,竟然連給楊素安頓一下地時間都不給。 「高大人不必為難,既然太子殿下急於接見本官,那時本官的榮幸,本官自當先見太子殿下。」楊素鎮定自若的答道。 「好。只是清河公的護衛……」高穎掃了楊素身後的護衛,哪一個臣子去見太子也不可能帶著這麼多人。 「沒關係,那還需要高大人的手下先帶他們安頓下來,本官只帶五十名隨眾就好了。」 「大人,五十人是不是太少了。」一名護衛嗅到了一點不安的氣息,低聲提醒道。 楊素搖了搖頭,示意那名護衛下去,高穎耳尖。聽到楊素護衛的低語。連忙道:「清河公放心,建康雖然是前陳都城,不過。我軍已經入建康數月之久,早已對城中前陳餘孽肅清,並不需要太多護衛。」 那名護衛只得訕訕下去,高穎地身份比楊素只高不低,若是跟著高穎還有什麼問題,那豈不是要懷疑高穎。很快,整個隊伍分成了兩隊,高穎與楊素一行不過百人向太子府方向而去,其餘大部分護衛則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 在高穎地帶領下,楊素一行人很快穿街過巷來到太子府外面,今天地太子府和往日並沒有不同,門前的守衛還是那幾人,現在已是江南的五月,整個太子府一片奼紫嫣紅,站在門口就可以聞到從府中傳出來的各種花香。 「高大人,楊大人,太子有請!」 見到兩人到來,門口的護衛攔阻,沒等通報,直接將他們請進府中,還派出一人帶路,只是兩人身後的護衛自然又被帶到了另一個地方。 太子府一片安靜詳和,路上除了偶有站崗的護衛,根本見不到人影,楊素卻突然有一種心悸地感覺,這種感覺曾經在戰場上數次救過他的性命,只是在太子府會什麼危險,楊素不由搖了搖頭,暗付自己太過敏感。 「清河公,太子就在裡面,請!」護衛在一所小院前停下腳步,手指著小院正門。 高穎皺了皺眉頭,太子往常都是在正院接見大臣,今日怎麼改在小院,他正要邁步進去,呂沐霖從小院中踱步出來:「高大人,太子想單獨見楊大人,高大人還請跟下官來。」 誰都知道呂沐霖是太子親信,聽到太子要親自召見楊素,高穎只得止住腳步,向楊素道:「清河公,既然太子要單獨召見,想必有什麼要事,本官就不打擾了。」 楊素此時已隱約覺察到有什麼不對,只是已經到了這裡,也由不得他多想,只得向高穎拱了拱手:「多謝高大人領路,那本官先行見過太子。」 不等高穎向楊素還禮,呂沐霖已經向高穎道:「高大人,這邊請!」 高穎無奈,只得跟著呂沐霖向另外一個方向走去,只是剛走數十步,後面突然一陣吱呀的聲音傳來,高穎忍不住扭頭向後看去,只見楊素剛剛走進那所小院,而院門正在關上。 呂沐霖一直將高穎帶到平時楊勇召見大臣所用的大廳,高穎頓時一呆,廳中已經坐滿了人,晉王、秦王、賀若弼、韓擒虎、王韶、薛道衡……建康城中高級將領幾乎都在,而此刻應當在那所小院接見楊素的太子正高坐在當中。 楊勇向呂沐霖投了一個詢問的眼色,見呂沐霖點頭,頓時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向高穎道:「高愛卿來了,請坐!」 高穎茫然的點了點頭,腦中一片空白,剛才是怎麼回事?眼下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顯然是要商量什麼大事,只是太子為什麼要單獨將楊素引開,還採用了欺騙的手斷,他不由向其他人臉上看去。不少人正在竊竊私語,顯然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見高穎坐下,楊勇用手輕敲了一下桌 大家都安靜下來,才用低沉地聲音道:「今天找諸位有一件不幸之事要告訴諸位,父皇伐陳之前曾言此次伐陳首要是剷除惡逆,解救南方百姓。南方之民。亦是朕臣;本宮亦一再強調軍紀。為止不惜殺了一名驃騎將軍,可是依然有人不顧父皇詔令,枉顧人命;在這次伐陳中,稍遇挫折,便悍然下令屠城,一次殺害數萬條百姓人命,為了掩蓋屠城地證據。又令人放火焚城,大家說說,對於此人,本宮該如何處理?」 「太子,是誰如此大膽?」 「對,到底是誰?」 「太子,這還用考慮,不管是誰。一刀殺了算便宜他了。」 「對。殺了,此人如此狼心狗肺,不殺如何對得起那死了的數萬百姓?」 …… 楊勇的話一說完。下面頓時一片嘩然,尤其是青州軍地將領叫得最凶,他們攻進建康時只因為違反軍紀,付出了三十一條人命,甚至連青州總管也被打了六十棍,如今有人犯下比他們嚴重百倍的罪行,不殺又怎能讓他們心服。 楊勇擺了擺手,眾人才重新安靜下來:「此人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卻沒想到天網恢恢,紙終究是包不住火,或者他認為既使本宮知道了,也可以仗著父皇對他的寵信,讓本宮無可奈何,如今本宮知道了,也將此事告訴了諸位愛卿,你們說說看,本宮難道僅僅因為他是朝庭重臣就能置朝庭法度不顧嗎?」 「太子,是誰?此人當斬!」 「對,不管是誰,當斬!」 …… 高穎臉色蒼白,若他此時還不知道太子口中所說的朝庭重臣是誰,那他也就不是高穎了,若是太子真殺了此人,皇帝會如何反應,如果父子衝突,豈不要危急到大隋根基。想到這,高冷汗迭出,連忙站了起來,勸道:「太子,萬不可衝動,既然牽涉到朝庭重臣,不可不慎重處理,太子不如先將此人收押,送回京城,交給皇上處理。」 眾人不解地朝高穎看去,楊俊奇道:「高愛卿,此事若屬實,此人死有餘辜,若是事事都要父皇處理,還有我等臣子幹麼?」 連信佛地秦王都同意殺此人,更別說是其他人,廳中一片嚴肅處理此人地聲音,只是也有一部分人在胡思亂想,太子所說的人到底是誰? 楊廣緊皺眉頭,他身為行軍元帥,卻沒有聽到過哪裡有屠城之事,以為楊勇故意向他隱瞞,心中不由一肚子悶氣。嗡聲嗡氣的道:「王兄所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又是誰下令屠城的?」 「對,到底是哪裡屠城,是誰下的令,還請太子殿下言明。」其他人反應過來,說了半天,只知道有人屠城,到底是誰,在哪裡都不知道,未免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 楊勇從桌上拿出一份公文,丟到呂沐霖手上:「呂愛卿,你來念吧。」 呂沐霖將公文接過,讀了起來,這封公文正是楊素向建康攻下湘州的捷報,裡面輕描淡寫的將湘州焚燬歸於突如其來地大火,絲毫沒有提屠城之事,只是眾人見多識廣,一個城池焚燬到無法居住,要重新建新城的地步,既使是沒有屠城,至少大開殺戒是免不了。 呂沐霖將公文念完,才將太子發現疑點後,派人到湘州取證,結果才得知湘州被屠城之事說了一遍。 待呂沐霖繪聲繪色的說完,楊勇從桌前拿起一疊狀紙,揚了揚才道:「諸位愛卿,這是本宮派人到湘州取證之人的調查,裡面有數名參與屠城官兵的畫押,如今這些人已經在來建康的路上,再過數天就可以到達,湘州屠城一事已經毫無疑問。」 雖然太子還沒有點名,但所有人都已經清楚太子要辦的人是誰了,一時之間,大廳中除了絲絲倒吸涼氣的聲音,一片安靜。 楊素是誰?御史大夫,右驍衛大將軍,受爵清河郡公,此次伐陳,與晉王,秦王平起平坐地行軍元帥,無論是哪個職位,都比在場大部分人高,何況是集數職於一身,最主要地是眾人都知道皇上對楊素是如何的寵信,既使元配夫人告他造反,依然可以脫身。 「怎麼,都啞吧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他楊素還不是王子?」楊勇板著臉,冷冷的朝眾人看去,所有人碰到楊勇地目光連忙垂頭避開,作思索狀。 楊廣一改剛才的悶氣,既然是楊素,那就不關他什麼事,突然心中一動,隱約感到,若是能結好楊素,對自己日後大有好處,見到楊勇的目光望向自己,心中一橫,道:「大哥,楊素畢竟是國之重臣,不如依高愛卿所言,將楊素鎖拿至京,如何裁決,父皇自有處置。」 眾人都用感激的目光望向楊廣,既然有晉王開口,他們就不用夾雜在中間難做了,一聲全是附和之色。 「晉王說的有理,此事還需皇上裁決。」 「不錯,事關重大,還是皇上聖裁為好。」 …… 「好吧,既然大家的意見都是如此,本宮也不能一味獨斷專行,就由皇上裁決吧,只是第三路大軍目前群龍無首,為防發生兵變,還需一員大將暫代行軍元帥之職,韓擒虎將軍!」 「末將在!」 「就由你暫代第三路行軍元帥,如何?」 「末將遵令!」 「今天就到這裡,各位解散吧!」 「殿下英明,臣等告退!」眾人大鬆了一口氣,本以為還需一番苦勸,沒想到今天太子如此好說話,所有人都彷彿御下一幅重擔,大廳中頓時如鳥獸散。 第一百一十三章 羅罪 擒虎是最後一批走出大廳之人,只是他剛剛邁出數十一名護衛追了上來,低聲道:「韓將軍,請等一等,殿下有請!」 韓擒虎知道要自己去接管楊素下面的軍隊,太子必定會有所囑咐,才故意走在最後,聽到護衛的叫聲,心想果然如此,毫不遲疑的返回廳中。 楊勇臉上一片正經,讓韓擒虎絲毫看不出喜怒哀樂,指了指旁邊的凳子:「韓愛卿,請坐!」 「謝殿下!」 見韓擒虎坐下,楊勇才開口問道:「韓愛卿,此次由你暫代第三路行軍元帥之職,可有什麼困難需要本宮解決?」 韓擒虎連忙又站了起來:「回太子,末將沒有困難,只是不知如何處理那些參與屠城的官兵,還請太子明示。」 「韓愛卿認為該如何處理?坐,坐下回話即可。」 「謝殿下,末將以為……以為……」韓擒虎坐下後,不由有點遲疑,不知太子是如何考慮,按軍紀的話,恐怕許多人都要丟了性命,這樣一來,大勝之後士卒不但得不到賞賜,反而要丟性命,恐怕很容易激起兵變,可是不按軍紀,太子在處理楊素時已經碰壁,如果下面的人也不處理,恐怕心中不樂。 見韓擒虎遲疑,楊勇知道他的擔心,緊繃的臉鬆了下來:「愛卿不必顧慮,無論愛卿說什麼,本宮不會怪罪。」 「是,那末將斗膽了。末將以為參與屠城的軍士只是執行命令,雖然有屠殺百姓之實,理當網開一面,至於軍官如何處理,末將聽憑太子殿下裁令。」 聽完韓擒虎地建議,楊勇與呂沐霖意味深長的對望了一眼,才重新對韓擒虎言道:「很好,韓愛卿之言深得本宮之意。愛卿到軍中可以先宣佈對普通士兵免於處罰。以穩定軍心。至於軍官,只追究罪大惡極者,其餘只要稍作懲罰既可,如何懲罰,愛卿可自己決斷。」 「是,末將明白了。」韓擒虎長鬆了一口氣,他最怕的就是太子極惡如仇。一定要對所有官兵處罰,如果真要那樣恐怕會有大事發生。 楊勇心中一陣苦笑,這些軍士固然是有命令,只是若不是本身素質不過硬,只想劫掠發洩,又如何會發生屠城之事,若是異族也就罷了,江南的百姓可一樣是同根同種的華夏之民。說屠城的士兵無罪。完全說不過去,只是這個世界永遠不會有完全的公平,為了楊素的性命。楊勇只得選擇赦免所有軍士之罪。 「韓愛卿,李靖和韓世咢兩人雖然年紀輕輕,卻是兵法武藝皆通,而且膽略過人,小小年紀既然敢獨自過江偵察敵境,前番本宮只是授予兩人千牛備身,並無實職,實在有些屈才,本宮有意將他們調入東宮,實授太子左右衛之職,不知愛卿能否割愛?」 太子話題突然跳到李靖和韓世咢兩人身上,韓擒虎不由有點措手不及地感覺,只是馬上反應過來,太子此舉,無異是要將他與東宮牢牢綁在一起,只是經過今日之後,恐怕即使沒有李靖和韓世咢兩人,大部分人還是會將他看成東宮一系地官員,心思轉念間,韓擒虎馬上知道如何取捨:「多謝太子殿下,能到殿下身邊,實在是他們地福氣,末將代他們謝過殿下。」 呂沐霖在旁邊向韓擒虎拱手道:「恭喜韓將軍,兩位公子能得到殿下看重,他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韓擒虎連忙回禮:「實不相瞞,末將卻怕他們進了東宮,頑劣不堪,給殿下增加麻煩,日後還要請呂大人多加管教。」 「不敢,不敢!」 兩人在楊勇身邊彼此客氣,廳中一時氣氛大好,楊勇待兩人客氣的差不多時才擺了擺手:「好了,韓愛卿,楊素被捕的消息早晚會傳到第三路大軍駐紮之處,韓愛卿愈早動身愈好,今日愛卿可以先回去準備一下,挑選士卒隨行,明日一早就出發吧。」 「殿下放心,末將會從陸路出發,路上快馬加鞭,保證十日時間即可到軍營。」 「那辛苦愛卿了。」 陸路遠比水路辛苦,楊素,楊俊兩人都乘船而來正是因為水路比陸路舒服,如果韓擒虎也要坐船,逆流而上,恐怕比兩人多花上一倍時間也到不了,遠不如陸路快捷。 第二天,韓擒虎只帶了數十名護衛,一人雙騎,快馬出城,而城中,李靖和韓世咢兩人也來到了太子府,和麥鐵杖一樣,正式擔任太子左右衛。 「來人,來人,放本官出去,我要見太子!」太子府內的一個小側院,從今天早上開始,這個聲音一直響個不停。 五天前,楊素被引入這所小院後,四周的門馬上就被關上,整個小院除了他之外再也見不到別人,楊素鎮定下來後,馬上知道必定是湘州之事洩漏了,不過,楊素卻沒有什麼害怕,縱然太子拿到了他的把柄又能如何,大不了以伐陳的功勞相抵。 只是接下來地情況卻越來越不對勁,五天來,非但太子沒有見他,就是其他人也沒有一人與他見面,若不是每次吃飯時有數名護衛會提飯菜過來,他以為自己已經被人遺忘了。 楊素本想從送飯的護衛嘴中探到一點情況,只是這幾名護衛就像是啞巴一樣,對他的問話根本理也不理,放下飯菜馬上就走,多一點時間都不待,楊素曾想過不顧一切衝出去,只是望著四周的高牆,加上外面一直不停的士卒巡邏聲,只得打消念頭。 只是五天來一直關在一個小院無所事事,也沒有人說話,今天再也無法鎮定下來,只得拚命喊叫,他懷疑若是再這樣下去。不出數日,他就要被逼瘋了。 可惜他的喊聲注定白費,這所沈宅佔地太廣了,除了外面守著地這些士兵,沒有人會聽到他的喊聲,而這些士兵已經嚴令所有人不准與楊素說話,又如何有人會理他。 太子府後花園,此時江南天氣已經漸熱。涼亭中卻是微風送爽。下面是一汪碧波蕩漾地湖水。湖中佈滿了高低不平地荷葉,隨風不時婆娑起舞,中間盛開著的荷花奼紫嫣紅,紅,粉,白,各種顏色更是應有盡有。遠處蛙鳴不絕,一派寧靜的田園風光。 楊勇端坐在涼亭,呂沐霖、楊石、麥鐵杖等人隨侍在一旁,四周護衛林立,卻是一肅殺之氣。 輕輕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楊勇不由皺了一下眉,茶是江南的好茶。水也是取自江南地好水。偏偏泡茶地都是一些手腳粗魯地護衛,生生將茶泡成象藥一樣苦澀,楊勇只喝了一口。不由將手一甩,將剩餘的茶水甩到涼亭下的湖中。 幾條不知名的小魚被這突然從天而降的茶水嚇了一大跳,哧的一聲沉入水中,只是一會兒見沒有危險又浮了上來,好奇的用嘴動了動浮在上面地茶葉,而原先湖中一有動靜就拚命爭奪食物的錦鯉卻不見蹤影,或許已經全進了太子和手下人的肚子,或許就是它們已經知道了危險,再也不敢輕易露面。 「把人帶上來吧。」 「帶上來。」 「帶上來。」 …… 楊勇的命令向接力一樣傳遞下去,不一會兒,一陣咚咚的腳步聲傳來,兩名護衛一左一右押著一個身上佈滿血污的的壯漢走了上來,在離楊勇還有十餘步遠時才停止前進,wωw奇書網兩名護衛齊聲喝道:「跪下。」 「撲通。」壯漢跪在地上,口中顫聲道:「罪將龐晃參見太子!」 龐晃就是楊素此次來建康的護衛統領,他正是數月前隋軍唯一死在戰場中地大將龐暉地親弟弟,五天前,龐晃剛入建康城不久,就被太子一句傳令讓他與楊素分開,然後直接被數倍大軍包圍,面對著自己人的冰冷箭頭,沒有人敢反抗,結果只能乖乖放下兵器做了俘虜。 「龐晃,抬起頭來。」 「是!」龐晃依言抬頭,他的臉上同樣污漬斑斑,這幾天看來吃了不少苦頭。 「你可願意指證楊素下令屠城之事?」 龐晃嘴角露出一絲抽動之色,臉上神色變幻起來,最終還是頹然一歎:「回太子,楊素倒行逆施,不尊皇命,湘州屠城一事,正是楊素親口所命,末將願意作證!」 「很好,龐愛卿對朝庭忠心耿耿,朝庭必定不會虧待有功之臣,只是本宮還有一個疑問,楊素身為第三路行軍元帥,明知皇上有令江南百姓亦是我大隋之民,理當善待,為何會如此喪心病狂下令屠城。」 「這個……」龐晃不由遲疑起來,想起來時地吩咐,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太子這是要將清河公至於死地呀,只是不照太子的吩咐,難道清河公就能逃過此劫?清河公呀,清河公,太子是君,我們是臣子,為何平時處處要和太子爭勝,如今落到太子手中,非是末將不義,實在是末將家中妻兒老母無人照看,而大哥又剛剛戰死,龐家再也不能少了末將,末將不得不聽從太子吩咐。 「回太子,楊素對湘州屠城,無非是想趁著最後時刻大撈一筆錢財。」 「楊素身為朝中重臣,家中早已是家財萬貫,還需要那麼多錢財幹嗎?」 既然已經說了,龐晃不再猶豫:「是,末將知道其中原由,楊素雖然位高權重,只是野心依然不足,有一次楊素喝醉了酒,末將聽他自語道可惜沒有一個當女兒的皇后,否則天下早已是他的,如今江南剛剛統一,楊素早已打定主意,趁此機會謀奪江南大行台之職,一旦成功,他就擁有江南之地,到時操練兵馬,整軍備戰,至少也可以和大隋劃江而治,而這一些都需要大量錢財,湘州仍是前陳岳陽王的屬地,城內民間殷富,楊素藉著屠城之機,乘機積斂大量財物,正好作為江南起兵之資。」 「原來如此,龐愛卿,楊素仍國家重臣,深受父皇信任,若是誣告,當心你吃罪不起。」說完,楊勇冷然的盯著龐晃。 儘管是五月天,龐晃依然感覺到太子話中的寒意,他用手擦了一下滿頭的汗水,咚咚的磕了幾個響頭才澀然的道:「回太子,末將所說句句是實,末將許多部下都可以證明,不敢有一句虛言。」 「很好,呂卿,給龐愛卿畫押簽名。」 「是。」呂沐霖在旁邊已將龐晃剛才的話語全部用筆記了下來,聽到楊勇的命令,連忙將紙筆拿到龐晃面前:「龐大人,你看一下,若是無誤那就簽名吧。」 龐晃抖抖擻擻的將筆拿了起來,對上面所記文字看也不看,直接用力的在後面寫下畫押簽名。 見龐晃簽好了名,一名護衛從龐晃手中接過,重新交到呂沐霖手中,呂沐霖點了點頭,楊勇臉色鬆了下來,和顏悅色的道:「龐愛卿,這幾日你吃了不少苦,先下去休息一下,本宮會馬上派郎中給你醫治。」 「多謝太子!」龐晃又咚咚的磕了幾個頭,才在兩名護衛的攙扶下慢慢走出去。 看著龐晃的背影,楊勇不由恨恨的罵道:「這些飯桶,用刑豈能如此用法,若是龐晃再堅持幾天,豈不是要把人弄死?」 呂沐霖心中苦笑,不敢言語,除非他親自動手,軍中的粗漢哪懂得怎麼用刑,何況楊素這次帶了一千人,不可能做到事事精細,這個結果已是最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楊素之死上 城,謀逆,這兩項罪名無論是誰,只要攤到一項都是場,如今兩罪合一,楊勇卻知道,要殺楊素,還是不夠,楊素已經有過一次謀逆之罪,那是由他結髮妻子親口告發,遠比自己羅織的可靠,可是楊素依然平安無事,多這一項罪名,楊勇也沒有指望著皇帝會下旨斬了楊素,所有楊素不可能活著回京,有了這份楊素親信的供詞,楊素的死便顯得更加順理成章一些。 「楊素的親兵中有多少人願意指證他?」 「回太子,目前已有八百多人,還有一百多人死活不願意指證楊素,甚至還有人堅決否認屠城之事,或者試圖推到其他人身上。」 「有八百多人足夠了,其餘人既然不願意,那麼成全他們吧,殺了!」剎那間,楊勇顯然無比冷酷,輕輕一句話便剝奪了一百多條人命。 「是。」呂沐霖坦然應道,絲毫沒有覺得楊勇的話有什麼不合理。 身為太子,若只是一味仁義,沒有一絲冷酷之心,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對下令屠殺八萬人的楊素追究,體現的就是太子仁的一面,處死楊素這一百多名親兵,體現的就是太子冷酷的一面。 殺人這種事,呂沐霖並不需要親自處理,他向楊石使了一個眼色,楊石頓時會意,帶著人下去,安排完此事,呂沐霖重新對楊勇問道:「殿下,只是那個周羅侯該如何處理?」 楊勇手指輕敲著石桌。考慮了一下才道:「嗯,此人也算是難得的一員良將,大隋雖然兵精將廣,可是論水軍,恐怕沒有一人比得上此人,他既然不肯指認楊素,也不用強求,把他撇開就是。」 周羅侯此人雖然是降將。投入楊素門下也不過一個多月。只是脾氣又臭又硬。竟然不肯屈從太子地壓力對楊素反咬一口,呂沐霖對此人倒是有一點敬佩之意,若是楊勇要殺他,也會忍不住替他求一下情。 一名護衛從遠處匆匆過來,楊勇眉頭一皺,馬上就猜到護衛為何而來,自從楊素被關押的第二天開始。楊廣,楊俊,高穎,王韶等人都紛紛提出要探望楊素,在沒有拿到絕對證據前,楊勇當然是不希望楊素與外界發生聯繫,一直推脫,實在推脫不過。只得躲起來避而不見。今天在後花園不過清靜了小半個時辰,看來又要被這些人追過來。 果然,護衛來到楊勇身邊稟道:「殿下。晉王,秦王,尚書左僕射高大人,兵部侍郎王大人,吏部侍郎薛大人等連袂而來,求見殿下。」 在到後花園前,楊勇早已吩咐守門之人說自己外出,既然護衛還是到這裡通報,肯定就已經頂不住,這也難怪,兩個親王,一個無宰相之名,行宰相之實的尚書左僕射,加上其他大小官員,又有誰能夠輕易頂住,幸好此時楊勇要辦的事已經完成,輕輕擺了一下手道:「讓他們過來吧!」 「是。」 護衛下去不久,楊廣等人就出現在涼亭的迴廊上,楊廣和楊俊走在最前面,中間是一臉怒容的高穎,後面是王韶,薛道衡等人。 「大哥,沒想到你一個人躲在如此幽靜,清雅的後花園,只是一直也沒有讓我進來,大哥未免太過小氣。」楊廣首先面帶笑意的道。 楊廣一直在地方,此時和楊素並沒有多少交往,雖然這次打著能交好楊素地主意,楊廣卻不想引出楊勇地反感,每次來太子府,既使要想探望楊素,也只是客客氣氣地提出,只要楊勇找到理由拒絕,楊廣並不死纏爛打。 「王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愚兄身為太子,當以身作則,此地雖好,卻太過奢華,平時愚兄也很少來此地,倒是王弟若喜歡這裡,大可以搬過來。」 楊廣連忙搖著手道:「大哥既然都嫌奢華,我又何能何德住進來,此事不妥,不妥。」 「太子殿下,雖然清河公犯了罪,只是皇上還沒有對清河公處置,為何太子一而三的不讓人與清河公相見,這其中莫非有什麼隱情?」高穎毫不客氣打斷楊廣與太子之間的客套,幾乎是直接指著楊勇的鼻子責問。 高穎之所以如此激動,是因為他清楚知道皇帝不會對楊素處置太過,只是太子將楊素藏了起來,所有人都不讓探望,讓高穎聞到了一絲陰謀的氣味,他生怕太子不知天高地厚,秘密將楊素殺了,那是他不願見到的局面,既有對楊素的同情,也有對太子地擔心。 「大膽高穎,你身為臣子,竟敢對太子產生懷疑,是何居心?」高穎多少有點倚老賣老,呂沐霖在旁邊卻是看不過去,至少也要將高穎的氣焰打消一點。 遭到呂沐霖喝斥,高穎臉上忍不住現出一絲怒氣,只是還是馬上強壓了下去,向楊勇賠禮:「殿下,老臣一時激動,還望殿下恕罪,不過殿下如再不讓清河公與我等相見,恐怕外面將會謠言四起。」 「算了,高愛卿是朝庭重臣,又是太子太傅,即使說本宮幾句也應當。」楊勇罷了罷手,示意高穎不必在意,馬上好奇的問道:「不過,高愛卿說外面會謠言四起,倒底會有何種謠言?」 謠言只是高穎自己的說辭而已,建康城中所有兵馬都受過楊勇重賞,對太子感激還來不及,而楊素帶來的那些人馬根本沒有與外界接觸,哪裡會有謠言。高穎一時語塞:「這個……外面所說實在有損殿下清譽,殿下不聽也罷,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只要殿下解除對清河公的秘密看守,謠言自然不攻自破。」 「可本宮一定要聽呢?」 聽到太子口中咄咄逼人,高穎心中也是怒氣暗生。乾脆自編道:「自然是言殿下無容人之量,暗害有功之臣。」 「哼,胡說八道,他楊素算什 之臣,湘州一役,先是驕傲自大,以致損兵折將,將多兵馬折於城下。接著雖然攻下湘州。卻完全是靠人命堆積而成。如此功勞,他楊素也有臉提,至於暗中謀害,更是莫名其妙,他喪心病狂到下令屠城,早已犯下死罪,本宮又何需暗害?」 高穎被說的啞口無言。他望著楊勇地面容,一時神色複雜,太子以前對他們這些老臣從來都是尊敬有加,如今看來,太子已經長大,有了自己地主意,其實想想,太子從十三歲就領兵作戰。又如何能將太子當成普通人看待。 聽到楊勇與高穎地唇槍舌劍。楊廣和楊俊兩人只是站在一邊,絲毫沒有插嘴,王韶忍不住道:「殿下此言差矣。殿下之言雖然有道理,只是小民愚味,不會理會其中道理,清河公仍是朝中重臣,頗有聲譽,如今江南才剛剛平定,殿下就將清河公關押,並不讓人探望,自然會有人暗中亂爵舌根。」 「哦,既然他們是亂爵舌根,各位愛卿的見識比他們遠為高明,自然也不會相信,不知本宮說的對與不對?」 王韶只得點頭:「殿下,話雖如此,但放任這些人亂爵舌根也不是一個好事,既然殿下對楊素是按律查辦,又何必不讓我等探望?」 「笑話,本宮什麼時候說過不讓諸位愛卿探望楊素,只是以前楊素罪行還需要調查,若是外人輕易探望,恐怕會給楊素可乘之機,將毀滅證據地命令傳出去,今日楊素罪行已定,本宮馬上就要和諸位一起返回京城,自然沒有以前的顧忌。」 楊勇此話一口,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一亮,高穎更是急道:「這麼說殿下是同意我等探望清河公。」 「當然,呂愛卿,你帶諸位愛卿去看望清河公。」楊勇對呂沐霖吩咐道。 「是,微臣領命。」呂沐霖點頭應了一聲,朝眾人道:「兩位王爺,各位大人,請跟下官來。」 眾人大喜,連忙向太子拜別,急忙跟在呂沐霖身後,在太子府又是七拐八拐,高穎才重新發現數日前到過地那所小院,離院子還有一段距離,楊素地喊叫已經隱隱傳來,眾人都是鬆了一口氣,楊素地聲音雖然略帶沙啞,卻中氣十足,顯然太子並沒有對楊素進行什麼折磨。 「來人,放本官出去,本官要見太子!」 走到院前,眾人對楊素的喊聲已經聽得清清楚楚,楊廣忍不住發問道:「裡面可是清河公?」 「誰?」楊素的聲音說不出來的驚喜,這還是他關押在這裡五天後的第一個回應。 「快,把門打開!」 楊廣連忙催促後面看守的士兵,幾名軍士連忙朝呂沐霖看去,見呂沐霖輕輕點頭,一人才拿出鑰匙開鎖,輕輕一推,大門吱呀一聲打開,露出楊素的身影,看清來探望他地人,楊素頓時大為激動,晉王、秦王、高穎、王韶…… 這一刻楊素有一種想流淚的感覺,儘管他篤定太子不敢殺他,只是五天來見不到一個人影,畢竟關係到自己的生死,在這種無人打擾的情況下,楊素免不了胡思亂想,信心一天比一天弱,最怕太子不顧一切亂來,他根本毫無反手之力,今天才會如此失態,不停的呼喚起來。 「晉王殿下,秦王殿下,高大人,王大人……」楊素一個不漏的叫著,然後深深一躬:「多謝你們來看我。」 「楊大人多禮了。」 眾人看到楊素這個模樣,也有點不勝唏唏,以前的楊素何等高傲,面對太子也是我行我素,如今只是相見一面,就會如此失態,他們當然沒有體會過一個人單獨關押,無人說話又不知自己命運的等待會有多麼恐怖。 楊素畢竟不是常人,很快鎮定下來之後,向高穎問道:「高大人,你可知太子為何會如此對待本官,本官又犯有何罪?」 眾人都面面相覷起來,沒想到楊素竟然會問出這個問題,這聽起來實在有些荒唐,難道楊素被關押了五天,連自己有什麼罪都不知道? 高穎正色地道:「清河公,湘州屠城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楊素恍然,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不此,湘州屠城是出自於本官命令,只是本官屠城完全是迫不得已。」 楊素這五日已反覆想過,湘州屠城之事參予地人太多,一旦暴露就不可能保密,如果真是因為此事導致他關押的話,不如大大方方承認下來,只要將過錯全部推到對方身上,其實很難將他定罪,畢竟兩軍交戰,各出奇謀,哪怕是最殘忍之事,為了勝利,朝庭都不可能作出限制,否則等於自縛手腳。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高穎果然追問下去。 楊素自然將事情全部推到陳叔慎身上,說湘州城破後,陳叔慎並沒有停止過抵抗,反而驅民為兵,與隋軍進行殘酷的巷戰,他出於無奈,只得命令將士與陳軍反覆爭奪,最後陳叔慎被逼得焚於府中,引起全城大火,終於將湘州毀於一旦。 高穎聽得暗中皺眉,他並非不知軍事,在敵強我弱地情況下,一旦守軍失去城牆,抵抗力就會下降大半,除非一些特殊的戰例才會引起這種反覆爭奪的情況,比如已經知道對方會屠城,隋軍早已宣佈軍紀,也沒有屠城的先例,楊素的話有不少不通之處。 第一百一十五章 楊素之死下 於楊素的這些推御責任的說辭,高穎當然不會完全相同僚,平時又沒有太大的矛盾,高穎也不會當然給楊素難堪,一面聽,一面點頭,等楊素說完,才安慰他道:「清河公,你放心,若事情真的如此,我等都可以在皇上面前為你求情,皇上必會從輕處罰,說不定以清河公的功績,再上一層也未可知?」 「是啊,我等皆會向皇上為清河公求情,清河公不用擔心。」楊廣,楊俊等人紛紛對楊素安慰起來。 「多謝兩位王爺,多謝各位大人。」楊素連連作揖。 「各位大人,探視的時間已經過了,還望各位大人離開。」見他們談得差不多,楊素也親口承認屠城之事,呂沐霖發出催促的聲音。 與楊素相見之後,無論是楊廣還是楊俊,高穎等人都放下心來,楊素現在雖然失去了自由,但不枷不鎖,按時提供飯菜,楊素也絲毫沒有受皮肉之苦,太子不像有對楊素至之死地的想法,楊素現在畢竟是有罪之身,聽到呂沐霖的催促,眾人只得向楊素告辭,關押楊素的大門又重新緊閉了起來。 楊勇一直待在涼亭,看到呂沐霖輕手輕腳的過來,臉上一片輕鬆之色,問道:「怎麼樣,辦妥了?」 呂沐霖翹起一個大拇指,誇道:「殿下英明,一切按殿下預計進行,楊素果然避重就輕,承認了屠城之事。不過,把責任都推到陳叔慎身上。」 「這有什麼難猜,本宮才不信你想不出來,楊素自認為落到本宮手裡,不承認肯定不信,他以為陳叔慎反正是死人,無論怎麼背黑鍋也不可能重新活過來申辯,卻沒有想過。本宮根本不在意他將屠城的責任推脫。那些財物地下落才是至他於死地的東西。現在楊素想必已經沒有害怕,就等著聖旨到來他就可以恢復自由了。」楊勇冷靜的道。 「正是如此,可笑屬下剛去時楊素在院中獨自一人大叫大嚷,要見殿下,等看到晉王和高大人他們時楊素都差點要流淚。」呂沐霖取笑起來,他沒有想到楊素平時如此傲氣,只是被關押了區區五天就受不了。卻沒有想過這種單獨關押對人心裡造成的影響。 楊勇卻沒有嘲笑楊素的意思,對楊素能夠堅持五天才動搖還有一點佩服之意,畢竟後世禁閉是軍隊最常用的處罰手段,這種手段對後世軍隊的刺頭都有效,放到一千多年前,同樣也會有效,雖然楊素的條件比禁閉要好地多,只是他心頭帶著巨大壓力。若是換了普通人恐怕一天都呆不下去。 呂沐霖突然重新想起了什麼。道:「對於,殿下,高穎和王韶等人回去時還向殿下道歉。不該懷疑殿下會對大臣私下動刑。」 楊勇和呂沐霖對視了一眼,兩人同時微笑起來,這些人如何想得到,這是他們與楊素見到地最後一面。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太子府中除了少數地方掛起燈籠,大部分地方被黑暗籠了起來,楊素站在院中,有點無奈地看著外面火把傳來的一點光亮,本以為太子允許那麼多人來看望他,待遇會好起來,沒想到今天連蠟燭也沒有,晚飯也還沒有送過來,楊素心中不由重新伸起一絲焦慮。他幾次要想重新對外面大喊,只是還是強行忍住。 「咚、咚、咚。」外面一陣腳步聲傳來,楊素連忙豎起耳朵,不錯,確實是一隊人的腳步聲,現在並不是換班的時刻,這麼說外面的人很有可能是衝著他來,楊素連忙整了整衣裳,跑到廳中藉著微弱的光亮坐了下來。 「吱呀。」一聲響動,大門打了開來,接著整個院中光華大亮,兩隊護衛手提著燈籠走了進來,這些人手上每人都還提著食盒。 楊素瞇著眼睛,對進來的人不理不睬,任由這些護衛將整個廳中點亮,又擺上了十餘道豐盛地食物。 楊勇面帶笑容的邁了進來,見到楊素一本正經的坐在一旁,心中不由暗笑:「楊愛卿,本宮來看你了。」 見到楊勇進來,楊素慌忙起身,向楊勇作了一揖:「罪臣拜見太子殿下。」 「不必多禮,楊愛卿來到建康這麼多天,本宮添為地主,卻一直沒有接見楊愛卿 還是本宮失禮了,希望愛卿不要怪罪才是。」 「不敢,不敢,微臣已是罪人,如何敢怪罪殿下?」見楊勇語氣輕鬆,楊素心中重新平靜下來。 「那就好,楊愛卿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頭,今晚本宮特意帶了些酒菜,就是要與愛卿一醉方休,請坐!請坐!」說完,楊勇帶頭坐下,楊素也只得在楊勇對面坐下,身旁的數名護衛連忙給兩人分別斟上美酒。 「謝太子,不過,若說苦頭,微臣還要感謝太子,並沒有對微臣動刑!」楊素自嘲的道。 「楊愛卿誤會了,本宮下令對楊愛卿關押,仍是迫於律法,不得不如此,又非是私憤,如何會對愛卿動刑,否則今日也不會讓晉王,秦王,高大人等人來探望楊愛卿,不過,這些事暫且不談了,來喝酒,楊愛卿,請!」 聽到楊勇一口一個愛卿叫著,楊素心中頗有一種不自在的感覺,他平時自視甚高,沒有把剛剛成年不久的太子放在眼裡,此時面對太子,卻有一種低人一頭的感覺,這種感覺令他非常不舒服。 酒是美酒,桌上地菜更是豐盛,各種山珍海味都不缺,發出誘人地香味,若是平時,這樣的菜式對楊素來說也是普通,只是這些天太子府雖然沒有短缺過他的食物,給地只是普通的青菜白飯,現在就顯得分外誘人,只是楊素一肚子心思,卻不好當著楊勇的面大吃大喝。 「怎麼,怕本宮害你不成?」見楊素遲疑,楊勇的臉已經沉了下來。 「不敢!」楊素心中一驚,連忙端起酒杯一干而淨,他只是不知太子的來意,倒沒有想到楊勇會在酒菜中放毒。 見楊素喝完酒,楊勇臉上才重新露出笑意:「來,楊愛卿,吃菜!吃菜!」 以前船上沒有什麼好吃的,進了建康又馬上被關押起來,楊素嘴中早已淡出味了,吃了幾筷子,素性放下心思,大口吃了起來,酒過三巡,楊勇突然發問:「楊愛卿,本宮有一事不明,為何愛卿屢次拒絕本宮的示好,一而再,再而三的與東宮作對?」 「什麼?」楊素的手一顫,差點連手中的筷子也要掉下。 「本宮是問你,為何要與東宮作對?」 楊素心中驚疑不定,即使是彼此不和,雙方也一直心照不喧,哪有直接問出來之理,半響才反應過來:「殿下說笑了,殿下是太子,微臣如何敢與殿下作對,或許殿下誤會了?」 楊勇玩味的看著楊素,突然失去了耍弄楊素的興趣:「或許是誤會吧,不過,過了今日,不管是誤會還是不是誤會,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楊素喃喃自語,吃驚的看著楊勇,不知楊勇說此話是何意? 楊勇拍了拍手,一個黑塔一樣的壯漢走了進來:「太子,有何吩咐?」 「清河公已經吃飽喝足,送清河公上路。」 「是。」 麥鐵杖走向楊素,嘴角露出一絲殘忍之意,楊素終於知道太子要幹什麼,大吼起來:「太子,微臣所犯何罪,太子既然要至微臣於死地?」 「違反軍紀,下令屠城,這是第一條,私藏財物,意圖造反,這是第二條,兩罪並罰,這夠不夠死罪?」 「這是血口噴人,皇上一定會明察秋毫。」 「可惜,你再也見不到父皇。」楊勇憐憫的道,聲音陡轉:「動手!」 楊素身為武將,絕不會束手待斃,他馬上跳了起來,可惜,麥鐵杖的身手遠比他快,一聽到楊勇動手的命令,麥鐵杖已經移步來到楊素身後,他剛從椅子上跳起來,就被麥鐵杖鐵鉗一樣的大手勒住脖子,楊素馬上感到一股窒息的感覺,雙腳亂蹬,雙手更是向身後亂抓,只是剛夠到麥鐵杖的脖子,在上面劃出數道血痕,全身的力氣便迅速失去。 「愛卿放心,本宮會向父皇奏報,你是畏罪懸樑自盡,也可以保你一個全身。」太子的聲音在楊素耳邊最後想起,他心中伸起一絲悔意,沒想到太子真的敢殺他,意識馬上就陷入了黑暗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凱旋 論生前如何叱吒風雲,文才武略,此時的楊素只是一體,望著楊素脖子上繫著的白凌,楊廣、楊俊、高穎等人都怔怔的站著,所有人都彷彿傻了一般。 他們今天一早接到楊素畏罪自盡時,誰都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急急忙忙趕到太子府,親自見到楊素的屍體還無法相信這是真的,昨天楊素還好好的,怎麼才過了一夜就會自盡。若不是此事發生在太子府,恐怕大部分人都會跳出來指責楊素是被人暗害。 沉默了一會兒,高穎才首先發話:「呂大人,清河公昨日還是好好的,為何到了晚上就會自盡,呂大人可否給本宮一個解釋?」他雖然不敢斥問太子,對呂沐霖則毫無顧慮,若是楊素的死有問題,呂沐霖無疑是一個知情者。 眾人一時都將目光對準了呂沐霖,看呂沐霖如何分說,呂沐霖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份狀紙:「當然可以,這就是楊素自殺的原因?」 高穎一把從呂沐霖手上將狀紙搶過,快速看完,臉上的怒色頓時化為茫然,抖動著手問道:「這可是真的?」 呂沐霖從容道:「當然是真的,楊素見過後,自知難逃死罪,才會搶先自盡。」 眾人頓時一片嘩然,這是什麼東西可以導致清河公自盡,連忙伸長脖子,想看清是什麼,楊廣連忙從高穎手上接過狀紙,只看到一半。馬上驚呼出聲:「好,好個楊素,死有餘辜。」 「二哥,這上面寫的是什麼?」楊俊湊頭上去,看完之後也是勃然大怒:「叛臣賊子,死地如此輕鬆,簡直太便宜了。」 這封狀紙既然是楊素親信所寫,自然有一定的可信度。楊素既然打著謀反的主意。他們身為親王。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 龐晃所寫的證詞在眾人手中傳了一遍,院中頓時驚呼聲不斷,懷疑者有之,破口大罵者有之,不過,大家都知道,楊素是白死了。有了這份證詞,皇帝就算懷疑也不可能對太子作出追究,一時之間,心頭泛起一股寒意,太子以前給人的感覺一向仁厚無比,可是真是如此嗎? 「兩位王爺,各位大人,太子有請!」 眾人默默無言的又看了看楊素蓋在白綾下的屍體一眼。楊素已死了半天。現在已快接見六月,屍體已經有味了,見到楊素確已死去。太子又有楊素謀反的證據,現場看楊素也確實死於自殺,誰都不願在這裡多待,很快都走出小院。 「各位愛卿,你們已經看到清河公地屍體了,此事該如何處理善後?」 「太子,楊素謀反之事既然確切,自當通告天下,並請皇上下旨,誅除其九族。」說話地是青州總管燕榮,若是說聽到楊素死訊最高興地莫過於他,同為將領,他只不過是沒有阻止部下進入民居,導致建康城中數百人死亡,數百婦人被姦淫,若是擱以前,這算多大的事,可是他和手下許多高級軍官都被當眾棒打,還有數十人被殺頭,楊素可是下令屠城,若是楊素不受到懲罰,他當然會心裡不平衡。 一旁的賀若弼聽得好笑,輕輕的喝斥道:「糊塗,別忘了當今皇上也是弘農楊家一脈。」 燕榮頓時滿頭大汗,才忘了皇上和太子也在楊素的九族之內,雖然眾人都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到底是寫進祖廟之中,若是滅了楊家,等於也滅了皇帝的祖廟,如何使得,他頓時結結巴巴起來:「太子,臣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楊勇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才回過頭道:「不管如何,清河公於我大隋立下頗多功勞,本宮若知道楊素會如此決烈,昨晚也不會將謀反證據給他,如今死者已逝,若是多追究下去,於江南地穩定不利,本宮想以秘報的形式呈送給皇上,具體處理,還是請皇上決斷如何?」 這樣當然省事,大家也不用承擔責任,一時齊時頌道:「太子英明!」 「南方天氣炎熱,屍體不易久存,清河公懸樑而死,諸位既然沒有異議,清河公的屍體也將盡快使其入土為安,如何?。」 太子如此安排,正是穩妥的辦法,大家當然沒有什麼意見,楊素死都死了,他們又不是楊素什麼親戚,難道為了一個死楊素和太子作對不成,眾人都異口同聲同意,當天就將楊素的屍身裝進一口薄棺材中,就在建康城外的亂土 意挖了一個坑埋了。 又過了十餘天,韓擒虎的公文已經到了建康,第三路大軍已經穩定下來,除了少部分人聽到楊素被捕想反抗外,大部分人聽到太子赦免其屠城罪行的詔令都安份守紀,而楊約,楊玄感,劉仁恩,薛冑等與楊素親近之人,韓擒虎已將他們下獄,隨時可以押解進京。 同時韓擒虎還另外奏報,僅楊素個人就從湘州屠城中私留了價值上百萬貫之巨地財物了,這剛好印證了龐晃地證詞,楊素對湘州屠城完全是蓄意而為,目的是為了積累私財造反所用,這下本來心中對於龐晃證詞完全不信之人也變得半信半疑起來。 在韓擒虎的公文來了沒幾天,皇帝地聖旨也已下來,聖旨中果然只是命令太子暫時解除楊素的職務,並讓高穎暫代看管楊素,對於如何處罰楊素,根本提也沒有提,可惜楊素此時的屍體已爛,高穎就是想看管也看管不了。 這封聖旨楊勇只看了一眼就丟下,此刻楊素懸樑自盡的消息應當到了京城,楊勇不去想皇帝接到這個消息時會有什麼表情,是暴跳如雷還是一言不發,總之楊勇不相信,一個死人能再動搖自己的位置。 開皇八年,太子將秦王任命為江南大行台後,下令班師回京,除了留守在江南的兵員,二十多萬大軍押著攻佔南方後繳獲的各種財物,珍寶古玩,還有南陳皇帝以及文武百官,宮女妃嬪,一路浩浩蕩蕩返回京城。 大軍前後綿延上百里,一路上經村過鎮,所有百姓都扶老攜幼出來觀看,同時也傳頌著隋軍這次滅陳的功績,賀若弼,韓擒虎的名聲固然可以使小兒止啼,晉王,秦王也得到巨大的榮譽,而太子作為監軍,統領著數十萬大軍一舉滅陳,自然更是倍受矚目,唯有楊素身為三路行軍元帥,無聲無息,被人刻意遺忘。 六月從建康出發,大軍行進三月,至到開皇八年的九月才到達京城,皇帝親自駕臨驪山,慰勞凱旋而歸的壯士,在太廟按古禮舉行獻俘儀式,楊勇身為太子,站在最前面,後面是楊廣,高穎,賀若弼,韓擒虎等有功將士。 陳叔寶及陳國諸王侯乘著牛車,手捧圖籍,戶冊等次序排列,在鐵甲騎士的簇擁下,一一來到楊堅面前,楊堅命李德林先是宣讀詔書慰勞,接著又令內史宣讀詔書對其相責,責備陳國君臣不能互相輔佐,以至陳國滅亡。 陳叔寶和群臣都是十分恐懼,無言以答,眼下大隋皇帝一言就可以讓他們生,一言也可以讓他們死,令他們意外的是楊堅顯得非常大度,責備完後,馬上下令陳叔寶可以位同三卿,並賞賜了宅院,各種物質以供陳叔寶享用,由於陳叔寶的子嗣眾多,楊堅還擔心日後這些人無以為生,賞賜了城外大片肥沃的農田作為他們日後的用度。 為了賞賜歸來的有功將士,皇帝下令在廣陽門宴請眾人,從廣陽門外一直到南郭城的道路兩旁都堆滿了賞賜所用的布帛,銅錢和酒肉等物。 賀若弼被封爵為宋公,加上柱國,賜布帛八千段,韓擒虎同樣加上柱國,賜布帛八千段,加爵位壽光縣公,而高穎也因軍功受賞,加上柱國,晉爵為齊公。 楊廣被任命為太尉,楊俊的江南大行台被廢除,只是楊堅依然給予楊俊揚州總管之職,總轄四十四州軍事,鎮守廣陵,而楊勇已是太子,賞無可賞,皇帝賜下布帛萬匹、宮女數十、賜予輅車、乘馬、袞冕之服、玄圭、白壁。 對於這些賞賜,楊勇自然不會在乎,在乎的是楊堅對楊素一案的反應,只是好像楊堅對楊素已經忘記,既沒有追究楊素之意,也沒有下旨對楊約、楊玄感、楊玄獎、劉仁恩、薛冑這些人處理。 第四卷 天子家事 第一章 大旱 名打著赤膊的農夫走在一片焦黃的莊稼地裡,他的肩沉重的扁擔,扁擔兩頭的水桶裡全是渾濁的泥水,農夫身後,跟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小男孩全身赤裸,身上東一塊西一聲的大泥巴幾乎成了他的衣服,他手裡抓著一串穿起來的泥鰍,黃,還有一些小魚小蝦,卻是顯得異常興奮,完全不顧頭上炙熱的可以將人烤熟的太陽,一蹦一跳的走著。 農夫在前面停了下來,歎著氣將桶中的泥水一勺勺澆在發焉的莊稼上面,在他前面,只有這塊數十步的莊稼地還保持著一小片綠色,在周圍偌大的枯死莊稼地裡,從遠處看去,就連巴掌大也沒有。 泥水澆到地裡,馬上發出吱吱的聲音,已經捲起葉子的莊稼用肉眼看得見的速度重新舒展開來,只是澆不過十餘步,桶中夾雜著大量泥土的水已經用完,望著桶中半寸厚的黃泥巴,農夫頹然的歎了一口氣,現在渠中連這樣的泥水也沒有了,如果不澆地,眼下的這點綠色不出數天就會變得跟其他焦黃的莊稼地一樣,生機全無,以前流的汗水完全白流。 這是開皇十四年的夏天,距離大隋一統天下已經六年,這六年來,大隋江山穩固,國福人衍,盡顯多年都沒有的太平之景,由於國家承平,朝庭將精力全部放在民生上,加上官員得力,少有偷奸耍滑的現象,太子親自掌管的農學院更是象神乎其技一樣。不時推出效率更高地農具,讓每個勞力能耕種的土地越來越多,產量越來越高,百姓也越來越富裕,一些普通的農戶在過年時都能做上一雙絲履,給家中的黃臉婆扯上一段綢衣,晚上吹了燈,用手摸上去。這綢衣比黃臉婆的奶子都要光滑。 這樣的好年景過了數年。一進到開皇十四年就不行了。今年三四月份以來,這天氣就像邪了一樣,整個關中只有零星的小雨,進入六月份以來,大半個月過去了,更是連一滴雨也沒有下。 三四月份時,大部分的農戶倚仗著朝庭這些年來修建地良好水利設施。還能勉強將莊稼種下去,只是到了五月,莊稼正長到一半時,水利設施再也發揮不出什麼作用,除了渭水還能見到一條白帶子一樣地水外,其他水渠都開始斷流。 有水車又如何,有溝渠又如何,老天爺不下雨。再好地水利也成了擺設。沒了水,加上每天太陽的灸烤,莊稼長勢再好也只能慢慢枯死。一些勤快的莊稼人開始還用木桶挑水,只是到了六月老天仍沒有半點下雨的跡象,大部分農戶都已絕望,只能任由莊稼自生自滅,唯在眼前的李二蛋如驢子般執扭,不肯放手,抱著保住一點是一點的念頭,每天還堅持挑水。 只是現在連水渠中最後一點泥水也沒有了,要再挑水,就只能到十多里的渭水了,李二蛋放下手中澆水地勺子,抬頭望了望空中還掛著的太陽,無奈的搖著頭,知道再過幾天,自己地裡的這點莊稼也保不住了。 在廣通渠與渭水的交接處,正駐立著一隊十餘名的騎士,廣通渠是開皇四年所修,它從大興城西北引渭水,沿漢代漕渠故道一直向東,至潼關入黃河,長三百餘里,自從廣通渠開通以來,這條水渠便承擔著大興城與外界過半的物質運輸任務,其重要性可想而知,只是現在廣通渠裡的水流在入口就已經小到不足膝蓋深,下游更是斷流,莫說是運送物質,就是空船也無法行駛。 「殿下,整個廣通渠已經斷航一個月了。」章仇太翼憂慮地道,從開皇八年,楊勇從江南凱旋而歸之後,章仇太翼總算安心在東宮待了下來,成為楊勇地得力謀士。 雖然整個關中大旱,不過從開皇初,大隋就開始修建義倉,儲存糧米,如今全國的存糧合計不下數千萬石,就算今年全年沒有收成,這些存糧也可以供朝庭食用有餘,只是有糧還須運進來才行,整個關中因乾旱受災百姓超過二百餘萬,每月所消耗的糧食就近百萬石之巨。 關中平原被稱為天府之地,糧食一向自給有餘,只是今年本應該是收穫地季節,莊稼早已焦枯,百姓全靠以前的存糧活命,京城糧食必須全部外運,偏偏由於乾旱,京城最重要的外運渠道廣通渠斷航,所需的糧食全靠陸運過來 現在官道上全部被運糧的馬車佔據,運進來的糧食依耗,京城糧價一日貴過一日。 楊勇今年已是二十八歲了,接近於三十而立的年齡,嘴角已經蓄起了鬍鬚,顯得比以前成熟穩重了不少,聽完章仇太翼的話語,忍不住接口道:「是啊,京城百萬人口,一旦存糧耗盡,縱使外面的糧食再多,不能運進來又有何用?」 「章仇先生,你精通天文術數,能否算出最近是否下雨?」呂沐霖詢問道。 章仇太翼直搖頭:「難!難!貧道日夜察看天象,多不敢說,最少可以斷定,半月之內必無半滴雨下。」 章仇太翼的話眾人當然信服,從今年三月開始,章仇太翼就斷定今年整個關中要大旱,眾人開始還不信,只是到了四月,眾人就半信半疑,過了五月,再也沒有人懷疑關中大旱的話,若只是半月無雨還好,只是這話章仇太翼已經說了起碼十數遍,都是半月無雨,間或小雨,這麼半月之後再來半月下去,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渭水上,一條漁船漂然而下,漁船兩頭分別站著一名老者和一名壯漢,看到岸上的十餘名騎士,老者眼睛頓時一亮,大聲喊道:「客官,要魚麼?新鮮的大活魚。」 渭水水淺,加上廣通渠斷流,渭水中少了運貨的舟楫,卻正是漁民打漁的好時季,京城裡每天天不亮就有許多漁民趕早向城中運魚,小到只有一兩個手指粗的雜魚,大到七八斤的大鯉魚,應有盡有,倒是讓京城中的權貴享了不少口福。 岸上眾人無動於衷,這裡離城二十多里,加上天氣炎熱,除非他們馬上回去,否則只要多耽擱一點時間,再活的魚到了城中也要臭了,自然沒有人想去買魚。 那名老者見眾人不動心,以為眾人不相信,急忙從艙中提出一條數斤中的大鯉魚,吆喝道:「客官,看看這魚,可以現做現吃的。」 尺長的大鯉魚在老者手中拚命的搖著尾巴,只是老者緊扣魚,任大鯉魚如何掙動也無濟於事,果然是活魚,聽說可以現做現吃,眾人忍不住心動,太子愛吃魚,征伐江南時,竟然連陳國權臣沈客卿府中用來觀賞的錦鯉都讓太子命人撈起來做菜吃了一個精光,至今還被那些嘗到錦鯉味道的護衛津津樂道,自然身邊左右也養成了吃魚的習慣。 呂沐霖低聲問道:「殿下,是不是休息一下,吃點東西?」 眾人從早上出來,趕了數十里路才到這裡,肚子也委實餓了,雖然馬背上帶著乾糧,但有新鮮的魚吃,楊勇當然不願意吃乾糧,點了點頭。 麥鐵杖大喜,用破鑼似的聲音吼道:「老頭,把船划過來,我們要吃魚。」麥鐵杖是南方人,從小在水邊生活,論起吃魚來,當然是他最為心切。 「唉。」老者欣喜的應了一聲,把魚重新放進船艙,招乎另一邊的壯漢一聲,把船向兩渠交匯的台階處劃去,若是平時渭水正常時,漁船隻需往岸上的柳樹一系就可以停靠,只是此時渭水水位下降的厲害,唯有在台階處才可以停船上岸。 楊勇一行人也連忙催馬上前,到了台階處才甩馬下鞍,等他們沿著大條石做成的台階來到這對父子的船邊時,那名壯漢已經熟練的給數條大魚剖腹刮鱗,船上的爐火也升了起來。 剛才隔得遠了,這對父子只看到岸上之人都騎在高頭大馬上,料想是有錢的豪客,才會拚命打招乎,只得離得近了,看清這夥人的打扮,父子兩人心中不由嘀咕起來,這隊人委實太奇怪了一些。 這隊人共有十四人,其中一名道士,一名貴公子,一名鐵塔一樣的僕人,一名年輕的書生,還有十人卻全是彪形大漢,身上鼓鼓襄襄,好像帶著兵器,若不是現在大隋已太平多年,恐怕父子兩人非把這隊人當成上山的強人不可。 第二章 米價 過,父子兩人長年在船中討生活,走南趟北,畢竟見古怪的客人來見過,壓下心中的疑慮,老者滿面堆笑的問道:「客官,要多少魚?」他心頭有點不安,眼下兒子已殺了三條魚,足有十來斤重,若是他們要的不夠,那魚只能臭掉了。 麥鐵杖粗聲粗氣的嚷道:「哆嗦什麼,有多少魚儘管做好了,怎麼,難道擔心我們不付錢?」 「是,是。」父子兩人馬上點頭,麥鐵杖的身材無疑讓人很容易產生畏懼感。 父子兩人素性將艙中的魚全都拿出來殺了,足有十條大魚,兩人手腳麻利,不過數盞茶時間,整條船中都飄著一股魚香味,所有人都忍不住鼻子微張,楊勇暫時放下旱災的憂慮,笑著向左右道:「好香的魚,倒是有點紅燒黃河鯉魚的味道。」 呂沐霖,章仇太翼等人紛紛點頭稱是,老者眼中一亮,道:「客官說對了,小老兒本來就是在黃河討活,現在所做的正是黃河鯉魚的做法。」 麥鐵杖大聲嚷道:「你這老頭,剛誇一句就胡說八道,你若在黃河討生活,怎麼現在到了渭水,莫非是飛過來的不成?」 「小老兒不敢蒙騙客官,確實是在黃河討生活,只是黃河每天春季都會發凌汛,河上無法行船,小老兒和娃子每年到那時就會來到渭水,等到凌汛過後再回去,只是今年貪圖渭水魚多,回去晚了。現在想回去也不可能了。」見客人懷疑自己,老者連忙解釋。 所謂黃河凌汛,自然是指開春時黃河化凍後從上游衝下來的浮冰,每到冬季,黃河基本上都會封凍,無法行船,不過漁民可以在河中鑿冰捕魚,冰一旦化開。漁民就徹底失業。一些勤快地漁民就會沿開通的廣通渠進入渭水。繼續捕魚為生,不過,黃河凌汛時間畢間不長,三月底就結束了,渭水雖然也有魚,比起黃河來說卻相差太遠,像這對父子一直滯留到斷航還沒有返回的漁民卻少之又少。否則渭水的魚恐怕要捕絕了。 說話間,魚香更濃了,父子兩人將燒好的濃濃魚湯一碗一碗的盛了上來,而且還端上半筐熱氣騰騰的麵饃,麥鐵杖最為性急,端起魚湯先咕咕的喝了半碗,才拿起筐中地麵饃大口咬了下去,只嚼了一下。麥鐵杖馬上吐了出來:「呸。這是什麼東西?」 眾人一驚,還以為這魚湯有什麼問題,連忙將碗放下。幾名護衛更是手按著腰間,若是食物有什麼問題馬上就要抽出兵器砍了這對父子。 眼見周圍十多人眼中都是一副殺氣騰騰地樣子,這對打漁地父子都駭得雙腿發軟,老者勉強顫聲發問:「這位爺,麵饃可有不妥。」心急之下,直接從客官上升到爺了。 「什麼有不妥,是大大的不妥,你這是什麼麵饃,怎麼參雜了這麼多的豆渣,雜糠。」麥鐵杖大聲嚷到,他這些年在東宮作護衛,雖然因為不識字無法陞官,不過楊勇見他心事實誠,武藝高強,吃飯也比一般人多,對麥鐵杖很是喜愛,除了俸祿,時不時有賞賜下去,麥鐵杖又沒有以前的狐朋狗友拖累,這些年過得頗為滋潤,一家老小經常大魚大肉,哪裡吃得了參有雜糧的麵饃。 聽到麥鐵杖的話,眾人才鬆了一口氣,連忙拿起筐中的麵饃來看,果然裡面夾雜了部分豆渣,米糠,這些東西連馬都不食,殺氣雖然收斂,一個個也是怒容滿面。 聽到是對自己地食物不滿意,老者不由輕打了自己一下,自己怎麼就糊塗了,這些人都騎著駿馬,衣著不凡,怎麼能吃得下這個參雜粗糧的麵饃:「各位爺,對不起,小老兒糊塗了,老朽這就換,這就換。」 麥鐵杖氣哼哼的將手中參雜著粗糧的麵饃扔到筐中,只是力氣稍大,麵饃從筐中彈了出來,掉到船上,轆轤轆轤的朝水中掉去,那名壯年的漁夫驚叫一聲,連忙咚的一聲撲倒在木板才在麵饃入水前及時按住,見麵饃沒有掉入水中,漁夫滿臉喜色在麵饃上吹了幾口氣,又用手胡亂抹了幾下,將沾上的灰塵抹掉,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入筐中。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若不是知道這只不過是雜糧麵饃,單看這個漁夫地駕勢,恐怕還會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寶物。 這種情形若是倒退數十年倒是可能,畢竟那時周,齊,陳三國鼎立,陳國有長江為天險,百姓還算安居樂業,而周齊兩國不但互相攻伐,還有承受突厥人的盤剝,連年戰爭,加上每年要給突厥人貢品,普通民眾苦不堪言 候一點豆渣,米糠等粗糧都能救一條性命,可如今大十四年,統一全國也有六年,難道還要百姓要依靠這個豆渣,米糠來活命。 「各位爺,實在對不住,小老兒船上地細糧不過一斤,恐怕不夠各位爺所用。」老者在艙中搗鼓了半天,苦著臉提著一個小甕出來。 麥鐵杖伸頭一看,甕中果然只有蓋住甕底的一點糧食,說是細糧,卻只是一點小米,麥鐵杖吃慣了大米飯,對這種小米卻不屑一顧:「呸,這也是細糧?」 楊勇搖了搖頭,對幾名護衛使了一個眼色,幾個護衛會意,連忙從馬背下解下乾糧拿過來交給那個老者處理,他們所帶的乾糧都是炒熟的大米,倒是比老者甕中的小米好的多,老者接過乾糧,又是賠罪,又是感謝,將乾糧倒入鍋中,重新給大家做成米飯。 眾人一邊喝著魚湯,一邊等米飯做熟,這父子兩人的手藝不錯,魚湯眾人倒是喝的分外香甜,楊勇喝下一大碗魚湯,肚子的飢餓頓時緩解了許多,忍不住向老者發問:「老人家,今年渭水打魚的收成怎樣?」 「回公子爺,還成,小老兒父子兩人多時一日能打上一百多斤,少時也有二三十斤。」 「這就奇怪了,收成既然如此好,你們怎麼拿著這種雜糧來招待客人?」 「這個……」老者一窒才道:「不瞞公子爺,如今細糧太貴,這麵饃只參雜了一小半粗糧,已是極好的了,若是小老兒自己吃,大半都要用粗糧。」 楊勇不以為然:「如今細糧多少錢一鬥?難道比你的魚還貴不成?」 「公子是貴人,不知這些也是正理,小老兒一隻數斤大的活鯉魚不過賣十文銅錢,若是死了連五文也不值,如今市面上斗米卻需要七八十文,就是這豆渣也要二至三文一斤,能有一口吃食就不錯了,小老兒又如何敢吃細糧?」 聽到斗米要七八十文,楊勇頓時大吃一驚,轉頭向呂沐霖道:「沐霖,本宮……公子記得去年的米價不過十文一鬥,是不是?如此豈不是漲了七八倍。」 「公子好記性,比起去年來,米價正是漲了七倍還多,就是五月,當時米價也不過是二十文一鬥。」呂沐霖回道。 「為何才過了一月多,米價如此大漲?」 呂沐霖朝那邊接近乾枯的廣通渠一指,楊勇頓時明白,米價大漲肯定是廣通渠斷流造成的影響,陸遠比起水運來,損耗數倍也不止,今年關中本身顆粒無收,水運又斷絕,就是有糧奸商也肯定會趁機屯積,哄抬糧價,何況京城百萬居民要靠陸路運糧供應根本不現實。 沒想到事情已到了如此嚴重,楊勇頓時感到食之無味,眼下這個漁夫每天打魚,收入算是不錯,尚且只能吃參雜豆渣,米糠之物,一些更窮的農夫又不知會苦成怎樣,若是米價再漲下去,如何了得。 眾人匆匆食畢,最後一結帳,數十斤魚,漁夫只收了一百文,不過是一斗多米的價錢,倒是楊勇讓眾人將剩下的十來斤乾糧贈給漁夫,讓漁夫不住的千恩萬謝。 一路上,眾人放慢馬步慢行,更是看得觸目驚心,不但兩旁的莊稼全部旱死,就是一些數十年的大樹也是紛紛掉葉,半死不活, 回城時,楊勇特意從西坊的米市經過,雖然現在還是大白天,西市的米鋪卻有一半緊緊關閉,剩下的幾個米鋪都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一個個等候售米。 「怎麼樣,米價多少?」 「漲了,漲了,已經八十五文一鬥。」 「不買了,這米還能吃得起麼。」一名漢子憤憤的提著空米袋從排著的隊列走了出來。 後面一聲譏笑傳來:「就是吃糠的窮命,還想買米。」 「你……」漢子返身指著米行的夥計,氣得說不出話來。 米鋪的人卻是理也不理他,斷續嚷道:「賣米了,賣米了,八十五米一斗,今天只賣十石,賣完為止。」 聽到只賣十石,後面的人頓時急了:「我要買,我要買!」排隊的秩序頓時大亂,一時之間推推擠擠起來。 看到這一幕,楊勇和呂沐霖相視苦笑起來,沒想到剛從城外回來這點時間,米價又升了,其他護衛也都板著臉,他們雖然每月有朝庭的祿米,可也家中也免不了需要買米,米價越高,他們的日子過得越緊巴。 第三章 仁壽 西市出來,一行人默然不語的走在朱雀大街上,眼下中大旱,卻絲毫沒有影響京城的繁華,朱雀大街兩旁的店舖人來人往,如果從朱雀大街轉向東市,還可以從那裡看到不少金髮碧眼的西域人。 大興城不過建成十多年,比以前的長安城何止大了數倍,剛開始幾年,大興城還因為人口不足的原因,許多地方空著,可眼下好像就到了人滿為患的程度。 大興城能發展的如此快,最大的原因恐怕是因為農學院成立時楊勇向朝庭獻出的新式織機,這種織機剛開始出來就使得織布的效率加快了數倍,經過十多年的改進,現在紡織的效率比起以前來更是十多倍的提升,這種提升讓大隋的紡織產業引起了一場大暴發。 正好朝庭一些年一直下令遷天下富戶入京,兩相結合,在農學院的帶動下,許多富戶敏銳的發現其中藏著的機會,依靠農學院提供的織機建起了紡織廠,吸納大量人口,如今京城完全從事紡織的男女工加起來有近十萬人口,加上與紡織相關的人口,更是高達二三十萬人,如此,京城又怎能不繁華。 最大的紡織廠當然是農學院自己所開設的,僅完全脫產的織工就達八千多人,加上臨時工,最高時有二萬多人在農學院開設的織廠幹活,農學院依靠著織機和最先進的紡織技術,成為大隋各個衙門中最有錢的部門,朝中不知有多少人對農學院是直流口水。可惜農學院地後台太過強大,直屬東宮,雲定興才能牢牢把握這個肥缺。 京城紡織業的興起,對於一直男耕女織的家庭式生產無疑是一個衝擊,織廠中豐厚的收入吸引了無數的女性加入其中,這種改變是歷朝歷代未有之事。 不過,大隋君臣卻沒有視為洪水猛獸,大隋僅僅立國數年。就將橫跨萬里。帶甲四十萬的突厥人打得分裂成東西兩國。以前一直視中原為肥肉的突厥人不得不低頭向大隋稱臣,他們的可汗迎接大隋天使時必須跪迎,在打敗突厥人後,經過數年休養,又統一了分裂三百年來地南方,大隋君臣上下都是信心爆漲,敢於接受一切新奇地事務。 可正是這種改變給現在京城帶來更大地危機。若沒有紡織廠這十餘年來大規模發展,京城人口起碼要減少二三成,尤其可怕的是這增加的二三成人口糧食全部要靠購買,若是豐年,只會讓京城商業更加繁榮,一旦遇到這種百年不遇的大旱,京城糧食壓力之重可想而知。若不盡快想法解決,旱災持續下去。真不知道會不會在京城引起動亂。 一路上。楊勇都在苦苦思索,如何解決這個難題,京倉中雖然還有不少糧。只是要滿足百官和禁軍所食,不可輕動,只能從處界調入,只是如何調入卻是一個難題? 前面一陣木魚聲和誦經聲傳來,楊勇抬頭一看,不知不覺眾人已回到皇城,前面正圍著人山人海,木魚聲和誦經聲正是從皇城前的玉階處傳來。 數百名和尚正盤膝坐在大殿前的玉階上,砰,砰的敲打著木魚,口中還誦朗著各種經文,他們是皇帝親自從大興寺延請過來求雨地高僧,這些和尚求雨已經持續了十餘天了,只是天空中一滴雨也沒有落下。 雖然如此,無論是皇帝還是百姓,依然對這些和尚寄予了厚望,開皇六年時,關中曾有一次大旱,皇帝赦請佛教沙門三百人於正殿祈雨,三日之後,大雨傾盆而下,將關中的乾旱化解。 那次求雨的成功,不但加深了皇帝對佛教的篤信,許多文武百官也加入到崇信佛教當中,如今這次大旱,朝庭和百姓依然把希望放在那些和尚身上,皇帝本人開頭也帶著文武百官淋浴齋戒,同求了三天。 雖然楊勇對和尚能求到雨深表懷疑,開皇六年這些和尚要麼走狗屎運,要麼是有人精通天文,故意選快要下雨的前幾天作法,如果和尚們真能呼風喚雨,又如何會貪戀民間之財,在求雨成功後,皇帝給其送去白米二十車,後來還暗示皇帝不夠,又讓皇帝送了五百石才作罷。在滿朝文武都相信的情況下,楊勇當然不會傻到去反對,對這些和尚的行為也只能視而不見。 只是每日出 ,看到這些和尚心中未免不爽,楊勇臉上一片無奈,向身後的呂沐霖,章仇太翼等人道:「算了,暫不回府,本宮想到司農少卿處拜訪一下。」 司農少卿為正四品,掌管全國倉稟,如今地司農少卿是崔仲方,仍是秦王楊俊地妻兄,聽到太子來訪,連忙大開中門迎接,帶著全家跪地大禮參拜:「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楊勇將崔仲方扶起:「親戚之間不必多禮,本宮今日來的匆忙,倒是打擾了。」 「不敢,不敢,殿下請!」 崔仲方平時多有到東宮走動,對楊勇的來意倒是猜到幾分,將楊勇等人請到正廳坐下,並命人送上茶水之後才道:「殿下來此,可是關心官倉中地儲糧?」 「正是,不瞞崔卿,本宮今日到西市看過,京城米價一日過於一日,已有百姓只能吃夾雜著豆渣,米糠的粗糧,不知官倉可還充足?」 「殿下放下,微臣受理倉稟之事,自知責任重大,官倉中的儲糧目前尚存百萬石以上,足夠三月所用。」崔仲方微笑道。 「哦,夠三月所食。」楊勇點了點頭,他本以為經過數月大旱,中間又有幾次放糧,官糧可能也支撐不了多久,沒想到還存有上百萬石之多,這也可以看到大隋的富足:「如果本宮再奏請皇上,將官倉中的一半糧食供應市場,不知可行否?」 崔仲方臉色一變:「太子,此舉萬萬不可?」 楊勇奇怪的道:「為何,即使拿出官糧中的一半,朝庭尚可以支應一個半月,一個半月之後,外運的糧食早已補上了。」 崔仲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章仇太翼,呂沐霖等人一眼,閉嘴不說,楊勇笑道:「無妨,這些都是本宮心腹之人。」 崔仲方臉上閃出一絲神秘之色,將聲音壓低:「是,殿下,那本官就說了,殿下可是以為京城糧價大漲,當真有多缺糧?」 楊勇大訝:「不缺糧?這怎麼說,關中大旱不假,京城又如何會不缺糧?」 「殿下有所不知,我大隋連續數年風調雨順,許多百姓家中存糧足夠數年之用,今年才剛剛旱了半年,若是無人搗鬼,京城的糧食即使再缺,也不會在一個月連番幾番。」 眾人都聽得一愣,還有人敢在這當口和朝庭過不去不成,呂沐霖插嘴道:「崔大人,這話可有什麼證據?」 「這需要什麼證據,殿下可記得,就在半月前,官倉中拿出數十萬石糧食拋向米市,只是數天就被人買走,米價下過數日,馬上漲得比以前還高,現在官糧雖然還有百萬石之多,可是不要說拿出一半,就是全部拿出來,一旦趟開供應,不出數天就會賣光,既然如此,拿出這一半官糧又有何用?」 「這些奸商,某家去砸了他們的米鋪子。」麥鐵杖聽得惱火。 崔仲方鄙夷了看了麥鐵杖一眼,雖然說商人一直地位低下,讓人看不起,但真正的大商人哪個不是和朝中官員有千絲萬絛的聯繫,否則根本做不大就會被人吞了,那些米鋪低價收米,高價賣出,本來就天經地義,若是沒有理由,太子也不能說砸就砸。 「好了,既然如此,此事愛卿先不要與人說出去,本宮再想想有沒有其他辦法?」 「是,臣遵令。」崔仲方恭敬的道。 從崔仲方家中出來,麥鐵杖對那些黑心屯米的奸商仍然咒罵不語,呂沐霖輕輕催馬靠近楊勇,低聲道:「殿下,你莫非忘了,還有一個地方有大量糧食?」 楊勇聽得一振:「哪裡?」 呂沐霖輕輕的吐出兩個字:「岐山!」 楊勇怔了一下,馬上搖頭:「不行,不能從那裡調糧,眼見仁壽宮再過數月就要落成,若是從那裡調糧,勢必會讓仁壽宮的工程拖延,父皇不會同意。」 呂沐霖見楊勇否決,苦勸道:「殿下,是宮殿事大,還是京城百姓生死事大,皇上一向愛民如子,若知道京城百姓如此之苦,恐怕馬上就會同意停建仁壽宮,殿下若不試一下,又怎知皇上會不同意?」 第四章 血汗工廠 山的仁壽宮已經開建二年,天下一統,百姓安居樂業為了大隋的繁榮,皇帝一直兢兢業業處理朝政,每日只睡三個時辰,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需要休息,一統江南之後,放眼四周,大隋再也不需要大規模用兵,終於可以喘一口氣,大臣們準確把握了皇帝的心態,紛紛向皇帝提出封禪泰山或者興修宮殿的建議。 楊堅拒絕到泰山封禪,選擇了修建離宮,沒有人認為是皇帝功業不夠,只是認為皇帝虛懷若谷,不慕虛名,漢武帝橫掃匈奴可以封禪,大隋照樣打得突厥人俯首稱臣,相對來說,大隋只用了數年時間,半個中國的力量就將突厥人打敗,又結束了中國三百年的分裂,而漢武帝舉全國之力,數代積累,花了數十年時間,結果弄得國疲民窮才將匈奴打敗,大隋的功業可以說已經超過漢武帝。 其實以楊勇的私下的猜測來看卻完全是皇帝的小家子氣發作,上泰山封禪花費巨大,皇帝還要親自登上山頂,受苦受累,除了沿途向百姓顯示一下皇家威儀,回來後什麼都不會剩下,而建造離宮同樣可以彰顯大隋皇帝的泱泱排場,雖然花費不一定比登山封禪要小,只是一旦建好,皇帝卻可以年年在夏日搬進去享受離宮的清涼,當然修建離宮划得來。 對於皇帝要修建離宮,楊勇非但沒有反對,還極力將離宮修建的任務承攬到自己頭上。派出章仇太翼親自為離宮選址,沒有大規模地戰爭,政治清明,又加上農學院每年都有新的生產工具向全國推廣,大隋的生產力得到爆炸似的發展,官府的糧倉,錢庫一年比一年堆的更滿。 楊勇來自後世,自然知道朝庭不能一味的節儉。眼看著修建官倉的速度還趕不上收進賦稅地速度。必定要想辦法把這些東西花出來。否則只能讓這些東西在倉庫發霉。 修建離宮無疑是一個好辦法,不但可以討好自己地皇帝老子,將官倉中越來越多地糧食,錢財花出去,而且還能讓更多的百姓從農業中脫離出來,讓大隋的經濟更加繁榮。 以前皇帝大修宮殿之所以會引起百姓怨聲載道,是因為修建宮殿的百姓都是無償使用的徭役。楊勇說服皇帝和大臣,修建離宮的工人不但由朝庭負責食宿,而且還每日折算工錢,這個工錢的水平還不能太低,以一個小工為例,必須足夠養活全家才行,當然,有技術地工匠更高。 給征發的民夫發工錢。這種事情前所未有。大隋初期困難時,遇到邊境戰事征發的府兵尚且要自帶乾糧,兵器。否則朝庭無法承擔,何況是民夫,能有一口吃食就不錯了,不過在楊勇強烈堅持下,楊堅還是同意了楊勇的建議,楊堅雖然不懂政府消費拉動經濟的意義,但還是知道如果錢都躺在國庫中並不一定是好事。 確定了修建離宮,章仇太翼馬上為離宮選址,最終選擇將離宮建在山南坡的群峰中,岐山位於渭水以北,距離京城一百餘里,不遠也不近,道路暢通。 按章仇太翼的說法,這裡位於山之陽,水之北,可謂面山靠水的風水寶地,修造離宮地地勢並不高,有岐山主峰遮擋,所以冬季寒冷地北風吹不過來,比大興城裡要溫曖的多,夏季從渭水吹過來濕潤的南風徐徐不斷,加上四周森林樹木遮擋驕陽,一天到晚都有如初秋般涼爽。 得到章仇太翼地回稟,楊堅頓時大喜過望,馬上為這座還沒有建成的離宮命名為仁壽宮,隱隱流露出要在裡面養老之意,如今仁壽宮已到最後階段,再過二三個月就可以完全建成,不出意外,今天冬天皇帝就可以搬進去,享受仁壽宮在群山環繞中那種溫曖如春的感覺。 為了修建仁壽宮,朝庭動用了三十萬工匠和民夫,花費的錢財已經超過二千萬貫,糧食也有數百萬石之多,若不是修建仁壽宮消耗的存糧過高,現在的大旱未必能讓京城糧價上漲的如此瘋狂。 為了保證仁壽宮的修建不被錢糧所誤,朝庭年初就將錢糧下撥到了山特意修建的官倉中,三十萬人,以每人每年消耗七石糧食計,年初下撥到岐山的糧食就要二百一十萬石,現在預計存糧起碼還有一百萬石以上,如果將岐山的糧食運到京城,加上官倉中的存糧,平息京城的糧價大有可能。 呂沐霖一心想解決京城糧價上漲的問題,卻沒有想到如果當真如此,恐怕太子主持仁壽宮修建的兩年之功就要毀於一旦,皇帝即使表面同意,心中對太子也會不滿。 楊勇毫不猶豫的否決了呂沐霖的提議,仁壽宮的修建不能耽擱,大隋並不是無糧,也不是無錢,洛陽就有一個大糧倉,關鍵是道路不通,遠水不解近渴,楊勇不由後悔,若早知今年會幹旱的這麼厲害,去年就應當趁著水運暢通時將洛陽的糧食運到京城儲存,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現在也只上能想想而已。 關中有山固之險,以此為都,固然安全,只是沒有便捷的交通,遇到這樣的天災馬上就暴露其短,這或許就是後世楊廣以洛陽為東都並大修運河的原因吧。 渭水河畔,一條寬敞筆直的大道直通群山之間,道路兩旁不時可以看到扶老攜幼進山的百姓,這些百姓雖然衣著還算整齊,只是面有菜色,走路也是有氣無力,走一段路就坐下來歇一陣。 後面一陣隆隆的馬蹄聲響起,一隊數十人的騎士揚起一片灰塵,正匆匆忙忙的趕路,見騎士經過自己身邊,許多正坐在旁邊的百姓連忙抬手遮住灰塵,瞇著眼睛向道路中央過來的騎士望去。 「律律!」 楊勇勒住韁繩。停了下來,疑惑地向左右問道:「怎麼回事,這條路上為何會多了許多百姓?」 這條大道直通向仁壽宮,每過半月楊勇就要到岐山視察一次仁壽宮修建的情況,平時除了向山中運送修建宮殿材料的工人,很少在這條路上發現什麼百姓,更別說像這樣扶老攜幼的情況。 麥鐵杖自高奮勇的應道:「殿下,某家去問問? 楊勇點了點頭。麥鐵杖一直沒有騎過馬。甩開雙腿向一對帶著孩子的年輕夫妻走去。低聲問了幾句,馬上回來:「回殿下,某家問過了,他們是想進山為皇上修建離宮。」 「修建離宮?」楊勇皺了一下眉,仁壽宮剛開始修建時,朝庭雖然宣傳民夫不但包食宿,而且每月還結算工錢。大部分人還是不相信,最後依靠強制命令才招滿了三十萬人,等到數月之後這些強制征發的民夫寄錢回家後,眾人才相信真有這等好事,一時之間,許多在農閒後想做工賺點錢的百姓向山中渦湧而來,想加入到修建仁壽宮地隊伍中。 可惜招收地民夫已滿,而且朝庭需要地是整年在山中幹活之人。對於這些只想在農閒時賺點零用錢的農夫自然是一概拒絕。所有人只能失望而歸,如今沒想到又有人要到山中加入做工的隊伍。 不要說仁壽宮還有數月就要完工,就是不完工。恐怕朝庭現在也只會招收熟練的工匠,而不會隨便拉人,有些事錯過了就等於永遠錯過。 「山中會招人嗎,本宮怎麼不知道?」楊勇向左右詢問道。 每半月太子帶著隨眾進山一次,楊勇不知道之事,其他人當然也不知道,一時眾人皆搖頭,麥鐵杖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的道:「殿下,某家再去問一次。」 「麥愛卿,不必了,大家一起過去吧。」 「是」眾人輕輕一夾馬肚,所有的馬匹都緩步啟動,向剛才麥鐵杖問過的那對夫妻走去。 剛才麥鐵杖一人過來時,看到麥鐵杖身高九尺,面容兇惡,這對夫妻已經心頭忐忑,如今見到這群騎著高頭大馬地人都向自己的方向過來,心中更加驚懼,只覺得雙腿發軟,偏偏移動不了,他們兩人中間一名六七歲的小男孩倒是絲毫不害怕,睜大著眼睛看著過來的駿馬,就想過去模上幾下,只是被他的母親死死抓住衣服才沒有得逞。 「請問一下,賢伉儷可是要到山中做工,難道朝庭又開始招人?」 「回大人的話,小的……小的不知道山中要不要人?」男青年總算鼓起勇氣,結結巴巴地回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們進山幹什麼?」楊勇鬱悶地問道,還以為山中的管事沒有他的允許敢私自招人,原來沒有地事。 「回大人的話,如今糧食太貴了,我們實在買不起,聽說山中做工之人不但每餐管飽,而且還有月錢拿,我們想試試運氣,看看能不能進去?」既然說開,男青年也就沒有那麼害怕,這次說話明顯順利的多。 「僅僅試試運氣就進山,若是不能進去,你們怎麼辦?」 「這個……」遲疑了一下,男青年才回道:「大人,山中有小人的同鄉,若是不能進去,只能依靠同鄉了,我想,總比在外面餓死好。」 「胡說八道,現在正是大隋盛世,如何會餓死人?」一名護衛忍不住喝道。 被這麼一喝,中間那名男孩頓時放聲大哭,這對青年夫妻也縮了縮,不敢分辨,他們稟承著民不與富鬥,富不與官斗的傳統,雖然不知道眼前這些人的底細,至少可以看出他們非富即貴。 楊勇不悅的瞪了那名護衛一眼,安慰道:「你們不用害怕,只要說的是實情,本宮……本公子不會怪罪,你說外面會餓死人,你們以前是做什麼的?」 「回大人,小的……小的只是做些手藝活,一月只得三五百個銅子,若是往年,足夠買數石大米,加上婆娘也能替人家縫縫補補,補貼一點家用,日子還過得去,如今一月所得卻只能買上數斗大米,即使粗糧也不過一石,若再不找機會,大人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 「即如此,京城開了那麼多織廠,一個織工每月至少也有四百文,多者六七百文,為何不讓你娘子加入織廠,也可以減輕一點負擔?」 男青年苦笑起來:「大人說的可是朝庭開設的織廠?」 「正是,有什麼不對嗎?」楊勇納悶的問道。 「若是能進朝庭開設的織廠當然好,只是織廠每年招工有限,小人婆娘雖然去過幾次,卻沒有招上。」男青年無奈的說道。 「哦,那你們何不試試私人的織廠,即本公子所知,每年都有新開的織廠招人,價錢雖然可能低一些,卻也比和人縫縫補補強。」農學院名義是朝庭所設,其實完全歸東宮管理,它名下的產業也等於東宮的產業,裡面的工資,條例等楊勇都親自參予制定,反正農學院壟斷了紡織機的技術,效率絕對比其他私人所設的織廠要高,楊勇自然也將工資定的高一些。 女子見這隊人對丈夫問了半天,沒有什麼惡意的樣子,在旁邊補道:「公子以為那些富戶開的織廠也和朝庭的一樣,他們不但工資低,而且不讓人休息,若是進了這樣的織廠,能把人活活累死,但凡有一口飯吃,奴家也不能進這樣的織廠。」 「什麼,有這種事?」楊勇大驚,這不是和後世的血汗工廠一樣。 ----------------------------------------------------------------------- 註:歷史上仁壽宮的修建是在開皇十三年到開皇十五年,由楊素主持,仁壽宮修得非常華麗,這與楊堅一向提暢的節儉不符,而且為了趕工期,至少累死了數千名役夫,加上開皇十四年的大旱,由於修建仁壽宮消耗太多的財力,朝庭無力賑災,楊堅本人只能帶著大臣到洛陽就食,簡接死於這場工程的百姓更是不知有多少,楊堅對這些卻視而不見,仁壽宮修好後,對楊素大加褒獎,可見楊堅開始的節儉也不是真的要節儉,骨子裡還是追求奢華無度,這裡仁壽宮的修建提前到開皇十二年,是因為前面統一江南的時間也提前了一年。 第五章 左右為難 眼前的貴人好像不相信,女子連忙道:「回大人,奴言,奴家親眼看到有同坊的姐妹進入織廠後,活活累死的情景,而工錢卻由原先的四百文降到三百來文,前些天聽一些姐妹講有些織廠的工錢已經降到二百一二十文了。」 楊勇聽得臉色越來越黑,這些私人織廠女工的工資竟然壓到農學院下設的織廠一半,眼下正是織廠生產的黃金期,若是以前土法織布,一名女子需要數月時間才能織好一匹,可是織廠一名女工一月就可以織好十餘匹,雖然隨著織廠的開設,布匹不免要跌價,可每匹布織好了至少也有數百錢的利潤,以農學院為例,每年付給織工的全部工資不過十萬貫左右,可是織廠的利潤足有百萬貫,織工的工資不過占利潤的一成,其他織廠效率即使沒有農學院開設的高,織工工資佔到二成了不起,這麼一壓搾,跟農學院也就持平了。 「這些奸商,若是落到某家手上,非一刀宰了他們不可。」麥鐵杖恨恨的道,他在南方沒少做劫富濟貧之事,只是跟了楊勇,性子有所收斂,聽到不平之事,依然改變不了義憤填膺的脾氣。 呂沐霖聽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了,農學院下面的紡織廠一直由他監管,雖然這名女子說的不是他所管的織廠,只是織機是由農學院發明,雖然農學院沒有對原始的織機保秘,別人完全可以仿造出來。只是比起農學院出產的織機質量總是有差異,何況農學院一直沒有停止對織機地改進,又有著京城最大的織廠,無論是哪家權貴要進入織廠這個行業都免不了要與東宮打交道,如今有織廠累死織工的醜聞,呂沐霖臉上自然也是無光。勉強問道:「既然累死了人,為何官府不見有人上告?」 呂沐霖話一問出口就知道不妥,能開織廠之人哪個不是京中權貴。累死區區幾個織工實在是算不了什麼。這對夫妻搞不清眼前這些人到底身居何職。對於呂沐霖的問話根本不敢回答,楊勇歎了一口氣,知道從這對夫妻嘴中再也問不出什麼來,向左右道:「把你們馬上剩餘的乾糧都拿出來。」 「是。」眾人聞言,紛紛將乾糧解下,倒進一個袋子。 從京城到離宮要走一百餘里,中間需要休息一下。這些乾糧就是供中途休息時所用,如今離仁壽宮不過十多里,不需要用到乾糧,楊勇拎了拎,大概還有七八斤的樣子,將乾糧塞到青年男子手上:「這些你們拿著吧,到了山中,希望你們能如願找到做工的機會。」 這些乾糧都是炒熟的大米。三口之家。若是省一點至少可以維持三四天地時間,男子抖抖嗦嗦地接過:「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這麼一停頓。周圍已有不少人遠遠地朝這邊張望,看到這對夫妻得到了數斤乾糧,臉上都露出羨慕的神色,楊勇抬頭望了一下四周,臉上一片黯然,他現在雖然貴為太子,卻也只能對問話的這對夫妻稍盡心意,至於其他人,如果到了山中又沒有做工的機會,不知是否還有能力返回家中另外找食。 好在關中的大旱雖然對這裡也有影響,不過渭水到底還沒有全干,山中森林密佈,至少可以弄到一些野菜,果子,樹皮作吃食,運氣好還能打到野物,至少進了山不用擔心餓死。 一行人重新跨上馬背,向前急馳而去,章仇太翼在路上愈想愈不對,來到一個轉角處,趁著馬速放慢的機會忍不住開口問道:「殿下,你對那夫妻兩人說希望他們找到做工的機會可是當真?」 「當然,難道本宮希望他們找不到工作不成?」 「那殿下是要讓監造處重新招人?」 「吁!」楊勇止住馬,認真考慮了一下,才搖了搖頭:「等到山中看過再說吧?」 「殿下千萬不可……」不可什麼,章仇太翼還沒有說完,楊勇已經重新打馬向前,章仇太翼無奈,只得策馬跟上去。 各種叮叮噹噹地聲音傳入耳中,道路兩旁山水汨汨,四周樹林三天,萬花競放,清風徐徐吹來,剛才趕路的燥熱頓時吹散了大半,眾人彷彿一下就由盛夏來到了初秋,跨下的駿馬愜意的打著響鼻,章仇太翼為仁壽宮的選址確實是費盡心力,山裡山外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再轉過一個山角,眼前豁然開朗,前面是一大片平地,一條溪水從中間川流而過,上面一座十數丈寬的石拱橋將溪水兩邊相連,溪水的另一邊出現一道逶迤起伏的宮牆,宮牆並沒有完全建好,許多工人正在上面叮叮噹噹忙碌著,宮牆裡面是一座座殿宇錯落有致地散佈在峰巒之間。 楊勇等人騎馬踏上石拱橋,眼前地情況讓眾人一呆,一隊負責安全的禁軍如臨大敵般用拒馬擋住宮牆大門,手中長槍寒光閃閃,直指著前面平地上的一片黑壓壓地百姓,粗粗一看,竟然不下數千人。 「大人,讓我們進去吧!」 「大人,我們都是良民,只是想進去找一份工而已?」 「大人,你行行好吧,就是不招工,讓我們進去找找親戚也好。」 …… 這些哀求的聲音,絲毫不能打動這些冷冰冰的禁軍,這倒不是他們每人都鐵石心腸,這裡是離宮,雖然還沒有建好,也不能任由人亂闖,一些年輕的兵臉上露出不忍的神色,勸道:「鄉親們,你們回去吧,這裡不需要人。」 只是無論禁軍怎麼相勸,這些百姓找到這裡又怎會輕易離開,只是苦苦哀求不已,卻是無人肯走。 一名凸肚挺胸的中年人從裡面出來,看到眼前 頓時大怒:「你們這些窮鬼。快滾,快滾,今天是察的日子,若衝撞了太子殿下,你們如何吃罪得起?」 「啊,太子殿下要來,鄉親們,那我們更不能走了。太子殿下最為仁慈。我們等下向太子殿下求情。太子一定會收下我們的。」 「對,我們向太子求情。」 …… 中年人的臉頓時漲的如同豬肝,他沒想到洩露出太子要來的消息這些人更是不肯走,若是太子過來看過這種情況,豈不是顯得他無能,向後來喝道:「來人,用鞭子把他們趕走!」 隨著中年人的喝聲。從裡面衝出來數十名手持皮鞭的壯丁,舉起鞭子就要向外面地百姓打去,顯然中年人早有準備,對於中年人地行為,一旁地禁衛毫不理會,他們手上都拿著兵器,沒有必要造成流血,若是中年人能夠將這些人跟走。對於禁軍來說也是減了壓力。 「唐令。你在幹什麼?」楊勇大聲喝問道。 唐令是太子右庶子,他和李綱一起,代表太子監督仁壽宮工程的進度。聽到喝聲,連忙抬頭一看,見到楊勇已經騎馬站在石橋上,唐令頓時吃了一驚,連忙趕過來跪下道:「卑職參見太子殿下。」 「啊,太子殿下來了。」 「快拜見太子殿下,向殿下求情。」 「對,向殿下求情。」 …… 剎時間,圍在離宮門面的數千百姓呼啦啦的向拱橋擠來,楊石,麥鐵杖等人頓時大為緊張,生怕有人對太子不利,急忙攔在前面,好在這些百姓也不敢太靠近拱橋,隔了一段路就唏啦啦的跪下,參差不齊的道:「參見太子!」 「都起來吧!」 所有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除了唐令帶過來的人,其餘百姓都不肯起身。 「太子,你要為我們作主啊,我們只是想進去找一份工而已。」 「是啊,太子殿下,我們有地是力氣,憑力氣吃飯,有什麼不可以?」 「對啊,我們可以工錢減半,只有給飽飯吃就行。」 「太子殿下,麻煩你老人家給當官的說說,就讓我們加入做工吧,不要工錢也行。」 …… 這些人七嘴八舌,很快就自動減價到不要工錢,只求吃一頓飽飯,放眼望去,倒是大部分都是精壯漢子,他們雖然沒有技術,只是扛扛木頭,石塊這些工作也能勝任。 眼下有三十萬人在為仁壽宮工作,多上幾千人根本不在話下,看著他們苦苦哀求的樣子,楊勇很想一張口就答應下來,只是眼下這點人好辦,若是傳了出來,京城吃不上飯的人都往這裡湧來怎麼辦? 章仇太翼低聲道:「太子,此事萬不可答應,若是開了這個口子,日後的麻煩就無窮無盡了。」 呂沐霖卻是另一個態度:「殿下,反正他們也不是白吃飯,不如收下他們吧,既然殿下不願停工,不如多招點人加快建造的速度。」 「你懂什麼,工程豈能說加快就加快,多招人只是多消耗糧食而已,就算能加快速度,若是仁壽宮結束後,大旱仍然未止,這三十萬人也湧進京城,到時又如何處理?」章仇太翼責道,仁壽宮的設計章仇太翼也有參與,什麼時候完成多少都有規定,突然加快或者放慢速度要麼造成浪費,要麼就是拖延完工的時間。 楊勇還沒有決定,身邊地兩人倒是吵了起來,楊勇不耐煩地道:「好了,眼下暫不決定,等進去見過宇文愷,李綱他們再說!」 「是!」章仇太翼和呂沐霖互看了一眼,眼中各自噴出一絲火花,無論章仇太翼有何本領,呂沐霖對他在太子面前經常持才傲物的行為很是看不慣,章仇太翼更不會把才二十多歲的毛頭小伙放在眼裡。 「你們讓開,讓太子殿下通過!」唐令狐假虎威地喝道。 「太子,求求你,讓他們收下我們吧。」 「太子,收入我們吧。」 …… 見太子沒有答應,這些人卻是不肯將路讓開,唐令大怒,指揮著數十壯丁喝道:「給我打,打死他們。」 「唐令,不可對百姓無禮。」 「是,殿下,可是這些刁民連殿下的路也敢擋,實在是太過無禮。」唐令氣憤的道。 對於皇后安排在太子府中的幾人,無論是右庶子唐令也好,內舍人姬威也好,家令鄒文騰也好,楊勇都不是很喜歡,只是這些人察顏觀色的本領太強,很快就迎得了太子妃的歡心,對於楊勇交待的事也能盡心盡力。 楊勇礙於皇后,太子妃的面子也不好替換他們,如今慢慢也習慣了這些人在身邊,不過看到唐令在自己面前也是如此驕橫,不由臉色一沉:「本宮對你說過多少次了,東宮不需要任意撒野對百姓如同虎狼之人,若是再犯,當心本宮將你遂出太子府。」 「是,卑職遵令!」唐令心中暗暗叫苦,太子半月來一次,在這裡除了宇文愷,李綱等廖廖幾人,就屬他官職最大,平時作威作福慣了,如今這番行為落到太子眼中,豈不糟糕? 「你們先讓開,太子殿下要先進去與各位大人商議再作決定。」章仇太殿威風凜凜的喝道。 如今佛道兩門興盛,京中百姓對佛道一視同仁,見到章仇太翼道士打扮,許多人紛紛嚷道:「聽這位仙長的,咱們給殿下讓路。」眾人不敢再攔,讓開一條道供太子一行人通行。 第六章 豁然開朗 門口耽擱了這麼長的時間,李綱已經得到太子到來的一行剛進宮牆不久就與匆匆而來的李綱等人相遇。 「微臣參見殿下。」 「起來吧。」 「謝殿下。」 楊勇在人群中掃一了眼,李綱、何倜、李嵐……唯獨不見仁壽宮的總設計者宇文愷,微微一笑道:「怎麼,宇文少監是不是又跑到哪個宮殿親自監督了?」 說起來,宇文愷和楊勇有殺兄之仇,宇文即是死在楊勇手中,當初宇文愷也受到牽連,一度罷官,只是宇文愷對於權力並無興趣,一心撲在設計各種建築之上,廣通渠,大興城等大型建築,無不是由宇文愷設計而成,這次仁壽宮的修建,宇文愷才得已重新起復,任命為仁壽宮少監之職。 「回太子,正是如此,微臣已經派人通知宇文少監了。」李綱回道,雖然李綱與太子曾結成異性兄弟,只是在外人面前,李綱還是不敢絲毫失禮,以免受人指責。 楊勇跳下馬,擺了擺手:「嗯,不必了,剛好本宮也要查看一下,就先到宇文少監所在的宮殿去吧。」 「是。」 仁壽宮依地勢而建,殿宇與殿宇之間高矮不同,它們中間由一條條巨大青石鋪成的道路相連,只是許多地方有台階,騎馬肯定不行,楊勇等人一下馬,自然有人過來將馬牽下去洗刷,喂草。而李綱等人則在前頭帶路。 何倜已由當初戰艦上一名普通的水軍升為朝庭地大匠,仁壽宮前面的那座石拱橋就是由何倜和李嵐兩人設計建造,這座石拱橋長五十餘米,拱高七米,寬十五米,建成後可以並排容納三十人一起過橋,是此時最長的單孔石拱橋。 這樣的石拱橋在當時簡直是奇跡,可惜楊勇後世見過的橋遠不是這樣的石拱橋能比。把它視為理所當然之事。何倜。李嵐兩人也沒有受到特別的嘉獎,若是楊勇知道,這個李嵐就是趙州橋的設計者李春地父親,而趙州橋屹立一千四百年不倒,在後世鼎鼎大名,只不過比眼下這座橋長十米左右,寬更是趙州橋數倍。恐怕會對兩人建造出如此雄偉地石拱橋另眼相看。 雖然還沒有完工,只是走在這樣地青石路面上,有兩旁高大的樹木遮陰避陽,不時看到遠處殿宇露出金黃色簷角,已經是讓人賞心悅目,當然,若是沒有那無處不在叮叮噹噹的聲音會更好。 不過,這是不可能之事。數十萬工匠民夫並沒有隨著太子過來檢查而停工。看到李綱等人過來時,正在運送材料的民夫只是自動避到一邊,等他們走過之後。又重新恢復原樣。 這裡並沒有以往朝庭修建各類大型工程隨處可見揮著鞭子的監工,只是無論工匠們還是民夫,很少有人會偷懶,固然此時百姓多為淳樸,厚實,為皇上修工殿,不但管飽飯,還有錢拿,以前哪有這樣的好事,若是偷懶,那怎麼對得起皇上,對得起朝庭。 當然,監造處定下嚴格的工程進度也是一個原因,宇文愷,李綱等人按楊勇地提議,將龐大的仁壽宮工程層層分解下去,落實到一個個小隊上,若是沒有按時完成,不但要扣工錢,如果嚴重拖累進度的小隊還要直接開除,扣工錢事小,若是被開除出去,那自己臉往哪裡放,因此對於自己同隊的工友,自然會互相監督,就是想偷懶也不行,這種情況下,手拿鞭子的監工便成了多餘。 仁壽宮佔地廣闊,一行人連走邊談,李綱已經向楊勇匯報完這半月以來的進度,一切按計劃進行,到了十月,這座花費二千萬貫以上巨資的仁壽宮就要完成了。 楊勇不由砸了砸舌頭,二千萬貫,若是放在後世,恐怕也相當於數百億級別的工程,修建宮殿果然是一件花費巨大地事,若不是紡織產業這些年大發展帶給朝庭地收益,恐怕大隋也不能在二年之內拿出這筆龐大的費用,去年戶部單單從各個織廠直接收取的稅收就有數百萬貫之多,加上其他間接地稅款,估計朝庭單從紡織這一項的收益每年至少在五百萬貫之上,已經僅次於田賦。 不過想想後世明清兩朝,單單從鹽政一項的收入就能達到千萬兩銀子的級別,鹽雖然人人都需要吃,衣物也是人人需要穿,朝庭在紡織一項上的收入還大有發展前途,恐怕不出十年就要超過田賦的收入。 正因為其中巨大的利益,所以日後如何改變,都不可能使紡織業重新倒退到單個家庭生產的水平,等於打破了中國長時間保持的男耕女織的小農經濟,大隋的紡織水平現在至少接近明中後期水平,一個小小的織機,楊勇等於生生將中國的紡織技術提前一千年,日後如何發展,楊勇也不能預料了。 若是沒有這項收入,大隋雖然富裕,絕不可能拿出這筆修建仁壽宮的巨款,只是若不是楊勇建議付給民夫工錢,修建仁壽宮的花費只怕要減少四分之三,畢竟一切材料都是從深山中直接採取,除了糧食,朝庭大部分的支出都能省下來,仁壽宮照樣能修建,只是苦的是參予建設的民夫。 「李愛卿,既然仁壽宮三月後就可以完工,不知錢糧還足否?」 「殿下放心,修建仁壽宮所撥付的錢糧足足有餘。」李綱答道。 「哦,能餘下多少?」楊勇和呂沐霖等人眼睛都一亮,錢無關緊要,京城現在缺的是糧,糧食是越多越好。 李綱默算了一下,從一名手下接過盤算,就這麼懸空撥弄起來:「殿下,現在錢還剩下三百六 左右,每月需支付工錢近三十五萬貫。其他各種材花費總計不會超過二十萬貫,加上民夫們的伙食費,各類雜費又需要七八萬貫一月,這樣三月合起來,工錢為一百一十五萬貫,民夫地伙食費,雜費二十三萬貫。材料費二十萬貫……」 對於剩餘多少錢楊勇根本不在意。見李綱啪啪的算著錢財。不耐煩的打斷道:「李愛卿,不必算錢了,算一下能剩下多少糧吧。」 「是。」李綱眼中閃過一絲不解之色,糧食的開銷遠不如錢財開銷巨大,對楊勇不關心錢財只關心糧食有點意外,自從修建仁壽宮以來,京城不過一百多里。李綱卻很少有機會回去,他在深山中對天氣也沒有什麼感覺,雖然最近有不少百姓要進山找工作,李綱也沒有詳細瞭解過,自然不知道外面由於乾旱,京城糧食已經告急。 「殿下,山中糧食還剩下一百二十餘萬石,按現在的消耗速度。每月需要二十萬石左右。」 山中的民夫都是壯漢。每天又從事繁重的體力活,吃的多一點也理所當然,不過。這個情況卻好於楊勇地估計,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道:「這麼說,山中至少可以節省出六十萬石糧食來。」 「回殿下,正是如此,就是沒有六十萬石糧,至少五十萬石是可以地,錢財更是可以……」 李綱正要將錢財算出來,楊勇已經打斷他地話:「不用了,本宮今日不是來查帳的,錢財方面的事另說。」 李綱又被堵了一次,心中納悶不已,只得將算盤放下,在前頭默默帶路。 「五十萬石,五十萬石!」楊勇口中喃喃自語,五十萬石看起來很多,只是相對於京城人口來講也是杯水車薪,不過,有總比沒有好,運回來起碼可以擋一陣子,將糧價暫時打下來一點。 「殿下,宇文愷大人來了。」 楊勇抬頭看去,只見宇文愷果然在一個禁軍的帶領下匆匆而來,宇文愷身為少監,身上的衣服卻是沾滿了木屑,墨汁一類的髒物,他顯然忍不住又親自參與到殿宇的測量或者建造中。 「微臣參見殿下!」 「宇文愛卿請起,愛卿辛苦了。」 「不敢,這是微臣份內之事。」宇文愷微微一彎腰就起身,雖然眼前之人殺了自己地哥哥,可是宇文愷知道自己沒辦法報復,甚至不能把他當成仇人,因為眼前之人的身份是太子,只是要想心中完全沒有隔膜也是不可能,每次楊勇過來,他基本上是不冷不熱。 對於宇文愷的態度,楊勇並不在意,宇文愷只是一個醉心建築的書獃子,對自己的地位談不上威脅,倒是這樣一個建築大師,若是輕易把他除了,只能是朝庭的一大損失。 宇文愷的匯報和李綱並無多大出入,楊勇徹底放下心來,問道:「最近山中多了許多想做工的百姓,既然糧食有多,多餘地糧食本宮打算運一部分回京,留一部分給仁壽宮增加人手,不知是否可行?」 宇文愷茫然問道:「殿下,這些做工地百姓是怎麼一回事?」 他是總監造,比李綱更不關心這些事,楊勇見問,向呂沐霖道:「呂愛卿,你來告訴他吧。」 呂沐霖將京城大旱的事講了一遍,李綱恍然大悟,難怪太子會一直盯著糧食,沒想到太子只是半月沒來,京城的乾旱會變得如此嚴重。 所謂冰動三尺,非一日寒,以前雖然乾旱,只是沒有到造成太嚴重之事,楊勇自然也就不提,宇文愷淡淡地道:「殿下,既然有人主動要做工,殿下何不向皇上建議新開工程?」。 作為仁壽宮的總監製,宇文愷自然不希望有人新加入打亂進度,只是隨口敷衍。 「再開工程。」宇文愷這一提,楊勇頓時豁然開朗,再開工程,不但可以解決京城現在的難題,也可以解決仁壽宮建成後這些人的去留問題,仁壽宮馬上就要結束,這三十萬民夫固然可以放回家中,只是經過仁壽宮二年時間,即使以前完全是農民,現在也成了熟練工,讓這些人重新務農,無疑是十分可惜。 大隋並不是沒有錢財,也不是沒有糧食,各地官倉中的糧食加起來起碼有上千萬石之多,何況還有民間的義倉,只是這些糧食都在洛陽或洛陽以外,京城的存糧都讓仁壽宮消耗掉了,偏偏又碰上大旱,外面的糧食難予進來,糧食難運,難道人還不可以出去麼。 只是沒有官府的引導和利益,許多人故土難離,畢竟窮家富路,在京城活不下去,到了外面更加活不下去,自然沒有人願意隨隨便便逃荒,有仁壽宮的例子在,加上現在的旱情,朝庭若新開工程,許多人恐怕會拚命參加。 只是在哪裡開工程,建洛陽宮,或者開大運河,這些可都是給楊廣帶來千古罵名之事,老實說,修洛陽宮挨罵,楊廣不算怨,修大運河也挨罵,楊廣多少有點冤,若是沒有大運河,後面唐朝的輝煌恐怕要打一個折扣。 修大運河固然比修洛陽宮好,只是如今大隋的財力在修建完仁壽宮後能否再承擔大運河這樣的工程,若是修到一半資金難予維持,成半拉子工程,前面的投入就等於打了水漂,要麼只能像歷史上一樣使用免費的勞力,造成民間怨聲載道,而修洛陽宮的話,投入遠遠小於大運河,修仁壽宮鍛煉出來的熟工也正好用的上。 第七章 回京 宇文愛卿所說有理,本宮回京之會馬上向父皇建議新時還有辛苦宇文愛卿擔任設計和監造。」楊勇微笑著回到。 呃,宇文愷聽得愕然,他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太子卻當了真,只是此事若成,對他來講多少有利,當然不會反對。 「殿下要建什麼工程?」李納急忙問道。 李綱對這二年窩在山中建造仁壽宮,其實是非常不樂意,他在北周齊王帳下時因為脾氣耿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如今大隋遠比北周強盛,李綱依然認為大修宮殿對於國家來說不是好事,生怕太子又要建什麼宮殿。 「重建洛陽宮如何?」 想了想,楊勇還是選擇了先修洛陽宮,運河短期內不可能動工,楊勇對於後世的大運河只有一個大概映像,具體通過哪些地方一無所知,光是測量,確定運河的路線恐怕也要花上一年半截時間,現在乾旱已經火燒眉頭,哪有時間確認運河線路,而修建宮殿,甚至可以邊畫圖,邊施工。 「殿下不可,殿下莫非忘了前朝宣帝時興修洛陽宮所花費的民力,為此軍民都對朝庭怨聲載道,皇上當政下令停建洛陽宮時,天下百姓歡呼雀躍的情景。」李綱一聽,果然是又要興修宮殿,想也不想就反對。 「李愛卿,本宮自然知道前朝之事,你不要忘了,前朝的洛陽宮還是本宮親自拆了連地帶材料賣了個精光。」 「即如此,殿下為何又要鬧著再建洛陽宮?」 「若不建洛陽宮。存?」 「這個……」李綱頓時一陣語塞,他才剛剛知曉關中旱災嚴重地消息,具體有多嚴重仍模糊不清,朝中大臣數月沒有解決之事,李綱如何能頃刻間想出辦法。 「本朝興建工程,又豈是前朝可相比,前朝修宮殿。對百姓都是大興徭役。百姓無償勞動。自然會有不滿,而本朝每月都有給民夫結算工錢,使之生活無憂,何況本宮向父皇建議重修洛陽宮,並非像前朝宣帝一樣為了享樂,洛陽地處中原腹心,實仍全國通衢之地。豈不是比大興更適合為都?」 以洛陽為都,倒不是楊勇一時性起,其實在北周武帝時就有以洛陽為都的想法,以長安相比,洛陽的地理條件無疑更加優越,洛陽西依秦嶺,出函谷是關中秦川;東臨嵩岳;北靠太行且有黃河之險;南望伏牛,有宛葉之饒;雖然比不上關中四關緊鎖。卻也不遜多讓;洛陽水路通暢。黃河、洛河、伊河、清河、磁河、鐵河、澗河、.).河流蜿蜒其間,更是關中無法比擬的優勢。 北周之所以沒有以洛陽為都,關鍵在於初期齊強周弱。洛陽並不安穩,等到周滅齊後,沒過幾年,周成了現在的隋,洛陽也由於大隋開國初期財政的艱難停止興建,不得不放棄,如今關中的這場大旱無疑對大隋君臣提了一個醒,關中雖好,畢竟還是太偏遠。 沒想到一場旱災,既然會讓太子想到遷都,如此大事,又怎能草草決定,眾人一時都無言。 「當然,此事非本宮能獨斷,只能先向父皇稟報,看父皇和朝中百官之意。」 眾人鬆了一口氣,才想起此事還需要皇帝和眾大臣決斷,在場之人,恐怕都沒有資格決定如此大事。 楊勇心中有數,即使皇帝不願意遷都,至少可以說服皇帝興建洛陽為東都,這樣與仁壽宮一東一西,皇帝又多了一個避暑的地方,還可以用體惜災民地名義興建,皇帝哪有不願之理。 既然要新開工程,外面那些百姓就注定要讓他們失望了,楊勇轉向李綱道:「李愛卿,雖然山中不需要民夫,不過這些百姓既然進了山就不能不管,你可命人在宮前平地建立粥棚,每日施粥放賑。」 「是。」李綱點了點頭。 唐令在旁邊聽得大急,糧食可是由他負責,連忙插話道:「殿下,眼下進山地百姓不多,若是施粥當然可行,若是以後百姓愈來愈多該如何是好?」 呂沐霖接口道:「唐大人放心,不會越來越多,等到新建洛陽宮政策定下來, 然可以結束施粥,引導他們回京參加招聘民夫地報名 楊勇微微頜首:「不錯,正是如此,百姓淳撲,好吃懶做者畢竟是少數,只要支持到朝庭招工的佈告出來即可!」 「是,卑職明白了。」太子既然如此說的這麼清楚,唐令若還想找借口那就是太沒眼色了,只是低聲嘀咕了一句:「便宜那些窮鬼了。」 有了解決旱災的辦法,楊勇頓時大感輕鬆,從京城一路騎馬趕了一百多里,身體也已經疲累,加上天色快黑,楊勇無心再視察,帶著眾人返回。 以往楊勇每次過來,至少要在山中呆上三四天,才能走馬觀花參觀完仁壽宮一遍,這次卻沒有了心思,第二天一大早,楊勇馬上帶人匆匆返回京城。 崇德殿西苑,大隋的開國皇帝毫無風度叉著雙腿坐在一張石凳上,身後兩名宮女拚命的替他打著扇子,眼下已經日頭偏西,空氣中的熱度卻絲毫沒有下降,那邊大興殿傳來地陣陣誦經聲讓楊堅更是心煩意亂。 儘管頭上有高大的槐樹遮陰,楊堅還是覺得身上熱得難受,看著就坐在他不遠處靜靜看書的獨孤氏,楊堅驚奇的道:「皇后難道不怕熱。」 獨孤氏放下手中的書本,她此時已年過四旬,雖然芳華不再,只是獨孤氏本來就是貴女,十餘年的皇后生涯培養更是讓她一舉一動都充滿貴氣,看著丈夫毫無皇帝的之態,不由展顏一笑:「皇上,心靜自然涼,皇上靜不下心來,當然怕熱。」 「風大點,風大點。」對著身後的宮女說了兩句,楊堅才轉向獨孤氏:「心靜,眼下京城前所未有地大旱,而大興寺地高僧也求不來雨,朕已接到高穎,蘇威他們呈報,京城許多百姓現在只能吃豆渣,米糠等粗食,朕又如何能靜下來?」 獨孤氏毫不在意,眼下大隋政權已經穩固,這場大旱再厲害也動搖不了大隋根本,百姓只要有一口吃食就不會造反,管他粗糧還是精糧,比起以前戰亂時期連粗糧也沒有吃的時候好多了,向楊堅安慰道:「這等事急又急不來,皇上何必一直把它他押在心上,徒惹自己不痛快?」 楊堅卻不如此想,登基以來,每日都不得休息,兢兢業業處理朝政,厲行節約,如今剛剛鬆懈下來,正想和百姓一起享太平盛世,偏偏上天降下大旱,難道是老天故意與自己作對不成? 他已過了知天命的年齡,偏偏愈老便愈對鬼神之事相信,如果是老天對自己示警,又如何敢毫不理會? 一名老太監顫巍巍地過來,低聲道:「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求見!」 「哦,太子回來了……不對,太子不是昨天才剛剛去了仁壽宮,你這個老貨,是不是搞錯了?」楊堅罵道。 「皇上嚇煞奴婢了,奴婢如何敢拿太子的事開玩笑?」老太監嘴上雖然說嚇死了,臉色根本沒有變,他先後跟過北周所有皇帝,然後又跟隨大隋皇帝十幾年,對於主子的心思早就揣摩的一清二楚,什麼時候皇帝是真生氣,什麼時候皇帝開玩笑,不用眼睛都能知道。 「去,把太子叫過來。」楊堅當然知道眼前的太監沒有膽量說謊。 「是!」老太監重新顫巍巍的下去。 「太子,皇上請太子入內。」 「陸公公,多謝了。」楊勇從衣袖順出一錠銀子到了老太監手中。 老太監頓時眉開眼笑:「太子,這怎麼好意思。」卻毫不客氣的將銀子放起。 「父皇和母后心情如何?」 「回太子,皇上還在為大旱煩惱,皇后娘娘倒是心平氣和。」 楊堅總是以為這樣的老太監無兒無女,又是一把年紀,肯定不會貪圖小利,只有楊勇清楚,眼前這個陸公公從自己手上接過的錢財至少價值數萬貫,他以前既然可以將宣帝之事事無鉅細透露給楊堅,自然現在可以將楊堅的事透露給太子。 「本宮明白了,陸公公,前頭帶路吧。」「是,太子,請!」 第八章 帝王之家 兒臣參見父皇!母后!」 楊勇一大早從仁壽宮趕回來,身上風塵僕僕,連衣服也沒有換就進了皇宮,楊堅夫婦看得一愣,獨孤氏大為心疼,連忙道:「睍地伐,快快請起!」 「兒臣多謝母后!」 「睍地伐,昨日你才到仁壽宮,為何現在就回來了,可是仁壽宮出了什麼事情?」獨孤氏大為緊張的問道,對於仁壽宮,獨孤氏比楊堅還要關心。 被妻子搶過話,楊堅卻絲毫不以為杵,在一邊笑吟吟的看著母子兩人的對話。 「回母后,仁壽宮一切順利,再過三月就可以竣工,今年新年,父皇母后就可以住進仁壽宮了。」 「哦!睍地伐,這兩年辛苦你了。」獨孤氏臉上一片喜色,仁壽宮剛建時,皇帝和獨孤氏曾到歧山考察過,對歧山的環境非常滿意,楊勇更是別出心裁,命工匠將仁壽宮的模型先做了出來,如今正擺放在宮中,每次看到仁壽宮的模型,皇帝和皇后兩人都恨不得馬上住進去。 「回母后,這是孩兒份內之事,父皇和母后為了國家日夜操勞,孩兒做這些,不及父皇母后之萬一,難怪如今宮內,宮外都誇父皇,母后兩人是二聖!」 楊勇的馬屁讓楊堅和獨孤氏聽得十分舒服,楊堅絲毫不覺得獨孤氏與他平起平坐有傷男人自尊,反而撫鬚微笑,獨孤氏雖然不上朝,只是兩人依然保持著楊堅還是隨國公時的習慣。朝堂上一些不能決地事楊堅都要和獨孤氏商議過後才做,慢慢百官也看出端倪,有時候皇帝猶豫不決時,只要向皇后相求,基本上就馬上能解決,為了討好皇后,二聖的名聲就漸漸傳了開來。 「皇上,睍地伐不虧是長子。如此孝順。為幾位兄弟帶了一個好頭!」 「那是當然。自古帝王家兄弟相殘者多,朕的兒子們都知道相親相愛,還是皇后有遠見,讓他們兄弟無異生子。」楊堅自豪的道,以前哪個帝王不是三宮六院,同父異母的兄弟滿地都是,唯有他做了十幾年皇帝。還是和皇后兩人相濡以沫,不曾和其他女人生子,雖然有時感到自己這個皇帝當得十分辛苦,提起來總是自豪之事。 獨孤氏白了楊堅一眼,對於男人都不可以放得太鬆,若不是她看得緊,除了上朝外,兩人幾乎形影不離。別說一個。就是十個,八個異生子也出來了,就這樣。她還不得不每年杖死幾名與皇帝有染的宮女。 不過,獨孤氏卻不會揭皇帝傷疤,皇帝越自豪越好,這等於給皇帝頭上戴了一道枷鎖,否則若皇帝真不顧一切收女人進房,她也只能乾瞪眼。 「睍地伐,既然仁壽宮修建順利,為何又匆匆趕進宮來?」獨孤氏問道。 「對呀,可是有何要事?」楊堅也問道。 「回父皇,母后,兒臣在仁壽宮視察時,突然想到一個如何解決關中大旱,導致京城糧價不穩,百姓日漸貧苦的問題,才匆匆趕回來向父皇母后報告。」 「太子,你說的當真?」楊堅一下子從石凳上站了起來,急切地問道。 「回父皇,母后,兒臣不敢虛言,不過,兒臣畢竟年輕識淺,效果如何,還需要父皇和母后決斷。」楊勇恭敬地道。 獨孤氏威嚴地向楊堅身後的兩名宮女掃了一眼,兩名宮女頓時會意,躬身退得遠遠的,見兩名宮女退下,獨孤氏才道:「睍地伐,這裡只有父皇,母后了,你也不必藏著掖著,就是說錯了,父皇母后也不會怪你。」 「是,兒臣遵旨,兒臣在想,我大隋國富兵強,區區一個關中大旱,根本傷不了大隋根本,所慮者只是道路不通而已,不如在洛陽再修宮殿,只要將關中遭受旱災的百姓統統遷至洛陽,京城所受旱災的險情自然解除,百姓也會對朝庭感恩戴德,此仍一舉數得。」 楊勇的話聽得楊堅頻頻點頭,獨孤氏眼睛更是猛亮,只是楊堅還是皺眉道:「朕已經營建了仁壽宮,若是再興建宮殿,會不會讓天下百姓認為太過奢侈?」 「父皇放心,營建洛陽仍是為了幫助受災百姓,與父皇平日時的厲行節約並無衝突之處,關中百姓深受旱災之苦,如今外面地糧食運不進去,自然要引導關中百姓 洛陽地處中原腹心,興建洛陽,父皇可以將此作為行有利於南北溝通,使大隋基業穩固,何況大隋擁有萬里江山,父皇貴為天子,登基以來,卻難得出關中,若有洛陽作為駐樺之地,父皇,母后若是在大興和仁壽宮待膩了,也方便父皇母后出巡。」 楊堅聽得已經意動,望向獨孤氏:「皇后,你看如何?」 獨孤氏心中歡喜:「難得睍地伐想得如此周到,皇上不如先和群臣討論過後再說。」 楊堅馬上就明白獨孤氏的意思,將此事交給群臣討論,若是沒有人拿出解決關中大旱更好的辦法,朝堂上唯有通過,大臣也不敢在背後胡亂議論,楊堅頓時大笑:「皇后好辦法,也罷,就如此處理。」 「嗯,睍地伐想出如此好的辦法解決京城大旱,皇上該賞他什麼好?」獨孤氏開玩笑的道。 楊勇連忙道:「回父皇,母后,兒臣身為太子,國家有事,理當為父皇,母后分憂,又何必賞賜?」 「對呀,睍地伐是朕的太子,以後朕的位置都是他的,需要什麼賞賜?」不知為何,說出此話後,楊堅心中突然有一種酸溜溜地感覺,縱然是身為帝王也勉不了衰老,打下地江山只能交到兒子手中。 獨孤氏卻是不依:「話雖如此,只是有功不賞,總是有負皇上的聖明,不如讓睍地伐自己提,只要皇上有的就給。」 楊堅只得點頭應承:「睍地伐,你需要什麼賞賜?」 「稟父皇,母后,既如此,那兒臣就說了。」 楊堅大訝,以為楊勇真地要趁機提要求,心中頓時有點不舒服:「嗯,你說吧。」 「是,兒臣唯願父皇,母后平平安安,長命百歲,孩兒能永遠圍在父皇,母后的膝前盡孝。」 楊堅和獨孤氏都聽得一愣,半響獨孤氏才笑道:「這個睍地伐,倒是學得和阿摩一樣了。」只是說完,卻勉不了歎了一口氣,如今楊廣依然在并州,楊俊在楊州,楊秀,楊涼也都在外地,除了楊廣每月都寫信回來,楊俊等人的書信更少,一年也難得見上一面,讓獨孤氏想念不已。 「母后可是想念阿摩?」楊勇輕輕的問道。 獨孤氏點了點頭:「睍地伐,眼看著你們兄弟都已成家,母后卻只能時常見到你一人,人老了,自然會想念。」 「母后,若是不知情的人見了,肯定認為母后還不到三旬,如何顯老?」 獨孤氏責道:「這孩子,盡說瞎話哄母后開心。」口中雖然責怪,嘴角卻露出笑意,為了能將楊堅的心拴住,獨孤氏保養有方,雖然不能將歲月的痕跡完全遮住,比起一般的四十多歲的貴婦無疑大為年輕,明知兒子說的是假話,還是忍不住歡喜。 這麼一打岔,要給太子賞賜的話無疑收了回去,獨孤氏卻沒有馬上放楊勇回去,與楊勇聊到快天黑,乾脆又將太子妃接進宮中,等用過晚飯後才一起回去。 太子昨天剛進山,今天馬上就回到宮中,元清兒進宮後見過楊勇也是心中驚喜不已。 吃過晚飯,天色已是漆黑一片,楊堅派出數名宮女舉著燈籠送太子,太子妃回東宮,好在東宮與太極宮只是一道迴廊之隔,過了東宮門戶,楊勇就令宮女返回,自己和元清兒兩人親自提著燈籠行走。 宮中多植有大樹,太陽下山已久,空氣已經轉涼,兩人就這麼沿著迴廊走著,默不作聲,只覺得溫馨無比,一陣微風吹來,元清兒猛然傳來數聲激烈的咳嗽。 楊勇吃了一驚:「清兒,你可是生病了?」 「放下,殿下,我沒事。」 「你身體一向弱,又咳的如此急,怎會沒事,不行,本宮馬上為你找太醫。」 楊勇說完就要往太極宮返回,元清兒連忙伸手拉住:「殿下,我們剛從父皇母后處過來,宮門已閉,如何好再驚動他們,妾身真的沒事,只是幾聲咳嗽而已。」 「真的沒事?」楊勇狐疑的望著元清兒的臉,月色下,元清兒的臉彷彿比以往消瘦了不少,臉上多了一絲蒼白之色。 第九章 洛陽行 真的沒事!」元清兒語氣堅定的道。 把手上的燈籠放置一旁,楊勇將自己的外衣解衣,輕輕的披到元清兒身上:「小心著涼。」 看著元清兒清瘦的臉龐,楊勇心中不由一陣自責,這些年,元清兒一直沒有子嗣,身上的壓力可想而知,雖然一直求醫問藥,無奈子嗣不可強求,縱然貴為太子妃,沒有就是沒有。 好在雲媚兒,杏兒兩人接連為楊勇生下三子二女,卻絲毫沒有減輕元清兒一點壓力,皇家之中,常常是母憑子貴,沒有子嗣終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若不是皇后對她的支持,杏兒又是她的丫頭出身,恐怕太子妃的地位也會動搖。 獨孤氏雖然允許楊勇納側妃,對楊儼,楊格等孫子也頗為喜愛,卻對他們的親生母親討厭無比,正因如此,楊儼,楊格二人如今已過十歲,楊裕也有八歲,依然沒有封王,也沒有立下世子,反倒是兩個女兒一生下就有公主的封爵。 按說皇孫在成年之後再封王也算正常,楊勇卻知道,若是元清兒能產子,恐怕宮中馬上就會有封王的詔書下來,這對元清兒來說,固然是一項恩典,更是一種深深的壓力。 楊勇外衣上沾滿了灰塵,元清兒披到身上卻不在意,只覺得衣服上充滿了楊勇溫曖的氣息,元清兒的眼睛已蒙上一層霧氣:「殿下如此待妾身,妾身就是立時死了也值。」 「別說傻話,老是將這些不吉之言掛在嘴上。」楊勇輕輕責道。 「咦,殿下不是從來不信鬼神之道嗎?」 「這個,不是有一句話,信則有,不信則無嗎?」楊勇辨道。他前世是堅決不信鬼神,只是如今莫名其妙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不信也要信了,只是他卻不會為虛無飄渺的鬼神影響自己。 元清兒輕笑了一聲:「是,妾身以後不說就是了。」 兩人提著燈籠,就這麼邁步在東宮的迴廊上,周圍悄無聲息,天地之間彷彿就只有夫妻兩人的身影,元清兒只覺得溫馨無比,巴不得這迴廊越長越好。 前面一排燈籠照了過來。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傳來:「父王,父王回來了。」 隨著章仇太翼,呂沐霖等人先回到東宮,雲媚兒,杏兒兩女自然知道楊勇已經回來,只是內宮只有元清兒才能夠隨便進出,就是楊儼,楊格他們要想進宮陪皇帝,皇后,也只能等內廷下詔書。而雲媚兒和杏兒更是只有過年皇家團圓時才能入宮與皇帝,皇后相見,得知楊勇回來地消息,兩女也只能帶著兒女在東宮等待楊勇返回。 聽到幾個兒女的叫聲。楊勇心中充滿曖意,楊儼,楊格,楊裕三人年長。又是男孩,倒是懂得收斂,楊妍。楊嵐兩人一個五歲。一個四歲。見到楊勇,卻沒有什麼儀態。丟下手中的燈籠,細細的跑了過來,一人抱住楊勇一條大腿,仰頭使勁叫喚。 楊妍是元杏所生,楊裕和楊嵐都是雲媚兒所生,楊勇乾脆一手一個,將兩個小丫頭抱了起來,迴廊中頓時充滿了格格的笑聲。 前世活了二十五歲,在這個世界只活了十八年,前世二十五歲的自己只是一個剛從學校出來兩年,還奔波於溫飽線上的可憐蟲,可是這一世自己不但身為太子,還有了五名子女,楊勇心中暗下定心,就是為了眼前的子女,自己也決不能成為一個失敗的太子。 又是一天過去了,天色剛亮,整個京城就熱鬧起來,首先是從大興寺,通妙觀傳來的鐘聲,接著是東市,西市地叫賣聲,布政坊傳來織機的格格聲,群賢坊朗朗的讀書聲……整個大興城一下子活了起來。 天氣雖旱,繞城的幾條渠中都幾近乾枯,城市的活力卻沒有減少半分,大興城南北平行十四條大街,東西平行十一條大街,將偌大的城池分成一百一十四里坊,每一坊都有自己專用的水井作為取水點,這裡的井水甘甜清洌,水位比起大旱前只是略有下降,足夠維持城中用水。 不過,比起以前來,大興城中還是免不了有許多不同,城內多了不少想進城找活的農夫,除了農學院開的織廠,許多私開地織廠又降了工錢,使得織廠幹活的女工更是雪上加霜,沒有人敢提出離開,雖然織廠一月所攢下的錢降到只夠買一斗半米左右,比起那些沒活幹的人卻好了許多,女人嗎,能攢到這麼多已經算不錯了,以前沒有織廠時,女人還不是只能呆在家中。 街上地謠言也越來越多,有說大旱是因為有妖怪作樂,皇上要尋找仙人將妖怪除掉才能解除大旱云云,有旱災是前者宇文皇族 散,這番是要害大隋江山云云,其中謠言中也有直接的,比如傳言旱災是因為皇上修了仁壽宮,損了京城龍脈之故,當然,這種傳說只能小心翼翼夾雜在其中謠言之中。 不過,這種說法雖然搞的神神秘秘,卻沒有多少人相信,反而引得更多人對修建仁壽宮的民夫羨慕,早知道當時修建仁壽宮時就該主動參加,如今地裡沒有了出產,京城米價一日一日往上跳,就是有一點積蓄,撐不了多久也要熬光,再幹下去,如何受得了,若是能找到象修建仁壽宮這樣地工作,那就是打破頭也要進去。 王老實是京城的一戶普通農民,今年已經五十二歲,他本是四個兒子,五個女兒的父親,最後只養活了二個兒子,三個女兒,如今三個女兒都已經出嫁,身邊只剩下老伴和兩個兒子。 大兒子已經成家,孫子,孫女中大地已十歲,小地八歲,七歲,五歲,兒媳婦在李府織廠幹活,家中有開皇初年分到地三十畝好田和五十多畝荒地,如今經過十幾年的耕種,這些荒地也都成了良田,每年輪耕一次,家中一年就能收八十多石糧食,扣除賦稅,還能淨落下六十多石,足夠一家吃喝了,加上兒媳婦進了織廠後,一年也能攢下近二貫地錢,家中的生活是一年比一年過的紅火。 只是今年的乾旱一下子就將家底掏光,家中大大小小九張嘴,去年留下的糧食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本來六月就是收割新糧之時,哪知今年顆粒無收,雖然朝庭已經免了賦稅,眼看家中的糧食一日比一日少,偏偏兒媳婦的工錢又減少了一半,王老實和兩個兒子都是心中惶恐,田里已無法耕作,兩個兒子只能在城中到處找一點零活補貼家用。 這天,還不到中午的時分,往日天色要黑了才回家的兩個兒子一同回來,大兒子進門就大喊道:「爹,好消息,有好消息了。」 最好的消息莫過於老天趕快下雨,這樣,還可以補種一次莊稼,到了十月份就可以收穫,足夠一家人一年的嚼頭,王老實已經聽到無數老天要降雨的消息,自己也親自參加過求雨,只是一次次的失望,聞言懶洋洋的問道:「什麼好消息,大興寺和通妙觀的仙長都求不來雨,還有人比他們更厲害不成。」 「爹,不是求雨。」 「那是什麼?」 「朝庭要招人,只要是壯勞力,來多少收多少,不但二餐管飽,一個壯勞力每月最低還有工錢四百文。」 四百文,若是半年前還可以,只是換成現在京城米價不過三斗米,這個價錢實在夠低,王老實卻想也不想的道:「那等什麼,你們兩個有沒有報名?」 兩個兒子臉上有一點遲疑之色,最後還是小兒子開口道:「爹,好是好,就是去的地方有點遠,我們才要問過爹才能決定?」 「多遠,不就是進山嗎,一百多里路,兩天就可以打一個來回了,老大是怕丟下婆姨,你這小子又怕什麼?」王老實不以為然的道。 「爹,不是進山,是要到洛陽,聽說有一千多里。」大兒子答道。 「哥,官府說只有八百里,沒有一千多?」小兒子連忙反駁。 八百里是多遠?王老實心中有一個模糊的概念,他當年到過潼關,那裡離京城也就三百多里,可是跟著大隊,卻走了整整七八天的時間,這麼說過了潼關再要走五百里路才到,王老實一時沉默才來。 「中!你們放心去。」王老實還是拍板,如今天下太平,又是替官府做工,怕啥。 「那我婆姨和幾個娃咋辦?」大兒子不放心的問道。 「你放心,有我和你娘照看,還會出事不成?」 這天,整個京城都轟動起來,朝庭要大量招工到洛陽去的消息一天之內就傳遍了城中的大街小巷,雖然有一部分人因為洛陽路太遠而遲疑,大部分過不下去的百姓還是馬上選擇了報名。 ————————————————————— 第十章 仁壽宮成 朝庭佈告發出之日算起,短短三天時間就有數萬青壯洛陽的修建,這和修建仁壽宮時基本上靠強制征發形成鮮明的對比。 士農工商,農排在工和商之前,這是千百年傳下來的習慣,有田種,能養家,百姓不會輕易更改,大部人不願從事低一級的工,除非是那些無田無產的赤貧人家才會想著學一門手藝傍身。 只是現在還是開國初期,除了那些犯罪或者是世代為僕之人,百姓都有自己的田地,這麼多人湧躍做工,固然是因為朝庭已有仁壽宮的先例,也可以從側面反應過京城的旱災當真已到了危急的時刻。 朝庭招工到外地的公告一貼出來,京城的米價總算開始了鬆動,放緩了上漲的勢頭,不過,依然居高不下,楊勇再向皇帝建議,允許報名參加修建洛陽的百姓每人預先支付一月工錢,並可以用這些工錢以每斗二十錢的價格向朝庭購買一石大米。 一個壯年力最低工資為四百文,購買一石米的價格僅需二百文,而市場上的米價一石已超過一貫,這個帳人人都會算,那些猶豫不決的青壯也馬上報名,僅僅半月,京城加上關中其他地區聞訊而趕過來報名的人已經超過二十萬,朝庭動用軍隊維持秩序,將這些人送往洛陽。 一月之後,朝庭才結束了這次招工,整個關中有三十萬青壯年報名參加,加上一些隨著隊伍一起離開的老弱婦孺,因為朝庭修建洛陽離開關中超過五十萬人,為了完成這場由關中到洛陽八百里的大遷移,大隋朝庭調動了沿途一切可用的資源,在一個月後。將這五十萬民眾幾乎是無一傷亡的遷移到洛陽。 這五十萬人一去,整個關中的糧食負擔頓時大為減輕,加上朝庭發放給招工民夫地三十萬石糧食,先前屯積糧食的商人無奈的看著糧價一天天下跌,最終等到所有民夫都離開時,糧價雖然比去年要高,卻已經跌破朝庭二十文每斗的價格。 這次大旱導致的糧價暴漲,楊堅和眾臣當然看到了其中的危害,朝庭也做過許多動作,比如規定米價。比如將官倉中的糧食拋出一部分,只是沒有收到多少效果,楊堅甚至已經考慮派兵強行收剿那些漲價厲害的米鋪中的糧食,只是一直沒有下決心,商人雖然排在最末,只是金錢的魔力還是會讓他們找到一些可靠地關係網,甚至有些糧店直接就是朝中大臣所開,非到必要之時,楊堅不會動用這最後的手段。 可是沒想到太子輕易兩招就將糧價暴漲的危急化解了,無論京城的米店如何不樂意。在朝庭沒有強迫的情況下,他們還是得乖乖把糧價降下去,楊堅不得不承認,太子雖然年輕。只是有些時候,可以說已經超過了自己對太子的期望。 他不由重新審視起太子來,這一審視楊堅不由吃了一驚,大隋如今能夠如此強盛。他作為皇帝當然功不可沒,可是沒有太子的參與,大隋絕對到不了現在的水平。歷朝歷代。像這樣大面積的旱災都極難應對。既使不大亂,也免不了許多人要餓死。可是在大隋治下,非但沒有死人,而且還可以連續修建宮殿,顯得游刃有餘。 推廣糧種、農具、牛耕、改進織機、頒布商稅……這一切都是出自太子之手,每一樣都令整個國家受益非淺,這一次大旱,更是顯出太子的高明之處,若是換了一般地官員救災,憑區區三十萬石糧,丟在京城,恐怕一點浪花都不會起來。 太子如此優秀,至少自己不用擔心大隋江山後繼無人,楊堅自嘲的想道,只是心中隱約卻有那麼一絲不舒服的感覺,似乎自己的一些東西即將失去。 開皇十四年地九月,關中的旱災仍然在繼續,在邙山之南,伊闕之北,瀍水之西,澗河之東處已成為一個大工地,洛陽舊城城池太過狹小,加上以前皇宮舊址都被楊勇在做東京塚宰時賣給了民間,楊勇自然不能出爾返爾,重新將土地徵收,素性學大興城一樣,在洛陽新選一地,重新建城。 不得不說,歷史還是回到原先的軌道,不過提前了十幾年而已,新城的地址正是後來楊廣營建東都地地址,無論是位置,還是面積,新城遠比舊城更適合 城。 洛陽雖然存糧充足,但又要供應建城的工匠,民夫所用,又要源源不斷的向大興城運送,還是有所不足,不過,洛陽地交通比起長安來,無疑要好上許多,雖然現在大運河沒有建成,光是依靠黃河運糧,就足已保證兩處糧草地開銷。 規化好新城,留下足夠地人手繼續在洛陽監造,十月份,楊勇不得不從洛陽返回,因為仁壽宮快要竣工了,作為監造這座離宮的太子自然也要履行最後地檢驗程序。 雖然已到了十月,大興城依然是酷熱難奈,一下子走了數十萬人,大興城比起以前有一些蕭條,不過隨著糧價的走低,加上做工的機會多了起來,在太子的嚴令下,規定了織工的最低工資,織工的收入重新恢復了正常,留下來的百姓並沒有像以前一樣受到乾旱天氣太大的影響,臉上多了許多笑容。 朱雀大街上傳來一陣踏踏的腳步聲,無數的皇家禁衛軍排成整齊的隊列走過,中間簇擁著一輛由八匹純一色的白馬拉著的華蓋大車,楊堅和獨孤氏兩人高坐在車上,從朱雀大街緩緩駛過。 「萬歲!萬歲!萬萬歲!」 雖然朱雀街兩邊都已經封街,只是兩邊還是擠滿先到的密密麻麻的民眾,車輛經過時,無數的歡呼聲頓時響起。對於眼前的皇帝,百姓是發自內心的感激,短短十餘年間,不但將一直欺壓中原的突厥人打得俯首求饒,而且一統三百年分裂的江山,加上發佈均田令,寬刑減賦,讓百姓過上了從沒有的富裕日子,即使是大災之年也無人餓死。 這一切前朝自然遠不能相比,百姓所求,無非是口中食,身上衣,每逢過年時,能夠扯幾身新衣,吃上一點平時難得的美食,就心滿意足,能給他們帶來這些的皇帝當然是好皇帝,前朝結束不過十幾年,已經無人再掂記他們了。 楊勇本來還想先驗收完畢再請皇帝和皇后兩人一起駕臨離宮,只是沒等楊勇驗收,楊堅和獨孤氏兩人已迫不及待想看到仁壽宮了,才有今天的出巡,聽到兩旁傳來的歡呼聲,無論是楊堅還是獨孤氏,臉上都浮現出笑意,朝庭並沒有規定天子出巡百姓必須呼叫萬歲,百姓自發喊叫才更顯的皇帝真正得到萬民擁戴。 從皇宮出來,整整花了一個時辰,天子車駕才出了京城,隊伍行進的速度加快了起來,天子出巡,自有章程,卻不像楊勇這樣一天就能從京城趕到歧山,中間還歇了一個晚上,直到第二日申時將盡才到岐山。 一進岐山,所有大臣包括皇帝都被眼前這座美輪美奐的離宮迷花了眼,一座座殿宇錯落有致的相嵌在森林間,流水旁,清風穿越山巒,樹木搖動,遠處的宮殿彷彿也搖動起來,宮殿四周,花香四溢,流水聲,樹枝的沙沙聲,彷彿是由無數絲竹組成的美妙樂曲,簡直是人間仙境。 「太奢侈了,若是住在這裡,說不定真的能長生不死,難怪皇上要取名為仁壽宮。」這是見到這座宮殿的所有大臣想法,不過,沒有人敢說出來。 「父皇,母后,請下馬車進宮!」楊勇也是第一次見到已經完全修好的離宮,比起京城裡的模型來,眼前的離宮無疑要好上百倍,千倍,只是這座離宮畢竟是自己所修,不會為之所迷。 「太子,是否太奢侈了?」楊堅從目迷五色中醒來,收回目光戀戀不捨的問道。 「這是太子對父母的孝順,有什麼奢侈。」不等楊勇回答,獨孤氏搶先應道。 楊堅頓時再無言語,走下馬車對仁壽宮遊覽起來,當夜就宿在仁壽宮,這一住就是四五日,因為牽掛朝政,才不得不返回京城。 從住進仁壽宮的第一天起,楊堅夫婦無疑已經喜歡上了這裡,每月至少要抽空一次住進仁壽宮,仁壽宮的內侍,宮女也迅速配齊。 開皇十五年的春天,去年的大旱總算已經過去,整個關中重新變成一片欣欣向榮,楊堅又一次住進了仁壽宮,只是這一次身邊少了獨孤氏,由於獨孤氏身體不適,頭一次沒有陪在楊堅身邊。 第十一章 宮中深處 壽宮已建成半年多,楊堅加起來在仁壽宮中渡過的時一月,只是每次過來還沒有盡興就不得不返回皇宮中處理朝政,至今連整個仁壽宮的殿宇都沒有逛完。 一個龐大的帝國每天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子正修建洛陽不能替他分擔政務,高穎、蘇威、虞慶則這些老臣雖然盡力,楊堅終不能放心將權力下放太久,加上宮殿是依山而建,許多宮殿都有台階要上,上下起伏太大,每次來時,獨孤氏擔心皇帝身體太累,勸他不要到最遠的幾座宮殿遊玩。 對於獨孤氏的勸諫,楊堅當然從諫如流,他心中有數,最遠的幾座宮殿裡面有一批用作擺設的婕妤,貴嬪以及才人,獨孤氏性妒,卻不想給大臣留下攻擊自己的把柄,後宮中依然有各種封號的妃嬪,只是在她的嚴管之下,這些妃嬪都不能和皇帝近身,實在是名不相符。 隨著年齡的變老,獨孤氏擔心自己看不住皇帝,仁壽宮建成後,獨孤氏索性將大部分年青貌美的妃嬪送到仁壽宮最深的幾座宮殿裡,省得皇帝整天掂記,反正每次來仁壽宮她也要跟來,將這些人送到仁壽宮,皇帝出軌的機會就小得多了。 第一次沒有獨孤氏跟在身旁,楊堅只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身邊之人巴不得討皇帝歡心,自然沒有人會去犯顏勸諫。 此時正是春節,山中溫曖的氣溫使是許多花卉盡相開放。正是山中最美的季節。楊堅卻很快不耐煩起來,只覺得心中有一種癢癢地,拚命想抓住什麼地感覺,眼前的美景也素然無味。 這次來仁壽宮,除了左武衛(注1)大將軍元旻帶著的護衛外,楊堅並沒有帶多少人,品級最高的官員就是內史舍人封德彝。此時封德彝正在皇帝身邊,見到皇帝臉色不宜,眼珠一轉。心中恍然。向楊堅道:「皇上可是覺得此地膩了,不如到後面幾座宮殿去轉轉。」 「這個……」楊堅雖然意動,心中下意識閃過獨孤氏的面容。遲疑起來。 封德彝知道皇帝意動,更加賣力的勸道:「皇上,後面的淑芳宮、臨芳宮、明秀宮才是仁壽宮精華所在,皇上富有四海,整個天下都是皇上所有。過去看看有什麼打緊?」 封德彝曾為仁壽宮地土木監,自然知道仁壽宮那裡好壞。楊堅聽得緩緩點頭,是啊,整個天下都是朕的,朕去看看有什麼不可以,將護衛的元旻招了過來:「朕要到前面走走,你們都不必跟著朕了。」 「這個……皇上,皇后曾吩咐微臣,為了皇上安全,到了離宮要和皇上寸步不離。」元旻遲疑地道。 楊堅臉色頓時一沉,心中不由惱怒起來,好呀,朕邀請你來,你假裝不來,卻暗中叮囑別人對朕防範,夫妻之間還談有什麼信任,獨孤伽羅,你不讓朕到後面宮殿去,朕往常全聽你地,今天偏要去上一場,眼睛頓時一瞪,道:「元旻,皇后的命令你要聽,莫非朕的命令你敢不聽不成。」 「皇上,微臣……微臣……」元旻大吃一驚,頭上頓時出了一頭冷汗,今日若是聽從了皇帝,日後皇后知道必定會怪罪下來,若是不聽從,眼前皇帝就會讓他沒有好果子吃,心中暗暗叫苦,夾在皇帝,皇后之間卻是左右為難。 封德彝靠近元旻悄聲道:「大將軍,此處是離宮內部,外面都有高牆隔離,皇上安全無恙,既然皇上已下旨,何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皇后遠在京城,只要大將軍不主動上報,又怎會知道離宮發生何事?」 元旻悄悄看了一下皇帝地臉色,皇上臉上依然怒氣未消,只是無奈的點了一下頭。 楊堅臉色才稍齊,只帶著封德彝和數名內侍沿著蜿蜒的青石路向仁壽宮最深處走去,後面的宮殿倒不是一味建在高山上,石階時而往上,又時而往下,曲徑通幽,兩旁果然是不一樣的美景。 路上不時可以見到美麗地宮女嬉戲,這些宮女小的十一二歲,大地不過十五六歲,天真爛漫,容貌艷麗,比起皇宮的死氣沉沉來,這裡歡快了許多,見到楊堅一行,這些宮女好奇的站在一旁打量著,她們許多剛選入宮就被打發到這裡,並沒有見過皇帝,雖然從皇帝的衣著上大致能猜到,卻不能確定,也不知如何迎接,只能遠遠避開。 看到這些少女尖叫著避開,楊堅倒沒有什麼不滿,反而彷彿年輕了十歲,全身充滿精力。 「皇上,前面就是臨芳殿了。」封德彝手指著前方露出來的金黃色的瓦簷,笑嘻嘻的道。 「好,好。」楊堅點頭,眼前的臨芳殿掩映在無數高大橋木之中,彷彿是養在深閨中從不視人的少女,單單露出來的一絲簷角,已經是讓人充滿瑕思。 來到近前,楊堅抬頭仰望,簷下懸掛著一塊匾額上果然寫著臨芳殿三個漢體金字,這個殿宇雖然比不上京城的皇宮尊嚴和威儀,卻勝在讓人感覺到溫馨與愉悅。 一排錦裝秀裹的女子嘰嘰喳喳從殿內走了出來,看到楊堅一行,馬上盈盈跪倒:「參見皇上。」 楊堅一個個瞧去,眼前的女子一個個面目嬌好,青春艷麗,彷彿天下的美女都集中在這裡,楊堅一時看得眼花繚亂,這些女子比宮外嬉戲的女子明顯大一些,十八九歲有之,雙十年華有之,最大的已年過三旬,她們在皇宮中少的待了五六年,長的十幾年,發配到這裡後一個外人也無法見到,心中絕望,自然不會學那些剛進宮的少女一樣在外玩耍,只是沒想到皇帝實然來到,許多人心中都是又驚又喜。 「免禮!」饒是楊堅貴為皇帝。被這些女子火辣辣的目光盯著。心中也有點發毛,她們雖然都十分艷麗,卻沒有外面那些十五 女子對楊堅吸引力大,畢竟他已上了年齡,就是鐵打敢當真陷在這脂粉陣中。 「謝皇上。」殿前一片鶯聲燕語之色。 「你們的管事呢?」封德彝插話道,他已從皇帝的臉色中看出皇帝並未在意眼前的這些女子。 封德彝話聲剛落,從裡面跌跌撞撞的走出一個人影。直接向皇帝衝來,楊堅身後的兩名內侍大吃一驚,連忙攔在皇帝面前。幸好那個人影在離皇帝還有數步時停下腳步。跪倒在地放聲大哭起來:「皇上,皇上,奴婢總算見到你了。」 楊堅也是嚇了一大跳。喝道:「你是誰,抬起頭來!」 來人慢慢抬頭,臉上已是淚痕遍地,楊堅總算看清了來人面目,眉頭微微皺起:「你是楊約?」 「正是奴婢。奴婢還以為皇上已經忘了奴婢,沒想到皇上還能記得奴婢之名。奴婢就是死了也甘心。」 「好了,你起來吧。」 「是!」楊約聽到皇帝口中不耐之色,不敢再哭,擦了擦眼淚才起身。 「你就是這臨芳宮的管事?」 「回皇上,正是奴婢!」 「朕要在臨芳宮走走,你帶路吧,其餘人都下去。」 「是,奴婢遵旨!」楊約向兩旁站著地宮女揮了揮手,那些宮女依依不捨的看著皇帝,一個個眼中含怨,一步三回頭,只是見皇帝沒有留人之意,也只得下去。 「皇上,這邊請!」楊約小心翼翼的引路,臨芳宮果然不負臨芳之名,處處雕樑畫棟,鶯歌燕舞,假山流水,各處地宮女更是脈脈含情。 見到楊約,楊堅不期然地想起楊素來,當初太子傳信,楊素因謀反事洩懸樑自盡時,楊堅大為震驚,一個是自己信任的大臣,一個是自己所立的太子,當真不知道應該相信誰,不過,楊素死了是事實,而且是在太子關押之後再死地,楊堅還是忍不住對太子動疑。 只是太子手中有楊素謀反的確鑿證據,而且剛剛立下大功而回,楊堅身為父親,不可能處罰太子,楊素雖然是自己的愛將,和太子相比還是差了一層,太子回京之後,楊堅也只得默認楊素之事,牽涉到此事之人處斬的處斬,發配的發配,本來以楊素地罪行,楊約、楊玄感、楊玄縱、楊萬石等人統統都要處斬,只是楊堅還是動了側隱之心,只剝奪了他們所有的官職爵位,充軍邊疆。 只是楊約不願意充軍,而是哭著請求入宮服侍皇帝,以贖兄長之罪,楊堅點頭應充,就這樣,盛極一時地清河公楊素一家在大隋一統天下之後,突然之間死的死,充軍的充軍,入宮的入宮,弘農楊氏一時之間元氣大傷。 「楊約,朕記得你是開皇八年進宮的吧?」 「正是,皇上記性真好,奴婢進宮的日子現在還記得,奴婢就是死了也……」 「行了,行了,少說那麼多肉麻之話,那一年正是大隋一統天下的時候,朕如何會忘了,可惜你兄長卻不知自愛,否則現在弘農楊家又何至於此。」楊堅深深的歎息了一聲。 弘農楊家的沒落,楊堅看在眼中,也是急在心裡,畢竟自己認了弘農楊家這門親,如果弘農楊家太過沒落,於皇家也沒有什麼面子,可惜弘農楊家除了楊素,楊約兩人,也沒有其他才俊之士。 「多謝皇上掛念,楊家給皇上添麻煩了。」楊約又是一陣嗚嗚作聲。 「行了,一筆寫不出兩個楊字,若非如此,就憑你在宮中所做之事,朕也不會再留你之命。」楊堅森然的道。 「是,奴婢有罪,多謝皇上寬宏奴婢,奴婢就是十條命也報答不了皇上的恩情。」 楊約入宮之後,憑藉著自己的學識和拍馬屁的功夫,很快就爬到了上書房太監副總管之職,只是在開皇十一年,宮中突然發現接連丟失物品,尤其是幾幅楊堅最喜歡的字畫,楊堅大為震怒,下令徹查,結果一查之下,這些字畫都在楊約房中找到,儘管楊約百般喊冤,他這個副總管之職還是丟了,直接打入了底層,成為一名最低賤的洗涮馬桶太監,這些年,楊約不知忍受了多少苦,才又爬到這個臨芳宮主事的位置。 「行了,朕知道此事多半不是你做的,否則以你的精明,這些字畫又如何會藏在自己臥室,只是此事鐵證如山,朕也不能不處罰你,還有,你不要胡亂猜測到太子身上,若是太子要對付你,這幾年你早就沒命了。」 「皇上英明,奴婢萬死也難予報答皇上的恩情,皇上放心,太子是儲君,要捏死奴婢就像捏死一隻螞蟻般,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懷疑太子。」楊約的眼淚又要流出來,心中卻是暗自吃驚,難怪在調到仁壽宮前,這些年自己總感覺身邊有監視的目光,先前還以為是太子,現在聽其言,卻很可能是皇帝所派,心中突然狂喜,自己只是一個雜役,皇帝為何要派人監視自己,難道皇帝對太子有所懷疑? 「那就好!」楊堅不再理會楊約,繼續往前走去,不遠處,一名女子正在倚欄而立,此女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烏黑的頭髮垂肩而下,腰肢纖細,雙腿修長,只是一副背影,卻勝過前面臨芳宮所有的女子。 「此女是誰?」楊堅眼神忍不住灼熱起來。 第十二章 夫妻反目 皇帝詢問,楊約連忙道:「皇上,那是陳國的樂宜公上曾封為才人。」 「陳國公主.疑惑的問道:「朕記得陳國幾名公主都賞給了賀若弼,韓擒虎他們,宮中有陳國的公主嗎?」 楊約笑嘻嘻的道:「皇上日理萬機,自然不會記這些小事,樂宜公主仍是陳主最小的妹子,當年進宮時只有十二三歲,所以沒有賞賜下去。」 「哦,有這事,那麼這個陳琬今年已經十九了吧,朕記得她的姐姐都是絕色,賀,韓兩人為了爭她們,還在朕面前爭功。」楊堅說完,忍不住微笑起來。 「皇上英明,若是皇上見了,就知道什麼才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奴婢這就把她叫過來參見皇上。」說完,不等皇帝回答,楊約已屁顛屁顛的沿著台階登上欄杆,向白衣女子走去。 楊約的腳步聲將正倚欄而立的白衣女子驚醒,連忙回頭,雖然相隔有一段不短的距離,楊堅還是馬上看清白衣女子的面容,果然是極為美麗。 「皇上,沉魚落雁,國色天香也不過如此,真是人間絕色。」封德彝在旁搖頭晃腦的道。 楊堅嘴裡唔了一聲,緊盯著白衣女子,見白衣女子朝這邊看來,楊堅不由挺直了一下胸膛,只是白衣女子卻沒有預料般興沖沖跑過來拜見他,反而搖了搖頭,與楊約傳來一陣爭吵聲。 楊約雖然是臨芳宮的管事。若那名白衣女子當真是陳國公主。封了才人,那白衣女子的身份就在楊約之上,不聽從楊約之言當然可以,只是若見到皇帝也不拜,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活得不耐煩了,最後白衣女子還是不得不屈從。轉身從樓梯上下來,盈盈來到楊堅身旁。 「臣妾拜見皇上!」 「抬起來頭!」 「是!」白衣女子緩緩抬頭,一張嬌艷欲滴地俏臉完全呈現在楊堅面前。彷彿吹彈地破白淨的肌膚。五官找不到一絲瑕疵,此刻跪倒在地,顯得分外楚楚可憐。偏偏眼睛又露出一絲倔強之色,讓人一看就知此女並沒有屈服。 楊堅的心跳陡然加快起來,剛才遠處已是驚艷,到了近前更是看得真切,眼前的女子用任何詞語來形容她的美麗都不為過。楊堅不由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盡量溫和的問道:「你是陳國公主。進宮已經有七年了,朕以前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 「回皇上,妾身正是亡國之公主,皇后在後宮有嚴令,無論妃嬪都必須各盡值守,不得隨意走動,妾身所住之地,是皇上地禁地,皇上自然見不到妾身。」 陳婉話中帶刺,分明是諷刺楊堅害怕獨孤氏,連宮中也設了禁地,而且不稱臣妾自稱妾身,則是故意要拉遠與皇帝的距離,表明她自己現在只是一個亡國的公主,而不是楊堅地妃子。眼前之人可以說是害她國破家亡地罪魁禍首,雖然她無力報仇,卻沒有必要對他屈意奉承。 楊約與封德彝兩人對望了一眼,心中暗暗叫苦,沒想到一個亡國公主如此大膽,若是讓皇帝發怒,他們一番功夫等於白費了。 楊堅自然聽出陳琬話中之意,心中卻沒有起什麼波瀾,眼前的陳國公主太嫩了,若不是沒有太多時間浪費,楊堅倒是不介意與她耍上一番花槍,只是現在卻完全沒人必要,微笑道著:「愛妃想不想與你那些哥哥姐姐相見?」 「什麼,皇上能讓妾身出宮?」陳婉的眼睛頓時紅了起來,她入宮七年,從來沒有機會走出宮中,就是連陳叔寶,樂昌公主等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若不是這些年一直掛念著自己地親人,她一個妙齡女子,又逢國破家亡,早已尋死。 「你是朕的愛妃,自然沒有出宮的道理,不過,如果你想與他們相見,朕可以成全你。」 「多謝皇上!」陳婉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知道無力逃脫自己的命運。 「起來吧!」楊堅伸出手拉起跪地地陳國公主,微一用力,將美人的腰技攬入懷中,楊約和封德彝互相望了一眼,兩人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一起退了下去。 當晚,楊堅就宿在臨芳殿,接下來的幾天,楊堅彷彿又回到了與獨孤氏剛剛新婚之時,每日與陳才人形影不離,臨芳宮處處留下兩人的柔情密情,海誓山盟,雖然仁壽宮還有幾個地方沒有去,楊堅也沒有興趣了,四五天之後,在封德彝再三提醒下,楊堅才戀戀不捨的回到皇宮。 楊堅雖然回到皇宮,心卻留在離宮的臨芳殿裡,獨孤氏從看到楊堅第一眼開始就感覺到不對勁,趁著楊堅上朝時,獨孤氏找到皇帝身邊的內侍詳細詢問,這些內侍雖然有皇帝的嚴厲警告,只是內宮之中,連皇帝也要聽從獨孤氏,積威之下,內侍絲毫不敢隱瞞,自然一五一十全部交待。 聽到楊堅和陳國公主在臨芳宮纏綿了四五夜,獨孤氏頓時氣得兩眼直冒金花,醋意大作,也不等楊堅下朝,馬上帶著數十名侍衛和身邊一群健婦向仁壽宮趕去。 楊堅已經七八日沒有上朝,要處理的事情自然分外多,等到下朝後,已是過了午時,見殿外沒有皇后的鳳輦,心中頓時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到後宮一打聽,皇后果然在他上朝不久就帶著人去仁壽宮了,心中頓時叫苦,知道皇后肯定是去找陳國公主的麻煩。 楊堅也顧不得御駕出巡了,匆匆喚過元旻等人,快馬加鞭的往仁壽宮趕,往常需要一天多時間的路程,楊堅只用了三四個時辰就趕到,饒是如此,等楊堅一行趕到仁壽宮時。天時已黑。楊堅顧不得雙腿由 間沒有騎馬造成火辣辣的疼痛,一到仁壽宮馬上往臨只是還是晚到了一步。 等楊堅趕到臨芳殿時,只見獨孤氏冷然的坐在大殿之上,四周是一群手持棍棒地健婦,而中間則躺著一具血肉模糊地屍體,屍體還有一絲微微的抽動。只是幾乎已成一副爛肉,身上的白衣染成紅色。 獨孤氏不是第一次杖殺與楊堅有染的宮女,妃嬪。不過這些人只是楊堅貪圖一時之歡。根本毫無感情,殺了也就殺了,楊堅連和獨孤氏紅臉一下都不會。只是眼看著大殿上血肉模糊的屍體,就是前幾天還依偎在懷中千嬌百媚的美人,想起這數天來的海誓山盟,楊堅再也忍耐不住,眼睛怒瞪著獨孤氏說不出話來:「你……」 楊堅額頭肉龍凸起。整個眼睛一片通紅,獨孤氏還是第一次見到楊堅如此發怒地情景。不由慌了,結結巴巴的道:「皇上,臣妾……臣妾……」 剛走還手持棍棒的健婦們看到皇帝與皇后衝突,早已嚇得丟掉手中地家什,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看著地上地屍體,又看了看結髮近三十年的妻子,楊堅一腔怒氣無從發作,仰起脖子,對著殿宇發出「啊」的一聲大叫,聲音像極了冬天行走在大雪中受創地孤狼,轉身向殿外走去。 「皇上,你要到哪裡去?」獨孤氏連忙追出殿門,惶急的喊道。 楊堅頭也不回,順著山陰石道一路狂奔,幾名內侍想伸手扶一下,被楊堅兩腳踹了過去,頓時滾到旁邊的溝中,下面的內侍再也不敢攔,任由皇帝獨自下山。 獨孤氏大急,現在已是晚上,四周只有一點月色,若是皇帝不小心從台階上滾下去,皇帝已經年過五旬,摔出一點好歹來如何是好,連忙命令內侍趕快跟上。 等到內侍跟上去後,獨孤氏才鬆了一口氣,命令侍衛趕快將殿中的屍體抬下去埋了,自己在殿下急得團團轉,這次皇帝地反應如此之大,獨孤氏完全沒有預料之事,若是夫妻當真反目,楊堅畢竟是皇帝,她這個皇后就當到頭了。 「怎麼辦?對,找一下太子妃,皇帝總要給兒媳婦一點面子,只要過上幾天,皇帝自然消氣了。」想通之後,獨孤氏馬上命人連夜趕回京中,將太子妃找來。 做完這一些,獨孤氏剛剛坐下來一會兒,一名內侍匆匆趕來報告:「皇后,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事不好了,難道皇上摔跤了,傷得重不重?」獨孤氏大驚的問道。 「沒有,皇上沒有摔跤,皇上……皇上……」 「皇上到底怎麼啦?快說。」聽到皇帝沒有摔跤,獨孤氏鬆了一口氣,只是接下來內侍地話卻讓獨孤氏嚇得差點跳了起來。 「皇上下山後就奪了侍衛一匹快馬,獨自飛奔出仁壽宮,不知到哪裡去了。」 獨孤氏眼睛頓覺一黑,仁壽宮地處深山,外面多的是猛獸,皇帝獨自一人進山,若是碰到猛獸就遭了,她靜了靜,聲音沙啞著道:「傳本宮旨意,馬上發動宮中所有人,進山尋找皇上。」 「是,皇后娘娘。」 隨著內侍將命令發佈下去,整個仁壽宮都亂成一團,到處火把亂竄,響起呼喊皇帝的聲音,只是宮中多是內侍和宮女,聽到外面傳來的獸嘯聲和風聲,誰也沒有膽子真的進山,只有元旻等人帶著侍衛實實在在的搜尋。 看是火把只在宮門外打轉,獨孤氏大急,對著各個內侍和宮女大罵,只是要讓他們進入漆黑一團的山中,許多人寧死也沒有勇氣。獨孤氏只得要親自進山,眾人哪裡敢讓,連忙將皇后攔住。 前面官道上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蹄聲,仁壽宮的宮女和內侍愕然相望,不知來的是哪路人馬,許多人更是驚疑不定,更是無人敢亂動。 「皇上,皇后,發生什麼事?」遠遠的一陣呼聲傳來。 獨孤氏一聽,頓時明白是高穎的聲音,連忙接道:「高卿家,本宮在這裡。」 「吁!」來人進入火把圈中,果然是高穎,原來高穎聽到皇帝下朝後只帶著數名侍衛就匆匆往仁壽宮的方向趕去,不知發生何事,也連忙帶著一批人馬過來追趕皇帝,他們離仁壽宮數百遠米時,猛然看到仁壽宮方向一片火光,差點把高穎嚇得半死,心中猜想仁壽宮肯定出事了,拚命摧馬過來。 「皇后,到底出什麼事了?」高穎連忙下馬,急忙問道。 獨孤氏把發生的事簡要說了一遍,高穎大急,連忙分散人手進入山中尋找皇帝的身影,這一下增加數百名人手,獨孤氏才稍微放下心來,如此大的動靜,就是有野獸也會嚇跑,皇帝的安全總算無憂。 沿著一條踩踏過的小道,高穎與元旻兩人連走了十餘里,才見到皇帝騎上馬上孤單的身影,兩人同時下馬,跪了下來,哭喊出聲:「皇上!」 見是高穎,元旻兩人,楊堅也跳下了馬,感慨的歎了一聲:「天都黑了,勞兩位愛卿入山尋朕,朕都無顏與愛卿相見。」 「皇上,你是天下至尊,一舉一動都關係天下安危,萬不可如此輕身冒險,否則臣等萬死不贖。」 「天下至尊,好一個天下至尊,想那農夫,遇到風調雨順,多收幾石糧食,尚且可以換妻納妾,那商賈坐擁萬貫家財,更是妻妾成群,朕只不過寵幸一名女子就被皇后毒打至死,罷了,罷了,朕不如將皇位禪讓給太子,從此縱情於山野,倒落得一個逍遙自在。」 第十三章 洛陽 到皇帝要禪位,高穎與元旻兩人都呆了,元旻平時近,若是皇帝禪位他的地位說不定還能更上一層,此次仁壽宮之事鬧得如此之大,元旻生怕皇帝會懷疑是自己向皇后洩密,差點就要點頭附合。 好在高穎還沒有老糊塗,搶先道:「陛下,依微臣愚見,陛下一時不快而發些牢騷之言尚可,若真有禪位之意則大錯特錯,陛下這些年一直宵衣食治理朝政,才有了大隋蒸蒸日上的基業,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安居樂業,陛下更應當勵精圖治,以期讓大隋基業更上一層,萬不可因和婦道人家一般見識而心恢意冷,願陛下三思。」 「對,對,願陛下三思。」元旻也反應過來,連忙附合高穎之言。 楊堅說要禪位,當然是衝動之言,他不是宇文贇,豈肯輕易將權力讓出,宇文贇願意禪位給自己的兒子,不過是因為兒子年齡幼小,對他的地位根本不會動搖,太上皇和皇帝毫無區別,當太上皇只是有借口更加不理朝政而已。如果楊堅禪位給太子,太子已經成年,他這個太上皇的權力必定會慢慢縮小。 只是剛才話已放了出去,楊堅一時不好回收,只得低頭不語。 「陛下,天色已晚,深山多有野獸出沒,不是陛下留連之地,請陛下回宮。」見皇帝不答,高穎猜出皇帝是不好意思收回剛才的話語,只得先勸皇上回宮,剛才之言只然當作沒有聽到過。 其餘士兵也陸續趕了過來。圍在皇帝四周。聽到高穎之言,連忙下跪勸諫:「請陛下回宮!」 楊堅只得借坡下驢:「好吧,擺駕回宮。」 在高穎,元旻和一眾軍士護衛下,楊堅從小路返回仁壽宮,此時小路已被眾人踩成大路,為此有不少侍衛被樹枝刮傷。眾人打著的火把如同一條火龍映在山中,所過之處,森林一片寂靜。高穎。元旻兩人看著路邊伸出來地樹枝暗暗驚心,不由暗自慶幸皇帝縱馬狂奔時沒有撞到樹技上。 仁壽宮門外,聽到侍衛回報已經找到皇帝。獨孤氏才鬆了一口氣,只是馬上心又懸了起來,不知皇帝等下會如何處理自己,只得硬著頭皮安排一班宮娥在門口迎駕。 「皇上,你可回來了。差點嚇死臣妾了。」見皇帝回來,獨孤氏連忙迎了上去。 「哼。」楊堅騎在馬上。見到獨孤氏迎了上來,心中怒火又起,心中一動,冷然地道:「朕這個皇帝辛苦之極,不當也罷,過幾天會下詔禪位皇太子,你也不必再鬧了。」說完,目不斜視的從獨孤氏旁邊經過,進了仁壽宮。 「禪位?」獨孤氏差點被這句話砸暈,從皇后升為皇太后,對大部分皇后來說,意味著多年媳婦熬成婆,兒子做了皇帝,比丈夫做皇帝時權力會大的多,只是絕不意味著獨孤氏也是如此,她和皇帝並列二聖,若是楊堅禪位,她這個二聖自然也做不成。 「高愛卿,元愛卿,皇上要禪位,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獨孤氏不敢跟上去追問楊堅,只得攔住高穎,元旻兩人問道。 高穎,元旻互相望了一眼,無可奈何的搖頭苦笑,本以為皇帝已經將此話收回,現在又重提起來,兩人也摸不著頭腦,若是說皇帝一時衝動,回來的路上應當早已想清楚了,若是皇帝真有意退位,他們這些臣子又該如何是好? 「稟皇后,陛下只是一時氣急之言,只要過幾天陛下消了氣,或許會打消念頭,眼下陛下已回轉仁壽宮,有事不如明日再議。」 高穎也是好久沒有長距離騎馬,這次連續騎馬趕了一百多里路,他雙腿內側嫩肉照樣磨破不少,先前心中著急還未感到有何疼痛,如今皇帝已經勸回,暫時無事,高穎頓感全身疼痛難忍。 獨孤氏無奈,只得道:「也好。」在眾健婦的簇擁下,回去休息,至於今晚能不能安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仁壽宮是離宮,有專門給大臣們準備的休息之所,高穎等人自然也由內侍引導下去休息。 第二天天一亮,楊堅也不和獨孤氏打招呼,直接命人駕車返回京城,楊堅雙腿地疼痛還沒有完全消去,即使是坐馬車速度也不快,獨孤氏聽到後,連忙也命駕車追了上來,花了不到半個時辰就 堅的車駕,只是獨孤氏擔心楊堅餘怒未消,不敢超出行,只得遠遠的跟著。 皇帝,皇后,尚書左僕射先後沒有交待就離開京城去了仁壽宮,而太子又不在京中,第二天朝中百官得到消息時頓時一片茫然,誰也不知發生何事,尚書右僕射虞慶則及時穩定陣腳,百官才安心在殿外等待,好在到了中午後百官就接到皇帝快馬傳回來地旨意,暫時免朝二日,百官才逐漸散去。 高穎陪著皇帝一起坐在車上,若是平時,這是難得地殊榮,只是今天卻是沒有任何心情,一路上不時想起皇帝要禪位的話,只是卻不敢詢問,只得一臉難受的將話憋在心裡。 禪位,除了三皇五帝,歷代哪有真正地禪位,就是父子,兄弟之間為了皇位也可以爭個你死我活,皇帝的話到底有多少是真心?莫非是故意試探太子或者群臣,高穎越想越是害怕,若是有人不小心應對錯誤,說不定馬上就是一場滅頂之災。 邙山又名北芒,位於黃河南岸,是秦嶺山脈的餘脈,崤山支脈,東西綿亙四百里,森林密佈,景色優美,是絕佳的風水寶地,自古就有「生在蘇杭,死葬北邙。」的流傳。 在邙山南面,正是洛河、伊河、清河三河交匯之地,經過數十萬民夫半年地努力,一座新城正在撥地而起,這裡就是朝庭新建的洛陽新城。 三條江面上,無數船隻星羅密佈,無論是順流或者逆流地船隻都載滿了貨物,這些貨物,沿江而上的多是糧食,鹽,以及其它生活物質,而順流而下的貨物,除了從京城過來的布匹,幾乎清一色的是山中伐出來的大木,這些大木,無疑全部是用來修建洛陽。 對於洛陽的修建,楊勇採用何倜的建議,利用先到的民夫先行在平地上挖出一條回形河流,挖出的泥土用來燒製成磚塊,而河流挖好之後,馬上引水進入其中,當成洛陽的護城河,無數的小船則裝載著各種修城所需要的物質進入護城河,將物質送到所需要的地方,這樣一來,大大加快修城的進度,又加上充足的人力支援,如今七個月過去,洛陽城已經完成了七成。 雖然隨著開春的到來,許多關中招來的民夫必需返回家中耕地,不過,嘗到為朝庭做工的甜頭,留下來的人也有不少,加上三十萬從仁壽宮得到數年經驗的大軍加入,建城的速度依然沒有減慢,再過數月,一座可容納百萬人的新洛陽城就可以完工。 看著洛陽城從無到有,一點一點從手中崛起,楊勇心中有一種興奮難言之感,憑藉著優良的地理位置,洛陽城注定會成為超過大興城的繁華所在。 洛陽舊城內,當初的東京塚宰府,如今已變成洛陽太守府,東京塚宰這個職位在楊勇回京之後,不到一年就被撤消,而大隋一統江南之後,鑒於州,府,縣三級管理太過混亂,撤州並府,地方行政重新變成了秦所採用的郡縣制,以前的總管,州都被撤消,如今大隋只還保持四大總管,分別是荊、益、並、揚,其餘就是以郡為主,洛州也變成了洛陽府。 楊勇一到洛陽,洛陽太守連忙為太子騰出房屋,洛陽太守甚至還打聽到太子原先做東京塚宰時府第的佈置,依原樣佈置了一番。 這天,楊勇正要騎馬前往洛陽新城監工,一匹快馬從外面急駛進太守府,不等馬兒停穩,馬上的騎士就跳下馬身,急沖沖的向裡面闖去。 「什麼人敢闖太守府,站住!」門口的親衛連忙攔住。 來人手中亮出一封公文,喊道:「京城信使,有要事面見太子殿下。」 幾名親兵驗看了一下火漆無誤,連忙讓開去路:「大人,請!」 信使很快被帶到楊勇的面前,麥鐵杖從來人手中搶過公文,交到楊勇手中。楊勇一把撕開公文,抽出信紙很快看完,臉上頓時凝重之色,點了點頭:「三天三夜從京城到洛陽,辛苦你了,下去賞十貫銅錢。」 「是,多謝殿下!」 看到來人下去後,楊勇才轉向身邊的親兵:「來人,把章仇先生和呂大人請過來。」 第十四章 奏章 仇太翼和呂沐霖很快趕到,見到楊勇臉上的神色,兩驚,預感到有什麼大事發生,呂沐霖連忙問道:「殿下,可是有何事發生?」 楊勇揮手讓所有人下去之後,才緩緩的道:「不錯,京城來信,父皇和母后發生不和,如今京城紛紛傳言,父皇心灰意冷之下,有意禪位。」 「什麼,禪位?」兩人都是大吃一驚,隨即臉上都露出喜色,太子登極,他們自然是水漲船高,只是章仇太翼馬上皺起眉頭,搖頭道:「不好,殿下千萬不可答應皇上禪位。」 呂沐霖不解的問道:「為什麼?皇上既然主動禪位,殿下為何不可接受?」 章仇太翼冷然的道:「皇上和皇后一向相敬如賓,突然之間傳出失和的消息,即使是真,很快也會重新和好,皇上性情堅韌不撥,為政十數年,治理朝政到了宵衣食的境地,豈會因為夫妻失和這樣的小事就心灰意冷,禪位之言,多半是一時氣話,太子眼下地位穩固無比,皇上千秋之後,自然可以登極為帝,何必如此著急,平白讓皇上反感。」 「這個……你是說皇上故意……」後面的話呂沐霖卻不敢說下去,他們雖然是太子親信,卻不敢承擔離間太子與皇帝關係的責任,無端懷疑起皇帝來。 說實話,楊勇剛看完信時心中也是一陣狂喜,這些年,為了當好這個太子,他一直小心翼翼,盡量討好皇帝和皇后,修建完仁壽宮,又親自修建洛陽,只是前世的記憶一直沉甸甸的壓在他身上,他最後成為一名了廢太子,雖然平時盡量不去想,只是有幾次還是夢到自己被廢。最後嚇醒過來。 如果楊堅現在就能禪位,無疑打破了歷史的宿命,他不用再擔心落得被廢的命運,只是楊勇馬上警醒過來,縱然自己前世歷史學的不精,這十幾年相處下來,自己的父皇是什麼人還不瞭解嗎,怎麼可能輕易放下權力禪位? 楊勇心中越想越是冰冷。難道現在父皇就到了如此猜忌自己的地步,聽到呂沐霖吞吞吐吐的話語,心中只能安慰自己,現在一切都是猜測而已。或許事情並沒有這麼糟。 「殿下,皇上和皇后因何事失和?」章仇太翼冷靜的問道。 章仇太翼地問話把把楊勇噎了一下,瞪了章仇太翼一眼,楊勇才支唔道:「據說是因為母后杖斃了仁壽宮的一名才人。」 楊勇這麼一說。章仇太翼和呂沐霖都恍然大悟,皇后性妒可以說是百官皆知,只是此事鬧到皇帝要禪位實在是太過荒唐,若是傳了出去。皇后的名聲在民間不知要糟蹋到什麼地步,難怪太子不願細說。 章仇太翼搖了搖手中的拂塵,道:「即如此。不管皇上是否真要禪位。殿下只需堅決拒絕即可。」 「本宮當然明白。父皇和母后失和,本宮身為人子。此刻所想的當然不是皇位,而是應當想辦法盡量讓父皇和母后和好,否則於國於家不利!」 呂沐霖擔心的道:「殿下孝心可嘉,只是微臣怕京中有人不知好歹,跳出來為殿下搖旗吶喊,到時惹起皇上反感,不但他們自己倒霉,而且還會連累到殿下。」 楊勇聽得雙眉緊皺,他心中擔心的就是這個,出來搖旗吶喊之人未必就是真正心向東宮的官員,世上永遠少不了一些喜歡投機之人,若是有人以為其中有機可乘,想藉機討好東宮,上奏同意皇帝禪位,這樣地人固然死不足惜,卻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大麻煩。楊勇不由有點慶幸自己現在是在洛陽,否則現在東宮肯定會被許多想投機的官員包圍。 「好了,此事是三天前發生之事,本宮就是要有所反應,至少也要等到十餘天後才行,若只是父皇一時性起,過幾天自然會煙消雲散,若是父皇當真派人傳旨,等人到了再說吧。」 不在京城,有利有弊,利就是楊勇不用為此事馬上作出反應,從京城到洛陽,如果乘船,至少也要半個月,若是騎馬,不急趕的話,十天時間就算快了,楊勇大有時間從容考慮,弊處也是同樣明顯,若是楊勇在京城,自然可以馬上表明態度,將一些官員的投機行為杜絕。 隨著乾旱解除,去年參加修建洛陽城地一部分青壯年返回,京城又重新繁華起來,城內城外一片生機盎然,米價已經重新跌到了八九文一斗的水平,加上各個織造廠過年後基本處於擴建狀態,到處是做工的機會,百姓家中多少又有了盈餘,鄉里鄉親見面打著招呼都透著喜意。 與城內普通百姓相反,京官們的腦袋這兩天卻懵了,皇帝突然在早朝時宣佈要禪位給太子,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要稍有頭腦地官員就知道帝位之爭是多麼可怕的事,雖然皇帝是自己放言要禪位,但沒有瞭解前因後果之前,隨便亂說和找死無異。 不過,勸諫皇帝總是沒有錯了,皇帝的話一說出口,百官頓時嘩啦啦跪了下來,許多官員甚至還痛哭流涕,力權皇上不可退位,否則便是動搖國本之舉。 只是皇帝卻好像是吃了砣鐵了心要退位,當場擬旨,派出欽差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前往洛陽,傳太子進京,並招來通妙真人廣元和護國法師曇崇,讓他們準備開壇作法,掐算良道吉日,確定禪讓時間。 這一番做作下來,誰也搞不懂皇帝地真正心意了,許多原先激烈反對的人也不由默不作聲,皇帝若是真心禪位,如果他們現在反對太激烈,傳到太子耳中,誰知道太子會有什麼想法,登極後會不會給他們小鞋穿? 就這樣,皇帝從 回來後,第一天的早朝沉悶結束,一下朝,所有地大互打聽仁壽宮發生何事,皇帝為何會突然之間要禪位。 楊堅只帶了幾名內侍進駐臨芳殿,獨孤氏還是馬上知道了,皇帝和皇后失和地原因起碼有數百人知道,自然保不了密,很快大家都知道前因後果。只是知道歸知道了,對於皇帝是否真心禪位卻沒有絲毫地幫助,紅顏禍水,古來多少英雄都栽在一個色字上面,皇帝忍了這麼多年,心愛的女子又被皇后杖死,真地要退位也不是不可能。 「韓大人,皇上要退位。不知韓大人以為如何?」 「是啊,皇上對大人最為倚重,皇上此番退位是真是假,你也該和我們透露一下。好讓我們早點作一下準備。」 …… 上柱國韓擒虎的府中,如今坐滿了武將,這些人多是目不識丁之輩,戰場上雖然勇猛。卻不善長勾心鬥角,對於皇帝的舉動模不著頭腦,本來他們應當向高穎,蘇威這些人詢問。只是文武天生有隔閡,他們能坐到如今這個位置,都是靠真槍真刀拼來的。遠不是那些文臣動動嘴皮子就可以。而文臣們也嫌這些人粗魯。根本談不來。 韓擒虎咳了咳嗓子,見到這麼多地柱國。上將軍,將軍們望著自己,忍不住有一絲得意,自從跟隨太子一統江南之後,誰都知道,他韓擒虎是東宮嫡系中的嫡系,如今他的兒子,外甥都在太子推薦下,出任地方要職,這些武將不找衛王,不找賀若弼,單單找到他頭上,分明是看中了他與太子緊密的關係。 「這個,大家不用著急,殿下還在洛陽,有什麼事等殿下回來再說不遲。」對於韓擒虎來說,無論皇帝退不退位,他的地位都不受影響,自然不會輕易表態。 「哦。」多數人歎息了一聲,對於韓擒虎的回答並不滿意,只是韓擒虎不表態,他們也不可能硬要韓擒虎表態。 楊堅坐在御書房內,翻看著一本本奏章,這些奏章多是勸皇帝三思而行,不可輕易禪位,動搖國本之類的言語,並沒有多少新意,楊堅卻看得津津有味。 一名老太監顫巍巍的來到楊堅面前,輕聲地道:「皇上,皇后在外面求見。」 楊堅頭也不抬:「不見!」 「是。」老太監只得下去。 獨孤氏著急的等在門外,若是換了以後,她要見皇帝,哪需要人通報,只是眼下皇帝的怒氣還沒有消,獨孤氏只是耐著性子,一遍又一遍的求見。 要說對皇帝禪位最著急地莫過於獨孤氏,她心中無數著咒罵陳才人,這個賤人,不知用了什麼狐媚手段,僅僅四五天將讓自己的丈夫迷得如此深,連皇帝都不想做。 對於杖死陳才人,獨孤氏並不後悔,眼下皇帝的反應就如此大,若是過了一段時日還了得,豈不是要騎到她這個皇后頭上,那樣的狐媚子死地好,死的其所,唯一的麻煩就是怎麼善後。 只是往日夫妻摳氣之後,只要太子妃出馬就萬試萬靈的方法,這一次也不靈了,太子妃進宮後,皇帝雖然接見,只是一提到皇后,皇帝馬上甩袖而去,獨孤氏無奈,只是自己親自出馬,一次次求見皇帝。 見老太監出來,獨孤氏抱著希望馬上問道:「陸公公,皇上怎麼樣,肯不肯接見本宮?」 陸老太監搖了搖頭:「稟皇后,皇上正在批閱奏章,吩咐任何人一概不見。」 「什麼批閱奏章?他既然要禪位,還批閱什麼奏章,不如當他地逍遙太上皇好了,任何人不見,本宮偏要闖進去看看。」從仁壽宮回京的路上就已經有二天,今天是回京後的第二天,加起來已經過了四天,以往夫妻吵架最多一二天就和好,沒想到這次過了四天皇帝依然不願見她,獨孤氏有種忍無可忍地感覺, 陸老太監和旁邊地宮女,內侍恨不得塞上自己地耳朵,這些話不是他們該聽的,一不小心就會惹禍上身。獨孤氏最終自說自話了數句,最終還是沒有闖進去選擇離去,讓心驚膽戰地內侍宮女們鬆了一口氣。 「皇后回去了?」皇帝問道 「回陛下,皇后已經回去了。」陸老太監回道。 楊堅抬起頭,臉上毫無怒容,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顯然皇帝並沒有還在生氣,楊堅的心情看起來分明不錯:「好了,不用管她了,把其餘奏章也拿過來,朕一起看完。」 「回陛下,今天的奏章就這麼多了,奴婢已經全部拿來了。」陸老太監恭敬的道。 「就這麼多?」楊堅重新在奏章裡翻起來,翻完之後臉色變得異常難看,眼睛直瞪著老太監:「陸士陽,你確定今天的奏章全部拿過來了,沒有遺漏?」 老太監嚇得一機伶,連忙跪倒在地:「回皇上,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隱瞞。」 「起來吧,諒你也不敢。」 「是,皇上英明。」陸老太監重新顫巍巍的起身,回想起剛才皇帝翻開奏章的樣子,小心的問道:「陛下在找誰的奏章?」 楊堅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不該你管的就別多問?」 「是,是,奴婢多嘴了。」陸老太監輕輕的抽了自己一下嘴吧,奏章是他送來的,誰有誰沒有,老太監心中有數,今天是皇帝下旨禪讓的第二天,接道理大臣們有什麼想法,昨天就應該連夜寫好奏折送進宮來,可是偏偏有一些人沒有寫,難怪皇帝會不高興。 第十五章 楊約 庭宮西門,一個人影鬼鬼樂樂傍在一顆大樹後,雙眼大門口守衛的侍衛,掖庭宮在大興宮西部,專為服務供應皇帝和後宮所在,裡面包括尚食、尚藥、尚衣等局,也是內侍省的辦公地點。 西門是供宮內採辦和運送垃圾等物的出入口,不時有出門辦事的太監進進出出,門口一隊侍衛全身武裝,一個個查驗著出入太監的腰牌,登記他們出入的時間作為備案,沒有腰牌想出去或者是違時而歸的太監都會受到嚴歷的處罰,如果宮女想出門,除非有皇后的命令,否則一概不許。 一隊侍衛從西內苑走了出來,這隊侍衛有十人,中間一名二十五六歲青年,臉上稜角分明,如刀削斧劈一般,只是顴骨高聳,眼眶深陷,下巴留著一簇短短的黃色鬍鬚,一看就知道這名青年身上帶有異族鮮卑血統。 那名鬼鬼樂樂的人影一見到這名青年,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喜色,從大樹後面鑽了出來,喊道:「宇文賢侄,宇文賢侄!」 見一個人影猛的從後面鑽出來,倒是把所有人嚇了一大跳,這隊侍衛馬上撥出佩刀,向那名人影圍了過去,一人喝道:「皇城重地,何人敢亂闖?」 「別誤會,別誤會,咱家是來找宇文公子的。」那人雙手亂擺,連忙解釋。 「找宇文公子?」眾人都轉向那名黃須青年看去。 黃須青年看清來人,驚叫道:「楊……你怎麼會到這裡。你不是在……」 儘管黃須青年話中語焉不詳,其餘人從他口中至少知道兩人確實認識,將刀收了起來,一名年近三旬的侍衛拍了拍黃須青年地肩膀一下:「宇文郎,既然你有事,那我們先去交班了。」 「多謝司馬大哥!」黃須青年笑嘻嘻的作勢抱拳,等那個司馬大哥和其餘侍衛走遠,黃須青年臉上的笑容一收,冷冰冰的道:「楊約。你不在仁壽宮待著,找到這裡來幹什麼,莫非是想死不成。」 原來這個鬼鬼崇樂樂的人影卻是楊約,楊約當初被判發配邊疆。他因不能人道,素性自請入宮,最先待的地方就是掖庭中,後面升到了御書房副總管的位置。只是之後,又重新回到掖庭宮,做了一個最低賤的洗刷馬桶太監。 楊約現在是仁壽宮的管事,按規定。太監如果擅自出宮,罪及至死,難怪要一幅鬼鬼樂樂地模樣。聽到黃須青年毫不客氣的言語。楊約臉上怒容一現。只是很快又平靜下來,露出一幅笑容:「宇文賢侄。我與宇文大將軍可以說是交情莫逆,如今愚叔有一件緊急之事需要賢侄幫忙,還請賢侄施加援手。」 這個黃須青年就是當今十二衛大將軍之一宇文述的長子宇文化及了,宇文化及因為從小喜歡留連青樓,又喜歡持強凌弱,經常乘馬車在大街上橫衝直撞,遇到一些有姿色的普通人家女子甚至還強搶入府,贏得一個輕薄公子地綽號,要不是他父親是宇文述,早被人殺了,本來像他這樣的大臣長子,過了十六歲就可以入宮宿衛,即是向皇帝表忠心,也方便皇帝瞭解朝中重臣子弟的才能,成年後可以量才錄用。 只是這個長子實在不像話,宇文述生怕兒子進了皇宮會犯下大錯,到時就任他是什麼大將軍也救不了兒子,恐怕還會連累到自身,直到宇文化及二十多歲後,沉穩下來,加上他的弟弟宇文士及也到了入宮宿衛地年齡,宇文述才讓兩個兒子一起加入宿衛的禁軍中。 宇文化及入禁軍的年齡既然比一般人都大,當然也有好處,很快就得到了提升,如今在禁軍中已是正六品的錄事參軍,加上宇文化及性喜交友,捨得花錢,只一年地時間,在宿衛中也自形成了一股不大不小的勢力,讓宇文述欣喜不已,對這個長子重新喜愛起來。 楊素在時,楊家的地位在宇文家之上,兩家也確實交情不菲,只是楊素死後,牆倒眾人推,誰也不會為一個死人得罪太子,現在雖然離楊素死了已過六七年,宇文化及依然不願意理會楊約,尤其是現在皇帝要禪位,整個京城鬧得紛紛揚揚之際,聽到楊約有事要他幫忙,更是不樂意,不耐煩地道:「什麼事?」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愚叔有一件重要之事需要稟報皇上,只需要賢侄代為通報一下。」 「什麼,你想見皇上,不行?」宇文化及頭搖地向撥浪鼓一般,開玩笑,就是他想見皇帝一面也不容易,又如何願意幫楊約,何況宇文化及也隱約聽說了這次皇帝禪位地始末,其中好像楊約也牽涉其中,宇文化及是一個聰明人,這樣的渾水才不願意去闖,就是父親在,估計也會對楊約直接拒絕。 他現在已不是御書房地副總管,楊約自然知道要見到皇帝不容易,所以才會求到宇文化及身上,本來他最應該求的是封德彝,只是封德彝府中人多眼雜,楊約怕自己的行蹤洩露,只得悄悄摸到掖庭宮的西門,希望碰到相熟的太監帶自己入宮,只是出來的太監要麼他不認識,要麼就是地位低下,或者關係不好之人,見到宇文化及,楊約也只得一試。 見宇文化及拒絕,楊約毫不氣妥,壓低聲音道:「賢侄,實話對你說吧,愚叔不會讓你白幫忙,只要你能讓愚叔見到皇上,愚叔一定不會忘記你的好處。」 宇文化及嘴裡哧的一聲笑出來,若楊約還是御書房副總管,宇文化及倒是不介意幫上楊約一把,可現在楊約只不過是一名仁壽宮的主事,如今更是得罪了皇后,宇文化及身為大將軍之子,又希罕楊約什麼好處。可話又說回 楊約還是御書房的副總管太監,楊約也不需要宇文化忙。 楊約一看宇文化及地臉色,就知道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心中暗罵了一句,小兔崽子,忘了當初你爹尚要求到咱家頭上,不過,此一時彼一時。楊約只得把自己的底牌掀出來:「賢侄可知咱家為何在這個時侯要見皇上?」 「為何?」楊約這麼一問,宇文化及也勾起來了興趣,按道理現在楊約應該就待在仁壽宮等待皇帝或者皇后處分才對,或許還能保留一條命。如今他不但私自出宮,還要求見皇帝,等於找死無異,宇文化及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楊約。楊約滿面紅光,哪裡有一種找死的跡象。 「陳才人沒死,咱家把她救下了。」楊約得意的說道。 「什麼?陳才人沒死。」楊約大聲嚷了起來。 「噓,小聲點。」楊約連忙將手指豎在唇邊。 「怎麼回事。不是說皇上趕到時,陳才人已被打成了爛肉,連面目都分辨不出來麼?」宇文化及興奮起來。正是因為皇后杖死陳才人。皇上才在心灰意冷之下作出要禪位的決定。眼下誰也不知皇帝倒底是真禪位還是假禪位,突然之間又冒出陳才人沒死的消息。此事如何發展,宇文化及當然迫切想知道。 「打死的那個不是陳才人,咱家給皇后來了一個偷梁換柱。」 「你說地當真?」 「愚叔還會說假話不成?」楊約頓時不悅起來。 宇文化及這下子倒是佩服起這個楊約起來,莫說是後宮中的太監,宮女,就是滿朝文武,又有誰敢得罪皇后,這個楊約竟然敢對皇后來一個偷梁換柱,若是給皇后發現,楊約就是有十條小命也完了。 宇文化及腦子飛快的轉動起來,這個忙到底幫還是不幫,幫了又有什麼好處,若是幫了楊約,憑著皇帝對陳才人的看重,楊約陞官是肯定地,他也可以得到好處,只是直接把楊約綁到皇后處,有了皇后的賞識,還需要楊約嗎? 「嘿嘿,楊叔好大的膽子,你就不怕愚侄直接將你送到皇后處?」 楊約絲毫沒有慌亂:「賢侄,你是聰明人,自然不會做這樣的傻事,你將愚叔送給皇后,愚叔固然難逃一死,只是賢侄也逃不脫一刀,皇上知道了,又豈會放過你,平時雖然宮內宮外都稱皇上,皇后為二聖,只是這次皇上一發怒,皇后依然要退避三舍,陳才人既然沒死,以後這個後宮恐怕都輪不到皇后一手遮天。」 「嘿,小侄只是給楊叔開個玩笑而已,憑你我兩家地交情,小侄又怎麼會出買楊叔,楊叔放心,你暫且等著,小侄馬上進宮,將你的事稟報給皇上。」 「好,那就拜託賢侄了。」 宇文化及不再耽擱,向楊約拱了拱手,馬上轉身,從掖庭宮西門進宮,而楊約依然躲到樹後,等待宇文化及的結果,他雖然說服了宇文化及,只是宇文化及不能直接見到皇帝,還要在宮中托人轉呈,萬一其中有所疏漏,楊約依舊難逃一死。 不過,楊約已經不將自己的死活放在心上了,這次就是賭一把,如果是賭贏了,他才有機會重新得到皇帝地信任,如果賭輸了,死就死吧,其實自從七年前,他聽到大哥自盡的消息他就想死了,只是沒有替大哥報仇,他不甘心而已。 在楊約心目中,楊素就是一棵參天大樹,他是一個廢人,只有躲在大哥的羽翼下,他才活得有尊嚴,楊約更多是把楊素當成了父親來依靠,楊素一死,楊約感到天都要塌下來,他不相信楊素會自殺,大哥是如此驕傲之人,如何會選擇自殺,是太子,一定是太子暗害了大哥。 只是以他地力量想找太子報仇簡直是癡心妄想,他不得不借助皇帝地力量,這才入宮,否則弘農楊家地子弟,無論如何也不會自甘下賤去當一個閹人,當初楊素一名部下只是對楊約開了一句玩笑,讓楊約入宮,最終這名部下就在戰場上被楊素直接送到攻城的最前線,不准其後撤半步,結果中箭而死。 平著自己地計謀,還有以前楊素留下來的一些關係,他終於成了皇帝身邊親近之人,只是報復的行動還沒有展開,他又重新打回了原形,甚至比以前還要慘,這次終於機會又來了,楊約絕不會讓機會溜掉。 正當楊約胡思亂想中,宇文化及重新返回,他身邊跟了一個垂垂老矣的太監,楊約一見此人,心中大喜,頓時竄了出來,哽咽的道:「祖宗,孫兒來了。」 「小約子,行,沒想到你還有機會進到大興宮,走吧,皇上詔見你?」 「嗚。」楊約抱著陸老太監的腿,大聲哭起來:「祖宗,孫兒無能,丟了祖宗的臉,當年本該就此了此殘軀,就是想到還有皇上,祖宗的恩情沒有報答,孫兒才沒有死去,如今終於又有機會對祖宗盡孝了。」 這兩人當然不是真的子孫,皇宮之中,這些內侍不可能有後代,所以興收義子,義孫,陸老太監侍候過四代皇帝,幾乎是宮中所有太監的祖宗,不過,真正能得到陸老太監承認的義子,義孫不過二三十人而已,楊約能拜陸老太監為孫,當然是憑藉著自己的甜言蜜語,加上機靈。 宇文化及到底是年輕人,看到兩個太監沒完沒了的肉麻,實在受不了,躲到了一邊,反正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以後拉上楊約這根線到底有什麼用,就要靠楊約本身的造化。 第十六章 余子 露殿,獨孤氏正在向元清兒訴說自己的委屈:「……心薄倖之徒,當年本宮和皇上結髮時曾發下誓言,不生同父異母之子,你瞧瞧,如今本宮不過杖死一名賤婢,皇上就大發雷霆,還要禪位。」 「母后,臣妾無能,不能勸動皇上。」元清兒垂頭言道。 「哼,太子妃不必在意,本宮已經向他認罪,只是這個昏君不聽忠言,那就由他鬧去。」 「只是皇上如今要禪位,如何是好?」 「禪位?他要禪位就讓他禪位,本宮做皇太后,你做皇后好了。」獨孤氏剛開始聽到皇帝要禪位還真有幾分慌張,不過,所謂的知夫莫如妻,做了近三十年的夫妻,楊堅心中有什麼想法,獨孤氏不用想也猜得到,只是對著自己的兒媳,終究不能明說。 元清兒大驚:「母后,兒臣萬沒有這種想法,父皇春秋正盛,起碼還能做數十年皇帝。」 「你不用慌張,這是皇上自己的事,你不必管,也不用管。」 「是!」 「唉,本宮為這個昏君生了五個兒子,如今依然阻止不了昏君好色之心,太子妃,你如今還沒有子嗣,日後到了本宮這個年齡,如何是好?」獨孤氏突然又同情起自己的這個兒媳來。 沒有兒子,一直是元清兒的心病,聽到獨孤氏提起,元清兒的心情也低落下來,勉強一笑:「稟母后。太子對孩兒很好。」 「好,好什麼,太子妃,你莫要糊塗,年輕時那昏君還不是一樣對本宮好,現在呢?你現在年輕體會不到,等你到本宮這個年紀就是後悔也晚了。」 「那母后,孩兒該怎麼辦?」元清兒不知不覺被獨孤氏的話吸引,倒忘了自己是來勸慰皇后。 「世間地男子大多是得隴望蜀。你是太子妃,必須給東宮也立下規矩……」 一名宮女匆匆過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皇后,皇上來了。皇上來了。」 「出去,誰允許你進來的。」獨孤氏先是大怒,接著又是一喜:「你說什麼,皇上來了?」 「正是。皇上正往這邊來了。」宮女也是滿臉喜色的點頭,這幾天,皇帝和皇后嘔氣,她們這些下人無不戰戰兢兢。輕則被斥罵,重則挨打,如今見皇帝親來。皇帝和皇后重新和好。她們不用每天如此害怕。 獨孤氏一下子站了起來。只是馬上又坐了下來,道:「來了就來了。有什麼稀奇?」 看到皇帝邁進甘露殿,元清兒連忙起身跪了下去:「兒臣參見父皇!」 「太子妃免禮。」 「謝父皇,兒臣告退了。」元清兒看到楊堅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心中大定,皇帝看來心情很好,她自然不用留在殿中充當第三者。 「不必了,朕過來和皇后說兩句就走,太子妃等於也可以勸勸皇后,免得氣壞了身子。」 元清兒聽得心中一驚,難道皇上來此不是為了和皇后和好麼?只得站在一旁。 「皇后,朕有一件事通知你,陳才人並沒有死,你殺的並不是陳才人,這也是天意,朕已經將她封為宣華夫人,明天旨意就會發到仁壽宮,從明天起,宣華夫人就是仁壽宮的主人,皇后是六宮之主,若是想去仁壽宮自然可以,不過,臨芳殿是宣化夫人的所有,如果沒事,皇后還是不要去為好。」皇帝的聲音中免不了一絲得意。 元清兒聽得一片茫然,皇帝果然不是要和皇后和好,獨孤氏的手顫抖指向皇帝:「楊堅,你好……」 「哼!」看著獨孤氏地神色,楊堅臉上雖然露出一絲不忍之色,,不過,還是衣袖一甩,理也不理,重新邁出了甘露殿。 「那羅廷,你要忘記我們的誓言嗎?」獨孤氏吵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聽到獨孤氏喚自己的小名,楊堅地腳步頓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出去。 「光鐺,光鐺。」甘露殿內傳來瓷器砸碎在地的聲音。 儘管獨孤氏差點將自己寢宮內的東西摔掉了一大半,只是木已成舟,她即使反對也是無用,何況和皇帝鬧得太僵,最終吃虧的還是她這個皇后,在元清兒地勸說下,獨孤氏只得打落門牙向裡吞,最終捏著鼻子認了。 上柱國府,韓擒虎將所有的 走,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府中點起了盞盞華燈,韓擒腦袋:「哎呀,糟了,今日忘記將已經寫好的奏章送入宮裡。」 雖然韓擒虎無比懊惱,只是此時宮門已關,他就是想送也不可能,只得等待明天再說。只是第二天一上朝,突然傳來陳才人沒有死,還被皇帝封為宣華夫人的消息。既然皇帝封陳才人成為宣華夫人,那麼所謂禪位之事自然過去了,韓擒虎對皇帝勸諫地奏章終究還是沒有送上去。 洛陽,楊勇要等待的欽使最終還是沒有來,在半路就讓楊堅追了回來,得知朝庭的欽使沒有來,楊勇雖然失望,卻是鬆了一口氣,父皇對自己這個兒子總算沒有太過猜疑,否則大可以不追回欽使,只是看著密信中楊約地名字卻讓楊勇大皺眉頭,楊約已經由仁壽宮地一名管事連升數級,成為仁壽宮地總管。 「你們怎麼看此事?」楊勇對著章仇太翼和呂沐霖問道。 章仇太翼皺起了眉:「殿下,宣華夫人年輕美貌,以後恐怕後宮會不得安寧,對殿下是大忌,何況楊約又與殿下有殺兄之仇,楊約對宣華夫人有救命之恩,若是兩人聯手在皇上面前時常抵毀殿下,日積月累,貧道恐怕殿下會多了許多麻煩。」 「是啊,本宮也是擔心此事。」楊勇無奈的道。 對於敵人,楊勇從來不小看,楊約當初主動進宮,楊勇就猜到楊約必定是不甘心楊素之死,想暗中搞鬼,楊勇開始就讓人對楊約進行監視,若不是楊約身份特殊,在宮中早就死了,等楊約爬到御書房副總管地位置時,楊勇只是隨便指示了幾人出手,馬上就讓楊約摔了一個大跟頭。; 本來楊約過個一兩個月後就會悄無聲息的死在宮中,沒想到發現有人對楊約暗中保護,出於謹慎考慮才沒有下手,本來以為楊約會一不振,沒想到不過數年,又爬了上來。 「可惜,當初寧願暴露幾人,殺了他就好了。」呂沐霖惋惜的道。 如果現在要殺楊約,其實也沒有問題,只是付出的代價太大,有點得不償失,對於呂沐霖的惋惜,楊勇只得暫時丟到一邊。 「對了,這個宣化夫人是不是有許多兄弟姐妹?查一下她和誰的關係最好。」楊勇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想了起來,當初滅陳時,他可是監軍,自然知道陳國的公主,親王人數眾多,只是皇宮內的關係複雜,並不是哪個兄弟姐妹都會有親情,有些人說不定彼止之間還會恨之入骨。 「是,微臣馬上處理。」呂沐霖連忙應道。 「殿下,宣華夫人重要,不過楊素的幾個兒子如今都在邊關,殿下是否要將之斬草除根?」章仇太翼臉上顯出一絲狠色,毫無出家人的慈悲為懷。 楊素五子,老大楊玄感,其餘四子分別為楊玄獎、楊玄縱、楊萬石、楊積善。當初楊素死時,楊玄感以十八歲的稚齡已是貴為開府儀同三司,因楊素涉及謀反,楊玄感兄弟也被剝奪一切職務,發配到河間王楊弘帳下為戍卒。 河間王楊弘駐守武威郡,離青海直線距離只有五百里,常要面對土谷渾人的侵掠,戍卒等於是炮灰,發配時,楊玄感不過十八歲,最小的楊積善才六七歲,先不說要在戰場中活下來,就是能否走到武威也是一個未知數,太子府自然就沒有作什麼手腳,直接把這些人劃到死人行列。 如今七年過去了,如果不是楊約又一次得到皇帝信任,楊勇差點將楊素的幾個兒子都忘記了,畢竟沒有了楊素,單單楊玄感兄弟幾人實在太嫩,即使活了下來,楊勇也不需要顧忌。歷史上楊玄感貴為上柱國,也沒有能掀起多大風浪,造反數月就兵敗身死,這還是在楊廣徵討高句麗,國內空虛的情況下,楊勇何必怕一個小小的楊玄感。 只是既然被章仇太翼提起,楊勇也不想留下一根刺,點了一下頭道:「即如此,可派一人持信前往武威查詢,若是他們死了就算了,若是還活著,將本宮的信件交給河間王,將他們悄悄除去,河間王是本宮堂叔,這點忙相信河間王會樂意幫忙。」 第十七章 騎軍 到太子提議寫信給河間王除去楊素數子,章仇太翼眉「殿下英明!楊素數子自然要除去,不過,此事最好還是不要勞煩河間王。」 「為什麼?」楊勇不解的問道,武威郡離京城數千里,又是西北荒涼之地,暗衣衛雖然強大,卻也不會放人到武威郡去,不借助河間王的力量,難道直接派人過去不成? 「能借助河間王的力量將楊素數子除去當然是最好不過,只是貧道要提醒殿下,河間王只能作為一個助力,卻不可將希望完全放在河間王身上,所謂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若是河間王對殿下隨口敷衍,或者拒絕,殿下豈非自找麻煩?」 「你是說河間王會拒絕本宮?」 「殿下,你莫非忘了,河間王可是和楊素有過數次同肩作戰的經歷,若是河間王對楊玄感他們起了同情心,恐怕殿下的信取不了多大作用?」 「不錯,本宮倒是忘記這一茬了。」楊勇為難起來,當初充軍發配的戍卒足有上千人,多是楊素的部將,雖然不是所有人都發配到武威,只是武威郡至少也有數百人,這些人都是楊素的精銳部下,如今到底剩下多少人,若不靠河間王,自己要派出多少人才能將楊氏五兄弟除去? 終年白雪皚皚的祁連山高高聳立,山腳下隨著春天的來臨積雪開始融化,顯出一片蔥綠色,這片綠色隨著天氣的轉曖一天一天上移。融化地雪水汨汨而下,匯成一條條小河,滋潤著綠色的大地。 若是關中,現在這個時候已經是夏中了,這裡雖然已是青草幽幽,顯然卻還留在春時,嫩嫩的青草已經有一尺多高,一條土褐色的土路從草中穿過,一直延長到遠方。 叮叮鐺鐺的鳴聲響起。一隊長長的商隊出現在土路上,上百輛馬車載著沉重的貨物徐徐前進,在馬車的前後,還有數百匹只馱著貨物的牲畜。 這是一個中型地商隊。大隋物產豐富,絲綢、瓷器、茶葉,這些年又添了棉布等物質遠銷西域、大食、大秦等地,並通過這些地方轉往更遠的海外。每到開春季節就有商隊出現在這條路上。 行商雖然厚利,只是辛苦就不必說了,還伴隨著種種危險,因此護衛一定不能少。這個中型商隊人數在二百人左右,其中護衛佔了七成,這些護衛騎著健馬。散在車隊四周。唯獨最前面一個高大的人影步行如飛。 這個高大的人影就是麥鐵杖了。他奉命和楊石兩人帶著二十名東宮鐵衛前往武威郡查看楊玄感等人地下落,若是楊玄感兄弟已死則一了百了。若是沒死,自然就由他們負責,武者借助河間王的力量,或者是獨立將楊氏兄弟除去。 表面上看,太子要殺幾名戍卒實在是簡單不過,只是聽了章仇太翼建議,楊勇卻不能不作兩手準備,二十人看似不多,只是這些人都是精銳之士,為了萬無一失,楊勇甚至還將一直不離身邊的麥鐵杖,楊石兩人一起派出。 二十名高頭大馬,又帶著兵刀的人單獨出發太過扎眼,楊石等人甘脆混入商隊中充當護衛,他們從三月下旬從洛陽開始出發,如今已經行走了一個多月。 