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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劫》全集[精校版]

作者：重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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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道無慾人有妄》

序章

雖然時間已是深冬，但在現代化程度很高的都市裡，發達的供暖系統早已將那令人生畏的寒冷從這個怪物般的科技革命的必然產物裡驅離了出去。特別是對於老潘現在所處的這片中高檔住宅小區來說，此時屋內的溫度甚至讓人聯想到了炎炎夏日裡才有的燥熱。

因為這種燥熱，老潘寬闊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那汗珠有些油膩，在檯燈照耀下散出油亮的光芒；加上那略禿並且同樣反射著油光的頭頂蓋，還有那些在光暈裡顯的有些透明的稀疏毛髮，如此種種，讓人不禁將那可肥大的頭顱和某種專供食用的家畜類動物的腦袋聯繫到一起。

縱然老潘其貌不揚，但是身份卻很是尊崇，人生經歷也夠豐富——他是會計學科班出身，又在官場摸爬滾打數十載，總算在知命之年爬到了「有資格佔去市台整點新聞裡五分之一的時間」的顯赫地位，可謂手握重權，嘩嘩嘩嘩——

但是，這種大人物也有頭疼的時候——為了將分給那些欲求永無止無境的女人們財富做到「公平合理」，可算是忙壞了這個當年在大學裡所有功課都十分優異的高材生。

「新裝的室內換氣加濕系統還是不合格，這群￥奸商——不，再奸猾的商人也不敢欺騙自己。一定是那些沒見過這些高級貨的施工人員，沒有按照設備說明書來安裝。這也難怪，那群鄉下土包子怎麼可能看得懂全德文的說明書……」老潘在心裡嘀咕著，也只有在心裡，他才會用這些俚語表達自己的看法，若是一出口，便是堂皇的官話：「提高進城務工者的素質，將是來年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

長時間的腦力勞動讓老潘有些吃不消，但是一想到那個前幾日剛收入懷中的可人兒，便讓他有了將這個分配工作出色完成的決心。伴隨著這決心，還有自腹下升騰而起的莫名的慾望，於是腦海便再次浮現那可人兒交付初次時的情境……他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竟然裂了。

「這燥熱還真是異……」一句完整的話尚未出口，老潘便張著嘴巴呆在了座位上，如同被一個詭異的無聲悶雷突然擊中了一般。

一個黑色的身影，就靠在書案斜對面的窗台上！

老潘總算是見過官場大風大浪的，很快，因為驚詫驟然縮小的瞳孔便恢復了正常，映在眼中的黑色影子也逐漸清晰起來：可以斷定，那是一個人，是一個身材削瘦的人，是一個身材削瘦的男人——這是借助著那人嘴裡叼著的香煙散發出的微弱亮光映出的那張臉和其頭上的短髮推斷出來的，也是因為這光線太過昏暗，還無將這個人的相貌細節看清楚。可以確定的是，因為對方眼部微弱的反光，這個傢伙帶著眼鏡……等一下，現在還不是判斷細節的時候，最急迫的問題是，這個傢伙是什麼時候，以什麼樣的方式，突然出現在自己的書房？

要知道，老潘的書房，可是在十八樓。

「真是沒想到，在這種滿大街隨處可見的高層住宅區，也有您的產業。」那男人一步一步從黑色的陰影裡踱了出來，深吸了一口煙淡淡說道：「狡兔三窟？」

老潘一愣，未想到對方的態度竟然是如此的淡然，好似下班回到自己家裡一般淡然。但老潘也同時感覺到，伴隨著那個陌生男人無聲的步伐，巨大的壓迫感也在慢慢逼近，越來越沉重，這詭異的壓迫感甚至把老潘從座位上站起來的勇氣也從他的體內全部擠壓了出去——但是，老潘的腦子仍然沒有停止轉動：「檢察人員？不會，若是上面要動自己，自己絕不會收不到一點風聲；殺手？圓滑是自己處事的第一準則，不應該存在非以如此方式結束自己性命的仇人；小偷？小偷又怎麼會有這樣淡然的氣質和如此霸道的氣勢……「

於是，出口之話就變成了：「你是……哪位？」

「噢」男子恍然大悟一般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說道：「鄙人蕭涅。」

「妖……孽？」老潘一臉狐疑的重複。

「不是妖孽，是蕭涅——風蕭蕭兮的蕭，涅槃的涅……不用想了，咱們之前並不認識，啊，不對，我認識您，但您一定不認識我……」

說著，蕭涅已經走到了老潘一米開外的位置，到此也便停下了腳步，稍一歪頭，瞥了一眼書案上的本子悠然說道：「如此深夜還在執筆操勞，不虧是公僕，公僕……」

蕭涅的話語沒有任何諷刺的味道，老潘也不認為對方僅僅憑借一頁雜亂的數字便看破自己的所為。只是面對這個無處不散發著詭異的窗外來客，他確實有些搞不清對方的意圖——除了那沉重的壓迫感，卻偏偏感覺不到一丁點兒的惡意，於是強自鎮定試探道：「閣下不請自來，意欲何為？」

「太直接了吧……」蕭涅吐個煙圈道：「不過這樣也好，能節省大家的時間。我這個人也是喜歡直奔主題的——哎？您這書案不錯啊，嘖嘖，小葉紫檀，很貴吧？」

老潘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那個書案——這是別人孝敬的，他不會問多少錢，問錢也是件有失身份的事情。他要做的，只是要拿出對方期待的利益作為交換，譬如某個工程的開發權限——「該死！」老潘暗暗罵了一句，閱歷豐富的自己怎麼會被這個陌生男人牽著鼻子走？等等，他剛才提到了書案，難道他是為了這個東西而來——那這件事倒好解決了。

「這東西的來歷我不清楚，若是原屬於您，我倒是樂見物歸原主。」

「不不不，我就是隨便說說，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可用不起。」蕭涅笑著擺手示意自己不要，「而且在我看來，只要能用的寫字檯都是好的寫字檯。小葉紫檀或是壓縮板也沒有什麼區別，放到外行的眼裡，那些廉價的寫字檯比您這個還要美觀上許多；對於不識貨的人來說，其名貴也好，稀有也罷，其實都沒有什麼實際意義，您說對吧？」

「對……不對。」老潘話一出口便後悔了，如此的失態，還是自己麼？與人談話時如此被動的情況幾乎從未在自己身上出現過。哪怕是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自己給上級留下的印象也是氣質內斂，踏實沉穩，怎麼今天卻處處落在這個毛頭小子的下乘。

蕭涅似乎很滿意老潘皺眉深思的模樣，他臉上的表情分明是「一切盡在掌控」的坦然。另外，他的神情裡還帶有那麼一絲的蔑視，老潘這個在市裡打一個噴嚏都會讓此地界抖上三抖的高級官員在蕭涅的眼裡，似乎一文不值。

老潘受夠了蕭涅嬉皮笑臉的模樣，他從內心深處牴觸以這種極其被動的形勢和別人交流。深深的看了一眼一臉愜意的蕭涅，他想尋找到一些破綻——可悲的是，對方明明很鬆懈，可他卻無能為力，找不到任何反擊的機會。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在官場中收穫的的一切經驗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毫無用武之處。於是，只好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表示自己毫無辦法扭轉這被動的局面，也表示自己還沒有同對方正面交鋒，便完全敗在了這個來意不明的年輕人手下。

蕭涅對老潘繳械投降的姿態表示讚賞，他深吸了一口香煙才幽幽說道：「柳媚兒，在什麼地方？或者說，你們平時以怎樣的方式會面？」

剛剛卸下心理防備的老潘心頭又是一緊，自己和柳媚兒的關係，這個年輕人怎麼會知道？！要知道，這個讓自己欲罷不能卻無從下手的女人一直保持著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神秘。而且她也僅僅是以一個影子般的智囊身份出現，除了給自己出謀劃策之外，再無任何的聯繫。最讓人猜不透的是，儘管她為自己出力不少，卻從未提過任何要求。無論是財物，地位，身份，她都沒透露過對於這些的一丁點慾望。儘管自己也深深的懷疑過她接近自己的動機，但是每當看到柳媚兒那雙奇異瑰麗的眸子，心理防線就一潰千里，除了服從和遵守，再也難有抵抗的想法。每次會面過後，當那窈窕身影漸行漸遠，難以抑制的征服欲佔有欲就像是要在心房裡爆炸一般，無從壓制……

「喂喂……」蕭涅皺著眉頭將老潘的靈魂從回憶的深淵里拉了出來，他微微皺著眉頭說道：「你有沒有感覺到，你們二人相處時的感覺，與此時面對著我，有幾分的相似？」

經對方這麼一提醒，老潘肯定的答案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是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男人，而且是一個來意不明，可以如鬼魅般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老潘思來想去，決定嘗試最後一次抗爭，他從漿糊般的腦子裡揪出一絲理智，艱難開口問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回答錯誤。」蕭涅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驟然一緊眉頭，就在這眉頭一皺的剎那，屋內的氣氛乍然而變！

剎那之間，空氣裡的水分彷彿瞬間被抽盡了一般。不，不單單是這空氣之中，老潘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體內水分正在以一種難以想像的速度飛快的蒸發掉：皮膚表層的角質幾乎要被這極度乾燥的空氣剝離下來；頭頂上那些寶貴而稀疏的頭髮有如剛被燎過的枯草一般，只要再來一點微風便全部化為齏粉；他甚至無法抬起雙手扼住難以呼吸的喉嚨，因為些許的動作就會讓他如同一具在地宮裡沉睡了千年此刻卻突然見風的乾屍一般崩碎；伴隨著被壓進肺部的焦灼的空氣，炙熱的痛覺也襲便了全身，這炙熱的痛覺甚至讓老潘的眼球乾澀到無法再移動一分一毫，那個自稱蕭涅的傢伙映在腦中的影像，也在這乾燥的空氣裡突然扭曲起來，幾乎要變成一團猩紅炙熱的火焰……

這是蕭涅在讓老潘明白，若你在強者面前選擇了繳械投降，就不要在心存僥倖——這，便是弱者明知對方來者不善的前提下仍然選擇服從而放棄反抗應該接受的代價。

老潘也總算知道了「回答錯誤」的後果，雖然他對這個詭異的深夜裡發生一切無法給出合理解釋，但他卻給出了對方想要的「正確答案」——沒有一絲隱瞞。

隨著老潘艱難的回答完畢，這房間內的環境總算慢慢恢復了正常。

老潘貪婪的吞嚥著這座工業城市裡被嚴重污染的空氣，感到從未有過的甜美，這醇美的空氣流進肺葉裡，就如龜裂的大地迎來了盼望已久的甘霖般愜意，老潘甚至有喜極而泣的衝動——原來，活下去或是有活下去的希望，感覺是如此的美好。

就在老潘大口吞嚥著空氣的時候，蕭涅微笑著轉身，走向陰影處的窗台，淡淡的說了一聲感謝，一躍而出。

良久，老潘終於從驚詫中慢慢甦醒了過來。

他依然坐在那名貴的書案前面，顫抖的右手仍然握著自己用慣的那隻金筆，就在他試圖將這怪誕的一切歸於一個不可思議的噩夢時——啪的一聲，一滴水珠從屋頂上墜落，砸在了他那微禿的頭上。這時，深冬的寒風嗚咽著撕裂了供暖設備構築的溫暖防線，從那扇仍然開著的窗戶吹進屋來，吹的老潘打了個寒戰……

……

蕭涅穿著時下還算是流行的半大風衣行走在寂靜的街道上，叼著煙，低著頭，若有所思。

嚴重老化的路燈燈光昏暗，將他那削瘦的身體印在地上模糊的影子拉的老長。寒風依然狂放的嗚咽著，似乎是要擊垮這孑然的孤單身影。

蕭涅皺皺眉頭，只是從口袋裡抽出雙手，緊了緊豎起的衣領，將頭往衣服裡再縮了縮，加快了步伐。

「控火者也會怕冷麼？」一聲嘲笑語氣甚濃的話在蕭涅的頭頂方向響起。

寂靜的夜裡，這聲音顯得分外悅耳，這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純粹之美，但凡聽到之人無不以天籟讚歎——可蕭涅卻對這天籟之音沒有任何特殊感覺。

「不要以為站在路燈上的樣子很瀟灑。」蕭涅微微抬了抬頭回應道：「還有，楚大美女你走光了！咦？今天換了藍白條紋的……話說這大冬天的，你穿個單裙就不覺得冷麼？還是涼風從下面灌進去的感覺簡直讓你爽歪了？」

「該死！」被蕭涅喚作「楚大美女」的人，說話聲音裡明顯帶了些惱羞成怒的味道，「蕭涅，我警告你，你已經觸犯了神衛王庭的禁令……私自使用無相業火炙烤凡人，還差點把人給烤死……喂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別走啊。」

「知道啦！」蕭涅滿不在乎的遠遠回應：「回去替我跟張墨玄說一聲，衛道司鎮北所的情報工作組在他的帶領下，效率是越來越差了。如此簡單的事情，竟然發展到要麻煩我這個世外高人親自出手的地步——還有，讓他明天中午請我吃飯，順便帶上佣金……」

第一章 小猛

一個普通的居民小區，一棟外表略顯破舊的六層居民樓，第四層的中門，是蕭涅目前租下來棲身的居所。

蕭涅站到自家門前，習慣性的掏了掏衣兜，然後又很習慣的開始砸門。

「沈小萌，開門！我又忘記鑰匙在你那裡了。開門啊——小萌！」

蕭涅叫的「沈小萌」，其實本名是叫作「沈小猛」的。

她既然叫做小猛，想來也有一點小猛，不，不是小猛，是太猛，太生猛。如果沈小猛是個熱血男兒，這一輩子注定要大放異彩——但是呢，沈小猛卻是個女孩子，還是個從面相上看很可愛的女孩子。

所以蕭涅一開始很是納悶，如此惹人憐愛的女孩子怎麼就起了一個如此霸道的名字，但是隨著二人相處時間的變長，彼此瞭解的加深，蕭涅覺得沈小猛的確有霸道的資本。

沈小猛六歲的時候神力覺醒，十歲進入王庭衛校，然後用四年時間修完了尋常人要七八年才能完成的全部課程，並最終以優異的成績從衛校畢業。修為品階被評為「惕咎上境」然後分配到「衛道司四大鎮將之一」的張墨玄的麾下實習。

張墨玄，神衛王庭所轄衛道司治下鎮北所鎮將。

至於衛道司是幹什麼的，按照神衛王庭的官方解釋來說就是「以盤古之力維護六界根本運行法則的執法者組成的隊伍」——這個張墨玄，便是所屬衛道司領導之下的鎮北所的一把手，玄武之體覺醒者，號稱擁有「完全防禦」的變態神力。簡單來說，就是他可以無視那些修為品階在他之下的覺醒者的任何攻擊。

然而如此強大的張墨玄，也會有失敗的時候：去年初冬，神衛王庭派過來一個實習生，便是時年僅僅十四歲的沈小猛。沈小猛本來擁有所有人都羨慕的「完全恢復」的神力，繼承了傳說中的春神句芒之體——但是很不幸，在沈小猛第一次參加的行動中，她就就因為敵人太過強大，慘敗於敵手身負重傷，遭句芒神力反噬，導致神力全失。

張墨玄很是自責，身為鎮北所總負責人的他當仁不讓的把所有責任全攬到了自己頭上。但是僅僅攬責任背黑鍋是不夠的，讓王庭和張墨玄不能接受的是，一個百世不出的天才，一個有的無限潛力的苗子竟然要毀在第一次正式行動上？還是在號稱擁有「完全防禦」神力的張墨玄麾下？張墨玄絕不允許自己的人生歷程中有如此的恥辱。於是他返回王庭檔案館，瞬間便淹沒在汗牛充棟的覺醒者檔案裡，經過兩個月的書海掙扎，他終於摸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但是也僅僅能稱其為「稻草」，而不能被視作救生艇，因為這份檔案，留有明顯的塗改痕跡——那些斷斷續續的記錄，讓張墨玄面臨著一次賭博。

十年前，一個名叫蕭涅的神衛軍軍官也曾身受重傷喪失神力，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奇跡般的恢復了力量，這是在所有覺醒者中絕無僅有的一個特例——檔案還記載，也因為那一次事件，蕭涅退出了神衛軍，如今仍過著閒雲野鶴般的生活。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蕭涅現在就住在鎮北所首標所在地——張墨玄希望奇跡再一次發生，發生在沈小猛的身上，以減少他內心的愧疚。所以便尋到了蕭涅，硬生生的將沈小猛塞給了蕭涅，這也是他人生中為數不多的一次豪賭。

然而八個月的時間過去了，沈小猛的神力仍然沒有絲毫恢復的跡象，而且被蕭涅安排到了一所普通中學上學讀書，所以至此沈小猛仍是和蕭涅在一起。只是沈小猛平日裡住校，一般半個月回來一次過過週末。

現在是初中寒假期間，沈小猛只能在家，而蕭涅所租住的房子鑰匙只有一把（房東和他簽訂的協議上明確規定不讓他擅自配鑰匙），而唯一一把鑰匙就在沈小猛手裡，所以晝伏夜出的蕭涅這幾天總要砸門。

至於蕭涅為什麼管沈小猛喚作沈小萌，他對沈小猛解釋說：「這是一種極強心理暗示，只希望叫的時間長了，你就會變成又萌又可愛的超級蘿莉……」

率先回應蕭涅砸門的不是屋內的沈小猛，而是被吵醒的鄰居，之間西偏門的一個中年男人推門探出頭罵道：「吵什麼吵？有沒有公德心？街坊鄰居不用睡覺啦？！啊——！鬼啊！」

「啊——！鬼啊！」蕭涅也是一聲驚叫。

他們驚叫也是有原因的，在光線昏暗的樓道裡，在那盞因為聲控壞掉忽閃忽閃跳個不停的節能燈慘白色的光下，蕭涅家的屋門緩緩打開，一個身著白衣烏髮遮面的「貞子」從裡面飄了出來——只聽「貞子」森森道：「吵什麼吵，人家不用睡覺啦……」

蕭涅聞聲才忍住了一把火把這女鬼燒成焦炭的衝動，上前一步拽著對方進了屋，砰的一生關上了房門，直把那個壯碩的鄰家大哥震的一哆嗦……

「大姐，人嚇人嚇死人的。」蕭涅衝進屋內，急忙找杯子接涼水喝來壓驚。

沈小猛打了個哈欠，幽幽說道：「你又不是人——你是半神。」

蕭涅也很睏了，完全沒有對這個神學問題展開討論的興致，揮揮手進了自己的房間準備睡覺。

耳後飄來沈小猛的一埋怨「說了多少遍了，回來晚了就不要砸門，不會打我手機啊……」

蕭涅很是無奈的關上了房門，嘟囔了一句：「張墨玄你個混蛋，你這哪是給我找個傲嬌屬性的蘿莉做伴？分明是找個有腹黑特質的毒舌女麼——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看老子明天不宰死你。」

……

第二天一早，蕭涅就起床了，方便洗臉刷牙戴眼鏡，然後為沈小猛準備早餐——依然方便麵。

「你為什麼不吃？」睡眼惺忪的沈小猛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問道。

「我得留著肚子，中午爭取把小玄子吃到破產！」蕭涅嚥了嚥口水回答。

沈小猛撇撇嘴道：「其實你是吃方便麵吃煩了吧？」

「怎麼可能。」蕭涅尷尬的笑道：「你沒看見我嚥口水麼？」

「你嚥口水，是因為剛才瞥了一眼我扣子沒扣好的睡衣。」沈小猛很是直接，「別以為你帶著有色近視鏡我就看不見。」

「呃……」被人當場揭穿的蕭涅一張臉憋的通紅，「咱們探討一個生理問題吧，你們生物課上有沒有講過，每天的清晨，是人的性荷爾蒙分泌的頂峰？」

「吸溜——講過。」沈小猛一邊吃麵一邊回答。

「那你還不趕緊把扣子繫好？！」蕭涅一臉正氣的斥道。

「在面對一樁強X案的時候，我們是應該懲罰施暴者沒收其作案工具呢？還是應該譴責受害者長得太美穿的太少而引發了罪犯的慾望呢？」沈小猛語不驚人死不休。

蕭涅頓時語塞，只好一臉羞憤的返回了自己的房間，打開電腦玩起了遊戲，想以此消磨時光等待中午的到來……

中午時分，美食街的一家不起眼的中式快餐小店裡。

「就這麼點？」蕭涅晃晃手裡可憐的幾張票子，很是氣憤的表示不滿。

坐在蕭涅對面的是一個眉宇間流露著莊重典雅的中年男人，穩如巒山的氣質格外引人側目。可惜，在這家小火鍋店的小店雅間裡，他的眼前只有蕭涅這一個流氣十足的觀眾。

「本來定下的佣金是四千，可是你違反神衛王庭禁令擅自使用神力逼供，又無視禁令在凡人面前作秀……七扣八扣，能剩下三百塊，還是看我張墨玄的面子。」

「小玄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蕭涅喝了一口酒接著說道：「你明明知道就是因為神衛王庭的禁令讓你們束手束腳難有作為，不得已才請我替你們擺平——說白了，你們請我還不就是想借用我的力量？到頭來反倒成了你們扣錢的理由？這也太無恥了點吧。聽說這一次王庭給你們鎮北所撥了十幾萬專款，不是都進了你小子的腰包吧？」

張墨玄仍是一臉沉靜，淡淡說道：「既然如此羨慕，何不重返神衛軍？」

「得了吧。」蕭涅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我自由散漫慣了——重回神衛軍？以我的性格，過不了兩天又得被開除，這不是自尋煩惱麼？」

「十年前你離開神衛軍是被開除的？你留在王庭的檔案裡卻沒有說。」

「也算是吧，當時我不聽命令擅自行動導致人質死亡，自己也差點掛了……哎？我閒的沒事和你扯這些干毛？」

張墨玄對於蕭涅的隱私也沒有太大興趣，只是話鋒一轉說道：「本來還有一件事打算拜託你的，現在我反而有點猶豫了。不過……思來想去，還是得麻煩你。」

蕭涅皺著眉頭回應：「猶猶豫豫的，不像個爺們兒！哎我說，自從你今年初從我把這座城市裡挖出來之後，就接二連三請我幫你們做事，小玄子，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你的手下了？我又不是小桂子……」

張墨玄回應了一句抄襲的經典台詞：「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然後加上了自己的原因，「而且，我每次都付了錢的。」

「還是那個柳媚兒的事兒？」

「嗯。」

「這次的報酬是多少？」

「報酬可以說非常優厚，而且，全程有美女相陪。」

「有妹子？」蕭涅眼睛一輪，失聲道「不會是……」

張墨玄接過話頭：「前些日子，我這裡新來了一個實習生……」

「打住！幫你帶新人的任務還是算了，你也知道『是個實習生，九個拖油瓶』。況且以我的行事風格，只會把他們帶入歧途，誤人子弟的事我不想幹，有損陰德啊。最最重要的一點，你說的這個實習生，是不是就是那個天天來煩我而且怎麼甩都甩不掉的楚蕾？」

「……」張墨玄用沉默表示肯定。

「我說小玄子，這人總有失誤的時候，猴子也有從樹上掉下來的時候，魚都有被水嗆著的時候，你雖然位列衛道司四大鎮將之一，但偶爾失誤一次對部下保護不周也是正常的，你不能因為那一次失敗就一蹶不振了吧。帶新人是你的分內之事啊，這你都要推給我？你不是想培養我做你的接班人吧？咱得先說清楚，我這一輩子，是再也不回神衛軍了！」

張墨玄聞言，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淡淡說道：「說實話，我真的很羨慕你。」

「別羨慕我，我吊兒郎當胸無大志。給你透露一個秘密，我的理想，就是開個攤煎餅的小店。」蕭涅舉起酒杯，醉眼迷離的說道。

張墨玄很是瞭然的笑了笑，罵道：「你還不是只想省點液化氣的錢？」

「外行了不是？攤煎餅用的是煤炭，麻辣燙才用液化氣……不過都無所謂了，誰讓咱會玩火呢？」蕭涅說著，打了個響指，一小團赤色火焰便出現在右手食指上，他很是瀟灑的點了根煙丟給張墨玄，然後幽幽說道：「光是這，我每年就能省下好幾個打火機的錢。」

張墨玄接過煙吸了一口罵道：「身為火神祝融之體，卻盡琢磨些旁門左道……」

「喂，小玄子，若是有一天我墮入魔道……」

「作為衛道司鎮將，我會親手殺了你。」張墨玄一臉肅穆的說道：「不過如果某人不幸死了，那七千塊錢……」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蕭涅又給自己點了一根，狠狠的吸了一口說道：「我就再幫你一次吧。明天早晨，你讓楚蕾來我家吧。」

第二章 搭檔

牆壁上的掛表的時針已指向九點鐘位置，蕭涅還在呼呼大睡。不知道他正在做著什麼美夢，反正樂的直吧嗒嘴。

隱隱約約，他聽到自己屋門被人打開了，朦朦朧朧，似是有個身影往單人床這邊飄了過來——「冰箱裡有盒飯，你微一下當早餐……」——蕭涅含糊不清的說著，把被子拽了拽，準備繼續蒙頭大睡。

蕭涅現在很睏。

昨天中午和張墨玄吃完飯，蕭涅便接到一個鐵哥們兒的電話——「三缺一」——於是他便去了一個哥們家單刀赴會，一個下午加大半個晚上的鏖戰下來，剛剛到手的三張票子加上大衣內兜裡的銀子輸了個精光——還好他又從襯衣口袋裡翻出來十幾塊錢，從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給沈小猛買了盒飯。

昨天半夜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不免又砸了一通房門。他不是沒想起來打電話，只是因為在接完哥們那個電話之後，手機就欠費了——他現在用的手機號還是在異地上大學的時候用那個。因為太懶了，就一直沒換，所以在現在居住的這個城市裡，接電話是要掏漫遊費的……

正所謂一步錯步步錯，恐怖「貞子」再現的起因，早在蕭涅懶得更換電話號碼的那一刻，就已經種下。如果蕭涅的心理承受能力差一些，幾乎就要上演《一個電話號碼引發的慘案》。

張墨玄剋扣佣金，讓蕭涅很鬱悶；打麻將輸了很多錢，讓蕭涅非常的鬱悶；被沈小猛又嚇了一次，讓蕭涅更加的鬱悶；如此之多的鬱悶加起來，蕭涅急需找個心理醫生傾訴一下，這個心理醫生的最佳人選，就是夢裡的周公。

闖進蕭涅房間內的那個人可不管他現在是否正在和周公做心理治療——只是她努力了半天，掀被子撓腳心無所不用其極，卻也沒有把蕭涅從周公老頭的身邊搶回來。看著床上把自己裹成了蠶蛹形狀的蕭涅，只好喘著粗氣悻悻作罷。

又一次取得了睡夢保衛之戰勝利的蕭涅得意的笑了笑，迷迷糊糊只聽到客廳裡有人對話。

「學姐，這傢伙昨天夜裡又幹什麼壞事去了？」一個清麗婉轉的聲音問。

另一個略帶些清嫩的女聲作答：「蕭涅有四大損友……分別是王假正經，夏二愣子，焦胖悶騷，畢呆奇葩……「

「聽名字就知道是四個……「

「四個妖孽！不，五個妖孽——還要加上蕭不著調！「

「妖孽？在哪裡？待我親自去收了他們！「

「不是啦，那四個都是普通凡人——只是從行為上來說，讓世間妖孽都自歎弗如。「

「學姐，跟這種人生活在一起，真是苦了你了。「

「唉，為了恢復神力，忍一忍吧……「

別人可以「忍一忍」，蕭涅卻是忍無可忍，背後編排他的鐵哥們，這絕對是不可饒恕的重罪！

於是，他猛地掀開被子，一個鯉魚打挺一躍而起，怒氣沖沖的闖進了客廳——然後又紅著臉退回了臥室——出來的太急，忘了穿衣服了。

「嘶——！「只聽到客廳裡有人猛的吸了一口涼氣，然後以顫抖的聲音發出疑問：「我沒有看錯吧……他的四角內褲上，印的是魔法少女小X？！」

「嗯，你沒有看錯。」另一個聲音則很是淡定。

「這個……變態。」那清麗婉轉的聲音給出了最終評價。

「身材……還不錯。」略顯稚嫩的聲音發現了一些閃光點。

只是在僅僅三十秒鐘之後，蕭涅便帶著眼鏡衣冠楚楚一臉坦然出現在了二人面前——在他的臉上，找不到一絲羞愧。

不消多說，來的人正是一個今年秋天剛剛從衛校畢業然後到鎮北所實習的楚蕾。

楚蕾來到鎮北所領受的第一個任務，便是跟蹤蕭涅。準確點說就是監視，以免這個視神衛王庭禁令如無物的傢伙捅了簍子——楚蕾私下裡也很是奇怪，張墨玄為什麼一定要僱傭蕭涅這個膽大妄為的傢伙——但上司有命令，還是實習期間的第一個命令，她也不敢有任何怠慢，於是便像狗皮膏藥一般粘上了蕭涅，當然，只是在蕭涅替鎮北所工作的時候才粘上去，平日裡麼——能躲多遠她就躲多遠，因為她堅信有些惡習會傳染。

在監視蕭涅的一個多月的時間，楚蕾一共勸阻蕭涅用手指點煙一百七十四次，阻止蕭涅釋放大型靈術九次，在蕭涅釋放完靈術之後進行措辭極為嚴厲的口頭警告二十六次……

一開始，蕭涅對這個眉宇間都流露出靈動身材高挑梳著馬尾辮的漂亮女孩很有好感。但好感這玩意兒，都是因為距離遙遠誕生的虛無縹緲的東西。等到真的接觸了一段時間之後，蕭涅覺得自己「馬尾控」這一怪癖有被楚蕾完全治癒的希望。

「楚大美女，你還真是敬業啊。」蕭涅笑著說道：「這麼一大早就來了，如果我是張墨玄的話，一定給你的實習評價定為最優。」

「已經快九點半了……」楚蕾出聲提醒。

「對於習慣晝伏夜出的我來說，九點半是最困，最容易犯迷糊的時候。」說著，蕭涅打了一個哈欠。顯然，他把剛才那一幕的醜態，歸結為「犯迷糊」了。

沈小猛齊眉劉海下那一雙漆黑的眸子閃了一閃，然後幽幽說道：「一個人犯一次迷糊並不難，難得是迷糊一輩子不肯醒來。」

「老子說過——『難得糊塗』嘛！」蕭涅把沈小猛的吐槽當成了褒獎。

「留下『難得糊塗』的典故的是鄭板橋。」沈小猛糾正道，證明她的語文或者歷史學的還算不錯。

「看看，我就說這學不白上吧！」蕭涅鼓勵似的拍拍沈小猛的腦袋，發出由衷的誇獎。

這時，楚蕾提醒道：「鎮將當初將學姐托付給你，是讓你幫她恢復神力的。」

「我當然知道。」蕭涅點頭說道：「而且我也在為沈小猛恢復神力做著不懈的努力——但是你們應該知道，對待生活呢，凡事都要報最美好的希望、干最實在的活、做最壞的打算。所以說，萬一恢復計劃失敗了呢？那麼小萌以後就得像普通人一樣生活，要在這世間生存，總得有一技傍身才是正解啊。」

「你打算讓學姐在凡人的學校裡一直讀下去？」楚蕾驚道。

「當然。」蕭涅毫不猶豫的說道：「先跟你說說我的經歷。當年我受傷之後，也就離開了神衛軍，然後按部就班的上高中，讀大學。雖然大學畢業兩年多了還是個無業遊民，但不能忽視的是，在這個過程中，我的神力重新覺醒的事實——而且，這第二次覺醒比起初次更為強大——我知道這有點撞大運的嫌疑，但是我們想要創造奇跡的時候，就必須相信運氣。而且呢，上學還能學到更多的知識，接觸更多的朋友，一個石頭打好幾隻鳥，何樂不為呢？」

「可是，凡人的學校裡，又能教些什麼……」楚蕾秀眉微蹙表示質疑。

「我怎麼感覺，你對神力沒有覺醒的凡人有一種莫名的輕視呢？」蕭涅正色說道：「我認為，作為覺醒者的我沒有什麼特殊，甚至在某些方面，還不如平常人偉大。難道不是麼——就算是修為品階達到『天元層』的覺醒者，能飛出大氣層在浩瀚的太空向國人揮手問好麼？能潛入深達數萬米的海溝插上那一面鮮艷麼？能跳到無垠大漠裡釋放一個靈術造成比核武器更大的破壞麼？」

蕭涅頓了一頓，扭頭望著窗外由衷的讚歎道：「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中撼動天地——這些連神仙都做不到的事情，卻讓他們做到了，還不值得敬佩麼？」

「受教了！」楚蕾收起了臉上的輕蔑，向蕭涅深鞠了一躬，表示感謝。

「你猛地如此轉變，我還真有點不適應。」蕭涅轉過頭來，臉上已經帶上了十足的戲謔。

沈小猛幽幽說道：「楚姐姐很小的時候就成為覺醒者，然後便進入王庭衛校學習，對外面的世界不熟悉也是正常的。當年我還不是一樣，自認為天下無敵，結果第一戰便慘敗……」

蕭涅十分不習慣這種壓抑的氣氛，他轉移話題道：「喂喂，你們兩個的關係好亂啊，楚蕾管你叫學姐，你又管她叫姐姐，這又不是大小媳婦共事一夫需要偶爾互相謙讓一下欲拒還迎？不不不，那『一夫』指的並不是我。雖然說你們剛才看到了我的身體，但是我並沒有要你們負責的打算，我本人也對發展一個龐大的後宮完全沒有興趣，禍害女孩子這種事，要是讓我爹知道非劈了我不可；即便他老人家不知道也是不行，不是我不行，是能力不行，哎呀不是那方面的能力不行，是……」

「別解釋了，越描越黑。」沈小猛羞紅了臉斥道。

「你臉紅，說明你想到了不純潔的事情。哇——！不是吧，楚大美女的臉更紅？」

「學姐，我很同情你，同時也很敬佩你——跟這麼一個不著調的傢伙在一起八個月還能出淤泥而不染……」

「楚大美女，你涉世未深不會說話就不要亂說——『出淤泥而不染』這句詩很容易讓別人誤會的，況且我們還沒發展到水乳#交融的地步呢，一直都是分房睡的，再況且小萌年紀還太小，不，某些方面也不小了，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喂喂，小萌你去廚房做什麼？要親自下廚麼歡迎來客麼——咦？你手裡拎的這個東西好眼熟，學名是稱作菜刀麼？你把菜刀舉起來做什麼？要……救命啊——！」

第三章 查蹤

蕭涅費了很大的力氣，總算讓暴走的沈小猛情緒安定了一些。

當然，他費的並不是那方面的力氣，而是把所剩不多的存款從自動取款機的凹槽裡提出來的力氣——這尤其需要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心，因為在他請完兩個美女吃過一頓小籠包之後，身上就剩下一百多塊錢了——誰都知道，在消費水平如此之高的今天，一百塊錢……算個屁。

於是蕭涅決定做些正事，趕緊搞定那個柳媚兒涉嫌以妖力魅惑官員犯罪的案子，然後從張墨玄那裡再敲一筆銀子過來。之後，蕭涅則在想是不是該考慮找個穩定的工作，畢竟自己都二十四五歲了——再不努力，他就只能等死後到鬼界去賣煎餅了。

對於柳媚兒那件事，有關柳媚兒藏身之處的調查工作基本上全是由蕭涅一人完成的，所以他在這個時候接手也算是順理成章——而且他是鎮北所編外人員，少了那些條條框框的束縛，他的確可以動作大一些，讓事件完結的快一些，自己的銀子也就來的早一些——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時候，「臨時工」這一偉大而神奇的編制確實能在關鍵時刻發揮非同尋常的功效。

蕭涅又花了將近一個星期的時間，或直接上門，或暗中竊聽，或施法威脅，總算從幾名被害人口中得到了些關鍵的線索，在經過對這些線索的仔細篩選和串聯之後，他總算能夠確定這個柳媚兒的具體居住地所在——那是一片棚戶區，居民數量巨大而且人物成分極為複雜，區域內建築雜亂無章，各種臨時建築和簡易房屋將這片沒有經過科學規劃的貧民區塑造成了一個暗道遍佈的巨大迷宮——對於某些見不得光的人來說，這個魚龍混雜的地區，絕對是上佳的藏身之所。

而行動的時間，蕭涅就定在傍晚——若是尋找不到柳媚兒的蹤跡，仍然可以等待習慣夜間出動的柳媚兒自己出現。

「你確定目標住在這裡？」楚蕾小心翼翼的避開這狹窄的胡同裡遍地的污穢之物問道：「根據上面的資料，這幾宗案子涉案金額都十分巨大，這個女人總不會一點好處也沒拿吧？」

「根據受害者，不，現在不能管那些傢伙叫受害者，他們往往是案件首犯——根據這些嫌疑犯交代，這個女人好像還真的沒有親手接過好處。」蕭涅說著點燃了一根煙，笑著說道：「還真有一番『事了拂身去，深藏功與名』的女俠風骨呢。」

楚蕾對於柳媚兒的俠客風骨沒有任何的興趣，她現在一心所想的就是如何盡快的找到目標人物，如何盡快的搞定這個案子，如何盡快的晉陞為衛道司鎮北所內正式在編的神衛軍——簡稱衛道者——當然，最要緊的就是如何盡快的走出這個陰暗，潮濕，幽長又骯髒的巷子……

然而當他們穿過這巷子之後，迎來的不是一片明媚的陽光，而是一望無盡的黑暗，這裡的黑暗，比巷子裡還要嚴重一些。

為了不過分的引人注意，蕭涅特意讓楚蕾去找一些破舊的衣服，只有那種過時的陳舊的洗的有些褪色的衣服才會和他們要去的環境相稱，而不至於產生過大的視覺差異，以免引起目標人物的警覺而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楚蕾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從跳蚤市場裡淘到了些她認為很破舊的舊貨，當她剛穿上這身舊衣服的時候還滿有些不情願，她認為，在如今的這個時代裡，穿上這樣一身可以擺進民俗歷史博物館裡的衣服才會招致過多的目光。

但是真當楚蕾置身處於這個城市貧民窟之中，她才發覺自己錯了，而且錯的是如此的徹底：這周圍的環境已經不是用破敗和陳舊所能形容的了——骯髒，混亂，腐敗這些詞彙統統不夠份量，簡陋破舊的簡易工棚雜亂的排列在眼前，雜亂堆放破舊不堪的生活器具隨意的擺放在眼前，蓬頭垢面一身髒破的孩童們懵懂的站在眼前，衣衫襤褸面容枯槁的流浪老人們蜷縮在眼前——她實在是無法相信，在這樣一個現代化程度如此之高，在這樣一個電視宣傳片裡風景如畫的城市深處，竟然隱藏著這樣一個醜陋的龐然大物。楚蕾不是社會學家，她無法解釋同樣生活在一片土地之上的人們為何會有如此巨大的反差，她只是隱隱的認識到了自己的幼稚和單純，她把這個世界，想的太過美好了。

看著那些在寒冬裡僅僅依靠一件滿是口子露著棉絮的破舊棉服御寒，而且因為寒冷不住的發抖的孩子們，楚蕾的眼睛有些模糊，她突然有些同情之前在卷宗裡看到的那些為了錢物不惜違反天道的犯人們，她也知道這種想法從一個衛道司實習生的腦袋裡冒出來是多麼的荒誕，但是她卻似乎沒有能力停止自己內心深處那些疑惑的蔓延……

「喂！發什麼呆？」蕭涅有些不滿意楚蕾那一臉驚愕的樣子。

在蕭涅的提醒下，楚蕾的眼睛裡才逐漸恢復了神智，她看著蕭涅身上那件上世紀六十年代出品，幾乎滿是破洞，還有幾片磨的發亮的油污作為點綴的「風衣」，訥訥說道：「我收回今天早晨你穿上這件衣服時嘲笑你的話……」

蕭涅卻沒有接過話頭，而是深望了楚蕾一眼，似乎要把她整個人看穿一般，沉聲道：「你若是對自己守衛天道都有所懷疑，那麼你無論如何也成不了一名合格的衛道者。」

蕭涅的語氣已經近乎冰冷，一向嬉皮笑臉的他用如此腔調說話楚蕾更是從未見過，她只是呆立在那裡，靜靜的聆聽——

「我知道你在疑惑些什麼，因為當初我也曾在神衛軍中服役，明白新兵出任務時的感受。但是我必須提醒你，把你那些幼稚可笑混蛋的想法扼殺在種子狀態，連萌芽的機會都不要給！既然你選擇成為一名優秀的衛道者做自己的理想，就必須面對某些殘酷——要麼，你就像我一樣，直面那些懷疑然後選擇退出神衛軍……」說著，蕭涅狠狠掐滅了香煙，緩步走向前面那些望著楚蕾而目光有些呆滯的孩童們。

在王庭衛校學習的時候，楚蕾的老師曾教導她：「道無慾而法自然，不因美而喜，不因丑而惡，不因悲而憫，不因憐而惜;因道之自然，本無美無丑，無悲無憐，是故亦無喜無惡，無憫無惜。吾等獲贈盤古之神力而為衛道者，必以自然之心觀之處之，以自然之心則無波瀾，無波瀾則心無為，無為則不傷天道而可衛之……」然而面對這個足夠震撼其心靈的真實世界，尤其是對她這個實習生來說，要做到無波無瀾內心清淨是不太可能的。

但也正是因為這個不小的波動，甚至可以說是震動，再加上蕭涅措辭嚴厲的敲打，讓楚蕾腦海裡那些原本死板的文字，似乎一下子活泛了起來，經過融會貫通，她忽然有一種醍醐灌頂般的豁然開朗。因此她猜想——蕭涅以前肯定是一名極其優秀的神衛軍官。

有時候，一個人的蛻變，真的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蕭涅卻沒有過分注意楚蕾內心的掙扎以及破繭之後的新生，他現在需要的，只是一個引路人。就在他將尋找嚮導的價碼提高到20塊錢之後，終於有個年齡稍微大一些的小男孩怯怯的站了出來，他顫顫巍巍的伸出那雙髒兮兮的小手，直到蕭涅手中的紙幣放到了他的手心，那雙凍得有些腫大的小手才停止了顫抖；蕭涅卻觀察到，那個小男孩接過錢幣的時候，仍在癡癡的望著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楚蕾。

「他們把你當成從天而降的仙女了。」蕭涅朝楚蕾看了一眼笑著說道。

楚蕾非常配合的笑了一下，然而她那陽光般的笑容還未消失，另一個稚嫩清亮卻明顯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的聲音傳了過來。

「不！她才不是仙女呢！那邊黑屋子裡的姐姐才是仙女！「——說話的是另一個小男孩，他從一開始就十分牴觸蕭涅，特別是蕭涅描述過要尋找的人物的特徵值和，這個小男孩就一直睜大了漆黑的眼睛警惕的觀察著事態的發展，但是到了關係到仙女名分這麼重要的事情上，心中的警惕也便不得不讓步給維護仙女正統地位的申辯。

「噢？那你帶叔叔去看金魚……啊不是，你帶叔叔去找那個仙女好不好？「蕭涅笑著蹲在那個出聲反駁自己的小男孩身邊真誠的詢問道。

「不好！仙女姐姐很討厭你們這些外人。衣服穿的越好的，就越討厭！雖然你衣服很破舊，但是像你這種帶著墨鏡的傢伙，是仙女姐姐最討厭的！「

「小皮，你今天話真多。「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看上去大約十五六歲的女孩從旁邊的屋內端著淘米的盆子走了出來，看她動作似乎正在準備晚飯。還有，從她的眼神判斷，她對於蕭涅這個不屬於這個的人也充滿了戒備和提防。

這時，那個收了蕭涅20塊錢的小男孩偷偷拉了拉蕭涅的衣服，以證明自己才是蕭涅已經花錢僱用的嚮導，他的意思是，他可以帶蕭涅過去。

「小寶也不許去！「那個少女向那個嚮導小孩看了看，再次下達了命令，看來，她在這裡的孩子群裡，還有著不低的低位，因為她的話音剛落，被喚作小明的男孩便戀戀不捨的將手中那張已經揉#搓的不成樣子的錢還到了蕭涅的手裡。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啊。「蕭涅嘟囔一句，臉上倒沒有太多的憤怒。從小皮剛才的幾句話裡，他推斷出了一些事情：這個柳媚兒並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住址，證明她對自己的手段有著非同一般的自信；除了自己之外，仍有人來找過柳媚兒，便衣警察？獵妖師？其他衛道司調查人員？不管是誰，這個柳媚兒都應該知道了自己已經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可是她仍然沒有變更居住地，這還是說明她有著非同一般的自信，這自信——只可能來自於自身實力的強大！想到這裡，蕭涅深望了一直站在一旁的楚蕾一眼。

楚蕾也感受到了蕭涅的目光，雖然她仍看不太清對方隱藏在深灰色近視鏡下的眸子，但是她能明顯的感受到一份凝重透過那層玻璃傳達了出來——難道，事情變得棘手了麼……

第四章 現身

「事情……還真是有些難辦了。」蕭涅撓撓頭說道：「而且我完全感覺不到對方的靈息所在。也對啊，這麼精明的一個女人，怎麼會閒的沒事幹隨便使用自己的妖力呢？我想，柳媚兒肯定知道有不少的人來這個地方尋找過她的蹤跡，可她卻沒有挪窩的打算，嘶——丫挺的還真是囂張啊！」

蕭涅二人在尋求嚮導未果之後，便匆匆離開了剛剛進入棚戶區的那片區域。因為蕭涅發現，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些小孩子異樣的眼神，今天的楚蕾臉上的神色一變再變。搞的蕭涅都懷疑這個新人是不是得了急性焦慮症——如果繼續呆在那裡，未免會引來過多不必要的注意力甚至引發更嚴重的意外事端——「『十個實習生，九個拖油瓶。』諸多神衛軍先輩誠不欺我！」蕭涅心裡一邊感慨著無數先輩們用鮮血乃至生命換來的教訓，一邊思索著對策——用什麼辦法，能讓這個狡猾的柳媚兒現身呢？

棚戶區住戶眾多，房屋更多，而剛才那個小寶不經意間透露的「小黑屋」可以說遍地皆是，要想在這烏黑一片裡找到最黑的那一點談何容易。而且還不能逐個排除，因為那會暴露自己，這樣未免會引起一些波動，讓目標人物警覺，打草驚蛇很可能就意味著任務的失敗，而且時間上也不允許；守株待兔的方法也行不通，這裡的道路錯綜複雜四通八達，區域的進出口太多，死守個別的路口無異於撞大運式的賭博，只有失去了理智或想要創造奇跡的時候，賭博才有可能帶來奇效，現在麼，這種拼人品的行為完全沒有必要；過分糾纏這裡的小鬼也不行，看的出來，柳媚兒在這裡還是有一些聲望的，若是逼的太緊了，對方很有可能通風報信……柳媚兒，你還真不是個簡單貨色啊，夠棘手，夠囂張！

「我，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在蕭涅思考的時候，楚蕾也在苦苦的思索，慢慢的，她已經從剛剛進入這個棚戶區時的錯愕裡掙扎了出來。

「說說看。」

「咱們再重新喬裝一次，我化裝成醫生，你化裝成我的助手。咱們假冒『醫院專家小組送溫暖進社區『的醫務人員，以替這裡的居民義務檢察為名暗中調查，就算不能直接調查到目標人物的具體位置，也可以通過治療和這裡的局面建立友誼，到時候打探起來也會方便一些。」楚蕾頓了一頓很有自信的說道：「我是有醫師執照的，我很有信心。」

「太複雜了吧，而且……」蕭涅皺眉說道：「人家好不容易盼到了一絲溫暖，結果還是別有用心的作秀，這對他們也太殘酷了點吧。少女，你的信心，可是建立在黑心之上的。」

「我認真的想過了，這是最不會引起原著居民敵意的方式了。」楚蕾解釋道：「反正咱們都有可能已經暴露了，還不如徹底放棄現在的身份，重新再來一次。」

「暴露了？暴露了！嘿嘿！」蕭涅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要知道，他說這話的時候，還一直盯著人家楚蕾含苞待放的小胸脯呢……

「什……」

楚蕾一句話還沒說完，蕭涅的聲調陡然提高：「那咱們就讓暴露，來的更猛一些吧！」

說話的同時，蕭涅猛地一抬手，一道直徑大約一米的赤色火柱突然自他腳下騰空而起直衝雲霄，瞬間便逼退了正在緩緩拉下的黑色夜幕！

「……麼？」此時，楚蕾的話音才剛剛落下。

火紅色的巨大焰柱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轟然出現，產生的衝擊波將周圍破敗的房屋上那簡陋的屋頂幾乎全部掀翻，散發出的熱浪似要將這寒冬裡的貧民區變成一片煉獄火海。

楚蕾錯愕的長大了嘴巴，因為震驚而睜大的雙眼裡全是不敢相信——但是包圍在火柱之中那個削瘦的身影臉上卻露出了勝利的微笑——就在那火柱出現後的兩秒鐘，一個苗條的身影從旁邊的陰影裡閃了出來，也可以說，是被這赤色的火焰逼的無處躲藏才不得不現身。

楚蕾也看清楚了來者的模樣：不能否認，這個女人有著近乎完美的相貌，輪廓精緻而且光潔的臉龐，瑰麗而細長的眸子，弧度近乎完美的黛眉，高鋌而不缺精巧的鼻子，紅艷卻不那麼張揚的嘴唇，高挑卻凸顯玲瓏的身材。她如仕女圖上的人兒般典雅飄然，她如敦煌壁畫上的飛天般婀娜多姿，還有那兩者皆無的一絲嫵媚，這看似矛盾的嫵媚和聖潔，就在這個女人的身上結合的如此完美。而此刻這個柳媚兒亦是身著樸素的有些過時的衣服，但是就是這些被自己認為應該躺進箱底的過時貨，卻因為這個女人散發出難以名狀的光彩……

楚蕾這時突然想起起那個小寶的話，儘管有幾分不服氣，但是她卻不能昧著良心否認這個事實：的確，柳媚兒比自己更像是墮入凡間的天界仙女——而此刻，這個仙女正一臉憤怒的注視著面帶微笑的蕭涅。

蕭涅看著柳媚兒又得意的笑了笑，隨即也便收了法術，淡淡說道：「你果然正躲在暗處看著焦急的我們掩口偷笑，真是狡猾，真是囂張！不過，我也很囂張，哈哈！」

「你這不是囂張，是卑鄙！」柳媚兒咬著牙說道：「你這是在以這個地區裡無辜者的性命為要挾逼我現身麼？」

「怎麼會呢？絕不傷及無辜——這是衛道司的基本準則！」楚蕾搶著回答，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多說話，否則在這個女人奪目的光彩之下，自己很有被遺忘到陰暗的角落裡的可能。

「嗯？衛道司？是那個自認為負責守護天道運行的無聊組織麼？」柳媚兒嗤之以鼻的說道：「若是這蒼天真的有道，就不會放任這人間如此之多的悲慘接連上演！」

「此道非彼道……」楚蕾還未說完，便被蕭涅抬手制止了。

現在距離火柱出現不過剛剛過去了幾十秒，而那火柱也只是乍然出現乍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但是光亮，聲響，衝擊，還是吸引了不少居民的注意力。就在他們幾個人說話的功夫，已經有不少一臉驚恐的居民放下手中的飯碗跑了出來，大有向事發地點聚攏的趨勢。

蕭涅望望四周提議道：「柳媚兒小姐，能否提供一個方便說話的地方呢？我的朋友似乎很有興趣和你探討一下這世間所謂的道。如此深邃而飽含哲理的問題，似乎不適合在這種地方做深入討論吧？」

柳媚兒也觀察了一下四周說道：「不管怎麼說，你們也算是這裡的客人，雖然你們自報家門的方法很是卑鄙無恥，但我柳媚兒身為東道，總不能讓你們這些自認為知曉所謂天道真理的自命不凡的傢伙們看扁了去。」說罷，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然後如蝶舞般轉身，輕移蓮步，緩緩前行帶路。

蕭涅微笑著搖搖頭跟上，在經過已被對方的身段和動作迷住的楚蕾身邊的時候低聲說道：「喂喂，收起你的花癡樣吧……你可是女人唉！」

楚蕾這才訕笑著恢復了正常神態，心中卻想：「當年在王庭衛校的時候，我的成績可一直是名列前茅！這一次，一定拿出些真本事，勸服這個柳媚兒，能勸服的話自然就不必動手了——不戰而屈人之兵，多麼美好——她想和衛道者論道？哼哼，這不是孔夫子面前論春秋麼——看我楚蕾度化這只迷途的羔羊吧……」

第五章 不異

柳媚兒的居住地的確可以被稱為小黑屋，因為它實在是太小太黑了。這個建築面積不超過十平米，以劣質青黑色磚塊砌成的矮小平房，看來便是柳媚兒日常生活的地方。

然而就是這間表面上和這片棚戶區混為一體的小屋子，在蕭涅的眼裡，卻彰顯出一種迥然不同的味道來——有點像一個大隱於市混跡於平凡中的陰謀家，暫時收斂羽翼，冷眼觀瞧著發生在身邊的一切，伺機而出。

此時，蕭涅便留在這間小屋的外面，擔任望風和警戒的工作。他很是悠閒的找了一塊相對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愜意的點著了一根香煙，似乎是在等待什麼人的到來。

就在他剛才釋放炎柱的時候，他分明感覺到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靈力——一個陰柔似水無孔不入，一個霸道似浪摧枯拉朽——顯然，這個柳媚兒也不是孤身作戰。

那人也沒有讓蕭涅多等，他的一根煙抽了還沒有一半，便有一個身形壯碩的成年男子迎面走了過來。

「哥們，你這體型不去當健美教練真是可惜了。」蕭涅遠遠的打著招呼——他並不擔心外面的對話被小黑屋內的二人聽到，因為在楚柳二人進去的時候，楚蕾很是謹慎的設下了靈力結界——根據衛道司的行動守則，有關世間大道的真諦不能被無關的人知曉。

「看你剛才釋放的炎柱，你的修為應該已經到了躍淵層初境了吧？」來人卻沒有為那些「對凡人絕對保密」的詞彙遮掩的意思，大聲的問了出來。

那壯漢對蕭涅的評價已經很高了。在修為品階中，「躍淵層」位列第三，而六等品階由低到高分別是「潛霜、見利、惕咎、躍淵、天元、有悔。」當年被譽為百年難見的天才沈小猛，自衛校畢業時亦不過被評定為惕咎上境——而六界之內絕大多數的修行者，實力都處於一二層之間。在覺醒者之間，有這樣的認知共識：惕咎能算精英，躍淵可稱大化，天元被尊真神，有悔……那只是傳說中的存在，光看這名字，就足夠修行之人望而卻步了。

「如果說我隱藏了真實實力呢？」蕭涅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微笑。

「哼。」壯碩男人一聲冷笑道：「我活了三百多年，大小陣仗歷經無數，難道還不能從你釋放的火炎純度，溫度，真度推斷出你的品階？」

「原來是個幾百歲的老妖精。」蕭涅挑釁道。

「娃娃，你莫要不知足。」那人也走到距離蕭涅大概兩三米遠的地方席地而坐，「我觀你命輪，裡裡外外不過二十四五層，你如此年紀就能將品階提升到躍淵層，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

「果然是老妖精，說話都帶著一股子腐朽的味道。」蕭涅心中暗想，嘴上卻道：「老妖你既然活了幾百年，難道還未參透這天道？為何要牽扯進俗塵凡事之中呢？該不會是……」

果然，壯碩男人一臉義無反顧毅然決然的表情說道：「為了愛情！」

蕭涅心中暗罵：「擦，你個老不休！你要愛就愛吧，還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你這愛情可真所謂是驚天地泣鬼神了！」

壯碩男人似乎知道蕭涅在想什麼，一臉無奈的說道：「其實我也不想媚兒如此鋒芒畢露，可是我卻總不忍拒絕她的任何要求，明知前面是火坑，還願意陪著她一起跳——唉，這就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紛紛擾擾只為紅顏一笑的真諦所在吧……哦，自我介紹一下，在下郭不異。」

「狗屁英雄。」蕭涅不屑道：「你若真是英雄，就該把你老婆收拾的服服貼貼。她在家裡怎麼禍害你都可以，皮鞭，滴蠟，你倆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但是你別把你這個有野心的老婆放出來禍害別人啊——現在可好，惹上神衛王庭了不是？」

「咳咳，不怕小娃娃你笑話，我追求媚兒這麼久，連手都沒有摸到一下，更何況那什麼……」郭不異一臉尷尬，忽而又變得一臉毅然，「即便是惹上了王庭又如何，哪怕得罪了全天下，那我也要站在媚兒的一邊護她周全。」

「郭老妖，你幾百年白活了。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智商一百五的男人，和一個智商同樣一百五的女人墮入愛河，那麼，那個男人的智商就要減去五十點；更不幸的，如果那一段所謂的愛情是那個男人的初戀，那麼他僅剩的一百點智商也要那女人奪走，知道兩個人到最後加到一塊變成什麼嗎？沒錯，就是二、百、五！」

郭不異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以證明他對蕭涅的「金玉良言「完全無動於衷，仍是十分堅定的說道：「哼，站在天下人的敵對面我都不怕，難道還會畏懼世間的流言蜚語麼？」

蕭涅對這個戀愛初哥為愛情視死如歸的悲壯無可奈何，淡淡說道：「只是你確定，你是全天下的對手麼？別說神衛軍了，就連獵妖師，滅神師，降魔師這些都不算，就算面對一個全副武裝的武警中隊，你確定你能打得過？」

「即便身死，我們也願意牽著手共赴鬼界。」

「說到鬼界你絕對沒我熟，奈何橋畔望鄉台上的孟婆跟我關係不錯，到了奈何橋你提我的名字，她沒準會讓你多喝一碗孟婆湯——順帶提一句，她長得也很正點呦。」

「你去過鬼界？」

「嗯，十年前的一次戰鬥，我差點掛了——可是魂兒都過了鬼門關逛完黃泉路飄到忘川河了，可孟婆卻不讓我過橋，說我還不到入輪迴大道的時候，然後一腳給我踢了回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是我的屁股第一次和美貌傾城的御姐如此的接近……」

「咳咳！」郭不異打斷了蕭涅的無邊遐想，「咱們還是說說關於我和媚兒的事兒吧。我有一點不明白，菲兒從來沒有親手殺過一個人，也沒有拿過一分錢的贓款，我們只是利用人們的貪婪和慾望引誘他們犯下重罪，讓他們受到相應的懲罰，再將他們掠奪他人的錢財物歸原主罷了，如此善行——怎麼就不被神衛王庭所允許呢？」

蕭涅想了想說道：「我若是跟你講些王庭衛校課堂上傳授的知識吧，你肯定能聽的睡著了。所以，我就給你打個比方吧——哎，你玩網游麼？」

「偶爾無聊的時候也玩一玩。」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與時俱進的老妖精。咳咳，說正事兒——現在就有這麼一款遊戲——開發者是盤古啊泰坦啊等等一干創世大神；而神衛王庭自稱是神州區的運營公司，衛道司的神衛軍自稱是GM，六界之中所有的生靈死靈都是玩家；所有玩家都在按照自己的興趣，並遵循著某些遊戲法則生存著。但是呢，這遊戲有點不太完善，具體表現就是我們這些人在機緣巧合之下人品大爆發，獲得了遊戲開發者的部分能力，成為了覺醒者——在神州這塊區域就稱之為繼承了盤古之力；而這個時候人品沒有爆發的尋常人都在苦苦的做任務，刷怪，PVP，掙錢，泡妹子……」

郭不異出聲道：「你說慢一點。」

「別打岔！」蕭涅侃大山的嘴癮上來了，對他人打斷很是不滿，「咱們這些神力覺醒的玩家，在神衛王庭這個運營商的眼裡，就如同利用遊戲BUG或者入侵官方服務器竊取遊戲代碼，從而獲得遊戲程序員的部分能力的黑客玩家一樣——而王庭認為所有的BUGer都應該自覺的申請去當GM——因為你走狗運得到了遊戲開發者的部分能力嘛——可是呢，有的覺醒者非但不去當GM，反而有人生觀價值觀極端偏激的傢伙以屠殺GM為樂趣，那些極端分子組成了一個組織叫做『滅神聯盟』；當然，也有以屠殺其他覺醒者為樂趣的傢伙，比如獵妖師，降魔師——

「當然你不是這三者裡面的成員，但是你和柳媚兒的行為，就非常接近運營商最為深惡痛絕的另一類人——『小號殺手』——你們的存在，嚴重干擾了遊戲的運行，會造成嚴重的玩家流失，也就是衛道司所說的『嚴重的干擾了六界輪迴循環大道』。所以，你們要麼停止利用BUG或者外掛搶奪小號賴以生存的資源甚至剝奪小號生命的無恥行為，要麼被運營公司刪號重來……」

「我們針對的不是弱勢凡人……呃，小號，而是……RMB玩家。」

「那就更不得了了，難道你不知道RMB玩家在運營商眼裡都是財神爺？你不知道運營商把這群財神爺當成親兒子一樣寵著溺著任由它們在遊戲裡當土豪滅窮屌泡美眉？你們竟然敢動運營商的親兒子，還搶了兒子們的錢——那就休怪運營商把你們當成孫子封掉！」

「可是，我說過了，我們也沒有搶他們的錢財據為己有。」

「那你們的動機就更值得懷疑了——告訴你吧，神衛王庭一向以人界的保護神自居，最反感的事的就是覺醒者插手凡人的內部事務。在神衛王庭的眼裡，凡人之間的一切爭鬥都是天道運行法則的一部分，覺醒者擅自插手，絕對是干擾天道的正常運行……打個比方吧，如果你和柳媚兒組成個『黑白雙煞二人組』，去獵妖或降魔的話，王庭才懶的去管。就算要動你們，也得是千八百年之後了。因為覺醒者之間的爭鬥實在是太頻繁了，相對於神魔大戰給神魔兩界留下的恩恩怨怨，相對於滅神聯盟對神衛軍的瘋狂殺戮，相對於鬼界人滿為患鬧的住房危機，六界之中又多了一對獵妖師組合這點屁事兒，算個球？」

郭不異一邊聽，一邊思索著，趁著蕭涅說話的間隙說道：「神衛王庭既然宣稱自己是運營商，為什麼不去嘗試修復BUG，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呢？」

「這我怎麼知道？你問的可是神衛王庭的最高機密。機密咱們不得而知，但是王庭的做法我可是通俗點解釋給你聽——他們模仿運營商在官網上貼出一份聲明，說因為技術手段原因，無法一次性修復全部BUG，而且還不斷有新的BUGer產生……但是呢，運營商希望所有新老BUGer自律，不要利用手裡逆天的能力阻撓遊戲長久的可持續的運營——否則，誰出頭我就先動誰！」

「這運營商也太霸道了。」郭不異發出感歎。

「哪個運營商不霸道？」蕭涅反問。

「那以小娃娃你的意思我們該怎麼辦？」

「在沒有能力幹掉所有的GM之前呢，我還是勸你們收斂一些。」

「你能否再透露一些……一些消息，比如那些衛道司軍官的真實實力。」

「老妖精你想從我嘴裡套情報？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因為我離開神衛軍太久，俗話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至於現在這些後輩們能力如何，我也不知道。」

「難道你不是真正的神衛軍？」

「曾經是，後來因為不甘與之同流合污被開除了——所以才跳出來揭露遊戲運營商的老底，替廣大窮苦玩家抱不平嘛。」

「縱然你不是正式在編的GM，現在卻在行使遊戲管理員的權限……」郭不異瞥了一眼異常安靜的小黑屋，然後以揣測的語氣問道：「難不成也是為了愛情？」

「為了愛情？那太俗氣了！」蕭涅頓了一頓很是驕傲的說道：「我是為了錢。」

「娃娃，我覺得——相對於我和媚兒，神衛王庭應該優先幹掉你。」郭不異十分肯定的說道。

「你的這番說辭，倒是讓我想到了一個極為討厭的老傢伙幾年前對我說過的一句話。」蕭涅摸摸下巴說道:「那個傢伙說，『蕭涅的處事態度就是對天道法則的最大褻瀆』，來來來，我給你詳細闡述一下，什麼事真正的所謂天道法則……」

現在，天色幾乎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在這個大氣污染嚴重的都市天空裡，在那一塊黑色的夜幕上，只有幾點慘淡而可憐的星光作綴。還好，有幾縷暈黃的燈光從不遠處的民房裡透了過來，不至於讓這兩個人在黑暗的暮色裡深入交換彼此的意見。

只是二人談話的時間越長，郭不異便越感覺蕭涅這個流里流氣的年輕人是在戲弄他。談到後來，郭不異甚至感覺自己那已經矗立三百多年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已經被眼前這個傢伙惡毒的言語腐蝕的千瘡百孔了——於是他決定自我保護，突然站起來冷冷的問了一句：「說了半天，你終究是不肯放過我們了？」

「操！」蕭涅很是不滿的歎道：「早知道最後還是得打，我浪費那麼多吐沫干毛？！」

第六章 逗號

一言不合，那便戰吧——既然用嘴巴和舌頭不能讓你滿意，那我只好亮傢伙了！

蕭涅在心裡暗暗給自己鼓勁，說實話，他沒有必勝的把握。因為他無法看出對方的修為品階，更無法直接說出對方的命輪層數——這也是為什麼他一開始沒直接動武而選擇語言勸服的原因。

不管怎麼說，蕭涅總是曾在王庭混過的正式在編神衛軍官，縱然沒有在衛道司工作過，但是對於神衛王庭處理事務的一套流程還算是清楚——先軟後硬先禮後兵先文明後野蠻，大道理優先講給你聽，你若是真信了就證明你是容易被忽悠的SB。什麼，你不甘心當SB選擇不相信？那好吧，我就用拳頭砸到你信為止——至於這一次，為了豐厚的報酬，蕭涅決定再一次亮出自己的拳頭。

就在蕭郭兩個人擺開架勢，準備在這片貧民窟開始夜戰的時候，一團柔和的光亮突然漫了過來，驅散了這灰色的夜——原來是兩個靚麗的美女手牽著手，彼此面帶和煦而溫暖的笑容從小黑屋內走了出來。

女人確實是一種十分神奇的生物，無論從生理角度還是心理方向上去考慮，她們處事的那一套邏輯……就是毫無邏輯可言——剛才還站在不同陣營恨不得撓死對方的死敵，經過幾個小時的會晤，交換了一些閨房裡的小秘密之後，她們就可以一起逛街一切睡覺一起上廁所了。

「蕭涅，柳媚兒已經是自己人了。」——楚蕾的臉上分明寫著這樣一行字。

「不異，現在動手，就是在錯誤的時間，於錯誤的地點，同錯誤的對手展開一場錯誤的戰爭。」——不可否認，柳媚兒臉上的字多了些，但是它們都是燦爛的聖光色，所以，絲毫不影響人們觀賞其無雙的容顏。

「看來，今天是不能讓你爽到展了。」蕭涅的語氣裡，有一絲失望。

「彼此彼此。」郭不異毫不示弱。

楚蕾將一盆涼水澆了下來：「事件已經順利解決了，讓我們讚美和平吧。」

「好吧，和平使者少女。」蕭涅收起了敵視的態度，旋即話鋒一轉道：「我只是怕，如果不打架的話，小玄子不肯付錢啊。」

「請你相信鎮北所的信用！暴力男！」楚蕾對蕭涅的懷疑表示不滿。

「只有錢到手了之後，我才有可能相信你們所謂的信用。」蕭涅冷聲道。

楚蕾決定不再理會這個討厭的傢伙。一翻手腕，掌心裡就出現了一個極為精緻的小瓶子。她旋開瓶塞，將兩根針狀物事倒在了手裡，微微一笑說道：「現在，就請兩位獻出兩滴元血，我會將其帶到王庭研究所，以確定兩位真正的神性和神力，以及體內盤古之源和混沌雜質的具體構成，並將在王庭檔案館備案——當然，兩位請放心，所有檔案都在戍庭司的嚴密保護之下，絕對安全；而且只有鎮將級別以上的神衛軍官才有資格查閱，所以絕不會流傳到外部給二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郭不異聞言，眉頭猛然一皺，霸道的靈力再次於其身邊聚集；而柳媚兒，卻仍是帶著值得玩味的微笑，沉默不語。

所謂神性，即是神力覺醒的本因起源，對於覺醒者來說極為重要。

打個比方說，某個覺醒者為睚眥之體，神力的具體表現就是復仇時戰鬥力暴增，但是因為神性的不同，復仇的具體表現也會有所不同，其具臨床表現主要有以下幾種：

神性為柔弱的溫和型：你敢衝我瞪眼齜牙咧嘴，我便用幽怨的眼神酸倒你；

神性為剛直的豪爽型：你敢衝我瞪眼齜牙咧嘴，我便用有力的手掌抽暈你；

神性為弒殺的暴力型：你敢衝我瞪眼齜牙咧嘴，我便用鋒利的刀子捅死你。

所以，根據對方的神性，我們就可以知道，第一種睚眥可以隨便惹，第二種睚眥最好不要惹，第三種睚眥——你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惹上他了。

而對於神衛王庭來說，神性就顯得尤為重要。如果說睚眥違背了神衛王庭的法則，那麼王庭便會調閱他的檔案，根據神性神力，制定出最佳的作戰方案……所以說，對於任何一個覺醒者來說，神性都是關乎到自己身家性命的東西——現在楚蕾讓柳媚兒和郭不異獻出自己的元血，即是讓王庭掌握他們的神性和神力，這無異於要在他們兩個的頭頂懸上一把利劍，一旦再有違道觸法之舉，利劍就將毫不留情的斬下。

所以，郭不異有如此反應也是正常，只是從柳媚兒的表情推斷，她並不反對楚蕾的做法，也許獻出元血就是楚柳二人剛才在屋內就談好的彼此做出退讓的條件——蕭涅如此猜測。

很快，柳媚兒就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蕭涅的推斷。她素手輕抬，從楚蕾的掌心捏了一枚銀針，轉而刺進了自己的百匯穴，銀針再拔出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妖艷的殷紅色。

楚蕾微笑著接過了閃著瑩瑩紅光的細針，又變戲法一般變出一個極細的小試管狀的東西，將銀針放了進去。那根血色細針剛放進小試管，試管便散發出了隱隱紅光，有點像縮小版的紅色螢光棒。

郭不異見自己所愛之人都這麼做了，也無可奈何的洩了氣，鼓著腮幫子重複了柳媚兒的動作——於是，楚蕾的兜裡，就有了兩個戰利品。

「媚兒姐姐果然是隨和的人呢。」楚蕾笑著說道：「公事已了，咱們商量一下明天逛街的具體地點吧，現在臨近年關，我知道有很多大商場都在打折促銷搞活動哦……」

蕭涅急忙出言阻止了二人繼續「友好交談」下去的可能。雖然柳媚兒的聲音很好聽，但是倘若任由這兩個美女在購物的話題上開聊，蕭涅絕對相信，她們兩個會一直談到那兩滴珍貴的元血變質……

在蕭涅的一再努力下，他終於給這次「富有建設性的會晤」畫上了一個不太圓滿的句號，於是四人簡單作別，暫時各奔前程。

在返回市區的公交車上，蕭涅忍不住的問道：「什麼時候王庭的科學技術也變的如此先進了？那群老頭不是一直宣稱『科技革命神馬的最討厭了』之類的麼？」

楚蕾沒有回答，因為她認為在公交車上談論王庭的機密是很不合適的；同時，他也對蕭涅稱呼「七魁」為「那群老頭」很是不滿意，因為其中還有老婆婆……

於是，楚蕾開始想一些別的事情調節心情：她相信，這次事件已經得到了圓滿的解決，她手裡既然拿到了郭柳二人的元血，就相當於拿住了對方的命門；她更相信，經過這一次行動，她基本可以成為正式在編的神衛軍了，這此行動可以說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教科書式經典戰例——她已經開始臆想自己的光輝業績被王庭衛校的老師們拿來教育以後的學弟學妹們的情景了……

「同學們，我們今天這一課就來講講談判的重要性！你們要記住，暴力，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手段，而和諧才是我們永恆追求的偉大目標。曾經，有這樣一位前輩，她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完美詮釋了『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這句金玉良……」

「喂喂，醒醒！你快到站了。」蕭涅的聲音把楚蕾拉回了現實。

「你……」楚蕾對於自己的美夢被打擾很是不滿。

「你什麼你，要不是我用兇惡的眼神嚇跑了三個試圖靠近你的小偷，你兜裡的『戰利品』早就丟了！」

楚蕾聞言一驚，急忙確認了一下，還好，東西還在。於是，她很誠懇的向蕭涅說了一聲「謝謝」。

「一句謝謝就夠了？」蕭涅對於楚蕾的感激仍然很不滿足。

「你的意思是……」

「請客吃飯啊！這還用我教？」

「好吧，不過要先等我把東西放回所裡。」

「你不是準備要放我鴿子吧。」蕭涅一臉的狐疑。

「我說過了，請你相信鎮北所的信用。」

「我也說過了，等飯菜進到了我的肚子裡我才相信。」

二人大眼瞪眼鏡，互不相讓——車上其他乘客則在一邊看戲，一個穿的比乞丐還破的男人和一個近似穿著近似乞丐的女人討論請客吃飯的問題，這是哪門子的行為藝術？還是說，現在的丐幫，早已脫貧致富奔入小康了？

「XX女子醫院提心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所』站就要到了，下車的乘客請到後門做好下車準備——選擇XX，選擇安心，讓XX為您一時衝動犯下的錯誤負責……」生硬的電子女聲將二人拉回了現實。

最終，蕭涅決定以退為進：「好吧，我就信你一次。這樣吧，我先去找個飯店訂個桌兒。你先回所裡，然後我再給你電話。記住，你一定得來。要知道，在一個星期以前，請你們吃完小籠包後就剩下一百多塊錢了——我和小猛愣是用這一百塊錢撐了一個星期……」

「當然知道你沒錢了，坐公交的一塊錢還是我替你給的。」正在下車的楚蕾扔下一句，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於是蕭涅決定先給沈小猛打個電話……可是，電話欠費了一直沒充錢——這時蕭涅才明白這一個星期過的如此節省的本質原因，因為電話欠費，忙於對柳媚兒的調查又沒時間上網，幾個哥們聯繫不到他，不能一起瘋了，這花錢的地方自然就少了很多……如此想法也只是在他腦子裡一閃而過，旋即他就把思想集中到了要不要叫上小猛一起蹭飯吃的問題上。

「要不要叫上小猛呢？按理來說是應該叫上的——小妮子已經吃了一個星期的快餐加泡麵了。人家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尤其是某些部位處在發育的關鍵期，再不加強營養就有發展成飛機場太平公主柴火妞的可能。最重要的，自己找到飯店之後還要電話通知楚蕾，可是手機沒費，小猛的手機應該有錢……現在面臨的難題就是，現在我自己也很餓，而我的家距離公交站牌還有三百多米，走三百多米可是很費體力的……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把小猛召喚過來又不用趕路呢……」蕭涅進行著激烈的心理鬥爭，那詭異的報站聲音再一次把他從糾結的泥沼裡拽了上來——只不過這次的廣告變成了「大富豪酒店，給你的舌頭最頂級的享受……」蕭涅聞言更餓，於是做出了決定，一會下車直接找個交警叔叔借電話……

蕭涅仍在尋找執勤的交通警察，車門就打開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白白糾結了半天，因為兩隻眼睛餓的發綠的沈小猛，就楚楚可憐站在眼前。原來，她一直在公交站台等著呢……

第七章 晚飯

「我X！」

下車之後聽完沈小猛的轉述，蕭涅先是罵了一句髒話，然後繼續憤憤不平的說道：「丫的楚蕾果然是放我鴿子！什麼鎮北所的信用……如此忽悠傻X的話我蕭涅竟然也會信……」

「楚姐姐在電話裡說清楚了，所裡讓她連夜把元血樣本送到王庭那邊去。我打你電話打不通，所以就到站牌這裡等你，怕你一下車就直奔飯店，到時候沒人過來結賬就麻煩了。」沈小猛在一旁耐心的解釋道，只是聲音很微弱，可能是餓極了吧。

「我說小猛，咱們今天的晚飯怎麼解決？」蕭涅不得不面對最現實的問題。

「只要不吃泡麵，怎麼解決都好。」沈小猛對泡麵已經深惡痛絕了。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知足。」蕭涅感歎了一句，然後很是自誇的說道：「當年，我的理想就是年年月月天天頓頓都吃碗裝的紅燒牛肉麵……」可是看著沈小猛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他終於服屈服了，轉而柔聲說道：「堅持住……熬過今天晚上，小玄子明天就送錢過來了。」

「可今天晚上要怎麼才能熬的過去？我出來之前翻過你所有的衣兜，一共就找到這麼點兒。」沈小猛說著，從牛仔褲兜裡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鈔和幾個黑乎乎的硬幣。

蕭涅一把抓過來，點了點，驚叫道：「哇，咱們竟然還有三塊七毛錢！」

「現在有四塊七了，剛才經過的一個美女又扔了一塊錢給你……」

「是哪個不開眼的女人？竟然敢把我當乞丐？她見過這麼有氣質帥的乞丐麼？」

「以你現在的穿著來看，的確像是個乞丐。」沈小猛道出了事實。

蕭涅無奈的笑笑，伸手把沈小猛帽衫上的帽子罩到了她的頭上，說道：「我臉皮厚，被人當做乞丐沒有關係，你還有大好的未來等著去享受……讓熟人看見了不好。」

寒冬的夜裡，沈小猛忽然感到一股暖風拂過了自己的面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那隻大手是屬於控火者的緣故。但她還是吐槽道：「你帶著墨鏡，又是晚上，別人認不出你來的。」

蕭涅可沒有打算扮乞丐，他把屬於自己的三塊七揣進兜裡，又從地上把那個剛剛被人扔過來的一塊錢撿起來，追上剛才丟錢給他的美女，硬是把錢還給了對方。

「你為什麼又還給她了？」沈小猛非常不解的問。

「男人，從來都不是靠別人的憐憫生存下去的動物，以後也不會是。」蕭涅一臉的驕傲。

「你不會是嫌錢少吧……」

「小丫頭，你現還小，是不會明白的。」蕭涅拍了拍沈小猛的腦袋，然後豪情萬丈的說道：「跟我來，看我用三塊七給你變出來一頓豐盛的晚餐。」

沈小猛追上問道：「那為什麼你又非得讓楚姐姐請客呢？」

蕭涅頭也不回的答道：「這是兩碼事，一個是別人看我可憐丟過來的施捨；一個是我付出努力應得的回報。」

「所裡不是答應給報酬了麼？」

「這也是兩碼事，一個是我應得的報酬；另一個是我在公車上嚇退小偷的獎賞。」

「想去偷楚姐東西的小偷絕對不是合格的小偷。」

「當然，合格的小偷怎麼會被我瞪兩眼就嚇跑了呢？快點走啦，一會菜市場沒人了。家裡還有醬油醋蔥姜蒜等等調料什麼的吧？」

「大部分是有，不過量不多了，而且很可能過期了。」

「有點就行，而且過期了有過期的做法……」

事實證明，菜市場上的蔬菜價格到了晚上會比早晨低上不少，一個是菜的新鮮度降低了，另一個是購買高峰期已過，現在人們都吃過了晚飯，誰還會在大冬天的晚上出來再買一次呢？所以，有不少攤販都撤了櫃檯，準備收拾東西回家了；剩下的那些仍在寒風裡堅持的，要麼是因為蔬菜的成色不好白天沒有賣完，要麼是處於生活的壓力或者對金錢的慾望不肯放棄任何出貨機會。這種情況下，也就便宜了蕭涅。儘管他只有三塊七毛錢，但還是淘到了一大兜子的蔬菜——雖然已經不是特別新鮮了，但是這天然的綠色仍然很是扎眼，直映的沈小猛的眸子也格外的閃亮。

二人回到家中，蕭涅在沈小猛面前第一次展示了自己的廚藝——這也讓沈小猛刮目相看了，她實在想不通，一有閒暇就坐在電腦前面，上網侃山玩遊戲、平日裡都用泡麵和快餐折磨自己的腸胃的蕭涅，竟然還有如此的本事。雖然飯菜還沒吃到嘴裡，但只是欣賞蕭涅做飯的架勢，沈小猛那女人的直覺就已經告訴她，這頓飯差不了——很快，隨著廚房裡灶火的跳動，誘人的香味已經溢滿了整個房間。

「怎麼樣？急不可待了吧？」蕭涅顛著炒鍋運鏟如飛。

「喂，饞丫頭，你口水都流了一地了。」蕭涅將有限的作料的提味效果發揮到了極致。

「看我少林絕學，火雲掌！」蕭涅模仿了星爺一部經典電影裡的某個經典鏡頭，在手掌上煎了個雞蛋。

「別傻站著了，把碗筷拾掇一下——準備開飯嘍。」蕭涅看了看電飯煲的指示燈吩咐。

「客官您上座。」蕭涅繫著圍裙一道一道的上菜。

辣炒白菜，醋溜土豆，燒油麥，煎雞蛋，再加上一個蘿蔔湯——雖然都是素菜清湯，可是沈小猛看著這一桌仍在冒著熱氣飯餚，真心的笑了。

「蕭……涅。你不去當廚子，真是可惜了。這個雞蛋是我的！」

「你還是叫我蕭不著調吧，我都聽慣些了。喂喂，給我留點油麥！」

二人風捲殘雲一般將一桌的飯菜消滅了個乾乾淨淨，卻不知道是這三塊七毛錢能買到的東西實在太少，還是蕭涅的手藝確實不錯，亦或者是他們兩個都太餓了的原因。

蕭涅滿意的拍了拍肚子，這時候有空才抽出一張紙巾擦拭自己滿是油污的眼鏡。

「以你如此的廚藝，為什麼還找不到女朋友？」沈小猛發現，除掉眼鏡的蕭涅，在客廳那盞吊燈散發出的明亮而溫暖的燈光下，還是有那麼幾分耐看的，尤其是那一雙漆黑異常的眸子，儘管蕭涅已經二十好幾了，但是他的眼珠，卻仍然如新生的嬰兒般烏黑明亮……

「古人說，飽暖思淫#欲，這果然是顛簸不破的真理——剛吃飽你就打聽我的個人隱私，這不太合適吧？」蕭涅說著，又帶上了那一副灰色的近視鏡。

「我只是問你為什麼沒有女朋友，你又偏偏扯上什麼『淫#欲』……」

「我承認，找女朋友的目的肯定不是滿足慾望；但是找到一個稱心的女友，總能解決生理方面的需求——所以說，『淫#欲』不是目的，但卻是一個隨所謂愛情贈送的副產品。」

「我只是問你為什麼沒有女朋友！」沈小猛第三次強調了自己的問題。

「是哪個混蛋告訴你的，只要會做飯就能釣到妹子？如此荒謬的戀愛觀，最好趕緊扔掉。」

沈小猛想了一會說道：「都說一個女人要想抓住她的男人首先要抓住他的胃，同樣的，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一個同樣能滿足她的胃的男人何嘗不是絕佳的選擇呢？」

「一樣的荒謬！」蕭涅反駁道：「事實是，失敗的女人在抓住他們所愛的男人的腸胃之前，已經被成功的女人用姿色將那男人勾引走了；你要明白，幾乎所有的女人都在考慮節食保持身材，在他們眼裡，對異性的成功魅惑所帶來的成就感遠遠重要於她們的腸胃所受的痛苦。」

「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偏要首先滿足我的胃。」說完這一句，沈小猛改變了話題：「可是蕭不著調你明明有如此的手藝，偏偏還用泡麵和快餐折磨它。」

「你正在長身體嘛，當然應該首先照顧自己的胃。」蕭涅先回應了沈小猛的第一句，然後面帶羞愧的說道：「但是你也必須認識到一個事實，你平日裡住校，就算我想折磨你的胃都沒有機會，現在放寒假也不過才十來天，像我這種習慣了晝伏夜出的人就算想滿足它，也沒有機會不是？難道說我半夜三更回來要叫醒你，然後下廚做一宵夜對你的胃表示慰問？」

「每次你三更半夜回來，哪一回不是砸門吵醒我——而且，你做的菜味道很好啊，我不介意吃一頓可口的宵夜。」

「這就叫味道很好了？」蕭涅搖搖頭笑道：「我的手藝，不及我老爹萬分之一。」

「萬分之一……」沈小猛低聲重複了一遍，眼睛裡充滿了希冀的光彩。

「還有幾天就過年了，除夕夜一塊去我家吧——反正也在同一個城市，咱們吃過年夜飯還能住一晚上——到時候我老爹親自下廚，你吃過他老人家炒出的菜之後，就不會要求我給你做宵夜了。不過在去之前，我得先想好你的身份，你有什麼什麼說辭？」

沈小猛聞言，露出了少有的扭捏：「突然就見家長……人家，人家還沒有心理準備啦。」

蕭涅一拍額頭：「你腦袋裡那塊出廠剛剛十四年的CPU，整天都在進行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運算……」

第八章 討薪

雖然已經臨近春節，可是蕭涅的心情卻沒有隨著大街上漸濃的喜慶氣氛而歡快起來，反而覺得這嗚咽的寒風呼嘯著刮過臉龐，似是大聲在嘲笑他「手中無銀，年關難度」。總之，蕭涅現在的臉色很難看，就像別人欠他幾千塊不還一般。當然，別人也確實欠他幾千塊，這個「別人」，還是自稱「蕭涅好友」的張墨玄。

「鎮北所的信用，就像一坨狗屎。」蕭涅在得到張墨玄「等到王庭研究所研究結果一出便付佣金」的答覆之後，不無憤恨的罵道。

張墨玄對蕭涅的憤怒卻是無動於衷，似是在告訴蕭涅，北方的隆冬臘月不僅凍住了城市外圍的環城水系，也冰封了張墨玄的一張臉。

蕭涅意識到即便再憤怒也是於事無補，所以他決定用些手段維護自己的權益。接下來他便想到了自己的鐵哥們王動——也就是沈小猛口中的「王假正經」。

王動，是蕭涅的鐵桿死黨：二人初中鄰班三年，高中同班又三年，是一起逃學去遊戲廳玩玩得忘了回家，一起在學校組織的「雷鋒活動日」溜去網吧聯星際被同學告發，一起用家長給的買學習資料贊助了網吧老闆娘，一起和學校家長統一戰線進行殊死戰鬥的四大同袍戰友之一。

只是蕭涅有一點納悶，當年和他一樣不知「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為何物只知道「好好遊戲，天天上網」的王動怎麼就能在高考的時候拿到了「長安區理科狀元」的成就然後升入了重點大學。所以蕭涅常常感歎：「蒼天無眼，班主有淚。」

不過話說回來，有這樣一個摯友也是很不錯的。王動大學畢業之後成了法律戰線的光榮一員——剛出道兩年多，現在就已經是大名鼎鼎的「法律界玉面小無常」了。

「既然你不跟我講道理，那就休怪我耍流氓了！」蕭涅在心裡惡狠狠的想著——至於「運用法律手段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在蕭涅這裡怎麼就變成了「耍流氓」？那就不用詳細說了吧，反正大家都懂的……

……

蕭涅是「喜歡抽煙卻不帶火」的典範，王動是「喜歡抽煙卻只帶火」的標兵，王動的助理則是「不喜歡抽煙卻帶著煙」的楷模。三個人湊到一起，便是愛抽煙的有煙抽，還不用蕭涅浪費靈力打響指點火的皆大歡喜氣氛和諧的局面——「喂喂喂，哪裡和諧了？明明是只有我一個人在付出，還要承受二手煙的危害！」王動的助理覺得自己很是冤枉——「你用自己的煙博得了上司的好感，這回報還抵不上你的付出麼？」——作者在這裡提醒，於是這一下就真的皆大歡喜而且氣氛和諧了。

「你的意思是說，有一個人跟你達成了口頭協議，同時許下了『完成調查取證之後交付佣金』的承諾？」王動坐在辦公桌後面吞雲吐霧，帶著金絲眼鏡的一張小白臉確實很英俊。

「沒錯。」蕭涅深吸了一口煙說道：「當初只是說讓我協助取證，現在那混蛋竟然說要等到證據經過確認之後再付錢。」

王動想了一想說道：「證據確認工作也是由聘用方完成？」

「嗯，他們有一條龍的服務鏈。」

「鳥兒（蕭涅的外號），你可能被騙了。如果聘用方有認定『證據是否為真』的權力和能力，就意味著他們有否認你一切工作成果的權力和能力——你想想，如果到時候他們宣稱『證據無效』，而你作為受聘方卻沒有能力提供『證據有效』的事實依據，那他們就完全有理由不付錢。」

「不是吧，這麼黑？你在好好想想，找找空子！」蕭涅心有不甘的說道。

王動想了一會，忽然鏡片一閃問道：「當初取證發生時的具體工作是由誰來完成的？」

「是他們的人……不對，是被取證對像自己提供的。」蕭涅回憶著當天的細節說道。

「也就是說在取證的那個環節上，你沒有出手干預，而且還有聘用方的屬員全程監督？」

「沒錯！」

王動長出了一口氣道：「這就好說了，既然當時聘用方的屬員監督了整個取證過程，那麼他們便不能自我否定——而你沒有實施干預，也就是說，那證據是否有效也與你無關。你的工作，只是負責創造一個取證工作能順利進行的環境並且保護這個環境。」說著，王動掐滅了手中的香煙。

蕭涅激動的讚道：「王靜靜（王動的外號），你真是太有才了！就是你說的這樣。當時確實有人想在一邊破壞來著，而且當時我也做出了甩膀子開干的架勢，才讓其囂張氣焰有所收斂。」

「綜上所述。」王動雙手一攤，「你們的口頭協議在證據到手的一刻便結束了，你也完全履行了協議規定的己方義務，所以，他們完全沒有理由拖欠佣金。」

「非但如此，我還義務保護了『證據』一程，以免被小偷扒走——這護衛的錢，我就不跟他們要了吧，讓他們請我吃頓飯就行。」蕭涅的煙也抽完了，然後說了一句：「王靜靜，你的手還是一如既往的白、小、嫩，你的心還是一如既往的黑、細、陰……」

「咳咳。」一直保持沉默的王動助理這時候終於說話了，「蕭先生，在王律師的協助下，既然咱們已經梳理清楚了雙方的責任歸屬，不如就由我帶你去討薪……」

「算了。」王動揮手起身道：「還是我去吧，小范，這邊你負責照應一下，車鑰匙給我。」

蕭涅看著那個小范幽怨的眼神，心中暗自說道：「看你這一臉的小受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搶了你的老公——再說了，王靜靜本來就是我的好基友，你小子才是第三，不，你是第四五六者！瞪什麼眼？再瞪眼就把你兜裡的煙搶過來。」

……

「現在的二把刀馬路殺手是越來越多了。」王動開著車看，盯著前面的擁堵的路況說道。

「我嚴重同意你的觀點。」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蕭涅點頭說道：「現在不光是二把刀司機，在各行各業充斥著各種非專業人才。」

「我相信，私家偵探行業也將迎來你這個新手了。」

「私家偵探？」蕭涅很是莫名其妙。

「不是私家偵探？那你怎麼接了協助調查的活？而起還不是為官方服務。」

「這只是幫一個故人的忙罷了——最主要的，有錢賺啊。」蕭涅也說不清這工作的性質。

「最好不要違法。」王動手指敲著方向盤道：「找個正經工作才是正事兒，你大學畢業後也晃蕩兩年多了，還沒瘋夠麼？」

「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蕭涅嚎了一嗓子作為回應。

「你大爺的……招狼呢？」王動對蕭涅的不著調無可奈何。

「嗯，最好找個女色狼給我撕吧了。」蕭涅無恥的說道。

「切，就算是有女色狼來了也是先撕我。」王動淡淡說道。

「當然，你是有房有車有工作有老婆的四有青年麼——對啊，我才想起來你有老婆，家有賢妻還渴望和女色狼玩撕裂遊戲，小心我給弟妹打你小報告啊。」

「我倒是覺得，你老大不小也該找一個了——讓我媳婦給你介紹一個？她們醫院裡可是新來了不少小護士哦。」

「得了吧，我又不是制服控，你可以考慮介紹給焦胖子，他對《夜勤病嘩》有很深的研究。看過之後你就會明白——女護士都是用來給男醫生征服的。」

「扯淡呢你？我媳婦就是護士！」

「口誤，口誤——除了你媳婦，別的護士都是給男醫生征服的，這總行了吧……」

二人天南地北的侃著大山，消磨著堵車的時光，不過也總算磨到了化名為「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所」的鎮北所。

「這種地方也會僱人干私活兒？」下車的王動看了一眼那面銅銹斑駁的招牌問道。

「任何地方都有人干私活，特別手裡有銀子外面有幫手的時候。」蕭涅一不留神說出了一個真理。然後挺起胸膛雄赳赳氣昂昂，帶著王動視門衛如無物般闖了進去。進到張墨玄的辦公室裡，直接把王動往張墨玄面前一戳，然後坐觀虎鬥。

不可否認，王動的口才很好。一旦開口便如黃河滔滔勢不可擋，特別是一干專業用語信手拈來，直把對方說的頭昏腦脹，把衛道司四大鎮將之一的張墨玄說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對躍淵層上境以下級別的覺醒者的攻擊完全防禦的他，卻抵擋不足王動邏輯嚴密的語言攻勢……

「惡意拖欠民工工資的工頭不好當吧。」蕭涅伸手接過自己的報酬，得意洋洋的向張墨玄挑釁。

張墨玄黑著臉低聲道：「你小子太陰險了，找凡人介入衛道司的案件！就沖這一點，我應該把你的酬勞全部扣光！」

「我擦，你丫要是痛痛快快的給錢，我至於用如此合情合理合法的手段麼？」蕭涅一臉的正義。

張墨玄便無話可說了，因為他那顆被王動嚴重摧殘了一番的心現在深深的覺得，不「痛痛快快的給錢」的行為，便是對「勞動」這一光榮而偉大的詞彙骯髒的褻瀆。沉默無言的他，只好目送狼狽為奸的兩個戴著眼鏡的流氓勾肩搭背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報以一聲哀歎……

「鳥兒，要到錢的第一件事應該是什麼？」王動一臉的寄予厚望。

「當然是……先把手機費交上！」蕭涅一臉的肯定。

「然後呢？」王動繼續因循利導。

「然後……再買包煙。」蕭涅想了想回答。

王動徹底失望了，於是挑明道：「我擦，你小子不給我提成當報酬也就算了，竟然連請我吃頓飯的客氣話也不說？你看這天兒，馬上就中午了！」

「行行行，街邊小攤任你挑選。」蕭涅大方的說道。

「難道又是……吃板面？」

「既然你主動提出來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絕是不？喂喂——你那一臉厭惡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小看板面是不是？我鄭重的告訴你，板面是我國的特色美食，它繼承了我國麵食悠久的歷史和傳統。擔擔面，陽春麵，牛肉拉麵在那一個大瓷碗靈魂附體，板面，它不僅僅只是一碗板面……」

就在蕭涅滔滔不絕的宣講著吃板面對身心的二十大好處的時候，王動一把方向，把車拐到了路邊，然後指著車外面的兩男一女道：「鳥兒，你表妹！」

「你怎麼張嘴就罵人？誒？你說表妹？」蕭涅的話說到一半就停止了，因為順著王動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沈小猛的身影，在那個略顯單薄和矮小的身影前面，還堵著兩個男人。

蕭涅這時候才想起來，在鐵哥們們問及來歷不明的沈小猛的具體身份時，蕭涅曾以「遠房表妹來此求學」的說法敷衍了過去——如今，自己的「表妹」貌似被流氓騷擾了……

第九章 流氓

「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便是年。大過年上吃什麼？哥哥的XX任你舔……」一個對民俗歌謠肆意篡改的猥瑣男正一臉淫賤的將不健康思想灌輸給一臉清純的沈小猛。

另一個顯得高壯一些的肌肉男壞笑著說道：「你收斂點，看看，都把小妹妹嚇著了。」

「喂，我說你們兩個！」一聲不冷不熱的呵斥傳了過來，那兩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墨鏡男正從一輛普普通通的轎車裡探出頭來，嘴裡還斜叼著一根煙——看對方的作態，比他們倆更像是個混混。

「我說你們兩個是不是九十年代港片看多了？竟然用如此低級的手段吸引主角出場。」墨鏡男說著，挑著眉從車裡跨了出來，即便看不清楚他那雙隱藏在灰色鏡片後面的眼睛，兩人仍能感覺到對方深深的蔑視和不屑。

「我看他們是看的還不夠多。不然的話，他們應該明白，跑龍套的流氓下場一般都會很慘。」駕駛席一側的門也開了，一個面相文秀西裝革履的眼鏡男也叼著煙出現了。

較為瘦弱的那個猥瑣男首先說道：「喂喂，兩個大叔，你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肌肉男接過話頭：「現在，是我們這一代的天下。」

沈小猛及時的吐槽：「小將們搶班奪權的時代不是早結束了麼？」同時她心裡卻隱隱期待，小混混於大流氓之間的碰撞，究竟會擦出怎樣的火花。

沈小猛認定的兩個大流氓，當然就是蕭不著調和王假正經。

如果要路人從二人外表上推斷的話，蕭涅和王動都應該是屬於現今社會中為了房子車子票子奔波的最苦最累的一輩其中的二員。具體到他們二人的身上，就應該是穿著普通休閒風衣的大學生民工和西裝革履的被高層寫字樓裡的黑心老闆壓搾小白領。現在，這兩個本該被居所前程老婆壓得直不起腰來的年輕人，卻和兩個小混混糾纏到了一起。

痞氣十足的蕭涅擰著眉道：「看到本主角出現，你們兩個小鬼還不趕快退散？」

「根據你們兩個現在的行為，依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一節第二十六條，應處以五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處五百元以下罰款；或依據其第三節第四十二條，你們兩個……」王動則一臉嚴肅的開始進行法制宣傳。

「喲呵——還亦邪亦正呢。」猥瑣男率先挑釁。

「哈哈，老子就沒見過被法律嚇跑的混混。」肌肉男也在一邊叫囂。

「現在的小孩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兒呢？」蕭涅輕聲感歎。

「是啊，難道是對拘留所裡的年夜飯倍感興趣？」王動揣測。

「你們兩個嘀咕什麼呢？說話都不敢大聲說，還想英雄救美？」猥瑣男再次挑釁。

肌肉男也吼道：「要麼滾蛋，要麼咱們去那邊單練！」說完，他還指了指不遠處一個行人相對較少的小區深處。

「單練？他們是個兒麼？今天這妹子老子還把定了！」猥瑣男很有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無畏。

蕭涅對於那兩人的冥頑不靈很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給王動打了個眼色，然後王動然後掏出了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走遠了一些小聲說著什麼。

「怎麼著？怕了老子了，還要叫人？真他媽慫——你會叫人，老子就不會？」猥瑣男說著，也掏出了手機，撥了一個號碼，用一副公鴨嗓子吼道：「喂喂，小X麼？是我啊，你文哥。你現在在哪？太好了，在XX網吧？網吧裡還有不少咱們的弟兄吧？對，都叫過來！你先別問什麼事，我就問你還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啥也別說了，趕緊過來，我就在……」

蕭涅早把沈小猛拉了過來，對那個猥瑣男的舉動毫不關心，只是沉聲問道：「你怎麼不在家寫寒假作業？要知道你現在已經是初三的學生了啊，還有不到半年的時間就要面臨中考，而且初六就要開始補課……」

沈小猛沒有說話，用一個隱蔽的動作指了指不遠處的鎮北所大樓於眼前如林的建築群中冒出來的那個尖頂。

蕭涅這才想起來沈小猛直到現在仍是鎮北所的正式在編人員，定期回所裡匯報神力恢復情況進展就再正常不過了。

「你還沒到過所裡吧？」蕭涅悄聲問。

「沒有……」沈小猛歎氣，用無辜的眼神看了看不遠處兩個仍在打電話聯絡援兵的混混。

「那就好了，現在最好先不要去。小玄子剛剛才被我宰了一筆，心情正不爽。」蕭涅說著，拉著沈小猛的小手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風衣內兜部位。

沈小猛一摸便知道挨餓的日子到頭了——於是，她瞇住眼睛無聲的笑了，長長的睫毛在粉嫩嫩的臉上畫出了兩個月牙兒。

不遠處兩個混混看到本應該被自己拍到的妹子和那個流里流氣的眼鏡男做出如此親暱的舉動，頓時大感不忿。於是肌肉男喊道：「這個小妹妹是老子我的，不，是我們兄弟倆的。你丫一大把年紀了也好意思跟我搶？」

「我有那麼老麼？」蕭涅出聲詢問。

「本來不是很老，但是一旦戴上那副老氣橫秋的眼鏡，就直接從青年變成一個大叔了。」沈小猛據實回答。

這時，王動打完電話回來了，沖那兩個混混仰仰頭說道：「現在，你們兩個走還來得及。」

「操！」猥瑣男很是囂張的回答：「你唬誰呢？要我說，還是你們兩個趕緊放下妹子然後滾蛋才夠聰明。」

「來不及了。」肌肉男話音剛落，便見到路口拐角呼呼啦啦過來了一大撥人。絕大部分穿著當下甚是流行的緊身牛仔褲和修身羽絨服，有幾個把頭髮染的五顏六色一臉張揚的，手裡還拎著傢伙。浩浩蕩蕩的隊伍在馬路上一逛，還真稱得上是馬路一景，別樣的行為藝術。

「看來事情還真有點麻煩了啊。」蕭涅撓撓頭道。

「現在才知道？晚了！」猥瑣男一臉得意，然後轉向那一群人中帶頭的一個年輕人道：「操！XX網吧離這兒也就兩個路口，你竟然用了這麼久？」

帶頭的人走過蕭涅等人身邊的時候瞥了一眼，然後才說：「這不是還得結賬下機麼。我說小文兒，我還以為多大點事兒呢，就這麼兩根菜，就值得你讓我把弟兄們都叫來？要知道我們正打算下副本呢——媽的，這次的DKP又泡湯了。」

猥瑣男一口一個髒字的說道：「操！這事兒還小？你知不知道你未來嫂子要被人搶了？」

「就這兩根菜？」帶頭的那人不屑的瞧了蕭王二人一眼，「說吧，這事兒怎麼了？直接拖到一邊暴打一頓還是就地正&法？」

蕭涅聞言哭笑不得道：「都說人不輕狂枉年少，可是這太狂了總是要吃虧的啊。」

王動卻道：「連小混混都用上『正&法』二字了，唉，世風日下啊。」

猥瑣男很不樂意，都到這份兒上了這兩個充大頭的混蛋還不服軟，真是屎不可忍尿更不可忍！於是說道：「你們兩個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兄弟們，給我上，打到這倆二貨連他媽都不認識！」

「我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是你們。」王動冷聲道。

「呸呸呸，大過年的，棺材來棺材去棺材你妹啊。」蕭涅很是不滿。

王動也沒有再理會，只是一揮手，自路口拐角後面便有東西閃了出來——啊？警車？！

沒錯，是警車，還是能裝很多人的警用麵包車。王動剛才打電話，就是報警了……

這下輪到一干混混傻眼了，他們一致認為，打架叫人是很丟人的事兒，叫家長是更丟人的事——至於叫警察，這就不是丟不丟人的問題了，這是他媽的無恥！

眾混混這下可遇到了剋星，頓時一哄而散四處奔逃。他們一邊在心裡大罵對方的無恥行徑，一邊哀歎爹媽給自己少生了兩條腿兒，這大過年的要是被扣到局子裡，可如何是好？

在四名巡警的努力下，在蕭王兩個好市民的協助下，他們很快就把為首的幾個混混摁到了地上——反抗？那是襲警，罪加一等！

六七個混混被壓上警車之後，帶隊的巡警面帶感謝向王動說道：「王大律師，構建和諧社會，維護社會風氣就是需要像你們這樣的好市民啊。」

「得了吧老馬，跟我倆你還打官腔？」蕭涅拍著帶隊的中年巡警的肩膀笑著說道。

「別胡鬧，有記者。」老馬朝路口對過一個陰暗的角落努了努嘴。

蕭涅趕緊豎起領子擋住了自己的臉，低聲說道：「我擦！這是不是你們一早就準備好的？還有記者？那幾個混混不是你們招來的群眾演員吧？」

「哪能呢？」老馬憨厚的笑笑，「你是不知道，現在上邊正開展『促安定，保祥和，春節期間專項打擊各種街頭犯罪專項行動』。這幫記者整天在各個治安亭貓著，剛才聽說有行動，比我們竄的還快呢！」

「一會你回去跟記者說清楚，電視上播的時候我們幾個的臉必須打上馬賽克，我可不想以後被混混整天糾纏。」蕭涅仍是擋著臉說道。

「我的臉就不用擋了。」王動說著，遙遙的對著鏡頭，很是瀟灑的彈了彈身上剛才抓小混混時粘上的塵土。

「你小子是要等播出的時候讓你媳婦在電視裡欣賞你抓賊時候的英姿吧？」蕭涅很容易就猜透了王動的想法。

「就是如此你能怎樣？你想得瑟還沒有老婆可供得瑟呢。」王動一臉驕傲的說道。

蕭涅諷刺道：「老馬，到時候播出的時候最好還加個標題《玉面律師街頭見義勇為遇險難，人民衛士聞訊挺身而出保平安》……」

老馬可沒有閒工夫和這兩個小子在這裡侃大山，道別之後便匆匆上了警車押著一干混混告辭，只是不知道他的腦子裡有沒有閃過幾年前做高中校外輔導員時經常「輔導」蕭涅等人的那些畫面……

王動目送老馬和那些記者走遠後，一把抓住正打算趁機逃走的蕭涅的袖子說道：「雖然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你小子承諾好的板面還是得請！」

沒有溜號成功的蕭涅苦著臉說道：「本來只要買兩碗板面就夠了，現在要三碗……」

「不！」沈小猛打斷了蕭涅的話，「要四碗，我吃兩碗……」

吃完板面做伴溜躂著回家的蕭涅和沈小猛都是一臉的愜意。

蕭涅是在回味那一碗正宗的安徽板面帶來的味覺享受。

沈小猛是在回味席間王動對蕭涅的評價：「鳥兒這個人吧，別人要跟他講道理呢，他就跟人家玩無恥；別人要是跟他玩無恥的，他就跟人家耍流氓；別人跟他耍流氓呢，他就直接叫警察了。」——於是，她不得不發出由衷的感歎：「社會像個大染缸，而王庭衛校則是個盛滿漂白劑的大桶。」

蕭涅接過話頭道：「我怎麼感覺王庭衛校像個盛滿黑色染料的大桶呢？不過不管怎麼說，一句話就能概括，王庭衛校總把人教的純粹，而社會則讓我們變的複雜。」

「純粹好呢還是複雜好呢？」沈小猛一邊思索一邊發出疑問。

「靈魂越純粹越好，思想越複雜越好。」蕭涅給出了一個很泛泛的答案。

「故弄玄虛。」沈小猛評價。

「喂喂喂，是你先說那些什麼『大染缸，漂白劑』之類的不著調的詞彙的好不好？」蕭涅接著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難理解的，比如說你現在很餓，那麼就需要吃飯，這時候你的靈魂只要忠誠於一點，那就是必須補充能量；而思想越複雜，可供選擇的途徑就會很多，但是只要有飢餓感這個真實存在的方向，那麼靈魂便會指導思想選出最合適的一種。」

「越解釋越複雜。」沈小猛聽的一頭霧水。

蕭涅訕訕道：「當年我在衛校的時候，成績總是全年級倒數三名之內，尤其是理論課，基本上都是要經過補考才勉強及格。」

沈小猛卻沒有說她在衛校的成績十分優異，因為即便如此優秀的她，在社會普通生活裡過久了，也存在很多的困惑。忽然，沈小猛想到了什麼，拉住蕭涅問道：「你說你在衛校的成績很差，那你是怎麼畢業的？」

「誰知道？也許衛校的老師看我長的帥？——像我這種連一個最簡單的『隔音結界』都放不出來的覺醒者，竟然就畢業了——還包分配呢。」

「得了便宜還賣乖。」沈小猛盯著自己的雙手一臉的苦笑，「這世界有時候真的很可笑——因為神力絲毫沒有恢復的跡象，就連街上的小流氓都可以隨便欺負我這個『百年難遇的天才』了……」

蕭涅站定了，望著這城市裡灰濛濛的天，一臉高深莫測的道：「天道亙久，循環往復，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你的神力不能恢復，肯定是機緣未至。」

「蕭不著調，以後你要不要改名叫做蕭老道？」沈小猛對於這種模稜兩可的回答很是不滿。

「要不要改名叫蕭老道還不能確定。」蕭涅淡淡說道：「能確定的是，我今晚要客串一回降魔師了……」

第十章 降魔

對於人渣，尤其是其行為觸及蕭涅原則底線的人渣，蕭涅的應對之策就是用赤炎炮將其轟成真正的殘渣。毫無疑問，今日白天那個以淫詞穢語侮辱沈小猛的傢伙的行為便觸碰到了蕭涅的逆鱗……

也許在某些高度發達的南部沿海大都市裡，黑夜的降臨才正式宣告富有激情的夜生活拉開大幕，壓抑了一個白天的人們迷失在那片燈火輝煌的鋼鐵叢林裡，裝點高樓大廈的絢爛霓虹，將他們瘋狂而扭曲的臉龐映在錚亮的鋼化玻璃上，宣示著他們病態的存在……

然而在蕭涅所居住的這個北方的某省的省會城市，隨著午夜的到來，也便宣告沉寂成為了這黑幕下的主宰，尤其是在那些陰暗的窄巷裡，在那些仍未納入城市攝像頭監控區域的偏僻小街深處，更是顯得分外的靜謐。

蕭涅窩在一個垃圾桶後面，悠閒的抽著煙，似是在等待著什麼人。

很快，他等待的目標人物就出現了，一個瘦弱的身影晃進了他的視野——那人明顯喝多了，搖搖晃晃似是站立在一艘顛簸不停的小船上左右擺動，時不時扶住牆角嘔吐一番，一邊吐，嘴裡仍含糊不清罵著什麼。

蕭涅知道，像這種小混混，縱然被帶到警局，也就是訓誡一番便放出來了。若是因為那些微不足道的事便要進拘留所，那樣的話，即便把這城市裡的一半居民樓都改成拘留所的班房也未必夠用。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小混混即便不是老馬請來的群眾演員，也只是在鏡頭前面充當宣揚教化的道具罷了。

種種想法也只是在蕭涅的腦海中一閃而過，眼見對方進入了射程，他便湊垃圾桶後站出來，擋在小路正中，沒有說什麼廢話，直直的抬起了右手。

「轟——！」

一道赤紅炎柱自蕭涅張開的右手手掌轟出，直衝對方面門。

「碰！」巨大的撞擊聲隨即到來，整個街道都為之一顫。

這時，因為周邊雜物被引燃而傳出的辟啪作響才開始點綴剛剛還異常靜謐的夜。

「誰？！」低沉的怒喝聲自被攻擊者那邊發出。

果然是覺醒者！竟然能在倉促之間防住我的赤炎炮——蕭涅心中暗凜，嘴上卻沒有回答，右手順勢自上向下斜甩過身前，一人多長形如彎月的炎刃隨之出現，那炎刃的尾擦著地面，曳著長長的火尾再次高速斬向目標——炎刃剎現的瞬間，蕭涅屈膝彈地，身形已動。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再次響起，而此時，巷子兩旁的建築內的居民已經被驚動了——有三兩家內的燈光已經亮了起來。

數縷晦暗的燈光下，蕭涅削瘦的身影如鬼魅般閃動，轉瞬便竄到了目標的頭頂上空，抬手摁住了對方的腦袋，手掌之中，赤色光芒已經隱隱作現——這是聚力赤炎炮的先兆！

盯著對方那因為驚恐而驟然緊縮的瞳孔，蕭涅淡淡說道：「不好意思，連你的全名都沒能知道……」

話音未落，蕭涅便覺右手手背陡然一緊。

於是，蕭涅便見到自己的右手虎口下方被開了一道寸長口子，慘白的肌肉組織頓時映入眼簾，而此時，鮮血仍未來得及自那被齊齊切斷的血管裡噴出來。

還有其他敵人！蕭涅已經意識到了現在身處危難之中，但是利劍已然搭弦怎能不發，於是，右手之下早已大盛的赤色光芒驟然炸裂！

「彭——卡！」巨大的響聲過後便是詭異的沉寂，而映入將腦袋探出窗戶觀看的居民眼裡的，只是冬日裡堅硬的柏油路面上，一個直徑約一米的深坑，和自那黑洞洞的深坑周邊飄起的三兩股焦煙……

而此時，距離事發地點百餘米外的居民樓頂上，蕭涅正在和一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對話。

「想不到，你們正道中人也愛亂殺無辜。」鴨舌帽男人首先說話。

蕭涅緊攥著仍在不停往外滲血的右手手腕道：「事先聲明，我不是什麼所謂的正道中人；其次，那個傢伙死有餘辜——沈小猛神力盡失，作為覺醒者的他還敢來糾纏，這不是視我這個守護者如無物麼？」

「看來，你還沒有從十年前那件事情裡走出來——既然已經退出了神衛軍，為何還要以守護者自詡呢？」

「這與你無關吧。」蕭涅再次運起微火灼了灼傷口止血，「飛廉，我說你小子下手也太狠了。怎麼著，那個傢伙是滅神聯盟新添的成員？誰招入的？這眼光也太差勁了。或者說在這個傢伙加入滅神聯盟之前，你們就沒有進行過思想教育？」

「教育什麼？」

「當然是宣講滅神聯盟悠久的歷史和偉大的傳統——你們絕不以屠戮弱者為樂趣，你們只以向強者挑戰為無上的榮耀——噢對了，你是來清理門戶的還是來殺我的？」

「我若是真有心殺你，剛才那一擊，便割開你的頸部動脈了！」飛廉冷聲說道。

「你就裝吧。」蕭涅一臉的不屑，「明明是我的無相火盾影響了你風刃的軌跡，從你嘴裡說出來倒像是你故意放了我一馬一樣。」

飛廉又抬手將帽簷壓低了一些道：「我當然有放你一馬的理由，畢竟對於滅神聯盟來說，一個火神的作用要遠遠大於一個囂獸。再說你那哪是什麼無相火盾？只是自然系的覺醒者為了防止被自己的元素之力毀滅的自我免疫機制罷了——像你這種在衛校門門功課不及格的傢伙，能放出一個像樣的防護結界麼？」

「擦，這大冷天的，你來找我不是就為了揭我短吧？」

「剛才說了啊，你對於我們滅神聯盟很重要，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加入？」

「得了吧，我是不會輕易和神衛王庭為敵的。」蕭涅苦笑，「前些日子張墨玄親口說我若墮入魔道，他會親手把我幹掉——傳說中即將步入天元層的真神級覺醒者，可不是鬧著玩的。我說你們獵神聯盟和魔族到底是什麼關係，現在竟然連他們的人也收了？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啊老同學，魔族可是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張墨玄……確實是很難纏的一個對手。」飛廉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不過蕭涅，他既然這麼說就是在威脅你了——王庭害死你姐姐在先……」

「住口！」蕭涅未待飛廉把話說完便冷聲呵斥，「當年我親眼所見的事實是，魔將刑天砍下了……」話只說了一半，蕭涅再也說不下去了，只是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沉默下來之後，再也不肯多言，轉身揮揮手走遠了。

飛廉單手托著帽簷凝視著蕭涅逐漸沒入夜幕中的身影，似是在自言自語：「縱然不是取自百匯穴的最純正的元血，用來否定你的火神之體也足夠了。」

蕭涅家中。

「你受傷了？！」沈小猛驚道。剛剛還睡眼惺忪的她只看了一下蕭涅手上那條深可見骨觸目驚心的傷口，頓時便困意全消了。

蕭涅翻了個白眼，對沈小猛的這一句廢話沒做任何回應，只是一邊試著活動手指一邊說道：「蘭博用火藥燒傷口止血的手段真是狗屎——我的右手都快烤成豬蹄了，血還是止不住。」

沈小猛把檯燈拉的近了一些，然後翻了翻蕭涅的傷口說道：「蕭大笨蛋，三根動脈血管都被切斷了——燒幾下怎麼就可能止住血？！」

「沒有傷到筋骨已經是萬幸了。」蕭涅說著，還動了動大拇指，只是這一動，血流更甚。

「笨蛋，別亂動。」沈小猛說著，一下把蕭涅的手摁定在寫字檯上。然後飛快的拿來急救包，找出止血帶，縫合線，鑷子，手術刀，消毒棉，繃帶等一干用品，開始做起了小手術。

「看不出來，你手藝還不錯嘛！」蕭涅看著對方熟練的動作讚道。

「那是當然，我的神力是『無限回復』，當初在衛校學的也是戰鬥急救等相關技能，而且課程優異哦。」沈小猛說著，遞過來鑷子，讓蕭涅幫忙高溫消毒。

「哇，你能不能等鑷子稍微涼一點再往裡面放？這是做手術呢還是燒烙鐵用刑呢！」蕭涅被燙的大呼小叫。

「沒有麻藥，你忍一忍吧。」沈小猛擦擦頭上的汗道：「今天是跟什麼人打架？」

「咦？我還以為你會知道。」

「知道什麼？」

「白天調戲你的那個瘦流氓，是見利層的覺醒者。而且還是魔族的人，與普通的覺醒者相比，他的靈息波動更為張揚，你不會察覺不到吧？」

「完全沒有察覺啊。」沈小猛失望的說道——完全沒有感覺，也就證明她的神力仍舊完全沒有恢復的跡象，當下強定心神問道：「你是躍淵層的高手吧，和見利層的覺醒者打架也會負傷？」

「那種人渣怎麼可能傷到我一根毫毛？」蕭涅很自信的說道：「而且我白天英雄救美的時候特意收斂了靈息——他比我修為低，我主動斂息他便不可能覺察到，所以我的獵魔行動可謂是突然襲擊，一擊即中的——只是要把殺他的這件事宣揚出去，還要把場面做的轟轟烈烈一些，以震懾那些仍賊心不死的江湖宵小。」

如果蕭涅會釋放隱息結界的話，哪裡還用「特意收斂靈息」這麼麻煩？可惜蕭涅連最簡單的隔音結界都不會放……不過沈小猛這一次卻沒有揭蕭涅的短，而是順著蕭涅的話問道：「如何轟轟烈烈？」

「就是用非常裝逼的手法將其轟成一堆殘渣！」

沈小猛心緒微定，手下縫合動作更是小心，只是仍刨根問底道：「裝給誰看？」

「滅神聯盟，飛廉！」蕭涅據實回答。

「這傷就是他弄的？」沈小猛又問了一句廢話。

蕭涅沒有理會，心中卻暗自慚愧，自己出手的時候並沒有察覺到飛廉的存在，一時大意，也可以是說裝B裝過了才被劈傷了右手——不過當著小丫頭的面可不能這麼說，這涉及到要維護自己深謀遠略高大威猛的光輝形象的問題，嗯……

「好了！」沈小猛拍拍手，示意手術大功告成。

「嗯嗯，小丫頭活兒不錯。」蕭涅看了看包紮的效果，開起了玩笑。

「那客人是不是該給小費了？」沈小猛毫不示弱。

「去去去，你還真會順桿往上爬！」蕭涅又被頂了個大紅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都跟哪學的？」

「從某人電腦的F盤，設置成隱藏屬性的『新建文件夾』裡。」

蕭涅一愣，旋即臉上更紅。然後匆匆起身回屋，同時心裡暗暗打定主意，這次回去立刻把那個文件夾改名叫『大學畢業論文』然後設上密碼。

「蕭不著調，謝謝你。」身後傳來沈小猛的聲音……

第11章 除夕

迴響在耳畔中的鞭炮聲越來越密集了，看看日曆，已經到了臘月二十九。

今年的臘月是小進，二十九的夜便是除夕。

此刻，蕭涅和沈小猛正坐在出租車上，此行目的地便是蕭涅真正的家。

「小萌，想好一會到家該怎麼介紹自己了麼？」坐在副駕駛上的蕭涅扭頭說道。

隔著車內的防護欄，蕭涅看不太清楚沈小猛臉上的表情，只聽對方嗔道：「明明是你邀請我去你家過年，你竟然問我怎麼介紹自己？」

蕭涅很不好意思的說道：「車到山前必有路』本來是鄙人的座右銘，可這山前馬上就到了，絲毫沒有柳暗花明的跡象啊。」

這時，的哥插話了：「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過年吧？」

蕭涅還未反駁，只聽的哥接著說道：「其實這事兒根本就不用解釋，到時候二老一看就明白了，想當年我領著我媳婦回家的時候，什麼話都沒說，爸媽一看我跟媳婦的神態，臉上立馬樂開了花兒……」

「二老一看就明白了？他們要是真明白了，非把我剁了包餃子不行啊！」蕭涅歎道。

「怎麼？家裡不同意？」的哥好心道。

「不是……」蕭涅搖頭，然後湊近的哥的耳朵小聲說：「師傅，不瞞您說，後座那位，過完年才滿15歲，正上初三……」

的哥聞言一愣，幽幽的來了一句：「如果我是你爹，也得把你剁了，不過不會包餃子，包餃子還浪費麵粉，直接扔下水道沖走——祖國未來的花朵都不放過，唉，世風日下啊！」

蕭涅咧咧嘴，臉上一副比竇娥還冤的表情，卻又沒法跟的哥說明白。只得暗暗歎了一口氣吃了這個啞巴虧，心中苦苦思索著一會應對父母時說辭。

首先，蕭涅不打算跟父母說謊，但是如此突然的帶著一個妙齡少女回家吃年夜飯，不介紹又說不過去；介紹吧，又無從開口，總不能和生活平靜祥和的父母詳細的介紹一遍覺醒者世界裡瘋狂刺激的事情，然後隆重推出沈小猛這個「神衛王庭衛校畢業的佼佼者」吧？

就在蕭涅撓頭苦思的時候，沈小猛忽然來了一句：「蕭不著調，我知道怎麼說了。」聽她的口氣，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蕭涅大喜，好不容易看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希望，也不去多想，只是說了一句：「全靠你了！」然後又和的哥天南地北的侃了起來。

只是這時候的哥便少了些熱情，有一句沒一句的應付著。顯然對於蕭涅這個辣手摧花的傢伙很是鄙視。也因為這種鄙視，所以下車的時候蕭涅便比平時多掏了五塊錢。這五塊錢怎麼來的——幹了多年出租車的司機神秘的一笑——「不足為外人道也。」

不管怎麼說，二人總算平安到達了目的地——市中心一環水系「民心河」畔某個普通的居民小區。

沈小猛忽然說道，「就沖這地理位置絕佳的房子，你竟然還沒有女朋友？」

「你怎麼對我有沒有女朋友這件事這麼操心？」蕭涅頓了一頓繼續道：「比我媽還操心。」

「唉。」沈小猛沉沉的歎了一口氣，「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這時，一個禮花彈升空炸響，燦爛的七色光輝下，沈小猛卻是一臉的愁容。

蕭涅決定不再理會行為舉止有些不太正常的沈小猛，帶頭往自家所在的單元走去。

摁門鈴，對話，開單元門，蕭涅處理了右手手背上貼的創可貼——簡單化的處理是為了不讓父母擔心——可是寸長的傷口也僅是被創可貼將將蓋住，不過還好，沈小猛的外科小手術水平不錯，自己的恢復速度也上佳，現在傷口已經不再滲血，應該不會引起太大注意。

二人上到四樓，再摁中門門鈴——開門的是蕭涅的媽媽。

六目相視，四目尷尬。

沈小猛明亮的大眼睛忽而一閃說道：「伯母您好，我叫沈小猛，是個孤兒。」

蕭涅愣了，蕭涅媽媽也愣了。

不過，蕭涅的媽媽卻很快反應了過來，她喜道：「噢——這就是新聞裡說的那個『給孤兒一個溫暖的家，讓他們的除夕夜不再孤獨』的活動吧——看不出來，我家大懶還蠻有愛心的嘛——趕緊進屋來，外面冷。」說到這裡，已是一臉的慈祥。

已經進了客廳，蕭涅仍然是一頭霧水，他實在無法揣測母親的想像力發達到了怎樣的程度——她怎麼就可能在瞬間將「是個孤兒」和「讓他們的除夕夜不再孤獨」聯繫到一起——這天下最難懂的生物果然是女人，無論她是在青春期還是在更年期。

但是，蕭涅必須得和母親說的再明白一些，以免將來引起更深的誤會而帶來什麼麻煩，於是他開口道：「小猛原來的監護人和我有些交情，只是最近有點事兒，所以托我代為照顧一段時間。」

這時候，蕭媽媽正帶著沈小猛參觀她的家。二人拉著手，親密的交談著，如同一對感情親密的母女，對於蕭涅的解釋，蕭母也僅僅是點了一下頭便沒再說些什麼。

蕭涅無奈的攤攤雙手，剛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父親便繫著圍裙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只是沖蕭涅點了個頭，便給蕭媽媽打了個眼色，然後二人一起進了廚房。時不時的，有低聲交談的聲音傳出來。只是外面的鞭炮聲太響了，蕭涅也聽不太清楚父母在說些什麼。

沈小猛湊到蕭涅的身邊小聲說道：「蕭不著調，你不是說你的媽媽是個大嗓門悍婦嗎？我看挺慈祥的啊；還有還有，你爸爸長得好像越獄裡面的『T-bag』，他不會很凶吧？」

「不是我不明白，是這世界變化快！」蕭涅啞著嗓子嚎了一聲，把沈小猛嚇了一跳。

「臭小子，大過年的鬼嚎什麼？」蕭母響亮的嗓音從廚房裡傳來。

「現在總算正常了一些。」蕭涅小聲來了一句。

「蕭不著調，帶著我繼續參觀你家吧。」沈小猛拉著蕭涅的袖子說道。

「沒什麼好參觀的，我在這坐著就給你說明白了。」蕭涅抬手一指道：「這是客廳，那邊是我父母的房間，挨著的是我和我弟的房間，再北邊挨著的是客房，和客房斜對的是餐廳，那個短廊盡頭是洗手池，洗手池北面是衛生間，南邊拐個彎是廚房——沒了。」

「你怎麼對自己的家一點愛都沒有？」沈小猛嗔怪道。

「誰說的，我只是把愛深埋在心底。」

蕭母這時候走了出來，端上來一盤瓜子糖果，笑著說道：「來，吃糖嗑瓜子兒。」又扭頭對蕭涅吩咐道：「大懶，去洗點水果。」

「大懶？」

「呵呵。」蕭母笑笑，「大懶是他的小名，老二的小名叫二混——當兵去了——大懶小的時候啊……」

蕭涅毫不懷疑隨著談話的進行，自己的老底要被揭個精光，急忙打斷道：「媽，還是您去洗水果吧……我來陪小猛就好——現在農藥殘留是那麼嚴重，我又洗不乾淨，萬一吃了我洗的蘋果，大過年的拉肚子就不太好了，您說是吧？還有，你兒子的右手不小心碰了一下，不能沾水的。」

「你呀——是不是為了偷懶故意往手上貼了塊膠布糊弄你老娘？」蕭母說著，伸出手指戳了蕭涅額頭一下，然後轉身又進了廚房。

「哪有你這樣揣摩兒子用心的——心裡就不能陽光一點？」

「你果然很懶。」沈小猛嗑著瓜子說道。

蕭涅揉著額頭呲牙咧嘴道：「誰說我很懶，雖然說我爺爺給我起得小名叫大懶，但是我很勤快的。」

「你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

「嗯。」蕭涅似是在回憶些什麼，一邊想一邊說道：「我七歲覺醒，八歲入衛校學習。當時為了掩人耳目，天權老頭便做了一個人偶放在爺爺奶奶身邊做我的替代品；這法術的精髓就在於催眠，人們在幻術迷惑之下，便會相信那人偶便是我本人——然而木偶終究是沒有靈魂的東西，它只有對人們的期望以被動的投影，對人們施加的情感和指令做被動的反應。所以，那時候的『我』在家人的眼裡，恐怕是又懶又木訥的吧……哎，你呢？當時王庭是怎麼欺瞞你的家人的？」

沈小猛嗑瓜子的動作驟然而停，她想了好久，才下定決心說出來，於是小聲說道：「我六歲那年，有一次父母駕車帶我出去玩，結果遇到了車禍……」

蕭涅沒有插言，只是在一邊靜靜的聆聽。

「當時，父母為了保護我身受重傷……而我的神力也在那一刻覺醒，我親眼看著他們的傷口因為我的撫摸而快速的癒合……但是，那時候的句芒神力完全不受我的控制，傷口癒合之後，那些血肉仍然在瘋狂的再生著……你知道，細胞無限生長，就是癌變……所以，我進入王庭衛校的時候，已經沒有了父母，他們也不需要掩飾些什麼……」說到後來，沈小猛的話已經被窗外響起的爆竹聲淹沒了，只是她仍然在保持著那個音調講述著自己的過往，似是在做無聲的祈禱，在向高高在上的神明傾訴著什麼。

蕭涅聽著，心情也沉重起來，他點了一根煙，默默的抽著——他無法想像，年紀小小的沈小猛竟然背負著如此沉重的過去——她說她是個孤兒，原來是真的！

這時蕭母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看到客廳裡的氣氛有些詭異，看著蕭涅愁容滿面的表情，看著沈小猛沉痛的臉龐，跨步過來直接擰住了蕭涅的耳朵，然後斥責的聲音刺透了嘈雜的鞭炮聲——「大懶，我說了多少遍，家裡不讓抽煙！你是不是把我話當耳旁風了？！」

沈小猛看著蕭涅的滑稽模樣，不禁一笑，便是這甜甜的一笑，將滿屋的沉重一掃而光了。

而此時，蕭父適時的出來說道：「大懶，進來端菜！」

蕭涅急忙把煙掐了，像兔子一樣竄進了廚房，看來，蕭涅的家裡和其他家庭裡的慈母嚴父不同——他生長在慈父嚴母的環境之中。

很快，一大桌子菜餚便鋪滿了餐廳的飯桌。

沈小猛看著那一桌飯菜，情不自禁的抹了一下嘴巴。

縱然沈小猛曾不斷的告誡自己，一定要給蕭涅的父母留下一個淑女的印象，但是在這一桌色香味俱佳的菜餚的衝擊之下，她的淑女防線瞬間崩潰，一潰千里。

對於沈小猛的失態，蕭涅雖然尷尬，但也不可能出言說些什麼——他的吃相之魯莽，比沈小猛有過之而無不及。

蕭父蕭母則在一邊不無寵溺的看著大快朵頤的二人，臉上儘是幸福而滿足的笑容。

席間，蕭涅的弟弟從部隊打來電話，給父母拜年，蕭涅接過電話含糊不清的說了兩句，便把電話交還給了母親，然後繼續和盤子裡的可樂雞做殊死搏鬥。

等到除夕夜的餃子端上來的時候，蕭涅的胃裡，已經沒有空間容下這年夜飯的壓軸主食了；沈小猛的胃本來也滿了，但是熱騰騰的餃子散發出的誘人香味，又讓她的腸胃容積，瞬間擴大了一倍……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圍坐在飯桌前，這恐怕便是現代社會的年節裡最有人情味的一幕了——只是這幸福的氛圍，卻被蕭涅突然響起的電話打破了。

「大過年的，除了吉祥話，其他的我一概不想聽到。」蕭涅對著電話那頭的張墨玄說道。

那邊很明顯的楞了一會才說道：「可我還是不得不告訴你，你和楚蕾，被柳媚兒騙了……」

第12章 威脅

蕭涅拿著電話走到了陽台上，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你說什麼？楚蕾帶回王庭的兩份元血血樣，全是她自己的？！」

「王庭研究所的檢驗結果不會有錯——你現在人在什麼地方？」

「在我家陽台上——你放心說吧，我家人聽不到。」

「我說怎麼這麼大的鞭炮聲，你現在方便麼？方便的話來所裡一趟……」

蕭涅出言打斷了張墨玄的話：「我現在很不方便！我好不容易回一次家，還沒跟父母說上幾句話，而且，我剛答應陪他們一起看春晚。」

「蕭涅，你是覺醒者，不要在凡人的世界裡陷的太深了。而且，那個炒冷飯大雜燴有什麼可看的？」張墨玄對蕭涅的審美表示懷疑。

「我管它是不是毫無營養價值的雞肋？我只是珍惜這節目能給我一個能跟老爹一起討論哪個女演員長得最好看的機會。」蕭涅反駁道。

「可是現在事態緊急……」

「我又不是神衛軍的正式軍官！」蕭涅再次打斷了張墨玄的話，「明天一早，我去北衛所拜年，今晚不行了……還有，小玄子，你記得準備好紅包哦。」然後直接掛斷了電話。

蕭涅接完電話回來，訕訕的解釋道：「前幾天接的一個私活出了點問題。」

「你現在老給別人打零工也不是個事兒。」蕭父看了兒子一樣勸道：「還是老老實實找個穩定的工作才算是過日子。」

「這不是一直在找麼，沒遇到合適的。」蕭涅敷衍道。

蕭母責備道：「問你為什麼不上班你是這一句；問你為什麼不找女朋友你還是這一句。看看你舅媽，孫女都會走了。」旋即話鋒一轉向沈小猛問道：「姑娘你多大了？」

「十四……不，馬上就十五了。」沈小猛含糊不清的回答。

「唉。」蕭母聞言歎了一口氣——沈小猛聽到了蕭母的歎息，於是使勁往嘴裡塞了幾個餃子，彷彿多吃幾個餃子就能多長幾歲。

「媽，大過年的別愁眉苦臉的好不好。」蕭涅開始活躍氣氛，貼著母親的耳朵小聲說道：「前幾天我看到一個算命的，他說我面犯桃花，馬上就會有美女找上門來——二老放心，明年除夕，一定給您把兒媳婦領回來。」

「你呀，就是一張嘴。」蕭母很不信任蕭涅的保證，「要不我托熟人給你介紹一個吧？」

「打住！」蕭涅忙道：「您兒子可不想被人當成早市攤位上的大白菜一樣挑來揀去。」

這時候蕭父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他自己的事由他決定吧——來來來，兒子，和老爸走一個。」

蕭母先是白了蕭父一眼，又將目光轉向蕭涅道：「大懶，我就權且當你剛才說的是真話——明年除夕夜要是還不把兒媳婦領回來，就別進門了！」

沈小猛聞言，不知想到了什麼，只是進食的速度更快了。

這一舉動讓蕭母大為感歎：「唉，想必平日裡吃的飯不合胃口吧，看把這孩子苦的。」

沈小猛眼含熱淚的看了蕭母一眼，重複道：「平日裡老吃泡麵……」

「正長身體的時候，老吃泡麵怎麼能行？」蕭母道：「閨女啊，這次你也算認識家門兒了，平時要是想吃什麼好的就給伯母打個電話到家裡來，伯母親自下廚做給你吃哈。」

「媽——我為什麼都沒這樣的待遇？我是您的親兒子唉。」蕭涅大有不平道：「我可是一直想吃您做的炸醬麵！」

「去去去，平日裡連個電話也不記得打，想吃炸醬麵就找到你老娘啦？」

蕭涅在母親這邊吃了個癟，轉頭向父親敬酒道：「爸，來，咱爺倆再走一個。」

蕭父舉起杯子道：「來來來，閨女，他娘，都端杯子，咱們一家人一齊喝一杯。」

沈小猛笑著舉起酒杯，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舉杯動作太大，導致杯中之物濺了出來，她的臉上，分明掛著兩滴清澈的晶瑩。

似是在配合這裡的氣氛一般，今年春晚的主題也是闔家齊聚過大年。和這樣有趣的一家人圍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看著電視，沈小猛忽然覺得，其實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孤獨。

一家人看著電視，討論著節目的優劣，時不時爆發出一陣歡笑，讓屋內幸福的氛圍更加濃郁，人們似乎都沉醉在這溫暖的感動裡，享受著團聚的歡樂——此時，門鈴卻突然響了。

「都說了明天去所裡了，真是……」蕭涅嘟囔著去開門，然而他從貓眼裡一看，愣了。

門外站著的，是柳媚兒。

蕭涅皺皺眉頭，轉身跟母親說道：「媽，我有點事先出去一下，今天就讓小猛住家裡吧。」說完，沒等父母說話，便套上風衣換了鞋匆匆出了屋門。

家門一閃便關上了，父母看著急匆匆出去的兒子，互相看了看卻是沒有說什麼，只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沈小猛的身上，蕭涅在外面隱隱約約聽到——父母似是在派壓歲錢……

且說蕭柳二人。

蕭涅帶著柳媚兒來到了大街上，開口問道：「柳大美女，除夕之夜找我有什麼事啊？」

「若是換做別人，被美女邀請應該心花怒放才是吧。」柳媚兒笑著說道。除夕夜的她穿了一件紅色緊身毛領大衣，凹凸有致的身材顯露無疑，如此一笑，更是嬌媚無比。

「心花怒放？」蕭涅苦笑道：「我痛哭流涕還來不及呢。老爹老媽馬上就給壓歲錢了，你就把我叫了出來，就因為你的突然出現，讓我今年的收入直接下降0.5個百分點！」

柳媚兒臉上笑容更甚，只聽她抬袖掩口道：「真是不好意思，壞了蕭大靚仔的好事——那麼，讓姐姐怎麼補償你呢？」她說話的時候，美目流連，春波畢現——僅是這個小小的動作，便讓街上的行人俱是側目觀瞧，有個傢伙甚至忘記了扔掉手中點燃的炮仗，炸傷了手……

蕭涅看了那被炸掉半截手指仍然呆呆的望著柳媚兒的路人一眼，冷聲道：「你到底有沒有正事，沒有的話我回家了——我一直等著某大美女上台唱歌呢。」

「難道——她比我還美麼？」柳媚兒說完，一撩秀髮——這一舉動，讓一個禮花彈當街炸響，直震的周圍的汽車警報器屋裡哇啦響成一片。

「收起你的媚術吧，你迷惑不了我的。」蕭涅掏了掏耳朵道。

「我承認，我的魅惑之術奈何不了你——但是，你的家人呢？你身邊那位小妹妹呢？」即便威脅別人的時候，柳媚兒仍是一臉的嫵媚。

蕭涅聞言，眉頭一皺，聲音更是陰冷：「柳媚兒，不妨透露給你一件事情。我的神性，便是『守護』——你若是敢動我家人一根毫毛……後果你懂的。」

「人家好怕啦！」柳媚兒揮動纖手拍著飽滿的胸脯道。

「剛才張墨玄打電話跟我說了一些情況。」蕭涅拿出一根煙叼在嘴裡，卻沒點著，「我不管你是用了什麼手段將元血樣本掉包，我也不管你接近社會上的達官貴人究竟有什麼陰謀，我更不管你跟神衛王庭之間有什麼齷齪——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踏入我守護的領域裡來。」

「明明是你幫助王庭對付我在先。」柳媚兒不滿道。

「我若是真的盡職盡責——那一日在貧民窟，就把你烤成乾屍了！」

「你很愛說大話呢。」柳媚兒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美的打火機，替蕭涅點著了叼在嘴裡的煙，「你又是怎麼確認，我的修為在你之下呢？」

「嗯？」蕭涅聞言，眉頭間的「川」字顯的更深了。

「那日在小黑屋前，在我的製造的幻境裡，我兩次將銀針刺入楚蕾的百匯穴之中，你不是也沒有發現麼？」

「你是躍淵中境……」

「嗯，躍淵中境——訛獸。」柳媚兒毫無隱瞞的透露了自己的妖獸本體，「我無法引起你的邪念，是因為你的意識裡，沒有征服我佔有我的慾望，你本心無慾，我又怎能因循利導？但你之所以在被當日的幻境所迷惑，是因為心中有希望取樣工作順利完成的期待。你剛才說，你的神性的是守護，那麼你肯定會希望你的家人永遠平安——單單憑借你這點希望，我就可以殺掉你守護的所有人，然後再創造一個幻境，而那些已經死掉的人，卻仍然『活』在那個由你的奢望衍生出的幻境之中……」

聽到這裡，蕭涅的冷汗已順著脖子滑到了自己的脊樑上，深夜的寒風刺透了他的大衣，刮過他的後背，讓他忍不住打了個機靈——自己本想拋出神性唬住柳媚兒，沒想到卻落了一個大大的把柄在她手裡！

「說吧，你的要求。」蕭涅沉著嗓子說道。

「在這件事情上保持中立，不再插手。」柳媚兒開出了條件。

「我憑什麼相信你……你是訛獸。」

「你已經相信了，不是麼？」柳媚兒調皮的一笑。

「媽的！」蕭涅罵了一句髒話。

柳媚兒纖纖素手撫過蕭涅的背，安慰道：「其實，在這個世界裡，有時候選擇退一步真的能換來海闊天空呢。」

蕭涅皺眉思索著，天空中接連炸響的禮花彈，他臉上的表情也隨著忽明忽暗光線顯得陰晴不定。

「姐姐我還在等著你的選擇哦。」柳媚兒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一個手持的煙火棒，一邊把玩一邊催促——近在咫尺如銀花綻放的光芒照亮了那張嬌艷無比的臉龐。

蕭涅默默的掏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張墨玄的電話，沉聲說道：「小玄子，你給我的紅包可以省下了——柳媚兒的事，我不想再管了。」

「你說什麼？！喂喂喂？蕭涅？她是不是威脅你了？我可以派人保護你的家人……」

柳媚兒接過電話，甜膩婉轉的嗓音點綴著美好的除夕夜：「玄武——不好意思哦，大過年的就斷你一臂……」

第13章 教導

蕭涅現在很鬱悶，即便是躺在自家熟悉又溫暖的床上。

柳媚兒的所作所為，嚴重踐踏了蕭涅的價值底線。這個可惡的柳媚兒非但觸碰到了自己的逆鱗，還伸出小手很是調皮的在上面撥弄幾下——然而，面對躍淵中境的柳媚兒和不知修行品階為何的郭不異，蕭涅卻對種種挑釁無可奈何，只能躺在床上生悶氣。

「兒子，怎麼了？」蕭母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伸手在蕭涅的額頭摸了摸接著說道：「昨天晚上你出去了一會再回來，臉色就變的很差，是不是被風一激，著涼了？」

「不是啊媽。」蕭涅無奈歎道。

「那是怎麼了？昨天晚上是誰來找你？女孩子？！」

「嗯。」蕭涅沒有否認，「來追賬的女孩子……」

「追賬？不是風流賬吧，我的兒子。」

「您兒子是正人君子，怎麼可能簽下風流賬。」蕭涅的頭更痛了。

「那就好。」蕭母滿意的點頭道：「要是讓我知道你在外面干了欺負女孩子的混賬事，絕饒不了你。」

「不是吧，媽。」蕭涅苦道：「您一邊恨不得我立馬帶個媳婦回來，一邊又不准我在外面耍流氓……這不是讓您的兒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麼？」

「呸呸呸，大初一的說點吉利的不行麼？」蕭母斥道：「趕緊起床，吃餃子！」

「知道了，馬上就起。」蕭涅揉了揉臉道。

蕭母寵溺的拍了拍兒子的腦門，轉身離開了。

蕭涅穿衣服的時候聽到隔壁沈小猛的驚歎：「餃子？還是牛肉大蔥餡兒的？伯母，您人真是太好了——做您的孩子簡直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事情。」——「這馬屁拍的！」蕭涅聞言哭笑不得，能讓毒舌屬性的沈小猛說出如此肉麻之話的神物，竟然只是幾個牛肉餡的餃子……

蕭涅慢吞吞的穿好衣服，準備趁著母親在廚房準備早餐的功夫抽根醒神煙。誰知他剛點著，就聽見屋門響了，急忙舌頭一卷，把煙吞進嘴裡，結果一看來人是他的父親，於是又把煙亮了出來，還頑皮的笑了一笑。

蕭父也無可奈何的笑了笑，拒絕了蕭涅遞過來的香煙，說道：「我戒煙了。」

「不是吧？老爸，您幾十年的煙齡的老煙民了，說戒就戒了？」蕭涅表示難以置信，然後一拍胸脯道「來一根吧，如果一會我媽問起來，兒子全擔了！」

「混球。」蕭父笑著罵了一句，「你以為我是怕你媽？」

「嗯嗯。」蕭涅點頭表示：「您老所言非虛。」

「你老子我既然說過戒煙，那就要說話算話——這跟怕不怕媳婦沒什麼關係。」

「不就戒個煙麼，您老還說的如此大義凜然。」蕭涅笑著說道，「老爸，戒煙苦麼？」

「你老爹我從九歲開始當家，什麼苦沒吃過？戒個煙又算的了什麼。」蕭父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徐徐說道：「那時候，你爺爺在太原工作，老家就剩下你奶奶還有五個孩子；你老爹我九歲的時候就進生產隊掙工分，還要幫忙照顧一個妹妹和三個弟弟，就是這樣，你老子我一年掙下的工分比那些大人還多……」

「您老又開始講艱苦創業史了。」蕭涅打斷道。

「你以為老子是在給你擺資歷？」蕭父不快道，「我只是要告訴你，這天底下，沒有什麼苦難是男人承受不了了，再沉重的擔子，也沒法把咱爺們的脊樑骨壓彎。」

「您老不去當哲學家真是可惜了。」蕭涅嘀咕道。

蕭父笑著給了兒子一巴掌，然後說道：「別以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你昨天晚上回來臉色就不對——是工作遇到什麼困難了吧？」

蕭涅點頭。

「有困難沒關係，可是要是連面對困難的狠勁兒都沒有，就不算個男人——都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你要知道，不單對手如此，其實困難也是一樣。」

蕭涅聽著父親的告誡，默默的思考著。

蕭父繼續說道：「所謂的困難重重，不過是因為自己的軟弱和怯懦向現實選擇屈服投降時尋找的借口罷了！很多時候，咱們除了堅持，沒有別的選擇，無論面對多麼艱難的處境，無論現實多麼讓人絕望，咱們也不能放棄，必須得咬牙挺下去——不為別的，只因為咱是個男人！」

「爸，我知道了。」蕭涅鄭重的點頭道，心中陰霾一掃而空。

「大過年的，別愁眉苦臉的。」蕭父說著，打開了蕭涅臥室裡的窗戶，窗外清冷的寒風吹進來，也吹散了屋裡的煙霧。

蕭涅趕緊掀開被子穿上了褲子，順手把煙掐了扔到窗外，準備洗漱吃飯。

不可否認，蕭涅父母包的餃子確實很好吃。即便昨天大魚大肉吃了不少，蕭涅和沈小猛仍然覺得年初一的餃子格外的香。

吃完了早飯，蕭涅也決定告辭了。

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自己去做。經過早晨父親的開導，蕭涅的心裡輕鬆了許多——對於柳媚兒的威脅，蕭涅確實很憤怒，昨晚也選擇了退讓。但是，威脅始終是威脅，即便你妥協了，威脅仍然在那兒——作為蕭涅本人，是絕對不允許如此威脅到家人安全的隱患存在的！

你柳媚兒非但敢威脅我，還敢拿我的家人威脅我？我火神大人不發威，你當我是個打火機麼——蕭涅心裡如是想。

困難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了面對困難的勇氣。這是老爹的教導，也是蕭涅選擇積極應對的原因。

至於如何積極應對，蕭涅琢磨來琢磨去，總算有了一個相對穩妥的策略。

首先，鎮北所是不能再去了，如果再和衛道司的人接觸，就是明擺著告訴柳媚兒自己出爾反爾。即便真的是出爾反爾，也要偷偷的出爾反……

「喂喂，蕭不著調，你就不能幫我拿點？」沈小猛苦著臉說道。

「誰讓你貪得無厭。」蕭涅看著沈小猛懷裡大包小包的戰利品諷刺道。

「這是伯母讓我拿的——這還只是一小半，另外一大半因為某人犯懶與我的胃無緣了……」沈小猛一臉的幽怨。

「那你怎麼不聽我媽的話留在我家，冰箱裡還多著呢。」蕭涅說著，接過來一包餃子。

「我不要。」沈小猛態度堅決的說道：「伯母說過幾天給你在家相個對象，我留在你家豈不是當電燈泡？」

「誰會拿你這個剛剛十五歲的小屁孩當競爭對手？」

「就算不當競爭對手，沒準會把我當成未來小姑子。」

「你這是什麼邏輯？」蕭涅哭笑不得，不過腦筋一轉說道：「也對——見到一個吃貨小姑子，百分之八十要告吹。」

「其實……吹了也挺好的。」沈小猛似乎也想到了什麼。

「喂喂喂，寧拆十座廟，不會一樁婚——我媽還沒替我相媳婦呢，你就咒我？小婦人蛇蠍心腸，何其毒也，唉，古人誠不欺我。」

「哼。」沈小猛小嘴一撅，決定不再理會蕭涅這個不著調的傢伙。只是又往他懷裡塞了一包雞翅，然後走到馬路邊攔車……

二人回到蕭涅所租住的房子，蕭涅先是仔細檢查了附近一番，確認沒有任何法陣、靈力殘留痕跡之後，才放心的進了屋門。

蕭涅舒服的往沙發上一靠，愜意的點上一根煙，悠然道：「沒有人管我抽煙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伯母說了，等給你找好對象就讓你要孩子，強迫你戒煙。」廚房裡的沈小猛一邊把戰利品往冰箱裡放，一邊朝蕭涅這邊喊道。

「切！」蕭涅很是不屑的回應道：「想當初我爹和我媽要我的時候，我爹也沒戒煙，還不是照樣生出來一個如此優秀的兒子。」

「是啊，太優秀了，這個優秀的兒子最大的理想竟然是開個賣煎餅的小店。」

「我媽怎麼這樣？什麼都跟你說……」蕭涅苦著臉道。

「嘻嘻。」沈小猛彎著眼睛從廚房裡走了出來，「伯母還告訴我很多你小時候的事——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大懶不著調，愛哭，貪睡，還捉鳥……」

「挺押韻啊。」蕭涅道：「我覺得你可以去學快板了。還有，我說過了，大懶是那個人偶，不是我。」

「嘿嘿，你八歲才進入衛校學習，可是三歲的時候就被你爺爺叫做大懶。」沈小猛毫不留情的揭穿道：「你爺爺常給你將個笑話，說——」

蕭涅接過話頭道：「從前，有個孩子特別懶。有一天他媽媽要回娘家，怕他餓死，就烙了一張大餅用繩穿起來掛在他脖子上。可等媽媽回來，他還是餓死了，因為他太懶了，只知道吃嘴邊那一點。夠不著其他的部分甚至連手都懶得動，不肯轉一下大餅……」

「你還記得啊。」沈小猛睜大了圓圓的眼睛道。

「其實呢，就算我不轉大餅也餓不死——因為有爺爺幫我轉。」蕭涅哈哈大笑道。

「本來一個勸誡你不要懶惰的寓言，反而讓你曲解成了偷懶的理由，你真的很無恥唉。」

蕭涅點頭，臉上的灰色鏡片隨之一閃：「還有更無恥的，你要不要見識見識？」

沈小猛雙手摀住仍在發育中的胸脯驚道：「你不是要……辣手摧花吧？」

蕭涅再次點頭。

「啊？！人家還未成年啦。」

「你別自作多情啦，因為我要摧的，是已經發育成熟的柳媚兒！」

「柳媚兒？上次楚姐姐來的時候提到的那個女人？聽這名字就不像個良家婦女。」

「豈止是良？簡直是優。」蕭涅舔著嘴唇說道。

蕭涅這一舉動，讓沈小猛不禁打了個哆嗦。

第14章 損招

蕭涅看《無間道》的時候，總覺得在樓頂接頭是件很裝逼的事。

如今同樣的會面地點，只不過主角變成了自己，他便覺得在三十多層的開元大廈樓頂見面，卻體現了自己的高瞻遠矚。

和蕭涅見面的，是他的四大損友之一，焦浩然。

焦浩然的名字據說來源於文天祥的正氣歌——「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但是偏偏有人爆料說焦浩然的名字是他老子當年捧著一本發黃的《金瓶梅傳奇》想出來的，而焦浩然本人對此說法並不反對。因為他本人也是極其喜歡《金瓶梅》的。所以呢，相由心生，於是焦浩然越長越沒有文天祥風骨，發育成了一個一肚子壞水的胖子——也就是陳小猛口中的「胖悶騷」——然而最有資格證明焦浩然人格屬性的蕭涅卻表示，焦浩然絕不是個悶騷，在很多時候，尤其是在談論到美女或面對符合他審美的美女的時候，焦浩然是個皮糙肉厚的話癆。

此刻，焦浩然正搓著一雙凍紅的胖手問道：「鳥兒，你是不是有病，大冬天的把我約到三十二層樓的樓頂干毛。」

「你脂肪層這麼厚，也會怕凍？」蕭涅說著，抬手豎起了的大衣的領子，又往裡縮了縮脖子——這高層是蓋的，這樓頂的風還真不是蓋的。

「到底是什麼鳥事兒，非得在這鬼地方說。」焦浩然說著，往手心內哈著熱氣。

「有妹子介紹給你。」蕭涅一臉神秘的說道。

一聽有妹子，焦浩然便不再覺得冷了，直接問道：「辣麼？」

「相當辣，還是個身材相貌樣樣出眾的御姐哦。」蕭涅一臉的淫嘩蕩。

「呦呦，我喜歡。」焦浩然聞言流起了口水，忽然又止住了衝動道：「既然有如此好貨，你小子為什麼會讓給我？不會是被某人玩殘的吧？」

「擦，有你這麼揣測兄弟的麼？」蕭涅不滿道：「我把她讓給你，是因為妹子跟我有點過節，還揚言殺我全家。至於純度，你就放心吧！據我所知，有一個傢伙追了她很多很多很多年——卻連手都沒有碰到一下！」

「很多很多很多年？不是芳齡七八十的御姐吧？」焦浩然越來越懷疑。

蕭涅無可奈何，把手機裡存的照片拿給焦浩然看——這是當初調查柳媚兒的時候從鎮北所的電腦上拷貝過來的。

於是焦浩然又開始流口水，然後問道：「有多少情報。」

蕭涅回答：「只有電話號碼——這是我費盡千辛萬苦從一個高官手裡搞到的，絕對可靠。」

「高官？」焦浩然聞言有點發楚。

「你想想，這麼優秀的妹子，那些腦大腸肥的傢伙怎麼可能不動心？喂喂，你小子不是怕了吧？怕了的話我找別人了。」蕭涅使出了激將法。

焦浩然聞言，毅然決然道：「拯救此女逃脫色魔官員的魔爪，是我輩義不容辭的責任！」

「很好，焦胖子，就是這種勁頭。」蕭涅鼓勵道。

「你曾經的罪過她？」焦浩然繼續探聽情報。

「這個妹子正在報復那些達官貴人們——我曾經出言相勸，結果妹子惱上我了。」

「她一個弱女子，怎麼有能力殺你全家？」

「記得我剛才說的那個追求者麼？」

「嗯。」

「那傢伙很厲害……就這麼說吧，跟職業殺手的能力沒什麼差別。」

「我擦。」焦浩然吞了一口口水道：「這麼凶險？」

「你就說到底敢不敢干吧。」

焦浩然又想了一會說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干了！把所有資料都給我，包括那個高官的，最好還有那個保鏢的。」

「保鏢的沒有——但是高官的有，而且還不止一個。」

「很好，全給我。」

蕭涅打開手機藍牙，把資料都傳了過去然後說道：「胖子，你有一個星期的時間。」

「哪用一個星期，五天搞定她！」焦浩然一臉自信的說道。

「嗯，相信你，誰讓你就是傳說中能夠拯救世界的技術宅呢。」蕭涅拍拍他的肩膀道。

接受資料完畢之後，焦浩然的胖臉已經凍的白裡透紅，紅裡透黑，他指著蕭涅罵道：「在這種地方給我介紹妹子，你真是二到家了。」

「沒辦法，這其中牽涉到高官和黑道——我不得不小心——你以為我願意被凍成排叉？」蕭涅訕然回應。

焦浩然問：「你一個無業遊民，怎麼就跟這些東西糾纏到一起了？」

「前一段時間給別人干私活來著，王靜靜說那叫私家偵探。」蕭涅回答。

「不要把妹子的消息透露給王靜靜。」焦浩然吩咐。

「就算給他，他也有賊心沒賊膽——她老婆管得緊。」

「不行，賊心也不能有。」焦浩然很護食。

「你小子先別忙著吃獨食，記住這次泡妞行動的原則——你把她搞到手，然後化開我跟她之間的干戈，在行動過程中，盡量搞到敵人的內部消息，卻不能暴露我的任何信息。」蕭涅提醒道。

「知道了。」焦浩然說著，已經開始擺弄手機思考策略了。

「喂，胖子，在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要見面！如果到了非見不可的地步，一定通知我。」

「知道了，到時候一定讓你做見證者！」焦浩然說著，就要匆匆下樓。

蕭涅看著焦浩然離去的背影，一臉陰險的壞笑，心中暗爽：「柳媚兒，知道你魅術厲害，可是如果不見面呢，如果是跟看不見的敵人戰鬥呢？嘿嘿，我現在是不是該準備給你和焦胖子的婚禮上寫的份子錢了……」

偷偷幹壞事的感覺不錯，尤其是偷偷給威脅自己的人使絆子的時候，更讓人倍感舒爽——如此作為如果被張墨玄知道，除了要扣上一個「讓凡人涉險牽扯進覺醒者爭鬥的漩渦」之外，恐怕還要扣錢——想到這裡，蕭涅忍不住感歎一句：「自由，真的很好。」

然而等蕭涅回到家，就覺得偷偷幹壞事並不好，尤其是這幹壞事的主角還是沈小猛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傍晚，餓極了的沈小猛想要油煎幾個餃子。而完全不懂的用火，完全不懂得掌控油溫的她把廚房搞成了一個戰場，滾滾濃煙破窗而出——有所發覺的鄰居已經開始考慮，這種情況，需要不需要打119呢？

「哇！你這臉時怎麼回事？」蕭涅看著沈小猛那張滿是油黑的花臉感歎：「你是不是穿越到『D-day』的諾曼底逛了一圈又給德軍的大口徑岸炮轟了回來？」

「我只是想油炸幾個餃子吃……」沈小猛很委屈的解釋。

「不是跟你說過了麼，等我回來。」蕭涅擦了擦沈小猛的小臉，笑著說道：「還算不錯，你沒把房子給點了。」

「其實就差一點。」沈小猛吐著舌頭回憶，「我打開火，坐上鍋，放好油，然後就從冰箱裡拿餃子出來——可我掰開凍到一起的餃子往鍋裡一放，就著火了，我急忙蓋上鍋蓋，然後就冒煙了……」

「鍋裡的油你燒了多久？」

「十來分鐘？我也不太確定，反正凍到一起的餃子好難掰開啊。」

蕭涅拍拍自己的腦門道：「十分鐘？！那不著火才怪。還有，凍上的餃子要放到微波爐裡先解凍……一點烹飪常識都沒有，以後誰肯娶你呢？」

「找個會做飯的老公不就行了？」沈小猛反駁道。

「呃……也對。」蕭涅頓時無話可說，看著一片狼藉的廚房，很是惋惜的說道：「小萌同學，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冒失，可供你食用的餃子損失了七個？」

「哇……我竟然一次放了這麼多。」沈小猛也很是痛心的說道。

「從今天開始，我做飯的時候，你在旁邊打下手。」蕭涅做了個決定，然後一臉希望的說道：「希望等你開學的時候，烹飪技能由一點上升到75點。」

「75點是不是就能自己炒糖醋裡脊了？」沈小猛也很期待。

蕭涅很快就讓沈小猛的期待破滅了：「75點就能煮米粥了。」

「米粥……也很好喝。」沈小猛努力發掘初級烹飪的優勢所在。

「閒話少說——小萌同學，首先給你第一個任務，把這『戰場』打掃乾淨！」

於是沈小猛開始笨手笨腳的收拾廚房，而蕭涅則在一邊悠閒地抽著煙當起了監工。

「我怎麼覺得。」沈小猛直起腰停下手中的活事說道：「你是為了偷懶，才找了一個所謂『學習烹飪』的借口讓我幹活？」

「哎呦，你怎麼能這麼想呢？」蕭涅皺眉道：「難道你沒有聽說『治大國如烹小鮮』『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麼？」

「這兩句話我都知道，可是這跟打掃廚房有什麼關係？」

「把廚房打掃乾淨了，才能學習堪比治國之道的烹飪絕技啊——你不是餓昏頭了吧？這麼簡單的關聯都看不出來？而且廚房是你弄髒的，你要對自己犯下的錯誤帶來的嚴重後果負責哦。」

沈小猛開始從別的方向尋找突破：「噢，我想起來了，伯母說今天是大年初一，不適合動笤帚的。」

「那條民俗說的是『日出之前不宜打掃』，現在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蕭涅忽然覺得，新年真的有新氣象，一向在和沈小猛的鬥嘴之中屢敗屢戰的自己，今天終於看到了勝利的那一抹明媚的曙光。

但蕭涅是不可能看到曙光的，因為現在是傍晚——只聽沈小猛祭出最後殺招道：「蕭不著調，如果你還是不肯幫忙的話，我就給伯母打電話，告你抽著煙使喚我，虐待童工！」

此語一出，蕭涅立馬掐滅了手裡香煙，一臉無奈的接過沈小猛遞過來的簸箕……

第15章 衰運

這個年，柳媚兒過的很不順心。

先是多年的暗中籌劃被衛道司察覺，然後因為鎮北所的介入，讓計劃的順利進行遇到了不少波折。不得不提的，就是那個叫蕭涅的傢伙，這是柳媚兒遇到的第一個對自己沒有非分之想的男人——柳媚兒甚至懷疑過這個帶著墨鏡的傢伙是不是真正的男人——而且這個人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慾望，這也讓自己的魅惑之術無從施展，幸虧這個自信的有點過頭的傢伙主動透露了他的神性，這也讓自己能夠暫時唬住這個危險的男人——然而暫時嚇退了蕭涅，但是比之更麻煩更難纏的某個傢伙又出現了……

一個身份無從查證的猥瑣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纏上了自己，無論何時，無論自己在哪裡，無論自己正在在幹什麼——是在夜半時分在床上睡覺，還是早晨洗臉化妝，還是中午吃飯，甚至包括接觸一些計劃中的棋子時的關鍵時刻——自己的手機總會莫名的響起來，即使關機，它仍然會響起來。

只要自己一接電話，就是那個經過特殊音效處理後陰沉道無比的男聲：

「柳媚兒女士，您需要一張終生受益的保單麼……」

柳媚兒秀眉緊鎖，看著手機屏幕上那行「該號碼無法顯示」七個黑色大字，真有砸爛手機的衝動——可是自己還需要這個通訊工具對關鍵棋子進行調度，如果毀了，豈不是計劃又要陷入停頓？可是不砸呢？那自己要忍受這騷擾到什麼時候？！

「不異，把你的手機……」

柳媚兒看著郭不異拎起來一嘟嚕被她稱作「手機」的零碎，頓時無語。

「昨天夜裡，我手機的藍牙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打開了，然後就從你的手機上傳過來一個文件，我以為是行動指令……結果打開一看，僅僅是一個笑臉，起初我以為是你對我的鼓勵……可是自從接到那個笑臉之後，我便時常接到一個電話，電話那邊開頭便說……」

柳媚兒接過話頭問道：「是不是『郭不異先生，您需要一張終生受益的保單麼』？」

「不，對方開頭便說，『郭不異先生，您需要一塊增值潛力無限的墓地麼』？」郭不異苦著臉道。

「究竟是誰，竟然使出如此的無恥的招數？」柳媚兒的貝齒都要咬碎了。

「說到無恥，我倒是想起一個人來……」郭不異道。

「蕭涅？」柳媚兒問道。

「憑我的直覺，十有八九是他。」郭不異道。

「我打個電話問問他。」柳媚兒歎口氣，撥通了蕭涅的電話……

「喂？是柳大美女啊，過年好啊過年好。啊？你說什麼？一個變態業務員騷擾你？你長這麼漂亮有人騷擾是很正常的嘛，這不正說明您的魅力四射麼。什麼？我是幕後主使？喂喂喂，你這麼說我可就不樂意了，大家熟歸熟，但是你說話也是要負責任的，沒有根據亂說我一樣會告你誹謗哦。不瞞你說，我有一個哥們是當律師的，在法律界人送外號『玉面無常』，就連張墨玄都是在他手上，不，是嘴上吃過虧的——要不要把我的律師朋友介紹給你？看我的面子，咨詢費打八五折哦親——順便說一句，社會風氣不歸我管，您還是去找警察叔叔吧，對了，我在派出所也有熟人哦……喂喂，真沒禮貌，拜年的話都不說一句就掛了。」

沈小猛狐疑的看著一臉壞笑的蕭涅，忍不住問道：「什麼事笑的這麼開心？」

蕭涅大笑道：「哇哈哈！焦胖子——你果然是骨骼驚奇的少俠，擔得起維護世界和平的重任！」

蕭涅回答的太含糊，沈小猛好奇心更重，扯著蕭涅袖子追問：「到底什麼事嘛？剛才我聽你說柳大美女，是不是昨天說起的那個柳媚兒？」

「嗯。」蕭涅很是含糊的回了一句，然後說道：「暫時保密，等事情結束後我會完整的講給你聽。現在先看電視……《西遊記》啊，每年過年的時候都重播，可我就是看不厭呢。」

「哼，你不說我也知道，剛才你說了焦胖子，肯定是你和胖悶騷聯合起來禍害良家婦女……不，這個柳媚兒不是良家婦女，肯定不是。」

「你又沒見過人家，怎麼這麼大的敵意？」蕭涅問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除夕夜把你叫出去的就是她吧？大過年還破壞別人的好心情，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蕭涅覺得沈小猛似乎連自己也罵進去了，於是反駁道：「那也要看是破壞什麼人的心情，如果讓壞人過不好年，咱們難道不應該仰天大笑麼？」

「可是你剛才笑的很猥瑣哎……」

嗡……嗡……蕭涅的電話又響了，這次打來的卻是個不可顯示號碼。

「喂？」蕭涅小心的問道。

「是我啊。」電話另一頭傳來焦浩然略顯憔悴的聲音。

「怎麼了焦胖子。嗓子怎麼啞了？」蕭涅關切的問道。

「廢話，幾十個小時不睡覺，嗓子能好的了嗎？哎我說，這一次你介紹的這塊骨頭還真是難啃——而且那邊水很深啊，牽涉到官員，黑道，經濟諸多方面，甚至還有網絡高手。而且那邊反應也很快，現在已經開始組織反擊了，我費了不少力氣才找到這條暫時安全的線路。」

「說具體的。」蕭涅也聽出來了，事態緊急。

「接完我電話之後，把電話電池扣出來，還有你那個表妹的也是——筆記本電腦的網線也拔掉，你家的電視不是自帶錄音的吧，那就不用拔電源了。」

「不至於這麼嚴重吧。」

「這次真的有高手。一不留神，手機變竊聽器。我先掛了，這條線快撐不住了，這可是國際通訊衛星啊……我擦！」

「喂喂？喂？」蕭涅一臉的茫然，但是他還是聽從了專業人士的建議，把手機電池扣了出來，然後示意沈小猛照做，並且摀住了沈小猛的嘴巴——「噓，有人跟咱們卯上了。」

沈小猛扒開蕭涅滿是煙味的左手，適時調整了音量，小聲問道：「滅神聯盟還是不死心？」說話的同時，遞上了自己的手機。

「這次不是他們。」蕭涅說著，同樣把沈小猛手機上的電池卸了下來，然後晃著那個橙色的女士手機問：「別的女孩手機上，都貼點花啊草啊水果啊阿拉蕾啊櫻桃小丸子啊什麼的，為什麼你的手機上就貼個黑色的骷髏頭？」

沈小猛奪過手機，很是嚴肅的說道：「等我的神力恢復了，我就讓骷髏長肉，換成少女動漫主角。」

「看不出來，你還蠻執著的，在任何細節上都給自己恢復神力的激勵。但是執著歸執著，壓力不要太大哦。」

沈小猛沉默了一會突然問道：「蕭不著調，你可知道我加入神衛軍是為了什麼？」

「嗯？」蕭涅對突然的話題轉換有點不適應。

沈小猛點點頭徐徐道來：「我一直想弄明白，真正的天道是什麼？為什麼在亙久運行的大道裡，我的父母要因我而亡。如果這天道一直毀滅世間的美好帶給人以悲傷，為什麼還會是永恆的存在——衛道司對外宣稱是護衛天道的組織，我想他們既然守護著天道，應該會知曉這天道的本質……可惜我加入衛道司的時間太短，還沒有弄清楚這其中的道理就負傷了。所以我才會對恢復神力重返衛道司如此的執著。」

「人活著，有理想總是好的。」蕭涅笑著說道：「只要你不放棄，終有一天，會成功的。」

「嗯。」沈小猛堅定的點頭。

「不能上網，不能玩遊戲還真是無聊啊。」蕭涅突然來了一句相對於當下氣氛很是突兀的感歎。

「誰讓你年前不買點煙花爆竹？」沈小猛也想起了什麼。

「買那玩意幹啥？既擾民又污染環境，還是一次性消費品，咱們不花錢，不是照樣能看見別人放的禮花彈麼。」蕭涅反駁道。

「如果咱們買了，最起碼不用像現在這麼無聊。」

蕭涅轉移話題堵了自己的嘴，然而他卻仍不死心，繼續轉移：「咦？沈小猛，我忽然發現，我從沒發現你做過寒假作業哎——厭學可是很不好的習慣哦。是不是學習上遇到什麼困難了？要不要我給你輔導輔導？」

「你？能行麼？」沈小猛對蕭涅的學習能力表示懷疑。

「小看我？你知不知道，我鐵哥們王動當年是長安區理科高考狀元？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物以類聚，良駿不與劣馬為伍，高考狀元的死黨，學習成績能差麼？」

「可是據我所知，某人的高數從大一掛到了大四，英語四級還是買答案考過的，語文連李白的《將進酒》都不會背。」沈小猛一口氣斃掉了蕭涅的三大主科。

「咳咳。」蕭涅又一次被人揭短，表情很是尷尬，還好現在沒有外人在場……

叮咚——門鈴響起，「外人」來了。

「不就是沒買鞭炮請運麼？蒼天您至於這麼玩我麼？！」看著站在門外的一臉肅穆的楚蕾楚大美女，蕭涅仰天長歎……

第16章 遷怒

「大美女，過年好啊！」蕭涅一臉喜慶的說著吉祥話。

楚蕾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蕭涅一把拽到了屋裡，兜裡的手機也被對方掏了出來。

當著楚蕾的面，蕭涅飛快的拆掉了她手機裡的電池，然後才開口道：「大姐，你來找我做什麼？！知不知道如此莽撞是要害死人的？」

楚蕾的眼神更是茫然，不知道一向膽大包天行事不計後果的蕭涅為何如此小心翼翼，不過旋即一想也明白了，低聲說道：「鎮將猜的不錯，你果然是受到了柳媚兒的威脅。」

「然後呢？」隱隱的，蕭涅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鎮將已經派人將你的父母保護了起來……」

「靠！果不其然！」蕭涅低沉的咆哮的打斷了楚蕾的話，「我懷疑，張墨玄的腦子裡是不是裝滿了狗屎！還有，你們衛道司也太霸道了吧，我都說了柳媚兒的事兒我不再管了，你們為什麼非得把我牽扯進來？！」

「你怎麼能這麼說鎮將？」楚蕾皺眉說道：「而且，這個時候我們不能軟弱，不能向邪惡勢力低頭！」

蕭涅繼續說道：「這跟示不示弱有一毛錢的關係？！這是把自己的愚蠢肆無忌憚的暴露給敵人看！你們知不知道，正是因為你們的愚蠢和盲目的自信，讓我的家人身陷險境之中？」

這時候，沈小猛悄悄走過來，一臉小心的拉了拉蕭涅的袖子道：「你先冷靜一下……」

「我冷靜……個屁！」蕭涅揉著太陽穴沉聲道：「你們鎮北所知不知道，我蕭涅真正在乎的親人和朋友有多少？你們保護的過來麼？你們知不知道，柳媚兒是躍淵中境的精英級覺醒者？你們知不知道，郭不異的修為甚至有可能超過柳媚兒，是接近天元的真神級覺醒者？你們知道不知道，柳媚兒和官場黑道素有牽連，你楚大美女毫無顧忌大白天找上我的門來，這對柳媚兒的眼線來說又意味著什麼？！」

蕭涅一口氣說了一堆，楚蕾明顯能感覺到漫天的怒氣，心裡不免有些發虛，但是仍舊倔強道：「那也不能因為的忌憚對方的實力就一味的躲避退讓，任由敵人肆意妄為！」

「你怎麼知道我在一味的妥……」蕭涅說到一半，擺擺手道：「算了，跟你們說這些也沒意思。上蒼啊，為何我面對的是神一般的對手，身邊卻儘是豬一般的隊友啊？」

「蕭涅，注意你的言辭！」楚蕾忍了好久，這下也火了，大聲道：「身為精英級的覺醒者，你就應當懷著感恩的心珍惜上蒼賦予你的神力，你本就有責任有義務維護時間天道——如今只因為對敵人的恐懼，對家人的擔心，就出言侮辱王庭正式在編神衛軍士，你的價值取向，很有問題！」

「我操！」蕭涅忍不住罵了一句，然後說道：「我的價值取向倒他媽的有問題了？你怎麼不說王庭那幫老不死的以他們的主觀意願左右我的行為，干涉我的生活？上蒼讓我的神力覺醒，上蒼都沒說什麼，王庭又憑什麼代替上蒼跳出來對我指指點點？這是他們自封的權力還是上蒼賜予的？楚蕾，要不是看你是個女人，要不是念在你初入神衛軍，我早就……」

「你對王庭的絕對執法權有質疑？」楚蕾沉聲問道。

沈小猛急忙一把拉住了剛欲出口承認的蕭涅，然後說道：「楚姐姐這次來恐怕不是和蕭涅吵架的吧？」

楚蕾卻沒有順坡下驢的覺悟，出口說道：「蕭涅，你若是對王庭不滿，為何在調查柳媚兒的過程中出言點醒我，讓我堅持自己的想法，讓我摒除一切雜念？」

蕭涅對於楚蕾這個不諳人情世道的女人頗有些無可奈何，也對對方的邏輯思維無可奈何，只好說道：「大姐，你到底明不明白？我那時候敲打你，是為了你好，是為了維護你那自幼便堅持的珍貴的理想！到頭來，這反而成了我為人搖擺不定的證據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收回那天說的話！我現在告訴你，你對王庭做法的質疑很正確，你對這世間所謂正義的懷疑和也很應該。好了，你現在可以任由那懷疑的種子萌發生長啦！直到那懷疑茁壯的長成一顆參天大樹，把你辛辛苦苦花費十幾年建立的世界觀價值觀撐個支離破碎！你滿意了？」

「你……」楚蕾聞言，氣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沈小猛只得再次使勁拉了拉蕭涅的袖子，打個眼色。

知道在如此氣氛之中，再也無法進行順利的交談，於是楚蕾冷冷的丟下一句「王庭對於柳媚兒的挑釁極為震怒，已經派了高手協助鎮北所的行動，你好自為之！」然後摔門而去。

待楚蕾走後，蕭涅點了一根煙，幽幽說道：「王庭的決定越來越腦殘，處事風格越來越霸道，對待覺醒者越來越不講理了！」

沈小猛則回到了沙發上看電視，吃著零食說道：「那些小妖精太倒霉了，相對於那些要吃唐僧肉的大王門來說，他們只不過是站在一邊打醬油的——然而最後被打死的，卻總是他們——誰讓那些大妖精們都有後台孫猴子惹不起呢？那就只好遷怒於他們了！」聽她的口氣，似乎是在點評劇情。

蕭涅沒有理會沈小猛的含沙射影，只是默默的抽完了一整根煙，直到心緒稍微平靜了些，才說道：「不知道為什麼，這人啊一生完氣就容易犯餓，小萌，你中午吃什麼？」

「紅燒雞翅。」沈小猛毫不猶豫的回答。

蕭涅搖搖頭道：「別看電視了，過來幫忙打下手。」說完便向廚房走去。

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整個做飯的過程中，都少了一些往日的歡快，多了一些壓抑——以至於讓沈小猛覺得，她很愛吃的紅燒雞翅裡都莫名的多了一絲苦澀的味道。

吃完飯之後，沈小猛看著享受飯後一根煙的蕭涅神態坦然，才問道：「你當初離開神衛軍，也是因為對王庭的不滿麼？」

蕭涅想了一會才幽幽說道：「在我小的時候，我曾認為王庭是這個世界上最正義的組織，可是隨著對其瞭解的深入，我開始逐漸明白——是因為它的絕對強大，才讓其成為了絕對的正義；後來，我最為珍視的一個人在魔族襲擊王庭時不幸戰死，而王庭卻對此事草草了之，不予深究，於是我和王庭之間便生了間隙；再後來，甚至有魔族之人找到我說，王庭便是害死她的幕後主使……我不可能因為對方的一句話就和王庭為敵，於是暗中調查了許久，卻是沒有什麼實質進展，甚至，調查出來的線索，反而指向魔君蚩尤。可當時我神力盡失，不可能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舉動，這事也就拖了下來……後來我神力恢復，準備大展拳腳，可是還沒有再度展開調查，張墨玄就把你塞給了我。」

「那我豈不是個拖油瓶？」沈小猛很委屈的說道。

「也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陰差陽錯——我成了你的守護者。」蕭涅無奈的歎道。

「那……你真的對王庭有過懷疑麼？」

「我跟王庭的間隙不是因懷疑而生，而是因為我對王庭的行為準則有所不滿。」蕭涅頓了一頓說道：「在我還是神衛軍軍官的時候，我曾說過一句話，『神衛軍自詡為衛道者，而稱其餘不守規矩的覺醒者為滅道者——在我看來，衛道滅道，皆屬天道！』」

「原來是你說的！」沈小猛驚道：「當初我在衛校上學的時候，先生還拿這句話當反面教材教育我們來著，說這是墮入魔道的先兆，讓我們引以為戒。」

「喲呵，一不留神我蕭大哲人也上教科書了？」蕭涅笑著問道。

「你想的到美！只是被先生拿來舉例罷了。」沈小猛擦擦鼻子道：「哎，蕭不著調，你真的打算和王庭為敵麼？」

「哇，你竟然問的這麼露骨？難不成你是王庭用苦肉計派到我身邊監視我的特務？」

沈小猛沒有直接回答蕭涅的問題，而是鄭重的說道：「我是為了探究天道本質才加入神衛軍的。如果王庭的存在和天道本質相違背，我倒是不介意拆掉王庭這一座廟。可是直到現在，我仍然認為，深入的瞭解王庭，是探究真正天道的捷徑所在。」

「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蕭涅感歎。

「不說我了，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現在只知道魔將刑天是殺害她的兇手，卻不知道誰是真正的幕後主使，所以還需要繼續查探——無論調查結果怎樣，無論這深藏背後的陰謀家是誰？我的應對之策只有一個，就是幹掉兇手，轟爛幕後那只黑手！」

「我不是問你的人生復仇大計，我是問關於那個柳媚兒的事你打算怎麼辦。」沈小猛頓了一頓再次吐槽：「我覺得你真的不是幹大事兒的人唉，我還沒有用什麼手段，你就自己把以後的安排都透露了出來。」

「呃，咳咳。」蕭涅假裝被煙嗆到以掩飾自己的尷尬，然後沉聲說道：「柳媚兒麼，既然王庭強勢反擊，我就不伸手進去了，免的被絞個稀爛。如果我不主動參與的話，面對王庭派來的高手，柳媚兒應該不會輕易動我的家人，她也沒有把事情搞的複雜化的必要——所以，現在還是靜觀其變吧。」

第17章 示警

不能上網和妹子聊天，不能玩遊戲虐菜鳥，不能瀏覽網頁瞭解國內外大事小情的時光真的很難熬。而且自從有線數字電視推廣以來，蕭涅的電視機就只能收到四個台了——央視一套，衛視一套，市台一套，還有一個是推廣數字電視的專用宣傳頻道——即便現在歐洲各大聯賽的冬歇期都過了，因為不能上網，蕭涅仍然沒有球看。

無聊到極致的蕭涅，總算找到了一個很有挑戰性的臨時工作，那就是客串沈小猛的家教。

現在的他，正皺著眉頭捧著一本初中近現代史教材發呆。

「蕭不著調，您已經發呆發了半個小時了，到底有沒有弄懂新舊民主主義革命的區別？」沈小猛咬著筆頭問道。

「Pardon？」蕭涅下意識的回應——上大學的時候，如果被老師提問到，無論什麼課，他總是重複這個偉大的英語單詞數遍以上，直到講台上教授完全失去了耐心，無奈的說一句「Pleasesitdown.」才算結束……

「你到底是來輔導我功課的？還是來打擾我學習的？」沈小猛忍不住問道。

「啊？哈哈。」蕭涅這才反應過來，合上書本回答：「新舊xxxxx的區別是麼……這個區別的，關鍵就在於新舊二字上面，聖賢曾經曰過，『後浪推前浪，新人勝舊人』，這便是在說新的一定比舊的好。但是在我來看呢，新固然有新的好處——潮流麼；舊的也未必都是壞處——因為習慣了，所以舒服麼……」

嘩啦啦——沈小猛一把搶過了自己的課本，然後揮手示意蕭涅出去，很是後悔的說道：「我早就應該想到，你這種不學無術的傢伙只會誤人子弟。本來以我的成績能考上重點高中，讓你一教，想上普通高中都得掏贊助費。」

「喂喂，你話怎麼能這麼說？難道你不認為我的話很有哲理很有啟發性很值得思考麼？哎哎，你往外推我做什麼？你不會不相信我說的話吧？我在初中的時候可是歷史課代表……」

砰——沈小猛的房門關上了，把蕭涅這個「初中歷史課代表」拒之門外。

「小丫頭眼拙不識貨！」蕭涅給沈小猛的行為定了性，然後便開始在客廳裡抽煙發呆。不過一根煙還沒有抽完，門鈴聲音又響了，蕭涅本以為是執著的鎮北所又換人來拉自己下水，可一開門才發現，來人竟然是那個曾被沈小猛扮貞子嚇到的鄰居。

「你是……蕭涅？」鄰居大哥一臉的神秘。

「是……不是，是不是呢？」蕭涅打著啞謎。

「到底是不是？」豆大的汗滴在來人的腦門出現。

蕭涅一咬牙：「老子頂天立地男子漢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蕭涅是也，怎麼地吧？」

鄰家大哥大量蕭涅的眼神，完全就像是在審視一個精神病，但是他不是大夫也不會掏出電棍擊昏蕭涅，而是拿出來一個手機遞給蕭涅說：「電話，找你的。」

「找我的？」蕭涅一臉狐疑的接過電話，還沒放到耳邊，裡面就傳來了焦浩然焦急沙啞的聲音：「就是他，就是剛才狼嚎的那個，把電話給他！」

「胖子，什麼事？」蕭涅的聲音足夠低沉，用詞足夠簡練。

「擦，剛才是我糊塗了，讓你把電池扣下來，也就聯繫不上你了不是？我一開始還以為那個柳媚兒是白癡呢，連扣電池這麼簡單的應對之策都想不起來……還是說正事，我費了好大力氣才鎖定在你附近的這個電話，然後入侵對方的通訊網絡劫持了對方的通話，總算聯繫到你了……」

「你確定這是正事？」蕭涅出言提醒胖子跑題了。

「別著急啊。」焦浩然那邊清了清嗓子才繼續說道：「現在網上可熱鬧了，那邊大規模的反擊引起了網監部門的注意，被網絡警察定義為有組織有預謀的網絡暴力行動。所以現在網絡上正上演雙方大戰的好戲，身為罪魁禍首的我反而意外脫身了。」

蕭涅點頭道：「嗯，算個好消息，然後呢？」

「然後……目標人物已經開始主動和我進行接觸，聽對方的意思，竟然是有意招攬我。你說我應不應該棄暗投明？」焦浩然問道。

蕭涅立刻說道：「你是不是長時間不休息導致睡眠不足然後大腦短路了？棄暗投明？你小子現在要是敢表明真身，她會直接叫人砍死你的！」

「咳咳，英雄所見略同，其實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還有關鍵的一個情報，我利用定位軟件觀察到，目標人物自從去了東郊廢棄的焦化廠之後就再也沒離開過。從我偷聽到的情報判斷，應該是在和什麼人談判，而談判的對象好像叫什麼玄武，期間二人還提到什麼勾陳……喂，玄武不是四靈獸之一麼？勾陳不是《幻嘩三國誌》裡面的遊戲人物麼……」

蕭涅出言打斷道：「你肯定是聽錯了。」

「也有可能——畢竟手機不是專業的竊聽設備。」

「還有沒有別的什麼事情？」

「暫時就這麼多，出於安全考慮，我也是偶爾才能進行間歇性竊聽，畢竟一不留神就可能暴露地理位置。」

「嗯，有什麼情況立刻通知我——那個，以現在的情況，我的手機能打開了吧？」

「可以開機，但是最好少說話，少提及這次的行動……這條線路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先休息一會……幾十個小時沒睡，困死我了。」焦浩然在那邊打著哈欠道。

「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為第一前提。」蕭涅囑托道。

「這個不用你說。」焦浩然說完，掛斷了電話。

鄰居大哥聽完蕭涅斷斷續續的通話，眼神已經由狐疑變成了崇拜，他擺出一副電視裡特務接頭時一般的古怪表情的問道：「您，就是傳說中的特工吧？」

蕭涅心中暗歎：「得，又一個白癡諜戰劇看多了的無辜受害者。」可是嘴上卻說道：「嘶——是……不是，是不是呢？」說完，很是瀟灑的把手機扔到了對方的睡衣兜裡。

如此模稜兩可的回答，如此瀟灑幹練的動作，讓鄰居大哥對自己的懷疑確認了九分。就在他想繼續追問的時候，蕭涅已經關上了門，把這位大哥連同他的好奇心一併擋在了屋外。

既然現在能上網了，也便是宣告蕭涅的無聊時光暫告終結。

他很是猴急的竄到了電腦前面，插上網線，打開電源，登陸遊戲——對於我們來說，一直存在於身邊的東西往往不會珍惜，但是僅僅經過短暫的失而復得，充分體會到失去它的痛苦之後，便會察覺到這東西的可愛之處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興奮而導致心情激動，蕭涅的遊戲水平下降不少：他和一干互不相識的玩家組團去打某個便當BOSS，野團團長如臨大敵一般，要求大家在BOSS放大招的時候集中站位分擔傷害，這種行為在這個版本的後期很沒有必要，因為以現在奶媽的治療力度，完全可以頂著BOSS的大招刷起整個團隊的血線。所以，視BOSS如便當的蕭涅並不聽話，仍是習慣性的站在BOSS屁股後面一通猛、插。

「那個站外面的叫AXX盜賊，你是不是%￥*@？」——某個玩家對蕭涅不聽指揮的行為表示憤慨。

「老子願意，要你管？」——蕭涅滿不在乎的回應。

於是，蕭涅光榮陣亡了——他看了一下噴他的那人的職業，是個奶媽。

在任何遊戲裡，做奶媽的最大優勢，就是可以大膽的噴不聽指揮的DPS，若是DPS敢頂嘴——放生，便是最好的回擊。

「MD，這次又沒資格ROLL裝備了。」蕭涅暗子罵了一句，然後繼續躺屍看著別人輕鬆過掉了BOSS——他仍是希望團長看在他很有個性的份兒上，給他ROLL裝備的資格。但是，蕭涅明顯高估了團長的人品，BOSS倒地後，團長果斷黑掉所有裝備，直接下線……

頓時，團隊頻道罵聲一片。

「賤人年年有，今年特別多。」蕭涅也在屏幕上敲下一句。

「你自己不就是個不聽指揮的人渣？」那個奶媽頂了一句。

「擦，我的行為相對於團長，小巫見大巫了。」蕭涅密語。

「五十步笑百步，少年，你的優越感從何而來？」對方毫不留情。

「怎麼看你都像是跟團長一夥的，你是不是已經準備好等大家都離隊後再呼喚團長重新上線？然後你們兩個再瓜分BOSS掉落？」蕭涅猜測道。

對方沒有回應。

「&￥@！大過年就遇到騙子團伙！」——蕭涅的密語沒有發送成功，因為對方已經把他的ID屏蔽了。

很是鬱悶的蕭涅離隊下線——他並沒有到主城刷屏的習慣，因為他認為犯不著因為幾個賤人就用粗言穢語污染其他無辜玩家的視線——這時候，下線看個小電影調節一下心情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就在蕭涅鎖好屋門準備下載某島國新近出品的一部《眾女嘩新年特輯》的時候，屏幕右下角的頭像忽然閃動了起來。

一個陌生人要加他好友，對方的驗證信息是「惡之所以氾濫成災，是因為你麻木縱容」——蕭涅看著這詭異的信息，直接將這人歸入某教的殘餘，拖進了黑名單。不料沒過一會，又來了一條驗證信息——「那個《特輯》是某頒獎盛典女星精華版，毫無擼點……」

「我的電腦被別人監視了！」蕭涅很快斷定，然後他允許了對方的請求，決定探探對方的口風。

「其實，我只是個局外人。」——監視蕭涅電腦的那人上來便如是說。

蕭涅回應：「那麼，我也同樣是個局外人。」

那邊先發過來一個流汗的表情，然後道：「不，你是抖動翅膀掀起一場颶風的蝴蝶，你是這一切波瀾的起因，你是那一顆炸碎平靜海面的石子。」

蕭涅沒有評價這個馬屁，而是問道：「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叫我閻君吧。」那邊回應。

「口氣不小啊。」蕭涅回應，「如果你能叫閻君，那我豈不是可以自稱軒轅？」

「一個稱號罷了，就算你叫做盤古又能如何呢？能再次開天闢地創造一個新世界麼？」

「這世界上有一個盤古老爺子就夠了。」蕭涅對閻君的口無遮攔很是驚詫，顯然，對方也是個狂放桀驁肆意妄為目無法紀的主。

「有幾個盤古尚不能知道，但是繼承盤古之力的人卻不在少數。」對方忽然道。

蕭涅從來不會用過分直白的字眼在網上談論覺醒者的事情，因為他對於那款聊天軟件在尊重客戶隱私方面所做的工作很不信任，所以他並沒有順著閻君的話說下去，只是含糊說道：「當然，我們都是盤古大神的子孫後輩麼。」

「放心吧，咱們的談話記錄不會被別人發現的，我既然能直接鎖定你這個被忽略的關鍵因素，自然也有辦法保證這次談話的保密性。」對方示意，蕭涅可以知無不言。

「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閻君大人，您是不是年後飯局上喝高了？」

「你不用急著否認，也不用忌憚我什麼，我早就說過了我是個冷眼旁觀的局外人——不過我倒是可以提醒你，那個郭不異三百八十六年陽壽將盡，而且，魔將刑天會出現——之所以跟你說這些是因為受了某位故人所托。」

「哈哈，你唬誰呢？編造了一個這麼蹩腳的人名，還有這有零有整的陽壽。真拿自己當閻君了？有資格看生死簿？還魔將刑天？大叔，您志怪小說看多了吧？」縱然如此回應，但是蕭涅的心裡卻早已翻騰起了巨浪——魔將刑天，那是蕭涅心頭揮之不去的夢魘。

「該說的話我也說到了，信不信則在於你自己——蕭涅小朋友，管好你自己哦！亂跑的話，可是會死掉的哦！（笑臉）。」閻君賣了個萌，然後頭像變黑了。

蕭涅再敲信息過去，軟件給出的提示卻是：「該用戶並不存在」——刷新之後，那個黑色的頭像便憑空消失了。甚至，在蕭涅翻看系統消息記錄的時候，在今天的歷史記錄裡，根本就沒有那兩條驗證消息……

第18章 倒霉

「見鬼了！」蕭涅抓著自己的頭髮嘟囔。

他在自己的電腦上再三查驗，仍是沒有找到和那個「閻君」有關的任何蛛絲馬跡。

最後，蕭涅將這一切歸結為幻覺，產生幻覺的原因則是：自己先是在遊戲裡被人渣團伙欺騙，後又被發種子的標題黨欺騙，所以怒髮衝冠導致血氣上湧並因此產生了幻視現象。

至於映入眼簾的某頒獎盛典的女星特輯——蕭涅認為這是自己經常看到的「即視現象」。他曾不止一次被論壇裡萬惡的標題黨騙過，也有過花了一個星期下了一部《八仙過海》電視劇的經歷，而那時對方打出的標題是《一名如花美女和七個男人數載銷魂實錄》……

「的確，也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了……氣血太盛憋的太辛苦是要出事情的。」蕭涅感歎。

這時，蕭涅先是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然後便是沈小猛一邊砸門一邊發出的抱怨：「你鎖上門憋在屋裡幹什麼壞事？到晚飯的時間啦！」

蕭涅打開門鎖，倚著門框說道：「為什麼我每次想專心玩會遊戲的時候，時間總過得如此之快呢？」

「你在玩遊戲？」沈小猛一邊狐疑的問，一邊伸長脖子向屋內張望，但是比她高出一頭的蕭涅將她的視線擋了個嚴嚴實實。

「窺探別人隱私是很不好的習慣哦。」蕭涅說著，把沈小猛逼到了客廳裡。

「玩遊戲也是隱私麼？」□我們備用網址：www.uu158.net□

「當然，萬一有人窺探我的賬號密碼怎麼辦？」

「那東西很寶貝麼？」

「當然，遊戲是我為數不多的樂趣所在。」

「整天砍砍殺殺的有什麼意思？怪不得你有暴力傾向呢。」

「誰告訴你遊戲裡只有砍砍殺殺的？裡面還有愛與正義，智慧與勇氣。」

沈小猛點評：「你的口氣就像是沉迷網游無法自拔的少年。」

蕭涅回應：「你的口氣怎麼和某位『戰網魔，救少年，騙社會，撈錢財』的教授如此之像？」

「你把我比作那個大臉禿頂教授？」沈小猛撅著嘴表示不滿。

蕭涅攤開雙手做無辜狀：「是你自己非要對號入座，這天底下的教授多了去了，總能找出來那麼幾個不是禿頂的嘛。」

「我不管，你出言侮辱我，今天晚上我不幫廚了。」

蕭涅微微一笑道：「你把『出言』二字去了，那麼你今晚就不用幫廚了。」

沈小猛拿出手機裝上電池，然後忽閃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道：「要不我打個電話問問伯母『出言侮辱』和『侮辱』的區別？」

「就當我沒說過上面那兩句話。」蕭涅苦笑著表示投降，「但是如果你這麼愛偷懶，等到開學，你肯定連熬粥都學不會。」

「沒關係，反正過了初五我們就開學了，我就能住校吃食堂了。」沈小猛表示不會熬粥完全不影響她的進食。

「現在的孩子，跟我們當年一樣苦啊。」蕭涅感歎。

「蕭不著調，我現在是初中三年紀了哎，還有不到半年時間就要中考了。」

「噢。」蕭涅裝作恍然大悟道，「我說某人下午怎麼那麼自覺，原來是趕寒假作業去了。」

「還不是為了幫某人省掉高昂的贊助費？」

「我才不會傻呵呵的掏贊助費。」蕭涅說著便向廚房走去，一邊走一邊闡述著自己的理由，「上普通高中還不是一樣？寧當雞頭不當鳳尾乃是金玉良言。」

「你才是雞頭……」沈小猛追了過去，不過如此一來，她又進入廚房成了蕭涅的助手。

「如果我是雞頭，你是什麼？」蕭涅壞笑道，說完便發現沈小猛有暴走的跡象，急忙改口，「我發現你的命還真是好啊，從我媽那弄的好東西差不多吃完了，然後你也就開學了。」

「蕭不著調。」——如果沈小猛單叫蕭涅的名字，就是轉移話題的跡象。

「嗯？」——蕭涅開始做思想準備。

「早些時候你不是說有人跟咱們卯上了麼？我獨自離家上學安全麼？」

「沒事的，等你開學之後我就暫時搬回家裡去住，一來能暗中保護我的家人，二來離學校也近一些，如果你那邊有情況，我BIU的一聲就飛到你們宿舍樓了。」

「你知道我們女生宿舍樓的位置？」沈小猛壞笑著推測：「難道你就是那個傳說中在晚上扒女生宿舍窗戶的偷窺狂？」

「怎麼可能？」蕭涅哭笑不得解釋道：「別忘了，我初中高中都是在你們學校上的，區區女生宿舍的位置，還難得住我？」

「噢——原來如此。」沈小猛似乎明白了什麼。

「警告你可別瞎想啊。」蕭涅似乎看穿了沈小猛的想法：「學生時代我也沒幹過扒女生宿舍窗戶之類的事情。想當年上高中的時候，我在學校可是五大正人君子之首！」

「其餘四個不是『王焦夏畢』吧？」沈小猛笑嘻嘻的問。由卝文卝人卝書卝屋卝整卝理

「呃……」蕭涅不好否認，因為沈小猛說的是事實。

「那我就能想像出你們能『君子』到什麼程度了。」沈小猛換了一副深沉的面孔說道。

蕭涅總算明白了越描越黑的道理，乾脆不解釋了，眼觀鼻鼻觀心，安靜下來專心做飯……

一夜無話。

第二天是正月初五「破五」節，也是沈小猛寒假的最後一天，蕭涅陪著她到超市買些住宿需要的生活物品和學習用具。

蕭涅哼著歌，大膽的審視著擦肩而過的各色美女，反正他帶著灰色近視鏡，別人很難覺察到他火辣辣的眼神，所以他頗有些肆無忌憚。

「我現在終於明白你為什麼愛戴著有色眼鏡了。」沈小猛諷刺道。

「其實，我是在偵查敵情。」蕭涅很無恥的解釋。

沈小猛完全不相信，她直接點明：「現在是冬天哎，她們穿的那麼多，有什麼好看的？」

「不，已經立春了！」蕭涅糾正了沈小猛的錯誤，然後道：「其實我是在通過她們的眸子審視她們的內心——反正我媽要給我找對象，我還不如抓緊時間自己物色一個，畢竟只有自己才真正懂得自己的品味。」

「切，明明是猥瑣男偷瞄美女，還要找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沈小猛不屑道。

蕭涅讚道：「語文學的不錯啊，用起成語都是信手拈來。」

「彼此彼此。」沈小猛說著，向超市文具區走去。

沈小猛隨意的挑著學習用品，蕭涅則站在其身後，像個保鏢一般觀察周圍情況。

「有情況！」蕭涅忽然說道。

沈小猛頭也不回說道：「物色到目標了？」

「是焦胖子。」蕭涅回答。

「你的性取向什麼時候變了？」沈小猛問。

「別瞎說，我們之間是很純潔的哥們關係。」說著，蕭涅伸手指著衛生用品區說道：「你先去那邊買點女生用品，我去和焦胖子接個頭。」

沈小猛揮揮手示意蕭涅自便，然後繼續挑著本子——她總覺得，在蕭涅的指使下去買衛生用品有點彆扭——好像自己練生理問題都不能自理一樣——所以還是先買本子吧。

蕭涅三步並作兩步竄到焦浩然身邊，拍了一下專心挑選垃圾食品的胖子後背。

焦浩然回頭，楞了一會才說道：「大哥，人嚇人嚇死人哎。」——他這個樣子哪像是被嚇到，分明就是反應慢半拍的「假嚇」（參考假摔）教學。

蕭涅沒有理會，直接開門見山問：「你不在家幹正事兒，來超市幹嘛？」

焦浩然扭頭繼續往購物籃裡裝著各種零食，嘴上回答道：「我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現在正儲備戰略物資。」

「作為一個技術宅，你的戰略物資應該去電腦城買才對吧。」蕭涅提醒道。

「我的硬件設備已經足夠了，現在缺的是維持生命的能量消耗品。」

「昨天夜裡有什麼進展麼？」

「沒有，我睡了一整夜。」

「擦，你昨天不是還說目標已經到廢棄的煉油廠去談判了嗎？你如此懈怠，目標人物已經被幹掉了你後悔就晚了。」

焦浩然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看了看，然後回應：「一切盡在掌控之中，我的媚兒現在很安全——從我得到的情報來看，她已經離開了煉油廠，不過兩天後就是雙方攤牌的最後期限。」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有什麼情況及時通知我。」蕭涅忽然問道：「焦胖子，忽然捲入這種事裡面，你就沒點震驚麼？」

「切。」焦浩然不屑道：「對於像我這種整日泡在網絡裡並且有能力窺得這社會真相的人才來說，什麼內幕不知道——這點破事，司空見慣了。」

「喲呵，看不出來，你還真是以拯救世界為使命的傢伙啊。」

焦浩然抬起頭，以四十五度角仰望超市的頂棚，任超市那碩大的日光燈將他的大餅臉照的慘白，很是深沉的說道：「平日裡，我是個IT民工，一到美女御姐身陷危難的時候，我便化身成正義的使者——抖S俠！」

「抖你妹啊！」蕭涅撇著嘴回應，「在我眼裡，你就是個純M，絕對的小受！P.S.Forever.」

也許是蕭涅的聲音太大了，將旁邊兩個買零食的美女的目光完全吸引了過來。

於是蕭涅紅著臉溜掉了，剩下焦浩然一人跟兩個美女糾纏，只聽身後傳來聲音：「美女，你們的香腸哪裡買的？好長啊——啪！——你們怎麼打人？噢，這不是香腸，是黃瓜……」

這個時候，蕭涅已經和沈小猛到了結賬通道，他看著沈小猛手中那個裝的滿滿的購物籃，黑著臉問道：「小萌同學，為什麼只買了一根筆，一個本，而剩下的全都是衛生用品？」

沈小猛想了想回答：「這說明，生產一次性的衛生用品比生產學習用品有錢途；也間接證明了，對於目前身為普通人的我來說，生理需求明顯高於精神需求；更是給決策者指明，要擴大內需，首先應該著眼於人民群眾的日常生活所需……」

蕭涅抬手抹掉額頭上的黑線，有點後悔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犯二和沈小猛討論消費問題。

不過更讓他後悔的還在後面，沈小猛忽然把購物籃塞到蕭涅的手裡，然後說了一句：「哎呀，還有一個東西忘了買，你先排著隊，我馬上就回來。」說完，嬌小的身子一閃，消失在擁擠的人群之中。

沈小猛的「馬上」很不夠「馬上」，而收銀員的效率卻很效率。

沒一會功夫，就輪到蕭涅結賬了。

很有職業操守的收銀員完全沒有理會這一大堆女性衛生用品的購買者是一個大男人，只是很熟練的掃瞄著貨物上面的條形碼，手影閃動，掃碼機滴答作響不絕於耳。

在眾多顧客，尤其是幾個中年阿姨警惕的目光注視之下，蕭涅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畢竟，活了二十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為如此之多的女性衛生用品結賬。

「一共一百四十二塊六角——先生，有會員卡麼？」帶著職業微笑的收銀員問道。

「啊？沒……沒有。」蕭涅磕磕巴巴的回答。

收銀員耐心的做著解釋：「如果您現在辦一張會員積分卡呢，就可以參加我們超市正在舉行的活動——購買同類商品總價額超過一百元者，可獲贈此類商品與消費總額十分之一相等的同類商品。比如從您這次購買的商品來看，您就可以獲贈價值為十四元的XX寶十二片裝衛生巾一包。」

「不……不用了。」一臉尷尬的蕭涅只想快點離開這個該死的購物通道。

「那好吧……先生請問要不要塑料袋呢？」收銀員繼續問。

「有黑色塑膠袋麼？」蕭涅問道。

「只有白色的可降解塑膠袋。」收銀員回答。

「哦，那來兩個吧，套兩層。」蕭涅回答。

直到他結完了賬，沈小猛還是沒有出現。這時，兩個結賬時站在他身後的大媽路過，蕭涅聽到對方感歎：「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皮糙肉厚不害臊啊，也不知道一個大男人買這麼多衛生巾幹嘛？」

蕭涅回應：「買來做鞋墊你們有意見麼？」

「神經病！」兩個大媽惡狠狠的瞪了蕭涅一眼，搖著頭離去。

蕭涅懷著無比鬱悶的心情左等右等，卻是先等到了焦浩然。

此刻，任何一根稻草都是可以救命的，更何況是好基友呢？於是蕭涅不由分說將一大包東西塞進了焦浩然的懷裡，然後拋下一句：「胖子，在這等我一會。我去找個人，一會請你吃烤串。」便又鑽進了超市裡面……

打手機——對方關機；詢問導購員——無果；超市廣播找人——沒有回應。

這時，神經大條的蕭涅總算隱隱意識到，情況似乎有點不太對勁兒……

第19章 綁架

「擦！你們這群沒人性的傢伙，難道不知道你們今天的所做所為會給這個無辜的小女孩造成心理傷害留下心理陰影麼？人家明天就要開學了啊！」蕭涅在心中鄙視著對方毫無道德底線的無恥行為，而雙眼好似雷達一般掃瞄著進入視線內的眾人，不肯放過任何的細節，他只想盡快從中鎖定可疑的對象。

很快，就有兩個帶著毛線帽的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兩個傢伙穿著休閒式羽絨服，和統一著裝的超市工作人員區別明顯。然而他們兩個卻視超市深處儲備倉庫門上的那個印著「顧客止步」的巨大黃色警示牌如無物，一分鐘之內出來進去不下三趟。

蕭涅微微笑了笑，吐了個槽：「反偵察能力太差了，看來不是什麼老手。」

接下來，蕭涅也不動聲色的慢步踱了過去，但是距離那扇門還有三米左右，他就被超市保安攔住了。對方拉著一張長臉，用手中警棍指了指門上的警示牌，然後示意蕭涅趕緊離開。

蕭涅笑著道：「我勸你還是放我過去的好，因為這關係到你以後能否相親成功哦。」

保安一時還沒有弄明白放眼前這個帶灰色眼鏡的人過去和自己的終身大事有什麼具體關係，便覺得眼前一花，他下意識的眨了一下眼睛，卻發現眼鏡男憑空消失了——這時，有股熱風迎面吹來，保安很是詫異的抬頭——自己並沒有站在中央空調排風口的下面啊，這股詭異的熱風從何而來？

忽然，後面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保安下意識的回頭，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個驟然變大的拳頭。

砰，噗通——保安中拳倒地，臨暈倒之前，他忽然那明白了，原來不放人的後果就是要破相，破相自然是要影響相親結果的——可是自己正在當好市民……

「助紂為虐，念你不知內情就不要你的命了。」蕭涅扭頭向庫門走去。

倉庫內光線昏暗，兩個黑影靠在一起低聲商量著什麼，而被用膠帶封住嘴巴捆在一邊的沈小猛則忽閃著一雙明亮的眼睛，擺出一副很無辜的表情——在那表情之中，竟然找不到一點恐懼。

忽然，倉庫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慘白的光束瞬間灑了進來。

「今天這躲貓貓也太沒意思了，不用猜也能知道，你們小時候肯定是那種輕而易舉就被玩伴抓到的貨色。」伴隨著蕭涅嘲諷的腔調，他扯破門外照進來的光束跨了進來。

卡卡——拉槍栓的聲音響起，於此同時，一聲怒喝傳進了蕭涅的耳朵。

「警察辦案，雙手抱頭蹲到地上！」

「警察什麼時候開始參與綁架了？」蕭涅盯著牆角被捆成粽子一般的沈小猛說道：「如果你們是警察，就該用手銬而不是捆綁不是麼？」

「手銬……忘帶了。」稍稍考前的那個毛線帽還挺幽默。

另一個毛線帽卻吼道：「再向前一步我就開槍了！」

「一般情況下……」蕭涅的話說到一半，低頭拱腰，腳下發力，弓步前衝。

在蕭涅蹬地向前的同時，兩星火光自他左右手飛速彈出，帶著可以融化一切的熱度，刺穿了兩個毛線帽的槍管——鑄造手槍的精鋼，在那兩點星火面前，軟的如同兩塊奶酪。

這時，兩個毛線帽扣動了扳機，卻沒聽到期待中的槍響——撞針被融掉的手槍，怎麼可能擊發！

毛線帽驚愕遲疑之間——蕭涅削瘦的身影已經躥到了他們二人的身前。

兩手成刀，對準二人的頸部，又快又狠的砍下。

「不直接開槍反而說些廢話的，都是傻X。」蕭涅的話說完了，兩個暈倒的鴨舌帽也癱到了地上。

蕭涅半蹲下來，在綁住沈小猛的繩結上輕輕一捻，燒斷了繩索，任由沈小猛自己掙脫開束縛，自己則一轉身，在兩個毛線帽的身上仔細的翻索起來。

「媽的！還真是警察！」蕭涅揚著兩本警官證罵道：「這個柳媚兒還真是黑白通吃啊。」

「你手上的傷口崩開了！」沈小猛撕掉封在自己嘴上的膠帶道。

「一會再說。」蕭涅起身，把兩本警官證揣進兜裡說道：「雖然說我來的時候毀掉了路上的攝像頭，但是咱們早些時候在超市逛的時候肯定留下了影像，這兩個傢伙又直接綁了你，顯然是有所預謀——只能麻煩胖子侵入超市的網路銷毀證據了。」

「悶騷還沒走？」

「沒有啊，在超市門口捧著你的戰利品等著我請客呢。」

「啊！」沈小猛大叫一聲，衝了出去，拋給蕭涅一句：「你怎麼把我的私人物品交給那個猥瑣的傢伙保管？」

「喂喂，還有沒有其他敵人都不確定呢，你不是還想第二次被捆綁吧？而且，胖子很猥瑣麼？我怎麼不覺得……」蕭涅苦笑著追了上去。

蕭涅已經感覺到了超市裡的一絲慌亂——應該是暈倒的保安和那兩個警察被人發現了吧，攝像頭被毀也一定會引起監控室保安的警覺……希望今天的綁架事件，只是個別人的私自行動吧，但是必須得想想辦法，讓柳媚兒這個潛在威脅盡快消失……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和沈小猛已經順利到達收銀通道，期間並沒有人過來找什麼麻煩。

即便被綁了，沈小猛仍然沒有忘記自己返回超市裡面的任務是補買個東西，剛才就是在選好了東西準備返回蕭涅身邊路過倉庫門口的時候被人摀住嘴巴拖進去的——還好，她沒受到什麼傷害，東西也沒丟。

「這是什麼？」蕭涅舉著沈小猛買回來的東西問。

「《廚房切割傷包紮小常識》的光盤，售價十七元八角。」收銀員甜美的聲音回答。

蕭涅看了看已經被鮮血浸透的綁在右手上的繃帶，明白了沈小猛的用意——這小丫頭是怕自己開學之後沒人給自己換藥，所以要自己照著光盤自學點包紮知識——「笨蛋，難道我不知道去社區診所換藥麼？」蕭涅心中暗自發笑。

沈小猛卻沒有說些什麼，只是一會焦急的向超市出口張望，一會又低下頭觀察自己的手腕——行為有點怪異，因為她手腕上根本就沒有手錶……

第20章 討論

超市附近的一家燒烤小店裡。

蕭涅抽著煙思考著後面的計劃，焦浩然雙手各抓了一大把烤串猛吃不停，反觀沈小猛卻是沒有大快朵頤——她在仔細檢查自己買到的東西，以確認購物袋中沒有少掉一兩個被對面那個猥瑣的胖子拿走做私人珍藏。

「鳥兒，呃。」焦浩然打了個飽嗝問道：「你能不能具體跟我說說柳媚兒這件事兒到底是怎麼個意思？」

蕭涅想了想道：「你就理解成黑幫火並吧。」

「黑道，御姐，辣妹，很好很強大，我愛我喜歡！」焦浩然忍不住舔舔嘴唇然後說道：「小妹妹，別翻了，你的東西我看都沒看。鳥兒可以證明，我對蘿莉沒有任何興趣。」

「當然。」蕭涅笑道：「胖子你的審美觀可用下面這首詩概括——『蘿莉誠可貴，女王價更高，若為御姐故，兩者都可拋。』」

沈小猛I插言道：「蕭不著調，你知不知道侮辱革命史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說話的時候，她已經不檢查購物袋了，然而也沒有吃飯，她又開始檢查自己的手臂……

蕭涅沒有理會這個吐槽，也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問起沈小猛詭異的舉動，只是向焦浩然問道：「從你掌握的情報推斷，柳媚兒是否下過向我動手之類的命令？」

「這個……倒是沒有。」焦浩然想了想道：「不過不排除她的手下私自向你出手的可能性。你知道，由於陷入網絡對攻戰之中，柳媚兒那邊的調度遇到了很大的麻煩，她往往要反覆強調才能將命令傳達到下一層，所以如果她曾發過針對你的命令絕不會逃過我的監視。不過你應該注意的是，你很早就在對方的敵對名單上面了。我也頻頻聽到柳媚兒提及你的名字，而且每次的語氣都好似恨不得將你抽筋扒皮。所以她的手下為了邀功，私自對你出手也不是件稀奇的事情。怎麼，已經有人動你了？」

蕭涅將兜裡兩本警官證甩給焦浩然，然後說道：「這兩個人為什麼動我，你查一下，另外不排除還有其他同夥，你也捎帶腳查一下；還有，你有空的時候進後面那家超市的網絡裡看看，把我和小猛被超市攝像頭拍攝到的影像處理一下，他們今天很可能已經調閱了監控錄像，所以如果有拷貝，順帶處理了吧。」

「喲呵，正邪兩道都跟你過不去啊，你小子什麼時候有這個本事了？」焦浩然把玩了手裡的警官證一番，然後小心放進了兜裡。

蕭涅沒有回答，轉而說道：「胖子，不得不說，你還真是有顆大心臟。牽涉到這麼複雜的事情裡，還穩的像山石一樣——落地生根都長毛了仍一動不動。」

「那是，老衲穩重的氣質是和自己的體型成正比的。」

「我還是希望你的覺悟和體型成正比才好。」蕭涅提醒了一下對方不要輕敵，然後說道：「你不是說過，再有兩天柳媚兒就要和對方攤牌了麼？弄清楚攤牌地點之後告訴我。」

「你要幹什麼？」焦浩然用肥手比劃個手槍的姿勢道：「雖然說你小子練過兩年散打，但是和這種人物距離太近了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兒吧——對方可是有真傢伙的。」

「擦，你倒教訓起我來了。」

「咱倆實力不在一個層面上，因為，在網絡的世界裡——我就是王！」焦浩然自信的說道：「我這是在利用自己的優勢和對方打非對稱戰爭，但是到了現實裡面就不一樣了……」

「即便在現實世界裡，咱們也不能老裝孫子啊！」蕭涅反駁道：「只有日日做賊，哪有夜夜防賊的道理？那娘們兒和我不對付，我怎麼也得做她倒下的見證者吧。」

「你認為她會失敗？」焦浩然笑著道：「以我掌握的資料來看，她的勝算很大——所以你想和她化干戈為玉帛的關鍵，就在我的身上，等到她成為我的媳婦，也就是你的弟妹，到時候你送上雙份的份子錢，你們之間的恩怨自然也就一笑而解了——如果你想借助柳媚兒對手的力量剪掉她的羽翼再由我收服她那就錯了——在我看來，以她的執著和能力，遲早會幹掉她的對手，然後再被我收服！以我個人的觀點，這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那是因為身為凡人的你不瞭解覺醒者的世界，如果你知道神衛王庭的強大實力，恐怕就不會這麼認為了——蕭涅心中否認了焦浩然「持久戰」的推論，嘴上很是不屑的說道：「擦，怎麼到最後都是被你收服？這劇本是你這個胖子寫的麼？」——「其實，我不是胖子，而是瘦子。」——作者按。

焦浩然擺出一副愛信不信的臭屁表情，又點了一杯果汁。

待服務員走遠之後，蕭涅才正色道：「胖子，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把雙方攤牌的地點告訴我！我才不想在你說的曠日持久裡整天提心吊膽。」

「知道啦。」焦浩然點頭說道：「我會給你選出一個最安全的觀戰地點的……」

吃完飯回家的路上，蕭涅仍然有些憤憤不平：「這個焦胖子，竟然敢小看我！喂，小萌，你說要不要把我會玩火的特長告訴他嚇他一跳？」

「不是吧。」沈小猛低聲驚呼，「把他這個凡人拖進來就很不對了，還要透露覺醒者的事給他聽？這要是讓王庭知道了……恐怕不太好吧。」

「我總覺得，王庭那邊太霸道太自大，總是瞧不起凡人，以為沒有覺醒的人就該遠離那些事情，可是大家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下，生活總是要有交集的，而且一旦交手，孰強孰弱並不是那麼一目瞭然。」蕭涅頓了一頓繼續道：「就拿這次的事來說，胖子起的作用要比我大的多的多——在科學技術高度發達的今天，其實擁有神力也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誰說的？剛才你還不是利用炎星彈輕而易舉的解決了兩個持槍的警察？」

「我可沒有解決他們——只是將他們打暈了。如果柳媚兒夠聰明的話，就該想到我這是在主動向她示弱。」

「那你還讓焦胖子暗中調查那兩個人？」沈小猛毫不猶豫的指出了蕭涅自相矛盾的行為。

「這就是傳說中的『兵者詭道』，我表面上向她示好，卻暗中削弱她的力量擾亂她的部署——如此的兩面三刀，我自己都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汗顏。」蕭涅雖然這麼說，但是在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到任何汗顏的跡象，或許天太冷了，出不得汗。

「如果柳媚兒夠聰明——她的報復就更猛烈了。」沈小猛聞言道。

「哈哈，小丫頭，在陰謀詭計方面，你還是太嫩了點兒！如果柳媚兒對我表面上的示好不領情，反而繼續縱容手下招惹我，我便有足夠的理由站回衛道司那一邊——她好不容易才讓我選擇了中立，怎麼會把我逼回敵對陣營呢？所以，她只能暗中吃這個啞巴虧，誰讓她不看管好自己的手下。」

「我現在反而有點同情柳媚兒了，招惹上你這個陰險的傢伙。」

蕭涅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裡，一呼一吸之間，煙竟然自己著了，他吐個煙圈道：「按道理來說，我跟她之間並沒有什麼仇恨，甚至在關乎王庭對待凡人的態度上還頗有些一致的想法——但是，這個柳媚兒千不該，萬不該，用我身邊之人的安全威脅我！」