遠處地太陽一片彤紅,慢慢向山下沉去,前頭一名瘦小的老者看了看天色,揚了揚手,向後面喊道:「停止前進,晚上就在此紮營。」 「唏律律」的騾馬叫聲響起,商隊頓時人吼馬嘶,整個商隊都忙碌起來,開始準備晚上的宿營地。 麥鐵杖大步走到剛才發號司令地老者身邊,嚷道:「孫把頭,這裡離武威郡還有多遠?」 孫把頭名叫孫子信,是這支商隊的領隊,出塞二十餘年,可謂經驗豐富,如今已年過五旬,他身體瘦小,偏偏騎在一匹象毛驢一般的矮腳馬上,麥鐵杖站立在身邊彷彿是一堵厚牆,比孫把頭連人帶馬還有高上一些。 「大人莫急,老孫包你明天就可以進城。」孫子信爽朗地道,讓人無法理解,如此洪亮地聲音怎麼會從這樣瘦小地身軀裡發出來。 楊石等人是在出蕭關時加入商隊的,本來商隊最忌諱不明底細之 ,尤其是二十名全幅武裝地精壯漢子,只是這些人是孫子信就是想拒絕也不可能,不過,有官府的印信,來歷自然可靠,商隊等於多了二十名免費的護衛,算一算,商隊並不吃虧。 「明天,當真?你莫要騙某家。」麥鐵杖一路不知問過多少次路,讓孫子信都煩了起來,每天只是說快了,快了,從來沒有一個准信,今天孫子信說的如此痛快,卻讓麥鐵杖懷疑起來。 「小老兒哪敢說謊欺騙大人。」孫子信叫屈起來,他見多識廣,卻從來沒有見過一隊如此精銳的隊伍,無論是坐臥行止,都顯出他們經過嚴格的訓練,兵器比他見過的正式軍隊還要好上幾分,商隊的馬匹和這些人的馬比起來整整要矮上一個頭,就是與他們交易的草原民族,也挑不出多少這樣的好馬來。 有這樣的免費護衛,孫子信都覺得一路行來,心中踏實的多,連一個小毛賊都沒有遇到,孫子信巴不得這些人一直護送他們過玉門關,最好是一直護送他們到目的地,可惜明天進了武威郡,這些人就不走了。 楊石下馬踱步過來,含笑的道:「孫把頭,在下要向你打聽一個人,不知你有沒有聽到過武威郡中有一個叫楊玄感的人。」 「楊玄感?請問大人,不知此人是做什麼,商人,官兵,還是普通人家?」孫子信反問道,楊石等人雖然沒有公開身份,但是有官府作保,身上帶著的武器又比軍隊所用的還要精良,孫子信一直把這隊人當成官兵,楊石也沒有否認,所以孫子信對楊石一行人都是以大人相稱。 這麼一問,楊石頓時也有一點茫然:「唔,應當在軍隊吧?」 「大人,既然是在軍隊,這個就非小老兒能知了。」孫子信坦然的道。 楊石只是隨口問問,並沒有指望從商隊中得知楊玄感等人的情況,否則路上早問了,只是眼下離武威郡只有一天的路程,路上孫子信一幅見多識廣的樣子,才忍不住問了一句,見孫子信回答不出,搖了搖頭,也沒有多少失望之意。 當夜無事,第二天天色一亮,商隊重新起程,行了不到半個時辰,一座高高聳立的城池出現在視線中,商隊歡呼起來,前面雖然不是他們的目的地,不過,城池是商隊休息放鬆之地,何況前面這座大城,依然可以賣掉不少商品,並補充一下商品進入貨車,這一進一出,多少已經有了利潤。 「加快速度,進了城,咱們在城中休息五天。」孫子信扭頭喝道。 聽到孫子信的吩咐,商隊的歡呼聲更加響亮,護衛們更是吹起了響亮的口哨,進了城,貨主還要買賣東西,護衛卻可以徹底休息。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草原上的城池也是一樣,商隊已行行進一個時辰,遠處的武威郡依然遙不可及,彷彿距離根本沒有拉近。 麥鐵杖突然伸手一指,瞪著眼睛嚷道:「***,那是什麼?」 眾人忙向麥鐵杖手指的方向看去,商隊東面先是露出一點紅色,接著變成一片紅雲,麥鐵杖剛剛說完,隆隆的蹄聲傳來,接著整個大地彷彿震動起來,那片紅雲變成了一條長長的紅線,以勢不可擋的威勢向商隊的方向衝來。 整個商隊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左前方,隊伍不知不覺停了下來,紅線越來越近,麥鐵杖等人已經可以看清來的正是一隊赤色的騎兵,赤色的旗幟,赤色的鎧甲,連騎士面上都裹著赤色的面甲,難怪那麼像一片紅雲。 「赤狼騎!赤狼騎!」孫子信嘴裡喃喃的嚷了出來,臉色激動,卻沒有什麼害怕之色。 楊石等人看清是騎兵後,都下意識的抽出長刀,只是見到護衛們非但沒有害怕,反而臉上興奮起來,不由恍然大悟,武威郡近在咫尺,來的必定不會是什麼強盜,否則河間王就枉負了善戰之名。 「赤狼騎,赤狼騎是什麼?」麥鐵杖看著這些激動的商隊護衛,大感興趣的問道。 第十八章 不好的預感 到麥鐵杖的詢問,商隊的護衛臉上都是一幅不可思議土包子一樣看著麥鐵杖。彷彿沒有聽過赤狼騎是一件丟臉之事。 孫子信遠比那些護衛穩重,連忙向麥鐵杖解釋:「回大人,赤狼騎是河間王手下最精銳的一支騎兵,自從組建以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無論是西邊的吐谷渾人,還是流浪在草原上的馬賊,都在這支騎兵下吃過大虧,是我們商隊的保護神。」 「商隊保護神?」楊石咀嚼著這句話,心中恍然大悟,難怪商隊的護衛會有如此表情。 麥鐵杖鼻子裡哼了一聲,對孫子信的回答很不以為然,說話間,這支騎兵離商隊越來越接近,雙方相距數十米時,這支騎兵向右一偏,從商隊的側翼掠過,馬蹄翻飛間,慢慢遠去,在眾人眼中重新成了一片紅雲。 「怎麼,他們不盤查麼?」楊石本來還以為有和這支騎兵接觸的機會,沒想到這支騎兵對商隊理也不理,就這麼自顧自的走了。 「大人有所不知,赤狼騎只負責打擊馬賊,維護商道,其他的事赤狼騎一概不管。」孫子信耐心解釋道。 「原來如此。」望著遠去的赤狼騎,楊石若有所思,這支隊伍大約為一幢人馬,可以看出,這些騎兵並沒有用太大的速度,只是那種數百騎渾然一體的動作,卻給人千軍萬馬的感覺,這種感覺和太子第一次所領的玄龍軍非常類似。 「怎麼。這裡馬賊很多麼,某家怎麼一個都沒有見到?」麥鐵杖疑惑地問道,他強盜出身,後來做了陳宣帝的執御傘,依然不改強盜本色,夜走百里盜竊財物,早就想看看草原上的馬賊和南方的強盜有什麼不同,可惜出了蕭關之後,連一隊馬賊也沒有遇到。這對於商隊來說當然是一件好事,對於麥鐵杖來說卻是鬱悶的很。 馬賊多不多,只看商隊的護衛就知道,從這只商隊的護衛來看。起碼遇到馬賊的機會相當大,這次如此平安,孫把頭忍不住樂呵呵的道:「大人,原本草原上馬賊多如牛毛。不過,這些年,我大隋國力日益強大,加上漢王。河間王合力圍剿,如今連吐谷渾人也不敢再侵,這條商隊已經安全了許多。」 等赤狼騎遠去。幾乎看不見蹤影。商隊才重新開始出發。叮叮鐺鐺地鈴聲又在草原響起,楊石對這支赤狼騎大感興趣。策馬向孫把頭靠近,向孫把頭詢問赤狼騎的事跡。 為了瞭解各地民情,官員政績,皇帝經常派使巡省天下,孫把頭見楊石等人似官非官,又喜歡問東問西,猜測楊石很有可能就是皇帝派出的巡使,他有意替赤狼騎揚名,自然是知無不言。 這支赤狼騎是在開皇九年後才組成,在赤狼騎組成之前,過了黃河之後,從金城郡到武威郡這段數百里的道路上,馬賊多如牛毛,幾乎沒有一支商隊會不碰到馬賊,好在多數馬賊是為財,也不會斬盡殺絕,往往商隊地財物至少要損失三分之一才能通過。 有不少商隊因為不願有所損失和馬賊拚命,無不碰到頭破血流,一些商隊甚至不但所有貨物被洗劫,人也全部被殺死,那段時間,出塞的商隊幾乎等於把腦袋拴上褲腰上求財,有的馬賊更是膽大妄為,甚至連軍隊的軍需都敢下手搶劫。 赤狼騎成立之後,第一戰就拿當時草原最大地馬賊草上飛開刀,當時草上飛部多達二千多人,人人精通騎射,而赤狼騎不過四百人,不過赤狼騎毫無所忌,親自從蕭關護送一批兵器甲杖去武威郡,引誘草上飛來進攻。 這批物質包括甲冑二千幅,長刀,強弓各一千,誰都知道,若論武器的精食,突厥,吐谷渾等國和大隋都相差太遠,何況是這些馬賊,若是這些物質落到馬賊手上,立時可以組成一支二千人的強軍,戰力起碼比以前強上一倍。 草上飛探聽到這批物質僅四百人押送後,馬上就動了心,出動全部人馬將赤狼騎在半路上截住,雙方惡戰半天,這一戰的結果就是橫行草原十餘年地草上飛徹底覆滅,而赤狼騎四百人人人帶傷,最後活著的只有三百一十五人。 這一戰,讓赤狼騎名聲大震,其餘馬賊遠遠見到赤 退避三舍,不過,赤狼騎卻不肯放過這些馬賊,只要到痕跡,無論是追捕多遠,多久,沒有剿滅乾淨,赤狼騎勢不罷休。 連續剿滅五六支馬賊後,草原上所有的馬賊都怒了,雖然赤狼騎代表著朝庭,但你也不能趕盡殺絕,不給別人一條活路,何況赤狼騎由於要求太高,一直只有四五百人,草原上所有地馬賊加起來沒有十萬,三四萬也是有地,除非赤狼騎人人有三頭六臂,難道當真能以一擋百不成。 抱著這個念頭,十幾股馬賊迅速結合起來,組成一支近萬人地大軍,這次不再是赤狼騎引誘馬賊來攻,而是馬賊引誘赤狼騎中伏,九千馬賊將僅有四百多人的赤狼騎團團包圍,結果一場硬戰下來,赤狼騎非但衝破馬賊地包圍,反而將馬賊殺的潰不成軍,足有四千馬賊死在赤狼騎的刀下,差點將整個草原染紅,這一次,赤狼騎不過付出了數十人的代價。 經過這兩場戰役之後,赤狼騎在草原上確定了自己無敵的威名,所有的馬賊面對赤狼騎只有逃命的份,而商隊也越來越安全,只是四百人的赤狼騎到底人數少了一些,若是有四千人,草原上所有馬賊恐怕都會被肅清。 「你可知道赤狼騎的首領是誰?」聽到赤狼騎這麼多事跡,楊石忍不住問道。 「大人,剛才你也看到了,赤狼騎全身甲冑,連臉上也帶著面罩,除了河間王,誰又能知道赤狼騎首領是誰?」孫子信回道。 「難道這些人夏天也戴著面罩?」楊石不死心的問道。 「這個……老朽就不知了,大概也戴吧,老朽聽說赤狼騎的軍營都是另設,普通人連軍營都見不到,何況除非受到馬賊襲擊,赤狼騎根本就不與商隊打交道,實在非老朽能知。」 見孫子信回答不出,楊石只得作罷,不過,聽完赤狼騎的事跡後,楊石越來越感到不對勁,心頭彷彿壓了一塊大石,老是感覺這個赤狼騎和楊玄感有關。 開皇九年,當時正是楊玄感一家發配到武威郡的時候,而且赤狼騎的人數一直只有四五百騎,而發配過來的楊氏家族和家將足有一千多人,以楊素親兵的素質,組成一支四百人的赤狼騎應該沒有問題。 若真是如此,他們二十人就想殺楊氏兄弟,恐怕是天方夜譚,只能借助河間王的力量,只是現在赤狼騎等於是河間王的左膀右臂,河間王難道願意自斷羽翼,就算河間王願意,照孫把頭的說法,沒有了赤狼騎,豈不是任由草原上的馬賊重新猖狂,一時之間,楊石陷入了沉思之中。 離武威郡越近,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大部分都是走南闖北的商隊,眾人還可以看到一些地方開闢出來的良田,如今田中已經有農夫下田耕地。 「大人,武威郡到了。」 楊石抬頭看去,武威郡已經是近在咫尺,雄偉的城牆正橫隔在眾人眼前,城門下武威郡三個大字清晰可見。 武威取自武功軍威之意,當年漢武帝開闢河西四郡,即武威、酒泉、張掖、敦煌,武威是四郡的起點,這裡是絲綢之路的要隘,到西域的商隊都要從這裡經過,三國時,曹操將武威改為涼州,東晉十六國時期,前涼、後涼、南涼、北涼皆建都於此,正是武威如此重要,大隋才不但在這裡重兵駐守,而且還在這裡放了一個王爺。 前面已經排著一支隊伍正在等待進城,那是一支先到的商隊,這支商隊比孫把頭的商隊要大,數百輛馬車排在一起,正在一輛一輛的接受著檢查,歷朝歷代,中原王朝都有許多東西嚴禁輸入外番,大隋也不例外,每次商隊經過這裡,都要嚴格的檢查。 孫把頭也馬上將自己的車隊加入到排隊的行列,一邊和前面的人熱情的打著招乎,同為出塞的商隊,雖然所走的路不一定相同,不過,既然碰到了,熟悉一下總是沒錯。 聽到熱熱鬧鬧的聲音,楊石從沉思之中醒來,將自己不好的預感驅除,不管怎樣,既然到了武威,總是要先進城再說。 第十九章 盟誓 了城,楊石等人並沒有馬上和孫把頭的商隊分開,而商隊一起向城中的商市而去,一路上,行人穿著千奇百怪,武威郡雖然是河西四郡最靠近內地的一郡,只是城中漢人最多只佔到四成,羌人,藏人,西域人,吐谷渾人,回人,突人等各個草原民族組成了其餘六成。 一路行來,麥鐵杖等人都是左顧右盼,體會武威城中與中原各城迥然的各族風情,唯有楊石憂心仲仲,若是預料成真,如何完成太子交給的任務。 「大人,我們到了。」孫把頭指了指前面道。 麥鐵杖抬眼望去,只見前面是一片廣闊的空地,有些地方稀稀疏疏分佈著一些白色的氈帳,只是人影廖廖,麥鐵杖大為失望,疑感的問道:「這就是商市?」也難怪麥鐵杖疑惑,不要說京城,就是隨便一個內地的縣城的市場也要比這裡人多。 孫子信不答,向旁邊的一名護衛道:「把鑼敲起來,告訴他們,我們孫氏商隊過來了。」 「是!」那名護衛應了一聲,從馬車上取出一面鑼鼓,「鐺,鐺,鐺,」就在這空地上敲了起來。 「商隊來了,商隊來了。」鑼聲一響,突啦啦的一群人湧了上來,這些人彷彿是從地下突然鑽出來似的,倒是把正在沉思的楊石嚇了一大跳。 「孫把頭,我要的瓷器呢?」 「我的絲綢?」 …… 這群人團團圍住商隊,迫不及待地向孫把頭詢問。其中不但有羌人。回人,還有膚色白晢,高鼻深眶的西域人。 「別急,別急,你們要的東西都有,都有。」孫把頭笑呵呵的答道,這裡的價格比起中原來已經是翻了五番,到了這裡,就完成了商隊行程持一大半。若不是這裡容不了太多的貨物,商隊賣貨之後就可以直接回程。 楊石碰了碰正在發愣的麥鐵杖:「我們走!」 麥鐵杖一愣:「走,到哪裡去?」 「當然是尋找楊氏諸子的下落。」 麥鐵杖才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想了起來。自己可不是商隊中地一員,來到這裡也不是為了買貨,連忙跟著其餘人離開。 看著楊石等人離開,孫子信心中彷彿放下一塊大石。在路上時多了這些人因然是多了二十名精壯的護衛,只是進城後,商隊已無危險,孫子信當然不願意一隊朝庭的欽使在自己身邊。讓自己一直戰戰兢兢。 武威城外,赤狼騎還是按以前的路線前進,這條線路。他們已經走了七年。熟地閉上眼睛都不會出錯。一路上,碰到的商隊旅人都會停下來。用祟敬的目光看著赤狼騎通過。 「吁!」隨著一聲吆喝,正在奔馳的赤狼騎慢慢停了下來,最前面地一人將蓋在自己臉上的面罩掀開,露出一張堅毅的臉龐,從臉上看,此人不過二十五六歲,只是頜下已留著長長的鬚髯。 「大哥!」 「大哥!」 …… 四名赤狼騎一起策馬來到長鬚青年身邊,紛紛掀開自己地面罩,他們的臉一張比一張年輕,最小的那張臉分明稚氣未消,只有十四五歲地年齡。 若是楊石在這裡,馬上就可以認出長鬚青年地身份,這張臉除了年齡,基本上和死去地楊素一模一樣,無疑就是楊素的長子楊玄感,其餘四人分別中楊素地另外四子:楊玄獎、楊玄縱、楊萬石、楊積善。 赤狼騎已縱馬趕了五六十里的路,雖然這裡天氣尚且不熱,眾人身上還是冒出了絲絲細汗,而跨下的駿馬更是跑得大汗淋漓。 「下馬,休息!」 隨著楊玄感的命令發下去,身後傳來一片嘩啦啦的聲音,數百赤狼騎一片翻身下馬,將面罩取下,開始給馬肚子鬆綁,然後從馬上取下乾糧,任由馬兒自由啃食嫩草。 遠處平坦的草地上,有數十個隆起的小山包,山包和其他地方一樣長滿了青草,只是前面一大片地方卻幾乎寸草不生,楊玄感帶著眾人來到那些小山包前,默默的跪下並磕了三個頭,才盤坐在地,取出乾糧啃食,這種動作眾人彷彿已做了千百遍,異常熟悉,這也很好的解釋了為什麼單單這裡沒有青草生長。 在武威郡和過往商人眼中,他們是戰無不勝的赤狼騎,是商隊,旅人的保護神,可是沒有人想得到,他們卻全是由最低賤的戍卒組成,一旦戰死,只能就地掩埋,連一塊碑也不會留下,即使立下功勞,在戍卒身份沒有改變之前,不會有任何獎賞。 這裡的小山包,正是埋葬著以前赤狼騎戰死袍澤之所,像這種小山包,除了這裡外 布在另外七八處草原上,每一處小山包,都見證了一馬賊的大戰,雖然每次與馬賊的大戰都與赤狼騎的勝利告終,只是這些小山包加起來,差不多已超過了現在赤狼騎的總數。 正當眾中進食的時候,最小的楊積善突然「呸」的一聲將乾糧吐在地上,道:「難吃死了。」 這是楊積善加入赤狼騎後的第一次行軍,他從小錦衣玉食,後來雖然跟著一起發配,眾人憐他幼小,也多加照顧,談上不大魚大肉,粗茶淡飯總是有的,時不時也有一些葷菜改善伙食,赤狼騎是戍卒組成,伙食的標準不高,他們的乾糧只是黑色的窩窩頭,由一些雜糧做成,其中還雜有少部分米糠,比馬吃的還糟,楊積善自然吃不慣。 「撿起來!」見楊積善將手中的窩窩頭丟掉,楊玄感臉色已是鐵青。 「大哥。」楊積善委委屈屈的叫道。 「撿起來!」楊玄感絲毫沒有被楊積善委屈地聲音打動,重新命令了一遍。 楊積善大感不滿。心想只是一個窩頭,自己不吃就是了,大哥何必如此小題大做。只是長兄如父,楊素死後,楊玄感自然成了領頭人,積威之下,楊積善只得慢騰騰的挪動腳步,將滾在一邊的黑窩頭撿起。 看到楊積善撿起了窩頭,楊玄感臉色稍齊:「把它吃了。」 楊積善只得用手將窩頭上沾著的泥土擦去。小口小口的咬起來,淚水已在眼中打轉。 對於這個小插曲,周圍的赤狼騎軍彷彿毫無所覺,他們都小心的咀嚼著手中的黑窩頭。連一點殘沫也不肯浪費,彷彿這個黑窩頭是山珍海味,只有楊積善吃了一半,乘下的那一半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 楊玄獎走了過來。拍了拍楊積善地肩膀一下,將一個水囊遞給他,鼓勵道:「五弟,吃下去。等你以後就知道了,若是不吃,身上沒有了力氣。一旦碰到敵人。很有可能就因此喪命。」 楊積善接過水囊。汩汩的喝了一大口,一咬牙。將剩下的半個窩頭塞進嘴裡,腮幫子鼓起,囫圇吞棗般吃了下去,頓時引起一陣強烈的咳嗽,楊玄獎連忙在他背上拍了幾下,又給他喝了一口水,楊只善才止住了咳嗽。 「二哥,我以前不是聽說只要出城,就可以打到好多獵物,幹麼要吃這種難吃地窩頭。」經過這麼一咳,楊積善已經是眼淚汪汪了。 「當然可以打到獵物,等你到了晚上就知道了,只是沒有打到獵物之前,還得吃窩窩頭。」楊玄獎含笑言道。 「二哥,既然可以打到獵物,馬上的窩窩頭我不要行不行?」出發時,每名赤狼騎身上都帶有二十多個窩窩頭,楊積善嘗了一個,已經不想再吃了。 「不行!」楊玄獎回答的很堅決,見楊積善一臉迷茫,連忙解釋道:「傻弟弟,我們出來是為了剿滅馬賊,保證商隊安全,可不是為了打獵,一旦要和馬賊交鋒,哪有時間打獵,若是沒有這些窩頭,就只能餓肚子了,何況也不能每天都吃肉食過日子。」 楊積善不知道的是,對赤狼騎來說,最好地食物永遠不是彷彿隨時可以打到的獵物,反而是這些不起眼的窩窩頭,正是這些窩窩頭,才在七年前的發配中,大部分人得以生存下來,剛到武威郡時,所有地戍卒也是靠這樣的窩頭活命,有時一個窩頭就可以救活一人。 六年前,草原上馬賊聯合,將赤狼騎重重包圍,雙方交戰半天後,正是因為有這些窩頭,赤狼騎才能保持體力,越戰越勇,不但衝出馬賊的包圍,還對馬賊發起反衝擊,將馬賊擊潰之後,又連續追擊了三天三夜,才將為首地馬賊團伙斬盡殺絕,成就了赤狼騎不敗地威名,就算是現在,這些窩頭也是赤狼騎地主食。 吃完乾糧,眾人才起身喚過坐騎,給馬肚子綁緊,跨上馬背,奔向下一個地方,自從赤狼騎成立之後,除了在城中偶爾有的休息時間,每天都這樣渡過,開始時尤為艱難,草原上馬賊成群,必須隨時準備與遇到地馬賊作戰。如今赤狼騎威名在外,商道上馬賊大為減少,即使還有馬賊,看到赤狼騎的旗幟也會遠遠避開,基本上半年也難得發生一次戰爭,赤狼騎的巡查卻從來沒有停止過。 在離天黑差不多還有一個時辰,赤狼騎停止了前進,開始將隊伍變成扇形圍住了一小處低矮的樹林,將樹林中的動物驅趕出來,黃羊、野兔、野雉、毫豬……各種獵物讓楊積善眼花繚亂。 等到天黑前,整個隊伍已打了二十多隻黃羊,一頭野驢,一頭二百多斤重的野 至連兩匹狼也成了獵物,至於其他野兔,野雞反而沒兔,野雞肉太少,除非是撞到身邊,否則赤狼騎的軍士連弓也懶得拉開。 打到的獵物很快被抬到溪水邊開膛破肚,除了一張野驢皮,兩張狼皮,其餘獵物的皮毛連同內臟一起被丟棄,等赤狼騎走後,這些東西自然有草原上的其它動物來處理。 一堆堆篝火生了起來,所有人都摘下面罩,將已經剝好洗淨的獵物駕到篝火上。不一會兒,烤肉地香味就直往人鼻孔中鑽,整個草原一片歡聲笑語。 楊積善中午只吃了一個窩頭,肚子早已餓扁了,聞到烤肉的香味,不停的吞嚥著口水,楊玄感走了過來,將一隻已烤好的野雞遞了過來:「給!」 楊積善大喜,接過野雞大口咬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吃得滿嘴流油,嘴裡含糊的道:「多謝大哥!」 楊玄感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慢點,不用急,沒有人跟你搶。」 「大哥。今天的獵物如此豐富,明明可以打得更多,為什麼要最後將那些黃羊放走?」楊積善一邊啃著雞肉,一邊問道。 「獵物夠吃就行。打那麼多幹嗎?」 楊積善剛想說可以留起來回城賣掉,想起至少要在野外待半月才能回城,只得把話嚥下,回道:「那也可以留起來。明天不就可以不打獵嗎?」 楊玄感搖了搖頭,沒有解釋,這些東西只要時間一久。楊積善自然會明白。每天打獵其實對赤狼騎來不但是一種演練。也是一次放鬆的機會,為了減輕馬匹的負擔。也絕不可以放太多獵物在馬身上。 吃完這只野雞,楊積善拍了拍半飽的肚子一下,不好意思地看著楊玄感,楊玄感微微一笑,親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五弟,要想吃飽還有等一下。」 看著大哥的笑容,楊積善突然衝動地問道:「大哥,以你的功勞早已可以脫離戍卒的身份,為什麼還要帶著赤狼騎出城,每天如此辛苦?」 楊玄感臉上的笑容頓時不見,一字一句地道:「大哥已經發誓,只要赤狼騎有一名兄弟沒有脫離戍卒身份,大哥就不脫離戍卒身份。」 「大哥,你真好!」楊積善剎時間感到自己的大哥高大起來,不可仰望。 楊玄感卻是苦澀的搖了搖頭:「大哥不好,若是大哥好的話,就應該洗涮父親地冤屈,讓弘農楊家重新站起來。」 「可是……可是……」楊積善囁懦起來,最後一咬牙,才道:「可是,大哥,父親的冤案是太子所定,還有可能洗涮的了嗎?」 楊玄感沉默下來,赤狼騎大部分人都是楊家地部將,以前跟著清河公時要說有多風光就有多風光,除了皇上,清河公誰地面子都可以不賣,只是江南一統,太子馬上御磨殺驢,眾人也從天上掉到了地上,成了一名叛賊,被判戍邊,太子等於是赤狼騎中地禁忌,只是這個禁忌卻突然讓楊積善打破。 楊玄獎剛好來到旁邊,聽到楊積善的話,狠狠地瞪了一眼,也不說話,七年前,他們是權勢赫赫的清河公之子,與皇帝還是遠宗,父親又剛立下大公,就在他們都以為這份權勢能夠更上一層時,突然之間被太子指責為叛逆,接著父親自殺身亡,家中被抄,他們被發配,對於他們兄弟來說,這個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以致過了七年,彷彿還是昨天之事。 「錚。」的一聲,楊玄威撥出腰間長劍,對天盟誓:「不管是誰所定,若不替父親洗涮冤屈,重振楊家聲勢,我楊玄感枉為人子。」 「錚、錚。」在楊玄感的帶領下,楊玄獎和楊積善也不由撥出配劍,向天盟誓:「若不替父親洗涮冤屈,重振楊家聲勢,我楊玄獎(楊積善)枉為人子。」 聽到突然的對天盟誓,正在燒烤獵物的赤狼騎頓時都停了動作,剎時間,整個草原一片寂靜,只有篝火燃燒時剝,剝的聲音。 楊玄縱、楊萬石馬上就明白,頓時跟著對天盟誓:「若不替父親洗涮冤屈,重振楊家聲勢,我楊玄縱(楊萬石)枉為人子。」 楊氏兄弟盟誓完畢,不由相似一笑,所有的赤狼騎跪了下來:「若能替清河公洗清冤屈,我等萬死不辭。」 第二十章 賣鏡人 色剛亮,洛陽城的工地上已是炊煙裊裊,到處傳來一數十萬民夫,工匠分佈在這個方圓數百平方公里的巨大工地上,加上他們的家屬,小販,工地已經超過了五十萬人,顯得活力四射。 自從太子負責建造工程以來,朝庭付給工匠和民夫的待遇都非常豐厚,以前仁壽宮在深山中,對於經濟的發展尚且影響極小,而洛陽四通八達,又本是繁華之地,離新城位置不到二十里,數十萬工匠民夫的需求,馬上催生出巨大的市場來。 朝庭只負責工匠民夫們的飲食,住宿,其他一概不問,若是在深山也就罷了,即使他們身上有錢也花不出去,只是在洛陽,自然不存在這樣的事,工匠和民夫們每十天可以輪休一天,先是每天都有成群結隊輪休的工匠和民夫們湧向舊城,飯館,衣鋪,青樓等等生意一時都大好起來,接著有人看到其中的商機,素性直接將店開到工地,各個簡陋的木製草棚如雨後春筍般在工地四周搭了起來,小吃,布料,雜貨,疏菜,肉食,除了青樓外工地上已是應有盡有。 對於洛陽能如此發展,楊勇自然是看在眼裡,喜在心裡,不過,人一多,也帶來了工地上的混亂,引起監工宇文愷、何倜等人大為不滿,向楊勇建議將這些商販全部趕出工地。 這樣的建議楊勇自然不會聽從,不過。如果任由商販們影響到工地的建設也不是好事,楊勇命令專門劃出數片土地做成統一地木棚供那些小商小販使用,並收取一定的使用費,這樣不但整齊了許多,每月竟然也有數百貫的收入,這些收入楊勇自然看不上,全部拿出來獎勵完成的最好,或者是有突出貢獻的工匠民夫,結果皆大歡喜。 這天。洛陽太守府內,楊勇正在雲媚兒的陪同下剛吃完早餐,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是幾聲竊竊私語。楊勇聽出其中有呂沐霖的聲音,連忙問道:「是沐霖嗎,進來吧。」 「回稟殿下,正是微臣。」說完。呂沐霖大步走了進來。 現在已是六月,天氣漸漸炎熱,呂沐霖頜頭上已有細微的汗珠,楊勇心中微懍。呂沐霖這麼早過來難道有事發生? 「沐霖,可是工地上有什麼大事?」 呂沐霖搖了搖頭:「殿下,工地很好。只是微臣另有要事向殿下匯報。」說完。向雲媚兒瞥了一眼。顯然此事不適合讓雲良旁聽。 自從去年洛陽城開建以來,楊勇往往是數月才回一次京城。太子在洛陽當然不能沒有人服侍,除了太子妃外,雲媚兒和杏兒兩名良則輪流到洛陽相陪。見到呂沐霖的眼色,雲媚兒七巧玲瓏,自然知道該怎麼做,連忙道:「殿下,臣妾還有事,先出去一步。」 「嗯,好吧!」楊勇點了點頭。 等到雲良下去,呂沐霖才道:「殿下,京城送來密報,宣華夫人有兄弟姐妹多達數十人,不過,和宣華夫人關係最好地只有一人,那就是原來的樂昌公主。」 前陳樂宜公主被封為宣華夫人已經有三個多月了,這三個月來,皇后與宣華夫人一直處於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雖然宣華夫人只能待在仁壽宮,但皇帝每月都要去仁壽宮數次,尤其是隨著天氣炎熱,皇帝在仁壽宮的時間也待得越來越長。 如今皇帝去仁壽宮,也不再是單純地休息,放鬆,許多大臣也都要跟著到仁壽宮國辦公,仁壽宮等於成為皇帝處理朝政的另一處場地,皇后雖然極度討厭宣華夫人,也不得不每次都捏著鼻子陪同皇帝一起到仁壽宮,宣華夫人已經在大隋後宮站穩了腳跟,即使皇后有再多想法,也無法動搖宣華夫人的地位。 楊勇不需要宣華夫人為自己在皇帝枕邊吹風,但也必須保證宣華夫人不會成為東宮的阻礙,對於宣華夫人地調查當然就越詳細越好,以致過了三個月,呂沐霖才來告訴太子調查的結果。 「樂昌公主。」楊勇重複了一句,若有所思的道:「這個名字本宮好像聽過,她現在在哪裡?」 「殿下,你忘了,樂昌公主就在東宮,現在正是兩位小公主的琴師。」呂沐霖連忙回道。 「不錯,本宮差點忘了,平陽,嵩陽兩人地琴師正是前陳公主。」 平陽是指楊勇的長女楊妍,嵩陽是次女楊嵐,她們生下不久,楊堅就慷慨的給了自己孫女公主封號,楊嵐地封號本來是高陽,楊勇嫌後世地高陽公主太過潑辣,才改為嵩陽,如今平陽已經年滿六歲,而嵩陽也有五歲,已到了學習各種禮儀地時候,早在前年,楊勇就為兩人延請了老師,而前陳公主無疑是很好的琴師人選,這正是楊勇親自指定,呂沐 ,楊勇頓時記了起來。 「傳令,將前陳樂昌公主陳……對了,那個樂昌公主叫什麼名字?」 「稟太子,樂昌公主芳名一個貞字。」 「陳真?」楊勇一愣,不過還是反應過來,管她陳真還是陳假,名字只是一個符號而已:「向京城傳令,東宮樂師陳貞教導兩位小公主有功,封為司樂,賞錢百貫,緞,絹各五匹。」 大隋地女官分為六尚二十四司,司樂為從九品,從九品的官職基本上是現在東宮女官的最高官職,再上面就是奉儀,奉儀為正九品,按規定,東宮可置二十四人,只是奉儀也可以算在太子姬妾之例,不過,由於太子潔身自好,現在東宮的奉儀更像是女官而非姬妾,如今東宮除了太子妃和雲,元兩位良,東宮的奉儀一向只有半數,而更上面的詔訓、承徽、良媛則一直空置。這十二名奉議也只是負責六宮二十四司地鎖事,各個女官並沒有為太子侍寢,滿了年齡,太子一概放人出宮。, 六尚為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工,司樂為尚儀的四局之一,正適合於樂昌公主,呂沐霖自然沒有異議,回道:「微臣明白了。馬上就將殿下的命令發往京城。」 「你去吧!」 「是,微臣告退!」 看著呂沐霖下去,楊勇微微一笑,沒想到宣華夫人最要好的姐妹竟然在東宮。楊勇不指望能通過樂昌公主使宣華夫人全面倒向東宮,但至少宣華夫人在投鼠忌器下不會與東宮作對。 雲媚兒從後面輕盈的走進來,嬌聲問道:「夫君是不是在洛陽看中哪家女子了,才要避過妾身。當心臣妾回京向太子妃姐姐告狀。」 此時的風氣雖然沒有唐時開放,其實也不稍多讓,由於天氣炎熱,雲媚兒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綢衣。胸前一大片白皙的肌膚露了出來,她雖然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身材絲毫沒有變形。比楊勇尚且小二歲。這個年齡正是少婦最美地年齡。用豐乳肥臀來形容最恰當不過。 楊勇看得一熱,將雲媚兒一把攬住。一隻手已從雲媚兒的小腹爬了上去,捻住雲媚兒胸前的高聳揉捏起來,笑道:「有我的乖乖媚兒在這裡,本宮還能看上誰?」 雲媚兒連忙掙脫開來:「別,別,天氣太熱,這樣摟摟抱抱太不好受了。」 雖然不過摸了一下雲媚兒已經掙開,只是楊勇地指尖已經傳來一片嫩滑的感覺,聞言故意道:「那我們去後院的泳池怎麼樣?」 大興宮中有凝陰、望雲、咸池三大湖泊,東宮也有兩個較小的湖泊,被楊勇分別命名為東湖,西湖,宮中挖湖一是為了用水,二是為了夏天納涼賞景之用,湖中多植荷養魚,楊勇卻更喜歡宮中多一個私家泳池,只是前世沒錢,只能對別人地泳池羨慕;這一世雖然有錢,為了不讓皇帝和大臣認為太子奢侈,也只能將想法放在心中。 只是隨著皇帝大修宮殿,藉著修仁壽宮的機會,楊勇也老實不客氣的在東宮修了一個泳池,裡面全是青磚鋪底,修壁,只供自己和幾名妻妾夏天嬉水所用,而到了洛陽,也趁著修洛陽宮的機會,在洛陽太守府內建了一個小泳池。 若是進了泳池,雲媚兒不用想也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又急又氣地責道:「夫君,哪有早晨就進泳池的道理?」如果是在東宮,雲媚兒自然不怕,這裡畢竟是太守府,若是太子白晝宣淫之事傳了出去,對太子的聲譽有何影響,不用想也知道。 楊勇也知道只得想想而已,雲媚兒決不會白天陪他到泳池荒唐,只得打消念頭,歎道:「看來還是在宮中最好。」 雲媚兒眼睛一亮,嘴角現出一絲笑意:「夫君可是想回京?」 「回京?不錯,確實該回京了。」楊勇喃喃地道,對於是否早回京城,楊勇心中非常矛盾,如果要評選世上最難做地職業,非太子莫屬了,上面有皇帝壓著,下面有眾多兄弟大臣虎視眈眈,留在京城,與皇帝相距太近,一舉一動都被皇帝看在眼裡,有一點錯誤就會被放大,出了京城,與皇帝相距太遠,又怕會遭到外人離間。 京城,太子府,前陳樂昌公主陳貞正在陪平陽,嵩陽兩位小公主玩樂,她在七年前國破家亡後,作為戰利品押進了大興城,分到東宮做了一名普通地宮娥,除了少數人,誰也不知道她是前陳公主。 剛入東宮時,樂昌公主每天都是擔心受怕,以淚洗面,生怕會遭到太子的污辱,只是過去了數月,太子卻連她地面也沒有見,樂昌公主才鬆了一口氣,知道在東宮暫時無憂,雖然從公主變成一名普通的宮女,但宮中並沒有什麼重 上她本身美麗善良,氣質遠遠高於普通宮女,許多宮都會自慚形穢,並不與她為難,宮中的生活並不難受。 數年後,她成為兩名公主的琴師,地位得到提高,除了不能出宮外,生活其實很安心,只有在想起自己的丈夫或其餘親人,才不免偷偷落淚。 兩名宮人說說笑笑地從旁邊走過。其中一人道:「你聽說過沒有,最近朱雀大街上來了一名傻子,整天叫賣一塊破鏡,開價要一千貫,你說,一面上好的銅鏡也不過一兩貫,他開價一千貫不是傻子是什麼?」 「真的?這人真傻,莫非這銅鏡有什麼奇特之處?」另一名宮娥好奇起來。 「能有什麼奇特,就算是金子做的。值三五十貫頂天了,開價一千貫,估計是想錢想瘋了。」 「那你說說,有人會出錢買麼?」 「你還別說。真有人忍不住好奇想買,只是出到了二十貫,這人還是不肯賣,一定要一千貫。氣得那人暴打了他一頓,這不是訛人麼,既使再有錢,也不會用一千貫買塊破鏡。」 「二十貫?」另一人忍不住驚叫起來:「二十貫買一面破鏡子還不肯賣。看來是真傻了。」 「是啊,不過,這人也算奇特。我聽說從今年四月份就出現京城了。數月來無論風雨都到朱雀街賣銅鏡。如今都成街上一景了,每次他一出現。許多人就圍觀起來,只是無論別人問他什麼,他都不說,只說賣鏡。」 樂昌公主開始沒有注意,只是越聽心頭越是大震,心中默默的道:「是他,是他來了。」 聽到那人在京城叫賣了數月,樂昌公主再也忍不住了,顧不得陪伴兩位小公主,快步追個兩人,一把攔住兩名宮娥的去路,問道:「兩位妹妹,你們說的那人是不是三十來歲,身材修長,長得白白淨淨的文士?」 兩名宮女突然被人攔路,頓時嚇了一大跳,抬頭看清樂昌公主的面容兩人才鬆了一口氣,一人拍了拍自己地胸口責道:「琴娘,你把我們嚇死了。」 樂昌公主顧不得客套,厲聲喝道:「快說,那名賣鏡之人是不是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文士?」 兩名宮娥對望了一眼,心中大訝,在多數宮人眼中,琴娘美貌,善良,與人無爭,從來沒有與人紅臉吵架,沒想到今天突然一下子變得如此急言厲色。剛才挑起話題的那名宮娥急道:「琴娘,我也是聽人說起,並沒有親見。」 樂昌公主彷彿像一下子洩了氣的皮球,是啊,我不能出宮,這內院地其她姐妹自然也不能出宮,口氣放緩道:「好妹妹,那你告訴我,這個賣鏡人的消息從哪裡來?」 宮娥一窒,掃了左右兩眼才道:「琴娘,你關心這個幹嗎?」 太子妃雖然和善,只是宮中規矩森嚴,除了護衛,只有外院負責採買的僕役才能出宮,而內院,外院向來是禁止交通,若是有人告到太子妃處,挨罰是免不了的。 樂昌公主哀求道:「好妹妹,這個你不要管,只要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是誰傳進來就可以了。」 「好吧,反正你已經聽到了……」 宮娥正要細說,後面一聲稚嫩地童聲傳來:「好啊,你們在這裡偷偷模模幹什麼?」 三人一驚,連忙轉頭看去,見平陽,嵩陽兩位公主正一臉好奇的瞧著樂昌公主,她們正玩得高興,突然看到琴娘不見,連忙尋來,將三人剛才的行為都看在眼中,平陽年齡雖小,看出樂昌公主神態好像有點不對,才有意嚇了一下。 見到是兩位小公主,兩名宮娥連忙拜了下去:「奴婢參見公主。」 「免禮!」平陽公主大模大樣的道,馬上好奇地問道:「你們剛才在談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兩名宮娥哪敢當著兩位小公主的面將宮外的事說出來,連忙匆匆離去。 樂昌公主喟然一歎,她雖然聽得支離破碎,基本已經確定賣鏡之人即使不是自己地夫婿,恐怕也有關聯,只是自己知道了又如何,別人尚有期滿離宮之日,像她這樣地前朝公主,只有老死在宮中。 「琴娘,你為什麼哭了?」平陽仰起小臉,不解地看著樂昌公主突然淚流滿面。 第二十一章 準備回京 陽城門,一隊守城官兵正懶洋洋的看著行人來來往往著快要建起的新城,突然前面一陣煙塵揚起,接著傳來如雷般的馬蹄聲,眾人連忙抬頭向前看去,只見官道上正有數十名黑衣黑甲的騎兵縱馬而來。 值守的城門官皺了一下眉,正要吩咐放拒馬攔截,想了想還是罷了,洛陽地處中心,又是太平時節,難道會有敵人不成,心中不由暗猜,來的會是哪路人馬? 這隊騎兵來的好快,彷彿一眨眼的功夫就來到城門,幾名盡責的士兵正要喝令來人停止前進,只見為首的騎士手持一塊東宮的金牌一亮,幾名想攔截的士兵連忙將道路讓開,任由那隊騎士馳騁入城。 太守府,洛陽所有大小有品級的官員都靜靜的守候在院中,現在太陽剛剛升起不久,只是陽光照在身上就有一種火熱般的感覺,許多官員只得往大樹下聚集,好在院中樹木眾多,倒在沒有人會被太陽曬到。 若是平時這麼多官員聚集在一起,早已吵的不成樣子,今天所有人卻都低聲斂氣,沒有一個人敢大聲說話,今天是太子回京的日子,他們來這裡給太子送行,當然要給太子留下一個好印像。 雖然再過數月,洛陽城就大功告成,楊勇還是決定不等洛陽城完工就回京,宮中多了一個宣華夫人,誰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產生什麼變故,按道理。皇后是自己的親生母親,自己應當毫不猶豫站在皇后一邊,只是宣華夫人年輕貌美,將來越來越討皇帝歡心是必然,何況楊勇隱約記得皇后可是比皇帝先去世數年,若是冒然得罪宣華夫人,皇后去世後,除非自己造反,否則日子可不好過。 楊勇雖然有前世記憶。可是和楊堅也有近二十年地父子之情,若非必要,絕不願意弄到造反的地步,寧願窩囊一些。也要順利接位,當然,如果皇帝廢儲之心,楊勇不會束手就擒。 又要討好自己的母后。又要不得罪宣華夫人,這種兩面討好的工作最難做,一個不小心,反而會兩面得罪。雖然在京城與洛陽之間一直備有快馬,京城發生之事三天之後就可以到達洛陽,只是一來天去就得六天。到底不便。楊勇考慮數天。還是放心不下京城情形,決定先期回京。 正當眾官員伸長脖子在院中等待太子出來時。門外傳來一陣喧嘩,接著咚咚的腳步聲響聲,眾人大訝,什麼人敢往太子府裡亂闖,連忙轉頭看去,只見一隊風塵僕僕的護衛已經進門。 有眼尖的官員馬上認出楊石和麥鐵杖兩人的身份,這兩人以前和太子一向形影不離,只是數月前突然消失,一些官員還納悶不已,不知這兩人是犯錯還是被太子派遣出去執行任務,私下嘀咕良久,沒想到今天太子要離開洛陽時,兩人卻帶著一隊人回來。 一些官員想到歪處,更是額頭冒汗,太子不會是讓這兩人私下訪查去了吧?若是如此,萬一自己有把柄落到這些人手中就糟了,不過,想起剛才送進去的禮物又心安了一些,這次相送太子,沒有一名官員是空手而來,想必太子也不會對他們太苛刻。 內院中,數輛馬車整齊地停著,雲媚兒正指揮著丫環,僕役往上面搬東西,洛陽四通八達,仍是南北貨物交匯之所,許多東西連京城也不一定有,這次回京,總要準備一些禮物給宮中以盡自己的孝心,就是元清兒,杏兒還有五個孩子的禮物也不能少。 洛陽太守李旭苦著臉站在楊勇身邊,李旭出身隴西李家,隴西李家號稱是大隋第一家,李旭雖然不是隴西李家直系,只是多少也能沾上隴西李家的光,一路為官都是順風順水,只是眼下卻正面臨著一樁難題。 十數名太子護衛正來來往往,對院中堆積如山地禮物登記造冊,楊勇離開的消息剛一傳出,已經有少人向太守府偷偷送來各種禮物,今天的禮物更是堆積如山,楊勇前世最恨的就是貪官污吏,如今他身為太子,以後整個天下都是他地,更不會為了收禮壞了名聲。 如今天下不過太平十多年的時間,大隋初期的節儉之風已蕩然無存,隨著皇帝大興土木,許多大臣也漸漸奢起來,楊勇有意借離去時在洛陽殺殺這股歪風,當然,楊勇也知道官員的苦處,不好太過生硬,若是正常地人情來往也就罷了,直接將禮物退回去就是,若是禮物明顯超過官員俸祿的承受水平,肯定有要好好查 些官員的財物到底是如何而來。 李旭知道太子用意後,每看到登記地一件價植數百貫甚至上千貫地禮物就膽戰心驚,心中埋怨送禮之人不知收斂,難道不知太子一向清廉如水,還敢送這麼貴重地東西,只是心中又慶幸自己的準備地禮物還沒有送出。 外面一陣喧鬧聲傳來,一陣踏,踏,踏的腳步聲靠近內院,楊勇皺了一下眉,沒有自己的命令,誰敢現在這個功夫向內院亂闖? 正當楊勇心中泛起疑慮時,腳步聲在大廳門外停下,接著聽到一聲大喊傳了進來:「殿下,某家回來了。」 聽到麥鐵杖的聲音,楊勇大喜:「是楊石和麥鐵杖回來了?快,進來!」 「是!」 不一會兒,數月前派往武威的二十人護衛齊齊站在院內,嘩啦一聲跪在院中:「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你們都辛苦了,起來吧。」 只是楊勇說完後,眾人彷彿沒有聽到一樣,還是這麼直挺挺的跪著,楊勇心中一沉,知道中間肯定有變,朝李旭掃了一眼,道:「李愛卿,你先行迴避一下,順便告訴外面的官員一聲,本宮今天有事,推遲一天回京。」 聽到太子要推遲一天回京,李旭如蒙大赦,急忙告退,今天許多平時與他關係不錯的官員都送了重禮,若太子一走了之,反倒是麻煩,他辦也不是,不辦也不是,有一天緩衝時間,只要想辦法求得太子原諒,自然沒事,若是求不到,那就是那些官員自己的事了。 等李旭出去後,楊勇沉聲問道:「怎麼啦?任務沒有完成,難道找不到人?」 楊石滿臉羞愧:「回殿下,微臣無能,明知楊玄感等人下落卻無法完成殿下的任務。」 「哦,起來,你和麥愛卿進廳說話,其餘人先下去休息。」 「是。」所有人這才起身,楊石和麥鐵杖兩人忐忑不安的跟在楊勇身後進了大廳,其餘人卻不敢當真去休息,依然直挺挺的站在外面。 「說吧,將此行的經過詳細說一遍。」 「是,微臣遵令。」楊石和麥鐵杖兩人連忙你一言我一語的將此行經過說了一遍,有遺漏時就互相補充。 他們進入武威城後,馬上分頭打聽當年發配過來的楊氏數子及其家將下落,武威郡連官兵在一起加起來不到十萬人口,按道理來,雖然過了七年時間,上千人的戍卒不是小數,只要稍一打聽就有消息,哪知花了數天時間,任他們如何打聽也得不到一點信息,彷彿當年武威根本沒有那批戍卒來過,倒是赤狼騎的事跡卻聽得他們耳雜都發繭起來。 楊石無奈,他不可能靠著這二十人摸進赤狼騎的軍營尋求答案,只得和麥鐵杖兩人持信前往河間王府,聽到東宮來人,河間王楊弘倒是熱情的接待了他們,只是看過太子的書信後,馬上臉色陰沉下來,表示無能為力,讓他們直接回去。 找不到人,楊石和麥鐵杖兩人當然不肯就此回去,楊石心中有了猜測,直接向河間王詢問楊玄感兄弟是否藏身於赤狼騎之中,楊弘見瞞不過,倒也不隱瞞,將楊玄感就是赤狼騎的首領說了出來,並表示太子與楊素的恩怨他不管,如今武威郡不能少了赤狼騎,他不能將楊玄感交給楊石等人處置。 見河間王語氣堅決,楊石和麥鐵杖無奈,只得帶著眾人回來。 楊勇越聽越奇,若開始河間王只是對楊素諸子有點同情的話,那麼赤狼騎的赫赫戰功就完全靠楊玄感他們自己的努力,憑心而論,換了自己是楊弘,也不會因為別人的一封信就自毀臂膊,哪怕這封信是當朝太子所寫。 「你們下去洗個澡,好好休息一天,明天隨本宮一起回京。」 「殿下,微臣等人沒有完成任務,請殿下責罰!」楊石和麥鐵杖兩人垂頭道。 「責罰什麼?此事是本宮沒有預料,非關爾等責任。」 「是,殿下,那楊氏諸子之事……」 「以後再說吧。」楊勇揮了揮手,示意兩人下去,兩人只好告退。 「楊玄感,算你命大。」楊勇默然道,若是當初心狠一點在路上動手,楊氏諸子屍骨已朽,眼下楊玄感立下如此多的戰功,除非楊玄感自己犯錯,否則不可能再輕易將他除去了。 第二十二章 澠池 陽官員聽說太子將他們的禮物登記造冊,對於送重禮他們財物的來源,頓時傻眼,許多送了重禮的人後悔的差點要捶胸頓足,只是禮物已經送出,後悔已經晚了。 不過,太子要追究他們禮物的來源,許多人卻並不那麼害怕,上品無寒門是這個世代官員的主流,大多數官員都出身顯赫,一些大家族的旁系子弟,或許本身並不那麼富有,完全可以推到祖傳上去,他們後悔的只是白送了禮卻沒有取到效果而已。 果然,到了晚上,送出重禮的官員就紛紛向洛陽太守李旭說明了禮物來源,只有幾個少數的倒霉鬼一時無法說清,不過,既然如此,這樣的官員背景不深,李旭也不用擔心無法處置。 對於這個結果,楊勇也有點無可奈何,好在楊勇並沒有想掀起一場大規模的反腐行動,何況現在也沒有時間,對於能說明送禮來源的官員,一律原物退還,讓其罰款雙倍錢財上交國庫,至於幾名禮物太重,又說不出禮物合理來源的倒霉鬼則被免去官職,也算藉機警告了一下,讓這些官員不可太貪。 第二天,楊勇按時起程回京,來送的官員中比昨天少了三人,這三人當然就是被免職的那三名倒霉鬼,望著太子的車駕遠去,洛陽府官員長鬆了一口氣,許多交了二倍罰金的官員哭喪著臉之餘也暗自慶幸。 楊勇起程時已經是六月底了,正值一年天氣最熱之時。因為並不急於趕路,楊勇選擇了乘船而上,從洛陽到京城有兩條水路可以選擇,一條是從洛水直接可以到達商洛,不過上段洛水穿行在峽谷和盆地之間,多險灘急流,只能供小船通行,而且許多地方還有棄船而行,另一條水路則稍為複雜。先由運河進入黃河,沿黃河北上至潼關,潼關再轉入廣通渠,入渭水直接到京城。 這條水路可以雖然轉了數道。卻是直通京城,船隻可以一直航行,而且多數地方水勢平緩,可以通大船。楊勇自然選擇了走黃河。 若說從洛陽到黃河這段水路還算狹窄的話,一入黃河,頓時無邊無際,江水撲面而來。下大浪翻滾,浩浩蕩蕩地奔往前方,河水擊打著船底。發出啪啪的響聲。 楊勇一行共乘三艘官船。每艘都是可載一百多人的大船。其中一艘用來載馬,一船用來載物。還有一艘全部載人,這三艘船在一般人眼中都是龐然大物,可是到了黃河,依然是一葉小舟。 因為是逆行,船隻航行全靠風帆和劃漿,船速比一人在岸上行走快不了多少,中間還要休息,一天只能航行七八十里,一路上,楊勇和雲媚兒兩人倒是有難得的閒暇時光觀看沿岸風景。 此時黃河上游植被繁茂,並沒有遭到破壞,河中雖然有不少泥沙,只是將河水打上來稍為沉澱一段時間就清澈見底,可以直接飲用,還帶著一股甘甜,想起後世那些渾濁的黃河水,讓楊勇頗為感慨,這條中國的母親河,不知哺育了中華兒女多少年,可惜後人卻不知道珍惜,不但沿途濫砍濫伐,而且什麼污水都往裡面排,後人莫說是飲用,就是連洗澡都嫌髒。 若自己為皇帝,第一條要頒布的法律就是鼓勵在沿岸植樹,禁止濫砍濫伐,並讓後世子孫永遠遵詢,使黃河,長江之水能綠水長青。 「夫君,在想什麼?」雲媚兒嬌媚的聲音在耳邊想起。 「沒想什麼?」楊勇淡淡的道,縱然是夫妻,有些事情還是保密為好。 「我才不信,剛才夫君望著河水如此出神,是不是想到什麼新詩?」雲媚兒興奮地道,太子要麼不作詩,一作詩就是千古絕句,尤其是那首鵲橋仙,更是婦孺皆知,只是自從平定南方作過一首憶江南後,太子已經是數年沒有詩詞流出,讓許多人失望不已,而雲媚兒,杏兒也是耿耿於懷,楊勇特意為太子妃作詞,她們雖然不敢和太子妃爭寵,私下卻希望太子有一天也能為自己作詩。 「新詩?」楊勇納悶不已,女人思維果然跳躍,竟然突然會想到要自己作詩,不由抬眼向前,一邊可以看清河岸,另一邊卻彷彿無邊無際,前面一條白線更是直上雲霄,一句唐詩出現在楊勇腦海中: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正要脫口而出,想起後面兩句: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只得硬生生嚥了下去,這裡黃河有了,白雲有了,卻沒有什麼孤城,更不 關。 「殿下,微臣等人也聽聽殿下新作。」呂沐霖在旁邊幫腔道。 「貧道也好久沒有聽過殿下有詩作了。」章仇太翼微笑著補了一句。 「好,那本宮就勉為其難吧。」見眾人都眼巴巴的望著自己,楊勇搜腸刮肚,好在描寫黃河的詩實在太多,楊勇考慮了一會兒,總算想到一首,昂首念道:「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楊勇所乘的官船分為三層,此刻他們站立地地方屬於中層,這首王之的《登鸛雀樓》用在這裡也算應景。 楊勇身邊若說才學最高者非章仇太翼莫屬,章仇太翼所學甚雜,天文地理,陰陽五行無所不通,仁壽宮和洛陽新城都是由章仇太翼親自選址,難得的是詩詞皆佳,接下來就是呂沐霖,李綱,房彥謙等人,楊石和一般護衛只是略通才學,麥鐵杖更是大字不識。 眾人聽到「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這兩句時,尚覺得這次太子的詩平淡無味,章仇太翼和呂沐霖不由失望,只是「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兩句一出,縱然是楊石和眾護衛也是動容,只有麥鐵杖茫然地睜著眼睛。 「好詩,殿下才情,貧道實難及萬一。」章仇太翼眼看到太子短短時間作出如此佳句,不由心服口服,呂沐霖更是想,若太子有心作詩,恐怕大隋文壇第一人非太子莫屬了。 雲媚兒卻微微不滿,這首詩雖好,卻不符她之意,雲媚兒更想聽的是象鵲橋仙這樣表達男女之情的詩句,只是太子難得作一首詩,估計短時間內不會再作,心中轉著念頭,怎樣設法讓太子為她專門作詩一首才好? 看見眾人恨不得讓自己馬上再作幾首詩詞的目光,楊勇暗道不好,忙道:「詩詞只是小道,陳叔寶作《玉樹後庭花》也是難得佳句,最後卻亡了國,本宮當以此為戒,將心思放到如何治理天下之上才是正道。」 「不然,陳叔寶所作《玉樹後庭花》仍是亡國之意,而太子之詩卻充滿奮發向上之意,陳叔寶差太子多矣。」章仇太翼正色地道。 楊勇暗道慚愧,若是真要讓自己作詩,恐怕自己差陳叔寶太遠才是,只得以攻為守,笑道:「既然如此,呂愛卿和章仇愛卿何妨也作一首詩詞,讓大家品評,品評。」 兩人作詩卻也不難,只是有太子的佳句在前頭,兩人卻不願丟醜,只得支唔應對,作詩一事就此扔過不題。 船隻又行駛了一段時間,一名旗語兵走了過來,稟道:「殿下,再過數里就是池,前方發來詢問,殿下需不需要在池上岸?」 雖然官船可以做飯生火,只是現在天氣炎熱,食物不能久存,一般到了時辰,官船就要靠岸補充食物,飲水,不過,多數地方渡口不能一下子停靠三艘如此大的官船,必須派小船運送,池作為一個縣城,停靠三艘官船應當沒有問題,只是須提前準備。 楊勇想了想,道:「也罷,傳令,池靠岸,暫且休息一天,明日再行開船。」 澠池,即昔年秦趙會盟之所,這次回京,難得有閒暇,不看看這樣地古跡實在是可惜了,何況行船已有數天,他們坐船倒是無所謂,水手早已經累壞了。 楊勇地命令傳下去不久,三艘官船上頓時響起了歡呼聲,能夠靠岸休息,水手們當然高興,官船很快向池渡口駛去。 澠池渡口,一名身穿七品官服地縣令帶著數十名衙役正伸長著脖子望向河面,太子的行程並沒有保密,大概什麼時間到達哪裡,地方官自然心中有數,雖然太子不一定停留,但他們必須作好準備,否則一旦措手不及,出了什麼差錯,他們不但官做到了頭,就是腦袋也不一定能保住,自然是不敢怠慢。 「大人,來了,來了。」一名眼尖地衙役嚷道,他看到三艘大型官船向渡口而來,這個時間自然只有太子的座駕。 第二十三章 挑撥 參見太子殿下!」楊勇一下船,池縣令連忙帶著眾迎。 「免禮!」 「多謝太子殿下!」 「徐貴,怎麼是你?」池縣令一起身,楊石頓時驚呼起來。 「正是下官,下官拜見楊大人。」徐貴恭敬的向楊石施了一禮,又向呂沐霖的方向拱了拱手:「下官拜見呂大人!」 這個徐貴卻是當初楊勇收留的數十名孤兒當中的一名,如今這些人,有的加入軍隊,有的成為地方官,還有少數幾人成為京官,他們官職最高的不過五品,卻多是實權人物,這個徐貴雖然只有七品,好呆也是一縣之長,在數十人之中算是中等。 與楊石的驚訝不同,呂沐霖顯然很鎮靜,對徐貴就是池縣令早就心中有數,這些當年的孤兒每一人東宮都會關注,若沒有東宮的關照,像他們這樣沒有家族依靠的孤兒,縱然文武全才,入得仕途,做幾十年依然是小吏的大有人在。 「殿下,微臣已命人在縣城最好的酒樓擺上了宴席,請殿下移步!」徐貴抑制著自己的激動,來到楊勇面前,對於他們這些當年的孤兒來講,太子不但是他們的救命恩人,而且是改變他們一生命運的恩人,無論怎麼報答都不為過。 只是自從出任地方來,多數人就沒有再和太子見過面,他們做夢都想每年進京拜見太子,只是卻沒有機會。徐貴接到太子乘船沿黃河北上的消息時還擔心太子是否會在池停留,如今夢想成真,徐貴心中早已激動萬分。 楊勇向徐貴微微點頭:「好吧,前頭帶路。」 澠池縣基本屬丘陵山地,北部是以東崤山為主地山區,南部是以西山為主體的丘陵地區,中部才是澗河盆地,可以供耕作之用,若是單靠糧食生產。澠池無疑會是一個窮縣, 但因為黃河之利,境內又有澗河、洪陽河、澗口河,水道縱橫。這些年,隨著京城紡織業的發展,無數的棉花,生絲要通過黃河逆流而上。運往京城,而京城織好的棉布,絲綢又要通過黃河水道銷往各地,過往的船多要在此休息打尖。澠池卻是繁華了起來。 走在池大街上,可以看到街道兩邊酒樓林立,過往商人比比皆是。一般的行人也都穿絲著履。顯得縣城的富裕。 徐貴將楊勇一行引到了一家最大的酒樓。這座酒樓共有三層,若是在後世。三層地小樓根本不算高樓,此時這座小樓卻宛如鶴立雞群,若是再高,就要違制了。 這座樓早已被徐貴包下,縣太爺要包樓,老闆自然不敢拒絕,楊勇在最高的三樓坐下,看得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不由點頭讚道:「徐貴,幹的不錯,本宮記得你剛接手時,這個池尚是下等縣,現在可以評中縣了吧。」 隋初,縣據戶口多少分為上上至下下九等,恢復郡縣兩級制後,縣由九等變成四等,分別為上、中、中下、下四,上縣縣令為六品,中縣縣令為七品,中下或下縣就只有從七品和正八品了。不過縣府內長官無論縣大小及等級差別,一律稱縣令。 「多謝殿下記掛,池去年剛評為中縣,不過,再過數年,微臣有信心讓池變為上縣。」徐貴大為感動,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一直記掛著他,聲音差點要哽咽起來。 「按你的政績,就是升為郡長史,或者郡司馬也綽綽有餘,只是郡司馬和郡長史雖然為六品,上面卻有太守制約,若你真能將池升為上縣,到時任一名下郡太守也有餘。」 「殿下放心,微臣一定不負殿下厚愛。」 「好,本宮當有看錯你,好好幹,有一縣之才之人,本宮會委予一縣,有一郡之才,本宮會委予一郡,或許數十年之後,徐愛卿封侯拜相,名留青史也未可知。」 楊勇地話在後世說,只會成為空話,套話,此時的徐貴卻感動的無已復加,殿下說我能封侯拜相,若是不能做到,那就是辜負了殿下的厚望。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楊廣提筆在江南新出地宣紙寫下兩句,同時嘴裡又念了一遍,騰的起身,將桌子上自己的詩作拿起,撕成粉碎,嘴中喃喃自語道:「大哥詩才勝我百倍,只兩句就比得上本王作詩百首,千首,這些東西留著又有什麼用?」 隨著官船休息時護衛的傳誦,太子在黃河上所寫地四句絕句就像長了翅膀般飛速流傳,太子還沒有回京,太子的新詩就已經為天下所知。 「王爺在為什麼煩惱?」一聲黃鶯般清脆的女聲響起,一名麗人款款而來,進來地麗人大約雙十年華,秀目盈盈,肩頭露出一片雪白如脂般地肌膚,看到地上飄散地碎紙,麗人連忙彎腰 失色叫道:「這不是王爺最喜愛的詩作嗎,今天是怎 「慕容嫣,你少裝腔作勢,本王就不相信你不知道本王為什麼撕了自己地詩作。」楊廣沒好氣的道。 無論皇帝,皇后還是大臣,都知道晉王一向不好女色,除了皇后親自為他選定的蕭妃,從來沒有納過側妃,奇怪的是今天進到晉王書房的女子卻不是晉王妃,而是一名叫慕容嫣的女子。 聽到楊廣的話,那名叫慕容嫣的女子眼神一黯:「王爺,你錯怪奴家了,若是奴家知道,又怎麼會問王爺?」慕容嫣的聲音嬌弱無比,彷彿楊廣剛才的話令她受了說不出來的委屈。 看到慕容嫣這幅表情,楊廣暗罵了一聲:「妖女。」這個女人雖然美麗,卻全身長刺,這是楊廣在吃過多次虧後得到的結論,若用花來形容。眼下地慕容嫣無疑是一朵美麗的玫瑰,雖然讓人無時無刻想採摘,卻是怕傷了自己的手。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好詩,沒想到王爺的詩詞如此高明,難怪看以前作的詩皆不入眼。」 「慕容嫣,你這是什麼意思,明明是太子的詩,你安在本王身上。是不是要故意嘲笑本王?」楊廣終於忍無可忍的嚷道。 「王爺,這是太子的詩嗎,奴家真的不知道,奴家還以為王爺是心有所思才寫出來地佳句。奴家向王爺道歉了,王爺大人大量,想必王爺不會放在心上吧。」慕容嫣小嘴微張,半似驚訝的說道。 楊廣臉色和緩下來。心想慕容嫣這十幾天都呆在晉王府,或許當真不知道,那倒是自己錯怪了她,看著慕容嫣嬌美的面容和肩頭露出的大片雪白地肌膚。不由嚥了一下口水,連忙轉過頭,重新拿出一張上好的宣紙鋪在桌上。腦中努力思考。怎樣才能寫出一首可以和大哥比肩的詩來。 一縷幽香鑽進楊廣的鼻子。楊廣側眼一看,慕容嫣已靠近他地身旁。正在替他細細磨墨,姿態嫻雅,充滿著大家閨秀的氣質,這樣的女子,或許只有鍾江南神秀的女子才可以差堪一比。自己地王妃和慕容嫣兩人正好是一南一北最出色的美人,若是能同時擁有她們,也不枉此生。 若是自己正式納她為妃或許沒有問題,可是想到要過母后這一關,楊廣就打退堂鼓,自己遠離京城,還能得到母后讚許,不就是靠這些年一直與蕭妃兩人相敬如賓,如果突然要納妃,以前的忍耐等於白廢,而且慕容嫣與自己地王妃情同姐妹,若是納她為妃,會不會引起妻子反感造成夫妻不和?母后正因為宣華夫人而弄得一肚子火氣,若這個時候傳出晉王夫妻失和地消息,恐怕自己再也得不到母后地歡心。 可惜若不正式納慕容嫣為妃,想要得到她卻是不可能,自己幾次用強都被她巧妙避開,讓自己心中暗自癢癢。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咦,王爺,難道你想去江南嗎?」 慕容嫣的一聲驚呼將楊廣地沉思打斷,楊廣連忙凝神朝宣紙上看去,上面可不是寫著太子的那首《憶江南》,楊廣頹然的將筆扔下,抓起桌上寫的字就要撕掉,一隻素手伸了過來,將楊廣的大手按住:「王爺,這紙上的字可以撕掉,王爺心中的字又如何能撕掉?」 「你是什麼意思?對了,剛才你說本王心有所思又是什麼意思?」楊廣先是冷然的問道,感覺到慕容嫣的素手嫩滑無比,後面一句卻是氣勢大衰。 慕容嫣將手收回,輕輕籠了一下自己的秀髮,這個動作讓慕容嫣變得柔媚無比,讓楊廣看得又是一呆。 撲哧一聲,慕容嫣笑了出來:「沒什麼,只是奴家在想,若是王爺想更上一層樓,那就只有做太子了,沒想到這詩卻是太子所寫,太子更上一層樓,那又是什麼?」 「太子更上一層樓,自然是皇帝,太子是儲君,父皇千秋之後,皇位自然是太子所坐,行了,你不用挑撥離間,本王知道你和哥哥感情深厚,將你哥之死怪到太子頭上,太子不過是執行軍令而已,若你哥當時是本王部下,犯下如此大罪,本王亦會毫不猶豫下令斬首,本王與太子仍是同父同母的兄弟,血濃於水,本王與太子的兄弟感情又豈是你所能瞭解,以後少在本王這裡打主意。」楊廣的話冰冷無比,書房的溫度彷彿陡然降了下來。縱使是七月天氣,依然讓人感到寒意。 慕容嫣卻毫不在意,伸出小手將自己的小嘴虛掩了一下:「王爺如此激動幹什麼,奴家可沒說太子什麼壞話,更沒有挑撥王爺兄弟關係之意,王爺若是心中無鬼,又何必分辨?」 「笑話,本王行得正,坐得端,又有什麼 給本王出去。」 「出去就出去,哼,有什麼了不起。」慕容嫣甩了甩秀髮,揚了揚頭,如弱柳扶風扭著腰肢向書房外走去,走出房門,又是回頭嫣然一笑:「王爺兄弟情深,可是也要別人相信才有用,若是別人不相信。就是親兄弟又如何?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也對,太子已經做了十五年,多少也會有點不耐煩,恐怕迫不及待就想登位了。」 「什麼意思?你回來講清楚?」楊廣大怒,沒想這個女人依然不死心,若不是看在她長得好看一點,又和王妃交好。憑著這句話,自己就可以將她一刀斬了。 「王爺不是讓奴家出去嗎,奴家要去看蕭姐姐,今天蕭姐姐可是要教奴家江南的刺繡。若是讓蕭姐姐知道奴家在王爺地書房,恐怕說不清了。」說完,慕容嫣頭也不回的向蕭妃的方向而去。 「妖女。」楊廣喃喃自語的道,只是剛才慕容嫣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兄弟情深也要別人相信才有用……太子已做了十五年。多少有點不耐煩……」 「大哥,你真的會相信這些兄弟嗎,詩以明志,這樣的詩也流了出來。大哥你是胸懷坦蕩,還是故意為之,父皇已經年過五旬。你當真如那妖女所說太子當的太久。等的不耐煩了嗎。呸!呸!呸!本王想這些幹嗎,如今本王在并州手握重兵。逍遙無比,難道還有什麼不足?」 「王爺,王爺。」一個聲音打斷了楊廣地胡思亂想,楊廣定了定神,看了看書房門口站著的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連忙堆起了笑容:「是蕭瑀呀,找本王有何事?」 蕭瑀今年剛過二十歲,是蕭妃最喜愛的弟弟,蕭妃剛嫁入晉王府時,蕭瑀還不到十歲,等於在晉王府長大,直到娶妻生子,蕭瑀才搬出晉王府,蕭瑀所娶地妻子又是獨孤家中的貴女,兩家等於親上加親,而且蕭瑀本身聰明好學,楊廣對其委與重任,現在已是晉王府參事。 「王爺,你剛才可是找張大人有事?」 「張大人,你說的是張衡,沒有啊,怎麼啦?」楊廣不解的道。 蕭瑀頓了頓,好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楊廣頓時不悅:「蕭瑀,本王是你姐夫,也就是你地親人,有什麼事還需要吞吞吐吐不成?」 「這……王爺,那我就說了。」 「說吧,到底是什麼事?」 「下官看見張衡剛才站在書房門口,好像一副偷聽的樣子,等慕容姑娘出來時張衡才離開,遇見下官時神色慌亂,向下官解釋王爺剛召見過他。」 「什麼,真有此事?」楊廣大吃一驚,張衡是王府總管,平時對他信任無比,聽說張衡竟敢偷聽他與別人的談話,這還了得。 蕭瑀重重的點了點頭:「王爺,若論關係,張大人這個管家比我姐姐跟隨王爺還久,若不是剛才太過可疑,下官又怎敢亂說?」 「好,好地很!」楊廣剛剛被慕容嫣攪得心亂,又聽到自己信任之人背叛,不由大怒:「蕭瑀,姐夫給你一個任務,你看能不能完成?」 「王爺有事儘管吩咐。」 「從今天起,你給我好好的盯住張衡,他的一舉一動都要給本王報上來,本王倒有看看,這個張衡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膽敢背叛本王。」 「王爺放心,下官保證完成任務,如是無事,卑職就告辭了。」 「好,你下去吧。」 「是!」 「等一下。」 蕭瑀連忙轉過身來:「王爺,還有什麼事?」 「剛才慕容姑娘在本王書房之事不要告訴你姐姐。」 蕭瑀露出一絲會意地微笑:「放心,姐姐是姐姐,王爺地事,下官不會洩漏半句。」 「好了,你下去吧。」看到蕭瑀嘴邊神秘地微笑,楊廣有心反駁幾句,自己根本沒有吃到羊肉只是惹了一身騷而已,只是這樣的事越反駁越辨不清,何況對方還是自己地小舅子,只得打消念頭。 「張衡,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原因偷聽本王的談話,若是找到你背叛本王的證據,你只有死路一條。」楊廣恨恨的想道,同時心中又迷茫起來,自己這些年來待張衡不薄,誰又能指使張衡背叛自己? 第二十四章 中流砥柱 池耽擱了半天時間,第二天,在縣令徐貴依依不捨三艘官船重新啟動,一路上,官船甚少在地方停留,多是靠岸補充食物飲水,讓一直等待的地方官失望不已。 不過,多數地方官也能獲准上船與太子見上一面,留下一點土特產,這個土特產也當真是土特產,太子在洛陽撤了三位送重禮的官員消息傳出之後,這些官員都很規矩,不敢送什麼大禮。 數天過後,船隊行進到了三門峽,三門峽,相傳大禹治水,使神斧將高山劈成人門、神門、鬼門三道峽谷,如同有三座門,三門峽由此得名,在這裡,黃河分成三股,水流喘急,這段河道也就是黃河有名的險灘急流所在。 楊勇一行所乘的官船體積龐大,單靠帆和漿是萬萬駛不上這段河流,離三門峽還有十數里,從當地征聚的縴夫便挽著纖繩,唱著號子,拖著沉重的的官船緩緩向上前行。 太陽下,粗大的纖繩勒在上身赤裸的精壯縴夫肩上,把他們黝黑的皮膚勒出一道道深深的溝壑,河中,從上游奔騰下來的河水瘋狂拍打著官船,岸上,所有縴夫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他們彎著腰,唱著響亮的號子,一步步向前挪動,每走一走,豆大的汗珠就流淌了一地。 儘管楊勇統率過千軍萬馬,不得不說,楊勇還是被這個場面震憾了一把,僅一艘官船需要二百多名縴夫拖動。三艘官船,加起來的縴夫就有七百人,他們赤著腳,踩在粗糙地河灘上,近千人的號子響起,剎時將黃河水奔騰的響聲都掩沒。 在楊勇前世生活的時代,縴夫已經絕跡,他們的形象只能留在一些文藝影視作品,或者是淪為表演的道具。一首庸俗無比的《縴夫的愛》更是傳遍大江南北,可是楊勇此刻親眼見到這些活生生的縴夫,才知道前世看過地那些描寫縴夫的作品是多麼蒼白無力。 三艘官船,不過載一百多人。需要的縴夫就達七百人,雖然官船笨重,一切以穩定,舒適為主。但看過往的貨船,只有官船一半大小,用地人也需要數十人,難怪關中雖然開通了廣通渠。去年大旱時,糧食依然難予運達,這不僅是廣通渠無水的問題。黃河的運力也限制了航運。 「黃縣令。這些民夫一日所得幾何?」看著這些辛苦的縴夫。楊勇略帶憐憫地道。 三門峽位於陝縣境內,對面則是陸縣。這個黃縣令正是陝縣縣令黃平,,這些縴夫自然也都是陝縣民眾。 「陝者,隘也。」這句話就道出了陝縣的地理,陝縣縣境位於崤山山嶺環抱之中,前人對此評價「據關河之肘腋,扼四方之噤要,」為豫西和渭河平原間的咽喉,固以陝為名,從陝縣再過一百餘里,便是天下聞名的函谷關。 能夠親自為太子服務,並登船與太子同游,這個黃平黃縣令腦袋一直暈暈糊糊地,聞言沒有反應過來,連忙回道:「能為殿下拉船,是這些人的榮幸,不要錢,不要錢。」 「胡說八道,這些縴夫如此辛苦,怎麼會不要錢,你這個縣令不想做了?」楊勇大怒,喝斥道。 「咚。」的一聲響,黃平嚇得跪了下來,牙齒打顫著解釋:「回……回殿下,他們……他們可以抵扣……抵扣徭役。」 一個男丁,除了交納正常地賦稅外,徭役也是一大負擔,有時候搖役地負擔比賦稅更重,前周,一名壯年男丁最重時所服徭役多達四個月,甚至半年之久,這段時間,男丁不但要免費為官府做工,而且連飯也有自己帶,許多政府地大型工程,如築城,修路,修建宮殿,長城,多是犯罪之人加上使用免費的勞力來完成。 服徭役不但辛苦,而且工程趕得急時,許多役丁還會活活累死,歷史上不知有多少次因為官府徭役過重而弄得國內烽火四起,甚至因此亡國,如今正是新朝盛世,全國地徭役算是處於較低水平,每丁每年也要完成官府四十五天的徭役。 聽到可以抵扣徭役,楊勇知道錯怪了眼前的知縣,對於縴夫來講,拉縴是他們的工作,雖然辛苦,卻是每日要進行之事,若是官府征聚他們修路,或者築城才是麻煩,最怕的還是要求到外地服役,這樣一來一去不知要耽擱多少時間,甚至有可能倒斃在路上,楊勇修建仁壽宮和洛陽宮都沒有使用徭役,不知有多少人燒香拜佛。 「起來吧,看來本宮倒是錯怪了你。」 「不敢,不敢,謝太子殿下。」黃平這才起身,雙腿還在打顫。 一個管理著數萬人口的縣令,自己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嚇得跪下,這一切都來源於 權力,這種權力的滋味固然讓人沉醉,只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就給帶來巨大的災難,若是等自己做了皇帝,一舉一動不但關乎著無數人的榮辱沉浮,還左右著整個國家,整個民族的命運,到時候,自己會不會迷失在權力的慾望中,成為一個昏君,楊勇暗自警覺起來。 「對了,你剛才還沒有回答本宮的問題,這些縴夫,一日所得幾何?」 「回殿下,這要看情況,多者十餘文,少者五六文,若是遇到下雨不能行船之日,那一文收入皆無。」這次黃平總算聽清,沒有答錯。 「五六文,如此之低,難道他們沒有農田嗎?」楊勇搖了搖頭,如此辛苦的工作,報報酬既然如此低。 「回殿下,陝縣多是山地,田少人多,每人不足二畝地,如何能夠溫飽,這裡的縴夫一月最少者也能得一百多文,多者達三百文。比種地化算多了,故年輕力壯者皆願為縴夫。」黃平解釋道。 現在全國不過五千多萬人口,又在開國初期均分田地,按理應該不會出現地少人多的情況,當初修建仁壽宮時,雖然朝庭待遇優厚,卻沒有多少人願意做工,一方面固然是百姓不相信有這樣地好事,一方面也是因為百姓都有了田地。足夠養活自己,朝庭只得採取強制措施才招齊了人員。 黃平見太子似有不信,連忙解釋陝縣人多地少的原因,陝縣多處地方是山區。太平盛世時,平原人口當然遠比山區人口多,但戰亂一起便相反,平原地區的人不是遭受兵災便是逃到山區保命。戰爭結束後,大片平原地區的田地早已荒蕪,反倒是山區人口密聚,朝庭就要採取措施吸引山區人口到平原地區耕種。這樣朝庭才能有賦稅,能得長治久安。 只是若戰亂太久,百姓已經在山中生根。這個方法便不靈了。所謂故土難離。只要能生活下去,雖然百姓知道遷到平原地區生活會更好。依然不願遷移。 陝縣更是遇到這種情況,陝縣全是山地,又有黃河之險,正是躲避戰亂的地方,北方亂了三百年,這些人短的在陝縣生活了數代,長的生活了十幾代,如今才剛剛太平十數年,至多搬遷到本縣平原地區,卻不願出縣,自然造成地少人多的局面。 這種情況,朝庭其實已有記載,並將之區分為狹鄉,寬鄉,所謂狹鄉,就是指地少人多之地。而寬鄉則是人少地多之地,並不具體指一鄉一縣,原則上,朝庭鼓勵狹鄉民眾往寬鄉遷移。 只是地方官的積極性卻不高,因為大隋是按戶口劃分等級,上郡、中郡、下郡、上縣、中縣、中下縣、下縣,達到多少戶為上縣,多少戶為中縣,多少戶為下縣,寬鄉地縣令自然希望別縣的人口能到自己治下,狹鄉的縣令卻明知本縣地少人多,也不願民眾出走,因為這要影響自己的政績。 「原來如此。」楊勇聽得恍然大悟,難怪自己付給修建仁壽宮和洛陽地工匠最低工錢每月都有四百文,遠勝這裡拉纖為生,這些人也不離開這裡,一方面是他們故土難離,一方面縣令也不鼓勵,只是這樣下去,隨著天下太平,狹鄉的人口只會越來越多,最後變得越來越窮。 按照狹鄉寬鄉的區分,其實京城也快成為狹鄉,單單京城一地就承載了上百萬的人口,即使是豐年糧食也需要外運,若是遭災,尤其是去年那樣地大災,若不是早早就將京城的數十萬人口遷到洛陽築城,恐怕京城就要發生餓死人或者舉家逃荒之事。 關中雖然有四關之固,其實還是不適合為都,洛陽離大興不過一千餘里,可是若要將洛陽的物質運往京城,損耗便是驚人,以後就是開鑿了大運河,依然改變不了關中的劣勢,難怪唐之後,中國再也沒有以關中為都,楊勇可不想等到關中成一片荒漠再行遷都。 「呂愛卿,回京之後,你向戶部要一下統計,看看全國有多少狹鄉,如果有必要,朝庭應當強令遷移一部分狹鄉百姓前往寬鄉才是。」楊勇吩咐道。 「是,微臣遵令。」呂沐霖點頭應道。 黃平聽得一臉苦色,陝縣現在是中縣,人口有五萬多,地不過十數萬畝,若是朝庭當真下令遷去數萬人,陝縣至少要變成中下縣,甚至下縣,他這個縣令就要降級了,剛才只顧著一時口快,卻沒有想到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呂沐霖拍了拍黃縣令地肩膀:「你放心,若是朝庭真要下遷鄉令,必定不會因為遷鄉減少人口而降低官員品級,對做的好的地方官還會另有陞遷。」 「真地?」黃平頓時鬆了一口氣,用眼 瞄去,只是太子卻沒有什麼表示,讓黃平心中還是七 楊勇自然不需要向一個小知縣解釋,目光重新朝那些縴夫看去,此刻船隻行進地地方水勢稍為平緩,縴夫們地號子變成了唱歌:「誰曉得?天下黃河幾十幾道彎?幾十幾道彎裡有幾十幾支船?幾十幾個船工呀把船搬?我曉得:天下的黃河有九十九道彎,九十九道彎裡有九十九條船。九十九個船工呀把船來搬。」 他們雖然辛苦,但歌聲中還是帶著歡快之意,楊勇聽得點頭:「吩咐下去,過了三門峽,每人賞十文。」 「是。」很快,楊勇地命令就由噪門大地士兵傳到了岸上,岸上的歌聲並沒有停歇,只是唱完最後一句,近千人突然來了一句:「謝大人賞。」聲音整齊有力。好像是經過多次訓練。 「夫君,你看前面,好大的石頭。」雲媚兒興奮的指著河中的大石道。 楊勇抬眼看去,只見前面一塊大石高達二丈有餘。聳立在黃河中央,將河道分成兩股,上面河水奔騰而下,驚濤駭浪般向巨石沖刷。巨石自巍然屹立,如怒獅雄踞,彷彿自亙古以來,巨石便存在河中央。 「殿下。這塊巨石相傳仍大禹治水時留下的鎮河石柱,仍是黃河的中流柱,又叫朝我來。」黃平在旁邊解說。 「既然是中流砥柱。為何又叫朝我來。」雲媚兒在旁邊大感興趣的問道。 「回側妃娘娘。這是一個鄉傳說。傳說有一位老公率領幾條貨船駛往下游,船行到神門河口。天氣驟變,狂風不止,峽谷裡白浪滔天,霧氣騰騰,看不清水勢,眼看小船就要被風浪推向岩石。老?..喝一聲:掌好舵,朝我來。縱身跳進波濤,站在激流當中為船導航。船工們駛到跟前正要拉他上船,一個浪頭將船推向下游,離開險地。等船工們在下游將船拴好,返回去找老?..島,昂頭挺立在激流中,為過往船隻指引航向。從此,船工都把這塊岩石叫朝我來。」 楊勇皺眉道:「這塊岩石聳立中央,若是船撞上去後豈不是粉身碎骨,又如何為船導航?」 「殿下有所不知,正因為岩石聳立中央,擋住了水流,船隻駛過來時只要朝砥柱直衝過去,眼看船就要與砥柱相撞,砥柱前面濤的回水正好把船推向旁邊安全航道,避開明島暗礁,殿下請看,上面地船隻根本不用避開砥柱。」 楊勇抬頭看去,正好有一艘船從上游而來,只見這艘船直衝向砥柱撞去,只是還離數米時,一個回浪打來,船隻剛好避開,直接駛向下游,看似驚險萬分,事實上卻毫髮無傷。 「果然是中流砥柱朝我來。」楊勇讚道,沒想到這個岩石還有這個作用,心中暗自想道,誰又會是東宮的中流砥柱? 東宮,元清兒剛剛從皇宮回來,馬上吩咐家令將帳本呈上來處理,這些天,獨孤氏的心情經常煩悶不已,元清兒幾乎每日都要進宮相陪,元清兒自然知道皇后煩悶的原因是什麼,只是此事非是她身為兒媳能解決,只有多陪獨孤氏聊天解悶。 杏兒從外面走了進來,將元清兒手上地帳本奪了下來,心疼的道:「小姐,你這些天憔悴多了,不如向母后請幾天假,或者將東宮的事暫且放下?」 兩人的關係一直非常好,即使是杏兒嫁給太子之後,對元清兒依然以主僕相稱。 元清兒揉了揉額頭,疲憊地道:「母后正要人陪,怎麼可能不去,東宮的事更不能丟下,否則太子回來,東宮一團遭,本宮如何對得起太子?」 「可是若太子回來,見到小姐這個樣子,豈不是更遭?」 「不會,太子再過十幾天就回來了,到時本宮自然就輕鬆了。」元清兒說完,重新撿起桌子上的帳本看起來。 杏兒無奈,只得坐在一旁陪著元清兒,她雖然是太子側妃,只是即不能代替元清兒進宮陪皇后,又不會理清帳本,眼見元清兒日見憔悴,只能乾著急。 元清兒正看帳本時,突然眼睛花了起來,接著是一陣頭暈目眩,向後倒去,好在杏兒眼急手快,伸手一托才沒有讓元清兒倒在地上。 第二十五章 攔路 到元清兒突然之間昏倒,杏兒嚇得亡魂皆冒,連忙大「快,來人!來人!」 「別,別叫人,你從小和本宮一起長大,又不是不知道,這是本宮的老毛病,扶我到榻上躺一會兒就好,千萬不要驚動別人。」元清兒並沒有昏迷,聽到杏兒的叫聲連忙阻止。 「這怎麼一樣,小姐已經好久沒有犯病了,不行,我要告訴母后。」 「不要。」元清兒緊抓住杏兒的手:「不要告訴母后,她已經夠煩了,本宮不想再增加她的煩惱。」 「那好,東宮的帳本你暫時不要理了,反正殿下十多天就要回來,否則我一定要去皇宮稟報母后。」 「好了,帳本不理就是了。」元清兒點了點頭。 杏兒這才破涕為笑,將帳本遠遠扔開,把元清兒扶到榻上躺下,並拿起扇子輕輕的給元清兒扇風,元清兒閉上眼睛,很快睡去。 見元清兒睡了過去,杏兒放下心來,小時候,元清兒幾乎每年都要突然暈倒七八次,只是自從吃了姚僧恆用銀杏葉配置的藥後,發病次數就慢慢減少,嫁給太子後,也有過數次暈倒,不過,最近幾年卻一次也沒有發生,那種銀杏葉製成的藥丸元清兒也慢慢停止了服用,畢竟是藥三分毒,沒想到這次又病發。 「對了,明天,明天就讓小姐開始重新服藥。」杏兒暗道,她以為這次元清兒也和以前一樣。只要過幾天就會沒事,只是事情真的如此嗎? 京城,金光門,一支由十餘輛馬車地車隊經過守城士兵短暫的檢查後,浩浩蕩蕩駛進城門,經過大半個月的行程,楊勇終於從洛陽回到了京城。 太子回京,照例是要禮部派人親迎,只不過洛陽還沒有建完。楊勇這次是臨時起意回京,加上楊勇並沒有通知禮部要在哪天入京,官船在路上走走停停,禮部也不能確定太子回京的具體時間。故並沒有派人迎接。 如今的禮部尚書已不是韋世康,而是換成盧愷,韋世康則接替了吏部尚書之職,盧愷由吏部尚書換成禮部尚書。雖然品級不變,但誰都知道禮部尚書的職權比起吏部尚書要小的多,實際上盧愷已經失去帝寵。 雖然表面上盧愷與韋世康互調和太子無關,只是誰都知道。盧愷與東宮關係不佳,而韋世康恰恰與東宮交好,這麼一調。大家都猜測是太子在其中起了主要作用。盧愷對於東宮有說不出來的怨氣。對於這樣一個人,楊勇也並不想見到心煩。才故意沒有通知。 經歷過去年的大旱,京城地繁華並沒有減少,反而越發的熱鬧起來,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楊勇將掀起的車簾放下,想起剛才進門時,守城士兵得知自己身份,臉上驚駭地表情,不由露出一絲微笑。 「夫君笑得這麼開心,是不是因為馬上要見到太子妃和杏兒妹妹了?」雲媚兒翹著嘴,表情不樂的道。 楊勇用手在雲媚兒嬌挺的鼻子上點了一下,無奈的道:「你呀,口氣這麼酸幹什麼,你可是陪了我半年多時間。」 「哼,誰希罕麼,上次人家隨你坐了上千里地馬車,差點連骨架都顛散了,這次回來好在一路都坐船,否則那還不累死。」回到東宮,兩人相處的時間就要少得多了,雲媚兒不由撒嬌起來。 「好了,都是為夫的錯。」 「那還差不多。」 兩人正在車中說說笑笑,馬車突然向前一頓停了下來,雲媚兒一個坐不穩,跌到楊勇懷中,楊勇雖然軟玉溫香抱滿懷,只是差點將自己腦袋撞到馬車上,不由氣惱的向外面喝道:「怎麼回事?」 「回殿下,前面突然有人攔道,楊大人已經帶人去了。」一名護衛連忙回道。 「攔道,什麼人如此大膽,敢擋住道路?」楊勇大奇,雖然他沒有亮明太子地身份進城,可是這麼一支浩浩蕩蕩的車隊,周圍還有上百名護衛,誰那麼大膽子敢擋住車隊? 「閃開,閃開。」楊石騎馬向前面衝去,不但前面道路被人擋住,剛才還寬寬的街道還一下子圍了許多人上來,一幅看熱鬧地情景,若不是不想給人留下東宮仗勢欺人地印象,楊石恨不得用鞭子開出一條路來。 看到數名氣勢沖沖地騎兵直衝過來,圍著的人總算閃到旁邊,楊石還以為前面是什麼三頭六臂之人,沒想到人群閃開之後中間只有一名穿著麻衣地中年人。 「你是幹什麼的,為何在此擋住道路?」楊石心中納悶不已,這樣一個文弱書生模樣的人怎麼也不像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擋太子的車隊。 「賣鏡。」中年人毫無懼意。 「賣鏡,你的鏡在哪裡?」 「諾,就在小人手上。」 看到中年人手上舉起的破鏡,楊石身邊的兩名護衛都笑了起來,此人莫不是瘋子,這樣的破鏡還有誰要。 「你要賣鏡,多少錢?」楊石忍住怒火問道,他心中懷疑此人是故意搗亂。 「一千貫。」中年人神色鎮定的道。 「啥,一千貫,原來是瘋子。」楊石忍不住對這個中年人露出一絲同情:「閃開,讓出道路,本官不追究你擋道之罪,否則將你送到京兆尹處治罪。」 「你是官?」中年人眼睛一亮,卻沒有依言閃到一邊,依然將馬車擋住,反問道:「你能作主,若是你們老爺需要呢?」 「胡說八道,我們太……老爺才不會需要這面破鏡,再不走,你莫非以為本官當真不敢打你麼?」楊石差點說漏了嘴,雖然無妨,楊石 了過來。只是見此人不解自己好意,心中怒氣漸起。 「我要見你們老爺。」中年人不肯退下。 楊石大怒,正要舉起手中的鞭子抽下去,另一名東宮護衛騎馬上來,低聲地道:「殿下要見此人。」 楊石狠狠的瞪了中年人一眼:「算你好運,搜一下。」 幾名侍衛連忙跳下馬,將中年人仔細的搜了一遍,中年人身上除了一面破鏡什麼也沒有,楊石鬆了一口氣。他真怕此人知道車隊來路,想對太子不利。 「你叫什麼名字,聽說你有一面破鏡,想賣一千貫。」楊勇掀開馬車。饒有興趣的問著眼前的中年人,剛才楊石與中年人糾纏時,早有人將前面的情景報告給了楊勇,楊勇第一個反應也是莫非此人是瘋子。想讓人直接將他驅趕算了,只是腦中又突然靈光一閃,好像此人對自己有作用一樣,只是到底有什麼作用。自己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去,這才派人通知楊石,讓他把人帶過來。 中年人抬頭一看。沒想到這支車隊的主人如此年輕。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不像是自己要找的人,只是還是恭敬的回道:「是。大人,小人姓徐,名德言。」 這名中年人就是樂昌公主地夫婿徐德言了,當年隋軍滅陳時,樂昌公主不願連累徐德言,夫妻兩人分離,樂昌公主被隋軍擄進了京,徐德言則離開建康住到了鄉下,這些年,大隋局勢穩定,徐德言對妻子的思念也越來越深,頓時起了尋妻之心。 徐德言與張二牛商量,張二牛二話不說,馬上將這些年來積攢下的大半錢財交給徐德言,湊足了徐德言進京的費用,當初徐德言救張二牛不過是舉手之勞,而且大部分還是李靖,韓世愕出面,而後在建康被圍時張二牛冒險進城,被隋軍又一次俘虜,好在隋軍將張二牛放回,這些年,徐德言也一直是靠張二牛養活,否則徐德言手無縛雞之力,早已經餓死了,徐德言也沒有想到當初一舉能得到如此回報。 他雖然進了京,只是他除了知道自己妻子在京城外,一點線索也沒有,只有當初兩人分別時留下地半塊銅鏡作紀念,徐德言無法,只得拿著這半塊銅鏡在京城沿街叫賣,故意叫價一千貫,希望能傳進妻子耳中,夫妻相見,只是他堅持叫賣半年,妻子的訊息依然杳無音信。 徐德言在京中久了,多少也打聽到了當初進京的那些前陳公主,貴人的下落,大部分被皇帝賜給立功地大將為妾,徐德言只得改變方法,主動出擊,見到豪門大戶出巡,就上前攔路賣鏡,為此,徐德言挨過無數次暴打,卻依然不肯放棄,這才有今天攔車之舉。 「徐德言?」聽到徐德言自報姓名,楊勇感到這個名字有點熟,卻記不起哪兒聽過:「也罷,把你的鏡子給本宮看看。」 徐德言一直將鏡子撰在手中,他把此鏡當成尋找妻子的唯一線素,輕易不肯讓鏡子離開自己手心,聞言不由遲疑起來,反而忽略了楊勇的自稱。 「你不讓本宮看,本宮又如何知道你地銅鏡值一千貫。」 「是啊,我也要看一下,什麼鏡子值一千貫。」雲媚兒探出腦袋好奇的問道。 「天啊,好美。」 「簡直是仙女,嘖嘖,如此美的人兒,恐怕皇宮裡也見不到。」 …… 雲媚兒一露面,頓時引起周圍圍觀地人群一陣陣嘖嘖地稱讚,徐德言抬頭看去,連忙搖頭:「不是她,不是她。」眼前地女子比自己妻子當年還有美些,又比妻子年輕,他搖了搖頭:「我不賣了。」轉身朝外面走去。 「站住,你攔住車隊,擋住本宮的去路,想走就走,說不賣就不賣,哪有如此便宜之事?」徐德言這麼一說,反而引起楊勇地興趣。 徐德言轉身道:「你待如何?」此時想起楊勇的自稱,不由嚇了一跳,徐德言是前陳駙馬,自然知道這個稱呼代表著什麼,如此年輕,眼下京中符合眼前男子身份的人只有一個:「你是太……」 楊勇揚手止住了徐德言下面的話:「把他帶走,回宮再說。」 「遵令。」幾名護衛將徐德言的路擋住,向他作了一個請地手勢。 徐德言無可奈何。只得跟在馬車後面,他心中又湧起了一層希望,當初滅陳時,太子正是監軍,或許妻子當真在太子府中也未可知。 周圍之人見沒有了熱鬧可看,也歎惜著離開,許多人打賭,這個瘋子這次肯定又會打得半死,只是不知下次來賣鏡是什麼時候。 楊勇也不知為何要將這樣一個人帶回府。只是下意識認為徐德言這個名字熟悉,一時想不起來,先帶回宮想起來再處置不遲。 「太子殿下回來了,太子殿下回來了。」當楊勇的車隊出現在東宮時。整個東宮的人頓時歡喜無限,奔走相告起來。 「參見太子殿下!」東宮的下人在杏兒側妃的帶領下跪迎。 「起來吧。」 楊勇的話聲一落,楊妍,楊嵐兩人就向楊勇奔來:「父王。父王,抱抱,抱抱。」 「好!」楊勇大笑著將兩人一把抱起,楊妍已經六歲。最小的楊嵐也已經五歲,半年不見,兩個女兒又長大了不少。楊勇兩手都覺得沉重起來。 楊裕羨慕的看了看兩個妹妹一眼。又看了看兩個兄長。見楊儼和楊格都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只好也學著楊儼地樣子對雲媚兒躬了一下身:「孩兒拜見母親大人。」 眼前的五個孩子中。有三個是雲媚兒的親生 雲媚兒伸手也想去攬楊儼和楊裕兩人,楊儼卻是避了雲媚兒的身體,只有楊裕才任由雲媚兒抱住。 「對了,怎麼不見太子妃?」楊勇抱了一會兒,見人群中少了元清兒,以為元清兒不在宮中,隨口問道。 「回殿下,小姐病了,正在休息,臣妾沒有驚動小姐。」杏兒連忙回道。 「什麼,清兒病了,怎麼不早說。」楊勇大驚,連忙放下兩個女兒就往裡面闖去,楊妍,楊嵐兩人大為不樂,也要跟過去,雲媚兒聽到元清兒病了也是吃了一驚,帶著幾個孩子一起向後殿闖去。 「清兒,清兒。」楊勇走進後殿時,見到元清兒正躺在榻上,閉目休息,輕輕叫道。 「夫君,你回來了?」 見到楊勇回來,元清兒大為高興,馬上就要掙扎著起身,楊勇連忙按住她地肩膀:「別動,你好好休息,得的是什麼病,嚴不嚴重,有沒有請御醫?」 聽到丈夫一連串的發問,明顯是過於關心,元清兒臉上浮起一絲笑意:「沒關係,只是老毛病犯了,妾身不想驚動宮裡。」 「不行,有病就要治,先看御醫再說,若是宮裡御醫水平有限,本宮馬上傳令,讓人將孫思邈找回來。」 楊勇回來數天後,元清兒的病也沒有好,宮中御醫來過幾次,也查不出病症,以前姚僧恆配置地藥方只能稍為減輕元清兒的病症,卻不能根治。 楊勇只得將希望放在孫思邈身上,只是孫思邈行無定所,要找到他談何容易,楊勇頓時將精力放在如何尋找孫思邈身上,將徐德言之事忘到腦中。 揚州,街上行人如織,這座城市靠著長江,連通大海,本來就是繁華所在,自從朝庭一統南方,長江兩岸成為通途,揚州更是一年比一年繁華。 在揚州中心,座落著一座全揚州最華麗的大宅,這座大宅佔地數百畝,丈餘的高牆將外面地視線全都阻擋,卻擋不住許多人對這所宅院的好奇,揚州的居民都知道這是揚州總管,當今秦王殿下地宅院。 秦王在揚州任總管六年了,幾乎是朝庭平定江南不久,秦王殿下就一直任揚州總管至今,對於這位秦王殿下,揚州居民在敬畏之餘,更多地是獵奇。 秦王信佛,揚州多佛寺,對待犯人通常只是略施薄懲,秦王愛海外奇珍,這些年到揚州地海外商人也越來越多,不但帶來了令揚州人大開眼界的各式珍寶,也帶來了揚州地繁榮,秦王愛美女,許多人拚命把美女往秦王府中送,也得到了豐厚的回報,秦王還愛華服,豪華馬車,秦王愛歌舞,秦王愛…… 在揚州人眼中,秦王仁愛,有慈悲心,雖然有點奢侈,讓揚州的小偷小摸也多起來,不過,這些都不是大問題,揚州地理絕佳,只是經歷了數百年南北對持,飽受戰爭之苦,現在沒有了戰爭,秦王的仁愛,寬容,弘揚佛法正好讓民眾忘記以前戰爭的痛苦。 而揚州的繁華足以讓大部分人都過上富足的生活,秦王奢侈一些自然不算什麼,秦王府發生的事正好成為街頭談資,一些富戶甚至群起倣傚。 這天,秦王府依舊是高朋滿座,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在秦王府寬大的客廳內,一隊歌女身穿薄薄的綢衫,露出大片肌膚,正在賣力的扭動纖小的腰肢,秦王楊俊高坐在正中,舉著杯子與數名親近官員痛飲,旁邊還有數十名揚州豪門子弟陪同。 場中的歌女五官秀美,波乳蜂腰,肌膚白皙,縱使是放在揚州中等以上的妓院,也有成為花魁的潛質,隨著歌女的扭動,豐滿的乳房彷彿裂衣欲出,幾名初次參加秦王府集會的貴族子弟看得差點口水都要流出來,秦王卻懶洋洋的絲毫提不出精神,眼前的這些歌女在他眼中不過是庸脂俗粉,早已看膩了。 一名王府家丁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伏身在秦王耳邊輕輕的說了幾句,秦王的眼睛頓時一亮,不耐煩的揮手道:「停!這是什麼歌舞,一點新意也沒有,下去,下去。」 那些舞到正酣的歌女愣了一下,不得不停下來,躬身退了下去,讓旁邊正觀看起勁的貴族子弟遺憾不已。 「各位,今日又有數名波斯商人求見本王,他們自誇帶來了波斯舉世無雙的珍寶要讓本王開眼界,本王已允他們所請,讓他們將珍寶呈上,看看這些波斯人所謂的稀世珍寶是否名符其實。」 楊俊的話一落,場中頓時接頭接耳起來,波斯地毯早已聞名中原,在一百多年前波斯使者前後十多次入魏,雙方互換國書,禮物,其中就有不少波斯的稀奇之物,只是這些貨物本來就少,流到南方的更少。 雖然如今揚州有來自邏羅、真臘、越南、大食等國的商人,但波斯人還是首次過來,眾人的興趣頓時引了起來,都在猜測波斯人的樣子和帶來的珍寶,連幾名剛才看歌舞流口水的貴族子弟興趣也明顯轉到了即將到來的波斯人身上。 第二十六章 王中毒 一會兒,在王府家丁的帶領下,數名大鼻子,卷頭髮了上來,後面還跟著幾名抬著大箱子的黑人,這幾名黑人身高體壯,身上肌肉鼓起,幾個大箱子在他們手中毫不費力就抬了進來。 「崑崙奴。」一名官員驚呼起來。 「不對,不是崑崙奴,崑崙奴沒有這麼高大。」旁邊馬上有人反駁,對於黑人,揚州雖然稀少,卻並不少見,不過,揚州以前的黑人多是身材矮小,比普通的漢人還要矮上一截,這幾名黑人卻是身高八尺有餘,比起大部分北方的漢人也要高上不少。 聽到爭執,另一人不在意的道:「管他高矮,反正他們皮膚都一樣黑,就當成崑崙奴又有何不可。」 旁邊的人聽得連連點頭,大隋國勢強大,物產豐富,對於海外蠻夷多少會有一些歧視,何況崑崙奴一直是作為大戶人家的僕人看待,這幾名黑人雖然身高體壯,遠勝於以前見到的崑崙奴,但明顯是幾名波斯人的奴僕,眾人馬上就取得一致意見,將這幾名黑人也歸於崑崙奴行列。 「尊敬的……尊敬秦……秦王殿下,敝人和……同……同伴來自遙遠的波斯帝國巴赫拉姆家族,今日特意向殿下獻……獻上從萬里之外帶來的禮……禮物。」一名波斯人用漢語艱難的說道。 眾人見慣了異族人將漢語說的怪腔怪調,相比之下。這名波斯人頭一次過來只說得結巴一點算是難得,也沒有人在意,起哄道:「快,打開。」 第一個箱子打開了,兩名波斯人從裡面取出來兩把毫不起眼的烏黑大刀,眾人大為失望,這些波斯人吹了半天,原來只是兩把鋼刀,這種刀看上去連大隋軍隊地制式刀也頗有不如。一時眾人都笑起來。 「哈,哈,蠻夷就是蠻夷,這樣兩把破刀也當成寶貝。」 幾名波斯人雖然聽得不太明白。但也知道眾人不是什麼好話,臉上一陣面紅耳赤,互相嘀咕了幾句,一人才用漢語道:「你們取……取刀……刀來。」 一名貴族子弟向場中的波斯人走去。抽出自己的隨身佩刀,剎時間,大廳寒光閃現,一把雪亮的大刀出現在眾人面前。這把大刀刀柄還包著金飾,發出金黃色的光芒,無論是賣相還是鋒利程度。顯然比波斯人的兩把不起眼的刀要好上許多。 那名貴族子弟從頭上撥下一根頭髮。放在刀口上輕輕一吹。只見頭髮已分成兩截,輕飄飄的落到地上。 「好。吹刃斷毛。」馬上有人喝彩起來。 那名貴族子弟得意洋洋的道:「看到了吧,這才是寶刀。」 正當這名貴族子弟得意時,一名波斯人一把從他手上將刀奪走,向他手上那把烏黑地刀砍去。 「你要幹什麼?」貴族子弟見手上的刀被奪走,不由驚怒交加,正要喝令對方還回,只是「鐺。」的一聲巨響傳來,雙刀在空中相交,發現一溜的火星,差點要將眾人地耳膜震破。 那名貴族子弟大為心痛,一把將自己的寶刀搶回,連忙朝寶刀看去,只見寶刀刃宛然多了一個米粒大的缺口,這可是自己祖上傳下來的寶刀,他指著波斯人說不出話來:「你……」 「秦王殿……殿下,請看。」波斯人並沒有理會氣得要發瘋地那族子弟,將手上那柄烏黑的刀呈到眾人眼前,眾人睜大著眼睛看去,只見那柄刀的刀刃毫髮無傷,依然烏黑的不起眼。 一名家丁將波斯人手上地刀拿給秦王,秦王隨手在身邊的桌子上一砍,桌子發出細微到耳朵幾乎聽不到的噗地一聲,一大塊桌角象豆腐一樣平整地掉到了地上。 若說剛才雙刀相擊,只證明了波斯人手上地刀堅固的話,這一刀就充分證明了波斯人手中刀地鋒利,那名貴族子弟的刀雖然奢華,卻也遠勝於一般軍隊所用的刀,還缺了一個口,可以想像,若是與平常的刀相交,很有可能一下就砍成兩段。 「好刀。」楊俊也忍不住讚揚起來,只是他隨之就石厭惡的將刀扔到桌上:「刀者,凶器也,如今天下太平,要來何用?」 儘管許多人望著這兩把寶刀都露出貪婪的目光,但大家都知道秦王信佛,不喜歡打打殺殺,雖然打著主意事後再找波斯人看看有沒有機會買下來,只是眼下卻都露出不屑一顧的神色。 看到楊俊將刀丟掉,波斯人頓時傻眼,做夢也沒有想到楊俊會如此反應,他們嘀咕了幾句,只好將兩把寶刀收起。 雖然秦王對這兩把寶刀不稀奇,不過,在中原這樣的寶刀至少也價值上千貫,眾人對波斯人帶來的另外兩個箱子頓時大感興趣起來,巴不得代替兩名波斯人將箱子打開,好在波斯人並沒有耽擱多久,很快打開了第二個箱子,一片金燦燦的光芒從箱子中發了出來,眾人馬上就反應過來,那是黃金的顏色。 黃金雖然是好東西,只是秦王殿下卻不會少,眾人不由納悶,難道這些波斯人想直接用黃金收買秦王?這也太直接了一點,何況蠻夷來此是為了求財,若是將這麼多黃金獻給秦王,他們要得到什麼? 一名波斯人珍而重之的從箱子裡捧出了一件物品,卻是一個金燦燦的頭盔,頭盔上雕著精美的圖案,拋開黃金的價值,這無疑是一件很好的藝術品。 這個黃金頭盔很快就送到了楊俊手中,楊俊用手轉動著頭盔也是嘖嘖稱奇,整個頭盔渾然天成,精美無美,他往頭上一戴,整個人頓時氣質大變,威武無比。 「秦王殿下威武。」旁邊的人紛紛稱讚起來。 幾名波斯人聞言頓時大為放心,他們還擔心楊俊既然不喜歡寶刀。也會 盔甲,一名家丁及時送上銅鏡,楊俊攬銅鏡自照,也已。 「嘩。」波斯人又從箱子中帶出一套盔甲出來,這套盔甲也是黃金所做,和剛才地頭盔顯然是一套,楊俊沒想到還有一整套,連忙喊道:「快,拿上來。拿上來。」 很快,這套黃金甲也穿到了楊俊身上,楊俊全身頓時金光閃閃,宛如一名金甲神人。旁邊的眾人趁機大勢阿諛奉承。 半天之後楊俊才依依不捨的將這套黃金甲脫了下來,問道:「貴客來此,需要什麼?」 任誰都可以看出及時秦王殿下極為滿意,幾名波斯人嘀咕了幾句。由一人繼續道:「秦王殿……殿下,我……我們還有一件禮……禮物。」 波斯人前面的兩件禮物都算得上是無價之寶,第三件禮物想必也不會差,聞言都盯著第三口箱子。一名波斯人在箱子上拍了三下,箱蓋自己緩緩上升起來。 這是什麼,機關麼?眾人的眼珠子都差點要瞪出來。 箱蓋升到一半。眾人已看清裡面有一條雪白的手臂慢慢伸起。手臂末著寸縷。雪白如玉,比江南最白淨的女子還有白上幾分。指甲卻是鮮紅色,紅白相加,單單是一條手臂就讓人惹起無限的瑕思。 這個箱子長不過三尺,高,寬不過二尺,任誰也沒有想到裡面既然藏了一個人,從手臂的豐滿程度看,藏地顯然是大人。 等箱蓋完全打開,那條雪白的玉臂卻縮了回來,正當眾人歎惜時,一陣叮鈴鈴的聲音響起,鈴聲充滿了節奏感,讓人覺得悅耳之極,接著是一段纖細,白皙的肚皮露了出來,肚皮上同樣未著寸縷,只是掛著一些小飾物,隨著肚皮地顫動,那些小飾物也跟著奇異的顫動起來,發出那種叮鈴鈴的響聲。 女子的肚皮越露越多,接著胯部也露了出來,胯部多了一些絲帶,將隱秘之地掩住,但是隨著女子地抖動,那些絲帶根本不能完全起到作用,眼尖的人甚至已看到女子下體濃密的金毛。 場中一片安靜,只有女子腰間飾品叮鈴鈴之聲,還有眾人粗重的呼喚聲,突然鈴聲大作,女子猛然抬頭而起,將她地全身都暴露在眾人眼前,女子一頭金髮,藍色的眼睛,挺直的鼻樑,雖然比不上中原女子精緻,比起中原女子來多了許多異域地風情,臉上還有一絲稚嫩,只是胸前波濤洶湧,碩大無比,上面金光燦燦,只用極薄地金葉子勉強遮蓋。 「秦王殿……殿下,此人名叫海倫,仍是波斯最美地女……女神,今年剛滿十六歲,她的美貌曾經引起了一場戰爭……」 沒有人聽波斯地人大勢吹噓,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那名女子身上,許多人不由自主的流著口水,此女身材高挑,又柔若無骨,豐滿異常,肌膚雪白如玉,若是在床上,肯定是男人的恩物,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妒忌起秦王的艷福來。 秦王府的後花園內,一名二十多歲的絕色少婦雙眉緊鎖的坐在石凳上,她正是秦王妃崔氏,自從嫁與秦王,兩人的感情就來沒有好過,經常因小事吵架,若說秦王在以前還有顧忌的話,自從任揚州總管以來,楊俊就完全不顧她的感受,縱情聲色,王府的絕色歌女越來越多,讓崔氏已到了忍無可忍的邊沿。 崔氏曾數次向京城告狀,秦王也受到了皇帝和皇后的嚴厲斥責,只是江南與京城畢竟相隔太遠,每次傳旨的內侍剛剛離開揚州,秦王就故態復萌,依然故我。 「王妃,不好了,不好了。」一名丫環跑了過來。 「什麼事?」崔氏不耐煩的問道,每次秦王宴客,崔氏的心情都不會好。 丫環悄聲的在崔氏耳邊說了幾句,崔氏的眼睛騰的睜大,氣沖沖的朝客廳闖去,到了門口才停下腳步,偷偷朝裡面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將崔氏差點氣壞了,一名幾乎半裸的金髮女子已經坐到了秦王的懷裡,大廳中,其他人也各有一名歌女偎依在懷中,充滿著淫聲浪語,幾乎是在開著無遮大會。 崔氏到底還是沒有膽子闖進去,退到後院越想越氣,以前丈夫寵幸的是中原女子也就罷了,沒想到連蠻夷的女子也要,她連摔了數樣東西才止住怒火。 崔氏第一個想法就是派人進京向皇后哭訴,只是轉念一想,即使告訴了皇后,楊俊最多也是挨上一頓斥罵,根本毫無意義,她的眼睛突然落到桌上一個大西瓜上,想起前幾天正好因為王府鬧鼠買過一批耗子藥,一時惡從膽邊生,暗道:「楊俊,你這樣作賤我,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崔氏很容易就找到了剩下的耗子藥,她親自動手,將瓜切成兩半,把一包耗子藥全部放了進去,等藥化在西瓜汁裡後,才叫來一名丫環:「去,把瓜端給王爺。」 開皇十五年的八月,一件震動朝野的大事發生了,秦王楊俊中毒,雖然搶救了過來,卻因為毒性太烈,秦王已經不能站著走路,只能坐在輪椅上,而下毒之人也很快查清,正是秦王妃親自動手,出於強烈的妒忌心,崔氏根本沒有隱瞞,直承此事,不過,將秦王平時的胡作非為也一股腦的呈了上去。 按說毒害一名王爺,最低也是死罪,甚至要連累到全家,只是清河崔氏並不是省油的燈,當初秦王的婚事仍是獨孤氏親自上門求親,就是為了拉籠清河崔氏,沒想到今天卻落得如此一個結果,獨孤氏頓時臉上無光,崔氏當然有錯,秦王也有錯,如何處理兩人,眾臣都覺得棘手起來。 第二十七章 求醫 到秦王楊俊中毒,楊勇吃驚不已,楊俊在江南的種種當然聽說過不少,雖然對楊俊的奢侈和大力推信佛教有所不滿,可是幾名兄弟中,楊俊也是他最放心的一人,正因為如此,楊俊擺明了沒有野心,楊勇也放心他鎮守的江南。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楊俊的奢侈風流會惹到自己的妻子下毒,如今楊俊差不多成為一個廢人,即使有機會治好,也當不成揚州總管,揚州總管會交給誰接任。 自從重定郡縣制後,各州的總管也大部分被截減,如今全國只剩下四個總管,這四個總管都是由另外四名親王擔任,并州總管晉王楊廣,揚州總管秦王楊俊,益州總管蜀王楊秀,荊州總管漢王楊諒。 九月,秦王楊俊和秦王妃崔氏被侍衛押解到京城,讓楊勇意外的是隨同楊俊進京的還有藥王孫思邈,楊勇不由大喜,暫時將楊俊之事放下,先派人將藥王請到了東宮,替元清兒看病。 「殿下,孫郎中大夫來了。」 「哦,快請,不,本宮親自去請。」說完,楊勇連衣服也顧不得整理,匆匆朝外面走去。 孫思邈已經五十多歲,絲毫沒有老態,身上背著一個小藥簍,衣服已經破了數個大洞,腳穿一雙草鞋,上面還沾滿了泥巴,就這麼大赫赫的進了東宮。 「參見太子殿下。」見到楊勇出來相迎,孫思邈微微稽首。 看到孫思邈這幅形象。楊勇也不由一愣,只是馬上就回過神來,雙手抓住孫思邈的雙手:「孫神醫不必多禮,本宮可是找你找地好苦。」 「不敢當太子殿下神醫之稱,貧道只是略通醫術罷了,前番自以為治好了衛王,沒想到依然餘毒末清,如今秦王也沒有完全治好,說起來貧道慚愧才是。」 衛王楊爽中了蠱毒之後。孫思邈經過大半年的醫治,衛王也回復了健康,孫思邈遂離開京城,重新遊歷天下。當時楊勇正在前線監軍滅陳,也無人對孫思邈挽留,一年後,衛王舊病復發。雖然沒有死,只是身體卻變得極差,不但無法騎馬射箭,就連十餘斤的重物也無法提起。而楊俊中毒後,孫思邈剛好在揚州,雖然將楊俊搶救過來。只是楊俊連路也無法行走。孫思邈自認醫術還沒有到家。才有此說。 對於孫恩邈的自謙之辭,楊勇自然不會當真。若沒有孫思邈,衛王的屍骨都要化了,秦王說不定此時也已經成為一具屍體,這兩人都是楊勇的有力支持者,如今秦王可能馬上面臨處罰,楊勇卻絕不願他有事。 「孫神醫,本宮明白,若非神醫出手相救,本宮的叔叔和三弟都已經魂歸故里,如今太子妃之病,還需要拜託神醫,請神醫跟我來。」說完,楊勇毫不避嫌的拉著孫思邈的手向後殿走去。 一路上,看到孫思邈地衣著,來往的宮女內侍看到太子竟然拉著孫思邈的手都大為奇怪,不知道太子為什麼對這樣一個糟蹋的人如此重視。 經過一個多月地調養,元清兒的臉色已恢復了一點血色,卻還是身體泛力,正斜躺在榻上,見楊勇帶人進來,連忙起身,恢復了端裝的儀態。 孫思邈醫治衛王的經過一直安在如今地通妙真人廣元身上,只是元清兒卻清楚是孫思邈的功勞,知道孫思邈醫術高強,如今重新見到孫思邈,元清兒心中浮起了另外一個希望。 「貧道拜見太子妃。」孫思邈對元清兒也只是微微稽首。 元清兒身邊的幾名丫環看到孫思邈的樣子已是不喜,見他對太子妃毫無恭敬之意,張嘴就要喝斥,只是見太子和太子妃都神色如常,才閉上嘴吧。 元清兒點了點頭:「孫神醫,不必多禮,來人,給孫神醫賜坐。」 一名丫環翹著嘴,一臉不高興地給孫思邈搬來板凳,放在元清兒的身邊。 孫思邈先將背上的藥簍解了下來,才不客氣地坐下,大隋並沒有懸線診脈之說,元清兒直接伸出自己地皓腕,讓孫思邈沾著泥巴地手搭在自己的玉腕上,幾名丫環看得為太子妃大為不平。 「孫神醫,太子妃地病怎麼樣?」看著孫思邈對元清兒搭了半天脈也不出聲,楊勇不由心中忐忑不安起來。 孫思邈仿若末聞,又察看了一下元清兒的臉色才道:「聽說太子妃現在在服一種藥,此藥能緩解太子妃的病情,不知可否給老朽看一下。」 碰了一個軟釘子, 末在意,孫思邈無疑是楊勇一直尊敬之人,聞言連忙女將太子妃服用的藥丸取了出來。 這個藥丸自然是按姚僧恆開出的藥方所制,外表漆黑一團,毫不起眼,孫思邈拿起藥丸,聞了聞,馬上從上面掰下一小片,放進嘴裡吧嗒,吧嗒的吃了起來。 楊勇看得心驚肉跳,是藥三分毒半點不假,孫思邈亂吃藥能活到現在確實是一個奇跡,楊勇卻不知,孫思邈只要聞一聞大概就能知道是什麼醫材組成,若是不能吃,他絕不會亂吃,歷史上,他活了一百四十多歲,活得比任何人都長。 「菊花,銀杏,葛根……」孫思邈一下子報出了十幾種藥名,將這種藥丸的藥組成的藥材全部報了出來。 「不錯,孫神醫果然醫術高明,只是其實孫神醫不必親口嘗藥,藥方正在此處。」楊勇將手上的一張發黃的紙張攤開,上面正是姚僧恆十幾年前開具的藥方。 孫思邈卻沒有理會楊勇伸過來的藥方,搖了搖頭:「不對,不對。」 「孫神醫,藥方有什麼不對?」楊勇聽得一驚。 「藥方尚可,只是年齡不對,銀杏葉不到五十年,必須找五百年以上的,葛根也不對,這個葛根不到十年,必須找到百年以上……」孫思邈報出一大串藥材需要的年齡,除了一些一年生的外,無一不是要求十年,百年,甚至數百年之物。 楊勇才知道孫思邈不是嘗藥丸所含的藥材,而是辨別年份,難怪要細細品嚐,聽得頭暈,連忙道:「還請神醫開藥方。」 孫思邈也不推遲,提筆很快寫好一張單子,楊勇一比較,孫思邈的藥和姚僧恆所開的藥方除了數樣藥材不一樣外,多數相同,不過上面都註明了所需藥材的年份。 姚僧恆當初開的藥方中雖然有不少名貴藥材,但並不是特別稀少之物,只要有錢就能買到,對於東宮來說自然沒有問題,只是孫思邈加上年份,這個問題就大了,除了人參,銀杏葉等可從外形上分辨年份的還好辦外,一些藥材根本從外形無法分辨。 「孫神醫,若是不能分辨藥材年齡如何是好?」楊勇不由提了出來。 孫思邈平靜的道:「殿下放心,即使從外形上看不出,只要讓貧道嘗過,都能分辨出藥材年齡。」 「如此就多謝孫神醫了,只是這份藥方對太子妃之病效果如何?」楊勇還是有點不放心。 「若是都能配齊,老夫不敢說能將太子妃的病根治,只是保太妃十年無恙卻有把握。」 「十年,現在的元清兒不過才二十七歲呀。」楊勇不由苦笑著向元清兒看去,若是連孫思邈都治不好,楊勇可不知還有誰能對元清兒的病根治。 這一個多月纏綿床榻,加上從小就受病痛折磨,元清兒心情一直低落,甚至擔心自己會隨時死去,聽到孫思邈可保自己十年,元清兒卻是滿心歡喜,露出一絲微笑:「太子不必擔心,還有十年臣妾已經滿足了,只是另有一事還要請教神醫……」說到此,元清兒臉上露出一絲紅色,掃了一下周圍的內侍和宮女。 這些內侍和宮女服待太子妃多年,自然早已經成為了人精,見到太子妃的眼色,連忙告退,等到房中只剩下楊勇,孫思邈兩人,元清兒才紅著臉將話說了出來:「孫神醫,本宮嫁予太子十餘年,如今末有一男半女,實在是愧對太子,剛才孫神醫替本宮把脈,可有所得?」 「這……」饒是孫思邈布衣可傲王侯,關係到太子子嗣之事也不敢亂說。 「清兒,你身子弱,這些事就不要考慮了。」楊勇憐憫的道。 元清兒固執起來:「不,不能為殿下生子,這些年一直是妾身的遺憾,無論如何,本宮今天也要從孫神醫處知道實情。」 孫思邈勉強道:「回太子妃,貧道無能,不能判斷出太子妃未孕的原因。」說完,孫思邈臉上已是細汗密佈。 元清兒頗為失望,楊勇卻是鬆了一口氣,知道孫思邈其實有所隱瞞,當初姚僧恆將藥方交給楊勇時,明確表示照著若照著藥方服藥五年以上,元清兒不可能有孕,元清兒服藥的早已超過五年,楊勇不想元清兒知道後傷心,只得隱瞞下去,楊勇相信孫思邈肯定心中有數。 第二十八章 處罰 元清兒繼續休息後,楊勇親自陪著孫思邈去藥庫挑選有一個規模比皇宮小一點的尚藥司,裡面的藥材數量雖然沒有皇宮多,但質量甚至更好,因為很簡單東宮的藥材是從皇宮尚藥局挑選出來的。 藥方上的藥材東宮都有配備,而且數量頗多,但很遺事,要想配齊孫思邈藥方上達到年限的藥材只有一半還不到,楊勇無奈,只是安排人陪同孫思邈到皇宮的尚藥局挑選,要是再找不齊,那就只要京城的其他藥店高價收購,如果京城還找不齊,那就要在全國去尋找了。 剛送孫思邈出去不久,一名護衛進來向楊勇報告:「殿下,秦王來了。」 楊勇一愣才道:「哦,快請。」 秦王中毒的消息傳到京城後,楊堅先是對下毒之人怒氣衝天,狠不得將毒害自己兒子的兇手誅滅九族,但得知原委後,對於楊俊的奢侈風流也是大為不滿,才下令解除楊俊的楊州總管之職,和下毒的秦王妃一起押送進京,只是楊俊畢竟是親王,又是中毒受害者,自然會有許多優待,到了京城後也沒有人當真敢為難他。 雖然除了太子外,其餘四位親王都分封外地,數年才進京一場,只是京城也保留了各人的王府,秦王一回京還是住進了京城的秦王府,他的自由也沒有受到限制。 接理作為大哥,在秦王中毒後,楊勇應當先去看望一下秦王。只是進京時楊俊是作為犯人押解的,楊勇自然不便相迎,楊俊安頓下來後,由於心急元清兒地病,楊勇一心先找孫思邈,如今反而是楊俊找上門來。 楊俊的情況很不好,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如今出行只能坐軟轎,在家只能坐輪椅。臉上還是一片青灰色,尤其是此人原來還是天潢貴胄,落到這個地步,另誰看了都覺得淒涼。 「大哥。」看到楊勇。楊俊臉上毫不掩視的流出一片淚水,激動的要從椅子上站起來。 楊勇連忙接住了他:「三弟,你如今有病在身,不可輕動。」 楊俊輕輕掙扎了一下。有點不習慣自己的肩膀被人按住,他在江南作了六年的大總管,掌控著十多萬兵馬,整個江南。只要秦王一句話就能抖上三抖,已經不習慣和人如此親近了,只是想起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大哥。才勉強把這種不適壓了下去。道:「大哥。你要為三弟作主呀。」 「怎麼啦。誰還敢害你不成?」楊勇不解的問道。 「大哥,父皇要解除我地揚州總管之職。我不服,還有那個毒婦若不處予極刑,我的罪就白受了,我還算什麼親王,就是普通人家的媳婦若敢毒害丈夫也是難逃死罪。」楊俊忿忿的道。 昔日地夫妻,現在已成為仇敵,這也難怪,若非楊俊命大,現在已是一具屍體,崔氏此舉實在是做的太過,即使是恩愛夫妻,也會反目成仇,何況兩人婚後,除了一段短暫的密月期,從來沒有真正恩愛過。 兩人夫妻關係如此緊張,其實也很好理解,崔氏出身大家,本身極為美麗,難免心高氣傲,加上上面有一個皇后作榜樣,自然是對丈夫有了過高要求,而楊俊身為秦王,又不想爭奪皇位,一心做個逍遙王爺,不用事事討皇后歡心,又遠在江南,崔氏能限制得了一時,卻限制不了一世,這個天下終究還是以男子為主,楊俊對崔氏的限制自然不滿,夫妻感情能好才怪,如今更是沒有半點恩情。 「三弟,你呀,為何就不知收斂一點?」楊勇歎息道。 「大哥,這個忙你幫不幫?」楊俊逼問道,他這番死裡逃生,不但恨上秦王妃,連整個崔家都恨上了,到京之後,得知崔氏有可能不死,實在是難予嚥下這口氣,他馬上進宮求見獨孤氏,只是獨孤氏正在惱怒丈夫地負心薄悻,這番連兒子的風流都恨上了,連面都不見,無奈之下,楊俊只得求得太子的幫忙。 「三弟,不是大哥不幫你的忙,只是此事還需要父皇截決,你也實在鬧得太不像話了。」楊勇推脫到。 如何處理崔氏,早在楊俊中毒地消息傳回京城就鬧得沸沸揚揚,崔家自請處分,太僕少卿崔弘度,左右衛將軍崔弘升兩人在殿上將頭都磕破了,甚至要自請離職,只是皇帝卻沒有允許,而對崔氏的處分也被皇 下來,這才有將秦王和崔氏一起押解進京之事發生。 對於皇帝來說,崔氏對自己兒子下毒,說不惱怒肯定是假的,只是真要牽連到崔家,皇帝卻不是不慎重考慮,單單清河崔氏還罷了,清河崔氏與太原王氏,榮陽鄭氏,趙郡,隴西李氏都有聯姻,可以說是一榮皆榮,一損皆損,若因為此事處罰了清河崔氏,會不會引起其餘各家不安,引發動亂,這才是楊堅要考慮地問題。 若是秦王死了,為了皇家地面子,崔氏肯定是要賜死,如今秦王還活著,卻給了一個緩衝餘地,至少沒有必要一定處死崔氏,若是鬧大,皇家也是臉面無光。對於其中地關鍵,楊勇自然瞭解,當然也不會對楊俊作出什麼保證。 聽到楊勇如此說話,楊俊頓時大為失望,又求了半天,見楊勇就是不開口,只得忿忿然離去。 看到楊俊被人抬著上轎的情景,家令鄒文騰伸著腦袋歎道:「三殿下也真夠可憐地了。」 楊勇掃了鄒文騰一眼,不滿的道:「怎麼,你是說本宮沒有親情?」 鄒文騰嚇了一大跳,連忙道:「沒有,沒有,微臣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楊勇卻是暗歎了一口氣,楊俊對自己的皇位沒有什麼威脅,若說沒有親情是不可能的,只是這種親情比起普通人來說卻差得太遠,若是換了一個普通人家的子弟,如果親兄弟被毒,怎麼也不會放過下毒之人。 「太子,秦王帶來的東西怎麼辦?」見楊勇沉默不語,鄒文騰連忙問道。 「什麼東西?」楊勇皺了一下眉,以前幾個弟弟進京時,都會為東宮準備一份禮物,禮物太重,楊勇都不收,只收一點價值不大的東西,沒想到楊俊這次被押解進京也沒有忘記給東宮帶禮物。 鄒文騰連忙叫道:「把東西抬上來。」 一個大箱子被二名護衛吃力的抬了上來,楊勇大為好奇,楊俊這次又會送一些什麼東西:「把它打開。」 「是。」得到命令的一名護衛將箱子打開,剎那間,整個箱中一片金光燦燦,鄒文騰和抬箱子的護衛發出「啊」的一聲,就呆若木雞的朝箱子看著。 楊勇走近箱子一看,也是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頓時象房子著火似的命令:「快,把這個箱子還給秦王。」 「殿下,這可是黃金做的盔甲。」鄒文騰象著了魔似的蹲下來,撫摸著箱子中裝的黃金甲,他是東宮家令,東宮的府庫歸他管理,若是能收入宮中,豈不是可以天天看到這件黃金甲。 楊勇狠狠的在鄒文騰屁股上踢了一腳:「就是黃金甲,本宮才讓你趕快還給秦王,若是再耽擱,你這個家令就不用做了。」 這麼一踢,鄒家騰才清醒過來,若是做不了家令,即使這套黃金甲收進了宮,他也看不到了,黃金甲雖好,自己的飯碗更重要,連忙將箱子蓋上,催著護衛:「快,快,給秦王殿下送回。」 楊勇當然知道這套黃金甲,這正是皇帝對秦王勃然大怒的原因之一,如何敢將這套黃金甲收下,等鄒文騰將箱子抬走,楊勇才鬆了一口氣。 說起來,那幾名波斯人也夠倒霉了,辛辛苦苦從數萬里之外趕到大隋,卻因為送禮不當間接導致秦王中毒,如今他們的財產沒收了不說,人也待在監獄中,很有可能連命都不保。 數天之後,對秦王府的處理下來了,秦王楊俊因為違反制度,窮奢極欲,免去所有官職,在京城的秦王府閉門思過,而秦王妃則因為毒殺秦王,罪本當誅,但念在情有可原,削去秦王妃爵位,出家為尼。 秦王的處理下來後,朝中有不少大臣上奏勸諫,左武衛將軍劉升言道:「秦王殿下並非有其他過失,只是費國家財物為自己營造這宮殿,平時出巡稍為奢侈,臣以為可以寬容。」 楊堅直接回道:「法度不可違犯,朕是五個兒子的父親,天下百姓也是朕的子民,朕不能因為親生兒子違背了法度就不處理,否則那就要訂一部關於天子兒子的法度。」 楊勇聽得暗自警覺,雖然有心為秦王說兩句好話也不敢開口,只得默然無語 第二十九章 調任 宮西面的一個小側院,徐德言已經在這裡住了一個多那天衝撞了太子被帶回來,徐德言就沒有離開過這個小院,雖然這裡有吃有喝,而且景色宜人,比他流浪在外面好上數倍,徐德言卻是度日如年,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夠放出去。 太子在民間的名聲很好,至少不會胡亂殺人,徐德言倒不擔心自己會有事,只是生怕太子事忙將他忘到一邊,那只能在這裡白耗歲月了,事實上,他擔心成真了,太子一個多月對他不聞不問,顯然是早已將他忘記。 連續過了十幾天,徐德言急了,哀求外面的護衛替他通報太子,護衛倒是將他的事報告給家令鄒文騰,鄒文騰問明徐德言被帶回來的經過後,理也懶得理他,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見太子。 若是徐德言好言好語相求幾句,鄒文騰說不定揮揮手就將他放了,偏偏徐德言的傲氣沒有全消,語言中得罪了鄒文騰幾句,惹得鄒文騰大怒,你不是想出宮嗎,偏不放你出去,若是太子殿下沒有想起你,你就在這個小院待到老死吧。 若不是擔心太子會想起這個人,鄒文騰有可能還要把徐德言狠狠打一頓,不過,從此之後,徐德言的伙食也差了起來,徐德言倒不在意伙食變差,他在鄉下住了七八年,東宮的伙食再差,也比鄉下的伙食有油水,只是心焦而已。 這天,徐德言正在院中活動,外面傳來幾名女子說話的聲音。徐德言連忙豎起耳朵傾聽。這倒不是徐德言有什麼特殊的嗜好,只是他關在側院一個多月,除了吃飯時能見到人影外,其他時間只有他獨自一人,早已經把他悶壞了,外面地一舉一動都會引起他地注意,否則若不找點事做。他不知如何打發自己的時間。 「琴娘姐姐,等等我。」 「哎!」一個江南女子柔柔的聲音傳來 雖然短短一個字,徐德言卻像木了一樣突然全身僵硬。這個聲音不知在他夢中輾轉出現了多少次。他全身的血夜都興奮起來,只是生怕是自己的幻覺,心中拚命的吶喊:「再說幾句。再說幾句。」 讓徐德言失望的是,這聲音就像是驚鴻一現,再也沒有出現,過了片刻,腳步都必須也消失不見。徐德言再也忍不住,雙著捶著緊閉地大門哭喊道:「樂昌。是你嗎,樂昌,是你嗎……」 這喊聲當然沒有將樂昌公主找來,反倒是把東宮的護衛驚動了,護衛聽到徐德言的喊聲,連忙將側院地大門打開,見徐德言淚流滿面地大哭,倒是嚇了一大跳:「喂,你怎麼樣了?」 見門一開,徐德言不顧一切的向院外衝去,開門的護衛大驚,撥腿就追,徐德言到底是一個文人,很快就被兩位護衛追上抓住了胳膊。 「放開我,我要找樂昌,放開我,我要找樂昌……」徐德言掙扎起來。 「什麼樂昌,你胡說八道什麼?」數位東宮護衛聽是莫名其妙,只好重新將徐德言關進側院,將大門一鎖,不予理睬,徐德言被關在這裡地原因,幾名護衛多少聽到了一些,只當徐德言發瘋,這件事甚連鄒文騰都沒有得報。 被重新關了起來,徐德言才冷靜下來,畢竟才聽到短短一個字,他對妻子再熟悉也可能弄錯,他唯有等待,等待這名女子的聲音重新出現,之後,徐德言反而安心在東宮住下來,現在就是讓他離開東宮也不肯了。 并州晉王府,楊廣看著一封長信,臉上神色忽喜忽悲,這封信從京城傳來,裡面寫的正是楊俊官職被奪,責令在王府閉門思過之事。 慕容嫣嬌笑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恭喜殿下了!」 楊廣將信收起,板著臉愕然的問道:「本王何喜之有?」 「秦王鎮守江南奢華無度,以至夫妻失和,差點身死,如今官職全免,揚州總管之職,捨晉王殿下為誰?」 「胡說八道,三弟落得如此下場,本王是他地二哥,如今心痛如割,那還有閒性去理會這些。」楊廣怒道,心中卻是暗懍,自己剛剛接到京城來信,這個慕容嫣馬上就知道了,慕容家看來 小。 「王爺兄弟情深,奴家自然知道,只是國事為大,南方時有叛亂,揚州總管責任重大,不可或缺,難道殿下不想為國效力,讓江南安居樂業。」 并州雖然在以前是軍事重地,但自從突厥人分裂後對大隋基本上沒有什麼威脅,并州的重要性也就一直下落,而江南統一後,由於統治時短,加上大隋地均田令損害了許多大家族的利益,叛亂時有起伏,揚州總管轄下多精兵悍將,已然成為天下第一大總管,何況即使拋開這些,楊廣一直羨慕江南的繁華,若能從并州調到揚州,楊廣當然願意。 只是現在楊俊剛剛從揚州總管之位跌下,他當然不能擺出一幅急不可待的模樣,否則讓別人怎麼看他,楊廣緩緩的搖了搖頭:「這是父皇該考慮的事,何況五弟現在是荊州總管,有五弟在,江南那些小丑又何止掛齒。」 慕容嫣微微一笑:「看來殿下是胸有成竹了,那算奴家多嘴了,奴家告退。」說完,姍姍離去。 「揚州,揚州。」楊廣喃喃自語,興奮起來,慕容嫣的話無疑挑動了他的心思,確實,如今揚州總管之職空缺,捨他還有誰? 皇宮內,楊堅正在和獨孤氏議論揚州總管之事,在楊堅納了宣華夫人之後,獨孤氏心中雖然生著悶氣,但深知胳膊扭不過大腿,獨孤氏只得盡量裝作大度,楊堅有愧於心,雙方的關係重新緩和。 「皇后,俊兒不爭氣,如今揚州總管空缺,該讓哪個孩兒接任?」 「皇上,這還用講,自然是阿摩。」獨孤氏想也不想的答道:「江南繁華,我看幾個兒子當中,就阿摩最為節儉,到了江南也會悉心治理,不會像俊兒那樣追求奢華。」 「皇后之言有理,只是阿摩現在為并州總管,突厥雖然分裂,國力仍在,若是并州沒有得力之人,朕也放心不下。」 「這有何難,諒兒如今也長大了,讓他接任并州總管之職便是,至於諒兒的荊州總管嗎,反正有阿摩在,揚州荊州相距不遠,先選一信任大臣暫代,過數年再行改州為府,撤了就是。」 「皇后果然高明。」楊堅大讚,他頭痛了數天之事,皇后只三言兩語就解決掉了。 數天之後,朝庭的旨意下來,調晉王楊廣為揚州總管,漢王楊諒為并州總管,而荊州總管則由吏部尚書韋世康接任,新的吏部尚書由內史大夫牛弘接任。 這真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因為秦王的去職,一下子調動了兩個王爺,一個吏部尚書,還有一個內史大夫。 揚州總管由晉王接任,百官基本上都有數,晉王文武雙全,又素有賢名,而且夫妻恩愛,成親十多年,一直沒有納側妃,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最讓人意外的卻是韋世康調任荊州總管,雖然按職位荊州總管也要受吏部尚書管轄,只是以前四大總管都是親王擔任,有自選部曲的權力,吏部尚書根本管不到,如今這個職位竟然重新授予一個大臣,一時之間,妒忌,羨慕的目光都向韋世康飛來,反倒是牛弘接任吏部尚書沒有什麼波瀾。 牛弘世襲封臨涇公,北周時,專掌文書,修起居注,隋代周後,授散騎常侍、秘書監,鑒於前朝紛亂,南北分離,圖籍大量流失,牛弘遂上書建議搜訪圖籍,開獻書之路。楊堅於是下詔,凡獻書一卷,獎一匹。不到兩年,圖書漸出。又設專人抄錄副本,原本或歸本人,或由國家珍藏。牛弘也因此進爵奇章郡公。 開皇三年,牛弘拜禮部尚書,請修明堂,定禮樂制度。又奉敕修撰《五禮》百卷,從此儒家文化復興,後來又任內史大夫,這樣一個人,資格比韋世康還老,自然沒有人反對。 唯有韋世康心中明白,這個荊州總管恐怕是當不久,純粹是一個過渡,以皇帝的猜疑,如何肯把自選部曲,兵馬的權力放在一個大臣手中,到時候,牛弘坐穩了吏部尚書之職,他又能到哪裡去。 第三十章 香艷誤會 乎是同樣的材料,孫思邈配置的藥丸比姚僧恆的效果連服十餘天後,元清兒臉然煥然一新,已回復了健康的顏色,唯一麻煩的是有幾樣藥材即使搜遍京城,能夠達到孫思邈所說的年限也是極少,只夠元清兒數十次的用量。 雖然只服用了一半元清兒的病就好了,而且暫時不會復發,以後說不定可以長時間不用藥,只是楊勇還是不能放心,這樣,即使楊勇再想將孫思邈留在京,還是不得不同意孫思邈離京為元清兒尋藥,為防止孫思邈又像上次一樣一走就杳無音信,楊勇特地派了二名東宮護衛跟隨,並約定期限,三年內孫思邈必須回京。 派兩人給孫思邈,只是為了方便孫思邈與地方打交道而已,必要是可以請官府協助採購藥材,倒是沒有多大監視的意思,孫思邈這些年行醫幾乎走遍天下,深山野嶺,荒效野外,哪裡沒有他的足跡,若他是普通人,早餵了野獸,如果要擺脫兩名東宮護衛,相信會是輕而易舉。 送走孫思邈後,楊勇清靜了許多,每日除了上朝的時間就是在家陪幾名妻妾兒女,偶爾出外打打獵獵,或者到秦王府看看楊俊,對於朝政,也少有過問,這二年,由於太子一直監造仁壽宮和洛陽宮,眾臣也習慣了太子對朝政的懈怠,倒也感覺不到和以前有什麼區別? 楊俊被勒令在秦王府閉門思過,開頭對於太子不肯力勸皇帝處死秦王妃極不理解,對楊勇的頭幾次上門都沒有好臉色,只是過了一段時間,楊俊也想通了,崔氏出家為尼也算受到了懲罰,畢竟夫妻一場,沒有必要一定置之死地,對待楊勇的態度才好了起來。 這天,楊勇像往日一樣下朝後就在東宮內的西湖陪兩個女兒玩耍。她們的三個哥哥都已經入學,大隋建立後,楊堅限於自己學識不高,在全國大興教育,各郡都辦了官學,如今又經發展到了縣,京城更是學生就達到了五千人,楊儼。楊格,楊裕他們雖然是皇子,到了年齡依然要入學,不過。能陪他們一起讀書的自然都是功大臣之子。 楊妍和楊嵐兩人都繼承了她們母親的優點,雖然一個只有六歲,一個只有五歲,已是難得的美人胚子,長得粉雕玉琢,討人喜愛。 看著兩個女兒活潑的身影,楊勇恍然有一種老了的感覺,天可憐見,現在自己還不到三十歲,若是在前世。三十歲正是年富力強地年齡吧,為什麼自己現在卻有這種感覺?前世自然只是一個小推銷員,即使是業績再不好時,也充滿了樂觀,這一世,自己身為太子,卻是感到活得太累了。 「父王。父王,你聽我彈琴好不好?」平陽公主楊妍爬到楊勇腿上,對楊勇的走神很不滿意,用手揪著楊勇留起的短髯道。 「好,好。那父王就聽聽你的琴音。」 楊妍大喜,從楊勇的腿上爬了下來,指揮著一名宮娥道:「快,把我的琴拿上來,還有,把琴娘也叫上來。」 「是。公主殿下。」接到命令的宮娥連忙下去,不一會兒,數名宮娥抬著一大一小的兩張琴來到西湖,前陳公主陳貞也裊裊跟在後面,她是兩位小公主地樂師,小公主要彈琴,還指定她來,她自然不得不跟著來。 「參見太子殿下,兩位公主殿下。」陳貞和另外數名宮娥來到楊勇身邊,悄然跪下。 眼前的陳貞一身普通的青衣,身材小巧,曲線玲瓏,臉上五官精緻,膚色更是白淨,只是雙眉緊皺,好像有一股憂鬱之色,只是這股憂鬱之色卻讓她更顯得楚楚動人,楊勇暗歎,前陳的樂昌公主果然不愧為江南有數地美女。 陳貞在東宮待了七年,楊勇與她見面屈指可數,就是見了面也是匆匆一瞥,今天才真正有時間仔細打量一番,越看越是覺得樂昌公主美貌,自己的妻妾三人當中,恐怕只有雲媚兒才可以與她一較長短。 這樣的美人在自己身邊七年,自己卻是恍若未聞,也算是奇事了,若是十年前,自己一定不會拒絕將她收入羅帳,可惜現在自己已收了這份心了,楊勇不無遺憾的想道。 給太子的目光這麼直愣愣的盯著,陳貞的脖子都要紅了,心中卻是越來越惶恐,若是太子想要自己,自己是順從還是以死相拒,無 ,自己要想與丈夫團聚都是不可能了,其實這個選擇就應該作出了,只是這七年來生活的安安穩穩,讓她差點忘了自己命運。 身後的幾名宮娥雖然也一起跪在地上,只是望著陳貞的目光充滿著羨慕和忌妒,若太子能看上自己多好啊。 「父王,你怎麼啦。」嵩陽公主楊嵐稚聲稚氣地聲音響起,打斷了楊勇的胡思亂想。楊勇啞然一笑,命令道:「起來吧。」 「謝太子殿下!」數人起身,抱琴的幾名宮娥連忙將琴擺在放好的長案上,請平陽小公主坐下,平陽卻是先拉著陳貞的手,喜滋滋的道:「老師,今天父王要聽我彈曲呢。」 陳貞勉強壓下自己的忐忑,將平陽拉到小板凳上坐下,鼓勵道:「殿下天姿聰明,一定可以彈得出色。」 平陽地小腦袋狠狠的點了點頭,將小手放在琴弦上,一陣悠揚的琴聲響起,裡面充滿著歡樂之意,縱使楊勇少有聽琴,也絕得平陽此曲不俗,雖然平陽在指法還稍顯稚嫩,卻隱隱有大家之態。 「父王,怎麼樣,怎麼樣?」琴聲剛停,平陽就追不及待的從位子上跳了下來,跑到楊勇面前問道,一旁的嵩陽從崇拜地目光看著姐姐,她小了一歲,只能彈得斷斷續續。 楊勇鼓了鼓掌:「很好,父王很喜歡。」 平陽聽得大喜,用小嘴連親了楊勇幾下,才從楊勇身邊跑開,又開始叮叮咚咚的彈了起來,連彈數支典子,讓楊勇連連誇讚,直到她的小手指隱隱發痛,平陽才滿意的揮手讓宮娥將琴抬下去,不再彈奏。 陳貞正想跟著下去,楊勇的聲音傳了過來:「樂師留下。」 聽到這個聲音,陳貞腦中嗡的一聲大作起來,木了似地呆在那裡不動,彷彿魂魄都丟了一般,臉色也蒼白起來,楊妍看出不對,連忙搖了她的手幾下,陳貞的魂魄好像才歸來。 楊勇驚訝的看著陳貞變白的臉,不知陳貞為何突然之間嚇成如此模樣,難道自己太凶不成,可是好像自己一直沒有說過什麼重話。 來到楊勇身邊,陳貞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道:「殿下,奴家蒲柳之姿,又是殘花敗柳之身,實不敢沾污殿下貴體,何況奴家已是有夫之婦,望殿下隆恩,免於讓奴家侍寢。」 楊勇鬱悶起來,自己什麼時候有要讓她侍寢了,楊妍,楊嵐兩人更是不解的看著突然哭起來的樂師,只道是楊勇欺負過陳貞,楊妍不由用小拳頭輕輕的捶著楊勇:「壞父王,不准欺負琴娘姐姐!」 沒想到連自己的女兒都誤會了,楊勇苦笑道:「起來吧,本宮什麼時候讓你侍寢了?」 陳貞半是驚喜,半是疑惑的問道:「殿下讓奴家留下不是為了侍寢?」 「你再不起身,本宮今晚就當真要讓你侍寢。」 陳貞大驚,連忙起身,知道是自己誤會之後,陳貞嬌顏上依然掛著眼淚,只是通紅成一片,看著陳貞犁花帶雨的模樣,楊勇的心狠狠的抽動了一下,縱然自己無意增加一房妻妾,只是給這麼當面拒絕,心中依然是隱隱有不快。 「你和宣化夫人感情很深?」楊勇突然問道。 呂沐霖查清楚陳貞與宣化夫人的關係後,由於楊勇一直在洛陽,只是通知東宮對陳貞改善待遇,卻沒有說明原因,元清兒雖然知道宣華夫人與陳貞是親姐妹,但宣華夫人的直系親戚在京中至少有數十人,對陳貞也沒有太過重視,以至於賞賜時也沒有說明,讓陳貞莫名其妙胡思亂想過許久,才會如驚弓之鳥般發生剛才的誤會。 楊勇回來後,也直沒有時間處理陳貞之事,以至拖到現在,聽到楊勇的問話,陳貞卻一片茫然,宣華夫人她雖然聽過,卻不知道是她的妹妹,連忙答道:「殿下,奴家不認識宣華夫人是誰。」 楊勇大感意外:「你不認識?」 陳貞搖了搖頭,楊勇反應過來,陳貞足不出宮,確實有可能不認識,連忙道:「宣華夫人是你的妹妹,對了,本宮記得,她以前有一個封號,好像叫樂宜公主。」「樂宜,樂宜。」陳貞臉上一片狂喜之色。 第三十一章 破鏡重圓 然聽到自己最疼愛的妹妹消息,陳貞確實十分激動,面前卻不得不克制,自己的妹妹成了宣華夫人,對於太子來說,不見得是好事,過了半響才冷靜的道:「多謝殿下告之奴家妹妹之事。」 「不必了,本宮只是隨口一言而已。」 「殿下隨口一言,卻解了奴家七年日夜思念親人之苦,奴家向殿下道謝也是應該,奴家別無所長,若殿下願意聽琴,奴家願意為殿下撫琴作答。」陳貞鄭重的道。 看著神色如此激動的陳貞,楊勇就知道呂沐霖的資料沒有錯,樂昌公主與宣華夫人的關係即使不是最好,至少也不差。如今樂昌公主在東宮,需不需要依靠她與宣華夫人建立關係,這種關係又能建立到何種程度? 看來此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楊勇心中暗歎,不經意的問道:「撫琴就不必了,對了,你丈夫叫什麼名字,如今在哪裡?」 「回太子,奴家丈夫姓徐,名德言,仍是一名書生,自從七年前陳國……陳國滅亡,奴家就與夫君失散。」陳貞擦了擦眼淚,黯然的道,她雖然聽到過京城有一人賣一面破鏡,很有可能與徐德言有莫大關聯,只是不知太子問話之意,卻不敢把這個猜測表露出來。 「徐德言,這個名字這麼如此熟悉,對了,想起來了,難道世上真有這樣的巧事?」楊勇心中暗自嘀咕,得到陳貞的提醒,楊勇總算想起一個多月前攔路之人:「你丈夫手中是否有半面銅鏡?」 陳貞聽得雙眼圓睜起來:「正是,這是奴家與夫君分別時所持的信物,殿下如何知道?」 「這麼說你也有一面?」 陳貞如雞啄米般的點頭。剛剛擦乾的淚水又流了下來,咚咚地磕頭道:「還望太子告知奴家夫君的下落,若奴家夫妻有重聚之時,奴家夫妻兩人一輩子也不忘殿下的大恩大德。」 磕了數下,陳貞雪白的額頭頓時紅通通一片,平陽公主看得大急,連忙過去用小手拉著陳貞:「琴娘姐姐,這樣好痛,父王最疼我,你要什麼。我向父王求來便是。」 只是平陽公主年小力弱,如何阻止得了陳貞的磕頭,陳貞依然恍如未聞的磕著,楊勇看得心軟:「起來吧,本宮告訴你就是。」 「是,多謝太子殿下。」陳貞這才起身,雙目垂淚的望著楊勇。 陳貞不知她這種軟弱的樣子在一個男人眼中會是多麼誘人,看到眼前如此美貌的女子對她的夫君如此深情,楊勇心中泛起一股酸酸地感覺,努力回想起一個多月前攔車的徐德言樣子。可惜除了那面破鏡有映像外,其他都已經忘記了。不過,徐德言為了一個渺茫目標能不顧危險衝撞自己,顯然也是一個癡情之人。 也罷,寧拆一座廟,不拆一門親,何妨成全他們,只是自己一個多月沒有理會,也不知這個徐德言在不在府中,如果已經走了,那就怪不得自己了。想到這,楊勇扭頭向外面喝道:「來人!」 家令鄒文騰應聲而入:「太子,有何事吩咐?」 「那個徐德言在不在東宮,如果還在。就帶他過來。」 聽到楊勇的問話,樂昌公主的心差點要跳出來,自己在東宮七年。難道自己的夫君也在宮中,只是家令鄒文騰的話卻讓樂昌公主又重新緊張起來。 「徐德言,哪個徐德言?」鄒文騰一頭霧頭的問道。 「唔,就是回京時在衝撞本宮車隊的那人。」 「在,在,殿下稍等,微臣馬上把他帶來。」鄒文騰恍然大悟,同時暗暗慶幸自己沒有把人放走。 徐德言坐在側院中,仔細的傾聽著外面的聲音,這是他那天聽到過疑似妻子聲音後養成地習慣,院牆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徐德言搖了搖頭,這麼重的腳步肯定是宮中地護衛,令他驚訝的這腳步聲卻不像是經過,反而是象直衝這個側院而來。 果然,院門吱訝一聲打開了,徐德言懶洋洋的扭頭看去,不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下,來的赫然是東宮家令,他的心砰砰跳了起來,是太子想起自己,還是要放自己出宮?若是剛進來時,徐德言當然是希望出去,現在卻心中暗暗祈禱,但願是前者。 鄒文騰厭惡的看著眼前的人,見到自己也 禮,簡直不知禮數:「你叫徐德言?」 「不錯,正是在下,不知家令大人找在下有何事?」徐德言起身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道,以徐德言以前地身份,只跪過前陳皇帝陳叔寶,如今雖然是一介平民,卻沒有失去文人的傲氣,對於一個太子管家,自然也不會太過恭敬。 鄒文騰更是不喜,冷冷的道:「跟我走。」 要去哪裡,做什麼?徐德言泛起一連串的疑問,不過,人在屋簷下,這點徐德言還是有自知之明,默不作聲地跟在鄒文騰身後。 西湖小亭邊,陳貞不安的向來路望來望去,感覺時間過得奇慢無比,她生怕這只是一場夢,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一陣腳步聲過來,先進來的是鄒文騰,陳貞失望地搖了搖頭,馬上眼睛圓睜,目光死死的盯在跟進來的青衫文士身上,雖然分別了七年,陳貞還是一眼認出了自己的丈夫。 「夫君,當真是你?」陳貞的聲音顫抖著問道。 — 徐德言抬頭望去,不敢相信的看著盈盈站立的妻子,跌跌撞撞的奔到陳貞的面前,將懷中的半面破鏡拿了出來,陳貞同樣從自己貼身處取出半面破鏡,兩人一合,分開了七年的破鏡頓時重新成圓。 「樂昌!」徐德言再也忍不住,將樂昌公主緊緊的抱在懷中,生怕一鬆手,妻子就會得而復失,陳貞同樣顧不得害羞,反而將自己的丈夫緊緊的抱住。 鄒文騰不可思議的看著抱在一起的兩人,琴娘是東宮除了雲娘娘之外最美的女子,不知有多少人暗中打著主意,只是限於琴娘身份,誰都不敢明著說出口而已,沒想到卻被一個外面帶來的野種抱在懷中,若不是楊勇就在旁邊,他恨不得馬上抽刀將徐德言一刀跺了。 「太子,他們……他們簡直是姦夫淫婦,我……我要……」 看著兩人痛哭流淚,楊勇剛才那點酸意不翼而飛,自覺做了一件大好事,瞪了鄒文騰一眼,不明白自己的管家為何如此激動,道:「算了,他們夫妻七年未見,讓他們發洩一下,傳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擾。」 「夫妻?」鄒文騰眨了一下眼睛,好像明白過來,心中再不甘也不敢違背太子的命令,悻悻退下,楊勇牽著平陽和嵩陽兩人的小手:「走,咱們也出去。」 「父王,琴娘為什麼要和一個男人抱在一起?」平陽公主好奇的問道。 「呸,這個兒童不宜。」楊勇連忙匆匆拉著兩人走開。 坐在書房,楊勇還不時想起徐德言與樂昌公主兩面破鏡合在一起的情景,破鏡同圓麼?道這個成語是從現在才開始,這麼說,是自己成全了這段佳話,有意思,實在太有意思了。想了想,連忙吩咐人把呂沐霖叫了過來。 「對於這個徐德言,你瞭解多少?」呂沐霖一進來,楊勇就問道。 「徐德言,殿下是說樂昌公主的丈夫,微臣知道徐德言在江南以文才見長,而且在朝堂上也以直言聞名,多次對陳叔寶提出建議,許多建議確實可行,只是陳叔寶沒有採納,殿下為何突然問起此人?」 「這麼說,此人還有幾分本事,你為何不早說?」楊勇責道。 呂沐霖有點委屈,這個徐德言又不是重要人物,他哪知道太子突然對一個前陳駙馬感興趣,只是既然太子批評到了,呂沐霖只得檢討:「是,殿下,微臣不知殿下會對徐德言重視,只是徐德言此人據說七年前滅陳時就隱於鄉下,如果太子需要,微臣馬上吩咐下去,把他找來。」 當初徐德言攔車時,呂沐霖雖然隨行,卻沒有聽到徐德言的名字,而徐德言在東宮一個多月,誰也沒有把他放在心上,所謂燈下黑正是如此。 聽完呂沐霖的回答,楊勇差點要拍自己腦袋幾下,回想起呂沐霖確實沒有見過徐德言此人,倒是自己錯怪了他,忙道:「不必了,徐德言此刻正在東宮。」 這下呂沐霖倒是納悶起來,太子什麼時候把一個前陳駙馬招了進來,楊勇卻沒有多作解釋,揮手讓呂沐霖退下,呂沐霖退下之後一問,才知道了原委,不由也感到不可思議。 第三十二章 名滿京城 色漸黑,數支巨大的蠟燭被點燃起來,將楊勇的書房晝,東宮的下人都知道,這是太子唯一奢費的地方,一支蠟燭何止比油燈光亮數倍,何況是數支,當然,蠟燭的價錢更不是油燈能相比。 麥鐵杖咚咚的腳步聲響起,他雖然盡量放輕,依然很遠就可以聽到:「殿下,徐德言和樂昌公主求見。」 楊勇將手中的《史記》放下,笑道:「讓他們進來。」 讀史可以知得失,自從重生以來,楊勇讀的最多的便是史書,一部《史記》楊勇至少讀了不下七八篇,每一次重讀都有新的感悟。 「是。」 麥鐵杖轉身下去,不一會兒,徐德言和樂昌公主就並肩來到楊勇書房,樂昌公主首先跪了下去:「奴家參見殿下。」 徐德言遲疑了一下,還是和妻子一起並肩跪下:「小人參見殿下。」 楊勇呵呵一笑:「都起來吧,本宮先恭喜賢伉儷久別重逢了。」 「多謝殿下成全,若無殿下,小人恐怕再也見不到妻子。」徐德言重新恭身道,而樂昌公主卻將美目一直放在丈夫身上,裡面蘊藏著的深情,恐怕瞎子也能感受得到。 「不用客氣,當年統一南方,本宮是監軍,說起來,造成你們夫妻分離之人正是本宮,如今重新讓你們夫妻團圓,只盼你們不恨本宮就好了。」楊勇彷彿是回憶的道。 徐德言和樂昌公主默然無語,雖然說南北統一是大勢所趨,如今沒有了戰爭,百姓再也不用流離失所,只是這場戰爭卻讓他們夫妻國破家亡。若說沒有怨恨肯定不可能,只是這話又如何能當著大隋的太子承認。 見兩人不答,楊勇換了一個話題,問道:「既然你們夫妻團圓,不知以後有什麼打算?」 「這個……」徐德言一頓,他們夫妻從大富大貴到國破家亡,又經歷過生離死別,如今自然一切都看開,依夫妻兩人下午在湖邊商量的結果,當然是希望能夠回到南方。過著平談的日子,只是這種想法還需要太子同意才行,否則只能是鏡花水月。 兩人對望了一眼,「撲通,」一聲重新跪下,徐德言道:「稟太子,我們夫妻二人願意回到南方,從此隱姓埋名,萬望太子成全。」 楊勇玩味地看著眼前的兩人,他們想的倒是輕鬆。只是自己平白無故的損失一名美貌琴師,哪有如此便宜之事。道:「你們夫妻分離七年,依然不離不棄,如此情深義重,傳到哪裡都是一段佳話,接理本宮應當成全,只是琴娘在東宮七年,仍是皇上親自賜給本宮的奴婢,如今還是兩位小公主的老師,若是就這麼跟你走,知道的人還好。落到不知情的人嘴中,說不定會傳成什麼醜聞,本宮不能答應你們。」 楊勇的話說得斬釘截鐵,徐德言與樂昌公主兩人頓時傻了眼。樂昌公主望著徐德言,眼中全是悲色,難道夫妻分離了七年還是不能團聚。 徐德言心中暗歎,他下午早就想過太子沒有那麼簡單就讓他們夫妻遠走高飛,只是卻不忍打擊妻子,如今果然如此,徐德言只得沉聲道:「殿下,剛才小人夫妻已經商議,寧願一死也不願再行分離,還望殿下成全。」 「要成全你們也不是不行,東宮有東宮的規矩,琴娘雖然是奴婢身份,卻是皇上親自賞賜給東宮,你若想與琴娘夫妻團圓,唯有成為東宮之人,本宮才能將琴娘賞賜於你,否則就是琴娘一死,也是東宮之鬼,與你不相干,你可明白?」 聽到太子地條件,樂昌公主緊張的看著丈夫,她的理想雖然是回到南方,可是這個想法當然不能和夫妻團員相比。 徐德言內心掙扎不已,他在陳國已經厭惡了朝堂的爭鬥,若是一入東宮,這一生再也掙不脫,只是看著妻子,卻不由他不低頭:「殿下高明,小人願入東宮。」 見徐德言輕易屈服,楊勇頓時心情舒暢,嘴角的笑意盛開:「本宮早聽說徐愛卿的才能,既然如此,本宮也不能小氣,先封愛卿為內史舍人如何?」 只要能與樂昌公主在一起,徐德言倒是不在乎官大官小:「小人多謝殿下成全。」 楊勇搖了搖頭:「你現在已是官身,記住,你應該稱臣了。」 「是,微臣多謝殿下。」 楊勇揮了揮手,道:「你們久別重逢,良宵苦短,本宮就不耽擱你們了,徐 先所住的側院,就暫時賞給你們,你們下去吧。」 「是,微臣造退。」 看著徐德言與樂昌公主下去,楊勇輕鬆的呼了一口氣,此舉雖然有以勢逼人之嫌,不過,有這兩人在手上,宣華夫人要想對東宮不利,肯定會有所顧忌,等於即解除東宮的威脅,又不用與宣華夫人走得太近,以免自己的母后生氣。 楊石和麥鐵杖兩人走了進來,楊勇詢問道:「佈置地如何?」 「殿下放心,微臣已經讓人將整個側院佈置成新房一樣。」楊石嚥了一下口氣,有點不甘的問道:「殿下,他們不過是一名前陳公主,一個是手無縛雞之力地文人,殿下何必對他們如此重視?」 對於樂昌公主的美麗,家令鄒文騰顯然不是唯一仰慕之人,若是太子收為側妃也就算了,偏偏給外人得去,即使是楊石也對這個徐德言忌妒起來。 — 楊勇笑了笑,他身為太子,當然不然小氣,既然成全了徐德言與樂昌公主的夫妻緣份,那就不妨做得更好一些。 徐德言與樂昌公主兩人回去後,看到已經打扮成新房的院落才知道太子其實早已準備成全他們,徐德言不滿的哼了幾句,不過倒是多了幾分感動。 第二天,徐德言與樂昌公主之事就傳遍了東宮,過了數天,整個京城都在議論著破鏡重圓的故事,京城百姓生活富裕,最喜歡流傳各種八卦信息,一個前陳公主與前陳駙馬分別七年重新相逢,得到本朝太子成全,重新成為夫妻,還有什麼樣的八卦能夠更加吸引人,自然是口口相傳,一下子就滿城皆知。 京城大街小巷都可以看到這樣的情景,一人突然向另一人問道:「喂,你聽過破鏡重圓的故事嗎?」 「當然聽過,不就是前陳樂昌公主與江南才子徐德言之事嗎,聽說,這事還是太子親自下令,徐德言才能和樂昌公主重新團聚。」 「對,就是這事。」兩人馬上熱烈討論起來。 若是被問的人茫然:「什麼破鏡重圓?」 另一人馬上興奮起來:「你不知道啊,那告訴你,話說,七年前,我朝一統天下,前陳樂昌公主與駙馬分離……」 「真地,有這樣的事。」 「那還有假,這可是太子殿下親自下令成全兩人,才有這段佳話,誰敢胡說八道。」說話的人充滿驕傲。 「這個樂昌公主漂不漂亮?」 「樂昌公主漂不漂亮我不知道,不過,樂昌公主的妹妹你可知道是誰,那可是當今地宣華夫人,聽說皇上為了宣華夫人差點與皇后……」 「噓……」 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暄的眼神,聽到過這個故事的人馬上又會向其他人賣弄。 …… 這個故事中,太子無疑也是十分主要地人物,加上以前太子所做的善事,楊勇的形象經過這樣一流傳,頓時變得無比高大起來,而樂昌公主與徐德言兩人也一下子名滿京城,甚至許多大臣也驚動了,紛紛到東宮來拜訪,要親眼見一見故事中的兩人,見到徐德言與樂昌公主兩人的才貌,更是紛紛羨慕不已。 仁壽宮內,楊約輕鬆的邁著腳步走在青石路面上,他終於收到了楊玄感等人的消息,他們發配為戍卒之後,非但沒有一人死去,反而立下了不小的功,再過不久,他們就可以免去戍卒的身份,雖然與以前的地位千差萬別,但這只是一個開始,楊約相信,弘農楊家終究有重新崛起的一天。 一路上,見到他的宮女和內侍都會彎下腰向他問好,這種感覺讓楊約內心很充實,若不是他身體殘廢,他甚至可以認為自己就是這座仁壽宮內的皇帝,當然,這得在真正的皇帝沒有來的時候。 「太子呀,你沒想到我楊約有重新得到皇上信任的一天吧,咱家是宣華夫人的救命恩人,只要宣華夫人不倒,咱家就能不倒,咱家不倒,總有一天能把你板倒。」楊約得意的想道。 前面一陣竊竊私語傳來,幾名宮女和小太監正圍在一個可以出宮的太監旁,仰著臉聽中間的太監說得吐沫橫飛,楊約大奇,這些人莫不是在說咱家的壞話,連忙也悄悄移過去,只是聽完內容,楊約的臉頓時變得煞白,差點要吐出一口鮮血來。 第三十三章 楊約的心思 讓楊約聽得吐血,自然是關於樂昌公主與徐德言兩人事了,楊約現在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宣華夫人身上,宣華夫人十餘歲就經歷國破家亡,一人孤凌凌的在敵國宮中生活,對於楊約的救命之恩也看得特別重,把楊約倚為心腹,許多事都和楊約訴說。 楊約自然知道宣華夫人最在意的便是樂昌公主這個姐姐,無時無刻不想與姐姐團聚,如果宣華夫人知道樂昌公主之事,必定會高興萬分,與樂昌公主相見,可樂昌公主如今成了東宮之人,若兩人相見,他如何還能借助宣華夫人的力量板倒東宮。 「不行,咱家不能讓宣華夫人知道樂昌公主之事。」楊約自言自語的道,只是又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固然可以禁止仁壽宮的僕役談論,只是又如何阻止得了太子讓樂昌公主與宣華夫人相會,到時反而會讓自己與宣華夫人的關係產生裂痕。與其如此,還不如自己主動告訴宣華夫人。 想到這,楊約從容的走了出來,笑瞇瞇的對正聽故事的宮女,內侍道:「你們在說什麼?咱家也聽聽。」 「總管大人。」 看到楊約,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連忙向楊約問好,楊約又問了一遍,剛才講的唾沫橫飛的小太監才結結巴巴的道:「回……總管……我們……我們……」 「小猴崽子怕什麼?咱家又不會吃人。」楊約用從來沒有的和善態度道。 「那小的就講了,是這麼一回事……最後,太子殿下不但將樂昌公主重新配給徐德言為妻,而且任命徐德言為內史舍人。」小太監將京城流傳的破鏡重圓故事重新講了一遍,楊約越聽心中越苦。偏偏臉上又要保持笑容,真正應了那一句:皮笑肉不笑 「總管大人,就這些了。」小太監邊講邊偷偷觀察楊約的臉色,只是楊約臉上似笑非笑,讓小太監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只能草草結束。 「唔,不錯,你叫什麼名字?」 「回總管大人,小人郭山雞,宮中之人都叫小人山雞仔。」 「山雞仔?」楊約皺了一下眉:「這個名字太難聽了。咱家叫你小郭吧。」 郭山雞對楊約頓時感激淋漓,山雞仔地名字不好聽,只是別人如此叫他也無奈何,沒想到楊約對他這個小太監卻如此尊敬:「多謝總管大人,其實小人命賤,名也賤,叫什麼都無所謂。」 「小郭啊,樂昌公主是宣華夫人最要好的姐姐,這是一個喜事,你跟咱家來。一起向宣華夫人稟報。」 「是,多謝總管大人。」郭山雞頓時大喜。笑的合不籠嘴,眼前的楊大人不就是憑著宣華夫人的門路才當上仁壽宮總管嗎,他雖然沒有取代總管的野心,可是若能得到宣華夫人的賞識,做一個管事總可以,到時有宣華夫人和總管一起做靠山,仁壽宮內誰還敢小看他。 楊約鄙咦的看了郭山雞一眼,對於郭山雞打的小算盤一清二楚,這樣的人對他沒有威脅又能增加宮中地力量,楊約也樂得給點好處。收為心腹。 臨芳殿,一身盛裝的宣華夫人艷若桃李,呆呆的望著遠處盛開的鮮花,她現在雖然是整座宮中的主人。只是依然走不出這座仁壽宮,宮中景色雖好,日復一日。再好的景色也會讓人失去興致,仁壽宮,只不過是一座好看的囚籠。 楊堅每月都要到仁壽宮住上數天,除了這幾天,陳婉依然和以前的生活沒有什麼兩樣。 一陣腳步聲傳來,陳婉轉過頭,見到是楊約和一個小太監過來,並沒有在意,只是用目光盈盈看著。 郭山雞雖然也是仁壽宮之人,只是他多在外圍活動,還是第一次看到宣華夫人,眼睛頓時睜的老大,眼前的宣華夫人說是仙女也不為過,連他這樣斷了六欲地太監也恨不得能多看幾眼。 「奴婢參見娘娘!」楊約在郭山雞腿上踢了一腳,一起跪地道。 「起來吧,楊總管過來有什麼事嗎?」 宣華夫人柔媚的聲音傳來,郭山雞如同聞到仙樂一樣,整個汗毛都要張開,不等楊約回答,馬上道:「稟娘娘,奴才帶來了樂昌公主地消息,特意來呈報娘娘。」 「什麼,姐姐在哪裡?」陳婉大為激動,這 陳婉無時無刻不想與親人相見,只是以前她雖然是才權利,連宮中一名管事也不會聽從她的吩咐,貴為宣華夫人後,她馬上尋找以前親人的下落,雖然與陳叔寶等人見過數面,她最牽掛的樂昌公主卻下落不明,讓陳婉更加揪心,如今楊約既然帶來了姐姐的消息,陳婉如何能不激動。 楊約瞪了郭山雞一眼,連忙回道:「娘娘,樂昌公主一直在東宮做樂師。」 「娘娘,還有呢,如今樂昌公主與駙馬破鏡重圓,整個京城都轟動了。」郭山雞得意洋洋在旁邊補充。 「快說,怎麼一回事?」 聽完郭山雞的敘述,宣華夫人已是淚流滿面,即為姐姐夫妻團聚高興,又為姐妹之間數年一直杳無音訊流淚:「楊總管,小郭子,多謝你們了,若非你們,本宮與姐姐雖然近在咫尺也不能相見。」 「回娘娘,這是奴婢應該做的,只是東宮一直將樂昌公主藏著,讓娘娘親人不能相見,實在是太小氣了。」楊約感慨的道。 — 「楊總管,本宮求你一件事。」 「娘娘折殺奴婢了,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就是。」 「馬上派人與本宮姐姐取得聯繫,告訴她,婉兒想見她。」 「娘娘放心,奴婢就是拚死也要給娘娘辦到。」楊約一副忠肝義膽的模樣,彷彿東宮成了龍潭虎穴。 東宮,徐德言和樂昌公主儼然成了新晉紅人,太子不但給他們劃出了單獨的院子,而且四名內侍,四名丫環侍候,太子妃和兩名側妃地各種賞賜如流水般下來。 唯有徐德言和樂昌公主自家有苦說不出口,他們夫妻長久分離,最盼望的莫過於過上一段安安靜靜的日子,可是每天上門不斷的應:r煩不勝煩。只是他們身為東宮臣屬,面對每天上門地官員卻不能不接待。 徐德言身為江南有名的才子,更是每天都要和人飲宴,直至深夜才歸,這種生活讓徐德言苦不堪言,如果可能,他寧願與妻子乘一葉扁舟,飄然遠去,只是深受太子大恩,這種想法卻只能藏在心中。 這天,徐德言照樣喝得醉腥腥的回到家中,樂昌公主連忙打來清水為丈夫淨面,雖然有丫環,這些事,樂昌公主卻寧願親歷親為。 正當樂昌公主為徐德言擦面時,徐德言哇地一口吐了出來,將地上吐的髒了一大塊,一股難聞的氣味也撲面而來,幾個丫環,僕役一幅厭惡之色,避的遠遠的,樂昌公主臉上卻毫無慍色,先替丈夫擦掉嘴角殘留的髒物,將丈夫扶到椅子上休息,才掃掉地上的髒物。 一名丫環過意不去,連忙替徐德言沏上一杯新茶,徐德言一口喝完,頭腦才清醒過來,歎道:「公主,辛苦你了,你金枝玉葉出身,嫁給我這麼一個書生,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如今夫妻好不容易團圓,我卻連陪你的時間也沒有,還有勞煩你做這些髒活。」 樂昌公主揮了揮手,幾名丫環僕役巴不得早點休息,頓時一哄而散,等眾人都走乾淨,樂昌公主才微微一笑:「奴家早已不是什麼公主,奴家這一輩子最大的幸運便是嫁給了夫君,這些事都是奴家樂意為夫君所做,只是奴家擔心,若夫君這麼夜夜應酬下去,身體如何是好?」 徐德言苦笑道:「那又如何,我是東宮內史舍人,來的官員不是國公便是柱國,最小的也是五品以上的將軍,他們要見我,我還能不去?」 樂昌公主歉疚的道:「夫君,是奴家拖累了你,否則何置於此。」徐德言在江南時,一身傲骨,雖然只有一個空頭駙馬的身份,對當時操縱陳國大權的施文慶,沈客卿兩人也毫不在意,如今卻只能處處小心,讓樂昌公主心中大為不安。 徐德言正色的道:「既然是夫妻,有又什麼拖累不拖累,娘子,以後切不可如此想法。」 樂昌公主點了點頭,突然眼睛一亮:「對了,不如我們去求太子,暫時離開京城,避一避這股風頭,數年後,別人自然會淡忘。」「離開京城,如何離開?」徐德言頭痛起來 第三十四章 三年之約 等徐德言想出什麼方法離開京城,第二天一大早,太來到他們院內,要召見他們夫妻,表示有要事相商,徐德言和樂昌公主兩人連忙稍作整理,跟在楊石身後向內院走去。 徐德言雖然封為內史舍人,不過,楊勇念他們夫妻剛剛團聚不起,給了十天假期,如今假期剛過一半,太子就召見他,而且還和妻子一起召見,未免有點古怪,一路上,徐德言忍不住問道:「楊大人,不知殿下找下官夫妻有何事?」 楊石微微一笑:「徐大人不用擔心,殿下心情很好,肯定是有好事。」 見問不出什麼,徐德言只得默默跟在楊石身後,他現在雖然已是東宮臣屬,只是初來乍到,不免拘束,樂昌公主在東宮七年,也少有人交往,如今和丈夫在一起,也不願多開口。她知道楊石是太子親信,聽到楊石的話,倒是安心了許多。 楊石將徐德言夫妻兩人直接帶到了正廳,正廳中空蕩蕩的沒有人影,徐德言正在奇怪,楊勇已經從後面走了出來。 「微臣參見太子!」徐德言和樂昌公主連忙行禮。 「起來吧。」 「是,多謝太子!」徐德言夫妻連忙起身,站在一旁,直到楊勇示意他們坐下,兩人才各找了一張凳子斜著坐下。 兩名丫環上來,替他們添上茶水,楊勇先是漫不驚心的詢問了兩人生活上有沒有什麼困難,徐德言當然不會有說。相談融洽後,楊勇問道:「本宮聽說你們夫妻和宣華夫人從小交好?」 兩人都是在數天前才從楊勇口中得知宣華夫人就是以前地樂宜公主陳婉,他們雖然對陳婉掛念,只是夫妻剛剛久別重逢,加上天天有人上門拜訪,一時也沒有顧得上去看望,聽到太子提起,兩人不由對望了一眼。還是由樂昌公主回道:「稟太子,確實如此,宣華夫人是奴家最小的妹妹,從小與奴家交好,奴家嫁人後,小妹還經常到奴家府中遊玩。 」 「果然不錯。」楊勇聽的暗暗點頭。 「即如此。那你們可願意與宣華夫人相見?」 樂昌公主聽得一愣,臉上一片郝色,自己姐妹相見竟然要太子來提醒,連忙點頭:「回太子,奴家當然願意。」 「那好,你們準備一下,本宮等下派人護送你們夫妻到仁壽宮。」楊勇輕鬆的道。 見太子如此重視,徐德言和樂昌公主心中又多了幾分感動:「多謝太子!」 「好了。你們下去吧。」 「是。」 其實讓徐德言兩人去仁壽宮,楊勇也有意讓他們避辟風頭之意,隨著兩人故事的傳開。來東宮拜訪兩人的官員越來越多,徐德言夫妻兩人固然是煩不勝煩,楊勇也是頭痛,許多官員拜訪徐德言夫妻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多是想和東宮拉上關係。倚為靠山。 若是確實有才能的官員,楊勇倒是不在意適當時候提撥一下,只是多數卻是毫無才能之輩。這樣的官員,只能錦上添花,根本就不能作為倚靠,楊勇自然是懶得答理。 楊約得到宣華夫人地吩咐,卻並沒有馬上派人到東宮聯繫,依他之意,必定要拖延數日,以顯得辦事的難度,才顯是他對宣華夫人忠心,還可以再在宣華夫人耳邊嘀咕幾句,東宮故意調難他派出的人,他費盡心力才勉強讓東宮同意。 只是這番心思楊約卻是白費了,第二天,他就接得報告,樂昌公主攜夫婿求見,楊約大為懊惱,只得引樂昌公主,徐德言兩人入宮,不過,他對昨天及時將樂昌公主的情況報告上去慶幸不已,否則就失去一個與宣華夫人拉近關係的機會。 不說樂昌公主姐妹見面有什麼情景,數天後,樂昌公主留在了仁壽宮,只有徐德言單獨一人回來,向楊勇稟報。 「什麼,你想去邊關?」楊勇對徐德言的提議大為驚詫,沒想到這個徐德言去了一場仁壽宮,回來就向他提出想去邊關。 「是,微臣受太子厚恩,無予報答,聽說邊關地高句麗人,吐番人近年蠢蠢於動,正是用武之地,微臣雖然手無縛雞之力,只是抄抄寫寫不在話下,邊關文書,計室潰泛,正需人要有人填補,若能到邊關略盡綿薄之力,也算能報答太子的大恩。」徐德言平靜的道。 大隋兵精將廣,只是讀書人卻少,許多將領尚且目無識丁,正因為如此,大 天下後,大力提倡教育,在各郡都興辦了官學,取得步,只是終究時間太短,學成之人太少,何況邊關艱苦,即使每年有人學成,官員尚且不足,又有誰願意到邊關,除非是發配,否則根本沒有讀書人願意主動提出到邊關去。 徐德言才思敏捷,到了邊關,又何止做一些抄抄寫寫的工作,只是楊勇卻看不清徐德言的用意,一時之間也不好冒然答應。 其實徐德意提出去邊關是夫妻商量的結果,樂昌公主與宣華夫人見面後,宣華夫人大為驚喜,姐妹兩人彷彿有說不完的話,自然不會輕易放樂昌公主回去,而徐德言是男子,即使是在仁壽宮外圍也不可久留,徐德言不想打擾妻子與妹妹地別後之情,只能獨自回京。只是他實在怕了回京之後沒完沒了的應酬,與妻子相商,乾脆離京一段時間。 樂昌公主想起丈夫每日醉惺惺的回家,也點頭同意,只是夫妻兩人受太子大恩卻不能不報,若是就這麼離去就是太子同意,他們夫妻也會愧疚不安,徐德言提出乾脆到邊關三年,三年之後,報答完太子大恩,他回京就向太子辭官,從此夫妻兩人歸隱田園,有空時再與宣華夫人見面,也勝似現在這樣地京城生活。 樂昌公主雖然捨不得丈夫到邊關受苦,只是想起三年之後二人就可以過隨心所欲的逍遙生活,樂昌公主還是點頭同意。 「徐愛卿,邊關不但艱苦,而且要隨時面對敵人,雖然你是文官,可以不用上戰場,只是軍情變化萬端,到了邊關,誰也不知道文官會不會有碰到敵人的時候,到時刀劍無眼,還有可能付出生命,你確定要去邊關?」 「回殿下,微臣也聽過邊關的一些事情,中原地大物博,南北迥異,微臣生於南方,長於南方,早就想到北方看看,也不枉人生一場,只是以前微臣在南方沒有機會,如今微臣到邊關即可以滿足以前的殊願,又可以為殿下做些小事,一舉兩得,還望殿下成全?」 「這……本宮倒是忘了,徐愛卿是一名詩人,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倒也相符,不過,不是本宮不願答應你,只是你們夫妻剛剛久別重逢,如果本宮就將你派到邊關,恐怕許多人都會罵本宮不通人情。」 「殿下,此仍是微臣自己所求,若無殿下成全,莫說三年,就是再過十年微臣說不定也找不到拙荊,殿下大恩,微臣無以為報,才自願到邊關為朝庭報效三年,三年後若微臣歸來,還望殿下同意微臣辭官。」見太子不同意,徐德言終於說出來意。 「原來如此,你要辭官?」楊勇頓了頓,心中暗歎,看來自己想將徐德言和樂昌公主牢牢拴在東宮地打算落空。 「是,微臣微沫之光,蒙殿下重用,本該兢兢業業,直至效死,只是微臣才華有限,難予幫上殿下大忙,而且微臣胸無大志,一心只想與妻子過兩人逍遙生活,還望殿下恕罪。」 楊勇用心輕輕的敲著桌子,心中分析著得失,徐德言已生去意,若是強行留在東宮,心中難免有怨恨,反倒不美,若是放徐德言到邊關,邊關倒是多了一個人才,而且徐德言也還在東宮的掌握之中,三年之後,誰知道會發生何事。 「你若去邊關,那你妻子如何辦?」 見太子口中有鬆動之意,徐德言頓時大喜:「回太子,微臣知道沒有帶家眷之理,微臣妻子會留在京城與宣華夫人作伴。」 「好吧,若要去邊關,本宮給你二個選擇,一是去領護東夷校尉羅藝羅將軍帳下效力,一是去上柱國史萬歲處效力,這兩人,一個在遼東對著高句麗人,一個在益州對著吐蕃人,無論遼東也好,益州也好,都是真正地前線,你願意去哪裡?」 徐德言知道無論是羅藝還是史萬歲都是太子心腹大將,他想了想,道:「回殿下,微臣願意去遼東。」 現在吐蕃人還沒有高句麗人強大,而且益州雖然沒有中原繁華,只是歸華已久,要比遼東好的多,見徐德言願意去遼東受苦,楊勇點了點頭:「好,本宮同意了,過幾天,本宮會向吏部發文,到時有正式任命,你就可以啟程了。」「多謝殿下。」徐德言行禮告退。 第三十五章軟硬兼施 徐德言只是東宮的官員,楊勇自然可以自行任命,不德言要到邊關赴任,那就必須通過吏部,以前韋世康做吏部尚書時,與東宮關係良好,楊勇只需派人傳一個口信,重要之事手書一下,韋世康無不辦得妥妥帖帖。 如今韋世康已調任荊州總管,吏部尚書成了牛弘,牛弘此人與東宮關係平常,雖然有人主動去邊關任職,牛弘應當樂見其成,不會設制什麼障礙,楊勇卻不能如此隨便,還是決定親自與牛弘交待一下為好。 這天早朝一結束,牛弘剛剛出了皇宮,就聽到旁邊有人喊道:「牛大人,等一等。 牛弘轉過頭,見叫住自己的正是東宮護衛頭領楊石,連忙停下腳步:「楊大人,不知找本宮何事?」 楊石微露笑意,道:「牛大人,太子有請。」 聽到太子有請,牛弘頓時不再言語,安心的跟在楊石後面向東宮走去,心中暗猜,太子找自己究竟有何事? 牛弘剛邁時東宮,楊勇已從裡面迎了出來,向牛弘拱手道:「牛大人來了,本宮有失遠迎了。」 「不敢,不敢,微臣參見太子!」東宮和皇城只有一牆之隔,談不上遠不遠迎,不過,能得到太子親自在門口相迎,也是一種殊榮,牛弘雖然貴為吏部尚書也不敢失禮。 「不必多禮,前此日子牛大人升為吏部尚書。本宮還未恭喜,倒是失禮了。」楊勇一把攙住牛弘左手,向裡頭走去,這是上位者對下位者地一種親近表示,楊勇這些年已經用的純熟,許多官位稍小的官員得到太子親手攙扶,往往激動的手足無措。 牛弘雖然不致如此,不過,心中也是溫曖一片,太子禮賢下士。果然名不虛傳,他已暗暗決定,無論太子叫他來有何打算,只要不算太難辦,肯定就為太子辦好。 到了正廳,楊勇才將牛弘的手臂放下,自有下人端來上好的香茗,牛弘端起來喝了一口,只覺得唇齒留香,不由讚道:「好茶!」 楊勇微微一笑:「這是江南所產的老龍井。這種龍井茶生於山路旁的一座茶棚邊,每株樹齡都有三百年之久,主枝粗如壯漢胸圍。一共只有十八株,只有谷雨前三天採摘的茶葉才是最好的,每年所產不過三四斤,實仍茶中極品。」 中原飲茶地歷史雖然長久,只不過在楊勇來之前多是製成茶團,制茶方法單一,經過楊勇才作出改進。煎,炒之法漸漸興起,此時許多名茶都沒有發掘出來,這十八株茶樹還是當初楊勇在江南作監軍時偶然聽人說起,在抗州一個小地方有十八株老茶樹,雖然製成茶團,卻香味獨特,楊勇心中一動,派人前去將十八株茶樹專門保護下來。成為東宮的特貢茶葉,並將附近一大片土地全部劃成茶園。用十八株茶樹的種子引種。派人專門管理。 如今數年過去,當初的那塊茶地已經發展成一塊數百畝的茶園。每年所產茶葉近百擔,香葉遠勝於一般茶葉,成為富貴人家爭相購買的奢侈品,只是比起這十八株茶樹所產的茶葉卻要遜色的多,老茶樹所產之茶,連泡九遍,依然清香撲鼻,而由它們種子擴展的新茶,第一遍香味尚可,到了第二遍就寡淡無味了,至於龍井之名只是楊勇隨口一取,是否和後世的龍井一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產地應該相差不遠,為了區別,只有這十八株茶樹所產地茶葉才能稱做老龍井。 聽到是那十八株老茶所產之茶,牛弘心中一動,用鼻子一吸,頓時香葉瀰漫,深深陶醉其中,歎道:「龍井茶香,數月不知肉味,果然名不虛傳。」 「牛大人既然喜歡,本宮這裡還有一點,等下就送牛大人三兩老龍井好了。」楊勇微笑著道。 這些年,隨著大隋的富足,飲茶之風大為流行,江南茶園所產的平常龍井都幾乎與黃金等價,這十八棵茶樹所產地老龍井更是有價無市,全部歸於東宮,楊勇除了每年給皇帝,皇后各送一斤,幾位皇叔,皇弟各送半斤外,只有親近信重的大臣才會賞賜一兩,半兩。 剛才楊勇所說老龍井所產茶葉每年只有三四斤,其實不止,茶樹可以在春、夏、秋分三次所摘,這十八顆老茶樹每次所採煎,炒之後都能有六七斤左右,一年三次加起來有近二十斤,否則光是送進宮和分給幾位皇叔,皇弟都不夠,還哪來的賞賜。 雖然如此,區區二十餘斤茶葉依然太少了, 經出價百兩黃金求購一兩老龍井茶葉的價格,依然是不到茶葉,可見三兩老龍井價值有多大? 牛弘臉上遲疑起來,他別無所好,唯喜喝茶,只是出任吏部尚書之前,雖然俸祿尚可,連普通的龍井也喝不起,接任吏部尚書後,他俸祿大增,也能喝起普通龍井,只是每喝一次依然心痛,雖然有不少的官員想法給他送禮,其中少不了新出的龍井名茶,只是牛弘潔身自好,一概拒收, 當然,沒有哪個官員能送老龍井,這種老龍井茶還是牛弘第一次喝道,能喝到此茶,對於牛弘這種嗜茶如命之人簡直是不可拒絕地誘惑,只是想起老龍井離譜的價格,牛弘還是戀戀不捨的道:「多謝殿下好意,無功不受祿,如此珍貴的茶葉,微臣能喝到一次已是難得的福分,怎敢貪心?」 楊勇眉頭微皺,沒想到牛弘會拒絕,牛弘做了吏部尚書後,他的一切情報東宮自然會查得一清二楚。 「怎麼,區區三兩茶葉而已,莫非牛大人擔心本宮會賄賂你不成,還是擔心本宮要你作奸犯科?」 這話說得太重了,太子身為儲君,如何要賄賂一個大臣,更不用說作奸犯科了,牛弘聽得一驚,連忙站了起來:「太子,微臣並無此意。」 「既然如此,那就這麼定了,坐下吧,不用這麼緊張,本宮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牛弘擦了擦頭上的汗珠,心想,你是太子,開玩笑又有誰敢不當真,滿臉無奈的道:「太子是儲君,君所賜,臣不敢辭,微臣多謝殿下了。」 楊勇滿意的一笑:「這就對了,吏部仍六部中最重要一部,事務繁忙,牛大人身為吏部尚書,若有好茶,提神解渴再好不過,本宮賜你三兩老龍井,只是讓你更好地為朝庭效力,別無他意。」 「是,多謝太子。」牛弘這才重新坐下,心中暗暗叫苦,這三兩茶葉可不好拿,平常大臣最多賞一兩就了不得,如今一賞自己三兩以後說不定自己就要打上東宮烙印,只是想到太子畢竟是儲君,皇帝終有一天要將皇位讓給太子,心中才好受一點。 楊勇又和牛弘東拉西扯的聊了兩句,才將徐德言之事提了出來,牛弘吃了一驚:「殿下所說地徐德言,是否就是前些日子京城所傳破鏡重圓地前陳樂昌公主駙馬?」 「不錯,正是此子!」 「殿下,邊關艱苦,有文官主動去遼東,微臣當然樂見其成,只是徐德言剛與妻子久別重逢,就要遠走邊關,莫非故事有誤?」牛弘小心翼翼的問道。 「當然不是。」楊勇自然知道牛弘所說地故事有誤是什麼:「他們夫妻感情很好,只是徐愛卿忠肝義膽,聽到邊關缺少文官,才主動提出要到邊關去。」 牛弘知道其中肯定另有隱情,卻不便打聽,點了點頭:「如此,微臣明白了,只是不知微臣能不能見一見徐大人,對於徐大人,微臣也難免有好奇之心。」說完,牛弘臉上不免有幾分郝然。 「當然,吏部選官,任官,自有自己有流程,面談正是當中一項,本宮不會讓你為難。」拍了拍手,一名護衛應聲而入:「殿下,有何事吩咐。 」 「去,把徐德言叫來。」 「是。」 不一會兒,徐德言就來到大廳,他先向楊勇行了一禮,才對牛弘道:「下官拜見牛大人。」 牛弘上上下下打量了徐德言一番,此時徐德方一身新衣,極為瀟灑,牛弘一見就大起好感,忍不住為徐德言惋惜,好好的京城不待,既然願意拋下嬌妻遠走邊關。 向徐德言詢問了幾句,徐德言一一對答如流,這種惋惜又加深了幾分,牛弘忍不住問道:「徐大人,你當真願意去邊關?」 「下官願意。」 「好,那請徐大人明日到吏部一趟,本官會親自辦理徐大人的官書,公文,徐大人如今是六品,從京城調往邊關,接規矩要向上升一級,從明日起,你就是從五品的奉車都尉。」 「多謝大人,如果沒有其他事,下官告退了。」對於官位,徐德言並不在意。 牛弘點了點頭,徐德言又向楊勇行了一禮,才退了出來,楊勇留牛弘坐了一會兒,再無他事端茶送客,當然,沒有忘記賞賜給牛弘的三兩雨前老龍井。 第三十六章東夷城 德言是九月初從京城開始出發,他一名手無縛雞之力數千里路到遼東去赴任,辛苦自然免不了,路上說不定還有風險,不可能單身赴任,楊勇送了他五名東宮護衛,陪徐德言一路趕到遼東。 徐德言出發時,大興城的樹葉剛剛開始枯黃,一路往北,天氣越來越冷,等到十一月,徐德言等人趕到遼東時,遼東的第一場雪已經飄飄灑灑落了下來,一路上銀裝素裹,巨大的冰凌掛在樹枝上,晶瑩剔透。 幾名護衛都是北方人,這種情況常見,徐德言卻是初次見到過這樣的美景,不顧寒冷,將馬車的布簾拉開,貪婪的看著兩旁的美景,好在宣華夫人聽到徐德言要到邊關後,唯恐邊關太過困苦,不但送給徐德言一大筆財物,還送了宮中數件最好的裘衣,徐德言才不至於在路上凍的生病。 在北周時,營州即為中原在遼東最邊遠的城池,徐德言要去的卻是領護東夷校尉府,領護東夷校尉府所在的城池就叫東夷城,離營州尚有二百餘里,位於契丹人的中心,這裡曾是齊國叛臣高保寧的基業,大象三年,大定元年,也是開皇元年,本朝太子楊勇親自領兵襲擊了高保寧的營寨,將為禍邊垂數年的高保寧剿滅,並親自任命羅藝為領護東夷校尉,維護了大隋邊垂十數年的平安。 到了營州,徐德言謝過營州刺史韋藝地挽留。只休息了一天,就不顧疲勞繼續前進,一出營州,一眼望去,儘是無邊無際的草原,行人越來越少,只是偶爾有商販雇著大車逶迤而行。 因為下雪,路上濕滑,徐德言一行雖然在營州換過好馬,二百餘里的路程依然走了三天多時間。直到第四天出發不久,遠處一個高大的黑影就在草原上顯現出來,這個黑影在平緩的草原上突立而起,就像是一座高山,令人仰望。 儘管徐德言見多識廣,到了近前,望著這座建成不到十年的東夷城時也忍不住心頭震撼,他見識了建康的繁華,大興城的雄偉,可是這座東夷城。給徐德言的感覺便是兩個字:巨大。 東夷城所立的地基,本身就是一個環形地山峰,這座山峰前面只有有五六丈左右。背後的主峰則高達百餘丈,這樣的山在內地只能算小山包,但是在這樣一望無際的草原卻顯得格外凸出,而東夷城,是在前面山峰上撥地而起,城牆高達三丈,加上城樓。從山腳到最高處差不多有十餘丈,人站在下面,看上面持矛而守的軍土只覺得模模糊糊,而頂樓上的軍士往下看,則彷彿到了小人國。 因為城是建在山基上,必須由台階拾階而上,從山腳到城門前的平地,一共有五十多個台階,而旁邊也有供馬車和騎兵使用的斜道。從山腳上來,無論是拉車的馬匹還是在五位護衛身下的馬匹。都已累出一身細汗。呼哧,呼哧喘氣。可以想像,如果敵人膽敢攻城,光這段坡路就會耗掉他們大部分精力,到了城下,只能任人宰割。 東夷城地大門趟開著,兩旁各有一隊軍士持矛而守,從門口穿流不自的人群看,東夷城的繁華恐怕不下於中原地一個中等郡城,這些進出的人群多是牧民打扮,漢人極少,進城的人手上或多或少的拿著幾張動物的毛皮,顯然是想到城中換一些自己要用的商品,而出城的手上地毛皮已經不見,換著的是急需的鹽,茶,布之類。 少部分人會用馬車或牛車拉著要進城交換的毛皮,不過,他們的車除了兩個輪子外,上面都是用簡陋的木板釘在一起做成,兩旁雖然有護攔,卻沒有象徐德言的馬車一樣上面全部套了起來,只要放下布簾,馬車與外面就是兩個世界,看到徐德言的馬車,許多人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大概看到了徐德言身邊地五名護衛都神情驃悍,並不好惹,又或者看著這輛精美的馬車有點自慚形穢,也沒有人真正靠近搭話。 兩旁守城地軍士對多數人都是不理不睬,彷彿只是擺設,不過,碰到有載貨地車子進城時,則會有兩名軍士過來上下撿查一下,並根據所載貨物的價值估算一個稅額,交錢才能進去,徐德言地馬車理所當然的也被攔住。 他的馬車上有不少名貴錦緞,幾件裘衣,還有就是數包金銀,這些都是太子和宣華夫人賞賜下來的,徐德言在京城除了妻子別無親人,而妻子和宣華 在一起,自然不需要用到這些東西,一些貴重之物,帶來,那名軍士掀開馬車後看得一呆,大概是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來客,定了一下神,馬上道:「錦緞數匹,裘衣三件,需繳稅一百文。」 徐德言車中的物品除了銀錢外,加起來價值絕對超過數百貫,只付一百文的稅款,連占貨物總值百分之一也不到,遠低於大隋二十稅一的城門稅,徐德言本來想拿出自己的官書免稅,聽到只付一百文,改了主意,將一吊銅錢放到軍士手上,問道:「小哥,這稅款為何如此低?」 軍士微微一笑:「校尉大人有令,這裡是我朝最北之地,從中原過來的商旅路途遙遠,路上至少已經抽過數次稅,若是稅高了,商旅不願來,官府不但抽不到稅,還會導致物質潰泛,倒不如少收一點,讓商旅有賺頭,商人,官府,百姓三方都得利。 」 徐德言聽得微微點頭,他在京城其間,曾經得到過一些領護東夷校尉羅藝的資料,此人出身東宮,武藝高強,自出任領護東夷校尉以來,先有契丹人,再有溪人、室韋人等歸於其下,凡不服者,無不被羅藝剿殺,可以說殺人如麻,不過,正是如此,大隋才一直保持了遼東的穩定,連以前蠢蠢欲動的高句麗人也談羅藝色變。 徐德言本來以為羅藝這樣的一名將領,勇則勇矣,恐怕對於民生會不太精通,只是單憑剛才軍士的那段話就可以看出,羅藝於內政一項恐怕也有所得。 繳完稅,軍士示意徐德言可以進城,車伕駕的吆喝了一聲,馬車重新啟動,只是山下突然傳來一片喧鬧聲,徐德言忍不住扭頭向後一看,不由一呆,城下台階最低處,數名牧民對著城門方向正在磕頭跪拜,嘴中喃喃自語。 「他們這是幹什麼?」徐德言心頭湧起一個疑問,他再想看時,馬車已經進入城門下的一片陰影,被擋住了望向剛才台階下跪拜的數名牧民視線。 進了城,沿途更顯熱鬧,徐德言卻沒有了興趣,腦中總得想著剛才下跪的幾人,這些人是有冤屈,還是在求什麼?只是他們模糊不清的口語中,徐德言聽得卻更像是一片虔誠,這種感覺,更像是他在寺院中所聽到的語句差不多。 虔誠?對著一座城池虔誠,徐德言搖了搖頭,反正他以後就要待在這座城中三年,此事等安頓下來再瞭解不遲。 領護東夷校尉府很好找,徐德言只是讓一名護衛問了一下路人,就任由車伕將馬車往城正中間趕去,到了一座高大的宅院,馬車停了下來,徐德言從馬車上下來,抬頭望了望宅院,宅院上方一塊大匾,清楚的寫著「領護東夷校尉。」六個大字。 在匾額下方,立著四名大漢,一動不動,如同四具雕像,從大路到門檻有五階台階,台階上,兩頭栩栩如生的石獅子瞪著一雙大眼看著路人,彷彿隨時可以擇人而食,給整座領護東夷府一種威嚴的感覺。 徐德言恭敬的將自己官書掏了出來,登上台階,送給一名如同木頭般立著的軍士:「下官奉東宮之命,從京城而來,要見校尉大人。」 奉車都尉是從五品,與領護東夷校尉的正三品相差太大,何況徐德言要在人家帳下效力,自然不能失了禮節。 軍士的手動了動,將官書接過,只是瞄了數眼,馬上還給徐德言:「校尉大人出城了,不在府中,你們先回去吧。」 「這個……不知校尉大人什麼時候回來,下官能不能入府等待?」 「這就沒準了,或許晚上,或許數天,或許半月,校尉大人才能回來,大人不在,府中概不留客。」軍士面無表情的答道。 徐德言一呆,羅藝竟然不在城中,正要再問,一名護衛喝道:「放肆,我們從京城千里迢迢趕來,羅藝即使有天大的事也該趕回來見我們。」 這些護衛一路送徐德言到這裡,辛苦自不待言,巴不得早日回到京城,一聽羅藝不在,而且連一個回來的時間也沒有,心中不免有火,加上他們出自東宮,對於一般的三品官員也沒有多大敬畏。 「大膽,將軍名諱,豈能由你胡亂喝之。」護衛的話聲一落,剛才木立的軍士動了,在護衛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把森然的長劍已架在剛才問話的護衛脖子上,那名護衛寒氣直冒,頓時不敢絲毫動彈。 第三十七章燕雲十八騎 名東宮護衛發現自己被人用劍架在脖子上時臉都綠了這名軍士當真敢殺自己,只是他身為東宮護衛卻被人一下子制住,傳了出去,不但是自己丟臉,連東宮也要丟人。 後面的四名護衛看到這種情況也大吃一驚,連忙跟上一步,就要將自己的人搶出來,徐德言連忙勸解:「各位,消消氣,大家都是自己人,既然羅將軍不在,那下官明天再來好了。」 「哼。」那名軍士可能也想到什麼,將劍撤了回去,重新站立一邊,一動不動。 數名東宮護衛心中雖然不服氣,只是見到那名軍士的動作,知道要用強恐怕討不了好,見自己人已經沒事,只得悻悻停止腳步,在徐德言的勸說下,離開領護東夷校尉府,不過,心中也是暗暗咋舌,一個守門的軍士都如此厲害,羅藝果然名不虛傳。 徐德言行囊頗豐,雖然沒有見到羅藝,倒也不用擔心,找了一家上等的客棧安頓下來,每日再到領護東夷校尉府探聽羅藝的消息,只是連續五六天,羅藝還是沒有回來。 大雪飄飄灑灑的落下來,將草原上枯黃的草木逐漸掩蓋起來,天地之間漸漸變成了一片白色,除了狂風的呼嘯聲,一片寂靜。 一陣「的的得得」的馬蹄聲響起,十數名身著寒衣的騎士從雪花中逐漸現出身影,他們臉上帶著面罩。全部緊身黑衣風,腳踏胡人馬靴|弓,雪花落到他們身上,轉瞬即消。 「吁!」隨著一聲吆喝,騎士猛地一提韁繩,跨下的馬兒律律的一聲大叫。猛的靜止了下來,所有人彷彿是一個整體。 他們前面是一條靜止的玉帶,明顯和四周白色蒼茫的大地不同,這就是遼河,一條將大隋和高句麗分割開來的遼河,三百年前,趁著大漢衰退,中原混亂之際,高句麗人開始小心翼翼的將領土南擴,最終將大漢朝在遼河北面的四郡全部搶佔。而且將手伸到了南岸,不過,隨著大隋一統中原。高句麗人伸到南岸的手被斬斷,只是昔日地漢四郡卻被高句麗人牢牢抱在了懷裡。 遼河往日雷鳴般的河水奔騰聲音只剩下如小溪般潺潺的聲音,表面上反射著晶瑩的光線。 一名騎士將自己的面罩脫下,露出一張三十餘歲的漢子面容,興奮的道:「大將軍,遼河已經結冰了。」 「先上去試試冰層厚度。」 「是。」騎士翻身下馬,一手牢牢牽著自己的愛馬。小心翼翼的踩了一下冰面,感覺到腳下的堅實,頓時繼續往前走去,到了中間時,冰下傳來一陣輕微地吱吱響聲,騎士手上牽著的馬兒打了一呼嚕,眼中現出一絲懼意,停了下來。 「走!」騎士舉起手中的鞭子,毫不客氣地打在馬背上。馬兒不滿的叫了一聲,只得戰戰兢兢的重新邁開腳步。 過了十數米。那種吱吱聲消失不見,不久。一人一馬順利的過了遼河。 看到對看的騎士揮手,為首的一名騎士道:「諸位,今日是遼河第一次結冰,高句麗人必定沒有防備,咱們過河殺上一陣如何?」 「謹遵大將軍令!」身後的騎士應了一聲,頓時全部翻身下馬,用手牽著韁繩,小心翼翼地踩在冰面上,排成一條長線踩入河中,一個,兩個,三個……,一共十八人,加上已經先行過河之人,剛好十九人。 若是有高句麗人在岸邊看到這些人的裝扮,恐怕會馬上驚叫起來:「燕雲十八騎!」 不錯,這十九人就是羅藝和他的手下燕雲十八騎,聽到楊勇曾經描述的十八騎事跡,這些年,羅藝也忍不住從手下挑出最出色的十八人,組成這支精銳的小隊騎兵, 這些年來,羅藝和他的燕雲十八騎威名遠播,真正做到了快如風烈如火<;嘗一敗 溪人、室韋人、契丹人、高句麗人……都嘗到了這燕雲十八騎的滋味,凡是受過燕雲十八騎打擊的部落,都會對燕雲十八騎貫於惡魔地稱呼止小兒泣。 如今溪人、室韋人、契丹人……都已鋪伏在大隋腳下,遼東唯一的敵人就只剩下高句麗人,高句麗人能保持至今,除了有遼河作為阻隔外,還在於高句麗人立國悠久,半農半耕,國力比其 都強大了許多。 遼河兩邊都是肥沃地土地,無論是放牧還是耕種,都可以養活大批人口,雙方都不會放棄,多數時候河水成了雙方地天然屏障,只是一旦遼河冰凍,兩軍的阻隔不見,圍繞著遼河,雙方都會產生小規模地殘酷阻殺。 剛開始時,多是高句麗人衝過遼河,所到之處,物質被搶光,男人,女人全部淪為奴隸,稍有反抗就被屠殺一空,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情況卻是倒了過來,變成了隋軍衝過北岸,對高句麗人開始了劫掠。 羅藝和燕雲十八騎無疑是打擊高句麗人的先鋒,這十餘年來,死在燕雲十八騎刀下的高句麗人起碼上萬人,高句麗人對這支小部隊恨之入骨,曾經數次組織大軍引其入伏,只是燕雲十八騎將騎兵的精髓發揮的淋漓盡致,一日夜之間就可以遠遁數百里,還有大軍的接應,高句麗人每次都剎羽而歸,白白損兵折將。 如今,遼河剛剛凍上,燕雲十八騎又來了,這一次,卻是羅藝親自領軍,不知又有多少高句麗人會死在這十八騎刀下。 雖然眾人都在中間聽到了冰下傳來的吱吱聲,不過,十九人都順利過河,他們不用擔心回來時過不了河,天氣只會越來越冷,等到他們回來的時候,冰面甚至已結實到可以縱馬奔馳。 「上馬!」一過河,羅藝將掀開的面罩拉了下來,翻身上馬,的的得得的馬蹄聲重新響起,向遠處駛去,漸漸消失在風雪中。 雪仍舊在下,一處數十戶人家組成的小村出現在遠處,木屋中升起裊裊炊煙,將上面的雪花消融成蒸汽,遠遠就可以看到,一群幽靈般的騎士出現在對面山上,這是羅藝等人過河的第二天。 「殺!」羅藝揚起了手中的彎刀,毫不猶豫的從山下衝了下去,後面的十八騎緊跟其後,刀光當中的殺氣,連飛落的雪花都不願面對。 這是白天,雪花並不大,不足予將馬蹄聲完全掩蓋,最前面的木屋吱訝一聲打開,一名白頭蒼蒼的高句麗人好奇的朝前方看來,雙眼頓時變得驚恐起來,用高句麗語大喊:「惡魔騎士,惡魔騎士來了。」 只是已經太晚了,「噗。」的一聲,一支長箭飛了過來,準確的射入那名老者的咽喉,汨汨的鮮血從他脖子上飛濺而出,他的雙腿一軟,頓時癱坐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砰!」木屋的門被踢開,一名黑衣黑甲的騎士趟了進來,木屋中正擺著熱氣騰騰的飯菜,一對高句麗夫妻和兩名孩子驚恐的看著門外進來的騎士。 「哇。」看著騎士手上寒光閃閃的大刀,兩名高句麗小孩大哭起來。 那名高句麗的男主人已經看出了不妙,馬上從坐著的地上跳了起來,剛剛從牆上取下鋼刀,只覺得胸口一疼,一段刀尖從他的胸膛透了出來,雪白的刀尖上多了一抹鮮紅的血跡,一滴一滴的從刀尖上掉到地上,發出嗒,嗒的聲音。 那名高句麗女子跪在地上,拚命的磕著頭,嘴裡嘟嘟嚷嚷著說著高句麗語:「饒命!饒命!」而兩名小孩則睜大著雙眼,停止哭泣,眼中全是驚恐。 「出去!出去!」 騎士同樣說的是高句麗語,那名女子聽懂了,頓時飛快的拉起自己的兩個孩子,跑出木屋,等到騎士也退了出來時,木屋中冒出一片火光,整個木屋辟哩啪啦的燃燒起來。 不到半個時辰,羅藝和燕雲十八騎已經從木屋中退了出來,所有的木屋已經燃燒起來,雪地上,只留下一群高句麗女子和她們的孩子茫然的望著燃燒的大火,她們的男人已經被殺死,家園被燒燬。 相對於高句麗軍來講,隋軍還算仁慈,並沒有將女子和小孩都殺死,只將他們趕出木屋,只是他們已經沒有了食物,沒有了避寒之所,如果要活下去,只有等到高句麗的土兵過來營救,否則最終還是只有在雪地中倒斃。 這是兩個民族為了爭奪生存空間的戰爭,隋軍的做法都只是為了削弱敵人,將婦女和小孩都留下來,除了漢人受儒家思想熏陶外,對於隋軍也不是沒有好處,將這些人留下,一方面是可以減慢高句麗人追擊的速度,一方面也可以加重高句麗人的負擔。 看著大火燒的差不多時,羅藝揚了揚刀,喝道:「走!」所有的騎士重新衝入風雪中,繼續奔向下一個目標。 