「也就是說，如果這個柳媚兒不觸及你的底線，你倆有可能站在同一陣營？」沈小猛盯著蕭涅問道。

「這個也不太可能，我們頂多成為有點共同語言的朋友罷了。其實，我也認為，既然芸芸眾生都生存在同一個規則之下，為什麼關於這規則的真相，偏偏要掌握在王庭一方的手裡？」蕭涅淡淡說道，只是街上光線有些暗，完全看不清那雙隱藏在灰色近視鏡後面的眸子裡的神情。

沈小猛將視線從蕭涅身上收回來說道：「你認為王庭太過守舊？」然後藉著晦暗的光線，仔細檢查自己的手臂。

蕭涅歎了一歎道：「說實話，我就不知道王庭守的到底是什麼——直到現在，王庭的典章制度我都沒有背過。」

「怪不得你被人家開除了，一個連自己企業文化都不知道的員工，怎麼能不被炒魷魚？」

「哎我說，自從打超市出來之後你就一直看自己的手臂是什麼意思？莫非那兩個變態傢伙讓你幫忙打手……」

「呸呸呸呸！」沈小猛漲紅了臉喊道：「我是在看有沒有留下綁痕！」

「小點聲，大馬路上你這麼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捆綁虐待少女呢。」蕭涅流汗道。

「你的心靈真是骯髒。」沈小猛紅著臉道：「難道說我的動作很怪異嗎？」

「本來呢，一個女孩子自戀的欣賞一下自己的潔白皓腕沒有什麼怪異的地方，但是你一分鐘看一次，看一次一分鐘——就有點不太正常了。」

「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綁呢。你本應該安慰安慰我，那樣我會很感動的。」沈小猛忽閃著水靈靈的眼睛楚楚可憐的說道。

「等我把柳媚兒這個潛在危險搞定了，請你吃頓大餐壓驚。」蕭涅承諾。

「那得到什麼時候？」

「快則兩天……」

「兩天？明天我就開學啦！」

「也許明天還有人要綁你也說不定哦。」

「大初五的，你不能說點好聽的……」

「好吧，我繼續把那句話說完，多則兩年！」

「兩年？！兩年之後我的心靈創傷早就被撫平了……」

兩個人的身形越來越遠，聲音也越來越小，直到最後完全淹沒在初五夜裡的鞭炮聲中。卻沒注意到陰暗的角落裡，一個陰柔嬌媚的聲音感歎：「句芒，你現在還真是樂不思蜀呢……」

第21章 二妖

第二天一早，蕭涅親自把沈小猛送到了學校，又在周圍仔細查探一番之後便返回了父母現在居住的地方。

進了小區院門，來到自家那棟樓前，正好看到準備駕車外出的父母。

「你怎麼回來了？」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蕭母按下車窗玻璃問道。

「東西吃完了，回來蹭兩頓帶油水兒的。」蕭涅老實回答。

「那個小姑娘呢？」蕭母問。

「哪個小姑娘？噢，您說小猛啊，她開學了。」

「你的右手怎麼回事，過年的時候不是還貼著創可貼呢麼？怎麼現在纏繃帶了？」

「不小心沾到水了，就是稍微有點感染，可是診所的小護士非得捧著您兒子的手左纏右纏。」蕭涅很不願意在這種毫無營養的對話上浪費時間，於是改變話題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

「去你二舅那兒。」蕭母道：「你小子是不是也該去給你二舅拜個年？」

「就我這酒量，去了又得讓二舅跟表哥灌趴下。」蕭涅苦著臉回應。

「年輕人少喝點為好。」蕭父在一邊握著方向盤說道：「既然手有傷，那就別去了吧，樓上冰箱裡有丸子，你煎煎吃了。」說完便發動汽車走了。

說實話，蕭涅也想和父母一起去，這樣大家也有個照應。但是一想起二舅和表哥的海量，心裡就有點發楚，而且二舅的家在西郊那邊，如果自己走了，沈小猛這邊就照應不到——當然他也不絕會讓父母身處險境，而讓他下定決心留守在這邊的真實原因就是：他發現暗中保護父母的幾個神衛軍官中，為首的竟然是衛道司的游將——騰蛇，程舞。

神衛王庭治下衛道司設四大衛所，每所設鎮將一人，副將若干，神衛軍眾多，至於鎮北所為什麼沒有副將？蕭涅也很奇怪，但是卻沒怎麼上心；另於王庭設司帥一人，統領四大衛所——在蕭涅離開神衛軍時，司帥是近百年來未曾變過的郁紫，現在應該還是他，因為沒有更換司帥的傳聞流出；再設機動部隊一組，隨時準備增援各衛所，處理各種突發情況，機動隊由一名游將統領——這現任游將就是程舞。

說道程舞，蕭涅也僅僅是與其曾有過一面之緣而已。三年前冬天自己神力剛剛失而復得，千里之外天權老頭便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般突然殺了過來，當時天權老頭便是帶著新任游將程舞一同趕來——蕭涅看到程舞的第一眼，心裡就有種莫名的信任，雖然當時對方也蒙著臉——也是在那個時候，蕭涅瞭解到，當時年僅十六歲的程舞，已經是天元層的覺醒者了！

然而這還不是最恐怖的，因為更讓人覺得難以置信的是，這個程舞偏偏是個自學成才的怪胎。人們無法想像，沒有經過衛校的系統教學培訓，在短短十六年間便將自己的修為提高到天元層的人，得變態到什麼程度——只不過王庭對程舞的宣傳很少，在衛校裡的學生聽到最多的，還是衛校自己培育出的精品「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沈小猛」——而經歷過各種填鴨式教育的蕭涅當然知道，衛校教育出來的天才，其含金量肯定比不上程舞這個鬼才……

而將程舞和郁紫放到一起，蕭涅就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因為，這兩個鳥人，便王庭中的兩大妖孽。

郁紫和程舞，傳說中兩個天元層的真神級覺醒者，然而具體下來，卻是具體境界未知，具體年齡未知，具體性別未知，具體神性未知——只知道這兩個傢伙，一個是勾陳之體，一個有騰蛇神力——至於勾陳和騰蛇到底有什麼厲害的地方——還是未知。

蕭涅知道的是：郁紫以一個臉若桃花含苞聲如畫眉輕唱，雌雄莫辨的奇特生物；程舞是一個喜歡用口罩蒙著臉，身形瘦弱視線裡都帶著冰碴的冷漠怪人……

蕭涅回想著剛才發現程舞時的一幕，並由種種細節推斷出，應該是對方故意現身的，因為自己把頭扭向程舞的時候，對方的傳音入密也幾乎在同時飄進了自己的耳朵：「你留守。」

正當蕭涅納悶對方是怎麼做到傳說中的傳音入密時，卻看到那個一身黑衣，頭戴黑帽，外加黑色口罩的瘦小身影陡然飛了起來，就在程舞騰空而起的時候，其身邊的眾多行人，竟然無一察覺到發生在眼前的異像——而且既然蕭涅能看到程舞，就證明那不是隱身結界……

蕭涅長大了嘴巴並以腦海中存貨不多的高中物理知識胡亂猜測：這個騰蛇應該是善於控制微小粒子的高手，程舞可以通過點對點上聲音傳播介質的精密控制實現傳音入密的目的，也可以利用光的波粒二象性調節光線反射，干擾眾人的視線實現隱身的目的……

「高科技啊！」蕭涅感歎：「我也想整天飛來飛去不被人發現，我也想不用躲避什麼攝像頭轟出一記赤炎炮，看來，得好好發掘一下自己神力的潛質了。」

只不過，蕭涅因為受到刺激而生的努力奮發的激情，沒能持續多長時間。

現在，蕭涅已經躺倒了自家的沙發上，抽著煙嗑著瓜子吃著零食看著付費的專業足球頻道。他一點都不覺得，身為覺醒者就該永遠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否則遲早變成郁紫程舞之類的性格變態——「所有偷懶的理由都可以扯的不著邊際，只要能欺騙自己便好。」——作者按。

就在蕭涅深深的陶醉在去年一年百大進球特輯所帶來的震撼的時候，張墨玄來了。

經過前面幾次的合作，蕭涅已經充分認識到了張墨玄鐵公雞的吝嗇屬性——他絕對是那種花最少的錢干最多的事兒的實用主義者。即便是蕭涅這樣不著調的傢伙，在張墨玄看來，既然自己付了錢，還付了很多錢，蕭涅就得物盡所用，就得為鎮北所的革命工作流盡最後一滴血。

蕭涅把對方請進了家裡，開門見山的說道：「我剛才還納悶呢，黑面俠程舞怎麼主動跟我說出讓我留守之類的話，原來是在給你和我的會面創造機會。」

張墨玄也沒有含糊，直接說道：「為了將柳媚兒的團伙一網打盡，衛道司已經佈置好了一切。我想，到時候你應該旁觀一下，看清楚邪門歪道和王庭的實力差距，然後向楚蕾道歉。」

「道歉？道什麼歉？」蕭涅一臉的茫然。

「調人暗中保護你的家人的建議是我提出來的。」

「然後呢？」

「你卻認為這個命令會把你的家人牽扯其中，把無端的怒火發向了無辜的楚蕾，讓她受了很大的委屈——所以你應該向她道歉。」

「我也認為有人該站出來道歉！」蕭涅掐滅手中香煙說道：「不過，該像個爺們一樣坦蕩蕩道歉的，卻是你們！你先別說話——我明明都跟你挑明了，柳媚兒的事兒我退出，是你小子非得把我拉進來！並且沒有經過我的同意，以保護我家人的愚蠢行為向柳媚兒挑釁『蕭涅是我罩的，有種來啊』，無論給誰造成了麻煩，總是因為你們衛道司的蠻橫妄為所致吧？」

「哼。」張墨玄冷笑一聲道：「你認為只要肯服軟柳媚兒就打算放過你了？」

「說實話，我對那個女人談不上什麼信任。」蕭涅又點了一根煙道：「但是呢，我卻能推斷出在這個時候，在這個面對鎮北所這個龐然大物的關鍵時刻，柳媚兒不會對我下手。況且從她的行事推斷，她的敵人是神衛王庭，而我只不過是為了錢財不小心踏入她視線的遊魂野鬼罷了。說的陰險點，我等你們斗的兩敗俱傷之後再出手解決這個隱患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果然如司帥大人所說，蕭涅為人，其心可誅。」張墨玄恨恨的說道。

「喲呵？郁紫也來了？這個柳媚兒到底有什麼本事，值得王庭如此大動干戈？」

「無可奉告。」張墨玄冷冷道。

「這話說的就有點過了啊。小玄子你想想，不就是被我賺了幾千塊錢麼？至於壓搾我到如此程度麼？又是強迫我打工和一個陰險狡詐的女人為敵，又是強迫我坐鎮北所的心理輔導師幫助你們萎靡不振的所員重拾信心。最可氣的就是，當我問到詳細案情的時候，您竟然來了一句——無可奉告？！有你這麼黑心這麼不負責任的老闆麼？」

「我對你態度之所以如此冷淡的原因，是因為某人前一段時間的表現，不足以讓衛道司百分之百的信任！」

蕭涅想了想問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說，現在我和神衛王庭之間的關係已經降至冰點了？」

「蕭涅！王庭究竟對你做過什麼，竟讓你對王庭如此敵視？」張墨玄回憶著楚蕾當日的回報，現在也基本確認了，這個蕭涅和王庭之間，肯定有什麼未了的恩怨。

「也談不上敵視吧——小玄子同學。本來呢，我就只是一個給鎮北所打零工的僱傭兵，既然僱主不安裝約定俗成的規則辦事，我就當然有選擇不合作態度的權力。所以呢，還請你不要以對待正式在編神衛軍的行為準則要求我必須做些什麼。」

「我再最後一次重複兩個問題。」張墨玄也失去了耐心：「你會不會去做柳媚兒滅亡的見證者？你會不會向楚蕾神衛軍士當眾道歉。」

「第一個問題。」蕭涅伸出左手食指道：「為了見識一下雙方的實力，我會去，但是不會跟你們一起去；第二個問題——如果衛道司肯向我先道歉，我不介意向楚大美女道歉——誰讓我沒有很沒有風度的對那個女孩子大聲咆哮呢？」

「要衛道司先道歉？」

「當然，反正郁紫現在就在這個城市，由衛道司司帥出面道歉不是很方便很正式很有誠意麼？互相給對方個台階下，一笑泯恩仇，以後合作起來會更愉快不是麼？」

「我會原話帶給司帥大人的。」張墨玄得到了答覆，便欲起身告辭。

「喂，小玄子，我發現你今天的表現不像是個鎮守一方的大將該有的風度啊——倒像個對上面的命令唯唯諾諾的小兵。」蕭涅叫住張墨玄說道。

「既然為神衛軍將，司帥親臨，我自然會暫時交出指揮權。」張墨玄腳步不停的回答道。

蕭涅吐個煙圈說道：「你不如這樣說，『即便是在神衛軍內，也是誰的拳頭大誰說了算。』——這樣說的話，更有說服力一些……」

第22章 騰蛇

傍晚時分，父母平安回來。

蕭涅遙遙的向人群裡的那個瘦弱的身影點了點頭，以示感謝。

他現在可以斷定，程舞一定用了什麼手段干擾了路上行人的視線。不然的話，以程舞這一身裝扮，肯定會被喜歡看熱鬧的路人們當成某個沒換衣服就溜出遊戲動漫展的coser圍觀……

是夜，趁著父母睡實，蕭涅偷偷的從家裡溜了出來——他很想趁機接近一下程舞這個傳說中的真神級鬼才覺醒者，萬一能套到什麼修行密法，那就更好了——一般作品裡的主角，都會有這樣的狗屎運——「但是本書絕對不是一般的作品。」——作者按。

一彎銀月之下，程舞靜靜的坐著，斜靠在太陽能熱水器的底架上，似睡非睡。

蕭涅扒著梯子，從通往樓頂的方口裡探出頭來，笑著打了個招呼：「哈嘍？嗨？」

程舞似乎和黑色的鋼鐵的底架融為了一體，一動不動。

「不會是個唬人的木偶吧？」蕭涅嘟囔著，躥上了樓頂，貓著腰躡手躡腳的湊了過去。即便踏進了對方身邊一米的範圍之內，程舞仍然紋絲不動。

於是，蕭涅的惡趣味忽然從內心深處湧了上來，他決定揭開對方的口罩一睹尊榮——說不定是個大美女呢！而且，老是捂著對皮膚不好，容易起痱子——蕭涅隨便找了個理由，探手向前。

此刻，蕭涅的指尖距離程舞的口罩還有三十厘米——程舞一動不動。

二十厘米——還是不動，蕭涅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向前。

十厘米——仍然不動，蕭涅嚥了口吐沫，此時他想，古時候洞房花燭夜揭新娘蓋頭時，新郎的心情大概和現在差不多吧。

兩厘米，一厘米——蕭涅已經能感覺到程舞輕柔的呼吸了，微溫的濕氣吹到他的手指上，他忍不住抖了一抖。

就是這一抖，已經觸碰到了凝在黑色口罩絨毛上的水珠，水珠反射著晶瑩的月光，向下滴落，浸入程舞的黑色外套，徹底消失。

「有煙味。」一句不帶有任何感情波動的描述飄進了蕭涅的耳朵。

「還能說話啊，真是萬幸。」蕭涅縮回手指打個哈哈，「我以為你凍休克了呢。」

「無聊。」程舞冷冷的評價。

蕭涅無奈的攤了攤雙手道：「根據本業餘心理醫生的觀察呢，你的生活一定十分枯燥，這也直接導致你內分泌有點失調，心情有點抑鬱——要不要玩個遊戲調節下心情呢？」

「沒興趣。」程舞「說話」的時候，嘴巴也一動不動——因為口罩上的褶皺一動不動——蕭涅甚至懷疑這個傢伙其實是個啞巴，只有依靠騰蛇神力才能「說話」。

總得找個什麼問題，讓你打開話匣子——蕭涅思索了一會問道：「其實我一直想問一個問題，真神級別的覺醒者的眼中，是怎樣的一番世界？」

面對這個問題，程舞連回答都省了，微微抬頭，細長的雙眼平掃了一下，然後微微點頭，似乎在告訴蕭涅：我眼中的世界，和你看到的沒什麼區別。

有時候，沉默是金子；有時候，沉默是智慧；可是蕭涅認為，對選擇方沉默，要麼是在裝深沉玩矜持，要麼是自己還沒有讓其敞開心扉坦誠面對的資格。

縱然自己上樓頂時有過無數美好的期待，但是現在看來，這些美麗而脆弱的幻想全部撞上了一座黑色冰山。

對於程舞的不配合，蕭涅很是失望。失望的同時，理智也便回來佔領了意識的高地。他從腦海裡翻出自己對於程舞的所有好奇心，然後親手掐死了它們——搖了搖頭，準備回屋繼續睡覺和周公坦誠相對——孰料這時，程舞卻突然站了起來。

蕭涅還未來得及發問，卻見程舞迅速站起，雙腿繃直，挺胸收腹，右手五指併攏，折小臂護住心臟，衝著蕭涅身後的方向頷首低頭，鄭重行了一個神衛軍禮，低聲道：「司帥。」

司帥？！

衛道司司帥郁紫來了？！什麼時候的事？！

蕭涅猛的回頭，只見郁紫一臉和煦的微笑，赫然站在他身後一米開外！

這就是真神級覺醒者的可怕的實力麼？如果對方有心偷襲自己，那後果還真是不堪設想。想到這裡，一滴冷汗自蕭涅的額頭悄悄滑落。

郁紫陰柔的聲音響起：「蕭副隊長，別來無恙啊？」

「有恙，有恙！」蕭涅晃晃自己仍然纏著繃帶的右手笑道：「還有，我早就不是王庭宿衛隊副隊長了……」

「蕭副隊長真會說笑呢。」郁紫掩口挑著眉說道：「王庭高層誰不知道，你蕭涅是王庭歷史上最年輕最有前途的宿衛隊長？時至如今，蕭副隊長去職已有十年了吧，可宿衛隊副隊長的位置依然空著，大家都明白，那是七魁給你留著呢。」

郁紫說話時詭異的腔調，那兩彎頻頻跳動的劍眉，讓蕭涅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一臉的尷尬道：「這其中恐怕還有什麼誤會吧——還麻煩鬱大帥哥或者美女回去跟幾個老頭說一聲，那個位置就讓別人坐了吧，我是再也沒有什麼興趣了。」

「哎呦呦，瞧您這張臭嘴。」郁紫輕搖素手道：「多年不見，您還是這麼愛損人，什麼『大帥哥或者大美女』，還不是跟那些令人討厭的傢伙一般，心裡叫人家死人妖？」

蕭涅對於郁紫的避重就輕無可奈何，說實話，他恨不得衝上去報以一頓老拳，打的這傢伙滿臉的桃花骨朵朵朵綻開，然後冷冷的丟下一句：「以後把舌頭捋直了好好說話！」然後揚長而去——可是，要想使這臆想成為現實的最大的問題就是，自己現在打不過他——於是蕭涅打了個哈欠說道：「這冷風一吹，我還真是困了——不打擾二位的月下浪漫了，告辭，告辭！」

「那就不送咯。」郁紫輕輕搖手，戀戀不捨道：「以後有機會的話，找蕭副隊長喝茶。」

「喝你妹。」蕭涅暗罵，只是加快了腳步匆匆離去。

蕭涅走後，郁紫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見了，他確認蕭涅並未躲在一邊偷聽之後才沉聲道：「這一次，王庭的反應，太過遲鈍了。」

程舞站在郁紫身畔，只是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不同意郁紫的看法。

「黑將，你加入神衛軍時間還太短，不瞭解十一年之前那次風波的細節……」郁紫話鋒一轉道：「以我之見，趁蕭涅羽翼未豐，應當盡早除去。可王庭那幫老糊……唉，婦人之仁，必將給王庭帶來一番劫難！」

「赤將，你……」

程舞剛想說些什麼，便被郁紫抬手打斷了，只聽他沉聲道：「黑將，別忘了你我的真實身份！」

「我自然記得。」程舞淡淡回應。

郁紫拍拍程舞的肩膀，瞇起杏眼笑著說道：「那便好——補天司的本職工作，便是消除這天下的謬誤，修補天道的漏洞。對於蕭涅這顆有可能拱破天穹的幼苗，小心引導照看不失為一道良策，但是如果現在除掉，就能避免到時候的悲劇。斗魁庭，到底在猶豫什麼呢……」

正月初七正午時分，正在捧著個大海盆吃著炸醬麵的蕭涅忽然接到了焦浩然打來的電話——對方已經給他選好了觀戰的地點。

蕭涅一邊端著面盆移步到陽台上一邊低聲問：「喂，胖子，你不是說他們晚上才攤牌麼？怎麼現在就讓我準備？」

「據我推斷，到時候動靜肯定小不了。你想想啊，雙方各持己見，到時候還不得真傢伙說話？槍炮齊鳴，彈丸亂飛，一不留神，咱們就有可能小命不保啊。所以呢，咱們得提前找個好位置潛伏下來，我看一下時間……限你半個小時之內出現在我家樓下，過期不候！」

蕭涅趁著焦浩然說話的空檔扒了兩口飯，一聽只有半個小時時間，猛地被噎了一下。好久，他才理順了氣說道：「胖子，你也要去？」

「當然，事關我未來媳婦，我怎麼可能不親臨一線？」

蕭涅想了想，狠狠的一點頭道：「行！不過到了那邊，你可得聽我指揮。」

「哈哈！聽你指揮？你知道攤牌地點在哪麼？」焦浩然問。

「呃……」蕭涅頓時語塞。

焦浩然提醒：「趕緊過來，過來之後再告訴你——現在就剩下二十八分鐘了！」

蕭涅急忙掛斷了電話，三口兩口吃完了一大盆炸醬麵，套好大衣穿好鞋子，奪門而出。

「這孩子，是要去見女孩子麼？這麼毛毛躁躁的。」蕭母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嘟囔。

「媽，我晚上不回來吃飯……」隔著門，傳來蕭涅的喊聲，只是隨著他匆匆下樓的腳步聲，越發的微不可聞。

樓頂上，郁紫和程舞仍然保持著並排而立的姿勢，似乎蕭涅昨夜離去的時候，他們也是如此並肩而立的。

程舞望著蕭涅匆匆離開小區的背影，只是微微皺了皺眉。

郁紫嫣然一笑道：「肯定是和那妖女柳媚兒有關了。」

「為了柳媚兒，他扔下句芒不管？」程舞的「話語」中，總算帶了些許波動。

「不。」郁紫否定了程舞的猜測，然後給程舞講起了蕭涅的過去：「在那一批分配到宿衛隊的神衛軍實習軍官中，這個蕭涅，是最特別的一個——對於一般的守護者來說，保證目標人物的安全是第一原則；而對於蕭涅來說，毀滅威脅的來源，才是他的第一選擇。當時，關於蕭涅的具體神性，王庭內部還起了爭論，有人說研究所對蕭涅的神性鑒定結果有誤，因為從其表現推斷，他的神性絕對不是守護，不適合做宿衛隊副隊長；也有人說，蕭涅的守護，是類似於『主動防禦』的積極型守護；更有人說，他的神性，其實是毀滅——但不管外人怎麼說，他仍然堅持著終於自己內心的選擇，從未改變過。」

程舞順著郁紫的話思索了一會道：「甚至……因此失去了他的姐姐？」

郁紫仍然面帶微笑道：「凰鳥麼？她不是因為蕭涅而亡的。」

「難道是……」

郁紫再次抬手打斷了程舞的話：「她也不是因為王庭的計劃而亡的。如果非要找一個理由的話，我只能說——凰鳥的命運注定如此，亦如天道亙久，不可更改。」

程舞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只是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程游將，你繼續守在這裡！」郁紫的命令把程舞拉回了現實。

說著，她那棗紅色大衣長長的下擺一揚，帶起一片血色殘影，再細看時，其人已無影無蹤……

第23章 暴露

「胖子，這就是你千挑萬選選出來的觀戰地點？」蕭涅甩掉頭頂上的香蕉皮，捏著鼻子問道。

焦浩然可不像蕭涅這樣神經大條，他一臉的謹慎，又不知從哪找來一塊柚子皮，蓋在蕭涅的腦袋上才沉聲道：「難道還有比這裡更好的前哨戰麼？」

蕭焦二人，正擠在一個老式垃圾箱內。

即便是在寒意仍未完全消退的初春時節，蕭涅仍舊能感覺到陣陣異味擠開他的手指，鑽進他的鼻孔，頂著他的鼻腔，在他的意識裡橫衝直撞，幾乎將他的思維撞的支離破碎，於是他說道：「胖子，我受不了……」

「噓……有人過來了。」正舉著望遠鏡觀察敵情的焦浩然做出個噤聲的手勢。

蕭涅把焦浩然擠到一邊，從垃圾桶的焊縫裡向外觀瞧，只見一個中年大媽面帶紅光，嘴裡哼唱著爛大街的後現代主義重金屬流行歌曲《最炫民嘩風》一步一搖顛了過來，手中的黑色垃圾袋，仍在不斷往外淌著褐色的液體……

不是吧……廢棄焦化廠的附近，手提生活垃圾的居民是怎麼冒出來的——滿頭大汗的蕭涅思索著這個問題的答案。

「焦化廠這一片最近幾天就要拆了——可能是某個釘子戶吧。」焦浩然綠著一張大臉推測道。

釘子戶……蕭涅的腦海裡浮現一個場景，一棟被挖的只剩下一半的小破樓，孤獨而悲壯的站在一塊錐型土堆上，睥睨著下面舉起巨鏟的鋼鐵怪獸……小破樓的主人更是堅強，即便這裡斷電斷水斷煤氣……等等，斷電斷水？這也就說明，釘子戶的日常生活吃喝拉撒全在屋裡解決，那這個大媽手中提的……

蕭涅打了個寒戰，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向焦浩然頻頻打著眼色，示意對方：潛伏行動趕緊終止吧！

這時，一個美妙婉轉的聲音忽然飄了進來：「大娘，請您止步。」

蕭涅急忙向外望去，只見一個婀娜高挑的背影擋住了大娘的去路。

大娘伸手從耳朵裡摳出耳塞，皺著眉頭說道：「閨女，你說什麼？」

「請您止步——我是爆破公司的工作人員，我們即將對舊焦化廠施行爆破式拆除，現在正在進行相關的準備工作，這裡面是非常危險的。所以，請您轉身離開，並告知附近的居民不要靠近。」

「閨女，你別騙我了，你看你穿的乾乾淨淨的，長的又這麼俊，怎麼會是爆破公司的呢？你的證件呢？拿出來給大娘瞅瞅——況且，這附近又沒有拉警戒線。」

「誰說沒有警戒線的？」高挑身影一揚手，指給大娘看——大娘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圈黃色長帶圍在遠處的柳樹樹幹上。

「咦？」大娘一臉的疑惑道：「我剛才過來的時候還沒有呢……」

「大娘，你剛才記錯了，我明明看見您剛才樂呵呵的哼著歌，跟跨欄冠軍似的跨過警戒線進來的。」

「唉……這人一老啊，腦子就是不行啦。」

「瞧您說的，我看您剛才的動作，就知道您身板絕對的硬朗。」

「啊！這話大娘愛聽！我可不是跟你吹啊閨女，那強拆隊……」大娘在那身影的攙扶下，轉過身一步步向外面走去。

蕭涅看得清清楚楚，這老大娘，分明有一條腿不太利索——我說怎麼剛才大娘走過來的時候一顛一顛的，早先還以為她聽歌聽美了，現在才知道這大娘可能是腦血栓後遺症，也怪自己太過注意那袋垃圾了，忽視了這一點……

「只聞其聲，我便醉了七成。」目送那個婀娜高挑的身影漸漸走遠，焦浩然搖著頭瞇起一雙小眼睛發出由衷的讚歎，似是仍在細細品味那繞耳不絕的裊裊餘音。

蕭涅撇撇嘴道：「別發I春了，死胖子，我還是建議咱們換個地方。」

「不，這個地方很安……」

一聲嘲笑把焦浩然吐到嗓子眼的「全」字生生壓了回去——

「安全？躲在裡面的兩位小帥哥，咱們似乎對安全的定義有所分歧呢。」

「哇——這個聲音更好聽，我想，一會垃圾蓋打開，定然能讓人眼前一亮。」焦浩然嘴裡說著，手卻伸向了旁邊的背包——他的確是有準備的，閃光彈這種大殺器都有。

蕭涅已經確定了來人的身份，只是苦著臉道：「胖子……」

熟料蕭涅話還沒說完，只見焦浩然猛地站了起來，起身的同時，左手擎起垃圾箱蓋，右手曲肘將閃光彈送到嘴裡，咬環，直臂，拉線，順勢甩出閃光彈，然後又飛快的蹲下，藉著下墜的力道，扯下了垃圾蓋——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如果蕭涅不知道焦浩然的底細，還以為他是曾經參加過奧運安保的特警隊員。

可惜，他們兩個並沒有聽到預料中的一生炸響，也沒有刺眼的光線透過垃圾箱的焊縫照射進來。隱隱約約的，焦浩然聽到了類似於易拉罐被捏爆的聲音，就好像某人偷偷的放了一個屁。

垃圾箱蓋被人緩緩的打開，午後溫暖的陽光灑了進來，沐浴在那陽光正中的，是一張嬌若桃花的俏臉……

「果然讓人眼前一……黑。」焦浩然直著眼睛說了一句不倫不類的對白，然後癱倒在垃圾箱內，壓在了蕭涅的身上。

「郁紫大帥哥，或者，大美女，下！下午好啊。」蕭涅尷尬的打著招呼，順便艱難的從焦浩然身下挪出來。

郁紫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盯著蕭涅臉上的灰色鏡片說道：「有時候我真是搞不懂你，你的神性明明是守護，為什麼還要拉著自己的保護的對象陷入險境呢？」

蕭涅抬腿從垃圾箱裡跨了出來，先是點了根煙，然後才看著已然昏過去的焦浩然說道：「這是我的鐵哥們，我們是並肩戰鬥的夥伴。如果要非說什麼保護呢，那也是互相的。」

只聽郁紫徐徐說道：「蕭副隊長還真是嘴硬呢——不過這也不能怪蕭副隊長你，誰讓你的神性是『守護』呢？要我說呢，『守護』這種神性呢，其實很麻煩吧？一不留神呢，就會有某些人踏入你的生活，成為你應該保護的對象——就好像西方人說的簽訂下了契約，而且你還沒有辦法拒絕這不平等條約的簽訂……還得像鳥媽媽一樣保護著自己的孩子。」郁紫說著，輕輕蓋上了垃圾蓋，然後掏出一方繡花手絹，仔細擦拭起自己的嫩如蔥白的美手來。

「不要小看我的朋友，他可一點都不弱——只是像他這種凡人裡的強者，卻只能被蒙在鼓裡，無法知道事件的真相。」蕭涅靠著垃圾箱，忽然轉頭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郁紫笑著道。

蕭涅吐出一口煙後徐徐說道：「如果有一個人，他的能力很強，但是這種強大只建立在人類社會高度發達的科技基礎之上，有了這些基礎，他便有與任何覺醒者對抗的資本。那麼，像這樣的人有沒有資格知道天道的真相呢？」

「能否窺得天道——是要看機緣的呢。」郁紫舞動著手絹驅散飄到眼前的煙霧，然後笑著回應：「而且縱然他在今日是個凡人，也不排除明日便因神力覺醒而踏入覺醒者的行列，無論其成仙，成神，為妖，甚至墮入魔道——終歸是進入了這個不一樣的世界……就凡人來說呢，他們最重視科技，如果在某項科技領域達到尋常人遙不能及的高度，我想，也可勉強稱之為妖孽吧。」

「然而此妖非彼妖，無論其多麼強大，只因不是被王庭認可的那個『妖』，就必須遠離覺醒者的世界？」蕭涅幽幽問道。

郁紫臉上的笑更深了：「這個問題就不是我能解答的了的了，不若蕭副隊長等到事了之後跟我一同返回王庭，親自向七魁闡述你關於劃分覺醒者和凡人的新規則的想法？」

「你很自信啊——還沒開戰就在打算勝利之後的事兒了？」蕭涅笑著問道。

「這有什麼所謂呢？反正成敗在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郁紫淡淡回應。

「柳媚兒會死？」蕭涅問。

「她死不死我可決定不了呢——這個問題你得去問閻君。」

「你咒我是不……」話到一半，蕭涅忽然楞住了——閻君？！那個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給自己示警的神秘人自稱就叫閻君！他好像還說過「郭不異將死」之類的話，他好像說過刑天會再次出現！蕭涅強行壓住心中激動問道：「郭不異，這個人你們熟……」

「還算熟，六十多年前，我還曾和他有過一面之緣……柳媚兒過來了，你跟我來。」說罷，郁紫纖手一揮，給蕭涅罩了個結界，然後人影一閃，閃進了焦化廠區內的鋼鐵管道交織而成的迷宮之中。

「應該是隱息結界。」蕭涅猜測著，就近藏了起來——他不會跑多遠，因為焦浩然還獨自一人躺在又黑又臭的垃圾箱裡。

柳媚兒此時已經走到了垃圾箱的旁邊，她皺著眉頭在蕭涅抽煙的地方略微停頓了一會。忽然輕輕一笑，臉上兩個梨渦立現，然後慢慢轉身，輕輕翻開垃圾箱蓋，凝視著焦浩然的胖臉瞅了半天才幽幽說道：「那個連續多日騷擾我的壞蛋，就是你吧？唉——凡人的確也有凡人的好處，最起碼不會像覺醒者一樣因為自身靈力波動而暴露自己的蹤跡——若不是你暈倒了，不懂得屏住呼吸，我恐怕還覺察不到你的存在。你在這裡潛伏很久了麼？又是因為什麼暈倒了呢？如果你對我有什麼惡意的話，我恐怕早就死了吧，明明有機會殺我卻沒有動手，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第24章 論計

這時，躲在暗處的蕭涅已經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同時在心裡給柳媚兒加油鼓勁兒：繼續！繼續！大聲說出來，說你喜歡他，說你被他的頑強征服了，說你被他的執著感動了，說你愛他！Comeon！Baby！不要被心中的矜持困住，勇敢一點，大聲說出來吧，姑娘！只需要三個字，只需要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你就將在這明媚春光裡收穫終生的幸福！讓這美麗的夕陽成為你們之間最忠貞的愛情的見證吧！春天在等待，胖子在等待，夕陽在等待，只等那三個字！只要你大膽的說出來，像胖子這種可以拯救世界的技術宅男，任你抱回家——如此快要絕種的極品男人，世界上已經不多了，不多了！

「所以……看在你沒有惡意的份上——你騷擾我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

「既往不咎？什麼意思？過往的事情都忽略不計了麼？那咱們之間的梁子呢？大姐，不是，弟妹，你說明白一點啊。」蕭涅一頭霧水，思索著這個四字成語的具體用意。

「所以……請你再安心的睡一會兒吧。」柳媚兒話音剛落，蕭涅便聽到焦浩然的呼吸更深沉更均勻了，甚至還開始打鼾了。

此時，在頭頂方向，一聲冷喝乍然響起：「柳媚兒，你可知自己觸犯了幾條王庭禁令！？」

蕭涅聞聲抬頭，發現垃圾箱旁一桿廢舊的路燈桿頂端，一名氣質如山的大叔穩穩的矗立其上——那正是環手縛胸站的筆直的張墨玄。——「鎮北所的人都有爬到電線桿頂上喝西北風的怪癖？」蕭涅很是好奇的揣測。

柳媚兒很是嬌媚的笑笑道：「玄武，你倒是很準時呢。」

張墨玄跳下來，穩穩落到了柳媚兒的側後方——「難度太低，要是來個難度係數3.8的5255B，給你滿分！」蕭涅暗中點評。

張墨玄看了一眼垃圾箱問道：「柳媚兒，既然你之前已經同意和衛道司採用和平談判的方式解決問題，為何還要使用媚術迷暈這個無辜的凡人呢？」

「哼，難道玄武你就不怕這其中的秘密被人偷聽了去麼？」柳媚兒冷聲道：「況且我來的時候，這人就已經暈倒了，說不定是你們衛道司的人幹的。」

蕭涅在暗中舉手點頭：「確實是衛道司的人幹的——我可以作證。」

張墨玄方才站在高處時已將司帥郁紫的藏身之處看在眼裡，他也相信事情有柳媚兒所說的那種可能，所以也沒有在這個他看來無關緊要的問題上多費口角，直接說道：「那麼，柳媚兒小姐，你考慮好了沒有，要不要交出所有受你蠱惑之人的名單？」

「現在還沒有。」

「嗯？莫不是你根本就沒有誠意？」

「說不定一會就有了呢。」柳媚兒頑皮的一笑，頓時美如春梅綻放。

張墨玄沉聲道：「我勸你還是不要再心存僥倖了，鎮北所精英盡出，想必現在，你的網絡已經大半陷入癱瘓了。」——「網絡？這個柳媚兒在搞傳嘩銷麼？」蕭涅猜測。

「若是我現在交出名單，是不是也就意味著衛道司可以對我和不異過去的所作所為既往不咎呢？」柳媚兒問道。

「只要你們再獻出真正的元血——衛道司可以考慮，饒你們性命。」

「撲哧——」柳媚兒忽然掩口笑了起來，諷刺道：「有的時候，你們衛道司比那些官員們，更是貪得無厭呢。」

「放肆！」張墨玄沉下臉喝道：「我衛道司一心護衛正道，怎可和那些利益熏心的腐朽墮落的人相提並論？」

「看看你們維護的所謂正道吧！」柳媚兒仍是一臉的冷笑：「就在你們所維護的正道下，貧弱之人被慘無人道的欺壓，瘋狂的上位者肆無忌憚的巧取豪奪，可憐又可悲的無辜者麻木不仁的旁觀——你們明明知道，是這病態而扭曲的規則毫無合理可言，還揚言要守護它！我甚至有理由懷疑，神衛王庭，衛道司——就是這個病態規則的建立者！」

「混賬！」張墨玄斥道：「明明是你對天地正道的錯誤曲解，招致自己內心無端的憤怒，你非但不自我反省，還要牽連無辜的人們為你那扭曲的價值觀殉道——難道要天下人為你一人的自私和憤怒負責不成？！」

「好大的一定帽子！」柳媚兒秀眉倒豎道：「我只知道，天道之基，在於平衡，而衛道司的所作所為，卻是在維護強勢對弱者的傾軋！並且視所有終結這種不合理掠奪的人為仇敵，只欲除之而後快……勾陳，你還不現身麼——我早就聞到你身上的香粉味道了。」

「嘖嘖，訛獸終究是妖獸，鼻子還真靈呢。」只見郁紫搖著手指從遠處慢步踱了過來，笑著說道：「天道之基，在於矛盾，在於爭鬥，只有這持續的鬥爭才能帶來永恆的循環；一時強弱，又豈能代表一世的強弱？我看媚兒小姐年紀尚輕，倘若你也如我活了百多歲，看慣了世間的悲喜、經歷了人生滄桑，我想你便會明白——若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了愛恨情仇，沒有了此消彼長的對立，那我們豈不是又回到了盤古初生的混沌之中？」

聽著幾個人在那裡辯難論道，蕭涅困得哈欠連天，幾乎快要睡著。在他看來，說的再好聽又有個球用？你看他不爽抽他便是，抽不過那就先回家抽沙袋——反正最後還是要看誰的拳頭硬，這些大道理，留著以後教育失敗者的時候再甩出來豈不是更有用？

所以，蕭涅也走出來說道：「你們到底是打還是不打？不打的話，我先撤了啊。」

「蕭大隊長，你若是有事就請先迴避吧。」郁紫笑著回應。

「蕭……大隊長？」柳媚兒和張墨玄都皺著眉頭重複了一遍，她對蕭涅的忽然出現倒是沒什麼意外，意外的是郁紫對蕭涅的稱謂。

蕭涅急忙擺手道：「喂喂喂，這個時候你可別亂叫，我不當隊長好多年！」

郁紫幽怨的嗔了蕭涅一眼，幽幽道：「蕭大隊長還真是不念舊情呢。」

「舊你妹的情！」蕭涅絕對無法忍受自己被雞皮疙瘩埋葬，指著眾人說道：「我說柳大騙子，你們不是定下今天是最後攤牌期限麼？關鍵問題隻字不提，只找了些陳谷子爛芝麻的道理說起來沒完沒了——這又是唱哪一出？還有你個死人妖，這個柳媚兒的第一保鏢沒在身邊，隻身赴約，明顯是調虎離山之計嘛！你個堂堂衛道司司帥竟然看不出來麼？還有你張鐵公雞……我懶得說你了都！」

聽完蕭涅的指責，郁紫臉上的笑容更甚，掩口說道：「我衛道司謀劃多日，怎麼可能不防這麼簡單的一招？只是我深知主犯訛獸狡猾異常，所以才和張鎮將聯手擒拿。至於郭不異麼，市裡還有騰蛇坐鎮，鎮北所一干精英早已張開天羅地網，還愁拿不住那區區一隻窮奇麼？」

「窮奇！」蕭涅默念了一遍郭不異的覺醒本體，心中暗凜——窮奇，上古時代「四凶」之一，神、獸、人三位一體的強大存在，真實面目不為人知——不是沒人見過，而是沒人見過之後又活下來——傳說窮奇善惡不分，聽人爭辯生吞其有理者；剖忠臣義士之心而奉貪婪卑鄙之輩；咬誠實之人之鼻而獎邪惡之人以麋肉——總之，是個混蛋的不能再混蛋的凶獸。

不過蕭涅的震驚也持續多久，因為他發現在場的人裡，面露驚詫的只有自己——反觀那三人，卻是一個比一個鎮靜，一個比一個淡定，一個比一個能裝。

只聽郁紫接著說道：「訛獸，你現在面對具備『完全防禦』神力的張鎮將再加上天元初境的我，恐怕是插翅難逃；至於窮奇，我看他也不過初入天元層，想必騰蛇不會手下留情——事已至此，還不肯放棄麼？」

「你們一直勸我放棄，不正是說明——你們對於完勝也沒有把握麼？」柳媚兒笑著反駁。

「兩大主犯都已是籠中之鳥，仍要學困獸猶斗麼？」張墨玄抱了許久的胳膊終於放下了。

柳媚兒莞爾一笑，兩個淺淺的梨渦忽隱忽現：「主犯？有誰告訴過你們，在所有的案件裡，起主要作用的必須是主犯呢？」

「嗯？還有其他覺醒者牽涉其中？」郁紫聞言，長眉微蹙。

「根據末將對監視報告的匯總分析，尚未發現異象。」張墨玄打了包票。

郁紫點點頭，繼續勸道：「訛獸，不要再掙扎了，這一次你敗了！」

「呵呵。」柳媚兒看了看天空中初現的彎月，莞爾一笑道：「我想，誰勝誰敗還不可知吧——神衛王庭不是一向以凡人的保護神自居麼？那麼，如果有一天，你們面對自己所保護之人的憤怒時，心裡會是怎樣一番滋味呢？」

「什麼意……思？」蕭涅完全聽不懂他們打的啞謎。

郁紫聽完，長眉皺的更緊，他單手托腮思索了一會命令道：「鎮將玄武，你立刻返回鎮北所！另，命令游將騰蛇不要在市內死守，許其持我特令，和凡人相關部門協商，請求凡人官方力量協助以控制事態的發展！」

「司帥？」張墨玄皺眉表示不解——牽扯凡人涉入覺醒者的案件，可是王庭大忌。

「馬上！」郁紫喝道——一聲暴喝，暴露了他的沙啞的真聲……

第25章 轉移

柳媚兒的確是為了窮人翻身做主人而奮鬥的革命先鋒——但是，她真正要毀滅的對象，不是凡人世界中的既得利益者，而是世間天道法則的守護者——神衛王庭！

想要毀滅王庭，最起碼要具備和十數個真神級覺醒者對抗的實力。六界之內，有實力和王庭一較高下的勢力有兩個，那便是魔族和滅神聯盟。但是柳媚兒顯然沒有資格對這些勢力發號施令，讓他們唯自己馬首是瞻。所以她便將目光轉向了六界之中最為龐大的一個群體——凡人。

人，特別是被壓迫在社會金字塔底層掙扎的人，心中都有改變現有規則的熱切渴望。柳媚兒就打算利用這些被壓抑太久的強烈情感，實現自己的願望。她精於引導控制人們的情感和慾望，自然明白這數以億計的渴望宣洩出來的恐怖效果，而她的具體工作，就是給這些情緒、憤怒、渴望、指明一個明確的方向。

要指明那個方向，首先要世人相信神衛王庭的存在。要讓世人明白，正是這樣一個組織，守護著扭曲而不公平的法則——而給世人證明王庭存在最好的證據，就是鎮北所！

之前，柳媚兒魅惑的對象全部是凡人高官，這便將王庭的調查誤導至一個錯誤的方向——衛道司當然處理過通過神力控制凡人以實現自我野心的案子，先入為主的觀念讓他們將柳媚兒直接歸入想「稱霸凡人世界的野心家」的行列。然而事情發展到現在，他們才發現，柳媚兒的確是個野心家，不過這個女人的心也太野了點兒，竟然將矛頭直接對準了王庭，對準了持續數萬年之久的天道法則！

蕭涅看著匆匆離去的張墨玄，將柳媚兒先前所說的話仔細梳理了一遍，也猜出了個大概，最後他微微歎了口氣，點了根煙幽幽道：「我來做最後總結吧——裁判組官員郁紫認為，當裁判最重要的是客觀公正，而且場上裁判判罰並無不當；落後方親友團成員柳媚兒卻認為，裁判明顯收了紅包，當了領先一方的乾爹，然後要鼓動落後一方選手幹掉場上裁判……」

「你怎麼還不走？」郁紫發問打斷了蕭涅形象的比喻。

「我為什麼要走？不管怎麼說，你也該給我那形象的比方一個評價吧。」蕭涅很是失望的說道。其實他心裡也是急著要走的，因為已經從對方的談話中得知，郭不異不在這裡，那麼刑天在此出現的可能性也會大大降低，那麼蕭涅也就沒有了繼續留在這裡的必要。

「好吧，比喻很貼切，你可以走了。」郁紫下了逐客令。

蕭涅把眼睛往垃圾箱那邊斜了斜道：「難道二位不打算開打麼？我辛辛苦苦大老遠趕過來，可是等著看好戲呢，說不定一會還有暴衣的香艷畫面。」

「可是有閒雜人等，打不起來啊。」郁紫整理著袖口說道。

柳媚兒也點頭表示同意。

「閒雜人等……指的是我……一個人麼？」蕭涅背對著柳媚兒，戳在郁紫面前，一個勁的往垃圾箱那邊努嘴。

「哦，那邊還有一個凡人。」說出這話的卻是柳媚兒。

蕭涅等的就是這話，聞言急忙向垃圾箱方向跑去，費了好大力氣才把癱軟如泥的焦浩然弄了出來，他將焦浩然扛在背上，將焦浩然的背包掛在胸前，向柳媚兒致謝道：「柳姑娘真是菩薩心腸有好生之德，我想這個人醒來一定會對姑娘的救命之恩銘記於心的……」

「我倒是希望，他能把我忘掉。」想起前些日子這個傢伙對自己的那些騷擾，柳媚兒苦不堪言。

郁紫身形一閃，擋在了蕭涅面前道：「你有問過我的意思嗎？」

「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什麼意思？」蕭涅皺著眉頭問。

「這個胖子人可以帶走，但是其他東西必須留下。」

「其他東西是什麼東西？」蕭涅一臉的疑惑。

只見郁紫纖手一揮，天空中似有紫色電花閃動，辟辟啪啪聲中，蕭涅胸前的旅行包下面被開了個口子——望遠鏡，竊聽器，錄音筆，攝像頭等等等等掉了一地……

「胖子啊，你一年的工資沒了！」蕭涅暗自替焦浩然肉疼不已，同時也感覺到，自己全身的毛髮都豎了起來——蕭涅總算窺見了統御萬雷勾陳大帝變態神力的一角。

「好了，蕭大隊長，你可以走了。」郁紫再次仔細感知了一遍，確認絕對安全之後才宣佈放行。

「你不去當內衛安保人員真是屈才了。」蕭涅小聲嘟囔了一句，背著胖子打算開溜。

「你說說麼？」郁紫一臉燦爛的笑。

「我說……」蕭涅腳下飛快的倒退著，腦袋急速的運轉著搜索存儲其中用於讚美的詞彙，「我說您的臉很帥貌比潘安，身材很好堪比飛燕，聲音很美……」

卡嚓！——一道紫色的閃電凌空斬下，直劈向蕭涅的頭頂——這時，蕭涅才忽然記起來，剛才郁紫咆哮的時候暴露了真聲，現在讚美他的聲音，絕對是種蠢到沒邊的行為——於是，蕭涅背著焦浩然，運起神力，捲起一路煙塵跑遠了。

值得慶幸的是，因為之前郁紫曾經給蕭涅套上過一個結界，所以這次雷擊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傷害，只不過是讓他的頭髮都豎了起來罷了——反正他頭髮本來就是微卷，這下好了，不用去燙直了，雖然，以蕭涅不足一寸的頭髮長度也沒什麼燙髮的必要——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真神級的結界待遇也因為這真神級的雷擊消失了……

「呼呼，胖子，你真該減肥了——怕是有一百八十斤了吧。」跑出了好遠，上了出租車，蕭涅才有閒暇調節自己的呼吸。

「看著你朋友點，別讓他往我車上亂吐。」——的哥把焦浩然當成醉鬼了。

「一定一定。」蕭涅尷尬的笑笑，同時開始救治昏迷的焦浩然，掐人中，摁心肺，揉太陽——粗野的動作把前排駕車的的哥嚇的心驚肉跳，他時不時瞥一眼倒車鏡，心想：「這得多大仇啊？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也不過如此吧——以後堅決不能跟情敵一塊出來喝酒，銘記，切記，謹記——哎呦，這招也太狠了，我佛慈悲，無量天尊，哦賣糕的……」

在蕭涅的持續摧殘之下，焦浩然終於慢慢恢復了意識。

「嗯？鳥兒，你別亂晃垃圾箱……咦？這是哪？剛才那個面若桃花的姐姐呢？」焦浩然揉著發漲的太陽穴，暈暈乎乎問道。

「謝天謝地，胖子你終於醒了。」——蕭涅的標準對白。

「嗯？我們怎麼在出租車上？」——焦浩然報以標準反應。

「還說呢！就是因為你小子太面了，不就是個死人妖麼，至於嚇暈過去麼？要不是我反應快，扛起你就跑，你小子菊花都難保了。」

的哥在前面聽著蕭涅的話，一身的冷汗——「這兩位還是喜歡重口味兒的，不是要砸我的罐兒吧？」

「死人妖？」焦浩然皺著眉頭問。

「就是那個一臉桃花欠挨扁的傢伙——哎胖子，你自己能回家麼？」蕭涅看著車外問。

焦浩然摸了摸衣兜，錢還在，於是說道：「錢夠了。」

「那就行。」蕭涅點了點頭，然後對的哥說道：「師傅，前邊停車。」

的哥找到就近的落客點，把蕭涅放了下來，然後拉著焦浩然繼續趕路。蕭涅遙遙的沖遠去的出租車擺了擺手，旋即又攔了一輛出租，坐到副駕駛位置上門還沒關便急切道：「人文社科研究所，要快！」

蕭涅卻沒有注意到，先前焦浩然乘坐的那兩出租車，已經掉頭回轉，在蕭涅低頭關門的一剎那，恰好和他乘坐的這輛車錯身而過。

自從回憶起那「閻君」的話，蕭涅就拿定了注意，一定要找到郭不異，因為那個閻君說——「郭不異陽壽將盡，刑天會再出現」——所以蕭涅推斷，如果郭不異今天要死的話，在有能力幹掉郭不異的人裡面，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魔將刑天。因為神衛王庭的的重點是抓捕後的審訊而不是殺人滅口，只有魔族那群蠻不講理的傢伙才會亂殺人——至於刑天為什麼要殺郭不異，蕭涅懶得去想，他只在乎刑天是否會出現！

這次的的哥是個老司機，對城市的路況很熟悉，用了沒十分鐘就把蕭涅送到了目的地——可是剛到鎮北所的蕭涅一下車就傻了，這人山人海的跟開廟會似的是個什麼情況？

很快，蕭涅注意到，整個「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所」都被警戒線圍了起來，還有不少武警手拉手組成人牆在這裡維持治安——柳媚兒有官面上的人，身為人界保護神的衛道司怎麼可能沒有？

讓蕭涅感到無奈的是，他也被當做圍觀群眾之中的一員隔離到了警戒線的外面，此起彼伏的起哄聲，嘈雜的推搡叫罵議論聲中，蕭涅擇出來這麼幾句稍微有點用途的。

「聽說有個通緝犯進了社科研究所，還帶著武器呢——哎呀別擠了！煩不煩啊？」

「什麼通緝犯，明明是拍電影呢，看不見那麼多攝像機麼——哪個孫子摸我XX？！」

「攝像機也有可能是記者啊——先生，麻煩您把您的腳從我的腳上面拿開。」

「不懂別瞎說，沒看見有幾個穿古裝的演員嗎？還有那個，那種軍服很明顯不是現實裡的軍人穿的——有小偷啊，我錢包丟了！」

蕭涅踮著腳尖，搜尋著熟人——他實在是想進去啊，可又不能用神力，這種情況下亂用神力，很有可能被王庭神衛軍當成敵人一招給打下來。

可是，不進去是絕對不行的，因為從外面看上去，鎮北所內完全是一片安寧祥和的景象，大門敞開，院落之中來來回回走動的是裝扮成所內員工的神衛軍士，從他們的臉上，完全看不到一點緊張和異常——「大號的偽裝結界！」蕭涅很快猜出了原因——但是現在的蕭涅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個熟人……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蕭涅找到了一個非常合適的攀交情托關係走後門的對象。

「楚大美女！來來，這邊，這邊！」事態緊急，蕭涅顧不得二人之間還有梁子，擺出一張滿是歉意的笑臉套著近乎。

本來腳步匆匆的楚蕾聞言停下了腳步，往蕭涅這邊看了一眼，然後搖搖頭，又進去了……

「小心眼！」——蕭涅很鬱悶，也很無奈。要麼怎麼說，千萬不要輕易得罪女人呢。

就在蕭涅決定冒險使用神力進入的時候，忽然感覺腳下一輕，眨眼之間，整個人便身處鎮北所庭院內的假山之後了——瞬移？！什麼情況？！

「我的神力，空間移動。」一旁的楚蕾沉聲說著，抬手示意蕭涅貓低身子。

於是蕭涅學著楚蕾的樣子貓下腰藏在假山石的後面——兩個人現在的樣子就像是偷偷摸摸接頭的特務。

蕭涅看看四周，確定沒有什麼閒雜人等後問：「楚大美女，你剛才說空間移動？這能力也太神奇太科幻了點吧——請問，您的本體是什麼？」

「移西山之木以填東海的精衛。」楚蕾很是大方的透露了自己的本體，可能現在面臨的情況真的很糟，她根本沒心思多想。

蕭涅點點頭道：「你這如臨大敵的表情是什麼意思？鎮北所裡其他人呢？」

楚蕾低聲道：「窮奇獸潛入了所裡，殺了兩名神衛軍，傷了七人，所以大家都埋伏在隱蔽的位置。」

「明明就是打不過人家然後躲起來了嘛，還『埋伏』！」——蕭涅心中暗笑。

只聽楚蕾接著說道：「他搶走了存有覺醒者資料的硬盤！但是其本人也已經被鎮將用『石蛇囚鰲陣』困住——我們藏起來是為了方便鎖定窮奇在陣中的位置，然後報告給鎮將，再由鎮將發動攻擊。」

蕭涅想了想說道：「你們找腿腳靈活的軍士當誘餌引他現身，然後你用瞬移給丫送到撒哈拉沙漠不就完了？」

「不可能的，法陣外圍是鎮將設定的單向防禦結界，只許進不許出。而且，以我現在的力量，不可能把物體移動到百米之外。蕭涅，準備！」

「準備什麼？」

「雙隱結界！」

「啊？！」蕭涅愣了——衛校成績奇差無比的他哪裡會什麼雙隱結界？！他連最簡單的隔音結界都不會！

蕭涅還沒來得及解釋，楚蕾便從蕭涅的六覺裡消失了——隱身結界隱息結界同時發動的效果就是這樣。

這下，蕭涅就成了鎮北所內可供窮奇攻擊的唯一目標……

第26章 窮奇

無垠天際掛著一彎弦月，假山後面杵著一個蕭涅。

蕭涅很想舉起一面白旗，上面寫：「我就是來看熱鬧打醬油的，順便找找刑天。窮奇啊，請你忽視我吧，讚美和平！」——可蕭涅認為窮奇不會相信，因為從自己的靈息推斷，窮奇一定會把自己當成神衛軍士的——王庭衛校的劣等畢業生終歸是王庭衛校的畢業生……

就在蕭涅糾結的時候，一條褐色巨蟒，突然鑽破了庭院裡堅硬的青石板地面，十多米長的蛇身盤上了社科所灰色的主樓，巨大的頭顱左右搖擺，似乎在搜尋著什麼，忽然微微一頓，折向蕭涅藏身的方向直撲過來！

這個張墨玄，不是要公報私仇殺人滅口吧？咦？為什麼要這麼想？我們之間有私仇嗎？——蕭涅的疑問還沒來得及發出，便見到一團白色的煙霧，自假山前面的水池裡躥出，迎上了那條由土石組成的巨蟒！

蕭涅凝神觀察，才發現那團白色煙霧之中，似有一個輪廓怪異的動物。

砰——白煙和巨蟒在空中狠狠的撞到了一起，煙霧乍然四分五裂，巨蟒頭顱的一角也裂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口子，在漫天飛舞的煙塵和石塊之中，蕭涅看清了那怪物的模樣。

其身似虎，其頭如牛，其角如犀，其尾如鞭——特別是那怪物健壯的脊背上一雙九米之展的猩紅色肉翼，上下扇動著，捲起陣陣邪風，更是襯托其氣勢非凡。那怪物喉間鬆垮的肉皮不斷抖動著，發出低沉的咆哮，它齜著的尺餘長的劍齒，瞪大了猩紅的雙眼，碩大的鼻孔中不斷噴出白色的霧氣，種種跡象，顯示著它的憤怒和暴躁。

然而那巨蟒卻沒有流露出什麼情感，龜裂的皮膚縫隙裡，不時有塵土撲簌著落下，一雙毫無生機的死魚眼動也不動。只是擎起了頭顱，微微轉動身子，死死的對住那怪物所在的方向。

兩個怪物僵持的過程中，那巨蟒頭上的裂口，已經在慢慢癒合了。

「玄武！出來——！」那怪物仰天咆哮。

蕭涅低下頭，雙手死死的摀住耳朵在心中暗罵：「擦，郭不異你糊塗啊！有這樣的大嗓門，有這等威風凜凜的原形，到人民廣場上空飛一圈不就能向凡人證明覺醒者的存在了麼？還費這麼大勁潛入鎮北所偷東西作甚？真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然而洪如巨鐘渾響的怒吼卻沒有傳出多遠——因為有一個巨大的結界倒扣在鎮北所的上空，那渾厚的咆哮聲，也不過讓那結界表面微微顯現出了些波紋而已。也因為這個結界的存在，不絕於耳的巨響在空氣中來回衝撞著，似要把這罩子裡的一切揉爛擠碎一般。

盤坐在地下密室內維繫著整座法陣運行的張墨玄面沉似水，微微皺了皺眉頭……

而蕭涅現在的感覺，就如同被罩在了一口青銅大鐘之內，外面還有人不斷的撞響這口大鐘——直把蕭涅震的五臟六腑翻騰不已，陣陣嘔意衝擊著喉嚨。

天空中的窮奇和巨蟒卻完全沒有顧忌蕭涅此時感受的意思，窮奇吼聲迴響未絕，巨蟒便再度出擊——它已經積蓄好了能量，此次突進，更是帶上了不可阻擋的凌厲氣勢。

窮奇不敢怠慢，抖動翅膀調整好姿勢嚴陣以待。

高速突進的巨蟒頭顱，幾乎超越了音速！

在巨蟒頭顱突破音障的瞬間，轟鳴的爆炸聲陡然想起，響聲未絕，那巨蟒已然穿破了那團白色圓錐狀的雲霧！

窮奇冷冷的盯著向自己襲來的巨蟒，在即將相撞的剎那，巨大的肉翼急揮，勁風陡然而生，藉著這股勁風，窮奇閃過了巨蟒勢在必得的一擊。

巨蟒和窮奇剛剛擦身而過，感覺到一擊未中，巨蟒馬上變招：頭顱上揚，和頸部形成了一個詭異的折角，像極了遊戲裡的貪吃蛇——即便機動性再出色的戰鬥機，即便是有靈魂有生命的真實靈蛇，也不可能做出如此詭異的動作！

然而，窮奇等的就是這個機會，見巨蟒仰頭，窮奇非但沒有再次躲避，而是猛的扇動了巨翼，然後斂翅俯衝，直奔巨蟒的頸部拐角襲來——如同一枚鎖定了目標開始執行末端攻擊指令的導彈。

轟——撼天動地的撞擊聲，再一次於社科所的上空響起！

這一次，巨型結界幾乎都要被這威力巨大的衝擊波撕裂！

伴隨著威力巨大的衝擊波，無數巨石碎塊帶著恐怖的速度，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四向分散，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裡，毫無目的的到處亂撞。

一塊塊巨石撞擊在防護罩上，直讓張墨玄覺得，如有一柄石鎖，一次次錘擊著自己的心臟。巨蛇被毀已讓他受到了傷害，如今防護罩再遭重創，他再也沒有閒暇去替法陣內的蕭涅等人承擔額外的傷害了——全力保住防護罩，便是向世人護住了神衛王庭嚴守的秘密——蕭涅，楚蕾，眾位神衛軍兄弟們，你們自求多福吧！

「我日！」蕭涅驚呼著貓腰低頭，一片巨石斜著切割下來，將本來造型優美的假山，削掉了整整一半！

楚蕾不得已再次現身，雙手不停飛舞著，盡著自己最大的努力，將靠近的石塊一一移開——巨大的靈力消耗，已經讓她的臉色有些慘白，細細的汗珠，也已經在那個秀美的鼻頭上出現。

這時，剛剛解決了巨蟒的窮奇，已經發現了原本隱藏在假山之後的蕭涅！

它想都沒想，只微微調了個方向，沉聲咆哮著，直衝楚蕾蕭涅這邊砸了下來！

「我擦！玩貪吃蛇也會OT？」蕭涅大吼一聲，扯住楚蕾的袖子，作勢欲溜。

「吼——！」窮奇獸張開血盆大口發出幾可震顫天地的咆哮。

因這聲咆哮而出現的聲波，將窮奇身前的空氣急劇壓縮，一瞬之間，在蕭楚二人頭頂上空，似是有一柄千鈞重錘出現！

如有實質的巨錘，直接砸中了楚蕭二人。

楚蕾彷彿被一隻巨掌猛然砸中了胸口，五臟六腑彷彿在瞬間被擠成了一團肉餡，只覺的喉嚨一甜，一股鮮血奪口而出，而雙腿卻再也沒有站立的力氣，只覺得雙膝一軟，跪了下來，向前撲倒，心有不甘的暈了過去。

蕭涅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只不過他修為品階比楚蕾高上一些，受窮奇吼聲一震，還不至於口吐鮮血當場倒地。只是臉色蒼白的擋在了楚蕾面相，心中暗認倒霉：我只是來圍觀看熱鬧，順便找找刑天探討一下報仇的問題，沒想到卻和郭不異幹上了……唉，罷了，事到如今，出手吧！就當還楚大美女一個人情，就當為前些日子遷怒於楚大美女道歉了。

蕭涅穩穩的站定，透過灰色的近視鏡，凝視著晦暗的天空中窮奇獸那雙猩紅色的雙眸。

他沒有急於出手，他明白自己和對方的實力差距，也通過剛才的戰鬥見識到了對方出色的應變能力和恐怖的攻擊力。他知道，距離拉得越近，自己成功的機會就越大。

蕭涅幾乎已經聞到了窮奇獸口中散發出的腥臭——這個傢伙，平時一定不愛刷牙——蕭涅微微一笑，雙腿分開與肩同寬，張開雙臂，露出胸膛，似是在等待撲入自己懷中的女友……

對於這個漏洞百出的防禦姿勢，窮奇沒有任何的憐憫，探出前腿，亮出利爪，要將不知好歹的蕭涅撕成碎片！

此刻，窮奇獸距離蕭涅，不過三米之遙，而這三米的距離，在窮奇獸那恐怖的速度面前，約等於零。

轉瞬之間，窮奇的前爪，已經搭上了蕭涅的肩膀。

然而，也是在這一瞬間，時間彷彿停止了。

自蕭涅的背後，忽然化生出兩隻絢爛無比的火焰之翅——即便是手中掌握著永恆之力，見過太多瑰麗和光彩的時間之神，也無法在那一瞬間找出最合適的詞彙來形容那雙赤紅色的翅膀。於是，她只好祈求時光暫且停下來，好容她思索一會。

然而時間是不可能因為人們的祈禱而停下——即便這祈求是來自於時間的管理者。

窮奇獸的利爪已經劃破了蕭涅的外衣，觸碰到了他肩上的肌膚——這便是時間仍在流動的證明。

然而，除了窮奇，卻沒人注意到：那雙搭在蕭涅肩膀上的利爪，因為觸碰到了那赤色的羽翼，堅硬的角質皮層竟然在瞬間脫落了——彷彿蠟質的刀劍，不知死的探進了熾熱的熔爐裡……

反觀蕭涅，只見他將伸直張開的雙臂合於胸前，背後那雙巨大的火焰之翼也隨著雙臂合攏的動作，將窮奇獸包裹了起來，而由腕部連到一起的手掌，則恰巧摁在窮奇的額頭上。

赤炎炮——蕭涅最拿手的招數，自兩隻手掌之間，轟然發出！

巨大的衝擊，讓窮奇那勢不可擋的突進戛然而止。

然而蕭涅發現，即便是雙手發出的赤炎炮，也沒能將窮奇的腦袋轟爛，除了那團刻在窮奇腦門上的焦黑，再也沒有其他的效果。

一次不行，還有第二次，因為被巨大的火翼束縛，窮奇一時無法擺脫。於是，蕭涅摁在窮奇頭頂的雙手之下，一次又一次的亮起赤色的光芒，熾熱的紅色火焰，一次又一次的轟在窮奇的額頭上——不絕於耳的爆炸聲，彰示著蕭涅的執著。

而此時此刻，窮奇獸的心中，卻是驚愕異常——這個傢伙的赤炎炮和背上的火翼的本質雖然都是火，但威力相差的卻不是一點半點：接連轟在自己頭上的赤炎炮，對自己造成的最大的傷害就是燒掉了自己幾縷毛髮，影響了自己的外觀；而那雙束縛住自己的翅膀，卻好似地獄裡捆綁重刑犯的炙熱鎖鏈——在它們和自己強橫的身體接觸到的一瞬間，就融掉了自己堅硬無比的毛皮，進而蝕斷了自己的比金剛石還堅硬的肋骨，然後縛住了自己的五臟六腑，甚至，勒住了自己的靈魂……

第27章 身死

面對困境，郭不異改變了策略。

現在，他不再奢求能將蕭涅撕成碎片，而是要扼斷蕭涅的咽喉——既然你選擇勒住我的靈魂，那麼，我便斷絕你生的希望。

於是，窮奇的爪子重新恢復了人手形狀，如一雙鐵鉗一般，死死的扼住了蕭涅的喉嚨。

因為窮奇獸激烈的扭動，蕭涅早已被帶離了原地。

此刻，蕭涅的身後，也不是趴在地上的楚蕾，而是鎮北所庭院內一個半月形的石廊。

「死吧！」窮奇怒吼著低下腦袋，頭頂上的巨角，狠狠的刺進了蕭涅的胸腔！

窮奇的靈魂頓感一陣鬆快，而它那雙被火翼灼傷的肉翼，也終於從那一團逐漸萎靡下去的赤色火焰裡掙扎了出來，猛然抖動，裹著強勁的颶風，頂著蕭涅的身子，直接撞上了那半月形迴廊的支柱。

一根，兩根，三根——在猛烈的持續撞擊之下，混凝土澆築的石柱，像朽爛的豆腐一般不堪一擊，接連化為一堆又一堆瓦礫。

此刻的情景，就彷彿有一隻暴怒的公牛頂著鬥牛士，狠狠的撞向了場邊的護欄，然而那護欄仍不能阻止這公牛的憤怒，它勢要把堅硬的角刺進鬥牛士的心臟，然後頂著鬥牛士衝破所有的阻攔，踏破這圍欄，踩平這賽場，碾碎這牢籠！

噗的一聲，窮奇之角透胸而出！

此時，所有的石柱全部被撞斷，失去了平衡的長廊轟然倒塌，揚起一團塵霧。

詭異的寧靜，並未持續多長時間。

一個壯碩的身影扯碎了這塵霧，猛然站了起來。

在他起身的時候，灰白色的粉塵，自他那裸露出來的古銅色肌膚上緩緩滑落。

粉塵撲簌著落在一個相較之下顯得瘦弱的身軀上，像是在為一座新墳舔上最後一捧灰土。

郭不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蕭涅，淡淡說道：「唉，可惜了。」

躺在地上的蕭涅沒有回應，他也不可能回應，因為，他連胸腔的起伏都沒有了。在他的心臟部位，只有一個駭人的血洞，仍在汩汩的向外噴湧著鮮血，無論多少灰塵落下來，都塞不住那一眼血泉。

郭不異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全身赤裸的郭不異渾然不在乎自己是否已經走光，只是徑直向那個佈置在鎮北所邊緣的結界大步走去。

看著防護罩外面人頭攢動的圍觀群眾，郭不異苦笑了一聲，他知道因為這東西的存在，外面的人看不到裡面的實際情況，也聽不到裡面發出的巨響。但他同時也相信，只要自己破了這防護罩，神衛王庭苦苦保守的秘密，終將大白於天下！

於是，郭不異化手為爪，大喝一聲，將雙爪插進了張墨玄構建的結界之中。

一直在維護防護結界的完整並不斷修補其上裂痕的張墨玄頓感壓力倍增，似有一枚尖針陡然扎進了心房！尖銳的刺痛幾乎讓這個沉穩如山的男人再難忍受，豆大的汗滴，不斷的從他的額頭冒出，順著他慘白的臉龐那堅毅的曲線緩緩滑落——此時，他身上的衣衫幾乎已經全部濕透了。

這時，社科所外的圍觀人群也發現了些許的異常。

「喂喂，看吶，那裡似乎有個東西憑空冒出來了！」

「是啊，焦黑焦黑的，什麼玩意？」

「好像是……是那個，那個金嘩狼的爪子啊……喂，你在幹什麼？」

「我拍下來傳到網上……喂，你憑什麼搶我手機？警衛就了不起啊？」

「咦？爪子怎麼消失了？」

「喂喂，警衛，有個穿黑衣服的傢伙進去了！你們怎麼不攔著？」

「笨蛋，看不出來麼？瞧那傢伙的穿著，黑衣黑帽黑口罩，明顯是個演員……一定是《叉戰警》在我國取景拍攝呢……」

張墨玄也察覺到了有一個人通過防護罩闖進了進來，不過只略微感知了一下對方身上的靈息，他就放心了。因為前來增援的，正是衛道司游將——程舞。

程舞如一塊黑色岩石般站在郭不異的旁邊，對於對方是身裸體傷風敗俗的行為視而不見。

「交出來。」程舞冷冷說道，話語之中，沒有任何的情感流露。

郭不異收回了爪子，同樣冷冷的回應：「交什麼？」

「硬盤！」程舞顯然已經通過某種方式得知了這裡的一些情況。

郭不異拍拍自己的肚子，渾然不懼道：「在這裡面，有本事便拿去！」

程舞聞言，微微點了點頭。

就在點頭的瞬間，程舞出手了！

轟——郭不異還未來得及，整個人便飛了起來，砸到了鎮北所的院牆上，鑲了進去。

仔細觀瞧，就會發現，在郭不異的腹部，已經多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凹痕……

在你我周圍的空氣中，有很多微小的粒子，我們用肉眼看不到它們，但是並不證明它們不存在。而程舞的能力，就是能輕而易舉的實現對這些微小粒子的精確控制。

「咳、咳！」郭不異伸手抹了抹順著嘴角淌出的鮮血，從牆壁的凹痕裡艱難的掙扎出來，喘著粗氣說道：「傳說之中，騰蛇可操控黑火、冷焰、等等不可見偏偏又十分強大的東西——原來，嘿嘿，也不過如此！」

程舞懶得理會對方的挑釁言論，帶著黑色露指手套的右手手指飛快彈動下，似有隱形的彈丸扭曲了這空間，曳著透明的螺旋形尾紋，直奔郭不異各個要害而去！

郭不異不敢大意，急忙就地翻滾，躲過了程舞的攻擊。

噗、噗、噗——隱形彈丸擊中了圍牆，留下幾個凹痕，濺起幾捧殘渣。

「就這點……」郭不異還未說完，只聽轟隆一聲傳來——那面混凝土牆，整個跨了下來。

郭不異沒有機會把那句話說完了，就在那塊石牆垮塌的同時，程舞的連續攻擊又破空而至——密集的火力幾乎覆蓋了整個庭院，無數螺旋形透明彈尾軌跡交織成了一面不留任何死角的大網——郭不異被逼的實在太狼狽，他左翻右滾，卻難以扭轉被動的局面，因為程舞那纖細的手指指到哪裡，瘋狂的轟擊就會降臨到哪裡——除了楚蕾和蕭涅所在的區域，現在的鎮北所庭院，似是經過了一輪子母彈飽和轟炸一般，千瘡百孔一片狼藉。

於是，郭不異只得再次化回原形，躍到了空中。

窮奇再現，一聲怒吼，的聲波也化成一柄巨錘，直向程舞砸來。

程舞卻絲毫沒有躲閃的意思，只輕輕一揚手，於是，面前的空氣再度被撕裂。

一道月牙形的扭曲空氣，迎著那柄聲波重錘，帶著刺耳的咽嚎，直接斬了上去！

世間恐怕再也沒有如此詭異的碰撞聲，如同氬弧焊電弧切割開熱氣球的詭異聲響，難以用語言形容，只是讓人覺得——若我們的靈魂被利刃剖開時，恐怕就會發出這種聲音吧。

窮奇的聲波錘是敵不過程舞的月牙斬的，因為那團聲波自離開窮奇的血盆大口之後，就不再受他的控制，而程舞卻可以保持其發出的月牙斬以恆定的形態持續前進！

於是，在那聲切割靈魂的響聲過後，程舞便聽到了利刃切割動物毛皮時發出的獨特聲響。

一道長長的口子，幾乎剖開了窮奇獸整個腹部，它那堅韌的毛皮，竟然敵不住程舞一擊——漫天的血雨，紛然落下。

在那片殷紅血雨中，程舞瞇起了細長的眸子——從其口罩嘴部的褶皺判斷，程舞笑了。

再也支持不住的窮奇獸墜落下來，他的眼睛裡，全是不可置信。

程舞正緩步向窮奇這邊走來，步幅等長，步頻恆定。

在窮奇墜地的瞬間，程舞也來到了他的身前；而窮奇墜地時濺起的灰塵和血污，卻沒有一絲一毫粘到程舞的身上。

巨大的肉翼抽搐著，覆住了窮奇整個身軀，它們仍在進行徒勞的掙扎，試圖保護它們的主人——於此同時，程舞的纖細白皙的手指，已經指向了窮奇的頭顱。

「你……真的，只是……天元層初境的覺醒者麼？」郭不異艱難的抬起頭問道——他的臉此刻已經化成了人形，只是卻再也沒有力氣收起背上的肉翼了。

程舞眉頭微微皺了皺，很快做出最終決定——自己完全沒有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的必要——於是，無色的靈氣，開始在其指尖聚集。

卻聽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回答：「裸男，你還真是糊塗哎——即便是惕咎層的白虎，也可以輕易收拾掉天元層的白鹿吧？」

郭不異點點頭道：「麋鹿永遠是麋鹿，即便其生的再強壯，遇到獅虎，逃命仍然是唯一的選擇——這是神力的強弱之別，我死而無憾……啊？蕭涅？！不是死了麼？」

郭不異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的瓦礫堆中，一個帶著墨鏡的衣衫襤褸的傢伙很是悠閒的斜靠著碎石塊抽煙，沒錯，是在抽煙！而他的心臟部位，仍是那個觸目驚心的血洞！

「沒辦法——閻君還是……」

郭不異卻再也沒有時間聽完蕭涅的話了，一顆透明的子彈，帶著螺旋狀的無色尾跡，鑽破了他的腦袋。

「媚兒，我多希望……」郭不異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映在他腦海裡的最後一個畫面，卻不是和心愛的女人並肩觀海的場景，而是蕭涅胸前那個由他親手造成的創口。

為何一個傷口會如此的吸引他？只因為那血洞之內，不是搏動的心臟，而是一團躍動不息的赤色火焰……

第28章 有意

「喂，木偶程——你早幹什麼去了？」蕭涅沒好氣的問。

本來，程舞完全沒有義務回答蕭涅的這個問題，但是看了看蕭涅滿身的創傷，特別是心臟部位那個仍在不停湧著鮮血的口子，看了看趴在地上依然昏迷不醒的楚蕾，程舞給出了一個簡潔的答案：「司帥的命令。」

「司帥？郁紫？那個死人妖難道說『等蕭涅被打個半死，鎮北所被拆得差不多之後再出手？』咳咳！」儘管仍在不停的咳血，可蕭涅絲毫卻沒有住口的意思，「難道郁紫決定，趁著鎮北所這一次傷亡慘重，而所內建築也需要大修的機會從王庭申請大量的重建經費，然後狠狠撈上一大筆買化妝品？咳——唔，嗯——嗯嗯呃！」

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程舞讓蕭涅閉嘴了。而且，是嚴格意義上的「閉嘴」，儘管蕭涅已經漲紅了臉，可他卻再也沒有辦法張開屬於他自己的那張嘴了。

緊接著，蕭涅便發現他完全想錯了郁紫的意思——因為郁紫完全沒有必要從王庭申請重建的經費。

所有的瓦礫，沒錯，是所有的瓦礫，在一瞬間全部飛了起來，以一種讓人眼花繚亂的速度，飛向自己原來所處的位置：崩塌的圍牆在還原，毀掉的長廊在重建，千瘡百孔的地面在修補，滿是傷痕的房屋在恢復……

蕭涅看了看具有空間移動神力的楚蕾——對方仍然處於昏迷狀態；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程舞——也在閉目養神沒有什麼多餘動作；再看看從各個埋伏點爬出來的打醬油的神衛軍——他們仍然在厚顏無恥的打醬油。如此說來，讓鎮北所省掉一大筆重建費用的，就只能是擁有土系神力的玄武，鎮北所鎮將張墨玄！

「在維持著如此巨大混合型法陣的同時，還能進行如此精密複雜的重建工作，張墨玄的實力，也是不容小覷。」——蕭涅在心中判斷，同時靈光一現，想到了另一個方面。

「小玄子——你不去當建築工程師，真是太可惜了。如果有你在，我相信我們國家的任何一個小山村都有資格申辦奧運會，申辦世界盃，申辦世博會——而且絕對是『有史以來最省錢的一屆』！」蕭涅在心中暗暗給張墨玄找到了最合適的崗位，同時也在暗暗的焦急：「現在郭不異已經掛了，可是刑天在哪裡呢？唉，都怪自己太一廂情願，以為衛道司的傢伙們不會輕易殺人，現在再看看程舞，這傢伙怎麼看都是那種『我讓你死你就得死你想死也得死不想死也得死』的狠角色。」

蕭涅現在有點無聊，因為受傷頗重失血過多，他沒力氣站起來，只能坐在地上等著鎮北所醫療恢復系的覺醒者來救，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不失去意識，他便由張墨玄開始，給神衛王庭的一干鳥人們安排最合適的社會職位：張墨玄可以去搞房地產，這蓋起房子來速度快不說，還不用請建築工人，這得剩下多少成本？所以他用不了幾個月就能成為房地產大亨；楚蕾麼，就辦個快遞公司好了，這發貨速度，誰能比的上，還不用請快遞員……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稱霸速運市場的；郁紫，當然是開電力公司了，現在煤炭這麼貴，還污染環境，風電啊太陽能發電啊成本又高，只要郁紫一出馬，用不了多久也會成為，成為電王級別的人物吧；沈小猛呢，能神力恢復了，就去當個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這小丫頭穿上制服……乖乖，還沒開始治療，傷者就已經被這純情小護士治癒了大半；至於眼前這個程舞呢，你這麼凶殘，就派你去鎮守祖國邊防線好了……只是還不知道你的性別，所以不能確定該稱呼你是霸王花呢還是……該死啊，堅持住啊！不能暈，刑天！你他媽的快出現，老子還在這裡等著你呢！老子等著……對了，還有我自己，我呢，我當然是去攤煎餅……

隨著時間的推移，蕭涅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儘管他擦拭了好幾遍自己的近視鏡，可是，視線裡來回飛舞的石塊，腳步匆匆穿梭而過的神衛軍士，還有那個靜坐的程舞，都變成了黑乎乎的一團團煙霧……

蕭涅再次醒來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而他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所租住房屋的床上。

他摸著黑打開了床頭櫃上的檯燈，藉著燈光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哪裡還能看到什麼躍動的火焰？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稜形的疤痕——蕭涅回想起在神力喪失遠離覺醒者世界的那一段彷徨的日子裡，似乎有過那麼一個女孩子說過，要用牙齒在自己的胸口留下個代表永遠的記號——但是現在，十字菱形傷疤取代了那個位置，值得慶幸的是，傷疤位置還算給面子，自己胸前兩點沒有因此少了一點……

他又舉起右手，看到右手手背上的傷，也被人治好了，只是留下了寸長的傷疤而已——應該不是沈小猛，如果是「完全恢復」的話，根本不會留下傷疤——扭頭看了看牆上的掛表，時針指向八點零七分……

這時，屋內的門被人打開了。

「你醒了？」一聲清麗婉轉的問候傳來。

蕭涅扭過頭望去，只見一臉憔悴的楚蕾推門走了進來。

「怎麼是你？」蕭涅很是奇怪的問：「小萌呢？」

楚蕾很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學姐在上學啊——她恐怕都不知道前天發生的事呢。」

「前天？！」蕭涅猛地坐了起來，忽然用雙手摀住頭道：「我睡了這麼久？媽的！」

旋即，蕭涅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從床頭櫃上拿起自己的眼鏡戴上，沉聲問道：「刑天出現了麼？」

「我……我也是今天下午剛剛醒過來的。」楚蕾訥訥道：「從鎮將那裡聽說你一直昏迷著，所以就來替游將的班……順便，過來謝謝你。」

「游將，程舞。」蕭涅默念了一遍那人的名字，然後問道：「她現在人在哪裡？」

楚蕾見對方的心完全不在自己這裡，頓感失落無比，有氣無力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應該是在所裡吧。」

蕭涅想了想，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卻發現——除了一副眼鏡，自己身上什麼都沒有了！是誰替自己脫的衣服？希望不是個猥瑣大叔，咳咳，現在不是想這個無聊問題的時候——於是他飛快的蓋上被子，一臉尷尬的說道：「我想……先穿衣服。」

楚蕾急忙紅著臉退到了外面，猛然想到自己一共三次到過蕭涅的家，其中有兩次都是見到對方……難道這就是天意……想到這裡，只覺得臉更燙了。

沒過多久，蕭涅就穿戴好了出現在楚蕾的面前，基本上和上次一樣，蕭涅一臉的淡定。

「走！」蕭涅一指門外道。

「啊？」臉上紅暈未消的楚蕾腦子有些遲鈍。

「去鎮北所啊，楚大美女。」蕭涅無奈道。

「哦！」楚蕾呆呆的點頭，跟著蕭涅的後面。

於是，蕭涅滿懷心事的在前面走，楚蕾心事滿懷的綴在其後。下樓，出小區，攔車，到鎮北所，二人一路都處在一種詭異的沉寂裡。

進了鎮北所蕭涅發現，這裡已經恢復成了平常的模樣，完全看不出經過一番大戰的痕跡來——甚至連那個半月形長廊上的葡萄籐，都變回了原樣，光潔完整的青石板地面上，看不到一根掉落的殘枝。

忽然，前行蕭涅停住腳步問：「這件事造成了什麼震動……哎呦，大姐，您在想什麼呢？你不是被窮奇那廝震傻了吧？」——好不容易臉色正常了一些的楚蕾又撞到了蕭涅的背上，於是，紅潮再次漫上了她的臉頰。

「窮奇的事……謝謝你。」楚蕾第二次表示感謝，眼睛卻一直斜盯著她當日昏倒的地方。

「嗯？」這下輪到蕭涅有些糊塗。

楚蕾仍是看著假山後的那塊石板地道：「我聽鎮將說，在我昏倒之後，是你擋在我前面，拖住了窮奇，還因此身受重傷。」

「就這件事啊。」蕭涅恍然道：「嗯……如此說來，咱們就兩不相欠嘍。」

楚蕾聞言呆住了，只是將頭扭向蕭涅所在的方向，訥訥的重複道：「兩不……相欠？」她的眼睛裡全是錯愕和失落。

「是啊。」蕭涅發現，這個梳著馬尾辮的大眼睛女孩的腦袋似乎很容易短路，帶她追查柳媚兒的時候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但是蕭涅還是耐心解釋道：「我保護你呢，是對之前曾經遷怒與你深感愧疚，而你不計前嫌把我弄進了鎮北所讓我更是感動，但是我也算是以命相報了。所以就不用道歉了吧，而你也不用再對我道謝，這不就是兩不相欠麼……」

楚蕾只覺得心裡好亂，腦袋嗡嗡作響，完全沒有聽到蕭涅在解釋什麼，只是目光呆滯的重複著蕭涅結尾時用的那四個字：「兩不相欠，兩不相欠……」

蕭涅發現楚蕾的臉色慘白，神態極為不對勁，以為是窮奇造成的內傷仍未完全康復，於是關係的問道：「你沒事吧？楚大美女？楚蕾？蕾蕾？喂喂……要不要打120……」

「我……我有點不舒服。」楚蕾低聲道——她聲音裡充滿了失落，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般。

「那我自己去找小玄子好了。看你臉色很差，你先回實習生宿舍休息吧，用我送你麼？」

「不……不用了。」楚蕾搖頭道。

蕭涅目送楚蕾走遠之後，很是不解的搖了搖頭，卻也沒有多想。只是加快了腳步，直奔張墨玄的辦公室而去。

他沒有發現，轉身離去的楚蕾眼角滑落的那一滴晶瑩；也沒有發現，藏身在陰暗角落裡的郁紫，一臉的陰鷙。

第29章 希望

「你說什麼？柳媚兒被刑天救走了！？」

蕭涅憤怒的咆哮聲，自張墨玄的辦公室內傳了出來。

張墨玄仍是一臉如霜的沉寂，微微點頭道：「確實是這樣。」

「我明明記得某人好像說過『沒有其他覺醒者牽涉其中』，現在呢？魔將刑天都出來攪局了！我問你，那個刑天到底算不算其他覺醒者中的一員呢？」

「關於這個問題，我可以明確的答覆你，他的確算是覺醒者——其中具體情況，司帥和我已經聯名向王庭遞交了詳細的報告——至於其中的內容，我就不方便透露給你了。」

蕭涅思索了一會問道：「郁紫現在人在哪裡？」

「到此，柳媚兒事件已經告一段落。」張墨玄宣佈了一個蕭涅非常不想聽到的結果，然後攤開手道：「所以司帥現在的行蹤，我也不知道——我沒有過問其未來計劃的權力。」

「擦，虧你還說得這麼坦然。」蕭涅皺著眉頭道：「神衛王庭衛道司司帥，神衛王庭四大常設機構的一把手！讓案件的主犯輕易的從自己手下溜掉了？如此天大的醜事，讓你這個鎮將說起來，就像是說起春天到了，你家養的德牧又褪毛了的口氣一般——你們衛道司的榮譽感自尊心哪裡去了？」

張墨玄聞言道：「蕭涅，你沒有參加焦化廠之戰的事後調查，所以你不可能想到當日戰況的慘烈。由此，我認為你的發言毫無事實依據，純屬個人計劃失誤後的無端埋怨。而且，司帥之所以會失手，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為了保護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蕭涅茫然道。

張墨玄盯著蕭涅，深邃的目光似是要穿透他臉上的那一副灰色眼鏡，一字一頓的說道：

「焦、浩、然。」

「什……麼？」蕭涅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失聲道：「怎麼可能？我親自把他從焦化廠背出來的！」

「你親自送他回家了麼？」張墨玄冷聲問道。

「呃……」蕭涅頓時語塞——無奈之下，他只能這樣想：也許真是冥冥中自有定數，為了懲治柳媚兒，自己親手將好友拖進了柳媚兒事件，也正是這個大膽的舉動，才引發了後面的一系列事件，直接造成了自己和刑天再次擦身而過的後果……

張墨玄沒有再說話，他相信蕭涅不是那種將自己的過錯推給別人的人渣——如果是這樣，他基於守護神性的火神之力就不可能覺醒。

良久，蕭涅才問道：「焦浩然現在沒事吧？」

張墨玄道：「沒有什麼大事，昨天早晨，他就已經躺在自家床上了，想必到今天早晨就醒了吧——不過，他不會記得關於柳媚兒的一切。因為在他熟睡的時候，已經有人抹去了他關於柳媚兒的一切記憶。」

「他不會因此變成傻子吧？」蕭涅關切的問。

張墨玄道：「放心吧。那位大人是王庭數一數二的精神力量覺醒者，神隱司的高官，他的治療，不會影響焦浩然任何的生活技能，頂多，他會把這一段時間經歷的關於柳媚兒的一切當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夢罷了。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以後最好不要在你朋友的面前提及柳媚兒這件事，以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我們衛道司自然會暗中跟進追查柳媚兒的下落，搞清楚魔族牽涉其中的原因——對於你來說，這件事確實可以告一段落了。」

蕭涅靜靜的聽著張墨玄的答覆，只有在聽到「神隱司」的時候微微皺了下眉，不過很快眉頭又舒展開來，他繼續問道：「柳媚兒那些手下呢？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之中有不少人應該對我和小萌以及我的家人有著不小的敵意。」

張墨玄打包票道：「經過那位大人的治療，再加上人界上級相關部門的彈壓——你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

「你管這種篡改別人記憶的方法叫做『治療』？」蕭涅苦笑著問。

「讓他們遠離生命之中無法承受的苦難——難道不是一種拯救麼？」張墨玄反問。

於是蕭涅再也無話可說，失魂落魄的他離開了鎮北所。

一路上，蕭涅都在閉目沉思。

出租車上的收音機裡，傳來整點新聞播音員嚴肅的聲音：

「針對1月29日傍晚發生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所的群眾聚集事件，本台記者聯繫了市政府相關人員，市府發言人李某某表示，此次事件是因為個別社會閒散人員肆意散步謠言而引發的一次惡性I事件，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嚴重干擾了廣大人民群眾的日常生活。目前，相關執法部門已經對散佈謠言的嫌疑人進行了調查，並將依法對其進行處罰。我在這裡代表政府提醒廣大市民，要注意甄別日常生活中聽到的不實言論，真正做到不造謠，不信謠，不傳謠……另據本台記者到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所現場採訪發現，所內一切情況均十分正常，所內相關工作人員情緒穩定。該所負責人張某某表示，對於社會上的一切不實傳言，表示強烈的憤慨，對於那些流言，擺在眼前的事實將是最好的回擊。該負責人同時做出以下承諾，社科所的大門隨時向廣大市民敞開，歡迎各界群眾隨時來訪，我們將按照標準流程，熱情接待每一位訪客，並用事實解釋來者心中的疑問……」

「本台剛剛收到的消息，已經廢棄的的市焦化廠已經於1月29日傍晚成功爆破。對於有群眾表示，在爆破時看到紫色閃電一事，本台將特別連線特約評論員，科學院院士，省科技大學教授邢某某……邢教授你好，針對爆破時發生的放電現象，在科學上應該怎麼解釋呢？」

「主持人你好，針對你說的情況，經過我的思考，我認為——這很正常！我們都知道，爆破之後，會產生大量的粉塵，這些粉塵經過劇烈摩擦就會帶上靜電，當正負兩極電荷持續積累，便會發生擊穿空氣的放電現象。從氣象科學的角度分析，爆破時產生的大量粉塵，和雷暴雲極為相似，更因為爆破產生的粉塵距離我們更近一些，所以我們觀察到的放電現象就更為壯觀。再加上爆破行動是在傍晚進行，空氣濕度較大，也是更有利於促進放電現象的產生……」

記者搶過話頭：「嗯，通過教授的解釋，我們大家應該知道，爆破時產生閃電是再正常不過的自然現象，所以我們完全沒有必要為此恐慌。好了，謝謝邢教授。我們來看下一條消息，省委對於潘XX同志嚴重違紀行為的處罰決定……」

聽到這裡，一直保持沉默的蕭涅終於淡淡的說了一句話：「還真是『告一段落』了啊——不異兄，你死的好冤枉啊。」

蕭涅這次搭乘的出租車司機是個大姐，她聞言說道：「小伙子，你瞭解內幕？」

「噓——不造謠，不信謠，不傳謠。」蕭涅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道。

「切。」豪爽的的姐完全不在乎蕭涅的提醒，握著方向盤發表自己的意見：「如果所有的事兒都在明面兒上擺著，哪裡還會有什麼謠言？」

「大姐難道您沒聽說過天機不可洩露嗎？」

「我看吶，不是不可洩露，是不敢洩露吧。」的姐語不驚人死不休。

於是蕭涅決定閉嘴，轉而進入深深的思考之中：現在，自己平靜的隱居生活已經被徹底打破了，尤其是在張墨玄把隱居的自己挖出來之後，自己的生活和太多覺醒者之中的鳥人們有了交集——在這個時候，是應該疏遠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讓他們遠離危險，還是跟以前一樣忠誠於自己的情感隨心的生活——這確實是一個兩難的決定，而且前路漫漫，困難重重。

這時候，老爹的一句話忽然閃過腦海：

所謂的困難重重，不過是因為自己的軟弱向現實選擇屈服投降時尋找的借口罷了！

於是，蕭涅忽然笑了，他向的姐說道：「大姐，換個台吧，反正這些傢伙們說得屁話你也不信，還聽他們作甚？他們就算瞞得了一時，又怎能瞞得了一世？在真相到來之前，不如努力認真並快樂的活著！」

的姐聞言也是爽朗的一笑：「小伙子這話說得好啊！無論真相如何，日子總是要奔，家總得要養——何必聽他們大放厥詞弄髒了自己的耳朵？來，聽個歌兒！」

接下來，蕭涅聽到了人生中最美的旋律,一個搖滾歌手用滄桑低沉的嗓音唱道：「怎能沒有了希望的力量？只能夠挺胸勇往直前……」

……

流光溢彩的城市之夜絢爛無比，特別是在經歷過一場風波之後，這份珍貴的安詳顯得格外美麗。

就在這美麗的夜景上空，飄著兩個不明飛行物……準確的說，那是兩個靈魂。

飄在左側的，是一個白衣白帽白披風的古裝打扮英俊書生——說出來也許沒人會信，但這個白衣如雪，廣袖飄飄的俊俏文人，確實是鬼界的勾魂使者，白無常。

白無常的右側，是化為原形的窮奇。此刻的它，雖然仍是那副模樣，但是身上卻沒有了往昔的兇惡戾氣。

望著蕭涅那輛漸行漸遠的出租車，白無常說話了，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寂：「窮奇，我給足了你的面子，讓你在人界又盤桓了二十四個時辰，你要見的人我都讓你見到了——現在，該上路了吧。」

窮奇憨憨的笑笑道：「我現在倒是希望，你不多給我這二十四個時辰。」

「其實給或者不給都是一樣的——你早就看透了柳媚兒的內心，卻仍然自欺欺人的守在她的身邊，昨日見到了真相，也該死心了吧。」

「不……正是因為見到了昨天的一幕，我才發現，自己從來就沒有真正的懂過她。」窮奇想了想繼續說道：「世人皆言我窮奇不明是非好壞不分，卻不知我能看破凡人的本心，我除掉惡人的偽善，卻被人誤解；我除去善人的偽裝，卻被人指責；我除滅謀私的所謂忠良，卻被人污蔑——直到我遇到了柳媚兒，遇到這個真正懂得利用惡人心中的惡去毀滅惡人的女人，我才知道，曾經的我是多麼的幼稚……」

白無常搖了搖頭道：「窮奇啊窮奇——你活過了三百多年的人生，也經歷了生死，卻仍未參透命運的真諦！難道你忘了，正是因為你的單純，窮奇神力才會在你身上覺醒的麼？我承認，你能看破凡人的真心，但能看破是一回事，能讀懂又是另一回事。你若懂得那些凡人心中的真正的期盼，又怎麼會不知道柳媚兒多年籌劃終究是鏡花水月夢中黃粱？凡人們不將天道準則掛在嘴上，只是他們只是沒有照本宣科朗誦出那些規則罷了——不說，並不代表不懂——難道你還沒發現，他們是在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詮釋著亙久不變的天道麼？——說到底，你只是以自己的主觀意願強加於他人之上，以自己的價值觀來評價他人的思想的正誤罷了。他們又為什麼要接受你的價值觀轉而摧毀自己的？也許在你和柳媚兒眼裡，他們照你們所設想的規則生活下去才能幸福。但是你們卻忽視了，無論在任何規則之下，無論承受著怎樣的苦難，無論心中有多少憤懣，他們都堅持著對幸福的無限憧憬。也正是因為體會到了這種烙上靈魂的痛，他們才會生出對美好的嚮往，等到那真正的美好到來的時候，他們才會珍惜。凡人之所以偉大，便是因為這希望和堅持——唉，對待你這個已經死了的靈魂，我還說這些幹什麼呢？一會到了奈何橋，討一碗孟婆湯，下輩子做個凡人，好好領悟參透吧！」

「我沒有參透？那誰參透了？」窮奇不服氣道。

「比如那個蕭涅——他就窺到了人生真諦的一角,然而真要理解這人生，他仍有很長的路要走……」

「嚇？那個感情白癡？他還不是辜負了楚蕾姑娘的一番情意自己卻渾然無知？！」

白無常卻懶得跟如此癡迷於情愛的窮奇解釋些什麼了——或許說，自從窮奇愛上柳媚兒的那一刻起，這個神獸人三位一體的強大存在，就不再是窮奇了。他所剩下的，不過只是一個空有蠻力的軀殼罷了……

第30章 丹丹

鎮北所東郊哨站。

哨站比之於鎮北所，就相當於派出所比之於公安局。

哨站只是一間獨立的平房，孤零零的立在垃圾填埋場深坑的邊緣，像一塊扒在懸崖深谷邊的頑石。

屋內牆上的掛鐘指向晚上九點十分，在東郊哨站內的值班兩個神衛軍士，正神色緊張的盯著電腦顯示器屏幕——他們不是在嚴密注視著監控畫面，而是聚精會神的看著鬼片打發無聊的時間——從來都是衛道司去管別人，哪有人主動來找衛道司報案？

「喂，你聽，屋門好像響了。」軍士甲推推軍士乙的肩膀，一臉的緊張。

「討厭啦，哪有什麼響聲。」軍士乙瞪了甲一眼，然後繼續看鬼片。

「真的有聲音！」鬼片已經不能吸引甲了，他起身向屋門走去。

「切，神經病！」乙決定不再理他。

這個時候，電腦裡的鬼片正演到關鍵時刻，乙也環抱著自己的雙肩大氣不敢出，全神貫注的盯著屏幕……

忽然！

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啊——！」軍士乙一聲驚叫，一邊回頭一邊開罵：「X你大爺，你……」

站在他身後的，卻不是軍士甲……

正月十三凌晨一點半，剛剛睡醒的蕭涅去小區外面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火燒店吃飯。

現在這個時間點，火燒店一樓大廳裡，除了一個值班的女服務員，一個顧客也沒有。

「一個火燒，一碗混沌，多加紫菜。」蕭涅打著哈欠點了自己的夜宵。

女服務員轉身去內間取食物，蕭涅則在櫃檯前面等待。

「這位……大哥哥，如果，你能請我吃一頓飯的話，你可以把我帶走。」——一個小心翼翼磕磕絆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蕭涅轉身望去，只見一個衣著怪異的女孩子一臉期待的站在那裡。

在蕭涅的印象裡，在大冬天穿這麼少的人，似乎只有鎮北所的實習生楚蕾。但是現在，蕭涅存儲的記憶裡要風度不要溫度的美女又多了眼前這一位——皮鞋絲襪短裙水手服，內八美腿蠻腰飛機場——這傢伙不是從11區的動漫裡蹦出來的吧？

「我可以請你吃飯，但你不必跟我走。」蕭涅淡淡的回了一句。

剛端著食盤回來的女服務臉上的微笑掩飾不住她的睏意，但她還是禮貌的問：「先生您說什麼？咦？販賣機自己走？」

「啊？沒事。」蕭涅向服務員搖搖頭，示意不是在跟她說話。接著從女服務員手中接過餐盤，轉身遞給那日系女學生十塊錢——十塊錢足夠買一個火燒加碗紫米粥了。

然而對方卻絲毫沒有買飯的意思，而是把錢裝進了上衣兜裡，只是對蕭涅點了一下頭表示感謝。然後靜靜的站在一邊，似是在等待那個可以帶她回家的人。

「得，遇到騙子了！」蕭涅搖搖頭自認倒霉，這年頭，同情心氾濫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因為有太多人渣利用人們因為閒的蛋疼而衍生出的憐憫發家致富。

蕭涅也沒有把十塊錢要回來的意思，雖然對方是個騙子，但沖這一身行頭和長相來說，最起碼還是值十塊錢的。要知道，如果去夜店參加個《純情學生夜》的主題活動，光是門票錢也不止十塊——於是，蕭涅苦笑一聲，就近找了個座位，開始享用自己今天的第一餐。

蕭涅的飯剛吃了一半，那個女人同樣的話的再次響起。

只不過這一次，她遇到了個硬茬，對方滿嘴酒氣的回應：「我老婆都不肯跟我走，你跟我走？騙子，都是他媽的騙子！」

然後，那醉鬼很是不滿的向火燒店的女服務員發飆：「哎我說，你們管還是不管？要飯的騙錢都騙進你們餐館了！」

女服務員驚道：「哪有什麼要飯的？」

「就在我旁邊啊！」那醉鬼伸出左手大拇指向斜後方一甩道。

女服務員面帶微笑道：「先生，我想您看錯了，在您的左後方，是一台自動販賣機……咦？這販賣機好像出了點故障……」

「販賣機？呃！」醉鬼打了個酒嗝，醉眼迷離的說道：「你管這個醜八怪叫販賣機？」

販賣機？醜八怪？蕭涅聞言一楞，再扭過頭向剛才女孩子站的地方看去，這一看，卻是呆住了。

仍是那個日系動漫學生打扮的少女，只是那個少女的五官卻沒有了，過分乾淨的臉彷彿一塊未經雕琢的美玉。

但蕭涅也僅僅是楞了一下，旋即臉色又恢復了正常，他心中暗想：恐怕又是哪個覺醒者閒得無聊搞的惡作劇吧。在荷嘩蘭隊與大力神杯擦肩而過的那個夜晚，鬱悶的自己還不是在從廣場看球回來的路上把一輛貼有西嘩牙國家隊隊徽而且非法佔用便道停放的正在震顫不已的轎車烤爆了胎？

蕭涅三下五除二吃完了自己的宵夜，也沒有興致繼續聽那個醉酒的顧客和聞聲趕來的火燒店店長的爭論，搖搖頭出了餐廳。

可是就在他剛走出餐廳不久，火燒店的女服務生追了出來，叫住蕭涅說道：「先生，您剛才放進販賣機的十元錢——因為您長時間沒有買東西，錢已經退出來了——咦？販賣機呢？」說著，把十塊錢塞到蕭涅手裡，匆匆返回了店裡，尋找已消失不見的「販賣機」。

「看來還不單單是個騙子。」蕭涅嘟囔著，把錢裝進了口袋，低頭趕路。

蕭涅並沒有直接返回自己租住的屋內，而是叼著煙大街上亂逛——看似是在漫無目的壓馬路。

七拐八拐進了一個偏僻的小胡同，蕭涅才一轉身，靠在一根落雨管上說道：「出來吧，這附近沒有攝像頭。」

於是，那個日系女學生打扮的少女再度現身，盯著蕭涅問道：「剛才在火燒店，你……為什麼要揭穿我呢？」

「我什麼時候揭穿你了？明明是給你錢你不要，這能怪我麼？」

「我……我只是說讓你請我吃飯……你應該給我買飯，而不是……給我錢。」

「你自己拿錢買飯不就得了？」蕭涅皺著眉頭道。

「可是，可是販賣機是不能自己買飯的。」少女絞著手指解釋道。

「那你以現在的形象去買飯不就行了？」蕭涅馬上就要被對方的話搞糊塗了。

「我現在的……形象？那，那又是什麼樣的形象？」少女急切的問。

「啊？什麼形象？嗯——很美的形象。」蕭涅撓著腦袋回答。

「很美嗎？」少女忽然笑了，一張俏臉更顯純美無比，「美——美又是什麼樣子呢？」

「呃！」蕭涅終於徹底糊塗了——但是不可否認，他的腦筋轉的還是非常快的，他帶著走到胡同裡一灘薄冰面前，觀察了一番，然後繞到薄冰的遠端蹲下，伸出右手祭出一團火焰，照亮了這深夜裡的巷子，點頭示意道：「自己看！」

那少女走過來，將信將疑的望向那塊如明鏡的薄冰，看了老半天，直到那薄冰已經被蕭涅祭出的火焰融掉了，才幽幽說道：「可是，我什麼都看不到。」

蕭涅聞言，也轉到對方的一側，站在她的身邊，隨口說道：「怎麼可……」只是話說了一半，便止住了——因為在那灘污水鏡面裡，分明只有他一個人！而他口中的半截香煙也掉了下來，墜進水坑之中，水面頓時漣漪乍起平靜不復——這下，連蕭涅的映像也變得模糊起來。

蕭涅轉頭看看身畔，分明有一個少女就站在一側，而此時，少女那張明媚的臉又變得模糊起來——最後，五官又消失了，此時，蕭涅卻再也想不清少女之前的模樣。

半晌，蕭涅才熄了手上的火焰，一臉驚詫問道：「你……你是鬼？」

話音剛落，那少女的額頭上便生出了利角，本來空白一片的面目也變得猙獰起來……

「不，她不是鬼！」一聲嬌喝，在蕭涅頭頂方向乍然響起。

只因為這一生嬌喝，少女鬼化的進程也驟然停止了，慢慢的，一張臉也恢復了到了空白的狀態。

一個靈活的身影從半空落下，無聲的踏在了那塊水漬上，卻沒有帶起一圈漣漪。

「噢？是楚大美女啊……多日不見，你還是對爬高情有獨鍾。」蕭涅笑著向來人打招呼。

楚蕾今天對蕭涅頗為冷淡，只是冷聲回應：「蕭涅，這次的事，鎮將並沒有請你協助。」

「你以為我願意牽扯進來？是這位……這位同學主動找上我的。」——話音剛落，那張臉上便再次出現了清純的五官，標準的純情學生妹。

「好了，現在你可以把她交給我了。」楚蕾的語氣，仍然硬邦邦的。

「喂，楚大美女，我沒得罪過你吧——怎麼看你的表情，好像我欠你幾百塊錢似的？」

楚蕾沒有理會蕭涅，而是向那個少女說道：「丹丹，跟我回去吧。」

被楚蕾稱作丹丹的少女聞言，驚恐的抱住腦袋道：「不！不！丹丹不要回去！丹丹不要再被關在籠子裡！沒有人說話，沒有人陪……」

「那……你又能去那裡呢？」楚蕾愛憐的撫著對方的秀髮道。

「丹丹……我可以去當販賣機，不不不，販賣機不能吃飯，丹丹會很餓的；丹丹可以去當貝貝，可是貝貝是要吃狗糧的，狗糧……不好吃；丹丹還可以……不，丹丹不可以，丹丹不可以再當那個人的乖乖……當乖乖總要殺人……」說到後來，丹丹已經痛苦的抱著頭蹲在了地上，顯得孤獨而無助。

蕭涅完全不能從對方邏輯混亂的話語裡找出任何線索——只是從那因為驚恐而顫抖的聲音中感覺到，這個女孩子太可憐，太孤獨，太需要人愛……

「楚大美女，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蕭涅悄聲問道。

「這……我也……」楚蕾唯唯諾諾，不知該如何解釋。

蕭涅幾乎要崩潰了，有氣無力道：「楚大美……」

丹丹卻突然站起來，截斷了蕭涅的話：「美？美女？嗯嗯，丹丹可以當個大美女！」

「你已經是個大美女了！」蕭涅笑著肯定。

蕭涅話音剛落，楚蕾便愣住了，她先了一眼一臉希冀的丹丹，然後她又皺著眉頭看了看一臉誠摯的蕭涅，於是眼神裡，又多了那麼一絲的幽怨——她沉下聲來，咬著牙一字一頓的問道：「蕭涅，你什麼意思？」——那聲音的寒度，足以冰封一條長街。

在兩個完全沒有邏輯的女人的瘋言瘋語的輪番轟炸之下，蕭涅終於徹底崩潰了，他仰天長歎：「這句話我也想問你啊！我哪有什麼意思？！」

楚蕾冷冷的丟下一句：「你有什麼意思你自己清楚！明天來所裡見鎮將！」然後拉著丹丹的手，嗖的一聲，不見了。

「那就明天早晨不見不散。兩個大美女，晚安！」蕭涅一臉疑惑，對著空氣擺手……

第31章 帝江

在張墨玄的解釋之下，蕭涅大概算是弄明白了自己午夜奇遇的原因：

丹丹是個覺醒者，而她的本體，是混沌帝江。

傳說之中，帝江是個形狀像水囊，顏色紅的像火，長著六隻腳四個翅膀，無面無相卻識得歌舞的神獸。同時，也與窮奇，饕餮，檮杌一起，並稱四大凶獸。

在丹丹覺醒的那一刻，她的肉體便回歸了帝江的本質——混沌。

混沌，可是說是存在的非存在，她自己無法確認以及維持自己的存在，只能通過感知別人對自己的認知而存在，活在別人的意願的控制之下——有點像一個沒有具體形態反饋型人偶。

比如在蕭涅的意願下，她是一個純美的女學生，這是半夜裡剛剛睡醒的蕭涅從某個「其中滋味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美夢裡化出的形象；而在女服務生的眼裡，丹丹是一台自動販賣機，這是因為女服務員覺得深夜一個人值班太辛苦，需要一個自助工具來分擔自己的工作；在醉鬼的眼裡，丹丹是個醜八怪，因為他剛和自己的老婆離婚，所有的女人在他的眼裡都是不可理喻的醜八怪。

而且，如果多數人截然不同的意願效果同時作用在帝江的身上時，便會發生嚴重的干擾，導致帝江出現在人們眼中的形象變的扭曲，這也就是為什麼蕭涅聽到服務員和醉酒顧客的話之後看到丹丹面目消失的原因。如果這嚴重的干擾在長時間內得不到統一，帝江的形態會因為紊亂而崩壞，這便是蕭涅離開火燒店之後，丹丹就追了出去，責備蕭涅「揭穿她」的原因。

而現在，蕭涅遇到了麻煩，這個丹丹因為蕭涅那一句「你確實很美！」，就對「美」產生了無限的嚮往，非得要跟蕭涅住到一起。

蕭涅嘴角抽了抽，盯著面無表情的張墨玄問道：「這個……這個大美女是什麼時候被你們鎮北所搞到手的？」

張墨玄道：「就在昨夜——準確的說是昨夜九點一刻，滅神聯盟一位成員襲擊鎮北所東郊前哨，當時嫌犯採取的方式，就是指揮帝江幻化成的凶獸進攻——接到求援信號我們過去支援，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擊退了這次進攻……就戰果而言，也只抓住了帝江，卻讓嫌犯帶傷跑掉了……抓住帝江之後，我們便把它囚在地下室的牢籠裡，熟料在無人看管的狀態下，帝江便化成原形——便是一團混沌濁氣，然後滲透出我設定的單向結界，跑掉了。」

「為什麼不用神衛軍看管？」蕭涅問道。

張墨玄耐心的解釋道：「越是找人看管，便越難看管——如果看守它的軍士把它幻想成燭陰之龍，那麼整個鎮北所，豈不是要被掀翻？」

「怎麼又扯到燭陰之龍身上了？」

「這次襲擊東郊前哨戰的戰鬥，背後就有燭陰之龍的影子——所以事件發生之後，很多軍士腦子裡全都是實力恐怖的燭龍。」

「擦，你們這一批神衛軍心理素質也太差勁了。」

「無論是人還是神，最難戰勝的，都是自己的內心。」

此刻，蕭涅沒有心情和張墨玄討論哲學問題，只好道：「算你說對了，繼續往下說。」

「帝江逃掉之後，我們尋跡查蹤，調查到它先是被一個丟掉寵物狗的女人認成了自己的貝貝；又被一隻野貓當成了過街的老鼠；後來就溜進火燒店化成了販賣機……當然，這些受到影響的凡人，我們鎮北所會進行特別幫助，讓他們盡快的忘掉帝江。」

「這位……這位美女一晚上的經歷，都可以寫一本書了！」蕭涅感歎，然後拉了張椅子坐下繼續問道：「關於她的情報，你們是怎麼獲取的？」

張墨玄如實答道：「昨晚第二次將帝江帶回所裡之後，她又有狂化的跡象，我們很難靠近它——不過這時候，沒有參加前哨戰戰鬥的楚軍士起了關鍵的作用，在她的安撫之下，帝江的情緒總算稍微平復了一些，而楚軍士也陪了帝江整個晚上，我們也是因此才瞭解到關於丹丹的一些情況，但是並不完善——更具體的資料，還要調閱王庭檔案館有關帝江獸的記載；當然，我們也會繼續通過溫和的方式對丹丹進行詢問，因為帝江身上的疑點還太多。」

「疑點留著以後慢慢解決吧。我想知道，她現在在你們眼裡，是以什麼樣的形象出現？」

「受你的影響，她現在是個學生——只是相貌服裝等細節上可能會有所不同。」

蕭涅聞言，拍手出了個主意：「那就好辦了，你馬上給全體神衛軍開會，統一思想。讓她在你們的意識裡變成溫順的乖乖女，如此一來，就能輕而易舉的控制住了吧。」

「你還不明白麼——帝江的本質是混沌，它只能通過別人的反應以確認自己的存在。而現在，和她建立主要映射的人是你。如果她覺得你要離她而去，便會慢慢化為一團濁氣的。」

「那你用結界把她和楚蕾隔到一起，讓楚蕾和她建立主要映射不就行了？」

「好不容易有一個如此相對穩定的形態，我們何必冒風險呢？而且楚軍士最近的心態不是很穩定……」

「情緒不穩定？那你們還讓她陪丹丹一個晚上？！拜託你撒謊的時候用點心行不行？」

張墨玄沉默一會道：「我只能說，這是一個奇跡！！——而這只帝江流露出對你的親切態度，也讓我們很詫異……」

蕭涅雙手拄住張墨玄的辦公桌，嘟囔道：「擦，你直接說『蕭涅，暫時照顧帝江的任務非你莫屬了』不得了？繞這麼多彎子，最後還不是要剝削我？」

「嗯，我想暫時也只能這樣了——不過也不會持續太長時間，我已經通知了王庭，相信他們不日就會派人來帶走帝江的。」

「王庭難道有辦法？」蕭涅又看到了一線希望。

「當然。」

「如果不是機密的話，說給我聽聽。」

「玉衡長老，不，玉衡校長曾經有一個帝江戰寵——經過多年的培養，她的帝江獸已經能穩定在特定的坐騎的形態，而且不會受其他人的意識干擾。」

「我怎麼不知道玉衡姐姐有個如此強大的寵物？」蕭涅發表疑問。

「在六十一年前的神魔天山之戰中，陣亡了。」張墨玄不無惋惜的解釋。

「原來如此。」蕭涅恍然大悟，但是他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危機，擺手道：「如果要讓帝江跟我生活在一起的話，萬一哪天我做噩夢，又恰巧夢到帝江發狂——豈不是說，仍在睡夢之中的我就要被它吃掉？」

「這麼匪夷所思的情況你也想得出來？」張墨玄詫異的看了蕭涅一眼，發現對方不像開玩笑，於是解釋道：「只要你不一邊做噩夢，一邊亂叫『丹丹，吃了我吧！』你所說的那種情況是絕對不會發生的——就像咱們現在在屋裡談論著她，腦海裡肯定也會浮現各種形態的帝江，但是只要她感受不到，她現在的形態就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化。」

蕭涅長出了一口氣道：「再問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在鏡子裡看不到她？」

「若是你想通過鏡子看到帝江，帝江必須先有獨立而且完整的意識形態，然後通過完整的自我整體認知建設自己——等到她能看清自己的時候，你便也能通過鏡子看到她了。」

「她看不到自己？」

「也不能這麼說，比如你告訴她她有著和你一樣的雙手，她也是能直接看到自己的雙手的。但是你告訴她她有著和你一模一樣的一雙手的時候，你腦子裡也得想著和自己的一雙手一模一樣的一雙手……」

「我擦——你說得這是什麼繞口令！」蕭涅揉著太陽穴道。

「總之。」張墨玄頓了一頓說道：「在王庭派人來之前，就托你先照顧帝江吧！」

聽張墨玄的意思，今天丹丹是非得跟蕭涅走不可了，於是他想了一會，最後伸出右手，做個捻鈔票的動作：「那個……是吧……你懂的。」

張墨玄這一次倒是出人意料的痛快，從抽屜裡拿出一打百元大鈔，然後抽出來一半遞到蕭涅手裡，順帶囑托了一句：「帝江……可能需要餵食。」

為了五千塊，餵食就餵食！別說餵食，搓澡都行！蕭涅狠狠心，接過了那一打鈔票。

其實蕭涅心中是有更深的打算的：他相信玉衡姐姐跟她的戰寵感情肯定很深，把一個帝江從一團濁氣養成為一隻具有完善的自我意識的戰寵，得需要多長的時間？如今聽說張墨玄又搞到了一隻帝江獸，玉衡姐姐還不得快馬加鞭的趕過來？從王庭所在地到這裡，就算是用走的，一個星期也走到了，何況玉衡姐姐飛的比巡航導彈都快——這五千塊錢，值了！

出了張墨玄的辦公室，蕭涅一臉的興奮——去火燒店吃了頓夜宵就接了個獎勵五千塊附帶純情學生妹一枚的極品隱藏任務，他怎能不興奮？

而楚蕾卻是一臉的不忿，蕭涅只認為那是對方對自己白拿了五千塊錢羨慕嫉妒恨——他知道楚蕾剛剛轉正，恐怕到現在，鐵公雞張墨玄一分錢的工資還沒給她發過——只是蕭涅沒有聽到楚蕾拉著丹丹的手對她囑托：「如果這個傢伙敢對你做什麼壞事話，你一定要告訴姐姐。」

「什麼樣的事叫壞事？」丹丹一臉不解的問。

「比如，他，他摸你……」說到一半，楚蕾的臉頰已如火燒雲般燦爛了。

丹丹仍是滿腦袋問號：「摸我……就像楚姐姐你這樣摸著我的手嗎？還是像楚姐姐你腦子裡想的那樣摸……」

「呃，這個……如果僅僅是拉拉手的話，應該也是可以允許的吧。」楚蕾說。

「那什麼是不可以允……」

蕭涅都走到了鎮北所主樓大門口，卻仍不見楚蕾放人，於是出言催促：「丹丹，走啦！」

「噢。」丹丹急忙抽出雙手，一蹦一跳的向蕭涅跑去。

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楚蕾很是擔憂的說道：「我怎麼有一種羊入虎口的感覺。」

張墨玄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辦公室走了出來，站在楚蕾背後說道：「蕭涅可不是羔羊。」

「嗯……他是狼，大色狼！」楚蕾恨恨說了一句，轉身走了。

張墨玄若有所悟道：「嗯，他的性格成分裡，確實有狼的桀驁——等等，我總覺得，因為急於將帝江出手，我好像忽略了一點特別重要的事情……」

卻說蕭涅和丹丹出了鎮北所的大門，看著馬路飛馳回穿梭的汽車，看著天空中春日的驕陽，看著便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摸著兜裡厚厚的一打鈔票，蕭涅忽然覺得：隱藏任務，讓生活更美好。

接著，蕭涅攔了一輛出租車，護著丹丹一齊上了後座。上車之後，蕭涅便開始給出租車司機打預防針：「師傅，看我女朋友漂亮麼？」

的哥狐疑的看了蕭涅一眼道：「這套煎餅果子是你女朋友？」

第32章 奶爸

原來，的哥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吃早飯，睜眼就欠二百塊車份兒錢的他很餓，餓極了。

所以在他的眼裡，丹丹就是一套外焦裡嫩、還閃著金燦燦的油光的煎餅果子。

蕭涅剛才的好心情頓時不翼而飛，因為坐在旁邊的丹丹——臉上五官又消失了。

接下來，的哥便把後座上這位男乘客當成神經病哄了下去——因為這個乘客一直對著一張煎餅唸唸有詞：「你是美女，你是大美女，你有最完美的五官！你的眼睛像葡萄，啊，不，不是剝了皮的葡萄，是紫葡萄；你肌膚光潔如玉，不是綠玉，是黃玉，不是黃玉，是和田玉……算了，你的皮膚像豆腐，是滑皮兒的；你的小嘴似櫻紅一點，呃，再大一點……」

被趕下車的蕭涅拉著妖怪一般的丹丹站在街邊，極為無助。

一陣寒風刮過，讓蕭涅覺得，心情在一瞬間完成了換裝——一片淒慘。

尤其是當慘不忍睹的丹丹問道：「現在我有了最完美的五官了？」

蕭涅看著對方那張被自己糟蹋的不成樣子的臉，含淚點了點頭——蕭涅第一次覺得，說謊其實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在你不得不以自欺欺人的謊言來維護那些早已不存在的美好的時候。

但蕭涅總認為自己永遠是有辦法的，他拉著丹丹的手來到公交站台附近，指著廣告燈箱裡巨幅的美女明星畫片道：「你，跟她長的一模一樣！」——於是，悲催的蕭涅就不得不面對一個和金剛身形大小無二女一號……

蕭涅急忙將巨型的野蠻女友舉起來，以避免交通事故的發生，他覺得自己在這一刻是個英雄，而在路人們的眼裡，蕭涅是個紮著馬步雙手做托舉天空姿勢的神經病。

為什麼是托舉天空呢——因為張墨玄設了個隱身結界將丹丹包了起來。

「抱歉抱歉。」匆匆趕來的張墨玄一臉的歉意，「我剛才疏忽了，現在路上行人很多……」

「我能不能退貨？」蕭涅苦著臉問。

「不能！」張墨玄態度很堅決。

眾人看不到丹丹，丹丹便感受不到他人的意願，此刻的她，已經化成一團濁氣從結界裡滲了出來。

「你也看到了，我的結界束縛不住她。」張墨玄無奈道。

蕭涅急忙接住那團濁氣，閉著眼睛強定心神按照那個日系學生的模樣，重新給丹丹設定了身體。

丹丹依偎在蕭涅的懷裡，將頭埋在蕭涅的胸口說道：「丹丹剛才覺得……好孤獨。」

蕭涅急忙安慰道：「丹丹不怕，哥哥在這裡……」

路人們這下可起了騷亂，因為他們對蕭涅懷裡那個忽隱忽現，外形瞬息萬變的物體充滿了好奇。

「剛買的立體投影儀出了點故障。」蕭涅胡亂解釋了一句，抱著丹丹飛奔著逃離了人群。

躲進了一個隱蔽的角落，蕭涅喘著粗氣，向趕來的張墨玄說道：「這，這可怎麼搞？回家都成大難題了！」

「你跑什麼嘛？楚蕾開著車隨後就到。」

聽到答覆的蕭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很快，楚蕾開著車趕到了，一路上，幾人都沒怎麼說話，對外界刺激極為敏感的丹丹很可能因為一兩句話而形態崩壞。

楚蕾氣鼓鼓的看著一直將丹丹抱在懷裡的蕭涅，雙手死死的握住方向盤，似是要從這堅硬的材料裡擠出水來。

張墨玄提心吊膽的坐在副駕駛上，他現在終於認識到，讓楚蕾來送自己，未必是最正確的選擇。

蕭涅則抱著丹丹坐在後後排，不是他要佔便宜，而是對方環著他的脖子的雙手不肯鬆開。

總算順利到達了蕭涅所住的小區，目送蕭涅抱著丹丹上了樓，楚蕾酸溜溜的問道：「蕭涅為什麼不把丹丹想成男人？」

張墨玄歎口氣道：「若是他把丹丹想成男人——這可憐的方向盤，早被你捏碎了……我現在擔心的是，對待這個白紙一般的帝江，蕭涅有些扭曲的價值觀，會對其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將帝江交給蕭涅，究竟是福是禍呢？」

「我也不能想像，神經大條的蕭不著調，會怎樣對待這個身世可憐的孩子。我甚至不能想像，蕭涅給帝江餵食的時候，會是什樣的一番情景。」楚蕾說著，回想起昨夜哄丹丹吃飯時的情景……

其實楚蕾說錯了，蕭涅不會給丹丹餵食。蕭涅明白，現在丹丹缺少的就是獨立的自我意識。她現在有的，只是一些類似於飢餓、恐懼、寒冷等等最基本的生物本能，而缺乏的就是掌握如何解決這些需求的正確方法，以及排遣這些負面情緒的自我調節能力。

所以，回家之後，蕭涅從網上找了一個動畫片段，片段裡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狼吞虎嚥吃東西的畫面，蕭涅指著這個畫面道：「如果你以後感到飢餓，就要像這個女孩子一樣，拿起裡面那些美味的東西塞到自己的嘴裡。」——於是，丹丹抓起了桌上的筆記本電腦……

蕭涅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從丹丹手裡把心愛的筆記本搶回來，耐心的解釋道：「這裡面的東西是假的，不能吃的，由真人親手做出來的飯菜才能解決飢餓——就像火燒店裡賣的驢肉火燒。」

於是丹丹提議道：「那……我們去火燒店裡吧，丹丹確實很餓了。」

蕭涅笑道：「這個時候打電話叫外賣才是更好的選擇……」

就因為這個叫外賣的建議，讓蕭涅做出了「宅男生活，我來了！」的決定。

他現在必須盡一切努力減少丹丹跟外界接觸的機會，因為些許的干擾，都有可能給這個平靜的小區帶來毀滅——就因為那個送外賣的傢伙的一句：「哥們，你真行，把汽車停到客廳裡了！」——蕭涅的房子就差點招來滅頂之災，因為那個外賣男說道汽車的時候，蕭涅同時想到了擎天柱，而站在蕭涅身後的丹丹就開始「汽車人，變身！」了……

因為帝江詭異的特性，蕭涅無論做什麼都得小心翼翼，不能看恐怖片，不能玩有血腥暴力打鬥場面的網絡遊戲，不能叫哥們來家裡打牌——鬼才知道那幾個極品打牌的時候能說出多麼駭人聽聞的言論。

同時蕭涅也發現，丹丹的過去確實很悲慘，下面是他們二人的一段對話。

「美女，你還記得你多大了麼？」

「四……不，五天。」

「五天？！」

「丹丹本來還在媽媽的肚子裡，卻被一個冷冰冰的鐵鉗子拽了出來，然後丹丹便被裝進了一個袋子裡……後來，丹丹就到了那個人的手裡，那個人叫丹丹乖乖，讓丹丹殺了兩個大哥哥……不是丹丹要殺他們的，是他們自己讓丹丹擠碎了他們的……」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蕭涅急忙出言打斷了丹丹的話，他總算知道，原來丹丹只是個尚未發育完全的胎兒……他也不願意懷惡意去揣摩丹丹不負責任的父母，也不願意去想她被惡人利用之後的一切，只是笑著問道：「那，丹丹的名字是怎麼來的呢？」

「丹丹還在母親身體裡的時候，媽媽就常常用這兩個字稱呼丹丹。」

「你出世才五天……怎麼就能這麼流利的講話呢？」

「丹丹能講話，是因為你覺得丹丹本來就應該會講話啊……」

對於某些男人來說，家中有一個你希望她怎樣她就會變成怎樣的女孩子，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情；但是從另一方面去看，因為對方的存在僅僅是己方意願的投影，那麼，接下來發生的，便是開始一段自己和性格分裂出的另一個自己的詭異生活；更為不可預知的是，那個因為自己意願而生的投影，僅僅是畫皮包裹之下的一團混沌……

而對於蕭涅來說，宅在家裡當混沌的全職奶爸，是件苦中有樂的事情。

面對想如廁的丹丹，蕭涅說：「嗯，這種感受是三急之一，一旦來了就要找廁所解決，不需要忍耐。這其中並不涉及到骯髒和羞愧，因為這種生理循環，是你還活著的證明。」——半個小時之後，廁所裡的蕭涅正抽著煙解決生理循環的時候，丹丹拉開門衝了進來……

面對想穿漂亮衣服的丹丹，蕭涅說：「很好，你已經有了比生物本能更高的需求，這便是每個女孩成長時所要經歷的必然階段。只不過對於你來說，想穿漂亮衣服這個要求也太簡單了。」——蕭涅閉眼想像了一會，再睜開眼時，丹丹就換上了今年最流行的時裝，整個人也顯的靚麗非常，每種不足的是，丹丹的換裝是在瞬間完成的，所以蕭涅無法進一步研究，丹丹對自我形體的塑造，究竟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面對想變得更加完美的丹丹，蕭涅說：「簡直太棒了，你已經開始追求自我完善了！看到這個動畫片裡的女主角沒有？這就是宅男心中完美的女人，你嘗試著變成她的樣子……」——於是，蕭涅回頭的時候，丹丹變成了一張薄薄的人形畫片……

面對困了想睡覺的丹丹，蕭涅說：「不是吧？你出生好幾天了竟然一次覺都沒睡過？你記住，現在這種感覺就叫做疲憊，當你疲憊的時候，你就要躺在床上，蓋好被子，放鬆身體，閉上眼睛，保持平穩的呼吸，什麼都不要想……」

「可是，閉上眼睛是就看不到大哥哥了。」

「當你下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會看到更有活力的大哥哥啊。」

「嗯。」丹丹認真的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這才乖嘛。我就睡在隔壁，明天見嘍。」——看著逐漸睡去的丹丹，蕭涅也是什麼都不敢多想了，輕手輕腳的退出了沈小猛的房間。

蕭涅返回自己的房間，趴到床上鑽進被窩給沈小猛發短信：

「小萌，下了晚自習了吧？明天元宵節，你回家麼？再告訴你一個不是特別好的消息，有人借用你的床睡幾天。」

沈小猛很快回復過來：「剛下，正往宿舍走呢。明天晚上回家——楚姐姐打電話跟我說了關於丹丹的事兒了，我納悶的是，現在這個點兒你不在做運動，還有閒暇給我發短信？」

蕭涅皺皺眉頭回：「你想到哪裡去了？人家只是個出生剛剛六天的嬰兒——回家路過超市的時候買點元宵回來。」

沈小猛回：「她會不會尿床？」

蕭涅想了想還是據實回答：「應該不會。」

過了一會，蕭涅的手機才震動起來，蕭涅打開短信一看：「『應該』是什麼意思？蕭不著調，如果你的乖乖小寶貝敢在我的床上畫地圖的話，你就死定了！」

第33章 元宵

「嬰兒哪有不尿床的？」面對沈小猛的威脅，蕭涅嘟囔了一句便睡覺了。

因為蕭涅的懈怠，沈小猛那塊印著紫陽花團的褥單上，差點就被丹丹填上別的圖案。

蕭涅昨天晚上曾說過「當你下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會看到更有活力的我」，而在第二天早晨丹丹睜開眼睛的剎那，首先映入她眼簾的，卻是天花板上那宅乳白色的玻璃吊燈。

同時，丹丹也感覺到自己有急需解決「生理循環」的必要，這時她便想起蕭涅「如果內急，就一定要立刻上廁所」的教導。

究竟是該先等著看到更有活力的大哥哥呢？還是該先去洗手間解決問題呢？丹丹面臨著兩難的選擇——於是，她選擇以新生命來到時間的第一反應來尋求答案——哭！

只是她這生命裡的第一次啼哭，遲到了整整六天。

遲到總比不到好，很快這響亮的哭聲便收到了效果——正和周公在棋盤上殺的興起的蕭涅聞聲猛然起身，來不及穿衣服戴眼鏡，披著被子衝進了沈小猛的臥室。

一臉緊張的蕭涅還沒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丹丹就已經破涕為笑了。

她先是看了蕭涅一眼，似是在確認什麼，在看到盯著蕭涅那雙漆黑閃亮的眸子後使勁點了點頭，然後猛的坐起來，一陣風似的衝進了洗手間……

到這時，沈小猛的床單才避免了變成畫布的可憐命運。

因為有了昨天的經驗，蕭涅今天和丹丹相處起來相對輕鬆不少，而且丹丹對於泡麵完全沒有牴觸心理，這也省掉了蕭涅不少的麻煩。當然，蕭涅也不會狠心到讓丹丹這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吃一天的泡麵，於是他許諾，晚上會有傳說中的元宵吃……

波瀾不驚的平淡中，白天很快過去。

傍晚時分，沈小猛回來了；和沈小猛一起來的還有楚蕾。

蕭涅不知道這兩個人怎麼湊到了一起，對於兩個人臉上奇怪負責的表情，更是不解。

此時此刻，兩個女孩，不，三個女孩到底在想什麼呢……

首先說楚蕾，她對於身世可憐經歷悲慘的丹丹是很同情的；對於不解風情的感情白癡蕭涅是很痛恨的；對於比自己晚進入王庭衛校卻比自己早畢業的沈小猛是很敬重的。

其次，沈小猛對於丹丹是沒有什麼好感的，特別是一進門便感覺到蕭涅原來給予自己的關懷被這個突然闖進來的女孩子搶走之後甚至對這個小女孩有了敵意；同時她對於蕭涅的同情心氾濫是很無奈的；對於楚蕾的感情遭遇，卻是完全沒有放在心上的。

再次，丹丹對於蕭涅是很依賴的；對於楚蕾是很友好的；但當她面對沈小猛時雙眼裡卻充滿了戒備——對於這三個女人之間複雜的關係，不懂讀心術的蕭涅是不太瞭解的，只是因為這三個女人共處一室而導致的詭異氣氛感到頭大，一個猶如兩個大——百般無奈的他點了一根煙，排遣心中的苦悶。

因為思想的極度不統一，丹丹臉上的五官又有融化的趨勢——於是，楚蕾帶著丹丹進了沈小猛的臥房，順手帶上房門，只留下蕭涅和沈小猛在客廳四目相對。

沉默半響之後，蕭涅終於憋出來一句話：「小萌，書包很沉吧。」

「和我的心情相比，這十幾公斤重的背包輕如鴻毛。」沈小猛的話若有所指。

「什麼意思？」蕭涅依然很遲鈍。

「蕭不著調。」

「嗯？」

「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兒？您說話。」

「等王庭把丹丹接走之後，不要再招惹別的女孩子了。」

「嚇？」

「然後。」沈小猛盯著蕭涅的眼睛，似是要用目光將其臉上的灰色鏡片碾碎，一字一頓的說道——

「等我長大！」

「啊？！！！！！！」——蕭涅傻了。

沈小猛沒有再看蕭涅的臉，而是將手中的元宵輕輕放在客廳的桌子上，然後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只留下蕭涅愣在那裡發呆。

蕭涅不是傻子，也不是雛兒，他當然知道沈小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但是理解是一會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面對個性生猛的沈小猛如此生猛的表白——讓他在短時間內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實在是難於登天。

蕭涅和沈小猛有沒有感情？當然有——自從蕭涅的姐姐被殺之後，除了沈小猛，再也沒有第二個女孩子讓蕭涅如此的視若珍寶。但是蕭涅對於沈小猛的感情，更像是哥哥守護者自己親愛的妹妹一般。猛然間，自己一直視為親妹妹的沈小猛突然說出「等我長大！」，蕭涅確實有點招架不住。他一直認為自己不是妹控，也無法在這個時候感受到「多年養成終成正果」的狂喜，他現在有的，只是震撼——震撼於沈小猛的彪悍和直接。

蕭涅楞了好久，直到嘴裡叼著的香煙燙著了嘴唇，他才慌忙掐滅了煙頭，拎著桌上的元宵進了廚房——廚藝精湛的蕭涅，打了好幾次火才把煤氣灶弄著……

沈小猛的臥室內。

楚蕾看著一臉嚴肅的沈小猛，笑著問道：「學姐，凡人學校裡的功課很重麼？」

沈小猛艱難的將背包摘下來扔到床上，長出了一口氣道：「比王庭衛校裡的還要繁重。」

女人特有的直覺告訴楚蕾，沈小猛有些不太對勁，所以出聲問道：「是學習上遇到什麼困難了麼？」問完之後又覺得自己很白癡——被譽為「百年不出的天才」沈小猛怎麼會因為凡人那點兒知識而苦惱。

沈小猛微微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看自己的床——現在，丹丹正蒙著頭拱在那床印著薔薇花瓣圖案的粉紅色被子下面，不知道正在做些什麼——「我忽然覺得，她好像一隻小貓。」沈小猛忽然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句話的干擾，蓋在被子下面的丹丹還真是發出了類似小野貓護食的「嗚嗚」聲。

「學姐，我昨天不是在電話裡跟你說了麼？現在要把丹丹想像成一個女學生的模樣。」楚蕾站起身來，貼著沈小猛的耳朵說道。

「我在衛校上學的時候，看到過一篇關於帝江的資料。」沈小猛回憶著說：「帝江是可以通過某種特殊的儀式和特定的人建立專屬而恆定的映射的，只是，那種儀式好像失傳了。」

「鎮將說校長曾經有一隻帝江，難道就是利用了那個儀式？」

沈小猛擺手道：「不，我曾經聽玉衡奶奶說過，她的帝江是很特別的，不單單只是有穩定的形象的意願投影，而且有其自己的思想獨立個體。」

「學姐和校長很熟？」

「當年就是玉衡奶奶把我從孤兒院帶到衛校的。」沈小猛笑著回答。

「跟我說說校長的事吧，我在衛校的時候，聽過太多關於這個衛校創始人的傳說……」

蕭涅站在客廳裡，將耳朵貼在沈小猛臥室的門上，在確認屋內很安靜，沒有爭吵或者打架的聲響之後，才敲了敲門喊道：「三位大美女——開飯了！」

於是房門猛的被打開了，蕭涅還沒反應過來，便有一團軟綿綿的東西撞進了懷裡……

蕭涅嘴角抽搐著，看著站在床邊二人：楚蕾一臉的錯愕，沈小猛則是面帶冷笑——於是蕭涅嚥了口吐沫，低下頭辨認懷裡的物體，兩秒鐘之後，他開始大叫：「鬼——唔，美女啊！」

接下來，蕭沈楚三人交換著眼神，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丹丹重新拼回了人樣——「鬼才知道沈小猛和楚蕾剛才在屋裡講了些什麼！哎呀，怎麼又想到鬼……」蕭涅狠狠的拍打著自己的腦門。

沈小猛道：「蕭不著調，雖然說你把元宵煮成了糯米粥，也不用如此抽自己謝罪吧。」

「還不都是因為你……」蕭涅低著頭反駁，只是這反駁有點底氣不足。

「因為學姐？」楚蕾很是納悶。

「吃飯吃飯！其實這是煮元宵的秘法——可以最大限度的讓元宵把味道入到湯裡。」蕭涅打著哈哈。

「學姐，你不是說蕭涅廚藝不錯嗎？」楚蕾舀起一勺黏稠的糯米粥，以調笑的語氣詢問——即便是吃著蕭涅做的飯，她仍然不肯放過奚落蕭涅的機會——也許這就是「愛之深責之切」的具體表現吧。

丹丹舉起空碗喊道：「很好吃啊——大哥哥，再來一碗！」直接搶了沈小猛吐槽的機會。

「這東西黏性太大，吃多了對腸胃不好。」蕭涅很是關愛的說道。

沈小猛和楚蕾同時瞪了蕭涅一眼，蕭涅毫不猶豫的沖沈小猛瞪了回去——要不要當女朋友那是將來才決定的事兒，就算以後當了女朋友，我也是男女關係裡的攻方啊，這夫綱總不能現在就給丟了吧！

楚蕾很無奈，因為蕭涅無視她；沈小猛很生氣，因為蕭涅不給她面子；丹丹很納悶，因為她完全搞不懂那三個人瞪來瞪去是因為什麼——因為三個人瞪來瞪去的時候完全忽視了自己的存在，丹丹的感覺就不只是納悶了，孤獨趁機襲上了她的心頭——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如果這三個女人都是覺醒者，她們再湊到一個飯桌上，那就是屬於其中的懸疑倫理劇了。

總之蕭涅今年的元宵節過的很詭異，或許這詭異早在他半夜三更跑到火燒店去吃宵夜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不管這個詭異的隱藏任務的最後結局如何，蕭涅明白——既然接了，他就得咬著牙繼續做下去……

第34章 同床

楚蕾之所以會來蕭涅的家裡，是受了張墨玄的指派。

張墨玄告訴楚蕾，如果帝江的情緒狀態穩定，可以嘗試進行一些詢問，瞭解案情的細節——帝江作為襲擊東郊哨站的參與者，肯定是知道一些內幕的。現在鎮北所要做的，是在以不引起帝江敵意的前提下得到那些重要的情報——當然最重要的，就是暗中保護帝江的任務，以楚蕾的神力，避免帝江再次落入敵手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同時，張墨玄也察覺到了屬下對於蕭涅的感情。從張墨玄的個人角度來說，他是樂於見到這段感情修成正果的。由於覺醒者的特殊性，讓他們和凡人進行一次戀愛是很麻煩的事情——他們存在於同一個世界，卻生活於不同的世界——諸多本質差異暫且不談，單單是因為壽命長短的巨大差距而導致的愛情悲劇，便不勝枚舉……

所以，如果蕭涅和楚蕾能有所結果，非但能給屬下以幸福，還能為神衛王庭重新籠絡住蕭涅這個人才——單就帝江這件事而言，丹丹和楚蕾的關係也很不錯——綜上所述，讓楚蕾來執行這個任務是再合適不過了。

楚蕾接到任務之後也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以她對蕭涅的瞭解，一個在深夜裡僅僅抬頭瞥一眼就能將自己的內褲花色看個清楚的男人肯定不是正人君子，而一個不是正人君子的男人和一個不諳世事的女人共處一室會發生什麼似乎不太難推斷，更何況那個女人還是那個男人一覺醒來最希望見到的形象——所以楚蕾很擔心一敲開蕭涅的家門會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景象，然而在內心深處她又對那「不該看到的景象」有著強烈的否認慾望，同時還對開門的一剎那的發現有著非同一般的好奇心——在種種複雜而矛盾的心理之中，楚蕾也不能確認哪一個才是自己的本願。經過激烈的心裡鬥爭之後，她總算想出一個能緩和些許壓力的法子，那就是找沈學姐一同去面對開啟蕭涅房門的艱巨任務。

最後，門開了，卻是什麼異常也沒有——慶幸、失落、懷疑在一瞬間湧上心頭，複雜的心緒讓楚蕾幾乎忘記了張墨玄交代給她的任務……

吃過晚飯，蕭涅的話提醒了楚蕾。

「楚大美女，你這次來我家，不是單純陪我們過元宵佳節這麼簡單吧？」

楚蕾定了定心神，看了看仍在低頭舔著婉沿丹丹，思索了一會終於下定了決心道：「丹丹，姐姐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呢？」

「嗯。」丹丹想也沒想便回答道。

蕭涅拿過丹丹手裡的瓷碗，笑著道：「專心回答別人的問題，是對他人的尊重。」

丹丹很委屈的扁了扁嘴，強忍住眼眶裡的淚水點點頭道：「楚姐姐，你快問吧。」

蕭涅鼓勵似的對她笑了笑，拿起碗筷進了廚房。

沈小猛跟著蕭涅的後面，小聲說道：「這個帝江已經有了維護自我利益的意識了呢，蕭不著調，看不出來，你還挺會教育孩子的。」

「當然，我不就把你教育的很出色嗎？」蕭涅點頭回答。

「你一直把我當成孩子？我才不要當小孩子！」沈小猛撅著嘴道。

「小丫頭，關於你之前說過的那個問題呢，還是順其自然吧。」蕭涅點了一根煙，叼著煙開始刷碗。

「順其自然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聞到敷衍的味道。」

「就算我現在答應了，你會信麼？這不是敷衍，這是煙。」蕭涅說著，將水池裡的碗筷轉動的骨碌作響。

「你沒有答應怎麼知道我信不信？」沈小猛一把摁住蕭涅的手道。

「你要刷碗？那你來刷好了。」蕭涅抽出自己的手道。

「逃避不是你的風格吧？」沈小猛盯著蕭涅問。

「這怎麼能是逃避呢？你想想，就算我對你有那方面的意思，最少也得等兩屆世界盃之後了！荷蘭隊能不能奪冠還沒個準兒，你卻讓我答應把未來媳婦的位置留給你，這不是很搞笑很不靠譜麼？」

「風馬牛不相及！」沈小猛評價，不過她還是順著蕭涅的話說道：「荷蘭隊能不能奪冠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能確定的是……我們國家的男足，已經提前備戰2018年世界盃了！」

「衝著對足球的熱愛這一點呢，我倒是可以把你列為候選者。不過沈小猛同學，覺醒者的壽命都長的很——咱們不急於這一時吧？」

蕭涅說完，沈小猛便知道了，自己必須恢復神力的動力——又多了一個。

看著沈小猛在思考，蕭涅以為自己的勸說起了成效，於是趁熱打鐵道：「凡事別太著急，說不定以後你遇到個大帥哥，就會覺得今天的衝動其實很可笑很幼稚很無可救藥。」

沈小猛聞言，把蕭涅擠水池一邊，開始賣力的刷碗，嘴裡恨恨說道：「蕭不著調，我說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不管現在還是將來！哼！」

「得——白說了！」蕭涅很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說道：「小萌乖哈，把碗刷乾淨哦。我去看看……咦？誰的電話？噢，我的啊——媽？是您啊？有事兒麼？哎呀我知道今天元宵節……剛想給您打電話您就打過來了……大前天不是剛回家看過您二老了麼……什麼？對象的事兒……」

「他有對象了！」沈小猛大聲喊了一句。

蕭涅慌忙捂著電話逃回了客廳，額頭冒汗解釋著：「什麼女孩子的聲音？您聽錯了吧，剛才明明是野貓在叫春……王叔叔家的女兒啊，太熟了，不好意思下手啊……嗯！您在看看吧，我這還有事兒……我知道，我上點兒心……嗯嗯，先掛了啊。」

打完電話，蕭涅看著仍然圍坐在茶几兩旁的楚丹二人道：「怎麼？問完了麼？你們都看著我幹什麼啊？」

「蕭涅，我和你也很熟嗎？」楚蕾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啊？算是挺熟的了吧。」蕭涅搞不懂對方在想什麼，只能據實回答。

「原來如此……」楚蕾點了點頭，又深看了一眼丹丹。

丹丹則說：「大哥哥，我困了。」——吃飽了就睡，這才是新生嬰兒應該過的生活。

「困了就睡覺唄，記住，要時刻忠誠於自己的本心。」蕭涅說著，拉起來丹丹向沈小猛的臥室走去。

這時候沈小猛刷完碗走了出來，擋住蕭涅道：「丹丹，難道你的大哥哥沒跟你說過，睡覺前要洗臉刷牙上廁所嗎？」

丹丹很困惑問：「洗臉刷牙就不會困了麼？」

「為什麼這麼問？」蕭涅皺眉問。

「如果不困就不用睡覺，就可以一直陪著大哥哥了。」丹丹一臉純真的說道。

沈小猛白了蕭涅一眼，卻沒有解釋這個問題，只是拉著丹丹的手去衛生間洗漱。

楚蕾則起身道：「那……我先出去了。」

蕭涅問：「瞭解到關於案情的關鍵情報了麼？」

楚蕾想了一想道：「也不能說完全沒有……」說完人影一閃，消失了。

「現在才九點不到唉，這麼明目張膽的使用神力不怕被人發現麼？真不知道你衛道者的操守哪裡去了。」蕭涅嘟囔了一句轉身，正發現丹丹尖叫著從衛生間衝了出來。

沈小猛追出來，一臉無辜道：「她……她不肯刷牙。」

「不想刷就算了，反正丹丹能隨時換牙。」蕭涅寬容的笑了笑道：「丹丹，一會就讓小萌姐姐陪你睡覺好不好啊？」

丹丹躲在蕭涅身後，探出半個腦袋一臉戒備的看了沈小猛一眼，又看看蕭涅鼓勵的眼神，終於點點頭很不情願道：「好……好吧。」

蕭涅拉著丹丹的手，將其交到沈小猛的手裡，一臉鄭重的囑托：「接下來，哄丹丹入眠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蕭不著調，你要去幹嘛？」

蕭涅做了個敲鍵盤的姿勢，一臉「你懂的」的表情。

目送蕭涅進了自己的臥室，丹丹扁著嘴委屈道：「大……大哥哥不要丹丹了麼？」

沈小猛對敏感過度的丹丹很是無奈，歎口氣道：「太顧及別人怎麼看你，會讓你自己消失的。」

「可是……如果別人不看我，我才會消失呢。」丹丹道。

「你的大哥哥只是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任何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可是……丹丹從來只能做別人讓丹丹做的事情，丹丹沒有自己的事情。」

「誰說沒有？現在睡覺就是你要做的事情。」

「現在睡覺，是為了明天一睜眼又能看到更有活力的大哥哥。」

「嗯，剛才你說的，其實就是你自己的意願和希望。好了，去睡覺啦……」

蕭涅很愛玩遊戲，只是因為丹丹的突然出現，讓他不得不暫時跟自己的第一大愛好說拜拜。今晚有沈小猛替自己分擔哄丹丹睡覺的重任的機會，怎能不抓緊時間玩上一會？

可見，要戒掉一個人的網癮，最佳的手段，不是經濟管制，不是暴力電擊，不是刻意的限制，而是讓他懂得承擔責任，再用那因責任而衍生出的一切，佔滿他所有的時間……

如今暫時卸掉責任的蕭涅，很是痛快的玩了一會遊戲，但也僅僅是一會而已，他知道明天沈小猛就要開學，自己仍然要擔負起照顧丹丹的重任，所以他終究得關機睡覺。

只是當蕭涅睡到半夜的時候，忽然覺得身邊好擠，他下意識的一推，似觸碰到了一個柔軟而不失彈性的物體，指尖神經末梢將接收到的信號沿著神經線傳進了他的大腦……經過大腦對信息的處理，蕭涅辨認出：那好像是純棉的睡衣，不對啊，自己睡覺是從來不穿睡衣的……

——於是，蕭涅打了一個激靈猛的坐了起來，銀色的月光透過窗子鋪下來，落在床沿穿著睡衣蜷成一團的沈小猛身上，蕭涅盯著如此詭異的情景，一時愣住了——也許他正在努力的招回自己的靈魂。

「蕭不著調，借你的床用一晚上……」沈小猛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來，把蕭涅剛剛收回來的三魂七魄又嚇飛了……

第35章 無夢

蕭涅抓起被子裹住身子道：「喂，小萌，你有沒聽過那個『禽獸和禽獸不如』的冷笑話？」

穿著睡衣蜷成一團的沈小猛眼皮都沒抬一下說道：「當然聽過……不過蕭不著調你能不能別吵，我好睏。」

「這是……我的床哎。」

「我知道，有什麼話明天早晨再說，現在我要睡覺。」

「這是，我的，單人床哎。」蕭涅說著，打開了床頭櫃上的檯燈。

「哎呀，你麻不麻煩？」沈小猛氣鼓鼓的坐起來，仍是閉著眼睛道：「你家乖乖小寶貝不讓人睡覺，你也不讓人睡覺——真不愧是和你建立主要映射的帝江。」

「她不讓你睡覺？」

「是啊——她搶我被子，還老往我身上撲。」

「那不是挺好麼？有助於增進你們兩個之間的感情。」

「好什麼好？你知不知道當帝江進入深度睡眠之後，她便完全只屬於自己了——你能想像一個殘缺不全的軀體盤住你的身體時的情景麼……」

「打住，打住！」蕭涅慌忙打手勢制止了沈小猛的驚悚故事。

「現在你知道了？」

「知道了。」

「那睡覺吧。」

「怎麼睡？」

「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沈小猛說著，關燈躺下。

「你怎麼不去客廳？噢——我明白了！你不敢……」

「閉嘴！」

「丹丹把你嚇到啦？真是想不到啊，如此彪悍的沈小猛同學，三更半夜闖進一個男人的臥室你都不怕，卻害怕……哎呦。」

「我讓你閉嘴啦！」沈小猛很是羞憤的將枕頭砸到了蕭涅的頭上。

於是，蕭涅閉嘴了，抓起被子跨過沈小猛的身體下床——他打算到客廳去睡。

「蕭不著調。」沈小猛的聲音細若蚊吶。

「嗯？」

「能不能……別出去？」聲音小的她自己幾乎都聽不到。

「你說什麼？」

沈小猛咬咬牙道：「陪著本殿下！」

「床上太擠了。」蕭涅絞盡腦汁想出來一個理由。

「那，你睡地上。」沈小猛認為這個理由不是理由。

「唉……好吧。」蕭涅無奈點頭，藉著月光從櫃子裡找出來另一床被子遞給沈小猛，又找另一塊褥單鋪在地上……

蕭涅躺下，翻來覆去睡不著，要適應地板瓷磚的硬度，看來還得需要一段時間。

「蕭不著調，你睡著了嗎？」沈小猛忽然問。

「睡著了！」蕭涅無奈的回應。

「讀過沈從文先生的《邊城》麼？」

「邊……城？噢，想起來了，高中語文課本裡的麼。」蕭涅想了好久才回憶起答案。

「前天我們學校有個高三的學生，送了一篇手抄本的《邊城》給我。」

「嗯，然後呢？」

「他當時跟我說，『朦朧不美，遲疑生變，人生正因為一次次的衝動才美麗多姿。』」

「什麼意思？你們學長和你交流讀後感？」《邊城》的內容，蕭涅基本上都忘光了，當然不知道沈小猛說的什麼意思。

「蕭不著調——你是個大笨蛋！」

「嗯，我記起來了，當時我們班主任，同時也是語文老師讓我們寫讀後感。然後有個女孩子過來問我怎麼看翠翠的愛情悲劇，我說儺送會回來的，她也說我是個大笨蛋……」

——人的回憶就是這樣，一旦打開一個缺口，那滿滿的記憶洪流就再也控制不住，如水潮潰堤般奔瀉而出，於是蕭涅就開始給沈小猛回憶起了他的高中生活：回憶他們軍訓的時候討論哪個女孩子穿軍裝最好看，回憶他們班在校級足球聯賽的悲壯出局，回憶他們五大君子在高三衝刺階段的苦中作樂，回憶那個曾經一起作伴回家現在卻嫁為人婦的女孩……

一開始，沈小猛還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腔，漸漸的，沈小猛的回應越來越少，終於，這回憶的宣洩就變成了蕭涅一個人的訴說，到了最後，屋裡只剩下蕭涅滿懷深情的追憶和沈小猛均勻的呼吸聲——她已經睡著了。

蕭涅正準備睡覺，卻忽然覺得眼前一花，似有什麼東西掠過了自己臥室的窗前。揉了揉眼睛細看一下才發現，不是有小賊在爬窗戶，而是自己被人瞬移到了屋頂上……

「楚蕾！你搞什麼飛機？我說你怎麼在樓道裡就隨便使用神力，原來不是要回所裡，而是要跑到我家樓頂當哨兵。」蕭涅打著哆嗦喝道。

「你怎麼又不穿衣服……」

蕭涅指指自己的內褲，以證明楚蕾的話嚴重違背了事實，然後打著擺子說道：「喂，你能不能替我把眼鏡和衣服搞上來，很冷啊。」

「我無法移動六覺感受之外的普通物體。」

「那我是怎麼上來的？」

「我能感受到你的靈息——你平時從不隱藏它。」

「只有在我決定偷襲別人的時候才會主動隱藏——喂，我怎麼感覺不到你的靈息？」

「這還用問嗎？隱息結界啊——你真的是從王庭衛校畢業的嗎？」

「慚愧慚愧，我連隔音結界都放不出來……我只能主動收斂靈息，利用修為品階的優勢讓那些品階比我低的人感覺不到我的存在……給我也套一個恆溫結界唄，楚大美女。」

「唉。」楚蕾歎口氣，給蕭涅罩了一個恆溫結界，而且還索一贈一，白送了他一個隱息結界，接著楚蕾說道：「因為王庭叛將飛廉的緣故，衛校秘法結界術已經造成了洩露，現在不少滅神聯盟的傢伙們都會使用各種初級結界了，你這個正牌的衛校畢業生竟然不會……」

「別說這個了。」蕭涅環臂護住自己胸前兩點道：「你把我弄到房頂上來幹什麼？想看我完美無瑕的身材嗎？」

月光下的楚蕾俏臉一紅道：「只是想問問你，剛才你跟學姐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喂喂，窺探別人的隱私是件很不道德是事情唉！還有，你是怎麼聽到的？」蕭涅說話的時候同時暗自慶幸，幸虧沒對沈小猛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不然的話，哪還有臉站在楚大美女面前開玩笑？

楚蕾指了指樓頂邊緣，給蕭涅展示她的竊聽工具，原來是一根被拆散了又重新組合的落雨管——它已經按照楚蕾的意願變成了一個土電話……

「你這是心懷叵測有意竊聽啊！」蕭涅很是憤慨的指責對方這種不道德的行為。

楚蕾訥訥道：「實在是因為……警戒工作很無聊啊。」

「我對於你的枯燥表示同情，但是你也不能隨便把只穿一條內褲的我拎上來陪你聊天啊，而且還沒經過我的同意……其實有很多辦法可以消遣時光的，比如用手機上上縱橫網看看小說什麼的，你還可以……哈欠，我好睏，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麻煩你把我送下去……」

楚蕾有些失望，但是還是運起手勢，只是在傳送之前問：「《邊城》是什麼故事？」

「哎呀，一會你用手機在網上搜搜看就知道了，快點吧……看人家身材好也不能一直這樣直勾勾的盯著人家看嘛，人家會不好意思啦。」——於是，蕭涅被狠狠的摔回了屋內，還好，沒有驚動沉睡中的沈小猛。

蕭涅站起身來，笑著將沈小猛的被角兒掖好，然後躺回地板上，沉沉的睡去——那一夜，蕭涅竟然沒有做夢，或許，那些溫暖的回憶，比起所有不切實際的夢都要美麗，有了那些充實的記憶，便再不需要那虛幻的夢境來點綴人的睡眠了……

第二天清晨，仍然是丹丹的哭聲喚醒了沉睡的蕭涅。

只是今天丹丹發現，一臉疲憊腦袋歪向一邊的大哥哥，似乎沒有昨天那麼有活力。同時丹丹也發現，昨天那個小萌姐姐不見了。這個時候她想，睡覺其實是一件極其有用的事情，一覺醒來，你就有可能看到只想見到的人，而對你有敵意的人便會消失。

沈小猛當然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初三階段的她只有一晚的假期——過了上元夜，她仍然要回到學校繼續苦讀，準備迎接競爭無比激烈的中考。

蕭涅則在叫苦不迭的揉著自己酸脹的脖子，再一抬頭，卻發現丹丹還是那個丹丹，只是衣服突然換成了一身護士服，然後翩翩的走過來，開始替蕭涅按摩頸椎——只是美中不足的是，這個護士的手法很不怎麼樣，揉了好一會也沒有把蕭涅落枕的脖子正過來。

「停，別揉了。」蕭涅歪著頭皺著眉頭說道。

丹丹站在一邊不無失落的說道：「丹丹不會揉，是因為大哥哥不會揉。」

「我知道。」蕭涅呲牙咧嘴點點頭，「一會拿熱毛巾捂一捂就好了。準備吃點什麼？」

「泡麵！」丹丹雀躍道——同時，這也是一個讓蕭涅無比感動的答案，他眼含熱淚說：「要是家家都有一個這麼好養活的女兒，世界將會多麼美好。」

既然蕭涅如此說，那就證明世界本非那麼美好。

清晨被丹丹的哭泣鬧鈴叫醒，然後陪著她宅在家裡一待就是一天，中間要烹飪楚蕾買來的食材，看著丹丹滿意的吃下兩大碗米飯，等著丹丹說困了就哄她睡覺，然後被楚蕾傳送到樓頂陪她侃會兒大山，再被送下來睡覺，第二天繼續循環——如此這般毫無波瀾的生活持續了幾天，蕭涅也覺得有點枯燥無味。

因為丹丹在身邊的，因為丹丹對外界反應十分敏感，所以蕭涅需要過與世隔絕的生活，而關於丹丹能接觸到的人，也得控制在數量有限的幾位。但對於人，特別是正常人來說，總需要過社會生活的。如果讓一個習慣了群體生活的動物猛然被孤立起來，時間久了，它是要瘋掉的。

儘管時不時的，蕭涅會被楚蕾拽到房頂上喝西北風，但是僅有這一點生活作料，明顯不能讓蕭涅充分享受到真正的人生滋味。所以隨著孤獨時間的持續，蕭涅覺得自己早晚要得抑鬱症，如果真的抑鬱了，那五千塊錢肯定治不好……

於是到了後來，每當蕭涅被楚蕾弄到房頂上，他總會仰望蒼穹，滿懷深情的說道：「玉衡姐姐，我好想念你啊……都這麼久了，就算您是用爬的，也該爬到鎮北所了吧……」

第36章 玉衡

或許是蕭涅虔誠的祈禱感動了上蒼，他的願望實現了。

「讚美盤古！讚美女媧！讚美您——我最最親愛的玉衡姐姐！」蕭涅激動的握著玉衡的手，眼含熱淚道：「我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您給盼來了！」

對於蕭涅的熱情，玉衡鳳目一閃，只輕輕揮了揮衣袖，倒霉的蕭涅就橫著貼到了客廳的牆壁上——很明顯，蕭涅的馬屁沒有拍對地方，或者，他完全選錯了示好的對象。

只聽玉衡笑道：「小壞蛋，當初你要死要活非得離開宿衛司的時候，怎麼也不考慮考慮你『最最親愛的玉衡姐姐』的感受呢？」

楚蕾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她楞了好久才磕磕巴巴行禮道：「學，學生楚蕾，見過校長。」

「免了。」玉衡再次揮揮手道——嚇的楚蕾下意識一聳肩，卻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丹丹則是怯怯的躲在臥室的門框後面，只探出半個腦袋，轉著黑溜溜的大眼睛，不解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玉衡卻像是忘記了此行的目的是為了這一隻帝江，而是向順著牆壁滑下來躺在地上的蕭涅笑著問道：「小壞蛋，我的寶貝猛猛呢？」

所有刁蠻任性的孩子都是家長慣出來的——毫無疑問，生猛彪悍的沈小猛，就是這位同樣彪悍霸道的玉衡長老寵出來的。

蕭涅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正正自己歪掉的眼鏡回答：「小萌上學去了。」他說話的時候，仍然想擺出一臉誠摯的笑，只是和呲牙咧嘴揉腰撫背的表情加到一起，破顯得有些想哭哭不得，想笑又笑不出來的尷尬意味。

這時，玉衡指著仍躲在門框後面的丹丹問道：「小丫頭，你過來。」

接下來的一幕，讓蕭涅和楚蕾看呆了。

不知道玉衡這一指有怎樣的魔力，丹丹聞言，竟然乖順的低著頭走了出來，然後走到玉衡的身邊，親暱的用自己的臉刮蹭著玉衡身著的絳色古裝絲質長裙，似是一隻溫順的小貓溺在主人的懷裡撒嬌。

而最讓蕭涅不可思議的是，丹丹在撒嬌的時候，外形竟然沒有一絲的改變！

之前，無論是共同生活了好幾天的楚蕾，還是早有心理預想的沈小猛，在見到丹丹的那一刻，總會因為自身和蕭涅的想法的細微差別而引起丹丹外形上的些許變化，直到經過調整達成思想統一之後，丹丹的外貌才會穩定下來——而今天，從玉衡出現到現在，丹丹的外表竟然沒有一點點受到干擾的跡象！

玉衡抬起手，寵溺的刮了刮丹丹的鼻頭，然後指著自己問：「告訴我，我像什麼？」

丹丹抬起頭，眨眨眼，然後開始專注的審視眼前這個女人：一頭烏黑秀髮長可及腰，頭上兩隻金簪明亮華貴，鳳目長眉頗具威嚴，鼻樑高挺醒目，絳唇薄若一線，如玉臉盤消瘦幹練下顎微尖，她皮膚光滑如芳齡少婦，她氣質威嚴若女後垂簾……丹丹看了好久才微微皺眉道：「武則天……」

玉衡聞言長眉微蹙，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嗯——？」作為評價。

蕭涅急忙站出來解釋：「前天夜裡，我本以為丹丹睡著了，就想看會兒電視，孰料我看著電視的時候丹丹起床上廁所——當時電視裡正演一部狗屁不通的穿越劇……」

「看來，你並不適合做帝江的監護人。」即便玉衡比蕭涅矮了大半個頭，但是從氣勢上來說，她看向蕭涅的目光，就如同一個擎天巨人睥睨一隻低微的螻蟻……

孰料丹丹卻掙脫了玉衡的懷抱喊道：「不！大哥哥最好了！」

蕭涅楚蕾聞言大驚失色，本以為玉衡會暴怒如雷，不曾想玉衡的目光卻突然溫柔下來，對著丹丹說道：「大哥哥哪裡好？說給我聽。」

丹丹楞了半天，卻只憋出來一句：「大哥哥……大哥哥就是好！」

「大哥哥好？我不好嗎？」玉衡問。

「不，你也很好……丹丹覺得，覺得你像，像媽媽……」

玉衡微微點點頭，對蕭涅說道：「我剛才從小墨那裡瞭解到，這帝江從出世到現在也不過十幾天，能有如此深刻的自我保護意識，已是非常不錯——小壞蛋，你還不錯。」

蕭涅偷偷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心中感歎：「您不來的時候，我有可能抑鬱，您這突然殺到——我是不會抑鬱了，但我卻十有八九要瘋！如果瘋了，五千塊錢恐怕還是治不好吧？不行，得趕緊去找小玄子，加錢——剛才玉衡姐姐叫你什麼？小墨？哇哈哈，想不到你還有這麼可愛的名字……就沖這一個花邊新聞，你最少也得給我再加三千封口……」

「小壞蛋，想什麼呢？」——玉衡的話把蕭涅拉回了現實。

蕭涅道：「沒什麼——只是快到交房租的日子了，我很發愁啊，愁的我頭髮都要白了……」

「你發愁的時候就會流出哈喇子然後一臉的奸笑麼？」——楚蕾很不識趣的揭穿道。

「咳咳。」蕭涅急忙擦了擦自嘴角淌出的口水，一臉正色道：「玉衡姐姐，既然您來了，您看看，能不能放我半天的假？我當全職奶爸好久，外面的花花世界在召喚我的回歸……」

「去吧，正好我有些話要跟帝江說。」玉衡想了想道：「小蕾也一起去吧。」

楚蕾倒是沒什麼意見，蕭涅卻有點不情願——不過看著玉衡那很是「慈祥」的目光，蕭涅很快就情願了……

「楚大美女——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這個玉衡是假冒的嗎？」出了小區之後，蕭涅向楚蕾小聲提醒道。

楚蕾楞了一愣道：「如果是假冒的，你為什麼還要把丹丹交給她？」

「我打算去搬救兵嘛，你就留在我家監視敵人嘛。」

「哼！你分明就是想甩開我嘛——我是校長的學生，難道會認錯自己的老師？！」

「好吧——被你看穿了，其實這個玉衡是真的。」蕭涅用廢話來掩飾被揭穿的尷尬。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楚蕾委屈道。

「您這邏輯可就有點奇葩了啊——楚大美女，你是怎麼推理出這個十八竿子打不著的結論的？」

「女人的直覺。」楚蕾想了想回答道。

「直覺這東西，說白了就是蒙——蒙的話也就是對錯百分之五十的幾率，即便你給這直覺加上了『女人』二字作為裝飾，卻也不能改變其瞎蒙的本質。」

楚蕾聞言很是期待的問：「那我這次蒙對了還是錯了？」

蕭涅一副專家教授的腔調：「嚴格意義上來說，你蒙錯了，我並不討厭你——但是接下來要去的地方，以你的身份，其實並不是特別合適。」

二人打車來到了目的地。

楚蕾指著鎮北所門口掛的「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所——博士生流動站」牌子，氣極反笑：「我，楚蕾，鎮北所正式在編神衛軍士，不適合來自己的單位？！蕭涅，我拜託你，就算是敷衍我，也要拿出一點誠意來敷衍我好不好？！」

蕭涅無奈的聳聳肩，扔下一句：「不怕後悔的話，你就跟我來。」拔腿便進了主樓。

楚蕾挺挺胸脯，心說我自己的地盤我還怕你不成？於是毫不猶豫的跟上……

張墨玄的辦公室。

「什麼？又要錢？十天前不是剛給你五千塊嗎？你天天吃什麼？頓頓全家桶嗎？」張墨玄的咆哮隔著門傳了出來：「楚軍士，還有你，我給你的任務是保護帝江的安全，你不守在帝江身邊，擅自溜回來幹什麼？收到我的命令了嗎？噢——幫男朋友討薪嗎？」

蕭涅太瞭解張墨玄了，幹活之前，他會給你一個大燒餅一般的承諾，但是活幹完之後，他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剋扣你的工錢，把燒餅上的芝麻磕幾粒下來結賬。如今玉衡長老來了，他絕對沒有再付錢給蕭涅的必要，所以現在讓他再掏錢，無異於讓鐵公雞拔毛一般困難。

蕭涅很是得意的看了看楚蕾，好似在說：「我早就告訴過你了此行絕對凶險異常，你還非得跟來，得，挨訓了吧？這可不能怪我——我事先提醒了的。」

楚蕾則是完全誤會了蕭涅的意思，在聽到張墨玄那一句「幫男朋友討薪」之後，她的大腦就陷入了空白，又因為蕭涅帶著有色近視鏡，所以蕭涅那奸計得逞的眼神經過鏡片的扭曲，在她的眼裡竟然變成了相扶相知榮辱與共風雨同舟的鼓勵……

只聽張墨玄接著說道：「蕭涅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上一次叫了個凡人來替你要賬，這一次就拉攏腐蝕我鎮北所內部人員——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給還是不給？來句痛快的！」蕭涅很不耐煩的催促。

「不可能的，因為我找不到給你加錢的理由——之前五千塊已經一次性付清了！」

「既然這樣，那我就給你一個不容拒絕的理由吧。」蕭涅陰險的笑了一笑道：「小墨啊——」

聽蕭涅忽然換了稱謂，張墨玄心頭陡然一緊，暗叫不好。

果然，蕭涅悠哉游哉的說道：「你現在應該知道，玉衡長老就在我家裡，如果因為錢的問題，讓玉衡姐姐受到了什麼怠慢的話……特別是，這招待不周的原因是因為得不到資金上的支持的話……又特別是，惡意剋扣招待資金的，還是玉衡校長以前的學生……」

「要多少？」張墨玄已在第二次討薪戰役中露出敗象。

蕭涅聞言心中暗喜：我蒙對了！這張墨玄真是玉衡的學生？！看來，還是男人的直覺更准一些——於是作出個手勢說道：「不多，六千塊！」

「六千塊？！你以為你家是總統套房嗎？最多兩千！」

「我家當然不是總統套房，但是玉衡校長最寵愛的學生沈小猛也在那裡住哦——如果讓玉衡長老知道她視若己出的沈小猛因為資金上的窘迫就天天吃泡麵的話……」

張墨玄哪裡知道沈小猛是不是玉衡最寵愛的學生，是不是被玉衡當親生女兒一般看待，但是一想到玉衡長老既霸道又護犢子的性格——不可信其無啊！張墨玄咬咬牙道：「兩千五！不能再多了！」

「這樣吧，咱們各讓一步，我讓一半，你再加五百，不同意的話，我直接走人！」

見張墨玄還在考慮，蕭涅扯扯木在一半楚蕾的袖子，作勢離開。

「等等！」張墨玄抬手叫住了蕭涅，從抽屜裡扣出來三十張百元大鈔，顫顫巍巍遞到蕭涅的手裡，同時痛心兼失落的看了楚蕾一眼——他肉疼啊，他不甘心啊，女大不中留胳膊肘還向外拐啊！

「謝了，小玄子！」蕭涅終於恢復了對張墨玄的正常稱謂，麻利兒的接過錢，拽著楚蕾一溜煙跑了……

第37章 要瘋

再次討薪成功的蕭涅很快樂，快樂到身上每一個汗毛孔都舒展開來。

楚蕾也挺快樂的，至於為什麼快樂，心如一團亂麻的她也說不上來，或許是她看到蕭涅很快樂，所以自己便很快樂吧。

但是，蕭涅卻因為一時興奮過度忽略了一點——這個世界上有一條真理，那就是：善泳者溺於水，玩火者必自焚，舞弄刀斧者將死於刀斧之下——既然蕭涅利用玉衡的彪悍討到了錢財，那麼他要到的這三千塊錢，亦很有可能因為玉衡的彪悍而損失掉……

蕭涅回到家裡，見到客廳裡只有玉衡一個人在閉目靜坐。

一個古裝妙齡少婦懸浮在現代裝修風格的客廳裡，會是怎樣一種情景？

有人會覺得是古典和現代的完美融合，有人會覺得彰顯古今價值觀的激烈衝突，還有人覺得這是混搭的潮流——而蕭涅的第一感覺是：古裝片女主角進錯了片場，只是因為玉衡的強大氣場，讓人感覺錯的不是女演員，而是佈置片場的劇務搞混了佈景的擺放位置……

「小壞蛋，看你一臉的鬼笑，剛才又幹什麼壞事了？」懸在半空中的玉衡淡淡問。

「哪能一出門就幹壞事呢？」蕭涅笑著回應，右手從身後變出一袋東西道：「噹噹噹噹！正宗道口燒雞，玉衡姐姐要不要嘗一嘗？」

「我只吸收天地精華就足夠了。」玉衡淡淡道。

「一年四季總吃天地精華也會乏味的——偶爾來點葷菜也不錯嘛。」蕭涅說著，走到沙發上坐下。

「小蕾，你去屋裡守護帝江。」玉衡吩咐道：「她正在睡覺，不要吵醒她。」

「是，校長！」楚蕾行禮領命，人影一閃消失了，至於她有沒有被睡夢中身體殘缺不全的丹丹嚇到，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客廳裡的蕭涅沒聽到什麼尖叫聲。

為什麼衛校畢業的神衛軍都管玉衡叫做校長而不叫做長老呢？說起來很簡單，只因為長老裡面有個「老」字。縱然玉衡的壽命可能比兵馬俑還要長，但是如果貿然叫她長老的話，她可能會發飆的。至於她到底有沒有因此發過飆，那就不得而知了——蕭涅在心中回憶著王庭裡關於這位玉衡姐姐的傳說，同時心裡也在冒著虛汗，她把楚蕾支開，究竟是為了什麼呢？隱隱的，蕭涅有不詳的預感。

果然，玉衡開口道：「小壞蛋，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你的床上，為什麼會殘留有猛猛的體香呢？」

卡嚓——晴天霹靂！

蕭涅張大嘴巴，吭吭哧哧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心中暗想：不是吧？！沈小猛只蹭過我的床一晚而已，而且時間都過去好幾天了，這您也能聞到？！真不愧是千年老妖啊！不，兩千年老妖！不，兩千年老神仙……

「小壞蛋，我在等著你的答覆呢。」玉衡的臉上，帶著耐人尋味的微笑。

蕭涅漲紅了臉道：「呃……這個……那個……呃……我們是清白的！」

他現在的神情，就好像偷吃禁果不成反被女方媽媽抓了個現行的倒霉小子一般無二。

「我當然知道你還沒對我的猛猛小寶貝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不然的話，你以為現在還有命跟我繞圈子嗎？」

蕭涅正了正自己的眼鏡，開始編，不，是開始陳述一個曲折的故事：「其實，事實的情況是這個樣子地。某一天呢，沈小猛同學覺得她房間的陰氣太重，所以呢，就想找個稍微陽剛一點的地方驅一驅，中和一下……但是呢，小萌其實是很自愛的女孩子，她當然不可能做出什麼……什麼不太好的事情，又但是呢，她的潛意識裡是嚮往陽剛之地的，所以在一個晚上，她就夢遊到了我的床上。」

「你為什麼不直接說是帝江搶了猛猛的床？」玉衡笑著問。

還不是怕您老護犢子？知道事實真相之後一個巴掌把丹丹摑到月球上去陪嫦娥聊天嗑瓜子看型男吳剛砍樹——蕭涅心裡雖然是這麼想的，但是卻不能這麼說，只是道：「哪能呢？小萌是您親自調教出來的，怎麼能被一個出生剛剛十來天的帝江搶走了床位呢？」

「你很滑頭。」

「哪裡哪裡。」蕭涅見對方語氣有所緩和，暗中擦了擦冷汗，心道：面對您這種喜怒無常的暴君，我能不滑頭點麼？不滑頭？那就只能被砍頭了。

「念你也是為了維護帝江，最重要的是沒對猛猛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這一次就算了。不過以後可是要小心啊，小壞蛋。」

「咱們能不能商量件事兒？」十分大膽的蕭涅打算再提個條件。

「嗯？」

「您能不能別叫我小壞蛋——不知道的人聽起來，還以為咱們兩個之間……是吧？」

「即便『是』的話，又能怎樣呢？誰敢說些什麼？再說，小壞蛋，你敢麼？」

您真不愧是沈小猛的師傅——蕭涅在心裡豎起大拇哥稱讚。

玉衡卻想是忽然憶起了往昔，扭頭斜視窗外夕陽道：「你肯定是不敢的，這個世界上，有且只有他一個人敢的……」

蕭涅雖然很想八卦的問：「『他』是哪個鳥人？」——但是蕭涅知道，『他』一定是個很鳥很鳥的鳥人，問不好的話，自己就被鳥了……所以對待這個設計玉衡情感隱私的話題，蕭涅選擇性的失聰了。

沉默了一會，蕭涅問道：「玉衡姐姐，為什麼這麼早就讓丹丹睡覺了？」

「睡著的她才是她。」玉衡的答案像一句佛偈。

蕭涅沒太搞明白，所以決定問點相對正常的問題，他看玉衡沒有急於返回王庭的意思，於是揣測道：「您這次來，不是只為了帝江吧？還有別的事？」

「嗯。」玉衡點頭道。

「能不能具體透露一點？」蕭涅一臉誠摯的笑容。

「誅飛廉，殺燭龍，收帝江。」——玉衡的回答只有九個字，但就是這區區九個字一出口，直讓蕭涅感到屋內頓時殺意四起，好似陷入千軍萬馬廝殺鏖戰的軍陣中一般。而反觀玉衡說話的口氣，卻像是彈彈身上的灰塵般簡單……

過了好一會，蕭涅才從那令人窒息的殺氣裡掙扎出來，伸出一根手指問：「就您一個人？」

玉衡只是簡單笑笑，卻連「足矣」兩個字都懶得說。

「飛廉，楊烈，楊瘋子——好像是我的衛校同學，也是您的學生吧？」

「我殺他，是因為他背叛了自己的誓言，與他是不是你的同窗我的學生無關。」玉衡面無表情說道，忽然話鋒一轉：「你在凡人裡也有不少同窗好友吧？」

「嗯？」——蕭涅發現，這個玉衡和沈小猛一樣，都是跳躍思維的代表人物，所問的問題之間毫無關聯，但是，自己卻不得不回答：「這是自然，不過您問這些幹什麼？」

「明天把你的朋友叫來。」

「啊？要他們來恐怖鬼屋一日游？」

玉衡忽然笑了，淡淡說道：「按照你的話，誰是鬼呢？」

「我，我，我是膽小鬼。」蕭涅無奈點頭，他真的快要被逼瘋了。

如果沈小猛在場，一定會對蕭涅吐槽：「蕭不著調，你的節操都讓狗給吃了？」然後蕭涅一定回答：「讓你玉衡奶奶給吃了！」再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了——因為主角意外死亡，本書就太監了——作者按。

「我們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培養帝江的自我意識，特別是在外界干擾下保持自我。所以，明天你把你朋友叫來，你們只管如平日一樣胡鬧——我會給帝江罩上隱身結界。」

「可是隱身結界會隔絕丹丹同外界的聯繫，因為別人看不到她，自然不會對她有什麼意願寄托，她會變成一團濁氣滲出來的——還有，您怎麼知道我跟我的朋友經常胡鬧？」

「小墨的結界不行，不代表我的結界就不行。況且剛才和丹丹建立主要映射的你不是出去了麼？丹丹仍然沒有變成一團濁氣。」玉衡以一種天塌下來本女王來頂的語氣說道：「至於你問的第二個問題，我剛才去了一趟沈小猛的學校，從她那裡瞭解到了一些你的情況。」

蕭涅又一次在心裡豎起大拇指：玉衡姐姐您厲害，您不虧是結界術的發明者和王庭衛校的創始人，您是藝高人膽大，把丹丹一個人扔在家裡睡覺，也不怕滅神聯盟把她偷回去！還有玉衡姐姐您很不厚道，您恐怕是從張墨玄那裡瞭解到小萌的學校，又從小萌那裡瞭解到我的情況，甚至連我倆同屋一個晚上的事兒，也不是聞到了什麼「小猛的體香」而是從小萌那裡知道的吧——老妖精，不，老神仙，果然狡猾狡猾地……想到這裡，蕭涅心裡豎起的大拇指，翻轉了一百八十度……

「小壞蛋，又想什麼呢？」玉衡的話再次把蕭涅拉回了現實。

「沒想什麼……只是覺得這道口燒雞再不吃就涼了。」蕭涅含糊道。

玉衡眉頭微微皺了一皺，旋即又舒展開來，也不再理會蕭涅，繼續靜坐吸收天地精華。

蕭涅覺得，和玉衡說話實在是一件很累很累的事，所以他覺得沒事的時候還是離她老人家遠一些。於是他捧著燒雞，輕輕的打開沈小猛的房門，剛想喊楚蕾出來吃飯，卻聽到丹丹的聲音：「哇——什麼東西？好香！」

於是，一團黑影直奔蕭涅的懷裡……的燒雞——蕭涅買回來犒勞自己孝敬玉衡的正宗道口燒雞，不幸變成了睡醒的丹丹的牙祭……

「連根骨頭都不留——丹丹，你，你有這麼餓嗎？」蕭涅看著丹丹連袋子吞了進去，卻只吐出來一個短時間內無法降解的塑料袋，他欲哭無淚。

丹丹則是很無辜的點點頭，證明蕭涅所言非虛。

這時，玉衡出言道：「小蕾，你一連在這邊盯了好幾天了，想必也累了吧。今晚就回所裡休息吧，這邊有我就足夠了。」——「這邊有我」四個字，把蕭涅驚的魂飛魄散。

楚蕾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蕭涅突然一把拉住楚蕾的手哽咽道：「把我也一起帶走吧！」

於是，楚蕾的腦子再次陷入空白，幸福在一瞬間奔來的轟鳴灌滿了她整個腦袋，幾乎讓她暈了過去……

第38章 損友

在校長的命令和蕭涅的要求之間，楚蕾只能選擇一個——這本是一個很容易做出來的選擇——楚蕾也曾隱隱期待某種選擇，選擇過後，她就可以為這份感情詮釋上永恆的字眼，但真到面對這個選擇的時候，她又有些猶豫了。

這個時候，玉衡說話了：「小蕾，你回去。小壞蛋在發癲，你不用理他。」

於是楚蕾戀戀不捨的走了，玉衡看著房門緩緩的關上，意味深長的對站在門口的蕭涅說道：「如果你不能確認真正喜歡一個女孩——那麼，最好不要逼迫她在愛跟規則之間必須做出一個選擇。特別是當這個女孩對那種朦朧的感情還有所懷疑的時候，作為男人，你該給的是自由，而不是強迫。」

「他……喜歡我？」蕭涅聽出來了什麼不該聽出來的東西。

「也許她自己都不能確定，我又怎麼知道？」玉衡淡淡道。

「那我最好跟她說清楚。」

「說的太清楚，也便到了絕路。」

「也許這條路本來就通向墳墓，換一條便是花的海洋。」——在玉衡的影響下，蕭涅也開始帶點文藝范兒了。

玉衡停了一會說道：「你似乎對男女之情很牴觸？」

蕭涅也想了一會回答道：「這種事情需要兩情相願——尤其是大家互相尋找真愛而不是炮友的時候，倉促草率總是不好的。」

蕭涅耐人尋味的笑了一笑道：「十年……不，轉眼已經十一年了。」

蕭涅不想說那件事，所以他轉移話題道：「玉衡姐姐，你怎麼跟我媽一樣，什麼都要管呢？」

「所有從衛校畢業的學生都是我的孩子，我希望看到他們的成長，我也希望他們勇敢的面對所有的挑戰，態度樂觀而堅強。」玉衡頓了一頓道：「包括飛廉。」

「也許，飛廉現在活的快活的很呢？」

「如果他快樂，那我更要除掉他，因為他的快樂是建立在我其他孩子的痛苦之上。」

丹丹睜著一雙純淨的大眼睛，腦袋在兩個對話的人之間扭來扭去，看那表情，似乎完全聽不懂那兩個人在說些什麼。

玉衡這個時候看了一眼丹丹，滿意的說道：「看見了嗎，小壞蛋——剛才你跟我對話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丹丹，她卻沒有消失呢。這只帝江混沌之力的覺醒之純粹，史無前例。自我成長速度之快，也讓人歎為觀止。」

那是因為她是被人墮下來的幼胎，那是因為她還未發育完全便被狠心的拋棄——蕭涅心中如是想著，但是卻不準備再提及這件悲慘的事情。

孰料這時丹丹卻感應到了，吃驚的道：「丹丹的媽媽，曾想要殺死弱小的丹丹？」

蕭涅暗叫糟糕，剛想補救些什麼，卻被玉衡阻止了，只聽玉衡厲聲道：「不要幫她，無論喜悅還是悲傷，都是屬於她自己獨一無二的記憶，她若想從無序混亂的混沌中昇華出獨立的靈魂，就必須承受屬於自己的一切。」

說完，便往帝江身上施了一個結界，蕭涅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和丹丹的聯繫被直接切斷了。

於是，他只能站在一邊看著無助的丹丹抱著頭痛苦的倒在地上掙扎、抽搐，外形也一變再變——可那結界連聲音的隔斷了，蕭涅無法聽見其中的任何聲音，但是這無聲的嘶喊，卻比丹丹的啼哭更能刺痛蕭涅的心……

過了好久，丹丹才再次平靜了下來，只是癱倒在地上的她再也沒有能力站起來了，汗水順著她的身體淌下，將地板濕了一大片，從這些汗水就能想像的出來，她剛才承受了多麼大的痛苦。

玉衡揮手撤掉了結界，蕭涅急忙衝過去抱住半昏迷狀態的丹丹，只聽丹丹虛弱的說道：「丹丹……丹丹以為，要離開……」話未說完，便暈了過去。

「不會因為脫水過多休克了吧？」蕭涅皺著眉頭道。

「混沌是最弱的，弱到接近不存在；混沌也是最強的，強到可以孕育出盤古！」玉衡揮揮手，丹丹就飛了起來，飛向衛生間，蕭涅剛想跟過去，卻聽玉衡阻止道：「我要帶丹丹去洗澡，小壞蛋，你也要跟著嗎？」<a href=http://www.uu158.com/>文人小說下載</a>

「哪能呢——我就是想告訴您，燃氣熱水器往左邊擰是熱水……」蕭涅訕訕道。

被兩千年老神仙調戲一次的蕭涅很鬱悶，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想：看來，玉衡教育帝江的策略和自己完全不同，自己的第一原則是控制外界的思想干擾以減少對丹丹的影響，讓丹丹在一個相對溫和的環境裡慢慢成長；而玉衡的第一原則是讓丹丹自己學會做自己並以維護自己的存在去可觀看待外界的存在，她恨不得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想到後來，蕭涅自己都糊塗了，分不清誰對誰錯，於是決定幹點能讓丹丹變的更強的實事兒——叫鐵哥們明天過來打牌，對丹丹進行抗干擾強化訓練。

經過蕭涅的邀請，王焦夏畢四大損友答應明天全部到齊，其中，王動說還會帶著夫人登門造訪，可惜蕭涅不是長輩，即便是，他也不會給這對新婚夫婦派紅包的——因為他快要交房租了嘛……

「鳥兒，老衲來……咦？這位美女是……？」首先來到的焦浩然盯著蕭涅身後問道。

「嗯？美女？」蕭涅一回頭，卻正見一身古裝的玉衡直戳戳的站在那裡——她只給丹丹上了隱身結界，卻沒有自己罩上！

「啊……這位啊，這位是……我的一個遠房表姑，目前正在做漢服推廣運動。」蕭涅絞盡腦汁，總算想出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

焦浩然一步跨過蕭涅，逕直來到玉衡面前，做個輕捋鬚髯的動作（他根本就沒有鬍子）道：「想我泱泱大國，溯我綿綿歷史，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有禮儀之大故稱夏。奈何廣袖飄飄，雲衣渺渺，卻泯於歷史長河之中，真是嗚呼哀哉，可憐可歎。但今日，卻有我炎黃子孫，華夏兒女為了再現我華美之大夏而做著不懈的努力，在下焦浩然，對列位民族情操敬佩不已，敬佩不已啊……」

看著焦浩然面對玉衡的表現，蕭涅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張墨玄在柳媚兒事件善後問題上說過的話……現在蕭涅終於相信，焦胖子腦中關於柳媚兒的一切記憶，都被人抹除了……

玉衡微笑著點點頭指指自己道：「玉衡，幸會。」

「玉衡，好名字！」焦浩然稱讚道：「玉，乃我中華民族……」

「打住！文白夾雜，既不合平仄又不押韻律，胖子你閒的沒事幹了？」蕭涅對於自己被忽視很是不滿，同時對於焦浩然這種假裝國學愛好者和美女套近乎的行為當場進行了揭穿。

焦浩然轉身小聲道：「鳥兒，那是你表姑哎，你沒戲了！還不如……」

話音未落，門外又擠進來一位，這位連和蕭涅的招呼也省了，衝進蕭涅家中，直奔衛生間——他連玉衡也給忽略了。

「這個二愣，不知禮儀，唐突佳人，還望姐姐莫怪才是。」焦浩然代夏若傑向玉衡道歉，只是這文白夾雜的語氣，怕是一時半會改不過來了。

夏若傑還沒從衛生間出來，門外又進來一位，個頭不高，微胖，平頭，本來生的濃眉大眼熊鼻闊口，卻因為兩個黑眼圈太引人注意，顯得很是萎靡不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蕭涅打著招呼：「吉祥物，最近總不冒泡，正月十一聚會也沒去，幹嘛去了？」

「在家等死。」畢風打著哈欠道。

「我在樓道裡聞見霉味就知道我們的吉祥物四呆來了。」王動人未到聲先至。

「你們四個是不是商量好的？來的時間這麼統一。」蕭涅苦笑道。

這時王動剛好過了三樓半樓梯拐角，他抬手看看表道：「這證明我們時間觀念很強，說幾點到就幾點到，不像某人，每次聚會都遲到半小時以上。」

「老公，他是不是B型血？」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小聲問，不用猜，叫老公的，便是王動的妻子劉方了。

這時，夏若傑從廁所裡出來了，提著褲腰帶道：「沒錯嫂子，鳥兒是B型血，金牛座，我也是金牛座，你們醫院有巨蟹或處女座的美眉沒有？這可還光著棍兒呢——咦？鳥你脫光了？未來嫂子還是穿越過來的？」

蕭涅還未解釋，焦浩然前進一步道：「別瞎說，這是鳥兒的遠房表姑，人家是推廣漢服的運動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夏若傑大咧咧的擺擺手，算是道歉。

「其實，嚴格按照輩分來說，我是蕭涅的遠房表姑奶奶。」玉衡笑著說道，說完還意味深長的看了蕭涅一眼。

「芳名玉衡。」焦浩然在一旁補充。

王動已經攜美上來了，沖此刻仍然堵在門框上的畢風道：「吉祥物，這麼半天了，你還在這堵著門兒呢？」

「這不是正走著呢麼。」畢風慢悠悠的回答。

夏若傑一把將畢風扯了進來，衝著王動的媳婦道：「嫂子，你們醫院……」

王動打斷夏若傑的話道：「二愣，你知不知道，忽略男主人糾纏女主人是件很沒有禮貌的事情？」

「我才是男主人！」蕭涅道。

「那……我不是女主人。」劉方道。

「扯這麼多沒用的幹嘛？我年底回來到現在還沒好好玩過一會，說吧，今天整多大的？」夏若傑決定直奔「有用的」的主題。

「你們幾個一見面就知道賭——還能不能有點更高層次的追求了？唉，道德崩壞，人心不古啊！」焦浩然痛心疾首道。

「不賭的話，去唱歌也行。」劉方提議。

「不不不，你們該賭還是要賭的，我的意思是我就不賭了。」焦浩然決定以哥們的腐化墮落來襯托自己高潔光輝的形象。

「其實我們這不能叫做賭，只能叫做玩兒，朋友們聚一塊圖個樂呵而已。」王動給接下來的活動定了性。

「那就支桌子！」夏若傑嚷道。

「為什麼畢風不說話？」劉方貼在王動耳邊小聲問道。

「每次都贏的人一般比較低調。」王動解釋。

趁著蕭涅回房拿麻將的功夫，玉衡跟上去，小聲問道：「這幾位就是你最好的朋友？全部都到齊了？」

「呃，還有幾個有事來不了的，強行拉過來？」蕭涅問。

「不用了，再來幾個帝江會崩潰的。」玉衡搖搖頭道。

「帝江現在在什麼位置？」——蕭涅也看不見。

「小壞蛋，這下知道在衛校上學時偷懶的後果了吧——她在離你最近的位置。」

「當著這麼多人，您能不能換個稱謂？」蕭涅哀求道。

「鳥兒！拿個麻將這麼長時間？」夏若傑不耐煩的喊道：「桌子支好半天了！」

蕭涅聞言急忙回到客廳，聽到背後傳來的那句話，腳下打了個踉蹌，差點把麻將盒扔到地上。

「希望帝江不會狂化！」——玉衡的原話是這麼說的……

第39章 暗戰

幾人擺好桌子，鋪好檯布，即刻開戰。

只是，剛玩兒沒多大一會，蕭涅就感到背上一緊——不用猜他也知道，是丹丹趴在了自己的背上，儘管聽不到她的聲音，但蕭涅分明能感覺到丹丹呼出的熱氣撫過自己的耳邊，吹起了耳垂上細細的絨毛，這時候猛然想起玉衡說過的「帝江狂化」等字眼——冷汗，就順著蕭涅的脖子流到了背上。

「鳥兒，你今天怎麼心不在焉的？」指揮老婆戰鬥的王動問道——他坐在蕭涅的對面。

「有嗎？」蕭涅故作鎮定否認道。

「你已經打了三個八萬了。」蕭涅右手側的畢風提醒。

「那是因為八萬安全——八萬！」蕭涅咧咧嘴道。

「不好意思，胡了，坎八萬！」劉方證明——絕張，不一定安全。

王動歎氣道：「鳥兒啊，我明明已經給你提示了——哎呦媳婦你掐我幹嘛？」

「鳥兒今天要當散財童子？」夏若傑問。

「其實……我快該交房租了。」蕭涅苦著臉道。

夏若傑想了想說道：「那就這樣吧，一會誰贏了誰請客，離這兒不遠的那三星級飯店就湊合了。」

「我有預感，是吉祥物要請。」王動道。

「其實，是鳥兒請。」畢風道出了事實……

幾圈下來，蕭涅輸的很慘，半個月的房租轉眼打了水漂。

「靠！鳥兒，你還行不行了？把把都放水！」夏若傑不滿道。

「嗯，一點挑戰都沒有。」王動表示肯定。

「唉……」再次贏錢的畢風失望的搖了搖頭。

夏若傑沖客廳正中坐在沙發上和玉衡套近乎的焦浩然喊道：「胖子，你來！鳥兒今天太虛了，跟他玩沒勁！」

焦浩然白了沒眼色的夏若傑一眼，義正言辭的說道：「玩物使人喪志，爭利讓人目昏——現在，我焦浩然正式宣佈，我戒賭了！你們休想再腐化墮落我高潔的靈魂。」

孰料玉衡卻道：「小笨蛋，姑奶奶我替你玩一會吧。」——她的確給蕭涅換了稱謂，只是這個稱謂嘛，咳咳，有待商榷，有待商榷。

蕭涅還未答應，焦浩然立馬變臉改口道：「麻將，乃是我國一項有著悠久歷史的娛樂遊戲，自誕生起，便深受廣大人民群眾的喜愛，它最早產生於……」

「表姑奶奶，您快來快來，容我學習一番。」蕭涅急忙打斷了焦浩然的話，把位置讓給了玉衡，心說：「如果真如焦胖子所說，您個兩千多歲的老神仙，擺平他們應該不成問題吧？」

焦浩然想都沒想，搬起一張椅子坐在了玉衡的左側，只是由於蕭涅就坐在玉衡的右側，還得給丹丹多留出點兒活動的位置，再加上焦浩然本身就比較佔地方，所以，玉衡這一邊，就不是一般的擠，這一擠了吧，就難免會發生些身體上的接觸……

一開始蕭涅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因為牌桌上的戰況讓他很是揪心——又幾圈打下來，蕭涅便發現，即便是如此霸道的玉衡長老，在麻將桌上仍然不是幾個損友的對手——顯然，平日裡王庭的日常娛樂生活中，不包括打麻將這一項——以玉衡出牌的套路來看，她完全就是一個初學者嘛！看看畢風那一臉陰沉而滿足的微笑，看看夏若傑難逢對手的無奈，看看王動夫婦夫妻同心的收金效率——蕭涅覺得，再這麼玩下去，自己一個月的房租打水漂應該不會用上太長的時間。於是，蕭涅決定找點別的東西，來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很快，焦浩然那有心或者有意間總是和玉衡的身體產生非正常接觸一隻肥手，就引起了蕭涅的注意……

「胖子，別擠了！」蕭涅不是反對焦浩然泡妞，而是擔心被吃了豆腐的玉衡會發飆——到時候，大家的命運會非常非常悲慘的。

「那你在擠什麼？」焦浩然對於蕭涅這種不能佔茅坑更不能在其上那啥卻偏偏要跟自己搶位置的行為表示強烈不滿。

「我跟姑奶奶親，要你管？」蕭涅道。

畢風提醒蕭涅注意準確用詞：「是表姑奶奶。」

「胖子你胡鬧什麼？就這麼像當鳥兒的姑爺爺嗎？別忘了咱們是兄弟。」——焦浩然左手邊的夏若傑說道。

「那正好，到時候我大你們兩輩兒。」焦浩然得意道。

王動忽然說道：「根據我國婚姻法規定呢，直系血親和三代以內旁系血親不能結婚，鳥兒你這位……」

「三十代都有了！是非常遠非常遠的遠房。」蕭涅回答。

「就像黃飛鴻和十三姨？」劉方問。

「不不不，還要遠上很多很多。」蕭涅回答。

「那就不存在什麼禁忌的。」王動點點頭道。

「可是鳥兒，我記得你是個蘿莉控！」焦浩然忙道。

「你有個表妹……」畢風也想起了什麼。

「蘿莉遲早都是要長成御姐的。」王動道：「他不能等自己所愛的蘿莉長成熟了就拋棄對方再換下一個，所以培養對成熟女性的愛才是王道。」

焦浩然見大家竟然同仇敵愾給蕭涅鋪路，急忙轉移話題，向玉衡問道：「對了，一直未請教，姑娘貴姓？」

「免貴，第五。」玉衡頭都沒抬一下，皺眉看著自己手裡的牌回答。

「第五玉衡？」焦浩然將其姓名合到一起低聲念了一遍，覺得有點熟悉。

「北斗五，玉衡星。」畢風說出了答案。

說實話，蕭涅也不知道玉衡到底姓什麼，但卻知道玉衡在神衛王庭內最高決策機構——斗魁庭常設「七魁」中卻是排行第五，玉衡也是人們根據北斗七星第五顆給她的尊稱，至於她的真名，蕭涅也是不知道的。所以他猜測，「第五」這個姓，應該也是玉衡為了隱藏真實身份瞎掰出來的，儘管世界上真有「第五」這個複姓，但是蕭涅認為玉衡沒有向自己的哥們們透露真姓的必要……

這時卻聽焦浩然說道：「這是您推廣漢服時用的藝名？」

玉衡還沒回答，焦浩然便接著說道：「那我也起個藝名吧，以後咱們一起努力，共同完成這項十分具有歷史意義的工作——我的藝名就起……嗯……北斗七星……第一……天樞……有了！我以後的藝名就叫『第一天樞』！」

焦浩然的話剛一出口，蕭涅心陡然一緊，暗叫：「糟糕！」

果然，只見玉衡指節發白捏著一張麻將牌，將頭扭向渾然無知的焦浩然，面帶微笑的問：「第一？天樞？」

焦浩然還沒意識的危險，不知死搭腔道：「對……嗚嗚，鳥你捂我嘴乾嘛？」

啪——玉衡手中的硬塑麻將牌，化成了一撮粉末……

眾人楞了。

蕭涅急忙擦著汗解釋道：「我姑奶奶出身武林世家，剛才這一招，便是武林當中失傳已久大力金剛指——真正的國術精華，沒見過吧？」

「不要侮辱國術。」畢風淡淡道。

大哥們！我求你們了！住嘴吧！再說下去我就救不了你們了——蕭涅苦著臉祈禱，然後很快做出決定，趕快帶領大家逃離這個是非之地，於是開口說道：「時候不早了，我提議，咱們去吃飯，吉祥物不要笑的這麼陰險，以後有你吐血的地方！」

「玉衡小姐也一起去吧。」焦浩然提醒道，自從玉衡捏碎了麻將之後，焦浩然的眼睛裡就開始冒星星——他現在已經完全陷入了癡狂狀態。

「我姑奶奶這幾天胃口不好，呃，她水土不服！」蕭涅急忙說道，同時心裡感歎，難道你真是傳說中的M屬性值暴槽技術宅男？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自掘墳墓啊，如果別的女王擁有了你，頂多在你身上烙下兩條鞭痕，但是若落到這位手裡——你身上那兩個關係後代傳承東西，就會跟那張麻將牌的下場一樣悲慘啊，呃，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既然麻將牌少了一張，那就沒法繼續玩下去了，於是大家紛紛起身，蕭涅殿後，臨出門的時候扭頭說：「姑奶奶，我算服了您了——您怎麼就不給自己罩個隱身結界呢？」

玉衡沒有解釋，只是說了一句話就讓蕭涅腳底抹煙溜了，她說的是：「你再不走，帝江的爪子就扎透你的頸部動脈了——丹丹，不要趴在大哥哥背上了，到我身邊來。」於是，蕭涅頓時感到肩頭重負輕了許多……

下了樓的蕭涅如釋重負，他忍不住感歎：對不住了兄弟們，讓你們在鬼門關溜躂了一圈……

出小區的時候，正巧碰到楚蕾趕過來，顯然她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一臉的陽光。

蕭涅給楚蕾打個眼色，示意她跟上來，然後便追上了兄弟們的隊伍——自己的錢被別人拿來請客，能多帶一張嘴是一張嘴。

焦浩然看著跟來的楚蕾一臉羨慕的說：「我擦勒，鳥兒你最近走桃花運啊，美女一個接一個送上門？這位美女……」

「胖子你少來！這個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夏若傑突然殺了出來，擋在焦浩然和楚蕾的中間：「這位美女，貴姓啊？」

「楚……楚蕾。」楚蕾被對方的熱情嚇壞了。

「好名字！」夏若傑由衷讚歎道：「實不相瞞，我初戀女友的名字裡也有一個蕾字，在看你的一剎那，我的心彷彿又回到了青澀的中學時代。」

「二愣方才狼性未發的原因是因為沒有遇到可口的食物。」王動總結道。

「沒錯，我喜歡陽光型的。」夏若傑道：「我叫夏若傑，夏是夏天的下，若是……」

「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東主？！」蕭涅咆哮道。

「我才是東主。」畢風拍拍自己鼓鼓的腰包道。

楚蕾一愣，猛然想起沈小猛提起過的「五個妖孽」——難道今天自己出門沒看好日子？難道要落入魔爪了不成？

但是經過一頓飯的接觸下來，楚蕾覺得，蕭涅的幾個朋友似乎沒有傳說中的變態，他們也就是話多了一些，熱情了一些，稍微有那麼一丁點不著調了一些……

吃過飯，就解散——在和蕭涅做伴回家的路上，楚蕾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蕭涅聞言評價道：「你之所以會如此的覺得，只是因為你剛從衛校出來，社會歷練太少，對於我們所說的那些非常有內涵的話題只能理解百分之一，隨著你日後社會經驗的積累理解了那百分之九十九之後，你就會覺得——單純，是一種一次性的、珍貴的、失去了就不可再回來的人生財富……」

第40章 魄力

蕭涅和楚蕾回到住處，見到的情況幾乎和昨日一模一樣：玉衡盤腿懸浮在客廳正中，閉目靜坐吸收天地精華，丹丹沒有出現在視野裡，應該是睡了。

蕭涅問道：「玉衡姐姐，明天還要不要把我哥們叫過來繼續給丹丹做抗干擾特訓？」

「你的朋友們不用上班麼？」楚蕾好奇的問。

蕭涅很是自豪的答道：「我的朋友遍天下，明天還可以換另一批麼——而且，像我們的吉祥物畢風這樣的混吃等死型的佼佼者，即便天天來也是有時間……」

「不用了。」玉衡發言打斷了蕭涅的話：「從明天開始，我將親自帶著帝江，尋找滅神聯盟的蹤跡。」

「什麼？！」蕭涅和楚蕾異口同聲發出驚呼。

玉衡長眉微蹙，顯然是在考慮有沒有對蕭楚二人的質疑作出解釋的必要，想了一會兒還是說道：「經過我的觀察，帝江已經有資格面對她的敵人了。」

「然後呢？」蕭涅下意識的問。

「把他們殺掉。」玉衡語氣很是平淡，彷彿再說「垃圾袋滿了，你去把它扔掉」一般。

蕭涅聞言，在心裡忍不住引用了某位非著名相聲演員的一個包袱——「姑娘，你真是條漢子！」——來對玉衡的彪悍行為表示稱讚。

沒有陰謀詭計，沒有偷偷摸摸，只是玉衡覺得是時候了，那麼她的敵人也該玩完了。如此霸道如此彪悍的千年神仙，怎一個生猛了得？

玉衡淡淡的說完那句話之後，就再也沒有開口，而是繼續如吊威亞一般飄著空中閉目養神，完全沒把丹丹即將面對的敵人們放在眼裡。

「楚大美女，你怎麼看？」蕭涅詢問仍舊呆在一旁的楚蕾的意見。

楚蕾楞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我……我相信校長的實力。」

「就沒有別的了？」蕭涅繼續因循利導。

「我回去報告鎮將。」楚蕾想了想回答。

楚蕾走後，蕭涅搖頭衝著屋門方向歎道：「唉……楚大美女，看來咱倆真沒有共同語言啊，讓你說出個大號帶小號刷經驗就這麼難麼？」

「不，你說錯了。」玉衡道：「我會讓帝江自己出手。」

蕭涅一直以為，自己就是一個十分自信的人，但他現在意識到：拿自己的自信心和玉衡的自信相比較，就彷彿婚戒上的那粒眼屎大的寶石較之於一顆一萬克拉天然大鑽一般——但他還是提出了自己的質疑道：「玉衡姐姐，會不會太冒險了？雖然說有您在一邊護法，但是……」

「我不是護法，只是做最低限度的保護。」

蕭涅忙接著道：「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這是帝江要戰勝混沌無序必須要經歷的步驟。」

「那我也跟著去。」蕭涅用嚴肅的語氣說道。

「不行，你的神性是守護，如果你看到丹丹受到傷害，一定會出手的！」

蕭涅驚道：「您的意思是，咱們都不出手幫忙？看著丹丹跟別人打架然後站在一邊喊『丹丹加油，丹丹我們支持你，丹丹我們永遠愛你！』？誰都知道這加油助威只能讓強者更強，讓弱者原形畢露，若是作用在丹丹身上，只會增加她的壓力導致她的失敗！」

「我允許帝江失敗，但絕不允許她逃避！」玉衡說出了此次帶小號活動指導思想。

蕭涅考慮了一會咬咬牙道：「我不同意！雖然逃避不是什麼好事，但是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丹丹承受痛苦而袖手旁觀——丹丹還曾說過您像她的媽媽，這天下還有親手把自己的女兒推進火坑的母親嗎？」

「她的生母，不就曾拋棄了她麼？」

「玉衡老妖！」蕭涅忍無可忍了，吼道：「丹丹已經很不幸了，那些慘痛的回憶已經給她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創傷，難道你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她的傷口上撒鹽嗎？！」

玉衡冷笑一聲道：「小壞蛋，有誰告訴過你，慘痛就一定會帶來不幸呢？」

蕭涅懶得應對玉衡的詭辯：「總之有我在，我是絕不會讓丹丹去面對她的夢魘的！」

「這不像是你以往的風格。」

「錯了，我永遠都是那個我！」蕭涅道：「告訴我那些混蛋的資料，我去滅了他們。」

「那你自殺吧！其實，真正阻止丹丹變強的人是你，因為真正寵溺丹丹的人是你。」玉衡沉聲道。

「這跟寵溺完全是兩碼事！我不會讓一個小女孩去冒險的。」

「對待我的寶寶猛猛，你也是這種態度嗎？」

「沒錯！」蕭涅想都不想回答道。

「原來她們在你的眼裡，都不過是嬌弱的花朵罷了。」

「你用不著激將我。」蕭涅點了根煙道：「如果丹丹和小萌有郁紫程舞一樣的實力……」

「如果你用這種態度守護著她們，她們就永遠不可能變成小紫和小舞。」

「喂，你知不知道練級要循序漸進，打怪要從低到高一步步的來？」

「說到底，還是因為你對帝江的能力有所懷疑罷了。」玉衡頓了一頓道：「你的性格跟『他』有些像，但是你的魄力，卻不及『他』之萬一……」

「如果所謂的魄力就是用所守護之人的性命去冒險的話——那這種魄力，不要也罷！」蕭涅說著，掐滅手中的香煙，進了沈小猛的臥室——他覺得很有必要看看經歷了抗干擾訓練的丹丹，究竟進化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沉睡中的丹丹面若不是很清晰，隨著她的呼吸，靈秀的五官在她如玉的臉上若隱若現，蕭涅伸手挽起丹丹頭上一縷仍然帶點蠟黃色的長髮，心中不免想起沈小猛和玉衡的話：只有在熟睡進入夢鄉的時候，丹丹才真正屬於她自己……

看著丹丹那張光潔無瑕的臉，聽著沉睡的她那均勻的呼吸，感受著睡夢中的她散發出的恬靜氣質，蕭涅有些猶豫了：是要守住這份殘缺的寧靜祥和？還是讓她追求更完美的自己？

人的一切煩惱，只來自於那一時的遲疑。

煩惱的蕭涅搖搖頭，退出了沈小猛的房間，也沒有理會一直懸浮在客廳裡的玉衡，出了家門，孤身一人來到了離租住地不遠的三環高架橋上。

他知道，自己沒有能力改變玉衡的決定，儘管已經表示了自己的憤怒和抗議——但是蕭涅明白：在實力面前，抗議和憤怒的價值，還不如一坨狗屎。

蕭涅漫無目的的沿著高架橋溜躂，不知不覺就串上了機動車道。

「小伙子，注意安全！」

蕭涅下意識的扭頭，只見高架橋邊沿，一個穿著橙色工作服的環衛工人正衝著自己手舞足蹈。

蕭涅正發愣，一輛紅色跑車呼嘯著從身邊飛過。

「X你媽找死呢？！」一聲怒罵猶如驚天霹靂在蕭涅炸響，他沒能看清霹靂金剛的模樣，卻只看到飛馳而去的跑車車窗裡，伸出的一隻中指……

蕭涅這才回過神來：自己所處的城市比不上首都，雖然是個省會，但是其發達程度距離世界級大都會的標準還有一段路要走，這一點從三環交通的擁堵程度上就看的出來。若是在首都，在這個下班高峰期，三環立交橋上的車速絕對不比蹬三輪的環衛工人快上多少——但是在自己居住的這個城市，靠在三環高架橋沿上，就能觀看《極品嘩車》真人版了……

蕭涅撓撓頭，走回高架橋沿，很是不好意思的站在那個環衛大媽前面，一臉尷尬道：「嘿嘿，一不留神，入錯車道了。」

「小伙子，你這說的倒是輕鬆。」環衛大媽一臉後怕的說道：「剛才你是沒注意，那輛車離你也就一扎近！這麼快的車速，要是撞到了還得了？」

「是是。」蕭涅點頭接受教育，忽然問道：「大媽，前些日子新聞裡不是說，都換上自動清掃車了麼？怎麼還用您上橋打掃？這也夠危險的。」

「唉。」環衛大媽歎口氣道：「機器終究是機器，很多邊邊角角照顧不到。而且要是都換上了機器，你讓大媽去喝西北風？」

「是是是。」蕭涅吐了吐舌頭：「要我說啊，還是大媽您掃的乾淨。」

「其實大媽知道，現在這社會，什麼都先進了。」環衛大媽一臉的無奈道：「可是像大媽這種斗大的字兒認不得一籮筐的，你說又能幹點啥呢？鼓搗機器摁電鈕啥的咱又不懂，能憑力氣混口飯吃，大媽已經很知足了。」

「活到老學到老，大媽您肯下工夫一定行的。」

「老嘍，不行嘍。」環衛大媽搖搖頭道：「倒是你啊小伙子，我看你長的順眉順眼的，怎麼就溜躂到著高架橋上來了？跟媳婦鬧彆扭了？讓老闆訓了？」

「哪能呢？」蕭涅訕訕道：「我沒工作。」

「啊？沒工作？」大媽聞言，臉上立馬帶上了不屑的表情：「小伙子，你可別怪大媽嘮叨。像你這種年紀，沒個工作，整天在大街上晃蕩，那像什麼樣子？別說父母寒心，就是那些小姑娘看見了，也準得說這個小伙子沒出息……」

於是蕭涅的頭上開始冒汗，急忙打斷環衛大媽的話道：「正在找……」

「小伙子，大媽也知道這個年頭，找個工作不容易，但是也不能因為不容易找就不找了啊！年輕的時候不用功，到老了再想補就晚啦，就拿大媽來說吧，大媽跟你一樣年輕的時候只知道勞動最光榮……」

蕭涅聽大媽說到這裡，忽然愣住了，他又皺眉沉思了一會，忽然抓住大媽的手，一臉真誠的說道：「大媽，我錯了！我謝謝您！」然後一溜煙跑下了高架橋……

第41章 覺悟

蕭涅忽然想通了玉衡之所以對丹丹如此苛刻的原因：

首先，玉衡原來有一隻陪伴她多年的帝江，但是這只帝江卻不幸陣亡於六十一年前的神魔大戰。這個經歷肯定讓玉衡異常痛苦，所以第二次面臨帝江獸的時候，她只能比第一次更為珍惜，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讓第二隻帝江獸更為強大。不可否認，玉衡是愛丹丹的，但是玉衡明白，如果丹丹不夠強大，越深的愛便會為越深的傷害埋下伏筆——不為別的，就因為她是七魁中排名第五的玉衡，就因為她所面臨的種種挑戰，是常人難以想像的險惡。

其次，玉衡一手創辦了王庭衛校，而且一直擔任衛校的校長。毫不誇張的說，現在王庭之中年輕一輩的佼佼者，絕大多數都是她的得意門生，所以沒人會否認玉衡在教書育人方面的才能。她之所以選擇以如此方式教育丹丹，肯定不是她胡亂想出來的，而是從多年的教學工作中總結出來的。

再次，丹丹以後總要自己應對一些事情，有些東西是她必須面對也必須完成的挑戰，若是一味的讓她選擇逃避，躲在別人的身後，那麼，丹丹真的有可能長成一棵弱不禁風的歪扭小樹。再加上混沌帝江的特性，自身力量太過衰弱，反而會被別人利用，釀成更大的悲劇；而這悲劇的起始原因，就是因為某些人的過度保護，讓帝江在最初應該選擇面對的時候，選擇了逃避……

經過蕭涅的自我反思，他現在和玉衡總算統一了觀點：那就是丹丹必須變強，只是變強的具體方式——二人仍舊存在一些分歧。

蕭涅不打算消除這分歧，因為這是由個人的性格決定的，在他上大學的時候，他們宿舍的夜間臥談會上就曾流傳這樣一句話「永遠不要奢望去改變一個人的性格」——所以，蕭涅現在要遵循的原則便是一句凝結了數千年政I治I斗I爭智慧結晶的四個字：「求同存異」。

——「靠！搞來搞去，還不是回到起始點？」蕭涅做完總結之後，心裡偷偷埋怨了一句，然後一臉坦然的開門——自己的家總是要回的嘛！保護丹丹的工作還是要做的嘛！現在面臨的任務，就是死皮賴臉的求玉衡帶小號刷經驗的時候捎帶腳帶上自己……

「小壞蛋，想通了？」——這是蕭涅開門之後，玉衡的第一句話。

蕭涅點點頭——承認自己錯誤的勇氣，他還是有的。

玉衡微微一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是蕭涅承認的「錯誤」和玉衡認為的「錯誤」是不是指同一個「錯誤」，就有待商榷了。