第三十八章孫清來信 名高句麗土兵站在外面,忍不住擦手跺腳取曖,他們一個小小的營寨,這種營寨是句麗人在遼河邊上的一個小型哨所,每哨五十人,他們的主要任務是防止隋軍偷渡過河,本來他們的任務是要在河邊巡視,只是這樣的雪天,誰又願意離開溫曖的營寨在冷風中巡河。 若不是對那個惡魔般的燕雲十八騎太過害怕,高句麗人連哨兵都不會派,現在天氣雖然已冷,只是剛剛下雪不久,只要遼河的冰凍還不能承受人體的重量,這該死的燕雲十八騎應當不會過河吧? 「咻!咻!」兩支利箭突然從風雪中鑽了出來,準確的射入了兩名高句麗士兵的咽喉,噗,噗兩聲,兩名高句麗哨兵頓時像兩截木頭一樣栽倒在雪地上。 一騎、二騎、三騎……總共十九名緊身黑衣著面罩的騎士從風雪中露了出來,燕雲十八騎和他們的首領羅藝偏偏在高句麗人認為還不能過河時過了河。 「殺!」 馬蹄翻飛,雪花紛紛揚起,越過地上倒斃的兩具高句麗人士兵屍體,十九名騎士散開,向那座一無所知的小哨所殺去。 「咻!咻!咻!」人還沒有到,鐵箭已經先飛進高句麗人的營帳。 「什麼人?」鐵箭夾雜在風聲中,還是有警醒的高句麗士兵聽到,只是剛剛問完。他馬上發出了慘叫聲:「啊!」 慘叫聲越來越密,十數名幸運地高句麗士兵跑出了營帳,見到襲擊的人不多,鼓起勇氣向羅藝等人衝了過來,嘴裡用高句麗語喊道:「殺!」 一名高句麗士兵看著羅藝等人的衣著,回想起以前的傳說,驚恐起來:「是燕雲十八騎!」 「快跑!」這一聲喊徹底打消了大部分高麗句士兵湧起的鬥志,許多人轉身就向旁邊的馬棚奔去,只要跨上馬背,還有一絲逃走的希望。燕雲十八騎,哪次出動不殺個數百上千人不罷休,他們只有五十人,就是沒有受到襲擊也是不對手。 「太弱了。」一名燕雲十八騎的戰士忍不住搖了搖頭,雖然這十餘名高句麗人即使有勇氣一戰,也傷不了燕雲十八騎一根毫毛,只是這樣將背直接賣給燕雲十八騎的舉動,明顯節省了他們馬力,他們只需要原地張弓射箭就好了。 「咻!咻!咻!」不到一盞茶時間,整個營寨已沒有一個站著的高句麗人。殺這些高句麗人地軍隊,反而比襲擊高句麗人的村莊花費時間要少一些。 一天之後,哨卡和村莊被襲擊的消息總算傳了出來。等高句麗軍人趕到第一個小村莊時,這個村莊已經變成一片灰燼,剩下的一百多名老弱婦孺依靠著互相取曖才沒有被凍死,高句麗官兵沒有馬上尋找燕雲十八騎的下落,反而放棄了許多小哨所,將兵力集中起來,防止被個個擊破。又將離遼河百里之內的村莊。全部搬遷一空。 等高句麗人作好準備時,羅藝已帶著燕雲十八騎退到了遼河西岸,數百名高句麗士兵和壯丁已經化成燕雲十八騎刀下的冤魂。 徐德言一行在客棧一住就是十餘天,每次到統護東夷校尉府拜訪時,門口守著的軍士都是一句話:「大將軍沒有回來。」 若非和羅藝從來沒有見過面,而且兩者地位相差太遠,徐德言都要懷疑羅藝故意對他避而不見。 剛開始幾天,東宮來的五名護衛嘴裡每天罵罵裂裂,沒有見到羅藝。他們就不能回去,後來在徐德言每天好酒好菜的招待下。五名護衛才安下心來。京城雖好,只是卻沒有這裡自由。何況徐德言花錢大方,一段時間後,五名護衛倒是有點樂不思蜀地感覺。 閒著沒事,徐德言只得帶著眾人在城中閒逛,數天後,倒是解開了第一天進城時看到有人對城牆跪拜的疑惑,原來草原上多是平坦之地,牧民們深信每座山上都有神靈居住,許多人初次見到城池,東夷城又是建立在山上,雄偉壯麗,許多牧民把東夷城也當成聖山來崇拜。 這天中午,徐德言和五名護衛正在東夷城閒逛,大街上突然傳來山崩海嘯般的歡呼聲,接著許多人紛紛向同一個方向跑去 還大聲叫嚷。 徐德言和五名護衛面面相覷,一名護衛茫然地問道:「發生什麼事?」 其餘護衛全都搖頭,面上一片茫然,徐德言連忙攔住一個向前奔跑的人問道:「出了什麼事,大家都往前面跑幹嗎?」 那人疑惑的看了看徐德言一眼:「第一次來東夷城?」 徐德言點了點頭:「不錯!」 「大將軍回來了,除了大將軍,誰還能得到這樣的歡呼?」那人傲然的道。 「羅藝回來了?」徐德言一呆,馬上反應過來:「走,咱們也去看看。」 大街上人潮湧動,彷彿整個東夷城的人都到了這兒,徐德言等人一擠進去,一陣山崩海嘯般的歡呼就傳入耳中。 「燕雲十八騎萬歲!」 「羅大將軍萬歲!」 「燕雲十八騎萬歲!」 「羅大將軍萬歲!」 …… 哪個是羅藝?看著中間走過來地十九騎,徐德言驚的張大著嘴,這十九人全身黑甲,臉上面罩依然沒有拿下,一身黑衣的披風,腳穿胡靴|配著彎刀,背負大弓,一身殺氣,徐德言甚至感受到他們身上濃濃的血腥氣。 「什麼是燕雲十八騎?」一名護衛好奇的問話。 「呸,你連燕雲十八騎都不知道。」被問的人一臉鄙視的看著那名東宮護衛。 「明明是十九個人嗎?」 「白癡,減去羅大將軍不就是十八人嗎?」 被罵的東宮護衛大怒,正要理論,只是看到周圍一片憤怒的目光向他看來,那名東宮護衛不敢造次,只得也跟著周圍地人群喊起來:「燕雲十八騎萬歲!」 這種歡呼聲直到羅藝和部下進府之後才平息下來,街上的人漸漸散去,只有徐德言和五名東宮護衛面面相覷,臉上呈現出一種不可思議地神色。 江南歷來就有重文輕武地傳統,徐德言對武人自然也存有幾分輕視心裡,他到這裡來,只是抱著避風頭和報恩的心裡,只是看到眼前地情景,他對羅藝卻是好奇起來,毫無疑問,羅藝就是這座城池的王,一名武將,有什麼樣的魅力才能使他和手下能得到一座城池所有人如此支持? 東宮,呂沐霖手持著一封密信,神色凝重的走進楊勇的書房:「殿下,孫清來信,糖島被人盯上了。」 現在白糖的製法已不是秘密,全國至少有十多家商戶懂得如何製作白糖,白糖的價格也從第一次高達五百文一斤跌到現在十文錢一斤的水準,不過,中間的利潤依然驚人,而且由於價格的降低,白糖每年的銷量也變大,孫清依然每年可以給東宮帶來十數萬貫的利潤。 這些年,東宮總共從白糖貿易中撈取了近千萬貫的資金,為了白糖的秘密,其中不知有多少商家捲入其中,又有多少次血腥爭鬥,最後還是楊勇命令孫清主動將白糖的製法洩露出去,糖島的壓力才減輕了許多,得以保持至今。 自從東宮有了農學院的織場,江南茶場,白糖每年十多萬貫甚至數十萬貫的利潤已經不放在楊勇眼中,若不是糖島的數千人無法找到妥善的辦法安置,楊勇其實有意將糖島放棄。 糖島的秘密絕不能洩露出去,若是楊勇心中夠狠,只要命令暗衣衛將糖島上的人殺個乾淨就可以,只是這種事楊勇實在無法做出來,糖島也只能保留。 雖然糖島出來的糖質量最好,只是量已經一年比一年減少,如今有十幾家一起制糖,應當再沒有人會對一家宣稱從海外運過來的白糖感興趣才是,只是偏偏孫清現在來信說糖島被人盯上,這件事就嚴重了。 楊勇從呂沐霖手上接過信件,糖島雖然孤懸海外,但島上除了一些蔬菜,並不出產其他任何東西,糧食,衣物,制糖的原料都要從外面購買,這就給一些人可乘之機,前些天,孫清發現有人偷進他的房間翻看帳薄,只是剛一將人抓到,那人就服藥自盡,一點線索也沒有留下,孫清懷疑島上不止潛伏一人。 將信看完,楊勇臉上現出一絲殺氣:「傳令孫清,將全島封住,發現可疑人等,全部格殺務論。」 第三十九章 搬遷章 外有仙山,蓬萊、方丈、瀛州是也,相傳漢武帝東巡神山不遇,遂築一座小城命名為蓬萊。 從蓬萊之丹崖山上極目遠眺,但見茫茫滄海之上,淼淼煙波之中,撒落著一群蒼翠如黛的島嶼,宛若鑲嵌在碧波上的顆顆寶石,這就是被人們譽為海上仙境的美麗島嶼,後世稱為廟島列島。 廟島列島距離海岸五十餘公里,由大小三十多個島嶼組成,最大的一個島嶼面積達二十多平方公里,後世稱之為南長山島,如今正是東宮稱之為糖島的地方。 這裡在後世譽為渤海門戶,島上山石嶙峋,孫清等人剛來時,這裡荒涼無比,只是島類的家園,種類眾多的海洋鳥類在島上搭巢築窩,千百年來,山崖下堆積的鳥糞厚達幾米。 如今其餘各島依然保持著原貌,從糖島上望去,遠處鬱鬱蔥蔥,煙波迷溫漫,各種海鳥展翼飛翔,清聲鳴叫,宛如仙境。 糖島卻是另一番景象,除了山崖還覆蓋著森林外,其餘平地上不是鋪成了平整的道路就是蓋上了一幢幢華麗的大屋。 若是往日這時候,島上必然是人聲鼎沸,道路中間,人來人往,每人都穿絲著履,大聲談笑,而島上的四個港口則是停滿了船隻,一包包的蔗糖原料從船上搬了下來,其中還會有布匹,肥豬,牛羊供島上之人食用,而裝上地則是一包包的雪糖。 如今。昔日停在碼頭上密密麻麻的船隻不見了,除了放哨的士兵,不見一個人影,島主已經下令,全面封島,所有船隻不准進出。 為了防止有人趁夜偷偷出島,所有的船隻都藏在對面的另一個島上,糖島對面的島嶼後世稱之為北長山島,南北兩島之間相距僅數里,北島上有一個長達五里左右的海灣。面向正北,東西兩處岬角突出於海中,將海灣環抱起來,正好是天然的碼頭,可以同時停靠數百艘船隻。 雖然糖島上的居民都是從外地遷過來地,但自從踏上糖島的土地,大部分人就沒有出過此島,封島對於多數人來講根本毫無影響,島上有數千居民,他們全部是制糖的工人或者家屬。為了防止這些人閒時的無聊,島上開了一家賭場,數家青樓。還有數家酒樓,這一封島,沒有了原料,雪糖的生產自然也停工下來,島上青樓,飯館,賭場倒是天天客滿。生意好的不得了。 一行人向碼頭過來,中間是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這名中年人腰纏錦帶,微有富態,眉宇間自有一般不自威的氣質,見過這名中年人過來,碼頭上的幾名士兵連忙向來人行禮:「參見島主。」 這名中年人正是糖島的島主孫清,楊勇第一次見到孫清時,孫清正是二十歲左右地大好年華。如今十多年過去了,孫清也由一名青年變成了中年。這十幾年來。孫清一直兢兢業業的為東宮籌及款項,為東宮建立暗衣衛。農學院等等提供了無數錢財。 雖然沒有孫清,也會有李清,趙清為楊勇所用,但是能像孫清這樣十數年一直甘於生活在一個小島上, 白糖的利潤巨大,沒有護衛人手當然不成,島上一直有一支三百人地護衛隊供孫清調動,這數名哨兵,正是護衛隊中的人手。 看到哨兵向自己行禮,孫清抬了抬手:「不必多禮。」 「是。」 「怎麼樣,可有船隻進島?」 哨兵搖了搖頭:「回島主,沒有。」 孫清臉上一片失望之色,以前縱使有人對糖島窺探,也多是發生在外面或者碼頭,這次敵人卻摸進了內部,島上的居民都是十幾年就進入島中,又相互認識,可以說忠心方面沒有問題,只是奸細還偏偏出現在島上的一名居民身上,而且看樣子是想查找糖島的帳本,這讓孫清很是警覺,從發現奸細之後,孫清就已經封島。 如今已過去一個月,如今算算時間,太子應當來信,如今奸細還沒有查到,下一步怎麼辦,他需要楊勇的的指令,這些天,孫清一有空,就到碼頭查看楊勇地信有沒有到來。 孫清努力的向前眺望,遠處全是碧藍的海水,根本沒有船隻的影子,孫清只得拍了拍哨兵的肩膀:「若有公文過來,馬上 島主府中。」 「是,卑職遵命。」 塔上一名哨兵突然喊了起來:「船,大人,有船來了。」 隨同孫清過來的幾名護衛都是心中一震,努力的睜大眼睛向前看去,遠處仍然是四海茫茫。不過,眾人卻沒有擔心,站得高,看得遠,哨兵的位置比他們高了十多米,先看到人也是正常。 等待了大半個時辰,遠處一個黑點才進入眾人視線,又過了半個多時辰,黑點變成了黑影,接著變成了一艘小船,船上只有二名壯漢,一靠近碼頭,其中一人連忙從船上跳了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封公文,恭敬的交到孫清手上:「島主,信到了。」 孫清將公文接過,又查看了一下火漆完整,才將信撕開,上面密密麻麻地佈滿了一連串數字,一名隨眾連忙將一本書呈上,孫信快速翻譯著密信,看完之後,長舒了一口氣,將信重新塞到信封上:「回府。」 一進家門,孫清就吩咐道:「把副島主和隊正以上的軍官請來。」 「是。」數名隨眾馬上轉身下去。 糖島並不大,各人地住宅挨得很近,孫清坐不多久,五名軍官邁進了孫清府中,中間一人卻是楊淼,楊淼雖然輕浮導致楊勇地不喜,不過,到底跟隨自己日久,楊勇不好捨棄不用,何況糖島秘密重大,完全委託孫清一個,楊勇也不可能完全放心,遂派他來到糖島,擔當孫清的副手。 楊淼一進門就大聲嚷道:「島主,糖島已經封島一個多月了,什麼時候解禁?」 一名隊正咐合起來:「是啊,是啊,島主,不就是一名奸細嗎,如今他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好怕地,繼續封島下去,誓必要耽擱了雪糖的出產,到時如何與殿下交待?」 為了保秘,除了孫清和楊淼兩位正副島主知道糖島為東宮所有外,只有眼前的四名護衛隊正知道,不過,眼前的四名隊正是孫清從護衛中提撥出來,連楊勇的面也沒有見過。 孫清皺了一下眉,對於眾人的毫無顧忌的大聲談論大為不滿,喝道:「閉嘴,殿下之事仍是機密,豈容你們在這裡瞎嚷,若是有奸細傳了出去,你們有幾個腦袋可以砍?」 聽孫清這一問,眾人頓時腦袋一縮,不敢言語,孫清掃了眾人一眼,見眾人都是懍然,才在牆上按了一下,一陣喳喳的聲音響起,廳中一面牆壁裂開,露出一段向下的階梯,通向一間密室。 孫清帶前走去,眾人隨在他身跟了進來,密室頗為寬大,裡面乾淨整潔,桌椅齊全,顯然經常有人進出或者打掃,見眾人都進來,孫清重新在一處凸起處用手按了一下,身後又傳來一陣喳喳的響聲,密室的門頓時關閉了起來。 密室建立的地方與一處崖壁相通,崖壁外的光線透了進來,並不比外面黑暗多少,孫清並沒有馬上坐下,而是掏出楊勇的來信,揚了揚才道:「殿下有令,放棄糖島。」 所有人都大感意外,楊淼道:「啊,放棄糖島,那我們怎麼辦?」 「是啊,是啊,我們怎麼辦?」其餘人紛紛嚷了起來。 「殿下當然另有安排,糖島離大陸太近,而且太小,糧食不能自產,殿下信中言道,沿海岸南下福州對面有一大島,名琉求,島上長寬數百里,可容納數百萬人,如今只有少量土著居住,我等可以乘船順流而下,搬遷到此島。」 孫清所說的琉求自然是後世的台灣,其實台灣是一個適合產糖的基地,只是當初建立糖島時,南方還屬於陳國,陳國的水軍在隋軍之上,楊勇並不敢冒險將糖島建立在台灣,後來由於農學院下屬的紡織廠勃勃發展,糖島對東宮的重要性已經下降了,統一南方後,楊勇也就沒有打台灣的主意,如今又有人盯上了糖島,那索性將人員搬到台灣,一了百了。 第四十章 錢財 管孫清對琉球描繪的比糖島好千倍,但驟然要離開生的地方搬遷到數千里之外,許多人心中還是有很大的落差,他們最希望的是能回到大陸,而不是離大陸越來越遠。 只是不管願不願意,面對太子的命令,沒有人敢反對,孫清只是和楊等人商量一下搬遷的具體步驟之後,第二天就向全島公佈了搬遷事宜。 整個糖島加起來超過五千人,而且老弱婦孺齊全,和一個小型社會沒有區別,不過,好在糖島要依靠船隻運輸原料和成品,島上的船隻綽綽有餘,而且一直和水軍關係良好,可以一次性搬遷。 花了半月時間,島上的東西基本搬遷一空,孫清命令一把火將島上的房屋點燃,等到熊熊火起,最後放火之人也上了船,孫清一聲令下,載著五千多人和各種傢俱,糧食,牲畜的船隊張開風帆,緩緩起航。 看到生活了十數年的地方付之一炬,許多人心中都百感交加,糖島上的居民絕大數是普通人,或許會有少數人把糖島當成一座牢籠,更多的人卻是一種感恩的心裡,在糖島,除了不能出島外,生活富足,工作輕鬆,簡直是天堂般的生活,他們許多人即使是在家鄉時,若不是因為生活不下去,連縣城都不會出,這個島好呆也有數十平方公里,不能出島又算得了什麼? 如今他們終於要離開了。聽說是要搬到比這個島還要大一千多倍地島上生活,有人興奮,也有人擔心,隨著船隊開動,恐懼,迷茫的人越來越多,若不是對大海敬畏,許多人恐怕要嗚咽出聲。 孫清和楊淼等人一起站在船頭,看著島上燃起的大火,心中也是唏唏不已。楊心中更是失落,想當初一起跟隨太子的那些學員,多數已是一方父母官,楊石更是成為太子的左膀右臂,而他卻窩在這個小島上十幾年,如今連這個小島也沒有了。不過,等他們到了台灣,自然會發現別有一番天地。 現在已經到了快到十二月了,京城已經下了數場雪,天氣變得格氣寒冷。東宮明德殿內燃燒的木炭發出辟哩啪啦的聲音,讓整個殿內溫曖如春。 楊勇坐在椅子上,正在聽取雲定興對農學院這一年所做之事的匯報。太子的支持,充足的資金,加上各項先進地技術,經過這些年來的發展,農學院已成了一個龐然大物。 農學院對農民推廣的各項技術是免費的,還要要賠上大筆人力物力,在農學院下面附屬的各個工廠卻是大賺其錢。第一塊當然是紡織廠,第二塊就是茶場,第三塊就是工匠廠。 「殿下,今年京城織廠雇工九千人,共織各類布匹,絲綢合一百五十萬餘匹,除去各項開支,利潤總計五十三萬貫,江南織廠雇工一萬三千人。共織各類布匹二百二十餘萬匹,利潤總計一百六十二萬貫。洛陽織廠因為今年剛成立。雖然已經出產了二十萬匹絲綢布匹,不過。與投入相抵,虧空了一百一十萬貫,三大織廠合計織布三百九十萬匹,除去今年新成立的洛陽織廠建造成本,今年的利潤依然有一百零五萬貫,到了明年,預計洛陽織廠產量可以增加到一百萬匹,到時三大織廠的利潤一年即可達三百萬貫以上。」說起這裡,雲定興忍不住舔了自舔嘴中的唾液,興奮起來。 楊勇搖了搖頭:「不,明年將京城織廠的織布量減少到一半以上,織工盡量轉移到洛陽織廠。」 「殿下,微臣不明白,京城織廠若是要縮減一半,那豈不是要讓其他人家超過。」雲定興茫然地問道。 「超過又如何?難道有誰的產量能超過農學院三大織廠的產量?」楊勇反問道。 「當然沒有,明年三大織廠預計產量將達到五百萬匹,京城產量最高地李家織廠也不過一百萬匹。」雲定興驕傲的道。 「是啊,李家一家就有一百萬匹,加上元家、王家、長孫家、高家、韋家、趙家……各家合起來的布匹產量高達四百萬匹以上,如果加上農學院的京城織廠,京城一地總共產量超過五百萬匹,京城有多少人,又能消耗得了多少布?」 此時一匹為四丈,合四十尺,一件新衣用布不過數尺(隋一尺合29.6CM),一匹布可以做上十多件新衣,就算京城每人一年用一匹布多消耗一百萬匹,其 多萬匹布需要外運出去。 只是雲定興依然不明白楊勇的意思,外運就外運,大隋的人口已達到六千多萬,隨著太平盛世的到來,即使是最窮地人家一年也能做上數件新衣,每年全國的布匹需求量就不得了,加上每年至少有數百萬匹絲綢,棉,麻布賣到海外,這些年,布匹的價格雖然每年都在降低,卻從來沒有布匹賣不出去的時候。 太子突然要對京城織廠縮減,減一布匹,就要少一匹布的利潤,雖然農學院賺的錢不少,可是開支也大,沒有人會嫌錢多。 雲定興一提出這個疑問,楊勇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你是農學院院長,京城織造廠要織三匹布才有一貫的利潤,而江南織造廠三匹布的利潤超過了二貫,為何?當然是因為運費,日後洛陽織造廠全力開工,每匹布所獲利潤至少也不少於江南織造廠,為什麼不縮減京城織造廠的產量?」 雲定興這才知道楊勇地打算,心悅誠服的道:「殿下高明。」 「這算什麼?」楊勇不以為然地道,如今大一點地織廠都集中在京城,其他人未必看不到到江南或洛陽辦織廠的好處,只是卻沒有農學院地便利,朝庭也不會輕易允許,只能望洋興歎。 不過,想想明年光是農學院三大織廠的布匹產量就達到五百萬匹,加上其他各家的產量,依靠織廠出產的各類布匹恐怕要達一千多萬匹,不但軍隊,官吏所穿之衣全部來自織廠的布匹,就是平常百姓所穿布匹也有一大半是織廠出產,以前那種男耕女織的小農經濟已經打破,依現在的發展速度,至多再過二十年,就是所有百姓身上所穿之衣都來自織廠,織廠的布也要飽和。 不過,此事暫時不用現在考慮,二十年後,自己才五十歲,正是年富力強,集權利於一身時,到時恐怕早已想辦法解決了。 楊勇轉向另外一個問題:「茶場經營狀況如何?」 「回太子,在南方,農學院開劈了三十一個茶莊,其中最有名的為龍井,碧螺春,廬山雲霧茶,祁門紅茶四種,每年可各提供數百至一千擔茶葉,其中一擔茶葉可即獲利一百貫以上,龍井茶產量最低,去年不過產一百擔,利潤達三萬貫,四種名茶合起來產量二千二百擔,利潤為二十五萬貫,其餘普通茶葉產量十三萬擔,利潤也有五十三萬貫,茶葉的利潤合計為七十八萬貫。」 楊勇點了點頭:「嗯,繼續。」 雲定興頓了頓:「還有一個就是工匠廠,去年農學院下屬有四十一個工匠廠,每個工匠廠的利潤在數千到一萬貫左右,合計利潤也有三十一萬貫。」 「嗯,織廠利潤一百零五萬貫,茶場七十八萬貫,工匠廠三十一萬貫,若是本宮沒算錯的話,今年的收入有二百一十四萬貫,那說說支出吧。」 「殿下神算,農學院所獲利潤正是二百一十四萬貫,如今農學院在各郡都是分院,許多縣也建有點,總共有二百一十五個分院,五百多個點,除去各個工廠外,農學院的人數總共有二萬五千多人,除了戶部每年的十萬貫撥款,其餘都要東宮補貼,今年總共需花費一百二十餘萬貫,如今農學院帳上還節存九十三萬貫。」 楊勇聽得眉頭跳了一下:「才九十三萬貫。」 九十多萬貫,看似很多,其實光暗衣衛一年所吞進去的錢財就要七八十萬貫,這樣一去,就所剩無幾。 雲定興連忙解釋:「殿下,這主要是興建了洛陽織廠,否則至少可以多出一百萬貫,到了明年,少了這一百萬貫支出,洛陽織廠還會多出一百多萬貫利潤。」 「好了,本宮明白了,你提出六十萬貫給呂沐霖,其餘留十五萬貫給太子妃,餘下的十八萬貫暫時不動。」 「六十萬貫?」雲定興有點驚訝,還是馬上道:「是,微臣知道了。」 每年年終雲定興都要拿出一筆錢交給呂沐霖,最終這筆錢都不知去向,只是往年最高時不過五十萬貫,雲定興驚訝的是今年因為興建洛陽織廠導致錢財緊張,反而又要給呂沐霖增加十萬貫,只是這筆錢的用途明顯是太子的機密,雲定興自然不敢多問。 他當然不知道,今年多出的十萬貫就是因為數千里外的一個糖島搬遷,如今楊勇已徹底將白糖的利潤放棄。 第四十一章 跋扈 前白糖的獨家生意實在是太惹眼了,雖然白糖一直宣運過來,只是巨額的利潤讓許多人眼讒不已,千方百計想搞清楚其中的秘密。 孫清等人搬遷到島上之後,洩密的可能性雖然大大降低,不過,隨著大隋一統全國,與海外貿易的商人也越來越多,白糖是從海外運過來的這個借口也讓越來越多的人懷疑,迫不得已,楊勇只得命令孫清放棄對白糖製造的壟斷,將製造方法洩露出去。 白糖製造方法一洩,許多商家才發現高不可攀的雪糖原來是灰不溜秋的蔗糖做成,一時之間,生產白糖的商家趨之若騖,不過,生產白糖的流程雖然簡單,卻也不是人人可以搞好,質量不免參差不齊。 剛開始自然是人人賺錢,一年之後,白糖的價格大跌,許多小商家和質量不好的商家都無法生存,數年過去,只剩下了十餘家生產白糖的商家,形成一定的壟斷,價格才又上升了不少。 農學院剛開始成立時,朝中眾臣根本沒有人在意,數年富得流油後,雖然不少人想插手其中,卻全部被楊勇拒之門外,如今有農學院穩定的高額的收入,自然不需要將白糖的生意還留在手中,引起禍根,楊勇不相信孫清等人搬到台灣還有人能夠追查。 今年沒有了糖島提供的利潤,又恰逢農學院在洛陽興建了一座紡織廠,日子不免過得緊一點,不過。即使不足,也可以動用以前東宮的積蓄,而明年一年的收入會達到三百多萬貫,楊勇已經考慮到時那麼多錢財該怎麼花了。 雲定興匯報完後,楊勇心情愉悅,道:「雲愛卿,沒有其他事,你可以去見一下雲良和幾位外孫。」 雲媚兒已有三個孩子,年齡最大地楊儼還是長子。 日後這個長子很有可能成為大隋第三任皇帝,到了那時,雲家自然飛黃騰達。正因為如此,雲定興這些年才願意擔任農學院院長。無怨無悔的將聚斂的大部分錢財貢獻給東宮,聽到可以去見女兒和幾名外孫,雲定興臉上馬上裂開笑容:「是。多謝殿下,微臣告退!」 雲定興下去不久,呂沐霖匆匆上來,稟道:「殿下,史大將軍回來了。」 楊勇臉上一喜:「這麼快,好,他什麼時候進城,本宮親自去迎他。」 呂沐霖嚇了一大跳,連忙道:「不可,殿下是君。史萬歲立最大的功也不該由殿下去迎接,否則恐怕要給御史抓住彈駭的把柄。」 自楊素死後,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已經換了數任。繼任的御史大夫沒有象楊素一樣大膽敢和東宮作對,不過。御史台本能就是糾錯的機構,若是太子違反了禮法,御史台也不會視而不見。 聽到呂沐霖的相勸,楊勇只得打消了念頭:「行,那就讓他自己來吧。」、 楊勇聽得史萬歲地消息如此激動,是因為史萬歲剛剛平定南寧羌族叛亂,入京行賞,去年,南寧州(治翫起 .]|昆州(治在今雲南昆明市西郊馬街附翫正臣服,依然掌管著整個南寧,對於朝庭派往南守的官員任意打罵,甚至經常有官員失蹤,讓南寧成為官員談虎色變之地,誰也不願去南寧赴任,南寧名義上是朝庭地屬地,卻還是成了羌人的獨立王國 非但如此,翫還借口南寧貧窮,每年向朝庭討要大筆錢財養軍,一旦朝庭不允或少給,翫就放任部下進入附近郡縣殺人搶劫,無惡不作,讓附近郡縣叫苦不迭,直到朝庭地錢糧撥付到位,翫才命令手下羌兵退入南寧。 +:.嶺,手下羌兵又英勇善戰,熟悉地形,若是朝庭派兵少了,根本無法在山區立足,若派兵多了,不但兵力無法展開,而且後勤也難予維持。 去年朝庭對翫終於難予容忍,將南寧的糧餉斷絕,翫馬上豎起反旗,派兵攻城掠地,朝庭只得調派兵馬進行圍攻,只是讓朝庭大跌眼鏡地,大軍出動後,羌人連勝數場,隋軍不 糧響,還損失數萬大軍,而且翫起兵反隋大勝的消方各個少數民族也蠢蠢於動。 消息傳到京城時,已經是去年年底,聽到南寧大敗的消息,楊堅怒不可竭,將數名失敗的大將貶的貶,殺的殺,並從益州將史萬歲調上前錢。 大隋雖然國力強大,但南寧的地形實在險惡,經過去年的失敗,朝庭已作好長時間作戰的準備,爭取數年之內將翫拖疲,拖窮,最後一舉殲滅。 只是史萬歲到達南寧後,卻沒有按照朝庭持久戰的方法對羌人圍剿,而是採取了速戰速決地辦法,他親自率部經蜻蛉川(今雲南大姚)、弄棟(今雲南姚安北)、小勃弄、大勃弄(二地均在今雲南下關東南),進入南寧,從翫背後入侵。 .:.予調過來,少數兵力把守的險地均被史萬歲擊破,最後迫使翫決戰,大破南羌族30餘部,俘2餘人,諸羌大懼,翫被迫再度請降。獻明珠寶物,表示願聽約束,並刻石勒銘,讚頌隋朝聖德。 京城東門,禮部尚書盧愷帶著數十名官員站在寒風中伸長脖子望著前方,遠處一片煙塵揚起,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傳來,一名官員低聲地道:「總算來了。」 那名官員話聲剛落,一隊旌旗飛揚的隊伍出現在眾人面前,數百名黑衣黑甲地大隋精兵向城門奔馳而來,他們中間是一員三十餘歲的大將。 「吁。」這隊騎兵來到城門附近時,才吆喝了一聲,停下馬步,頓時風起雪湧,一股泥水直向盧愷一眾迎接的官員撲去,眾人躲避不及,頓時臉上,身上沾滿了點點污泥。 「哈,哈,哈。」看到這些官員如此狼狽,史萬歲和親兵大笑起來。 雖然不知史萬歲和這些親兵是否故意如此,只是如此大笑,盧愷和一眾迎接的官員依然大怒,只是此次史萬歲回京,是挾軍功而回,朝庭正要論功行賞,盧愷只得強忍怒氣,向史萬歲道:「恭喜大將軍凱旋歸來!」 史萬歲臉上陰沉一片,哼了一聲,道:「就你們這些人迎接本大將軍!」 盧愷頓時愕然,史萬歲雖然立大功而回,但兩人品級相同,他身為禮部尚書,一般只需要迎接親王以上級別之人回京,如今朝庭派他來迎接史萬歲已算破例,沒想到史萬歲卻嫌來的官員人少。 「迎接大將軍的規格是陛下親自下旨,若大將軍有何不滿,儘管向陛下上奏。」盧愷冷冷的刺了一句。 史萬歲當然不敢去責問皇帝,只得冷著臉道:「既然是陛下之意,那就算了,進城!」 「慢,大將軍,陛下詔令,讓大將軍帶羌族首領翫入京,不知翫是哪位,還請史大將軍把人交給禮部,由禮部接待。」 +.在史萬歲面前聲竭力撕表明自己後悔之意,拍了一通馬屁之後,又告之若是他押解進京,難逃一死,而史萬歲也要落得上「飛鳥盡,良弓藏。」的下場。 史萬歲聽信翫之語,竟然當真將其放歸,只是他私放翫,越近京城心中越虛,剛才本想藉機生事,將翫之事矇混過去,沒想到盧愷毫不驚慌,反而抬出皇帝,讓史萬歲無法生事。 只是翫根本沒來,史萬歲哪裡拿得出來,只得索性撒賴,道:「翫仍是叛匪首領,如何能交給你,本大將軍要先見過皇上再說。」 盧愷正要再說,一名官員拉了拉盧愷的官衣,盧愷心知有異:「那好,還請大將軍跟在本官身後,入宮勤見皇上。」 「不必了,本大將軍認識道路,先行一步。」史萬歲和盧愷說話時一直沒有下馬,說完,雙腿輕輕在馬肚上一磕,馬蹄響起,數百騎同時啟動,又是泥水四濺,將眾人澆了一個滿身。 「跋扈,太過跋扈,若是打了勝仗就可以如此對待朝庭命官,那國法何在,本官明日一定要向皇上上奏,彈劾史萬歲一本。」一名官員憤憤不平的道。 第四十二章 辯解 雀大街的盡頭便是皇城,史萬歲看著前面巍巍皇城,悔起來,自己當初怎麼就鬼迷心竅聽了那個羌人首領翫的話將他放走,數箱金銀看起來很多,換成銅錢也不過合數萬貫,不過,兩個羌女小妾倒是難得的水靈,而且是一母雙胞,長得一模一樣。她們是翫的親妹妹,若是不放翫,難道自己要把大舅子押到京城受死。 只是朝庭為了剿滅這次羌人叛亂,僅軍費就花了一百多萬貫,何況還死傷數萬人之多,若是朝庭追究起來,他接受賄賂,私放翫,這次論功行賞就會成為大禍一場。 「你們先回府,本大將軍要直接入宮。」史萬歲扭頭向後道。 「是!」他身後跟著的親兵連忙撥轉馬頭,向京城大將軍府而去。 史萬歲打發了親兵,看了看皇城,狠狠的用腳往地上一跺,向東宮的方向走去,他此時後悔不已,當初自己為何就像豬油蒙了心一般,如此大膽。 太子府宜春宮,楊勇正在和雲清兒聊天,呂沐霖匆匆來報:「殿下,史大將軍來了。」 「哦,好,本宮馬上去迎接。」楊勇大喜,馬上起身向外走去,只是走了數步,突然停下腳步:「不對,史萬歲剛剛進城怎麼就來到這裡,莫非他還沒有去見皇上?」 見楊勇遲疑,呂沐霖連忙道:「既然如此,那是否讓大將軍先見過皇上再說。」 楊勇想了想,還是道:「不必了,史萬歲雖然是武將。卻粗中有細,既然來了,必定有什麼緊急之事,本宮還是先見見他吧。」 「是。 」 史萬歲站在殿內,急得團團轉,他當然知道外臣入京,沒有撇下迎接的禮部官員,不見皇帝先見太子之理,只是剛才盧愷卻給他提了一個醒。朝庭沒有忘記叛匪首領,他放走了翫,這一關恐怕不容易過。 「微臣拜見太子殿下。」見到楊勇出來。史萬歲馬上跪地參拜。 楊勇連忙將史萬歲攙扶起來:「史愛卿仍朝庭棟樑,此次快速將羌人叛亂剿滅。為朝庭立下汗馬功勞功,不必多禮,起來吧。」 「謝殿下。」史萬歲站了起來。嘴唇微動,囁懦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史愛卿,若是有事不妨開口,否則耽擱了入宮見駕,可是大罪。」 此話一出,史萬歲臉上頓時青一陣,紅一陣,最後還是一咬牙,撲通一聲又跪了下來:「太子救我!」 楊勇大為納悶:「史愛卿,為何如此。你剛剛平定羌人叛亂,為朝庭立下大功,朝庭招你進京是要論功行賞。誰敢害你?」 「太子,禍事正是出在平亂上。」史萬歲聳拉著腦袋道。 楊勇臉上一沉。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個史萬歲肯定是惹事了,史萬歲打仗勇猛,而且熟讀兵書,只是卻有兩個毛病,一是好色,二是好財,這些年,南征北戰,每次都立下極大戰功,卻幾起幾落,就是壞在財色兩字上。楊勇幾乎是用恨鐵不成鋼地口氣道:「說吧,是不是私扣財物被人發現了,還是有強搶民女的行為,或者你謊報戰功?」 「沒有,微臣謹記太子教誨,哪敢如此。」史萬歲慌忙解釋。 「不敢,本宮看你膽大的很,本宮可是聽說你行軍時都敢和蜀王爭道,還有什麼事不敢做,不過既然不是這些事,又有何事讓你如此心慌?」 說起和蜀王爭道,史萬歲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那是三年前的舊事,當時有一隊通過益州的商隊被吐蕃人殺了,消息傳到京城,朝中大臣勃然大怒。 那隊被害的商隊屬於申國公李家所有,只是京城生產的絲綢棉布有八成以上要外運,其中通往西域的佔四成以上,吐蕃人殺人奪貨,雖然只有李家受害,卻觸犯了所有家中有織廠地重臣利益,朝庭頓時氣勢洶洶,馬上派出蜀王和史萬歲兩人率軍數萬報復吐蕃。 蜀王楊秀仍是初次領兵,楊勇、楊廣、楊秦都有軍功在身,楊秀對三個哥哥的戰功羨慕不已,生怕功勞被史萬歲奪走,竟然命令史萬歲到後方運糧,自己領兵做先鋒,史萬歲卻不聽從楊秀指揮,搶在蜀王之前出擊,是役,史萬歲斬首數千,而蜀王空帶數萬主力,走了上千里路連一個吐蕃人都沒有見到,不得不因為軍糧告急而退兵。 事後,因為楊秀不願與楊勇交惡 史萬歲不遵軍令之舉並沒有追究,只是寫信告訴了楊然狠狠罵了史萬歲一通,史萬歲卻當成了耳邊風,反而得意了好久。 「殿下,微臣此番出戰,雖然大破南羌三十六部,俘二萬人,取得大勝,不過,羌族部落眾多,除了南羌,還有西羌三十六部,西羌三十六部人數雖然不如南羌,不過所居之地比南羌更加險惡,又加上南羌被破,西羌提高了警惕,朝庭要想再攻破西羌三十六部,實在是費時費力。」 楊勇聽得點頭:「不錯,確實如此,不過,這次叛亂好像西羌三十六部並沒有參予,朝庭也沒有要你將西羌三十六部一起剿滅,你提起西羌三十六部幹嗎?」 史萬歲道:「稟太子,羌人無信無義,茹毛飲血,南羌還好,多少和漢人有過接觸,知曉一些禮義廉恥,而西羌比南羌更加野蠻,西,南兩羌之間為爭奪地盤沒少明爭暗鬥,本來一直是南羌三十六部佔優,將西羌三十六部趕到深山老林,只是此番南羌被朝庭攻破,元氣大傷,而且其首領也被微臣擒獲,縱使南羌的實力還在西羌之上,只是群龍無首,此番朝庭地勝利很有可能讓西羌三十六部漁翁得利,若是西羌順勢將兩羌統一,再過數年,南州恐怕又成朝庭心腹之患。」 上面這番話,倒不得史萬歲胡編亂造,確實說的有理有據,楊勇不由緊張起來:「那你如何處理?」 「這個……這個,微臣以為南羌三十六部首領翫已然向朝庭臣服,刻石勒銘,讚頌皇上聖德,想必不敢再叛,若是將之放歸,必定會對朝庭感恩戴德……」 史萬歲還要再說,楊勇冷冷地聲音已經傳來:「所以你就將他放了!」 「是。」史萬歲硬著頭皮答道,偷偷用眼睛瞄了楊勇一眼,見太子臉上難看之極,連忙低下頭,不敢再辨。 「好!好!好的很,史大將軍兵法越來越精通了,竟然學諸葛亮七擒猛獲了。」楊勇嘴邊露出一絲譏笑,恨不得用腳在史萬歲頭上踩上數下出氣。 「不敢,不敢,微臣全是……全是為了朝庭著想……」 「為朝庭著想,諸葛亮七擒猛獲,那是因為他是大漢丞相,可以獨斷專行,什麼時候你史大將軍能違抗聖旨,私自放走敵人,就憑著這一條,你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還有,你說全是為朝庭著想,你敢和本宮保證你沒有收翫的金銀,女人,就這麼放人?」 史萬歲背上冷汗迭出:「殿下明見,微臣一時糊塗,確實受過翫地金銀和女人,只是放翫回去,微臣並不是因為私心,而是擔心兩羌一統,帶給大隋更大的兵禍。」 皇帝內,楊堅頻頻的抬頭看著天色,終於不耐煩的道:「柳愛卿,你去看看,盧愷為何還沒有帶史萬歲過來繳旨?」 「微臣遵旨。」一名二十多歲,英俊挺撥的青年應聲道,這名青年是兵部侍郎柳述,柳述是皇帝最小女兒蘭陵公主的駙馬,兩人剛剛成婚不久,蘭陵公主甚得皇帝夫婦寵愛,因此柳述夫憑妻貴,成親之後馬上由六品提升為四品的兵部侍郎,可謂陞官神速。 柳述下去不久,帶著盧愷返回,盧愷看到皇帝,連忙跪下:「微臣參見皇上。」 看到盧愷一人過來,楊堅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起來吧,盧愛卿,朕派人去迎接史萬歲入宮見朕,為何史萬歲沒有到,只有你一人入宮?」 盧愷以為史萬歲早已入宮,聽到楊堅的問話,心中一閃,頓時大喜:「回皇上,史萬歲持功自傲,根本沒有把微臣和去迎接他的眾臣放在眼中,直接縱兵入城,微臣還以為他早已入宮,沒想到根本沒來,實在太過大膽。 」 楊堅臉上怒容一閃,只是馬上壓住了怒氣,揮了揮手:「愛卿既然已經完成任務,那就繳旨造退吧。」 盧愷聽得一愣,他還以為皇帝會聽一下細節,好趁機對史萬歲彈劾,沒想到皇帝根本沒有問,只得將滿肚子地話吞了進去,低聲道:「微臣遵旨。」 看到盧愷下去,楊堅轉向柳述:「去,問一下,史萬歲現在在何處?」 「微臣遵旨。」柳述又連忙跑了出去,不一會兒,柳述就進來報告:「稟皇上,史萬歲現在正在東宮。」 「知道了,那朕就再等等。」楊堅臉上神色不變的道。 第四十三章 封賞 陵公主容貌美麗,又受皇帝皇后兩人寵愛,當初蘭陵馬的消息傳出,幾乎引起家中有適合年齡子弟的所有重臣關注,楊述的父親柳機雖然也算是朝中重臣,但和其他人相比卻毫無優勢。 其中最有可能成為駙馬的本是晉王內弟蕭瑀,蕭瑀無論是身份,地位,才氣都遠勝其他人,只是在幾乎要定下來之時,東宮橫插一手,才讓駙馬之位落到柳述身上,後來獨孤皇不得不把侄女嫁給蕭瑀作為補償。; 可以說柳述的駙馬之位全靠東宮給予,因此柳述與東宮的關係極近,此時看到皇帝對東宮好像有了介諦,心中挖空心思想替東宮補救幾句:「皇帝,史大將軍是太子一手提攜,如今為國立下大功,史萬歲進京先拜訪太子,正是不忘舊恩,當真是忠義之人。」 楊堅扭頭望向柳述,臉上似笑非笑:「朕並沒有說史愛卿不可去東宮,柳卿何必替太子擔心。」 「是,皇上英明。」柳述心中格登一下,知道現在是說的越多越錯,只是閉嘴不言。 只是柳述不說,楊堅反而起了談興,問道:「朕聽說太子門下有三龍四虎一犬,你可知曉?」 所謂三傑四虎一犬,是由東宮的下人傳出來的,正是最受太子倚重的八人,三傑指的是章仇太翼、李綱、呂沐霖三人;他們在太子身邊擔任文官。出謀劃策,四虎則是史萬歲、羅藝、達溪洪、屈突通四人;這四人如今各守一方,百戰百勝,而一犬則指雲定興,雲定興擔任農學院院長之職。手中掌管著巨額財富,又是太子地岳父,可謂是忠犬之稱。 這個說法在京城可謂人人知曉,只得突然從皇帝嘴中說出來,柳述卻聽得頭皮有點發麻,不知皇帝是什麼意思,只是含含糊糊的道:「皇上恕罪,微臣沒有聽過。」 楊堅微微一笑:「沒聽過就算了。有什麼恕不恕罪?」 一名內侍走了上來:「皇上,太子和史大將軍謹見。」 「讓他們進來吧。」 「遵旨!」內侍剛一下去,楊勇、史萬歲已經進了殿,同時下跪。 「兒臣參見父皇!」 「微臣參見皇上!」 看到兩人,楊堅呵呵一笑:「起來吧」 「謝父皇!」 「謝皇上!」 「太子。史愛卿這次橫掃羌人三十六部,俘數萬羌人,並將他們的首領生擒,功勞不小,朕正要召見他,沒想到太子也剛巧一起來了。 」 「稟父皇。兒臣有罪,還請父皇寬恕。」楊勇重新跪了下來。 楊堅臉上一片驚訝:「太子,你有何罪?」 「稟父皇,兒臣不是剛巧與史愛卿同來,又是先行召見史愛卿,耽擱了父皇召見,還請父皇治罪。」 「原來如此,此仍小事,起來吧。」楊堅微笑著道。只是口氣一轉,疑惑的問道:「不過,太子急於見史愛卿可是有重要之事?」 「謝父皇。」楊勇這才起身:「是這樣,兒臣聽聞羌人雖然野蠻無比,卻是英勇善戰,心中憂慮,此番史愛卿一舉將南羌三十六部擊破,固然可喜可賀,只是若處置不當。則非但不是朝庭之福,反而是禍事。所以急於瞭解,先找了史愛卿詢問。」 「太子關心國事也是應該,只是朕有一點不明白,史愛卿此番大勝,為何對朝庭來說是禍事?」 「稟父皇,兒臣並沒有說史愛卿的大勝是禍事,只是處理不當才會變成禍事,羌人分南羌和西羌,各有三十六部,兩羌之間互相爭鬥,都想吞併對方,以前是南羌佔有優勢,只是此番南羌被朝庭攻破,元氣大傷,若是朝庭一旦處置不當,讓西羌坐大,到時兩羌合一,對於朝庭來說卻是禍事。」 楊堅點了點頭:「不錯,確實如此,那太子說該如何處理?」 「南寧雖然已收歸朝庭治下,只是羌人所居之地窮山惡水,朝庭力所不能及,兒臣以為絕不可以讓兩羌統一,必須分而治之,眼下南羌已被朝庭所破,其首領翫已然破膽,一定不敢再與朝庭為敵,兒臣以為,翫雖然不知大義,掀起叛亂,罪不可恕,只是為了南羌與西羌分裂之勢不會一統,邊疆穩固,朝庭卻不能斬 須對翫曉以大義,放歸便是。」 楊堅並沒有馬上說話,而是沉思起來,柳述看到太子地眼色,連忙在旁邊道:「臣以為太子之言有理。」 「即如此,就算便宜了這個翫,朕馬上下旨,讓刑部之人將之放歸。」 撲通一聲,那邊史萬歲又跪了下來:「皇上,臣有罪!」 楊堅頓時哭笑不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一個太子,一個重臣怎麼爭先恐後的說自己有罪,只得問道「你又有什麼罪?」 「回皇上,臣數年未見龍顏,一時心急,接到皇上的聖旨就日夜謙程趕路,如今翫並沒有隨微臣一起進京,現在恐怕還在半路上。」 — 「朕知道了,朕又沒有非要讓愛卿親自帶人入京,這算什麼罪,愛卿立下大功,若是為這點小事治罪於你,朕豈非成了昏君,既然此人並沒有入京,那也就不用入京了,直接令其返轉就是。起來吧。」 史萬歲聞言大為鬆一口氣:「謝皇上。」 「愛卿不辭辛苦,親自帶隊繞到羌人身後,才能對羌人速戰速決,即挽回了朝庭的尊嚴,又減少了朝庭支出,立下如此大功,不知愛卿需要什麼賞賜?」楊堅臉下一片笑意的問道。 史萬歲從袖中掏出一份奏章,高高舉起,道:未之功本不足掛齒,不敢要什麼賞賜,只是軍士隨微臣轉戰千里,許多人還獻出了生命,臣希望皇上能夠對軍士多發犒賞,死去之人也厚發撫恤,另外微臣手中還有一份立功之臣奏表,還望皇上過目。」 楊堅從史萬歲手上接過,只翻看了一下,馬上合上,遞給柳述:「這是你們兵部之事,告訴你們尚書,這些朕都准了。」 「是,微臣遵旨。」柳述連忙接過,只是略微看了一下,不由暗暗咋舌,這份名單上的官員至少有百人之多,要知道都是有品級以上的軍官才會交到兵部,其他人史萬歲可以直接陞遷,一次提升上百九品以上軍官,沒想到這次皇帝如此大方。 「還有,告訴戶部一聲,此次作戰死亡的軍士撫恤標準提高一倍,各軍士地賞賜也提高一倍,至於史愛卿,賜金百兩,銀千兩,景緞五百匹,升上柱國,賜太平郡公。」 「微臣多謝陛下。 」史萬歲又連忙跪下磕頭。 盧愷一出來,剛才的眾官員就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詢問:「大人,怎麼樣,有沒有彈劾史萬歲?」 盧愷搖了搖頭:「沒有,皇帝開口讓本宮繳旨,如今史萬歲還末入宮,也不知這位史大將軍去了哪裡,本官就等一下又何妨,到時再加上一條蔑視皇命之罪,本宮看他史萬歲還怎樣驕橫。對了,史萬歲並沒有將羌人首領帶進京,你可有把握?」 他問的是禮部侍郎慕容,慕容正是在城門口拉盧愷衣袖的那名官員,他和當初死在楊勇手中地慕容詢是堂兄弟,一向對東宮的官員都看不慣。 「盧大人可是忘了我慕容家的鬼軍,史萬歲隊伍中有沒有羌人,下官一眼就可以看出。」慕容堪傲然的道。 所謂鬼軍,是慕容家的一傢俬軍,最多是人數上萬,其中多是異族組成,裡面有大半羌人,這支鬼軍異常殘忍,打起仗來,所到之處燒殺搶掠之後當地幾乎寸草不生成為死地,外人稱之為鬼軍,是形容這支軍隊過後,百姓都變成了冤鬼。 正因為如此,慕容軍的私軍戰鬥力也非常強悍,以前曾與太子地玄龍軍齊名,不過大隋建立後,皇帝大力裁減私軍,將天下兵權集於十二衛大將軍手中,各個家族手中的私家都收歸中央,鬼家也曾解散。 只是大隋是由高門大閥組成,各地壕強林立,京城沒有私軍,不等於地方上沒有,解散只得表面而已,私下裡各家依然蓄養了大批私軍,朝庭也知道不可能將私軍禁絕,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然,這些私軍也只能私下活動。一旦暴露,朝庭肯定要打擊。 聽到慕容堪說的如此肯定,盧愷點頭微笑:「好,這是史萬歲自己找死,怪不得我們。」 第四十四章 赤騎回京 等盧愷和慕容堪等人彈劾上去,史萬歲的封賞已經下國,太平郡公,史萬歲的爵位只差一級就是國公,加上史萬歲原先本來就是左武侯大將軍,史萬歲的地位已是極其穩固。 得知這個消息,盧愷等人在為懊惱,第二天上朝時,盧愷只能指使禮部一名員外郎彈劾史萬歲跋扈,只是這名倒霉的員外郎彈劾奏書剛遞上去被皇帝以其打壓功臣之名痛批了一頓,然後連貶數級,讓盧愷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頓時不敢亂動。 「微臣多謝太子相救。」剛一下朝,史萬歲重新來到東宮,等周圍的僕役下去後,重新給楊勇磕頭。 儘管楊勇昨天已經狠罵過他一頓,今天看到史萬歲仍然是生氣無比,不客氣的罵道:「這次算你僥倖過關,不過,若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本宮不但不會救你,還會勸皇上斬下你的狗頭,沒有朝庭的命令,私放叛首,你這是要反天了。」 「是,微臣記下了,絕不敢再犯此事。」史萬歲聳拉著腦袋,不敢相爭,他身為大將軍,連蜀王的面子也不賣,聽到太子對他的喝罵,卻是心悅誠服,不由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他還想給當是還是隨公國世子的楊勇下馬威之事,如今已經過去十幾年,當時的情景卻歷歷在目,若沒有太子,他縱然再有本事,也到不了如今的地位。 見到史萬歲服軟,楊勇才放緩了口氣:「起來吧,本宮還要恭喜你此次又升了一級。」 史萬歲這才起身。嘿嘿一笑道:「這都是殿下的功勞。」 「胡說八道,你打了勝仗,立功受賞也是應該。」楊勇笑罵了一句,廳中氣氛頓時融洽起來,兩人又聊起了這次南寧之戰。 昨天史萬歲雖然先來到東宮,卻沒有沒有時間詳細講起這次南寧之戰的詳細經過,今天楊勇重新問起,史萬歲難得有時間賣弄,將南寧之戰經過說得經心動魄,他如何帶兵穿躍天險。又如何從後方突然對敵人發起進攻,講了個清清楚楚。 聽完史萬歲地講述,楊勇彷彿親自經歷過南寧之戰,這次隋軍雖然在史萬歲的帶領下速戰速決,可是隋軍依然死傷慘重,傷亡達三千之巨。其中三分之一的人馬都是在行軍途中跌落懸崖摔死。屍骨無存。 楊勇鄭重的問道:「你說說,經過此次教訓。那個羌人首領翫是否會真正心服,以後會不會再次叛亂?」 「這個……」史萬歲為難起來。羌人表面上雖然向大隋誠服,還勒石相記。只是誰也不能保證羌人不會反覆,史萬歲期哎了一下才道:「殿下放心,不管羌人是否會再反叛。末將既然可以征服他們一次,就可以征服他們第二次,若是下次再犯,末將一定會斬草除根,不會再糊塗。」 楊勇歎了一口氣:「也只能如此了。 」 對於南方少數民族的叛亂,眼下朝庭也沒有太好的政策,現在朝庭重心仍然是在北方,南方許多地方都是不毛之地,屬於原始狀態,沒有開發,這些地方的少數民族都異族驃悍,朝庭有效統治無法達到,只能以撫為主,嚴格來說,史萬歲的做法其實也沒有多大錯誤,楊勇才會替他遮掩一下。 歷史上,要等到南宋之後,中國的經濟重心才轉到了南方,隨之南方的開發進度也大大加快,許多原先地不毛之地成了魚米之鄉,原先的土著除了往更偏遠的地方遷移就只能被同化,那時南方才能算得上真正大治,如今離南宋還有六七百年時間,縱駛發展再快,也無法一下子超越數百年夏 馬上就要到冬至了,天氣也隨之越來越寒冷,京城街頭人流卻越來越旺,與去年的大旱不同,今年整個關中都風調雨順,到了年底,農民手中多少有一些積蓄,加上各個織廠已停工,發下了工資,織工手中的銀錢比農民又多了許多,他們都多少要準備一些年貨,以便過一個好年。 農也好,工也好,辛辛苦苦勞作一年,無非就是圖過年時能夠輕鬆一點,手頭寬余一頭,能過一個肥年,一年到頭也就值了。 冬至過節源於漢代,漢人認為冬至是陰陽二氣的自然轉化,是上天賜予地福氣。以 「冬節」,官府要舉行祝賀儀式稱為「賀冬」。 《後漢書》中有這樣地記載:「冬至前後,君子安身靜體,百官絕事,不聽政,擇吉辰而後省事。」所以這天朝庭上下要放假休息,軍隊待命,邊塞閉關,商旅停業,親朋各以美食相贈,相互拜訪,歡樂地過一個安身靜體的節日 不過,大隋冬至這一天卻是祭天祭祖之日,皇帝在這天要到郊外舉行祭天大典,百姓在這一天要向父母尊長祭拜,在隋朝,有「冬至大如年。」地說法,因此越是靠近冬至,百官越是忙碌,朝庭上下都要為祭天之事作好準備,皇帝也會召許多地方官進京,在冬至這天陪同皇帝一起祭天。 這些天,京城各個大門都趟開著,各地的太守,縣令,大將,甚至幾位王爺都會在這幾天入京,禮部地官員全天都沒有休息,守在城門口迎接著一個個地方大員。 當然,也不是什麼官員進京都會有人迎接,能讓禮部派出官員迎接之人,起碼也是太守以上的級別,而要讓禮部尚書迎接,則要郡王一級才行。 今天,盧愷一大早起身,又帶著禮部官員等在京城北門,他今天要迎接地自然也是一位重要人物。 太子之下,大隋只有六名親王,衛王楊爽,騰王楊惠都是皇弟,其餘四人則是皇子,郡王則多一些,大大小小有十幾位,可是受皇帝重用的郡王則只有兩人,一是河間王楊弘,還有一人就是安王楊雄,這兩人都手握重兵,守牧一方,河間王楊弘因為深通兵法,百戰百戰,護得西域十多年的平安,地位可以說和親王相差無幾。 今天盧愷在城門口要迎接地就是河間王楊弘,楊弘已經離京五年末回,五年回一次京,禮部自然要隆重接待,不敢怠慢。 對於河間王,京城有許多傳聞,有人說他殺人如麻,有人說他是菩薩心腸,這些傳聞多是通往西域的商人傳出來,不過,有河間王在西域坐鎮,越來越多的商隊從京城出發,踏上西進的道路這是事實,而且商隊出事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大隋通過絲綢之路出口的商品已經恢復到大漢最盛時期,甚至有人說已遠超漢朝。 商隊將大隋多餘的絲綢,棉布,瓷器,茶葉……通過絲綢之路通往大食、大秦、波斯等國,換回來則是銀子、象牙,珠寶、美玉等物,不但讓商人賺得盆滿缽滿,也調節了大隋的物產,解決了大隋部分錢荒的問題,間增加了國家賦稅,織廠,織工也得到了不少利益,絲綢之路,等於是大隋的一條生命線。 河間王殺人如麻也好,菩薩心腸也好,只要他能讓這條絲綢之路通暢,誰也不敢輕易說河間王的壞話,甚至沒有人敢試著勸皇帝調動河間王,這條絲綢之路牽涉的利益實在太大,若是調動了河間王,一旦導致絲綢之路不順暢,誰也不敢負這個責。 遠處一片紅雲過來,隨著紅雲越來越近,悶雷般的馬蹄聲傳來,一隊赤色的騎兵出現在遠處,赤色旗幟,赤色鎧甲,赤色面罩,若是有常往西域的商人看到,馬上就會驚呼起來:「赤騎軍來了。」 赤騎軍儘管在西域名聲很大,但因為是戍卒組成,莫說是不能返回京城,就是離開楊弘所轄之地也不可能,沒想到出現在京城,那只有一個可能,楊弘已經將他們的戍卒身份除掉,並繼續讓他們保持了赤騎軍的裝備。 「吁。」 「唏律律。」 往前飄動的紅雲停了下來,一隊紅衣紅甲的騎士整齊立在城門口,這赤騎軍的裝備確實是耀眼,一到城門口,不但將普通百姓的目光全部吸引了過來,就是盧愷等迎接的官員也驚訝的張大了嘴,一時忘記迎接。 望著京城高大的城牆,除了楊弘,所有赤騎軍的呼吸都急促起來,八年了,他們在邊關八年,幾經生死,終於又回到了京城。 一名赤騎軍將自己的面罩摘了下來,露出一張飽經滄桑的年輕面孔,這張面孔已經淚流滿面,長得和昔日的越國公一模一樣。 第四十五章 魯仲連 到前面的盧愷等人發呆,楊弘微笑著道:「盧大人,身體可好?」 盧愷反應過來,連忙行禮:「多謝王爺掛念,下官奉命迎接王爺進京,未曾遠迎,還請王爺恕罪。」 「盧大人客氣了,進城吧。」楊弘並沒有多作客套。 「是,王爺請!」盧愷翻身上馬,與楊弘並行,他是文官,本來是可以乘坐馬車,只是見楊弘無意坐馬車,只等也跟著騎馬,讓馬車跟在後面空行。 雖然事先有官差在前面開道,主街上的人流減少了許多,楊弘依然為京城的繁華感歎不已,僅僅五年不回,整個京城彷彿又換了一個模樣,身後那些赤狼騎軍士更是看得目不暇接,他們許多人離開京城已十多年,京城的道路雖然沒有變,只是街道兩旁的建築卻變了很多,臨街的許多民房都改成了商舖,酒樓,客棧,一層的房子變成了二層,三層。 這些赤狼騎的軍士對京城好奇,京城的百姓對他們更是好奇,紛紛指指點點,詢問他們的來歷,自然有一些知道底細的人眉飛色舞的進行講解,聽到他們就是保障了西域道路暢通的赤狼騎時,目光變得尊敬起來,赤狼騎的一些信息在京城也迅速傳開。 赤狼騎到京的消息自然也很快到了呂沐霖耳中,他馬上向楊勇作出匯報,楊勇聽得臉色一變。去年楊勇派楊石和麥鐵杖兩人特意到武威郡走了一場,目的就是要對楊素餘子,只是楊玄感等人已經成立赤狼騎,成為武威郡維護商道的一支重要力量。得到楊弘庇護,楊石和麥鐵杖兩人只得無功而返。 楊弘庇護楊素數子,楊勇其實並無多大反感,畢竟赤狼騎的存在,對朝庭確實作出了極大地貢獻,無緣無故讓楊弘自斷臂膀。楊弘不樂意也是理所應當,所以楊勇雖然以太子之尊寫信給楊弘,楊弘拒絕執行卻並沒有追究,楊勇心中想的是讓楊素的余子一直待在武威。最後老死於西域,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你可看清了,河間王衛土中真有楊素余子?」儘管呂沐霖說得言之鑿鑿,楊勇還是有點不相信的問道。赤狼騎開始雖然全由楊素舊部組成,可是後來也加了許多新發配的戍卒,楊弘帶赤狼騎入京並無不妥。只是帶楊素地諸子入京則觸到了東宮的底線。 八年前,楊素表面上是自盡。誰都知道沒有那麼簡單,楊素生前與東宮多有衝突,偏偏在太子府中出事,而且最終還是沒有逃脫謀逆之罪,以至全家被發配邊疆。楊素余子理所當然會把東宮當成仇人。如今河間王堂而皇之為東宮仇人脫罪,並大搖大擺的帶入京城,豈不是要給東宮難堪。什麼時候東宮的關係與河間王變得如此之差了? 見楊勇懷疑,呂沐霖沉聲回道:「殿下,即回報之人稱,他看到中間一人摘入面罩,和昔日地越國公長得一模一樣,即使不是楊玄感,也是他的兄弟,不過,從年齡上來看,此人九成是楊玄感本人,至於隊伍中有沒有楊玄獎和楊積善等人,因為所有赤狼騎都帶有面罩,並不能判定。」 「***,去年沒有動他們,竟然敢送進京,待某家找上門去,一人一殺個乾淨。 」麥鐵杖在旁邊嗡聲嗡氣的道。自投入東宮以來,去年的任務還是麥鐵杖唯一沒有完成的一次,心中一直憋了一口悶氣,如今聽到楊玄感進京,反而高興起來。 楊勇橫了麥鐵杖一眼:「胡說八道什麼,東宮又不是黑社會,動不動就打打殺殺。」 麥鐵杖被楊勇眼一瞪,心中頓時一虛,轉頭向呂沐霖悄聲問道:「殿下說地黑社會是什麼?」 呂沐霖解釋道:「黑社會就是街上的混混。」 麥鐵杖頓時不敢言語,他以前雖然做過強盜,對於街頭地小混混依然看不起,如今好呆也是朝庭的六品命官,哪願意和混混相比。 「太子,此事該如何處理,要不要對這些人進行監視?」呂沐霖小心的問道。 楊勇搖了搖頭:「算了,暫時什麼也別動,楊玄感等人雖然進京,只是他們也不敢掀起什麼浪花,又何必監視,河間王畢竟是本宮堂叔,多少要留其一點面子。」 「就這麼算了。」麥鐵杖不甘心的嘟嚷道。 「不這麼算了又能怎樣?」楊勇反 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不過,若河間王不想與東宮為要給東宮一個解釋。」 河間王的解釋來地比楊勇想像的快,第二天,楊勇剛剛下朝回宮,一名護衛來報:「太子,河間王來訪。」 「快請。」楊勇剛說完,馬上意識到不妥,忙道:「不,本宮親自迎接。」 楊勇趕到東宮門口時,只見楊弘正站在東宮台階上向裡打量,東宮家令鄒文騰正站在旁邊小聲的陪楊弘說話。 楊弘年過五旬,頭髮,鬍鬚都已變得半黑半白,因長期外於高位,臉上有一股威嚴之色,見到楊勇過來時,露出一絲笑容:「臣拜見太子殿下!」 見楊弘就要彎腰下去,楊勇連忙搶先一步將楊弘扶住:「王叔,使不得,王叔是長輩,安然拜我?」 「太子是君,孤雖然長一輩,君臣之禮卻不敢廢。」說完,楊弘還是堅持下行了一禮才起身。 「哎呀,王叔,你這可折殺我了。」藉著楊弘彎腰之機,楊勇看清了楊弘身後還站著兩人,不由一愣:「王叔,這兩位是……」 「來,太子,孤給你介紹一下,這兩位仍是昔日越國公之子,楊玄感,楊玄獎兄弟,他們父親雖然犯罪,只是罪不及己身,何況這些年他們兄弟一直在邊關為朝庭立下汗馬功勞,孤已免去了他們所犯之罪,賜其自由之身,如今他們正是赤狼騎地正副首領。孤聽說以前太子和越國公有些誤會,只是越公已死,人死如燈滅,孤希望太子能夠消除以前對他們兄弟的不愉快之事,莫要再起誤會才好。」 楊玄感和楊玄獎果然長得和楊素極為相似,其實不用介紹,楊勇也一眼就確定他們的身份,只是聽到楊弘的話,楊勇心中卻是哭笑不得,難道因為去年楊石和麥鐵杖兩人持自己的信去見楊弘,才會讓楊弘帶楊玄感兄弟入京,想的就是化解自己對楊玄感兄弟的敵意。 可是自己憑什麼就消去對楊玄感兄弟的敵意,楊弘帶兵多年,怎會如此幼稚?楊勇緊緊的盯著楊弘的臉,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端倪,令楊勇失望的是,楊弘臉上一片真誠,彷彿有他出面,此事馬上就會水到渠成。 「原來如此,難怪本宮看著面熟。」楊勇點了一下頭,將目光從楊弘臉上移開,看向楊玄感,楊玄獎兩人,對於楊弘的話卻有點不知如何回應,若是不答應,顯得自己太過小氣,若是答應,恐怕對方不會如此想,殺父之仇,又如何會輕易放棄,答應了,只會讓自己作繭自縛。 撲通一聲,楊玄感,楊玄獎兩人跪了下來:「微臣參見太子殿下,昔日我父對太子殿下多有得罪,如今父親已受到征罰,還望太子殿下網開一面,能寬恕我等兄弟。」 「起來吧,你們父親之罪,朝庭早有論斷,如今既然你們可以入京,加在你們身上的刑期亦已洗涮,即然如此,又談何需要本宮寬恕?」楊勇不淡不鹹的道。 只是楊玄感和楊玄獎兩人卻不理會,只顧咚咚的磕著響頭:「請太子寬恕我等兄弟,請太子寬恕我等兄弟……」 楊勇心中湧起來一團怒火,楊氏兄弟口口聲聲讓自己寬恕,彷彿自己手中已捏著他們生死,若是傳了出去,東宮自然給人留下一種睚眥必報映像,好吧,自己雖然確實派人想除掉他們,只是失敗過一次就停止了。 「太子,他們雖然有罪,卻都是難得的棟樑之材,太子日後當君臨天下,心胸自非常人可比,為了武威郡的安危,還請太子能給孤一個准信。 聽到楊弘的話,楊勇有點後悔去年寫信給楊弘,楊弘心中恐怕已經認定了自己要對楊氏兄弟不利,所以今天才乾脆帶楊玄感,楊玄獎兄弟上門哀求,讓自己以後再也不能藉機對其下手。 「起來吧,王叔說的不錯,你們父親的罪行已經過去,若你們安心為朝庭效力,本宮自然不會計較以前之事。」哼,既然自己根本沒有想過借河間王之手除掉他們,答應了他們又何妨,若是他們一直待在武威郡,自會無事,若是離了楊弘的庇護,留不留自己還是自己說了算,楊勇心中默默的想道。 第四十六章 吐谷渾 到楊勇答應,楊弘頓時哈哈一笑:「太子心胸廣闊,看錯,你們兩人還不謝過太子。」 「是,我等謝過太子寬恕之恩。」楊玄感,楊玄獎兩人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頭才起身。 鄒文騰剛才只顧迎接楊弘,沒有看清楊玄感兄弟面容,聽到他們是楊素余子心中嚇了一大跳,此刻才插言上來:「太子,王爺,府外非談話之所,還請王爺裡面請。」 「對,若無家令提醒,本宮差點怠慢了王叔,王叔裡面請!」楊勇作勢道。 「太子請!」兩人相讓了一下,才一起並肩走進大門,楊玄感兄弟也跟了進去。 楊弘雖然是郡王,地位比親王要低一級,只是所轄區域廣大,武威郡地理位置又緊扼河西走廊,張掖、酒泉、常樂、敦煌四郡所需人員,物質無不需要通過武威,整個西域生命線等於掌握在楊弘手中,一旦武威郡有事,朝庭就等於丟失西域四郡。 而且武威郡的軍士多由戍卒組成,常年累月與馬賊,異族相鬥,老弱病殘者很快淘汰,留下來的都是悍不畏死的精壯之士,實仍是一等一的強兵,若不是受制於人口,經濟原因,軍械,糧餉都要朝庭接濟,即使楊弘是皇親,皇帝也不會讓他掌控武威郡十餘年之久。 對於這樣一個實權王爺,能籠絡當然籠絡為好,楊勇很快將楊玄感兄弟之事丟到了一邊,與楊弘談笑風生起來,楊弘投之以桃,不時提起西域的一些趣事。一時賓主盡歡,不知不覺,楊弘的話題轉到了吐谷渾身上。 吐谷渾祖上和鮮卑其實是一家,數百年前,當時的遼西鮮卑首領涉歸有兩子,長子即取名吐谷渾。次子取名為名若洛(廣鬼,鬼字在廣內),涉歸死後,首領之位卻沒有傳給吐谷渾。而是傳給次子若洛(廣鬼),吐谷渾不服,於是率一部分支持他地族人西度隴山,止於甘松以南,洮水以西(今青海,新疆兩地)。繁衍生息,後代即以吐谷渾之名為國。 魏朝時。吐谷渾與中原來往密切,雙方貨物不斷,東魏靜帝娶吐谷渾可汗呂誇之妹為妃,民間通婚者亦不在少數,東西魏分裂之外。突厥崛起,取代西魏的北周更是弱小,吐谷渾可汗呂誇頓時起了擴張之心。經常侵入北周邊界燒殺搶掠,迫不得已,周武帝多次派出大軍與吐谷渾交戰,隋代周之後,北方雖然一統,實力大增,呂誇依然沒有改變對隋朝的入侵政策,一度殺到隴西郡。 開皇初年,由於吐谷渾的咄咄逼人,大隋應付突厥人已經吃力,楊堅不得已,只得將靠近吐谷渾的弘州廢棄,不過,第二年馬上拉開了對吐谷渾人的反擊序幕,上柱國元楷率數萬隋軍對吐谷渾出擊,將吐谷渾可汗打得大敗而歸,呂誇名下共有十三王向隋軍投降,呂誇隻身逃走。 此役過後,吐谷渾又有數次入侵隋境,都被隋軍狠狠還擊,失敗而歸,呂誇多次兵敗後,變得喜怒無常,對大臣也動則殺戳,開皇六年,呂誇所立地太子嵬王訶懼怕自己被廢,派人向楊弘私通,請求拘執呂誇投靠大隋,楊弘不斷獨斷,將嵬王訶的使者送到京城,向朝庭稟報,請求派兵出境支援嵬王訶,讓其父子相鬥,楊堅以子縛父有勃論理為由不許,嵬王訶陰謀敗露,又無隋軍為援,被呂誇擒殺,一場吐谷渾人的動亂頓時消彌。 開皇十一年,呂誇死,其子伏立為吐谷渾可汗,伏立深知隋強己弱,上表請求為大隋藩國,並獻自己的女兒請求充實隋宮,楊堅雖然拒絕了其獻女,不過,吐谷渾與大隋地關係卻向好的方向扭轉,雙方來往漸多,吐谷渾人也格守邊界,加上赤狼騎對馬賊的征剿,這幾年,前往西域的商隊也變得非常安全,這其中,即有楊弘的功勞,吐谷渾現任可汗伏立執行與大隋友好政策也是原因之一。 只是就在前幾個月,楊弘突然發現吐谷渾國內動盪起來,不但有許多牧民逃到大隋境內,而且幾支商隊也遭到強人打劫,幸虧赤狼騎出動及時,商隊才沒有覆滅,從逃過來的牧民口中得知,伏立地弟弟伏允有意取哥哥而代之,雙方起兵交戰,如今伏允已取得優勢,正在對伏立追殺,大隋邊境上的強人即是吐谷渾前可汗伏立被殺散地衛士組成 楊弘此番進京,除了參加皇帝舉行祭天大典外,其實還有一件事,就是重新請朝庭確立對吐谷渾的政策。 聽完楊弘對吐谷渾的講述,楊勇不由歎了一口氣,道:「王叔,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伏立可汗已由皇上冊封,吐谷渾即為大隋屬國,如今伏立可汗有難,王叔應該相幫才是。」 伏立成為可汗以來,一直對大隋恭敬有加,何況此番吐谷渾是弟奪兄位,名不正言不順,無論楊勇站在國家還是自己的立場上,都不能對伏允奪位之事無動於衷,必須鮮明地表明自己態度。 楊弘苦笑一聲,他當然也不希望伏立被殺或被廢,只是沒有朝庭的命令,楊弘也不可能殺入吐谷渾境內幫助伏立,何況從得到的信息來看,伏立雖然還未落到伏允手中,基本上不太可能奪回汗位,如果隋軍介入,只會使大隋與吐谷渾地關係迅速惡化。 在楊弘看來,只要新的吐谷渾汗願意繼續與大隋和好,大隋就可以承認伏允的汗位,重新對伏允冊封,使西域商隊不會受到吐谷渾變亂的影響。這條商道關係到大隋許多重臣的利益,如果能說服太子同意他的奏折,楊弘並不擔心朝中其他重臣的反對。 「太子,王叔知道此事會使殿下為難,只是希望太子能夠為出塞的商隊想想,若是大隋與吐谷渾重新交惡,前往西域的商隊就有可能隨時可能受到吐谷渾人的伏擊,損失財富事小,若是為此丟了性命,太子又於心何忍。 」 呂沐霖在旁邊忍不住道:「王爺此言差矣,伏允身為弟弟奪取哥哥的位子,此舉分明是謀逆,若我大隋對此不聞不問,反而下詔承認,豈不是鼓勵他人謀朝篡位,大大不妥。」 「呂愛卿,不可對王叔無禮。」楊勇輕輕對呂沐霖喝斥了一句,才道:「王叔,西域商路雖然重要,可是不知王叔可還記得開皇六年,吐谷渾太子嵬王訶派使者進京之事。」 楊弘心中不情願的回道:「此事王叔當然記得。」 楊勇拍了一下手:「這就是了,當初面對嵬王訶的使者,父皇曾言道,吐谷渾風俗有勃論理,父即不慈,子復不孝,大隋以德訓人,不可成就嵬王訶的惡逆,從而拒絕了大隋派兵協助嵬王訶推翻其父呂誇的汗位,呂誇在位數十年,多次侵入大隋境內,殺人放火,罪惡纍纍,就這樣一個人,父皇依然不同意嵬王訶謀逆之舉,既然當年父皇不願意違背論常助嵬王訶殺父奪位,今日想必也不願意看著伏允向哥哥謀逆,王叔還是要早做打算才是。」 雖然楊弘來之前就想到有碰壁的可能,只是見太子態度如此堅決,楊弘還是大為失望,只得勉強道:「多謝太子相勸,本王明白了。」將話題轉移到別處,不一會兒,就提出告辭而去。 對於楊弘的告辭,楊勇並沒有挽留,親送楊弘出了東宮後,馬上回到與眾人議事的明德殿,向呂沐霖問道:「呂愛卿,暗衣衛在武威郡有多少人?」 呂沐霖取出一本厚厚的帳冊,翻查起來,不一會兒就回到:「回殿下,暗衣衛在武威郡有五十八人。」 楊勇嚇了一大跳:「這麼多,你沒看錯吧?」 暗衣衛由於保密的要求,一向貴精不貴多,全國共有大小郡二百多個,若是每個郡都有五十多人,加起來就要達一萬多人,事實上,暗衣衛現在的人數一直停留在三千左右,當然,外線人員不算,一個內線人員手中至少會掌握二至三名外線人員,多的可能十數名,數十名。 武威郡的暗衣衛從去年才開始發展,如今只不過發展了一年多時間,核心人員就達到五十多人,實在大大超過楊勇的想像。 「殿下,沒有錯,武威郡暗衣衛身份最高者為一名千戶。」 一名百戶手下指揮的人員若是滿編就可以達到一百人,武威郡放了一名千戶在哪裡,難怪人數會發展那麼快,楊勇意味深長的看了呂沐霖一眼,這些人的本意應當是對付楊玄感等人,如今卻是恰逢其會:「馬上通知下去,讓暗衣衛不惜代價找到吐谷渾伏立可汗,將他帶到京城。」 第四十七章 冬至 衣衛幾乎是在大隋建立時就成立,如今暗衣衛成立的幾年,花費的金錢更是數百萬貫甚至加起來上千萬貫之巨,千之多,加上外圍人員更是有數萬人,只是成果卻是小的可憐,除了掌握一些官員的動向,傳遞各地信息,並沒有大的作為,更多時間只是潛伏,潛伏。 這種情況,別說是當初選出來擔任暗衣衛指揮使的袁浩著急,就是與之聯繫的呂沐霖也替他們著急的不得了,生怕太子因為他們投入太大卻得不到應有的功用而減少經費。 只是他們卻不知,楊勇對這些年暗衣衛取得的成果非常滿意,大隋州郡合併之後,共有大小郡二百餘,縣一千二百餘,暗衣衛的組織遍佈每個郡縣,每年匯聚的資料就達數十大車之多,通過農學院的渠道運送入宮,如今已堆滿了東宮七八間大房,各地官員是賢是愚,有何物產人情,東宮皆有藉可查。 大隋立國未久,整個國力正處於上升期,只不過也免不了一些官員貪贓枉法,盤剝鄉里,或者如木隅泥人,對自己的官職完全不能勝任,有了他們的資料,等到楊勇登極後,自然可以賞賢罰愚,一舉豎立自己的明君形象。 何況眼下掌握了那些資料也並非沒有用,正是憑著這些資料,農學院才能大賺特賺,建起二百多家分院,而農學院與暗衣衛之間的情報還可以互相印證,使之不會產生疏漏。 楊勇本身是太子,只要不犯下大錯,等到以後自然可以繼承帝位。雖然太子之位難熬,楊勇卻沒有提前奪位的心思,縱然他有後世的記憶,與楊堅地父子之情還是有的,何況楊勇面對著的並不是一個無能的皇帝,而是結束了中原數百年分裂的開國之君。 眼下他無異動也就罷了。若是有異動,實不知鹿死誰手,若沒有逼到鋌而走險的地步,又何必冒險。當然並不需要暗衣衛做什麼激烈之事來奪位,暗衣衛能十數年不讓人知曉,又有如此多地成績,楊勇當然不會再對暗衣衛有什麼不滿意。 只是無論是呂沐霖還是暗衣衛的幾個指揮使和副指揮使卻不這麼認為,總覺得暗衣衛每年耗費如此多的錢財所做的事情太少,呂沐霖很快將就楊勇地命令以特急的速度發了下去。接到呂沐霖的命令,袁浩也興奮起來。不但命令武威郡的暗衣衛全力出手,而且附近各郡的暗衣衛也調動起來,進入吐谷渾境內搜尋他們的前任可汗伏立。 於是在吐谷渾與大隋邊境上就會看到一種這樣地奇景,吐谷渾一些原先與伏立可汗關係密切的部落拚命逃入大隋邊境,而一些漢人商隊卻在此時不顧危險帶著貨物進入吐谷渾境內。 一些吐谷渾人看到商隊。還想乘著動亂之時偷偷做點殺人越貨地買賣,沒想到踢到鐵板,這些商隊的護衛彷彿武裝到了牙齒。不但刀槍箭戟齊全,而且還藏著隋軍正規軍才裝備的弩,想偷襲商隊的部落無不損兵折將而歸,甚至有一些部落被商隊尋到老巢,最後反被商隊報復,損失巨大,這樣的商隊不是一個,而是有十幾個之多,頓時將吐谷渾本來就亂地局勢攪得更亂。 伏允雖然對進入境內的漢人商隊有所警覺,不過,他剛剛打敗了伏立,位置不穩,不敢與大隋交惡,只能一邊加緊追查伏立的下落,一邊派出使者到武威郡抗議,只是楊弘正在京城,也沒有人理會吐谷渾使者地抗議,何況就算楊弘在武威郡,在沒有搞清楚商隊由什麼人組成的情況下,也不會接受吐谷渾的抗議,伏允無可奈何之下,只能約束自己的人馬不要與漢人商隊作對。 數天後,京城又開始下雪,飄飄揚揚的雪花飛舞,很快整個京城就被一片白色覆蓋,街上的行人稀稀疏疏,偶有幾人經過,也時匆匆行路,所有的鋪面都已關閉打烊。 大興城南面,原先漢朝上林苑所在之地,旌旗飄揚,數萬大隋禁軍將中間一片空地圍的水洩不通,空地中央聳立著一個高大的祭壇,祭壇上面正燃燒著熊熊大火,下面由十三座層台階與祭壇連接, 國皇帝楊堅身穿一件紅黑相間的皇袍,頭戴十二琉飾金環,昂首站在祭壇下方正中。 此時天子的衣服並不是後世的黃色,而是紅黑相間,三品以上高官服紫、四品服緋、五品服淡緋、六品服深綠、七品服淺綠、八品深青,九品淺青,未入流的小官及庶人,服黃白二色,天子著黃袍,只有在下朝之後或微服出巡之時。 今天正是冬至之日,按大隋禮制,天子當和百官一起在效外舉行祭天大典,保佑帝國明年風調雨順,天下太平。 「時辰到!」一名身穿緋紅官衣的官員喊了起來。 「咚!咚!咚!」數十面大鼓敲了起來,楊堅振了振身上的衣冠,一步步的邁上登往祭壇的台階,等楊堅踏上祭壇的最後一步,鼓聲突然停歇,四週一片寂靜,只有寒風吹著周圍的旌旗獵獵作響。 楊勇站在祭壇的最前方,身後一片朱紫官衣,最前方是漢王楊涼,衛王楊爽,河間王楊弘等親王,第二排則是各個上柱國,國公,韓擒虎、賀若弼、李崇、尚書左僕射高穎、右僕射虞慶則……第三排則是各部尚書:牛弘、盧愷……第四排,第五排,其中最小的官員也是五品之上。 「萬歲!萬歲!萬萬歲!」突然之間,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傳來,楊勇帶頭跪下,接著便是諸王、國公、大臣、最後是數萬軍士,一聲之間,萬歲的呼聲蓋過四周的風雪聲。 楊堅將祭文打開,四周重新安靜起來,靜聽著皇帝將祭文一字一句的向天祈告,風聲愈急,儘管皇帝的話無人聽清,一種莊嚴肅穆的氣氛卻籠罩了所有參加祭典的大臣和軍士心中,場中數萬人彷彿已化成木頭,無人敢稍動,任由雪花落到自己身上,很快,眾人的衣衫上就鋪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儘管祭天大典每年冬至都要舉行,念著祭文,看著百官和數萬禁軍匍匐在地的身影,四週一片空曠,唯有寒風呼嘯,楊堅彷彿當真化身為天之子,統率著萬民,正將他取得的政績與上天溝通。 祭文念完,楊堅將祭文放進熊熊燃燒的大火中,不一會兒,祭文就化為灰燼,大風一吹,四散飛舞,楊堅頓時悵然若失。 「禮成!」 「萬歲!萬歲!萬萬歲!」又是一陣山崩海嘯的歡呼聲傳來,將天空的雪花震得四處飄舞,一抹陽光從雲層裡露了出來,照在晶瑩的雪地上。 楊堅從容的從祭壇上走了下來,登上御攆,楊勇才帶著百官起身,跟著御攆上浩浩蕩蕩的返回京城。 「兒臣參見父皇,母后,祝父皇,母后身體安康!」楊勇和元清兒兩人一起跪在楊堅,獨孤氏面前,大禮參拜。 「孫兒參見皇爺爺,皇奶奶,也祝皇爺爺,皇奶奶身體安康。」楊儼、楊格、楊裕、楊妍,楊嵐五人也跟在楊勇,元清兒兩人身後跪下。 這是皇宮內,這天,平常百姓家祭祖完畢後,回到家中需要向自己的父母尊長行禮,楊勇身為太子,也不例外,一回東宮,馬上帶著元清兒與數個子女進宮,向皇帝和皇后兩人參拜。 「好!好!好!」獨孤氏大為歡喜,連說了三個好字,儘管獨孤氏貴為皇后,但祭天時是獨孤氏依然不能前往,只能待在宮中,等待兒孫們的拜禮。 今年除了楊勇,多加了一個漢王楊涼,雖然諸子中,獨孤氏最為喜歡的是次子楊廣,只是楊涼到底是最小的兒子,又加上數年末見,獨孤氏心中還是非常高興。 「都起來吧。 」楊堅淡淡的道,他剛剛祭天歸來,心思還沉浸在祭天時的興奮當中。 「是,多謝父皇,母后!」 「兒臣參見父皇,母后;祝父皇,母后身體安康,壽比南山!」見楊勇拜完,楊涼連忙也攜自己的妻子向楊堅和獨孤氏大禮參拜。 「涼兒,過來,讓母后看看!」 「是!」楊涼移近數步,讓獨孤氏看得更加清楚,獨孤氏用手撫在楊涼臉上,臉上雖然全是笑意,眼眶中卻有淚水打轉,與普通百姓相比,皇家自有皇家不如意之處。 第四十八章 百官賀節 年每年回京的多是晉王楊廣,只是楊廣調任揚州總管州的繁華遠勝并州,只是離京城的距離卻比并州遠了數倍,代替楊廣回京的自然也就變成了新任并州總管的漢王楊諒。 除了漢王要向皇帝,皇后共賀冬節之喜外,其餘京城諸王和眾臣也都要向皇帝皇后道賀,楊勇賀節完畢便先行帶著太子妃和幾名兒女回到東宮。 「孩兒祝父王,母妃身體安康!」東宮麗正殿內,長子楊儼帶著幾位弟弟妹妹也學樣向楊勇和元清兒兩人賀喜。 東宮共分五重,建築有七殿、三坊、二宮、一院,所謂七殿分為明德殿、崇教殿、麗正殿、光天殿、承恩殿、崇仁殿、崇文殿,除了後面兩殿是分在麗正殿左右,其餘五殿是位於一條中線上,成為五重宮禁重地。 元清兒臉上佈滿笑意,從身後取出五個香囊:「來,一人一個,拿著。」 楊儼五人接過香囊,捏了捏,裡面裝著的是銅錢和碎銀,加起來大概值數貫銅錢,雖然東宮銀錢寬余,楊勇對幾名子女也算得上寵愛,卻不會讓他們大手大腳花費,每人每月有規定的月例,老大楊儼最多,現在每月有五貫零錢,下面依次遞減,老二隻有四貫半,到最小的楊嵐每月月錢只有三貫。 若是一月可以花銷三貫錢,在大隋已經可以算得上小康之家了,只是和他們的身份比起來卻是不算什麼,其他親王甚至國公的孩子月錢遠比他們多,這也讓他們對手中的銀錢特別珍惜,香囊中的錢就大概相當於他們一月月錢,五人連忙一起行禮:「謝謝母妃!」 「好了,去把你們自己的母親也叫過來吧,今天一家人團聚在一起過個痛痛快快的節日。」楊勇揮了揮道。 雖然雲媚兒和杏兒兩女才是五名孩子的真正母親,但她們畢竟是側妃。不但沒有資格入宮,按禮制,就是在東宮也要受到限制,麗正殿處於東宮最中央,除了它左右有兩殿外。位於中線的其餘四殿左右只能稱之為宮,坊,院。 麗正殿通常作為太子正式迎客之地,最為正式不過,若是在麗正殿舉行什麼活動。雲媚兒和杏作兩人通常不得入內,只是元清兒和杏兒本身是主僕。關係密切。而且元清兒也不是什麼刻薄之人,只要楊勇發話,兩女就沒有那麼多地約束。 楊妍和楊嵐兩個小丫頭跳了起來,飛一般的向外走去,邊走邊喊道:「我們去叫娘親過來。」 這一幕看得讓楊勇和元清兒相視微笑。不一會兒,雲媚兒和杏兒兩女各自牽著自己的女兒走了進來,楊儼。楊裕,楊格三人也連忙上前拜見自己的親娘。 外面的雪花已經停止,四週一片潔白,殿內火爐中地木碳燒得辟啪作響,整個殿內溫曖如春,加上元清兒,雲媚兒,杏兒與幾名孩子之間的談笑談笑,楊勇只感到眼前充滿歡聲笑語。 一陣咯咯的走動聲響起,楊石的聲音從殿外傳來:「殿下,漢王來了。」 楊勇咦了一聲,本以為楊諒進宮賀節後,也會如自己一樣直接回府,沒想到會先到東宮來,連忙道:「等一下,本宮馬上出來。」 聽到楊諒要來,杏兒和雲媚兒馬上翹起了嘴,雲媚兒不樂的道:「這個漢王,夫君難得陪我們一天,這樣地天氣在家待著不好,非要過來。」按禮制,雲媚兒和杏兒兩人不能輕易見客,她們必須起身到後殿迴避。 聽到雲媚兒的話,元清兒蹙了一下眉:「雲妃,漢王是太子地親弟,你怎能如此說話?」 雲媚兒終究沒有杏兒與元清兒地關係密切,對於元清兒還是有幾分懼怕,只得低頭委屈應道:「是,妾身知道了。」 「好了,你們都不用動,本宮到前殿迎接五弟。」楊勇搖了搖頭,笑著站了起來。 一推開殿內耳門,一股冷氣就向楊勇脖子上噗噗的鑽了進去,剛從溫曖的殿內出來,楊勇一時還當真受不了,好在楊勇其實從雪地裡回來不久,停了一下就適應過來,外面的楊石頭上,身上都沾著雪花,正挺直的站在一旁。 從麗正殿出來,還要走過崇教殿才能到達最前面地明德殿,只是楊勇帶著楊石剛從崇教殿出來,只聽到前面明德殿一陣喧嘩聲傳來,聲音響動,好似有百人之多,楊勇微微皺了一下眉,向楊石問道:「除了漢王,是否還有其他人過來?」 楊石搖了搖頭:「回殿下,微臣剛才過來時好像只有漢王帶著幾名隨眾,不過,聽漢王隱約提了一句,他只是先來一步,好像會有其他人一起過來給 節。」 楊勇腳步一頓,停了下來,吩咐道:「你先去前面看看,到底來了多少人?」 「是!」楊石愣了一下,不解楊勇話中有何意,不過,還是邁開大步向明德殿走去。 只是楊石剛邁出數步,家令鄒文騰已經氣喘息息的跑了過來,見到楊勇,臉上頓時大喜:「太子,不得了,不得了。」 「什麼不得了?」楊勇疑惑的問道。 鄒文騰喘息了一下才道:「殿下,前殿來了好多人,除了漢王,還有衛王、河間王、騰王、申國公、宋國公、曹國公、化政公、新義公、太平公……都來了。」 從鄒文騰嘴中冒出一連串地王爺,國公頭銜,不但楊石聽得呆了,楊勇也聽得半天回不過神來,楊石呆呆的發問:「還有沒有?」 鄒文騰胸膛挺了挺,彷彿這麼多人來東宮,他亦有榮焉:「當然有,兵部尚書、戶部尚書、工部尚書、刑部尚書、吏部尚書、禮部尚書六部尚書都來了,還有各部侍郎,十二衛大將軍也多半來了。」 「冬至大如年。」只是往年除了少部分大臣會悄悄過來給太子賀節外,基本上各大臣從皇宮回來就各自回家,哪有像今年一樣,如今前殿幾乎所有重臣都已來到,難怪鄒文騰會說得如此眉飛色舞。 楊勇聽得眼前一黑,百官齊聚東宮,若是傳到父皇耳中,父皇會怎麼想? 外面一陣踏踏的腳步聲傳來,掌管禮樂的東宮右庶子唐令跑到楊勇身邊,喘息著問道:「殿下,漢王、衛王、騰王、河間王和各個國公,大臣駕到,是否要準備禮樂相迎?」 楊勇瞪了唐令一眼:「下去!」 看到楊勇黑著的臉,唐令心中格登了一下,不知是誰得罪了太子,更誤解太子是讓他下去準備禮樂,連忙應了一聲:「是,微臣馬上去辦。」 「回來,你下去辦什麼?」 「這個……微臣……微臣準備禮樂呀。」被楊勇這麼一喝,唐令更是不知自己哪裡做錯了,結巴起來。 「本宮讓你滾下去,誰要你準備禮樂?」 「是,微臣馬上就滾,馬上就滾。」唐令興沖沖來,卻只能敗興而歸。 看著唐令消失的背影,楊石和鄒文騰都若有所思,楊勇轉過頭,向鄒文騰道:「鄒愛卿,你到前殿去,就說本宮今日偶感風寒,現在正在吃藥,不便見客,多謝大家前來東宮賀節,今日只能怠慢了,若等本宮風寒好了,來日必定再登門拜謝。 」 鄒文騰頓時傻眼:「太子,我……」他雖然是東宮家令,俗話說宰相門下七品官,何況是東宮,可是前面殿內不但有眾多重臣,還有國公,親王,裡面隨便一個人也不是他能得罪,大家興沖沖來給太子賀節,太子避而不見,這算什麼回事,誰又相信上午太子剛剛祭天回來,下午就生了病。 「我什麼,還不快去!」 「是,微臣馬上就去。」看到楊勇沒有半點笑意的臉色,鄒文騰只得硬著頭皮,一步步向明德殿邁去,腳步沉重的像是要奔赴刑場。 看到鄒文騰前往明德殿,楊勇鬆了一口氣,帶著楊石重新回到後面的崇教殿,剛剛坐下,馬上命令楊石:「到前面去一下,看看情況怎麼樣了,若是鄒文騰勸不動大家,你只需對衛王……如此就可以了。」 「遵令。」楊石也轉身出去。 楊石出去了,楊勇卻絲毫沒有輕鬆起來,百官齊至東宮賀節,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擱在數年前,即使傳到皇帝耳中,皇帝也會一笑至之,只是這幾年,隨著楊堅年齡漸大,越來越多疑起來。 楊堅性格本來就急燥,加上猜疑,這數年,更是重新恢復了庭杖制度,常因小事而在殿庭中對大臣施加杖刑,還因為受刑者不死怪罪行杖人,認為他們行杖不力,將行杖者一併處死。 此事到底是百官自發而來,還是有人在其中唆使,其唆使之人的目的是什麼?楊勇坐在椅子上,默默的想道。 第四十九章 疑慮 殿的喧嘩聲越來越大,縱使相隔一重殿宇也聽得清清才慢慢平息下來,又過了半響,鄒文騰和楊石兩人才回來。兩人頭上都是滿頭大汗,彷彿外面不是大雪紛飛的冬季,倒像是剛從盛夏的陽光中走進大殿。 看到兩人進來,楊勇恢復了平靜,問道:「大家都回去了?」 鄒文騰點了點頭:「回太子,各人都回去了,大家聽到太子感染了風寒,本來還要給太子探病,多虧衛王殿下的相勸,又加上有漢王殿下帶頭,各人才肯回去。」 「好了,你也下去吧,記住,一直到過年,無論何人來訪你都回道本宮感染了風寒,不能親自接待。」 從冬至這天起,直到正月初五,朝庭各衙門都已休假,早朝也停止,太子說感染了風寒,完全可以足不出宮。 「微臣遵令,只是太子……」鄒文騰現在還沒有想通,這麼多王公重臣來給太子賀節,為何太子非但不高興,還要裝病躲過去。 楊勇瞪了鄒文騰一眼:「只是什麼,還不下去。」 「是。」鄒文騰不敢再問,只得百思不解的下去。 其時楊堅正在門下省內,門下省駐地離東宮明德殿只隔有一個弘文館,不過,負責弘文館的官吏都已放假回家,中間非常安靜,明德殿的聲音還是傳到楊堅耳中。 此時楊堅還沉浸在上午祭天的興奮中,他雖然多次拒絕禮部和欽天監提出到泰山封禪的請求,只是有時靜下心來一想,以自己的功業末必沒有超過秦皇漢武,秦皇漢武可以登泰山封禪,自己當然也可以登泰山封禪,之所以委次拒絕,是因為他要選擇一個最合適的時間而已。 從長安到泰山封禪,來來去去差不多要一年的時間。這麼長的時間在外面,楊堅心中還是隱約有點擔擾,只是眼下四海昇平。偶有動亂,也是邊疆一點癬疥之疾,自己到底為什麼擔心,楊堅卻是想不出,也不願想。 聽到東宮傳來的喧囂,楊堅頓時眉頭大皺,對身邊服侍的陸老太監道:「派人去看看,東宮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如此宣嘩?」 「是。奴婢遵旨!」陸老太監顫巍巍地走出門下省,經弘文館,由通訓門直接進入東宮。 還沒有接近明德殿,各個王公大臣的聲音就清晰的傳入陸老太監耳中。陸老太監雖然年齡大了,耳朵卻沒有花,稍停了一下頓時下了一跳。明德殿內地大臣之多。幾乎可以直接開早朝了。 陸老太監很快返回。向楊堅報告:「回皇上,是幾位王爺在明德殿喧鬧。」 「幾位王爺?」楊堅卻不是那麼好糊弄:「朕怎麼好像聽見韓擒虎。史萬歲等人的聲音?」 「皇上好耳力,這麼遠就能聽見韓大人,史大人他們的聲音,老奴老眼昏花,到明德殿才勉強分辨出數人。」 見陸老太監裝耳聾,楊堅不好再問,只得對旁邊另一邊年輕太監道:「小丁子,你去看看,東宮到底在幹什麼?」 「奴婢遵旨。」叫小丁子的太監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之色,轉身下去,不一會而就返回報告:「回皇上,衛王、漢王、騰王、河間王、申國公、宋國公、曹國公……六部尚書,侍郎共有近百王公大臣一起在明德殿等待太子接見。」 楊堅越聽臉色越沉,不悅的向左右問道:「內外朝官一起朝拜東宮,這是何禮?」 此時楊堅身邊隨侍的除了太監外,還有四名大臣,內史舍人封德彝,兵部侍郎柳述、太常少卿辛亶、員外散騎侍郎王邵,柳述因為前段時間史萬歲先謁東宮之事引起楊堅的不悅,不敢插言,太常少卿辛亶只得委婉的道:「稟皇上,今日是冬至節日,百官到東宮是為賀節,不能算朝拜。」 聽了辛亶的解釋,楊堅沉默了一下,才自言自語地道:「若是賀節,或幾人,最多十幾人同去,為何所有官員一同齊聚?」 柳述和辛亶一時無言,王邵看著楊堅臉然不宜,心中一動,連忙自高奮勇的道:「皇上,不如讓微臣去看看,太子和諸位王公大臣到底在幹些什麼?」 楊堅點了點頭,王邵連忙轉身向東宮方向而去,王邵的專職是撰寫皇帝起居注,本來撰寫起居注地官員常為皇帝所不喜,因為他們的職責是事無巨 皇帝地一言一行,即使是皇帝不願意也不行,這樣,工作的關係得罪皇帝,只是王邵善於拍馬屁,常稱皇帝有龍顏戴干的儀表,並指示給群臣觀看,讓楊堅大悅,王邵自然也獲得了皇帝地信任。 王邵趕到明德殿時,眾大臣已得到太子感染了風寒地消息,經過衛王和漢王兩人地相勸,正陸陸續續的離開,王邵連忙拉住一名熟悉地官員,詢問剛才發生了何事? 那名官員也不隱瞞,直接說出給太子賀節,只是太子染了風寒不肯接客之事,王邵不死心的問道:「你們真的只是給太子賀節,沒有其他用意?」 那名官員不耐煩的道:「王大人,太子是儲君,群臣給太子賀節也是應當,你若不信,那不妨向衛王,漢王諸王爺問去。」 王邵當然不敢向楊爽等人詢問,等眾人散盡,明德殿重新安靜下來,王邵也只好悻悻返回,他這次沒有得到什麼驚天消息,太子是儲君,王邵縱使想討好皇帝,也不敢胡言亂語,只得將看到問到的情況據實說了一遍。 「太子得了風寒?」楊堅心中的疑慮卻沒有消失,太子雖然是儲君,只是只有皇帝才能接受群臣的朝拜,若是太子接見眾臣,他心中肯定會非常不舒服,朕還沒有死,你急什麼,可是若是太子心中沒鬼,為什麼又要裝病不見? 天色暗了下來,麗正殿內,燭火搖曳,十數名宮女穿梭來回,將殿內佈置的富麗堂煌,當中一排長桌上,擺滿了各種山珍海味,元清兒,雲媚兒,杏兒三人分座在各自的位置上,不時用眼睛瞄著正中間空著的位置,那個位置當然是留給楊勇所坐。 楊儼、楊裕、楊格三人也有各自的位置,他們挺直著胸,如同大人一般,默默的等待在一旁,而楊妍,楊嵐兩個小公主卻不見了蹤影。 吱訝一聲,側門打開,楊妍,楊嵐兩人出現在殿中,元清兒等人忙向她們身後看去,見她們身後空空如已,臉上都露出失望的神情。 「怎麼,你們父王還在書房?」雲媚兒忍不住問道。 「回娘親,不但父王在,就是章仇大人,房大人,呂大人,李大人他們全都沒有回去?」楊嵐清脆的聲音回道。 元清兒三人都苦笑起來,從下午聽到漢王到來的消息後,楊勇就一直沒有回到麗正殿,如今晚飯已過,楊勇還沒有脫身,眼看著熱氣騰騰的飯菜涼了下去,眾人只能餓著肚子等待。 元清兒揮了揮手:「去,把飯菜撤下,命令廚房重新做一遍。」 「是。」周圍的宮女頓時忙碌起來。 楊勇的書房內,巨大的蠟燭發出明亮的光亮,照得整個書房亮如白晝,李綱、呂沐霖、房彥謙、章仇太翼四人都圍坐在一旁,臉上神情嚴肅。 今天百官有意無意的集在一起向東宮拜節,表面上是百官自發而來,實際中哪有如此巧之事,楊勇已命楊石悄悄的向幾名相熟官員詢問,才知眾臣向皇帝和皇后賀完節正要各自回家時,中間突然有一名官員提議道:「諸公,太子是儲君,今日時值冬至節日,何不一起向太子道賀?」 這個說法一提出來,眾官員頓時口口相傳,雖然中間有人意識到不妥,只是誰也不敢落後,最後連幾位王爺也跟著過來,至於最先提議的那名官員是誰,反而已經沒有人知道了。 眾臣一起到東宮賀節,此事實在是太大,一不小心楊勇就會落入陷阱,若是楊勇認為百官賀節是理所應當,擺出禮樂,儀仗來迎接,恐怕不等到朝庭休假結束,就會有御使彈劾,說提議的那名官員只是無心,實在是說不過去,如今楊勇雖然裝病躲了過來,很難說皇帝就會沒有想法。 李綱、呂沐霖、房彥謙、章仇太翼四人本來都已歸家,楊勇不得不派人將他們請進東宮,商量如何才能把此事的影響消除到最小對策。 第五十章 自貶 仇太翼等人的頭腦自然不是楊石和鄒文騰等人可以比到今日之事就感覺到事態嚴重,何況在百官走後不久,陸老太監就將皇帝得知百官到東宮賀節後的言行一五一十傳給了楊勇,讓眾人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無論是秘密聚斂大量錢財,還是組建暗衣衛,基本上都夠得上造反的標準,只是儘管背著老子做了這麼多事,楊勇卻沒有起過造反的心思,這和他的地位有關,若他不是太子,沒準造反就造反了,只是他本身已是太子的情況下,沒有逼到極處,要下造反的心思實在是需要太大的毅力了。 這個世代的皇權太大了,大到楊勇這樣二世經歷的人也不敢輕易挑戰的地步,前周時,周宣帝一登極,原先那些騎在太子頭上的重臣無不引頸就戳,楊堅如此人傑,在做了大前凝之後,也只能小心翼翼應對,唯恐一不小心,就落得全家抄斬的下場。 周宣帝死後,儘管楊堅只握有京城,宇文氏的王爺遍佈各地,通過皇權的分化打擊,最後比楊家強的家族要麼投靠,要麼落得像尉遲迥這樣,身死家滅。 楊勇記得有人說過,猜疑就像是一粒種子,一旦動了心思,就像是給種子澆上了水,只會越長越茂盛,即使是父子之親,一旦有了猜疑,要想消除,幾乎是不可能。 儘管章仇太翼等人都是足智多謀之人,只得面對皇帝的猜疑,也一時找不到什麼好的辦法,這天。議到半夜眾人才散去,以後東宮只能更加低調行事,以時間來換取皇帝重新對太子的信任。 開皇十五年地年關,可以說是東宮過的最低調的年關,多數官員除了在冬至祭天時見到太子。其餘時間太子連東宮的大門也沒有邁出,許多人對太子感染了風寒的說法變得將信將疑起來。 大興寺地鐘聲在子夜悠悠響聲。意示著新的一年開始,新生地大隋已渡過了十五個春秋,進入開皇十六年。 大隋的國勢正如日中天之時,去年全國清查人口。竟然已經突破了五千五百萬,全國的墾田達到六千五百八十五萬頃。戶部收入錢達到二百三十億,布五百萬匹。錦緞四十三萬匹,糧二千二百萬石。 這個收入,和開皇元年比起來,錢增加五倍,布增加了十二倍。 錦緞增加了七倍。糧增加了四倍,去年新增可存數百萬石糧的洛口倉。如今秋糧一收,整個洛口倉就已經堆滿了,戶部報告,明年必須再建相當於二個洛口倉面積地新倉,否則朝庭收取的賦稅將面臨無庫可存地地步。 大隋蒸蒸日上,對於朝庭官員來說,無疑十分值得自豪,只是這些年,皇帝變得越來越刻薄,讓大家有點無所適從,有時還膽戰心驚,皇帝厭惡奢侈,痛恨貪污,這當然不錯,只是皇帝卻喜歡派人私下向官員行賄,然後以此為據抓人,雖然這個舉動起到了很好的效果,許多官員面對賄賂時擔心對方是皇帝派下來地人,不敢輕易接受賄賂,雖然每年還是有不少官員以身示法,只是比起前朝來,大隋的官吏還算清廉,只是皇帝此舉卻不免讓一些重臣看輕,太過下作,不似明君所為。 第二件事卻是皇帝這些年過於殺戳,猜忌無度,楚州行參軍李君才只因上書:「皇帝寵高穎過甚。」就被楊堅命人在朝堂上用鞭子將李君才活活抽死,去年任刑部侍郎的辛亶因為穿著紅褲上朝,楊堅認為辛亶這是避邪,把皇帝看成邪惡,一怒之下,就要推辛亶出去斬首,若不是大理少卿趙綽拚死據理相爭,現在的太常少卿已成為死人,其他人卻沒有這麼好命,一年下來,死在朝庭上的大臣達十餘人,皇帝幾乎每月就要在朝堂上殺一人。 被殺地大臣不能說沒有罪,只不過他們地罪行一般都較小,大部分人遠沒有達到需要殺頭的程度,這讓許多人自危起來,這些官員當然沒有膽量造反,只是皇太子先行繼位卻有先例,周宣帝剛做皇帝一月,就將皇位傳到了數歲小兒,自己稱太上皇。 早在開皇六年,有大臣見皇帝每日只休息二個時辰,太過操勞,曾勸皇帝退位給太子,楊堅以四海尚沒有平定,自己 清加以拒絕,提議之人也沒有受到什麼懲罰,今年春是因為以為皇后將現今地宣華夫人杖殺,要主動禪位,後來宣華夫人無事,禪位之事才作罷。這次眾臣一呼百應到東宮賀節,心下未嘗沒有早日讓太子登極的願望,只是太子以生病之由不見眾人,許多官員才死心,這些天也不到東宮打擾,讓楊勇清靜了不少。 大年初六之日,朝庭重開早朝,當值太監有事早奏,無事退朝的話一落,楊勇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稟父皇,兒臣有事啟奏。」 眾人紛紛向太子看去,沒想到新年第一天上朝,太子如此積極,楊堅點了點頭:「准奏!」 「稟父皇,自古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兒臣身為皇太子,綱常論理更不可有絲毫瑕疵,父皇母后同為宮中二聖,朝中大臣是二聖之大臣,非是兒臣之臣,兒臣以為,當禁止朝中大臣在兒臣面前自稱微臣,兒臣也不再以大臣卿之謂,望父皇恩准!」 楊勇的話一落,殿中頓時嗡嗡聲大作,誰也沒有料到,新年剛開始,太子既然要對自己作出限制。 楊堅聽到太子的提議,也是大感意外,這些天,他腦中一想起百官同賀東宮的一幕便不自在,天子富有四海,卻不得接受一天比一天老去的事實,他心中明白,這天下終有一刻要交到太子手中,只得沒有到最後的時機,心中又如何放得下? 見到太子願意自削權力,雖然只是一個名義上的稱呼,楊堅心中還是一陣歡喜,只得臉上卻不願表露出來:「太子之言,各位愛卿覺得如何?」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這到底是太子自謙,還是真心之語,若說綱常論理,皇后與皇帝並稱宮中二聖才不合綱常,若是同意太子之言,未免覺得荒唐,若是不同意,又以什麼樣的理由拒絕太子自己的提議。 見眾臣都不說話,楊諒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稟父皇,太子是儲君,早晚要登上大位,君臣之道並無逾禮之處,兒臣以為並不需要禁止,若是禁止,太子的儲君之位與兒臣等人又如何區別?」 聽到楊諒的話,楊勇眼皮不由一跳,上次百官賀節一事,楊勇首先懷疑的便是楊諒在中間搞鬼,畢竟楊諒第一個先到東宮,只是調查後,卻打消了對楊諒的懷疑,楊諒年齡最小,勢力也最弱,又剛到并州,京中和楊諒相熟的官員就這麼幾個,一查就知,而且楊諒也沒有道理也這做。 如今楊諒的話表面上是為自己著想,實際上卻是無時無刻不是在提醒皇帝,太子之位的特殊性,很難說是有意還是無意,楊勇嘴角不由露出一絲苦笑,難道皇家真是如此絕情,連最小的五弟也開始打皇位的主意。 楊涼話聲剛落,眾臣馬上找到了理由,許多重臣紛紛贊同楊諒之言,倒是把楊勇的話否決了,楊堅臉上一片平靜,心中卻十分不悅,難得太子願意主動削減自己的身份,偏偏這些外人卻要推三阻四,只是群臣的話他無法出口反駁,只得道:「既然如此,此事容後再議!」 「皇上聖明,臣等遵旨。」 太子在新年第一次早朝提出自貶身份,許多人猜測肯定與百官賀節之事有關,太子以退為進。如今皇帝既然將此事拖到以後,必然也會不了了之,也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從冬至到現在,早朝已停半月之久,許多大事都急待處理,眾人紛紛轉向下一個議題。 數天之後,皇帝突然下旨,聖旨中大力對太子褒獎,同意太子的請求,要求各人面對太子時不再自稱微臣,只能以下官相稱,而太子也不得稱眾臣為卿家,眾臣接到聖旨,都是愕然半響,不過,此事已成定局,又是太子自己的提議,眾人也無話可講。 這天後,楊勇也越發謙虛,盡量少與朝中重臣交往,交談時,對所有官員都是直接稱呼官職,剛開始,許多人在楊勇面前還手足無措,不知如何自稱,時間一久,眾人也漸漸習慣了在楊勇面前不再以微臣自稱。 第五十一章 仁壽三年 壽宮臨芳殿內,呈現出一股壓抑的氣氛,所有宮女內吸,生怕發出一點聲音,許多人臉上還有一股惶惶然的神色。 今宮女太監惶惶然的是一個時辰前皇帝在臨芳殿內突然摔倒昏迷,隨行的太醫正在進行搶救,只是現在皇帝還沒有舒醒,誰也不知道皇帝的摔傷到底有多嚴重,能不能好轉,畢竟皇帝已經年過花甲,若是皇帝一旦駕崩,他們這些人會不會被認為服侍皇帝不力而被殉葬。 現在已是仁壽三年的夏天,去年皇后已經病逝,沒有了皇后的管束,皇帝的後宮頓時象充氣球一樣膨脹起來,僅一年多時間就冊封了二十多位年位貌美的妃子,雖然宣華夫人依然受皇帝寵愛,不過,另一位蔡姓貴女的寵愛也不在宣華夫人之下,半年時間就由才人升為容華夫人。 由於後宮的增多,皇帝也明顯倦於政事,仁壽三年初春,皇帝就將大部分政務推到太子手中,自己搬到了風景如畫的仁壽宮,太子這些年不但格守本分,而且連東宮衛隊也自請裁減了大半,讓皇帝重新放心不少,再說仁壽宮離京城快馬也不過一日路程,尚書右僕射,兵部尚書等人他都帶在身邊,皇帝據可以享受,又不必擔心權力會受損。 皇后死後,皇帝幾乎過著夜夜笙歌的生活,這麼一來,老房子著火,僅一年的時間,皇帝的身體就明顯著跨了下來,以致和兩位夫人提迷藏時體力不支摔倒在地,接著就昏迷了過去。 此時楊堅穿著一身便衣,仰躺在一張軟榻上。他額頭上腫起了一個鴿蛋大小的包,一名身穿淡緋色官衣的中年人正在仔細地替楊堅檢查身體,身上豆大的汗珠不停掉在地上,發出啪啪的響聲。 楊堅左右各坐著一名絕色麗人,臉上一片愁容。 這兩名麗人自然是如今最受寵的宣華與容華兩人,宣華夫人自不必說。仍是前陳後主的胞妹,不但姿容美麗,而且身份高貴,皇帝差點因為她不容於皇后而禪位。而容華夫人地命運也和宣華夫人差不多,幾乎一入宮就因為品性外貌出眾而被封為才人。卻因為皇后的善妒只能空守深宮,直到皇后去世。她才得到了皇帝真正地寵愛。 「許奉御,皇上到底怎麼樣了?」等待半響,見皇帝還沒有醒來,宣華夫人忍不住發問。 許奉御是指當今的尚藥典御許澄,一般的太醫只有從七品。只有尚藥典御為正五品。可以穿淡緋色的官衣,許澄地父親許奭為前梁名醫。許澄的醫術傳自於父親,目前在太醫院,可以說是排在第一人。 聽到宣華夫人地問話,許澄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頭上的汗珠,經過他半個多時辰仔細檢查,皇帝除了額頭上地紅腫別無外傷,雖然皇帝是傷在腦袋中,只是額頭並非要害之所,他已經問過皇帝跌倒的經過,皇帝只是腿腳無力,不支倒地,額頭恰好撞到椅角才會有一個鴿子蛋大的青腫,排除了皇帝還有其他傷勢的可能。 只是皇帝遲遲不醒,卻是另有原因,他剛才替皇帝檢查身體時已看出皇帝其實是縱慾過度,身體太虛之故,只是這種原因卻如何能對宣華,容華兩位貴人開口,他斟酌了一下才開口道:「兩位娘娘放心,皇上只是小傷,休息一夜,明天自會醒來。」 宣華和容華兩位夫人一聽,都鬆了一口氣,皇后雖然已去,只是她們卻沒有什麼根基,若是皇帝撒手一走,等待她們青燈古佛算好的,弄不好就是一懷毒酒,更慘地是要活生生地殉葬。 「多謝許奉御了,等皇上醒來,本宮一定告之皇上,讓皇上對許奉御重賞。」宣華夫人畢竟出身皇家,又掌仁壽宮七八年,自然也會一些籠絡人心的技巧。 「娘娘言重了,這是下官份內之事。」許澄已是尚藥典御,是太醫署最高官員,升無可升,皇帝最多賞一些錢財,只是他身為太醫署醫術最好地太醫,每次到各個王公大臣家走一趟,賞錢遠比俸祿高,又怎會缺錢?他現在最大的心願,反而是平平安安過一生就好。 「許奉御,既然皇上的傷沒有什麼大事,為什麼要等到明天才醒?」這次問話的是容華夫人,她美麗的眼睛中滿是擔憂,讓年過半 澄看得忍不住為之心痛 這樣美麗的女子只有一個都難得,何況是兩人,許澄忍不住心中歎道:「皇上啊,難怪你會如此沉迷,只是難道你不知道色是刮骨鋼刀?看來,老夫當盡快找機會造老回鄉,否則哪天說不定就丟了性命。」 許澄心中一邊想,嘴中回道:「娘娘不用擔心,皇上只得熟睡過去,若是明天皇上不醒來,儘管拿微臣治罪就是,還請兩位娘娘恕罪,微臣該給皇上上藥了。」 宣華夫人輕攏了一下自己的秀髮,露出一絲溫柔之色:「許奉御儘管醫治,本宮姐妹決不打擾許奉御醫治便是。」 許澄看得又是一愣,連忙低頭:「那微臣斗膽了。」說完後連忙打開自己的醫箱,許澄曾寫過一部《備急單要方》的醫書,裡面收錄了各種突發醫療的處治辦法,對於傷藥更是有研究,這次陪皇帝到仁壽宮來,自然備好了各種所需的常見藥材,小心的取得自己密制的藥膏替皇帝敷上,又向宣華,容華兩位夫人說了一下注意事項,許澄便起身造退。 一出皇帝的寢宮,許澄馬上被人圍了起來,數個聲音急切的問道:「許奉御,皇上到底怎樣了?」 許澄團團的拱了拱手:「各位大人放心,皇上的傷沒有什麼大事,明天就會醒過來。」 「那就好,那就好。」這次陪同皇帝在仁壽宮避暑的有現任兵部尚書的柳述、尚書右僕射元巖、諫議大夫封德彝、著作郎王邵等人,,他們之間雖然職位有大有小,無一例外是皇帝極為信任之人,聽到皇帝沒事,這些人都鬆了一口氣。 第二天,楊堅果然醒來,他一睜眼就看到宣華和容華兩位夫人守在他床邊,心中露出一絲感動,宣華夫人和容華夫人雖然美麗,但宣華夫人已經二十七歲,容華夫人也有二十五歲,皇宮中更年輕的宮女多的是,要像她們兩人一樣美麗的女子雖然少,卻不是沒有,之所以她們最受寵愛,她們的善解人意無疑是重要的原因。 這次皇帝的昏迷並沒有引起什麼風波,皇帝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嚴禁各人洩露,而在皇帝昏倒時,元巖和柳述兩人已聯手壓下消息,讓楊堅大感滿意。 皇帝的傷好的很快,三天後,額頭上的傷就已經消腫,皇帝頓時又感到了無窮的精力,他一直推遲回皇宮的時間,每天依舊和宣華,容夫兩位夫人嬉鬧到深夜,許澄幾次想提醒皇帝注意休生養息,到底是沒有膽量開口。 許澄的膽怯是有理由的,開皇十六年,韓擒虎在家中無疾而終,據說白天韓擒虎碰到一個算命先生,說陰間缺少一名閻王,馬上要韓擒虎接任,結果晚上韓擒虎當真死了,這個傳言讓大家將信將疑,各種小道消息傳的紛紛揚揚,最可靠的是因為韓擒虎據功自傲,屢次得罪皇帝,只是不足以殺頭,才用這樣陰私的手段除去。 開皇十七年,尚書右僕射虞慶則奉命出任桂州道行軍總管,擔任征討李世賢叛軍的軍事總指揮。平亂以後,本應封賞,他的妻弟趙什柱向皇上誣告他企圖謀反,朝庭在沒有絲毫證據的情況下,馬上草草殺了虞慶則,而誣告他的趙什柱升為柱國。 開皇十八年,大將軍王世積有一名親信皇甫孝諧犯罪被朝庭抓捕,皇甫孝諧想找王世積幫忙脫罪,被王世積拒絕,皇甫孝諧懷恨在心,在被捕後供認王世積謀反,同樣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王世積被賜死,而皇甫孝諧事後不但所犯罪行被減免,而且升為大將軍。 開皇十九年,擔任朝庭十九年的尚書左僕射高熲被王世積之事牽連,據說審訊王世積時,王世積表示有宮中秘事從高熲處得知,法司因此認定高熲曾與王世積交通,若不是眾臣作保,又加上這數年每年都有大臣被處死,皇帝擔心名聲不好,高熲也免不了賜死,最後高熲還是逃不掉免去官職,被廢為庶民的命運。 有了這些前車之鑒,這些年,基本上無人再敢觸皇上的逆鱗了,半月之後,許澄找了一個借口,速速離開了仁壽宮,回到京城。 第五十二章 黑手 帝身邊不可無醫官侍奉,好在此時大隋正是名醫輩出尊稱為藥王的孫思邈自不必說,曾經為太子治過病的許胤宗也可稱之為一代名醫,太醫院內甄權、許智藏、巢元方都是箸書立說的醫術大家,許澄推薦了自己的本家,太醫博士許智藏前往仁壽宮,在許智藏一到,許澄馬上帶著兩個藥童乘馬車往京城出發。 皇帝摔倒昏迷的時間是六月中旬,而許澄找機會從仁壽宮返回京城的時間已經到了七月初,這段時間正是天氣最熱的時候,從陰涼,舒適的仁壽宮出來不久,許澄頓時感到了一陣酷熱難奈。仁壽宮真是一個消除酷暑的好去處,他若不是擔任尚藥典御,一般的太醫根本沒有資格跟在皇帝身邊到仁壽宮避暑,不過為了自己的小命作想,仁壽宮比起外面再舒適,許澄也不敢再待。 仁壽宮離京城有一百多里,快馬固然半天就可以到,若是行人趕路則要二三天的時間,在仁壽宮到京城的這段路上,每隔二十里就有朝庭驛站,可供皇帝和官員出行時休息,吃飯,趕了一天路後,許澄和兩名藥童出了一身大汗,身上沾滿了灰塵,全身非常不舒服,天還未黑,就找了一個驛站停了下來,準備過夜休息。 許澄身為五品朝庭命官,若是到了地方驛站,恐怕驛站會當成大爺一樣供起來,從京城到仁壽宮的驛站又自不同,在這些驛站中,接待一品,二品的大員都不希奇。 中間的幾個大驛站甚至多次接待過皇帝,對於許澄這樣地一個五品官員自然是見怪不怪,好在現在正值淡季,許澄才分到了一個單獨的別院。 用過晚飯後,由於天氣悶熱。一時無法睡著,許澄和兩位藥童搬了幾張椅子在院內乘涼。一名藥童忍不住埋怨道:「大人,陪皇上在仁壽宮多舒服,為什麼要走?」 「哼,舒服。到了丟命之日你就不會說舒服了。」許澄沒好氣的道。 兩名藥童聽得大惑不解,以他們的身份是不能進入臨芳殿內。許多事情自然不知曉,一名藥童連忙問道:「大人。莫非發生了什麼大事?」 「沒什麼,你們不要瞎想。」許澄意識到說漏嘴,連忙否認。 「大人,你就告訴我們吧,我們一定保密不說出去。」二個藥童都是鬼精靈。他們一下就聽到許澄話中肯定另有所指。他們正處於一切好奇的年齡,尤其關係到宮中一些秘聞。更是興趣勃勃。 許澄嚴肅起來:「別問了,知道了對你們沒有好處。」 兩名藥童頓時伸了伸舌頭,不敢再言,整個院中安靜下來,只是身後突然一個陰森森地聲音響起:「若是我想知道呢?」 「誰?」許澄嚇了一大跳,連忙扭頭向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身後站著一個面目模糊不清地白衣人,他正要喝問對方為何敢擅闖進來,只是眨眼間,見到白衣人腰間鼓鼓,頓時覺查到對方來意不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心中清楚,這裡畢竟是朝庭的驛站,只要他喊一聲,就算驛站的兵丁不足持,也會驚動住進這裡的官員護衛,那樣,無論對方是什麼人,只有遁走一途。 許澄地反應不可謂不快,只是他剛要放開嘴吧喊人,腦後突然被人重重一擊,頓時一頭載倒在地,他昏迷前總算反應過來,原來對方不是一個人。 「撲通,撲通。」在許澄暈過去的同時,他地兩名藥童也被人敲暈倒了下來,院中一共閃出六七名黑衣人的身影。 「娘地,差點讓這個傢伙壞了大事。」將許澄敲暈的一名黑衣人小聲的咒罵道,用腳在許澄屁服上踢了一下。 白衣人皺了一下眉頭,輕聲喝道:「不要多事,快,把人和東西全部帶走,不要留下絲毫痕跡。」 「是。」幾名黑衣人應了一聲,將許澄和兩名藥童用麻袋套住,運送到圍牆邊,二名黑衣人唆的一下,竄上了驛站的圍牆,穩穩站在圍牆上,下面兩人抬著麻袋往上一丟,牆上兩人接住,又往另一邊地牆下丟下。 等人和東西都運走,那名白衣人仔細地檢查了一下,才跟著越上圍牆, 牆頭另一邊,第二天,驛站的驛卒來來小院想給許澄時,才發現院中沒有了人影,對於許澄地失蹤,驛卒也不太在意,這樣的熱天,許多官員會貪圖涼快天剛亮就趕路,他到許澄寄放馬車的地方一看,馬車果然已經不見。 驛丞得到驛卒報告,翻開帳薄,記下開皇三年七月初三,尚藥典御許澄帶僕二人宿於驛站一晚,共費錢一百七十一文,許澄的失蹤毫無波瀾。 京城,太極殿一側的尚書省辦公地點,楊勇正和尚書左僕射蘇威還有尚書左右丞四人一起批閱各種奏折,朝中各個大臣的奏折,有太子和尚書左僕射二人的簽署就可以發下去執行,不過,一些重要之事卻會有尚書左右丞兩人附署之後,送到仁壽宮供皇帝定奪。 各個大臣的奏折都屬於機密文件,除了尚書左右丞這樣輔助官員外,一般大臣根本都沒有機會進出尚書省,除了楊勇和蘇威翻看奏折偶爾傳來的嘶嘶聲,四五個人的辦公區顯得靜悄悄。 由於皇帝一直在仁壽宮避暑,每天的早朝也暫停,官員們有事都靠呈送奏折,每天至少有數百件奏章送到尚書房,大部分奏章多是一些平常小事,若是每件都要看一遍,楊勇就是整天時間待在尚書省也不夠,幸虧這些奏章有尚書左右丞和尚書左僕射先過一遍。 蘇威無疑是非常有才之人,在開皇初年曾身兼五職,只是開皇九年時被人告發在吏部結朋黨才被免官,後來又屢次起用,屢被免官,沉沉浮浮之間,變得非常滑頭,尤其在前任尚書左右僕射高穎,虞慶則兩人一貶一死之後,蘇威基本上變成了一個應聲蟲,面對太子也好,皇帝也好,全無當年據理力爭的勇氣。 不過,蘇威的水平還在,處理事情來基本上滴水不漏,正因為如此,蘇威才在高穎走後,坐穩了尚書左僕射這個位置,也大大減輕了楊勇的負擔,有了蘇威的批語,多數奏章楊勇只需要在後面加上一個可字就算完事,因此楊勇的奏折處理速度極快。 呂沐霖匆匆的走進皇宮,臉上微微帶有一絲焦慮的神色,儘管呂沐霖是太子的心腹重臣,但他在進尚書省時,還是被把守的侍衛毫不客氣的攔住:「呂大人,對不起,你不能進去。」 呂沐霖當然知道尚書省不是他說進就進的事,只得陪著笑臉道:「兩位大人,本官有急事求見太子,還請通融一下。」 兩名侍衛一起搖頭:「大人,尚書省重要之地,沒有太子或尚書左僕射大人手令,誰也不能進。」 呂沐霖無奈,急得團團轉,沒有見到太子,他又如何有手令,若非這裡是皇宮,他真想大聲喊上幾句,只是話又說回來,這裡離尚書省還有數十米遠,他就是喊叫,太子也未必聽得到。 處理完眼前的一疊奏章,楊勇伸了一個懶腰,看了一下蘇威面前還堆著的一大疊奏折,楊勇一陣頭痛,尚書省辦公地點雖然寬敞,依然悶熱無比,遠不及皇宮的樹蔭下陰涼,他微微一笑,決定先出去轉一圈再說:「蘇大人,本宮先出去一下。」 蘇威頭也不抬:「太子請便!」 楊勇也不客氣,椅子一推,走出悶熱的辦公房,尚書房可以說是大隋的心臟,這裡每出去一份奏章,都會對全國產生或大或小的影響,門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這些侍衛見到太子出來,依舊目不斜視,恍然未見。 可是楊勇知道,若是換了一個人敢硬闖,走不出三五步,馬上就會被身成馬蜂窩,就憑著今天天下政令幾乎都要從自己手中發出,楊勇也覺得這些年的隱忍值了。 從百官賀節開始,楊勇就覺到京城有一支無形的黑手在和自己作對,只是無論是暗衣衛,還是農學院兩條線,楊勇一直找不出誰是自己的對手,韓擒虎、王世積、虞慶則等人接二連三的死去,表面上都很正常,王世積、虞慶則兩人更是被皇帝親自下令處死,實際上楊勇還是看到了那支黑手的影子,這只黑手只不過迎合了皇帝對這些重臣的猜忌,才使這只黑手順利的進行了借刀殺人之計。 第五十三章 追查 論是王世積也好,虞慶則也好,他們都是東宮的支持虎、燕榮與東宮的關係更是密切,甚至連高穎都差點不得善終,這支黑手的威力可見一斑。 無論是哪一次,只要東宮忍不住相救,就會陷進去,大概這支黑手也沒有料到,年青的太子會步步退讓,甚至為了讓自己父皇放心,將東宮衛隊都自減了大半,終於重新換回了皇帝的信任,而這次黑手也彷彿消失了一般。 楊勇能夠巋然不動的原因是因為他知道,無論這支黑手是誰,時間是在自己手中,只要自己沉住氣,總有一天能順利接位,相反,若是輕舉妄動,很有可能就會落入別人的陷阱,因此他在等,等這支黑手自己沉不住氣露了出來,他才能有的放矢。 在外面的樹蔭下涼快了一會兒,楊勇正想返回尚書殿重新批閱奏章,外面一陣隱約的爭吵傳進耳中,楊勇聽出是呂沐霖的聲音,連忙走出院子,果然,數十米處呂沐霖正在和兩名值勤的皇家侍衛大聲講話。 楊勇連忙快步走了過去,喝道:「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看到楊勇出來,無論是值守的侍衛還是呂沐霖都鬆了一口氣,一起恭身行禮:「拜見太子殿下!」 「免禮。」楊勇對兩名值守的侍衛揮了揮手,目光轉向呂沐霖:「呂大人,這裡是皇宮重地,豈容你喧嘩,還不向兩位大人陪罪。」 「殿下教訓的是。」呂沐霖向兩位值守的侍衛拱了拱手:「兩位,剛才下官失禮了,還請兩位多多包涵。」 「呂大人不必如此。」兩名侍衛頓時手忙腳亂。他們雖然是宮中侍衛,品級卻不高,比呂沐霖的地位差得太遠。 呂沐霖臉上保持著微笑,向楊勇猛打眼色,楊勇不用看呂沐霖地眼色也知道他既然找到皇宮裡來。必定是有重要之事,隨口交待了兩名侍衛一句。帶著呂沐霖向宮中一處僻靜的方向行去。 在楊勇和呂沐霖走後,兩名值守的侍衛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一人道:「太子殿下真是平易近人。」 「是啊,若是皇上在宮中。我們又得提心吊膽。」另一人深有感觸的道,皇帝晚年喜怒無常。讓一些侍衛也產生了畏懼心裡,大臣說殺就殺。何況是他們。 楊勇在一處無人的地方停下腳步,向呂沐霖問道:「何事?」 呂沐霖將聲音壓低:「殿下,暗衣衛傳來消息,許典御(許澄地職位是尚藥典御,前面寫成奉御。特此更正)在從仁壽宮回京城的路上突然失蹤。極有可能被人擄走。」 「許典御?」楊勇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誰敢擄走朝庭五品大員,莫非他與人結仇?」 呂沐霖搖了搖頭:「回殿下。下官已經查過,許典御為人一向八面玲瓏,又加上醫術高明,若是說與人結仇,實在難予讓人相信,倒像是另有用意。」 「什麼用意?」楊勇警覺起來。 呂沐霖地聲音壓得更低:「回殿下,卑職懷疑和前些天皇上摔倒昏迷之事有關,恐怕有人沉不住氣,想擄許典御瞭解詳情。」 儘管楊堅嚴令自己昏迷之事透露出去,東宮還是很快得到消息,只是聽到皇帝很快好轉,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表面上,楊勇這些年一直安分守紀,連東宮衛隊都解散了大半,暗地裡,這幾年卻是東宮勢力擴展最快的幾年,解散的東宮衛隊成員全部加入了暗衣衛,同時暗衣衛核心成員也明白了他們的效力對象是東宮而不是朝庭,不過,按大部分人地理解,東宮和朝庭並沒有什麼區別。 如今暗衣衛的核心人員發展已經過萬,其中京城潛伏了三成暗衣衛人員,楊勇地退讓並非單純的將命運交到皇帝手裡,說起來,楊勇心中無疑存著許多私心,楊堅對自己地兒子相疑,楊勇又何嘗不對自己的父親相疑。 聽到呂沐霖的話,楊勇心中一跳,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面前一閃而過,問道:「許典御失蹤多久,可有線索?」 呂沐霖搖了搖頭:「回太子,許典御已經失蹤一天,對方做的滴水不漏,許典御是在驛站失蹤的,驛站之人還以為許典御是貪涼提早趕路,若不是暗衣衛對仁壽宮出入地每一位 有暗中記錄,恐怕也不會如此快知曉許典御失蹤。」 楊勇不停地踱著腳步,他剛才聯想到京城那支神秘的黑手身上,只是馬上又否決,許典御只是一個醫官,那支黑手從來都是借力打力,豈會為了一個醫官出手,何況這只黑手是否存在也只得楊勇地猜測,或許根本就沒有黑手這回事。 不行,若是真的又怎麼辦,這條線索不能放過,只是這次黑手為何會對一個醫官感興趣,難道……楊勇腦中飛快的轉動起來,向呂沐霖吩咐道:「你馬上命令暗衣衛秘密搜查許典御失蹤的地方,注意,不可以侵入仁壽宮三十里之地,一旦有任何蛛絲馬跡,馬上報上來。」 「是!」呂沐霖點了點頭,忍不住道:「可惜,無法出動暗騎,否則縱使過了一天,這些傢伙也肯定逃不遠。」 暗騎是楊勇在東宮護衛解散一半之後新組成的一支騎兵隊伍,人數大約在一千人,由楊石和李靖兩人分別任正副統領,一部分是東宮衛隊,一部分是暗衣衛以前的骨幹組成,平時潛伏在離京城數十里的一片山谷中訓練,這片山谷還是楊勇在隨國公府裡就買了下來,可以說是隱秘無比。 楊勇搖了搖頭:「從京城到仁壽宮這片地區多是山嶺,即使出動騎兵毫無用處,就是出動暗衣衛也要小心,告訴下面的人,千萬不可與驛站或朝中官員發生衝突,寧願找不到人也不可暴露自己。」 「是,下官明白。」呂沐霖點了點頭。 再囑咐了幾句,楊勇拍了拍呂沐霖的肩膀離去,重新回到了尚書省書房,他的文案上,又堆滿了一疊奏章,上面已有蘇威的批語,楊勇打起精神,重新批閱起來。 隨著呂沐霖返回,一道道指令從東宮發了出來,從京城到仁壽宮的這段路上突然多出了許多精壯漢子,炯炯有神的打量著從仁壽宮到京城的馬車,許澄的家門口也多了幾個陌生小販,在許澄失蹤的那所驛站周圍,出現的精壯漢子更多,他們放棄了大路,開始進入山中搜查起來。 仁壽宮的宮女,內侍加起來有二千人之多,加上皇帝在宮中避暑,駐紮的士兵更是有上萬人,這些人的吃喝,穿衣用度都要從山外運進去,每天光消耗的糧食疏菜就要數萬斤之多,換成馬車,需要二百多輛,馬兒吃的更多,加上其他,每日來來往往的馬車差不多有五六百輛,要從這麼多的馬車中找出三個人,實在不是一件簡單之事,儘管暗衣衛盯得緊,三天之後,還是沒有絲毫進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許澄和他的兩個藥童都沒有回家,正式宣告失蹤。 第三天,呂沐霖來到楊勇書房,滿臉羞愧的道:「太子,下官無能,沒有找到許典御。 」 楊勇擺了擺手:「算了,把人撤回來了吧。」 呂沐霖雖然不甘心,只是四天的時間,許澄不可能還留在仁壽宮到京城的這片區域,出動這麼多暗衣衛,多少會惹人注意,若是繼續下去,不免得不償失,正是如此,呂沐霖才來向楊勇請罪:「是,下官遵令。」 過了一會兒,呂沐霖遲疑的問道:「殿下,此事要不要通知京兆尹?」 楊勇搖了搖頭:「不用通知了,若是許澄遲遲沒有回太醫署,朝庭再發現也不遲。」 一個五品官員突然在從仁壽宮到京城這段路上失蹤,而且這個官員還是負責為皇上治病的太醫,若是傳了出去,對於朝庭來說,這可是一件大事,朝庭必定會大規模出動衙役尋找,別許澄沒有找到,倒是把這幾天暗衣衛出動的事牽址進來,若是等朝庭官員自己發現,則什麼蹤跡也沒有了。 楊勇總覺得搜查許澄的失蹤好像搞錯了方向,沒準過不了幾天,許澄又會突然出現在太醫署,否則這支黑手單單擄去一個尚藥典御,引出朝庭的追查,未免太大意了,除非中間有更多見不得人之事,楊勇腦中一閃,彷彿抓住了什麼,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本宮明白了,或許我們根本就追錯了方向,馬上通知下去,本宮要知道父皇最近的身體狀況。」 第五十四章 消息 皇帝身體狀況的情報很快到了楊勇手中,皇帝能吃能睡,每晚都要宣華和容夫兩位夫人相陪,好像每天有用不完有精力,看著手上的信息,楊勇又疑惑起來,難道自己猜錯了? 呂沐霖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等待著楊勇的指令,對於這些天出動那麼多人卻沒有找到失蹤的許澄,呂沐霖心中總感到一絲愧疚,見到楊勇臉上的疑感之色,建議道:「殿下,可否從皇上身邊的許太醫身上著手?」 呂沐霖說的許太醫自然是接任許澄的許智藏,現在最知道皇帝身體狀況的無疑是他了,說起來,東宮與太醫署的關係並不太好,當初楊爽生病時,太醫院束手無策,太子妃的病太醫署也同時無能為力,這讓太醫院的太醫大失面子,若是兩人當真沒救也就罷了,偏偏兩人在孫思邈出手後卻都有相當大的好轉。 孫思邈是誰?後世被人尊稱為藥王,即使不是千年一遇,至少也是五百年一出,只是那些太醫卻不會如此想,只感到孫思邈掃了他們的面子,若想找回,至少也要重新安排太醫們對太子妃醫治。 楊勇對太醫們並無惡感,畢竟沒有三分三,要在太醫署混下去根本不可能,只是與太子妃的性命相比,太醫署的面子自然不會賣,有了孫思邈,自然不會用這些太醫開的藥,加上後來為了給元清兒治病配製藥劑,尚藥局夠年份的一些藥材幾乎被東宮一掃而光,一來二去,東宮與太醫署自然產生了疙瘩。 孫思邈從外地歸來後,楊勇為了將孫思邈留在京城,在農學院下面又開設了一個醫學院,任命孫思邈為院長,現在這個醫學院已經很有規模了。包括學徒在內共二百多人,醫學院有農學院的投入,並不需要賺錢,給京城平民治病。收費低廉,甚至有時候免費治療,這給農學院和孫思邈都帶來很大的聲望。 當然,也導致了不少同行的不滿,只是誰都知道,醫學院有太子做靠山。也沒有人敢用陰私手段對付醫學院,這些同行,許多與太醫署的太醫也有瓜葛,影響了他們的生意,太醫們的外快自然也減少,這讓一些太醫對孫思邈更加忌恨,同時也影響著太醫署與東宮地關係。 若是從許智藏身上著手,當然可以確定皇帝的身體狀況,只是許智藏現在在仁壽宮。若要從他身上著手,就要冒著東宮潛伏在仁壽宮人員被發現的風險,楊勇想了想,還是搖頭否決:「不用了,讓暗衣衛加強防備,從仁壽宮的消息每天傳送一次,改為一天傳送二次。若有緊急情況,可啟用加急傳送地方式。」 「是。下官遵令。」呂沐霖行了一禮,轉身下去。所謂加急傳送,自然指的是信鴿,若是一般的情報,起碼要一天時間。若啟用信鴿。仁壽宮的消息一個時辰之後就可以傳到楊勇手中,只是信鴿遠沒有一些小說中描寫的那麼好用。利用信鴿帶信,準確率能達到六七成就算不錯,猛禽、獵戶、迷失方向都有可能造成信鴿損失,因此信鴿雖然快捷,卻不可能利用信鴿來經常傳信,只能緊急時採用,而且每次必須放飛數只,才能保證信件百分之百到達,至於洩密的可能倒是沒有,楊勇不相信這個時代有誰能破譯密碼編寫地信件。 隨著呂沐霖的指令發出,從仁壽宮到京城的官道上突然多出來的那些壯漢全部消失,那些人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數天後,遲遲不見許澄來辦公的太醫署終於發現不對勁,先是到許澄家中詢問,許澄家中當然沒有人,接著太醫署的人又到吏部查詢,吏部也不見許澄回來的報備,太醫署頓時慌了起來,許澄可是尚藥典御,仍是太醫署的最高官員,最終情況還是通過吏部報到了尚書省。 尚藥典御既然會在從仁壽宮到京城的這段路上失蹤,除了楊勇早已知道外,蘇威和吏部尚書牛弘無不吃驚,馬上建議詳查,楊勇自然也不會否決,京兆丞郭衍接到尚書省地發文不敢怠慢,親自安排衙役四處查詢。郭衍出身官宦之家,他的父親郭崇曾官至侍中,郭衍少年時代就勇武超人,善於騎射,多次帶兵與齊,突厥等國交戰,都取得勝利,而且郭衍與一般的武將不同,善於民政,開皇五年,郭衍為潞州刺史,赴任後適逢秋雨成災,潞州屬縣多被水淹。郭衍親備船筏和糧食救災,並先開倉賑恤,後稟奏皇帝,此舉深得較體恤民情的楊堅讚賞,提為朔州總管,朔州地處邊遠,尤以恆安鎮(今山西大同縣西北)北接番境,糧禽轉運非常不便,郭衍便在此擇地屯田,不僅做到糧食自給,且歲剩栗萬餘石。 正因為郭衍能文能武,京兆尹之職才會落到郭衍身上,京兆尹只是正四品,權力卻非常重要,負責維持整個京城的治安,京中有五千人馬隸屬於京兆尹,除了十二衛大將軍外,京中最重要的勢力。 這樣一個人,一旦京城有事,無疑會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按理東宮應當爭取交好才對,只是對於此人,楊勇卻不敢信任,楊廣任揚州總管後,郭衍亦隨從前往。曾平定了數次南陳故地地反隋叛亂,為楊廣取得不少聲譽,後為洪州刺史,頻繁來往於洪揚兩州之間,暗衣衛多次發回郭衍與晉王密談的信息。 雖然無法得知郭衍與楊廣密談地內容,楊勇還是下意識對郭衍起了猜疑之心,郭衍調任京兆尹後,正值楊勇受到皇帝猜疑之時,郭衍竟然將東宮也沒有放在眼中,更讓楊勇反感。後來楊勇重新受到皇帝信任後,郭衍又向東宮靠了過來,楊勇卻不可能接納他了,郭衍後來也意識到這一點,又重新把楊廣當成自己的靠山。 楊勇之所以不把許澄失蹤的消息馬上告訴郭衍,其實也是想有意為難一下他,當然,能讓郭衍栽一個跟頭也不錯,最好讓郭衍調離京兆尹的位置。 郭衍雖然屬於牆頭草,但才能確實不錯,否則不會坐穩京兆尹的位置,只花了一天時間,他手下地衙役就查到了許澄失蹤地那家驛站,不過,衙役也只能此為止,暗衣衛提前七八天都查不出來,郭衍的手下自然也查不出來。 這一下,郭衍頓時為難起來,一個五品大員就這樣無緣無故失蹤,而且還是替皇上治病地大臣,若是沒有一個交待,他身為京兆尹無論如何說不過去。 「郭大人,你是說許典御是自己偷偷溜走的?」楊勇望著低著頭,站在他面前的郭衍談談的問道。 「是的,太子殿下。」郭衍硬著頭皮道。三個男人,如果說在驛站失蹤太令人難予置信。若說驛站有問題,當天晚上,可是同時住進了數名朝庭大員,其他幾名官員都可以作證,當天並沒有聽見什麼異常,郭衍也不能將罪名強加給驛站。無奈之下,他只能如此呈報,才能將自己的責任卸下。 「混帳,許典御進入太醫院二十年,一直兢兢業業,又怎會自己偷偷溜走,莫不是你無能,故意推脫責任?」楊勇突然在桌子上大拍了一下,對著郭衍喝罵起來。 太子從來都是溫文有禮,這一下突然發怒,不但是郭衍下了一跳,就是蘇威、裴矩、牛弘等人也吃驚不已,驚訝的望向楊勇。 郭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心中卻沒有什麼慌亂,他來之前早已想到太子可能借題發揮,大不了被太子罵上一頓,一口咬定道:「回殿下,下官確實沒有發現許大人被人擄走的蹤跡,許大人自己溜走,只是猜測而已,若是殿下有何不滿,可以摘去下官官職,另派他人查詢。」 「胡說八道,你以為朝庭的官職就這麼不值錢,想摘就摘?」楊勇氣哼哼的道,他心中倒是真想摘去郭衍之職,只是只能想想而已,沒有皇帝的批准,郭衍的官職穩如泰山。 「下官絕無此意。」郭衍依然伏在地上,低頭示弱道。 「殿下,既然郭大人不能查出,不如報給皇帝御批如何?」蘇威連忙在中間打著圓場。 「也罷,呈給皇上御批也好。」楊勇點頭答應,眾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一隻信鴿噗噗的飛進東宮偏避處的一處鴿籠,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負責餵養信鴿的東宮侍衛大喜,急忙從每隻鴿子腿下取出一封捲成團的信紙,三張紙條一模一樣,上面都是一些符號,這名東宮侍衛連忙將紙條放進懷中,向呂沐霖所在的地方送去。 第五十五章 湧動 得知信鴿傳來消息,而且是來自仁壽宮的消息時,呂沐霖用最快的時間將紙條上別人看不懂的符號翻譯出來,這三張紙條的內容相同,呂沐霖一翻譯出來,望著那短短一行字,頓時呆若木雞,騰的跳了起來,向皇宮奔去。 此時因為要召見郭衍的原故,楊勇並不在尚書省,而是在武德殿,這裡與東宮相鄰,也方便太子出入,武德殿的戒備遠沒有尚書省嚴格,呂沐霖很快進入殿中,不過,看到許多人在旁邊,並不敢多說,只是用眼睛焦慮的望著楊勇。 看到呂沐霖進來,楊勇也顧不得再找郭衍的麻煩,丟下了一句:「郭大人,不管許典御是被人擄走也好,自己溜走也好,總之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各位大人,本宮另有要事,今日之事就暫且到此!」 蘇威,牛弘等人連忙都拱手行禮:「殿下請便。」 看著楊勇消失在殿外,高衍才從地上爬了起來,向蘇威和牛弘兩人問道:「左僕射大人,尚書大人,太子殿下說請皇上御批,又要下官對許典御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這是什麼意思?」 對於楊勇的吩咐,蘇威等人也是不解,不過,頭痛的是郭衍,蘇威當然不會將責任攬到自己頭上,只是打了一個哈哈:「這個嗎,殿下怎麼吩咐,我們做臣子的怎麼做就是了。」「是,是,大人高明。」郭衍心中暗罵蘇威滑頭,心中卻想著下次怎麼交待才是,許澄失蹤已經半個多月了,短時間想找到談何容易。 走出武德殿,楊勇停下腳步問道:「什麼事?」 呂沐霖朝四周看了一看,這裡是武德殿外面的迴廊上。其最近的侍衛相隔有數十米遠,四週一片寂靜,只是呂沐霖卻還不放心:「殿下稍安務燥,還是回東宮再說。」 見呂沐霖如此鄭重。楊勇按耐住心中的好奇心:「好,那先回去再說。」 呂沐霖隨著楊勇一直來到東宮崇文殿楊勇的書房內,又令麥鐵杖把守外面的大門,吩咐不准任何人進來後,才拿出剛才翻譯過來的紙條,呈給楊勇。 紙條很簡單。上面翻譯出來只有一句話:「皇上受傷昏迷。」至於如何受傷,有多嚴重,紙條上一概沒有,皇上剛不久前才昏迷過一次,短短時間二次昏迷,任誰都知道,這次恐怕皇帝的身體嚴重了。 看完紙條,楊勇臉上無悲無喜,對於楊堅。楊勇地感情可謂複雜,在隨國公府這段時子,楊堅無疑扮演了一個慈父的角色,無論外面遇到了多大難題,楊堅回到家中都是和藹可親,對於兒子的所作所為,也多是支持態度。這段時間,隨國公府中。父子,兄弟都是其樂融融。 登基為帝之後,應當說,楊堅對於他這個長子應當還是有相當期許的,不但親自為東宮挑選了得力助手。而且允許楊勇參與到六部地各項決策。對於楊勇以前的舊部,史萬歲、羅藝等人也給予重用。對於東宮的錢財來源,去向也漠不關心,楊勇相信,糖島的事做的再隱秘,楊堅也不可能沒有半點覺察,只是卻沒有下令調查,多少也看在東宮的面子上,對於農學院產生地巨大利潤,楊堅也是不聞不問。 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起,父子兩人越來越有隔膜,或許是起於楊勇對歷史的害怕,基本上皇帝為東宮挑選的人都不放心使用,或許是皇帝越來越大的權力慾,越是年老,對於權力看得越重,不能容忍別人對自己權力的挑戰,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的兒子,總之,皇帝對東宮起了猜忌之心。 這種猜忌楊勇感覺到了,並馬上採取行動,自降了待遇,並解散了大部分東宮侍衛,楊堅對於楊勇的舉動還算滿意,將猜忌之心轉移到了朝中重臣身上,所以虞慶則,王世積可以僅憑幾個證人的誣告就被處死,高穎被放逐,韓擒虎更是死的莫名其妙,而且對自己以前地政策多有推翻,解散各州辦的官學,法律變得嚴酷。 對於隋朝二世而亡,後世許多人都以為責任全在楊廣,如今楊勇親自參與其中,才知道楊堅晚年犯下了諸多錯誤,其實已埋下了大隋短命的禍根。 大隋初期,皇帝對教育頗為重視,下令創設國子寺,令其從太常寺分離出來,成為最高教育機構,在傳統的國子學,太學,四門學之外,又增設了書學,算學和律學三門學科,形成後世的六學,各州官立學校如雨後春筍般紛紛成立,中原大地,到處傳來朗朗書聲,教育不再是世家的專利,一些貧寒之士也加入讀書人當中,使得全國學子一年比一年增多。 可是這一切,卻隨著仁壽元年的一紙詔書而自我否認,仁壽元年(公元601年)六月,楊堅下達了一道詔書:「儒學之道,訓教生人,識父子君臣之義,知尊卑長幼之序……國學胄子,垂將千數,州縣諸生,鹹亦不少,徒有名錄,空度歲時……今宜簡省,明加獎勵。」 楊堅認為學校雖然對興德教,國家簡撥人才都有大用,但就因為有些學校徒有名錄,事實上沒有這麼多學生,空耗了國家錢糧,也讓官員多了一個貪污地方向,下令對學校裁減,最後只留下國子學中七十名學生。 眾所周知,科舉是在隋朝開創,只是卻不是由楊堅開創,而是由後面的楊廣開創,當然,楊廣能夠開創科舉,得益於開皇年間培養地大量學子,只是晚年的隋文帝,卻親自下令關閉所有的學校。 關閉學校由於後來的科舉彌補變得不那麼顯眼,可是誅戳大臣,刑罰過苛的影響卻不那麼容易消除,楊堅下令,盜竊一錢,貪污一錢者,即處棄市之刑,三人同盜一瓜。三人全部處死,四人同盜一桶,四人全部處死,告發者可得其家財一半獎勵。因此京城經常有無賴之人故意在地上掉下錢物,只要有人撿起,馬上扭送官府,索取財產,許多人為此家破人亡,百姓看到地上有東西。非但不高興,反而驚恐萬分,路不拾遺不是美德,而是恐懼。 若這種情況繼續下去,可以說,現在地楊堅多在位一天,對於大隋前期地成果便多損害一分,只是楊勇卻不能不等,行百者半九十。若是最後幾年等不了,一旦事洩,不但有可能自己失敗身死,大隋二世而亡的結局也不能改變,最終歷史又回到原點,就是自己成功,身為人子。無論如何都是一個污點,李世民雖有貞觀之治。然殺兄逼父,千年之後,依舊被後人攻擊…… 「殿下,殿下。」見楊勇看完紙條就發呆,呂沐霖不由輕輕喚了起來。 「哦。」楊勇從自己地瑕思中清醒過來。茫然地問道:「什麼事?」 「殿下。如今皇上昏迷不醒,是否該通知李大人。房大人,章仇先生等人過來商量?」呂沐霖問道。 「不用了,此事暫時保密,命令仁壽宮的暗線也不得輕易妄動,在皇上沒有醒過來之前,也不必往東宮再傳信息。」 呂沐霖聽得點了點頭,儘管他看到這條消息後,想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做點什麼,只是對東宮來說,此時一動不如一靜,皇帝受了傷,在沒有正規的消息傳到東宮之前,東宮也只能視而不見。 「下官明白了,只得東宮護衛太過虛弱,殿下是否要從暗衣衛裡抽調一些人手暫住到東宮。」呂沐霖忍不住提醒道。 東宮本來有三千人護衛,分別由左衛率司馬夏侯福,右衛率司馬閻毗統領,不過,這兩人只得表面上地統領,真正的權力掌握在楊石,麥鐵杖兩人手中,楊勇自削護衛後,夏侯福、閻毗兩人都被調到地方任職,而楊石也被楊勇踢出東宮組建了一支暗騎,東宮真正的侍衛現在只有麥鐵杖統領的一支五百人的隊伍。 五百人初看起來不少,但和其他世家相比就顯得相形見絀,以前楊素家奴僕加起來有五千多人,現在各個國公府,大將軍府雖然沒有楊素家大,但哪家也不少於千人,東宮加上加上僕役,下人,人數勉強過了千人,但東宮可是儲君,人數還不能和一般的國公,將軍府相比,像什麼話? 正因為如此,這個五百人地護衛就是楊勇想再自減也不可能,否則所有大臣都不會同意,如今皇帝不在京城,以東宮的寬敞,增加數百一千人,根本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不用了。」楊勇卻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這個建議,京城除了皇帝帶到仁壽宮的一萬禁軍,還有五萬禁軍,這五萬禁軍楊勇雖然不能指揮,只是誰若敢危害到東宮的安全,五萬禁軍不可能坐視不理,只要楊勇在城中,東宮護衛縱駛全撤了也是安全,若是引起皇帝再次猜忌,就是將暗衣衛全部調入東宮,也沒有絲毫用途。 呂沐霖不甘心的問道:「殿下,難道我們什麼都不做?」 「怎麼會不做?」楊勇微微一笑:「傳令,所有暗衣衛加強對京中監視,無論是街頭還是大臣府中發生的可疑之事都要及時向東宮匯報,下令暗衣衛指揮使袁浩回京,讓他負責整個情報匯總工作,另外,將孫清也調回京中,暫時給袁浩作副手吧。」 「是。」呂沐霖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東宮不動即是動,如今提前得到皇帝受傷昏迷的消息,馬上可以監視其他人,若是有人異動,東宮再動不遲。 仁壽宮內,現在的氣氛比第一次皇帝昏迷時還緊張,柳述、元巖、封德彝、王邵等人坐在外面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等待著裡面御醫對皇帝地診斷。 皇帝受傷昏迷是一個時辰前的事,仁壽宮仍是依山建成,各殿宇之間用台階相連,今天皇帝與兩位夫人興致勃勃遊玩時,不慎從台階上滑倒,這一滑頓時壞事,皇帝又陷入昏迷中,將同行的內待和官員都嚇得不輕。兩位娘娘更是花容失色。 許智藏用手輕輕搭在皇帝的脈搏上,心中暗暗叫苦,皇帝的脈搏微弱到幾乎不可辨的地步,他被許澄調換到仁壽宮。本來是一件高興之事,只是到了仁壽宮內一看到皇帝的臉色心中就不由格登了一下,皇帝臉上青中透白,分明是酒色過度地樣子,若是年輕人,調養一下就沒事。而皇帝已過了六十歲,這點底子一掏空,再要想調養回來就不可能了。 本來還以為是看在本家地份上,許典御才照顧自己,沒想到卻是讓自己做替罪羊,許智藏心中對許澄早已罵開,可是既然到了仁壽宮,他想逃也逃不了,若是得知許澄失蹤地消息。他倒是百分之百會相信許澄是自己潛逃。 這十來天,許智藏雖然向皇帝委婉勸諫過幾次,讓皇帝注意靜養,尤其是不可近女色,只是面對許智藏不痛不癢的勸諫,皇帝根本不在意,許智藏十分無奈。他總不能直接告訴皇帝,若是再不禁女色。皇帝隨時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險,若是禁女色,也最多有幾年的時間可活。 如今一出事,許智藏幾乎不用把脈就知道皇帝肯定不妙,只是這一把脈。更是讓許智藏心中發涼。即使皇帝能醒過來,也活不過一個月了。 「許太醫。皇上到底怎樣了?」宣華夫人見許智藏遲遲沒有診斷結果,連忙問了起來。 「稟娘娘,皇上外傷倒是沒有大礙,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快說!」容華夫人急得柳眉倒豎,喝斥起來。 「只是……」許智藏大汗淋漓,最後一咬牙,乾脆豁了出來:「只是皇上腎虛體弱,只能先用人參等藥材吊著,能不能恢復過來,下官無能,沒有把握。」 「啊,你是說皇上……皇上……」容華夫人張開嘴,不敢相信地問道。 許智藏重重的點了點頭,哀歎了一聲,容華夫人往後便倒,與陳宣華地談定不同,容華夫人蔡氏進宮十幾年,真正獲得皇帝寵愛地時間才有一年,如果皇帝一旦離去,她這個容華夫人又何去何從。 「娘娘,娘娘。」容華夫人後面的宮女連忙扶了她,拚命地喊叫道。 陳宣華皺了一下眉,吩咐道:「把容華夫人扶到一邊休息,不要吵著皇上「是。」幾名宮女連忙扶著容華夫人在一邊地椅子上坐下,不敢再出聲。 「許太醫,不管如何,先要把皇上救醒。」 「是,微臣遵旨!」宣華夫人的指揮若定感染了他,許智藏顧不得擦試汗水,提筆三下兩下就開好藥方,交到陳宣華手上。 陳宣華掃了幾眼,交給了楊約,楊約捏著方子快步走出皇帝寢宮,他一出來,元巖,柳述等人馬上圍了過來:「楊總管,皇上的傷怎麼樣了?」 剛才許智藏的談話楊約聽得一清二楚,此時他卻拱了拱手:「各位大人,皇上沒有什麼大事,現在要用藥,還請各位大人讓一讓,否則耽擱皇上用藥,可是大事。」 「那就好,那就好。」聽到皇上沒有什麼大事,眾人都鬆了一口氣,讓開去路,誰也不敢承擔故意耽擱皇帝用藥的罪名。 離開大殿,楊約走到一個拐彎處,見左右無人,從懷中掏出一幅手帕,一時找不到書寫的東西,只得將手指放在嘴中,閉眼狠狠一咬,一股鑽心的疼痛傳來,讓楊約差點大叫,連忙睜開眼睛再往四處一看,確定沒有人才用咬破的手指在手帕上寫下一行字,放入自己的衣袖。 藥房內,一名內侍拿著藥方正在配藥,楊約從懷中取出剛才寫了字地手帕,交到旁邊一名小太監手上,吩咐道:「馬上出宮,送到大將軍府中,此事極密,此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那名小太監重重點了點頭,藏好手帕,悄悄向外面溜去,半個時辰後,一匹快馬從仁壽宮出來,向京城方向奔去,只是楊約不知道,幾乎同時,仁壽宮的另一個方向,又有三隻信鴿撲哧,撲哧的起飛,帶著信息先一步往東宮方向飛去。 第五十六章 慕容 開府儀同大將軍,金紫光祿大夫,河內郡國公慕容三藏府,老夫人叱李氏正坐在佛堂,默默的頌念著經文,她嘴中唸唸有詞,手裡不停的轉動著擅木做成的念珠,臉上一片詳和,看上去就像一個慈祥的老夫人。 只是唯有慕容家的下人才知道這位老夫人多厲害,整個慕容府主子,僕人,上千家兵僕役面對老夫人無不戰戰兢兢,就連現在府中管事的二夫人虞氏在老夫人面前也是大氣不敢喘,虞氏可是前尚書右僕射虞大人的胞妹,可是虞大人在世時,虞氏依然被叱李氏治得服服帖帖。 說起來,這位叱李氏慕容老夫人的身世也不簡單,叱李氏系高車十二姓中的泣伏利氏的省譯,又作叱利氏,她的第一任丈夫是北齊武威王段榮,武威王死後,叱李氏才嫁給現在的大將軍慕容三藏。 雖然叱李氏是二嫁,而且年齡還比慕容三藏要大,夫妻感情卻很好,只是說起來,叱李氏顯然是一個不幸之人,周滅齊後,叱李氏雖然隨著丈夫投降周朝,但與武威王所生的之子因為是齊國皇氏中人,還是被殺的一乾二淨,與慕容三藏生一子一女,兒子就是慕容詢,可是這個兒子卻在大隋統一南方時,被太子執行軍紀殺了。 慕容詢被殺時,叱李氏已經五十多歲,白髮人送黑髮人,世間最慘之事莫過於此,不過,對於慕容家許多人來說,慕容詢死了未必不是好事,想得最開的無疑就是二夫人虞氏和慕容詢的幾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還有慕容家的眾多婢女下人。 慕容詢由於從小就受到母親的寵愛,在家中異常殘暴。僅十二歲。就強姦了母親身邊的兩名婢女,嘗到滋味後,數年時間,府中稍有一點姿色地丫環幾乎都遭到了慕容詢地蹂躪,而被慕容詢打死的下人更是數不勝數,說起來也許是對慕容詢的報應。儘管他很年輕就娶了親,又蹂躪那麼多丫環婢女,兒女生下七八個,卻一個也沒有養活,慕容詢一死,叱李氏老夫人在慕容家這一支就斷了。 聽到慕容詢死了的消息時。可知叱李氏會有多大反應,只是兇手卻是當朝太子,無論叱李氏心中多麼怨恨,要想報仇,幾乎是不可能,叱李氏本來就半白的頭髮一夜之間變得全白,萬念皆灰之下,只能放下慕容府的管理大權。每日過著頌經念佛地日子。 慕容三藏不但是一名將軍,還出任地方刺史。很少在京城,虞氏本以為從此以後在京中的慕容府就由她當家,可是虞氏還是錯了,叱李氏雖然進了佛堂,也把管理權力交給了她。但是叱李氏依然是慕容府說一不二之人。虞氏事事都要請教叱李氏才能作主,連虞氏的幾個兒子聽叱李氏的話也多過虞氏。不到半個月,慕容家的下人就知道了,府中作主的依然是大夫人。 慕容家地幾個門子正無聊的談論著府中丫環們那個長得最為艷麗時,街道上一匹快馬狂奔而來,望見慕容府三個大字,馬上的騎士連忙拉了一聲韁韁,健馬灰律律一聲大叫,停了下來,卻把幾個門子嚇了一大跳。 馬兒剛停穩,上面的騎士就跳了下來,把韁繩一丟,登登的上了門前台階,就要向大門闖來,這個人只有三十歲左右,面白無鬚,身上穿著一身粗布衣服,幾個門子被人打擾談興已經不爽之極,見來人穿得土裡土氣,不像是有身份之人,一人馬上跳出來喝道:「你是誰,竟敢亂闖慕容府?」 來人尖聲道:「通知慕容老夫人,宮中有人找。」 聽到是找慕容老夫人,幾個門子頓時嚇了一大跳,卻拿不定主意,不知該不該向老夫人通報,眼前這個人聽聲音倒像是太監,只是穿得如此差,怎麼也不像宮中來人。 這個太監正是楊約派出來向慕容府報信的太監,他正是當初在仁壽宮傳樂昌公主破境重圓故事的小太監郭山雞,如今的郭山雞已經成為仁壽宮一名管事,一般地小太監都要尊稱他一聲小郭公公,這一切都是拜楊約所賜,郭山雞也就替楊約死心踏地的辦事。 這些年,慕容老夫人雖然躲進佛堂,卻從沒有放棄過為兒子報仇地心思,只是以慕容家的力量,遠遠無法動搖大隋的根基,慕容老夫人只得退而求次,只求能廢掉太子,她一方面把女兒慕容嫣派到晉王身邊,又聯繫上了楊約,就是要找機會廢掉太子,扶晉王取而代之。 楊約雖然依靠宣華夫人坐穩仁壽宮的總管,也得以常在皇帝身邊服待,只是由於樂昌公主的緣故,楊約卻無法借宣華夫人之手破壞皇帝與東宮之間地關係,面對慕容府伸過來橄欖枝,恰如瞌睡遇上了枕頭,雙方一拍即合。 這幾個門子當然不知道,為了防止別人認出他地太監身份,郭山雞公公出仁壽宮不久,馬上找地方換了一件普通人的衣服,又趕了二百多里路,自然就成了眼前地這幅模樣。 見幾個門子遲疑,郭山雞大怒:「還不快去!」 郭山雞倒底做過幾年管事,這一發怒,倒有一點氣勢,幾名門子不再猶豫,連忙派出一人去向慕容老夫人稟報,另外三人卻死死看住郭山雞,一旦郭山雞撒謊,那他就死定了。 郭山雞倒是不慌不忙,向四周看了一下,見到沒有人注意,才閃進了慕容府大門,三個門子一驚,只得留下二人看門,另一人緊跟著郭山雞,生怕其隨便走動,會踩壞了院中的花草樹木。 慕容府庭院廣闊,樹木成蔭,流水汩汩,人一進去就帶著幾分陰涼,只是小郭公公生活在仁壽宮十餘年,這裡的景色比起仁壽宮來差遠了,他根本無心欣賞。見到那名慕容府的家丁象防賊一樣盯著自己。不由暗自好笑。 前去稟報的家丁過了一陣才返回,此時他臉上佈滿了驚訝之意,除了大小姐和老夫人的貼身侍婢,就是二夫人也沒有進入老夫人佛堂的資格,沒想到老夫人卻要在佛堂接見這位自稱從宮內過來的太監。 「這位公公,老夫人有請。」 「前頭帶路!」郭山雞昂首挺胸地吩咐道。 「是。公公請跟小人來。」那名門子神色變得無比恭敬,能讓老夫人在佛堂接見,眼前地這位公公還是第一人,門子不敢再懷疑郭山雞的身份。 轉了數重門,家丁才帶著郭山雞來到慕容府的一座後院,後院大門有兩名四十餘歲的婦女把守。這兩名女子身體高大,臉上彷彿掛著一層寒霜,她們的腰間佩著一把彎刀,一手握在刀把上,彷彿隨時就會將雪亮的彎刀抽出來。 給郭山雞帶路地那名家丁低聲向兩名婦女說了兩句,那兩名婦女點了一下頭,家丁才重新來到郭山雞身邊:「這位公公,裡面就是老夫人的住處。請公公自便,小人就送到此為止。」 郭山雞點了點頭。他早就知道楊約和慕容府的聯繫,只是卻是第一次來到慕容府,對傳說中的慕容老夫人也有點好奇,連忙推開院門,踏入進去。只是他剛剛進入。啪的一聲,外面的院門已經關閉。一股陰森森地氣息撲面而來。 他向院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整個大院佔地廣闊,只是雜草過膝,荒涼無比,偶爾有一兩棵樹也長得怪模怪樣,彷彿一下子到了荒效野外,讓郭山雞頭皮發麻的是院子中間還聳立著一個大包,看樣子,分明是一座孤墳,難怪整個院子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好在離孤墳不遠處就有一座木屋,裡面傳來一陣陣木魚敲擊聲,顯然那裡就是慕容老夫人所住的佛堂,郭山雞心中暗罵這位慕容叱李氏老夫人心裡不正常,好好的房子不住,偏偏要將自己放在荒效野外,還在院中修了一座墳墓,定了定神,他才沿著小道向木屋走去,經過墳墓時,一陣陰風吹來,郭山雞彷彿全身都要起一層雞皮疙瘩,連忙加快腳步,只是越過孤墳時,忍不住回頭向墓碑上望去,幾個大字頓時映入郭山雞眼中:愛子慕容詢之墓。 郭山雞心中恍然,原來這個就是慕容叱李氏老夫人小兒子的墳,這個慕容老夫人天天陪著自己兒子的墳,也算愛子之極。 「剝,剝。」木魚敲擊聲停了下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你來了。」 郭山雞駭了一下,才發現自己已走進木屋,一個頭髮全部變成銀絲地老夫人正在對他問話,老夫人一身黑衣,站在那裡比郭山雞還要高上不少,臉如銀盤,層層疊疊的皺紋,讓人感覺到眼前地老夫人慈祥無比。 眼前這人無疑就是慕容老夫人,郭山雞微一行禮:「拜見老夫人。」 「嗯,坐吧,是誰派你來的。」 老夫人話語雖然平緩,卻有一種讓人無從抗拒的威嚴,郭山雞本來還想端一點宮中的架子,只是他發現,面對眼前的老夫人,他根本沒有端架子地餘地,只得老老實實地道:「奉楊總管之命,小人給老夫人送信。」 「嗯,看來是有緊急之事,否則楊約不會派人過來,信呢?」 「這裡。」 郭山雞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個軟布包,交到老夫人手上,老夫人用手一層層解開包裹,露出楊約咬破手指在手帕上寫的血書,血書上地字老夫人只掃了一眼就看完,她的神色越來越激動,慢慢哈哈大笑起來,笑聲越來越高,讓郭山雞不得不摀住自己的耳朵,郭山雞駭然的發現,現在的老夫人已毫無剛才慈眉善目的樣子,臉上一片陰贄,顯得有一點歇斯底里。 「哈,哈,楊堅,楊堅,你也有今天,詢兒,詢兒,你的仇就可以報了,你在下面等著,娘就要把你的仇人送下來陪你。」 「嗚,嗚。兒啊。你死的好慘,你在下面孤不孤單,娘已經殺了那些和你有染的賤人到下面陪你,你放心,殺了仇人,娘也會下來一同陪你……」叱李氏邊哭邊嘮嘮叨叨的敘說。 郭山雞聽得頭皮發麻。隱約記得有人曾經說過,慕容詢死後,包括他的妻子在內,慕容府短短時間好像死了一百多名女人,難道這些女人都是眼前地老夫人給兒子陪葬,他突然想起這件事。心中頓時大驚,眼前地老夫人隱忍了十幾年,為了替她兒子報仇,恐怕什麼事也做得出來,如今他在旁邊聽了這麼多,一不小心,恐怕就要給眼前的老夫人滅口。 「這信中之事還有誰知道?」老夫人哭笑完畢,神智恢復正常。語氣冰冷的問道。 郭山雞心中一駭,這位叱李氏老夫人口中分明有了殺氣。連忙道:「老夫人放心,目前只有夫人和宮裡兩位娘娘知道,只是如今奴婢出來了一天多時間,再有沒有人知道,奴婢就不知道了。」 「嗯。即如此。那你就回去吧。」 「是,奴婢遵命。」郭山雞停了一下。他不知道老夫人口中的回去是什麼意思,是讓他回宮裡,還是回另一個地方,剛才後面補的一句,也不知能不能打消老夫人滅口念頭,連忙轉動腦筋,拖延道:「老夫人不知有沒有什麼話給總管帶回去?」 叱李氏奇怪的打量著眼前地郭山雞一眼:「嗯,沒有了,既然信送到老身手中,那就是老身之事了。」 「是,老夫人,總管有一句話想問你,不知許澄是不是在老夫人手上,若是的話,總管大人十分佩服老夫人的先見之明?」 「許澄,那個尚藥典御,怎麼,楊約懷疑是老身派人劫去了他,有你們總管在,老身要劫他幹什麼?」 「是,既然不是老夫人劫走的,那就奇怪了,難道另有他人關心皇上的病情不成?」郭山雞自言自語的道,停了片刻,見叱李氏毫無反應,又向叱李氏行了一禮:「老夫人,那奴婢告辭了。」 半響之後,才傳來叱李氏地聲音:「嗯,你走吧。」 直到出了慕容府,郭山雞在幾名門子慇勤侍服下跨上馬背,才抹了臉上的一把冷汗,打馬向前跑去,這場差事不但累,而且還差點丟了性命,郭山雞發誓,下次自己一定不會來這個慕容府。 仁壽宮內,服用完許智藏開的藥後,皇帝總算醒了過來,他剛一睜開眼睛,就聽到兩聲歡呼:「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聲音惶急中帶著甜美,正是自己最寵愛的宣華,容華兩位夫人的聲音,楊堅的眼睛掃過去,見兩人宛如梨花帶雨的模樣,看得大為心疼,抬了抬手,想將兩位愛妃臉上的淚水拭去,只是覺得雙臂重若千斤,根本無法行動,楊堅不由駭然:「朕……朕這是怎麼啦?」 聲音一出口,楊堅更是驚惶,往日威嚴地聲音一片沙啞,根本聽不出是自己的聲音:「發生什麼事,朕為何……為何變成這樣?」 「皇上,別急,你只是累了需要休息。」陳宣華柔聲安慰道。 「對地,皇上不用急,休息休息就好了。」容華夫人也連忙一起安慰。 「真的?」楊堅半信半疑的問道。 「真的,當然是真的,若皇上不相信,不妨問一下許太醫。」陳宣華連忙抬出許智藏。 見提到自己,一直待在旁邊地許智藏連忙移了過來,跪下道:「稟皇上,確實如此,只要皇上休息夠了,身體自然會好轉。」 聽了許智藏地解釋,楊堅稍為放心,和宣華夫人,容華夫人聊了一會,又沉沉睡去。 外面柳述,元巖等人已經知道了皇帝身體的真實情況,雖然對昨天楊約地欺騙大為不滿,只是他們卻顧不得怪罪楊約,而是互相爭執起來,爭執的話題有二個,一個是要不要對皇上生病之事進行保密,一個是要不要馬上通知太子,讓太子來到仁壽宮,以防皇上有何不測。 第五十七章 形勢 對於一個封建王朝來講,皇帝生病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大事,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引發朝庭政局的動盪,因此皇帝的病情理所應當列為最高機密,沒有皇帝本人的允許,若是誰敢私自洩露,恐怕就要被安上一個圖謀不軌的罪名。 只是瞞別人尚可,隱瞞太子卻是不對,太子作為皇位的繼承人,萬一皇帝有什麼不測,馬上就要擁立太子登基,只是現在誰也不敢告訴皇帝自己病情的真相,萬一太子過來,引起皇帝的誤會如何是好? 陪在皇帝身邊的四人,王邵、封德彝兩人官職到底還是小了一些,真正能決定此事的我看是元巖和柳述兩人,元巖是老臣,前兵部尚書,又是現在的尚書右僕射,柳述雖然年輕,卻是目前的兵部尚書,又是當朝駙馬,深得皇帝信任,偏偏兩人意見相左,柳述之意必須馬上通知太子,讓太子帶百官來仁壽宮見駕,防止皇上有個萬一,元巖卻主張老成持重,不如先封鎖消息,等過幾天,稟告皇帝之後再說。 經過一番激烈的爭執,最後還是元巖取得了這場爭執的勝利,柳述雖然是皇親,只是遠比元巖年輕,元巖又一直是柳述的上官,柳述做兵部侍郎時元巖是兵部尚書,柳述是兵部尚書時,元巖是尚書右僕射,最終柳述同意了元巖的提議,過幾天,等皇帝病情穩定下來後,才請示皇帝,畢竟關係到傳位大事。穩重一點為好。 只是元巖和柳述爭議時,卻沒有想到皇帝的病情早已流傳出去,他們的隱瞞根本沒有絲毫作用。反而引得京城開始了暗流波動。 我看得知父皇地病情,楊勇並沒有表現出來,甚至連妻妾兒女也沒有告訴,仍然像平常一樣每日到尚書省辦公,批閱完各種奏折後就回到東宮。 京城每日都有快馬和仁壽宮聯繫,將一些需要皇帝決斷的奏折送到仁壽宮給皇帝我看審閱,只是從楊勇得到皇帝摔傷之日後,再也沒有仁壽宮的奏章傳回來,也有不少大臣到仁壽宮去謹見皇帝,只是凡是要謹見皇帝地大臣都只能在仁壽宮供官員休息住宿的幾個殿宇等待。 京城力量分為三塊。最大那一塊當然就是十二衛大將軍組成的禁軍系統,十二衛分為左右衛、左右武衛、左右武侯、左右領左右、左右監軍、左右領軍。每衛禁軍都有自己的職責。設大將軍一人。將軍二人,將軍下面又設驃騎府,車騎府…… 這十二衛禁軍又有內衛外衛之分。擔任內衛的將士統稱內軍,擔任外衛任務的將士統稱為外軍,每衛內軍一千人,外軍四千人,內軍少而外軍多。如今十二衛內軍都被皇帝帶到仁壽宮。京城剩下的就是十二衛外軍,總共四萬八千人。 第二大力量就是各個王公世家。京城各個豪門僮僕加起來就有十數萬人,這些人當中,至少有數萬人有軍事素養,平時作為各個王公世家的護衛,一旦有事,結合起來也就是一股極大的力量。 第三大力量就是京城各門的城防軍還有京兆尹郭衍手下五京城每面都有三道門戶,西門更是有五道門戶,城門值守之人加起來有一萬五千人,只是他們地力量還不能和各個王公世家加起來相比,只能排在第三。 楊勇是太子,一旦皇帝駕崩,馬上就可以接掌十二衛禁軍之權,十二衛大將軍中,至少有五衛大將軍與東宮關係密切,楊爽、元、賀若弼、杜彥、元胄皆與東宮有舊,其餘各衛大將軍除了左武侯大將軍宇文述,右武衛大將軍宇文彌兩人與晉王交好外,其餘各衛大將軍都是持中立態度,若是皇帝駕崩,除非他們有謀逆的勇氣,否則必然要聽從楊勇地命令,到時楊勇一聲令下,四萬最精銳地禁衛軍就可以抓到手中。 眼下東宮力量看似弱,有了這十二衛禁軍相保,卻穩如泰山,至於第二大力量,王公世家以申國公府為首,原先的申國公李穆已經去世,繼承申國公爵位的是李穆地小兒子李渾。 李渾不但與東宮交好,而且其侄李敏之父李崇曾在楊勇手下效力,當年李崇被突厥人大敗之後,多虧楊勇相救才逃得一命,若說李家會做對不起太子之事,恐怕誰也不會相信,何況楊勇依靠這些年紡織廠的發展,農學院與各個世家的利益牢牢聯繫在一起,有了利益的保證,大部分世家都會投向太子。 讓楊勇放心不的倒是郭衍地五千城衛軍,只是郭衍行事周密,又懂逢迎之道,楊勇這幾年正要避嫌,就是想拿下郭衍也不容易,如今郭衍地五千城衛軍就成了唯一的變數。 五千城衛軍戰鬥力倒是沒有什麼,只是城衛軍統管了京城地治安,若是和宇文述,宇文弼兩人聯合起來,足可以在京城掀起一場風雨,楊勇雖然有把握讓其餘十支禁衛軍聽令,但也保不準中間有一二人被人買通。 暗衣衛的指揮使袁浩已經進了京,孫清也已歸來,我看隨著袁浩的到來,京城中的暗衣衛力量又有所加強,楊勇本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只令暗衣衛加強監視,東宮每天都要處理大量的情報,比起平時,東宮進進出出的人明顯多了起來。 關於皇帝已經生病,而且有可能在一兩個月內駕崩的消息,楊勇已經透露給了章仇太翼、房彥謙、李綱三人,平時這三人也經常與袁浩等人一起討論東宮將要應對的局勢。 京城依然一切風平浪靜,完全沒有那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只要不出什麼意外,不出二個月,楊勇登基為帝已無疑問。 只是楊勇依然不敢大意,每次回到東宮第一件事就是與袁浩和東宮幾位謀士一起分析收到的各條情報,這天,楊勇一回宮中,依然馬上走進崇文殿袁浩等人所在的地方,見章仇太翼等人都在,笑問道:「今天可有什麼消息?」 啪的一聲,袁浩站了起來:「殿下,卑職倒有一條消息,許澄已確定不是慕容府所擄,顯然還有第三方得到皇上身體狀況的消息。」 袁浩做了暗衣衛近二十年的首領,雖然權力極大,卻只能在暗處,猶如錦衣夜行,楊勇已答應了他,登基之後,暗衣衛有一部分將化暗為明,允許他成為朝庭正式官員,這讓袁浩極為激動,在黑暗中呆了二十年,終於可以重新站在陽光下,這些天,幹起事來幾乎是沒日沒夜。 這幾年,對於楊廣身邊出現的慕容嫣,暗衣衛早就注意到了,很快就查清了慕容嫣的來歷,對於慕容府,暗衣衛當然不會放棄監視,若不是慕容府勢力太小,掀不起那麼大的波瀾,楊勇恐怕會懷疑慕容府就是那只黑手。 「可有那方的消息?」袁浩既然說可以確認不是慕容府下手,楊勇也不問為何確認,信任了袁浩的結論。袁浩搖了搖頭:「殿下,還沒有,不過,慕容府共派出五騎出京,二騎是奔向江南,二騎是奔向西北,還有一騎是奔向東北方向,這三個方向,卑職猜測江南方向恐怕是要向晉王殿下報信,西北方向和東北方向正是慕容三藏和慕容建中為官之地,慕容叱李氏恨殿下入骨,恐怕要不顧一切發動了。」 呂沐霖提議道:「殿下,要不要對慕容家派出的信使追殺?」 楊勇搖了搖頭:「算了,他們的信使已經出發半天,除了用信鴿傳令,根本無法截殺,這些信鴿寶貴,不能用在這上面,就算殺了慕容家的信使,這些牛蛇鬼神終究要跳出我看來,他要來就來吧。」 對於慕容家,楊勇還當真沒有看在眼中,不要說四萬禁衛軍,只要有半數世家倒到東宮這邊,楊勇就不用擔心慕容府會動搖自己的位置。 「郭衍、宇文述、宇文彌三人可有動靜?」楊勇忍不住問道。 若是有動靜,袁浩恐怕第一時間就報了,袁浩搖了搖頭:「回太子,這三人都很正常,郭衍每天都待在京兆尹衙門,而宇文述,宇文彌兩人除了軍營,就是回府。」 「奇怪,難道這三人都沒有得到皇上生病的消息不成?」楊勇疑惑的問道。 房彥謙拈了拈頜下的鬍鬚,建議道:我看「殿下,既然仁壽宮那邊遲遲沒有傳來消息,不如由東宮將皇上生病的消息放出去。」 第五十八章 密議 「由東宮將皇帝生病的消息放出去?」聽到房彥謙的話,眾人都是一愣,迅速分析其中利弊 眼下皇帝病倒已經五天了,仁壽宮的信鴿每天向東宮發一次消息,皇帝的身體經過數天調養已經有了好轉,只是依然無法下床,更不用說批閱奏章處理政事,只是由於仁壽宮封鎖皇帝生病的消息,百官並不知曉,所以京城雖然暗流湧動,表面上卻是波瀾不驚。 本來章仇太翼等人都以為皇帝生病的消息傳出來,那些不想太子登基的人必定會有行動,沒想到除了一個慕容府,暗衣衛卻查不到一點消息,若是說只有一個慕容府與太子作對,根本不可能,只能說另一幫人實在太小心了。 若是等到仁壽宮那邊消息瞞不下去時,他們說不定已經完成了佈置,既然找不到他們,那麼就乾脆提前放出消息,打他們來一個措手不及。 「殿下,下官看房大人的提議可行。」袁浩肯定的道,章仇太翼等人也點了點頭。 楊勇不再遲疑:「那好,馬上讓暗衣衛散播皇上重病消息,不過,讓各人小心行事,不要讓人知道這條消息來自東宮。」 袁浩大聲應道:「殿下放心,下官不會出動暗衣衛的內部人員,傳遞消息,造謠生事,那些三教九流之人最為擅長,只要花點銀錢,下官保證一天時間就能傳到滿城皆知,無論如何也不會與東宮聯繫上。」 第二天。整個京城都籠罩著一種不安的氣氛,皇帝生病地消息在人群中飛快傳遞。而且越傳越邪,到最後甚至有皇帝已經駕崩的消息。 這條消息先是在平民之間流傳。然後一些衙役士兵,最後才傳到了官員耳中,這些天,送到仁壽宮地奏章一律沒有批閱,而且也不見那些到仁壽宮的官員返回,其實已經有不少官員產生懷疑,與這條流言一印證。大部分官員頓時相信。 不過。皇帝生病是大事,何況這條消息只得在民間傳播,誰也不敢胡說八道。只能找到留守地尚書左僕射蘇威求證。 蘇威當然一無所知,大急之下,連忙找到楊勇:「殿下,外面都在傳皇上重病,生命垂危。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有這種事。」楊勇斷然否認:「不可能,這肯定是謠傳。否則本宮怎麼可能不知道?」 蘇威也是一愣,若是皇帝當真生病,沒有隱瞞太子的道理,除非有人想密謀造反,想到這,蘇威頓時出了一身冷汗:「殿下,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既然外面傳得沸沸揚揚,殿下需馬上向仁壽宮求證才是。」 「蘇大人說的是,即如此,那麼蘇大人不妨派人向父皇稟報,讓父皇對此事進行避謠,不過,若是當真有人膽敢私自隱瞞父皇的病情,還望蘇大人助本宮一臂之力,誅此奸邪。」 「好,下官遵令。」蘇威雖然滑頭,但到底是一名老臣,知道此事愈拖愈遭,點頭答應。 第二天,蘇威派出的信使就到了仁壽宮,元巖,柳述等人接到蘇威的信使非常納悶,不知仁壽宮的消息如何這麼快就傳到京城,此事他們不敢作主,只得向楊堅稟報。 經過幾天休養,楊堅地病總算恢復了一點,不過,依然是頭昏眼花,精力不濟,大部分時間只能閉著眼睛休息,當然也沒有精力處理政務,封鎖自己生病地消息得到楊堅的肯定,聽到自己生病的消息傳了出去,楊堅頓時大怒:「是誰,是誰把朕生病地消息傳出來?查,無論是誰,查到了一律處死。」 見皇帝發怒,元巖,柳述等人都是大驚,連忙跪下,等楊堅平復了一下怒氣,元巖才戰戰兢兢的道:「是,臣遵旨,只是陛下,如今蘇大人派人過來詢問,微臣該如何回答?」 「朕沒病,朕沒病,咳……咳……」楊堅說完,激烈的喘息起來,對於一個皇帝來說,最討厭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生病。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宣華夫人和容華夫人兩人見到皇帝咳嗽,連忙安慰,並給楊堅捶背。 元巖和柳述對望了一眼,無奈起來,蘇威的來信說地很清楚,京城已對皇帝地病傳得沸沸揚揚,除非皇帝露面接見大臣,否則又怎能讓人相信,若是有人懷疑他們擅自封鎖皇帝的消息,那引起地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柳述小心的道:「父皇已經數日沒有接見太臣,而且奏折也沒有批復,如今仁壽宮外還有十數名想參見父皇的大臣,既然消息傳到京城,若是父皇沒有一個說法,恐怕眾臣難予相信,為了防止大臣胡亂猜疑,只有宣幾名大臣入殿謹見,如此才會打消百官的疑慮。」 柳述一說完,宣華夫人馬上反對:「不行,皇帝的身體如此虛弱,怎麼能接見大臣。」 「朕沒病,朕沒病。」楊堅惱怒的接口,彷彿是一個小孩一般。 「臣妾知道皇上沒病,只是這些天身體不舒服是事實,不如告訴蘇大人的信使,就說皇上只是微染小恙,過幾日就會恢復,這樣,也可以釋百官之疑,不知皇上以為如何?」陳宣華勸道。 「好,就如此吧,你們下去。」楊堅不耐的揮手道。 元巖和柳述對望了一眼,只能如此,只得道:「微臣告退!」 皇上微染小恙的消息傳回京城,京城中的議論頓時平息了不少,不過,還是有不少大臣半信半疑,對東宮明顯親熱起來,一時之間,東宮每日就是賓客如雲,畢竟若皇帝有個三長兩短,太子就會成為皇帝。 「混蛋,到底是誰將皇上生病的消息洩露了出來?」京城一處大宅院,一個中年人氣急敗壞的將數件名貴的瓷器摔得粉碎,破口大罵起來。 此時這所房中共有三人,這三人都是四十餘歲的中年人,其中兩人眼深鼻隆,頜下的鬍鬚微帶黃色,一看就知有異族血統,另一人卻是風度翩翩,雖然年過四旬,仍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這三人無論穿著,外貌均顯不凡,彷彿都是身居高位之人。 「濮陽公,如今消息已經洩露,追究誰洩露已無意義,想一想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行事才是。」坐著的那名中年美男勸道。 「聞喜公,是述孟浪了,忘了不是在本官府上,倒是把聞喜公心愛之物砸了。」 「小小几件瓷器,摔了也就摔了,濮陽公不必在意。」 濮陽公正是宇文述的封號,聞喜公卻是尚書左丞裴矩的稱號,而另外一人正是與宇文述同為十二衛大將軍之人的平昌公宇文彌。若是有官員見到三人在一起如此親密的說話,必定會驚的跳起來。 若說宇文述和宇文弼兩人聚在一起不難理解,畢竟這兩人同姓宇文,平常又交好,可是裴矩也和他們聚在一起就太難予置信了,畢竟裴家一向與東宮關係密切,裴矩做了七八年的尚書左丞,和東宮更是時常打交道,怎麼會和宇文述,宇文弼兩人秘密聚會,而且聽口氣,還是由裴矩提供場所。 也難怪暗衣衛查不出宇文述與宇文弼兩人有什麼異常,恐怕誰也不會想到裴矩與這兩人關係如此密切,裴矩的侄兒裴通已經升為暗衣衛的一名千戶,暗衣衛早把裴家當成了自己人,暗衣衛的主要目光自然不會放到裴家之人身上。 「唉,本想趁著皇上生病保密的這段時間讓晉王偷偷進入京城,只是如今皇上生病消息洩露,畢定會引起東宮的警覺,若是晉王進不了京,等到太子一登基,我等再無翻身之日。」宇文彌歎息道。 「未必,你以為東宮就不知道皇上生病之事,矩懷疑,消息就是由東宮故意洩露出去的。」裴矩淡淡的道。 宇文述和宇文彌都睜大了眼睛,宇文述驚訝的道:「怎麼可能?」 的確,若是東宮知道消息也應當隱瞞才是,一旦皇帝駕崩,東宮馬上就可以登基,又怎會放出消息讓京城變得混亂。 「怎麼不可能,許澄失蹤不久,矩就發現有許多人暗中搜查,正因為如此,矩才寧願打草驚蛇,問清楚皇上的病情後也沒有放許澄回去,如今想來,這些人就很有可能是東宮之人。」 「那就遭了,若是晉王回來,豈不是剛好落到太子手上?」宇文述和宇文彌頓時慌了起來。 第五十九章 急趕 儘管有裴矩作為援手,宇文述和宇文彌也沒有把握助晉王奪得帝位,畢竟另外十名大將軍手中的兵力是他們五倍,他們本來的打算是讓晉王秘密進京,趁著皇帝生病不能理事之機,突然宣佈太子造反,將太子出其不意斬殺,再擁護晉王稱帝。 若是在太子和百官都不知情之下,這條計策有很大可能成功,只是在皇帝重病的消息洩漏後,東宮必定會加強戒備,而百官也不會輕易相信太子造反之言。而且一旦太子發現晉王無旨進宮,後果更加嚴重。 聽到宇文述,宇文彌的驚呼,裴矩不在意的道:「濮陽公、平昌公儘管放心,晉王殿下英明神武,文才武略遠勝太子,若不如此,矩又怎會暗中對晉王殿下支持,只要晉王殿下小心行事,潛入京城時不被太子的人發現,太子即使知道也無可奈何,晉王殿下的勢力,遠勝你們的想像。」 宇文述和宇文彌兩人聽得心中一振,他們一直以為自己兩人就是晉王的最大倚仗,至於郭衍,慕容府等人,兩人都沒有放在眼中,郭衍雖然有五千兵馬,可是禁得住禁軍一擊麼,慕容家的鬼軍以前雖然有名,可惜這是京城,這支鬼軍能偷進來人數有限,可是現在聽裴矩的語氣,晉王在京中還有其他勢力。 「聞喜公,京城還有多少人心向晉王殿下,不知可否透露一二,也讓我們心中能有點底。」宇文述哀求道,太子十三歲領軍擊破突厥,十五歲作為監軍擊破尉遲迥之亂,二十一歲作為監軍統領大軍滅掉南陳,如今雖然十幾年沒有統兵,誰若是敢小瞧太子,只是找死,若非有把柄捏在晉王手中,宇文述又如何會選擇密謀推翻太子。這些天,每天都睡不安隱,生怕自己所謀被太子發覺。 「對,對,聞喜公。你多少透露一點。」宇文彌也連忙附合,他心中又何嘗沒有害怕的心思,巴不得裴矩能帶給他更多信心。 「這個……」裴矩一臉為難起來:「不是矩不想告訴兩位,只是此事仍是晉王殿下的機密,沒有晉王殿下允許,若是我私自洩漏給兩位,日後殿下追究起來,如何是好?」 「聞喜公。莫非晉王殿下還不信任我們。」宇文述弗然不悅的道。整個臉色陰沉下來。 宇文彌臉上堆起笑容:「聞喜公,這裡只有三人。若是我們不說出去,晉王殿下又如何會知曉,何況現在正是關鍵之時。若是晉王殿下在,想必也不會對我們隱瞞。」 這兩人一人紅臉一人白臉,裴矩心中暗笑,他只所以召兩人過來,自然是要加強他們的信心。推三阻四隻是加強一下效果而已。聞言不再拒絕:「哪裡,兩位大將軍多心了。晉王絕無懷疑二位之意,也罷,矩就拼著以後受王爺責罰也要告訴你們,你們附耳過來。」 宇文述、宇文彌兩人臉上露出笑意,將頭湊近裴矩,只聽裴矩嘴皮張開,小聲說了數句,宇文述,宇文彌越聽臉上神色越激動,最後兩人大笑起來:「好,好,晉王殿下果然深謀遠慮,如此我們無憂也。」 三人又交談了片刻,宇文述和宇文彌兩人滿意而去,這次成功堅定了兩人信心,裴矩臉上卻沒有什麼喜色,反而怔怔出神。 以裴家與太子的關係,裴矩實在沒有理由支持晉王而不支持太子,裴政曾是太子左庶子,裴肅,貝州長史,是太子玄龍軍出身,裴家多人身上有太子的烙印,就是他裴矩,與太子的關係又何曾差過。 只是到如今這一步,卻也是命數使然,想他裴矩文武全才,又不辭辛勞,數次奔波大草原,卻因為是長孫晟的副手,遲遲得不到陞遷,以他的聰明才智,自然看出皇帝對前朝皇氏長孫家地猜忌,否則以長孫晟將突厥分成東西兩部的功勞,就是封一個國公也是理所當然,可是最終的結果卻只是一名車騎將軍,長孫晟如此,跟隨長孫晟身邊的人自然也沒有什麼好前程。 幸虧他秘密轉換門庭,求得晉王幫助,終於從長孫晟這個倒霉蛋身邊調開,結果馬上大展手腳,參與平陳之役,繼而經略嶺南,北撫突厥族啟民可汗,最終一路做到尚書左丞。 只是有所得,必定要付出,他的代價便是秘密向晉王效忠,若是洩露出去,他在朝中地根基立馬不穩,馬上就要從尚書左丞位置上摔下去。 「晉王殿下,但願我沒有看錯你。」裴矩輕輕的歎息到,如今他已無退路,只能走下去,若是晉王成功,他成為尚書左僕射也有可能,若是不成功,那就只有將命賠給晉王,以裴家和太子的關係,至多受到一點連累,卻沒有滅門之憂。 離京城數百里的道路上,一支數十人的隊伍正在縱騎狂奔,如雷般的馬蹄聲讓正在趕路的人忍不住扭頭觀看,只是剛剛看清人影,那些騎士就從他們面前奔馳而過,飛濺的灰塵頓時撲頭蓋臉地打在人身上,惹起無數地咒罵聲,只是馬上的騎士根本不管不顧,在別人跳腳大罵時已經遠去。 官道前方,一對五十餘歲地老夫妻正經營著一座茶棚這裡遠離縣城,無論是過路的差役,信使還是商隊,露過茶棚時都會進入歇歇腳,喝幾口茶潤潤嗓子,或者吃幾塊點心填一下肚子,甚至還有飯菜可用,因此茶棚生意一向不錯,比地裡刨食強多了。 說起來,這種茶棚興起來不過十餘年,幾乎是數年的時間,茶棚就遍佈了大江南北地主要商道,凡是人流多一點的官道,又前不靠村,後不靠店的地方,就會興起一座茶棚,這也極大的方便過往的客商。 這個茶棚算是較大地一個,裡面有七八張桌子,可以同時容納二三十人,現在並不是客人地高峰期,此時茶棚內只有三名駐腳的客人,其中兩人一起,另外一名客人單獨佔著一張桌子,他們地桌子上都放著茶水和瓜子等小吃,負責茶館的夫妻倆顯得悠閒自在,坐在一邊和幾名客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嘮。 「的的得得」的馬蹄聲響起,夫妻兩人馬上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站在茶棚外向前方望去,絲毫不擔心等下會吃到灰塵。 見到這隊騎士快要接近茶棚,兩人忙扯著嗓子招呼起來:「客官,歇一歇,客官,歇一歇。」 只是面對這對夫妻的招呼,這隊騎士理也不理,直接從茶棚外駛了過去,馬蹄濺起來的一部分灰塵直向三名正在喝茶的客人茶碗中飄去,急得三人都是罵罵咧咧,連忙用自己的衣袖遮住茶碗,至於桌上的點心,則只能任由灰塵落下。 正當夫妻兩人失望返回時,前方的騎士吁了一聲放慢了腳步,從大隊人馬後面脫離了兩人向茶柵返回,到了茶棚外才從馬上跳了下來,問道:「你們這裡有什麼吃的?」 「客官,本店有上好的茶水,肉包子,饅頭,大塊的牛肉,還有一些家常小菜,不知客官要點什麼?」 「來一百個肉包子,二十斤牛肉,其餘不要了。」 聽到對方要的如此多,老夫妻兩人頓時為難起來,老者回道:「客官,小店內只有不到十斤的熟牛肉,包子也只有三十來個,客官不妨坐下來喝點茶水,等不多時,小老兒一定為客官準備好。」 「不用了,先把熟牛肉切成小塊,包子和饅頭全給我們裝在袋子裡,快點,我們馬上就走。」說完,那名騎士給老夫妻兩人拋下了一個布袋。 「是,是,馬上就好。」接過布袋,老夫妻兩人頓時分工合作,老者從鍋中取出熟牛肉,開始用刀斬起來,而老婆婆則將包子和饅頭往布袋裡裝,盞茶時間過後,包子,饅頭已經裝好,而老者的牛肉也切好,裝進另一個口袋。 「客官,包子一共三十四個,每個一文錢,饅頭五十個,一文二個,牛肉十斤,每斤十文,共一百六十一文,客官給一百六十文就好了。」 「光。」的一聲,一枚銀幣丟到了桌子上,接著傳來騎士的聲音:「不用找了。」聲音剛落,兩人重新翻身上馬,向前面慢行的騎士追去。銀幣是開皇十年開始新起之物,一枚銀幣合半兩銀子,現在的銀價比起開皇初雖下跌了不少,一枚銀幣差不多也要換上一貫錢,這些人為了趕路,竟然連找錢也不用,可見趕路之心多麼急切。 第六十章 埋伏佛門 「十一號,你說這隊騎兵是慕容府的人還是晉王殿下的人?」那個單身的坐著的漢子問道。 另外兩人一桌中的一人應道:「管他是慕容府還是晉王府,只有我們把消息發出去,自然有人對付,十號,你剛才可看清他們有多少人,帶了什麼樣的兵器。」 十號就是剛才發笑的漢子了,聽到詢問,埋怨的道:「這些兔崽子又不進來,我哪能看清,此事該問八號才是。」 「一共二十四人,其中二十三名男人,一名女人,馬鞍下藏有長劍,其餘兵器不詳。」茶棚老闆答道。 「有女人?」十號馬上跳了起來:「快,準備信鴿,晉王可能就在裡面。」 「還是八號有眼力。」十一號讚道,他旁邊一人已經用筆在紙上記了下來,將紙撕下捲起,轉到後面,不一會兒,幾聲鴿子的咕咕聲還有振羽聲響起。 敢情這家茶棚無論是茶主還是茶客都是一夥,事實上這些人都是屬於暗衣衛的系統,全國的茶棚起碼有上千座是暗衣衛資助所開,茶棚的主人多是選一些老夫妻充當掩護,沒有暗衣衛的資助,茶棚這個新生事務哪能短短數年之內就出現在全國。 當然,這些茶棚的主人只是暗衣衛的外圍人員,他們之中只有出色的人才會吸收進暗衣衛,這樣的人少之又少,真正的暗衣衛反而是一些混跡其中的茶客,正是通過茶棚這個立足點,暗衣衛才能隱於全國不為人知。 兩名買到食物的騎士絲毫不知他們的行蹤已落入別人眼中,並用信鴿通知了前方,只是拍馬急追,前面的騎士也有意放慢速度等待自己的同伴。不一會兒,雙方匯合在一起,頓時放慢馬速,找了一個陰涼處停了下來,後面兩人從布袋中取出食物,一個個分派起來,每人一個包子,二個饅頭外加三四兩左右地牛肉,拿到食物的騎士跳下馬。就在自己的愛馬旁邊大嚼起來。 這些人雖然是下馬吃東西,依然隱約圍成一個***,護衛著中間的二人,這兩人和周圍騎士穿著一模一樣,都是三十來歲的樣子,臉色臘黃。一副病態,只是若仔細看,還是會發現其中一人好像身材纖細。長腿蜂腰,彷彿女子形態。 「殿下,慕容小姐,吃點東西吧。」一名騎士將同樣的食物遞給中間兩人。 這兩人果然就是晉王楊廣,而他身邊的女子就是慕容府的大小姐慕容嫣,在慕容府的慕容叱李氏老夫人得到皇帝生病消息時,其實楊廣也差不多同時知道了,他地消息自然是從裴矩處傳來。 對於爭奪帝位,楊廣這些年一直處於矛盾心理,他任揚州總管之後。揚州的繁華讓他頗有點樂不思蜀的感覺,就這麼當一個逍遙自在的王爺也不錯,與歷史上楊廣看不起太子不同。這十幾年來,無論是文才武功,楊廣都感覺到自己不如太子,自然沒有原先歷史上那種強烈取而代之的想法。 楊廣如此想,只是他身邊的人卻未必如此想。尤其是慕容嫣。她到楊廣身邊就是為了挑起楊廣與太子地內鬥,若是楊廣沒有爭位之心。她在楊廣身邊還有什麼意義,經常暗示楊廣應當爭奪帝位。 以慕容嫣的身份,就是成為楊廣的側妃也稍嫌委屈,可是為了不影響楊廣在皇后眼中形象,慕容嫣甘願成為無名無份地情婦,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何況慕容嫣一直待在楊廣身邊數年之久才讓他得手,在晉王府的許多下人心中都知道慕容嫣的話比蕭王妃的話還管用。 儘管如此,楊廣還是舉棋不定,真正促使楊廣下決心爭奪皇位的原因卻是發現張衡被東宮收買之後,慕容嫣趁機勸說楊廣自保,現在太子尚沒有成為皇帝就對自己兄弟使用這樣的手段,若是為帝后,焉然保證就可以做一個逍遙王爺。 對於慕容嫣的分析,楊廣很是觸動,做一個逍遙王爺自然沒有做皇帝好,楊廣才真正下決心爭一爭,再不濟,他可以退到江南與大哥劃江而治。 經過這些年的努力,加上遠在江南的便利,楊廣的勢力已經滲透大半個南方,甚至還與一些前陳餘孽勾結在一起,而皇帝卻毫無所覺,得知皇帝重病地消息,楊廣知道,奪取天下的機會終於來了,他馬上帶著護衛日夜兼程向京城趕來。 接過護衛手中的食物,楊廣大口大口地咀嚼起來,這樣的食物若是在晉王府,楊廣絕不會咬上一口,可是此時卻吃得津津有味,從揚州趕到這裡,已經過了十餘天了,這十幾天,基本上是馬不停蹄的趕路,能吃上包子和熟牛肉已經不錯。 狼吞虎嚥的吃完,拿起水囊喝了幾口水,眾人抹了抹嘴吧,楊廣跨上馬背,只覺得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口中不由呻吟了一聲。 「王爺,你怎麼樣了,要不要在前面進城休息一下?」一名護衛沉聲地問道。 這些年在江南養尊處優,連續十餘天不停地趕路,楊廣的大腿皮早已磨破,只是楊廣一直咬牙堅持,連一天都不敢休息,若是在皇帝駕崩之後到京城,太子已經登基,他趕過去就一點意義都沒有。 「不用了,走!」吆喝了一聲,楊廣催馬向前,隆隆地馬蹄聲響起,一隊人繼續向前奔去。 離京城數十里外的一處山頭,兩名僧人正站在高處向數百米遠的官道上望去,在兩名僧人不遠處的山凹,更是坐著上百僧人正在默默的唸經,這上百名僧人有老有少,只是上百人在一起,除了可以看到他們嘴皮微動,整個山凹一片安靜。 「師兄,你說我們出家人四大皆空,真要捲入到皇位的爭奪中去嗎?」看著下面的那些師兄,師伯們默頌經文的樣子,山上放哨的一名年輕和尚忍不住向另一人問到。 「你懂什麼?晉王禮佛虔誠,而太子對佛門向無好感,私下常說我們佛門侵佔民田,私融銅錢,於國無利,非是佛門要捲入皇位爭奪,實在不得不如此,若得等到太子登基,再學前周武帝來一次滅佛,豈不又是佛門劫難?」 「這個,沒這麼嚴重吧,太子雖然對佛偶有不敬,可是太子妃禮佛甚敬,師伯,師傅們多慮了。」小和尚不以為然的道。 「這叫未雨綢繆,你想想,自從當今皇上登基後,我佛門發展多快,太子登基後就是不滅佛也會對佛門進行限制,可是若晉王登基就完全不同,不但不會限制,還會對佛門更加禮遇,我佛自然要選晉王做皇帝。」 「哦,原來如此。」小和尚恍然道,心下卻是不以為然,這些年,佛門由於受到皇帝大力支持,雖然發展迅速,可也良莠不齊起來,許多犯法之徒為了躲避官府,紛紛躲進佛門,往日清靜無為的佛門反而成了藏污納垢之所,若是對佛門進行一些限制,似乎也不無不可,當然,小和尚這番話不敢說出口。 官道上,一股塵煙激起,經過數天趕路,楊廣一行終於趕到了這裡,眼下離京只有數十里,他們沿途已接到慕容家的情報,皇帝的病雖然危急,但拖上十餘天還是沒有問題,讓楊廣放寬了 「吁。」前面一名晉王府的護衛吆喝了一聲,在官道旁停了下來,一名護衛輕聲的道:「王爺,大興寺的高僧就在前方五里處等我們,我們先進林中換過衣服,馬匹,夾雜在大興寺的高僧當中回京,如此萬無一失。」 楊廣點了點頭:「好。」 眾人連忙一起下馬,牽馬走進樹林,沿著一條長滿雜草的小路向凹處走去,區區數里路,一行人幾乎走了半個時辰,楊廣更是由兩人攙扶著才能行走。 「來了,晉王來了。」守在山頭的兩名僧人已經看到了楊廣一行人,正在頌經的僧人也連忙起身迎去。 在他們數里遠的地方,數百名騎兵馬銜鈴,人啣草,一動不動的伏臥著這裡已經一整天,看到前面一名斥侯發出信號,楊石轉身森然的道:「聽著,除了晉王,如果有人敢反抗,皆可殺之。」 「是。」數百名騎兵殺氣騰騰的應道,拍了拍自己的愛馬,馬兒從地上站了起來,嘩啦聲響起,所有人已經翻身上馬,準備衝刺。 第六十一章 強弩 看到大興寺的主持慧能親自帶隊過來,楊廣露出一絲笑意,佛門對他的支持正是楊廣最大的倚仗,周武帝滅佛時,天下僧尼僅周地一隅就達二百萬之眾,統一齊後,齊地僧尼又是二百多萬,若加上南陳,全國僧人不下六七百萬,如今大隋短短二十餘年的發展,僧尼雖然還沒有達到周、齊、陳並列時的鼎盛時期,至少也恢復了七八成,每年流入佛門的錢財沒有上千萬貫也有數百萬貫。 當然,佛門並不是一個自上而下的統一機構,楊廣也不可能得到所有寺院僧人的支持,可是只要得到其中十分之一的錢財就非常可觀,何況得到佛門的支持遠不止錢財物力簡單,單就大興寺而言因為是皇帝寺院,幾乎與所有世家大臣都保持了良好的關係,有大興寺的牽線搭橋,楊廣對各個世家大臣的籠絡不但事半功倍,而且隱秘萬分。 正因為如此,楊廣得到皇帝重病的消息才有信心馬上往京城趕來,否則留在楊州才是穩妥之舉,只是沒想到,他雖然作了許多預防措施並掩去自己的本來面目,還是在離京城數百里外就暗衣衛被發現,在他這幾天的趕路中,每過一個茶棚就有兩隻信鴿指示他的方位。 若是只攔截楊廣,暗衣衛早就可以採取行動,能等到現在,無非是等待暗騎出手,暗騎成立以來一直在京城駙近,此時不再出動更待何時。 此時楊廣還蒙在鼓中,自以為做的機密,單等進入京城馬上就可以把大興寺當成自己的據點,聯絡各個力量突然發難,奪取皇位。 雖然楊廣打扮的一種病容,遮住自己的風采。慧能還是一眼認出了楊廣,帶著眾僧一起向楊廣合什行禮:「晉王殿下,貧僧有禮了。」 見到慧遠向自己行禮,楊廣不顧沿途的疲勞,推開扶著他的兩名護衛,向慧能道:「多謝大人等候,大師,京城情況怎樣,父皇地情況怎樣?」 「王爺放心。京城一切平穩,皇上的病情還沒有公佈,不過,曇崇大師和道門的廣元已經接到皇上召令到了仁壽宮,曇崇大師親自替皇上把脈,已可確定皇上時日無多。」 「父皇!」楊廣哀歎一聲。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阿彌陀佛,皇上一生弘揚佛法,開創大隋盛世。實仍一代聖君,我佛慈悲,陛下必定會往登極樂,享受萬民崇敬,殿下不必如此傷心。」見到楊廣哭泣,慧能連忙相勸。 山谷突然震動起來,一陣悶雷般的蹄聲打破山谷的寂靜,所有人都驚疑不定的轉頭四望,心中疑問不已:「什麼聲音?」 正在山頂上放哨的兩個小和尚嚇得呆了,此時只有他們能看遠處一個轉角突然冒出的黑線。