「那玉衡姐姐，我能跟著去了麼？」蕭涅問。

「不能。」玉衡態度依然堅決。

蕭涅錯愕道：「為什麼？到時候您可以用結界封住我的神力——以您的實力，辦到這一點輕而易舉吧。」

「本來是可以帶上你的。」玉衡語氣一變道：「只因為某人剛才叫我『千年老妖』……」

「呃。」蕭涅頓時無語：你叫我這麼多次「小壞蛋」，我還不是寬洪大量既往不咎？我就叫您一次「千年老妖」您就念念不忘，而且我說的也是事實——不對，事實上應該稱呼您為「兩千年老妖」——可是我若真的用事實說話，恐怕即便真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也解決不了問題吧……蕭涅腦子飛快的轉動著，想盡快找出一個能黏上玉衡的點子——可無論蕭涅怎麼想，總繞不過最本質的一點，就是玉衡確實很妖孽，但她是個女妖孽，這女的就是女的，女的就是小心眼，無論其本體是人是神，是妖是魔……

「小壞蛋，眼睛亂轉著又琢磨什麼鬼點子呢？」玉衡道——蕭涅臉上的灰色近視鏡，完全擋不住她銳利的視線。

「在玉衡姐姐面前，我哪敢有什麼鬼點子？」蕭涅無奈道：「只是希望玉衡姐姐到時候一定保證丹丹的安全。」

彪悍的玉衡懶得答覆這個猶如廢話一般的請求，繼續打坐……

被玉衡冷漠無情拒絕的蕭涅有點鬱悶，覺得進屋玩會遊戲調節一下心情，不料門鈴響了。蕭涅本以為是楚蕾收到張墨玄的命令後去而復返，沒從貓眼裡看看，直接就開門了，誰知一開門，他卻楞了。

來的兩個人蕭涅都認識，一個是他以前在王庭任職時的同袍戰友，宿衛隊弱水之組組長，應龍謝武；另一個是曾和蕭涅並肩作戰斬殺窮奇的衛道司游將程舞……

身高將近兩米的謝武衝上來一把抱住了蕭涅道：「蕭副隊長，一別十餘年……」忽然發現了屋內懸在半空中的玉衡，慌忙放下蕭涅，向玉衡施禮肅穆道：「校長，宿衛隊弱水之組組長謝武前來護衛！」

程舞也上前行禮道：「衛道司游將程舞。」

「誰讓你們來的？」玉衡的聲音不怒自威。

「這……」謝武嚥了口吐沫，老老實實回答：「是……是天璣長老。」

「天璣？他的謹慎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沒有必要……」

「的確，天璣長老以謹慎小心文明；只是您離開王庭後，那邊出了一點狀況，天璣長老更不敢怠慢……」

蕭涅這個時候才懶得聽他們幾個人之間的對話，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程舞的身上——因為方才程舞說話的時候，用的是真聲！

和頂頭上司郁紫說話時都會用密法的程舞，在面對玉衡的時候，終於用了真聲！

只是這真聲該怎麼形容呢——蕭涅在腦海中搜索著形容詞，無奈最後只好承認：這真聲和密法也沒有什麼區別嘛！仍然冷冰冰的，仍然不帶一點感情，仍然言簡意賅，唯一的用途就是能讓蕭涅辨別出來，這個聲音，還是偏向於女孩子的聲線——可是僅憑這一點也不能確定對方的性別啊，郁紫的聲音就比女人還女人，可他仍然是個死人妖。蕭涅將目光集中在程舞脖子裡的黑色紗巾上，希望目光能穿透紗巾，看看這個傢伙到底有沒有喉結。可是如果蕭涅擁有透視神力的話，還用得著看喉結嗎？看【嘩】不就得……

「小壞蛋，又在想什麼？」——這是第無數次了，蕭涅被玉衡的問題拉回了現實。

「呵呵，沒什麼。」蕭涅擺出一臉純潔的模樣笑著回答。

「聽到校長對隊副特殊的稱謂，我彷彿又回到了當年……」謝武忽然歎道。

「當年你我身邊可沒有這麼一個冰山美人。」蕭涅道。

「可是當年我們身邊有隊長，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隊長比游將溫柔……」

程舞如有實質的目光投過來，將謝武釘在了當場。

蕭涅暗自得意：謝武的個子雖然長高不少，但是智商卻還是如當初一樣沒點長進，典型的天然呆，一引就上當——只是以程舞的反應推斷，她果然是個美人兒麼？

「老三讓你們來幹什麼？」玉衡忽然問。

「斗魁庭命校長盡快返回王庭，學生將在歸途擔任護衛之職。」謝武急忙回答，然後看了一眼面若寒霜的程舞，又看了看蕭涅，咬咬牙回答道：「游將除了要協助鎮北所對付滅神聯盟之外還有……開陽長老不知什麼原因不辭而別，游將是特意來尋找的……」

「丹丹呢？」蕭涅忙問。

「命令中沒有提及帝江……」謝武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玉衡打斷了。

「我不用你們保護。」玉衡斷然道：「另外告訴小墨，這件事也不用鎮北所插手，我和帝江會將他們全部解決；至於開陽的事，你們也不用管了，他瘋夠了自然就回去了。」

「可是……」謝武面露難色道。

「沒什麼可是！」玉衡忽然將目光轉向蕭涅道：「小壞蛋，你帶大武和小舞去市裡玩一圈吧——他們宿衛隊外出公幹的機會不多，整天憋在王庭裡也怪悶得慌的。」

蕭涅的思維卻因為玉衡這一句話跑偏了好遠：帶大武小舞去玩？這句話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啊！是了！在金庸大師的筆下，黃蓉曾經用類似的語氣讓她的女兒帶大武小武去遊覽桃花島……咳咳，我又不是郭芙，您也不是黃蓉，我喜歡的是楊過！不不，我喜歡的是小龍女，我要當的人是楊過……

謝武沒有注意蕭涅臉上多變的表情，而是態度誠懇的向玉衡說道：「校長，這次燭龍來勢洶洶，我們在路上也遭受到了滅神聯盟的阻擊……」

謝武用了「也」字，那就說明，玉衡很可能也在來接帝江的時候提前和燭龍有過遭遇，遭遇之後還如此的自信，想必應該有必勝的把我戰勝不可一世的燭龍……想到這裡，蕭涅忽然道：「哎我說，難道你們對玉衡姐姐的能力還有所懷疑嗎？既然玉衡姐姐都大包大攬了，咱們就乖乖的聽話，去城市裡玩一圈好啦！武大，看你這身衣服寒酸的，跟從晚晴時期穿越過來的似的，哥們現在就帶你去買一身西裝……喂喂，不要以為西裝很土，像你這種體型……」

「十多年前，我的外號是叫武大。」謝武打斷蕭涅的話道：「可是現在不同往日了，你好好看看我，你見過身高一米九六的武大麼？」

蕭涅懶的理他，轉向程舞說道：「還有這位，這位舞妹妹，我說什麼也得帶你去買點護膚品。以我的觀察，你的皮膚可是有點粗糙哦……」

「不。」程舞以最簡單的詞彙否決了蕭涅的建議。

「小壞蛋，這一次你答應的如此痛快，不是又琢磨到了什麼鬼點子吧？」玉衡忽然問。

「哪有？」蕭涅擺手道：「我這不是為了給玉衡姐姐賠禮道歉，做出聽話的乖寶寶的形象麼？誰讓我口無遮攔，之前說您是那個那個什麼來著。玉衡姐姐您放心，一會給舞妹妹買化妝品的時候，我准給您捎一盒好的，等您解決好這裡的一切後回王庭的時候，用上我買的化妝品，定讓斗魁庭那一幫老頭們雙眼放光……」

玉衡只是微笑道：「如果你又什麼鬼主意，還是提前說出來的好，到時候要是干擾了我的計劃，可就不是幾盒化妝品能應付的了……」

「我一向對玉衡姐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蕭涅拍著胸脯表示：「同時我將看好這一大一小兩個傢伙，不讓他們給您添亂。」

玉衡意味深長的說道：「希望，你說的是真的……」

第42章 逛街

玉衡的自信和決斷不容置疑。

與之相對的，謝武的服從性和蕭涅的保護欲也不容置疑，現在二人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態度曖昧的程舞到底該不該被置疑？

蕭涅的計劃不可謂不大膽，大膽到讓謝武聽完之後產生了趕緊向玉衡校長揭發蕭涅也許還能留個全屍的念頭——但是看了看蕭涅成竹在胸的表情，謝武還是忍住了告發老上司的衝動，面對多年前的老上司，謝武再一次選擇了服從。可以這麼說，在服從和責任之間，謝武最後還是選擇了服從，這是由他的神性所決定的，蕭涅似乎算準了這一點。

接下來，蕭涅就要考究一番程舞的態度了。

「舞妹妹，方纔的火燒好不好吃？」蕭涅一臉誠摯的笑道。

程舞微微皺眉，指了指自己的黑色口罩，示意自己根本沒吃蕭涅的火燒——的確，剛才蕭涅請客吃飯的時候，她只是輕輕掀開口罩的一角，喝了杯豆漿。

「那，豆漿好不好喝？」

程舞搖頭。

「我讓你放糖你不放，不聽大哥言吃虧在眼前啊。」

程舞無視。

對待這個冰山一樣的怪人，蕭涅還真是拿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蕭涅不怕對方多麼會道能說，他就是鬱悶對方什麼話也不肯說……

蕭涅給謝武打個眼色，示意：「兄弟你上！」

「游將，你不會向校長告發……」謝武話還沒說完，便被蕭涅一個巴掌扇回了火燒店二樓的包間——其實，他們三個剛從那個包間出來不久……

蕭涅詫異的看看自己的右手，又看了看半個腮幫子腫起來的謝武，一臉歉意道：「不好意思，當年做隊副的時候，打這幫不成器的小子打習慣了。」

「當年你不也是十幾歲的小屁孩？」謝武捂著半邊臉委屈的說道——但是，顯然他也被打習慣了，竟然絲毫沒有暴走反抗的意思。

程舞覺得這兩個人很無聊，於是選擇了快步離開，落下蕭謝二人兩個身位。

「電波女，不要以為我真沒有辦法讓你開口！」蕭涅在心裡暗暗給自己鼓勁，起身追了上去。

「舞妹妹。」蕭涅懷著惡趣味不斷重複著這個明顯帶有調戲味道的稱謂：「難道你忘了這一次來鎮北所的任務了麼？」

程舞身形頓了一頓，不過還是沒有說話。

「根據阿三大叔的命令，你應該主動找到滅神聯盟的蹤跡然後消滅之吧？難道就因為玉衡姐姐的一句話就放棄了麼？另外，你還得找到開陽老道……」

「開陽長老，我已經找到了；但是我真的——」程舞忽然停下腳步，瞇著眼望著遠處的城市夜景淡淡說道：「很想看看這個城市……」

只要你肯說話，那就好辦——蕭涅聞言心中暗喜，順著對方的話說道：「以後有的是機會看嘛，只要你答應肯幫我這個忙，這次事件結束之後，我親自當導遊帶著你看個夠！」

孰料程舞卻幽幽來了一句：「過了這次，就再也沒有以後了……」

「什麼意……」蕭涅話說到一半就閉嘴了，心中暗驚：以程舞的意思，這個城市難道有毀滅的危險？！不會吧！這麼悲催？——自己有太多的親朋好友生活在這個城市裡，難道都要打醬油領便當……蕭涅不敢在往下想了，急忙問：「你的意思是，這個城市會消失？」

「不。」程舞否認，話語之中仍然不帶有任何的感情，「消失的是我。」

「怎麼可能？！」蕭涅驚道。

這時候謝武追了出來，在蕭涅耳邊輕聲說道：「衛道司下了死命令，這一次務必誅殺叛將飛廉！而游將是立了軍令狀的。」

蕭涅想了一會說道：「玉衡姐姐也說過要誅殺飛廉，有她老人家發話，飛廉是死定了，那如果飛廉死了，你就順利完成任務了不是？怎麼會消失呢？」

程舞看了蕭涅一眼，只微微搖了搖頭，不肯再多說了。

想讓我帶你逛街就直說唄，這種吊人胃口的招數我見多了——蕭涅自以為看破了程舞的心思，拍拍自己胸脯道：「那就不用等事件結束以後了，只要你肯同意我的計劃，我馬上帶你逛街，逛到你的小腿兒再腿細上一圈！」

程舞點頭，蕭涅偷笑：「果然是欲拒還迎吊我的胃口，喜歡逛街你就直說嘛，你這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嬌羞讓我很難適應……」

蕭涅的海口雖然誇下了，但到了實施的時候，還是遇到了不小的難度。

儘管神衛王庭對於神衛軍有明確規定：絕對不許將盤古神力施加在凡人的身上，但是親眼觀摩過程舞現場處決窮奇獸的蕭涅明白，這個沒有被王庭衛校思想同化的冰山怪人，似乎根本不懂得什麼叫做同情——對待將死之時的郭不異，她甚至連最後一句遺言都沒讓人家完整的說下來。

所以等三人到了商業街上，蕭涅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對於靠近程舞的每一個人，無論男女，都用兇惡的眼神恫嚇之，一邊嚇心裡還要一邊道歉：「對不住啊，我是為了保護你們才瞪你們的！看什麼看，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喝掉！」——蕭涅那凶狠的目光經過灰色近視鏡的扭曲，更是襯托的他像個專業保鏢一般；而對於經常擔負重要人物保護任務的謝武來說，假裝一個凡人保鏢就更容易了，將近兩米的身高，強壯的體格，他現在換上了一身黑色西裝，帶了一副黑色墨鏡——嗯，他顯的比消瘦的蕭涅更像是個專業的保鏢。

如果是帶自己女朋友逛街的話，蕭涅不會像帶程舞壓馬路這般緊張。因為一不留神，某個不長眼的小偷就會慘死在程舞的超聲速無影拳下，所以跟著程舞身後的蕭涅和謝武儘管看上去像一對保鏢，但是他們保護的對象，卻是那些想自尋死路的小偷們——逛街的時候蕭涅忍不住想：自己今天又為減小鬼界人口壓力、解決鬼界住房危機做出了不少的貢獻啊……

現今鬼界為什麼會面臨如此之大的人口壓力呢？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在現代社會地球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當然，在很久很久以前，地球上當然也有人，但是其靈魂占所有生靈的比重卻不及今日之萬一。

由於人類思想的複雜，他們的靈魂到了鬼界，就會給鬼界帶來很多問題，其中最明顯的一個，就是滯留：比如有傻女人要等沒死的卻在人間續了個弦繼續快活老公一起投胎啊；比如有黑髮人等著跟送他的那個白髮人道歉啊；比如有的人罪孽太過深重在決定其下一輩子要當什麼的問題上引起眾判官的爭論啊……總之呢，人的靈魂來到鬼界就很容易滯留下來；而動物的靈魂就沒有什麼複雜了，除了極少數覺醒的會有點特殊要求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來了就走；植物的靈魂就更簡單了，長壽命的植物在人世間一呆就能呆上成百上千年，完全不會對鬼界產生什麼壓力，短壽命的植物更是來了就走，絕對屬於能實現快速流通的黃金質量靈魂……

如果人類，動物，植物三者的數量之比處在一個相對合理的狀態，那麼鬼界和人界之間，完全可以實現通暢的靈魂循環輪迴——那也僅僅只是如果罷了，因為現實絕不是那麼完美。

世界發展到了現在，除了那些穩定在世的植物靈魂，剩下的頻繁流動的靈魂中，人類占的比重過大而且還越來越大，更由於人類的基數越來越大，新生命所需要的靈魂數量也是越來越多，於是轉投動物的靈魂就越來越少，於是人類基數繼續變大，繼續侵佔動植物的生存空間，動植物數量變少，靈魂無可選擇，只能投胎成人，於是人類基數繼續變大……這簡直成了一個無解的惡性循環。而這個惡性循環導致的惡果就是：動植物靈魂，這種鬼界握在手裡的快速流通靈魂越來越少，而積壓在手裡的人類靈魂卻越來越多。

隨著人類社會的複雜化，人類靈魂在鬼界滯留的原因越來越千奇百怪：甚至有一個傢伙口稱為了向他的兒時夥伴道歉，留在鬼界等了足足七十年——他六歲的時候搶了鄰家發小嘴裡的棒棒糖，然後逃跑的時候被騾馬車撞死了——鬼都不知道這傢伙到底是要抱歉還是要報仇？

對待這些滯留的傢伙們，鬼界總不能讓他們整天堵在黃泉路上，還得提供住所，於是住房危機就來了……

「隊副，你想什麼呢？」謝武看到蕭涅發呆發了好一會了，實在忍不住才提醒道。

「啊？噢——」蕭涅拍拍腦袋：「我在思考貨幣流通和通貨膨脹之間的微妙關係。」

謝武對這個凡人世界的問題不太關心，而是揉著發漲的小腿肚子，愁眉苦臉的道：「隊副，游將逛了好幾個小時了，怎麼就不說停下來歇會兒……咦？好像停下了。」

「知足吧你！」蕭涅沉聲道：「她沒有讓你給她買一堆東西，然後再讓你拎著陪她繼續逛繼續買就很給你面子了——看看舞妹妹多懂事，她一件東西都沒……」

蕭涅話說到一半就愣住了，因為程舞正對著一個兩米多高的玉雕女媧補天像目不轉睛。

為了避免悲劇的發生，蕭涅快步走，看了一眼價目表上那一串數都數不清的零，好心提醒道：「舞妹妹，這個東西……」

「太便宜。」程舞破天荒的主動接了一句話。

便宜？！蕭涅正了正被驚歪的眼鏡，仔細數了數那密密麻麻的一堆零，然後掰著手指頭「個十百千」算了好一會才說道：「不瞞您說，就算我身上所有的毛髮都是金條，也換不來這一尊玉像。」

「女媧煉石補天而有後人之世界。」程舞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

「儘管你對這個東西很感興趣。」蕭涅轉著眼睛在腦海裡搜索著勸阻程舞的理由，「就算是咱們買了，也搬不動啊。」

導購員適時的站了出來，很有禮貌的說道：「這位先生，我們這裡是負責送貨上門的。」——很明顯，她把一身黑衣帶著口罩還帶著兩個「保鏢」的程舞當成潛在客戶了。

「對不起，我們家小姐是無神論者。」蕭涅隨便扯了個理由，強拉著程舞離開了這家五星級商場的玉石珠寶專區。

謝武則是微微長大了嘴巴緊追在二人的後面，在王庭當值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見別人對游將如此無禮，更不可思議的是游將程舞竟然毫無怒意，真是奇了怪了。

蕭涅卻沒注意謝武驚詫的表情，他看了看時間決定，該是施行自己計劃的時候了……

第43章 計劃

蕭涅的計劃，就是在不損害己方實力的前提下以最效率最安全的方式讓丹丹得到鍛煉。

現在，他領導下的「丹丹刷怪升級特別行動特別看護小組」——簡稱「丹特小組」——成員數已經擴大到了四人，嗯，在蕭涅的綜合考慮下，他又把楚蕾添了進來。

玉衡既然說要找燭龍，飛廉，丹丹原來的主人開刀，那麼在她要誅殺的對象中，這三個人的優先級別最高。蕭涅相信，既然玉衡說了，那麼比漢子還要爺們的玉衡的話必然會說到做到。但是蕭涅認為丹丹應該循序漸進，由易到難，所以，這個四人小組首先要做的，便是引導，在丹丹的實力到達一定程度之前，先招來幾個能力低下，智商低下的小怪練練手，等實戰上去了，再去考慮哪些BOSS。然後，蕭涅做了生動的戰前動員，他給大家總結出以下計劃必定成功的理由：

首先，他們有比玉衡更多的人力資源。儘管張墨玄已經明確表示遵從玉衡校長的決定不再插手此事——除非滅神聯盟再次做挑釁性進攻——儘管鎮北所不會為丹丹的練級行動提供什麼支援，但是，蕭涅等人仍然比玉衡多出三倍的人才——雖然，這僅僅是數量上的優勢，但蕭涅認為，優勢便是優勢，不容置疑。

其次，他們有著比玉衡更熟悉的實地經驗，蕭涅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十多年，而玉衡只是個初來乍到的進城務工村妞一個——儘管玉衡的壽命是蕭涅的一千多倍，但是蕭涅知道，這個火車拉來的城市，真正繁榮起來也不過大幾十年，所以平日裡在王庭衛校從事教學工作的玉衡肯定沒有蕭涅熟悉這裡。在這個大前提下，如果蕭涅等人還是不能先於玉衡找到那些挨刷的小怪的話，就可以考慮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再次，滅神聯盟的主要敵人是神衛軍不假，但是相對於七魁之一的玉衡而言，他們更願意招惹那些惹得起的人物。比如這條隸屬於王庭宿衛隊的應龍，就是絕佳的誘餌——想想吧，如果連「王庭內部衛隊的組長」都被滅神聯盟幹掉了的事傳到覺醒者的耳朵裡，會給覺醒者的世界帶來怎樣的震動？會讓多少閒散覺醒者仰慕滅神聯盟的威名？會讓滅神聯盟的壯大獲得多少助力？所以，蕭涅認為，即便找不到目標人物的蹤跡，把謝武這個肉餡往夜深人靜的荒郊僻壤一扔，絕對會招來一大堆滅神聯盟的餓狼……

有人才，有經驗，有誘餌，還愁引不出幾個小怪讓丹丹刷一刷嗎？所以，蕭涅有十足的信心，導演一場讓丹丹實現循序漸進刷怪升級的好戲。

膽大包天的蕭涅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計劃大膽；而謝武之所以覺得這個瞞著玉衡校長的計劃太恐怖的唯一原因也僅僅是他們膽大妄為的替玉衡長老規劃好了練級路線。

本來，在謝武承擔護衛任務的時候，安排被保護人物的行進路線是他分內的工作，但是這個人物一旦換成了我行我素霸道彪悍的玉衡，謝武便覺得自己的分內工作就成了腦袋搬家的忤逆之舉。

「很多時候，人們無端恐懼的原因，便是因為對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產生了懷疑。」蕭涅繼續給謝武洗腦，然後向身邊的程舞道：「關於我的計劃，我已經詳細說了好多遍了，大家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儘管問，時間一到午夜十二點，咱們就開始行動！」

被蕭涅分配誘餌任務的謝武首先說話：「隊副，如果，我是說如果，燭陰之龍直接被咱們引出來了該怎麼辦？」

「首先，燭陰之龍不是白癡，他不會落入如此簡單的圈套——別問我為什麼，直覺告訴我作為幕後黑手的終極BOSS一般情況下都不該是個白癡；其次，燭陰之龍很厲害，他不會鳥我們這些小蝦米——好吧，就算咱們很倒霉，燭陰之龍感冒發燒痔瘡犯了被母龍甩了心情不爽鳥上咱們了，你也不要怕，因為我們有她。」蕭涅抬手一指楚蕾道：「這位大美女有空間移動的神力，她發現情況不對，會立刻把你移動到安全地點的。你現在要記住的，就是我教給你的遇敵口號。」

冒著被張墨玄扣光一個月工資危險前來協助蕭涅的楚蕾道：「關鍵是咱們手中關於敵人的情報太少，燭龍的能力如何我們也完全不知道，而我的能力只能將謝組長移動一百……」

楚蕾話還沒說完就被蕭涅打斷了，他很是失望的說道：「我說大家能不能有點信心？別老想著燭龍燭龍的，我知道這天下有一條燭龍不假，但是哪個混蛋告訴你們，咱們剛一出手就會碰到它老人家的？難道你們都認為，跟著我的話，運氣就會很衰？」

謝武道：「我們在趕來這裡支援的路上，那些小嘍囉們都打著燭龍的牌子……」

「扯虎皮拉大旗誰不會？」蕭涅不屑道：「你們可不能被那些唬人的騙子們嚇倒，再說了，他們能扯，咱們就不能扯嗎？到時候咱們非但要扯上玉衡，還要扯上開陽，天權，天璣！」

「好吧，我暫時沒意見了。」謝武咬咬牙道。

楚蕾也點了點頭，看來是鐵了心要上蕭涅這條賊船了。

這個時候蕭涅將目光投向程舞：「舞妹妹，還記得一會兒引敵現身後，你回去怎麼向玉衡姐姐匯報麼？——你的工作很艱巨，玉衡姐姐說明天會帶帝江尋找滅神聯盟的蹤跡，所以只有今天晚上你才能在我家找到她。」

「逛街途中發現敵人蹤跡，一路追查到達某地，感知到飛廉的氣息。」程舞重複了一遍。

「喂，你說台詞的時候能不能帶點感情色彩？這麼乾巴巴的講出來有人會相信麼？」蕭涅手舞足蹈的給程舞講戲：「你要深入揣摩一下人物當時的心理活動，把逛街遇敵的意外，找到敵人老巢的興奮，盼望玉衡出手的急切統統的糅合進去。讓胸中那飽滿的感情，伴隨著你深情的話語和唾液，直噴到玉衡的臉上……」

講完戲，蕭涅又仔細回想了一遍行動的細節，覺得再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大手一揮，嘴裡喊道：「各部門注意了，我們正式拍，大家用點心爭取一條過啊，預備——Action！」

隨著蕭涅的一聲令下，一行四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不設任何結界，甚至刻意將靈息外洩的謝武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前面，向楚蕾借了一套雙隱結界的蕭涅不動聲色的跟在後面，楚蕾也是全副武裝全神貫注的護在蕭涅旁邊——可是結界課程成績奇差無比的蕭涅卻看不到她——程舞則催起了神力飛在半空之中。

按這四個人的神態判斷，他們哪裡有一點像蕭涅口中的「丹丹刷怪升級行動特別護衛小組」？分明就是偷地雷的四人組嘛！

儘管賣相不怎麼樣，但是實際效果卻是不錯：四人在剛到一塊東郊廢地沒多久，謝武就停下了腳步，大聲喊道：「啊！滅神聯盟啊！你們的獵物來啦！想知道我是誰嗎？我偏不告訴你們我就是傳說中王庭衛校建校以來成績最差的畢業生上一任王庭宿衛隊副隊長蕭涅修理最多最不成器的武大！」

真是難為你了，這麼長的口號都一字不差的記了下來——蕭涅心中感歎。

「哈哈哈哈，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傻瓜？」陰影之中，另一個傻瓜大笑著跳了出來。

很好！不能讓他跑了，武大，接著說台詞——蕭涅心中暗暗興奮。

「我乃王庭宿衛隊弱水之組組長謝武，你是何人？」謝武聲如洪鐘，廣達四野。

「呃……我是，我是因為沒有暫住證從工棚裡逃出來的王二……」那人回答道。

蕭涅還沒有來得及暈倒，話還沒說完的王二卻先暈倒了。

一個傢伙彷彿剛剛磕了藥一般晃晃悠悠從王二的身後晃蕩了出來，盯著不遠處謝武道：「你是王庭的神衛軍官？想必，你體內的靈力應該比這個凡人多上不少吧？」說完，那人還舔了一下尖利的獠牙，昏暗的殘月白光下，面相顯得格外的猙獰。

「魔族？」謝武收了靈息，皺眉問道。

「同時也是滅神聯盟。」那人，不，那魔兵森然道。

「擦，滅神聯盟最近在搞什麼飛機？招了這麼多魔族新兵！」蕭涅心中暗罵，同時回想起前些日子招惹沈小猛的那個流氓。

魔兵忽然聳了聳鼻子，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附近貌似還有幾個靈力更充沛的傢伙啊！」

蕭涅心中暗驚：不可能啊，自己和楚蕾都加了隱息結界，以程舞的修為階層壓制這個魔兵的六覺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如此推斷，怎麼可能還有另外的覺醒者？如果有的話，既然這個魔兵聞得到，自己怎麼感覺不到？

也許答案很快就將揭曉了，因為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憑空冒了出來，幽幽說道：「面對一個天元層的真神級卻不懂結界術的神衛軍，我可以通過結界術隱藏自己；面對兩個懂得結界術卻在修為上不如我的神衛軍，我可以利用自己的修為階層優勢隱藏自己；而面對蕭涅你這個修為不如我，結界術同樣不如我的覺醒者，我就可以無視你了——所以我跟了你們這麼久，你們卻沒有發現我也不奇怪——那麼，這位魔兵為什麼能感覺到我們的靈息呢？」

自蕭涅的名字被人喊出，蕭涅就已經猜到來人是誰了：那是他最不想引誘到的一個人，那是他在衛校上學時的同窗好友，那是上一任衛道司游將——飛廉，楊烈！

第44章 飛廉

「那麼，這位魔兵為什麼能感覺得到我們的靈息呢？」

只聽楊烈自問自答道：「嘿嘿，當然是因為我的緣故，王庭衛校的秘法結界術的一部分，已經被滅神聯盟破解了——所以，即便是不懂得結界術精髓的普通覺醒者，也能通過某個特殊的方法感知到結界自身所發出的靈息波動——所謂的王庭秘術，現在反而成了暴露他們行蹤的關鍵，你們說可笑不可笑呢？」

「你胡說！」謝武呵斥道：「王庭結界術是將覺醒者自身的靈力波動和自然靈力相結合的產物，它的構成和充斥在天地之間的自然靈力結構一模一樣！怎麼可能被察覺到？」

「哈哈。」楊烈笑道：「武大，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王庭自以為自己能複製自然靈力並化為己用，卻不知道，他們創造的所謂自然，和真正的自然相比，只是徒有其表罷了！真正的自然，是不可能被我們創造出來的，無論你是人是神，是魔是妖！而我們對自然進行的一切抄襲、修飾、篡改、偽造——都是褻瀆！」

蕭涅這個時候沒心思聽他們討論結界課程，只想趕緊阻止程舞回去報信，然而等他尋找程舞時，卻發現對方不見了——人是什麼時候走的，蕭涅都不知道……

於是他現在只能暗自祈禱，希望玉衡姐姐盛怒之下，強到變態的自尊心不允許她帶著丹丹順從自己的指引來刷怪——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蕭涅並不希望楊烈掛掉……

蕭涅過去和楊烈的關係不錯，而且，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麼仇恨。

從個人角度來說，蕭涅尊重楊烈的一切選擇。只要他的行為不觸及到自己的原則底線，楊烈成神成魔，加入哪一個勢力，跟自己都沒什麼太大的關係。甚至有些時候，蕭涅還願意和這位曾經的同窗好友把酒言歡——只是蕭涅平時和衛道司多有關聯，而楊烈所在的滅神聯盟又是神衛王庭的死敵，那追憶往昔時光的交杯換盞，便只能在夢裡出現了。

就丹丹這一件事而言，蕭涅對於楊烈也沒有什麼不滿，對方並不是丹丹原來的主人，也不是這一次事端的幕後主使，他只是在這次事件裡很不幸站在了滅神聯盟的一方，而且還是以王庭叛將、以玉衡逆徒的身份站在了和王庭敵對的一方，又因為蕭涅機緣巧合之下和丹丹建立的關係，而被迫站在蕭涅的對立面罷了。

這個時候蕭涅出聲道：「瘋子，見到老朋友我，也不問聲好嗎？」

楊烈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真的很想不通，曾經說出『衛道滅道，皆屬天道。』的人怎麼老跟身為王庭的人攪和在一起。」

「你不也是和我們攪和在一起麼？」蕭涅反問道。

「現在又不是當年在課上找老師麻煩故意鬥嘴擾亂課堂。」楊烈苦笑一聲道：「蕭涅你來，我有話跟你說，關於你姐姐的事。」

「不要過去。」楚蕾死死的拉住蕭涅的袖子懇求。

蕭涅沖現身的楚蕾笑了笑，示意沒什麼大不了，掰開楚蕾攥在自己衣袖的手，很是從容的走到了楊烈的身邊。

「說吧——但是我事先聲明，如果還是為了勸我加入滅神聯盟故意用那件事來挑撥我和王庭之間的關係就算了。」蕭涅在楊烈耳邊低聲說道。

楊烈笑了笑，貼著蕭涅的耳朵說道：「首先，關於你的本體……」

「逆徒！你自己背叛誓言還不夠，還要拖同窗下水嗎？！」一聲怒喝傳來，打斷了楊烈的話。

楊烈聞言，全神戒備閃到一邊，盯著黑幕般的夜空道：「既然來了，為何還不現身呢？」

話音剛落，玉衡的身形輪廓就出現在半空之中，只聽她高聲說道：「小烈，若只因為你背叛王庭一事，看在往日師生情面的份上，我可能會饒你一命——但是你將衛校秘術洩露出去，讓眾多同校同窗的生命因此受到威脅，縱然我想放你一馬，也是不可能了。」

「哈哈。」楊烈狂放的大笑不止，良久才指著懸在半空中的玉衡道：「玉衡老妖，你如此做作還要騙天下人到什麼時候？什麼狗屁秘術，不過是對自然之道的無恥篡改罷了！既是自然之物的衍生品，憑什麼要壟斷在王庭之手？而王庭又有什麼資格用自然的賜予殺戮他人？」

「你也知道這是自然之物。」玉衡的聲調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徐徐道：「既然此物早就存在於自然之中，那麼誰先領悟了它，誰便有資格使用它，誰就有資格利用所悟得的優勢站在比他人更高的地方睥睨一切！這世界就是這樣，雄鷹和草雞都有翅膀，只因草雞貪戀地上的食物，放棄了飛翔——那麼有朝一日它淪為雄鷹的食物又有什麼不對？」

楊烈道：「草雞？哈哈，草雞不過是貪戀其卵的人類為了一己私慾馴化出來的怪胎罷了，野雞退化，又豈是它們的過錯？只是在更為強大的人類面前自我保護的偽裝罷了。」

「不，草雞之所以忘記了飛翔，是因為它們敗給了自己，敗給了自己心中的懦弱，敗給了對低首服從便可得到食物的憊懶罷了！」

得！這兩位又開始論道了——蕭涅心中暗苦：他很納悶，為什麼要終歸要打架的敵人，上來都先要扯一篇廢話呢？但是這一次他卻不打算站出來阻止，只因為此番戰鬥的雙方一邊是他敬重的老師；另一邊是自己曾經的好友。所以，他選擇了靜觀其變，只是盯住了那個魔兵——那可是自己完美誘敵計劃的第一個戰利品，千萬別一不留神讓丫給跑了！

蕭涅剛想到防止某人逃跑，就有個傢伙說要溜。

只聽楊烈說道：「那草雞無論是敗於自己還是屈服於人類，終究是不符合自然的怪胎，而所有的怪胎，全部該被抹殺——包括我自己，包括你們，包括整個王庭，整個世界都該被毀滅！終有一天，這個因為錯誤而生的世界，將重歸混沌！」

楊烈說罷，猛的一揚手，立刻狂風大作，飛沙走石視線受阻，楊烈那矮胖的身影，也逐漸的模糊起來。

「擦！想溜你就溜唄，扯這麼瘋狂的理由干毛？」蕭涅捂著口鼻嘟囔道。

「逆徒！想跑？！」玉衡輕輕揮一揮雲袖，天空中便出現了一隻五彩巨掌，帶著天怒之譴般的威嚴，向楊烈捲起的那團狂風壓了下來！

然而，或許是楊烈這個逆徒對結界術以及自然靈力的理解太過深刻了，他竟然在玉衡的眼皮底下成功干擾了玉衡的判斷。

因為從結果來看，玉衡的戰果，只是隔空摁住了狂風之中瑟瑟發抖的那個魔兵——風勢稍弱，視線稍清，楊烈早已不知去向……

風止，一切彷彿重歸平靜。

「丹丹，殺了他。」玉衡似乎在對著一團空氣說話。

「不……丹丹，丹丹不要殺人。」

蕭涅只能聽到丹丹的聲音，卻看不到隱身結界裡的她，但是他卻能明顯感覺到丹丹對殺戮的強烈牴觸。

玉衡微微搖了搖頭，盯著半跪在地上的那名魔兵道：「你知道在我身邊的是什麼嗎？」

「不，不，不知道。」魔兵哆哆嗦嗦回答。

「好，我便告訴你，是混沌帝江！」

「混沌……帝江？」魔兵木然的睜大了眼睛，呆呆的望著空無一物的夜幕，心中波瀾翻騰如浪——帝江，滅神聯盟曾經擁有過一個晚上的凶獸，就是那一個晚上，那個修為只在惕咎層的傢伙，帶著一隻剛剛降世不久的帝江，拔掉了鎮北所的東郊哨站，而且在四大鎮將之一的張墨玄的進攻之下全身而退……這個帝江，究竟強大到了怎樣的程度……

「而且，剛剛被你吸光元氣倒地身亡的那個凡人也化成了厲鬼，附著在了帝江的身上！」

「玉衡奶奶……不要說了！」——這是丹丹的懇求。

玉衡沒有理會，繼續道：「那只厲鬼，有血色的獠牙，獠牙之上黏稠的血液之中散發著殺氣；他有猩紅的眼睛，眼睛裡密佈的血絲間瀰漫著仇恨；他有鋒利的長爪，長爪間粘連的掌璞上寫滿了不甘……」

「不！不要說了！」——丹丹痛苦的喊道。

「不！不要過來！」——魔兵驚恐的對著空氣擺手。

「不要再想了！」——這是丹丹哀求的聲音。

「不要殺我啊！」——這是魔兵絕望的哭喊。

「求，求求你了……嗷——！」

「求，求求你，不要殺我，不要啊，不要——！」魔兵的哀求聲戛然而止——因為他的頭顱，轉眼已經消失了，噬咬聲中，魔兵的身體變得殘缺不全，鮮血四濺……

殘破的屍體慢慢的倒下，在眾人錯愕的眼神的注目下，玉衡只輕輕的揮了揮手，帶著仍在低沉咆哮的帝江飛走了……

於此同時，在城市裡某個陰暗的角落，程舞一個人半蹲在那裡，左手緊握成拳拄在地上，她大口的喘著粗氣，豆大的汗滴順著她的臉龐彙集在她尖尖的下顎接連墜落，她身上的衣服幾乎全部濕透，陣陣熱霧乘著朦朧的夜色飄向半空。

「這是，我，第一次，在獵物面前，選擇逃避。」程舞咬著牙說道——巨大的痛苦幾乎讓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黑將，這種行為不是逃避，這是出於責任的放棄；因為，相對於衛道司的任務，補天司的工作更為重要。」——另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糾正道——在外人聽來，那聲音似乎是在刻意壓制著心中的某種強烈的情感而不至於讓其瞬間爆發出來——痛苦、憤怒、焦躁糅雜其中。

「可是，飛廉是我的獵物。」程舞用右手使勁按著自己的心臟，艱難而倔強的說道。

「沒錯，飛廉是你的獵物，但是有的時候，獵人喪命於獵物之手，也並不違背天道法則。」低沉沙啞的聲音回應。

程舞陡然抬頭，緊皺著眉頭凝視黑色的夜幕，似是在尋找當年女媧補天留下的痕跡……

第45章 拳頭

「丹特小組」的成員，還剩下三個——蕭涅發現程舞自回去報信之後就沒有再出現過，所有組員都不知道她去哪了，但是蕭涅沒太放在心上——他認為，以程舞的能力，在這個城市裡應該還沒有人能傷得了她。

三人在回市裡的路上討論著剛才發生的一幕。

「楚大美女，剛才你看清楚了嗎？」蕭涅問。

「啊？什麼？沒……沒有。」臉色慘白的楚蕾顯然在迴避心中的恐懼。

「武大，你呢？」蕭涅搖搖頭，換了個目標。

「嗯……」謝武一臉肅穆的點頭。

「因為當時丹丹罩著結界，所以我沒能看到她身上發生了什麼，而武大你是衛校畢業的優等生，所以你應該能看清楚丹丹剛才的情況吧，能不能給我講講？」

「我勸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謝武沉聲說完，繼續沉默。

有那麼恐怖麼？蕭涅很不相信，於是聳聳肩，回頭望了望方才戰鬥的地點——兩具屍體已經被他化掉了，在化掉屍體的時候，他還客串了一下牧師，很真誠的說了幾句不中不洋不倫不類的超度語：「盤古在上，閻君在下，願逝者安詳，靈魂安息。另外，我就不拿靈魂上天堂這種鬼話哄騙你們的家人了，因為這裡只有鬼界，沒有極樂……」

最終，蕭涅也沒有從兩個組員的嘴裡套出來當時丹丹殺怪的具體情境，只好下令：「各回各家，各找各的被窩趴！武大你說什麼？你在這個城市沒有自己的被窩？你也不想回昨晚的酒店？那你就住我家樓頂客串一下哨兵吧……」

蕭涅回到家裡，先是到沈小猛的臥室裡看了看丹丹，不出他所料，激戰過後的丹丹正在睡覺，臉上還有些許殘留的紅暈，散亂的長髮遮蓋著若隱若現的五官……咳咳，蕭涅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終止了思想的繼續嚴重跑偏，縮縮脖子退出了臥室。

和玉衡幾天相處下來，蕭涅對於對方浮空打坐的情景已經見怪不怪了，很是自然坐到了沙發上開始看電視——有時候他的確挺想掌握點結界術，比如隱身結界，如果自己能隱身的話，就可以在忘帶鑰匙的時候從窗戶爬進來不被鄰居發現，當然還有更重要的用途……蕭涅暗自吐吐舌頭，如果玉衡姐姐知道自己學隱身結界是為了偷窺，她一定會拎著菜刀追著自己砍到南極的——因為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能戰勝心中邪惡的低級趣味，蕭涅決定學習結界術的計劃，還是暫且放一放——想到這裡，蕭涅扭頭看了看閉目養神的玉衡，忽然覺得，今天玉衡姐姐的氣色好像不大對勁。

「玉衡姐姐，安撫暴走的丹丹，消耗了不少靈力吧？」蕭涅關心的問道。

「嗯——但是很值得，因為丹丹開始懂得追求並保護自己的自由了。」

「自由？以帝江的混沌特質——也會追求這種東西？」

「自由不是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而是不想做什麼就可以不做什麼。」

「太深奧了。」蕭涅吐吐舌頭，知趣的關了電視，讓玉衡靜心恢復，自己則準備回屋睡覺，剛脫衣服蓋上被子，手機卻忽然響了。

——是沈小猛發來一條短信：「蕭不著調，陪我說會話。」

蕭涅想了想回：「半夜三更不睡覺，說什麼話？明天不用上課了？」

沈小猛回：「心神不寧，睡不著。」

蕭涅回：「這個還用我提醒？你每個月總會有幾天心神不寧嘛，忍忍就過去了。」

沈小猛很快回：「什麼每個月，人家一共才有過四次而已！」——沈小猛一不留神透露了自己的關鍵隱私。

蕭涅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回：「嗯，恭喜小丫頭，你的身體發育狀況良好。不過這種事你只能自己扛了，我是愛莫能助——就算想幫忙我也幫不上啊，所以只能給予心理上的安慰了。」

過了一會兒，沈小猛回：「蕭不著調，玉衡奶奶沒有為難你吧？」

蕭涅回：「你可能是這世界上唯一敢叫她做奶奶的人了，而且你越叫她奶奶她還越開心——前天我一不留神喊了她一句『千年老妖』，導致現在還跟她老人家處於冷戰狀態。」

沈小猛很快回：「哈哈，蕭不著調你完蛋了！等我過幾天回去替你說情。」

蕭涅回：「那你現在就趕快睡覺養好精神，然後容光煥發的出現在玉衡姐姐的面前吧。」

沈小猛回：「嗯嗯，和你說會兒話，心情好多了——睡覺！」

蕭涅放下手機準備睡覺，孰料手機又響，拿起來一看仍是沈小猛的短信：「蕭不著調，你連個晚安都不會說嗎？」——於是蕭涅只好苦笑著回到：「晚安，好夢……」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丹特小組」再次齊聚，只是站在屋頂上灌了一肚子涼氣的謝武臉色不怎麼好；程舞雖然帶著口罩，可是黑色的口罩包裹不住滿臉的疲倦；楚蕾也是頂著兩個黑眼圈，顯然還未從昨夜帝江暴走的噩夢中掙扎出來……

「我說各位，咱們昨天的行動不是挺成功的嗎？」蕭涅皺著眉頭說道：「可是你們一個個怎麼都跟到了世界末日似的？精氣神兒都哪去啦？」

「大哥哥，你們在幹什麼？你為什麼凶他們？」丹丹的聲音從蕭涅的背後傳來。

楚蕾急忙錯了個身位，用謝武高大的身軀擋住了丹丹的目光——謝武也想躲，但他的眼睛的位置太高了，無論如何也躲不開啊——看來長的太高也未必沒有壞處。

「還不是這些傢伙不爭氣。」蕭涅沒好氣的道：「這要是擱我當副隊長時候的脾氣，非得動用軍法打他們的屁股——不聽話的人，就該被軍法打屁股。」

謝武聞言，下意識的揉了揉自己的臀部，顯然蕭涅從嚴治軍的話的確是事實。

「噢。」丹丹聞言若有所悟，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閃著明亮的眸子問：「軍法在哪？」

「就在你的拳頭裡。」蕭涅回答。

於是，便有了接下來的一幕：

丹丹怒氣沖沖的走到玉衡的身邊，攥起拳頭，瞄準正在打坐的玉衡的PP，猛的就是一拳——這一拳威力不小，甚至讓飄著半空中的玉衡的身體失去了平衡，猛的一歪，差點摔在地上……

所有人都楞了——包括玉衡自己。

「丹丹……丹……丹……」謝武「丹」了半天，也沒「丹」一句完整的話。

蕭涅將心中的驚愕強行壓了下去，強忍笑意問：「丹丹，你在做什麼？」

丹丹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又看了看一臉驚詫的玉衡，很是委屈的說道：「丹丹昨天夜裡明明說不要再說了，可她還一直說，然後丹丹繼續哭著說不要說了，她不理丹丹說的仍然要說，後來那個人也說，再後來那個人就永遠都不能再說了……大哥哥，你剛才不是也說，不聽話的人就該被打PP麼？丹丹打錯了嗎？」

蕭涅幾乎讓丹丹說來說去說暈了，結合昨天晚上的情景，想了好半天才弄明白丹丹要表述的意思：丹丹昨晚不想殺人，是在玉衡的引誘下，那魔兵產生了死於丹丹手裡的恐懼，丹丹被這強加於她的恐懼支配，殺了那名魔兵——但是殺人違背了丹丹的意願，所以丹丹認為玉衡很不「聽話」，於是就受了蕭涅的蠱惑，用自己的「軍法」打了玉衡的屁股……

想明白一切的蕭涅嚥了一口吐沫，看了一眼眉頭緊蹙的玉衡。

他猛然想起，在這個城市的動物園裡，只要花上二十塊錢就可以摸著老虎的屁股照一張相，但是那是只完全被馴化沒有了野性的大花貓——而方才丹丹摸得，是一個比野生老虎厲害千萬倍的生物的那啥——二十塊錢恐怕埋不了單吧……

孰料接下來玉衡的反應，更是讓眾人驚愕不已：

只見玉衡微微調整了下靜坐的姿勢，深看了丹丹一眼，然後，她忽然笑了，笑得是那麼的……欣慰。

蕭涅在自己母親臉上見過很多次這樣的笑，當四歲的自己用心照顧剛出生的弟弟的時候，當六歲的自己歪歪斜斜寫下人生第一個「一」字的時候，當十九歲的自己將大學錄取通知書拿回家的時候……母親的臉上，便會露出如秋陽般溫暖而燦爛的笑容——那是滿足的欣慰，那是由衷的讚賞，那是收穫的幸福……

只聽玉衡淡淡道：「很好丹丹，你現在終於懂得主動去戰鬥了。」

丹丹道：「不……丹丹討厭戰鬥，如果可以，丹丹寧願受些委屈。」她忽然覺得，出手打了玉衡是件非常錯誤的事情，但是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錯在了什麼地方，只好低著頭擺弄自己的衣角。

「想要守護住某些不容侵犯的神聖，除了戰鬥，你別無選擇。」玉衡接著說道：「因為總會有那麼一些人，把你的仁慈看做軟弱，成為他們繼續施暴的借口。」

「嗯嗯。」蕭涅繼續趁熱打鐵道：「這並不是讓你變成一個暴力女，而是要以自己的強硬讓那些妄圖欺負你的壞人們明白，好人也是有拳有腳牙齒的！」

「壞人欺負好人，好人打了壞人，不就和壞人一樣了嗎？」丹丹問。

「錯！」蕭涅斬釘截鐵道：「壞人們往往是沒有覺悟的混蛋，雖然有某些自以為文明的傢伙們宣揚『狗咬了你你不能咬狗』彰顯自己所謂的寬容和高傲。但是我告訴你，這不是寬容，這是縱容！對待如惡狗一般的壞人，我們就應該找塊板磚狠狠的敲下去！只有頭破血流了，那條惡狗才能明白，亂咬人的行為是不對地——這個時候我們打了惡狗，非但不是惡狗，還是打狗英雄！」

丹丹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更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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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再會

看著丹丹臉上一會疑惑不解一會豁然開朗的表情變換，蕭涅也沒有再解釋的意思——他相信自我的領悟遠比填鴨式的灌輸更有效果。

於是，蕭涅給了丹丹一個微笑作為鼓勵，一招手，帶領著「丹特小組」出了小區。

「同學們！我們的前途一片光明啊。」蕭涅信心滿滿的說道：「所以，打起精神來，還有更多的小怪等著我們去引誘。而且最重要的是，昨晚我回家之後，玉衡姐姐也沒怪我，今天也沒有批評咱們——這就是對我等工作的肯定和鼓勵啊，當然，她口頭上並沒有稱讚我們，那是因為咱們還不具備即便打了她PP還能得其稱讚的資格……」

「隊副，我能不能提個意見？」謝武猶豫道。

「說，本人一向虛懷若谷。」蕭涅鼓勵道。

「以後咱們吸引滅神聯盟的傢伙們現身之後，等到丹丹開始進食……啊不是，開始練級的時候，咱們能不能躲到一邊。」謝武說著，旁邊的楚蕾也一個勁點頭。

「絕對不行！」蕭涅很快就證明了他的「虛懷若谷」只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只聽蕭涅說道：「難道你們忘了，咱們這個小組的全稱叫做『丹丹刷怪升級特別行動特別看護小組』嗎？如果躲到了一邊，還怎麼看護？」

「可是……丹丹，那個刷怪的時候太嚇人了。」楚蕾小聲道。

「那你們把眼睛閉上不就行了麼？這就像看恐怖片一樣，又想找刺激，又怕被嚇出心臟病，你們這種嘴上說著不要不要心裡卻盼著ComeonComeon的行為……」

「我們嘴上和心裡都不像再看到丹丹戰鬥了——會做噩夢！」謝武忙道。

楚蕾急忙點頭表示同意——看來她昨天晚上的確是做了噩夢。

蕭涅無奈的搖頭，將目光投向程舞，問道：「你也是這個意思麼？」

程舞給了個回應：「我再也不想逃避了。」

「那好！」蕭涅想了想道：「以後誘敵成功後，楚蕾負責報信。」

謝武急忙指指自己的鼻子道：「那我呢？」

「你是誘餌，不能走掉的。」蕭涅道：「而且，你是宿衛隊軍官唉，難道在你保護的對象面前，你也會選擇逃避麼？」

「可是……我收到的命令是保護玉衡校長。」謝武道。

蕭涅不屑道：「忘了王庭這個白癡命令吧——如果有人能威脅到玉衡姐姐的安全，那人得強大到什麼程度？以你的能力，打得過人家嗎？保護的了玉衡姐姐嗎？所以我一直認為，護衛者的精髓就是，消滅潛在威脅；如果沒有消除威脅的本事，就趕緊帶著被保護人的跑路……算了，反正我現在也不是宿衛隊的隊副了——我宣佈，『丹特小組』先行解散，大家自由活動，如果再有需要，我會發信號給各位——大家要像那首歌裡唱的一樣，時刻準備著！」

楚蕾緊接著問：「你接下來去哪？」——很快，她就發現自己這個問題問的很失敗，因為蕭涅分明說：「我去小萌那裡看看，小丫頭心理好像遇到了什麼問題，本心理醫師決定親自上門服務。」

於是，謝武打著哈欠走了，他要找個地方補一覺；楚蕾眼睛泛著酸走了，她要找個地方反思一下；程舞卻是沒走，站在原地深深的望了蕭涅遠去的背影一眼，目光深邃……

蕭涅輕而易舉的翻過了學校的牆頭，正在生活區探頭探腦，忽然覺得脖領子一緊，扭過頭一看，一個大媽正一臉嚴肅的審視著自己。

「阿姨，這麼多年了，沒想到這樓管還是您啊。」蕭涅眉開眼笑的道。

「我也想不到，這麼多年了，你還是狗改不了吃屎，愛到女生宿舍附近轉悠。」樓管恨鐵不成鋼的道——只不過當年的阿姨，現在已經變成大媽了。

「我換了灰色近視鏡了哎，您還認得出來我？」

「化成灰我也認得。」樓管說話的語氣，像是面對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其實呢，您一直誤會我了——當年我們幾個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打會雙升。」蕭涅笑著解釋。

樓管大媽道：「每個星期五下午最後一節課，別的孩子都在班裡忙得熱火朝天搞大掃除，偏偏就總是你們幾個偷懶躲起來打撲克。」

蕭涅示弱道：「唉，不行嘍，長江後浪推前浪，師弟師妹更開放，現在的孩子可比我們那時候厲害多了，我們當初也就是打打撲克，大媽您看那邊，師弟師妹們已經開始打啵了……」

樓管順著蕭涅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兩個穿著校服的學生正在嘴對嘴交流學習心得，急忙丟下蕭涅衝了過去。

如此大好機會蕭涅怎能不溜，急忙找了個隱蔽的草叢鑽了進去——卻正遇到另一對鴛鴦交流的興起，急忙捂著眼了出去，嘴裡念叨：「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蕭涅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給沈小猛發了條短信：我在女生宿舍後面的小廣場靠牆角的乒乓球案子下面等你，一會下課來找我，記得帶上兩個一食堂的包子，白菜肉餡的。

三十多分鐘之後，兩個噴香的包子就送到了蕭涅的嘴邊。

「蕭不著調，你藏在案子下面幹什麼？」沈小猛蹲在案子外面，一臉詫異的問。

「你們宿舍的樓管跟我有仇。」蕭涅苦著臉道：「非得拿我當亂闖女生宿舍的流氓。」

「你現在明明就是在女生宿舍樓下——為什麼不去教學區或操場上？」

「唉。」蕭涅歎口氣道：「不混出個人樣來，沒臉見初中高中的老師啊。」

「來找我有什麼事？」

「某人不是說心神不寧嗎？我過來慰問一下。呃，這包子不如以前好吃了，汁兒太少——你生活費還夠麼？」

沈小猛遞過一瓶礦泉水道：「你知道這學校對住宿生採取全封閉式管理，所以基本沒有花錢的地方。」

「想出去花錢還不簡單？找個走讀生買他的胸卡，然後換上自己的照片不就行了？」

「你以為還跟你們以前一樣啊？現在都換電子胸卡了，進出校門要刷卡的。」

蕭涅感歎：「真是高科技，哎，我可以找焦胖子給我複製一張教師卡，到時候我進進出出就方便多了；再給你搞一張走讀生胸卡，丹丹都開始追求自由了，小萌也不要落後啊。」

「其實，你現在就可以出來了，我剛剛看到樓管大媽去打飯了。」沈小猛笑道。

「小萌你不乖啊，等我蹲著把兩個包子吃完了才說！」蕭涅急忙鑽了出來，伸了個懶腰道：「哇，真不愧是女生宿舍區，這麼多女孩子，這麼濃郁的青春氣息，我都要醉了。」

「蕭不著調，你確定你真的是來看我的嗎？」沈小猛皺著眉頭問。

「當然，不然我來看……哇，這個妹子發育好早啊。」很明顯在蕭涅睜著眼睛說瞎話。

沈小猛轉個圈擋在蕭涅面前問：「玉衡奶奶什麼時候回王庭？我想請個假回去看她一趟。」

「前幾天她不是來學校看過你了麼？你們兩個看來看去的有意思麼？親情秀呢？」

「不知道為什麼，我真的好想再看她一眼……」

「喂喂，你這話說的太嚇人了啊。」蕭涅盯著沈小猛說道：「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不就是個生理期麼，怕什麼？想想玉衡姐姐，幾萬個大姨媽就見過了，還不是活的好好的？」

「呸呸呸！」沈小猛漲紅了臉道：「我不是因為那個才情緒低落啦。」

「那是因為什麼？」

「我從楚姐姐那裡瞭解到，滅神聯盟正在醞釀什麼大的陰謀——你還記得年前曾有過滅神聯盟的人騷擾我那件事麼？我覺得這一次……」

「打住！」蕭涅打斷沈小猛的話道：「有我這個守護者在，你絕對不會有事。」

「真的？」沈小猛抬起頭問。

「我用自己的性命擔保！」蕭涅堅定的點了點頭。

沈小猛注視著蕭涅的臉看了半天，終於說道：「換個說法吧。」

蕭涅想了想，瞇著眼睛盯著沈小猛明亮的眸子道：「有的事，我只允許它在我的生命中出現一次！」

沈小猛忽然有種猛撲進蕭涅懷裡的衝動，但她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忍住了，只是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說道：「蕭不著調，謝謝你來看我。」

蕭涅被沈小猛水汪汪的眼睛盯得有點不習慣，扭頭望著一食堂所在的方向道：「其實，我主要是想吃一食堂的包子了。」

「我越來越覺得，你其實還挺可愛……」沈小猛話還沒說完，蕭涅就急忙藉故溜掉了，如果今天這種情況傳出去，自己在一幫哥們面前就再也直不起腰來了——不知道怎麼搞的，今天明明自己在語言上佔盡了優勢，到頭來卻有一種詭異的感覺，那就是自己變成了一個被蘿莉調戲的大叔！

被蘿莉調戲的大叔！？這大叔的戰鬥力得渣到什麼程度？

蕭涅用於逃離學校的借口是去交房租，然而房租還沒交上，自己就被人給攔住了——而攔他的人跟他從跟他分離到現在還不足二十四個小時。

滅神聯盟飛廉，再次出現。

而且，蕭涅還記得，楊瘋子似乎有什麼話要跟自己說……

第47章 秘密

在蕭涅看來，兩個大男人做伴去喝咖啡的話，非但沒有什麼情調，反而會顯得很不著調。

但是楊烈認為，要進行一次有建設性有深度的談話，氣氛高雅安靜的咖啡店是最佳地點——最後，蕭涅冒著「不著調」的綽號被坐實的危險，跟著楊烈進了這家裝潢洋氣的咖啡店——其實，蕭涅沒有透露妥協的最主要的原因——楊烈請客……

於是，蕭涅和楊烈就坐在了這間名叫「聞香下鳥」咖啡店的隔斷內，更要命的，倆人還坐在桌子的同一側——長沿兒鴨舌帽，灰色近視鏡，基情滿滿，直引得周圍一對對情侶側目私語。

此時此刻，一臉神秘的楊烈貼著蕭涅的耳朵悄聲告訴他一個最近才得到證實的秘密。

「就這？」蕭涅聽完後很失望。

「這還不夠嗎？」楊烈很是佩服蕭涅的淡定。

「這算個球的秘密？我自己身上的事兒我能不知道？」蕭涅苦笑道。

楊烈聞言楞了一愣才道：「為了得到這個情報，為了得到你的血液，我們甚至犧牲了一個見利層的好手！」

「你說那只囂獸？」蕭涅聞言也想起了什麼，歎道：「我還以為當時是有新人要拔份兒，專門去找『百年難遇的天才』沈小猛的麻煩呢——原來還真是你們滅神聯盟的陰謀啊。」

「這個不是重點。」楊烈湊近蕭涅說道：「你有沒有想過，王庭為什麼要刻意隱瞞……」

很不幸，楊烈的話又沒說完。

打斷他說話的，是一個迎面高速飛過來的咖啡杯。

楊烈輕輕的揮揮右手，數萬道密集風刃將那個精緻的瓷杯切成了粉末。

然而，這些粉末衝擊勢頭卻並未削弱，而是化成箭頭的形狀，如離玄之箭，直取楊烈的右眼！

楊烈再收回右手的時候，小臂已經被白色的氣體激流包裹了起來。

蕭涅只覺得似有千萬個小電扇吹著自己臉，微微一扭頭，卻見楊烈已經用白色的手臂穩穩攥住了那柄利箭，微一用力，利箭再次化為齏粉，如雪般散落。

「看來，我的繼任者很強大呢。」楊烈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道。

話音未落，蕭涅便看到楊烈數米前的空氣開始扭曲，緊接著，數個透明的螺旋狀子彈扯碎了這空間，直奔楊烈面門！

「舞妹妹，我還在這裡啊，不要搞誤傷啊！」蕭涅見狀慌忙喊道。

然而，那螺旋形的透明子彈，並沒有隨著蕭涅的呼喊而減速，反而越來越快！

「風緊，扯呼！」楊烈大喊一聲，甩袖捲起了面前的咖啡桌。

碰撞聲過後，玻璃碴、碎木屑散落一地，然而空氣之中，再也沒有楊烈的影子。

「雙隱結界。」蕭涅話音剛落，便聽到一聲巨響，循聲望去，只看到咖啡店的玻璃轉門也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從地上玻璃碎渣的震動情況推斷，有兩個隱身人，先後衝了出去。

接下來，便是全店死一般的沉寂。

而蕭涅現在面對的，是一乾麵如土色的無辜市民。

如此困境之下，蕭涅直接想到了最實用的一招：呼叫援軍。

於是，楚蕾帶著兩個鎮北所神衛軍士來了——接下來，大概屬於土木系的神衛軍士開始修復破壞嚴重的咖啡店，也許精神系的神衛軍士開始修改那些目擊者的記憶，而楚蕾則負責在外圍佈置並維護視覺欺騙結界，以保障工作的順利進行……

修復工作的過程中，程舞穿過結界走了進來，丟下幾個字：「我不懂如何破除雙隱結界。」

「我也不懂。」蕭涅攤開雙手聳聳肩道：「這個楊烈真是太討厭了，對待不會結界的你，他就用結界秘術風箏你；對待懂得結界術的楚蕾等人，他就宣揚結界術根本就是渣渣，應該丟進歷史的垃圾桶裡慢慢腐爛——真是夠無恥！」

「不是風箏，是逃跑。」程舞糾正了蕭涅的用詞不當。

「都一樣啦，反正你還是奈何不了他。」蕭涅道。

程舞對蕭涅的評價不置可否，默默站在一邊不說話。

蕭涅回憶著道：「當年我們畢業的時候，楊瘋子不過是惕咎初境，不過在畢業之後實力反而突飛猛進，跨如了躍淵中境大化級覺醒者的行列——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水平了。」

見程舞對楊烈的水平完全不放在心上，自己接過自己的話說的：「不過這個小子的智商卻和謝武一樣沒什麼長進，每次見我都要先說上一堆廢話，剛到正題，想說點小秘密吧，不是被這個打擾就是被那個打斷——我都懷疑他是無恥的作者用來故意騙字數的道具！」

……

張墨玄手下的本事很不錯，在楚蕾詳細檢查並再三確認沒有問題之後，一行人離開了這處因為兩個不著調的男人闖入而招來無妄之災的咖啡店。

執著的蕭涅一定要去找房東交房租——「即便是面對不得已的情況作為推脫做出的承諾，那麼說道就應該做到。」——他如此向眾人解釋完，然後便攔了一輛車，直奔房東的家。

然而這次不是他一個人了，程舞不知道因為什麼非要陪在蕭涅身邊——當然，她也沒說出來一定要粘著蕭涅，只是她的實際行動，她和蕭涅之間時刻準確保持在四十九厘米的距離的腦袋，證明了她一定是受了什麼刺激。

【文、】「舞妹妹，難道你要為那天我陪你逛街投桃報李當我的保鏢？」坐在副駕駛上的蕭涅問道。

【人、】程舞沒有回答他，只是將頭扭向窗外，看著飛馳而退的城市景象沉默不語。

【書、】蕭涅接著說道：「你是怕楊瘋子再找上我？還是利用我釣張瘋子？」

【屋、】依然沉默。

「還是怕房東為難我？這個倒是不用擔心，因為房東是非常慈祥的一個大爺。」

繼續沉默。

只是這個時候，車載收音機裡放著的一首兒歌，正好唱到：「……我有許多小秘密……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像是在諷刺蕭涅的自討沒趣一般。

於是蕭涅也不問了，免得在的哥眼裡落下個得罪了女朋友還要死皮賴臉哄她開心的吃軟飯的悲劇男形象。因為程舞的冷漠和蕭涅的知難而退，沉默便成了二人間的主旋律。

交完房租再回來，一路無話。

蕭涅回到家裡，卻發現謝武徵用了客廳的沙發，打著震天響的呼嚕睡的正香，而單純又好奇的丹丹則跪在地板上，研究這響雷一般的聲音究竟是怎麼發出來的，至於玉衡，不用說了——蕭涅經常忍不住的想，娶玉衡這樣一個老婆，如果不考慮她霸道的性格的話，絕對是特別幸福的一件事。

首先，她有兩千年的歷史經驗，可以在你事業的關鍵期給你指出最為明亮的前進方向；其次，她有兩千年不變的容顏，你完全不必擔心歲月的流逝會讓家裡多一個黃臉婆；第三，她省錢，因為她不吃飯不喝水不換衣服——蕭涅甚至懷疑過，玉衡身上這件絲質長裙是不是有著兩千多年歷史的珍貴文物。

但是，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不考慮這個女人的性格之上的，一旦將其霸道的性格加入縱橫評定的選項之中，玉衡成為理想妻子的分數曲線，就變成了金融風暴時候的股市走向，暴跌不止，天天「青青河邊草」綠瑩瑩的一片跌停板……

「玉衡姐姐，今晚還帶丹丹出去練級麼？」蕭涅小聲問道。

但是無論他多麼小聲，丹丹對於關係到她本身的腦電波的捕捉就變得異常靈敏，玉衡還未說話，丹丹猛的站起來說道：「丹丹不去，如果沒人欺負丹丹，丹丹再也不想殺人了！」

「也好，乖乖女懂得正當防衛就足夠了。」蕭涅表示同意。

丹丹用希冀的眼神看著玉衡，希望這個母親一般的人能認同自己的話。

玉衡考慮了很久，淡淡說道：「丹丹，我們覺醒者的世界很殘酷，因為神力的強大，暴力是這個世界裡最具權威的語言，若想選擇明哲保身，是很愚蠢的想法。」

蕭涅想想也是：王庭，魔族，滅神聯盟，獵妖師，降魔師——太多的覺醒者忙著去殺戮，更多的覺醒者忙著逃避殺戮——真正想融入這個世界並踏實生活的，還真是沒有幾個。

丹丹想了很久才說道：「丹丹真的不想殺人……」

蕭涅發現，現在的丹丹，已經遠沒有自己剛遇到她的那個時候能說會道了——這種語言能力上的退化，恰恰是其自我人格不斷完善的證明。看到丹丹身上屬於自身的性格越來越多，而別人強加其上的影響卻越來越少，蕭涅真的很欣慰。

「玉衡姐姐，尊重丹丹的意願吧。」蕭涅勸道。

玉衡想了想，看看丹丹，又看看蕭涅，最終點了一下頭。

這時候，丹丹笑了，笑的那樣甜美——這也是蕭涅在丹丹臉上見到的最美的笑容，但他的心裡卻有些無奈。

隨著玉衡的那一次點頭，隨著丹丹那至純至美的一笑——蕭涅一手組建的「丹特小組」，這個只進行了一次正式行動的小組，便跟國家足球隊一樣，因為暫時沒有了存在的意義，面臨著徹底解散的危機。

本來跟在蕭涅身後的程舞見狀，略微思考了一會兒，向玉衡行了個軍禮，轉身出去了——看來。她對於玉衡這一次軟化進而放棄誅殺飛廉很是感激，在蕭涅看來，她真的很想幹掉飛廉。

「大哥哥，為什麼我完全感覺不到那個姐姐的想法？」丹丹忽然問——她還真像個孩子一般，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呃，可能是那個大姐姐根本就沒在想什麼東西吧。」蕭涅胡亂編了一個理由。

「大哥哥你不誠實，你應該回答『我不知道』。」——蕭涅聞言微微一愣，心中感慨：連丹丹都會吐槽了，這個世界上肯定還有太多的未知等著他上下而求索……

第48章 風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樹欲靜而狂風不止。

獨身處於覺醒者的世界，便如同一葉扁舟掙扎在深海漩渦之中——蕭涅覺醒十九年，也戰鬥了十九年，他自然有身為一個躍淵層覺醒者的心裡素質。所以，面對滅神聯盟對衛道司四大衛所同時展開瘋狂進攻的消息，蕭涅只是以專家教授特有的淡定語氣評論：「這很正常，前I戲做的這麼足，要是不搞出點動靜來，對得起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麼？」

「大哥哥，為什麼他們要殺來殺去呢？」丹丹忽閃著清澈的大眼睛問。

「這個問題問的好！」蕭涅玩著電腦遊戲，頭也不回的說道：「這個世界上有兩撥人，雙方都認為自己的存在是合理的，而對方的存在是錯誤的。因為這價值觀的本質差異和不可調和的矛盾，他們決定用毀滅對方的方式來證明自己存在才是天命所歸。」

因為滅神聯盟已經於昨夜開始了全線進攻，於是玉衡外出追查幕後黑手燭龍的蹤跡，照顧丹丹的重任又落到了蕭涅的肩上——於是他就開始玩遊戲，在蕭涅看來，玩自己的遊戲順便陪著丹丹和玉衡吸收自己的天地精華陪著丹丹的本質是一樣的——現在，蕭涅已經不擔心自己的思緒波動會干擾到丹丹的存在了，因為這個小帝江的自我完善速度，已經到了讓人瞠目結舌的程度——她現在已經能陪著蕭涅看恐怖片了，要知道，丹丹自出世到現在，才二十八天。

「大哥哥，玉衡媽媽什麼時候回來？」丹丹問。

「想她這種來去如風的大神，我怎麼可能猜透……等等，你剛才叫她什麼，媽媽？！」

「對啊，雖然她對丹丹很嚴厲，但是丹丹知道，她愛丹丹像愛自己的女兒——大哥哥，你的小人兒死掉了。」丹丹據實回答道。

「我去！這下又分不了裝備了。」蕭涅哀歎。

「是丹丹影響到你了嗎？」

「不怪你，是我分心了。」蕭涅回頭道：「丹丹，大哥哥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啊！」丹丹拍手道。

「首先，麻煩丹丹你感覺一下大哥哥我的思想，換一身衣服。」——現在，想要玩換衣遊戲得先徵得丹丹的同意了。

「嗯。」丹丹毫無防備的閉上眼睛開始感知。

蕭涅也閉上眼睛想像了一會，然後睜開眼看著眼前的丹丹感慨：「和最愛的夜精靈MM牽手逛街的夢想就要成為現實……」

謝武「適時」的出現，毫不留情的將蕭涅的「夢想號」擊沉了，只聽他說道：「隊副，現在滅神聯盟進攻正激烈，在他們眼裡，丹丹也是站在王庭這一方，而且不排除對方有奪回帝江獸的想法——所以我們還是不要出門的好。」

「他們想進攻，我們在哪裡還不都是一樣？而且我們待在這裡——」蕭涅說著，指了指腳下的地板道：「萬一他們打過來還會威脅到這個小區的居民，所以……」

「所以，某人因為遊戲失敗覺得太無聊，就決定出門找點樂子。」沈小猛吐槽的聲音忽然出現，打斷了蕭涅的解釋——話音未落，沈小猛「嗖」的一聲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哇——小萌，你的神力恢復了？！」蕭涅驚道。

「不，是我送學姐過來的。」這下出現的人是楚蕾，只聽楚蕾解釋道：「出於安全考慮，鎮將命我到學校替學姐請了假。」

「喂喂。」蕭涅皺眉道：「你們不覺得小玄子的做法很蠢麼？咱們都集中在一起，萬一燭龍打過來，那豈不是要被滅神聯盟一鍋端掉？」

「有我在，定能讓大家全身而退。」謝武挺起胸膛說道。

蕭涅看到楚蕾也是一臉的警惕，問道：「滅神聯盟在白天也不消停嗎？」

「非常不消停。」楚蕾答道：「他們只管瘋狂的進攻，將所有保密的任務都甩給了衛道司——又要應對他們的進攻，又要保證覺醒者的事不被凡人知曉，我們確實有點吃力。」

「現在還保個屁的密。」蕭涅說道：「甩開了膀子跟他們干，然後跟上次柳媚兒事件一樣，事後找神隱司的大神們對凡人洗腦，再請求凡人官方出面闢謠不就行了？」

「不行的，這次的動靜太大——若是先暴露再平息，會讓凡人世界陷入動盪的。」楚蕾回答。

「那你們衛道司打算怎麼應付？」蕭涅問。

「按照校長的戰略構想——擒賊先擒王，趁滅神聯盟此次暴露實力，由上到下瓦解這個組織。」楚蕾回答。

「哦，斬首行動啊，現在有賊酋的情報嗎？」

「沒有……」楚蕾歎口氣道：「因為結界秘術被叛將飛廉洩露，衛道司現在的偵查工作遇到了很大的麻煩。」

「我似乎有種不祥的預感。」蕭涅咧咧嘴道。

「的確，鎮將的確有讓你出面引飛廉現身的想法，根據游將的說法，叛將飛廉似乎急著要見你。」楚蕾的話證明了蕭涅的猜測。

「恐怕小玄子的計劃要落空了。」蕭涅攤開雙手道。

「鎮江說你愛錢……」

「我愛錢是不假，但是這愛也有限——我不可能為了這東西出賣昔日同窗好友，況且，我的房租都交了，最近手頭上也不缺錢。」

楚蕾的有些矛盾，一方面他希望這次事件盡快解決，另一方面有希望蕭涅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要她在兩者之間必須選擇的話，她確實很糾結——最終，她歎了口氣道：「學姐送到，我也該回所裡覆命了。」

「嗯，告訴小玄子，這是我個人的立場，和身邊的人無關。」蕭涅囑托道。

「原話帶回。」楚蕾點點頭，在眾人面前消失了——看來滅神聯盟那邊的確很猖狂，衛道司這邊的確很吃力，楚蕾如此頻繁的使用神力，完全不顧及靈力的消耗，便是最好的證明……

楚蕾走後，丹丹一臉羨慕的盯著沈小猛說道：「姐姐的衣服好漂亮。」

藏青色西式上衣，紅黑小方格的巨大翻領，襟沿兒袖口皆用紅黑相間條邊裝飾，同樣紅黑格布藝大花扣，配上一條紅黑方格深褶長裙——這便是蕭涅曾經就讀的中學號稱結合了中西日三方特長的女生春秋冬三季校服了。

「丹丹你想要？大哥哥給你變上一身！」蕭涅打包票道。

「嗯嗯，玉衡媽媽一會回來一定會誇丹丹漂亮的。」丹丹歡呼雀躍。

沈小猛微微皺眉問：「蕭不著調，玉衡……奶奶什麼時候回來？」

「玉衡姐姐麼？我也不知道哎……」蕭涅答道。

站在一邊的謝武完全傻掉了——隊副稱校長為姐姐，沈學妹稱校長奶奶，丹丹稱校長為媽媽，隊副稱丹丹原名，丹丹稱隊副哥哥，丹丹稱沈學妹為姐姐，沈學妹稱隊副為不著調……這一家人的關係還真是混亂啊！

一張繁複無比的關係圖化成一張大網罩住了謝武，他現在需要一把快刀斬斷這張大網，於是他想到：王庭的命令是讓自己保護校長，校長的命令是讓自己保護丹丹，什麼哥哥姐姐奶奶媽媽都不管了——自己只要認定一點，保護好丹丹就可以了！

然後謝武的保護對像丹丹就發話了：「武大哥哥，丹丹想出去玩……」

謝武看著眼前天真爛漫拎著紅黑格長裙翩翩起舞的丹丹，想了又想還是冷聲道：「建議被否決，因為外面的安全狀況還不能確認。」

蕭涅起身，從謝武兜裡拿出他的墨鏡給他帶上，笑道：「丹丹你看，終結者再臨——陪終結者玩會兒吧！」說完便轉身出了屋門——他得準備午飯啊。

廚房裡，剛繫上圍裙的蕭涅看著跟進來的沈小猛笑道：「我家小萌懂事了啊，一回家就主動幫廚——值得誇獎。」

「蕭不著調，其實，我……」沈小猛欲言又止。

「我知道。」蕭涅笑著道：「你聽到丹丹稱呼玉衡姐姐為媽媽，心裡不舒服是不是？」

「我……」

「吞吞吐吐，這還是那個生猛彪悍的沈小猛嗎？」

「是，我不舒服！」沈小猛深吸口氣道：「她忽然闖入我的生活，搶走了我的房間，搶走了我的床，搶走了你，還要搶走給我母愛的玉衡不成？」

「小萌，其實你錯了。」蕭涅走到沈小猛的身邊徐徐說道：「打個比方來說，一對婆媳，她們面對同一個男人，婆婆覺得男人是自己的兒子，媳婦覺得男人是自己的丈夫，如果婆媳互相敵視對方，她們就會覺得對面那個該死的女人就是為了和自己爭奪這個男人才出現的，她們都覺得男人為對方付出永遠比自己要多的多，這樣一來，她們便只能糾纏在沒完沒了的摩擦之中——可如果她們愛對方呢？如果婆媳相愛呢？她們就該想到，男人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共同的家更加和諧幸福罷了；再比如這個覺醒者的世界——王庭覺得他們說了算，魔族覺得王庭是在放屁，滅神聯盟覺得那良家都是扯淡，於是他們就打起來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接受丹丹？」

「為什麼不呢？」蕭涅反問道。

「不需要理由？」

「這種東西要什麼理由？」蕭涅苦笑道：「就像我跟我弟弟一般，難道非得說他是背負著偉大的歷史使命才降臨於世並而不是和你搶母愛的所以我才必須要和他做兄弟嗎？當然不是——我接受他，只因為他是我的兄弟啊！」

「蕭不著調，我好像稍微明白點兒了……」

「稍微？點兒？唉——現在這學生的領悟能力啊，全用在提前享受那啥上面了——算了！你也用不著馬上就鬧明白，你以後的人生路還長的很呢，有的是時間。」蕭涅拍拍沈小猛的腦袋說道：「來，小萌同學請繫上圍裙，開始學習做個合格的新時代女生吧……」

第49章 燭龍

二月初十晚九點半，玉衡回來了。

玉衡進屋之後第一眼就看到了沈小猛——一邊為她開門一邊獻慇勤問寒問暖的蕭涅反而被無視掉了。

沈小猛本來正在對丹丹和謝武搶奪電視遙控器的無聊行為吐槽：「一共就四個台，你倆搶到遙控器又有什麼用？啊——玉衡奶奶！」

「猛猛寶寶，你回來啦？」儘管臉上寫滿了疲倦，但玉衡還是笑著拍了拍衝進懷裡的沈小猛的後背——這也是蕭涅第二次見到玉衡如此的平易慈祥，第一次，是丹丹打她PP的那回……

沈小猛撒嬌似的在玉衡的懷裡拱了拱，抬起頭一臉關切的說道：「玉衡奶奶，這次滅神聯盟動靜很大呢，您在外面小心些。」

「哼，一幫鼠輩在一個無膽匪類的帶領下胡鬧罷了。」玉衡一臉不屑的說道。

「傳說燭陰之龍已經修煉到了天元中境。」謝武認為有必要提醒校長一下。

「即便他修煉到了有悔層又能如何？終歸是條只知道東躲西藏的小長蟲罷了。」

「玉衡姐姐端的好氣勢！」蕭涅伸出大拇指讚道。

蕭涅的馬屁非但沒有拍對地方，還不慎將BOSS的仇恨拉了過來，只聽玉衡問道：「小壞蛋，猛猛跟了你也有十來個月了吧，為何神力一點恢復的跡象也沒有？」

什麼叫「跟了我」？這詞用的，怎麼跟丈母娘責備女婿沒照顧好她的心肝小寶貝一樣？——蕭涅心裡如是想，嘴上卻回答道：「雖然神力尚未恢復，但是小萌進步很大，您可以看看她的班主任在她學生手冊上寫的評語，看完之後您一定會很欣慰的。」

玉衡搖搖頭道：「一朝覺醒，終生遇劫，猛猛已經被打上覺醒者天才的烙印，那些宵小……」

「有我在，玉衡姐姐儘管放心。」蕭涅拍拍胸脯道。

被搶了台詞的謝武先看了蕭涅一眼，然後才說道：「學生也以性命擔保，定護得沈學妹安全。」

玉衡沒有理會這兩個人所表的忠心，而是扭頭向丹丹問道：「丹丹今天怎麼不太開心？」

丹丹聞言道：「丹丹特意換了一身衣服……」說著，擺了個POSS展示身上的校服。

「嗯，很漂亮。」玉衡讚賞的點了點頭——於是丹丹就開心了。

「嘖嘖，真是想不到，身為七魁第五的玉衡也對人世間所謂的親情如此沉溺。」——一個滄桑森然的聲音傳來，打破了屋內的溫馨氣氛。

「剛才還在說某條長蟲東躲西藏不敢現身呢。」玉衡笑著說道：「怎麼？滅神聯盟六王之末的七殺燭龍連這點忍耐力也沒有嗎？」

滅神聯盟王第六王，燭龍現身！

「桀哈哈——」伴隨著陰森的怪笑，一個矮小瘦弱的駝背老人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在蕭涅的眼裡，這個老頭哪裡像是個能和神衛王庭分庭抗禮的滅神聯盟六王之一？這分明是個在路邊擺地攤看相算卦的江湖騙子的形象嘛。

燭龍一頭花白長髮，散亂的披在肩上，雪白的長鬚無風自搖，滿臉的溝壑是歲月的痕跡，一雙略顯渾濁的眸子裡沒有什麼殺氣，反倒是脖子上那兩寸餘長道猩紅刀疤彰顯著此人的凶悍。老頭穿了一件青色漢式長袍，長長的衣擺上污泥點點，似是好久沒洗了……

「喂喂，老頭兒，進門要換鞋——除非你像玉衡姐姐一樣飄在空中。」蕭涅指著對方腳上那雙滿是泥污的靴子說道。

「這位就是蕭涅吧。」燭龍抬頭看了一眼，然後真的很聽話的飄了起來。

「嘛事兒？」蕭涅學了句方言問。

「想找你要回帝江。」燭龍倒是很直接。

「這得看丹丹本人的意思。」蕭涅笑著回答。

「噢？」燭龍聞言深看了蕭涅一眼說道：「沒想到，你竟然沒有拒絕。」

「若是丹丹想跟你走，我為什麼要拒絕呢？」蕭涅轉身走到丹丹身旁問道：「丹丹，你願意跟這個猥瑣的老頭兒走嗎？」

丹丹看了燭龍一會搖頭道：「丹丹不走，丹丹要跟媽媽和大哥哥在一起。」

「老頭兒，你聽見了？」蕭涅笑著問。

燭龍聞言微微一笑，瞇著眼睛盯著丹丹說道：「小姑娘，你如果跟我走，我可以帶你去找真正的媽媽哦。」燭龍的眼皮本就已經鬆垮，如此一瞇，眼睛幾乎看不到了，但是丹丹分明感到，似有實質的銳利目光，幾乎讓自己的心理防線在瞬間崩潰。

靠！你這個勾引無知幼女的變態老頭！就衝你這造型，我也不會讓丹丹跟你走的——蕭涅心中打定主意，站出來說道：「老頭，人家已經說了要跟本帥哥還有玉衡姐姐在一起，你還在這唧唧歪歪幹什麼？」

燭龍沒有理會蕭涅，仍是盯著丹丹說道：「小姑娘，你的媽媽可是很想念你……」

「放屁！」玉衡暴喝一聲，打斷了燭龍的話，她冷聲說道：「燭龍，你告訴我，死人也會想念別人嗎？」

丹丹的生母，死了？

「你們竟然查到了？」燭龍沉聲問。

「哼！」玉衡冷冰冰的回答：「滅神聯盟口口聲聲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怪胎，世界應該重回混沌——但是看看你們進行的實驗吧！你們引誘無知少女偷吃禁果，只為得到具有覺醒基礎的胚胎！什麼丹丹的生母，在你們那裡，不是編號43814的試驗品嗎？！你們做出這等有違天道的逆行，也敢公然宣稱自己的存在時最大的合理？！」

「消滅怪胎的最佳手段，就是製造更強大的怪胎。讓這些怪胎們自相殘殺，最後一個都不剩，不是很好麼？」

燭龍的語氣很平淡，但蕭涅等人聽的卻是毛骨悚然——尤其是從這個外表邋遢行將就木的老頭嘴裡說出來，更是詭異非常。蕭涅盯著燭龍那一嘴森然白牙，幾乎有一腳把這個變態老頭從自己屋子裡踹出去的衝動。

於是，丹丹動了，她衝到燭龍面前，抬腿就是一記飛腳。

然而她並沒有踹中燭龍，而是踢中了謝武的屁股——其高度和燭龍的腦袋大致相當。

謝武如一尊天神般擋在燭龍面前，大聲道：「若想帶走丹丹，先過了我這一關！」

丹丹的聲音卻透過謝武高大強壯的身軀刺進了燭龍的耳朵：「不要丹丹的那個媽媽死了嗎？雖然丹丹不喜歡她，但是丹丹也不希望她死掉……」

燭龍微微點點頭道：「很不好意思啊小姑娘，因為她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所以腦袋被我們砍掉……」

「老變態，你剛才不還說帶丹丹去找她的媽媽麼？」蕭涅問。

燭龍腆著老臉回答：「我又沒說帶她去找活著的媽媽？死掉的媽媽也是媽媽吧，雖然沒有腦袋，肚子也破……」

「老頭！這屋子裡有兩個未成年少女呢，你說話能不能別這麼嚇人。」蕭涅出聲制止了對方這種摧殘無辜花朵心靈的過分行為。

「哦，我忽然想起來了，丹丹的生母，好像也是未成年——也許這就是偷吃禁果的代價吧！」燭龍桀桀怪笑道。

「夠了！」玉衡再次喝止了燭龍，屋內頓時殺氣大盛。

蕭涅拉著沈小猛往自己身後藏了藏——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有什麼「人質」之類的東西出現——然後跨出一步說道：「老大爺，我這屋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神，您看看現在的形勢，為了避免圍毆的情況出現，我好心提醒您一句，您還是請回吧。」

「人多欺負人少麼？你們王庭不能出爾反爾啊！開……」

「住嘴！」玉衡一聲怒喝，前行一步，拎起燭龍衝向窗外——奇怪的是，燭龍並沒有反抗——嘩啦啦，客廳采光窗的玻璃碎掉，蕭涅很是心疼道：「房東過兩天會來檢查哎……」

「我有一個問題。」沈小猛忽然說：「這個燭龍是從哪裡進來的？」

「誰知道呢？也許真如玉衡姐姐所說，化成一條小長蟲從下水道鑽進來的吧。」蕭涅攤開雙手，想著燭龍穿的那身骯髒的長袍推測——這下，不但要修窗戶，還得打掃衛生。

「玉衡媽媽去哪了？」這是丹丹的問題。

蕭涅回答：「拎著那個怪老頭找個人煙稀少的地方捶沙包去了——這滅神聯盟還真是奇怪，衛道司這邊正愁找不到斬首目標呢，他們倒好，自己送上門來了。」

這時，楚蕾忽然出現，氣喘吁吁道：「蕭涅，鎮將命令，讓我帶著帝江住到鎮北所去。」

「嗯，這樣也好，萬一在我這裡打起來，未免傷及無辜。」蕭涅這次倒是沒有反對張墨玄的命令。

沈小猛湊到蕭涅耳邊說道：「蕭不著調，你是怕毀了自己的房子才答應的這麼痛快吧？」

「噓——！」蕭涅做個噤聲的手勢道：「這種事心裡知道就行了。一會看見小玄子，你就告訴他我是怕傷及周圍無辜群眾才答應暫時搬到他那裡去住的——」說到這裡，蕭涅將目光轉向楚蕾說道：「你們那兒管飯嗎？要不要跟你們所裡食堂的大廚說一聲，我喜歡吃紅燒肉？」

楚蕾看了蕭涅一眼道：「鎮將……鎮將只說讓我和謝組長帶丹丹過去，沒說帶上你……」

蕭涅聞言怒道：「靠！過河拆橋，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這個張墨玄還真是心黑如墨——丹丹剛能勉強穩定維持自己的形態，他就要把我一腳踹開！？」

「這個……」楚蕾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謝武倒是沒什麼意見，朗聲道：「有張鎮將的完全防禦，再加上我的能力，定能保護丹丹的安全！隊副，一會校長回來你跟她說一聲……」

「校長？她現在去哪了？」楚蕾問道。

「拎著一個怪老頭去人煙稀少的地方打沙包了！」丹丹重複蕭涅的話回答道。

「怪老頭就是燭龍。」謝武補充。

「什麼？！」楚蕾聞言掩口驚道：「校長在白天的戰鬥中一共釋放過六十二個大型結界！靈力消耗異常嚴重，現在要面對燭龍……」

第50章 狂鳥

蕭涅聽楚蕾說完，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楚蕾也知道耽誤不得，急忙叫上謝武和丹丹往所裡趕。樓下的麵包車上還有謝武從王庭帶來的精銳屬下，蕭涅感知了一下，認為憑他們六個人的實力保護丹丹安全到達鎮北所不成問題——於是便哄了丹丹幾句，目送那輛商務麵包車駛離了小區。

蕭涅道：「小萌，以你和玉衡姐姐的默契，你推斷她現在會去哪裡？」

「方圓一公里之內沒有人煙的地方。」沈小猛毫不猶豫的回答。

果然是為了發力的時候不受限制麼——蕭涅如此推斷，然後在腦海裡搜索附近適合玉衡這種級別的牛人打架的地方，很快，他就鎖定了一處地點。

出小區攔上一輛車，直奔東郊垃圾填埋場，那裡也是被襲擊的鎮北所東郊哨站所在地。

蕭涅租住的房屋在東三環附近，打車到這裡也用不了多久，只是因為夜間時分，出租車司機多不願意到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來，所以價錢也會貴上一些——什麼？你說打表？的哥隨便找個類似於「要交班，要加氣，肚子疼」之類的理由，就讓你打表打到明天早晨都打不到一輛車。

既然事態緊急，而且還是有求於人，蕭涅不在乎這點車錢——他之所以鎖定這個地方的原因也很簡單：玉衡這個外來人員要知道的，方圓一公里之內沒人的，地勢空曠適合戰鬥的，戰後痕跡亦不會太明顯的——幾個條件約束下來，也就只有東郊的垃圾填埋場符合了。

至於為什麼將沈小猛帶在身邊，蕭涅認為：雙方激戰正酣，戰況複雜多變的的情況下，小萌待在自己身邊才是最安全的；距離垃圾場還有一千多米，蕭涅就讓司機停車了，他不想讓無辜的哥牽扯其中。

的哥臨走前還特意打量了這對深夜之中到如此詭異地方的男女一眼，似是要將他們二人的相貌刻在心裡——萬一這兩個人是殉情的私奔的幹壞事的，就算自己不能阻止，最起碼還能在事後拿個「新聞線索提供獎勵五十元花費」什麼的——可讓的哥失望的是，這兩個人從始至終舉止言談臉色都很正常，不像是印堂發黑、衰神在背、霉運刻臉的那類人……

待的哥走遠了，蕭涅才拉著沈小猛的手向垃圾填埋場走去。

「真該替你跟楚蕾要個防禦結界。」蕭涅說道。

「你的結界術課程都是睡覺過來的麼？沒有施法者在一旁維護，結界會很快消失的！」沈小猛嘴上吐槽，不過心裡對蕭涅的關心還是很感激的。

「當時上課的時候，我一聽什麼感覺充斥在自然之中的靈息，什麼調節自身靈息波動與之融為一體之類的，就像聽到催眠曲一樣，思緒早就飛到故鄉的小河裡去摸魚抓蝦了……」蕭涅慢慢住嘴了，因為他分明聽到了玉衡和燭龍的對話。

「燭龍，你在蕭涅身邊究竟潛伏了多久？」這是玉衡的聲音，聲音有些斷斷續續，顯然是戰鬥的間隙發出來的。

「桀夫夫。」燭龍先是怪笑一聲才回答：「也就幾個小時，只是你這頭狂鳥不回家，我也不好意思以大欺小不是？」

蕭涅聞言心中一陣駭然，心想自己白天的時候說什麼「被燭龍一鍋端」，這烏鴉嘴還真是差點一語成讖；同時蕭涅也完全不相信燭龍所說的「不好意思」，他之所以不出手，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者顧忌，否則的話，以這個變態老頭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乖戾，他定然會非常好意思以大欺小的。

沈小猛被蕭涅拖著胳膊走在後面，插空說道：「玉衡奶奶的本體，五色狂鳥。」

「這個我知道。」蕭涅點頭說著，腳下加快了速度。

在《山海經》中，狂鳥和五色鳥本是兩種傳說中的神鳥，狂鳥類似於鳳凰，因「狂」即「凰」也，所以狂鳥實乃祥瑞之鳥；而五色鳥則是一種凶鳥，禍鳥，《山海經大荒西經》曾有記載「爰有青□（wen揚聲）、黃□（ao揚聲）、青鳥、黃鳥，其所集者其國亡。」——這便是蕭涅僅有的知識，其中《山海經》還是他上大學的時候覺得無聊才看的。至於七魁中排行第五的玉衡姐姐具體有什麼神力，蕭涅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在玉衡的身上，兩種神力同時覺醒，而且這兩種神力恰巧互相矛盾，卻在一個人的身上統一起來，就像是在告訴玉衡：「去戰鬥吧！用暴力的宣洩釋放心中的憤怒，給那些敵人帶來災禍，只有敵人倒下了，你的世界裡才會有期望的祥瑞！」

果然聽玉衡說道：「燭龍，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藏這麼久，因為我不會關心一個將死之人身上所發生的一切！」

話音剛落，蕭涅只聽到風聲大作！他急忙拉著沈小猛翻上一座垃圾山，顧不得刺鼻的氣味匍匐在上面。

半空之中，玉衡背後生出一對青色翅膀，瑩瑩月光似是粘在了上面，更襯托的玉衡本人如仙女下凡。只見玉手一指化為原形的燭龍，一聲嬌喝：「絕靈結界！」——她要強行隔斷燭龍和外界的聯繫，斷絕他的靈力供應。

「事到如今，還是不肯使出全力嗎？！」燭龍大喝一聲，揚起龍爪，輕而易舉的撕裂了玉衡佈置的結界。

或許是戰鬥了太久，玉衡的靈力損耗過於嚴重，她現在每釋放一個結界，都要調息好久，更何況現在面對這條體長超過百米的巨龍？一個能將燭龍裹在其中的結界消耗，甚至超過釋放一個巨型結界——儘管天地之間的靈力精華仍在源源不斷的進行補充，但從她那張月光之下慘白的臉推斷，玉衡現在確實處於困境之中。

「小萌，你學識淵博，能不能告訴我燭龍的弱點是什麼？」蕭涅小聲問道。

「燭龍……沒有弱點。」沈小猛考慮了一會，無奈答道。

是啊，按照古書記載——「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竭。是燭九陰，是謂燭龍。」——如此變態的傢伙，睜眼閉眼之間便可影響日月交替，一呼一吸之瞬便可輪換四季，又能有什麼弱點？

「我要出手了。」蕭涅說著，準備站起身來。

「不要！沒有弱點不代表他不會犯錯。」沈小猛慌拉住蕭涅——她對於玉衡的實力有著非一般的自信。

蕭涅還未說些什麼，只見玉衡身形又變——夜空之下，又一雙黃色羽翼在她背後出現，頓時，玉衡四周光芒大盛！

充斥在天地間無色無形的靈力彷彿在一剎那變的如有實質可見可觸一般，聚攏在玉衡身體周圍，那光華圍繞著玉衡緩緩波動，如美輪美奐的極光般燦爛瑰麗！

「額滴神哪！真是仙女下凡啊！」蕭涅忍不住張大嘴巴驚呼——只是沈小猛死死摀住了他的嘴，所以聲音並未傳出太遠。

沒人理會蕭涅蹩腳的讚美。

玉衡雙臂交叉疊於胸前，鳳目微斂，左手捏個指訣點了一下燭龍所在的方向，仍舊是剛才那一招——絕靈結界！

燭龍習慣性的揮舞龍爪撕爛這惱人的結界，然而龍爪剛一揮出，便覺上當！

「鎖！」只見玉衡右手一揮，身畔光華如彩綢水袖一般疾射而出，直奔燭龍四爪！

轉瞬之間，燭龍已被四道綢光縛住四腳，儘管他扭動巨大而醜陋的身軀試圖掙脫，然而那四條巨型彩綢卻像是楔進了黑色的夜幕之中，紋絲不動！而被縛在那巨大的交叉十字正中的燭龍，就像是個等待處決的囚徒。

「斬！」——隨著玉衡一雙鳳目陡然睜大，一柄閃動著五色琉璃光芒的巨斧，赫然出現在夜幕當空！對著被死死束縛住的燭龍，猛然斬下！

「嗷——！」燭龍一聲咆哮，猶如驚天霹靂！

蕭涅本以為燭龍會來個更華麗的招數應對，卻沒想到，燭龍突然幻化成了人形——也就是那個猥瑣的駝背老頭兒，桀桀怪笑著，輕而易舉掙脫開了那些光華鎖鏈，躲開了那柄百米之巨的利斧——似是在印證一個道理，大象再強，也是踩不死螞蟻的。

「嗯？」玉衡見狀長眉微蹙，猛的一揮手，生生止住了巨斧斬下的勢頭——如果這把光彩奪目的戰斧斬到地上，蕭涅不好說，神力全失的沈小猛恐怕就要華麗麗的死掉了。

「桀嘿嘿！」燭龍怪笑著說道：「青鳥為西王母取食，黃鳥替黃帝啄藥，它們只是搬運自然之中的精華給主人享用——玉衡身為兩者覺醒，你能操控充斥天地之間的靈力也很正常。在別的覺醒者那裡，靈力只是動力，而在你這裡，靈力便是武器——憑借對靈力的獨特感知和控制優勢，你甚至還研究出了所謂的結界秘術，傳承給你的弟子……」

「廢話說夠了沒有？」玉衡冷聲問，說話的同時，不斷的有極光般的靈力往她這邊聚集，燦爛奪目的光芒，幾乎映亮了整塊大地！

蕭涅再一次忍不住感慨：「明天的新聞又有的看了……」

「笨蛋，你以為玉衡奶奶不會設上視覺欺騙結界嗎？」沈小猛發現，蕭涅總是容易忽略最基本的問題——不，是忽略一切和王庭衛校教導有關的基本問題。

蕭涅沒時間和沈小猛辯論，因為燭龍仍然用他那漏風的嗓子怪笑道：「狂鳥，你把場面做的再好看又怎樣？你體內所存靈力已經接近枯竭，強行催動如此之多外界靈力，難道不怕被反噬失去神力嗎？！」

第51章 負傷

神力反噬？！

蕭涅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扭頭一看，果然見到沈小猛一張慘白的俏臉。

如果玉衡姐姐也因為這樣失去了神力，自己身邊又多一個美女？玉衡是美女不假，但她可是個比沈小猛霸道一百倍不止的大齡美女——這可不太好啊，一個初中生都快應付不來了，再來個長的像初中生姐姐的奶奶，我豈不是會瘋掉？！不行，決不能讓這種情況出現！

蕭涅打定主意，猛的竄了出去，仍在發呆的沈小猛反應過來想要拉住他的時候，已經遲了。

只見蕭涅登到垃圾山頂，左手叉腰，右手指著燭龍喝道：「老變態！我忍你好久了！剛才聽到你說什麼在我家潛伏了幾個小時？說，是不是潛伏在洗手間偷看我們上廁所？！」

燭龍聞言轉過頭來，森然笑道：「哎呀呀，都是這個玉衡攪亂了周圍的靈力，我竟然沒有覺察到有兩個不知死活的小傢伙送上門當人質了！」

「人質你……孫女啊！」蕭涅算好了輩分罵道：「老子就算是要做人質，也不會給一個猥瑣變態老頭做人質的！」

「這可就由不得你啦！」燭龍笑道：「本來還在擔心能不能擋得住狂鳥那玉石俱焚的一招，沒想到你們出現了——老夫可真是好運氣。」

「哼哼，好運氣嗎？」蕭涅冷笑著，亮出了背後一雙赤紅色火焰羽翼。

「嗯？！」燭龍見狀眉頭深皺，他竟然無法根據那雙翅膀推斷出蕭涅的修為階層！

玉衡也是微微一愣，失聲道：「真的是『你』！？」

蕭涅沒有和燭龍廢話的意思，趁對方一愣，振翅直飛目標。

半空之中，蕭涅伸手從羽翼上扯下兩根烈火之羽，拼接到一起一拉，一桿燃燒著烈焰的長槍已握在手中！

一瞬之間，化作一團火焰的蕭涅，已殺到燭龍面前，他大喝一聲，出招毫無花哨，直接挑向燭龍——一槍之怒，幾可挑動山河！

燭龍面帶不屑，只把左手化成龍爪，微微一揚手臂，看似輕而易舉的接住了蕭涅此招——彷彿在說，我燭龍雖然不是山河，但我比山河更穩！

「世間元素之力，最強亦不過四靈神威——然而在我燭龍面前，不堪一提！」燭龍說罷，只輕輕一揮手，蕭涅便如同一塊闖入大氣層的隕石般曳火墜地，重重砸向成山的垃圾堆。

彭——頓時，各色污物漫天飛舞。

沈小猛驚叫一聲，站起身來向蕭涅的墜落地點跌跌撞撞的奔過去，嘴裡叫著：「笨蛋！大笨蛋！！對方是滅神聯盟六王之一的七殺燭龍啊！」

沈小猛還沒跑到坑邊，蕭涅已經從「隕石坑」裡飛了起來，第二次衝向了燭龍！

「不自量力！」隨著燭龍一聲冷哼，臉上雖然仍是不屑，但他已經化出了雙爪，於是，蕭涅再一次被擊落——他卻仍不肯放棄，第三次發起了衝擊。

「飛蛾撲火！」——第三次，其餘兩隻爪子也幻化而出；

「蜉蝣撼樹！」——第四次，燭龍現出了軀幹；

「以卵擊石！」——第五次，龍頭出現……

雖然燭龍的話很囂張，但這卻是個很詭異的畫面——彷彿，在蕭涅飛蛾撲火的攻擊面前，燭龍被慢慢打回了原形……

蕭涅似乎是在考究燭龍胸中成語的豐富程度，一次又一次的衝擊，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一次又一次的升空，一次又一次的墜落——終於，燭龍忍無可忍了，咆哮道：「去死吧！言而無信的王庭走狗！」——這已經是第三十一次了！

沈小猛身上早被玉衡加上了防護結界，她跌坐在那裡，呆呆的看著不斷爬起飛翔又不斷墜落跌倒的蕭涅，心如刀絞，腦中一片混沌。她已經記不清第幾次擦掉湧出的淚水以保證視線的清晰了，只是看著被燭龍巨尾掃中的蕭涅如斷線紙鳶般墜落，只看到蕭涅周圍再也沒有了燦爛的火焰，她忽然覺得腦中一片空白，甚至連擦掉眼淚以確認蕭涅墜落地點的思維能力也沒有了……

「哈哈哈哈！一隻小小的鳳鳥，也妄圖挑戰有千年修為的我！？」燭龍狂妄大笑。

蕭涅躺在巨坑底部正中，大口喘著粗氣，斷斷續續道：「玉衡姐姐，靈力恢復的如何……」

話還未說完，蕭涅只看到一柄五彩巨劍，從自己正上空飛過，直刺燭龍之喉！

轟——彭！

巨大的爆炸聲後，世界重歸沉寂。

蕭涅似乎感到，似有一雙柔軟的大手，將自己從坑底輕輕拖了起來，慢慢的放下來——他的後腦接觸到什麼柔軟而不失彈性的……呃，大腿？！

蕭涅費了很大的精力，才透過佈滿裂痕的鏡片看清楚沈小猛那梨花帶雨的一張俏臉，不用再懷疑了，自己的腦袋現在的確枕在沈小猛渾圓的大腿上。

「蕭不著調，你是個大笨蛋！」沈小猛抽泣著說。

「誰說的？我和玉衡姐姐合力大敗了燭龍哎！」蕭涅咧著嘴爭辯，他覺得自己現在需要的是鼓勵。

「不……燭龍跑了。」玉衡淡淡回應。

「跑了？！哎呦！好疼！」蕭涅聞言，剛欲坐起，卻覺得全身骨頭沒有一處不疼——心中一陣悲涼：我不會像白癡韓劇裡的悲催男主角一樣高位截癱吧？！

「收穫只有這個。」玉衡淡淡說著，舉起一塊一人多高的鱗片給蕭涅看。

「不是吧，費了半天勁，燭龍連根毛都沒掉？！」蕭涅無奈道。

玉衡沒有理他，只是給他們二人罩在結界裡，帶著他們飛回市裡，直奔鎮北所鎮標所在……

鎮北所急救室內。

一個滿臉胡茬的方臉大叔發話：「首先，請楚軍士將他體內斷裂的骨頭拼接，將其體內移位的內臟歸位——沒問題吧？」

「當然，我是有醫師執照的。」楚蕾雖然如是回答，但臉如火燒雲般通紅，一直紅到了脖根。

蕭涅躺在病床上欲哭無淚，自己又一次被人脫光了——這也是楚蕾臉紅的原因——雖然身上蓋著一張單子，但是蕭涅仍然覺得有點難為情——至於為什麼要用「又」字，蕭涅猜想，上一次給自己治療窮奇之傷的主治大夫，恐怕也是這位長的跟項羽沒啥區別的大叔……

「好，開始吧！」方臉大漢一聲令下。

於是，楚蕾的手就和蕭涅的身體來了一次全方位親密接觸——她要幫蕭涅復原骨架內臟，總得先感知到它們的位置吧，楚蕾沒有透視的能力，她只能靠摸了……

「楚大美女……你可要對我負責……啊！！！」

「病人請閉嘴！不要干擾治療。」方臉大漢斥責道。

「你們還是給我打麻藥吧……啊！」蕭涅提議。

方臉大漢一臉歉意道：「不好意思，最近幾天鎮北所傷員太多，麻藥已經所剩無幾了，要優先給重傷員用！」

「我這難道還算輕傷嗎？」蕭涅反問。

「和那些肋骨插進心臟裡的傷號比，你這就不算什麼了——你的肋骨雖然斷了七七八八，但是內臟依然完好。再說，不是輕病號，我會讓司職偵查的楚軍士幫忙嗎？」

「我……我有醫師執照。」楚蕾訥訥道。

「有執照不代表技術專業！」方臉大漢道：「我方霸王屁執照沒有，還不是穩坐鎮北所第一治療師的位子？」

「您就是傳說中的鬼見愁方大醫師？久仰久仰！」蕭涅說完，又看看楚蕾道：「這業餘的就是業餘的，看你臉紅的跟富士蘋果一樣，哪像專心工作的護士……啊！」

方霸王道：「嗯，合格的護士應該視所有病人為人體模型。」

「可是，人體模型是不會出言調戲小護士的。」——沈小猛的吐槽聲傳來，蕭涅扭頭循聲望去，發現原來她也在急救室內，只是一直沒出聲罷了。

於是蕭涅的嘴巴就老實多了。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治療，蕭涅總算不至於落得個高位截癱的悲慘後果，美中不足的就是，他自己全身都被別人看光了，不但看了，還讓別人摸了個遍……

等方霸王和楚蕾離開後，沈小猛問道：「蕭不著調，剛才謝謝你出手。」

「想明白了？」蕭涅笑道。

「嗯，如果你不出手的話，以玉衡奶奶的性格，她一定會和燭龍玉石俱焚的，就算勉強戰勝了燭龍，恐怕也得落個神力盡失的下場，那時，聞風趕來的滅神雜兵，一定不會放過玉衡奶奶的……」

蕭涅接著說道：「嗯，玉衡姐姐為了免於受辱，一定會自盡……不過還好，事實證明，咱們並不是拖油瓶！」

「蕭不著調。」

「嗯？」

「如果我有神力的話，如果當時我不跟去拖後腿的話，說不定你和玉衡奶奶聯手……」

蕭涅打斷沈小猛的話道：「別瞎說，你要是不去，玉衡姐姐肯定不會放我進入結界內的！說起來，你可是我的通行證！」

「總之，謝謝你！」沈小猛報以甜甜一笑。

「口頭表示感謝就行了，你現在碰我我就散架了！」蕭涅看對方有撲上來的趨勢，急忙出言阻止。

「哼！剛才你躺在人家大腿上的時候怎麼不說口頭慰問就行了？」

蕭涅苦著臉解釋：「剛才我骨骼盡斷，完全動不了啊！」

「你不要命似的跟燭龍打架就能動？」

「那是神力啊大姐，我總不能在你身邊使用神力把你烤成肉丸兒吧？」

沈小猛笑道：「蕭不著調，我發現你很會說話，很會討女孩子開心。」

「哪有？如果我真有搭訕天賦的話——至於現在還打光棍嗎？」

「誰說你是光棍？你是我的！」

「我還沒答應呢好不好？」蕭涅苦笑道：「我覺得你的主要精力應該放在學習上……」

「哼！我要是不把你看嚴點，你會把家裡變成一個大後宮的！」

「後宮？不可能！我這個人很專一的，絕不到處留情。」

「號稱很專一的某人剛才還調戲楚姐姐，讓楚姐姐對某人負責來著。」沈小猛冷聲道。

「那能叫調戲嗎？活躍活躍氣氛……等等，她不是當真了吧？！」

「據我觀察，是的。」

蕭涅冷汗直冒：「我早就說過，該說的總要說清楚嘛……」

門外。

方霸王問：「楚蕾軍士，第一次當醫療兵感覺如何？」

「感覺？」楚蕾想了半天答道：「他的眼睛，好漂亮……」

第52章 鳳鳥

不可否認，方霸王的醫術還是不錯的，三個小時不到，蕭涅就能下地活動了。

下床之後的蕭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鎮北所職工宿舍水房裡沖了個澡——在垃圾堆裡如穿山甲一般鑽了幾十趟又髒又臭的身體，竟然還是能讓楚大美女看的臉生紅暈！唉，沒辦法，誰讓咱的人格魅力如此出眾呢？——蕭涅對自己的魅力有著極大的自信。

不過蕭涅明白，該說清楚的事情，總是要說清楚的，自己大大咧咧無所謂，人家還只是剛從衛校步入社會這個大染缸裡的孩子，用情竇初開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耽誤了人家，可是不太好……

又一個小時後，張墨玄的辦公室。

現在的蕭涅穿了一套西裝——這是找張墨玄借的，他原來的那一身，在剛到鎮北所時就已經被沈小猛扔到了垃圾桶裡，因為那套衣服實在是太髒太破太臭太不可修復了。

「小玄子，這一次，我又非常不幸的和你們綁在了同一輛戰車上。」蕭涅抽著煙苦著臉說道。

「你所說的不幸，是指和滅神聯盟為敵還是和我們並肩作戰？」張墨玄沉聲問。

「嚴格來說呢，兩件事都跟幸運沾不上邊兒。」蕭涅揉揉額頭答道。

「本來，我還打算找人幫你修一下眼鏡……」

蕭涅聞言忙道：「古語有云，『禍兮福什麼的所倚』，所以這件事也勉勉強強可以視為我即將撞大運的先兆。」

其實張墨玄早就找人替蕭涅把眼鏡修好了，只是還未得到蕭涅的示好之前，他不打算把眼鏡拿出來——「所有的投資都該有回報！」這可能是張墨玄的人生哲學——現在鎮北所又是治療又是修眼鏡又是提供食宿的又是借給蕭涅衣服的，難道還不應該換來一句示好麼？所以聽到蕭涅這麼說，張墨玄拿出了復原如初的眼鏡，遞給了蕭涅。

蕭涅接過眼鏡，對張墨玄這種雁過拔毛的行為在心裡狠狠鄙視一番，剛想說兩句損損他，玉衡卻突然推門進來了。

只聽玉衡說道：「小墨，你先出去一下。」

張墨玄點了點頭，確認辦公桌抽屜鎖好了，才起身出了辦公室，輕輕帶上了屋門。

「小壞蛋，你的本體是鳳鳥？」玉衡開門見山問。

「這個……嚴格意義上說，是的。」蕭涅老實回答。

「怪不得你那麼像『他』！」玉衡恍然道，見蕭涅臉色有些怪，轉口道：「可是在王庭的檔案上，卻標明你是火神之體——這鳳鳥是第二次覺醒的時候的神力嗎？」

「不是的。」蕭涅搖搖頭戴上眼鏡道：「當初進入王庭衛校體檢的時候，便查明我是鳳鳥之體，只是不知為何，阿三……不是，天璣長老卻將結果改成了祝融，也囑托我以後要隱藏鳳鳥本體，以火神之力示人——後來我才知道，是因為……姐姐的本體是凰鳥。」

「鳳凰合，北辰生……位，七星拱……天道隆……」玉衡輕聲念著什麼詩句，只是聲音太小，蕭涅聽不太清楚。

「玉衡姐姐，您說什麼？」

玉衡微微搖頭道：「恐怕當時天璣也是怕鳳凰二鳥同時歸順王庭的消息洩露出去，才刻意隱瞞的吧；天璣是王庭研究所負責人，篡改元血檢驗結果的事，也就只有他一人能做了。」

「天璣長老也曾說過，等我步入天元之後再正式公開我的本體……到那個時候，就算魔族再有什麼野心也得掂量掂量……」蕭涅猛的吸了口煙歎道：「可惜……姐姐最終還是歿於刑天之手……」

玉衡也歎口氣，神情落寞的拍拍蕭涅肩膀道：「不管怎麼說，蕭瑤始終是我最好的學生——可惜，現在衛校的孩子們，幾乎沒人知道這個真正的天才少女了。」

蕭涅苦笑著搖頭，滿是無可奈何的失落。

就在這個時候，丹丹忽然推開門衝了進來，猛的撲進蕭涅的懷裡拱了又拱，弄的蕭涅在玉衡面前很是不好意思——至於為什麼會不好意思？大家可以想像一下被一個心智只有四五歲孩童身體卻如十八歲少女拱在懷裡來回摩擦產生的後果……

「咳咳，好了丹丹。」蕭涅伸出雙手握住丹丹的肩膀，將她推理自己的身體，扶住她的胳膊，一字一頓的說道：「丹丹，你是大孩子了，以後不能再隨隨便便就往男孩子的懷裡鑽。」

「為什麼？」丹丹忽閃著清澈的大眼睛問。

「呃，這個，玉衡姐姐，還是你跟丹丹解釋一下——我出去透透氣。」說完，放開丹丹的胳膊，叼著煙晃了出去。

蕭涅出門真巧遇到在樓道裡「閒逛」的楚蕾，於是上前打個招呼：「楚大美女，剛才多謝了。」

只一句話，就讓楚蕾鬧了個大紅臉，訥訥道：「沒……沒什麼。」

蕭涅看了看四周，卻沒找到沈小猛的影子，於是問道：「小萌呢？」

「學姐……」楚蕾想了想還是覺得據實回答：「學姐看你能下地走動了，就暈倒了。」

「啊？我怎麼不知道。」

「學姐特意讓我加了隱身結界……不過現在沒事了，正在我的宿舍裡休息。」

「我說怎麼一眨眼小萌就BIU的一下不見了——唉，這個小丫頭……」

「其實學姐來到這裡的時候，就已經很疲倦了，她一直在強撐著。」

「我知道，小萌神力全失，在那樣一個靈力實質化並且來回衝撞的環境裡，肯定會受到一些傷害——不過對於她來說，我倒是希望外在靈力的刺激，能讓她體內神力早日覺醒……」

楚蕾猶豫了半天才道：「你對學姐很用心，而且，學姐似乎也很喜歡你……」

「呃……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依賴吧；就像丹丹一樣，有事沒事總愛纏著我——這跟男女之間的感情不同。」蕭涅想了想繼續說道：「我父親有三個弟弟，我在老家也有好多堂弟堂妹，每當我回老家的時候，他們也愛圍在我身邊，也可以說他們很喜歡我，但是這種喜歡，只是血緣上的親密和長時間不見面的好奇混合而成的親近感。當然也不排除我性格比較隨和的因素，我有一個堂妹，記得上次回家她看我鼻子有黑頭，還特意給我買了一大堆護膚品……所以……」

「你似乎想跟我說些什麼？」楚蕾秀眉微蹙，她似乎聽出了話語中隱藏的意思。

「楚大美女這麼聰明，肯定能想明白的。」蕭涅打個哈哈——對方能想透就更好了，直接說出來太傷人。蕭涅今年二十五歲，被絕情之人傷過也因為不解風情傷害過別人，這點吸取教訓的能力他還是有的。

「可是……你曾捨命救我。」楚蕾盯著蕭涅的眼睛，說出了對他產生好感的本質原因。

蕭涅肅穆道：「我若是決定保護某人，就會傾盡全力，無論他是朋友還是親人，無論他是男是女是誰。」

「原來……是我自作多情？」楚蕾的話語之中，儘是自嘲般的悲涼。

「不是這個意思，唉，你就當我是個不懂風情的感情白癡吧！」蕭涅咬咬牙說道。

「可你不是……」楚蕾眼中已經有淚水在打轉。

「楚大美女，你不要這樣嘛！你想想啊，當好朋友也不錯的，平時咱們可以肆無忌憚的開開玩笑，無聊的時候侃侃大山說點無傷大雅的笑話，關鍵時刻幫對方一把——我還得聲明一下，我是個比較正常的男人，也有那些慾望，但我認為，不該將那些慾望發洩在你的身上。這不是裝B不是玩酷——說白了吧，就是沒感覺——我覺得，做好朋友是最好的選擇。」

「好、朋、友？」

蕭涅點頭道：「等你以後真的遇到生命中的那個人，你就會覺得我其實什麼都不算，可有可無了——就像那首歌裡唱的『如果你有新的彼岸，請你離開我』……」

楚蕾終於弄明瞭蕭涅要表達的意思，心中悲慼再也抑制不住，晶瑩的淚水奪眶而出。

蕭涅苦著臉勸道：「這是人生感情中的必經階段，雖然說大哭一場是個不錯的辦法，但我這裡還有更好的辦法，那就是對比——就拿我來說吧，我的初戀，我頂多和對方牽個小手，然後牽著牽著就把青梅竹馬的妹子牽到了一個猥瑣男的手裡……而你就不同了，如果我有幸是你的初戀的話，你最起碼還摸遍了我的全身……是吧？」

但是，蕭涅的勸慰毫無效果。

楚蕾用婆娑的雙眸給了蕭涅一個無比幽怨的眼神，掩面轉身跑走了……

這時候，玉衡抱著睡熟的丹丹從張墨玄的房間走了出來，低聲說道：「我早就提醒過你，不要把話說的太明白，否則就到了絕路——現在好了？」

蕭涅無奈歎道：「玉衡姐姐，有些話早晚要說，明知道我對人家沒感覺，還死吊著人家幹啥？放棄我這顆歪脖樹，就得到一整片大森林啊——我看鎮北所就有不少男軍士看著楚蕾雙眼放光，看我的時候就恨不得用眼神殺死我。」

「其實，小蕾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

「我知道，如此上進陽光的女孩相貌又好的女孩真的很好，但是……愛情這玩意兒，做不得假；情愛這東西，當不得真；沒有愛情的情愛，惜不得玩兒。」

玉衡深深一笑道：「我跟你提起的那個『他』——本體也曾是一隻鳳鳥。」

「打住！」蕭涅慌忙抬手道：「我知道姐姐彪悍異常，即便現在大戰在即也能做到談笑間讓滅神聯盟那些兔崽子們灰飛煙滅——但現在，談情說愛這種對白，還是有限就好，有限就好。」

「我嚴重同意！」——空氣中傳來一個輕浮的聲音，對蕭涅的觀點表示贊同，但蕭涅心中卻震驚異常。

滅神聯盟的飛廉，竟然摸進了鎮北所裡面！？這就是對大戰間隙談情說愛的諷刺嗎？！

第53章 俘虜

楊烈被程舞抓住了。

即便程舞感知不到加了雙隱結界BUFF的楊烈，但在她的智慧和執著面前，飛廉終究還是淪為了她的俘虜——抓捕過程則證明，程舞非但很能打，同時她也很聰明。

滅神聯盟成員既然因為飛廉的慷慨學會了如何感知神衛軍的結界，那麼他們也就有可能在面對程舞的死亡威脅時選擇轉贈這些慷慨。

那些蝦兵蟹將學得會，程舞自然也學得會——而且對於程舞這個僅僅用了十六年時間就修煉到天元層的絕世天才來說，學習這些彫蟲小技，用了整整兩天，已經算是進展緩慢了。

於是，楊烈賴以保命的雙隱結界，反而成了他暴露的關鍵。

程舞沒費太大的力氣，就擒住了楊烈。

首先，程舞試探了楊烈一番，內容主要是關於王庭和滅神聯盟的秘密協定，但楊烈竟然對此一無所知——程舞很困惑，因為楊烈的答案和開陽給她的命令完全不相符——但這困惑也僅僅是一瞬間的猶豫，程舞知道，遲疑必然帶來恐懼，而恐懼是程舞最厭惡的情感，沒有之一。於是程舞很快做出另一個決定——直接斬斷楊烈的脖子，再割下他的右耳作為自己的戰利品，但這時楊烈卻忽然改口了，他說自己的心中隱藏著一個關於這個世界未來命運的天大秘密，而有資格聽取這個秘密的人，在附近只有玉衡一人。

程舞考慮了一下，覺得自己在任何時候都能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解決這個俘虜的性命，於是她拎著楊烈返回了蕭涅的住所，到了之後卻發現已是人去樓空，只有客廳窗戶上的破洞格外醒目，程舞思索了片刻，便輾轉來到了鎮北所——總算找到了玉衡。

程舞揪著楊烈的衣領，將其狠狠的甩到玉衡的身前，冷聲道：「快說。」

玉衡微微皺眉問：「小舞，這是怎麼回事。」

「他有遺言要對您說。」程舞冷冷道。

楊烈很是瀟灑的正正歪掉的鴨舌帽，如英雄就義前一般大義凜然。

忽然，他一下跪倒在玉衡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哭道：「校長，救命啊！」

見到如此情景，蕭涅忍不住感歎：靠！前幾天你丫還不是很囂張的說「要抹殺一切怪胎，讓世界重歸混沌」嗎？怎麼轉眼就成了這副樣子？——喂喂！你的鼻涕都擦道玉衡姐姐的長裙上了！楊瘋子，你的節操隨著眼淚掉了一地啊！

而程舞面對這般情況，直接開始在指尖聚集靈力——她要立刻處決這個無恥的混蛋。

「雖然說浪子回頭金不換，但是更多的時候，即便轉身急奔，也無法彌補你犯下的錯誤。」說著，玉衡將自己的長裙從楊烈的手中扯了出來，示意程舞——行刑！

於是，凜然的殺氣在程舞的指尖越積越盛。

終於，一顆圓錐形的子彈脫離了程舞纖細的指尖，扭曲了空氣，似是要打破微粒不可直視的物理定律，直奔楊烈的後腦襲來！

在那一刻，蕭涅彷彿真的發現，楊烈的眼中，滿是視死如歸的毅然決然。

一片耀眼白光閃過，彷彿一個閃光彈毫無徵兆突然在眾人眼前般爆炸——乍然出現的白色光華在瞬間吞噬了眾人眼前的一切，包括那一顆銳不可當的圓錐子彈。

縱然蕭涅帶著灰色近視鏡，但耀眼的光明過後，他仍感覺雙眼刺痛無比。

模糊的視線裡，楊烈仍然跪在那裡，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蕭涅摘下眼鏡，以確認自己不是看花了眼……

聞訊趕來的張墨玄見到這般情景，稍稍楞了一會，忽然失聲道：「開陽長老？！」

「楊烈，你很不錯！」一聲低沉沙啞的讚歎傳來。

蕭涅瞇著眼循著張墨玄目光所視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個仙風鶴骨的白鬚老者——斗魁七老之六，開陽駕到！

一身黃色道袍，襯托著開陽枯竹一般的身形，更顯的他如苦行者般骨瘦如柴——似乎只要拋棄這僅剩的肉皮和骨架，他就馬上羽化飛昇了，但是距離真正成天神，他又似乎還缺了點什麼……

「開陽！你在做什麼？！」玉衡冷聲斥道。

開陽微微一笑，深陷的眸子裡精光四射，他撚鬚說道：「楊烈是神隱司的成員。」

「哦？我怎麼不知道？」玉衡冷笑著發問。

「除了天璇長老和我，再無其他人知道。」開陽淡淡道——蕭涅分明感覺到，開陽的語氣雖然平淡，但卻絕不自然，似強壓在隨時可能噴發的活火山口的重石般不甚穩定。

「哼哼！」玉衡冷笑一聲道：「負責神隱司的天璇不出面，我為何要信你的一面之詞？你這個掌管補……」

開陽出聲打斷玉衡的話道：「玉衡——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卻總是情感用事，嗯……那個人！」開陽向站在不遠處的蕭涅指了指道：「這個傢伙不也是王庭的叛將麼？還有什麼資格牽涉到這件事裡來？我也沒見你阻止。難道，就因為他長得像你的老情人……」

「開陽！你放肆！」玉衡面沉似霜喝道。

「哼！你我二人究竟是誰更放肆，還要七魁討論表決決定！收到王庭撤退命令的你，仍然逗留此地，意欲何為？！」

蕭涅總算知道開陽長老還缺點什麼東西了，一個真正的天神，怎麼會如此唧唧歪歪胡攪蠻纏？！他少的是真正的豁達和灑脫啊。

於是，蕭涅打圓場道：「多年不見，開陽老道你好啊。」

開陽深看了蕭涅一眼，然後蕭涅覺得眼前一亮——眩暈感頓時襲上頭來，似是要將所有的意識揉成一團漿糊，隱隱約約，他似乎聽到玉衡的嬌喝：「開陽，你太過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涅才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慢慢恢復。

相對於玉衡的霸氣，開陽的飛揚跋扈和蠻不講理更讓蕭涅難以接受。

自己離開神衛王庭的時候，開陽老道挺正常的啊，這是受了什麼刺激了？——逐漸恢復意識的蕭涅開始思考這個問題，然而朦朧之中，他似乎聽到什麼人在偷笑。

蕭涅嘗試著睜開眼睛，他要看看究竟是誰在幸災樂禍——然而映入眼簾的，首先是神衛軍宿舍的雙層床鋪的床板，然後，一臉得意的楊烈湊過來，擋住了蕭涅的視線。

「楊瘋子，你什麼時候又變成了正面人物？」蕭涅說著，想推開對方，然而手卻不聽使喚了——他竟然連舉手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出來。

「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正反？各取所需罷了。」楊烈笑道。

蕭涅道：「你真的是臥底？」

楊烈低低頭，將一張短臉藏進鴨舌帽帽簷的陰影裡回答：「誰知道呢？但是既然開陽老道說我是，那我就是吧。」

「擦！反正我是不信的，你當初還拉我進滅神聯盟來著，還挑撥我和王庭的關係來著。」

「你信不信無關緊要——只要有人肯信就行了。再說了，鳳鳥神力如此的牛X，而且還曾是神衛王庭的內部人員，現在又整天閒的沒事幹，我不拉你拉誰？至於你說的挑撥，你若真以為那是挑撥，那便是吧。」

「難道當臥底的最高境界就是說廢話？你這等於什麼都沒說吧。」

「當臥底的最高境界，就是做自己——無論是把你推進刀山火海的所謂正義，還是視你為眼中肉刺的所謂邪惡，都不值得奉獻上自己的忠誠。我越是忠誠於自己的理想，他們反而覺得我越可信越可以利用——即便那理想很扭曲很瘋狂，但我也必須堅持下去，什麼時候我真正放棄了自己，這扭曲的生命也便到頭了。」

蕭涅看不清楊烈的表情，只感到這個曾經瘋狂的少年，在歷經了人世滄桑之後，已經陷入偏執的變態之中，於是他淡淡道：「看來，你現在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了——無論你真正投靠哪一方，甚至選擇放棄，迎接你的都將是萬劫不復。」

「一朝無間，終生阿鼻。」楊烈從蕭涅懷裡掏出一根煙，舉起蕭涅的手放在自己面前道：「借個火。」

蕭涅搖搖頭道：「不知道開陽老道給我施了什麼妖法，我身體動不了，神力也發不出來。」

「唉……你閒的沒事幹得罪開陽作甚？」楊烈放回蕭涅的胳膊問。

「擦，我哪有得罪他，我就問了個好！」

「開陽這個傢伙生性多疑還自以為是——我賭上性命，也只換來一句『許你在鎮北所滯留一個晚上』的恩賜；對待你這種因為一己私恨便發誓永不入王庭的叛徒，更是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我離開王庭的時候他還不是這樣的。」蕭涅皺眉道。

「沒錯，但是在你離開之後，他就變了——你不知道，在你離開的時候，恰逢滅神聯盟開始籌劃一個陰謀。」

「擦！點兒真他媽背——能不能透露下滅神聯盟的計劃？」

「很抱歉，不能。」楊烈說著，轉身向門外走去。

「幫我叫個醫療兵過來。」蕭涅喊道。

楊烈揚揚胳膊，示意自己沒這個義務，然後推門走了出去。

走了沒多遠，就看到蹲在牆角發呆的楚蕾，楊烈看到對方雙眼紅腫，臉上還掛著淚痕——顯然剛剛大哭一場，不過一般女孩子大哭都會躲到臥室裡蒙頭大哭，這位美女蹲在樓道裡大哭的方式還真是——有點奇葩。

「這位靚女，能不能借個火？」

楚蕾動都不動一下，顯然她的注意力不在這邊。

「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新近加入鎮北所的軍士吧？看看我是誰，滅神聯盟飛廉！靠，這都沒反應？你們衛道司就這麼自信？這麼藐視敵人？信不信我暗殺了你？」

楚蕾木然的抬頭，然後面無表情的低頭——似是在說，冷笑話不足以撫平我內心的創傷。

楊烈抬手指了指蕭涅所在的宿舍道：「裡面有個叫蕭涅的白癡說，他需要個醫療兵——鎮北所裡我不太熟，你去替他找一個吧。」

然後，楚蕾就動了，嗖的一下消失不見。

「切！戀愛中的人都是神經病，無論男女！」楊烈吐口吐沫道。

「你說謊。」一聲不帶有任何情感的聲音傳來。

楊烈再壓壓帽簷道：「繼任者，你指哪一句？」

「每一句。」程舞冷聲道。

「那你要不要代表上蒼懲罰我？」楊烈不屑道：「其實，每個被謊言欺騙的人，不是相信了撒謊者，而是相信了自己的主管判斷罷了，他們被自己心中的妄想蒙蔽了雙眼，活該上當受騙。」

程舞沒有去評論楊烈哲理性十足的話，只是冷聲道：「我即將殉道補天；而你則舞於刀尖，終有一天，亦是難逃一死。」

楊烈也懶得和程舞糾纏，笑了一聲便走，丟下一句：

「我也一直在等待那一天……」

第54章 勸慰

面對雙眼紅腫哭到橫膈膜抽筋的楚蕾，蕭涅顯得很配合，詳細的介紹了自己的「病情」。

楚蕾聽完蕭涅的敘述，思考了一會兒答道：「只是，呃，一個綜合結界，再過一會就，呃，好了。」

蕭涅歎口氣道：「開陽老道不是和玉衡姐姐不對眼麼？怎麼還恬不知恥的使用玉衡姐姐發明的結界術。」

「其實，也不是不對眼——只是有些見解不同罷了。」——我把其中的「呃」都去掉了，大家可以想像橫膈膜抽筋的樣子自行添加——作者按。

蕭涅聞言不禁想到：看來，王庭的上層就很不團結啊，不應該啊，我離開的時候大家還蠻和諧的嘛——於是出言問道：「開陽老道受了什麼刺激？」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因為其安插在敵對勢力中的很多暗子同時叛變……」

蕭涅打斷道：「不對吧，神隱司是天璇姐姐負責的，內線臥底這種事，什麼時候輪到老道也插手其中——我只是發表一下心中疑問，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不瞭解內幕了。」

「你為什麼突然這麼關心王庭內部的事？」楚蕾問。

蕭涅恨恨道：「不為別的，老道上來就擺我一道，我總得弄明白原因所在吧。」

「很抱歉，你的疑惑我解釋不了——還有別的事麼？」

「暫時沒有了。」

「……」

「……」

兩人對視很久，還是楚蕾打破了沉默。

「你有沒有覺得氣氛很詭異？」

「有麼？哈哈，我覺得還蠻正……不過說到詭異，我倒是感覺到一點，這枕頭似乎有股詭異的香味……」

「這是我的枕頭。」楚蕾淡淡道。

「啊？那也就是說……」

楚蕾點頭道：「這是我的床。」

蕭涅驚道：「你的床？！嘶——難道你要霸王硬上弓？雖然說我現在不能動，但如果你想趁機輕薄與我的話，我可是會大叫的！楚大美女，就算你得到了我的肉體……」

楚蕾急忙打斷蕭涅的話道：「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的？」

「是我，不是，是學姐讓我把你弄到這裡來的，學姐剛才也曾在我的床上休息。」

「她人呢？」蕭涅順著楚蕾的話問——關於躺在女生床鋪上的問題，蕭涅不打算再問了，因為在女生宿舍的床上睡一覺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如今夢想實現，自然先要好好享受享受。有句話叫禍從口出，萬一問錯了，豈不是要被人轟出去？於是，蕭涅就想靜下心來好好享受沉醉一番，然而不知為何卻心神不寧——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關鍵時刻心慌慌？

蕭涅正納悶的時候，只聽楚蕾問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蕭涅有點糊塗。

「為什麼你暈倒的時候叫學姐的名字，醒來的時候仍然關心學姐——上一次也是這樣。」

「什麼上一次？」

「你和窮奇戰鬥受傷的那一次。」

蕭涅想了想道：「有麼？」

「有。」

「呃……」蕭涅仔細想了想回答：「在十一年以前，也是一次戰鬥，我也是身負重傷，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女孩被敵人殺掉，於是我便希望發生的一切只是個噩夢，一覺醒來就可以再看到她的笑臉——可惜，當日我所見到的，全部是事實——事過多年，仍然無法釋懷，我想可能因為那次戰鬥，留下心理陰影了吧。哈哈，想不到我這種神經大條的人也會有心理陰影……小萌呢？你還沒回答我。」

「你流淚了。」楚蕾仍然沒有回答蕭涅的問題。

「怎麼可能？！我多少年沒掉過眼淚了！我問你，小萌呢？！」蕭涅嘴上倔強，心中卻是一片悲涼，雖然身體不能動彈，但六覺還未消失——他分明感覺到兩行熱淚順著眼角慢慢溢了出來……

楚蕾歎口氣道：「原來，你的心真的不在我這裡。」

蕭涅有氣無力道：「我第三次提問，小萌呢……」

「蕭不著調，我在這！！」沈小猛的喊聲傳來，端著兩個飯盒的她衝進宿舍，笑著說道：「楚姐姐的床很舒服吧？知道某人對女生宿舍有著非同一般的執著，我特意請楚姐姐滿足了某人的願望……」

「你去哪了？不是去找開陽拚命吧？」蕭涅開著玩笑——他說話的時候只能抬頭望著上鋪的床板，更顯得這個笑話冷颼颼的。

「某人自我感覺還真是良好——我去鎮北所的食堂打飯！咦？你們兩個怎麼都哭了？」

蕭涅那個恨啊，恨自己手腳不聽使喚啊——難道只能任淚痕掛在臉上，難道自己苦心建立的任憑風吹雨打絕不妥協的堅強男人形象就要因為這兩滴貓尿毀於一旦了不成？絕對不行！於是蕭涅說道：「我中了開陽老道的妖法，半天不能眨眼，這時候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開始啟動，於是就用淚腺分泌某種液體的方式替代眨眼潤滑我的眼球……」

看到沈小猛回來了，楚蕾覺得再待在這裡會非常的尷尬，於是起身道：「我……我去值班了，學姐你們聊。」

神情落寞的楚蕾走出房門，走到鎮北所的庭院裡，漫不經心的溜躂著——也許，這就是她說的「值班」。

忽然一雙手摁住了她的肩膀，楚蕾木然的抬頭，看到玉衡校長關切的眼神。

她已經忍了太久哭了太久又忍了太久，如今看到玉衡，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她不知道自己還要哭多少次，也許只有足夠多的眼淚，才能讓她那崩塌的世界重新漂浮起來。

「傻孩子。」玉衡將楚蕾攬在懷裡，柔聲安慰：「剛從衛校出來，就遇到蕭涅這個傢伙，唉，真是作孽。」

「為什麼會這樣？我好不甘心。」楚蕾抬起頭吃吃的問。

玉衡撫摸著楚蕾散亂的長髮——她的馬尾辮不知道什麼時候散開了——柔聲道：「小蕾，其實你完全沒有必要再三的哭泣。」

「不值得麼？」

「這其中並沒有什麼值不值得，只有應不應得。」玉衡徐徐說道：「猛猛也曾向蕭涅表示過類似的意願，同樣被拒絕了，可是她仍執拗的堅持著不肯放棄——雖然我不知道這堅持是對是錯，但是我仍希望玉衡的學生，都會在困難面前選擇堅強。」

「學姐……她……她親口告訴您的？」

「她當然不會親口告訴我——是丹丹跟我說的。」玉衡莞爾一笑道。

丹丹，帝江——她當然能夠感受到周圍之人的思想，尤其是現在，她已經有了一定的自我獨立意識，更能客觀對待別人施加於自己身上的意願。她像是一個小孩子一般，將那些意願珍藏起來，放進自己的藏寶箱裡，存儲為最珍貴的回憶，也會將那些寶貝拿出來，展示給親近的人看，天真的炫耀自己的戰利品。

楚蕾慢慢止住了抽泣，歉然道：「校長，學生讓您失望了。」

「不，我沒有失望——相反，我很欣慰能親眼見證你們的成長，親眼看著你們在惡劣的環境下，堅強而茁壯的成長。」玉衡頓了頓說道：「堅強，是一種態度，在這種態度之下，無論選擇執拗的堅持還是豁達的放棄，都與懦弱無關。」

楚蕾想了想，擦乾眼淚鄭重點頭道：「校長，謝謝您——您要去哪？」

玉衡點點頭道：「正準備去教訓一條小長蟲。」

「燭龍？！校長，您的靈力……」

「恢復已經基本完成。」玉衡說完便騰空而起飛走了。

開陽的高調介入，鎮北所和滅神聯盟的攻防戰便不再需要玉衡。她現在要做的，也就只剩下完成個人的願望——她不允許和自己交過手的燭龍仍然存活於世，她只允許燭龍有一個下場——死在自己的靈力巨刃之下！

因為上一次交手有蕭涅的協助，所以玉衡特意留給燭龍充裕的恢復時間，她要用自己的實力向覺醒者世界裡的諸人證明，第五玉衡的霸道，絕不僅僅表現在口頭上。

對於玉衡的偏執，楚蕾不好評論，她只是選擇了責任，向鎮將報告。

「六長老，這麼做恐怕不太妥當……」張墨玄說到一半的話，也隨著楚蕾的推門而入戛然而止。

楚蕾抬頭，發現開陽長老面無表情的坐在鎮將的位子上，而張墨玄的臉上則是冰若寒霜，急忙敬禮道：「見過六長老，見過鎮將。」

「什麼事？」開陽微微皺眉沉聲問。

「呃……」面對開陽沙啞低沉陰冷的嗓音，楚蕾只覺得如有千鈞重石壓在胸口，猶豫了好一會才開口回答道：「校長……校長去找燭龍了。」

「這個玉衡！簡直倔強到不可理喻！哼！為了一己私利，置王庭大計於不顧！真是被凡人之間的狗屁感情蒙蔽的不淺！」開陽冷聲斥責了一句，不過旋即臉色又陰轉多雲，他啞著嗓子道：「不過這樣也好，說不定一會兒她就能親眼看到那一隻帝江獸的下場，絕了不切實際的臆想。」

「什麼，下場？！」楚蕾聞言掩口驚道——丹丹的下場？什麼下場？從開陽的面部表情推斷，這下場絕對好不了。

「你無需知道，做好本職工作便是！」開陽說著，冷冷的瞥了楚蕾一眼，他不太喜歡這個神衛軍士，因為這個覺醒者的身上，分明散發著凡人身上俗不可耐的感情臭味。

張墨玄走到楚蕾身旁提醒：「不要告訴蕭涅。」

「告訴他又如何？一個為了狗屁仇恨捨棄天地大道於不顧的黃口小兒……」

「誰說我壞話呢？」——說蕭涅蕭涅到。

隨著蕭涅的推門而入，開陽微微露出些許驚異表情，張墨玄則心中暗叫：糟糕……

第55章 突變

「老道，十多年不見，你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蕭涅笑著問。

開陽深深的歎了口氣，以獨特的沙啞嗓音詮釋著他心中認為的悲天憫人：「變的不是我，而是這個世界，還有被這個病變的世界同化的你們。」

蕭涅撇撇嘴道：「喂喂，你身為神衛王庭最高決策者之一，竟然表達出厭世情節如此明顯的觀點，明目張膽違反王庭禁令法則，是不是有點過於囂張了？」

「強者制定的規則，便是法則。」開陽淡淡道。

「老道，我發現你有墮入魔道的趨勢。」蕭涅提醒了一句。

「哈哈哈哈！」開陽很是放肆的仰天大笑：「神衛護法，魔族從欲——我一心衛道護法，怎會成魔？！倒是你蕭涅，你為了一己之仇恨背叛王庭，棄上蒼賦予覺醒者的責任於不顧——要我說，你才有墮入魔道的趨勢。」

「好你個老道，上來就給我扣這麼大頂帽子——話說你也是真神級別的覺醒者吧，怎麼跟我這個小爬蟲鬥嘴鬥得這麼上勁？怪不得我覺得你越來越像個偽神。」

開陽不屑道：「真神偽神，能為凡人不可為之事皆可稱神！」

「得得得，我今天不是來和你論道的。」蕭涅轉而向張墨玄問：「如今七魁之二雲集鎮北所，那我這個打醬油的是不是可以閃了？」

張墨玄忙道：「嗯，如今開陽長老前來增援，我們勝算大增——應該沒你什麼事了。」

「不是增援，是指揮。」開陽接口道。

蕭涅沒有理會權力慾望過剩的開陽，沖張墨玄擺擺手道：「那麼再見了——等這個老道走了之後我再來找你要撫恤金。」

「什麼撫恤金？」張墨玄很是緊張的問。

「受傷撫恤金——我可是為了保護王庭玉衡長老才受傷的，你們衛道司不會小氣到連點醫藥費都不給報吧？如此小氣，很打擊員工積極性的。」

「蕭涅你別忘了，你不是鎮北所的員工，連臨時工都算不上，而且你的傷也是鎮北所的醫護人員救好的——還有我這身西裝。」張墨玄指著蕭涅身上穿的衣服說道。

「擦，這身破西服？到服裝批發市場中高檔去買，絕對超不過二百塊！」

「但是有我玄武防禦加持的西裝呢？一萬多塊也買不到吧。」

「夠了！」開陽出言阻止二人的討價還價，沉聲道：「張鎮將——我真是想不到，身為四大靈將之一的你，還會在如此庸俗的問題上和一個叛將討價還價！」

說著，開陽打開張墨玄辦公桌的抽屜，枯瘦的手指一彈，一疊鈔票就飛進了蕭涅的口袋。

蕭涅估算了一下，隨著開陽輕輕一彈，自己又淨賺三千多塊，於是開心道：「哈哈，老道，雖然我看你很不爽，但是你視錢財如糞土的品格——還是讓我大為折服……」

「滾蛋！馬上！」開陽和張墨玄同時吼道。

見好就收的蕭涅竄了出去，叫上沈小猛，又找到謝武，本打算囑托他好好照顧丹丹——但是謝武分明說道：「丹丹被飛廉帶走了。」

蕭涅聞言，先是楞了一會，忽然反應過來，揪著謝武的衣領咆哮道：「你說什麼？！」

身高一米九六的謝武被矮他二十公分的蕭涅掐著脖子舉到了空中，一張大臉鱉的通紅。

「飛……飛廉，咳咳，有六長老的命令，我，我沒法拒絕啊！」謝武艱難的回應。

蕭涅恨恨的將謝武扔下，二話不說又返回了張墨玄的辦公室，卻發現開陽和張墨玄都已經不見了——只有楚蕾留在這裡值守。

「楚大美女，丹丹被飛廉帶走的事你知道了麼？」蕭涅開門見山問。

「我也是剛剛知道——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丹丹體內好像被滅神聯盟種下了什麼東西，嗯……他們也是故意將丹丹交到我們手裡的。」

丹丹是個定時炸彈？

即便是定時炸彈又如何？自己既然接了這個任務，就要保護丹丹護得她的安全！人造人嘩18號的體內不一樣有炸彈？最後還不是和小林過上了幸福的生活？——蕭涅想到這些，急忙問道：「知道丹丹被帶到哪裡去了麼？」

楚蕾一臉迷茫的搖頭。

蕭涅想了想，衝到張墨玄辦公桌後面，像變魔術一般從背後抽出一根赤紅色的羽毛，右手微微一緊，羽毛就變成了軍刺的形狀。只見蕭涅猛地將「軍刺」插進辦公桌抽屜的鎖孔裡，一捅一拉，抽屜應聲而開。

對於抽屜裡成打成打的紅色鈔票，蕭涅視若無物，直接撥弄到一邊，在抽屜裡亂翻一通，似是在尋找什麼重要的東西。

楚蕾被蕭涅的一系列舉動驚呆了——抽屜裡可都是鎮北所的機密文件！

然而她卻沒有阻止，只是呆呆的看著蕭涅像只翻I弄垃圾桶的流浪貓一樣忙碌著……

終於，蕭涅找到一個檔案夾，檔案標籤是：《滅神聯盟秘密據點位置（鎮北所轄區）》

蕭涅直接忽視了文件標頭上的「一級機密」紅色字樣，強迫自己靜下心來閱讀文件，很快，他就鎖定了幾處相對重要的地點，又將其中一頁紙撕下來揣進兜裡。

在蕭涅決定要離開經過楚蕾身邊的時候，蕭涅忽然將右臂環過楚蕾的脖子，拇指也搭在了她的頸部動脈上。

楚蕾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蕭涅突然做出如此親暱的舉動的原因，蕭涅的話便傳入了耳中：

——「楚大美女，為了給小玄子一個交代，你還是暈倒吧……」

噗通——楚蕾應聲而倒。

「蕭不著調，你在幹什麼？！」一直跟在蕭涅身邊的沈小猛驚道。

「小萌，你也呆在這裡！」蕭涅沉聲命令道。

「蕭不……」

「這不是演習——你留在鎮北所！」

「我不要！你說過了，我是你的通行證！」

「這一次，我打算私闖民宅——所以通行證要放在家裡保存好，好啦，小萌乖！」

沈小猛委屈的扁扁嘴，但也沒有再說些什麼，只是默默的蹲下來，照顧暈倒的楚蕾。

她感覺到一隻大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聽到蕭涅轉身的聲音的同時熱風乍起，沈小猛抬頭再看，蕭涅已經消失不見。忽然，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調皮的微笑……

醫院的太平間，荒廢的垃圾站，人跡罕至的爛尾樓，根據那份情報提供的線索，蕭涅一個一個對可疑地點進行排查，卻是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發現。

現在，一無所獲的他，來到了繁華的潛龍地下商城。

潛龍商場是這座城市最大的地下商場，它的前身，是幾十年前「備戰時期」挖的人防工事，據說可以抵抗兩千萬噸當量核彈的襲擊——而現在呢，為了發揮其在商品社會的經濟效用，被改造成了巨大的地下綜合商城。

蕭涅從那份一級機密文件中得知，在這個商城的西北角落有一處密室，是滅神聯盟的秘密據點——這是神隱司的情報人員以自我暴露犧牲為代價搞到的情報。

「現在，考驗你的犧牲是否值得的機會到了！」蕭涅拍拍自己的上衣內兜嘀咕著，邁步進了潛龍商城。

憑著絕佳的方向感，蕭涅找到了那間密室，讓他意外的是，密室門口無人值守，甚至連「顧客止步」的牌子也沒有——要知道，這個密室和商城購物區僅有一牆之隔。

「我去，就這一個門兒？」蕭涅皺著眉頭嘟囔了一句，他來回轉了好幾圈，也沒有找到其他的入口。於是咬咬牙，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在推開那扇厚重的鑄鐵大門的一剎那，蕭涅楞了。

這哪裡是個密室？這分明就是個地下飛機庫！

與鐵門相連的，是一條寬近五十米的通道，通道四周和頂棚是支撐用的粗壯鋼樑，瓦數驚人的高壓鈉燈高懸其上，將這個巨大的空間裡所有的陰暗角落全部抹殺，平整如鏡的地面反射著刺眼的燈光，直讓蕭涅覺得——如此「密室」一點都不隱密……

就在這時，蕭涅忽然感到腳下傳來隱隱的震動，緊接著，巨大的碰撞爆炸聲不斷響起，也讓蕭涅確定：在這裡，一定會有所收穫！

「老同學，你不會這麼想我吧，剛分開沒多長時間，就迫不及待的追上門來了？」楊烈的聲音傳來，話語之中絲毫不掩飾他剛到鎮北所逛了一圈的事實。

「瘋子，我不想和你廢話——告訴我，丹丹在哪？」蕭涅冷聲道。

楊烈現身，和蕭涅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笑道：「嘖嘖——原來是要英雄救美啊，我承認獨闖龍潭的你夠英雄，不過很抱歉，美人卻沒有了。」

「你他媽的給我正經點兒！我問你丹丹在哪？！」

「當年最不正經的傢伙竟然要別人正經點……呃！」

楊烈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蕭涅掐住了脖子，頂在了機庫的牆壁上——裸露出來的大塊岩石，將他的背部咯的生疼，楊烈心中更是驚詫異常：這個蕭涅究竟妖孽到了何等地步，瞬間就衝到自己身前扼住自己的脖子，而自己竟然做不出一點反應？！

蕭涅完全不理會楊烈心中的震驚，只是冷聲道：「楊瘋子，我他媽不管你究竟在為誰服務，剛才帶走丹丹的人是你，現在，你就把她給我吐出來！」

「我又不是帝江的母親，怎麼個『吐』法……呃！」

「丹、丹、在、哪？」蕭涅抽出一柄烈焰長刺，頂著楊烈的脖子問，頓時，刺鼻的焦臭味在這個機庫裡蔓延開來。

「我哪知道？我也是剛得知開陽長老的計劃沒多久，震驚之餘思維混亂……哎呦，你輕點！你個重色輕友的傢伙……呃，好吧好吧，我說我說，丹丹——在她生父那邊，享受真正的父愛呢。」

「生父？」蕭涅皺眉問。

楊烈嘿嘿怪笑著回答：「她的生父，是個偷吃禁果不負責任的學生，同時也是滅神聯盟的骨幹——猙獸。」

「猙獸？」

趁著蕭涅的這個遲疑，楊烈運起風盾，彈開了抵在脖子上長刺，又一揚手，給自己加了個雙隱結界，在蕭涅面前消失了。

——「人家都回到爸爸的懷裡享受父愛了，你這個冒牌的監護人趕快滾蛋吧……趕快滾蛋吧……滾蛋吧……吧……」楊烈的嘲笑聲，在這個空曠的機庫裡迴盪著……

第56章 欺騙

丹丹生父的本體是一隻猙獸，是個覺醒者。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蕭涅的眉頭皺的更緊，不是懼怕對方未知的神力，更不是忌憚對方和丹丹的血緣關係——他之所以眉頭緊皺，是因為這個頂著「生父」之名的人渣讓他異常憤怒。

勾引女學生偷吃禁果，只為了創造一個更具備覺醒者資質的胎兒，事後還要殘忍的把那名無辜的女學生殺掉——這傢伙非但是個人渣，還是個狠辣的變態型人渣。

蕭涅不可能因為楊烈的嘲笑而離開這個地下機庫，現在的他反而有更急切的期盼，期盼找到那個人渣的下落——因為，拖的越久，猙獸對丹丹造成的傷害就越大。

丹丹的出世，是因為滅神聯盟的陰謀、是因為男女之間的躁動而犯下的錯誤，這其中與聖潔的愛毫無關聯，所以蕭涅不會相信，丹丹這個非愛而欲的結晶，會從猙獸那裡得到父愛，即便猙獸頂著「生父」的頭銜，即便他和丹丹有著至親的血緣。

蕭涅收斂起自己的靈息，小心翼翼的向機庫深處前進。

全身關注的蕭涅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卻感知不到丹丹一絲一毫的靈息。

「既然飛廉在這個據點，那麼丹丹在這裡的可能性也會大增，然而她被藏到哪裡去了呢？啊？是隱息結界！媽的！這真是天大的諷刺——丹丹在玉衡姐姐和我的培養下，終於能在結界中保持自己的存在，現在卻被滅神聯盟用來躲避我的追蹤！」蕭涅惱怒的嘟囔著。

然而憤怒的咒罵不會對解決難題有太大的幫助，蕭涅終究得靜下心來，想出破解的法子。

「小壞蛋，你怎麼在這裡？」玉衡的聲音忽然傳來。

蕭涅循聲望去，驚道：「玉衡姐姐？！」他略一思考，想起方才聽到的巨響問：「燭龍在這裡？」

玉衡點了點頭，卻是沒有說話。

「這裡的確是燭龍的老巢——可是玉衡，本該聽命返回王庭的你，又在這裡作甚？」這一次，說話的是開陽。

「哎呦，老道也來了？還有小玄子？你們已經展開對滅神聯盟的戰略反攻了？」蕭涅問。

「如何對付滅神聯盟，王庭自然有謀劃——輪不到你這個叛將來指手畫腳。」開陽喝道：「玉衡，我以前線總指揮的名義命令你，馬上離開這片區域，返回王庭！」

「哈哈！」玉衡冷笑道：「前線總指揮？你自封的還是王庭任命的？可有斗魁庭的委任狀麼？再說了，誅殺燭龍收回帝江是我自己的事，與你何干？」

開陽拂袖道：「哼！要不要誅殺燭龍，什麼時候誅殺燭龍，王庭自然會有詳細的計劃——至於那只帝江獸，經過對情報的綜合分析，王庭認為它不適合做你的戰寵。」

玉衡冷聲道：「出爾反爾不是王庭的作風——我倒是寧願相信是你假傳斗魁庭的命令！」

蕭涅道：「喂喂喂，玉衡姐姐選什麼東西做戰寵也要你們管？」

「這裡還容不得你這個叛將說話！」開陽說著，兩眼一瞪，又要封印蕭涅的神力。

不過這一次，卻被玉衡揮手擋了下來。

「玉衡，你是七魁之一，注意你的立場！」開陽怒道。

玉衡懶得和矯情的開陽囉嗦，只是一捲袖子，帶著蕭涅向機庫深處飛去。

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張墨玄道：「六長老，事已至此，還是尊重校長的意見吧——誅殺燭龍，對衛道司來說終歸是一件好事。」

「你懂什麼？！」開陽一臉高傲道：「王庭自有王庭的打算，作為基層部隊，你們應該做的就是聽命和服從！決不能因為個人的好惡和一時衝動影響大局的穩定。」

張墨玄心中一陣不滿——你阻止不了校長，拿我出氣算什麼本事——唉，也罷，七魁鬥法，我就不摻乎了。嗯，惹不起我總躲得起！於是他說道：「那，末將回所裡主持善後和防禦工作……」

機庫深處。

「玉衡姐姐，丹丹被老道交還給滅神聯盟了。」蕭涅道。

「我知道，從見到丹丹的第一眼，我就能看出來，她早就和原來的主人建立了恆定的映射——只是因為原主負傷映射鏈接變弱才讓我們有機可乘對丹丹進行了改造——我相信開陽也有能力看出這一點，不過和我的選擇不同，他更傾向於甩掉這個包袱。」

「這麼說來，將丹丹交到我們手裡，真的是滅神聯盟的一個陰謀。」

「哼！管它陰謀還是陽謀！我既然要收丹丹做戰寵，就有承擔一切後果的覺悟！」

「玉衡姐姐，對於您的信心，我由衷的表示稱讚——可是現在要怎麼找到丹丹呢？」

玉衡微微一笑道：「作為結界術的發明者，我難道還找不到無恥的抄襲者施加在丹丹身上蹩腳的隱息結界麼？」

蕭涅抽了自己一個嘴巴，他又忽略了最簡單的問題。

有了玉衡的幫助，二人很快就鎖定了丹丹的位置——果不其然，丹丹就被藏在這個機庫的一角：一個燈光昏暗的子屬休息室，這裡陳設簡單，陰暗潮濕，還頗有些中世紀歐洲古堡深處密室的味道。

至此，蕭涅終於見到了丹丹的生父，猙獸。

從面相上來說，猙獸長的可謂是風流倜儻帥到掉渣，蕭涅也懶得用具體詞彙去形容，只覺得僅僅因為那張臉的存在，就讓這潮濕陰暗的小屋蓬蓽生輝了——這傢伙即便不用甜言蜜語，僅憑借一張貌比潘安的俊俏臉龐就能讓某些女孩子做出些出格的舉動，這也許就是丹丹偶然降世之中的必然吧。

面對突然殺到的二人，猙獸並沒有露出什麼震驚表情，只是一臉坦然道：「兩位客人好，我叫做郝戰，是帝江獸的親生父親。」

玉衡輕輕一揮手，躲在牆角的丹丹身上的隱息結界便消失了，只見丹丹蜷縮在那個陰暗的角落，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腦袋，一頭長髮散亂的披下來——像極了恐怖片中的女鬼。

「丹丹……你……大哥哥來接你，接你回家。」蕭涅訥訥道。

丹丹神情呆滯的抬頭，一雙通紅的眼睛裡滿是血絲，原本純潔無暇的臉上乖戾之氣密佈，只聽她森然道：「為什麼……丹丹，丹丹明明說過，不要再做這個人的寶寶……大哥哥，大哥哥為什麼還要狠心將丹丹送回來。」

蕭涅試圖解釋：「不是大哥哥要送你回來……」

「大哥哥騙我……那個，那個帽子哥哥說，大哥哥和玉衡媽媽都不要丹丹了，因為丹丹身體裡有髒東西，髒東西會殺掉周圍所有的人……」

蕭涅忙道：「丹丹！不要相信飛廉那個騙子的話！你感受一下大哥哥的心……就知道大哥哥沒有騙你！」

「丹丹……丹丹感受不到，丹丹感受不到大哥哥已經很久了，大哥哥也許沒有覺察；自從那個白鬍子老爺爺出現之後，丹丹就完全感覺不到大哥哥心裡還有丹丹了……」

對於一個心底無比單純的孩子來說，一時的疏忽或者偶然，便會被認定為欺騙，就是這種稱不上欺騙的欺騙，會將所有的苦心建立的信任，擊的粉碎……

這個時候，郝戰說話了，「兩位客人，想必你們也看到了，在我以血緣基礎建立的恆定映射面前——丹丹不會再感受到你們對她的愛，所以兩位還是請回吧。」

「不！」蕭涅喝道：「難道你沒有感覺麼？丹丹現在一點都不快樂！難道你就忍心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一直生活在痛苦和掙扎之中？！」

「哈哈哈哈！」郝戰英俊的臉龐因為怪笑而扭曲，「快樂？！一個因為欺騙和慾望而生的孩子，哪裡有資格享受什麼快樂？自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便背負著骯髒的陰謀和污穢的利用——她出生於污穢，覺醒為混沌，所有的一切都決定，她能且只能帶來毀滅！毀滅這世間的一切美好，讓撕心裂肺的哀嚎充斥人間，讓慘不忍睹的地獄重現！」

「閉嘴！」玉衡喝道：「丹丹是無辜的，是你們非得讓她承受這些本該不屬於她的沉重，無論她誕生的原因是什麼，她都比你們心中的骯髒純潔一萬倍！你們心中齷齪，就認為這世界中儘是不堪，卻有什麼資格，讓丹丹以自身的痛苦和眼淚來洗滌世間的污穢？」

蕭涅沒有扯文藝的意思，仍是執拗的對丹丹勸道：「丹丹，跟大哥哥走吧——我知道你討厭殺戮，討厭被利用，討厭一切陰謀——大哥哥發誓，絕對尊重你的意願，以前是，將來也會是。」

「沒用的。」郝戰苦笑道：「一次欺騙，足以讓你們之前苦心建立的一切信任都灰飛煙滅了。」

蕭涅不願相信，他走到丹丹面前，緩緩的蹲下，拿起丹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心臟上說道：「丹丹，你感覺到了麼？這震動是心臟的躍動，這溫度是大哥哥的體溫，所有活著的人，都有這種溫度——你還記得原來撲進大哥哥懷裡時候的感覺嗎？你還記得當初在汽車上環著大哥哥脖子的親密嗎？」

丹丹蜷縮成一團的身體明顯的一顫。

「你還記得和小萌同被而眠的時候，小萌姐姐傳來的溫度嗎？」

丹丹緩緩抬起頭，她似乎想重新看到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最純粹的光明。

於是蕭涅摘下自己的眼鏡，盯著丹丹，一字一頓的問：「你還記得一覺醒來，看到大哥哥的模樣麼？你還……呃！」

蕭涅神情的勸慰之語猛然停滯，因為丹丹的手掌變成了一隻利爪，刺穿了他的胸膛！

和當初窮奇獸攻擊的部位，幾乎一模一樣。

「蕭不著調！」沈小猛帶著哭腔的聲音突然傳來。

蕭涅木然回頭，卻發現，沈小猛和楚蕾，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這間密室的門口……

第57章 血戰

滾燙的鮮血，在丹丹潔白如藕的小臂上匯聚成流，淌到青石板地面上，凝血成鏡。

「不……大哥哥……不是我，也不是你……為什麼？」映在血鏡中的丹丹睜大了驚恐的眼睛，不解的問。

「我當然知道不是你。」蕭涅擠出一個微笑，盡最大的努力讓自己的聲調不會因為劇痛而走音，「丹丹，大哥哥不怪你，咳咳……」

「玉衡奶奶，為什麼不阻止？」沈小猛雙眼噙著淚花，扯著玉衡的袖子問。

「蕭涅陽壽未盡，鳳鳥也不會死——涅槃一次，便成長一次。」玉衡淡淡的回應。

蕭涅艱難的抬起右手托住丹丹無暇的臉，笑道：「聽到了麼丹丹？大哥哥不會有事的，所以，咳咳，大家也會原諒你。」

「可……丹丹不能原諒自己！」丹丹說著，猛的抽出了貫穿蕭涅心臟的右手，凝視著那醜陋的利爪，用自己的左手死死的攥住它，狠狠的砸在了地上——頓時，右爪崩壞，鮮血殘肉四濺！

「丹丹不要這樣！」蕭涅猛的抱住丹丹，像是安撫一隻受傷的小貓柔聲道：「沒事的，你看大哥哥還生龍活虎精神的很呢，丹丹用不著自責。」

「嘖嘖嘖嘖，還真是感人啊！」郝戰怪笑著著感歎，「可是即便你毀掉這爪子，也掩蓋不了你醜陋猙獰的本體！這世界醜陋猙獰，你就是比它還要醜陋的怪物！丹丹！撕碎他！」

「不！丹丹不要！丹丹不要！」丹丹歇斯底里的哭喊著，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蕭涅，退縮到陰暗的牆角，即便已經無路可退，她纖細光潔的小腿，仍在地上徒勞的蹬踏著……

玉衡平靜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忽然皺了皺眉頭，在楚蕾耳邊低語一陣，轉身離開了。

沈小猛不解的小聲問：「玉衡奶奶……」

「校長說相信我們能制服這只猙獸，她去對付燭龍。」楚蕾傳達了玉衡的話。

「哈哈哈哈。」郝戰囂張的大笑，一張原本英俊的臉也變的扭曲，「玉衡已經怕了所以溜走了，你們這幫小鬼被賣了還不知道。」

「閉上你的臭嘴！」半蹲在地上的蕭涅道：「我這一輩子，最煩那些不負責任的混蛋！更鄙視那些視子女為私人財物的無知家長！」

「以你們現在的實力，還有戰勝我的可能嗎？」郝戰不屑道：「飛廉，你還不現身？！」

楊烈輕佻的聲音響起：「猙獸你個小白臉，有帝江還不夠麼？非要拉我下水。」伴隨著他的調笑，帶著鴨舌帽的矮胖身影再度出現。

楚蕾一時楞了，不知該如何界定這個男人的身份，他可以隨意出入鎮北所的神衛軍宿舍，他可以出現在雙方激戰的場所，他流里流氣輕佻孟浪卻能屢屢全身而退——最重要的，他到底站在哪一邊？

「楊瘋子，我勸你不要動手——這屋裡所有的女孩子都是我罩的，咳咳。」蕭涅艱難站起身來，雙手已經祭出了赤色的火焰。

「哎呀，我好害怕。」楊烈笑道。

「楚大美女，把小萌和丹丹移動出去。」蕭涅命令道。

「哼哼！」楊烈冷笑道：「老同學，你似乎小看了王庭犧牲的決心呢。」

「你說什麼？！」

楚蕾用額頭上滲出的汗珠解答了蕭涅的疑問，只聽她說道：「整個機庫被人加上了單向結界，只許進不許出！對目標的移動無法完成！」

「老道！我X你孫女兒！」蕭涅忍不住破口大罵，現在他真的懷疑開陽的立場了，這傢伙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是為了保住楊烈這一顆暗子麼？是為了所謂的王庭大計麼？然而不管他的本意是什麼，他竟然打算犧牲掉如此之多的神衛軍精英？！這傢伙得偏執到怎樣的程度？

「被自己人出賣的滋味很不爽吧？」楊烈問。

「如果你膽敢傷害她們一根毫毛，我就會讓你體會到什麼叫做真正的不爽。」蕭涅恨恨道。

「一點同窗情誼也不念？喂喂，猙獸，你好歹也動動啊！」楊烈繼續笑著道。

話音剛落，郝戰便化為了原形，猙獸！

一頭形如獵豹的五尾怪獸陡然出現，全身被赤色的毛皮覆蓋，面目猙獰，呲牙咧嘴，額頭的正中，是一楔朝天利角。

「寶寶，站起身來，化成他們最恐怖的模樣，咬斷他們的喉嚨！」猙獸厲聲喝道——它的聲音猶如石塊摩擦般的刺耳，直讓聞者汗毛倒數，只覺得似是剛從冰窟爬出來又被寒風通體拂過一般。

丹丹神色木然的站起身來，如一隻凶厲的女鬼飄到了蕭涅的身前，空洞的眼神注視著他的喉嚨，似是發現了什麼美味，猩紅的雙眸在深陷的眼窩裡陡然出現！

蕭涅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恐怖，他甚至走上前去，雙手扶住丹丹的肩膀道：「丹丹，如果你能聽到我說話，抵抗這個狗屁命令！遵從自己的內心！不要對這強權屈服，尤其是你深深厭惡的強制命令！」

「哈哈！沒用的！」猙獸刺耳的叫聲再一次響起：「在我的主要映射面前，那些建立在虛幻的情感之上的良知，不過是些一觸即化的泡沫罷了。」

「你丫的給我閉嘴！」蕭涅放下丹丹，轉身奔向猙獸。

這密室的空間本來就不大，蕭涅躥到它的身前，不過一瞬之間。

然而，猙獸卻突然消失了。

「楚蕾，破了這該死的雙隱結界！」蕭涅怒吼。

楚蕾聞言，下意識的揮動手臂，試圖破壞充斥在周圍的靈力的自然結構，以逼迫猙獸現身，不料卻被楊烈捲起的風刃阻止了。

蕭涅見狀，立刻決定更改進攻目標，他猛然躍到半空，伸直右手架於胸前，一記赤炎炮轟然而出！

楊烈慌忙在身前催生一道風盾，抵住了突然出現在面前的赤色火焰。

藉著赤炎炮的力道，他反退到了密室之外。

「隨便用個該死的結界術把丹丹罩起來，阻止猙獸持續施令！能隔斷聲音就好！」蕭涅再次下達了一個命令。

「不行，恆定鏈接就在附近，即便隔起來丹丹也能維持攻擊形態。」楚蕾回答。

「只要你們心中不想著她會攻擊你們——她就不會！」蕭涅扔下一句話，縱身追了出去，灑下一條血線，淋了楚沈二人一身。

「楊瘋子，你他媽的再跑啊！」蕭涅咬著牙挑釁——他必須盡可能的激怒對手，盡快解決戰鬥，因為血噴狀態下，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有機會見證帝江的恐怖，我怎麼捨得跑。」楊烈說著，揮手甩過來兩道巨型風刃——同時，雙臂也裹上了慘白風咒，揮著雙拳向蕭涅襲來。

蕭涅不敢怠慢，直接幻化出雙翼，扯下兩根火羽，化成兩柄長刀，迎擊！

輕而易舉的斬斷了兩道白色風刃，帶著殘影的雙拳又到了面前。

砰砰砰砰——不絕於耳的碰撞聲中，火花四濺！

一瞬之間，拳刃相交已不下十餘次！

「你小子進步不小嘛。」蕭涅擦著嘴角淌出的鮮血道。

「彼此彼……」

楊烈的話還沒說完，蕭涅的斬擊又裹著炙熱的風劈下！

堪堪躲過這一次偷襲的楊烈鄙夷的看了蕭涅一樣，揮手打掉了燒著的鴨舌帽，滑稽的髮型便呈現在蕭涅面前——原來，楊烈戴帽子的原因只是他的頭髮卷的厲害，就像是一塊西瓜皮扣在腦袋上。

「越壓頭髮便貼的越緊不是麼？」蕭涅分散注意力的話又一次想起。

這一次楊烈沒有上當，而是轉動雙拳，兩道錐形旋風直奔蕭涅胸部的傷口！

蕭涅邪笑著，揮刀斬碎自己右側那一道旋風錐，任另一道旋風從胸口的破洞穿了過去！任那道急速旋轉的風錐帶出些碎肉殘渣！

即便被串在了那根風錐上，而他，仍在執拗的沿著那風錐滑進！

楊烈微微一愣，他沒能想到蕭涅打起架來竟然會瘋狂到如此的程度，一時竟然忘記了收掉右手上的風錐！

轉瞬之間，蕭涅已經殺到了蕭涅的身前！

「殺！」蕭涅大喝一聲，兩道火刃破空斬下！

面對兩道勢不可擋的火刃斬擊，楊烈再一次選擇的逃跑——他又消失了。

轟——蕭涅的火焰斬轟到了地上，激盪起無數碎石瓦礫！

巨響過後，嗚咽的風聲也在這個空曠的地下機庫瞬間徹底消失——一切彷彿重歸詭異的沉寂。

沈小猛奔過來，摁住蕭涅的胸口道：「蕭不著調，你現在必須止血！」

然而她的急救似乎是徒勞的，任憑那雙潔白如玉的小手怎樣努力，卻阻止不了噴湧而出的鮮血，她在衛校學到的一切急救知識，在這個關鍵時刻統統變成了廢品。

而此時，丹丹已經和楚蕾戰在了一起——這一場景落在蕭涅的眼裡，說不出的荒誕和諷刺！似是殘酷的現實將他那單純的期待揉成了實質，然後化成一個耳光，狠狠的甩在他的臉上。

蕭涅眉頭緊鎖，冷眼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歲月啊，你可以在我的臉上刻下滄桑；但我絕不允許，你將悲涼寫在其上！

蕭涅咬咬牙，扯掉西裝的袖子，胡亂的揉成一團堵在胸前的傷口上，一步一步，走到丹丹的身前。

他堅定的腳步，似是踏在眾人的心口上，讓丹丹和楚蕾同時停止了攻擊的動作，也讓沈小猛癱坐在了地上。

蕭涅走到丹丹面前，一把將其緊緊的擁在懷裡，把她的腦袋死死的摁在胸前，任由這只厲鬼在自己的胸口噬咬著，他一字一頓說道：「絕對不要屈服於你心中的恐懼。」

慢慢的，丹丹不再掙扎，安靜的靠在蕭涅的懷裡，彷彿睡著了一般。

二人的腳下，一朵嬌艷的殷紅百合，怒然綻放。

一直躲在暗處觀察一切的開陽微微皺了皺眉頭，沉著嗓子道：「黑將，到你上場了。」

——似乎，他是在對著空氣說話……

第58章 治療

「程舞同學，我發現你還真是跟某些電視劇裡的警I察一樣，每次都得等我被打成半死之後才肯出現。」蕭涅吐血控訴著程舞的馬後炮行為。

程舞揪著楊烈的頭髮淡然回應道：「你自找的」——貼著頭皮的頭髮她是怎麼揪住的？程舞表示這是她的一個小秘密，打算留作有獎競猜，有興趣的讀者可以發帖……

「楚蕾，現在能迫使猙獸現身了麼？」蕭涅問道——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視線已經越來越模糊了，不過是心中的欣慰強撐著自己的意志——這欣慰就來自懷裡的丹丹已經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猙獸溜了。」程舞冷冷道。

蕭涅艱難道：「小萌，你過來。」

沈小猛急忙靠過去，在看到蕭涅胸前傷口的剎那，她驚呆了。

蕭涅的前胸已被丹丹撕咬得慘不忍睹，大片殷紅之中，森然白骨赫然在目——沈小猛無法想像方才蕭涅使勁按著丹丹時究竟發生了什麼——如果不是蕭涅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仍然閃動著溫柔的光芒，沈小猛肯定以為蕭涅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具喪屍。

「沒什麼的！」蕭涅乾裂的嘴唇擰出一個難看的微笑，「接下來，你和丹丹共同完成一個魔術。」

「魔術？」沈小猛不解的問。

蕭涅單手捧著丹丹的小臉，擦掉她臉上的淚水道：「丹丹，大哥哥接下來還要戰鬥，能不能幫大哥哥療傷？」

丹丹睜著單純的大眼睛問：「怎麼幫大哥哥療傷？」——那雙無暇純潔的眸子，和周圍慘烈的一切，是那麼的矛盾，唯一與之相稱的，也就只有蕭涅那一雙眼睛了。

丹丹的身上沒有沾染一點血跡，嫩白的小手也復原如初，一切陰謀，欺騙，骯髒，混亂，彷彿從未在這個單純的少女身上發生過——這是孩童的特長，他們會將那些暫時無法承受的生命之痛偷偷的掩藏在記憶的深處，等到自己以後足夠強大，才會重新把那些慘痛悲傷的回憶挖掘出來細細品味，並在這品味中慢慢的成長……而現在，丹丹需要的，就是掩埋那些慘痛的「土壤」。

「首先，你要用心感知小萌姐姐的思想。」蕭涅注視著丹丹說道：「認真感受小萌姐姐的意願，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因為，這是一個很難的遊戲，絕無再來一次的機會——但大哥哥相信，以丹丹的聰明，一定能完成它。」

「嗯！」丹丹聞言，用力的點了點頭。

蕭涅將目光投向沈小猛道：「小萌，你回想一下，以前神力健在時的樣子，結合你在衛校學習到的急救知識，想像全力為我療傷的樣子，並把構建的景象傳達給丹丹，借助帝江神力的特性，合你們二者之力為我療傷。注意，所有的細節都要考慮到——我可不想在你們兩個的意願之下變成一個異形！」

沈小猛聽完，自信的點了點頭，便開始仔細研究蕭涅身上的傷口——她認真工作的樣子，她對那些觸目驚心的創口的淡然態度，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個完全合格的醫療兵。

楚蕾也知道這個時候干擾不得，於是默默的站起身來，在眾人的外圍擔任警戒任務。

楊烈剛想說些什麼，便被程舞封住了嘴巴，然後被對方拖在地上，向這個地下機庫的深處走去。

不得不說，春神句芒的完全恢復神力是很強大的；不得不說，沈小猛的醫療技術是很過硬的；不得不說，帝江對於反應別人的意願是可以稱作「完整複製」的——於是，剛剛還身受重創的蕭涅，在經過沈小猛和丹丹的合力治療，很快就涅槃重生，生龍活虎了。

蕭涅滿意的看了看身上傷口的恢復情況，稱讚道：「丹丹真棒！小萌也不差！另外非常感謝楚大美女的護衛——三大美女同時為我補魔，我真是艷福不淺……哎呦，小萌你打我幹嘛？」

「某人真是得了便宜賣乖的典範！」沈小猛收回拳頭恨恨道——只是不知道她是因為蕭涅的得瑟才懲罰他呢還是因為蕭涅的誇獎將其排在丹丹之後而不滿所以才懲罰他呢……

「美中不足的就是——為什麼我胸口的傷疤沒能消掉？」蕭涅指著那個因為窮奇留下的菱形傷疤問。

「因為丹丹第一眼見到你的胸口時，上面就有那個傷疤，為了統一我們兩個的意識，進行最有效的治療，收穫最完美的治療效果，我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沈小猛解釋道。

「沒問題！傷疤就是戰士的勳章！」蕭涅舞動右拳，捶了捶自己的心臟道。

「蕭不著調，你急於治傷，真的是想再戰？」沈小猛問。

蕭涅點頭道：「當然！如果有可能，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消滅所有的潛在威脅！」

丹丹道：「那丹丹呢？」

「丹丹就留在這裡。」蕭涅笑著摸摸丹丹的腦袋道：「接下來，我宣佈『丹特小組』正式重建！剔除無故遲到的武大！另，本組長特許沈小猛同學的加入；再另，任命楚蕾大美女為副組長，於本組長大戰猙獸的時候全權負責保護丹丹的一切事務。」

接著，蕭涅將腦袋湊到沈小猛的耳邊道：「開陽老道似乎就在這附近，不知道丫挺的抽什麼風，變態到非得親眼看著咱們這些小爬蟲受苦受難——當然，他不會親自動手攻擊咱們，但不排除他想借滅神聯盟之手達成目的，所以我走之後，你和楚蕾伺機把丹丹帶出去。」

「伺機？伺什麼機？」沈小猛皺眉道——開陽長老的結界不是鬧著玩的，除非他本人願意，否則以楚蕾的實力，還真不足以將大家傳送出這個戰場。

「只要你相信有機會，我的預言就會成真。」蕭涅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棍模樣。

沈小猛歎口氣道：「蕭不著調，你要小心——我不跟在身邊，不要輕易受傷。」

「放心吧！喂喂，你這是什麼表情？不信任我的實力？來，笑一個，別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哎呦，你又打我！」蕭涅捂著腦袋跑遠了。

「大哥哥……又要去打架？」丹丹問。

沈小猛回答：「對於這個暴力男來說，敵人就在眼前，他怎麼可能放棄。」

楚蕾道：「學姐，對方是燭龍，為，為什麼……不阻止他？」

「蕭不著調只希望我們能沒有後顧之憂的活著，出言阻止的話，他會很傷心的。」沈小猛刻意用了成熟的嗓音道：「況且，我們也阻止不了——還不如給他自由和鼓勵。」

「給他自由和鼓勵……」楚蕾低聲重複著沈小猛的最後一句話，似是要領悟出什麼哲理……

地下機庫的最深處。

和人防工事裡其他地方一樣，這裡也是鋼架結構，帶給人無限安全感的粗壯鋼樑焊接成最穩定的幾何形狀支撐著這個地下巖洞，只是其中數根鋼樑已經斷裂，整齊的切口反射著銳利的光芒，順著反射的光源，便能發現數盞巨大的高壓鈉燈點綴其上，灑下慘白耀眼的燈光，其中有一盞高壓鈉燈已經被打掉，僅僅依靠胳膊粗細的電纜吊在棚頂，電纜的斷口處，不時迸發出電火花辟啪作響，順著那盞燈繼續向下，便是平滑如鏡的水磨地面……一切的一切，都將這裡裝點的好似一個巨大的舞台。

燭龍化成了人形，站在舞台的正中，似是在作為東主招待他的客人。

玉衡懸浮在燭龍正前方數米開外，面無表情的看著佝僂的燭龍，一動不動；耀眼的燈光透過她的長髮，掠過她挺拔的鼻樑，將那晶瑩的肌膚映照的幾乎透明。

從哪些殘留在牆壁地面之上的巨大切痕推斷，二人方才經歷過一場大戰——只是從二人平穩的呼吸上看，他們又似乎剛剛來到這裡，此時正在沉默著，等待一個打碎這詭異平靜的契機。

良久，燭龍開口了：「玉衡，王庭的命令都不足以阻止你麼？」

玉衡淡淡回應：「王庭決定的時候，身為七魁之一的我並不在場——所以我不認同斗魁庭曾經下達過和滅神聯盟和解的命令，也不認同前些日子滅神聯盟和四大鎮所之間的攻防戰是給魔族演戲看——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七魁之中某些人的一廂情願罷了！」

「桀桀，相對於我們，你更為偏執呢。」燭龍怪笑著道。

「我的鍥而不捨稱之為執著；你的極端追求才是偏執！」玉衡道。

燭龍道：「桀桀，不虧是王庭衛校的校長，總能給自己的暴力找到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什麼人？！」

「六王，六王別開槍，是我啊！」楊烈苦著臉進來了——嗯，他是被程舞拖進來的。

玉衡見到此番情景，眉頭微微一皺道：「小舞，你……」

「女媧補天可力竭而亡，我身為補天司五將之一，亦該有此覺悟。」程舞淡淡道。

燭龍聞言道：「哈哈哈哈！開陽還真是大方啊，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決定獻上一個真神級覺醒者作為祭品麼？」

「小舞，我不許你這麼做！」玉衡喝道：「王庭和滅神聯盟追求不同！任何合作都是荒誕不經的鬧劇！你若是因此犧牲，不覺得太可笑了嗎？！」

「校長，這沒什麼可笑的吧。」楊烈道：「女媧娘娘為了天下眾生不惜犧牲自己，也沒想到她拯救下來的會是一個如此醜陋的世界吧？若說可笑，那女媧的所做……」

「住口！你……」玉衡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人打斷了。

「楊瘋子，你丫還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蕭涅一步三晃的晃了進來：「女媧補天是因無私，滅神聯盟妄圖毀滅眾生卻是因為一己之恨！你們以如此狹隘的價值觀評價女媧的所為，本身就是褻瀆！」

「蕭涅，你果然還是心向王庭……」

「我他媽早就說過，閉上你的臭嘴！」蕭涅道：「我也早就說過，我只尊崇於自己的本心，根據我的判斷，燭龍老變態，還有那只躲在不知道什麼地方的猙獸，還包括你楊瘋子，都該好好反思反思，你們若不肯反思，那我就教會你們如何反思吧……」

第59章 鬧劇

面對蕭涅的大言不慚，燭龍只是輕輕佻了挑眉毛便不再理會，只是沉默的注視著玉衡的一舉一動，不時還向飛廉這邊瞥上一眼，似是在期待什麼。

這時，一直藏起來的猙獸也現身了，它恨恨的盯著再一次將丹丹奪走的蕭涅，看那表情，似乎是要用目光殺死蕭涅。

隨著蕭涅的出現和猙獸的現身，這個「舞台」上也暫時形成了「三V三」的局面。

「舞妹妹，你知不知道什麼叫田忌賽馬？」蕭涅問。

「不知道。」程舞冷冷的回答。

蕭涅掰著手指頭給程舞講解道：「上對中，中對下，下對上——就是玉衡姐姐對飛廉，你對付猙獸，我去挑戰燭龍。這樣，我們便能以二比一的總比分戰勝對……」

「這辦法真弱智！」楊烈忍不住道：「等我被玉衡打殘，猙獸被程舞處決，你被燭龍爆菊之後，玉衡還是要面對燭龍這個勁敵——所以你的計策，除了讓玉衡在猙獸身上白費靈力之外，再無用途——真是想不到，蕭涅你還是個暗中幫助我們滅神聯盟取勝的內奸啊。」

「嗯。」聽完楊烈的分析，程舞點頭表示同意。

「嗯你個頭！」蕭涅不滿道：「猙獸能消耗玉衡姐姐的靈力，難道我就會讓燭龍討得了好去麼？你們不要忘了，我可是有過和玉衡姐姐聯手打掉燭龍一枚鱗片的壯舉。」

楊烈微微一笑道：「其實，蕭涅你只是礙於猙獸和丹丹的特殊關係不忍下手才試圖把猙獸推給程舞吧——咱們都知道，無論如何玉衡也不會讓別人插手她跟燭龍之間的戰鬥的，所以你便以什麼『田忌賽馬』為掩護，打算誘使文盲程舞替你除掉猙獸……哎呦，程舞你輕點，頭髮都被你揪掉了。」

這時，燭龍的聲音傳來：「飛廉，你還磨蹭什麼？！還不動手？！」

「動手，動什麼手？」飛廉似乎也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燭龍以他那獨特的森然嗓音解釋道：「滅神聯盟六王決定，暫時和神衛王庭和解，共同對付魔族的擴張，我便是滅方的代表，我現在命令你殺掉程舞這個曾對滅神聯盟造成巨大傷害的衛道司游將——你放心，她會引頸就戮的，因為她是王庭一方為表示誠意獻上的祭品。」

蕭涅可不想風波亭岳飛那「莫須有」的悲劇發生在程舞身上，急忙出聲道：「老變態，你唬誰呢？你們滅神聯盟一方面大肆徵召魔兵做補充，一方面又無恥的要和王庭聯盟——如此拙劣的伎倆，哪個白癡會相信？」

「每當有一個魔兵加入了滅神聯盟，也就意味著聯盟比魔族多出兩個戰力……」燭龍忽然覺得，沒有跟蕭涅解釋的必要，於是說道：「如果老夫沒記錯的話，蕭涅你已經不是神衛軍的人了吧。」

「是或不是跟你有一毛錢的關係麼？」蕭涅不屑道。

燭龍道：「如果是的話，那你就有僭越之舉，你有什麼資格評判王庭高層的決定；如果不是，那就更可笑了，難道大名鼎鼎的神衛王庭輪的著你這個外人來指手畫腳說三道四麼？」

「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被這麼荒誕的鬧劇欺騙罷了。」蕭涅回應。

「雙方高層的決定是否荒誕，更輪不到你來評價——你身為局外之人，自然不明白魔族瘋狂擴張對覺醒者世界的巨大威脅，也不會理解我們的憂心忡忡。」燭龍的話說的大義凜然官味十足，但是在蕭涅聽來，這跟放屁沒什麼區別。

「哎呀呀，這世界真是太他媽瘋狂了！」蕭涅大笑道：「這王庭決策者的腦子得狗屎到什麼樣的程度，才會自廢武功卑躬屈已討好一個和自身價值觀完全矛盾的組織的歡心？」

楊烈小聲道：「高層的決定一般都是很腦殘的——因為他們視下面的人為弱智，不配知道高高在上之人的智慧，不配理解金字塔頂端之人的一番苦心。」

蕭涅道：「其實不是下面的人看不出來，而是上面的人刺瞎了他們的雙眼，堵塞了他們的耳朵，封住了他們的嘴巴，再敲碎他們的膝蓋骨，強摁下他們的頭顱，迷惑他們的思想，讓他們只能選擇跪倒在地山呼萬歲稱頌偉大……」

「你跑題了。」程舞提醒。

「有感而發情難自已——反正我就是來攪混水的，說什麼都沒關係吧？而且越高深越不著調，效果不就越好麼？」蕭涅笑道。

開陽忽然出現了，他一臉高傲的說道：「燕雀不知鴻鵠，井蛙不可語海，夏蟲不可語秋——蕭涅，以你短淺的目光，怎能理解王庭的良苦用心？」

看看！誰說我跑題了？這佐證的白癡不是自己出現了麼？——蕭涅聞言道：「我知道老道你在下很大的一盤棋，但是你好歹得考慮一下，那些被你操控出賣的棋子們心中所想吧。就算你不打算給他們以生的希望，最起碼也該為他們的犧牲祈禱一下吧！你這擺出一副『高處不勝寒』的欠抽模樣又是什麼意思？還嫌自己的臉不夠長麼？」

「蕭涅，本座對你一再容忍，你不要拿本座的寬容當初繼續侵犯本座尊嚴的理由！」

「看看——那啥來了，接下來是不是該強烈那啥了呢？」蕭涅笑道。

開陽怒了，擎手向蕭涅一指。

玉衡忽然轉到蕭涅身前，隔住開陽道：「開陽，我權且認為你是吃自己練出的仙丹吃出了毛病——停止這場無聊的鬧劇吧！」

大內幕啊！開陽現在還養成了愛嗑嘩藥的癖好？——蕭涅聞言，心中暗暗震驚，嘴上卻是沒說什麼，只是心中篤定：也就只有被重金屬毒壞了腦袋的人才會做出如此腦殘的決定了。

「哈哈哈哈！」開陽放肆的大笑道：「玉衡你也認為我瘋了麼？你是斗魁庭決策成員，應該知道魔族暗中進行的瘋狂擴張——現在距離上次神魔大戰已經過去了六十一年，我們都知道，下一次戰鬥很快就要來臨！難道說這個時候選擇和滅神聯盟合作不是最好的選擇麼？王庭現在面臨著內憂外患，暫時拋棄彼此的成見，為了對付共同的敵人走到一起有什麼不對？」

「道不同不相為謀。」玉衡冷冷道，「更何況我一直就不同意這一次聯合，我有絕對的理由相信，和滅神聯盟合作就是與虎謀皮養虎為患！他們一定是抱著漁翁得利的心態才和我們合作，我絲毫不懷疑，他們會在戰時最激烈的時候反咬上我們一口。」

「桀桀！」燭龍怪笑著插言道：「玉衡，種種借口，都只是你感情上的判斷罷了，你有什麼證據麼？」

「好！」玉衡冷聲道：「你要證據，我便給你證據！如果你們真的有誠意的話，為什麼要對四大衛所同時展開猛烈的進攻？不要告訴我這是演戲給魔族看，如果演戲的話，需不需要在短短七天時間就殺害一百餘名神衛軍士？！」

燭龍解釋道：「凡人的演戲都有誤傷，何況覺醒者打架呢？更何況雙方宿怨已深，打起來難免會有人失控，這時候死上幾個人沒什麼意外吧？而且我們付出的代價越大，反而會讓魔族更為深信不疑我們兩家交惡不是麼？」

「我們結盟，我們自己相都不相信！反而需要魔族的相信來作證嗎？！真是可笑！」玉衡的一句話，讓全場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就在這詭異的寂靜裡，玉衡慢步走到開陽的身邊。

蕭涅沒有理會，只是死死的盯著躲在一角的猙獸；程舞則拽著楊烈的頭髮皺眉沉思；燭龍冷冷的盯著玉衡，似是要看破她的內心。

似乎，沒有人太關心玉衡對開陽傳音入密的教導：

——「開陽，據我觀察，你已經陷入了極度的扭曲和矛盾之中。我也知道自十年前那場慘案後，你便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特別是現在，神魔大戰一觸即發，你還要親力親為重建嚴重損毀的情報網……但是種種原因，都不應該成為一個王庭決策者背棄天道的理由，特別是對於你，補天司的第一負責人來說……」

「哈哈哈哈……！」一陣刺耳的狂笑，將眾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開陽的身上。

只見他怒目圓睜，仰天狂笑，幾乎在一瞬之間，花白的鬚髮盡然慘白，散亂如雪！

「我偏執？！我不堪重負？！玉衡你太小看我了！你的情感用事不是偏執嗎？你的霸道獨斷不是偏執嗎？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開陽似哭又似笑，如醉酒一般癲狂，他猛的從懷裡掏出一個葫蘆，當著眾人的面，把整葫的丹藥全部倒進了嘴裡，一瞬間，雙目如炭般赤紅！

「不過玉衡，你有一句話說的很對！道不同不相為謀！」說到這裡，開陽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道袍，「王庭不容我，我便入魔……」

開陽的話還未說完，忽然直挺挺躺在了地上——蕭涅心中一陣惡寒：這傢伙不是嗑藥過量嗑死了吧……

很快，蕭涅就知道，開陽的暈倒是有人刻意而為之。

但是，出手的不是玉衡，因為眾人分明聽到一個頗具威嚴的聲音在這個空曠的舞台上迴響：「開陽啖仙藥發狂，打傷宿衛隊看護逃離王庭——故，其和滅神聯盟達成的一切協議，王庭均不承認；其離開王庭後下達的一切指令，全部作廢——神衛王庭和滅神聯盟之間，仍處於戰爭狀態……」

蕭涅已經被接二連三的震驚震到麻木了，只是呆呆的看著開陽的身體挺屍飛昇一般飄到了空中，融進了堅硬的石壁裡，從他的視野中慢慢地消失。

他忽然想起，剛才那個聲音的主人，是天權老頭……

第60章 幕後

能把掩飾工作失誤的場面話說的這麼理直氣壯的，估計也就只有臉皮比城牆拐角加一層磚還厚的天權老頭做的出來了——蕭涅心中如是推斷，同時腦海裡浮現天權的猥瑣模樣。

「喂——！」燭龍卻快要氣炸了！什麼情況？難道說自己是一直在和一個精神失常的瘋子談判？！他沖天怒吼道：「你們王庭是什麼意思？玩兒我麼？坑爹麼？！」

「很不幸，照目前的情形推斷，是的。」蕭涅強忍笑意回答。

「六王，我也覺得您早該意識到，如此優厚的條件絕不是一個正常人會開的出來的。」楊烈馬後炮一般落井下石。

惱羞成怒的燭龍吹鬍子瞪眼，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個站在舞台正中的小丑！

「所有被謊言欺騙的人，只是被自己心中的妄想蒙蔽了雙眼。」程舞借用了楊烈的一句話作為對這場鬧劇的評價。

「舞妹妹，你應該感到慶幸才是啊。」蕭涅道：「沒有因為一個瘋子的瘋言瘋語成為無辜的犧牲品。」

「即便你死了，亦不應該責怪那荒誕，只怪你自己太愚蠢！」楊烈繼續馬後炮。

蕭涅再次鄙視了楊烈一番，開口道：「鬧劇謝幕，咱們是不是該談談正事兒了？」

自信心受到極大打擊的燭龍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一臉落寞道：「哪還有什麼正事？」

「正事就是，你必須要死！」玉衡一聲嬌喝，如脫膛的子彈般衝了過去！

太無恥了！太不可思議了！太他媽「一盤大棋」了！蕭涅忍不住在心中感歎：讓失心瘋的開陽出來和燭龍談判，削弱對方進攻四大衛所的決心，擾亂對方的心境，然後忽然回收這個失心瘋的談判代表，趁著燭龍還沒緩過勁兒來雷霆一擊！蕭涅甚至懷疑，一切的一切，都是有高人事先謀劃好的——他把一切都計算了進去，玉衡的彪悍和執著，開陽的矯情和偏執，燭龍的焦躁和衝動——最關鍵的，就是他把失心瘋開陽的效用發揮到了極致！甚至能稱得上是扭轉戰局的點睛之筆。

過程雖然很荒誕，經過那位可以化腐朽為神奇之人的運作——便真的化鬧劇為懸疑劇了。

玉衡可不在乎燭龍現在是不是有心戀戰，她已經給了對方足夠的恢復時間，她也不在乎這其中是否涉及到什麼陰謀詭計，她的目的只有一個，以自己的力量，達成自己的目的。

剎那之間，三柄五彩靈力巨刃出現在了玉衡的身畔，和玉衡一齊，直奔燭龍而去。

燭龍不敢怠慢，化為原形，左爪為雲，右爪為雨，吞息起風，呼氣為雷！

轉眼之間，二人已經鬥在了一起。

一團雷雲，頓時罩住了二人的身形，不是有紫色的閃電自那團黑色的雲霧中劈出來，斬滅頂棚上的高壓鈉燈，機庫內的光線也變的忽明忽暗，巨大的五色琉璃劍刃的碎片也不時彈出，在堅硬的石壁上劃下深深的斬痕後轟然消散……

激烈的戰鬥，讓此地變的危機四伏。

「大神打架，咱們還是撤遠一點兒吧。」楊烈皺眉道。

猙獸剛打算要跑，便被程舞的透明圓錐彈穿過琵琶骨，死死的釘到了地上，蕭涅走過去，一臉肅穆道：「非常抱歉，你要便當了。」

「我是丹丹的生父！」猙獸滿臉的驚恐。

「對！你不說我還忘了。」蕭涅邪笑道：「既然把她生出來，你就該給她溫暖，而不是利用她當做實現個人野心的工具！下輩子再學習做個好父親吧。」

蕭涅說完，熾熱的火焰之刃，刺穿了他的腦袋。

嗯，猙獸便當領完。

楊烈吞了口吐沫，小聲道：「剛才天權說……」

「開陽離開王庭後一切命令全部作廢。」程舞面無表情的說道。

「一切命令……」楊烈低聲重複著，一雙老鼠眼提溜亂轉。

「包括特赦你的命令。」程舞道。

「可是，我真的是臥底啊！」楊烈欲哭無淚。

轟，一道斬擊就落在楊烈的身邊，不知道是燭龍故意劈的還是意外情況。

「你說什麼？這裡太吵了，我聽不清楚。」程舞用自己的冷幽默摧殘著楊烈的內心。

「反正我也逃不掉，你能不能鬆開我的頭髮？」楊烈洩氣的皮球一般說道。

程舞皺了皺眉頭思考一番，答應了楊烈的請求。

蕭涅笑著擋在門口，他不相信風系神力的楊烈也有穿牆的本事，只要擋住門口，楊烈應該逃不掉——自己不是要他死，而是確實還有話問他。

沒過多久，玉衡和燭龍的戰鬥就分出了勝負。

無心戀戰的燭龍完全不是玉衡的對手，遍體鱗傷的他被逼到了機庫的西南角，只是偏執的燭龍仍在負隅頑抗——此情此景，用負隅頑抗來形容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燭龍，你太讓我失望了。」玉衡忽然停手了，止住了那一柄斬向燭龍頭顱的巨劍，「即便有陰謀詭計又如何？即便被人玩弄又如何？難道你不認為戰勝我就可以以一己之力扭轉戰局麼？！」

玉衡的喝問只換來燭龍的冷笑：「桀哈哈——你說的倒輕鬆！反正被坑的又不是你玉衡！我，燭龍，創世之神，南斗六王之一！竟然被一個瘋子耍的團團轉，還相信了那些不著邊際的瘋言瘋語！哈哈哈，看來，我才是世上最無用的怪胎……唔！」

不知何時，燭龍的心口，赫然出現了一枝冰箭！

玉衡對如此情景大為惱火，仰天怒喝：「天權！你……無恥。」

「哎呀，玉衡妹妹，你可錯怪哥哥我了。」天權威嚴的聲音響起，只是語言卻甚是輕浮：「還不是怕你意氣用事，放走了這條小長蟲——不可否認，王庭這一次是出醜不少，但好在這醜聞仍能掩蓋。」

「掩蓋？」楊烈下意識的問——鬧出這麼大動靜，拿什麼掩蓋？饒是他這個騙人無數的謊言高手，也想不出個掩蓋的方法。

只聽天權徐徐說道：「這個燭龍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一聽說兩家聯盟，再被飛廉一鼓動，便迫不及待的現身和開陽談判，搞得南斗六王都沒弄明白是真的聯合還是謠傳——這下就好了，咱們只要殺了這條長蟲，便坐實了兩家聯合不過是大戰之中的謠傳罷了。兵者詭道，我想南斗六王只能暗認吃了這個啞巴虧——不然傳出去，滅神聯盟威望掃地，還怎麼招人擴大隊伍呢？」

「這裡面真沒我什麼事。」楊烈看燭龍還未死僵，慌忙擺手道。

「不用推辭了。」天權話音剛落，半空之中便飄下來一條胳膊——從其枯瘦的程度來看，這條胳膊原來的主人，正是開陽！

天權接著吩咐道：「飛廉，你去結果了燭龍，然後拿著這條胳膊去南斗牙帳那邊覆命——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麼說。」□我們備用網址：www.uu158.net□

楊烈抬手接住徐徐落下的胳膊，嘴角一番抽搐，不過，從他的表情推斷，他很快又鎮定了下來。

當他再將目光投向被釘在石壁上的燭龍時，眼神之中已經全是凜冽的殺機。

此刻，燭龍胸口的冰箭散發出的寒氣幾乎已經完全凍住了燭龍！只是，不斷抽搐的燭龍仍在徒勞的掙扎著，似要突破這冰霜的囚籠——他在人形和原形之間飛快的變幻著，然而無論他怎樣掙扎，那一枚冰箭，仍死死的釘在他的胸口，一動不動。

卡卡卡——又是三道冰錐落下，將燭龍那佝僂的身軀徹底固定住了，他再也動彈不得一絲一毫。

楊烈長出一口氣，揮出一道風刃，輕而易舉的斬下了燭龍的腦袋。

「飛廉，你很不錯。」天權對楊烈的讚賞，與開陽在鎮北所對其發出的稱讚並無二致。

楊烈苦笑一聲，催生出兩道旋風，捲著燭龍的屍首和開陽的胳膊，消失了。

蕭涅心中暗叫：老同學，別急著走啊，我還有話要問你呢！

不甘的燭龍從那道旋風裡掙扎了出來，發出震天的狂笑——然而這狂笑卻沒人能聽到了，因為掙扎出來的，僅僅是他的靈魂罷了。

那個扭曲的靈魂歇斯底里的咆哮著：「不可能！不可能！我是燭陰之龍！我是創世大神！我是七殺之王！你們這幫卑鄙小人害我性命，我縱是化為厲鬼……」

「化成厲鬼又怎樣呢？」一聲輕喝傳來，不怒自威。

「你……呃！閻君？！！」燭龍呆住了，不知再說些什麼。

「你只是燭龍神力的覺醒者，你不是燭陰之龍，你更不是創世大神，那個七殺之王的名號，也是盜用過來的，說到底，你只是一條普通的爬行動物罷了……」

的確，忘卻了所有的仇恨，忘卻自己尚是一條長蟲時因為醜陋被同伴咬傷而留下的心理陰影，忘卻那些背負在身上越來越多的妄想，忘卻千年生命中的一切所謂榮耀和恥辱，忘卻那些自己強攬過來的責任和重擔——燭龍覺得，自己真的只是一條小長蟲……

拋卻所有奢妄，便收穫了最純粹的快樂。

「我明白了。」燭龍恍然大悟，垂首恭立——頓時，渾身戾氣，一散而盡。

「小鬼，你也來。」閻君招一招手道。

說實話，即便和閻君處於同一個界面，燭龍也完全看不到閻君的形象，他無所存在又無處不在，他無色無形無味無聲無法感知——然而燭龍卻明明能「聽」到他的聲音，感受到他對著蜷縮在陰暗角落裡的猙獸靈魂「招了招手」。

猙獸乖乖的站起身來，走到燭龍的身邊——在組織裡只能跪拜稱頌七殺之王的他，如今終於可以和燭龍並肩而立了，這時，帥氣的猙獸，忽然笑了。

隨著那魅力十足的一笑，一條玄色大道，憑空出現在他們的腳下。

玄色大道的一旁，是靜靜站立的黑無常。

除了衣服的顏色不同，黑無常和白無常幾乎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亦是風度翩翩少年書生一個。

不同的是，黑無常不像白無常那麼多話，對於二人的靈魂，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隨著這一點頭，燭龍和猙獸的靈魂，便順著那條玄色大道飄進了無盡的黑暗之中，終於，徹底消失不見了……

第61章 暫別

對燭龍的整個處決過程中，玉衡一直冷著臉。

事了，她淡淡評價了一句：「王庭欠燭龍一個尊重。」

蕭涅無奈的搖搖頭，沒有說什麼——無論在凡人還是覺醒者的世界，越接近權力的巔峰，便越接近殘酷和陰暗。所以，對於王庭的做法，蕭涅個人並沒有太大的憤慨，因為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也不是他玩遊戲可以無限次的讀檔重來。既然負責王庭總戰略的參謀家天權都說話了，他這個外人自然不能再說些什麼——況且天權甚至敢斬下七魁之開陽的一隻胳膊送給楊烈做「圓謊道具」，這裡面肯定有第一天樞的授權……

禍從口出的道理蕭涅是知道的，搞不好自己多句嘴，天權的下一個命令就變成了：「程游將，我覺得這件內幕知道的人還是太多了，麻煩你再處決一個吧。」

蕭涅承認燭龍是個強者，自己也跟他交過手，即便是鳳鳥的赤炎，連燭龍的一根毛都燒不掉——作為對手，蕭涅承認燭龍的彪悍，但是極為鄙視它的智商，於是，他向燭龍陣亡的位置鞠了半個躬，作為告別。

「小壞蛋，你要不要同丹丹告別？」玉衡的話再一次把蕭涅的深深陷入思考的靈魂拽了回來，蕭涅記不清這是一個月內的第幾次了，但他知道，這很可能是這段時間內的最後一次了。

「呃……這麼快？」蕭涅露出戀戀不捨的表情。

「燭龍死了，剿滅賊酋的目的也達到了——這邊有小墨在，相信滅神聯盟也攪不起太大的風浪。」玉衡如此闡述自己離開的原因。

而蕭涅知道，這一次，玉衡也只是戰略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在自我意識極強的玉衡心中，一定有很大的不滿吧，離開此地告別這個事件，恐怕也是改變心情最快捷的方式了。於是他順著玉衡的話說道：「而且小萌就在外面，一起告別也很省事兒，對吧？」

說話的時候蕭涅一直笑著——他也感知到楚蕾丹丹的靈息並沒有遠去——也就是說，即便開陽被回收了，單向結界消失了，三個小丫頭也不打算捨他而去。

玉衡也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在前面帶路。

程舞則在猶豫了一下之後，留在了這裡，似乎還要等待天權其他的命令。

「認識不清，準備不足……愚蠢……輕信……蒙蔽……糊塗……去職反思……」斷斷續續含糊不清的話從機庫深處傳了出來，只是這聲音太空靈，又有回聲的干擾，蕭涅也沒能完全聽清天權對於程舞的具體命令是什麼。

機庫通道之中。

「大哥哥，丹丹又要和你分開了麼？」丹丹眼中含淚，帶著哭腔問道。

蕭涅寵溺的摸了一下丹丹的腦袋回答：「丹丹，大哥哥跟你說，我們生活的世界裡，其實有很多壞人。我知道丹丹你不願意戰鬥，但是對於壞人們來說，他們完全缺少一種自覺，所以很多的時候，我們必須用拳頭讓他們不自覺的人渣退散——而玉衡姐姐帶你去的地方，將教會你該如何正確的使用自己的拳頭。」

丹丹思考了一會道：「那……大哥哥會去看丹丹麼？」

蕭涅想了一會，擠出個微笑回答：「大哥哥還有很多的事……哎呀，你別撅著嘴兒啊……大哥哥雖然不能去看丹丹，但是等到丹丹足夠強大，可以來看大哥哥啊。」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呢？」丹丹皺著眉問。

「等到丹丹能獨自上路進行一段旅程的時候。」蕭涅笑道。

丹丹驚喜道：「真的？丹丹也能獨自上路？而不是被別人控制著？！」

「當然。」蕭涅鄭重的點頭鼓勵道：「只要丹丹乖，聽玉衡姐姐的話，我相信以丹丹的聰明，很快就能獨當一面的！」

「嗯！」丹丹也鄭重的點頭：「丹丹一定努力！」

「好了……我說小萌，你別在玉衡姐姐懷裡拱著了。」蕭涅苦笑道：「咱們也該撤了。」

沈小猛從玉衡的懷裡把腦袋「拔」出來，紅著煙圈道：「玉衡奶奶，可不可以讓丹丹留下？」

「啊？讓丹丹留下？」蕭涅聞言大驚，這沈小猛對丹丹的態度轉變也太突然了點兒吧？

沈小猛貼著玉衡的耳朵道：「蕭不著調打起架來總是不要命總是受傷！有丹丹妹妹在這邊，我們合作也好給那個笨蛋療傷……」

玉衡卻拍拍沈小猛的腦袋道：「猛猛你要記住，我們最應該依靠的同時也是最可靠的，只有自身的實力——尤其是在守護自己最為珍視的寶藏時。」

沈小猛聞言鄭重的點頭道：「玉衡奶奶，我一定會努力恢復春神句芒之神力的！」

玉衡一臉的慈祥道：「嗯，只是也不要太苛求自己，順其自然便好——但我需要你學會，即使在沒有了神力的日子裡，也要像以前在衛校那樣堅韌、勤奮。」

沈小猛笑了笑，濕噠噠的眼睫毛彎成了兩個月牙。

簡單的告別儀式後，玉衡留給蕭涅一句話：「小壞蛋，好好照顧我的猛猛，如果……你懂的。」——玉衡臨別時突然的幽默，讓他汗毛倒數。

遠遠的，飄來丹丹的聲音：「大哥哥，丹丹會盡快變強回來看你的……」

「事情就這麼結束了麼？」蕭涅的聲音裡，頗有幾分不捨。

「如此鬧劇，早點收場更好。」不知道什麼時候，程舞走了過來。

「鬧劇？」楚蕾還被籠罩在雲裡霧裡一般。

「哎呀！」蕭涅忽然想起了什麼，招呼眾人道：「趕緊出去！」

「有什麼紕漏麼？」楚蕾緊張問。

「我的『臨別禮物』還沒送出去啊！」向出口狂奔的蕭涅扔下這麼一句不著邊際的話。

蕭涅衝進潛龍商城化妝品區選了些東西——只是結賬的時候遇到了點麻煩，收銀員拒不承認眼前這個穿得像乞丐一般的男人手裡捧著的那團破爛不堪的紙屑可以被稱作為「錢」——但，這的確是錢，如假包換，這是開陽的慷慨，也是被丹丹噬咬過後的「錢」……

蕭涅磨破了嘴皮子，最終還是被迫放棄了部分護膚品，找出那麼幾張尚算完整的「紙幣」，又向楚蕾借了幾百塊，才勉強結了帳……

第62章 不甘

停在社科所門前的的哥擦了擦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剛才上車的明明是兩個美女乘客，怎麼下車之後，美女身邊突然多出來一個玩行為藝術的衣衫襤褸墨鏡男？

的哥眼中玩行為藝術的人，正是蕭涅，現在的他在路人們圍觀目光注視之下，邁著大步往鎮北所裡面衝。

萬幸，謝武還沒有離去——但是也正準備離去了，顯然，鎮北所已經得知了燭龍被處決的消息，至於他們是怎麼知道的，蕭涅就不得而知了。

蕭涅衝到謝武身前，握著對方的手一臉嚴肅道：「武大啊，丹丹已經跟著玉衡姐姐返回王庭了，我現在以『丹特小組』組長的名義任命你為下一任組長！全權負責保護身在王庭的丹丹的安全！另外，把這幾盒化妝品帶給玉衡姐姐。」

「那……我的組員呢？」謝武問。

「組員你自己招嘛，以丹丹的容貌，在衛校裡招幾個青春衝動難以抑制的毛頭小子做護花團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嗎？」

「嗯，有道理。」謝武點頭道。

「廢話少說，你現在馬上上路，爭取追上玉衡姐姐，然後立刻開始對丹丹的護衛！」

「那不行，我還得等著鎮北所鎮將發外出補貼。」

「外出……補貼？」蕭涅聞言，嘴角微微上揚……

「對啊。」即將被坑的謝武仍然沒有意識到危險。

旁邊的沈小猛也意識到了什麼，只是這關係到她以後生活裡的零花錢，所以，她違心的選擇了閉嘴。

果然聽蕭涅說道：「哈哈，外出補貼是吧，其實呢，外出補貼我已經替你提前預支了。」

「是麼？那給我吧。」謝武伸手道。

沈小猛本以為蕭涅會用那一堆碎紙屑搪塞謝武，但是她明顯高估了蕭涅的善良。

只見蕭涅看著謝武，痛心疾首的說道：「嘖嘖嘖，你怎麼這麼不上道呢？難道你忘了，我給你買的這身西裝，還有請你吃的火燒……」

「西裝很貴？」謝武茫然問。

「其實也不算貴，但是——我送你的那一副墨鏡很貴！不過誰讓咱們是兄弟呢？錢上面我吃點虧就不算什麼了。」蕭涅裝出一副肉疼的樣子道：「只是，相對於這些身外之物，你更應該進行反思啊，反思怎麼就能讓飛廉輕輕鬆鬆從你走上把丹丹騙走了呢？所以，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追上玉衡，向丹丹仔細詢問事情的經過，然後認真的做工作總結——以防止類似的事情再次出現！」

「謝謝隊副提醒！」謝武鄭重道。

「你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這個老上級很是欣慰啊。」蕭涅點頭道。

於是，天然呆屬性的謝武鄭重滿心感動的帶著幾個屬下走了——在謝武轉身的一剎那，蕭涅的臉上的表情就變成了壞笑，比川劇演員變臉還要快。

一臉奸笑的蕭涅滿懷希望的來到張墨玄的辦公室，迎接他的卻是一頓臭罵。

「好你個蕭涅！你竟敢毀壞我的抽屜！！！還偷了我鎮北所的機密文件？！！！」

面對張墨玄的憤怒，蕭涅處之泰然，「最關鍵的是，我一張鈔票也沒拿你的，不是麼？」

「正因為你沒拿我的鈔票，所以我才打算寬恕你——你知不知道這柄鎖多貴？」

「你少唬我，你丫還說這西裝有玄武的防禦加持呢，擦，有防禦加持的西裝，讓丹丹輕而易舉的撓成了爛布條？」蕭涅扯著胸前爛成墩布狀的「西裝」問道。

「對了，還有我這身名牌西裝，你知不知道這身西裝多貴？」

「擦，這一招剛才我對謝武就用……」

蕭涅的閉嘴已經晚了，精明的張墨玄已經聽出了陰謀的味道，他眉頭微蹙，從鼻腔裡發出自己的疑問：「嗯？謝武？對了，他怎麼不……噢……我明白了，你想都別想！」

因為蕭涅的一個不小心，即將到手的票子，就因為他的大舌頭飛走了……

不過張墨玄還是比較厚道的，他給了蕭涅一個好消息：「我已經命人修好了你家的窗戶，如此算下來，咱倆兩清了。」

「擦，我就說過，和你站在同一陣線是我的不幸。」蕭涅一臉無奈嘟囔著，旋即又換上一個笑臉道，從懷裡掏出一團紙屑道：「張先生，您這裡開設有殘幣兌換業務麼……」

「出去！」在張墨玄的怒喝聲中，蕭涅「戀戀不捨一步三回頭」的離去了。

辦公室房門關上的一瞬間，張墨玄的心便被無比的爽快包圍了，這是他第一次在同蕭涅的討錢之戰中取得輝煌的勝利……

蕭涅和沈小猛回到家裡，都是倒頭便睡——自從滅神聯盟對鎮北所的猖狂進攻開始，他們的神經緊繃的太久了……

帝江事件告一段落，沈小猛很快返回了學校。

一番攻防戰之後，滅神聯盟很快老實了下來——數個重要的秘密據點被王庭連根拔起，七殺之王意外陣亡，激戰中傷亡慘重，也足夠讓他們有一段長時間的恢復期了。

二月二十的晚上，楚蕾來找蕭涅。

對於楚蕾的突然登門，蕭涅有些意外，楚蕾接下來的舉動，讓蕭涅更為意外。

她強行把蕭涅瞬移到了一塊草皮上——這是一塊仍未完工的工地，被挖掘出來的泥土堆成了一座土丘，因為是春天的緣故，一層雜草佔據了這土丘的陽面，還有些許叫不上名稱的小花零星點綴其上，在城市夜景照明的光華之下，別有一翻浪漫滋味。

「楚大美女，叫我來有什麼事？」蕭涅揉著惺忪的睡眼問。

楚蕾微笑著回答：「想了這麼多天，我終於想通了。」

「那便好——你準備迎接一段新的感情吧！沒我的事兒了吧，那送我回家！」

「你不覺得，這個地方很美麼？」楚蕾慢慢的坐下來，把玩身下的野草。

「一般般啦——其實建築工人經常來這裡小便……」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討厭！？」楚蕾慌忙站起身來，紅著臉問。

「我在陳述事實嘛——不然的話，你以為這裡的野草怎麼會長的如此的茂盛？」

楚蕾沒有理蕭涅這個茬，隔過蕭涅，望著晦暗的天空中若隱若現的北辰星說道：「在鎮北所，有一個師姐告訴我，愛情這東西，是最沒有道理可講的東西，即使你問再多次『為什麼』，也不可能搞明白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其實，不是這樣的。」蕭涅點了根煙徐徐說道：「在我看來……我拽不出什麼好詞，還是給你舉例子吧——我認為呢，最完美的愛情便是青梅竹馬，二人相伴著長大，朦朧的情感、溫馨的笑容、感動的瞬間填充著一去不回的歲月，混合著記憶熬成一鍋濃濃的湯……」

楚蕾打斷道：「還真如學姐所說，你真的很不著調唉——這還叫拽不出什麼好詞？不過，你說這些和咱們兩個的事有什麼關係？」

「唉，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性急，你等我慢慢說嘛。」蕭涅彈了彈煙灰繼續道：「愛情的最初，都是無法抑制的衝動，然而時間久了，這衝動也被歲月磨平了磨淡了磨散了，兩個人便要面對瑣碎枯燥的生活，面對其中的摩擦和爭吵，面對某一方犯下的錯誤對自己的傷害。所有的負面經歷，都會造成或大或小的裂痕，而能彌補這裂痕的，便是兩個人過往的共同記憶力揮之不去的甜蜜，如果沒有這共同的經歷做粘合劑，哪怕是一點點裂痕，也會讓這脆弱的感情如玻璃鏡般徹底粉碎……」

「你還是沒有說，為什麼會拒絕我！」楚蕾眼看著蕭涅的一根煙都快抽完了，忍不住提醒道。

「你若非得問原因呢——說來也簡單，那就是我對你沒感覺。說白了，就是我在無聊寂寞空虛的時候，完全不會想到你，我們也沒有什麼可供回憶的深刻經歷，而我知道，如果沒有感覺，所有的經歷都不會深刻。沒有這些東西，我們便無法面對將來的磕磕絆絆分分合合矛盾口角——我總覺得，情竇初開的你，亦應該找個純情小男生，從最初的朦朧開始，建立一些真正堅實的小甜蜜作為感情的基礎。」