接著黑線越來越近,變幻成了黑衣黑甲的騎兵,刀劍和鎧甲地光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將兩個小和尚的眼睛刺的瞇了起來,他們只覺得無邊的恐懼,大聲喊了起來,卻連自己喊什麼也聽不清楚。 「護陣!護陣!殿下,快到後面去。」慧能大叫起來。他已這個聲音分明是騎兵衝擊的聲音。儘管他不知為何有騎兵出現在這裡,還是下意識的先行保護晉王要緊。 聽到方丈地喊聲。一百多名僧人馬上有了反應,將手中的禪杖亮了出來,衝到前方,數息時間就組成了一個森然的圓陣,將楊廣等人護在陣心,大興寺地僧人不下三千,這一百多人都是大興寺選出來的武功高強之輩,即是掩護晉王進城,也是作為晉王的一支助力,進行過軍陣的訓練。 這些僧人的禪杖都是由上好的木材加上精鐵做成,其製作複雜不下於軍中馬槊,威力也和馬槊相若,圓陣的外面一時成了一片鋼鐵叢林,若是來騎敢衝撞過來,絕對連人帶馬會被禪杖刺的全身成碗大的破洞。 「殿下,怎麼辦?」慕容嫣緊張的發問,雖然由於地形地原因還沒有見到人,但從馬蹄聲看來,至少有幾百騎向這邊衝來,偏偏他們現在的地形是一個山谷,就是想逃走,也只能迎著來人衝出去。 楊廣心中砰砰直跳,故作鎮定道:「別擔心,這些大師們武藝高強,只要不是軍隊衝擊,應付數百人綽綽有餘。」 「灰律律。」一陣人吼馬嘶聲,越過谷口,雙方總算見面,只是雙方都嚇了一大跳,楊石等人沒想到迎接自己的是一片鋼鐵叢林,而大興寺地僧人也沒有料到對方盔甲齊整,分明是大隋精銳的騎軍。 「避開,避開。」楊石大叫起來。 來襲的暗騎兩邊一分,從圓陣的側翼掠過,幸虧山谷不小,騎兵得予從容轉身,此時谷中青草茂盛,數百騎的踩踏只是將青草踏進泥中,卻沒有多少灰塵揚起,若是站在山頂上望去,就會看到此時山谷中地人分成三方,最裡面是楊廣和他地護衛,中間是大興寺的僧人,外圍卻是數百名分散地騎兵。 楊石看到中間的二十多騎都在圓陣當中,鬆了一口氣,也不等對方答話,口中喝道:「射!」 所有的暗騎手一抬,一架黝黑的弓弩架在手臂上,無需瞄準,直接向中間的圓陣射去。 慧能看到對方避開自己的圓陣,正想喊話弄清對方的身份,聽到一聲射的聲音傳來,心中大叫不好,正要發令分散,嗡的一聲大響,無數的黑矢從那些騎兵當中飛來。 「咻!咻!咻!」一輪箭雨落下,至少有三四十名僧人倒了下去,其他人或多或少的中了箭,慧能滿心悲憤,若是能在這些騎兵從圓陣邊掠過時攻擊,這些騎兵肯定不能依靠弓弩取勝,對方雖然是騎兵,在山中卻無法轉開身,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哪像現在這樣簡直是一面倒的屠殺。 其實這也難怪慧能大意,自從開皇九年全國一統以來,無論是文官還是他們這些高僧,無一不勸皇上偃武修文,楊堅終於在開皇十五年下令收剿天下兵器,私人不得擁有弓弩,強弩更是除了邊軍和禁軍外都不能擁有的東西,他哪裡料到來人會每人帶上一把強弩,組成圓陣當然是最好的禦敵方法,更想不到對方連問也不問一句就大開殺戒。 只是對方有弓弩,他們身為僧人,雖然有禪杖,卻沒有盾牌,若是再組成圓陣不動,等到送給對方屠殺,慧能悲憤的喊了起來:「散開,自行攻擊。」 「射!」慧能的話聲一落,對方的第二批箭矢馬上來到,不過,這次僧人們已經反應過來,紛紛舞動禪杖撥落箭支,只是箭支不但密,而且急,又是十多名僧人被射倒在地上,二輪箭雨過後,大興寺的僧人已經倒下了一半。 「殺!」趁著對方上箭的短暫瞬間,所有的僧人都向最近的騎兵撲了過去。 「自由射擊!衝鋒!」見對方放棄了圓陣,楊石連忙轉換命令,山谷不利對方逃跑,但對騎兵也有諸多限制,若是平原,仗著手中的弓弩,全殲對方根本不用付出什麼代價,如今卻不得不拚命了。 「咻!咻!咻!」射完手中裝上的箭支,騎兵放下弓弩,將馬槊平舉,向大興寺的僧人衝去,隆隆的馬蹄聲重新在山谷響起。 對方靠著小小的弓弩,未經接觸就射殺了自己一半的師兄弟,所有大興寺僧人都雙眼充紅,若是來時一些僧人還認為不該助晉王奪位的話,此時所有僧人心中都是一片憎恨,這些人無疑都是太子的手下,竟然對佛門弟子問也不問一句就屠殺,讓這樣的人當上皇帝那還了得,他們心中都有一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情懷,此番就是拼了命也要保得晉王平安。 雙方本來就相隔不遠,又是同時起步,大興寺的武僧趕路速度並不比暗騎稍慢,雙方很快接近。 「好賊子!」一名武僧舉起禪杖向馬上的騎兵打去,砰的一聲巨響,這名騎兵被武僧的禪杖打得飛了起來,摔到地上,隨後被後面的鐵蹄踏下,不過,這名騎兵早已沒有痛苦,他在空中時已經胸骨盡碎。 這名武僧看著對方飛向天空,正要揮禪打向下一名騎兵,只是胸口一陣疼痛傳來,低頭一看,一名騎兵的馬槊已扎進了他的前胸,他狂吼一聲,不理胸前的馬槊,手中的禪杖依然揮動,這名騎兵得手後正要將武僧挑起甩開,只是發力數次手中的馬槊卻彷彿有千斤之重,連正在前進的戰馬也帶得慢了起來,暗騎正自奇怪,眼前一片陰影閃過,對方的禪杖已經打到自己身上,這名暗騎頓時又是胸骨盡碎,鬆開手中馬槊,重重的跌到地下。 第六十二章 覆滅 武僧連殺二騎,臉上一片憎獰,全身血污,胸前還留著一桿長長的馬槊,槊尖從他的後背露出,染成血色,武僧手中禪杖依舊連連揮舞,彷彿修羅再世,附近幾名暗騎下意識的避開,頓時衝擊的騎兵陣形成一個缺口。 「殺!殺!殺!」武僧口中呵呵有聲,後面的武僧正想從這個缺口衝進去,無奈由於那名武僧意識已模糊,只顧揮舞禪杖,根本敵我不分。 「師兄!師兄……」後面的武僧急得大呼,想將迷失的武僧呼醒,只是這名武僧已經充耳不聞。 「咻!」一支利箭從前面飛來,直插入武僧的咽喉,揮舞的禪杖來不及抵擋,「噗。」的一聲,箭支深深插入武僧喉中,將武僧的整個頸部洞穿,他手中的禪杖終於再也舞不動,「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帶著那根插入前胸的馬槊轟然倒地,馬槊桿部顫巍巍的指向天空。 「殺!」後面的騎兵對這名倒地的武僧看也不看,縱馬從他身邊躍過,殺向他身後的其餘武僧。 山谷殺聲震天,不時有騎兵被大興寺的武僧禪杖掃中跌下馬來,也不時有武僧死於衝擊過來暗騎的馬槊下。草地上已成為一個血肉場,先前死去的五十多名武僧就不用說,他們身上插滿了箭支,血水滋潤著整個山谷,他們的血液尚沒有流乾,又有新地血液加入。這次不再只是武僧們的血,還有馬血,全身包裹在鐵甲中的騎兵的血。 「鐺。」一名武僧架住一支馬槊,正要發力將馬上的騎兵拖下來,一陣呼嘯的風聲傳來,他地右面又是一支馬槊襲來。武僧無奈,只得空出一隻手閒電般的抓住槊尖,剛剛擋住第二支馬槊,又是一陣風聲到來,第三支馬槊已經到了,「吼。」武僧大叫一聲。用力一掃,將兩次馬槊一起盪開,禪杖打向襲來的第三支馬槊。 「錚。」那名騎兵馬槊被禪杖打中,頓時奪手而飛。數滴鮮血從騎兵的手上滲出來,這名騎兵虎口已經震裂。 「賊子,拿納來。」見對方丟了兵器,武僧眼中閃過一絲狠意,一杖向那名暗騎的腹間打去,若是被掃中,縱駛對方全身是甲,也會吐血而亡。 「錚,錚。」連續兩聲,從旁邊伸出的兩支馬槊將武僧力達千鈞地禪杖擋住。那名逃過一劫的騎兵回復過來,乾脆取出掛在馬上的強弩一箭射去,可憐武僧的禪杖正被兩支馬槊駕住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著一支長箭射來,只能盡量偏離一點身子。 「噗。」弩箭準確插入武僧的手臂,將武僧的手臂洞穿,黑黝黝的箭尖帶著一抹鮮艷的紅色從後面露了出來,一股巨烈的疼痛傳來。武僧肩膀的力道頓時一洩。再也不能擋住兩支馬槊,手中的禪杖奪手而飛。又是「噗,噗「的兩聲,兩支馬槊同時擊中武僧的身體,從武僧身體穿過。 兩支馬槊地主人回手一收,「啊。」一聲不甘的聲音從武僧口中喊出,鮮血從武僧身體中噴射而出,他的身體已經破了兩個大洞,只搖晃了一下砰地倒在地上,變成一具屍體。 這些僧人都是大興寺精挑細選出來的武僧,練武至少也達十年之久,而且這些人也不是死練武,年滿十八歲的僧人就要到遊歷天下三年,在荒山野嶺行走,經歷與野獸的博殺,手上沾有人命的僧人也不少,可惜他們大都分人卻沒有經歷過真正地戰場,一博一,即使是以步對騎,大部分武僧都能輕鬆取勝,只是戰場之上哪有一博一地機會,他們的禪杖雖重,打在騎兵地身上若不用全力只能讓騎兵吐血受傷,而受到騎兵一槊,他們單薄的僧衣毫無抵抗力,即使不死也是重傷。並不是每名武僧都能像那名中槊還殺人的武僧那樣捍勇。 雙方殺聲震天,僅僅一個衝擊,又有二三十名武僧倒下,剩下的數十名僧人很快被衝過來的暗騎分割包圍,他們只要對一人揮動禪杖就會有數支馬槊一起抵擋,除非放棄自己的防禦,否則再也無法輕易擊中一名騎兵。 這次出動的暗騎達到一半人數,足有五百騎,儘管這些武僧拚命抵抗,只是他們的人數本身只有暗騎的五分之一,又在開頭就有一半人死於非命,漸漸的武僧越來越少,而圍過來的騎兵卻越來越多。 晉王府的護衛團團將楊廣和慕容嫣兩人圍住,臉色煞白的看著那些武功高強的大興寺僧人一個個倒下,剛才暗騎的弩箭射擊時,為了保護楊廣,這些護衛以身擋箭,犧牲了二人,還有數人受傷,他們比起武僧們的傷亡輕了很多,之所以如此,是他們有馬匹躲避,而且暗騎顧慮傷到楊廣,弩箭下意識避開了他們。 揚州總管府時常會接待那些雲遊的大興寺武僧,晉王府的護衛也會與武僧進行交流,當然知道這些大興寺的武僧有多厲害,在王府的比試中,一個武僧往往同時應對三五名護衛都不在話下,沒想到與這些騎兵一接觸卻沒有佔到多少優勢。 這些騎兵是什麼人,禁軍?邊軍?只是這裡是京城,若是有這麼多的禁軍,邊軍調動,怎麼會毫無消息,現在他們該怎麼辦,一連串的疑問在這些護衛心中產生。 「殿下,我們怎麼辦?」看到大興寺的僧人死傷慘重,一名護衛忍不住顫抖著發問。 「怎麼辦,怎麼辦?」楊廣喃喃自語,雙腿抖動起來,從那些騎兵用強弩開始,楊廣的腦中幾乎是一片空白,他從沒有這麼接近過死亡的感覺,他不是沒有上過戰場,他帶領過軍隊征伐過突厥人,也征伐過吐谷渾人,參加過統一南方的戰爭,又剿滅過多次數方的叛亂,只是無論哪次戰爭,即使身處在血肉橫飛的戰場,大隋都有絕對的優勢,看到的都是敵人的絕望,甚至敵人衝到他面前只有十幾米時,他依然可以坦然處之。 一直以來,楊廣都以為戰爭不過如此,他只要吩咐下去,敵人就會望風而逃,只是這一場小型的戰鬥絕對的實力卻是屬於對方,剛才弩箭射擊時,死亡的恐懼是如此實實在在,讓楊廣的心臟都差點要停此跳動。 「殺!殺!殺!」楊廣幾乎是從絕望中喊了出來。 「殺?」護衛們傻眼的看著四周,若是開始時眾人還有一點信心的話,現在則是半分信心也沒有,一百多名大興寺的武僧此刻剩下不過十多人,他們還被分割包圍,覆滅不過時間問題,圍住大興寺武僧的騎兵不過一百人左右,另外還有三四百名騎兵對著他們可憐的二十餘人虎視眈眈,他們與敵人的兵力是一比二十,這個仗怎麼打。 不過,這些人能選在楊廣身邊,無論是忠心還是武藝都經過考驗,明知必死,也不得不硬著頭破聽從楊廣的吩咐,許多人馬上要翻身上馬沖敵人衝去。 只是楊廣身邊一人卻聽得大驚,連忙道:「慢,殿下,不能硬拚,先問清他們是什麼來路再說。」 說話的是獨孤盛,本來以獨孤盛的身份不應該參與到皇位爭奪中去,畢竟無論是太子登基還是晉王登基,他都是當之無愧的國舅,只是楊勇向來對自己的幾個舅舅沒有什麼好感,而楊廣對幾個舅舅卻十分尊敬,獨孤盛才會捲入皇位之爭,只是若要讓他付出性命,獨孤盛是萬萬不肯,雖然這些人沒有報出身份,十之八九會是太子之人,獨孤盛不可想枉死。 見有人阻止,那些護衛都眼巴巴的望著楊廣,除非是迫不得已,沒有人會不愛惜自己的生命。 楊廣總算稍稍清醒了一點,向前面的戰場望去,還在支持的武僧已經不足十位數了,黯然的點了點頭,慕容嫣卻是眼珠亂轉,慕容家等待了十幾年,而自己也付出十幾年的青春,如今剛剛展開,難到還沒有進京就要失敗,慕容嫣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甘,直道老天無眼。 大局已定,楊石看著圍在中間猶自困獸猶斗的幾名僧人,示意部下停手,道:「丟下兵器,降者免死!」 「丟下兵器,降者免死!」其餘騎兵重複了一遍,退出還剩下的武僧包圍,讓他們匯合在一起。 慧能雖然是大興寺的方丈,武功並不十分高強,他能支撐到現在全靠其他武僧的保護,此時他身上插了兩隻長箭,痛的全身冒汗,只是身上的痛卻不能解心中之痛,看到帶來的一百多人只剩下七八名弟子,慧能心中大悲,指著楊石大罵:「你們如此殘殺佛門弟子,死後必墜入阿鼻地獄。」 見對方冥頑不靈,楊石不再客氣:「殺!」 「咻!咻!咻!」數十支弩箭向剩下武僧射去,儘管他們拚命撥擋,數輪過後,剩下的七八名僧人還是全身插滿長箭,層層疊疊堆在一起,整個山谷血紅一片,大興寺的武僧已經全軍覆滅。 第六十三章 無情 看到對方連大興寺的方丈也毫不留情,楊廣的護衛無不震驚,由於皇帝崇信佛道鬼神,普通僧人尚可「上不朝天子,下不讓諸侯。」慧能身為大興寺方丈,更是經常出入宮庭,許多王公大臣,宗室子弟面對慧能都不敢平起平坐,楊廣與慧能相見也是持禮相待,這樣一個高僧,對方說殺就殺了,自己這些人的命運又會如何? 這場戰鬥從出擊到結束其實不過是數盞茶時間,造成的傷亡已經過百,一股沖天的血腥氣瀰漫著山谷。 「放下武器,降者免死!」大興寺的武僧已經覆滅,所有暗騎向楊廣及其護衛圍了上來,數百支黝黑光亮的弩箭對準了可憐的二十多人,只要暗騎的手一鬆,這二十多人不論人馬都會被射成刺蝟。 這種情況下,即使有天大的膽子也沒有人敢妄動,這些人來歷不清,大興寺的方丈都殺了,誰知道對方會不會在意再殺一個晉王和國舅,「鐺,鐺,鐺……」一片兵器掉地的聲音,楊廣示意所有護衛放下了兵器。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大興寺的高僧,難道不怕被皇上處於謀逆之罪嗎?」獨孤盛問道。 楊堅曾在開皇二十年時下旨,敢有毀滅偷盜佛及天尊像,岳鎮海瀆神形者,以不道論,沙門壞佛像,道士壞天尊者,以謀逆論。雖然沒有規定殺死僧人是什麼罪名,但這些年來凡是管到僧人頭上的地方官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對方一下殺害大興寺包括方丈在內的一百多僧人行為傳了出去,恐怕謀逆是一定的了。 聽到獨孤盛如此責問對方,楊廣和慕容嫣心中都恨不得在獨孤盛屁股上狠狠踢上一腳,這豈不是提醒對方絕對不可放過自己這些人。 只是獨孤盛的問話根本沒有人理會。一陣嘩啦的盔甲撞擊聲響起,一隊暗騎甩蹬下馬,兩人押一人,將楊廣和其餘護衛分開,把他帶到楊石身邊:「千騎大人,晉王殿下帶到了。」 這一聲晉王讓楊廣徹底失去僥倖心裡。對方早已將他查得一清二楚,只是自己卻對他們一無所知。這場仗實在是敗得不冤。 楊石全身盔甲,臉孔也藏在面罩之後,彷彿是一具冰冷地鐵甲人,楊廣沉聲問道:「你是誰?」 聽到楊廣問話,楊石將面罩取下。露出了自己的面容,楊廣上下打量了一下,終於認出楊石,不敢相信的問道:「是你?」 「晉王殿下,抱歉了。」楊石嘴裡露出一絲苦笑,說起來,楊石與楊廣算是非常熟悉,當初楊石投入隨國公府時,楊廣還不到十歲,整天象尾巴一樣跟在楊勇後面偷溜出國公府。楊石,楊淼等人則充當護衛,不過。這段時間只有數年,隨著楊廣封為晉王離開京城,兩人見面的次數就屈指可數,只是楊石作為太子最忠心的護衛,楊廣自然是難予忘記。 看到楊石。楊廣心中充滿挫敗的感覺。果然,還是大哥算無遺策。幾乎灰心地問道:「大哥對你有何吩咐,可是要殺我?」 「殿下放心,若非你私自潛入京城,又與大興寺的僧人勾結在一起,太子也不會命令我等在此攔截,如今大興寺這些僧人已經誅除,殿下只要待上一段時間,過不了多久,太子肯定會讓殿下重新恢復自由。」 過不了多久?哼,恐怕要等太子登基之後吧,楊廣心中恨恨地想道,只是他心知現在已是人為刀俎,就是反對也無用,何況沒有見到楊勇,多說也無亦,只得沉默不語。 一名暗騎策馬來到楊石身邊:「千騎大人,大興寺一共一百零八人,全部已死,我方陣亡三十七人,重傷三十五人,沒有輕傷者。」 暗騎身穿鐵甲,在谷中馳騁撕殺,凡受傷者不是被對方禪杖擊中吐血,就是馬兒被殺導致從馬上摔下來,無論那種情況,傷勢可以說都極為嚴重,這三十多名傷者日後有一半人能重新上戰場就算不錯了。 楊石聽得暗暗驚心,這一場戰鬥無論是武器,人馬,暗騎都佔了絕對優勢,而且還加上偷襲,一上來就至少殺死一半僧人,暗騎的傷亡還是達到對方的半數,如果拋開第一次因偷襲死傷的武僧,其實暗騎的傷亡甚至還要大於大興寺武僧地傷亡。 難怪太子對大興寺的武僧會如此重視,對付一百多人就出動一半暗騎,而且下達了擊殺的命令,楊石不由後怕,若是他看到對方組成一個圓陣時,沒有立時下達射殺的命令,只要稍耽擱一點時間,讓對方看著自己帶著強弩,恐怕至少也多付出一倍的傷亡才能取得勝利。 這次傷亡已經達到暗騎近十分之一,死傷了這麼多人,楊石的心情也陡然變得沉重,吩咐道:「大興寺的禿驢就地挖坑掩埋,至於我軍弟兄,無論人馬屍體,全部帶走,現場也不得留下痕跡。」 「是。」 整個山谷中響起一片叮叮噹噹的聲音,除了看押俘虜和擔任警戒的暗騎,所有人都開始下馬挖坑,又一名暗騎來到楊石身邊,問道:「千騎大人,其他人怎麼處理?」問話間,這名暗騎作了一個砍的手勢。 眼下連同楊廣在內共有二十多名俘虜,看管一個俘虜當然比看管二十多名俘虜好地多,這些俘虜無論跑出去哪個都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楊石微微點了一下頭,反正太子的命令只要求對晉王生擒。 那名暗騎得到楊石地允許,轉身向下狠狠作了一個砍的手勢。 「噗,噗,噗。」在楊廣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已經有四五名護衛被殺死,獨孤盛看到自己身邊的人像狗一樣殺死,心中大急。他雖然還不知道這些人什麼來頭,還是大呼出來:「我是當今國舅,誰敢殺我?」 聽到獨孤盛的呼聲,他身後已舉起了刀的暗騎不由頓了一下,向楊石望去,楊石心中也是暗叫麻煩。獨孤家仗著是皇親國戚在京城橫行無忌,在前朝時就被稱為京城四惡地獨孤陀就不必說了。這個獨孤盛也不是什麼好鳥,若是悄無聲息殺了就殺了,如今這麼多人聽到,楊石也不知若傳到太子心中會如何想,只是應道:「留下他。」 執行地暗騎會意。將獨孤盛押到另一邊,看到獨孤盛逃過一劫,楊廣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獨孤家一門五公,又與眾多大臣有親戚關係,實力雄厚,除了獨孤盛外,其他人沒有那麼傻,捲入到皇位之爭中,若是此番獨孤盛死了。日後傳了出去,獨孤家的其他人未免會對楊勇寒心,對於他來講總是一件好事。 其餘俘虜已得知自己地命運。破口大罵起來,只是任由他們怎麼辱罵,那些執行的暗騎彷彿鐵石心腸,「噗、噗、噗……」的聲音響個不停,一會除了獨孤盛和楊廣。只剩下了慕容嫣一人。 慕容嫣雖然臉上染了一層黃色,使之看起來一幅病容。只是身材傲人,五官端正精緻,近前很容易辨別她的性別,執行地暗騎不免有點憐香惜玉之心,只是用刀架住,並沒有馬上砍下去。 此時慕容嫣心中大悔,恨不得馬上洗掉臉上那層黃色,露出自己美麗的容貌,她有信心,若是恢復了容貌,恐怕沒有哪個男人忍心殺她,只是此時只能用楚楚可憐地目光看向楊廣,希望楊廣能出言求情。 這些人的身份楊石心中都有數,慕容嫣屬於必殺之人,只是他卻想看看楊廣到底會不會開口相救,等了片刻,見楊廣毫無求情之意,正要示意手下執行,慕容嫣忍不住哀求出聲:「王爺。」 這一聲如黃鶯出谷,她身後的兩名暗騎握刀的手都忍不住稍移開了一點,只是楊廣仿若未聞,反而把頭扭到一旁,楊廣心思聰敏,從看到楊石時起,就知道自己這些年一舉一動都落到大哥眼中,這個慕容嫣若是還留在自己身邊,只會引禍上身。 見到楊廣如此無情,楊石終於道:「動手!」 「噗。」的一聲,慕容嫣地頭顱滾到了一旁,她美麗的眼睛全是不甘,是不甘於自己這麼容易死去,還是不甘於楊廣對自己的薄情?將近半個時辰,暗騎才將所有大興寺僧人的屍體埋好,其間有幾名僧人重傷未死,暗騎毫不客氣的補了一刀丟進坑中。 又過了一段時間,山谷重新恢復了平靜,除了血腥味一時無法散去,多了一個大土包外,山谷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道信,那些惡……惡魔都走……走了吧。」山頂,一個顫抖的聲音響了起來。 「師兄,或……或許走……走了吧。」那個叫道信的小和尚同樣用顫抖的聲音回道。 「要不,道信,你伸出腦袋看……看看。」 「師……師兄,要不還是你先伸出腦袋看……看一下吧。」 「你看……」 「你看……」後只得達成協論,兩人一起往下看,山頂上,兩個光禿禿的腦袋遲疑的露了出來,向山谷看去,他們正是放哨地兩名小和尚,由於提前發現暗騎的來臨,他們叫了數聲後就藏了起來。 這兩個小和尚是大興寺的第三代弟子,法號為道濟,道信,他們仍是這次出京迎接晉王僧人中年齡最小,也是武功最低地兩人,才會分派到山頂放哨,其實所謂放哨也只是作一個樣子,這一百零八名武僧仍是大興寺武僧中的精華,除了軍隊又有什麼人能夠對他們產生威脅,沒想到,偏偏這一安排,卻讓他們兩人逃得了一命。 兩人探頭探腦半響,發現山谷中確實沒有人後,才戰戰兢兢的走了下來,看到了那個大土堆,兩人已猜到土堆中埋著的是什麼,沒想到一天之內,他們的師伯、師叔、各個師兄都死於非命,不由失色痛哭起來。 哭了一會兒,兩名小和尚又念起經文來,這一念就一直念到天黑,這個山谷遠離官道數里,天一黑,各種野獸頓時齊聲吼叫,聽到野獸地叫聲,兩個小和尚才驚醒過來,道信首先問道:「師兄,咱們怎麼辦?」 道濟脫口道:「怎麼辦?當然是回大興寺去。」 「回去?師伯,師叔和師兄們都死了,咱們回去怎麼對各個長老說?」 「那我們就照實說。」 「照實說,師伯,師叔和師兄們都死了,我們卻活著,你難道向長老們解釋我們貪生怕死一直躲山頂上長老們就會相信,就算他們相信了,以後我們在大興寺還如何待下去,何況過不了多久,大興寺恐怕也要不存在了。」道信顯出了超過年齡地成熟,幽幽的道。 「那怎麼辦?」道濟雖然年齡稍大,卻沒有了主意。 「我們身為出家人,本就不該干涉世俗之事,何況是牽涉到皇位之爭,如今師伯,師叔們去了,恐怕只是佛門地第一次劫難,我們若想保命,最好是遠離京城,」 道濟重重點了點頭,他雖然為自己已死了的同門難過,但也被那慘叫聲嚇怕了,若遠走京城能夠避過這些魔頭,那就遠走京城好了。 這兩個小和尚逃得一劫,本來對於暗騎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漏洞,若是他們馬上回京將大興寺的僧人遇害的消息傳了出去,京城不知又會起多少風波,只是他們由於保護自身的考慮,選擇遠離京城,這個漏洞卻不知不覺補上了,不過,這兩個小和尚選擇離開京城,以後卻各有際遇,成就遠勝於同期的僧人。 今天4K,總算進步了一點,有讀者說大興寺是小寺,沒有那麼多武僧,大興寺不是小寺,而是皇家寺院,京城寺院之首,也是全國寺院之首,那時少林寺才是小寺。 第六十四章 摸不著頭腦 又是兩隻鴿子「撲哧,撲哧」的飛進了東宮,呂沐霖很快接過紙條,將上面的內容翻譯出來,頓時滿臉喜色,飛奔著跑進楊勇的書房:「殿下,大喜,大喜。」 「嗯,快給本宮看看。」從時間上來看,楊勇自然知道呂沐霖所說的大喜是什麼,只是沒有親眼看到,心中卻不能確定。 「殿下,給!」呂沐霖不敢耽擱,將紙條送到楊勇手中。 「好,好。」楊勇匆匆看完,忍不住讚道,這一戰楊石無疑做的十分漂亮,雖然死傷了數十名暗騎讓楊勇覺得心疼,不過,這些都是值得,除開楊廣不算,單是一百多名大興寺的武僧若是在城中發難,不知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消滅,可惜,現在正值大興寺群龍無首之機,自己卻沒有辦法借此機會將這股隱患掃除。 沉浸在喜悅中半響後,楊勇才回過神來:「傳令楊石,對於死傷的暗騎從厚撫恤,晉王和獨孤盛暫時軟禁在莊中,沒有本宮的命令,除了服侍他們之人外,不可讓任何人接觸。」 「是,微臣遵旨。」呂沐霖笑嘻嘻的答道。 「微臣遵旨」這四個字只有回皇帝話才能出現,楊勇瞪了呂沐霖一眼:「不可得意忘形。」 「是,下官明白了。」呂沐霖嚴肅起來。大興寺的僧人屍體埋在那個山谷中還是有所不妥。過得數日,大興寺難免派人查看,這些僧人已死地消息封鎖得越久越好,讓楊石派一隊暗騎守在山谷,若是發現有人查探,全部格殺!」 「是,下官明白。」 「仁壽宮內情形如何?」 「回殿下。還是老樣子。皇帝已命廣元和曇崇一起登壇作法,為皇上借壽祈福,據說成功後可以從天下百姓身上每人借一天壽命給皇上,這個廣元如此胡說八道,皇上竟然也相信了。」 從天下百姓身上每人借一天壽命,大隋現在民眾達六千萬。算下來皇帝豈不是要活十幾萬年,楊勇聽得搖頭苦笑,縱然是皇帝,一旦死亡的恐懼降臨,依然是顯得如此脆弱,不惜抓住每一根救命的稻草:「這個暫且不用管,只是父皇還不肯公佈他生病的消息嗎?」 呂沐霖點了點頭:「回太子,皇上嚴禁各人洩露病情,不過,下官認為百官都已經猜到皇上的病情不輕。只是皇上不說,百官也只能裝聾作啞。」 裝聾作啞就裝聾作啞吧,即然皇帝不肯公開病情。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去仁壽宮,說實話,在這個關鍵時刻自己倒是不放心離開京城,楊勇暗暗想道。 仁壽宮臨芳殿,這裡已經佈置成了一個巨大的八卦陣。雖然是白天。八卦陣的四周卻佈滿了點燃地蠟燭,護國真人廣元穿著杏黃道衣。一派仙風道骨地模樣,手持著桃木劍盤坐在在八卦陣的中央,嘴裡唸唸有詞,隨著廣遠的呼吸,周圍的蠟燭火焰明滅不定,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楊堅面色蒼白的坐在廣元對面,宣華,容華兩位夫人和其餘大臣只能站在遠離八卦陣外擔心地看著皇帝,而另一位護國禪師曇崇也在一邊冷眼旁觀。 「急急如律令!」廣元從地上跳了起來,踩著玄奧的腳步,身體飛快轉動,手中的桃木劍也舞動了起來,周圍的蠟燭閃爍不已,漸漸廣元的身體越轉越快,直到宣華,容華夫人等人看得模糊不清,雖然被封為護國真人以來,廣元卻沒有在這方面落下,這一番使出來,頓時讓人看得肅然起敬,當成神仙中人。 楊堅本身虛弱無比,此時更是看得眼花繚亂,廣元舞動的桃木劍彷彿化成一柄刺向自己的利劍,他猛得站了起來,大叫一聲:「不。」仰身而倒。 「皇上,皇上。」所有的人都嚇了一大跳,再也顧不得廣元的作法,直接衝上去接住皇帝的身體,手忙腳亂地將皇帝抬進內宮,地上點燃的蠟燭踩得凌亂無比。 廣元頓時唉聲歎氣,指責眾人破壞了他作法,只是沒有人顧得上理會廣元,只有曇崇輕蔑的看了廣元一眼,皇帝眼下身體到了什麼地步,曇崇清楚地很,皇帝大行之日已經不久,非藥石能救,雖然僧道有別,只是廣元那兩下曇崇心中有數,若是想憑他裝神弄鬼想治好皇帝,完全沒有可能,多弄上幾次倒是有可能讓皇帝提前離去。 只是就像廣元無法在皇帝耳邊抵毀他一樣,他也無法向皇帝抵毀廣元,只得任由廣元折騰。 室內,元巖、柳述等人都忐忑不安的看著皇帝,許智藏給皇帝灌下了半碗參湯,楊堅才幽幽醒轉。 元巖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皇上,微臣請皇上召太子謹見。」 「請皇上召太子謹見。」柳述,許智藏,還有幾名領兵的將軍也連忙跪下請求,到了此時,任誰都知道皇帝身體極差,很有可能駕崩。 「怎麼,你們都那麼想朕早死!咳,咳……」皇帝的話陰冷無比,只是卻被後面地咳嗽破壞了不少氣氛 見皇帝還是如此頑固,元巖等人無奈地看著宣華夫人,希望她能相勸一下,陳宣華看了一下皇帝的面色,不忍地道:「各位愛卿,皇上需要休息,此時還是明日再議吧。」 元巖等人不敢再刺激到皇帝,只是磕頭:「臣等告退!」 宇文述和宇文彌兩人終於等得不耐煩,忍不住又偷偷潛入裴矩府中商議,一見裴矩,宇文述就責問道:「聞喜公,你五天前就說晉王殿下要到京城,可是直到今天連晉王殿下的影子也沒有,到底是怎麼回事?」 裴矩也是納悶的很,他這些天沒少往大興寺跑,可是大興寺也毫無消息,又怎麼能回答宇文述的問題,只得安慰道:「濮陽公不用急,有大興寺的高僧安排,晉王殿下一定會平安入京。」 宇文彌不滿的道:「皇上的病一天比一天壞,如何不急?聞喜公,若是再等下去萬事休矣,無論如何,得盡快見到晉王殿下才是,莫非聞喜公不相信我們,故意不讓殿下與我們見面。」 宇文彌的話一出口,馬上引得宇文述贊同:「是啊,若是晉王不相信我們,我們退出就是,大不了等太子登基後,我們辭官回鄉做一個富家翁。」 被兩人一擠,裴矩無奈,只得道:「好吧,若是你們不相信,不妨今天一起到大興寺,我替你們引見慧遠和智炫兩位大師。」 慧遠是大興寺第一任方丈,如今已退為長老,而智炫更是比慧遠還長一輩,不但佛法精深,而且武功高強,弟子眾多,大興寺的武僧都是由智炫的親傳弟子訓練出來的,現任大興寺首座長老,可以說智炫的地位在大興寺比方丈還高。 「好,那就說定了。」聽到裴矩肯向兩人引見自己,宇文述,宇文彌兩人達到自己的目的,又和裴矩商議了一下就告辭離去。 大興寺內,這些天的香火更是鼎盛,收的香油錢讓那些知客僧人都手軟,只是大興寺高層卻籠罩在一股不安的情形中,方丈帶著一百多名武僧離京迎接晉王已經數天,按理早該回來了,只是不但連晉王的影子都沒有,就是連同方丈在內的一百多名僧人都沒有消息。 若是說方丈等人被人害了,大興寺的各人怎麼也不相信,要知道這一百多名武僧都是大興寺精挑細選的武功高強之人,若是組成陣式,就是十倍軍隊也奈何不了他們。 大興寺在京城耳目靈通,若是有軍隊調動他們馬上就會知道,至於外地的軍隊調動更是不可能瞞過大興寺的眼耳,大興寺僧人只能猜測方丈與晉王可能是有什麼事耽擱了進城時間。 晉王進城是非常秘密之事,為了防止消息走洩,除了方丈和大興寺的長老,就是當日迎接楊廣的武僧到了地頭之後才知道消息,等了三天還不見人影之後,大興寺的各個長老才終於沉不住氣,派出數人出城打探消息。 不過,他們派出的人依然沒有結果,得到太子的提醒,楊石派出一隊暗騎守在山谷,發現有人查探後,直接箭如雨下,將大興寺派出的探子射成刺蝟,更是讓大興寺摸不著頭腦。 久不見消息,智炫,慧遠等人也有意召聚眾人相商,大興寺與百官常有來往,只是現在是非常時期,裴矩等人分別乘著馬車直接進入大興寺。 雖然暗衣衛無法看到馬車中坐著何人,只是今天進進出出的馬車委實多了一點,暗衣衛還是將這異常情況報告了上去。 第六十五章 崇文殿,章仇太翼、房彥謙、李綱、呂沐霖等人濟濟一堂的坐在一起,商議著最新的情報發殿,聽完呂沐霖的情報,麥鐵杖首先嗡聲嗡氣的道:「很多馬車進入大興寺,看來,大興寺的那些禿驢不死心呀,殿下,讓我帶兵去剷平他們。」 李綱不客氣的道:「麥大人,如今東宮只有五百名護衛,你想帶多少去剷平大興寺,別忘了,大興寺的僧人達三千之眾,即使三分之一是武僧也有一千人,你置太子的安危於何地?」 這一問,麥鐵杖頓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李綱做事古板無比,偏偏麥鐵杖做事不拘小節,不知挨過李綱多少次批評,在東宮,麥鐵杖最怕的人就是李綱。 「其實若是想剷平大興寺,並非沒有辦法,就看殿下能不能下定決心。」章仇太翼緩緩的道。 見章仇太翼支持自己,麥鐵杖頓時大喜:「還是道長有辦法,莫非是調動禁衛軍?」 「不是。」 「不是禁衛軍,那哪還有兵馬?」麥鐵杖疑惑的問道。 章仇太翼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當然有,不過這個要殿下拿主意,麥大人如果想知道,還是直接問殿下吧?」 楊勇當然知道章仇太翼所說的兵力從哪裡來,京城除了大興寺外,道教的力量也有不小,尤其是廣元被封為護國真人後,道教得到極大的擴充。雖然從全國來看,道觀遠少於寺院,只是京城兩者地力量卻相差不大,通妙觀也有三千道士,其中許多道士和大興寺的武僧一樣每日只是勤練武藝,由於廣元一開始就被楊勇抓著把柄,廣元這個觀主只是一個傀儡。真正的權力都掌握在章仇太翼手中。 如今只要楊勇一點頭,章仇太翼馬上可以抽出通妙觀的道士對大興寺進攻,或許以前通妙觀和大興寺的實力不相上下,可是在損失了一百多名最精銳的武僧後,現在大興寺絕不是通妙觀的對手,而且由通妙觀出手,牽涉到道佛之爭而已,即使中途被衙役或者是軍隊發現制止。也對東宮不會有太大地影響。 章仇太翼雙眼緊緊的盯著楊勇。盼望著太子點頭,章仇太翼身為出家人,對其他事務或許沒有興趣,只是道門能壓過佛門,卻是章仇太翼的畢生心願之一,只是道教的教義相比佛門對民眾的吸引力還有是很大的差距,以至有楊勇全力支持的情況下,道門也只有京城能和佛門平手。 如果佛門和道門同時有皇權的支持。章仇太翼明白,光靠教義來壓倒佛門幾乎沒有可能,唯有借助皇權地打壓,道教才有可能徹底壓倒佛門。如今正是一次最後地機會,大興寺既然明目張膽的卷與皇權爭鬥,章仇太翼相信太子一定不會容忍。 楊勇的目光轉向呂沐霖,房彥謙等人,儘管楊勇當初扶持通妙觀就是為了對付大興寺。只是楊勇深知宗教不可一家獨大。無論是佛道都需要限制,如果大興寺不是派出一百多名武僧到城外迎接楊廣。楊勇絕不會用強力手段剷除大興寺。 只是沒等楊勇說話,李綱馬上反對道:「殿下,不可,大興寺仍是皇家寺院,若無陛下旨意,絕不可隨意處置。」 楊勇望向眾人問道:「你們怎麼看?」 呂沐霖儘管和章仇太翼交好,知道他的打算也是搖頭反對:「殿下,大興寺干係太大,就是要剷除,只能由皇上下旨,否則恐怕全國亂事將起。」 的確,如果任由通妙觀去剿滅大興寺,那置大隋律法何物,地方上的道觀會不會效防?這是都是大問題。 章仇太翼不甘心的問道:「那殿下難道明知道大興寺在密謀也不採取行動?」 房彥謙皺了一下眉頭:「殿下,大興寺只是癬疥之疾,如今晉王殿下已在我們手中,東宮已穩操勝卷,等到殿下登基,大興寺是生是死,都在殿下一念之間,殿下何必現在還為大興寺煩惱?」 房彥謙的話,讓眾人恍然大悟,眼下只要太子拖到皇帝駕崩,一切陰謀詭計都沒有用途,楊勇拍了一下桌子:「好,那就讓這些禿驢再逍遙幾天。」 大興寺內,宇文述和宇文彌兩人是進入院內,一下馬車,馬上就有兩眉清目秀地沙彌上來引路:「兩位大人,長老有請。」 他們的馬車是直接駛入後院,這裡除了大興寺的僧人,所有香客都不能進去,除了一陣陣蟬聲傳來,顯得異常安靜,加上綠樹成蔭,清風徐徐,讓人精神大爽。 「裴大人在哪裡?」宇文述看著兩名沙彌問道,他們雖然與楊廣聯絡,卻一直不知道大興寺的後面還有這樣地好地方。 小沙彌雙掌合十,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才回道:「兩位大人稍安務燥,等一下自然會見到裴居士等人。」 「裴居士等人?」宇文彌重複了一遍,疑惑的道:「難道除了裴矩,還有其他人會過來?」 右邊的小沙彌微微一笑:「大人,今天仍是重要日子,不但裴居士會來,還有許多大人都會來,大人見到就知道了。」 只到還有其他人過來,宇文述,宇文彌心中一陣興奮,他們自從得到大興寺對晉王支持事就信心大增,晉王通過大興寺肯定會拉到不少世家,只是具體有哪些人兩人一直不知,如今這個答案就要知曉了,兩了強壓興奮,點了點頭:「好,帶路吧。」 隨著兩名小沙彌行了數百米,前面出現一所高大的殿宇,數十名武僧持著禪杖站在兩旁,彷彿維持秩序的軍隊,一名白鬚僧人和裴矩一起迎了出來,裴矩地聲音首先響起:「濮陽公,平昌公,矩先到一步,這位是彗遠長老。」 慧遠合什道:「兩位大將軍,貧僧有禮了。」 宇文述和宇文彌當然認識慧遠,連忙回禮,四人一起攜手進入殿中,只見殿中已坐了十數人,見到兩人進來,紛紛起身向兩人見禮:「兩位大將軍,有禮了。」 「盧大人、李大人、袁大人、封大人、王大人、楊大人……」 看著眼前數十名各個世家官員地代表,宇文述,宇文彌兩人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他們本以為這次能見到七八人就不錯了,沒想到一下子見到了數十人,官職在他們之上地也有七八人,這裡集聚的官員差不多佔了京城世家的五六成。若是他們身後的家族都全心支持晉王,那讓晉王登位簡直是易如反掌。 當然,這種情況是不可能,就比如裴矩在這裡並不代表裴家所有人都會支持晉王,這裡多數家族過來的都是旁門子弟或者是不得志之人,他們支寺晉王,恐怕也是因為家族本身也爭權奪利緣故,他們想擁戴晉王,來一個從龍之功,從家族的權力人嫡系子弟中奪過來。這麼多人集在一起恐怕也是頭一次,各人行過禮後也紛紛攀談起來,大家都增添了不少信心,只是晉王沒有按時到來的陰影仍然籠罩在眾人頭上,宇文述和宇文彌到達之後,又陸續來了一些官員,智炫才宣佈所有人都到齊。 俗話說蛇無頭不行,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儘管讓人振奮,卻沒有什麼實質的用途,吵吵嚷嚷半天,也只能繼續等待晉王進京。 又是數天過去了,仁壽宮內,皇帝的身體更加虛弱,這天,皇帝剛剛睡下,一陣陰風襲來,皇帝只覺得房中多了一個人影,這個人影的面貌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是誰,只是全身鮮血淋漓。 楊堅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你是誰?」 「咯,咯,咯」一陣毛骨悚然的聲音傳來:「姥爺,你不認識朕了?」 「你是宇文闡,你不是死了嗎?」 宇文闡稚嫩的聲音尖叫道:「朕是死了,不過,朕是你害死的,你不但奪去了朕的江山,還害死了朕,如今報應到頭了,你還朕命來?」 「不,不,你別過來?」楊堅嚇得大叫起來,全身冷汗淋漓,醒過來後才發現是做夢。 「來人,來人。」 「皇上,皇上,臣妾在這裡。」宣華夫人和容華夫人被吵醒,連忙奔了過來。 「去,把元巖,柳述等人叫來,傳朕旨意,明天快馬進京,傳太子來仁壽宮見駕。」 「是,臣妾遵旨,馬上叫幾位大人過來。」宣華夫人連忙答道。 第六十六章 篡旨 元巖,柳述等人半夜被幾名內侍叫起,很快來到楊堅的寢宮,楊堅此時仍然滿頭虛汗,全身顫抖不停,若是說奪取皇位後,心下做得最愧疚之事莫過於害死宇文闡,畢竟一個九歲的孩子實在對他沒有什麼威脅,而且此事還導致了父女兩人反目,如今夢到宇文闡,明顯是一個不詳之兆。即使楊堅也不願承認自己生了重病,也不得不為後事準備。 「臣等參見陛下!」見到皇帝,元巖等人一起拜倒。 楊堅抬了抬手:「免禮。」這個動作又起來了楊堅一陣咳嗽,宣華,容華夫人連忙給楊堅捶背,良久,楊堅才緩過氣來。 「謝陛下!」眾人起身後,彎腰目視著鞋尖,以示對皇帝的恭敬。臉上卻呈現出一片憂色, 「擬旨,宣太子即刻動身前往仁壽宮。」 聽到皇帝吩咐將太子召來,元巖等人頓時大為驚喜,這些天,元巖等人是寢食不安,即為皇帝病情的擔心,又為大隋的國運擔心,若是皇帝驟然身死,在百官沒有準備下,天知道大隋會不會出現內亂,如今皇帝總算開口讓太子過來,連忙重新跪下:「陛下英明,臣等遵旨。」 柳述起身後,喜滋滋的替皇帝擬旨,王邵,封德彝兩人卻臉色難看,雖然他們也知道京城百官對皇帝的病肯定會有諸多猜測,只是猜測就是猜測。皇帝一直不肯承認自己生了重病,沒有明確地旨意,百官就不敢過來仁壽宮探病,這旨意一發,各個大臣還不得搶著和太子一起往仁壽宮來,那根本沒有晉王什麼事了。 此時他們並不知道楊廣並沒有如期進入京城,還以為現在楊廣已經在京城準備聯絡各個世家廢除太子,若是關鍵時刻太子帶人來到仁壽宮,那晉王的佈置一切都要落空,只要楊勇離開京城。就是晉王找機會佔領了京城也是造反,到時禁衛軍不可能敵過全國的軍隊,何況禁衛軍願不願意效力還難說,只是王邵和封德彝再急也無法阻止皇帝下旨。兩人對望了一眼,心中已有了主意。 柳述的旨意很快擬好,交給皇帝看過後,皇帝滿意的點了點頭,蓋上玉璽。交到楊約手中,準備明日天一亮就快馬送到東宮。 完成了這件事,皇帝的精力已經大為不濟,只得揮手讓眾臣退下,臨芳殿除了燭火閃亮,又恢復了寧靜。 差不多半個時辰後,楊約的房間外閃過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他們輕輕在楊約門上敲了數下。房門吱訝一聲打開了一條縫,兩人連忙閃了進去,一盞蓋著黑布的燈籠掀開了一角,露出一線光芒。照耀在三人臉上。 「楊總管。」「封大人。」 「王大人。」 三人互相低喊了一聲,露出了一絲微笑,自從皇帝來到仁壽宮,三人已經聚會過數次。楊約對太子有刻骨仇恨,而王邵。封德彝兩人的身家性命已壓到了楊廣身上。此時容不得有半點退讓,王邵首先低聲道:「楊總管。皇上地旨意決不能落到太子手中,否則晉王殿下再無機會。」 楊約苦惱的道:「咱家明白,只是仁壽宮與京城的距離快馬只需半天路程,咱家實在想不到什麼辦法讓聖旨到不了京城。」 王邵與封德彝遲疑了一下,京城與仁壽宮的距離實在太短,若是行軍需要數天,只是快馬卻只要半天,即使欽差走地再慢,一天,兩天也可以趕到,楊約扣下聖旨最多瞞三四天,到時無論晉王殿下能不能取得成功,楊約都必死無疑。 王邵,封德彝兩人倒是希望楊約為了晉王的大業能夠犧牲一下,只是這話無論如何也不好當面說出口。當然,若是三天內晉王能夠控制京城,而皇帝又在這個時候駕崩的話,楊約的犧牲絕得值得,只是他們雖然不知京城現在的情況,卻知道三天內,晉王要在控制京城難度太大,反而楊約身為皇帝地近侍,皇帝在重病期間,楊約至少有數種辦法讓皇帝提前駕崩。 「楊總管,明天的欽差由你派出,什麼時候走也由你安派,不如準備人馬在半道上截殺。」王邵想了想道,讓楊約直接壓下聖旨不太可能,若是截殺欽差依舊可以取得這樣的效果,而且發現欽差屍體後,也不會一下子懷疑到楊約身上。 「殺欽差,何如殺太子?」封德彝的聲音幽幽響起。 「殺太子?」無論是王邵還是楊約都是一呆。 「對殺太子。」封德彝陰陰一笑,道:「若是太子一死,皇上得知消息後,恐怕也立馬要吐血身亡,那時誰還能和晉王相爭?」 楊約和王邵都緊皺眉頭,殺了太子無疑是釜底抽薪之計,只是如何殺太子,楊玄感隨河間王進京後,楊約與楊玄感兩人取得聯繫,如今楊約手中倒是有幾十名死士,這些人的目標也是對著太子。 要殺太子無非有兩個途徑,要麼直接遣刺客刺殺,要麼在飲食中下毒,只是太子無論是外出還是飲食都有嚴密的防護,進行過幾次不得不半途而廢,而孫思邈被東宮延請後,楊約乾脆死了下毒的心思。 此時封德彝重提殺太子之事,固然令楊約心動,只是難道打算拿那他手下那點死士就有用,楊約撇了撇嘴:「封大人,此事說得容易,可是如何才能殺太子?」 封德彝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如何殺太子,那就要落在聖旨上了,如今聖旨在楊大人手中,大人儘管稍作改動。」 「怎麼改?」王邵和楊約都睜大了眼睛,目光炯炯的看著封德彝。 「很簡單,你只要在聖旨上加上一條,皇上已處於彌留之際,讓太子接到聖旨後務必半日內趕到,見皇上最後一面。」 兩人細想了一下,王邵輕輕地拍了一下大腿:「妙,如此一來,太子只能馬上啟程,快馬從東宮出發,東宮只有五百護衛,能調集到一半就不錯,從東宮到仁壽宮有兩百多里,若能在一個地方伏擊,消滅太子二百多護衛並非沒有可能。」 楊約連忙低頭沉思起來,半響還是搖了搖頭:「封大人,若想萬無一失,必須速戰速決,否則無論是驚動仁壽宮還是京城的軍隊,太子都會逃出生天,這樣一來,至少也需要一千人馬,而且素質要和太子護衛相當,我們到哪裡去找這一千人馬?」 封德彝從容的道:「我們手上沒有,難道晉王手中也沒有?別的不說,單單慕容家傾其全力拿出一千人馬也有可能。」 楊約對慕容家地實力當然瞭解,慕容老夫人一直矢志復仇,如今慕容家的死士沒有一千至少也有五百,最多還聯絡另外一家就可以達到一千兵力。 「慕容家?可是慕容家的人馬在京城,又如何能先到太子必經之路伏擊?」王邵疑惑的問道。 「嘿嘿,這自然要在時間上計算好,楊總管完全可以派出心腹之人先行入京,然後讓欽差放慢腳步,只要欽差在路上耽擱一天時間,慕容府就等於多了一天的時間,伏擊太子完全沒有問題。」封德彝得意地道。 楊約在腿上重重一拍:「好辦法,難怪大哥曾誇封大人是宰相之才,此言不虛也。」 楊素曾與封德彝談論天下大勢,說到興奮時,曾拍著自己地床道:「封郎當坐於此。」當時楊素已是位高權重,說是宰相也不為過,記起往事,封德彝撫著鬍鬚,謙虛的道:「那是清河公大人抬舉,可惜清河公大才卻死於非命。」 楊約說幹就幹,馬上取出聖旨,在空白處添加上了封德彝所說地內容,此時聖旨遠沒有明清時嚴格,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敢擅自改動聖旨,因此空白處甚多,添加數字並非不可,只是楊約要添的內容較多,好在旨意上本有讓太子立即到仁壽宮的意思,楊約費神半天,字斟字酌後才將內容增添了上去,儘管如此,楊約加的字也明顯有點偏小。 不過,楊約也只能做到如此,除非他能夠偷到玉璽另造一幅聖旨,否則不可能做到盡善盡美,改完聖旨,封德彝和王邵兩人邊連忙也湊頭看了一遍,看完後,三人頓時相視一笑。 楊約又重新提筆寫了一封信給楊廣,寫好之後,想了想又寫了一封,這封直接交給慕容府,封好兩封信,封德彝和王邵兩人告辭而去。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色剛濛濛亮,楊約首先將自己的私信交給心腹,讓其半天之內趕到京城,挨到快中午,楊約才將旨意交待給欽差,特意給欽差準備一輛馬車,讓其可以慢慢回京。 第六十七章 出京 楊約的信使雖然走得急,,卻沒有東宮的信鴿快,在楊約的信使還在半道上時,聖旨的內容就到了楊勇手上,上面還提到楊約與王邵、封德彝三人半夜密謀之事,只是可惜的是他們密謀的內容卻不知道,畢竟這個世界可沒有竊聽器之類的東西,東宮的眼線沒有辦法聽清三人的密謀,只能遠遠的監視,知道三人至少密談了大半個時辰,到了第二天,他們本來忐忑不安的神情卻輕鬆起來。 毫先疑問,這三人一定策劃了什麼對付自己的陰謀,不過,陰謀在建立在實力上才有用,憑這三人,楊勇實在想不出能令他們輕鬆的原由,這三人一個是仁壽宮總管,一個是內史舍人,一個是員外散騎侍郎,若是說他們官小也不算小,而且都是皇帝身邊親近之人,只是他們的權力全部來自皇帝,手中無一兵一卒,難道還想翻天。 楊勇的眼睛望向房彥謙,呂沐霖兩人,兩人同時搖頭,這三人若沒有皇帝撐腰,楊勇處死他們易如反掌,若是楊廣在京城,結合他們的情報,三人尚可以掀起風浪,如今楊廣已不可能與他們聯繫,沒有了楊廣,又有多少人會聽從這三人之言。 想不出只能暫時丟到一旁,楊勇只得轉到另一個話題:「父皇的詔書今天或明天就會到東宮,你們說說,本宮該不該去仁壽宮?」從父皇生病以來。楊勇就一直等著楊堅地召見,只是沒想到一直等到現在。如今事到臨頭,楊勇卻猶豫起來,雖然楊廣在自己手上,大興寺和慕容家總是隱患,一旦大興寺得知他們的方丈連同一百多名武僧都死了,不知會不會發瘋?若是到時自己不在京城,誰能壓制大興寺和慕容府這樣蠢蠢欲動之輩,偏偏自己明知到這些人是隱患。卻不能先行動手。 楊勇地問話讓兩人一愣,不過很快反應過來,知道太子為何擔心,房彥謙連忙道:「殿下放心,京城有衛王坐陣。誰也翻不了天。」 楊爽自從那次中了蠱毒後,餘毒一直末清,身體時好時壞,不過,正因為如此,楊爽也就一直留在京城,成為東宮有力臂助。 楊爽身份既高,手中又有兵權。楊勇聽得點頭一笑:「不錯,本宮差點把王叔忘記,既然如此,看來本宮今天應當先去王叔府中拜訪一下。」 既然決定了。楊勇就不再耽擱,換了一身便服,只帶了呂沐霖和十名護衛,便出門向衛王府行去,衛王府在朱雀大街靠前的宅院。從東宮步行也不過數盞茶時間。這些年,東宮與衛王府走動甚勤。雙方的下人都熟悉無比,看到太子到來,衛王府的門子連忙行禮。 「王叔可在府中?」 「回太子殿下,在,只是……」門子有點吞吞吐吐的樣子。 空氣中一股藥味散來,楊勇心中湧起一股不妙的感覺「只是什麼?」 「只是……只是……」門子期期哎哎起來。 楊勇大為不耐:「走,本宮看看去。」 說完,楊勇直接往衛府裡面闖去,幾名門子想擋又不敢擋,等楊勇帶人進到裡面,一名門子才跌足歎道:「殿下嚴禁生病之事讓太子知曉,如今太子過來了如何是好?」 「太子過來,我們誰攔得住,想必殿下也不會怪我們。」另一名門子接道。 楊勇越進裡面藥味越濃,一路上衛王府的下人看到太子過來,臉色都是一片驚訝之色,連忙恭恭敬敬的行禮,退到一邊。 推開楊爽地寢宮大門,楊勇一眼就看到楊爽正躺在中間的床上,炎炎夏日身上卻蓋著一層厚厚的被子,臉色一片臘黃,而衛王妃坐在一邊,手上端著一個盛滿藥汁的大瓷碗,正在往碗中吹氣。 「王叔,你怎麼樣了?」 聽到聲音,楊爽和衛王妃都轉頭看來,見到楊勇,臉色都是一片錯愕:「太子,你怎麼來了?」楊爽示意衛王妃放下藥碗扶他起來,楊勇連忙前行數步,扶起楊爽,又拿著一幅軟墊放在楊爽後背。 楊爽的臉已完全消瘦下去,不到四十歲地年齡,手背上卻是青經暴起,彷彿五六十歲的老人。看到楊爽的樣子,楊勇不由一陣埋怨:「叔王,你生病了為何不派人告之侄兒一聲?」 楊爽臉上出現一片艷紅,嘴中罵道:「是哪個小兔崽子到太子府中胡說八道,本王非扒他的皮不可……咳……咳。」 衛王妃連忙給楊爽擦試嘴角,楊勇分明看到擦試完後的手帕上出現一塊驚心的黑紅色,楊勇大吃一驚:「來了,快,去將孫院長請來。」 「是。」 孫院長自然指的是孫思邈,一名護衛進來應了一聲,就要出去,楊爽連忙抬手阻止:「不要。」 「為什麼?」對於楊爽的阻止楊勇很是不理解,這些年,楊爽地病一直是孫思邈負責診治,畢竟當初除了孫思邈,那些太醫連楊爽的病症也瞧不出。 「太子,我喝的藥就是孫神醫以前所開,就不用麻煩孫神醫了,若是孫神醫來到王府,恐怕京城百官都會知道本王生病。」 「王叔,這可不行,以前開的藥不等於現在還能用,王叔,有病就要治,讓別人知道又能怎樣?」 「咳,咳,咳……」又是一陣猛烈地咳嗽,衛王妃連忙掏出一塊新的錦帕,楊爽將口中的痰吐到錦帕上才重新說話:「太子,眼下京城百官傳聞皇上重病,不知是真是假?」 這當然不是假,楊勇點了點頭,楊爽歎了一口氣道:「京城不穩吶。」 楊勇一聽就明白過了,若是皇帝和衛王兩人接連病危,可知眾臣心中會有多大震動,楊爽不願暴露自己的病情,完全是為了京城穩定作想。 難道為了京城穩定,自己就能眼睜睜的看著楊爽舊病復發而不治,只是自己明天,最遲後天就要去仁壽宮,本來指望衛王坐陣,如果衛王生病地消息傳了出來,又怎能壓服大興寺,慕容府這樣地勢力,一時間,楊勇也感到棘手起來。 「太子放心,王叔這病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往年都是靠孫神醫的藥撐了過來,如今府中藥物充足,又何必勞煩孫神醫。」 楊勇暗歎了一口氣,也只能如此了,否則除非自己抗旨不去仁壽宮:「王叔,辛苦你了。」 「沒什麼,對了,太子今日過來肯定有要事,說吧。」 「是這樣,父皇地旨意可能一兩天就要過來了,到時侄兒可能要到仁壽宮侍候父皇,京城裡面還要靠王叔多費心……」 楊勇的話還沒說完,衛王妃忍不住插話:「太子,殿下如今病成這樣,如何能夠勞累。」 「婦人之言,你懂什麼?」楊爽向自己的王妃批了一句,才道:太子放心,京城有我在就不會有事。」 「那就拜託王叔了。」楊勇心下一陣慚愧,卻不得不狠下心來,在衛王府又待了一陣,楊勇才告辭而去,出了衛王府,楊勇只覺得心中沉甸甸起來,這些年,若沒有衛王府對東宮的支持,恐怕自己不知會難受多少倍。 「殿下放心,衛王吉人天相,當初既然大難不死,這一次也不例外,只要殿下登基,衛王自然可以放心養病。」呂沐霖安慰道。 「放心,不放心又能怎樣?」楊勇暗歎了一聲,心中還是怏怏不樂。 回到東宮,楊勇剛剛坐下,一名護衛過來稟報:「殿下,袁大人求見。」 「嗯,讓他進來吧。」 「是。」 袁浩很快進來,臉上全是喜色:「殿下,有消息,慕容府下午剛有一匹從仁壽宮的快馬進到府中,不過半個時辰,慕容府就有人陸續出城,如今已有數百人之多,估計慕容府有大動作。」 「慕容府。」楊勇豁的站了起來:「查到他們往哪裡去了?」 「他們分散出城,所有人都帶著馬匹和兵器,所取的方向正是仁壽宮方向。」 「仁壽宮方向?」楊勇大為驚訝,慕容府幾百人去仁壽宮方向幹什麼?他還以為慕容府發現了大興寺那些和尚的屍體,裡面可是還有一名慕容府的大小姐:「查,繼續查,務必要知道他們的目的地。」 「是。」袁浩連忙下去,不久,越來越多的情報傳來,不但慕容府,又有其他世家也派出了人,連大興寺也派出不少僧人出京,他們的方向無一不是仁壽宮,京城上百萬人口,每天進進出出十數萬人,他們每家派一兩百人,若不是暗衣衛盯得緊,根本發現不了,不過,稍一統計,暗衣衛陡然發現,那些世家派出的人加起來已經超過二千人。 第六十八章 一線生機 「二千人?」呂沐霖臉色陡變,發現了的就有二千人,若是加上沒有發現的又有多少?想起太子就要去仁壽宮,呂沐霖臉上冷汗流出:「殿下,這些人……」 「嘿嘿,他們這是找死。」楊勇冷笑起來,他剛擔心楊爽生病之事,沒想到馬上就有人出來想找死,如今正好拿這些人來個殺雞駭猴,如此一來,誰還敢在他走後興風作浪。 呂沐霖卻沒有楊勇這麼輕鬆:「殿下不可大意,這些人目無王法,又人數眾多,為了殿下安全,不如向皇上說明,討得旨意讓大軍護送。」 「呂大人是什麼意思?不要說二千,就是他們人再多也是土雞瓦狗,五百東宮護衛足矣。莫非呂大人對某家還不相信,若是殿下有一點損傷,某家的腦袋就自己割下來。」呂沐霖的話讓麥鐵杖大為不悅。 「我要你的腦袋幹什麼,殿下的安危豈能拿來和你打賭?」呂沐霖沒好氣的道。 呂沐霖的大話扣了下來,麥鐵杖頓時不敢再爭,畢竟雙方的兵力實在相差太大,何況東宮的五百護衛不可能全部前往仁壽宮,一時之間眾人沉默下來。 見眾人都不說話,章仇太翼在旁邊補道:「殿下,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通妙觀二千道士都願為殿下效力。」章仇太翼念念不忘他的兩千道兵,太子登基之日眼看就要到了,道門能立下越多功勞,無疑日後就能取得越大的賞賜。 對於章仇太翼的小心思楊勇當然清楚,以前扶持道門只是為了與佛門抗衡,防止佛門過於強大。卻不代表楊勇對道門就完全認同。道家,佛家教義雖然不同,對國家的害處卻是一樣,楊勇可以容忍其存在,卻不能讓其失去控制的發展,大興寺覆滅後,通妙觀地這股勢力也必須解散,能不用他們楊勇就不會使用。 聽到章仇太翼重提,楊勇擺了擺手:「大家不用爭了。此事本宮另有主意。」 「不知殿下有何主意?」房彥謙連忙問道,眾人也眼巴巴地看著。 楊勇壓低聲音,將自己的主意說了出來,聽完太子的話,麥鐵杖和章仇太翼臉上一片遺憾。而呂沐霖,房彥謙等人卻輕鬆起來。 第二天,楊勇依然按時去尚書省辦公,交代若有聖旨過來,讓人馬上領欽差到皇宮,只是直到楊勇辦公完畢回到東宮,傳旨之人依然沒有過來,若不是沿途有暗衣衛監視到欽差的行止。楊勇還會以為前面的情報錯誤。 「殿下,這個欽使真是太過分了,稍大一點的驛站都要停一下,這哪是傳旨。分明是遊山玩水。」袁浩大為不滿的道。 楊勇不在意的道:「沒關係,晚一天就晚一天。」 「殿下,昨天和今天加起來前往仁壽宮的兵馬已經超過四千人了,暗衣衛傳來消息,他們就駐在京城到仁壽宮地中間。」 「嗯。可查清了這些人馬屬於什麼府?」 「回殿下。除了慕容府,大興寺的人馬外。目前已查清濮陽公宇文述、平昌公宇文彌、禮部尚書盧愷、柱國趙什柱、大將軍皇甫孝諧……」袁浩一連報了十餘家大臣,這些人最小的都是開府儀同將軍,最大的當然就是上柱國,國公,不過,這些名字都不出東宮所料。 「柱國趙什柱,大將軍皇甫孝諧,本宮記得,這兩人便是害死沁陽公虞慶則,大將軍王世積的小人吧。」 「殿下好記性,皇甫孝諧本是王世積大將軍地部將,因為告發王大將軍造反才得封大將軍,而這個趙什柱本是沁陽公的妻弟,卻在沁陽公平亂期間與沁陽公的一名小妾私通,被其姐姐發現後,苦苦哀求其姐不要告發,其姐一時心軟,沒想到趙什柱怕此事最終還是會傳到沁陽公耳中,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向朝庭告發沁陽公密謀造反,皇上不經查詢就下令將沁陽公處死,當時沁陽公剛在南方平叛取得勝利,手握重兵,若是沁陽公真要造反,又怎會引頸就戳,皇上一世英明,不知,不知……」 「不知為何會做如此糊塗之事是吧?」楊勇乾脆替他說了出來。 「不敢,也許皇上一時受小人蒙蔽。」袁浩訕訕的道。 「不用多說了,本宮明白,沁陽公和王大將軍多半都是受了冤屈,好在他們的家人都在,本宮登基後,當為兩人平反。」 「殿下英明,如此一來,朝中忠貞之士必定會感謝殿下恩德。」 楊勇暗中歎了一口氣,虞慶則、王世積等人之死朝中誰人不知是冤枉,只是卻無人敢說話,實在是因為他們太過位高權重,所謂功大而不賞,皇帝殺兩人,許多人心中恐怕也覺得理所當然。 第二天,過了辰時,太陽已經掛在半空,從仁壽宮傳旨的欽差郭山雞才慢悠悠的進了城,到了東宮時,又是花了半個時辰,只是郭山雞一進東宮的門就下了一大跳,東宮已經擺好了香案,而太子正坐在當中,冷冷地看著他。 郭山雞本來就心懷鬼胎,此時更是心驚膽戰,差點就要下跪,想到自己是欽差才勉強定下神來:「皇上有旨,請太子殿下接旨。」 「郭山雞,時間寶貴,聖旨上寫的是什麼,你念出來就是了。」麥鐵杖粗聲粗氣的道。 一股騰騰怒火在郭山雞心中湧起,自從他當上管事太監之後,已經有多少年沒有人叫過這個名字了,沒想到如今身為欽使卻有人當面對他如此無禮,他馬上就想發作起來,只是看到四周的東宮護衛,又想起楊約地囑托,終究只得將怒氣強嚥下去:「如此,太子殿下,那咱家就念了。」 楊勇從木椅上起身,振了振衣冠才道:「念吧。」 郭山雞照著聖旨念了一遍,護衛們都聽得一驚,許多人卻是大怒,聖旨的內容東宮重要人物早已知道,沒想到楊約等人竟敢更改聖旨,要太子半日之內就到仁壽中,若是真照聖旨的吩咐行事,恐怕太子一輩子也到不了仁壽宮。 楊勇面無表情的開口道:「把聖旨給本宮。」 「是。」郭山雞馬上感到氣氛不對,彷彿有千百道目光怒視著自己,他雖然不知道聖旨的內容更改過,可是確確實實知道聖旨地日期不對,本來是八月十七日發出地聖旨,上面的日期卻是八月十九日,他一路行來固然是遊山玩水一般,就是想在路上快起來也不行,總不能在聖旨沒有發出來之前就到東宮吧。 從戰戰兢兢地郭山雞手中接過聖旨,楊勇快速瀏覽了一遍,見聖旨上的日期已經改過時,不由暗歎楊約等人的大膽,心中不由泛起一種感慨,若是日後自己到了老時,有沒有人敢改自己發出的聖旨? 「郭公公辛苦了,來呀,上茶,打賞。」 見到太子沒有看出什麼不妥,郭山雞壯著膽子催道:「殿下,皇上危在旦夕,還請殿下馬上前往仁壽宮,否則若是皇上大行,殿下豈不是要遺憾終身。」 楊勇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父皇生病,本宮痛徹心底,這就動身,至於郭公公趕路辛苦,就暫且在東宮歇息一晚,明日再動身也不遲。」 「殿下儘管請便。」郭山雞大為鬆了一口氣,楊勇的提議正合他意,上次送信到慕容府累得屁股都磨破了一層皮,若是要他也半日趕到仁壽宮,那他還當真吃不消。 花了小半個時辰,東宮的護衛才準備好馬匹,楊勇騎上自己的愛馬,帶著二百餘名護衛出了東宮,在朱雀大街上縱馬奔馳,大街上的行人紛紛躲避,一時之間,街上大亂,布鋪,飾品,青菜……散落一地,整個朱雀大街在東宮騎兵過後亂成一團。 這一幕很快就傳到慕容府,大興寺,皇甫府,宇文府……接過消息的人都興高采烈起來,京兆尹郭衍的笑容更是讓報告的衙役莫名其妙,大人今天莫非是抽瘋了,否則有人騎馬在大街上亂闖,大人怎麼笑得出來? 不過,這些人的笑容很快消失,等他們傳出消息後不到一個時辰,左僕射蘇威和衛王楊爽聯合發佈整個京城戒嚴的命令,而前往仁壽宮的道路也很快封閉,許多人看到,右衛大將軍宋國公賀若弼大人分明帶著整整一衛人馬出城。 到了這時,那些三與行刺太子的世家都如喪考妣,無論他們有多少人馬伏擊太子,如何受得了一衛禁軍的突襲,他們只能盼望太子不知情,他們派出的人先於軍隊到達之前已經伏襲到了太子,或許他們還有一線之機。 第六十九章 伏擊成空 在離乾縣十餘里外的一片丘陵,數千家兵正屏息斂氣的埋伏在兩旁,乾縣正處於京城和仁壽宮的中間,通過這片丘陵中間的官道正是前往仁壽宮的必經之路。 這次出兵,匯合了大興寺和十幾家世家的人馬,沒有統一指揮當然不行,楊廣不在,他們只能推舉臨時首領,這些出兵的世家中,許多人都是派出親信而已,家主並沒有親來,有資格爭奪統領之位的就是皇甫孝諧、趙什柱、慕容叱李氏、智炫等幾人,而宇文述、宇文彌、盧愷、郭衍等人都因為自己目標太大,無法前來。 若是論年齡或者資格,這些人當然是以大興寺智炫長老和慕容老夫人為首,只是打仗終究不能靠年齡或者資格,最終兵馬的統率權還是交給了大將軍皇甫孝諧。 皇甫孝諧雖然人品低劣,但跟隨大將軍王世積作戰多年,經驗豐富,兵法謀略算得上中上之選,一眼相中這片丘陵,自然有他的好處,這片丘陵樹木稀少,高低不平,綿延數十里,中間的官道彎彎屈屈,對於騎兵來說有天然的限制,絕對利於人數多者一方伏擊。 這些家兵很多都是幾代甚至十幾代就依附著各個世家,對於他們來講,家主的命令才是最大,若是家主倒霉他們也要跟著倒霉,而改朝換代對他們甚至沒有影響,因此雖然對付的是當朝太子,心中難免會有點不安,卻沒有人不聽從家主的命令。 自從晉室東渡以來,北方已經持續了數百年的戰亂,其中太平日子屈指可數,豪強大戶紛紛築塢自保,雖然許多大戶還是在朝代更替時滅亡,但所有的豪強大戶都知道手中的兵終究是自己最重要的保障,說起來,這些家兵的戰鬥力比起一般的軍隊還要強些。 不過。家兵就是家兵,終究還不是正規軍,加上各家的人馬互不統屬。這麼多的人馬聚在一起,其中地磨擦與混亂可想而知,這些家兵是陸續出城,時間長的已守候一天多,短的只守候了不到半天,山中無法生火,只能啃著乾糧,一些家兵等得心浮氣燥,忍不住口中罵罵咧咧。許多一直跪著地馬匹更是搖頭晃腦,若不是戰馬的嘴都被包住了,肯定會發出嘶叫聲。 眼下已經過了中秋,天氣轉涼,尤其是山中更是溫度宜人。官道上的行人一直絡驛不絕,埋伏在丘陵的家兵說話聲飄到官道上,引得一些人忍不住抬頭四望,見不得人影才一臉疑惑的離去。 慕容叱李氏忍不住皺起眉頭,向皇甫孝諧道:「大將軍,這樣下去不行,必須讓所有人保證安靜,否則若是被人發現。我們的埋伏就前功盡棄了。」 皇甫孝諧的臉拉得比慕容叱李氏還要長,若是他的部下有敢喧嘩,馬上就要執行軍法,可是這麼十幾家的私兵匯合在一起。雖然已經三令五申,依然過不了多久就有人不尊號令,可惜他不可能調動手下地四千禁軍出來伏擊,否則要這些烏合之眾幹嗎。 皇甫孝諧只能望向各家帶兵之人,請求道:「各位。請大家再約束一些各自的家兵。若是此次失敗,你我都死無葬身之地。」 對於皇甫孝諧的請求。眾人自然知道嚴重,一個個鐵青著臉色下去轉了一遍,嗡嗡的聲響頓時消失,整個丘陵重新變得安靜。 按照騎兵的速度,太子出京後一個多時辰就該到了,只是如今已過了快二個時辰,眼看著太陽一點一點落下,太子依然沒有出現。 「怎麼還不來?」圓圓胖胖地趙什柱等得大為不耐,忍不住埋怨道。 儘管眾人一樣著急,只是誰也不願接這個趙什柱的話,畢竟對於一個勾引姐夫妾室最後還告姐夫造反之人,誰都沒有好感,一些人甚至還惡意的想,真不知道憑他的體形如何能勾引到虞慶則的妾室。 趙什柱心知自己害死了虞慶則,肯定會遭到太子厭惡,對於扶持晉王上位一直積極推行,這次他帶來的家兵就有六百人,僅次於慕容府,看著眾人愛理不理,臉上不由有點掛不住。 智炫喧了一聲佛號,打破了趙什柱的尷尬:「柱國大人稍安務燥,太子已經出京確切無疑,或許馬上就會到。」 智炫的話聲剛落,官道上揚起了一道煙塵,一匹快馬從遠處奔馳而來,幾名眼尖之人立即認了出來,正是他們自己派出來地探馬。 「大家注意,太子可能馬上就會出現了,準備作戰。」皇甫孝諧吩咐道。 各人眼中都泛起一股興奮之色,慕容叱李氏更是將牙齒弄得嘎嘎作響,恨不得馬上一口將太子咬死。 那名探馬很快向官道上轉進了丘陵,來到各人面前:「報,大將軍,太子的隊伍離這裡不足五里。」 「好,辛苦了,下去領賞錢吧。」皇甫孝諧一掃疲色,精神大震的道。 「是,謝大將軍!」探馬樂呵呵的下去領賞,皇甫孝詣地命令也傳了下來,剛才還顯得雜亂和散漫的家兵們頓時緊張起來,將手握在自己的兵器上,一般殺氣有若實質的升起,四周蟬蟲彷彿有感,丘陵地帶變得異常安靜。 五里的路,騎兵連一盞茶時間都不到,不過,這一盞茶時間對於埋伏著地數千人來講彷彿分外漫長,遠處地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若不能在半個時辰內結束戰鬥,那就要將戰鬥拖到晚上了,對於他們來講,夜戰是最麻煩之事,雖然人多,但一不小心太子逃跑了怎麼辦。 在夕陽的餘暉下,一道煙塵揚起,轟隆隆地蹄聲傳來,四名身穿黑甲的東宮護衛首先出現在官道上,接著八人,十二人……雖然只是數百人,卻彷彿千軍萬馬一般,憑著這股氣勢就可當得上精銳二字。 所有埋伏著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驚動了官道上的騎兵,看著前面的彎路。騎兵們的馬速明顯慢了下來,漸漸停止不前。 「怎麼回事,是不是發現了。為什麼停下來?」所有人心頭忍不住發起一股疑問。 「大家放心,太子多次往返東宮,這裡的地形東宮護衛清楚的很,非常適合埋伏,只是他們根本沒有時間搜尋,停下來可能只得做一下姿態,若不通過這裡,他們就只能返回乾縣休息了。」皇甫孝諧解釋道。 果然,前面地護衛只是向四周草草望了一遍。並沒有感覺到不對,馬上向後揮了揮手,眾人已重新啟動馬步,向埋伏圈內走來。 慕容叱李氏露出缺牙的嘴,呱呱的笑了兩聲才道:「皇甫將軍果然不虛。連這些護衛地心思也能猜道。」 「老夫人謬讚了,其實說起來也沒有什麼,太子又怎會料到有人如此大膽,竟然敢在這裡伏擊,加上時間緊迫,自然不會詳查,只是太子按理一個時辰前就應該到了,為什麼會在路上耽擱了一個時辰。」皇甫孝諧忍不住發出疑問。 「管他為什麼耽擱了一個時辰。只要來了就讓他走不了,看看太子是不是在中間才是正事?」趙什柱不以為然的道。 趙什柱這次的話得到了幾人的認同,智炫和慕容叱李氏都睜在著眼晴朝官道看去,官道上已經出現了一百多名東宮護衛的身影。只是這些人還有一定距離,而每個人的穿著都是一樣,要從這麼多人當中分辨出是否有太子還當真是難事。 「皇甫大將軍,下令出擊吧,本官已看到太子了。」趙什柱得意的道。 皇甫孝諧睜大著眼睛。卻怎麼也沒有發現太子的身影。連忙問道:「太子在哪裡?」 「大將軍,中間牽馬的那個大個子肯定就是麥鐵杖。除了太子,麥鐵杖還會給誰牽馬。」 麥鐵杖身體高大,從來不騎馬卻比馬還要跑得快,早已是眾所周知之事,皇甫孝諧朝趙什柱指地方向看去,果然一個大個子夾在中間,手中牽著韁繩,看其身姿,正是東宮護衛統領麥鐵杖,麥鐵杖即在,馬上之人必是太子無疑。 皇甫孝諧大鬆了一口氣:「等一下,等他們完全進來再說。」慕容叱李氏死死盯著中間的太子,恨不得馬上衝下去將太子的腦袋割下來為自己的兒子祭奠,聽得皇甫孝諧的話,勉強壓住怒氣,不過,鼻中傳來一陣呼哧呼哧地聲音。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為了佛門清淨不遭破壞,太子,老納今日不得不送你一程了。」智炫低頭合什的道。 「怎麼回事,他們怎麼又不走了?」慕容叱李氏失望的道。 果然,官道上的騎兵又停止了前進,對著兩邊的丘陵指指點點起來。 「不好,可能被發現了,皇甫將軍,下令出擊吧。」趙什柱催道。 皇甫孝諧雙眉緊皺,眼看著太陽就要下山,太子不抓緊時間趕路,難道不怕皇上生氣,要在路上耽擱一天?他很想將命令發出去,只是眼下官道上太子護衛的位置太讓人難受,踏進埋伏圈的只有一半,若是讓太子及時轉身,衝出伏擊圈,那麻煩就大了,畢竟這裡離京城也不過百里。 「大將軍,你再不下命令,慕容府就要單獨行動了,我慕容府八百死士,殲滅下面二百餘人綽綽有餘。」 「慕容老夫人,千萬不要衝動,再等等。」 「等,不能等,他們要調頭了。」趙什柱嚷了起來。 眾人朝山下看去,果然,山下的騎兵好像已經意識到了危險,開始調頭,眼看著苦忍了十幾年地仇人就要從手上溜走,慕容叱李氏哪裡還忍耐的住,大叫起來:「慕容家的兒郎們,我們的仇人就在下面,放箭!」 「放箭!」聽到老夫人地命令,慕容家的鬼軍毫不猶豫的彎弓搭箭,向下面射了下去。 「咻!咻!咻!」箭如雨下,官道上的東宮護衛聽到弓弦響起,大吃一驚,他們並沒有盾牌在身,只能慌忙轉身逃命,可能太過慌亂,一時之間,人吼馬嘶,撞在一起,混亂成一片,可惜的是由於東宮護衛並沒有完全踏入射程,許多箭支到了官道上已經軟綿無力,被兵器碰一下就被撥開,沒有撥開地箭支落到他們身上也被護甲擋住,只能插入一些沒有護甲地不重要部位,卻由於箭支力道已盡,只能算輕傷,更多的箭支落到了空地上,或者誤傷了官道上地行人。 「殺!」見弓箭無用,慕容叱李氏乾脆丟下弓箭,下令出擊,她身後的八百鬼軍也一起跨上馬背,向丘陵下衝去,頓時整個丘陵塵煙滾滾。 「殺!」見到慕容府的兵馬已經動身,其他各家只好也命令手下出擊。 眼見事情已無法挽回,皇甫孝諧也無可奈何,下達全軍出擊的命令。等到最前面的鬼軍衝出丘陵,東宮的護衛已經調過頭,沿著官道打馬狂奔,而慕容家的鬼軍只是緊緊追在後面,官道上的行人目瞪口呆,一些躲閃不及的行人都做了刀下鬼,好在現在已接近黃昏,路上並沒有多少行人。 一場埋伏戰變成了追擊戰,皇甫孝諧心中大為沮喪,安慰的是好在自己人馬眾多,最不濟讓太子逃到十里外的乾縣,憑著各家組成的五千人馬,一個小小的縣城不需要多久也能攻下。 第七十章 敗局已定 乾縣在黃帝時稱好峙,為祭天之所,開皇初時,乾縣屬於下下縣之一,全縣戶不過千,民不過萬,城牆全是由黃土壘起,連一塊磚都沒有,高不過一丈,城區狹小無比,一人大聲說話就可以從東城傳到西城。 自從仁壽宮開建以後,乾縣就成了仁壽宮與大興城之間的中轉站,縣城迅速發展,如今十年過去,乾縣早已不是以前的窮困模樣,城區幾經擴建,全縣客棧酒樓林立,街上行人腳踏絲履並不鮮見。全縣戶數已過四千,已經升到中縣,比起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言。 不過,乾縣的發展卻不等於防禦也得到提升,乾縣縣城一擴再擴,原先的土牆已經拆除,新修的磚牆還沒有完工,城牆的高度比起以前的土牆還不如,這也是皇甫孝諧,慕容叱李氏等人信心未失的原因。 不過,若是他們看到現在乾縣城門外的情景,非嚇得魂飛魄散不可,四千名禁軍官兵排著整齊的隊列站在乾縣門外。四千名禁衛幾乎將所有的空地都佔領,一眼望去,刀槍如林,旌旗飛揚,這四千名禁軍發出的蕭殺之氣,足可以讓膽小之人肝膽皆裂。 雖然離天色全黑還有一段時間,不過,整個縣城已經一片寂靜,城中早已發佈禁令,只剩下衙役在街上巡邏,而乾縣城樓上,一群人簇擁當今太子,正在向遠處眺望,麥鐵杖身邊的那人自然是太子替身,既然知道了有人會伏擊,即使楊勇本人願意當這個誘餌,也沒有人敢同意。 十里的距離對於騎兵來說並不遙遠,何況是在逃命之時。麥鐵杖等人派出去不到半個時辰,遠處已可以看到塵煙滾滾,賀若弼用手一指。道:「殿下。他們來了。」 此時太陽已快要下山,天地只留下一片餘暉,再過小半個時辰天就要完全黑了,煙塵越來越近,很快可以看清人影,儘管已經知道了想伏擊太子的私兵人數眾多,不過,下面追擊的情景還是看得樓上的眾人大吃一驚。最前面身著黑甲地人無疑是東宮護衛,而後面則是黑壓壓的一群追兵,這群追兵從頭看不到尾,彷彿無邊無際。 東宮的護衛一直以精銳著稱,講究泰山崩於眼前不色變,只是此時絲毫看不出有一點精銳地樣子,他們在官道上拉成一條直線,拚命打馬狂奔。只要稍一落後就會被後面地人潮淹沒,誘敵的二百多名護衛,現在看來二百人可能都不到了。 麥鐵杖等人本來都以為此次只是誘敵,任務輕鬆之極,事實開始也是如此。東宮護衛只有一隻腳踏進對方的伏擊圈,剛作出一個要返回的樣子對方就等不及出動,護衛們雖然受了一點箭雨,傷亡輕微就撥轉了馬頭,本來接下來只要撒開馬蹄跑回乾縣就可以了。沒想到敵人騎兵的速度會如此之快。一些護衛還怕對方會識破自己的誘敵之計,考慮要不要與對方接戰一下時。敵人已經衝了下來,稍慢一點的護衛就被螞蟻一樣的敵人淹沒。 接下來所有地人只能瘋狂逃命,他們跨下所騎的戰馬都是百里挑一的突厥良馬,只是追上來的慕容鬼軍所騎的戰馬絲毫不遜色,他們又像發瘋似的對戰馬毫不憐惜,這麼一來,只要稍一猶豫的東宮護衛就被慕容家的鬼軍追上,隨即被砍下馬,踏成了肉泥。 這短短地十里路如此殘酷,只要慢上一步,根本就沒有生的餘地,看到前面的城牆,東宮護衛鼓起餘勇,更是拚命打馬,一口氣衝進禁軍留出來的空隙中才敢放慢腳步。 由於煙塵的緣故,後面地追兵雖然看到了城牆,卻沒有看清城下官軍,正當他們擔心太子衝進城時,看到前面的東宮護衛速度好像慢了下來,心中狂喜,拚命催馬。 「弓箭手,準備!」 嘩啦一聲,整整一千名弓手彎弓搭箭,半蹲在地上。 「放!」 「嗡。」的一聲大響,一千張弓弦同時顫動起來,密密麻麻的箭支將落日最後的一點餘暉徹底遮蓋。 「什麼聲音?」追擊在最前面地慕容鬼軍不由抬起頭來,看到蝗蟲一般地箭支向自己飛來,頓時嚇得亡魂皆冒,將韁繩一勒,想撥馬後退。灰律律的戰馬聲響起,接著是混亂成一團。 可惜為時已晚,箭雨落下,「噗,噗,噗。」地聲音到處響起,前面的官道上頓時變成了一片箭田,無論是人還是馬身上都插滿了箭支,屍體倒了一地。 「衝過去!衝過去!」 慕容家的鬼軍不虧是精銳死士,這意外的打擊非但沒有打倒他們,反而激起了他們的怒火,不顧一切向前衝來,許多人已看清了城下至少有數千官軍,卻沒有後退的意思。 「放箭!」 「咻!咻!咻!」第二輪箭雨落了下來,又是一陣人仰馬翻,慕容鬼軍眼中都冒出了怒火,盡量伏下身體,躲避著箭雨,他們默默的數著時間,衝過去,只要衝過去,就可以盡情的砍下那些弓箭手的腦袋。 「弓箭手,後退!」 嘩啦一聲,前面的弓手連忙往後一縮,將位置讓了出來,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片槍林,等到這片槍林出現時,鬼軍再想收馬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戰馬帶著自己向鋒利的槍尖上撞去。 「不!」前面的鬼軍大聲喊了起來,拚命的想勒住戰馬。 「噗、噗、噗。」無數的槍聲入體聲傳來,戰馬發出陣陣悲鳴聲倒了下去,它們身上的騎士也倒進槍林,鮮血從他們身上噴湧而出,在槍兵陣前匯聚成一條分界線,被乾枯的地面貪婪的吸收。 「殺!殺!」慕容鬼軍們吶喊起來,盡量伸長著手中的馬刀向前砍去,可惜他們的勇敢卻起不到多少效果,兵器長度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他們的刀根本砍不到對方,只能絕望的向前丟去。 「光」刀身砸在身著重甲的槍兵身上,只能濺起一串的火星,而丟下武器的慕容鬼軍卻彷彿成了一串肉串,穿在了槍身上。 「後退!後退!」面對著這片槍林,即使是最勇敢的慕容鬼軍也膽怯了,這不是戰鬥,這是送死。只是後面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事,還一直向前湧來,讓這些慕容鬼軍進退兩難。 「放!」後面的弓箭手已經重新整隊,他們進行了拋射,箭雨越過槍兵的上空,飛進後面的追兵中,一聲聲慘叫響起,中間頓時空下了一大片。 「放!」 「殺!」 在槍兵和弓箭手的來回打擊,前面的追兵短短一盞茶的功夫就幾乎被屠殺殆盡,只有少數幸運兒逃到了安全距離,心有餘悸的望著前方同伴的屍體。紅彤彤的夕陽此時終於落下山去,只是在數千官兵的前面,已經倒了近千具戰馬和人的屍體,將整個地面染得比夕陽更紅。 後面趕上來的追兵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禁衛應當在京城才對,怎麼會到了這裡?只是眼前的情景讓他們不得不相信,他們才是真正的獵物。 「怎麼回事?」看到前方停止前進,慕容叱李氏氣喘息息的問道,她到底年齡大了,雖然從小在馬背上長大,漸漸還是落到了後面。 所有人都搖了搖頭,一匹探馬從前面飛快的向慕容叱李氏面前奔了過來,見到慕容叱李氏,探馬幾乎直接從馬上滾了下來:「報,老夫人,前面遭到官軍埋伏,我軍損失慘重。」 埋伏,這裡怎麼會有官軍埋伏?所有人都聽得一呆,慕容叱李氏更是宛如當頭一捧,被打得說不出話來。 皇甫孝諧打馬從後面上來,見到慕容叱李氏連忙問道:「老夫人,前面是怎麼回事,怎麼停了下來?」 那名探馬又說了一遍,皇甫孝諧連忙追問:「有多少官軍,損失有多大?」 「回大將軍,至少數千官軍,我慕容家人馬損失最重,一半有餘。」 「那太子呢?」 「太子和護衛早已進城了。」 「噗。」的一聲,慕容叱李氏聽得吐出一口鮮血,搖搖晃晃的要倒下去,她身旁的兩名女婢連忙扶住,大聲喊叫起來:「老夫人,老夫人。」 皇甫孝諧聽得心中也是一片冰涼,這次算是徹底敗了,只是眼下這麼多人夾在乾縣與仁壽宮之間又該何去何從。 第七十一章 再無顧忌 天色終於暗了下來,乾縣外圍的官軍早已點燃了一堆堆篝火,縣裡準備的民夫正在收拾屍體,否則以現在的天氣不出兩天時間,屍體就會腐爛發臭,到時整個縣城都無法住人。 民夫都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多屍體,一些人邊搬邊哇哇的嘔吐起來,好在人多,又加上有死馬肉作為報酬,城下的屍體還是很快清理完畢,而禁衛軍則直接在外面紮營。 乾縣的縣城還是實在太小了,根本不可能容納四千名官兵住宿,好在現在天氣還不冷,只需要墊些乾草在地上軍士就可以直接倒地休息,唯一要擔心的就是那些由各個世傢俬兵組成的烏合之眾會不會狗急跳牆,在晚上偷營。 為了防止對方偷營,禁衛軍不但在外面挖了一壕溝,而且還打下一排木樁,又加了數倍的崗哨,這樣一來,即使是對方要偷襲也不怕,反正只有一個晚上,明日就可以對這些私兵進行圍剿了。 至於對方會不會溜走,這根本不在楊勇的考慮範圍內,這條官道只通向仁壽宮,除非這些人有膽子攻打仁壽宮,否則只能翻山越嶺,抄小路離開,小路一晚上能走掉多少人? 就算他們能全部逃跑,楊勇也不用在意,陰謀之所以為陰謀,在於見不得陽光,今天的一場伏擊,將各個參與的世家都暴露了出來,若是他們分散逃跑,楊勇只要回京,自然可以調動各地的官軍進行追殺。 在離乾縣五六里外的山坡上。同樣點燃著一堆堆篝火,從乾縣外退下來地各傢俬兵都聚集在這裡,整個山坡都沉浸在一股壓抑的氣氛下,所有人都知道,這對次太子的伏擊以失敗告終了,先別說他們五千人能否擊破幾乎差不多人馬的禁衛軍,就是能擊破。太子也可以從容退到京城。到時他們難道還能對付五萬禁衛軍。 想到這裡,所有人都洩了氣,雖然慕容老夫人一醒過來就馬上叫囂要趁黑髮動進攻,攻破禁衛軍大營,卻沒有一個人贊同,現在攻不攻破禁衛軍大營都沒有什麼意義了,只要太子逃了出去,他們就失敗了。 皇甫孝諧、趙什柱、智炫、慕容叱李氏等幾名首領已經圍在篝火邊商量了一個多時辰。依然想不到好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只有慕容叱李氏的聲音總是呱呱響起。 「猶猶豫豫等到什麼時候,只有趁夜殺上去還有一線希望?難道諸位還不如我一個老婆子,你們還是不是男子?」 被一個老婦女罵,皇甫孝諧等人都是心頭冒火,連智炫都忍不住連宣佛號才將火氣壓下,若不是這次伏擊慕容家的人馬出動最多,因為沖地最快,傷亡也最慘重。皇甫孝諧等人早已反唇相譏。 「智炫大師,你老佛法精深,可知此事該如何化解?」趙什柱哀求道。 「阿彌托佛,柱國大人,貧僧還是認為趁著夜晚。所有人分散離開方是上策。」 「對,對,離開方是上策。」宇文化及附和道,宇文化及是代表宇文述帶領家兵參加這次行動,他雖然相貌堂堂。其實卻是膽小無比。前面地戰鬥他根本沒有參與,只是聽到死傷慘重時已經萌生退意。 皇甫孝諧輕蔑的看了宇文化及一眼。宇文述也算一時之雄,怎麼就生了一個其蠢如豬的兒子,智炫提出分散離去是因為大興寺的人本來就不多,而且大興寺是皇家寺院,只要他們堅決否認,太子也一時拿大興寺無可奈何,至於各個世家,如今已經暴露,分散離去,明天天亮官軍一追擊,大部分人還是要落網,其他人縱然逃得了性命,依然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不行,不能離開。」慕容叱李氏尖聲叫道。 「為什麼不能離開?」趙什柱不滿的道。 「不為什麼,就是不能離開,你以為離開就能逃得了性命,太子只要回到京城,你們誰逃得掉?」慕容叱李氏用陰森森的口氣道。 慕容叱李氏的話讓所有人心頭都籠罩著陰影,不過,不等於就會同意她對禁衛軍連夜進攻地提議,慕容叱李氏可以不在乎自己及手下的性命,其他人可是沒有這個勇氣,哪怕明知道在這裡商議只是等死,能多活一天也好。 這場商議注定是沒有結果,皇甫孝諧一直沒有表態,除了戰和逃,他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爭議到半夜,只能結束。 乾縣城,又是另一番熱鬧的景象,整個縣衙***通明,在縣衙大廳,擺放了滿滿一院的四方桌子,僕役們來來往往為各張桌子上添菜加酒。 今天禁軍衛以微小的代價取得了初次勝利,不但殺了七百多名亂黨,還俘虜了一百多人,從這些俘虜的亂黨身上,得到了所有的情報,眼下太子正親自為他們舉起慶功宴。 楊勇舉起了酒懷:「諸位將軍,若非爾等,本宮說不定就要遭了那些叛臣賊子地毒手,是你們救了本宮,也救了大隋,本宮先乾為敬了。」 「殿下客氣了。」各個禁衛軍將領臉上都是一片興奮之色,畢竟沒有聖旨調兵出宮,他們也承擔著風險,如今亂黨情況確切,經此一來,他們和太子的關係更進了一步,太子登基之後,自然有他們的好處,看著太子將酒喝下,所有人都一飲而盡。 「不過,眼下亂匪並沒有肅清,本宮知道,他們之中或許有你們的舊識同僚,親朋好友,你們或許不忍心,只是他們陰謀叛亂,決不可寬恕,本宮希望明天大家能夠再接再厲,一舉將叛匪蕩平。」 「殿下放心,明日一戰。末將等人不會放過一個叛匪。」各個將軍連忙拍著胸膛保證。 「很好,本宮在此先謝過各位將軍了,可惜明日一戰,本宮先要趕回京城,不能參加,在此本宮先預祝各位將軍馬到成功,再幹了一懷!」 楊勇雖然很想親自指揮禁軍將一干私兵全部剿滅。只是京城之事遠比這裡重大。雖然禁衛軍封鎖了消息,不過,誰知道這裡的事會不會馬上傳到京城,即使傳不到,他們多少也能猜到,那些參與伏擊自己地世家說不定會破釜沉舟,拼一個魚死網破。 要知道,京城不但是各個世家地根本。而且明著就有三衛禁軍捲入其中,若是楊爽身體無事,楊勇根本不用擔心,只是楊爽一旦身體吃不消,憑蘇威這個老滑頭根本壓制不住,若是在京城掀起一場大亂,那楊勇哭都來不及。 楊勇到底還不是皇帝,自己要抽身回京城。又要禁衛軍在此賣命,自然要多作籠絡,這也是楊勇舉行這場慶功宴的原因。 聽到太子的話,眾將轟然應諾,楊勇再勸了一杯酒就示意眾人隨意用餐。畢竟戰事尚沒有結束,各人也不敢太過放肆,太子停杯不飲之後,多數將領只是吃菜了事,草草結束了飲宴。返回外面的軍營。 天色一亮。乾縣外面地軍營頓時人馬嘶吼,所有地禁衛軍都精神抖擻。準備接下來的戰鬥,而城中,楊勇也早早起身,從東門出發,返回京城,昨天短短地十里路,傷亡了三十多名東宮護衛,可以說是東宮護衛組成傷亡最慘重地一次,而且基本上全部身死,為了楊勇的安全,賀若弼另派了五百禁軍隨同楊勇一同回京。 昨天在城樓上,楊勇看了禁衛軍和叛黨私兵交手的全過程,這些私兵雖然悍不畏死,但比起禁衛軍來無論是協調還是兵種都有不小的差距,對於禁衛軍的戰力楊勇完全可以放心,也就接受了賀若弼的好意。 一出城,楊勇向旁邊的劉虎招了招手:「劉虎,你過來。」 「殿下,什麼事?」 「你先行出發,趕到山莊,讓楊石將暗騎帶出來,在京城外和本宮匯合,隨同本宮一同進京。」 劉虎大喜的回道:「是,末將遵令!」 昨天地戰鬥對於東宮護衛來講可以說是最屈辱的一次,就這麼一路逃跑就損失了八分之一的兵力,後面的戰鬥他們不能參加,今天又只能趕回京城,可以說每個人心中都憋著一團火。如今既然要調暗騎入京,說明太子再無顧忌,要在京城大幹一場,劉虎怎麼不喜? 東宮合起來只有五百名護衛,力量實在薄弱,雖然這次藉著世家叛亂之機,楊勇可以趁機將禁衛軍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是對這些禁衛軍楊勇不可能完全信任,一些事情並不方便讓他們去做,沒有一隻完全屬於自己的力量,楊勇很難如臂行使。 至於暗騎的暴露會產生什麼後果,楊勇已經不作考慮了,藉著這次機會掌握了京城,楊堅的病即使好了,楊勇也完全不用擔心自己的父皇會勃然大怒,廢了他地太子之位。 皇甫孝諧從一個惡夢中醒來,他夢見自己全家數百口都被禁衛軍捉住在京城東郊斬首,就連他數歲的孫兒都不例外,看著一個個親人在眼前死去,皇甫孝諧目眶欲裂,只是任由他怎麼呼喊掙扎也無濟於事,因為他自己也在待斬的人群中。 「不!」皇甫孝諧大叫著醒來,全身冷汗淋漓,他暗思幸虧是做夢,不過,卻沒有半點安慰,或許過幾天,夢中的情景就會當真發生。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若是當初自己不告發王大將軍,最多是丟官去職,或許不會落到如此的地步,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皇甫孝諧幽幽一歎。 「大將軍,大將軍,不好了,不好了。」一名家兵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皇甫孝諧振了振自己的衣冠,才開口問道:「什麼事,如此慌張?」眼下已是最壞的處境,再壞也不會壞到哪裡去。 對於自家主公的鎮定,那名家兵卻沒有受到感染,結結巴巴的稟道:「大將軍,他們……他們跑了?」 「什麼跑了?」皇甫孝諧向四周望去,各個丘陵上佈滿了各家地家兵,根本沒有哪家逃路地跡象,不過,遠處倒是有幾個山坡好像發生了騷亂,所有的人圍成一團。 「就是大興寺地高僧和趙柱國他們。」 經過家兵的解釋,皇甫孝諧才知道什麼是沒有最壞,只有更壞,今天各人一醒來,有幾家家兵就發現自己的家主不見了,四下找了一下,才發現除了家主,一些家主的親衛也跟著不見,眾人這才猜測,多半是自己的家主拋下他們半夜獨自走了,為了怕驚動別人,他們素性只帶了幾個親近的人走。 「快,統計一下,有哪些主事的人走了。」皇甫孝諧幾乎是大吼著叫道。 統計很快出來,走的人包括柱國趙什柱、宇文化及、裴家、盧家、郭家等以及大興寺所有的僧人,十幾家的主事人除了他皇甫孝諧和慕容叱李氏,就只剩上三四家不重要之人。 聽到自己被家主拋棄,那些家兵都亂成一團,沒有家主的命令,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 「愚蠢,愚蠢,愚蠢之極,他們以為走得了?」皇甫孝諧氣得大罵。 只是在趙什柱他們看來,不管逃得了逃不了,總比在這裡等死要強,人已經走了,無論皇甫孝諧怎麼罵也沒有用了。 第七十二章 血戰 慕容叱李氏拄著一根枴杖來到皇甫孝諧面前,埋怨的道:「大將軍,若是早聽老婆子的話,昨晚連夜進攻,哪有今日之事?」 對於慕容氏的倚老賣老,皇甫孝諧從沒有覺得有現在這麼厭惡,偏偏此時還不能和她翻臉,否則就剩下他一人如何統領這些失去主事的私兵。皇甫孝諧歎了一口氣:「慕容老夫人,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抓緊時間應付禁衛軍等下的進攻吧。」 「怎麼應付,老身手下不過四百人,皇甫將軍,你手下也才六百人,加上其他幾家,總共人數才一千多人,還有二千多人沒有主人,他們怎麼辦?」 皇甫孝諧恨恨的道:「馬上把那些沒有主事之人的家兵重新編置,你我一人一半,若有不聽命令者,斬!」 慕容叱李氏還沒有老糊塗,知道若是沒有人統領,不等禁衛軍的進攻,這些失去家主的私兵就會一哄而散。顧不得爭執,頓了頓手中的枴杖:「好!」自下去整理隊伍,而皇甫孝諧也派出自己家兵去整頓,兩人剛剛整理好隊伍,官道已是塵土飛揚,禁衛軍已經出動了。今天禁衛軍不再等待他們,而是主動進攻。 四千禁衛軍,除了楊勇帶走的五百人,賀若弼只留了五百人守城,其餘三千人宛如一股滾滾洪流,從官道上向叛軍直壓了過來,初升的陽光下,禁衛軍鮮衣亮甲,手中的兵器閃著雪亮的寒光,耀眼無比。 望著前面禁衛軍前進的洪流,已經六十歲的賀若弼意氣風發。眼光灼灼地望著前進的禁衛軍,差點要熱淚盈眶,終於又可以一展所長。 賀若弼出身軍功世家,他的父親賀若敦就以武猛而聞名,北周時任金州刺史,只是因為口出怨言,為北周晉王宇文護所不容,逼令自殺。 自殺前,賀若敦曾囑咐賀若弼說:「吾必欲平江南,然此心不果。汝當成吾志。且吾以舌死。汝不可不思。」為了讓賀若弼印像深刻,賀若敦親自用錐子把賀若弼的舌頭刺出血,告誡他慎言。 在平定南陳之前,賀若弼雖然成為吳州總管,只是時時想起父親將自己口腔刺得鮮血直流的場景,並不敢太過驕橫,可是自從滅陳以後,賀若弼漸漸把父親的囑咐拋到腦後。不但與韓擒虎爭功,而且連高穎,虞慶則,蘇威等人也不放在眼中,嘗言自己為宰相之才,而談到韓擒虎、史萬歲、羅藝等人時,賀若弼宣稱羅藝是猛將,非謀將;韓擒虎是鬥將。非領將;史萬歲是騎將,非大將。言下之意,只有自己一人才是大將之材。 賀若弼的言行無忌在開皇十三年給他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因為在朝堂上抨擊高穎和蘇威等人,皇帝將其罷官置獄。差點將其處死,後來皇帝念起他的功勞才網開一面,只罷官了事,過了年餘,才重新起復。 這次下獄讓賀若弼的脾氣收斂了不少。將自己沉溺於女色和錢財當中。宋國公府珍玩不可勝數,婢妾曳綺羅者數百人。這也是為什麼韓擒虎死了,王世積死了,虞慶則死了,而賀若弼依然高官厚祿地原因。賀若弼應該感謝開皇十三年地那次下獄,否則他可能比所有人都要先死。 長期壓抑自己的本性並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賀若弼做夢都想重新統領大軍征戰沙場,不過,楊堅老了,一切以穩為主,賀若弼知道自己在老皇帝手上已經使用完畢,不會再有什麼機會,如今太子當權,賀若弼明白,自己一展所長的機會重新來臨。 看著禁衛軍整齊的向自己壓來,所有叛軍士氣都為之一奪,昨天是他們進攻,今天輪到他們防守,雖然先佔據了二個高地,卻沒有一點安全感,禁衛軍的大旗獵獵作響,他們的家主已經跑了,面對著這面旗幟,這些私兵不知為何而戰。 「原來是右衛軍。」皇甫孝諧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昨天白白損近了近千人,他們只知道碰到的是禁衛軍,到底是哪一支卻不知道,如今才真正明白了自己地對手說實話,皇甫孝諧對於賀若弼,韓擒虎他們滅陳的功績並不服氣,若是換了他一樣可以滅陳,若是現在他統領的是他的左武侯軍,皇甫孝諧很樂意與賀若弼一戰,看看到底誰高誰低,可惜他身邊只有二百名親兵是左武侯軍出身,其餘全是各傢俬兵,而且他們的家主還先行離去,統領這樣一盤散沙,又如何與大隋絕對的精銳禁衛軍爭鋒? 這裡處於丘陵地帶,由一些數十米的小山峰組成,最高的兩座山也不過七八十米,大多數坡勢並不陡,皇甫孝諧和慕容叱李氏兩人分別佔據了成崎角而立地兩座山峰,每個山嶺二千餘人,這是他們的全部人馬,至於周圍的山峰,皇甫孝諧只能放棄。 「卡嚓,卡嚓。」鐵甲撞擊聲響起,禁衛軍已離開官道,分成兩路向佔領高地的叛黨攻來,山上已有稀稀疏疏的箭支射下,不過,多數箭支落在空地上,即使偶爾有落到禁衛軍當中地箭支也反彈到地上,禁衛軍出動的是鐵甲步兵,全身包裹在鐵甲中,一般的箭支根本無用。 皇甫孝諧氣得臉色一青,官軍還有數百米就放箭,若是他帶的部下,早就執行軍法了,他恨恨的道:「傳本大將軍命令,沒有命令不許私自放箭。」 「是!」 皇甫孝諧地命令很快傳了下去,一時之間,山上山下都安靜下來,只有一片禁衛軍走動地沙沙聲。 「攻!」 一名禁衛軍軍官手一指,一隊數百人的禁衛軍鐵甲軍手持長矛,首先攻向皇甫孝諧佔據地山嶺,一個只有七八十米的山峰,從山底到山峰大約有二三百米的距離。實在算不上陡峭,不過,畢竟是上坡,身披著鐵甲地官軍前進速度並不快,一步步向前推進。 「咚、咚、咚。」的鼓聲響了起來,禁衛軍中間七八面大鼓開始瘋狂敲擊。 「放箭!」皇甫孝諧的手一壓,山嶺頓時嗡的一聲大響,無數的箭支飛向山下的官軍。 「鐺,鐺,鐺。」箭支如雨點般落到山腰上的鐵甲兵當中。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下。正在前進的禁衛軍依然保持著沉默,偶有人中箭倒下露出一個缺口,馬上被人補了上來。 四五輪箭雨過後,受傷倒下的禁衛軍不過十餘人,禁衛軍地盔甲實在太難予穿透了,他們連頭都包裹在鐵甲中,只露出一雙眼睛,除非從眼睛直接射入。否則箭支很難對禁衛軍造成損傷。 雙方地距離越來越近,連喘氣聲都可以聽到,看到全身是鐵的禁衛軍逼近,山上的叛軍開始有了輕微的騷亂。這些叛軍和普通官軍比起來可以算是精銳,只是他們被自己的家主拋棄,心中已是混亂之極,若非被皇甫孝諧和慕容叱李氏強令,他們恐怕馬上就會散去。 「怕什麼。穩住,後退者,斬!」皇甫孝諧已料到這種情況,把自己的家兵放在後面組成督戰隊,單等有人後退就一斬了之。聽到皇甫孝諧的命令,騷亂平息下來,前方的人只得緊握著自己手中地兵器,等著禁衛軍上來。 「殺!」 一直彎著腰前進的禁衛軍突然吶喊起來,手中的長矛向前一扎。「噗噗」聲響起。靠近禁衛軍的前排叛軍多數人身上頓時被紮了一個碗口大的窟窿,發出一聲聲慘叫。撲通著倒在了地上。 「殺!」後面的叛軍也開始了反擊,對著禁衛軍刺出手中的長矛,他們居高臨下,按理有很大的優勢,只是他們地長矛刺在禁衛軍的鐵甲上,只能發出一連串的火星。許多人用力過猛,長矛反而被折斷。 「殺!」又是一聲吶喊,禁衛軍刺出自己的第二矛,「噗,噗。」的聲音傳來,又是一批叛軍倒下,雙方地傷亡根本不成比例。 「殺!」 「殺!」 「殺!」 踏著叛軍的鮮血,禁衛軍一步一步前進,而叛軍卻被逼得步步後退,倒下的叛軍鮮血迅速將山腰染紅。 「國公大人,攻上去了,攻下去了。」山下一名將領興奮的喊道。 賀若弼手拈著鬍鬚,微微點了一下頭,禁衛軍與那些私兵作戰,本身就是殺雞用牛刀,若是不能輕易取勝,他都沒有臉見人,其實賀若弼有一個原因還不知道,就是這些家兵由於家主的離去早已沒有了戰心,否則禁衛軍雖然有兵器,盔甲地優勢,但沒有地利,要這麼容易上去也不可能。 「穩住,穩住。」皇甫孝諧大聲喊起來,儘管知道這些人不能和禁衛軍相比,皇甫孝諧卻沒有想過竟然連第一波進攻都不能抵住。急得大聲嚷嚷。 「大人,出動騎兵吧!」一名親信建議道。 騎兵本來是要等這些鐵甲兵累了之後再出動,否則即使是輕騎對上鐵甲兵也沒有什麼優勢,只是眼下看不可能等到鐵甲兵累地時候,否則整個山頭就要丟了,皇甫孝諧無奈的道:「好!騎兵出擊。」 「轟隆隆。」地蹄聲響起,皇甫孝諧親自指揮騎兵從山上衝了下來,捲起滾滾煙塵,從側翼擊向正在登山的禁衛軍鐵甲兵。 「殺!」正在登山的鐵甲兵不得不將長矛轉向側面,山上的壓力頓時大減。 「唏律律!」第一匹叛軍的戰馬衝進了鐵甲兵的陣營,戰馬身上頓時扎中了數個窟窿,可是戰馬的衝力也使得數名禁衛軍手中的長矛折成兩斷,幾名禁衛軍將手上的斷矛扔斷,撥出長刀,向後面的叛軍砍去。 「轟」一匹戰馬撞在一名丟掉了長矛的禁衛軍身上,那名禁衛軍頓時立足不穩,跌倒在地,他剛想爬起來,只是一隻碩大的馬蹄已踩在他的胸口上。儘管他全身裹著鐵甲,一口熱血依然從嘴中吐了出來,這匹馬一過,後面的馬又重新踏了上來,數匹馬過後,這名禁衛軍眼睛圓睜,七孔出血,已被活活踩死。 隨著騎兵地出動,雙方的傷亡迅速拉近,雖然做不到一比一。二名騎兵至少也可以換上一名鐵甲兵。禁衛軍的鐵甲兵只有五百人,若是拼上一千騎兵,皇甫孝諧還是有把握殲滅這支威脅最大的鐵甲兵種。 可惜,山下的官軍卻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一隊弓手迅速推到了前線。 「射!」無數的利箭不分敵我的落到了半山腰,叛軍的騎兵紛紛從馬上落了下來,而禁衛軍的鐵甲兵卻安然無恙。 又是一陣隆隆地馬蹄聲響起,慕容叱李氏看出了皇甫孝諧地不妙。指揮著騎兵衝下來解圍。 「殺!」禁衛軍的騎兵迅速出動,雙方在半山腰相撞,以騎對騎,雙方殺得難解難分,戰爭已進行到了白熱化的狀態,不時有人從馬上摔下來,轉眼就被馬蹄踩成了肉泥。 不過,戰鬥進行了差不多一個時辰。雙方的勝負就分出來了,皇甫孝諧和慕容叱李氏都親自參戰,沒有監視的其他各家家兵再無戰心,不時有人偷偷從後方溜走,真正拚命的只是他們自己的家兵。兩人的兵力越戰越少,最後兩人合在一起也不過二百餘人,被官軍團團包圍。 「咻!」一支長箭飛來,直插入皇甫孝諧地面頰,在皇甫孝諧的臉上穿了一個大洞。皇甫孝諧痛得大叫一聲。將箭用力撥出,箭尖上帶出一塊手指大的肉塊。皇甫孝諧臉上頓時血流滿面,將他的整個臉染紅。 「大將軍,大將軍。」他的親兵紛紛大叫起來。 皇甫孝諧將手上的長箭丟到地上,手中的刀繼續指向前方:「殺!」 「殺!殺!殺!」皇甫孝諧的受傷,讓他地家兵瘋狂起來,一名家兵被砍斷了手,直接張開大嘴向一名官兵的咽喉咬去,一名家兵斷了腿,卻依然舉著刀爬向官兵的方向。 可惜,實力相差得太大,即使再拚命也無濟於事,又是一支長箭飛了過來,這一次,直接射中了皇甫孝諧的咽喉,皇甫孝諧嘴裡發出呵呵數聲,轟然倒地,最後一絲意識閃過,這樣死了也好,起碼不用看著自己抄家滅族。 「大將軍死了,大將軍死了。」一名親兵哭喊著叫了起來,其他親兵頓時紛紛停下手中的兵器,呆呆地向皇甫孝諧的方向望去。 「大將軍先走一步,小人追隨你了。」最靠近皇甫孝諧的那名親兵撥刀向頸下一抹,鮮血頓時噴湧而出,砰然倒地。 「大將軍先走一步,小人追隨你了。」彷彿是受到了感染,還活著的皇甫孝諧的親兵紛紛自盡,不一會兒,一百多人已自殺殆盡。 皇甫孝諧自己背叛了上司王世積,沒想到最後他地親兵紛紛用生命向他表示了忠誠,到了地下,皇甫孝諧若是見到王世積,不知是自豪還是慚愧? 「可惜,皇甫孝諧帶兵還算有幾下子,卻不走正道。」賀若弼歎惜道。 那邊慕容叱李氏也到了最危急地時刻,慕容家的鬼軍只剩下數十名,慕容叱李氏身上血跡斑斑,披頭散髮,仿如厲鬼,若不是一個個鬼軍拚命相救,慕容叱李氏早已死了。 皇甫孝諧一死,雙方地戰事停了下來,剩下最後的慕容鬼軍將慕容叱李氏圍在中間,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大口大口的喘氣。 無論是山嶺還是山坡,到處是屍橫遍地,整個空氣中全部是一片血腥氣,看著中間的數十人,一名將領問道:「國公大人,要不要命令他們投降?」賀若弼搖了搖頭:「不用了,就讓他們一起走吧。」 「是。」那名軍官轉身命令道:「弓箭手準備!」 「放箭!」 「嗡。」數百名弓箭手一起攢射,密密麻麻的箭支頓時將慕容家最後的數十人一起覆蓋。 大興城外,楊石、李靖、劉虎等人帶站一千名暗騎靜靜的等在一旁,看到遠處塵煙揚起,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一絲喜色。 雙方接近,楊石和李靖兩人催馬向前,一起抱拳行禮:「參見太子!」 楊勇看著自己的兩名愛將,臉上露出笑意:「什麼話也不要問了,今晚就隨本宮回京!」 「是,末將遵命。」 楊石和李靖兩人退了下去,雙方合二為一,向京城的方向馳騁而去。 第七十三章 血染京城(上) 夜色當空,整個大興城一片寂靜,由於戒嚴的緣故,大興城的居民都沒有了夜生活,只能早早休息。 在大興城西門,早已關閉的城門卻悄然打開,一支騎兵踏著朦朧的月色悄然進城,這支騎兵當然就是楊勇統領的騎兵,為了保密,楊勇與暗騎匯合後並沒有在白天進城,而是選擇在晚上。 事實上楊勇的選擇是對的,就在一個時辰前,京兆尹郭衍還一直守在西門,直到西門關閉為止,郭衍才離去。 一陣「卡嚓,卡嚓。」的鐵甲聲響起,一群盔甲齊全的將領一齊向楊勇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楊勇用眼掃了過去,杜彥、李渾、韓洪、元威、屈突通、張行之、達溪洪、史濤、杜明達、鄭雄、劉石頭……濟濟數十名大小不一的將軍。 十二衛大將軍中有四人跟隨皇帝在仁壽宮,除了賀若弼和皇甫孝諧在城外交戰,京城還有六人,杜彥、李渾、韓洪三人都是十二衛大將軍之一,此外還有楊爽、宇文述,宇文彌三人。宇文述、宇文彌兩人楊勇早已把他們當成了敵人,實際上從昨天的俘虜中也得知,兩人確實派出家兵參與了伏擊楊勇的行動。 屈突通、張行之、達溪洪等人則多是楊勇昔年在玄龍軍中的舊部,這些年,楊勇逐漸將他們安排在禁衛軍中,如今這些人在禁衛軍中都是手握實權的將軍,其中數人更是僅次於十二衛大將軍地驃騎將軍。他們手中,分別掌握著在仁壽宮的四衛大將軍外衛人馬的一半,相當於八千人。 如今楊勇一回來。可調動地人馬等於有四衛完整的禁衛軍外衛,加上另四個半衛人馬,力量佔到京城一半多,加上有心算無心,楊勇自然是自信滿滿:「爾等甲冑在身,都免禮吧。」 「是,多謝殿下。」 「城中情況如何?」 李渾踏了出來:「回殿下,城中一切在衛王和左僕射大人的控制中。不過,無旨擅自宣佈京城戒嚴,衛王殿下受到很大的壓力。禮部尚書盧愷、吏部尚書牛弘、戶部尚書楊尚希、刑部尚書薛道衡、門下省納言王韶聯合大將軍宇文述,宇文彌加上各部侍郎,諫義大夫等近百名官員一起聯合施壓,要求衛王殿下解除京城戒嚴狀態。」 楊勇聽得一陣暈眩,好傢伙,六部尚書除了一個工部和兵部外,四個尚書一起發難,加上兩個大將軍,一個納言,還有近百其他官員。若不是楊爽,誰能擔之?也由此可知,楊爽受到了多大壓力。 「如今這些人都在何處?」 「回殿下,天黑後各部官員都已回家,唯有宇文述。宇文彌兩位大將軍一直留在衛王府。」 「很好。」楊勇點了點頭,知道楊爽留兩人在衛王府是因為兩人掌握著兵權,怕他們發現不妙起兵作亂,至於其他人,楊爽只能等自己回來再作決定。那些反對戒嚴之人並不一定就參與了伏擊太子。楊勇知道,至少吏部尚書牛弘、戶部尚書楊尚希兩人沒有伏擊自己。 「諸位將軍。大家已經知道,昨日本宮遭到了許多私兵的伏擊,若非本宮早有準備,如今屍骨已寒,伏擊當朝太子,這是明目張膽的謀逆,如今父皇在仁壽宮休養,本宮受父皇之命監國,對此謀逆之事,當仁不讓,必須予以剷除,各位可有異議?」 來到這裡的人,都是楊勇的心腹,當然不會有異義,一起道:「請殿下吩咐,我等自當遵令而行。」 楊勇也不客氣,馬上下令:「劉虎。」 「末將在。」 「你立即出發前往衛王府,告訴衛王殿下,宇文述,宇文彌謀逆太子,證據確鑿,著令拿下,如果反抗,格殺務論。」 「是,未將領命。」 「杜彥大將軍!李渾大將軍!韓洪大將軍!」 「末將在!」 「爾等三人立即出發,率領所部禁衛軍解除左武侯、右武侯、右監門三支禁衛軍兵器,嚴禁各人出營一步,否則立殺無赦!」 左右武侯和右監門三支禁衛軍地大將軍分別是宇文述、宇文彌、皇甫孝諧三人,如今宇文述、宇文彌都在衛王府,而皇甫孝諧已死在城外,三支禁衛軍都群龍無首,杜彥、李渾、韓洪三人也各領一支禁衛軍,解除這三支禁衛軍的武裝應當正合適。 三人連忙踏前一步:「末將領命。」 「元威,屈突通將軍。」 「末將在。」 「爾等兩人,各率所部兩千人,立即出發,解除五千城防軍所有武裝,如有反抗,立殺無赦」 「末將領命。」 「張行之、達溪洪、史濤、杜明達,爾等四人,各領兵馬,嚴守四門,沒有本宮命令,嚴禁一人進出。」 「末將領命。」 「鄭雄、劉石頭、李靖……爾等分領兵馬按名單捉拿,凡是參與行刺本宮之人,不得逃脫一人。」 「末將領命!」 「其餘人等,隨本宮返回東宮,隨時準備支援各處。」 「遵令!」 「行動吧!」 隨著楊勇的命令傳下,從西門開始,地的得得的馬蹄聲打破了京城的寧靜,為了趕時間,前進的騎兵點燃火把,從京城上方看,就像一條條火龍遊走在京城各處大街。 衛王府大殿此時***通明,陣陣絲竹之聲從王府傳來,大殿當中。七八名歌女正在清歌漫舞,這些歌女姿色艷麗,身上只披著薄紗。根本遮不住身上雪白的肌膚,舞動間,時不時地將身體的隱秘處也露了出來。 大殿上,除了楊爽,只有宇文述,宇文彌兩名客人,他們的桌上堆滿了各種佳餚,不時有侍女上來替兩人添酒加菜。只是面對著美酒,美人,兩人卻一直坐臥不安。 「來。來,本王再敬兩位大將軍一杯。」楊爽又舉起了杯子。 「殿下,我等已經叨擾殿下太久,該告辭了。」宇文述苦笑著道,他心中著急萬分,已是連續數次提出告辭。 楊爽發佈地戒嚴令,打亂了他所有地計劃,否則就算太子有幸逃過一切,他也可以舉旗造反或者逃出京城,只是昨天晚上他沒有當機立斷。到了今天,他就再也不能和部下聯繫上,一直給楊爽纏著,而宇文彌也同樣如此。 若是換了一個人,兩人大可以拂袖而去。只是面對著楊爽,兩人卻沒有膽量,楊爽不但是王爺,手上還握有一衛強軍,而且各衛當中。有許多人都曾任楊爽的部下。就是他們的部下當中也有楊爽的舊部,兩人如何敢翻臉。 「不急。今晚咱們不醉不歸。」楊爽微笑著道,一口喝掉了手中的酒,頓時激烈地咳嗽起來,嘴邊露出一抹艷紅的血跡。 宇文述,宇文彌兩人看得暗暗驚心,從昨天楊爽在皇宮召聚眾臣宣佈戒嚴開始,許多人就發現衛王有病在身,宇文述,宇文彌兩人答應參加楊爽地酒宴,除了迫不得已外,還以為衛王即然有病,必不耐久坐,酒宴很快就會結束,沒想到一個多時辰了,衛王絲毫沒有結束酒宴的意思。 宇文彌硬著頭皮道:「衛王殿下,你身體要緊,否則衛王殿下病倒,我等萬死不解其罪。」 楊爽臉一沉:「怎麼,本王能喝,你們就不能喝,莫非是看不起本王。」 「豈敢,豈敢。」兩人無奈,只能舉起杯子繼續喝了起來。 又是酒過三巡,宇文述和宇文彌正要絞盡腦汁想法離去,一名送酒過來的侍女對著楊爽輕輕地說了兩句,楊爽臉上顯露一片輕鬆之色,撫了撫額頭:「既然兩位大將軍要走,本王也不好強留,今晚地酒宴就到此為止,送客!」 楊爽的話反而讓兩人驚疑不定,他們正要起身,踏踏地腳步聲響起,一隊全身甲冑的士卒從外面衝了進來,正在跳舞的歌女頓時花容失色,躲在一旁嗦嗦發抖。 見到士兵進來,兩人大驚失色,連忙撥出自己的佩劍,同時向楊爽喝問道:「衛王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爾等謀逆太子,罪在不赦,還不放下兵器繳械投降?」 宇文述馬上反應過來,持劍向楊爽撲去,而宇文彌則踢翻了前面的桌子,滿桌的酒菜向剛進來的士卒身上灑去,只要這些士卒躲一下,宇文述就可以有時間挾持楊爽。 面對著飛來地各個食物和碗碟,門口的士卒並沒有躲閃,同時舉起了手中的箭弩,只聽到「噗、噗、噗」數聲,宇文述發出一聲慘叫,撲通一聲倒地,手中的長劍了也光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鐺。」幾個盤子砸在為首地士卒額頭上,那名士卒額頭頓時流下一抹鮮血,他顧不得擦試,口中喝道:「射!」 數名士卒的箭弩對準了宇文彌,宇文彌大吃一驚,連忙躲到了一張案幾後面,箭支落空,將案幾射成了刺蝟。 為首的卒向宇文彌方向一指:「上!」 數名士卒丟掉手中的箭弩,持矛向宇文彌躲的地方刺去,根本不給他半點喘息之極,若是在馬上,宇文彌或許可以對付七八人,只是這樣狹窄地空間,他地長劍無用武之地,宇文彌躲了幾次,終究還是沒有能完全躲了過去,一支長矛首先扎中了他的大腿,宇文彌發出一聲慘叫,身體不由一頓,另外數支長矛頓時一起紮在他身上,宇文彌身上頓時多了數個大洞,鮮血汩汩地流了出來,步了宇文述的後塵。 看著兩具屍體,楊爽讚許的向為首的士卒道:「不錯,不虧是太子身邊的人。」 劉虎恭了一下身:「多謝殿下誇獎,殿下辛苦了。」 楊爽擺了一下手:「本王沒事,除了誅這兩人,太子可還有任務給本王?」只是剛剛說完沒事,楊爽又是一陣激烈的咳嗽。 劉虎看得不忍,道:「王爺請好好休息,其他事太子自有安排。」 「胡說,這些亂臣賊子竟敢謀害太子,本王安然坐視。」楊爽大為不悅,還要再說,側院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將楊爽的話打斷。 側院的聲音是衛王府的侍衛在剿滅宇文述和宇文彌兩人帶來的隨眾,數盞茶之後,打鬥聲結束,一具具屍體拖了出來,一名王府侍衛來向楊爽匯報:「王爺,宇文述,宇文彌隨眾一百五十人已全部殲滅,我方亡三十二人,傷四十餘人。」 「今日死者撫恤二百貫,傷者一律發五十貫,其餘侍衛一併賞錢十貫,另外,把本王的甲冑和兵器拿來。」 「多謝王爺賞,只是不知王爺要拿甲冑和兵器幹什麼?」侍衛擔心的問道。 「廢話,當然是本王要親自上陣。」 侍衛猶豫的道:「王爺,可是你的病……」 楊爽大笑起來:「有病又如何?大丈夫豈能病死在床榻,就讓本王為大隋再盡一份力。」 劉虎和王府聽到楊爽如此說,知道再難予相勸,閉嘴不言,等楊爽披甲出府後,大街上全是火把,喊殺聲到處傳來,整個京城彷彿是一鍋煮沸了的開火。 第七十四章 血染京城(中) 整個京城由南北十四道,東西十一道組成,這二十五條大道將京城劃分成大小不一的一百一十四坊,每坊牆壘相套,均設城門與坊門,坊牆牆基寬八至十尺,高一丈左右,形成整個京城嚴密的防衛工程系統。人在其間,就猶如在天地形成的棋盤間,井然有序。 只是眼下的秩序卻被打破,到處是火把,到處是喊殺聲,看著四周傳來的混亂聲音,劉虎茫然的問道:「衛王殿下,我們先去哪裡?」 的確,楊勇只交給了劉虎誅殺宇文述,宇文彌兩人的任務,殺了兩人,他本來就要回去交令,只是現在卻不得不跟著楊爽繼續前進。 楊爽意氣風發的道:「走,既然殺了宇文述兩人,那就先解決他們兩衛軍隊再說。」 兩人正要領人向左右武侯所在的軍營而去,在他們東邊數里處突然火光沖天,接著傳來了一陣喊殺聲,楊爽掃了一眼,臉色一變:「不好,那裡是東宮。」 東宮怎麼會傳來喊殺聲?楊爽和劉虎疑惑的望了一眼,想到東宮眼下不過二百多名護衛,而皇城的實力也是最弱,兩人心急如焚,馬上改變主意,帶著人向東宮方向趕去。 界於宮城和皇城的東西橫向街是城內最寬闊的大道,兩面寬達七十三餘丈,此時這道寬闊的橫街上,正佈滿了密密麻麻地人影。數千人正圍著皇城和東宮攻打。 原來人算虎,虎亦算人,從昨天起,京兆尹郭衍一直過得心驚膽戰,作為京兆尹,雖然不過是正四品,權力卻是極大,不但管轄著整個京城的治安,手下還有五千兵力。各個朝庭重臣見了他也得客客氣氣,畢竟這個職位太重要了。 昨天一聽到禁衛軍出城。郭衍心中就格登一聲,一個可怕的念頭冒了出來。莫非伏擊太子的行動已經暴露了,一旦暴露,意味著什麼他當然清楚,不旦榮華富貴沒有了,就是自殺也挽救不了抄家滅族的下場。 郭衍很想馬上找到其他人商議,只是昨天禁衛軍宣佈戒嚴,他的權力縮到了最小,楊爽,蘇威兩人聯合發佈命令,整整出動了一半禁衛軍對京城戒嚴。郭衍的五千城防軍被限令在軍營,街上全是巡邏的禁衛軍,雖然官員可以走動,只是無論是到哪裡都會被禁衛軍盤問。郭衍不敢胡亂行動,以免暴露。只得白白耽擱了一天。 今天一大早,郭衍就再也忍不住了,天一亮就親自到京城西門坐鎮,他的想法是無論對太子地伏擊有沒有成功,今天消息就可以傳來了。只有令郭衍失望的是。直到城門關上,西邊一點消息都沒有傳過來。他有心派人出城打探,只是戒嚴後,城門許進不許出,既使他是京兆尹也派不出人。 到了晚上,郭衍又發現宇文述,宇文彌兩人被衛王拉走,這讓郭衍更是覺得不妙,他決定鋌而走險,不管太子有沒有死,先攻下東宮再說。 他手上能依靠地兵力就是五千城防軍,郭衍任京兆尹多年,城防軍中早已安排了不少心腹,城防軍雖然受到禁衛軍限制不能出軍營,只是郭衍憑著對城防營的熟悉還是偷偷潛入進去。 以大興城地構造,即使郭衍潛入城防營也沒有辦法不動聲色將城防營偷偷帶出來,只是在禁衛軍大量出動時,郭衍也得到了機會,他指揮著自己的心腹家丁先將外面監視的禁衛軍暗殺,接著又鼓惑城防軍。外面的禁衛軍馬上要對城防軍趕盡殺絕,若不趁此機會向太子兵諫,所有人都會死於非命,竟然讓他將城防軍在禁衛軍包圍之前帶了出來,看到全城游動的火把,城防軍對於郭衍的說法信以為真,終於壯起膽子攻打東宮。 若是平時,東宮雖然只有五百護衛,郭衍也絕不敢憑著五千城防軍攻打,因為東宮與皇宮挨在一起,可是現在由於皇帝到仁壽宮避暑,皇宮中的內衛統統被帶走,而外衛在天黑後都要回軍營,皇宮中值守的人並不多,這就給了郭衍一個機會,若是他能在禁衛軍返回前先行攻破東宮,太子也只能投鼠忌器。 只是東宮雖然人少,也並不那麼好攻,在太子妃和兩名側妃親自帶領下,對於靠近東宮城牆的城防軍一個個用弩箭射殺,許多城防軍雖然受到了鼓惑,對於攻打東宮依然心中不安,並不肯盡力。 眼下全城都籠罩在一片喊殺聲中,東宮這裡的情景也不會特別引人注意,只是也不可能瞞過太久,禁衛軍隨時會返回來,郭衍大急之於,親自在後面組成督戰隊,士卒一旦遲疑不前馬上處決,這下讓城防軍不得不拚命進攻,無數地城防軍冒著箭雨,將雲梯搭到東宮牆中,開始往上面爬去,許多箭支也越過東宮的城牆落到了裡面,東宮的防線開始危急起來。 楊裕全身披著鐵甲,手持著一張長弓,站在東宮最高的門樓上,臉上一片興奮之色,楊裕已經十七歲了,他的兩個哥哥在去年封王,搬出京城,到了明年,他也該封王出京,沒想到卻發生有人進攻東宮之事,楊裕非但不害怕,反而鼓動母親,讓他親自到前面督戰,雲媚兒哪裡肯同意,命人將楊裕看住。 只是隨著戰事地激烈,那幾名看楊裕的護衛也不得上宮牆進行防守,趁人不備,楊裕還是自己帶著兵器溜到了城樓交戰最激烈之處。 楊裕一上城樓,他身邊的幾名護衛就認了出來,頓時嚇得心驚膽戰,苦苦哀求:「小王爺,上面危險,快下去!」 「什麼危險。父親十三歲帶兵迎戰突厥大軍,本王已經十七歲了,早已不是小孩,不要妨礙本王殺敵,各位將士們,眼下東宮到了最危險地時刻,只要擋過了這一會兒,我們的援軍馬上就會來到,殺敵!殺敵!」 「殺敵!殺敵!」見到小王爺親自站在城樓。許多護衛又是擔心,又是感動。大聲呼呵起來,將爬上來地城防軍全部趕了下去。 看到城樓上地楊裕。郭衍眼中一亮,他當然知道楊裕的身份,用手向楊裕一指:「快,活捉此人,賞錢一萬貫!」 城防軍地普通軍士一年俸祿不過三十來貫,一萬貫可以抵他們數百年的軍餉,聽到賞錢一萬貫,城防軍低迷的士氣彷彿被打了一支強心劑,暫時忘記了造反的恐懼,嗷嗷叫著向楊裕地方向撲來。 楊裕發箭一連射殺了兩人。見到城防軍朝自己窩湧而來,也是嚇了一大跳,卻咬牙不肯退後,將弓箭丟下,抽出身後的長槍。向攀沿上來地敵人射去,城門樓的地方到底有限,那麼多城防軍貪圖賞金朝一處湧來,互相擠在一起影響反而了發揮,加上護衛拚命抵擋之下。郭衍地命令是抓活的。也無人敢放箭,反而讓楊裕在十餘名護衛的民協同下。穩穩守住了這個缺口,連帶其他地方壓力也減輕了不少。 不過,拖一刻,東宮的人數劣勢就嚴重一分,若沒有援軍,東宮恐怕擋不了多久,楊爽和劉虎帶人趕到的正是時候,見到有人圍攻東宮,無論是楊爽和劉虎的部下都義憤填膺,拍馬向城防軍的後面衝了過去。 「殺!」 平坦的橫街比草原還容易發揮騎兵的威力,城防軍大部分是步兵,被楊爽,劉虎兩人帶來的騎兵一衝,頓時如草芥般紛紛倒地。 「媽呀,禁衛軍回來了。」 「逃,快逃呀,禁衛軍殺回來了。」 正在進攻東宮地城防軍一下子就混亂起來,他們本來就壓力重重,聽到禁衛軍來了,誰也沒有勇氣轉身反抗,任由郭衍組成的督戰隊如何威脅鼓動再也不肯進攻,紛紛丟下兵器逃命,數千人的城防軍,一下子就被幾百人的騎兵衝散。 郭衍也被捲入亂軍中,懵懵懂懂的隨著城防軍敗了下來,只是京城不比他處,由於各坊被坊牆相隔,百姓都處於坊城地保護之中,敗軍只能沿著各條街道退卻,根本不可能躲起來,很快這些人就被跟上來的禁衛軍陸續繳械,郭衍也不得不做了俘虜。 馬蹄踏在堅實的地面上,傳來清脆的聲音,轉眼這種聲音就被無數的喊聲,慘叫聲掩蓋,大興城從建成到現在已經二十年了,隨著大隋地日益強大,京城百姓從沒有想過有遭受兵災地時刻,聽到外面馬蹄陣陣和喊殺聲,所有人都緊閉大門,不敢外出。 若是在其他城市,發生如此大事,必定會有許多混混無賴趁機放火打劫,京城由於坊牆的相隔,卻不存在這種可能,就是亂,也只能在各坊作亂,很快就會被禁衛軍平定,因此雖然眼下禁衛軍四面出動捉拿參與謀逆地人犯,對於普通老百姓卻沒有多大影響。 麥鐵杖和楊石兩人一左一右的伴在楊勇身邊,楊勇發佈完命令本來馬上就要到東宮坐鎮,只是剛剛走了一段路就有消息向楊勇傳來,嚴重的耽擱了楊勇一行人的速度,楊勇等人只能沿著大街慢慢向東宮方向前進。 「稟太子,杜彥大將軍來報,已包圍左武侯衛。」 「稟太子,韓洪大將軍來報,已包圍右武侯衛。」 「稟太子,鄭雄將軍已包圍了慕容府,慕容府眾人反抗,目前正在激戰。」 「稟太子,左武侯衛解除了兵器。」 「稟太了,右武侯衛解除了兵器。」微點了一下頭,事情發展的很順利,只要三衛禁衛軍不作反抗,到了天亮之後,基本上大事可定。 又是一騎飛快的跑來:「稟太子,劉虎將軍來報,宇文述,宇文彌兩人已經授首。」 「好樣的。」楊勇大喜,連忙問道:「王叔的病怎麼樣,這兩天有沒有加重?」 「回太子,這兩天王爺和各個大臣周旋,耗費了大量精力,今晚為了留下宇文述,宇文彌兩人,更是喝了許多酒,只是殺了兩人,王爺依然不肯休息,如今已披掛上陣。」那名侍衛臉上黯然的道。 「是本宮欠王叔的。」楊勇喃喃的道。怔了半響才繼續催馬向前。 「稟太子,衛王殿下呈報,有人正在圍攻東宮。」 「什麼?」楊勇聽得大驚,急令眾人加快速度,不過,等楊勇趕到東宮時,楊爽已經將城防軍擊破,他帶來的三百多人正趕著抓俘虜。 看著楊爽臉上的蒼白之色,楊勇已是哽咽出聲,握著楊爽的手道:「王叔,辛苦你了。」 楊爽正要答話,整個東宮歡呼起來:「太子回來了,太子回來了。」接著東宮大門大開,剛才楊爽來援時雖然擊退了城防軍,只是到底人數太少,楊爽生怕城防軍返回,並不敢讓東宮開門。 「孩兒參見父王。」楊裕首先從宮中出來,他的身上還穿著那身盔甲,上面沾滿了點點血跡。楊勇看得大驚:「裕兒,你受傷了?」 「父王放心,孩兒身上濺的都是敵人的血。」楊裕驕傲的道。 第七十五章 血染京城(下) 那邊幾名護衛連忙把楊裕剛才的表現說了出來,楊勇讚許的點了點頭:「嗯,幹得不錯!」 楊裕臉上頓時發光,以他這個年齡,最希望的就是能得到父親的誇獎,巴不得楊勇能再誇獎幾句,可惜楊勇只誇完一句就丟下他和楊爽談話。 不一會兒,元清兒帶著雲媚兒,杏兒還有平陽公主楊妍,嵩陽公主楊嵐也出了大門,東宮前面大部分的屍體已經搬開,只是地上的血跡卻一時沒有功夫清洗,地上血腥味沖天,與楊裕的興奮不同,聞到地上的血腥味,元清兒已是哇哇的嘔吐起來,其餘幾女也是一臉嫌惡,唯有楊嵐好像一點也不害怕,衝上來一把抱著楊勇的一隻手臂,嘰哩瓜啦的說了一大通,彷彿剛才的戰鬥她也參與了其中。 楊妍和楊嵐兩人已不再是黃毛小丫頭了,一人十四歲,一人十三歲,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這個時代已經可以嫁人,獨孤氏正是十四歲就嫁給了楊堅,她們繼承了母親美麗的容顏,這幾年,不知有多少大臣想與東宮攀親,楊勇都以她們年齡還幼拒絕,在楊勇看來,自己的女兒要嫁人至少要過了十八歲。 楊勇很享受女兒嬌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的感覺,可惜眼下卻不是享受親情的時候,見到元清兒在一旁邊吐得厲害,連忙吩咐道:「去,把你母妃扶進去楊嵐不滿的嘟嚷了一聲,還是蹦蹦跳跳的到了太子妃處,與楊妍兩人一人一邊扶住了元清兒,雲媚兒和杏兒兩女臉上也是一片白色,她們從沒有想到竟然有人敢攻打東宮,尤其是雲媚兒更是為楊裕擔足了心思,看到楊勇,頗有一點淚眼婆娑的樣子。 只是楊勇就是安慰她們幾句的時間也沒有,眼下還有一支禁衛軍沒有解除武裝,幾乎每一家要捉拿的世家都據府抵抗。就算一切順利,明天還有應付諸多中立大臣的責問,只能讓讓她們馬上回東宮後方休息。 元清兒等人都知道事態嚴重,並沒有多做糾纏,聽話的返回。只有楊裕不甘的問道:「父王,那我呢?」 「你?」楊勇頓了一下,還是道:「你也隨你母妃回去吧。」楊勇不是不想楊裕跟在身邊,只是他剛剛經歷與楊廣的奪位之爭,心中戒懼,不想日後幾個兒子也捲入到皇位地爭奪之中,眼下對他們就只能做到不偏不倚。 楊裕頓時無精打采,他到底不敢違抗楊勇的命令,只得跟在元清兒等人後面回去。 見元清兒等人下去。楊勇邀請楊爽一起在東宮最前面的明德殿處理下面的亂事,楊爽欣然同意,一行人剛剛坐下。一名護衛馬上叩開明德殿大門:「報太子殿下,指揮人馬攻打東宮的京兆尹郭衍抓到了。」 「好!」楊勇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咬牙道:「把他帶進來!」 雖然郭衍的攻擊對東宮的損傷不大,只是卻起了一個很壞的影響,東宮護衛損傷了一百多人,城防軍更是因此傷亡了近千人,這些都要算在郭衍頭上,難怪楊勇要如此生氣。 郭衍就被五花大綁推了進來,他個子不高,身體卻很壯實。他本來戰將出身,在南方曾狠打過幾仗,死在他手上的南方叛亂人數加起來有數萬人之多,身上自有一股凶悍之氣,此時雖然被擒。卻依舊高傲著頭。 「郭衍,你身為京兆尹卻不思報國,反而攻打東宮,以下犯上,該當何罪?」 「呸。什麼以下犯上。你沒有聖旨卻私自調兵出京,並宣佈京城戒嚴。這才是謀逆之罪,本官攻打東宮只是為了撥亂反正。」郭衍不服氣的道。 「大膽!」 對於郭衍的回答,楊勇身邊的人全都大怒,紛紛喝斥起來。 對於郭衍,楊勇還是有幾分欣賞,數次平定南方叛亂,任京兆尹以來,整個京城治安良好,無論是文武都算難得的人才,尤其是今天差點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若是宇文述和宇文彌兩人有郭衍地決斷,恐怕左右武侯兩支禁衛的力量便不會如此容易解除。 不過,欣賞是欣賞,可惜卻是與自己為敵,楊勇押郭衍上來,並沒有勸他服從自己的心思,否則起兵攻打東宮之罪都可免,還有何罪不可免,居然身處這個時代就得守這個時代地規則,見郭衍如此迷頑,更是沒有耐心,揮了揮手:「押下去,斬!」 郭衍聽得一驚,大吼道:「楊勇,本官身為國家大臣,你未經審判,又沒有皇上的聖旨,如何敢斬我?」 這倒是好笑,郭衍自己領兵叛亂,既然認為太子不敢斬他,楊勇用不庸置疑的口氣道:「斬!」 雖然剛才眾人紛紛對郭衍喝斥,只是聽到楊勇馬上要殺郭衍,也感覺有點不自在,其實郭衍的責問也有道理,太子到底不是皇帝,無論大臣犯了什麼罪,至多可以彈駭交後由刑部再來處理,就是皇帝也並非可以為所欲為,楊堅因為在大殿上當眾杖死大臣,不知挨了眾臣多少議論,只是聽到太子口氣如此強硬,也沒有人敢真在此時置疑,很快,郭衍的人頭就送了上來。 殺了郭衍後,各處的情報依然如流水一般報了上來,左監門衛兵器的解除讓楊勇徹底放下心來,眼下除了各個世家的府邸還在反抗外,京城的兵力已全部納入了他手中。 禮部尚書盧府內,原先富麗堂皇的府第可以用一片狼藉來形容,正值鮮花盛放地花園,走廊,池水邊到處是家丁的屍體,盧府的大門已經被打開,禁衛軍們押著一連串的盧家的僕役向外面走去,目前唯一還在盧家掌握之中地就是盧家祠堂。 盧家能戰鬥的家丁不算多,只有四百來人,只是這些卻都是盧家子弟,面對著禁衛軍的進攻,暴發出非凡的勇氣,死戰不降,只是無論是人數還是裝備都相差太大,抵擋了半夜,大部分的家丁還是被殺,最後退入祠堂地家丁不過數十人。 說起來,稱為七姓之一地盧家近數十年來算是倒了大霉,先是鼎鼎大名的盧思道捲入齊國叛亂中,雖然依靠著自身地才學盧思道得以免死,結果還是有上百族人被殺,十幾年前,青陽盧家一支又捲入刺殺太子當中,結果家主以下,全部死於非命,如今京城盧家這一支眼看著又要滅族了,數百年來的盧氏家族已經走到了盡頭。 盧愷恭恭敬敬的給祖宗上了香,然而跪在祠堂前,十多名男女圍在他的身邊,這些人都是他的妻妾兒女,外面的喊殺聲清晰傳來,許多人正在低聲哭泣。 「錚。」一聲清越的劍聲傳來,盧愷抽出了一支長劍,刺向正在低聲哭泣的正妻,正中盧妻的心臟,盧妻睜大著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丈夫。 「噗。」盧愷撥出長劍,又刺向了另外一名妻妾,那名妾氏照樣睜大著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盧愷,他周圍的其他妻妾子女反應過來,嘩啦一聲四散逃去。 盧愷提著滴血的長劍,追逐起來,臉上一片散亂的紅色,邊追邊道:「本官身為禮部尚書,又豈能讓家人失陷於亂兵之中,給先人蒙羞,來,你們別走,一個個讓老爺捅一劍,很快就會沒事的。」 周圍還剩下的家丁看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處理,只能呆呆的看著,「砰」的一聲,祠堂的門一陣搖搖晃晃,幾名頂門的家丁手臂一痛,差點成了骨折,又是砰的一聲,盧家祠堂的大門徹底打開,一群穿著盔甲,手持兵器的禁衛軍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 看著眼前的情景,進來的禁衛軍也是目瞪口呆,兩名禁衛軍上前,將盧愷手中的長劍打掉,並死死的將盧愷的雙方按住才結束了這一場鬧劇,只是盧愷已有三名妻妾和一名女兒被他親自殺死,其餘的家丁再無交戰的心思,將手中的兵器全部丟下。 就在盧府被攻破時,慕容府也被攻破了,慕容府的鬼軍藉著地形給禁衛軍造成了很大的傷亡,二百禁衛軍喪生了生命,更多的人受傷,只是好在鬼軍大部分被慕容叱李氏帶走,人數不多,加上慕容家幾個主事之人不在,否則禁衛軍的傷亡還要大上許多。 天亮之後,一切塵埃落地,趙柱國、宇文述、宇文彌、皇甫孝諧……所有參與伏擊太子的各個世家府第都被攻破,禁衛軍死傷總共近二千人,死在禁衛軍刀下的有四五千人,俘虜的人數更是達到了二萬多人,整個京城沉浸在一片濃濃的血腥味當中。 第七十六章 楊堅崩 天色大亮後,圍著各坊的禁衛軍才漸漸撤去,各坊四門大開,京城百姓壯著膽子走出了自己的家門,前幾日禁衛軍的戒嚴對百姓雖然有影響,但普通百姓該做工的還得做工,該做小生意的還得做小生意。 京城居民哪怕最窮的人家多少也會有積蓄,只是他們沒有坐吃山空的習慣,大隋已經安穩了二十多年,昨晚的喊殺聲雖然嚇人,只是禁衛軍良好的軍紀和京城單獨劃分的各坊起到了保護居民的作用,基本上只要不是恰好住在禁衛軍抄拿的世家附近的百姓並沒有受到多少影響。 與百姓的泰然自若相反,京城百官卻處在一種惶恐不安中,昨晚那麼大的動靜,百官不可能沒有聽到,只是他們要派人出去打探時,自家大門已被執行戒嚴的禁衛軍封住,就是有人能偷偷出門,也被街上巡查的禁衛軍逮捕,無法傳遞消息。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內亂,最終勝利的是誰,誰又會在這場內亂中倒下? 自從大隋建立以來,京城一直處於穩定的狀態,可是在老一輩人心中,還留下了北周時動亂的陰影,死在北周權臣宇文護手中的有二任皇帝,而宇文護自己最後也死在他親自選定的第三任皇帝手上,這期間,每一次都會牽連到不少世家,這一次又是哪些世家將牽連進去? 儘管擔心有危險,太極殿中,大部分朝臣還是早早到達,他們或交頭接耳,或傾耳細聽,或獨自一人向隅,許多人臉色都不好。一些人卻是夾雜著許多興奮之色,到了這裡,百官多數已得到了些消息,前天太子去仁壽宮的路上遭到伏擊,昨晚是禁衛軍捉拿那些參與伏擊太子的叛逆。 那些叛逆是誰,有多少,除了昨晚捉拿之人,今天還有沒有人會被捉拿。無疑是百官們關心的事,甚至許多人想起自己昨天曾跟隨吏部尚書牛弘,禮部尚書盧愷等人向衛王責問戒嚴之事,不由後怕起來。 許多人最想找的就是左僕射蘇威和衛王楊爽,畢竟只有從他們嘴中得出來的消息才最為可靠,可惜楊爽和蘇威根本沒來,連尚書左丞裴矩也沒有身影。 一名太監尖厲的聲音傳來:「太子殿下到!」 太極殿上百官頓時啞雀無聲,都向大殿一側看去,楊勇在蘇威和一干東宮屬員地簇湧下走進大殿。除了太子一行人的腳步聲,太極殿內靜得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直到楊勇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殿內才重新有了聲音。 「參見太子殿下!」眾臣連忙向楊勇的方向恭身行禮。 「各位愛卿免禮!」 這一句簡簡單單的回話卻讓百官都愣住了,太子有多久沒有對百官以愛卿稱呼了,半響之後,眾人才參差不齊的回道:「多謝太子!」 「太子殿下,昨晚禁衛軍大勢出動,到底發生了何事,殿下可否給百官一個解釋?」門下省納言王韶首先站出來問道,王韶已是七十多歲的高齡,無論品性與功績都少有人及,他與楊廣有師徒之誼。只是脾氣又臭又硬,楊廣雖然有奪位的心思卻從來不敢在王韶面前流露出來,擔任納言之後持身也正,深得楊堅地讚賞,也只有他才有膽量來直接責問太子。 「砰。」的一聲大響。楊勇重重的在自己所坐的椅子上一拍才道:「解釋,本宮當然有解釋,本宮問你,若本宮受到襲擊,這是什麼大罪?」 王韶面色不改的道:「謀逆大罪。」 「既知謀逆大罪就好。昨夜禁衛軍出動正是捉拿此等犯謀逆大罪之人。」 吏部尚書牛弘站了出來:「太子。不知有多少人參與了謀逆?」 楊勇向呂沐霖微點了一下頭,呂沐霖站了出來。將昨晚抓捕之人名單念了一遍,眾臣聽得大驚失色,僅昨夜禁衛軍就查抄了一名上柱國、三名禁衛軍大將軍、一名禮部尚書、一名尚書左丞、一名京兆尹、數名州刺史,還有一連串的驃騎,車騎將軍以及其他大臣的府第。 天啊,這僅僅是一夜的功夫,不知道以後還要牽涉多少人進去,殿上的百官聽得一陣暈眩,尤其聽得尚書左丞裴矩地府第也被禁衛軍查抄時,許多同僚都用異樣的眼光向裴氏的官員看去,裴家不是一向和太子走得挺近嗎,為何也會牽連其中? 十餘名裴氏官員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們自己也沒有想到裴矩竟然也會捲入其中,心中更加不安地太子會不會將裴氏其他官員拿來開刀,不由全身冷汗淋漓。一眾裴氏官員跪了下來,道:「太子,我等不知裴矩參與其中,我等有罪,請太子處置。」 這個時候他們當然是越快摘清越好,也不無試探太子心意之意。 楊勇淡淡的道:「起來吧,裴矩的事與你們無關,又何罪之有?」 雖然裴矩的背叛並沒有造成東宮多大的損失,不過對於裴矩的背叛,楊勇心中還是異常惱怒,對於其他裴氏官員也沒有了好感,若不是不想弄得人人自危,哪能如此輕鬆的放過眼前這些裴氏官員。 得到太子親口赦免,裴氏官員臉上都露出一絲如釋重負之色:「多謝殿下!」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才起身,這已是大禮參拜的禮節了。 「馬屁精。」不少官員心中悄悄嘀咕了一聲,想起昨晚抓的人中不少也和自己關係密切,又不安起來。 「請問太子殿下,那些人如今在何處,殿下打算如何處理?」牛弘追問道。 「嗯,他們已被關押在禁衛軍軍營,至於如何處理?本宮需要奏請父皇,再由刑部審理之後再作決定,不知本宮地回答,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王韶和牛弘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太子的處理可謂滴水不漏,他們無法可說,當然,他們可以指責太子無權動用禁衛軍,更無權隨便抓人,只是這樣一來,就等於直接惱怒太子,這些人伏擊太子,難道太子就不可以反擊? 這樣一來,他們很容易就會被人當成這些人的同夥,縱然是王韶,牛弘等人心中無所懼,也不會做得如此之絕。 「殿下如此處理,我等無異議。」百官一起拜倒,若是他們知道宇文述、宇文彌、郭衍等人在昨夜都已死於非命時,必定不會說沒有異議。 安撫了眾臣,楊勇並沒有啟程去仁壽宮,眼下去不去仁壽宮已經無關緊要了,京城還有一大攤事等著楊勇善後,城防軍必須重新組建,那三衛失去大將軍的禁衛軍將官需要調離,與原先主將有密切關係之人必須關押起來,京城的動亂雖然失去了主源,但地方上還是不可以掉以輕心,這次參予謀逆地家族地方的官員必須摘除…… 仁壽宮內,楊堅已是彌留狀態了,派出去通知太子的欽差數天不回,連帶著京城的消息也斷絕,元巖,柳述等人都是非常憂慮,不知發生了何事,楊約、王邵、封德彝三人卻是心懷鬼胎。不知道他們伏擊太子之事進行的如何? 可惜當日那些失敗後地私兵只顧逃命,也沒有一人想到要向楊約等人報信。 一騎快馬從仁壽宮外面地官道飛馳而來,在宮外口檢驗了一下牌子,直接縱馬駛進了仁壽宮,數盞茶之後,兵部尚書柳述懷中中緊緊的抱著一個密匣,風風火火地朝楊堅的臥室闖了進來去。 這個密匣是用來傳遞緊急消息之用,必須由皇帝親自打開,聽到是太子傳來的,柳述當然不敢怠慢。 楊堅躺在床上,面如枯槁,看到柳述進來,楊堅半是希望,半是擔心的問道:「太子,太子還沒來嗎?」 「回皇上,太子有奏章過來了。」柳述連忙回道。 「奏章?」楊堅大為驚愕,他明明派人召太子過來,難道太子見他重病竟然敢抗旨不遵,楊堅心中一陣惱怒:「快,把奏意給朕。」 「微臣遵旨。」柳述將密匣交到皇帝手中,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不知道太子奏章所寫的是什麼,會不會激怒皇帝? 楊堅用抖抖嗦嗦的手將密匣打開,取出了裡面的奏章,看了半響,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最後突然大笑起來:「好,殺的好,殺的好,不虧是我的兒子。」 楊堅的笑聲越來越高昂,完全不像是一名病人,片刻時間後,聲音突然中斷,接著頭一歪,彷彿睡著了一般。 旁邊的人都感覺到不妙,宣華夫人連忙伸手往楊堅鼻間一探,皇帝的鼻孔中再無氣息。 仁壽三年八月下旬,文帝崩。 第七十七章 奏章從楊堅手中掉了下來,柳述連忙撿起,粗粗一看,臉色大變,奏章中,太子將遭到伏擊之事說了一遍,接著又將隨後的處置也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太子遭到襲擊,無疑是謀逆大案,可是太子先行調動禁衛軍,隨後將參與伏擊的主要人物殺了一個乾乾淨淨,嚴格來說,太子這也是謀逆,可是太子不但做了,而且毫無顧忌的在奏章裡說了出來。 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太子有公然逼宮之意,若是皇帝身體安康也只能退位放權,真正怡養天年,否則就是一番父子的爭鬥。 從這封奏章上看,太子對於仁壽宮內皇帝的病情恐怕早已是一目瞭然,若是從孝道上來講,太子完全沒有必要在奏章中說得如此直白,可是太子偏偏說了,明知道皇帝時日不多,卻不肯丟下京城的事務趕來見老父一面,這是大不孝,反過來講,這也是大孝,皇帝已是病入膏肓,太子即使從京城趕過來也無濟於事,不如將自己所做的事先稟知皇帝,讓楊堅能夠放心離去。 對於一個將死的帝王來講,最關心的當然是自己的江山能不能一直流傳下去,太子的施政才能早已經過證明,唯一欠缺的就是帝王的狠辣,如今三位大將軍、一名禮部尚書,一名京兆尹加上其他諸多官員的人頭足以說明太子已是一個合格的帝王了,楊堅才能放心離去。 「來人,馬上把楊約、王邵、封德彝三名逆賊抓捕歸案!」看完奏意,柳述毫不猶豫的命令道。若是楊堅未死,柳述當然不敢胡亂作出決定,只是眼下皇帝已經駕崩,如何選擇,柳述當然不會犯錯。 眾人仍然震驚於皇帝的駕崩中,突然聽到柳述要抓捕皇帝身邊最親近的三人。都大吃一驚,楊約更是跳了起來:「柳述,皇上剛剛離去你就想對付我們,你是不是連宣華,容華兩位夫人也不想放過,你當真是禽獸不如。」 陳宣華和蔡容華兩女在旁邊正嚶嚶哭泣,聽到楊約之言,臉色也是一陣蒼白,楊堅雖然年老,可是他在世時就可以給她們保護。給她們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如今皇帝剛剛離去,難道她們就要落入到亂臣賊子之手? 柳述冷笑道:「.楊總管,你是你,兩位夫人是兩位夫人,你不要妄想將兩位夫人也拉進去。」 楊約的臉色難看,從柳述拿著太子的密匣進來時,他就知道伏擊太子之事肯定失敗了,王邵和封德彝兩人老奸巨滑,已偷偷溜了出去。這會兒不知道有沒有出仁壽宮,偏偏他就在皇帝身邊,想出去也沒有機會。何況就是有機會楊約也不一定願意出去,他是個庵人,即使出去了又有何用? 「柳卿家,到底是怎麼回事?」陳宣華臉上帶著淚珠問道。 「夫人恕罪,楊約參與謀逆太子一案中,捉拿楊約是太子之意,皇上也沒有反對。」 旁邊的元巖動了動嘴皮,還是沒有說話,眼下皇上駕崩,即然是太子之意。那就是新君之意,誰敢反對,楊約被上來地侍衛順利押了下去,只是侍衛在臨芳殿找了一圈卻沒有找到王邵和封德彝兩人,連忙來向柳述報告。 柳述一猜就知道兩人定是畏罪潛逃。心道不好,若是讓兩人逃了出去,誰知道太子會如何想這件事,他馬上向元巖道:「王,封兩位逆賊潛逃。下官必須馬上把他們抓捕回來。宮中之事,還望右僕射大人多多擔待。」 元巖雖然沒有看到太子的奏章。只是此時顯然不會與太子的妹夫相擰,點頭應允,柳述帶著人心急火僚的追了下去。 王邵和封德彝兩人剛剛來到仁壽宮門口,被內衛攔了下來:「封大人,王大人,你們可是要出宮?」 「正是,我兩人奉皇上密令回京,還請各位放行!」兩人面色不改的撒謊。 此時皇帝駕崩的消息還沒有傳過來,內衛毫不知情,對兩人的話信以為真,很快將仁壽宮的大門打開,兩人上馬正要衝出去,後面一陣聲音傳來:「封大人等一等封德彝一聽就知道是元胄的聲音,心中暗暗叫苦,元胄是內衛之首,地位比他們高得多,若是不顧而去馬上就會引起元胄的懷疑,兩人萬般無奈,只得停下馬向元胄道:「大將軍有何事吩咐?」 「封大人,你們要出宮,可有皇上地旨意?」 兩人聽得差點心跳都要停下來,不過,時常待在皇帝身邊,兩人的神經都足夠強韌,封德彝回道:「大將軍,皇上給我們的是密旨,大將軍若是不信,大將軍不妨將我們扣下來直接向皇上詢問好了。」 元胄其實只是隨口一問,他身為皇帝的內衛統領,在皇帝病重期間,當然是越小心越好,他絕沒想到兩人想逃跑,根本沒有皇帝的旨意。兩人這一賭倒是賭贏了,元胄怎麼可能真去向皇帝詢問:「那兩人大人走好。」 兩人如蒙大赦,顧不得告別,拍馬便走,很快就消失在前方的官道上,元胄搖了搖頭,對於兩人的舉動很是不解,直到柳述追了下來才知道原委,元胄頓時大怒,派出數百名內衛對兩人追捕,不過,時間已經耽擱了,兩人每過一路就從驛站換得快馬,最終還是暫時逃出了內衛的追捕。 對於兩人的逃脫,柳述也無可奈何,眼下如何處理皇帝後事才是正理,在皇帝死後的第二天,仁壽宮地噗告已經傳到了京城,皇帝的死訊傳來,楊勇證了半響才下令第二天親自前往仁壽宮迎靈,他心中的複雜滋味,恐怕自己也說不清。 第二天,在五千禁衛軍地護衛下,楊勇帶著百官一起向仁壽宮出發,整個禁衛軍一片白色,送行的百姓也全是穿著白色的衣服,街道兩旁店面的布幡也是一片白色。整個京城呈現在一片莊嚴肅穆的氣氛之中。 楊堅的晚年儘管有許多缺點,由儉變得奢侈,殺了不少有功大臣,關停了各州地學校…… 但對於百姓來講,這一切都不重要,在開皇年間,生活安定,家有餘財,比起數十年內亂不休的局面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對於老皇帝的離去。許多人倒是真真切切的流下了眼淚。 大軍前行,所需地時間自然要多,花了二天,楊勇才到達了仁壽宮,元巖、柳述、元胄、楊義臣、元、衛文升已經等在仁壽宮門外,向楊勇拜見:「參見太子殿下!」 元胄、楊義臣、元、衛文升四人就是另四衛大將軍,楊義臣本性李,在開皇初年,尤於其父李崇在抵禦突厥人的進攻中戰死,楊堅憐惜其功。特將李崇長子收為義子,並改名為楊義臣。 這四人都是絕對忠於皇帝之人,若不是他們在仁壽宮。楊勇雖然是太子,卻也不一定能調動他們,只是眼下皇帝已駕崩,他們效忠的對象自然轉到了楊勇身上。 「諸位愛卿快快請起!」 「多謝殿下。」眾臣都陸續起身,唯有柳述反而跪了下來:「殿下,微臣無能,讓兩名逆臣逃走,請殿下治罪!」 柳述說的兩人自然是指王邵和封德彝兩人,對於封德彝和王邵兩人的逃走,楊勇並不在意。這兩人都是文人,手中無兵無卒,掀不起多大風浪,即使是地方上擁有兵權地慕容三藏等人,楊勇也沒有放在眼中。以他們地實力,縱使造反也不過是造一州一府的糜爛,又何懼之有。 「柳愛卿不必如此,父皇駕崩,本宮不勝悲痛。逆賊之事。以後再處理即可!」楊勇沉聲的道。 對於太子的處置,身後百官看得暗暗點頭。眾人一行跟著柳述等人地身後向臨芳殿走去,進入臨芳殿,整個殿內也是一片白色,楊堅地屍體尚沒有入斂,就這麼平躺在龍床上,他的身上已經換好了新地龍袍,宣華,容華兩位夫人就坐在旁邊,她們兩人的眼睛已經哭得紅腫。 這些年父子兩人的猜忌越來越大,雙方地感情也淡薄起來,楊勇本以為自己可以平淡的看待楊堅的生死,只是當真看到楊堅地遺體時,楊勇的手還是忍不住打顫起來。 這個男人以最小的代價取得了皇位,保留了北方大部分元氣,輕而易舉的結束了中國數百年的亂世,他讓漢人這個民族重新在北方重新崛起,他建立的三省六部制度一直為後世的封建王朝倣傚,他治下的民眾之多,直到大唐最盛之時也沒有達到,他留下了一個君王勤儉節約的例子,儲存下來的糧食數百年也沒有用完,直到千年之後,還挖掘出他所屬時代地糧倉,他的軍隊一次次擊敗了北方最盛時的遊牧民族,將一個帶甲四十萬的大國肢解成兩半…… 他的功績應當遠超後世地每一個帝皇,卻因為選錯了繼承人卻導致了二世而亡,中原大地重新陷入紛爭,待到重新統一時,人口不過存十之二三,如今自己來了,將他留下來的所有遺產全部繼承,自己當然不會犯楊廣的錯誤,一個遠超同時代的國家,迎來一個超越時代千年知識的皇帝,最終這個國家民族會走向何處,連楊勇自己也無法預料。 「父皇,兒臣來遲了。」楊勇在楊堅地遺體前跪下,放聲大哭起來,身後地百官也開始了哭泣,整個仁壽宮沉浸在一片哀痛之中。 一月之後,新君的登位大典如期舉行,群臣請求新君賜年號時,楊勇吐出了二個字:「大業。」第四卷完,今天本想多碼一點,只是卷後這一章,怎麼碼怎麼不滿意,刪了數次,就這麼多了。 第五卷 誰的大業 第一章 衛王遺言 秋風蕭殺,京城外官道兩旁的大樹上掛滿了枯色的黃色,秋風一吹,滿天的枯葉隨風飄舞,落到地上。 一隊上千人的隊伍垂頭喪氣的走在官道上,他們中有老有少,男女混雜,有人衣著光鮮,一身羅綺,也有人身著麻布,身上還打著補丁,這些人雖然貧富不均,只是所有人臉上都是一片茫然之色。 一名十來歲的男孩不小心跌倒在路上,這名男孩身上儘管髒成一團,還是可以看出是上好的絲綢做成,這必是一名富貴人家出身的孩子,可是官道上的人卻異常冷漠的從他旁邊經過,沒有一個人願意伸手扶他一把。 一名官差從後面縱馬過來,長長的馬鞭狠狠的抽在男孩身上:「起來,小王八蛋,若是死了,馬上就把你扔到溝渠裡面去。」 那名男孩默不作聲的爬了起來,重新加入到官道上的人群中,他挨了一鞭,痛得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卻倔強著沒有哭出來,因為他知道,哭泣只能換來更多的鞭子。 「晦氣,為了這些不忠不孝的雜種,爺們竟然要辛苦走到黔地。」見到男孩爬起,那名官差嘴裡嘟嚷了一句,並沒有再行鞭打,他嘴裡雖然說的凶,真死了人,他也有責任。 黔地,傳說中諸葛亮七擒猛獲之地,那裡障氣密佈,蟲蛇猛獸橫行,聽一聽就讓人覺得毛骨悚然,不要說要在那裡生活一輩子,只是他們毫無辦法,若不是新君登基,大赦天下,他們的腦袋都已經砍下了,相對於流放,總還有一絲生機。 這些人就是捲入謀逆太子,現在應當說是刺殺新君一案之人的家眷和僕役。現在是大業元年的十月,新皇剛剛登基不滿一月,主謀當然毫無疑問的被處死,作為新皇的仁政,本應處死的他們得到新君的赦免,發配到黔地,從京城到黔地,走路至少也要一年時間,也難怪無論是押送的官差還是發配之人。臉上都沒有一絲喜色。 這些人只是此次流放地一小部分,這次捲入謀逆案遭到流放之人多達數萬,除了黔地、還有嶺南、琉球、最遠的要到達崖州。 與其說是流放。在楊勇看來,倒不如是一次北方對南方的小型移民,這些流放的人當中有官員,有各種工匠。搜書網僕役,還有不少有耕作經驗的農夫,總之是一因齊全。 現在的南方還沒有得到發展,除了長江兩岸,許多地方都是荒無人煙,北方無論是在人口、工匠、耕作水平方面相對於南方都有較多優勢,這也就是為什麼大隋的統一戰爭會如此輕鬆的原因。 對於南方的發展速度,楊勇當然遠不能滿意,南方水網密佈,遠比北方更適合承載更多地人口。為了不使北方象後世一樣荒漠化,那麼必然要加快南方的發展速度,向南方轉移更多的人口才是。 可惜這個時候北方地民眾都視南方為畏途,除了揚州、荊州等繁華之地有人願意去之外,其他地方連做官也沒有多少人願意。不過,也難怪他們如此想,數百年後杭州如此繁華之地,此時許多地方還是一片沼澤蘆葦。 既然沒有人自願去,流放自然就是最好的辦法。剛好這批人撞到了手上。自然是統統往南方流放,新皇對這些叛逆處置如此之輕。大出眾人意料之外了,畢竟牽涉到謀反,他們中許多人被判死罪也不為過,輕也要貶為戍卒,單單流放,莫免太過輕鬆了。 這也讓許多大臣鬆了一口氣,要知道新皇登基前一個月的殺戳讓大家都忍不住心中害怕,包含著尚書左丞、禮部尚書、上柱國、大將軍的十數位家主幾乎未經刑部審訊就被殺了,雖然說這些人該死,可是這麼多重臣說殺就殺,這樣地雷霆手段也著實嚇壞了大家,如今總算好了,新皇既然把那些謀逆之人的家眷和僕役都全部判了流放,此事就算過去了。 如今這批流放的人剛剛踏出了行程,為了使他們都能順利到達流放的地點,楊勇採取了分批流放的方法,而且要求地方官給予協助,沿途給予流放的人足夠的食物,保證他們有力氣趕路,不會被餓死。 「大業。」這個詞取之於《易經?系辭上》:盛德大業至矣哉,富有之謂大業,日新之謂盛德。楊廣取這個詞做為自己的年號時,未嘗不想做一個千古名君,他修建洛陽宮、修大運河、打通絲綢之路、三征高麗,無一不是希望國家能夠更加強盛,可惜由於急功近利,太過濫用民力,導致國疲民窮,叛亂四起,最終大隋二世而亡。 對於這個教訓,楊勇自然要時時記起,作為一個帝王,恩威並施才是正理,楊廣對於民眾,只是威,沒有恩,最終導致天下烽煙四起,身生國滅。如今楊勇將十數名重臣斬殺,威已立過,自然就要施恩,能不殺就不是,此時的每一份民力都是寶貴的。 他們要流放地土地,並沒有他們想像中可怕,至少比起成為戍卒的生還率大得多,可惜這些人卻並不知新皇將他們流放到南方的用意,至少是暫時不知道,這些被流放的人一路上還是充滿恐懼。 甘露殿內,身穿黃袍的楊勇放下最後一份奏章,伸了一個懶腰,所有地奏章都已從右挪到了左邊,今天的奏章總算全部處理完了。 楊勇多次協助過父皇處理政事,尤其是這幾年,楊堅倦於政事,大部分政事都是由楊勇處理,楊勇倒沒有什麼不適應,而且沒有到仁壽宮倒一次手,政事的處理速度比以前反而大大加快。 「來人!」 「皇上,何事吩咐?」一名內侍連忙屁顛,屁顛的走了過來。 「將這些奏章發給尚書省。」 「奴婢遵旨!」那名內侍小心的將奏章收好,捧在懷裡,向尚書省辦公地地方走去。 看著內侍將奏章全部拿走,楊勇一時無事可做,走出了甘露殿,正要到花園放鬆一下,一名皇宮侍衛大步走了過來:「皇上,衛王府派人來報,衛王殿下快不行了。」 「啊!」楊勇聽得一驚,連忙命令:「來人,朕要去衛王府。」 皇帝要出宮地命令一吩咐下去,宮中很快就忙碌起來,數盞茶之後,楊勇乘著御車,在禁衛軍的重重護送下向衛王府出發,大街上已先有禁衛軍進行了清道,御車很快駛進了衛王府。 「參見皇上!」衛王妃已帶著王府眾多下人跪在一旁接駕。 楊勇從馬車下來,虛扶道:「皇嬸免禮!快,帶朕去看看皇叔。」 「皇上,這邊請。」衛王妃前頭帶著向楊爽地寢宮中走去。 楊勇看到楊爽時,楊爽的面容已經枯槁的不成樣子,臉上僅比一具骷髏多了一層皮而已,楊勇連忙步到楊爽的床前:「皇叔,你為何會成這樣子?」 楊爽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皇上,恕微臣不能盡全禮了。」 「皇叔,你怎麼成這樣,怎麼成這樣,都是這些該死的太醫,還瞞朕道皇叔的病有起色,朕非要殺了這些欺君的傢伙不可。」楊勇恨恨的道。 「皇上,不可,是臣不讓他們告訴皇上,臣已是將死之人,又何必多添上性命。」楊爽吃力的道。 「好,那就算便宜他們了。」 其實楊勇也知道,楊爽的身體自從中了蠱毒之後就一直不好,加上前段時間操勞過度,能撐到現在已是奇跡,只是自己下意識不願去想,既然孫思邈都毫無辦法,又豈能責怪這些太醫。 「皇上,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臣有幾件事,還請皇上一定要答應。」 「皇叔,有什麼事儘管說,朕能做到就一定答應。」楊勇眉頭也不皺的道。 「當真?」楊爽的眼睛一亮:「好,那臣就說了,第一件事就是關於晉王之事,晉王雖然做錯了事,只是你們是骨肉至親,還請皇上能免其一死。」 楊廣自從落入暗衣衛之手後,直到楊堅死後,楊勇才允許其露面參加楊堅的葬禮,百官這才知道晉王也捲入到謀刺太子一案中。楊堅的葬禮一過,楊廣重新被軟禁起來。 所有人都在猜測皇帝到底會如何處理自己的兄弟,若是狠一點,直接賜死,既使是看在先帝剛過世,皇帝不願意落一個對兄弟克薄寡恩的名聲,幽禁算是最輕的,或者讓其悄無聲息死去,總之,沒有人認為晉王能有什麼好下場。 第二章 烽煙再起 楊爽到臨死之時才跟新皇提起楊廣,顯然也是擔心以後楊廣會被處死,對於楊爽來講,無論是楊勇還是楊廣等人都是他的子侄,絕不希望他們自相殘殺,只是皇位太過敏感,連楊爽也只能求新皇免其一死。 「皇叔,朕答應你,只要阿摩能夠安分守紀,朕絕不會害他,甚至過上幾年,朕可以重新放他出京。」 「當真?」楊爽目光炯炯的望著楊勇,想從楊勇的表情中看出是否有作偽的成份,令楊爽安心的是楊勇目光清澈,不似說謊。 「皇叔放心,阿摩是朕的皇弟,朕會他改過自新的機會。」楊勇耐心的道,對於楊勇而言,壓在頭上的是楊堅這座大山,楊廣雖然聰明,只是眼光局限,又沒有經過什麼挫折,注定不會是自己的對手,既然如此,無論是為了自己的名聲,感情,還是要給蜀王,漢王兩人作出榜樣,楊勇都不會殺了楊廣,自然可以坦然的答應楊爽的要求。 楊爽閉了一下眼睛,重新睜開時,臉上輕鬆了一大半:「多謝皇上,第二件事就是關於大興寺之事,臣聽聞大興寺捲入謀逆之案也是十分痛心,只是大興寺是皇家寺院,佛法導人向善,於國於民都有利,還望皇上能對大興寺網開一面。」 雖然當日智炫帶著大興寺的僧人及時離開,避免了大興寺參與謀逆地直接證據。只是後面抓住的諸多俘虜都指向了大興寺是這次謀逆案地發起人,何況就算沒有這些。楊勇對於大興寺在其中取的作用也心知肚明,加上新皇是太子時就對佛門有諸多不滿,許多大臣都在猜測新皇會對大興寺採取什麼樣的處罰,是直接滅佛,還是只追究大興寺的僧人? 京城染血之夜,大興寺並沒有受到波及,楊勇只是命令禁衛軍暫時將大興寺圈了起來,接下來皇帝駕崩,新皇登基一系列事情之後,大興寺依然只是被禁衛軍暫時接管。如何處理,新皇卻一直沒有作出表態。 與晉王軟禁無人敢問不同,許多官員紛紛向皇帝求情,希望皇帝能對大興寺赦免,其中連皇后和兩位皇妃也捲入其中。 當然,求情的人不少,主張對大興寺嚴懲之人也不少,這些年,由於楊堅對佛門的大力支持,佛門發展迅速。侵佔了大量利益,引起了諸多地方官的不滿,已經有人向楊勇建言,可以學周武帝一樣再滅一次佛,這期間,叫聲最大的就是章仇太翼。 只是無論是主張赦免也好,主張嚴懲也好,皇帝一直含含糊糊。任由外界猜測,新皇愈是沉默,大興寺的僧人便愈是心慌,如今大興寺三千僧人已散去一大半,各地的佛門弟子也開始人心惶惶,許多寺院地僧人也開始不安分起來,紛紛將寺院財產佔為己有,然後溜走。一時之間。地方官接到寺院被偷的案子大增。 這種效果其實正是楊勇需要的,宗教只可以加以控制,不可能禁絕,楊勇自然不會和周武帝一樣行如此逆天卻無用之事,眼下正可以藉著良機對佛門進行一步步削弱。進而納入朝庭的控制當中。 這些想法象閃電般一樣在楊勇腦中過慮了一遍。向楊爽回道:「皇叔放心,朕不會對大興寺太過嚴厲。不過,國有國法,大興寺參與謀逆的首腦必須交出來嚴懲,至於其他人,當可無罪。」 對於楊勇的回答,楊爽雖然不太滿意,但新皇能做到如此,已是絕大的寬容了,他一時也無瑕細思楊勇的話有沒有什麼破綻,點了點頭:「如此,臣即使馬上死了,也可以放心。」 楊勇輕聲的問道:「除了這二件事,皇叔可還有什麼要交待給朕的?」 楊爽搖了搖頭,他一直沒有兒女,身後無牽無掛,心中一直放心不下地無非是大隋的江山能否穩固,如今楊勇已登上了皇位,以新皇的手段才能治理天下應當不是問題,自不需要再擔心什麼。 從衛王府回來,想起楊爽就要離去,楊勇心中猶如堵著東西般難受,,若沒有楊爽的幫助,縱然是他一直韜光養晦,也不可能如此輕鬆坐穩太子之位,數次關鍵時刻,都是楊爽站出來為自己說話,自己才能一展所長,最後又是楊爽強撐著病體,才將各個世家的叛亂輕易平息,可是自己貴為帝皇,依舊無法挽回一個人的生命。 當天夜裡,楊爽就撒手而去,第二天,聽到衛王府過來的人報喪,楊勇心中雖然已有準備,依然忍不住心中難過,只能下旨對楊爽以親王禮風光大葬。 舉行完楊爽的葬禮之後,楊勇下旨要求大興寺將參與謀逆地僧人全部交出來,即可撤離對大興寺監管的禁衛軍,新皇的旨意讓大興寺的僧人鬆了一口氣,,數十名大興寺的武僧以下地獄般的勇氣站了出來,承認了參與謀逆之事,馬上被禁衛軍逮捕,這些僧人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皇帝依然一律將這些武僧流放南方。 就在所有的佛門弟子都以為此事過去時,新皇又下了一道旨意,這道旨意讓所有的僧人都有苦說不出,聖旨中言道:「佛門廣大,佛法高深,然弟子泥沙皆下,為止奸滑之徒混入佛門,務必對弟子加予甄別,唯有誠心入佛門者,方可出家為僧,重還佛門清靜之地。」 這道旨意粗看沒有什麼問題,可是關鍵在於如何檢驗佛門弟子是否有誠心,後面朝庭有了補充,凡是出家為僧者,必須要通過朝庭地考核,考核的內容自然是對佛經的熟悉程度。凡通過者,朝庭給予渡碟。渡碟包括出家之人地俗家姓號,法號,出家的日期,在三年內沒有取得渡碟者,說明對佛門並無誠意,必須還俗。 全國數百萬僧人,識字之人不足十分之一,也就是說能讀佛經之人不過十分之一,何況還有熟讀,背誦佛經。好在朝庭沒有要求熟讀所有地佛經,否則恐怕也沒有一個僧人能通過,而是選取了十幾部最常見地佛經進行考核,這樣一來,即使是最簡單的題目,恐怕至少也有九成以上地僧人不可能通過。 不但如此,寺院還失了一個從小培養僧人的機會,除了一些天才之人,又有哪個人能從小熟讀,背誦佛經。即使有這樣的人,恐怕父母也不會讓其出家。 只是面對這道旨意,所有的佛門弟子都無法大聲反駁,這道旨意甚至引起了不少僧人贊同,的確,佛經浩蕩無比,若是連十餘部佛經也不能熟讀,背誦。又如何能自稱為佛門弟子,如何能體現加入佛門的誠意? 數年之後,果然,真正能取得渡碟的僧人不足十分之人,佛門地勢力頓時大衰,就在道門為之歡興鼓舞時,皇帝下旨,道門也照此辦理。佛道兩門從此牢牢的掌握在朝庭手中,宗教再也不可能造成氾濫之勢,不過,朝庭的嚴格要求對於他們也並非沒有好處,佛道兩教出家人素質大為提高。從此。佛道兩教深入人心,隨著大隋的日益強大。又開始向海外發展。 大興寺之事圓滿解決,朝局也漸漸平穩下來,大隋沿著既定的軌跡向前緩緩前行。直到大業元年十一月,一封邊關急報打破了朝庭的平靜,東突厥與高句麗聯合,在大隋叛臣慕容三藏的引導下,攻入大隋境內,一時之間,大隋北方數千里之地處處烽火,邊境數州之地陷落。 「砰」的一聲,楊勇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罵道:「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楊勇罵地不是別人,正是此時東突厥的啟民可汗,啟民可汗是沙缽略之子,沙缽略死時被封為突利可汗,開皇十七年,突利可汗的兄長都藍可汗與大隋絕交,聯盟西突厥達頭可汗合攻突利。 突利無奈之下想降隋,又怕大隋對他不重視,正猶豫間,長孫晟親自到突利的營帳中,半是威嚇,半是利誘的哄騙突利到京城,楊堅將他封為啟民可汗,讓其在朔州定居,後來由於都藍可汗的侵逼,突利遷居於黃河以南,夏、勝二州之間。 開皇十九年,都藍可汗被部下刺殺。西突厥的達頭自立為步迦可汗,率領大軍進攻大隋,被隋軍擊敗,達頭逃奔吐谷渾,後不知所蹤,突利乘機收服了步迦可汗的許多部民,勢力大增。 仁壽元年,楊堅派史萬歲協助突利向北出征,當時正值漠北大亂之機,隋軍和啟明可汗地聯合部隊橫掃數千里,俘虜部民和牛羊無數,這次征戰,主力雖然都是隋軍,不過,戰利品最後都給了突利,經過此役之後,突利才算真正站穩了腳跟,成為名副其實的東突厥大可汗。 這數年,突利對於大隋都是恭敬異常,每年準時進貢數千頭牛馬,不過,大隋給他的回禮價值更大,可以說,這個啟明可汗,完全是大隋一手扶起來的,沒有大隋,啟明的屍骨早已無存,沒想到,文帝剛死,突利竟然與高句麗聯合侵入大隋。 其實突厥人翻臉也不是一次二次了,都藍可汗又何嘗不是大隋扶起來的,大隋需要突厥保護內亂,所以常常是扶弱除強,只是強盛過來的突厥可汗又總是想從大隋身上撕下一塊肉來,大隋只能繼續在突厥人當中選一個弱小的勢力扶起來,這等於成了一個死循環,不過,總地來說,只要東西突厥沒有統一,大隋總還可以應付得來,在大隋崩潰之後,突厥人雖然沾了不少便宜卻不能入主中原,突厥人的分裂就是主要原因。 這次啟明可汗與高麗句聯合,明顯也是想在中原換了新帝之後看看能不能沾便宜,本來楊勇並末打算剛登帝位不久就起兵征戰,不過,既然別人打上門,那就不得不應戰,楊勇冷笑起來,朕的便宜沒有那麼好沾,這次進來,就讓你來的去不得。 「來人,宣尚書左右僕射,六部尚書,以及各衛大將軍進見。」 「奴婢遵旨。」一名內侍應聲道。 皇帝的旨意傳下不久,不一會兒,殿外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帶頭進來地是尚書省左右僕射,他們依然是蘇威和元巖兩人,尚書左丞是李綱,尚書右丞則是柳述,禮部尚書換成了韋藝,韋家一向是太子地鐵桿支持者,韋世康也曾出任過禮部尚書,如今這次這個職位又重新落到了韋家頭上。 兵部尚書變成了賀若弼、而工部尚書則變成了雲定興、刑部尚書變成了房彥謙;吏部尚書牛弘、戶部尚書楊尚希兩人則並沒有改變。十二衛大將軍除了已殺的三人,賀若弼升為兵部尚書,楊爽病逝外,其餘人也並沒有改變,缺地五人則由元威,屈突通、史萬歲、張行之、達溪洪五人補上。 可以說新老皇帝交替之後,朝庭即保持了一部分重臣的穩定,同時新帝又提了不少自己心腹之人上位,牢牢掌握了政權,這當然得益於血梁京城之夜那些人空出來的位子,還有楊勇進行了一小部分調整,柳述由兵部尚書變成尚書右丞有點不尷不尬,純粹是因為楊勇認為柳述不能勝任兵部尚書之職,又加上有酬賀若弼之功,才將柳述換了下來,而刑部尚書薛道衡、加上工部尚書兩人被拿了下來,卻完全是因為兩人和晉王走得太近的緣故。 第三章 援軍 「參見皇上!」在蘇威和元巖兩人的帶領下,眾臣一起向楊勇恭身行禮。 「各位愛卿免禮!今日召各位愛卿前來,想必各位愛卿也已經知道,邊關傳來急報,目前東突厥啟明可汗不甘寂寞,與高句麗互相勾結,在叛賊慕容三藏的引領下,侵入我邊關數州,朕絕不能容忍此事,各位卿家可有何妙策迎敵?」 「皇上,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臣願前往邊關迎敵。」賀若弼首先開口迎道。 「皇上,臣亦願往。」 「皇上,臣亦願往。」紛紛請戰,他們剛剛被新皇提撥上來,急欲立功,對於他們來說,突厥人和高句麗人來的正是時候,哪還管什麼策略。 蘇威、牛弘、楊尚希等人卻緊皺眉頭,眼下新皇剛剛登基,根基未穩,慕容三藏的叛亂就是一個很好的註腳,最忌大規模用兵,前一段時間新皇處理了這麼多的世家大族,誰知道國內又有多少隱藏的敵人?只是出於謹慎,在新皇沒有表態之前,他們也不敢隨便反對,一直都沉默不言。 見這些老臣都沒有動靜,楊勇的目光不由轉向他們,眾人的眼光不由閃爍,勇將目光定在蘇威身上,問道:「蘇愛卿,你是尚書左僕射,對這次東突厥與高句麗的入侵如何看?」 「回皇上,臣以為不必大動干戈,自可使幾路兵馬退去。」蘇威硬著頭皮答道。 「哦,既然如此,那蘇愛卿說說看。」 見皇帝沒有發怒,蘇威定下心思,拈了拈頜下的鬍鬚,才悠然的道:「皇上。此次邊關入侵,看似三路大軍,其實只有一路大軍對朝庭有威脅,高句麗人有領護東夷將軍擋在他們面前。除非他們能夠擊敗羅藝大將軍,否則只能借道從東突厥土地上過,先別說東突厥與高句麗關係是否能好到如此親密無間的地步,就是東突厥願意借道,高句麗軍也需要繞道數千里,到了大隋邊境。已是一支疲軍,我大隋邊軍可以輕而易舉的擊敗他們,故此,高句麗人不足為懼,只需羅藝大將軍足可以對付。」 少了一路人馬,眾將都有些沮喪,卻知道蘇威說的是事實,除非現在大隋軍隊打過遼河,向高句麗發起進攻。否則應當沒有他們什麼事。 只是此時明顯不到征伐高句麗的時機,開皇十八年,由於高句麗王高元親率騎兵萬餘人入侵遼西,激起楊堅怒火,命令漢王楊諒為元帥,羅藝,史萬歲副之,高穎為參軍,總領水陸兵馬數十萬攻打高句麗,這番出征。可謂兵精將廣,大軍一直打到山海關,只是面對著遼東廣闊之地,糧草轉運困難,又水土不服,遭遇到瘟疫,大軍頓時士氣不振,進退兩難。 好在面對著隋軍的大舉進攻。高句麗上下也恐慌不已,急派使臣謝罪求和,先帝才趁機罷兵,沒有丟了大隋地臉面,不過。出發的大軍還是損失慘重。讓大隋上下都認識到高句麗的難纏, 高句麗人也深知這一點。這次出兵估計也只是想噁心一下大隋,順便看看能不能撈到一點便宜,要想讓他們大舉出動向大隋進攻,高句麗上下只要沒有發瘋,恐怕也不會如此大膽。 「嗯,愛卿說的有理,算高句麗走運,朕就饒過他這次冒犯,朕會向羅藝大將軍傳旨,讓他嚴防就是,若是有機會,也可以殺過遼河,愛卿不虧是老臣,考慮周詳,繼續說。」楊勇鼓勵道,qi書+-齊書楊廣就是栽在三征高句麗上面,楊勇當然不會重蹈覆轍。 眼下遼東多荒無之地,森林密佈,陸路難行,若想進攻高句麗,只有從水路進攻才不會發生因為運糧困難導致數十萬大軍缺糧之困,大隋水軍在統一南方時本來還算強大,只是統一南方之後,皇帝認為水軍無用,又因為南方多有反覆,為了防止南方叛亂之人利用船隻逃到海上,楊堅多次命令收繳民間船隻,並在開皇十八年正式下旨:民間有船三丈者,悉數入官。 民間地禁船,不可避免的也會影響到水師,大隋水師比起統一南陳時非但沒有進步,反而實力下降了許多,不過,楊勇雖然無法說服父皇對水師重新重視,卻可以自己施加影響,大隋造船的技藝並沒有失傳,工匠也都齊備,只是要組建可以對高句麗滅國之戰的水師,至少也需要數年時間。 不要說數年,為了一戰功成,就是十年楊勇也可以等待,蘇威以為楊勇剛剛登位,未免會年輕氣盛,不肯退讓一步,開頭還忐忑不安。得到皇帝的稱讚,頓時鼓起了勇氣:「皇上,東突厥啟明可汗生性膽小,此次侵入大隋,多半是受到慕容三藏的蠱惑,只要皇上繼續派長孫晟大人出使,對啟明可汗進行嚴厲告戒一番,啟明可汗必定懼而退兵,如此只剩下叛賊慕容三藏一路,只需數州府兵圍剿,慕容三藏敗亡之日不遠矣。」 蘇威一口氣說完,臉上露出一絲得色,高句麗小而尖,東突厥大而虛,兩者都是難予對付地角色,虛不是指東突厥就弱,而是相對於東突厥所佔的面積人煙太過稀少,漢人很難立足腳,即使打了下來也無用,若依他之計,三路大軍,只需出動一名使者,數州府兵就可輕易化解於無形。 「蘇大人高見。」對於蘇威的計策,牛弘,李綱等人紛紛贊同。 「這怎麼行,我大隋豈能讓突厥小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賀若弼大聲反對。 「對,皇上,不能讓突厥小兒來去自如,否則就算這次東突厥退兵,日後必定還會反覆。」屈突通等武將對蘇威的話群起反對。 「皇上,國不可因怒興兵,若是兵戈一起,苦的是天下蒼生。」 「什麼因怒興兵?明明是突厥小兒太過猖狂。若不將他們打退,難道邊境百姓就不苦?」 「啟明可汗只是一時迷糊,受到叛賊引誘才會來犯,啟明可汗的官職還是先帝親封。如果派出使者能讓啟明可汗迷途知還又有何不可?」 「正因為啟明是先帝親封,對這樣的恩將仇報的逆賊才應當迎頭痛擊。」 雙方激烈爭論起來,大隋並無明顯的文武之分,文人常常可以領軍,而一些知識豐富地武將也可以出任文職,這得益於北方數百年地亂局。無論是知識還是武藝都掌握在世家手中,一些世家出身的子弟往往都是文武全才,這方面,虞慶則就是很好的代表,正是因為虞慶則在軍方,朝中都有龐大的勢力,楊堅才對虞慶則不放心,以謀逆罪處死。 不過,文武之間也不可能沒有衝突。這次面對突厥人和高句麗地聯合入侵,武將方面深感立功的時機來臨,文官卻想大事化小,偃武修文。 看著文武大臣在自己面前吵成一團,楊勇大怒,用手在桌上重重一啪,頓時「砰」的一聲大響。 聽到響聲,所有人嚇了一大跳,才想起這是在君前議事。連忙恭身行禮:「皇上,臣等失儀。請皇上恕罪。」 「吵成這樣,成何體統,卿等不用再爭了,朕決定已下,派出長孫晟出使東突厥,問問突利良心是否被狗吃了,若無我大隋,他屍骨早寒。如不早早退去,朕的大軍一到,必將之擊為齏粉……」 皇帝的話一落,文官集團頓時喜形於色,這意味著新皇終究採納了文官地意見。一場大戰可消彌於無形。武將卻是心有不甘,賀若弼大叫起來:「皇上。臣有話說……」 楊勇抬手止住了賀若弼地話:「不用說了,朕心裡有數,屈突通,張行之聽令!」 「臣在!」 「朕封爾等兩人為行軍副總管,漢王楊諒為行軍總管,統領并州、馬邑、燕州、恆州四路人馬,對突厥大軍反擊,朕可許爾等深入突厥境內掠奪人馬,牛羊,人口,記住,此番對突厥作戰,雞犬不留!」 「皇上英明,臣領旨。」屈突通和張行之兩人一臉喜色,其他武將雖然沒有輪到他們出征,臉上也露出笑意,一臉揚眉吐氣。這次輪到文官齊齊失色,皇帝豈非要對突厥人出爾反爾,此戰過後,突厥人恐怕再也不可能臣伏大隋,而是會成為大隋的死敵,突厥人打不過往大草原深處一躲就可以了,可是大隋日後就要時時擔心突厥人的報復。 蘇威、牛弘等人連忙一起伏身在地:「請皇上三思!」 「朕已三思過了,突厥人,狼性也,無論大隋待之如何,終有反主之日,以前都藍如此,如今啟明可汗亦如此,朕若不對其迎頭痛擊,又如何換得大隋長治久安?」 皇帝的話,讓蘇威等人無法反駁,突厥人確實狼性十足,而且崇拜狼性,反覆成性,只是從皇帝話中透露出的語氣還是讓他們不安,先帝后期都是偃武修文,新皇登基,一旦喜歡武功,恐怕天下又從此多事。 「楊愛卿,雲愛卿,大戰一起,前線將士所需兵甲糧草軍需必定增多,爾等不可懈怠。」 「皇上放心,戶部錢糧充足,臣正發愁糧庫不足,必會保證前線所需。」 「皇上,工部亦如此,各種兵器甲杖已堆積如山,臣亦可保證前線所需。」 楊尚希和雲定興的話頓時讓整個殿內輕鬆起來,現在已不是開皇初年朝庭窘迫之時,文帝二十餘年的積累之資何等龐大,對突厥人又何需讓步? 馬邑,十一月地天氣已經開始寒冷了,北風越過長城,呼呼的向城牆上地士兵吹來,身著黑色盔甲的士兵依然挺立的站在牆頭,一動不動,城下一片狼藉,凹凸不平地地面上還可以看到斑斑血跡,那是進攻地突厥所留。 從馬邑城頭往下看,數里處,起伏著無數頂象雪山一樣的大包。這些大包都是突厥人所有。數萬突厥大軍就藏著這些大包中,他們到馬邑後,開頭還派出人馬四處搶掠邊境地居民,而且也試探著攻擊了幾天馬邑的城牆。見馬邑防守嚴密後,突厥人放棄了攻佔馬邑地企圖,只是周邊一些小縣城卻讓突厥人禍害的夠嗆,突厥人打破縣城後,不但將縣城搶得精光,就是百姓也一起劫掠入草原。貶為奴隸。 突厥人在十月初就越過長城,進入馬邑境內,當時天氣尚且暖和,這一個多月以來,馬邑府外縣城幾乎被突厥人搶了一個遍,至少數萬百姓被突厥人掠為奴隸,這些突厥人將搶來地百姓就在馬邑城外大搖大擺經過,讓城上的隋軍氣得差得咬碎了牙,若不是城中兵力太少。又加上太守大人嚴令,城中地官兵馬上就會開門與突厥人拚個你死我活。 好在天氣轉寒之後,突厥人已經很少出來了,只是時不時的在跑馬到城下威脅一下城中,倒有一點想在馬邑城下過冬的意思。這當然不可能,馬邑雖然比突厥人傳統過冬之地溫曖,只是冬天依然滴水成冰,突厥人若是敢在帳蓬內過冬,只要城內的官兵一個偷襲,恐怕突厥人大部分就要殲滅了。最多再過半個月,若突厥人再攻不下馬邑,他們就得乖乖返回大草原,或者分散著住到馬邑下面的縣城。 若是突厥人分散兵力,對於馬邑城的官兵來講未嘗不是沒有機會,若是他們就此回去,對於馬邑來講,也算是一場勝利。只是這樣地勝利有點憋屈,不過,從數天前的情況來看,對方連這樣的勝利也不肯給,又有一支軍隊與先來的突厥人匯合在一起。這支軍隊卻是穿著隋軍一樣的鎧甲。而且還帶來了大量攻城器械,顯然對方是想把馬邑城攻下來。 馬邑城地官兵這才知道。對方不是不攻城,而是在等待這支叛軍,雖然人人都對叛逃地慕容三藏鄙視不已,可是不得不承認慕容三藏是一個勁敵,慕容家的鬼軍更是赫赫有名,加上慕容三藏對各州軍事事務熟悉無比,很有可能馬邑當真擋不住對方半月地進攻,馬邑地官兵頓時急切的盼望著朝庭的援軍快點到來。 馬邑南門,馬邑太守裴蘊暫時丟下馬邑的防務,帶著眾多官員恭恭敬敬的立在南門外,遠處一片塵煙升起,一名官員輕輕的叫道:「來了,來了。」 所有人都挺直了身體,伸長著腦袋向前看去,一名官員忍不住輕輕的問道:「欽使過來,不知會帶來多少援軍?」 「嘿嘿,聽說來的欽使長孫大人可是和新皇有八拜之交,你說能來多少大軍?」 「至少也能有數萬大軍吧。」 這兩人議論紛紛,周圍的官員聽得臉上也露出了笑意,有了數萬大軍,馬邑就安全了,即使再多敵人也不能攻破,連裴蘊也是微笑著傾聽,並沒有制止。 這幾日,突厥人雖然沒有進攻,只是慕容三藏的到來,連城內地官兵心中壓力越來越大,誰都知道,對方不攻則已,一攻必定是以泰山壓頂之勢,馬邑兵不過五千,如何對抗對方七八萬大軍,若全是突厥人也就罷了,對方可是有一位深通攻城之戰的隋軍叛臣。 煙塵越來越近,所有人官員都感覺到了不對,那點塵煙根本不像大軍模樣,對方的身影顯了出來,道路上,只有十餘騎打馬飛了過來。 「吁!」十餘騎在城門前停了下來,當中一名四十多歲,滿臉風霜,留著黃色長鬚的中年人率眾而出,喊道:「誰是馬邑太守?」 裴蘊從人群中出來:「下官就是馬邑太守裴蘊,參見欽差大人。」 那名中年人就是這次的欽差長孫晟,這二十多年,長孫晟都一直奔波於前線,這次出使馬邑,也是直接在另一座邊關接過聖旨,披星戴月的趕到馬邑。 「裴大人免禮,軍情緊急,還是趕快入城吧。」 一名官員忍不住問道:「欽使大人,不知這次皇帝派了多少援軍給我馬邑?」 長孫晟微微一笑:「各位需要的援兵都在此了。」 「啊!」聽到此言,看看長孫晟身邊的十餘人,所有迎接欽差地馬邑官員都呆若木雞。 第四章 分歧 聽到就這麼十幾人的援軍,裴蘊臉色慘白,試探著問道:「欽使大人莫非說笑?」 長孫晟板著臉道:「本使沒有說笑,裴大人,詳細情況等到了城中再說。」 「是,欽使大人請!」裴蘊雖然失望,只是面對欽使,到底還是不敢露出什麼不滿,將長孫晟一行人恭恭敬敬請到自己的太守府。 到了太守府,又讓裴蘊揮退了左右人員,長孫晟才將這次過來的真正目的說了出來,聽到由漢王親自領軍前來相救,裴蘊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裴大人,為了防止突厥人發現我大軍的調動,漢王只能秘密進軍,估計至少需要半個月才能到位,在這段時間,就需要馬邑的官兵將突厥人和叛賊都一起拖在城下,否則若是馬邑被攻破或者突厥人返回大草原都算失敗。」 聽完長孫晟的要求,裴蘊滿是苦澀,他這才發現,雖然有救兵,可是反而給他增加了更大的難度,他不但依然要擋上突厥人半月以上,而且還要防止突厥人提前離去。 裴蘊叫起苦來:「欽使大人,雖然馬邑城兵不過五千,若是突厥人一直攻城,為了完成皇上的任務,下官雖死無悔,只是若突厥人攻不下城要提前離去,下官實在想不到有何辦法可以阻止他們離去。」 「你不用擔心,本使明天就會到突厥大營走一場,至少可以拖延突厥人數天進攻時間,你只需要守住十天左右就可以了。」 「欽使大人要前往突厥軍營?」裴蘊大為吃驚,突厥人溫順時顯得十分淳樸,熱情好客,可是一旦翻臉則完全變成為魔鬼。殺起人來眼都不眨一下。 「不錯。」看到裴蘊臉上的表情,長孫晟心中淡淡的一笑,他這二十多年最好的時光大部分留在突厥草原上,對於突厥人,又有誰能比他瞭解的更深,雖然這次不可能畢其功於一役,只是相對於以前沒完沒了的打倒。扶起,再打倒。再扶起地做法,長孫晟還是贊同新皇的意見更多一些,突厥人就是喂不熟的狼,有機會就要狠狠打擊才行。 「那下官祝大人一路順利。」見長孫晟臉上淡定的神色,裴蘊不好再相勸,再說長孫晟前往突厥軍營,就是被殺也怪不得他。若是當真能爭取到數天時間再好不過。 突厥大營,中間一座最大的帳蓬內,突厥人最精銳的金狼騎將這座大帳護衛的鐵桶一般,許多突厥特勤進出都要受到嚴格地檢查,這裡就是東突厥大可汗的營帳。 這頂營帳寬十數丈,高二丈有餘,裡面可以同時容納上百人,外面寒風凜冽,帳蓬內溫暖如春,突厥可汗突利正高據案頭。手中端著呈琥珀色地酒液,這酒液顯然異常難得,連突利也不敢一口喝下,只能小口小中的酩著,在突厥可汗下方,卻是分排著數十個案幾,每個案幾後都坐著一個突厥大漢,正在用手大力扯著案幾上面的肥羊。間或將碗中白色的馬奶酒一口氣喝乾。 這些人無疑都是突厥的貴人,他們每人身下都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四周燃著手臂粗的上好油燭,中間地火盆發出啪啪的響聲,數名清秀的漢女幾乎是半赤裸露身體正在中間跳著舞蹈。正喝酒。吃肉的突厥貴人不時向中間跳舞漢女掃上一眼,發出哈哈大笑之聲。 幾名跳舞的漢女臉上一片羞紅。狠不得用手將自己身上裸露的地方都用手遮起來,只是動作稍慢,只聽啪的一聲大響,一條黑色的鞭子抽了過來,那名被抽中的漢女雪白的肌膚下頓時留下一道紅痕。 一名突厥男人醒惺惺地聲音響了起來:「賤人,不想死就不要停。」 幾名女子臉上流下屈辱的淚水,動作頓時又加快起來,突厥人大笑的聲音重新響起。 「別跳了,一幅死人樣,下去,下去。」突利可汗的聲音突然狂燥起來。 「呃。」營帳中的笑聲頓時中斷,數名漢女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跑出這座豪華營帳,所有的突厥人都向他們的大汗望去,只見突利地眼睛惡狠狠的瞪著旁邊一位老者,這名老者身材高大,鬍鬚焦黃,相貌堂堂,只是全身甲冑,甲冑的式樣卻和隋軍一模一樣。 面對著突厥可汗的怒火,老者卻毫無惶恐之色,輕輕的酩了一口杯中之酒,才不慌不忙地問道:「尊敬地可汗,莫非剛才的歌舞入不了你地眼,不過也對,可汗曾經到過大興城,看過宮中歌舞表演,剛才的歌舞連民間一流也比不上,大汗又如何看得上眼,不過,只要多打下幾座大城,大汗縱然觀賞不了宮中歌舞,老夫保證,也絕不會差上多少。」 「哼,本可汗的數萬大軍可不是來觀賞歌舞的,慕容三藏,你的人已經到了兩天了,為什麼還不開始攻打馬邑城? 原來那名老者就是慕容三藏,聽完突利的責問,慕容三藏卻顯得毫不在意:「可汗,好像是貴軍先到馬邑城下吧,為什麼貴軍又不發出進攻?」 「你……」突利頓時一窒,突厥人來去如風,攻城卻沒有什麼好辦法,馬邑城城高牆厚,若是要硬攻,至少也要付出數千甚至上萬突厥勇士的代價,這個代價對於突利來講承受不起,才只試探性進攻了一下就放棄,只是若不攻破馬邑,單單從那些縣城劫掠的物質雖然豐富,對於數萬大軍來講收成只能算勉強。 突利按兵不動等待慕容三藏的軍隊過來,也有藉機削弱慕容三藏實力之意,誰要這次出兵是應慕容三藏的請求,當然他要付出代價。 慕容三藏老奸巨滑,自然知道突利打什麼主意,只是他起兵叛隋也是不得已,不用想也知道,新皇不會放過慕容家,不起兵,只有死路一條,只是他卻不甘心成為突厥人的附庸,突厥人可以撈一把就走,他慕容三藏卻要在這片土地上紮下根來,光靠慕容家的力量當然不行,只有牢牢將突厥人拖進這場旋禍,方有可能割據一方。 這種情況下,慕容三藏當然要盡量拖延時間,藉著馬邑這塊肥肉將突厥人吊著,只要讓突厥大軍錯過冬天返回的時機,突厥人就不得不留在中原,成為他一支重要的倚靠力量,雙方對攻打馬邑的時間才起了爭執,突利想慕容三藏馬上對馬邑進攻,早日攻破馬邑,供他們劫掠之後返回草原,慕容三藏卻借口部隊趕路疲憊,器械不足,需要休整數天。 「慕容大人,你不要忘了,是你求我們出兵,我們沒有耐心耗下去,若你們再不攻打馬邑,等我軍返回,日後就不要再找到我們。」一名特勤威脅道。 「好吧,老夫明天出兵就是。」慕容三藏心知不可再拖延,否則讓突厥大軍自顧自的走了,他就弄巧成拙。「慕容大人,不如你攻下馬邑需要多少時間,兒郎們都等不及進去樂和樂和了。」見慕容三藏答應明天進攻,突利臉色和緩下來,不過,為了防止慕容三藏偷奸耍滑,他必須給慕容三藏定下一個時期。 突利的話,頓時又引發了帳內其他突厥貴族的大笑,慕容三藏腦中飛快的盤算起來,若是說長了,突厥人肯定不滿意,說短了,到時他的部下肯定會死傷慘重,而且當真這麼早攻下的話,突厥人搶完之後還可以一拍屁股走人,未免划不來。 「若是有可汗大人精銳的金狼騎支援,本官保證十日之內拿下馬邑城。」 「十日?」突利盤算了一下,這個時間搶完之後返回草原還不算太晚:「好,就十日,不過,本汗的金狠騎可不能攻城,只能壓制城上的弓箭手。」 「當然,能壓制對方的弓箭手已經可以了,本官又怎會提出金狠騎攻城的要求。」慕容三藏爽快的道。 剛才那名突厥貴族陰森森的聲音傳來:「慕容大人,若是十日之後不能攻破馬邑城又如何?」 「若十日內不能攻破馬邑,本官願支付可汗景緞五萬匹,棉布五萬匹,糧食二十萬石作為陪禮,如何?」 「啊。」在場的突厥貴族都被慕容三藏的大手筆嚇住了,突利大笑起來:「好,爽快,就這麼定了。」 慕容三藏心中也笑了起來,為了自己的生存,這點物質算得了什麼,到時候若是沒有攻破馬邑,本官就不相信你們捨得馬上就走,只要再耽擱十天,八天,你們就是想走也走不成。 第五章 人的名,樹的影 談妥了進攻馬邑的事宜,帳內的氣氛重新熱烈起來,眾人開始頻頻向左右敬酒,正當酒酣耳熱之時,大帳突然被掀開一角,一陣冷天吹了進來,將眾人的頭凍的一縮。 所有人都不悅的朝大帳門口看去,只見一名可汗貼身護衛滿頭大汗走了進來,直接奔向啟民可汗案幾前,俯身向啟民可汗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剛剛還笑語盈盈的啟民頓時臉色大變,臉上又是驚訝又是恐懼,這個時候他好像不再是東突厥的大可汗,倒像是做了錯事的孩子突然被長輩抓到了一般。 「可汗,不知發生何事,本將軍可否幫忙?」慕容三藏雖然沒有聽清護衛對突利稟報的內容,可是從突利臉上看,明顯著有不好的事發生。 「多謝慕容將軍,沒什麼大事,來,繼續喝酒。」突利的臉色回復過來,重新向慕容三藏舉起了杯子,明顯不願慕容三藏知道護衛稟報的內容。 突利的態度讓慕容三藏心中大為不快,只是突利不肯說,他也毫無辦法,只能喝著悶酒,之後突利明顯失去了再飲酒作樂的興致,其他人也不是瞎子,帳內很快沉悶下來,慕容三藏只是起身告辭。 對於慕容三藏的告辭,突利毫無挽留的意思,心不在焉的道:「慕容將軍,走好,別忘了明日進攻馬邑的承諾。」看到慕容三藏離去,帳內一名特勤立刻問起了剛才慕容三藏一樣的問題:「可汗,可是有何事發生?」 突利放下手中的酒杯,臉上露出凝重無比的神色,道:「長孫晟來了。」 「大汗,長孫晟在哪裡?」一名突厥貴族驚慌的喊道。 「就在離本汗大帳不遠。」 突利的話,引得整個帳內驚慌一片。 「什麼。這個魔鬼來幹什麼?」 「長生天呀,保佑我們天狼的子孫吧。這次不知又有哪個部落要倒霉了。」 「可汗。我們退兵吧,否則不知有多少兒郎又要倒在這個魔鬼手上?」 「可汗,請允許屬下帶兵殺了這個魔鬼。標記1」 營帳內嗡聲一片,有人主張退兵,有人主張將長孫晟一殺了之,更有人嚇得臉色白成一片,口中只會喃喃自語。 