楚蕾想了想道：「原來，你是對未來沒有信心。」

「切！我這麼自信的人會沒有信心？我只是不想開始一段沒有把握的感情罷了。」

「有什麼不同麼？」

「當然有不同——只是你還未經歷過一些事，自然不明白其中的區別。」蕭涅說完，將煙頭扔到土裡，使勁踩滅。

楚蕾忽然說道：「蕭涅，我的神性，是不甘。」

「這我大概也能猜到，當初精衛溺亡於東海，恐怕正是那些許不甘，才促使其化為一隻青鳥吧。」

「其實……不甘的另一個層面，就是過分的執著。」

「呃，你什麼意思？」

楚蕾盯著蕭涅笑著說道：「所以，我不會放棄，即便競爭對手是學姐！」——蕭涅完全猜不透她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我擦！我還真是走桃花運——呸呸，什麼競爭對手？我如果敢對小萌下手，玉衡姐姐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楚大美女啊，你看能不能這樣，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怎麼樣？」

楚蕾現在豁達了許多，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著問道：「誰？」

「我的鐵哥們兒，夏若傑，碩士學歷，電力設計院副工程師，月薪八千……」

說曹操曹操到，蕭涅話音未落，便看到夏若傑和焦浩然勾肩搭背的進了土丘對過一個快捷酒店，二人身邊還各自帶著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妹子，遙遙的，傳來二人鬼哭狼嚎一般的歌聲：

「讓我們尋開心快樂去！讓我們找開心快活去……」

蕭涅扼腕歎息：「你們啊，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得，求人不如求自己，我還是自己找個妹子，絕了楚大美女你的執著吧……」

第63章 相親

蕭涅決定接受老媽的建議，開始相親。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在年夜飯上跟老媽胡謅的「今年走桃花運」竟然一語成讖，搞得沈小猛和楚蕾先後粘上了自己，作為一個要對自己負責更要為兩個小女孩將來負責的有責任心的男人，蕭涅決定在身邊戳一個正牌的女朋友，絕了兩人的臆想。

而等到接二連三的相親作戰開始，蕭涅才意識到：如果讓他在「相親」和「接受兩位美女的愛」之間重新選擇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但是生活就是生活，它永遠不會給你再來一次的機會，因為之前已經拒絕了兩個美女，蕭涅也就只有暫時在相親這條佈滿荊棘的坎坷之路上走下去——人，很多時候都是作過了頭，才給自己未來的人生路挖下了太多大坑——作者按。

短短一個星期，蕭涅就進行了十六次相親，平均每天2.28次還要多。

而現在，三月初三的午後，他正坐在人民廣場的一株桃花樹下的長椅上，準備迎接相親戰役裡的第十七次遭遇戰。

這一次，女方又是個不太守時的姑娘，蕭涅已經百無聊賴的等了二十分鐘——什麼？二十分鐘不算什麼？在蕭涅的眼裡，二十分鐘都可以刷一把戰場了——而女方仍然沒有現身的跡象，於是，蕭涅開始回味前十六次相親過程中的慘痛經歷……

最初的幾次，相親的對象都是蕭母的朋友們本著負責的態度介紹來的，所以也都是相對正常一些的女孩——但也恰恰是因為這些正常，讓蕭涅的遭遇戰直接失敗——因為在那些女孩的眼裡，沒有穩定工作偏偏還活的很滋潤、明明挺耐看卻非得戴個墨鏡的蕭涅就太不正常了。儘管蕭涅誠摯的解釋了「我帶的是有色近視鏡不是墨鏡」——但是對方深看了他一眼之後，還是拒絕了，而拒絕的理由也基本相似——「我媽媽跟我說，刻意帶有色眼鏡隱藏自己情感的男人是靠不住的」……

諷刺味十足的結果便誕生了：守護神性的蕭涅，就因莫須有的「靠不住」罪名，被對方直接斃掉了。

接下來，蕭涅就開始回憶前面遇到的幾個奇葩：

首先是一個外表上看去很開放的女孩子——衣著前衛，嚼著口香糖的女孩上來就問：「你是否在乎我是不是處女？」

蕭涅愣了一愣回應：「那，你到底是不是呢？」

「你先回答我，順便附加上理由，我再回答你。」

蕭涅想了想回答：「其實，現代社會討論這個問題完全沒有必要，沒什麼意義。」

「我只問你的意思。」

「我麼？我骨子裡其實還是比較傳統……」

「那就是在乎嘍？」女孩將嘴裡的口香糖嚼的辟啪作響。

「就當是吧。」蕭涅覺得這個問題太幼稚，他懶得反駁，乾脆順著對方的話說便是。

「理由。」

「呃……」蕭涅思考一會兒回答：「這個社會太爛了，沒有那層膜的女人不一定很爛，但是由於信任危機的存在呢，我無法確認你是稍微有點兒爛還是十分的爛；打個比方，因為咱倆現在還不夠熟，我怎麼知道你是小龍女還是潘……」

蕭涅還沒扯完，女孩兒便起身拎包要走，只扔下一句：「切——沒新意，沒自信，思想狹隘的大男子主義。」

「你什麼意思？」蕭涅有點火大，因為他完全看不到對方的誠意。

女孩瞥了蕭涅一眼說道：「我只是借相親的機會進行一項社會調查，當然，如果遇到合適的男孩子，我會暫時把課題丟到一邊——但你的回答，還不足以讓我這樣做。」

「你的意思就是……」

女孩兒很乾脆道：「咱倆沒戲！順便說一句，我還是。」然後轉身離去，只留下蕭涅一個人坐在咖啡店的角落裡抽搐著嘴角——思考這杯咖啡為什麼這麼苦……

接下來，是一個溫婉可人的乖乖女，無論蕭涅說什麼，對方都會紅著臉回答：「嗯」——下面，是兩個人的一段對話。

蕭涅說：「你長的很漂亮。」

「嗯。」

「像你這樣恬靜的女孩子現在可不多見了。」

「嗯。」

「你覺得我怎麼樣？」

「嗯。」

「嗯……是什麼意思？」

「嗯。」

於是蕭涅抓狂了，他心想自己就算是買個充氣娃娃，最起碼也會說「來呀，不要，快，啊！嗯~你壞。」可是這個瓷娃娃一般的女孩兒，貌似卻只能說：「嗯」……

於是蕭涅說道：「吃完飯我送你回家吧。」

「嗯。」

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了，自始至終，蕭涅也沒有聽到除了「嗯」之外的第二個字，相親結束之後，女孩通過中間人反應過來的消息是：蕭涅太話癆……

收到消息之後的蕭涅有罵街的衝動：難不成兩個人要互相「嗯」上一輩子才算是不話癆？！真是這樣的話，我還不如去追沉默寡言但是戰鬥數值超高的程舞……說到程舞，蕭涅忽然想起來，自丹丹事件結束後，她一直沒返回王庭述職，也沒有常駐鎮北所內，只是在這片區域裡亂逛著，偶爾還能相遇——就是不知道這個冰山怪人究竟在查些什麼。蕭涅唯一知道的消息是，她被免掉了衛道司游將的職位……

程舞已經很冷酷了，但是相較於下面要出場的這一位，程舞的冷酷無情，真的真麼也不算。

冷酷女是留給蕭涅印象最深的一個，因為蕭涅活了這麼多年，竟然無法確定，對面坐的這個女孩兒，究竟有沒有一種被稱作良心的東西。

冷酷女沒有要求蕭涅有房有車有工作，但是她卻要求蕭涅無父無母無朋友，她要過決不被外人打擾的二人世界，孩子這種麻煩的東西，她告訴蕭涅想都別想——她要求結婚之後蕭涅的父母返回老家，她要求結婚之後蕭涅和親生弟弟斷絕關係，她要求……

冷酷女的要求還沒提完，蕭涅說話了：「按照你的意思，我們結婚之後，只能去珠穆朗瑪峰頂搭個帳篷過日子了。」

「珠峰頂上也不錯啊——我有一個夢想，就是和心愛的人徒步環遊世界。」冷酷女回答。

「擦！這咋還整出共同語言了呢？」蕭涅忙著撓頭道：「不好意思，我塵緣未了，還不能和你過隱居世外的桃源生活。」

「浮躁的社會總是誘人的，然而浮躁的人們卻不知道，孤獨才是滌蕩心靈最好的良藥。」冷酷女扯了一句文的。

蕭涅接都懶得接，買單走人——他覺得，這一頓，是自己花的最冤枉的一頓，閒的沒事幹請一個瘋子吃飯，能不冤枉嗎？！

於是，吸取了冷酷女教訓的蕭涅將第十七次的約會地點選在了免費出入的人民廣場，如果形勢不對他打算立馬溜走——這樣，所付出的，不過兩塊錢公交車費而已。

已經半個多小時了，蕭涅實在等得不耐煩了，而且他還不能抽煙——因為不遠處那個戴紅箍的大媽正在巡邏，於是蕭涅仰天長歎：「這絕對是最後一次，如果我再干相親這麼沒譜的事兒，就讓小萌強X了我！」

「你確實是個蘿莉控。」一個半死不活的聲音傳來，讓蕭涅覺得，自己不找個地縫鑽進去，還真對不起老天爺了。

蕭涅循聲望去，看到畢風那張頂著黑眼圈睡眠不足略顯蒼白的臉，訕訕道：「吉祥物，你怎麼在這兒？」

「和你一樣，相親。」畢風淡淡回應。

「你？！相親？！」蕭涅覺得，相對於這個消息，他更願意相信火星即刻撞上地球。

「已經相過四十四次了。」畢風的語氣仍是波瀾不驚。

於是蕭涅相信了，因為即便火星撞地球，也不可能撞四十多次，一次就到2012了。

「我實在無法想像，你相親的樣子。」蕭涅笑道。

「在家混吃等死的代價，就是必須聽從老爹老媽的話。」

「還挺押韻。」蕭涅笑道：「你小子就真不打算找個工作？」

「我正在嘗試創作一部二百餘萬字的長篇小說。」畢風回答。

「書的名字叫？」

畢風回答：「《四十五次凌遲》」——蕭涅終於明白，原來畢風相親是為了收集素材。

「以你的經驗判斷，相親的妹子遲到半個小時是什麼情況？」蕭涅問。

「她已經在遠處完成了觀察，然後走了。」畢風回答。

「這麼肯定？」

畢風抬頭看了一眼滿樹迎春綻放的粉色桃花道：「和這一樹的桃花相比，你太陰暗了，所以女孩走了。」

「我這麼陽光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和陰暗扯上什麼關係？古詩不是說什麼『人面桃花相映紅』麼？」

「那是形容女人，對於你來說，你就是桃樹的反襯——對比之下，優劣立判；責不在你，而在於天；命中注定，無法更改。」畢風的回答，像是一個算命先生的箴言。

「就信你一次吧。」蕭涅苦笑道：「反正妹子都走了，我也算是完成任務了——吉祥物，板面有沒有興趣？」

「不，你還沒有完成任務。」畢風道。

「你剛才不是說我的妹子已經走了麼？」

「我剛才決定，把書名改為《四十四次絞刑》，所以……」

「所以？」蕭涅有種不祥的預感。

「所以，你頂替我完成第四十五次相親。」——蕭涅的預感很對。

「嚇？」

「就這麼定了，事後，一頓燒烤。」畢風開出了籌碼。

「接受，自助燒烤。」蕭涅想起沈小猛的胃口不錯，所以決定吃自助。

「同意。交給你了，我先閃。」畢風很乾脆。

「喂喂，你總得給我透露點妹子的資料吧？」

「沒有資料，是個網友。」畢風說著，丟給蕭涅一個拜仁隊徽，「把這個戴在身上顯眼的位置，她會主動聯繫你的。」

「擦！搞的跟『盤子中的盤子』似的——只你確定對方是個女也『她』？」

「正因為不能確定，才找你幫忙。」看畢風的表情，似是回憶起了什麼慘痛的經歷。

「行了，等著我勝利的消息吧！」蕭涅打了包票，讓畢風撤了。

蕭涅卻不知道，迎接他的，是個比人妖還可怕的生物——那是個妖獸……

第64章 網友

送走畢風之後，蕭涅把隊徽別在胸口，等待接頭網友的現身。

蕭涅知道畢風在關鍵時刻選擇退卻的原因——那是畢風的記憶裡，揮之不去的痛：

某年某月某天，無聊到極點的畢風登陸遊戲，在一個人跡罕至的僻靜湖畔甩下魚餌，釣著那尾並不存在的「22磅的魚」，這時，一個同樣空虛寂寞冷的妹子不知道什麼原因來到這片連名字都沒有的湖泊，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就對獨自垂釣的畢風產生了興趣，在畢風的身邊坐了下來……

相遇，搭訕，聊天，熟悉，交換電話，互換照片，短信交往，夫妻相稱——畢風的網戀綺夢，自一個浪漫的邂逅開始，其發展過程和一般網戀別無二致，就在畢風沉溺於甜蜜並且提出要趕到對方所在的城市見對方一面之後，女孩忽然拒絕了，而且拒絕的十分徹底——她宣稱要過自己的生活，要求畢風從她的生活裡徹底消失——那外觀上浪漫晶瑩的網戀I童話，戛然而止。

後來畢風把這件事告訴了鐵哥們蕭涅，蕭涅的評論是：「那你讓她去死吧！」

然而畢風沒有做出什麼極端的舉動讓那個女孩兒去死，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得到了女孩的具體情報——而最後的結果卻是格外的諷刺：那個所謂的妹子，那個在照片裡純情而不失妖嬈的傢伙，那個被畢風稱呼了無數遍「老婆」的人，是個男人。

畢風徹底傷了，蕭涅知道事情始末後徹底服了，他對於畢風二到極致的行為佩服的五體投地——整個交往的過程中，畢風竟然從來沒有要求對方視頻，語音，通話，只是覺得感情差不多了，就稱呼對方為「老婆」了——於是蕭涅給了畢風一個評價「我一直以為，『沒有最二，只有更二』是至理名言，在我瞭解到你這段奇葩的經歷之後，我終於相信了，你就是最二！沒有之一！——當然，我不是否認你的癡情，我是鄙視你的癡呆。」

畢風卻回應：「如果我喜歡男人就好了……」

蕭涅靠在長椅上，沐浴在春風裡，回想著發生在畢風身上的那段詭異的經歷，慢慢的，他就快要睡著了……

「你是『自由的囚徒』？」一聲奶氣十足的呼喚阻止了蕭涅上下眼皮的徹底合併。

「嗯？」蕭涅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將困意和眼屎一併擠了出去。

站在他對面的，是一個同樣帶著墨鏡的女孩……或者男孩。

其實，蕭涅也不能斷定對方是不是個女孩：雖然對方的臉蛋吹彈可破，雖然對方的胸肌過分發達，雖然對方的蠻腰不盈一握，雖然對方的緊身牛仔褲將一雙美腿的曲線勾勒的誘人至極，但是在偽娘當道的今天，蕭涅可不想鬧出什麼笑話——程舞的身材像根燒火棍，她還不是個女人？郁紫的身段婀娜多姿嗓音甜膩委婉，他還不是個死人妖？

「你是不是『自由的囚徒』？」對方繼續奶聲奶氣的追問。

自由的囚徒？噢是了，這是畢風矬到沒有下限的網名——於是蕭涅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也是，也不是，如果你希望我是，我便是，如果你不希望我是，我就不是。」

「嘻嘻，你和網上說話的方式很不一樣呢。」對方掩口而笑。

「當然，我們在網絡上可以肆無忌憚，那是因為披著厚厚偽裝；在現實裡鋒芒畢露的話，是要被捉進精神病院做科學研究的——姑娘，貴姓？」蕭涅問。

「你不是知道麼？」女孩狐疑的問了一句，但還是回答道：「邱青青。」

「現在知道了。」蕭涅打個哈哈然後重新戴上眼鏡指指自己道：「蕭涅。」

「蕭涅？你在網上跟我說，你姓畢……」

「呃……這個……」蕭涅想了想還是決定「據實」回答：「其實呢，畢風是我哥們兒，他今天突然拉肚子來不了，所以決定讓英俊瀟灑的我冒名頂替一下……現在，你是不是要走了？」

「為什麼要走？」邱青青反問。

「因為被人放鴿子惱羞成怒唄。」蕭涅笑著回答。

邱青青上下打量了蕭涅一番道：「其實你也不錯……我本來就是打算找個覺醒者，既然你就是，也沒必要換人了。」

「嚇？」蕭涅聞言皺眉道：「可是據我所知，我的哥們兒只是個凡人。」

「是麼？」邱青青嫣然一笑道：「可是通過網上的交流，從他的言語判斷，我還以為他是同道中人……」

「世間萬法相通麼。」蕭涅撇撇嘴道：「像他那種隱居的高人，說出些什麼符合覺醒本質的瘋言瘋語純屬正常。對了，你找覺醒者有什麼事？」

「收個保鏢。」邱青青道：「我能坐下說麼？」

一聽有業務上門，蕭涅便把相親的事兒拋到了九霄雲外，慌忙擦擦長椅道：「您請坐！這位美女，你找我當保鏢可算是找對人了。實不相瞞，我的真實身份就是『霄神安保公司』的的創始人，本安保公司自成立以來，飽受業內各界人士好評，所接業務失敗率為零——本安保公司有一支素質一流的專業護衛隊伍，尤其以本人為代表——再次實不相瞞，本人曾在神衛王庭宿衛隊擔任副隊長之職……」

「王庭宿衛隊？」邱青青皺眉道：「可我不想和王庭扯上什麼關係。」

蕭涅慌忙道：「當然當然，本公司對於客戶資料隱私的保護工作也很到位，絕對不會隨便透露給別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邱小姐曾尋求衛道司的幫助，但是被告知需獻出真元之雪才放棄的吧？」

「嗯，衛道司的管理一點都不人性化。」

「我嚴重同意你的觀點，他們都拿閒散覺醒者當潛在敵人，本著不為我所用就任其自生自滅的態度，如此霸道的態度，是對人文關懷的極大踐踏——而我們公司，一向視顧客為創世之神，盤古……」

「抱歉，我打擾一下。」邱青青感覺蕭涅的唾沫星子濺到了自己的身上，往後挪了挪身體才繼續說道：「你們那個什麼……」

「霄神安保公司，取名來自於神話故事裡守衛凌霄寶殿的四靈神。」

「可是，我們覺醒者都該知道，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凌霄寶殿……」

蕭涅面露尷尬道：「咳咳，這是我們公司將上古神話和民間傳說相結合的產物——你知道，這年頭，不帶上什麼駭人聽聞噱頭炒作一番，廣告打出去也沒什麼效果嘛。」

「敢問，貴公司成立多長時間了？」

「呃……這個。」蕭涅思索著，看似一不留神一樣把心裡所想的說了出來：「我總不能告訴你，是剛剛才成立的吧……」

「蕭先生，你很幽默。」邱青青掩口道。

「呵呵，別人都這麼說。」蕭涅尷尬的笑笑——他只希望自己扮豬吃虎的計策能夠奏效。

「蕭先生，您是否有興趣接下這份工作呢？」

「當然！」蕭涅點頭道——交過房租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收入了，想到那團被丹丹撓成碎紙末的鈔票，又是一陣心痛……

邱青青笑道：「嘶——蕭先生不問問即將面對的對手是什麼人麼？」

「對手是人？」

「啊不，對手是覺醒者——準確的說，對手是獵妖師。」

「邱小姐是妖獸之體？」

「嗯——九尾狐。」

「『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這是《山海經》裡對九尾狐的記載吧？」蕭涅問。

邱青青點頭道：「也正是因為這記載，正因為最後一句『食者不蠱』，我不幸成為了獵妖師的目標。」

「獵妖師捉你是為了吃？」蕭涅驚道。

「當然，難不成還為了替天行道不成？我又沒幹什麼壞事——我從來沒吃過人。」邱青青覺得，這個保鏢，似乎有點一驚一乍。

「猛獸為其獸皮而死，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在某些傢伙的貪慾面前，安保公司的存在確實是很有必要的。」蕭涅似乎在為自己剛剛成立的安保公司尋找合法存在的依據。

邱青青無奈道：「我還是認為，蕭先生應該先明白敵人是誰再做決定。」

「那你說吧。」

「獵妖師中一個三人組——天狗，飛鼠，鳴蛇。」

蕭涅聞言一笑道：「他們的組合是不是叫『蛇鼠一窩外帶看門狗』？」

邱青青憂心忡忡道：「他們的組合沒有名字，只是趁著前段時間滅神聯盟和衛道司大戰的混亂溜進了這個城市，十餘天下來，已經有六隻妖獸先後失蹤，卻都和他們有關……我有位朋友曾跟鎮北所反應此事，只是他們忙著戰後恢復——似乎對這件事不是很上心。」

「當然了，對於閒散覺醒者，王庭恨不得你們自相殘殺死光光了才好——只要你們別去招惹凡人，他們一般是懶得管的。」蕭涅道。

邱青青沒有評價蕭涅對鎮北所的看法，而是說道：「現在，蕭先生可以決定，是否要接下這單任務了。」

這個女人，還真是有點死板和倔強，非得按照程序一步步來，我不是早就說……等等！還有最關鍵的一個問題——想到這裡，蕭涅笑著問道：「只是不知道，這報酬……」

「我有一個實力強大的朋友正從南方趕來，相信十天之內就能到我身邊——在這十天時間裡，我願意為蕭先生開出每天六百元的佣金。」

哇！發達了！一天六百塊！看不出來，這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兒還是個小富婆——就是週期太短了，就算自己拿了全勤，也不過六千塊，但是六千塊供自己和小萌對付幾個月已經足夠了！於是蕭涅一拍大腿道：「很好！就按邱小姐說的辦，一天六百！我現在即刻上崗？」

「那再好不過了……不過我家已經不太安全了，不知蕭先生可有住所？」

不是吧？你要住我家？！——蕭涅聞言一愣，沈小猛同學今天剛好在家，乍然領個妙齡少女回去，會不會火星撞地球呢？本來小丫頭就對自己堅持相親一肚子的怨氣……可是想想一天六百塊的報酬，蕭涅咬咬牙道：「可以！但你要先付給我三百塊的定金！」

第65章 騙子

沈小猛確實很生氣，後果麼，卻不是特別嚴重。

原因就在於蕭涅的一番勸慰成功安撫了沈小猛的怨氣，蕭涅在她耳邊說：「小萌同學，這位可是咱們的財神奶奶，如果你不想在中考衝刺階段天天吃泡麵的話，最好還是把心胸放的寬廣一些——我不否認，她摘掉墨鏡的樣子挺耐看，再畫個妝絕對能成為眾多宅男的夢中情人，但是你要相信，我把她領到家裡來，只是為了掙點兒外快。」

沈小猛想了想，還是決定忠誠於自己的胃，只是她幽幽說道：「某人明明答應過我，自丹丹之後不再招惹別的女孩子……由此看來，某人的信用不過只值三百塊錢。」

「擦！我還不是為了你的身體……的發育？」

「反正我明天就要開學，只要你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便好。」

蕭涅一臉不解問：「什麼約定？」

「等我長大的約定。」

「我記得，我好像並沒有答應。」

「但是你也沒有拒絕——你只是說順其自然。」

「呃……」蕭涅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還真的說不出拒絕的話——這是神馬情況？！難道說……蕭涅搖搖頭，彷彿這樣就能把所有亂七八糟的想法一併甩出去，他咬咬牙道：「介紹一下，這位是……」

「你已經介紹過了。」沈小猛幽幽道：「邱青青小姐，歡迎。」

邱青青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蕭涅長出一口氣，決定進廚房做飯，這個時候找點兒實事兒做，才能阻止那些荒誕的想法佔滿自己的腦袋——一定是「蘿莉控」這個怪癖控制了我，一定是的——蕭涅給自己找了一個不是借口的借口，拿起了炒勺——其實，以年齡劃分法來看，年齡超過十五歲的女孩，就不能再稱之為蘿莉了——作者按。

「小萌，晚上你睡我的房間；客戶，你睡小萌的房間——我睡客廳……」吃完晚飯，蕭涅的交代還沒說完，電話就響了，蕭涅不敢怠慢——是蕭母打過來的。

——「喂，媽？您說什麼？女方下午去了？但是見我跟別的女孩子在一起就走了？不不不，您兒子不是拈花惹草，那是我的客戶，真的，還是個大客戶呢！對方不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唄……千萬別再介紹了，我實在是吃不消了，而且太不靠譜……是是是，都怪我沒個穩定的工作，我一定努力……哎哎，我爸沒別的事兒吧……清明節回老家？回，我也回……行，到時候見面再說。」

蕭涅放下電話，長出一口氣道：「再讓我相親，我也準備效仿吉祥物出本書，書名就叫《智慧與激情的碰撞——論孫子兵法三十六計在互探對方底線時的具體應用》……」

「嘻嘻，蕭先生很幽默呢——我相信與您的合作過程一定會非常愉快的。」邱青青笑道。

「希望吧。」蕭涅點根煙道：「對了，你之前提及的那位實力強大的朋友有準兒麼？」

蕭涅打響指點煙的動作讓邱青青眼前一亮。面對蕭涅的懷疑，她堅定的回答道：「他是個非常講信用的人，十天之內，他一定能出現在我的眼前的。」

「那就好。」蕭涅點頭道：「剛才你也聽到了，三月十四，同時也是清明節，我要回老家拜祭爺爺奶奶；到時候我就不方便保護邱小姐了。」

邱青青看了沈小猛一眼道：「不是還有您的副手麼？」

「她……要上學。」蕭涅想了想回答。

「清明節不放假？」邱青青問。

「邱小姐沒上過學？」蕭涅問。

「你怎麼看出來的？」邱青青問。

沈小猛替蕭涅回答道：「凡是上過學，尤其是在這塊土地這個年代上過學的人都應該知道——假期這種東西，在初中三年級的孩子們手裡，注定只能被無情的剝奪，學校的老師們則依靠這些戰利品提高自己班級的升學率，順便增加自己的收入。」

「這不合理。」邱青青聞言道。

「這就是理。」蕭涅吐個煙圈發表評論。

邱青青聳聳肩徐徐道：「其實，我本來是一隻深山野狐，只因為天生九尾，便被同類視為異種而疏遠，機緣巧合之下神力覺醒，才有能力化為人形，混跡在人類社會裡……本來，生活多姿多彩，不想獵妖師衝進來打破這美好——我也是病急亂投醫才麻煩到『自由的囚徒』，沒想到的是，他的朋友也就是蕭先生您恰巧剛剛成立這麼一個安保公司……」

蕭涅忙岔開話題問：「那麼，邱小姐覺醒多長時間了？」

邱青青笑了笑回答：「說來巧了，到今天正好三年又三個月零三天——只是修為剛過見利中境的小小覺醒者一枚。」

沈小猛很快抓住了對方話裡的漏洞問：「那你所說的那位實力強大的朋友……」

「只是在網上認識的。」邱青青回答。

「我擦！」蕭涅聞言拍了拍腦門道：「邱小姐能不能具體形容一下，你的那位朋友的強大實力，究竟有什麼具體表現呢？」

「他能遠隔萬里解決我遇到的一切難題，他幫我從網店選衣服，幫我修電腦，幫我分析工作中遇到的難題……」

「行了行了！」蕭涅抬手打斷了對方的話，歎道：「我現在基本能確認，那個傢伙只是個貪圖美色想隔空泡妞的寂寞色男了。」

邱青青聞言蹭的站了起來，因為出奇的憤怒，一張臉漲的通紅，只聽她斥道：「蕭先生，請你為自己剛才的不當言論道歉！」

「道歉？道什麼歉？」蕭涅皺眉道。

「你侮辱了他——他不是這樣的，他一直在付出，卻從未要求過什麼回報……」

沈小猛小聲道：「這不就是回報麼？」

蕭涅道：「縱然，我的話很傷人，也讓你很生氣，但是邱小姐應該明白，我們覺醒者所生活的世界，是實力至上拳頭說話的人間地獄——難道你認為，憑一個眼光有些獨到，懂點電腦技術，會些甜言蜜語的傢伙就能擊退獵妖師的進攻麼？」

「他會的不止這些——他是無所不能的，他是躍淵上境的覺醒者！雖然我們沒有見過面，但是我堅信，他一定有能力保護我。」邱青青執拗著反駁。

「擦！」蕭涅不屑道：「如果我是他，為了像你這樣的妹子，別說躍淵上鏡了，我敢宣稱自己就是天庭的主人——玉皇大帝！」

沈小猛提醒：「覺醒者的世界裡，是沒有天帝的——某人，你得注意區分民俗傳說和上古神話。」

蕭涅沒有理會沈小猛的吐槽，繼續勸道：「總之邱小姐，這東西當不得真的。你們連面都沒見過……」

「你不是我！你也不瞭解我的經歷，你也不會知道他為我所做的一切，等他來了，你看到他的付出，就會相信的。」

「用不到等他來！」蕭涅道：「邱小姐，我屋裡有電腦，麻煩你現在就跟他聯繫，只需要以你們平時聊天的樣子聯繫就行，我們公司有『超級黑客』做外援。」

「你是要……」

「請客戶相信『霄神安保公司』的實力。」蕭涅道：「很快，我們就能看清楚你那位朋友的真面目了。」

邱青青一臉遲疑的進了蕭涅的臥室，沈小猛扯扯蕭涅的袖子道：「萬一那傢伙是個騙子……」

「這種事兒就是早死早超生，長痛不如短痛……」

「哎呀，我的意思是，之後怎麼辦？」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什麼受什麼魚什麼的。」

「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

「嗯，就是這句——既然客戶選擇了咱們霄神安保公司，咱們不但要給客戶最周到的保護，還要教會他們，懂得這世界的殘忍，懂得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瞭解到自己的強大才是避免傷害的第一要素。」

「如果安保公司都像你這麼想，它們早就全部倒閉了……」

蕭涅無奈笑笑，拿出手機，給焦浩然掛了個電話：「胖子，你哪呢？怎麼這麼吵？把音樂關小點兒——幫我查個人，嗯，就是現在，有個妹子正在用我的電腦和某個傢伙聯繫，你查一下對方的底細——不是妹子的底細，是通訊線路另一頭那個男人的底細！」

少頃，邱青青出來了，一臉幸福對蕭涅說道：「他說了，九天之後必然出現。」

「得，這孫子還掐著時間呢。」

「如果你一再侮辱他，我將終止合約。」

蕭涅苦笑一聲道：「如果他真的在乎你，知道你處在危險之中，就該立刻奔過來——而不是窩在家裡進行十以內的加減運算。」

「他說了……需要做充分的準備。」

「那位高人打算充幾天的分呢？」

邱青青想了想回答：「三天……還有兩天多。」

蕭涅道：「嗯，也就是說，他要用七天的時間才能趕到這裡——敢問，他是駕著驢車趕過來麼？」

沈小猛小聲道：「蕭不著調，你是不是被網友騙過？怎麼如此激動？」

蕭涅眉頭一皺，卻沒有直接回答沈小猛的問題，而是看了看手機，再次撥通了焦浩然的電話，詢問了幾句，摁下免提鍵，電話裡傳來焦浩然念產品說明書一般腔調的話：

——「經查，目標人物資料如下：賈哲騰，男，二十九歲，未婚，無正當職業，平日輾轉於各大遊戲、廝混於多家社區論壇，以倒賣遊戲貨幣、從事遊戲代練為生；其間，涉及九次虛擬物品詐騙，四次網絡情感糾紛……最後本人附贈一句，這傢伙是個人渣，具體渣到什麼程度，等我仔細觀摩過他存在電腦裡的自拍視頻短片之後再做評價。」

「謝了，胖子——如果有可行性的話，毀了這個人渣的電腦，然後鎖定他，丫買一台你就毀一台。」蕭涅說了一句掛斷了電話，然後盯著邱青青問：「現在，邱小姐，還用我再說些什麼嗎？」

第66章 價碼

邱青青掩面抽泣著衝進沈小猛的房間裡反鎖上了房門——這個結果蕭涅早有預料，所以沒有阻止沒有勸慰，只是坐在沙發上默默抽著煙。

「所謂悲劇，便是把人生中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沈小猛評價了一句。

蕭涅聳聳肩道：「我反而不認為這是個悲劇——至少在更大的悲劇釀成之前，我在這個女孩子邁過的懸崖間墊上了一塊木板。」

沈小猛跪坐到蕭涅身邊，雙手托腮說道：「蕭不著調，我發現你是個矛盾體唉。」

「你這跳躍性過強的對白能不能改一改？」蕭涅皺著眉道。

沈小猛自顧自說道：「對待我和丹丹，你恨不得讓危險離我們越遠越好；可是對這個客戶，你卻如此殘忍的把人家的夢想毀滅了——你這是典型的對人不對事——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為這個女孩子拿你的鐵哥們畢風當凱子，你才會對她如此的殘忍？她明明心屬那個姓賈的，卻先找畢風當備胎，是不是又不小心觸碰到了你的逆鱗？」

「哪有？是玉衡姐姐教育丹丹的態度對我有影響吧。」蕭涅撓了撓頭接著說道：「終歸，邱青青不是剛出世的丹丹也不是年僅十五歲的你，她是個見利層的覺醒者，不可能依靠別人一輩子，所以讓她直面些生命中的殘酷也是好事——面對的多了，就變成猛士了嘛。」

「所有愛做夢的公主，都需要一個忠誠的騎士在一旁默默的守護。」沈小猛道。

蕭涅沒有回應，因為他的手機又響了，還是焦浩然打過來的，對方開口便說道：「鳥兒，我有一個提議。」

「什麼提議？」蕭涅被焦浩然沒頭沒尾的話搞的滿腦袋問號。

「我可不可以搬到你家裡去住？」

「嚇？為什麼？——你小子的思維什麼時候也變的這麼有跳躍性了？」

「靠！你小子是『只緣身在此山中』看不透啊還是給我裝糊塗？剛剛送走了玉衡，又有個女神送上門，再加上你表妹和那個馬尾辮女孩兒——你家真是桃花燦爛百花爭艷啊！」

蕭涅苦笑一聲道：「你只發現我被妹子環繞，卻想像不到我承受的壓力。」

「你小心啊。」

「小心什麼？」

「小心一個春雷打下來劈死你！你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賣乖，完全不考慮兄弟們仍處在飢寒交迫之中，亟需妹子們溫暖的懷抱給予心靈上的安慰……」

「得了——你剛才說什麼女神？」

「對啊，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剛才用你電腦的那個妹子啊——著名舞姬，著名showgirl，著名Coser，無數宅男的夢中女神青青啊！」

蕭涅想了想回答：「可惜了……我不是宅男；而且，這位邱小姐是我的客戶，不是桃花——更重要的，這不是我勾引來的。」

「裝吧，鳥兒你真是越來越能裝了——不是你勾引的還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當然也不能說是天上掉下來的，不過卻跟運氣有很大關係——是吉祥物牽的線。」

「吉祥物？！擦，這小子真是厚此薄彼，有如此貨色竟然就送給了你？！真是把妹子往火坑裡推啊，簡直殘忍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蕭涅皺眉打斷道：「你到底有沒有正事兒？」

「剛才還有，現在沒有了。」

「什麼意思？」

「我不需要搬到你家去住了，我去找吉祥物套套近乎——讓他也發我一個妹子。」

蕭涅氣極反笑道：「喂喂，吉祥物可不是拉皮……」蕭涅的話還沒說完，焦浩然就掛斷了電話——蕭涅從對方口中得到的唯一有用的消息就是這個邱青青不大不小還算個名人——「怪不得要帶著墨鏡呢。」蕭涅感歎。

過了一會，邱青青紅著雙眼出來了：宣洩一番擦乾眼淚，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好些了麼？」蕭涅笑著問。

邱青青搖搖頭道：「我還是希望賈大哥能到這裡來，我會親口問他。」

蕭涅聞言幾乎一頭栽倒，「大姐，他坑你坑的如此之殘，你還對他保留希望？他是假折騰不是賈寶玉啊！」

「賈寶玉也是坑。」沈小猛吐槽道。

邱青青正色道：「希望二位不要再出言侮辱他了——我希望能在一個融洽的氛圍中履行我們的合約，蕭先生只需要保護我十天，十天之後，我會視具體情況決定是否和你續約——不過依據蕭先生現在的表現，我想我們續約的可能性為零。」

您非得要見到黃河才死心，那我也沒轍——蕭涅聳聳肩，說了句：「我本有心普度眾生，奈何眾生視我若坑——咦？怎麼這麼多坑？」

邱青青道：「蕭先生，您似乎從未向我主動瞭解過那三個獵妖師的情況。」——她已經開始切實履行合約了。

蕭涅歎口氣道：「按照我一貫的風格呢，我更傾向於把威脅幹掉；可是邱小姐您只請我做護衛工作，所以咱們等著敵人上門就好，至於什麼情報嘛——那玩意兒只在戰略家眼裡有用，對於衝鋒陷陣身在第一線的咱們，拳頭夠硬就好。」

邱青青聽完後想了想問：「如果要請蕭先生出面消滅他們三個，不知道要多少錢呢？」

「你很上道！」蕭涅點頭一笑道：「一般情況下，如果對方人品夠爛，我很願意本著替天行道的原則義務為民除害……」

「蕭先生還是請說不一般的情況吧。」——除了愛情方面，邱青青還是比較精明的，看來她做showgirl的時候經常和別人談合約。

「嗯！那咱們就詳細說說特殊情況。」蕭涅把一直翹著的二郎腿放了下來，「很多年之前，我也跟獵妖師打過交道，那個時候，道上一個履霜層初境的獵妖師的腦袋價值兩千塊，你沒有聽錯，就是這麼便宜。目標修為每升一境，價錢翻一倍——現在呢，考慮到貨幣貶值物價飛漲通貨膨脹等等因素，我將懸賞基礎金額定在兩萬塊。所以具體到邱小姐這件事上，到底要花多少錢，還要看那『蛇鼠一窩看門狗』的具體修為品階了。」

「只考慮修為品階，不考慮具體神力特徵麼？」邱青青接著問道。

「邱小姐你有所不知，覺醒者世界裡的殺手，神力往往都比較囂張——不然哪有資格幹這個？這就好比，你無需跟老虎討論它的獵物究竟是羚羊還是羚牛一般，反正在它眼裡，牛肉羊肉都是午餐肉——所以，對於殺手來說，只討論修為品階便足夠了。」

邱青青若有所悟的點點頭道：「蕭先生是個曾經在王庭宿衛隊供職的殺手？」

「錯！」蕭涅搖頭道：「我不是殺手，而是守護者，只是應顧客的要求，偶爾客串一下刺客這個角色罷了。」

沈小猛幽幽道：「區別在哪裡？」

「區別就是。」蕭涅點了一根煙幽幽道：「曾經，殺人是我的義務；現在，殺人是我的權利——由義務到權利，只是因為自由的獲得。」

「呃……」邱青青聽完，只覺得這位蕭先生，似乎還真如那位小妹妹形容的一般不著調。

只聽蕭涅接著說道：「除了自由，讓我去殺人，還需要一點催化劑，也就是動力……」

「你直接說要錢不久行了麼。」沈小猛小聲嘟囔。

邱青青聽見了沈小猛的提示，她沉思了一會道：「據我所知，這三個獵妖師，分別是見利層上境的飛鼠，惕咎層中境的天狗和躍淵層上境的鳴蛇——根據蕭先生開出的基礎賞金兩萬元，要殺掉他們三個，一共需要支付……」

「支付……」蕭涅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天，還是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沈小猛。

「二的六加八加十二……是二的二十六次方乘以一萬……一共需要八千八百三十二萬！」

蕭涅和邱青青異口同聲驚呼：「哇！這麼多？！！」——不同的是，蕭涅滿眼的金星，邱青青滿眼的淚水——她掏不起啊！

不過蕭涅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淡淡道：「要知道，這可是以自己的性命為賭注掙來的錢——竟然沒有上億，唉，殺手真是命賤啊。」

「蕭先生，我還是請您護衛就好——殺人的話，我囊中羞澀掏不起。」邱青青尷尬道。

如果蕭涅夠邪惡，他一定會留著口水搓著手掌說「肉償也是可以的嘛」，但是沈小猛就在旁邊，而且蕭涅自認為自己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邪惡，他只是搖搖頭道：「咱們雙方還是本著務實的態度切實履行之前定下的口頭協定好好合作吧！」

雙方敲定一些細節之後，沈小猛和邱青青先後回屋睡覺，只有蕭涅一人孤獨的靠在沙發上，幽幽來了一句：「原來，覺醒者世界的殺手是如此有『錢途』的職業……」

「那是因為，你無故把賞金提高了十倍。」一個冰冷的聲音飄進了蕭涅的耳朵。

蕭涅歎口氣道：「舞妹妹，我再次嚴正警告你，不要再玩兒類似的遊戲了……我若是被你嚇出心臟病，你就哭去吧——話說回來，就算賞金一直沒變，八百多萬也夠我花一輩子了，我又不買名車……等等，你怎麼會熟悉十年前的賞金？難道說，你曾經是殺手……」

「你猜對了。」——程舞現身了，不過一身黑衣的她完全融在屋角的陰影裡，跟不現身也沒有什麼區別。

「我事先聲明，這一次無論是衛道司還是你，都不能搶我的工作！」蕭涅忽然感到強大的競爭力——憑良心說話，程舞比他更有資格接這個單子。

「我已經不做殺手了。」程舞發話，無意和蕭涅競爭。

既然對方不是來搶生意的，蕭涅的語氣就緩和了一些：「那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噢，難道說舞妹妹想我了？」

面對蕭涅的調戲，程舞的語氣仍沒有一絲變化：「你的生日快到了——那一天，天權長老會來勘察你神力修為的進展。」

第67章 曝光

自從蕭涅的神力恢復以後，每年陰曆生日，他總要被猥瑣的天權老頭做個身體檢查，以確認他修為到了什麼階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對蕭涅存在王庭那份檔案的不斷完善。

而蕭涅今年的陰曆生日，恰逢清明節。

蕭涅可不想自己回老家祭拜爺爺奶奶的時候，有個形容枯槁身材矮小面相猥瑣長的跟龜仙人一樣的老頭跟在屁股後面問：「小哥，來，讓爺爺給你檢查檢查身體……」

於是，聽完程舞的告知後，蕭涅本能的否決道：「告訴天權老頭，這一次就免了！我已經不是神衛軍了，沒有必要做定期體檢。」

程舞道：「你的檔案，還在神衛王庭檔案館。」

「說到這個——我真恨不得潛進去把它偷出來。」蕭涅苦笑道。

「你不是蓐收的對手。」程舞淡淡道。

蕭涅笑道：「別開玩笑——鑫姐姐和我關係很好的，她又那麼善解人意，我倆還是宿衛隊的老搭檔，嗯，你懂的。」

程舞搖搖頭，表示不懂蕭涅在暗示些什麼。

蕭涅知道，除了正事兒，最好不要和程舞侃大山，因為這樣做，就將面對人生中最豆腐渣的一座大山，於是問道：「舞妹妹，還有別的事麼？」

「我只負責傳訊——若有他事，可到民心河與裕華路交叉口爛尾樓找我。」程舞丟下一句話，消失了。

「這斗魁庭的高級幹部就是不一樣，傳令兵都用個真神級的牛人。」蕭涅評價一句，躺在沙發上和衣睡去——現在已快到清明節氣，春日的溫暖逐漸取代了往冬的嚴寒，就算蕭涅不會恆溫結界，在客廳沙發上睡覺也不會凍著。

其實，蕭涅睡著前一直想的是：睡一天沙發，六百塊到手——和某些職業相比，同樣都是睡，咱這錢掙的多輕鬆——要想有高收入，還是得憑本事說話啊。

另外，蕭涅特意將自己的靈息散發出去，希望那個獵妖師三人組知難而退，最好聞息而逃。

「我現在感覺，我倒是像在黑道上插旗的傢伙了。」蕭涅道。

二人現在暫時回到了邱青青的家中——因為，邱青青要錄一段像，也就是她將換上一身相對性感的、容易讓人想入非非的奇特衣服在價值不菲的高像素攝像頭前面跳上一段沒什麼專業技巧的、低難度的舞蹈——某些空虛寂寞的宅男們，管這種蹦蹦跳跳叫做「萌」——客觀來說，也確實很萌……

蕭涅仔細打量了一番邱青青的臥室，從視覺角度分析，這裡的確如童話裡公主的閨房一般美麗：櫻花壁紙，淺粉衣櫃，亮色地板，粉紗床幔，毛絨玩具……一切的一切，無不顯示著房間的所有者的清純與可愛——但是蕭涅明白，這裡所有的裝潢設計，只不過是邱青青為了讓拍攝效果更好、為了迎合大眾的審美需求做出的裝點罷了，至於她自己是否喜歡，蕭涅就不得而知了——至少，這套一室一廳的公寓裡的「廳」，也就是方才邱青青換衣服而蕭涅迴避時所在的那個客廳，裡面的擺設就極為簡練，而陳設簡單的原因，也僅僅是這裡不需要向粉絲展示……

在邱青青做熱身準備的時候，蕭涅發出了自己的疑問：「現在這種時候，為什麼還要在網絡上拋頭露面？」

邱青青無奈道：「像我這種所謂的網絡名人，總得維持一定的曝光度，不然很快就會被淹沒在如潮的熱點之中——凡人的世界，激情來的也快，退的也快；人熱的塊，冷的也快。一不留神，就被如春筍的新人們掩蓋住了，那樣的話，對我的工作是很不利的。」

「哦，明白了。」蕭涅點頭道：「受迫性的炒作唄。只是你這種炒作方式很落伍——對著攝像頭跳舞？這不應該是未成名的女孩子用的自我推銷手段麼？」

邱青青正色道：「蕭先生，我是因為做視頻舞姬而成名，所以我不能捨棄最早支持我的粉絲——還有，這不是炒作，這只是確保我不在公眾的眼裡消失的必要手段，為了我的事業，我必須冒這個險。」

「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現在拋頭露面出了事的話，豈不是就沒有以後了？」

「萬一不出事呢？我沉寂一段時間之後，公眾們很快就會將我忘掉——之前所做的種種努力，豈不是前功盡棄了麼？」

蕭涅想了想道：「身處命運漩渦之中，身不由己啊。」

邱青青歎了一口氣忽然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訛獸？」

「柳媚兒？」蕭涅下意識的回答。

「嗯，她在妖獸的圈子裡很出名——聽說前一段時間還掀起了不小的波瀾——你跟她也很熟？」

蕭涅回答：「也算不上熟悉，只是有點過節，而且我們之間的梁子一直懸而未決——可惜現在找不到她，你有她的消息？」

邱青青擺手道：「沒有，只是聽說她現在倒是願意幫助些閒散的妖獸類覺醒者應對獵妖師的捕殺。」

「我就知道這娘們兒不會死心。」蕭涅撇撇嘴道：「我來告訴你，我為你提供的一切服務都是明碼標價的，你用金錢就能買得到；而柳媚兒如果幫助你的話，她想得到的報酬，就是讓你為了她的野心祭上自己的生命。」

「嘻嘻。」邱青青忽然笑了，「看來，咱們都一樣呢，為了生存——我是把自己的美展示給別人看以得到大家的支持；而你為了有生意可做，選擇將競爭對手的惡展示給客戶看讓客戶不去選擇他們。」

「我可沒有你想像的這麼陰險；也沒有長遠從事這個工作的打算，只是你恰巧送上門，我沒有放著錢不去掙的道理。」蕭涅苦笑著解釋道。

邱青青無所謂的笑了笑說：「不管怎麼說，我只希望這次的風波快到過去，而我也將能有一個相對安穩的生活。」

蕭涅道：「那你就更應該選擇我了——我覺得這很諷刺，想要追求安穩的你不得不冒著被獵妖師幹掉的危險拋頭露面；有魔族做靠山沒人願意招惹的柳媚兒卻對安穩的生活毫無興趣……這人啊，就是這樣，只執著於自己沒有的，卻容易忽略了自己擁有的。」

邱青青道：「其實，像她這種特質的妖獸，想過安穩生活的是很容易的。傳聞吃了訛獸之肉的人，終生不能再說真話，即便沒有你所說的魔族靠山，想必也沒有獵妖師要打她的注意吧。」

蕭涅冷笑一聲道：「沒了魔族靠山她就死定了——衛道司正在通緝她呢。咦？等我結束對你的護衛之後，是不是可以考慮做個賞金獵人，抓到柳媚兒然後到鎮北所領賞……」

邱青青對蕭涅的未來規劃沒什麼興趣，現在的她已經熱身完畢，於是對蕭涅說道：「蕭先生，請你再到客廳迴避一下，我要開始錄像了。」

蕭涅笑道：「你是不是還應該加一句『沒有我的命令，不要進來打擾』？」

「嗯。」邱青青點頭道。

「嗯你個頭！」蕭涅皺眉道：「萬一我在客廳抽煙的時候，你被獵妖師抓走了怎麼辦？邱小姐，你真是一點憂患意識也沒有啊——我再重申一遍，除了睡覺上廁所換衣服，這十來天的時間，你必須時刻處在我的視線之內。」

「可是……昨晚睡覺，還有剛才換衣服的時候，你不也是和我有一牆之隔？」

「唉……」蕭涅歎口氣，把原因詳細的解釋給客戶聽，「你睡覺的時候，還有你剛才換衣服的時候，你散發出的靈息都很穩定，只要不出現劇烈波動，我便能確認你的安全——可你馬上就要又蹦又跳，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為了讓你的舞蹈更迷人，你會使用部分妖力，那時你的靈息一定會出現波動——我如果不在你身邊，怎麼知道你是在跳舞還是在掙扎逃離獵妖師的魔爪？」

邱青青聽完，覺得蕭涅所說也有道理，只是皺眉細聲細氣道：「可我的臥室空間就這麼點兒，你要藏在哪？嗯……你會飛麼？你可以飛到屋角，既不影響采光，也不會出現在畫面裡。」

「的確，我可以通過對局部空氣的急速加熱實現空氣對流保證自己懸浮在空中，但是那樣的話，你的臥室將會經歷一場小型風暴……而且，到時候觀看視頻的諸位即使不用呼叫上升氣流也能輕易看清你的粉色底I褲——我還有另外一種方式可以飛起來，但是那樣的話，你的臥室就將化為一片煉獄火海……」

邱青青下意識的按住自己的黑色超短裙問：「那要怎麼辦？」

蕭涅將這間臥室掃了一遍，指了指那張公主床說道：「我混在那一堆毛絨玩具裡就行。」

「呃……」邱青青聞言一愣，說實話，她不太願意讓這個不太熟悉的男人和自己平時抱著睡覺的物品有太過親密的接觸，於是，她指著那只巨大的泰迪熊說：「小灰……從來沒有讓男人碰過。而且，也從未有男人上過我的床。」

蕭涅很無奈——在他的眼裡，「小灰」只是個毛絨玩具；在邱青青的眼裡，「小灰」是和她每天相擁入眠的床伴——蕭涅想了想說道：「那衣櫃呢？」

「裡面有我的內衣。」邱青青紅著臉道。

「窗簾後面呢？」

「你也看到了，這窗戶沒有窗台，你躲在窗簾後面會露出人形輪廓的。」

「攝像機的位置能動麼？」蕭涅沒有理會，繼續尋找解決方案。

「不能，這是最佳的采光地點。」邱青青道。

「在生命面前，一切都得讓步——事有輕重緩急，在面臨生命威脅的時候錄一段質量不怎麼高的視頻也是有情可原的吧？」

「不——我從事的事業，也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不容絲毫敷衍。」邱青青態度堅決。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死板？哎，等等，有了！」

第68章 共舞

邱青青的臥室很狹小，根據蕭涅的目測，實際使用面積不超過十五平米，靠窗還擺了一張巨大無比的公主床；跨過大床是一小塊空地，那是邱青青跳舞的地方；與床相對的是粉色的整體衣櫃；衣櫃旁邊斜對窗台的是電腦和攝像機——蕭涅對攝影懂的不多，在他有限的拍攝知識裡，找不出這台有逆光拍攝嫌疑的攝像機位置究竟好在哪裡……

在邱青青將窗簾拉上，將照明用燈具打開之後，蕭涅算是稍微找到了點攝像機如此擺設的原因——因為還要擺放燈具等物品，除了電腦的旁邊，攝像機根本無處可放，而且擺在那個位置還能避免一大堆線路外露，破壞這個主色調粉紅的唯美世界。

那麼，突然多出來又不肯撤到客廳裡的蕭涅究竟要藏在哪裡呢？

蕭涅最終決定忠誠於自己習慣主動迎擊的思想——既然無處躲藏，那就不要藏了吧！

「你會跳舞？」——當蕭涅說出自己的想法之後，邱青青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著蕭涅問。

「那簡直是一定的，不然我的身材怎麼會這麼好？」蕭涅說著，擺了個姿勢——只是這姿勢不像舞蹈家的亮相，卻像參加比賽的健美運動員在評委面前展示肌肉。

邱青青一臉為難道：「可是，我從來都是發單人舞蹈的。」

「老是一個人單跳，觀眾看久了也會膩的嘛，偶爾嘗試改變一下風格說不定能贏來更多的粉絲。」——蕭涅做著自我推銷。

邱青青搖頭：「如果粉絲發現我身邊多了一個男人——他們會很傷心的。」

「這樣一來，不是正好讓那些色狼現出原形，甄別出那些真心支持你的人麼。」

邱青青擺擺手指道：「蕭先生，你對我們這個行業不瞭解——如果我突然有了男人，那麼也便基本宣告藝術生命到此結束了，說白了，我們就是靠出賣感官刺激賺取眼球製造廣告效應帶來I經濟收益的，如果單身的我勉強能稱作一件藝術品的話，男人，尤其是突然出現還和我熱舞的男人——都只會是藝術品上的瑕疵。」

蕭涅聞言笑了：「你管這個叫藝術？行為藝術吧？那些宅男們只是對著你的視頻擼……」

「你怎麼能這樣評價我的粉絲？！」邱青青一臉的憤怒，打斷了蕭涅的話。

「當然，我不是說所有的粉絲都將你當成YY的對象，但是總不能排除其中會有那麼一兩個人渣——我也同意，從外表來說，你的確可以稱得上是件藝術品，但是我覺得，給你伴舞不是瑕疵——那些變態的骯髒想法，才是對這件藝術品的褻瀆。」

「你的思想這麼保守？」

「邱小姐，將來你一定會遇到一個人，阻止你從事這項工作——以我作為一個男人的價值觀來看，真正在乎你珍惜你的人，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心愛的女人被那些傢伙當成YY的對象的，別說『那些』了，一個都不能有！」

「還有一些狹隘。」邱青青評價。

「這怎麼能是狹隘？難道你所認為的寬容——就是放任自己的女人去……啊？」

「蕭先生，咱們的合約裡，好像不包括討論愛情觀。」

蕭涅無奈的撇撇嘴道：「這只是我的個人觀點，僅供參考。」

「當然是你一個人的看法——賈大哥就很支持我的工作。」

「他有沒有找你借過錢？」

「蕭先生，你好像管的有點多了。」

蕭涅碰了個釘子，權當自己好心被當驢肝肺了，只好說道：「我這個人有個毛病，總是以最壞的惡意揣測別人——特別是沒有對我敞開心扉的人。」

「噢。」邱青青點點頭：「受迫害妄想症，蕭先生以前肯定受過什麼特別大的傷害吧？」

蕭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邱小姐，咱們還是考慮正事兒吧，今天這視頻你就不能不錄？」

「如果不是蕭先生一直在這裡打擾，我說不定早就錄完了。」

「如果不是他在這裡胡鬧，你早就被獵妖師抓走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邱青青聞言躲到一邊，警惕的問道：「誰？」

「舞妹妹，你還敢說不是來和我搶生意的？為什麼我走到哪你跟到哪？」蕭涅對著被春風吹動的窗簾說道。

春風吹綻了滿樹的桃花，卻吹不化程舞冰冷的嗓音，只聽她冷聲道：「荒謬。」

「你現在也不再是衛道司游將了，對於九尾狐動用神力在凡人世界裡積攢人望博取利益的事兒也輪不到你管——那你忽然出現還總是出現，能是為了什麼？還不是對那筆巨大的賞金產生了興趣？哎我說，舞妹妹，你若是在這塊地界上遇到什麼經濟困難就直說，多了我不敢保證，給你點資金支持讓你吃飽飯總是可以……」

「話癆。」程舞丟來一句打斷了蕭涅的滔滔不絕，「有個獵妖師在附近，你好自為之。」

窗簾陡然躍動，一縷陽光趁機灑了進來。

但是，窗簾又緩緩落下，將陽光和柔和的春風慢慢鋸斷，擋在了窗外。

蕭涅搖搖頭心中暗自揣摩：這個程舞，被免職後一直留在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自從程舞丟出那一句話，邱青青的臉色就難看了下來，她小心翼翼出聲道：「在附近？全部都在麼？」

「哼哼！越是在附近，咱們就越要囂張！再說了，管他有幾個？最好一齊來讓小爺一鍋燴掉。」蕭涅不屑的笑了笑，走到電腦旁，從網上搜了段「快四」開始播放，又跨到攝像機後面，按下攝錄鍵，再返回邱青青身前，把背上的罩帽拉到腦袋上，然後做了個很紳士的動作，彎腰伸手，似是交誼舞會上邀請美女跳舞一般：「邱小姐，能否賞光共舞一曲呢？」

或許是被獵妖師嚇到大腦短路了，或許是被音響裡傳來的音樂聲感染了，邱青青竟然鬼使神差一般伸出潔白的小手，接受了蕭涅的邀請……

蕭涅一身休閒的行頭：滑板鞋，牛仔褲，翻帽衫……

配合邱青青衣著：蕾絲襪，超短裙，雪紡衫……

再加上兩人跳的不倫不類的交誼舞——這段視頻，說不出的詭異。

「多年不跳，我的舞姿還是這麼的帥。」蕭涅看著那一段錄像，很燒包的說道。

「蕭先生你確定這東西能發到網上？」邱青青很不自信的問。

「為什麼不呢？」蕭涅笑道：「反正也是要吸引別人的眼球，找個緋聞男友炒作一下不是挺好的麼？更何況我帶著眼鏡，還把帽衫罩在了頭上，更是增加了幾分神秘感……」

「關鍵是……我的舞步完全是錯的。」邱青青指著畫面道。

「到時候人們只會注意我，誰會在乎你的舞步？而且你越慌亂，不顯得這段視頻越真實麼？你注意看自己的表情，完全將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子內心的幸福和羞怯交織在一起的矛盾刻畫的淋漓盡致……」

「如果人氣下跌怎麼辦？」邱青青一臉擔憂的問。

蕭涅想了想回答：「如果真是這樣，你就到網上闢謠，說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表哥；這樣，那些心裡不平衡的傢伙們就會啟動幸災樂禍模式了。」

邱青青想了想說道：「我覺得，以蕭先生的急智，即使不做保鏢，也可以去做個經紀人的。」

「得了吧。」蕭涅指指自己說道：「我做經紀人？像我這種只會說真話不會胡扯一通應對媒體的直腸子去做經紀人？那還不是開一次新聞發佈會就毀掉一個藝人？」

噗嗤——蕭涅的話把邱青青逗樂了，她笑著說道：「接下來，我要處理一下這段視頻，蕭先生坐在一邊稍等片刻。」

不得不說，邱青青的視頻編輯工作還是很熟練的，操作起電腦來駕輕就熟，很快，那段不倫不類的所謂交誼舞視頻就被傳到了網上。

「呼——」邱青青長出一口氣道：「總算是完成了。」

「我是不是也有成為網絡紅人的運氣呢？」蕭涅開始想入非非。

邱青青卻幽幽一歎：「只是不知道——賈大哥看到這段視頻，會怎麼想呢？」

邱青青的多愁善感讓蕭涅想起，自己現在的任務是保護這個情商算正常但是愛情智商極低的客戶，於是把種種非分之想扔到一邊，起身道：「換衣服，離開這個地方。」

「去哪裡？」

「去個人少的地方，一會打起來，我也好發力。」蕭涅回答。

「他們還沒走？」

「讓聞到肉腥味的豺狼退卻的唯一方法，就是割掉他們的鼻子。」蕭涅冷聲道。

邱青青沉聲問：「無盡的殺戮，才是覺醒者世界的真相麼？」

「其中還有佳人共舞的片段做點綴麼。」蕭涅笑道。

邱青青道：「以蕭先生的性格，生命之中不會缺少所謂佳人吧？」

「其實你猜錯了——我到現在還是光棍一條。」蕭涅無奈歎了一句，轉身出了臥室。

在客廳裡抽了根煙，邱青青的衣服便換好了，相對於那身引人犯罪的著裝，這一身休閒行頭還算是正常——蕭涅忽然想起網上一個挺流行的段子：當妹子們衣著厚實的時候，我們將目光集中在妹子們的身體暴露出來的部分；當妹子們的身體大部分裸露的時候，我們的目光卻又聚焦在被少量衣物遮擋的部位——我們都是賤人麼……

「蕭先生？您在想什麼？」

「啊？沒有。」蕭涅把煙掐滅，指了指邱青青背後的巨大背包問：「這裡面是什麼？」

邱青青回答道：「攝影器材和一些換洗衣物，我想如果這裡不安全的話，那個小妹妹的臥室也可以用來錄製些視頻的。」

蕭涅無奈的撇撇嘴，很紳士的接過了那個塞得滿滿的雙肩背包，然後很乾脆的將其放到了地上，皺眉道：「我們是要去打架，不是搬家……」

第69章 警告

「邱小姐，對於我們家少爺的合作邀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蕭涅和邱青青剛來到街上，一個打扮的人五人六的傢伙就迎面貼了過來。蕭涅感知了一下，卻並未覺察到對方身上的靈息波動——顯然，這個打著發蠟穿的跟銀行高管一樣的傢伙不是獵妖師三人組的成員。

蕭涅扭頭看了看邱青青，只見她一臉厭惡的皺眉道：「李先生，關於同賀先生的合作態度，我想我之前已經表述的很清楚了——不好意思，我沒有興趣。」

「我們家少爺……」

「打住。」蕭涅抬手做了個暫停的收拾，「現在都什麼社會了？還有少爺這個稱謂麼？」

「高管」撇著嘴打量蕭涅一番，一臉鄙夷說道：「看你的打扮就知道你是個窮鬼，憑你那點兒見識，當然不會理解這個社會上層人物的高貴生活——僅僅是這一個稱謂，您們這些窮鬼就算是奮鬥一輩子都休想得到。」

蕭涅聞言笑道：「就算小爺我想得到那個稱呼——也總得有個沒骨氣的傢伙肯跪下來稱頌才行啊。」

「你什麼意思？」面對蕭涅的挑釁，高官一臉的高傲和優雅忽然全部消失，「小子，我告訴你，青青這種女孩子，不是給你們這種窮鬼用的！」

「青青又不是什麼物品——『用』這個詞兒恐怕不太合適吧？」

高管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道：「在我們少爺的眼裡，所有的女孩子都是日用品。」

話不投機半句多，蕭涅懶得同與自己價值觀有本質差異的人渣交談，所以不再理會。只是給邱青青打了個手勢，繞過這個高管，將欲離開。

高管不想碰邱青青，但是他不介意碰到蕭涅，於是一把扯住蕭涅的袖子道：「識相的話，離青青姑娘遠一些。」

蕭涅甩開對方的手道：「你他媽有病吧？老子跟什麼人在一塊用得著你管？」

「小子你有種——剛從大學畢業不久吧？還沒見識到社會的黑……」高管的話還沒說完，蕭涅一個大嘴巴就抽到了他的臉上——似是一巴掌把他的靈魂也抽了出去，抽的他直楞楞的杵在當地，半天沒反應過來。

蕭涅冷冷的丟下一句：「中山路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便帶著邱青青走遠了。

好久，高管才回過神來，他捂著腫起來老高的腮幫子，雙眼充血恨恨的盯著蕭涅的背影道：「小子，想你這種帶刺兒的石頭，少爺最喜歡一下一下敲掉它的稜角……」

二人漫無目的的走著，邱青青本來不錯的心情也被方纔那個突然殺出來的傢伙破壞的一乾二淨，只聽她小聲道：「蕭先生，不好意思，把你牽扯到我的私人事件裡來。」

蕭涅大概也能想出來什麼事，無非有錢有勢又不學無術的傢伙看媒體渲染的「社會熱點」看多了，也想搞那麼一出強搶民女的戲碼。於是回應道：「沒事，清理社會垃圾，是我的一大愛好——如果順手的話，我倒是樂意贈送邱小姐這樣一個附加業務——誰讓您是我們公司第一個也有可能是最後一個客戶呢？」

「蕭先生似乎對於我從事的這個行業裡一些內幕也有所瞭解？」

「那個行當裡還沒有幾個垃圾呢？」蕭涅掏出一根煙，大街上不方便響指點火，只是用手一遮煙便著了，他猛吸一口繼續說道：「我相信潛規則是一直存在的，只是由於某些無良媒體和某些無恥藝人的惡意炒作，潛規則才慢慢變成了明規則，搞的你們圈裡一團烏煙瘴氣——無論如何，我相信你們圈裡大部分人還是要憑實力吃飯的，是有真正的光明存在的，如果都黑了，也就顯不出來所謂黑暗和骯髒了不是？」

邱青青想了想回答：「蕭先生說的很有道理，由於種種原因，像女性商品化，販賣感官刺激流行化，利益的趨勢名利的誘惑，還有確實存在的骯髒的發酵——唉，一言難盡啊。」

「有這樣一個說法不知道邱小姐聽說過沒有？」

「什麼說法？」

「說出來可能不太雅。」蕭涅笑道：「狗屎運能使你達到一定的高度，但是不可能讓你永遠停留在那個高度——最終，還是要看本事的。」

「嗯。」邱青青點點頭，對於蕭涅所舉的例子沒有一絲反感，「所以我才要一步一步踏踏實實的向夢想靠近，哪怕有一天青春不再，不再適合這個職業，我也能問心無愧的度完餘生。」

「只是——」蕭涅接著說道：「覺醒者的青春都很長，邱小姐從事這個事業，其實是有很大的優勢的。」

邱青青搖搖頭道：「我並不打算用神力維持自己的青春——一隻狐狸的壽命不過十幾年，而人類的壽命則有大幾十年，有這麼長的時間感悟生活，我已經很滿足了。」

「接觸下來，邱小姐真有些與眾不同呢。」蕭涅笑道。

邱青青雙眼閃動著希望的光輝說道：「當初我為狐狸的時候，不為同類認可——那時我就想總要做出些什麼事讓大家知道我是隻狐狸，而且是只最優秀的狐狸；後來因緣覺醒，我便立志要成為名人，得到大家的支持——我想要全世界的人知道，我邱青青是優秀的。」

蕭涅則搖搖頭道：「別人的看法，就那麼重要麼？」

「蕭先生沒有被人疏遠過冷落過麼？」

「這個……」蕭涅回憶一番後答道：「確實沒有，我從小到大人緣一直都還不錯。」

「那蕭先生就不會理解孤獨的痛苦。」邱青青說著，眼中的光芒逐漸暗淡了下來，似是在回憶過往生命中的那些痛楚。

不同的經歷造就不同的性格，蕭涅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道理，也不再評論些什麼；作為一個僅僅和對方有口頭合約關係的人，蕭涅認為自己還是先把本職工作做好——因為，隨著二人所處地方越來越偏僻，有個覺醒者已經由遠及近追了上來。

待二人溜躂到一個人跡罕至的小公園，蕭涅忽然站定了，又點了根煙說道：「追了這麼久，也不覺得累麼？」

話音剛落，一個尖嘴猴腮賊眉鼠眼一身黑衣的瘦弱男人竄了出來，半蹲在公園裡的假山頂上，以尖利刺耳的嗓音說道：「嘿嘿，九尾狐你運氣還不錯嘛，居然傍上了一個修為蠻高的控火者。」

蕭涅動了動，擋在來者和邱青青中間，沉聲說道：「我要糾正你話語裡的幾個錯誤，首先，這位邱小姐的運氣不怎麼好，幼年孤獨悲涼成年還要被色狼騷擾；其次，她也不是傍上了我，我們之間有明確的合同關係，就沖這一點我就能投訴你順便討點名譽損失費什麼的；再次，我的修為不是蠻高，是很高，高到你這個見利層的覺醒者無法承受。」

黑衣男人聞言笑道：「嘿嘿，這位小哥神力強弱在下無從得知，但是這嘴炮的功夫卻是不賴嘛，在下白玉堂，還未請教？」

「咳咳。」蕭涅聞言被香煙嗆了一口，哭笑不得問：「白玉堂？錦毛鼠白玉堂？你這麼相貌猥瑣的傢伙也敢盜用他老人家的名字，你就不怕對方從《三俠五義》裡穿越過來告你個侵犯姓名權？」

「嘿嘿，恰巧同名而已。」白玉堂仍然一臉賊笑，「再說了，就算他真來了，我們三兄弟還會怕他不成？小子，不瞞你說，我大哥是躍淵上鏡的覺醒者，還是神力強大的鳴蛇！所以你識相的話，還是離這位紅顏禍水遠一些的好——小子，報上你的名字，當然，如果你打算退出的話，也就沒必要自報家門了。」

蕭涅心中苦笑，暗想今天出門沒看好日子，不是被叫做小子就是勸自己識相。然而蕭涅心中明白，所謂識相，都是對威脅怯懦的退讓和屈服，於是他笑道：「在下蕭涅。」

白玉堂聞言一愣，似是想到了什麼，忽而又變得一臉奸笑：「嘿嘿，你說你是他你就是他嗎？唬誰呢？」

「還要有什麼佐證麼？」蕭涅很納悶。

自白玉堂現身後一直未曾開口的邱青青突然說話了：「這位蕭先生，曾擔任神衛王庭宿衛隊副隊長！」

「噓——」蕭涅決定關鍵時刻裝上一裝，「低調，低調。」

「宿衛隊副隊長——不是說十多年前死個球了麼？」白玉堂低聲嘟囔了一句。

「哪個混蛋造謠說我死了？」蕭涅耳朵挺靈，他聞言怒道：「看清楚，本大爺活的好好的。」

白玉堂聞言綠豆眼一轉嘀咕著：「小子，我想你也是剛覺醒沒多長時間吧，不知道魔將刑天在王庭殺的七進七出那件事在覺醒者世界造成的震動有多大，你扯什麼不好，偏偏扯自己是已故的宿衛隊副隊長？真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不，你怎麼能跟我二哥相提並論？」

「他在嘀咕什麼？」邱青青一臉茫然問。

「誰知道？估計被我的威名嚇傻了吧。」蕭涅回應。

白玉堂覺得自己弄清楚了事情真相，於是繼續嘀咕：「看來，不用回去報告大哥……」

「那位遊客！馬上下來！」一聲怒喝傳來，打斷了白玉堂的自言自語。

眾人側目望去，只見一個身著保安制服的絡腮鬍大叔朝這邊奔了過來，怒氣沖沖指著白玉堂道：「看不見牌子上寫著『禁止攀爬』嗎？」

第70章 證明

事實證明，白玉堂是一個很有職業操守的獵妖師，他只是獵妖，對於獵妖師圈子裡「不傷害凡人」的禁令執行的很徹底——所以，面對絡腮鬍保安的訓斥，他非但沒有還擊，而是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小學生一般，低頭站在保安壯碩的身前，接受對方的教導。

看白玉堂認錯態度良好，保安也沒有深究，只是又提醒了幾句便匆匆走開了——因為遠處又有個不知公民道德為何物的傢伙在偷偷折花獻給身邊的女友……

被保安訓了一頓的白玉堂覺得很沒有面子，於是他決定在蕭涅身上找回來，保安走遠之後，白玉堂雙手叉腰直視蕭涅道：「小子，廢話我也不多說了，給飛鼠爺爺我認個錯，然後忘掉剛才看到的一幕，留下這個姑娘，然後滾蛋。」

「切。」蕭涅不屑的揚了揚嘴角，「這還叫廢話不多？你滿篇都是廢話！」

「嘿嘿。」白玉堂又一次奸笑道：「敬酒不吃……」

他的話還沒說完，蕭涅的身影已經奔至身前！

光天化日，蕭涅也不可能放出赤炎炮，只是藉著對空氣加熱實現對流的風勢，擺拳出擊。

白玉堂仍然嘿嘿一笑，輕易的躲過了蕭涅的一擊——飛鼠的身法還是很靈活的。

蕭涅招式未老，反手一揚，化拳為掌，反抽飛鼠臉龐，同時腳下墊步前進，縮短和對手之間的距離。

白玉堂見狀猛然下蹲，同時出直拳，直取蕭涅小腹。

蕭涅不敢怠慢，可右手已經向外掃出，門戶大開，只得蜷腿提膝，擋住了對方這一拳。

白玉堂直拳觸碰到蕭涅一瞬，他便已經開始收力，同時雙腿前蹬，借力後閃。

將將閃出半米的距離，蕭涅屈膝彈腿已經裹著凌厲的勁風踢出——卻是踢空了。

二人一招對下來，只是一瞬的功夫，而旁邊的邱青青卻看的大皺眉頭，在她這個外行眼裡——這哪裡是覺醒者之間的戰鬥嘛，這分明是散打表演賽……

「小子身手不錯嘛。」閃到一邊的白玉堂仍然半蹲在地上。

蕭涅心中也是佩服對方的反應預判能力，只做個格鬥預備的姿勢道：「彼此彼此。」

「看來，不動用神力是分不出勝負……」

「兩位遊客，怎麼打起來了？！」絡腮鬍保安又轉回來了，盯著白玉堂看了一會兒道：「又是你？身份證拿出來讓我看看！」

身為堂堂獵妖師的白玉堂怎麼可能有勞什子身份證，見勢不妙趕緊溜走，只給蕭涅丟下一句：「小子你等著，飛鼠爺爺我還會來找你的！」

保安追了一陣，發現二人的奔跑速度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所以也就氣喘吁吁放棄了，只是心中暗自嘀咕：這麼好的身體素質，不去參加奧運會為國爭光，偏偏來這裡爬假山打架鬥毆，真是不求上進！剛欲找打架的另一方蕭涅談會話，回到事發地點才發現，哪裡還有一男一女的影子？於是，保安嘟囔了一句：「春天，真是個躁動的季節，就在這燥熱裡，我們淪為衝動的奴僕——這句真好，趕緊記下來，別看我現在是個保安，我以後是要出詩集的……」

「蕭先生，您之前真的是王庭宿衛隊副隊長？」——邱青青也對蕭涅的身份有所懷疑了。

蕭涅皺眉道：「如假包換，門前三包——你為什麼會有此疑問？」

二人現在已經來到了商業街，正結伴而行往公交站牌走去——通過這一次事件蕭涅知道，這個三人組還算是獵妖師中比較守規矩的幾個，人多的時候，應該不會趁機掠走邱青青，所以做公交回家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邱青青想了想小聲道：「據說，神衛軍的軍官多畢業於王庭衛校，而王庭衛校的特色課程便是結界術——可我和蕭先生相處也幾十個小時了，也見到了蕭先生的戰鬥，卻從未見過蕭先生釋放過一個結界——還是說，蕭先生放過了我沒有發現？」

蕭涅想了想，決定繼續用最開始忽悠楚蕾的一套忽悠邱青青：「其實，我的結界術叫做無相業火術——若是釋放會對周圍的環境造成很大的傷害，你知道，現在我們國家正在節能減排，所以，我怎麼能輕易做出造成溫室效應加劇的舉動呢？」

邱青青將信將疑的點點頭道：「蕭先生，我覺得您還是拿出一些切實的證據比較好……因為在契約關係之中，最重要的元素就是誠信。」

蕭涅揉著額頭想了想，撥通了楚蕾的電話：「楚大美女啊？在哪呢？工作忙嗎？晚上有空嗎？方便的話晚上到我家一趟……擦，你又想歪了，不止咱們兩個人……咳咳，我也不是要群……真的有正事兒。」放下電話，蕭涅苦笑道：「社會真的是個大染缸……這才多久，曾經陽光純美的馬尾辮少女都懂得防狼七戒之『對於二人獨處的情況要勇於說不』了。」

「蕭先生，你在說些什麼？」邱青青沒有聽明白蕭涅的話。

「咳咳，沒什麼。」蕭涅打個哈哈，繼續等公交。

確認暫時甩掉了獵妖師的追蹤，二人先回到邱青青的住所取了那個背包，而後做伴返回蕭涅的家中——一路之上，蕭涅飽受路人的白眼，因為他很沒有風度的讓邱青青自己背著巨大的背包，當然，這白眼之中，也包括不少男同胞的羨慕嫉妒恨。

蕭涅為什麼會讓邱青青自己背包呢？當然不是蕭涅小心眼氣不過對方懷疑他的身份，而是蕭涅一直就沒有主動替人拎包的習慣；邱青青也有著自己的倔強不會主動提出要蕭涅替他背包，在二人各自個性的作用之下——纖弱美女氣喘吁吁被碩大的雙肩包壓彎了脊背，明顯比妹子高出一個頭的蕭涅叼著煙伴在一邊的詭異畫面，就成了必然的結果。

剛到小區門口，蕭涅就發現早已恭候多時的楚蕾。

楚蕾盯著邱青青打量了半天才皺眉問道：「蕭涅，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我的客戶。」蕭涅道：「而且是因為你們鎮北所服務態度惡劣轉投我這邊的客戶。」

「你打算另起爐灶和王庭對著幹？」楚蕾驚道。

「擦！楚大美女，你這奇葩的邏輯能不能改一改？！」蕭涅哭笑不得道：「你是怎麼推斷出這個足以讓斗魁庭直接對我下『紅色弒神令』的可怕結論的？」

不出蕭涅意外，楚蕾回答道：「女人的直覺。」

「我早就說過，你的直覺不可靠。」蕭涅苦笑道：「我只是客串一下保鏢掙點外快……」

蕭涅的話被邱青青打斷了，她扶著牆幽幽道：「你們兩個寒暄完沒有，蕭先生，你的客戶，我，我快要累死了……」

蕭涅家中，客廳。

蕭涅將事情大概給楚蕾講了一遍，最後提出自己的要求：「楚大美女，我之所以請你過來，是想請你證明我曾在宿衛隊供職；而我的客戶是不希望鎮北所插手她的事——所以，請你幫忙是憑咱倆私下的交情；讓你保持中立是請鎮北所尊重覺醒者的選擇。」

楚蕾聞言道：「當然，對於習慣過安慰生活的閒散覺醒者，鎮北所一貫秉承不打擾不干涉的原則。除非他們做出有違天道之舉，而據我所知，這位邱小姐還算是規矩。」然後小聲跟蕭涅說道：「現在鎮北所正全力恢復以彌補與滅神聯盟一戰的損傷，對於邱青青動用妖力從凡人中獲利這件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我還是希望你提醒她一下。」

「工作一段時間，你進步不小嘛，懂得圓滑處理事情啦。」蕭涅讚歎道。

楚蕾歎口氣道：「真正融入這個工作之中，才發現現實和理想的差距，才發現從事的具體工作和衛校教科書上的理論存在的巨大差異——不過我有信心，成為一名優秀的衛道者。」

「我又不是你的領導——你的工作總結也不用給我匯報。」蕭涅苦笑道：「楚大美女，說正事——事後一頓……呃……小籠包。」

楚蕾皺眉沉思，似是在社會的浸染和保持自身的純潔面前做著激烈的心裡鬥爭，最後歎了一口氣道：「請我吃飯就免了——我可以憑鎮北所正式在編神衛軍士的身份作證，蕭涅確實曾擔任神衛軍官，這是個事實。」說著，楚蕾拿出自己的神衛軍銘牌給邱青青看。

邱青青狐疑的接過銘牌，只是略微感受了一下，一臉狐疑盡然消退，沖蕭涅謙讓微笑一下道：「蕭先生，咱們可以繼續履行合約了。」

蕭涅的目光卻一直盯著那塊亮閃閃的銘牌，「這玩意是什麼時候發的？」

楚蕾解釋道：「因為飛廉的緣故，導致僅僅依靠靈息鑒別敵我的方式有些落伍，所以在天璣長老的主持下，王庭研究所盡快出台了這麼一個補救措施——只是還不太完善——當然，因為你現在不是神衛軍，詳細內容我也不能跟你多說……」

送走了楚蕾，蕭涅覺得，飛廉所謂的叛逃，未免就沒有好處：最起碼能讓衛校千年不變的結界術被迫做出革新，最起碼能讓王庭研究所的科技有所發展，最起碼能讓那些衝鋒在一線的神衛軍的生命更有保障……

蕭涅正胡思亂想，焦浩然的電話打過來了，蕭涅剛一接通，便聽到對方的喊聲：「鳥兒，你被人肉了！」

第71章 人肉

因為那一段視頻，蕭涅變成了青青死忠宅男粉絲眼中的公敵。

蕭涅也沒有想到，短短半天時間，事件就發展到這個地步，竟然非得要揪出自己這個玷污女神的猥瑣男——不過面對這次突如其來的人肉搜索，面對著電腦屏幕上那一句句諷刺，調侃，甚至謾罵，蕭涅卻顯得很是淡定，他對邱青青這樣說：「能為廣大粉絲的娛樂生活增添些許作料，我感到十分的欣慰。而且我也不打算去解釋些什麼，反正，他們很快就會把我忘掉。」

邱青青坐在蕭涅旁邊，握著一個瓷杯聆聽，雪白的瓷杯上印著一串火紅的劍蘭，她凝視著那串鮮艷的色彩說道：「蕭先生打算冷處理這件事？」

蕭涅搖頭回答：「不是冷處理，而是不處理——當然，這有個前提，只希望你的狂熱粉絲的報復只停留在口頭或言語上，千萬不要以真人現身圍追堵截甚至單挑決鬥的方式干擾到我的日常生活，尤其是不要打擾到我的家人。」

邱青青淺淺一笑道：「從事態的發展來看，他們還沒有打聽到蕭先生的具體姓名。所以蕭先生的擔心，應該不會出現。」

「這還得多虧了我的朋友。」蕭涅想到了焦浩然的功勞，忽然話鋒一轉道：「但是也不能排除熟悉我的人之中，也存在你的粉絲，如果我這邊出了叛徒的話，身份暴露是遲早的問題。」

「我想，蕭先生在決定和我跳舞的時候，就應該預見到了這種情況。」邱青青說著又是一笑，只是這一笑頗為無奈。

蕭涅又刷新了一遍評論網頁歎口氣道：「說實話，我也沒想到你在粉絲的心目中竟有如此之神聖的地位，也沒有想到他們其中的一部分對你不切實際的佔有慾是如此的強——如果知道的話，我肯定會想辦法掩飾一下自己的身材……」

蕭涅話還未說完，電話突然響了，蕭涅拿起電話一看，眉頭便皺了起來，他猶豫了幾秒鐘，還是接通了：

「二混，什麼事？」——打來電話的，是蕭涅的親弟弟，蕭槃。

「哥，你怎麼突然跟名人攪和到一起了？」電話那頭的蕭槃笑著問。

蕭涅斥道：「好好說話，總是邊笑邊說——說過你多少遍了，就是改不了這個毛病。」

「哥，視頻裡那個舞伴，是不是未來嫂子？」

「別瞎說！」

「哈哈，哥，你保密工作做的不錯啊——做弟弟的很佩服你的手段。」

「都說了不是了！好好當你的兵，沒事琢磨這些亂七八糟的，有用麼？」

「切！不說拉倒——我問咱媽去。」

「小子，你要是敢告訴爸媽，等你復原回來，我扒了你的皮！」蕭涅威脅道。

「反正復原的時候總是要脫下這身皮……」蕭槃的話語之中，帶上了些許傷感。

「我鄭重警告你，不許告訴爸媽。」蕭涅的語氣很嚴厲。

「知道了。」蕭槃不耐煩的答應。

「也不許到網上以當事人親屬的到處亂說。」蕭涅繼續囑托。

「是！老大……那啥，哥，我們指導員過來了，我得把手機藏……」蕭槃還未把話說完，就匆匆掛斷了電話。

蕭涅放下手機搖搖頭開了個玩笑：「想不到啊，邱小姐，你還有軍方背景。」

「軍方背景？」邱青青一臉不解的問。

蕭涅沒打算解釋，只是繼續說道：「還麻煩你到網上澄清一下，就按咱們事先約定的說法。」說完，離開了電腦前的座位，走到客廳抽煙解悶。

只是蕭涅沒想到，邱青青解釋性質的微博發到網上，非但沒有給這次事件降溫，反而讓這個在娛樂新聞裡本該瞬間被淹沒的消息更加火爆，短短一個小時之內，網上就出現了無數轉發、分析、討論的帖子，蕭涅返回電腦前大致瀏覽一番，擇出來下面幾個比較有代表性的：

《青青闢謠——與之共舞的神秘男子是她失散多年的表哥》

《粉絲質疑——請青青正視我們的智商，不要拿這麼沒有誠意的解釋敷衍我們》

《論藝人的基本道德修養——面對粉絲質疑時應該選擇坦白還是欲蓋彌彰》

《驚天內幕——屌絲神秘男真實身份大暴光》

《屌絲的逆襲——據知情人士透露，神秘男為無業遊民窮鬼一個》

《蹩腳的謊言——淺析青青的闢謠微博中七大漏洞》

《支持青青！既然擁躉便應無條件的相信》

《再支持青青——無論神秘男是誰都不重要，我們都該給藝人足夠的自我空間》

《借我借我一雙慧眼——這是一次無聊的惡意炒作》

《根據青青近日不太正常的表現細節推斷：她一定名花有主了，宅男們洗洗睡吧》

《青青再闢謠——我真的是單身》

……

蕭涅一邊瀏覽著帖子一邊笑道：「看，我沒有說錯吧，根本就沒有人關心你的舞步。」

邱青青道：「我真的很抱歉，打破了蕭先生平靜的生活。」

「別開玩笑了。覺醒者哪有什麼資格享受平靜的生活？」

「看來蕭先生已經對生活中的波瀾習以為常了。而且，你似乎一點兒也不生氣。」

蕭涅開始自誇：「我這個人一向樂觀豁達。」

「如果不是對蕭先生有些瞭解，我肯定會認為你是別有用心借我成名。」

蕭涅道：「我這個人胸無大志，對於名利也沒有什麼興趣——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推個小車去學校門口攤煎餅。」

「嘻嘻。」邱青青掩口而笑，「以蕭先生的實力，實現這個小願望輕而易舉吧？」

「唉。」蕭涅歎口氣點顆煙道：「難啊，還有很多事沒有解決，怎麼能放下肩頭重擔，一身輕鬆的去學校門口淹沒在妹子們散發著青春氣息的洶湧波濤之中呢？」

邱青青剛想回應，同樣是被電話鈴聲打斷，她也如蕭涅一般，拿起電話一看秀眉微蹙，放下水杯，轉身離開了蕭涅的臥室，走到外面接通了電話，只是聲音細不可聞，蕭涅也不知道是誰打來的——他對於窺探別人隱私也沒什麼興趣，伸個懶腰關掉所有的網頁，開始玩遊戲。

中途，焦浩然打來電話——「鳥兒，防線告急，叛徒太多，我頂不住了，你的身份洩露已是必然，自求多福吧——你說你是不是閒的蛋疼？沒事和宅男的夢中女神跳什麼貼面舞？還牽著人家的手，摟著人家的腰！說實話，我都恨不得高價出賣關於你的情報。」

蕭涅放下手頭遊戲糾正道：「胖子，那是正宗的交誼舞——不是貼面舞！」

「我靠！你以為真會有人去關心你倆黏糊在一起跳的是什麼舞？人們只關心，你倆究竟為什麼黏在了一起。」

「我們沒有黏在一起。」蕭涅知道這解釋是徒勞，趁焦浩然還未說話，話鋒一轉道：「以你豐富的網絡經驗來看，這次事件的熱度會持續多長時間？我現在到大街上壓馬路被好事兒的粉絲群眾認出來的機會有多大？會不會有人跟我要簽名？」

「嗯……這個……」焦浩然考慮了一會道：「因為青青的受眾有限，只是在特定的圈子裡才有人氣，所以這次事件不會持續太長時間，也不會造成多麼大的影響——至於你說的一夜成名的情況，我想是不會出現的，即便有人認出你來，也不會找你要簽名的，頂多對著你的背影一口老痰。」

蕭涅聞言長出一口氣道：「那我就放心了，本來只是貪圖一頓燒烤向吉祥物申領了個妹子，沒想到竟然搞出這麼大動靜——不過還好，不會打破我大隱於市的大局面。」

「靠！」焦浩然不屑道：「大隱你妹啊，像我這樣隱藏在民間的真正高手才能稱得上大隱……」

蕭涅沒聽焦浩然自吹自己是什麼「抖S俠」，而是掛斷了電話，只是剛將電話放下，又不得不再次拿起來，畢風也來電表示慰問——蕭涅苦笑一聲，心中滿是無奈，自己的遊戲人物已經在副本裡躺屍好幾分鐘了……

一番折騰下來，蕭涅好友全部來電，但除了畢風的「我很後悔把女神讓給了你」之外，其他的都是「鳥兒手腕不錯，能不能給哥們傳授傳授經驗」之類的調侃之語——另外，不得不提的就是沈小猛的短信——四個驚歎號：「！！！！」——還有楚蕾發來的一個省略號：「……」——蕭涅就算想像力再發達，也搞不懂這些密電碼一般符號具體代表什麼意思。只是忽然有個感觸，覺得這名人真是不好當，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不好當——首先，你就得面臨暴漲的電話費……

「邱小姐，我真的很佩服你，竟然做了這麼久的名人。」蕭涅由衷的說道。

只是邱青青自接完電話後臉色一直就不怎麼好，只是如車模般職業微笑了一下便沒有回應，然後到網上發了條微博：「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我還是我，他還是他嗎？」便回屋睡覺了……

於此同時，環城水系湖畔一幢豪華別墅內，一間裝潢華貴，處處洋溢著奢侈的臥室內，一個年輕人一臉陰鷙頂著電腦屏幕，指節發白的右手死死的摁著桌上的鼠標，完全不顧及那個悲催鼠標因為受迫發出的慘叫，面容扭曲的說道：「這個賤人！不！這兩個賤人！！」

「少爺……」一個身形壯碩保鏢模樣的墨鏡禿頭男想提醒主人注意形象。

視頻一遍遍播放，似乎是在一次次嘲笑年輕人扭曲的自尊，他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金鏈子，狠狠砸到電腦屏幕上咆哮道：「宰了這個王八蛋！把這個婊子帶到我面前來！！！」

第72章 敵人

「蕭不著調，我也要和你跳舞！」

——蕭涅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的沈小猛被綁在教室的椅子上動彈不得，只是淚眼汪汪的看著他，不斷重複著那一句詭異的話。

因為這個難以理解的怪夢，清晨五點多鐘，蕭涅就再也睡不著了，索性爬了起來，打開電腦玩起了遊戲，有一根沒一根的抽著煙，時間便伴隨著煙葉的燃燒慢慢流逝。

「天哪！你在做什麼？！」一聲驚呼從蕭涅的背後傳來。

蕭涅沒有回頭，只是繼續著自己的工作，不停屠戮著遊戲裡的怪物。

邱青青抬起手臂，顫顫巍巍指著電腦屏幕裡滿地的怪物屍首，戰戰兢兢問：「蕭先生……您，怎麼了？」

蕭涅淡淡回應：「忽然有個直覺，這次我們的主要對手，似乎不是那個獵妖師三人組。」

「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邱青青問。

「憑那三個傢伙，還不至於讓我產生這麼大的壓力。」蕭涅又拿起一根煙接著說道：「邱小姐，昨天騷擾你的那個傢伙，是什麼來路？」

邱青青想了想道：「去年夏天，我到南方參加一個遊戲展做showgirl，會展期間，某個遊戲的贊助商賀先生的助手李先生，也就是咱們昨天遇到的那位先生找到我……」

「先等一下。」蕭涅忍不住打斷道：「現在就咱們兩個人，你沒必要這麼文明，直呼他們的名字便是，這先生來先生去的，我容易犯暈。」

邱青青尷尬一笑，接著說道：「李屯之找到我，說他們家少爺，也就是賀銀除了投資遊戲項目外，還涉足影視圈，去年好幾部上映的大片都有賀銀的資助……李屯之跟我說，賀銀正打算投資拍攝一部商業大片，同時決定啟用新人，他覺得我的氣質符合女一號……」

「又是他媽該死的潛規則？」聽到這裡，蕭涅暫時放下了手中的遊戲。

「這個倒不一定。」邱青青搖頭道：「當時我拒絕的原因，是因為覺得自己沒有受過專業的影視表演訓練，完全沒有資格做一個演員，更何況是女一號呢？」

「若是那些導演、編劇、演員、投資方都有邱小姐這樣的覺悟——我們也就不至於看到那麼多爛片了。」蕭涅笑道。

「雖然當時我婉轉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可是李屯之並不死心，反而一次又一次遊說，開出的條件也是越來越優厚。」邱青青想了想說道：「說實話，我也曾動過心，可是在賈大哥的鼓勵下，才決定堅持自己的想法，等到有了實力之後，再進軍影視界。」

「看來，你的賈寶玉還不是一無是處麼。」

「當然，賈大哥的確給過我很多幫助。」聽聞蕭涅讚揚賈哲騰，邱青青雙眸頓時一亮，「我能堅持到今天，賈大哥功不可沒……」

「咳咳。」蕭涅暗暗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心想自己閒的沒事提那個有重大詐騙嫌疑的人渣幹嘛？於是話鋒一轉道：「還是接著說那個賀銀吧。」

「嗯。」邱青青倒是沒有什麼發現，只是順著蕭涅的話說道：「到了後來，李屯之發現我不肯妥協，態度也漸漸變了，從簡單的遊說變成了無休止的糾纏甚至威脅——我也知道，賀銀他們家族的勢力很大。」

「家族？」蕭涅皺眉問。

「嗯。」邱青青點頭道：「雖然我們在報刊乃至網絡媒體上見不到賀氏家族的消息，但是根據我的瞭解，他們在政商兩界，在黑白兩道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而且也沒有聽說過什麼醜聞之類的負面消息。」

蕭涅聞言慢慢點頭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幾乎可以確定，這個賀銀，肯定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勢力如此龐大的家族，竟然沒有一條負面消息？這簡直難以置信，從那個高管對你的態度便可管中窺豹可見一斑，他們家族不是沒有醜聞，而是世人不知道那些醜聞罷了！」

邱青青頓了一頓道：「蕭先生總是以最壞的惡意揣測別人呢。」

「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麼操蛋。」蕭涅一時不留神，又吐出一句髒話，吐吐舌頭道：「說的文明點，就是上天會『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具體我也記不清了，反正就是命運之神似乎很願意看到人們在坎坷的人生道路上絕望，同時也會給那些真正堅持下來的人以耀眼的成就作為獎賞，我不得不懷疑命運之神的性格有點變態——因此，警惕高一些，總是沒有什麼壞處的，我可不想讓那個變態的傢伙看著我跪倒在失敗面前抱頭痛哭。」

「嘻嘻。」邱青青聞言又是一笑道：「我也接觸過不少覺醒者，似蕭先生這般不敬神明的的確是少數。」

「咱們中國人向來只敬重自己的祖先，也從心底喜愛那些給人們以幸福的神靈——比如女媧，比如后羿——但是也僅僅是喜愛，絕談不上什麼絕對服從和盲目崇拜。」蕭涅深吸了一口煙說道：「就拿發明文字這件事來說，我們的祖先將之稱為『驚天地泣鬼神』的壯舉，可是在外國人眼裡，人類所做的一切在眾神眼裡皆是讓神明發笑的罪孽，至於敢讓老天爺震驚的事兒，別說做了，想上一想就是對神明的褻瀆……」

「雖然蕭先生的論斷很精彩。」邱青青笑道：「但我還是不得不提醒您一句，您跑題了。」

「咳咳。」蕭涅接著咳痰掩飾著自己的尷尬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希望邱小姐能主動聯繫一下那個賀銀。」

邱青青聞言很是驚詫，不解的問：「為什麼？」

「既然將對方列為潛在敵人，總得想方設法摸一下底。」蕭涅回答。

邱青青想了想道：「可是咱們的合約內容……」

「現在就不要被那份口頭約定束縛住了。」蕭涅道：「因為那個視頻，我和邱小姐綁到了一起，所以除了獵妖師之外，肯定還有別的敵人——而這些，都需要咱們共同面對。」

「敵人？」邱青青覺得蕭涅的措辭有點誇張。

「我這個人容易情感用事，自從那個李屯之一出現，我就對他沒什麼好感，我相信他也恨不得抽回我幾個耳光——所以，對於這種互相懷有惡意的人，我必須要確認他的存在會對我產生多大的威脅。」

邱青青思考了一會，回屋拿電話，蕭涅也打開了自己的手機——昨天睡覺前，為了防止騷擾，也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電話費，蕭涅關機了。

人肉搜索之所以不可抵擋，就是因為它能將社會之中各個行業在短時間內團結到一個明確的目標前面來：在隱藏在的身邊叛徒，懂得電腦技術的黑客，民政系統工作人員，通信公司工作人員，以及發達的網絡的共同作用下，蕭涅的手機號碼洩露，不是什麼意外。

剛開機沒十分鐘，蕭涅就發現，伴隨著不絕的震動——自己的短信箱裡，竟然有七十一條未讀短信，而且隨著他一邊查看，短信數量還在不停的增加。

七十多條短信，絕大多數屬於探聽蕭涅個人隱私的，也有那麼幾條是正處於發情期的動物對蕭涅的女性親屬表示口頭上慰問的，還有幾條便是「褻瀆女神殺你全家」之類如同狂犬病發作一般的赤裸裸的威脅……當然，也有那麼幾條是有實際價值的：

比如，焦浩然的一條短信就讓蕭涅很是感動：「為了防止你的家人受到打擾，我為他們的短信箱做了個過濾軟件，其中提及視頻事件關鍵詞的短信全部屏蔽掉了——當然，不是白幫你忙，事了之後，吉祥物請你吃燒烤的時候，帶上我！」

另外，就是沈小猛班主任的一條短信：「你是沈小猛的監護人吧？我不管你上面有什麼關係，也不管你在社會上有什麼路子——中考衝刺前的關鍵時期，我絕不允許自己的學生去參加什麼選秀活動！」

上面？關係？選秀？——蕭涅被這條短信搞糊塗了，還沒有搞清楚小萌老班的話是什麼意思，一個陌生號碼打過了電話來。

對方挑釁似的說道：「蕭先生，既然有膽子和邱小姐共舞，怎麼沒膽子開手機呢？」——邱青青還未聯繫對方，敵人便打上門來了，不得不說，蕭涅有些低估自己建立仇恨的效率。

「有事說事，沒事滾蛋——我可沒工夫在這裡聽只哈巴狗亂叫。」——蕭涅已經聽出來，對方正是那個李屯之，被幾十條垃圾短信將心情搞壞的蕭涅自然也說不出什麼好話。

「好吧，蕭先生，因為你無知衝動的行為，我們少爺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蕭涅直接掛斷了電話——他不想把一分鐘四毛錢的漫遊費浪費在這只沒骨頭的哈巴狗身上。

這時，邱青青拿著電話走過來了，一臉緊張的將電話交到的蕭涅的手裡。

蕭涅接過電話，聽筒傳來一個嗓音渾厚的聲音：「蕭先生，我們少爺想見你一面。」

「正好，我也打算交個大款做朋友。」

電話那邊傳來如公鴨般的嚎叫——「別跟這個王八蛋廢話了！告訴他，今天中午十二點他要是不準時出現在我面前的話，老子就把他那個未成年的小女朋友先X後殺！告訴他，老子教育廳裡有人，想從中學裡帶個學生出來易如反掌！」

蕭涅聞言，輕輕扶了扶眼鏡，語氣淡然回應：「說吧，什麼地點……」

第73章 赴約

我若是真等到十二點再去，我就是傻X！——蕭涅心中如是想。

放下電話，蕭涅便開始整理著裝，看他這樣子，是要馬上出門。

「邱小姐，別愣著了，換鞋換衣服準備出門兒吧。」蕭涅看著仍舊楞在一邊的邱青青吩咐道。

邱青青發愣的原因很簡單，方纔，就在蕭涅扶眼鏡的那一剎那，她只感到漫天的殺氣陡然而生，凝固住了滿屋的空氣，甚至讓她無法順暢的呼吸無法將黏稠的氧氣壓進肺裡——直到蕭涅出言提醒，她才開始緩緩拼湊自己被殺氣揉爛的靈魂。

蕭涅則專門給沈小猛打了個電話，叮囑她不要輕易離開學校，在得到對方的保證後，帶著邱青青打車直奔和賀銀約定的地點。

乘車期間，蕭涅專門跟的哥聊起了這次網絡熱點事件。

「唉！一幫閒人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瞎折騰罷了。」的哥如是評論：「要是那些傢伙睜眼就欠上二百塊錢車份兒錢，我看他們還能有功夫操心哪個美女身邊陪的是哪個帥哥！」

「一語中的。」蕭涅評價。

的哥話鋒一轉道：「不過這也正常，誰還沒個衝動的年輕時代？想當初我年輕的時候，還不是一樣被四大天王迷的神魂顛倒，整天和一幫哥們兒們爭論霍東閣到底能不能替霍元甲報仇？」

「大哥，按您的性別，不應該被四大天王迷的神魂顛倒吧？」蕭涅一臉冷汗道。

的哥笑道：「那時候人們都單純，男粉絲擁護男歌星還不至於被調侃基情四射。」

蕭涅聞言啞然一笑道：「時代在發展，審美在變化。」

「這句話是沒錯，可不管時代怎麼發展變化，總得搞清楚方向，別一不留神走歪了！就拿著娛樂圈來說吧，它再怎麼牛I逼，也不過是咱老百姓的生活調料——既然是調料，就不能污染太嚴重，看看現在烏煙瘴氣的娛樂圈，哪裡還算什麼調味品，簡直就是精神污染源。」——事實證明，只要乘客開一個頭，善談的的哥便能將任何事件上升到理論的高度。

對於的哥的一家之言，蕭涅還沒評論，可坐在後座的邱青青卻說話了：「這位大哥，我覺得您有失偏頗，這個行當裡是有些壞東西，但您也不能一棒子打死說它是污染源啊？」

的哥也是個愛較真兒的，聽邱青青一反駁，興致更高，趁著等紅燈的功夫回頭看了看說道：「對，甭管什麼行業，裡面總有幾個渣滓，再肥沃的谷子地裡，總會結出幾個谷癟子——但您得注意，絕大部分的谷子都是顆粒飽滿能碾成米填飽肚皮的，要是一塊地裡都是谷癟子，這塊田還能叫做稻穀田嗎？——再說這娛樂圈，你們比我年輕，比我上網上的多，得到的信息也多，您隨便打開一個網站的娛樂版塊，除了結婚離婚生孩子就是劈腿第三者分財產，還能有他媽一丁點正事兒嗎？」

面對的哥的憤慨，蕭涅勸道：「大哥您也用不著生氣，我相信觀眾最後記住的都會是德藝雙馨的藝術家，任憑那些人炒的再火，也終究是虛火——老百姓最後記住的，還是那些深入人心的電視角色和經典歌曲——至於哪個誰拍了幾張照片離了幾次婚生了幾個孩子的破事兒，也就是飯後談資罷了。」

的哥聞言點點頭，又通過倒車鏡深看了後座的女乘客一眼。

蕭涅根據的哥目光聚焦的部位推斷，這哥們兒可能是在印證胸大無腦頭這句不是真理的真理——接下來，蕭涅也不再說話，對於這種愛抬槓的的哥，蕭涅一般都是只聽不說，蕭涅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萬一不留神惹惱了這位大哥，耽誤工夫不說，心情也得受一定的影響，還有可能關係到最後的車費——即將面對一撥未知的敵人的挑戰，蕭涅決定，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給邱青青打個眼色，示意她別跟司機太較真兒。

於是，接下來的路程，就成了的哥一人單口相聲專場：的哥從影視演員的賣肉代替賣演技開始談起，又轉到藝人們的道德修養，繼而發展到藝人們違法亂紀偷稅漏稅，接著便扯到不負責任的導演投資方為了圈錢大拍特拍一堆爛片……當的哥剛談到國內的審查制度的時候，他們此行的目的地終於到了。

掏錢下車之後，二人才開始打量這片超高檔別墅群——綠水環繞，青樹成林；小橋流水，跨河繞丘；蜿蜒長路，旁綴繁花；精緻小樓，星列排錯；精緻典雅，不失華貴——端的是好山好水好地方！

「好美！」邱青青忍不住讚歎。

蕭涅腦袋轉了轉，警惕的探查著四周，將關鍵地標印在腦子裡——既然來了，偵察地形當然是第一任務，至於這地方到底美到什麼程度，他是不太關心的。

輕而易舉的繞過門崗，避開攝像頭，躲避著來回巡查的物業保安居民業主，蕭涅帶著邱青青如做賊一般在這片佔地頗廣的別墅群裡東繞西繞，總算摸到了和對方約好的見面地點：一棟位於別墅群中心偏右的二層小樓。

「這究竟是小區還是監獄？」蕭涅貼著牆角嘟囔了一句。

「怎麼了？」緊跟在蕭涅身後的邱青青一臉緊張的問——第一次這麼偷偷摸摸，她不緊張才怪。

「這一片兒的廣角攝像頭的數目比市中心商業地帶銀行集中區的還多！」蕭涅皺著眉頭道——他盡可能的將身體貼近牆壁，也是將將躲進攝像頭的盲區。現在，蕭涅總算意識到，當年在衛校上學的時候，結界課程全部不及格所帶來的嚴重後果。

二層小樓的隔音效果和反偷窺效果做的都很棒，蕭涅嘗試了幾種辦法，也聽不到屋內的動靜，看不到裡面的景象——只是從這棟房子奢華張揚的外表推斷，裡面的裝潢，也該是暴發戶一般奢靡華貴。

既然在外面探不到敵情，那就只好進去了，可是，怎麼進去呢？

蕭涅皺眉沉思著這個必須要面對的問題，眼睛一輪，斜對過的車庫那扇半捲起的升降門映入眼簾——有了！蕭涅心中暗喜，彎曲小臂手指一彈，一顆炎星彈飛進了車庫。

沒過一會兒，刺耳的警報聲自車庫內傳了出來，劃破了這片高檔小區裡的平靜——如此高檔的住宅，怎麼會沒有自動高溫報警系統？

所有攝像探頭也在這時整齊劃一的轉頭，對準了警報發出地。

別墅的屋門被人打開，一個西裝革履的傢伙推門兒走了出來，看他腳上半拖著的皮鞋就知道，這傢伙顯然對突然響起的警報聲沒有什麼心理準備，只是神色慌張的堵在屋門門口，手裡拿著對講機問：「小張？車庫那邊是怎麼回事？先關了警報，別打擾少爺。噢喔兒。」

「回李頭兒，沒什麼大事兒，只是個火星兒——可能是什麼地方線路老化了吧。」小張回報完畢，同時警報已停止。

當蕭涅聽到那句「沒什麼大事兒」，心中更樂——現在你不拿它當回事兒，一會兒可就真成了事兒了，這保安不稱職啊，那個李頭的警惕性不會也這麼差吧？

似是在否決蕭涅的想法一般，李頭兒對著對講機斥道：「你當這裡的電工是吃乾飯的麼？線路老化？這種事兒要是能發生，少爺肯定得扒了他的皮——你好好查查，少爺的跑車還在裡面……」

「咦？！情況不對！？李頭……」對講機那頭傳來慌亂的聲音，打斷了李頭的話。

「什麼不對？」李頭皺眉問。

「哇——！這火撲不滅！李頭你快過來看看！」小張喊道——即使沒有對講機，蕭涅都能聽到他的呼喊聲了。

李頭聽到這裡，微微皺眉沉聲斥道：「你小子活膩歪了？這麼大聲？少爺還在睡回籠覺……」

「李頭你快過來！卡嚓！」似是小張把對講機扔到了一邊，全力去撲那星小火花了，而該死的警報聲，又響了起來！

李頭聞言急忙衝進了車庫——卻沒忘記關上屋門。

現在不闖，更待何時？

蕭涅見狀，拉著邱青青直奔屋門而去，右手變出一根軍刺，直接捅穿了門鎖位置——蕭涅的開鎖方式（開別人家的鎖），依然暴力。

輕而易舉打開了屋門，二人進屋，蕭涅從裡面把門把手融化，焊死了屋門。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封死自己退路的小賊呢。」一個渾厚的聲音從懸梯方向傳來。

因為這聲警告，蕭涅沒功夫關心屋內奢華氣派的裝潢，只是毫不猶豫的踩髒了名貴的地毯，抬頭笑道：「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一個惕咎上境的覺醒者甘願淪為人渣的走狗呢。」

蕭涅諷刺的對象，是個身形壯碩的光頭，發達的肌肉幾乎是要撐破那一身西裝，一副黑色墨鏡更顯得對方冷酷異常，光頭抬起蒲扇般巨大的手掌，指著蕭涅道：「曾經身為宿衛隊副隊長的你，竟然為了金錢販賣自己的神力，又有什麼資格說我？」

「嘶——你對我瞭解還挺多的嘛，可是我卻不知道你。」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壯漢指了指自己道：「牛健！王庭神隱司正式在編軍官。」

第74章 弒神

神衛王庭之所以如此命名是有根據的：「神」代表神隱司，主要負責情報收集、特種偵查之類的工作，同時還要肩負王庭對於凡人世界的保密任務。其在每一個衛所都有特派員，只是這特派員到底有幾個，叫什麼，蕭涅就不得而知了；「衛」代表衛道司，主要負責維護天道運行的根本法則，直接處理一切違背天道運行的案件；「庭」代表斗魁庭，是王庭的最高決策機構，七魁是常設領導。

至於「王」字代表什麼，蕭涅就不知道了——他也一直很納悶，宣稱以自然平靜之心維護天道的王庭怎麼就會起了這樣一個明顯帶有凡人世界權力崇拜色彩的名字？儘管曾在王庭供職一年時間，但蕭涅到現在也沒能搞明白這個「王」到底指的是什麼，只是種種跡象表面，王庭肯定有一個帶「王」字的秘密機構——奈何所有的人都對這個機構三緘其口，即便性格霸道的玉衡也從未在蕭涅面前提起過，所以蕭涅只能把這個疑惑埋在內心深處。

現在看來，蕭涅要想搞清楚這個謎團，還得等上一段時間，因為這一次交手的對象，仍然和「王」字沾不上邊，那個自稱牛健的肌肉男，是神隱司的神衛軍官。

「肌肉男，我不管你是那個部門的軍官，因為我不會念及舊情。」蕭涅說著，慢慢向牛健逼近。

「蕭涅，我對你發出正式的警告。」牛健朗聲道：「賀氏家族和王庭有著非同一般的淵源，你若是做出傷害賀氏之人的舉動，必受天譴！」

「哦？」蕭涅不為所動的笑了一笑，腳下步頻更快，現在的他已經踏上了客廳內懸梯的第一級台階，「是天譴呢？還是你代表上天譴責我呢？」

「蕭涅，你不要得寸進尺！」牛健厲聲喝道。

「不久之前，有個叫開陽的老道也曾這樣警告過我。」蕭涅說著，扶著懸梯旁的潔白的大理石欄杆，一步步接近牛健道：「不過呢，老道最後反而丟了一直胳膊。」

牛健看了一眼邱青青，對於蕭涅在無關人等面前提及王庭醜聞的行為很是憤怒，猛然踏動巨足，懸梯應聲而斷。

剛剛爬到一半的蕭涅並沒有掉下去，而是飛到了牛健身邊不遠的地方，他有些惋惜的說道：「多麼精美的藝術品，就讓你這傢伙一腳給毀了，有錢人都是這麼造兒麼？」

「錢再多也是老子的錢！至於那些錢怎麼個花法，跟你這個窮I逼沒有絲毫的關係。」一個尖利的聲音傳來，邱青青循聲望去，只見賀銀身穿睡衣腳踏拖鞋，身邊還伴著兩個衣著暴露身材頗佳的女人從二樓角落的房間走了出來。

蕭涅連頭都懶得回，聽出來這個傢伙就是在電話裡叫囂要把沈小猛先X後殺的那個人渣，反手便甩出一道炎刃！

人影一閃，牛健已經擋到了賀銀的身前，雙拳交叉擋在胸前，硬生生的接住了蕭涅的一擊。於此同時，蕭涅也轉過身來，冷冷的盯著牛健裸露出來的黝黑健壯的小臂。

「蕭涅，你放肆！」牛健喝道：「你可知道這位賀公子是什麼人？！」

「死人！」蕭涅冷聲丟下一句，十指齊彈，數十枚炎星彈直奔牛健！同時，背後赤色羽翼幻出，炙熱的溫度幾乎將這別墅瞬間變成了一座熔爐！

牛健撇掉墨鏡，不敢再有怠慢，大喝一聲：「少爺回房！」迎著密密麻麻襲來的炎星彈衝了上去。

賀銀哪還有可能回到房中，在他二十來年的生命裡，從來都是他威脅別人，從來都是他驕陽跋扈，從來都是他猖狂大笑著毀滅別人刻意守護的美好——他又何曾見過如此的場面？

以往，無論闖出多大的禍端，總會有人替他擺平，無論是通過錢財還是暴力，他從來沒有承擔過因為犯罪應受的懲罰——而今天，面對殺氣凜然的這個男人，賀銀僅剩的勇氣，就是把骯髒的排泄物拉到腳下……

「助紂為虐，神隱司也該殺！」蕭涅嘀咕一句，赤炎長槍已握在手中，蕭涅側身後退，躲過牛健的撞擊，順手一抽，炎槍化鞭，響尾蛇一般甩著猩紅的信子直奔牛健的喉嚨！

牛健之前已和蕭涅的炎刃、炎星彈有過接觸，也沒太把這尾長鞭太放在心上，只是伸出左手巨掌，似要一把扼住這毒蛇的七寸！

然而等到自己的手掌和這赤炎長鞭一接觸，他就大呼上當，還未來得及收回左手，半個手掌已經被蕭涅斬掉！

來不及驚呼，來不及體會半隻手掌被切掉而生的巨大痛楚，牛健一個賴驢打滾，閃到了一遍。

「你……」牛健用右手死死握住左手手腕以止住出血，恨恨道：「你好陰險！」

「我哪裡陰險了？」蕭涅冷聲問道，單手拎著那條奪命長索，一步一步向牛健靠近。

牛健哪能坐而待斃，巨吼一聲，化為原型。

蕭涅只能認出來這是一隻牛，具體是什麼牛，他卻懶得管了——阻止賀銀受死的傢伙，必須先死！

因為被蕭涅傷了一手，這頭青牛頗有些站立不穩，半個左前蹄都不見了，能站的穩才怪！

可是，負傷的青牛仍在堅守它的陣地，一雙牛眼佈滿了血絲，似是要用這駭人的巨目，阻擋蕭涅的腳步。

然而蕭涅不可能因為這注視便停止，將至青牛身前，他猛然躍起，背後巨大的赤色羽翼陡然張開，似要撐破這個房間！

巨翼張開的一瞬間，邱青青只覺得雙眼灼痛難忍，下意識的用雙手去擋。

也是在那一瞬間，邱青青的心中滿是悲涼，她覺得自己要瞎了，因為自己擋得住耀眼的光線，卻擋不住炙熱的溫度，而自己視若珍寶的剪水雙眸，似要被這熾熱燒化……

她覺得，自己似乎在紅色的火海裡掙扎了一個世紀。

事實卻是，她只不過下意識的用手遮了一下眼睛。

等到視力再次恢復的時候，邱青青看到這樣的畫面：

巨大的鑽石吊燈正轟然墜落，蕭涅也已經收斂了赤色的羽翼緩緩落下，方纔還氣勢逼人的青牛，又化成了人形，如一灘爛泥般癱倒在蕭涅的面前——邱青青簡直無法想像，巨翼一張一合之間，這個房間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她徹底傻掉了，今天所經歷的戰鬥，同昨日蕭涅與飛鼠的較量想必，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如果說昨天的她還對蕭涅的實力有所懷疑的話，現在的她已經完全被征服了！

只是她隱隱記得，蕭涅來的時候，好像是說要「談判」的……

賀銀和身邊的兩個女伴，早就因為這難以忍受的炎熱暈了過去。

「蕭涅，你聽我說。」豆大的汗滴自牛健的額頭滑落，他期期艾艾道：「賀氏一族，身負向王庭輸送優質兵源的重任……」

「丫挺的身負重任與否，管我鳥事？我只知道，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蕭涅說著，重新化鞭為槍，抵住了牛健的喉嚨。

「你若是殺了我，王庭必然通緝你！」牛健咬牙道。

「我若不殺你——你會讓我殺了賀銀麼？」

「呃……」牛健忽然精神有點恍惚，他搞不明白，這個關鍵時刻，蕭涅竟然還有閒情雅致在這裡玩文字遊戲？

「看來，不能！」話音剛落，赤炎長槍已刺穿牛健的喉嚨！

邱青青幾乎要被嚇暈過去：神衛王庭的正式軍官，蕭涅竟然說殺就殺！這也太……太囂張了點兒吧？

讓邱青青震驚的還在後面：蕭涅甩甩手，赤炎長槍也消失不見，他緩步走到昏倒的賀銀腦袋旁邊，慢慢的蹲下。

還是那只剛剛結果了牛健的右手，此刻卻輕輕拍打在賀銀慘白的臉上。

「喂喂，醒醒！」蕭涅面無表情的說道。

「你他媽倒是醒……」

「啊——！」賀銀的公鴨嗓一聲慘叫，猛的坐了起來——因為他那一頭曾經飄逸的長髮，此刻正在恣意的燃燒。

蕭涅很是「仁慈」的替賀銀滅掉了頭頂上的火，幽幽問：「我現在問你幾個問題，你必須老實回答。」

賀銀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還鎖定在倒在血泊之中的貼身保鏢牛健身上。

「嗯？」

蕭涅只從鼻子裡發出了一個音節，賀銀便慌忙回頭道：「啊——！？您問，您問！」

「你們是不是曾經試圖將沈小猛從學校裡拐騙出來？」

「呃……」賀銀稍一猶豫，頭頂焦臭之味又濃，於是他急忙回答道：「是是！不過，被她的班主任阻止了！」

「如果我要是十二點準時赴約，那麼沈小猛會不會已經被你綁在床上了？」

「是！啊？不是！我還沒有下達這個命令！」賀銀點頭又猛的搖頭，十分滑稽。

「那就是有這個計劃了？」

「呃……有有，有這個計劃！」

「還有別的計劃麼？」

「這個……」

「說！」

「把你綁過來，當著你的面……」

「當著我的面怎麼樣？」

「強X……」——「沒人救得了你了，小哥。」——作者按。

賀銀的話並沒有說完，而且再也不可能說完了，因為他的腦袋，只剩下了焦黑的一半，至於那消失的另一半，則被蕭涅的赤炎炮轟的無影無蹤無處尋找了。

蕭涅站起身，似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沖邱青青笑了笑。

就是這詭異的一笑，成了壓垮邱青青精神支柱的最後一根羽毛——她暈倒了。

過了很久，那扇被焊死的房門才被人打開，衝進來的李屯之只看了一眼——也暈倒了。

在那之後，又有個矮小的身影飄了進來——只是這身影太虛幻，甚至無法分清楚，這東西究竟是個人，還是被春風吹進來的一團柳絮——蕭涅皺眉掃去，卻發現連飄渺若雪的「柳絮」也找不到了。

「天權老頭，你來晚了一步。」已經跳到邱青青身邊的蕭涅似是在對著空氣說話……

第75章 賀家

「徒兒，你闖禍了！唉——！」

「闖禍？」蕭涅笑道：「這些人渣為非作歹不叫闖禍，我清除幾個社會敗類就叫闖禍啦？仙人，您老人家的邏輯可以和楚蕾相提並論了。」

天權慢慢現身，蕭涅熟悉的那個身形瘦小老頭時隔一年再度出現。

其實，天權更適合「武大」這個綽號，因為他是名符其實的「三寸丁谷樹皮」，自見到天權的第一眼起，蕭涅就總忍不住管他叫「龜仙人」，但是在天權以拳頭作為「以理服人以德服人」的籌碼的教育之下，蕭涅被迫改口了，只在心裡默念那個「龜」字，管天權稱呼為「仙人」……

天權雖然身材短小，但脊樑卻挺的筆直——憑這一點來說，他確實不像個駝背的老龜——他捋了捋自己的半尺長的鬍鬚道：「徒兒，你想過要怎麼跟王庭交代麼？」

「需要交代麼？」蕭涅回頭看了一眼慘不忍睹的命案現場道。

「徒兒，你以神力弒殺凡人，而且還是個和王庭淵源頗深的凡人……」

「到底有什麼淵源？」蕭涅點根煙，補了一句：「我從未拜你為師也沒想過要認你當師傅，麻煩您老人家換個稱謂吧。」

天權苦笑道：「賀氏一族，是神衛軍最為穩定的新兵來源之一，這是由這個家族的血統所決定的。每一代，賀氏家族都至少會產生一個資質絕佳的覺醒者，然後他們將這未經雕琢的璞玉送進王庭衛校深造，畢業之後在王庭各個部門擔任要職……在王庭和賀氏家族之間有個保持了很多年的習慣，也可以說是約定俗成的規則，這規則的一部分，就是王庭要派人對賀氏家族進行保護……」

「等等！」蕭涅抬手道：「也就是說，王庭會暗中保護那些血統相對純正的准覺醒者？」

「從特定的角度來說，可以這麼理解。」

「擦！」蕭涅吐口煙霧道：「即便這些准覺醒者胡作非為，王庭也不會加以阻止？」

「王庭不會以神力協助他們為非作歹，而且一旦他們神力覺醒之後，便會將其帶至王庭，防止神威之力施加在凡人身上的慘劇出現。」

「但是王庭派人負責保護這些人渣，以確保這些喪盡天良的垃圾生命不受威脅不是麼？」

天權沉聲道：「王庭有自己無奈的一方面，這些大家族在王庭的勢力根深蒂固……」

「無奈？這並不應該成為王庭助紂為虐的借口。」蕭涅打斷了天權的話，繼而說道：「就沖那個賀銀無恥跋扈的性格，即便覺醒了也不會是什麼好鳥！我這也算是提前為民除害了。」

「徒兒，難道你還沒有搞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天權深看了蕭涅一眼道：「因為你的一時衝動，你已經站在了數大家族的對立面！而且你還殺了這些家族中尚未覺醒的凡人子弟。」

蕭涅滿不在乎道：「不就是挑戰世襲權力麼？有什麼好怕的？我處決這兩個混蛋，就是告訴那些大家族——觸我蕭涅逆鱗者，必誅之！仙人，麻煩你跟那些牛I逼哄哄的大家族說一聲，人是我殺的，有什麼不爽衝我一個人來便好，若是再敢將髒手伸向我在乎的人，別怪我把這延續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權力網絡燒成灰燼——另外，這對王庭也是件好事吧？您剛才不是也說到王庭的無奈麼？」

說著，蕭涅扛起暈倒在地上的邱青青，又交代一句：「仙人，再請你賣個人情——就讓這現場保持在這個模樣吧，媽的，這些為富不仁的傢伙作威作福作的久了，也該經受經受因一人之怒帶來的震撼教育。」

看著負美在肩的蕭涅越走越遠，天權嘀咕了一句：「一如既往的混不吝，一如既往的猖狂囂張。」話語之中，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欣慰，無奈，甚至還有那麼一絲慶幸……

蕭涅很瘦，他的肩膀很咯，咯的邱青青小腹很難受。

於是，邱青青醒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某個人的後腰，自己的長髮倒垂下來，隨著那人的走動晃動不止，自己的酥胸，正在和這個人的脊背做著親密的接觸，更要命的，那人的胳膊，就攬著自己的大腿，惱人的溫度隔著絲襪傳了過來，根據輪廓，邱青青感受到，那是一隻緊緊板著自己大腿外側的鹹豬手……

「啊——！」刺耳的尖叫驟然響起。

蕭涅無奈的歎口氣，彎腰把邱青青放在地上道：「醒了你就直說要下來不得了？叫什麼叫？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強搶民女呢。」

邱青青一張鵝蛋臉漲的通紅，緊張的整理著自己的衣服上的褶皺，細聲細語道：「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蕭涅笑著問。

邱青青忽然想起暈倒前看到的那些畫面，不由自主的向後跳了一步，雙手交叉胸前問：「你，你把賀銀殺了。」

「噓——！」蕭涅做個噤聲的手勢：「現在剛出小區沒多遠，難免碰到什麼路人甲，萬一被人聽到了，我豈不是要背個殺人犯的惡名？」

這時，邱青青的思維才慢慢恢復正常的跡象，她也開始觀察四周的環境：

現在，他們二人正處於來時下車的地方，別墅小區的大門口，只是這個別墅群地處幽靜的市郊，鮮有車輛經過，看來，二人要想打車，還得等上一段時間……邱青青環視一周才低聲道：「你本來就是殺人犯。」

「錯，我不是殺人犯，我是垃圾清道夫。」蕭涅糾正道，忽然又道：「邱小姐看著挺瘦，但是身上的肉卻不少啊——不是屬於那種看著養眼，摟著咯手的類型。」

邱青青雙頰更紅，細聲問：「你……就直接把我扛了出來？」

「是啊，有人問我就說你喝醉了——從那些保安的眼神推斷，他們對這種情況司空見慣了，早知道如此，咱們進去的時候完全沒必要跟做賊似的那麼辛苦，我扛著你就好了，你就是通行證啊！」

「可是這樣，那些保安會記住你的相貌。」

「我還愁他們記不住呢。」蕭涅道：「賀家的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有我這張臉做線索，省的他們再去找別人的麻煩了不是？」

邱青青深看了蕭涅一眼道：「蕭先生……真是與眾不同。」

不管怎麼說，邱青青已經經過平面模特，showgirl等等歷練，想必也應對過各種騷擾問題，對於方才被蕭涅揩油的事很快就掃進了記憶的垃圾堆裡，臉色也恢復了正常，只聽她小聲說道：「你沒有把琪琪、默默也殺了吧？」

「琪琪默默是誰？」蕭涅聽的一頭霧水。

「就是方才陪在賀……銀身邊的那兩個女孩兒，我跟她們也是認識的。」

「擦！」蕭涅一臉無辜道：「難道在邱小姐的眼裡，我就是個喪心病狂的變態殺手麼？她們兩個又沒招惹我，我殺她們作甚？雖然說她們可能有不知自愛的缺點，但是我又不是天使，完全沒有拯救她們墮落的靈魂的義務。」

邱青青想了想回答：「可是，賀先生也沒對你做過什麼吧？難道是為了我……」

蕭涅急忙阻止了對方的胡思亂想道：「沒有什麼難道，我也不是為了你才衝冠一怒為紅顏的。」

「那，究竟是為了哪個紅顏呢？」邱青青有些調皮的問。

蕭涅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冷聲回答：「這個問題，我覺得我沒有必要回答，因為它在雙方的合約範圍之內。」

邱青青微微一笑道：「想必，是為了那個小女孩吧。」

蕭涅提醒道：「邱小姐，你能不能先把女人天生愛八卦的小性格放到一邊呢？——咦？車來了！一會上車可別亂說……師傅！這邊！」

蕭涅上車之後就開始收斂靈息閉目養神，此行的目的雖然達成，但是蕭涅知道，賀銀之死也僅僅是第一張多米諾骨牌的倒下，其後必有更大的挑戰等待著自己。

這是自己必須面臨的戰鬥，自那個人渣對小萌產生非分之想的一瞬，這戰鬥就不可避免——除非蕭涅臣服跪倒在囂張跋扈的賀銀面前，一臉諂媚的獻上邱青青和沈小猛的玉體……但這種荒誕的情況只可能在賀銀的夢裡出現過，而現在，這種意淫式的美夢也不會有了，因為賀銀已經領到了鬼界的單程車票……

「干！」出租車司機忽然罵了一句：「住豪宅，開豪車，這你媽得瑟的！」

蕭涅扭頭看看車外，恰逢三輛黑色豪車擦身而過……

仍然是那三輛豪車，停在了賀銀所住的別墅前面。

沒有大片裡的保鏢，沒有一臉威嚴拄著枴杖的大哥級人物從中間那輛車上下來，有的，只是一個面容慈祥的老太太，在兩個面沉如水的中年男人攙扶之下，進了那棟別墅。

三人對被嚴重毀壞的屋門視而不見，跨過滿地的碎石，老太太揮了揮手，賀銀的屍首便飄到了身前。

相對年輕些的中年男人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屍體，又殷切的望著老太太，恭順的問道：「老太君，還有救麼？」

老太太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這一搖，便把那個發問的中年男人的希望，搖進了冰窟裡……

第76章 家族

「老太君！您可要給少爺報仇啊！！」李屯之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那個傢伙搶了您的孫媳婦，還殺了少爺啊！」

「哦？」老太太聞言反倒樂了，「屯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有人和小銀搶女人，這不是第一次了吧？如果是個女孩都被稱作我的孫媳婦，我這個做奶奶的還真是有福氣啊。」

老太太越是這樣，李屯之心裡越是沒底，聯想到這個現任之主的雷霆手腕，聯想到這個有「慈面觀音」之稱的老太太的喜怒無常，冷汗便順著他的臉龐爬到了下巴上，他嚥了口吐沫回答：「老太君——這一次，少爺是真心的。」

「真心的？」老太太臉上仍然保持著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小銀的真心還真是不少呢——那兩個女人，也是小銀真心要娶回家的麼？」

琪琪默默隨著老太太悠然一指雙雙跪倒，二人異口同聲誠惶誠恐說道：「老太君，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老太太瞥了一眼李屯之而後淡淡說道：「連蠢豬都該知道小銀為什麼被殺了，你們卻不知道？難道你們比豬還蠢麼？」

兩個無辜可憐的女人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老太太的問題，只是頭如搗蒜的磕著響頭，只希望那個死鬼的奶奶念在自己無知的份兒上大發慈悲，饒了自己。

「不回答就是默認嘍？」二女還未回答，老太太接著說道：「雨兒，對待這種無知愚蠢的女人，你覺得該怎麼辦？」

先前向老太太詢問過賀銀是否有救的中年男人回答：「銀兒在鬼界，恐怕也是缺女人的。」

老太太點點頭道：「你們兩個的愚蠢和妄想，簡直丟盡了女人的臉！以為獻出自己的身體就能得到奢望中的一切麼？真是蠢不可及無可救藥——罷了，下輩子再好好學學如何做個女人吧。」

二女聞言，齊齊癱軟如泥萎然倒地——她們不明白，她們不甘心，自己是有不切實際的奢望不假，但是這奢望之罪就足以致死麼？

「哦，還有這個男人。」老太太指了指跪在腳下的李屯之道：「他是小銀用慣了的，也一併送到鬼界給小銀使喚吧——風兒，這件事你來辦。」

一直未曾說話的年長一些的中年男人點了一下頭。

隨著賀風這一點頭，李屯之也領到了路人型的便當——他比兩個女孩子更為不濟，彷彿靈魂在那一瞬間被抽離了身體，直接暈死了過去。

蕭涅費了許多靈力，也不過處決了兩個渣滓；而老太太幾句話，就將三個無辜之人的靈魂送進了鬼界——由此可見：「地位一旦高，殺人不用刀。」這句話的確有其正確的一方面。

賀雨忽然問道：「母親，那個兇手，我們該怎麼處置？」

老太太聞言，臉上笑容盡斂，沉聲道：「以牙還牙——如此明白的道理還用我教你麼？」

……

蕭涅家中。

邱青青和蕭涅兩人都坐在沙發上玩手機，不同的是，蕭涅在給沈小猛發短信，而邱青青則在低聲和賈哲騰煲電話粥。

「嗯，賈哥，我很好——你準備好了？那什麼時候動身過來？噢，路上小心。賈哥，你當初還真說對了，那個賀銀的確不是什麼好人呢，不過現在沒事……詳細情況我不能跟你說，等見面再詳談，嗯，換個話題吧……」

蕭涅長歎一口氣，一臉的無奈：自己明明已經把這個騙子扒光了給這個女人看，可這個女人仍舊偏執的不肯相信！得，該做的我都做了，該說的我也說了，您非得往火坑裡跳我也管不著，我也沒權力去管您，但是我總有權力決定自己該聽些什麼。

於是，蕭涅起身，拿著手機回到自己的臥室——還是自己的單人床可親啊。

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蕭涅給沈小猛發了條短信：「小萌，你知道王庭和某些覺醒者家族的具體關係麼？另外，都有哪些著名的家族？知道的話給我透露透露。」

沈小猛很快回：「不知道——這屬於王庭機密，只有七魁和各個家族才知道的。不過我卻知道他們在王庭的勢力根深蒂固，而王庭也會派人到各大家族的子弟身邊進行監視。」

「那些打著家族烙印的覺醒者下放各個單位，身份不會暴露麼？」

「他們自然有自己的方式保密吧。這一次惹上那些大家族了？」——沈小猛回。

蕭涅接著發：「是他們先惹我的！你們班主任跟我說你要去參加什麼選秀？那是個騙局，你可不要上當啊。」

「大笨蛋！我有那麼白癡嗎？再說，通過選秀成為明星又不能接近天道真相，我去選哪門子秀？（豬的字符符號）」——沈小猛回。

蕭涅笑著翻個身繼續發：「聽你這麼說我倍感欣慰啊——你的智商比咱們這次那個客戶高多了。」

「蕭不著調，不要拿我和別人比較——我就是我！我是獨一無二的沈小猛！」

「行行行，小萌殿下，我錯了——但是我還是得問：一個女人得癡情到什麼樣的程度，才會對著那個一直在騙她的男人拋棄掉自己的智商？」

過了一會兒沈小猛才回：「這個問題，你可以參照楚姐姐對你的表現。」

蕭涅咧咧嘴回：「這完全沒什麼可比性嘛！首先，我對楚蕾沒有非分之想；其次，我也沒有在大是大非上欺騙過她；再次，楚蕾與我之間完全是因為誤會。」

沈小猛的回復讓蕭涅很無奈——「哈哈哈哈哈哈哈……」——通篇的「哈」字，連標點符號都省了。

「小萌同學，病了要吃藥！」——蕭涅回。

「蕭不著調，我沒病，只是太高興了！」——沈小猛回。

蕭涅急忙追問：「高興什麼？」

「因為某人主動向我解釋同另外一個女人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而高興！蕭不著調，你果然還是在乎我的感受的。（笑臉）」——沈小猛回。

蕭涅很慶幸這是在發短信，因為沈小猛看不到他一臉的尷尬，只是回道：「你果然病了，病的還不輕！今天就聊到這裡！晚安！好夢！」

這一次，沈小猛直接把電話打了過來，正在上課的她只低聲說了一句就匆匆掛斷了電話。然而就是這一句，讓蕭涅徹底的無地自容了——沈小猛的原話是：

「現在是下午三點一刻！」

三點一刻，點一刻，一刻，刻……蕭涅揪著頭髮，腦海中不斷迴響著那四個字，最終，他找到了癥結所在：「其實，病的人是我，嚴重的蘿莉癖好和工作的壓力導致自己邏輯混亂有了不該有的時差效應……還有，我該理髮了。嗯！去理髮吧，剪斷這三千煩惱絲。」——我已經不止一次的吐槽了，嚴格意義上來說，實際年齡超過十五歲就不能再稱之為蘿莉了——作者按。

於是蕭涅去理髮了，值得一提的是還有美女陪伴。

美中不足的是美女帶著墨鏡，還一直專注於玩手機。

「先生，要先洗洗麼？」理髮師憑借自己的職業技巧，很快鎖定了需要剪髮的顧客是這個帶著「墨鏡」的男人。

「不用了。」蕭涅說著，逕直走到理發椅上坐下，摘眼鏡，閉眼，嘴裡說道：「圓寸！」

「呃……」理髮師很久沒有接待過性格如此古怪的顧客了，只是像往常一樣推銷自己的產品道：「以先生微卷的髮質特性呢，我還是推薦先生做個柔順護理……」

「我說了，圓寸！」蕭涅閉著眼沉聲道。

「好吧，尊重您的意願——幾毫？」理髮師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微笑回答，只是心裡卻不是很樂意的，因為推個圓寸和做個綜合護理的利潤完全沒法比。

「九毫！」隨著蕭涅的回答，電推子的馬達聲響起，「三千煩惱絲」紛揚落地……

是夜，蕭涅父母所居住的小區。

三個黑色身影，如幽魂鬼魅一般躥進了這個寧靜小區，貼著這棟普通的居民樓外壁，似壁虎爬牆般爬到了蕭涅父母居住的房間之外，三人結成三角陣型，如發現了獵物的猛獸般貪婪的窺視著窗內的情況。

——凜然殺機，頓時籠住了這間安靜祥和的民房臥室。

三個人互相打個手勢，作勢就要破窗而入。

這時，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一剎那，光芒大盛，燦若朝霞；也是在那一剎那，森然殺機一消而散。

彷彿，羲和女神睡糊塗了，算錯了時辰，提前把太陽放了出來！

在這可以照亮一切的萬丈光芒面前，一切毒辣的陰謀詭計如同孩童的遊戲般幼稚可笑，三個黑衣人一愣神的功夫，那光芒已經穿透了他們骯髒的心，融化了他們陰暗墮落的靈魂。

當陰謀曝曬在陽光之下的時候，那迎接陰謀的，也便只有毀滅。

即便，那陽光只是如曇花綻放般一瞬即逝，但，毀滅這齷齪的詭計也足夠了。

於是，三個黑衣人如斷線的風箏般無聲跌落。

在落地的剎那，卻更為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三個原本厲如鬼魅的殺手，彷彿早變成了深埋在地下數千年的乾屍，方才被陽光一照，如今和堅實的大地接觸，瞬間化為齏粉，被三月之夜的春風吹的不知去向了。

似有一聲夢囈般的感歎對這次暗殺事件發表評論：

——「不好意思，閻君老友，又給你添麻煩了……」

第77章 過火

「哈哈！」焦浩然指著蕭涅的頭型大笑不止，「鳥兒，你這是怎麼個意思？打算拋卻凡塵俗世遁入空門了？」

蕭涅淡淡回應：「天氣越來越熱，這樣多清爽。」說著，還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嗯，手還不錯。

夏若傑也笑著問：「鳥兒，你不是受什麼刺激了吧？」

蕭涅想了想回答：「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也算是被刺激到了。」

「因為這個妹子？」夏若傑說著，指了指一直坐在沙發上玩著手機的邱青青問：「這就是和你跳舞讓你被人肉的那個網絡名人？賣相倒是不錯，就是……呃，沒感覺。」

「你不知道她？」焦浩然吃驚的問。

夏若傑撇撇嘴小聲道：「我對這種只能看不能上的妹子向來沒什麼興趣。」

「你真齷齪！」蕭涅說著，推了夏若傑一把。

焦浩然也點頭道：「是啊，即便不能上，也能在夢裡相會啊。」

「會你妹啊會！」夏若傑不屑道：「明明得不到，還要奉為心中女神，然後忍受女神被別的男人泡的悲劇，心靈上承受著折磨，自欺欺人般YY女神那不存在的聖潔——這你媽不是精神病麼？」

「毫無屌絲的覺悟。」焦浩然點評。

聽著這兩個傢伙越說越沒譜，還越說越大聲，蕭涅忍不住提醒道：「你們兩個來找我，不是就為了扯淡吧？」

「哪能呢？」焦浩然道：「我們還約了吉祥物，來你家打牌。」

「擦！」蕭涅道：「來我家打牌，竟然不事先通知我一聲？萬一我不在家怎麼辦？」

焦浩然一臉猥瑣的看了邱青青一眼，神情曖昧道：「你不在家……那更方便啊，嘿嘿，你懂的……」

叮咚——這時候，有人摁響了門鈴，夏若傑去開門。

蕭涅則皺著眉頭罵了一句：「我懂你妹啊！」

「胖子沒有妹妹。」畢風的聲音傳來，一如往常的淡定。

「人到齊了，開整！」夏若傑提議道：「鳥兒，去拿麻將。」

「你們忘了？」畢風道：「麻將不全了——上一次被鳥兒的表姑奶奶捏碎了一張。」

焦浩然也想起來了，忽然道：「對了！鳥兒，我的佳人玉衡呢？那婀娜倩影真是讓我魂牽夢繞，難以遺忘啊。」

「回老家帶孩子去了！」蕭涅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帶孩子？」焦浩然吃驚的問：「我靠！鳥兒你太迅速了點兒吧，只不過在你家住了幾天，孩子都有了？！你丫也忒不厚道了，明知玉衡姐姐傾心於我還橫刀奪愛！」

「擦，你的思想跟二愣一樣的齷齪！」蕭涅哭笑不得道：「真不知道你這碩大的腦子裡整天都在想些什麼——除了床上運動，你還能不能有點別的愛好？」

「廚房，客廳，地板，甚至野戰哥都是能接受的……」焦浩然恬不知恥的回應。

「你去死吧！」蕭涅說著，進屋拿牌——沒有麻將，打撲克也是可以接受的。

趁著蕭涅回屋找撲克牌的功夫，焦浩然貼著畢風的耳朵道：「吉祥物，這個妹子是你發給鳥兒的吧？如果後悔就要趁早聲索所有權啊——再拖下去，青青美女也要回老家幫鳥兒帶孩子了。」

「我確實有些後悔。」畢風說著還深看了邱青青一眼回應。

夏若傑對於這兩個傢伙挖牆角的行為大為不滿，說道：「你們兩個到底有沒有道德操守？兄弟的女人也要搶？」

或許是夏若傑的聲音太大了，邱青青聽見了，她皺眉道：「你們不要誤會，我和蕭先生只是單純的合作關係。」說完，拿著自己的手機進了沈小猛的臥室，關上了房門——看來，她的確是只想把自己和蕭涅的關係控制在合約的層面，也不想和蕭涅的好友有太多的交集。還有關鍵的一點就是，她似乎也沒能認出來自己的網友——「自由的囚徒」，畢風。

焦浩然小聲道：「解釋就是掩飾……哪個成年人不知道『合作』關係是什麼關係？」

這時候，蕭涅已經拿著兩副撲克牌出來了，出聲道：「雙升，一級十塊，成麼？」

「只要能打發時間就成！擦！王靜靜那個傢伙，竟然說有事兒來不了，真不給面子……」夏若傑嘟嘟囔囔說著，接過撲克牌開始點數。

很快，四人開戰——對陣雙方分別是蕭涅夏若傑和焦浩然畢風。

幾把下來，蕭涅發現以往在牌場上戰無不勝的畢風似乎有點心不在焉，屢屢出錯牌，搞的自家戰友焦浩然鬱悶異常。

「吉祥物，你怎麼了？」焦浩然道：「以往你不是能記住一百零八章牌麼？這是第一輪兒，我出梅花A，你也貼梅花A？」

畢風沒有答話，只是偷偷瞥了一眼房門緊閉的副臥。

這個隱蔽的小動作被蕭涅捕捉到了，他湊身上前低聲道：「怎麼？吉祥物凡心大動看上那個妹子了？這樣吧，六天之後，妹子原裝奉還。」

聽覺靈敏的焦浩然聽到了，低聲問道：「為什麼還要等六天？鳥兒，哥們兒也提醒你一句，弄個網絡名人在身邊麻煩多多——不說別的，就是垃圾短信你也受不了吧。」

蕭涅道：「昨天裝上了你專門給我編寫的那個手機防護軟件，好多了——之所以要等六天，是因為我們兩個之間仍有協議，一天六百塊的收入，六天就是三千六百大洋啊，怎能說扔就扔？我可沒到視錢財如糞土的地步——而且，現在把邱小姐送到吉祥物身邊，會給他帶來不少麻煩的。」

「這一點，我想你不用擔心。」焦浩然道：「以本人的心理學天賦，通過對青青小姐在網上透露的個人信息的綜合分析，我認為她骨子裡其實是一個追求安定生活的人——以吉祥物家的小二樓和六七套房產來說，這都是硬性保證，即便二人只收房租什麼都不幹，也夠他們倆在家混吃等死滾一輩子床單了。」

「可是，這個邱青青還想成名呢。」夏若傑道。

「二愣你真楞啊。」焦浩然道：「她追求成名還不是為了掙點錢以後養老，現在有吉祥物這個長期穩定飯票就擺在眼前，她能不動心嗎？」

「我不是飯票。」畢風低聲道。

焦浩然道：「無論咱們承認與否，都擺脫不了飯票的本質——什麼狗屁愛情，都是扯淡！沒有穩定的經濟基礎，談個毛的愛情？有了經濟基礎俘獲美人芳心，誰還有閒工夫談情說愛？直奔主題造人便是！」

「擦！」蕭涅聞言不屑道：「我記得某人剛才還說對玉衡姐姐魂牽夢繞，原來只不過是想得到人家的身體。」

「得到身體的確是目的。」焦浩然並不避諱，「但是不是唯一的目的，如果能在滿足慾望的同時收穫愛情，那就堪稱完美了。」

蕭涅道：「如果單純為了解決慾望，我犯不著獻出什麼真情，拿票子買去就是了——所以我覺得，對於那些僅憑票子買到的交易談什麼愛情，才是扯淡；愛情和慾望交融到一起再實現昇華的，才陪堪稱完美。」

夏若傑看了一眼臥室緊鎖的房門道：「鳥兒，難道你以為這些所謂名人的貞操拿票子買不到？」

蕭涅低聲道：「根據我的瞭解——這個邱青青還真是個另類，有個富家子弟要潛她，卻被她拒絕了——而且，這還不是炒作，因為她並沒有把這件事公之於眾。」

畢風聞言道：「富家子弟？哪個富家子弟？」

蕭涅想了想回答：「反正是咱們這些斗升小民平日裡接觸不到的大家族。」

焦浩然在腦中過濾著自己從網絡上搜索到的信息，忽然說道：「那戶人家姓賀？」

「擦！」蕭涅一驚，捧住焦浩然的胖臉道：「我什麼線索都沒透露，你都能一猜就中？！你小子是人是鬼？！」

焦浩然自負道：「我是人，亦是鬼，我是網絡世界裡的鬼王！」

「別J8得瑟了。」夏若傑罵了一句道：「胖子，給我們透露透露你收集到的情報。」

「昨天上午，有個歹人衝進賀公館——殺了那間別墅的主人賀銀，他的保鏢，他的兩個姘頭，還包括他的私人秘書，李某某。」焦浩然的表情，像是在講述一個懸疑故事：「而且，兇手作案手法十分的恐怖，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根據知情人士，也是那間別墅的一個小保安張某某透露，兇手刺穿了貼身保鏢的喉嚨，削掉了賀銀的半個腦袋，而剩下的三名遇害者，你們猜兇手用的什麼手法？」

除了蕭涅嘴角抽搐沒有回應之外，夏畢二人異口同聲問：「什麼手法？」

「火刑！」焦浩然沉聲道，一臉的陰沉，似中世紀的異端審判大神官一般：「兇手把三一男二女三個受害者扒光了衣服綁在火刑柱上，活活燒死了……炮烙之刑啊！慘不忍睹啊！」

「真他媽扯淡！」蕭涅忍不住罵了一句。

焦浩然一臉的陰鷙道：「你們還別不信——知道遇害的兩名女子是誰麼？也是兩個著名的showgirl，琪琪和默默……而且，據說在行刑地，有人親眼所見，地上還刻著『青青』兩個血字……」

夏若傑被焦浩然的恐怖故事搞的毛骨悚然，他摩擦著自己的胳膊，似是要撫平上面的雞皮疙瘩道：「究竟是哪個人渣，這麼變態？真他媽的該被雷劈啊！吉祥物，我勸你還是別要這個女人了，太危險啊！」

焦浩然搖搖頭：「我倒是認為，這件案子很可能是某些極端粉絲干的，是對污穢的娛樂圈裡骯髒的潛規則的極端的控訴！如果真的如鳥兒所說，青青是個好女孩，非但不會給吉祥物帶來危險，反而會被這喪心病狂性格扭曲的罪犯奉為聖女的救贖者去膜拜——哎，你們絕對猜不到，那個賀銀究竟無恥奢靡到什麼樣的程度——我那裡有幾段自拍視頻，拍攝地點都是在市中心那個著名的五星級酒店……」

聽著哥們兒們加在兇手頭上的那些形容詞，蕭涅的嘴角抽搐的更厲害，只是心中納悶：我沒殺李屯之和那兩個女孩兒啊！究竟是誰把事情搞得這麼過火？

第78章 謀劃

送走了三位好友，蕭涅也開始皺眉沉思：

從焦浩然提供的情報推斷，警方還沒有介入此事，衛道司那邊也沒有傳來什麼消息，甚至連對自己轟殺凡人的警告都沒有——也就是說，有人暗中把這件事壓了下去……

能讓凡人界的執法者忽略性質如此惡劣的刑事案件，又能讓衛道司睜隻眼閉只眼充耳不聞——具備如此實力的嫌疑犯，有以下三方。

首先，是天權或神隱司，他們絕不希望覺醒者家族後輩和凡人演藝明星同床而眠而後全部掛掉這種醜聞傳播出去，所以採取控制和壓制都很正常，但是壓歸壓，作為七魁之一天權的或作為王庭常設機構的神隱司都沒必要殺掉另外三個凡人，修改他們的記憶就可以了……

還有，就是衛道司統轄之下的鎮北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對處於王庭和家族之間受夾板氣的鎮北所的確有好處。只是張墨玄行事一向謹慎又是一鎮之將，即便是打壓，也絕不會犯下那種令人髮指的殘酷罪行……

那麼，就只剩下賀氏家族本身了，無論是出於家族的保密性目的，還是出於將事件控制在私了的範圍之內（私了的話，他們更能甩開王庭的束縛對自己出手），他們都很有可能這麼做——尤其是針對那三個凡人的火刑，在蕭涅看來，那更像是一場祭祀，以三個無辜凡人的生命為祭品，超度賀銀罪惡骯髒的靈魂……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蕭涅搖搖頭歎道，同時對賀家行事手段的狠辣心中凜然：惹上這種毒蛇家族，最佳的方式就是將其斬草除根，屠戮一空，但賀家勢力根深蒂固，怎可能輕輕鬆鬆清理乾淨？若是留下一兩個漏網之魚，豈不是整天要被賊惦記著？自己絕不想過那種生活，那種如芒在背彷彿有一雙惡毒的綠幽幽的眼睛時時刻刻在暗中窺視自己的生活……看來，要妥善處理這件事，單單依靠暴力的殺戮是不行了，得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把賀家這顆大樹，連根拔掉……

晚飯前夕，躲在屋裡玩了一下午手機的邱青青出來了，卻正撞到蕭涅拿著三根煙對著西北方向鞠躬「上香」。

「蕭先生，你在做什麼？」邱青青一臉的不解。

「願你們的靈魂早日安息……鬼界雖美，但投胎才是正道……」蕭涅幽幽道：「告訴你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你的那兩個朋友，叫什麼來著？噢對了，琪琪和默默，她們——死了。」

「啊？！」邱青青掩口驚呼，一臉的難以置信。

蕭涅沒理會邱青青驚愕的表情，只是把三支煙立在煙灰缸上接著說道：「而且，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蕭先生不是已經解決了賀銀麼？」慌亂之中，邱青青邏輯盡失，只是將已經發生的事實說了出來。

「這個世界上的麻煩事兒，豈是殺兩個人就能解決的了的？」蕭涅給自己點顆煙道：「我不殺他們吧，他們拿我珍視的人威脅我；我開始反擊吧，卻將事件引向更複雜的方面，所以我只能出手——不瞞你說，從我轟飛賀銀半個腦袋的那一刻開始，我與賀氏家族的死結就已經打下了。」

「要是……」邱青青細聲細語道：「蕭先生當初只是，只是教訓他一番，留他一條性命就好了。」

「哈哈。」蕭涅苦笑一句，「教訓一番？留這個人渣一條性命？以那小子的性格，我若是只打了他的屁股，他非得跟他老爹哭訴，然後再想方設法在小萌的身上把丟掉的面子找回來。」

「這只是一種可能吧，對待潛在敵人，蕭先生似乎缺少那麼一些仁慈。」邱青青的話語之中，有幾分勸慰的意思。

「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允許這樣的人渣作為我的威脅存在。」蕭涅深吸一口煙，摸摸自己手感不錯的腦袋道：「我曾經跟小萌說過，有些事一輩子經歷一次就夠了——我不能等到悲劇發生之後再抱頭痛哭，祈求自己寬恕自己當初的僥倖心理或者是什麼狗屁仁慈。」

邱青青深看了蕭涅一眼，在那張因為理了圓寸顯的稜角更為分明的臉上發現了些許冷峻和其上難以言表的憂鬱，心中不由自主的一陣難過，只是嘴上問道：「現在怎麼辦？」

蕭涅想了想道：「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了咱們的合約範圍。」

邱青青忙道：「只要我還在蕭先生身邊一天，處於蕭先生的保護之中，我就會切實履行合約內容向蕭先生支付報酬的。」

蕭涅感激的一笑道：「謝謝——不過接下來，我就不只是保鏢了，我要主動出擊！」

「主動出擊？」

蕭涅將理由徐徐道來：「以賀家這種處事風格推斷——他們絲毫不介意在洩私憤的時候牽連無辜，甚至還有可能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想法報復我，那麼六天之後，父親駕車帶我和母親返鄉祭祖的時候，便是賀家最好的機會——將我這個仇人連同家人一鍋燴掉的機會。而且清明節我不可能帶著小萌回去，如果到時候我還不能把這件事處理乾淨，小萌的安全也得不到保證——所以，時間很緊迫啊！」

邱青青若有所悟道：「所以蕭先生要主動進攻，逼迫敵人防守無暇傷害你身邊的人？」

「嗯。」蕭涅點頭道：「不可否認，此時此刻，我身邊的人就處在更大的危險之中——如果說那個賀銀只是妄圖凌辱我身邊的人以洩私憤的話，那麼，站在其背後的賀氏家族，則很可能會使出更為陰險毒辣的手段。我若只是被動的迎擊肯定不是辦法，必須逼賀家之人現身——只是這裡有一個問題，讓那些小爬蟲現身還不夠，我必須從茫茫人海裡，找到賀氏家族中身份顯貴地位重要的扛鼎之人。」

「但……」邱青青托腮沉思道：「要面對一個家族的話，蕭先生的實力似乎有點單薄。」

「哼！」蕭涅一臉高傲道：「百鳥再繁，只配朝鳳！更何況，我還是個文武雙全的全面型人才——所以，除了暴力，還要有詳細的計劃作為輔助。」

「計劃？」

「我絕不相信一個家族單單憑借自身的血統就有資格比別人更應該步入覺醒者的行列，但這種情況偏偏還就真的發生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貓膩，或者說潛規則！」

「家族？血統？」——邱青青顯然不太瞭解蕭涅所說的王庭機密。

蕭涅自顧自說道：「天道之所以亙久留長，是因為它對眾生絕不會厚此薄彼，是因為它的絕對公平，如果有個傢伙膽敢跳出來說，我生的兒子一定能成為優秀的覺醒者睥睨世人的話，那麼這個傢伙不是神經病就是還沒睡醒把魂兒落在周公那邊了。」

「蕭先生說的很有道理，但這和蕭先生的計劃有什麼關係呢？」邱青青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了。

蕭涅解釋道：「讓這些骯髒齷齪的潛規則曝光，逼迫衛道司的介入。一旦衛道司介入，事情最後肯定要在王庭的法規範圍內收尾……只有這樣，只有讓有執法權在手的衛道司最後出面背下這個責任……」

看到邱青青仍是一臉的茫然，蕭涅決定用更通俗的方式解釋給對方聽：「給你舉個例子吧——好比我正在單刷BOSS，但我殺完BOSS不小心ADD到小怪了，這些小怪不一定很厲害但是很麻煩很難擺脫，這個時候呢，我就需要衛道司跳出來接過仇恨，我才能全身而退；另外，還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我必須在這場戰爭裡取勝，如果失敗的一方是我，我就成了衛道司法辦的對象——綜上所述，我們一共有三項工作要做，首先逼迫賀家首領現身，站到明面上和我博弈；其次，挖掘家族背後的黑暗歷史，最好是跟天道法則有本質矛盾的違道之舉，逼迫衛道司介入；第三，我必須打敗賀家笑到最後；這三條裡面，第一條是現在就要做的，剩下的兩條是取得最後勝利的必要條件。」

邱青青仍然沒聽懂道蕭涅要表達些什麼，只覺得蕭涅的話越多，自己的腦袋就越漲越大——於是，她只好問一些她想瞭解的事情：「蕭先生，你打算怎麼誘敵現身呢？」

蕭涅看了一眼邱青青道：「邱小姐看過《孫子兵法》沒有？」

邱青青搖頭道：「沒有……其實我對打啊殺啊的東西都沒什麼興趣。」

「誰告訴你《孫子兵法》裡講的都是打打殺殺？」蕭涅笑道：「那是我們的老祖宗無以倫比的智慧，時至今日，仍舊閃耀著耀眼的光芒。」

「咳咳。」邱青青一臉懇切的提醒道：「蕭先生還是說一些我能聽懂的話吧。」

蕭涅一臉高深莫測道：「其中有這麼一句——『怒而撓之』。」

「撓？」身為女生，指甲也不短，本體還是九尾狐的邱青青顯然對這個動詞並不陌生。儘管手上已經做出了撓人的動作，但她還是下意識的問道：「怎麼個撓法？」

「嘿嘿。」蕭涅壞壞一笑道：「當然是在他們最癢的地方撓上一撓。只要他們肯怒上加怒露出馬腳，我就可以抽絲剝繭順籐摸瓜找到賀氏家主，再雷霆一擊斬殺賊酋，解決問題！」

邱青青搖頭，表示自己還是聽不懂——看來，她所生活的覺醒者世界，和蕭涅所處的世界，曾位於相互平行絕不會相交的兩個位面，只因為那個獵妖師三人組插了一槓子，把兩個人的世界攪和到了一起。

而現在，蕭涅就要帶著邱青青，帶著這個剛開始接觸覺醒者世界殘酷的一面的初學者來走進一堂別開生面的實習課……

第79章 撓之

既然訂好了計策，接下來就該執行：

蕭涅首先要考慮的是保證家人和沈小猛的安全：於是便給張墨玄打了電話，讓他派人保護自己父母和小萌的安全——張墨玄沒有拒絕的理由，因為蕭涅的父母是如假包換的本市居民，保護市民免受覺醒者的傷害本來就是衛道司的基本工作；而沈小猛還是鎮北所正式在編神衛軍，無論蕭涅跟誰打架，無論沈小猛和蕭涅是什麼關係，只要她是張墨玄的屬下，張墨玄就有責任有義務保證她的安全。

然後，蕭涅給父母和沈小猛各打了一個電話，以確認他們的平安。

安排好這些之後，蕭涅便坐在客廳裡和邱青青聊天。

蕭涅啟發性的問：「如果你最珍愛的東西被人搶走了，劫犯做出什麼樣的舉動會讓你憤怒異常？憤怒到恨不得立刻衝上去咬他幾口！」

邱青青托著腮想了好久回答道：「當著我的面抱那個東西。」——邱青青想到的是她的泰迪熊，她抱了兩年多的床伴，小灰。

「算了，我還是換個問題。」蕭涅覺得邱青青的這個建議可行性太低，於是繼續啟發：「假若你是賀氏家族的家主，我殺了你的後輩，還搶了後輩的女人——你注意，是殺子奪媳之仇，我再做出什麼樣的舉動，你會暴跳如雷呢？」

「你什麼都不用做。」邱青青一臉誠懇的回答：「僅僅是殺子之仇便足夠賀家家主暴怒了，更何況你還搶了賀先生的……不，蕭先生，我想你誤會了，我不是賀銀的女人。」

「哎呀，我是說打個比方嘛！在這個比方下，你就不再是你了，你就是賀氏家主。」蕭涅無奈的歎道。

邱青青鄭重答覆：「如果我是賀氏家主，絕對不會縱容兒孫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舉動的。」

「呃……邱小姐，您真是，真是一個好家長。」——蕭涅嘴上在笑，心中卻在流淚：得，以您的戰鬥經驗來看，您最適合的工作還是去和那位「賈寶玉」煲電話粥——看來，解決難題的重任，還得我一個人承擔！上蒼啊，我的對手是一個勢力龐大的覺醒者家族啊，您能不能給我派來一個智商在三百以上的助手呢？啊，不，不到三百也沒關係，二百九也是可以接受的……

「蕭先生，您在想什麼？」邱青青忽閃著一雙杏眼問。

蕭涅回答：「我在想，小樹苗究竟要多久才能成材。」

「我想，怎麼也得十幾年吧。」邱青青很認真的回答。

蕭涅幽幽道：「可是，咱們根本沒有十幾年的時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就在這兩天，賀家的殺手就會摸到我家裡來。」

「啊？！」邱青青聞言大驚，緊抱雙臂在胸前問了一句標準台詞：「那該怎麼辦？」

「抓住他當舌頭！」蕭涅回答。

「當舌頭？」

「就是抓他當俘虜，然後嚴刑拷打，逼問賀家老巢所在地！」蕭涅惡狠狠的回答，他要把在邱青青這不開竅的腦子上吃的癟轉移到俘虜身上統統發洩出來——當然，現在還是YY。

邱青青戰戰兢兢道：「聽起來不像說起來那麼簡單。」

「當然啦！不過我們可以通過某種方法，讓抓俘虜的行動變的簡單。」蕭涅苦笑道：「首先，我們要營造一種氛圍，一種讓殺手感到獵物毫無察覺的氛圍……」

「利用我的神力？」邱青青眼睛忽然一亮道：「我就知道，我身為一個覺醒者，一定是有用途的。」

「賀家不會白癡到派個見利層以下的傻瓜當殺手的。」蕭涅道：「以他們在王庭的勢力，輕而易舉就能搞到我的檔案，根據我的推斷，他們至少會派個躍淵層的覺醒者來。」

邱青青聞言，眼中閃光又黯了下去，巨大的挫敗感，瞬間佔領了心情的高地。

「人在做什麼事的時候是最忘我的呢？」蕭涅低聲念叨著。

「唉……」邱青青下意識的歎了一口氣——而蕭涅卻聽成了「愛……！」

於是，蕭涅就擺出了一副瞭然的表情。只是這一種瞭然，倒讓邱青青覺得毛骨悚然。

陽春三月，萬物萌動；玄月未升，情已味濃。

此時此刻，蕭涅就俯在邱青青的身上……

當然，二人之間似乎還隔著衣服——但，也僅僅是隔著兩層衣服，而且還是春季單衣。

邱青青漲著大紅臉，聲若細蚊：「蕭先生？您……這是在撓賀氏家族還是……撓我？」

「噓——！別說話，配合一下。」蕭涅面無表情說著，右手穿過邱青青的身下，攬住她的腰，順便支持自己的體重。

邱青青委屈的扁扁嘴，萬分無奈的保持著這個曖昧的姿勢，但想想那個有可能到來的殺手，邱青青覺得暫時受點委屈總比丟了命要好，而且這個蕭涅一直在刻意保持著和自己身體的距離，儘管印在牆上模糊的影子顯示兩個人融為了一體——但是邱青青能敏感的察覺到，在那兩層單衣之間，其實是有那麼一絲以毫米計算的縫隙的——即便如此，但她還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因為蕭涅的臉離自己實在是太近了，近到自己能感覺到對方的一呼一吸，尤其是他呼氣的時候，噴薄而出的熱氣拂過自己的臉，格外的……呃，癢。

「好了麼？」邱青青羞怯的問。

「快了快了。」蕭涅心不在焉的回答著，只是將感知發揮到了極致。

「你快點……我喘不過氣來了。」

「再堅持一會兒……來了！」蕭涅低喝一聲，旋即又從鼻腔裡發出一個聲音：「嗯？！竟然是他？」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蕭涅從她身上爬起來道：「好了，他走了——躍淵上境的殺手，不適合抓來做舌頭，看來還得換個辦法！媽的，賀家到底有什麼背景，在宿衛隊裡也有人？我辛辛苦苦做了這麼多準備，全泡湯了？！」

這突然的變化，讓邱青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是一語不發的躺在床上，似是在思考著什麼嚴峻的問題。

「喂，你怎麼沒有反應？暈過去了？不應該啊？他已經走了啊，也只是偵查一番，沒有發動攻擊啊。」蕭涅一臉狐疑的說道。

「其實，那句話也是我想問蕭先生的。」邱青青小聲問。

「哪一句？」蕭涅摸摸腦袋問。

「你怎麼沒有反應……」邱青青的聲音小到她自己幾乎都聽不見……

……

本市中心，最繁榮最昌盛同時也是地價最高的中央商務區——根據城市規劃綱要上面的說法，再過幾年，這裡也要發展成CBD的。

而在那個宣傳用的畫冊上的CBD的中心地標建築，去年就已經建成——這棟四十一層的大樓高聳入雲，在這個新興的省會城市裡已經可以俯視一切了。

就是在這棟高樓的三十八層，一套總統套房之內，賀雨正在用屋內價值不菲的瓷器發洩心中的憤怒，他一邊摔一邊咆哮道：「廢物！都是他媽的廢物！昨天，派三個人去殺一個五十多歲的病退工人，三個飯桶竟然人間蒸發了（確實人間蒸發了）！今天，派你這個躍淵上境的高手去取那蕭涅的項上人頭，你可倒好，扒著窗戶窺探一番，任由那個囂張的小子當著你的面和本該屬於我兒子的女人纏綿一番就跑回來了！？你們以為這是幹什麼？拍無厘頭電影嗎？！」

「三爺……」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沉聲回應道：「對方是躍淵上境的覺醒者！即便對方正在行那苟且之事，可屬下仍然沒有必勝的把握……」

「狗屁！」賀雨說著，將一個瓷杯恨恨砸到黑衣人的身上，漲紅了一張麻子臉道：「王庭檔案裡明明記載，他是個躍淵初境的覺醒者！」

儘管滾燙的茶水浸透了黑衣人的衣服，炙蝕著他的皮膚，但他仍然不躲不藏的回應：「根據屬下的感知，蕭涅的修為已經跨進了上境……說不定他在這一年時間裡有進步……而且屬下貿然動手的話，恐怕會連累旁邊的居民……」

「無能！」賀雨繼續咆哮：「你還不是被昨天那三個傢伙無緣無故的失蹤嚇破了膽？！你們到底有什麼好怕的？王庭上下，家裡早就打點好了一切，即便你把那個賤民的小區拆了又如何？！連累居民又何妨？！正好給我兒子陪葬！！」

「這……」黑衣人一時無言以對。

賀雨還想再說些什麼，屋門突然打開，賀雨看都沒看張口就罵：「混蛋！我不是吩咐過嗎？沒有我的命令……啊！」說到一半，賀雨忽然臉色大變，跪在地上磕頭道：「老太君！兒不知是您……」

「罷了！」老太太微微揚手道：「夔牛，你先出去。」

黑衣人領命，彎著腰退了出去。

老太太道：「雨兒，你失態了。」

賀雨仍然跪在地上，訥訥道：「兒，兒只是聽聞這幫不成器的傢伙的匯報，一時氣憤……」

「借口！」老太太的聲音之中，帶了一絲嚴厲，「你身為貴族的修養都到哪裡去了？敵人稍有挑撥，便如此失態，真是不應該。」

接下來，老太太的一句話，直接將賀雨釘在了當場，七魂三魄瞬間丟了一半——老太太的原話是：

——「盤古左目好像被牽連進來了，而且還不站在我們這一邊……」

第80章 夜行

「盤古左目」——覺醒者世界中無比強大的存在，其變態至極的神力被冠名為「相對消除」。

所謂「相對消除」，便是以自己的價值存在為參照，無理由的毀滅相對價值存在的霸道能力——打個很恰當的比方：光明出現，黑暗消退。

在覺醒者的世界裡，能將創世大神盤古化為太陽的左眼作為自己的代號的，有且只能有這一個人具備如此的資格——只是「盤古左目」向來低調，幾乎從不參與覺醒者世界裡的爭鬥傾軋。然而這一次，賀氏家族卻不知怎麼惹上這位大神了，所以，老太太不得不謹慎。

於是她下令，所有針對蕭涅以及其身邊之人的暗殺行動暫且停止；同時知會王庭，會將爭鬥範圍控制在和蕭涅的私人恩怨之內，不會殃及無辜凡人——如此說法，便是希望王庭嚴格恪守中立立場。老太太也知道，如果盤古左目王庭勢力鬥摻和進來，這次不大不小的私人恩怨，將掀起一場誰也無法駕馭的狂風暴雨，在神魔大戰一觸即發的現在，老太太絕不希望自己的家族成為那場風暴的導火索……

蕭涅所租住房屋的客廳煙霧繚繞。

蕭涅坐在沙發上皺著眉頭抽煙，如端坐雲霧之中的神仙般沉思著。

邱青青卻沒在玩手機，她在以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著蕭涅。

蕭涅也發現了，自打他與邱青青合作演了那一齣戲之後，邱青青看他的眼神就變得很怪，嗯，還是那種值得玩味的怪異。

大條的蕭涅想了一刻鐘，才想明白「你怎麼沒有反應」這七個字代表的內涵——一直玩內涵的自己也被別人內涵了一把，蕭涅很是無奈的解釋道：「可能是我入戲不夠深吧。」

邱青青小聲回應：「也可能，蕭先生有某些難言之隱的障礙……」

「障礙你個頭！」蕭涅忍不住道：「邱小姐，要不咱們真刀真槍的來一場？」

於是邱青青就慫了——她總得跟賈哲騰把話問清楚之後，再考慮要不要試探試探蕭涅到底有沒有「難言之隱」……

對於邱青青的退讓，蕭涅也沒有什麼成就感，只是當做二人合作中的小插曲一笑而過，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首先，蕭涅決定聯繫程舞，探聽一下王庭的態度——她身為天權的聯絡官，應該會知道斗魁庭的想法，如果她都不知道，那自己只好在茫茫人海裡尋找天權老頭了。

凌晨十分，蕭涅帶著一臉不情願的邱青青外出「遛彎」。

程舞借住在民心河畔一棟高層爛尾樓裡——所謂民心河，便是這個省會城市的一環水系，由多年前的排污渠改造而成，暖春深夜民心河畔燈光幽幽，玄月垂西將落靜謐浪漫，各色風情的小花園點綴其旁，約會情侶相依相偎擁坐於石凳之上竊竊私語——只是那棟黑黝黝的高大的爛尾樓有些敗風景——不過前些日子報紙上刊登出文章，說長安區政府有意重新裝修此樓完成剩餘工程用作新址的，到時候程舞若再想借住於此，恐怕就不行了……

在爛尾樓的十七層，蕭涅找到了程舞，程舞就靜靜的靠在灰色的混凝土石柱上，似是成為了著爛尾樓的一部分。

蕭涅也是藉著散進爛尾樓裡的夜景燈光，才勉強發現了身形瘦小的她。

沒什麼寒暄，蕭涅直接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我和賀家打架，還殺了賀家子侄，王庭卻什麼表示也沒有，這可是有點不合常理啊。」

面對蕭涅的提問，程舞如此回答：「王庭已經接受賀家提出的雙方私下和解的意見。」——看來，天權已經將王庭對於此事的態度透露給了程舞，也算是間接透露給了蕭涅。

「和解？」蕭涅一臉鄙夷的笑了笑道：「說的這麼好聽，還不就是王庭攝於家族根深蒂固的影響力，對於雙方的衝突採取冷漠旁觀的態度？」

「我會幫你。」程舞倒是很講義氣。

蕭涅笑道：「舞妹妹的好意我心領了——即便對方勢力範圍龐大，我只孤身一人，但小爺未必就怕了他們——雖千萬人，吾往矣！」說完，抬腳踢飛地上的一個空酒瓶，準確的擊中了遠端的一根石柱，玻璃瓶應聲而碎，在這個寂靜的環境下，顯的格外刺耳。

「你很有自信。」程舞淡淡評論道。

「那是當然。」蕭涅點根煙道：「另外，王庭有沒有讓我們雙方簽下生死文書什麼的，說些類似於『以武會友拳腳無眼生死自負但是一定要分出個勝負』等等的廢話？」

程舞白了蕭涅一眼，沒有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

得，還是正常提問吧——蕭涅苦笑一聲道：「王庭的底線是什麼？」

程舞想了想回答：「僅限波及賀氏一家。」

蕭涅思索了一番道：「看來，賀氏家族在王庭的風評口碑也不是很好嘛！破鼓萬人捶——就由我蕭涅來完成這開天闢地的一錘子吧。」

「賀家不是破鼓。」

蕭涅則回答：「我踹它一腳便是了，而且你也看見了我的腳法還算不錯，順便說一句，我在上高中的時候，是我們班的主力左前衛。」

對於蕭涅的足球生涯，程舞沒透露出太多的興趣，於是不做任何的評論。

現在，搞清楚了王庭的態度，蕭涅心情大好，於是帶著邱青青離開了爛尾樓，在二人離開此地回家的路上，邱青青問：「你們兩個剛才說了些什麼？我怎麼一句也沒聽到？」

「這是舞妹妹的神力哦。」蕭涅笑著回答：「她可以控制聲波。」

「聲波？好神奇！」邱青青雙眼開始閃星星：「你為什麼管她叫舞妹妹？她也是個舞姬？」

蕭涅苦笑道：「她？舞姬？就她那柴火棍身材，會有人看麼？」

「貧乳MM是很有觀眾基礎的。」邱青青正色道。

蕭涅壞笑道：「貧乳MM也是很凶殘的——你可以嘗試拉她下水，但是你得冒著腦袋被螺絲形狀的粒子束鑽透的危險。」

於是邱青青立刻打消了讓程舞成為同行的念頭……

接下來，蕭涅要去做一些能繼續激怒賀氏家族的舉動。

邱青青顯然對深夜活動不太適應——注意皮膚保護的她深深的明白，晝伏夜出時差顛倒的生活對於一個女孩子的皮膚會有多大的殺傷，所以她打著哈欠懇求道：「蕭先生，咱們能不能明天白天再工作呢？」

蕭涅抬頭看了看，那一偏玄月早已落下。於是他幽幽道：「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嘿嘿，要做壞事，就是現在了。」

「可是……」邱青青為難道：「現在已經是凌晨三點了！熬夜對皮膚很不好的，還會有黑眼圈……」

「邱青青同學，你能不能對工作有點激情有點犧牲精神？」蕭涅勸道：「況且，黑眼圈算什麼？就當自然饋贈的免費煙熏妝好了。」

邱青青反駁道：「我的臉型氣質和形象不適合畫煙熏妝。而且黑眼圈和眼影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再而且，你帶著墨鏡，當然不怕熊貓眼。」

「喂喂。」蕭涅不滿的指著自己的眼鏡道：「這是有色近視鏡，不是墨鏡！」

「哼！我可是不會給你付加班費的。」見蕭涅絲毫沒有妥協的跡象，邱青青賭氣道。

蕭涅無恥道：「那你就當這是本公司對第一個正式顧客的特別優惠大酬賓吐血大饋贈好了——來，趕路！壓馬路有助於減肥哦，就算皮膚受損，也可以通過身材把平均分拉上來——你看看旁邊那一對野鴛鴦，這麼晚了，人家還在鑽研男女之間的真愛……」

「小子！胡說什麼！」一個大叔聞言站起來怒喝道。

然後，他身邊的另一個長髮大叔也站了起來道：「看清楚了小子，倫家也是個爺們兒——哼哼，不是只有男女之間才存在真愛的！」

於是，蕭涅嘴角抽搐著拽著驚愕的邱青青退出了這對情侶的「領地範圍」……

市中心，一家五星級酒店大門前。

邱青青狐疑的看了一眼高懸頭頂的霓虹燈招牌，盯著蕭涅問：「蕭先生，您要來這裡激怒賀氏家族？」

「嗯！」蕭涅一臉正義的點頭，順帶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門口對面的草叢，攝像器材的微弱反光讓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邱青青想起賈大哥的諄諄教導「除我以外，接近你的男人都是居心叵測，他們會為了得到你的肉體編造各種借口……」又看了看蕭涅道：「那麼，蕭先生，您一個人能完成這項工作麼？」

「不能，還需要你的配合。」正得意的蕭涅不知道，他的回答正在印證邱青青的猜測。

「我還以為你很純潔。」邱青青失望道。

「我臉皮很厚的。」蕭涅撇撇嘴糾正道。

邱青青點頭，一字一頓道：「你……真夠無恥。」

蕭涅有些自得回答：「的確——不然怎麼能讓賀家的人暴跳如雷憤怒異常呢？」

邱青青道：「現在的我……比賀家的人還要憤……」

「別磨蹭了！浪費時間是可恥的！」邱青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蕭涅扯著袖子拽進了酒店。

到了前台，蕭涅盯著在大廳值班前台美女道：「你好，麻煩你查一下，有沒有一個叫賀銀的先生常年在你們酒店包下一間總統套房？」

「先生，十分抱歉，我們不能向陌生人提供客戶的個人信息。」服務員帶著職業的微笑回答。

「我不是陌生人。」蕭涅摘下眼鏡，將腦袋往服務員這邊湊了湊，又瞥了一眼一臉通紅站在旁邊的邱青青，挑了挑眉毛道：「我是同賀家少爺很有淵源的人……你懂的。」

服務員疑惑的搖頭，表示她完全「不懂」。

於是，蕭涅就搞出了些動靜，把大堂經理召了出來。

大堂經理走過來，向服務員瞭解了詳細情況之後，又上下打量了邱青青一番：神態扭捏，誠惶誠恐——羞澀、無奈、悲涼、無助——複雜的有些過分的情緒都寫在了這個女人的臉上……

於是，大堂經理就「懂了」……

第81章 再逢

「蕭先生，我拜託您，下次再有什麼突然靈感，請告知我一聲——以避免引發不必要的誤會。」邱青青撅著嘴坐在套房之內的真皮沙發上，氣鼓鼓的控訴著蕭涅的無恥行為。直到現在，值班經理都退出去好半天了，她臉上的紅暈仍未完全消散——天啊！剛才我究竟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邱青青按住自己的腦袋，羞憤之餘，將在一樓大廳時種種荒誕的想法全部掃進了記憶的回收站。

蕭涅則趴在臥室內的水床上，品味著有錢人才能享受到的奢華，完全沒有理會邱青青的控訴；似乎是她的聲音太小，蕭涅根本就沒聽見，此刻他正在言自語：「好舒服啊……」

「蕭先生！」邱青青有些生氣了，「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啊？」蕭涅將腦袋埋進絲絨裡，含糊不清道：「好柔軟……」

邱青青簡直忍無可忍，衝進臥室道：「蕭涅！你一直都是如此的不著調麼？」

蕭涅翻個身，伸開四肢道：「是啊——不然小萌為什麼給我起那個外號？」

「那……她有沒有說過你不太正常？」

「這個倒是沒有——話說，我哪裡不正常了？」

邱青青氣鼓鼓道：「你深夜帶著女孩子到飯店開房，卻解釋成為了引誘賀家現身——這兩件事情之間，有一絲的聯繫嗎？正常的人，會有這樣的邏輯思維嗎？」

蕭涅坐起來道：「邱小姐，我們不是常人，我們是覺醒者！而且，這套豪華客房是賀銀常年包下的，丫挺的也沒在這裡少幹些齷齪之事，咱們大搖大擺進來，利用賀銀和酒店之間的齷齪關係，在這裡睡一晚上，你猜賀家的人知道後會有什麼反應？」

「他們一定認為你是個神經病！」邱青青扔下一句，返回了客廳。

蕭涅撇撇嘴道：「你剛才不是還說熬夜會長黑眼圈麼？我給你找到了這麼好的休息地點，你怎麼還生氣呢？真是女人心海底針……」說著，站起身來走到客廳道：「咱們睡覺吧！」

邱青青聞言大怒，纖纖玉指激烈的顫抖著，指著蕭涅的鼻子：「你……你……」

「我又怎麼了？噢！您又想歪了！唉——！」蕭涅歎口氣道：「我知道在你們那個行業裡有太多骯髒的潛規則，無恥的狗仔隊只要拍到藝人入住酒店，就會推測他們去做那種事兒，你也一定被這種主流思想毒害的很深——但是你放心，我這個人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是算是有操守的好青年，我雖然愛胡鬧，但從不胡搞——我睡沙發，你睡臥室。咱們只需要別人認為咱們是在做某些事，但是咱們其實不用真做某些事。」

「你……」——蕭涅的長篇大論都完了，邱青青還沒「你」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我說的還不夠明白麼？」蕭涅道：「好啦——生氣也是會增加皺紋的哦。」

邱青青深吸一口氣，藉以平復胸中的憤怒，幽幽道：「哪個女孩子看上你——絕對是倒了大霉了！」說完起身，向臥室走去。

「嘿嘿，實不相瞞——還真是有那麼幾個……」

「彭！」關門聲打斷了蕭涅的話。

蕭涅搖搖頭，無奈歎道：「我就是想引賀家的人現身，反倒成了克妻之人了？在你的奇葩邏輯面前，我才是無辜可憐被詛咒的倒霉之人啊。」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一個嫵媚誘人的聲音傳來。

蕭涅聞言，眉頭一皺，一扭頭，那個婀娜高挑的身影就落在了視線之中。

「柳媚兒！」蕭涅咬著牙齒道。

「數月不見，姐姐對你很是想念呢。」柳媚兒柳腰輕扭，慢慢走到蕭涅身前，那張嬌媚無雙的俏臉在蕭涅的視線中也越來越清晰，「想不到啊想不到，兩個多月的時間，你的修為連跨兩境！距離真神級覺醒者只有一步之遙了！」

「彼此彼此——躍淵上境的訛獸，已經能釋放大型幻境了吧？」蕭涅冷聲道。

「咯咯，蕭弟弟說的不錯，只是因為咱倆修為相當，我只能讓你處在幻境之中，卻不能影響你的判斷——不過，對於那只九尾嘛……」柳媚兒說著，掃了一眼臥室道：「要不要姐姐幫你個忙，成就了蕭大靚仔的小登科呢？」

「這個就不必了。」蕭涅沉聲回應：「無功不受祿——若是我睡了邱青青，誰知道你這只訛獸會不會借此大做文章？」

「嗤嗤。」柳媚兒素手捏蘭掩口道：「蕭弟弟的警惕性還蠻高的嘛，姐姐我就欣賞你這種真君子。」

「打住！」蕭涅忙道：「我一向不已君子自居，說吧，這次找我有什麼事？如果還是跟上次一樣出言威脅的話，我倒是不介意烤了你這只訛獸。」

「蕭弟弟的脾氣真是越來越暴躁了。」柳媚兒忽然抬起右手輕撫蕭涅的臉龐，昂起尖尖的下巴貼近蕭涅的嘴唇，朱唇輕啟，貝齒溢香，「姐姐幫你去去火氣？」

蕭涅不為所動道：「少來了！和你有了體液交換，我豈不是一輩子都不能再說真話？」

「哼！」柳媚兒冷笑道：「只是那些俗人被姐姐欺負怕了，就編造流言誹謗姐姐——難道天不怕地不怕的蕭涅也會恐懼那些毫無根據的流言蜚語麼？」說完，整個身體都貼到了蕭涅的身上，左手攬住了蕭涅的腰——二人現在的姿勢，正如一曲熱烈奔放的拉丁剛剛收尾。

蕭涅退後一步，閃開那段尷尬的距離，做個暫停的手勢道：「柳媚兒，我警告你別再胡鬧了啊——說吧，你來找我到底什麼事？」

柳媚兒美目流連，神色之中頗有幾分失望道：「毫不容易勾引起了蕭弟弟的慾望，奈何小帥哥的修為卻趕上了姐姐我能強行抵I制姐姐的魅惑了……真是惱人煩。」

蕭涅尷尬道：「你到底有沒有正事？」

「真是性急！好吧，姐姐不逗你了。」柳媚兒嗔了蕭涅一眼幽幽道：「姐姐知道你一個人對抗賀氏家族很辛苦，所以姐姐就想幫你嘍。」

「我只關心條件。」蕭涅想了想，沉聲回應。

柳媚兒嫣然一笑道：「賀氏家族倒掉之後，魔族便給你一個和刑天單獨會面的機會。」

蕭涅聞言，拿出一根煙叼在嘴裡，一時陷入思考，似乎是忘了點。

仍像上次一樣，柳媚兒摸出一個精緻的打火機，替蕭涅點著煙，趁著吹火的功夫，把口中香氣混著煙霧吹了蕭涅一臉。

不同的是，上一次柳媚兒是威脅蕭涅逼其停止敵對行動，這一次卻是要聯合蕭涅站到統一陣線共同行動。

蕭涅深吸了一口煙，忽然笑了，他指著柳媚兒說道：「魔族的如意算盤打的不錯——這一次無論我和賀家誰勝誰敗，魔族都是獲利的一方，甚至還能趁機接觸王庭高層那些樹大根深的家族……也許，還想憑你柳媚兒的姿色挖牆腳挖到幾塊料呢是麼？」

聽到蕭涅開口，柳媚兒轉個圈坐到真皮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將那兩條被黑色絲襪包裹的長腿的誘人之美展露無遺，單手托腮幽幽道：「能被美色拉下水的料，能是什麼好料麼？姐姐倒是很欣賞你呢——所以也希望這次事件結束之後，你能跟刑天開誠佈公的談一談。」

蕭涅冷聲回應：「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我見刑天，必斬其頭！」

柳媚兒莞爾一笑道：「如果砍了他的腦袋能洩你心頭之恨的話，姐姐倒是願意幫你這個忙——反正刑天掉了腦袋又不會死。」

「如果說——我要斬的，是刑天的第二顆『頭』呢？」蕭涅冷笑著問。

「那可是大大的不好。」柳媚兒輕笑道：「那顆小頭給姐姐帶來不少快活呢。」

蕭涅聞言，心中惡寒——自己說的是要把刑天攔腰斬斷，斬掉他那顆「以乳為目，以臍為口」的大頭；而柳媚兒指的是男人那第二顆「頭」……

在心裡擦了把汗的蕭涅問：「你真的當了刑天的姘頭？」

「你很關心姐姐的身體被誰享用過麼？」

蕭涅將腦袋甩的跟撥浪鼓似的擺手道：「不不不不！完全不關心！」

柳媚兒掩口而笑：「姐姐以為，只有姐姐自己愛說謊……想不到鳳鳥也會說謊。」

「我犯不著在這種於己無關的事情上扯謊吧？」蕭涅苦笑著反駁：「而且，你怎麼會知道我的本體是鳳鳥？」

「你認識飛廉吧？」

柳媚兒一說，蕭涅就明白了，自己又一次被這個「老同學」出賣了，口上說道：「認識認識——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你這一說吧，我還真覺得你們兩個瞎話連篇的傢伙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呢——他也成為你的入幕之賓了？」

柳媚兒搖頭道：「姐姐不喜歡他……只是即便如此，他還是成為了魔君的心腹。」

「我擦！不是吧！」蕭涅聞言驚呼，心中震驚異常：這傢伙也太能忽悠了吧——三面間諜？！王庭暗子？滅盟干將？魔君心腹？！——燭龍死掉也不過十幾天的時間，這小子就從滅神聯盟的中層干變成魔族裡的魔君近臣了？！這也太瘋狂了吧？

「事實如此，姐姐這件事上絕不騙你——你的本體秘密，也是飛廉透露的。」

「擦！這傢伙太無恥了，靠販賣別人的隱私為自己謀取利益，太無恥了！」蕭涅恨恨道。

柳媚兒笑了笑道：「也不能這麼說——全靠飛廉的舉薦，魔君才有了把你收入麾下的年頭呢，說不定我們以後還是有可能成為同僚。」

蕭涅聞言愣了，指著自己的鼻子道：「魔君？蚩尤？要收我？啊呸！小爺才沒興趣做丫的後宮……」

第82章 聯手

隨著談判的深入，蕭涅終於利用自己的語言優勢慢慢佔據了主動——蕭涅承認並且只承認在辯論這一戰場上只有一個人是難纏的對手，而那個人就是沈小猛。至於柳媚兒麼，在蕭涅看來，即便她身材再好長的再嫵媚，只要自己心中有正氣，總是能抵擋的住這肉蛋攻勢然後抓住敵人的漏洞扭轉戰局！

「蕭帥哥，你想好了沒有？到底要不要同魔族合作？」漸露疲態的柳媚兒問道。

此時，蕭涅也坐到了沙發上，笑著說道：「不如我們把條件改一改，賀氏家族一倒，你們把刑天交給我處置——用一個魔將換王庭一個家族，這買賣很合得來呦。」

柳媚兒嫣然一笑道：「我想，蕭帥哥的如意算盤恐怕打不響——魔君是想借這次合作拉攏你壯大魔族自身的實力，絕不可能為了一個可能得到鳳鳥犧牲一個魔將的。」

「刑天跟我有私人恩怨——我們兩個不可能在一起共事。」蕭涅斬釘截鐵道。

柳媚兒想了想回答：「關於那件事——刑天也跟我說過，根據他的敘述，我猜想事情的真相並非你看到的那樣。」

「哈哈。」蕭涅笑道：「我若是連自己親眼所見都不能相信，還能相信什麼？」

柳媚兒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揮一揮手，一個一襲白衣的女子背影便浮現在蕭涅眼前，蕭涅強忍住伸手觸摸她的慾望，閉目沉思再睜開眼，那個虛幻的背影便化為點點螢光消散在空氣當中，蕭涅深吸口氣說道：「柳媚兒，你不該拿這個跟我開玩笑。」

「我只是向你證明——你所見到的，並非全部為真實罷了。」

「虛幻的始終是虛幻，在執著和希望面前總要煙消雲散。」蕭涅擰著嘴角笑道：「而且事情過去十一年了！魔族那邊可有什麼證據證明，那日的殺戮不是刑天所為嗎？！」

「根據我的瞭解。」柳媚兒說著，把上身往柔軟的沙發靠背上貼了貼道：「那一天，的確是刑天帶領魔族大軍衝進了王庭內部——可你注意到沒有其中一個細節，那一天，魔軍輕而易舉的突破了王庭外圍的防禦屏障，數十位真神級覺醒者製造的防禦結界瞬間被攻破，你就沒有想過背後隱藏的陰謀麼？」

蕭涅冷哼道：「我沒想過，也不關心！我只知道，刑天是殺人兇手——還有，就算有陰謀，無論這個陰謀是誰謀劃，無論這幕後黑手是誰，無論刑天有沒有共犯，我的應對之策只有一個——將他們全部轟成碳渣！」

柳媚兒聞言柔聲勸道：「這樣下去仇恨會把你淹沒的。」

蕭涅道：「作為一個戰士，我寧願被仇恨淹沒，也不願意沉迷在麻木的自欺欺人裡渾渾噩噩的度過一生。」

「唯有敵人的鮮血，才能修復心靈的創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誰？！」柳媚兒蹭的一下躥了起來，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看來，這次聯手完成不了……」蕭涅的話還沒說完，周圍的空氣便被扭曲了，數十道棉線般粗細的粒子刃發出嗡嗡聲響，割裂了房間裡的一切——彷彿，這個房間裡本來就裝有恐怖的粒子束機關陷阱，只是忽然發動了而已……

「訛獸！不想給切割成碎塊的話，束手就擒！」話音剛落，程舞現身。

柳媚兒只是向程舞這邊微微扭了扭頭，一縷秀髮便被斬斷，在其飄落的過程中，仍被繼續分割著，落地之時，已經變成不足寸長的短髮。

要命的是，柳媚兒完全看不到那些高速粒子流，然而充斥在耳邊的嗡嗡聲卻在彰示，這些威力強大奪命線無處不在。

看到柳媚兒絲毫沒有投降的跡象，程舞纖細的十指不斷飛舞，化為一片殘影。

而柳媚兒卻聽到，那奪命之音般的嗡鳴聲，正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刺啦——柳媚兒的緊身T恤被劃破，露出羊脂凝玉般水嫩的臂膀。

幾乎在緊身衣破裂的瞬間，她那吹彈可破的皮膚真的破了——寸長的口子，奪目的殷紅鮮艷，在那如藕的胳膊上顯得格外扎眼。

柳媚兒秀眉緊蹙，似是在腦海知識庫中搜索著逃命妙策。

就是這皺眉的功夫，她的身上又多出了幾道口子，柳媚兒也幾乎在轉瞬間就變成了一個血人，如注的鮮血順著她婀娜的身體曲線淌到腳下，浸透了名貴的地毯，慢慢的擴散，如一朵血色牡丹乍然綻放。

蕭涅知道程舞的性格：對待被王庭下了通緝令的罪犯，她肯定不會手下留情的，至於是帶一個人頭還是一具屍首道王庭交差，在程舞的價值觀裡，沒有什麼差別。

於是，蕭涅閉上了眼睛——似是不忍如此完美的人間尤物在自己眼前毀滅凋零。

片刻過後，嗡鳴之響戛然而止，蕭涅再睜開眼睛，沉聲問道：「死了？」

「跑了！」程舞的回答，和蕭涅的問題一樣簡練。

「不可思議。」蕭涅想不出，面對突然襲擊的程舞布下的天羅地網，柳媚兒是怎麼跑的？

「壁虎斷尾而已。」程舞說著，走到蕭涅面前，伸出纖細的食指讓蕭涅看了看——指尖是一抹鮮艷的血紅——她掀開黑色口罩的一角，將食指放進自己的嘴裡……品味一番忽然道：「蕭涅你是個男人。」

「啊？」

「這不是訛獸的血。」程舞說著，吐出了口中那一抹殷紅。

蕭涅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程舞是決定親自驗證《山海經》的記載：「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只是回想起柳媚兒對自己說過的話，搖頭道：「也有可能是她的血，她方才透露，書中記載只是人們以訛傳訛罷了。」

程舞緩緩搖頭，指了指蕭涅身後，巨大的落地窗簾緩緩落下。

蕭涅回頭，赫然發現那個酒店的大堂經理，直挺挺的掛在窗簾拉桿上，渾身鮮血。

難道說，是這個大堂經理受了柳媚兒的操控才把自己引進房間？還是自己也受了柳媚兒的魅惑，一直在和這個大堂經理談判？

不對——自己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大堂經理，柳媚兒不可能創造一個幻境讓自己希望中看到的大堂經理和地上躺著的這位的相貌統一起來，也就是說，自己在一樓大廳裡看到的經理是真的；同時，自己一直未曾想到過會遇見柳媚兒，也就是說，在這個房間中第一眼見到的柳媚兒也是真的——至於第一眼之後的，蕭涅就不能確認了……想到方才「柳媚兒」與自己曖昧的舉動，看看地上躺著的那個大腹便便的男人，蕭涅心中一陣惡寒。

「舞妹妹，方才坐在沙發上的這個柳媚兒，是真是假？」蕭涅問。

程舞回應：「我趕到時，柳媚兒懸在空中——你在對著空氣交談，而且那個時候，大堂經理已經死了——不過，他身上的創口卻是我造成的。」

蕭涅揉揉太陽穴，根據真神級覺醒者程舞提供的資料梳理出最符合邏輯的可能：柳媚兒比自己先到這個酒店，在柳媚兒的蠱惑下或者同賀銀本來就有秘密協定的大堂經理引著自己來到這個房間，然後柳媚兒殺了大堂經理，開始與自己談判……

繼而，程舞殺到，柳媚兒或是早有察覺，或是隨機應變，以大堂經理的屍首代替自己承受程舞的攻擊逃跑了——這是最符合邏輯的推理了，蕭涅想了想，自己應該沒有被這個胖的流油的男人佔了什麼便宜，也就放心了。於是向程舞問道：「你來做什麼？」

「我說過，我會幫你的。」程舞沉聲道。

「王庭派你幫我？不怕給那些大家族落下口實麼？」蕭涅問。

程舞冷冷道：「我的衛道司游將的職位被免了。」

蕭涅聞言點頭道：「那就是你是看在咱倆的交情上打算同我並肩作戰？」

程舞搖搖頭，卻是沒說些什麼。

蕭涅想了想說道：「我明白了，王庭不想讓家族勢力太過強大，所以就想借我之手借這次事件敲打敲打他們，又不好意思直接跟那些家族翻臉，於是就找了你這麼個志願者來攪混水，對麼？可是，你真的有背黑鍋的覺悟麼？到時候賀家倒了，其他家族定然因為兔死狐悲給王庭施壓，王庭面對壓力，會把責任全都推到你身上的。」

「女媧補天力竭而亡，而後有凡人之世界。」程舞如此回答。

蕭涅想了想，似是在適應程舞的思考邏輯，忽然道：「你還對那個玉雕女媧像默默不忘啊？！這樣吧，等咱們這一次搞掉賀氏家族，如果能撈到不少好處，到時候我就給你買一個。」

程舞看了蕭涅一眼道：「你言而無信。」

蕭涅苦笑道：「喂喂，這賀家還沒完蛋呢，我怎麼就言而無信了，你得注意區分打白條和空頭支票的本質區別。」

「護膚品！」程舞來了這麼一句。

「護膚品？」蕭涅想了半天，才想起來當初自己好像說過要給程舞買些護膚品，只是那天打完燭龍在潛龍商城結賬的時候因為匆忙，因為現金不夠，所以被迫丟掉了那些護膚品，沒想到，程舞一直念念不忘……

於是蕭涅拍著胸脯道：「等這次的事兒搞定了，我帶你去逛商場，只要在我購買能力範圍之內的護膚品，任你挑選！」

第83章 合作

蕭涅不會想到，他苦苦找尋的賀氏家族扛鼎之人，和他暫居的酒店，不過千米之遙。

仍然是那棟本市最高地標性建築，仍然是三十八層的總統套房，老太太就端坐在真皮沙發上，賀風賀雨一如往常相伴左右，和前面三個衣著長相都頗為怪異的男人正好相對。

三人一字排開恭立在老太太身前——其中，有一個人蕭涅認識，正是一臉賊相一身夜行衣自稱白玉堂的獵妖師飛鼠；站在飛鼠左右側的，是個身著西裝面帶諂媚之笑的黃臉漢子；黃臉漢子的左手側，是個身形瘦高穿著古裝圍著大氅一臉陰鷙的長髮男子。

飛鼠以他特有的尖利嗓音說道：「李老太君，九尾狐身邊有高人保護——所以我們兄弟幾個打算知難而退，您看能不能把前面六個藥丸兒的錢先給結了？」

李老太一臉的慈祥的微笑，只是搖搖頭，沒有回答。

賀雨則朗聲道：「當初決定同三位合作的時候就簽訂了協議，七個藥丸全部交貨之後一併付款。怎麼？稍微遇到點困難，你們就打算毀約不成？」

黃臉漢子擺擺手點頭哈腰道：「賀家三爺，瞧您這話說的——我們三兄弟縱橫獵妖行當多年，誠實守信那是廣受業內人士好評——只是，我們三兄弟從事這個職業，也就是為了混口飯吃，可是現在呢，強奪那碗飯就有掉腦袋的危險——您想啊，腦袋掉了，還怎麼吃飯呢？」

「黃二！你少在這裡給我油嘴滑舌！」賀雨道：「既然沒這個本事，當初就別攬這個活兒，干到一半就想撂挑子拿錢，你當那張合同是廁紙……」

「咳咳。」賀風咳嗽一番，提醒賀雨注意自己的素質，注意用詞的文明。

白玉堂接著說道：「這樣吧，咱們雙方個讓一步——我們不要全款的七分之六了，我們要五分之四？啊不，三分之二？要不一半？一半總行了吧？」

儘管白玉堂一再讓步，李老太仍是帶著標誌性的微笑搖了搖頭，其左手邊的賀風則像是李老太的傳音器一般冷然喝道：「不行！我們一定要得到九尾精魄。」

「哼！」一直沒說話的長髮男子冷聲道：「賀家家大業大，總不會是以這種無賴霸道的方式積攢下來的吧？」

「放肆！」賀雨指著長髮男子道：「龐礡！注意你說話的態度，不要把你們道兒上的那一套帶到賀家來。」

「哼！」龐礡又是不屑的一笑，秀挺的鼻尖遙遙對準了賀雨道：「我們兄弟三人掙得錢雖然帶血，但那都是我們用性命博來的——不像你們這些大家族，縱然能開出數額龐大的支票，也掩蓋不了資本的惡臭和骯髒。」

「嫌我們家的錢髒，有種你別拿啊！」賀雨像個無賴一般吼道。

黃二忙道：「大家有話好好說嘛，別傷了和氣——我大哥也不是那個意思，他的意思是說……是說，我們兄弟三人整天殺來殺去，血腥味都滲進了骨子裡，自然聞不慣您身上那種高高在上一塵不染的貴族味道……」

「行了！」賀雨大手一揮打斷了黃二的話，「不把剩下的最後一個藥丸帶來，你們一分錢也休想拿到——這就是賀家的態度！」

賀雨的一番話證明：談判徹底陷入了僵局。

在權勢滔天的賀家面前，這個悲催的討薪三人組只能憤憤轉身離去。期間，還聽到黃二對龐礡的埋怨：「大哥……來的時候我就提醒你了，不要亂說話，你就是不聽……」

走到大街上的三兄弟找了家燒烤小店，決定吃點夜宵喝點啤酒——點菜的時候，龐礡長目微瞇，看了看不遠處那家五星級酒店……

蕭涅此時正借住在這家酒店的十七層豪華套房裡，只不過現在多了一個人——程舞。

對於程舞的突然加入，邱青青是有些牴觸的，她對於這個冷冰冰的蒙面怪人，有一種出於本能的戒備——也有可能，是蕭涅那句「貧乳MM也是很凶殘的」的評論給邱青青留下了心裡陰影了吧。

但蕭涅知道，若想取得最後的勝利，自己這一方必須團結一致，於是他又開始做邱青青的思想工作：「邱小姐，這位程舞大美女，是我們霄神安保公司的新職員，是真神級的覺醒者——同我一樣，也曾在王庭供職，也因為王庭狹隘的價值觀被開除了，所以她是可信的……不可否認，她為人是冷淡了一些，作風是凶悍了一些，但那都是對於敵人。」說著，蕭涅指了一眼仍舊在一旁挺屍的大堂經理道：「所以咱們應該慶幸，如此一個實力強大的黑面殺手，是站在咱們這一邊的。」

「這個人是怎麼死的？」邱青青也偷偷看了一眼那具屍體，一臉緊張的問。

「他該死。」程舞冷冷的回應。

蕭涅抹了一把額頭——其實他並沒有出汗——他想了想順著程舞的話道：「他的確該死，和賀銀同流合污，把這套客房變成了賀銀凌辱女孩子的淫窩；也該著他死，沒事兒招惹柳媚兒作甚？就算你的下半身決定了上半身，但是你的上半身也該提醒下半身，別見到好看的姑娘就扯旗啊——發I春兒似的亂扯是要扯出問題的，你看看，把自己的命扯進去了吧？」

邱青青確定她沒有漏掉蕭涅所說的任何一個字，但是偏偏沒有搞明白蕭涅在說些什麼……所以她現在還是一頭霧水，說實話，蕭涅的長篇大論還沒有程舞的三個字讓她記憶深刻，只是她也不打算找程舞繼續問了，只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議：「蕭先生，我休息夠了，你也休息一會吧。天馬山就亮了，一會到了早晨，服務員是要來做客房服務的。」

「邱小姐，我看你還是沒睡夠啊——你的腦子還很糊塗啊。」蕭涅歎口氣道：「住進賀銀生前享樂的客房都不能把賀家的人勾引出來，證明這一招不奏效啊——咱們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麼？」

邱青青想了想道：「賀家家主的忍耐力真的很強。」

「或許是吧，但是……」蕭涅話說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麼，向程舞問道：「舞妹妹，你來的時候，應該看到外面的狗仔隊了吧？」

「嗯。」程舞點了點頭。

蕭涅一臉喪氣道：「他們不是也『該死』了吧？」

「他們也該死。」程舞的回答，讓蕭涅的計劃頓時泡湯。

「你怎麼能這麼冷酷無情呢？」蕭涅欲哭無淚道：「我這是一石二鳥的好計策啊，又能讓賀家的人暴跳如雷，坐實了我是為了和賀銀搶馬子才殺人的罪名；還能順帶著幫邱小姐炒作一把——就因為您的冷酷無情，我的完美計策夭折了啊……等等，那些攝影器材呢？」

程舞看了蕭涅一眼冷聲道：「我毀的就是那些攝影器材。」

於是，蕭涅的嘴角開始抽搐——他感覺到，和程舞呆在一起呆的久了，自己有可能會落下和某個喜劇演員一樣愛嘴角抽搐的臭毛病；同時，蕭涅意識到，拉程舞入伙，未必真的一點壞處也沒有……

不行，要開統一思想動員會！一定要教會程舞：一切行動聽指揮，個人英雄主義要不得！可是這個地方用來開會又不太合適——於是，蕭涅祭出一把火，燒掉了大堂經理的屍首，同時留下一張字條，算是給他的家人一個交代，字條上這樣寫：不要為我傷心落淚，我不是失蹤了，我是穿越了——穿越到一個沒有骯髒和污穢的純潔年代，生活富足妻妾成群，同時，我將一大筆遺產留在了xx別墅（賀銀住宅地址）。家人們，你們切記，一定要帶上新聞媒體記者去討要我的遺產……

「哥們，我只能為你做這麼多了——下輩子不要隨便相信女人，尤其是勾引起你的慾望卻偏偏不給你機會還指使你幹這幹那的女人……祝你在鬼界幸福；或者，祝你真的穿越了，成為小說裡虎軀一震霸王之氣一散就收穫美女小弟無數的主角……」

「蕭先生，您在做什麼呢？」邱青青看著一直嘀嘀咕咕不住嘴的蕭涅問。

蕭涅笑笑回應道：「沒什麼，在構思一篇小說。」

「蕭先生真的打算當個作家？」邱青青問。

「這個問題先不回答。」蕭涅道：「舞妹妹，注意攝像頭啊——我可不想在影像記錄裡留下一人帶著兩個美眉開房的記錄。」

「那東西對我無效。」程舞冷聲回應。

想起程舞的神力，蕭涅釋然了，但是很快，他又不釋然了——剛出酒店，三個男人就擋住了去路。

「嘿嘿，又見面了！」白玉堂盯著蕭涅道。

「擦！」蕭涅皺眉道：「想勾引正主沒勾引到，你們幾個支線任務的目標人物卻自己送上門兒來了？」

黃二道：「小子，你別囂張——雖然你很厲害，但是我們有三個人！雙拳難敵六手的道理你應該懂吧？識相的話，把九尾留下從爺爺面前消失。」

蕭涅皺眉道：「你小子識數麼？我們也是三個人啊！」

「哈哈！」黃二笑道：「難道你一個人想頂兩個使……」

話還沒說完，程舞收了神力，讓對面的獵妖師三人組看到了自己。

黃二一愣，扭頭向同樣楞在一旁的龐礡道：「大哥……他們也是三個人了，大哥，你怎麼了大哥？大哥你說話啊！大哥你別嚇我啊……」

龐礡呆呆的看著現身的程舞，春天的風，將他那飄逸的長髮吹的散亂，一如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第84章 鳴蛇

龐礡丟了魂兒一般，癡癡的望著程舞，訥訥道：「舞兒，是你麼？真的是你麼？」

蕭涅有點發懵，混沌的意識裡，浮現狗血愛情片裡失散多年的情侶再度重逢的畫面，嘴上卻問到：「舞妹妹，這位是……你的蛇類親戚？」

「你是什麼人？！」剛剛還把魂全丟了的龐礡忽然又有了精神，指著蕭涅問——如果他會一陽指的話，憑借這滿槽的怒氣，定能將蕭涅戳個窟窿，但是，他不會。

蕭涅皺眉回答：「要你管？」

龐礡氣急敗壞道：「我……我追了舞兒十幾年，卻始終靠近不得她身邊三米之內，你又有什麼資格站在她身邊？」

「那我只能說你太失敗了。」蕭涅搖頭道，說著，又往程舞身邊湊了湊。

白玉堂顯然也是首次聽聞老大的情感秘史，一臉驚詫道：「大哥，你追了這柴火妞……」

話還沒說完，便被黃二一個嘴巴扇到路邊撿牙齒去了，黃二則道：「大哥，你確實挺失敗——論鼻子，你比對面這個傢伙挺上一倍；論頭髮，你比他長上十倍；論相貌，你比他英俊百倍。如此優勢之下，你追了對面這個柴火妞……」

黃二的話也沒說完，便被龐礡一腳踹到一邊和白玉堂做伴去了，龐礡癡癡的望著程舞說道：「舞兒，你一走就是四年，我，我很擔心你，一直在找你。」

「要死？要活？」程舞沒有理會，而是直接給對方出了一道選擇題。

「沒錯，得知你不辭而別的消息之後，我的確是生不如死，要死要活的。」在心愛之人面前，龐礡毫不介意展示自己軟弱的一面。

「要死？要活？」程舞冷冰冰的重複那個問題。

「有你在旁，死有何哀；無你相伴，活有何快？」龐礡酸裡酸氣的回答。

「要死！」程舞長眉微蹙，螺旋彈丸應聲而出！

「秀逗麻袋——！」黃二和白玉堂見狀，高呼著不知哪國話衝了過來，把失魂落魄的龐礡摁在了地上，堪堪躲過程舞的一擊。

蕭涅張大嘴巴道：「人家就是對你表個白，你也不至於……好吧，我閉嘴，我閉嘴。」

程舞看都沒看龐礡一眼，率先邁步走開。

蕭涅則是對著一臉絕望心死如灰的龐礡搖了搖頭，帶著邱青青跟上了。

「大哥……你沒事吧？」白玉堂關心的問。

「笨蛋！你怎麼能問這麼白癡的問題？」黃二吼道：「大哥這樣子像是沒事兒麼？大哥，您沒啥大事兒吧？」

龐礡木然回頭，看了這對活寶兄弟一眼，心中悲涼化成一聲歎息，注視著漸行漸遠的程舞，桀驁和冷酷，在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裡重現……

「喂！你們三個，光天化日之下在幹什麼？疊羅漢麼？！」酒店的保安衝了過來呵斥道，對互相壓在彼此身上趴在地上行為不雅的三人投以鄙視的目光……

三人步行走在街上，蕭涅想了想，還是決定冒死八卦一下：「舞妹妹，你為什麼要殺他？」

程舞看了蕭涅一眼，面無表情（有表情蕭涅也看不見）道：「我不殺他，他便殺你。」說著，掃了一眼邱青青繼續道：「還有你。」

蕭涅聞言，有感動到熱淚盈眶的趨勢，於是深情道：「我……我真是沒有想到，我在舞妹妹心中的地位，竟然如此的重要，甚至超過了那個大鼻子男。」

程舞的回答讓蕭涅微微濕潤的眼眶很快乾澀無比，只聽她乾巴巴的回應了三個字：「護膚品。」

原來，在冰山美人程舞的心中，無論是自己還是那個大鼻子男，都沒有護膚品重要——蕭涅的心中陡然升起一陣悲涼。

還沒走出多遠，背後腳步聲又響，獵妖師三人組邁著整齊的步伐齊齊向蕭涅等人逼近，他們彷彿將自己當成了三軍儀仗隊走在最前面的三個排頭兵——只是這三個傢伙高的高，矮的矮，胖的胖，瘦的瘦，頭髮長短不一，臉上也找不到真正的軍人那種果敢和勇毅，對比之下，高下立判——毫無疑問，他們的自我感覺過於良好了。

蕭涅停下腳步轉身，掃視周圍攢動的人群道：「我說你們三個，不是打算在這兒就動手搶九尾吧？」

「我們就是來陪大哥搶嫂子的。」白玉堂回答。

這個答案，在蕭涅聽來，真是格外的不倫不類，於是諷刺道：「大鼻子，你想都別想了，在舞妹妹的眼中，你還比不上一盒護膚品。」

龐礡聞言，甩給黃二一打鈔票，沖旁邊的購物商場打了個眼色。黃二略一思索就瞭然了，揣著鈔票衝進了商場，不一會兒功夫就抱著一大堆盒子瓶子罐子出來了，速度之快，直讓蕭涅無法確定這傢伙究竟是買的還是搶的。

「這個人，分不清護膚品和化妝品。」邱青青只掃了一眼那些瓶瓶罐罐的包裝，便有了如此的結論——看來，她倒是精於此道。

「舞兒。」龐礡對程舞說道：「無論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

程舞頭也不回道：「我要你離我遠一點。」

於是，龐礡乖乖聽話，扭頭便走！白玉堂呆了一呆，很快跟上了老大的步伐，只是臨走還不忘向蕭涅這邊溜了一眼；黃二卻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抱著那對戰利品又衝進了商場——蕭涅猜測，他是去退貨了。

「這個男人很是癡情呢。」邱青青看著龐礡那漸漸離去的高大背影，有點花癡的說道。

「對於那個男人，我不做評論。」蕭涅說著，話鋒一轉道：「但是對於你，邱小姐，我的客戶，我不得不提醒你，對方是要獵殺你的獵妖師哎，你不要看對方長的很有異國范兒，頭髮很長很飄逸就犯花癡好不好？」

邱青青吐吐舌頭道：「我只是就事論事啦……」

「無聊。」程舞的話讓邱青青閉嘴了。

蕭涅也無奈的撇撇嘴，收回了繼續胡鬧的心情，開始思索如何繼續引蛇出……不，不是引蛇，是引賀家的人出洞。

很多時候，事情就是這樣，明明只隔著一層窗戶紙，偏偏因為那靈感火花不肯出現，這層窗戶紙就是捅不破——若是蕭涅能想到那三兄弟是為賀家服務的，定然會糾纏下去，非得從他們嘴裡把賀氏家主藏身的地點撬出來——只可惜，他沒能想到……

城鄉結合部一家簡陋的小旅館內，活寶三兄弟正在爭論。

黃二坐在破舊行軍床上，猛的吸了口煙道：「大哥——我知道我說了你會抽我，但兄弟情義在這兒擺著，我想來想去還是得說……」

白玉堂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道：「二哥，你要說就趕緊說嘛！」

黃二又看了斜坐在窗台上憂鬱氣質十足的龐礡道：「大哥，自從你看見那個程舞之後，就變的不太正常了——要知道，對於咱們這種干無本兒買賣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人來說，愛情，就是致命的毒藥啊。」

龐礡扭頭，深看了黃二一眼，卻沒有說話。

「操——！」白玉堂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道：「二哥，你說這些有個屁用？咱們現在還是想想，怎麼抓住九尾吧——狗日的賀家壓著幾十萬貨款不付賬！奶奶的，早知道他們如此不講信用，咱們就該跟他們定下一批一結賬的規矩。」

「三兒，你說得不也都是些馬後炮般的廢話？」黃二不屑道：「要我說，一不做二不休，咱們去綁了蕭涅的父母，逼他拿九尾交換。到時候咱們拿錢走人，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滅神聯盟和衛道司剛剛打完仗正忙於恢復，哪塊地界不能發財？」

「二哥！」白玉堂聞言跳起來嚷道：「當初咱們三兄弟結拜的時候說的好，咱們雖然干的不是啥好買賣，但絕不拿凡人當肥羊——現在你竟然說出綁票蕭涅父母的混話，傳出去，道兒上的兄弟會怎麼看咱？而且最重要的一點，這個和程舞關係密切的蕭涅，很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那個蕭涅！」

「呸！什麼蕭涅？不過是抱著王庭大腿賺取人望的欺世盜名的騙子罷了！」黃二吐了口濃痰道：「再說了，是面子重要還是票子重要？如果要面子要名聲，當初咱們三個直接扯旗反抗王庭不就好了？幹嘛還做獵妖師？」

白玉堂擰著腦袋道：「不管二哥你怎麼說，我堅決反對對凡人動武。」

「誰說咱們要動粗。」黃二陰笑著道：「咱們可以好好勸勸蕭涅的父母嘛，為了孩子，父母甘願付出一切的。」

「那也不行！」白玉堂斷然道：「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規矩，即便有人要壞規矩，也不能自咱們三兄弟開始。」

「規矩？」黃二不屑道：「規矩能當飯吃？」

白玉堂覺得，和黃二爭論簡直就是對狗彈琴，於是求援道：「大哥，您說句話。」

龐礡思考片刻道：「我記得，賀家跟咱們說過，蕭涅有個小女朋友不是凡人……」

「大哥不行啊！」白玉堂急忙出聲阻止道：「您沒聽道上說麼，在覺醒者的世界裡，近來流行一個說法……」

龐礡皺眉問：「什麼說法？」

「蕭涅的女人惹不得！」白玉堂一臉神秘的回答。

「嗯？」龐礡長眉皺的更緊。

白玉堂如相聲演員般邊唱邊說道：「囂獸調戲了沈小猛，被轟成了碳渣；窮奇誤傷了楚蕾，被掏走了心胃；猙獸搶走了丹丹，被釘穿了頭顱；燭龍惹怒了玉衡，被砍掉了腦袋……」

「蕭涅有這麼多女人？」龐礡瞇著眼冷聲問。

只這一個動作，白玉堂就訕訕住嘴了，因為這是老大即將暴走的徵兆。

「那他還他媽的有臉靠近我的舞兒？！！！」

第85章 扮鬼

「二哥，大哥被愛情沖昏了頭——你倒是勸勸啊。」白玉堂小聲說道。

「切！要麼人們怎麼都用膽小如鼠來形容那些沒骨頭的膽小鬼呢？」黃二不屑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什麼叫蕭涅的女人惹不得？難道他蕭涅亮個相，我們三兄弟就退避三舍，生意也不做了嗎？」

「二哥。」白玉堂接著勸道：「哪裡的錢不能掙？為什麼非得給賀家那些不講信用的黑心僱主賣命呢？不值得啊。」

「哼！」黃二不屑道：「我黃二是條狗，還就有點狗脾氣，那些錢就是我的食物，要從狗爺嘴裡奪食兒，他蕭涅還嫩點兒！」

白玉堂見黃二態度堅決的有點過分，於是又把希望寄托在大哥龐礡身上，說道：「大哥，就算被兩位哥哥認為膽小，我也認了！可我好歹知道有的錢咱能拿，有的錢怕是沒命拿……」

「夠了。」龐礡抬手道：「我們兄弟三人輾轉來到這裡，生意剛剛有氣色，名號也打了出去，豈能因為他一個區區蕭涅就前功盡棄？」

「就是！」黃二也幫腔道：「老三你總愛提道兒上的行裡的，要是咱們三兄弟軟了，以後還怎麼在這個行當裡立足？」

兩位兄長都是如此態度，白玉堂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只是心中暗自祈禱：希望那條最近流傳起來的所謂定律，只是偶然……

蕭涅家中，正在進行思想教育會議。

「舞妹妹啊，既然你要幫我，就得聽我指揮。」蕭涅如是說道：「類似於私自毀壞狗仔隊攝影器材的事，沒有我的授意絕不能再干。」

「什麼攝影器材，分明是他們的偷拍工具。」邱青青憤憤道。

面對這種摁倒葫蘆起了瓢的局面，蕭涅也沒有生氣，只是說道：「不可否認，以窺探他人隱私為謀生手段的狗仔隊確實很討厭——但是有些時候，這些傢伙反而能被利用，就像是娛樂圈裡一些手法低劣的炒作手段，不正是表面上不共戴天暗地裡狼狽為奸麼？」