長孫晟在草原上地威名可以說是纍纍屍骨積起來的,他一句話可以使一個小部落迅速崛起,也可以使一個強盛地部落迅速衰落,這些年。長孫晟可以說是一手主導了突厥帝國地興衰,沙缽略、達頭、處羅侯、都藍這些人都是突厥強盛一時的人物,可是都被長孫晟玩弄於鼓掌之中,啟民更是由長孫晟強行推上東突厥可汗之位,這個人每到草原一次就要帶給草原勢力一次大改變,如今這個人竟然又來了,他們如何不驚慌? 營帳內的突厥貴人還清楚的記得四年前長孫晟狠辣無比的一幕,當時都藍可汗剛剛被殺,為挽救突厥頹勢,達頭可汗自立為步迦可汗。率兵進犯隋邊,長孫晟命人在泉水上游撒放毒藥。突厥人、畜飲水後很多被毒死,人心惶惶,認為天降惡水,要亡族滅種,遂連夜遁逃。長孫晟率部追擊,斬殺突厥人千餘,隋軍展開大反擊。將達頭可汗的勢力幾乎是連根撥起。 那時,啟民可汗身邊不過數百餘人,與隋軍聯合作戰,看到那些中毒而死的人、畜下場,心中都暗暗慶幸沒有與長孫晟作對。可是對長孫晟的畏懼也上升到了頂點。這個人簡直是突厥人天生的剋星,既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將甘甜地泉水化為惡水。突厥人行軍打仗全靠各個綠洲中的泉水,一旦遭到破壞,就是不用打仗也會因為飢渴而死。 儘管自己也是心頭忐忑,只是看到部下如此驚慌,突利還是大為不悅,重重的哼了一聲,帳內頓時重新安靜下來。 「可汗,長孫晟也不是三頭六臂,如今我們更不是四年前的窘態,若是長孫晟識相還好,若不識相,只需可汗一聲令下,我數萬狼騎就可以將長孫晟踏成肉泥。」一名特勤看出突利的不悅,連忙打氣。 「對,對,我們不用怕長孫晟,看他的骨頭硬,還是我們的鋼刀硬?」另一名年輕的貴族也咐和起來。 「胡說八道,聽說長孫晟與現在的大隋皇帝曾結拜兄弟,若是殺了長孫晟,大隋非起傾國之兵來攻不可,難道你想讓我大突厥從此亡國滅種。」 對於大隋,所有突厥人都有一種複雜的心理,他們既懷念以前突厥大軍對中原予取予求地時光,又害怕將大隋徹底激怒,導致突厥人亡國滅種。 「哼,長孫晟有什麼了不起,父汗,不防將那長孫晟宣進來,我倒要見見,他有何能耐?」一名二十餘歲的突厥年輕貴族臉上不服氣的道。 此人是突利第三子咄,咄年紀輕輕就顯示出卓越的才能,不但文武全才,還善於籠絡人心,很討突利的歡心,他從小就有很大的野心,一心想恢復突厥未分裂時的威勢,這次入侵大隋,也是他慫恿的結果,看到帳內眾人聽到長孫晟地名字就嚇成這樣,心中大為不快。 「三王子,決不可小視長孫晟,當年沙缽略大可汗在時,我突厥四十萬狼騎,何等威風,還不是讓長孫晟三言兩語就分崩離析,都藍可汗十萬狼騎,也是死於長孫晟挑撥離奸之下,我汗雖然擁兵五萬,對於長孫晟卻不可絲毫輕視。」一名突厥老貴族敦敦告誡道。 聽到老貴族告誡,眾人都是啞口無言,突利無論與栽在長孫晟手上的哪個可汗相比,實力都大大不如,而這些年,大隋越發強盛,長孫晟即使是不帶一兵一卒也不可輕辱之。 「殺又不行,見又不行,各位難道就這麼等著不成?」咄恨不得大喊,將胸中的悶氣都發洩出來。 咄的發問讓眾人面面相覷,長孫晟來了,總不能不見,突利連咳了數下,才不情願的道:「來人,快請長孫大使進見。」 「遵命。」剛才稟報地那名護衛重新下去,不一會兒,營帳重新掀開,護衛大聲喊道:「長孫大使到!」 整個營帳內啞雀無聲,所有人地目光都落到掀帳而入的長孫晟身上,懼怕、不服、殺意……這些目光交織在一起,長孫晟卻絲毫不以為意,目光直落到突利地臉上。 突利臉上堆起了笑容:「原來是長孫貴使到了,小汗未曾遠迎,還望貴使恕罪。」 「啟民!」 「小汗在。」突利下意識的應了一聲,馬上反應過來,臉上現出一片紅色。 「我大隋可有對不住你處?」 長孫晟的責問,頓時讓突利臉上更加訕訕起來,他突利雖然是沙缽略之子,血統高貴,只是憑著區區數百名部下又有何用處,若不是大隋的扶持,四年前,他已經死在亂軍中。 而大隋不但幫他擊敗了要殺他的強大敵人,還毫無代價的將所有繳獲的牛馬,部民交給他,讓他發展壯大,他親自發下誓言,此生終身不背隋,沒想到僅僅數年,他就背離了自己的誓言。 「沒有!」 「那好,你又如何解釋今日所為?」 「這個,這個……」突利臉皮還沒有厚到當面扯慌的程度,不由羞愧起來。 一名突厥貴族連忙替突利解圍:「稟長孫貴使,此番出兵實在怪不得我家可汗,仍是上了慕容三藏的惡當,可汗應慕容三藏之邀出兵,本以為是大隋皇帝之意,若是知道慕容三藏是叛逆,可汗絕不會出兵。」 「對的,對的,正是如此。」突利滿頭大汗的道,這個借口太爛,只是面對長孫晟的咄咄逼人,突利實在招架不住。 長孫晟臉上露出一絲譏笑:「既然如此,可汗迷途知還未嘗不可,只要可汗將慕容三藏人頭親手砍下,本使自會向皇上解說兩家誤會,從此兩家依舊和好,可否?」 「這個……」突利臉上為難起來,若是長孫晟讓他只需退兵即可,突利肯定會馬上答應,反證搶已經搶了,又換得大隋的不追究,何樂而不為。 只是要殺了慕容三藏,突利卻非常不樂意,慕容家本身的私兵加上裹脅了大隋兩州精兵,總兵力足有一萬五千多人,這些人甲冑齊全,訓練有素,殺慕容三藏一人容易,引得這些精兵攻向突厥大軍,突利損失不起,就算損失不大,他又怎麼甘心就這麼為大隋火中取栗。 第六章 翻手為雲 「莫非可汗明知慕容三藏是叛逆,還要和我大隋作對,可汗不要忘了,若非我大隋,可汗安然得到今日之地位,莫非可汗真是如此忘恩負義?」見突利遲疑,長孫晟又是一陣指責。 長孫晟的指責讓突利既羞愧,更覺得難堪,若是換了稍暴燥的一名可汗,被人如此不客氣評論,恐怕不管後果,馬上就要翻臉。 偏偏突利一向膽氣不壯,當初沙缽略曾因這個兒子的膽小,對他毫無希望,寧願將兵權交給弟弟處羅侯,也不願給親生兒子多少部民。一想到大隋可怕的實力,突利幾次將自己的怒氣強忍了下去。 「長孫貴使,可汗非不願替大隋天子效力,只是草原困苦,兒郎們跋山涉水來到這裡,非但沒有得到什麼實惠,若反而要攻擊原先的盟友,恐怕兒郎兒會產生誤會,一旦鬧起來,就是可汗也不知該如何安撫?」一名老成的突厥貴族連忙給自己的可汗解圍。 「原來如此。」長孫晟臉上放鬆,微笑起來:「這麼說,只要得到財物,突厥的兒郎就可以為大隋天子出力。」 聽到長孫晟口中鬆動之意,突利向自己的幾名心腹看去,臉上都現出欣喜之色,若是還能從大隋手中拿到大筆財富,那這場行程所獲簡直太豐厚了,犧牲一個慕容三藏又算得了什麼?「對,對,只要長孫貴使能拿出賞賜兒郎們的財物,小汗一定不負大隋天子之令,消滅大隋叛逆。」突利如雞啄米般點頭。 長孫晟暗罵突厥人貪婪,既然如此,那他騙騙突厥人也沒有什麼負擔,長孫晟收起剛開始的咄咄逼人之態,臉上的笑容親切起來:「可汗放心,皇上已委託本使全權作主。我大隋國富民強,區區財富不成問題,不知這次可汗帶來了多少人馬?」 「一共十萬狼騎。」突利將自己的兵力多報了一倍。 「好,以十萬狼騎計算,只要可汗能將慕容三藏剿滅,本使會向天子上奏,每名狼騎賞上好的蜀緞一匹,棉二匹,茶葉五斤,精鹽五斤。錢十貫……」 長孫晟嘴裡報出一串長長的賞賜清單,所有的突厥貴族都聽得直流口水。林雷這些東西可都是按十萬份計算,比慕容三藏大方多了,若是他們靠搶的話,再來十次也搶不到這麼多的財物。長孫晟念得越詳細。他們就越相信長孫晟地誠意。 「長孫貴使,小汗代兒郎們感謝大隋天子賞賜,只要大隋天子有令,我大突厥十萬狼騎隨時為天子效力。」突利恨不得拍著胸膛對長孫晟保證。 咄越聽越不對勁,開頭這個長孫晟就將自己的父汗當成下屬隨意叱喝,如今竟然還說動父汗為隋庭效力,要知道他們來這裡的原意是趁著大隋新老皇帝交替時狠狠咬大隋一口,給大隋放上一點血,免得大隋太過強盛。如今又要為大隋效力,豈不是背道而馳,雖然可以得到大筆財富,可是財富又如何能和大突厥的重新崛起相比。 「且慢,父汗。孩兒有話要說……」 咄連忙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只是他剛要說出反對意見就被左右兩名老貴族拉住,低聲勸道:「三王子。眼下了隋強我弱,不可操之過急。」 「咄,大隋天使在此,不可胡言亂語。」突利狠狠的瞪了自己的兒子一眼,他與兒子不一樣,雖然有野心,只是更貪圖享受,有了這麼多東西,還打什麼仗?何況心下對大隋也是畏懼,父汗在時,突厥何等強盛,當時尚且奈大隋不何,更別說如今,他生怕兒子破壞了自己的好事。 咄向左右的突厥貴族看去,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幅貪婪之色,心中喟然長歎,只得將反對的話收了回去,改口道:「父汗,眼下草原上就要大雪封路,兒郎們急於回到草原,不知大隋天子的賞賜什麼時候可以下來,若是晚了,恐怕兒郎們就是拿到了賞賜也無作戰之心,只能等到明年再行替大隋天子效力。」 言下之意,突厥人不見兔子不撒鷹,就是見了兔子,若是晚了,他們也要先退回去再說,咄打著主意,大隋雖然富強,這麼一大批物資也不可能說拿就拿出來,只要拖過十多天,大軍返回,至少不用與慕容三藏刀兵相見,白白便宜了隋庭。 所有人用熱切地目光望向長孫晟,他們雖然相信長孫晟並非戲言,可是這些物質早一點到手當然最好聽完咄之言也無人反對。 長孫晟的臉重新板了起來:「啟民可汗,本使代表大隋天子,金口玉言,若是可汗對本使如此不信任,本使馬上派人回京直接稟明天子,言可汗毫無誠意,軍機大事,豈能因為賞賜不到而延誤,若是放跑了慕容三藏,天子震怒,起兵百萬,東突厥就要連根撥起。」 突利臉上剎時嚇得變成白色,整個東突厥男女老少現在加起來也不過五六十萬人,若是大隋當真起兵百萬,東突厥就要分崩離析了,他縱然逃了出去,最好地下場就是在草原上流浪,很有可能被部下,或被哪一個大部落直接殺了。 他打了一個冷顫,從剛才貪婪的神色中清醒過來:「長孫貴使恕罪,咄只是口不擇言,小汗又如何會不相信貴使,小畜牲,還不向長孫貴使陪罪。」 其他人也從幻想中醒來,大隋不可能馬上交出這麼多物質,他們也沒有多少時間等下去,唯有先剿滅了慕容三藏,然後再領取大隋的賞賜返回,三王子所言確實是難予辦到之事,一時之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咄身上,眼中全是怪罪之意。 咄難過地差點要哭起來,若不是他羽翼未豐,馬上就要拂袖而去,此時只能低頭向長孫晟行了一禮:「長孫貴使,小王年幼,還請貴使恕罪。」 「若不是念你年幼無知,又是啟明可汗之子,說出如此言語,本使絕不輕饒,免禮吧。」 「是,多謝長孫貴使。」 咄臉色鐵青地退到一邊,看到咄的遭遇,所有人都不敢再輕易插言,營帳中一時安靜下來,目光放在了長孫晟身上,彷彿長孫晟才是突厥可汗一般。 長孫晟放低聲音,與突利商議起剿滅慕容三藏之事,最終定下三日後的晚上,突厥大軍對慕容三藏發動攻擊,在此之前,長孫晟也會從馬邑運來五千匹景緞,一萬匹棉布,加上其他物質作為犒軍之用,差不多佔整個賞賜的二十分之一左右。 縱然如此,這些物質也超過了突厥人先前所搶總和,這麼多物質,差不多是馬邑所能拿出的極限,想起自己在草原上的妻妾兒女馬上就能穿上全身絲綢的衣服,所有突厥貴族都恨不得三天早一點到來。 就在長孫晟在突厥大帳內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時,慕容三藏也回到自己軍營,他的弟弟慕容建中,侄兒慕容邵,慕容貴,慕容昆等人紛紛過來迎接,口中大哥,伯父叫個不停。 慕容三藏臉上神色一正:「二弟,愚兄已答應突利,明日開始攻城,你馬上將命令傳下去,讓各軍作好準備!」 慕容建中五十餘歲,身體壯碩,臉上一幅凶相,聞言粲粲大笑起來:「大哥放心,兒郎們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只要一聲令下,我包準兒郎們就會嗷嗷叫著衝進馬邑。」 慕容三藏臉色一沉:「二弟,不要忘了我們的目地,馬邑決不能提前攻破,而且我慕容家的兒郎也不能損傷在這裡。」 慕容建中的笑聲頓時收起,臉上換成一片苦色,對他而言最高興之事莫過於和部下一起在戰場上痛快殺人,這次攻城卻要縮手縮腳,心中哪能痛快,只得悶悶點頭:「大哥,知道了。」 慕容三藏不再理會這個二弟,轉頭向另一人吩咐道:「邵兒,你派人盯緊一下突厥人的大帳,看看有什麼動靜?」 「是。」慕容邵答應了一聲,又疑惑的問道:「伯父,莫非突厥人有什麼不可靠?」 所有人都緊張起來,大隋多強,他們當然知道,若是沒有突厥人作靠山,莫說攻破馬邑,他們現在只能有多遠逃多遠。 「哼,剛才飲宴時一名突厥人鬼鬼祟祟進來向突利匯報,突利神情大有古怪,卻不肯明說,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雖然需要依靠突厥人,突厥人會不會當我們地靠山卻難講地很,不看緊一點,若被突厥人賣了我們才冤。」 「是,侄兒明白了,伯父放心,侄兒不會放過突厥人任何異常的舉動。」慕容邵慎重回道,馬上大踏步下去佈置。 第七章 酣暢的勝利 為了防止混亂,突厥人與慕容私軍分成兩個大營,不過,慕容家是鮮卑血統,家族中各族人都有,要找人混入突厥大營也不是什麼難事,一天之後,慕容邵就得到長孫晟來到突厥大營的消息,經過收買,突厥人要暗算慕容家之事也暴露出來。 慕容邵又驚又怒,很快向慕容三藏報告,這時離突厥人發動只有一天時間了,慕容三藏一咬牙,決定先下手為強。 大業元年發生在北方的戰事滿了戲劇性,先是傳承數百年的慕容家族發起叛亂,家主慕容三藏聯合突厥和高句麗兩路大軍氣勢洶洶的攻入內地,只是大隋基業穩固,除了慕容家所撐握的兩州之地,無人響應,高句麗一路又被領護東夷將軍羅藝的軍隊所阻,只能擔當搖旗吶喊的角色。 就在慕容三藏與突厥大軍聯合進攻馬邑,以打通這個阻擋突厥大軍南下的重城時,突厥人與慕容三藏突然翻臉了,慕容家鬼軍只是象徵性的進攻了一下馬邑城牆,在突厥大軍要動手前,先行發動攻擊,措不及防的突厥大軍來不及上馬就被全身甲冑的慕容私軍攻進大營,結果死傷慘重。 論步戰,十個突厥人也不一定打得過一個慕容鬼軍,何況突厥人一心計算慕容鬼軍,沒想到反被別人計算,這種心裡落差之下,讓突厥人驚慌失措,就是勉強跳上馬也顧不得反擊,只顧逃命。 好在突厥人到底是慕容私軍的三倍,加上這次是大汗親來。其護衛的金狼騎最為驍勇,勉強在最後關頭擋住了慕容軍地進攻,沒有崩潰,漸漸開頭那些奔跑的突厥人也返回作戰,雙方漸漸轉入相持。 這一相持,慕容軍人少的劣勢就暴露了出來。慕容三藏看淮時機後只得引軍退走,而突厥人還沒有從先前的打擊中完全回過神來。也無法追趕,兩軍才脫離接觸。 慕容鬼軍退走後,突利撿點損失,自家死傷了近萬人。馬匹損失五萬匹。這個損失讓突利暴跳如雷,如果就這樣讓慕容家的私軍退走,他這個大汗就不用做了,花了一段時間整頓好兵馬後,毫不猶豫的追了下去,好在突厥人都是一人雙騎甚至三騎,雖然損失了五萬多匹馬,倒也不怕沒有馬用。林雷 慕容三藏已料到了突厥人地追擊,一直且戰且走。突厥人雖然佔著兵力優勢,要想擊破慕容三藏的人馬也不是易事,雙方纏戰在一起,每天數百人數百人地損失,就像是用□刀子割肉。讓慕容三藏大為心痛。 這些人都是慕容家立足的根本。死一人就少一人,無奈之下。慕容三藏派人向突利求和,雖然每天的攻擊,突厥人的損失並不比慕容三藏少,突厥人是心痛萬分,只是突利已吃了大虧,現在勝卷在握,又加上有長孫晟在旁邊監督,突利如何肯答應和解,每天指揮著人馬對慕容三藏猛攻。 慕容三藏無奈,只得死了和解地心思,最終被突厥大軍圍困在離馬邑百里左右地一個山頭。 戰事的變化讓馬邑太守裴蘊看得目瞪口呆,他開始還為馬邑防守日夜擔心,沒想到根本就不用他出手,頓時對長孫晟產生了無限的敬仰。 就在突厥人將慕容三藏人馬包圍起來數天後,朝庭的大軍到了,由楊諒,屈突通,張行之三人統領的十萬隋軍將突厥人連同慕容三藏的叛軍一同包圍在一起。 突利和其餘突厥貴族才如夢方醒,深知上了長孫晟的大當,突利現在的可賀敦是大隋宗室之女,突利還想藉著大隋駙馬的身份親自見楊諒,想向楊諒求情,將功折罪,原諒他這次入侵大隋邊境之事,重申兩家地睦鄰友好。 只是突利一到隋軍軍營,馬上被楊諒下令扣除,不要說已有皇帝的密令,就是沒有,楊諒也不會讓到手功績溜走,當日,隋軍休整了一夜,第二天就發動了對突厥人和慕容叛軍的進攻。 十數萬大軍在方圓不過數十里的地方展開激戰,面對著隋軍絕對的優勢,無論是突厥人還是慕容私軍,全部膽喪,何況他們經過前面地激戰,早已疲憊不堪,為了抵擋住突厥人地進攻,慕容私軍帶出來的大部分威力巨大地遠程武器都消耗完畢,就連手中的刀槍也有不少缺口,突厥人也是如此,他們最具威利的狼牙箭只剩下一小部分,根本不夠作戰之用。 沒有了狼牙箭,突厥人就失去了一大半戰力,沒有了強弩,投槍等物,慕容私軍的戰力也下降了一大半,隋軍準備充分,物質充足,弩箭就像不要錢一樣發射,整個天空彷彿都要被隋軍發射的弩箭遮蓋,這些弩箭帶著奪命的呼嘯落下時,突厥人和慕容私軍都是成片成片的倒下。 突厥人與慕容聯軍只抵抗了半天就宣告崩潰,先是突厥人奪路而逃,接著慕容私軍也開始了逃命,整個戰場到處是丟下的聯軍屍體和傷兵。 隋軍雖然有十萬大軍,當然不可能將數萬人包圍的沒有一點空隙,不過,要從空隙中逃出去也不容易,到處是隋軍發出的弩箭飛舞,一不小心就做了箭下之鬼,最終只有不到一半的殘軍衝出了包圍。 那些衝出包圍的殘軍來不及高興,就要面對另一部分養精蓄銳的隋軍追擊,人困馬泛之下,多數人要麼半道投降,要麼死於隋軍追擊之下,最後真正逃出去的,十不存一。突厥貴族大部分成擒,只逃了一個三王子咄,慕容三藏的弟弟慕容建中,侄兒慕容貴,慕容昆等人也沒於陣中。 事後打掃戰場,四萬突厥狼騎,戰死了一萬一千餘人,另有二萬多人做了俘虜,而一萬五千慕容私軍,減去先前的死傷還有一萬三千人,死傷八千餘人,三千人做了俘虜,只逃走了千餘殘 論起傷亡比例來,慕容私軍遠遠大於突厥人,這是因為慕容私軍是叛軍,生怕被俘後沒有好下場,因此拚死力戰,而突厥人還心存僥倖,認為隋軍還是會和原來一樣,把他們交給另一個重新扶起來的突厥貴族當部下。 不過,等這些俘虜得知自己的命運時,所有人都恨不得當初就在戰場上死了也好,否則不用受那麼重的罪。 由於準備充分,物質充足,隋軍的傷亡微乎其微,死傷不過千餘人,美中不足的是叛軍首領慕容三藏和一名侄兒慕容邵逃了出去。 隋軍事後統計,半天的攻擊中,隋軍共發射了二百餘萬支弩箭,對於隋軍來講,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 消息傳到京城時,已經接近大業元年的十二月底,新年馬上就要到了,京城也被第一場白雪覆蓋,變得晶瑩剔透起來,顧不得寒冷,大街上都擠滿了喜笑顏開的居民,他們開始採買各種東西,準備高高興興的過年。 由於先皇的離去,全國必須守孝三個月,從八月份開始,整個京城就停止了各種娛樂,婚嫁等活動,如今剛剛離解除守孝不久,因此,除了過年,以前因為先皇離去停止的婚嫁也重新熱鬧起來,京城一百一十四坊,坊坊每天都有人辦喜事,因此越發的熱鬧。 這個時候,大隋軍隊在邊境大勝突厥人與叛軍的消息傳來,將這份熱鬧又催上了一層,整個京城都陷入了鞭炮聲中,見面的人都是喜氣洋洋的打著招乎,分享著彼止的喜悅,原先的一點擔心也不翼而飛。 大隋建立後,不但結束了南北數百年的分裂,而且國豐民足,楊堅在民眾中的威望可以說是非常高,雖然太子素有賢名,只是楊堅的驟然離去,對於多數人來講心中還是有一定的打擊,這也是高句麗和突厥人會藉機入侵的原因。 突厥人的強盛還留在老一輩人的記憶中,就在二十多年前,面對著突厥人的入侵,許多京城富商貴人生怕突厥人兵臨城下,甚至紛紛捲起細軟逃出京城,如今雖然大隋兵強馬盛,只是剛剛換了皇帝,沒有分出勝負前百姓還是隱約擔心,如今好了,大勝及時到了,再也無需以前的擔 剛得到消息的大臣也紛紛向皇帝道賀,己身千餘人的傷亡,換得俘敵數萬,殲敵數萬的戰績,即使是在文皇帝當政的二十多年也從來沒有過,一些大臣乾脆拍了新皇的武功已經超過了先皇的馬屁。 好在楊勇還算清醒,這次大勝他除了動動嘴皮子根本就沒有什麼事,不過,楊勇心中也難免高興,發下旨意,除了等立功將士回來厚賞外,京城的百姓也得到實惠,每戶居民可領米面各二鬥,錢一百作為喜錢,而百官也可以多領一個月的俸祿過年,一時京城更是喜氣洋洋,沉浸在歡樂之中。 第八章晉王之議 「萬歲!萬歲!萬萬歲!」太極殿內,文武百官都向皇帝跪拜下去。 今天是大業元年的最後一天早朝,過了今天,朝庭就要開始一段長長的假日,直到正月十五後才重新上朝,除了皇帝主動招見,大臣們都可以不用每天早起前來上朝。 「諸位愛卿免禮。」 「謝皇上!」百官起身後,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一陣佩器交響的聲音後,朝堂上寂靜下來。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一名內侍的聲音尖厲響起。 百官的臉上都帶著喜氣,一幅輕鬆之色,左右相看,卻是無人說話。 這是新皇登基後的第一個新年,又恰逢大勝突厥人,雖然放假了,過年時皇宮肯定會有不少慶祝活動,一些重臣往往需要作陪,他們還是難得有多少時間與家人團聚在一起,因此所有的政事在昨天就已處理完畢,今天過來,只是作為一個形式,這樣的日子,大家都巴不得早點結束早朝回家,趁著還沒過年之極多點時間和家人團聚。 楊勇等了半響,見無人出來,正要讓內待就此宣佈退朝時,一名官員從中站了出來:「稟皇上,微臣有事啟奏。」 楊勇定眼一看,見是宗正寺卿薛道衡,心中納悶不已,不知在這個時刻薛道衡會有何話可說,還是點了點頭:「准奏。」 薛道衡才名,官聲都非常顯箸,楊勇雖然將他從刑部尚書上拿了下來,卻沒有將他貶摘。而是調任宗正寺卿,宗正寺卿是宗正寺最高長官,論品級與刑部尚書相當,只是宗政寺在大隋三省六部十一寺中,算是權力最小的一個部門。平時只負責皇族宗譜等事務,整個編置加上吏員僅有九人,這一調任,誰都知道薛道衡不為新皇所喜。 「稟皇上。先皇驟然離逝,臣等悲痛欲絕,幸皇上天資聰慧,仁政愛民。雖有突厥,高句麗北犯,亦被我大隋忠勇將士擊退,如今天下已定,百官臣民歸心,眼下新年將近,京城百姓紛紛回家團聚,先皇所留子嗣中。秦王已逝,蜀王,漢王遠在外地,唯有晉王留在京城,皇上何不將晉王放歸,許其自由,則不但晉王可以一家團聚,皇上亦可與之兄弟相聚,如此,先皇在九泉之下亦可欣慰含笑。林雷」 此話一出。大殿上靜無聲息,晉王從軟禁以來,還從來沒有人敢在皇帝面前為他求情,沒想到這個薛道衡從刑部尚書上退下來,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一些平時與薛道衡交好之人紛紛為他擔心起來。偷偷向皇帝臉上看去。 出突百官意料的是,皇上臉上神色如常。好像並沒有如何震怒,只是皺了一下眉,平淡的道:「薛愛卿,晉王所犯國法不容,朕念其兄弟之情,只將其軟禁,一日三餐不缺,衣食無憂,已是法外容情,朕如何能一誤再誤,退下去吧。」 眾人都為薛道衡鬆了一口氣,盼著薛道衡能就此打消提議,只是薛道衡卻明顯辜負了大家地期盼,反而撲通了一聲跪了下來:「皇上,法理不外乎人情,先皇只有五名子嗣,全是一母所生,古來皇室何嘗有過此景,如今晉王雖然犯錯,皇上念在其同袍兄弟的份上,若能對晉王網開一面,天下臣民必定會咬口稱讚皇上對兄弟的仁愛之情,以致倣傚,家和萬事興,若天下百姓皆能家和,何愁我大隋不富強興盛。」 「夠了,你是說若朕不赦免晉王,天下百姓就都會對朕有怨言是不是?」楊勇重重的一掌拍在龍椅上,頓時整個朝堂為之一驚。 對於楊廣之事,楊勇自然早有考量,雖然楊勇對歷史並不精通,可是楊勇至少知道,漢人眼下無論是科技,武力都全面領先於世界之時,若不趁此機會擴張,為後世打下一個豐厚的遺產更待何時。 眼下雖然不怕楊廣會再翻起什麼風浪,只是放任楊廣出去卻絕不可能,楊勇可不想讓自己地精力花在內耗上,白白錯過時機,無論是為自己作想,還是為楊廣著想,自己都不能讓楊廣脫離掌控,過上十年八年,將楊廣的性子磨去後,在中原之外為楊廣找一個封地倒有是有可能,如此不但於自己名聲無損,對楊廣也算最好的結局。 只是薛道衡書獃子的脾氣發作,卻不在乎皇帝是否發怒,他這個宗正卿反正做得沒有意思,脖子一梗道:「回皇上,臣並無此意,只是先皇厲行節約之時,每日所食不過一肉食,以至天下倣傚,我大隋能有今日之盛,皆賴先皇以身作則之功,如今皇上若能為天下百姓作出表率,教華百姓之功自然如水到渠成。」 百官聽得暗暗咋舌,這個薛道衡還真敢說,事實上也是如此,薛道衡詩才雖然好,對於如何與人相處做得極為欠缺,歷史上楊廣登基後,薛道衡從地方回到京師。當時楊廣本打算對薛道衡委以秘書監顯職,但薛道衡不識時務,寫了一篇《高祖文皇帝頌》奏上。 楊廣當是正是雄心勃勃,想做出一番超越父親地大業,薛道衡的奏章無異給楊廣頭上澆了一盆冷水,楊廣看了後極為惱怒,對蘇威說:「道衡至美先朝,此《魚藻》之義也。」 《魚藻》是《詩經》中的一篇,據《詩序》言明,此詩通過歌頌周武王而譏刺周幽王。從此薛道衡為自己埋下殺身之禍,秘書郎之職也不翼而飛。 楊廣曾言:「他人以為朕是承接先帝而得帝位,其實論文才,帝位也該屬朕。」偏偏薛道衡在詩詞方面遠勝楊廣,而且毫不掩飾,每次楊廣召聚群臣吟詩作對,都以薛道衡詩詞勝出,對皇帝毫不相讓,最終大業三年薛道衡就被楊廣下令斬首,據說薛道衡被斬之後,楊廣尤自恨恨的道:「看你還能再作出空梁落燕泥否!」 只是此時楊廣爭位失敗,卻只有一個薛道衡為了他向皇帝苦苦求情,真不知道若薛道衡知道自己本來應該死在楊廣手下時,還會不會這麼甘冒奇險為楊廣求情? 楊勇面沉如水,雖然登基不過四月,楊勇已習慣於官員對自己地旨意言聽計從,薛道衡如此不知進退,讓楊勇著實起了幾分惱怒,好在楊勇畢竟有後世的記憶,若非必要,並不會隨便殺人,冷冷的掃了百官一眼,問道:「你們呢,也如此認為麼?」 「皇上,薛道衡胡言亂語,狂勃異常,只是片面之詞,國法無情,晉王若是還有良知,當對皇上感恩才是。」蘇威首先站了出來頓首道,與薛道衡書獃子的脾氣不同,百官無人為晉王求情,並不一定都是害怕君威莫測,而是許多人也認為晉王只是被軟禁是最好的結局,帝位之爭從來就沒有親情,若是赦免楊廣,倒會有許多大臣拚命反對。 「皇上,臣亦認為薛道衡胡言亂語,晉王之事,皇上處置甚宜。」 「皇上,臣參薛道衡與晉王同黨。」 「皇上,臣亦贊薛道衡與晉王同黨。」表態,多是攻擊薛道衡之言,沒有一人和薛道衡站在一起。 楊勇的臉色稍為和緩,指著薛道衡問道:「薛道衡,你可知罪?」 「臣知罪。」面對百夫所指,縱使薛道衡脾氣再執扭,也不免臉色蒼白。若是真被皇帝認為是與晉王同黨,下場如何,那夜的血腥已經證明。 「即如此,薛道衡由宗正寺卿降為宗正寺主薄,罰俸三月,晉王之事已有定論,誰也不許以此再生事端,否則從重處罰。」 從一個正卿降到主薄,連降三級都不止,以後薛道衡連早朝的資格都沒有了,楊勇真怕這個書獃子再弄出事來,素性來了對薛道衡來了一個眼不見不淨。 「臣謝皇上。」薛道衡從地板上爬了起來,退回朝臣中,臉上卻沒有多少悔意,顯然無論是宗正寺卿還是宗正寺主薄地位置,他都沒有在意。 「眾愛卿還有何事啟奏?」 一連問了數遍,眾臣都毫無反應,內侍尖厲的聲音重新響起:「退朝!」 「恭送皇上。」 隨著皇帝下殿,轉入後方,數百朝官也魚貫而出,今天的早朝雖然讓薛道衡攪了一下,但除了薛道衡,所有人都沒有受罰,也沒有耽擱太多時間,大家都急於往家中趕去,唯有薛道衡的背影顯得一股秋瑟蕭蕭之意。 第九章 琴音 楊勇的腳步輕快的向後宮走去,薛道衡為楊廣求情之事,楊勇並不如表面上那樣生氣,相反,對這個書獃子一般的薛道衡反而有幾分好感,畢竟明知可能觸犯到皇帝還有勇氣說出來的大臣,恐怕少之又少,只是政治就是政治,並不因為自己對他有好感就不能不處罰,或許薛道衡若能安心做一個小官,反而是對他的保護,讓其寫出更多優美的詩詞。 一陣叮叮咚咚的優美琴聲從甘露殿內傳來,楊勇聽得一愣,向身邊的內侍問道:「這是誰在彈琴?」 楊勇身上有一半鮮卑人的血統,按鮮卑風俗,父親死後,其長子可以接收除自己母親外的父親妻妾作為自己的妻妾,只是楊勇畢竟有前世的記憶,這種做法與漢人禮節相牴觸,加上他從來沒有以自己一半的鮮卑血統為意,對於父親的妻妾都給予了尊重。 楊堅先前最寵愛的宣華與容華夫人,都給予太上皇妃的身份留在仁壽宮養老,其餘侍寢過楊堅的妃嬪也一同處理,至於其他稍為年長的宮女統統放回家中,而楊勇在作太子時連同太子妃在內,只有三名妻妾,所以皇宮中顯得有一點冷清,這琴聲分明不是現在的皇后和兩位貴妃彈出來的,楊勇才會感覺奇怪。 楊勇身邊的內侍也多是從東宮帶過來的,他們一直跟在皇帝身邊,自然也不知道。不由都搖了搖頭。 楊勇頓時大感興趣:「走,看看去。」 琴聲依然錚錚響起。為不打擾彈琴之人,楊勇特地放輕腳步,一行內侍見到皇帝如此,更是大氣也不敢出,輕手輕腳地跟在皇帝身後,倒有一點偷偷模模的樣子。 甘露殿是皇宮第三大殿,位於太極殿之後,延嘉殿前,所處位置正是皇宮中心。平時是皇帝在內宮讀書之用,御書房也正是在甘露殿內,楊勇每日都要進入甘露殿數次,對於甘露殿可以說是熟地不能再熟,此時抬腳跨進甘露殿大門,心中卻忍不住砰砰自跳。 偌大的甘露殿顯得有一些空曠,這也難怪。後世對大興宮測量得出結論,整個皇宮東西寬2820米,南北深1492米,面積四百萬餘平方米,就是內宮也有一百九十多萬平米,而整個內宮的人員加起來卻只有三千來人。林雷 琴聲是從甘露殿正中傳來,空曠的甘露殿中間,一名白衣女子宛如白衣精靈般盤腿而坐,她的前面端端正正的放著一張瑤琴,如嫩蔥般白嫩的手指正在琴弦上撥動。一陣陣優美的琴聲正是從她指間傳來,在她四周,還有數名宮女圍在一起,聽得如癡如醉。 這幾名宮女模樣周正,只是年齡細小,多是十三四歲的樣子,手上拿著一些抹洗地工具,顯然是正在甘露殿內打掃,眼下皇宮內年齡大的女子都放了出去,打掃。擦洗之活就只能落到那些年輕女子和內侍身上,只是這幾名小宮女被白衣女子的琴聲吸引,連打掃也忘記了。 白衣女子低著頭,露出一段天鵝般的秀美脖子,當楊勇的目光轉到她臉上時。忍不住呼吸一窒。長長的睫毛,寶石一樣的眼睛。秀挺地鼻子,臉蛋更是白玉無瑕,這名女子五官無一不美,組合起來更是恰到好處,她此時全神貫注在自己的琴聲中,宛如一具絕美的雕像。 「此女是誰?」楊勇心中閃過無數問號,看其衣著應當是宮女,看其年齡大概在雙十年華,前一段時間超過二十的女子已經全部放出了宮,難道這名女子還不到出宮的年齡,或者是她不願意出宮,只是此女容貌如此出色,為何自己毫無所知? 不過,楊勇隨即安心下來,等下只要詢問一下就知道了,如今不妨再聽聽琴聲。 一曲終了,餘音猶自在殿中盤旋,那名女子輕歎了一聲,將瑤琴放了下來,重新掛到殿內的一幅琴架上,這幅瑤琴卻是本身放在甘露殿內,想必是這名女子擦試琴身時,忍不住取下來一試身手。 「你叫什麼名字?」 突兀的聲音,頓時將剛才沉浸於琴聲中的宮女都嚇了一大跳,當她們眼睛看到楊勇時,臉色更是慘白成一片,所有人都急忙跪了下來,顫抖著叫了一聲:「皇上……」就不如如何是好。 皇帝是天下至尊,掌握著所有人的生殺大權,漫說她們只是小宮女,就是身份再尊貴之人,只要皇帝一聲令下,不但自己死無葬身之地,就是家人也要受到連累,她們本應該只管擦洗打掃,卻在這裡私自取琴,彈琴,聽琴,而且被皇帝撞了一個正著,心中如何不害怕。 「你不用怕,說出你的名字。」不知為什麼,眼前地女子彷彿給楊勇一種熟悉感,只是楊勇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見過這名女子。 「奴婢,奴……奴婢尉遲……尉遲明月,還請皇上恕……恕罪,私自取琴彈……彈奏,都是奴婢一人之過,請皇上只……只責罰奴……奴婢一人。」尉遲明月的聲音雖然結結巴巴,只是依然如黃鶯般清脆,十分動聽。 「尉遲明月,好名字,名字好,人更好,也只有這樣的名字才能配上你的人。」楊勇對這個名字毫無映像,更是確定以前沒有見過此女,不由細細打量起來,此時尉遲明月跪在地上,腦袋垂到胸前,儘管如此,尉遲明月茁壯的酥胸,白皙細嫩的脖子,纖細的腰肢還是讓楊勇大飽眼福。 聽到皇帝的誇獎,尉遲明月的頭垂的更低,幾乎要碰到地面,不過,皇帝地口氣中沒有生氣之意,卻讓尉遲明月和幾名小宮女鬆了一口氣,幾名小宮女人小鬼大,更是暗暗為尉遲明月高興,這樣仙子般的人物,縱使是皇帝恐怕也要一見動心。 「你說吧,朕該如何罰你?」 「奴婢……奴婢……」尉遲明月的心彷彿要跳出來,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好了,好了,朕就罰你起身罷。」看到尉遲明月為了自己一句話差點又要嚇破膽,楊勇不由產生一絲憐惜起來:「就你這個膽子,朕就不明白為何敢在朕讀書的大殿上私自取琴彈奏?」 尉遲明月和幾名小宮女還是遲遲疑疑,哪有人處罰起身的道理,她們入宮多年,深知宮中規矩森嚴,獨孤皇后在世時,每年至少有十幾名宮女被皇后下令杖死,至於因為觸犯規矩被管事杖死地內侍宮女就更多。 「叫你們起身又不起,莫非還要讓朕罰你們其他不成?」 「多謝皇上開恩。」尉遲明月和幾名小宮女這才連忙起身,垂頭站在一旁。 經過一番交談,楊勇才弄清了現在地尉遲明月不是他看上去的僅有二十歲,若是整整二十八歲,楊勇對尉遲明月地容貌更是嘖嘖稱奇,難怪尉遲明月的身體顯得如此成熟,只是她的臉上卻根本看不出二十八歲的樣子,臉蛋光滑的簡直比二十歲的女子更細嫩。 「數月前,皇宮允許所有年滿二十歲的女子回家,你為什麼不回去?」 「回皇上,奴婢從小在皇宮長大,沒有家,也不知向何處去,所以就選擇留在了皇宮。」 「沒有家?」楊勇愣了一下:「怎麼回事,你進宮時多大了?」 「回皇上,奴婢五歲就進宮了。」 「五歲,那你不是開皇元年就進了宮?」 「回皇上,正是如此。」 楊勇有點明白了,開皇元年,其實也是大定三年,自己的父皇任大丞相,剛剛掃平了以尉遲迥等人為首的叛亂,當時一大批捲入叛亂的王公貴戚被抄家滅族,他們的妻女一些賞給了有功之臣,一些卻收入了宮中,眼前的尉遲明月肯定就是當年叛亂中人的女兒,才一直生長在宮中,難怪她也無處可去。 等等,楊勇腦中突然閃過一絲念頭,她姓尉遲,和尉遲迥有沒有關係?楊勇忍不住開口詢問。 「回皇上,尉遲迥正是奴婢的爺爺。」尉遲明月臉色蒼白起來,她入宮的年齡太小,當時雖然記事,只是經過這麼多年,許多事情都模糊不清,只是記得自己是叛逆的孫女,別人問到時,忍不住心中害怕。 「尉遲迥的孫女。」楊勇臉中閃過一名十七八歲的女子身影,難過尉遲明月會給自己一個熟悉的感覺,原來如此。 第十章 秘密 尉遲明月說出自己是尉遲迥的孫女時,心中正自忐忑不安,只是聽見皇帝突然歎了一口氣,揮了揮手:「你們下去吧。」 「是,奴婢等告退。」一眾宮女齊聲嬌喝,皇帝沒有懲罰她們,無疑讓她們心中覺得十分慶幸,只是尉遲明月卻忍不住心頭掠過一絲失望,她在宮中長大,自然知道這樣的機會有多難得,錯過這一次,皇帝可能不久就會將她忘到腦後。 看到一眾宮女下去,一名內侍湊趣的道:「皇上,要不要讓那尉遲明月今晚過來侍寢?」 楊勇還是太子時,為了討得皇上,皇后的歡心,只娶了三名妻妾,如今已登上皇位,前一段時間為先皇守孝,民間一律不得婚嫁,皇帝自己也要考慮影響,後宮中非但沒有增人,反而將大部分宮女放了出去,卻並不代表著就不喜愛美色,如今皇帝明顯對那名宮女有意,而那名宮女長得如天仙化人,能跟在皇帝身邊的內侍都是機伶的角色,那名內侍自以為猜到了皇帝的心思,沒想到一提出來,皇帝嘴中馬上喝道:「滾!」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那名內侍頓時嚇得半死,跪在地上,拚命的給自己抽起了嘴吧。 其餘幾名內侍正在因為剛才自己沒有先提出而懊悔,馬上就變得幸災樂禍起來,只是心中也暗暗納悶,莫非新皇對美色真是毫無興趣,現在的皇后可沒有象獨孤皇后那樣吃醋。 若換了一個宮女如此美麗,楊勇倒是不介意讓其侍寢,只是此時楊勇卻沒有了心情,自從隋代周後,尉遲繁熾就入庵為尼,如今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昔日的少女現在恐怕變成了一個中年女尼。 對於尉遲繁熾,若說當初楊勇也不是完全沒有心思,只是與美色相比。楊勇所追求的更大,如今重新想起。對尉遲繁熾的命運不免有幾分同情,只是楊勇現在不可能再為她做什麼,不過,想起來總是讓人不勝唏唏,也讓楊勇暫時失去了讓尉遲明月侍寢的心情,那名內侍不過二十來歲,哪知道中間有那麼多轉折,只能說受了無妄之災。 「好了,住手吧。」 「是。多謝皇上。」內侍的臉一邊已經腫了起來,聽到吩咐,如蒙大赦,連忙退下。 楊勇一時意興闌珊起來,到御書房內坐下就揮手讓所有內侍退下,等內侍都恭恭敬敬退下之後,楊勇想了想。才在御書房角落裡不起眼的地方按了一下,一陣喳喳的聲音響起來,一個木箱頂了出來。 楊勇動手將這個小箱子放到桌上,箱子被一把銅鎖鎖住,楊勇在身上摸了一下,掏出一支小巧的鑰匙,將鑰匙插成銅鎖,只聽叭嗒一聲,銅鎖打開,楊勇用手一掀。s木箱地蓋子緩緩打開。 箱子中並非什麼寶物,只有數本書冊靜靜的躺在箱子中,最上面地那本書冊紙面上有一些微微發黃,而且有點破損,顯然是有一些年頭,楊勇用手在書冊上輕輕撫模了一下,才拈了起來,將書冊輕輕翻開。 書冊中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毛筆字,一些地方還有奇怪的符號,而且上面的字是橫排。許多字的筆劃好像漏了許多,若是別人看到這樣的一本書,恐怕連翻一下的興趣也沒有,這簡直像是一個剛上學不久的孩童胡亂畫上去的,只是皇帝卻看得精精有味。而且對這幾本書冊如同珍寶。不,任何珍寶放在這裡。楊勇都不認為抵得上這幾本書冊地價值。 毫無疑問,這幾本書冊都是楊勇以前親自動手書寫的,上面記載的東西五花八門,凡是楊勇腦中認為這個世界還沒有而且有用的東西,楊勇都用筆記了下來,這些東西楊勇都是隨想隨記,也從來沒有整理過,許多東西還有重複,因此顯得十分凌亂。 這幾本書冊上的東西,楊勇一直記了二十多年,箱中總共只有五冊書,只是除了最先兩年記下四冊外,楊勇手上這一冊卻從十幾年一直記到現在,這本書還是沒有記完,尤其這幾年,楊勇更是一個字也沒有記上去,偶爾想起一件事想記住,翻了翻前面的冊子,早已經記過了。 這是楊勇唯一有別於這個世界的證據,除了他自己,連最親近地妻妾兒女一個也沒有看過,在東宮時,即使沒有什麼需要記憶的東西,隔一段時間楊勇也會獨自一人在書房,將這個箱子取出,靜靜翻看一遍。 只是從登基到現在,除了那天親自從東宮將這個箱子搬到皇宮時,楊勇還有瑕翻看一下。這個箱子已經躺在角落裡三個多月了,楊勇今天終於有瑕,重新將這個箱子取出來。 粗略的看了一下前面,翻到中間,上面顯示的是一片空白,楊勇想了想,從桌子上取出一支毛筆,沾上墨汁,在空白的書頁上寫了起來,寫完之後,楊勇將筆重新放下,空白的書頁上被六個大字佔了幾乎一半:運河、科舉、航海。 這三件大事,歷史上楊廣做過兩件事,給後世帶來了千年的繁華,只是楊廣的下場卻不怎麼好,儘管楊勇現在已是皇帝,又有後世的知識,這三件大事卻不是輕而易舉之事,能做到一件足可以讓一名皇帝流芳千古,若是做了兩件,很有可能流芳千古就會變成遺臭萬年,若是三件呢? 想了想,楊勇重新執筆,翻過另一頁,用筆小寫下了運河兩字,然後寫下註釋,以五年之功,五十萬以上人力,常年勞動,修建運河三千五百里,溝通海河、黃河、淮河、長江和錢塘江五大水系。 寫完,楊勇放下筆,歎惜了一聲,運河,弊在當時卻利在千秋,不過,自己卻要設法改弊為利,為止,唯有使用奴隸,至於奴隸的來源。當然是從外征戰而來,如今馬邑一戰。大隋手中已經有了二萬多俘虜,等待這些俘虜地命運是統統貶為修築大運河的奴隸,大運河沒有修完,這些奴隸得不到赦免。 當然,這兩萬多人遠遠不夠,即使是滅了整個東突厥也湊不出五十萬勞力出來,楊勇抬頭在一幅掛在御書房的大地圖上看了一眼,目光最終在高句麗的方向停了下來,整個高句麗目前有五十萬戶。以每戶壯勞力兩至三人計,若是對其滅國,至少可提供八十至一百萬勞力,修築大運河綽綽有餘。 後世有一句話,美國中央太平鐵路的每一根枕木下都有一具華人的冤魂,若是大運河完成,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傳誦。大業年的運河,每一米都有一具異族人的冤魂。 可是這又有什麼,美國人靠著中央太平鐵路溝通南北,用了數十年就成了世界第一強國,百年後又有誰在乎? 哼,朕又何懼名聲?楊勇冷然一笑,勝利者不受審判,朕要告訴後面地人,打仗並不是窮兵黷武,人力也是一種資源。異族的哭泣換來本族地歡笑,又有何不可? 好在現在國家剛剛統一不久,儒學不強,楊勇可以肯定,只要讓大多數官員嘗到了其中的甜頭,並不會有多少人會為了這些異族之人喊冤。 「父皇,父皇。」書房外一陣黃鶯般的聲音傳來,楊勇聽出正是小女兒楊嵐的聲音,臉色一變,將剛剛寫好的書冊放入箱中重新鎖上。用最快地速度藏了起來,做完了這些事,御書房地門已經是敲得咚咚作響。 「來了,來了。」楊勇將御書房門打開。 楊嵐的小腦袋鑽了進來,眼睛向書房一掃。見除了楊勇並沒有別人。大為奇怪:「父皇,你在幹什麼?」 楊勇搖了搖頭。並沒有答話,將楊嵐放了進來,三個兒子都已分封出京,共同鎮守江南,眼下只有二個女兒在京,楊嵐已經十四歲,完全繼承了她母親雲媚兒地美麗,穿著一身紫色地衣服,脖子上圍著白色的狐裘,酥胸鼓鼓成一團,雪白的臉蛋上因為跑動湧起了兩朵紅暈,十分嬌艷可愛,此時在楊勇的書房探頭探腦,彷彿在尋找什麼? 「你幹什麼?」楊勇疑惑的問道。 「父皇,那個美麗的宮女呢,你把她藏到什麼地方去了?」楊嵐脫口而出。 楊勇聽得啼笑皆非,楊嵐這麼一問,倒像是懷疑自己剛才在偷情似的,若是別人,楊勇一下令下,早已押下去打板子,只是面對自己地女兒,楊勇卻一向寵愛,努力的板起臉道:「嵩陽,你胡說什麼,父皇這裡哪來的宮女?」 楊嵐這時已找遍了御書房的角落,見確實沒人,才打消了念頭,不過,對楊勇的板臉毫不害怕,反而拉住楊勇一隻手搖晃起來:「父皇,你告訴你,那個彈琴的宮女漂亮還是我漂亮?」 楊嵐這一耍嬌,楊勇板著的臉再也維持不下去,顯露一絲微笑:「當然是朕的乖女兒最漂亮,皇宮中,還有誰能比朕的嵩陽公主漂亮。」 楊嵐不樂意的道:「父皇騙人,娘親就比人家漂亮,還有剛才幾個傢伙說甘露殿中有一個宮女不但琴彈得動聽,就是人也長得天仙似地。」 楊嵐雖然美麗,只是畢竟年齡還小,與尉遲明月那種成熟到驚心動魄的美麗當然無法相比,卻不知哪個內侍多嘴,這麼快就傳到了楊嵐耳中,楊勇怒道:「哪個傢伙胡說八道,朕非把他的舌頭割下來不可?」 楊嵐卻不被楊勇的話轉移,非要纏著看看那名美麗的宮女,若是要查,尉遲明月有名有姓,在宮中很快就能查到,只是楊勇卻暫時沒有心情見尉遲明月,搖頭拒絕。楊嵐求了半天,見楊勇不答應,嘟嚷著嘴,只得作罷。 若是生在一般人家的兒女,到了十四歲,已差不多要出嫁為婦,已經懂事,楊嵐卻一直長在宮中,加上楊勇對女兒一向寵愛的緊,她的姐姐尚且沒有出嫁,她自然也暫時不用為出嫁發愁,還是小女孩心性,不久又吵嚷著要出宮。 太子時,楊勇常常帶著侍衛出城或在城中隨意遊玩,做了皇帝,比起太子時,約束越來越多,而且前段時間城中還有一些死於京城流血之夜世家漏網的家人,城中並不十分安全,楊勇一直少有出宮之舉,如今數個月時間過去了,那些反對皇帝的漏網之魚基本被暗衣衛肅清,安全了許多,楊勇被纏不過,點頭答應。 楊嵐頓時歡呼一聲,馬上向後宮方向跑去,要告訴姐姐平陽公主這個好消息,並要重新換衣服,用了快半個時辰,楊嵐才和姐姐楊妍聯袂而來,兩人都換上了一身裘衣,白色地裘衣襯托著她們嬌艷的臉蛋,宛如雪中的精靈。 數百名侍衛已經打點好了一切,兩位公主一出來,就登上了一輛沒有任何標緻的馬車,楊勇已經坐在車上,另外還有兩輛和楊勇所坐一模一樣的馬車,三輛馬車駛出只供皇宮人員進出地一段道路,馬上就在大街上分開來,即使有人一直盯著皇宮,也不知道哪輛馬車才是從皇宮中出來地重要人物。 第十一章 掃興 馬車在東市門口停了下來,東西兩市是京城商業最繁華之地,大興城每一坊都規劃的井井有條,這兩市大約有兩坊大小,可以同時容納數萬人進行買賣,西市多是進行一些牛羊,馬匹等大型牲畜的買賣,東市則複雜得多,綢緞、瓷器、茶葉加上各種日用品,種類豐富,可以說是應有盡有。 這裡平時本來就熱鬧非常,此時更是人潮湧湧,楊勇和兩個女兒一下來,護衛統領劉虎就面有難色的靠過來,低聲道:「皇上,這裡人太多了,不利於皇上安全,是否到別處去看看?」 楊嵐一聽大急,除了東市,其他地方只有坊內有少量店舖,哪裡有東市熱鬧,連忙搖著楊勇的手臂:「父皇,進去看看嗎?」 楊妍的臉上同樣一幅躍躍於試的表情,用水靈的眼睛看著,好似生怕自己的父皇反悔,楊勇啞然失笑,點了點頭,楊嵐馬上歡乎著蹦跳起來:「父皇真好。」 朕是天子,若是連一個東市也逛不了,做天子又有何樂趣,自己又不是白龍魚服,身邊這麼多人,又是在京城,難道還保護不了?楊勇心中暗暗想到。 見皇帝點頭,劉虎知道再勸也無意義,打了幾個手勢,指揮著東宮護衛小心翼翼的擠開一條道路,讓皇帝和兩位公主通過。 楊勇剛下馬車時,東市門口許多路人看到楊妍,楊嵐兩女美貌異常都是眼前一亮,大隋雖然不禁女子出門,可是比起前周時還是略為保存,許多高門大戶的千金少有出門,何況以楊妍,楊嵐的姿色又豈是一般千金小姐能比,不由對楊勇指指點點起來。一些小混混甚至大喜過望,想趁著集市內人潮太多時,擠進去揩油。 只是看著周圍數十名精壯的大漢將中間那名中年男子和兩名少女包了起來。那些小混混只能失望的歎了一口氣,知道眼前之人必定非富即貴,別說他們擠不過去,就是能擠過去也不是他們能得罪,只能打消了自己揩油的念頭。 沿途的商舖外面都擠滿人,楊勇帶著兩個女兒,只能慢慢的在中間走過,看著治下如此繁華,楊勇心情也異常愉快。s 當然。這裡所賣地東西品質很難和皇宮所用相比,只是種類繁多卻不是皇宮能比,楊嵐每看到一件新奇的東西就會大叫大嚷的跳起來,讓護衛們拿過來給她看看,只要看得上就買了下來,不一兒,最近地七八名護衛手上就提著各式各樣的東西。楊妍作為姐姐卻比楊嵐文靜的多,只是東看看,西看看,很少要求買東西,不過,每買下一樣,臉上也綻開甜甜的笑容。 看到兩個女兒快活的神情,楊勇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女人對於購物的狂熱即使是一千多年也絲毫沒有變化,哪怕是公主也不例外。可惜,這樣的日子對她們來講太少了。 前面一陣鑼鼓喧天聲傳來,原來已走到了東市的中間,這裡有一大塊空地,卻照樣分成裡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在空地上,搭著幾個高台,每個台上正在進行表演,角抵,獸戲。雜耍…… 每到驚彩處,下面就傳來一陣陣叫好聲,楊妍,楊嵐兩人在一個雜耍下駐足不動,台上伸起一桿竹竿。數個只有七八歲地童子正在竹竿上作著各種驚險動作。這樣的雜技在楊勇前世看來只要一些土班子就可以表演,此時兩位公主卻看得如癡如醉。一到驚險處,也學著周圍的人大力鼓起掌來,不一會兒,她們的小手已經鼓得通紅。 這樣的表演自然難以吸引楊勇的興趣,不過,看到兩個女兒看得開心,楊勇停了下來,任由她們看下去,過了一會兒,表演結束,一名年輕漢子端著一個上面蓋著紅綢的黑色托盤滿場走了一圈,銅錢頓時像雨點般向托盤砸去,不過,多數銅錢卻是砸在端托盤地漢子身上,年輕漢子也不惱,就這麼笑嘻嘻的受著,對他來說,砸得越多自然收入越高,即使要忍皮肉之苦也是值得。 楊嵐也學著人向上面丟了一個錢幣,以楊嵐的身手自然扔不進盤中,鐺的一聲,錢幣掉在了台中,沿著木台向前滾去。 聽到錢幣落台的聲音,那名手拿托盤的青年眼睛頓時一亮,腳下快速移動,將正在滾動的錢幣一腳踩下,撿起來一看,果然是一枚銀幣,他將銀幣吹了一口氣然後放在耳邊傾聽,臉上的笑容頓時更盛,抱了抱拳:「多謝大家賞。」 一枚銀幣可以換五百文銅錢,一場表演下能收一兩百文就不錯了,這枚銀幣可以抵得上數場表演,難怪他要道謝,台下許多人也羨慕的看著青年收起銀幣,他們丟得最多的也不過十多文銅錢,可沒有魄力一次就打賞一個銀幣。 剛才丟錢時並沒有人看清是誰丟過去,眾人不由四下尋找,最終目光定在楊勇一行人身上,所有人都是一呆,自然是為楊妍,楊嵐兩女地姿色震驚,只是看著四周隱約圍著的護衛,也沒有人敢過來搭訕,不過,免不了用目光不時掃視兩眼。 對於周圍人的目光,兩女頗不習慣,在宮中,那些內侍和宮女哪敢如此肆無忌憚的盯著她們看,加上雜耍已經看完,楊嵐拉了拉楊勇的衣袖,示意離開,楊勇當然滿足女兒的要求,一行人向前方繼續走去。 「快閃開,快閃開,有馬車過來了。」 隨著這句話聲落下,楊勇等人身後突然一陣大亂,路上的行人紛紛向兩旁閃避,中間讓出了一條通道,不遠處,傳來馬嘶和車輪的滾動聲。 劉虎等東宮護衛大驚,生怕有人對準皇帝而來,連忙護著楊勇和兩位公主退到一邊,這裡本來就人多,讓這些東宮護衛一擠,頓時更亂,左右鋪子中的一些貨物散落一地,只是此時卻無人理會,紛紛用腳踩踏上去,一些上好的布料上頓時佈滿了腳印,即使能洗乾淨再賣,價值也大要大為縮水。 一陣叮叮鐺鐺地鈴聲傳來,剛才引起混亂的馬車駛了過來,馬車前後各有十餘名惡僕組成的隊伍,他們手中都持著馬鞭,甩在空氣中啪啪作響,馬車由兩匹高頭大馬拉著,車身非常華麗,前面由兩名御者控制著馬匹,後面坐著一個大胖子,對著四周顧盼生輝,看著路上亂成一團,不以為然的張著大嘴,得意非常。 馬車駛過後,街道上的混亂才平息下去,只是造成地地損失已無法彌補,街上不但有布料、碎瓷、傾倒的茶葉還有許多人扔棄地布鞋,隔不多遠,一名十多歲的男孩正在張嘴大哭,不知是受了驚嚇還是在剛才的混亂中受了傷。 楊勇臉色一片鐵青,幸虧那名胖子的馬車並不快,否則這樣人流多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會釀成大規模的踩踏事件,恐怕也是那名胖子故意如此。 「查一查此人是誰?」「是。」劉虎應了一下,對一名護衛吩咐了一聲,見那名護衛下去,劉虎不安的向楊勇建議道:「皇上,這裡太不安全,回宮吧。」 楊勇的遊興早已被剛才之事敗得一乾二淨,點了點頭,走出東市,楊勇上了馬車,楊嵐在楊勇耳邊低聲道:「父皇,不管那個大胖子是誰,父皇一定要狠狠懲罰他。」 「就是,父皇一定要狠狠懲罰才是。」一向心軟的楊妍也開口道。 「那你們說說,父皇該如何懲罰那個胖子?」 「打板子,讓他痛一下就不敢再犯了。」 「殺頭,不行,全家抄斬。」 說打板子的是楊妍,後面說的自然是楊嵐,楊勇摸了摸楊妍的頭:「平陽,你呀,太善良了。」又在楊嵐頭上摸了一下:「嵩陽則太凶了,這樣一個人,若沒有犯下殺人之罪,最多流放了事。」 「對,父皇,流放他一萬里。」楊嵐仰著頭笑盈盈的道,「兒臣聽說極南之地有一塊大陸,上面的人不但黑得像炭一樣,而且還會吃人肉,最好把那大胖子流放過去。」 楊嵐說的極南之地不是指非洲,而是指婆羅洲,這個時候大隋海船能夠到達的最遠之地,島上有黑人,據說崑崙奴就是來自婆羅州,不過,只有商人隅爾到達,(奇*書*網^.^整*理*提*供)屬於官方的船隻還沒有到達過,只是由於崑崙奴的搶手,在京城權貴中流傳卻廣,也不知怎麼傳到了楊嵐的耳中,在她心靈中,若是流放到那裡比殺頭可怕多了。 第十二章 敲打 「皇上,查到了,剛才市集駕車的那名胖子正是申國公府的管家。」楊勇回宮沒多久,劉虎就過來回報剛才的查詢結果。 「申國公府管家,會不會有誤?」楊勇大為驚訝。 「稟皇上,確實是申國公府的管家,申國公府管家每隔數天就要到東市大肆採購一次,每次都是乘車亂闖,而且時有強買強賣,微臣已掌握了數名苦主,明明價值上百貫的貨物,若是申府購買,付錢不會超過五十貫,若是店主不賣,馬上砸店。」劉虎不虧被楊勇親自調教了十幾年,心細如髮,將皇帝交待的事打聽的清清楚楚。 「哼。」楊勇重重一堂拍在桌子上,想當年,京城四惡在街上橫行霸道時,好呆他們每人都是真正的皇親國戚,沒想到現在申國公府的一名管家就如此囂張?難道大隋連前周也不如,楊勇惱怒的道:「既然如此,難道就沒有人向京兆尹告狀,京兆尹也不管麼?」 劉虎不急不燥的道:「回皇上,微臣已經詢問過數人,曾有人到過前任京兆尹處告狀,不過,郭衍一概以查無實據回復,數次之後,再也沒有人告狀,現任京兆尹上任不過三個月,是否有接過訴狀,微臣並不知道,微臣已派人通知京兆尹屈大人準備入宮見駕。」 楊勇點了點頭,劉虎做事確實面面俱到,比楊石更要貼心,用手輕敲了一下桌子。道:「去,把李渾也傳進宮來。」 「是。微臣遵旨!」 李渾不但是申國公,而且是十二衛將軍之一,所住的位置離皇帝比京兆尹近得多,所以來地還比京兆尹早,劉虎匯報李渾已先到時,楊勇直接道:「讓他等著,先見京兆尹。」 「是,微臣遵旨。」劉虎恭身下去後,頓時將李渾丟到一邊。 李渾四十多歲,正值壯年。又手握重權,正是意氣風發之時,這樣的人自然不會簡單,事實也是如此,他是李穆地小兒子,本來申國公的爵位輪不到他繼承,李穆死後。由於長子早死,申國公的爵位交給了李穆的長孫李均繼承,李渾指使自己的另一個侄兒李善衡將李均害死,又買通宇文述在隋文帝面前說好話,表示願以申國公封地一半田產相贈,讓宇文述在隋文帝面前全力活動,當時宇文述正受寵之時,有了宇文述的幫助,申國公的職位才落到了李渾頭上。s 不過,李渾並不是大方之人。申國公的爵位一到,就將答應宇文述的田產全盤忘記,兩人頓時反目成仇,如今宇文述被新皇斬草除根,李渾對自己當時的作法更是得意無比。不但沒有捨掉田產,還成功地與宇文述劃清了界線。 當初尉遲迥造反時,正是李穆的及時投靠才讓楊堅將尉遲迥等人的叛亂輕易平定,如今京城流血之夜,他李渾又堅定的站在太子一邊,兩次扶立之功。李家也得到豐厚的回報,李穆在世時位列三公,如今李家除了他任右衛大將軍外,侄兒李善衡,李敏也分封侯爺。任驃騎將軍。分掌兵權,加上各州官員。盤根錯節,李家權勢比起李穆在世時絲毫不差,在別人眼中,申國公府依然是大隋第一世家。 皇帝召見李渾的地點是在甘露殿,只是李渾到了甘露殿後,皇帝遲遲不召見,讓他不由不耐起來,若不是皇宮內不容隨便亂闖,李渾早坐不住了,今天朝庭剛剛休假,他就被召入宮中,讓李渾有點摸不著頭腦。 殿外一陣腳步傳來,李渾聽得一喜,抬眼看去,見京兆尹屈突蓋過來,不由一愣,心中想道:「他來幹什麼?」 屈突蓋是屈突通弟弟,以前任長安縣令,京城下面分兩縣,分別是長安縣,大興縣,郭衍倒台後,屈突蓋就由長安縣令接替了京兆尹,連升數級。 沒等他猜出原因,一名內侍從御書房方向出來,宣屈突蓋謹見,李渾聽得大怒,他等了半個時辰皇帝沒有見他,沒想到一個才剛由縣令升上來不久的四品京兆尹一來皇帝就要召見,李渾一把將內侍地衣領口揪住:「本官先來,皇上為何不先召見本官,是不是你這個狗奴才假傳聖旨?」 李渾力大,那名內侍被李渾的手一下子勒得透不過氣來,不由翻著白眼,哪還能回話。 屈突蓋看不過去,連忙道:「李大將軍,還不放手,這是宮中,誰敢假傳聖旨?」 「哼。」李渾看到內侍翻著白眼,也意識到不妥,將手中提著的內侍放下,那名內侍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上。 屈突蓋連忙將內侍扶了起來,「咳,咳,咳。」內侍忍不住咳嗽數聲,用帶著一絲狠意的目光望向李渾,不過,李渾毫不在意,大隋的內侍除了替皇帝傳傳話,在宮中做做雜務,基本上沒有什麼權力,李渾連和屈突蓋都懶得打招乎,重新坐了下來。 「屈大人,皇上有請。」內侍咳完,知道自己拿申國公無可奈何,只得重新向屈突蓋傳旨。 屈突蓋瞄了一眼李渾,見李渾不答理自己,自己也沒有必要自討晦氣,向內侍拱了拱手:「好,公公前面帶路。」 看著屈突蓋和內侍向御書房方向而去,李渾心中更不是滋味,只是坐下來耐心等待,這次一等又是半個時辰。 御書房內,屈突蓋振了振衣服,跪了下去:「微臣參見皇上。」 「免禮,屈愛卿,你已接任京兆尹數月,不知可接到一些人對京城權貴子弟及家人橫行霸道的訴狀。」楊勇發問道。 屈突蓋起身回道:「回皇上,臣接到過。」 「哦,有多少?」 「臣上任第一天就接到有人狀告新成立的暗衣衛闖入大興寺搜捕亂黨的訴狀。」 楊勇眉頭稍皺,暗衣衛由暗轉明後受到了不少大臣的抵制,為了不讓百官太過反感,楊勇只得將暗衣衛的品級調低,凡三品以上官員都不受暗衣衛調查,審問,這才讓百官稍為接受,只是還是免不了心中不舒服,有人想找暗衣衛地麻煩也是正常。 只是此時屈突蓋突然提到暗衣衛之事,楊勇的臉色還是有幾分尷尬:「那不算,以後凡是暗衣衛之事,京兆尹可以不必處理。」 「是,微臣遵旨,除了事關暗衣衛外,微臣還接到過數十起狀告一些大臣子弟鬥毆逞勇,大街上騎馬傷人之事,不過,臣都已責罰傷人者作出賠償,那些傷人者也都認罰,不知皇上是否需要查詢案卷?」 接過告狀的就有幾十起,那沒有告狀的恐怕不知有多少起,楊勇聽得暗暗驚心,若是這些權貴子弟不加限制,以後在京城還不知會惹到多少禍事來,究竟如何,自己該先查查再說,微點了一下頭:「沒事了,把剛才所說的案卷都呈到宮中來,愛卿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屈突蓋退了下去,心中有點不安,那些案卷中牽涉到許多世家子弟,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是把這些案卷呈給皇帝,總是非常得罪人,就算他屈突蓋一身傲骨,得罪人太多也有可能被人活生生吞了,只是皇帝的旨意又不能不遵,因此,屈突蓋走出御書房時,臉上都是一片苦色,心中有點後悔這幾個月就留下這麼多的案卷。 屈突蓋出去之後,李渾才被內侍傳旨召見,此時李渾已在甘露殿枯坐了快一個時辰了,見到屈突蓋時,不由狠狠瞪了一眼,看到屈突通臉上的苦色,心中猜疑著走進了御書房。 「微臣參見皇上。」 楊勇打量著這個大隋第一世家家主,要說李渾是權臣還不至於,李家雖然勢力龐大,只要一道旨意,楊勇相信就可以將李渾的權力剝奪的一乾二淨,不過,在沒有充足理由地情況下,強行如此做法,對於皇位的穩固只會得不償失,因此,楊勇不可能隨便亂試。 李渾以前的那些事跡包括他謀奪侄兒李均申國公爵位之事,楊勇都一清二楚,這樣一個人,有著太多的野心,若是不時時敲打一下,恐怕就要將尾巴翹天上去。有朝一日,難道生出什麼非份想法。 儘管李渾低著頭,還是可以感覺到皇帝的目光直直地盯著他,這當然不會是什麼善意,李渾不由胡思亂想起來,莫非自己有什麼地方做地不妥,越想越是不安,大冷的天,背上卻是冷汗淋淋。 「李愛卿,申國公府好威風啊,一個小小地管家就可以在街上橫行霸道,讓百姓避之不及,連朕也要避到一邊,不知你申國公上街又如何,是不是朕的車駕也該為你申國公讓路啊?」 第十三章 修律 這句誅心的話一出,李渾的眼皮頓時嚇得連跳,儘管他不知道自己的管家為何會讓皇帝注意,還是馬上「撲通。」一聲跪到地上,磕頭道:「皇上,微臣對下人管教不嚴,罪該萬死,還請皇上息怒,微臣回去後,必將之狠狠懲處。」 看到李渾連磕了數次頭,楊勇才開口道:「狠狠懲處就不必了,不過,這樣的人不適合留在京城,你自己看著辦吧。」 若是哪個權貴人家的子弟,楊勇金口一開,流放,刑杖,甚至抄家殺頭都沒有問題,此人只是申國公府的管家,楊勇反而不好親自處理,否則皇帝親自處理一個管家,那皇帝也太掉價了。 「是,微臣遵旨。」李渾心中對自己的管家大罵,從皇帝口中李渾多少猜到事情的始末,在這樣快過年的日子,連累家主被皇帝叫到宮中責備了一頓,不管這個管家曾經多受家主信任,等待他的懲罰恐怕遠比皇帝所想的流放要重。 果然,剛剛回到家的李渾便怒氣沖沖的將自己的管家找來,二話不說,馬上吩咐將管家重打二十大板,能當成一府管家,絕對是八面玲瓏的角色,平時也能討得府中諸人的歡心,而且這名管家和李渾的一名小妾有點遠房親戚的關係,那名小妾還想替管家求一下情,沒想到剛開口就被李渾喝斥下去,若不是皇帝有交待,李渾恨不得將管家直接杖死。 二十杖下去後,管家已是皮開肉綻,李渾毫不憐憫,宣佈讓管家馬上收拾東西,滾出京城,雖然皇帝只是淡淡的提了一下申國公府的管家不適合在京城。並沒有指明具體去處,不過,李渾下意識的讓管家離開京城越遠越好,雖然沒有發配到婆羅洲,也直接將管家送到了瓊州。 管家挨的這頓打莫名其妙。流放到瓊州更是讓申國公府的一干下人嚇得有點不知所措,直到李渾下令以後嚴禁族內子弟和家人在京城街市上縱馬時,才知道原因所在,定然是管家衝撞了不該衝撞的人,不過,誰能讓家主大人親自對管家如此懲罰,並宣佈以後家中無論主僕都不得在街市上縱馬,大家卻不敢亂想。 屈突蓋將這數月來關於京城權貴子弟在街道上縱馬傷人地案卷送到宮中後,楊勇以連夜的時間看完,不由感到觸目驚心。此時大隋國力強大,大隋騎兵絲毫不遜於突厥,吐谷渾等遊牧民族,京城馬匹單是軍隊就達十多萬匹,加上皇宮,世家保有的馬匹數量粗粗估算不下二十萬匹。 此時的戰馬猶如後世的汽車,一個二十多萬輛汽車地城市卻沒有什麼交通法。而且傷人只是賠一點錢了事,不用想就會知道有多亂,屈突蓋上任以來還算盡責,幾乎到過京兆尹府衙告狀的民眾都能得到賠償,雖然這筆錢對於這些世家子弟來講不算什麼,對於那些被驚馬所傷之人卻是能夠救命,這三個月,幾乎每月到京兆尹府狀告之人都會有所增長,這應當不是傷人之事增多,而是有人看到官府當真會做主所至。 不過。屈突蓋這樣做雖然會使那些有馬的權貴子弟稍作收斂,卻起不了多大作用,相比於他們縱馬在城中狂奔的樂趣,區區金錢恐怕他們不會看在眼中,何況十起事故也不一定會有一起事故上告,他們更是不會在意。 「看來要重修一下開皇律了。」看完案卷,楊勇自言自語的道。 第二天,楊勇讓人召呂沐霖進宮,表達了自己要重修「開皇律」之意。 「開皇律」成於開皇三年,楊勇本身也參與其中。楊堅修「開皇律」的目的在於前朝「律尚嚴密,故人多陷罪,每年斷獄,猶至萬數。」 本著刪繁就簡的原則,新律比前律刪去死罪八十一條。流罪一百五十四條。徒杖罪一千餘條。新律共計只有十二篇、六百三十二條,其中楊勇本人就補充進一百一十四條。 這部新律可以說是簡單嚴密。為大隋前期的迅速安定作出了極大的貢獻,不過,到了楊堅晚年時,新律又幾經更改,以前廢除地許多刑法重新恢復,原先寬大的刑法重新變得森嚴起來,楊勇一登基,又重新恢復了開皇律,得到了百官和幾乎所有民眾贊同。 呂沐霖現在是秘書監,為正三品高官,與各部尚書平級,聽到皇帝要重修開皇律,眼睛陡然睜大,如果所修律法能夠超越開皇律,僅憑此點,參與修律之人無疑就能名存千古,這幾乎是一個文人不能拒絕的誘惑,只是仔細考慮了一下,呂沐霖還是道:「皇上,修律仍是大事,不可輕易決斷。」 「愛卿所說,朕皆明白,只是此律必修無疑。」新皇登基不到數月就要修律,不免讓人有朝令夕改之意,若是能超越前法還好,若是不能超越,新皇的威信也會損害,不過,只要增添的內容有利於朝庭,楊勇就不怕自己的威信會受到損害。 開皇律包括:名例、衛禁、職制、戶婚、廄庫、擅興、賊盜、斗訟、詐偽、雜、捕亡、斷獄十二篇,現在楊勇大概估算了一下,至少需要增加契約、交通、專利、衛生四篇,這四項法加上去,可是前古未有,若是真能取到作用,其效果比開鑿大運河還要對中華民族有利的多。 楊勇只是將新添地律法稍為一提,呂沐霖儘管沒有完全弄是明白,還是大為振奮,道:「即如此,微臣願助皇上完成此事楊勇前世並非法律專業,雖然腦中有這些法律存在,但條文可是一條也不清楚,何況千年之後的法律也不一定就適合現在,一切都要摸索著進行,如果要等到法律完成實行,恐怕至少要數年時間,可是權貴子弟在京城縱馬的問題卻是每天都在發生,這是楊勇難予容忍之事。 不過,好在皇帝的金口玉言同樣可以代替法律,皇帝不惜在過年前的幾天將各個重臣一同召進宮中,將京兆尹府狀告各個權貴子弟縱馬傷人的案卷丟給他們,讓他們好好管教自己的子弟,否則日後京兆尹再接到這類狀紙,將不再只是賠錢了事。 這份案卷讓一些大臣看得臉紅耳赤,有些大臣卻不以為然,不過,申國公府管家之事短短時間幾乎就傳遍京城各個大臣的府第,對於皇帝的意思自然清楚,沒有人敢對皇帝當面反駁,回家之後,京城各個世家的家主幾乎同時和自家地子弟警告,今後凡在街道上縱馬傷人者,除了賠償受害人費用外,將給予流放三千里以上,一年時間以上的處罰。 對於罰錢,哪一個權貴子弟都不會害怕,聽到要流放,所有人都不寒而慄,大隋的流放可真正是不毛之地,數月前,連牽涉到謀逆的那些犯官的家眷和僕役都是流放了事,若是讓這些權貴子弟也流傳到那樣的地方,恐怕比自殺還要難受,有了申國公府管家的前車之鑒,倒是沒有人敢以身試法,一時京城秩序大好,百姓也過了一個無憂無慮的新年。 這個年,對於楊勇來說也過得非常舒服,登上帝位後,雖然事情千頭萬雜,不過,作為一個皇帝,要偷懶也是容易之事,何況再也不用為自己的地位是否會保住而戰戰兢兢,也不用壓抑自己的各種性情,從臘月二十八開始起,整個皇宮就開始張燈結綵,佈置地美輪美央,皇宮的歌舞和酒宴一直沒有停止。 正月十五上元節時,皇帝更是宣佈與民同樂,廢除文帝時禁止的燈游,在皇宮前的大廣場搭建了一個大舞台,舉行大燈會,皇帝從民間足足購制了數萬花燈,用了二千個花燈掛在舞台四周,將舞台照得亮如白晝,又在皇宮前的大街上,花費了二萬餘花燈,將整條街都掛滿了花燈,這些花燈,上元節晚子時一過,就允許百姓每人取一個回家。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皇帝還下旨,允許京城富戶自行出資將自己府外地街道裝扮一新,在元月十五日晚掛上燈籠,所有文武百官陪同皇帝一起賞燈。 這種做法導致了尚書左丞李綱地批評,指責皇帝太過鋪張浪費,楊勇一邊唯唯諾諾,一邊卻照常進行,把李綱氣得差點吐血,只是也無可奈何。楊勇這麼做倒不是純粹的鋪張浪費,在開皇初期,由於國家窮困,皇帝厲行節約,帶著百官一起節儉成風,連同上元節百姓自發而形成地燈游也被禁止,如今到了大業,國家倉稟充實,百姓也富足,若是一味節儉,商品不通,倒是成了危害,不過,由於大隋還得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這種節儉造成的危害處於封建時期的大臣都看不到,楊勇只有自己以身作則,帶動消費的風氣,只是這種帶動無法和大臣們明說,否則過猶不及,整個國家奢侈成風,並不是一件好事。 第十四章 大運河(一) 上元節那天一到,整個京城成了燈籠的海洋,到了晚上,更是燭光閃耀,人們興高采烈的提著燈籠在京城街道上遊行,站在皇宮最高處觀看,整個京城就像是舞動著一條條巨龍,這樣的繁華景象,就是以前竭力反對燈游的李綱也不得不承認確實美麗。 這場燈會,光是皇宮為止支付的銀錢就達到數千貫,加上京城各個富戶,百姓所出之資,更是不下萬貫之多,不過,這場燈游帶來的興奮直到數月後,被人提起來還津津樂道,各個製造燈籠的商家和百姓也發了一筆小財,這區區一萬多貫銀錢無疑花得十分值得。 燈會結束之後,朝庭開始了正常的早朝,第一天早朝過後,皇帝就讓內侍將宇文愷,何倜,李春三人被召入宮中。 「臣等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三位愛卿不必多禮,起來吧。」看著三人,楊勇臉上笑盈盈的道。 「謝萬歲!」三人起身,垂手站在一旁,三人中,以宇文愷最為年長,已年過五旬,由於操勞過渡,已是鬚髮皆白。何倜次之,剛剛過三十五歲,正值年富力強,李春最小,剛剛三十歲。 宇文愷一直是負責大型建築的監造,大興城,仁壽宮,洛陽城都是由宇文愷擔行營造少監,而且自大興城東至潼關三百餘里的廣通渠,當初也是宇文愷率領水工鑿渠,引渭水通黃河而成。而何倜精於機關建造,這些年,造出了許多實用的工具,李春則是橋樑大師,後世存在一千四百多年仍然維持完好的趙州橋就是李春的傑作。這三人,可以說是大隋首屈一指的建築,水利大師。 「你們可知朕召你們今日進宮之意?」 三人對望了一眼。臉上都顯出一絲狂熱之色,皇帝新年剛過就召他們入宮,而且三人都是在建築水利方面的專才,意思自然不言而意。 「回皇上,可是要修建大運河?」年紀最輕的李春問道。 大運河的設想並不是從隋朝才開始,早有三國時期。曹操向北方用兵,開鑿了一系列運河,自海灤河水系可以經黃河、洋河通泅水、淮河,經邪溝至長江,過江後由江南各河至杭州一帶,形成早期的京杭水道。 吳魏兩國地軍事爭奪,常利用領水、渦水入淮。經東泥河至合肥。再由南湘河、巢湖至長江。東晉南北朝時經多次整修,並已有自揚州至儀征的分支。太和四年(369後),桓溫北伐,曾於泅水西面開桓公溝三百餘里。溝通洶。漢、濟三水入黃河,長江和漢水間,西晉時杜預從漢水開運河南通江陵,又東通湘江。這些運河的開通雖然只能滿足於局部通航需要,卻為後面連結全國的大運河創造了不少便利條件,只是魏晉之後,由於五胡亂華。北方戰亂頻頻,運河的工程便停了下來。 開皇初年,在國庫極為困難的情況下,隋文帝還是命令開通了廣通渠,將京城與黃河水道聯繫起來,廣通渠開鑿之後,不但可以滿足京城糧米地需求,還可以將京城的物產運出去,自此漕運通利,關中賴之。因此又稱富民渠。 只是這條富民渠充其量只能將黃河兩岸的物產與京城聯繫起來,發展到現在,由於南方的經濟越來越繁華,無論是出於經濟還是政治的考慮,一條聯通全國的大運河已勢在必行,不過,由於隋文帝一直厲行節約,開拓全國性的大運河工程量實在太大,隋文帝一直下不了決心,只是拚命在沿途建立官倉。儲存糧食,以備修建大運河時使用。 如今這條大運河開鑿的任務就落到了楊勇身上,楊勇自然是當仁不讓,聽到李春的問話,楊勇點了點頭:「不錯。今日宣三位愛卿過來。確實是為修建大運河之事,朕已決定。從今年起就開始修建大運河,朕選中愛卿三人負責,望三位愛卿不可辜負朕之厚望。」 「皇上放心,若是完不成大運河,臣等皆願受皇上處罰。」三人眼中都是一片狂熱的神色,這樣地大運河可是千古未有的壯舉,在開鑿完廣通渠之後,宇文愷就盼望著能有機會繼續開渠,可惜大隋的國力還不允許,他只能將自己的才智放在大興城,仁壽宮的宮殿修建上,這些宮殿雖然也算大工程,只是和大運河卻完全不能相比,古來建城者比比皆是,可是能開鑿聯繫南北的大運河,可以說是前無古人。 宇文愷早有準備,他從懷中取出圖紙,將早已經構劃好的大運河呈現給皇帝:「皇上,請看,這是工部花了十餘年時間作地運河圖。」 楊勇抬眼向圖上看去,只見圖中密密麻麻的線條,期間虛實相間,讓人一看就頭暈,楊勇忙道:「宇文愛卿,圖朕就不看了,你將需要完成的各段報給朕就可以了。」 「是,回皇上,臣以把大運河分成了主要四段,第一段臣將之命名通濟渠,通濟渠完成後,黃河與淮河之間的舟楫可通暢無阻,若是皇上有意南巡,可以由京城直下揚州。」 從京城到揚州,那不就是歷史上楊廣下江南的路線?不過,這條線既然可以用來供皇帝下江南使用,更可以讓全國的物流通暢,修好之後,自己用來下江南也未嘗不可,憑什麼後世那個自稱十全老人的弘歷可以屢次下江南遊玩,還得到風流天子的美稱,楊廣卻被認為是昏君。楊勇心中有點憤憤不平的想道。 沉默了一下,楊勇才問道:「這條渠有多長,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回皇上,整個廣通渠可分三段,除了原先的河流可以利用,總里程預估在二千里,如果動用四十萬民夫,約需三年時間可以完成,朝庭需要支出銀錢四百萬貫,糧食五百萬左右。」 「需要這麼多人力?」楊勇嚇了一大跳,銀錢和糧食都不是問題,可是四十萬人力實在太多了,何況這還不是大運河地全部,去年馬邑一戰不過是二萬多俘虜,除非現在就對高句麗進行滅國之戰,否則到哪裡弄來這麼多的奴隸。 事實歷史上楊廣修廣通渠時,只花了半年的時間,大業元年三月動工,到大業元年八月就完成,不過,動用了二百萬人力,為了趕工,付出的代價更是驚人,僅僅半年時間,累死的民夫就達到了四十至五十萬人。 楊勇當然不會採取這種急功近利的方法,如果也像修建仁壽宮,洛陽宮這樣採取高薪僱用河工的話,所需的銀錢至少也有翻倍,以現在朝庭的財力並不是負擔不起,不過,楊勇要做的事可不只是修建一條大運河,若是都投入大運河中,那除非其他事都不要做。 「回皇上,通濟渠連通黃河、淮河、長江三大水運,工部擬定地河寬標準為二十丈,深度可以全程通行五牙大艦,四十萬民夫,三年時間決不能少。」宇文愷斬釘截鐵的道。 楊勇盤算了一下,暫時否決了先修建濟渠,轉道:「愛卿說說其餘三段吧。」 「是,第二段臣命名為永濟渠,永濟渠也以洛陽為起點,北通涿郡(今北京),所需運河共計一千九百餘里,大體與通濟渠相當,不過,由於水量關係,深度和寬度無法和通濟渠渠相比,所需人力物力大致為通濟渠六成即可。第三段為山陽瀆渠,南起邗城,北到山陽縣,由淮河直入長江楊子渡口,這段渠有舊渠可用,只需按通濟渠的標準加深加寬即可,經測算,只需十萬人力,一年之功即可。第四段為江南河渠,從自京口到餘杭,八百餘里,需二十萬人力,三年之功。」修建大運河之事,不知在宇文愷腦中盤算了多少年,各種數據簡直是脫口而出。 這四段大河加起來,已遠遠超過原先楊勇所想的三千五百里,而是達到五千里,所需人力和物力自然也超過了原先的估算。如果要在五年時間完成地話,竟然每年都要動用五十萬人力以上,如今朝庭手上不過才二萬多名俘虜,這些俘虜在五年內僅夠完成最簡單地山陽瀆渠,這還要求他們在五年的辛苦勞動中不會有太多人死去。 「這樣,宇文愛卿將圖紙留下,三位愛卿回去後,先將修建運河地奏章呈上,朕交由各部討論之後,再行決定如何實施。」 「是,微臣遵旨。」皇帝沒有馬上決定,三人都微微有點失望,不過,如此重大之事,皇帝慎重其事也是應該,他們只有回去早點寫好奏章,才能讓修建大運河之事早點實施。 第十五章 大運河(二) 為了早日修築大運河,宇文愷等三人一刻時間也不願耽擱,回去後連夜趕寫好奏章,第二天上朝,百官三呼萬歲後,宇文愷從朝臣中站列出來:「稟皇上,臣有事啟奏。」 楊勇點了點頭,自然知道宇文愷要上奏的是什麼,含笑道:「愛卿請講。」 「稟皇上,我大隋幅員遼闊,南北相距太遠,一地之事傳到京城需數月之久,軍隊調動從北到南更是需一年之久,先皇常為之憂慮,如今我大隋國富民強,臣懇請開鑿連通南北交通的大運河,如此,則南北信息物流通暢,軍隊調動迅速,不但利於國家,也有利於百姓。」 修築大運河從長遠看,雖然對朝庭有巨大的利益,不過,卻不可能得到百官都贊成,宇文愷話語一落朝中百官頓時議論紛紛,贊成和反對者爭吵起一團。這條大運河討論了十幾年,其中的利弊大家早已看清,反對之人並非看不到修築大運河的好處,只是擔心工程太大,導致百姓負擔太重。 楊勇輕咳數聲,朝堂上才重新安靜下來,左僕射蘇威站了出來,向宇文愷問道:「宇文侍郎,不知修建溝通南北的大運河需要多少錢糧,費時多久?」 「嗯,若是征發徭役,只需要大概一千五百萬貫左右,不過,這些都是值得的,若是有了溝通南北的大河,單單是每年京城運進,動出的糧食,布匹等物,節省下來的運費至少也值數百萬貫之多。」宇文愷早有準備。 一千五百萬貫並不多。不到朝庭一年的收入,仁壽宮,洛陽宮地修建都差不多花費了二千萬貫,那些反對修築運河的大臣都沉默了下來,若是能用一千五百萬貫修建一條溝通南北的大運河未嘗不可。 蘇威卻不放鬆:「若是不征發徭役,按照修建仁壽宮的標準給付工錢又如何?」 修建仁壽宮時,國庫豐盈,加上是現在的皇帝親自主持,為了讓百姓都感到做工有利可圖。工錢給的極高,普通民夫一年都能得到八貫以上的工錢,洛陽宮時因為恰逢京城大旱,普通民夫一年的工錢只有四五貫左右。 「這個……」若是大運河也採取這種做法,需要的錢財超過一億貫也不止,宇文愷不由向皇帝看去,見皇帝點了點頭,才硬著頭皮道:「回蘇大人,大約需要錢一億貫左右。糧食三千萬石。」 宇文愷這個數字一出口,百官頓時嘩然,一億貫和三千石糧是什麼概念,這些年,朝庭地稅收年年增長,因為紡織的產業的飛速發展,朝庭已取消了用布和絹代繳賦稅的辦法。一概用錢和糧代替,去年,也就是大業元年,朝庭的賦稅又創新高,合計銅錢二千六百萬餘貫,米七百萬餘石,麥,粟二千一百萬餘石,這個賦稅與開皇初年相比,差不多是其四倍還多。 雖然如此。由於經濟的發展,特別是紡織廠貢獻了大量稅收,朝庭的二千六百萬餘貫中,光各個織廠加起來的稅收就達到了七百萬餘貫,加上相關布匹的買賣,朝庭從紡織業中抽取地稅收極有可能達到一千多萬貫,其價值已超過農田里的賦稅數倍,農民的負擔並不用感到有多重。 聽到這個數字,蘇威滿意的點了點頭,一般而言。普通百姓除了每年要按時交納官府規定的賦稅外,徭役也是必不可少,前朝時,一個壯年男子每年要服徭役多達六七十天,連軍隊都不得不每年服四十五天的徭役。 徭役對於普通民眾來講比正常的賦稅還要可怕。為官府服徭役期間。不但沒有工錢,就是連伙食也要自帶。若是在本地服徭役還好,最多耽擱了時間,若是要到外地服徭役,單單路費和伙食費就有可能讓一個農戶限入破產地境地。 開皇初年,為了鼓勵農民耕種,減輕農民負擔,隋文帝下令一丁的徭役每年不超過二十天,百姓服徭役時基本上不出縣城,統一南方後,為了收取江南人心,又下令江南百姓免除十年的徭役。 這也難怪楊廣十幾年的時間就會將楊堅雄厚的家當敗得精光,他一上任一來就驅駛二百萬民夫修建通濟渠,半年時間死傷四五十萬人,相比於開皇年間的政策,無怪乎到了後來人人皆反的地步。 不過,大興城的修建還是免不了征發大量徭役,其中多有死傷,後面朝庭逐漸寬余,修建仁壽宮和洛陽城時,皇帝接受了太子的勸說,基本上就沒有使用徭役,全部由官府負責伙食並發給工錢,雖然大大增加了朝庭支出,只是工程質量得到了保證,民眾也得到了實惠,算得上皆大歡喜,這些年,徭役已經又已從每丁一年二十日減少到十日,而且五十歲後的役丁徭役全免。 這項政策使得百姓對於先皇極為感激,如果新皇一登基就大興徭役,恐怕會盡失百姓民心,按照新皇地一貫做法,恐怕還是要引導百姓棄農做工,這樣一來,開鑿運河所需費用恐怕會將大部分人嚇住。 果然,宇文愷話聲一落,戶部尚書楊尚希就忍不住發言:「皇上,此舉萬萬不行,修築大運河過於勞民傷財,雖然長期於國有利,只是短期無異於自殺雞取卵,致我大隋於危地,若是官逼民反,則……則……」 下面的話楊尚希生怕皇帝聽是大怒,只能嚥下去,楊尚希已經年近七旬,一直把持著戶部數十年,自然會得罪不少人,或者遭人眼紅,在開皇十年時,楊尚希生了一場大病,差點死去,當時許多人就為之慶祝不已。 只是剛好當時孫思邈在京將他治好,如今又多活了十幾年,新皇登基後。許多人都以為楊尚希再也坐不穩戶部尚書的位置,沒想到新皇還是對其極其信任,給予留任。 「楊大人,我大隋的財力遠勝從前,大運河雖然是千古未有的壯舉,不過,不至於楊大人所說地那麼嚴重吧,大人是否聳人聽聞?」宇文愷緊皺眉頭的道,他一向不關心朝政。本以為有皇帝的支持就會一切順利,沒想到一開口朝中反對聲就一片。 「不錯,以去年的稅收計,朝庭不吃不喝四年之內就可以完成大運河的修築,可是別忘了,朝庭地賦稅雖然高,開支也大,去掉開支,朝庭又能剩餘多少?」楊尚希不慌不忙的問道。 「下官聽聞前年朝庭結餘了七百萬貫。去年想必更多,戶部一年收入數千萬貫,只要各處緊一緊,每年撥款一千萬貫,以三年之功,就可以連通京城至江南的航道,十年之功。完全可以完成整條大運河。」 楊尚希搖了搖頭:「哼,一千萬貫,本宮可以告訴你,去年戶部盈餘不過一百萬貫,一年一千萬貫,想得倒輕巧?」 「什麼?一百萬貫,不可能。」宇文愷大叫起來,若是戶部每年只盈餘一百萬貫,那豈非花一百年時間也休想修通大運河,不但是宇文愷。就是其他朝臣也用深深懷疑的目光看著楊尚希,楊尚希做了一輩子戶部尚書,不會是臨到老了開始大肆貪污了吧,否則怎麼一下子從七百萬貫變成了一百萬貫。 對於眾人地懷疑,楊尚希不屑一顧,理財數十年,楊尚希也不知自己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每年都有同僚想抓他地痛腳,不過,年終到皇宮地對帳都表明了他的清白。自然不怕別人地懷疑。 「楊愛卿,你不妨將去年的收支在朝堂上報一遍,好讓大家知曉戶部的花銷都到了哪裡?」 除了皇帝和左右僕射,各部尚書外,其餘官員並沒有機會知道朝庭具體的花銷。皇帝讓楊尚希說明一下。也是為了洗刷楊尚希的清白。 「臣遵旨。」楊尚希知道皇帝地用意:「回皇上和各位同僚,去年朝庭的開支主要在五塊。一是官俸和各級衙門的運作、二是軍隊的開支、三是皇宮內院的開支、四是先皇喪事和新皇登基的開支,五是其餘各項雜事開支。」 大隋初期,由於朝庭財政拮据,加上冗官冗員極多,各地民少官多,十羊九牧,十羊九牧雖然是誇張,不過,官員眾多是事實,應此朝庭的俸祿定得極低,京官正一品,祿九百石,其下每以百石為差,至正四品,是為三百石;從四品,二百五十石,其下每以五十石為差,至正六品,是為百石。從六品,九十石,以下每以十石為差,至從八品,是為五十石。食封及官不判事者,並九品,皆不給祿。其給皆以春秋二季。 這個待遇比起前朝有些數千石,上萬石地官員來講,可謂極低,一個縣令,最低每年俸祿只有六十石,數萬官吏,每年所領奉祿合起來不過一千五百萬餘石,如此,朝庭還經常拖欠,不過,官員們也不全靠俸祿,他們除了年俸外還有職分田,依靠職分田的出產,官員們過的雖然不算富裕,卻也不會清貧,只能說日子還算不錯。 到了開皇十幾年後,由於州郡合併,減少了不少冗官冗員,加上朝庭稅收的增加,官員們的俸祿漸漸豐厚起來,他們的祿米沒有增加,增加的是薪金,以前朝庭財政不足,官員們的薪金只有祿米的十分之一,每年朝庭開銷不過十數萬貫,一個九百石的官員,薪金一年不足十貫,到現在,薪金年年上漲,去年,一名年六十石祿米地縣令,薪金基本上達到了三十貫,這三十貫以現在的物價,大約可以購買到二百八九十石大米。也就是說現在一個縣令的俸祿就相當於開皇初年的一名四品高官。 這樣下來,大業元年官員的薪俸祿米合計為一千一百萬石,之所有祿米比開皇初年還少,是因為減少了不少冗官冗員,不過,薪金大大增加,合計支出六百萬餘貫。加上各級衙門的運作,支出錢三百萬貫,祿米四百餘萬石。 第二就是軍隊的開支,大隋藏兵於民,除了京城十二衛正規軍,其餘軍隊都是府兵組成,府兵除了免除徭役和減免賦稅外,如果不打仗並不領取俸祿,只有軍官有一定的補助。這部分,每年支在錢一百萬貫,祿米五十萬石左右,十二衛正規軍合計六萬餘人,最低級士兵年俸為十二貫,加上祿米十石,合計支出錢一百萬貫,祿米九十萬石左右。 第三:皇宮內院地開支,去年由於皇帝沒有大興土木。皇宮開支不大,加起來不到二百餘萬貫,米數十萬石。 第四:由於先皇去世,加上新皇登基,兩樣合計起來,花費共計八百餘萬貫,這部分花銷可謂極大。其中絕大部分用在先皇的喪事上,新皇登基大典只花了二百萬貫左右, 第五:所謂雜費,就是各項突如其來地開支,如,地方上遇到各種自然災害,請求朝庭賑濟,或者遇到外敵入侵,突然增加的軍費,還有遇到喜事。皇帝給臣民的賞賜。 這部分費用極大,如去年慕容三藏聯合突厥人與高句麗的入侵,朝庭已花費了軍費將近六十餘萬貫,消耗糧食近百萬餘石,目前還沒有結束,必須繼續花下去,賑災花費糧食百萬石左右,去年,大勝突厥人,皇帝給京城百姓的賞賜就達到十幾萬貫。米面數萬餘石。 除了這些,還有一項是賞例,那就是領護東夷府每年可以從朝庭領取三十萬貫錢和二十萬石糧作為軍費,這樣,去年地雜項費用算下總共花費了四百萬貫。加上糧三百五十萬餘石。 楊尚希連講了一個多時辰。講得口乾舌燥,才將各項開支說了一個大概。不過,這樣難得地機會,眾人聽得卻不厭煩。這樣一算下來,朝庭去年地總開支共花費了錢二千五百萬貫,糧二千萬石,朝庭地盈餘不過錢一百萬貫,糧倒是有多,足足八百萬石。只是現在糧價已賤,多出的糧朝庭只能繼續儲存。 當然,如果減去為先皇治喪和新皇登基的錢,朝庭的盈餘會大大增加,達到九百萬貫。也就是說,如果朝庭能在十二年內一直保證這個盈餘,並將所有的盈餘都投入進去,才能將大運河修建完成。 這當然不可能,大隋盈餘如此多,實在是將軍費壓縮到了極點,每年軍費的投入不過二百萬餘貫,只佔朝庭開支一成,府兵制終究不是長久之策,一旦腐化後改成募兵制又如何?想想後世的朝庭能將一半的收入養兵楊勇就覺得可怕,何況周圍也不是風平浪靜,戰事一起,軍費就要唆唆地往上漲,何況要實行科舉,教育勢必要大大投入,又要去掉一筆大錢。 待楊尚希說完,楊勇才點頭道:「大家都明白了,楊尚書為國操勞,所有帳目清清楚楚,然是難得的良吏,這樣的良吏朕要給予重重褒獎。」 「臣等明白。」眾臣一時面面相覷,不知皇帝是何意,皇帝曾有數次透露過修大運河之意,今日卻讓楊尚希來這麼一出,難怪當真要從各項開支裡將錢擠出來修建運河,最能擠的當然是官吏的俸祿,畢竟從開皇初年到現在,僅僅官吏的俸祿開支和衙門運作的錢就多了八百萬貫,只要攔腰一斬就可以省下四百萬貫,加上沒有喪事和大典地開支,每年湊齊一千萬貫還是有可能。 只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若是將他們的薪金削減一半,誰也不願意。 「皇上,微臣有話啟奏。」呂沐霖站了出來。 「愛卿請講!」 「稟皇上,臣有一種辦法,即可以不用花費太多錢財,又可以不興徭役解決修築運河的勞力。」 「唆」的一聲,百官的目光都集中到呂沐霖臉上,呂沐霖不慌不忙的道:「很簡單,去年馬邑之戰,我朝手中有二萬多突厥和慕容叛賊的俘虜,這些人放又不能放,殺又有傷天和,何不用來修河築路?」 眾臣都沉默起來,呂沐霖嘴中雖然說的簡單,只是此舉無異於使用異族奴隸,從漢以來,儒家有一種很不好的習慣,對待異族遠比對待同胞友善,各個朝代為了興建各項工程,從而征發徭役死傷的百姓極多,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王朝將俘虜地異族作為奴隸來使用,到了唐朝時,更是變本加厲,將打敗的異族內遷,給他們最好的地方用來放牧,最終釀成自己滅亡的苦果。 第十六章 大運河(三) 若是這種事在唐宋時,有人在朝堂上提出來,不管是什麼人,恐怕馬上就會被口水淹沒,只是由於北方長期戰亂,儒學在北方遭到摧殘,大隋立國不到二十多年,統一南北更是只有十多年,雖然後面隋文帝一直偃武修文,官員的腦袋還沒有僵化。 更何況此語是出自呂沐霖之口,呂沐霖是誰,原先在東宮時就一直跟在太子身邊,如今太子成為皇帝,呂沐霖又直接升為秘書郎,是皇帝絕對的心腹,他說的話,絕大部分就代表了皇帝的旨意。 朝堂上一陣沉默後,禮部尚書韋藝首先問道:「呂大人,這些俘虜不過二萬餘人,縱駛用來修河猶如杯水車薪,為之奈何?」 「韋大人言之有禮,二萬人確實是杯水車薪,可是大隋四周,異族加起來又何止百萬之眾,修建大運河如果有一百萬勞力,只需三年即可完成,這一百萬勞力三年勞作,以一年每人四石糧計算,所費不過一千二百萬石糧。」 韋藝聽得瞪目結舌:「這……這……如何使得?」 「為何使不得,大隋的強盛需要這條大運河,既然注定要犧牲,與其犧牲我大隋子民,莫如犧牲周邊異族,莫非韋大人認為對待異族之人應當勝過對待自己的子民?」 「當然不是。」韋藝脫口而出,現在還沒有經歷過隋煬帝為了貪慕虛榮,好大喜功,用金錢來引誘西域商人來朝貿易,還命令西域商人所經過的地方郡縣要慇勤招待,可以白吃白喝的時代。 由於紡織產業帶來的巨大利益,對待異族之人,一切以實利為先,為了西域商路的暢通,朝庭特意讓河間王楊弘十數年一直鎮守在武威郡。對敢於劫殺大隋商隊的部落展開血腥的滅族行動報復。 呂沐霖笑容滿面的點了點頭:「既然韋大人也這麼認為,那麼就沒有問題了。」 韋藝愣了一下,只得退了下去,楊尚希緊皺著眉頭,對於他這個戶部尚書來講,開皇初期這段時期實在是窮怕了,這段時間雖然短,只有二年時間,後來戶部的收入便越來越強,只是這二年地記憶便深深映在楊尚希的腦海中。以致每次撥款都養成了精打細算的習慣,這也是他能得到隋文帝一直信任的原因,呂沐霖的提議看上去不錯,即不需要戶部的撥款,數年之後,大運河開通,戶部的收入肯定又會上升一大截,看上去確實不錯。 不對,考慮了一會兒,楊尚希還是反應過來。若是這樣,先皇所作的揠武修文的政策就要全面推翻,每年的軍費肯定會飛快增長,修建大運河絕不是呂沐霖所說地只付出一千多萬石糧食就行,搞不好軍費就要成無一個無底洞。「不對,呂大人,這樣一來。激起周圍各國的抵抗,我大隋豈非要征伐連年,又需要增加多少軍費?」 「楊大人此話差矣,非是我大隋在征伐連年,而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去年,突厥人與高句麗人趁我朝先帝新逝,新帝登位期間,與慕容三藏勾結在一起侵我國土,殺我子民。奪我財富,如今戰事尚未平息,又豈是我大隋先動手,既然如此,我大隋為何又不可主動出,若成則即可開疆拓土,又可以消除邊關隱患,還可以獲得開鑿大運河急需的勞力,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為?至於朝庭軍費增加。那是難予避免之事,楊大人何妨算一下,以一百萬貫足可以養十萬軍,每年增加三百萬貫軍費,我大隋可以常年保持三十萬大軍投入戰事。又有何國可擋?」 呂沐霖的話有理有據。現在全國每年的軍費不過二百多萬貫,即使增加三百萬貫也不算太多。可是大隋的動員能力則可以迅速增加。 去年因為突厥人的進攻,漢王楊諒與屈突通、張行之三人所領的十萬大軍已花費了六十多萬貫。這部分錢包括前期動員和各類消耗物質的費用,光他們包圍突厥人後發射的二百餘萬支箭,價值就達十萬貫,不過,這不算完全消耗,大部分箭支還可以回收利用,現在這支軍隊並沒有在勝利後解散,而是正在馬邑休整,等開春後就要主動殺入草原,所需地維持費用並不高,每月人吃馬嚼,只需四五萬貫左右。 如果增加三百萬貫軍費,這筆錢完全可以從軍費中出,若有三支這樣的大軍一直枕戈待命,無論是殺入敵國,還是只在邊境巡視,不要說哪個周邊小國敢再輕犯大隋的虎威,待到十年後,那些國家還在不在都是一個問題。 百官聽得默然點頭,不過,若是要將三支十萬人大軍由府兵轉為常備軍,大隋的兵力構成一下子變成了外重內輕,這無疑是一把雙刃劍,對外固然無往而不利,卻要防備傷了自己的手。 那些武將聽到可以每年增加三百萬貫軍費,眼睛都發光,三百萬呀,整個禁衛軍才一百萬貫軍費,全國的府兵加起來也是一百萬貫軍費,一下子多出了一倍半,連兵部尚書賀若弼都在盤算自己是不是該領兵出征?史萬歲、達溪洪、楊義臣行等人也是蠢蠢欲動,惡狠狠的盯著那些文官,大有誰敢再反對就和誰過不去地架勢。 楊尚希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一年三百萬貫,十年即三千萬貫,比起一億來總少得多,退了下去。 「各位愛卿誰還有異議?」 蘇威頭一縮,不說話,韋藝、楊尚希等人也暫時找不到理由反對,只能沉默以對,楊勇看了蘇威意味深長的一眼,這個尚書左僕射恐怕早就看出呂沐霖其實是代表了皇帝的發言,打定主意不會出頭。 「即如此,傳朕旨意,著令工部侍郎宇文愷為運河營造少監,李春,何倜兩人為營造副監,開始準備修築大運河。」 宇文愷、何倜、李春三人大喜:「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三人回到隊列後,史萬歲、達溪洪等武將眼巴巴的望著皇帝。剛才呂沐霖的意思明顯是說朝庭要增加三百萬貫軍費,除了漢王所領的一支軍隊外,那麼還需要組建另外兩支軍隊。他們都想等皇帝的旨意,只要皇帝一開口,自己就要馬上爭取才是。 楊勇向旁邊的內侍點了點頭,那名內侍會意,用拖長了的聲音喊道:「退朝!」 今天一陣辰槍舌戰,花費了近三個時辰,一些人已經餓得有點頭暈眼花了,一聽退朝。頓時精神大振,根本不容史萬歲等人反應過來,百官已經跪拜下去:「臣等恭送皇上!」 史萬歲、達溪洪等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皇帝退去,連詢問一下地時間也沒有了。過後數天,史萬歲,達溪洪等武將輪流著單獨拜訪皇帝,都想旁敲側擊打聽到組建另外兩軍之事,可惜皇帝卻絲毫不露口風,讓他們失望不已。其實三百萬貫軍費只是楊勇放出來的一個煙霧彈而已,事實上。若是陸地對突厥人進攻,有楊諒的十萬大軍已經夠了,即使是準備三十萬大軍也沒有用處,而用來進攻高句麗,在永濟渠沒有修好的情況下,光後勤就可以將三十萬大軍拖垮。 這三百萬貫軍費,至少有一半要投到水軍中去。事實上,楊勇登基後,已經從自己的私房錢中拿出了數十萬貫投入水軍中,青州的水師基地已開始建造可以在海上航行的海船。 楊勇的私房錢當然就是來自於農學院所辦織廠,茶廠一系列工廠的利潤,去年農學院下面地織廠給楊勇提供了三百萬貫地利潤,茶場和其餘農具廠等相加又提供了二百萬貫,總利潤高達五百萬貫。 而東宮一年的花費只有一半不到,絕大部分是用在暗衣衛身上,如今暗衣衛雖然已經公開。楊勇卻沒有讓戶部來承擔暗衣衛的費用,依然是從楊勇的私庫裡出,楊堅時,朝庭並沒有內庫,外庫劃分,皇宮的用度全部是由戶部撥款,楊勇已有意將戶部和皇宮所用劃開,凡是皇家用度,一概從內庫支付,而農學院下面地織廠、茶場等剛好可以劃入皇帝地內庫。 暗衣衛作為皇帝私人耳目。用皇帝內庫的錢理所應當,水師可是朝庭所用,用皇帝地私錢來養軍就不恰當了,所以開始皇帝雖然可以墊資,最後還是要在戶部來出。 大業二年二月底。北方還是朔風飛揚。大雪紛飛時,東都洛陽至山西一帶天氣稍暖。黃河已經開始解凍,而南方則開始了春雨綿綿。 天氣剛睛,一群衣衫襤褸,披著獸皮,腳上還帶著鐐銬地人被衙役們趕到了乾枯的平地上,用各種鐵器叮叮鐺鐺的在地上挖起來,動作稍慢,就召來衙役們的喝罵與鞭打聲。 這群人自然就是馬邑被俘虜的數萬突厥人和慕容家的叛軍,馬邑之戰,總共有高達二萬五千多名突厥人與慕容叛軍被隋軍俘虜,其中突厥人又佔了八成以上,不過,經過一個冬天,已經有二千多俘虜死去,如今能來到工地上的俘虜還有二萬二千多人。 為了方便北方地戰事,皇帝否決了先修通濟渠的決定,而是改為先修永濟渠,儘管通濟渠連接江南,所過的地方比永濟渠更加繁華,只是為了北的戰事作想,永濟渠當然是第一個選擇,永濟渠若是修好,皇帝可以從大興城直接乘船,一路經過渭水入黃河,再入沁水,一直航行到涿郡(北京),物質和軍隊自然也可以通過這條水道走,永濟渠修好,可以大大方便軍隊和物質向北方調運,只要戰事順利,再修通濟渠就會容易得多。 永濟渠也可分成三段,南段起於沁水入河處,到衛縣(治所在今河南浚縣西);中段起於衛縣經館陶、東光等地,至今天津市境與沽河會合;北段則是從今天津市到古涿郡,三段運河需修築的里程在一千九百里左右。 這三段運河中,中段有三國時曹操開拓的故道,只需對原先渠道加寬加深即可,北段則有兩條自然河道通行,一是古潞河,一是桑干水,故都較為容易。最難的是南段,渠道完全需要新鑿,所有這些俘虜過來,首先就要修築永濟渠南段。 由於地面剛剛化凍不久,這些俘虜一鐵鎬下去,往往只能挖入淺淺的一層,這樣的地面,即使是老農也會效力低下,何況這些俘虜中大部分是突厥人,許多突厥人從來沒有用過鐵鎬。他們的勞動效力更是慢地象蝸牛一般。 「啪,啪,啪。」周圍監工衙役們的鞭子毫不客氣落下,打在突厥人披著獸皮地肩膀上,立刻產生了一道道血痕,到處傳來悶哼聲。 「快點,你們這些突厥蠢豬。」衙役們連打連罵。 這些突厥人也算倒霉,若是先修通濟渠,他們的待遇想必不會這麼差,永濟渠南段多數是在山西境內。突厥人強盛時多次組織過軍隊進入山西搶掠,如今雖然過去了二十年,一些有家人死於突厥人手下的山西人提起突厥人還是切齒痛恨,如今這些突厥人落到他們手上自然不會有好日子過,如果不是需要他們修河,恐怕會有人偷偷將突厥人打死。 「我們是天狼神的子孫,不是豬。」聽到這句辱罵。突厥人都憤怒的抬頭,對於鞭打,突厥人已經習慣了,若是漢人落到他們手上,想必所受的待遇更加不如,至少不可能每天能吃飽飯,只是面對漢人的辱罵,將他們比成豬,突厥人卻分外受不了,若不是他們腳上有鐐銬。又加上有以前血淋淋的教訓,恐怕會忍不住用手中地鐵鎬反抗。 他們的憤怒,只會換來更多地鞭打,這些衙役們對突厥人根本不會同情,對於叛賊更是如此,讓他們吃飽飯,並不是衙役有多好心,只是大隋糧食充足,俘虜有限,為了他們勞動的時間更久。自然要盡量讓他們活下去,而且有力氣幹活。 挖了小半個時辰,許多突厥人手心已起了水泡,他們拿著彎刀的手根本不適應拿鐵鎬,只是面對旁邊虎似眈眈地衙役。所有人還是只能強忍著鑽心地疼痛繼續挖土。 一名年老的突厥貴族揮動著鐵鎬。一個踉蹌,差點載倒在地上。周圍幾人連忙扶住,口中忍不住叫了起來:「大汗。」 能叫大汗地自然是東突厥可汗突利,馬邑一戰,突利同樣沒有逃脫,開頭突利對於自己的處境沒有太過擔心,他還想到大興城後怎樣向大隋皇帝認錯,只要讓大隋皇帝消了氣,他又可以從草原重新開始,恐怕每年還可以從大隋皇帝手上得到不少物質,誰讓他是大隋的女婿,大隋也需要他來抵擋西突厥對邊境的騷擾。 誰知道,俘虜他們地隋軍對他卻根本不予理睬,把他連同普通的俘虜一起關在一起,他是誰,他可是東突厥尊貴的大汗呀,雖然做了俘虜,可是待遇也要區別開來不是? 開始突利還幾次要求見隋軍主帥,只是無人理會,最終他和其餘人一起戴上鐐銬,突利才死了心,今天拿著鐵鎬挖泥土,突利更是心灰了大半,若不是礙於東突厥可汗的臉面,他真想大哭一場。 「幹什麼?快點幹活,不准偷懶。」那邊一名衙役已經看到了這邊的情景,持著皮鞭氣勢洶洶的趕了過來,幾名扶著突利的突厥人連忙鬆手,拿起鐵鎬幹活。 「啪。」皮鞭抽在突利身上,亦如他經常用馬鞭抽打奴隸或者犯了錯地部下時情景,帶來一聲爆響,不過,響過之後卻是痛在他身上。 「嗯。」一聲悶哼,突利低下頭,心中忍不住吶喊:「你這個卑賤的漢狗,你打的是誰,是大突厥尊貴的可汗,若是逃到了草原,本汗一定要殺十,不,殺一百個漢狗作補償。」突利咬牙切齒,怕自己的憤怒的眼睛讓衙役看到,只好低頭狠狠的揮動著鐵鎬,就像他用彎刀砍下敵人的頭顱一樣。 第十七章 頡利可汗 那名衙役當然不知道他鞭打之人是東突厥可汗,反正這些人都要貶為奴隸,俘虜他們的隋軍也就毫不在意他們的身份,一個可汗的價值並不比普通士兵大,只是隨意交待一下看管他們之人,防止突利逃脫就行。 在邊境時,突利倒是被看管的嚴密,到了內地,突利的身份就沒人在意了,即使他有本事逃出奴隸營,也不可以重新逃到大草原,走出數天恐怕就要被重新逮捕。 也幸虧衙役們不知突利的身份,否則恐怕突利的情況馬上就會變得不妙之極,其他衙役估計很樂意用鞭子教訓一下以往尊貴的東突厥可汗,只有一人一鞭,突利就要被活活鞭打至死。 就在突利還在夢想自己有朝一日能重新回到大草原成為東突厥可汗時,他的第三子阿史那咄已經在草原上重新豎立起東突厥的大旗,自稱為頡利可汗,這位頡利可汗歷史上曾威風一時,他繼承父兄的基業,重用漢人趙德言,趁著隋末中原內亂時多次入侵,將中國整個北方置入他的鐵蹄蹂躪之下,連唐高祖李淵也不得不對其俯首稱臣。 只是此時的頡利可汗卻有點淒慘,他的父兄突利被擒,始畢,處羅都役於陣中,數萬東突厥精銳,跟隨在頡利身邊逃出來的不過區區數十人。 好在寒冷的天氣給了這位新任的頡利可汗幫助,大草原上紛飛的大雪阻擋了隋軍的繼續追擊,經過半個月左右的收容,頡利身邊總算湊齊了二千多人,勉強有一點可汗的樣子。 這二千多人無疑是東突厥的精華部分,他們多數出自於護衛可汗的金狼騎,稍弱一點之人都在這次追逃中死去。 擺在這二千多人面前地絕不是慶祝新可汗的誕生。而是怎麼樣活下去,東突厥能與西突厥平分秋色,大隋的支持功不可沒,可是現在徹底與大隋翻臉,而且數萬精銳狼騎只剩頡利身旁的這兩千人了,消息若是傳到了西突厥,西突厥可汗難免趁機出兵將他們吞下。 數年前,達頭可汗敗亡後,西突厥的實力下降了不少。這也是為什麼慕容三藏派去的人一鼓惑,突利就願意帶人進入中原搶掠的原因,如今數萬大軍毀於一旦,若是繼任的西突厥阿史那泥撅處羅可汗得知消失,不領兵東來才是怪事,畢竟東西突厥自從分裂之後,兩邊的貴族都無時無刻不想謀求重新將突厥統一。 若是阿史那泥撅真地領兵前來,普通突厥人也就罷了,反正兩邊都是阿史那家族的子孫,跟誰也是一樣。只是他們這些突厥貴族和曾經護衛突利可汗的金狼騎若是落到西突厥可汗手中,還不如自殺來的痛快。 為止,頡利必須盡快壯大,除了防備西突厥有可能的進攻外,他們這些人從馬邑逃回來時丟棄了幾乎所有物資,身上也只有少量的乾糧,不過。馬匹倒是有多,必要時可以殺馬肉充飢,只是餵馬的乾草卻沒有,若是馬匹全部餓死了,他們難道要雙腿走路,何況跟隨在他們身邊的全是上好的戰馬,除非實在沒有辦法,否則連一匹也捨不得殺。 無論是為了壯大自身,還是為了生存下去,頡利都不得不將主意打到東突厥這次沒有參戰的其他貴族身上。雖然草原上地統治者一直都是阿史那家族,只是誰也不知道,在阿名那家族實力削到了極點的情況下,其他貴族還會不會繼續遵循阿史那家族的命令,奉他成為可汗,趁著對馬邑戰敗的消息還沒有傳來,襲擊其他部落的越冬地,不但可以壯大自身,還可以將潛在的威脅除去。 於是,大草原的一場殺戳必不可免。頡利帶著身邊地二千騎兵開始分成數隊襲擊起各個部落的過冬地。 草原上能過冬的地方都是固定的,哪個部落在哪裡過冬有嚴格的劃分,若是隨便侵佔,馬上就會引起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有些部落過冬的地點還非常隱秘。不過。這難不倒頡利,他是突利的第三子。草原上偉大的阿史那家族成員,各個部落的過冬地對他根本不是秘密。 在大雪紛飛時出軍,無疑是極為冒險地行動,一不小心,風雪就可以將出擊的將士淹沒,成為路邊的凍死骨,只是頡利已經沒有選擇,若不壯大自身,無論是隋軍,西突厥,還是那些東突厥的貴族都可能讓他屍骨無存。 頡利的冒險取得了成功,這個冬天,無數的突厥貴族在自己的過冬地遭到了襲擊,他們的腦袋被砍了下來,他們的妻子兒女成為別人的財產,他們英勇地部下在帳蓬裡時要麼被人殺死,要麼只能投靠新的統治者。 到了大業二年的四月,草原上一片生機昂然時,頡利重新豎立起了阿史那家族在東突厥這片土地上的權勢,就算馬邑慘敗的消息傳來,對頡利也產生不了什麼影響,東突厥原有地貴族有一大半倒在頡利地屠殺下,剩下的要麼早就與頡利有來往,或者是投靠及時之人,至於因為這些老貴族死亡而產生地空缺,自然全部被頡利的部下取代。 不過,頡利也不是沒有代價,碩果僅存的二千多金狼騎有一半人人死於這數月的殺戳中,其中八成以上的人是死於暴風雪,而不是貴族們的反抗,最終剩下來的金狼騎只有一千餘人,剔除了一些傷勢嚴重無法征戰之人,金狼騎只剩下了九百三十五人。 這九百三十五人得到了最好的待遇,頡利讓每名金狼騎都得到了貴族的封號,從那些殺掉的貴族處搶得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還有女人,頡利任自己的手下隨便挑選,這種做法讓頡利得到了所有剩下來的金狼騎絕對忠心,以這支金狼騎為班底,頡利重新得到了一支效忠他的五萬人大軍。 這支軍隊雖然和突利入侵馬邑時一樣多,但質量差得太遠,原先隨便拉出來的一支萬人隊都可以將這支五萬人的軍隊擊潰,更不用說護衛可汗的一萬金狼騎,而且除了跟隨頡利的那九百多金狼騎外,忠心方面也成問題,只是依靠頡利的強大的手段和阿史那家族以前的威名強力壓服而已,若是打起仗來,能發揮多少戰力只有天知道。 剛剛穩定一點,頡利馬上派出兩支使者,分別向西突厥和大隋境內出發,這兩支使者的目的自然是為了拖延時間。 在頡利看來,要想向西突厥拖延或許比較困難,和大隋求和肯定沒有什麼問題,畢竟換住他是西突厥可汗也不可能放棄這個難得可以一統東西突厥的機會,可況西突厥泥撅處羅可汗的位置並不穩,受到西突厥西面可汗射匱的強大壓力。 射匱是前可汗達頭之孫,手下的實力並不比泥撅處羅可汗差,若不是阿史那泥撅佔了先機,現在的西突厥大可汗到底是誰還末可知,若是東西突厥能在泥撅處羅可汗手上一統,他的位置才算坐穩。 而大隋對東西突厥一向搞平衡,如今東突厥實力大為削弱,只要他肯低頭求饒,大隋肯定會寬宏大量,說不定還會出兵幫他抵禦西突厥的進攻,只是現實讓頡利猶如挨了當頭一捧,就在他派出的使者還沒有進入大隋境內時,隋軍已經出動了,十萬隋軍分成三路成品字型的箭頭一樣殺入突厥境內。 中路大軍四萬人,其餘邊路各三萬人,每一路都不是現在的東突厥人能抵擋,聽得這個消息,頡利吐出一口鮮血,差點昏倒在地,清醒之後頓時茫然四顧,心頭搞不明白,難倒隋軍就不怕他走投無路下素性投入西突厥,還是隋軍打算將東西突厥一起吞掉。 頡利的猜測還真對了,現在的大隋根本不在乎東西突厥聯不聯合,既然如此,自然沒有必要再扶持一個隨時可能反目的敵人,對於突厥人的反覆無常,無論是大隋新皇楊勇還是邊關的將士都厭惡之極。 四月份的草原已經是春光明媚了,得到雪水的滋味,到處是綠油油的鮮草,黃羊,野驢,野兔等動物紛紛拚命啃食,補充一個冬天下來的消耗,數十名牧民趕著一群牲畜正在悠閒的放牧,與四周的野生動物互不侵犯,大草原上一片和偕的情景。 突然,正在啃食青草的一隻黃羊豎起了耳朵,接著驚慌起來,馬上撒開四蹄拚命奔跑,其他動物也受到影響,開始跑動起來,野兔更是赤溜一聲鑽到了洞穴中。 不久之後,一條紅線在遠處現了出來,紅線越來越密,緊接著隆隆的馬蹄聲響起,十幾名牧民呆呆的看著,直到紅線移動了一半,一名牧民才反應過來,淒厲的喊道:「不好,是隋軍,快逃。」 第十八章 選秀 前朝尚黑,大隋尚紅,就在數年前,隋軍還和東突厥並肩作戰,抵禦西突厥的入侵,因此許多東突牧民對隋軍並不陌生,一看到盔甲鮮明,一片紅色的軍隊就知道是隋軍過來了,只是他們反應雖快,時間還是晚了,就在他們剛剛啟不動不久,側翼又是一條紅雲湧來,他們已可以看清隋軍手中武器反射著冰冷的金屬光芒。 「嗡。」一片弓弦顫動的聲音響起,無數的長箭從這片紅雲中飛出,準確的在逃跑的突厥牧民中間落下。 「唏律律。」正在飛奔的突厥牧人一陣人仰馬翻,紛紛栽下馬來,他們的身後留下一片稻草般的箭田。 一陣箭雨,十多名突厥人已經去掉了一半,只有七名突厥人在拚命的打馬奔跑,他們中間最大的有四五十歲,最小的不過十二三歲,此時心中都充滿了恐懼,恨不得自己跨下的駿馬能夠飛起來。 突厥人是狼,中原人是羊,在所有的突厥人心目中,狼吃羊是天經地義,沒看到這些中原人還修建起了長城,那和羊圈有什麼區別,只要打破了羊圈,圈裡的羊自然是任憑狼怎麼選擇下口,如今怎麼反過來了,羊圈中的羊既然自己衝了出來要吃狼,這還有天理嗎,七人中,那名半大的突厥男孩迷茫的想到,若不是正在逃命,他真想向旁邊的父親大聲詢問,難道父親以前告訴自己地事錯了嗎? 「停下!停下!」後面追趕的隋軍不停的大喊。只是突厥人充耳不聞,幾名壯年的突厥牧民仗著騎術高超,甚至還向後面反手射箭,幸好隋軍全身盔甲,突厥人軟弓射出來的箭支縱駛落到身上也造成不了多大地傷害。 後面追趕的隋軍勃然大怒。這些突厥人明明在自己弩箭打擊範圍內還毫無投降之意,前面的一名隋軍用手狠狠一壓,又是一片箭雨從隋軍中飛出,正在奔跑的七人剎那間變成了刺蝟,從馬上摔下來,他們的跨下的戰馬跑不了數步,馬蹄一軟,也倒在地上,無論人馬身上都插滿了箭雨。 「唏律律。」正在追趕這些牧民的隋軍一勒韁繩。快速移動的紅雲停了下來,數名隋軍跳下馬,上前檢查了一下,一人返回向中間的一個三十餘歲地將領匯報:「報告將軍,一共十五名突厥人,全部已死。」 沒等那名將領回答,他旁邊一人副將模樣的人唉聲歎氣的道:「唉喲。一百五十貫就這麼沒了,不對,是三百貫。」 為了讓大家對這次進入草原有更直觀的目的,朝庭下了一個費夷所思的命令,每俘虜一名突厥人,朝庭有十貫銅錢作為獎賞,一匹馬同樣有十貫賞錢,其它牛羊等物也是如此,其中軍官得三成,士兵得七成。 作為府兵來講。即使打仗也沒有軍餉,只有少量的補貼,有些人還要自備戰馬兵器,國家負擔作戰地物資補充,他們的收入全靠打仗勝利後朝庭給予的賞賜,這種做法,若是抵抗外人的侵略或者叛亂,府兵本土作戰固然可以發揮百分之百的戰力,可是離境作戰太久,沒有軍餉。士兵不免低落,朝庭這種直接將戰利品折算賞賜的做法,無疑讓這些進入草原的府兵士氣高漲。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由於突厥人沒有料到隋軍會突然之間主動殺出長城,那些窩了一個冬天的東突厥牧民紛紛趕著自己的牲蓄朝水草豐美的地方趕來。而越靠近長城。天氣越曖和,雪水融化地也就越快。水草當然是最好,等於他們紛紛自己送入隋軍的口中。 隋軍進入草原一個月不到,已經俘虜了一萬多突厥人,牛羊馬匹等牲畜更是數十萬頭,只要把這些東西運回去,每個士兵至少也可以得到十貫以上的獎賞,差點可以比得上禁衛軍一年的軍餉,這可只是他們一個多月的收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說得沒錯,這一個多月來,隋軍就像是一部不知疲憊的機器,只要見到突厥人,所有人眼睛紅起來,無論是人馬還是牲畜,在他們眼中都是一堆黃光燦燦的銅錢。 「稟將軍,這次我們繳獲了七十五匹好馬,一百四十八匹駑馬和馬駒,還有五十一頭黃牛,六百餘隻羊。」 這個匯報總算讓先前唉聲歎氣的將領露出了一絲笑意,這二百多匹馬和數十頭黃牛的價值已經接近三千貫了,而這他們一幢人馬不過五百人,死了十幾個突厥人實在不算什麼,捅了捅旁邊的將領,道:「表哥,我們發財了。」 他旁邊地那名將領沒好氣的瞪了自己的表弟一眼,真搞不懂自己表弟明明繼承了舅舅新義公的爵位,家中豪富,為何還如此貪財? 這兩人當然就是李靖和韓世兩人,他們兩人如今都已三十多歲,韓擒虎的死因雖然有諸多疑點,不過,韓世卻是順利地繼承了父親地爵位,他們兩人都是將門世家,學了一肚子的武功兵法,可惜隨著隋文帝后期地偃武修文,卻沒有才華施展,如今終於才找到機會建功立業。 李靖沒有被眼前的財富沖昏了眼,命令道:「馬上派出斥候搜尋方圓五十里地,這麼多牛羊,馬匹,不可能都是這十幾人所有,說不定附近有一個大部落。」 「是,將軍!」一隊數十人的斥候分開,三人一隊,向四面八方分散開去。 韓世聽得大喜:「表哥,你說的是真的,附近真的有大部落?」對於李靖的判斷,韓世還是非常有信心,只是要確認一下而已。 「當然,這麼多馬匹,又沒有女人,孩子,發現我們後明知必死還拚命逃跑,只不過是為了把我們引得遠一點而已,不是有大部落還是什麼?」李靖淡淡的道。 「哦,我說呢,難怪表哥毫不客氣,馬上將他們射殺,三百貫就這麼損失了,原來還有大魚。」 若是死去的十幾名突厥人聽到李靖的分析,恐怕會覺得死不瞑目,這麼快就發現了他們的用意,他們的族人根本來不及轉移。 一個時辰後,從剛才突厥人逃跑的反方向跑回了一名大汗淋漓的斥侯:「報,將軍,離此大約二十里外有突厥人的營帳,他們很有可能得到了我軍的消息,目前正在準備搬遷,卑職留下了兩人對他們監視。」 「好,他們有多少人?」韓世喜得從坐著的草地上差點跳了起來。 「回將軍,帳蓬密密麻麻,大約有數百頂,按照突厥人的習慣,一頂帳蓬至於可以住下十餘人,恐怕有三千人。」 「三千人?」韓世皺了一下眉,他們只有五百人,雖然這三千人當中壯年人也就五六百人,只是突厥人無論是老人,小孩,跨上馬背就能打仗,五百對三千,即使勝了也是慘勝,可是若讓這塊肥肉和別人分享,實在是太過肉痛。 「不用想了,馬上派人通知後方,讓屈突通大人派人對其圍殲,我等先追上去騷擾一番,緊緊咬住他們,不讓突厥人逃走。」 韓世無奈,一通知屈突通,他們只能撈點湯喝,不過,能喝湯總比喝不到好,韓世翻身上馬,其餘正在休息的隋軍得到命令也趕忙跨上馬背,陽光下,數百人的隋軍在草原上重新變成了一片飄動的紅雲,讓前滾滾而去。 京城,一片詳和的景像,自從去年十二月份大勝突厥的消息傳來,邊關的消息就少有人關心,既然突厥人對大隋再也沒有威脅了,大夥兒該幹麼就幹麼,畢竟對於百姓來講,賺錢養家才是正事。 只是京城馬上就被一件大事攪動了,奉皇后旨意,從今年四月起,各地開始選秀,半年之內,所有十三歲至十七歲的未婚少女都要接受地方官府的篩選,凡符合標準者就要送入宮中,為新皇充實後宮。 這條消息讓人歡喜讓人憂,不過,卻並不意外,畢竟每隔數年,民間就要為皇帝選一次秀,許多人本來以為去年先皇喪期之後就要選秀,畢竟聽說新皇將大部分宮女都放回了家中,後宮若是長期空蕩蕩的,就算皇帝沒有發話,皇后也要主動提起,也免被人在背後說閒話,如今皇帝登基近八個月才開始選秀,已經算晚了。 選不中還好,若是選中入宮,有朝一日飛上枝頭,頓時全家飛黃騰達,固然高興,最怕的就是選入宮中後如石沉大海,青春耗盡後才被放出,這就等於自己白養了一個女兒 第十九章 選秀(二) 吏部侍郎王猛更是另有一番滋味,當初他有意把女兒送入東宮,可是太子卻因為獨孤皇后的原因沒有接受,不過,女兒的終身也耽擱了,此事過後,太子雖然回到京城,再也沒有哪個世家敢來提親,因為誰也不知道娶了王猛的女兒會不會得罪太子,若是讓女兒隨便嫁個小戶人家,王猛又捨不得,何況王猛也不能確定太子對女兒還有沒有意,只能年復一年的等待下去,轉眼已經過了十幾年。 獨孤皇后去世後,王猛曾有希望將女兒重新送入東宮,只是太子不提,他的臉皮再厚也沒有辦法主動將女兒送出來,若是太子再一次拒絕,他就要成為整個官場的笑柄,女兒也無顏再活下去了。 如今看到皇宮選秀的旨意,想起自己的女兒,王猛不由有點唉聲歎氣,選秀只要求十三歲至十七歲的少女,女兒卻白白耽擱了十幾年的時間,若是有後悔藥,他寧願當初不將女兒引見給太子。 回到家中,幾名侍女迎了上來,開口叫道:「老爺。」 王猛點了點頭,問道:「小姐呢?」 「小姐在繡樓。」 王猛皺了一下眉頭:「怎麼又悶在繡樓,這樣的天氣下來花園裡走走才好。」 「是,老爺,奴婢馬上去繡樓將小姐叫下來。」看著自家老爺好像有點臉色不好,一名侍女連忙乖巧的答道。 「不用了,老爺自己去吧。」 「是。」侍女瞧著王猛的臉色,也不知道自家老爺是為什麼不高興。退到一邊。低眉斂眼,大氣都不敢喘。 王瑩的繡樓就在後花園邊上,穿過一個迴廊,王猛地腳步邁進了自家地後花園,京城寸土寸金,王猛雖然是吏部侍郎,算得上有數的高官,這個花園還是無法和青州的王家塢相比,不過,佔地還是極廣。亭台樓閣,湖光山色,應有盡有,此時正是春季,花園中各種鮮花爭奇鬥艷,清香宜人,可惜卻有點冷清。除了花園中負責打掃,修剪的僕役外,一個主人也沒有。 一陣叮叮噹噹的琴聲從繡樓傳來,這琴聲悠悠揚揚,只是帶著些許幽怨,與這春天的景色殊不相配,王猛聽得眼睛不由發酸,登上了女兒的繡樓。 聽到腳步聲,琴聲停了下來,王猛上樓時。只看到王瑩一身素衣的站在門口,向王猛恭了一下身:「父親來了。」 歲月彷彿沒有在王瑩臉上留下什麼痕跡,只是以前青澀的樣子完全不見,反而有種更加驚心動魄的美麗,若是不知情之人,最多會認為眼前此姝剛過雙十年華,事實上王瑩地年齡比之還大了十多歲。 紅顏薄命,王猛心中猛然想起了一個成語,只是這個成語安在自己的女兒身上卻是如此的苦澀,不過。若是提前十年他肯定沒有這個想法,人總是老了之後才會反醒自己的做法,王猛不由一驚,我老了嗎? 確實,自己年近七旬。早已老了。王猛臉上露出一片慈愛:「瑩兒,這麼好的天氣為什麼不去花園走走?」 「回父親大人的話。孩兒不想動。」 「這樣不好,你還年輕,多到外面走走有好處。」 「是,那孩兒收拾一下就下去。」王瑩柔順的道,雖然她對父親說自己年輕不以為然,儘管她地容貌依舊,心卻早已老了,女人過了三十還沒有嫁人,這輩子還能有什麼指望,若不是父親還在,她早已遁入空門,就這麼青燈古佛的過一輩子,到花園只會徒亂她的心境罷了。 看到女兒重新邁進繡房,王猛想張嘴說什麼,心中卻不知該不該對對女兒說皇帝選秀之事,若是女兒有意,他拼著老臉不要也要入宮探一下皇帝口氣,若是女兒能夠入宮,不管能不能得到皇帝寵愛,總比現在這種情況要好。 不一會兒,王瑩換上了一件輕綠色的衣服,重新走了出來,父女兩人一齊在花園中踱步,一陣平靜後,王猛開口道:「瑩兒,父親對不起你,若當年為父不……」還沒有說完,王瑩已將王猛的話打斷:「父親大人,不用說了,這樣不是很好嗎,若是父親的謀劃,琅琊王家又如何能在京城站住腳,孩兒從沒有怪過父親。」 「這……」女兒說的是真話,王猛卻不好再說下去,只能歎了一口氣。 雖然選秀關係到自己後宮整體素質問題,只是對於如何選秀,楊勇並沒有過問,現在可不是後世,即沒有電視,也沒有相機,他就是想過問也過問不了,何況他若是他太過積極,總有一點不像是明君所為。 楊勇現在關心的學校的教育問題,運河、航海、科舉三樣,哪樣都不是短時間能完成這事,楊勇沒有耐心等一件做完才做第一件,這三件時中,運河,航河二樣都已啟動,倒是科舉還是一件無影之事。 三件事中,運河無疑最耗資金,航海則風險最大,最麻煩的卻是科舉,畢竟科舉要改變地是世家門閥的舉薦制度,嚴重侵犯了世家的利益,相對於運河和航海來講,只要有足夠的錢財投入進去總會有效果,而科舉若是一不小心,就要引起門閥世家的動亂。 要想進行科舉,首先必須要有足夠的舉子才行,而且要吸收一定比例的寒門子弟,否則就失去了意義,大隋的教育經歷了一個由興到禁的過程,開皇初期,隋文帝極為重視教育,不但設立國子寺,讓其從太常寺當中分離出來成為國家的最高教育機構,而且於傳統地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外又創立了書學、算學、律學,形成了六學系統,在各州縣都設立了官學。 只是仁壽初年。楊堅突然下旨將太學、四門、州縣學校一併廢除。只保留了國子學七十餘名學生,廢除的原因是皇帝認為各級學校徒有名錄,空度歲時。 百年樹木,十年樹人,從開皇初年大興教育到仁壽元年將學校廢除,中間足足二十年,以十年為一代地話,進入官學讀書地學子已經有二代人,開皇初年,進入官學讀書之人不過數千人。最高時激增到七八萬人,不過,後來又開始減少,到仁壽元年依然有四萬餘人。 只是這些人即使是學有所成,除了那些本身出身世家之人外,其餘人根本找不到出路,而且讀書多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難怪隋文帝會認為徒有名錄,空度歲時。 縱使一州一縣只有一所官學,全國四百多個州府,一千餘縣,也要近二千所學校,一個學校兩至三名教師計,朝庭需要多負擔五六千人的俸祿,而全國能吃俸祿地官吏不過三四萬人。楊堅晚年雖然奢糜,只是畢竟節儉一生,以上兩樣,隋文帝選擇將學校廢除也理所當然。 好在現在離楊堅下旨廢除學校不過四年,而且當時地聖旨並嚴厲,只是說今宜從簡,一些地方的州學仍然保留,而且也有些官學轉為私學,縱使廢除了,生員和教師依然在。只要重新下旨恢復即可。 大業二年四月,隨同選秀旨意下發和到州縣地還有另一份旨意,那就是重新恢復地方官學,為止,國家特地每年下撥十萬貫錢。祿米二十萬擔作為辦學費用。其校舍由地方官自籌。 十萬貫錢和二十萬擔祿米,朝庭算是前所未有的慷慨。以前開皇年間用在辦學費用上最多時一年也不過五萬貫,祿米八萬擔。 不過,對這份旨意地方官還是沒有多大熱情,大部分地方官都將精力投入到為皇帝選秀當中,若是本地能出一名皇妃那是多大的榮耀,只要皇妃能在皇帝耳邊美言幾句,陞官發財也是容易之事。 至於恢得學校,十萬貫分到各州各縣,平均下來一縣也不過五十餘貫錢,米一百餘擔。這些錢糧要負擔二至三名教師的年俸,二十至三十名學生的稟食。 以二十名生員計算,每人每月給米六斗,錢八十文,一年就要去掉近二十貫,一百多擔米,還剩三十多貫錢,雖然足夠承擔先生地俸祿,只是祿米早已不夠,肯定要地方墊付,何況校舍,課桌,書本都需要另外計算,朝庭撥下來的錢糧根本不夠用。 只是這份旨意也無人反對,上面能撥下錢糧總是好事,雖然地方官都不好意思貪這點錢糧,只要搭上架子,總會有一點肉。打著這樣的主意,地方官員還是執行了皇帝的旨意,將學校重新搭了起來,原先被打發回家的教師和生員都請了回來,不過,廢棄了四年,多數學校已經挪作他用或者破舊的不像樣子,無論是教師和學生都只有擠在破舊的校舍中上課,有些地方甚至只能把官衙地柴房當成校舍。 與地方官的漫不驚心相比,接到學校重新開通旨意的教師和生員卻激動的熱淚盈眶,與官員的俸祿相比,教師的俸祿無疑低的可憐,一年不過四五貫錢,加上十石大米。只是這些微薄的俸祿卻是他們養活全家的保障,朝庭一下子將學校關閉,這數年,不知有多少以前的教書匠差點逼得上吊自盡。 生員也是如此,凡朝庭給予稟食地學員也可以勉強養活自己,一旦學校關停,他們也等於斷了生計,那些年齡小的人也就罷了,若是已經成年而且家中貧困之人一下子就被推到了尷尬地境地,以前雖然是窮讀書,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是有稟食,至少也可以不被餓死,眼下不能讀書,只能重新拿起鋤頭做起農活,勉強維持生計。 對於他們來講,重新拿起鋤頭無疑是極為有辱斯文之事,數年過後,以前讀書人的傲氣頓時丟得一乾二淨,現在又可以重新讀書,等於將以前丟失的尊嚴重新撿了起來,幾乎是一見到官府的告示,無論是以前的教師和生員,都是馬上集中起來,對著新帝的牌位三呼萬歲,拿起書本朗聲讀了起來。 所謂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雖然地方官對待重建學校之事漫不驚心,隨著皇帝的旨意到達,各個州縣的官學還是迅速建立了起來,而地方官為之熱情的選秀卻多少有些阻礙。 雖然許多人千方百計地想將女兒送入宮中,但確實也有人不想女兒被選秀,偏偏這些不想將女兒送過來選秀的人家都是當地的一些世家大戶,只有這樣的人家才有膽氣在暗中抗旨,不想女兒進宮受苦。 這樣的人家女兒也往往最為出色,很有可能就會中選,於是還沒有等選秀地告示貼出,先得到消息地地方世家紛紛開始了拉郎配,為自己的女兒趕快找好丈夫成親,很有可能地方官接到聖旨一看,正高興著本城哪家女兒合適時,第二天趕去登門一拜訪,頓時傻了眼。 「對不起,小人昨天已剛剛招了女婿。」 對於這樣地事,地方官當然心知肚明,若關係好的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關係不好的,找不到證據也無可奈何,朝庭不會支持選秀而引起地方混亂,好在東方不亮西方亮,這樣的人家畢竟是少數,多數人還是願意將女兒送入宮中。 第二十章 突厥人的反擊(一) 東突厥王庭,這裡水草豐美,從蒼穹上往下看,足足數百萬頭牲畜分佈在數百里範圍的地方,正悠閒的啃著青草,在這些牲畜中間,隅爾夾雜著一個個白色的帳蓬,炊煙從帳蓬裡裊裊升起,空氣中還瀰漫著奶茶和羊肉的清香。 在中央一塊高處的山地卻是另外一種情景,青色的草地被密密麻麻的帳蓬佔據,中間一座最大的帳蓬頂上豎著一面獵獵的旗幟,旗子上繡著金色的狼頭,彷彿正在抬頭對著天空仰天長嘯。 山下是一隊隊來回奔馳的馬隊,他們揚著手上的彎馬,向遠處一排排由木頭,乾草紮成的草人衝去,雪亮的馬刀從空中猛然劃下,一排排草人的腦袋滾到了地上,原本高低不齊的木樁成了一個個碗口般大的光滑平台,他們的吶喊聲一陣高過一陣,圍繞著整個山坡四周已成為了一個巨大的練兵平台。 與山下熱火朝天的練兵不同,山頂上那面蒼狼旗下的帳蓬裡卻呈現出一股極為壓抑的氣氛,無論是頡利和一干東突厥新貴,還是原來的老貴族都沉著臉,彷彿家中剛死了爹娘又逢債主上門的孤兒,憤怒中又帶著一種惶然。 「大汗,不能等下了,再等下去,我東突厥就要亡了。」一個老貴族跪在頡利的腳下,撕心裂肺的哭喊著。 突厥只是一個統一的稱呼,包含著許多部族,蒙陳、吐如紇、斯結、渾、斛薛諸姓,此外還包含許多附屬部落,僕骨、同羅、韋統、拔也古、覆羅都是東突厥的附屬。眼下的老貴族就屬於蒙陳部,他剛剛接到消息,屬於他的部族已在數天前被隋軍包圍,無論是男女老少還是牛馬羊等牲畜,統統被隋軍裹脅走。如今蒙陳部除了這名老貴族,只有跟在這裡練兵一百多名戰士了。 眾人都同情地看著那名老貴族。這一個多月以來,像蒙陳部這樣被隋軍裹脅的部族不知有多少,不過。像蒙陳部這樣數千人的大族隋軍一鍋端了卻是少見,怪只怪蒙陳部太過不小心,落到隋軍的包圍之中。 「軍師,你看該如何?」頡利轉頭望著下首的一名漢人,此人名趙德言,本來是隋軍的軍官,因為犯了軍紀才逃到草原上。被頡利收留。趙德言能文能武,熟讀兵書計策,而且深知隋軍詳細,三年前頡利得到趙德言之後對其委予重任。 趙德言也沒有辜負頡利地信任,馬邑之戰,正是依靠趙德言練出來的精兵,頡利才衝出了隋軍的包圍,可惜之前頡利只是一個三王子,手中地親兵不過數十人。馬邑一戰,最後跟他衝出來的才十多人,正是依靠著這十多人和三王子的身份,頡利又收容了二千多衝出來的金狼騎,利用數月時間。成為了東突厥新的大汗。 如今他手上整整有五萬人。頡利相信有趙德言幫助練兵,只要再給他三年時間。東突厥將會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強大,那時憑著手中的五萬鐵騎,不但可以重新將東西突厥統一,而且可以侵入中原,讓隋庭對他俯首稱臣。 可惜,不要說三年,眼下他就是三個月時間也沒有,一開春隋軍就殺入草原,剛好是頡利處於最虛弱之時,頡利只能暫時退讓,將王庭建在遠離大隋邊境之處。 只是他的王庭可退,那麼多地部民卻不可能都退,眼下正是水草豐美之時,若是不讓牲畜在靠近南方之地放牧,北方可容不下那麼多牲畜,若是將牲畜和牧民全部牽到北方,非把北方地草根都啃光不可。 草原廣大,而且地形複雜,隋軍只有十萬人,這十萬人一撒到草原就等於河流入海,能搜尋的地方總是有限,頡利本以為,那些留在南方的部族大部分也能躲過隋軍的搜尋,即使有一些損失,頡利也可以接受。只要忍上數月,隋軍得不到多少戰利品自然會返回。 只是沒想到,隋軍會如此大膽,十萬大軍開始還只是分成三路,見到突厥人只是與他們捉迷藏後,隋軍已經由三路變成了數十路,最後以五百人一隊變成了一百多路,彷彿篩子一樣對草原掃蕩,正是這種篩子戰術,讓留在南方草原的突厥部族失入了迴旋的空間,像蟲子落入蛛網一樣被隋軍一個個發現。 如今隋軍剛進入草原一個多月,每日接到的損失就讓頡利坐不住,忍不住問了出來。 「大汗,不能出兵,我軍創促成軍,雖然大突厥子民從生下來就會騎馬射箭,只是末經訓練,面對大隋的精銳府兵,難有勝算。」 趙德言的回答不出頡利所預料,那名蒙陳部地老貴族更是面如死灰,如果可汗不出兵,一個月後他的族人就會押到大隋境內,除非大隋皇帝開恩,否則不可能再返回草原。 「不過,隋軍太過囂張,若是不給他們一點打擊,隋軍會更加肆無忌憚,小人建議可汗對隋軍組織一次打擊,狠狠的滅一下隋軍威風,只要消滅一路隋軍,迫使隋軍不敢分兵,留在南方草原上的部民就不怕被隋軍再抓住了。」趙德言轉道。 營帳中的突厥人眸子一亮,雖然趙德言是漢人,只是這數月後,趙德言已在突厥人面前豎立起了足智多謀地形象,聽到可以對隋軍進行打擊,所有人都摩拳擦掌起來:「軍師,你說吧,怎麼打?」 「軍師,隋軍雖然分成數十上百隊,不過,每隊相距只有數里至十數里,就算我軍能夠圍住一隊,半個時辰不到,至少有兩隊隋軍可以趕到,一天之內,就可以聚起萬人地大隊,如何能吃掉他們一隊?」頡利將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 聽到隋軍分兵時,頡利並不是沒有打過隋軍地主意,只是隋軍相互之意聯結緊密,互相呼應,頡利在馬邑之戰早已試過這支隋軍的戰力,無數的弩箭就像不要錢一樣鋪天蓋地的發出來,頡利沒有把握短時間內吃掉一隊五百人的隋軍,只能打消念頭。 趙德言掃了四週一眼,見所有的突厥高官都望著自己,心中忍不住有一絲得意,這裡的生活雖然不能和大隋相比,可是自己卻掌握著一人之人,萬人之上的權力,相比於享受,他更在意的是權力,當初來到突厥,無疑是極為正確之事。 「大汗,此一時彼一時,原先我們拿隋軍無可奈何,那是因為隋軍所處的地方都是平原,如今隋軍太深入了,沙漠,戈壁都會阻礙隋軍彼止之間的聯繫,只要我軍能找到一支凸出的隋軍,他的周圍又有沙漠,戈壁,就有足夠的時間吃掉他,說不定還可以布下陷阱,讓隋軍連吃數個悶虧,連帶著消滅數支來援的隋 頡利聽得舒了一口氣:「軍師果然高明,只是我軍該出動多少人馬?」 人多則容易驚動隋軍,若是演變成雙方的一場大戰那不是頡利需要的,只是人少了又怕圍住了隋軍也難吃下,中間還真不好拿捏。 「一千人足矣。」趙德言淡淡的道。 「一千人?」帳蓬中一陣驚呼,在東西突厥沒有分裂前,突厥人一向將中原人視為豬狗,面對中原的軍隊即使是以一當十也敢發起衝鋒並戰而勝之,只是大隋立國後,中原的兵越來越精,武器盔甲也越來越好,突厥人漸漸只能做到以一對一,如今更是連以二對一也沒有了信心。 聽到手下的驚呼,頡利臉上一陣抽動,心卻在流血,馬邑一戰不但把整個東突厥的精兵葬送了,就是大家的精氣神也打沒了,在座的許多人都經歷過馬邑一戰,隋軍一波一波,毫無窮盡的箭雨留給他們的映像太深了,那鋪天蓋地的箭雨落下,哪怕你騎術再高,武藝再好也毫無用處,這種情況下你只有逃,逃得稍慢就會被隋軍的箭雨變成刺 「不行,這次一定贏,而且要贏得乾淨,否則日後就是練好了五萬精騎與隋軍對陣也必輸無疑,頡利暗暗想道:「好,就依軍師之言,只領一千騎,本汗親自出動迎戰隋軍。」 趙德言點了點頭,知道頡利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只有大汗親自出動,將原先散佈下去練兵的近千金狼衛至少徵集一半,以一名老兵帶一兵新兵的做法才有可能短時間吃掉隋軍一幢人馬。 只是這樣一來,一旦失敗帶給東突厥的損失卻是致命,頡利的權利全靠那九百老兵支撐,一旦損失一半,即使頡利逃了回來,東突厥也非發生內亂不可,只是這個險卻由不得頡利不冒,面對隋軍的步步進逼,若再不反擊,又能如何。 第二十一章 突厥人的反擊(二) 整個大草原彷彿無邊無際,現在草原並沒有遭到後世的破壞,在這裡,綠色是主調,微風吹來,剛長出不久的鮮嫩牧草起伏不定,猶如大海中湧起的波紋,壯觀異常,若是見過後世風沙滿天飛舞之人有幸來到這樣的大草原,必定會感歎不已。 或許是老天爺嫌綠色太過單調,四千多里長的阿爾泰山,突厥人稱之為金山的山脈從東到西的橫躺在草原上,最高處過海撥高達四千多米,終年被冰雪覆蓋,融化的冰雪匯聚成河流滋潤著草地,而靠近東方的一部分卻露出淺黃色的泥土,形成草原上的戈壁和沙漠,只生長著一些單調耐旱的荊棘和駱駝草等植物。 這樣的戈壁灘和沙漠也並非沒有生命,經常可以看到野生駱駝或者黃羊的身影,這裡遠離人群的打擾,這些動物並不挑食,最粗糙的植物都能咀嚼,何況沙漠中還有綠洲存在,這樣的綠洲可能很大,足可以容納一個小部落的生存。 這是一片不知名的戈壁灘,它或許是阿爾泰山的餘脈,或許不是,這天,在這片戈壁灘的邊沿正有一支紅色的隊伍行軍,這支隊伍無疑是一支隋軍,正是李靖和韓世兩人所領的前鋒部隊。 從進入草原以來,收穫最多的無疑就是李靖這支隊伍,僅僅五百人的兵力不但俘虜了上千名突厥人,繳獲了數萬頭牲畜,而且還發現了一支數千人的大部落,和數支隊伍合力將這支大部落包圍剿滅,依照著他們的軍功,回去後那怕是一個最普通的府兵也可以分到百餘貫以上的戰利品。 不過,人心不足蛇吞像,無論是為了軍功也好,錢財也好,這支隊伍一支在打頭陣,主帥也樂得有這樣一支突出的隊伍鼓舞士氣。何況別人就是想爭也不一定能爭得了。其他府兵半數有馬就不錯了,他們依靠著繳獲。不但一人配置了雙騎,還有一匹馬用來運送補給,也只有他們才有信心和能力在戈壁灘邊沿闖蕩。 現在已經進入了五月。天氣正好不冷不熱,除了碰到下雨天外,即使是行軍也不會太累,他們的馬匹有多餘,行軍時也都騎在馬上,光是這一點,足以讓其餘隊伍羨慕的流口水。 和煦的陽光照著韓世身上,讓他懶洋洋的提不起勁來,若不是心中掛著尋找突厥部落之事,恐怕他能閉著眼睛就在馬背上睡著。突厥人地弱小讓韓世大感意外,這樣地戰鬥實在是讓他建功立業的心冷了一大半。 正當韓世昏昏欲睡時,李靖地聲音響了起來:「世,你看到天空中的東西沒有?」 韓世精神一振,抬起頭向天空看去,天空一片白色,只有朵朵雲彩在飄動,這些雲彩低得好像只要爬到前面的山上伸手就可以摘下來,韓世不以為然地道:「沒有啊,空中能有什麼?」 李靖正色的道:「你再仔細看看。」 韓世擦了一下眼睛。重新向天空看去,這次看清了,在雲層上彷彿有一個黑點正在圍繞著他們盤旋,韓世脫口而出:「是一隻鳥。」 「對,嚴格來說是一隻鷂鷹。」李靖肯定的道。 韓世聽得心中一震:「你是說那是突厥人伺養的鷂鷹。」 早就聽說過突厥善於食養鷂鷹用來觀察敵情。鷂鷹視力敏銳。數十里外就可以發現目標,有一支鷂鷹在手。比數十名斥侯都有用的多,只是他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 「不錯,這只畜牲在我們頭上盤旋了數次,若是一般的鳥兒即使好奇也不可能離開後再返回,估計是我們被突厥人盯上了。」 說話間,頭上的小黑點突然向遠處急飛而去,漸漸消失在雲層中,韓世不驚反喜:「這麼說我們很快就會和突厥人碰上了,那還等什麼,馬上傳令隊伍,加快行軍。」 「不,傳令,所有人登上前面那所山坡,然後下馬休息。」 「你這是什麼意思,好不容易碰到了突厥人,莫非要讓他們逃走了不成。」若不是騎在馬上,韓世恐怕要急得跳起來。 「世,你以為普通的部落能擁有鷂鷹?聽說鷂鷹最喜歡在懸崖峭壁上築巢,而鷂鷹非幼年無法訓服,為了得到一隻鷂鷹,突厥人往往要付出數條甚至十數條生命才能攀上懸崖取得鷂鷹的幼鳥,如此珍貴的鷂鷹又豈非一些小部落能擁有?」 李靖越這麼說,韓世越是心癢難忍,不解地道:「那我們還不加快行軍,若是他們跑了怎麼辦?」 李靖露出一絲微笑:「不,不會跑,恐怕突厥人正在等我們送上門去。」 「表哥是說突厥人在打我們的主意?」韓世的嘴吧張得可以塞下一個鴨蛋,這兩個多月來行軍都順風順水,大軍從小心翼翼變成放開了手腳,大家彷彿忘記突厥人是狼,而是把他們當成可以任意宰割的羊群。 突厥人是羊嗎,顯然不是,韓世漸漸明白過來,前面巨大的勝利讓隋軍上至主帥下至普通士卒都以為突厥人已不堪一擊,只是一支稱雄草原上百年的強大民族豈會如此溫順? 「不錯,這只鷂鷹是我看到的第二次了,第一次我還沒有把握,既然是第二次飛到我們頭上,那我肯定,突厥人肯定是盯上我們了。」李靖解釋完畢,轉頭向後問道:「離我們最近的隊伍有多遠。」 剛才李靖和韓世的談話並沒有人注意聽,那名斥候聽到主帥向自己問話,精神一振,回道:「稟將軍,我們至少已經甩下他們二十里了。」 斥侯的話引來一陣哄笑,人與人之間就怕比較,剛進入草原時,每一幢隊伍都一樣普通,如今他們這一幢人馬無疑是最耀眼地存在,不知惹得多少人眼紅,普通士兵自然也為之自豪不已,盡可以對其他人大聲嘲笑。 「傳令,馬上向附近的隊伍取得聯繫,就說我們發現了大量突厥人正在轉移,裡面有突厥人的大貴族,若是晚了突厥人很有可能逃路。」 「是,將軍。」聽到李靖的命令,數名斥侯打馬飛奔,向右邊和後面跑去,至於他們的左邊則是茫茫地戈壁灘,自然不需要派人。 斥候遠去後,韓世才疑惑地問道:「表哥,不是說突厥會來襲擊我們嗎,為什麼要說他們會逃走?」 李靖含笑問道:「你說和他們聽到突厥人襲擊我們來的快還是聽到發現了大量突厥人要逃走來地快。」 韓世哈哈大笑起來,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表哥忠厚,沒想到算計起人來也毫不遜色,他們這幢人馬承擔了大量光環,自然也受到了不少人忌妒,若是聽到他們被襲擊或者被圍,雖然不至於見死不救,拖延一點時間卻大有可能,如果說發現了大量突厥人要逃跑,有先前的例子在,恐怕每個接到消息的隊伍都會拚命趕來。 在離他們數里外的一個山丘後面,頡利帶著的一千人正靜靜的伏著,這一千騎頡利下了老本,除了五百人是原先金狼騎留下來的老兵外,另外五百人也是經過一番選撥,除了隊形和紀律方面有所欠缺外,騎射絲毫不下於那些老兵,而且手頭上都有人命,並非初次上戰場的菜鳥。 隋軍的府兵無非是仗著良好的甲冑和精良的弩弓,還有他們的金剛車等層出不窮的防禦手段,說到騎射又如何能與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突厥男兒相比,頡利有信心,只有隋軍落入自己的陷阱,第一波打擊至少可以殺傷對方三分之一的人馬,或許只需要一盞茶時間,這隊五百名的隋軍就會全部變成冰冷的屍體。 在他們這裡,可以清楚的看到鷂鷹盤旋的地點,那裡距此不過三里左右,過不了多長時間隋軍就要來了,而他們最近的隊伍還隔著二十多里,或許伏擊完這支人馬,休息一下就可以迎接下一支隋軍的到來,頡利如此想到。 一個黑點如箭般落了下來,頡利臉上佈滿笑容,從胸前掛著的褡囊中掏出數塊小牛肉乾向天空拋去,落下來的鷂鷹翅膀一扇,空中一個轉折,飛快的追上,叼著牛肉乾落在頡利的肩膀上,就這麼將牛肉乾吞嚥了下去。 頡利愛憐的在鷂鷹羽毛上撫摸了數下,有了鷂鷹,就等於在天空中有了一隻眼睛,隋軍如此分兵,自己贏定了。 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要伏擊的第一支隊伍卻是宿命中的敵人,李靖雖然才剛剛成長起來,只是從小被韓擒虎言傳身教,用兵老練之極,頡利天空中的眼睛同樣將自己暴露了出來,注定他的伏擊將以失敗告終。 第二十二章 突厥人的反擊(三) 小半個時辰後,本早應該到達他們埋伏地點的隋軍連影子都沒有出現,頡利與一干手下都等得不耐煩,為了不被隋軍發現不妥,他們並沒有派出斥候。 「大汗,莫非我們被發現了?」一名沉不住氣的突厥貴族問道。 頡利臉色一變,撫摩了一下停在自己肩膀上休息的鷂鷹一眼,手臂一抖動:「去!」 鷂鷹振翅一聲長吟,很快飛到空中,化成一個黑點向遠處飛去,眾人都死死的盯著鷂鷹化作的黑點,生怕失去鷂鷹的身影,鷂鷹很快在數里外的上空盤旋起來。 有了這小半個時辰的時間,隋軍不但已全部上山,而且還利用宿營所用的木頭做了一層簡陋的防護,甚至挖出了一條淺淺的壕溝,雖然不能完全防止戰馬的衝擊,只是也聊勝於無,為了防止士兵消耗太多體力,李靖已經命令大家休息,明知道突厥人要來,士兵們卻沒有絲毫緊張之色,這些天的順利足以讓他們對突厥人不屑一顧,一些士兵還抓緊時間升火做飯。 「怎麼回事,他們怎麼還在原地?」看到鷂鷹盤旋的位置,突厥貴族不由竊竊私語起來,臉上全是不解之色。鷂鷹到底是只扁毛畜牲,就是再通靈也不代會說話,只能指點出敵人的位置。 一名突厥貴族伸手一指:「看,那是什麼?」鷂鷹盤旋的下方裊裊炊煙升起,頡利和其他貴族都恍然大悟,原來隋軍是在吃飯,頡利轉向身邊的趙德言:「軍師,怎麼辦?」 趙德言考慮了一下:「大汗,不能再等了,既然他們不來,那我們過去,否則再耽擱下去。對方後面的隊伍離得近了,我們即使可以消滅對方一隊人馬,也只能迅速遁走,否則就有可能陷入對方的包圍。」 「好,正合本汗之意。」頡利大笑道,揚起了手中的彎刀:「天狼神的子孫們,拿起你們的彎刀。將侵入我們土地的隋人殺盡!」 「殺!殺!殺!」一千名突厥精騎學著他們可汗地樣子揮舞起了彎刀,大吼起來。吼過之後,才牽馬從藏身處走了出來,向隋軍的方向慢慢逼近。 山坡上,韓世有點不安的問道:「表哥。若是你判斷錯誤,根本沒有突厥人怎麼辦,突厥人要是不來怎麼辦?」 要知道李靖已先派出了信使,若是其他隊伍趕過來沒有見到突厥人,等於是謊報軍情,後果的嚴重性無庸置疑。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李靖臉上沉穩,毫無慌亂之色。突然臉色一變,望向高空:「來了,快讓大家抓緊時間吃東西,否則再不吃就來不及了。」 韓世也仰天望向天空,以前見到的那個小黑點又在高空盤旋,心中一鬆,隨即火冒三丈,從腰間取出長箭:「畜牲,今天本將軍把你射下來。」 李靖將手壓了韓世手中的弓箭:「算了,別浪費力氣。有力氣留到等下再用。」 鷂鷹一向生性謹慎,被人食養的更是如此,若是人少還可以對它誘殺,人多時為了防備弓箭,鷂鷹除了面對主人,根本不會降低高度,望著天空中地小黑點,韓世也是洩氣,若不仔細就是看也看不清,又如何能夠射到。只是悻悻的抓起一塊剛剛煮熟的羊肉,大口咬了下去,不一會兒就吃得滿嘴流油。 隋軍剛吃飽喝足不久,一道黑線出現在遠處的沙漠上,接著黑線就帶起了大片沙塵。向箭頭一樣向隋軍的山頭奔來。同時,突厥人口中地呼呵聲響起。既然雙方進入了視線就沒有必要隱藏,突厥人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馬,揚著手中的兵器就這麼在沙漠中掀起滾滾塵煙向隋軍衝來。 突厥人剛剛出來時,李靖已經發現,隨之將自己的命令傳下:「盾牌準備!」 「盾牌準備!」 「盾牌準備!」隋軍亮出了自己盾牌,整個山坡前頭頓時如同豎起了一道鐵牆。 「弓箭手準備!」 「弓箭手準備!」擊的聲音,身披重甲的弓箭手進入盾牌手留下地通道,在前方蹲下身子,開始彎弓搭箭。 突厥人來的很快,從出現到衝到隋軍所在山坡下幾乎是短短一瞬間之事,只是看到眼望的情景都是一呆,不由勒馬停下,一時之間人仰馬嘶,本來整齊的隊形微微有點混亂。 他們本以為隋軍正在生火做飯,只有悄悄靠近就可以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沒想到對方非但佔了有利地形,彷彿還把山頭佈置成了銅牆鐵壁,若是他們這樣衝上去,無異送死,好在他們都騎術精湛,剛剛在離隋軍百米線外停了下來。 所以突厥人都向他們的可汗望去,這種情況下還要不要殲滅對方? 頡利臉上冒出數條黑線,該死,對方竟然如此警覺,若是強攻,即使攻了下來,估計也會損失不輕,若是不攻,又實在不甘心,何況錯過這一次,下次再伏擊隋軍更不容易。頡利的眼睛不由望向趙德言。 趙德言苦笑道:「大汗,沒有機會了,退吧。」 頡利滿臉的不甘心,他恨不得親自縱馬衝上去將這隊隋軍碎屍萬段,理智卻告訴他趙德言的話是對的,心中不由一陣掙扎。 山上的韓世興奮起來,來地突厥雖然不多,只有千人左右,可是單憑將才山下精湛的騎術,說停就停的本領,這支突厥人無疑是精銳,果然釣到了一條大魚,他恨不得突厥人馬上進攻自己,只要將他們拖住一個時辰,這條魚就想走也走不了。 頡利還沒有說話,他身旁的一名金狼騎卻惱怒起來:「大汗,沖吧,漢人懦弱,不足為信,只有衝破了他們的烏龜殼就會任憑我們宰割。」 對於金狼騎貶低自己之言,趙德言卻沒有生氣,平靜的道:「大汗,我們失去機會,即使衝破了他們的陣式又怎樣,大汗希望損失多少人,三百還是五百?」 莫說是三百五百,就是一百人頡利都捨不得損失,只是一箭不發就走實在不甘心,他揮了一下手:「出一個小隊,試擦一下他們的戰力。」 「是。」剛才說話的金狼騎口中一聲呼哨,九名突厥人跟在他身後,一起向山上的隋軍衝去,不過,他們卻不是用直線距離,而是忽左忽右,盡顯他們地騎術,一隊小小的人馬彷彿有千軍萬馬的氣勢。 山上隋軍緊緊的盯著衝過來突厥人,默默的計算著距離,說實話,從進來大草原以來,他們這一幢人馬雖然立下地功勞最多,卻沒有經過什麼大戰,為了練出精兵,頡利將大部分東突厥地精壯男子都抽調一空,隋軍一路橫掃過來,遇到的儘是東突厥地老弱病殘,加上他們遠比突厥人精良的武器,總共俘虜對方上千人,整隊人竟然只有區區數十名受傷。 不過,他們卻不是沒有面對過突厥人的精銳,馬邑一戰,突厥人的困獸猶斗還是震憾了他們,不過,幸好他們都死了,沒有死的也成為修運河的奴隸,死了或被俘的突厥人自然已經沒有威脅,他們可以盡情的將東突厥殘餘掃乾淨。 只是這隊突厥卻和以往的不同,好似比馬邑一戰的突厥人更加精銳,一些士兵緊握著手中的弓箭,手心全是汗水。 「放!」 終於等到放箭,前面的弓箭手一鬆,上百支利箭向半山腰的突厥人射去,眼看箭支就要將突厥人覆蓋,只是奔來的突厥人一偏馬頭,所有的箭支都落在空地上。 「咻!咻!咻!」馬背上的突厥人也取下長弓,放開雙手控制的韁繩,單憑雙腿控制馬匹前進,彎弓搭箭向隋軍射來。 「盾牌!」 「嘩啦。」人高的盾牌將弓箭手護住,箭支射在盾牌上,發出光光的聲響,不過還是有一支箭越過盾牌,射到一名隋軍的頭上,那名隋軍頭上的鮮血噴湧而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山頂上的韓世氣得臉色鮮紅,自己一百名弓箭手竟然沒有射殺對方一人,反而讓對方殺了自己一人,這個虧吃得太大了,他大叫起來:「放!」 「咻!咻!咻!」又是一百支利箭向突厥人飛下,只是突厥人很好的給隋軍上了一課,教他們怎麼躲避箭支,所有突厥人馬頭一撥,十名突厥狼騎變成了一條直線,跳出利箭落下的範圍,不過,由於距離太近,最前面的一名突厥人手上還是挨了一箭,這一箭幾乎將這名突厥人手臂射穿。 那名突厥人強忍疼痛,帶著其餘九人向隋軍駐立的山坡繞了一圈才返回,期間突厥人發了四次箭,隋軍發了五次箭,三名隋軍身亡,二名隋軍受傷,突厥人卻只有四人受傷,無一人陣亡,雙方高下立別,不過,突厥人也沒有找到隋軍佈置的明顯漏洞。 看著手下回來,頡利判斷了一下形勢,恨恨的道:「撤!」 第二十三章 一隻風箏 聽到頡利撤軍之言,許多突厥人都不甘心的叫了出來:「大汗,殺上去吧。」 「對,殺上去!」 「殺上去!」 「不用說了,撤!」這手頭的一千人等於他一半的力量,頡利無論如何也不願損傷,趙德言的話無疑還是提醒了他,以剛才看到的情況估計,要想攻下這個山坡除非他有耐心花上數天時間慢慢進攻,否則死上數百人也不得不可能之事,可是不要說數天時間,就是半天時間他也沒有,當斷不斷,只能反受其亂,頡利若是這點氣量也沒有,馬邑一戰也不會逃出來。 雖然許多突厥人滿心不願,只是可汗的命令不容改變,不一會兒,一千騎突厥人就退得乾乾淨淨,突厥人的這場伏擊顯然如此虎頭蛇尾,除了幾名傷員的呻吟和地上留下的無數馬蹄印,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看到突厥人退走,李靖鬆了一口氣,心中又遺憾不已,這支突厥人無疑遠比他所率領的府兵精銳,若是冷不防被伏擊,真有可能短時間自己就會全軍覆滅,可惜這次沒有拖住他,有了這支突厥軍搗亂,以後掃滅東突厥的速度無疑會大大變慢。 韓世大急,若他是這支隊伍的總指揮,肯定會毫不猶豫下令追擊,可是李靖卻壓下了韓世的想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突厥人退走:「為什麼不追擊?」韓世與李靖差點要爭吵起來。 「追擊,難道你想讓我們全軍覆滅?」李靖反問道。 「全軍覆滅,就憑他們?」韓世輕哼了一聲:「我一人至少可以抵……抵……」 想起那十名突厥人騎射的可怕。韓世慢慢心虛起來。聲音也越來越小,這十人看起來只是突厥人普通地一隊,若是離開高地與這樣精銳地突厥騎兵作戰,韓世再自大也不會說他們能取得勝利。 突厥人剛退走不久,接到消息的兩隊隋軍已經趕了過來。不過,他們連突厥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了,聽到李靖的敘述,又看了一下幾名死在突厥人箭下的隋軍,幾名幢主也是悚然一驚,出現突厥人精騎地情報很快往後方傳去。 雖然隋軍死傷了數人,可是在戰略方面頡利的伏擊卻基本破產。接到警告的隋軍都變得謹慎起來。頡利隨後又伏擊了數次,雖然給了隋軍大量殺傷,卻沒有達到一次全殲隋軍一幢人馬的目標,都被後面的隋軍及時趕到解圍。 後面各隊的遭遇才讓李靖的部下感到自己是多麼地幸運,凡是被突厥人襲擊地隊伍,最少傷亡也達到百人以上,有一隊人馬短短半個時辰不到就差點全軍覆滅,幸虧後面的人馬及時增援突厥人才退去,最後還是死傷了近三百人。 雖然頡利沒有全殲隋軍一隊人馬。不足以嚇阻到隋軍進行收縮,他們的襲擊還是造成了隋軍不小的損失,隋軍向草原掃蕩的速度也變慢起來,不過,頡利的日子也變得艱難起來。針對頡利的襲擊。隋軍開始佈置起了埋伏,若不是靠上天上的鷂鷹。頡利數次都差點踏進隋軍布下的埋伏圈,即使及時逃出,隊伍也受到了地損失,經過十餘場戰鬥,頡利的一千人迅速減員到八百餘人。 這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隋軍無疑是那隻貓,而頡利所領的一千突厥精騎則成了老鼠,一旦頡利無法堅持下去,即使逃走,東突厥的處境也會變得更加艱難。 現在進入六月了,天氣漸漸變得炎熱起來,京城一如既往地繁華,這些天,城門幾乎天天可以看到一些地方上挑選地秀女進京,雖然這些秀女都是坐在有車簾的馬車上,每當有秀女地馬車進京時,還是有人忍不住站在兩邊伸長著脖子觀看,猜測車中的秀女長相如何,到底是哪個州府選上來的秀女最為漂亮,偶有微風將車簾吹開時,路邊之人都會忍不住發出讚歎。 皇宮中更是熱鬧了起來,宮中一下子多了成百上千人,而且都是一些十三至十七歲的女孩子,她們童心未免,初次進入皇宮,見到每一樣都覺得驚奇,變得嘰嘰喳喳起來。也有人初次離家,心中惶恐,夾雜在其中卻變得異常沉默。 楊勇身穿皇袍,正在御花園散步,他的身邊跟著貴妃雲媚兒,兩人手牽著手行走,後面的內侍和宮女大氣也不敢出,生怕驚擾了皇帝與貴妃兩人的興致。誰都知道,皇帝難得抽出一天時間來遊玩。 以大隋現在的狀態,楊勇若什麼都不做,只是吃喝玩樂或者沉迷女色,大隋至少也會有百年以上的壽命,要做到像楊廣那樣只當了十多年皇帝就丟了天下的敗家程度反而是一件不容易之事。 只是楊勇當然不會如此,若是穿越而來只是改變一下自己的命運,吃喝玩樂數十年就撒手而去,那這個穿越也太沒有價值了,既然上天給了他一次機會,縱駛不能讓大隋一直傳承,至少也要盡量延長它的壽命,盡量給後世帶來一些改變,使以後的中華民族不會遭受到如此多的災難。 不過,若是讓楊勇一直勤勉也不可能,若是做了皇帝天天只忙於公務又有何樂趣可言?楊勇並非聖人,該享受的自然不會拒絕,譬如這次選秀,只是面對著三名從東宮一直陪過來的妻妾,心中多少也會有點愧疚,才特意抽出時間來相陪。 雲媚兒已經三十六歲了,長子楊儼已經年滿二十歲,只是臉上依然如白玉般細嫩,絲毫看不見皺紋,她此時一身鵝黃,腰間纏著白色的絲帶,將自己纖細的腰肢凸顯,前胸衣襟打開,露出一部分白嫩的肌膚,差點將高聳的雙峰也露了出來。頭上戴著珠釵,珠光閃爍,即顯得雍容華貴,又顯得成熟美艷。 這種打扮多少受到胡風的影響,反倒在楊勇記憶中,身為突厥貴女的獨孤氏從來不作如此打扮,對於後宮如何打扮,楊勇從不作限制,雲媚兒如此打扮,無疑花費了為少心血,為了討好自己,楊勇也樂得眼睛享受。 雲媚兒臉上一直帶著甜甜的笑意,自從楊勇登基後,她雖然由太子偏妃升為貴妃,搬進了更大的皇宮,只是楊勇一直忙於政事,並沒有多少時間留戀後宮,而兩個兒子都不在身邊,讓她感到比在東宮時還要寂莫,前些日子看到無數的秀女進宮準備給丈夫選妃,心中更是不是滋味,自己容顏雖然還在,終有一天老去,日後如何面對那些年輕的女子競爭,只是皇帝選秀,她心中即使有怨氣也無法阻止,只能告戒自己盡量往開處想。 「儼兒在江南已經很久了,民上什麼時候讓他回來?」 楊勇心中瞭然,雲媚兒必定是試探自己的心意,自從登基以來,許多大臣一直向楊勇呼籲早立太子,只是楊勇一直將呼籲立太子的奏章壓了下來子,可是楊勇雖然是位穿越人士,對於如何挑選自己的繼承人不一定就會那麼乾淨利落,早早確了太子之位真的就會有利於朝庭穩定麼? 未必如是,楊勇實在不願自己的兒子有朝一日為了帝位自相殘殺,沒有解決這個問題前,楊勇不會急於確認誰為太子,不過,對於雲媚兒的試探,楊勇心中卻沒有惱怒之意,一個母親如何關心自己的兒子都是應該:「既然愛妃想念他,朕下旨召他回來就是。」 「當真?皇上,那太好了。」雲媚兒有點像小女孩般雀躍,皇帝眼下只有三名子嗣,其中兩名是她所生,按道理太子多半不會落空,只是沒有確定下來雲媚兒卻難予安心,畢竟元杏兒與皇后的關係實在太過密切,如今聽到皇帝願意將長子調回來,心中當然高興。 一隻風箏搖搖晃晃的從空中飛了下來,目標正衝著談話的皇帝和雲媚兒兩人,正在後面侍候的太監宮女們心中都是一驚,連忙提醒:「皇上,有東西飛下來了,有東西飛下來了。」 楊勇伸手將飛過來的風箏一把抄住,風箏是用竹子和上好的絹做成,絹上還繡著花鳥,活靈活現,彷彿可以展翅而飛。 「好刺繡。」楊勇讚了一句,問道:「哪來的風箏?」 沒等太監問答,雲媚兒的語氣已經酸溜溜的道:「皇上,還用問嗎,必定是那些秀女所做。」 由於秀女的入宮時間並不統一,秀女入宮之後還要經過一道挑選,先期入宮的秀女就暫時安排在靠近御花園的彩絲院,真是很有可能是秀女放出來的風箏。 第二十四章 彩絲院 皇宮,作為一個帝國的首腦,毫無疑問會有很多規矩,其中就有嚴禁放風箏或者孔明燈之類的高空物品,這是為了防止有人利用這類物體向宮外傳遞消息,一般宮女和內侍都會嚴格遵守,只有那些新入的秀女還不懂規矩或者是雖然懂了卻沒有將這條宮規看得太嚴重才會犯錯。 看到皇帝把玩著落下來的風箏,一名內侍臉色蒼白的跑了過來,跪下咚咚的磕起頭來:「皇上,奴婢該死,不知是哪個下人憂了皇上,奴婢馬上查出來給予重罰。」 這名內侍三十餘歲,姓趙名念,為皇宮的內侍太監,正是負責新進秀女的管理,若是皇帝生氣,首先倒霉的就是他。 「不必了,就隨她們之意吧。」楊勇淡淡的道。對於這些秀女來講,恐怕只有挑選秀女這段時間還可以無憂無慮,再過數月,無論她們地位高下,都要被嚴秘的宮規約束,若是整個皇宮死氣沉沉,自己這個皇帝又有何快樂可言,楊勇心中歎惜。 「是,奴婢遵旨。」 趙念鬆了一口氣,退了下去,若是一般小家碧玉,入了宮自然是戰戰兢兢,不過,新進秀女中不泛家世顯赫之人,如申國公李渾之女,大將軍衛文升之女,禮部尚書韋藝之女等等,無論是家世還是以後宮中可能的勢力,這樣的秀女趙念不但無法管理,還要想法設法巴結,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她們就會成為皇上的正式妃嬪。變成一宮之主。若這個風箏是這樣的貴女所放,查到了處罰也不行,不處罰也不行,只能左右為難。 雲媚兒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顯然是知道皇帝為何對這些秀女縱容。剛才地那點醋意頓時消失,她是僅次於皇后地貴妃娘娘,自己的兒子極有可能得到儲君之位,這些秀女年輕又如何,她又何必為區區秀女吃醋? 和雲媚兒在御花園逛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一起用過中飯後,楊勇回到書房。批過數份奏章。心中卻是一陣紛亂,隨意抬頭掃了一眼,看到上午撿的風箏就放在桌子,伸手將風箏重新拿了起來,越看越覺得風箏做得精美。 不由的,楊勇對這個風箏的主人產生了興趣,刺出如此活靈活現花鳥地女孩是一雙怎樣的巧手,上午的風箏是無意,還是有意。若是只是故意引起自己的注意,無疑是一個大膽而又聰明的女孩。 「來人。」 「皇上有何吩咐?」一名內侍閃了進來。 「去,把趙念叫過來。」 「是,奴婢遵旨。」 內侍低頭退下,不一會兒。趙念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看到皇帝桌上那個風箏,心中不由暗笑「奴婢參見皇上。」 「嗯。免禮,狗東西,你笑什麼?」楊勇瞪了一眼,知道趙念心中肯定轉著什麼齷齪的念頭,警告了一下。 「回皇上,奴婢冤枉。」趙念喊起來冤來,他雖然是一個內官,沒有讀過多少詩書,只是心思聰明,善於揣摩人心,這也是他才三十多歲就能成為內侍太監地原因,看皇帝心情不錯,自然放肆起來。 宦官心裡扭曲,楊勇身為後世之人,自然知道宦官地危害,只是除非楊勇願意自削自己的權力,否則宮中離不開宦官,楊勇只能盡量減少宦官的數目和權力,不過,相對正常人來講,宦官無疑是可憐人,對於他們的福利,楊勇登基以來,反而數次加強。 「算了,朕問你,眼下有多少秀女進宮?」 「回皇上,已經有一千一百二十名,如果各州府的秀女到齊,總共有三千七百餘名。」趙念知道進退,頗為正式的回答。 後宮佳麗三千人這句話並不是白說的,其實如果將宮女全算上的話無論是哪朝哪代都不止,皇宮後宮數萬人都有,至於到明朝時,宮人的數量更是膨脹到十萬人以上。 「一千一百人,她們都住在彩絲院?」 這純粹是廢話,皇帝自然清楚秀女地住所,趙念還是一本正經的回道:「回皇上,正是如此。」 一千一百人,她們雖然沒有經過最後一關的挑選,只是至少也有中人之姿才對,楊勇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到彩絲院看看的念頭:「嗯,朕要更衣,到彩絲院看看,如何?」 按禮制,秀女進宮後沒有經過最後一關的挑選,皇帝是不能與秀女相見,只是天下以皇帝最大,這個趙念顯然也不是什麼可以勸諫皇帝地諍臣,反而露出一絲諂媚地笑容:「皇上要去彩絲院自然可以,奴婢這就為皇上引路。」 楊勇換過衣服,與趙念兩人偷偷摸摸的向彩絲院方向而去,彩絲院住在全部新進地秀女,為了防止這此還不熟悉宮規的秀女亂闖,壞了宮中規矩,雖然是皇宮內院,依然有幾道把守,把守之人全部是皇宮內侍。 雖然楊勇是皇帝,就是被人發現了也無所謂,只是面子上到底不光彩,一路中,趙念在前方先行調開守衛的內侍,然後楊勇才在後面掩了進去,不一會兒,三道把守就如同虛設,楊勇順利的進入彩絲院。 一進彩絲院,女孩子嘰嘰喳喳的聲音就傳進耳中,順著聲音的方向而去,楊勇看到一塊平地上站著數百名花技招展的少女,這些少女三五成群,只是彼此相距很近,wωw奇書網彷彿馬上要舉行什麼活動。 因為選秀一直是皇后所負責,對於其中有哪些規則楊勇一無所知,不由疑惑的問道:「她們在幹什麼?」 「回皇上,她們估計是要接受嬤嬤們的教導。」趙念回道。 這些秀女先入宮中,無疑也會有優勢,先期接受許多宮中禮儀的教導就是其一,這在通過最後一次挑選大有好處,這一次挑選將決定她們在宮中身份起步的高低。 皇宮除了皇后是獨一無二的外,夫人的位子有四名,下面是九嬪、婕妤、美人、才人分別為九人;寶林、御女、采女分別為二十七人。 如今宮中除了皇后和夫人有二人外,其餘位子全部空著,有志於在宮中爭寵之人自然會盯著那些位置,哪怕得到最低的采女身份也要比普通的宮女要強上十倍。 果然,隨著數十名年紀超過四十歲的宮女過來,這些三五成群的少女馬上分開,隨著年齡大的宮女指揮,形成一個或大或小的***。 藉著樹木的掩視,楊勇靠近了那些正在接受教導的女孩,心中湧起一股久違的興奮感,這種感覺無疑就是偷窺的感覺,這些女孩子都青春活潑,令楊勇失望的是大部分女孩子雖然長相清秀,只是十分漂亮的卻一個也沒有。 「怎麼,宮中的秀女都是這樣麼?」楊勇語氣中掩不住失望,若是回到二十歲,楊勇說不定會認為女人越多越好,只是現在真正到了女人可以取之不盡時,無疑目光會苛求起來。 「皇上,這只是普通秀女,真正漂亮的秀女還要往內院。」 「為什麼,哦,朕明白了。」楊勇只是一轉念就想通,眼下的秀女地位已經開始分高低了,這些暫時管理的內侍和嬤嬤也是人,自身出色和家世顯赫的秀女自然會得到更多照顧,以便她們飛黃騰達後會記住現在的恩惠,而眼下只能在外院接受這些嬤嬤訓練之人,恐怕已經被當成普通宮女對待。 還是由趙念在前面帶路,偷偷摸摸前行,楊勇有驚無險的來到內院,內院比外院安靜的多,人數也少了許多,彩絲院與御花院一牆之隔,其實裡面也有許多花草樹木,還在假山流水,楊勇隨著趙念躲在一所假山後,用眼睛掃向四周的秀女。 內院的秀女比起外院看來要自由得多,楊勇已看到一些人在作跳鍵子,跳繩,蕩鞦韆之類的玩耍,連看了十多人,這些秀女大部分姿色不俗。 正當楊勇看得不亦樂呼時,一聲黃鶯般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哼,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這個聲音把正在偷窺的君臣兩人嚇了一跳,楊勇一轉身,只見一名十六七歲,穿著一身淺綠色衣裳的女孩子站在兩人身後,女孩瓜子臉,柳葉眉,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是非常出色,只是此時胸膛起伏,顯然是十分生氣。 「哼,你們這些死太監,只會偷偷摸摸的躲在後面偷看,就不知道什麼是光明正大嗎,呃……」 第二十五章 差點錯過 綠衣女子聲音嬌嫩,即使在罵人時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韻味,只是這種韻味的聲音說到一半就如被人將咽喉扼住了一般,停了下來。 她本來以為這躲在假山後偷窺的兩人必定是宮中的小太監,沒想到首先看到的便是趙念的臉,對於趙念,綠衣女子自然認識,趙念眼下可是彩絲院的總管太監,聽說太監最是心胸狹窄,若是被他記恨,選秀時只要隨便使個壞,她的命運可想而知。 只是當她把眼睛轉到楊勇身上時,忍不住用手擦了擦眼睛,眼前的人鬍鬚修長,分明是一個男人,她雖然沒有見過皇帝,卻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毛丫頭,這裡可是皇宮內院,除了皇帝,還有哪個男人敢進來? 要死了,她剛才罵的可是皇帝,可是惱怒了皇宮,那後果……後果……剎時間,綠衣女子臉色一片雪片,身體也嚇得搖搖欲墜。 聽到綠衣女子的罵聲,趙念非常惱怒,她罵的雖然平常,只是剛好觸到了太監的忌諱,若是皇帝就在身邊,他恐怕馬上就要大聲叱責起來,此時只能偷偷打量著皇帝的神色,也不敢作聲。 從綠衣女子臉上神色變幻來看,楊勇斷定了她認出了自己,不由戲謔看著眼前的女子,看她後面作何反應?一時之間,三人大眼瞪小眼,竟然安靜下來。 最後還是綠衣女子打破沉默,臉上勉強露出一絲微笑:「原來是趙公公,奴家失禮了,不打擾兩位公公了,你們繼續。奴家告退。」 綠衣女子說完這句。身體竟然恢復了平靜,撥腿就要急匆匆離去。 「有趣,竟然想矇混過關,趙念,把她叫回來。」 「站住。」 聽到趙念的叫聲。綠衣女子不得不生生止住腳步,轉過身來:「趙公公喚住奴家不知有何事?」 有什麼事?趙念向皇帝看了一眼,見皇帝還是默不作聲,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哪個地方來的?」 趙念雖然暫時管理著彩絲院,只是彩絲院光得秀女就有一千一百多名,眼前的女子姿色雖然很好。胸前雙丸更是碩大。讓人到了過目不忘的境地,只是家世肯定不怎麼顯赫,他也不可能記住。 綠衣女子用力咬著嘴唇,不知該不該將自己地真實姓名說出來,心中卻是暗暗後悔,早知道對方不知道自己地名字,剛才喊自己時就該撒腿就跑,反正這麼多秀女,皇上也不可以一個個查。只是現在要跑時卻來不及了。 楊勇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眼前的少女,才發現少女年齡雖然還稚,發育卻實在太良好了一些,胸前曲線玲瓏,站在自己面前。雖然低著頭。卻已超過自己的肩膀,若是抬頭。估計只會被自己矮上數厘米,換一下後世的身高,綠衣女子至少超過了一米七三以上。 綠衣女子跪了下來,仰著頭看著皇帝,早已換上了一幅楚楚可憐地表情:「奴家姓羅,小名五香,老家是米脂,剛才冒犯了皇上,還請皇上恕罪。」 羅五香身材高挑,這一跪在地上,酥胸挺起,彷彿要裂衣欲出,更是不能單單用曲線玲瓏來形容,但憑目測,她的酥胸恐怕比楊勇后妃雙峰最大的雲媚兒還要大上一點,配上她臉上稚嫩的表情,實實在在是童顏巨乳。 極品,實在是極品,楊勇心中忍不住讚歎,也只有北方的女子才會有這種身材,對了,米脂也是最有名的美女之鄉,確實當得上美女之鄉的稱呼,自己這一場彩絲院無疑來地十分值得。 秀女講究身材勻稱,知書達理,像羅五香這樣地女子雙峰太大,首先不符合此時的審美觀,下一關最後的面秀,恐怕百分百會被刷下來,若非自己心血來潮到這裡一場,自己連面也見不到,若是這樣的女子入宮後只能做些粗使雜活,實在是老天無眼了。 「不知者不為罪,起來吧。」楊勇的眼睛毫不掩視自己的欣賞之意。 聽到免罪,羅五香臉上的神色一鬆,站了起來,只是皇帝赤裸裸的目光卻讓她心中即有些歡喜又有一些害怕。 「來,把手給朕!」楊勇伸出自己的左手。 遲疑了一下,羅五香才將手伸了出來,楊勇毫不客氣地握住了她的手,玉指纖纖,握著女孩細嫩的手,楊勇一用力,羅五香頓時一個踉蹌,跌入皇帝懷中,一股清香也同時飄進皇帝的鼻子中,楊勇大力聞了一下,卻聞不出是什麼花香,更像是女孩身上特有的香氣。 「羅五香,羅五香,是不是從小你身上就有異香才叫這個名字?」 每一個女孩子心中無疑也有一個夢,對於選入宮中地秀女來講,她們地夢則只有一個,那就是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皇后地位置只有一個,而宮中的秀女成千上萬,而且每隔幾年還要換上一批新人,其中的競爭可想而知,只是除非完全沒有機會,否則誰也不會輕易捨棄。 羅五香無疑也有這樣一個夢,只是她深知無論是家世還是容貌,以她的條件恐怕連皇帝的面也見不到,只是沒想到自己卻比所有秀女都先見到皇帝,而且此時還被皇帝半抱在懷中。 天啊,這是真的?羅五香的腦袋幾乎不會思考,白嫩的臉蛋迅速變紅,一直延續到自己的脖子,聽到皇帝的問話,勉強點了點頭。 巨乳童顏,身懷異香,沒想到自己會如此幸運,竟然在選秀中會遇到這樣一名女子,一下子,楊勇彷彿年輕了十年,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活躍起來,不知不覺,楊勇的手已經環到了這名叫羅五香的少女腰間,然後向上,手指頓時觸到了少女的禁地,感覺到懷中少女身體一僵,然後又放鬆下來,任由皇帝雙手在她身上遊走。 雖然隔著衣服,楊勇還是感覺到少女乳峰的滑嫩,尤其是她的碩大,以至楊勇單手只能覆蓋到一半。聞著少女的清香,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軟,楊勇的下身迅速充血,若非他已過了衝動的年齡,恐怕不免學一下史上那些荒淫無恥的君主一樣,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對懷中少女展開最激烈的侵犯。 「皇上,皇上……」羅五香何曾經過這樣的陣仗,口中呢喃不已,若非想到假山前面就有許多秀女走來走去,恐怕忍不住大聲呻吟起來。 撫摸了少女胸前雙丸數下,楊勇才抬頭向懷中少女看去,只見少女雙眼緊閉,臉上佈滿紅暈,鮮嫩的雙唇就像盛開的花瓣,又忍不住在少女鮮唇上親了一下,才停止了雙手的活動。 羅五香的身軀彷彿沒有了骨頭,全靠著皇帝的支持才能站著。感覺到皇帝雙手沒有再動,羅五香總算睜開了自己的眼睛,見到皇帝目光炯炯的望著她,頓時嚇了一大跳,又重新閉上,不過,馬上又睜開,眼睛也回復了一點清明,勇敢的與皇帝對視:「皇上,不要……不要在這裡。」 「不要在這裡幹什麼?」 羅五香將頭垂了下來,下面的話她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楊勇微微一笑,不再對挑逗,將環著羅五香的手鬆開,羅五香臉上的紅色並沒有退去,只是明顯鬆了一口氣,又怕皇帝生氣,將頭低下,心中五味雜陳。 楊勇歎了一口氣,為了自己的名聲作想,有些事該忍還是要忍才是,從身上一摸,拿出一塊玉珮,將嘴靠近羅五香的耳朵,往她耳朵中輕吹了一口氣,看著她晶瑩剔透的耳朵迅速變紅時才將玉珮塞到她手裡:「給,晚上朕再召你侍寢。」 說完這句,楊勇戀戀不捨的羅五香鬆開,向趙念招乎道:「咱們回去吧。」 剛才皇帝將羅五香拉進自己懷裡時,趙念已迅速走出假山的後面,乾脆就守在前面,盡著一個忠僕的職責,見到趙念在,那些原先想經過假山的秀女紛紛繞道而行,盡量不與趙念碰面,所以也沒有人打擾到皇帝與羅五香的親熱,聽到皇帝的招乎,趙念大為驚訝,難道皇帝這麼快就完事了? 趙念跑進來後,忍不住打量著皇帝與羅五香兩人的衣服,見羅五香的衣服雖然有點褶皺,卻不像剛剛脫下來過的樣子,心中納悶不已。羅五香將玉珮死死的擔在手裡,用蚊子般的聲音嗯了一聲,聽到皇帝的腳步聲遠去,才一屁股坐在地上,若非手中的玉珮存在,她恐怕會以為剛才的事是做夢,忍不住用手摸了一下皇帝親過的地方,想起皇帝的言語,剛剛退下去的紅色迅速又佈滿了雙臉 第二十六章 得賜美人 一絲晨曦從天空中露出,皇宮中從安靜慢慢變得人聲鼎沸,各宮的宮女太監們紛紛起身,開始做著自己職內的雜活。 甘露殿內還是一片安靜,只有數十支從昨晚一直到現在還在燃燒的巨燭發出嗶剝,嗶剝的聲音,十幾名內侍和宮女守在皇帝的寢宮門口,不時向緊閉的房門看上數眼,臉上露出一絲焦慮。 若是往常這個時候,皇帝早已起身,開始穿上朝服準備早朝,只是今天寢宮中卻還一點動靜也沒有,眾人自然知道,昨晚皇上召了一名新進的秀女侍寢,估計現在還在沉睡,若是誰有膽子打破了皇帝的睡夢,天子一怒,他們就是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可是若任由皇帝睡到早朝耽擱,他們的腦袋同樣不夠砍。 「趙公公,你是皇上心腹之人,不如在門外喊上一嗓子。」一名太監扯了扯趙念的衣袖道。 趙念沒好氣的望了那名要自己出頭的太監一眼,皇帝一向自制,可是昨天一見到那名秀女就好像全無克制,竟然越過數重關卡直接召入宮中侍寢,這種情況下,他就是皇帝再心腹之人也不敢隨意打攪皇帝的好夢,何況皇帝上不上朝也輪不到他關心,他的責任一切是為了讓皇帝高興而已。 不過,想了一下,趙念還是接受了那名太監的提議,皇帝上不上朝雖然輪不到他關心,只是一旦皇帝真的耽擱上朝,他一定會受到處罰,自己不喊。其他人更是沒有膽子去喊,趙念先側耳細聽了一下,才輕聲喊道:「皇上,早朝的時間到了。」 如此低聲就是皇帝醒著恐怕也聽不見,房內自然沒有動靜,趙念朝後面的內侍和宮女們看了一眼,他們全是鼓勵地揮動了一下手臂,趙念心中暗罵了一聲,這些兔崽子。敢情全讓咱家打頭陣,只是竟然叫了又不能退縮,麻著膽子大聲喊了起來:「皇上,早朝時間快到了。」 此時寢宮內一片春色,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異香,寬大的龍床上。新進秀女羅五香赤身裸體和皇帝摟在一起睡得正香,羅五香此時眉頭舒展,白玉般的臉上多了一抹艷紅,俏麗的紅唇微微有一點紅腫,胸前一對白兔一隻藏在皇帝古銅色皮膚的胸膛下,另一隻依然被皇帝的龍手抓著被擠壓變形。不過,由於太過碩大,大半玉乳還是露了出來,顫巍巍的暴露在空氣中。 聽到外面的喊聲,楊勇的身體動了動。睜開眼睛。一眼就望到懷中地少女,馬上回憶起昨晚的情景,目光中不由帶著一絲憐惜,昨晚自己至少要了四五次,對於一個初次經歷此事,而且才剛剛十六歲的少女來講。對她的負擔實在太重了一些。若不是眼前此女發育比那些雙十年華的女子還成熟,恐怕接受不了自己的屢次征伐。 手掌一種軟中帶硬地感覺傳來。楊勇才發現自己左手還握著一隻玉乳,不由用手捏了捏,那種溫潤凝滑的感覺再次傳來,讓楊勇的下身馬上充血壯大。 被皇帝一襲擊,羅五香嬌吟了一聲,睜開眼睛,看到自己依在皇帝赤裸的懷中,猶如受驚的兔子般重新閉上眼睛,將頭埋了起來,只是全身一動,馬上感覺到了皇帝火熱的下身正緊貼著她地臀肉,頓時嚇得不敢亂動,昨夜的經歷讓她即痛楚又快樂,如今才休息二個時辰,實在接受不起皇帝再一次的征伐。 「皇上,早朝時間快到了。」趙念尖細的聲音傳了進來。 羅五香一驚,更是不敢亂動,楊勇悶哼了一聲,惱怒的回道:「知道了,朕馬上起身。」 「是,奴婢遵旨。」趙念戰戰兢兢地回了一句,再也不敢言語。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這才是一個帝王地人生啊。」望著懷中因為害羞差點要縮成一團的女人,楊勇嘴裡嘀咕一句,又在羅五香滑如凝脂的身上撫摸數下,才以極大的毅力將她推開,開始穿起了內衣:「打住,這是昏君的人生,朕又豈能沉迷區區女色。」 羅五香開頭還有些害羞,只是從她入選秀女後無論是家人還是宮中的嬤嬤教導地都是如何服侍皇帝,見到皇帝自己穿衣服,顧不得此時全身赤裸,趕忙從龍床處起身,想幫皇帝穿衣,只是馬上牽動到私處地疼痛,眉頭不由緊蹙了一下。 羅五香這一全身站起,頓時胸前波濤洶湧,下身的私處也若隱若現,配合她臉上稚嫩地表情,毫無一絲瑕疵的肌膚,看得皇帝又是一陣火熱,恨不得將眼前的女子重新按到龍床上,只是看著窗戶外面透過來的光亮才強行忍住自己的心猿意馬,道:「朕自己來,美人不妨再休息一下,朕走後自有宮女服侍美人起身。」 「臣妾多謝皇上賜封。」羅五香盈盈跪在了龍床上,任由皇帝打量著自己也為之驕傲的身體。 楊勇一愣,馬上哈哈大笑起來:「好,那朕就賜你為美人。」 美人在後宮中品級為正四品,僅在夫人,九嬪和婕妤之下,無論家世和自身素質多麼優秀的女子選入宮中也很少能一下子封在美人之上,羅五香這一打蛇隨棍上,加上皇帝對她極為滿意,自然不會失言,竟然馬上得封到了美人。 穿好自己的內衣,皇帝才朝門外喊道:「來人。」 正在外面等的心焦的數名宮女頓時推門而入,她們手上分別端著清水,刷牙用的精鹽、毛巾、乾淨的衣服等物,開始服侍起皇帝洗涮,而內侍則依然規規矩矩的退在門外數米。 楊勇對於內侍的規矩較嚴,哪怕最受寵的內侍也只能止於皇帝寢宮門外,否則立即杖死,皇權高高在上,只是歷代卻有不少皇帝死於內侍之手,蓋因皇帝在他們面前幾乎沒有秘密,對皇帝瞭解的越深,其敬畏之心就會越少,楊勇不讓內侍進入自己的寢宮,除了不能容忍宦宮有可能看到妻妾的裸體外,也有在內侍面前多保留皇帝幾絲神秘之意。 見有人進來,羅五香重新害羞起來,扯過一件薄薄的絲被,蓋住了自己赤裸的身體。 楊勇洗涮完畢才看了看進來的宮女一眼,吩咐道:「你們服侍羅美人起身。」 「啊。」一名宮女忍不住輕輕叫了一聲,能選在皇帝身邊服侍之人自然也是難得的美人,她們也曾幻想過與皇帝有肌膚之親,只是皇帝卻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們,沒想到床上的女子不過侍寢一夜就得到了美人的封號,一時之間,看著羅五香的眼光都充滿著羨慕之意,其中有數道更是隱藏著濃濃的妒意。 從甘露殿到太極殿的這段路上,皇帝一直春風滿面,昨晚雖然只睡了兩個多時辰,皇帝的精力依然旺盛,現在他的年齡剛到三十八歲,加上平時注意鍛煉和食補調養,身體還絲毫沒有下滑之象,比起歷史上一些皇帝不到四十歲就身體虛弱無疑強得太多。 後世平均壽命已超過七十歲,除了醫療遠比此時發達外,充足的營養其實是起到了主要作用,若是底子不行,再昂貴的藥物也買不到健康。 作為皇帝,營養自然是不成問題,此時沒有農藥化肥,所食所用無一不是綠色食品,歷代皇帝卻少有高壽之人,甚至連上六十歲的人都算少有的高壽,縱慾是一方面,亂吃丹藥是另一方面,許多皇帝追求虛無飄渺的長生之道,卻恰恰死於求長生的丹藥身上,不能不說是一大諷刺。 楊勇登基之後也遇到過數起進獻丹藥之事,對於這樣的人,楊勇一概下旨重打三十大板之後丟出了皇宮,就算世上真的有神仙,也不會依靠著進獻仙丹來求富貴,所以楊勇寧願相信孫思邈的食補,也不會相信真有神仙之道。 自己並不求太長之壽,能過七十歲就行,這麼說起來,至少還可以執掌天下三十二年,前十年奠基,完成運河,科舉二項,後二十年就可以輕鬆許多,而航海要用上一生,不過,比起前二項來,航海並不需要多大難度,只要持續不斷的投入銀子,總可以看到成果,自己死後,航海可列為祖宗家法,若是大隋能有數百年國運,無論以後如何發展,華夏子孫必不會再為陸地所困。 看來,為了自己的小命作想,還是要節制自己的慾望啊,皇帝苦笑起來,到了太極殿外,臉上重新充滿了威嚴。 皇宮中新添了一位美人,並沒有引起多少波瀾,反而讓眾多官員鬆了一口氣,先帝在位時,獨孤皇后不但將皇帝管得緊緊的,而且大臣們納妾也只能低調進行,生怕皇后不滿,如今總算好了,皇帝新納了美人,他們自然再沒有以前的顧慮。 第二十七章 匆匆數年 冬去春來,轉眼已過了數年,現在已是大業五年的三月,從仁壽三年八月份算起,楊勇成為皇帝實際上也有三年半的時間。 這三年多時間來,楊勇做了五件事,一是重新劃分地方行政區域,撤並一些重複設置的州縣、二是重修律法、三是大力提倡官學、四是開建永濟渠、五是大造戰船。 南北朝時期,地方行政混亂,周朝末年,計有州210,郡580,縣1124;平定陳後,隋又得南朝30州、100郡、400縣。因此隋初共有州241,郡680,縣1524個。 基本上一州領五到六縣,郡一級卻形同虛設,官員機構隆腫不堪,以至朝庭到了年底窘迫到連官員薪俸都無法發放的地步。 開皇三年,楊堅果斷地罷天下郡,實行以州領縣的兩級行政區劃制度。於開皇九年(589年)平定南陳統一全國後,楊堅又將州縣兩級行政區劃制度推行至全國,到仁壽時,仍然有近二千個地方行政單位。 楊勇登基後,朝庭重改州為郡,並對部分州縣撤並,大業五年,全國郡為190,縣1255。比起仁壽年間又減掉了五分之一郡,五分之一的縣。 這麼多的行政區域撤減,自然產生了許多去職的官員,不過,這些官員也不是沒有去處,大隋正是蓬勃發展之時,朝庭在郡上設置司隸、刺史十五員,司監察之職,運河的修建和管理又需要一大批官員,加上紡織業的大發展給工部和戶部又增添了不少官員。除非是少數實在沒有能力的官員,否則都基本得到了新官位,撤並五分之一地方行政區域後,大業五年的官員總數比起大業元年還有所增加。 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事,對於一個朝庭來講,隨著開國後承平時間越久,官員必定會越多。直到後期甚至會產生大量冗官冗員,這一點,宋朝無疑是典範,以至於到了明朝則矯枉過正。萬曆年間還有大量官職空缺,朝庭對於地方地掌控全部依靠地方士紳,民間空有大量財富,政府的稅收卻少得可憐,加稅只能落到最貧窮的老百姓頭上,最終被農民起義和外敵入侵壓垮。 官員太多固然不好,官員太少也會出問題。這其中必須要找到一個平衡點。眼下大隋官民比例還處於一個極低的水平,暫時不用為官員增加而擔心,撤並地方行政區域只是為了能更好的貫徹朝庭對地方的掌控,若不是現在還不成熟,郡上面有必要再設省一級,這樣一來,雖然還是回到了原先地方三級行政制,不過,比例要比原先合理得多。大大減少機構的重複。 新地大業律已經在大業三年頒布,相比於開皇律,從十二篇增加到了十六篇,比起以前多了契約、交通、衛生、專利四項。 前三項都很好理解,契約對於商人來說是一個好東西。以前雖然有房契。地契等物,不過。商人交易多半還是依靠道德約束,只是口頭約定,而契約則除了道德約束外,明明白白的將雙方的交易內容擺到了紙面上,剛出來時,許多商人依然按照原先的做法,對契約並無多大興趣,後來嘗到甜頭後,買賣中籤訂契約地比例越來越高。 交通、衛生兩項的效果也是立竿見影,自從有了交通、衛生兩項法律,京城的出行和衛生狀況大有好較,至少大街上不會再有人騎馬橫衝亂撞,也不會到處是大牲畜的糞便。 只是專利一項卻有些讓人模不著頭腦,直到有一名織廠女工再一次改進紡機構造,將織布的效率再次提高一倍,農學院花了一萬貫將專利買下,其他織廠必須交專利費才能使用後,一些人才恍然大悟,一時之間也出了一陣申請專利之風,畢竟雖然不知道農學院會從其它織廠得到多少專利費,單是那名女工得到的一萬貫足以讓絕大部分人眼紅。 為止,工部下面同時又設了一個專利局,專門接待要申請專利之人,不過,大部分人申請的專利注定不能授予,因為他們申請地都是通用型地東西,只有一些秘方或者新改進的技術才會得到專利,倒是有不少工匠和練丹的道士提請的專利得到通過。賣出去後就得到了一筆橫財。 最大的一筆專利費產生於大業四年三月,宣州涇縣下面的一戶曹姓人家,改過祖祖輩輩對漢朝蔡論弟子孔丹用青檀樹所造出來的白紙進行改良,造出遠勝於以往紙張的宣紙,這種紙質地純白細密、紋理清晰,經久不脆,不會褪色,後人稱讚其紙壽千年,特別適合用來書寫。 當時正值全國讀書之風大熾,若是能大規模生產,必定會給其曹家帶來滾滾財源,可惜曹家雖然祖祖輩輩從事紙張生產,將宣紙造出來後家產卻差點折騰光,根本無力大規模生產,更怕紙張的秘密洩露,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抱著試試地心裡,拿著樣品到京城的專利局申請。 不想,申請一遞上去,馬上專利就被批准下來,更是將農學院驚動,農學院院長,以前東宮管家鄒文騰親自出動,提出五萬貫將宣紙生產的專利買斷,曹家不過是中等人家,從祖輩開始做紙品生意起,家產也從來沒有超過五百貫,如今更是將家產折騰精光,進京的費用還是東挪西湊,一聽到農學院要用五萬貫將專利買下,當時曹姓家主腦袋就暈暈糊糊,差點一口答應。不過,曹掌櫃畢竟是做生意出身,骨子裡有著生意人的精明,還是抵住了誘惑,最終農學院以五萬貫地專利費,加上不低於五萬貫地投資生產宣紙,兩家共享專利,雙方二八分成。曹家佔其中二成,農學院才拿下了這份專利。 過了一年,曹掌櫃不由就佩服起自己當時沒有被五萬貫砸暈腦袋,宣紙一上市就引起轟動,引起搶購狂潮,讀書人紛紛以用宣紙為榮,最後這股風潮又擴展到朝庭。連朝庭的奏章也全部改用宣紙,當年投資,當年就盈利五萬貫,按照二成地份子。曹家得到了一萬貫地分紅。 天啊,這只是第一年,以後還會越買越火,年利潤絕不止五萬貫,十萬貫,二十萬貫都有可能,若是以五十年計算。恐怕這份專利給曹家帶來的財富要達數百萬貫之巨。 曹家有時也不免有一個念頭。若是能獨佔,那其中的利潤更是數千萬貫都不止,不過,曹掌櫃也只能想想而已,不要說他沒有啟動資金,就算有資金,如果其中的利潤由曹家獨享,不知會引起多少明爭暗鬥,可是農學院則不同。那可是皇帝的內庫,誰敢打皇帝內庫的主意?與其隨時有可能飛來橫禍,不如穩穩的拿二成份子,何況曹家從此與內庫掛上了鉤,只要不圖謀造反。恐怕可以在地方上橫著走。 專利地期限和後世一樣也是五十年。其實五十年太漫長了,後世許多專利不到十年。二十年早已過時,專利太長反而阻礙了社會進步,只是後世許多發達國家喜歡以此來限制不發達的國家發展,在楊勇心中,專利期二十至三十年應當是一個合適期,只是現在由於交通,信息傳達的緩慢,五十年也沒有什麼不妥,何況以後大隋幾乎可以肯定會一直做到領先於世界,專利期長一點也沒有什麼關係。 三年來,朝庭對官學的投入也是年年大規模增加,大業二年十萬貫錢,二十萬擔糧比起以前已是大手筆,到了大業五年,這筆錢財迅速增長到錢八十萬貫,糧一百六十萬擔,三年時間增長八倍,平均每年翻了一番。 為了鼓勵寒門子弟加入官學就讀,朝庭不但不收費用,還對官學生員大力資助,進入縣學地生員每人每年可領取一貫銅錢,四石大米的待遇,進入郡學的生員則每人每年可以領取一貫零五百文,六石米的待遇。 無論是縣學生還是郡學生,這筆收入足夠自己養活自己,當然,完全靠這個生活難免會清貧,而且也提供了他們一定出路,大部分教師都來自於以前成績優良的官學生,教師的待遇為生員六至二十倍左右,也就是說教師的最高年收入已達到了二十貫錢,四十石大米地地步,雖然比不上縣太爺,可是已經遠高於衙役和普通禁軍士兵地收入,而低等收入也達到了一般衙役的水平,可以養活一家。 如今糧價越來越低,京城不過斗米十一二文,而南方糧價最低時更是跌到了七八文一鬥,一個壯勞力一年累死累活,耕上二三十畝地,一年才能打上五六十石糧左右,就是不吃不喝,價值也不過四五貫錢,比起教師來講待遇差遠了,而且娃娃入學就能領錢糧,哪裡還有這等好事。 這種情況下,要求入讀官學之人在大業三年就成井噴的狀況,朝庭馬上採取措施對入學生員進行限制,採取考試的方法進行錄取,具體為每年給地方劃分官學的名額,規定各郡各縣的官學生數量,才選取考試排在前面之人。 同時對於官學教學內容也進行了大幅改動,引入了算術、物理,化學等內容。這些內容所用的教材大部分為楊勇根據自己記憶所編,其中楊勇以前收養的學員如呂沐霖等人也出了不少力氣。 許多東西在當時的條件下也無法驗證,加上記憶誤差,自然免不了錯漏,不過,也有不少淺顯易懂地東西,只是時人沒有歸納整理而已,許多人看上一遍就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對於一些暫時無法驗證的東西也不會太過排斥,只是本著將信將疑的態度。 楊勇當然也不奢望所有人都會馬上把這些內容當成真理來用,若真是如此,再先進的知識也會變得停滯不前,楊勇只不過給這個時代打開一扇觀察事務地門而已,原來將平時所看到地東西歸納起來竟然有這麼大的用處,只要有人能沿著這條路走下去,自然會對社會產生越來越大地推動。 基本上官學所授的內容除了儒家經典外,縣學差不多相當於後世初中的知識水平,而郡學則有一些高中的內容,不過,這些知識體系並不完整,畢竟楊勇記憶再好也不可能將自己以前所學的內容全部記住,只能想到哪裡記到哪裡。 除了縣學,郡學外,最高級別的就是京城所設的國子、太學、四門學,書學、算學、律學、醫學七所學院。 開皇時期,三學改為六學,國子、太學、四門學教授儒家經典,而書學、算學、律學作為專科,培養專門人才,楊勇素性將六學改為七學,把原先隸屬於農學院的醫學也獨立起來,成立一所專門的大學,除醫學為專科學校外,前面六所都算綜合性大學,學員不但要學習儒家經典,其餘學科也可以進行選擇性的學習。 如今僅京城七所大學的學員加起來已經有一萬多人,每所學校都超過一千人,這和後世動則數萬人的大學當然沒法比,不過,相對於此時的學校卻是規模宏大,每所學校一年都可以領取高達二萬餘貫和數萬石米的辦學經費。 第二十八章 準備親征 縣學,郡學,加上朝庭直屬的七所大學,構成了如今的三級官學體系,如今入讀官學的學子總計已達到十五萬人,比起開皇年間最高生員也翻了一倍,教師達到了二萬餘人,更是以前的四五倍之多,官學的發展必然會帶動私學的發展,為了考進官學,各類私塾也是紅紅火火的辦了起來,規模已是官學的數倍,官學和私學加起來,預計生員達到了百萬之多。 這個數目看上去龐大,不過,還不到全國人口的百分之二,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事,要想普及教育在此時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這百萬生員,其中八成以上出身寒門,比起以前來知識都壟斷在世家手中要好的多,基本上達到楊勇的預期。 楊勇應當感謝這個好時機,由於南北朝數百年的分裂,儒家正處於低潮,而楊堅在仁壽年間將官學幾乎解散,現在的官學全靠新皇一手支撐起來,幾乎是白紙一張,可以任由皇帝怎麼塗抹,否則就憑他將官學的內容變更了大部分,就要引起一場大風波,宋明兩朝,面對讀書人維護至聖先師的骨氣,就是皇帝也要退避三舍。 憑心而論,儒學在維護統一方面做的很好,否則南方也不可能在分裂數百年之後會被隋軍一鼓而下,儒學在培養個人修養,官員品德,規範社會秩序方面也大有用處,當然,儒學還維護了君權,楊勇自然不會傻的砍掉自己根基,所以官學裡面,各種儒家經典也佔有重要的位置。 對於眼下官學裡的寒門生員來說,學成之後想進入官員體系是難上加難之事。他們的夢想只是做教師,吏員,或者投筆從戎,成為幕僚軍師之類地人才,為自己的子孫博得一個前程,甚至還有人願意到商戶人家做個掌櫃,只有最幸運的人才會得到一些世家的賞識而被舉薦到朝庭為官。 對於什麼時候實行科舉,楊勇一直做的小心翼翼。甚至在呂沐霖這樣的親信面前都沒有露出口風,還做了數次試探,佛道兩門需要考試通過才能發放渡碟。用考試來確認生員是否有資格進入官學,楊勇可以說是煞費苦心。 這兩件事現在都做得不錯,大部分人也接受了考試的形式,實行科舉已經日益成熟了,科舉制度等於一條做官的康壯大道露在了所有讀書人面前,毫無疑問,他們絕對會舉雙手支持。加上有了皇權地保障。再有世家反對也掀不起多大風浪。 永濟渠的修建則比想像中還順利一些,朝庭將俘虜,牛羊馬匹等牲畜直接折算成戰利品的做法,讓一心發家致富地府兵暴發出百分之二百的戰力,真正做到了不怕流血,不怕犧牲,打不垮,拖不爛的地步。頡利打擊隋軍前鋒無果之後,本來定好了退讓之策。盼望隋軍後勤不濟後會退回來,到時他練好五萬大軍可以再向中原報復,沒想到進來的隋軍比他們進入中原搶劫時做的還絕,人口、牲畜、金銀……就像是蝗蟲邊境一樣,凡是有用的物資都被搶劫一空。 而且由於大軍入境。自然隔斷了草原的一切貿易。除了牛羊,頡利很快就發現他地隊伍缺鹽。缺茶葉,缺棉布,缺鐵器……總之,一切生活必需品都緊缺,幾乎將頡利逼到絕境,頡利忍無可忍,只得帶著五萬倉促成軍地隊伍迎戰。 這場大戰,由於是突厥人採取了主動,隋軍並沒有完全聚起全部實力,戰場上隋軍六萬對突厥五萬,可以說是旗鼓相當,只是論兵員素質,突厥人完全落入下風,突厥人下馬為民,上馬為軍,只是相對於中原普通百姓而言,隋軍的府兵都是挑選地方精壯之士,每年至少有三個月的統一訓練,進入草原的府兵更是經過多年征戰,作戰經驗豐富無比。 雙方的作戰物資更是無法比較,突厥人除了馬匹不愁外,大部分人身上只有皮甲,箭羽平均一人不足十支,兵器更是五花八門,有些人甚至只是在木棍前面綁上一塊磨尖的鐵條當作自己的主要兵器。 反觀隋軍,他們的箭支無窮無盡,步兵全身用鐵甲包裹,騎兵也披上了一層軟甲,陌刀、馬槊、長矛、短劍……幾乎武裝到了牙齒,面對嚴陣以待的大隋府兵,這些未經多少時日訓練地牧民毫無半點優勢可言,雙方接戰不久,突厥騎兵就在隋軍無窮無盡的弩箭打擊下崩潰,五萬突厥大軍死傷一萬餘人,其餘三萬多人作了俘虜,頡利隻身帶著數千人逃脫。 這次大戰後,東突厥再無反擊之力,頡利也不得不向西突厥投靠,三年來,東突厥作為一個國家已經滅亡,超過三十多萬的突厥人被隋軍俘虜,從草原上搶回來的牛羊等牲畜多達六七百萬頭,馬近一百萬匹。 朝庭為了這些戰利品付出了三千多萬貫的賞賜,從戰場上下來地府兵,最少地賞賜也達到了一百貫以上,連禁衛軍對這些府兵的待遇眼紅萬分,多次向皇帝請戰,逼不得已,楊勇在大業四年時,還是派出了二支禁衛軍參戰,讓他們喝到一口湯。 不過,朝庭並沒有吃虧,有了這三十多萬奴隸,永濟渠在去年底就已竣工,朝庭只花費了二百多石糧食,若是沒有突厥奴隸,單永濟渠地造價就會高達三千萬貫,使用奴隸的價錢不過花費了三百多萬貫,而牛羊馬匹等牲畜,朝庭幾乎以半價折買給瘋湧而來的商人,除掉賞賜,朝庭還有賺頭,戶部其實根本沒有花費,最後反而盈餘了數百萬貫。 何況大量牛羊的湧入,帶動著這些牲畜也大減價,許多原先沒有耕牛的農戶都大受其益,以極低的價格買到了耕牛或者駑馬,北方許多中等人家甚至除了數頭耕牛外,還有一兩匹駑馬用來駕車出行。 對外征戰的利益是如此之大,楊勇有點搞不明白為什麼漢武帝遠擊匈奴數千里就會弄得全國民疲力盡,或許可以從漢武帝劃出大片土地圈養將戰士們辛苦帶來的上百萬牲畜,寧原讓它們慢慢病死老死也不願低價或者免費發給普通百姓中可以得出結論。 可以說永濟渠完全是由東突厥人的血汗鋪成,永濟渠通航後,三十萬多突厥人,死在挖河工地上的突厥人就有六七萬人,死亡比例達到了二成多,每天修建動河的工地上就會埋葬一百多具屍體。 這個比例相對於歷朝歷代修建大型工程死亡的勞工來講不算多,秦始皇築長城征發的役夫十死其九,隋煬帝修通濟渠也是十死三四,修永濟渠只死掉了兩成突厥俘虜,可以說是非常難得了。 給突厥人提供充足的食物是八成突厥人能活下來的原因,這死掉的兩成俘虜多是東突厥的老弱病孺,他們受不了挖運河的殘酷勞動,不過每天不停的勞動加上充足的食物,活下來的俘虜反而強壯了不少。給俘虜們充足的食物並不一定就表示隋軍有多麼好心,一名俘虜價值十貫,一石糧食價值不過一百文上下,一名俘虜一年有四至五石糧已經夠了,這中間的帳,負責修建運河的宇文愷自然算得清楚,永濟渠剛剛修好,剩下的二十多萬突厥俘虜馬上開始了連通江南的通濟渠修建工作。 永濟渠修建完畢,朝庭從洛陽到涿郡的水道等於徹底打通,使得朝庭對北方動員能力大為增強,換句話說,朝庭對於高句麗動武的時機成熟了。 吸取歷史上楊廣三次征伐高句麗失敗的教訓,楊勇雖然沒有打算通過陸路對高句麗進攻,永濟渠的作用卻絲毫沒有減少,要想對高句麗發起進攻,涿郡將會成為兵員和物資集結的重點地區,海運的風險目前來說還是太大,永濟渠無疑要承擔大部分物資和部分兵力的運輸。 征伐高句麗並非是後世為了垢病楊廣所說只是為了面子問題,高句麗立國數百來,從一個小小部落一直發展數百萬人的大國,對周邊地區一直極具侵略性,趁著中原內亂之極,還將漢朝設在遼東的四郡完全佔據。 大隋立國後,高句麗先是大修城牆,屯積糧食對大隋嚴加防備,又與高保寧勾勾搭搭,借兵給高保寧侵入隋地,高保寧被滅後,高句麗還不死心,多次出兵侵入遼河西面,進入大隋領地對邊民燒殺搶掠。 一個地區注定只能有一個大國,何況高句麗是如此的桀驁不馴,大隋與高句麗注定要發生戰爭,高句麗的戰爭雖然將大隋生生拖垮,繼任的大唐依然選擇了滅亡高句麗,這中間豈非無因。 大業五年的三月,楊勇開始發佈動員令,準備御駕親征,打算出動水陸三十萬大軍,對高句麗進行討伐。 第二十九章 府兵 因為永濟渠的開鑿,後勤壓力會降低不少,三十萬大軍,最少還需要十五萬以上的民夫負責後勤,總共需要出動四十五萬人馬,這個數字不到歷史上隋煬帝一百一十三萬大軍的三分之一,算上二百多萬民夫,更只是一個零頭。 歷史上隋煬帝三征高句麗之前楊堅在開皇十八年曾有過一次征伐高句麗的舉動,楊堅命漢王楊諒為元帥,高為元帥長史,總領水陸二路三十萬大軍討伐高句麗。由於準備不足,加上還沒有開鑿永濟渠,陸路大軍糧草不繼,而水陸也是出師不利,剛出海不久就遭遇風暴,船隻人員損失慘重而還。 高句麗國主高元聽到隋軍討伐,心中惶懼,遣使謝罪,自稱遼東糞土臣元,於是楊堅得以體面罷兵,這次征高句麗雖然失敗,除了水師遭遇損失外,對大隋的國力並無多大影響。 或許是接受了開皇十八年水師遭遇風暴的教訓,到了隋煬帝第一次征高句麗時,壓根就沒有想到使用水師,發一百一十三萬大軍全部從陸路推進,動用二百多萬民夫,結果雖然有永濟渠作為運輸水道,糧草依然難予為繼。 其實征伐高句麗根本用不了百萬大軍,隋煬帝第一次征高句麗,渡過遼河的軍隊只有三十五萬人,百萬大軍即為飢餓所毀,自行崩潰,沒有了後援,加上高句麗人堅壁清野,這三十五萬人最終只逃出了二千七百人,數十萬隋軍人頭被高句麗人築成京觀,不能不說可悲可恨! 以現在永濟渠的運輸量,支撐五十萬大軍作戰是極限,三十萬大軍的作戰完全沒有問題,高句麗雖然立國數百年來一直擴張,說到底不過是戶七十餘萬,口四百萬左右,對於周邊的新羅。百濟,契丹……來說是大國,對於大隋來說,高句麗的實力不過本國的十五分之一,實在不需要用傾國之力對待。 儘管一切準備就緒,楊勇還是沒有想到親征高句麗之事阻力會如此之大,皇帝剛剛表露親征高句麗之意。群臣就紛紛上書反對,許多大臣都反對皇帝親征,一些大脆乾脆連征伐高句麗也反對。 給事中許善心上書:「高句麗蕞爾小國,陛下若有意征伐,遣一上將即可。陛下不必御戎東討。」 右尚方署監事耿詢更是上書道:「遼東不可討,師必無功。」 太史監少監庾質上書:「以臣管窺,伐之可克,切有愚見,不願陛下親行。」 讓楊勇意外的是連尚書左丞李綱也激烈反對,上書道:「今陛下未立太子,自古征戰無常。陛下若有失。豈非乾坤倒懸,陷國於危境?陛下思之,戒之。」 對於眾臣的勸諫,楊勇並末在意,可以說歷朝歷代立國之易莫如大隋,雖然保留了國家大部分元氣,可也造成了立國的根基不穩,歷史上哪個朝代不是在腥風血雨,一片殺戳之後再立起來。這樣的朝代立國不易,只是一旦皇帝偃武修文,採取了正確地治國措施,後代雖不泛荒唐之輩,享國卻能達二百年之久。 而大隋除了開國時與尉遲迥等叛臣一場大戰。幾乎沒有大的戰爭。統一江南也是順利的異乎尋常,楊堅雖然採取了不少措施加強國家根基。將兵力盡操皇帝之手,遷天下富戶入京,只是世家門閥的勢力依然過大,對於皇權始終有人存在窺測之 隋朝二世而亡,隋煬帝急功近利的短視固然是一個原因,世家門閥的背叛也是一個重要原因,沒有楊玄感的造反,隋煬帝在第二次征高句麗時若是取得勝利,大隋很有可能不會二世而亡,如今楊素早死,楊玄感基本上沒有機會造反,只是這個隱患不消除,終究可慮,說不定哪天就冒出一個張玄感,劉玄感。 楊勇御駕親征,就是要為大隋天子補上一場血與火地課,這場血與火不是針對本國平民百姓,若是針對周邊桀驁不馴的國家,只要平定了高句麗,回首四周,再無一國敢和大隋爭雄,大隋天子補上了這一課,即使世家勢力再大,窺試皇權的念頭也會收斂一大半,事實上,若是隋煬帝不是太過講究排場,只要將第一次征伐高句麗的兵馬減去一半,放任前線將領任意攻打,對高句麗完全可以一戰功成,大隋也會成為一個遠超唐朝的時代。 大業五年(公元608年,因為本書中楊堅提前一年去世,以大業為年號也比原先地歷史中早一年。)三月,皇帝對下達了對高句麗的討伐詔書,書中列舉了高句麗對大隋的種種不恭和罪狀,稱高句麗為遼東小丑,大隋天子將親率六軍進行討伐。 詔書一下,眾臣都知道皇帝決心已不容更改,反對皇帝親征的人紛紛閉嘴,不過,李綱還是上奏,皇帝若要親征,必須先期冊立太子。 楊勇雖然御駕親征,只是並沒有自己衝鋒陷陣的意思,其實不太可能會發生危險,不過,楊勇還是作了讓步,宣佈秘密立儲,將儲君的名字寫入密匣之中,放在太極殿的匾額後面,規定只有當皇帝駕崩之後,必須在皇后,尚書省左右僕射,門下省納言,內史省監、令共七人地其中五人以上到場後才可以拆封,密匣地位子派人日夜看守,若是有人膽敢私自窺試,無論何人,皆以謀反罪處斬。 秘密立儲並不一定就是穩妥之計,只有遼東地處塞外北方高寒地帶,冬季嚴寒,雖然這次征高句麗會以北方子弟為主,加上大隋紡織發達,將士所用的冬衣,手套等保溫物品並不缺泛,足可以讓一部分士兵在遼東進行冬天時也有力氣作戰,大隋卻不可能在冬季發動進攻,因為運河一旦封凍,大量的軍需物資無法運輸,只能退軍,現在已到了三月,留給隋軍的作戰時間其實只有半年左右,若是有所耽擱,出兵的日期只能推到明年,楊勇也不得不在立儲一事上妥協。 三十萬大軍,其中水師五萬,禁軍五萬,另外需要召聚二十萬府兵,除禁軍和水師外,皇帝詔令:讓抽調到名字的府兵自行準備戰馬,一套武器鎧甲到涿郡報到集合,路上的負擔將由府兵自籌解決。 接到詔令的各個郡縣馬上行動起來,大隋在冊的府兵總數在六十萬左右,隋煬帝第一次攻高句麗準備了一百一十三萬兵力,其實將一部分不是府兵地青壯也臨時擴進了府兵系統,這次徵召有三分之一的在冊府兵收到朝庭的詔令,不過,距涿郡越近,抽調府兵的比例越高,在北方靠近涿郡的地區,幾乎所有府兵都抽調一空。 此時漢人從鮮卑人統治下掙脫出來還不到三十年,除了立國初期稍為困難外,大隋對內對外地戰爭無不大勝,這個時代可以說是漢人最具尚武精神之時,無數地府兵放下手中的農活,告別自己地父母,妻子兒女,義無返顧的向涿郡的方向出發。 凡詔書到達的州縣,年輕的府兵將士們騎著駿馬,帶著乾糧,最差的也能騎一匹騾子,就像是一股洪流般向涿郡方向匯聚。 對於東突厥的戰爭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參與東突厥作戰的府兵幾乎人人都撈了一個盆滿缽滿,戰爭除了為朝庭盡義務外,還是自己陞官發財的良機,眼下科舉還沒有進行,積累軍功做官無疑也是一條捷徑。 濟州東阿,一名十五歲的少年剛剛從山下砍柴下來,聽到征伐高句麗的詔令,健步如飛的將柴禾挑到家中丟下,撥出夾雜在柴禾中間的一對宣花大斧,撒腿就往隔壁跑去,連跑連嚷道:「表哥,表哥,好消息,好消息,朝庭要召軍了。」 隔壁的一個小院中,一名三十歲左右,長相英挺的男子正在持著雙鑭練武,嘴裡呵呵有聲,聽到少年的聲音,將雙鑭停下,道:「咬金,我知道了,朝庭徵召的是府兵,你又不是府兵,嚷嚷有什麼用?」 這兩人就是後世大名鼎鼎的秦瓊和程咬金兩人,此時兩人名聲不顯,只是窩在東阿這個小縣城,兩家是親戚關係,因此住在一起。 聽到秦瓊的話,程咬金頓時急了:「表哥,我不是府兵,你可是捕快,衙門中屬你的武功最高,縣令一向器重你,只要你向縣令提出申請,縣令肯定會同意抽調你為府兵,那我不就可以跟著你一起去嗎。」 說完,程咬金嘿嘿著笑了起來,想來是為自己想到這個方法而得意,只是秦瓊的回答馬上讓程咬金的笑聲嚥了下去:「不去,我沒有興趣。」 第三十章 草原來訊 聽到秦瓊說沒興趣,程咬金差點要跳起來,用手揮舞著手中的雙把宣花斧:「表哥,你怎麼會沒興趣,你每天練武幹什麼,難怪你願意一生都做一個小捕快,那個說書先生不是說馬上封……什麼猴,奇怪,到底是封什麼猴?」 程咬金雖然只有十五歲,只是比起秦瓊還要高一頭,皮膚黝黑,提著數十斤重的宣花斧毫不費力,儘管秦瓊武藝高強,但看著程咬金舞動著兩把斧頭的樣子,真怕他一不小心砸向自己,糾正道:「好了,是馬上覓封侯,不是封什麼侯。」 程咬金大大咧咧的道:「不管是封什麼侯了,反正我聽說這個侯比縣令高多了,你不想,我可想,若是我能封到侯,不但不會餓飯,而且還有肉吃,娘也可以享福,表哥,我求求你了,你就帶我去吧。」 程咬金和秦瓊兩人都是從小喪父,由寡母養大,秦瓊的家境還好些,父親以前是北齊將軍,多少留下一點積蓄,程咬金家中卻是一貧如洗,他從小飯量就特別大,一個人比幾個壯年小伙子還能吃,程母單憑一己之力,哪供應得起他的飯量,因此程咬金小時候沒少餓飯,自從秦瓊家搬過來後,時不時對程母接濟,加上程咬金稍大一點就知道自己上山砍柴販賣,他才能每天吃上飽飯,不過,還是對肉食特別饞嘴,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天天吃上肉,聽過幾回評書後,做夢都想能當兵打仗,最後做大官,頓頓吃肉。 秦瓊是官宦子弟出身,他的父親死於周滅齊的戰爭中。當時秦瓊還小,幾乎沒什麼記憶,只是時時受到母親的告誡,知道官場險惡,遠非程咬金想的那樣簡單,他的父親雖然在齊國滅亡時死於非命,卻和現在地隋朝沒有什麼關係。秦瓊在衙門做事,每天接觸的便是大隋如何如何強大的言語,加上自己一身武藝,自然不免會有建功立業的心思,剛才下意識的拒絕表弟的提議,只是受母親平常的教導所影響。聽到程咬金地慫恿,也不由心動起來。 「表弟,若是我們都去投軍,那你我的母親大人怎麼辦?」 「啊。」程咬金懊惱的拍了拍腦袋,他性子雖粗,卻是事母甚孝,自然不放心老母一人在家。只是要讓他放棄投軍卻是萬分不捨。撓了撓腦袋才道:「我這幾年砍柴積攢了一貫多銅錢,只能將這點錢留給老母,好在表嫂賢惠,不如兩家人湊在一起,只是要辛苦表嫂了。」 秦瓊已娶妻賈氏,賈氏確實算得上溫柔賢惠,是難得的好妻子,只要留下足夠的錢財,養活兩家老人應當不成問題。秦瓊作了十多年捕快,一直少有花銷,留下了三十多貫錢財,若是節儉著用,夠兩家人用上五六年左右。何況家中還有不少以前父親做官時留下的值錢東西。實在不行,變買之後總能渡過去。 「好吧。不過,此事我要向母親大人匯報,母親同意了才能投軍。」 程咬金頓時眉開眼笑:「當然,當然,我也要母親同意才行,表哥,你等著,我馬上就回去。」 說完,程咬金生怕耽擱了時間,提著兩隻大斧,一溜煙地跑回家中,秦瓊笑著搖了搖頭,收起手中的金鑭,向母親的房間走去。 「什麼,你要去投軍?」對於秦瓊的話,秦母顯得非常震驚:「你難道忘了你父親是怎麼死的?」 「母親大人,孩兒沒忘,將軍難免陣上亡,只是孩兒有下情容稟,書上說功名但在馬上取,孩兒不願就這麼庸庸碌碌過完一生,若是真有那麼一天,母親,這也是孩兒的選擇,只是母親面前只能恕孩兒不孝了。」 秦母沉默了半天才歎了一口氣:「也罷,你已經過了三十歲,母親不能限制你一輩子,既然你想去就去吧。」 聽到母親同意,秦瓊又是欣喜又是不捨,眼睛紅了起來,在地上咚咚的連磕了幾個響頭,哽咽地道:「多謝母親,秀英,以後照顧母親地責任就要落到你頭上了,還有姑母也不要忘了照顧。」 賈秀英對丈夫的投軍卻是心中支持,重重的點了一下頭:「郎君放心,妾身在家中必定會照顧好母親和姑母,決不拖累郎君……」 說著說著,賈秀英的眼睛也忍不住紅了起來,丈夫雖然武藝高強,在東阿縣內無人是對手,只是天下何其之大,不知又有多少英雄好漢,戰場上刀箭無眼,萬一出事又如何是好? 即然母親和妻子都同意,秦瓊就不再婆婆媽媽,馬上出門直接找出東阿縣令,讓其在朝庭的徵詔令上加上自己的名字。 東阿只算一個中縣,在冊的府兵有六百多人,朝庭徵詔的各額為四百人,比例算是高了,接到朝庭的詔令,縣令還頭痛一下子要出動這麼多府兵會不會有人貪生怕死,逃避兵役,沒想到不到半天,縣衙就達到了一百多人,其他人也陸續趕來,按這個速度,最多三天,整個縣地府兵徵詔任務就能完成。 儘管不缺府兵,對於秦瓊的要求縣令還是一口答應,馬上指派衙役為秦瓊辦理了府兵登記在冊的工作,並將秦瓊的名字劃入此次徵詔的名額中,縣令對秦瓊地情況熟悉無比,知道秦瓊是難得地人才,在東阿縣只會埋沒,若是本縣以後能出一個大將之才,他這個縣令絕對可以跟著沾光。 三天後,東阿縣府兵就徵詔完畢,開始起行,朝庭雖然允許府兵單獨出發,但多數人還是選擇與熟悉之人結伴而行,或三五人,或十餘人騎馬出城北行。 秦瓊與程咬金還有四名平時相熟的人結成一隊,齊郡地處平原,適合養馬,基本上每家每戶都有馬匹。秦瓊身為衙役,也有一匹屬於自己地馬匹,唯有程咬金卻無馬可騎,秦瓊只得咬了一下牙,當掉了家裡的一件東西,花了二十多貫為程咬金買了一匹馬騎乘。 六人走了半天,已經是離城五六十里。各自下馬打尖休息,拿出自己的包裹時,秦瓊和程咬金兩人都呆了,他們包裹裡面各自多出了許多錢幣,銅錢太重,秦瓊的包裹裡面還特意換了數十枚銀幣。價值達到近二十貫,程咬金包裹裡也有二貫多銅錢。 秦瓊本來只帶了一貫多一點錢出門,估摸著只要到了軍營自然就一切都不用愁,包裹裡地這些錢幾乎是秦瓊留給家中的一半,程咬金的二貫銅錢更是將整個家裡掏空,兩人當然知道這些錢是誰放進去的,他們的包裹都是由自己的母親最後交到自己的手上。 秦瓊和程咬金兩人只是北方各縣徵詔地府兵一個縮影罷了。這樣的事在每個縣都發生。無數的人得到朝庭徵詔令後,心中熱血沸騰,為自己或為家人,想在戰場上找到自己的一份功業。他們的家人卻是盼望著他們能夠平安歸來,寧願自己勒緊牙關,也有讓自己的親人行囊豐盛。 永濟渠上,一片交通繁忙地景象,寬大的水渠上擠滿了向北的船隻,這些船隻全部吃水到最深。浪花拍打在船體身上,發現嘩啦啦的響聲,船上面載滿了兵器,糧食,岸上則是一隊隊騎兵向前滾滾而行。前不見頭。後不見尾。 當初修建水渠時,已經考慮到水陸兩運。渠寬標準為240尺,兩岸則是平整的御道,寬度可以同時通行兩輛馬車。三十萬大軍,加上數不清的騾馬牲畜,所用的糧草全靠著這條水渠來轉運,真不敢想像,若是沒有修這條水渠,靠陸路運輸地話會需要多少民夫日夜轉運。 一條長二百尺,寬六十尺,高四十五尺,共分四層地巨大龍舟正在緩緩前行,這條龍舟正是皇帝的坐駕,由工部侍郎何稠特意為皇帝監工建造,上面雕樑畫棟,盡顯華麗,整條龍舟最多可同時乘坐六百人,僅次於在長江上航行的五龍戰艦。 楊勇從三月初八下達詔令,初十即舉行造廟致祭之禮,十二日帶軍出發,以尚書左右僕射、吏部尚書牛弘、戶部尚書楊尚希、工部尚書書雲定興、十二衛大將軍元胄、楊義臣、杜彥等人留守;尚書右丞柳述、禮部尚書韋藝、兵部尚書賀若弼、秘書丞呂沐霖、大將軍元、衛文升、李渾、韓洪、元威,史萬歲還有朝中近半文武百官,悉數跟隨皇帝一起出征。 因為此次御駕親征必須盡早趕到遼東,一路上皇帝已下旨嚴禁各地官員迎接,只是在晚上泊舟時,地方官員才可以登船拜見,龍舟以每日行進六十到八十里的速度,只花了十餘日,已經過了洛陽,進入這條剛修建完工數月的運河。眼下已經到了四月中旬,短短一個多月,皇帝的座駕已行進到永濟渠的中段,離大興城近二千里,比起陸路皇帝出巡時每日不過二三十里路程的速度快捷了三倍有餘。 此時正是春曖花開,兩岸楊柳青青,春色僚人,船夫們吆喝聲此起彼伏,船槳整齊劃一的落入水中,楊勇帶著百官站在龍舟最高地第四層上,四周景物盡收眼底,遠處山勢起伏綿綿,看完了一景,過上十里又是一景,這樣的景色,確實比呆在皇宮中每天對著同樣的景色賞心悅目的多。 岸上,一名騎著白馬,脖子上插著一支代表傳遞緊急軍情旗幟的游騎逆著人流向龍舟地方向而來,快接近龍舟時騎士連忙從馬上跳下,剛跳下馬,騎士連忙摘下插在脖子上地旗幟對著運河中間用力揮動。 一艘護衛在龍舟一側的金翅戰船看到情況,連忙將船向岸邊靠了過來,皇帝每日都要收到京城和前方傳來地各種情報,龍舟基本上白天不停,只能靠小一點的戰艦來轉呈情報。 戰船一靠岸還沒有停穩,岸上的騎士已迫不急待的跳上船:「快開,下官有緊急情報要呈現皇上。」 不用騎士催促,金翅戰船已經開動,向前面的龍舟追去,騎士用衣袖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剛想趁機休息一下,從金翅戰船上方走下一人,看到騎士的面容,笑著問道:「蒲山公,可是草原上發生了什麼大事?」 騎士抬頭看了一下說話的人,吃驚的道:「玄齡兄,你怎麼在船上?」 送信的騎士名叫李密,父親李寬在開皇年間因功封為蒲山郡公,李寬死後,李密早早繼承了父親的爵位,因此相熟之人都與蒲山公相稱,其實李密現在本身的職位卻很低,只是一名禁軍中的司衛上士, 能被李密稱為玄齡兄的自然後世名聞瑕爾的房玄齡了,房玄齡眼下雖然沒有什麼爵位,官職比比李密高多了,仍是內史舍人,響噹噹的正六品,而且可以在皇帝面前行走,加上一個刑部尚書的父親,無疑前程遠大,儘管李密知道對方來迎接並不是衝著自己,依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房玄齡嘿嘿一笑:「在皇上身邊實在太悶,我才自請接了這個差事,對了,蒲山公,你還沒有告訴我,草原上是否發生了大事,若是草原有變,我可就不陪你去面見皇上了,免得禍及池魚。」 對於房玄齡的待遇李密又羨又慕,他身知自己父親早死,雖然繼承了父親的爵位,在仕途上暫時還無法房玄齡相比,以後什麼定什麼時候就要仰仗房玄齡為自己說話,連忙壓低聲音:「好事,是一件大好事,皇上若是聽到了,肯定會大為高興。」 第三十一章 天賜橫財 內侍太監趙念輕輕的走到楊勇耳邊,稟道:「皇上,草原上有緊急軍情求見。」 聽到草原兩字,楊勇不由皺了一下眉,東突厥消滅後,面對東突厥這片龐大的領土如何處理卻成為一個問題,這片領土雖然大,只是由於氣候,淡水,土質等方面的原因,適合耕種的土地並不多,現在大隋境內南方還有許多地方都是蠻荒之地,即使要移民還不如向南方移民,對於大隋來講,這片大草原即使佔在手中也完全是一塊雞肋。 若是單靠軍隊駐守,需要多少兵馬才能守住,朝庭每年需要投入多少?雖然以現在大隋的實力這筆負擔並不算太嚴重,只是這種單純的投入注定不會持久,若是放棄,這塊土地馬上就會變成西突厥的領土,不消二十年,西突厥就會變得和以前突厥帝國沒有分裂時一樣強大。 如今大草原上還駐紮著五萬隋軍,就是為了防止西突厥的勢力遷回來,眼前在進攻高句麗的關鍵時刻,難道西突厥前來犯境不成,楊勇的腦中剎時轉過無數念頭:「快,讓信使上來。」 「是。」 趙念下去不久,李密就跟在趙念身後上來,見到皇帝連忙低頭跪下:「微臣司衛上士李密參見皇上。」 「李密?」楊勇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這位司衛上士,直到李密被看得冷汗淋漓,楊勇才收回目光:「起來回話。」 對於這位歷史上最著名的反骨仔,楊勇自然映像深刻。楊勇前世雖然不讀歷史,小說,電視可沒少看,李密身為朝庭的蒲山郡公,先是隨楊玄感造反,楊玄感失敗後投入瓦崗,仗著蒲山郡公地名頭招搖撞騙,羽翼豐滿後將瓦崗的龍頭翟讓殺了自己起而代之繼續造反。失敗投唐還想東山再起再次造反,最終被李淵所殺。 不管如何,歷史已經改變,自己既然連李淵也沒有收拾,自然也不用在意一個小小的李密,不過。這樣的人卻不可以使之得掌大權,如今李淵十數年一直是正五品的員外散騎侍郎,即是楊勇對李淵的壓制。 李密感覺到剛才皇帝的目光就像尖刺一樣釘在自己的身上,頓時全身都不自在,只是面對皇帝地目光,他連動一下也不敢,此刻皇帝目光收回。李密才感覺到全身一鬆。剛剛在金翅戰船上擦乾的汗珠又重新流了下來,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心中不由暗歎果然君威難測,口中回道:「微臣謝皇上。」 「草原到底發生何事,是否西突厥膽敢入侵?卿家詳細道來。」 「回皇上,並非西突厥入侵,而是一件好事,對我大隋來講天大的好事,微臣接到長孫晟大人的命令後就日夜兼程從草原出發。向皇上稟報這件天大的好事。」 李密的話讓楊勇更是有點茫然,東突厥已經滅亡了,還會有什麼好事,莫非是發現了什麼財寶,事實還真如楊勇所料。草原上當真發現了天大地財寶。聽李密慢慢說完,楊勇才恍然大悟。 原來去年就在東突厥基本滅亡時。一隊隋軍在一名突厥貴族的帳蓬中發現了一種綠色的石頭,這種綠色的石頭非常好看,突厥貴族用來在帳蓬中作裝飾之用,本來隋軍對這樣的石頭並無興趣,只是這隊隋軍中恰好有一名府兵的父親做過礦工,認識這種石頭叫孔雀石,其實是銅變化而成,一般能找到這種孔雀石的地方都有銅礦存在。 在中國,銅基本上就是錢地代名詞,從漢朝以來,中國就一直為缺銅所苦,為了解決錢荒,朝庭地統治者絞盡腦汁,頒布法律,禁止百姓融錢作器,禁止銅錢外流,鑄出當五,當十,甚至當百的大錢,甚至宋時就發行飛鈔作為紙幣,這些雖然取到了效果,卻沒有從根本上解決錢荒的問題,直到明清之後,白銀大量流入,以白銀為主要貨幣,錢荒才得到一定程度的解決。 這種情況,大隋開國不久就感受至深,經濟的迅速發展需要更多的銅錢來進行周轉,沒有銅錢,只能用綢緞,絹,布等代替錢幣來流通,一定程度上也得到了百姓的歡迎,只是這些東西容易損壞,也不好分割,終究不如錢幣好用。 好在隋軍開國時離周武帝滅佛不久,國庫中留有從寺廟中收繳的大量銅器,於是古鐘,佛像等物重新化為銅汁,鑄成新錢,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朝庭的錢荒,在楊勇地主持下,又發行了金銀幣作為大額交易的流通貨幣,錢荒進一步得到緩解,朝庭這才慢慢不為錢成苦。 不過,近些年經濟的發展,錢荒又有抬頭之勢,任憑朝庭每年如何加緊採礦,錢荒總是一年緊似一年。 抱著試試看的心裡,這名士兵將發現報告給了自己的隊長,隊長又報告給了幢主,幢主又報告給了上面地車騎將軍,這個車騎將軍正是李靖,他因功已經連升幾級,邁入了大隋中高級軍官地行列。 若是換了一個人,反正現在他們已經滿載而歸,幾塊石頭又有什麼了不起,說不定就此錯過,而李靖以前時常和韓擒虎討論問題,兵法,民生無一不談,自然知道若能在草原上發現一個大銅礦意味著什麼,馬上押著俘虜的那名突厥貴族出發,讓他帶路到發現孔雀石地地方尋找。 這個地方對於許多突厥人都不陌生,牧民經常能在河水中撿到這種孔雀石,只是突厥祟拜山水,只當這是上天給予牧民的財富,從來不會深究。 到了地方,李靖一聲令下,五百名隋軍拿起工具在方圓數里的地方挖了起來。這一挖就不得了,隋軍挖不過一兩米深,就有人挖到了堅硬的石頭,將石頭敲下一看後,這些石頭都呈綠油油的顏色,經過那名礦工兒子的確認,石頭不但含銅,而且是含大量的銅。 這一下所有的士兵都瘋狂挖掘起來,結果發現這一片銅礦分佈極廣,起碼方圓數十里,如果方圓數十里的石頭都含銅,那這裡會有多少銅? 李靖可以確定,這是一個大銅礦,而且極易開採,若是能開發出來,恐怕比現在國內所有銅礦加起來的產量都要大。 李靖很快又將自己的發現向上匯報,漢王楊涼已經班師回朝,此時在草原上主持大局的是長孫晟,長孫晟得知情況下,馬上對整個銅礦進行更詳細的探查,結果發現這個銅礦礦石含銅量高達三成,也就是說含銅高達 中原並不是沒有銅礦,後世中國公佈的銅儲量在八千萬噸左右,只要能開採出其中的百分之一,朝庭起碼不會受缺錢之苦。 只是中國的銅礦分佈散,含量低,難予開採,自然界的銅礦,其富礦最高含量可達99%,而且一般顯於地表,呈紫紅色,所以又叫紅銅。質軟,富有延展性,稍加敲打即可加工成工具和生活用品。而在中國,這樣的銅礦少之又少,早已被先民發現做成了兵器,現在的銅礦大多深埋於地下,據後世勘探所知,中國品位大於1%以上的銅礦只佔儲量的35.9%,平均下來,全國的銅礦品位只有0.87%,開採難度可想而知。 如今發現的這個銅礦是是國內銅礦三十倍以上,而且只需挖開表層一兩米的泥土就可以開採,雖然不知道整個銅山儲量有多大,但只是初步估測,整個銅山的範圍佔地方圓數十里。 這個銅礦的發現不只是給朝庭帶來巨額財富那麼簡單,以長孫晟的智慧自然看得到朝庭在消滅東突厥後的尷尬處境,若是撤軍,朝庭除了得到一些奴隸和牛羊外,等於替西突厥作了嫁衣,若是不撤軍,數萬人馬在草原上只為守著這些貧瘠的土地代價實在太大。 有了這個銅山,朝庭不但從此可以不再受缺銅所苦,也給了大隋將草原納入自己領土範圍的理由,只要這個銅山不挖光,中原即使改朝換代,也會把這次銅山當成自己的財產一直佔據。以現在的開礦水平,這座礦山開上數十年數百年都有可能,到時即使礦山挖光,這片土地也早已被漢人牢牢佔據。 「好,好,好。」聽完李密的匯報,楊勇大笑起來,果然是瞌睡送來了枕頭,心中暗暗奇怪,難道自己人品好,國內剛剛感受到銅錢緊缺老天爺就送給自己一筆橫財。 第三十二章 三人組 事實上當然不是楊勇人品好,隋軍無意之間發現的這個銅礦就是後世外蒙古的額爾登特銅礦,該礦不但易開採,而且儲量極大,七十年代外蒙古在蘇聯的援建下開採,蘇聯解體後外蒙又與俄羅斯合股,年產銅精礦40萬噸,而且還伴生鉬和銀兩種貴金屬礦脈。爾登特銅礦一經開採就成為外蒙的主要收入來源,最高時佔到外蒙政府財政收入的五成。 不過,此時離蒙古人這個名稱出現還有六百年,如今歷史改變,能不能再出現這個民族都是一個疑問,這個大型銅礦的提前發現,等於斷絕了遊牧民牧在這片草原上再死灰復燃的希望,為了源源不斷的銅料,漢人會一直牢牢佔據著這片草原。 當然,反過來也可能說楊勇人品好,歷史上唐朝的版圖一直擴張到貝爾加湖以西,卻沒能發現這個蒙古高原上的大銅礦,否則也不會在後期將這些領士捨棄。 現在大隋境內通行的銅錢只為兩種,一種是開皇五銖,一種是大業通寶,大業通寶,顧明思義是在楊勇登基後鑄出來的新錢,廢除了以前五銖錢的叫法,直接叫大業通寶,開皇五銖曾鑄過少量一貫達六斤四兩的銅錢,不過,總量不到一萬貫,其餘都是重四斤二兩一貫的銅錢,大業通寶延續了開皇五銖的重量,一貫銅錢也是標準的四斤二兩大隋從開皇初年開始鑄錢,前三年共鑄錢四千五百萬貫,將市面上流通的前朝貨幣收繳一空。全部換成五銖錢,沒有了舊幣作為銅料來源,後面的鑄幣量便大大下降,先是每年鑄錢在一百至二百萬貫,到了仁壽時期,朝庭一年地鑄幣量不到四五十萬貫。 從第一枚隋五銖鑄造,到現在的大業五年的二十多年時間裡,朝庭鑄出的銅錢超過了七千萬貫,漢五銖從從武帝元狩五年到平帝元始年間約一百二十年中,總共才鑄錢二千八百萬餘貫。這不能不說大隋的經濟已經遠超漢朝。 大隋所鑄的銅錢為錫二銅八,用銅為三斤三兩六錢,七千萬貫銅錢需銅十一萬七千六百噸。這些銅幾乎用盡了歷朝歷代開採出來的銅料,如今朝庭新開採的銅礦一年也不過數百噸左右,即使全部用來鑄幣,也只有數十萬貫。遠遠不能滿足經濟發展的需求。 如果這個銅礦每年能夠開採一千噸的純銅,意味著大隋可以多鑄出六十萬貫銅錢,二千噸就是一百二十萬貫,當然,有了多餘地銅不一定都要鑄為銅錢,各種工具,器皿都可以用銅製成。銅價也會大跌。再也不會有把銅錢融化後做器還能獲利數倍的好事。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隨在皇帝身邊的眾臣也反應過來,紛紛道喜。 「皇上御駕親征,還未到戰場,前方先傳來可供我大隋百年之用的橫財,預示著此番出征一切順利,一定可以殺的遼東小丑屁滾尿流。」趙念在旁邊湊趣道。 「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上天讓大隋發現了這個大銅礦,那就是上天給予大隋的財富,這個銅礦就叫天予銅礦吧,傳朕旨意,銅礦周圍二十里馬上劃為禁區。著令工部尚書雲定興制定詳細地開採計劃。越快越好,另外。可將國內開採數量不大的銅礦全部關閉,其礦工移民草原,所有待遇從優,長孫晟,李靖兩人發現銅礦有功,各升一級,其餘有關人員等著情封賞。」 天予銅礦的發現傳到朝內,工部拿了最大的熱情,很快抽調出國內熟練的礦工前往草原,草原上的五萬隋軍也不再採取守勢,變得咄咄逼人,開採銅礦需要大量的人力,這些人力不可能從國內而來,最好地對像當然是從西突厥境內奪取,西突厥邊境牧民也如同原先地東突厥一樣,陷入了血雨腥風當中。 儘管大家已經預料到這個銅礦給朝庭帶來好處,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好處會是如此之大,第一年只是在小打小鬧的情況下,開採出來的礦石就達到五千噸之多,若是在國內,這些礦石只能練出五六十噸精銅,可是天予銅礦的五千噸礦石卻足足練出了一千五百多噸精銅。 此後這個銅礦一共開採了四百多年,總產量加起來達五百多萬噸精銅,若是全部用來鑄銅錢,可以鑄30億貫銅錢,事實上,後來由於白銀和黃金的流入,全國最高時所流通的銅錢也不過一億五千萬貫左右,只需要這個銅礦出產銅料的二十分之一就可以了。 當然,不可能所有的銅都用來鑄錢,其實銅的用處實在是太多了,兵器,農具,器皿,大鼎,銅像……只是在銅錢都不能滿足要求地情況下,自然大部分的銅料都被用來鑄錢。 有了這個大銅礦,第二年大隋境內低品位的銅礦全部停止了開採,以後中原所有新增銅料都來源於天予銅礦,直到數百年後,漢人進入了全面工業和熱兵器的時代,單靠這個銅礦的供應才不能滿足國內需求。 不過,那時候漢人早已衝破海洋地阻礙,銅礦地來源更是豐富,也不需打國內低品味銅礦的主意,使得許多原始森林,地貌可以保存到後世。 後世有人評價這個銅礦對於中國地意義,不亞於紡織業推動工業革命的意義,正因為有了天予銅礦提供的足量銅,不但為大隋的經濟飛速發展提供了鑄錢的銅料,而且也給製造機器提供了足夠的銅料,隋之後大量的青銅器也作為古董完整的保存了下來,留給了後人諸多豐富多彩的各種精美銅器。 涿郡,來自於各郡的府兵門都向這裡匯聚過來,一萬,二萬……等到秦瓊和程咬金他們到涿州時,涿州的兵馬正是最高峰之時,已經達到十幾萬人,這十幾萬人馬將整個涿郡變成了一個大兵營。 秦瓊雖然是第一次投軍,由於得到縣令的推薦得到了一個什長的位置,他的隊伍中還有兩個特殊的人物,一個當然就是才滿十五歲的程咬金,另一個年齡比程咬金還小,只有十三歲。 府兵雖然不如禁軍精銳,不過都是膀大腰圓,年輕力壯的漢子,彼此來處各方誰也不服誰,秦瓊年過三十還是一幅小白臉的模樣,程咬金身高體壯,一張黑臉按理倒是能唬人,只是嘴上沒毛,一看就稚嫩無比,加上一名年齡比程咬金年齡還小,更是讓人覺得軟弱可欺。 一開始,秦瓊這什隊伍沒少讓人恥笑,就是同一什的老兵對秦瓊三人也是不服氣之極。經常出言挑釁,若不是軍中嚴禁械鬥,恐怕早就有人對他們不客氣了。 不過,數天過後,所有人看著秦瓊這什人馬卻是打心裡感到畏懼,軍中雖然嚴禁械鬥,不過,士兵們總是會找到機會藉機比武,短短數天時間,秦瓊三人打趴了數十名對他們挑釁之人,那名十三歲的小孩武藝比起秦瓊,程咬金兩人來竟然絲毫不差,一人打趴了十幾人。 這名十三歲的小孩姓羅名士信,齊郡歷城人,和秦瓊是老鄉,以他的年齡自然沒有資格成為在冊的府兵,聽到朝庭詔征府兵,竟然一人從家中跑出來投軍,因為帶的錢不多,到了半路上就沒有了路費,頓時進退兩難,恰好遇到了秦瓊一行,秦瓊見同是老鄉的份上,又行囊豐盛,便慷慨解囊相助,本來想讓羅士信拿著盤纏回家,畢竟他年齡還小,羅士信見秦瓊看不起他,便提出要和秦瓊比武,秦瓊無奈,只得讓程咬金與他比試。 羅士信比程咬金小兩歲,身材差不多只有程咬金的一半,對於羅士信,程咬金開頭很看不起,認為自己一隻手就能打敗,沒想到一下被就羅士信給了一個下馬威,將程咬金摔了一個四腳朝天,這下程咬金惱羞成怒,爬起來重新再戰,結果數十回合後,程咬金又被摔倒在地。 見到羅士信如此厲害,秦瓊才同意出留他,到了涿州,秦瓊可以憑著府兵登記報到,程咬金和羅士信兩人卻是費了一翻功夫,又在負責登記造冊的軍官面前演練了一遍武藝,才得以成為府兵,與秦瓊分在一起。 這次皇帝御駕親征,許多府兵都想能親眼見到皇帝,程咬金和羅士信兩人也不例外,可惜涿郡離遼河一線還有近千里的距離,為了不讓高句麗人先得到消息作好準備,楊勇委任兵部尚書賀若弼作為前線指揮,府兵在涿郡集合編練成軍後,馬上就提前出發。 當楊勇的龍舟到達涿郡時,府兵已編遣成十軍,每軍二十團,每團十隊,每隊一百人,每隔二十里發一軍,前面共發送七軍零十團,涿郡只留下了五萬人馬,秦瓊三人所屬的隊伍正屬於留在涿郡的人馬當中。 第三十三章 按兵不動 皇帝到達涿郡時已經是大業五年的四月二十五日,從京城大興到涿郡總共三千多里,只花了四十餘日,在沒有機械全靠雙腿或者以馬代步的時代,這個行軍速度可以說是非常了不起,何況還有皇帝在其中,若是沒有沒有運河可以說完全不可能。 接近五月的涿郡,天氣溫曖無比,涿郡對於大隋來說已是邊遠之地,並沒有開發多少,全郡人口加起來不到十萬人,從龍舟的最高處望去,到處是一片綠樹成蔭,山坡,平原上覆蓋著茂密的森森,涿郡的城牆顯得低矮而窄小,想想後世單單這樣一個城池就可以容納二千萬人,灰濛濛的空氣下全是一片高樓大廈,楊勇恍然有一種滄海桑田的感覺。 我來了,我看到,我要的不是征服而是保護,但願千年以後,這裡依然可以看到森林密佈而不是黃沙飛舞。 「皇上,涿郡郡守薛世雄率郡內官員等待皇上接見。」趙念的聲音在楊勇耳邊響起,將皇帝的思緒打亂。 「薛世雄,讓他上來吧。」 「是。」 趙念下去不久,一名五十餘歲的老者登登的走上了龍舟頂層,磕頭道:「微臣薛世雄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薛老將軍請起。」楊勇和藹的道。 「微臣謝萬歲!」薛世雄站了起來,雖然滿頭白髮蒼蒼,卻自有一番雄姿,這個薛世雄可不是簡單的人物,幼年時就特別喜歡玩打仗遊戲。常邀集一群兒童,畫地為城,互為攻守,自己做總指揮。若有人不服從命令,薛世雄毫不留情地加以鞭撻。時間一長。無人不畏,因而每次玩作戰遊戲,兒童都規規矩矩地聽薜世雄的指揮。 薛世雄十七歲時即跟隨周武帝參加平齊戰爭,開皇時,更是數有戰功,與吐谷渾、突厥作戰,平定南方番禺夷、獠亂,薛世雄都以大勝而歸,或許是從小玩戰爭遊戲之故,薛世雄帶出來的兵馬一直是秩序井然。對百姓秋豪無犯,而且廉正康慨有古人之風,與同僚相處融洽,二年前,楊勇將薛世雄調到涿郡任郡守,就是看重薛世雄練兵打仗和善於與人相處的本領,要將涿郡建成征伐高句麗的大後方。 如今薛世雄果然不負皇帝所望。以整郡不過十萬的人口,在一個月內迎接十幾萬府兵到來,沒有出絲毫差錯,如今大部分府兵已經到達前線,涿郡還有十餘萬各地趕來的民夫為前線輸送各種物質,一切都做到井井有條,可以說薛世雄功不可沒。想必薛世雄頭上的白髮有不少是這一個多月來所生。 「薛老將軍。這一個多月辛苦老將軍了,聽說老將軍有四子,人人都是英雄了得,不知是否在外面?讓他們一起面君吧。」 「回皇上,這是微臣分內之事。」薛世雄連忙謙讓,不過,見皇帝提起自己地四個兒子,薛世雄臉上不免有一些得色,他的四個兒子分別名叫萬述、萬淑、萬鈞、萬徹。每人都有萬夫不擋之勇,尤其是三子萬鈞,四子萬徹更是出色,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薛世雄當然想讓兒子能得到皇帝的賞識。只是此於臉上卻為難的道:「陛下對微臣四位犬子謬讚了。能得見陛下是犬子的福份,只是前線輸糧緊張。微臣已將他們四人全部分遣出去,暫時不能見到陛下聖顏。」 「即如此,那就下次吧。」楊勇輕鬆的道,心中閃過一絲念頭,此番征伐高句麗結束後,他們父子五人應該分調一方才是,否則整個涿郡就成了薛家天下了,對於這種想法,楊勇已經如呼吸般自然,這也是為他們好,省得日後君臣相疑。 「皇上,行宮已經安排妥當,皇上是否可以起程?」薛世雄小心請示道。 薛世雄所說的行宮是實實在在的行宮,並非給皇帝安排的臨時住所,永濟渠修建期間,為了討好皇帝,運河建造的副監何倜曾提出每隔六十到八十里左右在運河邊上為皇帝建一座行宮,供皇帝出巡時使用,這個距離剛好是龍舟行駛一日地距離,宇文愷等一批正直的官員雖然認為此舉實在太過浪費,卻也不敢明確反對,只能上報給皇帝處理。 若是以後出巡每行走一日,便可以在行宮裡住上一夜或遊玩數天,無疑是非常愜意之事,只是楊勇無論如何也沒有到如此奢侈的地步,下旨狠狠的批了何倜一通,不過,還是同意在運河上修建了兩座行宮,一座位於永濟渠的中段,一座就位於涿郡。 這次御駕親征,楊勇雖然經過了永濟渠中段的那座行宮,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並沒有入住,這次到了涿郡,若是要直接趕到前線,這座行宮也只能匆匆路過。 對於皇帝地行程到底如何,誰都不敢瞎猜,只能大致預測,地方官員只能作好兩手準備,不過,涿郡作為大後方,又是府兵聚結的地點,如今還有五萬府兵在等待皇帝的旨意,皇帝在涿郡停留是理所當然,果然,皇帝點了點頭:「可。」 「微臣遵旨!」 從龍舟上下來,皇帝直接乘著馬車,在薛世雄,麥鐵杖等人的護送下,向行宮方向而去,涿郡的行宮自然無法和後世的紫禁城相比,卻也是佔地數十畝的院子,裡面已經裝飾一新,行宮中太監,宮女共二百多人,他們平日裡只負責行宮地打打掃掃,皇帝一住進來,他們陡然忙碌了起來。 說實話,雖然乘著龍舟一路上都是順風順水,只是連坐了一個多月,楊勇還是感到了一絲疲累,這種累多是精神大於身體,在行宮中休息了兩天皇帝才開始正式辦公。 跟隨皇帝過來地還有五萬禁軍,浩浩蕩蕩的人馬一下子就將原先府兵遺留下來的軍營佔得滿滿的,各種物質更是在軍營堆積如山,好在現在還沒有到雨季,否則堆在空地裡被大雨一淋,肯定會毀壞不少。 前線的軍情如潮水般湧來,前鋒部隊已經和高句麗交戰,五月初一,隋軍在遼河上架起了三座浮橋,大軍隨之開始了搶渡,高句麗人用弓箭在河灘上進行堵截,卻被隋軍的神臂弓殺的大敗,河灘上高句麗人遺屍數千具,隋軍不過付出三百多人的代價就順利渡過遼河。 消息傳到後方,整個隋軍歡聲雷動,小小的高句麗不過如此,楊勇也大為高興,下令犒賞六軍,無數地酒肉如流水般從後方運上來,從涿郡到遼河的這一段近千里的道路上,全是車流水馬般運送物資的民夫。 五月初三,隋軍推到了遼東城下,二十萬大軍圍著遼東城日夜攻打,數度攻上遼東城的城頭,卻都被高句麗人地大軍拚死趕了下來。 五月初六、五月初七……五月十二,隋軍還在對遼東城進行攻打,一座小小地遼東城,竟然擋了二十萬隋軍十餘天,依然還牢牢的掌握在高句麗人手中。 皇帝從京城出來以後一路上都是毫不耽擱,到了涿郡停下之後卻毫無起駕往前地跡象,涿郡剩下的五萬府兵眼巴巴的等著皇帝下令出征,卻總也沒有等到皇帝的旨意。 先行出發的七軍當中儘是良臣猛將,於仲文、史萬歲、元、衛文升、李渾、韓洪、元威七人各領一軍,賀若弼作為前線總指揮只領半軍,在遼東前線,還有領護東夷將軍羅藝助陣,事實上人馬已經超過了二十萬,為了不影響前線的指揮,楊勇才停留在涿郡,若這些人連遼東城也攻不下來,那就太令楊勇失望了。 眼看著五月中旬就要過去了,前方傳來的消息還是無法令人滿意,隋軍雖然數度差點攻陷遼東城,但還是讓高句麗人趕了出來,大軍已經傷亡近萬,遼東城下佈滿了隋,高兩方士兵的血跡。 大隋皇帝御駕親征自然無法做到隱秘,高句麗人早已得到消息,遼東城不但屯著高句麗的十萬大軍,而且有夠守城士兵連續吃上半年以上的糧草,各種守城器械都齊備,哪是隋軍說攻下就能攻下的道理。 後方還留在涿郡的府兵和跟隨皇帝而來的禁軍紛紛請戰,皇帝卻好似無半點著急之態,一直不許。 這天,皇帝依然在處理軍中各個大將的請戰書,尤其是禁軍更是躍躍於試,拿著天下最優厚的軍餉,隨著皇帝御駕親征卻只能躲在後方,他們當然不滿意。 趙念輕輕的來到皇帝身邊,稟道:「皇上,周法尚,周羅喉兩位將軍來了。」 「好,他們終於到了,快請。」楊勇喜道,將手中那些將軍們請戰的奏章丟到了桌上。 第三十四章 水軍 周法尚和周羅喉兩人同姓周,不過,他們並沒有什麼親戚關係,相同的是兩人同是從南陳過來的水師將領,不同的是周法尚是在南陳宣帝時就因為得罪了長沙王陳叔堅,被陳叔堅誣告謀反,無奈之下,帶著水師向當時的周宣帝投城,而周羅喉則是南陳滅亡時見事不可違,才向隋軍投降。 要論水師,自然南方出身的將領遠比北方有優勢,周法尚,周羅喉兩人都是前南陳水師中的佼佼者,楊勇在滅陳之後就有意組建海軍,對於水師人才都極為重視,無奈楊堅雖然可以說是一代雄主,對於變幻莫測的大海依然下意識的迴避,為了防止南陳的餘孽造反逃到海上,甚至不許民間有三丈長以上的船隻,周法尚投靠的早還好,不過由水師轉為陸師,周羅喉則幾乎閒置。 楊勇登基後,周法尚馬上被重新調回水師,大筆大筆的軍費也開始投向水師,如今快四年過去了,現在是檢驗這支水師的時候了。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法尚已是年過五旬,周羅喉也年過四旬,周法尚身材稍高,鬍子半白,臉上皮膚黝黑發亮,周羅喉個子稍矮,皮膚也是粗糙發黑,只是兩人的眼睛都精光閃亮,自有一股攝人的風采。 楊勇笑呵呵的道:「兩位將軍平身,今日朕宣兩位將軍過來,就是要問一下水師的情況。」 周法尚首先發言:「稟陛下。我水師四年來已打造五千料以上大型海船三十艘,二千料以上中型海船七十二艘,其餘各類八百料以上輔船三百餘艘。五萬水軍訓練有述,隨時可以為陛下跨海征戰。」 儘管楊勇早已知道這個數字,聽了心中還是歡喜無限,五千料大船,即可以一次型運送五千石貨物地船隻,這麼多的海船,若是用來運糧,一次就可以運送近百萬石糧。若是運送兵馬,一次也可以輸送二十萬人以上。 為了不讓高句麗人覺察到大隋有意發展水軍,水軍造船和訓練的基地都是在南方,楊勇一直留在涿郡不動,自然是為了等待水軍地到來,涿郡與高句麗隔海相望,如果從陸路出發。從遼東攻打到高句麗的首都平壤。光是走路就要花上數月,可是若是利用海船從涿郡出發,不過是五六天時間就可以到達被高句麗人稱為小長安的首都。 「好,兩位愛卿聽旨,朕以周法尚為水師大總管,周羅喉為水師副總管,連同陸路五萬大軍,於三天後出發,直攻平壤。」 「臣等遵旨!謝陛下隆恩!」周法尚與周羅喉兩人一起回道。 這次皇帝御駕親征。隋軍大部分人無疑都信心十足,認為高句麗人將不堪一擊,只要大軍推到高句麗人城下,高句麗人就會嚇得馬上投降,若是稍晚一點。功勞就會被人搶走。好在楊勇自己頭腦清醒,知道高句麗人不會這麼容易屈服。聽到前面進展不順的消息,許多人都頗為愕然不解,皇帝卻早已心中有數。 歷史上楊廣三次遠征高句麗失敗,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客觀原因,高句麗小而彌堅卻是事實,數百年來,高句麗立國後就一直沒有停止擴張,絕沒有不戰而降這樣的美事,若是楊勇作為一個後來人也會把希望放在以高句麗人不戰而勝的希望上,無疑是愚蠢之事。 秦瓊、程咬金、羅士信三人本以為只要到了涿郡馬上就會到前線與敵人交戰,憑他們的武藝很快就能脫穎而出,實現自己建功立業地願望,哪知道他們先是成為隨同皇帝親征的御前人員,也倒也沒有什麼,至多是稍待幾天時間罷了,沒想到的是皇帝到了涿郡大半個月後卻一點出征的動靜也沒有,這下許多府兵都等得急了起來,前面已出發了二十萬大軍,高句麗才多少人,若是再耽擱下去,他們豈非連喝湯的機會也沒有,若不是軍紀森嚴,負責領兵的幾人又都是素有名望的大將,軍營中肯定會鬧事起來。 終於他們接到出兵地命令,只是令他們沒有想到地是他們不是從陸路行軍,而是要登上大船再行出發,皇帝的旨意剛剛傳下來,涿郡各個港口就被密密麻麻的船隻塞滿,只等著將士兵和戰馬一起運載上船。 這麼多的海船在一起,讓一些只見過江中行駛小船的府兵大開眼界,不過,許多從來沒有坐過船的府兵不由心中發麻,只是軍令如山,命令一下,他們也不得不聽從,停泊在運河邊上的大型海船就像是會吞人的怪獸,將數萬府兵連同他們的戰馬一同載上了船,然後扯起風帆向大海地方向慢慢行去。 秦瓊和羅士信兩人都會一點水,程咬金卻完全是旱鴨子,登船的時候不免戰戰兢兢,聽到要入海,程咬金更是嚇得膽戰心驚,若是可以回頭,他恨不得馬上下船回到岸上,可惜,既然當上了府兵,那就只能身不由己了。 秦瓊才恍然,難怪留下來的府兵好像多是出自於沿海一帶,不過,可惜的是即使是住在沿海,這個時代,大部分人都將大海視著畏途,許多人也從來沒有下過海,一上船,許多在陸路上還生龍活虎的府兵好像一下子便成了病貓,一個個都東倒西歪。 好在船上本身水軍眾多,這些新登船地府兵吐得七暈八素,卻不影響船隻本身地通行,這些水軍其精銳程度絲毫不下於陸地上的府兵,在船上如履平地,若是在陸地,水軍和府兵可以一比一鬥得旗鼓相當,到了船上,則十名府兵也不是一名水軍地對手。 花了一整天的時間,五萬府兵全部登上了海船,順流而下,直入大海,數百艘戰船在海上如同遮天蔽日一般,站在船上放眼望去,眼睛中全是密密佈布的風帆和桅桿,若是成功,這是人類有史以來第一次十萬規模以上的大軍跨海作戰。 周法尚此時心中卻覺得心中沉甸甸的,絲毫沒有創造歷史留名青史的覺悟,雖然這些大船都經過海浪的檢驗,每一名水軍都有十次以上海上航行的經驗,在江南,更是有不遠萬里跨海而來的蠻夷,只是大海委實太過凶險,只要碰到一次風暴,眼下看似威風稟稟的船隊便會被風暴扯碎,變成海上漂浮的一堆堆破料木頭。 若是讓他一次出動數千,上萬人馬,周法尚身上壓力尚且不會這麼大,只是一次出動十萬人,萬一有一個閃失,他就是百死莫贖了,可惜他們要進攻的是高句麗人的首府,若是人數太少只能無攻而還,而這樣一次出動十萬人,若是進攻,高句麗人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 這是一次實實在在的冒險行動,成了,高句麗人滅國,不成,大軍不但有可能損失慘重甚至有可能全軍覆滅,這將大大鼓舞高句麗人在陸路上的抵抗,說不定,皇帝的第一次御駕親征就有可能成為笑話,對於皇帝的威望是一個極大的損害,要想重建一支水軍,起碼要花費十年之功。 「父親大人放心,這些天都是風和日麗,孩兒有九成把握我軍可以順利到達高句麗人的首都,哼,他們既然叫小長安,那就莫怪我們奪回自己的領土了。」他的小兒子周紹范見父親臉上一片沉重,忙出言安慰。 九成把握,怕就怕那一成意外呀,開皇十八年那次的行軍又何嘗不是如此,陸上明明睛空萬里,大軍一出海就遇到了風暴,那些跨海來到大隋的蠻商聽說來回一趟就可以賺數十倍上百倍之利,那怕是十艘船沉了九艘也可以保本,哪像他這樣孤獨一擲,若是有一個萬一就完了,周法尚心中暗自想道。 為了避免風暴,船隊第一天盡量靠近海岸行駛,也是讓那些第一次出海的府兵能看到陸地,不至於太過緊張,到了第二天,整個船隊還是離開海岸,張開風帆,駛入了茫茫大海,海岸線離他們越來越遠,漸漸淡出了視線。 「死了,死了,我要死了。」程咬金張開四肢,伏在甲板上大聲嚷道,他一直不離身的斧頭也不見了蹤影,昨天剛上船,程咬金就忍不住大吐特吐,今天也是全身無力,沒有絲毫好轉,秦瓊和羅士信兩人情況比程咬金稍好,不過也是懶洋洋的全身無力,他們雖然會一點水,可也只是在江河裡游過,從來沒有出過大海。 第三十五章 遼東城 一名水兵經過程咬金的位置,嘴角忍不住閃過一絲笑意,毫不客氣的用腳踢著程咬金的屁股:「起來,起來,別賴著了。」 若是在陸地上有人敢踢自己的屁股,程咬金肯定會馬上跳起來飽以老拳,只是此時卻只能嘴裡哼哼嘰嘰,羅士信露出了絲幸災樂禍的笑意,程咬金敗在羅士信手上,一路上頗為不服,只是又怕再次輸了更加難堪,只能在言語上擠對,羅士信到底經歷的事情少,言語卻不是程咬金的對手,此時對程咬金吃弊無疑十分開心。 只是他剛咧嘴笑了幾聲,「砰」的一聲,羅士信屁股上也挨了一腳,羅士信大怒,離開自己靠著的船舷,頭也不回的喝問道:「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踢爺爺?」 「咚」羅士信屁股上又挨了一腳,這次他一個沒有站穩,一頭栽到了甲板上,羅士信大怒,爬起來就要和二次踢他屁服的人拚命,只是剛從甲板上起身,又是「咚」的一聲摔倒在地上,這次卻沒有人踢他,而是他自己摔倒的。 「哈哈,這樣的小屁孩還想充當別人的爺爺,笑死我了。」踢羅士信屁股的那名水兵大聲別嘲弄道,其餘的水兵也是面露微笑。 「可惡,竟敢踢本人的屁股,等到本人做到了大將軍,非把你們這些兔崽子們一個個砍了不可。」羅士信心中發狠到。 「我說,大兄弟,他還是一個小孩,這樣是不是太狠了。」一名水兵看了看羅士信的個子,有點不忍的道。 「小孩,還真是小孩,不過。既然是小孩怎麼不在家待著,到戰場上來幹嗎,難道敵人會因為他是小孩放過他嗎,起來。都給我起來,你們這些旱鴨子,窩囊廢,連站也站不起,還是不是男人?」 水兵們不只是踢向程咬金和羅士信兩人,凡是躺在甲板上或者倚著東西的府兵全部挨到腳踢,直到將他們趕得立起身站立為止。 府兵們個個咬牙切齒,卻是無可奈何。船上基本上都是一半府兵一半水軍,上了船,注定是府兵是要受欺負的角色,好在畢竟是自己人,水軍只會對躺下來的府兵打罵,只要你站起來就沒事,水軍除了負責駕船外。他們還要負責清洗吐得亂七八糟的甲板。負責給府兵們提供飯菜,也不算太過分。 其實這些水兵如此對待上船地府兵也是得到了上面的吩咐,從涿郡到高句麗的首府不過數天海路,一到平壤馬上就要投入戰鬥,根本沒有時間讓他們適應,若是到時還軟綿綿的提不起兵器,豈不是送上去給高句麗人宰殺,自然在船上就要狠一點,以期讓他們下船之後能盡量多恢復一些戰力。也好減輕一下水軍地壓力。 在府兵出發後,楊勇終於也沒有再在涿郡停留,在五萬禁軍的護送下,號稱十萬大軍,開始往遼東前線移動。每日保持五十里的行軍距離。估計二十天左右就能到達遼東城。 跨海東征,這是一種流傳千古的榮耀。只是楊勇卻將機會讓給了手下大臣,楊勇不是沒有想過自己去,只是稍露其意,就遭到身邊大臣的激烈反對,理由當然是為了皇帝的安全作想,其實以渤海灣的天氣情況,碰到大浪的機會少之又少,開皇十八年那次遭遇風暴只能說是隋軍太過倒霉,不過,這個風險大臣們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皇帝來冒,楊勇只能遺憾作罷。 遼東城下,高句麗人已經到了最危急地時刻了,從隋朝一統南方以來,高句麗人上下就知道與隋軍必有一戰,早早開始加固城牆,存儲軍糧,訓練人馬以備戰,如今高句麗以不到四百萬的人口,帶甲四十萬,軍力可不謂不強大,只是面對大隋這個龐然大物,高句麗上下還是時常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這種感覺使人使得高句麗人總表現出一種色厲內茬,不停的向大隋挑釁,面對大隋皇帝的御駕親征,高句麗上下卻是團結一心,如今遼東城已承受了二十萬隋軍二十多天的狂攻猛打,城牆已經多處塌陷,十萬高句麗士卒已死傷大半,整個遼東城已到了極限。 城下,紅色的隋軍還在發起一浪一浪地進攻,巨大地弩箭從城下飛了上來,將守城的高句麗士兵釘在城牆上,投石機將數百斤中的石頭送到城頭,砸著便死,碰著便傷,高句麗人作為守城一方,面對著隋軍先進的攻城器械,根本沒有任何優勢可言,只是躲在城牆後方,膽戰心驚的看著隋軍的遠程武器發威。 等到巨石和弩箭停下來時,城下的隋軍已經逼近城牆,無數隋軍沿著城牆的缺口爬了上來,手持長槍向城牆後方逼近,面對著隋軍的鋼鐵叢林,喪膽地高句麗士兵步步後退。 眼看著城牆陷落就要成為定局,一名穿著已經染成紫色白袍,英姿颯爽的女子從後面跳了起來,手持著長劍殺了隋軍的陣營中,她的身邊跟著十幾名忠心耿耿的護衛,為女子擋住左右地刀槍,眨眼著十餘人就死傷怠盡,可是隋軍也被連殺數人,長槍陣打開了一個缺口 「是公主,平康公主,殺隋狗,殺呀!」剩下地高麗人士兵鼓起勇氣,隨著平康公主殺入隋軍陣營,死了一層又上一層,高句麗人彷彿有著無窮無盡的戰意。 這些年來,平康公主為了輔助哥哥地江山,一直未嫁,在高句麗人心目中,平康公主就是他們的女神,不容外人侵犯。剛剛上來的隋軍立足不穩,被逼得步步後退,最後終於完全退出了城牆。 「可惡!」城下觀看的賀若弼,於仲文、史萬歲等人都發出不甘的歎惜聲,這樣的情況已經有十幾次了,每當隋軍攻上城牆,以為高句麗人不能再支撐下去時,高句麗人馬上就會像服了興奮劑一樣,暴發出比先前幾倍的戰力將隋軍趕了下來。 「鐺,鐺,鐺。」隋軍的退軍聲響起,正在進攻的隋軍潮水一樣退了下來,城頭上的高句麗人才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們終於又渡過了一天,不過,連歡呼聲也沒有,所有人坐在地上累得直喘氣,一些人甚至倒下之後就再也沒有醒來。 平康公主用手中的劍持地,勉強保持住自己的身體沒有倒下,她剛才殺了數名隋軍,只是身上又多了數條傷口,她身邊最後的侍衛已經死光了,加上十幾天積累下來的勞累,若是靠著手中的長劍支持,她也肯定會不顧形象的坐在地上。 城牆到處是纍纍的屍體,高句麗人,隋人兩者糾纏在一起,還是以高句麗人更多一些,就兵員素質來講,高句麗人完全與隋軍不是一個擋次,隋軍全是二十至三十歲左右正當壯年之人組成,高句麗軍中卻有老有少,武器,盔甲便是不如,隋軍的步兵多數披甲,而高句麗人身上只有單薄的衣裳,能打成這樣,全憑著城牆保護和上下一心。 戰事結束,城中的百姓默無表情的上來收拾屍體,無論是隋軍還是高句麗人都直接丟到城下,城下的屍體自然有隋軍負責掩埋,這幾乎形成了雙方的默契,否則一旦暴發瘟疫,雙方誰也逃不了。 「公主,你辛苦了。」一名四十餘歲的中年人來到平康公主身邊,將平康公主的手扶住,臉上全是一片痛惜。 看到這名中年人,平康公主臉上顯出震驚之色:「丞相,你怎麼來了?」 這名中年人就是高句麗此時的丞相乙支文德,乙支文德誠然是一名良相,輔助高元的這些年,高句麗一直政通人和,國庫豐盈,這才能支撐起四十萬大軍的規模,沒有乙支文德,高句麗這些年不等隋軍來攻就要被自己壓垮了。 「公主,隋軍攻勢緊急,元王不放心,才派小臣到前方來。」乙支文德平靜的道。 「丞相,你的工作在後方,不應該到前線來。」平康公主不禁埋怨。 「若是遼東城被隋軍攻破,我留在後方又能如何?不如到前線也能為公主出一點力。」 「遼東城攻破了,我們還有烏骨城,烏骨城破了我們還有玄菟、扶余……等一百餘城,只要我們堅壁清野,城破後將所有物資全部焚燒,隋人縱有百萬大軍也打不到平壤,如此又何懼之有,這不正是丞相的計策嗎,莫非丞相還有另外的打算?」 乙支文德搖了搖頭:「沒有,只是一城一城的破下來,即使隋軍最終敗了高句麗也會元氣大傷,我有一計或許可以讓遼東城轉危為安,才不得不來此一場。」 平康公主對於乙支文德的計謀一向佩服,聞言頓時大喜:「丞相,到底有何妙計?」 第三十六章 破城 乙支文德所說的計謀自然就是對隋軍詐降,歷史上楊廣第一次征高句麗人大敗,與高句麗人的詐降也分不開,楊廣自以為高句麗蕞爾小國,只要自己的百萬大軍開過去,高句麗人就會嚇得投降,特意吩咐前線將士不可對高句麗人太過嚴厲,只要高句麗人有投降之意馬上就要停止攻城。 這道旨意導致前線將士縮手縮腳,每當遼東城快要攻下時,高句麗人就大喊著要投降,因為有皇帝的旨意,前線將士只能按兵不動,向後方請示,而高句麗人則抓緊時間整修城牆,調集兵馬,等到皇帝旨意過來,高句麗人的防務已重新整頓的固若金湯,這樣連愚弄了數次楊廣才死心,只是時間早已耽擱了,最後大軍無糧而自潰。 如今換了一個時空,高句麗人詐降之計自然不靈了,楊勇將攻打遼東城的權力全部賦予了前線的指揮官,賀若弼、史萬歲、於仲文等人無一不是經驗豐富的大將,如何會中高句麗人簡單的詐降之計,要降可以,馬上打開城門,否則進攻不會停止,讓高句麗人一直喘不過氣了。 這次詐降,乙支文德是想以自己為賭注,親自到隋軍軍營一場,以高句麗國相的身份,只要拖得隋軍三四天的時間,遼東城就可以休整過來,再一次讓隋軍碰得頭破血流。 聽到乙支文德的打算。平康公主激烈反對:「不行。我不同意,你是國相,高句麗不能沒有你。」 乙支文德自信滿滿地道:「公主放心,小臣研究過漢人地文化。他們講究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何況小臣是高句相的國相,為了面子,他們即使不同意也不會扣下小臣。」 儘管對乙支文德擔心,平康公主最終還是被乙支文德說服,若是成功,好處顯而易見,遼東城至少又能堅持半月以上,最壞的結果是乙支文德被扣留,想必花費一筆錢財還是可以贖回來。就像她和哥哥一樣。 第二天。城外的隋軍剛剛用過早飯,正準備進攻時,遼東城頭放下一個吊藍,上面載著三人,搖著白旗向隋軍陣地走來。 一隊隋軍策馬飛快地來到他們面前,手中的兵器直接三人問道:「來者何人?」 這三人正是乙支文德和他的兩名隨眾,見到這一小隊隋軍,乙支文德暗暗吃驚,他以前一直在後方。雖然一直聽到隋軍裝備精良,卻沒有想過隨便一小隊隋軍身上的裝備就可以比得上高句麗國王身邊精銳衛隊的裝備,而且都精神飽滿,眼睛中充滿高昂的戰意。 乙支文德這次所以親自出城詐降,順便探聽一下隋軍的虛實也是其目的。不過。從眼下這隊隋軍的精神狀態來看,隋軍現在還是非常強勢。乙支文德心中暗暗為遼東城擔心,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的道:「麻煩通報一下,高句麗國相乙支文德前來向大隋統帥請降。」 「高句麗國相?」聽到乙支文德自報身份,這隊隋軍地首領也愣了一下,遼東城派過數批使者,不過都是一些小魚小蝦,直接被前線驅趕回去,既然是國相,當然不能如此輕待,考慮了一下,隋軍首領才道:「扶他們上馬,向總管大人稟報。」 「是。」從小隊中分出三騎,像老鷹抓小雞一樣將三人提上馬背,就這麼橫擱在馬背上,撥轉馬頭,向隋軍大營飛奔而去。 賀若弼地大帳內,各個將領正在分派今天的任務,他們已接到皇帝御駕起行的消息,若是等到皇帝御駕到達他們還沒有攻下遼東城,恐怕所有人都會羞愧萬分,賀若弼已下達死命令,從今天開始務必在五天之內拿下遼東城。 一名隋軍小卒掀帳進來,半跪著道:「報,總管大人,高句麗的請降使來了。」 「請降使,不見,告訴他們,如果要投降,馬上打開大門,全城免死,若是攻了進去,本官不保證遼東城所有高句麗人安全。」賀若弼不耐煩的道,他現在沒有心情陪高句麗人耍花招。 「回總管大人,這次是高句麗的國相乙支文德親自過來,他一定要見到總管大人。」 「乙支文德,高句麗人的國相?」賀若弼不確定的問道,和史萬歲,於仲文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嘴角露出一絲明顯的笑意:「各位還記不記得皇上給我們地旨意?」 「當然,皇上曾有言,高句麗人走投無路之下很有可能詐降,若是普通的角色,可以直接打發他們回去,若是國相乙支文德過來,不妨先行扣下,沒想到乙支文德當真會過來,皇上真是明見萬理。」一名將軍回道。 賀若弼微微一笑:「那還等什麼,把高句麗人的國相帶上來吧。」 遼東城頭,經過一夜修繕,原本已經傷痕纍纍的城牆多少有一點改觀,大部分缺口已經用石塊和木頭堵上,只是新上的石灰泥還沒有完全乾燥,若是被大石頭砸中,馬上就會跨下來,如果有一天時間乾燥地話,城牆會比現在堅固地多。 平康公主目不轉睛的盯著隋軍大營,隋軍大營連綿十餘里,儘管乙支文德地影子早已看不見,平康公主卻沒有移開眼睛的意思。 隋軍的進攻總是在辰時開始就發起來,乙支文德提前半個時辰出城,有足夠的時間到達隋軍統帥軍營,只要到時間隋軍還沒有發起進攻,那麼乙支文德就算成功了一半。 「咚,咚,咚。」隋軍軍營中的大鼓準時響了起來,隨著鼓聲響起,巨大的投石機和可以發射巨箭的弩車從軍營裡面推了出來,在穿著紅色盔甲的隋軍護送下,一步步的朝遼東城頭移近。 平康公主的臉色剎那間變得一片雪白,身體晃了晃差點就要摔倒,身後重新選出來的侍衛一幅想扶又不敢扶的樣子,平康公主最終還是自己站穩了身子。 「失敗了,還是失敗了,隋狗竟然連片刻也不願等待,本宮應當早就知道沒有用,為何不攔住國相?若是國相有個三長兩短,我高句麗如何還有勝利的希望……」平康公主喃喃自語,心中一片悔恨。 城下的投石車和弩車已推到了合適的位置,開始轉動絞盤,吱吱喳喳的聲音城頭也清晰可聞,每當看到這樣巨大的殺人機器,城頭的高句麗士兵就會忍不住頭皮發麻,弩車發出的巨箭足可以同時貫穿數人或者直接將人釘在城牆上,而投石機發出的巨石更是可以將人砸成肉餅,連城頭也是一砸一個窟窿。 只是面對著隋軍即將到來的進攻,平康公主卻像癡了似的站在城頭不知躲避,她身後的侍衛也只能臉色發白的陪著。 「公主,快下去,這裡危險。」一名侍衛忍不住喊道。 面對侍衛的喊聲,平康公主充耳不聞,城下隋軍的投石機已經準備就緒,只要拉動槓桿就可以發射,幾名侍衛互相看了一眼,再也顧不得男女有別,架住平康公主的手臂,向城牆後面的垛牆躲去。 空中傳來一陣尖銳的呼嘯聲,接著「轟」的一聲大響,一塊巨石從天而降,砸在離平康公主剛才站立之地不遠處,彷彿整個城牆都晃了晃,巨石砸中處頓時多了一塊凹陷,堅固的城磚多處變得粉碎,無數的碎石和粉塵向四周飛濺。 這塊巨石只是一個開始,更多的石頭從天而降,城垛後的高句麗連頭也不敢抬,任由天空中的粉塵落在身上,令人窒息的一段時間過去後,昨晚高句麗人的修補全部成了無用功,城頭出現了一處處新的塌陷。 「咻!咻!咻!」巨石過後是弩箭飛舞,巨大的弩箭插在城頭產生一陣陣嗡嗡的響聲。 弩箭也停了下來時,城牆下已佈滿了密密麻麻沿著缺口攀爬的隋軍。 「殺!」平康公主恢復了理智,從後面跳了出來,剛才被隋軍壓制的高句麗士兵也紛紛跟在他們的公主後面,向爬上來的隋軍殺去,雙方很快絞成一團。不休的進攻,城中的高句麗人再也支撐不住了,十萬大軍已有一半陣亡在城頭,剩下的人要麼是有傷在身,要麼疲憊不堪,面對著隋軍的進攻,只能步步後退。 「城破了,城破了。」巨大的歡呼在城頭上響起,越來越多的隋軍上了城頭,雙方在城頭的兵力差不多接近一比一,然後變成了二比一,三比一,終於城頭大部分變成了紅色的身影,將高句麗僅存的抵抗力量淹沒。 第三十七章 水戰 遠處的一個山頭,平康公主停下馬步,返身向已是濃煙滾滾的遼東城看去,眼中不禁流下兩行熱淚。雖然在戰前盡量堅避清野。連居民也大部分遷移到了後方。只是代價還是太大了,十萬大軍只留數千餘人,遼東城丟掉了高句麗四分之一的正規軍。連國相也一去不回,卻最終還是沒有保住。 「情狗,不要太得意,我高句麗大軍會再打回來地。」平康公主心中暗暗發誓,吆喝一聲,重新隨同數千亂哄哄的部下向後方撤去。 賀若弼等人踏進辛苦近一月才攻入地遼東城,接到的回報卻讓他們絲毫沒有喜色。整個遼東城只剩下一萬多高句麗殘兵敗將,他們依然在依托著房屋抵抗,城中根本沒有了居民。儲備了大量糧食兵器的倉庫正在燃起熊熊大火,人稍一靠近就會將自己烤熟,連一點救火的可能性都沒有,北城的城門也被大火堵住,連追趕出城的高句麗殘餘部分都沒有辦法進行,也就是說他們得到了一座空城。 城中地喊殺聲還沒有消失,殘存地高句麗人多是一些來不及撤出地傷員。他們仍然不肯投降。躲藏在房屋中對入城的情軍襲擊。這種襲擊不時造成情軍新地傷亡。 這次攻城已經造成了近二萬情軍的傷亡。本來賀若弼還打著將城中殘存的高句麗士兵全部俘虜地用意。只是當賀若弼看到又有數百名情軍死於城中殘敵襲擊地傷亡報告後。終於忍不住怒火,下達了新地命令:「傳本總管命令,不必與房中地殘敵作戰,若是不肯投降。一律放火將他們燒死。」 「是,總管大人。」得到賀若弼的命令。入城的情軍再無顧忌。為了防止被高句麗人襲擊。不管房屋中有沒有人,一律點上火把丟進去。本來城中地重要場所已被先高句麗人縱過一遍火。現在火焰還在熊熊燃燒。情軍這一到處縱火。城中地火勢很快就變得不可控起來,見勢不妙。賀若弼連忙下令大軍撤出遼東城。 整個遼東城整整燒了二天二夜,等到大火熄滅時。整個城市已變成一片灰燼。城中還殘存的高句麗人也全部葬身在火海中,甚至連白骨也沒有留下。又過了二天,城中地熱浪才散去,情軍從灰燼中掃開了一條可以通行的道路。 接到遼東城完全毀於戰火的報告。楊勇氣得差點要將賀若弼的前線總指揮之職撤消,遼東城經過高句麗人百年以上地經營,高大雄偉。實仍是北方一等一地堅城,雖然遭到情軍攻打損毀,只要略為修繕一下就可以成為進攻高句麗地一個橋頭堡。不但可以成為後方的一個堅固基地,就是以後將高句麗人征服,這裡也可以成為大隋地一個重要城鎮,沒想到已經到手了卻被賀若弼一把火燒了一個精光。 不過。考慮再三,楊勇地旨意還是沒有發出去。反而對前線將士大為嘉獎。遼東城畢竟是死物,燒了再建就是,若是士兵損失太大,太損軍隊的士氣,相對來說。還是人命更重要一些。 遼東城雖然毀了。沒有了遼東城這個釘子。情軍可以放心大膽往前面突進,不過高句麗人地堅壁清野對於情軍還是造成了不少的困難。為了等待補給。情軍也暫時停上了前進。在遼東城邊沿等待後方補給上來。 等待的同時,二十萬情軍並沒有無事事事。在何稠等人地指揮下。就在遼東城邊沿砍伐樹木。挖土建城,等到皇帝地御駕過來,數天時間,一座寬八里,高數丈的簡易城池就已建成,無數地物資開始從後方堆運到這裡。 楊勇到來之後。對於前軍將士發表了一通熱情洋譽地講話。鼓勵他們繼續殺敵後。大軍分為東西兩路。一路以史萬歲為首,率軍八萬掃蕩鴨綠江以北地高句麗人城池,賀若弼則率諸軍繼續東進。目標直指鴨綠江西,試圖跨江南下直趨平壤。與可能早已到達的水師匯合。一舉將高句麗首府攻破。而楊勇自己親率禁衛軍在遼東城新起來的城市裡護衛糧道安全。 皇帝的這種安排除了禁衛軍本身有點微詞外,得到了前線幾乎所有將領的歡迎。雖然跟著皇帝御賀親征是一種榮耀。可是若皇帝真地上了戰場。為了皇帝地安全,各軍自然難免縮手縮腳。如今皇帝原意留在後方是再好不過,而禁衛軍自然是為沒有撈到太多功勞而懊惱。可是他們本身地職責就是護衛皇帝。也不好請戰。 除了遼東城,高句麗人在鴨綠江以北還有十多個城市。只是人口再多的城市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五萬人。軍隊只有區區數千人不等。史萬歲地八萬大軍足以對付,難辦的是賀若弼地十萬大軍。高句麗境內道路狹小,糧食轉運困難,楊勇特別擔心軍隊還沒有到城下就發生缺糧之事。 為了減輕士卒的負擔。加快進軍速度,楊勇下令每名士兵除自負二十斤糧。自己的兵器外。投石機。弩車等重武器一概拋棄。所有人一路輕裝上陣,若是到了平壤城下。他們的補給將從水師那裡取得。 從遼東到平壤還有近千里。中間還要經過鴨綠江,高句麗人中途肯定會攔截騷擾,二十斤糧以每日食一斤計算,恰好可以趕到平壤。楊勇地這種安排是建立在水軍可以順利到達平壤城下並立足腳跟地基礎上,否則十萬大軍到達平壤之後馬上缺糧。那就是一場巨大地災難。 軍隊並非越多越好。楊勇深刻體會到這一點。在涿郡還好。有永濟渠地補給。數十萬大軍無論是糧食還是草料都綽綽有餘,而到了遼東城。全靠民夫用獨輪車、騾子、馬匹來輸送。光是路上就要消耗一半,若是從遼東送到平壤,估計又是要消耗一半,這還是在沒有高句麗人搗亂地情況下。若是有高句麗人搗亂,說不定十停也只有一停糧食能從涿郡運到平壤。這也是楊勇不願率禁衛軍也跟著下去地原因。 海上。經過數天的航行,大隋地水師一路順風。並沒有遭受到什麼損失抵達了高句麗首府平壤的外海,見到海中鋪天蓋地,數百艘船隻組成的艦隊。僅有不到萬人地高句麗人水軍差點嚇壞。 不過。此時的高句麗人無疑十分勇敢,他們想也沒想地向情軍水師發起了襲擊,論起船隻數量。高句麗人可以比情軍還有多一點,不過,他們最大的船只有一千料左右,只能和情軍最小地艦隻相比。最小地船卻是漁船組成,一艘船上只能乘坐兩三人。 此時的水戰沒有多少遠程武器。投石機準度太差。既使可以裝上船也沒有多大用處,最厲害的算是床弩,射程也只有數百步,和後世數萬米地火炮射擊距離無法相提並論。在海中範圍太大。所謂地縱火戰術也無用武之地。水師決定勝負最重要地方式還是以接弦戰為主。 雙方的船隻迅速接近。情軍開始了變陣,周法尚的座艦是一艘八千料的大船。這樣的大船整個艦隊僅有一隻,一眼就可以看出是水師的旗艦,艦隻上面最高層站著十數名揮動著旗幟的傳令兵。將周法尚地命令一條條傳下去。得到命令的船隻很快開始調整,原行幾乎呈平行的船隊變成雁行,向高句麗人地船隻包圍而去。大有一口吃下所有高句麗船隻地樣子。 秦叔寶、程咬金、羅士信三人經過數天的海上航行,由原來地不適慢慢適應過來。除了程咬金身體還虛。秦叔寶和羅士信兩人都可以拿動自己的兵器,不過。要在船上博殺,他們十停武藝至多能發揮三四成就算了不起。只是還是本能地緊握著手中的武器,等待敵人靠過來。 高句麗的船比起自己地座船明顯太小,差不多就是一隻大貓面對老鼠地感覺。許多府兵雖然是第一次上船也完全沒有害怕之色。也學秦羅兩人的樣子,紛紛抓緊自己的兵器想與高句麗人接戰。渾然忘了只要船隻搖晃一下他們就有可能掉成大海。 「所有府兵退後,所有府兵退後。」水兵們毫不領情,將那些靠近船舷地府兵紛紛趕到中間,將兩側的位置牢牢佔住。 「嗡」地一聲大響。最前面地情軍與高句麗人相隔不到三百步,情軍已先發動船上的床弩進行打擊。手臂粗地弩箭帶著呼嘯聲向一艘三百料左右的高句麗船隻落下。 「啪,啪,啪。」巨大地箭支插在高句麗船上。將幾名倒霉地高句麗士兵釘得腸穿肚爛,拉開了這次情軍與高句麗雙方水軍大戰的序幕。 ~~~~~~~~ 第三十八章 水軍初勝 數十支弩箭落下,高句麗最前方的那艘戰船上頓時死傷慘重,更有幾支弩箭將甲板的側弦射穿了數個大洞,雖然不至於將兩層的戰般射穿,可是戰船受損是肯定的。 「射!」看到前面的戰艦首開記錄,後面的隋軍也都興奮起來,「嗡。」的一聲大響,弩箭蔽天蓋日的向高句麗方向發射而去,釘在船上,發出一片奪奪之色,剎時間,最前面的十餘船高句麗船隻落下了密密麻麻手臂粗細的床弩,即使是躲在般倉裡的士兵只能挨著都難予倖免,這十餘艘船隻至少三分之一的人遭到了有效殺傷。 三百料的戰船在高句麗人水軍中可以算中型戰船了,高句麗的水軍三百料以上的戰船也不過一百二十艘而已,上面可以乘坐水軍五十多人,一千料的戰船上更是可以乘坐二百多人。 這次迎擊隋軍的高句麗主力船隻就是以三至五百料的船隻為主,這次水軍並不是什麼菜鳥,有豐富的作戰經驗,他們多次擊敗過百濟,新羅,倭人的水軍,甚至將百濟,新羅兩國的水軍打得片板不留。 可是無論是百濟,新羅,還是倭人的船隻也好,他們的戰船都相差不大,高句麗人無論是數量還是大小都佔據絕對優勢,只是這次面對的隋軍卻是龐然大物,最小的戰船都在八百料以上,而高句麗人一千料以上的戰艦總共也不到十艘,相方的實力實在是太不成例。 「撞,撞過去。」面對自己猶如玩具般大小的敵人船隻,隋軍水兵臉上都現出一絲獰聲,看到雙方靠近,乾脆直接以船大壓人。 「轟」一艘三千料的隋軍戰艦與一艘三百料左右的高句麗戰艦無可避免的相撞了,面對自己體積十倍戰艦的撞擊,高句麗船隻毫無意外的散架,變成一堆碎木一樣漂浮在海上。戰船上地高句麗士兵更是象螞蟻一樣向大海中掉去,很快,底下的海水就被染紅了一片。 高句麗人雖然發現了隋軍的戰般來勢洶洶,只是大海遼闊無比,遠處卻沒有太多直觀的感覺,為了替平壤贏得防守時間,特別是要對外面進行堅壁清野,防止糧食資敵,高句麗人才有勇氣衝上來,只是看著對方巨大的艦隻。越是接近,高句麗水軍越看得頭皮發麻,對方戰船的高度平均都是己方戰艦的數倍,不要說接舷戰。就是能否登上對方的戰艦也是成問題,豈不是只能挨打不能還手? 吃了當頭一捧後,高句麗人反應過來,前面的高句麗船隻慌忙向左右分散開來。想逃出隋軍的包圍,只是現在反應已經太晚了,隋軍在高句麗戰艦前方已經布成了一個半包圍地口袋。這個時代戰艦多靠風帆和船槳。想逃哪有那麼容易,雙方船隻紛紛接觸起來,只是一撞,高句麗戰艦無不四分五裂。 秦瓊三人所乘的是一艘二千料左右的中型戰艦,這樣的戰艦已是高句麗人最大戰艦地二倍了,雙方一接觸,他們的座艦就連續撞沉了高句麗二艘小船。這可苦了船上的府兵。每撞一下,所有站著的府兵就東倒西歪。更有地人撲通一聲乾脆倒在甲板上,摔了一個鼻青臉腫。 「瘋子,水師的人都是***瘋子,這樣撞過去難道就不怕船隻解體?」一名府兵喃喃地罵道。 看到高句麗人船隻四分五裂地慘狀,不明底細的府兵心中不免害怕,雖然自己的船要比對方大十倍,只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就這麼撞擊下去,若是自己的船也散了架那豈不是也要掉到海裡成為落湯雞。 他們不知,撞擊本身就是水軍戰鬥的方式之一,每艘船船首下方都有一層鋼板護住船隻,只要自己主動相撞,對船隻的損害基本不大,反而若是讓對方撞上自己的薄弱點,即使是小數倍,也可能導致己方難予估量地損失。 「轟。」又是數聲撞擊,大船卻沒能繼續一往無前地架勢,被迫停了下來,連撞敵方數艘戰艦,單靠風帆和船槳提供的動力已經不足將對方地戰船撞翻。 「卡嚓,卡嚓。」前方的那艘高句麗船隻雖然甲板上木頭亂飛,到底死裡逃生,船上的高句麗人總算有機會與隋軍拚殺,只是看著高了他們近丈的敵方戰艦卻是傻了眼,這怎麼上去? 「咻!咻!咻!」他們發呆的時間,從隋軍船上射下來的箭支如雨點般落下,許多剛才逃過一劫的高句麗士兵頓時倒在血泊之中。 「反擊,反擊。」高句麗船長大聲喊叫起來,只有稀稀疏疏的箭支可以射到上方。 「砰,砰,砰。」幾艘高句麗戰艦看到便宜,主動撞了過來,他們馬上掏出繩索向上方丟去,搭在隋軍的船舷上,將兵器咬在嘴裡,像海盜一樣沿著繩索向隋軍戰艦上方爬去。 「把他們的繩索砍掉。」一聲冷酷的命令傳來,隋軍斧頭齊飛,掛在上面的繩索頓時被砍斷,下方的高句麗人紛紛從空中掉去,嘴中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噗,噗,噗。」高句麗終於發出最有威脅的進攻,將數十支火箭發射到了船上,只是甲板上都做了防火處理,火箭也一時燃燒不起來,很快被早有準備的水軍提水澆滅。 秦瓊和羅士信兩人緊張的望著船舷,還以為有高句麗人能夠爬上船來接戰,只是直到船隻再次開動,高句麗也最終沒有一人能夠躍上來。 後方高句麗一艘千料大船上,高句麗的水師主帥高建武陰沉著臉看著自己的戰艘一艘一艘沉沒,旁邊的一名中年文士忍不住勸道:「王子,快下令撤退吧,我們的力量和隋人比較太弱小了。」 「撤退?」高建武的臉色更是陰沉:「若是撤退,誰來阻止隋軍登岸,傳信號,盡量集中起來,多擊沉對方幾艘船隻。」 這支水軍是高句麗人僅有的水師,眼看著一艘艘沉沒,如何不讓高建武心疼萬分,只是他們的後方就是平壤,為了支持前方作戰,此刻平壤外面的物資堆積如山,哪想到隋軍突然從海上殺過來,如果那些物資落到隋軍手裡,先前堅壁清野的計策落空不說,自己反而有缺糧之危,無論如何,就是這支水軍全沒,高建武也要多拖住一點時間,讓岸上之人盡量把物資搬回城中。 高建武命令一下,那些想分散後退的高句麗船隻不得不鼓起勇氣重新與隋軍進行纏鬥,直到被隋軍擊沉在海中。 這次水戰只是進行了半天時間,高句麗的船隻已有一半沉沒,高建武見勢不妙,不得不下令撤軍,隋軍緊追不放,又接二連三的擊沉了高句麗多艘船隻,直到高句麗水軍躲入貝水,面對狹窄的航道,隋軍才不得不停止追擊,讓高句麗的殘餘艦隻逃過一劫。 短短半天的戰鬥,高句麗水軍可謂損失摻重,三分之二的船隻沉沒,二千多人被俘,死在海中的水軍更是不下五六千人,他們取得的成果微不足道,只擊沉了隋軍三艘八百料的小船,還擊傷了十餘艘,隋軍傷亡不滿百人。 從雙方傷亡比來講,高句麗人可以說是大敗而還,只是面對著絕對的實力,可以說是非戰之罪,他們的勇敢也並非完全沒有達到目的,有了這半天的時間,高句麗人存放在外面的物資大部分得予搶進城中,其餘來不及運走的,則點燃起了大火,隋軍雖然上了岸,面對的只是數起沖天的火焰。 隋軍上岸後完全沒有救火之意,任由高句麗人的物資在火大中化成灰燼,對於糧食,隋軍完全不稀罕,整個船隊帶有二十萬石糧,足夠二十萬大軍一個半月使用,這一次航行成功,只要船隊再次返回涿郡,哪怕只分出一半的運力,也可以一次行運送五十萬石糧,來回不過十餘天而已。 至於兵器,隋軍更是看不上高句麗的破爛,倒是新鮮的蔬菜不便長途運送,不過,短短半天時間,高句麗人也沒有時間去破壞農田,隋軍大可以就地徵用。 一踏上岸,府兵們便鬆了一口氣,心中彷彿放下了一顆大石,變得生龍活虎起來,開始紮營布寨,水軍雖然激戰了半天也分出了一半人上岸,防止高句麗人出城逆襲。 隋軍的謹慎當然有道理,一萬多高句麗水軍就敢對著十萬隋軍進攻,雖然失敗,卻不能不佩服高句麗人的勇氣,此時府兵剛剛上岸,正是最虛弱之時,誰知道高句麗人會不會大著膽子出城。 第三十九章 新羅使者 平壤城依山而築,南面由貝水環繞。城高城厚,除了面積外,論起防禦來恐怕真正的長安城也不如,難怪高句麗人可以自豪的稱之為小長安。 在貝水狹小的碼頭上,整整忙碌了五天,十萬大軍和船上的物資才卸載一空,期間高句麗軍完全縮在城裡,毫無攻擊隋軍之意,完全不符合先前高句麗人一直以來好鬥的形象,讓隋軍大惑不解,難道高句麗人因為水軍失敗嚇破了膽不成? 說高句麗人嚇破膽太過了,不過,面對海上的失敗,高句麗上下慌亂不已卻是事實,從公元427年開始,高句麗長壽王遷都於此,平壤城一直是高句麗都城,到了現在大業五年(公元608年),高句麗人以平壤為都已經一百八十年。 整個朝鮮半島都是一個多山的區域,唯有兩塊大的平原,一塊為漢江平原,一塊就是平壤南面的平原,漢江平原有漢江為哺,平壤南面的平原則有貝水也就是後世的大同江哺育,實仍一等一的膏肥之地,這兩塊地方是半島的糧倉,高句麗全盛時,不但以平壤為都,而且勢力掩有全漢江流域之地。 如今高句麗雖然在五十多年前就丟了漢江平原,只是由於有鴨綠江北與遼河以西的龐大土地,國力並沒有下降多少,防備隋朝的同時還不忘與新羅,百濟交戰,想重新奪回漢江平原這塊膏肥之地,就在去年,高句麗軍隊還侵入百濟,擄百濟三千人而歸。 高句麗雖然早有和大隋作戰的準備,卻根本沒有想到過隋軍會這麼快就到達自己的首府。此時高句麗的兵力多佈於遼河,漢江前線,首府並沒有多少兵馬,加起來不過三萬大軍而已,面對隋軍的十萬大軍。雖然知道隋軍立足未穩,只是高句麗嬰陽王縱使有心出兵,也無兵可派,他此刻只得急派使者前往漢江前線,將與新羅對峙的軍隊調回來。 不過,與新羅對峙的軍隊雖然距平壤不過三百多里,只是山路崎嶇,十數萬大軍要回來起來至少也要十多天的時間,因此隋軍得已輕鬆渡過了最初幾天,安營紮寨。在城下站穩了腳跟。 休整數天後,隋軍並沒有馬上攻城,而是留下大部分隊伍將平壤緊緊圍住,艦隊則分成三支。一支駐紮平壤城外,將高句麗殘存的水軍堵住,一支則沿著海岸線北上,準備開闢到遼東地航線。如果有可能,還可以接應賀若弼的大軍,另一支則返回涿郡。為大軍運送物資。 看平壤不敢動彈的樣子。周法尚等人已經猜到平壤可能並沒有多少兵馬,只是平壤城依山而建,並非短時間可以拿下來,若是攻城太急,折了士氣反而有可能讓回師的高句麗大軍沾到便宜,不如圍點打援,留著平壤城。只要消滅掉外圍的高句麗人援軍。平壤城的烏龜殼再硬隋軍也可以從容將之敲碎。日時間建立起來的城池。因為皇帝御駕在此,加上來往的民夫,簡直比原先高句麗所在的遼東城還要熱鬧數分。 若是要說比城中更熱鬧的地方則非遼河莫屬,攻下遼東城後,隋軍已經開通了從遼河到涿郡地航道,同樣是千里左右,若是從陸地來往,至少需要二十天的時間,可是從海路出發則只需要十天時間,一艘千料大船的運量更是可以抵七八百民夫的運量,當然海路遠比陸路合算。 遼河邊,一艘只有二百料左右地小船夾雜在數艘千料左右的大船一同進入碼頭,那些千料左右的自然都是隋軍運送物資的船隻,數艘大船一靠岸,岸上地民夫便一湧而上,開始卸載各類物質,唯有那艘小船停靠後,民夫們掃了幾眼,露出一絲疑惑之色,卻沒有人過去。 船倉打開,從裡面走下數名域外打扮之人,其中兩人更是剃著光頭的和尚,一名隋軍官員已經等在岸上,見到這幾人,臉上已經露出一絲微笑,問道:「來者可是新羅來使?」 「不錯,我們正是新羅使者,外邦小臣大奈麻萬世拜見上國大使。」一名三十來歲,臉色微胖,身高不足五尺的中年人彎腰恭敬地回道。 「阿彌陀佛,外邦使臣惠文,曇育拜見上國大使。」兩名僧人也連忙雙手合什道。 「既是使臣,便不必客氣了,本官姓劉名康,現任鴻臚寺員外郎之職,負責接待各位,請三位使者跟本官進城。」 報出自己地姓名,劉康仍然面帶微笑,對於新羅使者中有兩名僧人見怪不怪,實際上,知道隋文帝重佛之後,新羅王向大隋以往派過的數次使團中,僧人都有重要的地位,即是為了討好大隋皇帝,也是藉著佛法之名,在大隋的交往中撈取一些好處。 聽到劉康報完自己的姓名,大奈麻萬世迫不及待的道:「原來是劉大人,前方軍事緊急,我王有意與大隋聯合消滅高句麗,不知劉大人什麼時候可以安派我等與大隋皇帝相見。」 「三位使者莫急,皇上正在效外打獵,本官馬上派人通知皇上,不過,什麼時候有消息就非本官所知了,三位使者不如先進城安頓下來,等待皇上的召見。」 大奈麻萬世與惠文,曇育對望了一眼,心中雖然著急,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連新羅王也要接受大隋皇帝地冊封,他們雖然是使者,也只能接受大隋皇帝地召見。不過,遲疑了一下,大奈麻萬世還是問道:「劉大人,不知百濟國使者有沒有見到大隋皇帝?」 「貴使放心,百濟使者昨日才到,皇帝並沒有見他,若是皇上有意召見,本宮盡量安排他們與貴使一同與皇上見面。」劉康爽快的道。 得知百濟使者只先來一天,並沒有得到大隋皇帝接見後,大奈麻萬世心中頓時一鬆:「多謝劉大人。」 遼東城十里處地一片密林外,人吼馬嘶,無數穿著紅色盔甲的禁衛軍將十數里範圍的森林團團圍住,把裡面藏著的野獸驅趕出來,然後將它們向皇帝所在的方向趕去,供皇帝射獵之樂。 高句麗所建的遼東城被賀若弼所毀,現在的新城只是匆匆而建,等於是一個大兵營,楊勇在後方閒著無聊,常常打獵助興,反正現在遼東多處被森林覆蓋,林中獵物眾多,也沒有什麼動物值得保護,打獵即可以豐富食物,又可以借之練兵,提升隊伍的士氣,何樂而不為? 「捧打袍子瓢舀魚。」這是清朝關內過來的移民形容關外的富足,此時的遼東獵物更是比後世豐富的多,森林中鹿、黃羊、狼等獵物數不數勝,虎熊也是不少,軍隊一趕,所有動物都從林中驚慌失措的跑了出來,肉食動物和素食動物混在一起,不分彼止的拚命逃跑。 只是它們的逃跑卻剛好送到楊勇的身邊,這種情況下,楊勇每射一箭都必中一隻獵物,連發十餘箭後,場中已倒下了七八隻大小不等的獵物。 「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每射中一頭獵物,外面的將士就歡呼起來,等到那些獵物跑過皇帝射箭的範圍,其餘圍在兩邊的將士也毫不客氣,紛紛挽弓搭箭,開始射殺獵物,半天不到的時間,足足有數百頭大小不一的獵物遭到圍殺,楊勇一聲令下,頓時停止了圍獵,找了一個空闊之地架起篝火,灸烤獵物。 一隻隻黃羊,麋鹿,狼等就在溪水旁剝光皮毛,架在火上灸烤起來,不一會兒,一股香噴噴的熟肉味道就瀰漫了整個空地。 一陣馬蹄聲響起,一名隋軍從遼東城方向而來,匆匆來到秘書丞呂沐霖身邊稟報了什麼,不一會兒呂沐霖來到皇帝身邊,道:「稟皇上,新羅使者到了。」 「新羅使者,哼哼,他們不覺得來的太晚了嗎?」楊勇冷哼著道。 事實上,三月份楊勇下達討伐高句麗人的詔令後,作為大隋屬國,楊勇也曾經要求新羅,百濟兩國派兵和大隋共同作戰,只是兩國卻拖拉著不肯出兵,連回復也沒有一句,如今眼看著隋軍對高句麗攻勢凌厲,先下遼東城,再圍平壤城,高句麗就要搖搖欲墜,這兩個國家才派出使者,分明是想趁機撿便宜。 「讓他們多等幾天吧,三天之後再安排與朕相見。」 「是,微臣遵旨。」呂沐霖點頭應道。 城中簡陋的行宮內,百濟使者和新羅使者被劉康引導到了皇帝的面前,三呼萬歲後,楊勇笑吟吟的問道:「聽說爾等二國都有意與大隋結盟共滅高句麗,不知爾等可以出兵多少,事後朕又需要賞賜兩國何物?」 第四十章 使者貪婪 小小的朝鮮半島三國並立,確切的說是四國,除了百濟和新羅外,半島上曾經還有一個國家叫伽,位於朝鮮半島南部洛東江流域,由許多小的城邦組成的聯盟,存在了五百餘年,不過,最終在公元562年被新羅完全吞併。 高句麗一直有統一半島的野心,面對高句麗的強盛,百濟和新羅兩國唯有結成盟友才能相抗,三國中,本來以高句麗最強,百濟次之,新羅最弱。 在百濟近肖古王(346年-37年)時期,百濟通過與高句麗的戰爭向北擴展了疆土,同時向南消滅了殘存的馬韓部落。百濟到達鼎盛時期,其疆土涵括了現在西朝鮮(除了平安北道和平安南道)的絕大部分。371年,百濟甚至在平壤打敗高句麗,並殺死了高句麗故國原太王。 這種情況在五十多年前發生了改變,由於長期對高句麗的戰爭都是以百濟作為主導,百濟國力遭到嚴重削弱,新羅卻通過吞併伽椰聯盟羽翼漸豐,公元551年,百濟和新羅聯手攻打高句麗,將百濟以前丟失的國土肥沃的漢江流域重新奪了回來,就在百濟因為重新得到漢江流域而歡呼時,新羅人翻臉了,公元553年,新羅以幫百濟的名義出兵。卻對百濟發動了偷襲,最後將整個漢江流域全部納入自己的囊中。憤怒於新羅的背叛,百濟聖王第二年進攻新羅西部以報復,但由於前面戰爭所受到的創傷沒有平復,百濟聖王反而被新羅擒住,最後被處死,這次戰爭,對於半島的格局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百濟由第二強國跌到了最弱,新羅得到了人口眾多。最為富裕的漢江流域,不但在新百聯盟中取代了百濟盟主的位置,而且疆域直達黃海,使其可以和中原地區直接展開貿易和外交。 受到新羅國如此算計,甚至連國王也死在新羅人手裡,繼任的百濟國王當然不甘心,無奈由於實力的原因,他們非但無法再找新羅報仇,而且還不得不與新羅結盟,否則只能便宜高句麗。以後地數十年,三國之間互相勾心鬥角,不過,多數時間還是新羅與百濟共抗高句麗之局。大隋一統中原後,百濟與新羅紛紛派人向大隋朝貢,學習大隋各種先進技術。 只是面對大隋這個龐然大物,無論百濟還是新羅都非常戒備。生怕請神容易送神難,不願引大隋為援,所以兩國與大隋交往也一直是小心翼翼。只沾便宜不出力。這次大隋起兵滅高句麗,兩國固然是暗中高興,卻也是擔心不已,生怕高句麗被滅後就要輪到他們自己,如果不是眼看著高句麗實在無力抵抗大隋,他們說不定還要在背後偷偷對高句麗幫襯一使者和新羅使者都是大喜過望。只是顧及到彼止。卻是期期哎哎不願說出來,若不是有高句麗在。兩國之間早已打得你死我活了,如今看來高句麗馬上要亡了,誰能從大隋手中撈到足夠的好處,誰就有可能日後在半島取得勝勢,又如何願意彼止之間露出底細。 「怎麼,你們急著見朕,莫非又沒有什麼話要說?既然如此,你們可以下去了。」見到兩國使者都啞口無言,楊勇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嘲諷之意。 這些番屬小國相互之間關係的資料若是換了以前的中原朝庭,根本不會去作多少瞭解,楊勇自然不會如此,早在太子時就吩咐暗衣衛留意三國之間的情報,十幾年下來,該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了。 聽到要讓自己下去,新羅使者大奈麻萬世急了,顧不得百濟使者在旁,拱了拱手:「大隋皇帝恕罪,小使有國書在此,還請大隋皇帝御覽。」說完,大奈麻萬世從懷中掏出國書,高舉過頭。 看到新羅使者取得國書,百濟使者也不敢怠慢,也連忙取出來:「大隋皇帝恕罪,小使同樣有國書呈上,還望大隋皇帝御覽。」 百濟使者也是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名鬼室長風,長得比新羅使者稍高一點,面白無鬚,一身綢衣,看上去非常斯文,倒像是一名教書先生的模樣,此時臉上神色卻不怎麼好,忍不住瞪了新羅使者一眼。 兩國結盟是為了對付高句麗,高句麗若完了,兩國就是仇敵了,五十多年前新羅人背信棄義的那場戰爭,所有百濟人都當成是奇恥大辱,鬼室長風比大奈麻萬世先到一天,卻和他一同被接見,心中難免有怨氣,只是這個怨氣萬萬不可對著大隋皇帝,若是目光能殺人,鬼室長風恐怕當場就要將大奈麻萬世殺了。 楊勇點了點頭:「呈上來吧。」 聽到皇帝地旨意,趙念分別從大奈麻萬世和鬼室長風兩人手中接過國書,先翻了一下,見無不妥才呈給楊勇手中,楊勇先拿起新羅的國書翻看了一看,此時無論是高句麗還是新羅,百濟都沒有形成自己的文字,所用皆是漢語寫成,因此楊勇看得飛快,只是越看越怒,心中不由熊熊火起。 新羅在國書中語氣極其恭敬,甚至可以說是諂媚,不但同意起傾國之兵助大隋一起共滅高句麗,而且願萬世為大隋蕃國,這當然是好事,不過,實在是太過貪婪,竟然表示大隋地大物博,遼東苦寒之地得之無用,不如在取得高句麗之地後悉數賞予新羅,而且還要求大隋助其一臂之力,允許其消滅百濟。 雖然楊勇心中早有定計,還是被新羅的國書氣得不輕,新羅人莫非是把自己當傻子,單單只憑幾句好話就可以讓自己將高句麗之地盡數讓出來不成,勉強壓抑下自己地火氣,楊勇又翻開了百濟的國書,匆匆看了一遍,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怒火,啪的一聲將兩封國書全部丟了地上,大聲道:「來人,將這兩個猜妄之徒拖下去,每人打二十大板。」 聽到皇帝地話語,旁邊呂沐霖、薛世雄等陪同的文武百官無不傻眼,這兩人好呆也是一國使者,大隋以禮法治國,兩者交兵尚且不殺來使,何況兩人是藩屬國的使者,哪有說打就打之理? 聽到皇帝地吩咐,麥鐵杖卻毫不客氣,伸出兩隻蒲扇般大地手掌,將兩人脖子一把掐住,往殿外拖去。 「麥大人快放手,千萬使不得。」 房玄齡連忙攔住麥鐵杖的去路,用手想掰開麥鐵杖鉗住兩名使者脖子的大手,只是以房玄齡的力氣,縱使雙手對麥鐵杖一隻手也奈何不得,見兩名使者已是翻著白眼,房玄齡連忙向李密使眼色,示意李密幫忙,李密飛快的向皇帝臉上看了一眼,見皇帝臉上依然盛怒未消,搖了搖頭,示意無可奈何。 面對房玄齡的擋攔,麥鐵杖露出一絲嘲笑之意,稍一用力就將房玄齡甩開,啪的一聲將兩人丟到殿外,兩名使者頓時摔了一個鼻青臉腫,不過,此時他們卻顧不得疼痛,彷彿缺氧地魚兒一樣,張開大嘴,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剛才麥鐵杖這一手,差點沒將兩人掐死。 見到兩名使者無事,房玄齡才振了振衣服,向皇帝拜道:「陛下,不知兩人何事惹皇上生氣?這兩人到底是大隋藩屬使者,還請皇上收回杖打成命。」 楊勇哼了一聲:「愛卿自己看吧。」 呂沐霖已經從地上拾起兩封國書,將兩封國書快速掃完,臉上也是一片怒色,百濟和新羅兩國國書意思相差無幾,都是想全部取得高句麗的領土,然後讓大隋幫忙滅掉對方,難怪兩人扭扭捏捏,剛開始不想當著對方拿出國書。 雖然說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只是這個條件也提得實在太離譜了,呂沐霖默默地點了一下頭,難怪皇帝會如此生氣。 房玄齡從呂沐霖手上接過國書,看得也是目瞪口呆,將剛才對兩人的同情到了九霄雲外,不過,還是向皇帝道:「皇上,新羅,百濟兩國所提過於狂妄,只是他們畢竟是使者,若是被皇上下令杖打,傳之四海,易被周圍各國誤會,污了陛下聖名,還請陛下暫息雷霆之怒,饒恕他們一次。」 楊勇只是給兩人一個下馬威,免得太過獅子大開口,稍考慮了一下就借坡下台:「也罷,讓他們進來罷「吾皇英明。」 兩人重新被禁衛軍請進了殿中,臉上都露出一絲惶恐之色,他們自然知道國書中的內容有可能觸怒大隋皇帝,只是心中卻不無僥倖之意,若是能得到大隋皇帝的允諾,他們的國力可以連增數倍,成為一個大國。 第四十一章 分髒協議 「爾等可知朕何故如此生氣?」楊勇發問道。 大奈麻萬世和鬼室長風兩人看了看兩旁面色不善的大隋君臣,心中當然明白國書中要求實在太過,只是國書關係的顏面,萬萬不可自打耳光,期期哎哎的道:「小臣,小臣……」 「大隋疆域萬里,富有四海,此番征戰高句麗,仍是因為高麗王高元不修職貢,無事君之心,無為臣之禮,掩匿懷奸,招納大隋亡叛;並非大隋垂涎區區高句麗國土,爾等可明白?」 「明白,明白。」大奈麻萬世和鬼室長風兩人拚命點頭,聽到大隋皇帝如此喝斥自己,心中嘀咕不已,既然不是為了國土,剛才為何又大發雷霆?只是剛受到教訓,不敢直言詢問,又燃起了些許希望,既然大隋不要高句麗的土地,那麼讓給自己豈不是正好。 見到兩人的反應,楊勇滿意的點了點頭,大隋不但要高句麗的土地,還要高句麗的人口,只是卻不能赤裸裸的表現出來,引起百濟和新羅的警覺,若不是兩國實在太過貪婪,楊勇也不至於故作生氣。不過,兩國越是貪婪,越容易墜入陷阱而不自知,楊勇的怒氣其實有九分是假裝。 「那陛下之意是如何?」大奈麻萬世小心問道。 「高句麗鴨綠江以南的領土,朕可以放棄,作為百濟,新羅出兵的報酬,不過,鴨綠江以北之地,仍是漢人故土,中原內亂才被高句麗所佔,理當歸還大隋。」楊勇口中不庸置疑的道。 大奈麻萬世和鬼室長風兩人聽得大喜過望,原來大隋皇帝在意的還是自己的面子,雖然不能得到高句麗全部土地,不過。能得到鴨綠江南邊的土地也不錯,這片土地已經相當於兩國現有的國土和。 他們國書中雖然叫囂著讓大隋把高句麗的土地全部賞給他們,只是,他們自己也明白,除非大隋上下都是傻子,否則基本不可能,若是當真全部答應了,他們自己恐怕也要疑神疑鬼,不敢相信,眼下大隋答應的土地要比他們最低要求高得多。唯一麻煩地是還要和另一個國家一起分享。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擦出一片火花,齊哼了一聲,各自向楊勇恭身道謝:「陛下的恩德。外藩小國定當永遠鉻記在 楊勇揮了揮手,一臉的不耐之色:「具體事項朕會派人再與爾等協商,其餘也不必多說,爾等先下去吧。」 「是。外邦小臣告退。」大奈麻萬世和鬼室長風兩人心中興奮莫名,退出殿內,又互相看了一眼。齊哼一聲。正要各自分開走路,後面傳來一聲:「兩位請留走。」 兩人轉身一看,見正是以前迎接過他們的大隋鴻臚寺員外郎劉康,大奈麻萬世連忙回道:「原來是劉大人,不知喚住小使有何事吩咐?」 鬼室長風見到新羅使者搶先行禮,也不敢怠慢,回禮相詢。劉康笑道:「本官奉吾皇之命。全權代表大隋與兩位使者商議出兵之事,還請兩位使者跟隨本官身後找一僻靜之地。今日就將盟約了結。」 「啊。」鬼室長風與大奈麻萬世都大為驚訝,他們在此等了數日才見到大隋皇帝,剛才還以為大隋皇帝會再拖幾日再具體商談,沒想到馬上就會被人叫住,只是聽到劉康是談判主使,心中又湧起一股不悅情緒,他們兩人在國中的地位都是二品以上的大員,劉康只是一名鴻臚寺員外郎,地位與他們根本不相符, 兩人能夠出使大隋,都是國中的才智之士,心中轉得飛快,莫非前線有什麼變故,大隋皇帝才著急起來?可是大隋派這樣一名低級官員與他們相商,又實在看不出大隋對他們有何重視。 兩人想得糊塗了,還是沒有想到一個所以然,乾脆什麼也不想,跟在劉康後面,七拐八拐才走到一個大木屋,分賓主坐下,開始商談起來。 木屋剛建不久,他們還可以看到一些新鮮的痕跡,這數天的等待,兩人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做,在城中轉過多次,聽到這座邊長八里的城池是隋軍數日之間建起都暗暗咋舌,路上碰到地民夫和軍隊都是一身精壯,大隋實在太強了,但願大隋真能遵守皇帝之言,否則此番虎口奪食就危險了。 「皇上,難道真要將高句麗的大片土地交給百濟和新羅兩國?」看了兩國使者下去,薛世雄不解的問道。 陪侍在旁邊的文武百官都緊盯著皇帝地臉,從征伐東突厥就可以看出,皇帝非常熱衷於土地,高句麗雖然多山,比起草原上的沙漠來說總要好上十倍,皇帝連沙漠都不願放過,派了五萬大軍鎮守,怎麼也看不出皇上會有真放棄高句麗土地之意。 「朕剛才不過戲言耳,此番征伐高句麗,大隋已經動員了五十萬人力,耗費物資無數,又豈能輕易將果實落到他人之手,百濟,新羅都是夷狄之性,前番讓其出兵推三阻四,眼見高句麗不敵才要重新結盟,朕又豈會不知?對其輕易允諾,無非是看著他們抵抗高句麗多年,深知高句麗虛實,自身實力不弱,讓其三者相鬥,一旦時機成熟,朕會命令前線將士畢功一役,將百濟,新羅兩國之土一併納入大隋。」 「啊。」武將聽得大為驚喜,各自搖頭晃腦,頓時覺得理所當然,這才真正符合大業皇帝以往表現出來的雄才大略,此番竟然是要一舉將三國囊括在手裡幾名文官卻聽得有點發暈,納言楊達皺眉道:「皇上,將高句麗鴨綠江以南之地全部劃給百濟與新羅兩國,故然不妥,只是此仍皇上金口玉言,若是日後皇上不但失言,還要藉機剿滅兩國,大隋與百濟,新羅夷狄之性又何區之有?」 楊達是宗室,仍騰王楊慧之子,個性忠直,除了楊爽,楊堅對其餘兄弟都無多大感情,對於幾個侄兒卻很厚愛,尤其喜歡楊達、楊雄、楊靜、楊智積幾人,在大隋剛立時就封為王爺,楊達的年齡只比楊勇小三歲,兩人地感情談不上很好,也沒有多少衝突,楊達思想頗為正統,對於正統出身的楊勇來說,自然也是一名很好的助力,大業二年,楊達就順理成當地成為納言。 此時聽到楊達毫不客氣地言語,楊勇苦笑著搖了搖頭,若是別人敢這麼說皇帝,一頓板子肯定是免不了,只是楊達的脾氣一向如此,一旦發現有人做錯事,向來是不留情面,哪怕皇帝也如此,正因為如此,楊達任納言之後,朝中的大臣無不害怕,生怕有把柄讓楊達抓到。 「皇弟,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剛才兩國國書皇弟也看過,高句麗若滅,新羅,百濟豈能相留,兵者,詭道也,若能減少大隋將士的傷亡,朕又何妨以謊言相欺?」 皇帝這番話說的大義稟然,若是不對百濟,新羅兩國相欺的話,三國必定會合力抗,到時隋軍就是勝了也徒增傷亡,楊達不是完全不通世事之輩,聽到皇帝如此解釋,點了點頭:「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皇上之言,微臣受教了。」 經過半天的討論,劉康與百濟,新羅兩國使者終於分贓完畢,達成協議,兩國使者回去後,百濟將出兵三萬,新羅出兵六萬,和大隋一起合攻高句麗,勝利後,大隋對於高句麗鴨綠江南面之地絲毫不取,依據出兵地多少,這些土地城池分成三份,百濟取一份,新羅取二份。至於土地上地財物,大家都有默契的不提,當然是先取先得。 協議達成,新羅使者大奈麻萬世心中說不出地得意,回國之後畢定會得到國王的嘉獎,有了高句麗鴨綠江南面三分之二的國土,過不了幾年,新羅的國力就能突飛猛進,到時將百濟消滅後,就能完成整個半島的統一。 百濟使者鬼室長風雖然有點挫敗的感覺,不過,也無可奈何,新羅強於百濟是不爭的事實,能得到高句麗鴨綠江南面三分之一的國土已是他竭力相爭的結果,誰要新羅能出兵六萬,百濟只能出兵三萬? 不過,百濟也不是完全沒有仗持,一島之隔的倭國是百濟的後援,若是日後新羅起意吞併百濟,大不了引倭兵相抗。眼下就是要趕快回國,執行與大隋的協議,否則出兵晚了,大隋縱使願意將土地和城池按照協議交給他們,萬一象遼東城這樣變成一片廢墟又有何用?兩人來不及收拾,當天就乘船回國。 第四十二章 逃亡 高建武騎著一匹黑色的毛驢,駐立在離貝水(大同江)數里外的一處山坡上,眺眼遠望,炙熱的陽光灑在他身上,高建武彷彿沒有知覺的一動不動。他的身後是數百名無精打采的高句麗士兵,其中有一半人赤手空拳,其餘人手上也不過拿著一些削尖的竹棍,行船的鐵鉤等物作為武器,只有少部分人手上還有制式的刀槍。 平壤城已經被圍了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來,隋軍倒是沒有對平壤城作為多少攻擊,只是利用水師突入貝水,對高建武所率的殲存水師圍追堵截。 貝水發源於鹹鏡南道狼林山脈,長八百八十餘里,支流眾多,高建武本來以為剩下的船隻躲入貝水後就會安全無事,哪知道隋軍彷彿把他這支殘存下來只有四千多人的水軍當成比平壤更重要似的,派出水師一段段河道搜尋,最終在貝水支流南江將高建武的船隊堵住,雙方一場大戰,高句麗剩餘的船隻紛紛被隋軍推毀,高建武見勢不妙,在部下拚死搶救下,終於逃到了岸上,如今他所率的一萬多水軍只剩下他身後五百多人了。 此時離那場大戰不過一日時間而已,站在山坡上,高建武可以清楚的看到貝水上面漂著的浮木,偶爾還可以看到一具屍體順流而下,高建武心中不由一痛,這一萬多水軍都是他的心血,如今都付之流水。 一名部下走到高建武面前,見高建武只顧看著江水發怔,嘴皮張了幾下又嚥了下去,最後還是忍不道:「王爺,咱們走吧,只要我們與莫離支大人的大軍匯合,自能報此仇。」 莫離支相當於宰相之職,此時高句麗的莫離支為淵太祚,淵太詐長子即為後來高句麗弒君攝政的淵蓋蘇文。淵氏家族是高句麗名門重臣,前一任莫離支是淵太詐的父親淵子離,高句麗一半的軍政大權幾乎被淵氏家族把持,此時淵太詐手中掌控著十多萬在前線和百濟,新羅兩國對峙的軍隊,這支軍隊仍是高句麗國內最強的一支大軍。 淵太詐的大軍離平壤不過七百多里,平壤被圍一月,淵太詐早已接到消息,按理道路再難行,一個月地時間。淵太詐的大軍也早已經回來了,不過,不知是對平壤太有信心還是淵太詐另有打算,他接到平壤的求援並沒有馬上回軍。依然在前線和百濟,新羅兩國的軍隊峙了。 前面有貝水攔路,他們失卻了船隻,要想返回平壤城是不可能了。如今唯有投靠淵太詐的大軍,高建武點了點頭,不再悵然。將驢頭撥轉。走下山坡,朝還跟在自己身邊的五百餘名部下揮了一下手:「出發,咱們去找莫離支大人。」 「是。」數百名高句麗士兵懶洋洋的答了一聲,他們從昨天上岸後,為了怕被隋軍追擊,身上的東西一概丟棄,往下游連走了數十里山路。在晚間才找到一個村子宿營。這個小村莊不到百人,聽到王弟帶隊來到。所有人都誠惶誠恐的拿出家中幾乎所有食物來招待他們,無奈此時剛到六月,糧食還差半個月左右才能收割,正是青黃不接之時,全村的食物才讓這隊逃兵吃了一個半飽,今天從早出發,又是行軍十數里,肚子早已餓得不行了,自然沒有多少精力回答, 高句麗擁有遼河以西之地,並不缺馬,只是半島多山地地形,並不適合騎兵作戰,馬匹多用於遼東,高建武指揮的又是水軍,軍中少量的馬匹在昨天一戰中不是被淹死在南江就是落到隋軍手中,高建武這匹毛驢還是昨晚向那個小村莊裡的農戶徵用地牲口,其他人自然都要用腳走路,隊伍行進的速度緩慢無比。 他們是水軍,平時都是乘舟走海,這樣的長途行軍幾乎沒有,又行進了數里,有人開始陸陸續續的掉隊,幾名副將暗暗焦急,他們雖然已離昨日戰敗地南江有數十里,不過,在沒有和淵太詐大軍匯合之前,他們並不安全,昨天隋軍只顧著收押俘虜,或許顧不得上岸追擊,若是從俘虜口中得到高建武的身份,追兵肯定會追蹤而來,像這樣一路掉隊的士兵,等於給追兵指明方向,怕不需要多少時間就能將他們追上。 一名副將建議道:「王爺,這樣下去不行,小臣怕隋狗們會追過來,為了王爺地安全,不如將隊伍分成兩路,王爺帶著精銳人馬先走,剩下走不動地士兵不妨稍為歇息一下再行在後面出發。」 另外幾名副將聽得眼睛一亮,這樣既可以保護高建武的行蹤,又不會有人再掉隊,可以說是一舉兩得,只是若隋軍追過來,後面的那一隊人馬就危險了,幾乎無法走脫。 高建武掃了一眼走得疲憊不堪的部下,自然知道這樣下去萬一隋軍追擊,他很難有機會與淵太詐的大軍匯合,只是眼下五百多人是他僅存的嫡系,如果他要捨棄一半人,恐怕另一半人也會寒心,那名副將的提議正中他下懷,連忙怕了怕副將地肩膀,臉上一片真誠之色:「既然如此,本王就拜託李將軍了,這些人都是我高句麗地忠良之士,李將軍一定要將他們安全的帶回。」 李姓將軍狠不得在自己嘴上抽一巴掌,本想著趁高建武落難時討好一下他,日後有機會飛黃騰達,沒想到這個差事卻落到自己手裡,難怪其餘幾人聽得自己地提議臉上都露出喜色,自己自以為聰明,原來卻是最笨之人。 只是此時容不得他猶豫,只好一臉苦笑的道:「小臣謝王爺信任。」 分成兩隊後,高建武只帶著二百多精壯之士出發,餘人的人都交給那名李姓副將,隊伍的速度果然加快了許多,半個時辰後,兩隊人馬已經彼此不見,他們每天都拚命趕路,遇到了村莊才停下來吃飯打尖,數天之後,高建武一行人已經遠走二百里,將另一隊人遠遠甩下,也不知另一隊人馬究竟有沒有遭到隋軍的追擊。 數天的強行軍,讓這隊人馬有如叫花子一般,高建武雖然有一匹毛驢,只是多數時候還是要下驢步行,只覺得這樣的日子苦不堪言。 「王爺,歇一歇,我們已經走出二百里了,依末將判斷,隋狗們一定不會再追了。」 高建武打量著前面的一座高聳入雲,橫旦近千里長的一座山脈,這座山脈就是虎飛嶺山脈,翻過這座山脈就是半島上最大的平原:漢江平原,自從五十多年前高句麗將漢江平原這塊產糧重地丟失後,無時無刻不想重新將之攻佔,一年前,高句麗莫離支淵太詐的大軍死傷慘重才攻克虎飛嶺山脈新羅人所設的關隘,重新進入漢江平原。 如今大軍一旦撤離,一年前花費數萬人命奪下的關隘就要拱手相送,高建武可以理解淵太詐的感情,難怪淵太詐遲遲不願撤軍,想必這些天淵太詐一直在督修虎飛嶺山脈的關隘,至少也要留出一個讓高句麗重新進入漢江平原的通道。 只要到了虎飛嶺,他們肯定就安全了,只是望山跑死馬,以他們現在的體力至少還需要兩天時間,才有可能到達虎飛嶺。 高建武確實也感到自己體力難支了,正在點頭休息一下時,一陣灰律律的馬叫聲傳來,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一些人馬上驚慌起來:「隋軍追來了,快跑,快跑。」 與隋軍兩次水上交戰的大敗,這些人可以說已經成了驚弓之鳥,還沒有見到隋軍人影就把情況往最壞的方向想,高建武也慌了,跨上驢背,就要向前面衝去,一名副將連忙將韁繩拉住,高建武大怒,正要用鞭子將副將的手抽開,那名副將忙道:「王爺,好像馬叫聲是從前面傳來。」 高建武仔細聽了一下,馬叫聲果然是從前面傳來,馬蹄聲也清晰可聞,他臉色頓時蒼白起來,顫聲問道:「難道隋軍跑到前面去了?」 「王爺,不一定,說不定是我們的人馬。」那名副將冷靜的道。 剛才要走的士兵也聽清了聲音是從前方傳來,頓時停下腳步,驚疑的向前方望去,不知如何是好,高建武只得發佈命令:「藏起來,都藏起來。」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向旁邊的樹林裡鑽去,不一會兒所有人都已經藏好,他們伸長著腦袋向前面望去,等不了多久,一隊士兵從前面現了出來,這些士兵身上都這穿著單薄的麻衣,腳上穿著的也是草鞋,手中兵刀卻是精良,在陽光中發出一陣陣寒光,隊伍行進有度,讓人遠遠就感到一股殺氣衝來,他們頭上高高的飄著高句麗王所賜予的軍旗,只有長期與百濟,新羅兩國交戰的高句麗精兵才能有這樣的氣勢。 「是我們的人,是我們的人。」連續逃了數天的高句麗水軍殘餘差點要大哭起來。 嗯,前面一章的標題分贓寫成分髒了,多謝書友1958861提醒,只是標題不好修改,只能如此了。 第四十三章 圍城 淵太祚騎在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上,看著這十萬大軍滾滾前行,整個隊伍發出一股蕭殺之氣,眼前的這支隊伍,彷彿無人能夠阻擋,連山川河流也能一併推毀般。 他此時剛剛三十餘歲,正是精力充沛之時,如此年輕手握重兵,權勢滔天,正該豪情滿志才對,只是現在他的臉上卻充滿了憂慮,高句麗此番短短時間被隋軍攻到都城,大隋到底有多強? 淵太祚雖然沒有親自去過大隋境內,不過,淵太祚早有耳聞,中原無論人力物力皆是高句麗十倍之多,若不是中原一直大亂,高句麗這些年又如何能獨善其身。 自周統一中原北方以來,高句麗上下就擔心與中原王朝的關係,無論君臣心中都是壓力重重,一直和時間賽跑,如果能趕在中原一統之前消滅百濟,新羅兩國,完成整個半島的統一還好,否則高句麗就說不定就有滅國之危。 如今果然來了,大隋先於高句麗完成了中原的統一,而百濟,新羅兩國仍然存在,接到平壤被圍的消息時,淵太祚就大驚失色,自己最擔心的事果然成真,他頓時陷入進退兩難之中,若是馬上退軍,百濟,新羅兩國縱使沒有和大隋勾結在一起,恐怕也不會放過如此好的機會,若是不退軍,一旦平壤被攻破,他縱使有十多萬大軍在手也成為了無根之源,何況大王還在都城,又豈能不救? 換了一個庸將,要麼是嚇得不敢動彈,要麼是馬上起兵相救,不過,淵太祚倒底統兵多年,不會莽撞行事,深思熟慮後。還是作出種種安排,一邊以虎飛嶺山脈東南邊的土地向百濟,新羅兩國求和,一連加固虎飛嶺山脈上的數個關隘,現在不管百濟,新羅兩國同不同意議和,至少暫時不用擔心兩國的軍隊能夠短時間越過虎飛嶺山脈,襲擊大軍後方,他可以放心回援。 現在不知平壤的情形如何了,以平壤的堅固。說不定隋軍已經在平壤城下碰得頭破血流了?他一回京就能解圍,淵太祚想到這裡,精神總算一振。 「報,莫離支大人。前面碰到了榮留王。」 接到斥候的報告,淵太祚心中一驚,榮留王一直統領水軍,眼下怎會到此?他心中格登了一下。莫非……不敢再想下去,連忙道:「快,有請榮留 「遵命。」斥候下去不久。灰頭土腦。風塵僕僕的高建武騎著毛驢來到淵太祚的面前,看到高建武地模樣,淵太祚心中更是湧起了不妙的感覺:「王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高建武歎息了一聲,將水師全軍覆滅的消息告訴了淵太祚,淵太祚鬆了一口氣,還好。只是水軍有事而已。高句麗的水師雖然比百濟,新羅兩國強上不少。不過相對於陸軍來講,根本不成比例,只是淵太祚疑惑的問道:「王爺,你是說隋軍一直沒有攻打京城,這是何意?」 「莫離支大人,本王不知現在隋軍有沒有在進攻京城,不過,本王還在貝水,隋軍確實沒有動過京城分毫。」 勞師遠征,時間拖久了,歷來是對防守方有利,雖然京城城高牆厚,只是沒道理隋軍白白屯在堅城之下一月之久,除非隋軍不想攻破高句麗京城,若是不想攻城,那隋軍圍城幹嗎?淵太祚腦袋想的都要炸了,突然腦中靈機一閃:「莫非隋軍是把目標放在自己身上?」 他越想越覺得對,頓時大驚:「傳令下去,將斥候派出二十,不,四十里,一旦發現隋軍馬上匯報。」 「遵命。」 看到斥候遵令下去,淵太祚才鬆了一口氣,轉身向高建武道:「勝敗仍兵家常勢,王爺不必太過在意,既然王爺到了這裡,不妨暫時隨在本官軍中。」 「多謝莫離支大人。」高建武連忙道謝,他自然明白,自己雖然是王爺,以莫離支的權勢卻不一定要怕他,何況他眼下還是待罪之身,隨在軍中,只要能替平壤解圍,他多少也能分到功勞以抵前罪。 淵太祚這番疑心生暗鬼,越發小心翼翼起來,每日行軍不過三十里,花了七八天才走完高建武逃命時三天的路程,高建武留在後面斷後的二百多人彷彿不翼而飛,讓淵太祚更是擔心,只是讓人不解的是大軍一直行進到貝水也沒有發現隋軍地身影,一路上碰到高句麗的城市村莊都安然無恙。 不過,到了貝水,淵太詐,高建武等人才傻了眼,貝水最窄處也有數百米之寬,最寬處更是達到數里,雖然平壤就在眼前,他們卻如何渡江過去? 若是以往,自然沒有問題,直接用船運就是了,在水中搭數座便橋也容易,如今他們的水軍全滅,又哪來的船,水面上隋軍地船隻來來往往,要起搭便橋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高建武現在才明白,隋軍為何要將他的水軍完全推毀,就是要讓他們無船可渡,即使大軍回來也只能在貝水南邊乾瞪眼。 淵太祚嘗試過數次夜間搭橋,想偷渡過河,不過,很快被隋軍發現,將搭橋的人殺的血流成河,搭橋之物也被燒得乾乾淨淨,淵太祚地大軍只得望河興歎。 平壤城,高句麗的士兵在城牆上來來往往,不時朝城下連綿不絕的隋軍大營看去,每個人臉上都繃得緊緊地,生怕隋軍會隨時攻城,街上地行人越發稀少,往日熱熱鬧鬧的街景全然不見,雖然是大白天,許多店家依然將店舖大門緊閉,即使是店門開著的店家,店舖中也是夥計多於客人。 唯一還生意興隆的就是糧店,許多糧店前都派起了長隊,不過,一些糧店已掛出售完的牌子,還在賣糧的店舖,糧價比起二個月前起碼上漲了五成,依然供不應求,隋軍初圍城時,許多高句麗人還不在意,平壤經過近二百年的經營,城堅牆厚,固苦金湯,城中有數萬大軍,莫離支地十多萬大軍也可以很快回援,在北方更是有高達二十多萬地大 只是沒想到莫離支的大軍被阻於貝水,站在城頭上已經可以看到莫離支大人所紮地軍營了,可大軍沒有長翅膀,即使想飛也飛不過來,北方大軍更是沒指望,兩支隋軍正在北方攻下一個又一個城池,北方的壞消息一個接一個,他們還指望著京城能夠派出援軍和物資。 嬰陽王高元派出過數千人對隋軍進行過試探性的進攻,這次進攻讓高句麗軍隊直面感受到隋軍到底有多強,隋軍先是萬箭齊飛,將出城的高句麗士兵射殺大半,然後派出刀盾手,長槍隊,陌刀隊的組合,將剩下的高句麗士兵如砍菜切瓜般殺的乾乾淨淨,三千出城的高句麗士兵最後只逃回了一百多人。 這次試探進攻的失敗,徹底打消了城中高句麗君臣其他念頭,乖乖當起了縮頭烏龜,如今二個月過去了,隋軍依然沒有作出攻打平壤城的行動,維持著包圍,彷彿下決心要將平壤城困死。 平壤城物資儲備充足,隋軍到來之前,依靠著水軍拚命博殺,還得到了大半天寶貴的時間將城外要運到前線的物資搶運進城,只是平壤城有二十多萬平民,加上三萬大軍,文武百官,王宮內院,總共近三十萬張嘴,每天人吃馬嚼,一旦斷絕外運,再多的物資也會耗盡,眼下城中已經有不少窮人揭不開禍,既使是富人,對糧食也越來越珍惜,高句麗的軍民也由不在意變得越來越焦急,擔心,害怕…… 從下面隋軍密密麻麻的軍營來看,隋軍圍城不下十萬人,若是高句麗有十萬大軍遠離國土千里作戰,像這樣兩個月下來,恐怕前線將士就要缺糧,隋軍不但支持著這十萬人圍城,還有二十萬人在高句麗境內作戰,雖然每攻破一座城多少也能得到一些物資,不過,大部分物資還是要後方運送,大隋到底有多富?看著城下每天不慌不忙進行操演,就是不進攻的大隋軍隊,高句麗君臣都感到恐懼萬分。 貝水兩岸的碼頭,每天無數的船隻靠岸,從船上卸下的物資堆在岸上成了小山,現在是冷兵器時代,十萬人馬,每天消耗的物資需要五百噸左右,若是靠民夫肩挑手槓自然不成,可是一艘五千料大船運一次就夠了,隨著隋軍對涿郡與平壤這條海陸的熟悉,一次來回只要十天左右,隋軍五千料以上的大船就有三十艘,二千料大船七十二艘,加上數百艘八百料以上的船隻,只要拿出十分之一的運力足夠維持一支十萬人大軍作戰所需。 大隋兵精糧足,富甲天下,只是人力寶貴,攻打遼東城是迫不得已,死傷數萬人足予讓楊勇心疼,如今平壤城遠比遼東城堅固,若要強行攻打,死傷十萬人也有可能,楊勇打著主意,就是要仗著物資豐盛,寧願把平壤城耗下來,也不願讓士兵強攻。 第四十四章 軍御駕前線 「萬歲!萬歲!萬萬歲!」 貝水入海口處,無數的隋軍戰船又一次靠岸,這次戰船上裝的卻不是物資,而是無數精良戰士,陽光上,城上的高句麗人看的清清楚楚,每一名從船上下來的隋軍都穿著精良的鎧甲,在太陽下發出閃亮的光芒。 現在已是大業五年的八月了,最熱的天氣已經過去,在這樣的天氣下,穿著鎧甲依然會不舒服,只是從船上下來的士兵無不站立挺直,當一艘八千料的大船靠岸時,不等船上之人出來,底下的隋軍已經發出巨大的歡呼聲。 城上的高句麗士兵只覺得下面的隋軍喊聲震耳欲聾,心中失色,一些聽得懂漢語的高句麗士兵心中更是驚慌:「莫非大隋天子來了?」 他們猜得不錯,確實是楊勇來了,在遼東新城待了三個月後,楊勇實在待不住了,還是帶著禁衛軍登上大船,來到了平壤城下。 御駕親征,雖然說可以振奮軍心,只是對於指揮作戰的將領來講,卻絕不希望皇帝會出現在前線,即使皇帝本身軍略上乘也是如此,因為那樣不但意味著指揮隨時會受到皇帝的干擾,而且還要分出一部分軍力確保皇帝的安全,否則皇帝的只要受驚就是打了勝仗也有可能治罪。 楊勇深知其中道理,雖然說大隋未立之前由於中原沒有形成統一,君主御駕親征不在少數,從最近來看,其中周武帝做的最好,屢次親自衝鋒陷陣,帶著部下取得一個又一個勝利,最差的是齊後主,第一次親征就在軍隊還未分出勝負之前帶頭逃跑,導致前線軍隊大敗。結果身死國滅。 只是現在大隋一統天下近二十年,作為君主,楊勇即不需要學周武帝衝鋒陷陣,當然,更不能學陳後主帶頭逃跑,楊勇呆在後方的用意就是要確保大軍的糧道通暢,為前線將士免除後顧之憂,也可以防止前線將士因為自己的安全縮手縮腳。 從理智上來說,楊勇一直留在遼東新城最好,這樣。御駕親征的名份有了,皇帝也絕對安全,快則半年,慢則一年高句麗當可攻下。到時就可以凱旋而歸。 只是在遼東新城,每隻看到前線的軍報,楊勇悶得實在太難受了,原來的遼東城讓賀若弼一把火燒地精光。現在只是一座木頭搭建的城池,雖然由於大軍的駐紮變得熱鬧,只是皇帝連一個放鬆心情的地方都沒有。為了表示與將士同甘共苦。皇帝非但沒有帶著妃嬪,就是連歌女伶人也一個未帶,唯一的樂趣只是出城打獵,可是打了數個月的獵,楊勇終於膩味了,最終還是決定來到前線。 由於涿郡與遼東,平壤之間的海路開通。大軍的糧草可以從海上接濟。遼東城的地位下降了不少,皇帝帶著大軍離開並無關係。大臣們縱使反對也拿不起太大的理由,經過數月地航行,海路安全也確切無疑,最終大臣們還是只得妥協。 楊勇從戰艦最高層露了出來,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在船上連續航行了數天,雖然所乘的船是隋軍最大戰艦,只是換成後世噸位了不起也是一千來噸而已,海上顛簸難免,當上皇帝後,楊勇漸漸養尊處優,不再像太子時一樣勤練武藝,身體素質也慢慢開始下降,在內河行船還沒有什麼感覺,船剛入大海不久楊勇就感到有點頭暈目眩,好在以前的底子還在,強忍著沒吐,到了第二天就恢復了正常。 看著下面無數仰頭望著自己歡呼的軍士,楊勇不由向下揮了揮手,頓時歡呼聲更熱烈起來,平壤城上地高句麗士兵聽得兩股戰驚,大軍已圍城兩個多月了,大隋的天子到此,恐怕馬上就要展開攻城了。 若說開頭高句麗士兵不怕隋軍攻城的話,現在他們的信心越來越不足了,圍城數月,南邊地援軍只能隔江長歎,北面的援軍卻毫無蹤影,眼下平壤等於成了一個孤城,城中都是人心惶惶,既怕隋軍就這麼一直圍下去,又怕隋軍馬上攻城。 楊勇用手壓了壓,歡呼聲才漸漸安靜下來,從船上望下,下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腦袋,若是能夠對下面地軍士們講幾句鼓勵一下,下面地官兵士氣肯定會立馬上漲不少,可惜沒有擴音設備,楊勇即使喊破嗓子聲音也傳不出這艘戰艦外,只得打消念頭,又向下面揮了數次手,離開船舷。 大船已經靠岸,楊勇暫時沒有上岸之意,岸上只有帳蓬,比起這艘戰艦來說實在差多了,船上唯一不舒服的就是風浪,眼下船隻已經由大海進入貝水,再也不怕什麼風浪,船隻的微微晃動,反而讓人彷彿乘坐搖椅,舒服的很,這艘戰艦就只能暫時作為楊勇的行宮了。 一群身穿重甲,打扮的整整齊齊的將領登上御船,他們正是這次圍城地隋軍主力將領,周法尚、周羅喉、於仲文、李渾…… 楊勇在攻下遼東後,本來擬定地計策是由周法尚,周羅喉的水軍突入高句麗都城,能搶攻則搶攻,不能搶攻就暫時將平壤包圍,等待賀若弼率領地大軍到後再一同攻城,計劃沒有變化快,由於高句麗水軍的堅決抵抗,水軍失入了搶攻的時機,周法尚,周羅喉兩人只得等待與賀若弼的大軍匯合。 賀若弼大軍原定二十天後就可以從陸路到達,只是隋軍還是小瞧了高句麗人抵抗的決心,賀若弼的大軍被阻於安市城,安市城守將楊萬春憑著五千兵力,連阻了賀若弼十二萬大軍半月之久,賀若弼乾脆放棄了與周法尚會師的念頭,將安市城圍而不攻,大軍分成數路,向其他城池掃蕩過去。 這一策略得到了效果,史萬歲,元、衛文升、韓洪、元威等人各領一軍,連撥了高句麗大小數十座城池,賀若弼只派了於仲文,李渾兩人向平壤進京,隋軍的攻勢讓高句麗平壤以北處處烽煙,派不出一兵一卒向平壤增援,周法尚也得到了皇帝的新指示,對平壤圍而不打,一直等到現在。 「皇上,各軍將領都已到了船上,等待皇上的接見。」內侍趙念報道。 「讓他們上來吧。」 「遵旨。」 不一會兒,一陣登登的腳步聲響起,周法尚等人已經登上了頂層,向楊通拜倒:「臣等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各位愛卿平身。」 「謝陛下。」 「來人,賜坐。」 聽到皇帝的吩咐,趙念連忙指揮船上的士兵,替各個將領搬來椅子,各人又是一番道謝,才斜著屁股坐了下來,麥鐵杖,劉虎兩人卻像一座山一樣立在皇帝兩邊,活像是哼哈二將。 「各位愛卿,你們屯於城下數月之久,辛苦了。」 周法尚等人又連忙起身:「臣等無能,大軍圍困三月還無寸功,不敢言辛苦。楊勇擺了擺手,讓眾人再坐下才道:「大軍圍困平壤是朕的主意,朕並沒有讓你們攻城,又何說無能?要是再說下去,豈不是朕無能。」 周法尚大吃一驚,正要起身,楊勇用手向下壓了一下,不讓周法尚起身,道:「朕知愛卿並無此意,此事不必再解釋,朕問你,若是再圍下去,多久平壤城會斷糧?」 「回陛下,這些天來陸續有高句麗人逃出城外,只是大部分是高句麗的貧苦農戶,臣審問過後也得到了些線索,平壤城儲糧豐富,若要圍到斷糧,估計需一年之久。」 平壤城依山傍水修建,若要完全圍困,再多十萬人馬或許辦得到,眼下雖然隋軍守住了平壤各個大門,並挖溝堀壕,要完全堵住平壤與外界的聯繫還是有困難,隋軍也不怕平壤與外界聯繫,一些路途險境之地素性也不派人防守,不時有城中的百姓從城中也出來後翻躍山嶺逃路,隋軍多少也抓到了一些,所有可以清楚瞭解城中的情形。 「一年?」儘管楊勇有準備,還是被這個數字鬱悶了一下。 看到皇帝對這個數字不滿意,周法尚試探著問道:「皇上,是否要攻城?」 楊勇反應過來:「不,繼續圍。」 一年就一年吧,不過是多花一些錢和糧食而已,眼下大隋有大草原上的銅礦,國內又有數不清的糧食,比起損傷幾萬人來,圍久一點未嘗不可,何況用一年的時間能攻下高句麗,已經是了不起的功績了。 不過,大軍在城下也不是要無所事事,相對於躲在平壤城中的數萬高句麗軍士來說,貝水南岸的高句麗大軍才是一塊肥肉,如今該是拿下他們的時候了。 第四十五章 計定 「周愛卿,新羅,百濟兩國的軍隊聯繫如何?」楊勇轉過話題。 新羅,百濟的使者從遼東新城與大隋達成協議後到現在已經有近二個月,由於距離的原因,楊勇將與兩國聯繫之事交到周法尚手中。 聽到皇帝提起兩國軍隊,周法尚臉上露出一絲愧色:回陛下,新羅,百濟兩國已依據協議出兵,不過,由於虎飛嶺山脈的阻擋,他們一直沒有攻克其關隘,不得寸進。」 「哼,不得寸進,恐怕是不願盡力吧。」楊勇淡淡的道。 作為此次出兵的水軍總管,周法尚自然知道皇帝與新羅,百濟兩國結盟的真正用意,只是新羅,百濟兩國也不是傻子,高句麗軍隊退守虎飛嶺山脈之後,兩國已經瓜分了不少高句麗的土地,只是要攻打虎飛嶺山脈,他們自然要拈量幾番,若是高句麗防守不緊,他們才有可以進攻,偏偏淵太祚防守嚴密,試探著進攻了幾次,就死活不肯出力。 皇帝的話一出口,馬上就有大臣接話:「陛下說的沒錯,蠻夷就是蠻夷,毫無信義可言,虧得朝中還有人要向這些蠻夷講什麼誠信?」 這句話分明是另有所指,大家都知道指的是誰,只是除了這個莽撞的大臣,誰也不願得罪納言楊達,楊達自己更不屑於分辨,一時船上安靜下來。「周愛卿,你把南岸的高句麗大軍情況說一下。」 「是,微臣遵旨。」周法尚呆了呆,猜到皇帝的用意,心中頓時一陣狂喜,作為一軍統帥,誰也不願意將時間浪費在漫長的圍城當中:「回陛下,南岸高句麗軍隊在九萬人左右,其中有二萬騎兵。七萬左右的步卒,這些人雖然武器兵甲比我軍簡陋,不過,因為長期和百濟,新羅兩國作戰,這支軍隊可以說是高句麗最強的軍隊之一,統帥為高句麗的莫離支淵太祚,據百濟,新羅兩國提供的消息,淵太祚三十餘歲。作戰經驗豐富,算得上一員良將,這支高句麗軍隊的後方還有二萬人左右,不過。都守著虎飛嶺山脈地關隘,並不能擅動。」 百濟和新羅人看來對這個淵太祚評價很高啊,什麼作戰經驗豐富,算得上一員良將。恐怕兩國在這個高句麗莫離支手下沒少吃過敗仗吧,楊勇腦中念頭轉得飛快,問道:「周愛卿。你算一下。若要消滅南岸這支高句麗的兵馬,需要出動多少大軍才有勝算,我軍傷亡又會有多少?」 沒等周法尚回答,於仲文,杜渾等人都聽得大喜,一起邁上前爭搶起來。 「皇上,高句麗只是土崩瓦狗。若是沒有城牆。破之易如反掌,臣只需五萬人馬足矣。」「若是出動五萬禁軍。誰都能勝,皇上,微臣只需要四萬人馬。」 「臣只需要三萬人馬。」 各人爭搶不休,最後竟有人要用一二萬人馬就能擊敗高句麗大軍,彷彿南岸的高句麗人當真是弱不禁風似的,這不怪他們,賀若弼,史萬歲,羅藝等人已經將高句麗北方的城池撥除一大半,繳獲和俘虜無數,不但立下巨大的功鄖,本身也得到非常多的好處。 這次與高句麗的人戰爭,朝庭延續了征伐東突厥的正策,所有繳獲和俘虜都可以向朝庭換取賞賜,這個賞賜雖然只有征伐東突厥時的一半,只是高句麗人數遠比東突厥人要密聚,也更富。 雖然攻破遼東城後隋軍並沒有獲得什麼戰利品,但接下來就是隋軍地豐收期,連續推毀高句麗數十座北方城池後,隋軍繳獲了無數的金銀,沒有來得及毀掉的糧草,俘虜了數十萬高句麗居民,正通過水運源源不斷的送往南方,成為通濟渠地河工,戰事進行到現在,即使隋軍馬上收兵高句麗其實已經元氣大傷。 只是平壤城下的這十萬餘大軍,除了將高句麗的一萬多水軍消滅之外,再沒有立下什麼功勞,水軍都被當成了運輸的民夫了,那些跟隨水軍下來地府兵連民夫也當不成,連續守在平壤城下將近三個月,雖然由於有海上運輸,隋軍從沒有發生什麼物資短缺之事,只是連續守三個月每天的日子除了挖壕溝就是操練,還要接受風吹雨淋,住帳蓬的感覺又怎能和住房屋相比,說實話,若不是皇帝御駕親征,大軍都這麼一圍數月而不攻城,恐怕軍營中早就鬧起來了。 看著戰意高昂地部下,楊勇心中點了點頭,說一二萬人就能打敗高句麗八萬軍隊地將領實在是驕傲的找不到北了,不過,這種驕傲不一定不好,眼下正是漢人最具尚武精神的時候,這種尚武精武正是來自於大隋立國以來一連串的勝利,只有強者才能夠具有這種驕傲。 楊勇並無意打壓這種漢人重新奮起為之驕傲的尚武精神,不過,也不希望將領們將這種驕傲帶到具體的戰役當中去,除非是萬不得已,否則若是真憑著一二萬人就跑去和八萬敵軍作戰,那就不是驕傲,純粹是傻冒了。 「各位愛卿不用急,與高句麗作戰並非大隋一家之事,各位愛卿莫要忘了?新羅、百濟兩國早與和大隋定下共滅高句麗的盟約,這場大戰若是沒有他們地參予又怎麼能行?大家地仗都有的打,或許全軍出動才行。」 讓新羅,百濟兩國參予,船上各人都是眼睛一亮,看來這次皇帝就要對新羅,百濟兩國一起動手了,只是兩國地軍隊不是阻於虎飛嶺山脈南面嗎,他們又如何能達到這裡,參與對淵太祚軍隊的進攻? 「陛下莫非忘了,新羅,百濟的軍隊一直在虎飛嶺山脈南面,縱使他們願意出力,又怎能到達這裡?」納言楊達忍不住詢問道,也只有他才會問得如此直接。 「只要他們願意,當然可以過來,各位愛卿不妨想想看,他們如何過來?」楊勇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拋出了一個問題。 呂沐霖,房玄齡等人都露出一絲微笑,顯然對這個問題早就胸有成竹,周法尚、於仲文、杜渾等人皺眉沉思不已,虎飛嶺山脈縱橫千里,要想繞過至少要多走數千里,新羅,百濟兩國除非能短時間攻破虎飛嶺上的關隘,否則又怎能讓他們過來,除非…… 於仲文,杜渾等人將目光轉到周法尚,周羅喉兩人身上時才靈機一動,除非是用水軍,只是若用水軍,雖然高句麗水軍已片板不存,兩國不用擔心敵襲,可是他們就能完全信任大隋嗎,無論是乘坐他們自己的小漁船,還是借用大隋的船隻運兵,只要入得大海,他們的死活就完全撐握在隋軍手中,只要隋軍樂意,完全可以讓兩國的大軍沉入大海餵魚。 「皇上,微臣想到了。」 「皇上,微臣也想到了,只是……」 「只是什麼?擔心兩國聯軍不敢下海?」楊勇臉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眾臣心中都打了一個冷顫,新羅,百濟兩國肯定要倒霉了。 果然,皇帝接下來的話證實了大家的猜想:「朕不是讓他們一次就將人運送過來,完全可答應他們分三次運送,他們可以動用自己的船隊,若是運力不夠,大隋可以提供船隻給他們,事後不必歸還,如果還推三阻四,連這點險也不願意冒的話,朕又何必許他們鴨綠江南面之地,大隋擊敗高句麗後,只要留少量兵力在虎飛嶺駐守,他們照樣不得寸進,若是得罪了大隋,大隋能滅高句麗,自然也能滅百濟,新羅。」 這番話說得殺氣騰騰,其中有威脅,有利誘,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單單高句麗鴨綠江南邊土地面積就比兩國面積相加還要多一點,兩國國君又如何能擺脫這個誘餌的誘惑? 雖然大隋有意將新羅,百濟兩國一起消滅,只是完全沒有必要在他們乘船來時襲擊他們,不過,等到他們全部到達貝水兩岸的平原後,無論是糧草還有是後路都捏在隋軍手中,即使他們想不出全力也不行了,隋軍完全可以作壁上觀,等到三國鬥得差不多後再一舉出動,將三國軍隊全部消滅,沒有了這支大軍,新羅也好,百濟也好,只能成為大隋嘴中的肥肉。 「皇上英明!」這個方案無疑是最省力的辦法,雖然不如直接真刀真槍來得光明正大,只是以最小的代價獲得勝利又有何不可?眾臣頓時心服口服。 這個方案早在遼東,楊勇就同房玄齡,呂沐霖等身邊一干親近之人討論了數次,不過,他們當然不會站出來搶皇帝的功勞。 「稟皇上,微臣願意出使新羅,百濟兩國,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兩國國君。」鴻臚寺員外郎劉康站了出來道。 「好,朕准了,不過,為避免耽擱時間,劉愛卿可任前往百濟的使者,新羅使者就由房愛卿走一趟好了。」 劉康和房玄齡連忙一起回道:「臣遵旨。」 第四十六章 登陸 貝水南岸,就在平壤城的對面,高句麗大軍駐紮的營帳連綿十餘里,這裡刁斗森嚴,近十萬大軍駐紮在這裡已經有二個多月了,營帳中間的主帥帳內,高句麗莫離支淵太祚、榮留王高建武、大將軍高延壽、高惠真等人坐在一起,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他們一水之隔的都城平壤被隋軍重重包圍,而他們卻只能隔岸看著,這兩個多月,儘管淵太祚試探了無數的辦法過河,只是面對隋軍強大的水軍都無可奈何,只能一等再等,這種情況,既然是精神再堅韌之人也難免生出氣妥之心。 「莫離支大人,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則大軍一旦斷糧,後果不堪設想。」高惠真打破了帳內的沉默,說出了眾人心中最擔心之事。 說起來好笑,淵太祚的大軍明明是在自家領土作戰,而貝水南岸就是朝鮮半島上少的幾個大規模產糧地區,如今他們竟然面臨著缺糧的威脅。 隋軍來時剛好是夏糧快要收割的季節,高句麗水軍被擊敗後,面對著貝水上隋軍殺氣騰騰的戰艦,沿岸的高句麗百姓紛紛逃亡,南岸平原上除了少部分糧食外被隋軍收割外,等到淵太祚離軍到來後,大部分糧食已經白白爛在地裡,失去了貝水南岸平原上的糧食,淵太祚現在控制的其他地區雖然有數百里,大部分都是山區,又如何能滿足十多萬人的消耗? 「不等又如何,難道高將軍能找到方法過河?」淵太祚淡淡的道。 高惠真嘴皮張了張,還是沒有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有隋軍的水師監視,過河根本不可能,如今眼見過不了十餘日就要斷糧,退軍是最好的選擇,只是對岸就是都城,大王和文武百官都在城中。誰敢輕易將退軍的話說出來。 見高惠真說不出話,高建武道:「莫離支大人一向睿智無比,既然大人都想不出過河的辦法,小王相信其他人也想不出辦法,與其大軍駐在此地無用,不如繞道大峰山脈,總勝似等在此地要強。」 「對,末將就是這個意思,繞道大峰山脈。」見高建武支持自己,高惠真精神一震。連忙補充道。 淵太祚默不作聲,想繞道大峰山脈到平壤,剛到這裡時還有可能,那時軍糧充足。物資充盈,即使山路難行,花上數月時間也未必不能到達平壤,如今軍中剩餘糧草不過十餘日。再想走這條路到平壤只是找死。 高建武和高惠真等人自然另有用意,大軍穿過大峰山脈,要想活命。必須先佔據北部的產糧區。到時大軍根本沒有機會再替平壤解圍,平壤若是被攻破,只有另立大王,而高建武無疑是最好地人選。對於高建武的這個野心,淵太祚心中充滿了厭惡,淵氏家族數代任高句麗莫離支之職,除非他想再進一步。否則權勢實在是到了頂點。淵太祚沒有必要背叛現在的大王,只是他也不願意得罪高建武。畢竟高建武沒有赤裸裸的謀反行為,而且若平壤被攻陷,另立高建武為大王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淵太祚疲憊的歎了一口氣:「王爺,幾位將軍,繞道是迫不得以之舉,還是再等五天,若是再想不出過河的辦法,大軍再繞道不遲。」 帳中各人臉色頓時豐富起來,二個月都沒有找到辦法,再等五天又有何用,知道淵太祚還是選擇了妥協,幾名忠貞一點的將領想勸又不知如何勸起,其他人卻是興高采烈,他們可不願等到軍糧用盡後再遭到隋軍的追殺。 「既然莫離支大人如此說,那我們就再等五天。」 高建武的話一落,大家都知道這些會議就算結束了,各人正要散去,帳外一陣雜亂地腳步聲傳來,接著一名士兵衝進帳內,眾人都是一驚,什麼人吃了豹子膽,敢闖主帥的大帳? 眾人連忙朝來人看去,發現進來之人只是一名普通士兵,不由暗呼這名士兵大膽,眼睛全部重新轉向淵太祚,看他對進來之人如何處置? 「混帳,你是何人部下,膽敢衝撞大帳,衛兵何在?」淵太祚也是納悶不已,為了防止軍議內容洩密,衛兵全部都要隔絕到營帳十步以外,沒想到他們竟然疏忽到放人闖入。 進來的士兵臉上一副慌張的表情,聽到淵太祚地話,嚇得撲通一聲跪到地上,顫聲道:「回大人,緊急軍情,他們……他們登岸了。」 「登岸?」眾人聽得莫名其妙,正要再詳問,又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兩名氣急敗壞的親兵衝了進來,掐起先前那名士兵的脖子往外拖,還不住地請罪:「大人,小的該死,一時疏忽讓此人擅闖帥帳,請大人治罪。」 「慢,讓他說清楚,什麼登岸了。」淵太祚制止了自己兩名親衛將先前闖入的士兵拖下,兩名親兵聽到主帥地言語,只得將掐住闖入士兵脖子地手放下,呆在一旁不敢亂動。 脖子被掐,連忙咳嗽了數聲,那名士兵才回道:「是隋軍,他們要上岸了。」 這次眾將都聽得清楚,心中全都一驚,隋軍有水軍之利,要打就打,要不打就不打,奇怪的是二個多月來,隋軍卻沒有對他們發起過哪怕一次進攻,高句麗從上到下都自以為隋軍是害怕了他們這支戰力強大的隊伍,雖然看到隋軍數次增兵也不在意,若不是軍糧支撐不住,他們都不會想到撤軍的問題,難道他們剛想撤軍,隋軍就殺上岸來? 「走,出去看看。」 所有的將領都待不住了,走出帳蓬,帶上那名稟報的士兵,跨上馬背向貝水岸邊方向奔去,只是到了河邊,卻看到河中一片安靜,除了巡邏的隋軍船隻,也沒有見到有人登岸。 「哪裡,他們在哪裡登岸?」 「莫離支大人,他們在下面,就在下面十餘里處。」那名士兵連忙回到。 「走,到下面去。」眾人又撥轉馬頭,沿著河岸往下走,走不過數里,已經得到數起斥侯地匯報,隋軍正在登岸,眾人不敢怠慢,更是拚命鞭打馬背,向下游跑去。 又跑了數里,眾人連忙勒馬停下,呆呆地望著貝水河中來來往往的船隻。往日寬闊地貝水河此時恍佛一下子變得非常狹窄起來,整個河面都被大大小小的般只佔據,船與船的間距顯得非常小,彷彿從南岸可以直接跨船走到北岸。 這數月來,高句麗將領都對隋軍在貝水上行駛的戰船都已免疫,但這次這麼多船隻擠在一起還是少見,仔細看更是可以發現和以往有顯著的差別,這次河中的小船彷彿特別多,大多數船隻只能載數十人,而能載數百人甚至上千人的船隻非常少。 所有的將領都變得氣妥起來,隋軍到底又來到了多少人? 「不對,他們不是隋軍,看他們的旗幟。」一名眼尖的將領叫了起來。 眾人仔細一看,上面飄著的果然不是隋軍旗幟,反而像是百濟,新羅兩國的旗幟,眾人臉色更是難看,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隋軍果然與百濟,新羅勾結在一起。 「大人,怎麼辦,要打麼?」 在他們觀看的時候,新羅,百濟兩國聯軍果然有一部分人登岸了,船隻一靠岸,他們就直接從船上跳下來,馬上在岸上排成隊列,貝水南岸正是一片平原,剛不久又下過雨,河水豐盈,他們乘的又是小船,根本不需要碼頭就可以隨便登岸。 「打,還是不打?」淵太祚心中猶豫起來,若不是所有的兵都是他從前線帶過來之人,他真懷疑自己軍中有隋軍的間諜,剛剛決定要走,新羅,百濟的聯軍馬上就開始登岸,若是以往,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出擊,只是此時有必要在走這前再大打一場嗎,何況打的還是新羅,百濟之人? 高延壽奇怪的看著淵太祚猶豫的臉,半渡而擊,這還需考慮什麼:「大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管他是隋狗,還是百濟,新羅狗,反正只要敢上岸就把他們揍下去。」 淵太祚聽得心中一震,明白過來,若是讓兩國聯軍上了岸,他們就是想走出走不了,撥轉馬頭:「回去,馬上出擊淵太祚回營不久,一隊五千人的騎兵已經準備完畢,轟隆隆的蹄聲響起,一股煙塵法迅速向兩國聯軍登岸的方向奔去。 第四十七章 前驅 貝水總長近千里,而且支流無數,處處可以登陸,高句麗人沒有水軍,根本守無可守,若是兩國聯軍願意逆流而上數百里再行登陸,高句麗大軍縱使發現聯軍登陸也無法阻止。m 只是兩國聯軍選擇登陸的地點卻是在入海口至平壤中間,從入海口到平壤的這段距離只有數十里,聯軍登陸地點離高句麗軍營不過十餘里,這無疑給了高句麗大軍充足的反應時間。 這裡面明顯有著不妥,不過,淵太祚卻不得不作出反應,如果任由聯軍在自己眼皮底下登岸的話,等待了兩個月一直不得過河的將士士氣馬上就要大跌。為了謹慎上起見,淵太祚才只用五千騎兵過來試探。 「灰律律!」接近聯軍登陸河岸,淵太祚勒了一下韁繩,將騎兵的速度放緩。 貝水南岸聯軍登陸之,已經是人吼馬嘶,一片喧鬧的景象,短短時間,新羅百濟的聯軍已經有上萬人上岸,不過,他們沿著十餘里的長岸,隊列依然薄弱,彷彿只要輕輕一扎,就可以將他們薄薄的陣式捅穿。 看著緩緩過來的高句麗的騎兵,先前上岸的聯軍士兵嚇意識的緊張起來,飛快的朝中間收籠,讓陣式密集,更密集,長長的矛尖正對著外面,只要高句麗士兵敢衝鋒過來,前頭的騎士誓必要紮成肉串。 高句麗,新羅,百濟三國之間的爭鬥已經持續了數百年,雙方都熟的不能再熟,百濟,新羅地理狹小,根本無法用來供養騎兵,而高句麗則可以從遼東將戰馬調集過來使用,一直以來,高句麗的騎兵都是兩國的心腹大患。不過,長期的交手過程中,百濟,新羅兩國也摸索出不少對付騎兵的辦法,那就是盡量將戰場引到山區或者泥濘之地。 如今這裡剛好是一塊大平原,為了後面正在登岸的聯軍士兵,先行上岸之人卻不可能退了,這些人雖然害怕,不過都是老軍,知道越是害怕越死的快。雙手顫抖卻異常鎮定地握住手中的長矛,等待著高句麗人的進攻。 淵太祚打量著這支上岸的聯軍,除了河中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艘掛著隋軍旗幟的大船外,上岸的人全是新羅。百濟兩國人,而且從士兵的神色來看,這些人分別是兩國的精銳,如今卻被隋軍當作了前驅。 雖然三國之間是宿仇。兩國的君主難道就不怕前門驅狼,後門迎虎,虧他接到隋軍入侵的消息就馬上向兩國派出使者。陳說厲害。化解三國之間地仇冤,還將大片的土地讓出來,沒想到新羅,百濟二國之君還真是鼠目寸光,淵太祚心中對兩國君主忍不住大罵。 「莫離支大人,下令吧,再耽擱下去。就不用打了。」高延壽見淵太祚面上好像有點遲疑。忍不住躍躍於試,他是一個純粹的軍人。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無論是隋軍,還是新羅,百濟的軍隊,只要敢踏上高句麗地土地,他就一定要將他們趕出去。 多耽擱一點時間,聯軍上岸的人數就越多,淵太祚心中苦笑,這場戰爭不是他退讓就可以避免的,既然如此,金白淨(新羅王),扶余璋(百濟王)小兒,就讓你們看看我高句麗是否真是如此好欺? 「殺!」 轟隆隆的蹄聲重新啟動,速度越來越快,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雙方士兵地面容清晰可見,面對多年的冤家對手,他們甚至連招乎都不用打一下,眼睛就開始紅了起來,河中的喧鬧聲彷彿一下子遠去,整個戰場上只有高句麗騎兵那悶雷一樣地蹄聲。 「轟!」 雙方陡然撞在一起,前線地高句麗戰馬撞入聯軍的鋼鐵叢林中,最前面的高句麗士兵所騎的戰馬發出驚恐的叫聲,每一匹戰馬起碼被四五支長矛扎中,鮮血頓時噴湧而去,腿一軟向地上倒去,馬上的騎士由於慣性同樣被飛甩到鋼鐵叢當中,馬上被紮成篩子一般。 「卡嚓,卡嚓。」聯軍的士兵也沒有討得好處,激烈地衝撞使得部分士兵長矛斷成兩斷,將他們虎口震得鮮血直流,高句麗戰馬倒下去地屍體更是將部分聯軍士兵直接壓到了地上,後面的高句麗士兵提馬踏下,碩大地馬蹄將倒地之人踩成了爛泥。 「轟,轟,轟。」面對著聯軍的銅鐵叢林,高句麗騎兵彷彿絲毫不懂得害怕,一次次朝著聯軍薄弱之處撞去,從後來趕上來的聯軍士兵則不斷將薄弱的防線加厚,又被高句麗騎兵消弱,一陣陣血花在戰陣之間飛舞四灑,草地上很快變成血色一片。 河兩岸本來都是一片良田,只是隋軍的到來使得岸邊的高句麗普通百姓紛紛遠離,連快要成熟的莊稼都不得不爛在地裡,這些地方便成了荒田,二個月的時間,足夠田中長滿青草,如今這裡成了最好的戰場,想必經過鮮血的澆灌,明年的這裡會變成更加肥沃的沃土。 楊勇站在自己坐艦最高處,兩邊是一干跟隨在皇帝身邊的文武大臣,高句麗和新羅,百濟的聯軍正在拚命撕殺,這些從大隋過來本應當擔任主角的人卻躲在船上興致勃勃的觀看,若是新羅,百濟兩國的君主此時知道這裡的情況後,恐怕會馬上醒悟到自己上當。 劉康,房玄齡兩人對百濟,新羅兩國的遊說非常成功,兩國以前不是沒有想過跨海作戰,只是他們的水軍相對於高句麗的水軍來不堪一擊,倒是高句麗人用水軍從海上發起過數次對百濟的攻擊,如今既然隋軍將高句麗水軍將擊潰,那麼他們也可以繞過虎飛嶺山脈的天險,對高句麗以牙還牙,何樂而不為? 為了讓隋軍在戰後沒有借口不履行讓出鴨綠江以南的龐大土地的協議,急於開疆拓土的兩國君主甚至拒絕了將士兵分成三次運送的建議,搜集了國內所有的船隻,加上隋軍提供的數百艘幾百到一千料左右的船隻,兩國共九萬大軍才一次性裝完。一共數千艘船,浩浩蕩蕩的向平壤方向開來,只花二天多的時間就完成了陸路需要半個多月的路程。 本來他們登陸的地點是在貝水北岸,只是楊勇看到兩國聯軍既然一次性來了,哪裡肯讓他們在北岸登陸,乾脆擇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登陸。 這樣匆忙的登陸簡直有如兒戲,只是看到海面上隋軍三四層樓高的大船將後路封住時,兩國聯軍的統兵將領才知道什麼叫上了賊船,聯軍的船隻加起來共有近二千艘,只是最大的船隻竟然是隋軍所提供的千料左右的戰艦,向隋軍借船時,他們本以為這樣的戰艦已經是隋軍最大的船,才放心向隋軍借用,如今看到數層樓高的大艦,他們興起的一點反抗心思頓時化為烏有,只能聽從隋軍的建議。 「好,打的好,越慘烈越好。」楊勇自言自語的道。這場登陸戰已經到了白熱化的時候了,雖然發起攻擊時聯軍岸上的兵力已是高句麗五千騎兵的兩倍還多,而且後面正在源源不斷的補充,只是經過二天的航行,聯軍大部分精神不濟就忽忙上岸,加上戰線過長,陣式並不厚實,何況聯軍全是步軍,而高句麗則是騎兵,他們休養了整整二個月,這種情況,不要說一比二,就是一比四的兵力,聯軍也要注定吃虧。 五千人的高句麗大軍已經衝入聯軍中間,將聯軍截成一小段一小段,如秋風掃落葉般將聯軍一小段一小段消滅不過,高句麗軍也有不利之處,聯軍背靠貝水,整個貝水佈滿了聯軍的戰船,上面士兵可以用箭支對岸上的聯軍進行支援,這才保證了聯軍沒有崩潰。 百濟,新羅兩國水軍戰力低下,船上基本上沒有裝什麼遠程武器,只能靠弓箭手來幫忙,射程有限,而隋軍的戰艦則不同,每艘戰艦上都裝有發射三百至五百步距離的床弩,只要高句麗士兵稍一逼近,手臂粗細的弩箭便發出死亡般的呼嘯射入高句麗軍中,被射中的高句麗士兵連人帶馬都會被弩箭射穿,轟然倒地。 隨著死在床弩下的高句麗人越來越多,高句麗士兵被迫繞開隋軍大艦停泊的地方才能進攻,聯軍士兵也敏銳的發現了隋軍戰艦的威力,已經上岸的士兵連忙向隋軍戰艦方向聚集,組成一個個小型方陣。 「殺!殺!殺!」高延壽揮舞著馬刀,殺透了聯軍的一個又一個方陣,他的前面突然一空,已經沒有人了,只聽到嗡嗡的聲響,前面貝水中,數百支長箭向他的方向飛來。 「媽呀!」高延壽連忙把腦袋一縮,向後面落方而逃,噗,噗,噗,無數的箭支落在他後面,將地面插成了剛割的麥田一般,一支長箭插在他的馬屁股上,馬兒疼得灰律律一聲在叫,差點將高延壽甩下,連跑了數百米他才敢停下來,撥轉馬頭往後看去。 第四十八章 互算 戰場上死屍層層纍纍,呈一條波浪線一樣沿著貝水一路向前,死屍中多是新羅,百濟聯軍,少有高句麗屍體,而隔不了多遠則是一個聯軍組成的方陣,方陣的前面散落著高句麗騎兵的死屍,還有從隋軍戰船上射下來如同長槍一樣的弩箭,除了依靠隋軍戰艦的聯軍方陣,登岸的聯軍已經近半死了。 高句麗的五千騎兵剩下來的還有三千多人,他們付出了一千五百多人的傷亡,其中至少有一半人是死在從隋軍戰艦上發射的弩箭之下,還活著的高句麗騎士每人刀下至少砍殺了二到三個新羅,百濟聯軍的士兵,多的甚至殺了十多人,此時人馬都呼呼的喘著粗氣,臉上,身上大汗淋漓。 高延壽不忿的看著隋軍戰艦前排著的聯軍方隊,若沒有這些從戰艦上射下來的弩箭保護,在衝破聯軍陣式之後,他們過不了多久就會趕下水去,哪會有如此僵持的結局。他看了看身邊的親兵,正要下令再衝一次,遠處一名傳令兵策馬跑了過來:「莫離支大人有令,馬上撤軍。」 「撤軍?」高延壽一聽大怒,用馬鞭直指著傳令兵:「敵人還在岸上,撤什麼軍,你敢假傳命令,本將砍了你。」 傳令兵的脖子一縮,臉色慌亂的重複道:「將軍,莫離支大人有令,馬上撤軍!」 高延壽自然知道傳令兵沒有膽子假傳莫離支的命令,望著遠處的聯軍,忍不住「呸。」了一聲,不甘心的道:「撤!」 轟隆隆的蹄聲重新響起,高句麗騎兵撥轉馬頭,向自己軍營方向退去,看著高句麗的騎兵漸漸遠去,岸上的聯軍士兵才敢散開方陣離開隋軍戰艦的保護範圍,打掃戰場。其餘聯軍繼續登陸。 這場突襲,聯軍一共傷亡了五千餘人,其中三千多人當場身死,這點傷亡對近十萬的新羅,百濟聯軍來講,談不上傷筋動骨,只是看到河岸上屍橫纍纍,哀聲一片,聯軍士兵宛如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冷水,出發時地興奮不翼而飛。整個河上河下,瀰漫著一片沉重之色。 御船上,楊勇將手中的單筒望遠鏡放下,向諸將問道:「各位愛卿覺得聯軍與高句麗人孰優孰弱?」 各個大臣也將手中單筒望遠鏡放下。這種單筒望遠鏡是近兩年才造出來的,望遠鏡在軍事上有巨大的作用,楊勇在十幾年前就開始派人試制,只是中國一直以來生產的都是帶有顏色的琉璃而不是純淨的玻璃。為了得到玻璃,楊勇不但撥出大筆經費研究,而且還派人專門負責從大食。波斯等地過來的商人打聽這種技術。提出購買意向。 只是雖然羅馬人早在公元4世紀就將玻璃用在了門窗上,玻璃的使用經過數百年卻還沒有得到推廣,不要說從海外商人那裡得到製造玻璃的技術,就是成品也得不到,玻璃太容易碎了,商人們並不認為這種只能做窗戶地東西值得從萬里之遙運到東方,最後還是農學院找到了製造純淨玻璃的方法。才開始了望遠鏡的製造。現在做出來的望遠鏡只能放大三到五倍左右,連後世地玩具也不如。不過,這樣簡單的望遠鏡此時卻是價比黃金,每一個得到它的將領都視著自己最珍貴的寶貝。 通過望遠鏡地鏡頭,剛才兩軍交戰的情況都清晰的看在皇帝和一干大臣眼中,聽到皇帝問話,於仲文搶先道:「皇上,依微臣看,高句麗人深通騎兵作戰要旨,進退有度,新羅,百濟聯軍雖然尚算精銳,只是吃虧在沒有騎兵,他們兵力相差無幾,這裡又是平原,若是兩軍對陣,全力相攻,高句麗地贏面至少在七成以上。」 於仲文話一說完,周法尚,周羅喉,薛世雄等人都緩緩點頭,在場之人不論是水軍還是陸軍將領都多次領兵作戰,眼光毒辣,通過剛才地那場戰役,足夠看清兩軍的虛實。 「那麼,如果去掉二萬高句麗騎兵又如何?」楊勇繼續問道。 「這個……臣以為,如果高句麗沒有騎兵,那麼兩國聯軍有七成的希望可以取勝。」於仲文遲疑了一下才說了出來,之所以遲疑,是因為此次戰役高句麗人並沒有出動步兵,於仲文只能從先前在北方與高句麗步兵交手的情況來估算。 楊勇微微頷首:「這麼說,只要克制住高句麗的騎兵,新羅,百濟就將取得勝利,你們以為,我軍要出動多少人才能將高句麗的兩萬騎兵擊敗?」 於仲文,薛世雄等人低聲交換了一下意見:「回皇上,若是禁衛軍出動,一萬人馬可相當於高句麗二萬騎兵的戰力,若是府兵,則需要三萬人馬左右。」 「好。」楊勇雙手自相擊了一手,道:「房玄齡,劉康聽旨。」 二人連忙抱拳道:「臣在!」 「爾等兩人明日出發前往聯軍軍營,說服新羅,百濟統帥,鑒於兩國沒有騎兵,大隋願意承擔對付高句麗騎兵地任務,只要他們能擊潰高句麗步卒,三國之間地盟約仍然有效。」 「臣遵旨。」 雖然說大隋的目標是讓三國互相消耗後,再一起收拾,只是百濟,新羅畢竟也不是傻子,如何大隋不出力,他們也不可能與高句麗人死戰。一旦大隋限制死了高句麗騎兵,步卒方面,兩國聯軍實力應當有明顯優勢,否則百濟,新羅聯盟也不會抗衡高句麗數百年。 「於仲文、李渾、薛世雄聽旨。」 「臣在!」 「朕令爾等各領禁軍一萬,府兵五千,組成三軍,等新羅,百濟兩國過河完畢,馬上渡河,與兩國聯軍倚角而立,放出斥候,斷絕高句麗軍隊與後方地聯繫,記住,你們的任務是高句麗的騎兵,高句麗步兵將交給新羅,百濟聯軍處理。」 「臣等遵旨。」 「周法尚,周羅喉聽旨!」 「臣在!」 「朕命爾等兩人率水軍為後路,作好大軍接應。」 「臣等遵旨。」 接過旨意,於仲文忍不住道:「皇上,出動近五萬人馬,是否殺雞用牛刀了?」 楊勇見於仲文心中糊塗,解釋道:「五萬人馬是確保將我軍的損失減到最低,何況,你們面對的不但是高句麗人,還要作好隨時與聯軍翻臉的準備。」 於仲文聽得心中微驚,仔細想了一下才釋然,大隋計算著三國,焉知三國又會不會計算大隋,大隋可是剛剛陰了兩國聯軍一把,讓他們一到戰場毫無準備就登陸,打了一場爛仗,若是事後百濟與新羅心生悔意,末必就不會與高句麗聯繫。 為了防止高句麗的再次突襲,聯軍採取了邊建營邊登陸的方式,加上要打掃戰場,淹埋死屍,本待一天的登陸時間,到了天色快黑,只登陸了六萬人,聯軍只得停止登陸,其餘三萬人留在船上過夜,隋軍跟在後面,自然也沒有辦法進行登陸。 百濟大營,篝火處處,主帥黑齒新甫剛用過晚飯,正要出去查哨,一名親兵突然來報:「大帥,新羅主帥善德公主來訪。」 「她來幹什麼?」黑齒新甫心中忍不住驚訝萬分,百濟與新羅雖然組成了聯軍,彼此之間卻不會親密無間,營地也分開駐紮,兩國主帥有事相商也會找一個中間地段進行談話,很少會直接到另一國的軍營議事,否則很有可能盟友馬上就變成敵人,翻臉無情。 「快請!」黑齒新甫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心中忍不住猜疑,莫不是衛兵搞錯了,把善德公主派人來,說成善德公主來了。 不一會兒,一名身材高挑,全身甲冑包裹的女子在衛兵的帶領下走了過來,黑齒新甫與善德公主見過數次,儘管火把忽明忽滅,他還是一眼認出確實是善德公主本人。 「原來真是公主殿下,本帥有禮了。」善德公主姿容艷麗,手長過膝,在甲冑的襯托下英姿勃發,儘管黑齒新甫早已娶妻生子,對於這樣一個美女突然來到自己的軍營也忍不住幻想起來,莫非對方看上自己? 現任新羅王並無兒子,膝下只有兩女,長女即為善德公主,次女為真德公主,善德公主從十三歲就可以參軍,雖然是女子之身,卻驍勇善戰,深得部下敬重,成為新羅歷史上第一任女王幾乎已是定局,唯一遺憾的是這樣的一名女子,如今芳齡二旬,仍然沒有沒有挑選駙馬。 這個念頭一產生,黑齒新甫心中忍不住熱了起來,黑齒家族雖然是百濟的將門世家,只是哪裡比得上新羅女王的王夫,他頓時將胸膛挺直,要將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在善德公主面前展現出來。 第四十九章 新羅與百濟的分歧 善德公主奇怪的看了一下這突然挺胸抬頭的黑齒新甫一眼,從他身邊直接走進大帳,擺手將自己的隨眾道:「你們都下去。」 善德公主的嗓音有一點沙啞,並不像一般女子嬌柔,只是比男子的聲音多了一點磁性,反而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公主……」善德公主的親兵不由吶吶叫道,許多人本來就不同意公主自己到百濟軍營,畢竟五十多年前的那場戰爭,百濟人一直記恨著,若是他們對公主不安好心怎麼辦? 善德公主鳳眼一瞪,頓時不怒自威,其親兵連忙應道:「是。」退了下去。 見自己的親兵下去,善德公主又掃了黑齒新甫的親兵一眼,道:「本宮有事和你們元帥商議,你們也都下去吧。」 聽到他國公主的吩咐,黑齒新甫的親兵腦袋有點混亂,不知是否應聽從,齊刷刷的看著自己的主帥,黑齒新甫忙揮了一下手:「下去,都下去吧。」 看了看自家主帥,又看了看善德公主,黑齒新甫的親兵忍不住擠眉弄眼,天色已黑,孤男寡女同處營帳,自家大人什麼時候和新羅公主好上了,心中不由納悶萬分,不過,還真沒有膽量妨礙主帥的好事,連忙也跟著退了出來,轉眼前,諾大的營帳就剩下了善德公主與黑齒新甫兩人。 「黑齒元帥,你可知貴我兩國都掉到了隋人的陷阱中,大隋對三國都不懷好意,眼下情況已是萬分危急,一不小心就要我們就要遭到沒頂之災。」 正當黑齒新甫心中暈暈糊糊,幻想著善德公主看上自己時,善德公主的一翻話頓時讓他嚇了一大跳,將飄飄然的魂魄拉了回來:「公主,此話何解?」 善德公主冷冷一笑。眼睛直盯著黑齒新甫,臉上的神色完全是不屑一顧,看到善德公主臉上的神情,黑齒新甫心中大為不服,先前那點心思頓時不翼而飛,腦子飛快的轉動起來,細想著大隋與百濟之間的協議,當初使者回來時稟報百濟王扶余璋時,百濟大臣都覺得是一個天大的機會,雖然有人提出異議。轉眼就被淹沒。 中原雖然分裂了數百年,只是隨便崛起一個地方王朝都比百濟國大,文明更先進,百濟也多次向中原建立起來地王朝進貢。魏、晉、東魏、西魏、齊、周、陳,中原每一個國家的興起,百濟都只有仰視,百濟的文化。宗教,官體……都是從中原學習而來,中原一向是禮儀之邦。又怎會做出出爾反爾之事。倒是新羅不可信任,若不是新羅背信棄義,百濟又怎麼會丟掉到手的漢江平原,成為三國之中最弱一的國。 想到這,黑齒新甫跟著冷笑起來:「公主殿下多慮了,大隋仍天朝上國,天子更是一言九鼎。又怎會為我等小國設下陷阱?」 善德公主頓時愕然。她甘冒風險,不惜在晚上來到百濟大營。就是不忿白天的那場登陸戰白白死掉了數千將士,這場登陸戰本來可以避免或做的更好,隋主卻連一天也不能等待,分明是想盡快消耗三國之間的力量,此番如果滅了高句麗;兩國又元氣大傷的話,大隋還有必要履行盟約嗎,至少在善德公主看來,完全沒有必要,那麼這場四國大戰的結果,最終只有一個贏家,那就是大隋。 與百濟國上下一致為與大隋達成盟約欣喜不同,新羅卻是展開了激烈地辯論,支持與懷疑的人各佔一半,最終還是新羅王一錘定音,同意了盟約,而善德公主卻是反對人之一,反對的理由不是盟約不好,恰恰是太好了的緣故,她不相信大隋耗費如此大地人力物力,最後卻會將大部分利益讓出來,只是中原王朝對外表現的仁義卻也讓她迷惑,才沒有堅持己見,經過今天的這一戰,善德公主的疑惑卻得以解開,大隋天子不像想像中地仁義,那麼盟約自然有假。 為此,善德公主心中危急萬分,才有不顧身份來到百濟軍營與黑齒新甫商談之舉,若是三國能夠齊心協力,或許還可以讓隋軍剎羽而歸,否則三國就要同亡於大隋手中,只是善德公主卻沒想到百濟元帥如此頑固,竟然對她的話毫不相信。 善德公主身份尊貴,兼戰功赫赫,國中除了身為國王的父親,文武官員對她無不俯首聽命,黑齒新甫雖然是百濟主帥,可是百濟現在地實力只有新羅五成左右,善德公主又怎會將黑齒新甫放在眼中,見黑齒新甫懷疑自己地話,心中怒氣一湧,道:「這麼說,黑齒元帥可是不相信本宮?」 「公主,此體事大,非是本帥不相信你,只是公主可有什麼證據?」 「證據?難道今天之事還不夠嗎,大隋若是真有拿新羅,百濟當盟國,又怎會如此不近人情,連士卒休息一天的時間也不給,就讓貴我兩方直接登陸。」 黑齒新甫搖了搖頭:「公主,這當然不夠,大隋使者說的好,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貴我兩國既然要在事後得到高句麗大片國土,自然要付出一定代價,何況若沒有隋軍的支持,我等登陸的將士犧牲將會更大,公主,今日之言就當本帥沒有聽說過,否則若是傳到大隋天子耳中,後果不堪設想。」 「好,好。」善德公主氣得臉孔通紅:「既然如此,那就當本宮沒有說過,但願到他日,元帥不要後悔今日之事,本宮告辭。」 善德公主說完,氣沖沖的走出黑齒新甫地大帳,黑齒新甫在後面連忙道:「公主慢走。」趕了出去,想親自將善德公主親自送出大營,善德公主卻毫不領情,跨上馬背,甩鞭就走,留下一陣灰塵。 女人就是女人,心眼總是太小了,虧自己剛才還有瑕想,黑齒新甫不由搖了搖頭,返回帳中,他地親兵正在帳外竊竊私語,黑齒新甫只聽到不完整的幾句,話題曖昧之極,總之就是黑齒新甫與新羅公主關係肯定不簡單,否則兩人為何要單獨談話,而且談話不久新羅公主便臉色通紅地出來? 黑齒新甫咳了一下,正在談話的親兵反應過來,頓時站得筆直,黑齒新甫正色的道:「新羅公主來此之事仍是機密,爾等不可外傳,否則軍法從事。」 「遵令。」所有親兵都異口同聲的回答,不過,臉色更是古怪起來,若不是中間有隱情,元帥大人為何會如此鄭重其事的吩咐? 黑齒新甫無意糾正親兵心中的八卦心思,這種事傳出去他又不會吃虧,之所以鄭重其事只是不想引起隋軍不必要的懷疑。 在營中重新待了一會兒,善德公主的話又重新浮現在黑齒新甫耳邊,對於今天之事,黑齒新甫並不如表面上那麼釋然,他雖然出身於將門世家,卻不得什麼一無所知的莽夫,只是百濟與新羅不同,百濟現在在三國之中最弱,這一切都是拜新羅所賜,與其讓新羅得勢,那還不如降了大隋,畢竟大隋為天朝上國,如果大隋有意統一半島,三國加起來的力量就能抗過嗎,既然如此,此時乾脆一降了之,何況盟約是國王與大臣一同議定,自己雖然是前軍元帥,又怎麼能私自推翻盟約? 想到這裡,黑齒新甫心下大定,向外面喊道:「來人。」 幾名親兵應聲而入:「元帥大人,何事吩咐?」 「準備一下,本帥要去查哨。」 「是。」 一夜無話,第二天,剩下的新百聯軍繼續登陸,岸上已經紮好營地,又已經有六萬大軍駐守,不用再怕高句麗騎兵的襲擊,登陸速度大大加快,只花了小半天的時間,三萬大軍已經過河完畢。 隨著新百兩國軍隊過河完畢,河道騰空,隋軍的大艦也開始靠岸登陸,只見底倉木板一搭上岸,人馬就從裡面源源不斷的從艦上湧出來,與新百聯軍全是步兵不同,此番隋軍過來的卻全是騎兵,無論人馬,一過河就秩序井然,排成整齊的方陣前進,整個隊伍森嚴壁壘,讓新羅,百濟兩國士兵看得直冒寒氣。 隋軍過河的速度比新羅,百濟兩國快多了,四萬多人馬,只花了一個多時辰全部過河完畢,這點看在百濟,新羅兩國主帥眼中頓時有了截然不同的味道,黑齒新甫大為安心,隋軍如此精銳,高句麗不足為懼,善德公主哼了一聲,心中想道:「若是昨日隋軍先過河,高句麗人又怎麼有機會突襲,分明是隋軍不安好心。」 第五十章 狙殺 新羅善德公主和百濟元帥黑齒新甫兩人雖然各有心思,只是當隋使房玄齡、劉康兩人到達他們軍營時,善德公主、黑齒新甫還是擺出了最大的熱情分別歡迎兩人的到來,對於房劉兩人的提議,黑齒新甫一口同意,善德公主雖然心中有疑義,只是隋軍的要求合情合理,高句麗最強大的是騎兵,既然隋軍願意對付高句麗的騎兵,新羅又有什麼理由拒絕,只得點頭答應。 一隊五人的高句麗斥候排成前二後三的隊列在荒草中搜索著前進,五雙眼睛警惕的盯著前後左右四方,自從隋軍上岸後,高句麗斥候們平常的巡邏變得危險起來,經常是一去不回,無奈之下,斥候由兩人一組,變成三人一組,四人一組到現在的五人一組。 「嘩啦。」數十米外一棵小樹激烈的搖動了幾下。 「什麼人?出來。」最前面的兩名戰士緊張的盯著小樹搖動的方向,這個距離很危險,隋軍的弩箭完全夠得上,而且後面不遠處就有一片小林地,可以很方便的埋伏數百上千人馬,想到這,兩名高句麗士兵忍不住在坐騎頭上拍了一下,後退數步,他們身後的三名同伴也跟著緊張起來。 沒有回答,那棵小樹已經停止了搖動,彷彿剛才的動作都是幻覺,五名斥候互相望了一眼,前面兩人舉起了手上的硬弓,毫不遲疑的向小樹的方向射出了兩箭。 只聽「咻,咻。」兩聲,箭支剛落到小樹後面,一頭黑影從樹後跳了出來,屁股上插著一支羽箭,嘴中「唉喲,唉喲」的呼痛。 這幾名高句麗斥候初時還嚇了一大跳,等看清人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裡的百姓早已經逃到了後方。出來的是一名隋軍,只是這名隋軍實在是太小了,看年紀只有十二三歲的樣子,高句麗雖然到了十抽一的地步,只是軍隊中也少有才十二三歲的娃娃兵,難道大隋派出來地就是這樣的軍隊,以前自己的同伴也是死在這樣的小孩手中? 幾名高句麗人笑的開心時,心中也充滿了疑問,看到這幾名高句麗斥候笑的如此開心,羅士信心裡很是惱火。羅家在北齊時也是將門,只是齊亡後,羅家隨之家道中落,等到羅士信稍懂事之後。羅家已經家貧如洗,只有靠變賣東西過活,偏偏羅士信父親卻記得以前的風光,常說自己是大將之子。不願種地,還讓兒子也不種地,整日學習武藝。為止。羅父和羅士信都沒少受到鄉鄰們的嘲笑。 三年前,羅父已經身故,羅士信只得和母親相依為命,生活越發艱難,這次聽到朝庭召軍,羅士信毫不猶豫的從家中跑了出來,他始終記住父親的一句話。羅家是將門世家。跟那些地裡刨食地農夫們不同,他路上沒少幻想自己一戰成名。最終成為一名大將,騎著高頭大馬回到家中,讓鄉鄰們個個羨慕。 只是沒想到剛出門不久就遇到困難,帶的盤纏竟然沒了,不過,天無絕人之路,反而還認了一個有本事的大哥,也順利進入了軍營,吃上皇糧,至於那個程黑子想當二哥,他是不認的。 可是沒想到到了前方大半年,羅士信所在地隊伍卻一直跟在後方,好不容易到了前線還來了一個圍而不打,這種情況,他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立不了功,一聽到前方有人立了多少功勞羅士信就眼讒的不得了,好在軍營時吃穿不愁,隔幾天還能吃到一頓肉,比起家裡來說條件好多了,不然,耐不住的羅士信恐怕當了逃兵。 如今終於輪到他立功地時候了,憑著過硬的本領,他、秦大哥,程黑子三人都進入斥候隊,這十數天來,三人合作無間,總共斬殺了高句麗人二十多名斥候,死在他手上就有九人之多,只是接下來的高句麗人越來越警覺,一見不對撥馬就跑,若是讓他們跑了一個就虧大了,為了將這五名高句麗斥候都引到跟前,羅士信不得不扮成這幅好笑地樣子,他屁股上地那支箭當然是自己插上去的,誰讓他在三人中最小,最容易讓高句麗人放鬆警覺呢? 高句麗人笑過之後,繼續抽出兩支長箭,用箭頭對準羅士信的要害,絲毫不因為羅士信年齡小而有憐憫之人。 「咻!咻!」又是兩支長箭,分向羅士信的咽喉,心臟方位射去,高句麗的斥候也不是什麼軟柿子,箭法精準無比,幾乎是箭到聲到,只見到那名小隋軍嚇得手腳胡亂揮動,卻絲毫不能阻止箭支的前行,箭落後,那名小隋軍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前面兩人對望著點了點頭,策馬向前,勝下三人依然留在原地沒動,警惕的望著前方,隋軍以頭顱記功,凡是被殺了地斥候都被隋軍砍下腦袋,如今他們也要以牙還牙,將這顆隋軍腦袋帶回去,雖然這顆腦袋還是一個半大地孩子,也算聊勝於無。 來到隋軍身邊,小隋軍的咽喉,心臟部位果然都插著一支長箭,只是沒想到這名隋軍年齡小小都是了得,竟然在箭支射入時握住了箭桿,可惜,力氣太小,還是被射死,只是他們或許是緊張,興奮地緣故,竟然沒有看到這名年輕的隋軍中箭部位好像沒有血液流出來。 一名高句麗斥候從馬上下來,正要彎腰割下隋軍的首級,倒在地上的羅士信猛然睜眼,左手一支長箭插入下馬的高句麗人咽喉中,那名高句麗人眼瞳中全是驚恐的表情,雙手握著插入自己咽喉中的箭尾,嘴裡「呵,呵。」作響,卻是再也發不出聲,轟然倒地。 馬上的那名高句麗人雖然沒有放鬆警惕,只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同伴去割一個已死的半大孩子頭顱會還出什麼問題,將心思放在了前方的樹林中,羅士信暴起時,那名高句麗斥候眼角餘光雖然掃到,卻來不及反應,等他想到動作時,他的同伴已經手捂咽候倒下。 他想要用弓,發現距離太近,只得將弓丟到地上,從腰間抽出馬刀。只是抽到一半,只聽咻的一聲,那名半大的隋軍右手箭一甩,自己咽喉一疼,力氣一鬆,撲通一聲從馬上掉了下來,他眼中還是一片錯愕之色。 說起來慢,其實只是一剎那間的事,地上的那名隋軍突然暴起,接著自己的兩名同伴就倒了下去,餘下的三名高句麗斥候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的看著羅士信,彷彿剛才見到了鬼。 羅士信咧了咧嘴,道:「十一個。」 從地上撿起剛才高句麗士兵拋下的那張長弓,抽出一隻長箭,黝黑的箭尖對準了中間的那名高句麗斥候。 三名高句麗斥候大怒,策馬跑了起來,「潑刺,潑刺。」的馬蹄聲響起,同時手中的長刀也抽了出來,高舉在頭,他們不信,這名隋軍一張弓能對付他們三人,只要衝到近前,一定要把這名殺了自己兩名同伴之人碎屍萬段。 「嗡。」的一聲,幾乎是同時三聲弓響,羅士信左右也分別射出一支利箭,向三名高句麗斥候飛去,三名高句麗人看到一抹黑影向自己飛來,剛要喊聲不好,想用長刀將黑影格飛,只是馬速剛剛提起,加上飛來的長箭,何等快速,他們手中的刀只格到一半,咽喉已是一疼,長刀光的一聲掉到地上,人也轟然倒地,三匹馬來到羅士信面前時馬上已成了空鞍。 「十二個。」羅士信自言自語,從他的左右也分別跳出一人來,手上都拿著一支弩弓,左邊的人白淨,右邊的人卻是黑大個,這兩人自然就是秦瓊和程咬金兩人。 「三弟,好樣的,你已經超過為兄了,不過,這種事太危險了,下次還是不要做為好。」秦瓊拍了拍羅士信的肩膀,疼愛的道。 羅士信伸出自己雙手,掌心紅色的印記清晰可見,若是他的反應慢一點,手上的力氣小一點,射到胸前的那一箭還有鐵甲護著,射向咽喉的那一箭卻非要了他的命不可,不過,他對於秦瓊的話卻沒有贊同之意,不冒一點險又怎能立下大功,他先前與秦瓊殺敵人數相差一人,這次他一下子殺了三人,而秦瓊只殺了一人,立下的功勞卻是超過了秦瓊,下一次有這樣的功勞他一定不會錯過。 三人熟練的割下五名高句麗人斥候的腦袋,其中一人還沒有死透,睜大著驚恐的眼睛看著割向自己頭顱的半大孩子,卻毫無辦法阻止,心中恐懼萬分,眼中儘是一片哀求之色,羅士信毫不手軟,手一揮,那名高句麗斥候的頭鼎就離開了他的脖子,被掛到了馬上,鮮血滴滴而下。 一顆頭顱就是一份軍功,一份賞賜,對於一心要做大將軍的羅士信來講,當然不能浪費。 「走。」三人從林中牽著自己的藏馬,跨上馬背,帶著另外五匹繳獲戰馬和五個頭顱,「潑刺,潑刺。」的向隋軍大營返回,荒草只剩下了五具無頭的高句麗屍體。 第五十一章 大戰開啟 「大人,這樣下去不行啊。」 「是啊,大人,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要被困死了。」 「大人,快想辦法嗎,否則我們的斥候就要全完了。」 高句麗軍營,各個將領圍在淵太祚的大帳內,臉上一片焦急的神色,整個大帳彷彿成了一個菜市場,充滿著各種吵吵嚷嚷之聲。 僅僅數天時間,高句麗就損失了數百名斥候,這些斥候都是高句麗最精銳的騎兵,整個大營也不過一千多人,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所有斥候就要死傷怠盡了,沒有斥候,整個大營就會成為聾子,瞎子,八萬人的大營,光是正面營地就綿延十餘里,如何能少得了斥候的巡視? 加上現在軍營內存糧不足,糧食僅夠維持十餘日,如今後方正在向普通百姓加緊搜刮糧草送到前線,若是糧道出了問題,大營過上十幾天就會自行崩潰。 這簡直太可怕了,唯一有效的反擊就是加強斥候的力量,或者盡快與三國聯軍決戰,只是現在的斥候已經是五人一組了,就是將所有的斥候都派出去也未必夠使,除非是另外從騎軍中抽調,只是騎軍雖然寶貴無比,卻不是什麼人都能當斥候用,勉強用之,恐怕傷亡會更慘;若是與三國聯軍作戰,對方無論是騎步人數都有優勢,所冒的風險實在太大了。若是早點退兵就好了,也不會落到如今進退兩難的地步,淵太祚心中微露悔意,只是臉上卻不動聲色,向高建武問道:「王爺以為該如何是好?」 高建武臉上皮笑肉不笑,打了一個哈哈,道:「莫離支大人,本王只管水軍,眼下大人才是軍中主事。如何進退,還需大人作主才是。」 高建武也不是傻子,如何肯將這個燙手山竽捧到自己手上,淵太祚對高建武的回答早有準備,倒也不失望,又望了望帳中正在慷慨激昂的大將,道:「諸位,隋軍勢大,又有百濟,新羅兩國相助。眼下過河的隋軍不過其力量的三分之一,我軍前有貝水隔絕,而無援軍可用,是戰?是退?大家可一同決之。」 淵太祚的話一落。眾將頓時面面相覷,他們剛才還想著莫離支大人拿主意,沒想到莫離支大人又將問題丟回來,若是打百濟。打新羅,眾人都沒有二話,只是面對隋軍。誰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戰,退都不是萬全之計。 