「我們是在面對賀氏家族。」程舞提醒道。

「我也不是在給你們培訓炒作課程。」蕭涅抽著煙道：「只是讓你們知道，要想取勝，戰局裡的一切資源都要發現其可以利用的一方面——萬物唯我所驅，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說到這個方面，邱青青又有些茫然了；程舞則閉目沉思片刻道：「如果你做個殺手，也會很成功的。」

「不要跑題。」這下，論道蕭涅提醒程舞了，他繼續說道：「舞妹妹，你就是我方戰力之中最強的棋子，類似於象棋之中的『車』——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車之威，十子膽寒！所以，你必須要聽從我這個將官的指揮，縱橫進退，馳騁沙場，讓敵人在你的『黑火』面前戰慄顫抖！」

不由自主的，邱青青被蕭涅一番忽悠煽動的熱血沸騰，於是她問道：「那我呢？」

蕭涅看了邱青青一眼道：「你是我的客戶，只要保證跟在我身邊，除了睡覺上廁所，不離開我的視線就好了。」

「可……」邱青青不甘道：「你剛才還說要利用戰局之中的一切有利因素，我……我也是有神力的。」

「你的神力是什麼？」蕭涅問。

「蠱惑。」邱青青的答案很有諷刺意味，因為，她明顯是被蕭涅蠱惑了……

蕭涅想了想回應道：「相傳大禹就是娶了一隻九尾，從而得到天下，你這蠱惑的神力，有點不對吧？」

「也許，正是九尾蠱惑禹去爭奪天下呢？或者說……」邱青青似乎想到了什麼羞人的方面，如玉的鵝蛋臉變的通紅。

蕭涅皺皺眉，有些納悶的看了邱青青一眼，心想還是不要把這個實戰經驗太過匱乏的九尾派上戰場了，自己安心掙每天六百塊的佣金便是了。又看了程舞一眼吩咐道：「舞妹妹，你先留在這裡替我保護邱小姐，我去一趟小萌的學校——僅僅通過電話短信的方式保平安，我還是有點不放心。」

程舞點了點頭，目送蕭涅出了屋門之後忽然對邱青青說道：「大禹的確是和九尾有了巫山雲雨之後變的意志堅定不易受人蠱惑的，但是，蕭涅不是大禹，你也不要打他的主意。」

邱青青有些膽怯的看了程舞一眼，她一直對程舞留有戒心，無論是對方的性格，說話的方式，處事的態度，還是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都讓她感覺怪怪的——特別是對方將大禹和塗山九尾雲雨之事毫無感情的表達出來的方式，讓邱青青臉色更紅，心緒煩亂的她只是細聲細語回答：「我沒有……我真的是想幫點忙。」

「照顧好你自己就是幫忙了。」程舞淡淡回應……

在去往學校的路上，蕭涅先經過了父母的家，他詳細在周圍探查一番，確認安全之後才趕到了沈小猛的學校——他拿出手機看了一下，很巧合的一個時間：下午三點三十三分——這個時候，小萌應該正在上課，我還是等她放學吧。

於是，幾十個小時一直沒有合過眼的蕭涅就躲進了位於地下的體育器材室，躲在一個陰暗的角落，睡著了……

「小綺，你聽！」一個女孩子顫抖的聲音飄進了蕭涅的夢裡，「跳箱後面，好像有什麼動靜。」

「小薇，你別嚇唬人啊。」被喚作小綺的女孩子吞了口吐沫，掃視了一圈燈光昏暗的體育器材室，各種體育器械在晦暗不明的燈光下，被扭曲成了各種詭異的形狀，如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妖魔鬼怪一般讓人感覺到恐怖。

「真的……你聽啊，好像是打呼嚕的聲音。」小薇躲在小綺的身後，半藏著腦袋，指著那個黑暗的角落說道。

「哎呀，別說了！拿上東西趕緊走人吧。」小綺咬咬牙回應。

「四個足球，四個籃球，十副毽球拍，十副跳繩……還有什麼？」小薇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撓著小綺的後背。

小綺大略想了一想道：「還有……跳繩。噢，跳繩你拿了？」說著，就近挑了些體育器具，粗略點了一下數目，裝進網兜裡，說道：「好了……都在這裡了，趕快走吧！」

「哪裡走？！」一個怒喝聲陡然從角落裡傳出。

「啊——！有鬼啊！」兩個女孩子異口同聲的尖叫，丟下網兜轉身就逃。

聲音分貝高到可以震碎玻璃杯的尖叫也震碎了蕭涅的夢，他也是恰巧夢到一群身著黑色中山裝的怪人把自己身邊親人和朋友都抓了起來，用一張大網裝起來，正打算拖走……他想阻止，可手腳偏偏不聽使喚；他長大了嘴巴呼喊，親朋卻聽不到自己的呼喚——終於他忍無可忍一聲怒喝，然後他就醒了，隱隱約約，他好像聽到有人尖叫……

蕭涅揉著發酸的眼睛，模糊的視線裡，一個身形高大壯碩的男人拎著一柄標槍朝自己走來。

「你是哪個班的學生？不好好上課躲在這裡搞什麼鬼？！」那人厲聲喝道。

蕭涅忽然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當年自己上高中的時候，不是也有為了逃避跑圈熱身躲在操場周圍的冬青樹後面被老師逮住的事麼？

因為多次被抓，蕭涅的回答已經養成了習慣，他下意識的回答：「高二二班，王動！」

「王動？」體育老師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忽然想起來——王動！不就是那個一直貼在學校宣傳櫥窗裡的理科高考狀元麼？不就是那個歷經風吹日曬有些發黃的相片裡那個文縐縐的學生麼？怎麼會突然被這個淘氣的學生拿來背黑鍋——這是在玩弄自己作為老師的智商啊！於是體育老師大怒，上前一步一把拎起了蕭涅道：「跟我去教導……」

「朱老師！是您？！」離得近了，蕭涅才看清對方的相貌——這不是初中高中加到一起一共給自己上了六年體育課的老朱麼？早知道是他，報上自己的大名不就得了？

朱老師對這個學生似乎也有點印象，尤其是對方主動摘下眼鏡讓自己拉近燈光仔細將其打量了一番之後，朱老師忽然記起了這個搗蛋鬼的名號：「你是？蕭？蕭？蕭……涅……蕭涅？！」

「哎哎，是學生我！」蕭涅急忙回應。

朱老師沒有急著跟蕭涅寒暄，而是扭頭朝門外那群扒著門框圍觀的學生說了句：「沒事了，不是鬧鬼，是你們一個學長。」

學生們聞言，開始竊竊私語——大致的意思就是在說：這個學長得缺魂缺到什麼程度，才能幹出來躲在體育器材室扮鬼嚇唬學妹的蠢事？

「朱老師……那我們？」有個學生鼓起勇氣帶頭詢問。

「自由活動！」朱老師吩咐一聲，頓時外面一陣歡呼雀躍——很快，在他們的腦海裡，那個什麼狗屁缺魂學長就被他們拋到爪哇國喂烏龜去了……

「算你小子有良心。」朱老師欣慰道：「在我教過的那麼多學生裡面，你是第一個返回母校之後首先探望體育老師的……」

蕭涅打個哈哈道：「那是應該的——您不知道，當年您每節體育課講到『自由活動』時的風采——不知道迷倒了多少青春萌動的女學生……」

第86章 劫持

夕陽下，操場邊，蕭涅和朱老師席地而坐。

看著這個畫面，讓我們不禁感歎起時光歲月的神奇魔力：

當年只能圍著體育老師祈求多給點自由活動時間的少年，此刻已經能和身材微微有些發福的大叔並排坐在體育場邊主席台下的金色夕陽裡抽煙侃山了……

「我記得你小子剛來的時候，身體素質極為出色。」朱老師追憶著往昔，「當時我還以為發現一了個百年難遇的好苗子，誰知道升入了高中你就學會了上網，整天不務正業，大好的青春都浪費了，真是可惜。」

蕭涅聞言心想：剛來的時候？那是剛升初中吧！那時候出現在朱老師面前的，還是那個只能被動反映他人意願的人偶……身體素質出色？只要朱老師您敢想，百米成績跑到十秒以內「我」都能跑給你看！可惜，那始終不是自己，只是個別人意淫出來的木偶罷了——想到這裡，蕭涅歉然一笑道：「可能是在城市裡呆久了，被那些壞孩子們帶壞了吧——這其中，尤其以陰險的王動為代表，老是勾引我去網吧。」

「噗——！」朱老師吐個煙圈笑著罵道：「你小子，說話還真是如當年一樣沒溜。想當初，每當你們幾個把足球踢到學校圍牆外面，就會在我面前一通胡鬧，互相拆台——說白了也是互相掩護，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早跟學校外面的書店老闆商量好了，他負責替你們撿球，你們多租他的漫畫書，並以此利益交換的方式結成同盟，私盜學校的足球麼？」

「嘿嘿，原來您都知道啊。」蕭涅不好意思的撓頭笑笑，「當初怎麼不揭穿呢？」

朱老師幽幽道：「知道你們學習任務重，所剩的樂趣不多——我總不能殘忍到把這為數不多的快樂也剝奪了去吧？也許，今天給你們一個足球，明天我國也能出現一個齊達內……」

蕭涅感動的熱淚盈眶道：「時至今日，才理解朱老師的一番苦心，學生真是駑鈍。等哪一天我們國家的男足勇奪大力神杯，其中一定會有您一份功勞的。」

「少給我來這一套！」朱老師自認為是極其清楚這幫小子的心理活動的，表面上的示弱，便證明內心正在醞釀一個更大的陰謀，所以問道：「說吧，又有什麼事兒求我？」

蕭涅笑笑回應：「朱老師，我懷疑您被這幫孩子毒害的太深了，以至於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我真是的是很感動的；說實話，上了大學之後才知道，過了中學我就再也沒遇到過真正意義上的老師了……」

「我也很久沒有遇到真正意義上的學生了。」朱老師望著操場上奔跑的孩子們，一臉的淒涼，「當年，我一旦說出『自由活動』，你們便瘋一般抱著球去占球場了；現在呢？我說出同樣的話，除了每次固定的那幾個人拿著球佔個門兒，其餘的都忙著去陪著小女朋友躲到陰涼裡聊天去了，要麼就拿著遊戲機藏到背光的地方開始玩……」

蕭涅有些不忍道：「朱老師啊，您是學生們的燈塔，您是學生們的航標啊——如果您都絕望了，那些真正熱愛體育們的孩子會多麼傷心？」

「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朱老師深吸了一口煙道：「所以我也只是和你這個已經步入社會的成年人發發牢騷罷了，在學生面前，總得笑著鼓勵給他們以希望……」

臭貧了幾顆煙的功夫，時間也差不多到了課間時分，於是蕭涅起身告辭——朱老師則主觀的以為蕭涅是去趁著課間探望其他老師，所以也沒有多想便揮揮手放行了——而且，蕭涅還真沒什麼事兒求他，弄的他也開始考慮，自己是否真的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

蕭涅給沈小猛發了個短信：「小萌，課間下樓一趟，我還在那個乒乓球案子下面等你。」

沈小猛回：「這個時間，你應該在保護客戶吧——怎麼又到我們學校女生宿舍區觀光了？」

蕭涅發：「客戶由程舞代為照顧，我來親眼看看你是不是安全。」

沈小猛回：「有你在，我肯定很安全啊。」

「眼見為實，立刻出現——不然我衝進教室揪你出來。」——蕭涅想了想，這條短信還是沒有發過去，萬一小妮子再彪悍一回，真的讓自己衝進教室揪她，恐怕也不太方便，蕭涅正蹲在案子下面猶豫的時候——「砰！砰！砰！」敲擊乒乓球案子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

「小萌，來了說話就是，還整這一強兩弱的暗號干……」蕭涅話到一半便停了，因為他發現，案子的四周根本沒有腿——蕭涅急忙凝神感知一番，果然探查到一股強大的靈息波動——媽的！蕭涅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一句髒話，方才只顧和朱老師探討教育體制的弊端了，竟然絲毫沒有意識到覺醒者的進入！

「蕭涅，出來！」龐礡嘹亮的聲音傳來。

蕭涅無奈的搖搖頭，從案子地下爬了出來，掃視四周，卻沒有發現龐礡的身影——但自身的靈力卻被吸引至女生宿舍樓頂方向，彷彿樓頂之上有個吞噬力極強的漩渦，他皺著眉頭看了看，果然看到一身黑衣，還披著個斗篷的龐礡站在樓頂凝視著他。

蕭涅才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飛到樓頂找這個型男幹上一架，而是遙遙的向對方豎了個中指——然後飛快的給沈小猛發短信：「小萌，馬上跟老師請假，跟我回家。」

「不好意思——老師被綁了，小萌也被綁了，她們全班同學都被綁了！蕭涅，如果不想你的小女朋友有事，今晚帶九尾來換！」——號碼還是沈小猛的號碼，但這說話的腔調卻證明，發短信的絕不是她。

「很好。恭喜三位，提前預定到了通往鬼界的單程車票！」蕭涅發了一條霸氣十足的短信，飛快的離開了學校——因為外面已經有警車開始聚集了……

蕭涅推斷：看來，這個獵妖師三人組打算玩一票大的……

「蕭先生……你的臉色好難看，發生什麼事了？」邱青青一臉關切的問。

蕭涅淡淡的回應一句：「大事！」旋即把目光投向程舞道：「給我鳴蛇的詳細資料。」

「鳴蛇：大體如蛇，但有四翼，發磐磐之音。見則大旱。」——這是《山海經》中的記載，但是根據程舞的反饋，躍淵上鏡的鳴蛇，絕不會只是一條大嗓門的長蟲。

龐礡，躍淵上鏡的大化級覺醒者，號稱擁有「元素吸收」的強大神力——蕭涅回想起自己從檯球案子下面爬出來靈力被吸引的情景猜想，這個傢伙的吸收範圍，絕不僅限於「元素」之內；亦或者，靈力本身也是一種自然元素……

讓我們把時鐘往回撥一些，從另一個視角看看這次人質劫持事件：

其實，龐礡等人本打算只劫持沈小猛一人——劫持的方式也很簡單，就是身法靈活的飛鼠化為原形溜進教室，鎖定沈小猛在教室裡的位置報告給天狗，天狗破門而入將其一口吞下藏於腹中，鳴蛇再利用神力將天狗拉到樓頂之上，化為原形載著天狗離開便宣告大功告成了。

只是到了計劃施行之時，真實情況卻變成了這樣：

飛鼠鎖定了沈小猛的位置，報告給天狗；沈小猛收到了蕭涅的短信，開始回復。

下課鈴響瞬間，天狗撞破後門衝了進來，張開血盆大口的一瞬間；老師宣佈下課，沈小猛也離開座位，向教室前面跑去——要在短短的課間時分完成同蕭涅的會面，不抓緊時間怎麼行？

於是，天狗吞下了沈小猛的桌椅——而全班的師生，這時才從後門被撞開的震驚中反應過來，驚愕的看著這條醜陋的黑皮白頭大狗——頃刻絕對寂靜之後，哭喊之聲轟然爆鳴，慌亂的學生們蜂擁著衝向前門，卻發現，一個身形瘦高的長髮男人堵在了那裡……

於是事情的最後結果就變成了這樣：活寶三人組，把全班同學都給綁了。

因此，沈小猛的同窗和老師，見到了人生中最不可思議的一幕：一隻黑不溜秋長著肉翼的老鼠會說話；一條通體黝黑，偏偏只有腦袋雪白雪白的醜陋笨狗會說話；一個英俊瀟灑異域風情濃厚哦的長髮男人在同這兩隻怪物說話；而他們談話的內容，就是如何處理這一屋子的人質……

「二哥！」飛鼠道：「事情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能吞日吐月的你，怎麼連一個喪失神力的人都咬不住？！這一屋子的凡人……可愁死我了！」

「還不都是因為你報告的破位置？！」天狗沒好氣道：「你也知道對方是人不是死物？那你就應該給我報移動坐標而不是桌椅所在的位置！」天狗說著，吐出一片碎木屑。

「大哥，怎麼辦？」兩個小弟齊聲問。

龐礡看了看縮到教室一角的那群瑟瑟發抖面露懼色的人質們，將目光鎖定在站在最前面的沈小猛身上，冷聲道：「只要這個女人在，就行了。」

「乾脆。」天狗化為人形道：「跟凡人的政府索要贖金——這樣，即便賀家不給錢，咱們三兄弟也不至於空手而歸。」

「我堅決反對！」白玉堂道：「將這麼多凡人牽扯進來就已經大錯特錯了，還要拿他們換取金錢？如此一來，非但道上的兄弟看不起咱們，到時候衛道司也不會放過咱們的！」

一個磁性十足的聲音傳來：

——「發生了這種事，想要衛道司放過你們，可不太容易啊……」

第87章 談判

學校四周很快就拉起了警戒線，大批的警察向事發地聚集，加上不I明真相的圍觀群眾，裡三層外三層把這個曾經平靜的校園圍了個水洩不通。

「裡面是怎麼回事？」有好事的人打聽。

「聽說一隻瘋狗和一條長蟲鑽進了某個教室，咬傷了一個學生。」有人透露。

「別扯了，一條狗一條蛇至於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我聽說是三個恐怖分子劫持了一個班的學生做人質，要求釋放監獄裡的死刑犯。」某個人以不容置疑的口氣透露內幕消息。

馬上就有人反駁：「你是無腦大片兒看多了吧！劫持人質肯定是要錢啊，監獄裡的死刑犯跟他們有毛關係？」

「死刑犯是恐怖分子的帶頭大哥……」

「嗯，你不但大片兒看多了；武俠小說也看的不少……」

「快看快看，有人出來了。」

眾人齊齊扭頭望去，果然看到一個全副武裝的特警拎著一隻死狗和一條死蛇，在媒體記者手裡長槍短跑之上的閃光燈的迎接下，昂首挺胸走了出來……

「大家散了吧，沒事了！」有個肩膀上帶著花的高級警官站在車蓋上拿著擴音器講話：「我相信大家都看到了，根本就沒有什麼恐怖分子，也沒有什麼人質……總之，這只是一次非常嚴重的誇大事實報假警事件——我們已經對報假警的同學進行了說服教育……」

在這位領導看來，這麼多警察派過來，似乎是為了組成人牆擋住如潮的圍觀群眾……

事實真的是這樣麼？當然不是；那一條蛇和一隻狗便是主犯麼？當然也不是。

此時此刻，主犯龐礡正坐在講桌上和張墨玄進行談判。

「說吧，你們的條件。」張墨玄氣質如山巒般穩重，自他出現伊始，再也沒有一聲尖叫傳出。

除了沈小猛，所有的女學生，包括那名女老師，都被張墨玄身上散發出來的安全感迷住了。

彷彿，只要有這個男人在，天就永遠塌不下來；彷彿，這次倒霉的劫持事件，這是生命中一次浪漫邂逅的開始；彷彿，這次人生奇遇，帶來的不是驚恐，而是幸福的甜蜜——當然，也有極其個別犯了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人質，覺得憂鬱不羈放浪狂野的龐礡更順眼一些……

「玄武。」龐礡冷聲道：「我們獵妖師和衛道司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突然出現插手干擾我們兄弟的生意是什麼意思？」

張墨玄站在教室前面淡淡回應：「我的意思很簡單——你們放了學生，我放過你們。」

「你會那麼好心放過我們？別唬人了！」黃二咧著嘴反駁道。

「在這些無辜之人的生命面前，以衛道者至高無上的榮耀立誓——我張墨玄，衛道司北衛所鎮將，所說的話句句屬實。」張墨玄顯得大義凜然。

「既往不咎？」聽白玉堂的口氣，他似乎有點動心。

「我可以對你們的過去的違道之罪行既往不咎。」張墨玄點頭道。

「老三，你別被他騙了！」黃二道：「這傢伙肯定只是為了救人，咱們手裡一旦沒了人質，就死定了！」

「我無意於聽你們的爭吵。」張墨玄道：「說吧，你們還有什麼條件，請一併提出來，只要我能辦到，我一定盡力而為——前提是，你們不要傷害這些無辜的學生。」

「哼！」黃二接過話頭道：「這些學生很無辜？他們跟這個啥小萌的在一塊就不再無辜；小萌傍上蕭涅也不再無辜；蕭涅染指老大的女人，簡直是該死！」

張墨玄淡淡說道：「那，你們應該去找罪惡的源頭，也就是蕭涅的麻煩——為難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算什麼本事？」

「蕭涅扣了我們的貨物！我們要拿這個小萌跟他換！」黃二說著，憤憤瞪了沈小猛一眼。

沈小猛毫不客氣的回瞪了回去，只是感覺如芒在背——回頭一看，全班同學都在用責備的眼神看著自己，似是在說：「都是因為你，我們才倒霉，才惹上了這幾個神經病——唉，都是因為你，食堂的肉包子怕是都要被搶飯大軍搶光了。」——後面那一句，是沈小猛自行腦補的。

張墨玄謹慎的向側方跨了一步，閃開的教室前門——反正他已經給這件教室施加了視覺欺騙結界，綜合法陣也在有條不紊的構建之中，閃開房門也沒什麼太大問題，而且還能給劫匪看到逃生的希望——雖然這希望只是畫在牆上的大餅，假象。

看到三個劫匪沒有什麼強烈的反彈趨勢，張墨玄朗然道：「這位沈小猛，乃是我鎮北所正式在編神衛軍——所以很抱歉，我不能把他交給諸位。」

「玄武！」龐礡森然道：「你方才不是還說盡自己一切所能滿足我們嗎？我們剛提一個條件你就要拒絕？」

「就是！」黃二幫腔道：「你這談判專家客串的也太失敗了。」

「不如這樣吧。」張墨玄想了想道：「我自縛雙手做你們的人質，你們放了學生……」

「想都別想！」黃二打斷了張墨玄的話：「無論如何，在我們的意願得到滿足之前，學生是一個也不會放的。」

張墨玄很快抓住了對方透露出來的些許積極信號，一臉坦然問：「那，你們的具體意願是什麼呢？」

「放我們走！既往不咎！」——白玉堂。

「交出程舞！殺了蕭涅！」——龐礡。

「交出九尾！還有票子！」——黃二。

——活寶三人組的答案非常不一致。

「你們還是再商量一下吧，你們放心，在得到統一的答覆之前，不會有人來打擾。」張墨玄揉了揉太陽穴，他也是第一次面對如此不專業的劫匪劫……

於此同時，蕭涅的家中，現在客廳裡多了一個人——匆匆趕來的楚蕾。

明亮的燈光下，四人圍坐在茶几旁邊，茶几上擺著一張教室草圖——那是蕭涅根據自己的記憶畫出來的。

而楚蕾正在進行形式陳述：「鎮北所已經接手此事，同凡人政府也聯繫好了——根據前線神衛軍的情報，圍觀群眾正在慢慢退去，校方也在有條不紊的疏散學生，相信用不了太久，便達到強攻的條件了。」

「鎮北所打算強攻？」蕭涅皺眉問。

「嗯。」楚蕾點頭道：「有鎮將親自出馬，即便強攻也能確保學生的安全——只是後續的記憶修改工作會有些麻煩。」

「舞妹妹，你怎麼看？」蕭涅打算集思廣益——走最穩妥的路線。

程舞道：「有玄武的『絕對防禦』神力，不會出什麼紕漏。」

「既然如此。」蕭涅想了想說道：「我請求擔任突擊隊員，舞妹妹在我左側，楚大美女在我右側。」蕭涅一邊說著，一邊拿著鉛筆在草圖上比比劃劃，「攻入之後，舞妹妹負責壓制鳴蛇，我控制天狗和飛鼠——楚蕾你伺機使用神力……」

待蕭涅說完後，邱青青小聲問：「那……我呢？」

蕭涅看了她一眼道：「你就暫時躲在鎮北所軍官的身後，保證自己安全就好。」

一直渴望被別人認同的邱青青很傷心，但是卻無可奈何——誰讓自己實力不濟呢？看來，即便自己在網絡世界裡人氣再高，換到覺醒者的世界裡，仍是一文不值罷了……

覺察到邱青青臉色有些不太對勁，蕭涅勸道：「放心吧，這一次是非常情況，即便那些神衛軍官保護了你，也不會抽走你的元血的——對吧，楚大美女？」

楚蕾沒有資格做這個決定，說實話，她連蕭涅當突擊隊員的請求批復的權力都沒有——只是她心底善良，不願意打消蕭涅的積極性所以才沒有說什麼罷了。

但是程舞就沒有那麼多考慮了，她直愣愣的說道：「這些條件，甚至比那些劫匪開出的還要高——玄武不會答應的。」

「擦！」蕭涅大咧咧嚷道：「被劫持的是我蕭涅保護的人！誰都攔不住我！我也是看在楚蕾的面子上才把自己的計劃說給鎮北所聽，他們要是不同意——我就自己來！廢話不多說！即可動身！趕到學校！」……

讓我們再把注意力轉到學校這邊。

沈小猛所在的班是寄宿班，裡面的學生都是寄宿生，所以雖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即便這些學生沒有回到家裡也不會有家長找到學校裡來。而且警方早就屏蔽了手機信號，控制住了相關人員，相信短時間內，初三二班整體被劫持的消息還不會洩露出去。

也因為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所以不少學生都飢腸轆轆又累又乏了，開始還緊縮成一團擠在牆角的他們現在則大部分盤著腿坐在了地上，只有少數幾個愛表現的仍舊站的筆直——因為張墨玄氣場的存在，這些學生沒有感到這件事有多麼的危險，反而覺得這是一次奇特的人生經歷……

沈小猛仍然站在最前面，只是眼睛偶爾轉一下，不知在琢磨些什麼。

「怎麼樣幾位？商量好了沒有？」張墨玄筆直的站在門口一側一動不動，日光燈亮瑩瑩的光線灑在他的身上，更是為其鍍上了一層近乎神聖的光芒。

三人又小聲交流了幾句，還是龐礡站出來回答道：「先讓蕭涅來見我！就他一個人！」

第88章 臨陣

龐礡的條件剛一提完，張墨玄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他確實有些些頭疼：這個蕭涅行事太衝動，尤其是在觸及到其人生底線的時候——如果誰敢觸碰蕭涅的逆鱗，簡直就跟摁下其身上的黑化暴走摁鈕沒什麼區別，太多的例子證明——蕭涅絕對不適合做同劫匪交涉的談判專家，他倒是做衝鋒陷陣的突擊隊長的不二人選。

「玄武，這個條件你答應不答應？」龐礡催促道。

張墨玄思考片刻，眉頭舒展，忽而笑了一下，就是這一笑，便讓幾個花癡女生暈了過去——真不知道她們是餓的還是醉的——張墨玄看到如此情況說道：「我當然是答應的——不過……」

「不過什麼？」黃二一臉警惕的問。

張墨玄笑著提議：「三位英雄最好能讓這些學生先吃點東西，補充些水分——如果這個時候因為飢餓出了什麼紕漏，恐怕對你我兩方都沒有什麼好處。」

活寶三人組又商量了一陣，給出了答覆：「我們同意你的請求——但是，必須是凡人進來送飯，而且不能是凡人的警察。」

張墨玄點頭表示同意——很快，充足的食物和水源就由學校食堂的廚子送了進來——反正到最後都要進行記憶修改，鎮北所現在也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多一個少一個凡人牽扯進來沒有什麼關係了，大不了再向王庭求援，請神隱司的那位大人物出面便是。

學生們吃飽了喝足了精神愉悅了，又有強大的張墨玄在一邊鎮著，而且這三個劫匪除了和張墨玄瞎白話或者三個人聚到一堆嘀嘀咕咕之外從未幹出什麼讓學生心有餘悸的舉動。如此氛圍之下，時間一久，學生們心中恐懼漸漸淡了，開始對三個劫匪品頭論足調侃起來。

一個多愁善感的文藝女生甲道：「他沉穩如山凝重如水，他則不羈若風狂放似沙；他們彷彿命運注定的一對宿敵——因為我們這些禍水紅顏在此地碰撞糾纏；是風將削平那山巒，還是水將滋潤那沙田？我再三的追問我自己，奈何心中卻給不出一個標準答案……」

腹中形容詞彙匱乏的花癡乙道：「那個帥哥多帥啊！黃色的眼睛，大大的鼻子，長長的頭髮，倒三角的臉型——簡直迷死個人呢。」→文·冇·人·冇·書·冇·屋←

還有一個憤世嫉俗適合寫時評雜文的男生丙道：「如此悲劇，竟然於光天化日之下在我們這個省級重點中學發生了？！由此可見，加強各地中小學安全保障已是迫在眉睫——如果我們不想今日的修習聖地在明日變成血染戰場的話，我們確實該立刻行動了。」

另一個吊兒郎當混不吝型的男生丁道：「四個神經病，傳染了一屋子神經病！那個長頭髮的，你以為背上披個破床單就是超人了？那個長臉的，你以為吃張桌子就牛X了？那個賊眉鼠眼的，看什麼看？有種你上來咬我啊！尤其是那個玩深沉裝酷的，真不知道你是來救人的還是來擺POSS的？真是不知所謂！白白耽誤你哥的時間。」

還有一個胖乎乎的務實型男生戊道：「尼瑪坑爹啊！老子本來打算今天晚上吃包子，到頭來卻因為這四個怪物，吃了西紅柿雞蛋蓋飯——胃啊，做主人的對不起你啊。」

沈小猛回了一下頭，因為她覺得務實型的男生跟自己的觀點差不多……

聽著這些評論，三兄弟臉都綠了，可是現在總不能當著張墨玄的面咬死幾個學生吧？那樣做的話——傳聞中已步入天元層的玄武，恐怕就不會繼續裝深沉了，他會發飆的。

於是，龐礡心中如是想：以後，再也不幹這麼沒譜的事兒了！——當然，這一切都得建立在他如果有「以後」的前提下。

終於，在眾人的等待中，蕭涅到了。

不出楚蕾的意料，無關人員的清理工作，已經基本完成：走讀生照常放學，住宿生被暫時禁足宿舍樓內，有鎮北所的精英負責站崗；至於方纔那些圍觀群眾，在警察的勸說之下，早回家抱老婆抱孩子抱電腦抱麻將去了；甚至連那些警察，救火車，救護車，除了少數領導還在現場，也都該幹嘛幹嘛去了——看來，衛道司和凡人高層的聯繫，經過柳媚兒那次事件的洗禮，又緊密不少……

藉著學校前院裡晦暗的燈光，蕭涅依稀分辨出了鎮北所幾個熟人，其中就有方霸王。

「蕭涅。」特意趕到前線應對突發情況的鎮北所首席醫師方霸王扯著破鑼嗓子嚷道：「剛才送飯的人帶出話來，劫匪讓你一個人進去。」

「嗯？」蕭涅聞言皺了皺眉頭：不是說強攻麼？怎麼又要放自己一個人進去，於是出小聲道：「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故？」

方霸王搖搖頭道：「你傻掉了？出了變故的話，做大夫的我還能有功夫客串傳令兵？」

於是，蕭涅再一次面臨要不要抽自己一個嘴巴的選擇——但他很快選擇了不抽，而是轉身給了程舞和楚蕾一個命令：「你們兩個跟我進樓，楚蕾給你和程舞加上雙隱結界。時機一到，即刻強攻救人！」

對於蕭涅的越廚代庖，鎮北所的一干神衛軍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反感，看來，他們對於成功解決這次人質危機早已成竹在胸。

臨進樓之前，蕭涅指了指邱青青，同方霸王說道：「方聖手，麻煩你代我照顧一下這位美女。事了之後，我請你喝酒。」

方霸王痛快的答應了——蕭涅也算是他的老病號了，無論在覺醒者的世界還是凡人的世界，醫生和老病號之間，關係都是很好的——對於方霸王來說，成功救治蕭涅一次，他的榮譽簿上就會濃墨重彩的舔上一筆；對於凡人世界的醫生們來說，哪怕不太成功的救治老病號一次，他們的腰包就會鼓起來很多，至於為什麼要進行「不太成功的救治」，我想就不在這裡多說了，大家都懂的……

剛一進教學樓，楚蕾就是一聲驚呼：「哇！」——為了讓蕭涅便於指揮她們的站位，她只給自己和程舞加持了隱息結界，所以她的反應全被蕭涅看在了眼裡。

蕭涅皺著眉頭小聲問：「楚大美女，你這一驚一乍的在幹什麼？」

「樓道裡全是加持了雙隱結界的鎮北所精英……」楚蕾小聲回應。

蕭涅一聽也了然了，也想通了方才在自己有僭越之舉的時候鎮北所一干軍官無動於衷的原因——完全的準備已經做好，又有鎮將親自做談判專家，還有什麼好計較的？這就好比，當人們碾死一隻臭蟲的時候，沒人關心先折斷的是它的觸角還是脖子——過分明顯的巨大優勢下，就會讓當局者忽略其中的細節。

沈小猛的教室在三樓，而蕭涅則帶著楚蕾和程舞來到了二樓同一位置的教室，他說道：「目標就在咱們的正上方，那房間的佈局和這裡一模一樣，一會我發信息，你們兩個就直接瞬移上去，殺他們個措手不及——舞妹妹負責感知對方的具體方位，指揮楚大美女！雙方接戰後，程舞負責壓制，楚蕾負責瞬移。」

「將學生移送出戰場麼？」楚蕾問。

「移動學生作甚？當然是移動劫匪了！」蕭涅回答

「你怎麼發信息？」楚蕾問道。

蕭涅變魔術一般從背後抽出一根赤炎軍刺，往地上一戳，輕而易舉的穿透了混凝土澆築的地面——「就這樣，明白了麼？」

程舞和楚蕾齊齊點頭，而耳畔卻傳來龐礡的喊聲：「控火者蕭涅已經來了，為什麼還躲在樓下？！」

蕭涅知道，是這個赤炎刺暴露了自己，而且蕭涅相信，是張墨玄故意放自己的氣息進到教室內安撫龐礡焦躁的情緒的——將劫匪置於絕望和希望的臨界上，是摧殘劫匪心理的最佳手段——於是笑著喊道：「不好意思，我搞錯樓層了，稍等片刻，我馬上就上去！」

說罷，對楚蕾和程舞豎了豎大拇指，轉身出了二樓的教室。

「我擦！不至於來這麼多人吧？」蕭涅之所以這麼說，就是因為在他上樓的過程中，至少和七個加持了雙隱結界的神衛軍士發生了身體碰撞，其中還不乏女性……

「蕭不著調，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你的頭髮是怎麼回事？」首先迎接他的，卻是歡呼雀躍附帶疑惑不解的沈小猛。

「低調，低調。」蕭涅伸出手，平復一下沈小猛的情緒，接著說道：「不知道大鼻子兄專門把我叫過來，是怎麼個意思呢？」

「小子！很簡單！你交出程舞和九尾，我們放人！」黃二一不留神搶了老大的對白。

「沒問你。」蕭涅白了他一眼，盯著龐礡道：「你也是這個意思？」

龐礡點點頭，表示肯定。

「小玄子，你替我答應的？」蕭涅扭頭向張墨玄發問。

「我只是答應讓你來見他們，還不曾替你做出任何決定。」張墨玄的回答滴水不漏。

蕭涅聞言點點頭：「也就是說，你談判了半天，什麼進展都沒有唄？」

蕭涅諷刺性的言論，可惹惱了張墨玄新近拉攏的一幫粉絲：

「這青皮是誰啊？這麼狂？」

「不知道啊——好像很拽的樣子。」

「貌似和沈小猛有點關係——不會是她男朋友吧？」

「怎麼可能？我們的班花會看上這個二貨？」

「你們的班花，怎麼就不能看上這個傢伙？」——最後這一句，是沈小猛的反問——此句一出，全班立刻鴉雀無聲了……

第89章 交鋒

面對沈小猛在全班師生面前的表白，蕭涅覺得有些臉熱，特別是想起當初張墨玄把沈小猛托付給自己的時候曾有言在先——「一切為了沈軍士的神力恢復」；而現在，卻演變成了「一切為了泡妞」——彷彿，蕭涅在下很大的一盤棋……

再觀龐礡這邊，臉色更是難看——好似在說：「照蕭涅你現在的把妹趨勢來看，用不了多久，整個鎮北所轄區內所有的女人就都惹不得了！」

眼看一場人質危機就要發展成爭風吃醋的後宮式爭鬥，蕭涅趕緊說話糾正嚴重跑偏的話題：「大鼻子男啊，不是我不能答應你——而是我和青青有合約在身，違約可是很不好的行為，所以她不能交給你；至於舞妹妹麼，我哪有資格決定她的心靈歸屬？」

聞聽蕭涅如此回答，龐礡長眉一皺道：「那你離開程舞，越遠越好！」——從這對白來看，仍然是在搶女人嘛——作者按。

「如果我說，不可能呢？」蕭涅的回應一出，張墨玄立刻凝神屏息站定，同時玄武法陣全面發動！

龐礡冷冷一笑，悠的站起身來，緩步走向蕭涅。

他的步頻很慢，卻不知為何帶起一陣旋風，讓那背後的披風也被吹展開來，同時迎風飄揚的，還有那一頭飄逸的長髮。此情此景，直接導致幾個本來猶豫不定的人質直接淪陷到患有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那一方。

在那些身心被俘的人質眼中，龐礡霸氣十足的走到蕭涅的面前，貼上了蕭涅的身子。他比蕭涅大概要高出少半個頭，於是微微低頭，高挺的筆記幾乎觸碰到了蕭涅的額頭。

「這位帥哥，難道你想搞基？可惜，我沒興趣。」蕭涅來了一句大煞風景的對白。

龐礡沒有理會蕭涅的調侃，而是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離舞兒遠一點！」

蕭涅似乎也沒有退卻的意思，他微微昂起頭皺著眉道：「如果不是你用神力縛住了我，我早就後撤了！兩個大男人離這麼近，還當著這麼多未成年的學生，影響多不好？這成何體統嘛？」

蕭涅已經從程舞的口中得知，龐礡的神性也就是他的神力覺醒起源為「欲求」，而其神力則被同類形容為「無差別吞噬」——彷彿，他就是群星璀璨的覺醒者世界裡的一個黑洞，以吞噬一切的方式來填滿自己的欲壑。而蕭涅則認為，對於這種妄圖以蛇吞象的傢伙來說，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填充那顆絕對空虛的內心。

「以你的神力屬性，的確挺適合從事獵妖師這個職業。而且對於那些不幸成為你的獵物的雌性妖獸來說，你不但能輕而易舉的抓住她們，還能趁機揩油。」蕭涅嘴上繼續胡扯，腦子卻在飛快的轉動著，得趕緊想辦法逃離這傢伙的束縛，給舞妹妹發出信號才行。

「蕭涅！趕緊答應我大哥的條件，不然的話，他就會吸光你的靈力，抽離你的靈魂！」黃二在一邊叫囂：「到時候，你不但會失去程舞，所有的女孩子都得守活寡！」

蕭涅怎麼可能是個服軟聽話的主兒？

黃二話音剛落，蕭涅毫不猶豫亮出背後赤炎雙翼——因為有龐礡這傢伙的存在，蕭涅也不用擔心這溫度會灼傷周圍的學生，反正這灼熱的氣流都被龐礡吸引到自己身上了嘛。

也是在那一瞬間，眾人便看到有攪基嫌疑的兩個男人被一雙色彩瑰麗的巨大翅膀嚴嚴實實的包裹了起來，再也看不清裡面的事情……

趁著龐礡和蕭涅糾纏，張墨玄動了！

他微微一抬手，一個半透明的墨色罩子瞬間便扣住了聚集在牆角的所有人質；於此同時，屋頂兩根支撐梁突然掉落，如兩尾靈蛇一般扭動著身體，分取黃二和白玉堂。

「進攻！」張墨玄一聲低喝，加持在教室外面的防護罩表層便出現了幾個波紋——證明有人闖進了玄武大陣之中。

鎮北所的一干精英，進入戰場之後便現出了身形，成戰鬥陣型將黃二和白玉堂圍了起來，只是卻沒人靠近教室中央那個巨大的紅色火球……

火球內部，蕭涅仍然在和龐礡對視，進行著基情無限的對白：

「大鼻子男——你繼續吸啊！」

「哼！」

「看看你能不能消化的了這火焰的精華？」

「喔！」

「不行了就趕緊放小爺出去！」

「蕭涅，不要強撐了，再拖下去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我將搾乾你的靈力！」

「擦！你丫唬誰呢？同是躍淵上境的覺醒者，我就不信你的體內能盛下我的全部靈力！」

幸虧張墨玄給眾位人質加持的防護罩有隔音的效果，不然的話，僅聽這對白，誰知道那個長髮帥哥和那個青皮男在裡面究竟是在戰鬥還是在研究哲學問題？

於此同時，樓下的同位置房間。

「游將，我們攻上去？」楚蕾問，她已經感覺到多位鎮北所的同事已經衝進了案發教室，而蕭涅的信號卻一直沒發出來。

「我已經不是衛道司游將了。」程舞淡淡道。

「在我心裡，您永遠是最優秀的游將。」楚蕾說道——開玩笑，僅用一根手指就處決了窮奇的程舞沒資格當游將，那誰還有資格坐這個位子？

程舞沒有回應這個馬屁，而是皺著長眉感知了一番，然後說道：「繼續等。」

於是，局面就變成了三層基情四射，二層百合花香……

白玉堂和黃二卻沒有閒心去體會兄貴還是百合的問題，面對兩條難纏的石蟒，再加上成戰鬥隊形的鎮北所精英軍士的圍攻，他們兩個已經快堅持不住了。

對於身法靈活的白玉堂來說，那條石蟒就是他的噩夢，在張墨玄的指訣變化下，石蟒如變形蛇一般做出各種難以想像的詭異動作，面對那些完全超越了物理學和生物學範疇的動作，白玉堂的身法再靈活也是於事無補——於是，他化成原形，打算趁機溜走。

可外圍的神衛軍士怎麼可能讓他溜走，一張靈力網從天而降，飛鼠便成了籠中的寵物鼠。

對於胃口頗為不錯的黃二來說，石蟒算不得什麼，反正沒有生命的元素物體他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但是那些神衛軍士就不好對付了，吃多了可是要壞肚子的，而且因為有張墨玄的防禦輔助，幾個回合下來，敵人他是一口也沒有咬到，反倒是混凝土味道碎石屑吞了不少，尤其是這支撐梁裡的鋼筋吞到肚子裡，雖然說不至於扎穿他的胃，但消化鋼筋和消化麵筋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作者提醒，不推薦大家去實驗。

最終，撐壞了的天狗也被靈力鎖鏈拴住了脖子，如條寵物狗般吐著舌頭累趴在了地上……

「鳴蛇！」張墨玄沉聲喝道：「你的同夥已經全部落網，還不束手就擒？！」

話音剛落，教室正中那團火球也如蓮花般綻開。

再看其中的兩個人，仍舊保持這貼臉怒視的姿勢，只不過，兩人都已是汗流浹背，尤其是龐礡，濕漉漉長髮成縷的貼在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昔灑脫不羈的氣質。

「怎麼樣？撐壞了吧？」蕭涅壞笑著調侃，「什麼無差別吞噬，我看你是鹿鹿鹿牌牛奶喝得不夠，胃動力還沒修煉到家。」

「哼！」龐礡冷聲道：「我倒要看看靈力損失殆盡的你，還能囂張到什麼時候！」

因為無法完全消化吸收蕭涅的靈力，所以龐礡現在的靈魂遭受著極大的痛苦——這就好比，將高壓氣體打進一個玻璃瓶中，如果玻璃瓶有感覺的話，它一定是很難受的。

也因為如此，龐礡對蕭涅的束縛力稍微減弱，蕭涅也有機會艱難的完成那一步後撤，終於，自己距離對面這個傢伙的大鼻子遠了一些，沒有了同為雄性的對方哈氣的騷擾，蕭涅頓時感到心情輕鬆不少。但是他明白，要想完全擺脫這束縛，自己必須盡快擊倒這個真可以用近在咫尺來形容的男人——他可不想等到靈力被抽乾，他更不想自己的靈魂被這強大的吸引力扭曲再一次失去神力成為凡人。

無論是現在必須要守護的責任，還是復仇的重擔，都讓他必須戰鬥。

彷彿全身浸泡在黏稠的透明液體之中，每一個動作都要承受無比巨大的阻力，所以蕭涅只能以極慢的動作從背後抽出一根火焰長刺，再慢慢的刺向龐礡的心臟。

面對蕭涅蠻不講理抬手就是殺招的進攻，龐礡也不敢怠慢，只是他一方面要維持對蕭涅的束縛，一方面要分解同化吸收這外來的強勢靈力，同時也要承受著這一片高密度靈力聚集區帶給自己的壓力——所以，他的躲閃動作，同樣是無比的緩慢。

眾人彷彿是在看電影的慢動作回放一般，看著這兩個男人在自己面前決鬥。

有愛好音樂的學生則認為，自己是在看邁克兒那段著名的《Beat嘩》MV的現場慢放版：兩個男人因為束縛連在一起無法分開，卻又不得不進行殊死的持械搏殺……

不過這次決鬥的最後勝利者，卻不是長髮飄飄藝術氣息十足的龐礡，而是留著青皮髮型如街頭混混一般的蕭涅，刺穿龐礡胸膛的那一柄赤炎刺似乎在向世人證明：餓了會難受會影響發揮，吃撐了更難受更影響發揮……

似乎，謹慎的張墨玄忽視了一個問題：一個即將被撐破的氣球忽然被剛針刺入的話……

第90章 決絕

蕭涅緩緩鬆開了扎進龐礡心臟中的匕首，喘著粗氣笑道：「友情提示，晚餐切忌暴飲暴食。」

龐礡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猙獰，他死死的盯著蕭涅道：「為什麼會這樣？」

蕭涅臉上的表情也是一變，深沉的像個哲人道：「慾壑難填所帶來的最終結果，只能是毀滅。」

「人，不正是因為慾望才活著麼？」

「人，是因為慾望得到滿足才活著——而你那些無法被滿足的過分奢望，已經超越了生物本身的能力範疇。」蕭涅仍像個哲學家一般糾正道。

「放屁！」龐礡歇斯底里道：「若不是你奪走了我的舞兒，我的愛怎麼可能得不到回饋？」

「大鼻子男。」蕭涅忽然有些哭笑不得，「你管你那種變態的佔有慾叫做I愛？舞妹妹都跟我說了，她出生的時候，你就同幾百條母蛇保持不正當關係；她出生之後，你就追求她，屢次想用強，結果因為白□的阻攔才沒有得逞……像你這種色中餓鬼，只知道交I配的混蛋，也配談愛？」

「蕭涅，我真的很佩服你，死到臨頭還這麼能胡攪蠻纏！」

「哈哈！」蕭涅一臉不屑的回應：「我死到臨頭？你是不是失血過多出現幻覺了？」

其實龐礡並沒有出太多血，因為神力特性的緣故，甚至沒有一滴鮮血從他那被刺穿的胸膛裡流出來。

龐礡的聲音變得戾氣十足——「二弟，三弟，來世我們再做兄弟吧！」

「什麼意思？」蕭涅心中一凜。

驟然之間，龐礡琥珀色的眼球盡赤如血，不知哪裡生出一陣邪風，將那一頭濕漉漉長髮再度吹起，龐礡仰天狂笑，聲如厲鬼般森然道：「我若得不到舞兒，你也休想得到！！！哈哈哈哈！！！這麼多人做伴上黃泉路也是不錯嘛，哈哈哈哈！！！」

此語一出，眾人心中不由自主一緊。

於此同時，二樓的程舞終於下達命令：「傳送上去，立刻！」

嗖嗖兩聲，程舞和楚蕾終於出現在戰場之中。

「把鳴蛇移走！」程舞喝道：「他要自爆！」

楚蕾聞言大驚，任何覺醒者瞬間自我毀滅時所產生的靈力衝擊波，威力都是不可估量的，即便是一個初入履霜層的新覺醒者自爆，其威力也可以和一顆小型原子彈相比了，更別提鳴蛇這個躍淵上境的大化級覺醒者，一旦自爆在場的所有人恐怕都……

更要命的，自己的神力發動一次也只能將其移動到百米範圍之外……

種種想法，也只是在楚蕾的腦子裡一閃而過，旋即，毅然決然的表情便寫上了那一張陽光活力的臉，她飛快的舞動手指，剛欲移動就發現一個大問題，急忙說道：「不行啊！蕭涅和鳴蛇的靈力糾纏到了一起，無法完成單體移動！」

「一併移走！」蕭涅毫不猶豫的喊道，匆忙之中，只是瞥了沈小猛一眼——因為那個黑色的罩子有隔音效果，沈小猛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因為蕭涅帶著眼鏡，沈小猛甚至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是覺得蕭涅的這一望，讓她有落淚的衝動……

於是，蕭涅、龐礡、那朵綻放的赤色火蓮、楚蕾，瞬間便從眾人面前消失了。

「你早就想到了這種結果，為什麼不阻止？」程舞的語氣十分平淡，聽不出太多的個人情感或態度偏向。

張墨玄沉聲回應：「我們對鳴蛇的暗中監視已經很久了，自其拋棄自身原則底線決定將髒手伸向凡人的那一瞬間起，我就曾分析那是他自我毀滅的開始；能讓這個不定時炸彈在我們的操控下定時爆炸——造成的損失才不會超出我們的承受範圍。」

說罷，張墨玄揮揮手，帶著一干神衛軍押著兩個劫匪離開了，他也非常關心楚蕾究竟把龐礡移送到哪裡去了，早做準備，方能徹底消除這次大爆炸對凡人世界產生的影響。

至於學校裡的善後工作，他早就安排了專門軍衛進行，現在強敵已去，自是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隨著張墨玄的離去，精神系的神衛軍也便開始對這些人質進行記憶修改。

沈小猛走到程舞的身邊問：「他們把蕭不著調送到哪裡去了？」

「不知道。」程舞淡淡回應。

「走！」沈小猛扯了扯程舞的袖子道。

「去哪？」程舞皺眉問。

沈小猛閃著一雙靈動的眸子說：「還能去哪？去找蕭不著調唄，順便支援他！」

程舞卻紋絲不動。

「走啊！你還在愣著幹嘛？」

程舞緩緩閉上了眼睛，似是在強忍著什麼情緒。

「怎麼了啊？怪怪的！」——猛然回想起蕭涅被傳送走之前對自己那深深的一瞥，臉色變的煞白，她下示意抬手掩住了嘴巴，於此同時，淚水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程舞掃視四週一番，對沈小猛傳音入密：「青將……你也做記憶修改吧……」

「鳳鳥……他……蕭不著調……不會回來了？是麼？」——沈小猛忽然發現，隨著這個問題的問出，自己全身的力氣彷彿在一瞬間被抽光了，她再也控制不住那滾燙的淚水，只能任其模糊了自己的視線……

……

城市西郊某處山坡上。

此時此分，偏月初上，斑駁的樹影將裸露的岩石割裂成種種森然詭異的形狀，彷彿怪獸口中擇人而噬的青牙；因為植被數目不多，所以地上沒有厚積的落葉，因為水源的缺乏，此地格外的貧瘠荒涼——也正因為如此，這裡沒被開發成旅遊景點，的確可成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嶺，用來給即將自爆的龐礡做爆破場，是再合適不過。

「楚大美女，我們這是在什麼地方？」蕭涅問。

斜靠著一株大樹癱坐當地的楚蕾大口喘著粗氣道：「距離市中心四十公里的太行山脈西麓——某處無名荒坡。」

由於每次只能將目標移動百米左右，從事發地到這裡直線距離超過四萬米，短短三十秒鐘之內，楚蕾一共進行了四百次移動！平均每秒十三點三三次！

在移動的過程中，楚蕾只想著向西，向西，再向西！

她絲毫不顧忌靈力的損耗，直到她發現這個荒無人煙的山坡，才停了下來。

至此，她的靈力已經嚴重透支，幾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龐礡扯著嗓子狂叫：「把我送回去！我要看程舞那個賤人臨死時的表情！！」

「省省吧。」蕭涅拍拍越漲越大身材已經完全走形的龐礡道：「連害人這種事你也要貪多，真是無虧於你的神性。」

龐礡鼓著眼睛歇斯底里道：「程舞那個賤人！把我的神性透露給你了？！」

「這都馬上要掛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話？難道你不懂什麼叫做人之將死其言也該善麼？」蕭涅點了根煙，坐下來淡淡回應。

看著蕭涅這個舉動，楚蕾有些驚詫：「蕭涅！你在做什麼？！你還有靈力剩餘，趕緊翻到山峰的另一側避難啊！！」

「我哪還有什麼靈力剩餘？」蕭涅指著龐礡胸口那柄逐漸滅掉的赤炎刺道：「難道你沒有發現，剛才我點煙都點了好幾次才點著麼？」

「那你跑啊！」楚蕾焦急道。

「跑什麼？往哪跑？」蕭涅苦笑一聲，移到楚蕾身邊。

「早知道——我就應該等現在，等你們兩個的靈力糾纏分開之後再瞬移他！」說著，楚蕾恨恨的看了不遠處仍在膨脹不已卻遲遲不肯爆炸的龐礡一眼。

「誰知道這孫子的引線有如此之長！？這都過去兩分鐘啦，還他媽的還處在點火階段！」蕭涅也有點哭笑不得。

聽到蕭涅在議論自己，龐礡嚷道：「有你們兩個陪我上路，也不孤單！只可惜，我們兄弟上了賀家的當！」

可能是因為臉部的嚴重變形，龐礡的咆哮已變的含糊不清，所以蕭涅也懶的回應，只是靜靜的抽著煙，似是在等待著什麼……

「你真的很好，從來不會放棄別人。」楚蕾忽然說道。

蕭涅聞言，只是傻笑著點了點頭。

「正如他所說。」楚蕾艱難的抬起胳膊指了指已經膨脹到幾乎透明龐礡道：「即便是死亡，有人陪著，也不會孤獨，但是……」

「但是？」

楚蕾忽然將胳膊搭在蕭涅的肩膀上道：「非常感謝，你陪我度過人生中最後的三分鐘……」

「喂喂！等等！」蕭涅猛然打掉楚蕾的手，掙扎著爬起來繞到她的背後——他當然知道對方要幹什麼，她是要用剛剛恢復的些許的靈力把自己移送到山峰的另一側！

但是，蕭涅是個神性為守護的覺醒者，他不會允許別人以犧牲換取自己苟活的局面出現！

「蕭涅，馬上出現在我六覺之內！」楚蕾喝道。

那怎麼能成？黃泉路你又沒去過……雖然說風景不錯，但是你一個人孤零零的也不太好，像我這種二進宮的還能當嚮導——蕭涅心中如是想，為了避免被移動，他連說話都升了。【TXT小說下載：www.uu158.com】

這時，蕭涅的手機忽然響了。

是沈小猛發來的短信，短信箱打開的瞬間，天「亮」了。

彷彿，蕭涅所處的地點不是太行山，而是神話傳說中的太陽落下的虞淵；又彷彿，在那一瞬間時光逆流了，落盡無邊黑暗之中的夕陽逆然回升……

在那片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其亮度的純粹的光明吞沒一切的瞬間，蕭涅看清了沈小猛的短信：

——「蕭不著調！給本殿下滾回來！馬上！！！！！！」

第91章 等待

方纔還是劫案事發地的教室已變的空空落落，掉落的房梁也復原如初，毀掉的桌椅被修復好了，甚至連學生們平時用的書本也被整整齊齊的碼放在課桌上——彷彿，這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如平日裡夜間晚自習結束後的模樣。

只是，仍有那麼幾個人留在教室裡，似是在等待著什麼。

沈小猛呆坐在自己的書桌前，死死攥著手機，低頭盯著電話背面的骷髏貼畫，一言不發。

「沈軍士，你……要不要做記憶治療？」留守在教室裡的鎮北所神衛軍士走過來問。

沈小猛搖了搖頭，繼續沉默。

程舞走了過來，打個眼色讓那個神衛軍迴避。

待那人走後，教室內貌似只剩下程舞和沈小猛兩人。

程舞站到沈小猛身畔淡淡道：「赤將，既然來了，為何還不現身？」

話音剛落，香氣襲來，一抹緋紅飄然落地——郁紫確實在。

郁紫嫣然一笑道：「這個時候選擇忘卻會比較好。」

「不。」沈小猛搖頭道：「他還會回來的。」

郁紫搖搖頭，一字一頓道：「青將，你應該知道，補天司的任務——結束了。」

「不！」沈小猛執拗的搖頭，「他還活著，任務還沒有結束——況且，你又不知道我的具體任務。」

「為什麼要如此的執著？」郁紫秀眉微蹙問。

沈小猛抬起頭，回應郁紫的質疑：「你也應該知道，我的神性——是希望。」

「希望和絕望，往往只是一念之差。」郁紫歎口氣道：「何必癡迷於那些虛無縹緲的情感呢？」

「有希望在，便沒有什麼是虛幻的！」沈小猛擦了一把眼淚道：「我相信，他不會這麼容易就死；我相信，他還會做個鬼臉突然出現嚇我一跳；我相信，他會說著流里流氣不著邊際的胡話突然出現——我還沒有摸他新理的圓寸頭；我還沒和他一起跳舞；我還沒有……」

郁紫打斷沈小猛的話道：「青將，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如此聰慧，應該能想明白的。」

沈小猛沒有回應，只是低頭盯著手機屏幕上早已滿格的信號。

程舞卻忽然問：「赤將，是你授意張墨玄這麼做的？」

郁紫嫣然一笑道：「黑將，我想你誤會我了——我也是剛剛趕到。」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王庭對於賀氏家族和蕭涅爭鬥的底線是不許牽扯凡人，而我想賀氏家族恐怕也沒有想到，本來做他們走狗的獵妖師三兄弟忽然變成了脫韁的野馬，所以王庭便派我來看看；亦或者賀家想到要利用這一點，想把禍水引向凡人逼王庭出面調解？這我就更得來看看……另，因為開陽長老的病因，現在天權長老暫時領導補天司的工作，他一向視蕭涅為衣缽傳人，而張墨玄既然敢對蕭涅如此處置，恐怕根本上還是天權長的意思——噢，還有——聽說，鳴蛇突然發狂的原因，還和你有關呢。」

「領了補天司的工作，就必須捨棄師徒情分麼？」沈小猛冷笑著道：「權力果然是讓人變得冷血的壞東西。」

「對於覺醒者來說，情分才是壞東西，才是絕對的禁忌。」郁紫點頭道：「如果王庭之人皆被凡間情分羈絆迷惑了心神，還怎麼以客觀公正的態度維護世間正道呢？」

「哼哼！」沈小猛冷笑道：「客觀公正？王庭還不是偏向賀氏家族欺負鳳鳥勢單力薄？」

「話可不能這麼說。」郁紫道：「這只是機緣巧合罷了——和龐礡的靈力糾纏到一起，並非是蕭涅的不幸，只是他的命運使然罷了。一如凰鳥，並非她該死，而是該著她死。」

「狗屁命運！」沈小猛斥責一句把手機裝進兜裡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

「青將，你要去哪？」郁紫問。

沈小猛頭也不回道：「我自己去找蕭不著調！」

看到沈小猛瘦小的身形消失在教室之外，郁紫道：「句芒啊句芒，也許你自己都沒有察覺，無論是言語還是處事方式，你都受蕭涅的影響太深了。」

「希望，補天司不會下達處決句芒的命令。」程舞淡淡道。

郁紫搖頭一笑：「希望，對於覺醒者來說，同樣是個危險的東西呢。」

……

時間已經是深夜，而此時鎮北所仍未將學校的控制權完全交還給凡人。

校門口站崗的仍然是鎮北所屬的神衛軍士，所以，沈小猛輕而易舉的出了學校。

「看來，這一次王庭是打算徹底修改所有涉及此事的凡人記憶了——是因為牽涉到賀氏家族麼？」沈小猛嘀咕了一句。

「小妹妹！」一聲呼喚傳來。

沈小猛循聲望去，看到校門口垂柳樹下，邱青青正在等待著什麼。

「你怎麼還沒走？」沈小猛皺著眉頭問。

邱青青一臉的狐疑，「走？往哪走？」

「難道你不知道麼？那個獵妖師三人組完蛋了——所以，你也不會再有什麼危險了。」

邱青青想了想低聲道：「可是，還有賀家的人……蕭先生說過，這一次的終極BOSS是賀家。」

聽到「蕭先生」三個字，沈小猛心中又是一痛，只是不肯將這痛楚在臉上表現出來，淡然問：「他……蕭不著調有沒有說過，要怎麼對付賀家的人？」

「具體方法倒是沒有說過。」邱青青仔細回憶著什麼，忽然道：「但是他說過絕對不允許威脅到其守護之人安全的隱患存在。」

沈小猛聞言，思考片刻道：「我要去趟鎮北所，邱小姐要一起麼？」

邱青青聞言搖頭道：「不了，我剛剛同某個鎮北所的軍士吵了一架，他非得要收集我的元血——還說蕭先生不會再保護我了，說什麼鎮北所會接手……」

「那你就回家吧。」沈小猛只是淡淡吩咐一句打斷了邱青青的話，而後攔了一輛出租車，淹沒在深夜的暮色之中。

邱青青木然的點點頭，又木然的抬起頭，眼中全是迷茫，因為她忽然發現：隨著蕭涅的突然失蹤，自己竟然無家可歸了！不對啊，自己明明還有自家家門的鑰匙，怎麼會有無處可去的感覺？

她卻沒有意識到：當那個所謂的家不再能提供安全感的時候，便不能稱之為家了……

……

鎮北所，張墨玄的辦公室。

「什麼？你要參加對劫匪的審問？」張墨玄一臉的不解，「沈軍士，你現在神力盡失，面對被禁的囚徒，可是很危險的。」

「我需要知道賀家老巢的所在地。」沈小猛沉聲回應。

對於沈小猛同自己說話的態度，張墨玄有些不滿，但是想起她和蕭涅共同生活這麼久，有感情是再正常不過的，所以這個時候心情不好話語很沖絕對是可以原諒的。於是淡淡回應：「王庭那邊有指示，賀家和蕭涅之間的爭鬥，會隨著其中任意一方的失敗宣告終結。之後便再也不允許任何人拿這件事製造事端——所以，我們在對劫匪的審問過程中，不會涉及到賀家的問題。」

「哼！」沈小猛冷笑道：「你怎麼知道蕭涅和賀家已經分出勝負了？」

不知為何，張墨玄忽然感覺到，對面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女，忽然多了一些威嚴，甚至是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彷彿是在面對玉衡校長的縮小版，只是強作鎮靜解釋道：「沈軍士，我們應該知道，一個大化級覺醒者自爆時產生的威力如何。另外，根據鎮北所西郊哨站的觀測報告，一個小時前發生在太行山西麓的爆炸，僅從其亮度而言，就超過一顆千萬噸當量級核彈頭爆炸時產生的亮度……照此情形推斷，結合考慮到楚蕾軍士的修為……我們認為，他二人倖存的幾率不超過千萬分之一。面對這種生存幾率，甚至沒有派出搜救小組的必要，我不得不遺憾的宣佈，我們鎮北所失去了一個優秀的軍士……」

沈小猛仔細聽著張墨玄所說的每一句話，認真思考其中每一個細節，忽然，詭異的笑容出現在她的臉上，她問道：「西郊哨站沒有聽到巨響，也沒有感受到衝擊波？」

張墨玄的表情卻是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翻看著桌上的報告回應：「在觀測到閃光的瞬間，西郊哨站的軍士便加持了防護罩之後選擇了土遁避難……所以，沒有覺察到巨響和衝擊波也是正常的。」

沈小猛拿出手機，刷新著各大論壇，尤其是此地區的城市論壇版塊，同城微博，越看下去，她臉上的笑容越盛……

一直注意著沈小猛表情變化的張墨玄心裡則有點發毛：這個沈小猛不是瘋了吧，雖然說蕭涅這個傢伙很討厭，也可能在你們二人共同生活期間，他老是欺負你，但是您也不至於笑出來聲來啊；況且，這一次鎮北所還損失了一個優秀的偵查兵，有著空間移動神力的楚蕾……

事情發展到後來，沈小猛已經喜極而泣了，她猛然把手機舉到張墨玄的面前，眼淚橫流又哭又笑彷彿患了失心瘋一般道：「哈哈哈哈！你看，各大論壇，微博，都沒有關於異常天象的帖子！甚至，有人覺察到了我們學校的異常，但是卻沒人注意到一個小時之前西面山區的異動！甚至連山體滑坡之類的消息都沒有！！！」

面對沈小猛邏輯混亂跳躍性極強的對白，張墨玄一時有點犯楞，只好苦著臉問：「沈軍士，對於您的遭遇我非常的同情，但是您究竟要表達什麼？」

「蕭不著調——他一定還活著！！」

第92章 審訊

在沈小猛的堅持下，張墨玄同意了她的請求，再審黃二。

至於為什麼選擇黃二，張墨玄自然有自己的道理，這個傢伙可以說是三兄弟之中最沒有原則的一個，絕對屬於有奶就是娘的典範。

對於這種極度自私的傢伙，只要給他選擇的機會，他就會跳向最有利於自己的那條路，根本用不著心裡攻勢或者什麼私刑。

當然，張墨玄也有自己的考慮：從他的角度出發，他是希望這次事件圓滿解決的——神魔大戰之意漸濃，身為鎮將的他絕不希望王庭因為自身持續性的內耗削弱己方的實力。

如果沈小猛的分析屬實的話，蕭涅就沒有死，那麼以他的性格，一定會再找賀家的麻煩，這個時候如果鎮北所因為自己對形勢的誤判而導致什麼巨大紕漏的出現，那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即便蕭涅死掉了，自己以鎮北所鎮將的身份探訪一下賀家也是正常的，還能盡自己所能彌補賀家和王庭之間的裂痕，這裂痕則來自於賀家對王庭和衛道司在此事保持嚴格中立上產生的不滿。

綜上所述，經過張墨玄的慎重考慮，對黃二的第二次突擊審訊，立刻在鎮北所的地下密室內展開。

這已經是一夜之間黃二第二次被拎出來審問了，他也是十分的困乏，一張黃臉在高瓦數日光燈的炙烤下卻顯得慘白無比，其上的兩個黑眼圈也更為突出。

黃二打著哈欠道：「能說的我都說了，要怪也就只能怪那個蕭涅，誰讓他搶了我們的貨？」

「黃二。」張墨玄看了他一樣接著問：「這一次叫你出來，是有別的問題。」

「說吧，什麼事兒？趕緊問，問完了狗爺我好去休息。」

「你們同賀家一般在什麼地方見面？」

方纔還半死不活的黃二聞聽此言，立馬精神了許多，他怪笑一聲道：「玄武，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只是衛道司的鎮將，對於賀氏家族內部的齷齪，卻是沒有資格管的吧？」

「我不關心其骯髒的一方面。」張墨玄道：「我只是要知道他們藏身何處。」

「哈哈。」黃二脖子一梗道：「你當狗爺爺是傻子麼？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的道理誰不懂……哎呦！」說著說著，黃二忽然暈了。

黃二忽然暈倒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的不配合，勒在手腕和脖子上的靈力鎖驟然緊收，只是這種程度的收縮至不至於造成黃二直接口吐白沫暈倒，就需要進一步查驗了。

沈小猛卻沒有仔細查驗的耐心，逕直走到癱在囚椅上的黃二面前，伸手揪住他的頭髮，狠狠的朝椅子的靠背上撞去。

預料中的碰撞卻沒有發生，黃二忽然睜開眼睛，止住了腦袋撞向石製囚椅的趨勢，笑著道：「看不出來，你個小娘們下手還挺黑！要不是狗爺爺我被靈力鎖綁住了，非得……哎呦。」

「說！」沈小猛厲聲道：「賀氏家族的老巢在哪？」

「玄武——！」被沈小猛揪著耳朵的黃二如肥豬挨宰般嚎叫道：「你這個鎮將到底管還是不管？這麼縱容屬下？小心老子到了王庭正式受審的時候告你的黑狀！」

沈小猛則將一張笑臉貼近黃二的耳朵道：「你也知道還有正式審判啊！但是你知不知道，像你這種小爬蟲的案子，斗魁庭只會派出七魁之一主持審判。而一般情況下呢，因為要給王庭衛校的學生們演示，都是由第五玉衡做主審官——需不需要我告訴你，斗魁庭第五玉衡待我如親生女兒一般呢？」

黃二聞言，一雙腫泡眼滴流亂轉，狐疑的打量了沈小猛一番，似是要確認這個跟瓷娃娃一般可愛，臉上稚氣未脫的小女孩所說的話是否可信。

「她說的是真的，你們妄圖劫持為人質的沈小猛，是玉衡校長最寵愛的學生。」張墨玄淡淡道。

「放屁！她說的那麼小聲，你怎麼聽得到？」黃二撇撇嘴道。

張墨玄搖搖頭道：「你坐的椅子是石頭的，我是四靈之土尊玄武……明白了麼？」

黃二想了想就明白了，而且明白的很徹底——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這個小丫頭片子說的是真的……乖乖，那還得了？！玉衡之凶悍霸道狠辣強大，在覺醒者世界誰人不知？！自己竟然妄圖劫持在覺醒者世界霸道凶悍之名最盛的玉衡的愛徒？！真他麼是被豬油蒙了雙眼！不，都他麼怪老大，被狗屁愛情沖昏了頭腦，非得要去招惹蕭涅的小女朋友！

可是錯事已經做下，現在就該考慮怎麼補救了！真希望這個小丫頭片子，不是，是這位小姑奶奶能為自己向玉衡說說好話……不然的話，到了王庭，恐怕就不是學生觀摩庭審那麼簡單了，自己很有可能直接被狠辣凶悍還極為護短的玉衡當成試驗用的小白鼠，讓衛校的學生們現場觀摩一次死囚處決了！

而聽說王庭處決罪大惡極的犯人的方式多種多樣，有雷劈，火燒，水溺，活埋，風刃凌遲……想到這裡，黃二下意識嚥了一口吐沫，臉上旋即換上了諂媚的笑容道：「小姑奶奶，您都想知道些什麼呢？」

「我記得我已經說過了。」沈小猛滿意的笑了一笑，鬆開了黃二的耳朵，一把把他推回石椅上坐好道：「你的記性不會如此之差吧？」

「當然不會！當然不會！」黃二小雞啄米一般點頭道：「不過我還有一個請求。」

沈小猛彎彎的眉毛一皺，從鼻子裡發出這個聲音：「嗯？」——小小年紀，倒也真有幾分不怒自威的非凡氣勢。

「真的只是一個請求。」黃二小心翼翼道：「你們應該也知道賀氏家族在覺醒者圈子裡勢力很大，如果我透露了他們的消息，到時候他們追究起來……」

「我會在案情報告裡為你寫幾句好話，提醒玉衡校長對你照顧一番的。」張墨玄適時接過話頭，說著還看了一眼重新返回坐位做筆記的沈小猛道：「會附上沈軍士的名字。」

有了這句話，黃二心裡就有底多了，於是便開始揭露其賀家的種種令人髮指的罪行來。

他彷彿把這個鎮北所的地下審訊室當成了斗魁庭的大堂一般，聲淚俱下的控訴著賀氏家族的罪行，什麼橫行霸道，知法犯法，為富不仁，甚至還揭發出來賀氏家族妄圖推翻王庭篡位僭亂的超級大內幕——既然決定要倒向一方，就要倒得夠徹底，在那些大人物之間玩平衡，可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情！油滑事故的黃二深知這一點，所以乾脆把賀氏家族當成了一面破鼓，狠狠的踏上了一萬隻腳，勢要其在自己惡毒的詛咒之下永世不得翻身……

黃二滔滔不絕的說著，沈小猛聽到後來卻是連筆記都懶得做了——因為這分明就是黃二在胡扯，賀氏家族再囂張，也不可能妄圖推翻王庭自立的，若是這樣的話，哪裡還用得著蕭涅動手，一直潛伏在賀家子弟身邊的神隱司軍官，早就替天行道為民除害了……

「行了行了。」張墨玄打個哈欠抬手道：「關於你檢舉的這些情況，我會挑選其中有重大價值的情報上報給王庭的，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呃……這麼快就完了？我這裡還有很多內幕沒有說呢。」黃二意猶未盡道。

「來……嗯？」張墨玄發出疑問的原因就是自己還沒有下達命令，便有一個神衛軍官走了進來——這讓他有些納悶，自己和部下什麼時候如此默契如此心有靈犀了？

來人卻沒有想這麼多，只是走到張墨玄身邊耳語一陣。

張墨玄聞言大驚，只是當著黃二的面不好發作，揮揮手讓來人把黃二押了下去。

待審訊室的石門關上，他長出了一口氣才淡淡道：「剛才，楚軍士把白玉堂劫走了！」

沈小猛也是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愣了片刻，忽然猛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握拳高呼：「我就知道，蕭不著調一定還活著！」

「楚軍士還活著，不代表蕭涅還活著。」張墨玄淡淡回應。

「楚姐姐都活著，蕭不著調他敢死？！」沈小猛一臉不滿的吐槽，說著，就要起身出去。

「沈軍士，你要去哪？」張墨玄忙問。

「當然是去賀家的老巢啦，我的鎮將大人！」蕭涅生還的希望大增，沈小猛心情好了不少，話語之中，也逐漸恢復了往日的俏皮。

張墨玄則拉住沈小猛道：「如果蕭涅真的活著，接下來的動靜肯定小不了，我看還是要詳細籌劃一番再做行動。放心，我一定會帶你去見賀氏家族家主的。」

……

與此同時，學校門口。

程舞也溜躂出來了，看著仍在門口斜靠垂柳等待的邱青青沉聲問：「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了。」邱青青一臉的悲涼。

程舞聞言回應：「既然如此，跟我走吧。」——她的語氣，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我們去哪？去幹什麼？」——邱青青的語氣，像個被棄的嬰兒遇到善良的媽媽一般。

程舞淡淡回應：「去賀家；殺人……」

第93章 登場

時間已經是深夜，寂靜便是這個非沿海城市的主旋律。

白天裡擁堵不堪的城市主幹道現在也變得暢通無阻，真可稱得上是路燈比汽車還要多，反射著路燈燈光的柏油路面上，一輛麵包車飛馳而過。

「本以為自己就要被轟成一顆塵埃，結果沒想到那傢伙竟然是個啞彈！」汽車後座蕭涅叼著煙道，「啊，這麼說也許有點不太準確，算個閃光彈吧。」

坐在蕭涅旁百年的白玉堂的雙手被靈力鎖別在背後，梗著脖子抬頭看了一眼蕭涅問：「我大哥……去了？」

蕭涅皺眉點點頭：「去了吧……不過他臨死之前，還算吐露了一點有價值的情報！我真是笨蛋到家了，竟然沒想到你們同賀家有關聯！」

聞聽此言，白玉堂一臉默然悲愴，忽而抬頭盯著蕭涅道：「是賀家害死大哥的。」

「是他自己那填不滿的慾望害死了他。」蕭涅很是客觀的評論。

「不，是賀家在推波助瀾。」白玉堂恨恨道：「賀家明明知道是你在保護邱青青，我想他們也是知道程舞和你的關係的，如此情況，卻仍逼迫我們兄弟三人完成合約……其心可誅！」

「能否給我透露一些合約的內容呢？」蕭涅問。

白玉堂道：「我們只負責抓捕妖獸，至於賀家收集這些妖獸的目的何在，我們就不清楚了，只不過——他們管這些獵物叫做『藥丸』。」

蕭涅聞言沉思片刻，對專心駕車的楚蕾說道：「楚大美女，看來這件事背後還有個見不得光的驚天黑幕呢，你做好好辦大案的準備吧。」

楚蕾聞言加大油門車速更快，直引的一路上測速照相的攝像頭卡嚓卡嚓閃個不停……

於此同時，程舞也在帶著邱青青不緊不慢的往市中心趕。

程舞的表情很坦然，邱青青則是一臉的忐忑：自己明明聽到這個怪人說「去殺人」，為什麼還要跟著她呢？自己明明知道她是去賀家，為什麼還要跟著她做出如入虎口一般的愚蠢舉動？自己明明心中全是恐懼，為什麼卻停不下自己的腳步呢？——難道說，孤獨帶來的恐懼，比生命的隕落更甚？難道說，比起死亡，我更懼怕孤獨麼……

「你為何顫抖？」程舞忽然問道。

「呃……哪有？」邱青青的答案很不符合事實，因為聲音都已經發顫了。

程舞道：「你知道女媧補天麼？」

「當然……女媧煉石補天，造福蒼生，我們神州兒女哪個不知？程小姐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邱青青盡量多說話，以舒緩自己的緊張情緒。

「那蒼穹的破洞，便是謬誤。」程舞淡淡回應：「受女媧恩澤得以生存的我們，有義務消除一切謬誤。」

「呃……」對於程舞模稜兩可的回答，邱青青有點迷糊，「程小姐能否具體說一說。」

程舞沒有繼續解釋她的工作，只是說道：「你將有幸親眼見到謬誤的消除，即便是顫抖，也該是激動的難以自持，而不是因為恐懼。」

邱青青這才弄明白，原來程舞繞這麼大一個圈子是要勸慰自己，心想這也許就是人的兩面性：在行動上追求直接高效的程舞，言語之利是她的短板。她可以一臉淡然的說出「要死！」然後直接打出一計螺旋子彈直取鳴蛇的要害，卻不善於安撫別人的情緒……

「嘎——！」邱青青正在胡思亂想，刺耳的剎車聲驟然在耳邊響起。

她還未來得及驚呼，便看到似有一面牆向自己壓來，只是這面「牆」卻在她面前停住了，幾乎貼住了她的臉——這時她才看清楚，這不是牆，而是一輛商務車的側面。

車門打開，探出沈小猛的半個身子，她招呼道：「邱小姐，上車！」

「上車？」

沈小猛道：「若是一會蕭不著調發現客戶不見了，會很傷心的。」

「你是說……咱們要去找蕭先生？！」邱青青聞言眼神一亮，慌忙鑽了進去。

「程舞，你要不要上車？」沈小猛問。

程舞看了沈小猛一眼，微微擺手，便消失不見了……

市中心商業區，本市最高地標性建築的樓下大門前，一輛麵包車以驚人的速度，很沒有規矩的插隊衝了進來，本來排隊停靠的若干輛豪車見狀憤憤躲避，駕車的司機則開始指責麵包車的駕駛員這種毫無道德的魯莽行為。

「喂！這兩麵包車是怎麼回事？！」保安領班衝過來，面帶怒色擋住了它的去路。

「怎麼辦……」

「衝過去！」

於是，楚蕾繼續加大油門，發動機的轟鳴聲中，保安把自己的職業操守丟掉了一邊，做個懶驢打滾的動作閃到一邊，眼睜睜的看著這輛霸道無理的麵包車衝破了玻璃轉門，衝進了一樓大廳。

刺耳的剎車聲不是結尾，終結著膠輪胎和大廳水磨地面刺耳的摩擦聲的，是一聲巨大的碰撞，正是這碰撞，才讓這輛失控一般的怪獸停了下來。

在眾人錯愕的目光的注視之下，一身休閒著裝的蕭涅踹掉車門，躍了出來。

「如此霸道的登場氣勢，才符合大難不死的劇情嘛！」蕭涅叼著煙狂妄大笑道。

忽然，他發現一樓大廳立著一面告示牌，上面寫著幾個大字「XXXX慈善募捐舞會」——對此，蕭涅評論道：「擦！搞慈善嘛！選在什麼時間不好？非得選在大半夜！？難道說這所謂的慈善舞會，也是見不得光的麼？」

蕭涅鄙夷的目光掃過大廳之內一圈衣著光鮮的俊男美女各界精英，撇著嘴道：「看看你們這群傢伙，一個個人五人六兒的，唉——我都懶得說你們了！白兄，出來吧！」

話音剛落，白玉堂從車裡鑽了出來，手上的靈力鎖已經除掉了，一臉賊樣的他和大廳裡的氛圍格格不入，無論是和頭頂那盞外形複雜巨大明亮又璀璨無比的鑽石吊燈，還是和腳下這擦的雪亮能當鏡子使的地板，甚至連那面被撞的粉碎的大理石雕屏風都比他的面相還高貴不少。

這個時候，楚蕾也終於成功打開了嚴重變形的車門，一臉尷尬的走下車來，嘴裡還在不停的嘀咕：「是蕭涅讓我這麼幹的，是蕭涅讓我這麼幹的，鎮將你千萬別扣我工資啊……」

看清楚募捐晚會的舉辦樓層，蕭涅便帶著兩個人，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電梯——期間，沒有一個工作人員上來阻攔，他們都將蕭涅等人當成囂張的恐怖分子了，而面對如此囂張霸道的恐怖分子，電棍在這裡的用途遠遠比不上電話——於是，當蕭涅等人乘坐電梯上樓之後，報警的聲音此起彼伏……

「老太太，您就是賀氏家族現任家主？」蕭涅仍舊叼著煙，只是現在的他正斜靠在真皮沙發上，遙遙的和那個一臉慈祥的銀髮老太相對。

楚蕾和白玉堂，則站在他的身後，一女一男，一左一右，仿若兩個保鏢。

「真是英雄出少年。」老太太上下打量蕭涅一番讚道：「這位後生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魄力，老嫗佩服的很啊。」

老太太身側也是兩個「保鏢」，左面是面沉似水的賀風，右邊是嘴角抽搐一臉憤怒的賀雨，他憤怒的原因很簡單，就是直衝他的那兩扇價值不菲的會議室大門大開，上面還有一個扎眼的腳印——這快污漬的主人正是流氓一般坐在對面和家主叫板的那個年輕人，那個與自己有殺子之仇的蕭涅！

蕭涅則笑了笑道：「別淨整這些虛的，說吧，你到底是還是不是，是的話咱們開打，不是的話我走人——這沙發看著華貴，坐起來還真有點咯得慌。」

「年輕人，你似乎不太知道低調做人的道理啊。」老太太說著，端起面前的茶盞品了一口香茗，似乎也沒太把蕭涅放在心上。

蕭涅則翹起二郎腿回應：「對於一般人，我是很低調的；但是對於你們這些人渣，我倒是願意高調一些。因為人渣的智商往往有限，他們分不清低調做人和低聲下氣的區別。」

賀雨聞聽挑釁之言便欲發作，卻被老太太藉著放茶杯的動作給阻止了，只聽老太太說道：「那麼，你打算如何高調處理這件事呢？」

蕭涅笑著回答：「做了那麼多壞事，卻沒遭受天譴，不知道是你們運氣好呢還是蒼天在打瞌睡呢；不過既然你們這一會惹上了我，我倒是不介意一把火把老天爺燒醒，讓他老人家懲處你們一番。」

老太太不為所動道：「那，又是怎樣懲處呢？」

「很簡單。」蕭涅放下二郎腿，盯著老太太的眼睛道：「你們賀家集體自裁以謝天下吧！」

「混賬！你放肆！！」賀雨聞聽此言，忍無可忍，指著蕭涅罵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替天行道？也配審判我賀家？！」

「只要在理，凡夫俗子亦可替天行道。」蕭涅又點根煙道：「據我猜測，你們這些傢伙的靈魂，可不是一般的骯髒，至於這個勢力龐大的家族背後掩蓋的種種罪惡，恐怕也夠天下之人把你們一鍋燉了去餵狗了，所以呢，讓你們集體自殺，已經是很給賀氏家族面子了。」

老太太微微搖頭道：「後生，如果你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老嫗可以自裁，以一己之血償還整個家族的罪孽，再立下血誓，正告賀氏子孫絕不與蕭家為敵。」

「噢？」蕭涅聞言，眉毛輕佻一下問：「什麼問題？」

老太太盯著蕭涅，一字一頓問道：「盤古左目，與你是什麼關係？」

第94章 翻臉

老太太的話剛說完，蕭涅還未回應，賀風賀雨忽然雙雙跪倒大驚道：「不可……」

老太太只是揮揮手，打斷了兩個孩子的勸阻之語，示意給客人提供一個良好的思考環境。

蕭涅則開始思考：盤古左目？有點耳熟啊。可是，跟自己有什麼關係麼？好像是沒有的吧？若自己有這麼一個超級牛人做盟友，還用得著苦苦尋找刑天的下落？只要好基友左目瞪上一眼，刑天便化為齏粉不在人世了吧……

蕭涅又想到：難道說，左目大神在暗中幫助我？難道讓鳴蛇的自爆變成閃光彈是他老人家的功勞？難道左目大神和賀氏家族也有過節？不然的話，這個老太太為何會開出如此條件？能坐到賀氏家主的位置，定然不會是個簡單的人物，難道僅僅出於對左目的恐懼，就決定以犧牲自己來換取子孫平安了？

「實不相瞞，老太太。」蕭涅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採取你敬我一尺我便回你一丈的態度回應，「在我的印象裡，我並沒有這麼一位友人，所以我也不能對您做出什麼保證。咱們還是把他老人家拋卻到一邊，以我們自己的方式解決目前的分歧吧。我現在已經非常老實的回答您的問題了，請您兌現自己的誓言，抹脖子自盡吧。」

老太太聞言微微皺眉道：「後生你莫不是不相信老嫗？」

蕭涅擺擺手道：「我相信……」

「有什麼可信的？！」白玉堂忽然發話打斷了蕭涅的表態，「她若是說話算話，就不該暗中操控讓我們三兄弟和你作對。」

老太太淡然回應白玉堂道：「正因我們賀家說話算話，才沒有違背協議內容。」

這時楚蕾發話了，她拿出自己閃著螢光的銘牌問：「只是不知道賀家能否提供詳細的書面文件給衛道司看呢？」

方纔還跪在地上的賀雨蹭的一下站起來，指著楚蕾的鼻子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個小小的衛道司鎮北所屬軍士，也有資格來管我們賀家的事？！」

「雨兒，你這話就說錯了。」老太太淡然道：「我們既然身為覺醒者，自然該接受衛道司的約束——這位是鎮北所的楚蕾軍士吧，我在王庭看過張墨玄對你的實習評價，你確實可以稱得上是一名合格的衛道者……」

「抱歉打斷您對後輩的勉勵。但是老太太，您別扯太遠了。」蕭涅提醒道：「就在方纔，您親口所說，如果我老實回答您的問題，您便自裁……」

「放肆！」賀風也站起身來，指著蕭涅怒喝道：「家主什麼時候說過？！」

「看來，賀家的人的確是說話如同放屁一般臭不可聞。」蕭涅撇撇嘴，說著還扭頭看了白玉堂一眼。

老太太也顫巍巍站起身來，盯著蕭涅一字一頓道：「老嫗說話自然是要算話的，可後生你卻不該以如此輕佻的態度敷衍老嫗。」

這一下，蕭涅算是明白了這些傢伙的無恥之處，自己明明是據實回答，卻被污蔑成為敷衍——如果自己方才胡扯一通，說左目是自己的乾爸爸，這個老太太反而不會翻臉比翻書還快——這你媽什麼世道？我不就說了句真話嗎！？於是說道：「我哪有敷衍您？您自己不信又賴得著我麼？」

「後生，我再問你一次，盤古左目和你是什麼關係？！」老太太的臉上已顯怒色，顯然，她不太相信蕭涅的解釋。

蕭涅也站起身來：「你可以質疑我說的話，但你不能因為我說得真話不符合你的意願便遷怒於我。」

「後生，在你臨死之前，讓你知道老嫗的名號。」老太太說著，用枴杖指了指蕭涅：「老嫗欽丕方慈！」

「等等！」蕭涅抬手道：「方老太，我究竟做什麼了？就得死？」

方慈道：「你搶我孫兒女友，殺害吾孫賀銀，弒殺神隱軍官，又破壞賀家酒宴，誆騙老嫗——種種罪狀，哪一條不是死罪？！」

「哈哈哈哈！」蕭涅仰天大笑道：「真是他媽諷刺！就因為我說了句不認識盤古左目，就招來這麼多死罪？！老太太你這臉上的肉皮是他媽鬆了點兒，但也不至於微風一吹就他麼翻臉吧？！你就沒有想過，我說不認識左目不假，但是不能排除左目他老人家認識我啊。」

「哼！即便你與盤古左目有什麼淵源，老嫗也認了！」方慈厲聲道：「我殺你之後，再自裁謝罪，一命抵一命總可以了吧？」

「蕭老弟，早就提醒過你，對賀家這種人，你就不能說一句實話，現在好了？」白玉堂開始放馬後炮，似乎早就料到蕭涅這一根嫩蔥不是對面那一塊老薑的對手。

蕭涅白了他一眼卻是沒有說什麼，只是擺好架勢準備開戰——對於這種歷經不知多少年風霜將一張臉皮磨的比城牆還厚的無恥之人，最見效的辦法，還是狠狠的抽她，抽到她麻木的臉皮重新感覺到痛楚為止。

「楚軍士，我想你還是後退的好。」方慈說著，揭開旗袍領子上的一個扣子道：「王庭早有命令，在這件事上保持絕對的中立立場。」

楚蕾想了想，還是堅定的站在了蕭涅的一側，朗聲問道：「前輩，我在衛道司的典籍中知道，欽丕鳥也曾是衛道者中的佼佼者，若不是神力與四靈將不符，是有資格坐鎮將位置的——但您既然曾在衛道司供職，就該知道衛道者知法犯法應該面臨什麼懲戒。晚輩也不想前輩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毀掉，所以還請您消消火，配合晚輩的調查詢問。」

方慈卻沒有回應楚蕾，而是抬手解開了胸前第二個扣子。

這老傢伙不是要色誘我吧？就這年齡這皮膚還想玩美人計呢？——蕭涅如此惡意的揣測著方慈的舉動。

「全部住手！」眼看方慈胸前第三顆扣子，也是最後一顆就要解開，一聲大喝自門外傳來。緊接著，張墨玄便邁著大步衝了進來。

蕭涅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一個黑影便竄進了懷裡。

「啊——！誰咬我呢？！」一聲慘叫刺穿了隔音效果絕佳的會議室牆壁，直讓守護在外圍的一干鎮北所軍士汗毛倒數。

「蕭不著調！你個大笨蛋！」沈小猛趴在蕭涅懷裡，淚眼汪汪——嗯，她的嘴角還淌著鮮血——蕭涅知道，那是自己的血……

「小萌同學……你這是哪一出啊？」蕭涅嘴角抽搐著回應，「剛才你沖的真快，我還以為你神力恢復了呢。不過，從我目前噴血的速度看，我的『以為』錯了……」

「蕭不著調！」沈小猛死死的攬著蕭涅的腰，抬起頭盯著他的眼睛，似是要把那一副灰色鏡片看穿，「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

「呃……」蕭涅一時無法回答，只好說道：「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是沒辦法……再說了，我這不是活的好好的麼……小萌乖啦，快放開，大庭廣眾之下這麼多人呢，影響多不好。」

「那你答應我！」沈小猛任性的像個孩子。

「答應什麼？」蕭涅一臉惡寒的回應——如此舉動，簡直就是對賀氏家族赤裸裸的打臉行為啊，就算沒有前面那些死罪，自己在對方的眼裡，也該被剉骨揚灰了……

「一會處理好事情之後，陪我到外面大廳裡跳舞！」

「嗯？！」蕭涅不太明白，沈小猛這個奇葩的請求究竟從何而來，然而這時卻忽然發現扒著門框往這邊張望的邱青青，於是蕭涅就明白了……

沈小猛像個任性的小公主一般撒嬌道：「答應我！」

「好吧好吧！」蕭涅自己都感覺到，一張老臉已經紅得快要滲出血來了，再不答應，自己真的就血崩而亡了。

這個時候，沈小猛才鬆開了蕭涅的腰，向張墨玄做個勝利的手勢似乎是在說：「怎麼樣？我就說蕭涅一定還活著吧！」

張墨玄也擦擦額頭上的冷汗，他也在反思自己當初是哪一根筋不對頭，竟然把一個如此個性的衛校畢業生編入神衛軍的隊伍裡來……

「張墨玄。」方慈氣鼓鼓的直呼鎮北所鎮將的姓名道：「你突然殺到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沒有收到王庭的指示？」

「前輩，我當然是收到了。」張墨玄微笑著點頭道：「只是，聽聞這裡正舉辦一個慈善舞會，所以便過來看看，以免誤傷到一些凡人。」

「哼！」賀雨道：「張墨玄，我看你是來拉偏架的吧？」

張墨玄沒有回應，而是揮揮手，示意屬下都退出去，以實際行動來消除雙方的誤會。

只是楚蕾在經過張墨玄身邊時小聲道：「鎮將，賀家似乎涉嫌以妖獸為材料煉製丹藥的惡性案……」

張墨玄做個噤聲的手勢，拍拍楚蕾的肩膀讓她押送著白玉堂也退到了門外。

待所有無關人員退出去之後，張墨玄道：「這一下，賀家應該會相信鎮北所的立場是客官公正的了吧。」

蕭涅還沒有諷刺張墨玄口中的所謂公正，會議廳的巨大的落地窗忽然應聲而碎！

一個瘦弱的身影破窗而入，冷然喝道：「受死！」

第95章 欽丕

受死？誰受死？

蕭涅聞言一愣的瞬間，程舞衝了進來，身法靈活如同一隻黑色靈貓。

賀風此時挺身而出，一揚手，滿地的碎玻璃忽然升到半空之中，微一停頓，便帶著令人咋舌的速度圍繞在自己身邊，反光點點，殘影漫漫，一瞬間，賀風已被這飛速旋轉的玻璃盾牌防護起來。

「來者何人？！」賀雨的厲聲喝問。

程舞沒有理他，飄然落地，雙臂交叉胸前十指頻閃，粒子流分割束轉瞬之間已在房間之內密佈！

「張墨玄！」方慈喝道：「王庭這是什麼意思？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位程舞是衛道司的游將吧。」——難道說，王庭早就對賀氏忌憚頗深，要借此機會讓賀氏勢力分崩離析麼？

張墨玄尷尬的咧咧嘴，心想：我哪知道王庭到底是什麼意思？對於你們的爭鬥，上峰給我的命令只是嚴守中立，頂多做個裁判……於是嘴上回答道：「這個……據我所知，程游將已經被免職，所以我現在無權約束她的行為。你們雙方最好坐下來談談……」

「舞妹妹，你來的太及時了。」蕭涅不太關心程舞為何出手，只是在乎她會向誰出手。

「我一向是守信用的。」程舞淡淡回應。

「我也是說話算話的。」蕭涅這時也想起自己的承諾，「解決敵人之後，我帶你去買護膚品。」

看這樣子，雙方是不打不可了——就目前的形勢來說，張墨玄可是最尷尬的一個人，幫誰或者不幫誰都不太合適：幫其中一方吧，違背王庭的命令不說，萬一自己所助的一方失敗了呢？這讓以後鎮北所如何在王庭立足？不幫吧，如果賀家最後得勝，他們肯定要責怪自己只是單純的旁觀而不出手相助——乾脆，就按來時的計劃行事，我退到屋門之外，把好房門，你們在裡面愛怎麼打就怎麼打，我就當沒看見！

想到這裡，張墨玄說道：「呵呵，諸位慢慢談，我到外面佈置一下——畢竟，方才蕭涅來的時候驚動了不少凡人，還是有打量的工作等著我這個鎮將去做的。」說完，一臉歉然的鞠了一躬，倒退著出了屋門，順手將房門死死的關上。

「沈軍士，你怎麼一點也不擔心？」張墨玄看著門外樂樂呵呵的沈小猛問道。

「蕭不著調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沈小猛回應……

屋內。

賀風賀雨站在方慈身前，三人形成倒三角的陣勢。

賀雨抬手，屋內便出現一片烏色雷雲，滾滾悶響如同雷神在低聲咆哮，當那片雷雲移動到蕭涅二人頭頂上方之後，賀雨問道：「程舞，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上蒼手中殺人的刀！」程舞淡淡回應一句，嗡嗡作響的粒子束便向賀氏三人靠近。

賀雨見狀，操控雷雲——卡嚓一聲如炸雷轟鳴，一道銀色閃電直劈程舞。

程舞不為所動，只是纖細的手指一勾，那一道閃電彷彿背叛了原來的主人，直奔賀雨面門而去！

能操控微小粒子的程舞應該能操控電荷吧，閃電的基礎構造應該是電荷吧？蕭涅心中如是猜想。同時推斷出賀雨上學的時候肯定沒有好好學習，尤其是物理課肯定不及格。於是吐槽一句「這下知道偏科的壞處了吧……」

——說話的同時，一道赤炎炮已經轟出！因為有程舞召出的那些粒子流切割線的存在，他無法同敵人近身肉搏，只能暫時做一個遠程法系DPS。

從表面上看，幾乎是在開戰的瞬間，蕭涅這一方就牢牢把握著戰鬥的主動權。

面對閃電，火炎，粒子刃同時襲擊，面相慈祥的老太太只是微微一笑，略顯佝僂的身軀如靈狐一般躍然而起，原本挽成一個髮髻的銀色長髮也被粒子刃切散——銀髮飄然的她，擎著枴杖停滯在半空之中，仿若白髮魔女現世。

那些嗡鳴的粒子刃仿若遇到了剋星一般，紛紛退讓——方纔還牢不可破的切割樊籠，頓時漏洞百出。

藉著這個機會，賀風賀雨也從那個「致命牢籠」裡跳了出來，看那樣子，都是在聚集靈力，似乎準備要放大招了。

一切都被蕭涅看在眼裡，心想，這是什麼情況？！面對如此密集的粒子刃，這個老婆婆大膽的跳到半空，只是被砍掉了幾根毛？

「別看她的眼睛！」程舞冷喝一聲，右臂上揚，索性不再操控那些粒子刃，任由其在這個會議室內來回亂撞——轉眼之間，價值不菲的真皮沙發，檀木會桌，藝術壁畫，被切割的支離破碎，尤其是那些巨大的玻璃窗，幾乎被全部切碎了。

只是，那些碎片非但沒有下墜，反而懸浮在空中，全部變成了賀風的彈藥。

「這又是什麼情況！？」蕭涅一邊躲避著那些粒子刃的攻擊，一邊頻頻轟出赤炎炮，阻止賀氏兄弟的大招準備。

「欽丕是精神控制系的覺醒者！她能控制你的意識！」程舞低聲解釋一句，如一隻黑色靈貓一般躲過賀風投擲過來的玻璃碎片，指尖以有螺旋彈丸聚集。

蕭涅聞言，不再去理會坦胸露乳飄在半空中的方慈——這個老奶奶方才解開旗袍領扣就是為了坦胸露乳？為什麼？——儘管蕭涅的心中滿是疑問，但現在卻沒有功夫進行深度思考，既要躲避粒子刃，又要注意頭頂雷雲的動向，更得應付那些劃破空氣的銳利玻璃碎片，還要伺機攻擊賀氏兄弟——這些，已經夠他忙活的了。

方慈仍然懸浮在半空之中，成竹在胸的表情寫在臉上，彷彿，下面打鬥的那四個人，不過是任她操縱的棋子罷了。

「風兒，雨兒，感受我的靈息。」那一身柔滑善良的絲綢旗袍隨著方慈的話語緩緩脫落，露出她如枯樹表皮一般的肌膚，旋即，茂密的黑白色條紋的毛髮如春草般拱破了皮膚生長出來，覆蓋住她的身體，慈祥的面容消失不見，火紅的鳥喙出現在她的臉上，一聲如鵠清明啼叫之後，整個腦袋也如火炭般赤紅；一雙斑紋羽翼撐破了背後鬆垮的肉皮，驟然展開；兩條殘腿也消失不見化為鳥尾，一雙枯手脹大數倍，指甲陡然變長，在斑斕長毛的映襯下，如若一雙虎爪……

「這老太太，還玩美少女變身麼？」蕭涅調侃一句，又是一記赤炎炮轟出，藉機移動到程舞身側悄聲問：「精神系的覺醒者很厲害麼？」

很快，蕭涅就知道他的問題是多麼多此一舉了：方慈原本穿在身上的絲綢旗袍忽然解體，似是在倒放旗袍成衣的過程，接口斷裂，絲線剝離，銀亮的蠶絲如有了生命一般直竄上欽丕的虎指，而絲線的另一頭，則是牽著她兩個兒子，賀風賀雨。

「什麼意思？給我們演木偶戲？」蕭涅扣了扣鼻子問。

程舞卻沒有蕭涅這麼輕鬆，表情反而更是凝重。

毫無疑問，在神力屬性相當的前提下，兩個躍淵層的覺醒者不一定能戰勝一個天元層的覺醒者，但是如果這兩個躍淵層的覺醒者合體了呢？這裡的合體，不僅僅是物理或生物層面的疊加，而是在一個戰鬥經驗無比豐富的大腦的指揮之下，兩個躍淵層的覺醒者分別化為這大腦的左右手，再有欽丕這種精神系的覺醒者做心理暗示和BUFF加持，就有足夠的資本和天元上境的覺醒者一戰了。

因為，即便是距離傳說中有悔層的覺醒者僅一步之遙，站在真神之巔的天元上境覺醒者，也不可能保證自己左右手每一次的攻擊都強於躍淵層，更不能保障自己的靈力儲備比對面這個三位一體的怪物要多——程舞知道，方慈這個曾經的衛道司軍官，也是天元層真神級別的覺醒者！而且，身為精神系的覺醒者，她的靈力儲備更為豐富，靈力消耗也更為節省……

這就好比，本來單體戰鬥力低下的五隻獅子，合體成戰神金剛之後便一躍成為「宇宙的保護神」了；這也就好比，威震天打得過擎天柱加天火，但是很快就被與天火碎零件合體變身後的擎天柱一招打殘；這還就好比，一直老虎可以輕而易舉的對付兩隻羚牛，但是它肯定打不過一隻有著狼王的頭腦和羚牛的臂力的怪物——好吧，我承認我是有些囉嗦……

「母子現場合體？」蕭涅看著面前提線木偶一般的賀氏兄弟發問。

程舞皺眉道：「這便是精神控制系的覺醒者在戰場上的作用——他能將各自為戰的覺醒者統籌調度，讓其戰鬥潛能得到最大限度的發揮。」

「不過如此！」蕭涅略一思考道：「幹掉這個怪物的大腦，讓他陷入癱瘓。舞妹妹，咱們這樣……」蕭涅在程舞耳邊低語兩句，雙手攤開，祭出兩團火焰，如投擲棒球般甩出，同時弓步前進。

程舞控制粒子束成囚牢狀，圍住對面的合體怪物，同時單手維持其形狀，解放出來的右手發射出螺旋彈丸，直取欽丕雙目。

「老妖精，受死吧！」蕭涅大喝一聲，火焰長槍已握在手中，做個投擲標槍的姿勢喊道：「舞妹妹，把我手中長槍用粒子炮轟出去！」

第96章 勝負

欽丕怎肯坐以待斃？

眼見兩枚扭曲了空氣的透明子彈直取自己雙眸，欽丕雙目一凜，赤色鳥喙微張，一聲若鶴鳴般的啼叫中，兩枚螺旋彈丸竟然莫名消失了。

然而，鶴鳴之威仍不肯減弱，直衝破了面前的粒子束牢籠，衝破了這鋼筋混凝土的牆壁，那清亮的鳴啼之音，直刺雲霄。

便是這一啼之威，便讓空中偏月也覺得黯然，讓那民間傳說中為玉帝引喉高歌的嫦娥感到慚愧，只抱了玉兔躲在廣寒宮中，扯來一片烏雲做遮羞之用了。

「噗——！」程舞只覺得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

她臉上帶的黑色口罩也在瞬間被鮮血浸透，程舞冷聲問道：「天元中境欽丕？！」

欽丕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冷冷的注視著蕭涅。

蕭涅此時仍然保持著投擲標槍的姿勢，只不過他卻沒有感覺到有任何的不適，也沒有要吐血的意思，眼見程舞捫胸調息，大喝一聲擲出手中長槍，直取欽丕喉嚨！

「哼！」欽丕一聲冷鳴表示這一槍太弱了，同時提線右手頻動，轉瞬之間，賀風已經用風刃圈起玻璃碎片豎起百餘道屏障護在欽丕身前——和楊烈一樣，他也是風系覺醒者，只不過飛廉繼承正宗風伯之神力，他卻是通過後天採補妖獸精魄覺醒的，能力上自然要差一些，所以要借助外物增加威力，只不過在母親的精神操控之下，神力超常發揮，硬是擋住了蕭涅這讓曾讓燭龍都忌憚不已的一槍！

「舞妹妹，怎麼吐血了？」趁著戰鬥空檔，蕭涅護在程舞身前問。

程舞皺著眉擺擺手，示意自己沒有大礙，只是對蕭涅傳音入密：「命令盡量簡單！不要更改！」

蕭涅聞言略一思索，也只認為程舞習慣快節奏的打鬥，對類似於「舞妹妹，把我手中的赤炎長槍用粒子炮轟出去！」十分反感，因為這句話裡的水分太大，這種情況之下，只需說：「黑火轟槍」便可了。

轉念之間，蕭涅已經瞭然，微一側身擋在程舞身前低聲道：「火力覆蓋。」

話音剛落，數十枚螺旋彈丸已掠過蕭涅身畔，曳著圓形的尾紋，攜著刺耳的尖嘯，帶著凜然殺機，直奔欽丕而去。

面對如此情況，欽丕仍是一聲冷笑故技重施，道道風盾豎起擋在身前。

只是因為賀風召喚風刃屬性不純，其中又有玻璃碎片各類雜物混摻風中，欽丕的視線一時受了不小的影響。

蕭涅等待的就是這個機會！

「斬！」蕭涅大喝一聲，右手自身前左上直劃向右側地面，這個動作，比大開大合的北方拳術之中的斜切還要誇張，當然，氣勢也同樣非凡。

伴隨著蕭涅的動作，一道兩人多高的炎刃轟然斬出！

炎刃拖帶著妖艷的赤色火尾，直向欽丕和兩個木偶之間那些繁複的連線劈了過去。

這一斬的時機可謂恰到好處，其裹挾著火神之威斬至欽丕身前時，恰逢欽丕身前風勢稍減，視線稍清。

欽丕見狀大驚，再次祭出風刃，奈何這純度不夠的偽風只能徒增火勢；無奈之下，左手下一直未曾發力的賀雨應線而動，一大團黑色雨雲，驟然生成擋在炎刃的面前。

然而，雨雲卻不能擋住炎刃的去路，甚至連遲滯的效果都未曾起到。

偽劣便是偽劣，再逼真的抄襲模仿，也只是徒有其表罷了。

僅一刃之威，便讓欽丕狼狽異常——那麼她是怎麼躲過了蕭涅的一擊呢？她硬生生的將兩個成年兒子提到了空中藏在自己羽翼之下，彷彿這兩個孩子還沒斷奶。

「果然，下梁不正是因為上梁歪。」蕭涅撇撇嘴評論：「難道你們小學《自然》老師沒叫過你，積雲遇冷才能形成降雨麼？想以烏雲擋住火勢？虧您想得出來！方老太，您真該去田間地頭跟農民伯伯學點氣象常識。」

欽丕聞言，一張赤紅鳥臉艷紅之色更甚，鷹眼利眸頓時精光大盛！

「避開它的眼睛！」程舞冷聲道。

蕭涅非但沒有躲開，而是忽然扯下眼鏡，右側嘴角上揚，露出邪氣凜然的冷笑，囂張的和欽丕對視起來！

我若想戰，那就戰！這天下無人可攔！

精神控制系覺醒者？操控別人的意識？全他媽狗屁！蕭涅一臉的張狂，觸我逆鱗者，必誅之！我的戰意因為守護而升，那是屬於我的至高無上的榮耀！怎麼可能交由他人操控？這是我的戰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不會將其祭奠給惡魔換取靈魂的支撐；亦不會把它奉獻給天使祈求心靈的寬恕！我的戰鬥意志，只屬於我！

欽丕一直以為，任何人想要戰鬥，必定需要一個情感支撐或者一個理由：憤怒，恐懼，自我保護，執行命令——在這些衝動的情感的操控之下淪為暴力的奴隸，以鮮血和殺戮來點綴這癲狂的血色盛宴，幾乎所有的戰士，都是在複雜矛盾的心情中走進戰場。也正因為這癲狂和矛盾的存在，欽丕才能趁虛而入讓那些如鬥獸場的角鬥士般的所謂勇士淪為受自己操控的木偶——然而，眼前這個年輕人，他是如此忠誠於自己的內心，忠誠於自己心中的一切情感，他不會因為對殺戮的渴望而厭惡自己，亦不會因為對畏懼的死亡而鄙夷自己，更不會因為對殘酷的崇拜而扭曲自己——他，生而便是一個純粹的戰士……

對於一個視戰鬥為生命組成一部分的戰士來說，是不可能將這高傲的戰鬥意志交給任何人的，這種對內心的背叛，是最不可饒恕的褻瀆——欽丕現在意識到，賀銀所住的那套別墅裡安裝的攝錄系統記載下的那一句囂張無比的宣言：「把這權力網絡燒成灰燼！」不是歇斯底里的無用的叫嚷和口號……

——但是，家族眾人，上百條性命！豈能是說拋棄就拋棄的？即便自己肯以自裁立下血契的方式獲取蕭涅的原諒，那麼家族的其他人呢？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落井下石的世態炎涼自己見的還少麼？自己身死之後，面對這個家族的，必然是王庭的嚴厲徹查，難道讓自己那些不成器的子孫被廢掉神力後在凡人社會中混跡殘生麼？自己心裡清楚，沒有覺醒者神力的保護，賀家其實什麼都不是——不用指望其他家族會因為「唇亡齒寒」的危機感雪中送炭加以援手，他們肯定會像一群餓狼般撲上來將遭受重創之後的賀氏家族撕咬成碎片……

既然此戰已成死結，那麼，便以一方的死亡來結束它吧！！

想到這裡，欽丕昂頭大叫一聲，將賀風賀雨甩到身前。

這一次，風刃雨雲已經和兩個人的肉體分不開了！

彷彿，是欽丕在拎著風神之斧和雷神之錘在戰鬥！一時間，屋內天昏地暗。

「盡快解決戰鬥，欽丕在燃燒兩個覺醒者的靈魂！」

「擦！」蕭涅聞言心中暗凜：不就是對眼對輸了麼？至於這麼生氣麼？老太太您心眼也太小氣性也太大了吧？這可是無比陰毒的斷子絕孫的變態至極的禁咒啊！燃燒靈魂？你真是離墮入魔道不遠了！

程舞則如靈貓一般躲避著對方的攻擊，在欽丕這種發狂一般完全不顧及己方損失的打法下，那些細細的粒子線刃，已經沒有什麼意義——死都不在乎的傢伙還會在乎身上多幾條劃傷嗎？更讓程舞頭疼的是，自己的粒子彈丸打到欽丕身上，竟然沒有什麼效果——這個陷入瘋狂狀態的老太太，顯然已經忘記了疼痛！

如果不能一擊必殺中其要害，再持續下去，蕭程二人的靈力遲早耗光！

這時，程舞瞥了蕭涅一眼，正好見這個傢伙把眼鏡重新帶好，臉上仍是一副邪氣十足的怪笑。

敵人如果強硬，蕭涅會怎麼辦？——答案很簡單，就是比對方還要強硬還要囂張！

蕭涅筆直的站在屋子正中，滾滾風雷裡，仿若一根避雷針。

趁著程舞的躍動將欽丕瘋狂的攻擊吸引到一旁的功夫，他做了個運動員投擲標槍的動作，口中喊道：「黑火——」

說話之時，赤色長槍已經握在右手之中。

「鐺——！」仿若鬼界引路人的招魂之鈴聲乍然響起——那是程舞的粒子彈丸擊中槍尾的聲音！

「——炎槍！」伴隨著一聲長嘯，赤炎長槍轟然擲出！

一槍之威，可穿天地！神佛之怒，在其面前也只能望爾披靡逃竄！

燎原火鳳之烈焰，凜然騰蛇之黑火——二者合力，便應有此的氣勢！

論戰意，蕭涅比之更濃；論神力，蕭程比之更純；論威勢，蕭涅比之更盛。

如此優勢面前，此戰勝負不言自明。

「後生，我敗了。」被釘到牆壁上的欽丕口吐鮮血道：「只是，希望你能繞過我的族人。」

「只要他們不來招惹我，我才懶得去替你管教後輩。」蕭涅點跟煙道：「你又不肯付錢。」

欽丕的聲音，已經沒有了原來的清亮高亢，嘶啞的嗓音裡全是落寞無奈：「即便沒有盤古左目幫助你，我恐怕也難以取勝。因為你的心太純粹，一如你的眸子……」

「方老太。」蕭涅搖頭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真的不認識什麼盤古左目——你心裡揣著這樣的包袱跟我打架，能不輸麼？」

「我怎能沒有包袱？」欽丕的生命正順著湧出的鮮血慢慢流逝，聲音也越來越虛弱：「我背負的是一個家族啊，好累……」慢慢的，聲音消失……

至此——賀氏現任家主方慈亡於蕭涅之手。

「啪啪啪！」零星的掌聲，忽然從窗外傳來，一個嫵媚妖嬈的聲音評論：「不，你背負的，只是一個家……」

第97章 履約

「柳媚兒，你膽子還真是不小。」蕭涅抬頭笑道：「知不知道這周圍藏著多少神衛軍？」

「哎呀，不要嚇唬姐姐啦，姐姐膽子很小的。」柳媚兒輕撫心口道：「姐姐只是給你來送個信兒。」

蕭涅忙擺手，止住程舞幾要躍起進攻的動作道：「我可提前說好，如果還是合作的邀請就算了，我現在可是身在衛道司神衛軍的汪洋之中，萬一和魔族扯上什麼關係，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呵呵。」柳媚兒聞言笑的花枝亂顫，「賀氏家族族主說殺就殺的蕭涅，還怕和魔族扯上關係——你比姐姐還愛撒謊呢。」

蕭涅知道，用不了太久，待方慈靈息消散盡後張墨玄就會衝進來，到時候看到柳媚兒又是麻煩事兒一件，所以催促道：「別繞圈子了柳大美女，什麼事兒直說吧。」

「呦呦，你這個人還真是性急呢。」柳媚兒嫵媚一笑道。

無緣無故又被這傢伙調戲，蕭涅決定以惡作劇回應：「關門，放程舞！」

「幾天不見，你的鬼點子又多了不少。」柳媚兒彎腰笑道：「清明之後谷雨之前，刑天會和你見面。」說完這一句，長裙一撩便消失了——蕭涅忍不住調侃道：「溜就溜唄，撩裙子幹嘛？你也知道我鬼點子多？到時候一次讓你嘗個夠……」

「你說的話，不一定全部兌現。」程舞一臉淡然的吐槽。

「那簡直是一定的。」蕭涅也是一臉的坦然，「若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成真，這世界早就不存在了。」

「你期望世界毀滅？」程舞問——她有些不太相信蕭涅這麼樂觀豁達的人會有末世情結。

蕭涅搖頭道：「當然不是，但是不否認在某些時候曾發出過對這個世界的惡毒詛咒。」

「說過，但是不去執行？」

「舞妹妹，不是每一句話都是要履行的。比如，我經常說『我擦』『搞什麼飛機』之類的口頭語，可是你見過我擦過什麼東西，又見過我搞過飛機麼？」

「沒有。」程舞很是誠實的回答。

「所以，有些話就是無意義的情緒表達——說過就算完了。」蕭涅做了論述的結尾。

「那……護膚品呢？」程舞問。

蕭涅恍然道：「舞妹妹，你也是越來越狡猾了，想提醒我遵守約定給你買護膚品就直說嘛，繞這麼多圈子幹嘛？真是的，我看上去像小玄子那種扣兒到極致一毛不拔的鐵公雞麼？」

「誰在說我壞話呢？」——說玄武玄武到，蕭涅話音剛落，他便帶著一大票人呼呼啦啦走了進來。為首的張墨玄對屋內的情況好似早有準備，對於被釘在牆上一拖二的三具屍體沒有表現出什麼震驚的表情，仿若這一切發生的理所應當，只是頻頻發號施令，抬手的指揮著手下修補這個被嚴重破壞的房間。

「蕭不著調！」一聲歡呼傳來，蕭涅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沈小猛過來了。旋即感到腰上一緊——得，自己又被這個小丫頭在大庭廣眾之下吃了豆腐，於是回頭道：「要親熱的話，能不能等回家？」

「不能！」沈小猛斷然否定了蕭涅的提議，「走，陪我去跳舞。」

「啊？——噢！想起來了！」蕭涅拍拍腦袋，一臉悔不當初的表情，心想：我怎麼這麼輕易就把方慈打倒了？早知道應該受點傷啊……那樣就不用跳什麼勞什子交誼舞了……

本來為一干社會精英準備的舞場，現在卻空無一人，而且是該有的全沒有：樂隊，指揮，燈光，酒水……全都被請到某處進行「記憶治療」了，偌大空曠的舞場裡，只有蕭涅和沈小猛兩個人。不，算兩個半，還有扒著門框往裡面偷看的邱青青……

「沒有音樂，怎麼跳？」蕭涅苦著臉道。

「跳舞必須要有音樂嗎？」沈小猛一臉的茫然。

「一般情況下，都應該有。」蕭涅狂汗著解釋——看來，這位沈小猛同學對於舞蹈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那咱們就跳不一般的舞蹈好啦！」沈小猛滿不在乎道，說罷，又攬住了蕭涅的腰。

「小丫頭！吃豆腐吃上癮了是不是？」蕭涅說著，抬手輕輕彈了沈小猛腦門兒一下，沈小猛馬上揉著額頭撅起嘴做委屈狀，淚眼汪汪的看著蕭涅——這一連串動作，直惹的在門口偷看的邱青青一陣掩口吃笑。

「這樣，我哼幾個簡單的旋律，你要注意跟上步伐。」在沈小猛的眼淚攻勢下，蕭涅還是做了一些讓步，「如果跟不上也沒有關係，只要隨著音樂移動就好，千萬別老往腳下看，越看越踩鞋。」

「那我往哪看？」

「不用看，閉上眼睛就行了——你要注意感覺，感覺懂麼？不是胡思亂想的感覺，也不是心煩意亂的感覺，是身體本能的昇華結晶，是煩亂的思緒中最為清澈最透明最純粹，如有醍醐之感的直覺——你需要做的，便是順從於這直覺翩然起舞……」

說著，蕭涅挽住沈小猛的小手，環住她的細腰，嘴上哼著最最簡單的旋律，帶著眼前這個初級的不能再初級的學徒，開始了舞蹈。

不得不說，沈小猛確實很聰明，最初的時候，二人的動作還帶有些許停滯，只是踩了兩次鞋，絆了一次腿之後，沈小猛竟然再也沒有踏錯過一次步點——現在的她已經將腦袋輕輕貼在了蕭涅的胸前，似是在聆聽那怦然的心跳，似是在對自己說：這心臟躍動的旋律，便是自己要順從的舞曲，只要跟著這個節奏，便永遠都不會行差踏錯，永遠不會迷失……

到了後來，二人步伐越來越快，真仿若一對多年搭檔的舞伴一樣默契，一樣合拍。

邱青青已經記不清這是蕭涅第幾次帶給自己震驚了，她只是覺得，這個男人身上，似乎有著數不清的秘密，挖不完的潛力，只要你肯相信，他總會給你驚喜。

邱青青面帶微笑欣賞著他們的舞姿，即便沒有悠揚高雅的配樂，沒有美輪美奐的燈光，她仍然覺得這是有生以來見過最完美的一曲舞蹈，一切瑕疵都可以忽略不計，一切不足都可以拋到一邊——在兩個用心去舞蹈的精靈面前，這凡塵俗世裡的教條俗規，簡直不值一書……她本正沉醉其中無法自拔，奈何卻被一聲歎息驚醒——

「嘶——！這個句……」說話的是一個長的很美很美的人，只是臉上陰雲密佈，讓邱青青覺得，這種美麗，似乎處於某種薄霧的覆蓋下，顯的不太真實。

「跳完！收工！」這個時候，蕭涅也覺得差不多了，便嚎了一嗓子——他不得不大聲喊，因為沈小猛的哈喇子幾乎浸透了自己的外套，他現在有點懷疑，這小丫頭到底是來跳舞的還是來補覺的？看到沈小猛睡眼惺忪的吧嗒了一下嘴唇，蕭涅終於確認，自己喊的沒有錯。

「啊？完了？」沈小猛一臉的不滿足。

蕭涅很鄭重的點頭：「小萌同學，我發現你很有舞蹈天賦，夢遊都能游得如此合拍。」

「誰讓你哼哼的調子跟催眠曲一樣？」沈小猛紅著臉找台階下，心中暗苦：好不容易申請來的一次共舞機會，就讓自己這麼睡過去了？這也太坑本殿下了吧！只是發現門口多了的那人，才戀戀不捨的離開了蕭涅的懷抱，臉上寫滿了幽怨。

蕭涅無奈的搖搖頭，衝著門口喊道：「喲呵，郁大帥哥也來了？難道是代表衛道司來抓我這個弒殺凡人的兇手的？」

郁紫掏出手絹擦了擦臉，白了蕭涅一眼嗔道：「蕭副隊長真會說笑呢，有天權長老在本市坐鎮，誰敢抓他的愛徒啊？」

「如果我說——我不是天權仙人的徒弟呢？」蕭涅點顆煙道。

郁紫陰陽怪氣笑了笑道：「咯咯——他老人家說你是他的衣缽傳人，那你就是嘍。」

和郁紫談論這些毫無營養的話題，蕭涅忽然覺得自己也有點睏，這個時候才想起來，三天三夜將近七十二個小時，自己只在學校的體育器材室瞇了一會兒……於是打個哈欠道：「他愛說什麼就去說吧——我總不能堵上老頭的嘴。哎呀，真是困啊，郁大帥哥，您不是找我有什麼事兒吧？」

「沒有，就是聽到這邊有人哼歌，所以過來看看嘍。」郁紫笑著回答，忽然又似想起來什麼，翹起蘭花指點著自己的太陽穴道：「對了，方才似乎有人感覺到訛獸的靈息，所以我過來看看——蕭副隊長你也應該知道的，柳媚兒一直在逃，當初還是從我手上逃走的，抓不住她，人家睡不踏實……」

蕭涅一步步走過來道：「看你這紅光滿面的，也不像是睡眠不足的人啊。得，不打擾您幹正事兒了，我先回家睡覺——那個小萌啊，一起走吧，順帶把你送回學校，夜不歸宿可不是什麼好習慣——事先說好，僅此一次下不為例！還有，邱小姐也一起回吧，我想咱們可以履行合同上的結算的條款了。」

沈小猛點頭跟上，只是在經過郁紫身邊的時候，郁紫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只是補天司赤黑白黃青五將平級，她還真沒資格對沈小猛的所作所為評論些什麼……

第98章 夔牛

蕭涅本來打算把小萌送回學校之後就立刻回家睡覺，連續幾天沒有好好休息過的他確實很睏，當賀家的事情告一段落，當他「拎」著沈小猛跳完那一曲舞蹈，漫漫困乏之意如破堤的洪流般淹沒了他的意識，他迫不及待的要和自己的單人床來一次全方位親密接觸……

只是這個時候，義務司機楚蕾忽然提出來，鎮北所還要一份筆錄。

對於此事，蕭涅評論道：「反正就是編個故事給其他家族看的，你自己胡編一份兒不就行了？再說了，大家對於賀氏家族的倒掉的真正原因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都明白這所謂的筆錄不過是表面文章……」

「這份報告，是給斗魁庭看的。」楚蕾道：「可按你的說法，斗魁庭好像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蕭涅打著哈欠道：「唉，看在你曾經陪我同生共死的份兒上，我再傳授你一條秘訣——你必須假裝他們什麼都不知道，自己也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因為有了看似什麼都知道其實什麼都不知道的我的筆錄，於是你們就什麼都知道了——你知道了麼？」

「不知道……」楚蕾快被蕭涅侃暈了，忽而抓住胡亂的思緒裡那一抹閃光的邏輯道：「不過我知道，這一段不能寫在筆錄上。」

蕭涅歎口氣，開始指導楚蕾「創作」這篇集玄幻動作懸疑於一體的筆錄；這個時候，邱青青再也忍受不住睏意，決定先回屋睡覺；蕭涅也很是無奈，因為他真的很想履行合約上的結算條款——可是現在，面對以難纏著稱的楚蕾，唉，還是先把筆錄搞定吧……

錄完筆錄，蕭涅送走了楚蕾，剛想衝進臥室找闊別好幾天的周公重會，忽然一個剛強的靈息衝進了他的意識範圍。

頓時，蕭涅困意全消，猛然想起那天自己和邱青青演戲的時候，來自己家裡偵查的那個傢伙——也是自己王庭宿衛隊供職時的屬下，夔牛，牛彬。

牛彬比蕭涅早畢業很多年，也在宿衛隊待了很多年，只是他腦子比較笨，畢業的時候成績很差，據說也僅僅能掌握幾個簡單的結界術，但是憑借神性為「恪守」的優勢，還是進入了宿衛隊服役。並且憑借自己的堅韌和執著，也就是認死理和愛鑽牛角尖，立下了不少戰功。

十二年前，當時的宿衛隊副隊長犧牲之後，已經做到組長之職的牛彬本來有很大的機會升職為副隊長。只是因為青年才俊火神蕭涅的突然出現，才與副隊長之職失之交臂……所以，對於後來居上將自己取而代之的蕭涅，牛彬的一直沒有什麼好感，在工作上也以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應付；二人共事近一年時間裡，說過的話加起來也超不過一百句——其中絕大部分還是屬於蕭涅極其富有自身特色的點卯應答——「武大」「到——！」「牛二！」「……」「牛二？！」「……」「牛二？沒來？」「到……」「到了你就早說嘛！下一個，楊三……」——如果不是宿衛隊隊長金鑫壓著，這兩個性格上水火不容的傢伙，不知道要上演多少次全武行。

想到牛彬的性格，蕭涅便忍不住撇撇嘴——這個傢伙，絕對是一個刻板固執到極點的強迫症患者——或許，從他的外貌就能看出來這一點：他身形瘦高、皮膚白皙、眼窩深陷、鼻樑細挺、鼻溝短深、唇薄若線、嘴角下彎……

再有，就是牛彬的生活習慣，那豈止是死板，簡直死到讓人無法忍受：他要求自己和自己的組員把宿衛隊軍服上的花紋紐扣旋轉到一個方向；他要求自己和自己的組員的鞋帶露出褲腿兒的部分必須一般長；他要求自己和自己的組員同時起床同時刷牙同時睡覺同時吃飯同時如廁……

蕭涅也想起自己當時對牛彬的評價：「我看，咱們要去給他找個五胞胎覺醒者當組員才合適……」只是今天這個時候，在賀家家主已死，賀家族眾被衛道司控制住之後，這個傢伙又來找自己，恐怕不會是什麼好事兒！

「窗戶沒鎖，進來吧。」蕭涅點顆煙，沖懸浮在窗外的牛彬招招手。

牛彬卻搖搖頭，同樣做個招手的姿勢示意蕭涅出來——卻看到蕭涅搖搖頭，轉身出了臥室，消失在他的視野裡……牛彬剛打算用電小手段逼蕭涅出來，忽聽頭頂方向一聲喊：「來來來！上樓頂！」他循聲望去，卻見蕭涅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樓沿兒上抽煙……

「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麼死板。」蕭涅搖搖頭歎道。

牛彬在屋頂站定，接著朦朧夜色打量了蕭涅一番道：「你還是這麼不守規矩。」

「擦！上房頂又有哪門子規矩？上房頂就不守規矩？聽你的爬窗戶就守規矩了？我不會懸空結界，也懶得捲起對流風浪費靈力……算了，我跟你解釋這些有個球用？」蕭涅扔掉煙頭起身問：「這次找我有嘛事兒？不是仍要繼續執行賀家托付給你的暗殺任務吧？」

牛彬回應：「我偵查匯報的當晚，賀家就下令終止暗殺行動了。」

「那你來找我坐什麼？」蕭涅不解問。

「牛健。」

「牛腱？」蕭涅皺眉道：「我不喜歡吃牛腱，太費牙。」

牛彬聞言頓時漲紅了臉，怒喝道：「牛健是我哥哥！」

「你哥哥？」蕭涅想了片刻才恍然道：「你是說那個神隱司的軍官？」

「就是他！」牛彬一字一頓說道，雙眼猩紅，真如一頭憤怒的公牛般瞪著蕭涅。

蕭涅無奈道：「抱歉，我真不知道你倆的關係……不過就算知道了，我還是得殺他。」

「為什麼？」

「因為他助紂為虐。」蕭涅答道。

「你做副隊長的時候曾經說過……」

蕭涅很不滿意對方的大喘氣，催促道：「說過什麼？」

「你說——『守護者無所謂對錯，只看成敗！即便守護的是蚩尤，也要協助魔君把黃帝掀下指南車！』」牛彬說話的時候，一直在注意蕭涅的表情變化，不過他失望的是，他把蕭涅的名言引用出來，對方的情緒卻沒有任何的波動。

蕭涅歎口氣道：「噢，我想起來了，我是說過這句話，只不過那是說給咱們守護者聽的，你也應該記得那段話的後面一句——對於站在守護者對面的刺殺者來說，守護者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守護者活著，就是自己的失敗！」

「你胡……」

蕭涅打斷牛彬的話繼續說道：「還有第三句——其實守護者和刺殺者沒有什麼區別，幹掉互不承認的對方便是成功！能置對手於死地便是正確！」

「你……你當時不是這麼說的。」

蕭涅則笑道：「我就是這麼說的，牛二啊，你得仔細回想一下我說出此話時的背景，結合當時的環境——那時我剛剛因為私自行動斬殺一個刺客被隊內處分，剛剛從禁閉室放出來——所以後兩句都是在心裡對自己說的，你們沒聽到也很正常……」

牛彬聞言，臉漲成了豬肝色，他恨恨道：「你很無恥。」

「反正你就是來找我報仇的。」蕭涅笑道：「可非得找個借口，還非得拿本人的名言當借口，你這簡直是自己找癟吃——跟我無恥不無恥有什麼關係？還是說，找不到開打的借口你就不打了？」

「我不是來復仇的。」牛彬恨恨道。

「噢？那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只是想聽你說一句抱歉——慰藉亡兄的靈魂。」

蕭涅感歎：「擦！這麼傻X這麼矯情的事兒我絕不會做。」

「在你的眼裡，這是矯情？！」

「當然！」蕭涅點頭道：「跟你這麼說吧，拋開助紂為虐為虎作倀的纍纍罪行不談，令兄之所以被我殺掉，根本原因是因為他擋住了我的去路！」

「擋你去路之人皆可殺？」

蕭涅忽然感覺到，這個傢伙有重大的套話嫌疑，索性不再回答這個毫無意義的問題，只是說道：「反正，令兄亡於我手是個事實，如果你有私憤，我隨時歡迎你來挑戰！你若是不想打，那就該幹嘛幹嘛去！我很累了，還要睡覺！」

「你……」牛彬指著蕭涅道：「蕭涅，你真的距離墮入魔道不遠了！」

「擦！」蕭涅一臉的無所謂，「對你來說，那樣豈不是更好？到時候你就可以打著誅殺王庭叛將蕭涅大魔頭的旗號來打我了——而且還不用背負因為私仇殺害我的心理負擔。」

「我會把你說過的話，原文帶回王庭的。」牛彬說完，給自己加個懸空結界飛走了。

蕭涅望著對方逐漸淹沒在夜幕之中的背影歎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有學會雙隱結界……」

「不，他會。」程舞忽然出現，「他只是刻意在尋找一種公平，並在這種公平下和你戰鬥。」

「除了無所存在又無所不在無所為又無所不為的亙古天道——這個世界上，再無公平可言！所有人為製造的所謂公平，只是利益的相對均衡罷了。」蕭涅評論一句，然後打個大大的哈欠，「舞妹妹，我還沒有忘記跟你的承諾，你也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突然出現提醒我——明天，等我和邱小姐結束合約之後，便帶著你去逛街採購護膚品！」

第99章 話別

第二天一早，蕭涅就叫醒了邱青青——大局已定，現在領獎金最合適不過了。

「我算一算啊，從那天在人民廣場見面後開始，到今天早晨為止，滿打滿算也就五天時間——不算不知道，這一算我發現我的工作效率還是很高的嘛！」蕭涅自誇一句接著道：「剛剛好三千塊。因為你已經付了我三百塊的訂金，所以只需要再給我……」

「兩千七百塊。」邱青青答道——或許是分手在即，她的臉上寫滿了不捨。

「嗯——邱小姐雖然沒有上過學，但是數學還不錯。」蕭涅盡可能用調侃的語氣說話，想以此來活躍氣氛。

「我想……再借用一次蕭先生的電腦。」邱青青擠出一個微笑道。

蕭涅毫不猶豫的答應：「網銀轉賬麼？這樣也好——省的再去銀行排隊。」

邱青青淺淺的笑了一下，進了蕭涅的臥室，熟練的打開電腦，登陸自己的微博，在蕭涅的注視之下，發了一條讓蕭涅為之錯愕的消息：

——「我，邱青青正式宣佈，自今日起，謝絕商業演出、遊戲展覽、廣告拍攝等一切商業活動，而我本人亦不會再有新的舞蹈視頻發佈。感謝大家這麼長時間對我的支持，但我已經做出決定：從現在開始，過一個普通人該過的生活——邱青青，201X年4月15日。」

蕭涅咧咧嘴，指著電腦屏幕不解的問道：「邱小姐，你這是……」

「或許蕭先生沒有注意這短短的幾天時間我的變化。」邱青青面帶純真的微笑道：「剛開始接觸蕭先生的時候，我以為沒有了粉絲的關注，我的人生就沒有意義；入住蕭先生的家裡之後，我以為沒有賈大哥的鼓勵，我就生存不下去；與蕭先生經歷一系列的歷險之後，我以為沒有蕭先生的保護，我就看不到明天；然而就在昨夜，就在蕭先生失蹤的那幾個小時裡，我才真正的意識到，只有自己的心迷失了方向，才是真正失去了生存的意義……」

蕭涅忍不住打岔道：「邱小姐，你突然變得這麼文藝，我有點難以適應。」

「蕭先生，請讓我把話說完。」邱青青抬手道：「我開始漸漸的明白，所有人加在我身上的期望，都只不過是他們的意願。我也曾單純的以為，只有大家覺得我活著我才活著，覺得我美麗我便美麗，覺得我可愛我便可愛——但是我卻從未想過自己的感受，也許從我出生時承受第一抹敵視的眼光開始，我的心就閉合了，在孤獨和恐懼面前，它不曾真正的打開過……還好，我遇到了蕭先生，我看到你的執著，聽到你的堅持，感受到你的意志，我才真正的明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句話的正確解釋應該是『人不做自己才應該承受上蒼的懲罰』——我想，上蒼給我們一個與眾不同的開始，便是鼓勵我們勇敢的去面對一個與眾不同獨一無二的人生。而我現在終於領悟到這一點，決定要遵循自己本心所想，做真正的自己了。」

聽完邱青青很長的一段話，蕭涅也有些感觸，只是對方已經說的很好，他也沒有什麼補充，從兜裡抽出一根煙道：「非常不好意思，一不留神還影響了邱小姐的人生觀——但是，我就不額外收你錢了，要知道，外面聽那些狗屁成功學大師講一堂課……」

蕭涅的話還沒說完，邱青青忽然站起身來，踮起腳尖，吻住了蕭涅的嘴唇。

便是這蜻蜓點水蝴蝶戲花般的淺淺一吻，讓蕭涅一時有些頭腦空白：只是一行大字顯現其中——女孩的心思你別猜……

旋即，邱青青的香唇便離開了蕭涅的嘴巴，她有些頑皮的說道：「這一吻，無關風月。」

蕭涅慌忙點頭重複：「嗯，無關風月，只是純粹的感謝，在西方很多國家這只是最基本的禮節，很平常很平常的。」

「嘻嘻。」邱青青貝齒一露笑道：「蕭先生是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可愛的一個人。」

蕭涅這時已經點著了煙，也是笑著說道：「只要不是最不著調的便好。邱小姐，現在該給我銀行卡裡打錢了吧？」

邱青青笑著點了點頭，又做回電腦前，完成了轉賬工作。

二人的分別也很簡單，邱青青甚至連那些價值不菲的攝影器材都不要了，權當送給沈小猛做禮物，只是取了換洗的衣服便輕裝上陣了。

在小區門口，蕭涅在二人即將分別的時候忽然問：「接下來，邱小姐打算去哪？」

邱青青笑著回應：「首先，我要到南方去看看賈大哥。」

「你還是選擇相信他？」蕭涅皺著眉頭問。

邱青青搖頭道：「對於我來說，信或者不信已經不太重要了，我只是想偷偷親眼看看真實的他的生活狀態是什麼樣的——當然，也請蕭先生替我保密，不要告訴他。」

「一定的。」蕭涅點頭道：「我只存了你的手機號碼，對那個賈寶玉完全沒興趣。」

邱青青深吸了一口陽春三月裡帶著柳香的空氣道：「然後，我準備到處走一走。早就聽說，青藏高原有世界上最藍的天，蒙古草原有蒼穹下最白的雲，樓蘭荒漠有大地上最烈的風——還有好多好多，我真的很想去看一看。」

「那麼，我在這裡祝你一路平安。」蕭涅獻上最真誠的祝福。

「嘻嘻。」邱青青又是一笑道：「昨天夜裡在門外等候蕭先生戰果的時候，聽聞鎮北所的神衛軍士都在談論一個話題，好像是說現在江湖上流傳一個說法，叫『蕭涅的女人惹不得』，而我有幸同蕭大哥共同生活了將近一個星期，想必這對我以後的江湖路會很有幫助的……」

蕭涅苦笑道：「一幫宵小以訛傳訛罷了——不過如果能對邱小姐的安全有所幫助的話，我倒是得藉機炒作這個話題一番，嘿嘿，我就不額外收你的錢了……等等，你剛才叫我什麼？蕭大哥？這個稱謂……似乎有點……」

邱青青卻沒有解釋，只是悠的轉過身，只給蕭涅看著她的背影邁著小碎步跑遠了，遠遠地飄來一句祝福：「蕭大哥，小妹覺得，沈小猛姑娘和你很般配——！」

……

因為邱青青最後一句話，蕭涅鬱悶了很久，而鬱悶的本質原因就是他的心底竟然對邱青青的祝福有那麼一絲認同；而敏銳的直接偏偏又告訴蕭涅，在那件事解決之前，最好不要在愛情裡陷得太深——矛盾和糾結之中，蕭涅等到了程舞。

於是，蕭涅的注意力不得不暫時轉移到對程舞履行自己遲到的諾言上。

只是，為了這一次的逛街不像上一次有謝武在場時那麼累，蕭涅決定先給程舞打預防針。

「這一次先說好，如果有不開眼的小扒手盯上你，全部由我來阻止。」蕭涅一臉嚴肅道：「絕對不能隨隨便便就祭出你的螺旋子彈。」

「我從未殺過凡人。」程舞對蕭涅的提醒如此表示。

得，算我多心，蕭涅無奈的搖搖頭道：「即便是覺醒者也不能隨便殺，尤其是不能在鬧市區隨便殺。」

這一次，程舞總算點頭。

「還有，你有沒有參與對賀氏一族的抄家工作？」蕭涅忽然問。

程舞搖搖頭：「沒有。」

「根據某位內部消息人士昨夜透露給我的消息：賀氏家族所有成員已經被王庭控制了——其實這也是變相的保護，但是保護的代價，就是所有涉嫌通過使用妖獸精魄成為覺醒者的賀氏成員必須廢掉神力去做普通人；而且，賀氏家族的所有財產要經過王庭的嚴格審查，王庭對此舉動的解釋是要罰沒其中涉嫌從凡人之手豪奪過來的部分——誰都知道這只不過是王庭斂財的借口……」

程舞打斷道：「你又跑題了，我們現在要逛街。」

「好吧，我承認我只是關心那些錢哪去了——你不也很想要那一尊女媧補天玉像麼？」

程舞漠然道：「我是很想要，但我覺得不能用錢去買它。」

「我擦！難道說你要去搶？那咱們今天就不去那家商場逛了。」蕭涅皺眉道。

程舞冷聲回應：「我不會去搶。」

這句話灌進蕭涅耳朵裡的時候，似乎帶著冰碴子，直讓蕭涅打了一個激靈，好在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自以為弄懂了程舞的真實用意，壞笑道：「那好吧，如果你要搶，我替你望風——誰讓你這一次幫我這麼大忙呢？」

於是，程舞決定暫時不再理會蕭涅，只是冷哼一聲帶頭趕路。

「這你還不滿足？」蕭涅跟在後面嘀咕：「這已經是最鐵的關係了，你搶【劫】我望風，你坐牢我送飯……嗚嗚……」

被封住嘴巴的蕭涅有點委屈，特別是當他打著手勢給程舞推薦一些護膚品的時候，他覺得如果程舞是自己的女友，那麼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傻最白癡的男人——在一干路人的眼裡，他們的確是這樣看待蕭涅的——作者按。

但是接下來的一件事，就讓蕭涅覺得這一次逛街其實還是很有收穫的，那就是當程舞仔細聆聽了售貨員的介紹，除掉罩帽解下口罩試用某款護膚品的時候……

第100章 清明

該怎樣形容程舞的臉蛋呢？

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驚艷，不像沈小猛的稚嫩清純，也不像楚蕾的陽光靈動，更不像柳媚兒的妖嬈嬌艷——當那張看似平淡的臉龐映入蕭涅的眼簾刻進他的腦海時，一股暖流忽然淌進了心房。

這是很奇怪的一種感覺，因為在蕭涅的印象裡，程舞一個異常冷漠的殺人機器，但當他看到那張臉時，偏偏卻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親切漫上心頭，仿若因為搬家失散多年的鄰家小妹忽然又微笑著重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最後，蕭涅用一個詞來概括自己的感覺：

——舒服。

若只看程舞的細眉長目，只看她英挺秀巧的鼻樑，只看她薄若刀削的雙唇，都不可能讓人覺得舒服，相反會有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但是當這些冷冰冰的器官集合到程舞的臉上，加上那一頭烏黑柔順的齊耳短髮，蕭涅忽然覺得在程舞體內似乎有一種東西，融化了那冰封千年的寒冷——或許，程舞真實的內心，本不像她表現出來的如此冷漠，這種冷漠，只是她用於自我保護的偽裝……

「這位先生，您的女朋友已經選好了！」售貨員溫馨的提醒，把蕭涅拉回了現實。

「呃……啊？是麼？」蕭涅這才回過神兒來，再看程舞時，只見她已經將黑色口罩重新帶到了臉上，於是收回自己的目光道：「就這些？」——正在觀看程舞戰利品的蕭涅沒有意識到，他的嘴巴已經解封了。

「這是高度濃縮高純度的產品，足夠用上一年了。」售貨員解釋道。

蕭涅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忽然想到：真應該晚一點再放邱青青單飛，有那麼一位行家在身邊，想必真能買到些很不錯的護膚品……

如此念頭，只是在蕭涅心中一閃而過，他也沒有給邱青青打電話詢問對方的意思——剛分別沒一會就打電話，不知道內情的還以為自己要藉機跟人家套近乎呢……

於是，半懂不懂的蕭涅和完全不懂的程舞，在口才一個比一個好的售貨員的勸說下，買了很多護膚品——蕭涅看著胳膊上挎著的十幾個圖案精美造型精緻的包裝袋，回想起那些導購員的推銷詞彙，忽然想到：按照對方的說法，這些東西已經足夠程舞用上十年八年了！於是出聲提醒道：「舞妹妹，這些……已經夠了吧。」

程舞停下腳步，凝視戰利品，沉思片刻，終於，她點頭了。

蕭涅長出一口氣笑著問道：「用不用本人提供送貨上門的業務呢？」

程舞思考片刻，搖頭道：「不用了。」說罷，輕輕揮一揮手，捲走了所有的戰利品，沒有留下一個包裝袋。

蕭涅咧咧嘴道：「我能不能提一個建議？」

「嗯？」正準備離去的程舞聞言回過頭來。

「你最好找個有鏡子有獨立浴室的旅館住下，不然這些東西買了也沒什麼用途。」

程舞微微皺眉，表示完全聽不懂蕭涅在說些什麼，好似她也不太想搞清楚蕭涅到底要表達什麼，只是緩緩轉過頭，目光掃過圍觀的眾人，也不打算解釋為什麼自己一隻手就抓住了那一大嘟嚕戰利品，在圍觀路人自動讓開的通道中坦然離開……

「各位！」蕭涅招呼一聲，將眾人的目光吸引過來，煞有其事道：「各位觀眾，這是我們最近研究出來的近景魔術，我們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說說看，我們有沒有資格登上村晚的舞台呢？」

沒有人理會蕭涅，只是用看待神經病的目光打量蕭涅一番，搖頭散去。

蕭涅和程舞的購物之旅，也便在眾人的議論聲中落下帷幕……

陰曆三月十四，清明節。

天還濛濛亮，蕭父就給蕭涅打來了電話，讓他起床下樓。

睡眼朦朧的蕭涅胡亂的洗了一把臉，草草刷了刷牙，找了一身黑色衣服套上，便匆匆下樓。

昨天，他已經給張墨玄打了招呼，說自己會離開這城市一天，讓他代為照顧小萌，張墨玄自然答應。只是他提醒蕭涅，賀氏家族仍有個別漏網之魚，其中包括方慈老太的一對雙胞胎女兒賀霜賀雪，讓蕭涅不要掉以輕心……

「媽的！」蕭涅下樓的時候想起張墨玄的提醒，嘴裡仍在罵罵咧咧，「看來，把與自己安危相關的事情寄托在別人的手上，真不是什麼靠譜的事兒！」

「臭小子，你嘴裡嘟嘟囔囔說什麼呢？」蕭母的問話，把蕭涅拉回了現實。

蕭涅一邊拉開車門上車一邊回應：「吃東西齜牙了，肉絲卡在牙縫裡很難受。」

蕭父聞言遞過來一瓶礦泉水，同時打方向倒車掉頭，嘴裡說道：「換個新牙刷吧。」說罷，上檔出發，蕭涅小的時候，就覺得父親開車上檔的動作帥到沒邊兒，這麼多年過去了，如今再看，仍是覺得他老人家真是威風不減當年……

回老家的路上，蕭涅自然免不了要受老媽一路嘮叨，嘮叨的內容也無非是該找個工作啦該找個女朋友啦該有個孩子啦之類的話，蕭涅只是回應：「過年的時候不是說好了麼？等到年底的時候，我自然領回家一個姑娘給二老看；至於工作，反正兒子現在又餓不死，而且儲蓄卡裡還略有餘款，養活一兩個人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可是如果要再養一個孩子可就有點困難了，也不是說會把您的孫子或者孫女兒給餓著，就是還沒找到合適的姑娘給您生出個孫子或者孫女兒……」

就在蕭涅到達爺爺奶奶的墳墓所在地之前，一個老人已經在這裡站了許久。

這個人身材矮小卻脊樑筆直的老人蕭涅認識，便是自稱為其師傅的天權。

天權的對面，便是一頂普普通通的墳包，連墓碑都沒有，可天權卻知道，葬在其中的，便是自己曾經的摯友蕭振夫婦……

墳包之前，是天權祭上的濁酒一壺。

天權曲下身來，為老友滿滿的斟上一杯，口中說道：「你倒是灑脫的很，為了凡塵俗世中的所謂感情自願放棄了覺醒者漫長的生命，只為同所愛之人生死同眠；卻沒有想過，曾經顯赫一時的蕭氏家族面臨著怎樣的挑戰——或許，是長孫女的亡故讓老友你覺得人生索然無味；或許，是睿智豁達的你厭倦了無休止的傾軋；或許，你從一開始就沒把自己當個覺醒者來看，只想過平平淡淡的人生。於是，你像個凡人一樣逝去了……這第一杯酒，就當我天權對你的敬重，敬重你的灑脫！」

說著，將杯中濁酒灑在墳前，繼而又斟滿，笑著道：「只是不知道老友你轉世投胎沒有，若是沒有，在鬼界過得可曾順心？是否也在冥冥中關注著你的後輩？告訴你一個消息，你的長孫蕭涅，距離天元層僅剩一步之遙了。當初，我將涅兒從你身邊帶走的時候你說『涅兒性格最像我，憊懶無拘，怕是不適合在覺醒者的世界裡生存』，哈哈，老友，看來無比睿智的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我相信以蕭涅的悟性，衝破天元層，跨入有悔層都是大有可能的……第二杯酒，算我對你的示威，咱們拭目以待吧！」

調侃之中，第二杯酒也灑到了蕭振夫婦的墳前，天權端起第三杯酒道：「老友想必也是知道那個流傳了萬萬年的讖言的——『鳳凰合，北辰生』，我在王庭等了千餘年，做拱衛北辰星七斗之一的天權星也做了近千年，自是萬分期待眾神之王北辰的覺醒。現在，凰鳥已歿，鳳鳥獨存，蒼穹中的北辰雖然一直未曾消失，但這覺醒者世界中的眾神之王何時降臨呢？老友啊，現在已經開始流傳一個說法，北辰是鳳凰交【合】所生之子，只是舊的凰鳥已死，新的凰鳥仍未出現，所以有必要封印鳳鳥神力等凰鳥出現再讓鳳鳥涅槃覺醒。可是這樣還有一個問題——倘若，我是說倘若，凰鳥再次降臨棲息在蕭家這顆梧桐樹上，我們該怎麼辦？是殺了凰鳥避免近親相交的悖逆倫常行為的出現，還是順其自然……哈哈！我也真是老糊塗了，跟你這個死人交流這些又有什麼用？這第三杯酒，就不給你喝了，我說了這麼久，你連個回應都沒有！我且拿它來潤潤嗓子吧！」說罷，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或許是天權的確不甚酒力，只一杯白酒下肚，臉色便有些發紅，雙眸之中的閃光也逐漸暗淡，最後竟然變得有些渾濁，他苦笑著說道：「老友啊老友，我忽然想起你的一句話，『未來不可知，往事不可追，唯有平淡且真實的當下值得沉醉。』——可是，若沒有了對未來的希望，人們要怎麼活下去呢？」

「認真的把握現在，便是替未來鑄下堅實的基礎。」一聲宛如黃鸝輕啼的話音飄來，回答了天權的問題。

天權微微皺眉問：「搖光？你也來了？」

「恰巧路過而已。」聲音剛落，一個身著淡黃古裝的妙齡少女出現在天權的視野裡。

天權聞言無奈的一笑：「即便你一直保持著傾城容顏又能如何？躺在地下的他卻不會再看你一眼了……」

第101章 家鄉

蕭涅家鄉的老宅很美。

若是只從空中俯瞰，這個規規矩矩的長方形院落，和尋常鄉村的平房也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因為有蕭涅爺爺奶奶曾經悉心的照料，就是這個平凡普通的小院，卻散發出另一種與眾不同的寧靜之美。

院子裡有一棵同根生兩干的棗樹，茂盛巨大的樹冠幾乎蓋住了整個院落，將三月裡的陽光割裂成雜亂的碎片；在那些亮色的陽光碎片之中，點綴著隨意栽下的花種，月季，串紅，繡球……靠近月台的，是一棵蠻高的美人蕉，美人蕉旁邊是石磨的台階，台階的另一側是一株樹齡不短的石榴樹，石榴樹的一側便是院落的東牆；牆下栽種著爬山虎，這種生命裡頑強的植物，衍生出的綠色幾乎爬遍了整個院落的內牆，甚至還有那麼幾枝繞過西面的配房，匍匐著越過屋頂，爬到了院牆之外——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蕭涅裡記憶的模樣，但是也有那麼一些事，是他沒有想到的。

蕭涅沒有想到的是，天權老頭竟然比他早一步趕到了自己的老家，而且當自己拜祭完爺爺奶奶回到老宅的門前時，正發現帶著個墨鏡，打扮的像個走家串戶的算命先生一般的天權老頭端坐在門旁半埋在土裡的石頭磨盤上，看他的樣子似乎早已恭候多時了。

於是，蕭涅還是沒能躲過天權的體檢。

所謂體檢，其實也很簡單，只需要蕭涅祭出一個火苗，天權將這火苗吞進嘴裡，如對待珍饈佳釀般細細品味一番，便能準確的計算出蕭涅目前的修為階層了——根據天權的解釋，這種做法，比簡單的感知更為精確，甚至能推算出蕭涅距離天元層的差距。

「不錯，躍淵上境！」天權點點頭評論。

蕭涅一臉的冷汗：「仙人，您隨便感知一下也能知道我是躍淵上境啊。我覺得您大老遠趕來就為吞我一尾火種，實在是……」

「多此一舉麼？」天權問。

蕭涅狠狠的點頭，表示同意。

「唉——！」天權深歎一口氣道：「這是王庭的規定，為師也是無可奈何啊——因為不能強行把你抓回天庭研究所，所以只能派我這個名義上的師傅來做這個工作……」

蕭涅敏銳的感覺到了什麼，出聲問：「王庭是不是打算，重新取我的真元之血化驗？」

天權答道：「的確有這個想法。徒兒，你也知道，這一段時間以來，鎮北所地界上發生的每一件大事裡都有你的參與——某些事甚至還因你而起因你而終，所以王庭上難免會有人對你現在的神性產生懷疑。他們無法相信一個神性為守護的覺醒者竟然如此……」

蕭涅不屑的笑了一聲道：「如此愛惹是生非是麼？」

天權苦笑一聲道：「神魔之爭戰意漸濃，這段時間的事情的確很多，但你出現在其中的次數，也太過頻繁了一些。」

「仙人，你以為我想？」蕭涅點根煙道：「若不是那些混蛋惹我，我才懶得理他們呢……」

「大懶？還在門口跟那位先生墨跡呢？趕緊回來，開飯了！」蕭母的呼喊聲從宅內傳來。

蕭涅答應一聲，轉頭又向天權說道：「仙人，不好意思，因為還有家宴，就不多陪了。」

天權微微一笑：「怎麼，也不請你的師傅進去喝一杯家鄉酒麼？」

「不好意思。」蕭涅表示歉意道：「我四叔脾氣暴躁，最煩那些裝神弄鬼的騙子……」

天權還沒說話，一聲炸雷般的怒喝從院內傳來：「大懶，趕緊給我滾到桌子前面來，讓你爹和三個叔叔等你一個人，你好意思嘛！？」

蕭涅聞言，嗖的一聲躥回了宅內。

他知道，迎接他的將是三個叔叔的白酒攻勢。

「家鄉水甜，泥坑酒香。」——這是家鄉酒曾用的廣告詞，據說，在唐朝的時候，大詩人李白就曾經盛讚這種佳釀「十里聞香三里醉，一杯入口五雲飛。」

在蕭涅看來，便是回家鄉地，吃家鄉飯，和家鄉親，飲家鄉酒這麼簡單……

而蕭涅的四叔卻用其豪爽的性格和無敵的酒量讓蕭涅明白，這事兒肯定不止這麼簡單。

因為蕭父要開車，所以蕭涅變成了三個叔叔輪番轟炸的目標：老實的二叔勸酒不忍拒絕，精明的三叔勸酒不能拒絕，奔放的四叔勸酒不敢拒絕——於是，蕭涅不出意外的喝多了。

一餐吃罷，蕭父便決定驅車趕回城市。

而蕭涅則是被母親架著離開老宅的，醉眼迷離的他回望了一眼那親切的青色院牆，那一抹爬到牆外的盎然綠色，在被酒精深度麻醉的意識裡，也變變的有些飄忽起來：本來只是孤零零的一枝綠色生機，在蕭涅模糊的意識裡，不知為何卻扭曲起來，急速膨脹起來，最後那深深的綠色陡然爆炸，那個原本寧靜祥和的農家小院，也慢慢淹沒在摧枯拉朽的綠色浪潮裡，消失不見了……

蕭涅猛的坐起來，卻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嗯，是真真正正的自己的單人床，父母家的那個。

「臭小子，醒了？」蕭母責備的聲音傳來。

蕭涅揉揉眼睛，才意識到時間已經是晚上，他迷迷糊糊從床頭櫃摸到眼鏡帶上，出聲問道：「媽，我睡了多久？」——話一出口，蕭涅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喝多了，因為自己的嗓音都變的有些沙啞。

蕭母戳了戳蕭涅的腦門道：「你呀，真是沒出息，看見酒比看見親媽還高興——偏偏酒量還不咋地，不能喝就別逞強啊！」

「媽。」蕭涅揉揉發麻的臉，擠出個難看的笑容道：「您兒子可是以一敵三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二叔三叔都被我喝趴下了吧？只有四叔還強頂著，不過看樣子也快不行了……」

蕭母聞言，又輕輕拍了蕭涅腦袋一下道：「你還有臉說！這是本事嗎！？你要真有本事，就趕緊給我領個兒媳婦回來！」

面對母親的殺手鑭，蕭涅很是無奈，於是仍舊老生常談道：「等到過年……」

「別唬我了！」蕭母出聲打斷了蕭涅的話，「在老家的時候我問過那個算命先生了，他說你今年根本就不會走什麼桃花運，如果不小心還會招來桃花劫！」

「那老頭危言聳聽，媽您可別信他！」蕭涅忙道。

蕭母則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不過那位先生說也有破解之法……」

「他訛了您多少銀子？！」蕭涅忙道：「我日他仙人！竟然騙到我媽頭上來了！」

「鐺——！」蕭涅腦門上挨了個爆栗，毫無疑問這是蕭母賞的，只聽她說道：「那位先生一分錢也沒有要，只是求了一碗便飯。」

蕭涅皺著眉揉著腦袋道：「唉，真是可惜了我家那一碗黃燜肉——哎，媽！媽——！您先別忙著打我，您先告訴我那老頭說要怎麼破解了麼？」

「人家說的實在的很。」蕭母回憶道：「只讓你小子平日裡老實點兒，別到處惹事兒。」

蕭涅聞言，壞笑一聲道：「那我就老實點兒，母親大人，兒是不是可以暫時不用找女朋友了？」

「想得美！」蕭母道：「先生還說了，破解桃花劫的最根本辦法就是趕緊找個正配夫人……那位先生的原話是怎麼說來著？嗯……想起來了，是這樣的——『凰鳥正位，余擾退散；雜鳥求鳳，豈可成劫！？』我仔細想了想，還是很有道理的，所以，大懶啊……唉大懶，你去哪？」

這時的蕭涅早就穿好了鞋，正準備出屋，本以為母親會因為參悟天權老頭留下的那晦暗難明的讖言忽略了自己的存在，沒想到剛握住門把手就被抓住了，於是回頭道：「媽，我這就出去給您找個兒媳婦！」

蕭母被蕭涅突然如此積極的態度搞的一愣，還沒回過神來，蕭涅早就打開門一溜煙跑了，樓道裡只傳來蕭涅的一句話——「晚上不用給我留門兒！」

蕭涅之所以這麼急著離開，就是他記得柳媚兒帶來的消息「清明之後谷雨之前，刑天會和你見面。」而且，柳媚兒只說見面時間是「清明之後，谷雨之前」，而具體要後到什麼程度，蕭涅卻不知道，後一秒也是後，後一天也是後，後一個月——不可能後一個月，因為清明和谷雨之間只有半個月……

而見面地點呢？柳媚兒也沒提！於是，蕭涅只好被動等待刑天找上門來，可是有一點他必須避免，那就是絕對不能把見面地點定在父母的家中——到時候打起來連累了父母，蕭涅豈不是要後悔一輩子？

蕭涅回到租住的房屋，卻發現也有一個人在等自己，而且從其身上落下的灰塵推斷，她等了自己很久了。

「這城市的空氣污染太嚴重了，我就離開一天，就飄進屋裡這麼多灰塵……可是舞妹妹，你不是能控制微小粒子麼？怎麼還任由這些灰塵落到身上了……」蕭涅說著，推了程舞一下，

這一推，就推出事來了，程舞直挺挺的倒下砸在地板上，激起一團塵土……

第102章 重傷

程舞倒下之後，蕭涅才發現她腳下那一灘血跡，他伸出手指沾了沾，發現黏稠的血液幾乎完全凝固了。

蕭涅大驚，急忙伸出手指探探程舞的鼻息……

「這該死的口罩！」蕭涅嘟囔著，一把扯下礙事的黑色口罩，將手指貼近程舞小巧秀挺的鼻子下面——還好，還有氣息，只是非常虛弱幾不可覺。

「媽的！」蕭涅低聲罵了一句，拿出手機，撥通了張墨玄的電話：「馬上讓楚蕾開車到我家來！程舞身受重傷！」

十分鐘之後，楚蕾匆忙趕到，也沒過多的說些什麼便把程舞瞬移走了，只是臨走時給蕭涅留下一句告誡：「魔族現世，你要小心。」

是夜，躺在床上的蕭涅心情很壞，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卻安撫不了他心中的焦躁。

程舞摘下口罩試用護膚品的一幕，一遍又一遍在蕭涅的腦海中浮現。

那張被商場櫃檯的亮光映照的晶瑩剔透的臉龐，那張看上去似曾相識讓人從心底覺得舒服的臉龐，那張蕭涅很想伸出手指去觸碰一下卻始終沒有機會的臉龐……

在等待楚蕾趕到的那幾分鐘裡，蕭涅本來有機會達成這個夙願，但他放棄了，只是小心翼翼的守護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一直大大咧咧的蕭涅那時忽然有些害怕，害怕那張失去了血色慘白的讓人心痛的臉，彷彿只要他輕輕一碰，它就會變成碎片……

究竟是誰幹的呢？——蕭涅忍不住去想：在這個城市裡，有能力將程舞打成重傷的覺醒者……難道說，是刑天？這不太可能，刑天雖然狠毒，但為人低調。以他在覺醒者世界裡留下的事跡來看，此人要麼不作為，若有作為必然讓天下震驚——率領魔兵殺入王庭，從衛道司司帥手下把柳媚兒劫走，其中任何一事，都是普通覺醒者想都不敢想的事。而打傷程舞又能得到什麼呢？打傷這個被王庭去職的游將又有什麼意義呢？刑天若是再臨此地，完全沒有必要做出這等事情引起衛道司的注意……

凌晨一點多鐘，沈小猛發來短信：「你回到家沒有？睡了沒有？」

蕭涅瞇著眼看了一會兒，才將將適應了手機屏幕的刺眼的光線，他揉著眼睛回：「回來了，但是沒睡——程舞受傷了。」

沈小猛回了一串問題：「不可能吧！？誰幹的？她沒事吧？你怎麼知道的？」

蕭涅回：「我也不知道兇手是誰——她暈倒在咱家客廳裡，但這裡不是第一案發地。楚蕾已經把她帶到鎮北所去了，有方霸王在，應該沒事吧……」

過了一會兒沈小猛回：「蕭不著調，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事情？」

蕭涅想了想回：「我肯定是有秘密的人。」

「告訴我吧。」

「不行！快中考了，你安心上學。另外，魔族現身，你小心些——王庭衛校百年難遇的天才。」

「我拿個秘密跟你換怎麼樣？」

蕭涅無奈笑笑回：「睡覺吧。」

「哼！不說拉倒！明天我就請假去所裡探望程舞。」

「明天我去接你。」蕭涅忙回——這種時候，他怎麼可能讓沈小猛獨身一人做某些事情。

沈小猛回：「唉——某人剛才還說讓我安心上學，只因為我還有在魔族現身的敏感時期自由進出鎮北所通行證的作用，就立馬改口了，難道說……你看上程舞了？」

蕭涅對沈小猛的邏輯推理能力很是佩服，他毫不掩飾的回：「有好感，但若說是看上了，也有點不甚合適，畢竟感覺這東西需要雙方的互動。在我的好友列表裡，舞妹妹就好像是個永遠處於忙碌狀態的頭像，很難勾上手啊！」

很久，沈小猛都沒有恢復蕭涅的短信，一直到蕭涅以為沈小猛睡著了，手機才突然震動起來，於是蕭涅不得不再一次適應手機的亮光，沈小猛的短信映入眼簾：

——「！！！！！」

蕭涅苦笑一聲回：「我又不是福爾摩斯，你給我發這些暗碼完全沒有意義啊……」

這一條短信真的是石沉大海了，時間到了早晨，半睡半醒狀態的蕭涅才被手機的來電震動吵醒，蕭涅閉著眼把手機摸到耳邊接通電話問：「誰啊？」

那邊傳來楚蕾憔悴的聲音：「搶救了一個晚上……」

「怎麼樣？！」蕭涅猛的坐起來大聲問。

楚蕾沉默。

「說話啊！！！！」蕭涅咆哮道。

楚蕾繼續沉默。

「不可能的！！！她那麼強！！那麼強！！！」蕭涅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

「你盡快來所裡一趟吧。」楚蕾終於回應了一句。

蕭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問：「直接告訴我，她……是否還活著。」

電話那一邊，楚蕾也很明顯的深吸了一口氣，良久才道：「凡人世界裡有一種病，叫植物人……」

得到答案的蕭涅沉默了，腦海之中一片空白，失魂落魄回應：「好吧，我盡快趕過去。」

慢慢的，蕭涅恢復了意識，憤怒，成為了意識的主流——神力如此強大，執行力如此堅決的程舞，被人重傷變成了植物人？！這他媽的怎麼可能？！這又不是棒子國的電影！小爺好不容易對一個女孩有了好感，她就被人重傷變成了植物人？！而且事先沒有任何的徵兆？！這他媽的也太坑爹了吧？！什麼桃花運桃花劫全是他媽扯淡！我要的是線索和邏輯啊！！！！

等等！線索？賀家剛倒，有人逃脫，天權親臨……難道說，程舞的受傷是其他家族施壓王庭妥協退讓的結果？斗魁庭決定棄車保帥？讓程舞來背這個黑鍋？可是如此妥協怎麼可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程舞怎麼可能愚忠到如此的程度……

「女媧補天力竭而亡，而後有凡人之世界。」——蕭涅腦中猛然浮現程舞說出這句話時眼神裡的決絕和無悔，此刻他似乎明白了。

「糊塗！白癡！」蕭涅嘟囔一句，打通了沈小猛的電話，只說了一句：「馬上請假，十分鐘之後我到學校。」

事態緊急，蕭涅連打車都省了，直接爬到屋頂，躍然而起——此刻的他，哪裡會在乎衛道司的禁令……

沈小猛正在學校門口等待，嘴裡還嘟囔著「這麼早老師都沒來我怎麼可能請到假……」一句話還沒說完，天空之中的蕭涅如捕食的獵鷹般猛然俯衝撲下，一把將沈小猛抓進了懷裡，沈小猛的驚叫聲中，二人已重新升空——正交接班的門衛被這一幕徹底驚呆了，他們齊齊長大嘴巴，木然的望著空中那個越來越小的影子，其中一個訥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不是神仙，是佛祖。」——學校門口賣煎餅的大媽虔誠的跪地膜拜。

「其實，那東西什麼都不是，只是你們的錯覺罷了。」一個身著神衛軍服的男人出現，開始對眾人的記憶進行修改——他正是負責在蕭涅返鄉期間保護沈小猛的軍士，因為還沒接到張墨玄停止保護的命令，所以還一直在這裡堅守崗位……

鎮北所內。

「蕭涅，你就這樣一路飛過來了？」——這是張墨玄看到蕭涅之後的第一句話。

蕭涅懶的理他徑直朝搶救室走去——搶救室的位置他知道，他還在那裡接受過治療——躺在蕭涅懷裡被享受公主抱的沈小猛也沒空理他。

張墨玄愣了一下，才邁開大步追了過去，心想：這下，不知道又是哪個倒霉孩子觸碰到蕭涅的逆鱗了，唉——看來，當初把大隱於市的蕭涅挖出來，未必就是一招好棋啊……

出人意料的，搶救室卻沒有一個人。

「難道說已經……」蕭涅腦中閃過一個不祥的預感，急忙放下沈小猛，就近抓住一個路過的醫護兵問：「程舞在哪？！」

「在……在重症監護室。」

「帶路。」蕭涅吩咐道。

重症監護室外，楚蕾已經靠著牆角蜷縮著睡著了——只有雙眼佈滿血絲的方霸王守在外面。

方霸王也把蕭涅擋在了屋外，只允許他和沈小猛隔著觀察玻璃看看病人：

躺在病床上的程舞臉色依然慘白如雪，屋內的一切彷彿都是靜止的，蕭涅甚至看不到程舞胸腔的起伏——除了那些醫療顯示器上躍動的綠色線條能證明程舞還「活著」，其他的一切，都不敢讓蕭涅相信，這個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病人，就是那個前幾天和自己去商場採購的女孩兒，就是那個天元層的覺醒者程舞……

「以你的經驗推斷，是誰幹的？」蕭涅忽然問。

方霸王想了想回答：「水系覺醒者。」

蕭涅聞言，直接聯想到的就是那一尾釘在燭龍胸口的冰箭！於是他沉聲問：「天權？」

方霸王先是愣了一愣，旋即搖頭道：「天權長老雖然號稱五系全才，但以我的觀點，他對於水的操控，恐怕還達不到這種程度。」

「什麼樣的程度？」蕭涅問。

「水乃生命之源。」方霸王回答道：「在人體生命循環中的地位之重要無以言表，任何一個生命活動的細節都和它有關，而程舞之所以昏迷不醒，就是因為有人出手污染了她體內循環的最基本元素——水分子。打個比方，電腦程序順利運行的最基本要素是什麼——二進制。程舞現在的病症根結，就在於某人將其中的『0』和『1』變成了生命系統無法識別的亂碼，而且是時刻在變換的隨機亂碼……」

「那她怎麼可能還活著？」蕭涅問。

「難道你忘了？程舞的神力便是操控微小粒子——這是她的神力對自身進行自我保護的結果，即便不能破解那些密碼，她的生命系統也能強制完成『水』的循環讓生命系統得以運行——但是，她體內的『水』，已經不再純淨，甚至帶有毒性，這個時候就需要藥物和醫療儀器的輔助以維持某種脆弱的平衡……」

蕭涅盯著方霸王的眼睛問：「當今覺醒者的世界，誰的嫌疑最大？」

方霸王想了想回答：「四大鎮將之一的青龍，亦或者，失蹤多年的魔將，共工……」

第103章 通緝

青龍？應該不會是他，神魔大戰迫近，他老老實實守在鎮東所的幾率會大一些，而且程舞曾經擔任衛道司游將和青龍共事過，以程舞對青龍的熟悉，不太可能會中招；共工？這傢伙在自己出生前就失蹤了，而後也一直沒有現世，還有人傳說他早就在六十一年前的神魔大戰中壯烈犧牲了……

只是方霸王臨床經驗豐富，而且根據蕭涅的瞭解，這傢伙在對待病人的態度上絕對有自己的原則底線，和某些黑心的白衣天使不同，這個方霸王是徹頭徹尾的很純粹的天使——只是這個天使的相貌，少了幾分可愛多了幾分霸道罷了……

那麼，現在嫌疑最大的就是公共了！可是公共為什麼要這麼干呢？幹掉程舞做復出宣言？沒必要啊！他已經很有名啦。程舞主動找到他？更不可能啦，許多年前，他的實力就能和王庭七魁相提並論了，怎麼可能被程舞找到……

所有的可能都有著不可能的理由，蕭涅的腦袋都快想炸了，卻找不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而受害人仍處在昏迷之中，不可能回答他的問題……

「還有沒有徹底治癒的辦法？」沈小猛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方霸王點點頭：「解鈴還須繫鈴人，只要找到兇手解除這個咒術，程舞自然痊癒。」

「如果是共工干的，那麼我們找青龍可不可以？」沈小猛繼續追問。

方霸王面帶遺憾的搖搖頭回答：「昨夜鎮將已經和青龍通過電話，對方表示無能為力——雖然水神共工和四靈之青龍之水皆為五行元素最強，但操控方式完全不一樣，青龍多是以水為直接武器殺傷對方，對於操控敵人體內水分這種卑劣手段研究的很少——雖然他也能做到，但是高傲的青龍表示，對於如此手段他不屑於為之，更不可能對曾經的同袍下手——而且他還透露，精通此道的人肯定會在這咒術之上施加密碼，盲目解密甚至會直接危害到病人的生命……」

蕭涅忍不住打斷道：「不管怎麼說，青龍總是這一方面的專家，咱們應該把程舞送到他那邊讓青龍研究研究，總比你我在此地盲人尋路要好得多。」

張墨玄這個時候走了過來道：「神魔大戰迫近，魔族頻頻現身，再加上前段時間同滅盟交戰時的人員損失，鎮北所現在面對的壓力很大，人力調配捉襟見肘——實在是抽調不出人手擔此重任了。」

「那王庭方面有沒有派過來支援呢？宿衛隊呢？」蕭涅冷冷的問。

張墨玄無奈歎道：「我的報告已經發過去了，可王庭並沒有回應。」

「這幫混蛋！果然是借程舞的受傷讓其他家族有個台階下！」蕭涅低聲罵了一句，毅然道：「那麼，就由我蕭涅來做這項護衛工作！」張墨玄剛欲說話，蕭涅又加了一句：「義務的。」

張墨玄擺手，表示蕭涅誤會了他的意思，他說道：「你現在也走不開。」

「為什麼？」蕭涅皺眉問。

「喏。」說著，張墨玄遞過來一張紙，當然，這不是普通的一張紙，這是七魁之首天樞長老簽發的《弒神通緝令》，而被通緝的人，正是蕭涅——畫面上的蕭涅，還留著原來的髮型，由此推斷，王庭印出這張通緝令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這是什麼意思？」蕭涅拎著這張特殊材料製成的懸賞畫的一角問，看他的動作，便給人一種感覺——這張紙很骯髒，若用整隻手去拿，就污染了自己的手掌。

張墨玄攤開雙手無奈答道：「這就是斗魁庭的意思——而且是今天清晨剛剛下達的命令。」說罷打了個手勢，便有人衝上來摁住了通緝犯蕭涅，將他押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而後，張墨玄又屏退眾人，只留下沈小猛和蕭涅。

這時候，蕭涅才有功夫詳細看看通緝令上的說明：「叛將蕭涅，無視王庭禁令，多次濫用神力攪動凡人世界安寧；涉嫌殺害賀氏家族上下九十七口，覺醒者凡人俱不放過，其殘忍程度令人髮指；另，此子和魔族、滅神聯盟高級將領飛廉關係密切……其罪行纍纍罄竹難書……特下達此無差別弒神令，任何覺醒者見之可誅，有功無過！」

「我什麼時候殺了賀家九十七口？」蕭涅問。

張墨玄解釋道：「四大衛所將賀氏族人控制後，決定統一押送王庭，然而在途中遭到一自稱蕭涅的控火者偷襲，除賀氏胞胎姐妹外再無逃生者——這是王庭的說法。雖然我知道王庭是在說謊，這事兒肯定不是你幹的，但是，唉——！所有的不利證據都指向你，甚至還有你殺害他們的錄像……如果你看了錄像就明白，除非有更直接的證據，否則這個嫌疑犯你蕭涅就當定了！」

「那找到賀霜和賀雪不就真相大白了麼？」沈小猛提議。

張墨玄歎口氣道：「我們已經收到確切情報，兩姐妹已經投奔魔族了……王庭也有可能想以此通緝令換回兩姐妹的信任。」

蕭涅聞言忍不住道：「擦！傻子也知道兩姐妹肯定不會上當啊！人家既然是屠殺的見證者，肯定知道下此殺手的就是王庭啊！什麼想換回兩姐妹的信任？還不是給其他家族看的表面文章？這種幼稚的把戲，也就是騙騙那些不知道事件內幕的覺醒者罷了！我他媽的還以為王庭打算讓程舞背黑鍋，卻沒想到自己到最後反而成了背黑鍋的！」

「知道內幕的？」張墨玄苦笑一聲道：「賀氏家族就剩下那倆個姐妹——連參與此案的飛鼠天狗也被殺了，所以，知道此事內幕的除了斗魁庭，就只剩下我們三個，哦，還有程舞……」

蕭涅聞言，毫不猶豫的開始拉攏腐蝕張墨玄：「小玄子，你是不是也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是不是也覺得王庭太過冷血無情？是不是心中一陣悲涼？是不是也有種兔死狗烹的危機感？不如咱們三個戴罪之人合作一下？」

張墨玄絲毫不為所動道：「我做鎮將這麼多年，也算是頗有心得——不該你知道的事你知道也是不知道；該你知道的事你不知道也是知道……所以，就連十一年前王庭發生的那件大事，我都是『不知道』的，我相信過一段時間，賀氏家族的事，我也就會忘記了……」——這些話，似乎也是張墨玄刻意說給在場的沈小猛聽的。

「我擦！小玄子你真是一點節操都沒有啊！」蕭涅忍不住罵道：「你是天道的守護者啊，你是鎮北所的鎮將啊，你怎麼能如此的沒有人生價值底線？」

「正因為我放棄了我個人的原則，才能守護這天地間最根本的法則。」張墨玄給了一個極其富有哲理的答案。

蕭涅知道自己這回很可能被王庭狠狠的玩了一把，於是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問：「說吧，你想把我怎麼樣？砍下我的腦袋交給王庭？」

張墨玄搖搖頭回答：「我若是沒有你違背天道的切實證據，不會殺你——我指的是真正的證據。」

沈小猛發言道：「那你把蕭不著調放了吧，王庭方面，你就說蕭涅把你打傷了，還劫持走了程舞。」

「不行，這太明顯了。」張墨玄否認。

「難道王庭的栽贓不明顯麼？」沈小猛反問。

「嗯。」蕭涅也表示贊同：所謂謊言，不在於其是否荒誕，而在於其是否能帶來利益——凡是能帶來利益的謊言，無論其多麼荒誕不經，多麼幼稚可笑，但是它往往就能成功——因為人們只在乎那利益，又有誰去關心那荒誕呢？

想到這些蕭涅便說道：「王庭的底線是在神魔大戰前夕維護內部的穩定，所以無論你對上面的說辭多麼可笑，只要符合王庭的意圖，那麼它就可行——而現在，你放我走，讓我救了程舞，顯然是符合王庭根本利益的，這樣一來，王庭非但不會損失程舞這個戰力，而且其他家族追究起來，王庭也可以把所有的責任推到我身上歸結為程舞的個人宿命機緣——既然王庭已經決定讓我來背黑鍋，一個也是背，兩個也是扛，從本質上來說是沒有什麼區別……」

張墨玄打斷蕭涅的話問：「你要帶著程舞去找青龍？」

「沒錯！」蕭涅回答。

張墨玄則沉聲問道：「若是沒有了這些設備，你們以為程舞能撐多久？」

「多久？」蕭涅下意識的問。

「根據方醫生的診斷書——最多三天！」

蕭涅聞言咬咬牙道：「三天，足夠我飛到鎮東所了！這裡，還要麻煩你知會凡人的部隊一聲，不要把我當入侵的導彈打下來……」

「你該考慮的不是凡人軍隊的反導系統，而是一路之上面臨各類覺醒者的圍追堵截。在層層圍堵下，你覺得三十天時間夠用麼？」張墨玄說著，指了指那張通緝令。

蕭涅知道張墨玄所言非虛，他恨不得將手中這張破紙撕成碎片，但又深深的知道即便把它撕碎了揉爛了扔進馬桶衝進下水道也消除不了這個該死的通緝令！

神衛王庭幾乎考慮到了任何的細節，他們就是要人背下這個黑鍋，而且各種手段試出來，讓背黑鍋的蕭涅幾乎無從反擊。

「擦！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蕭涅嘟囔道：「要怎麼樣才行？！等等，我有了！」

「快說快說。」沈小猛催促道。

「根據方霸王的分析，共工有最大的作案嫌疑——所以我去把他找出來。解鈴還須繫鈴人，嗯，解決問題最有效的辦法，還是直面問題的根源！」

「茫茫人海，找一個人可謂是大海撈針！更何況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共工？」張墨玄問。

蕭涅猶豫片刻，點了根煙說道：「其實，我和刑天有個約會……」

第104章 往事

人在很多時候都要面臨選擇，這個選擇將決定未來的人生旅途方向。

毫無疑問，蕭涅在說出心底秘密的時候，就站在了這樣的人生岔路面前。

蕭涅曾經說過「若見刑天，必斬其首！」——而現在，在程舞重傷的前提下，斬首任務是否要讓位於詢問魔將共工的下落呢？

蕭涅知道，刑天既然肯主動約見自己，肯定有所訴求。自己若是能讓對方的訴求變成現實，才有可能建立進一步探聽共工藏身所在的合作基礎——若是見面就打架——打得過打不過仍在兩可之間，就算打過了，以刑天那又臭又硬寧死不屈的脾氣，怎麼可能從他嘴裡套出有關共工行蹤的線索呢？

「蕭不著調，你真的要和刑天見面？！」沈小猛忽然問。

蕭涅還沒有回答，張墨玄卻突然道：「那天在賀家包住的套房，我便感知到有魔族的侵入——只是那氣息太過飄渺迷幻，干擾了我的判斷，也讓我把其當成一個魔族中負責暗中監視的偵查魔兵……現在想想，那個人應該就是——柳媚兒！」

通過張墨玄的敘述，蕭涅推斷出，程舞並沒有將柳媚兒通知自己的種種細節透露給張墨玄聽——這也讓蕭涅明白了：程舞是個很純粹的女孩，既然被免掉了衛道司游將的身份，那麼便不必再和衛道司有太多的糾纏，雖然她曾是衛道司的游將，但既然被免職了，這些護衛大道的工作便立刻放下——說真的，蕭涅真的有些佩服程舞的乾脆，這種絕不拖泥帶水的幹練性格，確實很有吸引力。

只是現在，這個讓蕭涅產生莫名信任和好感的女孩卻只能躺在病床上，而要治癒她的辦法就是要蕭涅先放下心中的仇恨和刑天虛與委蛇一番套取有關共工的情報——說實話，蕭涅內心真的很糾結：一面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一面是需要救治的程舞……

站在一邊的沈小猛深看了蕭涅一眼，卻沒說些什麼，只是對張墨玄道：「我提議——讓蕭涅重獲自由。」

「嗯？」張墨玄聞言眉頭微皺，「剛剛才讓屬下抓了他，怎麼能這麼快就放了他？如果消息傳到王庭……」

「別說消息傳到王庭，就算蕭涅被押送到王庭——刑天還是要見他的。」

張墨玄微微一愣道：「你怎麼會對刑天如此瞭解？」

沈小猛耐人尋味的一笑答道：「縱觀人鬼兩屆，不管是死了的還是活著的覺醒者，有哪個對刑天不瞭解？」——這是沈小猛說話的一貫方式，嗯，一貫的沖。

在沈小猛和張墨玄對話的過程中，蕭涅一直未曾發言，看他的神情，似乎也沒有在認真聆聽兩人針鋒相對的對話，而是深深陷在了內心的矛盾糾結之中。

張墨玄聞言，掃視蕭沈二人一眼，便開始低頭沉思：沈小猛所言非虛，以他對刑天的瞭解，那個傢伙絕對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他絕對是將「魔族從欲」發揮到極致的最佳實踐者。刑天從不掩飾自己的慾望，也不介意在眾人面前說出些駭人聽聞的大話，因為他總能將那些不切實際的海口變成現實……

再考慮蕭涅這一方面：將蕭涅放走這件事如果可行的話，首先需要自己對外宣稱蕭涅由自己秘密拘押；同時也需要蕭涅的配合，那便是蕭涅要調一些——可是，憑自己對蕭涅的瞭解，他怎麼可能老實又低調？更何況是逆鱗被人觸碰處在暴走邊緣的蕭涅……

「蕭涅，我可以給你自由，但你要給我一個保證！蕭涅！」

「蕭不著調！小玄……不是，鎮將叫你呢！」沈小猛看蕭涅還在發呆，打了他的手一下。

「Pardo？」蕭涅彷彿剛回過神來，「你說什麼？」

於是，張墨玄不得不皺著眉將自己的話重複了一遍。

蕭涅考慮了片刻回應：「什麼保證？」

張墨玄面色凝重沉聲道：「不要惹是生非。」

「擦！怎麼和天權老頭說的話一模……」蕭涅話說到一半，再次陷入沉思狀態。

沈小猛發現了，蕭涅今天很不正常，往常能輕易跟上自己跳躍性極強對白的蕭不著調，今天的心事似乎很重很重——看來，他心裡的秘密還不止「和刑天有個約會」這一個。

「蕭不著調！」沈小猛不得不再次喚醒蕭涅，「麻煩你把注意力先集中到當下！」

蕭涅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道：「只要沒人惹我，我可以保證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做個宅男，直到探聽出共工的消息為止。」

張墨玄略微思考了一會，捏個指訣，地面上就出現了一個洞口……

幾乎是轉瞬間，蕭涅和沈小猛就被送到了鎮北所外面，還是距離辦公室很「外」的外面——蕭涅心中也是有一些詫異，能在短短時間內挖掘出一條兩百多米長的隧道，並且用石製隧道車將自己和沈小猛運送到這條人跡罕至的小巷子裡——張墨玄的修為品階，絕對已經到了天元層。

「看不出來，小玄子還是個挖地道的高手。」蕭涅拍拍身上的塵土，一邊往巷子外面走一邊說道。

沈小猛聞言長出一口氣道：「蕭不著調，你終於正常一些了。」

「我什麼時候不正常了？」蕭涅反問。

沈小猛盯著蕭涅道：「難道你敢說，剛才在小玄子的房間內，你的表現很正常？」

「那是你沒有見過我在大學上課時的狀態。」蕭涅點根煙回答：「如果你見過，就知道我剛才的魂兒收回來的，已經夠快了。」

「真是想不到——某人的王庭衛校畢業證書有水分也就罷了——誰讓他的神力很霸道？」沈小猛頓了一頓道：「可你的大學本科畢業證書也有水分……」

「打住！」蕭涅停下腳步轉身，他可不想一直被沈小猛揭老底，於是說道：「本人有教育部承認的工科學士學位，如假包換——不信你可以到網上去查我的學位號。」

「我又不是你的面試老闆。」沈小猛撇撇嘴，「可你這情緒轉換的也太快了，我都覺得吐槽不能啊……」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蕭涅面帶神秘的說道。

沈小猛終於確認，蕭不著調還是不太正常，因為這個所謂的「工科學士」的理性邏輯思維仍未完全恢復，只是她不想再打擊蕭涅的積極性，於是說道：「洗耳恭聽。」

「我很小的時候——很喜歡玩玻璃彈珠。」蕭涅開始回憶往事，「很多年前的一天，我軟磨硬泡從爺爺那裡要到了一毛錢，然後飛奔到離家不遠的小賣部買了四個玻璃彈珠。我手捧著那些玻璃彈珠，一邊往家裡走，一邊想像，用不了多久，我贏來的彈珠就能裝滿那個盛橘子粉的玻璃罐子。然而人生就是充滿了挫折，等我開始和小夥伴們玩彈珠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水平實在是太爛了，沒有一會兒，我就輸的只剩下一個彈珠……」

二十年前，蕭涅的家鄉，老宅門前胡同的槐樹下：

「哈哈，大懶！這麼快你就輸的只剩下最後一個了！怎麼樣？還敢不敢繼續玩？」——得勝的小夥伴甲一臉不屑的嘲諷道。

「大懶怕了！你看看他一臉的慫樣！」夥伴乙起哄道。

「別欺負大懶了，要是把大懶贏光了，他該哭鼻子啦！」夥伴丙擦擦快要淌進嘴裡的鼻涕道。

年幼的蕭涅緊緊的攥著那個僅剩的彈珠，手心裡溢出的汗液卻讓彈珠越來越滑，最終還是從手心裡滑到了地上——按照和夥伴們定好的規矩，「落地生根不能反悔」——事已至此，蕭涅退無可退，咬咬牙道：「來，接著干！」

很快，就輪到蕭涅擊打別人的彈珠了，蕭涅明顯的感覺到，自己握著彈珠的手在顫顫發抖，那顆靜靜躺在地上的目標彈珠，在視線裡卻是越來越模糊，而此時，前面幾把自己擊球失敗時的畫面不停的在腦海裡重複閃現——於是，蕭涅的手再次打滑，這不倫不類的擊球，看上去更像是給別人送大禮。

霎時間，蕭涅一張笑臉變的慘白，他看著對手獰笑著拿起了彈珠，貪婪的注視著即將到手的戰利品——蕭涅真想閉上眼睛，似乎這樣就能避免慘劇的發生。

就在這個時候，爺爺恰巧路過此地，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爺爺蹲下來，用慈祥的目光注視著蕭涅，寵溺的擦拭著蕭涅因為流汗變的髒兮兮的小臉，語重心長的說道：「可悲的人沉溺於不可改變的過去；可憐的人憧憬與虛無縹緲的未來；唯有可敬的人，才肯把握真真切切的現在。」

說完，爺爺便站起身來走遠了，蕭涅一臉疑惑的注視著那個高大的背影，因為當時的他完全沒有聽懂爺爺的教誨，就在蕭涅狐疑的時候，對手輕而易舉的擊中了蕭涅的玻璃彈珠，收穫了這個戰利品……

「雖然那個時候我並沒有弄明白那句話的意思。」蕭涅面帶微笑深吸了一口煙道：「但是我很要強，又從奶奶那裡要了零花錢，又買了很多玻璃彈珠，在自家院子裡的棗樹下終日苦練，終於，在被天權強制綁架到王庭衛校之前，我用贏來的彈珠裝滿了那個玻璃罐子……」

說實話，沈小猛也沒有弄清蕭涅講這個童年故事的用意，只是覺得，回憶往事的蕭涅似乎有一臉金色的神聖光芒，那些光芒凝聚成兩個字——幸福。

這幸福的光芒照進沈小猛的心裡，讓她感覺到異常的溫暖……

第105章 客人

將沈小猛送回學校後，蕭涅便開始履行諾言，宅在家裡等待刑天上門。

蕭涅已經從糾結裡走了出來，他打定主意：仇遲早要報；程舞也一定要救！

蕭涅也深深的明白，只是空喊口號是沒用的，關鍵還是隨機應變，讓事態朝自己所想的方向發展。又對一些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想好應對之策後，蕭涅發現——約會等人，實在是很煩人很被動的一件事，尤其是約會時間沒有定好的時候。

就在這種無聊的等待中，時間慢慢的流逝，蕭涅也在這枯燥的宅男生活中度日如年：他沒有心情玩遊戲，也沒有打算叫一幫朋友過來陪自己，只能選擇獨自一人承受這些痛苦——他知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選擇：自己焦躁不得，因為即將面對的對手之中有善於魅惑鼓動他人的柳媚兒；自己也軟弱不得，因為約會的主角就是視戰鬥為生命的刑天，倘若自己流露出一絲懦弱或猶豫，在氣勢上就要被刑天死死的壓制住。這樣的話，對於即將展開的談判將會非常不利。

讓蕭涅感覺到欣慰的，就是沈小猛不時會發來短信陪自己聊天。

陰曆三月二十一的中午，沈小猛再次發來短信：「刑天還沒出現？那個愛騙人的柳媚兒不是誑你吧？」

蕭涅回：「不可能，若是刑天知道她敢拿自己的信譽同我開玩笑，刑天會把柳媚兒撕吧撕吧餵狗的。」

「嗯，不錯，蕭不著調——你還能保持如此的邏輯實在讓我刮目相看。不過魔族從欲，魔君向來也不理會魔族內部的爭鬥，他相信勝者為王強者生存的殘酷法則——所以，這裡也不排除柳媚兒借助撓刑天癢癢肉上位的可能性。」——沈小猛的回復挺長。

蕭涅歎口氣回：「這個也有可能，柳媚兒最喜歡讓別人心癢癢……不過，我還是選擇相信刑天。」

沈小猛很快回：「相信你的仇人？」

「敵視是立場；敬佩是態度——而且就刑天在覺醒者世界留下的諸多事跡來看，他確實值得所有人敬佩，讓人莫名的信任。」

沈小猛回：「只要你的立場沒問題我就放心了。」

「什麼意思？難道你也認為我會墮入魔道？」

「即便墮入魔道，我也會陪著你的。」——沈小猛的恢復有點肉麻。

蕭涅皺皺眉頭換個話題發了過去：「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快到一摸考試了吧？怎麼還有工夫天天給我發短信？」

「蕭大笨蛋！一摸都已經結束了！」

「……」

「而且，兩天之後要開家長會。括弧，這一次你必須參加，老師說了，不能請假！」

「兩天之後？！你怎麼不早點說？」

「我也是今天向老師替你請假被拒絕之後才不得不通知你的……」

蕭涅看著沈小猛發來的短信苦笑著回：「讓小玄子去吧，以他的形象和氣質，比較符合你們班主任的胃口——到時候你們老班訓他也不會訓的太狠，嗯，她一定會愛屋及烏口下留情的。」

「老班為什麼要訓我的家長？」

「咦？難道開家長會不就是讓家長接受任課老師的再教育麼？我爸媽原來替我開家長會都是高高興興開會去，垂頭喪氣回家來，推開家門一見到我，又立刻變成怒目金剛了……」

沈小猛過了一會才回：「蕭不著調，我好羨慕你……」

蕭涅翻看了一下發件箱，才意識到自己的口無遮攔戳到了父母雙亡的沈小猛的痛處，於是想了想發過去一條短信：「小萌！我決定了！仇是要報的，舞妹妹是要救的，祖國花朵的未來也是需要關心的嘛！」

「蕭不著調，其實你的心理壓力很大吧？」從沈小猛的措辭來看，對於蕭涅的鼓勵她沒有表現出太多歡欣鼓舞。

蕭涅笑著回：「大又如何？不怕告訴你，我偏偏有一顆大心臟，本人馳騁綠茵場多年，沒有罰丟過一次點球！」

「我記得畢風好像說——你只是你們班級足球隊的替補，而且在七人制球賽裡，你是替補，你是第八點球手……」——從沈小猛開始揭短這個細節，蕭涅推斷，她的情緒正在慢慢好轉。

「沒錯啊！我是超級替補；我是『一球定乾坤』的關鍵先生；我是……」蕭涅的短信還沒打完，忽然感覺一股強大的靈息陡然侵入了他的感知範圍。

他手上動作卻是不停，只是改了短信內容：「客人來了，改天聊！」便給沈小猛發了過去。

沈小猛回：「蕭不著調，不要衝動。你要記得，你剛剛才答應來給我開家長會！」

蕭涅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將手機揣進兜裡，順手拿根煙點上道：「刑天，既然來了就別藏著了——偷窺別人發短信可不是你的風格啊。」

這時人影閃現，然後，蕭涅就恨不得抽自己個嘴巴——因為來的人不是刑天，是搖光！

看著眼前這個身形嬌小玲瓏的「少女」，蕭涅尷尬的點了點頭道：「搖光奶奶——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恰巧路過此地，看看而已。」搖光的聲音一如往常好似夜鶯輕啼。

在蕭涅的印象裡，搖光可算是七魁之中最個性的一個人：她常年不在王庭，也不擔任任何具體職務，據說整天遊山玩水，只是偶爾會在「路過」王庭的時候看上一眼，端的是黃衣似電來去如風，神龍見首不見尾——蕭涅也捉摸不透為什麼王庭會讓這樣一個常年處於「在路上」狀態的人擔任七魁之尾……

蕭涅在王庭供職將近一年時間，一共見過搖光兩次：

第一次是蕭涅正在巡邏，逮住了正在衛校女生宿舍偷零食的搖光……

「這位小妹妹……哇！好正點……哎呦！你怎麼打人？！」

蕭涅的話還沒說完，頭上便吃了搖光一記爆栗，她叉著腰嬌斥道：「年輕後輩真是越來越不懂規矩啦！叫奶奶！」

「奶……奶？」蕭涅捂著腫起來老高的額頭下意識道。

「哎！這才乖嘛！」搖光滿意的點頭，順手丟給蕭涅一個棒棒糖：「孫兒，奶奶賞你的，拿著它出去玩吧。」

雖然蕭涅當時只有十三歲，但他自認為頗有宿衛隊副隊長的官威，更何況還有一干屬下跟在身後圍觀，此時怎麼能被搖光的一個棒棒糖給打發了，於是猛地把棒棒糖摔到地上道：「大膽毛賊！你潛入女生宿舍偷東西不說，還敢佔我便宜……哎呦！」——話還沒說完，又是一記爆炒栗子伺候。

「這些東西都是垃圾食品，對那些小女娃身體沒什麼好處！」搖光輕輕吹了吹有些發紅的右手食指指節道：「我這是在為她們的身體著想……」

「你無恥的樣子頗有我……別打！」蕭涅見對方又要「施暴」急忙後退一步跳開，深吸一口氣大聲嚷道：「隊長——！快來啊！有刺……哎呦！！！」——這一擊還是沒逃過去，不過卻不是搖光賞的，而是來自於宿衛隊隊長，金鑫。

金鑫掃了這幫不成器的傢伙一眼，肅然恭立行禮道：「搖光長老，您回來了？」

「嗯！」搖光一臉坦然的點點頭道：「小鑫啊，我才離開半年，這宿衛隊軍衛的素質就下降到如此程度了？光天化日之下，衝進衛校女生宿舍——意欲何為？！」

金鑫恨恨的看了一眼蕭涅，低頭道：「屬下管教不力，還望長老海涵——蕭涅，一個星期的禁閉，沒意見吧？」……

第二次，是蕭涅即將離開王庭的時候……

當時，蕭涅本打算悄悄的離開，所以把告別的時間選在了深夜。

他孤身一人來到王庭的大門——準確的說，是一面高大的牌坊——抬頭看了看這塊歷經了千年風霜的石製大門，看了看上面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天道恆存」，又看了看其上那些精美的浮雕，再看……便看到了身著黃衣的搖光。

「孫兒……真的要走？」搖光聲音有些悲涼。

蕭涅咧咧嘴道：「您……是哪位？」看到搖光慢慢抬起的右臂，蕭涅忽然想起了什麼，慌忙道：「搖光奶奶啊！您有什麼事麼？」

「恰巧路過此地，看看而已。」搖光回答。

「那您路過吧，我走了。」蕭涅聳聳肩回答。

搖光深深一笑，宛若一樹杏花猛然展開道：「你終究還是要回來的。」

蕭涅不置可否回應：「誰知道呢？」說著，頭也不回的跨過了那面牌坊，自此，也開始在凡人世界的掙扎和生存……

如今，時隔十一年之後，二人再度相見，搖光還是那一句「恰巧路過」，還是那張晶瑩剔透的笑臉，還是那玲瓏的身段——似乎，無情的歲月沒能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跡……

而這是一年裡，蕭涅卻經歷了很多，單單從這身高和外貌上來說，就比那時候看上去成熟穩重了不少，而他的心，也被歲月刻下了永遠無法抹平的些須溝壑……

「搖光奶奶這一次打算路過多長時間？」蕭涅忽然問。

搖光想了想回答：「看心情嘍，也許一瞬，也許一天，也許一年……」

蕭涅急忙追問：「您現在心情如何呢？」

搖光回答：「不是太好。」

「呃……怎麼個不好法呢？」

「聽說，小舞受傷了？」

「嗯。還是重傷。」——說到這個話題，蕭涅也是一臉的凝重。

搖光道：「帶我去看看，我也是水系覺醒者……」

第106章 思考

搖光的話給了蕭涅一線希望。

於是蕭涅說道：「要不要我在網絡地圖上給您指出來鎮北所的鎮標所在地？」

「你不去麼？」

蕭涅立刻搖頭，把腦袋搖的仿若撥浪鼓一般。

「看你面露難色，有什麼問題麼？」搖光歪著腦袋問。

蕭涅咧咧嘴道：「難道您不知道，我被王庭下了《弒神通緝令》……」

搖光聞言，皺著秀眉撅著小嘴托著略帶些嬰兒肥的下顎上下打量了蕭涅一番問：「你究竟幹什麼了？竟然讓王庭在天權和我缺席的情況下對你下了無差弒殺命令？」

蕭涅搖頭苦笑答道：「重要的不是我幹了什麼，而是他們需要我幹點什麼……咦？您怎麼也知道天權仙人不在王庭？」

搖光的答案一如往常：「路上偶遇而已。」

蕭涅歎口氣繼續問道：「您和程舞也很熟悉？不會也是路上偶遇吧？」

「為什麼會這麼問？」

蕭涅擺了個名偵探推理案情的姿勢道：「真相永遠只有一個——你常年不在王庭，程舞做游將整日東奔西走支援四大衛所……所以你們兩個若想有點交集，除了路上偶遇，還有其他的可能麼？」

「真相的確只有一個，但是可能性卻很多——即便幾率再小，也是有可能的。」搖光報複式的同樣擺了個女偵探的姿勢回應：「如果沒有切實的證據，所有的可能都不能稱之為可能，所以你的推理毫無意義。」

於是蕭涅尷尬的咳嗽一番道：「難道說，您這麼多年在外面，一直是在做私人偵探？」

搖光搖頭道：「只是做個路人甲罷了——茫茫天地道，何人不是路人？漫漫人生路，何人不是過客？」

面對如此文藝的對白蕭涅面露難色道：「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了……還是說說您和程舞的事兒吧。」

搖光點點頭道：「我和小舞打過一架。」

「您？」蕭涅吃驚的指了指搖光，又將手甩到鎮北所的方向問：「和程舞？」旋即雙手交叉胸前做左右互搏狀，「打架？」

搖光的語氣卻沒有什麼波動，「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吧……」

「等等……您是七魁之一，她是個游將，怎麼會打到一起？」

搖光白他一眼道：「當初你小子還不是把我堵在衛校的女生宿舍裡了麼？這就是天道無常的精髓呵——只要我們生存在這裡，就永遠無法預料接下來的生命中會發生什麼。」

「誰贏了？」蕭涅覺得有必要問一問，而必要就來自於尷尬往事被人揭露，必須盡快轉移話題。

搖光老實回答：「她贏了。」

「不是吧？！您是七魁之一唉。」

「我是恢復系的覺醒者。」搖光淡淡回應，絲毫不以戰敗為恥。

蕭涅忽然想起程舞除惡務盡的個性，急忙問：「那……您有沒有被程舞打個半死？」

「豈止是半死！」搖光回答：「都快死透了——不過我是能自醫的名醫，所以當時，重傷的我乾脆裝死，總算逃過一劫……」

蕭涅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搖光的行為——裝死避難這種把戲，如果發生在自己身上太正常不過，可是發生在七魁之一的搖光身上……蕭涅總覺得有點彆扭——於是嘴上說道：「咳咳，您這個方法，還真是奇特……」

搖光反而像勝利者似的一笑道：「嘻嘻，而且我倆一共只見過那一次，說不定她現在都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如果我能治好她，你說她臉上會是什麼表情？會羞的無地自容？還是惱羞成怒再和我打一架？」

蕭涅覺得，只接觸了這麼一會，就發現搖光其實非常不著調，於是他決定盡量說一些正常些的對白，以免兩個不著調的對話把這篇故事變成超級無厘頭——「您……真的有把握治好她？」

「沒有見到病人之前，我也不敢打包票——但我會盡力。」——搖光的這個回答還是很著調的。

「時間不早了，我也就不耽誤您出診了。」蕭涅說著，做了請的姿勢，「我在這裡等著您勝利的消息！」

搖光剛打算出門，忽然又站定了，回過頭來說道：「我差點忘了，我這次之所以會路過你家，是因為我餓了，你能不能給我整點吃的？」

蕭涅聞言眼前一黑幾乎要暈倒，對於搖光的性格也終於有了最終的判斷：自己的不著調程度，絕對不及搖光之萬一……可是他現在怎麼能暈倒，只好歎口氣進了廚房好一通忙活，片刻功夫，一碗熱氣騰騰的蔥花熗鍋油澆掛面盛到了搖光的面前。

終於，吃飽了喝足了的搖光走了。

搖光走了好一會，蕭涅才想起來，自己一開始把搖光當成了刑天，然而搖光對此卻置若罔聞，好似完全沒有聽到——或許，她是餓昏了頭，真的沒有聽到……蕭涅看著那一大盆被吃的精光、連一滴油花都沒剩下的空飯盆陷入了沉思。

蕭涅逐漸意識到：因為搖光的不請自來，柳媚兒赴約的幾率又變的不可預測虛無縹緲起來——雖然魔將刑天的『誠實守信』世人皆知，但是世人不知道的是刑天和柳媚兒關係不一般，而蕭涅則是深深的體會過柳媚兒的狡黠和聰慧，這只訛獸和『誠實守信』扯不上一毛錢的關係。

雖然說柳媚兒的人品值得懷疑，但是能力卻是容不得蕭涅質疑。

能從程舞的手下全身而退，僅僅過了幾十個小時再次又再次出現在程舞的面前，還把刑天要和蕭涅約見的消息當著她的面透露給蕭涅，彷彿在向程舞宣示：「你不是要抓姐姐我麼？姐姐就在你面前，你抓啊！」……

事情發展到現在，程舞如植物人一般躺在病床上暫時抓不了柳媚兒了；而柳媚兒則躲在暗處觀察著事件的發展，而且身邊還有一個超級能打的刑天，可謂天時地利人和三要素之中，除了地利她都佔了……

狡猾、囂張、多疑、善變——因為柳媚兒複雜的性格，蕭涅簡直無法給她下個高度概括的定義，也無法猜測出因為搖光的突然出現將給自己和刑天的約會帶來什麼影響。

本來，和刑天的不定期會面就已經很沒譜了，沒想到又遇到一張更沒譜的通緝令，弄的自己只能十分被動的宅在家裡著等著對方上門；現在就加上一個非常不著調的突然摻乎進來的搖光，蕭涅忽然有種事態即將失控的危機感。

有太多偶然因素進入了這次事件，在這些不可把握的因素面前，蕭涅的腦袋都快要想炸了，卻沒有什麼進展——「天哪！無厘頭無邏輯無節操大集合嘛？」蕭涅忍不住嘟囔。

其實，蕭涅對現在逐漸滑向失控邊緣的局面很不滿，相對於這種無序的碰撞和不可預知，他更喜歡主動進攻，影響甚至控制事件的走向，將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裡——現在可倒好……每每想到這裡，蕭涅心中就是一陣悲哀。

但蕭涅明白，悲哀歸悲哀，但這種悲哀只能深深的埋藏在心裡，絕對不能在臉上展現出一絲一毫，因為黑暗之中，就有兩雙眼睛，不，或許不止兩雙，哎呀管他幾雙……

總之，蕭涅確實有一種感覺，無論自己睡著還是醒著，無論自己做什麼，似乎總有那麼幾縷目光，充滿敵意的盯著自己，等待自己犯下致命的錯誤或者向某一方屈服再表明自己真正的立場……

魔君是因為惜才所以才讓刑天和我相見以化干戈為玉帛？——去他媽的吧！鬼才信那個篤信強者生存森林法則的魔族頭子懂什麼叫人才，在他的眼裡，在這個社會中活的久活的好的都算是人才，無論你用什麼手段，哪怕你的雙手皆是出賣親朋或是撕裂同類時沾染上的血液，在魔君的眼裡，你也是個人才！而這種人才，我蕭涅懶得去當。

王庭是為了堵住其他家族的嘴巴才讓我背那個莫名其貌的黑鍋？——同樣去他媽的吧！我自己都不信王庭會為了我這個小爬蟲如此大費周章，王庭的智囊團連瘋瘋癲癲的開陽都能運用到極致，並且以其一臂換掉南斗之七殺，要是非得需要犧牲我讓其他家族閉嘴，直接抓去砍了便是了，用得著非這勁麼？至於其背後的陰謀麼，王庭你愛咋折騰咋折騰，就是別觸碰到我的逆鱗，如果讓我查出來程舞受傷確實是因為你們在背後推波助瀾，這裡借用小萌的一句話：「我毫不介意拆掉王庭這座廟！」

張墨玄是為了鎮北所轄區的穩定大局才視通緝令於無物故意放我回家？——一樣去他媽的吧！張墨玄為人謹慎不假，張墨玄的維護天道運行的責任心也不假，張墨玄善於用最小的投入換取最大的利益回報也不假，但是如果說張墨玄放我回來和刑天見面心裡沒有小九九，這就太假了。不過不管你小玄子的小九九算盤是怎麼打的，只是……哼哼，你懂得。

還有那個誰誰誰……全部去他媽的吧！

在我蕭涅面前——所有的虛心假意，都是騙局！所有的陰謀詭計，都是鬧劇！所有的貌合神離，都是演戲！所有侵犯到我的陰暗，都該受到鳳凰烈焰的無情炙烤！

蕭涅憤憤的想著，嘴角上揚發出一聲冷笑，對著空無一人的窗外，豎起了自己的中指！

第107章 追求

一連兩天過去了，還是沒有刑天的消息。

而搖光也真的如她所說，像個路人一般現身片刻，便沒有再出現過。

蕭涅從楚蕾打來的電話得知，搖光長老正在專心分析程舞的病情，她把自己關進重症監護室旁的小屋內，已經與世隔絕幾十個小時了……

這個時候，沈小猛的家長會召開的日子也到了。

「哎呀，我跟這裡還真是有緣分啊！」再一次回到母校的蕭涅感歎道。

陪在一旁的沈小猛忍不住提醒道：「蕭不著調，不要忘記你這次的身份是家長。」

蕭涅擺出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點頭道：「當然，我已經做好充分的心裡準備迎接你們老班的狂風暴雨了。」

沈小猛白了蕭涅一眼道：「用不用我去給你買把雨傘？」

「買雨傘做什麼？」蕭涅問。

「我做教室第一排，給你買把雨傘撐開以擋住老師的口水雨啊。」

蕭涅沒有理會沈小猛的冷笑話，只是皺眉問道：「上次不是還靠後坐麼？就是被天狗吞掉座位那一次。」

「在我們班，是按照成績挑選座位的，考試成績越好，挑選順序就越靠前——起初我都是隨便挑，不過這一次考慮到某人要來，為了讓某人覺得臉上有光，特意挑選了一個第一排正對講桌的座位。」

「你怎麼不早說？」蕭涅撓頭道：「早知道這樣，我就讓你挑一個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

「然後呢？」沈小猛笑著問。

「然後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睡覺了。」蕭涅點頭道：「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一進教室，一股困意就襲上心頭。」

沈小猛白了蕭涅一眼道：「某人真不是學習的料。」

「嗯。」蕭涅厚著臉皮點頭，話鋒一轉道：「不過我是你這塊學習的好料子的家長——我很驕傲啊。」

「把你的驕傲展示給其他家長看吧。」沈小猛說著轉身離開，「你知道我們教室的位置，我就不帶你過去了。」

「你去哪？」

「我去操場上等你——家長會結束後，我將迎來兩天的假期——一會咱們一起回家。」

蕭涅聞言點點頭，又開了個玩笑道：「那就請小萌同學等著我勝利的消息吧——無論你們班主任多麼可怕——吾往矣！」

說罷，擺出一副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模樣，進了教學樓。準備正式迎接人生中第一次以家長身份參加的家長會。

然而等到家長會開始的時候，蕭涅才發現自己視死如歸的悲壯其實很沒有必要，因為在沈小猛班主任的眼裡，沈小猛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她從事教學工作十多年來見到的最優秀的一個學生——聰明，乖巧，懂事，而且她身上有一種同齡人難以企及的執著，她永遠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絕不會因為挫折和困難而改變前進的方向……

如果說教師最恰當的比喻是辛勤的園丁的話，那麼在沈班主任的眼裡，沈小猛同學就是這個花圃中最有前途的棟樑之才的樹苗……

種種溢美之詞從天而降，接連砸到蕭涅的頭頂上，在其他同學家長詫異兼羨慕的眼光中，蕭涅的頭慢慢的低下了，在別人眼裡，這是蕭涅謙虛的表現，而蕭涅自己心裡卻清楚的很——他快要睡著了……

他當然不是懷疑講台上滔滔不絕的老師口中的沈小猛的優點是杜撰出來的，也不是懷疑這位稱職的園丁的目光，只是覺得這位老師受「光暈效應」的影響太深了。不錯，沈小猛的學習成績很是優異，也正是因為這優異的成績散發出的刺眼光芒，讓班主任忽略了沈小猛身上的其他一切缺點，似乎只要學習夠好分數夠高，便是最優秀最完美的學生——蕭涅隱隱覺得，如此的評價標準有著嚴重的問題，但問題具體在哪裡，困意上湧的蕭涅卻是懶得去細想了。

如今的情形，和當年是何等之像：老師在講台上口若懸河講著朱自清先生的《背影》之中月台的那一段描寫之中每個動詞的運用之妙；蕭涅則在座位上開始神遊太虛，思考朱老先生的父親給他買來的橘子味道以及那個小商販是怎麼把水果攤位擺到火車站台之內的——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於是蕭涅非常恰當的睡著了……

「蕭先生？蕭先生？」輕聲的呼喚把蕭涅從夢裡喚醒。

「教育的本質，應該教會學生怎麼做人，而不是強制規定他們去做怎樣一個人……」蕭涅含糊不清的接了一句。

「蕭先生，家長會已經結束了。」

蕭涅聞言，揉了揉眼睛，沈小猛班主任的臉也慢慢在視線之中清晰起來。

「呃！我被單獨留下了？」蕭涅狐疑問。

「不不不！中考日期將近，我們現在對學生多是採取鼓勵的態度，所以不會留下個別家長單獨教育，以免增加學生的心理壓力——現在您可以回家了。」

「原來如此。」蕭涅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站起身來道：「真是沒有想到，對我這麼年輕的家長，您竟然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詫。」

「唉——！」班主任深歎一口氣道：「現在的家長們是越來越忙了，即便我已經三令五申這一次家長會非常重要，可是仍然有不少家長缺席，由學生的哥哥啊叔叔啊代來的也有不少——所以像蕭先生這種情況，我們是見過很多的。只是我覺得還是要提醒家長們一句——掙錢是很重要，但是和孩子的溝通比之更為重要，而家長會便是一個很好的瞭解自己孩子生活狀態的機會，因為你們現在孩子的主要生活就是學習……」

蕭涅見班主任又有開始一篇長篇大論的趨勢，急忙道：「我覺得您說得很對——不過很多時候自己說的越在理，反而覺得越悲哀越無奈……」

趁著班主任琢磨自己留下的那一句難懂的話，蕭涅道一聲抱歉抽身離開了。

學校操場上，沈小猛斜靠著主席台坐下，有一眼沒一眼的掃過在操場上飛奔追逐足球的學生。

「如果當年我踢球的時候，有一個這樣的女孩在一邊關注，我想我會更賣力的。」蕭涅樂呵呵的湊了過來。

沈小猛值得玩味的笑了笑回應：「也許真是有的。」

「嗯？」蕭涅皺眉問：「此話何解？」

「蕭不著調。」說著，沈小猛站起身來，輕輕彈了彈校服長裙上的灰塵道：「我記得你之前跟我聊起過某個女孩兒……」

「哪個女孩兒？」蕭涅似乎有點記憶缺失。

沈小猛道：「就是你口中青梅竹馬的女孩兒，哎呀！就是那一次，丹丹搶了我的床，我被迫借用你的床，然後某人就開始給我回憶他的高中時代……」

「噢！」蕭涅恍然大悟道：「是了！的確有那麼一個女孩兒——不過可惜，她已經結婚了。嘶——容我好好想想，在我們踢校級聯賽的時候，她好像是經常給我加油的……」

沈小猛注視著蕭涅臉上的表情變化問：「後悔了？」

「哪能呢！」蕭涅扭過臉道：「我的人生字典裡就沒有後悔兩個字！而且那個時候我比較白癡，也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沈小猛老氣橫秋道：「很多事，只有經歷過以後回頭看時，才能看的真切……」

「別打岔，等我說完。」蕭涅掏出一根煙點上道：「當時我的注意力在另一個不知名姓的女孩子身上。我現在還記得，她愛在短袖下面套上一件粉底白色小碎花的長袖T恤，仿若一隻翩翩起舞的粉色蝴蝶……」

「蕭不著調，你怎麼不順著我的思路說話？」

「哎呀別打岔！」蕭涅似是非常不忍這溫暖的回憶被打斷，只是幽幽繼續說道：「那時候，我高三，她初三。我最大的樂趣，就是站在教室窗台後面看她的背影；我當時曾經設想了很多種辦法打聽她的姓名，然而到了執行的時候，卻因為種種巧合都沒有成功，所以直到現在我都沒能知道她的名字，甚至連那一張臉，也在記憶力變得模糊起來……」

「那位同學！你怎麼能在操場上抽煙？！我們這是塑膠跑道，禁止煙火的！」

「你要讓我說多少遍別打岔……」蕭涅的話說到一半就停止了，因為這次打斷他的暗戀回憶的不是沈小猛，而是一個身材高挑的男學生。

只見對方三步並作兩步衝到蕭涅身前，劈手奪走了蕭涅的香煙，厲聲發出一連串的疑問：「你是誰？哪個班的？為什麼不穿校服？為什麼在操場上抽煙？」

蕭涅白了他一眼道：「管你嘛事？上次我和朱老師在這兒抽煙也沒見有人管！」

「噢！」那人做恍然大悟道：「原來那一次扮鬼嚇唬女學生的人也是你……」

蕭涅還沒有說話，沈小猛卻幽幽發話了：「江海濤！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會和你做男女朋友的！還有，你下一次能不能換個有點新意的方式搭訕？」

「男、女、朋、友？」蕭涅這個時候才正眼瞧了瞧這個學生打扮的男孩兒：嗯，對方面相不錯挺陽光的，雙眼炯炯，挺鼻有型，唇若刀削……等等，自己不是要看看這傢伙長的帥不帥，而是要問他一個非常值得關注的問題，於是一字一頓說道：「你，在追小萌？」

第108章 身份

「小萌？」被小萌喚作江海濤的學生捏著自己的下巴沉思一番讚歎道：「這是你的暱稱麼？很可愛的一個名字！」

「只有我認可的人才能這樣稱呼我。」沈小猛看了蕭涅一眼，又將冷冷的目光投向江海濤道：「可惜的是，你沒有這個資格。」

「為什麼要對我如此殘忍如此冷淡？」江海濤深看了沈小猛一眼，一臉痛苦的問。

「喂喂！」蕭涅忍不住提醒：「江同學，這裡是學校的操場是少年們揮灑汗水的地方，不是言情電視劇的拍攝片場，你的問題能不能有點兒水平？」

江海濤白了蕭涅一眼道：「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我對小萌的愛戀都不會減少一分。」