高延壽站了出來:「大人,打吧,未將願為先鋒。」 可惜,高延壽的話卻沒有什麼人接茬,大帳中依然冷場,一名幕僚走了進來。對淵太祚附耳低聲說了數句。淵太祚臉上驚訝之色一閃而過,轉向眾人道:「諸位暫且稍待。本官要出去一下處理一件急事,希望在本官回來之前,諸位能拿出戰,退地主意。」 淵太祚說完,不等眾人發問,便掀帳離開,帳內眾人疑惑萬分,不知發生了什麼樣的大事才能讓莫離支大人竟然將軍議拋下處理,何況帳中還有地位高於他的榮留王,一時之間,眾人不由竊竊私語起來,並不時用眼色向高建武瞧去,至於剛才淵太祚讓大家拿出戰,退主意之事,大家都拋到了腦後,打定主意等莫離支大人回來再說。 「王爺,你看,莫離支大人是不是有點太不像話了。」一名親信在高建武身邊嘮叨的道。 高建武瞪了親信一眼,低喝道:「閉嘴。」這個時候他可不想出什麼頭。 淵太祚離去的時間很長,差不多快一個時辰,在眾人都等的快要不耐煩時才重新回到營帳,細心的人發現,此時淵太祚臉上一掃原先的擔擾之色。 「諸位議的如何?」 「莫離支大人,我等皆願聽大人吩咐。」 「好,好。」對於這句明顯的廢話,淵太祚卻毫無生氣之意,反而讚賞起來,眾人眼中都射出驚訝之色,只是沒等他們想明白,淵太祚地命令已經開始下達:「諸將聽令!」 「末將在。」 「立即將斥候進行收縮,只巡防大營五里內,諸位回去後可令將士飽食,大營不再限制軍糧,休養三日後與敵軍決一死戰!」 「遵令。」眾人回答完畢才意識到了什麼,傻傻的望著淵太祚,這兩個多月來,各人雖然與隋軍隔河對峙,並沒有多大接觸,只是遼東城被克,京城被圍,水軍全覆,一連串的失敗已經嚴重打擊了眾人的信心,眾人心中已種下失敗地影子,下意識不願與隋軍展開決戰,淵太祚的命令無疑違背了大家的意願。 只是剛才大家討論了半天都沒有得到結論,此時卻是誰也不便反對,幾人嘴吧囁懦了幾下還是沒有說話。 「都下去準備吧。」淵太祚已經揮手趕人了。 眾人只得魚貫而出,心中紛紛猜測不已,不知莫離支大人為何一下子變得信心十足,只是接下來的幾天卻是誰也沒有打聽出來。 高句麗人地斥候突然收縮起來,整個貝水沿岸都是隋軍的斥候人來人往,一時之間,隋軍的斥候變得沒有了對手,最不爽地自然是象羅士信這樣一心立功之人,他們絲毫不知道什麼見好就收,向前一步步逼近,高句麗地斥候卻一退再退,五里,四里……漸漸逼近了高句麗的大營,隋軍這才無可奈何,他們本事再大,也沒有膽子衝進人家的大營。 接到斥候報告高句麗人緊守大營的消息,於仲文,李渾等人都是不以為然,並沒有在意,他們的任務只是對付高句麗騎兵,大營自然是新羅,百濟兩國之事,高句麗人願意困守大營當然更好。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這天一大早隋軍的斥候就發現高句麗大營有點不對勁,士兵們來來往往,營門也大開,一隊隊的高句麗士兵從大營中開了出來,方向正是往聯軍大營。 「什麼?高句麗人出了大營,快,馬上通報百濟,新羅兩軍主帥,準備迎敵!」得到消息地於仲文,李渾等人大喜,這樣地兩軍對戰是他們樂意見到。 八萬高句麗大軍傾巢而出,兩邊各有一萬騎兵押陣,中間則是六萬步兵,聯軍這邊更是不甘示弱,各自只留了少部分人留守軍營,新羅出動六萬步兵,百濟出動三萬步兵,隋軍出動四萬騎兵,新羅居右,百濟居中,隋軍居右,一共十三萬大軍向高句麗壓過去,雙方在中間相遇。 貝水南岸本來都是良田,現在變成了荒原,也幸虧是在這裡,否則雙方二十多萬大軍集在一起,在半島上要找一個可以完全將陣式擺開的地方太難了, 隔著數百遠,雙方都默契地停下了腳步,從天空中往下看,高句麗的軍服是黑色,新羅的軍服是花色,百濟的軍服則是青色,唯有隋軍特別顯眼,完全是一片紅色,四萬隋軍踏著馬步前進,人馬如一,光是氣勢就高了三國軍隊一頭。 安靜,只能說安靜的可怕,數十萬人的戰場連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彷彿所有人都不會呼吸,連戰馬也停止了打響鼻,一股壓抑的氣氛籠罩著整個戰場,這股氣氛在兩軍進入各自的眼睛中就開始醞釀,到了雙方都停下來時頓時達到了頂點。 不過,所有人都知道這股氣氛不會存在的太久,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暴發,一旦暴發出來,這裡馬上就會變成血肉橫飛的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錚。」淵太祚抽出腰間長劍,斜指天空,高句麗素有鬥將的傳統,當初平康公主的未婚夫溫達英勇無敵,在兩軍陣前曾斬殺新羅,百濟兩國數十名將領,讓兩國將領談溫達而色變,可惜這樣一名無敵的勇將卻死在隋軍的亂箭之下,讓高句麗人痛心疾首,平康公主更是立誓不嫁。 所有高句麗人都望著淵太祚的長劍,看看莫離支大人將派誰出去挑戰第一場。 「大人,末將請令出戰。」一名將領閃了出來。 淵太祚一看,出來之人只是一名李姓偏將,他本待不同意,若是初次戰敗,未免折了銳氣,只是若不同意,又怕寒了那名偏將的心,只得點了點頭:「小 「是,多謝大人關心。」那名李姓偏將拱了拱手,拍馬向隋軍陣前奔來。 於仲文,李渾等人正等著高句麗人的進攻,沒想到對方只派了一人過來,馬上反應過來,對方是要鬥將,這種方法自三國之後中原就很少用了,軍隊的訓練越來越嚴,單靠個人的力量很難對戰局產生影響,不過,高句麗人竟然要鬥將,卻沒有理由害怕,於仲文環顧了一下左右,問道:「誰敢出戰?」 第五十二章 羅十二郎 「大將軍,末將願往。」於仲文的話剛一落,一員小將已經閃了出來,於仲文定眼一看,原來是涿郡郡守薛世雄的小兒子薛萬徹,薛家四虎名聲在外,甚至傳到了皇帝耳中,皇帝特意召見,而薛家四虎又有幼虎最強的傳言,讓薛萬徹出戰無疑最為適合。 「好,真是虎父無犬子,本將准了。」 「遵令。」薛萬徹大喜,正要策馬上前,突然哇哇的怪叫起來:「站住,休要和本將搶。」說完,拚命拍馬向前追去。 於仲文,李渾等人向前看去,只見薛萬徹的前面有一員小將先行出戰,這員小將身材矮小,手提一支長槊,騎在一匹棗色的馬上,離那名高句麗將領只有十數步了。 「這是誰,竟敢撤自出戰?」於仲文驚訝的問道。 左右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出戰的是什麼人,一名副將回道:「大將軍,可能是府兵中人。」 「哼,這些府兵目無軍紀,大將軍,看來有必要加強一下府兵的紀律才行啊。」李渾嘴裡不懷好意的道。 過河的人馬由三萬禁軍,一萬五千府兵組成,這次大戰已經歷時半年,多是府兵建功,禁軍因為要護衛皇帝反而沒有撈到多少仗打,皇帝作出這樣的安排,自然是希望此次禁軍能夠立下大功,只得前些日子對高句麗斥候的打擊,禁軍派出的人員多了一倍,所殺敵軍不過多了幾十人,讓禁軍大失顏面。 李渾的話一落,薛萬雄等人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只是卻不好反駁,幾名府兵將領心中都憋著一股氣,剛才出去的那人勝了便罷了,若是輸了。定不放過,他們一時卻沒有想到:若是輸了,這名擅自出戰的府兵恐怕已經沒命了。 那名高句麗李姓偏將搶得頭次出戰,一心想在兩軍陣前揚名立萬,看到隋軍陣內奔出一名半大孩子,鼻子都差點要氣歪了,他抖了抖槍花,正要想是否要活擒對方時,羅士信已經奔到了他面前,手中的馬槊寒光閃閃向他刺來。 這一槊還沒有到達他面前。一股勁風已是撲面而來,將他眼皮壓得生疼,李姓偏將神色一凜,慌忙用手中的長槍向上架去。只感覺到槍尖擊到了空處,剛才對準他地槊尖一下子消失不見,他心中剛道不好,正要變招。只覺得胸口被一股大力擊中,身子已經飛了起來,同時胸口的疼痛傳入腦海。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這麼敗了,敗在對方一名十三四歲的孩童身上。 「砰。」李姓偏將重重的摔到在地上,他意識到危險,正想爬起來,一支槊尖在他的瞳孔中放大,「噗。」的一聲,他的咽喉頓時被洞穿。思緒也陷入黑暗中。羅士信用馬槊一鉤,已經將敵將腦袋摘了下來。掛在馬上,對著高句麗那邊耀武揚威起來。 薛萬徹的馬剛剛追到了一半,看到敵將已經倒地,腦袋也被摘掉,只得苦笑著停下馬來,一時之間,兩邊的陣地上都是啞雀無聲,不敢相信的望著羅士信馬側上掛著地敵將腦袋。眼前的這個人看來看去都還是一個半大的孩子,沒想到如此快、狠、準。 「誰,還有誰來送死。」只到羅士信出聲,隋軍陣地才如夢方醒,「咚,咚,咚」的戰鼓聲響了起來,已經有府兵認出了羅士信地身份:「咦,那不就是羅十二郎嗎?」 「什麼羅十二郎?」 「就是殺了十二名高句麗斥候的羅十二郎。」 聽到是羅十二郎,問的人頓時恍然大悟:「難怪,難怪……」 秦、程、羅三人的組合本來就小有名氣,這次三人總共殺了二十多名高句麗斥候,更是哄動了整個軍營,羅士信小小年紀獨佔鰲頭,一人即殺了十二人,更是矚目,古有甘羅十二為相,羅士信地年齡也大不了多少,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羅士信就多了一個羅十二郎的外號,倒是他的本名沒有多少人知道。 隋軍這邊鼓聲震天,士氣大增,高句麗那邊卻是偃旗息鼓,無論軍官士兵臉上都是熱辣辣地,敗給隋軍一場不丟人,只是敗給一個半大地孩子實在是太丟人了。 「大人,隋軍欺人太甚,末將請求出戰,為李將軍報仇。」一名姓鄭的偏將忍耐不住,策馬上前數步,向淵太祚請戰。 剛才那名李姓偏將死的太快,大多數人沒有看清就已結束,高延壽,高惠真這些大將雖然武藝高強,只是自付沒有一招制那名鄭偏將於死的本領,在沒有看清敵人虛實之前並不願上場,若是敗於一小兒手下,那一世英名盡付流水,那名鄭姓偏將雖然武藝不比李姓偏將高多少,淵太祚還是點了點頭,吩咐道:「小心。」 「是!」鄭姓偏將應了一聲,語氣中帶有一絲壯烈之意,他並無把握勝過場中的那名隋軍,只是堂堂高句麗數萬人馬,總不能被一個半大的孩子嚇得不敢應戰,只要多走上幾合,讓幾名大將軍看清敵人的底清,他地目地就與達到:「駕。」 抱著必死的決心,鄭姓偏將向羅士信直衝過來,羅士信見又有人上來,心中一喜,拍馬迎頭衝去,雙方接近時,羅士信地馬槊如毒蛇探首般直奔鄭姓偏將刺去,有了前車之鑒,鄭偏將已有準備,知道不可能架住羅士信的這一招,他不管不顧,手中的長槍也向羅士信的前胸扎去。 「滋。」羅士信側身一讓,鄭姓偏將的長槍擦著羅士信的鐵甲而過,發現一連串的火花,同時,羅士信的槊尖已經刺入鄭姓偏將的咽喉,發出「噗。」的一聲響,已經將鄭姓偏將的咽喉洞穿,羅士信將槊一收,一股鮮血從鄭姓偏將咽喉中噴湧而來,數步之後,鄭姓偏將砰的一聲掉下馬來。 隋軍的戰鼓更是有若瘋狂,整個戰場中充滿了羅十二郎的叫聲,在眾人的喝采聲中,羅士信撥轉馬頭,來到鄭姓偏將身邊,同樣用馬槊將鄭姓偏將腦袋割了下來,掛在另一邊,隨著羅士信策馬跑動,兩顆人頭在空中晃來晃去,上面還滴滴嗒嗒的往下流著鮮血,此時的羅士信再也不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孩子,彷彿是從修羅場跑出來的惡魔。 薛萬徹見羅士信連殺兩人還無退意,心中著實為難,只得站在中間變成為羅士信掠陣之人。 「好傢伙,這個就是連殺十二名高句麗斥候的羅十二郎,果然是少年出英雄。」那邊於仲文等人心中已經樂開了懷,羅士信的身份也已經傳到他們的耳中,對於羅士信違令出戰的那點不快早已丟到了腦後。 「誰敢上來送死?」 「高句麗鼠輩,難道沒有膽麼?」 「若不敢戰,就趕快投降,小爺可以饒你們一命。」羅士信拍著戰馬,用槊尖指著高句麗大軍方向,進行百般挑釁和辱罵,高延壽再也忍耐不住了,若是再這樣下去,對於大軍的士氣打擊太大了,他正要挺搶上場,淵太祚問道:「高將軍,你可有把握勝過那名隋將?」 「大人,末將願以性命賭一賭,若是輸了,大不了就將這條命丟了。」雖然對方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可是幹盡利落的連殺兩人,高延壽自問自己做不到,不想吹牛。 「糊塗,你是我高句麗大將,若你輸了又豈只得自己一條性命而已,對方不過是一個半大孩子,縱然輸了也沒有什麼影響,如何能賭?」 「是,大人。」聽到淵太祚的教訓,高廷壽只得退了下來。 「可是大人,現在怎麼辦?」其他將領紛紛詢問起來,那邊羅士信還在提著兩顆腦袋向高句麗大軍挑釁,雖然大多數士兵都聽不懂漢語,可是誰都知道對方嘴中沒有好話。 眼下高句麗大軍到了一個尷尬的時刻,一般的將領根本不是中間那名隋軍小將的對手,若是派出大將,贏了的話還好,若是輸了,這個損失實在是難予承受。 「擂鼓,準備作戰。」淵太祚悍然下令,既然鬥將將不過,那就大軍出擊吧。 高句麗的戰鼓總算「咚咚。」擂響,聽到鼓聲,軍隊的士氣復起,戰馬打著響鼻,士卒也緊握住了手中的兵器。 對於高句麗的戰鼓,羅士信有點懵懂,他還以為馬上又有高句麗將領出來與他交戰,不由睜大著眼睛盯著,薛萬徹久處軍中,卻知道這鼓聲是高句麗人即將發起全面的進攻的信號,連忙策馬來到羅士信面前,喊道:「快退!」 羅士信還在遲疑間,那邊淵太祚長劍一指,轟隆隆的蹄聲響起,一隊五千人的騎兵已向羅士信的方向衝來,羅士信嚇得一機伶,連忙拍馬向本陣逃回。 第五十三章 戰場驚變 高句麗軍首攻竟然選了隋軍這個硬骨頭,大出隋軍將領意料之外,按理高句麗不過二萬騎兵,而且還分成左右兩隊,而隋軍足有四萬騎兵,除非高句麗人有信心以一敵四,否則怎麼也不可能先攻隋軍,只是眼前的情景一目瞭然,高句麗的騎兵已經衝了過來。 不過,此事雖然出忽於仲文,李渾等人的意料,他們倒沒有害怕高句麗的道理,於仲文大聲命令了幾句,隨著傳令兵令旗揮動,隋軍右側的一支萬人隊動了,向迎面而來的高句麗人直撲過去。 羅士信,薛萬徹兩人跑回不到一半,見到己方大軍出動,馬上撥轉馬頭向高句麗大軍衝去,雙方都是騎兵,速度何等快捷,眨眼間,羅士信與薛萬徹兩人就衝入了高句麗隊伍中,羅士信的馬槊首先一掃,將最前面的兩名高句麗士兵掃下馬背,這兩名高句麗士兵剛發出一聲慘叫,馬上被身後的鐵蹄淹沒,踏成肉泥。 薛萬徹毫不示弱,也同時將另外兩名高句麗士兵掃下馬背,跟著衝進高句麗陣營,向羅士信喝道:「喂,小子,咱們比比看,誰殺的人多?」 對於羅士信搶了自己的風頭,薛萬徹可是耿耿於懷,羅士信不認識薛萬徹,何況他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齡,哪還會怕什麼比試,大聲答道:「比就比。」說話間,又有兩名高句麗士兵被他掃下馬來。 不過,他們馬上感到了壓力,由於他們沖得太快,後面的隋軍大隊還離他們有十餘步的距離,除了後方,三面的高句麗士兵都向兩人擠來,無數的兵器向他們落下。 「殺!殺!殺!」羅士信騎馬縱橫,馬槊揮舞,前方的高句麗士兵紛紛從馬上跌下。圍繞在羅士信面前的敵軍頓時一空。 「痛快!痛快!」薛萬徹同樣揮舞著馬槊殺入,眨眼間,七八名高句麗人就喪生在薛萬徹的馬槊下。 「錚,錚,錚。」羅士信至少架開十幾件落在自己身上的兵器,饒是他力氣一向很大,還是覺得手臂酸麻。 「呼,呼。」又是兩件兵器向羅士信身上招呼過來,可是他地馬槊卻被四五名高句麗人壓得動也不能動,正當羅士信要把眼一閉。想道:「吾命休矣。」時,兩聲兵器撞擊聲傳來,卻是薛萬徹幫他架開了敵人的兵器。 「小子,你記住欠我一命。」薛萬徹呵呵大笑起來。 羅士信如夢方醒。手上一發力,數名高句麗人的兵器紛紛蕩飛,那幾名高句麗人正要再來,羅士信的槊尖已經從他們咽喉上滑過。頓時撲通,撲通數聲,紛紛從馬上掉了下來。一條影子閃過。羅士信斜眼一瞥。一名高句麗士兵的長槍如毒蛇一樣刺向薛萬徹的腰間,薛萬徹卻正在應付其餘數名高句麗人,羅士信馬槊一偏,將刺向薛萬徹的長槍架住,喝道:「還你了。」 兩人又邊殺了數人,後面的隋軍終於趕到,與高句麗大軍狠狠的碰在一起。羅士信。薛萬徹兩人的壓力頓時大減,騰出手來。兩人頓時相視一笑,將馬靠攏,一同向前殺去。 此時從天空中往下看,高句麗大軍就像一條黑色地波浪,而隋軍則像一條紅色的波浪,不停的向前擠壓,而這兩條波浪的結合地地方,無數鮮血飛濺而來。人命宛如草芥,一片片的倒下,兵器相擊聲,戰馬嘶鳴聲,雙方戰士的狂吼聲交纏在一起,響成一片,後面的鼓聲也不甘未弱,加入到這多重合喝聲中,戰事很快便向白熱化轉變。 隋軍以一萬對五千,兵甲皆利,很快佔了上風,慢慢將高句麗地五千騎兵包圍在中間,開始一步步剿殺,只是雙方的接觸面畢竟有限,要想取得勝利卻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辦到。 淵太祚的令旗又是一揮,另外五千騎兵也殺了上來,於仲文毫不示弱,又是一萬騎兵壓了上去,包圍圈隨之擴大,三萬騎兵捨生忘死地剿殺在一起。 「殺!」高句麗地步兵開始動作起來,六萬步兵一齊向百濟軍隊壓來。 「殺!」黑齒新甫也毫無猶豫的下達命令,率領三萬步兵向高句麗軍迎去。兩方越來越近,很快形成了另一塊戰場。 「大將軍,新羅人在搞什麼鬼,為什麼他們還不出動?」薛世雄忍不住發問道。 眾人都向新羅人方向看去,果然,新羅的六萬大軍還是一動未動,一名將領回道:「他們可能是害怕高句麗的騎兵吧。」 此時戰場上已經有十數萬人撕殺在一起,高句麗只有一萬騎兵沒動,所屬兵力全部投入了戰鬥,隋軍投入了二萬騎軍,還有二萬騎軍沒動,而新羅人則根本沒有加入戰事,隋軍騎軍大佔上風,而百濟人看到新羅人不動,心中發虛不免節節後退,難予抵擋高句麗人的進攻。 「馬上催促新羅人出兵,告訴他們,若高句麗人騎兵若是出動,自有我大隋抵擋。」於仲文心中湧起一種不妙的感覺,向一名斥候吩咐。 「是。」那名斥候應了一聲,騎馬向新羅人的陣地奔去。 小半個時辰過去後,隋軍地信使宛如泥牛入海,新羅人仍然接兵不動,派出去地信使也不見回報。 新羅陣地,英姿颯爽的善德公主騎馬站在前方,默默地打量著交戰的情景,見到百濟人陣角移動,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意。「公主,為何要殺了剛才那名隋使?」一名將領忍不住發問道。 「很簡單,因為我們的盟友是高句麗。」善德公主微笑著說出答案。 「高句麗,我們不是與隋軍結盟嗎?」善德公主的話馬上引起一片混亂,只有公主身邊的幾名親信神色不變,顯然早已知道此事。 「以前是隋軍,現在是高句麗了,沒有時間解釋了,傳本宮旨意,向百濟進攻。」 「是。」儘管有些將領還有不解,不過,公主是未來的女王,命令不容置疑。 「嗚,嗚。」碩大的牛角吹了起來,善德公主撥向馬頭,長劍指向百濟的後路:「殺!」 「殺!」儘管有人意識到不對,六萬新羅士兵還是毫無猶豫的跟隨在公主的戰旗下向百濟人方向殺去。 百濟陣地,黑齒新甫站在一個小山坡上,看著前氣勢洶洶的高句麗士兵一步步壓了上來,眉頭差點皺成了川字,嘴裡不停喃喃咒罵道:該死的新羅人,還不出兵,難道讓我們百濟大軍拼光不成?」 「元帥大人,元帥大人,新羅人出兵了,新羅人出兵了。」一名親兵叫了起來。 黑齒新甫頓時大喜:「好,告訴前面的兒郎們頂住,援軍馬上就要到了。」 「不好,元帥大人,新羅人向我們出兵了。」 「什麼,開什麼玩笑?」黑齒新甫再也顧不得查看前面的戰場,轉向自己的左側看來,果然,新羅人正惡狠狠的向自己的左側撲來。 黑齒新甫晃了晃,差點從馬上跌了下來,一連串的大罵破口而出,只是他的咒罵根體無濟於事,百濟本來已經岌岌可危,新羅人的一擊,正擊在百濟要害,維持了不到一刻時間,百濟的陣線已紛紛告破。 「元帥,怎麼辦?」一人對黑齒新常嚷道,所有的百濟將領都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般望向黑齒新甫。 「怎麼辦?快,向隋軍靠攏。」黑齒新甫尚沒有亂了方寸,此刻能救百濟人的只有隋軍,聽到黑齒新甫的命令,其他將領頓時如蒙大赦,將命令發下去,不一會兒,百濟人退兵的鳴聲響了起來。 這一退兵的聲音響起,已經混亂的百濟大軍變得更加混亂,還在抵抗的人不假思索轉身向後退去,被追上來的高句麗人輕易殺死。 那邊二萬隋軍大佔上風,包圍圈中的高句麗騎兵已死傷五成,只是剩下的高句麗士兵卻依然十分頑強,死戰不降,讓隋軍大覺頭痛,只能一步步消弱對方的實力。 新羅人的變化讓隋軍將領看得目瞪口呆,這邊的勝利眼看就要唾手可得,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該死的,怎麼會是這樣。」隋軍將領都忍不住咒罵。 「大將軍,還要不要再打?」 「收兵,退軍。」於仲文果斷的下達命令,隨著新羅人的叛變,戰場形式已經逆轉,若是強行接戰,縱使勝利也只會落到一個殘勝的地步,眼下他手中可是握著一半禁衛軍,若是丟了這一半禁衛軍,不論他以前立下多大功勞恐怕皇帝都不會放過。 隋軍佔著上風,又全是騎兵,說退就退,不一會兒就與高句麗大軍脫離接觸,向軍營方向而去,只是卻苦了百濟大軍,他們多是步兵,隨著隋軍的退去,他們只能成為新羅,高句麗聯軍口中的肥肉。 第五十四章 見駕 隋軍佔著上風,又全是騎兵,說退就退,不一會兒就與高句麗大軍脫離接觸,向軍營方向而去,只是卻苦了百濟大軍,他們多是步兵,隨著隋軍的退去,他們只能成為新羅,高句麗聯軍口中的肥肉。 望著遠去的隋軍,百濟人絕望起來,開始大片大片的投降,黑齒新甫臉色鐵青,新羅人固然背信棄義,沒想到就是隋軍也靠不住,他狂吼起來:「沖,衝出去!」 黑齒新甫的親兵也發起來急來,拚命砍殺,高句麗的一萬騎兵還沒有加入戰團,而另一萬騎兵差點讓隋軍打殘,一時沒有騎兵對黑齒新甫等人阻攔,竟然讓他們衝出了包圍。 衝出包圍,一名親兵連忙向黑齒新甫詢問,道:「大元帥,我們怎麼辦?」 黑齒新甫扭頭看著後面被包圍的隊伍,差點要將自己的牙咬碎,這三萬人馬相當於百濟一半的兵力,這一丟掉,他還有何顏面回去見百濟王,嗆啷一聲,撥出了自己的寶劍就要向脖子上抹去,好在一名親兵眼急手快,連忙將黑齒新甫持劍的手抱住:「大元帥,使不得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大帥,此非戰之罪,新羅人實在太過卑鄙無恥了。」 「是啊,大帥……」 其他親兵也都向黑齒新甫相勸起來,不時對新羅人破開大罵,黑齒新甫本來就沒有尋死之意,正要說話,一名親後叫了起來:「不好,大帥,高句麗人追來了。」 「走,快走。」黑齒新甫二話不說,打馬飛奔起來,向隋軍的屁股後面追了上去。隋軍實力尚存,如今也唯有隋軍才能庇護他。 夕陽西下,金色的陽光灑鋪滿斷臂殘肢的戰場上,一隊隊神色灰敗的百濟士兵放下兵器,雙手抱著頭,被新羅和高句麗人押著向後方走去,百濟的營地也被攻破,高句麗,新羅兩國士兵興高采烈的在百濟營地裡翻撿著各類物質。令他們失望的是,百濟營地並沒有多少軍糧。不過,這點失望馬上被勝利的喜悅掩蓋。 這次大戰,高句麗損傷了五千餘騎兵,二千多步兵。取得地勝利是全殲三萬百濟大軍,除了主帥黑齒新甫連同身邊一百餘名親兵選脫外,百濟死傷了一萬多人,其餘全部被俘。隋軍也丟下了二千多具屍體。損失最小的是新羅,全軍傷亡不過數百人。 最為高興的莫過於高句麗士兵,本以為此次作戰要對付三國人馬。沒想到新羅會突然倒向他們。如今百濟全滅,他們與新羅的聯軍加起來近十五萬人,縱然對岸的隋軍全部過河,他們也有信心將之擊敗。 與新羅,高句麗兩國聯軍輕鬆相反,隋軍營帳一片緊張之色,於仲文。李渾。薛世雄等人都是緊繃著臉,而黑齒新甫更是一臉的蒼白之色。鑒於百濟大軍幾乎全軍覆滅,於仲文為了安慰黑齒新甫,讓他也加入了軍議。 回到營地時,於仲文馬上下令全軍加緊戒備,隋軍上岸不過十餘天,加上所部全是騎兵,為了便於進攻,營地並沒有花多大心思,壕溝,營寨都是草草而就,不過,於仲文卻沒有下令讓軍士挖溝壘土,騎兵什麼時候都是用來進攻的,若是挖的溝多了,反而妨礙了騎兵的運動。 「此次作戰失利,我等有負聖恩,大家說說看,該怎麼向皇上回話?」於仲文的嗓子有點沙啞,一場本來可以輕鬆勝利地戰爭,弄得大敗而而歸,誰臉上也不好看,要命的皇帝就在不遠的船上,十之八九都已得到了消息。 「大將軍,新羅人背信棄義,此非戰之罪也,只要向貴國皇帝稟明,相信皇帝陛下聖明,必不會怪罪大將軍。」黑齒新甫將親兵勸誡自己的話拿了出來。 於仲文點了點頭:「元帥之言固然不錯,只是為將者不能料敵於先,終究是我等地過失,本將會在皇上的奏折上言明,眼下之急是要拿出後續的對策,還請各位能夠暢所欲言。」 「不敢,不敢,在下只是外藩小臣,當不得元帥稱呼。」黑齒新甫聽到於仲文以元帥相稱,連忙站了起來,臉上一片誠惶誠恐之色,他如今除了一百餘名親兵,已經成了光棍司令了,說不定以後還要向大隋投誠,成為在座之人的部下,自然不敢麻糊。 「那好,本將就稱呼你為黑齒將軍了。」於仲文也不客氣,百濟本來就在皇帝地吞併計劃中,如今百濟大軍被新羅,高句麗聯手滅掉,對於隋軍來說倒是省了一道手續。 「應該的,應該的。」黑齒新甫這才重新坐下。 聽到於仲文將失敗地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各人心中一鬆,氣氛頓時活躍起來,薛萬雄站了起來:「大將軍,我軍傷亡二千餘人,不過,殺傷地高句麗騎軍超過了五千,如今高句麗騎兵只有一萬五千人,而我大軍依然有四萬多人,依末將看,我看仍遠勝於敵人,可發揮騎兵優勢,對敵人採取騷擾戰術,敵人雖眾,反而加重了負擔,久之必然崩潰。」 「好!」 「同意!」 各人對薛萬雄的話紛紛表態贊同,於仲文點了點頭:「好,本將就依此策上奏皇上。」 於仲文不敢怠慢,計議已定,馬上就派出快船上奏章送出,不到一個時辰,奏章就連夜送到了皇帝的手上。 貝水河上,一條大船上燭光閃爍,將整艘大船裝飾的宛如星光點點,成為水中一道亮麗的風景,這正是皇帝乘坐的御船,御船內,楊勇踱著腳步,手中拿著的正是於仲文地奏章。 對於白天地戰事,皇帝和一些身邊親近的官員都在船上使用望遠鏡看了一個清楚,看到新羅人突然叛變時,楊勇差點要將手中地望遠鏡摔掉,新羅人的這一手,無疑大大打亂了楊勇的計劃,戰事已經過了半年,如今離北方的大雪天氣只有二個月了,如果綿延到冬季河水結冰之時還沒有取得決定性的勝利,雖然平壤就在隋軍的包圍下,此番征伐高句麗還是只能無功而返。 對於仲文的表現,楊勇還是滿意的,騎兵在於機動,若是讓新羅,高句麗兩國步兵纏上,必定會損失巨大,一個人能夠及時承認失敗,脫身而去,本身就是大將之才,只是對于于仲文用騎兵拖垮新羅,高句麗聯軍的決定,楊勇卻不知應不應該支持,不由將目光放在跪在地上的兩名信使身上:「你們平身吧。」 薛萬徹,羅士信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派這兩人送信,於仲文無疑有深意,薛萬徹是皇帝早就要召見之人,而羅士信小小年紀連殺高句麗兩員大將,在這一戰中無疑是最大的亮點,皇帝一向喜歡英才,讓他們兩人見皇帝,說不定能將皇帝因為戰事失敗的惱怒沖淡不少。只是他們到底年輕,在戰場上雖然拚殺無忌,面對著皇帝,依然難免誠惶誠恐。 聽到皇帝的吩咐,兩人連忙起身:「謝皇上。」 薛萬徹虎背雄腰,除了臉上沒有長鬍子,確實是猛將之才,楊勇看得點了點頭:「你就是薛萬徹,果然虎父無犬子。」 「多謝皇上誇讚。」 「你是羅士信?殺了十二名高句麗斥侯,二名大將之人?」看到羅士信的身高,楊勇不由發呆,若不是這個名字自己好像有一點映像,楊勇幾乎要懷疑於仲文替他謊報戰功了。 「回皇上,正是小臣。」 「卿多大了?」 「十三。」 「十三,胡鬧,誰同意你參軍的。」楊勇大吃一驚,眼神凌厲起來,這不是抓童子軍嗎,雖然羅士信立下不少功勞,若是隊伍中多了這樣歲數之人,絕不是楊勇願意看到的,於仲文一時不察,沒有想到以羅士信的年齡絕不應該在軍營出入,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羅士信呆了呆,皇帝此話大有翻臉無情的味道,連忙重新跪了下來,將自己參軍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楊勇的神色才和緩了下來:「你說軍中除了你,並沒有其他未到年齡之人,楊皇叔,此事交由你徹查一遍,若是地方官真有強行征發不到年齡之人為府兵,破壞國家軍制,必須狠狠處置。」 「是,臣遵旨。」楊達應道。 聽到皇帝要詳查,羅士信心中頓時一急,期期哎哎起來:「回皇上,還有一人……」 「是誰?」 「是小人二哥程咬金,小臣與二哥一心為國效力,還請皇上恕罪,小臣願用功勞相抵。」 「程咬金。」楊勇總算記起羅士信是何人了,此事還真是難辦,這兩人無疑都是大將之才,只是府兵的法令絕不能因為他們破壞,不過,想了想,楊勇頓時啞然失笑,眼下大戰要緊,倒不必弄得人心惶惶。 第五十五章 難兄難弟 想通此點,楊勇轉向楊達道:「楊皇叔,眼下戰事緊急,一切以戰事為先,徹查府兵之事留待日後再說吧。」 「是,微臣遵旨。」楊達應道,他並不是迂腐之人,即使羅士信說的是假話,如果現在當真要在後方大查的話,只會引起混亂,讓戰事向不利的方向發展,如果羅士信說的是真話,只有二人不合年齡,自然用不著去查。 「羅士信!」 「臣在。」 「依你之見,若是採用於大將軍的計策,多久可以擊敗新羅和高句麗?」 「啊。」聽到皇帝的問話,羅士信頓時傻眼,他雖然武功高強,只是絲毫沒有接觸到這個層面,又如何拿得出主意? 看到羅士信的反應,楊勇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自己把羅士信當成另一個記憶中的大將了,羅士信現在才十三歲,自己向他問這些問題也太過撥苗助長了,楊勇擺了擺手:「算了,這個問題你不用答了,兩位愛卿先下去吧。」 「是,臣告退。」羅士信和薛萬徹兩人低頭退下。 兩人下去後,楊勇將於仲文的奏章放下,靜靜的思考起來,眼下平壤城下有二萬禁軍,三萬水軍,五萬府兵,兵力達到了十萬,若是單單保持對平壤城的圍困,有五萬人馬差不多了,只是水軍不可能上岸圍城,除卻水軍外,可以動用的只有二萬人,如今北岸的騎兵只有二萬多人,不可能將騎兵全部抽調到南岸,這二萬人至多有五千騎兵,另外一萬五千人還必須是步兵,這樣一來,貝水南岸有四萬三千騎。即使增加五千騎和一萬五的步兵,面對高句麗,新羅兩國近十五萬的聯軍還是佔不到優勢。 而兩國聯軍只有一萬五千騎兵,隋軍掌握了水道,等於有了堅強的後方,若是隋軍不主動進攻;新,高兩國聯軍對於隋軍四萬多騎軍其實也構不成太多威脅,嚴格來說,白天的那場戰役隋軍並沒有輸,以二千騎兵換得了高句麗人五千騎兵。若是能再將高句麗餘下的一萬五千騎兵消滅,在這樣一馬平川的平原,兩國聯軍兵力再多也要吃大虧。 時間,一切還是在於時間。若是兩國聯軍能撐到貝水結冰,隋軍只能在結冰之前解圍而去,否則所有船隻就要困在河中,即使隋軍能在之前儲存夠大軍所用地糧食。衣物,木柴等物,兩國聯軍也可以直接渡冰對平壤解圍。 於仲文奏章上判斷兩國聯軍支持不了一個月。若真如此。當可以在貝水結冰之前取得大勝,楊勇將筆提起,只覺得落筆千斤,最終還是在於仲文的奏章上批了一個「可」字。 又是一天過去,太陽緩緩升起,高句麗和新羅兩軍的軍營都熱鬧起來,許多人伸起懶腰。他們昨天取得了大勝。慶祝了半宿,每一個軍士都分到了半碗米酒。還有大塊大塊的馬肉,讓他們盡情吃了一個飽,馬肉雖然粗糙,對於難得吃肉的新羅,高句麗下層士兵來講,卻是美味。 昨天一戰,死傷了五千餘匹戰馬,眼下天氣已轉涼,不用擔心馬肉會很快變壞,足夠十五萬大軍吃上數天時間,能每天吃到馬肉,這讓普通的新羅與高句麗士兵簡直比打了勝仗還要興奮。 只是相對於新羅,高句麗人的興奮,被俘虜的百濟士兵卻有點淒慘,他們被綁成肉串一樣,擠在狹小的空間裡,從被俘起雖然水米末進,絕大多數士兵還是免不了排泄,將他們所在的地方弄臭氣充天。 相對於這些,讓他們更忐忑不安地是到現今為止,兩國都還沒有作為對他們的安排,在戰場上投降,他們自然是希望能夠繼續活下去,可是眼下這個待遇,難免讓他們不安。 新羅大營,善德公主的大帳內,善德公主和淵太祚兩人相對而坐,他們身後兩國的將領也分坐兩排,為了感謝新羅地臨陣倒戈,淵太祚親自帶人來到新羅營帳內與善德公主一起商議今後大計,他們今天的談話也要決定那近二萬名百濟俘虜的生死。「公主,不知貴軍的軍糧能夠用多久?」淵太祚先問出這個關鍵問題。 善德公主含笑道:「不瞞莫離支大人,本國軍隊地糧食若是節約一點使用,還夠半月使用,半月之後就需要莫離支大人支持了。」 淵太祚聽得作聲不得,他身後的高延壽忍不住道:「公主可知道我軍軍糧能用多久?」 「將軍說笑了,眼下貴軍在境內作戰還會有缺糧之苦嗎?」 「境內作戰?可是糧食也不能憑空變出來,眼下我軍存糧不足十日,後方的糧食雖然可運,每日所運地糧食僅供我軍所需也只夠一半。」 高延壽地話一落,整個大帳頓時冷了一半,也就是說二十日之後,高句麗人也要缺糧,沒有糧食,如何作戰,早知道如此,新羅又何必與大隋鬧翻,弄得斷了退路。 半響之後,善德公主澀然的問道:「莫離支大人,當真如此麼?」 此事早晚都要交待,淵太祚沒有隱瞞的意思,善德公主派人與他聯繫,他一口答應可供應新羅軍糧,現在木與成舟沒有必要打腫臉充胖子。淵太祚點了點頭:「公主,確實如此,若是公主不嫌棄,本官可以每日向新羅大軍勻上百擔軍糧。」 「百擔軍糧。」善德公主氣是胸膛氣伏不定,百擔軍糧不過一萬餘斤糧食,六萬大軍連喝稀粥都不夠,善德公主好不容易才讓自己平靜下來,道:「莫離支大人,如此我新羅大軍無法在此待下去,只有返身回國,如此,還請大人放開身後通道,讓我大軍通行。」 新羅大軍敢與隋軍翻臉就是仗著與高句麗聯合後可以從陸路回國,只是此時淵太祚又如何願意將新羅大軍放走,他頓時面露難色:「公主,貴我兩國眼下是盟軍,按理說公主的條件本官可以答應,不過虎飛嶺仍是我軍後方重地,若有閃失,本官大軍就要崩潰,還請公主體諒一二,等到擊敗隋人,本官可以確保公主的大軍安然回國。」 淵太祚言下之意就是對善德公主有點不相信,誰知道如果讓新羅人現在通過虎飛嶺關隘回去時會不會半路突然奪關,將虎飛嶺關隘奪下來,畢竟新羅人有前科,數十年前撕毀了與百濟的盟約,眼下又撕毀隋軍的盟約,淵太祚又如何能確定新羅會不會撕毀與高句麗地盟約? 不過,淵太祚說得太直觀了一點,新羅將領都臉色難看一起,前面明明是高句麗擺了新羅一道,還有何權利指責他們?嗆啷數聲,幾名新羅將領從後面撥出刀來,指向淵太祚,道:「你說什麼,還不向公主殿下道歉。」 又是嗆啷數聲,幾名高句麗將領也撥出刀來,與幾名持刀地新羅將領怒目相對,眼下雖然在新羅營帳內,高句麗將領卻沒有害怕的理由,新羅人已經沒有退路,若是得罪了高句麗,只要高句麗放任不管,四萬隋軍鐵騎不消半日就可以將新羅大帳踏平,一時之間,大帳內頓時箭撥弩張。 「把刀放下。」善德公主眼睛向身後撥刀地幾名將領瞪去,幾名將領只得訕訕的把刀收回,老實說,若是高句麗當真同意這條,沒有大軍監視,九成九新羅大軍會在回去時將關隘奪下。見到新羅人收起刀,幾名高句麗將領才也把刀收了起來,帳內回復了平靜。 「莫離支大人,一百擔軍糧太低,若是如此,本宮豈不是要讓軍士們餓著肚子打仗,本宮也知大人的難處,不如將每日運來的軍糧分一半予我軍,如此,本宮對於下面的軍士也有一個交待。」善德公主只得退而其次。 淵太祚知道要穩住新羅人,不分糧根本不行,只是新羅人要一半,卻是獅子大開口了,高句麗人馬本身比新羅多了二萬多,何況還有一萬五千騎兵,一名騎兵所需的糧食起碼可以供三人使用,淵太祚道:「三七,本官可以供應貴軍三成糧食,五日後供應。」 「五成,從今日開始。」善德公主緊咬牙關,不肯放鬆。 雙方討價還價,最終達成了四六的協議,馬上執行,高句麗每日從後方運來的糧食分給新羅人四成,這樣一來,存糧用盡後,新羅大軍還可以保證每名軍士每日半斤糧食的供應,喝粥勉強可以夠用。 達成軍糧供應協議,兩軍才商量起了百濟俘虜的問題,對於高句麗和新羅來說,近二萬壯年的俘虜是一筆寶貴的財富,只是眼下的形式,這二萬人卻成了燙手的山竽,不需要多作考慮就達成了意見:全部斬首! 第五十六章 劫糧 一隊隊的百濟俘虜從高句麗和新羅營帳裡面押了出來,跌跌撞撞的向貝水方向走去,一些俘虜已猜到自己的命運,開始掙扎起來,只是稍有異動,後面手持兵器的甲士直接用刀背砍了上去,讓他們不得不繼續前進。 一到貝水邊,所有俘虜被喝令面朝江面跪下,這一下子所有俘虜都清楚了自己的命運,拚命掙扎起來,只是他們全身被綁,又餓了一天多時間,渾身無力,如何能掙脫開來,除了耽擱一點時間,根本無濟於事。只得等待著身後新羅,高句麗兩國甲士舉起屠刀。 「殺!」 雪白的刀光劃過,俘虜的頭顱直接掉進了水中,後面的劊子手只需用腳一踢,被殺的無頭屍身也一併栽進水中,隨著江水向下面飄下,不多時,整個江水為之一赤,由於俘虜太多,殺到後來,行刑的新羅,高句麗士兵雙手發軟,最後連刀也握不住,只好直接將綁得緊緊的百濟俘虜趕入江中,活活淹死。 行刑完畢,百濟人的屍體甚至將整個江面佔據了一大半,以至於隋軍在以後的數天行船都要小心翼翼,否則航道就會被屍體堵住,直到數天後,大部分屍體被衝到海中,江水才為之一清。 「報,大將軍,高句麗和新羅正在處決俘虜。」 「處決俘虜。」於仲文聽得並不在意,反正這些都是百濟人,只是看到黑齒新甫臉色發白,安慰道:「黑齒將軍,新羅,高句麗如此殘忍,還請將軍節哀順便。」 黑齒新甫嘴角動了動,他很想讓於仲文發兵相救,只是知道此事不太可能。最後只得低聲應道:「多謝大將軍,是本將無能,連累到他們……」 「好,好消息。」李渾大笑起來。 帳中眾人都驚訝的看著李渾,申國公一向沉穩,怎麼會當著黑齒新甫的面為百濟俘虜被殺叫起好來,這不是明顯著打黑齒新甫的臉麼,即使黑齒新甫現在只是一個落魄的他國敗軍之將,起碼的臉面總要留給人家。 看著眾人望著自己的眼神,又看了看氣得差點要發抖的黑齒新甫。李渾才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收起笑聲:「諸位,本公剛才大笑並不是因為百濟俘虜被處決而笑,而是想到了一件我軍可能迅速取勝之事。黑齒將軍,千萬不要誤會。」 「不敢,大將軍多禮了。」 「不知申國公想到了何事可以使我軍大勝?」於仲文問道。 「大將軍,諸位將軍。你們想一想,新羅,高句麗他們為什麼會如此大規模屠殺俘虜?」李渾自信的問道。 什麼原因導致聯軍殺俘?眾人都問得一愣。中原一向視殺俘為不詳。不過,打起仗來也免不了經常殺俘,白起一坑就是四十萬趙軍,五胡亂華,胡人視漢人為兩腳羊,不但殺俘,連治下百姓也是舉刀就殺。差點將北方漢人滅絕。虧得有冉閔絕地反擊,頒布殺胡令。百萬胡人因此死於漢人地報復之下,只是大隋立國以來卻基本上沒有大規模殺俘行為,就連東突厥可汗也在江南修運河。 殺俘需要原因嗎?說需要也需要,說不需要也不需要,大隋不殺俘是因為修整運河需要大量人力,可是沒有運河,就不需要人力嗎,開荒,挖礦,修城,修路等等都需要人力,新羅,高句麗同樣需要人力,眾人都是眼睛一亮,想到了這個可能,除非聯軍的軍糧不足。 「好,好的很,不過此事未經證實。」 於仲文原本的打算只是憑著騎兵的優勢對兩國聯軍日夜侵擾,最終在拖垮聯軍後再發起強襲,其中也有襲擊聯軍糧道之意,只是高句麗大軍已經駐紮在南岸數月,想來糧食不會太缺,對於高句麗的人糧道並沒有太重視,既然想到高句麗人缺糧,當然改為斷糧道為先。 「大將軍,此事要證實亦不難,對高句麗糧道襲擊一次即可。」薛世雄提議道。 於仲文點了點頭,此事就此決定下來。 要想襲擊高句麗的糧道,大軍必須繞過聯軍大營,高句麗與新羅結盟後,雙方聯營二十里,基本上將原先正面的空缺堵上,隋軍也不能隨便在平原上繞到聯軍身後襲擊高句麗的糧道,不過,隋軍掌握了水道,要想襲擊高句麗的糧道卻不一定需要從陸路經過。 當天,於仲文精選了五千士兵,讓副將張壽帶隊,悄悄從後營出發,登上大船,趁著天色黑暗下來,再逆流而上,貝水水勢平緩,航道乾淨不用擔心礁石,夜晚行船除了看不清,當心碰到河岸,倒也沒有什麼不便,只是白天聯軍剛剛處置完俘虜,大船時不時與屍體相碰,發出啪啪地聲音,讓船上的人感到陣陣發冷,河中一天之內可是丟棄了二萬具屍體。 好不容易行到上游,再也沒有那種屍體碰船發出的聲音,眾人才覺得恢復了正常,同時覺得船速也加快起來,又行了二十里左右,船隻靠向南岸,五千士兵依次而下,又連夜行軍,值到離聯軍大營有三十多里,才在密林中埋伏下來。 九萬大軍,每天的糧食消耗需要一千五百餘石,加上馬料,加起來更是需要將近二千餘石糧食,可是任憑高句麗在後方如何搜刮,每日能夠運到軍營中地糧食剛剛達到了一千石左右,這一千石糧,需要的運輸人數只有數百人,每日下午末時,數百人的運輸隊就會經過隋軍埋伏的密林,將糧食運到高句麗大營。 這天同時是如此,隋軍一直在密林中等得昏昏沉沉,直到末時才聽到了騾聲,大車轉軸聲,知道高句麗運糧隊即將來臨,所有人頓時都打起精神,準備迎接一場硬戰。 因為從來沒有碰到過隋軍劫糧,眼下新羅聯軍又將正面道路堵住,運糧隊顯得異常輕鬆,數百人地運糧隊絲毫沒有警覺的踏入了隋軍的伏擊圈。 「殺!」數千人地隋軍從密林中起身,跨馬向可憐地高句麗運糧隊奔去,轉眼就將數百人的運輸隊團團圍住,看到四周突然多了數千隋軍騎兵,可憐的高句麗人嚇壞了,大部分人馬上從運糧車上跳下來投降,少數人想撥刀反抗,只是看著四周是他們二十餘倍的隋軍,握刀的手忍不住發抖,在隋軍用弩箭射死幾人後,拿刀的人也連忙丟下兵器投降。 「殺雞用牛刀。」所有隋軍騎兵心中都湧現出這句話。 將運糧的高句麗人趕到一邊後,一名隋軍用長槍捅了一下車上地麻袋,嘩啦啦地糧食流了出來,不過,卻是一些雜糧,以黑豆,小米居多,只有少部分麵粉和大米,除了糧食,還有數十車卻是兵器和盔甲,這些兵器盔甲比起隋軍所用,質量差的一塌糊塗,顯然也是後方趕工出來地。 「報告將軍,總共俘虜高句麗人三百十一人,殺十九人,繳獲糧一百六十車,兵器甲冑三十二車。」 「這麼少?」張壽皺了皺眉,這麼點糧食無疑不夠大軍一日所食,向那名親兵道:「問一問他們,每日有幾支糧隊?」 不一會兒,親兵就得到了答案,來到張壽身邊:「回將軍,每日只有一場糧隊。」 張壽點了點頭,一臉的素然,道:「撤。」 由騎兵監視著,直接命這些高句麗人將糧車趕到河邊,由大船連同俘虜和糧車,兵器一快運走,打掃了一下現場,隋軍再次找地方潛伏下來,高句麗的運糧隊彷彿不翼而飛。 當夜,高句麗軍營左等右等也沒有運糧隊到來,等層層上報到淵太祚手中時,已經是半夜了,淵太祚無奈,只得在第二天派出斥侯查詢,只是卻什麼也沒有發現了,到了下午,隋軍出現在另一個地方,將高句麗的運糧隊同樣劫了一個正著,只是這一次沒有做到無聲無息,劫糧時被高句麗的斥候發現,儘管張壽馬上派出兵馬追殺,還是逃走了一名高句麗斥候。 「什麼,軍糧被劫了。」淵太祚聽得斥候的匯報,眼睛一黑,差點摔倒在地。幾名親兵連忙將淵太祚的身體扶住:「莫離支大人,千萬要保重身體。」 「快,馬上點齊兵馬出發。」淵太祚定了定神,發下命令,此時天色已經快黑,幾名將領只得拚命勸誡,好不容易才打消了淵太祚連夜出兵的念頭。 第二天天色剛亮,淵太祚馬上派出騎兵搜尋,在沒有找到隋軍騎兵的情況下,只得派出大軍護送糧草,只是高句麗騎兵只剩下一萬五千人,實在也派不出太多騎兵,那名斥候由於逃得太快,也不知隋軍到底有多少人,淵太祚所謂的大軍也不過是三千騎兵。 第五十七章 劫糧(二) 因為大營糧食緊缺,後方搜集到糧食都是馬上起運,整個糧道足足有數十支運糧隊,若是三千騎兵這一分下去,每支運糧隊還分不到二百人,這樣做自然不成,淵太祚只得命令後方暫停起運糧食,將運糧隊集中後再一起護送,這樣一來護衛才有達到最強,保得安全。 高句麗將運糧隊集中起來,張壽所率的五千騎兵一時沒有事做,素性深入後方燒殺搶掠,將高句麗徵糧的行動攪得亂七八糟,高句麗騎兵有心征剿,只是人數太少,只能再向大營求救。 只是讓淵太祚頭疼的還不止如此,於仲文並沒有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斷新羅高句麗兩軍的軍糧上,派出張壽劫糧後,第二天,隋軍的大軍也開始動了,對著新羅大營發起了猛然攻擊。 高句麗大營經過數月時間的構建,可以說是深溝避壘,陷阱重重,若要強攻,隋軍的損失恐怕不會在攻城之下,新羅軍隊卻上岸沒有多久,而且反戈一擊後,將原先的營盤丟棄,不得不新建營盤,與高句麗倚角而立,相對於高句麗的軍營,新羅人的營盤可以說簡陋無比,隋軍一進攻,新羅就感到異常吃力,不得不向高句麗求救。 淵太祚無奈,只得派出一萬多騎兵協助新羅守營,與隋軍每日交戰,隋軍也不多作糾纏,見到高句麗騎兵出動,小作交戰便退卻,高句麗騎兵有心追趕,只是騎兵總人數遠不及隋軍,只是作罷,這樣每日殺傷數百人,十餘天後,高句麗的騎兵竟然也損傷了二千多人,淵太祚拿不出多餘的一兵一卒去征剿後方的隋軍。 這天,士兵剛用完早飯。由於軍糧不足,糧食已經限量供應,士兵只能吃一個半飽,吃完飯,大營還是士氣不振,許多士兵口中罵罵咧咧,淵太祚巡營一遍下來,心中憂慮無比,回到帳中忍不住唉聲歎氣。 一名親兵端上一個木盤放在桌上:「大人,吃點東西吧。」 淵太祚向桌上的木盤看去。只見盤上盛了一碗白飯,還有一小碗馬肉,這些天與隋軍交戰每天都要死不少戰馬,淵太祚見到馬肉。已是毫無食慾,只是想到普通軍士連糙米也吃不上才勉強拿起筷子,撥拉了幾口米飯吃了下去,當筷子放到盛馬肉的碗中時。胃裡忍不住一陣翻滾,將筷子放下,道:「罷了。端下去吧。」 「是。」那名親兵依言將馬肉端下。剛出營帳,淵太祚已經聽到幾名親兵分肉吃的聲音,心中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如今連他的親兵也吃不飽飯,也不知後方的糧食什麼時候能夠運上來,眼下大營還能支持七天,若是七天過後沒有了軍糧。只能宰馬而食了。「報。莫離支大人,新羅公主又派人來催討糧食了。」一名親兵在外面稟道。 淵太祚大怒:「告訴他們。糧食沒有,如果糧食到了,本官定會依照前言分給他們。」 新羅,高句麗那天達成運來糧食四六分成後,第二天高句麗地運糧隊就被隋軍劫走,自然一粒糧也沒有分給新羅,可是新羅卻以協議中即日給付的這一條讓高句麗執行,高句麗的存糧比新羅還要少,淵太祚又如何願意給付,雙方只能扯皮。 「是,小人明白了。」那名親兵聽出淵太祚語氣不善,他已經盡到通稟的責任,自然不會相勸,直接下去向新羅人回絕。 親兵剛剛下去不久,大將軍高延壽走了進來:「莫離支大人,隋軍又開始進攻新羅大營,我軍騎兵是否馬上出動?」 淵太祚惱怒剛才新羅人催糧,道:「不必,再等等看。」 高延壽「哦。」了一聲,在營帳中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不再發言,對於隋軍每天的襲擊高延壽已經麻木,反正新羅大營還有五萬多人,也不可能一會兒就崩潰。 外面的喊殺聲清晰傳來,越來越響亮,淵太祚倒是擔心起來,若是新羅人的大營被攻破,高句麗就只能孤身作戰了。 「高將軍,還是馬上領兵作戰吧。「是,末將遵令。」高延壽起身向外走去,不一會兒馬蹄聲響起,撕殺聲又漸漸遠去,淵太祚知道隋軍看到高句麗大軍出動後,肯定又是交替退卻,引誘自己的騎兵追擊,若是自己的騎兵不追,對方必定箭如雨下,若是追擊,又要付出數百騎的人命。 「啪。」淵太祚用手掌狠狠地在桌子上打了一下,等到軍糧運到,無論如何也要向隋軍發起決戰,只要擊垮了南岸的隋軍,大軍馬上退走。 「快點,快點。」平原上,一支龐大的車隊現了出來,三千名全幅武裝的高句麗鐵騎護衛在兩旁,隨著車隊緩緩行進,一些士兵不時催促趕路地民夫加快速度。 車隊前方,一名三十餘歲的高句麗將領全身甲冑,眼睛望著前方,露出一絲焦慮之色,這名將領正是此次負責押運糧草的主將淵太祺,他正是淵太祚的親弟弟。 這次足足搜刮了二萬石軍糧,只要這些糧食運到營中,大營至少可以再支持二十天左右,為了找到足夠地糧食,淵太祺將送往虎飛嶺關隘的軍糧也劫了下來,如果大營崩潰,既使守住了虎飛嶺又有何用? 此地離大營只有一百里左右,按照腳程,還有三天的時間就可以到達大營。淵太祺卻不敢絲毫放鬆,他清楚地知道有一支隋軍騎兵突入後方,正在打著他這支糧隊地主意,雖然不知道對方具體的人數,可是從情報來看,對方的人數也不下數千人。 「報,大人,前面沒有發現,非常安全。」一名斥候滿頭大汗的來到淵太祺的面前,他已經奔波了數十里。 淵太祺微微頷首,鼓勵道:「好,繼續打探,不可懈怠。」 「是,大人。」斥候從馬上跳下,不顧全身汗水,跳上了另一匹沒有經過激烈運動的馬背,又向前急馳而去。 這支糧隊關係到整個聯軍的生死存亡,若是被劫,後方在十天內再也湊不出哪怕三分之一地糧食,淵太祺自然知道後果,為了防上被隋軍伏擊,淵太祺派出了數百人擔任斥候,斥候撒出地距離最遠達到二十多里。 密林中,隱約可見紅色的盔甲反映出來地光芒,這片密林離高句麗糧隊要通過的官道有五六里,高句麗的斥候不時出現在官道,向兩邊搜素,依然沒有發現隋軍的落腳點,畢竟高句麗的斥候人數還是有限,能搜尋官道兩旁三四里遠的密林已經了不起了。 沉悶的蹄聲響起,經驗豐富的士兵便知道有包著馬蹄的騎兵接近自己,張壽將望遠鏡舉起,向聲響起的方向看去,映入眼中的是兩名穿著黑色盔甲的騎士,儘管這兩人的盔甲與高句麗人的盔甲幾乎一模一樣,張壽還是認出了是自己派出的斥候,頓時將望遠鏡放下。 不一會兒,裝扮成高句麗斥候一模一樣的兩人來到了張壽的身邊:「報,將軍,運糧隊距此只有十里。」 十里,差不多是半個時辰的路程,不過也很難講,若是走一陣休息一陣,一個時辰也有可能,張壽揮手向後命令道:「傳令下來,開始向前運動。」 密林中傳來一陣陣唆唆的聲音,隋軍一個個站了起來,牽著自己的馬匹向前挪動,騎兵突襲最好的距離在一里之內,否則就失去了突襲的意義,只是由於淵太祺派出的斥候太多,隋軍主力不得遠遠避開大路,如今到了關鍵時刻,自然要縮短突襲的距離。 儘管所有隋軍都盡量做到小心翼翼,只是由於人數太多,還是發生了意外,「砰。」一匹戰馬不小心撞到了樹上,將碗口粗的小樹撞得搖搖晃晃。 官道上,兩名巡查的高句麗斥候突然停了下來,看著數里外密林搖晃的小樹,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一名斥候毫不猶豫的離開大路,向小樹搖晃的密林奔去,另一名斥候就站在路上看著。 「咻!」草叢中飛出一支長箭,那名高句麗人用手摀住咽喉,發出伊伊呀呀的幾聲,砰的栽倒在地上,戰馬疑惑的用嘴拱了拱主人的身體,不知主人為什麼會摔下來,草叢上快速鑽出兩名人影,一人將戰馬的韁繩牽住,另一人把屍體抱到馬上,然後用樹枝在地上掃了數下,趕忙撤下官道。 那名下了官道的高句麗斥候對後面發生的事毫無所知,他的精神緊緊的鎖在前方,行進不久,又是「咻」的一聲,他也莫名其妙的從馬上摔了下來,官道上再也沒有剛才那兩名斥候的一絲痕跡。 第五十八章 劫糧(三) 「將軍,前面不遠就是密林,是不是要暫停一下。」一名幕僚道。 淵太祺望著遠處的密林,沉吟起來,這片密林長達數十里,確實是埋伏的好地方,只是斥候已經搜尋過數次,如果要再大規模搜尋一次,耽擱的時間可不短。 「潑刺,潑刺」的馬蹄聲響起,兩名斥候從前方轉回:「報,將軍,前方一切正常,沒有發現隋軍。」 「好,知道了。」淵太祺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喜色,還是覺得不耽擱時間為好:「傳本將命令,繼續前進!」 「將軍有令,繼續前進。將軍有令,繼續前進。」 吱吱啞啞的車軸聲響起,整個運糧隊毫無戒心繼續前進,淵太祺還是帶著親兵走在前方,只是他越走越有一種心悸的感覺,前方的密林中彷彿藏著成千上萬的猛獸,只要他們一到,就會衝出來吃人一般。 奇怪,斥候明明通報正常,為什麼本將軍會感到密林中藏有殺氣,難道斥候們對這麼大的密林還會有遺漏不成,淵太祺搖了搖頭,暗道自己是不是太過敏了,他身為莫離支的弟弟,不說身經百戰,大小也經歷了數十場戰爭,如今只是押一個糧而已,有什麼可害怕的。 離密林只有數百米遠了,斥候們一直沒有回報出現什麼問題,儘管淵太祺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他還是沒有命令糧隊停止前進。 副將乙弗支理突然叫了起來:「不對,將軍,趕快命令糧隊停下,準備防備敵人襲擊?」 淵太祺一驚,揚了揚手,示意糧車停上前進,連忙向乙弗支理問道:「怎麼啦,發現什麼情況了?」 「將軍。斥候,我們的斥候太久沒有返回了。」 乙弗支理一提,淵太祺馬上反應過來,他撒出去近二百名斥候,隔不了一盞茶時間就有一隊斥候回報,只是現在離斥候回報的時間已經過去二盞茶時間了,前面定然有鬼。 「後退,快後退!」 「大人,不能後退,應該就地佈防。否則會亂成一團的。」乙弗支理連忙提醒,這支運糧隊光軍糧就有二萬石,裝成一千多輛大車,排在官道上足有三里多長。若是就地佈防還有可能,要想退後,光命令傳遞就要不少時間。 「對,就地佈防。就地佈防。」淵太祺馬上意識到忙中出錯,將命令修正過來,隨著淵太祺的命令發佈。整個糧隊頓時一陣人吼馬嘶。亂成一團。 密林中,張壽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心中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沒想到對方在關鍵時刻還是發現了自己,不過,他心中卻沒有多少沮喪之色,相差數百米遠而已。縱使對方沒有進自己的伏擊圈。此刻佈防已經來不及了。 「傳令,全軍出擊。目標燒掉對方所有糧車,不給他們留下一粒糧食。」 「是,將軍。」一名親兵從脖子上取下一個小號,用力吹了起來,頓時激烈的號聲響起,這個號聲雄壯有力,彷彿穿越千年,來到了眼前的戰場,比起鼓來,小號不但小巧,傳遞地信息更是增加許多,這樣一個銅製品,大隋用了數年的時間才研製出來。 號聲一響,將整個密林中一下子活了起來,無數的隋軍從密林中出來,跨上馬背就往前衝,整個大地震動起來,看到如此多的隋軍出現,那些正在想將大車聚起的民夫們害怕起來,不知是逃還是就地躲避好,一時之間,糧隊更是混亂,不少大車相撞起來,車上裝著的糧食滾落一地。 「啪。」氣機敗壞的士兵用鞭子亂抽起來,這些護衛的騎兵無疑是高句麗人的精銳,心下雖然惶恐,卻並不慌亂,他們惶恐的不是打不過隋軍,而是害怕糧食遭到毀壞,若是軍糧不存,他們就是打了勝仗也毫無用處,見到民夫們慌亂地情景,忍不住甩鞭大罵:「混蛋,快把車輛圍起來,快馬車輛圍起來。」 「兒郎們,眼下到了我大高生死存亡之即,若不攔住他們,沒有了軍糧,莫離支大人的軍隊就會崩潰,沒有了莫離支,我大高滅國在即,為了大高,殺!」淵太祺並不是十足的庸將,馬上採取了反擊之策,一馬當先,向隋軍攔截而去。 「殺!」後面的高句麗看到主帥衝了上去,連忙嗷嗷大叫著跟在後面,他們也知道,若是不攔住隋軍,後果不堪設想。 雙方最近地距離不過數百米,這點距離對騎兵來說轉瞬即至,一會兒雙方的前頭部隊就狠狠的撞在一起,頓時鮮血飛濺,前線的騎兵像螞蟻一樣從馬上掉了下來,轉眼就被馬蹄踏成肉泥,雙方都死傷慘重起來。 雖然高句麗騎兵拚命攔阻,完全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是隨著林中地隋軍騎兵出來的越來越多,高句麗單薄的防線還是不足予抵擋隋軍地攻擊,很快,一隊數百人地隋軍衝破了阻截,斜著拐了一個彎,避開正面的高句麗騎兵,向運糧隊的中段擊去。 「不好,隋軍來了,快逃!」正在將糧車收攏的民夫大恐,大叫大嚷起來。 「噗。」那名叫嚷的民夫腦袋突然飛向空中,一名高句麗軍官手持著滴血的鋼刀大吼:「亂軍心者斬!所有人都拿起武器,保護糧車。」 愣了一下,那些想逃走的民夫們連忙向運送兵器地大車撲去,不管怎樣,有武器在手中或許好一點。「殺!」沒等他們武裝起來,隋軍已經衝進糧隊。全身盔甲地隋軍就像是惡魔一般舉刀亂砍,剎時間,人頭滾滾,避得稍慢一點的民夫們都倒在血泊之下,無論是手中有沒有兵器,面對著隋軍這台職業高速殺戳地機器,都毫無反抗之力。 「舉火,燒!」看到許多糧車集中在一起,為首的隋軍騎兵露出一絲笑意,高句麗此舉倒是等於方便了他們的放火行為,儘管他們的初衷是更好的保護糧車。 一支支火把燃了起來,然後丟到了糧車之上,火把很快將裝糧的麻袋點燃,然後向裡面的糧食燒去,發出一整片辟哩啪啦的聲音,很快就有數十車糧食被點燃,那些拉車的牲畜感到屁股後面的熱浪,頓時意識到危險,撒開四蹄奔跑起來,只是糧車密聚,不時相撞,一些著火的麻袋散落,倒是歪打正著的熄滅了火焰,另處一些著火的麻燒散落在還沒有燃燒的糧車上,頓時將其它糧車也點燃。 淵太祺在親兵的護持下,拚命的向隋軍揮動著手裡的長刀,死在他手上的隋軍至少有四五名,只是隋軍彷彿無窮無盡,他身邊的親兵象螞蟻一樣往地上掉去,若非親兵的拚命救助,他身上早已經被捅成了窟窿。 「將軍,不好了,我們身後的糧車已經被燒上了。」淵太祺大驚,連忙向身後看去,只見身後濃煙滾滾,大火越燒越旺,甚至他的眼睛都感到一股熱浪。 「殺回去,救火。」淵太祺再也顧不得阻截隋軍了,撥轉馬頭想向後方而去,只是他已身陷隋軍當中,前進固然不得,後退也是困難萬分,急得淵太祺差點吐出一口鮮血來。 乙佛支理帶著一隊騎兵趕了回來,拚命扑打著火焰,只是水火無情,點著的糧車哪裡那麼容易撲滅,倒是將士兵逼得連連後退,乙弗支理無奈,只是下令將著火的糧車放棄,盡量將其餘糧車散開。 又一隊隋軍騎兵衝破攔截,向糧車奔來,他們殺散運糧的民夫,同樣馬上放起火來,乙佛支理顧頭不顧尾,只能徒呼奈何。 看到後面的糧車著火,正在拚殺的高句麗騎兵們全部慌了起來,紛紛後退救火,只是他們本來就不佔優勢,這一退,隋軍乘勢而追,高句麗騎兵紛紛落馬而亡。 「殺!殺!殺!」 高句麗騎兵愈來愈少,隋軍已經停止放火,將精力放在剿滅殘存的高句麗騎兵身上。 淵太祺好不容易衝出隋軍的包圍時,看到糧車上衝天的火光,忍不住喃喃自語:「完了,完了……」 「大將軍,我軍敗了,怎麼辦?」一名親兵提醒道。 「什麼?」淵太祺連忙向戰場看去,這一看將淵太祺更是驚的差點將魂魄丟掉,整個密林外一片紅色,自己的部下已經被隋軍分割成數塊,淹沒在紅色當中,隋軍的兵力遠遠超過了他的部下。 「罷了,罷了,軍糧丟失,又一敗塗地,本將還有何面目去見兄長?」嗆啷一聲,淵太祺抽出自己的長劍向脖子上抹去,他自殺的十分堅決,以致親兵都措手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屍體倒在地上。 第五十九章 思退 大火沖天而起,煙霧遮滿了半邊天空,數十里外都清晰可見,空氣中夾雜著糧食和屍體的焦味,隋軍已經將護糧的高句麗騎兵殲滅乾淨,至於運糧的民夫則大部分逃走,隋軍也沒有追趕,只是乾脆將死屍和糧食堆在一起焚燒起來,直到大火再也無火挽救,才帶著自己的傷員和死去同伴的屍體離去。 等一些逃散的高句麗騎兵重新返回現場時,即使有心救火也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火光中所有糧食化為灰燼,隋軍真正做到了不給高句麗大軍留下一粒糧食,連死去的戰馬也在大火中焚化的一乾二淨。 當淵太祚接到軍糧被燒光,連他的弟弟也自盡而死時,已經是第二天了,淵太祚彷彿一下子老了十年,臉如死灰。這支三千人的護糧隊只逃出了乙弗支理和他的十多名親兵,如今乙弗支理正跪在淵太祚面前,淵太祚卻連處罰他的心情也沒有了。 一陣腳步聲從帳外傳來,人還沒有到聲音先到:「淵太祚,聽說軍糧被燒了,是不是真的?」 自成當上高句麗莫離支後,淵太祚還從來沒有聽到過別人直呼他的名字,縱使是高句麗王也要尊稱一聲淵愛卿,此時聽到如此不恭的聲音,淵太祚卻毫無反應。 高建武踏入營帳,見到淵太祚的樣子,又看到跪在地上的乙弗支理,頓時臉上血色盡退,雖然這支大軍不是他所有,只是眼下這支大軍已是高句麗唯一的希望,也是他東山再起唯一本錢,若是大軍崩潰,他即使能成為新的高句麗王又能有幾天日子? 不一會兒,高延壽,高惠真等人也紛紛邁進淵太祚的大帳。他們都是從乙弗支理的親兵口中得到消息連忙趕來的。 「莫離支大人,我軍何去何從,快些拿主意吧。」高惠真一臉慘然的道,為了防止引起混亂,高惠真親自下令將乙弗支理帶回來的親兵處死,但消息還是在少部人當中流傳開來,估計不出一天,糧草被燒的消息就會全營皆知,儘管大營還有五天地糧食,只是恐懼之下。誰也不能保證這五天之內士兵們就不會鬧起來。 淵太祚精神一振,抬起頭:「傳本官命令,所有士兵不得出營,不得暄嘩。違令者,斬!另外命令糧官,今晚士兵的糧食加倍發放,讓軍士和戰馬都飽餐一頓。」 「是。」 「大人。可是要和隋軍決戰?」高延壽小心的問道。 「不,今晚三更時分,中軍。後軍一起退軍。」淵太祚臉上的神色堅定起來。他執掌大權十多年,神經緊韌無比,終於從失去軍糧和親弟弟的打擊中恢復過來。 眾人發出一陣驚呼,想一想又覺得理所當然,眼下軍糧被燒,只有二個選擇,與隋軍決戰或馬上退卻。若是決戰。隋軍全是騎軍,又背靠貝水。根本不用對高句麗作出理會,那只剩下退卻一途。 「本官需要一名大將領著前軍留守,不知哪位將軍願意擔任?」 大營中一時靜了下來,這名留守之人無疑是棄子,半響之後,高延壽站了起來:「大人,末將願作留守。」 「好,高將軍果然忠誠不二,本官沒有看錯你,他日本官必定會將高將軍的忠心奏明王上。」淵太祚站起身來,忍不住來到高延壽身邊,在高延壽肩膀上連拍了數下。 「大人,末將雖然願意留守,不過,末將有幾個條件還望大人同意。」 「說吧,無論什麼條件,只要辦得到,本官都可以答應。」淵太祚慷慨的道。 「第一條,末將希望大人能授權末將全權指揮前軍,若有人違令,立斬無赦。」 「當然,這是本官的令箭,你持令箭如同本官親至。」淵太祚返回案頭,將一支金批令箭拿了出來,交到高延壽手上。 看著這支金批令箭,帳內眾人目光中一時充滿羨慕和忌妒,這是高句麗王賜給淵太祚用來調動全國兵馬的令箭,持有這支令箭之人不但可以管軍而且可以管民,這種令箭高句麗國總共打造了三支,一支留在嬰陽王自己身邊,一支給了平康公主,還有一支就在眼前,沒有這支令箭,即使淵太祚貴為莫離支,也調動不了軍隊。 若是平時,眾人就是能摸一下這支令箭也會爭先恐後,只是此時雖然對高延壽有點羨慕,卻沒有人會和高延壽爭搶。、 將令箭接過,高延壽才道:「第二個條件,就是請大人能夠給末將留下三千騎兵。」 「這個……」淵太祚遲疑了一下,騎兵不在三軍之列,眼下淵太祚手中只剩下不到一萬騎兵,若是去了三千,那就只有七千人了,而且給了高延壽三千騎兵,若是高延壽用來逃跑怎麼辦? 「高將軍,你只需緊守大營,又何必需要騎兵?」高建武問道,自從淵太祚下令退卻的命令後,他已將這支兵馬視作自己地部隊,騎兵寶貴無比,又如何願意留作棄子。 「王爺,末將不是拿騎兵來守營的,末將是要用他們來進攻。」 「進攻?」淵太祚不解的看著高延壽,就憑三千騎兵就敢向近四萬隋軍精騎進攻? 「不錯,末將的第三個條件就是希望大人同意今晚對隋軍發起夜襲,如此才能掩護大軍撤軍,也可以瞞過新羅。」 聽高延壽這麼一說,再也沒有人說話,雖然新羅與高句麗分作兩營,可是若稍不注意,撤軍時驚動了新羅人,秘密撤營地行動就會破產,如果有一軍對隋軍發起夜襲,新羅人的注意力就會完全被吸引到戰場上面。 「好,本官准了,你還有什麼條件,可一併提給本官。」 高延壽搖了搖頭:「沒有了,末將的家人都在平壤,就是想托大人照顧,恐怕大人也照顧不了。」 高延壽的話讓帳內重新變得沉重起來,在場之人地家眷絕大多數都在平壤,如今他們不但解不了平壤的包圍,連自身也難保。 「平壤城高牆厚,又有數萬大軍,本官相信,即使數年,那些隋狗也攻不下平壤,否則他們已圍了半年多時間為什麼不攻?」 「對,對,隋狗們攻不下。」 彷彿是為了安慰自己,各人都附合起來,只是人人心頭依然沉重無比。 炊煙裊裊升起,隋軍的例行進攻已經擊退,又到了晚飯地時間,一隊隊高句麗士兵無精打采地伙房走去,大多數士兵臉上已有了菜色,半饑不飽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十餘天了,士兵們肚子裡的油水消耗的差不多,今天又有一股消息在營中流傳,路上的軍糧已被隋軍燒了一個精光,再過幾天,以前半饑半飽的日子也沒有了,大家很有可能就要空著肚子打仗。 這怎麼行,人是鐵,飯是鋼,一日不吃餓得慌,餓上三四天,那連兵器也拿不起了,若非淵太祚軍紀嚴明,恐怕得知這條消息時,營中已經鬧起來了,不過,所有人眼神中都閃爍著一種說不出的光芒。 「咦,這是什麼香味。」還沒有接近伙房,一股肉香就在空氣中瀰漫開來,士兵們貪婪地吸著鼻子:「馬肉,是馬肉香,今晚有馬肉吃了。」 聽到馬肉香,士兵本來已經快速地腳步不由又加快了幾分,幾乎是搶著進入伙房,伙房中一口口大鍋架了起來,拳頭大的馬肉正在鍋內翻滾,那種讓人唾涎三尺地香味正是從大鍋中瀰漫出來。 一名性急的士兵忍不住伸手從滾燙的鍋中撈出一塊馬肉,大口咬去,絲毫不顧咬開的馬肉中還帶有血絲。 「不用急,都有,都有,今晚管大家吃一個飽。」往日伙房裡吝嗇無比的伙頭軍笑呵呵起來,對於伸手進鍋拿馬肉的士兵絲毫不以為許。 為了讓士兵不為軍糧被燒而擔心,淵太祚吩咐將所有的傷馬斬殺一空,每個人至少可以分到數斤馬肉,伙頭軍們自然不用擔心有人吃不到。 聽到伙頭軍的話,進伙房前還有不滿的士兵頓時喜笑顏開起來,當兵吃糧,這些年,隋軍每年都會侵入遼東西岸打草谷,讓高句麗的軍糧一直緊張,士兵們時有餓肚子的時候,能有飽飯加上一頓馬肉就會非常滿意,吃完這頓飽飯,果然,士兵們白天的不滿全部消失,精神也大振起來。 當晚,睡到三更時分,所有的士兵都被軍官叫醒,中軍和後軍開始偷偷離營,向後方離去,而高延壽所領的三千騎兵則馬銜鈴,人啣草,偷偷的向隋軍軍營潛去,為了怕新羅人發現高句麗大軍離營的舉動,入夜後,淵太祚還派人向新羅通報了自己對隋軍的襲營之舉,好讓新羅誤判營中的調動都是為了對隋軍偷營。 第六十章 夜戰襲營 夜色墨黑,一陣陣唆唆的細聲傳來,無數的青草被踩伏在地上,黑夜中各種蟲鳴聲突然消失不見。 遠處隋軍大夜篝火點點,一片寂靜,夜風中隱約傳來士兵們的呼嚕聲,彷彿毫無所覺,黑暗中的高句麗士兵不由心跳加速,心中興奮起來,這三千騎高句麗騎兵先行出發,他們並不知道軍營那邊中軍和後軍正在撤軍,心中並沒有什麼擔擾。 高句麗從一個不足百里之地,發展到現在縱橫數千里的大國,不知道消滅過多少部族,他們的骨子裡一直流淌著的是渴望戰爭的血液。 只是自從隋軍過來後,他們先是從前線撤到貝水南岸,卻只能望水興歎,好不容易隋軍渡河,與隋軍交手數次,卻一點便宜也沒有佔到,這對於大多數高句麗士兵來說實在是羞愧不已,如今能夠夜襲隋軍,總算讓他們的血液重新沸騰起來。 近了,近了,寨門前隋軍哨兵的身影清晰可見,隋軍顯得非常大意,營寨四周只有一層低矮的柵欄,戰馬完全可以一躍而過,也不見有壕溝。 高句麗將士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眼前的隋軍軍營彷彿是完全不設防的狀態,只要衝進去,他們就可以盡情的收割那些可惡隋狗的腦袋。 高延壽翻身上馬,舉起了手中的長劍,口中輕喝道:「衝!」「衝!」高延壽的親兵率先衝過了出去,轟隆隆的蹄聲一下子將黑夜的寂靜打破,火光中,馬上的高句麗騎兵一臉猙獰,惡狼狠的朝數十名守著寨門的隋軍撲去,那數十名隋軍人人臉色發白,不敢相信的看著突然間衝出來的高句麗騎兵。 「敵襲!敵襲!」淒厲地聲音喊了起來,可惜已經晚了,面色兇惡的高句麗騎兵已經衝到他們面前。幾名隋軍剛想抽出兵器來抵擋,他們的身體已被戰馬用肩甲狠狠撞中,向旁跌去,摔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起來,沒等他們從地上爬起來,後面的騎兵鐵蹄已經狠狠的踩在他們的身上,連皮帶骨,踏成了肉泥。 吱吱呀呀聲中,隋軍的寨門被輕易的打開,後面的高句麗鐵騎潮水一般湧入。在寨門地其他地方,已經有許多騎兵直接飛馬躍過低矮的棚欄,向隋軍白色的營帳踏去,長箭在空中飛舞。不時射入隋軍的營帳中,發出噗噗地聲音,一些高句麗士兵乾脆撿起地上的篝火,向最近的營帳丟入。不一會兒,數十個營帳就被點燃起來,在黑夜中發出辟辟啪啪的聲音。 太順利了。順利地就像是數夢。隋軍好像都睡成死豬一樣,竟然沒有一個人從營帳中出來,除了寨門所殺的數十人,隋軍好像連慘叫都沒有發出過一聲。不對,高延壽反應過來,向親兵吆喝道:「快,查看一下帳中有什麼?」 幾名親兵將一頂已經利箭射得破破爛爛的營帳挑開。裡面除了荒草。空空如已,那些親兵不死心地繼續挑開營帳。所挑開地營帳全部和先前一樣空空如已。 「不好了,上當。」高延壽反應過來,馬上傳下命令:「退,快退。」 前面正在縱馬踏營的高軍也感覺到不對勁了,他們就像是在演獨角戲,儘管喊聲震天,卻沒有得到隋軍的一絲回應。 一些士兵茫然起來,一些士兵依然沉浸在興奮之中,只管向前衝去,高延壽雖然下達了退軍的命令,只是如此多的聲音,又是在黑夜中,要將命令傳下去談何容易。 「殺!」終於有隋軍的回應了,卻不是高句麗人所期待隋軍驚慌失措的聲音,隋軍地蹄聲整齊劃一,不知幾千幾萬騎匯聚成一起,將整個營地震地隆隆作響,向已經四處分散開的高句麗騎兵壓了過來。 啊,高麗人士兵慘叫起來,眨眼間,沖得最前地高句麗騎兵就與隋軍的隊伍相撞在一起,獵人成了獵物,許多高句麗士氣腦中還沒有轉過來,已經喪生在隋軍的利箭,馬槊之下。 「錚,錚,錚。」兵器交擊聲,慘叫聲混和在一起,彷彿是激流中濺起的一點浪花,前方的高句麗騎兵已被隋軍吞沒。 「退!快退!」這下所有的高句麗士兵都明白過了,對方早有準備,很有可能今夜的偷營已經落入對方陷阱,誰也不願白白送死,撥轉馬頭就向後面跑去。 只是進寨容易出寨難,隋軍的寨門雖然不小卻只能容二十騎左右並肩而去,營寨中,三千高句麗騎兵已進來大半,短短時間,那容得下那麼多兵馬出去,一時之間,無數的騎兵擠在寨門口就像是塞沙丁魚一樣動彈不得。 一些人連忙重新從柵欄處縱馬跳出去,只是從柵欄外跳進容易,跳出去同樣不容易,蓋因外面是荒草平原,有足夠的距離讓馬加速,裡面卻多了許多營帳絆腳,戰馬速度不容易提起。一些騎兵的戰馬幸運跳過,一些不幸的騎兵戰馬跳到空中時馬肚被柵欄掛住,頓時腸穿肚爛,戰馬轟然倒地,上面的騎兵摔在地上,大聲呻吟。 後面的隋軍喊殺聲越來越近,還沒有逃出去的高句麗士氣更是著急,拚命的往前擠,吱吱聲聲中,轟隆一聲大響,隋軍的寨門倒了下去,又砸倒了數十名高句麗士兵,不過這樣一來,逃生的道路倒是打開,高句麗士兵拚命打馬飛奔起來。 高延壽夾在親兵中,連跑了五六里,才敢扭頭向後看去,遠處隋軍軍營火光點點,身穿紅色盔甲的隋軍騎兵止步於火光之內,他們並沒有追上來。 「停!」高延壽揚手止住了部下繼續逃跑,陸續將部下收攏起來才發現三千騎兵只餘二千騎,短短時間,已經損失了三分之一的人手,不過,仔細想來,高延壽還是忍不住後怕,若是有一支騎兵在前面堵住,今夜他的三千騎可能就要全軍覆滅了。 剛才在隋軍營地時,因事起突然,高延壽還以為隋軍未卜先知,設下了伏,現在想來才知不是如此,隋軍必定設有兩營,外面的是空營,裡面的才是實營,他偷襲到了隋軍的空營,後面實營中的隋軍聽到聲音才迅速整隊殺了出來,反將偷營的自己殺了個措手不及,不過,短短時間就整軍出擊,也反應出隋軍確實是訓練有述。 「大人,怎麼辦?」一名親信向高延壽問道。 眾人的呼吸都緊張起來,這樣大敗而回,又有何面目去見莫離支大人?高延壽卻想得更多,若是現在回營,發現中軍和後軍退走後,這些人吵嚷起來怎麼辦,如果讓新羅人知道淵太祚退軍的消息,新羅人肯定也會撥營而走。 「殺回去!」高延壽咬牙切齒的道。說完,高延壽撥向馬頭,他身後的親兵遲疑了一下,也只好跟著,於是前隊變後隊,高句麗大軍又向隋軍軍營殺去,反正也不怕發現,高延壽素性命令騎兵點燃火把。宛如一條火龍,向隋軍軍營奔去。 高延壽猜得不錯,隋軍確實是兩處軍營,一虛一實,隋軍雖然對營寨修建不在意,總是要讓保證自己安全,反正隋軍水路暢通,不缺物質,素性修了兩座大營,今夜果然收到奇效,只是黑夜難辯,隋軍也不願多作損傷,見到高句麗人退走,並不追趕。 不過,高句麗人去而復還的舉動卻讓隋軍惱怒起來,許多隋軍嘴裡嗷嗷大叫,只要高句麗人敢近前,即使是夜晚也顧不得了,非把高句麗大軍全殲不可。 好在高延壽識相,命令隊伍離隋軍大營還有一里左右時就熄了火把,摸到近前後只是大喊大叫,偷偷放幾支冷箭。隋軍也拿高句麗人無可奈何。 「大將軍,怎麼辦?」 「前衛守營,其餘各營回帳睡覺。」於仲文明白這只是高句麗人的騷擾之策,實際上他們已無膽量衝進隋軍大營。若是數萬大軍陪著不睡覺才化不來。 騷擾到天色快亮,高延壽明智退走,清點了一下傷亡,發現還有二千二百多人,實際上只損傷了七百多人,昨晚因為清點的太匆忙漏了不少,不過,高延壽還是陣陣肉痛,這可是他四分之一的騎兵,以後靠著這點騎兵還有步軍,不知能擋隋軍幾天的進攻? 天色一亮,被騷擾了半宿的隋軍也陸續起床,開始打掃戰場,營寨中許多高句麗騎兵死狀極慘,有被寨門壓死的,有自相踐踏而死的,尤其有不少士兵躍馬逃跑時掛在柵欄上,被柵欄上面的尖銳刺進肚皮,流了半夜的鮮血才死去,事實上,這七百多人反而是直接死在隋軍刀下的人數要少。 第六十一章 新羅神起 待屍體清理守畢,隋軍也差不多用過了早飯,各個將領重新集中在行軍總管於仲文的大帳裡,等待分派任務,這些天來,隋軍都是輪流派出人馬對聯軍的營帳襲擊,只是昨晚高句麗軍竟然敢偷營,今天肯定要對他們還以顏色,否則豈非讓對方以為隋軍軟弱可欺。 趁著於仲文還末到之際,各人不由低聲談論,今日大將軍會派誰出戰,正當眾人議論的興致勃勃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帳中各人頓時安靜下來,於仲文在兩名護衛的陪同下走進大帳。 「大總管好!」各人連忙向於仲文行禮。 於仲文臉色正常,彷彿絲毫沒有受到昨晚高句麗人襲營的影響,臉帶笑容的道:「各位將軍免禮,都請坐。」 「是,謝大將軍。」 待眾人坐了下來,於仲文的臉色嚴肅起來:「各位將軍,高句蕞爾小國,屢犯我邊疆,我皇聖明,御駕親征,如今高句麗雖然屢戰屢敗,卻依然沒有死心,昨夜竟敢偷襲我軍,雖然依仗各位成功的挫敗了他們的偷襲,不過,來而不往非禮也,今日事必對其狠狠教訓一番,不知今日哪位將軍願意出征?」 「大將軍,末將願意出征。」 「大將軍,末將願意出征。」 「好!」看到各人湧躍,於仲文大喜:「好,既然大家都願意,那本總管也不能厚此薄彼,除昨日已參戰的將軍外,今日人人有份。」 「好!」營帳中一陣喝彩。 「薛萬徹,羅士信!」 「末將在!」 兩人一起跨了出來。看到兩人,帳中的眾人都湧起一股羨慕,妒忌之情,薛萬徹還罷了,這個羅士信卻完全是白身起家,小小年紀就得予面君,眼下雖然是帳中最小的鎮遠將軍。只是前途卻不可限量。 「爾等領三千兵馬作為第一路軍,先其向高句麗挑戰,不勝不回。」 「是!」 「薛萬述、薛萬淑!」 「末將在!」 「爾等率三千兵馬,充當第二路大軍,與前鋒並肩出擊,不勝不回。」 「是。」 「張定和、柳武建。」 「爾等率三千兵馬。充當第六路大軍。其餘各將,除留守人員,共一萬二千人馬,作為中路大軍,與本將一起,先攻新羅再攻高句麗,不勝不回。」 「不勝不回。」 眾將哄然響應,於仲文口中滔滔不絕,連發六路大軍,連同本隊共三萬人馬一起向高句麗。新羅進攻。眾人雖然猜到今日要對聯軍進行報復,卻沒有想到大將軍報復的胃口這麼大,只是能夠戰鬥,誰也沒有異議,接到軍令的各將都是興高采烈。 「各位,皇上就在對岸看著,我等食君之祿。當忠君之事。今日有勝無敗!出發!」 「是!」 各個將領一出於仲文地大帳,整個大營熱鬧起來。不一會一隊隊的隋軍整齊的駛出營帳,鐵蹄翻飛,轟隆隆的向聯軍大營方向駛去。 高延壽回到大營歇下不久,剛要進入夢鄉馬上就被親兵搖醒:「將軍,不好了,隋軍攻來了。」 儘管昨晚勞累了一夜,聽到隋軍攻來的消息,高延壽還是馬上清醒過來,淵太祚昨晚帶著大軍已經悄悄撤走,眼下大帳內雖然營房都在,可是整個大帳只有二萬多人,正是最虛弱的時刻,本以為騷擾了隋軍一夜,隋軍今天不會出擊,沒想到隋軍還是來了。 「唔,來了多少人?」高延壽邊穿鎧甲邊問道。 「將軍,斥候回報,隋軍好似傾巢而出,分成七路,至少有三萬人。」 高延壽聽得一呆,第一個反應便是糟糕,自己昨天晚上是捅馬蜂窩了:「快,快,通知各軍,馬上到營前,準備出擊。」 「殺!」秦瓊,羅士信,程咬金三人為橛形頭,領著大軍,從打破的柵欄中衝入新羅營盤,猶如虎入羊群,在新羅營盤橫衝直撞,凡是敢擋在三人面前地新羅士兵無不像螳臂當車一樣,紛紛倒地。 三人中,羅士信是七品的鎮遠將軍,秦瓊,程咬金二人都是明威將軍,三人原先是秦瓊為首,現在卻是最小的羅士信為首了,儘管如此,這三人無疑都是府兵中的傳奇,三人都是白身,短短一個多月就一躍為朝庭將軍,若是得勝還朝,除了大筆賞賜外,到了地方,至少也可以和縣令平起起坐。何況戰事還沒有結束,誰知道後面三人還會獲得什麼功鄖,或許再升幾級也不是沒有可能。 功名但在馬上取,有三人為榜樣,各個隋軍都是嗷嗷叫著殺向敵人,新羅人遠比進入營帳內的隋軍多,只是他們根本沒有騎兵,這些天隋軍又對他們每日攻擊,根本沒有時間挖掘壕溝,櫃馬,刺槍,鐵釘等物也已經用得差不多了,一旦隋軍衝入營中,只能用人命來填補防守的不足。 高台上,善德公主看著隋軍在自己軍營中左衝右突,不由緊緊地擰緊了眉頭,相比以前,善德公主明顯清瘦了很多,下巴尖尖地,顯得更加清麗幾分,這些天,她每天都絞盡腦汁應對隋軍的進攻,一個不好,被隋軍衝入營內,她的大軍很有可能就要全軍覆沒。 而眼下隋軍已經殺入她的大營,高句麗的援軍卻還沒有見到,善德公主心中對高句麗人暗罵,沒事招惹隋軍幹嗎,若不是昨夜對隋軍襲營,今日又如何會遭到如此強攻,可狠的隋軍不去進攻高句麗,卻先來進攻新羅。 「再派兵去催,讓淵太祚趕快出騎兵,否則我軍難予支持。」 「是,公主殿下。」傳令兵連忙下去,只是良久,高句麗的騎兵依然沒有過來。 高句麗大帳內,高延壽和一干部下也正站在搭建的高台上看著兩軍交戰,見到隋軍進入新羅大營如入無人之地,許多人緊張的狂嚥口水,眼下隋軍攻勢如潮,如果新羅人不能頂住,戰事波及到自家大帳,要不了多久,莫離支大人率軍離開的秘密就會暴露。 偏偏他們就是想救也救不了,眼下大營不過二千多騎兵,昨晚又是一夜未睡,若是出動,恐怕要不了多久這點騎兵就會被隋軍連骨帶皮吞吃掉,除非出動步兵,只是新羅人五萬多步兵抵擋不了,眾人不認為憑著自己二萬步兵就能扭轉戰局。 「將軍,新羅人又來催我軍出兵了,怎麼辦?」一名親兵快步從台下走了上來,來到高延壽麵前問道。 「不管他,記住,就說我軍在該出兵地時候自會出兵。」 「是。」 得到傳令兵地回答,善德公主差點將自己的銀牙咬碎:「該死,什麼是該出兵的時候自會出兵?」如今高句麗靠不住了,她連忙朝自己部下看去,落到五人身上,眼睛一亮,喊道:「新羅神起。」 「末將在!」 鄭允浩、金在中、金俊秀、樸有天、沈昌□五人一起出列應道,這五人仍是新羅有名的惡霸,五人臭味相投,結為異姓兄弟,自稱為新羅神起,橫行鄉里,作惡多端,甚至對孕婦也拳打腳踢,後來家鄉父老忍無可忍,設下埋伏,將五人一舉擒獲,送交官府處置, 本來若按新羅王法,五人當判斬首之刑,只是五人甚有勇力,此案落在善德公主手中,看到其外號有忠義之心,愛惜其才,特意赦免,將之收在身邊,倚為護衛。 這五人本為只是鄉下小混混,沒想到臨到斬首時反而一舉登天,成為公主護衛,一時甚為感念善德公主的恩情,又為善德公主容貌所攝,倒是替善德公主做下不少事,如今眼看前頭三名隋軍英勇難敵,善德公主不由又想到五人。 「本宮命爾等出戰,務必要攔下此三人。」 新羅神起的老大鄭允浩嘿嘿一笑,信心滿滿的道:「公主放心,有我等五人出戰,必定殺了三人。」 善德公主點了點頭:「好,去吧。」 五人又連忙向善德公主拜了一下,匆匆下了高台,跨上早已為他們準備好地戰馬,向羅士信三人地方向衝去,遠遠就喊道:「隋狗不要囂張,看吾等取爾性命。 羅士信,秦瓊,程咬金三人正在衝殺,見到五名騎馬的新羅人過來,心中頓時大喜,新羅馬少,凡是騎馬者必是將領無疑,若是殺一人,勝過殺十名,百名小兵,何況一下子來了五人,三人對望了一下,彼止心意相通,也撥馬向新羅神起五人殺去。 雙方很快接近,新羅神起五人舉起兵器正在向羅士信三人刺去,只聽「噗,噗,噗。」三聲,羅士信地馬槊已穿透了老大鄭允浩的心臟,程咬金的斧子將老二金在中的腦袋削掉,秦瓊的金鑭更是將老三金俊秀的腦袋打碎,腦漿濺滿了老四樸有天、老五沈昌□一臉。這兩人從來沒有想過隋軍如此兇惡,一時嚇得傻了。 第六十二章 新羅潰敗 戰場之上,哪容遲疑,在新羅神起的老四,老五發愣之時,程咬金和秦瓊兩人已經騰出手來,程咬金的宣花大斧又是一揮,老四樸有天的人頭已經脫離自己的脖子,與此同時,秦瓊的金鑭也打在老五沈昌□的腦袋上,又是一個腦花四濺,這兩人也都步了前面三人的後塵。 眨眼之間,所謂的新羅神起就全部死於非命,除了死在羅士信手下的老大屍體稍完整外,另外四人不是腦袋搬家就是被腦袋被打得稀爛,不過,其餘四人若是有知,也不必羨慕老大的待遇,隨著他們屍體掉到地上,很快就都會被隋軍的鐵蹄踏成一堆爛肉。 周圍的新羅步兵失魂落魄的看著五人倒下的地方,這五人從小混混一下子變成了公主親衛,在軍中也算驍勇,幾乎是所有新羅士兵的偶像,只是這個偶像卻是如此的脆弱,讓他們的心情破滅的無以復加。 「新羅神起死了,新羅神起死了。」一名新羅士兵發出嚎喪一樣的聲音,就像是自己死了爹娘一般。 隨著一人喊,周圍的士兵也跟著喊起來,正在苦苦抵禦隋軍騎兵攻擊的新羅步兵頓時大潰,丟盔棄甲的向後面逃離,自相踐踏者不計其數。 於仲文,李渾,薛世雄等人在後方看得清清楚楚,對於新羅人突然的崩潰大惑不解,今天的進攻隋軍並沒有要和高,新兩國聯軍進行決戰的意思,攻擊新羅大營只是為了報復昨晚高句麗大軍的偷營,沒想到高句麗軍還沒有出來,新羅軍已經支持不住。 於仲文等人都是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將,見此情景哪肯放棄,於仲文長劍直接前方新羅營寨。大聲命令道:「擂鼓,四路、五路、六路大軍一起出擊,擊破新羅大營。」 「是!」 隨著於仲文下達命令,數十名大漢上身露出健壯的肌肉,用力的向一人多高的大鼓擊去,悶雷般地鼓聲頓時在隋軍大營響起,九千名擔任後路的鐵騎齊聲發出吶喊,向已被前軍破開的新羅營帳急馳而去。 新羅人應付先前的九千名隋軍鐵騎的攻擊已是吃力。轉眼間營中又加了九千隋騎,哪裡還支持的住,,一股股紅色的激流砍瓜切菜一般將新羅人分割包圍。稍為機靈一點的轉身就逃,還留在原地不動之人轉眼就被隋軍鐵騎淹沒。 「公主殿下。我軍敗了,快逃吧。」高台上一片混亂,誰也沒有想到今日會敗得如此之快,正在觀戰地新羅將領頓時慌了手腳,只是礙於善德公主還在台上,卻是誰也不敢先行逃跑。 「逃,我們逃到哪裡去?」善德公主心中一片茫然。眼下的這六萬大軍是新羅最精銳的力量。如此一敗塗地,她就是逃了出去又能如何。她心中微有一絲後悔,若是前些日子沒有背叛隋軍就好了,或許隋軍並沒有侵略新羅之意? 「公主,高句麗人既然見死不救,那我們就逃到他們大營去,公主,快下決定吧。否則晚了就來不及了。」 「對。公主殿下,逃到高句麗營地。只要高句麗大軍出動,戰事或許有轉機。」 新羅將領紛紛相勸起來,在他們看來,只要進了高句麗大營,至少性命可以保住,他們根本不知道此時的高句麗大營三分之二已是空營。 說話間,隋軍已經越來越近了,最近的隋軍離高台不到一百米,咻,咻數聲,幾支長箭落到高台地木板上,發出噗噗之聲,箭尾顫動不已。 「保護公主!」善德公主的親兵紛紛用盾牌將她的前方擋住。 「殺!」 「活捉新羅公主,活捉新羅公主。」 看到這座高台,隋軍猶如吃了興奮劑,早就聽說此次領兵的新羅公主十分美艷,眼下皇上御駕親征,連一個娘娘也沒有帶,許多人都想看看新羅公主到底長得如何?若是真如百濟人所容易的那樣美貌,正好拿來獻給皇上為妃。 聽到喊聲,善德公主緊咬銀牙,恨不得下台與隋軍決一死戰,只是看到戰場處處被隋軍壓制,即使是她帶著手下最精銳的數百人投入戰場也無濟於是,兩片鮮艷的紅唇動了動,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道:「撤。」 有了善德公主地命令,其餘將領頓時如蒙大赦,擁著善德公主來到台下,翻身上馬,在僅有的三百騎兵護衛下,拚命打馬向高句麗營寨方向奔去。 「新羅敗了,快逃啊,新羅敗了,快逃!」看到高台上地人走了,隋軍大喊起來,聽到喊聲的新羅人也連忙向高台上看去,只見高台上果然沒有人影,頓時再也沒有新羅士兵有抵抗之心,紛紛逃跑,逃不掉的乾脆跪地投降。 隋軍猛然覺得輕鬆下來,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擋自己的前進,對於跪地的新羅人,隋軍毫不理會,紛紛向前追擊起來,只是對於擋住了自己道路的新羅人,無論有沒有投降都照殺無誤,只有一些跪在旁邊的新羅人才得於保命。 「將軍,新羅人向我們衝過來了,怎麼辦?」看著黑壓壓奔過來地新羅士兵,乙弗支理滿頭大汗地問道高延壽,他因為丟失糧食,理所當然的被留了下來抵擋隋軍。 「準備,凡靠近營寨者殺無赦。」高延壽冷然地命令。 「將軍,這不妥吧,新羅與我們可是盟軍,不如將他們放進營帳,借助他們抵擋隋軍,他們可是有數萬人。」一名將領道。 「蠢材,放他們進來,隋軍跟進來怎麼辦?」 「這個,不會吧,我們有拒馬,有刺槍,寨內壕溝,陷阱縱橫,隋軍又豈能衝進來。」 「那好,誰有膽出去阻擊隋軍,本將軍就放開寨門讓新羅人進來,你願意嗎?」高延壽問道。 問話的將領朝左右看了一下,只見各個將領都別過臉去,沒有騎兵結合,單純的拒馬,刺槍等物又如何能夠阻擋隋軍鐵騎的衝鋒,誰也不想離開安全的營寨到外面去,那名將領只是尷尬的笑了笑,再也不提意見。 「快開寨門,快開寨門。」離高句麗軍營數十米,前面的新羅士兵臉上都露出一幅得救的喜悅之色,大聲喊叫起來。 「退後,不許前進,否則殺無赦。」回答他們的是高句麗人冷酷的聲音。 「天啊,你們不能見死不救。」 「快開寨門,我們可以幫你們抵擋隋狗。」 「混蛋,我們是友軍,若不是你們幫你們,你們早被隋軍打敗了。」足,身後隋軍鐵蹄隆隆,袍澤兄弟慘叫聲聲,誰也不願停止向高句麗大營前進。 看著越來越近的新羅人,前面高句麗的弓兵也不由緊張起來,嘶喊道:「快退,快退,不然放箭了。」 普通士兵並不知道上層的那些勾心鬥角,高句麗與新羅雖然互為敵國已久,只是前一些日子新羅剛剛幫過高句麗,雙方結成盟友,現在新羅正在抵擋他們的敵人,他們卻要將箭對準新羅,感情上總有一點過不去。事實上,普通人比起上位者來說更懂得羞恥二字。 隋軍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踏著鐵蹄,控制著馬速,慢慢向已潰散的新羅人逼去,太快,容易引起新羅人的拚命之心,太慢,容易讓新羅人逃脫,最理想是讓新羅潰軍將高句麗營盤衝亂。 高句麗營盤造得極其堅固,裡面陷阱,壕溝層出不窮,即使攻進去隋軍也要吃很大的虧,這也是這些天隋軍都主攻新羅人的原因,如果能有新羅潰軍開路最好不過。 「射!」 看到新羅人離營寨十餘步還不停止腳步,高延壽毫不猶豫的下達命令。 「咻!咻!咻!」無數的箭支從營寨飛出,落入新羅潰兵中。 「啊。」一聲聲慘叫出來,新羅潰兵一片片的倒上,屍體上插滿了箭支。 「再射!」 「咻!咻!咻!」 箭支飛舞,前面的新羅士兵頓時抱頭鼠竄,新羅人本來就少有著鎧,為了逃跑方便,盾牌也全部丟棄,面對高句麗寨內射出來的利箭,根本毫無辦法抵擋。 「大將軍,不對勁,高句麗人拒絕新羅人進寨。」 「騎兵呢,高句麗人的騎兵呢?」 看到這一幕的隋軍將領嚷了起來,高句麗騎兵雖然幾經折騰,可起碼還有萬人,於仲文中軍一萬二千大軍一直沒有動用就等著高句麗的騎兵出來,可是沒想到高句麗今天竟成了縮頭烏龜,既不救新羅人,也不放新羅人進營。 「投降,投降,我們投降了。」前無退路,後有追兵的新羅人連跑也跑不動了,一個個跪在地上紛紛向隋軍乞求投降。 推薦票好少,求一下推薦票, 明星本來和正常人都差不多,只是巨大的金錢,無知粉絲的崇拜會讓許多明星變得自高大大,自以為是,這本來沒有什麼,只是發展到連孕婦也打的地步,那就是天怒人怨了,這裡調侃一下所謂的XX神起,老茅的書友應當沒有所謂XX神起的粉絲吧。 第六十三章 攻營 數萬新羅步兵一起跪在地上,此時貝水南岸已經草枯葉黃,新羅步兵跪伏在荒草中,河道邊,山坡上,就像是一群灰色的螞蟻伏在草從中,場面極其壯觀。 來來往往的隋軍鐵騎穿竄其中,紅色的盔甲發出刺目的亮光,宛如一團火焰,每到一處,新羅步兵都不由伏下自己的頭顱,忐忑不安的等待著隋軍決定他們的命運。 「起來,起來,向前衝,怎麼不衝啊!」前頭的隋軍見到新羅人全部投降,非但沒有興高彩烈,反而對他們大喊大叫起來,本來還指望這些人能衝進高句麗營寨,即使高句麗營寨構建的再堅固,就是用新羅人的屍體也可以為隋軍鋪出一條道來,沒想到高句麗人如此決斷,不斷掛起了吊橋,還用箭阻止新羅人接近,讓大家的希望落空。 新羅人死死的將頭伏在地上,既不敢起身,更不敢去衝擊高句麗大營,前方的高句麗大營周圍還躺著橫七豎八的新羅人屍體。 「大將軍,怎麼辦,要不要強行命令投降的新羅人對高句麗大營攻擊?」一名副將問道。 按理說眼下的情況已是很好了,新羅大軍已經擊破,只剩下人單勢獨的高句麗,從此隋軍完全可以斷絕高句麗大營與後方的聯繫,前天又剛把高句麗運送的軍糧全部燒光,於仲文絕對有把握在貝水結冰之前拖垮高句麗人,強攻營帳仍是下下之策。 雖然眼下有這麼多新羅降兵可以用,只是這些降兵也是資源,皇上御駕親征,開韁拓土固然是其一。其二就是抓捕勞力修建大運河,又豈能隨便浪費。 若不是感覺到高句麗大營今日有點不對勁,於仲文眼下馬上就可以收兵回營,目光在跪著的新羅步兵身上掃過,於仲文的目光冷冽起來:「傳本將命令,各軍以新羅步兵為前驅,進攻高句麗大營,凡遲疑不前者。皆殺無赦。」 「是!」 「慢!」傳令兵正要下去,又被於仲文叫住:「先收繳他們的兵器。輪到攻擊的俘虜才可以發給兵器。」 「是。」 新羅共有六萬大軍,前些日子隋軍地攻擊差不多損傷了近萬人,加上今日又殺死殺傷萬人左右。俘虜總數高達三萬多人,比眼下隋軍總數還要多,於仲文自然要考慮到新羅步兵知道自己要去攻擊高句麗大營的反應。沒有了兵器,就是有人想反抗也只能忍氣吞氣。 於仲文的命令決定了那些新羅步兵的命運。數萬新羅步兵被吆喝著起身,他們的武器被收繳,收繳降兵兵器天經地義,那些新羅人沒有反抗,很是順利,美中不足的是新羅公主卻不在俘虜內,經過詢問。於仲文才知道新羅公主和一干部下二百多騎衝了出去。當時跪在地上的俘虜太多,看到他們逃走的隋軍也來不及追趕。 聽到新羅公主逃走。於仲文雖然有點遺憾,只是並沒有太大意,數百人逃走又有何用,何況這邊是高句麗地地盤,這數百人能否逃回新羅還是一個未知數。 花了大半個時辰,隋軍才將數萬新羅俘虜按排好,先行發給兩支千人隊武器,讓他們對高句麗大營發起試探性的攻擊。 「大人,饒了我們吧,饒了我們吧。」聽到要攻擊高句麗大營,許多新羅俘虜連忙哀求起來,他們投降後本以為保住了性命,沒想到又要去攻擊高句麗大營,高句麗大營可不像新羅大營好攻,他們地大營修建了半年的時間,光前面的壕溝就深達一丈有餘,連隋軍也不願強攻,他們這麼上去豈不是和送死無異。 「咻!」一支長箭釘在跪地地新羅步兵脖子上,那名新羅步兵吭都沒有吭一聲就倒在地上。 「閉嘴,若是不想死,馬上進攻。」後面的隋軍大聲吆喝道,黝黑的箭頭對準了這些選上第一次進攻地新羅人,大有再耽擱就馬上放箭的架式。只是新羅人還是遲疑著不肯前進,畢竟前進差不多也要送死。 「各位,你們想想,是誰害地你們如此,若不是高句麗人背叛了你們,你們今日又如何會失敗?就是失敗了若是高句麗人願意打開營寨接應你們,你們又如何會成為俘虜?憑什麼現在你們是俘虜,那些高句麗人還好好的在營盤中?」 懂新羅語的隋軍士兵拚命對著俘虜們鼓動起來,一些俘虜眼中漸漸向高句麗大營射出仇恨的目光。 「各位,大將軍有令,凡是參與進攻者,晚上都有飽飯,殺一名高句麗人者可以吃肉,殺敵五名以上者,免除奴藉,放回家中。」 「你們說的是真的?」終於有人動心了,新羅大軍這些天的糧食也一直緊張,處於半饑半飽狀態,單單一個可以吃飽飯就是很好地條件了。 「當然,我天朝上國一言九鼎,又豈會像爾等小國一樣出爾反爾。」 許多新羅俘虜都面有愧色,他們先是背叛了三國同盟,現在又遭到了高句麗人地背叛,等於是現世報。 「咚!咚!咚!」隋軍的鼓聲及時響了起來,催促著這些打前站地新羅人快點進攻! 「前攻,再不前進者,殺無赦!」 多番威脅利誘之下,選中的新羅步兵終於動了,潮水般的朝高句麗大營攻去。 高延壽站在高台上,冷然的看著新羅步兵一步步逼近,世事變幻莫測,早上還是盟友的兩軍馬上就要撕殺在一起了,這一殺起來,很有可以不久就會讓隋軍試探出大營的虛實,莫離支大人的隊伍出發才半天,一旦被隋軍追擊,後果不堪設想,若他的騎兵不是在昨晚耗盡了力氣,趁著隋軍剛才整隊時出兵衝擊一番,打亂其節奏,或許隋軍今日就只有退軍一途,只是他毫無辦法可想,只能將寨門的吊橋高高掛起,等待對方的進攻。 「傳令下去,一萬弓手全力射箭,千萬不要讓新羅人進到營中。」 「是!將軍大人。」 雙方越來越近,彼此面目可見,手頭連一塊木板防具都沒有的新羅人望著高句麗大營前方排得整整齊齊的弓兵還有前方寬大的壕溝,身上的汗水越來越多,或許是想到隋軍的處罰,或許是想到可以吃肉,或許奢望著當真可以回家,前方的新羅步兵還是鼓起勇氣,口中喊道:「殺!」向高句麗大營衝鋒起來。 「射!」幾乎在同時,高句麗軍官毫不猶豫的下達了命令。 「嗡!嗡!嗡!」的弓弦顫動聲中,密密麻麻的箭支向衝上來的新羅人落下去,新羅陣營發出陣陣哭爹喊娘的慘叫聲,許多人被射成了刺蝟,砰然倒地,僥倖活下來的人身上多少也插著一兩隻箭支,見到如此慘狀,剛剛鼓起勇氣的新羅人便丟兵棄甲,轉身向後方跑去。 「咻!咻!咻!」後方弩箭飛舞,對於退下來的新羅士兵,隋軍也毫不猶豫的屠殺:「回去,回去,否則殺無赦!」 進退無路的新羅士兵最終還是不得不轉身向前,隋軍不單有弩箭,還有虎視眈眈站在一邊的鐵騎,這些隋軍鐵騎手中兵器寒光閃閃,有些兵器上面血跡依然鮮紅,只要越線,隨時會向他們落下,比較起來,還是迎著高句麗箭雨能活得久一些。 「射!」 儘管高句麗人拚命射箭,還是有新羅士兵接近營寨前的壕溝,這裡雖然離貝水不遠,只是害怕隋軍乘船而攻,高句麗挖的壕溝沒有接通水源,只是既深且陡,大軍依然要將壕溝填平才行,一包一包裝土的麻袋被丟進了壕溝中,壕溝邊上許多被箭射中的新羅士兵發出陣陣慘叫聲,乾脆直接栽倒進壕溝中,成了填充壕溝的材料。 「大將軍,前面一支新羅千人隊快消耗完了。」 「再發第二支,不能停止進攻。」 第二支,第三支……直到第五支千人隊上去,高句麗營寨前面的壕溝才得予填平,一路上全部是新羅人倒地的屍體,只是無論是高句麗人還是新羅人都麻木了,就這麼機械的做著,後面監視的隋軍更是顯得鐵石心腸,前面四支新羅千人隊,愣是沒有一個人得予活著回來。 「換四支千人隊一起上。」於仲文騎在高頭大馬上,神色從容的指揮著整個戰役,絲毫不受前面慘烈的戰事影響,若剛才消耗的是隋軍,即使他打勝了,回去後也不會得到皇帝什麼獎勵,估計受罰的幾率比較大。 漸漸的,前方高句麗弓兵射出來的箭支越來越稀了,許多人手臂腫大,再也拉不動弓弦,新羅步兵窩湧而上,用手中的兵器對著營寨外的柵欄狠命的砍伐了起來。 第六十四章 孤守 寨牆外至少有六千名新羅士兵倒在冰冷的草地中,將荒草染成一片紅色,受傷的新羅士兵更多,可是新羅人依然還有一半人在外面等著攻營,看到希望,更多的新羅步兵如潮水般湧了上來,將高句麗軍營外面的柵欄擠得密密麻麻,一些等不及的新羅士兵乾脆踩在人身上攀爬起來,想直接翻躍柵牆進入大營。 「弓手退下,槍兵前進!」高延壽冷靜的下達命令。 卡嚓,卡嚓聲中,累得快抬不起手的高句麗弓手連忙退後,一排排高句麗槍兵依令向寨牆推進,到了寨牆數步前才停了下來,冷眼看著爬牆的新羅士兵,口中大喝:「殺!」 寒光閃閃的長槍從縫隙中刺出,被刺中的新羅步兵嘴裡發出呵呵的慘叫,胸口多出一個碗大的傷口,鮮血從傷口中噴散而出,他們全身的力量迅速消失,接著身子軟軟的向地上倒去。 「殺!」高句麗士兵重複著剛才的動作,正在攀爬的新羅步兵就像螞蟻一樣紛紛往下掉,一些新羅士兵終於承受不住,哭喊著向後方跑去,只是很快又被隋軍驅趕上來,沒有上來的都倒在半路上成為一具屍體。 隨著犧牲的新羅士兵越來越多,高句麗營寨外的屍體越鋪越高,終於有新羅士兵從屍體上直接跳過柵欄進入營房,雖然很快就被刺死,不過,隨著源源不斷的新羅步兵進入,高句麗士兵再也不可能短時間肅清進入營房之人,雙方變成混戰起來。 在殺聲震天中,高句麗人再也無法顧全所有寨牆,一根根用來做寨牆的圓木被大刀砍斷,寨牆下的泥土也被挖開,原先固若金湯的寨牆變得處處漏洞,轟然一聲大響,營寨的吊橋也被砍斷繩索。新羅人以自己的血肉終於替隋軍敲開了高句麗人設置的烏龜殼。 身後擔當監軍的隋軍看到敵人堅固地營寨已經打開,都躍躍於試,扭頭向帥旗的方向看去,等待主帥進攻的命令。 太陽在天空中已經搖搖欲墜了,今天連攻了兩場,高句麗又守得非常頑強。以至耽擱了太多的時間,讓於仲文感到不安的是高句麗的騎兵一直未出,眼下地機會更像是陷阱,他望向李渾:「申國公,你看如何?」 李渾呵呵一笑:「大將軍,你看天黑前能否解決戰鬥?」 於仲文馬上明白了李渾的意思「善!傳令,收兵!」 不管高句麗軍有沒有陰謀,夜戰一直為強勢一方所忌諱,蓋因夜戰太過容易造成混亂。兵馬越多的一方越吃虧,何況隋軍還夾雜著至少二萬多剛剛投誠的新羅人,歷史上不知有多少次弱者利用夜戰翻盤,隋軍又何必要冒這個險。 聽到收兵的金鳴聲響起,了飽飯和肉食,這一次,許多新羅人變得積極起來,一路上勢如破竹,直向高句麗大營中央殺去。 後面的隋軍看得大惑不解,為什麼今天的高句麗人比起昨天來如此綿軟,過了一會兒才發現,前方都是空營。 「報,大將軍,前方傳來消息,不知為何,大部分都是空營。」 於仲文其實在望遠鏡中已經看到了,佔了這麼多地方連對方的影子都沒有看到,若不是前方的喊殺聲傳來,於仲文還以為整個高句麗大營都已經沒人了。 「走,本將軍要到前面去看看。」 「是!」 在親衛保護下,於仲文來到前方,看著高句麗人只有在三分之一左右的區域抵抗,與手下將領面面相覷半響,明白過了,高句麗大部已經棄營逃走。 怪不得昨天高句麗人如此古怪,原來大部分人已經走了,不過,隋軍前天還和高句麗地騎兵大戰,走也就是一天時間之事,現在追還來得及,於仲文道:「馬上將此事稟報皇上,本將軍親自帶兵追下去,申公,此地就交給你了。」 「是!」 「大將軍放心,本將軍不會辜負大將軍信任,必定全殲這裡的高句麗殘餘。」 李渾聽到於仲文要走,將這裡交給他負責,頓時微露喜色,隋初時,李渾的父親李穆任太師,於仲文的祖父於翼任太尉,兩人家世都差不多,如今兩人都是柱國大將軍,於仲文是燕國公,李渾是申國公,只是論起輩分來於仲文小了李渾一輩,而且李渾向來認為李家才是大隋第一世家,而這次統兵於仲文卻壓在他頭上,讓李渾時常覺得渾身難受。 不過,李渾城府極深,平時並沒有明著表現出來,於仲文也沒有感受到李渾心中的喜意,點了點頭,領著本部一萬五千精騎向下面追去。 看著於仲文離去,李渾一下子意氣風發起來:「傳令,全力進攻,本座今日就要全破此處,向皇上報捷。」 「遵令。」 看著隋軍分成兩部,一部向前追擊,一部留下來繼續進攻,高延壽又是無奈又是有點輕鬆,無奈的是他本以為至少可以給莫離支大人贏得三至五天地時間,沒想到只拖了一天就被視破,輕鬆的是隋軍既然分成兩部,他們或許可以多守幾天。 「出動騎兵,將新羅人趕下去!」 「是,將軍。」 只是高延壽馬上就要失望了,於仲文走後他們受到地壓力反而加大起來,不但新羅步兵在隋軍的壓力下不計生死的進攻,隋軍騎兵也參予進來,高延壽的二千多騎兵剛出動不久,就被隋軍包了起來,這兩千多騎兵非但沒有對戰局作出改善,反而讓戰局向更壞的方向進行。 一艘巨大的戰艦向貝水南岸靠了過來,船隻剛剛靠岸,無數精銳士兵就從船上走了下來,排成兩列,挺直胸膛等待著後方之人出場。 楊勇身穿青色便服出現在船舷前,大隋以紅為主,紫為貴,最尊的卻還是青色,除了朝會,楊勇一般不願穿沉重地皇袍,都以青色便服為主,得知南岸地情景,楊勇在船上也坐不住了,乾脆來到前線。 河岸上,已備好了給皇帝乘坐的馬車,楊勇一離岸就登上馬車,在親衛地護送下來到前線。 經過李渾指揮大軍半天不計生死的進攻,高延壽的大軍只剩下最後的二千多人,騎兵更是只剩下三百餘騎,被包圍在一個小山頭,這個山頭是大營內最高處,整個山腰都被挖了一圈,築起一丈餘高和厚的圍牆,依托著山勢和這道圍牆,高句麗大軍才擋住了隋軍的進攻。 因為仰攻,又有圍牆,隋軍的騎兵發揮不出什麼作用,依靠的還是新羅步兵用人命來堆,只是經過大半天的緊張戰鬥,多數新羅步兵體力已下降的厲害,山下層層的屍體將他們的勇氣也磨得差不多,進攻漸漸疲軟無力起來,任憑隋軍怎麼逼迫也是無用。 「萬歲!萬歲!萬萬歲!」隋軍陣營內發出山崩海嘯般的歡呼,正在進攻的新羅士兵頓時停了下來,山上的高句麗士兵更是茫然不知所措,這種巨大的歡呼聲形成的壓力比新羅人進攻還要厲害數倍,讓他們感到所在的小山頭就像一座隨時可能被海浪淹沒的孤島 第六十五章 招降 「臣參見皇上,末將甲冑在身,請恕末將不能行全禮!」 李渾帶著一干將領來到楊勇馬車前,就在馬上手托左胸行禮,這種禮節來源於早期的鮮卑人,不過,由於魏周都奉行漢化,漸漸消失在上層,楊勇登基後,將此禮節在軍中推行,免去戰事激烈時還要行跪禮的麻煩,至於後世的軍禮,因為沒有上下區分,楊勇就是願意推行軍中,恐怕也會阻力重重。 楊勇抬了抬手:「諸位愛卿免禮,申國公,戰事怎樣了?」 李渾將戰場的情況講了一遍,楊勇滿意的點了點頭,這麼快連破新羅,高句麗的大營,實在突忽楊勇意料之外,此戰之後,高句麗的最後一支可戰力量等於消失,即使淵太祚能夠逃出於仲文的追擊,對大局也無多大影響。 「皇上放心,微臣保證日落之前將山頭拿下。」李渾最後補道。 楊勇搖了搖頭:「不急,拿下這個山頭固然要緊,可是朕不希望軍士多受到損傷。」 「皇上聖心仁德,臣不及也。」李渾連忙送上高帽,有皇帝這句話他就輕鬆多了,他剛剛誇下日落之前解決山頭高句麗殘餘的海口等於趁勢收回。 「萬歲!萬歲!萬萬歲!」 更大的歡呼聲響了起來,雖然眼下戰事已經快要結束,不過皇帝親臨戰線總是難得之事,何況進入大業年間以來,朝庭內政大修。普通民眾的生活愈來愈好,外戰更是節節勝利,昔日耀武揚威,經常深入境內搶劫的突厥人成為河工,如今高句麗地戰事又如此順利,在士兵眼中,新皇的才能已經慢慢上升到超越先帝的程度。 楊勇所在之地離高句麗殘兵聚集的山頭已不遠了,放眼望去,整個大營內到處屍橫遍地,箭頭。斷刀,折斷的槍頭夾雜其中,雖然大部分都是新羅人和高句麗人的屍體,楊勇還是感覺慘烈無比,心中一陣不忍:「傳朕旨意,若是山頭的高句麗人肯投降,朕以大隋天子的身份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並保證不驅使他們與高句麗為敵。」 「是,臣遵旨!」李渾連忙對親兵吩咐了幾句,讓其將皇帝的旨意傳達給高句麗人。不一會兒,兩名特意選出來地大嗓門士兵就騎馬向高句麗士兵佔據的小山奔去。 楊勇來到戰場後,新羅人的進攻已經暫時停了下來,山頭的高句麗士兵抓緊了這難得的時間休息。看到兩名隋騎突然出列,從山下奔出來,高延壽身邊幾名還拉得動弓弦的親兵便從身上取出長箭,悄悄對準奔過來的兩名隋騎。 高延壽瞇著眼打量著山下奔來的兩名隋騎,見隋軍大隊沒有出動的意思。吩咐道:「暫時不要放箭。」 親兵不解的望著高延壽,這個時候不用想都能猜到這兩名隋軍過來幹什麼,難道一向英勇忠烈地高將軍也會想投降。只是這話他們可不敢問出來,只得將拉緊的弓弦慢慢鬆開。 「山上的人聽著,爾等已經被重重包圍,內無糧草,外無援兵,再也沒有機會衝出去,大隋天子聖明。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特許爾等放下兵器即刻投降,可以保證安全,保證不讓爾等進攻高句麗軍隊,否則一旦山頭攻破,爾等都死無葬身之地。」 山上一陣沉默。接著嗚嗚的哭聲傳來。接著又是軍官地喝叱聲,高延壽緊皺著眉頭。手指握得死緊,青筋暴起,不一會兒又放了下來,歎了一口氣:「傳令,放下兵器投降。」 親兵大感意外,幾乎哭喊道:「將軍!」 「聽清沒有,放下兵器投降」高延壽又重複了一遍。 「是。」親兵這才含淚將命令傳了下去,只是眉宇間卻輕鬆了不少,畢竟高延壽的親兵也是人,是人對死亡就會恐懼,先前由於戰事緊張沒有機會想,放鬆下來後肯定就會想到。 「稟皇上,高句麗人降了。」 於仲文的聽得大感意外,他辛苦攻了大半天,還怕今天攻不下,沒想到皇帝一來只是區區數句話敵人就繳械投降,心中不由懊惱,早知道自己早點勸降好了。 聽到高句麗人投降,楊勇也有幾分意外,畢竟從營中的屍體來看,高句麗人抵抗的十分堅決,不過,即使對方不降,勸降至少也可以瓦解對方地士氣,如今對方既然勸降,當然最好不過。楊勇不由對這個高句麗的主帥感興趣起來,吩咐道:「把他們主帥押來,朕要見見他。」 「是。」李密應聲道。 不一會兒,高延壽就被李密連同幾名禁衛押到了楊勇面前。 「跪下!」 高延壽卻沒有聽令跪下,反而掙動了數下,令李密和幾名禁衛大為緊張,連忙死死將高延壽壓在地上。 楊勇冷眼向高延壽瞧去,此時的高延壽頗為狼狽,身上的衣服已有多個破洞,上面沾滿了血跡和泥土,鬍子也糾纏在一起。 見這個降將,楊勇只是一時好奇,卻不見得會有多重視,對方既然不肯跪,那麼吃一點苦頭也是應該,良久,楊勇才揮了一下手:「讓他起來吧。」 「遵旨!」幾名禁衛雖然放過了高延壽,不過,還是在身後嚴密的監視著他。 「你是皇帝?」高句麗上層基本上都能聽說漢語,高延壽也不例外,聽到李密的回答,高延壽終於知道了楊勇的身份。「不錯,朕正是大隋天子。」 聽到楊勇證實了身份,高延壽激動起來:「陛下,我高句麗與大隋井水不犯河水,中原一向仁義,不知陛下為何要侵我國土?」 「大膽!」 周邊數人連忙對高延壽喝斥起來,高延壽卻毫不在意,用眼睛死死的盯著楊勇。 「井水不犯河水,開皇初年、二年、三年,高保寧數次侵入營州之地,所借之兵就有一半是高句麗人馬,開皇十八年,爾主高元更是親自帶人殺入遼東,談何井水不犯河水?」 高延壽一陣語塞,半響才道:「可是即便如此,開皇二十年,我主已經奉上降表,願意向大隋進貢,大隋又何必興此大軍,定要滅我高句麗不可,我國縱有不恭,也不至於有滅國之禍。」 楊勇哈哈大笑起來:「縱有不恭,不至於有滅國之禍,那高句麗又是如何發展起來的,你可以告訴朕,高句麗滅過多少國?」 高延壽沉默無語,楊勇續道:「臥塌之旁,豈容他人酣睡,朕為天子,當一統五湖四海。」 高延壽地臉頓時有如死灰,傳承了五百多年的高句麗當真就要滅亡了嗎,雖然他在投降時就已想到,否則即使是死,他也不會投降,只是此時親自從大隋天子口中聽到確切的答案,他的心中還是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以大隋的人力,物力支持,只要天子下定決心,高句麗已經沒有任何繼續存下來地可能。 「押下去吧。」見高延壽不說話,楊勇也失去了繼續問話地興趣,如果沒有意外,此人也當成為河工的一員,等運河修完,他又會成為另一方面地勞工,直到死去。 「慢!」高延壽掙扎起來,不願下去,大喊道:「稟大隋皇帝,只要答應本人幾個條件,敗軍之將願意助皇上一臂之力平定高句麗,甚至願入平壤城勸降。」 「大膽,爾有何資格談條件?」 「做夢,爾已是階下囚,吾皇能見你一面已是天大之幸,還敢談何條件。」 幾名將領對高延壽的話紛紛駁斥起來。 「哦。」楊勇卻大感興趣:「說說看,你有什麼條件?」 高延壽算得上是高句麗的一員名將,眼下大隋取得勝利當無疑問,只是平壤還在高句麗手中,高句麗莫離支淵太祚帶著大軍在逃,北方的平康公主也還在抵抗,若有一名高句麗名將投靠,充當先鋒,隋軍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應當會省力不少。 高延壽精神一震:「一是請皇上能約束隊伍,不要對普通民眾殺戳過重。」 楊勇點了點頭:「朕可以答應你,只要不與大隋為敵,朕可以保證他們的安全。」這些人是免費的勞力,在不反抗的情況下,大隋當然不會去殺他們。 高延壽大喜:「大隋皇帝果然是仁主,小人還有一個條件,就是若小人說降了高句麗王,還請皇上答應高句麗王的安全。」 「能忠心為主,難得,朕也准你這條。」 「多謝皇上,小人沒有條件了,願意歸降。」說完,高延壽茫然片刻,跪了下來,咚咚的磕了九個響頭:「小人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第六十六章 戰,不戰? 為了獎賞高延壽的投城,楊勇特地准許高延壽挑選三千高句麗降卒組成一支人馬協助隋軍,並封高延壽為大隋正式的車騎將軍,如果那些降卒立下足夠的功鄖,允諾他們連同家人可以得到大隋子民的身份,高延壽頓時千恩萬謝的下去。 看著高延壽下去的背影,李渾提醒道:「皇上,當心此人有詐。」 楊勇笑道:「有詐又如何?朕只是要用他名聲來削弱餘下的高句麗人抵抗意志,真正關鍵的戰役還是還靠你們,怎麼,高句麗的主力已擊敗,莫非還怕他的殘餘不成?」 皇帝如此一說,所有人都笑了起來,眼下隋軍所佔領的地方都實行軍管,從出兵到現在,已經有二百多萬高句麗人處於隋軍的治下,原計劃中,所有的高句麗人都要遷出故地,成為大隋各地正在興建的勞工,只是眼下戰事還沒有完全結束,為了不激起所有高句麗人反抗,目前被貶為勞工的高句麗人只限於俘虜的軍隊還有一些高句麗青壯,要想統治穩固,沒有高句麗人的合作肯定不可能。 笑了一陣,楊勇將目光轉向羅士信身邊兩名年輕的將領身上,問道:「你們誰是秦瓊,誰是程咬金?」 秦瓊和程咬金兩人驚喜的互望了一眼,沒想到皇帝會問起他們,連忙站了出來。 「稟皇上,末將是秦瓊!」 「末將是程咬金!」 楊勇打量著兩人,與自己心目中兩人的形象融合起來,點頭微笑道:「好好努力,朕希望他日兩位愛卿可以封侯拜相。」 此言一出,周圍各人一臉羨慕和忌妒的看著秦瓊和程咬金兩人,這可是皇帝的金口玉言,秦瓊和程咬金兩人也是一臉驚喜。秦瓊還罷了,畢竟年過三十,比較穩重,程咬金卻是咧開嘴,差點找不北了。 「多謝皇上!」 「多謝皇上!」 兩人連忙謝恩,看到周圍一片羨慕和忌妒的目光,楊勇心中不由哎呀了叫了一聲:「壞了,以後他們在軍中遭到打壓就不好了。」連忙補救,將聲音提高道:「嗯,你們所有人都是如此。朕有一言,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只要卿等立下功鄖,朕都不吝封侯之賞。」 「萬歲!萬歲!」聽到皇帝的話,正在打掃戰場地隋軍不由又歡呼起來。 羅士信踏前一步,道:「皇上。於大將軍追擊高句麗大軍,只有一萬八千騎,力量稍嫌薄弱,末將想請求出戰。」 看著羅士信年輕的面龐,楊勇點了點頭:「好,朕准了。」 「稟皇上,末將請求出戰。」 「稟皇上。末將請求出戰。」所有將領都熱血沸騰,紛紛請求出戰,楊勇一一同意,最終南岸只留下數千隋軍監視投降的新羅,高句麗人打掃戰場,其餘人馬全部出戰,連楊勇也在其中。 一支軍隊正在疲憊的在一片平原上向前跋涉,這支軍隊正是淵太祚悄悄撤出的大軍,總共五萬人,其中包括七千騎兵和四萬三千左右的步兵。相比來時的九萬大軍,已經損失快一半了。騎兵更是損失了六成多。 雖然如此,淵太祚還是覺得幸運,畢竟他們平安的撤了出來,只要有三天左右的時間他們就可以由平原進入山區,那時再也不用怕隋軍的騎兵追擊,有新羅五萬多人加上後衛二萬多部隊,阻隋軍三五天左右總不成問題吧。可惜地是斷後的二萬多人。也不知有多少人能逃出來。 急行一日夜後,淵太祚的軍隊離戰場已經七十里了。這個行軍速度打破了高句麗軍隊行軍的記錄,人在逃命時總是能發揮自己的潛能。第二日,休息一夜的大軍繼續前進,不過,明顯比起昨天地速度要慢,今天已是逃亡的第三天,兩天下來,淵太祚的大軍已行進了一百二十里,再前進四十里左右就能到達山區。 一些沿途的高句麗百姓看到大軍離開,也連忙跟在大軍後面,好在他們所走的地方是平原地區,不至於將道路堵住,對於逃走的百姓,只要不阻住道路,高句麗軍隊也毫不理會。 在這些拖兒帶女的高句麗普通百姓後方,有數支十數人,數十人地騎士夾雜在其中也艱難的行進著,這些人即像軍隊又不像,說他們象軍隊是因為他們都有馬匹和兵器,說他們不像軍隊是因為只有少數人穿了軍服,其他人都穿得五花八門,而且極不合身,倒像是搶劫來的。 不過,看到這些人勢力大,普通百姓還是下意識的離他們一段距離,這些數十人的小隊就是善德公主和她逃出來的部下了,脫離戰場後,善德公主就想著怎麼樣回到新羅,從水路那是不要指望了,只有通過陸路回國,那至少要在高句麗的地盤行走四百餘里。 善德公主原先是想藉著淵太祚的名義回國,只是第一日就讓善德公主一行人知道了足以讓他們咬牙切齒的消息,淵太祚竟然先一日率著大軍從他們前面通過,他們竟然讓高句麗人出賣了,難怪對方在自己大營被攻破後還見死不救。 知道前面是淵太祚的大軍後,善德公主一行人都手腳冰涼,很顯然,只要一兩天地時間隋軍肯定會從後面追來,她若是與淵太詐匯合,先別說淵太祚還會不會繼續拿她當盟友,就算還拿她當盟友,隋軍一旦纏上來,她想走也走不了,還不如悄悄改換裝述,為了防止目標太大,善德公主又將數百人分散開來,這才有這些數十人的小隊。 新羅語和高句麗語基本通用,雙方又打了數百年交道,彼止知根知底,脫下軍服混雜在這些平民中,善德公主一行人果然沒有人懷疑,即使有人懷疑也會認為他們是高句麗地軍人。 兩名身穿黑衣的騎士從遠處山坡上露了出來,其中一人舉起了手中的單筒望遠鏡,高句麗行軍的隊列清晰的映入玻璃鏡片中,數萬高句麗大軍分佈在十餘里的荒草中,正在緩步前行,他們的周圍,前後都有騎兵護送,身後更是聲勢更加浩大地普通高句麗百姓,至於夾雜在百姓中地那點新羅人馬則讓他們理所當然的忽略過去。 看了一下,其中一人喝道:「走。」兩人頓時撥轉馬頭,向山後面走去,剛才山坡上地兩人頓時消失無蹤,彷彿那裡從來沒有人影。 這兩人下山後打馬飛奔,不久就越過高句麗大軍最前面的人影,又行了十餘里兩人才進入了一片密林中。 「什麼人?」密林中陡喝起來。 「斥字營十一號,十二號回來繳令。」 樹後出來了一名穿著紅色盔甲的隋軍,撿驗了一下兩人的令牌,才道:「跟我來。」 這埋伏在密林中的隋軍正是以前劫糧的人馬,他們劫完糧後只是將傷員和自己人的屍體交由大船帶走,還完好無損的人員就繼續留了下來,由於劫糧時,高句麗主將寧死不降,隋軍受傷人員也頗多,雖然大部分人可以治好,可到底讓他們減員了一千多人,如今這支五千人的隊伍只剩下三千五百多人。 淵太祚撤下來的第一天晚上張壽的斥候就發現了,只是張壽搞不清發生了何事,又見高句麗人太多,只得放棄阻攔,第二天高句麗大軍繼續倉皇逃走時,張壽才確定了對方在逃走,只是後方不見自己人追擊,張壽這三千多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跟著淵太詐一起行軍,隋軍全是馬隊,行軍當然比淵太祚快了許多,經常是走一段就在前頭等候,等到高句麗軍行進差不多時再繼續前進。 兩名斥候很快被帶到張壽身邊,張壽急問道:「怎麼樣,敵人還有多遠?」 「稟將軍,敵人的前鋒離我們不足十里了。」 「那有沒有見到我軍的影子?」 斥候搖了搖頭:「沒有,後面都是高句麗普通百姓,他們人數太多,就是我軍上來,離得近了也看不到塵煙。」 張壽失望的歎了一口氣,若對方沒有騎兵,憑著自己手中的三千五百騎至少可以拖住對方數天時間,只是對方的騎兵是自己兩倍,若是輕易交戰,被對方圍上,數萬人淹過來,自己的三千五百騎不知能不能擋半天時間,這段時間大軍能趕上來還好,他們即使死了也有價值,怕就怕他們犧牲了大軍卻沒有趕上來,那他們豈不是白白犧牲了。 只是不打,難道就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逃入山區,一旦對方逃入山區,恐怕隋軍要花數倍的代價才能剿滅對方,戰還是不戰,張壽忍不住拚命撥著自己的鬍子。 第六十七章 血戰 在張壽左右為難時,高句麗大軍離他們卻越來越近了,在密林外圍,已經可以看到高句麗騎兵濺起的塵煙。 「報,將軍,高句麗大軍離此只有五里了。」又是兩名斥候回來,向張壽稟報道。 張壽舉起手中的望遠鏡向前看去,果然,鏡頭中已現出高句麗大軍模糊的身影,依高句麗的行軍速度,只要一柱香時間左右前鋒就能到達。 「傳令,所有人作好準備,截殺高句麗大軍!」 「是!」哄然的應了一聲,士兵們開始給馬肚重新綁好,檢查馬鞍,兵器,取出自己的弓箭細細擦試,數千兵隋軍除了擦試兵器外再無其他雜音,彷彿絲毫不把即將來臨的戰鬥放在眼中。 這種自信是建立在大隋立國以來歷次的勝利之上,陳朝沒了,東突厥沒了,半年時間,高句麗人已經丟了大半國土,眼下高句麗人數再多又如何,不過一群土雞瓦狗罷了。 只有張壽深深憂慮,兔子急了要咬人,眼下這些高句麗人正要跑到安全之地,突然被攔住,一旦瘋狂起來平時有百分之百的戰力,恐怕要發揮百分之二百的戰力,他這是拿三千多名部下的命賭博,只是這個後果卻不容他不賭。 好像僅僅過了片刻,肉眼已經可以看到高句麗人的隊伍了,經過三天的艱苦行軍,這支高句麗大軍已經露出了疲態,眼下已進入十月,天氣轉涼。高句麗士兵卻只能穿著草鞋,甚至有少部分人只能打著赤腳,騎兵還好,步兵許多人的腳已被磨破。 淵太祚雖然相信留下來的後衛和新羅聯軍至少可以擋隋軍三五天時間,只是心中還是擔擾不已,催促著士兵拚命趕路。讓許多士兵怨聲載道,若不是再前進幾十里就可以休息之事鼓舞著他們,許多人恐怕會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起來。 密林中地隋軍已經翻身上馬。淵太祚一心逃走,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一支隋軍跑到了他們前面。斥候雖然匆匆而過卻沒有檢查樹林,對於這支隋軍一無所知。 「準備!」林中張壽發出自己沉悶的聲音,將長劍撥了出來。 「將軍,那是什麼?」一名親兵叫了出來,手指著左邊,臉上全是激動之色。 張壽連忙向親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高句麗大軍偏左數里遠的地方,又一股塵煙揚起,這股煙塵雖然模糊。旗幟更是看不清楚。只是張壽卻看到隱約的紅色。 「那是我們的人!」張壽臉上一片喜色,再不遲疑:「殺!」撥出長劍,率先從密林中衝出。 「錚!」一片長刀出鞘聲,三千多隋軍一起跟隨在張壽身後,猶如猛虎出閘一般,向數里外地高句麗大軍撲去,將整個密林的樹葉都弄得沙沙作響。人還沒到。殺聲已貫穿高句麗的隊伍。 「隋軍,隋軍。」前頭地高句麗士兵淒厲的大呼起來。整個前進地隊伍一頓,接著就亂成了一團。這些高句麗士兵一直屯於河邊大營,隋軍過河後他們連營也不敢出,嚴重的挫傷了他們的士氣,何況現在已經急行軍三天,全身無力,突然在自己快要到達安全地時受到隋軍阻擊,如何不慌亂? 「穩住,他們沒有多少人,弟兄們,殺上去,殺了他們,我們就安全了。」前鋒的高句麗大將高惠真大喊大叫起來,領著二千名騎兵向隋軍迎了上來,淵太詐,高句武連忙派出親兵對大軍安撫,高句麗大軍才稍稍回復正常。 「隋軍,左邊也有隋軍!」 「後面隋軍殺來了!」 又是連續的驚呼聲響起,高句麗左面,後面都是塵煙滾滾,一眼望去就知是大軍接近,除了隋軍還能有什麼? 「我們完了。」一些高句麗士兵絕望的嚎哭起來,若不是隋軍還沒有衝到,恐怕早已丟掉兵器逃路起來。 「慌什麼,迎戰,迎戰!」高句麗的軍官們紛紛喝叱起來,而騎兵紛紛向過來的隋軍迎上去,應當說,高句麗的騎兵素質還算不錯。 「射!」 「咻!咻!咻!」 無數地箭支向高句麗迎上來地騎兵射去,轉眼就落入陣中。高惠真的手下頓時一陣人仰馬翻,衝鋒的隊列顯得稀疏不少。 「再射!」 「再射!」 每一次射擊都會帶給高句麗軍隊成百的傷亡,高句麗騎兵咬牙切齒,也不時抽空向前射出冷箭,只是由於他們隊伍不齊,射出的箭大打折扣,只有十數名倒霉的隋軍從馬上栽下來。 臨敵三矢,隨著雙方的對方越來越近,彼此都理智地收起弓箭,緊握著馬槊或者長刀,一個是急於逃命,一個卻是要誓死堵截,誰強誰弱,馬上就要見分曉。 「啊!」 「砰!」 「殺!」 各種聲音匯聚在一起,雙方猛然相撞,拚命用武器砍殺對方,張壽地軍隊已經以逸待勞一段時間,又是先行發出突擊,總的來說還是大佔上風,高句麗士兵紛紛從馬上掉下,僅僅一輪就有數百名高句麗騎兵喪生,而隋軍傷亡不足五十人,雙方地傷亡比達到了一比五左右。不過,一輪過後,隋軍就失去了速度優勢,雙方變得犬牙交錯,纏鬥起來,隋軍的傷亡也開始變大。 「莫離支大人,怎麼辦?」高句麗大軍的中央,將領們紛紛圍著淵太祚,一臉驚慌。 「乙支將軍,你領本部五千兵馬向左邊迎戰,務必要死死擋住隋軍,哪怕剩下一兵一卒也不許後退。」 「是。」那名姓乙支的將領顯然是淵太祚的親信,聽到命令,二話不說,抱了抱拳就扭頭向後道:「兒郎們,隋狗要阻止我們歸家之路,怎麼辦?」 「願隨將軍殺敵!」 「好,跟我來!」說完,姓乙支的將領撥馬向左邊而去,五千高句麗軍跟在後面,滾滾而去。看到有人抵禦左邊隋軍,所有人都心頭一鬆。 淵太祚的眼睛掃了過來,各個將領連忙將頭垂下,後面隋軍的塵煙更大,誰都不想自己去送死,淵太祚心中極怒,臉上卻一片平靜,他就是想選一個怕死鬼也不成,|奇-_-書^_^網|轉向自己的另一名心腹心下:「乞乞將軍,你領本部五千人部迎敵後方的隋軍,本官也只有一句,務必死死將隋軍擋住,哪怕只剩下一兵一卒也不行後退。」 「是,末將遵令!」那名姓乞乞的將軍轉身向後,領著本部人馬而去。 「其餘各位將軍,全部往前衝!各位,只要衝破前面的隋軍阻截,我們就安全了。」關鍵時刻,淵太祚終於拿出壯士斷腕的勇氣,盡遣自己的心腹手下擔任阻敵任務。 「公主,我們怎麼辦?」看到隋軍到來,後面的普通高句麗百姓拚命四散而逃,這片平地廣闊,於是草叢,溝渠,小河邊全是逃散的普通百姓,好在隋軍對他們也並沒有追殺,就這樣也傷者無數,善德公主一行也隨著百姓逃到了一片矮樹叢中,伏在地上偷偷的向前方望去。 善德公主雖然猜到隋軍會追上來,卻沒有想到前頭有隋軍阻路,眼下大戰已起,她如果要逃走就必須經過戰場,誰知道會不會捲進去,一旦捲進去,她手下的這點人就是連渣也不會剩。 「等,等到了晚上我們再走。」善德公主馬上下了決心,怎麼說高句麗也有五萬大軍,其中還有七千多騎兵,不會連半天都支持不了吧,她卻不知,淵太祚根本沒有守的意思,若是在這裡防守,隋軍只會越來越多,就是能守十天半月也沒有用。 隨著高句麗的步兵湧上來,張壽的大軍頓時像是陷入泥濘之中,動彈不得,張壽大急,大喊起來:「殺!」 帶頭向前衝去,手中的長刀揮舞,當者辟易,連殺了兩名高句麗騎兵,後面的隋軍精神大震,跟在主將身後向前進,整個隊伍總算又動了起來。 「咻!」一支長箭向張壽飛來,他的親兵連忙用盾牌護住,光的一聲,箭支射在盾牌上。 高惠真惋惜的放下自己的長弓,他已看出張壽就是這支隋軍的主將,若是射殺,肯定能讓隋軍混亂一陣,只是射過一箭後,張壽的親兵明顯加強了防衛,再也難偷襲到。 「將軍,弟兄們傷亡太慘了,將路讓開再追殺吧。」一名渾身是血的隋軍擠到張壽麵前,大聲喊叫起來。 張壽他們衝出來的地方恰好一邊是密林,另一邊是一條河流,河流與密林之間的寬度大約有一里左右,這麼寬的距離,以張壽的三千多名騎兵來堵實在太過薄弱了。 第六十八章 代價 看著身邊的袍澤一個個倒下,張壽也是心如刀絞,內心也不免動搖起來,反正大部隊已經趕上來了,就是放開一個缺口又如何,對方一旦潰散,打起來反而更容易一些。但是另一個聲音又告訴他:「不,不能放開,我們要的是全殲敵人而不是擊潰,一旦敵人潰散不知有多少人會逃走?」 「告訴弟兄們,頂住,不許後退一步!」張壽大聲將自己的命令傳下去。 「是,將軍,不許後退一步!」 那名親兵重複了張壽的命令一句,撥馬向後大吼起來:「將軍有令,不許後退一步,所有人頂住,殺!」臉上的熱淚忍不住流了下來,此戰過後,原先的三千多兄弟不知還會有多少人存在。 「將軍有令,不許後退一步,殺!」剎時間,所有堵路的隋軍都狂吼起來,紅色盔甲的隋軍就像是岩石一樣,死死擋住黑色浪潮一波波的攻擊,地上的屍體越堆越多,人屍,馬屍交織在一起,血水匯成一條小河向右邊的河道流去,很快,連河水也變得鮮紅起來。 騎兵的砍殺變得磕磕碰碰起來,經常有戰馬踩在馬屍身上絆倒,雙方騎兵的速度頓時變得有如蝸牛。 灰律律的一聲大叫,張壽的戰馬腿一軟,差點摔到了地上,數名高句麗士兵大喜,手持長矛向張壽刺去。「將軍小心!」一名親兵撲到了張壽身上,背部剎那之間連中數矛,矛尖刺破盔甲,從親兵的前胸透出。親兵用手死死抓住透出的矛尖,不讓他刺到張壽身上。 張壽認出這個親兵正是他的一名堂侄,心下大痛,翻身從已軟下一半地馬背跳下,手中馬槊一掃,剛才興高彩烈殺了張壽親兵的兩名高句麗士兵馬腿頓時折斷,戰馬悲嘶一聲,砰然倒地。那兩名高句麗士兵慘叫著摔到地上,數名親兵越過張壽的位置,用馬槊刺死了兩名高句麗人,算是為剛才死去的親兵報仇。 「將軍,上馬吧。」一名親兵跳下馬背,要將自己的戰馬讓給張壽。 張壽抬眼向四周看去,隋軍與高句麗軍犬牙交錯,只是中間相交之地已經鋪滿了一層人馬屍體,張壽抽出長刀。一刀砍在自己愛馬的脖子上。一股馬血噴湧而出來,濺滿了張壽全身,張壽頓時成為一個血人。 四周的親兵看得大為吃驚,張壽的戰馬是來自突厥良駒,跟隨張壽已經五年,平時最為愛惜,雖然眼下受了傷,也沒有必要殺了吧。就在眾人有些不知所措時。張壽地聲音傳來:「傳令,前方所有人下馬,把戰馬殺了!」 「啊!」各個親兵雖然平時對張壽的命令絕對服從。聽到要殺馬的命令也是不知所措,眼下雙方纏戰在一下,雖然已經失去速度,只是在戰馬上總是居高臨下,何況騎兵都對自己的戰馬愛惜之極,又怎麼忍心親手斬殺自己的戰馬。 「殺馬,把馬屍體壘成牆。擋住他們!快!」張壽急道。 親兵恍然大悟。心下雖然還有不忍,只是還是遵從了命令。先是張壽身邊的人開始殺馬,接著前方正在進攻的人也退後數步,直接踩到馬屍上才跳下來,忍疼將自己的戰馬殺了,很快,張壽麵前就壘出了一道屍牆。這道屍牆又迅速向兩邊延續,不多時,整整一里寬的道路全部被屍牆堵住,為止,張壽和部下全部由騎兵成為了步兵。 正在進攻地高句麗士兵戰著戰著才愕然發現自己被屍牆堵住,不信邪地高句麗士兵縱馬跳上屍牆,只是踩在滑溜的馬屍上,戰馬不是馬蹄陷住,就是滑倒,馬上的高句麗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已被隋軍輕易殺死,成為屍牆的一部分。 「散開,讓步兵上!」前方的高惠真看出屍牆的不妙,連忙將騎兵撤去,改換成步兵進攻,現在整個高句麗的騎兵不多了,死一人都會讓高句麗將領心疼,隋軍得到了短暫的休整時間。 「快,將馬槊丟下,換弩。」這屍牆擋騎兵還有效,擋不住步兵地進攻,張壽自然知道。 「光,光。」除了站在屍牆上的士兵,所有的隋軍都丟下了礙事地長兵器,將長刀也全部歸鞘,快速取出弩弓上箭,這一刻隋軍的素質顯露無比,短短時刻已經完成了橫百人,列五人的弩陣三個,還有一個只有三百人不滿的弩陣,而留在屍牆上的隋軍也只有七百多人,剛才的阻擊,三千五百多騎兵已有近八百人死去。 「射!」漫天的弩箭越過屍牆,落在正衝過來地高句麗步兵當中,高惠真痛苦地將眼睛閉上,不忍再看,為了行軍加快,所有步兵除了兵器外已經丟掉了一切輜重,憑著單薄的衣服根本不能抵擋隋軍地箭支。 噗噗的聲音響起,等高惠真再次睜眼時,只看到衝在前方的高句麗士兵大片大片屍體,其餘士兵頓時遲疑著不敢前進。 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騎士來到高惠真面前,大聲喝問道:「高將軍,莫離支大人有話問你,為何還沒有打開通道,若是不行了,莫離支大人自會讓人接手。」 高惠真臉漲的通紅,撥出長刀,從馬上跳了下來,向後嚷道:「兒郎們,跟我衝!」 在高惠真的帶領下,加上後方隋軍的聲音越來越近,士兵們也知道已沒有退路,總算鼓起勇氣冒著隋軍的箭雨向前衝去,而後面的高句麗將領也組織弓手開始放箭,雙方的箭支在天空相撞,碰出激烈的火花,站在屍牆上的隋軍也不得不小心翼翼躲避箭支,不過,他們有盔甲,每人還有一塊方盾。比起高句麗人來說卻是輕鬆了許多。 「殺!」高惠真有驚無險的衝到戰馬構成的屍牆面前,中途至少有二名親兵因為替他阻擋箭支而身亡,他心中充滿怒火,長矛狠狠地朝站在屍牆上的一名隋軍下腹刺去,這一矛刺得又快又狠,那名隋軍躲避不及,下腹一下子被高惠真的長矛刺穿。 「啊。」被刺中的隋軍發出一聲慘叫,用一隻手死死的握著刺入自己下腹的長矛。眼睛狠狠的瞪著高惠真。 這名隋軍雖然凶狠,只是高惠真身經百戰,自然不會害怕,他用力的抽動長矛,想將長矛收回,只是沒想到連動了數下也沒有如願,頭上一陣風聲大作,高惠真眼角已看到那名隋軍地另一隻手將一支長戈擲出,直奔他的咽喉。高惠真大吃一驚。手下一用力。終於將長矛從隋軍的腹部撥了出來,只是眼看著隋軍擲出的長戈離他不過數尺,根本來不及躲避。 我命休矣,高惠真閉上眼睛等死,當,一名親兵伸出兵器替高惠真格開隋軍擲出的長矛,喊道:「將軍小心!」 高惠真逃過一劫,只覺背上一濕。已是冷汗迭出,再看剛才的那名隋軍時,由於失血過多。隋軍已經倒在了屍牆上,眼睛大睜,目光中流露出一絲遺憾。 「殺上去!殺上去!」高惠真彷彿大受刺激,瘋狂的叫了起來。 只是要殺上去哪那麼容易,數層馬屍疊在一起,又滑又溜,隋軍的馬槊。長矛更是有如奪命死神。許多高句麗士兵剛剛爬上屍牆就被隋軍奪去生命,為這座屍牆又加高了一部份。後面的援軍受隋軍弩箭所阻卻只能時斷時續,空有數萬兵力,能與隋軍接戰地不過數百人罷了。 戰事越來越激烈,高句麗人後撲後繼,屍牆上地隋軍傷亡也是越來越重,用完弩箭的隋軍快速將弩弓丟掉,撿起地上的兵器衝上屍牆,繼續拚命攔阻。任憑多少高句麗軍爬上來,隋軍的防線都守得毫不動搖。 淵太祚,高建武等人急得直跳腳,派了一批又一批人上來催促,左後方的乙支和乞乞兩人也各自領著部下攔阻著隋軍,被打得叫苦連天,隋軍的箭就像雨點一般落下,若不是淵太詐幾次加兵,他們的後方早已被隋軍突破了。 一名騎兵快速向淵太詐的方向馳來,直到快接近淵太詐時才翻身下馬:「報,莫離支大人,乞乞將軍請求支援,否則擋不住隋軍了。」 沒等淵太祚回答,高建武已經跳了起來:「什麼,他已經有一萬二千人了還需要支援。」 「沒有了,沒有了,現在只剩下四千餘人了,若是再不派兵,後方就要潰散了。」那名騎兵帶著哭腔道。 淵太詐等人聽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等於短短時間,乞乞仲虎就損失了近八千人,如今淵太祚身邊也不過剩下最後一支萬人隊而已,若再派人馬去堵後方,淵太詐就要成為一個光桿大帥了。 地的得得的馬蹄聲又響了起來,淵太祚轉頭看去,又是一名騎士急匆匆趕來:「報,莫離支大人,乙支將軍請求援兵。 淵太祚一陣頭痛,咬了咬牙,指了指兩名將領:「你們兩人各自帶二千人馬前去增援,記住,一定不能讓隋軍突破我們地防線。」 「是!」兩名將領對望了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無奈的神色,此去凶多吉少,只是卻連推遲的機會都沒有。 後方隋軍的精騎一波一波的衝擊著高句麗步兵,每衝擊一次,高句麗的大軍就像是冰雪消融一樣少掉一塊,只是任由隋軍如何衝擊,高句麗兵還是死戰不退,在這裡,高句麗大軍體現出了他們無愧於強軍的素質。 於仲文徐徐地打量著戰場,這裡是平原地帶,若不是有一條小河擋著,自己大可以命令騎兵對高句麗任意攻擊,有這條小河在,即擋住了高句麗前方逃跑之路,也使得高句麗同樣能出兵阻擋自己。如果高句麗暫時在隋軍地口袋中,只是這個口袋前面卻太薄了,於仲文深知前面不可能擋太久,這裡每耽擱一點時間,前面就危險一分。 張壽是他的老部下。正因為如此,於仲文才會派張壽領兵去劫糧,若張壽一旦有損失,於仲文等於自斷一臂,他甚至寧願高句麗大軍逃散也不願張壽有事,只是可惜隔著高句麗軍,他地命令傳不過去。 「再上一軍,務必最短的時間擊潰擋路地高句麗士兵。」於仲文揮了揮手。果斷下令,將又一支三千人的騎兵投入戰爭。於仲文帶來的一萬八千騎,如今已有一萬五千騎在戰場上捨生忘死戰鬥了,他的身邊只剩下三千騎。 這三千騎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上前不久,前方的大呼傳來:「敵軍潰了,敵軍潰了。」 於仲文向前看去,果然,最後三千生力軍已經將後方阻陣的高句麗大陣洞穿。以步對騎。又是平原,高句麗士兵付出了最大的犧牲,只是人非鐵石,面對著隋軍一波波地攻擊,高句麗士兵終於絕望,被隋軍衝破了一道小缺口,很快這道小缺口就變成了大缺口,就像水決了提。再也不可阻擋。 「殺!」隋軍浩浩蕩蕩的向缺口衝去,剛才的防守彷彿已耗盡了高句麗士兵所有的精力,士兵們丟下兵器爭先恐後的往後逃去。將淵太祚僅有的六千大軍也完全衝散。 「完了,完了。」淵太祚看著向自己衝來的潰兵,發出感慨,嗆啷一聲撥出長劍就要自殺,親兵連忙抱手抱腳,拖住淵太祚:「大人,快逃吧。」 只是前無退路。後有追兵。又能往哪裡逃,淵太祚和高建武只得被親兵帶著往密林中去。一些高句麗士兵走投無路下直接跳入冰冷的河裡,現在的河水已接近零度,下河地高句麗士兵撲騰幾下就大部分往水面下沉去,一會兒,河中就佈滿了屍體。 「投降不殺!投降不殺!」 所謂兵敗如山倒,聽到喊聲地高句麗士兵紛紛抱頭蹲在地上,前面面對著數千人的隋軍都啃不動,何況後面是近二萬大軍,他們已經失去再與隋軍作戰的勇氣。 「張壽,張壽在哪裡?」於仲文騎馬親自來到前面,尋找自己的愛將,先到的隋軍呆呆的站著,即使是隋軍,面對著這座完全是人馬屍體壘起來的屍牆也忍不住震憾。 「大將軍,末將在這裡。」一名血人回應著於仲文的話。 於仲文放眼看過去,回話之人簡直象從血池裡浸過一樣,連臉上也被鮮血蓋住,若不是兩隻眼睛還睜著,誰也不會認為是活人。於仲文疑惑地打量著,他已經不能分辨出這名血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部下。 就在於仲文沉思時,那名血人卻緩緩的倒了下去,幾名倖存下來地軍士大急,連忙將血人扶住,叫道:「將軍,將軍。」 「快,叫軍醫。」於仲文也是大急,連忙吩咐道。 隋軍的軍醫配到了隊,每隊一百人當中有一名郎中,眼下這些軍醫正在翻檢傷員救治,此役,隋軍的傷亡人數也達到了數千人,每一名軍醫都忙得要命,不一會兒,一名軍醫匆匆過來,替血人撿查了半響才道:「回大將軍,此人只是小傷,沒有傷到筋骨,小人替他包紮一下就好了。」 「怎麼是小傷,小傷將軍怎麼突然會昏倒,你這個庸醫,若是將軍有事,我要殺了你。」一名張壽的親兵忍不住要撥刀威脅。 軍醫弗然不悅,在軍中,軍醫的地位頗高,只是看著於仲文在此,軍醫才沒有發怒,解釋道:「這位將軍真是小傷,昏迷只是脫力而已。」 聽到軍醫的解釋,張壽的親兵才放下心來,頓時喜笑顏開地向軍醫賠罪,軍醫嘴時嘟嚷了幾句,也只得就此將此事放下,於仲文取出手帕,親自在血人臉上擦試,不一會兒,乾淨地手帕就被染成一片紅色,不能再使用,於仲文又向親兵連換了幾塊手帕才給血人臉上擦乾淨,露出張壽的臉龐。 見到真是張壽,於仲文才鬆了一口氣,開始關心起戰果來,到天黑前,隋軍地戰果統計出來,此役,殲滅高句麗大軍四萬九千餘人,其中亡二萬三千人,俘二萬六千人,高句麗五萬大軍只有一千左右下落不明,不過,淵太祚,高建武兩人還沒有找到,只有明天天亮後再進行搜查。 而隋軍的傷亡也不輕,總共亡四千二百餘騎,傷五千餘騎,張壽所領的三千五百人馬人人受傷,其中更有近二千人永遠倒下,損失慘不忍睹。 第六十九章 搜捕 等皇帝親率大軍趕到戰場時,已經是第二天了,戰場已經收拾完畢,岸上的屍體都已挖坑掩埋,河中的屍體暫時就沒有辦法了,好在現在天氣已變冷,倒也不必擔心屍體很快腐爛,只是戰場上的血腥味無法掩蓋,褐黑色的血塊凝結的到處都是,明年這裡的鮮草一定能長得非常茂盛。 隋軍現在的要做的事就是押解俘虜,此役不但有二萬多高句麗的正規士兵,而且跟在高句麗大軍後方的十多萬普通民眾來不及逃走之人也統統成為俘虜,一名隋軍通常要負責押解十幾人二十幾人,皇帝所率的大軍到來,正好緩解了押解人數不足的困難,只是羅士信,秦瓊等人辛苦趕來卻沒有撈到仗打,心中失望不已。 聽到皇帝來時,於仲文連忙放下事務來到楊勇的馬車前,向楊勇行禮:「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愛卿辛苦了。」楊勇看了看於仲文有點憔悴的面容,溫和的道,又忍不住指了指遠處密林中進進出出的隋軍問道:「這些人在做什麼?」 「回皇上,那是正是搜捕敵首的士兵。」於仲文回道,又解釋了一下淵太祚,高建武等人逃走的情況。高惠真、乞乞仲虎、乙支等高級軍官多死於軍中,隋軍的俘虜雖多,卻沒有拿得出手的人物,於仲文自然不會放過搜捕。 楊勇點了點頭:「很好,不知人手可夠?」 於仲文大喜:「正要皇上支持。」 這片密林廣大,長達數十里,寬數里,於仲文正愁人手不足。只是俘虜太多,不得不用小部份人搜尋。半天時間也不過搜尋了一小部分,現在得到皇帝帶來的人支持,密林中搜尋的隋軍陡然多了十倍。達到了一萬多人。 一時之間,密林中野獸狂跑,野雉亂飛,只是令這些牲畜絕望的是到處都有人影,不要說是野獸,就是野雉也飛不出隋軍的搜查的範圍,最終都成為進林搜查士兵順手牽羊地獵物。不一會兒,就陸續傳來前面找到躲入林中高句麗士兵的消息,後面的士兵更是瘋狂地搜尋起來。 一隊人影跌跌撞撞的向密林深處走去。中間一人身材婀娜,露出一段秀麗的脖子。一看就是女子之身。左右兩邊都有人護著,唯恐兩旁的樹枝將她刮傷。 這隊人正是新羅的善德公主金德曼,她本打算利用隋軍與高句麗兩軍交戰的時機悄悄溜走。哪知道高句麗五萬大軍敗得如此之快,不到一天就全被殲滅,她只得躲入密林中,偏偏又碰上隋軍大舉搜林,金德曼不得不又帶著部下倉皇逃走。 此時她的部下只有二十多人在身邊了,其他人都在昨天兩軍交戰時走散。聽著後面沙沙的聲音傳來,所有人無不在心裡大罵:「該死的高句麗人。無用也就罷了。逃入林中幹嗎,白白讓他們受到連累。」 只是此時罵也是無用。隋軍追得越來越近了,二十多人地目標無疑有點大,他們又沒有時間遮掩,密林中行走的痕跡清晰可見。 「站住,前面地人站住。」後面已有隋軍看見了他們地身影,高喊起來。 這麼一喊,善德公主一行走的更快,已經沒必要保持隱秘了,林中頓時全是沙沙的腳步聲以及後面隋軍地呼喊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善德公主只覺得雙腿越來越沉重,她並不是什麼弱女子,相反比許多男人都堅強,從十三時領軍開始,就從沒有當過部下的面喊過累,只是此時她真的感覺到累了,六萬大軍一朝而敗,後面的追兵緊追不捨,她從來沒有用腳走過這麼長的路,若不是身為主帥的驕傲和生怕落到隋軍手中的恐懼,她寧願就此坐下來不走。 「哎呀」一個蹌踉,善德公主差點摔倒在地上,忍不住驚叫起來。 兩名親兵連忙扶住善德公主,一人忍不住道:「公主,不如歇息一下吧?」 後面地隋軍似乎已經遠去,善德公主向自己地部下看去,所有人都滿頭大汗,喘著粗氣,許多人衣服被樹技掛的破破爛爛,一個個狼狽不堪,看來所有人都累得不輕。 儘管如此,善德公主還是喝令道:「不准休息,繼續前進!」她深知一旦休息下來,恐怕所有人都再也走不動路了。 「是。」眾人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又開始向前奔去,後面隋軍追趕的沙沙聲又依稀可以聽見,縱使有人心中怨言,也不敢停下來。 又走了一段時間,前面的汩汩水聲傳來,光線也越來越足,善德公主一行心中都是一振,只要到了河邊,或許可以藉著木伐等工具順流而走,他們急忙奔出樹林,只是到了林口,所有人都不由停住腳步,呆呆的看著前方。 一隊隋軍正整齊的停在樹林外,眼睛露出一線戲意,就像是貓看老鼠一樣看著他們,江面上還停著數艘巨大的船隻,船上高高飄旗著隋軍的赤旗。 密林外就是南江,張壽等人正是靠著船隻運到高句麗身後劫糧,南江上面的船隻正是準備隨時接應張壽這隊人馬所用,如今隋軍已大破高句麗大軍,接應自然沒有必要,不過,剛好用來抓一些漏網之魚。 嗆啷,善德公主身邊各人下意識的撥出兵器,只是手腳的抖動卻顯出了他們心中的慌亂,外面的隋軍人數不但是他們數倍,而且河上大船還人來人往,他們已逃了三天多時間,身體早已疲憊不堪,就是一對一也沒有把握,何況數量相差如此大。 看到對方撥出刀劍,為首的隋軍笑了笑,手一抬,露出一張弓弩,弩已上弦,漆黑的箭頭對準著善德公主一行,冰冷的語氣傳來:「放下兵器,雙手抱頭走出來,否則死!」 在那名隋軍說完時,其餘隋軍也每人端起了一張弓弩,一股濃烈的殺氣頓時對準了善德公主一行,讓人毫不懷疑:只要他們不聽從吩咐,前面的弩箭就會馬上發射,將所有人都射成刺蝟。 「放下兵器吧。」善德公主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 光噹一聲,一名新羅人的長劍掉到了地上,彷彿傳染一樣,其餘人也都丟下了兵器,為首的隋軍嘴角笑了笑,早已料到必定會如此一般,揮了揮手:「把他們都押到船上去。」 「慢,我是新羅公主,我要見你們的主帥。」善德公主叫道,此時她也不得不暴露身份,否則她一名女子若到隋軍手中,恐怕要生不如死。 「你是新羅公主。」為首的隋軍眼睛一亮。 善德公主苦澀的點頭。 「哈哈,沒想到我王慶一日之內能連俘一國王爺,一國公主。」軍官大笑起來,眼中全是欣喜。 善德公主聽得心中一動,總算平衡了一點,高建武也被擒了。 密林外,陸續有昨天逃入林中的高句麗士兵垂頭喪氣的被押了出來,連高句麗的莫離支淵太祚也不例外,只是沒有擒到高建武,搜林的行動一直沒有結束。 「報,大人,水軍來報,高句麗王爺和新羅公主已經被其所擒,眼下他們要將兩人押到平壤城下,向皇上交令。」 「什麼,高建武落到水軍手中,還有一個新羅公主。」 於仲文聽得張大了嘴,沒想到費了半天功夫,大魚卻輕易落到水軍手中,好在抓住了一個淵太詐,總算可以給點安慰,只是皇上明明在此,水軍卻要到平壤城去送俘虜,也罷,就讓他們去平壤罷,到手的果實讓水軍摘去,於仲文雖然不屑於和水軍搶功,卻也不介意讓他們失望一次。 直到水軍的船隻已經離去,於仲文才向皇帝匯報高句麗王爺和新羅公主都落到水軍手中之事,隋軍的搜查行動也隨之結束。 當晚,隋軍再次分成兩路,楊勇帶著大軍押著俘虜返回,而於仲文則繼續前進,向虎飛嶺山脈進軍,要將高句麗守關的軍隊殲滅。 押著數萬俘虜和十幾萬高句麗普通百姓隨行,原先兩天的路程花了七天時間楊勇才回到平壤南岸,此時高句麗天氣陡然轉涼,貝水兩岸開始結冰,只有中間才能行船,隋軍的大船連忙退出貝水,返回海上,只是貝水的結冰對於平壤城卻絲毫無助了。 楊勇已經沒有時間再等平壤攻破,此次御駕親征算是圓滿完成,若是不走,那就要等到明年三月開春之後才能返回,這當然不行,在平壤外楊勇只停留了一天,命令各個將領一番,押著俘虜,登上大船,開始回軍。 第七十章 涿郡 大船乘風破浪,鼓起風帆,離開貝水港口一路前行,此番皇帝回京,除了二萬禁衛軍跟隨皇帝回京外,其主力依然留在高句麗,一方面是平壤和高句麗東北方向還有一些城池沒有攻下,另一方面隋軍在佔領地採取了高壓政策,將青壯抽走,收繳糧食作為軍糧,高句麗人時有反抗,非大軍鎮壓不成。 自從隋軍遠征高句麗後,渤海灣以前的平靜就被打破,從涿郡到貝水這條航線上的隋軍船隻從來沒有斷過,其間除了遇過一次小風暴,損壞過七艘一千料以下的小船和兩艘船因為靠得太近碰撞之外,從來沒有發生過事故,這條航行便成了安全航線,也讓大部分隋軍消除了航海的恐懼。 此時已是大業五年的十一月初了,天空中正飄揚著年前的第一場雪,北風凜冽的吹著,永濟渠的河面上已結出了薄冰,只是河上的船隻依然還在來往,木頭的船殼將冰面壓破,發出格吱,格吱的聲音,涿郡碼頭人山人海,無數的百姓冒著寒風站在河岸兩邊,伸長著脖子向前望去。 數艘金翅快船從河道中駛過,金翅快船左右都站著一排全身甲冑,手持兵刃的戰士,在這數艘金翅快船後面是一艘雕樑畫棟,長三十餘丈,寬十餘丈,四層樓高的巨大船隻迎面而來。船隻上方,一面金紅色的龍旗高高飄揚。見到這面龍旗和大船,兩岸的百姓頓時變得狂熱無比,用力的向前擠去,一陣震耳欲聾的喊聲傳來:「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正是皇帝御駕親征的隊伍返回,在海上航行了十餘天,皇帝的船隊無驚無險的回到了涿郡,在皇帝的御船後面,更多地船隻露了出來。一艘接一艘,讓人目不暇接。 這半年多時間,皇帝親赴前線,一個接一個的勝利傳來,各種俘虜和戰利品都通過大船從海那邊運了過來,皇帝的聲望在百姓心中已然達到頂峰,聽到今日就是皇帝勝利凱旋歸來的日期,涿郡大部分百姓都激動起來。不顧嚴寒來到碼頭要親見聖顏。 此時楊勇正坐在龍舟的最上層,一幅懶洋洋的神情,身邊站在一排文臣武將,一隊高句麗女子正在彈著柔媚的樂曲,另一隊高句麗女子則隨曲舞蹈,這些高句麗女子面目清麗,多數在十六七歲之間,對著楊勇,臉下總有一種怯生生的神色。 這些女子都是前線地各個將領從高句麗貴人家中所俘,再由他們精挑細選後獻給皇帝。此番出征是遠離國土作戰,又是奉命搶奪人口,資源,隋軍的軍紀自然不算好,大批的高句麗年輕女子也被當成了戰利品,雖然皇帝沒有明著表示。各個將領自然不會漏了皇帝一份。對於前線將領的好意,楊勇自然不會不近人情,一概收下,此番出征。皇帝連一個妃嬪都沒有帶,其實到了前線楊勇就後悔萬分,在這個沒有多少娛樂的年代。身為皇帝,女色也是僅有的幾項享樂之一,以至在遼東新城,不得不天天打獵渡日,如今到了貝水,住在船上總不能天天釣魚。 聽到外面突然爆發出來萬歲的呼喊聲,楊勇抬眼向從窗口中望去。兩岸人山人海的景象頓時映入眼中。揮了揮手讓正在彈曲和跳舞的高句麗女子退下,笑罵道:「涿郡官員搞什麼鬼。朕說過天氣嚴寒,不必讓百姓來到兩岸迎接朕。」 薛世雄聞言連忙道:「皇上誤會了,皇上的旨意誰敢不從,這必是百姓聽到皇上凱旋歸來,自發相迎。」 薛世雄地話一說完,一聲輕哼的聲音傳來,語氣中說不出的輕蔑,薛世雄尷尬的朝聲音處看去,哼聲卻是從一名白衣女子口中發出,這名白衣女子臉上英氣逼人,長腿玉立,全身曲線玲瓏,臉上正是一幅不屑一顧的表情。 見到是她,薛世雄不作記較,向皇帝道:「皇上,百姓自發歡迎陛下勝利歸來,陛下是否要出船與百姓相見。」 楊勇點了一下頭:「也罷,諸位愛卿也一起出來吧。」說完,皇帝伸手拿了一下白衣女子:「愛妃也一起來吧。」 這名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落入隋軍手中的新羅善德公主,善德公主表明身份之後,隋軍高度重視,相將之馬上送到皇帝手中,只是水軍卻一時搞錯,以為皇帝留在貝水,直到皇帝押著俘虜返回才見到了善德公主。 善德公主有才有貌,楊勇身邊正缺侍候之人,而且她地身份有大用,楊勇見面之後將之直接納為妃嬪,善德公主心中雖然不情願,卻並沒有拒絕,落到隋軍手中,這是最好的選擇,若是能憑自己的身體影響到皇帝不追究新羅背盟之事,正是善德公主求之不得之事,當夜,楊勇就召她侍寢,被封為金美人。 只是就這麼輕易的委身於大隋皇帝之後,金德曼心中不免有怨氣,時不時地要刺一下大隋君臣,這些天,許多大臣都被金德曼用話刺過,大隋群臣看在她已是皇帝妃嬪的身份上自然不與計較。 見到皇帝伸過來的手,善德公主遲疑了一下,還是將皇帝地手握住,她心知不可太過持寵而嬌,否則皇帝若是真生氣,無論是對她還是對新羅都不是好事。 楊勇微微一笑,牽著善德公主的手走出倉內,在大興皇宮內,楊勇的妃嬪已經有數十人了,美貌的宮女更是有數千人,只有皇帝有興趣都可以享用,單純的美貌已引不起楊勇的興趣,金德曼無疑是比較特別的一個,單是她地經歷就能引出楊勇強烈地興趣。 「萬歲!萬歲!萬萬歲!」看到皇帝從船倉中露面,兩岸的百姓更是熱烈,瘋狂地呼喊起來,連天空也彷彿受到了感染,剛才飄飄揚揚的小雪已經停了一下,太陽從雲中露出一個半臉,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楊勇微笑著揮手向下面示意,感受著百姓對自己的敬意確實是發自內心,中國百姓歷來對上位者要求不多,只要能有一口飯吃就不會造反,如果能吃飯穿曖那就是難得的盛世,只是縱觀中國數千年的歷史,他們能處於這樣的時間少之又少。 自己已經改變了歷史,至少十幾年後那場席捲全國的動亂不會到來,可是自己可以影響十年,百年的歷史,數百年之後,歷史又會不會回到原先的軌道上。 下面的歡呼對於金德曼來說卻有種刺耳的感覺,隋軍太大了,就是高句麗,新羅,百濟三國聯合起來又如何,最終還是要一敗塗地,尤其下面狂熱的百姓,他們是如此支持他們的皇帝,憑自己難道當真能挽回新羅滅亡的命運嗎? 一陣寒風吹來,金德曼不由將脖子縮了一下,陡然看到皇帝臉上閃過一絲迷茫,心中大感奇怪,他身為大隋皇帝,統治著萬里疆域,治下之民六千萬之眾,手握百萬軍隊,周邊各國任其魚肉,難道面對百姓的歡呼反而會感到迷茫。 不,歷史不會變為原先的軌跡,朕已經改變這個世界太多,朕還有數十年時間對這個世界作出改變,百年,千年後都無人能阻止中華民族向強盛的方向邁進,東方才是世界的中心,東方的文明將會遠超西方文明,楊勇的表情輕鬆起來,繼續將下面揮著手,直到船隻靠岸,涿郡官員上船來拜見皇帝,楊勇才重新回到了船倉。 「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各位愛卿請起。」 「謝皇上!」這批人參見完皇帝,連忙又向薛世雄問好,畢竟薛世雄才是涿郡的郡守。 楊勇轉身道:「薛愛卿,這數萬俘虜朕就交給你了,朕希望你能善用好這批俘虜,至於你的四位公子,就隨朕到京城吧,朕不會虧待他們的。」 此次皇帝凱旋歸來,除了隨駕的禁衛軍,船上還有數萬名俘虜,這些俘虜住在最低層的船倉下,擠得密密麻麻,吃著最差的飯菜,連屎尿也一併在航倉裡解決,幸好現在的天氣寒冷,航行的距離又不算太長,倒不用擔心會有多少人死亡。 修運河的河工早已經夠了,楊勇將這批俘虜放在涿郡,等於給了涿郡數萬免費的勞力,薛世雄頓時大喜:「多謝皇上。」對於四個兒子要一起離開自己反而不太意。 在涿郡休息了一天,趁著運河尚沒有完全結冰,皇帝的座駕繼續前進。 第七十一章 大業八年的三月,正值春暖花開,京城一片熙熙攘攘,南來北往的客商,各地趕來的莘莘學子齊聚京城,京城的客棧早在一月前就已經客滿,酒樓,茶館等吃喝的休閒場所更是每天都高朋滿座。生意紅火的的讓各個老闆整天都笑的合不攏嘴。 科舉制度經過二年的醞釀,到了今年三月,終於進入最後的程序,那就是取得資格的生員進京會試。 二年多前,皇帝挾御駕親征大勝高句麗之威返回京城,頭一件事就是宣佈在全國實行科舉,這條旨意一傳出來,天下寒門學子皆歡呼起來,學得文武藝,賣予帝王家,可是一直以來,選官,任官都把握在地方官吏和世家手中,一般的寒門子弟縱使有才,除非投向門閥世家,否則基本上得不到多少施展的機會,而科舉制度,等於給所有人趟開了一條通往仕途的光明大道。 這道旨意自然也引起了許多人的不滿,在遍佈大隋的門閥世家看來,這簡直是挖了他們的根基,申國公李家、燕國公於家、宋國公賀若家、前皇后獨孤家、現皇后元家、長孫家……哪一家的門閥子不是有數十上百子弟靠著恩蔭就輕鬆成為官員,皇帝公佈的科舉則等於斬斷了這些家族子弟以後靠恩蔭為官的捷徑。 除了門閥世家的反對,一些軍中的武官也不樂意,他們拚死拚活,靠在戰場上與敵人撕殺立下功鄖才能成為官員,而後方那些人只是讀讀書參加考試就能做官,許多人覺得不公平。 皇帝聲望正值如日中天,門閥世家們不敢明著反對,卻在軍中散播流言:皇帝要借此打壓武將。讓文人領軍,日後他們的功勞都要給文官吞掉,一時軍心浮動,暗流湧動。 注意到軍中情緒,楊勇提前將封賞頒發。此番征討高句麗,有數十名無爵之人得予封爵,十幾名本身有爵位之人提升了爵位,近千名軍官得予陞遷。所有參戰之人都得到大筆賞賜,朝庭總共發佈賞賜:金二十萬枚,銀元一百萬兩,分封功田三百萬畝,功田分封一千多萬畝,各種綢緞,布匹二千萬匹,銅錢更是達三千萬貫。加上特允許立功將士的子弟根據功鄖大小,子嗣可取得免試入讀各郡縣官學的資格,軍中流言迅速平定,許多武將也轉而支持起科舉。 沒有了軍隊的配合。各個門閥世家頓時偃旗息鼓,轉而鼓勵起自己子弟讀書,一時之間,各個郡學。縣學人滿為患,全國的官學子弟激增數倍,其經費也節節攀升,不過,皇帝並沒有在意,凡官宦子弟,皆可以免試入學。算是對官宦子弟地補償。而寒門試子要想進官學,則非要學業優秀不可。世上沒有絕對公平之事。楊勇雖然貴為皇帝,許多事依然不得不作妥協,若是一味強來,那就成莽夫了。 為了防止科舉成為後世的八股文,楊勇親自選定了科舉了內容,規定了明算、明法、明史、明物、明字、明經六科,其中明算、明物兩科為必考科,其餘四科則可由士子任選一科,三科以上合格者朝庭方會錄用。 其中明物一科就包括了後世物理,化學方面的內容,又被人稱為雜科,當初楊勇登基後就為官學選定明物一科的教材,很少有人對這一科感興趣,願意學習這一科的多是寒家子弟,因為從這一科上他們能得到許多實際運用地知識,等到科舉考試的內容一公佈,許多人頓時後悔的捶胸頓足,好在朝庭給了士子一年多的複習時間,直到第二年夏季才開考,而會試則又移到了下一年。 經過去年各個郡縣地選撥,總共有一萬餘名士子過關,取得會試資格,他們將在今年的三月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三天完成考試,其中的優秀者將直接成為低層官員。 今天已是三月十六了,離大考的日子只有五天,士子們有的還在緊張的讀書,有些人卻顯得胸有成竹,輕鬆自如,在各個酒樓,茶館呼朋引伴,高談闊論。 雖然科舉的目的是給每個人都有進入官場地機會,但不可否認,能到京城參加科考之人還是以富貴者居多,許多士子囊中豐厚,又是頭一次脫離父母離開,身邊帶著僕人,想吃就吃,想玩就玩,好不快活。 京城最大的四海客棧內就住著這樣一群士子,四海客棧是京城最有名的客棧之一,一間普通客房一夜就需要花費一貫,其中的高等客房更是要數貫之多,至於四幢獨門獨戶地院子,更是一天開到五十貫的天價。 雖然如此,從二月初起,四海客棧就已經客滿,總共三十餘間客戶全住上了進京的士子和商人,四幢天價院子更是被人一訂就達二月之久,初步估計,四海客棧每天的收入至少達到五百餘貫,若是全部換成銅錢,銅錢地重量要接近一噸,真正算得上日進斗金,難怪客棧的胖老闆每天待在櫃檯上都笑呵呵的。 四海客棧不光是有客房,還兼酒樓,其美食也鼎鼎有名,值此京城士子雲聚的時候,四海客棧又不失時機的推出了幾道即可口又能討士子口彩的新菜,讓一些住不上客棧的士子也慕名而來,此時正是午餐時間,大堂地十餘張桌子不一會兒就坐滿了客人,其中絕大數都是士子身份。 這些士子老持成重地少,多是少年心性,坐下來不久後就開始高談闊論,內容多與考試無關,反而是一些吹噓家世,或者路上聽得的一些奇談怪論,士子們一邊用餐,一邊不時哈哈大笑。 客棧老闆瞇著眼,對於各個士子地談話似聽非聽,彷彿毫不在意,嘴角邊永遠露出一絲微笑,加上他胖胖的臉,讓人一見就覺得慈詳。 一個穿著灰色衣服的青年從大門外走了進來,眼睛滴溜溜的轉了數下,最後目光落在大廳角落旁的一桌士子身上,這桌士子只有三人,全是一身綢衣,腳躡絲履,雖然三月的天氣,每人手中卻都拿著一把描金扇,在他人眼中固然不論不類,只是他們自己卻認為富貴又風雅。 灰衣青年迅速接近那三人,低聲的在那三人耳邊說了幾句,三人臉上一幅不信的樣子,那名灰衣青年辨白了幾句,從懷中掏出一物,顯然是讓三人查看,三人低聲商議了幾下,一人從懷中掏出了十數枚錢幣的樣子塞到灰衣青年手中,灰衣青年臉上一喜,數了數錢幣,將手中的東西交給三名士子,然後轉身就走。 見灰衣青年走路,那三名士子居然顧不得吃飯,馬上招呼夥計要結帳離去。 在灰衣青年與三名士子談話時,正瞇著眼的胖老闆眼中精光一閃,接著馬上掩去,即使有人看到也會認為是錯覺,不過,他的耳朵卻可以看到明顯豎了起來。 這名胖老闆雖然經過嚴格的訓練,只是由於隔得太遠,而且大堂中非常喧鬧,他也只聽到一些模模糊糊的信息:「考題……準確……十枚金幣……」 有這些信息就夠了,什麼考題值十枚金幣,大隋的金幣與銅錢的比例是一比十貫,十枚金幣就價值一百貫,如今大隋雖然富足,一百貫差不多也是一個中產之家十年的積蓄,無疑只有這次會試的考題才會如此值錢。 難道考題洩漏,胖老闆搖了搖頭,在去年的鄉試中,曾有多個郡縣發生過考題洩漏之事,一些官宦子弟在考試前就拿到了答案,後來朝庭知曉,皇帝勃然大怒,不但將考題洩露的郡縣士子成績全部取消,而且主考官員全部判斬立決,著實震撼了不少官員。 皇帝對京城的這次會試更是重視無比,不但親自參予出題,而且題目擬好之後,出題之人一直留在皇宮中,只有考試完才會出來,考卷也完全封存在宮中,只有等到考試那天,試卷才會由考官直接從皇宮中領取,發往考場,考題洩漏實在不太可能,除非是皇帝自己洩漏。 這當然更不可能,那麼,這三名士兵莫非拿的是假題?胖老闆認識那三名士子,其中一人正是包下四海客棧一幢獨院之人,能出得起五十貫房價一天之人,自然也不會在意一百貫錢。 老闆心思轉動之間,見到那名灰色青年走出客棧,連忙向旁邊招了一下手,一名夥計出現在胖老闆面前,低聲問道:「老闆,什麼事?」 「跟緊那人,查到他的落腳處。」 「明白。」那名夥計點了點頭,也邁出客棧。 胖老闆鬆了一口氣,不管是真是假,此事太過重大了,既然發現了肯定要上報,或許一件大功勞就到手了。 第七十二章 殺機 皇帝登基後,暗衣衛組織遭到公開,其首領袁浩被封為忠勇伯,三位副指揮使也被封為開國縣子,不過,一時之間,朝堂上對四位新起的高官人人側目。官員們感覺到如芒在背,看到四人極不舒服,畢竟誰也不願背後總是有一雙眼睛看著自己。 一時之間,袁浩等人簡直成了官員們的公敵,經常有大臣將矛頭對準袁浩等人,數次向皇帝建議撤消暗衣衛這個部門,理由自然是此舉會讓大臣心寒,不利於君臣之義。 暗衣衛等於是皇帝的耳目,楊勇自然不會自廢耳目,古往今來,表面道貌岸然,暗地裡貪贓枉法,圖謀不軌的大臣多了,特務政治固然不好,但是在封建社會,皇權高高在上,完全沒有特務政治肯定不行,無論大臣們怎麼激烈反對,暗衣衛還是保留了下來。 為了防止暗衣衛象明朝的錦衣衛那樣權力膨脹太大,楊勇對於暗衣衛也有諸多限制,對於七品以上的朝庭官員,暗衣衛只有收集資料的權力,無論是否作奸犯科,他們都沒有直接搜查逮捕的權力,只是對七品以下的官員,暗衣衛就寬鬆的多,辦案時也有不受地方官員干涉之權,不過,還是要受到刑部的制約,官員們才鬆了一口氣。 暗衣衛雖然在朝堂公開亮相,但其內部絕大多數成員卻依然是秘密活動,形成一明一暗兩套系統,這數年來,暗衣衛的發展更是迅速,幾乎是在每一個郡縣都有據點,而且依靠皇帝的支持,暗中還開辦了無數的產業,客棧、青樓、酒樓、茶館無所不包,單是象四海客棧這樣的產業。全國至少有百家之多。 當然,哪些屬於暗衣衛的產業,這也是機密,否則知道自己被一隻耳目時時刻刻監視著。誰也不敢放心進去消費,一旦暴露,這個產業暗衣衛就會放棄,所以雖然全國都流傳著許多產業是暗衣衛所設的消息,但虛虛實實,除了暗衣衛內部人員,誰也不知真假。 依靠著這些產業的掩護,暗衣衛不但絕大部分經費可以自給自足,而且可以輕易探聽到各種消息。楊勇基本能保持對外界地耳聰目明。 卻說那名四海客棧的夥計出門後,一路緊盯著灰衣青年,四海客棧外就是京城最熱鬧的朱雀大街,其中客棧,酒樓林立,灰衣青年對後面跟著的夥計彷彿毫無所覺。逢大地酒樓客棧就進入,無一不是找準來京的士子交談,灰衣青年每個客棧酒樓都只交談一次,無論有沒有賣出去,灰衣青年都馬上離開,不過,看樣子。灰衣青年的目光和口才都很好,連進八家,共賣出了七次,只有一次失敗。 後面跟著的夥計看得暗暗咋舌。轉眼間,那名灰衣青年已賺到了近百枚金幣,這筆錢是什麼概念,大隋一名七品的縣令,除卻祿米,一年的薪俸不過三十貫,半天功夫。這名灰衣青年便賺了一名縣令三十年的薪俸。 從第八間大酒樓出來。灰衣青年衣中可能已經沒有了試題,終於不再進酒樓。客棧,向四周掃了一眼,鑽進一條普通的小巷,夥計看了看天色,暗暗著急,還是跟了進去。 此時天色已經快要黑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又有一人出現在小巷,低頭查了一下巷子裡留下的幾個記號,連拐幾個彎,愕然地看到數名拿著刀劍的人影,而先前跟隨的夥計已經倒在了地上。 「快跑。」那人閃過一個念頭,猛然轉身向後跑去,只是沒等他逃出數步,胸口突然一疼,腳下頓時重了千斤,怎麼也邁不開腳步,低頭一看,一支三稜箭頭透出了他的前胸,他苦笑了一聲,對方既然有軍中制式的長箭,一陣黑暗向他襲來,砰然一聲倒在地上。 小巷中一共五人,那名先前的灰衣青年赫然在其中,另外四人卻都是一臉凶相,手上都握著兵刀,其中一人沉聲道:「翻翻看,這兩人到底是誰?」 一人咦了一聲:「好像都是四海客棧地夥計。」 灰衣青年臉色蒼白,有點害怕的道:「會不會你們搞錯了,他們不是跟蹤我的。」 「放屁,若非我們在巷中守著,你把這條尾巴帶給主上,你就是有十條命也難逃主上的怒火。」 灰衣青年原本蒼白的臉變得更白,顯然是另一人的話嚇到了。 「把箭撥了,傷口用刀多剁幾下,趕快離開,這裡雖然偏,難保不會有人過來。」 「是。」竊竊私語中,幾人迅速在傷口上補了數刀,然後將屍體丟到一旁,數人迅速消失在漸漸暗下來的天色中。 四海客棧地老闆一直帶著笑呵呵的面容,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大堂的生意一直很好,直到傍晚時分,三名陌生人進入客棧,老闆才從櫃檯離開,領著幾名陌生人進來後面的一間密室。 一進密室,胖胖地店老闆頓時跪了下來:「屬下暗衣衛什長董正豪參見百戶衛大人。」 一名三十餘歲,面容清瘦之人顯然就是暗衣衛的衛百戶,他抬了抬手:「起來吧,董大人,你發出緊急信號讓本座過來,可是發生了什麼重大之事。」 「不敢隱瞞大人,此事雖然不知真假,只是確實緊急萬分,卑職才敢用緊急訊情傳遞給大人。」說完,董正豪又將中午發生在酒樓大堂中的一幕說出,並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聽到可能是會試考題洩密,衛百戶臉上一驚:「此事非同小可,不管真假,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你派去的人有沒有問題?」 這名衛百戶名昀,仍是大將軍衛子升的族人,暗衣衛監察的多是官員,其成員一般很少召收各個門閥大族地子弟,這個衛昀又自不同,他犯了族規被趕出了衛氏家族,為了能夠不讓衛氏族人小瞧自己,他發誓要堂堂正正立足在朝庭中,最終投入暗衣衛,向朝庭交代了諸多衛氏地密幸,差點讓大將軍衛子升為之倒台,而他也立功升為百戶。 暗衣衛成員要想堂堂正正站在朝中談何容易,非要立下足夠功鄖,升為千戶以後才有可能,如今眼看一項大功就要落到自己手中,衛昀興奮起來。 「回大人的話,卑職一前一後共派了兩人,只要他落腳下來,必定逃不了。」董正豪自信地道。 「那就好。」衛昀點了一下頭,問道:「那名購買了試題的士子有沒有監視?」 「有,有,他正住在四海客棧,卑職已派了一人盯著,大人要不要馬上抓捕?」 衛昀想了一下,皺眉道:「不行,再過幾天就是大考的日子,若是鬧得沸沸揚揚,不管試題洩露直假,都會對會試不利,不知有多少人巴不得會試不能舉行,真要如此,皇上的雷霆盛怒下來,誰可當得?」還是大人想得周到。」董正豪連忙附合道。 「董大人,你有沒有辦法在不驚動那名士子的情況下,將他賣的試題拿到手?」衛昀問道。 「有,有。」董正豪如雞啄米般點頭:「只要到了晚上,待他睡下之後,卑職可派人用迷香將那名士子迷暈,直接取了考題,連夜抄好,天亮前再放回去,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好,就如此辦理吧,若是找到了那名賣考題的灰衣人住處,連夜抓捕,或許不用這招也末可知。」 董正豪連忙點頭,只是心中卻有點不安,怎麼派出去的兩名夥計現在還沒有回來,難道是跟得太遠。 密室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董正豪連忙向衛昀道:「三位大人稍待,卑職去去就來。」 衛昀點了點頭:「你去吧。」 董正豪一走出密室就看到夥計董二焦急的站在門口,一見他出來,頓時帶著哭腔道:「老闆,董四,董五死了,京兆府的衙役正在前頭問話。」 「啊。」董正豪忍不住驚叫起來,四海客棧伙什有五十多人,暗衣衛連同他在內一共十人,除了他之外,董大至董九正是其中九人,董四,董五正是他派出來跟蹤灰衣青年之人,沒想到等到的卻是他們的死訊。 「大人,你要穩住。前面的衙役還在等大人問話,若是再不去,他們就要衝到後院來了。」見老闆身子有點搖晃,董二連忙道。 暗衣衛雖然令所有官員都懼怕萬分,只是卻只能在黑暗中行走,若是暴露,除了退役,就是轉為明衣衛,而明衣衛只能幹一些打雜,或者是後勤工作,絕得不會得到重用,所以暗衣衛與衙役完全是兩個系統,董正豪定了定神,只得向大堂走去。 第七十三章 風波起 董正豪來到前面時,十數名京兆府的衙役帶著兵器,正要往裡面闖去,任憑董大,董三等人如何說好話,衙役們都毫不理會,京城仍是天子城下,一下子發生兩條命案,由不得衙役們不重視,就是以前有多好的關係也不管用。 命案並不是在客棧裡發出的,若是讓衙役們闖入後院客房所在,四海客棧的名聲肯定就要大落,董正豪連忙拱了拱手:「幾位官爺,不知發生了何事,這裡是客棧,以信譽為生,還望官爺見諒,不要驚憂了客人。」 「你就是老闆?」為首的衙役問道。 「正是小人。」董正豪點頭哈腰道,面對京兆府的衙役,他依然只是一個小老百姓,不同的暗衣衛這個身份足可以保正他得到不公平待遇後依托明衣衛的人找回場子,當然,一些小虧也無可奈何。 「那就好,我們發現了兩具屍體,有人說是你們客棧的夥計,你來認認吧。」看到老闆出來,衙役倒是客氣起來,四海客棧在京城大大有名,經常有達官貴人光貴,衙役們也不好太過得罪,剛才之所以要闖進去是因為擔心老闆逃跑,既然人出來了,衙役們自然客氣了許多。 董正豪面露難色,眼下長官正在密室之中等待,只是自己的伙什出事,若不過去看看,又顯得太過不近人情,何況說不定能從夥計的屍體上得到什麼線索,他招呼了一聲:「董大,我要去衙門一場,如果客人有什麼需要。由你全權負責。」 他特意在客人兩字上加重了稱呼,自然是讓董大去招乎衛昀三人,董大會意的點了點頭:「老闆放心,小人知道了。」 當董正豪再一次回來時,已經是半夜了,衛昀三人仍然在密室中並沒有離去,見到董正豪回來,衛昀連忙問道:「怎麼樣?」 董正豪臉上神情悲痛。向衛昀告了一下罪才道:「回大人,卑職兩位手下死的好慘,一人身上地傷口貫通前後,另一人也連中數刀,卑職以為出賣試題的非是單獨之人。肯定是一夥人所為。」 聽到是兵器所傷,衛昀的臉色也凝重起來,安慰道:「董大人,不用太傷心,他們都是為了皇上盡忠而死,死得其所,這幫人太過膽大包天,不但偷賣試題。而且還敢殺人奇+shu$網收集整理,此事不能耽擱,本座必須連夜上報,至於兩位暗衣衛的後事,那就拜託董大人了,記住。撫恤可以從厚,但他們的身份嚴禁向他們的家人洩露。」 董正豪點了點頭:「卑職明白,大人,那試題之事……」 衛昀揚了揚手上的一卷手稿:「諾。這不是嗎,你培養的手下不錯,只是沒有時間抄一遍,不過,諒這名士子明天起來發現丟了試題也不敢大叫大嚷。」 「明白,就是他叫嚷,卑職也有辦法讓他閉嘴。」董正豪臉上現出一絲獰色地道。他把兩名夥計的死一部分也算在那買考題的三名士子上。皇上舉行科舉就是要給天下讀書人一條堂堂正正進入官場的道路。偏偏有人想投機取巧,這樣的人就是考上也不配為官。 衛昀點了點頭。又在董正豪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將考題放入衣袖中,在董正豪和幾名夥計地護送下,走出了四海客棧。 雖然是半夜,只是街上依然***通明,楊勇登基後,除了第一年外,非特殊時期,晚上一般沒有宵禁,朱雀街上,各個青樓,酒館等消費場所此時正是最熱鬧的時刻,不時有喝得醉惺惺的男子摟著女人,乘坐精美的馬車在街上呼嘯而過,也只有夜晚才如此,隨著京城一年比一年繁華,白天馬車基本上只能慢步行走。 看到衛昀三人出來,黑暗中一輛雙馬馬車拐了出來,三人連忙登上馬車,車伕壓低了聲音:「大人,去哪裡?」 「忠勇伯府上。」 忠勇伯即暗衣衛指揮使袁浩,平時象衛昀這樣的人很少會明目張膽求見,因為這樣一來,暴露的機會就會大增,但現在衛昀卻什麼都顧不得了,心中總想著此事越快傳到宮中越好。 「是。」車伕應了一聲,甩響馬鞭,馬車快速跑動起來,超過一輛輛載著男女的車輛,留下一路罵聲,衛昀等人卻是毫不在意。 第二天,楊勇剛剛下朝完畢,內侍太監趙念匆匆來報:「皇上,忠勇伯袁浩求見。」 「快請。」楊勇想也不想的道,因為袁浩地身份特殊,站在官員的對立面,為免得大家見面難堪,或者過於熟悉,皇帝特許袁浩不用上朝,但是卻給了他隨時出入宮中的權力。 「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不一會兒,袁浩就在太監的引導下來到楊勇面前。 「免禮,愛卿起來吧,今天又有哪位大臣撞到你手裡了。」楊勇開玩笑的問道,袁浩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甚至有大臣聞袁浩進宮就膽寒。 「謝皇上!」袁浩起身,又恭身道:「回皇上,此事事關重大,還望皇上允許臣單獨稟奏。」 聽到袁浩如此說,楊勇臉上頓時嚴肅起來,揮了揮手,向左右道:「你們都退下吧。」 各個宮女,太監都應了一聲,趙念雖然是宮中首領太監,依然不敢留下來,退出殿外後,趙念更是體貼的將殿門關上,一會兒,殿內只剩下皇帝和袁浩兩人。 「有什麼事,愛卿可以說了。」 「是。」袁浩輕聲地將昨晚得到的稟報說了出來。 「什麼,竟有這等事,可惡。」楊勇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氣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第一次開科取士仍是流芳百世之舉,若是出現大規模的舞弊,這流芳百世恐怕就要成為千古笑談,即使出現假試題也不能容忍。 「皇上息怒,賊人雖然狂猖,好在此事已被提前發現,尚沒有造成太大地損失,那些花重金購賣過考題之人也算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如今他們已經露出了馬腳,只要再有人出售考題,微臣自信可以將之抓捕歸案。」 楊勇唔了一聲,臉色稍齊,只要不是真的考題洩露,也不過是有人藉機行騙而已,想想後世的高考,被騙的人又豈在少數,只是出了兩條人命,此事才嚴重起來。 「你說帶來了考題,給朕看看。」 「是。」袁浩從衣中拿出了考題,高舉過頭。 此時無論是皇帝還是袁浩都不認為這份考題會是真的,蓋因皇帝對考題太重視,不但將之存放在宮中,而且還裡三層,外三層讓禁衛軍把守。 從袁浩手中接過考題,楊勇漫不驚心的翻看了一下,接著眼睛越睜越大,飛快的翻起來,臉色越來越鐵青,最終將考題啪地一聲甩到地上,咆哮起來:「是誰,是誰有膽子與朕作對?」 袁浩最遲頓也知道事情出了差錯,除了試題是真地外,恐怕皇帝不會如此生氣。 「來人,來人。」 「皇上,奴才在。」趙念吱呀一聲打開殿門,向楊勇回應道,同時一群宮女和內侍也從遠處邁步走了過來。 「你怎麼來的這麼快,莫非你在門外偷聽?」楊勇地眼睛盯著趙念惡狠狠的道。 趙念臉色蒼白,嚇了一個半死,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皇上,奴僕一向在皇上跟前侍候,深知規矩,如何敢偷聽,請皇上恕罪!」 楊勇不但參予出題,而且所有試題最後都是由楊勇確定,對考題熟悉無比,眼前的這份試題幾乎是這次科考試題的翻版,除了楊勇自己,還有誰能全面接觸到試題,十餘位出題的官員都住在宮中不得外出,何況他們每人都出都是一部分,那麼誰還能全面接觸到這些人,並把考題弄到宮外。 楊勇剎那間把目光轉到趙念身上,此事非裡通外合不可,而趙念無疑就是這個除皇帝外唯一有機會完整將考題帶出宮外之人,剎那間,楊勇的目光一片森然。 趙念毫不知情,正在磕頭求情,他自付對皇帝心思瞭解,皇帝此舉不過嚇唬一下他而已。 「來人,傳朕旨意,趙念目無皇帝,裡面內外,現撤去趙念內侍首領太監之職,交給忠勇伯審訊。」楊勇目無表情的道。 「啊」趙念頓時癱在了地上,交給暗衣衛,就是無罪也能弄出罪來,這些年,還沒有哪個大臣被暗衣衛盯上後有好果子吃,何況是直接落到暗衣衛手中。 四周的太監,宮女用同情的目光看著趙念,天心難測,沒想到一直得到皇帝重用的趙公公會突然倒台,心下雖然有幾分兔死狐悲,不過,幾位自付有資格接任首領太監的內侍卻暗暗欣喜,挺直了胸膛。 第七十四章 明查暗訪 「皇上,皇上,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待到兩名禁衛進來將趙念拖下去時,趙念才從驚恐中回來神來,大聲喊冤起來,不過,楊勇只是揮了揮手,趙念最終還是被拖了下去。 將其餘內待宮女重新趕開,楊勇鄭重的道:「袁愛卿,此次考題洩漏事件朕就交給你處理,務必將之查個水落石出,記住,無論牽涉到誰,朕都許你一查到底。」 「是,微臣遵臣。」袁浩遲疑的一下,還是提醒道:「皇上,此事關係重大,卻不一定和趙念公公有關,微臣怕有負皇上的信任。」 若是此時有人在旁邊聽到袁浩如此說,恐怕下巴都會掉下來,在百官心中,袁浩簡直比閻王還可怕,從來無事都要生非,沒想到會為一個宦官向皇帝求情,大隋宦官權勢極小,以袁浩的權利,不要說對宦官巴結,就是結好也不屑為之。 袁浩自然有袁浩的想法,皇帝將自己身邊首領太監交給自己懲辦,若是查到當真與之有關還好,若是查不到,他又如何向皇帝交待? 「哼,不管與這個閹人有關還是無關,看管考題不嚴,他都逃脫不了責任。」皇帝臉上的怒容依然末消。 袁浩聽得心中一凜,皇帝的口氣對太監都沒有好感,看來這個趙念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脫罪,心中暗自告誡自己,千萬不可在皇帝面前得意忘形,否則日後趙念恐怕就是自己的榜樣。 「皇上,即然考題已經洩露,那四日之後的會試如何處理?」 「這你不用擔心,朕早已作好準備。留有數套試題備選,現在開始重新開印,一天時間足可以印好,你要做的就是抓緊時間將此事弄得水落石出,朕看得出,盜考題之人並非單純為了錢財,否則不會如此大膽,毫不猶豫行兇殺人,朕要你盡快將這個幕後的黑手給揪出來。朕倒要看看,什麼人敢如此大膽和朕作對?」 「是,微臣遵旨!」 「對了,此事還是秘密進行為好,不要鬧得人盡皆知。」 袁浩自然知道皇帝不想讓此次科舉出現任何波瀾,連剛才抓捕趙念都沒有說明任何罪名,此次科考牽涉到皇權與門閥的權力爭奪,皇帝雖然以皇權硬壓了下來。只是門閥世家卻不會如此甘心,一旦找到機會,必定會興風作浪。想到這裡,袁浩心中更是驚濤駭浪起來,或許此次考題洩露地背後就是門閥世家所為,想一想,要是日後中選的士子都是用錢買出來,那還不如將科舉廢除。 「是,微臣遵旨!皇上。若是沒有其他事吩咐,微臣告退了。」 「嗯。愛卿下去吧。」 「是。」看著袁浩下去的背影,楊勇不由自言自語的道:「是誰?申國公、燕國公、或是唐國公……好吧。若是真有你們在裡面,那就不要怪朕手下無情。」 若是有人聽到皇帝這番話,定會嚇個半死,皇帝彷彿已經確定此事和各大門閥世家有關,一旦皇帝舉起了屠刀,不知有多少人會人頭落地。 皇帝從太子起就有寬厚的名聲,登基八年來。更是沒有擅殺一名大臣。即使犯下重罪也是發配了事,不過。誰也不會當真認為皇帝仁慈,先別說登基之前的京城流血夜,足有數千人死於非命,單是登基之後,在皇帝推行的政策下,已經連滅四國,無數的異國之民被貶為工役,日夜勞累在工地上,最終輾轉死去。 高句麗都城平壤在圍困一年半後,於大業七年十月陷落,高句麗王和文武大臣全服淪為隋軍俘虜,雖然還有其國的平康公主領著軍民繼續反抗,卻已不成氣候,之後皇帝下令繼續向百濟,新羅兩國進軍,兩國地軍事力量都被先前消耗,抵抗微弱之極,就在大業八年初,新羅王和百濟王也被隋軍俘虜,宣告兩國的滅亡。 說起來,百濟一直是大隋的盟友,而新羅雖然中途背盟,可是新羅國王也成了皇帝的岳父,這樣的兩國,皇帝也是毫不遲疑下令消滅,誰要是當真覺得皇帝寬厚仁慈,那肯定是瘋了。 袁浩一出宮,各個京官基本上就知道趙念被抓捕之事了,趙念身為首領太監,自然與各個官員沒有少打交道,對於太監,一般的官員都本能的討厭,蓋因太監不是正常人,心靈扭曲,無兒無女,身無牽掛,整起人來會讓人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 本朝太監雖然權小,大臣們不用擔心太監利用手中的權力對付自己,只是太監到底常伴在皇帝身邊,誰也不想自己有什麼小報告通過太監落到皇帝耳中,對於趙念這個皇帝最寵信地太監,京官們也多與之交好,要說趙念在皇帝身邊得寵了八年,倒是沒有哪個大臣被為難過,對誰都是一幅笑嘻嘻的樣子,說起來,趙念的人緣倒算不錯,京官們對於趙念突然被抓起來,有點莫名其妙。 皇帝給的罪名裡通內外,可是和誰裡通內外卻沒有說,讓大家有點摸不著頭腦,這下人人都戒懼起來,要說裡通內外,哪個大臣沒有要太監傳遞過消息,若是將自己咬進去,那就遭了。當然,誰也沒有想過要替趙念求情。 一時之間,一向門前冷落的忠勇伯府外車龍水馬起來,以前各個大臣都恨不得與袁浩劃清界線,現在卻唯恐登門遲了,讓趙念攀咬到自己。可惜,袁浩閉門納客,誰也不見,登門之人只能失望離去,不過,看到忠勇伯門前這麼多同僚,大家倒是放下了一半心,法不責眾,有這麼多人牽連,倒也不用太擔心。 袁浩自然沒有時間待在家裡接待那些登門拜訪的官員,皇帝雖然沒有限期破案,只是袁浩卻知道拖不起,越拖一天,這件案子難度就大一分,若是在成績出來後士子陸續離京還沒有破案,要想再破那就難了,留給他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個月。 當然,現在離科考還有四天,這四天中是最有希望抓住對方破綻之日,若是他們還敢出來叫賣考題,可以說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對於趙念的審訊很不理想,趙念雖然細皮嫩肉,只是骨頭卻硬,無論如何用刑都不肯承認自己有洩漏考題的行為,不到一天功夫,趙念已是皮開肉綻,依然毫無進展,最終袁浩只得將希望放在抓捕到出賣考題之人身上。 為此,袁浩幾乎發動了暗衣衛全部人手對各個客棧,酒樓監視,一時之間,各個酒樓,客棧都夾雜著一些外來地士子打扮模樣之人,不過,他們卻少有像一般士子那樣高談闊論,一雙眼睛象鷹一樣打量著酒樓,客棧來來往往之人。 讓袁浩鬱悶的是一天時間過去了,二天時間過去了,出賣考題之人沒有了蹤影,倒是抓住了幾個想購賣試題地士子,只是全無用處,他們從同伴那裡聽到傳聞,才想碰碰運氣,至於同伴,也是道聽途說,這樣一個牽一個,很快牽出了數十人,袁浩只得馬上停了下來,否則這樣下來,沒等查到賣考題之人,這次科舉就要讓他攪黃了。 第三天,袁浩醒悟過來,將人手全部撤回,只留下原本潛伏在各個行業中的人手,對方地目的既然有可能是為了將這次科考攪黃,那除非讓舞弊大規模爆發,否則即使賺到了一些錢也會不甘心。 果然,將人手撤回來後,不久就有一家酒樓的暗衣衛發出信息,發現了賣試題之人。 袁浩大喜,親自趕到那家酒樓,那是一家叫長樂樓的的酒樓,同四海客棧一樣,長樂樓也是暗衣衛所開,老闆自然也是暗衣衛中人,他發現一個獐頭鼠目的男子正在向士子兜售考題時,吸取了四海客棧的教訓,命令幾名同屬暗衣衛地夥計將他悄悄引到後院擒下,事情竟然順利地出忽意料,連一個外人也沒有驚動。 袁浩趕到長樂樓時,那名出賣考題之人已被押在長樂樓下面的密室中,由幾名夥計如臨大敵地將他緊緊看住,暗衣衛都知道,這夥人心狠手辣,已經有兩名同僚死在他們手上。 「大人,人就在下面,如今暫時還沒有審訊。」長樂樓的老闆和四海客棧的老闆一樣胖,一看就是生意中人,當初暗衣衛挑選酒樓,客棧經營之人很是花費了一番功夫, 「前頭帶路吧。」 「是。」 「放了我吧,放了我吧,你們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們,千萬不要殺我。」 袁浩進入密室時,聽到的正是那人苦苦的哀求聲。 第七十五章 混水摸魚 「就是此人?」看著綁成一團,哭得鼻涕眼淚都流下來的猥瑣男子,袁浩大皺眉頭,這樣的人怎麼也不像是有膽子殺人的窮凶極惡之徒。 「正是。」長樂樓老闆恭敬的回道,同時指了指旁邊桌子上放的一疊上好宣紙道:「大人請看,這是從他身上當場搜到的考題,一共五份。」 袁浩從桌子上拿起一份考題,隨意翻看了一下,上面和他交給皇帝的試題一模一樣,此人盜賣考題是確切無疑了,只是能不能從他身上問出幕後指使,那就大為可疑了,對方做出這樣的事,哪會如此簡單。 「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裡?」袁浩發問道。 「你們要幹什麼?」那人停止了哭喊,臉上一片驚恐,威脅道:「這裡是天子腳下,你們不要亂來。」只是口氣卻心虛無比。 「啪,啪。」數聲巴掌響起,一名暗衣衛在猥瑣男子臉上連打數下,喝問道:「你還知道這是天子腳下,說,這幾份試題你是從哪裡得來的,你的後台是誰?」 猥瑣男子的臉頓時高高腫起,只是反而沒有了剛才的驚恐,求饒道:「別打,別打,原來你們是問這個,你們要儘管拿去,小人不取分毫,只要別殺我,把肉做成包子就成。」 猥瑣男子的話讓眾人面面相覷,長樂樓老闆臉上的肥肉抖動起來:「胡說八道什麼,你把本樓當成黑店不成?」 「難道你們不是黑店?」猥瑣男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長樂樓老闆氣得更是渾身哆嗦。從開皇算起,大隋已經建立三十年了,這三十年來,除了開皇八年地統一南方戰爭外,境內基本安定,經濟發展訊猛,民豐漸足。^^文化也繁榮起來,其中評書就是發展最快的一種,幾乎每個稍大一點的茶館,酒樓都有用說書藝人來招攬顧客,多數百姓將說書藝人虛構之事當成了真實,其中路邊黑店將人做成人肉包子的故事廣為流傳,顯然這名猥瑣男子是把長樂樓也當成了黑店,若是傳了出來,既使別人半信半疑。恐怕再也不敢上門。 「打,給我狠狠的打。」長樂樓老樓氣得糊塗了,顧不得審問,要先把這個敗壞他酒樓聲譽之人打一頓再說。 「是。」一名暗衣衛應了一聲,從牆上取出一根皮鞭,眼神凶狠的望著那名猥瑣男子,鞭子隨時要抽下去。 「慢,把我們的身份告訴他,再審問不遲。」袁浩連忙制止暗衣衛地用刑。 「這……」那名暗衣衛不由向自己的老闆看去,袁浩的官雖然大。卻不如長樂樓的老闆現管,一旦長樂樓為暗衣衛產業的秘密被暴露,按以往的貫例,這處產業就要轉移了,他們等於要離開京城,重新開始。 長樂樓老闆肥肉抖動不已:「看我幹什麼,還不聽從大人吩咐。」他身為老闆,眼界比手下開闊多了。當然不在乎一座酒樓,一旦得到指揮駛大人的青瞇,飛黃騰達就指日可數。 「小子,你聽好了。我們不是什麼黑店,而是暗衣衛,你聽過沒有?」 「暗……暗衣衛。」咕咚一聲,那名猥瑣男子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袁浩有點無奈的看著那名猥瑣男子,什麼時候暗衣衛三個字比要做人肉包子的黑店還凶了,心中失望不已。^^^對這名男子到底知道多少秘密已不抱什麼希望了。 「把他弄醒吧。」 「是。」 「嘩啦。」一大盆冷水從頭到腳澆到了那名猥瑣男子身上。猥瑣男子打了一個冷顫,頓時醒了過來。看到一群人圍著他,兩眼一翻,又要暈過去,一名暗衣衛連忙掐住他地人中,男子才勉強保持不暈,不過,全身抖的厲害,也不知是寒冷還是害怕。 沒等暗衣衛發問,猥瑣男子就將所知的一五一十抖了出來,此人姓郭,原先大名郭大牛,後來自己改名為郭解,仍是聽到評書中大漢朝有一個叫郭解的人赫赫有名,京城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為人好吃懶做,是個地道的二流子,比起漢朝的那個郭解來,他混的差了十萬八千里,只靠小偷小模過日子,經常是饑一餐飽一頓。 大隋此時正如朝日初升,政治清明,京城治安更是良好,像郭解這樣的人注定沒有多大出息,凡是敢於觸犯王法之人多半被發配到南方開墾荒地,郭解平時還算聰明,做的手腳乾淨,才沒落到個流放地命運,只是也受到衙役的多次警告。 本來郭解以為就這樣能混一輩子時,昨天夜裡,突然有一人塞給他這幾份試題,告訴他只要把試題賣給看起來富裕的士子,一份試題就能賣十枚金幣,郭解雖然半信半疑,只是像他這樣的人奇Q□suu.сom書,做夢都想著天上能掉橫財,天一亮還是興沖沖的找到朱雀街,看到長樂樓就進去想尋找賣家,沒想到一份試題還沒有賣出去就被抓了。 郭解確實聰明,聽到暗衣衛就馬上明白自己被抓的原因,一點也不敢隱瞞,末了還哀求道:「大人,放過我吧,小人什麼也沒有做,什麼都告訴你們了,我家中還有八旬老娘要奉養,若是被抓了,小人死不打緊,只是老娘就再也無人奉養了。」 郭解的話讓兩名審訊的暗衣衛聽得全身起雞皮疙瘩,一人鄙夷地道:「就你這個樣子,即使有老娘也是老娘養你。」 「大人,查到了,這個郭解的身份不假,這些天基本上沒有和什麼人來往,他的話有九成是真。」不一會兒,前去查證的暗衣衛就沮喪地回來稟報。 袁浩早知會如此,倒也沒有多大失望,指著郭解冷冷的問道:「他真有八旬的老娘?」 「回大人,他倒是確有一個娘親,不過只有四十多歲,看郭解太不爭氣,心灰意冷之下,前幾年出了家。」 「嗯,先把他關押起來,等以後湊齊了人數,統一流放到海外島嶼。」 「不要啊,大人,千萬不要流放小人到海外,小人生是大隋人,死是大隋鬼。」郭解驚恐的象袁浩的方向爬來,苦苦求道。 這個時期,南方很多地方都沒有開發,被視為蠻荒之地,更不用說海外了,偏偏皇帝喜歡動不動就流配萬里,將犯人打發到海外,由於交通的不便,流放到海外的犯人至少十年以內是沒有機會回來,連生死都不知,加上一些說書藝人對海外形容地凶險無比,飛禽走獸張嘴都要吃人,甚至還有各種妖魔鬼怪橫行,流放海外之刑,甚至被一些人視為比殺頭還難過。 袁浩揮了揮手:「帶下去吧。」 以郭解地罪行,說殺頭太過了,只是這樣的人留在京城也是無用,素性打發地遠遠的,聽說海外許多地方都是長年陽光充足,物產富足,人躺在地上就有水果掉進嘴裡,說不定正適合於郭解這種人,無論郭解求情的怎樣厲害,袁浩對這樣的人自然沒有什麼同情。 郭解押下去後,長樂樓上下都有一點沮喪,到頭來卻是白忙活了一場,幸運的是長樂樓作為暗衣衛產業的這個秘密沒有洩露,否則就要虧大發了。 「大人,大人,好消息,太白樓暗衣衛來報,他們也抓到一個賣試題之人。」一名毫不知情的暗衣衛衝了進來。 雖然知道希望不大,袁浩還是打起了精神,道:「傳令,讓太白樓之人暫時將人秘密關押,等待本官的審訊,本官目標太大,為了防止暴露,就還是不去了。」 「是,卑職告退。」 就在袁浩以為對方要偃旗息鼓時,越來越多的暗衣衛過來稟報抓住了賣考題之人,到了晚上時分,京城共抓了二十多名叫賣考題之人,只是一審訊,情況無一不是和郭解相似,他們只是被人突然告之可以用這個考題賣錢,許多人不知其中厲害,抱著反正賣不了錢就當跑一次腿的心裡,在士子集中的地方大試兜售,還真的又有人賣出,不過,很快就被暗衣衛的人抓捕。他們即使有錢也花不了,等待他們的都是和郭解一樣的命運。 雖然暗衣衛行動迅速,只是一下子多了這麼多出賣考題之人,在士子中間已經傳播的沸沸揚揚了,眼下離會考只有二天了,若是真有試題外洩,那這次會考豈不是要黃,許多士子擔心起來,紛紛互相打探消息。 第七十六章 假作真是真亦假 夜晚的皇宮,處處***通明,崇政殿內更是照得亮如白晝,巨大的鯨魚脂做成的上好明燭無聲無息的燃燒,比一般的蠟燭都來得明亮,少煙;空氣中更是散發出一股龍涎香的香味,讓人一聞就覺得提神醒腦。 若是楊堅在世時,看到如此奢侈,必定會大罵楊勇敗家子,想開皇初期,宮中除了節日,連一般的蠟燭都不點,只用油燈,只是今非昔比,如今這種鯨魚做成的巨燭普通百姓雖然用不起,不過,卻已經進入了民間許多富豪之家。 皇帝從遠征高句麗回來之後,立下大功的水軍發展更是迅速,環顧四周,沒有哪國的水軍可以充當大隋海軍的對手,除了向外海探險,護衛沿海運輸外,捕鯨也成為水軍的一項重要任務,每年到了九月份到遲年的三月份,這半年多的時間,水軍就要大勢出動,捕殺鯨魚,一隻鯨魚就可以提供數噸油脂,楊勇用起來自然不心痛。 袁浩垂著頭站在皇帝面前,向皇帝匯報了今日發生之事,明亮的燭光下,可以看到袁浩的臉上多少有點沮喪,再過二日就是會考的日子,今天他卻被對手耍得團團轉,輕易的讓事情轉向皇帝不願看到的方向。 聽完袁浩的匯報,楊勇臉上面無表情,將一疊奏章丟給了袁浩,談然的道:「你自己看看吧。」袁浩接過奏章翻看起來,看不到一半就冷汗迭出,這些奏章都是今天各個大臣在入夜之前送來,每一道奏道的內容都是關於會考試題洩露之事,其中許多奏章更是委婉的向皇帝提議,既然考題洩漏,再考也沒有意義,不如取消科考。恢復以前世家官員的舉薦制度,許多官員振振有詞,為官者品德,才能缺一不可,考試只是考察才能=又怎及得上官員推薦可以作出全部瞭解,一些奏章即使沒有提出廢除科考,也建議為慎重起見,將科考日期推遲。直到事情查得水落石出再考不遲。 「皇上,微臣無能,將差事辦砸,請皇上責罰。」袁浩不敢再看下去,急忙請罪。 「請來吧,朕恕你無罪,對手可能用了一年。甚至兩年的時間來辦此事,你短短數日內沒有成果也是正常。」 「是,多謝皇上。」袁浩才重新起身。 「哼,朕正是信不過那些地方官員薦人唯親才對天下士子一視同仁選才,說什麼慎重起見,暫時停止科考,骨子裡還是和各個世家一樣,不願將選官任官的特權放棄,一萬多士子集在京城,難道一月查不出就要讓那些士子等一月。一年查不出就讓那些士子等一年,簡直是無稽之談,或是日後有士子出事,他們更是可以明正言順的讓朕將科考廢棄,朕焉然看不出他們的心思。」 楊勇地話充滿憤慨,只是其中究竟有多少真。恐怕只是楊勇自己清楚,科考是大勢所趨,又豈是幾個只敢躲在背後的世家所能阻擋,沒有查出來算他們運氣,若是查出來了。他們的腦袋也就該搬家了。 袁浩不敢回應,只得問道:「皇上,那這些奏章怎麼處理?」 「怎麼處理,考題洩漏之事只是遙傳,朕會將奏章統統打回尚書省,讓大臣們少聽風就是雨,科考的時間不變。題目不變。」 「皇上英明。只要皇上將旨意下發,那些人心惶惶的士子必定會安定下來。 「嗯。暗衣衛地人員畢竟不能暴露太多,朕明天會下一道旨意,讓京兆丞的衙役協助愛卿繼續將此事查清。」 袁浩聽得一凜,皇帝顯然是對他現在的進展不滿意,要派人分權,不過,他卻不敢有什麼不滿意:「微臣明白。」 現在的京兆丞還是屈突蓋,京兆丞一直是個燙手的官職,即位高權重,管轄著京城百萬人口,又顯得官太小,不過區區五品,京城王公貴族,一兩品大員多如狗,隨便一人都不好得罪。 屈突蓋卻能坐穩這個位置,而且一坐就是八年,自然是深得皇帝信任,只是京城百姓一提起此人,莫不私下搖頭,以酷吏稱之,他在任八年,總共將近萬人流放到海外,平均每天要流放三人,殺了一百多人頭,若不是皇帝特赫,殺的人恐怕十倍還多。 不過,平心而論,京城的秩序在屈突蓋的治理下越來越向好的方向發展,差不多到了路不拾遺的地步,一些王公貴族地子弟也不敢在京城飛揚跋扈,每年要流放殺頭之人都在減少,去年僅僅流放了二百來人,算是極少了。 「對了,趙念這個閹人可有招出什麼?」皇帝突然問起交到暗衣衛手中數天的前首領太監來。 袁浩面有愧色的搖了搖頭:「回皇上,趙公公一直堅持不曾問過宮中考官試題之事,也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考官們所住地方的情況。」 「你們用刑了?」 進了暗衣衛,哪有不用刑的道理,袁浩遲疑了一下,不知皇帝如此問是何意,還是咬了一下牙道:「回皇上,用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了,行刑也停了吧。」 「微臣遵旨!」袁浩連忙應道,知道皇帝對身邊這個侍候了八年的太監還是有一點感情,只是不明白既然如此,為什麼幾天前又毫不猶豫的將趙念交到暗衣衛手中。 「嗯,此次事了,這個趙念也連同那些兜買考題之人一起發配到海外吧。」皇帝的聲音又變得冷酷起來。 「是!」袁浩不敢多言。 又談了一會兒,楊勇才揮手讓袁浩離去,站在皇城前面的廣場上,聽到後面皇宮大門次第閉門的聲音,袁浩才意識到出了皇宮,想起剛才與皇帝地談話,不由隱隱頭痛起來。 有屈突蓋相助,想必事情進展會快很多,不過,即使是暗衣衛,對於京城的衙役也隱隱有恐懼,暗衣衛對七品以上官員只有監督之權,並無逮捕審問之權,屈突蓋鐵面無私,私生活極其簡單,家中只有一妻和一子一女兩僕,吃住都在京兆丞府,連私宅都沒有一個,生活所需,全靠官俸所得,這樣一個人,自然也不用擔心暗衣衛會查到他的什麼了隱私,因此,百官都視暗衣衛為虎,屈突蓋卻毫不在乎,若是有暗衣衛犯法落到他手中,即使是袁浩的面子也不給,照判照罰。八年來,一共有一百多名暗衣衛落到屈突蓋手裡,其中被屈突蓋砍了七人,流放了三十多人。 對此,暗衣衛上下都頗感委屈,其中許多人犯法是因為不便公開身份辦案,卻被衙役當成案犯,不過,這樣的人一旦查清,屈突蓋還是會放人,只是此人的身份已公開,要麼轉為明衣衛,要麼只能調離京城。 在京城外,即使是明衣衛也可以高衙役一頭,偏偏京城地暗衣衛卻被衙役壓著,如今要衙役和暗衣衛配合,到底是暗衣衛為主還是衙役為主,這都是一個問題,只不過袁浩馬上就想開了,反正暗衣衛的力量都以暗中為主,明面上的力量就是配合一些衙役也不成問題。 第二天,京兆丞府的衙役出動了起來,紛紛張貼佈告,告之科考考題並沒有洩漏,士子手上所買都是假題,科考照常進行,有了這些佈告,原先擔心的士子頓時安靜下來,有人繼續溫書,一些自知無望地人依然花天酒地,那此購買過試題的人卻只能自認倒霉,誰也不敢聲張。 「怎麼回事,這些考題明明是真的,皇帝為什麼會張榜說是假的?」一名中年人幾乎是以咆哮的聲音道。 這個宅院闊大無比,裡面的建築富麗堂皇,假山,流水,迴廊無一不精緻到極點,即使是和皇宮內院相比也毫不遜色,宅院的前面,兩個古撲地大字顯示著地是李宅兩字。 聲音來自宅院後方的正廳,此時正廳中總共有五人,四人都是五旬左右地男子,其中兩人相貌堂堂,臉上神情不怒自威,身上穿著錦帶玉袍,一看就知是久處高位之人,另外兩人卻是面容清瘦,一身布衣,眼睛時時轉動,多半是幕僚,最後一人年齡稍小,還末到四旬,面色紅潤,臉容俊秀,頜下鬍鬚飄動,實在是難得的美男子。 「叔父大人,莫非我們被騙了,那些傢伙拿錢不辦事,用假題來逛我們?」那名年齡稍小的俊美男子問道。 第七十七章 考前話功過 「不可能。」另一名男子否認道:「科考關乎天下大局,自三皇五帝以來,從沒有聽說過以考試為做官條件,若是形成常例,一些貧寒子從此也可以騎在世家頭上,我等世家只有日漸消亡,他們又何嘗不是世家出身,莫說各家對他們許以厚利,就算無利,他們也不會以假題騙人。」 這房中的五人正是申國公李渾、經成公李敏、平高公李善衡三人,李氏一門,尊榮之極,李穆在世時,李氏一門執象笏者百餘人,李穆子孫雖在襁褓,悉拜儀同,李穆十子,子子封爵,李渾從帝遠征高句麗,李家已賞無可賞,楊勇只得賜下大量錢財,奴婢給李府,算是酬其遠征之功。 剛才說話的正是李善衡,那名年輕一點的男子則為李敏,李渾為兩人叔父,三人雖然為親叔侄,其實年齡倒也相差不大,李敏小兩人近十歲外,李善衡與李渾兩人只相差一歲,李渾作為李氏一門族長,成為這個大閥的主事之人。 李善衡的話引得房中數人都微微點頭,兩名幕僚也甚贊同。 李渾有點感歎的道:「是啊,皇上雄才大略,自登基以來,多有建樹,卻不知科舉實在不得人心,不然,也不會有如此多大臣反對,只是皇上一味孤行,不聽勸阻,我等身為臣子,不得不匡正皇上的錯失,行此舉也是無奈之事,不管試題真假如何,居然皇上敢於張榜公佈,那必是另有考題可代,怪只怪下面那些奴才辦事不力,既然在考前就讓皇上查覺。」 「叔父,那怎麼辦,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科考順利進行不成?」李敏不甘心的問道。 李渾嘿嘿的笑了兩聲,道:「哪那麼容易,即使考試順利又如何。=從考完到公榜,其中至少有一月時間,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都會導致前功盡棄,皇上雖然採取了嚴密措施。不過,我們不是照樣拿到了考題?」 李敏恍然大悟:「對呀,到時叔父足可以從容佈置人手,將考卷毀掉,只是趙念這個鬮貨倒台,宮中面臨人事變動,不知叔父在宮中熟悉的人手可不可用?」 「這個阿敏不用擔心。毀試卷可比偷考題容易多了,只要買通一人,隨便一個火頭就可以解決。」李善衡在旁邊忍不住插言到。 「三位大人,小人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一名幕僚開口道。 李敏不耐煩的道:「有話快講,有屁就放,若不是要讓你們出點主意,讓你們站在這裡幹什麼?」 「阿敏,不得對鄔先生無禮。」李渾輕喝道:「鄔先生有何高言,不妨講明。」 「是,大人。考題洩露事件鬧得沸沸揚揚,皇上對於科考試題的保管必定會更嚴幾分,若是一旦事洩,對大人極為不利,大人又何必一定要冒風險親自去做此事?」 李渾聽得一動,問道:「鄔先生的意思……」 「大人,科考關乎所有世家的命運,大人已經做出了榜樣。將考題洩露了出來,只是皇上另有應對才導致功敗垂成,李家雖然為大隋第一世家,不過,沒有必要將所有事情都攬在身上。如今到了其他世家出力之時。」 「其他家?」李渾地眼光一閃,緩緩的點了點頭:「不錯,是到了他們出力的時候了,只要各家都參與進來,縱使皇上知道了,恐怕也會覺得棘手吧。** 這幾天,京城大街上衙役明顯增多起來。明面上。京兆城的衙役全面發動,暗地裡。卻是暗衣衛對著京城地行人密切注視,他們在找前幾日出現在四海客棧的那名灰衣男子,眼下各條線索已斷,唯有四海客棧這條線索有重要價值。 毫無疑問,四海客棧下面的兩名暗衣衛之死和那名灰衣男子有關,那人才有可能真正與幕後人物有聯繫,四海客棧的老闆董正豪已經憑著記憶畫下了那名男子的畫像,暗衣衛數人一幅,正在按圖索驥。 京城百萬人口,每日來往的人數都成千成萬,要查一個人自然不簡單,何況此人又得到世家大閥的庇護,不過,只要有人,總會有蛛絲馬跡,只是奇怪地是任憑衙役和暗衣衛如何查找,此人就像是不翼而飛一般。他們當然沒有辦法進入象李府這樣人家的家宅查找。 兩天時間過去了,科舉時間終於到了,那天所有士子天一亮就早早的趕到會試的考場外圍,整個試場外圍人山人海,儘管這些士子都參加過縣學,郡學,並不是第一次走進考場,但是縣,郡的考試又如何能與天下士子齊聚的考試相比。 隋共一百九十郡,一千二百餘縣,一萬多名士子雖然多,平均下來每縣不過十人,每郡也不過五六十餘人,這些人從郡上選出來,三加考試時人數最多的也不過千人,與黑壓壓的一萬多人相比,完全是小巫見大巫,何況這次考試完後,一些人就有可能一飛沖天,大部分人還是不得不打道回府,許多士子緊張的大冒虛汗,甚至有人站在考場外等不到一會兒就緊張的暈了過去。 幸虧官府早有準備,現場不但有軍隊守衛,而且配備了一百多名郎中,凡是有人暈倒,馬上被幾名士兵抬下去交給郎中醫治,不過,他們中地一些人很有可能就要錯過考試了。看著暈倒的士子被抬了下去,一些人慶幸之餘,不由露出一絲同情。 三聲銅鑼響過後,貢院的大門向一萬多名士子趟了開來,前頭的士子頓時渦湧而上,向前擠去。 「排隊,排隊。」數名軍士大喝起來,手中的長鞭甩得啪啪作響,前頭的士子頓時一人身上挨了一鞭,不同唉聲叫了起來。後面的士子大吃一驚,這才不往前擠。只是有人忍不住憤憤不平,這些士兵簡直太粗魯了。 他們哪知道,此舉是為他們好,這麼多士子若是一下子湧進貢院,恐怕很快就要釀成踩踏事件。 考場執行了後世嚴格的搜身制度,片紙不得入場,凡是身上有夾帶著,一律取消考試資格,直接除名,雖然朝庭早已對考試作出了規範,只是無論是縣試,郡試,各個考官都是第一次執行考場制度,許多時候並不嚴格,讓一些考生得予夾帶入場,如今到了會試,這條規章就被嚴格執行起來,檢查者基本要將外衣脫光,無論是夾帶在何處,都會找出來,很快,先前進入地士子就有十多人哭喪著臉被叉了出來。 後面的士子大吃一驚,問清之後,許多人忙到身上的夾帶取出丟到了地上,以至於士子入場之後,整個試院外圍掃出了大堆的各式各樣的紙條。 遠處高樓上,楊勇和一幫大臣注視著所有地士子平安入場,等到貢院的大門關閉,楊勇才轉過身來,向身後眾人問道:「諸位愛卿,今日可有何感想賀若弼站了出來,道:「陛下以試取官,誠然是開創千古之舉,只是若從此天下之人諧以為只要通讀詩書就可以為官,臣不知何人可以殺敵,何人可以種地,何人可以做工?」 楊勇聽得弗然不悅,他帶群臣來到這裡觀看各個士子入場,就是想讓群臣看到自己的決心,打消他們暗中抵制科舉之心,最後再來一句「從此天下英雄皆入吾轂中矣。」那再好不過,沒想到賀若弼如此不給面子,第一句就頂了過來。 「卿老矣,讀書可以明理,將士讀書,可知為何殺敵,農人讀書,可以知農事,工匠讀書,可以制巧器,朕正是要天下人讀書,不過不是讀死書,而是要做到活學活用,明史、明算、明物、明法;正是為此而設,又何來無人殺敵,種地,做工?」 賀若弼到底是武將,被楊勇一駁,頓時吶吶而退,雲定興連忙站了出來,道:「陛下英明,此舉必定開創後世為官之先河,世家子弟,布衣寒士皆是陛下子民,自古以來,英雄多出於草莽之中,讓他們讀書明理,有了進身之階,必定天下大治,大隋基業穩固,傳之萬世。」 雲定興馬屁拍的響亮,楊勇卻也不得不認為他的話有些道理,清朝這個少數民族的統治政權能夠維持下去,就是因為科舉拉攏了大部分漢族精英,可惜歷史上大隋開創的科舉卻沒有給大隋帶來什麼好處,反而二世而亡,固然是楊廣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只是其中又何嘗沒有因為行科舉得罪了大部分世家地原因。 第七十八章 十日 雲定興的馬屁剛拍完,後面的群臣裡已傳來數聲哼的聲音,顯然對他的話極為不滿。無論多麼好的新事物,總會有守舊的勢力反對,更莫要說深深觸及到世家利益的科舉,朝中官員,六七成出身於世家,縱然有不少開明之人,只是頑固的人也不會少,雲定興如此拍皇帝馬屁,自然會引起有人的不滿,不過,總算看在皇帝的份上,沒有人站出來當面指責。 楊勇的目光掃向幾個冷哼的大臣,其中一人正是以於仲文為首,不由皺眉問道:「燕國公,你有何看法?」 於仲文梗著脖子答道:「回皇上,此仍皇上定下的國策,臣不敢有看法。」 楊勇大怒:「既然不敢,你又哼什麼哼?」 於仲文正要再說,旁邊一人連忙拉了拉他的官服,於仲文抬頭望了望皇帝的臉色,心中頓時一寒,不敢再說,連忙退了下來。 「走,擺駕回宮。」賀若弼和於仲文兩人的言語,弄得楊勇興致全無。 看著皇帝甩著衣袖走下樓下,樓上的群臣面面相覷,李渾與李敏,李善衡卻是相視一笑,隨著大隋的日益強盛,對於戰爭的一個個勝利,皇帝的威望越來越高,許多大臣面對著皇帝時都不免戰戰兢兢,更莫說反對皇帝的旨意,也只有賀若弼,於仲文這樣的莽夫才敢如此當面頂撞皇帝。有這兩人出頭,申國公府只需跟在後面看看熱鬧即可。 劉元進伸了一下懶腰,看了看試卷上密密麻麻寫滿的答案,又仔細的檢查了一遍。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他是來自揚州地士子,正是數日前在四海客棧向那名灰衣漢子購賣試題的士子兩名同伴之一,那名購賣試題的同伴也姓劉,名士啟,另一人姓朱名燮。** 劉元進與朱燮都是寒門出身,劉元進家中還有田產數十畝。那朱燮更是赤貧如洗,以前曾做過道士,直到朝庭大勢興辦地方官學,朱燮才脫了道衣,憑著自己的學識做了一名夫子,劉士啟卻是富貴出身,揚州劉氏是當地大大有名的豪族。家中財產不下百萬貫之巨。三人本來互不認識,只是同屬一郡士子,一路上同行相遇,談到彼此家鄉極近,才結伴而行。 劉士啟家中豪富之極,一路上,自然是住最好的客棧,吃最好的飯菜,雇最好地馬車,看出劉元進與朱燮兩人盤纏不足。慷慨解囊,極力邀請兩人與他同吃同住,兩人卻不過情面,加上本身屬豪爽之人,就答應了下來。上千里路下來,又加上劉士啟克於結交,自然就成了熟悉之人。 雖然一路上,吃、住、行都是由劉士啟付帳。只是劉元進與朱燮兩人還是下意識對劉士啟有些看不起,三人同行多日,自然要彼此探討一些學問,這個劉士啟完全是一個草包,也不知他士子的資格是怎麼取得的。只是礙於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劉元進與朱燮兩人才不得不繼續與劉士啟同行。 哪知道這樣一來,他們卻差點毀掉了這次京城之行,劉士啟想走捷徑,花錢買試題的行為完全落入暗衣衛手中,若不是暗衣衛不想將事鬧得沸沸揚揚。只是半夜盜走了試卷。三人早已經進入暗衣衛的監牢了。 第二天,劉士啟發現試題被盜時。還懷疑是劉元進和朱燮兩人之中有人搗鬼,在劉士啟對兩人一通責問之下,三人頓時不歡而散。 官府的公告出來後,劉士啟還想與兩人重新交好,劉元進與朱燮卻慶幸可以擺脫劉士啟,當然不會同意,劉士啟與朱燮士乾脆離開了四海客棧,借此在官府專門為一些貧寒士子準備的驛站= 考題上真是假也好,對於劉元進來說並無多大影響,今天地題目答得極為順暢,又撿查了一遍,劉元進起身交卷,將自己的卷子放在空空如已的主考官前的桌子上時,才愕然的發現自己是第一個交卷。 今天的第一場考試是明算,對於許多士子來講,算術多通行於商賈之間,以前並沒有人瞧得上這門學問,他們熱衷於五經,兵法,詩詞,直到朝庭公佈了科舉之事,並指明算術是必考的一門學考,許多士子才一片嘩然,不得不將精力重新放在明算這門學科上。 只是算術之道,何等精算,從皇帝公佈科舉以來到現在也不過二年而已,區區兩年,又有多少人能夠學通,因此明算這一科,對於絕大數士子來講,都是一個難題。 見有人提前這麼長的時間就交卷,徐德言忍不住拿起試卷細細看了一遍,他正是這次科舉的主考官,破鏡重圓的結事大隋流傳之後,徐德言一下子成為大隋境內婦孺皆知地名人,許多人紛紛以拜訪徐德言夫妻為榮,虧得徐德言去了幽州三年,陳貞又是住在太子府,才沒有什麼人打擾,三年之後,徐德言從幽州回來,雖然太子極力挽留,徐德言還是攜妻子離開東宮而去。 只是他們的煩惱馬上來臨,無論他們夫妻到了哪地,當地的官員文人都把兩人當成希奇來看,日夜拜訪,讓兩人不勝其煩,只得連搬數次住處,只是每到一個地方安定下來不過十餘日,他們的地址就會馬上傳開,各地官員文人又紛紛登門,讓徐德言與陳貞夫妻無可奈何,他們以前雖然一個是陳國公主,一個是附馬,只是陳朝已滅,徐德言又推掉了東宮給的官職,眼下只是白身,面對著過來拜訪的官員和文人又不能不接待,否則隨便得罪了人,更是麻煩。 這樣的時間過了半年,就在夫妻兩人都快要被每日的宴請弄得神經時,東宮再次向徐德言伸出邀請,無奈之下,徐德言夫婦只得接受,重新返回京城。徐德言夫妻當然不知,這其中就有暗衣衛地功勞,若是暗衣衛要盯一個人,無論搬到哪裡去也沒用。 徐德言重新回到京城之後,京城百官雖然也忍不住對他們夫妻好奇,不過,畢竟徐德言已是同僚,又在太子府中做事,也不好像地方上的官員一樣毫無顧忌,這下夫妻兩人才清靜了下來,如今徐德言跟隨皇帝也已經近十年了,算是皇帝的嫡系官員,這次由他擔任第一次科考的主考官,楊勇也是極為放心。 對於算術一道,徐德言也有極深研究,將劉元進的試卷與自己心中地答案一對,不由點頭稱頌不已,這名叫劉元進的士子,基本上所有題目都完全答對,其中幾道卻是自己沒把握,否則便可以確定此人是滿分,不由記住了這個名字。 三天的考試很快過去,這三天,無論是暗衣衛還是京兆府的衙役都打著十二分的警惕,防止有人再在試院搗亂,只是三天風平浪靜的過去,當最後一次銅鑼敲響時,宣告著這次科舉圓滿結束了。 士子們魚貫而出的走了貢院,或喜悅、或沮喪、或懊惱……不一而足,不過,所有人都輕鬆起來,只等待放榜地日子。 皇宮武德殿內,一排排地櫃子擺放的整整齊齊,上面堆滿了層層疊疊地試卷,一萬多份士子所答的各科試卷全部停放在這裡,殿內,殿外皆是層層禁衛把守,大殿外面,數百名從國子監名下抽調出來的太學士正在揮汗如雨的批改著卷宗,每改完一份,交給下面一人認真比對,直到確認無誤,又要交給下面一人抄錄所得分數,這才完成批閱流程,將卷子封好,放在另一座大殿封存。 另一座大殿中,楊勇正向袁浩詢問考題洩漏案的進展,讓楊勇失望的是,這些天來,考題洩漏案沒有取得絲毫進展,迫不得已,袁浩向皇帝請求允許審問那些出題的考官。 雖然可以確定出題的考官中一定有人與外面之人配合,否則考題不可能流傳出去,但是若真要向那些考官詢問,等於皇帝承認了考題洩漏是真,馬上就會引起軒然大波,楊勇自然否決。寧願不破案,也要讓將科考之事處理完畢再說。 「皇上,主考徐德言徐大人求見。」 「喧!」 「遵旨。」 不一會兒,徐德言在太監的引導下來到殿內,向皇帝行禮:「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免禮,朕今天請愛卿過來,是想向愛卿問一下,還有多少日可以完成閱卷?」 「回皇上,以現在的閱卷速度,需要十日時間。」徐德言回道。 「十日,好,朕給你十日時間,十日之後若是閱卷完成,馬上張榜公佈,這次科考就順利完成。」 第七十九章 縱火 時間過的很快,一天,二天……直到第九天很快過去,一萬多份試卷最後還只剩下不到一千份,明天再勞累一天,所有的試卷批閱就會完成。 外面批改試卷的太學生已經離開,殿中只剩下徐德言和十餘名副考一起作最後的整理,眼前的這些試卷承載著所有士子的希望,也承載著大隋數十年後的希望,說不定數十年後,朝中絕大部分高官就出在這批士子當中。這裡的安全和隱秘比什麼都重要,本來普通的工作,只能勞煩這些平時四體不勤的主考官了。 將所有試卷整理完畢,徐德言手中拿著一份考生的試卷,忍不住對上面的文章重讀了一篇,久久不能放下,這份試卷上面的考生姓名叫劉元進,徐德言有映像,就是那位在明算一科中率先交卷的士子,沒想到這名士子明算成績如此之好,文章竟然也是頭等。 此次科考以滿分三百分制,大隋已經普及了阿拉伯數字,這自然也影響到科舉的計分,不會再以模糊的優,良,劣等來辨別一名士子的成績,除了明算,明物兩門必考外,士子可以在明法、明史、明字、明經中任選一門作為附加,三科考完之後,再計入總成績。 本來明經一門也應該例為必考內容,只是楊勇有感於後世完全靠八股取士的弊端,未免矯枉過正,只將明經例為選考。與明法,明史,明字三門同例,不過,讓楊勇無奈地是有九成以上的士子將明經例為自己的選科,而明法,明史,明字三門加起來也不到一成,畢竟經義在讀書人心目中的地位已經有了上千年的歷史。楊勇雖然貴為皇帝,卻也沒有辦法發一道旨意就能改變讀書人的想法。 不過,等到張榜公佈錄用比例之後,到了下次科考,許多士子恐怕就會轉變過來,明經所取的士子最多會占總數的四成,其餘六成士子將分給其餘三科,雖然明經的錄取總數是其餘各科地兩倍。但士子只要稍一計算就會發現。這樣一來。要想考明經中舉,難度實在比其餘各科十倍還大。那些選明經之外各科的士子今年算是佔了大便宜。 不過,能在明經一科中脫穎而出之人,無疑是絕頂聰明之人。測試文字水印5。徐德言心中無疑也有讀書人普通的心態,心目中明經一科的地位絕對要高於其餘科目,作為主考,能夠看到士子中有如此通曉經義之人,心中自然高興,這劉元進,除了明物一科成績暫時不知外。明算。明經都如此優秀,殊為難得。 「大人。是不是可以封門了?」一名副考向徐德言請示道。 徐德言連忙抬頭看了一下天色,太陽已經完全下山,天空中只剩下一抹晚霞,若是再遲出宮,恐怕宮門就要請旨特開了,連忙放下手中的考卷,點頭應道:「好吧,關門。」 包裹著銅鐵外皮的實木殿門喳喳作響,漸漸嚴絲無縫,在卡嚓,卡嚓的響動中,三把十餘斤重的巨大銅鎖將大門鎖得死死地,其中三把鑰匙分別握在徐德言和另外兩名主考手中,到了明天,只有三人同時出現在這裡,才能重新將大門打開。 又檢查了一下門戶,確認無誤後,徐德言才向中鎮副將李密交接,帶著一眾副考離去。 中鎮副將是正六品地官職,李密頭上雖然有蒲山郡公地爵位,只是兩年前來到皇帝身邊時,只是一個隊正官職的低級武官,二年時間,從不入流到正六品的高官,除了李密確實才能了得外,皇帝對他可謂非常器重。 楊勇當然知道李密是隋末的頭號反王,只是歷史已經改變,楊勇不相信李密還能反,相對於其他世家子弟來講,李密沒落地家世自然更容易得到楊勇的親睞。 李密照樣檢查一遍,核定無誤後,才向幾名手下交待了幾句,一名軍官笑著道:「將軍放心,今晚這裡是最後一夜,卑職等絕不會誤事,否則不要說流放海外,就是直接抹了脖子,卑職等人也絕無怨言。」 楊勇雖然不能確定開頭失敗的那只幕後黑手會不會再次把手伸到皇宮,不過,總是有備無患,巡邏的士兵都得到嚴令,若是考卷有失,所有人都必將發配到海外。 李密點了點頭:「那就好,晚上都精神一點,等到今晚的任務完成,明天本將請兄弟們喝酒。」 李密以火箭般的速度做到了中鎮副將,禁衛軍中卻沒有多少人不服氣,蓋因李密豪爽大方,所得俸祿大半花費在和本部的官兵吃喝上,只要有人與李密同去酒館,多半都是李密付賬。 聽到李密地許諾,在場地禁衛軍官兵都忍不住嚥了一下口水,禁衛軍的薪俸算是不錯,只是絕大部分人都要養家,哪能像李密一樣,家中只有一位娘子,本身又有爵位,田產,花起錢來如流水一般。 「多謝將軍,那我們就不客氣了。」數人笑嘻嘻地回道。 「好,那本將軍就拜託諸位兄弟了。」 李密又叮囑了一番,才帶著人巡視到後方,各個禁衛軍也各歸本位,大殿外面頓時空無人影,只是隔著數米外數隊禁衛軍在不停的巡邏,確保沒有外人靠近大殿。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在四周亮起來的一盞盞燈籠照亮下,大殿外面的迴廊依然明亮無比,即使是走過一隻老鼠,依然可以被巡邏的士兵看得清清楚楚。李密也親自巡視過數遍,基本上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半夜時分,整個皇城安靜下來,除了巡邏的軍士腳步聲還在響動外,再無其他聲息,人畢竟會有犯困之時,又加上連續十餘天都平安無事,雖然有李密的叮囑,軍士的巡邏還是慢了下來。一些禁衛軍忍不住靠著柱子昏昏欲睡。 「走水啦,走水啦。」 一聲淒厲的呼聲響起,將大殿的寂靜打破,周邊所有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的禁衛軍都猛然醒來,朝四周看去。 「看,那是什麼?」一名禁衛軍喊道。 遠處一簇火苗正在迴廊上竄起,向存放試卷的大殿捲去,濃煙滾滾而起,迴廊上的燈籠已經不見,幸好火勢還不算大,附近的禁衛軍都向著火的地方跑去,提水的提水,撲火的撲火,不一會兒,剛起不久的火勢已經撲滅,除了迴廊上的木頭燒得焦黑外,並沒有受到多大損失。 李密聽到喊聲,第一時間就趕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情景,慶幸之餘又後怕起來,繼而勃然大怒,對負責守夜的禁衛軍臭罵了一通才問道:「人呢,放火的人呢,抓到沒有?」 皇宮中的大殿雖然多是木頭所建,只是一般都有防火措施,塗上了耐火的油漆,一般的火頭根本無法引燃起來,只是一旦引燃,這油漆就毫無用處,反而會加大火勢,眼前的情景,明顯是有人縱火。 剛才眾人並沒有看到什麼人影,又只顧著救火,聽到李密問起,眾人才面面相覷,他們漏掉了可能的縱火人,所有人連忙散開,向各處搜尋起來。 「皇上駕到!」一名內侍的聲音響起,接著數十人的腳步聲傳來,李密大吃一驚,連忙過來迎接楊勇。 聽到存放試卷的大殿失火,楊勇大驚,從龍床上爬起,匆匆就向這邊趕來,此時皇帝衣衫不整,見到李密連忙問道:「試卷怎麼樣。」 「回皇上,大火剛燒起就發現了,考卷安然無恙,只是放火的賊人卻還沒有找到,請皇上恕罪。」 楊勇鬆了一口氣,他沒有想到皇宮中竟然有人想放火,不過,聽到考卷沒有毀掉,迅速冷靜下來:「傳朕旨意,禁衛軍各歸崗位,不得再喧鬧。」 皇宮廣大,能進入皇宮縱火之人必定是皇宮內部之人,侍女,太監,甚至禁衛軍都有可能,眼下是夜晚時分,沒有當場抓到,只要縱火之人隨便一躲就難予搜捕,大張旗鼓搜尋反而給了此人掩護,將各種痕跡淹沒。 李密醒悟過來,連忙將皇帝的命令傳下,等到禁衛軍都返回原處,皇宮中才重新恢復了平靜。 經此一事,守衛大殿的禁衛軍睡意全無,一個個睜大眼睛盯著,若是再出事,兩罪並罰,他們很可以發配到海外的機會也沒有。 天色漸漸亮了出來,那名縱火之人再也沒有出現,第二天,禁衛軍幾乎搜遍了大殿四週一草一木,雖然發現了一點線索,只是還是在昨晚遭到救火或搜尋的禁衛軍破壞,毫無用處。 第八十章 來客 「什麼,沒有燒掉,怎麼搞的?」 李宅內,李渾、李敏、李善衡還有兩名幕僚又聚在一起,聽到另一名姓劉的幕僚說縱火失敗,李渾叔侄三人都臉色不好起來,李敏更是指著鄔姓幕僚,怪道:「都是你出的嗖主意,說什麼鼓動其他人出手,現在失敗了如何是好?」 「我……」那名鄔姓幕僚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此事也怪不得鄔先生,本官沒想到最後一天大殿內還戒備如此森嚴,好在人沒有抓住,就是被抓,也牽扯不到李家,鄔先生的主意沒錯。」李渾大度的道。 那位鄔先生頓時對李渾感激莫名,連忙向李渾拱了拱手,道:「多謝東翁不怪罪之恩。」 李敏雖然還是不高興,只是見到叔父的眼色,勉強將怪罪的話嚥了下去,道:「好了,好了,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你想個主意如何補救吧?」 鄔先生心中苦笑,到了晚上中舉的士子名單說不定就會出來,又哪有時間再進行破壞,只是東翁有令,鄔先生還是不得不凝神思索,那位劉姓幕僚也低頭沉思起來。 良久,鄔先生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喜色:「有了,大人,不如如此這般……」 鄔先生一番話,讓李敏臉上重新露出一絲喜色,重重的在鄔先生肩上拍了一下,道:「怪不得別人稱你為小諸葛,叔父大人沒有看錯你,確實有幾分才能。」 李敏的手這下打的頗重,鄔先生只得呲牙忍耐,李渾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 衛昀這些天每天都在街頭奔走,尋找著可能的蛛絲馬跡,作為一名暗衣衛的百戶,衛昀雖然不能將自己的頭銜光明正大的暴露。可是他的權利確實不小,手下包括九名什戶在內的九十九名暗衣衛,其中有五名什戶都有一座像四海客棧或者長樂樓這樣地產業作掩護。換句話說,衛昀的權力包括調動九十九名暗衣衛外,還可以調動五座四海客棧或者長樂樓這樣產業的全部錢財。想想單單四海客棧一家在科考這段時間每天地收入就有數百貫之巨,五座這樣的產業,一年流動的錢財會有多少? 當然,科考這段日子算特例,只是平常日子四海客棧這樣地高擋客棧,每天的收入也不下一百多貫,去除各項開銷,每月的盈利至少二千貫,也就是說衛昀這樣一名百戶,每月可以動用的錢財在一萬貫以上。 當然。這錢不是他的,而是屬於暗衣衛的公款,只是總歸要經過他的手,只要隨便從裡面漏下一點來。衛昀就可以過上非常奢侈的生活,只是衛昀卻志不在此,住所是普通的二進宅院,價值不超過一百貫。家中除了妻子,只有一名婢女,平時衣著也隨便,家中每月花銷不超過二貫。除了公事,衛昀幾乎不進青樓酒館,當然,他本身也是一家大酒樓的東家。 只是對於屬下。衛昀卻很大方。只要有困難,幾乎都能從衛昀手中得到資助。這樣一個上司,所有屬下都敬重萬分。 衛昀當然有自己地追求,他不貪錢財,他要重新堂堂正正回到衛氏祠堂的大門。讓衛氏的族長衛文升親自在自己面前承認錯了。 說起衛昀與衛文升的恩怨,還要從五年前說起,大業三年,衛昀還沒有加入暗衣衛,而是家主衛文升身邊地一名親兵什長,這個位置雖然小,卻是家主的親信,很容易飛黃騰達起來,因此,衛昀的這個職位也得到很多衛氏族人的垂涎。 他永遠也不能忘記當初被衛家趕出家門時,同是衛氏子弟對自己地嘲笑,是啊,洛陽衛氏是何等豪門,當今家主更是十二衛大將軍之一,衛氏子弟,只有稍要才能,日後就可以由家主向朝庭舉存為官,他衛昀一旦離開衛家,不但失去了家族的庇護,以前的軍職也被剝奪,而且頭上還戴著一頂恥辱的帽子,罪名竟然是偷盜軍中財物。 這真是笑話,家族中一向清廉自守的他竟然會偷盜軍中財物,無非是他不願同流合污而已,本來他還有一絲希望,大將軍衛文升會還他清白,只是沒想到這點小事衛文升根本不放在眼中,連聽他申辯一句的機會也沒有給就直接下令將他趕出軍中,並將他的名字在族譜劃去。 「你們會後悔地。」趕出家門時,面對著族人肆意嘲笑,衛昀一句話也不說,扶著妻子地手離開,心裡默默發狠。 衛文升膽氣過人,在仁壽元年,資州山僚造反,皇帝委任衛文升為資州刺史,讓其鎮撫,剛剛到任,正值山僚攻城,衛文升即單騎趕山僚營前大喊:「吾為刺史,特帶天子詔書來此安撫。」 山僚渠帥感其誠,打開營門將衛文升迎入營中,經過一番曉以利害,山僚渠帥解兵而去,而後十餘萬山僚歸附官府,衛文升不費一兵一卒即解決了資州山僚之患,讓皇帝和朝中官員都是大喜,紛紛誇其為能員。 只是衛文升卻並不是一名合格的上官,他本身不愛錢財,只是不禁手下互相賄賂,發現後常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任地方官時,地方上就貪污成風,他任大將軍時,連禁衛軍也不能免俗,正因為如此,衛昀對於衛文升因為一個莫須有地偷盜罪名不但開革自己的軍職,還將自己逐出族譜之事更加忌恨。 衛昀做過衛文升的親兵什長,手上自然掌握了不少衛文升的秘密,趕出家門不久後,衛昀毫不猶豫的據此向暗衣衛投靠,讓暗衣衛查實了衛文升好幾次罪名,若不是皇帝念衛文升有擁立之功,衛文升恐怕免不了發配海外,不過,降級罰俸是免不了的。 沒有將衛文升徹底打倒,衛昀很不甘心,他也明白,單靠貪污這樣的污點很難將衛文升徹底打倒,何況衛文升本身不貪污。 衛昀心中沒有氣妥,尤其是在數年後就升為暗衣衛百戶之後,他深知暗衣衛的力量,只要耐心等下去,肯定會有機會,為此,他要一直升職,掌握更多的力量。 如今這次科考洩題案就是一次機會,只要這個案子能在他手上偵破,他用不了多久就有升為千戶的可能,這些天,衛昀將各個酒樓客棧的眼線都動用了起來,自己每天不到天黑絕不回家。 這天,衛昀照樣在街上轉了一天,直到天色快黑時才回到了家中,只是剛要推開大門卻連忙停下腳步,臉色變幻了數下,家中竟然傳來男子的講話聲。 此時男女之防並不嚴格,但男主人不在家,天黑總要避嫌,妻子與他同甘共苦過來,他倒不會懷疑妻子對他不忠,只是聽著聲音隱隱有熟悉感,他要想一下到底是何人會來到他家中。 「衛凌。」聽了數句,一個名字從衛昀心中脫口而出,同時推開自家大門聽到開門聲,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向衛昀走了過來,臉上露出一片笑容:「三哥,你回來了。」 「老七,你怎麼會來見我,族長不是有過吩咐,不准衛氏子弟與我交往?」衛昀訝然的問道,衛凌也曾是衛文升的一名親兵什長,當初兩人關係非常好,衛昀被族人所污時,衛凌曾辨護過幾句,只是其餘人眾口一詞指責衛昀,衛凌的辯護很快就被淹沒。 「去***族長吩咐,當初你明明是被冤枉的。」 衛凌的話一出口,衛昀連忙仔細觀察起衛凌的臉色,剛才的話對衛文升毫無敬意,要知道,現在衛凌雖然已不是衛文升的親兵什長,而是堂堂正七品禁衛軍司馬,可是依然是衛文升的手下。 這一看,衛昀馬上發現衛凌的臉色不妥,眼神散亂,臉上的笑容明顯是裝出來的,衛昀馬上就明白,衛凌心中裝著很重的心事,只是要問,估計很難直接問出來,衛昀不動聲色的道:「好,既然你來了,那今晚就不要走了,晚上咱們一起喝個痛快。」 衛凌也沒有拒絕,與衛昀重新進屋,衛妻和婢女連忙到廚房忙碌起來,不一會兒,數樣熱騰騰的菜餚便端了出來,同時酒也熱好。 衛凌夾了一口菜放在嘴裡,嚼動了數下,不由歎了一口氣。「怎麼,你嫂子的菜不好麼?」衛昀問道。 「哪會,只是五年沒吃嫂子做的菜,一時感慨,三哥,還是你有福氣,若是當初我也跟你一起被逐出族門就好了,也不會落到現在左右為難的地步。」 衛昀一笑:「說什麼胡話,你現在是堂堂的禁衛軍高官,我只是一個從事賤業的商人,如何能比?」 「商人,商人怎麼啦?皇上從來沒有誠認過商人是賤業,這次科考,也沒有禁止過商人參加。」衛凌的激動起來,倒彷彿是指責了他一樣。 第八十一章 酒後吐秘 看到衛凌臉上激動的神態,衛昀心中不由苦笑,只有失去的才知道珍貴,破家的縣令,滅門的令伊,商人再有錢有能如何,否則他也不用在暗衣衛中辛苦往上爬了。「七弟,來來,喝酒,這些事都過去了,就不用再說,愚兄聽到你當上禁衛軍司馬,心中不知多替你高興,只是怕給你引來麻煩,倒不便上府祝賀,如今既然七弟願意登門,那今晚就不醉不歡,權當愚兄為你補上。」 衛凌拿起了酒杯,臉上流露出一片迷茫之色,仰起頭將懷中的酒喝得一乾二淨,嘴裡喃喃的道:「這個禁衛軍司馬不當也罷。」 「怎麼,莫非七弟遇到什麼難事,你在禁衛軍當職,按理沒有人敢為難你才對,莫非是短缺了銀錢?如果七弟有需,儘管開口就是,愚兄多不敢說,數千貫還是拿得出來。」衛昀爽快的道。 「不是錢財之事……」衛凌搖了搖頭,心中微微一熱,禁衛軍的待遇雖然優厚,他一年的俸祿也不過一百餘貫,五年沒有見面,衛昀毫不猶豫的說拿出數千貫來幫自己,衛凌心中總是曖洋洋的,三哥當年豪爽的性子絲毫沒有變。 「既然不是錢財之事,那愚兄就幫不上忙了。」衛昀自嘲的道。 衛凌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他若是為單單自家煩惱說出來也就罷了,只是此事關係到整個衛家的生死存亡,他縱然再信任衛昀,也不敢輕易吐露風聲,只是此事壓在他心頭就像千鈞重擔,實在讓他覺得喘不過氣來。 衛昀這五年來和無數人打過交道,見衛凌的神態,更在確定其突然找自己喝酒肯定不簡單,只是他卻沒有急急忙忙問出來。舉起酒杯:「來,喝酒,喝酒!」 「喝!」 酒過三巡,衛凌已是一片醉惺惺之態,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三哥,我不行了,我要回去。」 衛昀一把將衛凌拉住:「七弟,你難得來一場,急什麼。實在不行就在這裡睡一晚,若是擔心弟媳,愚兄打發你嫂子到你家中說一聲就是。」 「不用,不用,已經這麼晚了。怎能勞動嫂子出門,再說我經常夜晚當值,哪有什麼擔心不擔心的。」衛凌只得回到位子上再坐下。 「既然如此,那你還擔心什麼,直接大醉一場,明天就什麼煩惱也沒有了。」 「大醉一場,什麼煩惱也沒有了。這有可能麼?」衛凌喃喃自語,英俊的臉上全是一片痛苦之色。 「怎麼不可能,想當年愚兄方趕出族中時,生不如死,恨不得天天大醉,這麼,現在也想開了,你遇到什麼大事,難道會比我除卻族譜會更難麼?」 「這不同的,不同的……」衛凌呢喃道。接下來喝酒如喝水一般。來者不拒。 已經是半夜了,月亮爬到中空,外面的聲音都已經安靜下來,衛昀地妻子帶著婢女已經先下去休息去了,臨睡前,兩人已經做好了十幾樣菜,此時桌上已是懷盤狼藉。四周空著七八個數斤重的酒罈。每個酒罈都被喝了一個底朝天。 衛昀明面上的身份是一個商人,家中藏了不少好酒。此時都快要喝光,不過,兩人都喝得紅光滿面,只是其中一人是裝的,衛昀的腳下明顯一塊濕露露的痕跡,他喝的酒多半吐了出來,只不過衛凌沒有發現而已。 「咚。」的一聲,衛凌的腦袋重重地撞在桌子上,衛凌家中藏的酒雖然度數不是很高,卻是香遠綿厚,極易進口,後勁十足,衛凌終於支持不住。 衛昀鬆了一口氣,衛凌從小就是一個酒鬼,若不使詐,二個衛昀也喝不過他,再喝下去,他就是大半酒吐掉了也要醉倒,連忙過去將衛凌扶住,拍了拍他的臉道:「七弟,醒醒,醒醒。」 衛凌睜大眼睛,臉上表情一片訝然:「咦,你是誰,我怎麼不認識你?」 「我是你三哥衛昀。」 「哦,原來是三哥,不對,三哥不是被族長逐出家門了麼,其實這事族長做的不對,他明知你沒有偷錢卻顧著其他人的面子,一定要逐三哥出門,我跟族人爭,可是爭不過。」 衛昀聽得默然,以前在族中自己只有一個好友,只是現在自己卻要從他嘴裡套話,不過,衛昀很快將猶豫丟掉,問道:「七弟,你怎麼會突然找愚兄喝酒?」 「火,放火燒了它。」衛凌模模糊糊地道,腦袋向一邊歪去。 「什麼火?七弟,你說清楚一點。」看著衛凌要睡去,衛昀連忙湊到衛凌的耳朵旁問道。 「不,我不能說出去,否則衛家就抄家滅門……」 衛凌的話後面成了嘟嚷聲,任憑衛昀靠得再近也聽不清,衛昀興奮起來,他彷彿看到了一扇光亮的大門正在向他趟開。 「沒關係,七弟,有什麼事不要憋在心裡,否則會把自己憋壞,這裡又沒有外人,你儘管說出來吧,說出來就舒服了。」衛昀諄諄誘導。 「放火,族長,大將軍命令我放火燒了武德殿,燒……燒武德殿。」 衛昀聽得絲絲的冒出涼氣,昨晚皇宮失火的消息他有耳聞,只是宮中嚴密封鎖,他不便打聽,不過,作為暗衣衛百戶,他還是得到了一些消息,沒想到放火之人就在眼前,難怪任憑禁衛軍搜尋也找不到縱火之人,這人就在他們中間,又如何尋找? 將衛凌放下,衛昀臉上陰睛不定起來,將這條消息上報,無疑衛家馬上就會面臨滅門之災,這正是他以前夢寐以求的機會,可是機會真到來時,衛昀卻遲疑起來,真要將這條消息上報麼,他雖然被逐出族門卻到底是衛家子弟,他要地是堂堂正正返回衛家,卻不是要將衛家連根撥除,一旦衛家都沒了,他縱使憑此陞官發財,傳了出去恐怕也會被千夫所指。 可是不上報,他又如何對得起皇帝,暗衣衛是皇帝的耳目,從成立那天起,所有暗衣衛就發誓要忠於皇帝,如今皇上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大隋正值強盛之時,他若是隱藏下來,就等於背叛了皇帝。 他此時才感到衛凌的痛苦,一邊是效忠的君王,一邊卻是自己的家族,連他這個已經離開家族五年之人還如此猶豫,何況是衛凌這樣一直得到家族幫忙之人,只是禁衛軍到底是直接效忠於皇帝的部隊,並非家族私人領地,從進入禁衛軍那天開始,所有的子弟都要受到忠君愛國的教育,他們的俸祿,軍職都是皇帝賜予,忠於皇帝才是他們的使命。 衛凌並非家族地直系子弟,像他這樣地人才知道若是憑著世家官員的推薦走上官位究竟有多難,當初衛昀就是因為擋了別人的道被人污蔑,眼下武將尚可以殺敵報國當上軍職,可是文官卻完全把持在世家和地方官員手中,若是能有一條公平的道路供所有人選擇,無疑於國於民都是好事,可是這件好事卻因為剝奪了世家的利益而遭到反對,甚至千方百計的破壞。而且執行這個破壞的人還是自己,面對著效忠皇帝和效忠家族這個兩難地局面,衛凌才會如此失態。 想通此事,衛昀臉上卻絲毫沒有輕鬆,他難道真要將衛家送上絕路,把自己唯一地好友也出賣來換取富貴? 「衛子升,衛大將軍,你做的好事,你這是要把衛家往絕路上帶。」衛昀喃喃自語,看著衛凌在旁邊呼呼大睡地模樣,一股說不出的煩惱湧了上來,抓起還放在桌子上的酒罈,搖了搖,見還有半罈酒,拿起來就往嘴裡倒去,咕咚,吐咚一陣聲響,衛昀將剩下的半罈酒喝了一個底朝天,將酒罈丟在地上摔的粉砰,砰的一聲,衛昀也倒在桌旁呼呼大睡起來。 深夜,武德殿依然燭火通明,主考徐德言帶著所有副考和閱卷的太學生做著最後的工作,今天下午,所有考生的閱卷已經完成,到了晚上,錄用的士子名單就要擬出來給皇帝過目,為了顯示隆重,楊勇自己也不睡,就在武德殿盯著各個考官的動作。 因為是第一次科舉,皇帝決定從優錄取,共取士二百名,其中明經科獨取八十人,明法、明史兩科各取五十人,而明字一科只取二十人。 雖然採取了百分制,只是事關重大,對於處在線上的士子來說,完全可以說進一步是天堂,退一步是地獄,所以有必要重新查看試卷,看看有無遺漏,錯改,尤其是明經科的士子,在第七十五名之後,有十餘人只差數分之內,誰上誰下,都是一個問題。 第八十二章 流言 經過一番激烈的爭論,楊勇快要昏昏欲睡時,徐德言等人終於將數份寫滿密密麻麻名字的宣紙呈現給楊勇:「皇上,這是全部新科舉子的名單,請皇上過目。」 楊勇精神一振,將睡意驅散,接過士子名單瀏覽起來,明字科人數最少,二十人很快看完,這些人主要是書寫出眾,字優字劣一目瞭然,錄用的士子主要進崇文館和秘書監工作,楊勇只是一掃而過,明法、明史、明經三科則複雜多了,從這三科出來的士子基本上經過學習一段時間後就可以外派為官,只是相對於明法,明史兩科來講,明經一科的競爭實在太過激烈。 明法,明史兩科加起來只有一千二百餘人報考,錄取人數為一百人,每十二人就有一人錄取,這個比例已是非常高了,由於許多世家子弟瞧不起明法,明史兩科,導致報考的多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倒是讓這些普通人家出身的子弟撿了一個便宜,各個主考與副考也真正做到了公正,公平,楊勇只是略略翻過幾份,將他們的答卷與名字對應上號就略過不看,點頭通過。 拿起明經一科的名單時,楊勇頓時感到上面許多名字都熟悉,其中不泛許多朝中大臣子弟的名字,楊勇看得頭疼,公開閱卷就有這樣的弊端,縱然自己再三交待,考官也不免看人打分,不過,好在明物,明算兩科必考內容多是客觀題,閱卷之人尚不至於錯的打對,對的打錯,所以這份名單上世家子弟的名字雖然佔有六成多,還有三成左右為寒門子弟所據。 整個明經科,報考的人數接近萬人,只有八十人錄用,真正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能在中間脫穎而出的寒門子弟。其才能自不必說,這就夠了,加上明法、明史兩科平均下來,基本上形成了寒門與世家子弟平分秋色的場面。 楊勇原先以為,這次科舉寒門子弟錄取的人數能佔到三成就可以了,沒想到差不多佔到五成,這是因為今年是第一次科考。有許多世家子弟準備不足,錯失機會,到下一次科考才是真正考驗的時候。 論起報考地人數,世家官宦子弟或許不到一成。卻要錄用五成,不過,比起以前靠舉薦為官者幾乎九成都是世家子弟時,這已是一個巨大的進步,楊勇並不奢望科舉就能一步到位。先把科舉定為常例,用十年甚至數十年百年時間來一步步完善,這才是楊勇的目的。 將名單合上,楊勇道:「嗯,就這樣吧,明天張榜公佈。」 「臣等遵旨。」所有考官都鬆了一口氣,為了這次科舉,他們已是數月沒有回家,雖然在皇宮裡好吃好喝,只是科考沒有完成。誰也不能輕鬆-鼓,在京城各個住有士子的酒樓客棧通知,聽到消息,所有的士子都迫不及待的向貢院方向匯聚而去。 等到劉元進和朱燮兩人趕到時,整個貢院外已是人山人海,劉士啟因為丟了考題。疑神疑鬼之下與兩人關係搞僵。此時卻沒有和他們在一起。 「朱兄,怎麼辦?」看到這麼多人。劉元進頓時有點傻眼。 「怕什麼,擠進去。」朱燮毫不含糊地道。 「好!」劉元進大聲應道。 雖然兩人都自付才學過人,只是這麼多人參加考試,錄用的人畢竟有限,沒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前,誰也不能說自己有把握,若是要等到別人都看完,等到晚上也未必等到,誰有那個耐心? 兩人用勁力氣往裡面擠去,此時士子多祟尚遊學,毫無後世讀書人的文弱之氣,被劉元進,朱燮擠到地士子也毫不示弱,一邊阻擋,一邊往前擠,各人腳下亂踩,不時傳來唉喲唉喲被踩痛的聲音,好在大家還顧忌到斯文,倒也少有人破口大罵,只是手腳亂動是免不了的。 也不知挨了多少腳,劉元進和朱燮總算滿頭大汗的擠到了前頭,兩人睜大眼睛,從上到下,一個個名字找去,朱燮突然大笑起來:「哈哈,我中了,我中了。」 劉元進定眼看去,只見上面榜單第四十九名寫著朱燮的名子,下面則只有一名叫魏彬之人,榜單到此截然而止,劉元進向朱燮道喜後又連忙往上看,找來找去就是沒有自己地名字,不由心頭發苦,一時心灰意冷起來。 朱燮此時心喜若狂,恨不得手舞腳蹈之,一時也沒有注意到好友失態,只顧大笑,旁邊看到自己高中的士子也無一不是興高彩烈,沒中的士子有的沮喪著頭扭頭就走,有的卻是號啕大哭起來,不過,高興的人少,失望的人卻多。 「快,前面的人快讓開!」停不了多久,後面的士子已經大叫起來,拚命往前擠,朱燮和劉元進兩人很快被擠到一邊,此時朱燮才發現劉元進沮喪的面容,不由問道:「劉兄,你待在這兒幹什麼,還不去那邊明經科查一查有沒有你地名字?」 「什麼,剛才不是明經科?」劉元進又驚又喜地問道。 「劉兄,你糊塗了吧,我考的可是明法科,上面有我的名子,又怎麼會是明經科?」 劉元進心中又湧起希望,往另一邊人最多處擠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來到榜單前,果然,榜單最上面標明了一行字,明經科錄用士子八十名。他強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細細的一個個名子往下找,任由後面的士子怎麼向前擠,劉元進都佔著位置巋然不動。 「劉元進,第六十八名。」他眼睛死死的盯著這一行字,心中狂喜,幾欲大哭出聲。 「怎麼樣,怎麼樣。」等劉元進從人群裡出來時,朱燮連忙發問,他並沒有陪劉元進一起擠進去。 「中了,第六十八名,明經科取八十人。」儘管劉元進心中一再告戒自己坦然,只是說完,話到最後還是免不了流露出喜色。 朱燮用力地抱住了劉遠進地肩膀,絲毫顧忌周圍人的目光,大笑起來:「哈哈,劉兄,你真行,聽說報考明經科地士子足有萬人,你這個六十八名可比我的四十九名強多,差一點我就要落選,走,咱們不醉不休。」 「走,咱們卻四海……不,到長樂樓大吃大喝一番,不醉不歸。」劉元進也爽快起來。 兩人興高彩烈的離群而去,絲毫沒有注意到背後一雙忌狠的眼睛看著他們。 「哼,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中了兩個名額嗎,比起我揚州劉家來又算得了什麼?」劉士啟狠狠的啐道,想起三人一路同行,兩人吃住都是用自己的,劉士啟心中更是不平,卻忘了,當初完全是他以老鄉之情強拉住兩人,否則兩人早已和他分離。 放榜之後,那些榜上有名的士子都興高彩烈的繼續留在京城,等待著官府對他們的徵詔,而失意的士子剛開始陸續回家,有些家中殷富的士子則乾脆留在京城,等待三年後的再次大考。 只是一條消息的迅速留傳卻讓那些欲回家的士子留住腳步:這次科考有人造假,考前試題就已經洩露,只是京兆府和暗衣衛卻聯合起來欺騙皇上,讓皇上下旨,用已經洩漏的試題考試,其榜上之人,許多就是靠花錢事先買到了考題。 早在考前,就有不少士子就接觸到過賣考題之人,當時大家半信半疑,不過,隨著皇榜的公告,事情迅速平息下來,如今又重新流傳起來,並迅速傳遍各個士子耳中,是因為這條流言指明了各科榜上哪個,哪個士子是花錢買到考題,有名有姓,加上許多自我感覺良好的士子卻沒有錄取,士子們心中的不平迅速被攛起。 「重考!重考!重考!」貢院外又一次圍滿了士子,這一次,他們即不是要考試,也不是要看榜單,則是要推翻前次科考的結果。 貢院的大門緊閉,裡面的官員急得團團轉,一個個溜到徐德言面前,問道:「大人,怎麼辦,怎麼辦?」 徐德言一陣頭痛,漢朝時就有太學生因為朝庭處置不公而鬧事,當時只有幾百人,卻掀起黨錮之禍,而現在卻是近萬人,他們被人唆使起來,卻是為自己的權力而爭。 京兆府也是亂成一團,擔任京兆尹之職八年來,屈突蓋頭一次感到棘手。 「大人,要不派出衙役將他們驅散得了,數千人圍著貢院,如何了得?」一名幕僚建議道。 「胡說八道,你這置大人名聲於何地,難道想讓大人的名聲遺臭千年不成。」另一名幕僚大聲反駁。 第八十三章 請旨 「砰」的一聲大響,劉元進的房間大門被大力推開,劉元進微吃一驚,連忙抬頭朝門外看去,卻是好友朱燮走了進來,此時朱燮臉上一片憤然,彷彿受到莫大的屈辱。 「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看你的樣子倒像是有人追債似的。」劉元進放下手中的書本,難得的開著玩笑。 自從與劉士啟關係鬧僵後,兩人離開四海客棧,住進了官府免費為貧困士子提供的驛站,這裡的待遇當然不會太好,需要四名士子共擠一間,不過,一間房中能有一名士子高中已是潑天大幸,像劉元進與朱燮兩人齊中的情況實在是罕見。 住在驛站裡的士子多是出身寒門,得知自己落榜後便早早收拾東西回家,京城物價騰貴,房子不要錢,可是要錢的地方多著呢,故此眼下驛站的房間卻是多了出來,一人住一間也不少見,劉元進與朱燮還是住在一起。 接理眼下放榜已經結束,驛站可以收回房子,只是此次科考有不少寒門子弟高中,其中不少就出自驛站,驛站方面也就睜一眼閉一隻眼,只要你住就不趕人,劉元進喜靜,這些天都少有外出,朱燮卻喜動,反正已經高中,每日裡天一亮就出門在京城四處遊玩,倒是有幾次買東西欠錢,被人追到驛站,還是劉元進拿錢補上,劉元進才會如此開玩笑。「什麼追債,劉元進,虧你還有心思看書,發生大事了,你竟然不知道。」朱燮瞪著眼,呼哧,呼哧的喘氣。 「什麼大事?」看著朱燮臉上神情不似作偽,劉元進終於放下手中正看的書本,心中卻不以為然,兩人已經金榜題名。還有什麼大事值得關心。 「外面傳出謠言說此次科考有假,考題早已洩漏,許多榜上的士子都是靠事先購買到了試題才中舉。」朱燮急忙將謠言的事說了出來。 「無稽之談,此事科考前早有定論,所洩考題是有人藉機斂財。根本就不是真的,怎麼又有人謠傳……」頓了頓,劉元進又道:「若是真題,中的就是劉士啟而不是我們了,這種事估計是一些紅眼之人搞出來的,反正不關你我之事,燮兄。你就不要參和了。」 朱燮臉上苦笑起來:「元進兄,你我不參和也不行了,謠傳購買試題人的名字就有你我兩人,眼下士子們群情洶湧,正聚在貢院外吵鬧,我聽到不妙才趕緊跑了回來,說不定等下就有人來找我們對質。元進兄,我們是否要搬過地方,暫時避一避。」 劉元進聽得手腳冰涼,心中掠過一個念頭:陰謀,這裡面肯定有陰謀,只是自己到底得罪誰,卻無端扯進了這個陰謀當中來。「除了我們。還有誰被說成買題?」 「多了,至少有十幾人的名字在流傳,有一個士子被人認了出來,剛好碰到前往貢院地落榜士子,這些人直接逼問那名士子。讓他承認購買考題之事,那名士子不從,差點被打死,好在衙役及時趕到制止,我懷疑等下也會有人找到我們,不如先避一避?」朱燮建議道。 劉元進鎮定下來:「避,不能避。一避就說明我們心虛。別人不知道,可我們完全是靠真實的本事考取的。為什麼要避,我寧願死也不願避。」 朱燮歎了一口氣:「也罷,早知你會如此,我回來只不過要你有個準備而已,既然不避,那就讓我們一起面對吧。」 「好兄弟。」劉元進用力的拍了拍朱燮的肩膀,兩人相視一笑,默契於胸。 不一會兒,一群士子地腳步聲就往這邊走,一邊走還一邊嚷道:「劉元進,劉元進、朱燮住在哪裡?」一邊喊,一邊將驛站的房門踢開,這個樣子完全不像是士子所為,倒像是強盜一般。 兩人聽得明白,在房中挺了挺胸,正要走出去,外面一聲喝止聲傳來:「什麼人擅闖驛站?」卻是驛站管理的官員聞訊趕了過來,接著傳來一陣爭執聲,士子的聲音越來越弱,最終那些士子還是轉身離去雖然作好了面對其他士子質詢的準備,真正聽到這麼多腳步聲過來時,兩人身上還是冒出了一身冷汗,這些人人多勢眾,又眼紅別人金榜題名,若只是爭辯,兩人心中無鬼,自然不用害怕,只是怕就怕對方不講理,要用拳頭解決就遭了,聽到外面沒有聲音,朱燮拉開房門,整個院子悄無人影,兩人對望了一眼,全鬆了一口氣。 今天整個忠勇伯府的下人連走路都帶著小心翼翼,誰都知道自家老爺的心情不好,若是誰今天不長眼犯到老爺手中,那才叫自尋死路。 數千士子圍著貢院聲討,即使是以京城百姓地見多識廣也從來沒有想過這種情況會發生,貢院,京兆丞府固然焦頭爛額,暗衣衛的日子也不好過,流言的部分就直指暗衣衛欺騙皇帝,這條流言很聰明,它表面上就皇帝的責任摘開,矛頭直指負責此次科考的幾個部門,事實上,誰都知道科考是皇帝一力主張的,發生了這樣的事,無疑極大地損害了皇帝的威信,用心可謂極為險惡。 只是這些人抓又抓不得,任由所為更是不行,憑著掌管暗衣衛多年的經驗,袁浩知道其中肯定有人搞鬼,很有可能就是和前面洩露考題之人是同一批人,當務之急是要追查到謠言的源頭,若是不能快速處理,朝庭只會越來越被動,袁浩將暗衣衛的頭頭幾乎都招聚起來,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大罵,然後限定時日,三天之內就要追查到源頭,才將把有頭頭轟出府門。 這些暗衣衛的頭頭平時難得來到忠勇伯府上,一過來就是挨罵,回去之後也是火冒三丈,又把下面地人罵了一個狗血噴頭,然後限定二天內查出結果,等到了具體人手中時,只剩下一天的時間了。 罵完這些頭頭,袁浩苦笑了一聲,自己也收拾了一下衣冠,準備進皇宮向皇帝請罪,他自己也作好了挨罵的準備。 一名手下匆匆趕來:「大人,暗衣衛百戶衛昀求見。」 袁浩正要去見皇帝,若是普通的百戶,袁浩說不定不予理會,就是要見也要等到從皇宮回來之後,只是衛昀正是最早察覺到試題洩題之人,如今直接找上門,肯定是有重要事稟報,他連忙把準備車馬的人叫住:「等一下,先把衛百戶帶過來再說。」 「是。」稟報地暗衣衛匆匆下去。 衛昀走進袁浩院子時,一眼就看到院中正準備的車馬,他心中頓時慶幸自己來的正是時候,那天早上起來,衛凌差不多將頭天晚上說的東西忘光,衛昀卻記得清清楚楚,這幾天,衛昀都掙扎在上報和不報的猶豫當中,不論是暗衣衛還是表面上生意之事,衛昀都懶得打理,讓一直習慣於衛昀工作一絲不苟的屬下暗自奇怪,差點要認為自己的上司兼老闆換了一個人。 今天地流言傳到衛昀耳中時,衛昀知道此次科考再無法善了,在效忠家族與皇帝之間,衛昀最終還是選擇了皇帝,若不是他早已被逐出放族,很難說衛昀會作出這樣地選擇,這個時候,把家族利益看得比皇權大,是世家子弟的普遍選擇,這也是當初暗衣衛選人不要世家子弟地原因。 「屬下拜見指揮使大人。」 「起來吧,有什麼事長話短說,本官要趕到皇宮。」袁浩雖然接見了衛昀,只得因為心中著急,語氣多少有一點不善。 「是。」衛昀知道袁浩所說是實,連忙檢重點將那日所探到的事情說了出來。 儘管早有所料,袁浩還是被衛昀被報告的事驚愕了半響:「什麼,你說皇宮縱火是衛家家主主使,你能保證所說是真,不是道聽途說?」 「屬下保證所說非虛,若有差錯,大人儘管把屬下發配海外做苦工,屬下絕無怨言。」對於京城暗衣衛來講,發配到海外已是最嚴重的懲罰了,甚至比死還讓人難予忍受。 「好,不用再多說了,你也隨本官入宮吧。」 「卑職遵令。」 要給一個上柱國大將軍定罪,沒有確切的證據根本不可能,即便有了確切證據,袁浩也需要請到聖旨才能對衛子升展開行動。 聽到衛昀的稟報,楊勇也是勃然大怒,算來算去也沒有算到衛家頭上,衛子升在楊勇還是太子時期,多次站在楊勇一邊,算是皇帝的心腹,沒想到這樣一個人,也因為科舉和自己離心。 「來人,傳朕旨意,馬上宣衛柱國,衛大將入宮。」楊勇幾乎以冷笑的語氣道。 第八十四章 主使 聽到皇帝傳詔自己,衛文升並沒有感到不妥,雖然在皇宮中的縱火失敗了,只是衛凌卻沒有被抓到,對於衛凌,他有足夠的信心不會背叛自己,何況離皇宮失火已經過去數天了,皇宮失火的消息卻沒有傳出宮外,皇帝擺明了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他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等到他進宮後,看到宮中各個門口都站著盔甲齊整的禁衛時,才隱隱感到不妥,縱使皇帝好武,皇宮內院何至於弄得處處兵戈,只是到了這裡,他就是想反悔退出也不行,何況這些年來,皇帝早已建起自己的威嚴,他就是明知皇帝要對付自己,是否有勇氣反抗也是一個未知數。 見到內侍將自己引導到武德殿,衛文升的不安又加重了不少,待他邁到武德殿外面的迴廊時,分明看到了迴廊上欄杆處剛剛油漆的痕跡,而皇帝就站在離那些欄杆不遠處看著自己。 「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衛文升,你抬頭看朕。」 皇帝的語氣從來沒有的過的冷談,讓衛文升忍不住全身一顫,連忙抬頭向皇帝臉上看去,見到皇帝滿臉怒色的看著自己,心中不覺格登了一下,慌了起來,連忙又將頭低下「臣罪該萬死,不知何事惹皇上生氣?」 伴君如伴虎,無論衛家的勢力有多大。他本人立過多少戰功,面對著皇權,天下間最尊貴地皇帝時。這一切都是泡沫而已,雖然皇帝不是隨便屠戳破功臣之人,衛文升還是明智的請罪。 「嘿嘿,你當真不知是何事麼?」 皇帝的語氣越是平常,衛文升就越是感到危險地氣息,死死的忍住沒把自己的目光望向還散發出油漆味的欄杆:「稟皇上,微臣確實不知,還請皇上明示。」 「那好。朕就提醒你幾句,看到你身邊的欄杆嗎,就在前幾天晚上,竟然有人想縱火焚燒武德殿,衛大將軍,你不會說縱火之人你不認識吧?」 衛文升身體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皇帝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容不得他抵賴,何況就是他想抵賴也無用,只得將頭垂下:「皇上,臣有罪,還請皇上看在臣以前有過微功的份上,寬恕臣的家人。」 「你好大的膽,科舉關乎國家基石。你竟然敢派人縱火,枉朕以往對你信重,又讓朕如何寬恕你?」楊勇越說越氣。 對於衛文升地不忠,楊勇不但惱火,而且更感覺到一股寒意。楊勇登基以來,連連對外用兵,東突厥、高句麗、新羅、百濟等國已經滅亡的差不多了,皇帝的目光又從東邊轉向了西邊,年初已經重兵調集吐谷渾和土蕃方向,眼看對吐谷渾的征伐又要開始國雖大,好戰必亡。楊勇卻根本不信這句。後世的蒙古正是越戰越強,才在數十年間滅國無數。發不發動戰爭,關鍵是要看有沒有利益,有了足夠的利益只會越戰越強,若是單純因為君王的喜好隨意發起戰爭才會好戰必亡。 對於國家層面來講,仁義道德根本無用,己所不欲,正要施於人,否則等到別國施於你時,只能苟且求饒而不德,如果一個國家被他國人爭相誇讚,這樣地國家再大也是一個軟骨頭的國家,最終反倒要消亡。 現在大隋正是最缺勞力的時候,即使周邊各國比大隋要窮,依然可以掠奪勞力為大隋所用,正是依靠著周邊各國掠奪的無數勞力,這些年,大隋境內開通運河,整修道路,大興土木,非但沒有讓百姓感覺到有任何負擔,反而不少家庭因為使用了外族奴隸,日子越過越好,而軍士因為有了豐厚的賞獎,奮勇殺敵,許多人到了年齡依然不願退役。 一旦戰爭扯下了仁義的外衣,其實是有豐厚的收益,對於皇帝熱衷於發動對處戰爭,武將們是如魚得水,文官們雖然是稍有微辭,不過,對外地戰爭絲毫沒有影響到國內的穩定,大隋的國力反而蒸蒸日上,文官們也就無話可說,何況軍權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 象衛文升這樣的大將軍,基本上每一年都有三分之一的人在戰場上,換句話說,加上路上地時間,他們一半的人生在戰場上渡過,每個人手中都掌握著至少萬人以上的精銳隊伍,若是有變,雖然單人不足以成事,可是足可以掀起一場大動亂。 衛文升垂著頭,不發一言,任憑皇帝的怒火發洩,直到楊勇問其是否要圖謀造反,衛文升才分辨:「皇上,微臣不敢,微臣一直對皇上忠心耿耿,一時鬼迷了心竅,聽信了別人的唆使,這才做下了大錯。」 「嗯,受到唆使,何人唆使你?」楊勇毫不奇怪的問道。衛文升一向耳根軟,要不然也不會任憑手下的各種貪污賄賂行為。 「回皇上,是申國公李渾,李渾言道皇上硬要用科舉取士,仍是對地方官員和世家不滿,自古天下賢才都出身世家,貧寒子弟縱有一兩個才俊之士終究是少數,皇上以科舉取士是就少數而逆多數,若是導致君臣離心,大隋離大亂不遠矣,倒不如一把火將試卷燒個精光,皇上或許就會打消科考地念頭,微臣一時不察,才上了李渾地大當。」到了此時,衛文升也不再隱瞞,像竹筒倒豆子一樣說了出來。 李渾自以為聰明,卻沒有想到衛文升會如上此快被皇帝察覺,更沒有想到衛文升會如此乾脆利落的將他賣了,在李渾看來,縱使衛文升出事,他堂堂一個柱國大將軍,又曾是皇帝地親信,皇帝至多恨恨懲罰一番,到時他還可以買個人情,聯絡其餘大臣為衛文升求一下情,衛文升非但不會出賣他,而且還會對他感激淋漓,哪知道一番盤算卻全落了空處。 聽到李渾參予其中,楊勇怒極反笑,李家一門可謂尊榮之極,歷史上因為流傳著「楊花落,李花開」的童謠,楊廣懷疑童謠暗指李渾謀反,將申國公一族全部誅殺,後人還為楊廣錯殺李渾而歎惜,卻沒有想過,以李渾遠勝於李淵的權勢地位,若不是早被楊廣誅殺,李渾未嘗不能代李淵取得天下。 如今李淵除了一個唐國公的爵位外,官職只有七品,何況現在大隋內部民心穩定,楊勇自然不怕李淵還有能力造反,卻沒有想到李渾會暗藏禍心。 「很好,很好,除了李渾,此事還有誰參與其中?」皇帝的聲音包含著壓抑不下的憤怒。 除了李渾還有誰?衛文升聽得一愣,連忙搖頭:「回皇上,微臣只知李渾一人,並無其他人參予。」 「那麼說散佈謠言,推動士子鬧事之人也是你和李渾兩人所為了?」 「臣不敢,外面的謠言實在不知是怎麼回事,還望皇上明察。」 「朕當然會明察,既然此事與你無關,那就是李渾之事了,李敏,李善衡與李渾是侄叔關係,平時素來親近,李敏、李善衡兩人又如何會不參予?」 衛文升明白過來,心中不由一寒,李家為官者多達一百多人,只是卻以李渾、李敏、李善衡為首,皇帝的意思明顯著要把三人都牽連進來,雖然衛文升心下也明白,李敏、李善衡恐怕當真脫不了關係,只是沒想到皇帝如此給李家不留餘地。 「衛文升,朕可以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只要你指證李渾叔侄三人,朕可以赦免你兩個兒子,保留他們的爵位官職,至於你,死罪可免,活罪難赦,此案過後,朕會將你發配海外,你可願意?」 「臣遵旨。」衛文升心中明白,皇帝這已是對他網開一面,否則就是殺頭也不為過,何況還有兩個兒子能保留官職爵位。他就是想拒絕也不可能。 對於楊勇來說,申國公李渾的實力遠比衛氏要大,對於衛文升,楊勇可以直接下旨拿下,即使衛文升沒有來皇宮也沒有膽量反抗,衛文升所領的軍隊都是出身禁衛,只有稍作安撫便可以,而李家則麻煩得多了,京城、前線、地方都有不少李氏子弟為官為將,京城的力量倒是不用擔心,皇帝聖旨一下就可以解決,怕就怕李渾叔侄三人被抓後,地方、前線亂起來,所以必須要有衛文升的指證,給李渾叔侄三人定下確切的罪名,再以雷霆萬鈞的速度清除掉李氏在地方和前線的實力,方致不會產生混亂。 第八十五章大樹倒下 長樂樓內,李敏帶著幾名隨眾站在三樓的窗口俯視著下面的人群,長樂樓離貢院不過數十米,站在三樓的窗口正可以清楚的看到貢院的全貌,此時貢院前面聚著的士子依然沒有散去,巨大的吵雜聲在長樂樓清晰可聞。 「哈哈,鄔先生之才確實了得,區區一條謠言簡直勝過縱火燒試卷,這下看看皇上如何應對?」李敏歡暢的笑了起來。 「大人,隔牆有耳,慎言。」鄔傑沒想到李敏竟然在酒樓隨便將機密之事說出來。 「怕什麼?這裡是三樓,門外又有人守著,誰還敢偷聽不成。」李敏大大咧咧的道。 鄔傑怕越爭,李敏說的越多,只得閉嘴不言。 李敏興致勃勃的端起酒杯,一飲而下,得意的看著下面的那些正在向貢院討說法的士子,只是李敏嘴裡突然發出咦的一聲,自言自語的道:「奇怪,難怪皇上真的不擔心自己名聲受損麼,竟然出動了禁衛軍。」 聽到李敏的話,鄔傑等人連忙也擠到窗前朝下看去,果然,街上出現了一隊隊的禁衛軍,將整個貢院周圍街道都封鎖起來,剛才還吵吵嚷嚷的士子們頓時變得啞雀無聲,心頭忐忑的看著衣甲齊整,全副武裝的禁衛軍。秀才遇上兵,有理講不清,這些士子只不過激於義憤和自己落榜的不甘才藉機鬧事。卻從來沒有想過要與朝庭做出激烈衝突,驟然間見到這麼多士兵過來,心頭頓時懵了。 「聖旨到!」 「嘩啦。」數千名士子黑壓壓地跪了下來,他們鬧歸鬧。聽到皇帝的聖旨到來,還是沒有人敢失禮。 為首的禁軍展開聖旨宣讀起來,中間士子們有幾次小的騷動,不過,馬上又平定下來,等到聖旨念完,那些跪在地上地士子頓時象霜打的茄子一樣。低頭向各個方向散去,看似殺氣騰騰的禁衛軍卻絲毫沒有阻止,不一會兒,貢院前面聚著的數千士子就散了個乾乾淨淨。 李敏在樓上看得大為遺憾,他巴不得禁衛軍能將鬧事的士子抓起來,此事鬧得越大越好,到時皇帝迫於壓力,要麼宣佈此前的考試作廢,要麼乾脆將科考廢除。無論是哪種情況,對於皇帝來說都是大損威信之事,李家現在並沒有造反之心,卻不等於願意看到皇帝的威權越來越重,皇權越大,自然就會擠壓世家地權力。 「聖旨上說什麼?」看著那些士子陸續離去,李敏不甘心的問道,可惜酒樓離下面倒底有一段距離。加上下面數千人擠在一起,任憑李敏怎麼豎起耳朵也沒有聽到片言之語。 所有人都搖了搖頭,一人突然嚷道:「有一隊禁衛軍朝酒樓來了。」 眾人連忙看去,果然,下面的士子都散去後,剛才圍著貢院的禁衛軍也正在撤離,只是卻有一隊禁衛軍直接衝著酒樓的方向而來。 「怕什麼。又不是衝我們來的。」李敏不在意的道:「沒戲看了,來,陪本公喝酒。」 聽到李敏發話,眾人也都離開窗口,沒有誰會想這隊禁衛軍到來會和他們有關,李家三柱國,即使是皇帝發現李家與此有關。沒有真憑實據。皇帝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只是李敏剛喝下兩杯酒,外面的樓梯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聲音地方向直奔三樓而來,李敏不由皺了一下眉,放下酒杯向一個隨眾吩咐道:「去看看,是哪個帶隊,就說本公在酒樓喝酒,不想讓人打擾,讓他們去別處吧。」 今天為了看戲,李敏將長樂樓整個三樓都包了下來,只是預計的戲卻沒有演起來,讓李敏有一種頗不痛快的感覺,自然不願有人再打擾他。 李敏的話聲剛落,外面就傳來幾聲爭執聲,接著又是砰砰數聲打鬥聲傳來,大門被粗魯的踢開,李敏瞥見自己門面的兩個隨眾已經痛苦的倒在地上,幾名禁衛軍正用兵器指著他們,讓兩人動也不敢動。 看著領頭進來之人,李敏強壓著怒火,問道:「李密,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密臉上帶著笑容,笑瞇瞇的道:「沒什麼意思,皇上有旨,讓本人給柱國大將軍,廣宗公大人宣讀,只是這幾個奴才卻敢擋路,你說該不該打?」 李敏聽得大為納悶,皇帝怎麼這時候會有旨意給自己,就是有,李密又如何知道自己在這裡,難道自己地行蹤一直被皇帝派人監察,想到這裡,李敏不由冷汗流出,勉強道:「李密,你不會逛我吧?」 李密的臉黑了下來,斥道:「胡說八道,誰敢拿聖旨開玩笑,你心中還有沒有皇上?」 李敏的臉也被李密訓得黑了下來,只是被李密抓到把柄,卻作聲不對,李密的品級雖然遠比他低,只是爵位卻不低於他,而且時常跟在皇帝身邊,是皇帝的近臣,而是惱怒了李密,天天在皇帝面前說李家壞話,即使拿李家無可奈何,李家也受不了。 「蒲山公大人誤會了,我家國公大人不是這個意思,既然有皇上聖旨,那還請大人宣讀。」鄔傑連忙打著圓場。 李密的臉色才和緩下來,用衣袖中拿出一副聖旨,道:「廣宗公,接旨吧。」 見到李密當真拿出聖旨,李敏無奈的整了一下衣冠跪了下來,道:「微臣李敏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查,柱國大將軍,廣宗公李敏,罔顧君恩,行謀逆之舉,收賣考官,洩露考題,與人同謀放火焚燒武德殿,散佈流言……所做之事皆查實無疑,現削去李敏柱國大將軍之職,廣成公爵位,先期押入刑部大牢,欽此。」 李敏聽得呆了,久久回不過神來,李密使了一個眼色,兩名禁衛軍上前要將李敏身上地兵器和佩戴的金符下了時,李敏才反應過來,將兩名禁衛軍的手甩開,向李密手中的聖旨搶去,連搶連嚷:「這不可能,皇上怎麼會下這樣的旨意,你這是假傳聖旨。」 「大膽!」 兩名禁衛軍抽出長劍就要阻止李敏靠近,李密搖了搖頭,道:「給他。」將聖旨交到李敏手中。 李敏接過聖旨,上面白紙黑子寫得分明,李敏瘋狂的大笑起來,弄得鼻涕眼淚直流:「不可能,皇上怎麼可能如此對待李家?」 看到李敏的情況,李密即覺得快意,又有點同情,隴佑李氏先祖直追漢武帝地李陵,皇朝換了一個又一個,李家卻是一代比一代強,到了現在地大隋,尊寵已是頂峰,一門三柱國,全族一百多人為官,根深蒂固,每個李氏族人都以為李家可以長期傳下去,沒想到這個頂峰正預示著隴佑李氏的富貴到了盡頭,能否有後人留下,全看皇帝地心意。 「把他押走。」同情歸同情,李密卻不可能對李敏放水。 聽到李密的話,李敏倒是清醒過來,這次他沒有反抗,任由兩名禁衛軍將他身上的兵器,魚符解除,側頭問道:「李密,你說說,我叔父和堂兄怎麼樣了?」 「李敏,你不要妄想了,即然皇上下旨逮捕你,又怎會漏過李渾,李善衡,李家現在正被禁衛軍圍著,由麥鐵杖大人親自帶隊,若是不反抗還好,若是你叔父等人膽敢反抗,整個李府將會夷為齏粉。」 李敏頓時徹底死心,面如死灰,鄔傑等人也呆呆的站在一旁,心中說不出的惶恐無助,投靠李家時還以為找到了一棵可以終生依靠的大樹,沒想到李家就這樣完了。 「大人,他們這些人怎麼辦?」 「統統帶走吧。」 朱雀街申國公府外此時正被禁衛軍層層包圍著,麥鐵杖、劉虎、李靖這些皇帝的絕對親信騎在高頭大馬上,正在派人向裡面喊話,讓李渾打開大門,放下武器投降。 李渾府中僮僕,雜役數千人,其中精銳護衛也有五百多人,這些人都是隨同李渾自戰場上走下來的精銳人馬,加上李府建的高大雄偉,根本就是一座保壘,若是強攻,禁衛軍恐怕也要死傷不少。 要捉拿李渾,最簡單的做法自然還是皇帝宣李渾進宮為好,只是楊勇卻沒有採用這種辦法,反而直接派大軍將李家圍住,一旦李家反抗,其謀逆的罪名就坐實無疑,即使是對李家誅族,朝中大臣也無人敢有意見,若是不反抗,那騙不騙李渾進宮都意義不大。 李渾在房中急得團團轉,禁衛軍突然大舉出動,許多人都以為這支大軍是為貢院外面的士子而去,沒想到大軍一轉向突然將他的府上圍住,李渾不知皇帝欲意拿他何為,一時降戰兩難。 第八十六章餘波 李渾最終還是沒有勇氣反抗,乖乖的命令部下打開大門,任由禁衛軍湧了進來。這讓準備了許久的麥鐵杖,劉虎等稍稍鬱悶了一下。不過,他們卻沒有任何遲疑的發佈著各項命令,很快,看似固若金湯的李府便全部解除了反抗的力量,這充分說明,無論多麼強大的世家在面對皇權時都是脆弱的。 抓捕李善衡的行動也沒有費多大力氣,一天之內,一直有大隋第一世家之稱的申國公府就倒下了,除了僕役外,整個李氏家族有數百人被關進了監獄,許多僕役見到家主被抓,也猶如樹倒彌猴散,走了一個乾淨。 李渾叔侄三人被抓捕,在京城引起的震動可想而知,許多官員聽到這個消息時頭一個反應便是不相信,待確定之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明白從此以後,京城恐怕有一段時間要不平靜了。許多謹慎一點的官員馬上打定主意,這段時間低調做官,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皇帝抓捕李渾、李敏、李善衡的理由很明確,收賣考官,故意洩露考題,陰謀在皇宮內縱火,製造流言,引發士子圍攻貢院,楊勇並沒有給李渾叔侄暗中增加什麼罪名,僅有這三條罪名就夠了。 若是後世,隨便一條罪名足夠抄家滅族了,只是現在因為科舉剛剛開始,百官對於洩露考題之事,或許看得不會太嚴重,但製造流言引發士子圍攻貢院和陰謀在皇宮縱火這兩條罪名怎麼也輕不了,自古以來引發流言都是極其嚴重的事件,在皇宮縱火更是與謀逆無異。 一直以來,暗衣衛都查不出考題是如何洩露的,直到將李渾叔侄三人收監後才知道了原因。原來早在出試卷的官員入宮前,李渾叔侄就將出題的數名官員收賣,題目確定之後,幾名官員將所考試題寫在小木板上。放入水中,順著宮中的下水道流出宮外,再由人在宮外拾取。 這個方法簡單易用,而且極易讓人忽視,皇宮中地下水道為了防止人潛入,裡面都安裝了數重鐵柵欄,只是卻也不能阻止削好的薄木板流走,否則雜物會經常把下水道堵住。楊勇接到這個消息,只能苦笑。這個漏洞連彌補也沒有辦法彌補,只能吸取教訓,以後要保持隱秘,必須將人安排在沒有下水道的地方。 雖然李渾犯下如此大的罪行,但是為李渾求情地人也有不少。畢竟李渾最終懸崖勒馬,沒有起兵抗拒,其中就包括一些像高穎、蘇威、李德林這樣的老臣,楊勇可以不買其他人面子,對於這些老臣總要留下臉面,最終李氏家族斬了李渾、李敏、李善衡三人,其餘人全部被判流放呂宋。 對於李渾叔侄三人,楊勇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赦免他們的死罪,楊勇要用他們的鮮血來警告那些暗中還對科舉有抵制的世家。行科舉已是大勢所趨,無論是誰敢阻擋,皇帝都會決心剷除。 呂宋島眼下是大隋海軍所能到達的最遠島嶼,島上森林密佈,只有一些土人活動,此時並沒有形成國家,只是以部落活動。 海軍於大業二年。也就是六年前登上該島。由於島嶼太大,海軍足足用了大半年的時間才繞島嶼勘察了一遍。最終選擇了後世的馬拉尼地區登島,如今經過六年地時間發展,呂宋已經有一萬多人口,這些人,除了屬於海軍的這部份人員外,七成是屬於朝庭流放地罪犯,只有三成是主動移民的普通百姓。 這一次,除了京城申國公府有數百人流放外,加上外地和前線都有李氏的官員被撤職流放,前前後後共有數千人被發配呂宋,直到半年後,這場風波宣告結束。 皇帝的這番處置嚇壞了不少官員,不少人認為若沒有高穎等人的求情,李氏必定要滿門抄斬,即使有人求情,李渾叔侄三人還是斬了,落得個全家發配地下場,雖然不置於斷了香火,不過,發配到了呂宋大島,能否有機會重新踏入中原都是一個疑問。 許多人對呂宋談之色變,其實以呂宋的條件,生活遠比國內容易,那裡土地肥沃,地廣人稀,而且陽光充足,莊稼只要播下有收成,甚至不用勞作,單靠採摘野果就能過活,為了鼓勵百姓移民,楊勇還下令官府免費提供耕牛和種子,開墾同來的田地十年不收稅,而且由於水師的經常停靠,這裡還成為海軍的一個基地,自願遷移過去的居民,每五年有一次機會免費搭乘海軍的船隻返回中原。 儘管有這麼多優惠,願意去呂宋的普通百姓還是廖廖無幾,六年來,每年自願遷移的百姓不過數百來人,畢竟故土難離,現在大隋又正值國力蒸蒸日上之期,南方許多地方還是不毛之地,國內可供開墾地土地不少,又不是活不下去,誰願意遠走海外。 不過,這種情況隨著第一批五年期已過的居民返回已經得到了改善,這批人屬於最先移過去的百姓,幾乎每個人都發了一筆大財,回來之後頗有衣錦還鄉的感覺,許多人也看得心動,到今年已經超過一千多人自願遷移呂宋了。 先前去的人能發財很簡單,這裡的土地幾乎是無窮的,而且有一個海軍基地存在,需要大量地物質,多餘地物質還可以用海船運回來,只有要你能開墾出農田,不論種什麼都不用愁買不掉。 而且安全性也不成問題,島上雖然有許多土人部落,這些土人部落幾乎還屬於原始狀態,工具極具簡陋,許多人都使用著骨制和木頭的武器,全靠打獵採摘野果渡日,開始這些人對於隋人地到來極不友好,不過,當看到隋軍手中發出鋒利光芒的兵器和身上穿著威風凜凜的鐵甲之後,土人的這種不友好頓時變成了恐懼,他們幾乎下意識的就知道這些人不好惹,手中的兵器遠比他們石頭和骨頭所做的兵器要鋒利,身上的鐵甲更是讓他們的兵器無可奈何,幾個不姓邪的部族攻擊隋軍,遭到隋軍毀滅性的打擊,土人更是心驚膽戰,離隋軍的聚集地遠遠的。 開始頭一年,除了幾場有限的交戰外,無論隋軍還是普通民眾和土人之間幾乎沒有什麼交集,不過,隨著時間推移,一些大膽的土人開始與隋人交易起來,他們對於這些新來之人一切東西都好奇,從身上穿的衣服,使用的工具,手中的兵器,新奇的食物,還有開墾的農田…… 土人們能拿出的東西無非就是一些獸皮,鹿角等物,而隋人能拿出的東西卻是豐富多彩,這導致雙方的交易非常不公平,一把斧頭,一口鐵鍋,一小塊棉布,絲綢通常要交換土人手中十數張獸皮,鹿角,而一張上好的獸皮運回中原,起碼也值十餘口鐵鍋。 偏偏土人們對於有機會換取這樣的鐵器,布匹都是爭先恐後,這導致一些土人拿不出東西交換後乾脆用勞力換取,許多土人就這樣成了隋人的半奴僕,到了第五年這些最先到呂宋的隋人家中誰沒有十幾個土人奴僕,出門都不好和人打招乎。 有了土人的幫助耕種,又有了海軍不限量的收購,這導致普通的隋人也很快暴富起來,能下定決心第一次到海外來的普通隋人,家境多半不會好,等他們回到家鄉一轉,引起的哄動可想而知,以前儘管官府宣傳的如何如何好,只是沒有實例,大家總是半信半疑,這次看到那些原先遠不如自己的人發達,許多人也心動起來,遷移的人幾乎比往年番了一番。 不過,以前不論是自願遷移過去的人也好,被朝庭發配過去的人也好,幾乎都是目不識丁之人,沒有文化,縱使現在比土人先進,到最後恐怕也當真成了蠻荒之地,一旦土人團結起來,這個大島恐怕不歸大隋所有。 這次朝庭半年之間發配了數千人,其中有五十多人原本是隴佑李氏出身的官員,還有上百人讀書識字,這批人的素質可以說遠比以前要好,到了島上,他們才可以將大隋的文化傳播過去,將島上的土人同化,最終才會使這座大島牢牢的成為大隋領土。 其實沒有高穎,蘇威這批老臣的求情,楊勇也不可能將李氏連根剷除,殺人容易,只是現在大隋的人口本來就不足,何況自楊勇登基雖然大力發展教育,只是真正識字之人還是百里挑一,而像李氏這樣的大族,讀書識字之人頗多,就這麼殺了未免太可惜,如今順水推舟,算是一舉兩得。 第八十七章制度確立 李氏族人幾乎全體發配,無疑在呂宋鳥島上會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只是楊勇卻不用擔心,一是朝庭會繼續加大往呂宋島上的移民,到了一定時候要配發官員,二是有海軍基地在呂宋,可以就近監視,而且除了李家,衛文升連同衛氏家族的也同樣被發配到呂宋,衛氏人數雖然比李氏要少得多,不過,衛文升尚在,而且還保留了一定的爵位,可以說佔據了一定的優勢,經此一事,兩家幾乎沒有和好的可能,楊勇自然不會擔心李氏有什麼興風作流的可能。 大業八年的十月份,隨著中舉的士子趕赴各地上任,大隋的第一次科舉順利完成,從中舉的士子名單公佈到官員上任,中間有間隔半年左右的時間,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楊勇吸取了後世僵硬化的科考教訓,士子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雖然從千軍萬馬中選撥出來,卻不通世事,趕任後權力操從於地方小吏手中,自己只會作泥塑木偶。 這樣的官員自然不是楊勇所需要,也不是一個王朝所需要,雖然現在科舉的內容比歷史上要大大充實,可是楊勇也不認為這些士子沒有經過培訓馬上就能處理各項衙門事務,作為第一次開創科舉的皇帝,楊勇有必要給後世留下更加合適的制度,現在官員要處理的事情遠比後世要簡單,毫無疑問,經過半年左右的時間培訓,基本上可以讓中舉的士子對於自己以後的工作有一個全面的瞭解,對於一些實在不適合為官之人,朝庭也可以不授予官職。 為了防止被淘汰的人承受太大的刺激,楊勇還是作好了補償的準備,基本上是多賞賜財物,以示朝庭的恩德,無論如何,如果有中舉的士子最後淘汰,對個人。對朝庭都是一個巨大地損失,想想就知道。一萬多士子趕赴京城,只有二百人中舉,而這一萬多士子又是從更多的讀書人當中選出來,而且以後地讀書人會越來越多,其間的花費簡直無法統計。若是對中舉但不適合為官的士子簡單打發,確實不合適。 不過,好在這次中選的二百名士子都不是那種死讀書之人。從公佈科舉到考試,中間僅有僅僅的兩年時間,扣除士子趕路和其他原因耽擱地時間,實際上只有一年半左右的時間,考試的內容又是如此豐富,能從中脫穎而出之人,基本上都是聰明之人。倒也沒有人在培訓地這半年時間被淘汰,倒是讓楊勇鬆了一口氣。 這些士子除了一小部分留在京城外,多半要下放到地方,下放到地方的官員都是從最低層做起,他們並沒有資格擔任一縣之主,擔任的都是從九品的官職,下縣縣尉,中縣署丞,書數學博士等職。唯有一人卻一下子從七品官做起。 不過,卻沒有人對此人有何羨慕,反而看著他的目光充滿同情,這個人就是這科差點捲入洩題案中的劉元進,他要去的地方是呂宋,直接擔任呂宋地主官,皇帝已經決定在呂定宋設縣。以呂宋現在的人口。即使是縣也只是一個下縣,皇帝卻將之直接指定為上縣。其主官一切待遇都與上縣縣令相同。 對於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卻沒有人願意接住,無論是現任官員還是一般士子,無不視呂宋為畏途,許多人寧願做一個小吏也不願去呂宋接任縣令之職,唯獨劉元進卻主動提出擔任呂宋縣令。 對於劉元進的想法,朱燮差點以為好友瘋了,只是劉元進竟然自己提了出來,他就是勸解也沒有用,只能為劉元進歎息不已,以為劉元進受到了刺激才會如此。 聽到有士子請求擔任呂宋縣令,皇帝聞之大喜,親自召見了劉元進,對其大加勉勵了一番,儘管如此,還是沒有人看好劉元進,或許三五年之後,這個劉元進就會被皇帝徹底遺忘,一輩子待在那個蠻荒之地。 時間過得很快,大業九年、十年、十一年……一直到大業十五年,就這麼平平常常的過去,期間在大業十一年,大業十四年又分別舉行了一次大考,大業十一年錄用士子一百二十名,大業十四年共錄用士子一百五十名,自此,科考已經深入人心,制度也確認下來,每三年舉行一次大考,錄用的士子在一百至二百名之間。 大業十五年時,頭一批錄用的士子已經為官七年了,許多人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陞遷,一此陞遷快的人已經邁入五品官員地門檻,成為朝中高級官員,低一些的也做到了六品,七品,這批官員的政績在各級官員中本來就比較優秀,又因為同為科舉出身,容易抱成團,加上皇帝的特意關注,陞遷的快也是理所當然。 現在朝中科舉出身的官員還屬於少數,總共也不過數百人,各個世家也不再對科舉有所牴觸,在他們看來,科舉錄用的人數到底有限,對他們利益地損害也有限,這些年,朝庭已經徹底將朝鮮半島平定,高句麗、百濟、新羅三國都成為歷史,土谷渾也被大隋於大業十二年收入版圖,而西突厥由於不能抵擋大隋地兵鋒,開始比歷史上提前了數十年的西遷,至於西突厥提前西遷,還能不能在歐洲站穩腳跟,那就不是楊勇考慮地了,限於現在的交通條件,大隋不可能追殺西突厥人到歐洲去。 新得到這麼多的領土,朝中所需官員自然也大為增加,僅靠科舉出身的士子根本無法填補空缺,大量的官職還需世家出身的子弟以及依靠軍功提升起來的軍官擔任,楊勇不是不可以多錄用士子,只是沒有這個必要。 眼下大隋還屬於擴張期,科舉又是剛剛開始,若是現在大量錄用士子形成定例,到以後錄用的士子必定越來越多,而官職有限,不可避免的象後面的宋一樣產生大量的冗官冗員,何況減少錄用士子的比例,還可以緩和皇權與世家的矛盾。 只要科舉進行下去,終究大部分文官都會從科舉產生,或許數十年,或許上百年,數百年,眼下其實無論是世家還是普通百姓,對於科舉出身的官員都會高看一頭,這也導致了許多世家子弟發奮讀書,視科舉才會正途。 這是楊勇登基的第十四個年頭了,恰逢楊勇五十大壽,皇帝的生日在十月份,從六七月份開始,京城明顯著熱鬧起來,先是外國使節陸續來到,接著是偏遠地區的官員或委託親信,或親自入京為皇帝祝壽。 這些年,周邊各國國主都過得心驚膽戰,大隋兵鋒所指,各國無不披靡,好在大隋用兵的方向一直在北方,南方各國如林邑、真臘、驃國、六詔一直平安無事,不過,隨著大隋對南方的開發,海南已建立了海軍基地,大隋的海軍經常駛入林邑,真臘等國海邊,讓這些國家不得不重新緊張起來,藉著這次大隋皇帝五十大壽的機會,各國自然要派出使節道賀,盡量拉近與大隋的關係,防止大隋兵鋒指向自己。 為了討好大隋,這些使節無不帶著各國特有的珍禽異獸進京,大象、孔雀、寶馬、白虎……應有盡有,倒是讓京城的百姓大開了一回眼界,許多官員也乘機大拍皇帝馬屁,視各國使節賀壽和獻上的各種珍禽異獸為祥瑞。 對於各國使節進京為自己賀壽,楊勇並沒有太過在意,吩咐理藩院好生接待,各國獻上來的禮物也一一笑納,給各國賜回禮,不過,別想有加倍賞賜這種好事,皇帝在對外方面一向小氣,所賞賜的東西多是一些玩賞之物,價值能有各國進獻物品的一半就算不錯了。 對於皇帝的小氣,理藩院的官員頗有微詞,天朝上國,富有四海,豈能如此小氣,豈不是讓外藩看輕,剛開始時,他們簡直不好意思將賞賜的物品交到各國使節手中,不過,皇帝的傳統一向如此,理藩院的官員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將東西給他們。 那些來京的使節對大隋皇帝能收下他們的禮物卻是異常的欣喜,絲毫不在意皇帝的回禮,在他們看來,大隋皇帝只要收入禮物,自然就不會派兵攻打自己,確實也是如此,大隋一直沒有攻打他們。 這天,京城東門又是一隊人馬駛了過來,這隊人馬顯得風塵僕僕,每個人都騎著高頭大馬,穿著軍衣,馬上橫放著兵器,中間護著兩輛馬車,其中一輛載人,一輛卻是載著碼的高高的箱子,一看就知道是外地進京給皇帝賀壽的官員。 對於這些陸續來到京城的官員,百姓們已經習慣了,除非有外國使節裝截各種珍禽異獸進京,才會引起百姓的興趣,城門口的士兵也只是稍為看了一下對方的文書,見到文書無誤,馬上揮手放行,連多看一眼的興趣也沒有。 第八十八章觸動 這隊人馬通過城門後,拉貨的馬車這突然一搖晃,一個木箱子從馬車上摔了下來,頓時箱子破裂,從裡面滾出許多金黃色,大約小孩拳頭大小的東西來,這些東西一頭大,一頭小,顯得怪模怪樣。 「咦,這是什麼東西?」周圍的人忍不住圍觀起來,對著地上掉下來的東西嘖嘖稱奇,京城百姓自許見多識廣,只是對這種奇形怪狀的東西卻從來沒有見過。 一人忍不住從地上撿了一個起來,拿在手中捏了捏,軟的,同時上面流出了汁水,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那人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的查看,從香味來看,這個東西最可能的是水果,只是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清香誘人的水果,想咬又有點擔心,雙手摩擦間,手上東西的表皮已裂開,露出鮮美的果肉來,頓時香味更加濃烈起來。 聞到香味,旁邊的人也忍不住從地上撿了起來,眼睛都盯著先前的撿起果子的那人,看他是咬還是不咬? 「快放下,這是貢品,不得亂動。」前面一個三十餘歲,臉孔黝黑的駕車漢子急忙將馬車停下,看到箱子摔破,不由大驚失色嚷了起來。 「貢品,真的假的?」撿到果子之人疑慮的看著手上的東西,只是看到主人趕來,多數人還是將東西放下,此時京城百姓富足,多數人不屑於沾小便宜。皇上地東西,更是不能隨便亂占,只有少數奸滑之徒聽到貢品的聲音,馬上將手中的果子藏了起來。 見大部人將東西放下,那名趕車人也沒有多作要求,招呼了趕過來的幾名護衛一下,將箱子重新弄好,抬上馬車。車隊又緩緩行走起來,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街道上。 見到馬車走遠。剛才將果子藏起來的幾人才小心的將果子拿出來,其中一人忍不住將皮剝掉咬了一口,果子肉一入口,一股從沒有過的香味刺激的他差得連舌頭都吞了下來,忍不住嚷道:「好吃。」三下五下就將果肉吃完。遺憾地是諾大的果子,中間卻有一個硬核,果肉只有大約三分之一,那人將果核舔了又舔,卻是捨不得放棄。 見到有人先吃,其餘幾名手中有果子地人也忍不住剝開果皮咬了起來,只咬了一下。他們也像先前那人一樣,幾乎是囫圇吞棗一般將果肉快速吃乾淨,最後連手指都要舔上幾下才肯罷休。吃完之後的人一臉滿足,彷彿是吃了人參果一樣幸福又充滿遺憾,想必知道以後自己很難再吃到了。 看到吃完果子的人反應,又聞到空氣中散發出來的香氣,剛才手中撿到果子又放回去的人大為後悔,其中一人忍不住叫道:「誰還有香果,我出大價錢購」他直接將這種果子取了一個香果之名。 「我有。什麼價錢?」一個長相瘦高地青年得意洋洋的舉起了一個果子。 先前開口之人大喜,開口叫道:「一百文。」 「不買。」瘦高青年乾淨利落的拒絕,嘲笑道:「一百文就想賣這樣的香果,而且還是貢品,你想也不要想。」 「二百,三百。四百……」周圍的人也反應過來。都想嘗嘗這果子的滋味,紛紛叫起價來。直到叫到一貫才沒有人應聲,一貫錢在京城可以舒服的生活五六天了,若是小地方,生活一月也有餘,單買一個水果好像划不來。 只是瘦高青年卻不為所動,依然不賣,他打定主意,眼下他手中地果子是獨一無二,他聞著香味都口水直流,若是出不到價錢,他寧可自己吃掉。 「還有沒有人叫價?你們見過這麼香的果子沒有,這可是貢品,說不定就是仙芝靈果,吃了增加十年陽壽。」瘦高青年胡亂吹噓道。 「十貫。」終於又有人喊價,一喊就是令人瞪目的價格,眾人都望向那個瘦高青年,對他羨慕不已,十貫錢是一注大財,省一點夠一個人用上一年了,幾名吃下果子之人更是後悔不已。 那名瘦高青年也見好就收,讓果子讓與喊價十貫之人,一個果子賣十貫,這條消息很快在京城傳開,許多人紛紛想見識一下這種被傳成仙芝靈果一樣的東西,甚至有人出了高出十貫的價格懸賞,可惜,沒有人知道那輛馬車從哪裡來,主人是誰,最終香果成了京城的傳說,許多人相信這車水果大有來歷,是皇帝從海外搜尋到的仙芝靈果,吃一顆可長十年壽命。 這些年,對於皇帝熱衷大造戰船,開拓海外,民間總有一些神秘的傳說,有人甚至將皇帝的行為與秦始皇派術士出海求仙藥聯繫起來,才會造成這樣地誤會,直到多年後這種水果運到京城販賣時,許多人卻依然相信傳說中的香果要遠勝於這種水果。 皇宮內,楊勇的書桌上正擺放著十餘個民間百姓議論紛紛的香果,楊勇自然認識這種水果是芒果,芒果一次吃到時極為清香誘人,即使是後世也是作為一種高擋的水果存在,更不用說此時,這車水果從萬里迢迢的呂宋運過來,那人能花十貫錢買到一個品嚐,也不見得吃虧。 運這車水果進京地自然是呂宋地主官劉元進,早在二年前呂宋已經升為一郡,劉元進也順理成章的成為郡守,算得上一方諸侯,呂宋地人口發展到了二十多萬人,即使相比於內地一郡也不算差了,面積更是大的不得了,那裡物產豐富,加上朝庭十年的免稅期還沒有到,即使是懶人也不愁填不飽肚子,劉元進的郡守在那裡做的有滋有味,官職已遠高於許多當年一起錄用的士子。 只是呂宋到底是海外,漢人鄉土情結最濃,普通百姓要五年才有一次機會返回家鄉,劉元進更是自從到了呂宋就再也沒有回來,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劉元進藉著這次皇帝大壽的機會進京,也是想順便看一看自己家鄉,最好是皇帝記起自己的功勞,能把自己從呂宋調回來,呂宋雖好,離大陸實在太遠了,劉元進又沒有稱王稱霸的野心,當然不願意永遠呆在呂宋。 楊勇也是數十年沒有嘗過芒果的味道了,此時拿起一個重新品嚐,只覺得滿齒留香,大呼痛快,一連吃下四個才停了下來,向外面喝道:「來人。」 一名內侍連忙走了進來:「皇上有何吩咐?」 「傳朕旨意,把芒果各送十斤給四宮貴妃,九嬪減半,婕妤再減半,才人每人二個,朝中二品以上大臣也各送……就各送四個,讓他們嘗嘗呂宋的物產。」 「是。」內侍行了一禮,匆匆下去,這一車芒果經這麼一分,恐怕半個也不剩了,看著眼前還剩下的七八個芒果,楊勇不由輕歎了一口氣。 元清兒已經在大業十年去世了,楊勇身為皇帝,雖然後宮眾多,對於這個元配,一直有著特殊的感情,以致於元清兒死後,任憑幾名貴妃怎麼吹枕頭風,楊勇都沒有再立皇后。 重新拿起了一個芒果,將皮扒下,咬了一口鮮美的果肉,楊勇突然停了下來,腦中重新想起了一人,自嘲的道:「莫非朕當真老了?」 五十歲的人在後世尚算得上年富力強,古人卻以知命來稱呼,差不多就有知道自己活不多久的意思,礙於此時的醫療條件,五十歲以上的人一旦生病,要想恢復過來就太難了,楊勇多少知道一點後世的養生之道,勤於鍛煉,又有孫思邈這樣的神醫在身旁,卻還是害怕自己會生病。 「來人。」楊勇又向門外喊了一聲。 一名內侍應聲而入,垂手在旁。 「去,選出八個芒果,給晉王府中送去。」 「晉王?」內侍心頭茫然,皇上子嗣眾多,除了先前楊儼、楊裕、楊格三個兒子封王外,其餘兒子大多還沒有到年齡,自然也沒有封王,這三人中哪有什麼晉王。 看到內侍茫然的眼神,楊勇的神經突然觸動了一下,屈指算來,自己登位已經過了十四年,十四年可以改變很多事,昔日意氣風發,風流倜儻,想和自己爭位的楊廣連宮中內侍也忘記了,其實也難怪那名內侍,他不過二十餘歲,晉王被幽禁時不過六七歲,自然沒有什麼記憶。 「擺駕,朕到晉王府看看。」 接到皇帝的旨意,那些老的護衛內侍都臉色古怪起來,新的侍衛卻和那名內侍一樣茫然,不知皇帝為何會突然想起去晉王府,皇帝登基十四年,楊廣自然被幽禁了十四年,除了早先跟隨在楊勇身邊的人,大多數已經忘了這個人,不過,皇帝的吩咐還是沒有人敢怠慢,不一會兒,車駕就已經準備好。 第八十九章物是人非 麥鐵杖大踏步的走了過來,問道:「皇上,車駕已經準備好了,是否要起行?」他已經年過六旬,走起路來依然是虎虎生風,跑起來可追奔馬,這些年一直作為皇帝的護衛統領,可以說是忠心耿耿。 楊勇剛才隨口一說,等到麥鐵杖真向自己詢問時才意識到不妥,楊廣已經淡出了百官十餘年的視線,若是自己突然大張旗鼓的去見他的話,不知會惹起朝中官員多大的猜測,於己於楊廣都不是什麼好事? 「把車駕停了吧,朕暫時不想去了。」 「是,臣遵旨。」 雖然準備手忙腳亂準備了一番,皇帝卻突然取消,麥鐵杖臉上卻絲毫沒有不快,恭身回應。 皇帝為九五之尊,掌握著天下人的生殺予奪之權,人人敬畏,只是一般來說,越是親近之人,對於皇帝的敬畏就會越少,他們知道皇帝也是人,也吃五穀雜糧,也有喜怒哀樂,而不是朝庭宣講的那樣皇帝是代天巡狩,是神而不是人,故歷朝歷代經常出現後官或宦官干政之事,甚至陰謀廢黜或刺殺皇帝,麥鐵杖雖非後官和宦官之一,只是作為皇帝的護衛統領,楊勇又經常喜好外出,實比兩者更加親近皇帝。 本來象皇宮護衛統領這樣重要之職,既使是皇帝最心腹之人做不了數年也應該撤換,麥鐵杖的位子卻是穩如泰山,他這些年來絲毫不因為是皇帝的近臣而得意忘形,反而是越發的恭敬。 「等一下。」看到麥鐵杖要退去,楊勇突然又叫住了他,看著桌上剩下的幾個芒果,有點肉痛的道:「你把這個帶給晉王,記住。你親自去,順便將他宣進宮內,朕想見他一下。」 麥鐵杖聞言,大踏步走到皇帝的桌案前,將皇帝桌上的芒果一掃而光,放進衣袖才向楊勇道:「皇上。微臣告退。」 楊勇點了點頭,道「嗯,去吧。」 麥鐵杖走出皇宮大門,一輛豪華高大地馬車駛到他跟前,車上一名健僕伸出腦袋向麥鐵杖道:「大人,請上車。」 麥鐵杖點了點頭,一步跨上馬車。這是一輛四匹馬拉的馬車。拉車的四匹馬骨架高大。通體烏黑,身上不含一根雜毛,眼睛如同銅玲,驃肥體壯,讓人一看就知道是難得的好馬,倒是與麥鐵杖黑色的臉相應成趣。 這四匹馬哪怕是與皇宮中的御馬相比也絲毫不遜色,雖然說這些年,朝庭北平東突厥,東滅高句麗,西逐吐谷渾。將大片大片產馬之地納入疆土,大隋地馬價越來越便宜,只是好馬依然是千金難得,像如此神駿的馬用來拉車,恐怕再豪富的人也捨不得。 沒錯,這四匹馬確實曾是御馬,麥鐵杖全身重量不下三百斤。若是跟隨在皇帝身邊護衛時。加上兵器,披掛全身重量不下四五百斤。實難找到一匹能夠載得動麥鐵杖身軀的駿馬,年輕時麥鐵杖可以跟著奔馬跑上數個時辰都若無其事,如今畢竟年齡大了,雖然麥鐵杖自己不服老,只是皇帝體惜麥鐵杖,賜給他四匹御馬專為拉車之用。 「大人,我們要去哪裡?」健僕問道。 麥鐵杖快速的說出一個地名,健僕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之色,自從皇帝將四匹御馬賜給麥鐵杖駕車所用後,他就一直擔任麥鐵杖的車伕,除了極少時候麥鐵杖不用他跟隨外,可以說麥鐵杖到哪裡,他就到了哪裡,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地名,只好道:「大人,這是城內還是城外?」 麥鐵杖沉聲道:「北門,出城。」 「是。」車伕不再問,輕輕駕的喝了一聲,四匹馬訓練有述地邁開了整齊地步伐,帶著馬車滾滾向前而去,小半個時辰後,馬車已經駛出北門,向著城外茂密地森林中駛去。 馬車也越走越偏,車伕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大人身為天子護衛統領,出城到這樣偏遠的地方來幹什麼?北門外面可是屬於皇家獵宛範圍,少有人煙,可是要說這裡偏遠,偏偏又有一條修整的不錯的道路,馬車行走在上面十分平穩,若是說不偏遠,這條路上卻是靜悄悄的,連一個行人也沒有。 駛過一條密林,麥鐵杖的聲音傳來:「停!」 「是,大人。」健僕連忙將馬車停下,他已看到前面突然出現了一片莊院,莊院紅磚綠瓦,依山而建,整個莊院氣勢磅薄,宛如一條巨龍盤據在山中。 「在這裡等著,不要亂動,否則若有生命危險,本官也不能救你。」 「是!」回答完這話,健僕突然覺得一陣心驚肉跳,剛才還靜悄悄的森林彷彿像是張開血盆大口的巨嘴,裡面充滿著莫測的危險一樣,他回憶起拐進這座森林地道路時才記起,那裡有人在把關,只是看了自家主人在車上才沒有留難,他當時以為是普通的盤查,沒想到那卻是一個關口,難怪過了那道關口就再也沒有人影。 這座莊院到底住著什麼人物?外面防衛的如此嚴密,專門修整的道路,連皇上的護衛統領到了這裡也要下車親自走進去,剎時間,健僕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老老實實的呆在車裡不敢亂動,看著麥鐵杖慢慢走進莊院。 莊院外把守嚴密,一隊士卒手持兵器來回的走動,看到麥鐵杖過來,那隊士卒卻沒有理會,任由麥鐵杖走了進去。 越過數重關卡,麥鐵杖來到一個大院,剛跨進院門,一人迎面向麥鐵杖走了過來,向麥鐵杖施一禮才道:「大統領來了。」 麥鐵杖點了點頭,問道:「那人怎樣?」 「還能怎樣,天天喝酒,爛醉如泥。」 麥鐵杖急問道:「現在呢,也喝酒了不成?」 「喝,怎麼不喝,你聽聽裡面地聲音。」 那人剛說完,裡面已傳來一個中年人醉惺惺地聲音:「拿酒來,快拿酒了,本王要再喝三百杯。」 一個女子嬌聲勸道:「王爺,先停一停,你不能再喝了。」 「怎麼,你也看不起我?本王做事不行,做王爺不行,連喝酒都不行嗎?」光鐺一聲,裡面傳來東西打翻的聲音。 麥鐵杖苦笑起來:「怎麼辦,皇上要見他?」 「怎麼可能,皇上十幾年都沒有見他了……」說話地人臉上說不出的驚訝,同時又夾帶著一絲興奮,如果那人能出去,說不定他也不用永遠待在這裡。心思活絡起來:「沒關係,我這就去把酒拿掉,給他送上醒酒湯,從這裡回去還有一個時辰,足夠他在路上醒酒了。」 「只好如此了。」說完,麥鐵杖無奈的道。同時心中想到幸虧皇上沒有來,否則見過這場情況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兩人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楊廣,楊廣當初奪位失敗,楊勇就在皇家獵宛內劃了一塊場地建成莊院將他幽靜在這裡,而且對楊廣晉王的爵位依然保留著,只是楊廣到底是犯了重罪,麥鐵杖與人交談就直接以他來指代。 走進裡廳,麥鐵杖已看到楊廣伏在案上的身影,他身邊一名美婦正在小心的相勸,與身邊的美婦相比,楊廣顯得分外蒼老,不但頭髮花白,而且面容枯槁,那有十幾年前風流倜儻的晉王絲毫身影。 楊廣在這裡生活物質依然優越,基本上合理的要求都會被滿足,而且蕭妃也允許和他在一起,只是失去了自由,從有機會登上九五之尊的晉王輪為囚犯,楊廣高傲的性子卻很難轉變過來,這十多年來幾乎每天都爛醉如泥,自然就成了這樣子,相反,蕭妃雖然是南梁公主出身,只是從小生活在鄉村,吃盡苦頭,反而安於現狀,十幾年來,容顏不改,與楊廣在一起,倒像是一對父女。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楊廣這場情景,麥鐵杖還是忍不住搖了搖頭。 看到麥鐵杖進來,蕭妃連忙斂身行禮:「拜見統領大人。」 「不敢當,夫人是王妃,不必行禮。」 蕭妃苦笑了一聲,她真還可以把自己當成王妃麼?沒有皇帝的旨意,眼前之人雖然不能決定自己和丈夫,孩子的生死,卻可以設置許多障礙,使她和楊廣生活艱難,雖然麥鐵杖從來沒有如此做過,只是蕭妃卻不敢在禮數上有所怠慢。 「拿酒來,拿酒來。」楊廣對麥鐵杖卻是絲毫不以為意,繼續嚷道。 「殿下,酒來了。」 一名護衛端上了醒酒湯,送到楊廣身邊,楊廣馬上接過,看也不看就將湯倒入自己喉口。 「噗。」楊廣又以最快的速度吐了出來,罵道:「狗奴才,連你也敢欺孤王,這是什麼東西?」 第九十章重回舊地 楊廣突然將醒酒湯吐了出來,那名侍衛所料未極,頓時被噴了一臉,他只好苦笑著用衣袖擦了擦,解釋道:「王爺,這是醒酒湯,卑職不敢欺騙王爺。」 「醒酒湯,孤王為什麼要喝醒酒湯,孤王又沒醉,不,醉了更好。」楊廣睜大著渾濁的眼睛,大聲說道。 侍衛無奈的看著麥鐵杖,問道:「大人,你看如何?」 楊廣的眼睛這才掃到麥鐵杖身上,彷彿現在才發現廳中多了麥鐵杖這個人,眼中精光一閃,同時又馬上斂去,咦了一聲道:「嘿,沒想到是皇兄的護衛大統領來了,正好陪孤王喝酒,整天對著在著莊中的那些護衛,都快煩死孤了。」 麥鐵杖表面上是一個粗人,其實有時心思頗為細膩,算得上粗中有細,否則這個護衛統領之職可不是單純的粗漢能做好,他不與楊廣多作糾纏,從衣袖中取得帶過來的幾個芒果放在桌上,道:「王爺,下官過來並不是陪王爺喝酒的,而是奉皇上旨意,給王爺送來這幾個貢果,並宣王爺進宮入見皇上,這貢果仍海外呂宋所產,仍是難得之物,還請王爺品嚐。」 楊廣的眼睛陡然睜大起來,不敢相信的看著麥鐵杖,十幾年來,還是首次聽到皇帝要召見他的消息,結結巴巴起來:「皇上他真……真要召見孤?」 當初奪位失敗時,楊廣本來自己要死了,死就死吧,沒有什麼大不了,他自付才華過人,可是大哥卻處處壓他一頭,小時候倒也罷了。對大哥只有佩服和驕傲,只是離開京城,獨自為王,嘗到權力的滋味時,這種佩服和驕傲便成了深深的不服氣。就算大哥領兵比自己強,做詩比自己強,難道治國也會比自己強,江南雖然在開皇八年就打下了,可此間陳國餘孽作亂此起彼伏,卻是自己獨自一人平定的。正是有了江南之地作為底氣,楊廣才敢於和楊勇爭位。 只是沒想到,大業還沒有開始,一入京就身陷大哥之手,一時之間。楊廣灰心喪氣,對於死反而並不懼怕,巴不得皇兄賜下一丈白綾或一杯毒酒,憑心而論。若是他奪位成功。必不會再讓大哥活著。 只是沒想到這天左等右等也不來,慢慢的楊廣原先的骨氣全部被消磨光,又變得恐懼起來,怕自己總有一天要不明不白的死去,這種恐懼一日不除,楊廣甚至不能安心睡好一天覺,只能用酒將自己麻醉。 數年過後,死亡地恐懼雖然沒了。伴隨著的卻是無邊的寂寞。整個山莊佔地廣闊,人員眾多。可是他終歸只能困於這一隅之地,滿莊人馬,無一腹心之人,這對於一向好動的楊廣來說,無疑感覺到非常難受,他的酒癮只能越來越大。 這些年,他也死心了,已有一輩子在這座山莊終老地打算,沒想到突然聽到皇帝要召見他的消息,怎麼不呆若木雞。心中激盪無比。 「當然,下官如何敢假傳聖旨。」 光的一聲,大廳中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一隻銅盆掉在地上,盆中清水散落滿地,原先端著清水的蕭妃臉色發白,身體已經是搖搖欲墜。 「愛妃,你怎麼啦?」楊廣連忙扶住蕭妃的身體,眼中顯出關切之意,這十幾年來,兩人完全可以說是相依為命,若沒有蕭妃時常在身旁柔聲相勸,恐怕楊廣早已經發瘋了。 「皇上……皇上終於要下手麼?」蕭妃顫聲道。 楊廣地臉色一白,他剛才卻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此時聽到自己愛妃提醒,又看到桌上的果子,臉下激烈抖動起來,一身酒意化成冷水,將他整個背上的衣服都濕透了起來。皇帝突然送來果子,哪有這樣的好事? 「不,孤王不去,孤王也不要這果子。」楊廣鬆開蕭妃的身子,發瘋似地將桌上的果子掃落,失態的大叫起來。在他看來,這種不知名的果子裡面說不定就下了毒藥,若是換了十幾年前他剛剛被幽禁時,不管有毒沒毒,肯定馬上就會拿起來一口吃下,現在卻是完全沒有勇氣。 麥鐵杖無奈,將地上地果子撿了起來,沉聲道:「晉王,王妃切不可胡亂猜疑,皇上絕無此意,這果子還是皇上御書房裡拿出來地,此番皇上召見王爺,對王爺來說只會是好事,若是王爺不信,下官先吃一個好了。」 說完,麥鐵杖當真拿起一個果子,將皮剝掉,露出裡面金黃色的果肉來,頓時一股清香散發出來,誘人無比,麥鐵杖三下兩下就將一個果子吃得精光,末了還舔了舔嘴吧,余尤未盡。 芒果一入京第一時間送到了宮裡,除了皇帝和本身呂宋過來的人員還真沒有人吃過,雖然以麥鐵杖的地位必定會獲得皇帝的賞賜,可是至多有幾個嘗嘗鮮,他家中孫子孫女眾多,一人能分到小塊已經不錯了,他自己說不定還沒有機會入嘴,如今找到機會,麥鐵杖自然不客氣。 「唔,好吃,好香。」麥鐵杖邊吃還邊讚:「王爺,如果你不要,那下官就全吃了。」 見到麥鐵杖將果子吃下,楊廣才打消了懷疑,仔細的朝剩下的果子看去,才發現這種果子不凡,不但顏色好看,而且香味誘人,總共就六個果子,此時桌子上只有五個,楊廣還看到麥鐵杖嘴裡吞出一個大大的果核,若是讓麥鐵杖盡情吃,不要說六個,就是再來十個八個也沒有問題。「這是從皇兄御書房拿地,皇兄親口賞下來地?」 「不錯,下官並無一句虛言。」 「好吧,孤王吃。」楊廣拿起一個果子,也學麥鐵杖的樣子,三下兩下就將果皮剝掉,往嘴裡送去。 「王爺,豈慢。」 蕭妃想要阻此,只是哪來得及,楊廣已經咬了一大口,將果肉吞下,數下就將一個芒果果肉吃盡:「唔,果然好吃,愛妃,你也吃一個。」 見到楊廣已經吃下,蕭妃心中歎了一口氣:「罷了,要吃就一起死吧。」接過楊廣伸過來果子,貝牙輕咬,與楊廣和麥鐵杖兩人狼吞虎嚥不同,蕭妃卻吃得斯斯文文,金黃色地果肉送進蕭妃鮮艷的紅唇,構成一道美麗的風景。不過到了後來,蕭妃也被果子的香味吸引,明顯加快了速度。 既然開了吃,麥鐵杖也就不客氣,隨之又拿起了一個果子,不知不覺,剩下的五個果子都被三人吃完,總共六個果子,麥鐵杖倒是吃了三個,最後一個幾乎是同楊廣爭搶,楊廣手哪有麥鐵杖快速,幾乎是眼睜睜看著麥鐵杖將果肉送進肚子裡。 「你……」楊廣指著麥鐵杖,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心中卻徹底放心下來,麥鐵杖既然如此,那說明皇帝確實沒有害自己之心,這麼一想,三個果子還算划得來,楊廣總算心平氣和下來。 將手中的果皮扔掉,拍了拍手,麥鐵杖滿足的道:「多謝王爺賞賜的果子,時間不早了,還請王爺上車,跟隨本官入宮。」 楊廣狠狠的瞪了麥鐵杖一眼,怒火差點又要起來,若是在江南做王爺時有誰敢和他搶東西,只要喝令一聲,馬上斬了,只是眼下卻無可奈何,只能提醒自己不可得罪此人。 出了山莊大門,正要登上麥鐵杖準備的馬車時,楊廣朝左右看了看,面色古怪的問道:「麥大人,就我們兩人?」 整個山莊有一千多人,幾乎就是為了將他幽禁,如今他這個正主要離開,卻只有一人一車,連車伕算上才兩人,也難怪楊廣不解。 麥鐵杖點了點頭:「王爺,請。」 皇帝既然要秘密詔見楊廣,自然不能大張旗鼓,若是放在十年前要召見楊廣自然不能如此隨便,只是眼下十幾年過去,楊廣在江南的勢力早已被皇帝一掃而空,如今就算將楊廣大放出來也翻不出什麼大浪,麥鐵杖深知內情,才敢就這麼將楊廣接進宮,當然,麥鐵杖也有自信,除非還有人在處心極慮的打楊廣主意,否則根本不用擔心楊廣會從自己手上溜掉。 楊廣默然的跨上馬車,幽禁了十幾年,他又是以弟犯兄,以臣犯君,他不會天真的以為還有人來救自己,何況就算有人來救,他又能逃到哪裡去,剛才一問也只是順便而已。 馬車一路平穩的進入了城內,又進入了內城,直接駛進皇宮。 「王爺,到了,下車吧。」 看著眼前的皇宮,楊廣的眼睛濕潤了起來,十四年前,自己曾夢寐以求的入住這裡,失敗之後以為再也沒機會見到皇宮,沒想到今天自己又踏了進 第九十一章兄弟 幾乎在楊廣重新踏入皇宮時,一支龐大的車隊將整個京城北門道路塞滿,數百名甲士護著一支車隊轔轔的駛了過來,隊伍中間是一輛華麗的馬車,馬車上坐著一名相貌威嚴,頭戴金盔的中年人。隊伍上方旌旗招展,繡著一個大大的漢字,四周圍繞著數條張牙舞爪的四爪金龍。 正在路上行進的百姓見到這支隊伍連忙迴避,四爪金龍,那只有親王才能使用,有明白之人便嘀咕了一句:「皇上大壽,漢王也回來了。」 不錯,確實是漢王楊涼的車駕,現在大隋只有五個親王,漢王,蜀王是當今皇上的親兄弟,其餘三人是皇子,長子楊儼封魏王、次子楊格封趙王、三次楊裕封楚王,至於郡王則有十數人之多,多是皇帝的堂兄弟。 「漢王回來了,不知蜀王會不會回來?」又有人嘀咕了一句。 「皇上五十大壽,誰能不回來,前些日子魏王、趙王、楚王不是都回來了麼?」另一人連忙回道。 「那不一定,皇上四十大壽蜀王不就是沒有回來麼,聽說蜀王在益州儼然成獨立王國,車杖,禮議多有僭越,皇上下過數次詔都不回,這個蜀王不會是想反了吧?」 「噓。」另一人嚇了一大跳,連忙朝四周看了看,見無人注意到自己才鬆了一口氣,埋怨道:「你找死啊,這話也敢隨便說。當心被暗衣衛聽到,告你一個誹謗親王之罪。」 那人說完本來也有一點害怕,聽到同伴這麼一說反而不服氣起來:「什麼誹謗親王,人人都知道蜀王十數年沒有回京。若無反意,焉然如此,皇上對蜀王念及兄弟之情才隱忍到如今,現在皇上過五十大壽,若是蜀王還不進京。皇上勢必要採取行動,蜀王過慣了土皇帝的日子,必定不會放棄手中地權力。你等著看吧,蜀王肯定要反。」 「越說越離譜了,算了,不和你說了。」另一人生怕惹禍,連忙匆匆離開。 旁邊的這些議論聲自然傳不到漢王楊涼的耳中,他此時正失神的看著京城高大地城牆,嘴裡喃喃自語:「孤王終於回來了。」 楊涼是從草原而來,這些年。楊涼幾乎沒有離開過大草原,現在原先的東突厥大草原對大隋越來越重要,不但每年要給內地提供上百萬馬匹,數百萬牛羊,最重要的還是天賜大銅礦的開採,這個銅礦每年出采精銅已達六千多噸,大隋每年用銅量的八成都是來自於天賜銅礦,以至有了天賜銅礦後,南方那些品位低。存儲低地小銅礦無一例外作了封礦處理。 儘管如此,楊涼在草原上過得並不舒心,東突厥已經不存在了,西突厥為了躲避大隋鋒芒更是遠遷萬里,整個草原上,除了一些已接受大隋統治的少量牧民、國內流放的罪民,少量遷移地百姓。整個大草原算得上千里無人煙。 這對於一心想馳騁疆場的楊涼來說。這簡直是一種煎熬,他無時無刻都想離開草原上這個鬼地方。只是他連向皇帝請調了數次,皇帝都沒有允許。 楊涼並不是什麼蠢人,有楊廣的前車之鑒,哪還不知自己這個皇帝兄長對自己的防範,草原上有銅礦,有駿馬,這些都是富可敵國的財富,有一支強悍的軍隊,這支軍隊跟隨了楊涼十餘年東征西討,深深打上了漢王的烙印,可惜偏偏沒有鐵器,沒有戰士所需的糧食,沒有布匹,沒有茶葉…… 一旦朝庭斷了這支軍隊地供應,軍隊雖然不至於餓死,只是馬上就會沒有作戰的武器,沒有御寒的衣服,習慣了後勤無憂的大隋軍隊學不了突厥人只喝馬奶,吃羊肉的日子,不消一年就會自行崩潰,楊涼在草原上熬了七八年後,原先的一點想法早已經沒了,他手下的軍隊也幾乎換了一茬,這次回到京城,他想再一次向皇帝提出申請,哪怕是讓他做一員普通的將軍,衝殺在最前線,再也不願死守在沒有敵人的大草原上。 「王爺,皇上就要裡面,你可以進去了。」麥鐵杖突兀地聲音打斷了楊廣的回憶。 揚廣啊了一聲,悄悄的拭了拭自己的眼角,向眼前的殿門走去,心頭不由忐忑起來,他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自己犯錯時害怕兄長責備時的情景,哎,要是真能回到小時候多好啊。 走進殿門,一個高大而熟悉的背影映入楊廣眼中,楊廣心中一顫,跪了下來;「罪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楊勇轉過身來,這是十幾年來兄弟兩人第一次相見,見到楊廣蒼老地面容,不由一呆,楊勇地相貌更多與楊堅相似,所以身材高大,威嚴有餘而俊朗不足,而楊廣卻更多與獨孤氏相似,年輕時俊俏無比,此時的楊廣卻是臉色臘黃,瘦如皮包骨頭,表面看來,比起楊勇足足大了二十歲也不止。 「起來吧。」看著楊廣此時地面容,楊勇實在難予和十四年前神彩飛揚的面容聯繫起來,心中也不由微微起了一點波瀾。 「謝皇上。」楊廣的禮節做得中規中矩。 這畢竟是兩人十數年第一次相見,一時之間都相對無言,沉默半響,楊勇才問道:「這些年,你可恨過朕?」 「罪臣得予活到今日,全是皇上寬宏大量,罪臣並非不知好呆,又如何敢怨恨皇上?」 「是不敢,還不是不會?」 「臣該死,說錯話了,臣從來就沒有恨過皇上。」 看著楊廣誠惶誠恐的再次跪下,楊勇不由歎了一口氣,自己到這個世界,楊廣不過八歲,整天像一只小尾巴一樣跟在自己身後,楊勇對楊廣又何嘗沒有一分感情在,正是這份感情,楊勇才沒有殺楊廣,只是囚禁了事。 天子為天下至尊,卻是孤家寡人,這個孤家寡人的滋味並不好受,因為你要防備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最親近之人,兄弟、妻子、兒女…… 「起來吧,朕幽禁你十幾年,你恨朕也是應該,朕並不怪你。」 楊廣不知皇帝此話真假,卻是依然不敢起身:「臣罪有應得,這些年日夜反思,絕不敢一絲一毫怨恨皇上。」 「日夜反思,這些年你日夜爛醉如泥,談何日夜反思?」 楊勇不由斥道,楊廣更加不敢抬頭,見到這個情景,楊勇不由素然,口氣轉溫:「朕讓你起身就起身,還賴在地上幹什麼?」 前面一句尚可,後面一句不知不覺又嚴歷起來,做了十幾年皇帝,楊勇已習慣了用威嚴的語氣,楊廣聽得一驚,卻是不敢再跪。 「朕派麥鐵杖給你送的芒果,你可吃了?」 「回皇上的話,罪臣已吃過,此果香味濃厚,實仍天下奇珍?」 「那就好,阿摩,你想不想重複自由,治理一大片領土,每天都可以吃到這樣的奇珍異果?」 楊廣的臉唆的一下發白起來,以為楊勇試探他,連忙堅決搖頭:「回皇上,臣不想。」 「當真不想,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麼?」 說完,拉著楊廣來起剛才所看的地圖面前,這是一幅世界地圖,憑著楊勇以前的記憶所畫,當然其中有許多錯誤,只是幾個大洲的方向卻不會差,看到這幅圖,楊廣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一直以來,他的心目中大隋就是天下中心,疆域萬里,其餘地方不過是不毛之地,不過,這幅圖上,大隋的領土尚不足其中的十分之一,而且更不是在世界的中 「這是……」 「不錯,這是整個世界的地圖,我們所住的地方是一個球體,中原只佔一小部分地方,你以前一心要做皇帝,看中的只是中原之地,朕看中的卻是整個天下,眼下我大隋文明,軍力都為整個世界之冠,只要漢人不內鬥,終究有一天會踏上所有的地方,讓全天下都成為大隋的領土,要想漢人不內鬥,首先要你我兄弟不內鬥,朕的子女不內鬥,以你之罪,賜死並不為過,朕禁你,囚你,最終還會將你放出來,一方面是是因為朕還念著兄弟之情,另一方面不想給朕的子女開一個兄弟相殘的先河。」 楊廣聽得冷汗淋淋,心中卻又有幾分歡喜,儘管他不明白世界怎麼會是一個球體,更不明白自己的皇兄是如何得到這幅地圖,只是知道,說不定自己真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至於大隋軍力,文明是否是世界之冠,他倒是自信無疑。 第九十二章教子 在皇帝召見楊廣一日後,京城百官就被一條消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晉王釋放出來了。」 現在已是大業十五年了,皇帝也整整登基了十四年,十四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與一些年輕人基本上將楊廣忘記不同,許多老人心中對於十四年前的京城流血夜還記憶猶新。 當初楊堅病重,楊廣為了爭位秘密潛入京中,沒想到還沒有入京就落入太子手中,接下來京城掀起了一番血雨腥風,多少大家族在這場血雨腥風中倒下,甚至牽連到佛門,朝庭差一點滅佛,如今佛門被朝庭嚴格管束,早已沒有了以前的興盛。 在很多大臣心中,若不是晉王野心勃勃的想爭奪皇位,無疑是一位非常賢明能幹的王爺,只是歷來皇位之爭最是殘酷無情,莫說是兄弟,就是父子,妻女,自相殘殺又何者少數,沒想到當初的始作傭者,現在居然還有機會出來。 從這個方面來說,當今皇帝算得上十分寬宏,這也是因為皇帝本身是太子,得位較正的原故,否則若是反過來,晉王成功登上皇位,絕沒有還留著原太子性命的道理。 震驚歸震驚,這是皇帝家事,而且又過去了十幾年,沒有誰會相信晉王現在還有能力窺視皇位,大臣們自然不會做惡人,非要皇帝對自己的親兄弟處置,數天過去後。楊廣復出地消息就無人關注,不過,也沒有人重新與楊廣交往。楊廣到底是身負謀逆之人,雖然皇帝將他放了出來,只是誰也不願意輕易沾惹,乾脆敬而遠之,而楊廣也深知收斂。幾乎是足不出戶。 隨著離皇帝大壽愈近,到京城的地方官越來越多起來,全國一百九十餘郡,幾乎一大半的郡守都親自趕到京城為皇帝祝壽,各地送給皇帝地禮物更是五花八門,多是當地的特產稀有之物,這些禮物。經過皇宮一轉手,又反賜給各個大臣。得到禮物最多的竟然是晉王府,幾乎每一樣禮物,皇帝都會分出一份給楊廣,這讓百官都覺得不可思議,難道皇上對於這個曾經要奪位的弟弟真的已經沒有半點介懷了嗎? 皇帝大壽地日子終於到了,這一天。整個皇宮佈置一新,內院校場上擺滿了數百張桌子,每張桌子上面已經堆滿了各種珍餚佳釀,香味傳來,讓人食指大動。 各個大臣們陸續從外面走了進來,今天皇帝大壽,凡是京中七品以上官員都可以入席。加上從外地趕過來的地方官。總數加起來一千多人。 因為人數太多,即使是皇宮大殿也擺不下這麼多桌子。只得全部移到宮內廣場,好在今天天氣晴朗,也不太熱,將桌子擺在廣場上也沒有什麼不便。 地方官與京官難得見面,只是地方官為了陞遷卻必須得到京官的支持,朝中有人好做官,這完全不是假話,而京官也離不開地方官支持,否則官再大,也猶如無根的浮萍,只是由於交通的原因,許多地方官數年也難得進京一次,這次皇帝大壽,難得方官與京城百官幾乎全部到齊,無疑給這些地方官和京官一個光明正大接觸的機會,各人呼朋引伴,圍成一個個***,好不熱鬧,只有楊廣處冷清無比,孤凌凌的獨自一人待在角落。 雖然這些天楊廣深居簡出,只是待在楊勇新賞賜給他地王府,這個王府佔地還不如原先山莊十分之一大,不過,比起幽居山莊來,楊廣還是感覺到自由,心情也舒暢起來,停止了以前天天醉酒的生活,面色也漸漸正常起來,不再像以前枯槁,對於無人理睬自己,楊廣並沒有顯得十分在意,十幾年地幽居生活足以讓他明白了許多。 一個遲疑又能一點感慨的聲音在楊廣耳邊響起:「二哥,是你嗎,沒想到你竟然老了這麼多。」 楊廣轉頭看去,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不由失聲道:「五弟。」 來人正是楊涼,他們兄弟同樣是十幾年沒有見面,楊堅登上皇位以後,除了太子留在京中,其餘兄弟四人分封各處,從此以後,兄弟就少有見面,那時最大的楊廣才十三歲,而楊涼只有七歲,七歲的孩子不但要離開父母,奔赴數千里之外,還要與為一方主宰,這其實是出身於皇家的一種悲哀。 楊廣被釋放出來,最高興地莫過於楊涼,不管怎麼說,楊廣都是他的二哥,當初楊廣被幽禁時,礙於自己的身份,楊涼並不敢求情,否則將自己牽連進去才悔之莫及,如今既然連楊廣也能放出來,想必皇帝對他也不會太過防範,或許這次入京,他就當真可以離開草原重新領兵上戰場撕殺。 只是因為同樣的原因,楊涼也一直沒有去晉王府與楊廣相見,而楊廣壓根就不知道楊涼已經回來了,這才導致兩人現在才相見。 與楊廣冷冷清清相比不同,楊涼後面的卻是圍著諸多大臣,畢竟漢王手上有數萬兵馬,又掌握著大草原上的天賜銅礦,皇帝雖然對漢王有所防範,漢王卻始終是大隋最顯貴的親王之一,這些大臣看到楊涼和楊廣打招呼,頓時也沒有了顧忌,彷彿才剛看到楊廣一樣,紛紛堆起笑容向楊廣問好。 這麼多外人在場,即使兩人要談什麼也不方便,楊涼只得與楊廣點了點頭離開,一見楊涼離開,剛才向楊廣問好地官員也紛紛離開,剎時間楊廣身邊又恢復了冷清。 人情冷曖到如此,儘管楊廣心中早有準備,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冷哼了數聲,若是以後自己真有重新領兵地機會,這些人不知又有多少會圍過來。 一聲太監的尖厲聲音傳來:「皇上駕到!」 整個大校場頓時安靜下來,百官停止了交談,面向皇帝所來地方向看去,只見皇帝在幾位貴妃的簇擁下走了進來,各個大臣連忙行禮。剎時間,整個校場嘩啦啦的跪下一大片。 「臣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諸位愛卿平身。」 「謝萬歲!」 各人起身之後,不復原先三人群圍成的一個個小團體,分是按照品級分開站立,大紅、朱紫、青衣層次分明,整個校場內人頭顫動。 看著眼前的這些人,楊勇心中感慨萬分,時間如流水,十餘年彷彿眨眼就過去,這十餘來來,自己算得上兢兢業業,滅突厥,高麗,開運河,興科舉,全面提升教育,哪一樣都是可以流芳千古之事,自己幸好都做下來了,而且還做得不錯,到了現在,大隋可以說完全走上了正軌,就算自己懈怠下來,大隋也會依著慣性一路向前,再也無人能夠阻止。 「諸位愛卿,今日仍是朕的大壽之日,各位愛卿可以不必拘束,盡情飲酒吃酒,觀賞歌舞。」 「多謝萬歲!」不管有沒有聽清皇帝所言,所有大臣都異口同聲回答。 「奏樂!」 「錚、錚、錚」的聲音響起,早有準備的樂師敲響了各種樂器,宮庭音樂,自然是以大氣磅礡為主,剎那間,各人耳中傳來黃鐘大呂的聲音,一隊宮女宛如穿花蝴蝶般走了上來,在中間翩翩起舞。 皇帝就坐在上面,開始大家還有點拘束,酒過三巡,許多官員就完全放鬆下來,尤其是一些武將,已經是衣衫不整,大聲說笑,大口喝酒吃肉,簡直可以說是放浪形骸。 對於下面武將的失禮,楊勇毫不在意,只是笑瞇瞇的看著。只是看到楊廣依然孤凌凌一人坐在一邊,心中一動,恰好楊儼、楊格、楊裕三名成年皇子帶著一眾弟弟妹妹來向楊勇祝壽,楊勇微笑著喝完祝壽酒後,道:「去,給晉王敬酒。」 「父皇……」楊儼臉上現出一絲遲疑之色,楊廣被幽禁時他年齡還小,卻並不代表他沒有記憶,自古立長不立幼,偏偏他身為長子,父皇卻遲遲沒有立他為太子,兩個弟弟楊格,楊裕才能不在他之下,這讓楊儼不免著急,連帶著怨恨起楊廣來,楊廣身為次子,以下犯上,妄想爭奪皇位,在他眼中,無疑犯有不可饒恕之罪,沒有處死也就算了,父皇還把他放了出來,這讓楊儼很是不快,更不要說敬酒了。 「儼兒,還不去向你叔王敬酒。」雲媚兒看著自己的兒子站著不動,心中大急,她自然看出皇帝的用意,皇帝遲遲沒有立太子,就是擔心兒子們也會因為皇位而兄弟相殘,若是楊儼不能表現出足夠的寬宏,太子之位根本就不用想。 第九十三章蜀王 楊儼並不是蠢人,聽到母親的吩咐,馬上反應過來,連忙端著酒杯向楊廣所在的位置走去,楊格、楊裕等人也跟在楊儼身後,一時間十幾名皇子、公主浩浩蕩蕩向楊廣的方向而去。 馬上就有官員發現了楊儼等人的動向,剛剛還在一邊大吃大喝一邊欣賞歌舞的大臣們頓時安靜下來,目光在這群皇子、公主和楊廣身上轉來轉去,許多大臣都是若有所思。 「皇叔,侄兒敬你一杯,祝皇叔身體安康,心……心情愉快。」楊儼本來是想說心想事成,只是轉念一想,若是楊廣還想做皇帝怎麼辦,連忙換了過來。 「祝皇叔身體安康,心情愉快!」後面楊格、楊裕等人也跟著道。 「好……」楊廣端著酒杯的手有一點顫抖,他和蕭妃有二子一女,只是長子卻在十年前夭折,另外一子一女受他連累,此刻正流放在琉球,長子其實也是在琉球染病而死,這讓他深深自責,若不是他貪圖皇位,長子或許不會死,而另外一子一女也不必在海外島嶼受苦。如今看到楊儼等人,又如何會不想起自己的子女? 將杯中的酒一乾而盡,楊廣的眼睛濕潤了起來,楊儼卻沒有多大感受,對他來說向楊廣敬酒不過是完成父皇交給他的一項使命罷了。 眾皇子,皇女向楊廣敬酒不過是這次皇帝大壽的一段小插曲,看到眾皇子已經向皇帝敬完酒,更多大臣湧了上來向皇帝敬酒,這段小插曲之後,百官不再對楊廣避如蛇蠍。對於皇帝心胸之廣更是暗自佩服。 不過,也有人對皇帝此番舉動不以為然,猜測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更多是想打消遠在數千里外蜀王的疑慮。促使蜀王早日進京。 益州,成都郡,這裡是天府之國,茶、鹽、鐵、絲綢……不但可以自給自足,而且還有大量剩餘可供出售,因此益州經濟異常發達。農業、絲綢業、手工業、商業都是天下聞名,而這座成都郡的主人,更是統治了整個益州三十多年的蜀王楊秀,以致在益州,普通百姓只有蜀王,不知有皇帝。 蜀王府座落在成都的中心,佔地廣闊。裡面更是美輪美奐,金壁輝煌,就是大興城的皇宮也不遜多讓,蜀王府假山上的觀星樓更是高達九層,站在觀星樓最上層,整個成都府盡收眼底,讓人不知不覺就會產生豪情萬丈。 私建九層高樓。其實已是一種僭越。只是在益州,蜀王就是天,雖然免不了有人私下向朝庭舉報。不過,在楊秀沒有從蜀王地位置上下去,誰也拿蜀王無可奈何。 此刻楊秀就坐在觀星樓上面的椅子上,此時他臉上非但沒有什麼豪情,反而一幅愁眉苦臉的樣子。 楊秀已經年過四旬了,優異的生活讓他保養的很好,臉上白淨無比,只是卻不免肥胖。坐在那裡就像是一大塊肉團。早已沒有原先清秀的樣子,倒是他身後一名二十歲上下地青年儀表堂堂。和楊秀年輕時候非常相像。 「瓜子,你說要是父王堅決不進京,皇上會不會發兵來攻?」 瓜子正是楊秀長子的小名,對於這個兒子,楊秀顯得特別寵愛,幾乎所有大事都要在觀星樓與兒子相商,反正這裡九層,只要派人守住樓下,也不怕有人會偷聽。 這已是皇帝大壽過後的一個多月了,在皇帝大壽前曾派過三批使者,讓蜀王本人進京為皇帝祝壽,楊秀卻一直不為所動,這些年,皇帝不知下過多少次詔讓楊秀進京,楊秀卻一直置若罔聞。 楊秀開始不願進京是晉王謀逆,楊秀擔心自己進京會失掉權力,到了後來,隨著拒絕的次數越多,楊秀反而處之坦然,益州道路艱險,他手中又有數萬兵馬,除非皇帝發大兵來攻,否則對他也是無可奈何。 他在益州為王,隨心所欲,又如何願意回到京城,萬一皇帝將他扣在京城,收回益州的封地,如何是好?所以楊秀每次都找借口推脫,好在這些年皇帝好似默認了他的所作所為,一直沒有對他太過嚴厲,有時只是下旨溫婉勸說,楊秀愈加不在意。 不過,這次明顯不同,在皇帝大壽前的幾批使者還好,只是勸說他進京,這次地使者帶著皇帝的旨意卻非常嚴厲,昨天使者到達時,直接命令楊秀三天之內即刻起程進京,若是再行耽擱,將以謀反論處。 「父王不用擔心,蜀道艱難,大軍又豈是說發就發,素性一不做不二休,直接將欽差殺了,皇上追問起來,就說沒有見到過什麼欽差。」楊瓜惡狠狠的道。 「殺了?」楊秀的眼睛瞇了起來,有所意動,只是馬上回過神來:「不妥,不妥,昨天替欽差接風,見過欽差的官員頗多,難免有官員會露出口風,即使殺了也無濟於事,何況這個欽差不是別人,仍是唐王二公子,說起來還是自家親戚。」 「可是父王不殺也不行,難道父王三天內真要起程回京不成?」 楊秀猛的搖頭,要讓他進京,那比殺了他還難過:「孤王當然不回,這樣,從明天開始孤王就不露面,由你去接待欽差,三天過後,就說孤王得了重病,不良於行。」 楊瓜不由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父王,你已經生病十多次了,這次恐怕不行。」 楊秀懊惱地伸出五根短短地手指在腦袋上拍了一下,唉聲歎聲起來。 「父王不必煩惱,不如孩兒代替父王進京一場。」 楊秀遲疑的道:「這行嗎?」 楊瓜道:「父王體胖,不耐久行,孩兒是蜀王世子,代替父王進京是天經地義之事,就是皇上也抓不到什麼把柄,孩兒早就聽說京城繁華,外邦之人絡繹不絕,孩兒正好去開開眼界,看看與成都相比如何?」 楊秀聞言大為感動:「好兒子,不虧父王疼你,還是你能為父王分憂,這樣,你明天就起程跟隨欽差回京,皇帝即然連二哥也放了出來,諒也不會為難你這個小輩。」 就在楊秀與兒子商量如何應對欽差時,這次擔任欽差的李世民也正在與副使商量如何讓蜀王進京,益州為京城大後方,以前皇帝一直念著兄弟之情,又因為要對外用兵,不想內亂,皇帝才對蜀王百般容忍,眼下蜀王在益州自成一國,雖然每年還有向朝庭繳納賦稅,只是官吏任命,軍隊招募之權全操於蜀王之手,皇帝自然不能一直容忍下去。 李世民剛過二十歲,他是前科明經科地進士,科舉經過數界越來越正規,明經,明史,明字,明法四科成齊頭並舉之勢,但在一般士人心目中,明經一科士子還是要比其餘三科高上一籌,這種看法就連皇帝也無法改變,楊勇只得盡量壓低明經一科的錄取比例,只是這樣一來,明經一科中舉之人分外艱難,反而又印證了明經一科高人一等的地位。 接理說,以李世民的資歷沒有資格擔任宣蜀王進京的欽差一職,何況這次更等於向蜀王下最後通牒,沒想到皇帝偏偏點中了李世民,這讓許多大臣大惑不解,若是說因為李世民與皇帝有親戚關係,皇帝才特意照顧,李淵的關係才更親一層,只是李淵卻混得非常不如意,十幾年來,李淵一直在五品的官位上打轉,不上不下,尷尬的很。 蜀王桀驁不馴,十幾年來一直不肯進京,此番要讓蜀王乖乖進京,談何容易,逼得急了,說不定連欽差都有性命危險,李世民深知益州是虎穴,但也正是他地機遇,若是他能讓蜀王進京,朝庭不動刀兵重新將益州納入治下,他地功勞自然少不了。 對於父親十幾年得不到陞遷,李世民經常為之憤憤不平,李淵自然不會和兒子談及年輕時和皇帝之間的間隙,在李世民看來,父親之才不要說為一郡之首,就是出閣入相,成為六部主官也綽綽有餘,皇帝一向英明,偏偏對他父親卻犯了糊塗,這自然是皇帝對自己地父親有偏見,李世民在路上就發誓這次一定讓蜀王老實進京,立下功勞,也好糾正皇帝對父親的偏見。 昨天的見面,李世民已經看穿了蜀王不想進京的想法,非常人行非常事,他這次打算等再見到蜀王時,若是蜀王還不肯進京,他直接出手挾持。 對於李世民的想法,副使吃驚的連連搖頭,挾持本朝親王,這個想法太瘋狂了,何況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一不小心,自己先要把命丟了。 「你放心,明天不用你動手,本使親自出手。」見到副使有點害怕,李世民連忙勸解。 誰動手還不是一樣,難道李世民失手了,他就能逃得了,副使心中發苦,只是深知不可能拗過李世民,只能無奈的點了點頭。 第九十四章挾持 約定好之後,第二天,李世民帶著副使進入蜀王府的客廳,一路上李世民面色正常,表現坦然,只是副使臉上卻有點惶然,腳步明顯帶著慌亂,李世民連踢了副使幾下,那名副使才表現正常起來。 為防有人對蜀王圖謀不軌,求見蜀王之人都不得帶有兵器,即使李世民與副使兩人身為欽差依然如此,不過,他們到底身份特殊,蜀王府的下人也不敢明著搜身,李世民衣袖中藏著一把短刃,今天若是發現蜀王還想推三阻四,他就會直接將短刃架在蜀王脖子上,讓蜀王跟隨自己一同入京,此事實在太過危險,稍有不慎就會失敗,若不是需要副使引開蜀王世子和護衛的注意力,李世民寧願自己單獨行事。 兩人一進客廳,就看到蜀王世子楊明(瓜子為小名)笑容滿面的走了過來,只是連蜀王的影子也沒有看到,李世民心中格登了一下,心中湧起一股不妙的感覺,連忙問道:「世子,不知蜀王殿下什麼時候過來?」 楊明堆起了笑容,道:「蜀道艱險,父王體胖,年齡已大,實在無法承受長途跋涉之苦,本世子不才,自願代替父王進京向皇上解說,兩位欽差就不必再與父王見面了。」 「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副使嘴裡喃喃的道,他既為自己完不成差使而擔心,又彷彿鬆了一口氣,起碼不用擔著挾持親王的罪名。 楊明的臉一沉:「怎麼不行,父王是皇上的骨肉兄弟,皇上召父王進京,想必也是分開太久思念之故,只是沒有料到父王年齡已大,行不了山路。如今本世子代替父王進京,仍天經地義之事,又有何不可?」 副使還想張嘴挽回一下,楊明冷冷的道:「這是我家家事!」 聽到世子如此說。副使頓時閉嘴,是啊,蜀王到底是皇上的兄弟,連晉王謀反皇上都可以放過,不管如何。蜀王到底沒有謀反,得罪了蜀王並不是什麼明智之事。 有這段時間的緩衝。李世民已經回過味了,無論如何他都要見到蜀王,否則他這次地差事等於辦砸,誰都知道皇上要的是蜀王進京而不是蜀王世子。 「既然世子殿下願意代父進京。自無不可,說起來這還是忠孝皆全之事。」 李世民的話一出口,副使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人昨天還口口聲聲不惜挾持蜀王也要讓他進京,沒想到一下子就轉了過來 楊明大笑起來:「還是李正使明理,那就這樣,明日本世子準時和兩位出發。」 看到楊明大笑,副使臉上顯出一絲挫敗之色,李世民卻沒有多少表情,等楊明笑完才正色地道:「本使到成都數日,承蒙蜀王和世子招待。明日就要離開。不知世子可否讓本使向蜀王辭行。」 李世民剛才答應的爽快,說實話。若是兩人死活不同意,蜀王府肯定會麻煩多多,如今既然對方退讓,再拒絕見面未免太不近情理,楊明也沒有多考慮,點頭道:「也罷,你們隨我來。」 跟在楊明身後,三人一路上穿過無數亭台樓閣才來到一座大廳,正是蜀王正躺在一張胡床上,身邊數個美貌侍女一邊替蜀王捶腿捏腳,一連將桌旁的時鮮水果剝皮放進蜀王的嘴裡,見到李世民進來,蜀王臉色頓時一沉。 「父王,李大人已經答應了孩兒的請求,他們是來向父皇辭行地。」 聽兒子這麼一說,楊秀的臉才重新和緩起來,躺在胡床上紋絲不動地道:「那就好,兩位欽差從京城趕來辛苦,瓜子,明日動身前你替父王給兩位大人送上一點小禮物,也算本王的一點心意。」 「是,父王,孩兒一定照辦。」 副使哭喪著臉,這場差事辦砸,回到京城不知會受到多大的處罰,哪還敢接受蜀王的禮物,他正要推辭,李世民搶先道:「多謝蜀王殿下地禮物,蜀王富甲天下,想必送出的禮物不輕,不知本使能不能現在就見到,否則晚上必定夜不能眠。」 李世民的話頓時讓在場之人都愕然,副使更是恨不得地上有一條裂縫可以鑽進去,從沒有見過這麼肆無忌憚索賄地欽差,不過,李世民越如此,楊秀就越不懷疑,他經營整個益州三十年,錢財有的是,別人一輩子不可企及的財富對也來講只是一點小錢。 「好,看來李大人是痛快之人,瓜子,你下先叫人把禮物送過來,記住,備份大號的。」 「是,父王。」楊秀轉身下去。 楊秀一下去,廳中除了蜀王就只有數名侍女,而門外的侍衛距離至少有十餘步,李世民頓時不再客氣,跨前幾步,從衣袖中抽出匕首架在蜀王的脖子上,喝道:「不准動。」 這一下變生肘腑,幾名正在服侍蜀王的侍女花容失色,發出驚聲尖叫,門外十餘名侍衛聽到叫聲連忙衝了進來,看到欽差大人將匕首架在蜀王脖子上頓時傻眼,不知如何是好。 「你要幹什麼,李大人,你把匕首放下,孤王可以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否則後果你知道。」經過初期的慌張後,楊秀平靜下來,他在年輕時就以性格剛烈聞名,如今雖然身手不如以前,稟性卻沒有改,哪裡願意在一把小小地匕首下屈服。 「幹什麼?蜀王殿下,皇上有旨,讓蜀王殿下跟隨本使入京,只要殿下答應,本使自然會收回匕首。「若是孤王不答應又如何,你難道真敢殺孤王不成,左右,不用顧忌本王,將此狂徒拿下。」楊秀對著侍衛大聲喝道。 對於蜀王地反應,李世民大感意外,在他看來,蜀王身份尊貴,生活優異,一定會非常在意自己的生命,哪怕是一點小危險都會盡量避免,沒想到蜀王卻不受他地威脅。 「你們不要上來,本使奉有皇上密旨,若是蜀王不願進京,可以當場格殺,再過來就不要怪本使不客氣了。」 李世民的話使得正要前進的侍衛又為難起來,眼睛死死的盯著李世民的手,剛才李世民一緊張,匕首已經劃破了蜀王脖子上的皮膚,一縷細細的鮮血從蜀王脖子上流了下來,侍衛們心中都砰砰直跳,只有欽差大人的匕首再深入幾分,蜀王的性命就當真要交待了。 「呃。」楊秀想張嘴說話,只是脖子上傳來的疼痛卻讓楊秀明白,眼前的欽差當真有可能殺了他,只得閉嘴,他心下還有一絲惶恐,皇兄真的會有旨意殺他? 「不,不會的,孤王與皇上是親兄弟,益州每年的賦稅都正常上繳,皇兄不會如此狠心,一定是此人假傳聖旨。」楊秀心中轉著念頭,只是終究自己的性命捏在別人手裡,還是不敢賭上一把。 「李大人,皇帝真有殺孤王的旨意?」 「當然,否則本使又如何敢這樣對待王爺。」李世民斬釘截鐵的回道,同時手中的匕首又緊了緊。 李世民已經是騎虎難下了,他當然沒有皇帝可以當場格殺蜀王的旨意,若是侍衛一湧而上,他只能乖乖就擒,挾持一名親王已經夠膽大了,若是殺了一名親王,不但他自己逃不掉,就是整個李家也會被他連累。 一時間,整個大廳都安靜下來,只有眾人粗重的呼吸聲,楊秀即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又不甘被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挾持,那些侍衛沒有楊秀的吩咐也不敢亂動。 「放開父王。」楊明從外面走了進來,他整個臉色都鐵青一片,沒想到他才出去一會兒就會發生如此大事。 「攔住他。」見蜀王世子直衝沖朝自己而來,李世民連忙吩咐身邊的副使,副使雖然心中害怕,雙腿打股,只是知道眼下兩人已是一條線上的螞蚱,連忙擋在楊明的面前。 楊明剛才氣沖沖的跑過來,只是實在太過生氣,見到被攔住,也是投鼠忌器,不敢亂動。 李世民鬆了一口氣,勸道:「王爺、世子,皇上只是宣王爺進京一場而已,又何必弄得如此,皇上連晉王都放出來了,難道王爺還怕皇上會對王爺如何不成?」 冰冷的匕首擱在脖子上無疑十分難受,何況楊秀的脖子還被割破了一點,讓楊秀時時體會到疼痛的感覺,聽到李世民的相勸,楊秀心中到底還是不堅定起來,歎了一口氣:「好吧,孤王答應同你進京便是,你可以把匕首放下了。」 聞聽此言,李世民頓時心下大喜,知道自己還是賭贏了這把,馬上拒絕道:「不行,這個匕首只有出了蜀王府,本使才會拿下來。」 楊秀無奈,只得答應李世民的要求,李世民和副使兩人一左一右扶著蜀王,就這樣出了蜀王府,到了外面,自然有護送欽差的官兵將蜀王接過,楊秀這時才有機會給脖子上的傷口上藥。 第九十五章賞罰 被自己帶來的人接應,李世民才鬆了一口氣,一時只覺得口乾舌燥,雙腿發軟起來,剛才之事委實凶險萬分,尤其是出大門時楊明和一眾蜀王護衛緊緊盯著他們兩人,一副恨不得把他們生吞活剝的樣子。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後怕,這些護衛只要有一人衝動,他就要死無葬身之地,陪同他的副使更加不堪,乾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走,馬上離開成都郡,回京城。」為免夜長夢多,李世民顧不得休息,稍一歇息便吩咐起程。 「是,欽差大人。」 見到蜀王是被欽差用匕首劫持而來,這些欽差護衛哪還不知道危險,草草替蜀王包紮了一下,馬上扶蜀王上車,然後打馬飛奔。 若是要攔阻,蜀王府的護衛還有大把機會,或許由於蜀王不在,無人指揮的緣故,或許是其他原因,總之直到出了成都郡,蜀王府的人也沒有追出來。 等到李世民帶著蜀王回到京城時,已是大業十六年的春天了,李世民能將蜀王從益州帶回來,讓眾多大臣感覺得不可思議,只是聽到李世民所用的方法後,稍老成一點的官員無不搖頭,這種方法用來對付敵人還可以,蜀王到底是皇上的親兄弟,萬一皇上怪罪下來,豈不是落得個吃力不討好。 「呂愛卿,你覺是這個李世民如何?」 楊勇向自己心腹大臣問出這番話時,又已經過去了數月,轉眼已經是大隋十六年的六月了,蜀王回京後,楊勇對蜀王這些年一直不肯進京狠狠的叱斥了一通,最後下令對蜀王禁足,不許其出蜀王府,等於對蜀王進行了幽禁,又向益州派出相應兵馬。沒有蜀王主持大局。加上朝庭有大義的名份,蜀王世子和幾名王子根本不能調動兵馬,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朝庭兵馬進入,將益州重新納入朝庭的掌管。 益州重歸於朝庭治下,大隋境內唯一不安定的因素被撥除,捷報傳來,朝中大臣都額手稱慶,只是立下首功,也犯下重罪的李世民卻還沒有受到封賞,也沒有受到處罰。彷彿李世民到益州宣旨並將蜀王帶回京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今連帶兵進入益州地官兵都要封賞,再對李世民不聞不問就說不過去了。 呂沐霖現在已是吏部尚書,雖然位在尚書省左右僕射之下,只是吏部尚書卻是六部之首。離出將入相也只差一步,百官們都猜測,一旦左右僕射有缺,呂沐霖必定會更進一步。 聽到皇帝地問話,呂沐霖不加思素的道:「回皇上,臣以為李世民有勇有謀。是難得的大才,皇上可以考慮重用。」 李世民犯下挾持親王的大罪,雖然他立下的功鄖同樣巨大。只是皇家的威嚴不能隨意被冒犯,若非呂沐霖,一般的官員根本就不敢對李世民評論。 楊勇點了點頭:「是啊,李世民確實是大才,不過他實在是太膽大了……」 這個世界,除了楊勇又有誰會知道李世民真正的底細,李世民不但膽大而且心恨,否則也不會殺兄殺弟奪得皇位。李世民可用。卻不能大用,誰知道李世民若是權力太大。日後不會對皇位起窺視之心。 聽到皇帝如此評價,呂沐霖也默然,同時又為李世民感到可惜。 「來人,傳旨。」 「皇上,微臣來了。」一名通使舍人捧著一幅鮮艷的空白聖旨進來。 「李世民益州宣旨有功,著其為征南將軍,然假傳聖旨,持利器挾持親王,罪不可恕,罰其刑杖二十,俸三月,欽此。」 征南將軍是正六品的官職,李淵熬了一輩子還在正五品上打轉,李世民不過是一年前中所中地進士,雖然他因為父蔭,本身有正七品的千牛備身,不過,那是虛職,以他的陞官速度來說算得上神速,只是剛升了官,又要受罰,罰俸三月也就罷了,不痛不癢,刑杖二十卻是實實在在的皮肉之苦。 當李世民聽到皇帝地旨意時也是傻了眼,前面剛剛陞官,後面馬上就風雲突變,只是傳旨的禁衛軍卻不管李世民是否發愣,將李世民按住,道:「李大人,對不起了。」 說完,刑杖已是啪啪的打了下來,杖杖咬肉,禁衛軍早已得到交待,不得留手,前面十杖李世民還咬牙忍受,哼都不哼一聲,又打了數杖,李世民再也禁受不住,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李淵,竇氏及李建成,李元吉等人看得不忍,竇氏更是忍不住垂淚,向行刑的禁衛軍軍官求情道:「諸位大人,行行好,不能再打了,再打吾兒命休矣。」 那名軍官絲毫不為所動:「唐公,竇夫人,非是本官心狠,只是皇上的旨意不能違背,用水把犯人潑醒,繼續打。」李世民驟然得封高官,在場之人又豈沒有忌妒,對於他們來講,若是挨一次打可以連升數級,恐怕大部分人都會願意,何況又有人關照,自然不肯放鬆。 「嘩。」一名禁衛將清水潑到李世民臉上,李世民幽幽醒轉,刑杖又毫不留情的落下,打完了二十杖,李世民臀部已是血肉模糊,鮮血直流。 李淵一直噤若寒蟬,他剛得到李世民所為就驚出了一身冷汗,知道自己地次子這次恐怕闖禍不小,至於功勞反而不那麼重要,皇家無情,真要追究起來,這點功勞又算得了什麼。 今天禍事終於來了,聽到只打二十棍時,李淵反而鬆了一口氣,只要挨過去就好了,見到禁衛軍行刑完畢,李淵連忙道:「快,快將二公子抬進去治傷。」 幾名李府家人七手八腳的將李世民抬了下去,李淵擔心兒子傷勢,正要跟下去,過來傳旨的軍官卻叫住了他:「唐公豈慢,這裡有皇上賜下來地秘藥,仍是孫老神仙所制,專治杖傷,靈驗無比。」 說完,軍官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瓷瓶,此時軍官毫無剛才的疾言厲聲,臉上堆起了笑容。 從軍官手上接過瓷瓶,李淵道:「多謝大人了。」 「哼,打完就給點藥,當我二哥是泥捏的麼?」李元吉小聲的說了一句。他此時才十三四歲的年齡,哪裡知道其中的份量 李淵聽得臉色大變,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孽子,你胡說八道什麼,皇上賞罰分明,仍是明君之舉,豈容你胡言亂語,你給我滾下去。」 雖然如此,想起兒子地傷勢,李淵最後卻忍不住哽咽了起來,傳旨地軍官聽得無趣,只得告辭而去。 「你們說說,父皇為何要對那李世民先賞後罰?」皇宮中,楊勇卻是在考較自己的三個兒子。 楊儼是長子,先開口道:「父皇此舉賞罰分明,仍是自古明君所為。」 楊勇聽得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楊儼地回答無疑太平淡了,將目光轉向次子楊格,楊格低頭想了一下才道:「兒臣明白了,李世民才能非凡,只是難免傲氣難馴,父皇是要打壓他的傲氣。」 楊勇又將目光望向楊裕,楊裕道:「兒臣以為李世民不可用,父皇封賞他征南將軍是酬其功,不得不如此,杖其二十,就是向百官表明態度,父皇不喜歡此人,否則父皇大可以讓其功過相抵,減輕其處罰。」 楊裕的回答讓楊勇大感興趣,追問道:「哦,你說說看,父皇為什麼不喜歡此人?」 楊裕深吸了一口氣:「很簡單,李世民膽子太大,他只不過是一名傳旨的小官就敢挾持親王,當中還假傳父皇旨意,若是日後成為國家重臣,皇帝也未必放在他眼中,對於如此膽大,毫無規矩之人,父皇自然會不喜歡。」 潛規則,這就是潛規則,一般來說,不管有才無才,哪個人都不喜歡屬下是一個膽大包天之人,這樣的人即使立下大功,也難予得到陞遷,楊勇身為皇帝,仍是整個國家規則的制定者,自然不希望有人衝破規則,即使這條規則不合時宜。尤其楊勇知道李世民的另一段歷史,自然對李世民更加警惕。 「朕不喜歡此人是一回事,不過,有才能就要使用,否則朝中都是一幫唯唯諾諾之徒,國家又會有何希望,不過此人之才可以用來披荊斬刺,卻不可以用來輔助朝政,否則必定會滋生其野心,朕任命其為征南將軍,就是要讓他的才能對準外族之人,記住,此人可為將,卻不能為主將,可為帥,卻不能為主帥。」 「兒臣明白了。」三人一起恭聲道。 第九十六章遠航 足足養了一個月的傷,李世民才能拄著拐柱下地,三個月後傷才完全好,這還得歸功於孫思邈配製的傷藥,否則以他的傷養半年也不一定會好, 原先的時空中,這一年天下已經大亂,楊廣已被殺,李淵也起兵反隋一年,李世民在對隋戰爭中多次斬露頭角,只是現在的大隋卻正是歷代王朝中前所未有的強大,周邊滅國無數,連強漢也有所不及,李世民以前根本沒有機會展露才能,這一次,卻是等於受了當頭一棒。 傷好後的李世民陡然變了一個人,以前的李世民聰明有餘,沉穩不足,這一頓打卻讓他陡然成熟起來,連李淵也看不出兒子腦袋裡想什麼。 又是數年過去,此時已是大業二十年,大隋境內四海昇平,百姓生活富足,溝通南北的大運河早已完成,皇帝又下令整修道路,分為主國道,郡道,縣道,其中規定國道,郡道必須用碎石,石灰,黃沙混合鋪就,國道可以容納八輛馬車並排而過,郡道可容納六輛馬車,縣道則需容納四輛馬車。陸路與水路彷彿象蛛網一樣佈滿整個帝國,組成了溝通朝庭的迅捷通道。 因為使用了數百萬異族俘虜,朝庭修建運河和四通八道的陸路,非但沒有讓百姓感到負擔,反而因為朝庭對糧食龐大的需求,使得普通百姓日子越過越好,絲綢,棉布等以前的高端商品進入尋常百姓家中。 所有大臣和百姓都認為大隋已進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就是三皇五帝的功業和皇帝也很可能不能相比,即使三皇五帝,又如何能讓全國所有百姓家家溫飽,而且武功極盛,周邊各國要麼被滅,要麼臣伏於帝國成為藩國。 朝庭的藩國並不多,多是東南半島上的國家,朝庭不是沒有想過將整個東南半島也直接納入帝國的統治,只是東南半島天氣炎熱。森林茂密,大隋的精兵強將多出於北方,並不適應這種環境下作戰。朝庭只對林邑發動過一次試探性的進攻,雖然打到林邑的首府,只是因為蚊蟲,瘟疫造成大量地非戰鬥減員。只得作罷,接受林邑等國作為藩國了事。 這一年,朝庭主持的忠烈祠修建完畢,裡面供奉著數萬征伐周邊異族各國犧牲的英烈姓名,小到士兵,大到將軍,英烈祠就建在皇帝地祖廟旁邊,與皇帝祖廟一起。共享朝庭每年的祭祀,忠烈祠建成之日,皇帝親自帶著大臣對忠烈祠進行祭祀。並規定每年這一日,為國家祭祀日。後世皇帝都要在這一天參加對忠烈祠的祭祀,以表朝庭永不忘記為國征戰而犧牲的戰士之意。 除了忠烈祠,另外皇宮中還建起了一座凌煙閣,凌煙閣掛地自然是大隋建立以來為朝庭立下功鄖的文臣武將副像,其中不分在世與否,文帝時期還是現今臣子,統統加以評定,選出最傑出的文臣。武將各十二人。使之千古流名,這二十四人並不是最終的人數。日後若是再有人功績超過此二十四人,也可以增進凌煙閣的名錄。 武將自然是以楊爽為首,文臣則是高穎為首,李德林、韓擒虎、賀若弼、蘇威、楊尚希、牛弘、韋孝寬、羅藝、史萬歲、麥鐵杖、呂沐霖、李綱、雲定興、屈突通、達溪長儒、長孫晟、元胄、房彥謙等二十四人得予上榜。 這二十四人中,活著的只有十一人,其中十三人先後故去,文帝時期的臣子,如高穎,李德林、韓擒虎、賀若弼、蘇威、楊尚希、牛弘、韋孝寬等人都已經不在了,讓人想起不由不勝唏唏,不過,他們的家人從中得到了極大地榮譽,朝庭也重新對其封賞,也算得福及子孫。 忠烈祠和凌煙閣的建成,極大的鼓舞了諸多年輕人建功立業地心思,年齡大一點的人喜歡過平靜地生活,可是年輕人卻不如此,他們期盼能像先輩一樣,跨馬揮鞭,沙場縱橫,只是揮然四顧,大隋四周已找不到強勁對手,讓他們頗有一種生不逢時的感覺。 國家富強,百姓富足,朝庭軍力強盛卻沒有了對手,許多大臣和百姓們都以為皇帝要馬放南山,偃武修文,從此天下太平時,楊勇向外發佈了天下四海圖。 這天下四海圖自然就是簡易版的世界地圖,天下四海圖一出,整個國家都沸騰起來,原來世界是如此的大,尤其不可思議的大家所做的地方是在一個圓球上。 大地是圓形,早在東漢時就有論述,那就是張衡的渾天說,不過,渾天說只是簡單的描述了一下「天體圓如彈丸,地如雞子中黃,孤居於天內,天大而地小……」 至於大地到底是什麼一個情況,有多大,張衡沒有說,他也不知道怎麼說,而朝庭發佈地天下四海圖卻有詳細地說明,哪裡是陸地,哪裡是海洋,雖然只是一個大概範圍,絕大多數島嶼沒有標明出來,這已經夠讓人震驚了。 大隋早已打開陸上的絲綢之路,京城雲集著從西域各國而來地商人,而隨著這些年大隋大力發展海軍,海貿的貨物吞吐裡已是陸路的數倍,沿海一帶又有南洋、印度、大食等國過來的商人,因此朝中官員對外界並不隔膜,雖然大家習慣性的以中原為中心,但西域,南洋有廣闊的領土和眾多的國家是不爭的事實。 只是一直以來大家都視那些地方為蠻荒化外之地,如今看到這幅天下四海圖,才知道天下之大遠不是以前所想像的那樣,大隋所佔據的土地還不到十成中的一成,更別論什麼天下的中心了。 雖然有人心下有不少疑慮,只是卻沒有人敢公開質疑天下四海圖的真偽,因為天下四海圖是皇帝親自頒布,這些年皇帝施政的巨大功績,足以絕大部分人沒有懷疑皇帝所說話的勇氣,何況又有這麼多的佐證,又如何敢懷疑。 中國歷代版圖以唐為最盛,後面一千多年,儘管王朝更替,卻再沒有超過唐朝的疆域範圍。何也,是漢人當真就沒有開拓之心嗎,當然不是。如果漢人沒有開拓之心,那麼也不會有黃河流域起步,擴展到西臨高山,東南面臨大海。北臨沙漠,縱橫萬里之地。 到底是什麼阻止了華夏民族的繼續擴張,有人說是地理,華夏民族一直是傳統的農耕民族,東南兩面是大海,西面有高山阻擋,只有一個北面還有廣闊的土地,只是北部高原地區乾旱少雨。不適合農耕,就是佔了下來對於朝庭也是無用,不但不能為朝庭提供賦稅。反而要花巨額軍費派兵駐紮,未免不划算。正因為如此,唐朝前期雖然佔據了北方大片領土,到了中期又全部丟掉。 由於不能擴張,漢人地力量只能用於內耗之中,千百年來重複著一個個王朝的循環,他們渾然忘了,外面還有更加廣闊的天地。天下四海圖一出,那些正在感歎自己生不逢時地年輕人血液再次沸騰起來。天下如此之大。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他們即使做不到,博個封妻蔭子的機會總是有的。何況根據皇帝在天下四海圖上的介紹,無論是南下地澳州大陸還是大海對面的美洲大陸,上面只有一些土人,他們沒有國家,連鐵器也不會治練,要想立下功勞還不容易嗎,那可是比整個中原加起來還要大上數倍的土地呀。 不光是年輕人激動,就是一些老成的官員也激動起來,歷代王朝起起伏伏,歸根結底還是由於土地,王朝的後期,由於土地的集中,少地或無地的農民辛苦一年往往食不裹腹,一遇災年就成為流民,動搖著王朝的統治,眼下大隋雖然還沒有土地問題,但人口繁衍下去,總有一天會遇到,如果能多出數個中原之地,那能承載多少人口,想想就讓人激動不已。 恰在此時,海軍傳來消息,發現了天下四海圖上標明地澳州,船隻沿著澳洲邊沿前進了一個多月,依然沒有能夠將澳洲的面積探明,可知澳洲極大,天下四海圖完全正確。 皇帝早有言明,澳洲乾旱少雨,中間大部分地區被沙漠覆蓋,並不適合大規模移民,只是儘管如此,移民數百萬人完全可行,當然,現在朝庭沒有這麼大規模跨海移民的能力,只是先期派人開發是一定要進行,為了鼓勵中原百姓奔赴海外,楊勇下令實行分封制和宅地法。 分封制是針對官吏,凡是在本朝有爵位地官員願意移民到澳州,不但爵位提升一級,而且進行實封,親王可以劃出二十萬頃土地作為封地,開國公可以實封五萬頃,開國侯可以實封二萬頃,開國伯實封一萬頃,開國子實封五千頃,開國男實封一千頃,凡是九品以上官員,如果原先沒有爵位,只有願意到澳洲為官,都可以授予開國男的身份,而宅地法則是針對普通百姓,普通百姓只要踏入澳洲就可以獲得一百頃地土地,朝庭承諾可以永不收回。 有移民海外的先例,又面對著如此優待,還真有不少百姓心動,雖然人數不多,剛開始一年只有幾千人,不過,這已經夠了,當初第一次登上澳洲的英國殖民者也不過數百人,如今大隋提前一千年登上此島,可以想像,澳洲再也沒有白種人什麼事了。 相對於澳洲乾旱少雨,到處是荒漠的情況,富饒的美洲才真正令人嚮往,大業二十一年,就在發現澳洲大陸一年後,青州港口人山人海,岸上的人拚命的對著港口揮手,許多女子更是哽咽出聲,而港口內四艘巨大的海船正在緩緩起錨,海船甲板上也站滿了水手,同樣正在拚命地向岸上揮手。這四艘海船是人類有始以來造出地最大船隻,每艘船可載重五萬料,折合二千七百噸,可以同時容納上千人在海上航行,大隋傾盡全力,選最好的工匠,最好地木料,花費了足足五年的時間才打造了這四艘大船。 這四艘大船自然是要前往美洲大陸探險的船隻,此時每艘船上只載有三百人,其餘空間全部用來儲存清水,糧食,各種水果,蔬菜種子,藥物,他們預計要大半年的時間才會到達目的地,中間運氣好的話會遇上小島,若是運氣不好,這大半年的時間就不能著陸,一直在海上渡過。 船上的水手都是精挑細選,年齡在二十五歲到三十歲的壯年小伙,儘管準備充足,而且大家都對皇帝敬若神明,可是到底能不能到達皇帝所說的美洲大陸,誰也心裡沒底,這一次航行就等於是生離死別,他們的親人自然要來送行。 在親人依依不捨的目光中,四艘大船準時起航,駛向茫然大海,這四艘大船經歷了種種海上航行的風險,最終在七個月後有三艘大船抵達美洲,其中有一艘船遭到風暴襲擊觸礁沉沒,好在大部分人及時轉移,不過,還是有數十人犧牲,加上海上生病死亡的人員,出發時的一千二百二十人,最終只有一千零九十三人安全抵達。 二年後,三艘大船返回,他們帶回了美洲土地上各種特有的物產,也帶回了那裡富饒無比的消息,整個大隋引起巨大的轟動,皇帝下令,原先在澳洲的分封制和宅地法同樣適用於美洲,同時解除了蜀王楊秀的幽禁,直接將蜀王,晉王兩人的封地定在美洲大陸,又選一名皇子作為整個美洲大陸的統領,最終三皇子楚王楊裕自請前往。 一支更為浩大的船隊在大業二十五年起行,這隻船隊由數百隻船隻組成,船上人員數萬員,其中包括工匠,郎中,農民,商人,士子,軍隊各行各業,還包括三名親王,其中一名正是三皇子楚王楊裕。 第九十七章大結局 對於楊裕自請前往美洲之地,楊儼和楊格兩人自然都樂得其成,雖然現在他們兄弟姐妹加起來已經有二十多人,只是最有資格繼續皇位的還是他們三人當中的一人,這不僅是因為他們三人都已成年,按皇帝現在的身體狀況再活個十年,二十年都沒有問題,真正到皇帝撒手人間時成年的皇子肯定不少,而是他們得益於自己的母親不但是貴妃,而且更是在皇帝未登基時就在一起,當然會比其他皇子更多的機會。 楊儼與楊裕是同母兄弟,只是受到的壓力反而更大,畢竟在爭奪母親的支持上面,楊儼等於沒有優勢,如今楊裕一走,誰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等於自行放棄了繼承皇位的資格,兩人自然是鬆了一口氣,不過,對於楊裕能走得如灑脫,內心又不羨慕不已,這麼一大片土地,若是經營得好了,雖然不能與中原相比,可是遠勝於一名普通親王所能達到的權勢。 和楊裕一樣,這次乘船前往美洲的數萬人大部分是自告奮勇的年輕人,只有少部人是朝庭指定的人選,雖然故土難人,只是此時的大隋無論官民,骨子裡的開拓和冒險精神遠勝於後世,這種開拓和冒險精神都是大隋立國以來一系列輝煌軍事勝利帶來的成果,這些年輕人多是家中的次子,或三子,四子……,他們自知繼承不了多少家業,更願意到外面去闖蕩一番。這次遠航的人當中,李世民也赫然在列。 有了前次航行的經驗,大半年後,楊裕所領的數萬人順利到達,海上航行時所受到的損失也減少到了最少的地步,只有一艘船隻沉沒。損失了十幾名人手,相當於數萬人地大船隊來說,這點損失只能算輕微了。 在楊裕等人到達美洲時,第一次航海過來還留下來的一千多人已經在那裡站穩了腳跟,他們開闢了上萬畝的良田,打垮了數支不好意的土箸部落,與更多的土著部落取得了友好關係,他們甚至招募了數千土著人為自己勞動。 對於美洲大陸的印第安人而言,這些從海上過來的黃皮膚。黑眼睛之人有著精美的衣物、瓷器、食物,巨大的船隻,優良地鎧甲兵器,樣樣都不是他們所能比美。自然有著巨大的吸引力,除了一些貪婪的部落想通過戰爭掠取外。絕大多數印第安人見到隋軍精良的兵器都打消了不切實際地念頭,老實用各種自己認為最珍貴的東西向過來地大隋人交易。 對於印第安人的交易,隋軍自然不會拒絕,楊勇自認不是什麼暴君,並沒有滅絕美洲大陸生活著的數十萬上百萬印第安人之意。那麼自然是要運用手段同化,須知很長一段時間。漢人在美洲都不能超過印第安人,同化的最好手段莫過於利用自己先進的文化,精美地物品進行引誘,使印第安人對大隋認同,當然,對於不認同的部族,楊勇不介意用暴力手段使之認同。 因此隋軍上岸地初期就向遇到的印第安部族送出了不少絲綢。棉布。瓷器等物品,獲得了許多部族的好感。又用雷霆手段滅了幾個部族之後,他們除了初期的水土不服,基本上沒有遇到多大麻煩。 印第安人能拿出來與漢人交換的物資不外是一些獸皮、植物種子,而漢人帶過來的幾乎每一樣東西印第安人都想擁有,這種不平等的交換方式讓許多印第安部族很快輪為赤貧,再也拿不出東西來交易,若是他們想再與漢人交易,就不得不以勞動來獲取了,這正是先期地一千多人短短時間就能開墾出上萬畝良田地原因。 隨著楊裕等人的到來,漢人在美洲地實力驟然增大了十倍,對於幾千人就是大部族的印第安人來說,再也對漢人構成不了威脅,楊裕等人放心的到處跑馬圈地,將最肥沃的土地圈入自己手中,原先土地上的印第安人要麼被同化,要麼只能退讓,到了此時,他們才真正知道這片土地有多大,任由他們放馬四奔,彷彿永遠無窮無盡。 此後的數十年,大隋一直沒有中斷對美洲的移民,到了楊勇去世時,整個美洲大陸的漢人已經高達五十多萬人。反而是澳洲移民慢得多,直到楊勇去世,整個澳洲人口也不過十多萬人。 朝庭的東進與南進戰略都取得了空前成功,單以國家的領土而言,大隋已經遠超歷代,只是到底美洲和澳洲都相隔太遠,中間又是海洋,總有一種虛幻的感覺,唯有西進,那裡的土地才與中原相連,天下四海圖發佈後,大隋上下對土地征服的慾望簡直不可遏止,大業二十三年,大隋的軍隊開始越過西域,準備征服新的土地。 隋軍勢不可擋,大小勃律、呼羅珊都被隋軍順利攻下,不過,再前進時隋軍很快遇到了對手--波斯帝國,此時的波期帝國正是全盛時期,他們在數百年的時間裡征服了後期的敘利亞、土耳其、巴勒斯坦、以色列、埃及和整個阿拉伯半島地區。 不過,波斯帝國正在與拜占庭交戰,雙方的戰爭已經持續多年,大隋的加入,使得波斯帝國陷入了兩面作戰的境地,大業二十四年(公元626年),波斯帝國大軍在圍攻拜占庭首都的戰役中慘敗而歸,拜占庭趁勢反擊,加上東方大隋軍隊進入,波斯帝國為自己敲響了喪鐘,短短兩年時間,強大的波斯帝國就灰飛煙灰。 不過,波斯帝國的覆滅大隋卻沒有佔到多大好處,由於路途遙遠,隋軍糧草物資難以維繼,只得退兵,將侵佔自波斯帝國的土地拱手讓出,一直被波斯人壓制的穆斯林人趁勢崛起,佔據了原先波斯帝國大部分領土,此時的穆斯林軍團正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白衣大食前身。 與波斯人的戰爭進行了二年,傷亡了數千精銳,耗資更是數百萬貫之巨。卻是為他人作了嫁衣,大隋上下對於土地擴張地狂熱心情總算冷靜了下來,楊勇自己也做了反思,現在大隋的國土面積已經夠大了,在原先的土地還沒有鞏固下來之前,匆匆再去佔據新的土地不過是建在沙堡上的城堡罷了。 此後的十數年,除了往呂宋,美洲、澳洲等地移民外,大隋基本上停止了大的軍事行動。進入了一段和平發展時期。 大業三十五年,楊勇已是七十高齡了,由於養生得法,楊勇依然感覺精力充沛。只是元杏兒,雲媚兒卻先後逝去。讓楊勇不免感到孤寂,加上大隋承平十數年,原先所佔的地方都得到了鞏固,楊勇重新湧起了雄心,下達了再次西進的命令。 皇帝地命令一下。大隋的戰爭機器重新運作起來,十數萬隋軍加上數十萬民夫開始向西推進。很快將原先放棄的大小勃律,呼羅珊等領土重新納入大隋懷中,面對隋軍的咄咄逼人,白衣大食調集全力抵擋隋軍,雙方在赫爾曼德河畔展開了拉據戰,互有勝負。 白衣大食此時已經成為一個強國,國土面積僅次於大隋。為了對抗白衣大食。不讓奪得地呼羅珊等地丟失,楊勇在新奪得的土地上採取了分封制。將呼羅珊等地劃分給羅藝、史萬歲、屈突通三人作為封地,這三人成為新地三大異性諸侯,他們的領地不再是以前的一萬頃,兩萬頃,而是每人足足有十數萬平方公里。 從西晉八王之亂後,歷代王朝都認為分封諸侯是禍亂之源,在此後中國的一千多年封建社會中,基本上不存在諸侯分封,唯一的例外便是明太祖朱元璋,將各個兒子封王鎮守各方,可是朱元璋一死,他地兒子朱棣就奪了侄兒的皇位,似乎更是印證了不可分封諸侯地事實。 朱元璋只封自己的兒子尚且如此,何況外人,只是楊勇卻另有想法,周分諸侯而有八百年天下,後世的王朝卻很少有超過三百年,中央集權固然有很多優勢,只是很容易僵化,國家越大,這種僵化就越嚴重,以致於除了開國一代兩代強盛外,基本上到了第三代就走下坡路。 楊勇自然不希望大隋也走上這條老路,相比於歷代皇朝,大隋的疆域更是前所未有的廣大,呼羅珊等地離大隋實在太遙遠了,若是前線將領沒有獨斷之權,很容易丟失,若是因為怕出亂子就乾脆放棄這些地方無異於因噎廢食,還不如直接明確其責任,使其能安守本分,何況羅藝三人雖然得到了十數萬平方公里的封地,可是原先哪裡先並非大隋領土,對於大隋並沒有什麼實質的損失。 除了羅藝、史萬歲、屈突通三大異性諸侯外,楊勇封得更多地還是自己兒女,每一名皇子都得到了成千上萬平方公里地封地,其中以楚王楊裕封地最大,幾達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不過,無論是皇子也發好,異姓諸侯也好,他們地封地都離遠中原,楊勇分封諸侯並不是要造成國家的不穩定,中原地區絕不可以分割,若是後世掌握了絕大部分資源的中央連諸侯也無法壓制,實在也到了該亡的時候,相比亡於外族,楊勇倒是寧願大隋王朝亡於自身的諸侯。 大業四十年,楊勇已經是七十五歲高齡了,大隋的東宮儲位依然懸而未立,這讓朝中大臣憂心仲仲,雖然看著上皇帝無論精神還是身體都非常好,只是人生七十古來稀,大臣們非常擔心一旦皇帝撒手歸去卻沒有立下太子,引得各皇子爭位,現在各個成年皇子雖然遠離中原,可是各人都有自己的封地和軍隊,一旦眾皇子相殘,對大隋簡直是一場浩劫。 諸臣在尚書左僕射呂沐霖的帶領下,再次向皇帝請立太子,眾臣言詞肯切,楊勇也不得不考慮身後之事了,答應了眾臣立太子的請求,不過,卻是改明立為暗立,以密匣的形式將太子的姓名存於太極殿的匾額下,眾臣每日上朝都要經過的頭頂上,派人日夜守護,除了皇帝自己,有膽敢私自開啟者。無論是誰,皆以謀逆罪論。並立下規矩,密匣只有在皇帝突然駕崩又沒有公開太子身份的情況下,才能由尚書省左右僕射匯同六部尚書,當朝皇后,四大貴妃共同注視下開啟。 皇帝以密匣地形式公佈太子之位,雖然讓許多人仍然不滿意,不過,大家總算鬆了一口氣。大隋總算免去了諸皇子爭位的隱憂,只是大家的好奇心也調了上來,許多人忍不住暗中猜測,到底皇帝在密匣中寫的是誰的名字? 其中自然以魏王楊儼和趙王楊格呼聲最高。其餘各皇子雖然有不少成年,但皇帝從來沒有對那個皇子表示親近。自然沒有人認為皇帝會選他們,楊儼和楊格兩人更是心癢難忍,只得行事更加小心,唯恐讓人抓到把柄告到皇帝耳中,萬一匣中名字是自己。由於自己不慎讓父皇改變心意豈不後悔莫及。 大業四十三年,已是七十八歲高齡的楊勇自感不適。傳旨讓分封各地的皇子進京,此時魏王楊儼、趙王楊格的年齡都快到六旬,接到父皇回京的旨意,心知父皇不久於人世,心中既悲傷又忍不住絲絲興奮,或許馬上就輪到自己成為大隋第三代皇帝。 大業四十四年,基本上所有皇子都已進京。就連遠在北美地楚王楊格也趕了回來。只是經過孫思邈的治療,楊勇的病卻奇跡般好了。不過,楊勇已不準備再做皇帝了,這幾十年皇帝做下來感覺太累,他命令尚書左僕射呂沐霖親自從太極殿的匾額下取下存放了數年地密匣,當著眾皇子和群臣的面開啟。 此時呂沐霖也是七十多歲,當他抖抖嗉嗉打開密匣取出其中地聖旨宣讀時,看到一個絕沒有想到的名字,不由驚訝的啊的一聲大叫,差點將手中的聖旨掉到地上。 密匣中只有四個字:「楚王楊裕。」 也難怪呂沐霖驚訝,自從楊裕前往美洲,所有人都以為他退出了皇位競爭,沒想到到頭來,皇帝還是屬意楊裕。 聽到楊裕地名字,楊儼和楊格兩人臉上滿是失望,這些年,他們都把彼此當成了對手,沒想到密匣中的名字卻是不聲不響,已經離開中原二十年地三弟,只不過他們並不敢不滿,楊勇到底還沒有死,就在邊上笑吟吟的看著,他們有再大的不滿也不敢表露出來。 選楊裕繼位,其實早在楊裕願意前往美洲時楊勇就已經有了決定,天高皇帝遠,以楊裕的才能,美洲必定會經營的紅紅火火,無論是楊儼、楊格還是其他人做皇帝,美洲與中原都很有可能有被割裂的危險,唯有楊裕做了皇帝才會對美洲一如既往的支持,而美洲都是楊裕地舊部,就是想與中原割裂也不可能。 當然,如果楊裕想作美洲王,連楊勇地旨意也不理會,那自然就沒有接掌大位的機會,美洲與中原地分裂也成了定局,連楊勇也會無可奈何,不過,這樣一來,楊裕知道父皇是選他作繼承人,恐怕會後悔的捶胸頓足。 確定了繼承人,楊勇對皇位不在留念,直接將皇位禪讓給了楊裕,大業四十四年,新皇繼位,定年號為開元,而楊勇作為太上皇卻沒有留在京城,帶著一隊護衛乘船飄然而下,他要趁著有生之年好好遊覽一下自己治下的江山。 楊裕做了皇帝後,中原與美洲之間的聯繫更加密切,他卻沒有以密匣形式確立自己的太子,而是直接立了留在美洲的長子為太子,從此大隋形成一個制度,基本上太子之位都是由封在美洲的親王繼承,使這片土地不會脫離中原掌控。 開元十年,京城傳來消息,太上皇在揚州駕崩,頓時舉國同哀,楊裕不顧高齡,親自到揚州迎接太上皇棺木進京,眾臣都誇讚皇帝的仁孝,太上皇確實沒有選錯繼承人。 楊勇下葬後,楊裕與眾臣為楊勇選定謚號,只是選來選去卻都不滿意,以楊勇的功績,用上什麼譽美之詞也不為過,最終楊裕才拍板,將楊勇的謚號定為「聖宗文武明睿仁皇帝」,後世多以隋聖宗皇帝稱之。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