江海濤酸溜溜的表白並未讓沈小猛有任何的感動，反而有一些反感，於是索性不再和這個追求者糾纏，只聽她說道：「蕭不著調，我們回家吧。」

二人步行在回家的路上。

「小萌同學，被人表白應該是件挺幸福的事吧？」蕭涅叼著煙問。

沈小猛歪過頭看了蕭涅一眼道：「可是，被討厭的人表白就是件很痛苦的事了——而且，我極其反感我討厭的人叫我喜歡的人對我的專用稱呼。」

「從那個傢伙的面相上來看，不像是個惹人煩的貨色。」蕭涅回憶著江海濤的相貌道。

「唉。」沈小猛做老成狀歎了口氣道：「蕭不著調，你還記不記得我前些日子跟你說過有個學長送過我一本手抄本的《邊城》？」

蕭涅想了想回答道：「嗯，還沒忘——不會就是這個江海濤吧？」

沈小猛點頭道：「就是他——而且這個傢伙各種方式都在我身上試驗過了，用手抄本的散文以展示自己的小清新；用肉麻的情書來表現自己情感的熱烈；用直接的表白來證明自己信念的執著……」

蕭涅聞言心中一陣惡寒：「現在的學生真是奔放……」

「這不是奔放與否的問題。」沈小猛搖搖頭繼續道：「我總覺得他這個人很假。」

「很假？」

「嗯。因為他太過多變——我簡直不能確認哪一個他才是真的他，各種矛盾的性格統一在那個冠名為『江海濤』的肉體上，只讓我覺得，無論是心思細膩，還是勇敢執著，也包括堅韌不拔等等性格只不過是色彩鮮艷的偽裝罷了……」

蕭涅若有所悟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他表現出些缺點，反而會真實一些？」

沈小猛仍然搖頭：「即便表現出缺點——我也認為他是故意給我看的。」

看來，這個江海濤已經被沈小猛打上了「永不錄用」的標籤，是沒什麼希望能追上沈小猛了……想到這裡，蕭涅道：「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吧，這都是你成長經歷中最最寶貴的人生財富——只要有自己的底線和價值標準便好。」

沈小猛不屑道：「他？他距離攻破我的人生底線還有十萬八千里呢！」

蕭涅決定不再討論江海濤的問題，而是話鋒一轉說道：「你對搖光長老瞭解多少？」

「七魁之中最最神秘的搖光長老？」沈小猛低聲沉吟了一句攤開雙手道：「我只聞其名，真人卻未得一見。」

「她說會親自給舞妹妹療傷。」蕭涅深吸了一口煙道。<a href=http://www.uu158.com/>文人小說下載</a>

沈小猛聞言眼中光芒大盛，只聽她歡呼道：「恢復系最優秀的覺醒者搖光長老要給程舞療傷？！她有救了！」

「我倒不這麼覺得。」蕭涅搖頭道。

「為什麼？」

「我還是更傾向於臨床醫師方霸王的觀點——解鈴還須繫鈴人——所以我認為首要目標還是應該找到兇手，而目前嫌疑最大的人就是共工。」

「蕭不著調，你是不是在心裡迴避著某個問題？」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蕭涅有些猝不及防，他一臉詫異問：「什麼問題？」

沈小猛幽幽道：「如果搖光把程舞治好了——她反而就成了傷害程舞的最可疑嫌犯。」

蕭涅哭笑不得道：「真是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心靈卻是如此的黑暗……難道就不能陽光一點？唉，多向我學習吧，無比陽光的我怎麼會有如此荒誕的想法？」

不知不覺，對話的氣氛和二人之間的氣質對比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沈小猛反倒像是變成了一個社會閱歷極其豐富的老江湖，她幽幽道：「蕭不著調，你知不知道神衛王庭本應叫做神衛天庭？只是因為天庭的迷信味道和宗教色彩太過濃烈，與王庭守護的自然大道不太符合，所以才改了名字。」

蕭涅撇撇嘴道：「名字這東西吧，就是個稱號——哪怕它叫『蠢豬集中營』，也不能影響到其是覺醒者世界中勢力最強大的一方這個本質——所以，我認為在一個名字上過分計較其實沒有什麼意義。」

沈小猛搖頭道：「不！很有意義。」

「意義何在？」

「之所以將『天』改為『王』，便是為了隱藏王庭最神秘的一個部門——補天司！」

「補天司？這個部門跟舞妹妹受傷有什麼關係麼？」

「它是集合監視，暗殺，處決，等等隱秘任務為一體的部門；直面世界中最骯髒最醜陋的黑暗，負責修補那些影響天道根本運行的謬誤……」

「切！你直接說它肩負著維護世界和平、拯救天下蒼生的重任不得了？」

「你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關心！」

「如果說，這真的關係到程舞受傷的原因呢？如果說程舞正是因為補天司的工作才受傷的呢？這樣會不會給你提供一些線索……你摸我腦門幹嘛？」

「我看看你發燒沒有。」蕭涅語重心長道：「小萌同學，我知道中考將近，你的心裡壓力很大，我也知道你在之前的考試之中成績一直很優秀，這也讓你背負著學校老師的殷切期望，但是你絕對不能被壓力壓垮出現幻覺——算了，我還是說明白點兒吧，你，沈小猛，從衛校畢業不過兩年時間，王庭檔案上也只說你是個普通的神衛軍士——你怎麼可能解到如此之深王庭機密呢？」

沈小猛打開蕭涅貼在自己額頭的手背，然後湊近他的耳邊道：「其實，我的真實身份是補天司的青將。」

蕭涅聞言，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又拿出一根煙點上道：「哎呀呀，恕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青將大人，請問您打算晚上吃點什麼呢？是炸醬麵還是小米粥？」

「你不相信？」——短時間內沈小猛第二次問了同一個問題。

「相信！」蕭涅回答的很誠懇，「但這跟我沒什麼關係？在我眼裡，你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目前被我保護的嬌弱小妹妹。相對於你肩負的拯救人類的重大使命，我更關心你的早戀問題是否影響你的學業；關心追求你的學長是個道貌岸然的人渣還是你的白馬王子；關心你的營養能否跟上是否影響你的身體發育——至於其他的事，我都懶得去想。」

沈小猛呆了一會才道：我應該說某人的神經大條的有些過分呢？還是承認你果然有一顆大心臟呢？」

「我這叫大智若愚！」說著，蕭涅一指前方不遠的菜市場道：「什麼補天司，什麼青將，都先扔到一邊去吧。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到菜市場挑選今晚的飯食材料！」

是夜。

蕭涅已經睡了，沈小猛卻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一個矮小的身影忽然透過窗戶穿牆而入，降落到沈小猛的床邊問：「你告訴他了麼？」

沈小猛瞥了半夜來訪的天權一眼道：「我已將自己的身份如實告知蕭涅，可他好似完全不關心。」

天權道：「青將，你是不是也應該把你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如實告訴我這個補天司的臨時負責人呢？」

「秘密？什麼秘密？」沈小猛問。

「蕭涅即將和刑天見面的秘密！」天權的聲音已經帶了些嚴厲。

「既然您都知道了——我想我也沒什麼可匯報的了。」

天權道：「不！我需要詳細的報告！並且要根據這詳細的情報制定處決刑天的計劃！」

「怎麼能這樣？這不是利用蕭涅嘛？！」沈小猛驚問。

「青將，注意你的立場！」天權道：「我知道你跟蕭涅的關係很好，但是在王庭大業面前，個人的情感必須讓步。」

「具體情況我不清楚。」沈小猛冷冷道：「你可以去問張墨玄。」

「哦？」天權道：「是不清楚呢？還是不忍捨棄和蕭涅之間的感情呢？還是不忍利用這感情基礎欺騙蕭涅呢？青將，我必須提醒你，要將心中的雜念獻祭出來，供奉到你的信仰面前接受那最神聖的光明的滌蕩——否則，這些你不忍捨棄的羈絆會成為你的心魔，最終也會將你吞噬，讓你拖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補天司給我的任務是呆在蕭涅身邊——無論刀山火海地獄天堂，我都會像顆釘子一樣楔在他身邊——區區深淵，有何懼哉？」

天權聞言眉頭一皺，不免想起補天司根本態度：補天司必須確保安插在蕭涅身邊的暗子對王庭絕對的忠誠——而現在，青將沈小猛卻受蕭涅的影響越來越深，甚至有漸漸脫離控制的趨勢……

「唉！」天權深歎一口氣道：「若不是黑將受傷——她早就接替了你現在的位置。」

「其實，我也很想看看，我在蕭涅的心中，是否是那麼容易被別人替代。」

天權道：「你選擇直面人生中最黑暗最殘酷的結果麼？」

「還未見到，怎能證明它一定就是最黑暗的呢？」沈小猛忽然笑了，「也許，我將迎接生命中最光明的時刻！」

第109章 漩渦

「蕭不著調，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你還會對我這麼好麼？」沈小猛低頭喝著蕭涅新打出來的豆漿——本應甜爽順滑的豆漿入口，此時卻多了一些苦澀味道。

蕭涅有些納悶，他看了舉止怪異沈小猛一眼問道：「小萌，你這是怎麼了？從程舞受傷之後就有點不太正常啊。」

沈小猛卻仍然將頭埋在瓷碗裡，低聲說：「回答我的問題。」

蕭涅鄭重的點頭道：「當然！我給你舉個例子吧——高中的時候，我經常拿我媽給我的零花錢偷偷去上網，不不，不止是零花錢，甚至買學習資料的錢都讓我貢獻給了網吧的老闆娘——可是我媽知道事情真相之後，依然對我很好，也不會因為我上高中的時候騙過她就減少我大學的生活費——在至親的感情面前，那些雞毛蒜皮的齷齪真的微不足道。」

「蕭不著調。」沈小猛忽然抬起頭來，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如果你哪一天特別著調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看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的沈小猛，蕭涅豁達的一笑道：「我知道你現在的壓力很大——這樣吧，如果這次事件能順利解決，即便不能順利解決，只要舞妹妹能離開那些儀器。等你中考完了，我也會帶著你們到全國各地走一走，旅遊一圈散散心紓解紓解心中重負。你看這個計劃怎麼樣？」

沈小猛沒有說些什麼，只是猛的點了點頭，任由淚水奪眶而出順著潔白如玉的臉龐滑落，混進滾燙的豆漿裡，一同喝了下去——或許是有了這一味特殊的調味品，沈小猛覺得，豆漿本來的香甜味道似乎又回來了，在舌尖周圍流轉著，久久不肯散去……

沈小猛本來正沉浸在幸福和溫暖的包圍中，卻因為某個人的突然到訪卻讓這些溫暖被一座冰山一下撞的粉碎——來者就是沈小猛的追求者，江海濤。

「我擦！早知道是你，我就不開門了。」蕭涅說著，回身到沙發上坐好又點了根煙道：「你說你們中學生戀愛吧，暗戀一番，朦朧一番，傳傳紙條，拉拉小手，轉轉操場也就得了——像你這種追到家裡來的，我還真是少見。」

江海濤並沒有理會蕭涅，只是盯著沈小猛通紅的眼睛道：「小萌，你怎麼哭了？」

沈小猛也沒有理會江海濤，只是像個剛過門的小媳婦一般手腳麻利的收拾了飯桌上的碗筷進了廚房，只留下蕭涅應付這位執著的追求者。

蕭涅正在享受飯後一根煙帶來的快感，一邊噴雲吐霧一邊道：「年輕人，你有什麼話可以跟我說說——反正小萌回應你的除了白眼就是冷哼，說不定在我這裡，你還能有些意外的收穫。」

江海濤看了半躺在客廳沙發上的蕭涅一眼，面容忽然變的有些扭曲，只聽他厲聲問道：「是你把小萌弄哭的？」

「她落淚，是因為她想落淚。」蕭涅給了一個幾乎無懈可擊的答案。

「但總是有原因的！」說著，江海濤往前跨了一步，大概掃視了一遍這一套兩室一廳的住宅接著說道：「你倆住在一起？就你們兩個？！」

「少年——這跟你有什麼關係麼？」蕭涅有些不喜歡這個傢伙突變的語氣。

江海濤聞言，連眼角也抽搐起來，他沉聲道：「怪不得學校有流言，說小萌和一個猥瑣的大叔同居了！」

「年輕人，注意你的言辭。」蕭涅的聲音也變的有些不善，「在你的眼裡，我是大叔不假，但是跟猥瑣沾不上邊，而且我和小萌這只能叫同住而不能叫同居——屁忍不住可以隨便亂放，但胡話卻不能亂講。小萌年紀還小，你可曾想過這些胡編亂造的流言蜚語會給她帶來什麼樣的心理壓力麼？」

江海濤剛想說話，又被蕭涅抬手阻止了，只見蕭涅一邊將半截煙頭狠狠的摁滅在煙灰缸裡一邊道：「我不管你是怎麼打聽到我家的住址的，但是我希望這種突然登門拜訪，有一次就夠了——在你沒有能力沒有資格見某個女孩的監護人之前，不要再做出如此魯莽的舉動——這樣，只會讓你的幼稚和愚蠢展露無遺。」

「我沒有資格？」江海濤冷然反問。

蕭涅一臉不屑的回應：「你有什麼資格？」

江海濤梗著脖子嚷道：「我愛她！」

蕭涅幽幽道：「現在，我比你更有資格說那個字。」

「哼哼，你終於承認了！就是你霸佔了小……」

「出去！」蕭涅站起身來道：「去門外把你的理智、邏輯、教養統統撿回來再和我說話。」

江海濤深深的看了蕭涅一眼，一臉不甘的轉身丟下一句「我還會回來的」便摔門而去。

「你這位同學——他是不是有精神分裂症？」蕭涅苦笑著問。

剛從廚房出來的沈小猛無奈的回答：「反正，他是不太正常。」

「嗯！」蕭涅也點頭表示同意：「如果他騎著單車在樓下轉上幾圈，再深情的凝視咱家的窗戶一番，最後猶豫再三鼓足勇氣上來磕磕絆絆的和我對話——我覺得還稍微符合些我的邏輯；可是這位江同學上來就開始人身攻擊……我這個做監護人的也有點難以接受啊。」

沈小猛幽幽道：「他還會再來的。」

「不是吧？還來？！」蕭涅無奈道：「我現在面對的破事兒已經夠多了！在家要等刑天，出門要注意躲避衛道司——畢竟在明面兒上我還被小玄子秘密拘押著——現在還要面對這個癡情的男同學，真似一團亂麻一般，我多麼希望有一把快刀！」

沈小猛只是說：「我會陪你。」

蕭涅聞言苦笑一聲，也沒有再說些什麼，只是心中希望刑天能等小萌開學之後再來找自己，要知道沈小猛可是王庭的人，出現在和刑天秘密約見的場合的確不太合適……

沒過一會，門鈴又響，來者仍舊不是蕭涅期望看到的刑天，而是蕭涅此時此刻不太想看到的一個人，楊烈。

楊烈仍舊帶著標誌性的鴨舌帽，進門便道喜：「恭喜老同學，賀喜老同學……」

吉祥話還沒說完，就被蕭涅丟來的拖鞋貼到了臉上，只聽蕭涅冷聲道：「程舞受傷的事兒你知道麼？」

「知道啊。」楊烈眉毛一挑，也挑落了粘在臉上的塑膠拖鞋。

「既然知道——你進門道喜豈不是找抽？把我拖鞋還給我！」

楊烈運起微風，將拖鞋吹到蕭涅腳下道：「之所以給老同學賀喜……」話說到一半，看了看杵在一邊的沈小猛，於是走到蕭涅身邊也在沙發上坐下，給兩個人加持了隔音結界才繼續道：「是因為魔君大人相中你了！」

「我有一個問題。」

「說。」——只要蕭涅有問題，楊烈就有勸服蕭涅的希望。

「蚩尤是不是老玻璃？」

楊烈一臉尷尬回應：「呃……這個……雖然說魔君視我為心腹，但是個人隱私問題還未透露給我。但是根據我的觀察，魔君應該是喜歡女人的。」

「這他媽不就得了？！他喜歡女人，我是爺們，他相中我作甚？！」

「是相中你的能力了。」

「不好意思——我暫時沒有為魔君服務的意向，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我這裡有個很迫切的問題，那就是你知道不知道共工藏在什麼地方？如果你交出共工的情報，說不定我會視這情報的質量考慮一下要不要滿足蚩尤的意願。」

「呃……這個……我也不太知道。」

「你他媽的什麼都不知道！還有臉說自己是三面間諜？！」蕭涅諷刺道：「像你這種一問三不知的傢伙，來我家作甚？還不如換那個精神分裂的江同學來鍛煉鍛煉我的應激反應呢。」

楊烈頗為無奈的笑了笑道：「對於消失多年的共工，別說我了，就連魔君也未必知道他的下落——唉，你找他作甚？」

「他極有可能是重傷程舞的兇手！」

「哈哈哈哈！」楊烈聞言大笑道：「老同學，你還真是旁觀者迷！共工他有什麼理由要傷害程舞？也就是說，他的作案動機是什麼？你知不知道現在魔族正暗中調配部署兵力以應對現在神魔之間的緊張局勢？共工身為魔將，怎麼可能幹出這種隨便暴露自己位置的愚蠢舉動？假若是他傷的程舞，那麼用不著王庭動手，刑天就會宰了他！」

蕭涅聞言眉頭一皺問：「刑天為什麼要動共工？」

楊烈道：「刑天是鎮北的戰區司令。」

「哈哈哈哈！」蕭涅忽然也大笑起來，「別扯淡了！刑天是這裡的第一指揮官？他還會在這種時候和我這個王庭舊將見面？老同學，你這謊話水平不咋地啊！」

「哼哼！」楊烈冷笑道：「刑天見你之日，就是魔族對鎮北所第一波進攻正式開始之時！而且刑天之所以主動和你見面，是因為你的內心深處有成魔的種子！」

「楊瘋子，或許魔君是個白癡容易被你忽悠。但是我——蕭涅，絕不會上你的當！我追求的是什麼，我要的是什麼我自己心裡清楚的很——你這一會要把我拉進滅神聯盟一會又要勸我加入魔族的，真是太不靠譜了。像我這種稍微知道點內幕的可以瞭解你是迫於間諜的身份不得不做出某些舉動，可是在外人眼裡看來，你的行為就是個瘋子，精神病。」

「蕭涅，你確定不跟我們合作？」

「不是我不跟你們合作，是我開出的條件你們滿足不了啊。」

「唉——！」楊烈壓壓帽簷，順帶撤了隔音結界望了望窗外道：「要變天兒了，即便你選擇龜縮在家裡，那強大的吸引力也足以把你拉進這個大漩渦之中了。」

「小萌，準備打120——這傢伙的瘋病又犯了。」蕭涅又點了根煙道。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正說著，門鈴又響，楊烈走到房門處，打開房門，同時雙隱結界發動——於是，門外的兩個身影便映入了蕭涅的眼簾：

那是兩個佩槍的巡邏幹警……

第110章 入局

「有市民報案說，這裡有未成年少女遭他人非法囚禁？」巡警甲一邊詢問，一邊仔細的觀察著屋內的環境。

蕭涅將這個問題聽了個明明白白，也隱隱想到了些什麼。

只見他面無懼色迎著兩個巡警警惕的目光站起來笑著說道：「這是某個電視台的娛樂惡搞節目吧？攝像機在哪呢？讓我看看。」

「請端正您的態度。」巡警乙說話的時候，右手已經搭上了別在腰裡的新式左輪佩槍。

「啊！不好意思，我還以為是整人秀呢，如果不是的話麼——先給我看看你們的證件。」蕭涅決定反客為主，說著，將沈小猛護在了身後。

兩位巡警一臉嚴肅的掏出了自己的證件遞給蕭涅後，他便有模有樣的開始查驗，一邊看一邊點頭道：「嗯，沒錯，是真的。」

「這位先生，既然您已經確認了我們的身份，現在請出示您的身份證。」巡警甲說著掏出二代身份證便攜式查驗器。

蕭涅一臉無奈的遞過自己的身份證道：「是不是一個叫江海濤的小子報的警？」

「抱歉，我們不能透露報警市民的任何個人信息。」巡警乙肅然回答，說著指了指站在蕭涅背後的沈小猛道：「你有身份證了麼？」

「學生證行麼？」蕭涅替沈小猛回答——先不說沈小猛的年紀是否到了非要辦身份證不可的地步，就算是要辦，那也是張墨玄的事兒，所以蕭涅這邊並沒有沈小猛的身份證。

「年齡？」巡警乙問。

「十五……」

「沒問你！」巡警乙制止了蕭涅的回答，盯著沈小猛的眼睛道：「你說！」

沈小猛藉著遞學生證的動作，瞪了巡警乙一眼，同時給出了和蕭涅一樣的答案，

很快，巡警甲的查驗工作也已經完成，他微笑著將身份證還給了蕭涅，同時把查驗器放回腰包裡，順勢不拍了拍搭檔的肩膀——似乎這次檢查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他們也會很快離開。

就在蕭涅低頭將身份證揣進兜裡的時候，冰涼的槍口貼上了他的腦門。

「舉起手來！」一聲冷喝同時傳來。

沈小猛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人揪住袖子一把拉到了門外扯到兩個巡警的身後。

這個時候，她才看清楚當下的情景：

巡警乙雙手握槍指著蕭涅的腦袋，巡警甲一手護著自己，另一隻手摁著肩膀上的對講機道：「巡邏1隊呼叫總部，在xx小區，七號樓一單元402發現通緝犯一名，目前形勢已被我們控制……」

蕭涅則抽搐著嘴角，有一隻手仍半插在兜裡，完全沒有理會巡警的要求把雙手舉過頭頂。

巡警甲匯報完畢，熟練的掏出手銬，指了指蕭涅，示意他把雙手背過去轉身道：「總算抓到你了，人販子！」

「人販子？！」蕭涅被這個新稱呼搞得很糊塗。

「一會到了警局，會給你看通緝令的！」巡警甲說著，將冰涼的手銬鎖在了蕭涅的手腕上——他的語氣，似乎和這銀亮的鋼鐵一般寒冷。

「他怎麼會是人販子？」沈小猛問。

巡警乙道：「他非但是人販子，還是個感情騙子！」

「扯淡呢吧！我可是一等良民！」蕭涅雖然嘴上如此說，但手上卻沒有任何動作，雖然對他來說打倒這兩個凡人巡警輕而易舉，但是今天這一幕發生的太過蹊蹺，蕭涅可不想因為一時衝動讓事件更加複雜：刑天的約見，程舞的受傷，共工的蹤跡，通緝令下達的時機……自從從老家回來，紛雜煩亂的怪事一件接著一件，而今又攤上這麼件破事兒，真是太詭異了！

所有詭異複雜的亂象，如同一團越抽越緊越理越亂的麻線般堵在蕭涅的腦子裡，直讓蕭涅的腦仁兒都被勒得生疼……

等我祭出一道炎刃，一斬便消滅這些紛亂的假象！——蕭涅在心底暗暗給自己鼓勁，同時他也意識到：正是因為窩在家裡太久了，才讓隱藏在這些雜亂無章的事件的背後的真相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退縮和妥協，只會不斷的增加橫亙在面前的難題的厚度，只有迎頭趕上，才有可能衝破這阻礙，重見遙位於路途終點的那一星光明。

正如班都護的名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蕭涅知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是該走出家門深入瞭解問題實質的時候了……

在小區內居民的圍觀下，蕭涅一臉坦然面帶微笑跟大家點頭示意，似是再說「我蕭涅終究還是要回來的！」，可他還沒來得及發表什麼囂張的宣言，便被巡警強摁著腦袋押上了警車，讓蕭涅的告別儀式顯得不是非常完美……

「蕭不著調……」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沈小猛欲言又止——她也要被帶到警局去做一份筆錄。

「怎麼了？」蕭涅動動身子抬頭問——雙手被銬在身後確實不大好受。

「老實點！」坐在蕭涅旁邊的巡警乙一把摁住蕭涅的脖子喝道。

蕭涅苦笑著道：「警官大人，在法庭定罪之前，我只是嫌疑犯吧？所以您能不能對我文明一點？」

巡警乙死死的摁著別在腰間的佩槍冷聲道：「對待你這種拐賣婦女兒童的人渣——若我不是執法者，肯定一槍崩了你！」——看他那架勢，似乎只要稍微一鬆手，嫉惡如仇黑色的左輪手槍就會自己跳出來在這個人神共憤的嫌犯腦袋上開個窟窿。

「真是想不到，您還是個嫉惡如仇的好警官！」蕭涅打了句哈哈，繼續向沈小猛問：「你剛才要說什麼？」

沈小猛回頭，仔仔細細審視了一番蕭涅的表情，確認在其上找不到任何的羞愧和驚詫，於是她歎口氣道：「我沒什麼可問的了。」說罷轉過頭，低頭開始沉思什麼問題。

蕭涅撇撇嘴，準備繼續和警官侃大山套近乎，問道：「我想知道，我具體是因為犯了什麼事兒被抓的。」

「你自己幹了什麼你心裡清楚。」巡警乙冷冷的丟過來一句。

「可我真不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麼！」蕭涅無奈道。

「容不得你狡辯！」巡警乙道：「一會到了警局，我們會給你看我們掌握的證據的。」

「我真是有些懷疑，那些所謂的證據是怎麼冒出來的。」

「有你哭的時候。」巡警乙說完這句，便再不多話，只是警惕的注視著蕭涅的一舉一動——如此鎮定如此坦然的嫌犯，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到了警局，蕭涅直接被押進了偵訊室；而被當成受害人看待的沈小猛則被送進了詢問室。

在二人即將分別的時候，蕭涅只說了短短的一句話：「看好我們的家。」

雖然這句話有蕭涅胡鬧的成分，但是沈小猛聽在耳朵裡，還是有落淚的衝動；雖然她知道這凡人的拘留室關不住蕭涅，但是隱隱的卻有那麼一絲擔心，因為這件事發生的太過突然，來的太過蹊蹺……

偵訊室裡，蕭涅在投影屏幕上看到了那些所謂的「證據」：

無論是閉塞貧窮的山溝溝裡，還是奢靡的紅燈區夜店中燈光閃爍的舞籠裡，不免會有被當成貨物販賣的命運淒慘的婦女；無論是偏僻的山村農舍中，還是豪華氣派的富商豪宅裡，亦不免會有命途坎坷身世悲涼的被拐兒童——蕭涅也不否認這罪惡和骯髒的存在，但他堅決的否認那些照片中一雙雙漆黑的眼眸裡希望的光彩慢慢暗淡下去是因為自己的纍纍罪行——他本來就從未幹過如此傷天害理的勾當！

蕭涅問「你們看哈，這裡面有個細節，有一個婦女和兒童是在同一天走失的，但是他們兩個一個在大陸最北一個在大陸最南——如果是我幹的，我怎麼可能在同一天裡出現在東北和海南？」

「你可以坐飛機。」主審警官道。

「擦！坐飛機？！虧您想的出來！賣人的錢抵得上飛機票錢麼？」

「嗯，看來嫌犯對這其中的行情和價碼很瞭解，記上！」主審警官抓住了蕭涅的小辮子。

「您這麼做可不對啊！有句話說得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在法庭給我定罪之前，你們只能拿我當嫌疑人，絕不能帶著有色眼鏡看我。」蕭涅一臉的悲憤，忽而說道：「我是不是可以請個律師？」

「小子，你電影看多了？」主審警官道：「等到出庭的時候，我們會給你請辯護律師的。當然你也可以自己找個律師——不過根據我的經驗，想你這種人神共憤的人渣，請或者不請辯護律師其實是沒有實際意義的。」

「怎麼會沒有意義？」蕭涅搖頭道：「我要給我的律師打電話。」

「你已經找好委託律師了？豈不是說你早就想到了落入法網的這一天？」

「警官，我發現您的詢問很不規範——總是誘導我或者在對白中給我下套，雖然我能理解你們面對如此大案時的工作壓力，但是你們也不能隨便抓個無辜市民就頂缸啊，然後就準備領破案將近開新聞發佈會了；雖然我知道在這個神奇的過度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也知道隱藏在盛世光華下的骯髒和黑暗，但是我絕對不會允許，那些骯髒和黑暗觸及的我的生活——如果你們膽敢用這些髒東西污染我的人生，別怪我一把火將你們這些真正的人渣丟進人間煉獄裡炙烤一番！」

「喲呵——你竟敢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提醒——提醒你們這些傢伙做事應該有個底線。」

「跟你開個玩笑嘛，何必這麼生氣呢——」主審警官的語氣腔調忽然變的有些怪異。

聞聽這個特有的嫵媚語氣，蕭涅猛地抬起了頭，盯著對方道：「真是沒想到——你們竟然用這種出人意料的方式約我見面……」

第111章 刑天

「柳媚兒，同樣是被通緝，為啥你就這麼高調？而我則只能憋在家裡當烏龜呢？」

「因為我知道這世界的殘酷。若我有一絲的忍讓，只會讓那些可憐人在這個扭曲的規則下被折磨至更慘一分。」柳媚兒說話的語氣，仿若能真切感受到天下蒼生痛苦的菩薩一般。

蕭涅卻沒有和柳媚兒探討經濟危機時期國民生活狀態的打算，而是直奔主題問：「刑天呢？」

柳媚兒聞言輕輕揮一揮手，那一名負責記筆錄的警察便消失不見了，而她本人也換上了一身桃紅色的修身套裙。

柳媚兒揮手的動作很撩人，柳媚兒身體的婀娜曲線也很誘人，那雙變裝穿上黑色絲襪半藏在桌案下的美腿更勾人，可是蕭涅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在和這個躍淵上境的訛獸面對面的時候，保持警惕已經成為了他的行為習慣。

柳媚兒嫣然一笑道：「蕭帥哥，每次你都是這麼心急——從來不先跟姐姐我聊聊天培養培養情調醞釀醞釀感覺什麼的，每次都是在這種生硬的氣氛下開始跟姐姐我對話——姐姐我很失望的噢。」

蕭涅則回應道：「既然都用這種方式把我從家裡帶出來了，還不讓刑天和我見面，你們這個彎子繞的也有點太大了吧？」

「唉。」柳媚兒幽怨的歎口氣道：「本來刑天早就打算和你見面的，只是你身邊老是跟著王庭的小尾巴——所以見面也不得不一再推遲。」

「哼。」蕭涅冷笑一聲道：「你也說了，她只是個小尾巴——天不怕地不怕的刑天還怕神力全失的沈小猛嗎？」

「當然刑天是不會怕啦——可是姐姐我很怕啊。」柳媚兒掩口一笑道：「萬一那個小尾巴決定用犧牲自己的方式讓你和魔族徹底決裂，我們所做的種種努力不就白費了麼？」

蕭涅聽出了柳媚兒的暗示，只是他絕不認為姐姐的死是以身殉道，所以淡淡笑著回應道：「你說的在理——我的姐姐已經被刑天殺了，如果連小萌也是命喪他手，我還真找不到暫時放下雙方恩怨的理由了。」

「噢？」柳媚兒聞言深深一笑道：「聽你的意思，也就是現在暫時有同我們合作的理由了？」

「那還要看看你們的誠意如何啊。」

「咯咯。」柳媚兒聞言笑出聲來，「蕭帥哥，你改變對姐姐的一貫看法了？也開始相信我這只訛獸的誠意了？」

蕭涅搖頭道：「不，你自作多情了。我相信的是這次約見的主角——刑天！」

柳媚兒一臉幽怨道：「姐姐捫心自問，從未親手傷害過你一絲一毫——可為什麼你總是對姐姐我抱有如此之深的成見呢？」

「也許等到你不在以我的姐姐自居的時候，咱們的關係會有更進一步的希望。」

「其實姐姐我也曾通過各種渠道打聽過凰鳥的為人，姐姐我確實很想知道，蕭瑤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奇女子，竟然能以一己之死揭開一個新的時代的序幕。」

這時，一個滄桑渾厚的聲音飄進屋來：「在蕭涅面前，你最好不要這樣評論凰鳥。」

話音剛落，偵訊室屋門開啟，蕭涅扭頭望去，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映入眼簾。

他身形挺拔高大，五官分明清晰，面容俊朗冷漠，披肩長髮微卷，雙眸精光似電，讓人膽寒的戰意在那雙漆黑的眸子裡凝聚著，似乎要固住這房間裡的空氣……

蕭涅見狀長眉微蹙，卻也沒有說些什麼，而是扭過頭深看了柳媚兒一眼。

首先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重氣氛的，正是一直坐在桌案後面的柳媚兒：「刑天！沈小猛還未離開警局，現在和蕭涅會面不是最佳時機，你為何要現身？！」

刑天漠然道：「柳媚兒，你不要忘了，我才是北戰場的總指揮。」

「你……」柳媚兒柳眉微蹙道：「刑……」

「行了！」蕭涅接過話頭道：「別演戲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是你的幻術吧？」

柳媚兒身形明顯的頓了一頓道：「真是想不到，面對不共戴天的仇人，蕭帥哥還能保持這樣的理智——能否告訴姐姐，是哪裡露出了破綻呢？」

「破綻太多了。」蕭涅不屑道：「首先，我承認刑天的脾氣又臭又邪，但他絕不會為了所謂的指揮權跟你這個娘們拌嘴，如果他覺得你有僭越之舉妨礙了他的部署，以我對他的瞭解，他會直接把你撕成碎片的，所以刑天出場的第一句對白就有很大的問題；其二，像你這種習慣騙人遠離戰場崇尚以智慧取勝的覺醒者，定然不可能對真正的殺機和戰意有深刻的體會，所以那個幻象。」

蕭涅說著，向「刑天」一指道：「他的相貌雖然沒錯，但是眼中的殺機太不真實。」

「怎麼不真實呢？」

「你見過狼沒有？」

「狼？」

「嗯。」蕭涅點頭道：「狼群中的變節者，已經被人類的祖先馴化成了搖尾乞憐的看門狗。而那些迄今為止未曾被馴化的狼，仍舊保留有不肯屈服的倔強基因。以狼的姿態堅持到如今的，方可真正稱之為狼——想想動物園中的鐵籠裡焦躁著來回踱步的灰色身影，想想它們身後那根永遠不會打彎的堅硬的尾巴，想想那雙桀驁之火永不磨滅的眸子，你就應該知道，即便對我有某種期望但是內心深處有著揮之不去的懷疑和警惕的刑天應該帶著什麼樣的眼神出現在我的面前。你創造的這個幻象，他的眼神更像是護食的蠢狗，而不是高傲的孤狼。」

柳媚兒聞言點點頭繼續問道：「還有麼？」

「其三，也是最關鍵的一點。」蕭涅笑了笑道：「既然你們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把我引誘到這邊來，肯定是要讓刑天見我一面的。」蕭涅說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銬接著說道：「而且這銬子上沒有加持靈力鎖——也就意味著，你們對於這次會面的安全性有著百分之百的把握，再綜合考慮刑天的性格，他完全沒有必要整這些⼳蛾子，要見便直接見我了——而至此仍不肯現身的原因麼——根據大嘴巴楊烈透露給我的情報，刑天見我的時候，就是魔族向鎮北所展開試探性進攻的時候……我想刑天現在還不現身的理由，就是他在忙於部署兵力吧——而這才是他這個北戰區的司令官的本職工作。」

「哎呀，真是想不到蕭帥哥還有這等細密心思，姐姐我佩服的緊啊。」

「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蕭涅自誇道：「雖然我很不著調，但是我不是傻子——況且面對你這只躍淵上鏡的訛獸，我又怎麼敢掉以輕心呢？」

「不玩啦！」柳媚兒撅著嘴嘟囔道：「本來打算在等待刑天的過程中用個小法術活躍下氣氛給即將開始的會談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但是沒想到弄巧稱作讓蕭帥哥輕而易舉的識破啦，真是沒勁。」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精彩精彩！媚兒，我早就說過你騙不了蕭涅。」爽朗的笑聲傳來，其音色於之前柳媚兒創造的那個幻象一般無二。

蕭涅聞言長出一口氣道：「等了這麼久，正主兒終於現身了！」

話音剛落，刑天推門而入。

除了蕭涅特別點出的那雙眼睛腫的神色，其真實形象卻和柳媚兒創造的幻象並無二致，只是著裝上卻有很大的差異：他帶著大簷帽，穿著合身的警服，錚亮的黑色皮鞋擦的一塵不染，腰帶上也似巡邏幹警般帶著一干裝備——手槍，電棍，強光手電，對講機電源……

「喲呵！一直宣揚規矩不破不立的刑天竟然投身警界維護凡人秩序了？」蕭涅笑著問。

刑天隨手關上門回應：「當巡警還有配車待遇——要知道，這東西可比飛來飛去省事多了，真可謂是穿梭世界暢通無阻。」

蕭涅嘿嘿一笑道：「尤其是閃著警燈，鳴著警笛的真實警車——無論交通多麼擁堵，對於這個東西來說，卻是沒有什麼影響，對吧？」

刑天爽朗的一笑道：「魔君曾經提醒我說，不要陷入凡人的世界裡太深，可我仍舊對這個世界裡的一切癡迷不已——只是想不到在這個問題上，蕭老弟和我的態度如此的接近。雖然從表面上來說，我愛這個世界是因為他給了我特權讓我混跡其中如魚得水，蕭老弟諷刺這個世界是因為某些人把持著這些特權讓某些人難以生存，但是凡人的世界裡有句俗話叫愛之深責之切，我想蕭老弟也是怒氣不公才出言諷刺的吧？」

上來就跟自己套近乎？——蕭涅眼睛一輪說道：「刑天，真是沒想到，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麼奸詐，即便是虛與委蛇，仍舊似個出租車的哥一般找個話題便開始套近乎——不過你應該清楚，狼始終是狼，它陰險的笑著接近獵物只是為了享用對方的血肉，所以我勸你還是說點兒實際的好，不要東扯西扯試圖繞暈我。」

刑天聞言則微微搖頭道：「蕭老弟，你錯怪老哥我了。說實話，自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終將成為我的戰鬥夥伴……」

看著眼前這一幕，柳媚兒心中不免感慨：自己製造的刑天可謂殺氣凜然，然而卻被蕭涅一眼識破看出來是假的；眼前這個刑天，將平日裡又臭又倔的脾氣扔到一邊，像個陰險奸詐的政治家一般面帶和煦的微笑同蕭涅交談著，他卻是真的——真真假假，若虛若實，難以捉摸——也許真如蕭涅所說，只有刑天眸子裡那兩星永不肯熄滅的桀驁之光，才是唯一真實的存在吧……

第112章 目的

蕭涅手上的銬子已經打開，當下他正斜靠在椅子上噴雲吐霧，刑天則頂替了柳媚兒原來所坐的位置，正對著蕭涅端坐在桌子後面。

而方才審訊式的問答，到現在則完全變成了雙方對等的談判。

為了取得蕭涅的信任，刑天特意讓柳媚兒退了出去，是故現在這個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仇人。

然而觀察刑天的表情卻發現，那表情非但不會給人以類似於「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壓迫感，他臉上反而洋溢著熱情的微笑，彷彿這間封閉的偵訊室是他家的客廳，而他則是熱情好客的主人。

「這種情況還真是諷刺。」蕭涅吐個煙圈說道：「厭惡一切秩序，宣揚人世間的一切規則都該毀滅的刑天竟然披著維護國家秩序的暴力機關的外衣，而後坐在這個本應掩埋罪惡弘揚正義的地方和我探討關於如何共同毀滅這個世界原有秩序時的相關合作問題。」

刑天整了整披肩長髮道：「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麼對錯是非，也就無所謂諷刺和褒揚——世間競爭勝負評判的唯一標準便是成敗。我若成功，秩序便消亡；我若失敗，便命喪於秩序法則的巨輪之下死無全屍。其中無所謂誰對誰錯，唯有最後的勝利者是不受譴責的。若我當年砍下了黃帝的頭顱，我刑天便不會是冥頑不靈的叛亂分子，也會像那個偽君子的金身一樣享受後輩們的頂禮膜拜，坐在世祖的廟堂裡承受後輩的煙火供奉。」

蕭涅沒想到，自己隨便吐個槽就引來這麼一串長篇大論，於是苦笑道：「我想您應該先弄明白一個問題，你只是刑天神力的繼承者，只是一個墮入魔道的覺醒者，你不是刑天大神本人——而且當今世界也沒有什麼黃帝，所以說，你的仇恨沒有什麼存在的必要，你跟我說這些也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不！」刑天斬釘截鐵道：「有意義！黃帝就存在於當今的世界，他就在你我身邊，充斥在我們的生活之中，雖然他的肉身已滅，但他創造的一整套秩序卻流傳下來，填充在這天地之間，左右著世間萬物的生活！可笑的是，幼稚的王庭將黃帝這的話曲解為天道，並且用暴力強迫他人去服從這所謂的規則。王庭宣揚天道無為無慾無求，卻刻意的迴避這天道的本質只是上古神魔大戰時得勝者制定的法則，既然是勝者的法則，怎麼可能沒有偏向，怎麼可能是無慾無求呢？」

「喂喂，你剛才不是說——勝者的話便是真理麼？既然你也承認我們的祖先是勝者，為什麼卻不肯承認他定下的規矩呢？」

「我承認他當年的成功。」刑天劍眉一挑說道：「但是我不承認魔族當年的失敗！」

「擦！跟沒說一樣！」蕭涅撇撇嘴道問：「你非這麼大力氣見我一面，不僅僅是為了向我闡述你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吧？」

「這本就是目的之一。」刑天盯著蕭涅的眼睛說道：「我們必須確認你的價值準則和魔族有共通的地方，才會同你合作。」

蕭涅想了想回答：「我反而認為，合作的基礎是你們能給出足夠吸引人的籌碼。至於什麼狗屁人生三觀，提或不提都沒什麼太大用途。」

「不。」刑天擺手道：「你必須如實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

「你認為，什麼是道？」

蕭涅一愣，精神忽然有點恍惚，好似重新回到了大學時代畢業答辯時的場景：當時導師提出的問題和步入社會之後的工作毫無關聯，也不會對一個學生的社會經驗提升有任何的幫助，然而導師則要求蕭涅必須準確的回答出那些刁鑽的問題，否則便會讓蕭涅的畢業設計淪為不合格產品，而蕭涅也會因為這錯誤的遊戲規則衍生出的鬧劇一般的答辯丟掉這塊社會的敲門磚——文憑。

蕭涅知道，所謂大學深造，便是父母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換來的鍍金時光——現在的大學，便是樂於培養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半成品——學士、碩士、博士的光鮮外表下是陳舊腐朽與社會嚴重脫節殘次品。這些殘次品步入社會之後便發現，那張薄弱的鍍金錶層在社會風雨的沖刷下很快褪去，而脆弱的內在則赤裸裸的暴露在面目猙獰的社會面前，於是，平凡的畢業生們開始以自己那並未得到實質提升和鍛煉的肉體去體味殘酷的世間法則……

在這生硬而扭曲的規則的磨練下，他們要麼的變得麻木如行屍走肉般苟活；或者粉身碎骨以滿腔熱血畫出一捧血花祭奠自己失敗的人生；或者磨出厚厚的繭子封印自己的靈魂以求得繼續生存的權力。

無論苟延殘喘，還是粉身碎骨，也包括委曲求全——都讓蕭涅感到出離的憤怒，他覺得無論選擇哪種生存方式都是對生而為人的背叛，都是對自我靈魂的褻瀆，他覺得必須守護些什麼，必須堅守住某條陣線，以證明自己的憤怒是值得的，以證明自己的反抗是必須的——所以在拒絕回答那個刁鑽問題的瞬間，鳳鳥神力再次覺醒……

「蕭涅，回答我的問題，什麼是道？」

蕭涅抬起頭看了刑天一眼問：「這是你的問題，還是蚩尤的命令？」

「有什麼分別麼？」

「如果是刑天你要問這個幼稚無聊空洞的白癡問題——我覺得關於合作的問題就不要再談了。」蕭涅點根煙道：「我可以接受並肩作戰的夥伴是個偏執狂，但是絕不接受丫是個幼稚的白癡。」

刑天思慮片刻回應：「考慮這些問題就是白癡？」

蕭涅搖搖頭道：「思考這些深奧的哲學問題當然不是白癡，但是整體把這些東西掛到嘴邊上，不是賣弄裝X就是缺魂兒。」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所以，你們研究我的人生三觀其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不如問問我的具體條件是什麼，想想同我合作又會給魔族帶來什麼好處——這樣的對話才像是兩個成年人進行的談判，否則的話，讀者還以為咱們在扯些玄之又玄的大道理玩深沉裝高雅騙妹子。」

「哈哈哈哈。」對於蕭涅半開玩笑半諷刺的話語，刑天一笑置之，只聽他說道：「想必你知道，你的本體是鳳鳥。」

「這個我自然知道——是鳳鳥又如何？」

「在覺醒者的世界，一直流傳著一段讖言，其中有一句是『鳳凰合，北辰生。』不知你聽說過沒有？」刑天說話的時候一直注意著蕭涅的表情變，然而卻未能從蕭涅的臉上發現些什麼，似乎這個關於覺醒者之王誕生的預言和他沒有一點關係。

蕭涅道：「我向來是不相信所謂預言的——對於所有的預測未來的話，我只當是神棍們的菊花括【約肌】嚴重老化導致排氣不能自控排除的廢氣。」

「但讖言是確實存在的——而且根據王庭內的絕密檔案記載，『北辰』也確實出現過。」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麼？」蕭涅忽然想到了什麼，於是問：「你們十年前進攻王庭，就是為了那份絕密檔案？」

刑天道：「實不相瞞，是這樣——可當我們攻入王庭檔案館之後，卻發現其中關鍵的幾頁已經被人撕掉偷走了！」

「然後呢？」

「然後你便離開了王庭……」

「你們懷疑我監守自盜？」

「曾在宿衛隊供職的你確實有很大的嫌疑。」

「我說過了，我一向不相信什麼讖緯之言，所以那份檔案在我眼裡跟廁紙沒什麼區別，我又怎麼可能為了一卷廁紙搭上自己的親姐姐的性命？」

刑天打斷蕭涅的話道：「凰鳥之所以被殺，就是因為她是你的親生姐姐！」

「什麼意思？」

「鳳凰合，北辰生——無論在魔族還是王庭，都有很大一部分人認為『合』便是交【合】，所以為了迎接北辰的降世，必須尋找新的凰鳥，尋找和你沒有血緣關係的凰鳥和你結婚生子——而蕭瑤的存在，便是阻止新生凰鳥降世的最大阻礙，所以她必須要死。」

蕭涅道：「有什麼證據麼？」

「也許你把那幾頁紙交出來，我們便有證據了。」

「噢——！」蕭涅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們要跟我合作，只是為了得到那幾張紙——但是很抱歉，我沒有偷，也不屑於去偷。」

「不是偷的話，還可以趁亂順手摸魚搶走嘛。」

蕭涅心中暗自感歎：看來，魔族那邊認定那幾張破紙在我手裡，無論自己怎麼辯駁，也不見得能擺脫這個嫌疑，反而有越描越黑的可能……想到這裡，蕭涅長出一口氣說道：「刑天，我需要你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你答得好，我可以考慮將我從王庭帶回來的那幾張廢紙交給你們。」

「真的？！」刑天聞言，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從他的表現來看，那幾頁紙對魔族十分的重要；而刑天也有不放心的地方，那自然就是蕭涅的態度，方纔還極力否認的他，忽然又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刑天思慮片刻森然道：「蕭涅，你應該知道，欺騙我們的後果是什麼。」

「要不，咱們訂下血契？」蕭涅說著，臉上笑容更甚……

第113章 血契

血契：存在於覺醒者之間的特殊合約，以對方真元之血為墨寫下的誓言，並以自己神力為媒介將這些誓言烙印在對方身體之內，背叛誓言者即是背叛自己的神性，背叛自己的覺醒起源——輕點兒的後果就是神力全失，淪為凡人；嚴重的話，有被神力反噬身死魂滅的危險。

王庭的《弒神通緝令》和魔族的血契，並稱為覺醒者世界兩大最不可違背契約。

刑天並未急著答應，而是一臉不解的問：「你怎麼會知道魔族的血契？」

「我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蕭涅神秘的一笑回答道。

見蕭涅不肯多說，刑天也沒有深究，畢竟蕭涅對魔族瞭解越深，他們站到同一陣營的可能性就越大，他又考慮了片刻道：「說出你的條件。」

「魔將共工的下落。」蕭涅的答案簡練乾脆。

刑天深看了蕭涅一眼道：「要找共工，先找祝融。」

「火神祝融？那不就是……」

「沒錯，就是你自己！在覺醒者的世界裡，你一直以火神祝融的身份示人，而祝融便是共工的宿敵——上一任火神在天山之戰時被共工所殺，在共工失蹤的這一段時間裡，他其實是一直在尋找新的火神覺醒者。一旦有控火者現世，共工便會趁其羽翼未豐將其扼殺，甚至連有資格覺醒成為火神的嬰孩孩兒都不放過。他跟我說過，這是對待宿敵必須採取的手段……」

「宿敵你妹啊！」蕭涅咧咧嘴道：「若我知道共工的下落，還會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跟你這頭白眼狼談條件麼？」

「你不知道他的下落，卻並不代表他離你很遠。」刑天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

「你的意思是……」

刑天幽幽說道：「或許從你接受張墨玄托付的第一個任務時，從你第一次在此地使用火焰神力的時候，共工就潛在了你的身邊，暗中注視著你的一舉一動。」

「擦！」蕭涅撇撇嘴道：「如此說來，我一直在這個偷窺狂人的監視之下生活？」

「這個麼……因為沒有切實的證據，我也不能給出絕對肯定的答覆。」刑天說話的語氣，真仿若例行公事的人民警察。

「這就是你們合作的誠意麼？」蕭涅冷笑著問。

「我若是隨便杜撰一個說法騙你才是沒有誠意。」刑天笑道。

「如此說來，咱們便沒有合作的必要了。」蕭涅說著，便欲站起身來離開。

對於蕭涅如此乾脆的態度，刑天非但沒有阻攔，而是微笑著注視著蕭涅的一舉一動。一直等到蕭涅走到門口，手都放在門把手上了，刑天仍舊沒有開口挽留。

蕭涅鬱悶的咧咧嘴，又轉身回來，訕訕坐下道：「如果你去練攤，肯定是要破產的——看見顧客要走你得留啊。」

刑天笑著回應：「沒有人比我們魔族更瞭解慾望這東西，在與慾望的交手中，總是首先妥協的一方會失敗。無論是盼著賣貨卻沉不住氣的老闆還是明明想要卻不肯付出代價同時也抹不開面子的顧客，都會因為怯懦淪為了慾望的奴隸導致失敗。」

「咳咳，看不出來，你還有當商場大堂領班的潛質。」蕭涅打個哈哈活躍尷尬氣氛。

「蕭涅，我知道你很在乎程舞……」

「你怎麼會知道？」蕭涅眉頭一擰問：「還說你小子不知道共工的下落，若不是你和那個偷窺狂有聯繫，怎麼可能知道我會在乎舞妹妹的安危？」

「難道你忘了，還有個叫楊烈的覺醒者麼？」

「又是這個大舌頭男？！」蕭涅苦笑道：「這傢伙傳播別人隱私的速度讓那些專業素質極強的小報記者都望塵莫及啊！」

「即便沒有楊烈，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刑天一臉的自負。

「少臭屁了——即便你自認為自己是如來佛祖，我也不是孫猴子。」

「但是，你是比只存在於小說之中的孫行者更真實的存在！你是關係到北辰王者歸來的關鍵——無論那句讖言是真是假，無論北辰之王將以何種方式重新降臨，必然會和你個人的行為有著密切的關係。」

蕭涅道：「什麼時候刑天也變得愛喊一些空洞無用的口號了？」

「蕭涅，我已經不是曾經的我了——我的修為，已經到了有悔層！」

「有悔？！」蕭涅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刑天所說之話的結尾。

有悔——覺醒者修為階層最高的存在，只在傳說中出現過的有悔層覺醒者，就坐在自己的對面同自己探討有關個人隱私的八卦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是不是堅定了你同我並肩開啟一個新時代的信念呢？」

蕭涅不屑道：「對於抱大腿這種行為，我向來沒什麼興趣。我做事只本著一個原則，那就是忠誠於自己的內心，做好自己該做的一切；至於並肩作戰的好基友？那不是求爺爺告奶奶求來的，那是因為種種機緣才走到一起的。」

「十一年了，你一直沒怎麼變。」刑天歎道。

蕭涅微微一笑道：「你卻變了不少，我不知道是因為到達有悔層讓你性格大變還是因為跟柳媚兒待在一塊待久了讓訛獸的體液污染了你本身的基因，但是你，魔將刑天，從不言敗的魔族戰神，已經不是那麼純粹了。」

刑天沒有否認蕭涅對自己的評價，而是說道：「也許，這就是『有悔』層之名的由來吧，當你有一天站在世界之巔俯瞰眾生的時候，就會發現，當初的偏執和執拗其實很沒有必要……」

「得了吧，這種得了便宜賣乖的2B行為我是絕對不會幹的。」蕭涅叼根煙道：「難道不正是因為當初的堅持和執著才站到世界之巔的麼？怎麼能到了世界之巔便否認自己的過去？就算當初自己的行為很幼稚很傻，但都是彌足珍貴的回憶，都是構築七彩人生的不可或缺的部分。像你這種有了能力從心所欲的高手，等有了從心所欲的能力，反而開始畏手畏腳後悔起來，我真是想不透。」

「等你達到一定高度，便會理解有悔的真諦了。」

「能不能站在覺醒者世界之巔，有沒有命接受眾生的膜拜——這些我都不關心，我只在乎關於共工你們到底能提供些什麼情報。」

「根據我們收集到的情報，從程舞的傷勢推斷，十有八【九】便是共工所為——他一向精於暗殺，尤其善於下毒……」

蕭涅抬手道：「只要你把有關共工的一切，比如他的神性，神力，性格統統透露給我——我便同意和你們立下血契，我的目的一旦達成，從王庭帶回來的那幾頁紙——我會雙手送上。」

「是王庭檔案館的那幾張紙。」刑天如此糾正——他可不想被簡單的文字遊戲騙到。

蕭涅笑著回應：「刑天，你不要忘了，你身邊就有一個以騙人為生存手段的柳媚兒，所有的騙術在她的眼裡都是小兒科。難道我會蠢到把騙局設到這位行家的頭上麼？難道我會用程舞的生命開玩笑麼？難道我就不考慮欺騙你會給我的親人和朋友帶來什麼後果麼？」

刑天考慮片刻道：「成交！」

很快，兩人定好了血契，至於過程麼，敘述起來也挺簡單：二人參照商定好的協議，以自己的神力為筆以對方的元血為墨，將血字烙印在對方的心臟部位便完成了。

等到實施的時候，還是蕭涅稍微沾一點光：刑天很能打，是個永不言敗的戰士，擅長拳拳到肉的近身格鬥，所以他便用手指蘸了蕭涅滴出來的元血，將契約內容寫在蕭涅的胸口——「以吾心中共工之資訊，換蕭涅手中北辰之密檔；若吾之訊息得以驗證，蕭涅應將原藏於王庭檔案館之北辰密檔書交送吾手……」——讓蕭涅驚奇的是，殺神刑天竟然寫得一手字跡工整的蠅頭小楷……

而蕭涅刻字的時候，可就苦了刑天，蕭涅的神力是控火，當他祭出微型焊槍一樣的赤色火苗將血契內容紋到刑天胸口的時候，蕭涅便聞到了燒烤蛋白質的焦臭味，而且蕭涅的字還比較大，紋到最後，歪歪斜斜的血字幾乎佈滿了刑天的整個胸膛……

「不好意思，這焊槍相對於毛筆實在是太難使了。」蕭涅汗顏道。

刑天的表情卻沒什麼變化，甚至連大汗都沒出一滴，只聽他沉聲道：「反正雙方履約之後，這些文字也會消失——只是這份血契，關於情報交換的內容你寫的很簡單，大部分都是事後對我的行為約束，以防止我傷害到你的家人——這樣做，豈不是引人懷疑麼？」

「擦！刻的時候你不說。」蕭涅很容易把皮球踢了回去。

「罷了！」刑天歎口氣道：「我也不屑於對凡人出手。」

既然已經定下了血契，蕭涅也沒有繼續留在此地的必要，於是打個招呼便離開了。

待蕭涅走後，柳媚兒才重新回到了房內，她出聲詢問道：「我覺得蕭涅手裡根本就沒有我們要找的那幾頁紙，說不定他真是在信口胡謅。為什麼要和這個無恥的傢伙立下血契？」

「既然敢立下血契——他一定有所持。況且因為這血契的存在，我們便能在這次戰爭的過程中少掉一個強大的敵人，何樂不為呢？」

「可是共工那邊……」柳媚兒欲言又止。

刑天深深一笑道：「若是共工會敗給蕭涅，就枉為一個有悔層的覺醒者了！」

第114章 回家

蕭涅來到街上，已經是傍晚時分。

時下已是春末時節，傍晚的天空仍然殘留著落日的餘暉，白裡泛紅的夕光下，便是這個繁華的世界，而蕭涅卻發現此時此地的氣氛，和美不勝收的晚霞很不相稱。

原來，楊烈給他的那一句提醒——「刑天見你之日，便是神魔大戰開始之時」——所言非虛。

街道陰暗角落裡有鬼鬼祟祟隨時準備偷襲的魔兵；泊在路邊的汽車上有面色緊張如臨大敵的神衛軍士；熙熙攘攘的柏油路上儘是渾然不覺的無辜行人。

除了擁有感知能力的覺醒者，沒人嗅到瀰散在空氣中的濃濃戰意：買菜的家庭主婦挎著裝的滿滿的菜籃子哼著小曲在往家裡趕；剛下班的白領三五成群，一臉疲憊的他們卻在商量著晚上去哪裡減壓；也有天真爛漫的孩童不知疲倦的奔跑著，和匆匆走過滿面愁容即將迎來高考的高三學生臉上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幫傢伙，不會打算直接在城市裡開戰吧。」蕭涅嘟囔了一句。

「鳥兒，我還沒往外撈你，你就出來了？」——這是王動的聲音。

蕭涅一邊說話一邊回頭：「你怎麼知道我進……」話還沒說完就閉嘴了，因為他分明發現沈小猛就站在王動的身邊，顯然，律師界的玉面無常王動就是小丫頭搬來的救兵。

「一會車上細說。」說著，王動走向自己泊車的方向。

沈小猛走到蕭涅的身邊問：「蕭不著調，你發現了麼？」

「發現什麼？」

「此地的神衛軍士太多了，而且還有逐漸增多的趨勢。」

蕭涅心想：那是你沒有發現那些魔兵，當然你也不知道魔將刑天就在警局之內，如果你知道這個情報——張墨玄肯定要在這裡佈置多上一倍的神衛軍士。

「怎麼不說話？他們打你了？刑訊逼供了？」

「住手！」蕭涅見沈小猛有當街替他驗傷的意思，急忙擺手制止道：「一會回家跟你細說——現在不方便。」

蕭涅正和沈小猛說話的功夫，王動也把車開了過來，招呼道：「鳥兒，上車！」

「這到底是咋回事兒啊？」義務司機王動問。

「沒什麼大事，一場誤會而已。」蕭涅一邊回答，一邊遞給王動一根煙，順帶把前面的點煙器摁了進去。

「你小子還是不愛帶火。」王動叼著煙回答。

「總好過某個煙鬼連煙都不帶。」蕭涅一邊開著玩笑一邊說道：「最近比較倒霉，不知怎麼搞得——我竟然被當成人販子帶進了警察局，這真是一段奇妙的人生經歷。」

「最後發現搞錯了？」

「當然，我怎麼可能幹拐賣婦女兒童的無恥勾當？」蕭涅一邊回應著，抽出點煙器點著了嘴裡的香煙，而後問王動：「你要不要點上？」

「不點了。」王動解釋道：「我準備要孩子了。叼著過過嘴癮就行了，不然回去被媳婦聞出來有煙味兒，又不讓我上床。」

「我擦！你這也太迅速太效率了點吧。」蕭涅感歎道：「我這兒結婚還沒影兒呢，你就準備再收我一次份子錢了？」

王動扭頭看了蕭涅一眼道：「你也確實該找一個了，夏日即將來臨，這滿大街的美女都開始秀身材了，身為適齡男青年的你卻沒一點動靜——這恐怕不太合適吧？鳥兒，你看這個怎麼樣？」

「哪個？」

王動放慢車速，趁換擋的功夫指了指路邊道：「就便道上遛狗的那一個。」

蕭涅撇撇嘴回答：「這一看就是個小富婆啊，就她身上那件短裙，足夠我吃一年的泡麵了，這樣的我可養不起。」

王動不解的問：「你怎麼會知道這衣服的價錢？」

「前些日子和一個女孩逛商場的時候一不留神瞥到了一件一模一樣的短裙，我摟了一眼價格標籤，嚇一大跳——這女人的衣服，還真是用布越少價錢越貴。」蕭涅回答。

「我說你怎麼不著急呢？原來是有目標了。」王動似乎聽出了什麼，「啥時候帶過來讓哥們兒們見見啊。」

「別著急，等我忙完最近這單活計，就讓你們看看。」

「咳咳。」一直沒有說話的沈小猛弄出了點動靜。

「小萌，怎麼了？嗓子不舒服麼？」蕭涅問。

沈小猛白了蕭涅一眼沒有理他，而是把頭扭到一邊開始欣賞路邊的景色。

這時只聽王動說道：「唉，有合適的你早就該讓我們看看，我們也幫你把把關是不是？沒想到你們都愛搞地下式的突然襲擊。」

「狼多肉少，不得不謹慎行事啊。」蕭涅隨意的回應著，忽然覺察到有不對勁兒的地方，出聲問道：「我們？我們是什麼意思？」

「嗯，在這裡我要批評你和畢風——吉祥物去周遊全國了你知道麼？」

「啊？！什麼時候的事？」蕭涅問——這個時候才突然想起，前幾天自己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宅在家裡與世隔絕，也是好久沒和哥們兒們聚聚了。

「好像是清明之前就走了——是去追一個女孩兒，就是前段時間和你傳緋聞的那個，那個邱……邱啥來著？」

「邱青青？」

「就是她！」王動點點頭說道：「那個妹子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突然決定退出演藝圈——而吉祥物則是通過胖子鎖定了那個妹子的位置，得知那個妹子正在各地旅遊景點閒逛，而後吉祥物就追了過去，也不知道現在追上沒有……」

在王動的提醒下，蕭涅才想起來自己好像答應過畢風等賀氏家族事了將妹子原裝送還的——可邱青青還沒等事情塵埃落定就決定去探訪祖國大好河山了，所以也沒能兌現這個承諾，沒想到畢風這小子竟然一聲不吭的追了上去——就沖這說幹就幹的勁頭，蕭涅心中就對畢風佩服不已，於是暗暗送上自己真誠的祝福，希望有情人能終成眷屬……

很快，一行三人就到了蕭涅的家，而王動此行的目的便是純粹的當個義務司機，在確認蕭涅不打算訴求國家賠償之後，王動就急匆匆趕回家了——因為夫妻造人要有求於他的老婆大人，所以王動最近可謂是老實的很，一旦下班，便要老老實實回家去，今日若不是蕭涅這邊臨時有事，他也許已經開始和愛妻切實研究造人計劃的細節了……

目送王動的座駕遠去，蕭涅幽幽來了一句：「這就是生活啊，瑣碎但是經得起細細品味——只是不知道，這種生活還能持續多長時間呢？」

「神魔大戰開始了？」沈小猛問。

蕭涅點點頭道：「開始了！」

「我們正處在漩渦正中？」

「我們處在什麼地方不重要。」蕭涅扶住沈小猛的肩膀道：「重要的是你現在應該集中全力攻克中考這個難關。」

「在這個關頭，凡人的中考還有意義麼？」沈小猛問。

「無論如何，這個世界也不會毀滅，而我們的生活還是要繼續——絕不能因為謠傳中不能確定的災難丟掉當下生活的動力——無論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病態的毀滅慾望，都是無聊的賭徒心理。」

「只要有希望在，世界便不會崩塌麼？」

「嗯！」蕭涅狠狠的點下頭，拍了拍沈小猛的學生頭，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齊頭簾——一向十分注意自己形象的沈小猛的髮型亂成這樣，證明這個小丫頭因為自己突然被帶進警局出了不少力……

「蕭不著調，你不要忘了，等我中考結束之後，帶我出去旅遊的承諾。」

「當然不會忘……哎，街坊鄰居們，你們都在看我麼？」蕭涅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有不少小區居民趁著蕭沈二人對話的功夫出現在他們身邊，正對著舉動親暱的二人指指點點，蕭涅隱隱約約聽到「通緝犯」「被抓了」之類的小聲議論。

沈小猛剛欲出言反駁，卻被蕭涅抬手制止了。

「我可不希望我的小萌像個霸道的潑婦一樣罵街。」蕭涅小聲說著，牽著沈小猛的小手進了樓道，對於這些流言蜚語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他相信，流言始終是流言，只要自己行的正坐得端，問心無愧，流言蜚語遲早都是要煙消雲散——若是太在意別人的看法，自己豈不是要累死？

「蕭不著調，對不起。」剛進門，沈小猛就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

「為什麼道歉？」

「你說過讓我好好看家——而我卻把你的好朋友牽涉了進來。」

「王動麼？」蕭涅笑著說道：「千萬不要低估玉面無常的能力哦！另外我也非常贊成你的做法——在被動的時候仍然選擇主動出擊保護自己的家，真不愧是我蕭涅教出來的。」

沈小猛聞言秀眉一彎，長長的睫毛又變成了兩個月牙貼在臉上，只聽她說道：「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天權長老會管你叫混不吝了。」

蕭涅寵溺的拍拍沈小猛的腦袋道：「當然，我一直信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區區神魔大戰算得了什麼？身處大戰漩渦正中又算得了什麼？」

「你已經有計劃了？」

蕭涅回應：「你知道，長遠的計劃不是我的擅長，但我會循著自己的本心前進。」說著，撩起了上衣，印在胸口的血字就映入了沈小猛的眼簾……

第115章 請辭

沈小猛輕撫著印在蕭涅心臟部位那幾行血字問：「魔族血契？！」

「小萌你真是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來這是魔族血契了！」」蕭涅笑著將上衣放下——心中暗說：看看就行了嘛，需要用手摸嗎？這擺明就是吃我豆腐嘛。

沈小猛撇撇嘴道：「雖然我神力全失，無法感知到這印契中的靈息波動，但看這文字的內容就該知道這是個契約——難不成我將其聯想成古代的紋黥之刑才合理？」

「若是別人看見了，我肯定跟他解釋說這是我的紋身。」蕭涅道：「你還別說，中國風味道如此濃烈的紋身也挺有范兒的。」

沈小猛沒有理會蕭涅的自嘲，皺眉沉思片刻忽然驚道：「你和刑天定下了血契？！」

「哇！小萌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我什麼都還沒說，正確答案就被你猜到了。你以如此出色的狀態去迎接中考，一定會金榜題名的！」蕭涅讚歎。

「蕭不著調。」沈小猛幽幽說道：「你誠心的是不是？」

「誠心什麼？」

「顧左右而言他，是想讓我遠離此事麼？」

輕而易舉被看穿的蕭涅訕訕解釋道：「接下來要面對的人是魔將共工，雖然咱們在戰略上可以輕視敵人，但是在戰術細節上一定要考慮周全——現在還沒有發現共工的蹤跡，我方已經損失了一個程舞，如果再把你折進去，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按照蕭涅的設想，沈小猛本來應該順著他的話問「誰是夫人誰是兵」，但因為對蕭涅刻意安排她遠離戰鬥的行為有些不滿，所以沈小猛沒有心情開玩笑，只是幽幽說道：「我說過我會陪著你就一定要陪著你，無論是殘酷的戰場還是平淡的生活，其中都該有我的身影。」

蕭涅語重心長道：「這不是情況特殊嘛——你馬上就要中考，共工又不是個善茬——執著是好的，但是鑽牛角尖就是過尤不及了。」

沈小猛幽幽道：「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蕭涅樂了：「我在想什麼？」

「首先，我沒有戰鬥力，如果涉足戰場遭遇共工，後果不堪設想——戰鬥力強到駭人的程舞都落得如此下場，何況神力全失的我呢？」

「繼續。」蕭涅點點頭鼓勵到，說罷坐到沙發上擺出洗耳恭聽的姿勢。

「其次，我身份特殊，更是身兼補天司青將之職，你又和魔將刑天定下了血契，若是我牽連進去，會讓王庭對我的忠誠和立場起疑。」

「中！」

「再次。」沈小猛看了蕭涅一眼道：「神魔大戰既然已經拉開大幕，我終究是站在王庭這一邊的，而你卻是游離在各大勢力之外的覺醒者。你同魔將刑天定下血契，無異於與虎謀皮，而且還要用這『虎皮』救治王庭的得力戰將程舞——如此火中取栗之舉，若是我參與其中，引火上身倒是其次，危及到我的生命才是你最不願看到的情況。」

「全中！」蕭涅撫掌讚歎道：「真是想不到小萌你的分析能力是如此之強，我一直覺得身邊缺個高智商的美女參謀——這樣吧，中考結束之後的暑假，就當成沈參謀的實習期吧。」

「看來，你的主意已定，是不打算給我透露詳細的計劃了。」沈小猛一臉失望道。

蕭涅真誠的回應：「能說給你聽的你已經猜到了，不能說給你聽的你問也沒用。」

見蕭涅阻止自己涉入此事的態度異常堅決，沈小猛話鋒一轉道：「蕭不著調，你總是給我一種奇特的感覺。」

「什麼感覺？」

「縱觀你的處事細節，其中明明沒有什麼周密詳盡的計劃，然而事態的發展卻好似一直處於你的控制之中——可如果說你這種成竹在胸的坦然和淡定是裝出來的吧，事情發展到最後偏偏總是超不出你的預期。每當人們不看好你的時候，你看似攪局的舉動卻總能扭轉乾坤。我不止一次的說過你不著調，說過你不適合做大事，可隨著相處時間的累積，我反而覺得你這個人深不可測——」沈小猛盯著蕭涅的眼睛一字一頓道：「蕭不著調，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在下多大的一盤棋？」

蕭涅哈哈一笑道：「小萌，你太高估我了。我也不止一次的說過，我最大的理想就是開個賣煎餅果子的小攤兒。而且我的城府也沒有你說的那麼高深莫測，更何況我這個人比較容易情緒化，很喜歡對人不對事兒……」

「你覺得，用如此說辭應付一個補天司的青將合適麼？」

「什麼青將白將的，都和咱們的生活毫無關係。」蕭涅點顆煙說道：「我只是以自己的方式，朝著心中嚮往的結果一步一步前進罷了，至於那些人生路上的遇到的各色人等，要麼結伴而行，要麼閃到一邊去——若是擋路的話，可就怪不得我蕭某人了。」

過了半晌，沈小猛才幽幽問：「必須踢開的絆腳石裡，也包括我在內麼？」

蕭涅搖搖頭，看了這個他最為珍視的女孩一眼道：「當然不包括你啦——我說過，我是你的守護者嘛。」

沈小猛不解的問：「你為什麼如此信任我？」

蕭涅指了指自己的心臟道：「它告訴我應該信任你，而我不可能背叛它。」

「那你就允許別人對你的背叛和欺騙？」

「被騙了只能說明我自己太笨；背叛了則能證明你選擇忠於自己的本心，既然是忠於你自己，那麼發生對我不利的結果也是很正常的。」

沈小猛大聲道：「大笨蛋！一個正常人怎麼會有這種邏輯？！」

蕭涅深吸了一口煙道：「我本來就不是個正常人——好啦，該做飯啦……」

天下人因我不能拯救天下而負我；我因天下人不能被喚醒而負天下。沒有寧負全天下之人的自私；亦沒有天下人盡可負我的愚癡。佛尚之度有緣人，我有何能普眾生？這便是蕭涅獨特的人生哲學。沈小猛是他珍視的女孩，值得他付出一切去守護，無論沈小猛如何對待他，他始終是沈小猛的守護者；刑天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會用盡一切手段去對付他，無論雙方是否有共同的利益，他始終視刑天為必須毀滅的對象……

是夜，沈小猛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心中也是煩亂異常——蕭涅對我是如此的真誠，而我卻因為青將的身份一再的試探他的原則底線。我不想恃寵而驕，我也不想把蕭涅的寬容和忍讓當成無理取鬧的借口。豁達坦然的蕭涅可以允許別人對其背叛的存在，可我又怎麼忍心傷害這個心如赤子一般純粹的男人……

這時，天權又來找沈小猛。

此次補天司內部會面，先開口的是沈小猛，只聽她冷然道：「我再也不想從蕭涅身上為王庭探聽情報了。」沒有理會天權的反應，她一字一頓說道：「我想辭掉補天司青將的職位。」

天權道：「青將，不要忘記你入職時立下的誓言，不要忘記你寫在檔案上那一句『窮己一生追求天道本質』的座右銘，想想你對理想的執著和曾經付出的所有努力吧，你這個時候選擇放棄對得起逝去的父母嗎？你不是說等到了鬼界會給父母一個交代麼？補天司作為修補天下謬誤存在的機構，是世間最有資格接觸天道本質的組織，你現在竟然要離開它？——你確定要為了這人世間的所謂情感，放棄自己的職責，放棄自己的理想和責任麼？」

沈小猛不想把自己心中承受的痛苦講給天權聽，即便講了他也未必明白，只是態度異常堅決的說道：「此次神魔之戰結束之後，我會正式遞交辭呈。」

「唉——！」天權深歎一口氣道：「每次神魔之戰都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而這一次的戰爭不過剛剛開始，雙方的試探也都沒有達到各自預期的效果，所以決戰暫時不會到來……」

第二天，睡到很晚才起床的沈小猛發現了些許異樣：

蕭涅竟然化妝了！

他沒有刮鬍子，特意留下了青色的胡茬，又找來一個假髮套扣在了腦袋上——那假髮還是個自然卷髮式——他還用一副尋常的黑框眼鏡換掉了一直佩戴的灰色近視鏡——如此裝扮，和之前青皮頭灰眼鏡的形象反差實在太過巨大，也讓看管了蕭涅過往形象的沈小猛很不習慣，尤其不適應的是，只要她一抬頭，就能看見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

「怎樣？」蕭涅指指自己的臉道：「這樣上街，一般人就認不出我了吧。」

「完全認不出來……」沈小猛有點難以置信：蓬亂的卷髮，稀疏的胡茬，清澈的眼神；不羈，滄桑，堅毅，如此氣質竟然完美的統一到了蕭涅一個人的身上，若不是蕭涅獨特的嗓音和他那一抹不經意間經流露出的壞笑，沈小猛自己都快要認不出來了。

「你裝扮成這樣是要去做什麼？」

「根據刑天提供的線索，追查共工的下落啊。」蕭涅如實回答。

「自己？」

蕭涅點點頭回應：「一人足矣。」

「說實話，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上路。」沈小猛幽幽道。

「喂喂，別說的這麼不吉利。什麼叫『上路』？」蕭涅急忙糾正道：「我現在可沒興趣重遊黃泉路！沉睡不醒的舞妹妹還躺在病床上等著我這個憂鬱王子去喚醒呢！」

不知為何，沈小猛突然想到追求程舞不成反倒落得粉身碎骨悲慘下場的鳴蛇……

第116章 情報

當天下午，將沈小猛送回學校之後，蕭涅就開始追查共工的下落。

首先，蕭涅要去找他的老同學，楊烈。

楊烈現在的身份很複雜，在神魔大戰期間他的身份也很敏感，但是蕭涅考慮到楊烈每次找自己都會說一些雲裡霧裡的半截胡話，所以決定親自上門把他堵在家裡，將所有的疑問盡可能一次性的問個明白。

蕭涅從刑天的口中得知，楊烈的住所距離鎮北所不太遠，一個城中村。

這是一片拆遷回遷進行到一半卻戛然而止的地帶，因為有釘子戶的存在，村子的北部仍舊是高矮相隔新舊交錯的普通民房；而南面臨街的方向，新建高層公寓早已拔地而起；兩種風格截然不同的建築群仿若變革和保守這兩種思想在進行著沉默而倔強的對峙，都在等待對方的妥協和讓步。

楊烈就居住在城中村北部一套村民們自建樓房的二層，他租下了其中的一間，與眾多為了理想闖蕩到此地的年輕人共同生活在這個擁擠的院落裡。

腳下蹬著劣質的塑膠拖鞋，下身穿著地攤上買來的大花褲衩，上身隨意套著一件髒兮兮的跨欄背心，若是沒有了那頂標誌性的鴨舌帽，如此打扮的楊烈從外觀上看和賦閒在家的待業青年也沒有什麼區別。沒人能想到，這個身材有些微胖，四肢略顯短小的傢伙竟然是覺醒者世界裡的三面間諜，並且在滅盟，王庭，和魔族三方的夾縫中混的風生水起的風神飛廉。

蕭涅進入這個臨著村外北街的小院的時候，楊烈正端著刷牙缸子昂著頭漱口，從這情形推斷，這個傢伙可能剛剛起床。

「擦！」蕭涅上前一步道：「神魔大戰都開始了，你小子的生活竟然過得這麼愜意？」

「噗——！」聽到蕭涅獨特的問好方式，楊烈將泛著白沫的漱口水吐進了腳下的水泥池子裡，扭過頭皺著眉說道：「正因為是神魔大戰——所以像我這種滅神聯盟的高官自然應該選擇坐山觀虎鬥，靜觀其河蚌相爭伺機漁翁得利了。」

「這不對吧。」蕭涅哭笑不得道：「昨天你到我家找我的時候還是以魔族遊說者的身份現身……」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楊烈瞇著眼抬頭看了一眼已經偏西的日頭回應：「就算是臨近黃昏的今日夕陽，也比昨日的朝陽更有活力，因為昨日的朝陽已經逝去，而今日的夕陽則正在將金色的光芒灑在我的身上帶給我溫暖。」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蕭涅咧咧嘴，「正趕上某人發癲。」

楊烈可能確實在發瘋——因為二人寒暄了好一會兒，楊烈才發現蕭涅的裝束與平時截然不同，反應慢了好幾拍的他忽然驚道：「刑天讓你……日！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了？要去酒吧泡妞麼？」說著，伸手扯了扯蕭涅身上那條洗的有些發白的牛仔褲，又順勢把指甲縫裡的牙膏殘漬擦到了蕭涅上身所穿修身條紋襯衣上……

「本來還能釣個妹子——讓你這髒手一摸，就變的不可能了。」蕭涅看楊烈還要用自己的襯衣當毛巾，退後一步道。

「是不是刑天讓你過來的？」

「知道了還問。」蕭涅皺眉回答：「我說，咱們在這個農家院子裡探討覺醒者世界的驚天內幕，真的沒有關係麼？」

「加個隔音結界對我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楊烈笑著道：「你丫還是老毛病，總是忽略自己不能使用的結界術的存在——你的玉衡姐姐知道了，會很傷心的。」

蕭涅沒有理會楊烈的諷刺，而是說道：「就算你小子對結界術的研究很透徹，也不能讓你的老同學站在院子裡跟你扯一下午閒淡吧？」

楊烈苦笑道：「我屋裡不方便……」

話音未落，一個女人從二樓拐角處的那個出租單間探出頭來嚷道：「老闆，刷個牙要哪個久麼？一天一夜的時限快到了哦，您不再來我就穿衣服走了噢。」

「你妹的！你丫不說加個那啥是小菜一碟麼？你倒是加啊！」蕭涅哭笑不得道：「我說你小子怎麼下午才起床，原來是在搞這個。」說罷左手虛握，將右手中指伸入拳洞，比劃了一個下流至極的手勢。

楊烈猥瑣的一笑，沖樓上努了努嘴道：「要不要一起？」

「一起你妹……」

蕭涅的話還沒說完，樓上的那位瞥了蕭涅一眼不屑道：「他也要來？可得另加錢！」——事實證明，能在酒吧釣到妹子的裝扮在以某種職業為生的女人面前不過是一坨屎，和為了派遣寂寞空虛尋找艷遇的妹子不同，富有職業精神的她們只認錢——作者按。

「另加你妹！」蕭涅氣鼓鼓回應：「趕緊打發走，我有正事兒要問你。」

那女人巴不得被「打發走」，反正楊烈已經付了錢，謀財工具少用一次還能省下不少耐久度，於是她把蕭涅的話當成了赦令，匆匆忙忙開始穿衣服收拾東西，臨走的時候還一臉嬌羞態度曖昧的問了一句「老闆您那乳白色的套套是哪裡買的？真刺激。」

楊烈回應一句：「獨家特製，密不外傳。」

對於楊烈將風神神力用在某個方面的瀆神行為，蕭涅沒有譴責，只是慶幸總算打發了這個女人——蕭涅不知道楊烈是在裝瘋賣傻還是魂沒回全，所以他認為一會可能需要刑訊逼供，到時候誤傷了那個女人可就不太好了……

再三確認楊烈已經給房間加持了隔音結界之後，二人的文化話才開始步入正題。

「我要知道關於共工的一切情報。」——蕭涅把著屋內唯一的一張椅子坐下，對於一片狼藉的單人床選擇了敬而遠之。

楊烈倒是大大咧咧坐在床上回應：「刑天跟你說過我手裡有共工的情報？」

「你少跟我打哈哈。」蕭涅冷然道：「你昨天到我家的時候，先是說知道程舞受傷的消息，又問我打聽共工的消息的原因——當時我還沒意識到其中的矛盾，可是想到你的真實身份，聯繫你現在的住址與鎮北所的距離，再綜合刑天給我的情報——你不可能不知道程舞受的是什麼傷，不可能聯想不到共工的作案嫌疑，但你偏偏問我打聽共工消息的原因，這不是畫蛇添足自露馬腳麼？昨天一不留神上了你的當，可今天我就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了……」

「打住打住。」楊烈抬手做個暫停的手勢回答：「看來我的間諜水平還是不過關啊——輕而易舉就讓你抓住了尾巴。話說當時我已經考慮到心思縝密的沈小猛的存在，特意加了隔音結界，沒想到你小子也不是個善茬。」

蕭涅直接忽略了楊烈的廢話，冷聲道：「別扯這些沒用的。我要的是共工的情報！」

「嘿嘿。」楊烈笑道：「這一回可不是上一次被某人拿赤炎刺抵著我的脖子詢問丹丹生父藏身之處的情境了——在我的地盤上，我想逃可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你可以試試。」說著，蕭涅便祭出了溫度駭人的赤炎軍刺。

楊烈撇撇嘴道：「嘶——還真是像道兒上流傳的一般——誰惹了你蕭涅的女人，你立馬就進入暴走狀態。老同學，我得提醒你，帶著一個如此明顯的性格特徵在覺醒者的世界裡混，可不是什麼好習慣，一不留神就讓人利用……」

「別再廢話了！」蕭涅站起身來說道。

楊烈道：「我還得提醒你，這兒離鎮北所很近，你小子身上還背著王庭的通緝令，我的隔音結界也掩蓋不住你的靈息波動，在神魔之戰這個敏感時期，你要是敢來硬的，用不了一分鐘，你就將陷於神衛軍的層層包圍之中。」

蕭涅拎著赤炎刺一步一步逼近楊烈，嘴裡說道：「把神衛軍引過來也好啊，順便讓那些人看看，你小子的真面目。」

「什麼真面目？」楊烈問。

蕭涅扯開自己的襯衫，露出胸前的血字道：「知道這是什麼嗎——魔族血契，我連這東西都敢立下，還會懼怕出自王庭的那張廢紙麼？可是你就不一樣了，你是三面間諜，即便你的那些主子對你的立場和忠誠有所懷疑，恐怕也是沒有切實證據的吧？可是神衛軍來了看到這一幕呢？看到你和一個王庭通緝要犯共處一室會怎麼想呢？更何況還是我這個同魔族定下血契的要犯——此事一出，恐怕動靜小不了吧，在這種動靜下，你的那些主子會怎麼看你呢？是繼續信任你呢？還是命人詳查你的底細呢？」

「你不能對老同學如此殘忍啊。」楊烈道。

「擦！你可以出賣我真正的覺醒本體和個人信息換取魔君的信任，我只是跟你要個情報就是殘忍了？」蕭涅邪笑著說道：「如果不是看在多年同窗的面子上，對你這種賣友求榮的傢伙，我早就替天行道送你道鬼界觀光了！」

「得得得！算我栽你手裡了。」楊烈擺擺手道：「我可以告訴你你想要的情報——但你不能跟共工說是我提供給你的。」

「共工就如此可怕？」蕭涅問。

楊烈一臉神秘的點點頭道：「已經超越了可怕的範疇。」

「什麼意思？」追問的蕭涅並未收掉手中的赤炎刺。

「那傢伙是個惹不得的變態。」

蕭涅冷笑一聲道：「我接觸到的變態還算少麼？」

「和你以往接觸的變態不同，共工是變態中的變態……」

第117章 變態

「共工的故事很長——我勸你還是先把赤炎刺滅掉，以免浪費靈力。」楊烈提醒道。

蕭涅想了想，拎著那把木椅子靠楊烈近了一些，熄掉了手中的赤炎刺而後說道：「希望你小子不要罩個雙隱結界溜掉——否則我只好去找天權老頭揪你出來了，你也知道我們的師徒關係……」

不得不承認，這個年頭還是上邊有人好辦事兒，聞聽蕭涅提及斗魁庭總戰略負責人天權長老，楊烈的臉色就變的好看了許多，他咧嘴笑道：「沒事麻煩他老人家幹嘛？」

當談判陷入僵持的時候，取得突破的方法就是施加足夠壓力之後再給對方一個台階——這便是屢試不爽的狼牙棒加胡蘿蔔策略。

就蕭涅和楊烈這一次交涉來說，多年的同窗情誼是基石，天權即是蕭涅手中的砝碼也是刀斧，而二人前段時間的數次交鋒便是揮舞刀斧將基石削刻成台階的力量。所有必備的條件都已經齊全，楊烈順坡下驢也便順理成章。

根據蕭涅對楊烈的瞭解，這個傢伙的名字雖然像牌坊一樣貞烈，但是性格卻是極度圓滑多變自私，也只有這種性格，才能讓他在王庭，魔族，滅神聯盟三方的夾縫中生存——蕭涅相信，如果楊烈不想再一次被赤炎刺抵住脖子的話，他知道該如何選擇。

於是，蕭涅笑著坐下道：「開始說吧。」

不出蕭涅所料，楊烈是很「識時務的特務」，見蕭涅的態度也溫和下來，楊烈自己也放鬆不少，他翹起二郎腿抖著掛在腳趾頭上的拖鞋道：「先給我整根煙。」

蕭涅聞言，順手丟過去一根香煙，在其飛行的過程中便替楊烈點著了。

「你小子對火焰的精密控制又進步不少啊。」楊烈說著，伸出兩個手指夾住旋轉著飛來的香煙，先送給蕭涅一個不大不小的馬屁。

「說正事。」

楊烈點點頭，深吸了一口煙開始娓娓道來：

共工，是一個壽命超過七百年的覺醒者，自從水神神力覺醒之後，他就捨棄了曾經的名姓，並以這個上古水神的名號作為自己的正名。

一般的覺醒者，在獲得神力之後，會選擇遠離凡人世界的生活。而共工卻不同，得到盤古神力的他非但沒有隱居，反而利用神力多次介入凡人世界的爭鬥。

他曾引兵躍馬逐鹿天下，也曾掌權握璽縱橫朝堂，還曾持銀約契沉浮商海。其看似雜亂的人生中卻有一條清晰的線索——那就是永遠站在火神祝融的對立面。

不知為何，共工一直視火神祝融為其畢生宿敵，只要追查到祝融的下落，共工就一定會想方設法將其珍視的一切毀滅，而在毀滅的過程中，共工會用盡一切手段對祝融進行折磨和摧殘。

在這七百多年時間裡，繼承祝融神力的覺醒者有很多。可無論祝融屬於哪一個陣營，共工都會站在祝融的對立面：祝融若是護衛人間天道的神衛軍，共工便揭竿而起用殘酷的戰禍塗炭人間；祝融若是選擇大隱於市的平凡生活，共工則投身商界建立自己的勢力對祝融及其家人開始無休止的騷擾和迫害，直到祝融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再將其虐殺；甚至當祝融墮入魔道的時候，共工也不會放過這個宿敵——祝融為猛將，則共工做奸相；祝融為賢良，共工便做昏君；祝融做明君，共工則化為佞臣……

而共工之所以能一再成功，則是因為只要火神之力一覺醒，共工便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般游了過來——而悲催的祝融們則不得不以剛剛進入覺醒者世界中的雛鳥身份面對邪惡的共工。

自這個共工誕生以來，所有「祝融」的命運便蒙上了一層陰影，而共工就是他們揮之不去的夢魘。對於家族勢力相對薄弱的祝融，共工會將其玩弄於股掌之間，讓這個宿敵充分體會到生不如死的絕望後再殺掉；若祝融誕生在勢力龐大的家族之中，共工便會伺機靠近，將其扼殺在搖籃之中。

似乎，共工將自己當成了一個優秀的獵手，他會不擇手段虐待那一個獵物，從對方的絕望中享受變態的快感……

「如此說來，祝融的命運也太悲慘了吧。」聽完楊烈的敘述，蕭涅只覺得寒毛倒豎——這個共工的人性，豈是能用「變態」兩個字就能形容得了的？這傢伙簡直是「偏執狂虐待狂殺人狂變天狂等等等等的綜合體啊！」

楊烈道：「應該說，自這個共工出世之後的祝融命運才開始悲慘。」

蕭涅回應：「媽的，等我見了四眼天璣，一定得跟丫的討要精神損失費，明知在覺醒者世界裡祝融就是杯具的代名詞，還要讓我冒名頂替火神——這傢伙安的是什麼心啊？」

楊烈沒有評價天璣長老的行為，而是說道：「我覺得你應該感到慶幸才是。」

「慶幸什麼？」

「慶幸你的家人至今還平安的生活著。」

「你什麼意思？烏鴉嘴還是詛咒？」

「不不不！」楊烈搖頭道：「根據我的情報，共工之所以一直沒對你的家人下手，傳說是因為有位高人在一旁秘密保護他們。」

「哪個高人？」蕭涅皺眉問。

楊烈回答：「盤古左目。」

「嘶——又是他？」

楊烈先愣了一愣，忽而反應過來，神情激動的問道：「又？！你剛才說『又』？！你也知道盤古左目？你們兩個是什麼關係？」

蕭涅神秘的一笑道：「如此機密，怎麼能透露給你這個大嘴巴。」

楊烈小眼睛輪了一圈回應：「我可以用一個情報跟你換。」

「先說你的情報——我再考慮是否物有所值。」

楊烈低聲道：「是跟凰鳥之死有關的情報。」

「你總得說出來，我才能斷定它究竟是八卦謠傳還是情報。」蕭涅強定心神面不改色道。

「我事先說明，我這條情報只關係到凰鳥之死的原因，至於她因何被殺，以及藏在背後的驚天陰謀，等你交出左目的情報後，我再考慮是否告訴你。」

蕭涅點點頭表示同意。

楊烈則先對自己的思路整理了一番，片刻後才徐徐說道：「我們都知道，鳳凰神鳥沒有死亡，只有浴火重生，再嚴重的創傷對凰鳥來說也不過是讓其經歷一次涅槃罷了——可凰鳥偏偏卻犧牲了——而且還是因為刑天的物理傷害而犧牲的，你不覺得這其中有蹊蹺麼？」

「你的意思是……共工？」

楊烈點點頭道：「也就是有能力污染生命之源的共工和刑天聯手，才有可能讓逍遙身死魂滅——我想共工應該有秘法阻止凰鳥的涅槃，因為水本來就克火。」

蕭涅聞言陷入沉思：十一年前同刑天一戰，自己也是身受重傷，甚至連靈魂都飄到了鬼界。可自己在鬼界卻得知，姐姐和自己都陽壽未盡，不能進入輪迴——當時，得知這一消息的自己欣喜若狂！可當滿心歡喜的自己重返人界的時候，卻只看到姐姐那冰冷的屍體……

「如此……共工便又多了一個該死的理由。」

楊烈給了一個相對客觀的評價：「你不一定打的過他。」

蕭涅想了想說：「我這裡有一個計劃。你想辦法通知共工，告訴他我的本體是鳳鳥不是祝融——也許共工就會覺得折磨我其實索然無味了——而後你再把他約出來……」

「想都別想！」楊烈道：「我可不想和這個變態有什麼接觸——對於他這種極度偏執的人來說，解釋就是掩飾，我若想替祝融開脫，下一個倒霉的肯定就是我！而且你的本體是鳳鳥的消息已經在魔族內部風傳開來——共工一定也收到了這個情報，根據我的推斷，正是因為這個情報，才讓其下定決心對程舞出手。」

蕭涅聞言皺了皺眉頭道：「這個傢伙，視折磨祝融為唯一樂趣麼？若是有人想剝奪他這個病態的愛好，他就要狗急跳牆麼？」說著，便欲轉身離去。

「等等！」楊烈慌忙站起身來阻攔道：「左目的情報呢？」

「噢——」蕭涅擺出一副差點忘記的表情回應：「根據已經掛掉的賀氏家族上一任家主欽丕的看法，我和左目是有關聯的，但是我們具體有什麼關聯，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念在你的情報很有價值的份兒上，我可以跟你透露點別的——鳴蛇自爆的時候，我曾經見到有生以來最亮的白光，差點亮瞎了我的鳥眼……」

趁楊烈沉思的功夫，蕭涅轉身邁著大步離開。

等到楊烈意識到這一點，急忙追出去的時候，卻發現蕭涅早已出了小院走出很遠了。

望著蕭涅漸行漸遠的背影，楊烈嘟囔道：「擁有鳳鳥之體，又有盤古左目暗中庇護，而且你還姓蕭……這裡面水好深啊……」

時間轉眼便到了深夜，春末時節，谷雨將近，微風徐徐，斜月西垂。

反射著城市夜景燈光的柏油路上，一個削瘦的身影正低頭前行，那人正是蕭涅。

他能明顯感知到附近的靈息殘留，也能察覺到遍地的殘缺不全的法陣——顯然，這裡剛剛進行過一場戰鬥，交戰的雙方自然是王庭和魔族——從此地的法陣殘跡推斷，張墨玄曾經親臨戰鬥前線現場指揮。

此地距離沈小猛的學校不遠，而蕭涅之所以來這裡，是因為他推測共工接下來要下手的對象，極有可能就是沈小猛。

共工的神性是「嫉妒」，雖然蕭涅不知道這個變態究竟在嫉妒祝融什麼，但是根據楊烈的描述，共工的癖好就是毀滅祝融不想失去的一切……

第118章 警戒

或許真如蕭涅所說，他的確和自己的母校很有緣。

此刻，蕭涅就半蹲在母校女生宿舍的樓頂上，仿若一尊砌在樓角的雕像。

「當哨兵的感覺怎麼樣？」

「楚大美女？！你怎麼來了？」蕭涅循聲扭頭問。

楚蕾答道：「還說呢，上一次受你的指使綁走了白玉堂，賀氏家族事件結束之後，我被所內嚴重警告，有被鎮將扣除兩個月的工資，只因為神魔大戰開始，才沒有開除我——讓我戴罪立功。」

「嘿嘿。」蕭涅非常不好意思的笑笑：「本來打算請你吃頓飯當做補償的，結果雜事太多給耽誤了——清明回家祭祖，回市裡就遇到程舞受傷……稍等——我身上可是背著《弒神通緝令》哎，你在這種地方見到我怎麼一點都不驚訝？」

楚蕾低聲回答道：「我有鎮將的密令，負責暗中協助你，順帶保護學姐。」

協助？恐怕其中監視的成分更多一些吧——蕭涅心中如是想，不過考慮到張墨玄既然把跟自己關係不錯的楚蕾派過來，已經是很給自己面子了。張墨玄啊張墨玄，你又想讓我救程舞，又不想把和的我關係鬧太僵，又給自己準備了後路以應對可能到來的王庭調查，還想保護沈小猛——可是貪多未必能求得圓滿啊……

因為光線很暗，所以楚蕾看不清蕭涅臉上變換的表情，而且也因為此地肅殺的氣氛，楚蕾覺得和蕭涅沉默相對不太舒服，於是出聲問道：「蕭涅？你怎麼不說話？」

「啊？」蕭涅愣了一愣才回答：「我在考慮你的命運。」

「我的命運？」楚蕾非常不解的重複了一遍。

蕭涅則開始娓娓道來：「第一次和我共同面對窮奇的時候，你身受重傷；第二次和我一起照顧丹丹，你感情受挫；第三次一起面對賀氏家族，更是差點把命搭進去……一次比一次倒霉，而這一次你又和我站在同一陣線，真不知道還會有什麼破事兒發生——說實話，我的壓力很大啊。」

楚蕾苦笑一聲說道：「根據我的總結，我認為這一切的發生跟我的神性息息相關。每一次面臨挑戰的時候，我總是不能完美的解決問題，總是會留下些許遺憾，總是讓我覺得很不甘心——對陣窮奇是我分配到鎮北所後第一次戰鬥，結果一合慘敗於敵手；你是我接觸這個世界之後第一個令我心動的男人，結果被婉言拒絕；面對鳴蛇自爆的時候，我本想犧牲自己救你的性命，也讓你永遠記住我，可結果呢，卻莫名其妙得救了……」

「不過麼……」蕭涅話鋒一轉說道：「你的命運真坎坷，但卻稱不上悲慘。」

楚蕾回應：「這樣還稱不上悲慘？誰才稱得上？」

蕭涅幽幽一歎道：「火神，祝融。」

「啊？！」楚蕾掩口驚道：「那不就是你自己？！」

聽楚蕾這麼一說，蕭涅才猛然想起在楚蕾眼裡，自己還是繼承火神之力的覺醒者。他也不打算在這個場合透露自己真正的本體——因為蕭涅已經知道，共工早在六十一年前的神魔之戰，就達到了天元上境的修為階層，而且極其擅長偷襲暗殺——所以不排除這個變態就潛伏在附近，若是公然把自己的覺醒本體是鳳鳥的事實說出去，落到共工耳中，反倒像是自己怕了他。

我蕭涅會怕那個變態？開什麼國際玩笑？

在我的戰鬥守則中，就沒有認慫這一項條款。

蕭涅一直這樣認為：作為一個男人，絕不輕易惹事兒，但若是惹上事兒了，那就絕不能怕事兒。更何況是共工這個偏執狂盯上了自己，若自己選擇了軟弱退讓，真是妄為堂堂華夏熱血兒郎了。

你要戰，那便戰，看誰能笑到最後！

「蕭涅！蕭涅！你怎麼又走思了？」楚蕾看蕭涅又是半天沒有回應，於是出聲提醒：「你這樣做哨兵可是不行啊——萬一敵人趁你愣神的功夫摸了上來，可就後悔莫及了。」

「楚大美女請放心。」蕭涅信誓旦旦的保證道：「難道你忘了，哥們兒我曾經是在王庭宿衛隊當過副隊長的！不瞞你說，想當年我也是戰功赫赫，拿勳章拿到手軟，其中，死在我手下的魔族刺客人數就超過一個加強排……」

「真沒羞！」一個音若黃鸝鳴啼的聲音傳來。

「誰？！」——蕭涅和楚蕾同時厲聲喝問。

「是我啦！你們的搖光奶奶！」

這個時候，蕭涅和楚蕾才看到一個玲瓏嬌小的身影正死死的扒著樓沿兒，萬分艱難的往樓頂上面爬，動作滑稽而笨拙搖搖欲墜……

楚蕾急忙施以援手，將搖光瞬移到二人身前，同時問：「搖光長老，您來這裡做什麼？」

「恰巧路過而已。」搖光以自己特有的對白回應。

「程游將的傷勢有所好轉了？」楚蕾忙問。

搖光苦著臉道：「沒有……我頭髮都愁白了，可還是沒能想出救治小舞的辦法。」

即便光線昏暗，可蕭涅仍能看到搖光那一頭如瀑的黑色長髮，於是指著對方的腦袋哭笑不得問道：「搖光妹，啊不，搖光奶奶啊，就算您救不了舞妹妹，我們也不會怪罪您的，您也用不著撒謊嘛……」

搖光聞言，粉拳下意識握緊，很想給蕭涅腦門兒來上一記爆栗子，可一想自己確實沒能救好程舞。而且，號稱王庭第一聖手的自己在維持程舞生命的醫學討論會現場的表現還不如方霸王這個土郎中……想到這裡，搖光也是滿心悲慼，懲戒蕭涅的心思也就沒了，只是訥訥道：「救治小舞和華發歸墨豈可同日而語？」

蕭涅急忙打圓場道：「我不是說您水平不行……不，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唉，我就是看氣氛有點沉悶，警戒工作也很無聊，所以就開個玩笑罷了，哈哈。」

沒人理會蕭涅的乾笑，所以當下的氣氛更是尷尬。

良久，搖光終於說話了：「哼！我就不信這天底下還有難得住我搖光的疑難雜症！小蕾，把我送到樓下，我現在就回鎮北所和那個土郎中討論，一定要研究出個切實可行的治療方案來！若是治不好小舞，這個城市就是我搖光旅行的終點！」

於是，好不容易才爬到樓頂的搖光又被楚蕾送了下去。

看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蕭涅忍不住想：說實話，我真想叫您一聲『老不著調』——咱倆一老一少，簡直是絕配！就像是黃藥師和郭襄，不對，從年齡和輩分上來說，應該是女版黃藥師和男版郭襄……

蕭涅不知道的是，搖光長老半夜亂逛的本來目的，其實是想拿自身當誘餌吸引傷害程舞的元兇現身襲擊身為七魁之一的自己，雖然說搖光對程舞承受的傷痛感同身受，但歸根結底也只是「感同」而已——她也是被逼到了絕路上，才決定以身試症，以尋找出能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案。

不曾想循著神魔之戰的殘留靈息逛了還沒幾站地，就遇到了蕭涅，看到蕭涅的搖光，不禁聯想到蕭涅的爺爺蕭振的睿智和處事風格，於是當即決定放棄這個愚蠢的計策，只是想盡快返回鎮北所找方霸王討論，同時也不希望再在此地久留，留的久了，話說的多了，豈不是就有讓這個白癡計劃暴露的危險？搖光可不想被蕭家爺孫二人嘲笑自己的腦子不靈光……

當然，如此奇葩的計策，蕭涅想不到也是正常的。在他看來，搖光現身的插曲，最大的作用就是為其枯燥的警衛工作增添了一點樂趣……

搖光走後，蕭楚二人當然是繼續擔任警衛工作。

同時，他們也吸取了方才被搖光摸上來卻無一人察覺的教訓，以動態的巡邏代替的定點的蹲守——搖光這個治療系的覺醒者都能在二人眼皮底下爬到樓頂，更何況是共工呢？想到這裡，蕭楚二人不免一陣後怕，於是沉默著開始了交叉巡邏……

單調，重複，偏偏還要保持高度的警惕——不得不說，警戒巡邏工作真的很無聊，而且十分消耗精力，二人在樓頂轉了兩個小時了，仍未等到共工……

可蕭涅知道越是這樣，自己就越不能放鬆警惕——暗殺過幾十個「祝融」的共工就好比一個偷雞黃鼠狼，他定然知道看家狗的習性——說不定他此刻就埋伏在陰影之中，等待蕭楚二人辛苦建立的防禦體系露出破綻……

這是殺手和保鏢的鬥智鬥勇，這是以耐心和意志的較量，這是以所珍視之人的平安為籌碼的博弈。

縱然，曾擔任過宿衛隊副隊長的蕭涅經歷過很多類似的陣仗，但這一次，毫無疑問是最緊張的，因為這一次保護的對象，是自己無比珍視的沈小猛。

當初自己保護王庭那些大人物的時候，可以一邊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刺客的襲擊一邊暗罵這幫腦大腸肥的畜生為什麼非得在這個時候出行巡視；現在保護沈小猛，蕭涅只希望那個失去神力的女孩今晚能做個好夢，明天清晨能起得床來，拉開窗簾便能看到初生的朝陽。

有些事，在生命裡只發生一次就夠了；有些事，一次都不能發生……

第119章 賭約

「蕭涅，這樣強撐著也不是辦法。」楚蕾提議道：「咱們輪流值班怎麼樣？」

「絕對不行。」蕭涅斷然否決：「若是一個人來回巡邏，就會存在視覺盲點——共工不能釋放雙隱結界，也不可能暗殺六覺之外的目標，所以他若想加害小萌，必定出現在這附近。因此咱們只能用自己的眼睛當雷達，並且一直保持這雙雷達處於工作狀態！」

「在警戒專業，一個注意力集中的普通哨兵的作用遠大於兩個精疲力竭的精英哨兵。」楚蕾想用自己的專業理論說服蕭涅。

蕭涅還是拒絕：「如果你撐不住，你可以休息一會，我還不睏。」

楚蕾聞言，深看了蕭涅一眼，歎口氣低聲嘟囔：「考慮到是警戒任務，再加上現在正值神魔大戰特殊時期，我也曾向鎮將申請再派個人過來，可鎮將卻拒絕了——這和鎮將一向追求完美的處事風格很不相符……」

蕭涅心想：張墨玄才不可能讓身背《弒神通緝令》的我和過多的神衛軍士有接觸，畢竟我就是被他本人偷偷放出來的……斟酌了一番蕭涅說道：「楚大美女，你社會經驗還太少，看不透小玄子的為人——他不是個完美主義者，他是絕對的務實主義者。說的再難聽一些，為了追求利益的最大化，他可以接受部下的犧牲，但是所有的犧牲必須有價值——正如為了能讓鳴蛇自爆產生的傷害降到最低，他可以犧牲你；從反方向考慮，正因為沈小猛的神力失去的不明不白，他才會把『恢復沈小猛神力』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底細不明的我……」

「聽你這麼一說。」楚蕾幽幽道：「好像鎮將只是個維護天道運行的龐大機器上一個出色的零部件而已——他幾乎沒有任何感情可言。」

「王庭衛校的課堂上不是就曾傳授『無私慾無妄求，以自然無偏向平靜之心衛護天道』麼——以這個標準評判，小玄子的做法非但沒有錯，他做的還很出色呢。」

楚蕾思考片刻回應：「似乎……連王庭衛校教授的衛道士價值觀也有問題……」

聽到楚蕾這樣說，神經大條的蕭涅才意識到自己話多了，他吐了吐舌頭道：「打住！別再往深處想了，我可不想把你拖下水——『屠殺賀家九十七口』的罪孽就夠重了，若是再加上蠱惑神衛軍士背叛王庭的罪名，那張《弒神通緝令》可就不只是一張廢紙那麼簡單了。楚大美女啊，有些時候，有些事兒你只能去做，卻不能問為什麼要這樣去做——你一旦開始問為什麼，就會有某些傢伙張牙舞爪的跳出來讓你面對更多的『為什麼』，最終，你只能在一堆『為什麼』的糾纏下稀里糊塗的墮入魔道……」

楚蕾幽幽接了一句：「當你試圖深入瞭解你所守衛的天道本質的時候，恭喜你，你已經踏上了犯罪的道路。」——這是對網絡上某個著名的句子的改編，不得不說，還是蠻貼切的。

「咳咳！」蕭涅咳嗽了一句，想以此打斷楚蕾的思考，心裡則跟張墨玄開起了玩笑：小玄子啊，不是我非得要把你優秀的部下往溝裡帶，是她自己上網上多了看了太多不該看的東西，要怪，你就去怪那些拚命將網絡妖魔化的叫獸們功力不夠，水平不濟吧……

蕭涅正用胡思亂想驅離越來越濃的困乏之意的時候，楚蕾忽然發現了什麼。之間她雙手靈動，片刻功夫，一個瘦弱的身影就被送到了樓頂，那人的腳下還帶著一塊草皮——顯然，僅僅通過聲音定位難免會出現些許誤差，只是這誤差發生在那人的腳下三厘米——沒有割裂那人膝蓋部位的空間，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江海濤同學？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出現在女生宿舍樓周圍？」蕭涅已經借助昏暗的光線看清了來者的相貌，他頓了一頓繼續問：「難道，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偷窺狂人？」

江海濤怪笑著反問道：「祝融！何必賊喊捉賊呢？」

「嚇？」蕭涅聽出來這個傢伙的聲調和往日有些不同，心想他一定是被深夜寒氣侵壞了身子，口中說道：「體質不行就不要學別人過夜貓子生活嘛——看看，嗓子都熬壞了不是？」

楚蕾則出言提醒道：「蕭涅，我覺得咱們更應該關心的是這個江同學為什麼對我的瞬移之術態度如此坦然吧？」

「這有什麼好關心的。」蕭涅道：「人家既然如此淡定，就證明人家也是知道覺醒者的唄。」

「可是他自身並不是靈息波動的源頭。」楚蕾仔細感知一番道。

蕭涅笑笑回應：「楚大美女，難道你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叫做人偶的東西麼？」

「人偶？」楚蕾思索片刻回應：「在他人的意識操控下被動的做出符合科學常識的應激舉動以響應他人意願的以所儲存的自然靈力為動力的特殊有機容器？」

「你是復讀機麼？」蕭涅回應：「這麼長的定義都背的下來？」說著蕭涅又看了江海濤一眼道：「不過這個傢伙可能更高級一些，因為他不會受到我們的意願影響，顯然是被某人操縱的傀儡。」

楚蕾下意識問：「某人？誰？」

「是啊——誰呢？」蕭涅問。

江海濤回應：「祝融，你應該能想到——你轉了那麼多地方，收集了那麼多情報，還猜不到我是誰麼？」

「變態狂？」蕭涅如此回應。

「嗯？」——江海濤和楚蕾同時發出疑問：「變態狂是誰？」

「就是你。」蕭涅伸出手指點了點對方道：「共工！」

「哈哈哈哈！」江海濤仰天長笑道：「變態狂？變態狂？變態狂！！哈哈！好！你既然如此稱呼我，就證明你沒視我如草芥——變態狂，哈哈……還是個蠻有趣的稱謂麼。」

「呃……他是精神有問題麼？」楚蕾一臉的冷汗。

蕭涅沒有回答楚蕾的提問，而是伸開手掌同時祭出兩團火焰作為回應——他可不想沈小猛的美夢被這個沒有公德心深更半夜鬼哭狼嚎的傢伙打擾。

因為現在所處的地點是女生宿舍樓的樓頂，放出赤炎炮顯然不太合適。但是蕭涅覺得，對付這個自己沒有任何神力只能充當共工傳話器的人偶，兩團火焰足以了。

「祝融，先別急著動手嘛……」

江海濤的話還沒說完，兩團赤色火焰直奔他身上的要害而去：一擊頭顱，一擊心臟。

「……江海濤不是人偶，他是人類！」——因為說話大喘氣的緣故，江海濤表明真身的話說完的瞬間，兩團火焰距離他的身體已經不足一尺……

也是在那一瞬間，兩個火球陡然消失了……

在下一個畫面中，兩個火球正從夜空中緩緩落下，仿若兩個照明彈。

江海濤的臉被天空中閃動的火光映照的忽明忽暗，只聽他森然說道：「祝融，就衝你如此急躁的性格——我贏定了！」

「言之過早了吧。」蕭涅則點了一根煙悠然回應。

江海濤怪笑一聲道：「要不要跟我打個賭？」

蕭涅也笑著回應：「這不是和基友們打麻將——就算是打麻將的話，我也不會用自己最珍視的女孩的性命為賭注的。」

「最珍視的女孩兒？哈哈哈哈——好！很好！」江海濤似乎很滿意蕭涅對沈小猛的定位，「祝融，三日之內，我會讓你最珍愛的女孩在你面前倒下！你卻無能為力，只能看著她躺在血泊之中陷入深深的自責，後悔和無助會將你瞬間吞噬——就像那個蒙著臉的小妮子一樣！」

「程舞也是有名字的。」蕭涅冷聲回應：「你為什麼要對她出手？」

「我本來是不打算動她的。」江海濤帶著責怪的語氣說道：「可是誰讓那個小妮子竟然為了你送給她的一堆垃圾護膚品除下了從不輕易摘掉的面罩呢？要知道，連她的親哥哥白□都沒能說服她除掉面罩！還有！為了逃避我，你為什麼放出消息說你不是祝融……」

蕭涅急忙打斷共工的話道：「我給舞妹妹買護膚品關你屁事？人家兄妹不合關你屁事？這也能成為你傷害她的理由？八百竿子都打不著嘛！」

「理由很簡單——我會毀滅一切讓你有成就感有幸福感的東西！」江海濤十分囂張的回應著蕭涅的疑問，並且更進一步解釋道：「其實，我本來打算是當著你的面扒光那個小妮子的衣服，當著你的面佔有她的身體，當著你的面……」

「夠了！」蕭涅和楚蕾同時出聲，喝止了這個變態的話。

「哈哈哈哈！」江海濤再一次猖狂的大笑，不過接下來的話語之中又充滿了落寞和失望：「僅僅是語言上的刺激你就受不了了？你太讓我失望了！這麼容易被我激怒的你，拿什麼跟我鬥？！」〔uu158小說網·www.uu158.com〕

「共工！」蕭涅冷聲回應：「我可以和你賭，但不是用沈小猛的命——三日之內，我若不把你轟成殘渣，我蕭涅自廢神力，任你處置！」

「不不不！」江海濤搖頭說道：「必須用沈小猛來賭，而且我也不許你自廢神力，因為我還要用這位姑娘賭，我還要用邱青青賭——吸溜，這兩個小妞長的都還不錯，我也很久沒有品嚐過祝融的女人了……」

第120章 保護

「楚大美女，你怎麼把他瞬移走了？」蕭涅一臉不解的問。

「我……你……他，他太無恥了！」楚蕾紅著臉回應——從她精彩的表情推斷，變態共工的話對這個陽光靈動的小女孩是很有殺傷力的。

蕭涅苦笑著說道：「可是，我還有好多情報沒套出來啊……」

「若是再讓他說下去，我怕……我怕我忍不住把他切割成碎塊——他是個凡人，衛道者是不能傷害凡人的……」楚蕾如此解釋。

「他說他是凡人他就是凡人麼？」

「那個人本身絕對不是靈息波動的源頭。」楚蕾回憶一番肯定的說道：「難道說，你真的要對這個凡人下殺手？！你應該冷靜些，不要衝動……」

蕭涅一臉無奈道：「難道你也認為我喪失理智了麼？其實我是故意演戲給共工看的，現在的我清醒的很！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雖然蕭涅如此說，但是從楚蕾的表情推斷，她明顯不太相信。

蕭涅也沒有再解釋，只是說道：「給共工這麼一鬧，咱們更得提高警惕了。」

「可是她的傀儡剛走……」

「對待這種心理極度扭曲的變態，絕對不能以常理推測他的行為。」

「反其道而行之？」

蕭涅擺手道：「不！嚴格按照護衛標準要求自己——孫子兵法有云『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

「什麼意思？」

蕭涅解釋道：「我們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以追求完美為目標，注意每一個細節，絕不允許出現任何紕漏，然後，等待共工露出馬腳——一擊必殺之！」

「聽上去很完美，可若是實施起來……」楚蕾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來之前她曾經做過充分的準備，特別詢問過所裡年歲很大的覺醒者前輩，從他們的口中得知，六十一年前神魔天山之戰時，共工就已經是天元上境的覺醒者了。時至今日，一個甲子輪迴有餘，共工有沒有步入傳說中的有悔層還不得而知，就算其仍停留在天元上境——憑自己，剛剛步入躍淵層的精衛，再加上蕭涅——雖然說起距離天元層僅一步之遙——但是要想實現對共工的「一擊必殺」，恐怕也無異於癡人說夢吧。

單看楚蕾的臉色，蕭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卻也不打算解釋，只是淡淡說了一句：「三天之內，我便讓楚大美女見識奇跡的誕生！」說罷，抬起步子，繼續巡邏……

終於，太陽出來了。

蕭涅承認，自己曾經看過無數次日出，每一次都體會到這亙古循環的日昇日落裡，飽含著太多人的太多希望，而這一次，呆在這幢普通宿舍樓頂的這一次，這種體會尤其強烈。

真的如蕭涅設想的一樣，晨起的沈小猛拉開窗簾，推開窗戶，明媚的朝陽瞬間便給她的身體鍍上了一層燦爛的光芒。

她呼出一口濁氣，眼神有些無奈，因為宿舍樓下的草坪裡正對其宿舍窗台的位置，孤零零的站著一個人——江海濤。

沈小猛眉頭一皺，還未說些什麼，同屋閨蜜從背後靠過來，雙手環住沈小猛的腰道：「小萌，江學長真是越來越癡情了啊——這麼一大早就等在樓下了，接下來就該唱情歌了吧。」

「少發【春】啦！」沈小猛頭也不回道：「你要是喜歡你拿走。」

「口是心非吧——我的班花同學。」

「他有什麼好？」

閨蜜想了想道：「人長的夠帥吧？學習也夠優秀吧？家裡也夠有錢吧？聽說每次放假回家都是加長豪車來接呢……這些還不夠麼？」

沈小猛沒有說些什麼，只是掰開了閨蜜箍在自己腰間的雙手，轉身拿起臉盆準備洗漱。

閨蜜只是訥然發表自己的疑問：「一棵品質如此精良的校草，班花怎麼就看不上呢？」

半蹲在樓頂上的蕭涅也在注視著江海濤。

蕭涅認為，如果不是受共工的操縱，被一個如此執著的追求者糾纏的經歷絕對會成為沈小猛幸福的回憶——只是因為共工這個變態的存在，才讓這幕本該甜蜜的校園戀曲變了味道。

同時，蕭涅不打算將江海濤的真實身份告訴沈小猛：他不想讓其珍貴的校園回憶裡摻雜上不該有的陰暗色調，也不想讓沈小猛背負太大的壓力。

「蕭涅，要不要我把他移走？」楚蕾問。

「不用了吧。」蕭涅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道：「快到吃早飯的點兒了，很快就會有學生從宿舍樓出來，要是江海濤在他們面前『噌』的一下消失了，碰上心理素質不好的或者剛做過噩夢的，再加上學生們都還空著肚子，驚恐交加，還不得嚇暈過去？」

楚蕾解釋道：「我有絕對的把握……」

「不用了。」蕭涅繼續說道，「讓共工這個尾巴留在咱們的視野內，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楚大美女，我給你一個任務——像當初你剛到鎮北所時粘我一樣貼住這個小子！」

楚蕾猶豫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接受了蕭涅的命令，同時問道：「要不要打電話告訴學姐？」

「千萬不要——小萌快中考了，我不想讓她分心。」

「凡人的中考在這個時候很重要麼？」

「即便天塌下來，小萌在學習上付出的所有努力都該得到回報！」蕭涅肅然道：「我不強求她考得多麼優秀，但是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剝奪她證明自我價值的機會。」

「蕭涅，你真的很特別。」

蕭涅沒有理會楚蕾的馬屁，而是說道：「你要注意江海濤，也就是間接的注意共工那個變態。」

「放心吧，我會監視其一舉一動，絕不讓其有機會靠近學姐。」楚蕾堅定的回答，她正嘗試一步步戰勝江海濤留給她的夢魘。

蕭涅聞言，不免想起自己當初被楚蕾監視時的情景，種種往事亦浮上心頭，最後得出結論：將這個工作交給楚蕾絕對是找對人了。

只聽楚蕾繼續說道：「我會給你加持雙隱結界，如果你察覺到結界出現波動，就證明和我的距離太遠了或是進入了我的六覺盲區太久了，到時候你注意調整自己所處的位置——實在來不及的話，就選擇快速遠離人群。」

「楚大美女，結界出現波動是怎麼個意思？」

「就是雙隱結界不再穩定，不再具備隱身和隱息的效果，你會慢慢現身，也會被共工感知到靈息……」

「能不能解釋的通俗一點？」

「真不知道你當初的結界課程是怎麼上的。」楚蕾嘟囔一句道：「如果你發現周圍的人表情有異樣——嘶，就是露出白日見鬼一般的眼神的時候，那便證明我無法替你維持加持在你身上的結界術了……」

蕭涅正細想白日見鬼會是什麼表情的時候，楚蕾給蕭涅加持了雙隱結界後便瞬移走了——因為人手嚴重不足，楚蕾也顧不得整晚未睡精神疲乏了。共工既然說三天之內必見分曉，那麼在接下來的七十二個小時，自己無疑就將面對加入鎮北所以來的最大挑戰……

把江海濤交給楚蕾，蕭涅則開始進行自己的工作：貼身保護沈小猛。

蕭涅對很多人進行過貼身保護，即便他不懂得如何使用結界術，也總能出色的完成任務。就這一次來說，雖然保護成功之後不會得到任何的官方嘉獎，但蕭涅認為，在如此之多保護任務的經歷中，這一次是卻最需要用心的。

沈小猛去食堂吃飯的時候，蕭涅一聲不吭的跟在她身邊，看著小萌餐盤裡的大肉包吞口水強忍住劈手奪過餐盤的衝動，任由腹中饑聲在結界內迴響個不停；沈小猛在課堂聽講的時候，蕭涅百無聊賴的坐在她身畔的過道上，強打精神以確保自己不被講台上老師口中的催眠曲擊倒；沈小猛做課間操的時候，蕭涅便站在她身前，糾正其動作裡的錯誤，順帶記下那些賊眼放光偷瞄小萌身材的男生相貌……

就這樣，一上午時間很快就過去——這個時候，蕭涅也已經餓的眼冒金星了。

趁著沈小猛午休的空當，楚蕾終於如及時雨一般再度出現了——她將蕭涅移動的樓頂上，撤掉結界，遞過來一套煎餅果子。

「救苦救難的楚蕾菩薩——你終於顯靈了！」蕭涅一把奪過仍舊有些燙嘴的煎餅，也讓楚蕾見識到了什麼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狼吞虎嚥」。

「共工對學姐的進攻已經開始了？」楚蕾看著蕭涅的狼狽模樣哭笑不得道：「你連買飯的機會都沒有麼？」

蕭涅頭也不抬回應：「說不定早就開始了……呃……你知道什麼叫貼身保護麼？就是無論小萌去哪裡，我都應該待在其身邊一米範圍之內！」

楚蕾想了一會道：「下午咱們交換監視對象吧。」

「為什麼？那個江海濤發現你了？又出言騷擾你了？」蕭涅含糊不清的回應

「不是！」楚蕾急忙擺手解釋道：「我是想到，為學姐萬一上廁所的話……」

「呃……」蕭涅聞言就是一愣，也是在他發愣的時候，乾燥的煎餅的殘渣從他微張的嘴裡掉了下來——這個反應，說明蕭涅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這個反應還說明，沈小猛一整個上午都沒有上廁所……

猛然想到了什麼的蕭涅忽然丟下煎餅一個箭步跳下樓去，如此突然的舉動讓楚蕾有些猝不及防，甚至沒有來得及加持雙隱結界。

就在蕭涅撞翻樓管大媽即將衝入女生宿舍樓道內的瞬間——他又被楚蕾移了上來，眼前一花的同時，他也明白了「白日見鬼的眼神」究竟是怎樣一種眼神。

「你在做什麼？！」蕭涅和楚蕾同時大聲質問對方。

一秒的沉默之後，蕭涅首先發言：「小萌都一上午沒有如廁了，這其中肯定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一上午不方便很正常啊。」

「在這個關鍵時候，就不太正常了——千萬不要忘記，共工是水神之體。我懷疑這個傢伙正在暗中破壞小萌的生命循環系統。」

楚蕾皺眉思索了一番說道：「你先等在這裡，我去看看……」

【稍晚還有兩更】

第121章 反常

很快，一臉疲憊的楚蕾就回到了樓頂，她說道：「幸虧我下去的夠快，事態才沒有進一步擴大——我已經將樓管阿姨控制了，也通知了所裡，很快就會有同事過來對其進行記憶治療。」

蕭涅沉聲道：「我覺得你應該先匯報小萌的建康狀況。」

楚蕾斟酌一番回應：「根據我的觀察，學姐的生命循環系統沒什麼問題——或許只是她不喜歡用教學樓內的共工衛生間吧。」

「那她喜歡用哪？」蕭涅順著楚蕾的話問。

「你有必要打聽這個麼？」楚蕾秀眉微蹙問。

蕭涅一臉肅然的點點頭道：「我必須瞭解被保護人飲食起居的一切細節。」

「你跟學姐共同生活了那麼長時間，對她的生活習慣還不瞭解麼？」

蕭涅咧咧嘴回應：「就算我們很熟——小萌也沒理由跟我透露究竟喜歡什麼類型的廁所吧！難不成我們聊天的時候會這樣對話麼——」說著，蕭涅便開始一人分飾兩角，虛構了他和沈小猛之間一段不存在的不著邊際的對話：「『小萌，你喜歡什麼樣的廁所？』『嗯……我喜歡獨立的私密的衛生個性的。』『此話何解？』『要安靜，僻靜，乾淨，幽靜』……」

楚蕾冒著冷汗打斷了蕭涅的表演道：「根據我的瞭解，學姐已經在午飯後解決了個人問題——從她的表情推斷，她對寢室陽台上的獨立衛生間更為滿意。」

蕭涅道：「你早這麼說不就結了？浪費我這麼多熱量……」說著說著，蕭涅忽然蹲下了。

「蕭涅你又準備幹什麼？」

「我看看這套煎餅還能不能吃……話說這樓頂上應該不算髒吧，就算髒也沒關係，只要沒有細菌就行了，有細菌也不怕，誰讓咱會高溫消毒呢？」

楚蕾聞言以手遮面汗顏道：「相對於共工，你更讓人捉摸不透。」

「當然，誰讓我是蕭不著調呢？」說著，蕭涅撿起了剛剛被他丟到地上的半套煎餅，彈了彈上面的灰塵，繼續享用自己的午餐……

「說話啊。」蕭涅繼續狼吞虎嚥，繼續含糊不清的說話，好似方纔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一直在啃這套煎餅果子一般。

「呃……」楚蕾的思維有點跟不上，她愣了一愣問：「說什麼？」

「說說你的監視對象，江海濤。」

楚蕾聞言，一邊回憶一邊思索一邊回答道：「江海濤，本校高三年級學生，學習成績優秀，同時也是班委成員，和同學之間的關係很好，家庭狀況也很優秀，他曾在不經意間透露，其父母都是某家銀行的行政管理人員……」

「呃——！打住打住！」蕭涅打個飽嗝說道：「我不是問江海濤他本人的個人情況——我沒讓你挑未婚夫，更不打算給沈小猛招男朋友——我是問他做過什麼反常的舉動，也就是和其身份不甚相符的行為。比如，他中午吃飯喝湯的時候是自己用勺子還是……」

「他家境雖然很優越，但是江海濤同學身上並沒有公子少爺般的嬌氣，他也沒有顧個管家或者僕人到學校食堂餵他吃飯……」

「楚大美女——我不得不承認你的邏輯真的很奇葩。」蕭涅擦了一把冷汗道：「我的意思是，他是靠人的自然能力吃飯還是用類似水系覺醒者的方式進食？為了避免你再想歪，我說的再詳細一些，他有沒有嘗試改變飯菜中的分子結構讓飯菜更符合自己的口味？」

楚蕾又仔細回想了一些細節答道：「沒有，除了那條若隱若現的靈力線，他本身並沒有產生任何靈力波動。」

「靈力線？」

楚蕾點點頭道：「是的，我懷疑那條靈力線就是共工操控他的工具。」

「能否通過扭曲空間的方式切斷它？」

「不能。」楚蕾搖頭道：「因為還不能確認共工究竟是用怎樣的秘法實現對江海濤同學的行為控制的，所以也不能確定切斷靈力線後會對江海濤同學的身體和靈魂產生怎樣的影響——如此魯莽蠻橫的舉動若是傷害到身為凡人的江海濤同學的建康，就不太好了。」

蕭涅聞言點點頭道：「魔族秘法既多而雜——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密不外傳的看家本領，在沒有弄明白共工的真實實力前，我們還是要小心謹慎一些好。」

楚蕾望了望遠處忽然說道：「鎮北所的同事來了，我下去接待一下——你注意控制一下自己的靈息，別讓他察覺到你的存在。」

蕭涅也看到了來人，點頭道：「要經過確認之後再放其進入女生宿舍——另外，如果可以的話，替我跟樓管阿姨道個歉，哪怕是道完歉再修改其記憶也行。」

楚蕾點點頭答應了蕭涅的請求，只是她明白，這個道歉必須隱晦，否則若是讓同事知道蕭涅在此——恐怕還會招來更多的神衛軍——《弒神通緝令》在楚蕾的眼裡，可不只是一張廢紙那麼簡單……

很快，對樓管阿姨的記憶修改便完成了，來援的神衛軍士也匆匆離去——畢竟，現在是神魔之戰的關鍵時期，所有的神衛軍都很忙很忙。

再次返回樓頂的楚蕾臉色顯得更疲憊了，她猶豫了片刻說道：「蕭涅，我想我們必須輪流換班休息了。」

「為什麼？」

「方纔那個前輩看我臉色很差，當時就提出要來此地幫助我的想法——不過卻被我拒絕了，但是他卻保證晚上會再來看我一次，若我的精神狀態仍不見好轉，他會冒著違背鎮將命令的危險來幫我的。」

「啊？鎮北所還有這樣的熱心人？」蕭涅道：「我還以為都被小玄子教成鐵公雞了呢，不，鐵小雞——小玄子才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楚蕾氣鼓鼓道：「哼！你怎麼能這樣說那些前輩？」

「哎呀——開個玩笑而已麼，你不覺得枯燥單調的護衛工作需要些調味品麼？」

「你到底是要追求護衛工作的完美還是拿它當兒戲？」

「看來，你的精神狀態確實很差，稍微開個玩笑就動了真怒了。」蕭涅撇撇嘴道：「在戰略層面，我視這次的工作為遊戲，在戰術執行層面，我追求極致的完美——我這樣說你能理解麼？」

「不太理解。」楚蕾據實回答道：「重視便是重視，不上心就是不上心，還分什麼層面？難道你在王庭當宿衛隊副隊長的時候也是如此的吊兒郎當麼？」

蕭涅回想了一會兒答道：「吊兒郎當？好像確實如你所形容的一般哎……要不鑫姐姐怎麼老是關我禁閉呢？可吊兒郎當不假，我的護衛工作的完成質量在隊裡可是數一數二的，不信等你有機會返回王庭的時候去找天樞老鬼，他就層對我人性化的護衛工作讚不絕口。當初完成某次任務後還親手寫了一副字送給我以示嘉獎……」

楚蕾聞言惡寒不已，心想：敢稱呼七魁之首天樞為「老鬼」的，世間恐怕也僅蕭涅一人了。只是蕭涅將故事說得有鼻子右眼的，她也不好直接反駁——只是嘴上仍說道：「即便天樞長老曾經誇獎過你，但是你也要嚴格遵守警衛工作的條令啊。」

「什麼條令？」

「休整，是為了更好的工作。」

「這句屁話是誰說的？」

「同樣是天樞長老……」

「咳咳！」蕭涅吐了吐舌頭道：「咱們還是商量怎麼輪班的事兒吧。」

蕭涅竟然服軟了？！楚蕾有點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過想想天樞長老的實力她也就釋然了——王庭第一人的名號可不是白來的——於是說道：「你先休息，我可以潛入學姐的寢室內保護她——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移走任何靠近學姐的非正常靈力波動。」

「不，還是你先休息——我也不需要進入女生宿舍，站在樓頂放哨就好。」蕭涅道。

「為什麼？」

「我知道你肯定以為我是怕了天樞才同意休息的。」蕭涅正了正眼鏡用灰色鏡片完全遮住了自己的眼球，「其實我是擔心那些在鎮北所追求你的癡男怨漢們衝過來找我拚命擾亂此地的秩序讓共工有機可乘傷害到小萌才同意你的觀點的。」

蕭涅這句顯得有些略長的解釋落入楚蕾的口中就變得有些曖昧了——在楚大美女奇葩邏輯的曲解之下：蕭涅之所以會服軟，不是怕了天樞，而是怕別的男人趁機靠近自己，肯定是的，如果不是的話，他為什麼要站在自己身邊替自己放哨……於是，楚蕾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靠著樓頂的一角睡著了。

如果蕭涅知道楚蕾心中是如此想的，打死他也不會說出那些話來，只是神經大條的他想都沒有往那方面想。現在要一心保護沈小猛的周全，他怎麼可能還有閒心去分析那些亂七八糟的感情糾葛……

兩個小時一晃而過……

「蕭涅，你怎麼不叫醒我換班？！」被下午課前預備鈴聲吵醒的楚蕾氣鼓鼓的問。

蕭涅大咧咧一笑回應：「沒事兒！我又不困！閒話少說，趕緊給我罩上雙隱結界——還有，今天下午咱倆交換工作，我去盯江海濤，你去保護小萌——就按照你睡前說的做，將一切靠近她的非正常靈力盡數移開。」

楚蕾檢查了自己的靈力儲備後鄭重的點頭道：「放心吧，我一定保護學姐的安全！」

第122章 分裂

現在，輪到蕭涅監視江海濤了。

通過蕭涅的觀察，他發現江海濤除了在追求沈小猛的舉動上有些異常外，其餘的行為都和一個普通的高中學生沒有什麼分別。

蕭涅仔細感知探查江海濤的靈息波動後明白，江海濤並不是十一區動漫裡的動不動就要拯救世界的高中生男主角，他只是神州大地上億萬學子中普普通通的一員罷了。

只是蕭涅想不明白的是：共工為什麼要找這樣一個人接近沈小猛？因為仔細考慮下來，江海濤絕不是做毒害沈小猛的藥引的最佳人選——他相貌英俊是十大校草之一，追求小萌肯定會在校內掀起一場波瀾，這絕不利於共工的暗殺；他家境優越是個含金量十足的富家子弟，他的父母若是注意到兒子正在用激烈的方式追求一個父母雙亡來路不明的女孩兒，也會造成一場風波，這更不利於共工的暗殺；他為人低調親和力十足，肯定俘獲了不少女孩子的芳心，若是單單認定了沈小猛的話，恐怕還會讓小萌成為同學嫉恨的對象……

共工啊共工，你這個變態到底在做著怎樣的打算呢？

正當蕭涅疑惑不解的時候，偏偏有個人靠過來要給他解釋解釋，出乎蕭涅意料的是，到他面前釋疑的，正是江海濤——難道，江海濤不是普通人，是即將拯救或毀滅世界的X神xx王xxx者？

當時的時間已經是傍晚，隨著下課鈴聲的響起，滿教室的同學們歡叫著一湧而出，彷彿一團黑色的火藥被電鈴裡的電火花瞬間點燃了——當然，也會有啞炮的存在，存在的原因自然是因為某些盡職盡責的老師們在利用課後時間繼續「傳道授業解惑」。

江海濤所在的高三一班今後的最後一節是自習，而且也沒有被某些精力旺盛的老師霸佔，所以在放學鈴音響起的瞬間，在教室裡埋頭苦讀了一整天的高三學子們哄然而散。

蕭涅本打算跟在人群後面出去，順便給楚蕾掛個電話讓她到附近買個盒飯，可電話還沒打出去，江海濤忽然從後面湊了上來。

「請問……你，你是小萌的，哥哥？」江海濤說話的神情同樣讓蕭涅困惑，因為他在這個少年的眼神之中發現了踟躕、矛盾、扭捏……

「同學，你能看見我？」

「不……我看不見你，甚至，我聽不見你的聲音但是腦海裡有個聲音告訴我……告訴我你就在我面前。」

走在蕭涅前面的同學甲也發現了江海濤的異樣，一臉疑惑的扭過頭問：「濤兒，你在跟誰說話？」

「沒什麼。」江海濤慌忙回應道：「我忽然想起來，還有一套卷子沒做，我想先做完再去吃飯。」

同學甲一臉憤憤道：「我去！你小子年級第一的寶座無人能動，還這麼用功？到底還讓不讓我們活啊？」

江海濤靦腆的笑了一笑道：「若是年級第一沒了，我爸就不讓我活了。」

「嘿嘿，別扯上你爸！」同學乙壞笑一聲回應：「你那點兒心思瞞得了誰？還不是為了和初三年級的女狀元遙相呼應？要是你的第一寶座沒了，女狀元和誰郎才女貌呢？哈哈。」

江海濤聞言，臉上多了一片緋紅，他訥訥道：「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同學乙道：「此地無銀，欲蓋彌彰，口是心非——算了！我們就不打擾你的泡妞大計了——你自己窩在教室裡用功吧——走的時候記得關燈鎖門。」

同學甲道：「這樣吧，我幫你把飯帶到教室裡，咱倆一塊用功……」

「不用不用！我馬上……」江海濤的話還沒說完，同學甲早一溜煙跑了。

儘管只是一個簡短的片段，江海濤展現在眾人面前的人物形象在蕭涅的腦中也完善了一層：學習優秀，為人低調，同學關係良好——只是，這形象到底有幾分可信呢？是刻意的偽裝還是其本人真實的心性呢？想到這裡，蕭涅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待同學們都走遠之後，江海濤說話了：「我雖然看不到你，也聽不到你，但是我能感受的到你——感受的到你對我的敵意和提防。」

「我只能說——你有成為覺醒者的潛質。」蕭涅如此評價。

江海濤忽然抬起頭來，肅然道：「不，覺醒者都是狗屎。」

「同學——如果你得了精神分裂，最應該去的地方是精神病院。」

面對蕭涅的諷刺，江海濤神情卻更加堅毅，他一字一頓說道：「我沒病！」

「對著空氣說話還沒病麼？」蕭涅冷聲問。

「空氣？空氣也很好啊，平時，我們都覺察不到它的存在，可我們誰也離不開它——它無處不在，可以包圍著心愛的女人；他它又無所存在，從不會讓心愛的女人因為它的存在而受傷。」——轉瞬之間，江海濤性情又變，彷彿一個憂鬱的詩人。

「這位同學，你把我叫住，不只是為了說這些不著四六的對白吧？」

「我真的不想傷害小萌的。」

蕭涅聞言鬆了一口氣，因為江海濤總算稍微正常了一些，於是問道：「那是誰要傷害她？」

「我。」——蕭涅的結論，似乎下早了。

「你什麼意思？」蕭涅問。

「我的話還沒說完……」——原來，江海濤說話真的大喘氣。

蕭涅乾脆隨便找把椅子坐了下來，出聲問道：「那你慢慢說，詳細的說，我保準不打岔。」

「我小的時候，父母很忙，我也沒有爺爺奶奶，所以總是被爸爸媽媽鎖在家裡，於是我只好自己跟自己說話——我能一個人扮演動畫片裡的所有角色，我所有的玩具都有獨一無二的名字，我的每一件衣服都有迥異的性格……

「時間久了，我發現沒有父母的關心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因為我並不孤獨。通過反覆的扮演，對話，理解，我認識到很多個江海濤——到後來，動畫片看膩了，玩具玩壞了，衣服穿不下了，可是江海濤們卻從未離我遠去，他們一直伴在我的左右，陪著我歡笑、哭泣、成長——當時，我曾經幼稚的以為，我終於找到了擺脫孤獨的方法……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沈小猛……

「那是在高中生活裡最暗淡無光的高三年級——體育課被剝奪了，自習課被霸佔了，甚至連睡覺的時間都被壓搾到極致，因此，我離那些江海濤們越來越遠，我曾經無數次在夢中驚醒，徒勞的深處右手，卻什麼也抓不住——就在我痛苦絕望的時候，沈小猛忽然笑著跳著進入了我的世界……

「是她的清純，滌盡了我生命中的污穢；是她的陽光，照亮了我黑暗的人生；是她的無瑕，絕滅了我往昔的罪惡——她的忽然出現，將那些虛無的江海濤們在一瞬間擊得粉碎，她的忽然出現，才讓我認識到自己當初的幼稚，原來所有的孤獨和痛苦，其實什麼都不算……

「你知道人生中最痛苦的是什麼嗎？就是你明明遇到了生命中最愛的女人，而腦海中卻有一個聲音對你說：『愛她，就要毀滅她。』」

聽到這裡，蕭涅不得不插話了：「江同學，你能給我解釋一下最後這句話的邏輯何在麼？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桌上的數學小測卷子上的成績是滿分——你覺得，如此荒謬的邏輯，對得起那分數麼？」

「狗屁分數！」江海濤的情緒忽然變得有些激動，「這樣的評判標準，本來就是錯的，這個世界上一切的評判標準，都是錯的！」

「江同學，雖然說我不是精神科的醫師。」蕭涅點根煙說道：「但我可以給你當一次心理輔導員——義務的。」

「狗屁心理輔導——你們這群規則的奴隸！你們想用扭曲的規則同化我，想用骯髒的思想污染我，想攫取我的靈魂……」

「打住打住！」蕭涅苦笑道：「咱倆這是在對話，不是演話劇——你能不能說點兒稍微正常些的對白？不要一個勁喊你痛苦啊你空虛啊你孤獨啊社會病了啊，最起碼你得舉個例子佐證一下吧？」

「好！」江海濤道：「我便證明給你看！就當今社會來說，金錢是評判一切的價值標準——那麼在這個錯誤的評判標準之下，妓女就比文人更高尚，因為絕大多數的落魄文人還沒有婊子掙錢多！」

蕭涅平時最煩討論這一類的問題，但是因為他現在很需要從江海濤口中套取情報，所以反駁道：「你之所以如此認為，是因為你從心底認同了這個標準——你若視這個標準為狗屎，什麼婊子戲子書獃子，統統不過是在糞池裡瞎折騰的蛆蟲罷了！明明就是你自己選擇了怯懦，選擇了屈服在這個標準之下，沒有能力改變它，你勇於去詛咒它，善於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它，卻連正視它的勇氣都沒有——像你這樣的人，我用一個詞可以概括，懦夫！」

江海濤怒睜著猩紅的雙目反問：「我是懦夫？！」

「你就是懦夫！」蕭涅道：「社會髒不髒是它的事，你髒不髒是你的事。你若髒，便將這人間地獄的惡毒更加深一分；你若淨，便堅守自己的聖潔爭取去救贖你認為值得拯救的人。」

「我是髒的？」

「髒又如何？髒便做惡人嘍。」

「你是淨的？」

「淨又如何？淨便幹掉惡人嘍或被惡人幹掉嘍。」

江海濤幽幽道：「我就是髒？但是卻妄圖毀滅淨的髒？所以我想幹掉沈小猛不是害怕她被這骯髒的世界污染？而是因為我容不得這潔淨的存在……」

第123章 徵兆

若想從一個人嘴裡撬出點什麼，最好的時機就是趁其情緒有波動的時候。但蕭涅現在面臨一個難題，那就是他要獵取情報的對象的情緒，似乎一直處於波動的狀態。

「同學……我需要的不是這種模稜兩可的敘述，我需要知道你想對小萌不利的真正原因；另外，我能感覺到你仍然帶著厚厚的偽裝，像你這樣去追女孩子，怎麼可能成功呢？」

「誰說我要害小萌？我是要愛她，要保護她，要拯救她！」江海濤冷聲回應。

聽到這樣的答覆，蕭涅再也不想和江海濤對話，他不能在這個深度精神分裂症病人的身上浪費太多寶貴的時間，於是掐滅煙頭邁步出了教室——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共工卻沒有露出什麼馬腳，蕭涅覺得有必要和楚蕾商量一下接下來的作戰計劃……

蕭涅走後，教室裡就剩下了江海濤一個人。

「很好！非常好！蕭涅已經有些茫然失措了！」江海濤腦中一個陰森的聲音對他說道。

江海濤表情痛苦的蹲下，雙手揪住頭髮拖著哭腔道：「不——！」

「為什麼要說『不』呢？江海濤，那個蕭涅說的很正確，你從來不敢正視自己的內心——難道我不是你自己腦中的聲音麼？你仔細聽聽，這聲音的主人難道不正是你自己麼？」

淚水，慢慢的從江海濤摀住臉的指縫間流出來，只聽他抽泣著反駁：「不！不是我……我……我是愛小萌的。」

「哈哈哈哈！你愛她的什麼？你追求她又是為了什麼？是要得到她的身體？還是要成為其靈魂的主人？還是將她從這個腐朽墮落的世界中解救出去——無論你想得到什麼結果，只要按照我的指示去做，所有的願望都能實現。」

「你撒謊！正是因為聽了你的話，小萌現在越來越討厭我了。」

「你這個愚蠢的懦夫！」那聲音森然罵道：「女人這種動物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給男人征服用的！她討厭你有什麼關係？難道你就沒有想過，當她被討厭至極的男人壓在胯下哭泣、掙扎、嚶嚀、嬌【喘】的時候，對你而言是多麼有快感的一件事？」

「對！對！對！」江海濤忽然撤開雙手，帶著扭曲的面容，用森然的腔調說道：「當她堅持的一切美好被我這個惡人毀滅的時候，她將徹底墮落沉淪，成為我發洩【欲】望的奴隸！」

「很好！就是這種感覺！你要記住這種感覺，你要繼續你的攻勢，你要繼續對蕭涅的騷擾，我們要一起見證女神的墮落，我們要看著那些可惡的傢伙陷入深深的絕望，我們要讓不知好歹的蕭涅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我們要讓他後悔終生……」

晚飯過後，沈小猛回到宿舍，她準備稍微休息一會，因為馬上就要面對三個小時之久的晚自習。

「猛猛，你今天精神似乎不太好啊。」閨蜜一臉的關懷，說著，又湊過來貼上了沈小猛的身體。

「死開啦！」沈小猛推了她一把道。

「噢！我明白啦。」閨蜜自作聰明道：「因為晚飯的時候沒能見到江海濤同學，我們的公主生氣啦！我也覺得納悶，每次晚飯都會坐在你斜對角的江海濤怎麼今天沒有出現呢？」

「我看，感到失望人的是你吧。」沈小猛幽幽道。

閨蜜道：「我本有心向校草，奈何校草戀班花啊。」

閨蜜的玩笑話並沒讓沈小猛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她感到煩躁的真實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今天給蕭涅發了好幾條短信，對方竟然一條都沒回——難道說，因為《弒神通緝令》的關係，蕭不著調出事了？應該不會吧，以他的性格，如果出事的話肯定得鬧出點動靜來；可如果沒事的話為什麼不回自己的短信？這種情況在以前從未有過啊……

心情忐忑的沈小猛甩開糾纏不已的閨蜜，一個人來到宿舍的衛生間內關上房門，撥通了蕭涅的電話。

「蕭不著調，你今天一天都在幹什麼？為什麼不回我的短信？」沈小猛質問道。

「我電話調成靜音了，所以沒注意，等我想回的時候，發現內容千篇一律——吸溜滋嚕。」——從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判斷，蕭涅正在吃麵條。

「什麼叫千篇一律？」

「呃——『蕭不著調你在幹什麼？』『蕭不著調收到請回話。』『蕭不著調你死哪去了？』『蕭不著調，你不會又惹禍了吧？』『蕭不著調你再不回本殿下的短信你就死定啦！』『蕭不著調別鬧啦，陪我說說話！』繼續吸溜……」聽筒裡傳來蕭涅默誦沈小猛所發短信的聲音。

沈小猛聞言，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惱羞成怒道：「你明明就是看見啦，因為連背誦的順序都不帶出錯的！為什麼當時不回我？！」

「哎呀——其實我就是希望你能溫柔一點啦。你這些短信還不都在表達一個意思，只是要確認我的平安而已——你如果能換個方式，說一句『蕭不著調，我想你啦。』我肯定立馬就回！」

「某人不是一直在採取拖延戰術麼？怎麼突然變的主動了？」

「小萌同學，你的思想有問題哦——難道只有男女朋友之間才能互相想念麼？你知不知道我和好基友們也經常發送『想你了、死鬼哪去了、搞起麼？』之類的短信，難道說，我還養了一個龐大的同性後宮團麼？」

「解釋就是掩飾……」

沈小猛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蕭涅打斷了：「改天再說，我手頭上真有點事兒；你在學校吃飯喝水的時候注意點，最近變天，食物容易變質。」說完不等沈小猛回應就掛斷了電話。

「你……你……蕭不著調你竟敢掛我電話！？」沈小猛死死的攥著手機森然道：「等我回家你就死定了！不，不用死定，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可以了……」

這時，閨蜜的聲音傳來：「猛猛！你一個人在衛生間裡幹什麼呢？該上晚自習了啊！」

「就來！」沈小猛慌忙回應，雖然沒用洗手間，但她還是習慣性的按下了沖水摁鍵——匆匆出門的沈小猛沒有注意到的是：

——抽水馬桶裡的水流，泛著幽幽的綠光……

第124章 擾亂

不知不覺，沈小猛所住的女生宿舍樓頂已經變成了蕭涅和楚蕾這次保護行動的臨時指揮部所在地。

趁著沈小猛吃完晚餐回到宿舍休息的這一小段時間，蕭涅和楚蕾在「臨時指揮部」完成了會面，他們對一個白天的工作做了簡短的總結，並定下了今夜的行動計劃。

二人在樓頂上看到沈小猛腳步匆匆出了宿舍，於是便分開行動了：從現在到晚自習下課前，仍舊是楚蕾負責保護沈小猛，蕭涅看住江海濤。

蕭涅這邊的情況和白天沒有什麼區別——江海濤在同學面前的生活狀態和普通學生也沒有什麼區別，他像同別的同學一樣趴在書桌上埋頭苦讀，彷彿下午那個性格多變的人格分裂少年，徹底消失了一般。

蕭涅則皺著眉頭坐在地上苦思，思考共工可能採取的進攻方向——他到底會通過什麼樣的方式下手，才能實現其所說的「讓沈小猛倒在自己面前」呢……

毫無疑問，沒有任何線索的思考是極其痛苦；毫無疑問，一個人的盯梢工作也是十分枯燥的；在痛苦和枯燥的作用下，持續三個小時的晚自習，彷彿被無限延長了。

江海濤提筆寫字的每一個動作落到蕭涅眼中，都像是被放慢了速度一般，他甚至能看清江海濤握筆的右手手背上的靜脈血管中的血液在緩緩流動……

這時，一塊紙片忽然飄落，輕而易舉的穿過了蕭涅身上的結界，落進了他的手裡，紙片上面一行秀氣的字體落入眼簾：蕭涅，下課後操場見，我有話對你說——江海濤。

不是吧！又來？！

蕭涅握著紙片心中苦笑，共工那個變態到底要搞什麼？難道說自己對江海濤的心理輔導很受其歡迎？還是說這一次江海濤是真的有話要對自己說？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和一個精神分裂症患者交談又能有什麼收穫？自己還要絞盡腦汁去想他的那些晦澀難懂的屁話……

等等，一次又一次？晦澀難懂？需要自己去想？原來如此……

蕭涅似乎想明白了什麼，於是嘴角微微上揚，擰出一個耐人尋味的微笑。

晚自習結束之後，蕭涅如約出現在操場上的一角。

因為拉開了和楚蕾的距離，所以加持在蕭涅身上的雙隱結界也消失了，而且他已經給楚蕾發過短信，只請她注意保護沈小猛便好。

和前幾天蕭涅來給沈小猛開家長會時的情景非常相似，仍舊是抽煙的蕭涅被江海濤勸阻的橋段，只是這一次，發生在寂靜的夜裡。

蕭涅已經事先查探過，確認操場上就他和江海濤兩個人而已。

這一次，蕭涅決定主動出擊，先詐一詐共工，於是他出聲說道：「我已經猜到你下毒的辦法了。」

江海濤則回應：「下毒？下什麼毒？」——看來，蕭涅的欺詐沒有成功。

「共工，你不要再裝了。」蕭涅狠狠碾了碾被他仍在腳下的煙頭道：「我已經查清楚了，江海濤同學下晚自習之後都會呆在宿舍裡學習——所以這個『江海濤』，只是你做出來的人偶罷了。」

「看來，你盯梢盯了一整天，也不是一無所獲嘛。」

「我還有一個疑問。」

「說吧，我將進行詳實的解答。」人偶江海濤表現的倒是很有誠意。

「世界上是否真的有『江海濤』這個人呢？如果江海濤是你做出來的人偶，你一共做了多少個呢？」

人偶江海濤回應道：「江海濤當然真實存在的——你剛才也說了，我做出來的東西只能稱之為人偶，而不能叫做人，這個世界上，有且只有她一個人能造人，其餘任何人的模仿，都是對她的褻瀆和侮辱。至於我到底做了多少個人偶嘛——因為我掌握著生命之源，所以只要我願意，隨時隨地都可以捏土塑造出來，我想要多少個人偶，就會有多少個人偶。」

「不好意思，我又有疑問了。」蕭涅道：「她是誰？」

「祝融！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人偶江海濤的話語之中忽然充滿了憤怒——看來，蕭涅似乎又說錯了什麼，觸動了共工敏感的神經。

「嚇？裝糊塗？裝什麼糊塗？」——蕭涅選擇了繼續火上澆油的回答。

「火神祝融和水神共工，能愛上並且只能愛上一個女人。」

「哪一個？」

「女媧！」

「呃——！」聞聽這樣一個驚世駭俗的答案，蕭涅忽然點頭大，因為他實在是難以順著對方的話說下去，只是訥訥的重複了一遍對方的答案：「女、媧？」

「難道你不知道，當年共工和祝融同時愛上女媧，並因此大戰一番，我也是因為戰敗失去女媧的愛才撞塌不周山的麼？」

蕭涅咧著嘴道：「這麼奇葩的傳說您究竟是從哪聽來的？共工和祝融同時愛上華夏民族的母親？這……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再說了，撞斷不周山的，是共工，不是您……」

「共工就是我！我就是共工！」

「對此，我只能評論一句，你和江海濤真是絕配。」

「此話何講？」

「他是精神分裂症，你是重度妄想症。」

「哈哈哈哈！」人偶江海濤仰天大笑道：「祝融，你為何要迴避對女媧的愛？」

「迴避你妹啊！」蕭涅說話的時候心裡也在反思：剛才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對，才同意跟這個傢伙會面？這樣的交談，除了擾亂自己心神之外，簡直一無所獲嘛！

「難道說你不愛女媧？」

「對於我們華夏民族的母親，我當然是愛的——不過這裡的愛是敬愛，而不是你想的那種建立在佔有慾基礎之上病態的愛。」

「哼哼，不管你怎樣狡辯，你愛女媧就是事實！」

「事實？事實你妹！」蕭涅忽然想到了什麼，話鋒一轉說道：「難不成，就是為了這樣一個奇葩的民間傳說，你就視火神祝融為一生的宿敵？」

「沒錯！」人偶江海濤點頭道：「若不是祝融那個混蛋當初不肯放手，我怎麼可能得不到女媧的垂青？我怎麼可能因為悔恨撞斷不周山，女媧又怎麼會因為補天力竭而亡？」

如果說楚蕾的邏輯是一朵奇葩的話，那麼共工的邏輯就是一捧豆腐渣——因為這個精神極度不正常的變態說話簡直毫無邏輯可言，其思維之混亂，已經完全超出了「跳躍性」的範疇，若是蕭涅能從這樣的對白中擇出有價值的線索來，他就真的可以通過做私人偵探揚名天下了。

蕭涅不打算做私人偵探也從未想過揚名天下，所以他不想在同這種精神病人的囈語般的對白上浪費太多的腦細胞。於是他做出決定，盡快甩開這個變態——有和這個變態對話的功夫，還不如和楚蕾換換班休息一會兒呢。

「祝融，你要去哪？」人偶江海濤發現蕭涅要走，於是出聲詢問。

蕭涅一句話都懶得回，只是加快了遠離他的步伐，彷彿走得慢了精神病就會傳染到他一般。

「祝融，你若再走一步，我就讓沈小猛命喪當場！」

如此殺手鑭一出，蕭涅不得不停下了腳步，心想：難道，之前的每一個祝融，都是如此這般被這個共工折磨的麼？

「哼哼！我還真以為你有多麼大的魄力——看來也不過如此嘛。」人偶江海濤看蕭涅緩緩轉過身來，出言諷刺。

蕭涅冷聲回應：「利用我所在乎的美好，限制我的自由；利用我對別人的愛，實施你的罪惡；利用我因愛而生的忌憚，挑戰我的忍耐程度——共工，兩天之內，我必將你轟成殘渣！」

「對！就是這樣！」人偶江海濤忽然笑了，「憤怒、焦躁、失控——哈哈哈哈！我最喜歡看到我的獵物在混亂無序的思想的操控之下承受煎熬陷入絕望！你盡可以出言威脅我，大話說的越駭人聽聞越好，因為到頭來你終會發現，你的承諾只不過是些笑話，你會在虛妄破滅的瞬間，被恥辱淹沒……」

「共工。」蕭涅說話的語氣很平穩，完全沒有失控的跡象：「如果你想用這種反覆騷擾的方式擾亂我的心神，挑逗我的怒氣——那麼我告訴你，這種幼稚的方式完全沒有作用。你越是妄圖擾亂我，就證明你心裡越沒底，就證明我正在逐漸接近事件的真相，就證明你開始慌了。所以，還請你不要再做類似的舉動了，因為那只會讓我愈發的看輕你。」

啪啪啪——人偶江海濤開始鼓掌，清脆響亮的掌聲在空曠的操場上迴盪，同時伴隨著他的評價：「祝融——你果然沒讓我失望……誰？！出來！！！」

蕭涅皺皺眉頭道：「什麼『誰』？你丫能不能保持正常狀態超過十秒……」

蕭涅的話還沒說完就住嘴了，因為他面前的人偶江海濤突然融化了。

沒錯，就是融化，仿若將一個冰人放置在陽光下曝曬一般飛快的消融著：人偶面容變的模糊，皮膚開始大片的脫落，修長的手指一個接一個斷裂，最終，嚴重腐爛的雙腿再也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就那樣直直的垮塌下去，仿若一個人在瞬間被抽走了全身的骨架……

在化成一灘泥水的瞬間，共工留下了這樣一句話：「白□，你終於來了……」

第125章 白□

方才共工說誰？白□？程舞的親生哥哥？

蕭涅將雙手握成喇叭狀放在嘴邊大聲喊道：「喂！那個誰，舞妹妹她哥，你真的在這附近麼？如果在的話請現身一敘。」

「我一直就在你身後啊……」一個綿軟無力的聲音從蕭涅身後傳來，飄進了他的耳朵——這聲音詭異的很，彷彿蕭涅小時候在鬼片裡聽到的白無常勾魂的聲音，直讓他汗毛倒數。

「呃——」蕭涅咧著嘴回頭，「哇——！你是人是鬼？！」

蕭涅之所以會這樣問，是因為落入其眼中的白□形象太過奇特：

首先，白□確實很白，白的簡直有點過分，白鞋白褲白衣白圍巾——已經是春末時節了，這傢伙還帶著圍巾，不過看了他的相貌，蕭涅覺得這圍巾圍的還不夠，他應該帶上白絨帽，帶上白色熊皮手套，再帶個白色耳罩。蕭涅之所以有這種奇怪的感覺，便是因為白□的相貌：慘淡星光下，一張俊俏臉龐卻讓人難以產生一點好感，因為此人的氣質太過清冷，冷到似有冰霜凝在其上，在四月時節，彷彿仍噴吐著寒氣一般；更過分的是，這傢伙一頭過肩長髮竟然全是白的，白到過分，慘白如雪，沒有一絲雜色……

其次，白□確實很虛，虛的也有點過分，這哪裡是大名鼎鼎的白□？這簡直就是個身患絕症病入膏肓的病人嘛，別看這傢伙長的挺高，可偏偏給人一種風一吹就倒的文弱之感……

再次，白□卻是很白皙，無論是其修長的手指，還是其光潔的手背，更包括其潔白如玉的臉龐，都閃著瑩瑩的光芒，直讓漫天星斗都失去了光彩——等等！在這個空氣污染的有些過分的城市，大晚上哪能看到漫天繁星……

蕭涅仔細打量了白□好一會兒，對方才慢悠悠回應道：「準確的說，我是妖。」

「妖？」蕭涅很久沒聽過這個稱謂了。

「凡獸類得上蒼恩惠繼承盤古神力覺醒稱之為妖，你不會不知道吧？」白□的語調很慢，一個簡短的定義，他說了足足有一分鐘。

這一下，蕭涅總算明白了：這傢伙肯定是個慢性子，嗯，一定是這樣！妹妹都被傷成那樣了，過了這麼多天才慢慢悠悠的趕過來，還有閒心跟自己在這裡解釋什麼是妖，這傢伙的性格真是慢的可以！若是趕上自己，早就召出鳳凰雙翅超音速飛過來了，甚至被凡人軍隊的防空導彈攔截都在所不惜！

「蕭先生，我妹妹……」

蕭涅馬上打斷了對方的話，用最快的語速說道：「在鎮北所，也就是坐落於建華南大街ＸＸ號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所，打個的也就十塊錢的事兒，你進門直走進樓，程舞就在所裡主樓７０１號室！」

白□聞言，卻只是緩緩點了點頭，僅此而已。

「你還愣著幹什麼呢？趕緊去看看啊！」蕭涅推了他一把道。

白□慢悠悠說道：「我還有事。」

「什麼事？趕緊說，我手頭上也有事兒！」

「共工……」

「我也不知道這個變態在哪，如果你知道的話，麻煩通知我一聲，我的電話是１５２ｘｘｘｘｘｘｘｘ。」

「共工……」

「共工就是咱倆現在共同的敵人，我也有意跟你合作，難道你是要跟我商量一下相關合作事宜？」說著，蕭涅伸手搭上了白□的肩膀。

「共工……蕭先生，您在幹什麼？為什麼摸我？」——即便正被蕭涅「上【下】其手」，可白□說話的速度仍是不緊不慢，淡定坦然。

「我找找你身上的快進按鍵。」

「如果你一再打斷我的話，咱們的對話便無法順利進行。」

蕭涅聞言，雙手離開白□的身體，同時閉上了嘴巴，示意白□，趕緊的！

白□見狀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共工已經步入了有悔層。」

蕭涅足足等了三十秒，白□卻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他實在是忍無可忍了，說道：「然後呢？」

「什麼然後？」

「你耽誤了我整整五分鐘！就為了說這麼一句屁話？！」蕭涅聞言大怒，拔腿便走，心想自己最近絕對是走背字兒，遇到的事一件比一件鬧心，遇到的人一個比一個不正常：不著調的搖光、變態的共工、現在又來了一個慢性子的白□……

「共工不是我的對手。」背後傳來白□慢悠悠的宣誓。

蕭涅沒有理會，只是丟下一句：「等我找到他的位置，一定給你發短信，不過你先得給我發短信。」

「你的電話號碼我記下了。」白□的臨別之語飄進了蕭涅了蕭涅的耳朵。

女生宿舍樓頂，蕭涅和楚蕾正在對話。

討論完今晚的輪值安排之後，趁著還沒睡著，蕭涅和楚蕾閒談了幾句。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多奇葩？」

「為什麼這樣說？」

「你猜我剛才遇到了誰？」

「誰？」

「程舞的親哥哥，白□。」

「白□？！」剛剛坐下準備休息的楚蕾猛然跳了起來：「那個傳說中的有悔層覺醒者？！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世外高人？！那個幾百年都不現身一次的修行怪才？」

「什麼世外高人——分明就是個大腦傳輸神經極度擁堵的病人！」蕭涅忽然想到了什麼，說道：「等等，你剛才說什麼？他幾百年才現身一次？舞妹妹才十八歲，以白□的年齡推算，他怎麼可能是舞妹妹的親哥哥？」

楚蕾嗔道：「你怎麼能這麼說人家？白□能從一條白色小蛇修煉成一個有悔層的覺醒者，難道不偉大麼？」

「重點在我的第二個問題。」

「難道你不知道麼？程游將曾是白□身上落下的一塊鱗片……」

「荒謬，無稽之談！」

「真的，覺醒者世界裡的人都這麼傳說。」

「別人說你就信啊。」蕭涅嘟囔了一句接著說道：「等舞妹妹醒了之後，我親自問她。」

楚蕾道：「可是……現在關於公共的線索，是一點都沒有啊。」

蕭涅神秘的一笑道：「誰說沒有的……」

第126章 怒火

蕭涅說他收集到了關鍵的情報。

楚蕾聞言喜道：「你那邊有進展了？」

蕭涅沉思片刻說道：「目前，仍然只是我的猜想，還沒有切實的證據。我若是說出來，恐怕會將你引到一個錯誤的方向，若那個方向正是共工希望我們走的，我說出來豈不是順了他的意，上了他的當？」

「簡單而言呢？」

「簡單總結，就是我需要一個證據，我也相信敵人很快就會把證據送上門來。」蕭涅笑笑回應：「好了，你先休息，我盯著。」

「蕭涅，你已經三十多個小時沒睡了吧……」

「讓你休息你就休息，剛才不是說好了麼，今天夜裡我一定會叫醒你換班的。」

「可是……」

「沒什麼可是。」蕭涅說著摸了摸衣兜，卻發現沒煙了，於是說道：「你是沒見過我上大學的時候，幾天幾夜不睡覺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為了恢復神力？」

蕭涅搖頭道：「為了玩遊戲——喂喂，你臉上是什麼表情？我一提遊戲你就翻身準備睡覺，真是沒有共同語言……罷了，明天你買飯的時候順帶替我買包煙……」

沒有煙抽的夜晚很難熬，而且蕭涅不能抽身離開去買煙，所以蕭涅這個夜哨守的很是辛苦，哈欠連天……

其實，蕭涅對楚蕾撒了個小謊，他並沒有打算半夜叫醒楚蕾：因為楚蕾白天的工作很繁重，她除了要保持兩個雙隱結界持續整個白天外，還要仔細感知沈小猛周圍的靈息波動，將任何不正常不自然的靈力移送走，所以她的靈力消耗一定很大，而且楚蕾的修為不如自己，靈力儲備也沒有自己豐富，所以自然應該讓她多休息；更何況對皮膚保養很有心得的邱青青說過，熬夜會對女孩子的皮膚造成很大的損傷……

半夜三點左右，蕭涅的上下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了，因為沒有香煙的支持，他只能加快來回巡邏的速度，在樓頂飛速的踱著步子，通過這種笨方法讓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蕭涅同困意的戰爭進行到關鍵時刻的時候，楚蕾的手機忽然響了。

蕭涅眉頭一皺，猛然回頭，卻發現楚蕾已經站起身來，正氣鼓鼓的看著他。

「哇——！好大的殺氣，楚大美女，誰又惹你了？」

「除了言而無信的你，還會有誰呢？」

蕭涅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問：「此話何解？」

「哼！」楚蕾揉了揉臉道：「我就知道你還會像昨天晚上一樣自己守一整夜，所以特意定了鬧鐘，而且還把時間延後了十五分鐘——現在鬧鐘響了，你仍然沒有叫醒我的打算，這又作何解釋呢？」

「呃——我的表慢了。」——蕭涅自認為這個理由無懈可擊。

「蕭涅，你知不知道，太逞強是要誤事的……」

「得得得！大道理不用講，我馬上就休息。」說著，蕭涅踱到樓頂的一角，吹出一陣熱風掃了掃地，然後便開始睡覺。

看到蕭涅很聽話，楚蕾表情馬上有陰轉晴，她給自己加持個隱身結界，瞬移到了沈小猛的臥室內——的確，這樣的貼身防護比蕭涅站在樓頂來回巡邏更保險，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楚蕾的靈力儲備……

楚蕾瞬移走後，江海濤的聲音傳來：「祝融——就剩兩天了，你還有心思睡覺？」——看來，他並不打算讓蕭涅休息。

蕭涅並未起身，只是懶洋洋的回應道：「這個又是人偶幾號呢？」

「只要有泥土，我可以隨時隨地製造人偶。」

蕭涅聞言忽然笑了一笑道：「共工，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隨便在我面前現身了——你每出現一次，暴露出來的線索就多一點，照這種速度發展下去，用不了兩天，我就能讓你的計劃徹底破產！」

「哈哈哈哈！」人偶狂妄的一笑道：「祝融，你還真是大言不慚！明明什麼線索都沒有，卻裝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真是可笑！」

「我勸你不要再試圖激怒我——我這個人有個特點，一激就火——這火麼，就是你無法承受的怒火。」

「祝融，出言恐嚇我只能證明你心中有恐懼。」

蕭涅冷聲道：「共工，我本來打算讓你多活幾個小時的，看來，你卻是急於拿到通往鬼界的單程車票啊。」

「看看，有開始虛張聲勢了。」

「是這樣麼？」蕭涅忽然邪笑著站起身來。

「你……要做什麼？」人偶也感覺到了，就在蕭涅起身的一瞬間，漫天殺氣罩住了他！

蕭涅一步一步走進那個人偶，嘴角微微上揚，手掌之中赤色光芒若隱若現，他的每一個步點，都好似踏在人偶的『心』口上。

「祝融！你若敢強行終止對話，我立刻讓沈小猛命喪當場！」

「光說不幹，有個鳥用？！」蕭涅冷聲評論一句，突然跳人偶面前，架起雙手，像擠臂力棒一樣擠住了人偶的腦袋。

「你失控了？放棄了？還是狗急跳牆？——啊！住手……」

「噗——！」人偶腦袋仿若一個受壓的西瓜般應聲而碎，腥臭的泥漿濺了蕭涅一臉。

蕭涅抹了一把臉，甩掉手上的泥漿，咧嘴笑了，因為臉已經花了，所以將一排上牙反襯的又亮又白。

這個時候，楚蕾瞬移了上來，他盯著蕭涅問道：「我感知到樓頂有劇烈的靈息波動——是共工打過來了？」

蕭涅道：「若是能打過來，他早就打過來了。」

「你的意思是……」

「噓——！」蕭涅做個噤聲的手勢道：「沒有有力的證據之前，咱們最好不要亂說，不然就會像共工這個傢伙一樣丟人現眼。」

接著，蕭涅在楚蕾耳邊耳語幾句，似是吩咐下了什麼命令。

楚蕾聽完，一臉狐疑的抬頭問道：「這……靠譜麼？」

「你完成的越好，就越靠譜唄。」蕭涅如此回應楚蕾的疑問。

楚蕾思考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捏個指訣瞬移走了。

楚蕾剛走沒一會，滿樓頂的泥點忽然在一瞬間急速擴大，彷彿泡在特製營養液裡瘋狂生長的種子，短短幾十秒時間，那些種子就發育成長，變成了一個個人偶。

「嘿嘿嘿嘿！蕭涅，你果然是抓狂了！」——數十個人偶江海濤又站在了蕭涅的面前，而且，幾十個人同時說話的聲音也足夠大，相信要不了多一會，就會將整個宿舍內的學生全部吵醒。

「共工，你惹上我，用一句話就可以形容——你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用錯誤的方式惹上了一個錯誤的對手！」說著，蕭涅將雙手舉向頭頂，一個直徑兩米多的赤色火球便在其身體上方緩緩成型，像一個人造太陽。

火球直徑越來越大，溫度越升越高，顏色越來越紅——真好似朝陽提前從東方的地平線躍了出來。

「祝融！這裡可是凡人學生的聚集區——！」

「阻止我啊！現身啊！你這個有悔層的覺醒者到底在怕什麼啊！？」蕭涅挑釁道。

「親自出手殺你，只會髒了我的手！」

「哈哈哈哈！」這次輪到蕭涅仰天大笑了，「共工，裝X裝過了是要被雷劈的！」

幾十個人偶一同出聲道：「哼哼！祝融，上古時候的你就愛虛張聲勢，沒想到現在的你依然如此！我告訴你，無論是上古時期還是現代社會，最後勝利的人只能是我！」

蕭涅沒有理他，只是讓手中的「太陽」更加熾熱。

水能滅火，火何嘗不能蒸發水呢？

如此近的距離，如此高的溫度，幾十個人偶體內的水分迅速的蒸發，沒有了水分便沒有了韌性，任何細微的震動都會讓那些被完全烤乾的泥塑一般的人偶皮膚表面出現深深的裂痕。

事到如今，共工仍未放棄對蕭涅的挑釁：「我殺過的祝融不計其數，什麼樣的反應沒見過？你這種舉動嚇不倒我的，你所珍視的一切，都會因為你的衝動而毀滅……」

人偶的話到後來，嗓音變的沙啞無比，彷彿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它們的聲帶，那雙大手越攥越緊，終於將那些聲帶捏碎——至此，人偶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不！不止發不出聲響，他們甚至連一個簡單的動作也做不出來，齊齊呆在那裡，抬頭注視著那個越來越大越來越熱的太陽，仿若注視著神跡降臨人間的虔誠的聖徒……

人偶的反應落在蕭涅眼中，卻未讓他臉上的表情發生任何變化，他只是不斷的擴大手中托舉的火球，不斷的提升火球的溫度，甚至烤化了宿舍樓頂的瀝青防雨層。軟化的瀝青散發出刺鼻的臭味，衝進蕭涅的鼻孔，可他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繼續著自己的工作，仿若要用這駭人的溫度，將數十個人偶體內的水分連同他們的罪惡一齊炙烤出去。

到了後來，樓頂的瀝青層甚至被煮沸了，咕嘟咕嘟的翻著氣泡，蕭涅和數十個人偶的雙腳，都陷進了這層淺淺的黑色泥沼，不過這「泥沼」的存在也沒能持續多長時間，隨著水分的快速蒸發，瀝青層很快凝固，板結，龜裂——同時，也將蕭涅和那些人偶雕像徹底固定在這片黑色的凝固物裡！

水分被蒸發掉的人偶變成了千年乾屍，被蕭涅鼓起來的熱風一吹，瞬間化為齏粉，除了固定在瀝青中的那一雙雙腳底仍有些殘留，至於其他的，似是什麼都沒有剩下……

第127章 麻煩

「你說什麼？蕭涅正在宿舍樓頂釋放大型禁術？！」張墨玄沉聲咆哮質問楚蕾，他本就處在神魔大戰的重壓之下，現在又恰逢蕭涅暴走，所以往日的風度和涵養有些缺失。

面對頂頭上司的暴怒，楚蕾訥訥回應道：「蕭涅說，他會控制好力道，不會傷到學生——但是不排除會被學生們察覺，所以要鎮將派兵援助。」

「援助？！」張墨玄沉聲道：「你知不知道現在正是神魔大戰的關鍵期？我這裡怎麼可能抽出人手過去援助他？」說著將聲音拉的更低了：「他難道不清楚自己身上還背著通緝令麼？派增援過去？和神衛軍士照面？這個傢伙到底是怎麼想的？他是不是又失控暴走了？」

「蕭涅說……」楚蕾偷瞄了張墨玄的臉色一眼繼續道：「他說如果我們派點能打的人過去，他會送你一個大禮。」

「大禮？什麼大禮？」

「魔將，共工！」

「嘶——」張墨玄聞言開始沉思：這是赤裸裸的誘惑啊——一邊是自己私自放走蕭涅的消息會大白於天下而必須要背的黑鍋；另一邊是俘虜甚至斬殺魔族得力戰將共工的赫赫戰功——到底該如何取捨呢？

張墨玄只是猶豫了片刻，便做出了決定，在神魔之戰的大環境下，當然是後者更為重要……於是他說道：「我會派所內最優秀的精神系覺醒者過去支援，負責學生們的記憶治療工作；至於戰鬥人員方面麼，二十分鐘之後，會有精英隊員到達事發地點；另外，你去重症監護室見一個人……」

「鎮將，難道您不親自過去麼？對方可是共工唉，您的覺醒本體玄武是土靈之尊，不是正好克制共工的神力麼？」

張墨玄的臉色忽然沉了下來，他問道：「是你自己想到的還是蕭涅讓你這麼問的？」

「是屬下自己的想法。」楚蕾毫不猶豫的回答。

張墨玄聞言點點頭，語氣稍微緩和一些說道：「我手頭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現在就去見那個人。」

楚蕾一臉不解的離開了張墨玄的辦公室，而張墨玄則在閉目沉思，似乎，蕭涅帶來的麻煩，比神魔大戰還要嚴重……

蕭涅這邊也有個不小的麻煩，此時，他的人造太陽則剛剛消失隕落。

滾滾濃煙幾乎遮蔽了整片天空，刺鼻的臭味充斥在空氣之中，宿舍區庭院裡的梧桐樹上的葉子也被烤的焦黃，被夜裡的春風一吹，撲簌著落到地上，彷彿蕭涅這一個禁術讓炎炎夏日直接跳了過去——秋天提前來到了。

遠處，消防車刺耳的警笛聲劃破了沉寂的夜，仍然站在樓頂藏於濃煙之中的蕭涅，已經依稀看到了車上的閃爍的警燈。

腳下，幾乎所有的學生都從宿舍樓裡跑到了操場上，黑壓壓的擠在一塊，她們不時小聲議論著眼前的怪相，也有不少同學紛紛拿出手機拍下這個詭異的場景，還有一些人抬頭望著仍舊冒著繚繚輕煙的樓頂，皺著眉掩著口鼻以阻擋瀰散在空氣中的瀝青燃燒的臭味……

沈小猛也位於人群之中，她穿著睡衣拿著手機皺著眉頭，從樓頂上看去，她的動作似乎像是在一遍又一遍的打電話，卻一直沒能打通……

蕭涅就隱藏在陣陣青煙之後，注視著沈小猛身邊的一切，仔細觀察著每一個靠近沈小猛的學生，似乎，任何人在他眼裡都是可能毒害沈小猛的嫌疑犯。

或許是因為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沈小猛的身上，所以蕭涅並沒有發現，在厚厚的雲層上面，有兩個長衣飄飄的身影，如高不可及的天神般將眼下發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也因為雲層的存在，所以無法看清那兩個身影的容貌，只是能依稀分辨出其中一個削瘦若竹，一個高挺若松。

高者淡淡說道：「左目，看來這一次你又贏了。」

被喚作左目的人回應道：「閻君老友，你還真是不善於賭博。」

閻君爽朗一笑回應：「人生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所以賭或不賭，其實沒什麼意義。」

左目則回應：「閻君你還是這麼愛面子，輸了便是輸了，如此推脫怕是和鬼界之王的身份不符吧？況且，我們小賭一番，只是為無聊的生活增添些許談笑之資罷了，老友又何必將一次小賭提升到如此玄之又玄的高度呢？」

「對我來說，性命攸關無小事。」閻君回應道：「左目，若不是這一次我親臨人界，實在是無法相信，即便你不出手相助，這小子也能戰勝強大的共工。」

「呵呵——閻君老友你要罵我也不至於說的如此隱晦。」左目道：「我不否認在鳴蛇自爆的時候救了這小鬼一命，也順帶救了那個小丫頭，讓你這個鬼界之王很難堪——難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麼？你早就打算收了這兩個小鬼，避免三界靈魂循環受到嚴重的破壞。」

「左目你總是愛誇大其詞——一兩個鬼魂幾時進入鬼界又怎麼可能讓靈魂循環遭受嚴重的破壞？難道我一手建立的循環機制在你眼裡就是那麼不堪一擊麼？」

「哦？聽老友的意思，這個小鬼的命運仍舊在你的掌控之中？」

閻君神秘的一笑回應：「只要他堅持順著自己的本心前進，就不會超出早已定好的命格。」

「那……老友可否透露些天機給我聽呢？」

閻君氣鼓鼓道：「當然不行！」

「哈哈！」左目大笑一聲道：「恐怕，閻君老友其實也無法預知這個小鬼的未來吧？我在想，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栽在這個小鬼手上，會不會惱羞成怒暗中幫助他的敵人呢？」

「左目！你休得胡言亂語！」

「老友，不要生氣嘛——不若，咱們再賭一局如何？」

「賭什麼？」閻君沒好氣的問。

「賭這個小鬼終能否衝破命運的阻礙！」

閻君道：「賭便賭了！但是有一點——你不得再次出手助他！」

左目痛快的點頭答應，伸出自己的右手。

啪！啪！啪！二人擊掌為誓，定下了蕭涅同殘酷命運搏鬥的賭約……

於此同時，刑天和柳媚兒也在不遠處觀察著蕭涅的一舉一動。他們兩個也在談話，而談話的內容卻和雲端的那兩人完全不同，討論出的結果也差別甚大。

「刑天，照這樣發展下去，共工恐怕是要敗啊！」柳媚兒秀眉微蹙說道。

刑天沉思片刻道：「不，共工還有絕地反擊的機會。」

「什麼機會？」

「以暴力的方式，終結蕭涅的性命。」

「可根據共工的性格和過往對付祝融的手段推斷，在蕭涅沒有被折磨瘋之前，他恐怕還是要留蕭涅一條性命的，而且共工目前的狀況……」

刑天打斷柳媚兒的話道：「媚兒，你若有一天到達了有悔層就會發現，所有的原則和堅守其實都可以拋棄，甚至可以背叛神性，背叛覺醒的本源！」

「你的意思是……魔族血契限制不了你？！你會出手協助共工除掉蕭涅？」

「若其不能為我所用，留著他始終是個禍害。」刑天道。

柳媚兒想了想道：「可是，白□也來到了這裡——他是一定要救程舞的，你若是貿然插手蕭涅和共工之間的恩怨，恐怕又將給魔族招來另一個強敵。」

刑天仍是搖搖頭道：「白□到這裡不是衝著我們來的——他此行的目的，是王庭！」

「王庭？」

「難道你以為，僅僅憑借共工一個人就能讓程舞變成活死人麼？」

柳媚兒沉思片刻驚道：「這怎麼可能？！程舞是王庭的得力戰將！他們怎麼肯能在神魔之戰的關鍵時期自斷一臂？！」

刑天道：「早在燭龍之事的時候，王庭就有意除掉程舞了。」

「為什麼？」

「因為有權力的地方就有污穢和骯髒。」刑天一臉鄙夷的說道：「王庭，這個掌握著天道運行規律的組織，便是這個世界最大的毒瘤——而一心欲效仿女媧補天的程舞，是和王庭之中的污穢難以共存的。王庭需要程舞這個尖兵不假，但是王庭只是需要一個殺人的機器，他們只能允許程舞成為沒有思想的刀劍，絕不允許如此強大的人有自己對天道的理解；對於蕭涅來說，王庭同樣需要鳳鳥，但是他們需要的只是產生北辰的工具，亦不希望這工具有自己的想法，若是這工具有了自己的思想，他們會想方設法抹殺掉蕭涅，重造一個鳳鳥的。」

「這……太駭人聽聞了。」柳媚兒咋舌道：「你是怎麼知道如此內幕的？」

刑天並沒有直接回答柳媚兒的問題，而是如此說道：「聽起來很可笑是麼？明明爭鬥的你死我活的神魔雙方，卻有著必須除掉的對象，而且這對像還是同一個人……」

見刑天無意回答，柳媚兒也無意追問，只是幽幽一歎說道：「看來，蕭涅要憑借一己之力對抗覺醒者世界的兩大組織了……」

以一己之力對抗王庭和魔族？甚至還要加上滅神聯盟！從柳媚兒的話推斷，蕭涅的前途基本上可以說是暗淡無光了。他要面對的困難，甚至比在三方夾縫中生存的楊烈更加不可逾越，但是蕭涅，站在樓頂的蕭涅，在那陣陣青煙逐漸散去的時候，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

「共工！終於抓到你了！」——蕭涅如此解釋自己微笑的原因。

第128章 迷離

蕭涅剛剛發現共工的蹤跡，正準備動手的時候，忽然感覺到數個覺醒者忽然出現在感知範圍內。他猛的回頭，便看到九個身穿神衛軍軍服的彪形大漢降落到自己的身後。

不得不承認，張墨玄手下的精英神衛軍辦事還是很有效率的，只是這幾個給人悍厲之感的漢子開口的第一句話卻讓蕭涅很是詫異。

「蕭涅，你被捕了！」

什麼？我又被捕了？搞錯對象了吧？

蕭涅一愣神的功夫，站成半月陣型的神衛軍士已經圍了上來，為首的一人說道：「蕭涅，我是王小明！現在，我以神衛王庭衛道司鎮北所第一突擊小組組長的身份命令你，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等等！」蕭涅擺手道：「我犯了什麼罪？」

王小明將四周的環境略微查看一番後回答：「你在凡人聚集區釋放大型禁術。」

蕭涅沒有立刻回答王小明，而是扭頭看了看樓下沈小猛身邊的情況，發現楚蕾已經帶著幾個神衛軍士靠了過去，同時，白□也在不遠處冷眼觀察——就這形勢來看，沈小猛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同時，共工的尾巴也沒有走出自己的視野，可是若想實現對共工的一擊必殺，自己首先要甩掉身後這幾位幫倒忙的傢伙，於是出聲道：「釋放大型禁術？這種事兒又不是頭一次了，憑我和你們鎮將的關係，王大組長就不能通融一下？」

王小明歎口氣道：「今時不同往日了，難道你忘了你身上還背著《弒神通緝令》了麼？——來人啊，拿下蕭涅，給他戴上靈力鎖！」

雖然說，成大事者可以不拘小節，但是欲成大事者卻不能不注意細節——在蕭涅眼裡，《弒神通緝令》只是廢紙一張，可正是因為這張所謂的廢紙，反而成了阻止其實現斬殺共工的最大阻礙。

種種想法在蕭涅腦中一閃而過，最後他不禁在心裡又對張墨玄鄙視一番：這個傢伙還真是想亡羊補牢抓住自己讓黑鍋的顏色淺上一些，又想抓住共工在鎮北所鎮將業績的功勞簿上添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啊！可是自己怎麼能遂了他的願呢？怎麼能讓近在咫尺的共工溜走呢？怎麼能讓這幾天的辛苦白費呢——不行，得趕緊想出個辦法……

就在皺眉思考應對之策的時候，風雲突變！

白□忽然動了！

就在楚蕾護住沈小猛，其他神衛軍士控制住庭院局勢的一瞬間，白□猛的一揚手，扯下了脖子上的白色的圍巾。

接著，白□忽然下蹲，將右手順勢猛的插進了土地之內，堅硬的水泥地面，在那只纖細修長的手面前，如同一塊塑膠泡沫般不堪一擊。

濺起的土石碎屑的運動軌跡分明違背了物理學的定律，它們似乎在一瞬間變的有了靈性，似是收到了什麼指令，紛紛繞開白□的身體，帶著驚人的速度，如脫膛的子彈般直奔距離沈小猛不遠處的一名女同學身上各個要害而去！

在場的所有人都因為白□這出人意料的舉動驚呆了。

這其中也包括蕭涅，他完全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孱弱的男人的動作竟然如此之迅猛！

眾人愣神的功夫，白□插入地下的右手似乎已經抓住了他想要尋找的東西。

「起——！」白□沉聲低喝，伴隨著他獨特的嗓音，一條閃著耀眼白光的蛇狀物體已經被他提了起來，白色長帶破地而出，地面上便出現一條長長的裂縫，裂縫的另一端，便連著蕭涅一直注意著的那個目標。

而其他人的目光都被那條白色的帶子吸引了。

似乎，那條亮白色的帶子裡，包含了人類最寶貴的生命精華，和自身體內的血液在一瞬間產生了難以割捨的關聯和共鳴——有一個聲音在腦海裡迴響：「這，便是我們體內最精華的生命之水！這便是我們的生命本源！」

蕭涅沒有太多閒心注意那條帶子和自身的共鳴，他的眼睛一直死死的鎖定在目標身上。

隨著白□那一拉一拽，再加上石子的撞擊，一直站在沈小猛身邊不遠處的那個同學的表皮應擊脫落了。

頭髮，睡衣，皮膚，所有試圖掩蓋生命本源真實面目的障礙物都隨著白□那簡單的一拉一拽如年代太過久遠卻忽然見風的上古壁畫般片片崩落，被微風一吹，化為了粉末。

那個女同學也露出了本來的面目：一個半透明的液體人。

「魔鬼終結者T-1000？」人群裡，不知是那個聯想豐富的同學喊了一句來形容這個被白□揪出來的傢伙的外貌。

至此，那條飄著半空之中的白色圍巾才緩緩落下，而且恰好重新落到了白□的肩膀之上。

蕭涅可沒有功夫關心共工的本體到底長得想什麼，也沒有空暇思考白□的動作到底帥不帥——他只是陷入了深深的震驚：自己連續幾天不眠不休好不容易才把共工給挖了出來，這個白□只是匆匆路過此地一兩次就輕而易舉的將對方揪了出來？！這差距也太大了點吧？

接下來，讓蕭涅更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白□猛的一扯，白色帶子也隨之繃緊了。

遙遙望去，似是兩個人在進行拔河比賽。

共工似乎不願意跟白□離去，只是身為水神的他竟然收不掉那條鏈接著自己靈魂的水帶！

「跟我走。」白□的語速仍然很慢。

「我共工，是不會成為任何人的階下之囚的！」共工本體的聲線很特別，仿若流水從冰窟中滑過時敲擊冰壁時的叮咚聲響——若是沒有這個詭異的外形，人們只聞其聲的話，定然會以為這聲音的主人是個正直青春的妙齡少女。

白□卻容不得共工推辭，長目一凜，手上用力——共工直接倒地，彷彿被狠狠點中了暈穴，白□微一收小臂，便把共工拽了過來扛到了肩上，而後瀟灑的轉身，便欲離去。

「大人，你要去哪？！」楚蕾見狀急忙高聲問道。

「我不是你的大人，你的能力也移動不了我。」白□慢悠悠的回答

白□的話有兩層意思：一是他和神衛王庭並無瓜葛；二是提醒楚蕾不要干涉他的行為。

楚蕾也聽明白了白□話中的弦外之音，一時有些為難，只能看著白□踏著悠閒的步點慢慢離去，追也不是，放任其所為也不是。

王小明則沒有那麼鎮定，眼看此次行動的主要目標就要被人抗走，哪能容得此事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發生——當初鎮將派他過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那個病秧子的存在，一開始還以為對方是過來幫忙的，沒想到對方卻是來攪局的！尤其是看到對方那懶洋洋的態度，王小明氣就不打一處來。

於是，王小明大喝一聲：「哪裡走？！」

話音未落，人已經從樓頂上躍下，如蒼鷹搏兔般直撲白□。

王小明的確像一隻黑鷹，白□從外表上看也確實像一隻白兔——但是這也僅僅是外表而已——因為，這只「兔子」只是回頭一瞪眼，正急速下墜的王小明身體猛然一滯，似是被一柄無形的蒼蠅拍砸中了。

只用一個眼神就秒掉了王小明——突擊小組成員見狀，頓時亂作了一團。

蕭涅則趁機跳出了突擊小組的包圍圈，躲避著沈小猛的視線，綴在白□後面，悄悄跟了上去——自己既然說過要對共工「一擊必殺」，就該言而有信嘛。

白□的步幅不大，步頻也不是很快，他就那樣神色淡然的在馬路上走著，彷彿自己扛的不是有悔層的覺醒者水神共工，而是一顆普普通通的大號糯米糕。

幸虧這詭異的一幕發生在深夜，馬路上一個人也沒有，這要是擱在白天，以白□的打扮，以共工的外貌——非得把無辜的路人甲嚇個半死。

蕭涅則悄悄的跟在後面，也在尋思該怎麼追上去跟白□打招呼。

一直等走到一個荒廢的廠房附近，白□才站定了腳步，扭頭四周探望一番，似是在尋找什麼人。

蕭涅剛想追上去，卻感覺到一個張揚的靈息陡然侵入到了他的感知範圍之內！

我日！這不是個套吧？！——蕭涅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他對這個張揚的靈息再敏感不過了，這個靈息的主人，就是蕭涅真正的宿敵，魔將刑天！

「把共工留下！」刑天轟然落地，朗聲命令道。

白□慢悠悠轉身，拖著長腔道：「為什麼？」

「共工失蹤的太久了——魔君有話問他。」刑天如此解釋道。

白□長眉微皺回應：「刑天也要給別人解釋？曾經那個霸氣十足的刑天呢？死了麼？！」

「白□，你也是有悔層的覺醒者。」刑天上前一步道：「你應該知道，一旦步入有悔層回頭看看自己過往的時候，就會發現曾經的那個自己是多麼幼稚多麼可笑……」

白□卻好像厭惡極了要給別人解釋自己行為的刑天，聽著刑天的囉嗦的話，他的長眉越皺越緊，最後只是冷冷的丟下一句：「若魔君有話，便讓他來找我！」說罷，抬腳便走！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句對白，蕭涅也明顯的感覺到了：慢性子的白□比魔族戰神刑天更霸氣——而自己偏偏還得從這個傢伙的手裡把共工搶過來，連魔君都不鳥的白□會鳥自己麼？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蕭涅深吸一口氣，從陰影裡一個大步跨了出來大聲道：「把共工留下！」

這下，白□卻連頭都懶得回了，他只給蕭涅說了三個字：「跟我來！」

第129章 對手

「要不要一起？」蕭涅經過刑天身邊的時候如是問道。

刑天皺眉看了蕭涅一眼，彈了彈微卷的長髮道：「白□並未說讓我跟過去——我若貿然追過去恐怕會傷到共工的性命。」

蕭涅聞言，腦海中頓時迴響起白□對現在這個刑天的評價：「曾經那個霸氣十足的刑天死了麼？」旋即深看了刑天一眼，似是在這個傢伙身上尋找曾經那個週身散發著令對手感到窒息的殺氣的魔族戰神的影子——可惜，他在對方身上只看到了一個留著長髮偽裝成叛逆青年的裝X犯，那個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魔族第一戰將似乎真的無處可尋了……

「蕭涅，你到底要不要來？」遠處，飄來白□的催促。

「客官莫急嘛！馬上就來！馬上就來！」蕭涅留給刑天深深的一瞥後，拔腿追上。

看著一臉病容的白□扛著塊頭不算小的共工，蕭涅一臉善意道：「白大俠，需不需要我替你背一會兒？」

白□晃了晃手中的亮白色長帶道：「你抓不住他的，就像燒紅的烙鐵抓不住冰塊一樣。」

蕭涅不屑的撇撇嘴，看了看那條鏈接到共工身上的宛若初生嬰兒身上臍帶一樣的條狀物問：「敢問白大俠的神力是什麼？」

白□扭頭看了蕭涅一眼，臉上寫著兩個大字——「保密」。

「那換一個問題，你打算怎麼處置這個傷害你妹妹的兇手？」

「處置？為什麼要處置？」

蕭涅聞言驚道：「嚇？！你費這麼大力氣把他背出來，難道要放了他不成？」

白□慢悠悠的說道：「我也沒有費多大的力氣。」

聽到這句話，蕭涅恨不得一把奪過共工，把這個不知道是真暈還是裝暈的變態撕成碎片，可是想想白□未知的實力，又覺得問題似乎有些棘手了。

難道？棘手幾不去做了麼？當然不能！不然的話，怎麼對得起自己幾天幾夜的不眠不休？想到自己這幾十個小時裡高強度高難度高水準的工作，蕭涅決定，無論如何，共工必須死！

那麼，蕭涅是怎麼察覺到共工的蛛絲馬跡的呢？

最先讓蕭涅起疑的，就是共工的能力：一個有悔層的覺醒者，一個站在覺醒者世界巔峰的人，要殺一個神力全失的沈小猛，竟然要費這麼大的勁，而且還要定下三日的時限，這明顯不合理——共工之所以選擇這麼做的原因只能有一個，那就是他不得不這麼做——至於讓共工如此文雅低調的個人因素是捨呢麼呢？是受傷了呢？還是別的其他原因呢？蕭涅就不得而知了——或許「有悔」這兩個字其中就有別的什麼特殊含義吧……

其次，共工一再讓人偶露面干擾蕭涅，無非就是想擾亂蕭涅的心神，激怒他，轉移他的注意力。蕭涅認為，共工如果真的成竹在胸，完全沒有這麼做的必要，他之所以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試圖激怒自己，無非就是害怕冷靜的自己……

蕭涅敏銳的感覺到，只要自己待在學校裡，就會阻撓共工的計劃；所以無論共工怎樣挑釁，蕭涅都堅持堅守在這片陣地上，堅持著「欲求勝敵先求己不可勝」的原則——他不會因為共工的挑釁而失去理智，不會因為白□的出現而欣喜若狂，他知道，自己越鎮定淡然，共工就越慌張，終於，共工露出了更多的馬腳。

而事情最初取得突破則是在楚蕾偶然提及沈小猛如廁問題的時候，在蕭涅做出過激舉動後，楚蕾馬上進入了沈小猛的宿舍查看，回來的時候手上有水漬——顯然，細心的楚蕾檢驗了沈小猛宿舍內的水源——可是楚蕾並沒有發現其中的問題，而蕭涅卻敏銳的感覺到了，他把其中原因歸結為火屬性的自己對於水的敏感。

發現這個線索之後，蕭涅並沒有聲張，而是果斷和楚蕾交換了監視對象。因為他知道，共工曾經和很多祝融交過手，肯定知道水火不容的情況下對於雙方靈息的敏感，所以蕭涅不想打草驚蛇，以免共工臨時改變計劃又得從頭查起。

而把自己放在江海濤身邊，蕭涅還有另一個打算，那就是時刻處在共工的監視範圍之內，變相的也給他吃個定心丸。

就算是這樣，蕭涅仍舊發現了不少蛛絲馬跡。

食堂蕭涅去過，洗手間他逛過，課堂上他也待過——小心查驗後，蕭涅得出結論：共工採用的是復合下毒的手段——蕭涅發現，學校內每條管線內的水源都被不同程度污染了，這看似雜亂的線索背後，便是共工十拿九穩的計劃。

因為學校內的凡人在學生比例中佔絕大部分，所以共工採用了不同地點的水源混合後便成為劇毒的手段——蕭涅推測，共工這樣做的原因無非是考慮到學生們是凡人，若是接觸單一水源就中毒，這裡的事態必然會擴大，尤其是在高考中考臨近的當下，若是發生了集體中毒事件，社會上的影響肯定小不了，事情真發展到了那種地步，共工再想加害於沈小猛可就難於上青天了。

另外，每次到了晚上，共工總會召喚出人偶去騷擾蕭涅，妄圖用一些偏激的語言激怒蕭涅——這種行為在蕭涅的眼裡就跟「此地無銀三百兩」沒什麼兩樣，所以蕭涅確定，沈小猛的宿舍樓內，便是解決此次事件的一個關鍵點。

蕭涅推算：假定接觸過食堂飯菜，水房內的自來水，學校鍋爐房免費提供的白開水，再加上沈小猛宿舍內衛生間的水源會中毒的話，那麼沈小猛的舍友同樣有遇害的危險。可經過仔細觀察，蕭涅發現沈小猛的舍友完全沒有中毒的跡象，所以蕭涅大膽的推斷，共工可以隨時給沈小猛的舍友們解毒，也就是說，他的本體就潛藏在沈小猛附近！

而這個結論更是證明了蕭涅最初的假設：共工沒有能力直接加害沈小猛，只能通過水源混合之後變成毒藥在沈小猛體內的積累讓沈小猛倒下。

也只有這樣，才符合共工立下的誓言：蕭涅看著沈小猛倒下卻無能為力——是啊，只有這種量變積累到質變的必然規律，才是真正無法阻止不可逆轉的。

經過反覆的推算，加上共工面對自己暴怒時的情緒反應，再配合蕭涅手頭上掌握的水源證據，蕭涅得出結論：共工所謂的「三天」大限，不過是無奈的屈服和妥協罷了。

而已經達到有悔層的共工為什麼沒有能力直接加害沈小猛呢？蕭涅其實也很納悶，他也想把共工打敗後問這個問題，得到對方可信度極高的「將死之言」……

可惜，蕭涅即將審問的對象卻被白□扛在肩膀上，所以現在蕭涅要攻克的對象，暫時變成了行為詭異，立場撲朔迷離的白□。

他們已經走了很遠了，現在已經遊蕩到了城市的東三環立交橋畔——除了偶爾有一兩輛汽車開著刺眼的大燈從橋上飛馳而過，再也難尋到別的什麼普通凡人活動的蹤跡。

這地方蕭涅很熟，因為距離自己所租住的房屋不太遠，他環視著四周的環境問道：「白大俠，咱們已經走了很遠了，您到底找好審訊共工的地點了沒有？」

「審訊？」

「對啊，審訊。」蕭涅沒有太在意，而是繼續扭著脖子觀察環境，「這地方雖然說人煙稀少，但是並不適合做審訊地點啊，因為接下來咱們要對共工用的手段，恐怕有點少兒不宜。」

「少兒不宜？」

「嗯！」蕭涅頭也不回道：「根據我對犯罪心理學的研究，變態的嘴一般都很硬，所以要想讓這種傢伙開口，咱們必須得動用非常規手段，什麼老虎凳啊辣椒水啊滿清十大酷刑啊，只要條件允許，我覺得咱們都可以用來招呼這位罪不可赦的變態殺人狂。」

「我有說過要對共工用刑麼？」

「嚇？！您說什——」蕭涅聞言猛的扭頭，卻是一不小心扭了脖子。

白□沒有理會蕭涅歪著脖子呲牙咧嘴哭笑不得的滑稽模樣，而是慢條斯理的說道：「我說過，共工不是我的對手。」

蕭涅揉著脖子吸著涼氣回應道：「關於這一點，我也看出來了，一個回合就敗在您的手下，怎麼可能是白大俠的對手呢？」

白□看蕭涅明顯誤會了他的意思，又重複了一遍：「共工不是我的對手。」

這一次，蕭涅總算聽出了白□說話的重音所在。

這廝是說，共工不是他的『對手』——那共工是他的什麼？難不成還是他的『基友』？！

想到這裡的蕭涅心頭又是一驚，肩膀也隨著心頭一緊下意識一聳，於是，剛剛才扭到的脖子瞬間痊癒了。

「你總算是聽明白了。」白□幽幽道。

蕭涅咧咧嘴道：「白大俠，能從您那種『波瀾不驚』的語調裡聽出這層意思可真不是件容易事兒——共工既然不是您的敵人，那他是您的什麼？」

白□瞥了仍舊昏迷在肩膀上的共工一眼，微笑著回應了兩個字：「夥伴。」

夥伴？！這傢伙視傷害自己親妹妹的真兇為夥伴？！這他媽的是什麼情況？！

第130章 真相

「白□，你知不知道程舞因為這個傢伙變成了植物人？」蕭涅強忍怒氣問。

白□點點頭道：「知道。」

「你是不是程舞的親生哥哥？」

「如假包換。」

「那你還說這個變態是你的夥伴？！」

「夥伴傷害身邊親人的情況很常見。」

「夥伴不會出於惡意故意傷害你身邊的人！」蕭涅大聲糾正白□的錯誤。

「有意無意都是傷害，既然傷害是必然，我們何不以寬容的態度去包容呢？」

是不是每個有悔層的傢伙都是神經病？！有悔有悔，人生到底有什麼可後悔的？人生路上的每一個腳印都是自己親自踏下的，人生分岔路口的每一個決定都是自己做下的——後悔不就代表著對往昔自我的否定麼？

蕭涅冷冷的看了白□一眼道：「無論如何，共工必須死！」

「今天？」白□饒有興致的看了倔強的蕭涅一眼。

「馬上！」蕭涅的態度異常堅決。

「如果你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恐怕就不會這麼想了。」

「我不關心這真相是什麼，也不在乎程舞受傷的背後有什麼陰謀——我只知道，這個水銀人是讓程舞變成植物人的兇手，而兇手都應該受到懲罰。」

白□看了蕭涅一眼道：「你也曾傷害過別人，也曾終結過其他覺醒者的生命——卻沒見你曾受到過什麼懲罰。」

蕭涅道：「那是因為，我總是最後的勝利者。」

白□攥了攥拳頭道：「那就是說，實力是話語權的唯一保證了？」

「因為這世間的一切法則，都是強者定下的遊戲規則。」

白□笑道：「呵呵，若如你這樣說，解決這個分歧倒是簡單了，因為我比你強大太多。」

「你不是要跟我動粗吧？」蕭涅這樣問了一句，說話的時候，一輛改裝過的跑車恰巧從高架橋上經過，明亮的車頭燈光幾乎將他的有色近視鏡照成了透明，平日裡隱藏在其後的那雙漆黑色的眸子裡，躍動著濃濃的戰意。

白□道：「舞兒是我的親生妹妹，我比任何人都要在乎她……」

「你就選擇用縱容兇手的方式在乎她？」

白□擺擺手，示意蕭涅讓自己把話說完：「舞兒本是一顆沉睡了千年的蛇卵，時間久了，同類們都認為她早已胎死卵中，她被歲月厚厚的灰塵掩埋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慢慢的被人們遺忘了，就連我這個親手兄長也以為她變成了一顆化石，一顆閃耀著黑色光芒的琉璃石——忽然有一天，不知道因為什麼，那顆蛇卵突然開始跳動，舞兒竟然從其中破殼而出了！」

蕭涅忍不住打斷道：「白□，你能不能把語速調快一些？照你這種敘述速度，等你把舞妹妹的身世說完，天就亮了！」

白□不為所動繼續慢悠悠說道：「舞兒出世之後展示出的個人能力，超越出同類太多太多，彷彿在那逝去的千年時光裡，她並沒有昏睡，而是靜靜聆聽著外面的世界，感受著外界的一切，吸收著瀰散在空氣中的天地精華——所以，她才能在短短十六年時間達到天元層。」

「原來，舞妹妹的實際年齡也有一千多歲了，只是從出世之時算起到現在不過十八年而已。」蕭涅低聲沉吟道。

白□則自顧自的說道：「在舞兒還不能化成人形的時候，就有很多雄蛇妄圖佔有她，當時對於那些追求者，我選擇了絕不姑息縱容的態度，絕不允許他們的存在，將他們全部斬殺——因為，這些低等卑賤的爬行類生物根本沒有資格做舞兒的另一半！後來，舞兒自己有了能力，我則選擇在一旁默默守護，只要是她自己有能力處理的麻煩，我絕不出手——在這期間，舞兒成功甩掉了鳴蛇……」

「咳咳。」蕭涅道：「我對舞妹妹過去的情感經歷沒什麼興趣，因為這是屬於她的個人隱私。」蕭涅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已經凌晨四點鐘了，他深看了白□一眼道：「咱們的時間也不充裕，所以你還是撿些和這次事件有關的說吧。你這樣東扯一句，西扯一句，我怎麼能知道你要表達什麼？」

白□又將暈倒在自己肩膀上的共工扛了扛，以防止他滑落墜地，同時點頭道：「我對你說這些，只是要告訴你，舞兒的每一步成長我都看在眼裡。可以這麼說，我在舞兒的成長過程中扮演著類似於父親和兄長的雙重角色……」

「你說話能不能有點兒重點？！」蕭涅撇撇嘴道：「我最關心的是你選擇將共工作為自己戰鬥夥伴的原因！你跟我解釋同舞妹妹的關係如何如何親密，似乎和你選擇的立場自相矛盾吧？」

白□搖頭道：「保住共工，也便保住了揪出傷害舞兒幕後真兇的關鍵線索。」

「那共工也該是個嫌疑犯啊，怎麼又成了夥伴呢？」

白□道：「共工成為我的夥伴在先，傷害舞兒在後。」

「等等！」蕭涅伸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道：「我在此正式宣告，和你這個思維混亂的傢伙對話真的很累——我現在總算弄明白了為什麼你的語速是如此之慢，因為白大俠的腦子裡恐怕是一團漿糊吧？」

聽到蕭涅的諷刺，白□好似一點也不在意，他一臉淡定幽幽說道：「等我把這件事情的真相告訴你之後，你就不會再認為我是說些瘋言瘋語了。」

面對白□這個「氣度涵養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男人，蕭涅只覺得無論是自己的怒氣還是諷刺都彷彿擊打在了一團棉絮上，只好有氣無力的歎道：「白大俠，您說——！」

白□似乎很滿意蕭涅此時的態度，他點點頭道：「傷害舞兒真正的兇手，是神衛王庭！」

「王庭？」蕭涅思索片刻後道：「方霸王親口跟我說過，搖光給我暗示過，就連共工都親口承認過，他自己就是真正的兇手。」

白□搖搖頭道：「共工只是別人手裡的刀罷了。」

「那麼，咱們就應該斬斷這只妖刀！」

白□慢悠悠道：「蕭涅，我早就有所聽聞，你這個人總愛感情用事——你剛才說，要讓兇手受到應有的懲罰。而在我看來，刀無善惡，只因為落在惡人之手，受惡人操控才犯下重罪，我們真正應該懲罰的，是揮刀的惡人，不是這把刀。」

對於白□的理論蕭涅卻沒什麼興趣，也懶的去辯駁，因為在他的價值觀裡：惡人要受到懲罰是必然，凶器也必須要銷毀！況且共工這個變態根本就不是個沒有思想的鋼鐵之物，他是一個有著幾千年修行的覺醒者，他是成年人，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決不能因為自己的愚蠢被別人蠱惑就能免於懲罰。

愚蠢和盲目的服從，不應該成為脫罪的理由；無知和麻木的執行，只是妄圖洗淨罪孽的借口；無奈和被迫的妥協，只能用來替醜陋的靈魂遮羞——這便是蕭涅是非觀的概括。

蕭涅思索片刻道：「那還是請你先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我吧。」

「你回想一下發現舞兒受傷時的細節。」

「細節？你是說，血？」

「在鎮北所對舞兒的救治記錄裡，記錄到舞兒背部有個創口。」白□道：「搖光也跟我說，舞兒中毒發生在受傷之後。」

「也就是說，還有其他共犯？」蕭涅皺著眉問。

白□點點頭道：「這共犯你也熟悉。」

蕭涅問：「誰？」

「衛道司司帥，郁紫！」

「嚇？」蕭涅一愣道：「怎麼可能？！」

「我親自查驗過舞兒身上的傷口，可以確定是『統御萬雷勾陳大帝』所為。」白□瞇著眼睛說道：「當初舞兒加入王庭的時候，我就曾極力阻止，只是拗不過她的倔強才讓她跳進了這個火坑裡——現在，她果然被灼傷了，我想，是時候撲滅那罪惡的火焰，拉她回來了。」

蕭涅皺眉問：「你的意思是，還要幹掉郁紫？」

白□的語氣之中，忽然多了些豪情壯志，他回答道：「不止是郁紫——我要推翻整個王庭，推翻這個傷害舞兒的組織！」

「怪不得你說共工是你的夥伴，原來你也是魔族的人。」

「錯！」白□搖頭道：「我不屬於覺醒者世界中任何勢力，也不會為任何組織服務，我之所以要做這些，只是要盡一個兄長的責任罷了。」

有悔層的覺醒者果然都是神經病——蕭涅撇撇嘴道：「關於您的遠大理想，我個人不打算評論，只是——舞妹妹現在還躺在鎮北所的重症監護室裡，您卻在這裡立下了要推翻王庭的誓言，這恐怕也是自相矛盾的吧？」

白□仍然沒有理會蕭涅的諷刺，只是淡淡問道：「現在，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應該會和我站在同一陣線了吧？」

蕭涅搖頭道：「想都別想！根據我對舞妹妹的瞭解，她一向視女媧為自己的偶像，所以承受某些委屈是她自己無悔的選擇，出於對舞妹妹的尊重，加上我蕭涅還不是個白癡，我不可能因為你的一面之詞就站在王庭的對立面。關於你提到的郁紫打傷舞妹妹的問題，我會找機會親口問他，如果真的是他，我便會將那個死人妖打到滿臉桃花開；關於王庭兔死狗烹過河拆橋的行為，我會找那些混蛋交涉——關於共工，關於這個變態，關於這傷害舞妹妹的兇手，他就在我的面前，就在你的肩膀上——而我的選擇就是，不可能放過他。」

「蕭涅！你能不能理智一些？」勸了這麼久，蕭涅卻沒有絲毫要妥協的跡象，所以白□的情緒裡也終於帶上了一絲急躁，「難道你不知道，救治舞兒的傷勢，我們還需要共工麼？你現在就要和他敵對，他怎麼可能心甘情願替舞兒解毒？」

「他不解毒？」蕭涅邪笑道：「那我就打到他肯解毒為止！」

第131章 靜止

聽到蕭涅的最後態度，白□皺眉搖了搖頭道：「不至有悔，不明己罪——蕭涅，你距離魔道不遠矣。」

「少用這種充滿宗教異端審判味道的話語形容我。」蕭涅擰著眉問：「說吧，共工你到底是交還是不交？」

「既然你的態度如此堅決，咱們就按照你的規矩來一次賭博吧。」

「什麼意思？」

白□指了指背上的共工道：「你不是信奉實力至上的法則麼？那麼咱們兩個便切磋一番，你若是贏了我，共工任你處置。」

「就這麼定了！」蕭涅點頭答應。

「不問問你若輸了將會付出什麼代價麼？」白□笑著問。

「沒必要。」蕭涅擺擺手道：「因為我不會輸。喂！咱們就在這個地方打還是怎麼著？」說著瞥了高架橋一眼，雖然說黎明時分的東三環人煙稀少，但偶爾還是會有各種車輛飛馳而過，蕭涅可不想因為這場打鬥造成什麼交通事故。

白□卻是連觀察四周環境都省了，只是淡淡說道：「同樣沒有必要，因為你很快就會敗。」

「夠狂的啊！」蕭涅說著，一個搶步上前，右拳擺擊，橫掃白□面龐。

面對蕭涅不宣而戰的無賴行為，白□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只是一動不動的站在當地。

在右拳即將擊中白□面門的一剎那，蕭涅忽然變拳為掌，口中大喝道：「赤炎……等等！炮呢？！」

蕭涅之所以發出如此怪叫，是因為他確實遇到了一件怪事——自己最拿手的赤炎炮，竟然放不出來了！

這是什麼情況？自己失去了神力？！不可能啊，自己剛剛從小萌宿舍樓頂跳下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呢，還能通過對局部空氣的加熱實現冷熱對流產生逆風以減緩自己墜落的速度，可到了現在怎麼連最拿手的赤炎炮都使不出來了呢？！

白□將蕭涅臉上的錯愕和震驚完全瞧在了眼裡，他微笑著抬起右手，擋住了蕭涅這一個巴掌，笑著說道：「我的神力——區域靜止。」

蕭涅腦中閃著大大的問號退後，嘴裡嘀咕道：「區域靜止？這又是哪門子高科技？」

「具體的神力的我不會解釋給你聽。」白□幽幽道：「但我會告訴你，在我面前，你不可能使出盤古之力的。」

使不出神力？！那有如何？老子可是練過散打的！

只見蕭涅深吸了一口氣，雙腿前後站立，同時微微屈膝讓身體重心稍稍下移，雙肩下沉，曲臂上折，手分上下護住面門咽喉要害——擺了個格鬥準備的姿勢。

看著蕭涅專業味道十足的姿勢，白□嘴角微微上揚，左手伸直探到身前，手掌向上手指微微彎曲，做個邀請的手勢，示意蕭涅可以隨時來攻。

蕭涅同樣邪笑一聲，忽然下蹲。

白□正為蕭涅這詭異的起手動作感到詫異，一捧塵土竟然飛到了面前！——這個傢伙，竟然上來就使用了街頭潑皮打架的招式，揚塵土！

可是，那一捧塵土並沒有落到白□的臉上，那張蒼白的俏臉之上，甚至連一粒灰塵都沒有沾染——因為那捧塵土忽然停止了前進，在一瞬間靜止懸停在白□面前。這樣一個畫面，彷彿超高清超靈敏動態捕捉像機摁下快門時畫面定格的瞬間。

但是這畫面定格也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為在接下來的一秒內，蕭涅的刺拳就穿透了那一捧塵土「幕布」，直衝白□面門。

「唉——」白□輕輕搖頭歎了口氣，就是這歎氣的功夫，那一捧灰塵開始緩緩下落，而接下來的運動，卻是明顯違背了物理學定律，因為那灰塵忽然轉變了方向，被一抹不知哪裡吹來的邪風吹向了蕭涅的面門。

而蕭涅的直拳，早已沒有了力道，他只感覺到，在擊破「塵幕」的一瞬間，自己忽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了手腕，再也難以前進一分一厘。

而且，那捧塵土的外觀也在改變，在一雙無形的巧手的捏合下，被塑造成了兩柄灰色飛鏢，直插蕭涅雙眼！

蕭涅見狀心中大駭，急忙甩頭避開，可是——

甩頭避開的動作也只能停留在想像之中了，因為他的脖子，竟然難以扭動一絲一毫！

而那兩柄灰色飛鏢，就頂在他的灰色鏡片上，也是一動不動。

「舞妹妹的神力加上空間靜止？」蕭涅出聲問道。

白□搖搖頭道：「不，我無法像舞兒一樣實現對微小粒子的精密控制，但是我可以把六覺內的空間細分為數個區域，實現對區域內的物體控制，並通過反覆的靜止啟動讓那區域空間內的物體反覆碰撞，以改變它們的運動趨勢——比如，舞兒可以讓空氣分子變成自己手中的武器，而我卻只能控制可視的物體——你這個大學畢業生應該知道，人眼可視的灰塵比空氣分子大幾萬倍；而且，舞兒對粒子的控制可以在瞬間完成，比如他可以讓空氣飛速在指尖聚集變成一顆子彈，而我卻感受不到空氣分子的運動軌跡，即便是要把這些塵土塑造成理想的流線形狀，也要費上不少的時間；再者，因為那些微小粒子完全受舞兒的支配，她可以讓那些子彈在瞬間獲得恐怖的速度，而我只能讓那些物體緩慢的加速……」

白□的解釋飄到蕭涅的耳中，彷彿大學教授講授《大學物理》時一般晦澀難懂。他理解和好一會兒才撇撇嘴道：「總之，就是你可以控制我的身體，而且你我面前所有的可視物體都會變成你的武器？只是舞妹妹可以讓任何東西變成子彈，而你只能讓類似於板磚石子的東西變成子彈——不過，你把自己的能力形容的也太弱了——因為你能讓敵人變成動彈不得的靶子！在我看來，緩緩加速迎面飛來的板磚比超越聲速的氣體子彈更有殺傷，因為你的板磚拍的是固定靶，而氣體子彈攻擊的往往是移動靶。」

「很不錯的理解能力。」白□點頭道。

白□說話的同時，那兩柄灰色飛鏢頂在蕭涅眼鏡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蕭涅敏感的察覺到，自己的鼻樑已經被這力道壓痛了。

「蕭涅，認輸吧。」白□淡然道：「如果你不想變成瞎子的話。」

「少廢話！」蕭涅梗著脖子道：「白□，若是讓我眼睜睜的看著共工從自己面前溜走了，我寧願自廢雙眼！」

蕭涅說話的時候，一直在嘗試動用神力，可是經過他的嘗試，他發現背上的雙翅召不出來，手中的火焰祭不出來，身體周圍的無相火散不出去——看來，除了嘴巴這附近的區域，都被白□「凍結」了——顯然，白□之所以沒有封住自己的嘴巴，就是特意留下讓自己認輸用的。

「看來，我還得給你吃點苦頭！」白□說著左手微微一指。

便是這簡單的一指，就讓蕭涅站到了鬼門關下，奪命無常的追魂索，也隨著那一指套上了自己的脖子——因為，白□讓蕭涅的心臟停止搏動了！

蕭涅只覺得，隨著心跳的驟停，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異樣感覺瞬間佔據了自己全部的意識！那種詭異的感覺，彷彿是在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個漩渦，一個最接近宇宙起源的混沌漩渦，而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腦海中的虛空漩渦抽盡了，再也沒有能量支撐這個肉體的重量，而自己之所以還站在這裡，只是因為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揪著自己的頭髮，強命自己戳在這裡，蕭涅可以預示到，只要這雙無形的大手一消失，自己就會癱倒當場……

「蕭涅，心臟驟停的滋味不好受吧？認輸吧！」白□慢悠悠的勸道。

「不！不可能！」蕭涅艱難的回應著——豆大的汗滴從他的額頭滑落，他的臉色早已變的慘白若雪，甚至比白□的臉還要蒼白。每一次呼吸，說每一個字，每出一滴汗，都幾乎要耗盡他全身的力量，不，那不是在燃燒自己的體能，因為在心跳停止的瞬間，所有的能量都被凍結了，而自己之所以還能有些生物反應，只是因為靈魂被當做了燃料……

「既然如此，便讓你再痛苦一些吧。」白□幽幽說著，順帶阻止了蕭涅的呼吸。

因為胸腔的起伏被強行阻止了，所以蕭涅再也不可能把一絲空氣壓進肺裡，可白□偏偏沒有「凍結」蕭涅腦部區域的空間，因此蕭涅能清晰的感受到心臟驟停、窒息帶來的痛苦；因為沒有氣體再經過蕭涅的喉嚨，所以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白□似乎對別人動用過這種刑罰，他似乎知道受刑者的忍耐極限，即便蕭涅現在不能說出「投降」二字，但是白□似乎知道，通過蕭涅極度痛苦而扭曲的表情，他的忍耐力已經被壓搾到了極限，現在需要的，只是一根壓垮其意志力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啪——！」蕭涅的眼鏡鏡片應聲而碎，那兩柄灰色飛鏢幾乎已經抵住了他的眼球。

「蕭涅，我想你應該感謝我。」白□幽幽說道：「因為我沒有讓迸飛的玻璃碎片扎進你的眼睛裡——若是不那樣做的話，還真是可惜了這一雙如此美麗的眸子了。」

蕭涅聞言，眼皮眨都沒眨一下——當然，他也眨不了，即便能眨，恐怕蕭涅也是不會閉眼躲避那雙飛鏢的，因為——在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裡，仍然看不到一絲屈服！

第132章 涅槃

「蕭涅，你若是肯認輸，便點一下頭。」白□慢悠悠說道。

蕭涅的回應是無聲的宣言——從他的罪行推斷，他要說的原話大概是：「認你妹！」

這時，共工終於慢慢醒來，他艱難的從白□的肩膀上滑下來，扶著白□的胳膊站穩，對眼前的情景只是匆匆一瞥便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只聽他幽幽說道：「白□，放開祝融，他是我的！他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蕭涅若不是正在酷刑的折磨之下，肯定會對當下這諷刺性十足的情形諷刺一番：本來應該和他站在同一陣線的白□正在虐待他；視他為宿敵的共工卻在勸說白□馬上停手——這簡直是蕭涅二十多年的人生裡遇到的最荒誕的一件事。

白□卻不覺得這件事有多麼荒誕，只聽他幽幽說道：「若是尋常人，心臟停止跳動這麼長時間早就休克昏厥了——說句實話，蕭涅，我很是佩服你的意志品質。」

共工嚷道：「白□，你是不是要把祝融整死才開心？！馬上停手！這是我的獵物。」——因為共工的本體看起來就是個「水銀人」所以蕭涅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從他的語氣判斷，他很是「在乎」蕭涅的生死。

白□道：「你傷害舞兒的事我還沒有找你算賬，你現在倒是要求起我來了！」

共工道：「你不是一直很討厭這個妹妹麼？我替你清理門戶有什麼不對？」

「不管怎麼說，舞兒是我的妹妹，無論她做過什麼事，那也是程家的家事——你這個外人有什麼資格插手我們家的內部事務？」

「白□，何必以五十步笑百步呢？你現在還不是插手我和祝融的私人恩怨？你還用神力抓住了我的靈脈，讓我在一干蛆蟲面前丟臉。」

「若不是我搶先一步把你從神衛軍的包圍圈裡救出來，你認為你還有機會跟我抱怨麼？」

「白□！你也太高看那些傢伙了——在我共工眼裡，他們只不過是試驗用的小白鼠罷了。」

「別人不知道你的底細，我還不清楚麼？」白□毫不留情揭著共工的老底：「為了步入有悔層，你不慎以身試毒，結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弄的自己面目全非，人不人鬼不鬼魔不魔神不神……」

聽著兩個神經病「打情罵俏」一般的對白，蕭涅幾乎氣的當場吐血身亡，怒火攻心的他只覺得喉嚨一甜，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朦朦朧朧聽到一句：「白□，如果祝融因你而死，我要你的命……」

……

時間是最黑暗的黎明之前；地點是東三環的高架橋畔；人物是兩個神經病和一個倔強的有點過分的愣頭青；故事是個毫無邏輯可言的荒誕鬧劇——而我就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切荒誕和混亂的發生？等等！我是誰？

——哦！我是蕭涅，不，我不是蕭涅，那個緩緩倒下的愣頭青才是蕭涅，我是他的靈魂——定然是這樣的，不然的話我為何知道發生在這個傢伙身上的所有往事？

我是死了麼？看來是這樣的——不然的話為何我離開了那軀體，飄在半空之中俯瞰著這怪誕的一幕的發生卻沒有能力阻止呢？由此推斷，我們已經不在同一個界面了。

等等！情況還是不太對，我若是死了，為什麼沒有黑白無常來做我的引路人呢——唉！我老毛病又犯了，真該抽自己一個嘴巴，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怎麼還會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像我這種小爬蟲，哪裡有資格享受那種待遇？黑白無常兩大帥哥又怎麼會來接我？算了，還是像上次一樣自己去找鬼界的入口吧。

還得等到，這情況確實是不太對啊，這不是鬼魂所處的界面吧——如果是的話，為什麼我看不到一個同類？神魔雙方激戰正酣，我應該能看到很多的鬼魂才是啊，可是為什麼這偌大的天地之間只有我一個孤魂野鬼呢？天地之間？這真的是天地之間麼？孤魂野鬼？我真的是個鬼魂麼？

為什麼？為什麼這天地間的光線越來越昏暗？為什麼黎明過後是更黑暗的世界？為什麼這黑暗還在急速的擴張？

等等！黑暗，放緩你的腳步！不要吞噬我的軀體啊！

算了，吞噬掉也是好的，不然親朋好友看到我的屍體會傷心的，只是有點對不起小萌，本來打算和帶她出去旅遊的……

「蕭涅，你準備好涅槃重生步入天元層了麼？」

誰？誰在說話？

「是我——你的覺醒本體。」

我的覺醒本體？鳳鳥？

「便是我了——不然的話，還有誰能進入你的意識深處和你的靈魂展開對話？」

意識深處？

「對——或者說，這便是你的心之世界。」

心之世界？

「沒錯，這是只屬於你自己的世界，當你即將進入天元層的時候你就會來到這裡——說句實話，我等你已經很久了。」

天元層？從高到底倒數第二層？為什麼不是最高的有悔層？

「哈哈——你還真是貪心，想直接跨過天元直奔有悔麼？」

大哥！我不貪心一下能行麼？我可是面對著兩個有悔層的覺醒者啊。

「蕭涅，你這樣想我很失望——你身上的霸氣哪裡去了？當初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哪裡去了？即便你只是位於初窺覺醒者世界的潛霜層又能如何呢？再進一步說，即便你不是個覺醒者，又有逃避戰鬥的借口麼？有理由放棄你畢生的守護麼？」

話是這麼說不假，可是大哥——現在又沒有外人，偶爾透露下內心的真實想法也沒什麼不好吧？反正這些話又不會讓外人知道。

「不，有些話，無論面對誰，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是不能說出來的，這其中也包括自己。因為有些話一旦說出來，就意味著給自己開了一條後路，就意味著在自己的人生選擇中增加了一個選項，那個選項的名字就叫做屈服。」

我的覺醒本體是這麼的極端？一條後路也不會給自己留？寧可戰死，絕不苟活？

「這不是極端，也不是偏執——這是你必須堅守的原則，如果你放棄這個原則，我就會消失。你的神性是守護，你若是背叛了這神性……」

行了！我知道了！因為自己一時的猶豫和妥協導致凰鳥身亡，導致自己神力全失的情況又不是沒發生過……

「蕭涅，其實你到現在仍然無法I正視那個夢魘——等到你可以坦然面對十一年前那件事的時候，我想我會向你打開有悔層的大門的。」

好了！說這次破境的事吧。

「蕭涅，感受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呼應我的每一句誓言。」

隨時可以開始。

「當初，我因你的守護神性而覺醒，自覺醒之日起便立下了神聖的誓言。這些年來，我們一起面對著這個殘酷的世界裡所有的挑戰，我們一起承受著因為選擇這條道路而落在肩頭的苦難，我們一起毀滅著那些妄圖擋住我們前進腳步的阻攔。」

是的，沒有選擇過這條道路的人絕對無法理解踏上這條荊棘之路後承受的痛處，無法理解那個遠大而飄渺的理想帶給我們的壓力，無法理解我們在堅持和放棄之間搖擺時的彷徨，無法理解我們在強大的規則面前的悲涼和無奈。

「所以，我們必須選擇堅強面對。」

其實，我們只能選擇堅強面對。

「因為，這個世界不相信眼淚。」

其實，這個世界看不起眼淚。

「前路漫漫，無論是否有夥伴。」

前路漫漫，無論是否更艱難。

「吾將始終忠於當初立下的誓言。」

吾將始終循著自己的本心向前。

「只要心還在。」

只要理想還在。

「磨難會讓我的雙翼更加堅韌，冷水也澆不滅鳳凰的火焰。」

磨難會讓我的刀刃更讓人膽寒，陰謀之網終將被執著斬斷。

「只要心還在。」

只要堅守還在。

「即便歷經風雨，希望之火也永不會熄滅。」

即便有再多困苦，勝利之光也會在遠方召喚。

「吾以鳳鳥之靈宣誓，歷經磨難只為重生涅槃。」

吾以守護之主宣誓，所有的敵人終將煙消雲散！

……

「白□，我說什麼來著？所有的祝融都是外強中乾——你看看，這傢伙被你搞死了不是？這下，我又得費力氣去重新尋找獵物了。」共工低頭查看著蕭涅的「屍體」發著牢騷。

「共工，既然這個祝融已經死了——那麼我的妹妹也就和他毫無關係了，你是不是應該解了舞兒身上的劇毒呢？」白□站在一邊幽幽問。

共工扭頭看了白□一眼道：「我還真是搞不懂你們兄妹兩人之間的關係——名義上的親兄妹，現實中的大仇人——為了救一個仇人，一向高傲的白□反而向我求情……」

白□打斷共工的話道：「我說過了，我和舞兒之間的事是我們家的私事。」

「好了好了，等我徹底澆滅祝融的生命之火之後，就跟你去鎮北所救你的寶貝妹妹。」共工說著，扯了扯一直被白□攥著的「臍帶」道：「我說，你現在也該放開我的靈脈了吧？」

白□搖搖頭道：「救完人我會給你自由的。」

共工幽幽道：「若是你的妹妹醒來發現是你救的她，她說不定還要自殺……哎呦，別捏！我保證不再多話了。」說著，捏個直覺，用水銀色的手指抵住了蕭涅的心臟。

就在那水銀色的手指尖上靈力聚集到極致即將迸發的瞬間，蕭涅的聲音森然響起：「共工，把你的髒手拿開……」

【明日起每日萬字更新。】

第133章 怪物

「共工，把你的髒手從我身上拿開！」蕭涅森然說道。

共工聞言，動作明顯一滯，嘴上說道：「嘿嘿，好！很好！」

趁著共工說話的功夫，蕭涅雙手一撐，身體擦著地面向頭頂方向退去，緊接著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他抬手摘掉只剩鏡框的眼鏡道：「確實很好——因為你的死期要到了。」

白□剛想說些什麼，話未出口便被共工制止了，只聽共工說道：「白□，你不要插手，讓我和我的獵物好好玩玩——你放心，我不會食言的，等殺了祝融，我就去給你的寶貝妹妹解毒；祝融，你也不要著急，等你嘗過我的手段之後，就會知道白□那點玩意兒不過是小兒科罷了。」——從共工這囂張的對白推斷，他完全沒把蕭涅放在眼裡。

蕭涅卻沒有什麼廢話，冷冷的瞥了靜立一旁的白□一眼之後，目光焦點旋即又回到共工的身上，只是因為眼鏡被白□打碎了，所以共工映入眼簾的影像就有些模糊，再加上共工的外形本來就奇特非常，所以蕭涅心中有一種感覺：自己似乎穿越到了科幻電影裡，即將同一個不知名的神秘怪物進行決鬥。

「白□，現在可以放開我的靈脈了麼？」共工扭頭問道。

白□搖搖頭道：「不會影響你的神力發揮的。」

「我最討厭做受別人操控的木偶或者奴隸！」

「我又不會控制你的動作——只是為了防止你跑掉。」

「我若是敗了，你就準備接受親生妹妹永遠躺在病床上的事實吧……」

從兩個人的對話措辭推斷，或許真如白□所說，共工是他的夥伴，甚至是他從小的玩伴——可是蕭涅並不打算給這兩個發小太多敘舊情的時間，那邊兩人的對話還沒說完，蕭涅已經轟出了一記赤炎炮！

「祝融，你卑鄙！」共工沉聲罵了一句，將將躲開蕭涅的攻擊，他這一讓身，也放過那道赤炎炮，於是白□就不幸淪為了第二目標——不過在他的神力面前，這記普通的赤炎炮很難對他造成什麼傷害。

「我的對手一向如此形容我。」說著，蕭涅搶步上前，同時手上動作不停，又是兩記赤炎炮先後轟出。

共工見狀，躍起到半空之中，同時蜷縮身體——兩記赤炎炮一高一低，擦著他的身體飛過——同樣，這次也是差點擊中站在共工身後的白□。

或許是赤炎炮的溫度太高，即便兩記赤炎炮沒有直接轟到共工身上，可是他的頭頂和腳底，似乎已經被烤化了，泛著綠光的水蒸氣頓時出現，接著赤炎炮帶來的熱風，罩住了共工的全身。

「有種過來打我啊！」共工挑釁道，他本來就獨特的聲線穿過那團繚繞的霧氣，顯得更是空靈飄渺。

蕭涅微微一笑，繼續搶步上前，雙手一攤，兩根赤色羽毛出現在掌心之內。

待行至共工身前三米左右的距離，蕭涅將兩個赤色羽毛對接起來，再順勢一拉，於是，一柄類似於雙葉螺旋槳形狀的奇怪物事便出現在蕭涅手中。

「我在大學裡主攻的方向是風力發電。」蕭涅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

不是工科出身的共工還在思考這個將近兩米長的螺旋槳和風力發電有什麼關係的時候，一股強勁的熱風卻吹了過來。

風聲哀嚎之中，那團綠色霧氣很快被吹散，共工的本體再次暴露再蕭涅面前。

這時，白□以他那慢悠悠的腔調發話了：「蕭涅，你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這種卑鄙的招數隔山打牛，就休怪我不客氣了！」——說話的同時，白□揮手驅散了飄至自己面前的那團霧氣。

「這能怪我麼？誰讓你是站在共工背後的男人呢？」蕭涅撇撇嘴，一臉無辜的說道——話雖這樣說，可他卻明顯加快了手中扇葉的轉動速度，於是，風勁更足，熱度更甚。

「你……」

「白□，不許你出手！」共工發出一聲低喝——只是這聲音裡似乎飽含著些許痛楚。

共工痛苦的原因，便是因為蕭涅鼓起的熱風，這熱風給共工的感覺和往常遇到的火神之熱完全不同，這是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焦熱，若是尋常熱氣接觸到自己，頂多會讓自己的水性皮膚蒸發掉，卻不會對自己的本體造成什麼傷害——可是這詭異的熱氣卻給共工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在這股熱風面前，自己的純水之體失去了往常的防護效果，它彷彿能剝離掉自己的保護層，讓隱藏在體內脆弱的靈魂暴露出來，被這純粹的烈焰無情的炙烤……

在這熱風的持續炙烤下，共工原本閃著瑩瑩琉璃光芒的表皮變的又皴又皺，如重度燒傷病人剛剛結痂卻未痊癒的腐皮一般粘在身上，直讓視者頭皮發麻，幾欲作嘔……

「再透露給你一個秘密，我的廚藝也很不錯哦——嗯，火候差不多了，是時候串起來烤了！」蕭涅又來一句莫名其妙的對白，說話的同時，那柄二葉螺旋槳也停止了轉動，被蕭涅大手一拉，又化為一柄長槍。

就在蕭涅挺槍前擊的瞬間，共工忽然仰天大笑起來，他完全無視了蕭涅刺過來那一槍，而是歇斯底里的喊道：「哈哈哈哈！這樣的對手才有點兒意思嘛！」

蕭涅眉頭一皺，動作卻沒有一絲停滯，挽槍直挑共工咽喉！

共工的嗓音已經變的有些嘶啞——「你想的也太簡單了！」，話音未落，共工雙手交叉護在了胸前——僅從這動作來看，似乎和他囂張的挑釁很不相符。

在那柄長槍和共工身體接觸前的一瞬間，共工的小臂之上忽然生出了密密麻麻的圓錐形水銀刺，好似千百隻蛆蟲鑽破了那腐爛的肌膚破皮而出——幸虧蕭涅沒有密集恐懼症，不然的話看到如此情景，非得蹲到地上大吐特吐一番。

「你丫也太噁心了！」蕭涅齜著牙怒斥一聲：「穿！」

怒喝聲中，赤色長槍陡然加速，直取共工咽喉要穴！

就在這時，突變忽生，一道綠色幕布，忽然橫在了共工的身前！

噗噗噗……

密集的撞擊聲中，蕭涅明顯感覺道搶尖那一端遇到了不小的阻力。

滋——！

彷彿是把火紅的烙鐵探入污水中的聲音，為什麼是污水呢，因為這聲怪響過後，空氣中便有刺鼻的臭氣瀰散開來。

同時，蕭涅的視野也受到了影響——他本來就有中度近視，再加上面前陡然升起的那一幕綠色霧氣，更是讓他難以準確定位共工的位置。

無奈，蕭涅抽回烈焰長槍，卻發現槍頭已經被腐蝕掉了不知所蹤，而且槍身上還佈滿了綠色的斑塊，那些斑塊閃著駭人的黑綠色螢光，以令人震驚的速度沿著槍柄擴散著，很快，槍身前段的赤色被黑色吞噬了，耀眼的火色光芒也逐漸熄滅，槍身隨之折斷——彷彿，那黑色的斑塊在吞噬火光的同時，也吞掉了烈焰長槍的生命……

眼看那黑色光斑就要侵蝕到自己的雙手，蕭涅急忙丟掉剩餘的半截槍柄，繼而又召出兩根赤色羽毛，剛剛將其對接，還未拉開——一個黑色槍頭已然抵住了自己的喉嚨。

這時，綠色的幕布逐漸散去，共工的身影再次映入蕭涅的眼簾。

此時的共工，也不再是方纔的模樣；此時的共工，比剛才更像是一個怪物：

十數條墨綠色的觸手從共工的後背生出，它們瘋狂的扭動著，似是飢餓難耐正在四處尋找獵物的毒蛇；共工全身都生滿了圓錐形的毒刺，毒刺尖端閃著幽幽的綠光；他的面目也變的猙獰，一支利角位於額頭正中，白中透綠的獠牙破口而出，碩大的鼻孔噴著黑色的毒氣，墨綠色的汁液從他的嘴角淌出，落在地面之上，僅僅一滴，便讓數十米範圍之內的綠化帶內的冬青樹瞬時枯萎，腐爛……

「祝融，你完了！」共工啞著嗓子沉聲咆哮。

蕭涅撇撇嘴道：「我還真是不敢相信，你這個怪物竟然也能化成嬌滴滴的初中女學生混進女生宿舍裡——唉我說，你既然有如此的本事，直接毒害小萌便好，為什麼還要費那麼多事呢？」

「等你死了，去鬼界找答案吧。」共工說著便操控觸手，那柄被觸手捲住的黑色槍頭也開始慢慢推進了……

蕭涅忽然道：「我想，我明白了！」

話音剛落，那柄黑色槍頭忽然像要爆炸一般迸發出耀眼的赤色光芒，黑色的表皮在那赤色光芒下不堪一擊成塊成塊的脫落，最終，槍頭完全恢復了本來的顏色，而此時，那醜陋的觸手卻再也握不住那柄槍頭，彷彿那槍頭是剛從煉爐裡取出來一般燙手——於是，原本就屬於蕭涅的烈焰槍頭，再一次回到了真正的主人手裡。

「有悔？有悔！」蕭涅伸出兩個手指輕輕夾住了烈焰槍頭，一臉輕鬆的將槍頭裝在槍柄上，嘴裡說道：「雖然我現在還搞不懂有悔層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我卻明白，步入有悔層的你其實很後悔……」

「放屁！我有什麼好後悔的？」

「你當然後悔！因為步入有悔層之後——你發現自己的毒藥再也害不了人了，除非那些被加害的對象自己心生絕望，願意接受死亡，否則，即便是再猛烈的毒藥，也取不了他們的性命……」

【若是沒有意外的話，還有兩更。】

第134章 劇本

「你怎麼會知道？！」共工驚道：「你的修為還遠遠沒到有悔層！！」

「我瞎猜的。」蕭涅吐吐舌頭回應：「沒想到你自己承認了，這可就怨不得我了——畢竟智商這種東西它是硬傷。」

共工聞言幾乎氣暈過去，盛怒之下，面目更顯猙獰可怖，他哇呀呀怪叫道：「祝融，今日若不殺你，實難解我心頭之恨！」

「既然你都氣成這樣了，不妨再透露給你一個秘密。」蕭涅邪笑著說道：「其實，我真的不是祝融。」

共工冷笑道：「現在才想起推托——晚了！」

蕭涅也懶得去辯駁——直接召出了背後雙翼，於此，鳳翅再現！

「嗯？」共工見狀，皺眉發出疑問——他的疑問發出的也太過遲鈍了一些，當初蕭涅變出赤炎旋翼鼓出熱風亮出赤炎長槍的時候他就該有所察覺，只是他太過偏執，對祝融的嫉恨太深了，致使他陷在錯誤判斷中太深無法轉過彎來罷了。

蕭涅卻不容得共工疑問或者細想了，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經扇動雙翅抖著長槍衝了過去。

共工仍是一臉的輕蔑，舞動起十數條觸手和蕭涅斗在了一起。

霎時間，兩人你來我往殺的天昏地暗——劇烈的碰撞聲，刺耳的喊殺聲，痛苦的慘叫或者悶哼，在寂靜的黎明傳出去很遠很遠；耀眼的閃光，可怖的毒氣，水火不容的交鋒，在黑暗的黎明傳出很遠很遠——因此，已經有不少駕車路過的市民停車觀看，幾十個穿著不一的普通人站在立交橋上憑欄觀看，面對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到的畫面，他們帶著恐懼和好奇指指點點，不時有體質較差的圍觀者面帶痛苦絕望的中毒倒下，然而即使是這樣，仍然阻止不了某些人強烈的好奇心……

因為共工週身散發出的靈息波動著實強烈，所以這個時候也已經有鎮北所的神衛軍士趕了過來，他們已經將蕭涅和共工團團圍住，同時正在進行現場的清理工作，以免誤傷無辜市民。

戰場正中，是蕭涅的堅持和共工的偏執在戰鬥；戰場周圍，是群眾的好奇心和神衛軍的責任心在交鋒——唯獨那個握著共工靈脈的面帶憂鬱的白衣男子，和這個戰鬥激烈的畫面顯得格格不入，他是那樣的淡定和靜謐——從表面上看他是可以被忽視的一角，但事實上他卻是握著戰場勝負之匙的關鍵存在。

「白□大人……」說話的是張墨玄，因為一時的遲疑和顧慮，所以圍捕共工這件事不可避免的擴大化了，所以他也只能出現在這裡做些亡羊補牢的工作。

「我不是你的大人。」白□淡淡回應。

張墨玄道：「此大人非彼大人……」

「你不用和我說這些玄之又玄的話。」白□道：「因為完全沒有必要。」

張墨玄聞言，嘴角下意識的抽動一番，心想：你的親妹妹的性命可是我們保住的，你不說知恩圖報也便罷了，還私自掠走了共工，現在又拒絕了我的示好——您那顆千年玲瓏心裡，到底藏著什麼秘密啊？

白□似是看穿了張墨玄心中的疑惑，他幽幽說道：「你不用關心我在想些什麼，你現在應該注意的是蕭涅會做出些什麼。」

張墨玄抬頭看了看空中激戰正酣的二人，沉聲道：「蕭涅？他能做些什麼？」

「若是蕭涅殺掉了共工，那麼我妹妹身上的毒便無人可解了——到時候，我會讓所有有罪的人為她陪葬！」——白□的語調一如既往的平淡，然而就是這句淡然講出的話飄進張墨玄的耳朵裡，造成的效果卻無異於一個驚雷在耳畔炸響。張墨玄深看了白□一眼，旋即又將目光投向了空中的戰場，嘴裡振振有詞，似是在輕聲的祈禱：「蕭涅，為了無辜的市民，暫且放下你的執著吧；為了王庭大業，拋卻你的個人榮辱吧；為了天下蒼生，做出些犧牲吧……」

正在空中全力應敵的蕭涅不可能聽到張墨玄詛咒式的祈禱詞，和共工戰鬥了上百個回合的他已經是大汗淋漓，靈力消耗也異常嚴重，可取得的戰果卻僅僅是斬落了對方幾個可有可無的觸手……

「你這個怪物，到底有多少條觸手？！」蕭涅喘著粗氣說道。

共工怪笑著回應：「多到你數不清！」說著，又是十幾條流淌著墨綠色汁液的巨大而醜陋的觸手從他的背後生出。

「你妹的，開掛是不對的！」蕭涅歎口氣罵道，怒罵之聲未落，又衝了過去。

「祝融，等到你絕望的時候，我便讓你嘗便這世界上的所有毒藥！」

「省省心吧！」蕭涅倔強道，說著挑飛了一條妄圖捲住自己的觸手，「在我的人生字典裡，就沒有絕望兩個字！」

「哈哈！」共工仰天大笑，額頭上那個醜陋的利角直刺蒼穹：「即便我不能毒殺你，也能累死你！剛剛步入天元層的你想和有悔層的我比靈力儲備？你覺得自己能有多少勝算？等你沒有了力氣，我便用毒刺將你紮成篩子，我要用觸手扼住你的喉嚨，讓你再次享受窒息帶來的痛楚！」

共工之所以能發表大篇幅的對白，是因為蕭涅正全力應付從各個意想不到的方位掃過來的觸手和從犄角旮旯飛過來的毒刺飛鏢——因為眼鏡被白□弄壞了，所以他只能等毒刺近身看清之後再反應，如此一來便再也沒有足夠的時間趁勢反擊，所以他自己心裡清楚，雖然二人現在的打鬥看上去很熱鬧，其實自己是處在下風的——不過白□也算是公平的了：他弄壞了自己的眼鏡，同時也攥著共工的靈脈，若是他放開那條「臍帶」，恐怕自己面臨的挑戰還不止這些。

必須想點什麼，扭轉這不利的戰局！

「啊——！」蕭涅大喝一聲，將赤炎長槍舞成了直升機的螺旋槳，將靠近自己的觸手和毒刺盡數隔開，趁著這個爆發贏取的少量時間，蕭涅朗聲問道：「共工，你知道為什麼步入有悔層之後反而不能肆意毒殺別人了麼？」

這個問題共工還是很關心的，他聞言楞了一愣說道：「我想了很久都沒參悟，你能知道？」

蕭涅強笑著以隱藏粗重的喘息回答道：「當然——難道你不知道我曾經在王庭宿衛隊供職，可以隨意進出王庭檔案館查看絕密檔案麼？」——蕭涅故意把話說的半真半假真假難辨以增加其可信度。

「噢？王庭檔案館有類似的記載？」共工一臉惋惜道：「可惜了，十一年前我也曾到王庭一遊，順帶結果了一個小丫頭的性命，若是知道檔案館裡有這等寶貝，就不會去幫刑天那個混蛋啦。」

蕭涅聞言強壓怒氣道：「看在你和我鬥了幾百個回合還不分勝負的份兒上，我就把其中的奧妙解釋給你聽吧。」

「不用你的好心！」共工猶豫片刻冷聲道：「若你真的知道一些秘聞，我自有辦法從你嘴裡撬出那些情報！」

「我這個人吃軟不吃硬。」

「哼哼！」共工冷笑一聲道：「等你被我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時候，我看看你還有沒有骨氣說出這句話！」說著，幾十條觸手舞動速度更快，成千上萬枚毒刺鋪天蓋地般向蕭涅襲來，彷彿一群被惹怒了的馬蜂！

媽的！偷雞不成蝕把米！真刀真槍的戰鬥果然是耍不得奸的！——蕭涅對自己這個失敗的計策如此評價一番，只能生生吞了這個苦果，硬著頭皮舞起長槍頂了上去……

「看來，蕭涅是要輸了。」白□淡淡說道。

「不！蕭不著調怎麼會輸？！」一個略顯稚嫩的女生傳來。

「沈小猛！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蕭涅和張墨玄的怒喝同時傳來。

沈小猛還沒給出解釋，楚蕾的聲音卻先傳進了張墨玄的耳朵，只聽她低聲解釋道：「鎮將，屬下無能，實在勸不住學姐。」說完抬頭看了蕭涅一眼，臉上寫滿了歉意。

「楚蕾，把小萌移走！」蕭涅抽空扭頭厲聲喝道。

「不！」沈小猛倔強道：「讓我執行完最後一次任務，我便自由了！」

「自由？」蕭涅聞言，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這個無比美好的詞彙。

「蕭……小心！」沈小猛掩口驚呼。

就是趁著蕭涅愣神的短短一瞬，一條觸手從他的左下方抽過來，突破了蕭涅的防線。

即便是同見利層的覺醒者做殊死搏鬥，一時的疏忽都可能帶來致命的後果，更何況這一次面對的對手是共工？

於是，蕭涅左肋部，多了一條觸目驚心的傷口，深可見骨！

這時，在下面觀戰的人才看清楚，那些醜陋的觸手邊緣，是隱藏在肉褶之下的細齒狀利刃——值得慶幸的是，從蕭涅身上那條近尺長的口子裡流出的血，仍是鮮艷的紅色……

「不……我不是這樣想的……這不是我的意圖……天權說我過來可以激起你的鬥志……我該死……」沈小猛見狀，忽然變得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蕭涅見狀大驚道：「小萌！不要責怪自己，也不要有任何的負罪感，我沒事的，你也絕對不該死！」

「嘿嘿！」共忽然笑了，一張醜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看來，劇本仍然是在照著我規劃的方向在發展麼……」

【今天就兩更了，6000多字，第三更4000已經寫出來了，但是不太滿意，明天上午修改一下貼出。】

第135章 主場

「好！真的很好！」共工狂妄的大笑著，「祝融，看我當著你的面凌辱你的女人！」

「你想的太多了。」蕭涅淡淡回應，一個斜飛轉向，擋在了沈小猛和共工之間。為了將戰鬥的主動權爭取到自己這一邊，蕭涅飛快扯下自己的T恤，給傷口做了簡單的包紮，緊接著怒喝一聲，強忍著劇痛再次衝了上去——他要用更猛烈的攻勢讓共工無暇顧及到沈小猛。

「看你還能強撐多久。」說著，共工張開雙臂，數百枚毒刺發射而出，毒刺一線排開，尖端閃著幽幽綠光，仿若一排子彈齊頭並進直掃蕭涅。

蕭涅見狀，衝擊速度不減，將雙翼張的更開，一排閃耀著赤色光芒的星火在雙翼下聚集，彷彿戰鬥機機翼之下懸掛的空對空導彈同時點火發射的瞬間。

下一個瞬間，數十枚羽毛導彈帶著尖銳的呼嘯發射而出，截擊那排毒刺！

霎時間，密集的碰撞和爆炸聲變成了天空中的主旋律，彷彿幾百個禮花彈同時當空炸響，一團隨爆炸產生的巨型煙霧裹住了共工那龐大的身軀，而本來就顯得弱小的蕭涅此時也衝進了那團煙霧之中，更是無跡可尋了。

眾人只感覺到似有一團高溫雲團出現在頭頂，數十米範圍之內的氧氣，似乎都要被這團燃燒著的高溫氣體損耗殆盡……

雲團之內。

共工大笑道：「祝融，你還真是蠢！你本來就近視，這下製造出這團煙霧，更是讓自己的視線受阻，我看你還怎麼應付我的全方位攻擊。」——因為氧氣的極度缺乏，他的聲音已經變的有些斷斷續續，並且伴隨著劇烈的喘息。

蕭涅這邊卻沒有回應，只是拎著長槍懸停在煙霧之中，同時將自己的喘息聲盡量壓低，看他的表情，似是在仔細感知著什麼。

在共工運動身上那一條最長的觸手的時候，蕭涅忽然動了！

赤炎長槍被蕭涅猛的擲出，帶著不可阻擋的氣勢，直取那條觸手的根部！

轟——！

巨大的響聲過後，那條觸手已經被一槍之威轟成了齏粉。

而且，那些黑色的粉末並沒有緩緩飄落，在這團溫度高的驚人煙霧裡，被進一步燃燒分解，最後竟然全部消失了，似乎，就連其中的骯髒都被燒盡了。

共工現在則遇到了麻煩，因為，這團煙雲之中的水分被全部高溫蒸發掉了，沒有了這一關鍵媒介，他就感知不到蕭涅的準確位置；又因為氧氣的極度缺乏，他感覺自己的視覺和聽覺都受到了嚴重的影響，嗡鳴之響不絕於耳，在煙氣繚繞的環境之下視線之內儘是蕭涅飛來飛去的殘影；灼熱的空氣被壓縮到胸腔內，炙烤著自己的內臟，讓他覺得自己幾乎就要爆炸了——更讓人感到無奈的是，進入體內的空氣之中的氧氣還少的可憐——再這樣持續下去，首先窒息身亡的，就是自己了——不行，我要從這團該死的煙霧中盡快逃離出去！

而蕭涅似乎明白了共工心中所想，在共工轉身向外奔逃的一瞬間，又一柄烈焰長槍被蕭涅奮力擲出！這一次，他瞄準的是共工的後心。

蕭涅身上沒有有形的觸手，但是這團高溫煙霧之中的儘是他的「觸手」，因為自身對高溫免疫，所以蕭涅沒有任何的不適，而且他能精密的控制這煙霧內加熱的區域，將氧氣感到自己這一邊，綜合來說——這一團煙霧便是蕭涅的主場——好不容易才佔得些許主動的蕭涅怎麼可能讓共工全身而退？！

共工似是沒有感受到背後有長槍襲來一般，只顧向外奔逃。

噗——！

共工的身體，被那柄烈焰長槍紮了個對穿！

趁著噴湧而出又迅速瀰漫到煙霧之中的黑色血液還沒被完全烤乾的短暫時間，共工勉強鎖定了蕭涅的位置，操控一隻觸手，反向直抽蕭涅肋部，似要將蕭涅懶腰斬斷。

「火——！」蕭涅大喝一聲，旋即，整條左臂便被烈焰包裹住了。

而那條來勢洶洶的觸手，卻被蕭涅一把握在了手裡。

「這不可能！」共工心中猛然升起一陣悲涼：天元層的祝融怎麼可能攥住自己的觸手？火焰怎麼可能握住水柱呢？！沒有關係，沒有關係，我現在已經到了煙霧的邊緣，只要出了這團該死的煙霧，祝融就不是我的對手！想到這裡，共工的臉上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給我回來——！」蕭涅大喝一聲，順勢一拉。

共工臉上表情忽然凝固，緊接著，絕望取代了希望，悲涼代替了喜悅——「不——！」共工發出歇斯底里的哭喊，就在那團煙霧邊緣，就在他即將看到生的希望的瞬間，他又被蕭涅拉了回去，拉回了絕望的深淵。

「不可能的！水應該是克火的！」共工一張怪物臉此刻變的更加扭曲，沒人能分清楚從他眼裡流出來的黑色液體究竟是淚水還是眼球因為高溫炙烤而破裂所流出的血水……

「水本來的確應該是克火的。」蕭涅淡淡說著，一步一步靠近共工，「但是水是生命之源，是萬物生存延續的希望之源泉。而你這個號稱水神再世的傢伙卻走上了一條邪路，在偏執的思想的控制下，在扭曲的心理的支配下，犯下了種種不可饒恕的罪行，你的行為污染了這神聖的生命本源，褻瀆了上蒼賦予水的神聖使命，背叛了它滋潤萬物的本身意願——所以它就注定要離你而去。」

共工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只是瞪著一雙乾癟的眼鏡「看」著蕭涅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彷彿垂死之人迎接死神的到來。

「它讓你到達有悔層，是想讓你幡然悔悟，不再塗炭生靈——而你卻在偏執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用本該孕育萬物的水去毒害萬物。」此刻，蕭涅已經走到了共工的身前，拎起長槍抵住了共工的脖子，「水在生命循環系統裡本來是維持生命延續的關鍵，而你卻利用這一點毒害他人，這便是明顯的違道之舉……」

蕭涅的話還沒說完，共工忽然笑了！

那個詭異的笑容還未收斂，共工就像是受到了外力牽扯，嗖的一聲被拽出了那團煙霧！

蕭涅見狀長眉微蹙，不緊不慢的跟了出去，反正他的左手還握著共工的觸手，只要循著觸手上傳來的力道追出去就會知道是誰幫了共工了。

幫助共工的人，是白□。

「白□，你是不是有病？」蕭涅冷聲問道。

白□幽幽答道：「為了救舞兒，病一次又何妨？」

蕭涅苦笑道：「你真的相信這個傢伙能救程舞？你相信這個已經質變為毒物的變態有治病救人的本事？」

「有時候，以毒攻毒反而會取得更好的治療效果。」白□如此回應。

因為重新有了水分的滋養，被高溫炙烤的沒了人形的共工正在快速的恢復著，此時的他已經能說話了，只聽他森然笑道：「祝融，你果然愛胡扯！我的覺醒本物若是捨棄了我，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替我我療傷呢？甚至在我走火入魔的時候，它們也沒有離我而去，而是盡自己所能維持著我的軀體，並且讓我進入了有悔層！」

此時，張墨玄已經架起了大型綜合結界，將一切無關人等統統隔離到了結界外面，他們看不到外面，聽不到外面也感受不到外面，同樣外面也亦然——所以，張墨玄現在說話也少了些顧忌，只聽他以一個衛道者勸服誤入歧途的覺醒者的語氣說道：「它們本來是要點化你的，希望你能迷途知返，幡然悔悟——而你卻將這些無私的愛和拯救當成了對你所犯罪行的縱容和支持……」

「現在你跟他說這些沒有用。」蕭涅歎口氣道：「想讓這種偏執狂乖乖聽話，你就得先把他打趴下——本來剛才我是有機會度化這位迷途浪子的，只是，唉——可惜了。」

「祝融！你少在這裡得意了！」共工嚷道：「若不是剛才一不留神上了你的當，我怎麼可能會敗給你這個初入天元層的覺醒者？白□，你把我放開，我還要和他打！」

白□搖搖頭道：「打多少次結果都是一樣的。」

「什麼意思？連你也看不起我？」

白□慢悠悠的解釋道：「這是戰鬥意志的差距——蕭涅知道他在守護著什麼，而你卻早已忘了自己在嫉妒些什麼。」

共工聞言冷笑道：「好！好！很好！連你也開始奚落我了——這個世界果然是這樣的，只有勝利者才有話語權——我只不過稍稍落了下風，在你們眼裡就成了一無是處的迷途浪子！也罷！既然是在戰場上丟掉的尊嚴，我就在戰場上把它找回來——白□，放開我的靈脈！」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白□道。

「祝融不死，我是不會救你妹妹的！」共工道。

「讓他死很簡單。」白□看了蕭涅一眼幽幽說道。

共工道：「我的宿敵只能被我殺！如果你膽敢染手我的獵物，我同樣不會救你妹妹的。」

「我擦！你們兩個到底是在打情罵俏還是在撒嬌胡鬧？！」蕭涅受不了這兩個神經病之間的對話了，他大聲道：「反正在你們兩個神經病眼裡，只有我死了，才能換回舞妹妹生的機會，也就是說在這件是上我是站在你們兩個神經病變態的對立面的，所以不要再說一些讓人掉雞皮疙瘩的廢話了——直接上吧！」

似乎是在印證蕭涅的諷刺，白□幽幽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先把蕭涅打個半死，而後你再終結他的性命便好了。」

「不！我要公平的戰鬥。」

「我要給你的，便是真正的公平。」白□說著，抖了抖一直攥在手裡的靈脈，似是在說：我攥著你的靈脈，再替你把蕭涅打個半死，似這樣各打五十大板，真正的公平就降臨了。

已經被完全忽視的張墨玄只是冷眼觀瞧著面前發生的一切，他一直都有自己的打算：背負著《弒神通緝令》的蕭涅可以死，而且他的死對於目前的形勢還有不少的好處，一來可以讓程舞得到共工的救治，二來還能避免這裡的人淪為程舞之死的陪葬品，三來麼，自己私自放走蕭涅這件事也可以不了了之了。

至於魔族大將共工麼，等救完了程舞，本將自有辦法將其擒獲。

而這次事件的重中之重，就是決不能在神魔之戰的關鍵時期將白□推向魔族的陣營，從目前的形勢觀看，白□和共工關係匪淺，若是讓蕭涅把共工打死了，程舞得不到救治不說，白□恐怕還會翻臉——所以現在保持嚴格的中立對於自己來說是上佳的選擇——等蕭涅犧牲之後，等共工治好程舞之後，自己再向共工下手，到時候有程舞的規勸，有自己對白□處置蕭涅時所做出的讓步在先，恐怕白□是要賣幾分薄面給自己的——即使不能把白□拉到王庭這一方，也不至於將其推向魔族那一邊。

綜上所述，在張墨玄的劇本裡是這樣安排的：蕭涅現在就可以死，共工則可以晚些再死，程舞暫時還不能死，一切事情結束之後白□就愛死不死……

張墨玄籌劃未來的時候，也是共工恢復傷勢的時候，同樣也是這個時候，白□慢步走到了蕭涅的身前。

「蕭涅，對不住了——為了舞兒，你做出些犧牲吧。」白□道。

蕭涅冷冷的瞥了白□一眼道：「對你這種神經病，我無話可說了——不過還是要感謝你變相的『幫助』讓我進入了天元層。」

白□道：「在我的神力面前，這些都沒有意義。」說著，捏個指訣，指了指蕭涅。

奇怪的是，蕭涅一點反應也沒有。

本來呢，在白□這種神力面前，蕭涅沒有反應是正常現象，但是這一次蕭涅真的是任何反應都沒有，也就是說白□並沒有成功停止蕭涅所處區域內的時間！

「出來！」白□怒喝一聲，旋即左手一指，一個身影便被他生生拽出了地面。

「楚蕾？！」蕭涅和張墨玄同聲驚問。

「說，你為什麼要扭曲蕭涅附近的空間阻礙我的法術？！」白□冷聲喝問道。

「我答應了學姐，也答應了自己，讓這一次的事件得到完美的解決，不留下任何遺憾的……」灰頭土臉的楚蕾說話的時候，有鮮血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第136章 攪局

或許，除了楚蕾自己，沒人會在乎這個女孩曾經立下的誓言。

只是聽楚蕾這麼一說，蕭涅隱約記起來，幾天前和楚蕾配合保護沈小猛的時候，她好像是說過類似的話的。那麼，楚蕾將小萌帶到這裡來，其中未必就不包含楚蕾自己也想親臨戰場協助蕭涅的意思——她社會經驗不足，又不善於逞口舌之利，能在張墨玄面前將自己引起的注意力降至最低，而後通過加持結界術的偽裝潛藏在地下，等白□對自己不利的時候，突然出手干預白□的進攻，能做到如此環環相扣，恐怕已經是她的能力極致了。

對於楚蕾出手相助，蕭涅是心懷感激的，本著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原則，蕭涅決定幫幫楚蕾，而他認為就目前這件事而言，對楚蕾最好的結果則是全身而退——蕭涅眼睛一輪，轉瞬就有了辦法，只聽他朗聲笑道：「小玄子，看來你的部下比你更有魄力啊，什麼黑啊白啊的，說打就打，一點都不含糊。」

這個時候張墨玄早已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黑著臉沉聲喝道：「誰讓你進到結界裡面的？真是胡鬧！還不馬上退下？！」

楚蕾的回應卻有點出乎張墨玄的意料，這個執行力一向堅決的屬下不知從哪裡借來了勇氣，竟然敢和自己硬碰硬針鋒相對了，只聽她朗聲道：「可是鎮將你給我的命令就是協助蕭涅保護學姐——而就現在的情形來看，共工就是對學姐生命的最大威脅，而白□大人現在就站在共工一邊！」

面對楚蕾的據理力爭，張墨玄頗有些無可奈何，沒錯，命令是他下的，目前的情形也的確如楚蕾所形容的一般，但是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作為一個普通的神衛軍士楚蕾看到這一步是對的，可是對於處在鎮將位置的自己來說，就必須把目光放的更長遠一些……於是張墨玄穩了穩情緒道：「那麼，我現在正式收回我之前的命令——楚軍士，你可以出去了。」

聽到張墨玄的最新命令，回想起前幾天在宿舍樓頂蕭涅對張墨玄的評價，楚蕾似乎明白了什麼，於是她深深的看了鎮將一眼，摸了摸揣在腰間的神衛軍銘牌，想了想在重症監護室和那位大人會面時的情景，楚蕾陷入了猶豫……

看到這個闖進結界內的神衛軍的意志似乎不是那麼堅定，而且有順勢溜掉的趨勢，白□沉聲阻止道：「請等一下！」

「等你妹啊等？！」蕭涅看到自己激將張墨玄趕楚蕾出去的辦法很快就要奏效，卻沒想到被白□這個神經病阻止了，於是急忙轉移話題道：「你到底還想不想打？想打就趕緊的，別總扯一些無關人等進來。」

「這個……精衛，似乎不是無關人等吧？」

「你什麼意思？」蕭涅問。

「我看過鎮北所對舞兒的搶救記錄，精衛在其中出力不少，她還是除你之外最早發現舞兒受傷的人，所以我有些話要問她……」

「有什麼話非得現在問？」蕭涅翻翻白眼道：「等打完了再問就不行麼？」

「恐怕打完之後她就再也不會理我，不會管我叫大人了，因為我可能一不留神就把你打死了。」

「哈哈哈哈！」蕭涅大笑道：「白□，你還真是自視頗高呢——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妨吹吹牛皮——楚蕾，你放心出去吧，一會我肯定把這個神經病揍趴下，到時候等他躺在擔架上向你問話的時候，想不想回答還得看你的心情呢。」

聽到蕭涅囂張至極的挑釁加諷刺，白□卻也沒有在多說些什麼，因為他知道，倘若自己說多了，反倒給人一種他沒有沒有把握戰勝蕭涅，以至於非得在口頭上把便宜佔足的感覺——白□想起自己的手段，覺得就算失手把蕭涅打死了，也有的是辦法讓楚蕾開口……

「還愣著幹什麼，出去啊！」蕭涅努努嘴道。

楚蕾嘟囔道：「可是，我說過要付出一切努力不留遺憾的。」

蕭涅咧咧嘴走到楚蕾身邊壓低嗓門道：「我說我的大姐唉，您現在撤出去就是最正確的選擇啦！如果您非得堅持留在這裡，才會給人生留下無法彌補的遺憾呢！即便拼盡全力不留遺憾是對的，可你也要量力而行啊……」

「什麼意思？」楚蕾秀眉微蹙打斷了蕭涅的勸告。

蕭涅不滿道：「非得逼我說難聽的是不是？眾位大神打架，你在這瞎摻和什麼？」

「瞎摻和？我也是空間系的覺醒者唉——在場的幾個人裡，我是最有資格和白□對抗的。而且，我……」楚蕾話說到一半就停了，留在結界內的原因其實還有一個，那就是她忽然想多看幾眼蕭涅的眼睛。

「你什麼你？閒的沒事瞎對抗啥啊？你以為對抗很好玩麼？」

聽到蕭涅這麼說，楚蕾乾脆不再說話，只是注視著蕭涅的眼睛——看的蕭涅心裡都有點發毛了。

蕭涅看來硬的不行，於是話鋒一轉另覓他途道：「你替我給小萌帶句話，就說她神力全失進不了結界給我加油助威我不怪她，但是務必請她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如果出了什麼意外，那麼暑假旅遊的約定就取消了！當然，如果楚大美女有空的話，我絕不介意暑假兩月游帶上你這個陽光美女……」

「無論如何，你總是希望我出去嘍？」楚蕾覺得傳這樣的話似乎對戰局沒有什麼幫助，而且蕭涅擺明了是敷衍自己，神魔之戰的關鍵時期，自己怎麼可能有空去遊山玩水？！

「巴不得呢——這裡面有個變態大毒物，還有一個立場曖昧的神經病，再加上一個袖手旁觀的小玄子——你想一下這個結界內是多麼的危險，你這個小屁孩若是貿然殺進來，不是白白給我增加負擔麼？到時候我又要戰鬥，又要分心保護你們，你說說是不是好心辦壞事呢？」

「好吧。」楚蕾深看了蕭涅一眼，接著說道：「我懂了。」

「懂了就好，懂了就好。」蕭涅一臉的欣慰加驕傲——好似在說，在本人的不懈努力下，終於又成功保護了一朵祖國未來的花朵免於被蹂躪摧殘……

於是，楚蕾出去了。

白□看了蕭涅一眼道：「我怎麼感覺這個小姑娘像是進來攪局的？」

「我擦！攪局？」蕭涅笑著罵道：「就允許你和共工兩個人在那邊卿卿我我你儂我儂，就不允許我找個妹子聊會天放鬆下心情？打了這麼久，調解下氣氛總是好的吧！」

「我倒是覺得——」說著，白□又往蕭涅跟前走了走，「——你倒是應該首先考慮如何應付我的神力。」

「我倒是巴不得再被你虐待一次呢。」話一出口，蕭涅忽然覺得這句話有點問題，自己抖M抖的有點過分，於是咳嗽一聲解釋道：「當然，我不是個受虐狂，只是因為托你的福，在你的窒息療法和心臟驟停之刑的幫助下，我才僥倖渡劫成功，步入了天元層。」

「你也知道你是天元層的覺醒者——那麼，面對我的神力，仍舊是無可奈何！」說著，白□捏個指訣，再次指向了蕭涅的心臟。

奇怪的是，這一次仍然沒有效果——括弧，是真的沒有效果，括弧結束。

白□那一張蒼白的俏臉都要被氣綠了——他怒不可遏喝道：「又是誰？！」

「臭小白，連我的靈息都感覺不出來了？你真是憋在深山裡太久了——是我啦！」一個聲若夜鶯輕啼的女音傳來。

「七長老，您怎麼來了？」張墨玄哭笑不得說道。

蕭涅同樣是哭笑不得，剛剛好不容易勸走一個楚蕾，這下又來了一個更不著調的搖光。

搖光笑了笑歡呼雀躍道：「我只是來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小舞的病情有突破了！」

眾人聞言無不大喜過望——當然，共工除外。

「突破到什麼程度了？是不是意味著共工可以馬上去死了？」蕭涅這樣問。

「哦？」這是張墨玄的回應。

「你確定這個消息不是你臆想出來的？」這是白□謹慎的追問。

「這怎麼可能？！」這是共工的震驚，其實他還有半句話沒說出來：心甘情願以身殉道的程舞既然中了自己的毒，除非她自己放棄了效仿女媧以一己之亡換取天下眾生之幸福的想法，否則絕不可能好轉！

搖光道：「哎呀，你們別著急嘛，一下問這麼多問題，而且又不統一，我要怎麼回答？」

「一個一個回答。」白□提議道。

搖光點點頭道：「還是小白比較淡定，聽到這樣一個消息都能保持心態平穩……咳咳，不跑題——那麼我先回答蕭涅的問題——經過神隱司那位大人的深度催眠，小舞已經重新燃起了強烈的求生意志，有她自身神力的輔助，另有本大夫妙手回春，相信過不了多久，小舞就會痊癒——而且，因為這一次戰勝病魔的是她自身的神力，我大膽的推斷，經歷這一番磨難，小舞說不定會連破兩境，步入有悔層！嗯！大家鼓掌！」

除了蕭涅，沒人響應搖光不著四六的倡議。

於是，稀稀拉拉的掌聲過後，搖光一臉知足的開始回答蕭涅的第二個問題：「對於犯下重罪的魔將共工，我以斗魁庭第七長老的名義下令，對於這個人神共憤的變態人渣，王庭的態度是——殺無赦！」

「接下來該誰了？哦，該你了。」搖光指了指張墨玄道：「嗯！」

「嗯——嗯？沒了？」張墨玄黑著臉問。

「沒了！」搖光點頭回應：「因為你只問了一個『哦』，所以我便回應你一個『嗯』，公平交易合理合法童叟無欺——至於其中隱藏著什麼答案，你循著此處無聲勝有聲的方向去思考吧——看你年紀小，我就免費給小墨一個提示，裡面的隱藏內容非常精彩噢。」

「接下來輪到小白了。」搖光伸出一根如蔥玉指，點著白□道：「我對你對我的懷疑表示強烈的抗議——所以我拒絕回答你的問題，至於小舞的病情是否有好轉，我也不會給你解釋——你若不信，自己去看吧。」

「最後，就是共工的問題了。」搖光厭惡的看了共工一眼道：「對於你的疑問，我的回答是——只要心中有希望，一切皆有可能——好啦，我的回答完畢了，你們還有要問的麼？如果沒有的話，我就先走了，畢竟小舞現在也是剛剛有所好轉，身邊還需要專業人士陪護。」

蕭涅在心中暗暗給搖光豎起了個大拇指——您不虧是連我都自歎弗如的老不著調，您真是個攪局的高手！

看到眾人除了臉上掛滿黑線之外再無其他的反應，搖光不滿的催促道：「還愣著幹什麼？掌聲歡送我這個報喜使者啊！」

稀稀拉拉的歡送掌聲中，搖光揮著手走出了結界——當然，這一次的掌聲同樣來自蕭涅。

搖光走後，共工急忙問道：「白□，你相信這個精神不太正常的搖光所說的話？」

白□想了想，湊到共工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

在蕭涅看來，白□肯定沒說什麼好話，因為共工聽完之後，臉上閃過一抹難以被察覺的詭異笑容——既然那邊的變態和神經病狼狽為奸，我是不是也該找個盟友呢？——回想起那個那個令人汗毛倒數的微笑，蕭涅如是想。

「小玄子，你覺得現在是不是該下令抓捕共工了？」蕭涅開始鼓動張墨玄。

想起搖光長老臨走之時留下的命令，張墨玄覺得很有必要這麼做，可是看了一眼仍然擋在共工身前放任其恢復而不加阻止的白□，張墨玄最終決定，為了穩妥起見，還是再等一等吧，最起碼要弄明白白□此時的態度再下令也不遲……

如果蕭涅知道張墨玄心中是這樣想的，肯定會暗歎自己遇人不淑找錯了盟友，可是即便他知道了，恐怕也是沒有太多機會斥責張墨玄惟利是圖置哥們義氣於不顧了，因為，白□那根枯瘦的手指，又舉了起來，隱隱對準了蕭涅的心臟。

連續經歷了兩次攪局，白□的求戰慾望受到了不小的打擊，所以在這一次發動攻擊之前，他謹慎的問了一句：「還有沒有人？」

這一次，真的沒有人再來攪局了……

【今天8000+了，晚上可能會再有一章，嗯，是可能……】

第137章 困獸

這已經是白□第三次出手了。

而蕭涅仍然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當然，這一次和前兩次有人攪局的情況不同，蕭涅不再毫無反應，他是趕在那一塊區域內的時間被強行靜止之前改變了自己的位置。

「似乎，反應快上了不少呢。」白□幽幽道：「可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還身負重傷吧，類似於這樣的超極限移動，你還能做出幾次呢？」

「白□，看來搖光的修為比你不低啊。」蕭涅笑笑回應：「難道你沒有發現她已經替我把傷治好了麼？」

「什麼？！」白□聞言一驚，搖光暗中替蕭涅療傷了？自己竟然沒有察覺？！難道真如搖光所說，自己在深山之中隱居的太久了，以致於被這個飛速前進的世界甩在了後面？

雖然白□有一個明顯的愣神動作，但是蕭涅卻動也沒動，一絲也沒動。

他知道，和擁有如此變態的神力的白□過招，必須想辦法尋找機會一招制敵——這一個回合，是要測試一下自己在全神貫注的情況下能否趕在對方靜止時間之前離開危險的區域；接下來的回合，就是找出對方施法時的破綻，並想出反擊的辦法。

可白□卻遲遲未動。

「喂，你在發生麼呆？到底打還是不打？」蕭涅挑著眉毛問道。

白□以實際行動回應——打！

第四次出手，白□擴大了控制範圍，他甚至將一個八米立方的空間內的時間都停止了，卻仍未能鎖住蕭涅。

蕭涅的動作，一次比一次快！

「你是不是覺得，方纔的攪局對你而言也是件好事呢？」

「好你媽個X！」修養很好的白□終於破了堅持多年的口戒律，說出了髒字：「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方才第二次攻擊，搖光並未出手助你，而是你自己躲開了！」

「就算你猜中了。」蕭涅皺眉道：「可是的獲利也不過是多了一次適應的機會，就衝著一次機會，你覺得有必要爆粗口罵人麼？而且，禍不及家人，像你這種罵法，可是不文明的很啊。」

「少廢話！」白□怒喝一聲，左手五指跳動不止——第五次，他決定同時控制多個區域，一定要壓制住蕭涅！

面對這樣的攻勢，蕭涅也就放棄了以單純的物理移動躲避對手攻擊應敵方式，他直接召出一記赤炎炮，轟向了地面！

砰——莎啦啦啦……

巨響過後，地面上出現了一個直徑兩米的大坑，天空中滿是撲簌著落下的泥土石塊。

因為蕭涅這個突然的舉動，白□的視線受了不小的影響，而且，他也明白了蕭涅的打算。

「你是想通過觀察空中泥土下落的運動軌跡確定我選擇的空間區域麼？」白□問。

蕭涅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連續轟出數記赤炎炮，將這個由結界封閉的空間，變成了泥土的樂園，霎時間天昏地暗，仿若沙塵暴來襲。

「此子的戰鬥智慧，可比你高了不少。」白□看了一直盤腿坐在身後恢復的共工一眼說道。

共工並沒有理會白□，而是繼續調息恢復，貪婪的吸收著平時深埋在泥土之中，此時因為轟擊而飛散的空氣之中的水分——他覺得，祝融這樣的應對方式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因為它的副作用太明顯了，那就是增大了空氣的濕度，加快了自己的恢復速度——等自己恢復好了，哼哼……

「可惜，元素之土並不是你能操控的媒介，你只能通過視覺判斷我控制的區域，可是，這樣的環境，你的視線同樣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吧？」白□淡淡評價一番後，左手五指繼續飛速舞動，指訣變化之快令人乍舌。

霎時間，這個封閉空間內出現了數百個被分割獨立的小空間，它們大小不一，形狀迥異，卻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凡是被白□控制的小型空間內，泥土都停止了下落，靜止懸在半空之中，確實很顯眼。

「這麼多暗雷，我看你往哪躲！」白□道。

蕭涅同樣沒有回答他，只是仿若一個躲避報警器掃瞄線的飛天大盜般在那些小空間的夾縫中靈活的穿梭著，不時轟出一記赤炎炮，以確保空中有足夠濃度的懸浮顆粒物。

「聽說你很喜歡玩遊戲？」白□道：「那麼，我就和你玩一局困獸鬥吧！」

說罷，手指翻動動作更快，一直環臂站在一旁冷眼觀瞧的張墨玄現在只能看到一團翻滾著的肉白色殘影，再也分辨不清楚對方那枯瘦白皙的手指了。

隨著時間的持續，這個由結界封閉起來的空間內，已經至少有一半的地方被白□鎖定靜止了，而蕭涅仍然在剩下的空間內穿梭著，這時的他已經召出了背後的雙翼，雖然說自身目標體積擴大少，但是通過速度加快而獲得的收益則要遠遠大於因為體積增大帶來的不便。

「看來，蕭涅也是個計算投入風險和回報收益的理財好手呢。」張墨玄淡淡評價了一句。

從更宏觀的角度來觀察二人這次交手，還真像是白□在和蕭涅玩一場困獸鬥遊戲：只是從外表上來看，白□是遊戲玩家，而蕭涅則像是被逼的無路可退只得來回亂竄的那一隻困獸。

共工眼看這個封閉空間內可供自由活動的區域越來越小，出聲提醒道：「白□，你小心點兒！別把我也囚禁起來了！」

白□沒有理會共工的抱怨，只是皺著眉頭全神貫注的控制著那些區塊，像是在想方設法堵住困獸的退路，又像是在「復原」一個巨型魔方。

終於，蕭涅被逼到了幾乎退無可退的邊緣，他現在和白□的直線距離不超過五米，可供其自由穿梭的空間也只剩下不過百餘立方米，然而即便是這樣，蕭涅仍未出手攻擊白□——似乎，他仍舊在等待著什麼機會。

四米——蕭涅仍然在游竄，只是現在空間太過狹小，他已經不發射赤炎炮了。

三米——蕭涅扇動著翅膀停在了半空之中，邪笑著注視白□。

兩米——蕭涅緩緩降落，同時斂起了雙翼，卻沒有把它們收起來。

這時，白□的指訣也不再變換，只是冷冷的注視著蕭涅，似乎是在說：「折騰了這麼久，最後你還不是要乖乖的站在我的面前接受我的審判？」

「蕭涅，你應該還記得不久前被折磨時的痛苦滋味吧？」白□問道。

蕭涅冷聲回應：「記得又如何？」

「如果你不想再次受苦，說一句投降，完全服從我的指示……」

「不要跟他廢話了！白□，遵守你的承諾，把祝融打個半死！」——打斷白□說話的人是共工，這時的他已經被隔離在由數百個封閉的空間格子組成的透明高牆後面，他盤著腿坐在地上，彷彿玻璃櫥窗裡的對外展示的模特一般……

蕭涅的情緒卻沒受什麼影響，他只是說道：「白□，如果你用兩隻手的話，我承認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你也得承認，僅用一隻手的話——你抓不住我。」

「事到如今還嘴硬，現在不是抓住了麼？」白□笑道：「你也不用妄圖攻擊我，你知道任何靠近我的攻擊都將被我的靜止神力控制住而後扼死。」

「嘿嘿，是麼？」蕭涅一聲壞笑，旋即像變魔術一樣攤開了自己的雙手，接著，蕭涅一臉神秘的指了指白□的肚子。

「嗯？」白□正納悶的功夫，忽然臉色大變！

似乎，就是因為蕭涅那聲壞笑，就是因為蕭涅那隨意的一指，將這個有悔層的覺醒者擊垮了——只見他咬著牙，帶著痛苦的表情，蜷縮著蹲在了地上，艱難的抬起左臂，伸出顫抖的中指點著蕭涅，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蕭涅蹲下身來，盯著白□笑著說道：「怎樣？鳳鳥之焰在腹中燃燒的滋味不好受吧……啊，不對，或許你是把我散步在空氣中的火種吸進了肺部。」

蕭涅接著說道：「現在，你可以讓我的心臟停止跳動了，不過你也知道我的體質還不錯，停個三五八分的完全要不了我的命——所以呢，我覺得吧，你首先應該鎖死的區域是你受傷的內臟——因為我從來沒用覺醒者做過試驗，也不知道鳳鳥之焰燒燬一個人究竟要多少時間，趁著還沒被這東西燒成灰，所以呢，趕緊自救吧。」

「這就叫善水者必溺於水——你一直用這種方式折磨別人，現在也該嘗嘗自己的內臟被『凍結』自己的生命循環系統被停止的滋味了。」說著，蕭涅站起身來，看了共工一眼道：「共工啊，告訴你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你吃了不該吃的東西，你先別急著否認，聽我給你講這其中的原因——你仔細回想一下，方才貪婪的吞噬空氣的時候是不是大意了，也沒注意到我往其中加了點作料呢……」

「你說什……唔！」共工一句完整的話還沒說完，就捂著肚子倒在了地上，沒過多久，一口黑血便從口裡噴出，這口黑血與眾不同的不止是它的顏色，還有它的熱度，在這樣的晚春時節，共工吐到地上的那一灘黑血，竟然冒著絲絲熱氣……

「嘖嘖——看來我的『蕭氏毒藥』威力也不小呢，竟然把你這個老毒物給毒翻了——我好有成就感啊。」蕭涅邪笑著說道：「而且呢，我還能遙控這『毒藥』的猛烈程度，就像控制煤氣灶上的旋鈕一樣調節那團在你腹中燃燒的火焰的大小，喏，就像這樣！」說著，蕭涅做了一個旋轉煤氣灶開關的動作。

「啊——！！！住手！！！」——共工的慘叫直衝雲霄……

【第三更來到，一萬一了。】

第138章 冷漠

看著共工捂著肚子蜷縮著身體在地上艱難的打著滾，蕭涅心中成就感十足，他馬後炮一般說的：「小玄子，看來我這一石二鳥的作戰計劃相當完美呢。」

張墨玄黑著臉道：「是一石三鳥吧！」他特別在「三」字上加重了語氣。

「放心吧，對於你吸入肺裡的火種，我是不會輕易引燃的。」蕭涅道。

張墨玄皺著眉頭道：「是暫時不會還是永遠不會？你把它種在我的體內，也是你早就計劃好的麼？」

蕭涅舉起一根手指搖了搖道：「不是它，是它們。」——除了糾正「火種」的數量之外，蕭涅並沒有回答張墨玄提出的疑問。

「你……」張墨玄聞言大怒，但仔細一想又無從發作，迫於現在受制於蕭涅，他只好忍氣吞聲道：「說出你的條件。」

「哈哈，就咱們這關係，還談哪門子條件嘛？」蕭涅打著哈哈。

張墨玄一直篤一條法則：當一個人手中握著你的把柄，並且在場面上佔盡優勢的前提下，卻不對你提出任何要求，其中原因有且只可能有兩個——第一，那個人是個無可救藥的白癡；第二，自己是個無可救藥的白癡，對方根本不屑於要挾自己。而在這件事上，這兩條的可能性都約等於零……

張墨玄也沒有逼迫蕭涅，只是看了看捂胸半蹲在地上的白□，又瞥了瞥仍舊在地上打滾的共工，歎了一口氣，便不再說話了。

就現在這個情形來看，蕭涅的確是佔盡了主動。他現在的身份，便是這個封閉空間內的主宰——有權在瞬間決定他人生死命運的強大存在。

「蕭涅，這一次算你贏了。」白□嘗試了幾次，發現除非蕭涅主動放棄自己體內那團火焰的控制權，否則只要自己一恢復時間的流動，那團火焰就會在胸腔內繼續燃燒——這便意味著，蕭涅以天元層覺醒者的身份戰勝了有悔層的他，而且，倒下的還不止一個有悔層的覺醒者，當然，除了公共，蕭涅還捎帶腳擺了張墨玄一道。

「什麼叫算啊。」蕭涅不滿道：「本來就是我贏了！」

白□覺得，自己說出服軟的話就已經很給蕭涅面子了，沒想到這傢伙竟然還不知足！難道非得讓自己當著別人的面給他磕頭賠禮道歉他才滿意嗎？！白□想到這裡，平日的溫文爾雅全部拋掉了九霄雲外，短短一個小時之內，他爆了第二次粗口：「蕭涅你個XX，你不要得寸進尺！別忘了，結界之內百分之九十的空間仍在我的控制之下！你信不信我將這裡的空間全部鎖死？！順便提醒你一句，我本來就是會冬眠的爬行動物，難道非得逼著我和你玩一場深度窒息遊戲你才滿意嗎？！你有信心撐得過我麼？！」

蕭涅聞言，臉上沒有露出任何驚慌的表情，他只是淡淡說道：「哎呀你不要動怒嘛。嗯，讓我給你診斷診斷，你這種情況就屬於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既然已經輸了，何必還強撐著不肯承認呢——古語有云，知恥而後勇，現在你連面對恥辱的魄力都沒有，還怎麼能勇的起來呢？」他說話的語氣，彷彿在給啟蒙年齡段的孩童教授做人的道理。

「我忍無可忍了！」白□感覺自己的人格受到了的極大的侮辱，作勢就要鎖死全部空間，看來，他真的有「大不了同歸於盡，老子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魄力。

這個時候，蕭涅看了張墨玄一眼道：「小玄子，到你表現的時候了！」

張墨玄很快領會了蕭涅的意思，雙手十指交叉做個手勢放在胸前，雙眼微閉，口中吟道：「土靈之尊，玄武甦醒，四方之土，聽吾調遣！」口訣吟誦完畢，他忽然睜開雙眼，目中已是精芒大盛，繼而，他大喝一聲——「破！」

數百個堆砌在結界內的封閉空間應聲碎裂，原本被囚禁在其中的泥塊塵土飄落——至此，白□才算是徹底敗下陣來。

在泥土下墜的過程中，張墨玄刻意屏住了呼吸，同時仔細感受著吸進肺裡的每一絲空氣的質量指數……

「白□，現在你總該服了吧？」蕭涅笑著問。

「為何一定要咄咄逼人呢？」——事已至此，白□已是一臉絕望的死灰。

蕭涅笑道：「這就是我的做人原則啊，要麼就不打，如果非打不可，一次就把對方打到怕！打到他一聽到我的名字就恐懼的顫顫發抖……」

「蕭涅，別再得瑟了。」張墨玄皺著眉頭打斷了蕭涅不著四六的解釋。

「好吧，我便告訴你我咄咄逼人的真實原因。」蕭涅無奈的搖搖頭，順勢瞥了共工一眼道：「那個傢伙，就曾無數次用類似的方式折磨過別人，他不但要戰勝本來和他無冤無仇又無辜的祝融，他還毀滅別人所有的希望，摧殘別人守護的珍寶——而你，白□，身為受害者之一程舞的親生哥哥的你，卻視這樣一個人渣為夥伴，並且要出手保護這個人渣！為了讓你受到點教訓，我決定讓你也嘗嘗絕望的滋味，讓你體會一下那些無辜的受害者們心中的苦楚……」

白□道：「可是，共工的確是拯救舞兒的關鍵啊。」

張墨玄也催促道：「趕緊決定怎麼處置共工——照現在的燃燒速度推算下去，用不了幾分鐘，共工就被燒成一堆殘渣了——到那個時候他就再也沒有利用的價值了。」

「難道你們還在幻想著讓共工替程舞解毒麼？」蕭涅問。

「為什麼不呢？」張墨玄反問道：「他現在不是正受制於你麼？」

蕭涅道：「我是絕不會讓病情剛剛有所好轉的舞妹妹再次接觸到這個變態的。」

共工聞言，強忍著腹中劇痛，艱難的爬行過來，爬到蕭涅的腳下，捧著他的鞋子哀求道：「祝融，你不要衝動啊，玄武說的對啊，騰蛇身上的毒只有我才能解啊。」

蕭涅一臉厭惡的把共工踢開，現在，他看向共工的眼神裡全是鄙夷：作為一個有悔層的覺醒者，他會因為難以忍受的疼痛眼淚橫流，他會因為對生存的渴望卑躬屈膝，他會因為對死亡的恐懼抱頭痛哭——對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要通過折磨別人以獲得變態的快感，看著別人在絕望中掙扎以獲得成就感，通過踐踏他人尊嚴毀滅他人希望的方式來證明自己強大的變態，蕭涅的心中只有厭惡——拋開共工和自己的深仇大恨不談，他也不會對這個外表強大內心卑怯的懦夫產生任何同情和好感。

「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共工厚著臉皮爬回來，用額頭上那支醜陋的利角摩擦著蕭涅的鞋子——彷彿一隻要討主人歡心的狗。

「我瞭解共工。」白□緩緩站起身來說道：「他既然做出這種姿態，說明他真的屈服了——蕭涅，便給他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吧。」

蕭涅的回答只有三個字：「不可能。」

「可是，你也曾說過如若共工不肯解毒，你便打到他肯解毒為止的話。」白□仍然在勸。

蕭涅道：「假若共工一直硬撐下去，也許我會給他一個機會，但是——他屈服了，他背叛了自己，他心中明明充滿了憤怒，卻偽裝成一幅順從的樣子乞求我的憐憫，你們覺得這樣善變的共工還可信麼？」

「可信，可信！」共工流著眼淚道：「我以千年的修為發誓，從今往後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絕不再濫殺無辜，絕不再傷害別人——我已經充分體會到了絕望的滋味，體會到了其中的痛苦，我向上蒼發誓，絕不再將這種痛苦強加於別人。」

「晚了！」蕭涅冷漠的回應。

「不，不晚！祝融，如果你相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果你相信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就給我一次機會吧……」共工仍然在不住的哀求。

蕭涅搖搖頭道：「可惜我從來不相信這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得看那些冤魂們答應不答應！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明知是苦海，為何要行舟？既然無涯，何來岸灘？罪便是罪，禱告於事無補；惡便是惡，後悔已然方遲！」

聽到蕭涅如是說，共工也不再說些什麼，只是頹然坐在地上，眼中的光華慢慢散去，原本閃著螢光的琉璃皮膚也漸漸趨於黯淡，似乎，他已不在乎腹中灼燒的疼痛，他也不再祈求任何人原諒他所犯下的罪孽，他已經接受了此命將忘的事實……

白□卻好似還有話要說，只是看著眼前的情景，腹中千言萬語，也只是化作一聲長歎，歎息聲中，共工的身體終於開始燃燒起來……

赤色的火光中，白□幽幽問道：「玄武，這一幕是否會發生在你我二人身上呢？」

張墨玄回答道：「不會，因為蕭涅是個聰明人——他不會無緣無故給自己樹立強大的對手的。」

於是，蕭涅又得瑟了一句：「不是我聰明，是你們太弱智——還有，你們似乎也不是很強大嘛——哎呦，是誰打我？！」

天空中傳來一個頗具威嚴的聲音：「蕭涅，你太冷漠了！連將死之人都要騙！一會來夢中見我！！」

「先生貴姓？」蕭涅揉著腦袋問。

「閻君……」

第139章 真誠

「蕭涅，你怎麼了？」張墨玄看到蕭涅神色有些異常，急忙出聲問——自己的身家性命還掌握在蕭涅手裡，當然要對蕭涅關心一些。

「你們有沒有聽見有什麼怪聲？」蕭涅一邊問，一邊扣著自己的耳朵。

「沒有。」張墨玄和白□同時搖頭否認。

蕭涅想了想道：「可能是我連續幾天幾夜不睡覺導致精神出現恍惚了吧……哎呦，誰打我頭？」

「你也知道自己幾天幾夜沒休息了啊！」沈小猛憤憤收回自己的粉拳說道——不知道什麼時候，她也進入了結界。

蕭涅呲牙咧嘴道：「我的大小姐，我幾天幾夜不睡覺還不是為了保護你？」

沈小猛聞言道：「就是念及這一點，我才決定饒了你——不然你以為輕輕挨一下就交代了麼？」

蕭涅看了看強忍笑意的張墨玄和白□，沉下臉道：「咳咳，我說你們兩位能不能暫時迴避一下，我有重要的事要和這位沈同學好好談談。」

白□和張墨玄彼此對視一眼，同時歎了口氣，一臉無奈的退出了結界。

「小萌你看到沒有？我忽然多了兩個聽話的小弟唉。」蕭涅明顯是想使用轉移話題的老辦法。

沈小猛可不吃他那一套，她直愣愣的說道：「如果你死了，收再多的小弟又有什麼意義？」

蕭涅一臉自信道：「我怎麼可能會死？」

沈小猛道：「算了，我知道你的脾氣，又臭又硬跟茅坑裡的石頭沒什麼區別……」

「那你還跟我走的這麼近——小心臭味傳染哦，不，臭味已經傳染了，現在你跟我一樣臭。」蕭涅笑嘻嘻的開著玩笑：「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臭味相投吧。」

沈小猛聞言大怒道：「蕭不著調，我發現你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錯在了哪裡！」

「呃？」蕭涅的臉上寫滿了茫然，他下意識問道：「我錯在哪裡了？」

沈小猛氣鼓鼓的說道：「你不該瞞著我獨身一人對抗共工。」

「誰說我是獨身一人了？不是還有楚蕾麼？哦，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白□和張墨玄也是幫了不少忙的。」

「讓我把話說完！」沈小猛恨不得堵住蕭涅的嘴，「還記得嗎？前些日子我給你透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你當時也說完全不在乎——可是後來呢？你為什麼要瞞我瞞的這麼苦？關於共工的消息不肯給我透露半分？你在宿舍樓頂待了幾天幾夜也不肯見我一面，別說電話了，你甚至連個短信都不回我！你知道我當時心裡有多矛盾，多焦急，多害怕麼？」

蕭涅老實的搖搖頭回答：「不知道。」

沈小猛肅然道：「因為我曾經有事瞞著你，雖然你說過了完全不在乎，可是我卻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你對我越好，我就覺得欠你的越多——偏偏你還要把我蒙在鼓裡！」

「所以你就要胡思亂想胡亂猜測？」

沈小猛委屈道：「那你說我還能怎麼辦？我以一個凡人的身份執行著補天司交代的任務，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還要維持和你這個不著調至極的傢伙的關係……」

「嗯，我知道你的癥結所在了。」蕭涅忽然說道。

「啊？」沈小猛第一次沒有跟上蕭涅說話的節奏。

蕭涅淡淡說道：「當初的沈小猛，是個生猛無比彪悍無比的女孩，可是你現在卻變的患得患失優柔寡斷，遲疑和猜忌在你的心中種下了種子，也因為如此——你開始懷疑自己，甚至有否定自己的趨勢。」

沈小猛思考了片刻忽然說道：「我想我懂了？」

「還好你沒有連自己的智慧也丟掉——否則你就真的無可救藥了。」蕭涅點點頭道：「說說，在我的點撥之下，你參悟了什麼？」

沈小猛如此回答：「我想，這就是愛的副作用。」

「嚇？」——這下，輪到蕭涅反應不過來了。

「因為愛了，因為太在乎，所以才有了矛盾糾結，所以才有了患得患失。」

「我的天啊！愛有何罪？」蕭涅拍著自己腦門感歎道：「看來，某種不知名的病毒不但侵染腐蝕了你的性格，還感染了你的邏輯思維。」

沈小猛不打算和蕭涅探討愛情觀，只是話鋒一轉問道：「蕭涅，你前些日子對我說的話都算數麼？」

「當然算數！」蕭涅鄭重點頭道。

「所有的都算數？」沈小猛還是有所懷疑。

「嗯！」蕭涅再次確認道：「所有的承諾都算數——包括我不關心你的真實身份，也包括不在乎你接近我的目的，也包括咱們那個中考結束後去旅遊的約定。」

「這些都是真的？」

「哎呀！我的小萌！你到底是怎麼了？你可不像是個不自信的人啊！」

沈小猛忽然抬起頭來，盯著蕭涅那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說道：「因為，蕭不著調你現在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正因為這依靠的珍貴，我才會害怕，害怕會失去它……」

蕭涅笑著輕撫沈小猛的頭頂說道：「我想這一點你完全不用擔心。」

「為什麼？」

蕭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大聲說道：「因為！沈小猛！你是我最最珍視的女孩……」

話到一半，蕭涅就忽然住口了，因為就在他開口說話的瞬間，那個巨大的結界忽然消失了，而他這一句中氣十足的，也落在了外圍數十個神衛軍士的耳中，他們的臉上都寫滿了震驚，注視著蕭涅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什麼？男人對女人大聲表白很正常？那麼，一個二十五六歲的覺醒者，對著一個未成年的初中生當眾表白也很正常麼？更何況，這個初中生還是和神衛王庭有著千絲萬縷說不盡道不明的聯繫的「王庭衛校的佼佼者」沈小猛……

於是，當時的氣氛，可謂是尷尬到了極點。

而沈小猛卻像是被這一句話打回了原形，生猛無忌的靈魂再度回歸，她完全無視了這裡的尷尬氣氛，猛的跳到蕭涅的懷裡，環著他的脖子道：「我就知道！蕭不著調你是在乎我的！」

在眾人驚駭的目光注視之下，蕭涅的一張老臉漲的通紅，他彷彿被雷劈暈了一般呆呆的站在當場很久才反應過來，掰開沈小猛盤在自己身上的大腿強裝鎮靜問道：「那個……你們的鎮將哪裡去了？怎麼不在這裡維持結界？」

過了很久，楚蕾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她又問了蕭涅一遍才回答了他的問題：「鎮將和白大人返回鎮北所了，聽說是去找搖光長老商量什麼解毒的事——我想可能是剛才處決共工的過程中不慎吸入了毒素吧——蕭涅你需不需要解毒？」

蕭涅聞言又是一呆：什麼？！去找搖光解毒了？！如果那兩個傢伙說吸進肚裡的「火種」是因為不慎，那麼搖光一定會給他們治療的！也即是說，自己即將失去對這兩個新收的小弟的控制權了？！那怎麼能行？我還沒有玩過癮啊！我還有一些話要問明白啊……你們這些神衛軍盯著我看了這麼久也該看膩了吧？為什麼還在目不轉睛的盯著我……在結界消失的一瞬間，我對小萌究竟說了些什麼？！她和楚蕾的表情為什麼這麼詭異……

雜亂無章的一系列想法如數匹脫韁野馬般在蕭涅的腦海中奔騰著，幾乎要將他的意識本源踐踏成粉末……

「蕭不著調，你怎麼了？」沈小猛看蕭涅的表情有點怪，很是關心的詢問道。

「沒什麼。」蕭涅習慣性的回答道：「我只是有點暈……」

說著，他就真就暈倒了。

……

渾渾噩噩半夢半醒之間，蕭涅只感覺到自己墮進了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暗世界。

這個若虛若實若真若幻的世界除了黑暗一無所有，可蕭涅卻偏偏能感覺到它的真實；他看到自己的靈魂就平躺在那無盡的黑暗之中，沒有寒冷，沒有恐懼，沒有呼吸……

蕭涅正對這個奇怪的夢境感到奇怪，那黑暗世界並不存在的盡頭某處，卻分明發出了一聲森然喝問：「蕭涅，你為何不將自己的真實覺醒本體告訴共工？」

蕭涅本來是打算回答「關你屁事」的，可是話一出口就變成了「告訴他又有什麼用？那個偏執狂又不會相信。」——彷彿，在那個森然的聲音面前，自己的靈魂完全失去了說謊的能力。

那個聲音說道：「你從未親口說過，怎知他會不相信？」

蕭涅回答：「我說過的，我說過我不是祝融的。」

「你能確保你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心中有百分之百的真誠麼？」

蕭涅回答：「對待敵人，只有敵意是百分之百的，至於真誠，我並不能保證其純度。」

「無真誠的對話便無意義——你應該懷著至誠至純的心再對共工說一次。」

「為什麼？」——蕭涅老老實實的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為了讓共工的靈魂心甘情願進入輪迴循環，而不是游離於人鬼兩屆之間做個遊魂野鬼，更不會因為冤屈和憤恨墮落成一個怨靈。」

蕭涅回答：「既然如此，我願意和共工的靈魂進行一次真誠的對話。」

第140章 無常

仍舊是那個黑色的世界，仍舊是那個無邊無盡的虛空。

在那一片一望無際的黑色正中，蕭涅大咧咧的席「地」而坐，現在，沒有了那個森然的聲音在側，蕭涅也放鬆不少。

坐在蕭涅對面的，是一個面容清冷傲然的靈魂——蕭涅沒有想到，共工的靈魂生的是如此美麗，如此的孤傲冷艷，放佛雪山之巔一朵孑然獨放的白蓮。

「真是沒想到，你竟然是個女人。」這便是蕭涅的開場白。

共工的話讓蕭涅大跌眼鏡：「有誰你說過我是個女人呢？你又憑什麼判定我是個女人呢？」說著，他昂起了自己的頭顱，也讓蕭涅看清了他的喉結，只是，他用來自己性別的聲音，仍舊如水流敲擊冰窟般空靈，仍舊似妙齡少女的嗓音一般如銀鈴輕響……

「呃——」蕭涅撓撓頭道：「可是……」

「哼！」共工冷哼一聲道：「可是什麼？可是我的相貌和聲音不像個男人麼？妄我以為，能戰勝我的人定然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沒想到你和那些以貌取人的庸俗的傢伙們一模一樣，祝融，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蕭涅尷尬道：「請問，是哪些庸俗的傢伙？」

因為蕭涅的發問，共工似乎回想起了什麼往事，臉上的表情也在那一瞬間大變，變得複雜——期待，失望，憤怒，委屈，痛苦……種種矛盾對立的情緒交織在一起的結果，就只能是扭曲。

這個時候，蕭涅真的信了，如果不找個心理醫師開導開導共工的話，他真的極有可能變成一個遊蕩在天道輪迴之外的怨靈——而且，那個約自己入夢相見自稱閻君的傢伙，貌似把這個重任交給了自己……

想到這裡，蕭涅一臉小心的問：「共工同學，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那些可惡的傢伙是誰呢？根據我的觀察，那些人一定給你留下了痛苦的回憶，現在，我覺得是把那些痛苦傾訴出來的時候了。」

共工聞言猛的挑了下眉毛，充滿敵意的目光直視蕭涅，似要把蕭涅釘在地上一般，顯然，共工對於蕭涅完全沒有什麼信任和好感可言。

對於共工的反應，蕭涅並不感到意外，畢竟現在共工面對的是殺死自己的兇手。蕭涅心想，這種情況若是放到自己身上，他一定要撲過去狠狠的咬那個兇手幾口才能解恨——雖然自己到現在還不能確定靈魂是否能咬得到對方……

「閻君大人啊，您又失算了啊——恐怕您也沒能想到二人的談話剛一開始就陷入僵局吧。」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來。

各懷心事的蕭涅和共工都沒有察覺到有個身著古衣白衣白帽的俊俏書生進入了這個黑暗的世界。

見沒人理會自己，俊俏書生喊道：「喂！你們兩個，快醒醒……」話說到一半，忽然覺得出口有誤，急忙糾正道：「啊不對，不能醒，醒了這談話就不能進行了。」

這個時候，蕭涅終於注意到了這個冒冒失失闖進來的傢伙，出聲道：「你是誰？怎麼和白□的打扮如此相像？難道說你也被那個自稱閻君的傢伙叫過來開導共工了麼？」

「不不不！」俊俏書生搖頭道：「我不是白□，我是白無常。」

蕭涅上下打量了白無常一番道：「難道姓白的都愛穿白衣服麼？」

白無常否認道：「那倒是不一定，比如前一陣子我接引的一個叫做白玉堂的傢伙，他就喜歡穿得像個樑上君子一樣，本來長的就賊眉鼠眼，再穿上那一身衣服……唉，就差把『賊』字寫到臉上了！」

「噢——我想起來了，那個在賀氏家族案中不幸被牽連進去最後連性命都搭上的倒霉鬼。」

「對對對，就是他——不過他也不能算倒霉，因為他已經順利的投胎了——在我們鬼界，早死早超生是一句好話。」

「這怎麼能是好話呢？」蕭涅皺眉道：「這明明是對生活絕望的人發出的無奈的哭喊。」

「不不不。」白無常道：「你這樣理解有有些偏執了——在我們鬼界看來，死亡便是另一種開始，是這靈魂循環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同樣也是構成人生的重要組成！」

「白同學，你這是偷換概念哦——我是站在生者的角度否認死亡的到來，你卻將我的意思理解成了否認死亡本身……」

二人彷彿失散多年的老友再度重逢一般交談著，把本來的主角共工晾到了一邊……

隨著交談的深入，兩個人已經扯到了鬼界正面臨的嚴峻問題，人口危機，或則說，鬼口危機。

「唉——」白無常歎了一口氣道：「要我說啊，要解決鬼界的人口危機，最切實可行的計劃就是施行計劃死亡。」

「不不不，計劃死亡怎麼能行？」蕭涅反駁道：「不可否認，計劃死亡確實可以在短時間內減小鬼界面臨的人口壓力，但是卻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甚至從長遠上來看，計劃死亡無異於飲鴆止渴——你想啊，死亡是必須要存在的，計劃死亡是人為製造的，你怎麼能用人為的必須不存在否定自然輪迴中的必要存在呢？」

「嘶——你說的似乎有一定的道理……」白無常聞言陷入了沉思。

「咦？這位同學，你是什麼時候加入進來的？怎麼一直不說話？」蕭涅又發現了新的來客——某個身著黑衣的俊俏書生——「你和白兄長的好像啊，你們是雙胞胎麼？」

「對啊。」白無常接過話頭說道：「這位就是我的雙胞胎哥哥黑無常——話說，他是跟我一起來的，難道蕭兄沒有發現麼？」

「黑兄的偽裝這麼成功，幾乎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了一體，在下實在佩服，佩服。」蕭涅瞇著眼仔細打量了黑無常一番說道——說實在的，要不是趁著白無常沉思的時候蕭涅四處亂看，他還真是發現不了這個黑傢伙。

黑無常沒有理會蕭涅的打趣，只是冷冷說道：「你們兩個跑題……很久了。」

「啊！」白無常這才意識到了什麼，急忙開口說道：「真是話逢知己便覺時間匆匆——蕭兄，恐怕咱們這一次不能開懷暢談了，因為今天的主要任務是勸慰共工。」

蕭涅聞言才想起自己答應閻君的話，吐吐舌頭道：「我再試試吧。」說著，蕭涅將目光重新投向共工道：「共工同學，你想了這麼半天，想出問題的答案了麼？」

共工連頭都沒有抬一下，顯然，他仍不打算同蕭涅展開對話。

於是，蕭涅又將目光投向白無常道：「白兄，看來共工仍未準備好，不如咱們再聊一會兒吧。」

「再拖下去，你就要醒了。」黑無常替白無常否決了蕭涅的提議。

「醒了再睡就是了！反正我也有好幾天沒睡了，這一次正好補覺。」蕭涅滿不在乎道。

黑白無常對視一眼，最終黑無常拍板，就讓白無常再和蕭涅侃一會，嗯，一小會。

於是，侃山的戲碼再次上演……

如此重複了四遍之後，共工的態度總算軟化了不少——看到共工的轉變，蕭涅和白無常對了一下眼，彼此的眼神中皆是由衷的讚賞——在談話的過程中，他們數次旁敲側擊談到了共工的問題，經過不斷的暗示和潛意識引導，總算是在共工的心靈之窗上打開了一道縫隙。

於是，蕭涅再一次提出了自己的問題：「共工同學，你能不能跟我說說，那些引起你不快的傢伙們，究竟是誰？」

共工仍是先猶豫了片刻，才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那些可惡的傢伙，便是我的家人，父母，叔伯，兄弟，姐妹——他們都很可惡！」

「你的家人？」蕭涅臉上寫滿了詫異，「共工同學的童年不快樂？」

「當然不快樂！」共工憤怒的回應：「父母因為我生得不像他們討厭我，兄弟因為我長得像個女人疏遠我，姐妹因為我比她們長的美麗嫉妒我！無論我做什麼，做得多麼出色，都得不到父母長輩的肯定和讚賞，一句都得不到！無論我付出過什麼，都得不到兄弟姐們接納，一次都沒有！直到後來，我認識了一個人，一個自稱視我為畢生知己的人。」

「白□？」蕭涅問道。

「不。」共工搖頭道：「我和白□相熟，只是因為彼此實力相近，有些時候會站在同一陣線面對共同的敵人罷了。」

為了盡快找出問題的根源所在，蕭涅嘗試著引導共工道：「還是說你那位畢生知己吧！」

「狗屁知己！」共工怒聲道：「將知己用在他的身上，根本就是在侮辱這個聖潔的詞彙！他接近我，只是為了利用我，利用我的能力！當我沒有了利用價值之後，背叛也就到來了。」

「那個傢伙就是祝融？」蕭涅問。

「不！」共工再次搖頭否認，「他只是個凡人。」

蕭涅沒想到，共工的人生經歷是如此的豐富，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堅持下去，終究能撥開迷霧尋找到問題的根源所在，於是鼓起勇氣問道：「那，你是怎麼和祝融結怨的？」

共工道：「當我發現無恥而骯髒的背叛之後，對這個世界徹底絕望了，我只當自己笨，只當自己天真。」

「這屬於遭受嚴重打擊之後的正常反應。」蕭涅點頭道，同時心中判斷：當時的共工仍未變態，不過，也已經處在了變態的邊緣。

只聽共工繼續說道：「就在我決定終結自己這失敗的一生的時候，祝融出現了……」

【這幾章是第一卷的收尾，情節可能會比較平淡，但是其實是很值得細細品味的，因為我在其中埋了不少的伏筆，同時也含蓄的表達了一些個人的觀點……如果要看爽快一些的情節，請期待第二卷，馬上就要到了。】

第141章 陰謀

「你的意思是，當你決定自殺的時候，祝融及時出現阻止了你？」蕭涅順著共工的話問道。

共工點頭承認。

「那你應該感激他才是啊。」蕭涅不解的問：「你怎麼會恨上你的救命恩人呢？而且還視他為一生的宿敵……這也太奇怪了。」

「狗屁救命恩人！」共工憤憤說道：「他只是想看著我在絕望和痛苦中掙扎罷了！」

「您這邏輯可就有點奇葩了啊。」蕭涅苦笑著說道：「按照您的邏輯，醫生們救治身患絕症的病人，難道只是為了延長他們的痛苦時光麼？」

共工看了蕭涅一眼道：「如果說那個醫生救治病人的目的和他的本職責任毫無關係呢？」

蕭涅本來想舉個例子讓事情變的直觀易懂一些，沒想到經過共工的引申，卻變得更加晦澀難懂了，於是他撓頭道：「恕我駑鈍——您這話是什麼意思？能不能說的詳細一點。」

「正常的醫生，都該以治病救人延長病人壽命為目的——但是，如果說那個醫生救治病人的目的是因為那病人苟延殘喘下去會給其帶來客觀的經濟收益呢？亦或者，那個所謂的醫生展示醫術的目的只是為了向別人炫耀以博取名利以證明自己的出色呢？」

聽到共工這麼說，蕭涅總算聽明白了一些，於是說道：「不可否認，在凡人世界裡，的確存在著你所形容的這些黑心天使——以此延伸開來，許多人所從事某種工作的目的不是因為熱愛而是因為迫於現實中的壓力，明明熱愛著工作甲，卻懷著目的乙投入到工作丙之中，自然難以保證他們遵守所從事行業的職業操守和道德……」

「對對對！」白無常道：「在鬼界同樣也有這個問題，很多鬼魂只為了享受某種特權和地位才選擇到鬼界做官，置鬼魂的循環輪迴和眾小鬼的生存狀態於不顧，視鬼界的法律條規和官員道德如無物，只顧自己作威作福，把鬼界搞的烏煙瘴氣，所以各種問題也日漸突出……」

「你們又跑題了。」黑無常冷冷的一句。

「咳咳。」蕭涅很快糾正了嚴重跑偏的話題道：「但是據我所知，能繼承火神祝融神力的覺醒者，絕大多數都是正直之人，因為火焰這一神奇的元素本身就是極其偉大的，它帶來溫暖和光明，驅離寒冷和黑暗，同時終結了人類茹毛飲血的野蠻時代。」

共工冷聲道：「即便你是祝融之體，也不該將自己的神力自誇到如此的程度——更何況你也只是聽說，卻不知道祝融的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維持這個病態的世界延續下去罷了。」

「此話何解？」蕭涅皺眉問。

「因為當初女媧造人，便是對這個世界的褻瀆！」共工的聲音已經因為憤怒而顫抖，「那些本不存在於自然界中的怪胎，自私，麻木，虛偽，狡詐，陰險，狠辣——人類，這種被視為萬物之靈長的生物，本就是集世間大惡於一身的怪胎！」

「你這麼說就有點偏執了。」蕭涅反駁道：「不可否認，你的人生經歷很曲折很坎坷很悲催，接觸到的傢伙們除了人渣就是近似人渣，但是這世界上總有你沒接觸過的人，所以你不該以便概全，一棍子把所有人類都打死。」

「哼！」共工冷聲道：「根據我的千年人生經驗判斷，人類本性本惡，所有的善良都不過是別有用心的偽裝罷了。」

蕭涅知道，要改變一個人已經定型的價值觀，簡直比重新開天闢地一次的工作量還大，索性也不再嘗試糾正共工偏執的價值觀，只是將問題引向具體的層面道：「好吧，就算你的觀點正確，人性本惡——可這與你同祝融之間的宿怨又有什麼關係？」

「難道你還不明白麼？」共工失望道：「祝融是這個病態社會的守護者，他不允許任何人破壞這世界上扭曲的規則，只允許人們在其中痛苦的掙扎——這也是他阻止我自我毀滅的原因！正因為我想明白了這一點，所以便視祝融為一生的宿敵，他要保護這個世界，我偏要破壞它；他相信這世界上所謂的虛幻的美好，那我便要把那些美好親手毀滅給他看，我要他嘗夠這世間的所有痛苦，他強迫我承受的苦難——我必擴大百倍之後返還給他！」

蕭涅這個時候相信，共工的邏輯徹底無藥可救了！這傢伙成為怨靈的趨勢幾乎是不可阻止的——閻君啊，我實在是難以承擔靈魂工程師的重任啊……

共工看到蕭涅在皺眉沉思，於是自顧自說道：「祝融那個偽君子，深愛著女媧，深愛著女媧創造的這個世界，所以，他對怒觸不周山差點導致世界毀滅的我是恨之入骨……」

蕭涅這個時候終於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來，先給黑無常打個手勢，讓他先看住共工，再給白無常打個手勢，把他叫到一邊湊著他的耳朵低聲說道：「白兄，你也看見了，這個傢伙不但邏輯混亂頭腦頑固思想偏執，而且偏偏還能將這些病態扭曲的理論組合成一套完整的系統，甚至能用那些荒誕不羈的野史傳說佐證自己的觀點——這簡直就是無懈可擊啊。」

「蕭兄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不用在這裡跟我繞彎子。」白無常深看了蕭涅一眼說道。

蕭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白兄，你也看到我盡了全力了，可是卻很難取得什麼成果，甚至，再談下去，我都要被這個傢伙傳染了，變成一個妄想狂，變態狂，偏執狂……」

「蕭兄還是不夠坦誠哦。」白無常笑著道。

「好吧！」蕭涅咬咬牙問：「你們鬼界有沒有徹底清除某個靈魂的辦法。」

「怎麼可能有這種辦法？」白無常驚道：「三界之內，靈魂數量恆定不變……哎呀，這是天機，不可透露給你聽的……總之，讓其乖乖進入輪迴才是正解。」

「我看，你們就用鎖鏈一栓，直接把他帶走吧。」蕭涅道：「反正到了奈何橋，喝一碗孟婆湯，前塵往事全部忘光光……」

「現在的難題是，共工怨氣太重，我們根本沒辦法將其帶進鬼界。」

「強行帶進去啊！」蕭涅道。

「不行啊！」白無常道：「你也知道，鬼界不乏枉死之人，而枉死之人身上或輕或重都有些怨氣——當然這些怨氣憤懣帶來的壓力現在仍在我們可承受的範圍之內——但是！如果把這樣一個怨氣沖天的傢伙帶回去，恐怕就會讓那些靈魂受到感染，到時候怨氣集體爆發，鬼界陷入瘋狂和混亂，這三界的循環系統也就完蛋了！」

「有這麼嚴重？」

「比你想的嚴重。」白無常道：「你是不知道，鬼界現在已經是千瘡百孔，正處於崩潰的邊緣，所謂的穩定，不過是強撐罷了——糟糕！我怎麼又把這種天機說給你聽？！」

蕭涅想了想回應：「也就是說，鬼界現在有一堆炸彈，而這個共工就是起爆裝置嘍？要想共工進入鬼界，就必須剪斷其供電線？」

「很貼切的例子。」白無常道：「而且，你就是那個剪斷供電線的人。」

「那你們閻君是幹什麼吃的？」蕭涅忽然道：「這種事不該是我這個活人的責任吧？」

「閻君大人說了，解開共工心結的關鍵，就在你的身上。」白無常道：「甚至，解決鬼界危機的關鍵，也在你的身上……」——「啪！」——白無常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嘴巴，顯然他又不小心透露了什麼天機。

既然白無常都這麼說了，蕭涅實在也推辭不了了，只得厚著臉皮返回原地坐下，繼續客串拆彈專家的工作。

而此時，共工仍舊在傾訴其悲慘的過去：「祝融用了很多種辦法折磨我，他說愛情是最值得留戀的，有了愛情的我一定會愛上這個世界，於是便安排了一段愛情給我——可是你們絕對不會想到，他最後竟然生生的把那個女孩從我身邊搶了去佔為己有了！那個混蛋還說什麼這是命中注定，說什麼緣分天定……」

隨著共工傾訴的持續，蕭涅逐漸明白了：共工有個悲慘的童年，以幼小的心靈面對親人的冷漠；而後便是可悲的人生，以脆弱的內心面對朋友的背叛；再後來，他又經歷了不堪回首的愛情，用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去面對愛人的離去，而且，這所謂的愛人，還是被祝融挖牆腳挖走的——這其中或許有什麼隱秘，或許是有什麼陰謀，再加上一些既狗血又偶然的誤會，一齊造就了共工扭曲病態的性格——可是，這些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為什麼閻君要說自己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呢？

等等！在自己進入這個奇怪的夢境之初，閻君好像說過一些話……

想到這裡，蕭涅忽然說道：「共工，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真的不是祝融呢？」

「後來，祝融又假惺惺的……」共工忽然反應了過來，他猛的站起身來，衝到蕭涅身前，雙手死死的掐住蕭涅的脖子問：「你說什麼？！你剛才說什麼？！你不是祝融？！」

「咳咳……你，你把我放開！」蕭涅掙扎著說道。

因為是在夢境之中，所以蕭涅完全使不出自己的神力，只能任由共工睜著猩紅的眼睛扼著自己的脖子，搖晃著自己的身體……

「共工，住手！再這樣下去他會醒的！」白無常大喝著，便欲出手幫助蕭涅。

只是，黑無常阻止了白無常的舉動，他只說了一句話：「蕭涅，靈魂是不需要呼吸的。」——僅僅是這一句話，蕭涅便停止了掙扎。

蕭涅的神態也恢復了正常，他用漆黑的眸子注視著共工，一字一頓的說道：「我的覺醒本體，是鳳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共工聞言，猛的鬆開了雙手，將蕭涅狠狠的摔在當場，而後痛苦的蹲下，雙手揪著自己的頭髮道：「不可能的！我殺掉第一個祝融時也曾身負重傷，靈魂出竅進入鬼界，在鬼界，閻君親口告訴我，將來取我性命的人，一定是祝融！」

白無常聞言道：「這同樣是不可能的，閻君大人不可能透露這種天機給任何一個未死之人的！共工，你仔細回想一下那個自稱閻君的傢伙的相貌或者聲音，這個消息對鬼界很重要！」

「都過去快一千年了！我他媽怎麼可能還想的起來？！」共工歇斯底里的喊道。

這下，蕭涅徹底明白了共工虐殺那麼多祝融的根本原因：恐懼！

沒錯，就是恐懼，出於對死亡和報復的恐懼，共工才要趁那些祝融羽翼未豐將他們統統殺掉，什麼宿敵和宿怨，不過是共工施暴的借口罷了！而且，蕭涅大膽的推斷，共工的神性，根本就不是嫉妒……

暫且不去管共工的真正神性是什麼，因為蕭涅意識到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共工不斷對祝融施暴便造成了這樣一個結果——這一千年以來，再也沒有強大的祝融存在過，因為他們剛一覺醒就被共工幹掉了，而唯一頂著祝融之名闖出一些名堂的，便是自己了……

隱隱的，蕭涅似乎嗅到了陰謀的味道，可是具體是什麼陰謀，他偏偏又說不上來，只是有一條若隱若現的線索穿行在意識之中，怎麼抓也抓不住……

蕭涅的沉思沒能持續多長時間，便被共工的咆哮打斷了：「哈哈！鳳鳥？鳳鳥！我竟然死在了鳳鳥的手上？！你根本就不是近千年來最強大的火神祝融？！我不惜以身試毒進入有悔層就是為了對付你，你卻根本不是祝融？！我費盡心機佈置了周密的計劃對付你身邊的女人，你卻根本不是祝融？！我拋卻自尊卑躬屈膝假意乞求你的原諒，你卻根本不是祝融？！」

「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是祝融。」——除了這句話，蕭涅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們備用網址：www.uu158.net□

「我被人騙了！我們都被人騙了！！」共工仰天長嘯——兩行血淚，從他的眼角恣意湧出。

白無常急忙問：「被誰騙了？！共工你一定要想起來——這可是威脅到天地系統循環的大案！」

共工緩緩搖頭道：「沒用了，沒用了……一切都太晚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大哥，你不能在關鍵時刻又犯病啊！」蕭涅也急忙出聲道：「麻煩您重新找回您的邏輯吧，告訴我，他是誰？」

共工仍是搖頭道：「沒用的——我們都只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罷了！」

「擦！」蕭涅恨不得衝上去抽他幾個耳光把他抽醒，「你他媽的能不能說幾句有用的？」

共工已經完全瘋了，或許是因為流了太多血淚的緣故，他的雙眼已經變的暗淡無光，幾乎和這無盡的黑色虛空融為了一體，只聽他喃喃的重複著：「北辰，北辰，北辰……」

「北辰你妹啊！」蕭涅大喝一聲——於是，他就這麼稀里糊塗的醒了……

第142章 欺詐

蕭涅醒來之後，根本沒有時間去回味方纔那個奇怪詭異的夢境。

因為，首先映入其眼簾的，是魔將刑天模糊的影像。

「刑天？你怎麼會在我家裡？！」蕭涅猛的坐了起來，差點撞到刑天的鼻樑，他環顧四周後沉聲問道：「小萌呢？」

刑天笑著回應：「你不是睡糊塗了吧？你的小女朋友在哪裡，我怎麼會知道？」

看著刑天皮笑肉不笑的欠抽模樣，蕭涅咧咧嘴道：「什麼小女朋友？你從哪裡聽來的？這種捕風捉影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

「解釋就是掩飾。」刑天道：「現在，鎮北所的地界上誰不知道你蕭涅衝冠一怒為紅顏的光榮事跡呢？你以天元層的身份越層虐殺有悔層的共工，而後大庭廣眾之下向她表白，如此的轟轟烈烈，還怕讓別人知道麼？」

「不是吧。」蕭涅撓頭道：「神魔大戰的關鍵時期還有人傳這些八卦消息？」

「越是的戰鬥間隙，便越是需要這些東西來調節舒緩戰士的緊張情緒。」刑天以一個專業的戰鬥指揮家的身份解釋道。

其實，蕭涅並沒有太在乎刑天究竟說了些什麼，自己莫名其妙的暈倒，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大夢，剛一醒來，刑天就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眼前，而且沈小猛還不知去向，種種詭異的情況如惱人的蛛絲一般纏在蕭涅的心頭，直讓他感到心煩意亂。

蕭涅強定心神，將心頭疑慮仔細梳理了一遍後，深吸一口氣問道：「不知你刑天突然殺到我家來，究竟意欲何為呢？」

刑天道：「蕭涅你不是忘了吧？」

「忘了什麼？」

刑天點了點蕭涅的胸膛道：「魔族血契！」

「噢！」蕭涅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來逼我履行誓約的。」

刑天點點頭，示意蕭涅既然猜到了自己的來意，便應該即刻履行血契上雙方立下的誓約。

蕭涅想了想道：「那麼，還請你暫時迴避一下吧。」

刑天聞言皺眉問：「迴避什麼？」

「廢話，從王庭檔案館帶回來的絕密資料，我會放在一般的地方麼？我肯定是藏在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地點了，而且，這個秘密地點還不能讓你知道。」蕭涅說話的語氣，彷彿一個初中生保護自己心愛的漫畫書的隱藏地點一般。

聽到蕭涅這麼說，刑天深了了蕭涅一眼，似是在說「你最好不要搞鬼」，而後他便看到了蕭涅的回應：對方正面無懼色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愣愣的瞪著他……

只聽蕭涅不緊不慢的說道：「喂喂，我身上可是有血契的哎，難道你覺得覺醒者世界最不可違背的契約之一都束縛不了我麼？似這樣畏首畏尾可不是你刑天的行事風格啊。」

「好吧，我便再信你一次。」刑天說著，便轉身出了蕭涅的臥室。

刑天走後，蕭涅並未急著找出那幾張紙，而是先後給父母和沈小猛掛了電話，確認他們都平安無事之後才鑽到了床底下……

等到他再鑽出來的時候，手裡已經多了一個滿是塵土的破舊挎包，而其本人也已經變的灰頭土臉，滿身塵土，身上一塊灰一塊白的，腦袋上還掛著蛛網——顯然，蕭涅臥室平日裡的清潔工作很是不到位。

「阿——嚏！」飛揚的塵土後面，蕭涅屏住呼吸拉開了那個破舊的老式挎包。

包裡面東西還不少——他從初中到大學的畢業證，他的工科學士學位證，他的英語四級證書，還有幾張閃著銀色螢光的奇怪紙張……反正都是些聽上去很拉風重要實際上卻毫無用途性價比低下的破爛……

客廳之內。

蕭涅左說背在身後，右手高舉，手中還攥著那幾張閃著銀光的怪紙，盯著刑天問道：「刑天，如果我把這些東西交到了你的手上，印在胸口的血契是否就會立刻消失？」

「如果那幾張紙確實是從王庭檔案館帶出來的關於北辰的記載的話，你便是如實履行了自己的誓約，所以血契便會消失。」

刑天說話的時候，他雖然已經在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波動，但是還是被觀察力敏銳的蕭涅發現，刑天的眼神裡有些許閃爍，其中混雜著激動和興奮的情緒，而且，刑天的眼神總是不由自主的瞥向自己的右手……

「看來，那個什麼『北辰』的消息對你們真的很重要啊。」蕭涅的嘴角微微上揚道：「就是這幾張破紙，便讓你這個歷經過無數大陣仗的魔族大將情緒出現了波動。」

刑天強定心神道：「不！不僅僅是我們魔族，整個覺醒者世界，都對這個消息緊張異常——也就只有你蕭涅視它們為廢紙罷了……」

「本來就是幾張廢紙！」蕭涅說著，將東西甩了過去。

刑天的注意力完全被飛在客廳半空之中的那幾張怪紙吸引過去了，他的眼睛隨著紙張飄落的運動軌跡緩緩移動著，同步率高達百分之二百，卻完全沒有注意到蕭涅背在身後的左手手心，已經開始隱隱閃耀著赤色的光芒了。

就是這怪紙由飛起到落下的的幾秒鐘的時間，在刑天看來卻好似幾個世紀的等待一般漫長，全神貫注的他完全沒有察覺到屋內溫度的細微變化——看來，的確如他所言，王庭檔案館丟失的那幾頁紙，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的重要……

終於，那幾張怪紙落到了刑天的手裡。

刑天雙手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呼吸也變的粗重起來，他緩緩的將紙張展開，吃力的模樣，仿若凡人大力士展開一張鐵卷。

刑天盯著紙張看了足足三分鐘後，才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咆哮：「這是什麼東西？？？！！！」

蕭涅微笑著回應：「王庭宿衛隊的值勤表啊。」

「我要的是記載著北辰秘聞的絕密檔案！！！！」刑天繼續咆哮著，刺耳的吼聲幾乎要將客廳屋頂上的吊燈震落。

「這上面就有關於北辰星的描述嘛。」蕭涅伸出右手，遙指著那幾張怪紙道：「宿衛隊的值勤巡邏的規則，便是依照北辰星運行軌跡的細微變化安排的……」

刑天猛的仰起頭，喉嚨之中發出聲如野獸低沉咆哮般的質問：「蕭涅——你安敢欺騙我？？！！」

「我哪有欺騙你？」蕭涅說著，用右手扯開了自己上身穿著的T恤——胸口上的血契，真的消失了——這也便證明，這幾張怪紙，的確符合當初雙方的約定。

藏於王庭檔案館——沒錯，這種過期的值勤表，自然是要放在王庭檔案館的，蕭涅就曾這樣形容這幾張廢紙：「明明就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卻費時費力製成如此模樣，真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難道不是麼，想用它來當手紙都閒它拉的慌……」

屬於絕密檔案——這也沒錯，這種關於宿衛隊警戒安排的記錄，當然是神衛王庭的絕密，如果落到了敵對勢力的手上，那簡直就是無異於剝光了王庭的護甲，將王庭保護機制的弱點赤【裸】裸的暴露在敵人面前——曾經，就有無數個刺客為了得到這些記錄付出了無比艱辛的努力，甚至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是被蕭涅偷偷帶出來的——這更沒錯了：當初蕭涅搞到這幾張紙，就是為了確認自己什麼時候到王庭衛校女生宿舍「巡邏」最合適最安全最不容易被人抓住——既然自己都已經決定撂挑子不幹了，這些東西還是帶走的好——若是被別人發現了……嗯嗯，大家都懂的……

上面有關於北辰的記載——這一條絕對是不會有錯的：世界上所有的循環性排序都是有規律可循的，不同之處只在於這規律是否容易被破解罷了——王庭的值勤巡邏安排自然也不例外，它就是按照北極星在天空中方位的細微變化來制定的，當然其中還經過了一系列的加密，也同其他的星象運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至於具體是什麼聯繫，蕭涅就不知道了，他知道的是，王庭許多以占卜系覺醒者自居的神棍們經常去檔案館借閱這些過期的值勤表，因為這上面關於星象的記錄簡直比專業的形象書籍更加詳細和準確……

「蕭涅！我要殺了你！！！」刑天徹底憤怒了，他雙眼充血，劍眉倒豎，額頭青筋暴起，仿若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

面對刑天的暴怒，蕭涅的情緒並未出現太大的波動，彷彿對於現在的一切已經是早有預料，只見他伸出左手，指了指那幾張被刑天捏得有些發皺的「值勤表」……

於是，這幾張可以證明蕭涅欺騙過刑天的證據，便燃燒起來。

似乎，這也是能證明蕭涅耍詐的唯一物證了。

再看刑天這一邊。

他彷彿沒有察覺到那幾張紙已經在自己的手心裡被引燃了，他好像對那炙熱的溫度完全沒有感覺。

只見刑天十指發勁，微一用力，那團恣意燃燒的火焰便瞬間熄滅了——仿若一雙大手掐滅一星煙火般簡單。

黑色的灰燼，順著刑天的指縫，緩緩飄落……

「既然某人如此的求死心切，那我便成全了他吧……」

第143章 再敗

「蕭涅，你的自信心有些過於膨脹了。」火焰熄滅之後，刑天就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冷靜和理智，重新成為了魔族戰神的主人，而他說話的語氣也重新歸於平淡：「很快，我就會讓你明白，你戰勝有悔層的共工，不過只是僥倖罷了。」

蕭涅擺好架勢回應道：「看來，大話這種東西誰都愛說，就像再弱小的動物戰鬥前都會膨起身上的毛髮壯大聲勢一般——只是我沒有想到，就連你刑天也不能免俗。」說著，蕭涅斜向前跨了一步以正對刑天所站的位置。

「只是你確認要在這裡開打麼？」刑天一邊觀察著作戰環境一邊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蕭涅你租住的是凡人的生活小區吧？」

「你放心吧，方纔我放火燒紙的時候，那溫度就足以讓樓內的火焰報警系統發出警報了，居民們也會撤離的——只是，只有我這裡的報警器卻是壞的，因為前一段時間我在教沈小猛做飯，小丫頭炒菜的時候，十次有九次能把油燒著了，若是不把那東西搞壞，火警得天天光顧我家……」

刑天深看了蕭涅一眼道：「看來，你為這次對決已經做了很久的準備，也制定了周密的計劃。」

蕭涅微微一笑，不肯定也不否認，只是腳下根基扎的更牢了。

「亦或者說，你一直把自己的家當成角鬥場來佈置呢？」刑天又問了一個注定沒有答案的問題。

蕭涅仍是微笑著，又往前踱了一步，似是在尋找和刑天之間最合適的距離。

「你打算防守反擊後發制人？」刑天瞥了蕭涅的架勢一眼問。

「廢話還真他媽多！」蕭涅不耐煩回應一句，話畢，他的準備工作也完成了，於是招手示意刑天攻過來。

刑天雙臂一振，一聲悶哼出口，上衣應聲而碎，於是，刑天那有著完美線條的上半身便裸露出來，層次分明虯結成丘的腱子肉勾勒出標準的倒三角形狀，這發達的肌肉給人一種感覺，那就是其中每一條都有著驚人的能量。

蕭涅卻沒有欣賞刑天那可與健美先生媲美的身材的功夫，因為對方已經攻了上來。

沒有怒喝，沒有泰山壓頂般的戰意，沒有勢不可擋的氣勢，刑天就那樣看似隨意的邁著散亂的步子「攻」了過來。

可是，蕭涅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十一年前被刑天一個回合當場秒殺的畫面，閃電般在腦海中一劃而過——今天，蕭涅絕不允許同樣的情況再一次發生！

蕭涅一聲低喝，祭出了背後鳳翼，客廳內溫度陡然而生！

所有的傢俱，電器，甚至包括這棟鋼筋混凝土結構的樓房，似乎都要在一瞬間燃燒起來！

而刑天卻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他仍然是不緊不慢的邁著步子，一點一點向蕭涅逼近。

「盾！」隨著蕭涅一聲低喝，一面被赤色火焰包裹著的巨型盾牌出現在他的身前，擋住了刑天的去路。

尋常的盾牌，自然是做防禦之用，而蕭涅召出的這一面火盾，卻是攻防兼備的利器。但是那可怕的溫度，便足夠讓人有理由望而卻步了，甚至就連房屋之內的承重牆，也開始在這駭人的高溫下發出痛苦的顫抖。

而刑天呢，仍舊是漫不經心的向前跨了一步，同時伸手成刀，自下而上輕輕揮出。

便是這輕輕的一個手刀斬擊，就將那面巨大的火盾削成了兩扇。

就在那如門的兩個扇面緩緩倒向兩側的同時，自那裂開的縫隙之中，一柄長槍陡然刺出！

鳳羽烈焰槍——蕭涅直接動了殺招——他明白自己和刑天的差距，所以在戰前邊做下決定：不動則已，若動便要有雷霆萬鈞之勢！

然而，就是這足可刺穿天幕的一槍，竟被刑天單手握住了！

沒錯，是單手，單單一隻右手。

而且，從刑天的輕鬆表情來看，蕭涅這自信滿滿的一擊在他的眼裡不過是搔三歲孩童的玩鬧之舉罷了。

接下來，是這樣的畫面：蕭涅保持著握槍突刺的姿勢，刑天曲著小臂，穩穩的攥著仍舊被赤色火焰包裹著的槍頭。

這時，那面被刑天斬成兩扇的巨盾才倒在了地上——只是在接觸地面的同時，巨盾之上的火焰便熄滅了，而巨盾也恢復了自己的原形，一根被斬成兩段的金色羽毛。

金色羽毛之上的光華飛快的散去，最終變成了一捧黑色的餘燼。

煙霧繚繞之中，二人便如一組雕像般對峙著。

依照蕭涅的戰鬥經驗，能耐得住這鳳鳥烈焰溫度的，這世上應該只有他本人，只有他對自身神力的免疫機制才能抵擋的住這駭人的溫度，其他一切生物，都該在這火焰面前被燒成碳渣——可是，今天，刑天就穩穩的攥住了那烈焰長槍的槍尖，而且，一攥就是十幾秒……

「不燙麼？」蕭涅笑嘻嘻的問。

「燙！」刑天如實回答。

這個時候，蕭涅也聞到了瀰散在空氣之中的焦臭味——看了，刑天的手掌，確實被灼傷了——於是，蕭涅臉上的笑容更甚，「燙還不放手？」

「我不在乎！」刑天用四個字回應。

「那你攥著吧！」說著，蕭涅猛然撒手了，於此同時雙手向前揮擊，伴隨著他的動作，兩枚烈羽鏢悠的從背後射出，直取刑天雙眼！

「彫蟲小技！」刑天竟然還有閒暇評價蕭涅的手段——他確實也有資格如此評價的，因為話音未落，兩枚烈羽鏢已經被刑天夾在了左手中，而且，他一共動用了兩根手指頭。

這時候，第二柄烈焰長槍已經握在了蕭涅的手裡，趁著刑天雙手皆被佔用的空當，蕭涅再次挺槍前刺！

前後兩次，蕭涅都是用的弓步突刺這一基本刺殺動作。

簡單，實用，有效——這便是蕭涅此戰用招的追求。

而且，這第二次突刺，比第一次力道更猛，來勢更凶，角度更刁鑽！

轟——！

一聲炸響！是那飛速突進的槍尖已經突破了音障！

槍尖槍桿連接部位的那一大團紅色火焰經過短暫的萎靡之後迅速膨脹，宛若一朵瞬間綻放到極致的大紅牡丹。

砰——卡嚓！

巨大的撞擊聲過後，客廳屋頂上的吊燈終於不堪折磨，當場墜落。

而蕭涅弓步上前的著力腳下，地板也早被他踩的粉碎，碎片崩起的瞬間，便露出了灰色的水泥地面。

待那一捧因為音障而生的煙霧退散之後，刑天的影像才再次映入了蕭涅的眼簾。

刑天，竟然用牙齒咬住了蕭涅的槍尖！

兩柄烈焰長槍的本質是火焰，烈羽鏢的本質也是火焰，所以刑天現在的形象，頗像是一個表演超高難度玩火雜技的民間藝人……

「不燙麼？」蕭涅問了同一個問題。

他期待著刑天的回答，只要對方一鬆口，自己就有絕對的把握讓槍尖鑽破刑天的腦袋！——可是，刑天有這麼白癡麼？

然而，刑天真的開口說話了！

只是，他並不是開口回答蕭涅的問題，而是大喝一聲：「破！」

伴隨著這一聲大喝，蕭涅那「絕對的把握」便不再絕對了，一股強勁的力道逆著槍尖傳來，直震的蕭涅虎口欲裂，雙臂發麻！

於此同時，原本握在刑天左右手的烈羽鏢和第一柄烈焰長槍也被刑天擲出，直取蕭涅雙臂——能在一個瞬間同時完成這幾個動作便足以證明刑天魔族戰神之名絕然非虛。

噗噗噗——卡卡卡卡！

一陣怪響傳來，蕭涅的雙手已被自己召出的武器貫穿而過！

而且，他受的是貫通傷！

第一柄長槍豎著鑽透了他的左臂！一直頂在第二柄長槍前段的左手骨骼盡碎！

至於蕭涅的右手，也被兩枚烈羽鏢打成了三節，僅升一點點可憐皮肉向連——傷口同樣觸目驚心，森然斷骨赫然在目。

蕭涅引以為豪的自我免疫機制，竟然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這種情況下，蕭涅再也抵擋不住第二柄長槍向自己頂來的力道了——銳利的槍錐，直逼他的喉嚨刺來！

卡——！

又是一聲怪響傳來。

怪響過後，是刑天從鼻子裡發出的疑問：「嗯？」

刑天之所以有疑問，便是因為蕭涅並沒有被槍錐刺穿喉嚨——因為，他也用牙齒叼住了那槍尾！

這時，蕭涅廢掉的雙手才不甘的垂下來……

「你倒是懂得現學現賣。」刑天淡淡的評價一句，說著，擎起右手，再次握住了槍尖。

這一次，輪到刑天有絕對的把握刺穿蕭涅的喉嚨了。

蕭涅也知道，刑天的「絕對把握」比他方纔的「絕對」還要絕上幾分：自己的雙手已廢，不可能再發出攻擊；而且只有自己清楚，在方纔那一瞬間是背後雙翼攏到胸前幫忙才止住了那槍錐的力道，而此時，那雙屢試屢靈的鳳鳥雙翼已經殘了……

「不得不說，你還是有進步的——十一年前，你擋不住我一招，而今天，你已經能和我打兩個回合了。」——蕭涅不知道刑天如此說的目的是在諷刺還是稱讚。

「鳳凰合，北辰生。」刑天的話跳躍性很大，「不過凰鳥已死，留你鳳鳥苟活於世也沒有什麼意義，罷了，就送你到鬼界去跟你姐姐團聚，而我們大家也好期待下一雙覺醒的鳳凰了。」

說著，刑天的右手開始發勁了……

第144章 止戰

「凰鳥」二字，對蕭涅來說一直都是敏感的禁忌，更何況，這次提及蕭瑤的人正是殺害她的主凶之一，刑天。

蕭涅雙目陡然充血赤化，目光灼灼，其中仿若有兩團憤怒的火焰正在燃燒。

那兩團火焰飛快的蔓延著，溢出了蕭涅的眼眶，包住了他的頭顱，圍住了他的軀幹，很快，火焰便裹住了蕭涅的全身，尤其是受傷殘廢的雙臂，其外火色更濃，赤炎更烈！

反觀刑天，卻對蕭涅的突然變化沒什麼反應，只是握著槍尖的右手之上力道更重。

然而，那本已抵進蕭涅口中的槍錐卻再也難以推動一絲一毫。

「嗯？」刑天微微皺眉，通過鼻腔發出一個聲響，以表達自己的不解。

他當然有理由不解，窮途末路的蕭涅竟然能阻止自己，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來找蕭涅之前，刑天已經通過特殊的渠道知曉了蕭涅殺掉共工的手法，當下他就認為蕭涅之勝不過勝在僥倖，贏在狡詐，而共工則敗在大意，輸在偏執……

而刑天本人則一直篤信著「唯有實力才是決定戰場勝負的唯一要素」這個人生信條——在他的世界觀裡，只要實力足夠強大，所有擋在面前的陰謀詭計不過是毫無用途的鬧劇罷了——就拿這一次來說，雖然說蕭涅的騙術成功了，騙得了刑天「事後絕不向蕭涅親朋好友出手」的保證，但是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現在，蕭涅這個同自己訂下契約的傢伙，還不是被逼到了懸崖邊上？只差半步，蕭涅就將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難道僅僅憑這區區半步，也妄圖阻止自己麼？

刑天當然不允許自己功敗垂成，於是手上力道更大，開口喝道：「死——！」

一直緊咬著尾槍尖錐的蕭涅這一邊自然沒有語言回應，回應刑天的，是那他口中兩排牙齒的卡卡作響。

那桿烈焰長槍，也在這令人牙酸的怪響中微微顫抖著，最終，迫於兩段承受的壓力，槍桿也發生了細微的彎曲。

隨著時間的持續，槍桿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彎曲的弧度也越來越大。

卡嚓！

終於，不堪重負的烈焰長槍斷為兩截。

「噢？」刑天劍眉微皺說道：「想不到，還有第三回合……」說著，刑天鬆開右手，任那化成灰燼的槍頭緩緩飄落。

「這一次，我便要你的命！」蕭涅的聲音仿若冬季裡荒原上枯草恣意燃燒時發出的聲響。說著，蕭涅邁步向前——他的每一步，都能在堅硬的石質地板磚上留下一個燃燒的腳印。

於此同時，蕭涅抬起了雙手。

真的，那兩條已經被廢掉的臂膀，那兩條在赤色火焰包裹之下的胳膊，就那樣抬了起來！

如果說這景象還不足以讓人震驚，那麼刑天接下來的表現足夠讓人驚掉下巴。

因為，對面的刑天突然溜走了。

戰無不勝的魔族戰神，剛剛還說「還有第三回合」的魔族戰神就這樣突然溜掉了，他破窗而出的舉動，和背負的盛名，是那樣的不符。

「哪裡走？！」蕭涅大喝一聲，拔腿欲追。

「站住！」一個厚重的聲音傳來。

蕭涅心中完全沒有理會那個聲音的打算，然而他的步子卻是再也邁不動了。

蕭涅詫異的回頭，一個模糊的人影正推門而入，蕭涅還沒有看清來者的長相，便覺腦中嗡鳴作響，思維和意識都被這惱人的嗡鳴之聲驅離出了身體……

蕭涅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這一次，蕭涅發現，一直守候在身邊的人變成了沈小猛。

「小萌……」話一出口，蕭涅才感覺到口乾舌燥，連聲帶似乎也剛被一團火焰燎過。

「蕭不著調？！」剛剛還爬在床沿的沈小猛聞言猛的坐直了身體，她驚喜道：「你醒了？！別動！你的胳膊剛剛接上！搖光長老說不能亂動。你要喝水麼？我去給你倒，你別動啊。」說著，她便一步三回頭，一回頭一囑托的挪到了客廳。

兩秒鐘不到，沈小猛就端著水杯飛奔了回來。

「喝水！算了，還是我餵你喝吧。」說著，沈小猛變戲法一般拿出一個小勺……

喉嚨之中如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的蕭涅哪裡有耐心像個嘴還沒長開的嬰孩兒一般喝水，看著沈小猛小心翼翼遞到自己嘴巴的那可憐巴巴的一勺水，蕭涅咧咧嘴，便掙扎著欲抬手搶對方手中的水杯。

然而，蕭涅發現，自己的掙扎是徒勞的，因為自己的雙臂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氣了。

「哎呀！你別亂動！」沈小猛嘟囔道：「搖光奶奶說了，你全身的骨骼都被鳳鳥烈焰烤過，都被烤酥了——再亂動，小心全身粉碎性骨折。」

「全身？粉碎性骨折？吸溜。」

「你當我會哄你不成？」沈小猛撅著嘴道：「鳳凰是可以從灰燼中浴火重生的，但是你蕭涅現在卻不能從烈焰中涅槃——不要問我為什麼，因為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來，張大嘴，啊——」

「啊——咕咚。」蕭涅艱難的嚥下一大口水後問道：「你聽誰說的？」

「聽我說的。」那個厚重的聲音再次飄來。

蕭涅扭頭循聲望去，才發現自己臥室的窗台上一直坐著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老頭。

「啊？！是你？！」蕭涅打量了對方片刻後驚道：「王庭打掃衛生的袁老頭！」

袁姓老者笑著說道：「打掃衛生只是我的副業——我的真實身份是神隱司的官員。」

「神隱司的官員？什麼官員？」蕭涅皺著眉問。

「這個就不方便透露給你聽了。」老者回應道：「你只需要記住，是我嚇跑了刑天，救了你一命就行了。」

「老頭！」蕭涅聞言大怒道：「你不提這件事還算罷了，你一提我還真得跟你說道說道！」

「老朽洗耳恭聽。」老者輕輕捋著花白的長鬚笑著說道——顯然，對於蕭涅的無禮，他絲毫沒有生氣。

「本來我有機會幹掉刑天的，結果讓你給攪和了！」蕭涅不滿的說道：「你絕對無法相信到，當時被逼到絕境的我在那一瞬間迸發出多大的能量……咕咚。」

「鳳鳥涅槃時需要多大的能量我真的不清楚。」老者面帶微笑說道：「但是我知道，以你目前的修為，承受不了那能量，也沒有資格駕馭那能量。」

「你憑什麼說我沒有資格？」蕭涅問。

老者回應：「就憑十一年前我以一己之力逼退刑天，保衛了王庭——不然你以為當年他為什麼會乖乖撤退？」

得，說來說去，又回到了對話的原點！對於這種有無限循環趨勢的對話，蕭涅心中很是不滿：看來，這個老頭不太正常，也對，一大把年紀還爬窗台的傢伙，可能正常麼？最近我見的神經病已經夠多了，就不要再招惹這個傢伙了吧。

見蕭涅不再說話，老者從腰裡抽出別在期間的煙袋，悠哉游哉的點了一鍋子……

「屋內禁止吸煙！」沈小猛見狀斥責道，同時扭頭示意老者出去。

接下來的一幕，就讓蕭涅大跌眼鏡了：

老者彷彿聽話的好孩子一般，乖乖的從窗台上爬了下來，一臉委屈的看了擺在電腦桌上的煙灰缸一眼，而後又怯怯的瞅了瞅沈小猛，最後低眉順眼的進了客廳……

「切——！就您這……還，還嚇跑刑天呢？」蕭涅不屑的評論了一句。

老者沒有直接回應蕭涅，只是在客廳裡將口中的煙嘴抽的啪嗒直響。

「這是怎麼個情況？他怎麼會怕你？」蕭涅沉聲問道。

沈小猛一臉八卦的回答：「他不是怕我，他是怕玉衡奶奶。」

「噢——我懂了。」蕭涅一臉恍然道，而後話鋒一轉問：「我的傷是搖光治的麼？」

「嗯！」沈小猛點頭道。

「她人呢？」

「你現在找她？」

沈小猛的回答很奇怪，蕭涅聽得更是糊塗，於是問：「怎麼了？不行麼？」

「恐怕是很難找——因為她已經走了。」

「啊？！走了？！往哪走了？」

「搖光的行蹤，這天下沒人能說的清楚。」沈小猛一臉無奈回應。

蕭涅忽然想到了什麼，於是出聲問道：「那麼，舞妹妹的病治好了？」

「也不能算全好吧……」

「這個老不著調在搞什麼飛機？」蕭涅苦笑道：「我的病治了一半，舞妹妹的病也留個尾巴，神魔大戰之際繼續旅遊——這個搖光腦子裡整天都在想些什麼？」

沈小猛則是一臉崇敬的反駁道：「玉衡奶奶說，搖光奶奶是大智若愚的人，七魁之中，就數她看問題最透徹了……」

「得了吧。」蕭涅撇撇嘴道：「我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

「果然。」沈小猛深看了蕭涅一眼說道。

「果然什麼？」蕭涅心想：自己的腦子是不是也被燒壞了？這完全跟不上小萌同學說話的節奏啊！

「果然只有性格相似的人最容易成為針鋒相對敵人。」沈小猛如此評論蕭涅對搖光長老的輕視。

蕭涅對這個評價不置可否，只是問著自己關心的問題：「舞妹妹現在怎麼樣了？」

「跟著搖光奶奶走了。」沈小猛淡淡的回答。

聽沈小猛說話的語氣，她似乎對程舞的現狀不是特別關心——不對啊，當初程舞受傷的時候小丫頭挺積極的啊——難道說，這個小丫頭真的將對方當潛在情敵了？

第145章 深情

沈小猛很快用低聲的陳述解答了蕭涅的心頭的疑問。

原來，沈小猛此刻已經正式脫離了補天司——此時，她在王庭的身份只是個掛名的衛道司在編軍士，除此之外，再無他職。

而她之所以對程舞持如此態度，自然是因為程舞的真實身份——補天司黑將。

雖然她曾經也是神衛王庭那一最隱秘部門的五大干將之一，但沈小猛卻不知道自己從王庭衛校畢業之後分到鎮北所是司裡的安排——而後她便接觸到了蕭涅，同時也領受了補天司交給她監視蕭涅的任務。也是那個時候，她才嘗試著將自己的分配流向，首戰負傷，蕭涅的真實身份，秘密任務的內容等等線索聯繫了起來。

經過仔細的推理和演算，她便在腦海中得到了一件大事的大概輪廓，而這輪廓包圍的核心，正是蕭涅。

然而隨著她和蕭涅之間感情的逐漸加深，補天司對她的信任程度也在慢慢降低，到了後來，她幾乎接不到涉密程度較高的任務了，所以，補天司對蕭涅的監視效果也因此大打折扣——這就是程舞如此頻繁的出現在鎮北所鎮標所在地的原因，她原本就是過來補沈小猛「變節」之後出現的缺口的。

即便遠離了補天司工作的重心，但是作因為和程舞同屬一司同僚，沈小猛對程舞也算是比較瞭解的，她知道程舞的個性，知道程舞對女媧補天行為的盲目崇拜，對王庭的絕對忠誠，對補天司命令的徹底執行——因此，沈小猛毫不懷疑，程舞會在王庭「需要」的時候，對蕭涅出手。

而沈小猛關心程舞受傷是因為擔心其背後隱藏的陰謀對蕭涅不利，至於身受重傷的程舞能否復原，身體恢復到什麼程度，她其實是不太關心的。

再加上現在自己已經正式脫離了補天司，對於蕭涅究竟是不是「威脅到天道運行的謬誤」這個偽命題也不再相信了……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蕭涅問。

「我希望你替我保留一些珍貴的記憶。」沈小猛說著，指了指客廳道：「袁先生就是王庭派過來清除掉我腦中和補天司有關的所有記憶的。」

「嚇？」蕭涅愣了一愣恍然大悟道：「拿我當移動硬盤轉移資料，可是我現在動彈不得，這移動硬盤不保險啊。」

「袁先生不會清除你的記憶的。」說著，沈小猛臉上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因為你是鳳鳥，你是關係到北辰誕生的關鍵存在。因為你這敏感的身份，所以王庭不敢輕易對你的腦袋開刀——不然的話，就前面幾次事件而言，也足夠袁先生出手修理你的腦袋了。」

蕭涅聞言，想了一想衝著客廳嚷了道：「袁老頭，我知道你能聽到我們二人之間的悄悄話——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啊？你說什麼？我聽不清——這人老了耳朵就是不好使，唉……」這便是老者的回應。

「袁老頭你別裝了。」蕭涅笑著罵道：「當初在王庭的時候，我隔著你八百丈遠扔塊水果皮你都聽得到，甚至連那水果皮是橘子還是香蕉都分辨的出來……」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禮貌呢？袁老頭是你叫的麼？」老者略帶些憤怒的聲音穿透了牆壁，飄進了蕭涅的耳朵，「我也是有名字的！」

「先生貴姓？啊不對，老先生您叫什麼名字啊？」

「明知故問！」老者回應道：「我的表字，就是先生了，至於真名麼——你就沒必要知道了。」

「擦！袁老頭，你可一點也不老實啊——隨便扯這麼一個……」

沈小猛打斷蕭涅的話道：「他的確是被人稱作袁先生的。甚至，就連天樞長老也是如此稱呼的——你在宿衛隊待了那麼久，竟然不知道？」

「擦！當初我還以為是王庭那幫偽君子們玩修養裝高雅才如此稱呼袁老頭的，怎麼可能猜到他的表字就叫『先生』，再說現在都什麼時代了，誰還用表字稱呼別人？」

袁先生的話再次飄了進來：「無論時代怎麼發展，有些傳統的東西總是不能丟的。」

「得了袁先生，我現在沒功夫和您探討傳統文化和禮法的繼承問題。您還是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吧——方才小萌說的話是否屬實呢？」

袁先生回應道：「後生你說什麼？再大點兒聲——！」

「剛才還聽到的，現在就聾了？」蕭涅苦笑著回應：「這個問題有這麼難麼？」

「歲月匆匆催人老，一旦老了，身體各個器官的功用衰退的實在厲害。就拿這耳朵來說吧，好一陣壞一陣的……」

得，這位袁先生還是個滾刀肉，對這個難以回答的問題，無賴一般採取了選擇性失聰來應對。想到這裡，蕭涅便欲起身到客廳追問，奈何他現在連腰都直不起來了！腦袋剛離開枕頭不到一厘米，他便聽到了整條脊椎骨都在骼嘎吱作響——難不成，還真的如搖光所說，我全身的骨頭都燒酥了不成？

沈小猛敏銳的捕捉到了蕭涅的面部表情變化，於是出言寬慰道：「搖光奶奶說了，只要你老老實實安心靜養，營養跟的上，最多兩個月，你便能下地活動了。」

「兩個月？！才能下地？！」蕭涅聞言，幾乎再度暈厥過去：也就是說自己現在這種狀況跟高位截癱病人沒什麼區別嘍？也就是說自己要像個廢人一樣臥床兩個月？那兩個月後，自己又到哪裡去找刑天的蹤跡呢？

沈小猛的臉上同樣滿是悲傷，但她卻用力擠出一個微笑道：「蕭不著調，我記得在衛校上課的時候有位先生曾教導我說『要想獲得勝利，進攻是必要的，防守同樣是必要的；猛獸搏食鷙鳥衝擊是必要的，弭耳俯伏卑飛斂翼同樣也是必要的……』」

這些道理蕭涅當然明白，但是一旦應用到自己身上，他便覺得所有的道理都變的沒有道理了。況且，這個不講道理的世界本身就沒什麼道理可講——舞妹妹被共工毒成了植物人，這才過了幾天就能跟著搖光去周遊世界了；而他只不過被自身覺醒本體的鳳鳥之焰烤了烤，就要當兩個月的廢人？

「世上從來就不曾有過什麼公平，任憑你再不服，也終究逃不過命運之手的作弄。」事到如今，蕭涅終於理解了當初說出這句話之人心中那深深的無奈……

蕭涅臉上所有的表情變化都落在沈小猛的眼中，甚至就連蕭涅的痛苦她也感同身受，只見她紅著雙眼說道：「若是我還有句芒的神力就好了。」

只要沈小猛煙圈一紅，蕭涅就需要馬上變得堅強；即便他現在全身的骨頭都酥了，他也要強撐其小萌頭頂之上那片天空——在這條鐵律的作用之下，蕭涅強裝歡笑說道：「沒事的啦，不就是兩個月嘛——當初我的神力丟了十來年，最後還不是乖乖的回來了？現在這狀況比當初要好上千倍不止呢！所以呢，小萌，你千萬不要擔心，只需要全力應付中考！等你中考完了，正好我的傷勢也恢復的差不多了，到時候咱們正好出去玩……」

「蕭不著調！」沈小猛忍不住打斷蕭涅的話道：「麻煩你用腦子想一想，你都這樣了，我哪裡還有心情去讀書？」

蕭涅不服氣道：「我怎樣了？」說著，左手微微一動，熱風忽起，房門便關上了，而蕭涅貌似對這個小法術的效果很滿意，只聽他說道：「看到了吧，雖然我現在癱瘓在床，但是還遠遠沒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以我的悟性，用不了幾天我就能實現對『空氣局部對流』的精密控制。到時候吃個飯啊，倒杯水啊都不成問題的，而且還像變魔術一樣，多有樂趣。」

即便蕭涅用上了他自認為專業性十足的詞彙，同時也列舉了日常生活中的實例，而且還打了比方，但是沈小猛卻完全不買他的帳：「蕭不著調，若是在平時，我情願被你哄，但是這件事卻是不行！」

「怎麼就不行？」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沈小猛固執的說道：「蕭涅，你為我付出了那麼多，這一次就讓我照顧你一段時間吧。」

「我真的沒事……好吧！就算我有事，但是你的學業可是人生大事——總不能因為我這一受傷，你就放棄中考了吧？」

「誰說我要放棄中考了？」沈小猛道：「共工這件事對我們學校造成的影響也不小，尤其是我們班，我們宿舍，哦，還有江海濤學長……而且，袁先生這一次過來，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幫助受到牽連的同學們進行記憶治療，將共工的影響徹底抹殺；還要對同學們被影響到的學業和課程進行修復——根據王庭的資料記載，經過袁先生的治療，凡人學生考試成績會平均上升十一個百分點——對吧，袁先生？」

「嗯。」袁先生這一次的回答很是迅速，「老朽腹中知識儲備還算的上豐富，想要給那些孩子們腦子裡灌點需要死記硬背的知識還是能做到的。」

「聽到了吧，蕭不著調。」沈小猛笑著說道。

蕭涅聞言，心中感慨無限：為了自己，執著的沈小猛放棄了自己一直堅持的理想，遠離了最接近天道本質的補天司；為了自己，倔強沈小猛放棄了部分記憶，拋卻了這最寶貴的人生財富；為了自己，高傲沈小猛竟然允許別人往自己的腦子裡澆灌些死板的知識，用這種類似作弊的手段取得中考的成功……如此種種，如此深情，自己究竟要怎樣才能報答？千言萬語，最終只化成一聲長歎：「理想，自尊，原則——這些東西，怎能說放棄就放棄呢？」

沈小猛卻是直接適應了蕭涅這跳躍性極強的對白，她盯著蕭涅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一字一頓的說道：「這些東西跟某個傢伙相比，微不足道……」

第146章 篡改

沈小猛口中所說的「某個傢伙」，當然就是蕭涅。

蕭涅也明白沈小猛對自己的感情，而且這也不是沈小猛第一次向自己表明心跡了。最初的時候，蕭涅還以為沈小猛對自己所謂的「愛」只不過是依賴感罷了，再加上二人在一起生活這麼久，這份依賴在時間裡慢慢發酵，自然會轉化成一種莫名的情愫。

然而蕭涅沒有想到的是經過沈小猛個人愛情觀的引導，這種難以名狀的情感，竟然被引至了愛情的方向。而且，從沈小猛數次表白措辭的激烈程度和為這份愛的付出推斷，想把她從那條路上拉回來的難度堪比登天。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蕭涅更說不出拒絕沈小猛的話——沈小猛已經丟了補天司的工作，還要被迫接受所謂的記憶「治療」，這時候自己若是再澆上一盆冷水的話，肯定會給小丫頭的心靈造成難以修復的創傷，甚至，不排除小丫頭從此走上變態之路的可能——變態的腹黑毒舌女，那種生物只想想就讓人覺得恐怖……

於是，蕭涅便冒出了一身冷汗。

人，愈是執著，便愈是容易走向極端；毫無疑問，沈小猛是倔強的，執著的……

罷了！我蕭涅拿小萌當妹妹，但她又不是我的親妹妹！小萌年紀是很小，但是總會有長大的一天嘛！畏首畏尾可不是我「混不吝蕭涅」的處事作風！

就像沈小猛所說的，「某些東西真的不值一提」——在小萌的深情面前，即便背上「妹控」之名又如何？在小萌的執著面前，坐實「蘿莉控」的怪叔叔屬性又如何？我混不吝蕭涅偏偏就是要開始這段驚天地泣鬼神的感情誰又能奈我何？！

「蕭不著調，你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的到底在想什麼？」沈小猛的話將蕭涅拉回了現實。

「咳咳——沒什麼。」蕭涅一臉尷尬的咧咧嘴，忽然話鋒一轉道：「小萌，快些長大吧……」

「嘶——」沈小猛聞言到吸一口涼氣，愣了一愣將小手貼在蕭涅的額頭上秀眉微蹙問：「蕭不著調，你是不是發燒了？說的話真是越來越不著調啦！」

畢竟隔牆有耳，蕭涅也不想把話說的太肉麻太直白，只是緩緩點了一下腦袋道：「嗯，而且燒的還很厲害……」

這時，袁先生的聲音再次傳來：「小猛，時間差不多了——你也該接受治療了。」

沈小猛看了躺在床上的蕭涅一眼而後扭頭向外說道：「在您清洗我的記憶的時候，誰照顧蕭不著調呢？」

「放心吧，治療過程很短暫的。」袁先生邁著方步隨聲而至，「而且，我只需要分出部分精力替你治療便好，用剩下的部分替你看著蕭涅——足夠了。」

蕭涅聞言急忙道：「不不不，袁老……先生，您還是全力替小萌修改記憶吧，萬一出了什麼差池，讓小萌變成了變成了傻姑可就不太好了……當然，我不是不相信您的實力，可是咱們在工作的時候都應該全力以赴確保萬無一失才是，更何況您的工種屬於稍一疏忽就讓人變白癡的高危職業——當然，危險的不是您，而是您的顧客。」

袁先生聽罷了然一笑，輕捋長髯道：「蕭涅，老朽的醫術還是靠得住的——你若不信，我可以跟你說一個具體的病例。」

「誰？」

「你的好友，焦浩然。」

「噢——我記起來了！」蕭涅恍然道：「當初清除焦胖子腦中關於柳媚兒的記憶的人就是你吧？你……你就是張墨玄口中的『那位大人』！」

袁先生微笑著點頭承認，同時繼續給蕭涅吃定心丸：「而且，當初老朽給焦浩然治療的時候，同時還在替其餘四百一十三人進行著記憶修改。」

以蕭涅對焦浩然的觀察結果來看，焦胖子的治療效果不錯，但是現在輪到沈小猛了，蕭涅卻很是不放心袁老頭的技術。袁先生越是自誇自己的本事如何了得，蕭涅便越是覺得這個傢伙像個招搖撞騙的庸醫，蕭涅一直相信一首打油詩——「本事到家不用誇，狂吠之犬狗無尖牙。戰場總是哀兵勝，裝X過分終被殺。」——所以他覺得，還是得給袁老頭施加點壓力，讓他對即將展開的工作重視重視再重視……

於是，蕭涅眼睛一輪說道：「我想，玉衡姐姐也不會希望『失憶』這種狗血的悲劇情節發生在她視若己出的沈小猛身上的。」

果然，此話一出，袁先生臉上的表情頓時嚴肅了許多，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氣，而後點了點頭說道：「小萌，你找個椅子坐下吧。」

沈小猛依言坐好後便聽到袁先生沉聲道：「閉上眼睛。」

臨閉上眼睛之前，沈小猛特意看了蕭涅一眼，同時，留給他一個淺淺的微笑。

蕭涅則是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那雙清澈的眸子緩緩閉合，看著那被長長的睫毛勾畫出的一雙黑色月牙兒出現在那張略帶些稚嫩的俏臉之上。他從心底希望，當那雙彎彎的月牙兒再次打開的時候，沈小猛依舊能認得自己……

旋即，蕭涅將目光落到袁老頭的身上，只見他調整好呼吸之後，也緩緩閉上了雙眼，同時伸出左手，虛按在沈小猛的頭頂之上，霎那之間，袁先生左手手心內暈黃色光芒大盛，幾乎是在一瞬之間便將袁先生和沈小猛包裹在其中……

一刻鐘之後，那一團黃色光暈才慢慢衰退，漸漸的，袁先生那瘦骨嶙峋的身形越來越清晰，最後暈黃色光團終於徹底熄滅，這時，袁先生才慢慢的放下了自己的左手。

而被他治療過的沈小猛，則依然閉著眼睛斜靠在椅背之上——好似睡熟了一般。

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鐘，沈小猛卻仍不見轉醒，蕭涅見狀輕聲問道：「好了？」

袁先生一臉疲憊的點點頭道：「算是吧。」

「擦！什麼叫『算』？！」蕭涅壓著嗓子喝問，彷彿生怕把沈小猛吵醒一般。

袁先生回頭看了沈小猛一眼道：「蕭涅，若你將來有機會進入小猛的夢中，近距離接觸到她的靈魂，便會知道他對你的感情是多麼深了。」

「嚇？什麼意思？您能不能說的通俗易懂一點？」

袁先生先是歎了口氣，吊了吊蕭涅的胃口，而後才徐徐說道：「若是不考慮你的存在，我要清楚掉小猛對於補天司的記憶可謂是易如反掌，但是正因為有你的存在，才讓這項原本簡單的工作變得無比複雜。」袁先生頓了一頓接著說道：「你要知道，小猛對你的感情之所以能有最終的結果，是因為她在補天司的命令和對你的感情之間的做出了抉擇——然而在那抉擇之前呢？她每對你的感情深一分，便要同自身背負的使命戰鬥一次；每對你的愛意濃一分，就要在矛盾中掙扎一次……經過無數次的戰鬥和無數次的糾結，她的感情之花才慢慢結晶成型……」

蕭涅想了想還是說道：「其實，你可以將我留在小萌腦中的一切記憶順帶清除的。」

袁先生則搖了搖頭道：「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你留在她人生中記憶的烙印實在是太過深刻了，甚至融進了她的靈魂，若是把你也洗掉，小猛恐怕就將變成一具空無靈魂的驅殼了。」

「那你是怎麼解決的？」蕭涅皺眉問。

「自然是用替代法。」

「替代法？」

「便是將補天司這一個詞彙變成一個標籤，而後換掉這個標籤，讓其變成另一個全新的記憶載體——當然這個載體和小猛對你的感情亦要處於永恆對立的狀態……」

蕭涅理解了片刻後說道：「也就是說，你不是清洗掉了小萌的記憶，而是篡改了她的記憶？在這全新的記憶裡，沒有補天司，但是有另外一個什麼東西阻止我們兩個走到一起，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最大障礙——我這麼理解沒錯吧。」

袁先生點點頭道：「還算正確。」

「擦！」蕭涅再次對這種模稜兩可的答案表示了自己的憤怒，「又是還算——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用什麼東西替代了補天司？」

袁先生搖頭道：「以後，你終究會知道的。」

「病人的家屬擁有知情權！」蕭涅道。

「很抱歉，在我這裡這個規矩不適用。」袁先生又耍其了無賴，旋即打了個哈欠道：「做了一個大手術，老朽也累了——唉，這人一旦老了，精神就是不濟。」

蕭涅被袁老頭氣的直咬牙，然而他現在也就只能咬咬牙表達自己的不滿了，若是自己還能動，他一定要跳起來將袁老頭那全禿的腦袋敲成「我佛如來的潮系髮型」——唉，說到底，還是自己實力不濟，若自己再強悍上一些，怎麼會被鳳鳥火焰灼傷？若是自己再強大一些，怎麼可能任由王庭這幫傢伙肆意篡改沈小猛的記憶？——事到如今，卻是只能咬碎牙齒往肚裡嚥了……

袁先生看到沈小猛已經在慢慢轉醒了，於是囑咐了蕭涅一句：「以後，如果沒有十分的必要，最好還是不要在小猛面前提及『補天司』這三個字了。」說罷，背起雙手弓著腰便向門外走去，再加上其別在腰帶中的那個煙袋，活脫脫一個下地歸家的老農形象……

良久，沈小猛終於緩緩甦醒過來，她先是皺著眉頭仔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最終將目光鎖定在蕭涅的身上，一臉歉然的說道：「哎呀！我怎麼睡著了？！真是可惡！還說要照顧蕭不著調你呢！」——聽她說話的語和內容，彷彿袁先生根本不曾來過……

得，我的小萌被人按下了「重置」按鈕，不過還好，這次「回檔」回得並不是特別嚴重……

第147章 始終

接下來的幾天，蕭涅的養病生涯便正式開始了。

為了不讓父母擔心，蕭涅違心的編了個謊話，說自己要去北方草原上旅遊一圈，順帶看看能不能謀到一個風電場的工作。為了增加這個善意的謊言的可信度，他還請好友焦浩然幫他P了一張以風力發電機為背景的照片發給了母親……

在蕭涅養病期間，幾個好兄弟曾多次造訪。

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幾個的探病之行卻更像是曲藝團的慰問演出，而演出的主要形式便是群口相聲。

也就是在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幾個對蕭涅奇怪的病症還有點好奇心，但是這好奇也沒能持續多長時間，因為就在他們第二次探病的時候，就把動彈不得的蕭涅扔到了一邊——王動，焦浩然，夏若傑三個人聚到一塊開始斗地主，因為沒有了賭壇聖手畢風的存在，幾個人倒也是互有輸贏，打牌打的不亦樂乎——用沈小猛的話說，那就是「蕭不著調，他們把咱家當成免費的棋牌室啦！」

對於沈小猛諷刺性的評論，蕭涅只用一聲歎息回應：「好基友之間的深厚感情，你作為女人是永遠都不會懂的。」……

除此之外，鎮北所也曾數次派人來探望蕭涅。

其中，張墨玄是第一個來的——這一點倒是讓蕭涅頗為意外，他本以為楚蕾楚大美女會拔得頭籌的。

但是等到張墨玄一開口，蕭涅便理解張墨玄為何會如此心急了，因為他急於告知蕭涅，自己體內被蕭涅種下的「火蠱」已經被搖光長老解掉了——「火蠱」二字，便是搖光對於那些火種的專業稱謂。

對於這個結果，蕭涅也沒有流露出多少失望，只是順坡下驢道：「我本就沒打算趁機要挾小玄子你，當時之所以會發生這樣的不幸，那完全是因為誤傷——就讓我們雙方本著寬容的態度將這陳舊的一頁翻過，將目光投向更加光明的未來吧！」

當然，通過張墨玄的這僅有的一次來訪，蕭涅也是有所收穫的：

比如，蕭涅就是從張墨玄口中得知：神魔大戰進入了短暫休戰期，直接的原因就是因為魔將共工的意外陣亡；可能是因為刑天的指揮不力，鎮北所戰場的魔族指揮官也換人了，至於換成了誰，便是張墨玄口中的「一級機密」了……

另外，蕭涅還得知搖光並沒有替白□取出深埋在體內的「火蠱」，理由是白□濫用神力，體內空間次序發生了嚴重的扭曲，對於這種上古神力摻雜著當代高科技為病情誘因的疑難雜症，搖光表示她暫時也無能為力——除非，白□願意陪著她去旅遊……

而對於搖光的提議，白□則毫不猶豫選擇了拒絕——根據張墨玄自己的分析，白□拒絕的原因是因為白□和程舞的兄妹關係太過緊張……

緊跟著張墨玄來探望蕭涅的，便是楚蕾了。

楚蕾是拎著大包小包過來探病的，但是她拎過來的既不是營養品，也不是水果，而是一堆護膚品……

當那些精緻的包裝剛映入蕭涅眼簾的時候，他便覺得那些東西似曾相識，等到一瞭解才知道——那些大包小包的儘是自己給程舞買的護膚品……

而且，護膚品中的絕大部分還都沒有開封，顯然，因為程舞的突然受傷，她還沒有來得及使用那些護膚品……

按說，送出去的禮物就沒有再收回的道理，但是楚蕾說之所以退還這些東西，倒不是因為程舞不喜歡，而是搖光長老的強制命令——在搖光看來，世界上至頂的良藥，便是人體自身的循環系統，只要引導得當，這完美的生物循環會排出一切不利於人體本身的毒素。

在搖光的眼裡，所有的外部藥品全都等同於毒藥；搖光認為，要想讓自己皮膚變好，最應該做的就是改掉不良的生活習慣以實現生命本身的自我優化，而將各種護膚品化妝品塗抹於體表的做法，無異於用王水去蝕平鐵塊表面的斑斑銹跡……

對於搖光獨特的養生建議，蕭涅不是很感冒，他比較關心的是程舞留給自己的一張字條：一張八開紙上只寫了四個歪歪斜斜的大字：「謝謝，再回！」——蕭涅推斷，沒上過學的程舞識字不多文化有限，因為她竟然連「再會」的「會」字都寫錯了……

至於這些退還回來的護膚品麼，蕭涅就選擇了再利用，他本想二一添作五給楚蕾和沈小猛平分掉，奈何楚蕾卻對搖光的觀點有些盲目的迷信，所以她只是象徵性的要了一點兒，剩下的，則一股腦的變成了沈小猛的私人收藏……

送走楚蕾之後，蕭涅和沈小猛展開了一段對話：

蕭涅道：「小萌啊，我總有一種感覺，接下來的旅行就好像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一般。」

沈小猛則回應：「當初定下旅行計劃的不是你自己麼？怎麼又變成冥冥之中的安排了？難道說你要反悔不成？」——從沈小猛緊張的語氣推斷，她對這一次旅行很在乎。

「當然不是！」蕭涅苦笑道：「我當然知道那是我自己做出的決定，也會對自己的決定負責，無論前路多麼難行，我都會走下去的——只是你想想看，最近一段時間圍繞著我的怪事是不是有點太多了，從柳媚兒開始到接下來的丹丹，而後是邱青青，再往後又是共工，大事一件緊接著一件，而且對手一次比一次厲害；神衛王庭，滅神聯盟，魔族高手接連現世，也把這塊地界折騰的夠嗆，更是讓大隱於市的我完全浮出了水面——就在我不勝其煩的時候，愛四處旅行的搖光出現了，給了我一個可以『跑路』的心理暗示！不，在這之前，邱青青就曾經用自己的方式給過我暗示，而這暗示同樣是擺脫當下定居的生活狀態，去尋找另一種全新的在路上的感覺……」

「我只知道，人是最容易被自己欺騙和催眠的動物。」沈小猛道：「他們會用眼前發生的一切去佐證心中的謬論，以讓自己那可笑的結論變的合理。」——毒舌小萌不出口則已，一出口就讓蕭涅徹底啞口無言了。

「啪啪啪！」——就在蕭涅苦笑無言的時候，一陣清脆的掌聲傳來，緊隨著掌聲的，是一聲婉轉撩人的稱讚：「小妹妹的話，精闢之極！」

「柳媚兒？」拋開那獨特的聲線不談，僅通過對方身上特殊的靈息波動，蕭涅便猜出了來者的身份。

「你的心裡果然是有姐姐的一席之地的。」柳媚兒婉轉的聲音傳來，「姐姐還沒現身，你就認出姐姐來了，姐姐欣慰的很啊。」

蕭涅回應道：「我勸柳大美女還是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我之所以能準確感知出你的身份，是因為我已經步入了天元層。」

「嘻嘻。」伴隨著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柳媚兒婀娜的身段出現在沈蕭二人面前，只見她掩口笑道：「天元層？如個廢人一般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天元層覺醒者麼？」

蕭涅還沒反駁柳媚兒的諷刺便被沈小猛搶白了，只聽她冷聲問道：「你就是柳媚兒？」

「咯咯——」柳媚兒聞言又是嫵媚的一笑道：「如假包換！」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沈小猛冷聲道：「竟然連訛獸都能用『如假包換』這個詞了！我是該說這個世界太荒謬呢？還是該說你這個女人臉皮太厚太無恥呢？」

「喲呵——真是想不到蕭帥哥身邊還有這麼一位牙尖嘴利的小美女陪伴呢。」柳媚兒杏眼一彎電了蕭涅一下後才繼續對沈小猛說道：「可是姐姐得提醒小妹妹你，女人嘴太毒是很討人厭的，不過以小妹妹的面相來看，清純的面容搭配狠辣的言辭確實別有一番風味。」

「哼哼！」沈小猛冷笑道：「總好過某人口蜜腹劍蠱惑人心——逆耳的良言雖然刺痛人心，但能勸人迷途知返；甜言蜜語讓人沉醉，卻會將人帶進萬劫不復的地獄深淵。」

如果蕭涅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沈小猛第一次見到柳媚兒的廬山真面目，然而就是這第一次真容相見，兩個素未謀面的人就掐了起來——蕭涅可不想讓這種情況持續下去，因為他明白兩個女人死掐的結果就是毫無結果！而蕭涅又知道，刑天都要走了，柳媚兒突然來訪應有他事，於是出聲道：「柳大美女，你今天來這裡來的目的不是為了和我家小萌拌嘴吧？」

「呦呦，還你家小萌呢，真是讓姐姐我嫉妒萬分呢。」柳媚兒嗔了蕭涅一眼道。

「說正事！」蕭涅無可奈何一笑道。

柳媚兒又是嫣然一笑道：「哪有什麼正事，只是姐姐我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所以特意來看看蕭弟弟你，順便和蕭弟弟道別嘍。」

蕭涅注意到了柳媚兒對自己稱謂的變化，於是說道：「咱倆有那麼親近麼？再說了你不是刑天的人麼？跟我以姐弟相稱不怕刑天猜忌你麼？」

「不要提那個榆木疙瘩了。」柳媚兒鼓著腮幫子道：「他不知道著了什麼魔，非得要至你於死地，還說這裡有高人保護你，不宜下手——唉，姐姐現在算是知道什麼叫『盛名難副』啦，傳言中天不怕地不怕的刑天，也不過如此嘛！」

「等等！」蕭涅似乎聽出了什麼，於是出聲問道：「你是說，刑天離開這裡的原因不是因為戰局不利，而是要趁我離開此地後找機會於我的旅途之上截殺於我？」

「姐姐可沒有這麼說過。」柳媚兒笑著否認道：「都是蕭弟弟自己聰明猜出來的！哎呦，不說啦，不說啦，再說就把旁邊這位小美女氣炸啦——那麼，姐姐就走啦。」

其實，柳媚兒並沒有說什麼太過火的話，只是因為她的神態和語氣偏偏讓沈小猛感覺到只要蕭涅跟她對一句話，就讓自己心中怒氣更盛一分……

柳媚兒的身影消失在二人視線中之前，她給沈小猛留下這樣一句話：「小妹妹，善妒可不是個好習慣哦。要做鳳鳥的小女朋友，你總得學會接受她人才對——因為，你並不是和其相配的凰鳥……」

沉默片刻之後，沈小猛忽然問：「蕭不著調，咱們，還去旅遊嗎？」

「去啊！為什麼不去？！」蕭涅反問道。

「可是，魔將刑天……」

「刑天？」蕭涅冷哼一聲道：「我還正愁找不到他呢！他偏偏要自己撞過來，看著吧，等再見面的時候，我一定得教會他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

【第一卷終】第二卷《地有界情無疆》更精彩！

第二卷《地有界情無疆》

第一章 將啟程

眼看明天就要啟程了，可躺在床上的沈小猛還是不怎麼放心，輾轉反側睡不著覺，於是她索性坐了起來沖客廳嚷了一句：「蕭不著調，相機帶了麼？」

「帶了帶了！」蕭涅的聲音飄了進來。

「你在客廳幹什麼呢？」

「還能幹什麼？」蕭涅再次回應道：「進行恢復性訓練唄。」

「你說什麼？！」沈小猛聞言，噌的一下竄了起來，顧不上穿拖鞋就衝到了客廳，她邊走邊說道：「方醫生不是說了麼？每天的恢復性鍛煉強度要適中，過量的訓練對你的傷情不但無益反而有害……」

「知道啦知道啦。」蕭涅說著，慢慢停下了原地高抬腿的動作，嘴裡卻嘟囔道：「我又不是玻璃人。」

「前些日子你的身體狀況比玻璃人還脆弱！」沈小猛叉著腰道：「嗯！這才剛剛好了沒兩天，你就又閒不住啦。」

「我就有這麼不堪麼？」蕭涅苦著臉道：「我發現，你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像我媽……」

「那是自然。」沈小猛一臉自豪說道：「在前兩個月裡，我可是真的把你當成新生嬰兒一樣照顧的……」

「打住打住！」蕭涅臉上的表情可謂是忽明忽暗精彩至極，「以後沒事的話，就不要再提那兩個月了，那簡直是我人生歲月裡最黑暗的一段時間……」

蕭涅剛剛度過的這段恢復期確實是不堪回首：他的神性是守護，本該竭盡自己所能為身邊的人撐起一片天空，然而在剛剛過去的那兩個多月的時間裡，蕭涅這根受傷的擎天之柱卻只能像個廢物一樣在一旁看著年幼的沈小猛用瘦弱的肩膀撐起這個家……

一想到這裡，蕭涅就心如刀絞。

尤其是在他剛受傷的那幾天，蕭涅的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吃飯要靠人一勺一勺的喂，翻身要靠人一點一點的幫，甚至連洗澡如廁這一類的事情，他都要靠沈小猛這個仍在上初中的女孩幫忙——在這兩件事上，蕭涅完全體會不到所謂的香艷和曖昧，在他的心中，只有深深的羞恥——也是因為經歷了這件事，蕭涅才真正明白了：有的時候，選擇活著真的比選擇死亡更需要勇氣……

或許是因為實在難以忍受這種苟且屈辱的生活狀態，受傷十天之後，蕭涅便能自行下地進行簡單的活動了——如果搖光當時在場的話，肯定會感歎在蕭涅的身上再次發生了奇跡——可惜，當時搖光並不在場，唯一和蕭涅分享這涅槃重生之喜悅的，就只有沈小猛。

又過了兩個星期，蕭涅就重新具備了生活自理的能力——而這個時候，沈小猛卻沒表現出什麼狂喜之情，因為搖光那句「欲速則不達」的囑托忽然出現在她的腦海，因為害怕蕭涅落下什麼後遺症，所以她特意跑到鎮北所裡就蕭涅這種情況詢問了鎮北所第一聖手，方霸王。

方霸王聞言立刻就趕到了蕭涅身邊。

面對來勢洶洶的方霸王，蕭涅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當時看到自己的眼神——就好似雜交水稻之父在試驗田又發現了兩棵穗大粒足的最新品種一般。

於是，接下來的恢復期，就間接變成了方霸王的試驗期，蕭涅也不幸淪為了他手中的小白鼠——不過從結果上來看，蕭涅這隻小白鼠是相當幸運的，因為在方霸王的指導下，僅僅兩個星期之後，蕭涅就幾乎完全恢復了自己的運動能力。

然而當時方霸王並不認同蕭涅的骨骼狀況能負擔的起他的過激動作，同時也對這個醫學試驗的結果很不滿意——這其中，影響方霸王判斷的最直接原因就是張墨玄對於這個醫學試驗的結果很不滿意，因為他覺得，沒有蕭涅到處惹事的時光實在是太短暫了！在張墨玄的眼裡，只要蕭涅不惹事，就連神魔之戰都可稱得上是一種獨特的放鬆方式，是愜意而輕鬆的休閒時光……

蕭涅卻不太關心張墨玄和方霸王怎麼想，因為他堅信，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自身的身體狀態。所以只要身邊沒人看著，蕭涅就會進行大量的鍛煉，其中有一次，他甚至在深夜時分飛到了西部山區腳下，用整夜的時間徒步翻過了七座山峰——當然，事後自然免不了要被沈小猛狂訓一頓。

但是，蕭涅很快就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撫平了沈小猛心中的怒氣。

那是在沈小猛中考的兩天，蕭涅親自下廚為她準備了一系列的蕭氏考試專用餐，不但營養豐富，而且味道爽口，最重要的是還有消暑功效。這些用心烹飪的飯菜，也給在炎炎夏日裡參加考試的沈小猛提供了十足的動力——或許是這「蕭氏考試專用餐」的特殊功效，在家休學近兩個月的沈小猛的考試成績卻十分理想，至於具體理想到什麼程度，就要等最後正式成績出來之後再做定論。而蕭涅之所以覺得沈小猛考的不錯的原因便是沈小猛對著標準答案那一臉滿意的笑容……

沈小猛中考完畢之後，蕭涅鍾愛的荷蘭隊在歐洲杯的賽事中小組墊底被淘汰出局——於是蕭涅決定，提前開始這次長途旅行。

對於蕭涅來說，旅行的準備工作很容易做，只要帶上健康的身體和鼓鼓的錢包就足夠了；而沈小猛卻認為，既然是長途旅行，就要準備一切有可能用得著的東西，比如換洗的衣物啦，比如日常生活用品啦，比如自己的有效證件啦，比如電腦和相機啦——這次沈小猛帶上的相機，便是邱青青留下的那一套相當專業的攝錄設備……

「啊！蕭不著調！我想起來啦，三腳架還沒帶上！」沈小猛忽然說道。

蕭涅苦笑著回應：「咱們是出去玩，又不是搞攝影采風，又不打算拍下沿途風景曬到微博上得瑟——帶三腳架幹什麼，怪沉的。」

「反正咱們的背包已經很沉了，也不在乎多這一個三腳架啦。」沈小猛說著，光著腳就屋去取出來了那個半人多高的三腳架。

「這玩意這麼大……怎麼裝？」

「能伸縮的！」沈小猛汗顏解釋道。

「好吧。」蕭涅撓頭道：「我承認在家憋了兩個來月把我憋傻了。」

「某人方才剛說過，不再提那兩個月的。」沈小猛提醒道：「而且，某人所說的話也嚴重違背了事實，因為某人總是在半夜溜出去鍛煉，要麼飛到一百多公里之外去徒步爬山，要麼溜到荒郊野外用赤炎炮練習打靶，要麼跑到三環路上做環城跑……」

「咳咳。」蕭涅一臉尷尬道：「這你都知道啊。」

「當然知道！知道某人患上了多動症，我晚上還能睡踏實嗎？」

蕭涅沉默片刻，忽然伸出雙手扶住沈小猛的肩膀——因為是盛夏時節，所以沈小猛在家裡只穿著吊帶背心，所以蕭涅的雙手不可避免的和沈小猛的香肩來了一次親密接觸——只聽蕭涅由衷感激道：「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

「你……你這是怎麼啦？突然說這樣的話……」

「哈哈！」蕭涅笑道：「看來，我家小萌只習慣同不著調的我交談，只要這對話稍微靠譜一點，我家小萌就會臉紅。」

「誰……誰臉紅啦？」沈小猛抵賴道：「天氣很熱你不知道麼？」

「不知不覺，我家小萌都被我養成傲嬌屬性了啊。」蕭涅鬆開雙手打趣道。

「蕭不著調！」面對蕭涅一而再再而三的調戲，沈小猛終於忍無可忍，無比生猛的回應道：「我拜託你了，若是有賊心沒賊膽的話，就不要再學那些18X遊戲裡男主角們說話的語氣啦！因為你根本沒那個實力，你看看那些無恥男主們，什麼傲嬌啊腹黑啊毒舌啊電波啊，還不是見一個推一個——而你呢？你敢推倒我嗎？」

「呃——這個……」一到關鍵時刻，蕭涅又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大病初癒，身子骨還不夠硬朗啊——再說了，古人有雲，色乃刮骨的鋼刀……」

「某人剛才還說……」

蕭涅急忙打斷沈小猛的話道：「啊！我忽然想起來，手機充電器沒帶！」

「誰說的？」沈小猛反駁道：「就在那個黃色旅行包的外兜裡呢。」

「那……火車票帶了沒？」

「帶了啊——如果連這種東西都忘帶的話，咱們就不用去旅行啦！」

「唉——還是經濟實力不濟啊，飛機都坐不起。」

沈小猛想了想說道：「處決共工的話，應該能從王庭得到一筆為數不少的懸賞金吧？——我記得魔族大部分將領都是身背通緝令的，戰鬥能力越強的魔將，懸賞金額越高。」——至此，話題重心再一次被蕭涅成功轉移。

「唉！」蕭涅歎氣道：「一提這事兒我就一肚子氣！張墨玄那隻鐵公雞，非但剋扣了我大部分的賞金不說，還想趁機勒索我一筆，說什麼向上疏通關係撤銷我身上的《弒神通緝令》要花錢啊，說什麼維修這間鋼架結構受到嚴重傷害的房屋需要花錢啊，說什麼安撫被共工嚴重傷害的學生們需要用錢啊——按他的意思，我若是拿了這筆錢，就得背著通緝令上路，就得住這間隨時可能垮塌的危房，就成了給祖國未來花朵留下心理陰影的兇手……」

「那……」沈小猛打斷蕭涅的訴苦道：「咱們這次一共賺了多少？」

「嚇？」蕭涅聞言一愣道：「張墨玄說把剩餘賞金交到你的手上了啊——他過來送錢的時候我還癱在床上呢！」

「沒有啊！」沈小猛一臉無辜道：「我從來不曾從鎮將那裡領到過一分錢——就連我將近兩年的工資他都一直拖欠未發……」

「擦！不是吧！」蕭涅仰天長歎道：「張墨玄，你也太狠了吧，連我僅剩的五百零七毛也要黑掉？？！！」

第二章 黑衣人

無論任何時候，清晨還是深夜，正午還是傍晚，火車站永遠都是整個城市人員最密集的地點，沒有之一。

就拿現在來說，天還濛濛亮，火車站前的廣場上已是人潮湧動：買票的，進站的，出站的，送人的，乞討的，各色人等混雜在一起，如遷徙洄游的魚群一般，構成了這個人口大國獨特的景觀。

雖然廣場上的行人很多，但這裡的秩序卻並不混亂，因為大家都在循著符合自己目的的運動路線行進著，看似混亂不堪，實則有序可循。

這時，忽然出現了幾個搗亂的傢伙，將廣場上的秩序打破了。

那是幾個身形瘦小的黑衣人正逆流而上，就仿若大規模魚群之中總會有那麼幾尾小魚到處亂竄一般，亂竄的結果就是，他們的運動軌跡明顯打破了其中的和諧，不時便會和迎面走來的行人發生碰撞，偶爾遇到脾氣大的，還會引發幾句口角。

好在來火車站的絕大多數人都在趕時間，所以也沒人跟這幾個哪人多往哪擠的傢伙過分的糾纏下去，所以這幾個人的詭異的舉動，一直沒有被制止。

就在這個時候，蕭涅和沈小猛也下了出租車，出現在了站前廣場上。

「小萌，你四處張望看什麼呢？」蕭涅皺著眉頭問：「跟個剛進城的土妞兒似的。」

「看看廣場上有沒有服務人員？」

「什麼……服務人員？」蕭涅特意在「服務」二字上加重了語氣——蕭涅曾是個純情大學生的時候，每次到火車站，總會有那麼幾個大嬸神情曖昧的問他「靚仔，需要服務麼」……

「就是幫咱們背行李將咱們送上車的……」——顯然，蕭涅想多了。

「那叫工作人員……」蕭涅糾正道：「找他們做什麼？雇他們拉行李太貴了。」

「電視新聞裡說，是免費的。」沈小猛反駁道。

「從嚴格意義上講，按照鐵路系統的條例規定，的確應該有工作人員或者志願者替乘客免費拉行李進站——但是呢，現實和電視新聞是有差別的，『工作人員』數量太少，所以他們永遠都處在工作狀態，永遠都處在替別人扛行李的狀態，根本輪不到咱們；至於志願者嘛，現在又不是評選文明城市，又不是春運高峰，更不會有各路新聞媒體對火車站的關注，所以咱們是找不到那種季節性生物的！」

沈小猛指了指堆成山丘一般的行李堆道：「不要告訴我，你打算一個人把它們背上車？」

蕭涅聳聳肩道：「可不就是我扛著唄！」說著，將那個最鼓最重最大的旅行包拎了起來，順勢就要送到自己的肩膀上。

「不行！」沈小猛慌忙摁住了蕭涅的胳膊，焦急的說道：「本來呢，讓你將這些行李扛下樓來就已經超過今天的運動量了，再背上車……」

「我有那麼弱麼？」蕭涅說著，手腕一翻，輕鬆繞過了沈小猛的小手，順勢將背包扛到了肩上，從動作流暢程度上看，這種程度對蕭涅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看著蕭涅一臉的輕鬆加愉快，沈小猛知道再阻止他已經晚了，而且在這種公共場合兩個人爭論起來也不像話，所以她只能無奈的攤攤手，繼而也背起了另一個雙肩包。

「這才乖嘛！」蕭涅一邊稱讚，一邊轉過身來低下頭，替沈小猛調了調背帶的鬆緊程度。

當蕭涅再次直起腰來，準備繼續增加負重的時候，卻發現廣場上的氣氛，悄然有了變化。

數個身著黑衣，帶著黑色墨鏡的精瘦身影，正不緊不慢的朝自己這邊圍了上來。

那幾個人的步伐雖然不是很快，但是每一步都分外有力——週身都散發出彷彿圍攻獵物的狼群般的森然氣勢。

而蕭涅也只是愣了一愣，旋即神色便恢復了正常，繼續著自己拎行李的動作——他同樣帶著一副深灰色近視鏡，半透明的鏡片很好的掩飾了眼神的細微變化。

而此時，沈小猛也發現了這幾個行蹤詭異的怪人，剛想說些什麼，卻被蕭涅阻止了。

只聽蕭涅說道：「我就說嘛，不讓你帶這麼多東西的——現在知道不聽老人言的嚴重後果了吧？」

藉著遞給沈小猛行李的動作，蕭涅湊近沈小猛耳邊輕聲道：「稍安勿躁，靜觀其變。」

可沈小猛此時卻很難做到「靜觀其變」，因為這次的旅行對她來說太為重要，她可不想這旅行的剛一開始就被某些人破壞掉，於是，那雙彎彎的眉毛，也就漸漸皺了起來。

幾十秒的功夫，黑衣人便行到了蕭沈二人身邊，並且通過合理的站位將二人圍了起來。

蕭涅這時候細數了一下，對方一共有六個人，其中能感知到靈息波動的覺醒者為三人，而且，這三個人的修為品階，都已經達到了躍淵層；至於剩下的那三個，蕭涅暫時還不能確定他們是使用了隱息結界還是說這三個傢伙的修為高過自己——亦或者，他們就是凡人。

但不管怎麼說，這六個人顯然都曾接受過嚴格的訓練——這一點，可以從他們合理的圍堵站位上推斷出來：其中，三個躍淵層的覺醒者是負責圍堵蕭涅的，兩前一後；另有一個人則負責沈小猛，直接堵在了她的正前方；至於剩下的兩個人，則佈置在包圍圈的外圍，看樣子是要防止蕭沈二人的逃跑。

可是，蕭涅卻從未想過逃跑。

憋了這麼久，他早就想活動活動了——再忍下去，自己就要銹掉了。

「哥幾位，行李我們自己背的完。」蕭涅笑著說道：「前幾天網上早就曝光了，說有那麼一夥人強行替乘客拎包收取高額服務費——我想，不會就是在說你們幾個吧？」

黑衣人沉默應對——便是這無言的沉默，讓周圍的氣氛更加緊張了。

「我正告你們幾位，我可是練過散打的，還曾取得過市民馬拉松大會的亞軍！」蕭涅臉上的表情仍是微笑，「你們若是想搶包，可是找錯對象了。」

黑衣人還是沒有理他，只是站在外圍的那兩位卻開始活動腳腕了，似乎，他們真的有意同蕭涅來一場跑酷比賽。

沈小猛則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道：「你們幾個到底打算幹什麼？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姑奶奶可沒有功夫陪你們在這兒玩兒行為藝術。」

蕭涅道：「小萌啊，你一個女孩子家，不要老是屁來屁去的——影響多不好！這種髒活，還是我來。」只聽他頓了一頓說道：「你們幾個，有屁就放！」

然而，六個黑衣人仍是無人說話，仍只是靜靜的圍著蕭沈二人。

「擦！」蕭涅這時候也動了火氣，「敬酒不吃吃罰酒是不是？火神大人不發威，你們當我是沒有火石的打火機是不是？」說著，就要動手。

這時，黑衣人終於有了明確的表示，然而這表示，仍舊只是一個動作。

堵在蕭涅身前的黑衣人甲動了，他伸出手指，朝不遠處的警車指了一指。

「火神大人打架從來不避諱警察！」蕭涅不屑道。

黑衣人甲仍是不說話，只是將手指指向的目標精確化了，循著他所知的方向望去，便會發現，遠處，就有一個警察，翹著二郎腿坐在警車的旁邊。

這個傢伙，不是啞巴吧？——蕭涅被這幾個人莫名其妙的詭異舉動搞的一頭霧水。

「獵妖師。」黑衣人甲終於說話了，也證明他不是啞巴。

「關我屁事！」蕭涅一臉不屑道。

「他便是來獵你的。」黑衣人甲開始危言聳聽。

「我又不是妖。」

「你是鳳鳥，你是身背《弒神通緝令》的鳳鳥。」那人繼續語出驚人：「在獵妖師的眼裡，你比妖還妖！」

「哈哈哈哈！」蕭涅聞言大笑道：「你們要是打算騙人，麻煩請先把功課做足——難道你們不知道，我身上的通緝令已經撤銷了麼？不信，你們可以去鎮北所問張墨玄，這件事就是他運作的。」

黑衣人甲無奈的搖搖頭道：「很明顯，玄武騙了你。」

「你說什麼？！」蕭涅驚道：「小玄子收了我的錢，卻沒給我辦事？！」

「這不是錢財能解決的問題……」黑衣人甲道。

「如果我身上的通緝令沒有撤銷。」蕭涅問：「在我養病的時候，為什麼沒人動我？」

黑衣人甲道：「那是因為，這裡是盤古左目的勢力範圍——但你若是貿然在凡人密集的地方動手的話，盤古左目絕對不會出手幫你的，如果你做好了迎接獵妖師圍攻的準備，那麼就動手吧。」

「盤古左目……」蕭涅低聲嘟囔了一句後，開始頷首沉思。

「你們幾個又是什麼來路？」沈小猛忽然出聲問。

「抱歉，我家大人只說讓我們保護二位，卻不允許我們亮出真實身份。」黑衣人甲道。

「保護？」蕭涅指了指這個包圍圈問：「就這樣保護嗎？」

「狼若是肯保護羊，目的只有一個。」沈小猛道：「那就是貪婪的狼群不允許那羔羊成為其他獵食者的獵物。」

黑衣人甲搖頭道：「看來，我們之間存在著深深的誤會。」

「想要解釋清楚這誤會的方法很簡單。」沈小猛說道：「只要你們肯把話說明白。」

黑衣人甲沉思片刻道：「十分抱歉，有些話我們並沒有權限去說——但是我可以跟二位保證，我們六人出現在此地的目的，只是為了保護兩位的生命安全。同時，我們也不會左右二位的行為，二位旅行的途中完全可以忽視我們的存在——在合適的時候，我們會帶二位同我家大人見面——我能說的，就是這麼多了。」

「擦！我們怎麼可能視六個電燈泡如無物？！」蕭涅氣急敗壞道：「而且，還是六個超高瓦數的電燈泡！」

此時，黑衣人卻又不肯說話了……

第三章 旅行式

上車之後，六個黑衣人就分開了，跟在蕭涅和沈小猛身邊的，還剩下兩個。

蕭涅定下的旅行第一站，是北方偏西的大草原——炎炎夏日，一望無垠碧色接天的綠色海洋確實是避暑消夏不錯的選擇。

只是因為草原和蕭涅生活的平原都市距離甚遠，所以他們選擇了臥鋪車廂。

因為之前柳媚兒曾暗示蕭涅刑天可能會半路截殺他，所以對於旅行過程中的安全問題蕭涅也是非常的重視。

為了不破壞旅行的氛圍，所有的安排都著眼於細節方面，而且也是在暗中準備。比如旅行地點的選擇，比如路線的安排，比如選乘的交通工具以及乘坐火車時的具體舖位，蕭涅都是用了心的……

但是，當這六個神秘的黑衣人出現的一刻，蕭涅的一切準備在一瞬間便付之東流了。

不過，蕭涅最終還是沒有出手把這六個舉止詭異的傢伙趕走。

蕭涅認為：無論對方是狼是狗，是保鏢還是殺手，留在自己身邊才是最方便監控的——如果這六個傢伙真的是六條惡狼，那麼將他們趕到暗處更會讓人感到頭痛——畢竟，讓賊惦記著的滋味可不太好受，更何況現在在暗處已經有刑天一個大賊人了，要是再加上六個小毛賊，那豈不是自討苦吃自找麻煩？所以呢，還是暫時忍耐一下，將這幾個傢伙控制在身邊，等見到他們口中的「大人」之後再做打算也不遲。

只是這樣的話，蕭涅和沈小猛就不得不忍受這幾個電燈泡的存在了。

現在，擺在蕭沈二人面前的，就有兩個燈泡，別看他們身著黑衣，但是週身反射著的詭異光線，照樣刺眼的很。

按照蕭涅的安排，他和小萌都睡中鋪，兩人僅隔著中間那條狹窄的過道——這樣安排的原因一是能讓沈小猛時刻處在自己的視線所及，以最大限度的保證她的安全；二是中鋪距離地面有一段距離，不似下鋪那麼容易被人接觸到，而且一旦有什麼突發狀況需要應變，也比上下不便的上鋪方便不少——所以綜合來說，二人睡在臥鋪車廂同一個隔間內相對的兩個中鋪上，是最佳的選擇。

但是現在呢，因為兩個電燈泡的存在，蕭涅不得不臨時改變舖位的安排。

那兩個電燈泡選擇的舖位也很有針對性，分別位於蕭沈二人的上鋪——簡直就像是針對蕭涅的計劃特意安排好的一般。

蕭涅考慮了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因為現在購買火車票需要有效證件，所以蕭涅對於自己購票信息的洩露也沒有表現出多麼大的震驚，他只是略微感歎於黑衣人的主人下手之快，情報獲得之準確，兵力部署之迅速……

對於上面那件事，蕭涅現在沒有功夫細想，因為他現在要想的，就是二人的舖位變更。

蕭涅首先瞅準的換鋪對象，是睡在他下鋪的一個中年大叔。

大叔面容憨厚，穿著得體，從面相上推斷，應該是個好說話的人。

略微思考一番，蕭涅就開始了對話。

「大哥，您這是上哪去啊？」

大叔聞言，皺著眉打量了蕭涅一番：跟他搭腔的年輕人留著等長的短髮，帶著「墨鏡」，面容消瘦，臉上帶著真誠的笑容，上身穿印著2012年歐洲杯宣傳畫的半袖T恤，下身穿一條藍色牛仔褲，腳踏黑色帆布鞋……總體來說，頗有些不倫不類，不痞不文。

「大哥？」蕭涅看到對方只是看自己卻不說話，於是又問了一句：「您這是要去哪？」

大叔面無表情，簡單的回應道：「出差。」

依照常理來說，在長距離旅途中，搭訕成功的幾率和路途進行的遠近有著緊密的關聯：剛上車的時候，大家精神還足，與鄰座的關係也未熟稔起來，戒備心理也強，所以搭訕成功的幾率也低；但是當長距離旅途進行到大半的時候，大家精神也倦了，沿途風景看也看夠了，通過自己的觀察也對鄰座的彼此在心裡定下了印象，只要不是在本質上嚴格排斥的兩個人，對話就很容易展開了；等到了旅途的末端，這種一次性的曇花一現式的友情也臨近了終點，至於是要繼續發展還是就此終結，就要看在路途過程中雙方究竟打下了怎樣的基礎了……

就現在這種情況，就當下這個隔斷裡的氛圍來說，蕭涅想要搭訕成功，難度是很大的。

首先要提的，就是兩個黑衣人的突然加入對正常的旅途氣氛造成了嚴重的破壞——大家可以設想，兩個留著青皮，穿著黑色西裝，帶著黑色墨鏡，嘴角繃得仿若一線，仿若終結者再臨的兩個傢伙一左一右夾著你坐，你的心情會是如何……

蕭涅要「攻堅」的大叔，現在就面臨著這樣的情況。

但是，再堅硬的城池，蕭涅也必須攻克，他可不允許讓一個不知來路的黑衣人睡在沈小猛的上鋪——於是蕭涅繼續笑臉相迎說道：「出差？出差好啊！我一看您的裝扮就知道您準是在大公司供職，不用想，這出差的補助一定很客觀吧？目的地的接待也一定會很周全吧？」

大叔苦笑一聲道：「小伙子，不得不說，你的觀察力很有問題啊。」說著，大叔臉上的表情逐漸變的凝重，其上寫滿了不甘和悲涼，「不瞞你說，我供職的單位，曾經叫做蔬菜公司，蔬菜公司你不知道吧？那是計劃經濟時代的產物——那個時候，全市過冬的大白菜都要經過我們的調度和配送，你想像不到那個時候我們是多麼的風光——不用說別的，就是說每逢過冬的時候，我家筒子樓道裡堆的那高高的一摞大白菜，就足夠鄰居們投來羨慕的目光了；當然除了大白菜，還有各種副食……」

反正現在距離晚上還早的很，所以蕭涅有的是時間聆聽大叔追憶當年的美好以及傾訴近些年的失意，聽著大叔從當初蔬菜公司的輝煌講述到改革開放的到來，蔬菜公司在市場經濟的衝擊下面臨淘汰被迫改革，而後改革失敗後便打著改革的幌子將國有資產盡數變賣，靠那些灰色收入，才保住了當下這個不倫不類的「XX發展有限公司」的殼子……

聽著這個企業的興衰史，蕭涅心中也是感慨良多，但是他也不多評論些什麼，因為自己並不是經濟學家，如果把自己那幼稚的經濟觀點擺出來，非但敗了大叔的雅興降低自己換鋪成功的概率，還會讓自己在滿車廂的乘客面前，尤其是沈小猛的面前丟了面子。所以他做的，只是靜靜的聆聽和適時的附和。

話到後來，睡在沈小猛下鋪的那個衣著灑脫利落的大姐聽不慣了，於是尖著嗓子說道：「要我說啊，像蔬菜公司那種不符合市場規律的怪胎就該消亡！本來麼，當初你們就是靠著不合理的體制走向輝煌，而你們，那個怪胎的附庸品也在其中分得了一杯羹！但是呢，不符合歷史潮流的體制終究是要滅亡的，覆巢之下無完卵，所以蔬菜公司的倒掉自然也不可避免。還有一句俗話叫樹倒猢猻散，既然大樹倒了，你們卻還是抱著那將傾的大樹不肯撒手，被大樹砸傷是很正常的。」

聽著大姐馬後炮一般的言論，大叔一臉的不快，於是反駁道：「是！我承認當初是有很多東西不合理，但是現在就合理嗎？當初大家都掙死工資，領導能撈的油水我們這些工人也能撈到！可是現在呢？現在我們這些半死不活的員工只能看著那些高層領導吃香的喝辣的，我們卻連一杯冷湯都喝不上！那些領導們是怎麼發家的，經歷了改革陣痛的我們這一代人誰不清楚其中的貓膩？」

「哈？」大姐冷笑道：「自己沒本事，反倒怪起改革來了？跟你說，我也是在改革的時候下海的！因為我當初就知道，那些當官的終於逮機會名正言順的撈一把了，既然是要打著改革的旗號把壞事做絕，我就知道這結果肯定好不了，那些喊的再響亮的口號也不可能實現，所以我就撂挑子不幹了……自己創業到現在，比好的咱比不上，但是比起你們那些抱著所謂的金飯碗致死不肯撒手的最後卻輸的精光的……」

「咳咳！」蕭涅已經意識到了，就因為自己一句詢問，話題出現了嚴重的跑偏——或許這就是最恰當的諷刺，明明是要換鋪，卻虛偽的套近乎，結果得到了這個距離原題十萬八千里的諷刺意味十足的結果；如此情景，和那些披著改革外衣的那啥最終得到的畸形結果是何等的想像……

「即便懷著善意的心，卻用了欺騙的招數，最終能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個不倫不類的結果。」黑衣人甲的吐槽貌似話裡有話。

看來，黑衣人已經猜透了蕭涅想要換鋪的想法——不得不說，這個人還是很精明且的。

事已至此，蕭涅也不再理會大叔和大姐的爭執了，索性將目光投向了黑衣人，直接把話挑破道：「哥們，那咱倆換個鋪怎樣？」

黑衣人甲搖搖頭道：「我們的舖位是大……是那個人的安排，沒有他的允許，我們無權對其進行更換。」

蕭涅笑著問：「男他還是女她？」

「無可奉告！」黑衣人甲的回答讓蕭涅頓時氣結。

這時，沈小猛忽然站起身來走到外面，沖蕭涅招招手，意識他跟出來。

臥鋪隔間外的走廊上。

「蕭不著調，這次旅行從一開始就透露著詭異啊。」沈小猛低聲道。

蕭涅苦笑道：「這絕對非我所願！但是……」

蕭涅忽然將目光投向了車窗外飛馳倒退的景色道：「這就是奇妙的旅行文化的精髓所在。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麼。即便你已經規劃好了行程，但是這旅途上的插曲，偏偏卻很有可能比旅途本身更有份量，更值得記憶和回味。」

「看來，你曾經有過旅行。」沈小猛看了蕭涅一眼說道。

蕭涅抬手搭目遠眺道：「我曾去過很多地方，試圖去尋找刑天的蹤跡，但是未曾想到，他卻忽然出現在我的身前，而且現在反倒要自己找上門來了——由此可見，人生本就是一場奇妙的旅途，永遠都會有你意想不到的風景在下一個路口等待。」

「哈哈哈哈。」沈小猛被蕭涅一番嬌柔做作的言論逗樂了，「列車上的蕭涅，比平時的蕭涅更加的不著調——不過你今天的表現也讓我確認了，你並不只是一個只知道靠玩遊戲打發時光的城市宅男……」

蕭涅笑了笑回應道：「當然，我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隨著旅途的繼續，我非常希望能和你分享那些故事。」沈小猛由衷的說道。

「還說我呢，你還不是受了這列車文化的熏染，開始說些類似於言情小說裡的對白了？」蕭涅一邊打趣，一邊放下手，剛準備掏根煙，卻發現正前方赫然貼著一個「禁止吸煙」的標誌，於是咧咧嘴道：「看來是宅在家裡太久了，連火車上最基本的規矩都忘了。」

沈小猛甜甜的一笑道：「出來走一走，果然還是有好處的。」

「啊？」蕭涅笑著問：「這麼快就發現旅行的樂趣了？」

「最起碼，某人不能再用香煙荼毒自己的肺了。」

「這你就不懂了吧。」蕭涅笑著說道：「臥鋪車上，一般都設有吸煙處的——不然幾十個小時的旅途下來，還不把我們這些煙鬼憋瘋了？」

「此話在理。」一個蕭涅熟悉的聲音飄來，「哥們兒，一起去抽一顆？」

「楊烈，楊瘋子？」蕭涅循聲望去，果然看到那頂標誌性的鴨舌帽下，楊烈那張面帶微笑的圓臉。

對於楊烈的突然出現，沈小猛如此評論：「果然，身在旅途的我們永遠都想不到下一刻將要面對什麼樣的景色，下一個路口要面對什麼樣的人……」

第四章 明暗子

「楊瘋子，你怎麼會在車上？」蕭涅皺著眉盯著對方問道：「別跟我扯這完全是個巧合。」

楊烈先是示意蕭涅將聲調放低，而後又無奈的攤攤手道：「這其中確實有巧合的成分……等等等！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任何事之中都有偶然和必然的成分，我跟上你是必然，但是離你的舖位這麼近就是偶然了——我也沒想到，隨便買了個舖位，就中了大獎！嘿嘿，一牆之隔，這下可方便了！」

「方便你妹！」蕭涅怒道：「為什麼你跟上我就是必然？」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跟我裝糊塗？」

沈小猛看了蕭涅一眼插話道：「我們都很糊塗，但卻不是裝出來的。」

「有沒有搞錯？！」楊烈詫異的看了二人一眼道：「兩個糊塗蛋綿延一抹黑毫無準備的踏上了一條前途未卜的道路？！幹這種沒溜兒的事兒究竟是誰出的主意？」

「我帶中考完的小萌到處溜躂溜躂怎麼就沒溜兒了？」

楊烈剛想跟蕭涅細細解釋，可就在三人說話的功夫，已經有幾個形跡可疑的人裝作隨意的樣子逛了過來，有一眼沒一眼的沖蕭涅所在的方向亂瞟。

「……」楊烈伸出一隻手指頭，恨恨的點著蕭涅，卻礙於周圍的環境說不出一個字，最後只有幽幽一歎道：「一會我通過特殊方式傳達咨詢給你，現在我得閃了，車上人雜……」說著，悠的一轉身，低頭離去。

望著楊烈消失在隔間拐角處的身影，蕭涅眉頭微蹙：楊烈今天很怪，他從來就不是一個願意替別人著想的人，從來都是奔著己方利益最大化的方向去處理問題——而今天，卻數次評論蕭涅早就定下的旅行計劃，而且言語之中還夾雜著些許憤怒和不滿……

回到隔間之內，大叔和大姐也吵累了，兩個黑衣人則依然如兩尊雕像般端坐在大叔的床鋪上夾著大叔一動不動。

蕭涅摸到對面的床鋪上坐好，把沈小猛讓到了最裡面，略微消停了片刻後，便又開始跟大叔商量換鋪的相關事宜。

可不管蕭涅怎麼勸，大叔就是不肯鬆口，理由就是他拒絕跟對面那位尖酸刻薄的大姐睡上下鋪。而對面的大姐聞聽大叔又指桑罵槐指責於她，作勢又要開吵——見此情況，蕭涅急忙打個暫停的手勢，分開了勢若水火的二人，同時心中暗認倒霉：得，換不成鋪的話，這趟長旅看來是睡不成了！也罷，等到了目的地再找個旅館好好補一覺吧。

接下來，令人壓抑的沉默，便成了蕭涅所處隔間內的主調。

現在的形勢是，蕭涅沈小猛和那位大姐坐一邊，兩尊黑色雕像和中年大叔左一邊，兩方隔著那一條狹窄的過道對峙著——其實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雙方也算不上是對峙，但是由於大叔和大姐之間的對立關係，蕭涅不可避免的被拖下水了。

就在蕭涅一籌莫展的時候，揣在兜裡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蕭涅拿起手機一看，是一個未知號碼發來的短信：

「老同學，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經大禍臨頭了？——楊烈。」

蕭涅不屑的笑了笑回：「你這套說辭，和路邊擺地攤的算命先生開口唬人的架勢倒有幾分相像——還有，你是怎麼搞到我的手機號的？」

楊烈很快回：「既然有心粘上你，這種最基本的個人隱私還難得住我麼？你也不想想我是什麼身份。」

蕭涅沒有理會楊烈的自誇，而是直接問道：「粘上我？為什麼？」

「難道你沒有察覺到麼？誰把握住了鳳鳥，誰就能在即將到來的巨變中佔得先機！」

蕭涅回：「你的措辭越來越像是個宣揚末世的神棍了！巨變？什麼巨變？」

「在覺醒者的世界裡，除了北辰誕生給這個世界帶來的變化之外，還有別的什麼變化是可以用『巨』來形容的？」

「北辰誕生……聽著耳熟。」

「擦！你連『鳳凰合，北辰生。』這一句讖言都沒有聽過？」

「噢——！聽過，而且還不止一次的聽過。」蕭涅這條短信還沒發過去，楊烈又發過來一條：

「得！我還是給你一次性說個明白吧！」等了片刻，楊烈又發過來一條頗長的短信：「在覺醒者的世界，有一首流傳了很久很久的藏頭詩，藏頭詩的第一句便是『鳳凰合，北辰生。』——但是，隨著十一年前凰鳥的突然離世，北辰的誕生也被無限期拖延了——這個被無數覺醒者期盼了成千上萬年的巨變之始也被扼殺在萌芽狀態。然而，就在眾人都失去了希望，懷著忐忑不安的心繼續在黑暗中等待的時候，事情卻突然起了變化——我手機老，因為短信字數限制，所以請看下一條。」——這條短信的結尾，楊烈還學了學評書先生的手段，吊了吊蕭涅的胃口。

「就在兩個月前，這個以被扼成死局的北辰誕生之局卻忽然活了！原因就是隨著那一顆關鍵棋子落入棋盤之中，本已瀕臨絕境的北辰竟然起死回生，即將殺破重圍破障而生！當然，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那顆關鍵棋子是誰，更不知道是誰將其落入棋盤之中的——但是我知道，跟著鳳鳥，跟著你，定然不會有錯！所以，我就粘上你了。」

蕭涅將楊烈發過來的兩條短信來回看了兩遍後問：「這跟我大難臨頭與否有一毛錢的關係嗎？」

楊烈則如此回道：「老同學，我發現你變笨了！眼看北辰即將突圍而出，魔族怎麼可能放任不理？只是根據我的情報，他們也找不到那顆藏在暗處的關鍵棋子——但是，他們可是找得到你這個不老實呆在鎮北所轄地還到處亂逛的鳳鳥！少了你，北辰還得再一次胎死腹中！」

「如此說來，我豈不是比那顆所謂的暗子還要關鍵？」蕭涅問。

「就當下這種形式來看，因為暗子藏的很深——所以你的確稱得上是這棋盤之上的關鍵！」

蕭涅回：「怎麼個關鍵法？還請處於情報戰線中心點的老同學你給我詳細解釋解釋。」

「你是王庭要考察的目標，這一點可以通過歷史上執行的最不徹底的那一條《弒神通緝令》窺探出些端倪，但是呢，王庭也沒有宣佈廢除那一紙通緝令，這也就是說王庭有意利用獵妖師檢驗檢驗你的實力，如果你行他們會保你，如果你不行，那就趁早完蛋，他們也好盡早另覓新的鳳鳥，而你就別佔著鳳鳥的位置拖了北辰誕生的後腿；對於魔族，你是必須要拔掉的棋子，這一點可以通過刑天主動撤離戰事激烈的前線反來追殺於你推斷出來；對於滅神聯盟麼，你是必須爭取過來的統I戰對象，他們可不想在神魔兩方斗的兩敗俱傷之後再出現一個北辰站在他們的對立面。」

「擦，不知不覺，我還成了覺醒者世界中勢力最大的三方都感興趣的香餑餑了。」——蕭涅咧咧嘴回了這樣一條短信。

楊烈回：「我說了這麼多，你才反應過來？老同學，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遲鈍了？」

「唉——！」蕭涅深歎了一口氣，聲音之大，似乎是故意歎給一牆之隔的楊烈聽的，此時又忽然想起了滾刀肉袁先生的萬能之法，於是發了這樣一條短信：「這受傷之後，人就留下了心理陰影，所以銳氣也就不是那麼足了，不服老是不行嘍。」

過了好久楊烈才回：「老同學，我不管你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還是不信任我所以給我裝瘋賣傻。但是我必須提醒你，如果說這世界即將迎接巨變，如果說這世界上將出現一個前所未遇的具備將一切舊有規則捲入粉碎並重建的巨大漩渦的話，那麼，你就是那個漩渦的中心！作為老同學，我提醒你，萬事小心！」

看著這條肉麻兮兮，文縐縐的短信，蕭涅忽然樂了，於是回道：「既然你那麼看重咱倆之間的同學情誼，那麼還是給老同學我說點實際的吧——別老拽這些虛頭巴腦的文！」

又等了好一會兒，楊烈才回：「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那我就幫人幫到底吧——老同學，坐在你旁邊的那個女人，來路就有些問題，至於那位大叔的身份我還不能確認。」

「是麼？」蕭涅的回應倒是很簡單。

「我說老同學，你這裝糊塗可就裝的有點過了啊——你說在火車上遇到一個跟自己經歷差不多卻走上截然相反的道路的並且和自己持相左觀點的並且肯於在大庭廣眾之下反駁自己的人的幾率有多大？不可否認，其中單拎出任何一項來，我們都有可能遇到，但是符合以上全部條件的話，這巧合就有點過多了吧？而在我看來，過多的巧合，就不能稱之為巧合了！」

看完短信，蕭涅笑了笑回：「多謝提醒，一會到了目的地請你吃飯。」

「不用了！我看咱們還是裝作陌路之人比較好。」楊烈如此回。

蕭涅也隱約猜到了楊烈如此回應的原因：他的身份敏感，這趟列車上的乘客又是魚龍混雜，楊烈身為三面間諜，因為三方對自己的態度詫異很大，所以無論楊烈對自己持如何態度，都不可能同時得到三方的認同，這樣的話，這個三面間諜會很難過的——當然，蕭涅的推論要建立在一個前提之上才能成立，那就是方才和他通信的人，真的是楊烈……

第五章 騙中騙

見蕭涅發短信的動作逐漸停了下來，沈小猛才小心問道：「發生了什麼事麼？」

蕭涅笑著回應：「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暫且不去管它——小萌，我帶你去個地方。」

「哪？」沈小猛一臉的疑惑，看樣子，她搞不明白火車之上還存在什麼特殊的地方值得一逛。

「來了你就知道了。」蕭涅故作神秘道。

雖然沈小猛不知道蕭涅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但是她知道蕭涅如此作為必有原因，所以也沒有繼續追問。只是站起身來，把行李規整了一遍後，轉身跟著蕭涅出了這個隔間。

兩個黑衣人見狀，在沈小猛離開之後也齊齊站了起來邁步出了隔間。

而大叔和大姐則是繼續留在了隔間之內，二人彼此深望了一眼，便不再說話了……

「蕭不著調。」沈小猛秀眉微蹙打量著四周問：「這餐車有什麼可看的？」

蕭涅搖搖頭道：「關鍵之處不在於這個餐車，而在於一會兒要加入的人。」

「人，什麼人？」沈小猛快要被蕭涅奇怪的舉動搞糊塗了。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蕭涅先是一臉神秘的賣了個關子，而後拍拍她的肩膀道：「先坐下來吃點東西唄。」

「我看還是免了吧。」沈小猛湊近蕭涅低聲說道：「火車上的東西都貴的要死，性價比太低，而且，咱們的背包裡有的是吃的。」

蕭涅卻說道：「我可以和你打個賭——咱們只管吃就行，到時候自然有人替咱們結賬。」

「會有這種好事……」

沈小猛的話還沒說完，蕭涅就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了，他打個響指道：「服務員，來份兒盒飯！要加肉的！」

吃飽喝足之後，蕭涅擦了擦嘴，忽然沖角落說道：「該現身了吧？柳大美女！」

此問一出，整個餐車內一片寂靜。

別說有人站出來回應蕭涅了，就連火車運行的聲響，似乎都因為蕭涅的突然發問變小了。

「蕭不著調，你說什麼？」將近半分鐘後，沈小猛的發問才幽幽響起。

「我的小萌，反應慢了哦。」蕭涅笑著說道。

「你在說什麼啊，我完全聽不懂啊。」沈小猛撅著嘴回應。

蕭涅拍了拍沈小猛的腦袋說道：「其實，你還不如保持沉默——話越多，破綻越多。」

「蕭不著調，你是不是吃了什麼髒東西了？」

「柳媚兒。」蕭涅的音調陡然提高了一個八度，「你若再不現身，我就強行跳車了！」

「蕭弟弟，你還是這麼不識逗啊，一逗就急了。」伴隨著銀鈴般的笑，柳媚兒婀娜的身影摸過餐車轉角出現在蕭涅的視線之內，只見她伸出一根手指點著自己尖尖的下顎道：「姐姐猜呢，你是絕對不肯跳車的，因為你放不下這個小姑娘。」

「那你出來幹嘛？繼續藏著啊。」蕭涅冷笑道。

「既然都被弟弟點破了，姐姐再厚著臉皮強撐著也沒什麼意思。」說著，柳媚兒指了指兩眼發直的沈小猛，後者便隨之柳媚兒的蘭花一點直接暈倒，爬在了餐桌之上。

「柳大美女倒是很淡定啊。」蕭涅道：「即便催眠幻術被人揭穿了，仍然是面不改色，就沖這份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色的鎮定，你就非常適合從事騙子這個沒什麼前途的職業。」

「歡迎乘坐本次列車，我是臨時列車長柳媚兒。」柳媚兒沒有理會蕭涅的調笑，而是自顧自說道：「接下來，本列車長將帶領各位乘客進入一段夢幻般的旅程……」

「收了你的催眠術吧。」蕭涅道：「你知道，那些小兒科對我無效。」

「這可不對哦，在姐姐眼裡，你一向不是個自私的人。」

「這話是什麼意思？」蕭涅問。

「這趟車上，又不止你一個覺醒者。」柳媚兒說，嗔了蕭涅一眼道：「若是姐姐突然撤了這蠱惑催眠之術，那些心懷叵測的傢伙們一時間醒過來，這車上還不亂了套了？」

蕭涅聽出了對方回答內容的弦外之音：列車之上的確有很多覺醒者，有想取蕭涅性命的獵妖師和魔兵；有想檢驗蕭涅實力的王庭特派員；還有想拉攏蕭涅的滅盟成員——這麼多心懷鬼胎的傢伙們湊到相對封閉的列車之上，想不出事都難！——想到這些，蕭涅笑著問道：「照你這意思，你還是目前這種穩定和諧的環境的創造者嘍？」

「談不上創造一個和諧的環境，只是給他們一個用來自欺欺人的夢境罷了。」柳媚兒的回答倒是很謙虛，旋即話鋒一轉道：「不過……姐姐有些困惑，這一次又是哪裡出了問題呢？為了防止被你察覺道，姐姐特意沒對你下手，也用從飛廉那裡學來的雙隱結界術將自己藏了起來，甚至不計靈力的耗費對列車之上的覺醒者進行分別催眠，而沒有創造一個大型幻境——姐姐沒有想到，最終還是被你識破了。」

蕭涅沒有回答柳媚兒的提問，而是出言問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只能循著被催眠對像潛意識裡的慾望和期待對其進行催眠吧？」

「就算是吧。」柳媚兒調皮的笑了一笑回答道。

「那麼，這問題也就來了。」蕭涅道：「無論是刀尖上混飯吃的獵妖師，還是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魔族，恐怕都是懷著必死之心來取我性命的，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怎麼可能心肝情願受你的催眠，和其餘陣營裡的覺醒者和諧共處呢？」

「蕭弟弟啊。」柳媚兒語重心長的說道：「你還是太高看那些傢伙了。你應該知道，姐姐是靠騙術吃飯的，所以，姐姐對人性的研究遠比你深刻。在姐姐眼裡，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在他們的內心深處，其實都是希望自己能平安的……」

「行了，我懂了！」沒等柳媚兒解釋完，蕭涅就打斷了她的發言，「不過我還有第二個問題——你這麼做意欲何為呢？是要幫我還是要害我？」

「咯咯咯！」柳媚兒聞言，笑的花枝亂顫，彷彿剛剛聽到了天下最可笑的問題一般。她笑了好一會兒才道：「姐姐現在是魔將刑天的人，當然是要害你的啦。」

「噢——！」蕭涅恍然大悟道：「那我想我明白了，你之所以要大費周章這麼折騰，是要做一頭護食的母狼嘍？」

柳媚兒聞言，伸出如蔥玉指掩口做厭惡狀，「姐姐才不是什麼狼呢，惡狼太凶，太討人厭——如果非要蕭弟弟非要拿姐姐跟某種動物做比的話，就說姐姐是只誤入情網恨你之切只因愛你太深的靈狐吧。」

蕭涅知道，以欺騙為生的訛獸的話當不得真，但是對方所說的「誤入情網」之類的調戲之言倒是可以趁機利用一番的，於是問道：「那麼，你這只狐妖打算如何對情郎下手呢？」

柳媚兒嫣然一笑嗔道：「姐姐怎麼捨得對你痛下殺手呢？若是姐姐有心害你，早就控制整個小丫頭取了你的性命了——你剛受傷的那段時間，下不得床，不都是這個小丫頭給你下廚做飯麼？姐姐當時要是一狠心，讓小姑娘在裡面加點料的話……」

「如此說來，我的確是辜負了柳大美女一片苦心嘍？」

「自古多情總被無情傷。」柳媚兒幽怨的說道：「我也不求你對姐姐的深情有什麼回報，只是希望你能回答姐姐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蕭涅笑著道：「只要小弟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一次，你是怎麼發現姐姐施法的痕跡的？其中又有什麼破綻？哪裡出了問題？」

得，繞到最後，柳媚兒還是要弄清楚蕭涅是如何識破她的騙術的——蕭涅知道，一個騙子詢問受害者騙術破綻的目的只能有一個，那就是將騙術完善後再度行騙——但是蕭涅還是兌現了自己剛剛許下的承諾，掰著手指頭向柳媚兒解釋道：「首先，就是我家小萌說話方式的突然改變讓我很不適應，一向個性生猛說話如吃了火藥般發沖的沈小猛突然不吐槽了，突然不再強勢了，這怎麼能不讓我起疑呢？」

「不可能的。」柳媚兒掩口道：「我曾經在暗中仔細觀察過沈小猛，也研究過她說話的方式，我可以這麼說，我讓小姑娘的每一次發言，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蕭涅搖搖頭打斷柳媚兒的話道：「不管怎麼偽裝，你始終不是她；就算你刻意的用心的模仿她，但在我的眼裡，亦不過是邯鄲學步東施效顰罷了。」

「好吧，姐姐承認這一點失算了，姐姐沒想到你對這小姑娘是如此珍視，對她任何細微的情緒變化是如此的敏感——還有呢？」柳媚兒一臉嚴肅的說道，顯然，她在認真聽取蕭涅的意見。

「其次。」蕭涅頓了一頓道：「便是那些乘客，他們都太直白，太真誠。」

「直白？真誠？讓被催眠的人具備這些品質反而有錯麼？」

「柳大美女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做『過猶不及』麼？」蕭涅笑著說道：「不可否認，直白和真誠是優秀的品質。但是呢，對於初次見面的陌路之人，對於並不熟悉的一次性朋友——柳大美女認為這些偶然相遇很快又會分離的路人有必要將心中的真是想法全盤托出麼？有必要針鋒相對麼？這個時候，彼此偽裝才會讓對話顯的更加真實——很諷刺是麼？一隻靠偽裝和欺騙為生的訛獸卻栽在對偽裝的放棄上——這一點，你也承認吧。」

柳媚兒點頭道：「說到底，還是姐姐實力不濟，同時控制的人太多了，所以難免會在個別人身上出現紕漏——只是姐姐不曾想到，如此細微的紕漏，也被你抓住了——還有呢？」

「至於第三點麼。」蕭涅頓了一頓說道：「就是你剛才說過的，就是方才說曾做過深入研究的東西——人性！」

「人性？」柳媚兒聞言大驚——因為蕭涅提出的每一點，都像是一柄銳利的長槍直插自己的要害，都像是對自身世界觀關鍵支柱的徹底毀滅並重建！

「沒錯！就是人性！」蕭涅的語氣不容否決：「對於這一點，我不打算展開來說，因為你的理論知識肯定比我豐富，我說的越多，便越容易被你反駁——我不是迴避和你辯論，只是不想在這種無聊又無趣的問題上浪費時間。」蕭涅頓了一頓說道：「但是呢，我可以給你說點具體的，那就是楊烈的表現，太過實在了！」

「飛廉的表現？」

「對！」蕭涅道：「或許是這傢伙平時對你就沒什麼實話，所以你也被他騙的很苦，所以他被你催眠之後，就按照你對他的理解在扮演一個背離了其靈魂的傀儡——只忠誠於自己，只為自身利益服務的楊烈，在正常情況下，在自身不會得到任何好處的情況下，他是絕對不會給我發那些短信的……」

聽完蕭涅逐條的解釋，柳媚兒的神情異常的失落，只聽她幽幽說道：「冤家！你真是我的剋星！為什麼我總要一次又一次敗在你的手上？」

蕭涅只是撇撇嘴，沒有說些什麼，只是他明白自己為這次旅行做了多少準備，他明白自己為這次旅行進行了多麼稠密的謀劃；他不敢忘記自己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時，對在一片悉心照顧的沈小猛在心底許下了怎樣的諾言；他知道，柳媚兒製造的這點小麻煩，只不過是個開始，若自己練柳媚兒這騙人的把戲都闖不過去，還有什麼資格面對接下來的挑戰？！

柳媚兒見蕭涅不說話，心中更是氣憤，只認為蕭涅輕視於她，於是酸溜溜說道：「想想那些凡人世界裡的高高在上的官員和翻雲覆雨的各界精英，還不是被姐姐耍的團團轉？怎麼到了你這裡，就不好使了呢？？」

「是誰在拿我家蕭不著調和那些無可救藥的蠢貨們放到一起進行比較呢？」——這一聲嬌喝來自於正揉著眉頭緩緩直起背來的沈小猛……

第六章 接下來

「柳媚兒，你還真是陰魂不散。」這是沈小猛將身體坐直之後的開場白。

「小姑娘，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討人厭。」柳媚兒毫不示弱。

「哈？」沈小猛氣極反笑，「某人不請自來，為一己私利破壞他人的旅行，到頭來還說受害者討人厭——如此混賬的邏輯關係，都是騙子們的自身特色麼？」

「蕭弟弟，你倒是給評評理，這個偏執的小丫頭是不是拿姐姐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了？」柳媚兒向蕭涅拋個媚眼，打算求援。

面對二人再度開掐的局面，蕭涅的回應只是無奈的攤開雙手，示意自己對義務調解員這個工作毫無興趣。

「柳媚兒，你若是個聰明人的話，就應該明白蕭涅是站在哪一邊的，你也應該明白蕭涅對你突然出現攪局是什麼樣的態度。」沈小猛扭頭看了面帶惱怒的柳媚兒一眼道：「也就是說，此刻你才是不受歡迎的人，也就是說，你現在可以走了。」

「你……」柳媚兒伸出玉指指著沈小猛，口中卻說不出一個字，但是心中早已沸騰：這個小丫頭還真不是個簡單的貨色，儘管她現在神力全失——她剛剛轉醒的時候，沒有回頭就確定了自己的身份，沒有做任何詢問就暗暗點明了自己的來意，而且不由分說就對自己下了逐客令——如此心計和魄力，假以時日必成蕭涅身邊一大助力！不行，總得想個辦法挫挫她的銳氣……

「還滲著幹什麼呢？」沈小猛再次催促道：「滾啊！」

「哎呀！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小女孩家家，不要老說髒字。」蕭涅出聲道：「難道學會使用禮貌用語就那麼難麼？」

「好吧。」沈小猛點頭接受了蕭涅的建議，再次扭頭面對柳媚兒一字一頓的說道：「請你滾出去。」

柳媚兒聞言又羞又氣，心中思索再三，最終還是決定暫且避其鋒芒，反正這趟旅途才剛剛開始，自己有的是機會把丟掉的東西找回來——想明白了這些，柳媚兒幽怨的一跺腳，擰身拂袖而去。

「呼……終於走了。」沈小猛長出一口氣道。

「小萌果然給力！三言兩語就把這個難纏的傢伙打發走了。」蕭涅道：「可是，你剛才又沒有轉身，又不可能感知靈息，那你是怎麼確定柳媚兒身份的？難道說你早就醒了，一直在偷聽我倆談話？」

沈小猛搖搖頭，指了指蕭涅的眼鏡，答案不言自明——原來，她是通過柳媚兒在鏡片之中的影像確認對方身份的。

蕭涅思索了片刻就明白了，繼而問道：「小萌，你是從什麼時候徹底失去意識的？」——雖然蕭涅感覺到了沈小猛的異常，但是他也不能確認柳媚兒具體在什麼時間對沈小猛完成了徹底催眠。

沈小猛一邊回憶一邊說道：「自從進入車門的那一刻開始，我的腦海之中就出現了另一個聲音，而且一直在同我自己的意識進行著激烈的交戰，至於我自己具體是什麼時間敗下陣來的，我也不能確認，恍惚之中，大概記得也許就是你在車窗前給我講什麼旅行文化的時候吧……」

「這又是恍惚又是也許又是大概的，簡直讓這個答案變成了一堆廢話嘛。」蕭涅對沈小猛的這個回答有些不滿意。

「我能有什麼輒？」沈小猛瞪著水汪汪的眼睛做無辜狀，「可能是前段時間太累了，壓力太大了，自從你受傷之後，腦子裡就經常時不時的響起另一個聲音……」

「不是吧！」蕭涅聞言大驚道：「難道說柳媚兒早開始入侵你的意識了？我卻毫無察覺？」

沈小猛搖頭，斬釘截鐵否認道：「不，不是她……」

「那豈不是更慘？！」

「什麼更慘？」沈小猛一臉的狐疑。

蕭涅歎了一口氣，盯著沈小猛的眼睛森然道：「我的小萌，你要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你可能要患上精神分裂症了！」

「蕭不著調你敢咒我？！」

「旅途太無聊，開個玩笑嘛，別生氣哈。」

「哼！請我吃兩碗雞腿蓋澆飯我就不生氣啦！」

「喂喂！某人剛剛才說過火車餐車上的飯菜很貴……糟糕！」

「什麼又糟糕？！旅行途中，蕭不著調你能不能不要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唉，你，你方才太生猛了，把柳媚兒趕走了。」蕭涅苦著臉道。

沈小猛聞言，怒容更甚：「蕭不著調你什麼意思？難道你還想留下那只魅狐子共進午餐麼？」

「不，不是，小萌你想多了——我是忘了讓她留下飯錢……罷了！這頓就算柳大美女先欠我的——那個服務員，再來兩份雞腿蓋飯！」

表面上，蕭涅是一臉輕鬆的在和沈小猛開著玩笑，但內心深處卻在思索一個問題：小萌腦中的另一個聲音是怎麼回事？不會是袁老頭的狗屁記憶治療造成的後遺症吧——不行，等下次遇到行內人士得仔細問問那個勞什子「替代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蕭不著調，你在想什麼呢？」沈小猛的話再次傳來。

「嚇？沒什麼，沒什麼。」蕭涅急忙把注意力轉移回現實道：「哇，小萌你這吃飯的速度見長啊，這麼一會兒功夫就把兩份蓋飯消滅光了？」

「火車上的盒飯量太小。」沈小猛語氣淡定，彷彿是在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好吧，火車上的飯都是坑爹貨，這本來就是一個事實——作者按。

「尊敬的小萌殿下，如果用膳完畢了，咱們就撤吧。」蕭涅看到車廂外面還有排隊的乘客，於是出言提醒道——看來，火車上餐車的座位數量，同樣很坑。

沈小猛點頭表示同意。

於是，二人便做伴出了餐車。

剛一出車廂，在兩節車廂的交接處，就遇到了兩個黑衣人。

一左一右彷彿兩個門神一般的兩個黑衣人的姿勢很詭異：兩人蹲馬步一般蹲在餐車門口，其動作和表情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人體消化循環系統最末端的某個器官的某種難言之隱……

看來，這兩個倒霉鬼不幸成為了柳媚兒遷怒的對象。

「喂！你們兩個，在搞什麼飛機？」蕭涅咧著嘴問。

「蕭不著調，我想還是不要管他們的好。」沈小猛道。

蕭涅道：「大家出門在外都不容易，為了避免其被人圍觀的情況再繼續，為了避免他們的尊嚴再遭作踐，古道熱腸的我覺得，咱們有責任有義務喚醒他們兩個。」

「若真是喚醒他們兩個面對眾人異樣的眼光，他們才會真的無地自容。」沈小猛道。

蕭涅想了想，也覺得沈小猛所言甚是有理，索性便打消了叫醒他們的念頭，留下這兩位繼續保持著詭異的姿勢思考人生……

二人回到隔間之內，發現大叔已經睡了，大姐則是緊皺著眉頭盯著手機屏幕，屏幕上現實的是一片慘綠的股票信息。

「大姐，想自己掙點錢恐怕也是不容易吧。」雖然說大姐現在的情緒並不適合搭訕，但是蕭涅還是決定試探，他必須確認柳媚兒的催眠控制是否放開了，放開了誰，放到什麼程度……

大姐的心思顯然不在這裡，只是應付道：「股市有風險，入市須謹慎。」

「我非常同意這一點。」蕭涅順著大姐的話說道：「像我這種連自己兜裡揣著多少錢都算不清楚的經濟白癡，入市之後一定會把褲衩都賠掉的……」

「噓——！」大姐抬手制止了蕭涅，繼而拿起電話走到了隔間外面，低聲講起了電話，從斷斷續續傳來的三言兩語推斷，大姐應該是在指揮手下進行股票買賣。

「蕭不著調，你還想著換鋪呢？」沈小猛低聲問。

「你剛才不是被催眠了麼？怎麼會知道我要換鋪？」

「笨蛋！我是被催眠了，但不代表我失憶了啊！」沈小猛翻個白眼道：「也就是說，我自己的意識被人驅趕到了一邊，暫時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但是這不妨礙我記下那個雀占鳩巢的意識的一言一行啊！」

「原來如此。」蕭涅聞言點了點頭，繼而低聲說道：「即便這些被催眠的人即便是被喚醒了，也不會丟失被催眠的這段時間的記憶。」

沈小猛點頭認同。

蕭涅繼續說道：「那麼也就是說，他們很有可能按照已經展現在眾人面前的『角色設定』繼續扮演下去，同時在暗中尋找催眠他們的嫌疑人。」

「這倒是不一定。」沈小猛道：「每個人的性格都不一樣，所以反應也會不盡相同。」

「揣摩他人永遠是我最厭煩的工作——沒有之一！」蕭涅歎了一口氣說道。

沈小猛笑了笑道：「那麼，這種動腦的工作還是交給我吧。」

「不！」蕭涅抬手道：「何必費這腦力呢——既然咱們是來旅行的，就該全心全意享受旅途的樂趣，尤其是你，中考完畢更需要放鬆一下。」

「我又不是溫室裡的花朵！」沈小猛撅著嘴道：「正好借此機會鍛煉鍛煉。」

蕭涅道：「有些糙活累活，還是交給男人去做吧……」

第七章 新來的

沈小猛正想問蕭涅他所說的「糙活累活」具體是指些什麼，話還沒出口，兩個，不，三個黑衣人返回來了，也打消了沈小猛追問的念頭。

其中，走在前面的兩人，臉上寫滿了鬱悶。儘管他們帶著墨鏡，但是羞辱和悲憤的情緒依然透過那雙黑色的鏡片流露出來，瀰散在這個小小的隔間之內。

綴在兩個黑衣人後面的那一位則是長眉緊皺，一個「川」字，深深的刻在眉間。

「喲呵，哥幾個這是什麼表情？」蕭涅一臉壞壞的笑，「怎麼跟上門逼債的黑社會似的？啊不對，你們手裡還少了個東西。」

「什麼東西？」沈小猛問。

「油漆桶啊——最好是紅油漆。」

面對蕭涅的恥笑，前面兩個人神情更是低落，彷彿如果不是那一身筆挺的黑西裝撐著，如果不是那一副冷酷的黑色墨鏡裱著，他們就會因為受不了打擊癱倒在地了。

反觀綴在兩人身後的那一位，此時就堅強許多，他先是扭頭看了一眼車窗之外的景色，似是在尋找什麼地標性的建築，可萬里無垠的華北平原上，除了割剩下的麥茬，哪裡還能找得到別的什麼東西呢？最終，這個黑衣人只是微微歎了一口氣，又俯首在兩個黑衣人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便轉身出了隔間。

如此怪異的舉動，讓蕭涅也有些納悶——他實在搞不懂這個傢伙閒的沒事到自己跟前冒個泡為的是什麼。只是從三個黑衣人對話的神態推斷，第三個傢伙從級別上來說，應該比黑衣人甲乙要高上一些。所以蕭涅就暫且給這個傢伙定了個稱謂，黑衣人頭。

黑衣人頭走了之後，楊烈又頂著那標誌性的鴨舌帽逛了過來，鑽進了蕭涅所在的隔間——蕭涅這裡幾乎變成了一個臨時舞台，真可謂是你方唱罷我登場，熱鬧的緊。

楊烈進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擠到蕭涅身邊坐下，支起了一個隔音結界。

「如此明目張膽，就不怕暴露麼？」蕭涅問。

「反正都已經暴露了，再明目張膽一些又何妨？」楊烈的回答也很有針對性。

蕭涅道：「擦，別的臥底都視暴露為猛虎，唯獨你這個傢伙毫不在乎。」

「知道臥底的第一保命法寶是什麼嗎？」楊烈賣弄的笑了笑問。

「忠誠？」蕭涅試探性的問。

「忠誠個屁！」楊烈道：「是價值！只要我還有利用的價值，只要我還將某些秘密攥在手裡，那些傢伙即便識破了我的身份，也是捨不得我死的。」

「像你這種光明正大當臥底的，恐怕也是天下獨一份兒了吧。」

「不跟你瞎扯了。」楊烈決定言歸正傳了，「拿你手機給我看看。」

「憑什麼？」

楊烈嘿嘿笑著道：「剛才一不留神睡著了，某人便用我的手機給你發了幾條短信……」

「那你查看自己信箱裡的『已發信息』不就完了？」蕭涅翻個白眼道。

「能查的話我還用得著來求你？——那個傢伙並沒有保存短信記錄。」

「你什麼意思？」蕭涅問。

「剛才不是跟你說了麼？我若是想活命，就得手裡有貨！可是萬一那些珍貴的秘密被人洩露出去，你想想老同學我豈不是就沒東西傍身了？」

「擦！」蕭涅想了片刻鄙夷道：「我還真當某人是打算英雄一回，繞來繞去，大庭廣眾之下釋放隔音結界的目的還不是要保命？你只所以要這麼做，只是因為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脅，在這威脅面前，你不得不進行冒險。」

「嘿嘿。」楊烈的臉上絲毫沒有小算盤被揭穿後的尷尬，仍是厚著臉皮道：「老同學你應該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等等！」蕭涅忽然間想到了什麼，「小萌跟我說，即便被人催眠了，也不妨礙她記下那個雀占鳩巢的意識的一言一行——怎麼到了你這裡，就連發了什麼短信都記不得了？」

「嚇？這怎麼可能？！」楊烈哭笑不得道：「既然自己的靈魂已經被催眠了，已經失去意識了，還怎麼可能記住別人用你的身體敢了什麼事情？就像夢遊的人不可能記得自己夢遊的時候幹了些什麼，就像精神分裂症患者往往不知道另一個自己所做的一切——我說老同學，你不該犯這種低級錯誤啊——你是不是被這個小妮子迷倒了？這麼蹩腳的瞎話也會信？」說著，楊烈還偷偷瞄了沈小猛一眼。

蕭涅聞言便開始凝眉沉思，也把楊烈晾到了一邊。

「說話啊！」楊烈見蕭涅半天不說話，出言催促道：「到底給不給看，你倒是給個准信兒，如果你這邊也沒保存短信記錄的話，我還得找在通訊公司工作的朋友……」

蕭涅不想讓楊烈打擾他的思考，於是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機塞到了楊烈的手裡，並想用這個堵住他的嘴——可是，蕭涅的計劃並沒有成功，接過手機的楊烈，嘴裡更是開始嘟囔個不停：

「嗯……看來柳媚兒那個傢伙手裡的情報也是不少嘛，改天倒是可以找個機會深入的，認真的『溝通』一番……嗯，到時候雙方各取所需，互利互惠，取長補短，何樂不為呢？

嗯……柳媚兒對三方勢力的意圖和當今天下大勢的理解也蠻深刻的嘛，真是看不出來，這個女人還有如此的心計，不行，我真是迫不及待要和她深入淺出的交流一番啦；

嗯……還好關於北辰的消息這個女人只是知道些皮毛，沒有給你洩露出什麼重大天機。等以後有機會，我得提醒提醒她，洩露天機可是要折壽的啊！雖然說自古紅顏多禍水，但是我如此博愛之人，總不能看著這麼一朵嬌艷的玫瑰在我眼前枯萎了；

嗯……真是想不到啊，老同學你竟然背地裡和這麼多女人有著聯繫！楚蕾，邱青青……哇，你泡著沈小猛，還聯繫著玉衡？！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祖孫通吃？你小子真是上到一千歲，下到十五歲都不肯放過……」

蕭涅忍無可忍了，一把把手機搶了過來，「你看就看唄，說出來作甚？而且，原本都是些再正常不過的短信，怎麼一經過你的嘴就變味兒了呢？」

「嘿嘿！」楊烈無比猥瑣的一笑道：「我就是那麼一說，你緊張什麼？豈不是心裡有鬼？」

「滾蛋！」蕭涅笑著罵道：「短信看完了麼？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惱羞成怒下逐客令麼？」楊烈又是猥瑣的一笑，眼見蕭涅要舉起旅行箱包砸向自己，於是一個轉身，腳底抹油溜了。

楊烈走後，沈小猛問：「他來做什麼？」

「可能是旅途太過無聊，所以來找我聊天打發時間的吧。」蕭涅如此回應。

「哼！」黑衣人甲對蕭涅的敷衍式回答表示不滿，「如果是來找你聊天的，用得著加持隔音結界麼？」

「喲呵？」蕭涅聞言心中一喜，於是笑著問：「感情您也知道隔音結界？也就是說，您和王庭有關聯嘍？您也是從衛校畢業的嘍？」

黑衣人甲聞言，心中一陣駭然，他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就差點讓蕭涅揭了自己的老底，更沒想到這個傢伙的思想是如此敏銳，如此善於聯想——看來，這還真是個看似吊兒郎當實則心細如髮扮豬吃虎的主兒——只是，一個如此精明的傢伙，真的需要自己的保護麼？

「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啊。」蕭涅仍是一臉「誠摯」的笑容。

「年輕人，還請你自覺一點將音量放低，我需要休息。」——這次說話的是睡覺的大叔，他的突然發言，也替一臉難堪的黑衣人甲解了圍。

嘶——！他怎麼會幫他？究竟誰跟誰是一夥兒的？——蕭涅心中，忍不住冒出這樣一個想法，同時，他扭頭看了沈小猛一眼，也恰逢沈小猛轉頭向望，兩人對著點了點頭，似是在給這趟詭異的旅途下了定論：「複雜，混亂，撲朔迷離。」

既然大叔都發話要眾人保持安靜了，蕭涅也不想再多說些什麼，所以眾人便很有默契的同時選擇了沉默。

只是那個出去打電話的大姐，自出去後就一直沒有返回隔間。

一直等到列車停靠首都，大姐才滿臉愁容的回來了，只見她一邊黑著臉收拾行李一邊嘟囔道：「唉——！股市還真是不景氣，本來打算去旅遊呢，可是就沖這行情，再去旅遊還不得把身家都賠進去？什麼觸底反彈？什麼經濟回暖？都是放屁！就因為輕信了那幫吃人不吐骨頭的經濟學家的屁話，害的老娘不得不提前下車……」說著，大姐拎起自己的行李，憤憤的走出了隔間——於此同時，大叔也醒了。

面對大姐的突然下車，蕭涅等人面面相覷，只是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在感歎股市的凶險還是在感歎於隱藏在前方的未知的艱難——第一次停靠大站就嚇跑了一位，這後面能輕鬆的了麼？

臨開車的時候，一個學生打扮的年輕男孩進入了這個隔間內，繼承了大姐的下鋪。

這個帶著金絲眼鏡的傢伙一來，隔間內的氣氛很快就起了變化。

他先是非常熱情的做了自我介紹，而後便開始和蕭涅侃遊戲，和沈小猛論學業，和大叔談社會百態，甚至面對那兩個泥塑雕像般的黑衣人，他也能說上幾句話。

就是因為這個健談的李姓學生的加入，蕭涅所在隔間內的氣氛也漸漸變的活躍起來。

只是這活躍之中，似乎隱隱藏著那麼一絲不易被察覺到的凜然殺機……

第八章 笑面虎

任何時候，同一個性格開朗的自來熟交談都是一件很輕鬆的事。

尤其是當那自來熟本就擁有豐富的人生經歷，並且能以出色的語言組織能力將那些的故事娓娓講述出來的時候，和他說話也就變成了一種享受。

新上車的這個李同學就稱得上是精於此道，原本有些平淡的故事，經過他那張巧嘴一說，就變的吸引力十足了。

無論是童年時代的純真，還是學生生涯的苦中作樂，當然也包括闖蕩社會時的無奈和收穫，都是李同學的談資，他也有足夠的技巧將這些普通的故事變的生動非凡。

而且，此人極其注意說話的方式，儘管他表現的很主動，儘管他正在試圖用自己的人生過往感染談話的對象，但是交談的對象卻好似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記憶領地正被一個陌生人慢慢攻陷——這一點從自我意識極強的沈小猛此刻的表情就能看的出來——本應該極其敏感的她，此刻卻好似沉醉在這潤物細雨般的談話之中。

就連蕭涅，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年輕人的話語確能給人如沐春風之感；蕭涅也自認為自己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那些故事從自己的嘴裡講出來，遠不如這個年輕人的話那麼有感染力。他現在還記得，曾經有一晚他給沈小猛回憶自己的高中時代，就把沈小猛講到睡著……

李同學的講述方式卻很有特色，滔滔不絕的他仿若站在演講台上的國王。

一個大叔、兩個黑衣人、沈小猛，似乎都被這個年輕人的談話藝術所折服了，他們津津有味的聽著，渾然不覺自這個年輕人進入隔間到現在，也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而已。

一行人之中，唯有蕭涅一直保持著警惕——自從這個年輕人進入這個隔間時開始，自他內心深處就瀰散出一絲敵意。

而且，李同學越是受歡迎，蕭涅心中敵意生長的便越茂盛。因為這敵意的存在，蕭涅不可能將自身融入到李同學創造的氛圍之中，他的存在，更像是一個耐心等待敵人露出破綻的獵手。

——終於，蕭涅抓住了對方的破綻：

「你剛才說你是怎麼調到這個舖位上來的？」蕭涅笑著問。

「哦！」正在和大叔探討特權階層對社會公平的損害的李同學貌似沒有把注意力集中在蕭涅這一邊，所以他只是看似隨意的應付道：「我是硬座補臥鋪補過來……」話說到一半，他就忽然意識到這個回答有些不合適，於是急忙閉嘴，原本如滔滔江水奔流的談話也因此一滯——但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逝，只聽他話鋒一轉說道：「要說這社會公平的重要性啊……」

「等等！」經常靠轉移話題擺脫尷尬的蕭涅才不會讓對方輕而易舉的將談話重心轉移走，於是他出聲打斷道：「根據那位下車的大姐的說法，她是因為突發情況中途下車的。也就是說，這張下鋪在鐵路系統的信息庫裡，還正處於有人佔用的狀態——這樣的話，敢問李同學是怎麼補票不過來的呢？列車上的乘務人員不可能把有人的舖位補給你吧？」

「這個……」李同學聞言，臉上帶上了一絲難為情，「其實……我本來是不想說的。因為這其中涉及到我個人的隱私……」

「難道說那位大姐是你媽？她中途下車之後就把舖位讓給了她的親生兒子？」

李同學並未被蕭涅的挑釁性言論激怒，仍是面帶微笑道：「哥，您的想像力還真是豐富——事情的真相是我有個大學同學畢業後就分配到這一列火車上，所以我這個撿來的臥鋪票裡，其中有一半是人情票。」

「原來如此……」

蕭涅的話剛說了一半，李同學就趁著蕭涅的一個停頓搶過了話頭：「剛才還在批判特權階層呢，卻沒有想到我自己也是個靠特權獲利的人，真是諷刺。」——李同學說話的時候，一臉的慚愧——蕭涅十分佩服李同學變臉的速度，他甚至猜想，這個自稱從事文化行業的傢伙很有可能選修過影視表演專業。

大叔插話道：「就沖李老弟這麼有自知之明，這偶爾一次特權也享受的起——老哥兒我真正看不慣的，就是那些一邊享受特權一邊哭窮的無恥混蛋！」

「沒錯。」李同學點頭表示認同，「要想徹底切除這個威脅社會公平的毒瘤，就必須培養所有國人追求公平公正合理的公民意識……」

「李同學這種行為就屬於典型的喝著奶罵娘吧？明明佔盡了特權的好處，卻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批判特權；這就好比，您是靠關係得到了這個臥鋪，一邊躺在通過潛規則得來的臥鋪上，一邊痛斥這規則的不合理——這……似乎不太合適吧？」

李同學還沒說話，大叔就扯著嗓子嚷開了，「這位小哥，你這種行為就屬於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你是不是眼紅李老弟佔了這個鋪？」

「大叔，您這話可就有點沖了啊。」蕭涅笑著回應。

「小哥兒啊，既然你叫我一聲大叔，那我就得說你兩句。」大叔清了清嗓子道：「這人活著啊，心眼就得放寬點兒，尤其是咱們男人。」

您到底是從哪個地方看出小爺我心眼小的？——蕭涅心中如此想，但是他又不想出言頂撞大叔，如果那樣的話，豈不是正好遂了李眼鏡的意？豈不是正好把矛盾焦點轉移到了大叔和自己之間？想到這些，蕭涅索性不再說話，只是強裝笑臉聆聽大叔的教誨。

只聽大叔接著說道：「我知道你一直想換鋪，和你女朋友睡在一邊兒，本來那個女人下車之後，你的目的就達成了，可是沒想到這位李老弟半路殺了出來壞了你的好事……」

李同學聞言，微笑著點了點頭，等大叔把話說完後才笑著說道：「原來這裡面還有這樣的隱情——蕭哥，有這種事兒你早說啊，我看上去像那種不通情理的人麼？」

擦！誰要說換鋪的事？我要說的是你小子……

「唉，同樣都是生活在一個時代年輕人，做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大叔用著幽幽一歎，作為這個插曲的結尾。

便是因為這個插曲，現在在眾人眼裡，蕭涅成了個小肚雞腸的傢伙——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個李眼鏡，對於這種借力打力的小把戲，還真是信手拈來啊。

等等！我的初衷不是這樣吧？我本來是要揭穿李眼鏡的偽君子面目的，怎麼反倒給自己惹了一身騷了……

「蕭哥，今晚你就睡我的鋪！」李同學聲音又起，只不過他緊接著又補了一句，「如果不是這位大叔提醒，我還真看不出你和沈小妹是男女朋友——真的不是很像呢。」

男女朋友？真的不像呢……

「嘶——！」蕭涅聞言，深吸了一口氣，似是要強壓住胸中的那一團火。

「蕭不著調！別聽他瞎說，我們很像的。」在關鍵問題上，沈小猛的立場還是比較堅定的——儘管她勸慰蕭涅的聲音很低很低。

「蕭哥，你不要生氣，小弟並無惡意，只是開個玩笑罷了。」

「那你要小心了，小肚雞腸的人一般都不太識逗。」蕭涅冷笑著回應：看著掛在對方臉上的那一抹怪笑，他就恨不得衝上去把這個傢伙彎彎的眼，彎彎的唇，彎彎的眉統統捋直了。

「不會的，我一看蕭哥就是一個大度的人。」

「那我只能說，你看走眼了——李同學……」

「直呼我名李曰便是。」

「那個曰？」

「子曰的曰。」

「李曰？還真是個怪名字。」蕭涅道：「你上大學的時候，老教授點名的時候是不是老愛管你叫李日？」

「哈哈哈，原來蕭哥也是個愛開玩笑的人。」李曰笑著說道，輕而易舉的化解了蕭涅的再一次挑釁。

面對這樣一個怎麼撩撥都不會生氣的傢伙，蕭涅頗有些無可奈何，自己每一次言語攻擊都像是擊打在了棉花之上，很難發上力——這個時候，蕭涅有些懷念鐵哥們王動，如果這個極其善辯的傢伙在場，一定有辦法將對面這只笑面虎駁斥的體無完膚……

「蕭哥，不如我們再談談遊戲……」

「不用了！」蕭涅急忙阻止了這段對話：現在的他只要一聽李曰說話，就有抽人的衝動，如果在這種情緒的支配下開始談話——蕭涅絕不懷疑心中那座憤怒的火山終將噴發。

見蕭涅十分不配合，李曰又將注意力轉向了沈小猛，「沈小妹，你的T恤從哪買的？」

「從夜市地攤上淘來的。」沈小猛淡淡回應——她已經感覺到了蕭涅同這個李曰很不對付，所以話語之中也多了一絲冷淡。

「小妹真是有眼光呢！」李曰將對沈小猛的稱謂精簡去了一個字，「看看上面那只黑色的小兔子，多可愛！」

「這……」沈小猛咧咧嘴道：「這是鬼魅的頭，不是兔子……」

「哎呀！」李曰驚道：「是嗎？我還真沒看出來呢！或許是小妹長的太可愛了，就算是恐怖的鬼魅，也受了感染變的惹人喜愛了呢……」

沈小猛卻沒有理會李曰有些肉麻的誇讚，因為蕭涅起身的動作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蕭不著調，你去哪？」沈小猛問。

蕭涅呼出一口濁氣後回應：「這裡太悶了，我去車廂連接處溜躂一圈。」

「你要去抽煙？」沈小猛的第六感出奇的發達。

蕭涅沒有回答，只是徑直走到了隔間外面，僅一個轉身，那個削瘦的身影便從眾人的視線中消失了。

這時，李曰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第九章 順風車

車廂連接處，蕭涅正低頭抽煙。

他那削瘦的身影，正隨著車廂一起來回晃動著。

忽然，光線在一瞬間暗了下來，蕭涅微一皺眉，心想：恐怕是在鑽山洞了吧。

蕭涅感受著腳底傳來的震顫，將口中的香煙抽得很亮，那一星火光，幾乎映亮了他整個臉龐，黑暗之中，如刀削一般冷峻的線條格外顯眼。

「蕭不著調，你和這四周的環境蠻相配的嘛。」沈小猛不知道什麼時候摸了過來。

蕭涅彈了彈煙灰道：「你的意思也就是說，我是屬於那種腹黑系的陰險男主角嘍？」

「不——我指的是你現在的情緒和環境很相配，是抑鬱的那一種。」

「抑鬱？」蕭涅猛的抽了一口煙，黑暗之中那一點星火也陡然擴散成了柱狀，「像我這麼陽光樂觀的人，怎麼可能抑鬱？我跟那東西絕緣。」

「切！那某人躲在這裡抽悶煙是為了什麼？跟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

蕭涅解釋道：「你不是煙鬼，所以你不會知道煙癮這東西是很難控制的。」

「某人一個上午都沒有犯過煙癮，結果等到李曰一來就『很難控制』了？」

「這個……只能說是湊巧而已。」

「嗯？」

「好吧——！」蕭涅長出了一口氣，順帶噴出了大捧的煙霧，「我承認，那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笑面虎讓我很不爽！和那個傢伙靠的近了，便覺得如坐針氈——想我蕭涅什麼樣的陣勢沒見過，有這種坐立難安的感覺，還是頭一次。」

「我這裡有一個辦法，能讓你重獲主動。」沈小猛說話的語調，仿若《聖經》裡那條引誘夏娃吞下智慧果的長蛇，不，是哄勸亞當吞下果實的夏娃。

「說來聽聽。」蕭涅的反應，和當初懵懂的亞當並無二致。

「當著他的面宣佈，我是你的女朋友！」沈小猛的語調不高，但是卻擲地有聲——就在她話音落下的一瞬，列車鑽出了隧道，明媚的光線剎那間鋪滿了她的臉龐。

「嚇？這是什麼策略？」蕭涅愣愣的問，彷彿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這樣的話，當那小子再和我套近乎的時候，你就有足夠的理由抽他！」

「難道我的佔有慾很麼？陌生人和我身邊的女孩搭話我就要抽人家？這說不通嘛！」

「蕭不著調，你不要迴避了！」沈小猛說道：「女人的直覺告訴我，一切憤懣產生的原因就是因為掩蓋在你心底的嫉妒！」

「直覺你個頭！」蕭涅說著，伸出空著的右手彈了沈小猛的腦門一下，「還女人？你就是個女孩！初中剛畢業的女孩！」

「某人，吃醋了就承認嘛！」

「吃你個頭！」——「砰兒！」——沈小猛的額頭上又挨了一下。

沈小猛捂著額頭雙眼噙著淚花道：「哼！蕭不著調，你果然拿我當小屁孩！」說完，撅著嘴轉身走了……

蕭涅並沒有挽留，只是將半截煙叼在嘴裡，含糊不清的嘟囔了兩句：「先是催眠，又是蠱惑，還有完沒完了？」

旋即，一根煙抽罷，蕭涅將煙頭甩到地上，狠狠的用腳捻滅，也轉身離開了吸煙處——只不過，他要去的地方，和方才沈小猛離去的方向恰好相反。

蕭涅似個無事人一般在車廂裡逛著，帶著深灰色近視鏡的他可以肆無忌憚的打量每一個乘客臉上的表情，看到美麗的女孩子，他就會多看上兩眼——如果摘掉眼鏡，那灼灼的眼神暴露出來，別人肯定會把他當成一個在火車上尋找艷遇的登徒浪子。

而且，這個「登徒子」還是很悠閒的樣子，已經快到列車末尾了，可他仍然沒有停下「狩獵」的腳步，看來，這個傢伙的眼光很高，一般的貨色，很難入他的法眼。

越往列車尾部走，車廂內的乘客便越少，因為人口基數減少了，所以美女出現的幾率自然也會隨之降低。

沒過多久，蕭涅就已經逛到最後一節車廂了。

或許這節車廂內的舖位絕大多數都要是預留給後面上車的乘客的，所以車廂內並沒有幾個人，於是相較於自己所處的那節車廂，這裡要安靜上很多，呼呼風聲混雜著金屬車輪和鐵軌摩擦的聲響透過車廂傳進來，迴繞在耳畔——好在列車車皮的隔音效果倒不是很差，所以聲音也不是很大，只是因為少了那些人為製造的混雜，這單調而冗長的噪音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罷了。

在這節車廂的尾部，蕭涅找到了他的「獵物」。

那是一個衣著打扮都流露著華貴典雅的老太太——絳色絲綢旗袍，銀白珍珠項鏈，燦色黃金的耳釘，如雪齊耳短髮——這些特徵無不給人這樣一個感覺：這個老太太絕不簡單。

當然，蕭涅找上這個老太太，不是因為他的審美觀在短時間內發生了巨變，他也沒有要找個老富婆求包養的打算，他之所以要走到列車的最末端找到對方，只是因為這個人的真實身份便是——柳媚兒。由卝文卝人卝書卝屋卝整卝理

「柳大美女，你這易容實在是太失敗了！」蕭涅的開場白就是揭柳媚兒的短。

柳媚兒沒有否認，只是笑著問：「噢？何以見得？」

「如此打扮的貴人出現在客機的豪華艙內也算正常，若是出現在硬臥車廂嘛……」

蕭涅的話還沒說完，柳媚兒就翻個白眼打斷了他，「還以為你真有什麼獨特的見解呢——原來只不過是要消遣姐姐罷了。」

「怎麼能是消遣呢——就您這身打扮，如果面前再擺上一套銀製餐具，一杯紅酒的話，那簡直就完美了！」

「哼！」柳媚兒嗔道：「如果不是楊烈把我所有的外貌特徵通過文字短信的形式偷偷留在了你手機的草稿箱裡，你怎麼可能發現加持了隱息結界的我？」

「呃……原來你是知道的。」

「我當然是知道啦！」柳媚兒撅著嘴道：「十分鐘之前，楊烈就來找過我，他『一不留神』就把心裡的小秘密透露給姐姐聽了呢。」

看著眼前這位皮膚鬆垮皺紋滿臉的銀髮老太做出少女般的嬌嗔模樣，蕭涅只感到頭皮一陣發麻，於是嘴上說道：「還是麻煩您恢復本來面目吧，您這，八十歲的外表，二十歲的聲音，十八歲的表情，十五歲的動作——我心臟受不了啊。」

「偏不嘛！」柳媚兒甚至開始撒嬌了——似乎，不把蕭涅噁心成重傷，她是不會罷休的。

蕭涅見狀，乾脆把頭扭到一側不再看她，雖然對方採取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但是蕭涅知道，有些問題必須要盡早弄明白，再拖延下去，後患無窮！

於是，蕭涅決定盡快開問：「柳大美女，有個精神系的覺醒者闖進了你的領地，你知道麼？」

「咯咯！」柳媚兒似乎很滿意蕭涅此時尷尬的姿態，先是笑了笑才說道：「蕭弟弟你說錯了，不是他闖進我的領地，而是我搭上了他的順風車呢。」

「你說什麼？」蕭涅聞言，不自覺的扭過頭來盯上了柳媚兒的眼睛——嗯，也就是將目光焦點集中在對方那雙瑰麗的眸子上之後，蕭涅才覺得心緒稍微平復了些。

「姐姐說，這一次是要搭人家的順風車呢！」

「擦！我記得你好像說過你是列車長吧？」

「蕭弟弟，你應該明白，有權力決定一趟列車駛向何方的人，是列車司機呢。」

蕭涅不想跟柳媚兒繼續打啞謎，而且盯那雙瑰麗的眸子盯的時間長了，他的神情便有出現恍惚的跡象，所以他將問題提的更直白了一些，「直接告訴我，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哎呀！姐姐之前不是告訴你了麼？姐姐只是臨時列車長，所以我也不知道那個老司機要把這趟車開到哪裡去呢！是駛向光明的未來還是黑暗的深淵，姐姐也拿捏不準……」

蕭涅忽然上前一步，死死的掐住了柳媚兒的胳膊，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要的是簡潔明確的答案，不是彎彎繞！」

「哎呦！」柳媚兒纖臂吃痛，皺著眉頭回應：「蕭弟弟，你在別人那裡吃了癟，就到姐姐這裡來撒氣麼？」

「你……」蕭涅頓時氣結——他現在總不能刑訊逼供吧？就是這個稍有不敬的動作，已經引起了這節車廂內其他乘客的注意，再進一步的話，非得把乘警召來。

「好啦好啦！」看著蕭涅無可奈何的模樣，柳媚兒似乎良心發現了，於是她擠出一個笑容低聲說道：「姐姐不忍心看你著急，就透露些東西給你聽吧——姐姐之所以要當這臨時列車長，自然是因為一個臨時的任務嘍，這個臨時的任務，就是帶你去見某個人，至於那個人是誰……你應該是知道的——至於那個司機的目的，姐姐是真的不知道。因為，他的修為比姐姐要高，而且他也不是魔族，所有關於他的情報，姐姐也是知之甚少呢。」

「比你的修為高？高多少？」

「如果連天元層的蕭弟弟都感知不出來的話……」

「我知道了。」蕭涅沒有讓柳媚兒說出那個答案：對方極有可能也是天元層的覺醒者，天元層的精神系覺醒者！

精神系覺醒者的強弱其實很難界定，這其中的關鍵就在於，他們的施法憑借是什麼——比如柳媚兒控制別人的憑借是人心中的慾望，欽丕操控他人的憑借是戰鬥意志，而那個傢伙……蕭涅對其可謂是一無所知——最大的恐懼，便是來源於未知……

「蕭弟弟，你是不是該放開姐姐的手臂了呢……」柳媚兒的輕聲細語，喚醒了沉思的蕭涅……

第十章 哪去了

「蕭弟弟……蕭涅……蕭不著調！」柳媚兒不斷變換著稱謂，直到她盜用了沈小猛對蕭涅的專用稱謂，才得到了蕭涅的回應——那回應也很簡單，只是從鼻腔裡飄出來的一個字：「嗯？」

「走神兒了？」柳媚兒笑著問。

「沒有。」蕭涅飛快的回答，不過他的答案顯然不符合事實，因為他的確在思考問題，所以只想趕緊應付兩個字，以防自己的持續思考不被人打斷。

「那你還攥著姐姐的手臂幹什麼？」柳媚兒神情曖昧，「難道你喜歡年紀大的女孩子？」

「您這個年齡段還稱得上是女『孩子』麼？」蕭涅反問，「我只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我本來還有話要問你的，話到嘴邊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當然不對勁！」柳媚兒嗔道：「你把你家小萌一個人丟在那邊了！」

「不，不是這一點……」

「據我所知，那個人還很好色噢，貌似他還是王庭通緝的採花大盜呢。」

「火車上那麼多人——怕什麼？」

「對哦，火車上有那麼多的『人』。」

「嘶——！」聞聽柳媚兒說話的重心所在，蕭涅倒吸了一口涼氣，旋即猛的鬆開了柳媚兒的胳膊，邁著大步轉身走了。

其實，在得知對方的修為遠比柳媚兒要高之後，蕭涅就蒙生了盡快返回的念頭——但是他明明還有問題要弄清楚，只是因為注視柳媚兒那雙色彩瑰麗的眸子久了，精神有些恍惚，直到柳媚兒將那人的負罪潛逃的消息透露出來之後，蕭涅才在渾然不覺之間放棄了追問的念頭——因為這個時候，盡快返回去保護沈小猛就變成了第一任務。

望著蕭涅消失的背影，柳媚兒拍著胸脯長出一口氣，「呼——好險，差點被他看出來！還好成功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不過，現在這個裝扮和位置已經不安全了……」

這個時候，蕭涅正在拔腿狂奔。

不錯，列車這個封閉的空間之內是有很多人，也確實稱得上是眾目睽睽之下，但是蕭涅意識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出於責任感，他會因為忌憚無辜乘客的傷亡強忍怒氣，強迫自己放棄使用暴力；可是李曰卻不會顧忌這些，因為他是精神系的覺醒者，因為所謂的「睽睽眾目」在他的神力作用下很容易就能轉變成「視而不見」，因為經過李曰神力修飾的『暴力』很容易變成『你情我願』……

和到列車尾端時的閒庭信步不同，蕭涅返回自己所在車廂時不得不爭分奪秒——當然，在擁擠而狹窄的臥鋪車廂通道中，所謂的爭分奪秒就不幸變成了跌跌撞撞。

更要命的是，蕭涅半途遇到了該死的手推車——本來就狹窄的通道被那一輛裝滿了各類零食和飲料的四輪推車堵了個嚴嚴實實。

「瓜子，話梅，方便面；辣條，牛筋，火腿腸；涼茶，可樂，礦泉水……」售貨員吆喝著，聲音不緊不慢，彷彿是在刻意烘焙蕭涅胸中的焦躁。

「前面的乘客讓一讓。」售貨員慢條斯理的衝著蕭涅示意。

「讓？往哪讓？我總不能再退回去吧？」蕭涅確實躁動不安，這一點從他說話的語調和語速就可以聽得出來。

「你往後退兩步，閃到舖位間的隔道我就可以過去了。」售貨員顯然經常遇到類似的情況，所以安排起來也是駕輕就熟。

蕭涅知道，僵持下去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所以只得後退幾步，如乘務員吩咐的那樣卡進隔斷內，閃開了道路。

就在這個時候，偏偏有個乘客要買瓜子，而且還跟售貨員談起了價錢……

誰都知道，火車上零食的售價要比外面高上將近一倍；而鐵老大對於售價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他們便是秉承著「愛買就買不買拉倒反正車上就這一家」的態度在開黑店，而且，開了這麼多年，他們從未推出過什麼「打折促銷」的活動；可是要買瓜子的那位姐姐卻非要打破這持續了幾十年的灰色規則，為了兩塊錢，她和售貨員開始了舌尖上的戰鬥。

一方是堅持霸王條款多年不肯動搖的賣主，一方是刻意追求公平消費的顧客，蕭涅絕不懷疑，這兩個傢伙會因為這兩塊錢吵到天黑，到那個時候……那個可怕的結果，蕭涅連想都不敢想。但是有一點，他心裡是極其清楚的，那就是：蕭涅絕不允許沈小猛的畢業旅行變成一段不堪回首的慘痛記憶……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蕭涅一咬牙，動用了神力！

「嗚——！」一聲詭異的呼號，讓嘈雜的車廂頓時安靜了下來，那聲野狼怒嚎一般的怪響，也遏止了買賣雙方的爭吵。

呼號聲中，一陣猛烈的熱風陡然吹起，吹亂了行李架上的貨物，吹散了手推車上的貨物，吹歪了擠在過道上的乘客——彷彿，某人在車底開了一個大洞，炙熱的風，來自於岩漿奔騰的地下……

駭人的熱浪，扭曲了乘客的視線，讓眾人眼中的一切景象都變得虛幻起來，終於，乘客們受不了那熱度，出於本能，閉上了灼痛的雙眼。

當眾人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切都重歸平靜了，但是，那些歪倒的行李和散落一地的貨物，證明方纔那一幕，曾真實的發生過。

陷入震驚中的眾人沒有注意到，方纔那個神色焦急的年輕男子，早已越過了這團擁擠的人群，消失在攢動的人頭之中了。

「可能是車載空調出了故障——我去列車長那邊問一問。」售貨員顧不得將那些被吹進床鋪座下面的貨物盡數撿回，只是草草整理了一番，便拉著手推車加速走開了……

遇山開山，遇水搭橋，遇到擁堵路段，自有熱風開道，同一個手腕，蕭涅連續用了三次，總算趕到了自己所在的車廂。

車廂內的氣氛很不對勁，只是蕭涅急於回到自己的舖位，急於看到沈小猛正坐在舖位上等他回來，所以也沒有細想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然而，待他真正回到了自己舖位，眼前的景象，直讓他頭皮發麻！

——沈小猛不在！

更讓蕭涅感到脊椎發涼的事實是——李曰也不在隔間內！

「他們兩個去哪了？」蕭涅問。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兩個黑衣人和大叔都在睡覺。

蕭涅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似乎要用車廂內黏稠悶熱的空氣驅走貫穿整條脊椎的寒意。

連續三次深呼吸之後，他猛的將黑衣人甲揪了起來。

還沒有問話，他便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對方的身體，柔軟的就像一根煮熟的麵條。顯然，黑衣人甲陷入了非正常睡眠狀態。

蕭涅將對方扔回舖位，儘管他的動作已經十分的粗魯，可黑衣人甲卻沒有一點反應。

頭暈目眩，天旋地轉——蕭涅總算切實感受到了這兩個成語的威力。

他不由自主的向後退著，一直到後背貼上晃動的車廂之後，他才感覺到自己的腿——真的軟了；同時，蕭涅也真正明白了車廂內的氣氛究竟怪在何處。

因為，留在車廂內的乘客，都在睡覺！

鎮靜！鎮靜！蕭涅狠狠攥著拳頭，任由指甲嵌進皮肉之中，手心傳來的痛楚讓他恢復了些許理智：從自己抽完煙到現在，也不過十來分鐘的時間，李曰要催眠整個車廂內的乘客，要帶著沈小猛離開，一定走不了太遠……

想到這些，蕭涅原路返回。因為他記得自己過來的時候，臨近車廂內的乘客都還醒著，自己還不小心撞到了一個打扮前衛的女孩兒……

然而，等蕭涅返回相鄰內車廂的時候，卻發現這個車廂內的乘客也都睡著了——只是這一次，敵人的佈置就不是那麼完美，因為有幾個乘客，就爬在過道上進入了夢境……

「噗通，噗通！」怪響連續響起，蕭涅循聲望去，卻發現視線之內的所有乘客都在接二連三的撲到，仿若一張張多米諾骨牌，儘管這些「骨牌」並未相連，但隱約之中，似乎有什麼隱形的線，將他們聯繫到了一起……

蕭涅下意識的回頭，發現身後的車廂內，亦在上演同樣的情景。其中，還有一個剛剛接了開水的泡麵的乘客正往回趕卻突然摔倒了，手中的碗裝泡麵也隨之跌落，混著方便面調料的汁液撒了出來，冒著熱氣的褐色湯汁灑了他一身，他卻毫無察覺……

終於，怪響結束了。

響聲過後，便是死一般的沉寂，不，不是沉寂，是令人窒息的鳴響。

列車晃動時發出的聲響在一瞬間被放大了無數倍，惱人的噪音鑽進了蕭涅的耳朵裡，衝擊著他的耳膜，最後鑽破那層薄膜，鑽進了他的腦袋。

蕭涅感覺，自己的腦袋幾乎要被撕裂了，無休無止的嗡鳴聲中，蕭涅抬起雙手，死死的揪住了自己的頭髮，彷彿，止住腦內劇痛的方法，便是製造膚外之痛。

或許是這以痛止痛的方法有了成效，蕭涅終於緩緩站直了身體，旋即，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撥通了沈小猛的電話，如果周圍有個細心的觀眾的話，他便會發現，蕭涅摁鍵的手指，在微微的顫抖。

「蕭哥。你的女人，真的碰不得麼？」電話接通之後，這是聽筒中傳來的第一句話……

第11章 童話裡

蕭涅將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歪著頭默默的聽著。

之所以要用這個看起來很隨便的姿勢，是因為他要用雙手去推開列車上洗手間的門。

蕭涅要查驗的，是從這節車廂所在的位置起直到車頭的每一節車廂的每一個洗手間。

「蕭哥，不是小弟我非要動手，而是你表現出來的敵意太濃了。」這是電話那一端的聲音，「其實，是你逼我的。」

蕭涅推開了緊鄰自己所在車廂的第一個洗手間，裡面沒人……

「蕭哥，你應該知道，其實你才是我要獵殺的目標——我需要用《弒神通緝令》的賞格換取王庭的特赦。我承認我犯下過很多罪孽，但是覺醒者的世界就是這麼殘酷，即便你犯了很多錯，傷害了很多人，但是只要你有實力，這些所有的罪，都會被實力的拳頭擊的粉碎。」

第二個，仍然沒人。

「我猜，你對這個小姑娘一定很在乎吧。雖然你帶著有色眼鏡，但是我還是能感覺到掩蓋其下的那雙眸子中散出來的敵意——尤其是當我和沈小妹說話的時候。」

第三個，門是鎖著的，蕭涅毫不猶豫的召出赤炎刺捅開了門鎖，打開門之後，只發現癱倒在其中的一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正在方便的時候中招了，他的褲子還沒有提上——他整個人便以一個彆扭的姿勢蜷縮在這個狹窄的衛生間內，說不出的滑稽。

蕭涅歎了一口氣，關上門，繼續向前。

「蕭哥，還好你歎氣了，不然的話我還以為你沒在聽我說話。」李曰頓了一頓道：「其實，我有些納悶，既然已經知道我不懷好意，你為什麼不動手呢？難道說，你認為柳媚兒才是罪魁禍首？我只是她派來騷擾你的小卒？嗯！也就只有這樣才能說通了——唉，正如兵法所言，知己不知彼，勝負各半，很不幸的，這一次輪到你輸了。」

蕭涅沒有理他，只是繼續沉默向前，他堅信，只要自己夠仔細，只要自己堅持下去，終究能找到這只該死的笑面虎。

讓蕭涅堅持的原因很簡單：從電話那一端傳來的，除了李曰喋喋不休的胡言亂語，還有火車奔馳的聲響，顯然，他還在列車之上。

「蕭哥，不如你聽從我的意見，自殺吧——我想如果你在乎沈小妹的安危，一定會用自己的性命換取她的平安的。她們這個年齡的懷春少女最是健忘，看到你的屍身後，她可能會痛哭一番，但是這悲痛也不會持續太久，因為很快就會有一個陽光帥氣的小帥哥取代你的位置——我想，痛苦一番，總好過失身於我吧？」

第四個，第五個，蕭涅都查驗過了，仍然沒有一點線索。

擺在蕭涅前面的，只有兩個車廂未經查驗了：一節臥鋪車廂，一節餐車。

在這輛沉睡專列上找尋敵人的下落——這種荒誕不經的事，一個人一輩子恐怕也就只能經歷一次，而且，還是不容許失敗的一次——蕭涅如此在心底評價自己的行為。

如果前面一個洗手間再沒有人的話，自己就只有穿過餐車，進入硬座車廂了。

雖然還隔著一個車廂，但是蕭涅已經聽到了前方傳來的嘈雜聲響，他偏了偏身子，觀瞧餐車內的景象：車廂內的乘客，還醒著。

如果有人醒著，那便存在有目擊證人的可能！

想到這裡，蕭涅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蕭哥，我知道你現在正一個車廂一個車廂的尋找我。可你應該知道，這終究不過是徒勞，因為我是天元中境的覺醒者，我可以輕易創造一個幻境欺騙你的感官。」

蕭涅仍然沉默著，只是眉頭皺的更緊了，因為隔著洗手間的簡易木門，他聽到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蕭涅只愣了一秒鐘，便猛的抬腳，踹向了木門。

匡當！——啊！！

巨響過後，便是尖叫。

蕭涅也不曾設想，這趟尋人之旅還會發生如此的插曲，看到如此香艷的畫面。

發出尖叫的，是洗手間內一個香汗淋漓衣衫不整上身半裸的年輕女子，而她之所以發出尖叫的原因，不是因為如廁時被陌生的男人偷窺了，而是因為有另一個男人正將腦袋埋在她的短裙裡面……

「蕭哥，這是小弟獎賞給你的……你看到的不是真相，但也是真相；我特意喚醒兩個飢渴難耐的癡男怨女表演給你看的這個景象，也算是給你一個警告。」電話那一端頓了一頓道：「如果你不想推開一扇門後，看到那女子換成了沈小妹，男子變成了我的話，你還是老老實實回座位等列車到站吧。」

蕭涅仍然沒有理李曰，只是冷著臉關上了木門，彷彿他根本就沒有看到過眼前上演的真人版愛情動作片。

緊接著，蕭涅邁步進了餐車。

正如蕭涅進來前窺到的一角那樣，餐車裡的乘客，還醒著。

但是這所謂的「醒著」，卻很詭異——因為這些乘客絲毫沒有發現餐車後臥鋪車廂內的異動，他們也沒有注意到方纔那一聲刺耳的尖叫。他們神色正常而清醒，對那些怪事卻視而不見……

就像，有一面虛無的幕布存在於餐車通往臥鋪車廂的連接處，將那一半的世界隔斷開來，並且將那一半列車中的所有事物，從他們的感官世界中分離了出去。

蕭涅有這樣一種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個荒誕的童話世界內，所有不合邏輯而詭異的景像一幕接著一幕在自己眼前上演，偏偏卻只有自己去質疑那些荒誕，而這些從不曾謀面的乘客，仿若已經在這個怪誕的童話世界裡生活了幾萬年……

、文、這個時候，那一對偷情的乘客出了洗手間，那一扇被蕭涅踹壞的木門完全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彷彿它原本就是那個樣子一般。

、人、滿足，疲憊，還有激情過後的春意寫在那二人的臉上，他們就帶著那一臉潮紅，跨過了餐車門口那一層虛無的幕布。

、書、二人仍然在竊竊私語，從男子戲謔和女子羞怯的表情推斷，他們是在回憶方纔的香艷點滴——只有在經過蕭涅身邊的時候，男子瞪了蕭涅一眼，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表示。

、屋、即便面對撞破他們偷情的蕭涅，二人臉上的表情卻毫無變化，彷彿在經過那道虛無的幕布的時候，他們的記憶被清洗掉了，而且被洗掉的，只有和這個怪誕的世界不相符的那一部分——便是蕭涅。

正是因為那面幕布的存在，讓蕭涅剛剛誕生的希望之光再次熄滅——即便餐車後的乘客都「醒著」，又能如何？這些活死人，只會讓他收穫更多的悲哀。

「怎樣，蕭哥？」電話那端的聲音再次響起，「對我這些木偶還算滿意麼？」

「木偶？」蕭涅終於有了回應。

「對！便是木偶！上滿發條的木偶。」李曰的聲音帶了些許興奮和激動，「他們按照我設定好的劇本扮演著自己的角色，進行精確的走位，做出相應的動作，產生相稱的反應……」

「這些人，都是假的？」

「不！」李曰道：「他們都是真人，只是暫時將身體的控制權交給了我。」

「你這樣做的意義何在？」

「只是讓蕭哥看看我的實力，同時也是向蕭哥證明——你死在我的手上，其實不冤。」李曰頓了一頓說道：「我喜歡這種感覺，作為他人命運主宰的感覺！他們面對無常捉弄時的一切反應，驚愕，絕望，恐怖，滿足……都讓我興奮！就拿蕭哥你來說，我感受的到你發現沈小妹失蹤後的震驚，感受的到你面對滿車乘客一個接一個倒下時的絕望，我感受的到你仿若一頭尋找食物的獨狼時心中的孤獨和焦躁——所有的感受，都讓我興奮異常！」

「你這個變態！」

「變態？不不不！正因為有了這些反應，我才無愧於覺醒者的身份——上蒼既然要我覺醒，便是那雲端的諸神需要我代替他們導演一出又一出的悲喜劇，而那諸神，便是我的觀眾，他們會因為這精彩的戲碼，露出滿意的微笑……」

「如果雲端有神明，如果雲端神明的追求便是如此的庸俗。」蕭涅抬手，將手機拿到嘴前吼道：「我願效仿齊天大聖，打上凌霄寶殿！」

「哈哈哈哈！」李曰的笑聲傳來，「蕭哥好大的口氣。」

蕭涅再次將手機放到耳邊，冷聲說道：「當然，在我踏上雲端之前，我要先抓住你這個冒牌的代理人——拎著你上去，也好有個對證不是？」

「你完全不在乎沈小妹的安危？」李曰道：「現在，她就睡在我的身邊，頭枕在我的肩膀上，我的一隻手就貼在她的背上，即使隔著衣服，我也能感受到她那如綢緞般光滑的少女肌膚，她雙目微闔，櫻唇輕開，雪齒如貝，氣若幽蘭，處女之香似乎在誘惑我撕裂她的衣衫……」

李曰彷彿是在誦讀一篇不堪入耳的小說，配合他那獨特的腔調，直讓蕭涅聯想起某些非法聊天室裡靠此混飯吃的男主播……

忽然間，蕭涅感覺到了什麼！

有個聲音電光火石般劃過他的腦海，撕裂了意識裡那一面遮天的黑色幕布，將無邊的光芒帶了進來。他的靈魂便沐浴在那片金色的光華之中，困擾他許久的嗡鳴之響，也在無邊的光芒面前盡數退散……

蕭涅知道了李曰的藏身所在！

第12章 醒來了

蕭涅正在狂奔，速度飛快。落在人眼裡，只有一個殘影。

如果火車上有超速探頭的話，定然會閃個不停。

當然，火車上沒有這些東西，只有不絕於耳的尖叫聲，喝罵聲不絕於耳——由此來看，李曰製造的「木偶」應激反應的確不錯。

擁擠的人群擋不住蕭涅，狹窄的過道也擋不住他，甚至連座椅的靠背上沿，都成了蕭涅奔躍的通道——他，彷彿一頭矯捷的獵豹。

只用了三十秒，蕭涅就竄到了火車車頭，總控室的門外。

「你在裡面吧？」蕭涅笑著問，他的聲調不算很高，但是穿透那扇鐵門已經足夠——鐵門上有一扇玻璃窗，不過那方窗已經被一面黑色簾布擋住了，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將近一分鐘的沉默之後，李曰的聲音才傳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很簡單……」蕭涅說著，突然抬手，赤色的火焰瞬間包裹住他整條手臂，他緩緩的將右手搭上了鐵質的門把手，在鳳焰的溫度面前，鐵把手乳酪一般飛速的融化了。

一秒鐘之後，蕭涅的右手已經全部蝕進了鐵門，他觸碰到了門後的暗鎖，輕輕一捏，鐵鎖化為鐵水。

蕭涅慢慢的打開了門。

鐵門後的景象，和蕭涅想像的並沒有什麼區別。

司機正全身關注的駕駛著飛馳的列車，副駕駛站在主駕駛側後方，手中拿著一個手冊，同時關注交互系統屏幕上躍動的信息，並用簡潔的語言將總調度中心傳達過來的指令傳達給主駕駛，主駕駛便依靠這些消息控制著列車的速度。

或許是兩個人太過全神貫注，他們完全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身後那面幾乎完全透明的玻璃鋼架結構隔斷後面，一個學生打扮帶著金絲眼鏡的年輕人挾持了一個女孩，他用左手輕攬著那個女孩的肩，以確保如睡美人般的女孩不至於跌倒。在年輕人的右手中，是一個手機——從手機可愛的外形，粉紅的顏色，以及有些幼稚的骷髏貼畫推斷，那手機不屬於他，因為他們兩者的氣質太過不相符。

「你是怎麼知道我藏身此處的？」帶著金絲眼鏡的年輕人再次拋出了同一個問題。

「因為你的那些人偶。」蕭涅回應。

「不可能的！他們都是合格的演員，能完美的執行我的命令！」李曰道：「我甚至能控制一對父母讓他們心甘情願的把女兒嫁給我！在婚宴上，沒有人能看出其中的破綻，連那對夫婦的親朋好友都不能！」

「我對你這個感情騙子的詐騙史沒什麼興趣。」蕭涅一臉的厭惡，「我只是告訴你，我看破了你維持這個幻境的關鍵！」

「什麼關鍵？」

蕭涅給出了一個無比準確的答案：「人！」

「廢話！」李曰覺得，蕭涅有消遣他的嫌疑。

蕭涅的語氣，彷彿一個做案情推理的名偵探，「要創造並維繫這個將整車人都欺騙的童話幻境，最重要的就是維持住那些木偶之間的感情聯繫，你的催眠秘術，便是通過人和人之間的感情聯繫傳染開來。」

唯一的嫌犯李曰沒有說話。

「那些首先成為你幻術傀儡的人將作為這『催眠瘟疫』的傳染源，將你的幻術由點及線，由線及面擴散開來，最終，這病毒終會瀰散至整列火車……知道這手法為什麼會暴露麼？因為你千不該萬不該拿我當你傳播瘟疫的傀儡！」

「你……我特意保留了你的意識……」

「或許，你應該徹底剝奪我的個人意識。」蕭涅道：「那樣，我就不會因為滿車的乘客在我的注視下一個接一個的倒下而有所警覺，不，最早的時候我並沒有意識到這些有什麼不對，只是當這列車上的景象突然在我面前起了變化的時候，當餐車前後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展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察覺到了——因為我的視線，只能行進到格局佈置同臥鋪車廂完全不同的餐車車廂啊！因為，餐車內那個操作間，會阻擋我的視線，所以，餐車以前的乘客，因為不在我的視線之內，所以不能倒下；而那些臥鋪車廂內的乘客，只要我『看』暈了其中一個人，那個倒下的人就會繼續將昏睡的指令傳達下去，傳達給所有看到他倒下的人，以此類推，彷彿一張張多米諾骨牌……」

蕭涅頓了一頓說道：「疑點還有很多，比如同時打開的列車連接處的車門……」

李曰打斷了蕭涅的話，他不打算再聽蕭涅多說這其中的破綻，只是說道：「的確，讓他們睡著，讓他們在你的視線中倒下，是我下達給你的指令。原本傳播指令的，應該是那個推著手推車賣貨的售貨員——只是因為你突然使用神力，干擾了我的指令。這個突然的變故不存在於我寫好的劇本之內，所以我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讓他們全部睡著——我本來可以讓整列火車變成一個被我控制的世界的！」

「騙子就是騙子，無論任何時候，即便那蹩腳的騙術被人當面揭穿了，他還是會習慣性的撒謊！」

「嗯？」

「你本來就打算讓臥鋪車的人全睡著，讓硬座車廂的人『醒著』！」

「你……」李曰的眼神中，已經帶上了一絲慌亂，「你會讀心術？」

「根本不需要什麼讀心術！」蕭涅冷冷道：「而且，這也是真正暴露你藏身位置的所在！你應該知道，入夜之後，臥鋪車廂的廣播會停止，因為臥鋪車廂會熄燈，讓乘客睡覺；而硬座車廂的廣播則會一直持續，而且乘警還會來回巡邏，防止這裡的乘客睡著——而之所以要這麼做的原因，就是要防備你的同行——扒手！」

「同行？」

「對，都是偷東西的賊！唯一不同的是，扒手們偷的是錢，而身為採花盜的你偷的是無辜少女的身心。」蕭涅呼出一口濁氣，話鋒一轉道：「我想，除了用人偶傀儡傳達指令外，你還要用車載廣播進行統一調度，而控制餐車前後硬座和臥鋪車廂廣播切換的開關，就在車頭的總控室裡——所以，最適合你的藏身地點，就是在這裡！」

「恐怕，僅僅憑此確定我的位置還有些牽強吧？」李曰的態度一變再變，現在他不再合作，而是選擇了做個抗拒從嚴的滾刀肉。

「我想，你之所以要讓臥鋪車廂的人睡著，是因為很多覺醒者混雜其中吧——而你也沒有足夠的把握讓這些覺醒者變成你的傀儡——這些上車的覺醒者絕大多數都是衝我來的，所以他們會像我一樣選擇臥鋪車廂一點也不為怪。」蕭涅笑著說道：「與其讓這些不能完全被控制的覺醒者變成你創造的這個幻境中不受控制的定時炸彈，還不如讓他們安靜的睡著。」

「蕭涅，我真的有些佩服你了——你說的這些都很對，彷彿我的思想在你的監視之下。」李曰的語氣又變了，開始恭維起蕭涅來，「蕭哥，你費了這麼大力氣找到我，不只是為了揭穿我的手法這麼簡單吧？」

「當然不是。」蕭涅點頭承認，「其實我何嘗想和你說這些廢話，只是你小子挾持著小萌，控制著司機，掌握著全車乘客的性命——我怎麼能輕舉妄動。」

「你若真的在乎這些人的性命，就該聽我的話，老老實實呆在原地。」

蕭涅冷笑道：「這恐怕也是不可能的——因為你的髒手，還攬著小萌的肩膀。」他忽然眉毛一挑問：「李曰，我其實有點納悶，你為什麼要這麼急於動手？」

「因為你的狹隘……」

「看來，你是不打算跟我說實話了。」蕭涅非常開心的笑了，「看來，就是不能對騙子抱有什麼期望，特別是期望他們說實話！」

「你什麼意思？」

「你之所以要急著動手，是因為恐懼！」

「我會恐懼你？別忘了，我的修為比你要高！」

「沒錯，你比我的修為高——但是，當你發現你無法控制我的思想意識之後呢？你還有這些自信從容麼？」

李曰沉默。

「而且，列車即將駛離鎮北所的轄區，很快就要進入那頭母老虎的領地了，那個女人可不像玄武那樣溫和——嫉惡如仇的她，恐怕會撕裂你的。提醒你一句，這個女人是個十足的女權主義者。」蕭涅繼續施加壓力。

李曰繼續沉默。

「再往後，就是刑天在等待了——你覺得你有資格有能力有膽量從魔族戰神口下奪食麼？你沒有！所以，你才要將那個大姐趕下車，迫不及待的取代她的位置……」

李曰還是沉默。

「或者說，你本來答應刑天助他一臂之力抓住我，然後刑天幹掉我，你得到我的屍首，而後去王庭領賞——你現在要出手，只是因為怕有了戒備的我會提前溜掉，到時候刑天尋不到我，你也無法兌現賞格。所以，你要通過劫持小萌的方式留住我。」

李曰終於開口：「不用再說了，蕭涅，你幾乎猜到了我全部的計劃……」他的聲音異常乾澀，再也沒有了往昔的風采。

蕭涅笑笑道：「罷了，我也跟透露個信息給你——其實，我能猜的這麼準，是因為小萌一直在發訊息給我……」

「什麼？！」李曰聞言大驚，他看了沈小猛一眼，彷彿是在看一個怪物。

這個時候，沈小猛緩緩睜開了雙眼，而後，衝著李曰頑皮的一笑……

第13章 心中事

蕭涅沒有說謊，的確是沈小猛給他發的訊息。

不過蕭涅口中的「發訊息」，卻不是通過手機，而是通過意識，那訊息在無形無體無色無味的特殊介質中傳遞——仿若冥冥之中將兩個靈魂鏈接到一起。

沈小猛也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時候在繁複的意識通訊錄裡發現蕭涅的名字的，但她知道的是，當柳媚兒將蠱惑之術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便有這樣一種奇異的感覺：那靈魂並未因為受到蠱惑而失去意識，它躍出了那軀殼之外，像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一般冷眼觀瞧著那個可惡的女人偽裝成自己，模仿自己——沈小猛並沒有責怪靈魂的冷漠，它已經失去了軀殼，還能做些什麼呢？面對精神系的覺醒者，它能記下被催眠時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雖然說不怪罪，但是也談不上滿意，因為沈小猛總覺得自己能做的還有更多。

沈小猛不想做個沒用的人，從來都不想。

自己神力全失，更多的時候只是作為被保護的對象蜷縮在蕭涅的赤色羽翼之下，讓蕭涅寬厚的肩膀承擔一切，但是沈小猛不想一直這樣——如今，發現自己具有如此的特性，她便想將這種「能力」發揮到極致，運用好了，自己說不准還能變成精神系覺醒者的剋星。

那樣的話，沈小猛覺得，她或許還能陪著蕭涅在這條荊棘之路上走的更遠一些。

她真的很希望同蕭涅同甘苦，共患難。二人合力，在人生旅途上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當他們老了，會因為這共同擁有的回憶相視一笑……

沈小猛是那種說幹就幹的性格，所以這次被李曰催眠之後，她並沒有感到多麼的驚慌，膽大心細的她將這次奇遇當成了難得的練習機會。

剛剛被李曰催眠的時候，沈小猛還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意識，她只能由著那個靈魂繼續做著類似於觀察員的工作。

即便，李曰一再出言挑釁蕭涅，甚至說出了一些不堪入耳的淫詞穢語，但是沈小猛一直在克制她的情緒，避免其出現太大的波動，避免因為震怒而醒來。

隨著時間的持續，她終於融入了這幻境之中。

就在徹底融入幻境的那一瞬間，沈小猛觸開了一扇她從不曾想像過的大門，門後邊，是一個她從未接觸過的世界：

這個幻境世界中，有著現實中的一切要素：有情有欲有物有質有一切，有被人忽視的龍套，有奪人眼球的主角，有讓人感慨的悲喜，有引人入勝的情節——同時，還有這世界唯一的主宰——李曰。

如果不是從這種特殊的角度，不是親身進入這個幻境，恐怕很難發現這其中的精妙：聲音，氣味，動作，甚至那不可捉摸的腦電波感應，在李曰的手中都是構建這個幻境的材料，他用一雙無與倫比的巧手，創造了這個被他支配的世界。

所有置身其中沉魂難醒的的「遊客」，都被李曰用那些材料編織成的一張大網連接起來，按照主宰的指示，扮演著屬於自己的角色，並且，樂此不疲，流連忘返……

甚至，就連沈小猛，也恍恍惚開始流連其中了，她甚至有些分不清哪那些才是真實，哪些又是虛幻——直到，混淆於這世界其中的那條焦躁憤怒的情緒刺痛了她！

該怎樣形容那個情緒呢？自責，驚慌，矛盾，焦急，躁動，憤怒，甚至還有無邊的恐懼。種種情緒聚集到一起，不斷緊縮，凝結，直至變成一枚尖銳的長針，而後，那枚長針狠狠的刺痛了沈小猛的心。

讓他痛徹心扉的，是那根長針的精髓——責任！

這份責任心的主人，便是蕭涅。

沈小猛像發現了無比珍貴的寶藏一樣捧著那根長針，細細端詳著它，感受著它的顫動。

它晶瑩如冰又炙熱如炎，它溫潤如玉又閃亮如星。在它的面前，再堅硬的鐵石心腸也會軟化，變的脆弱易傷。

捧著它，沈小猛忽然有落淚的衝動——然而最終她發現這衝動只是徒勞，因為靈魂根本不會流淚。

那根長針彷彿感受到了沈小猛難以表達出的悲痛，它猛的跳動一下，忽而生出一雙翅膀，飛離了沈小猛的手心，飛向它原本的主人。

如此這般，來來回回，這根背生雙翅的細針，成了沈小猛和蕭涅之間的信使——同時，它也是置身在這片無盡虛幻中的沈小猛手中的武器。

便是靠著這根長針，沈小猛突破了這幻境主宰的防線，將這枚長針刺進了李曰的腦中！

它，就像是一枚帶著超級病毒的U盤，插入併入侵了李曰的大腦，將寶貴的信息複製過來，而後震動翅膀，將那些信息帶給了蕭涅……

「這……這怎麼可能！？」李曰驚的張大了嘴吧，「你……你只是個凡人！」

「嘖嘖！」蕭涅失望的搖頭道：「連基本的情報工作都沒有做好，就敢對我身邊的人下手？實話跟你說吧——這位沈小猛同學，就是王庭衛校公認的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

李曰又看了沈小猛一眼，眼神裡寫滿了不敢相信，因為他完全感覺不到這女孩身上的靈息波動。

沈小猛微微昂起頭，直視李曰的雙眼，「吃我豆腐吃了這麼久，你也該鬆開手了吧？」

李曰聞言，非但沒有放開沈小猛反而將環著她肩膀的手臂上移，鎖住了她的脖子！

「你給我適可而止啊！」沈小猛踮起腳尖道——她比李曰要矮上將近一頭，踮起腳尖是為了確保呼吸順暢。

「惱羞成怒了麼？」蕭涅冷聲問，同時，毫不猶豫的祭出了赤炎長刺。

李曰咬牙道：「蕭涅！整列火車還在我的控制之下，如果你不想眼睜睜看著兩列火車迎面相撞的話，如果你不想玉石俱焚的話，立刻滾出去！」

面對擺出一副同歸於盡架勢的李曰，蕭涅只報以輕蔑的冷笑，「李曰，你根本就不是個戰士，也不會懂得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你這種幼稚的表態，只是一個騙子的虛張聲勢罷了！」說著，蕭涅緩緩移動腳步，顯然他是打算強攻救人了。

「雖然我只是精神系的覺醒者，但要扭斷這個小丫頭的脖子也是輕而易舉！」李曰紅著眼睛咆哮，彷彿一頭憤怒的公牛，「如果你不想她死的話，馬上退後！」

「她死了你也活不成！」

「能殺了蕭涅的女人，我這條命也值了！」

「大話！你從來就不是個賭徒！你是個騙子！」

「騙子也有狗急跳牆的時候！」

「我瞭解你，你從未親手殺過人！」

「那，就從殺你蕭涅的女人開始！」

「咳咳咳——呃！」

「虛張聲勢的騙子！」

「退後！！」

「騙子！！！」

「我讓你退後！！！！」

「去死……」

卡卡……

「好好好！」蕭涅忽然像洩了氣的皮球般舉起了雙手，「我退後！我退後！」

「哼哼！」李曰咬著牙發狠，脖子上血管噴張，青筋暴露，「蕭涅，你玩不過我的，因為你太在乎她！因為在乎，所以你恐懼！心有恐懼的戰士，會最先在戰場上死掉。」

「咳咳……」獲得了喘息機會的沈小猛劇烈的咳嗽著。

「死女人，別吵！」李曰彷彿真的變成了一個亡命之徒，手上又加了勁，直把沈小猛勒得直翻白眼，「都是因為你，壞我的好事！！都是因為你！！！」

「我已經退後了嘛——李同學放輕鬆一些嘛。」蕭涅的語氣也有所緩和。

「我早說過了，你老老實實呆在火車上，直到見到刑天為止。」李曰瞇著眼說道。

「我馬上就回去！回自己的舖位上坐著！」蕭涅彷彿知錯就改的乖孩子一般點頭表態。

「蕭……不著調？」沈小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哈哈哈哈！」李曰狂笑，「看到了麼？你看中的男人，他的脊樑也會彎曲……嗷——！」

話音的結尾，是一聲慘叫。

因為，沈小猛用了防狼之術貼身殺招——她猛的撩起後腳跟，狠狠的擊中了李曰的要害！

就是這個時候，蕭涅猛的轉身，一柄長達兩米的長槍同時出現在他的手中。

噗——呲！

李曰的胳膊在一瞬間被擊穿，刺鼻的焦臭味瞬間就裝滿了整個總控室！

承受雙重劇痛的李曰鬆開了緊箍住沈小猛的胳膊，沈小猛也貼著李曰的身體緩緩滑落跌倒——如果不是沈小猛還半擋在李曰身前，蕭涅有絕對的把握一擊刺穿他的心臟，而現在的戰果，只是廢掉了李曰一條胳膊。

「蕭涅！你騙我！！」李曰怒喝，同時快速後撤，甩開了那柄炙熱的長槍。

蕭涅沒有理會他，只是快步上前，蹲下身子，護住了摀住喉嚨蹲在地上調整呼吸的沈小猛。

就在此時，蕭涅身後風聲呼起！

兩團黑影，裹著勁風，帶著呼嘯，直奔蕭涅後輩砸來，彷彿兩個巨大的炮彈。

蕭涅猛然回頭，發現兩個肉}團正在飛速向自己逼近！

——那是兩個人，是兩個沒有靈息波動的凡人，是兩個蜷縮成一團的人肉炮彈！

第14章 「喪屍」波

面對突然飛來的人肉炮彈，蕭涅果斷採取了應對之策。

一股強烈而炙熱的風，繞著蕭沈二人，旋轉升騰而起，形成了一道風牆。

人肉炮彈的運動軌跡，也因此發生了變化。

它們在空中劃出兩道詭異的弧線，繞過了蕭沈二人，反向李曰砸去。

如此突變，讓蕭涅略感有些詫異。

就在他詫異的瞬間，兩個肉球在空中忽然張開，恢復成了人形。

兩個人的體貌特徵很明顯：一個壯碩敦實，一個削瘦高挑。

下一個畫面，讓蕭涅覺得有些熟悉——當他很小的時候，他會和童年玩伴們玩這個遊戲：

敦實者直立於前方，高瘦者躬在後面，而且，那高瘦之人仍在彎腰，一直在彎腰，直到彎成了直角！他伸出雙手，牢牢鎖住了敦實者的腰，又將自己的腦袋死死的抵在敦實者的後背上——那兩個人合體了，變成了一隻「人馬獸」。

敦實者組成它的上肢和前腿，高瘦者則化成它的腹背和後腿。

「人馬獸」仰天長嘯一聲，猛然墜地。

巨大的碰撞聲響起，整個車廂為之一顫，車輪和鐵軌刺耳的摩擦聲刺破車窗在蕭涅耳邊響起！

「人馬獸」的四蹄，深深陷進了車底，將合金製作的徹底砸出四個深坑！

然而，那「人馬獸」並非打算要毀掉這列車，它之所以要大力錘擊地面，是為了獲得更大的反作用力——它要起跳！

「人馬獸」則繼續蓄力，巨大的壓力經過車廂傳至車輪，壓迫鐵軌，帶來更加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音，那噪音之大，幾乎要激碎人們的牙齒。

就在「人馬獸」即將離地的瞬間，李曰躍到了它的背上。

刺耳的摩擦聲中，「人馬獸」躍過了蕭涅的頭頂——伏身「馬背」上的李曰，將將擦著車頂，逃離了死地。

蕭涅並沒有出手把它拉下來，因為組成「人馬獸」的那兩個人，是兩個凡人——巨大的拉力，甚至有可能將兩個凡人撕碎。

「哈哈哈哈！」李曰的聲音比金屬刮擦錚鳴還要刺耳，「你就老老實實呆在這裡，等待審判的降臨吧！」

李曰森然的笑，伴隨著他的身影，一齊消失了。

遮擋住李曰身影的，是密密麻麻的人潮。

沒錯，就是人潮。

幾百個普通人擁擠到了緊鄰車頭的那個車廂裡，他們雙眼暗紅，隱隱透著殺機；他們姿勢詭異，扭曲著身體往前擠；他們嗓音森然，自喉間發出低沉的咆哮。

像是飢腸轆轆的狼群，又像是被活人吸引過來的喪屍。

但蕭涅知道，這些人其實只是無辜的凡人，是受李曰操控的傀儡。

「怎麼辦？」沈小猛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那一雙雙殷紅色的眼睛，盯的她心裡發毛。

蕭涅一時也沒想到對付這些傀儡的辦法，只是先將總控室的門關上，因為門鎖已經被他破壞，所以他便用後背抵住了門。

想了片刻，蕭涅忽然問：「你說大蒜會不會有用？或者十字架什麼的……」

「現在這種情況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沈小猛歎口氣道：「而且你應該知道，因為西方對科技的過分迷信和以來，西方諸神之血早已消亡，無論是奧丁還是宙斯，他們的神力早已陷入無止盡的沉睡中。所謂大蒜或十字架可以驅邪，只不過是宗教傳說罷了……」

「既然沈老師的知識儲備這麼豐富，那麼有什麼好辦法對付這些『偽喪屍』麼？」

沈小猛白了蕭涅一眼，沒有理他，只是自顧自說道：「如果剛才強行把李曰留下就好了。」

蕭涅則搖搖頭道：「要想留下李曰，就要傷害那只『人馬獸』，一般凡人可承受不了鳳炎的溫度……」

「犧牲兩個人，救整車人，是值得的。」沈小猛說。

蕭涅搖搖頭道：「這本就是個無解的道德難題，無論選擇哪個答案，良心都會受到譴責。」

「難道你是要……」沈小猛似乎聽出了蕭涅的話外之音。

「沒錯！」蕭涅點點頭，「犧牲我一個，幸福千萬家！我很期待同刑天的會面。」

「呸呸呸！說什麼犧牲呢？」沈小猛不滿道。

「唉，我說……」

匡——滋啦——滋啦……

蕭涅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門上傳來的撞擊聲打斷了，撞擊聲過後，是指甲滑過金屬板的聲響。連綿不絕的撓抓聲，讓人頭皮發麻，一下接著一下，彷彿撓在人的心口。

「這些東西，真的還能稱之為人麼？」說著，蕭涅撩開玻璃窗上的布簾往外看了看，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雙腥紅色的眸子——蕭涅心底忽然升起一種感覺，彷彿在寒冬雪原上遭遇了狼群，不知是因為寒風還是因為狼眸，都讓他心中凜然。

沈小猛說：「他們還活著——如果沒有了靈魂，沒有了意識，李曰也就不可能再控制他們了。」

蕭涅緩緩放下了布簾，腳下不得不扎的更牢，因為背後傳來的力道突然增大了。

「再這樣持續下去，他們會自己把自己的內臟擠碎，會把自己擠成肉醬的。」蕭涅用力的抵著鐵門，吃力的說道。

蕭涅脖子憋的通紅，其上血管畢露青筋暴起，可是鐵門仍在一點點被頂開——這是必然的結果，這就好比拔河比賽，一個人無論如何也是拔不過幾百個人的。

「看來，李曰是想讓這些人抓住你。」沈小猛道。

「就算他們不抓住我，我也是要老老實實等刑天的。」蕭涅臉上趟著汗。

「抓住你只是其一，其二便是李曰要自保——有這些肉盾在，你投鼠忌器，很難再傷害他。」沈小猛分析著，也來到門前，用力推住了。

現在這兩個人的姿勢，反倒是有些類似於擁擠的地鐵裡親熱的情侶了。

蕭涅靠在門上，沈小猛則伸開雙手架在蕭涅的身體兩側，兩個人的臉，幾乎要貼到一起。

本來蕭涅就快堅持不住了，而今被這曖昧的姿勢一搞，真有洩氣的跡象。

而車廂門打開的縫隙，卻是越來越大了。

一根粗壯的手臂，已經探了進來，四處亂抓，蕭涅甚至能看清手臂上發達的毛髮……

就在這時，蕭涅的手機響了，打電話過來的，是楊烈。

可等蕭涅接通電話後，卻發現那一端說話的人是李曰。

「蕭哥，麻煩你還得再撐一會兒。」李曰的語氣重歸從容，「因為你把我打傷了，所以我得分神療傷，所以對這些傀儡的控制也會變弱，所以呢……」

「你他媽有屁就快放！」蕭涅咬著牙道。

「這些靈魂深處的動物性被徹底解放的傀儡，可保不準會對沈小妹造成什麼傷害——幻境之外碧玉年華的美麗少女，對這些交{配慾望極其強烈的野獸，可是有著非同一般的吸引力呢。」

「姓李的，你他媽到底打算幹什麼？」

「沒什麼？」李曰道：「只是想在你見到刑天之前讓你耗費些靈力，到時候刑天解決起你來會輕鬆一些；如果順帶能害了你的女人，那就更完美了——到時候憑《弒神通緝令》的賞格得到赦免的我，如果頭頂上再有一個『碰過蕭涅的女人仍能安然無恙』的光環的話……我想，那我之後的生活一定會非常輕鬆的。」

「本來呢，我想廢了你那條摟過小萌的左手也就夠了——但是現在看呢，不在你心臟部位開個窟窿，你很難吸取教訓啊。」

「蕭涅，你不要急著說大話。」李曰道：「先解決那些探入門內的手掌吧！」

蕭涅聞言，劍眉微皺，正發現駕駛室內的副駕駛回頭一望——看來，李曰是通過這個傀儡得知總控室內的情況的。

而這裡的情況也的確如李曰所說的一般，十數條手臂已經透過門邊的縫隙探了進來，其中有幾條還抓住了蕭涅的衣服，用力的拉扯著。

沈小猛已經被蕭涅推到了一邊，他一個大老爺們被這些鹹豬手揩油無所謂，沈小猛可是個「碧玉年華的美麗少女」。

「李曰，不如你看這樣如何，我老老實實等刑天，你把這些跑龍套的喪屍從您的劇本裡抹掉吧……我想，刑天也希望和一個滿能量狀態的我開打。」

「晚了，蕭涅，太晚了。」聽筒裡傳來李曰滿是惋惜的聲音，「已經駛出鎮北所的轄區了。」

「哦？那有什麼好？」蕭涅很是不解的問，「進入那隻母老虎的地盤對你有什麼好處？」

「哈……」聽筒裡先是傳來了如釋重負的笑，而後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之言，「已經出了左目的勢力範圍了……」

「左目？」這不是蕭涅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字了，即便是在這次旅途中，這兩個字也是數次被人提及。

「對！便是左目！」李曰在笑，在放肆的笑，笑聲裡，他的話變得都有些斷斷續續，「我花重金買得了消息……左目……從不出鎮北所的轄……啊！你是什麼人？！啊！！！……」話的結尾，是一聲肝膽俱裂的驚呼。

於此同時，蕭涅這邊也是大喊一聲：「啊！電話——！」喊聲中，蕭涅的手機已經被探進門來的大手搶走。

就在這個時候，蕭涅背後傳來的壓力，突然開始減弱。

那些探進門來的手臂也沒有抽回去，而是像枯萎的花瓣樣順著門縫緩緩滑落，疊到一起，擠成一堆。

所有傀儡的力氣都在一瞬間被抽走了——彷彿全身的骨頭都酥掉了。

而此時，麻煩也就來了——列車的正副駕駛，也齊齊癱倒在了地上。

飛馳的列車，變成了無人駕駛的狀態！

第15章 她來了

「小萌？」

「嗯？」

「你會不會開火車——你瞪我幹啥，不會就直接說不會嘛……」蕭涅正在盡最大的努力活躍氣氛，但是收到的效果卻微乎其微。

緊張到極點氣氛，很難讓人的神經鬆弛下來。

這畢竟是在時速超過二百公里的火車上——無人駕駛的火車。

「蕭不著調，你在幹什麼？」沈小猛問，一不留神，蕭涅已經竄到了架勢操作台前，鼓弄著繁雜的按鈕和操縱桿。

「我找一找，有沒有自動操作系統……」蕭涅一邊說話，一邊繼續忙乎。

「笨蛋！這又不是客機，怎麼可能有自動操作？」

「宣傳語不說票價是『鐵路的價格，航空的享受』麼？」蕭涅頭也不抬回應，「也不能光讓乘客享受，辛苦的司機師傅也該享受享受啊。」

沈小猛決定暫時不再理會蕭涅，而是轉身出了總控室。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那些癱倒在地擠成一團的乘客拉開，否則，拖得時間長了，他們會互相擠壓致死的——即便沈小猛沒有力氣將那些成年人一個個拖開，但是將其不雅的「睡姿」調整至一個合理的姿勢以免壓壞體內重要的內臟器官——這一點她是絕對能做到的，因為她本身就是個恢復治療系覺醒者，在衛校學的就是這些知識。

很快，汗水就濕透了沈小猛的衣服——不得不說，某些乘客真的很沉。

蕭涅也聽到了沈小猛這邊的動靜，不禁扭頭看過來。

看著那個瘦小的身影正在揮汗如雨的忙碌著，蕭涅心中不免感歎：絕對合格的戰地醫生！

沈小猛忽而蹲下，探聽某位難乘客的脈搏；忽而又跨在某位兒童的身上，替她做心肺復甦；處理完這一個，又站起身來，把某位躺的實在不是地方的胖子扯到一邊……

她在成堆的肉山中穿梭著，將生的希望重新帶給那些瀕死的靈魂：像一個可愛天使，又像一個靈動的精靈。

她將齊耳短髮紮成了一個小辮，雪白的脖子上粘著一縷頭髮；她那雙白藕般的玉臂，此刻是那麼的有力，有資格同黑白無常搶奪靈魂；她那雙清澈的眸子，閃耀著希望之光，驅離了無邊的黑暗……

——恍惚之中，似乎真有那麼一層聖潔的光芒，鍍在那瘦小的身體上。

這是蕭涅第一次看的工作狀態的沈小猛，他也由此斷定，第一次出任務上戰場的沈小猛肯定是個極其要強的戰地醫生，定然也是如現在拚命三郎一般，嗯！定是這樣！所以她才會負傷——因為，那聖潔的光芒太耀眼、太引人注意了……

可是，做這些真的有意義麼？蕭涅忍不住去想。

因為，鐵路調度中心有消息傳來：「K6X0次列車，請在前方四十公里岔路處變軌減速，於備用鐵軌停靠十七分鐘，避讓後方動車；重複，K6X0次……」

蕭涅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回答「收到！」？那接下來該怎麼操作？

回答「有突發狀況，請求緊急制動！」？——蕭涅卻不知道鎮西所和當地凡人政府的關係如何……如此重大的突發事件，要怎麼擺平？

蕭涅現在壓力很大，因為他的回答關係到整車數千條人命……

沈小猛彷彿理解了蕭涅的難處，忽而抬頭說道：「醫者，只救當下。」

六個字，彷彿驚雷般滑過蕭涅的腦海。

所有的猶豫和疑惑，在那道驚雷前瞬間煙消雲散。

是啊，只救當下——總不能讓這些無辜的人丟了性命！

「報告調度中心，K6X0遇到緊急狀況，正副司機同時休克，列車現在處於無人駕駛狀態！並且……」蕭涅看了一眼速度表，神色凝重，「列車仍在加速！」

調度中心那邊愣了很久才回答：「K6X0，請重新匯報——我們需要確認你面臨的狀況。」——顯然，這種突發狀況，調度中心也極少遇到。

蕭涅語速飛快，將當下情況再次說明。

然而，得到的正式答覆卻是：「我們將開會決定……」

「都他媽什麼時候了？」蕭涅怒吼，「還開會！」

總調度中心問：「你是什麼人？」

「你他媽管我是什麼……」蕭涅強行閉嘴，深吸一口氣回答：「我只是個普通乘客。」

「普通乘客是怎麼進入駕駛室的？」

「現在是討論這些問題的時候嗎？！」蕭涅咬著牙道：「上千條人命懸於一線啊！」

「我們需要同乘務人員取得聯繫，確認車內情況……」

「他們都暈了！」蕭涅的耐性快要被磨光了，「現在車上還清醒的，不超過十個人！」

「這……怎麼可能？」調度中心那邊問，「簡直荒誕！」

「這是事實！」蕭涅只能這樣說。

「黑客？」調度中心那邊問。

「黑你媽個X！」蕭涅忍無可忍了，「我正式警告你們，如果再不採取措施，重大事故就在眼前！你們這是主觀主義！官僚作風！拿人命當兒戲！！」

「……」調度中心沉默片刻後回答：「我們已經在召集相關人員開會了……」

「我……」蕭涅無話可說了，深深的絕望將他包圍起來，凝滯了四周的空氣，讓他幾乎無法進行順暢的呼吸。

只救當下！——那四個字再次滑過腦海！

於是，蕭涅做出了決定，不再理會優柔寡斷的調度中心，他掏出手機，撥通了張墨玄的電話，簡明扼要的將當下的情況講給了對方，臨了，蕭涅聽到張墨玄嘟囔了一句：「蕭涅你到哪裡，麻煩就跟到哪裡……」

「怎麼樣了？」這個時候，沈小猛已經處理完了那些堆疊在一起的乘客——還好，由於處理及時，沒有人受重傷。

看著全身都被汗水浸透的沈小猛，蕭涅無奈的搖了搖頭：「柳媚兒的想法也許是對的，應該讓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下的人們知道這世界的真相，知道他們平時所看到的，不是全部。」

「我是問，鎮將那邊是怎麼答覆的？」

「他說會立刻通知白虎！」

「白虎……」沈小猛低聲念出了那個名字，「唐白冥！」

「就是她了！」蕭涅點頭道：「希望來得及。」

「御風者的飛行速度很快的。」沈小猛說著，靠著玻璃門坐了下來，她確實累壞了。

蕭涅笑笑道：「真是想不到，你還有如此拚命的一面。」

「我上戰場就是這個樣子。」沈小猛抬起頭回應，「儘管只有一次……不，現在算起來有兩次了。」

蕭涅寵溺的摸了摸沈小猛的腦袋，將她那凌亂的頭髮理順了些，「小萌很棒！」

沈小猛卻並沒有露出笑容，而是面色凝重的問：「咱們現在只能等待麼？」

「嗯，只能等待。」蕭涅點頭，「若是冒然剎車，恐怕會引起追尾事故——從調度中心那邊的語氣推斷，他們並不相信。」

「若是對凡人公開覺醒者世界裡的秘密，會天下大亂的——我是站在衛道司的角度說話的，因為我還是鎮北所的正式在編神衛軍士。」

「可這樣捂著也不是辦法啊。」蕭涅感歎，「算了，不說這個了……反正咱們也管不了——小萌你怎麼如此生猛？我很難將方纔那個技術熟練的戰場醫生和初中剛畢業的學生身份統一起來。」

「還記得我父母的事麼？」沈小猛聲音低沉：「我的父母是出車禍去世的，當時我就在她們身邊。我其實知道，他們想活下去；我其實希望，大家都能活下去……」

蕭涅點點頭，回憶起去年年三十那天沈小猛說起過的往事。

他什麼都沒說，而是蹲在沈小猛面前，再次理了理對方凌亂的髮梢，摘下眼鏡，給予她一個深深的笑。

「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呢……」沈小猛忽然說。

蕭涅咧咧嘴，重新帶上了眼睛，將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遮擋起來，而後站起身來，遠眺窗外——「母老虎，趕緊過來吧！」他說。

「喂喂，車上還有人麼？」調度中心的呼叫聲再次響起。

「你們終於開完會了麼？」蕭涅諷刺道。

調度中心回應：「還……還沒有！不過……將會有專人同你連線，請稍等片刻。」

十秒盲音過後，響起的是個磁性十足的男性聲音：「請問，突發狀況是否因為覺醒者涉入？」

總算來了個上道的，蕭涅心中壓力稍減，「沒錯，是精神系的覺醒……」

「請放心說話，這條線路絕對安全。」

「是精神系的覺醒者將整車乘客變成了傀儡，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大家忽然暈倒了。」

「現在能確認嫌犯的位置麼？」

蕭涅仔細感知一番後回應：「不能，他的修為比我高。對了，那個傢伙叫李曰，你們有沒有他的檔案。」

「李曰……幽鴳……」

「什麼？」蕭涅沒能聽太清楚。

「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鎮將會很快趕到事發地。」

「唐白冥，她能行麼？對方是天元中境……」

「或許，她已經到了……」

「能不能不要打啞謎？」蕭涅打斷了對方的話，「我現在需要知道的是，列車怎麼辦？是剎車還是繼續加速？現在……已經接近時速三百公里了！」

「一切仍按照調度中心原定計劃執行。」

「你說什麼？！」蕭涅沒想到，鎮西所介入後，還是這個結果。

「鎮將會在下個分岔路口到達前，解決掉幽鴳……」

「下個分岔路口？」蕭涅粗略的估算了一下時間，得出一個令人無比震驚的答案：

——還有不到兩分鐘……

第16章 白虎威

兩分鐘的時間，能幹些什麼？

若以蕭涅的實力推算，兩分鐘，他能繞城市二環路飛一圈，用赤炎炮沿途轟炸些固定目標，倘若那目標一移動，他就不太可能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如果要擊殺的目標裡還有覺醒者，那麼兩分鐘更是遠遠不夠，單單處理一個覺醒者，花費的時間就難以預算。

「鎮將會在下個分岔路口到達前解決掉幽鴳。」

唐白冥會在兩分鐘之內解決掉幽鴳？會麼？蕭涅心中很難給出個肯定的答案，但他可以確定的是，要處理好這次突發事件，幹掉李曰還遠遠不夠……

這時，一個乘客慢慢轉醒，揉著額頭緩緩站起身來。

蕭涅察覺到了眼角光線的細微變化，他扭頭望去，發現站起來的那人，正是聲稱要「保護」他的六個黑衣人之一。

因為對方的身形和裝扮太過相似，而且都帶著墨鏡，所以蕭涅也不能確認這傢伙具體是哪一個。

「哥們！墨鏡哪裡買的？這麼折騰都不掉，鏡框質量不錯嘛。」蕭涅打招呼的方式很特別。

黑衣人也扭過頭來看了看，卻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從癱倒在地的乘客堆裡，撿出了自己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將他們扛在肩上，邁步向車廂深處走去——蕭涅特意數了數，他一共撿出來三個……

「這人怎麼回事？」沈小猛被對方的舉動搞糊塗了。

「聽到了麼？」蕭涅的回答答非所問。

「什麼？」

「虎嘯！」

沈小猛搖搖頭，一臉茫然。她聽到的，只有獵獵風聲……

風！？沈小猛一雙美眸忽然睜大，她想到了什麼——車窗玻璃完好無損，卻有風聲震動著骨膜……她深吸一口氣沉聲問：「唐白冥，到了？！」

「到了。」蕭涅點點頭。

「根據衛校同學的風傳，衛道司四大鎮將性格迥異：玄武謹慎，白虎野蠻，青龍高傲，朱雀熱烈……」

「青龍朱雀和我不熟。」蕭涅對於沈小猛的說法不甚認同，他撇撇嘴道：「根據我的瞭解，小玄子的謹慎很不是地方，他既摳門又小心眼；母老虎嘛……三人成虎以訛傳訛罷了，她人其實不錯的——而且母老虎只是對外人凶，你擺出一副害怕的樣子幹嘛？你是衛道司的人啊！」

沈小猛沉默片刻問：「你跟她很熟麼？」

「算是吧……我們偶爾會在網上聊會天，有時候也一起玩玩遊戲。」蕭涅道：「更重要的是，我們都是荷蘭足球隊的球迷。」

「那……她現在的心情一定不太好。」沈小猛說道——因為蕭涅愛看球，所以沈小猛自然也知道在這一屆歐洲杯上荷蘭隊小組墊底慘遭淘汰悲情出局。

「唉。」蕭涅歎口氣，「算李曰倒霉，這個時候撓了母老虎的屁股。」

「你也認為她會贏？」

「我不知道她最後能否成功——但我知道李曰死定了。」

「你不打算幫手？」

「母老虎最煩別人在她的領地內拔份兒……」

「這可不像你啊。」沈小猛打斷了蕭涅的話。

「呵呵。」蕭涅神秘的一笑，「知我者小萌也——我會在適當的時候對李曰補上一刀，但是又不能讓母老虎發現。」

「看來，世界上也有東西讓混不吝變得謹慎。」

「錯！」蕭涅反駁道：「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我是誰都不鳥——但是……」蕭涅一字一頓接著說道：「我從來不對朋友犯渾。」

「白虎，是朋友……」沈小猛說著，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忽然，蕭涅拉了沈小猛一把，將她護在了自己的身後。

一道炫目白光，從車外一側疾馳而過。

巨大的響聲，將光影靠近的那一側車窗全部震碎！強勁的衝擊波，幾乎將整列火車掀翻過去！

沈小猛從蕭涅身後探出腦袋凝神觀瞧，卻無法辨認清楚那團想強行超車的白色光影是為何物。

因為「它」的速度實在太快，即便沈小猛現在站在時速將近三百公里的列車上，即便那團白色光影和列車在向同一方向運動。

「那就是母老虎了。」蕭涅指著白色光影喊，「男人婆，再飛就飛過頭了！」

似乎是聽到了蕭涅的話，白色光影放慢了速度，漸漸的，和飛馳的火車保持在齊頭並進相對靜止的狀態。

圍繞著白影的霧氣緩緩消散。

一柄巨大的有些誇張的長柄斧戟，赫然出現在沈小猛的視野之內。

整柄斧戟，通體閃耀著刺眼的白光，讓人看不出它的材質；三尺餘長的戟刃，一米見方的雙刃斧面，三米多長的戟桿——這一切，直讓人產生一個錯覺：這本不是凡間應有的兵器，這本該是創世之神用來開山裂土的神兵……

然而，擺在沈小猛眼前的事實就是，這柄「神兵」，就被一個體形精瘦的女人扛在肩上！

女人轉過身來，面向列車尾部，保持向後倒飛——沈小猛也看清了她的容貌：

麥色肌膚，更讓此女顯得身材健美；圓臉黑髮，一尾長可及腰的大辮子綴在身後；英眉虎目，黃褐色的眸子裡光華躍動；挺鼻朱口，一枚虎牙隱隱露出絳唇。她上身穿白色緊身小背心，一對巨}乳幾乎撐破衣服跳了出來，腰腹裸露在外，肌肉線條完美無缺，上面看不到一絲贅肉；緊身短褲讓一雙長腿渾圓誘人的曲線毫無表露的展現在眾人面前，那是別樣的野性誘惑；她光著腳丫，左腳腳踝圍著一圈黑白相間的白虎長尾，柔軟的虎毛隨風跳動。

雖然此女肌肉發達，但絕無生硬粗獷之感，反將女性的柔韌和猛虎的剛烈完美的結合到了一起，只讓人感覺到那身體之內蘊含有無限的能量……

「唐、白、冥！真是……英氣逼人！」沈小猛這樣來形容她。

「柳媚兒，給老娘滾出來！！！」這便是唐白冥的開場白。

「呃……這……真是……女中豪傑！」沈小猛改變了措辭。

「柳媚兒！你若是肯現身給老娘認個錯，老娘就饒你一條狗命去給刑天報信！」唐白冥開出了條件，「我數到三，你若是還不出來，老娘就用這鐵皮車做你的棺材！」

「一！」——沒有停頓，唐白冥直接開數。

「二！」唐白冥舉起了巨大的斧戟，大風刮過斧戟，斧刃發出如猛虎咆哮般的怒吼。

唐白冥還沒有數三，巨大的斧戟，開始緩緩斬落了。

蕭涅相信，等到「三」字出口的瞬間，斧刃就會接觸到列車——男人婆一向說到做到，從不食言——可是蕭涅有一點納悶，唐白冥不是沖李曰來的麼？柳媚兒怎麼也惹上她了？

「唐鎮將，別急嘛！人家總得化化妝嘛！」柳媚兒嫵媚的聲音傳來，卻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絲——安……」

唐白冥的「三」字出口一半，柳媚兒飛了出來。

斧戟斬落，戛然而止。

「外面太陽那麼曬，怎麼也要擦些防曬霜啊。雖然說唐鎮將的膚色也很誘人，但是不太適合我，我還是白一些好看。」柳媚兒抬手遮擋著太陽光——時間雖然已近落日，但盛夏時節，這時的太陽光依舊強烈。

「這個柳媚兒倒有幾分膽色。」沈小猛低聲評論。

「男人婆許下了給她活路的承諾，她當然不怕死了。」蕭涅搖搖頭說道。

唐白冥手中斧戟，仍然將將貼著飛馳的列車，同時和列車保持著相對靜止的狀態。

柳媚兒問：「唐鎮將手中兵刃很沉吧？一直提著不累麼？」

「老娘有的是力氣！」唐白冥道。

「衛道司的兵刃，也會朝向無辜平民麼？」柳媚兒問。

唐白冥冷聲道：「本將這柄虎牙斧戟指向何方，輪不到你來過問。」

「唐鎮將已經收服了幽鴳，找我出來所為何事呢？」

「留你這個狡猾的騙子在車內跟好人混在一起，我不放心……」

聽到如此對白，沈小猛彎眉一皺道：「雖說一力壓百巧，但對付狡猾的訛獸，僅僅依靠蠻力，恐怕是要吃虧的。」

蕭涅卻微微搖了搖頭，嘴角輕輕上揚，笑容裡似乎大有深意。

沈小猛抬頭看了蕭涅一眼，眼睛一輪，恰巧掃幾乎貼住列車的巨斧之刃，旋即，她想到了什麼……

「嗚——！」猛虎長嘯，響徹四方！

一股強風，直襲列車一側！

因為那一側的玻璃已被全部破壞，所以，強勁的大風，裹著北方高原上的沙塵，肆無忌憚的灌進了車內。

其風力之強，就連蕭涅和沈小猛本人，都被強風推到了車廂內另一側，再也沒有功夫考慮風沙瞇眼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了。

轟隆隆——！

仿若悶雷轟鳴的巨響聲中，蕭涅只感到列車車廂劇烈的震動起來，他再次祭出一圈熱風，在滿車灰塵中圈出來一個桶形的平靜區域，強頂著大風，拉著沈小猛靠到了車窗附近。

接下來看到的畫面，讓沈小猛終生難忘：

漫天滾滾黃沙之中，唐白冥單臂擎起了整列火車！！！

那柄巨型斧戟，彷彿有無法想像的吸力，牢牢黏住了火車；和男人相比略顯的有些纖細的左臂，彷彿有無窮無盡的力氣，將斧戟和整列火車一齊提了起來！

因為列車被巨風整體包住了，所以它並沒有像綿軟的麵條樣彎曲，而是僵直著，飛到了半空——然而就算是這，劇烈的震動仍讓蕭涅不得不緊緊抓緊窗戶框，而那些昏倒的乘客，可就倒霉了。

沈小猛的勞動成果，毀於一旦。

「男人婆，你瘋了！？車裡還滿滿一車乘客呢！」蕭涅扯著嗓子喊。

「老……我自然知道！」唐白冥竟然還有閒暇答話：「鳥兒你放心，他們不會有事的。」

「你要做什麼？」蕭涅大聲問。

「老……我要，變軌！！」

第17章 楊烈殺

如此野蠻的變軌方式，蕭涅前所未見。

印象中的火車變軌，只需要鐵路工人扳動轉轍機械，火車變軌便會自助完成了。像這種將整輛車拎起來扔到另一條軌道的方式，簡直是……蕭涅一時半會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彙。只能用兩個字作為評價：「個性！」

沈小猛死死的拽著蕭涅的胳膊，以防被甩來甩去，她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個性？這分明是拿乘客的性命開玩笑！」

「小姑娘，我知道你！沈小猛是吧？」唐白冥說話的時候，一雙虎目圓眼盯著沈小猛，銳利的視線伴著清亮的嗓音刺透了滾滾黃塵。

不知為何，沈小猛對唐白冥有些忌憚，聞聽唐白冥點了自己的名，便不再說話了。

「男人婆，把我們放下來。」蕭涅催促道，感覺到沈小猛揪著自己衣服手越抓越緊——他認為沈小猛可能恐高。

唐白冥聞言，腰身一擰，左臂微垂，粘著列車的巨大斧戟隨之下傾——這情景，很像長臂起重機吊裝貨物。

終於，列車再次接觸地面，穩穩的停在了主幹道一側的備用鐵軌上。

整個變軌過程中，柳媚兒只是皺著眉注視著唐白冥的一舉一動，沒有說話，也沒有出手干預。

「柳媚兒。」唐白冥盯著自己的斧戟說：「你還不走？等什麼呢？」

柳媚兒嫣然一笑道：「這不是被鎮將大人的神威震懾住了，腿腳發軟麼？」

唐白冥沒有理會柳媚兒的恭維，只是冷聲道：「見到刑天後告訴他，若想在我的領地內撒野，先問過我的虎牙斧戟再說！」

「原話帶到。」柳媚兒笑著點了點頭，「不知道鎮將大人打算如何處置那幽鴳呢？」

唐白冥虎目一凜道：「與你無關！」

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尊嚴遭到挑釁，虎牙斧戟再次發出了低沉的咆哮。

柳媚兒見狀，苦笑著搖搖頭，轉身走了——看來，今天不是捋虎鬚的好日子。

火車落地之後，沈小猛再次進入了工作狀態，繼續搶救傷員，於是那個穿梭在傷員之間的忙碌身影再現。

「小姑娘，你蠻不錯的嘛。」唐白冥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沈小猛的身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有沒有興趣調到我們鎮西所來？」

受唐白冥一拍，沈小猛的動作明顯的一滯，她回過頭來，看了唐白冥一眼，又飛快的將目光移開，繼續自己的工作，一個字也沒有說。

「鳥兒，小姑娘貌似很怕我啊。」唐白冥沖站在一邊蕭涅攤攤手道。

「不信！」蕭涅不以為然道：「我家小萌什麼時候怕過別人？」

「我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恐懼。」唐白冥一副確有其事的表情，「這是肉食性動物特有的敏銳直覺。」

蕭涅不想在這個答案無法確定的問題上糾纏，話鋒一轉改了話題，「你們鎮西所的支援什麼時候到？這麼多人，總不能靠小萌一個人救吧？」

「我的人？早就到了！」唐白冥說著，拍了拍手。

那六個黑衣人，瞬間就出現在了唐白冥身前，直直的拍成一線，仿若六個保鏢。

「還戳著幹什麼？等待首長檢閱呢？！」唐白冥吼道：「趕緊幹活！！」

「是！」六人齊聲應答，轉身開始工作：修補列車，搬運乘客，喚醒乘客，救治傷者，記憶修改，看管嫌犯（李曰）。六個人分工十分明確，就跟事先計劃好的一般。

「你的人？」蕭涅問。

「嗯。」唐白冥點頭，「水平怎麼樣？」

這個問題，太沒有水平了。就在六個人的眼皮底下，出了這麼大的亂子，還問水平怎麼樣？這不是純粹自找打臉麼？——沈小猛心中如是想。

果然，蕭涅說道：「不怎麼樣，還不如神力全失的小萌表現好。」

聞聽如此評價，唐白冥也不生氣，只是笑著道：「閃光點總是會有的吧？」

「嗯！閃！太閃了！」蕭涅點頭，「這六個大燈泡，亮度驚人。」

唐白冥聞言，眼睛一轉，湊近蕭涅耳邊低聲說：「能不能留點面子？」

蕭涅針鋒相對：「裡子都快丟完了，還要什麼面子？」

唐白冥說：「這可都是剛從衛校畢業沒多久的學生，不要打擊新人的信心嘛。」

蕭涅說：「你蒙誰呢？六人之中至少有三個躍淵層的覺醒者，還剛從衛校畢業？男人婆，你要說謊總得先打打草稿吧？」

「這只能說本將教導有方！」

「你想讓我誇你就直說嘛。」蕭涅將聲音拉低道：「我早就勸你沒事的時候多看點書，學習點科學管理方法什麼的——想在屬下面前樹立威信，這種蹩腳的伎倆可不成。」

唐白冥聞言，不再說話了，只是黑著臉看著手下忙碌。

蕭涅知道唐白冥的性格，這是個有什麼心事全寫在臉上的主兒，臉黑一會兒，等怨氣放淨，自然由陰轉晴——所以，也不再跟唐白冥說話，而是走到沈小猛身邊道：「小萌，歇會兒吧。」蕭涅說著，把沈小猛拉的起來，「跟我去看看李曰。」

唐白冥也沒有阻攔，只是綴在二人後面，只是在臨出傷者比較集中的那個車廂的時候回頭說了一句：「回去再跟你們算賬！」

幾個正在忙碌的黑衣人聞言，頓了一頓後，手下動作更快，工作效率更高了……

「這是什麼東西？！」蕭涅指著蜷縮在車廂一角那一團血肉問。

「這就是李曰。」唐白冥如實回答。

現在的李曰，完全沒有了人形，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傷口劃滿了他的身體，彷彿剛在絞肉機裡過了一遍，距離變成一坨肉餡僅剩一步之遙了……

即便是在衛校學習戰場救護、上過幾十次解剖課、見過無數個血淋淋的醫學模型的沈小猛也，看到現在的李曰，也是頭皮發麻。

「還有救麼？」蕭涅問。

沈小猛表情木然的搖了搖頭。

「嘶——男人婆，你下手可真夠狠的！」蕭涅深吸一口冷氣道。

唐白冥急忙擺手回應：「不是我幹的！如果我要取他性命的話——會給他個痛快的。」

蕭涅指了指對方身上的創口道：「這明顯就是風刃割傷嘛！」

「風屬性覺醒者，這世上又不止我們鎮將一人！」負責看管李曰的那個黑衣人大聲道。

蕭涅劍眉一皺，幽幽道：「難道說，是……」

「楊烈。」沈小猛接過了話頭。

聽到這個名字，唐白冥臉上表情立刻起了變化，「陰轉多雲」瞬間變成了「電閃雷鳴」，她吼道：「楊烈？！那個叛徒？！他在車上？！在哪？老娘這就去剝了他的皮！！」

蕭涅和沈小猛都被唐白冥激烈的反應搞暈了。

難道說，唐白冥不知道楊烈的間諜身份？！

「男人婆，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蕭涅伸出三根手指頭，表示楊烈是個三面間諜。

唐白冥搖搖頭，表示完全不知道蕭涅要說些什麼。

於是，蕭涅就要掏出自己的手機——可手往兜裡一伸，才想起來剛才抵擋「木偶」衝擊鐵門的時候，手機被某個傢伙搶走了……

「手機麼？」沈小猛變戲法一般將手機拿了出來，「救治傷者的時候，順便給你撿回來的。」

「讚美小萌！你真是我的及時雨。」蕭涅說著，將手機裡的短信翻給唐白冥看——雖然蕭涅現在也搞不明白，到底那些短信是楊烈假借被柳媚兒控制之名發給自己的，還是柳媚兒以她自己的意識發的，但是靠這些短信揭示楊烈的真實身份，已經足夠了。

「這個號碼……」唐白冥看著這些短信，陷入了沉思，思考片刻後，她從胸前兩峰之間的深溝裡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將自己的收件箱內某條短信細看了一遍，而後低聲道：「原來，給我發那條信息的人，是他……我還以為是我的屬下借用乘客的手機發的……」

「擦！這麼大的事兒，您問都沒問一句就飛過來了？」

「情況緊急，哪裡容得我細問？」

「可是，既然要給你通風報信，為何還要把李曰打成重傷？」蕭涅皺著眉頭問：「先是暴露手機號碼，又用風刃傷人——這不是擺明了告訴別人，楊烈在此麼？」

「或許，他本來就是想要給某些人傳遞某些消息。」沈小猛說了一句。

「傳遞消息？傳遞什麼消息？」蕭涅低聲問。

沈小猛說：「他要告訴別人，他正在跟蹤你。」——沈小猛方才也看了蕭涅收到的短信，她便是以此推斷的。

蕭涅點點頭，對沈小猛的推測表示認同。

「鳳鳥？」唐白冥忽然深看了蕭涅一眼說——她好似還在回味那些短信，對蕭沈二人的推算對白卻不太關心。

沈小猛說：「唐鎮將不知道麼？我一直聽你管他叫做『鳥兒』……」

「那是蕭涅在遊戲裡常用的暱稱！」唐白冥解釋道：「跟他一起玩遊戲的人，都愛這麼稱呼他。」

於是沈小猛就釋然了，她想起來，蕭涅的一干損友都是這麼稱呼他的，看來，他跟這些損友的深厚友誼，絕對是在遊戲過程中建立起來的……

「李曰怎麼處置？」蕭涅認為，現在不是討論這些閒話的時機。

李曰氣若游絲道：「給……我……給我一個，痛快……」

這恐怕是李曰這一輩子說過的最為真情實意的一句對白。

命運之神彷彿是要刻意捉弄這個騙子，將這唯一說真話的機會用在讓他人結果他的性命的祈求上……

第18章 再啟程

「確定沒救了？」蕭涅需要再次確認李曰是否還有一線生機。

這一次，沈小猛和負責看守的那名黑衣人同時搖頭——同時宣判了李曰的死刑。

「有這功夫，老娘早背著他飛到醫院了！剛才沒管他，以為他還有的救呢！」唐白冥說著，就要把李曰扛起來，不料卻被那黑衣人抬手阻止了，甚至連李曰自己，也微微擺了擺手。

「他這種情況，移動即死。」沈小猛說：「如果真有一線希望，我早就設法救他……」【TXT小說下載：www.uu158.com】

「剛才車廂晃動的那麼厲害，不是也沒死麼？」唐白冥說。

沈小猛聞言，眼睛悠的一亮，她看了了蕭涅一眼，恰逢蕭涅扭頭看她，二人異口同聲道：「剛才楊烈也在這裡！」

李曰微微點了點頭，印證了蕭沈二人的推斷。

剛才，列車被唐白冥拎起來的時候，楊烈便在李曰附近，想方設法確保李曰不死！

唐白冥也聽明白了，朗聲道：「因為事態緊急，我找到重傷的李曰之後就飛出了車廂，並沒有對周圍環境做仔細的查勘，所以讓楊烈有機可乘不足為奇——只是，他為何要讓李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盡折磨呢？」

「我要是知道楊瘋子的想法，我豈不是也成了瘋子了？」蕭涅說著，低頭瞥到了自己右手手背上那條寸餘長的血紅疤痕——這同樣是楊烈的傑作——這個傢伙，行事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讓人搞不懂他的立場，猜不透他的想法，更無法推算他的計劃……思考片刻後，蕭涅緩緩抬起了手，他決定要給李曰一個痛快了。

「我來吧。」唐白冥爭著要當劊子手。

「他淫詞穢語調戲小萌在先，我殺他天經地義。」

「明明是他欺騙無知少女被王庭通緝在先，我殺他是分內事。」

「蕭涅，你不是王庭暴力機器上的零件，殺人會有負罪感的。」

「觸我逆鱗者必殺之！轟死這個人渣，怎麼會有負罪……」

「別吵了。」沈小猛制止了二人的爭論，「他已經死了。」

看來，命運之神真的拋棄了李曰，他人生中的最後一個請求，也沒有得到滿足——或許，神明們只是兌現了那些被李曰欺騙的受害者們許下的惡毒的詛咒，讓李曰受盡折磨後，死於失血過多……

列車外的空地上。

時間是黃昏，晚霞掛在天穹西邊，紅彤彤的雲朵和沖天火柱幾乎連接到了一起，那不是什麼自然奇觀，那是蕭涅等人在處理李曰的屍體。

因為列車停靠的地方既非車站亦非村邊，所以這裡沒有什麼人煙，因此唐白冥沒有釋放任何結界，給了李曰最自然最簡單的露天火葬待遇。

「願你的靈魂早日安息。」蕭涅望著逐漸熄滅的火柱說。

「願你的死，能換來受害者的寬恕。」唐白冥輕輕揮一揮手，捲起一陣微風，吹散了李曰的骨灰。

「本打算享受一段輕鬆愉快的假期的。」沈小猛望著被微風鼓到半空中的灰白色粉塵，看著李曰的骨灰為漫天霞雲鍍上一層灰邊，「不曾想剛踏上旅途，便遇到殺戮。」

「不如就別再走了，就在我的鎮標所在玩一段時間。」唐白冥說。

蕭涅說：「估計是走不了了——你一下派過來六個人，還不是為留住我？」

「是王庭的命令，說是要保護你。」唐白冥道。

「那我只能說，你手下的安保工作，做的很不合格。」蕭涅道。

唐白冥說：「你還背著《弒神通緝令》哎，我們總不能大張旗鼓保護一個通緝犯吧？」

「那就是監視嘍？」

「監視什麼？」唐白冥問。

沈小猛幽幽道：「監視並記錄蕭不著調展現出的實力，如果他實力不濟死掉了，那便死了吧。」——蕭涅收到的那些短信，給了她很大的推算空間。

「小姑娘，你說話還真是直接。」唐白冥道：「不過，我喜歡你直爽的性格。」

沈小猛擠出一個笑容，沒有再說些什麼。

蕭涅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對於唐白冥，沈小猛似乎一直不太信任。

就在這個時候，某個黑衣人下了車，走到了唐白冥的身邊。

「大人，都處理好了。」黑衣人說——蕭涅通過細節辨認出來，這個傢伙就是睡在自己所在的那個隔間內的黑衣人甲。

「知道了。」唐白冥點了點頭，「婁，還有幾分鐘發車？」

被喚作婁的黑衣人看了看左腕上的手錶回答：「四分鐘又二十二秒。」

「三分鐘後喚醒乘務人員和乘客。」唐白冥吩咐，「注意記憶治療後的時間偏差，不允許出現任何紕漏。」

「屬下明白。」婁領命而去。

蕭涅撇撇嘴道：「看來，對待凡人，四大衛所都是一個標準。」

「不！」唐白冥搖頭道：「我們這裡執行的更為嚴格——除了鎮北所，其他三大衛所皆是滿員滿編，有副將，有七個星將，有一整套嚴格的制度——玄武的鎮北所和其他三大衛所相比，就像是先天畸形的嬰兒。就拿這次的事件來說，若是發生在鎮北所，王庭一定會派神隱司的高官來善後；但是在鎮西所，就只能依靠我們自己，所以為了長治久安，我們必須讓自己變的完善而強大。」

「為什麼會有這種事？」蕭涅問。

唐白冥小聲說：「因為王庭就在鎮北所的轄區內，鎮北所若是太過強大，就會和王庭有權力重疊——謹慎的玄武寧願做個殘廢，也不願意同王庭發生權力衝突。」

蕭涅問：「王庭治下，也涉及權力鬥爭？」

唐白冥道：「有權力的地方，就會有爭鬥——我們所在的世界，是殘酷的，和神話傳說中美好和諧的神仙福地沒有任何的相似之處……」

「這只是現象，我想知道的是原因。」蕭涅說。

「若問原因，你該比我清楚——你畢竟在王庭當過差，比我更接近權力中樞。」

「呃……這……我還真不知道。」

「若有機會，再去王庭轉轉吧。」唐白冥說：「再去的話，就不要只滿足於做個匆匆過客了。我相信以你的聰明，要看透一些事情是很容易的。」

蕭涅還給唐白冥一個很難看的笑容，他嘴角抽搐的模樣，給人一種感覺：讓蕭涅再回王庭，跟逼他上刀山一般痛苦……

幾人又閒話幾句，列車笛聲忽響，於是三人便齊齊上了火車。

李曰已死，唐白冥就順理成章佔了他的舖位。

回想起三人上車的時候，身材火爆打扮怪異的唐白冥招致來的灼灼目光，蕭涅就知道，這趟旅程，很難再安生下來了。

自從唐白冥坐在這舖位上之後，蕭涅就發覺，車廂內那條狹窄的通道上的客流量忽然變大了許多，而且變多的面孔絕大多數屬於男性乘客：端著水杯的，捧著方便面桶的，揣著煙的應有盡有，儘管這些乘客經過此地的目的不同，但他們總會做一個相同的舉動：那就是在經過蕭涅所在隔間的時候，有意無意的扭過頭，沖裡面掃過一眼，而後目光便被唐白冥那傲人的雙峰吸引住了，再難移開……

因為路過的乘客的視線焦點多不在前方，所以這個路段內的摩擦碰撞刮蹭追尾之類的「交通事故」也就忽然多了起來。甚至有一個傢伙，太空杯都被撞灑了，滾燙的開水澆了一手，他那一雙賊眼仍是盯著唐白冥看啊看啊，眨都沒眨一下……

「男人婆，你加個隱身結界會死麼？」蕭涅低聲道。

唐白冥滿不在乎說道：「若是那樣的話，那些江湖宵小還知道是我白虎在保護你麼？」

「怎麼說我也是個男人，用得著你來保護麼？」

「大男子主義！」唐白冥道：「誰說女人就不能保護男人了？」

「或許某些傢伙喜歡躲在女人的懷抱裡苟活，但是其中絕不包括我蕭某人。」

「那就當我是在保護這位小妹妹好了！」說著，唐白冥抬手刮了刮沈小猛小巧的鼻子，動作之快，讓沈小猛想躲都來不及。

蕭涅湊近唐白冥耳邊沉聲道：「可是，您這打扮的跟個非洲部落聯盟長公主似的，大馬金刀的往這兒一坐，就不覺得突兀麼？不覺得和周圍的環境衝突太激烈了麼？」

唐白冥想了想，淡淡的回應：「不覺得。」

「好！」蕭涅接著說：「就算您神經粗大，不在乎這些，可是……」蕭涅指著舖位對面哈喇子流了老長一臉癡呆像的大叔說：「那些傢伙在吃你豆腐哎。」

「看就看唄，又不會少塊肉。」唐白冥大咧咧的說，證明她的胸懷的確很大！

「你平時是怎麼上街的？也穿成這樣？」蕭涅問。

唐白冥小聲回答：「我平時都是用飛的——一般人基本看不到我。」

「那還麻煩您到火車外面伴飛吧。」蕭涅說。

「鳥兒！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唐白冥沉著嗓子道：「你還不是怕我破壞了你跟刑天之間的恩怨？」

「既然您知道，那就麻煩您躲遠一點兒吧——或者，你把小萌帶走，替我保護……」

「門兒都沒有！」唐白冥斬釘截鐵道：「我說過了，誰若是想在老娘的地盤上撒野，先問過我的虎牙斧戟再說！」

黑衣人婁聽到鎮將說話聲音越來越大，悄悄加持了隔音結界。

和楊烈的做法不同，他連帶沈小猛也括進了結界內——通過其對結界術的熟悉程度推斷，楊烈過來找蕭涅查看短信內容的時候，對於楊烈加持隔音結界的細節，他是心知肚明的……

「男人婆，你應該知道，王庭也就是那麼一說——你還真當他們要真心實意保護我？」蕭涅道：「如果他們要保我，早就應該撤掉《弒神通緝令》，再派過來一個宿衛小組……」

「鳥兒，你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唐白冥不屑道：「什麼鳳凰北辰的？只不過是個傳說罷了——就跟傳說天上有宮殿一樣，都是胡扯，神九上天也沒看見南天門吧？倒是有咱們國人發射上去的天宮……」

「我也不認為自己是個關係到人類未來命運的關鍵人物——可是偏偏有些人相信啊。」蕭涅無奈道：「在那些人眼裡，我是關鍵人物……不，是准關鍵人物，仍在王庭考察中的准關鍵人物。」

「你說的這些，與我何干呢？」唐白冥睜大一雙圓眼問。

「什麼叫與你何干？」蕭涅道：「王庭的意思就是冷眼旁觀，我若有能力撐過這一劫，他們就認可我，我若是沒本事，還是早投胎早給真鳳鳥讓位的好——您這種忽然殺出來跟刑天叫板的行為，可是明顯背離了王庭的戰略意圖的。」

「你哪知眼睛看到我違背王庭命令了？」唐白冥道：「本將已經嚴格執行了王庭的命令，一次性調派了六名鎮西所精英執行這個任務……」

「就他們六個就夠了。」蕭涅忙截住了唐白冥的話，「你就不用過來了——神魔激戰正酣，您還是回鎮標所在坐鎮指揮的好。」

「那可不行！」唐白冥擺擺手道：「派他們六個是執行命令，我過來幫你是處於哥們情誼——這完全是兩碼事。」

蕭涅道：「好！就算咱倆關係好，就算將在外王命有所不受，但你若要違令保我，王庭就會懷疑你的忠誠！」

「切！」唐白冥不屑道：「老娘鎮守神州西陲數百年，戰功赫赫，功勞簿摞起來比大雁塔還高！我出手幫哥們打次架，忠誠度就成問題了？」

在唐白冥口中，和魔將刑天的較量，卻變成了「打次架」；彷彿，和刑天戰鬥，不過如孩童打架胡鬧一般輕鬆……

蕭涅算是再次領教了唐白冥倔脾氣，領教了她的油鹽不進，此人素重承諾，她既然說過了，要在此地鬧事的宵小得先問過她手中的虎牙斧戟，那麼，就一定得找個不開眼的來祭刀不可。

「男人婆，我……我真是無語了！」蕭涅無奈的洩了氣。

「這種態度就對了嘛！」唐白冥笑著拍了拍蕭涅的肩膀，「既然來我這兒做客，我就得罩著你——你若真在我的地盤上出了事，傳到外面，我白虎的威名可就毀了……」

第19章 夜深了

為了白虎的威名。

這的確是個充分的理由——母老虎的威名是怎麼得來的？是靠她自己的凶悍一斧一斧砍出來的，是靠那柄虎牙斧刃在腥風血雨裡殺出來的。

汗水，廝殺，血汗——是這些換來了鎮西所領地不可侵犯的神聖。在這些東西面前，無論蕭涅還是刑天，在此地開戰都是對唐白冥威嚴的挑戰；最後的勝敗暫且不論，一旦這架打起來了，就是對此地保護神白虎之神威的踐踏。

然而，蕭涅作為朋友可以理解唐白冥賭上白虎之威名立下的誓言，但是刑天呢，那個曾經帶兵殺入神衛王庭最後全身而退的魔族悍將呢？他又是否會因為唐白冥的警告而退縮呢？非但蕭涅不知道答案，就連唐白冥自己，也不能百分百確認自己吼一嗓子就能把刑天嚇跑。

所以，她才要跟在蕭涅身邊，一旦刑天殺過來，即便不能阻止這對宿敵開戰，也能確保自己這個第一責任人最早出現在戰場……

現在，沒有人能確認這個戰場的位置，它可能在萬里草原的某兩個凸起的丘陵間，也可能在西陲重鎮的某條古色長街上，還有可能就在這列飛馳的列車內。也沒有人能預料這對宿敵開戰的時間，它可能是假期的末尾，等滿車的旅途將蕭涅的警惕性消磨殆盡後；它可能是旅行的中途，當蕭涅游性正高的當口；甚至，它還可能是今夜，柳媚兒帶著刑天突然殺個回馬槍……

因為太多的不可預知，所以唐白冥現在能做的只有堅守，像頭母虎般守護著自己的領地。

當下，這頭猛虎要守護的，就是這輛飛馳的列車，這節臥鋪車廂。

時間已經是晚上，車廂裡亂哄哄的，經過將近一天時間的相處，鄰座的乘客大都熟稔了，於是便有了相對熱烈的交談，也有人掏出了撲克召集了幾個人開玩以打發時間，更有甚者買了啤酒和同行的朋友對飲——從某個角度說，長途列車的車廂，更像是個流動的交友平台。

明亮的日光燈將車廂內照的亮如白晝，與之相對的，便是車廂外漆黑如墨的夜。

沈小猛就坐在下鋪靠近車窗的一次，雙臂交疊放在面前的簡易小桌上，趴下身來，下顎貼著小臂，一雙清澈的眸子，便盯著窗外那無盡的夜色。

「小萌，你在看什麼？」蕭涅問。

沈小猛動也不動，只是幽幽說：「夜景。」

蕭涅皺著眉頭看了看窗外，並沒有發現什麼值得留意的景色，只是偶爾有幾盞燈光閃過，被前行的列車拉成長長的亮線，而後，又是枯燥而單調的黑暗。

蕭涅意識到了：自從唐白冥出現之後，沈小猛就變的沉默起來。這一次她並不是被人催眠奪走了身體的控制權，她只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主動選擇了沉默——這並非是蕭涅的猜測，而是他心中的感覺，他相信這種感覺，他相信和小萌共同生活這麼久培養出來的默契，或許，還有那麼一點心有靈犀。

確認唐白冥甩不掉之後，蕭涅更多的時候也是沉默，不是他不想說話，而是沈小猛沉默之後，蕭涅忽然覺得曾經無比熱愛的侃山變的索然無味起來。

而唐白冥則在閉目養神——今天白天，她也消耗了不少靈力。

沉默中，熄燈時間很快到來。

臨睡覺的時候，對面的大叔終於同意換鋪了，他非常樂意那個「非洲部落聯盟公主」睡自己的上面，不，是上面的舖位。

「恐怕，沒有男人會拒絕那野性誘惑的靠近吧……雖然還隔著床板，但是已經很近了，很近了……」大叔如此想著，蓋好被子，進入了夢鄉……

隨著日光燈同時熄滅，黑暗便在一瞬間統一了車內車外兩個世界，寂靜趁這個機會侵了進來，方纔還嘈雜不堪車廂，瞬間變的安靜下來。

兩個黑衣人睡在兩邊上鋪，蕭涅睡在唐白冥對面的中鋪，他安排沈小猛睡在這一側的下鋪。

黑暗之中，除了幾句簡短的晚安，就是悉悉索索的聲響，再往後，列車晃動的聲響又變的突兀起來。蕭涅正翻身以適應這舖位硬度的時候，車廂內已經有了零星的鼾聲……

蕭涅並沒有睡著，即便有四大鎮將之一的白虎在一側保護，蕭涅今夜也要放周公的鴿子。他一遍又一遍的梳理著今天發生的一切，仔細回憶其中每一個細節，並想用這種方式保持頭腦的清醒，然而困意還是不請自來。

同樣不請自來的客人，還有沈小猛。

「小萌，這已經是第二次了。」蕭涅認得這個氣味，也熟悉被對方靠近的感覺。

「蕭不著調，我有事找你。」沈小猛說話的聲音很輕，似是在哈氣般輕。

蕭涅哭笑不得道：「你三更半夜爬上來，當然是有事啦。」

「是正事！」沈小猛說著，輕輕掐了蕭涅手背一下。

「打住！打住！」蕭涅急忙說：「說話就行了，手上不要再有動作。」說著，他又向裡面使勁擠了擠，可無論他怎麼躲，仍是避免不了和沈小猛的身體接觸，炎炎夏日，穿著本來就單薄，沈小猛的體溫輕而易舉的突破了薄薄的單衣，漫透了他的肌膚，侵入了他的身體……列車設計師這個時候被蕭涅拉過來當替罪羊——「火車上的舖位，設計的太小了。罷了，說正事吧……」

「我的手機被人偷了！」沈小猛說。

蕭涅回想起來沈小猛的手機曾被李曰拿走過，當李曰騎著「半人馬」走掉的時候，他並未丟下手機……於是說：「它的下場很慘？是被楊烈切成碎片了，還是被我給燒了？」

「都不是，我尋到你的手機後，曾給我的手機打過電話——而且還打通了。」

「是誰接的電話？」

沈小猛拿起蕭涅的胳膊，舉起來，繞過自己的身體，最終指向了睡在對面的唐白冥……

「你確定是她？」蕭涅對這個答案有些意外。

沈小猛點頭，「雖然對方沒有說話，但是我聽到了風聲，近在咫尺的風聲。」

「風聲？」

「你管那個叫做『虎嘯』。」

「嘶——」蕭涅吸了一口涼氣，同時從沈小猛的雙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而後艱難的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撥通了沈小猛的電話：

「嗡……嗡……」——震動聲在對面響起！

蕭涅循聲望去，看到唐白冥的胸前，有一團瑩瑩光亮穿透了她的緊身背心那彈性十足的布料……

唐白冥醒了，她先是看了看對面，因為蕭涅這邊也有亮光，愣了一愣，才伸手探向自己的胸部，同時沉聲斥責：「鳥兒，大半夜的，你發什麼神經？！」

然而蕭涅並沒有說話，因為唐白冥拿錯了手機，她拿出來的，是自己的電話。而沈小猛的手機還在震動，那團瑩瑩亮光，還在她的胸前。

「誰呀這是？！有沒有公德心？！」終於，有乘客提出了不滿，因為在這寂靜的夜裡，電話震動之聲，太過刺耳了，而且這手機響的也有點太久了。

唐白冥不得不再次探手入懷，掏出手機看了看，只見電話屏幕上有四個大字：「蕭不著調！」

「這是你的手機？」唐白冥將目光投向了沈小猛。

沈小猛點頭，只是她卻不想去接，因為沈小猛認為，無論是楊烈還是柳媚兒，他們兩個誰持有這部手機都是合理的，唯獨唐白冥不行！

因為她曾否認自己是殺害李曰的兇手。

可這部曾屬於沈小猛，中途被李曰搶走，而且還被李曰用來和蕭涅通話的手機——李曰劫持沈小猛到總控室的時候，是用這一部手機和蕭涅通話；傀儡人偶圍攻總控室鐵門的時候，李曰用這一部手機和蕭涅通話；甚至，一直到臨死前一刻，李曰都很有可能握著這個手機！

現在，這個手機就握在唐白冥的手上。

它亮著刺眼的白光，嗡嗡怪響著，召喚它原來的主人沈小猛伸手接過它。

「我說你們有完沒完？！」隔壁的乘客終於忍受不了了，跳下床來到蕭涅所在的這個隔間前。

「喲呵？」來人話裡帶刺，「大半夜，小情侶親熱呢？自拍還不夠，又請了攝影師？看攝影師這打扮，也準備加入……」

啪！——唐白冥手中那團刺眼的亮光，狠狠的甩在了來人的臉上。

噗通——來人被打暈了，癱倒在地，他甚至連發出一聲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可見唐白冥下手之狠。

手機幾乎同時落地，那團光也應聲而滅。

這麼大的動靜，也驚醒了兩個黑衣人。

黑衣人婁也跳下來，召出了一個更為刺眼的光球，這個封閉的車廂內，瞬間多了一個小型的人造太陽，光明再次成為了這裡的主宰。

「六十秒內，讓無關人等老老實實回舖位睡覺！包括躺在地上夢遊的這位！」唐白冥命令道：「另外，給這節車廂內的乘客編個夢，文明點的。」

「是！」兩個屬下齊聲答應，幾乎是在答應的瞬間，視覺障礙加隔音雙重結界被撐了起來。

結界內，是沈小猛，蕭涅，和唐白冥三個人……

第20章 論嫌疑

「男人婆，這是怎麼回事？」蕭涅也下了鋪，走到唐白冥身前問。

「啊？什麼？」唐白冥一臉的莫名其妙。

蕭涅指了指地上摔成幾塊的手機道：「小萌的手機怎麼在你身上？」

「我尋到幽鴳的時候，在他身上發現的——當初還以為是他自己的東西，是幽鴳刻意保護的關鍵證據，所以就想先收起來帶回所裡調查，說不定能查出些什麼……你把手放我脖子上幹什麼？」

蕭涅說：「根據某種理論，說謊的人心跳會變快。」

啪！——唐白冥聞言，直接打開了蕭涅的手，「老娘會說謊？！老娘為什麼要說謊？！」

「因為，你才是殺害李曰的兇手。」沈小猛幽幽道：「我曾經打通過電話，而且聽到了風聲——屬於你的風聲。如果按你所說，你找到李曰的時候他就已經重傷，而且當時你並未發現楊烈在李曰身邊，那麼，這風聲只能是因你而起。」

沈小猛盯著唐白冥的眼睛說道：「所以，你有必要解釋一下，面對重傷的李曰，召喚烈風，又是為何？」

「小姑娘，你一直是在偽裝？你忍了這麼久，就是為了突然向老娘發難？！」

「男人婆，你就解釋一下唄……」

「我問心無愧，有什麼好解釋的？！」唐白冥吼道：「老娘好心來幫你們，你卻懷疑老娘的誠意！這麼低劣的手法，這麼明顯的挑撥離間的把戲，也能讓你生了疑心？！」

「哎呀，男人婆，發怒並不能解決問題——你若是真急了，才是中了敵人的詭計。」蕭涅笑著說：「你把事兒說清楚了，懷疑自然就煙消雲散了！」

唐白冥怒氣沖沖道：「沒有信任基礎，我說什麼都白搭！」

「那你也得說啊！」蕭涅勸道：「你不說，這疑惑就永遠無法打消。」

「好，我說！」唐白冥一雙虎目恨恨掃過蕭沈二人，「我是以三倍音速飛到這裡並破窗而入的，而且楊烈給我的短信裡就暗中點到了柳媚兒，我進入列車之後，看到重傷的幽鴳，自然要動用神力防備他人偷襲，同時也要逼迫柳媚兒出來，可是因為時間緊急，我又不得不立刻出車廂幫助列車變軌，所以就將手機塞到胸前——我想，小姑娘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應該恰逢我越窗而出，我不小心擠到了手機上的接聽鍵接通了電話，所以小姑娘才能聽到風聲。」

沈小猛道：「我的手機在等待接通的時候若是摁其他按鍵的話，都是拒接，只有接聽鍵一鍵可以接通……我是應該說太巧了呢，還是應該說你的運氣太差了呢？」

「這……老娘怎麼知道？！」唐白冥道：「鳥兒你看見沒有，這小姑娘擺明了是要雞蛋裡挑骨頭，我解釋的再清楚又有什麼必要？」

沈小猛道：「真相是經得起詰問和考驗的！而謊言則恰恰相反。」

唐白冥道：「小姑娘，你這擺明了是找茬！」

「喂喂，你們兩個不要吵啊。」聞到空氣中的火藥味越來越濃，蕭涅當起了和事老：「不要跑題，分析案情，分析案情……」

「能說的我已經都說了！」唐白冥道：「而且，我是一方鎮將，不是嫌疑犯！所以，我完全沒有配合詢問的義務！」

「在所有疑點得到合理的解釋之前，你就是嫌犯。」沈小猛分毫不讓：「而我的身份是衛道司的神衛軍士，你當然有義務說出實情。」

唐白冥看了看沈小猛那可憐兮兮的小胸脯道：「那也輪不到你這個尚未發育好的小丫頭來審問我！」

沈小猛臉一黑，沒有直接回應唐白冥的挑釁——相較之下，自己的確還沒長開——而是說道：「隨時可能暴起傷人的猛虎就睡在我的身邊，我怎麼就沒資格管？」

「我隨時可能暴起傷人？！」唐白冥指著沈小猛的鼻子道：「倒是你這個陰險的小丫頭才有可能背地裡下黑手——本來我都被你柔柔弱弱楚楚可憐的模樣給騙了，沒想到你卻突然跳起來咬我一口，你這條小美女蛇！」

「若非是我一路小心，怎麼能拿到指證你的關鍵證據？」沈小猛道。

蕭涅實在聽不下去了，於是擺擺手道：「喂喂，你們兩個辯論就辯論，不要人身攻擊嘛。」

「X的！」唐白冥完全沒有理會蕭涅的勸告，只聽她怒道：「若不是看你跟鳥兒的關係好，我早就把你這條心思歹毒的小蛇撕成碎片了！」

「哈——！」沈小猛道：「蕭不著調你聽見了吧！這隻母老虎真的嗜殺如狂，我只不過是懷疑懷疑她，她就要殺人滅口——而且，嚴格意義上來說，還是要殺害衛道司的同袍！」

沈小猛越來越佔上風的情況，並沒有超出蕭涅的預料，他跟沈小猛鬥過很多次嘴，幾乎每次都要敗下陣來，生性耿直的唐白冥要和沈小猛辯論，豈有不敗之理？

「二位看這樣好不好？」蕭涅擺出一個笑臉，「既然現在雙方都拿不出關鍵性的證據，咱們採用偉大的八字方針共事如何？」

「哪個八字方針？」唐白冥和沈小猛同時開口問。

蕭涅清了清嗓子說道：「友誼第一，爭議第二……呃，不是，是『擱置爭議，共戰刑天。』」

「不行！」唐白冥和沈小猛同時否認道。

唐白冥先大聲說道：「我不同意後面四個字！什麼共戰刑天？戰個屁！你還嫌老娘地盤上的仗打的不夠激烈麼？」

沈小猛則是等唐白冥把話說完後才幽幽道：「我認為我們之間的爭議無法擱置，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和白虎共處是弊大於利，無論她是不是殺害李曰的兇手，單從她派遣六名手下越界監視我們這件事來看，她就不可信。她定然收到了王庭的命令，關於你的命令——但是我們對那些命令卻一無所知，如果王庭的命令是執行《弒神通緝令》的話，我們的處境就很危險了。」

「沈小猛！」唐白冥將最後一點禮貌也丟掉了，她直呼沈小猛全名，指著對方的鼻子道：「你對老娘有意見就直說，不用繞來繞去的。」

沈小猛搖頭道：「唐鎮將，其實你錯了，我個人對你並無好惡，也談不上有什麼意見——事實就是分開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

唐白冥剛想說些什麼，卻被蕭涅制止了，他知道盛怒之下的唐白冥不會說出什麼好話，而這些憤怒的言論對解決問題毫無益處。他只是說：「先聽聽小萌怎麼說唄。男人婆，你長她幾百歲，就讓著她點……」

唐白冥深吸一口氣，將胸中怒火壓了壓後點了點頭，示意沈小猛繼續。

「就這次事件的最終結果來看，我們應該感謝你。畢竟，你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沈小猛說著，看了唐白冥一眼而後繼續說道：「但是，你作為一方鎮將，追求的始終是穩定和安寧，而我們的到來，勢必會破壞這種安寧。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站在你的對立面。世人都知道白虎崇尚殺伐，酷愛以鐵血鑄造秩序，王庭也會關注你究竟會對我們採取何種態度——若是以禮相待，便違背了你一貫的行事準則；若是冷眼相對，便辜負了你和蕭涅之間的情誼；更重要的，無論你怎麼做，王庭恐怕都不會滿意，因為蕭不著調的身上還背著《弒神通緝令》，因為按照衛道司的行為準則，你應該對他見而誅之……」

唐白冥搖頭道：「不可能的！我怎麼會對鳥兒出手？」

「那麼，唐鎮將就可以違背王庭的命令麼？視覺醒者世界最不可違背契約之一為無物？」

唐白冥再次深吸了一口氣，下了很大的決心後道：「王庭並沒有下嚴令誅殺蕭涅——他們甚至沒有向我透露蕭涅真正的覺醒本體。」

沈小猛忽然問：「不知道唐鎮將想過沒有？」

「想過什麼？」

「王庭對你已經不再信任了。」

唐白冥苦笑一聲道：「對於我們這些手握重兵鎮守一方的將官，王庭何時真正信任過？現在，也就是那句空洞洞的口號，那句『護衛天地大道』，將我們粘合到一起——可大家心裡都明白，這種勉強維繫的關係是多麼的脆弱，我之所以還能處在這個位置，只是因為我手下的兵將，因為我的能力，因為我手中的虎牙斧戟罷了——所以，王庭對我信任與否，其實真的不是那麼重要。」

蕭涅沉默了，他雖然曾在王庭供職，但是對於王庭和番將之間的齷齪關係並不理解。而在現實中第一個接觸到的鎮將張墨玄又是一個乖寶寶……

蕭涅忽然想起開陽長老說過的話「王庭面臨著內憂外患」，想起開陽倡導的同滅神聯盟的結盟，想起自己殺掉賀氏家主背上《弒神通緝令》後各方反應的冷淡……慢慢的，蕭涅得出一個結論：王庭的統治，已經分崩離析了，它真的真的亟待「北辰」的出現……

第21章 說明白

唐白冥的一席話，讓蕭涅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你說的都是真的？」很久之後，沈小猛才幽幽問——顯然，她也一直在思考。

唐白冥道：「你覺得我有騙你們的必要麼？鳥兒，不瞞你說，如果這次神魔之戰王庭戰敗，王庭主導的規則就將崩塌，那橫亙在天地間數千年之久的天道，亦將面臨毀滅的危機……」

「有這麼嚴重麼？」沈小猛覺得唐白冥有些危言聳聽。

唐白冥微微搖頭道：「如果你們這次能在我這邊長待一段時間，我會給你們機會看清這天下的真相。」

蕭涅苦笑著插了句話：「我活了二十多年了，一直在睜大眼睛看。」

唐白冥道：「不。你一直生活在王庭的陰影下，在那塊巨大的黑色幕布的覆蓋下，展示在你面前的，多是虛假的幻象。」

沈小猛忽然貼近蕭涅耳邊低聲道：「她在轉移注意力。」

蕭涅沒有立刻回應，因為他仍在心中梳理唐白冥的計劃：男人婆善戰，善於捕捉戰場上能左右勝負的關鍵點。她知道鬥嘴不是沈小猛的對手，所以就改變了策略。她要用釜底抽薪之法去掉沈小猛懷疑的基礎，沒有了基礎，所有的懷疑都將變的沒有意義——沈小猛說唐白冥會對自己不利，而只有唐白冥站在王庭一邊這個前提存在的情況下，唐白冥才會執行王庭的命令，旅行一個鎮將見到身背《弒神通緝令》的嫌犯後應盡的義務——可是唐白冥直接點出了，她並不完全忠誠於王庭；同時，她也暗暗表明了，她手握重兵，守護一方數百年，早就建立了自己的勢力，羽翼已豐的她根本不會顧及王庭的態度。唐白冥將這些全部說了出來，非但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還從根本上擇清了自己的嫌疑……

想明白了這些，蕭涅才說：「男人婆，你很辣，嗯，是老辣。」

唐白冥聞言，先是愣了一愣，而後很快就想明白了蕭涅所指，她向蕭涅會心一笑點了點頭——從她的反應來看，蕭涅確實猜對了。

略顯稚嫩的沈小猛卻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她不肯露怯，所以也不急著追問，只是秀眉微蹙繼續思考——很快，無比聰慧的沈小猛也想明白了大概，然而她仍是執拗的提出了疑問：「唐鎮將所說的這些，可有什麼根據麼？」

唐白冥苦笑，「鳥兒，你從哪找了這麼一個又擰又軸的丫頭片子？」見蕭涅也是一臉的無辜，於是便說道：「應該說從很久之前，王庭的指導方略和各地鎮將的實際想法就出現了分歧，而且這分歧自從出現後就再沒統一過——王庭可以把某些大道理說的冠冕堂皇，可以將那些理論教授給衛校的學生——但是，那些黃鐘大呂並不切合實際，不會對衛校畢業生處理實際問題有太大的幫助，甚至，那些教條死板的理論會毀掉真正的人才……」

「玉衡奶奶的衛校不是這樣的！」沈小猛忽然大聲說。

唐白冥搖搖頭，一臉「你還小，很多事不明白」的表情，卻也不和沈小猛辯論些什麼，只是順著自己的話往下說道：「就拿衛校畢業生分配這一點來說，分到鎮北所的，要麼是七魁的親信，要麼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就說你吧小姑娘，你是玉衡長老的心頭肉……」

「怎麼能以偏概全呢？」沈小猛道。

「好吧！就算你分到鎮北所是合理的，那麼偵查世家楚家子弟楚蕾呢？恢復系覺醒者世家子弟方霸王呢？土系覺醒者世家張家的精英呢？對了，還有那個剛倒掉的賀家，大本營都設在鎮北所的轄區內……」

「就算是這樣又能說明什麼呢？」

「說明什麼？」唐白冥道：「說明王庭把鎮北所內的神衛軍當成自己的親衛軍在建設，對於其他三個衛所提防之心甚重！」

沈小猛道：「若是王庭對你有所懷疑，應該做的是派遣親信滲透進鎮西所，而不是放任自流，更不是袖手旁觀任由你們做大。」

「你以為王庭沒有這樣做過麼——早些時候，王庭也曾試圖安排世家子弟進入鎮西所，但在我的強烈反彈下才沒有成形——因為我知道，那些世家子弟進入衛道司的目的不是為了護衛天道，而是為了家族的利益——放那些蛀蟲進來，會毀了我鎮西所。」

唐白冥見沈小猛沒有插話，於是頓了一頓說道：「懷著私心的覺醒者行使衛道者的權力，本身就是對衛道者神聖職責的褻瀆！打個比方來說，像賀家那件案子，如果發生在我的轄區內，絕對不會不了了之！我可以負責任的說，無論是賀家勢力多麼龐大，我也會追查到底，趁此機會徹底粉碎通過捕食其他覺醒者以達到個人覺醒條件的幕後網絡！也不會用齷齪的暗殺手段除掉賀家以堵住別人的嘴巴！更不會讓鳥兒背下這個黑鍋。」

通過這一番言論，唐白冥把蕭涅身上背負的《弒神通緝令》也給否了。

見蕭沈二人都不再說話，唐白冥的語氣也有所緩和：「當然，我也不會公開反對王庭，面子上的工作還是要做的——如果我真的徹底執行了王庭的命令，自我六個下屬見到你們的時候開始，就限制了你們的自由——因為，王庭給我的命令是『以第三方身份出現在蕭涅身邊，聲稱保護，實則軟禁；若遇敵方挑戰，不助其勝，不允其敗，勿給自由，勿使其脫。』」

「恐怕，要實現這個作戰目標不是那麼容易吧？」蕭涅問。

唐白冥點點頭說：「要對付你這個天元層初境的覺醒者很難——但是，王庭同時給了我沈小猛的資料，並且點明沈小猛是你的軟肋！如果我們控制了沈小猛，恐怕蕭涅你就得乖乖聽從我們的指令，任憑我們擺佈了……」

「不可能的！」沈小猛睜大雙眼道：「我……我怎麼，我怎麼會變成他人控制蕭涅的棋子？他們，他們怎麼能用我做控制蕭涅的棋子……」

唐白冥道：「在王庭那些大人物眼裡，為了維護那些教條死板的天道法則，世間萬法、陰謀詭計無不可為，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物，都可以成為他們手中的棋子……」

「那麼，男人婆你以為呢？」蕭涅問：「你作為一方鎮將，又如何理解衛道司的工作呢？」

「有所不為！」唐白冥的回答雖然只有四個字，卻是擲地有聲。

「那麼……王庭對你這種態度就沒有採取任何措施麼？」蕭涅問。

「怎麼會沒有！」唐白冥道：「不過老娘鎮守此地數百年，什麼樣的風浪沒見過？可無論這天下在誰的手裡，誰是這片土地名義上主人，無論亂世還是盛世，老娘守護者的地位從未動搖過！這裡每一寸土地上，都有老娘御風飛過的身影；這裡每一里山河，都曾灑下老娘的血汗；這裡每一塊天空，都曾響起過猛虎的咆哮！在這些東西面前，陰謀詭計有何懼？強權威壓有何恐？」

「咳咳。」蕭涅抬手打斷了唐白冥的慷慨激昂，「我比較關心現在王庭採取什麼方式確保你們這些邊陲番將不叛變。」

「叛變？」唐白冥道：「我們為什麼要叛變？只是對天道理解不同，不與之為謀罷了——難不成老娘還舉起討伐王庭不成？即使勝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如果魔族和滅神聯盟也像你這樣想。」蕭涅感慨一句。

「管他魔族還是滅盟，管你鳳鳥還是刑天，管他王庭還是北辰，誰要在老娘地盤上亂搞，就要先問過我……」

「問過你的虎牙斧戟嘛！」蕭涅非常流暢的接過了話頭。

「你當我虛張聲勢？」唐白冥擰著眉問。

蕭涅笑笑：「有一句不太好聽的話教育我們說，愛叫的狗不那啥……」

「鳥兒！你這嘴可真是缺了大德了。」唐白冥道：「在遊戲裡你就老編排我。」

「那還不是因為你假裝純情少女騙那些宅男們的裝備？」

「老娘本來就是少女模樣！」

「您見過有哪個萌系少女自稱老娘的麼……」

沈小猛見蕭涅跟唐白冥開起了玩笑，急忙出聲提醒道：「蕭不著調，你不是因為幾句話就信了她吧？」

蕭涅回答：「人家男人婆曝光了那麼多王庭內幕給咱們聽，咱們也該有所表示不是？」

「表示……」沈小猛沉思片刻道：「你真的信了她？」

「為什麼不呢？」蕭涅反問，「我早就說過，男人婆是朋友。」

唐白冥這個時候也趁熱打鐵道：「小姑娘，鳥兒從一開始就是信我的。我那些話，大部分都是講給你聽的。」

沈小猛聞言，先是看了看蕭涅，正發現他微微點了點頭。

暈眩，瞬間衝進了沈小猛的腦中，將腦海變成了一片冰冷的空白，那刺骨的冰冷蔓延著，很快就侵入了心房……

「你……」沈小猛的話音有些顫抖，「你們……你們兩個合起伙來騙我？王庭的人騙我，甚至連玉衡奶奶也可能騙我，可是，你怎麼能騙我？」

「不是騙你啦。」蕭涅繼續當他的和事老，「只是我看你表現這麼好，記住那麼多細節，並且做了詳細的推算，甚至把長你幾百歲的男人婆逼到了嫌疑犯的邊緣——所以不忍心打擊你的積極性罷了。」

沈小猛苦笑一聲，眼睛裡清澈的光亮忽然變的有些暗淡：「我……我還一直擔心有人會對你不利，擔心這一切都是有人暗中安排好的，擔心白虎趁機接近你另有圖謀……現在看來，我倒像是個十足的傻子。」

蕭涅終於感到氣氛有很不對勁，急忙換上一張笑臉說：「怎麼能是傻子呢？小萌表現很棒的，無論是被劫持的時候給我通風報信，還是之後忙前忙後救治傷員，都可以打滿分……」

沈小猛彷彿沒有聽到蕭涅的誇獎，也不說話，只是呆呆的看著掉在地上摔壞的手機，真的像個丟了魂的傻子……

「小萌……」伶牙俐齒的蕭涅卻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這個傷心的女孩了。

「或許是我錯了。」沈小猛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我把你當成剛出世的嬰孩般照顧了兩個月，卻忘了你根本就不是個嬰孩……」

「小萌，小萌你別這樣。」蕭涅有些茫然無措，說不出像樣的對白，他只覺得不止腦袋大了，連舌頭也大了。

沈小猛再次深深吸氣，緩緩將腰板挺直後幽幽說道：「我累了，要去睡了。」說完，邁步出了結界。

唐白冥卻沒有察覺到沈小猛的傷心，仍是大咧咧的說道：「鳥兒，你的小女朋友不但又倔又擰，而且，還小心眼……」

蕭涅沒有理會唐白冥的玩笑，只是幽幽說道：「我從未見過小萌如此傷心，從來沒有……」

「是不是我的話說的有些過了？」唐白冥也察覺到了蕭涅的情緒變得不太對勁。

「不是你的事……」蕭涅擠出個笑容說，「等明天小萌睡醒了，我勸勸她就好了。放心吧，沒事。」

「看你的表情，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唐白冥道。

「擦！」蕭涅道：「我帶著眼鏡你都能看的出來？」

「我雖然沒談過戀愛，但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唐白冥道：「老娘活了幾百歲……」

「大風大浪見得多了。」蕭涅再次搶了唐白冥的對白，「可是你得承認，總有些事是你不擅長的。」

「你擅長？」

「比你這個男人婆擅長。」蕭涅說著，彎下腰來拾取手機碎塊。

「鳥兒。」唐白冥忽然叫住蕭涅，「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有話你直說。」蕭涅頭也不抬說道。

「你為什麼對這個小姑娘如此在乎？」唐白冥忽然覺得這麼問似乎有點不合適，於是加了些解釋性的註釋，「我的意思是一向灑脫不羈的蕭涅，怎麼會因為這個小姑娘些許情緒波動而慌張呢？」

蕭涅忽然站起來，凝視著唐白冥的雙眼，一字一頓說道：「就像你用畢生精力去守護鎮西所一樣；我將傾盡我的所有守護這個女孩……」

第22章 鬧情緒

第二天一早，蕭涅的起床動作是將自己的腦袋從中鋪上耷下來——他想給沈小猛一個笑臉。

然而，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張空空如也的床鋪，不，也不能算是空空如也，因為臥鋪車廂配備的棉被就規規整整的碼在床鋪一側。

蕭涅愣了一愣，才想起尋找沈小猛的下落，因為沈小猛的手機摔壞了，所以蕭涅只能自己搜索，可他轉悠了兩圈，卻是一無所獲。

至此，蕭涅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

——沈小猛失蹤了。

蕭涅沒有想到，鬧情緒的沈小猛會用離「家」出走這一招……

「鳥兒，你先別急。」唐白冥在一邊安慰道：「根據我這邊的情報，昨天夜裡列車並未停靠任何車站，而小姑娘神力全失，不可能跳車……從這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推斷，她也不會尋什麼短見。」

蕭涅彷彿沒有聽到一半，只是小聲嘟囔了一句：「我怎麼就睡著了呢？」

「鳥兒，別說是你了。」唐白冥臉上寫滿了歉意，彷彿沈小猛失蹤的責任全在於她，「就連我這個鎮將，昨夜也睡著了。唉——還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小姑娘呢……不，鳥兒我不是說你，我是恨我自己疏忽大意。」

「你也睡著了？」蕭涅覺得事情恐怕不是單純的鬧情緒玩失蹤那麼簡單。

唐白冥看了看四周，確認無人偷聽才解釋道：「你也知道，列車上本來有催眠法陣的殘留，昨天下午因為時間緊急，為了在最短時間內完成所有乘客的記憶修改，我的手下就重建了那個法陣，也是借助那個法陣的力量才輕鬆搞定了這個不算小的難題……雖然說時候我們毀掉了法陣，可是因為我們並不是法陣的創造者，所以毀滅並不徹底，所以大家睡著也有情可原。」

「可是，昨天李曰的催眠之術並未實現對我的控制。」

唐白冥道：「李曰以邪法建陣，我們用正【法】重建，正邪向加，法陣力量激變增強的例子有很多……」

「這麼說的話，還解釋的通。」蕭涅點了點頭說道：「小萌現在對精神控制類的法術有著很強的免疫力——所以，我們都睡著了，而小萌卻沒受什麼影響……」

就在這個時候，唐白冥的屬下婁前來匯報工作，簡而言之，就是他們幾乎搜遍了整列火車，卻沒能找到沈小猛。

「這麼一個大活人，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唐白冥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屬下……屬下再去找！」婁見狀，立刻轉身走了。

「我也去！」唐白冥道：「畢竟有些地方，你們男人查起來不太方便。」說著，也起身離開了舖位。

蕭涅想了想，還是覺得待在這裡等待片刻，萬一小萌回來了呢……苦澀的笑不由自主的出現在蕭涅的臉上，他自己心裡清楚，以小萌的倔強，她要是肯自己回來，萬分之一的幾率恐怕都不到。

「小伙子，怎麼了？」這時，對面的大叔洗漱完畢回到了舖位，他看到蕭涅臉色不太好，所以問道：「這車馬上就到站了，怎麼悶悶不樂的？」

「沒什麼。」蕭涅笑笑回應。

「都在臉上寫著呢，明明白白。」大叔一副「我早看明白了」的表情，「剛上車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和你女朋友感情很好，為了在她面前表現，你再三央求我跟你換鋪，好不積極。後來，大叔做了一個又長又怪的夢，醒來之後，就發現你的小女朋友總是緊挨著你坐著，一副生怕你跑了的表情，甚至連上廁所的時候都跟著……可是今天早晨醒來的時候，大叔發現你們兩個都不見了，起初大叔還以為你們兩個到視線好的地方看日出去了——可是現在大叔明白了，你跟她鬧彆扭了，是麼？」

「嘿嘿。」蕭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基本都被您說中了。」

「那……」大叔忽然瞪了瞪眼道：「小伙子你還在這愣著幹什麼呢？趕緊去追啊！」

「我不知道她藏到哪裡去了……」

「小伙子，我看你不像個笨人啊。」大叔挪了挪，靠蕭涅進了些，以方便他以過來人的身份指導迷津，「怎麼能猜不到自己的女朋友藏到哪裡去了呢？」

「真的不知道啊……」蕭涅無奈道。

「小伙子，經營感情要用心啊。」大叔語重心長道：「情侶鬧彆扭，目的只是為了讓彼此之間的感情更好，那個小女娃這麼一鬧的目的，也是要給你個警示，告訴你情感生活中的雷區所在……」

「大叔，您還是告訴我小萌會藏在什麼地方吧。」蕭涅催促道——說實話，他對大叔的情感課堂沒什麼興趣。

大叔見狀有些生氣，可是本著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的目的，還是給出了自己的建議：「她一定藏在不想輕易被別人打擾，但是又容易讓你找到的地方——這可不是我瞎猜的，這是大叔多年婚姻生活凝結出的精華……」

大叔的話說了一半，蕭涅就「噌」地一下躥了起來，站在隔間口辨了辨方向，很快做出決定，而後絕塵而去。

這時，車載廣播的聲音響起：「親愛的旅客朋友們，列車即將到達草原首府，青城……」

餐車操作間裡，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在……大吃特吃。

蕭涅進來的時候，特意將操作間內的廚具撞的叮噹作響。然而，那個埋在零食堆裡的瘦小身影並未理會，只是在不停的進食，彷彿這裡發生的一切，與她毫無關係。

「小萌，你個吃貨果然在這裡！」蕭涅說著，邁著大步靠了過來。

沈小猛沒有理他。只是恰巧吃到了一個苦瓜子，揮揮手仍到了一邊。

「餐車操作間裡怎麼會有這麼多零食？」蕭涅問：「這些東西不是應該放在倉儲間裡麼？」

沈小猛依然沒有理他，而是將嘴裡的牛肉乾咬的嘎吱作響。

「小萌，不要生氣了吧。」蕭涅說著，將手搭上了沈小猛的肩膀，他感受的到，沈小猛似乎在微微發抖。

但是，沈小猛沒有說話，零食佔了她的嘴。

「只是一個誤會嘛。」蕭涅說：「用不著玩失蹤嘛。」

蕭涅的勸說沒有生效，沈小猛的牙磨的更響了。

「好吧，我承認我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蕭涅頓了一頓說道：「我真的不該利用你。」

比更響還要響了……

「到底怎麼了嘛？」蕭涅覺得自己客串談判專家的工作很失敗。

沈小猛終於說話了，只不過聲音低沉，彷彿凌汛時期黃河裡的冰碴——「這裡面還有利用我的事呢？」

「呃……」蕭涅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說吧。」沈小猛的語氣，彷彿勸誡嫌犯坦白從寬的警察。

「好吧。」蕭涅低頭做認罪狀，「我承認，我從未懷疑過唐白冥，但是因為自從她出現後你的表現就很怪，所以我就動了心思，一定要弄清楚你為何忌憚她，所以就趁著那個機會讓你激她，而我則在一旁作壁上觀……」

「你知不知道我是擔心你才懷疑她的？」

「這個我真是不知道……因為我從未想過唐白冥會害我。」

「你們之間這份信任從何而來？」

「這……這算不算打聽別人隱私？」蕭涅小心的問。

沈小猛幽幽道：「你可以選擇不回答。」

得！鬧情緒的人最大！——蕭涅心中哀歎一番，將自己的一段人生經歷全盤托出：「大四的時候，我曾經在草原上的風電場實習過一段時間，當時恰逢唐白冥到電廠附近處理一個案件，所以就認識了——而當時的我，仗著有做覺醒者的經歷，也因為好奇心，所以就貿然進入了現場，非常不幸的，我被嫌犯劫持了，然後，唐白冥救了我……事後我堅決拒絕記憶修改，還抬出自己曾在宿衛隊供職的經歷做擋箭牌……經過這件事，我就認識了唐白冥，後來還成了朋友，甚至，我還拉她下了水……」

沈小猛皺眉問：「拉她下水？」

蕭涅急忙解釋道：「是引誘她變成了遊戲迷……你不要往歪處想。」

「還有其他的麼？」

「其他的什麼？」

「你應該知道。」

「小萌大人，我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

「嗯？」

「好吧，還有一件事，已經是過去式了！」蕭涅咬咬牙，決定透露自己一個隱私：「在風電場實習的時候，我曾交過一個女友……哎，你這是什麼表情嘛，實習的時候我都二十多歲啦，交個女朋友很正常嘛。」

「繼續說。」沈小猛道。

「後來分了。」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可是……」沈小猛狡黠的一笑：「我還是不滿意。」

「大姐，您還不滿意呢？」蕭涅苦笑著說：「您就鬧個情緒，我就供認出這麼多……」

「可是，你仍未說到問題的關鍵。」

「請問小萌大人，問題的關鍵是什麼？」

沈小猛幽幽道：「你不該騙我……」

又回到原點了……蕭涅心中一片悲涼。

就在這個時候，唐白冥衝了進來，嘴裡嚷嚷道：「小姑娘，你的鬼點子實在太多了，假傳我的命令，說我有意考察屬下的應變反應能力，讓他們幫你藏起來——結果尋找你的過程變成了我的六個屬下互相鬥法！我說怎麼就找不到你呢……咦？鳥兒你也找到這裡了？還愣著幹什麼？下車啊，到站了……」

第23章 到站了

「這裡雖然不是我的鎮標所在，但是此地有我派遣的常駐鎮守。所以，這裡也算是老娘的地盤！」站在青城火車站前廣場上，唐白冥舉目眺望。

蕭涅站在唐白冥的左側，看著這個光著腳的女人意氣風發的自豪模樣，忽然說：「男人婆，我勸你還是把鞋穿上，剛才我看到有人在廣場上隨地吐痰。」

唐白冥笑了笑說：「你如果觀察仔細的話，就該發現我其實是懸在空中的，腳底和地面之間有些許距離。」

「還有這麼高科技的東西？」蕭涅說著偏了偏頭，將目光向唐白冥的腳底方向瞄過去，似是要印證唐白冥的說法……

沈小猛則是站在唐白冥這個東主側前方，也超出了蕭涅半個多身位，她一直沒有說話，只是東看西看四處打量著，似乎是在觀察地形。

忽而，她發現了不遠處的出租車，於是轉身向後招呼道：「把行李扛過來！」

她並不是在跟蕭涅說話，她的目光越過了蕭涅和唐白冥二人，落到遠遠綴在後面的六個黑衣人身上。

六人聞言，有些犯難，不知道是不是該執行遠處那個少女下達的命令。

其實，這也確實怨不得他們，因為就在下車之前，他們被沈小猛狠狠的擺了一道：沈小猛凌晨便起床，起床後順著過道往車頭方向尋找，尋找並不在此隔間內的那四個黑衣人——在列車上，如果是找別人或許會有些難度，但若是找這幾個打扮特殊的黑皮，就輕鬆多了——找到對方之後，沈小猛對那個黑衣人頭說，列車馬上就要到站了，為防止有人趁上下車人多擁擠鬧事，所以唐白冥便命令你們六人分成三組，每組負責保護蕭沈唐其中一人——其中，睡在蕭涅所在隔間的兩人自動分到一組——分組完成之後，各組不再通訊，只信任每組保護的對象，這是為了防止有覺醒者利用幻術偽裝成自己人實施暗殺。如遇有其他組員探聽另外小組所保護對像位置的情況，一律當成精神系覺醒者侵入的情況處理……

最後，沈小猛還拿出一段「虎尾」（其實是她自己從夜市上淘換來的一個小玩具），宣稱這就是唐白冥繫在腳踝上的那一根，並以此為信物讓對精神系覺醒者攻擊免疫的自己來傳達鎮將的命令……

沈小猛的說法合情合理，而且還有唐白冥的貼身之物佐證，所以唐白冥的屬下也就信了，於是，無論婁他們怎麼尋找沈小猛的下落，總會被沈小猛保護小組的兩個人給騙過去——直到唐白冥親自出面尋找，才發現了其中的蹊蹺……

事後，唐白冥恨恨的訓斥了六個手下，她本來就已經忍了很久了：這群不爭氣的傢伙，先是讓柳媚兒混上了車，還釋放出幻術擺了他們一道；而後又讓李曰得手，挾持了整車的乘客做人質，差點釀成大禍；在李曰劫持人質過程中，六人非但沒能破案，甚至連一條有用的信息都沒給唐白冥發出來；而且，六個黑衣人就讓李曰這個關鍵人物死在了自己的眼皮底下，還讓唐白冥蒙受了些不白之冤；臨了臨了，還被乳臭未乾神力全失的沈小猛給糊弄了……

如果說一開始唐白冥對蕭涅關於六個黑衣人的那句「不怎麼樣」的評價不太滿意的話，那麼事情發展到最後，唐白冥真的無話可說了。因為屬下的表現，真的可以用「非常業餘」四個字來形容。而作為六人的頂頭上司，唐白冥可以說是非常生氣，所以臨下車之前，唐白冥說了一番話——「被精神系覺醒者控制，被李曰控制，臨了還被這個小丫頭的三言兩語玩弄於鼓掌——你們既然如此喜歡當別人手裡的木偶，那麼就當個夠吧！看見這個小姑娘了麼，你們六個，暫時歸她管！什麼時候小姑娘把手裡那根玩具尾巴扔了，你們再聽老娘的！虎尾！？連真假虎尾都分不清楚，真是氣死老娘了……」

所以現在，六個黑衣人背著成堆的行李，看著沈小猛手中那根「虎尾」，真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可惜，青城火車站廣場上的石板砌的很密，想找個縫還真不容易……

這時候唐白冥也發話了：「人家小姑娘晃著虎尾叫你們呢——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呢？！連最起碼的令行禁止也忘了？！」

唐白冥的虎嘯彷彿給六個人上滿了發條，話音剛落，六個人便動了起來，動作整齊劃一，仿若參加閱兵分列式的方陣一列。

婁走到沈小猛身邊提醒道：「沈軍士，青城的的哥很厲害，位列青城最惹不得的職業之首，咱們還是等著鎮守使派車過來接吧……」

沈小猛道：「我正好想體驗下此地的風土人情，叫車吧！」

婁無奈的搖了搖頭，最後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唐白冥，唐白冥卻刻意將腦袋別過去，連看都不再看他……於是，婁只能歎了口氣，邁步走向了不遠處將車停靠在廣場一側的的哥。

談攏價錢之後，的哥叫過來幾個哥們——一輛車拉不下他們一行人——眾的哥都把車靠了過來，問都沒問蕭涅等人的意見，直接就開始往車上裝行李。

「想當年我在這個城市生活的時候，他們還沒這麼彪啊。」蕭涅感歎一句。

婁小聲道：「這幾年，那些爺的脾氣又見長……罷了，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婁一共叫過來三輛車，並且安排如下：第一輛，唐白冥坐副駕駛，蕭沈二人坐後面；五個黑衣人乘坐後兩輛，還留下一個等在此地，等候可能來接的鎮守使。

蕭涅卻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他提議空出第三輛車，婁也上第一輛車，留守的那個黑衣人不做改變，剩下的四人乘坐第二輛。

「會不會太擠了？」婁問。

「一點也不擠。」蕭涅說：「因為我坐第三輛。」

「你一個人？」唐白冥問。

「嗯。」蕭涅點頭，「我要先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唐白冥問。

蕭涅神秘的一笑回答：「暫時保密。」

「噢——！」唐白冥想了想恍然大悟了，她記得蕭涅在此地還有個小情人兒……只是礙於沈小猛就在身邊，所以也不點破，只是神情曖昧的提醒蕭涅：「早去早回，不要過夜。」

「過什麼夜呀！？哎呀，你想歪了！」蕭涅急忙解釋，「我是要去……」

「行了，別解釋啦，哥們我懂的！小姑娘就暫時交給我照顧啦，你放心，這次絕對丟不了她……我不會讓她離開我的視線範圍的。」唐白冥不由蕭涅分說，就把他推上了第三輛車。

整個過程中，沈小猛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在蕭涅進入出租車之後，不為人察覺的輕歎了一口氣，而後便上了第一輛車，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而後，沈小猛就任由蕭涅乘坐的第三輛車率先離開了廣場，甚至連目送禮儀都省了……

第一輛車上，唐白冥在開導沈小猛。

「小姑娘，雖然我這個人粗枝大葉，但是也能感覺到你正在跟鳥兒鬧彆扭——鳥兒這個人吧，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會犯二，做出些讓人意想不到的舉動。我想，這也是你為什麼給他起外號叫做『不著調』的原因。」

沈小猛沒有理會，只是饒有興致的打量著車窗外那幢高層建築別具民族特色的金色蒙古包式的圓形頂穹。

唐白冥也不在意，只是繼續說道：「可是，據我所知，鳥兒這個人其實是個自尊心極強的傢伙，別看他平日裡行事不著邊際，但實際上他一直恪守著做人的原則底線——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哄過你，給你說些服軟的話……如果他說過了，我覺得你應該原諒他，因為這個世界上能讓他做出讓步的人並不是很多。」

「喂！我說！」的哥這時候也插話了，「哪有你這麼勸人的？你這分明是替那個什麼什麼鳥兒開脫麼？一個大男人，做錯了事，道個歉認個錯有什麼關係？難道跟女朋友服個軟就違背男人的人格底線了麼？要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只能說那個後生的底線也太高了，那哪裡是底線嘛，簡直就是洪峰水位！」

「噗嗤——！」沈小猛被的哥風趣的言論逗樂了。

的哥扭頭看了沈小猛一眼道：「看看，這女娃子笑起來多耐看——若是那個不知道什麼鳥兒不懂得珍惜的話……聽哥一句勸，甩了他！」

「你在這兒起什麼哄？」唐白冥嚷道。

「我這是起哄麼？」的哥不滿道：「我這是就事論事，我幹出租這麼多年，什麼樣的顧客沒拉過，什麼樣的道理沒聽過？！至今，我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說男人給女朋友道歉是錯的！」

「我什麼時候說道歉不應該了？」唐白冥道：「我是說小姑娘應該順坡下驢……」

「坡太陡，怎麼下？」的哥翻個白眼道：「道歉態度不誠懇，憑什麼原諒他？」

「的哥師傅您霸氣！」婁在心中暗暗豎起大拇哥稱讚，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敢用這麼激烈的語言和鎮將頂嘴。

唐白冥說：「不管怎麼說，我都是勸他們和好——可您倒好，您這分明是勸人家快分！」

「遇人不淑，該分就分！」的哥滿不在乎道：「這女娃這麼漂亮，還愁找不到對像？」

「小妹妹。」唐白冥再次改變了對沈小猛的稱呼，「你可別聽他胡說，若是甩了蕭涅，恐怕就再也找不到像他一個肯傾盡所有……」

的哥看了眼倒車鏡說：「人家小兩口之間的事兒，你怎麼會那麼清楚？你那麼賣力撮合人家幹什麼？你又不是媒婆……」

「我……」唐白冥頓時語塞。

的哥接著說道：「看你這打扮就知道——你是個藝術家吧？舞台上跳舞的那種……唉，現在的藝術家，自以為玩的是高雅，其實老百姓根本就看不懂，也不屑於去懂；穿成您這樣上街，自以為很美很潮很個性，但是在老百姓眼裡，整個一神經病……」

「你……」饒是唐白冥這巧克力色的臉蛋，也被的哥一通侃侃得透出了暈紅……

這下，連婁都掩著嘴吃吃笑了起來……

唐白冥決定不再理會這個司機，只是心中暗想：看來，和事老的工作確實不太適合我——該死的蕭涅，你跑哪去了……

一直到了晚上，唐白冥心中的問題才有答案。因為，蕭涅是天全黑了之後才趕到了眾人約好的酒店。

「鳥兒，你去哪了？電話也打不通。」唐白冥站在大廳裡埋怨道。

沈小猛則坐在距唐白冥不遠處的沙發上，手裡正捧著一個冰激凌大啃特啃。

「手機沒電了！」蕭涅無奈的搖了搖頭：「本來中午就弄好了，可是你知道，青城的交通路況，不是一般的堵，我看出租車走的還沒爬的快，索性就下車步行……結果，就逛到現在了……」

「你去哪了？」唐白冥給蕭涅打個眼色，用眼角指了指沈小猛，而後小聲道：「小姑娘一開始還挺高興的，可是見你老不回來……一個人生悶氣半天了……」

「我知道她在生氣。」蕭涅點點頭，「從她吃冰激凌動作分幅度就能推斷的出來。」

「你把她帶回房勸勸吧。」

「嗯，哪個房間……喂！你爬我肩膀上聞什麼呢？」

「聞聞你身上有沒有別的女孩子的香水味，如果有的話，豈不是要糟糕？」

蕭涅哭笑不得道：「我又不是去……」

唐白冥沒有聽蕭涅解釋，只是從胸前抽出個東西塞到蕭涅手裡道：「1102號房，喏，這是房卡。」

「喂，男人婆，你不上去麼？」蕭涅問。

「我還得等個人。」

蕭涅點點頭，走到沈小猛身邊，從兜裡掏出個東西，放在自己手心裡，平端到沈小猛面前。

——手機，那個曾屬於沈小猛的手機。

沈小猛表情有些驚訝，大口吞嚥奶油冰激凌的動作也驟然停止——那是因為，這部命運坎坷的手機，這部慘遭唐白冥蠻力肢解的手機，現在就靜靜的躺在蕭涅的手心裡——完好如初。

她抬起頭，恰巧看到蕭涅摘掉眼鏡，雙眸閃亮和溫暖的笑容相映成輝，他說：「收好這個手機，我就不怕你再玩失蹤了……」

第24章 內奸（上）

「你是去修手機啦？」沈小猛瞪大眼睛問。

蕭涅點點頭，把眼鏡戴好，「我在這裡認識個哥們，是個修理手機的高手。」

「高手還修了一天？」沈小猛看到，蕭涅身上所穿的白色T恤，肩膀部位已經有些髒了，胸前還有一片汗漬——顯然他趕了不少的路。

果然蕭涅說道：「主要的時間，都花費在路上——你也做過此地的出租車了，也該明白的哥的脾氣都是擁堵的交通堵出來的，而且，咱們打車的時候，還是交通狀況良好的清晨……到了白天，簡直不敢想像，所以，我是走回來的。」蕭涅說著，揉了揉腿。

沈小猛接過手機說：「其實，黑衣人小趙就能修——他連火車都修的好。」

蕭涅說：「他只是修好了火車的玻璃吧——而且，這種高科技的東西，還找發明它們的凡人去修比較合適。」

「蕭大笨蛋！」沈小猛輕輕的擦拭著手機上的骷髏貼畫說：「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跑那麼遠啦……手機是母老虎摔壞的，應該讓她陪。」

「可是，我記得當初我送給你這個手機的時候，你說過很喜歡它……」蕭涅見沈小猛臉色微變，語氣一改笑著說：「好吧，下次行動之前先跟我的軍師小萌商量一下。」

「誰要當你的狗頭軍師？」沈小猛白了蕭涅一眼，站起身來向電梯走去。

蕭涅無奈的搖搖頭，攥了攥房門卡，跟在後面。

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唐白冥淡淡說了一句：「看來，你確實比我擅長哄女孩子開心……」

唐白冥租下的，是個商務套房，規格頗高，除了客廳，會議室，臥室等配備，甚至還配有一個獨立的咖啡廳；套房的裝潢和傢俱走的也是大氣簡約的風格，以黑褐色這類成熟穩重的色彩做主色調；客廳一邊，放著一套真皮沙發，沈小猛現在，就斜靠在沙發上，擺弄著手機。而五個黑衣人昂胸挺立，站在沙發後面，彷彿六個石頭雕像。

蕭涅則先是溜躂了一圈，而後才蹲到沈小猛前面，研究那個表面光潔，反射著屋頂方形吊燈閃光的墨色長几的材料……

「這些傢伙，明為聽命於我，實為監視。」沈小猛低聲說。

「你還是懷疑男人婆的立場？」蕭涅抬起頭小聲問。

「仍持保留態度。」沈小猛先是點點頭，而後話鋒一轉道：「蕭不著調，還是說說咱們的遊玩計劃吧。」

蕭涅也不願在這個問題上和認死理的沈小猛糾纏，他相信總有一天唐白冥會用她的實際行動證明她的立場，於是順著沈小猛的話說道：「咱們明天先賽馬場；後天去昭君墓，也就是青塚；大後天租車去草原……」

「恐怕，鳥兒你的打算難以成行了！」唐白冥突然出現，打斷了蕭涅的設想。

「怎麼回事？」蕭涅站起身來循聲問去，發現唐白冥身邊多了一個人，那人看上去三十多歲年紀，頭頂微禿，身材微微發胖，挺著啤酒肚，他圓腦袋，小眼睛，大耳垂，厚嘴唇——明明長了一張商人的臉，卻打扮的像個晚上出來遛彎的下崗市民一般：他上身穿跨欄背心，下身穿個大褲衩，腳上蹬著一雙居家拖鞋，右手還拎著個馬扎子……看著這人的打扮，蕭涅有些納悶：酒店門衛是怎麼把這個傢伙放進來的？

「這位是……」蕭涅問。

「我派在此地的鎮守，角。」唐白冥回答：「鎮守一職，是我自己設定的，我若不在此地，他最大。」

蕭涅點了點頭說：「男人婆，你方才說什麼？我的旅行計劃難以實現？」

唐白冥重重的點了點頭，指了指角說：「具體的情況，還是讓此地鎮守跟你說。」

角聞言，清了清嗓子說：「本來呢，兩位貴客既然遠道而來，就該受到我們熱情的接待……」——此人說話的腔調，和主席台上做報告的領導倒有九分相像。

「自己人，說正事！」蕭涅說。

角看了看唐白冥，見對方點頭認可，所以換了個用於尋常談話語氣說道：「這位……兄弟，你們是不知道，現在神魔交戰進入相持階段，那滅神聯盟卻趁雙方角力的時候大搞破壞——滲透、綁架、暗殺，無所不用其極，而且，滅盟此次將暗殺的對象擴大到了閒散覺醒者，無論你屬於神魔哪個陣營，只要不肯聽命於滅盟，便會有災禍在前面等你……」

「有這麼嚴重麼？」蕭涅撇撇嘴問。

唐白冥說：「本來呢，我這鎮西所是滅神聯盟勢力最薄弱的地方，但是隨著神魔之戰的全面展開，滅神聯盟也將重兵，派到了此地。」

沈小猛說：「按照常理推斷，滅神聯盟應該等神魔雙方鬥到兩敗俱傷之後再有大規模行動，如此貿然出手，不是自我暴露麼？」

唐白冥說：「那是因為，老娘早就察覺到了他們的滲透，並且制定好了計劃，準備在近期將他們一網打盡——可是，收網計劃卻不幸洩露了出去……所以這些傢伙就跳了出來，想主動出擊，擾亂我的部署，然後趁機作亂。」

「你的意思是，鎮西所內有內奸？」蕭涅問。

唐白冥點點頭，「而且，這個內奸的職位還不會太低——不然的話，他不可能知道我定下的計劃。」

「這跟我們能不能出去遊玩有什麼關係麼？」沈小猛問。

角回答：「當然有關係，難道這位朋友沒有聽清我前面的介紹……」

沈小猛說：「當然聽到了。可是，我神力全失，在滅神聯盟眼中和普通人無異；而對於蕭不著調來說，他身份特殊，滅盟現在拉攏他還來不及，怎麼會出手傷害他呢？」

角則搖搖頭回應：「你們二位的狀況，鎮將方纔也大概跟我說明了——若是平常時候，以你們二位的身份，滅盟大概不會對你們不利，可是，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這次在本市主事的滅盟領導，是南斗六王之三，天機……」

「管他是天機還是天梁，即便是天府，跟我又有什麼關係？」蕭涅反問。

「天機，是滅盟中的最高智囊，有南斗大腦之稱……」

唐白冥抬手打斷了角的話：「不用跟鳥兒繞彎子了，直接告訴你吧鳥兒——你之前給我在手機上看的那些短信，很有可能是滅盟通過楊烈這顆棋子釋放的煙霧彈，滅盟真正的目的，是要幹掉你！」

蕭涅道：「擦！男人婆，你這擺明是唬我，當時看到短信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唐白冥說：「我也是聽完角的簡單匯報後才有此推斷的——當時我連你的真正覺醒本體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有這些推斷？而且，我是在來時的路上察覺到了有人暗中跟蹤，才要緊急召見角的……」

角在一旁說道：「而且，我們基本可以確認，這次滅盟，就是衝著你來的——他們好像早就知道你要到此地遊玩的消息了，所以提前做了部署——直到鎮將的收網計劃洩露，才不得不主動出擊。」

蕭涅聞言，陷入了沉思，他現在已經基本確認了內奸的身份，現在需要的，只是證據。

沈小猛則幽幽說道：「有些牽強，有些過分巧合……」

唐白冥說：「我知道，我們所說的一切聽上去像是我們擺出一堆經不住推敲的理由變相軟禁你們——可是，事實真的是滅盟要對你們二人下手啊！敵人似乎把一切都算準了，一切都計劃好了，總是要我在事情有所端倪之後才做出慢半拍的反應，看起來總像是在亡羊補牢，試圖隱藏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你有沒有什麼要瞞著我們的秘密呢？」沈小猛問。

唐白冥說：「哪個人還沒有一兩個屬於自己的秘密——可是這秘密跟你們兩個毫無關係，我也沒有可以隱瞞的必要，因為那是屬於我個人的隱私。」

沈小猛頑皮的說：「看來，唐鎮將如果不想處於被動的話，只好將那些秘密公佈出來……」

「小萌不要胡鬧！」蕭涅說道：「男人婆，我需要你列一張表格，從你察覺到滅神聯盟的滲透開始，到今天為止，把這段時間內所有發生的與滅盟和我有關的事情羅列出來。怎麼？有難度？」

唐白冥說：「可以倒是可以……不過有必要列在紙上麼？我說給你聽不行麼？」

蕭涅搖搖頭說：「必須以文字的形式出現，能供大家傳閱——屋內之人，都有資格吧？」

唐白冥掃視一圈後說：「嗯，這些都是我得力的部下。」

「那就好……」

「可是，列個表有什麼用？」沈小猛問。

蕭涅拍了拍沈小猛的腦袋道：「等男人婆列出來之後，你就會發現有用了——而且要用到你這個軍師的頭腦——小萌，你很看重這次旅行吧？」

「嗯！」沈小猛重重的點了點頭。

蕭涅鼓勵道：「那麼，就親自動腦保護它吧！——即便對手是滅盟的大腦，我也對你有信心！」

於是，眾人轉移到會議室。

很快，一張列表就傳閱到了蕭涅的手中。

蕭涅看著排列在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跡，臉上露出了微笑……

第25章 內奸（下）

蕭涅說：「我把事情精簡一下，將其中重要的部分摘錄出來按照時間順序排列，謄抄在這張紙的背面。」說著，便開始工作。

很快，幾行清晰的字眼，就出現在那張紙的背面：

「在網上遊戲期間，得知蕭涅要來此地遊玩的消息；

根據軍士偵查，得知有滅盟人員進入鎮西所領地範圍；

制定出肅清滅盟勢力的計劃，並著手開始準備；

收到王庭關於處置蕭涅的命令，遂調派六人小組赴鎮北所鎮標所在。」

蕭涅將這張遞給距離他最近的沈小猛，示意她看完後傳閱給其他人。

因為字數比較少，所以眾人傳閱的速度很快。沒過一會，紙張又回到了蕭涅的手裡。蕭涅捏著這張紙，看著環坐在會議桌周圍的眾人說：「大家對於這張紙上描述的事，有什麼看法？」

唐白冥首先發言：「滅盟入此地，是在蕭涅行程暴露之後，所以這些事實說明，滅神的目標就是蕭涅。」

角說：「我同意鎮將的看法。」

蕭涅說：「男人婆，我這麼做的目的，不是要論證滅盟的目標究竟是誰，而是要替你找出那個內奸——既然你刻意迴避內奸的問題，那麼就由我來說給大家聽——我將來此地的消息，只透露過給你一個人，而且是在遊戲過程中透露的。相對來說，遊戲時光是相對私密的過程，即便如此，消息還是洩露出去，說明那個內奸其實離你很近。」

唐白冥說：「也可能是遊戲公司內部有滅盟的人，是他偷看了我們的聊天記錄……」——看來，唐白冥雖然承認鎮西所有內奸，但是卻不肯承認內奸就在她的身邊。

對於唐白冥的說法，蕭涅也不否認，只是將目光投向沈小猛，示意她說出自己的觀點。

沈小猛說：「我對遊戲方面的問題不甚瞭解，所以也不能給出什麼關鍵提示。只是我記得，蕭不著調剛能下地的時候，每天會坐到電腦前玩一段時間——但是他從來沒有跟我透露過是用這種方式同唐鎮將聯繫的，所以，中考之前，旅行的目的地對我來說都是個謎。就在我這個即將旅行的當事人都不知道目的地的時候，滅盟竟然知道了，所以我猜，要麼那名內奸對遊戲有興趣，要麼就是別有用心，否則的話，亦不會關注唐鎮將所玩的遊戲……」

唐白冥問：「你們兩個的意思是說，那個內奸非但竊取了我制定的關於肅清滅盟勢力的計劃，還竊取了關於蕭涅即將來此地遊玩的情報？」

「你總算反應過來了。」蕭涅說。

「可是，有證據麼？」唐白冥問。

蕭涅若有所指的答道：「也許，問一問就有證據了。」

「你是說，內奸就在這個房間內？！」唐白冥驚問。

蕭涅說：「男人婆，要印證我的猜測，我需要你的授權，授予我這個閒散覺醒者審問你的屬下的權力。」

唐白冥竟然說了一句：「不要使用暴力。」

「放心，只是口頭詢問。」蕭涅對護犢子的唐白冥說。

蕭涅首先問的，就是剛剛加入的角，當然，是在會議室隔壁的咖啡廳內單獨詢問。

臨進咖啡廳之前，蕭涅先是在唐白冥耳邊耳語一陣；而後，又跟沈小猛借了手機。

咖啡廳內，蕭涅坐在圓形黑色大理石咖啡桌的一側，悠閒的抽著煙——而被審問的對象則坐在他的對面，面前還放著一杯剛剛沖好的咖啡。

屋內燈光是有些朦朧暗紅色，對於情侶來說，這種色調可能意味著幽謐和浪漫，但是對於現在坐在咖啡桌兩側的人來說，這種色調只會讓人覺得壓抑。

而且，蕭涅特意將冷氣開的很大……

蕭涅沖制的咖啡，昏暗的燈光，強勁的冷氣——這一切加起來，還真讓這個原本優雅幽靜的咖啡廳多了幾分森然恐怖的味道。

蕭涅的審問，就在這種環境下展開：

「知道我真正的覺醒本體麼？什麼時候知道的？」——「知道，鎮將方纔跟我透露了。」

「知道滅盟的滲透麼？什麼時候知道的？」——「當然知道，就是我的屬下首先偵查到滅盟滲透的蹤跡而後才上報給鎮將的。」

「知道男人婆對滅盟的肅清計劃麼？」——「最初不知道的，滅盟主動出擊後，鎮將才跟我談起。」

「知道王庭針對我的命令麼？」——「也是方才才知道的。」

「好了，沒有別的問題了。把你的電話留下。你去叫下一個進來。」

如此重複，幾乎同樣的問題，最後，蕭涅問到了黑衣人婁。

「知道我的覺醒本體麼？什麼時候知道的？」——「知道，在火車上知道的。」

「就這一個問題麼？」婁發現自己回答完後，蕭涅久久沒有說話。

「你覺得還有必要問麼？」蕭涅笑著說：「婁，不，或者我該叫你的真名，柳媚兒！」

「嚇？蕭……兄弟，您在說什麼？」

「還有必要繼續演下去麼？」蕭涅說著，站起身來，「請你仔細回想在鎮北所鎮標所在的火車站廣場見到我後說的話——『你是鳳鳥！比妖還妖！』——再想想你剛才的回答『在火車上知道的。』你不覺得二者很矛盾麼？」

婁說：「那是因為上車之前，李曰就侵入了我們兄弟六人的意識，那些對白都是他操控我們完成的——我不記得那些不是很正常麼？」

「有一點你算是說對了。」蕭涅說：「起初，控制黑衣人的是李曰，但是李曰身死，你就接過了這個工作——可能是因為你能力有限，也可能是你不想出現什麼紕漏，再加上六人當時面臨著完成唐白冥所交代的關於事件善後的任務，所以你不方便再催眠他們，於是，你就選擇偽裝成了婁，嵌入他們之間，近距離魅惑剩餘的五個人。」

「蕭兄真能說笑，柳媚兒不是早就讓鎮將嚇跑了麼？」

「一開始我也這樣認為。」蕭涅說：「但是，男人婆在車上說，完全不知道的覺醒本體，甚至不知道楊烈的真實身份，得到這個消息之後，我就覺得有問題。後來，你屢次釋放隔音結界，都把小萌罩了進來。如果你真是男人婆的手下，就不該把小萌這個懷疑男人婆立場的人包括進來——我推測，這可能是因為你的結界術是剛從楊烈那裡學來的，掌握仍不太熟練的緣故。」

蕭涅頓了一頓接著說道：「我不知道你跟楊瘋子之間具體是什麼關係，也不清楚你們兩個之間有什麼交易——但是我知道，你們肯定早就定好了計劃，要在行車中途製造混亂，而後趁機混進鎮西所的隊伍裡，所以楊烈才會在我的手機裡留下假訊息，讓我循著這條訊息找到喬裝打扮的你；而把我調開的同時，李曰便有了挾持小萌的機會……因此，混亂發生，而後你們再趁亂殺掉李曰，同時楊烈給唐白冥發短信，把她叫過來……在上千條人命和緊迫的時間面前，唐白冥很可能會忽略一些細節，所以這也就給了你們混進來的機會。」

「蕭兄好豐富的想像力。」——婁如此評價蕭涅的推測。

「這真的只是我的想像麼？」蕭涅說：「男人婆說，這六個人是她精挑細選出來完成王庭任務的精銳，既然是精銳，能力肯定不會太差——可是看看這六個人一路的表現吧，簡直是一塌糊塗！所以，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因為你們的介入，六人失去了獨立完整的自我意識。」

「這樣的解釋雖然合理——但終究只是蕭兄的猜測，你並沒有什麼證據。」

蕭涅神秘的一笑道：「沒有關鍵性的證據，我會把您叫進來單獨談話麼？」說著，沈小猛掏出了沈小猛的手機。

「李曰被風刃絞成了肉餡，可他揣在身上的手機卻完好無損，這本來就夠讓人懷疑的了——結果呢，就因為我打通了這個電話，再由唐白冥往人臉上一摔，手機就裂成了碎塊！這明顯的不合常理——能經受的住風刃摧殘的手機，卻受不起唐白冥一摔？」

「那是因為，鎮將力氣大……」

「到現在你還在狡辯。」蕭涅無奈的搖搖頭，撥通了一個電話，他問：「哥們兒，換下來的那塊手機主板拼好了沒？嗯嗯……劃痕組成了什麼字？……你先等等……」說著，蕭涅摁下了擴音鍵，「好了，現在可以說了，大聲說出來。」

「婁即是柳！」——這就是電話另一端給出的答案。

「這……！」婁忽然從咖啡桌旁一彈而起，他抬手指著手機，手指和聲音都在顫抖：「這……這怎麼可能？是誰留的信息？」

蕭涅暫時沒有理會，只是關掉擴音鍵，將手機拿到耳邊說：「嗯！辛苦你了哥們，改天請你吃飯！放心，這次絕不放你鴿子，我且得在青城待上一段時間呢。」掛上電話之後，蕭涅才扭頭轉向婁回答了他的問題：「當然是釋放風刃的人留下的信息。」

「揚……烈？？？！！！」婁的聲音變的有些詭異，沙啞中摻雜著尖銳，憤怒裡包含著震驚，「怎麼……可能……是他？！！」

蕭涅搖搖頭，一臉無奈的說：「柳大美女，我只能說，你還是不瞭解楊瘋子的為人——像他這種『寧可負天下人絕不讓天下人負我』的傢伙，處理任何事的時候，總會給自己留下後路的。他不可能把寶都壓在你們魔族這邊，所以留下個隱蔽的訊息給我們，也不足為奇。到頭來，無論哪一方取勝，他總是有功的……」

婁聞言，長歎一口氣，緩緩抬手，摘下了墨鏡。

於是，柳媚兒那雙色彩瑰麗的剪水秋眸就出現在了蕭涅面前。

「我自以為騙了李曰，騙了唐白冥，騙了所有人。」柳媚兒的話中飽含著失落，「沒想到，最後卻被那個瘋子給騙了……」

這時，唐白冥叫嚷著，裹著一陣勁風衝了進來——「柳媚兒！你們把真正的婁藏到哪裡去了？！！！」

柳媚兒這時才注意到，蕭涅從口袋裡掏出了另一部保持著通話狀態的手機。

看來，騙她的，遠不止楊烈一個。

「真正的婁？」柳媚兒冷笑一聲說：「唐鎮將是要問那個曾對你忠心耿耿的婁呢？還是要問那個被楊烈拉攏腐蝕墮落之後的婁呢？」

「胡說八道！」唐白冥喝道：「婁追隨我多年，深得我重用，怎麼可能會背叛我？！」

「或許，唐鎮將一直自以為，你就是這裡的女皇，這裡的主宰，那些神衛軍對你惟命是從——但是在真正瞭解過你屬下心中的想法麼？他們真的心甘情願願意和你綁在一起，對付王庭麼？！他們真的願意跟隨你衝鋒陷陣，和王庭控制下的巨型戰車碰撞麼？」

「我自己的兵在想些什麼，我遠比你這個外人清楚！」唐白冥聲音一樣陰冷。

「唐鎮將是不是太過自信了呢？」柳媚兒說：「如果你的屬下真的對你忠心耿耿的話，那麼，你關於滅盟的作戰計劃又是怎麼洩露出去的呢？」

唐白冥立刻回答：「定然是你們這些卑鄙小人不擇手段騙到手的！」

柳媚兒則搖搖頭，嫣然一笑回答：「有時候，換取一個人的忠誠，完全用不著欺騙，給他們指明一個更加光明的前程就好！」

「真是可笑！」唐白冥道：「難道說，加入滅盟或墮入魔道的前程更光明？！」

「如果說，婁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呢？」柳媚兒逼問道：「嫉惡如仇的唐鎮將，會將他就地正（法）麼？會當著屬下的面處決這個叛徒麼？」

唐白冥想了想回答：「我會給我的孩子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問清楚，他為什麼會背叛！」

「那麼。」柳媚兒嫣然一笑道：「就請唐鎮將去天機面前和婁對質吧！」說著，拔腿欲逃。

唐白冥怎麼可能讓她輕易溜走，只見她猛的一抬手，三層風牆如龍捲風般拔地而起，連同蕭涅在內，將三人一齊圍了起來。

飛速轉動的風牆劃過堅硬的大理石咖啡桌，輕而易舉的將其切成了兩半，分向兩邊倒下的咖啡桌，又被後兩層風牆接連切割，最終，變成了一團碎石，被勁風吹起來，繞著三人飛速的旋轉——看來，柳媚兒若想從這裡出去，確實要費一番周折……

第26章 是誤傷

「男人婆，你稍微冷靜一下，不要這麼野蠻嘛！這麼大的風，會把樓房搞塌的。」呼呼風聲中，蕭涅扯著嗓子喊。

「這家酒店很多年了，不是泡沫經濟時代催生出的豆腐渣產物！」唐白冥頓了一頓說：「結實的很！」

「唐鎮將是要遷怒於我麼？」柳媚兒說著，脫掉了罩在外面的黑色西裝，凹凸有致的婀娜身段，瞬間便展露出來。

「男人婆雖然叫男人婆，但她真的是個女人——不吃色誘這一套的。」蕭涅說著，也移步向柳媚兒靠近。

「蕭弟弟也要留下姐姐我麼？」柳媚兒笑著問，她隨手一揚，青皮髮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頭在狂風中恣意飛舞的悠揚長髮。

蕭涅說：「我的意思是，大家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談一談，假設婁現在是你們握在手裡的人質，你們按規矩提出些條件，我們照章砍價，阻止撕票這一不幸情況的發生。」

柳媚兒說：「你說的那種假設並不存在，莫說我不是滅盟的代理人，就算我可以和滅盟的人聯繫，可婁也不是被他們強行扣押的，他是心甘情願改投滅方的。」

「你放屁！」唐白冥一聲嬌斥，身形已動。

「不好！母老虎發怒了！」蕭涅說。

「嗷——！！」伴隨著一聲虎嘯，一頭斑斕大蟲，咆哮著出現在咖啡廳內。

原本在會議室等待的眾人，此時也衝了進來，沈小猛則因為體格瘦弱，被擠到了最後。

隔著飛速旋轉的風牆，站在前列的數人看到下面的景象：

這咖啡廳本來就不大，再加上三層風牆已經佔用去了一些空間，所以隨著這頭猛虎的出現，狹小的空間更是幾乎被擠占殆盡。

蕭涅在瞬間就被擠到了邊緣，他分離躍起，死死的抓住白虎頸部的鬃毛——他不知道唐白冥是如何憑空召喚出這一頭猛虎的，但是手上傳來的毛髮質感恁地不錯。

面對傳說中的白虎神獸，柳媚兒幾乎沒有來得及做出像樣的反抗，就被巨大的虎爪拍倒在地。

唐白冥不知道什麼時候躍上了虎背，她跨（坐）在虎脖子上，輕蔑目光越過碩大的虎頭，俯視被摁在地上的柳媚兒，彷彿在看一隻卑微的螻蟻。

她伸直右臂直指屋頂，白色的氣體激流在她的手心聚集。

亮銀色的光柱，自唐白冥手心位置開始向下延長，同時，屋內的空氣被扭曲了，白色的氣體激流成螺旋狀，飛速的向那根銀白色的光柱彙集。

因為受空間所限，唐白冥並沒有召喚出虎牙斧戟的完全體，只是召出了它的長柄。

即便如此，在眾人眼裡，唐白冥也佔盡了優勢，因為那尖銳的柄尾，已經抵住了柳媚兒光潔如脂的脖子。

「柳媚兒，當時既然有膽去而復返，現在為何要急著離去呢？」唐白冥冷聲問著，虎目一瞪說：「既然來了，總該讓本鎮將略盡地主之誼，好生招待你一番再走才是。」

「唐鎮將神威，果然名不虛傳——可惜，小女子無福消受，也承受不起。」柳媚兒說著，嚥下一口唾液，豆大的汗滴，順著她白皙的脖頸那堪稱完美的曲線滑下。

「說出婁的下落，我便饒你一條性命。」唐白冥說。

柳媚兒說：「唐鎮將打的好算盤——我方纔已經說了，婁和滅盟天機在一起，我若告訴你婁的下落，豈不是連天機也一起出賣了？小女子只是個小人物，可沒有資格去惹那個人的……」

角心中暗叫糟糕，在鎮西所的地界上，唐白冥不會允許邪魔外道的地位凌駕其上，可柳媚兒的回答，分明是在借天機的身份貶低唐白冥。

果然，柳媚兒的話還沒說完，眾人便聽到一聲暴喝：「那你就有膽量忤逆於我？！！」暴喝聲中，尖銳的尾柄就要刺下！

「住手——！！！！」尖利的驚叫聲中，一個弱小的身影擠過人群不顧一切的衝到了前面。

唐白冥卻對於那帶著哭腔的喝止聲充耳不聞，只是繼續推進長柄。

銳利的柄尖，輕而易舉的刺穿了柳媚兒的肌膚。

「住手啊！！你要殺的，是蕭涅啊！！！！」沈小猛高聲嘶喊！

蕭涅聞言，自己也感到納悶：男人婆要殺自己？自己不是掛在白虎的脖子上嗎？而且唐白冥那雙渾圓結識的大腿就近在眼前，看的自己幾乎要流鼻血……

等等，血……

蕭涅確信，自己的確聞到了血腥味，他騰出右手來，摸了摸自己的鼻溝——乾燥的很——可是，自己面前的那鬃毛上，卻分明出現了一片殷紅，而且，那殷紅的範圍還在不斷擴大……

蕭涅的右手順著鼻子向下摸：

嘴唇，完好；下顎，完好；喉結，完好；咽喉……咽喉……這個冷冰冰的東西，是什麼？再等等，這黏糊糊的東西……是血！是帶著體溫的鮮血！

「男人婆，我流血了！」蕭涅一臉無辜的說。

唐白冥扭頭望去，果然看到蕭涅的咽喉部位，多了個不大不小的口子，醒目的鮮血，正在從那口子裡汩汩的向外流著……

「怎麼會……」唐白冥一愣。

就是這愣神的功夫，落在唐白冥視線中的蕭涅的影像突然變的模糊起來……唐白冥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利用疼痛讓自己清醒，於是視線重新變得清晰，可映入眼簾的畫面卻讓唐白冥的手微微顫抖——她手中的斧柄已經刺進了蕭涅的咽喉！！

唐白冥急忙低頭查看被白虎摁在地下的柳媚兒，然而，地上哪裡還有什麼柳媚兒，趟在白虎之爪的，分明是被風牆切割過的咖啡桌碎片。

「在你背後！！！」沈小猛高喊！

唐白冥聞聲回望，然而，在她的視線裡，背後卻是空無一物。

「只管刺下去！！她就在那裡！！」沈小猛——看到了唐白冥眼中的疑惑。

沈小猛話音剛落，柳媚兒便現身了——她的的確確側身坐在唐白冥的身後，姿勢慵懶婀娜，目光有些迷離，彷彿午睡剛醒的美人。

「小丫頭真討厭。」柳媚兒抱怨。

「來咬我啊！！」沈小猛挑釁——反正有風牆擋在前面，她相信柳媚兒過不來。

唐白冥卻沒說什麼挑釁性的言論，提了提斧柄，擰身橫甩！

呼——！一股勁風橫掃而過，風勁之強，甚至掃斷了些許虎毛。

柳媚兒不敢怠慢，憊懶慵媚的神情也消失不見，她矯捷的翻身，雖然堪堪躲過了唐白冥凌厲的一擊，幾根長髮卻不幸被掃斷。爬在虎背上的柳媚兒並沒有等著唐白冥的第二擊快砸到自己後腦時才有所反應，而是像攀巖一般，抓著白虎身上長長的毛髮，緩緩的向下滑去。

「想跑？沒那麼容易！」唐白冥一聲冷哼，打了個響指。

巨大的神獸白虎，瞬間消失——唐白冥在瞬間完成了一個大型魔術。

蕭涅和柳媚兒同時感到手中一空，齊齊向下墜落。

而唐白冥則像是用了個千斤墜，首先落地。

擎起斧柄，做了個投擲標槍的預備姿勢，就在「標槍」即將擲出的前一瞬間，沈小猛的呼喊聲又響「又錯了！！你瞄準了蕭不著調！！！」

唐白冥急忙剎住車，劇烈動作的驟然停止，讓她的身體，暫時失去了平衡。

噗通！蕭涅重重墜地——「我招誰惹誰了啊？」蕭涅覺得自己真的很倒霉，不過是近距離看了看唐白冥的大腿，就讓人在脖子上開了個窟窿，雖說刺入的時候，自己沒什麼感覺，可是斧柄抽出的時產生的劇痛，讓他幾乎招架不住，更沒有閒暇召喚熱風，所以只能以保持著自由落體的運動狀態摔到地上。

「用力壓住創口！」沈小猛臉色凝重，她這句話是喊給蕭涅聽的。

「柳媚兒，你穿不過風牆的！投降吧！」唐白冥說——雖然柳媚兒從她的視線中再次消失了，但是她能確定對方還在這風牆包圍之內，因為沈小猛的眼睛，正在頻繁的轉動，顯然是要鎖定住柳媚兒的方位。

「她在亂飛！」沈小猛喊：「我看到的影像也很模糊——她的幻術結合了結界術！」這是沈小猛做出的推斷，若是單純的結界術，定然瞞不過唐白冥的眼睛，若是單純的幻術，那麼這影像不會如此模糊——既要騙過唐白冥，又無法讓自己鎖定其準確的位置，只能是將這正邪兩術結合起來。

「該死的楊烈！竟然把王庭秘術透露給了這個女人！」唐白冥恨恨道。

「唐鎮將，放我走吧。」柳媚兒的話，真可謂有銷魂蝕骨之感。

「用婁的下落換取你的生路。」唐白冥的條件一直未變。

「我覺得唐鎮將有些貪心哦。」柳媚兒的聲音彷彿在四面八方同時響起，「再拖下去，蕭弟弟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死掉哦——虎牙斧戟的威力，唐鎮將應該比小女子更清楚。」

「我當時只是想將你制服，所以並沒有下殺手……」

「小女子提醒鎮將一句，因為蕭弟弟跟我相比多了個喉結——所以唐鎮將方纔那一擊沒有找準位置哦。」柳媚兒說。

蕭涅覺得，柳媚兒說的似乎有一些道理，他幾乎快將自己掐死了，可還是止不住血……

「傷到了頸動脈？！」沈小猛大驚，「放我進去！！」

「風牆一開，敵人會跑掉的。」角提醒。

「再不給蕭涅止血，他真的會死的！」沈小猛大聲說。

「我才不會死！」蕭涅已經爬了起來坐好，只是聲音有些虛弱，「男人婆，你能不能讓這風牆轉的慢一些，吹得人怪冷的。」

冷？唐白冥抹了抹自己的額頭，上面全是汗水……

第27章 要樂觀

「唐鎮將，讓你在好友和屬下的性命之間二選其一，真是難為你了。」柳媚兒笑著說。

「唐白冥！放我進去！」沈小猛焦急的喊，若不是後面有人拉著，她也許就硬闖進去了。

「柳媚兒，你可以走了——這次算老娘栽了。」唐白冥忽然說，話音剛落，手中斧柄便化成白霧飛散；於此同時，風牆的轉速也慢了下來，最終，化為縹緲的氣霧，瀰散在空氣之中。

柳媚兒卻沒有急著離開，因為她仍不能確定通過氣霧是否安全。

唐白冥似乎看穿了柳媚兒心中所想，她說：「老娘從來都是說話算話，絕不出爾反爾！不要用你齷齪的想法揣摩老娘的心思——馬上滾！」

「嘻嘻。」柳媚兒調皮的一笑，「那就多謝唐鎮將大人大量嘍。」

「回去告訴婁，我一定會問清楚他背叛的理由。」唐白冥說。

「如果有機會見到他的話，原話帶到。」柳眉說著，倒退到窗邊，而後直接打開窗戶跳了出去。

沈小猛終於掙脫了角鉗著她肩膀的手掌，她邁著大步衝到蕭涅身邊，示意他平躺在地上，替他緊急止血。

「還愣著幹什麼？！救人啊！！」唐白冥沖還在發愣的屬下大吼一聲。

一行人聞聲而動，他們將蕭涅包圍起來，恢復系黑衣人小劉馬上動用神力，替蕭涅療傷。

房間裡，飄起來蕭涅虛弱的聲音：「男人婆，你不用自責，我不怪你——我想，定是柳媚兒將視覺障礙結界同幻術結合到了一起……咕……」說著，又吐起血來。

「閉嘴啦！」沈小猛說著，摀住了蕭涅的嘴巴。

唐白冥看了看忙碌的人群，搖搖頭走出了房間，從她的神情推斷，她的心情不會太輕鬆。

套房會議室裡，唐白冥和角正坐在會議圓桌的一角談話，鑲嵌在屋頂四周的多重交叉燈光，將兩人的影子變的很薄，只有兩個淡淡的輪廓貼在棕色木質地板上。

「大人。」角的臉色卻和室內明亮的燈光很不相稱，他神色凝重的說：「從柳媚兒說話的隻言片語推斷，婁也隨車來到了這個城市，所以，我們還有機會把他抓回來。」

「騙子的話，當不得真的。」

「大人，萬不可因為小小的挫敗而灰心啊——這一次，我們很有可能要面對滅盟和魔族組成的聯盟。」

「這個我自然明白。」唐白冥深吸了一口氣說：「你先回去吧，讓弟兄們加大針對滅盟的偵查力度。」

「關於魔族呢？」

「維持在相持狀態吧。」唐白冥想了想說：「讓弟兄們注意魔將刑天，如果有了他的蹤跡，第一時間通知我——蕭涅既然到了這裡，刑天應該很快就會追過來。」

角點點頭道：「屬下明白。」說著，起身便欲離去。

見手下離去，唐白冥原本坐的筆直的身子也跨下來，她剛想靠在椅子上放鬆片刻，不料又有人不請自來，於是，她只能微微搖搖頭，再次坐直。

嗖！——一個黑色物體直奔角的面門呼嘯而來。

角抬抬手，輕鬆的將東西接在了手裡，看都沒看說道：「謝了。」

「蕭不著調說，多謝你把手機借給他用來和男人婆通話，電話費可以找你的上司報銷。」沈小猛人隨聲至。

角由衷的說道：「雖然只是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我很欣賞蕭兄的為人——心思縝密，大巧若拙，更難能可貴的是，重傷之下還能保持豁達和樂觀……讓人欽佩啊。」

「這些話你應該當面和他說。」雖然別人對蕭涅的稱讚讓她很高興，但是她並未將這些情緒表現出來，所以語氣仍有些清冷。

「等事了之後吧。」角說：「我一定會找機會和蕭兄把酒長談的。」說著，擺擺手，出了房間。

「小妹妹，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唐白冥的問題很直接。

沈小猛就近找椅子坐下說：「根據我對柳媚兒幻術的瞭解，她只能在目標心中有欲的基礎上進行蠱惑——唐鎮將能否解釋一下，若你無心傷害蕭涅，那麼槍柄為何會刺進蕭涅的喉嚨裡呢？」

唐白冥無奈的笑了笑說：「這絕不是鳥兒的想法。」

沈小猛冷冷道：「是誰的想法並不重要！話不說透不明，既然我們要合作，唐鎮將總該拿出誠意消除掉合作夥伴心中的疑惑才是。」

「小丫頭，你若心中有疑，那麼我的一切行為在你眼中就都值得推敲。」唐白冥沉聲說：「你心中公正的天平已偏，很難做出正確的判斷的。」

「所以正需要唐鎮將的真誠將其撥正。」

「究竟為何會傷到鳥兒，我也不知道。」唐白冥說：「但是我覺得鳥兒的推斷很有道理，柳媚兒是將自身的神力和王庭的結界術融合到了一起——我之所以會推動虎牙斧戟傷了蕭涅，那是因為，『柳媚兒』被白虎摁在爪下，是我當時的眼中的真實所見！」

「可是我看到的情況卻是，唐鎮將將斧柄尖刺毫不猶豫的刺進了蕭涅的喉嚨，而且當時蕭涅的真實位置，就在你的身邊！唐鎮將征戰多年，難道連自己貼身武器的攻擊方向都控制不了麼？」

「小丫頭，能說的話我都對你說了，絕無隱瞞——至於信或不信，那就要看你自己的判斷了。」唐白冥幽幽說：「我相信，不久的將來，我們還會同柳媚兒交手，而且我們也需要你對其幻術免疫的特殊能力——所以，我真心希望你能拋掉心中疑惑，同我聯手。」說完，唐白冥起身離開，只留下沈小猛一人坐在那裡。

沈小猛用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若有所思——思索片刻之後，沈小猛悠的站起來，嘴裡嘀咕了一句：「蕭不著調，白虎，真的是朋友麼……」

套房副臥，蕭涅躺在床上，呼吸均勻——若不是咽喉處打著厚厚的繃帶，他這姿勢，與進入熟睡狀態的人相差無幾。

沈小猛則爬在床沿，睡眼朦朧——對於這個畫面，她是再熟悉不過了，蕭涅上次重傷最初的幾天的夜裡，她都是像今天這樣趴在床沿陪著蕭涅度過的。

「蕭不著調，你最近怎麼就這麼倒霉呢？」沈小猛小聲咕噥著。

「倒霉怕什麼？」蕭涅竟然醒著，「否極泰來嘛！」

「可是，你總是受傷，一次接一次的。」沈小猛絲毫沒有發現「泰」的跡象，倒是覺得蕭涅印堂有些發黑……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呢？」蕭涅倒是很豁達，「而且，受傷也不見得一點好處也沒有嘛！」

「受傷流血，能有什麼好處？某人不是傷多了，傷出受虐傾向來了？」

「哪怎麼可能呢？」蕭涅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你想啊，前段時間我的骨頭不是被烤了一遍嘛，肯定燒死不少造血干細胞，這次被放了這麼多血，正好刺激造血干細胞，使其數量增加……」

「某人是不是樂觀的有點過頭了？」沈小猛坐起來翻個白眼道：「根據小劉的說法，你的傷至少需要三個小時才能好，他說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唉，這若是在鎮北所，在方醫生哪裡，恐怕幾分鐘就治好了吧。我記得你上一次跟燭龍打架，全身骨骼盡斷，結果讓楚蕾姐姐捏了捏，很快就生龍活虎了！」

蕭涅問：「你是不是想說，鎮北所業餘的醫療兵，比鎮西所專業的還要厲害？」

沈小猛點了點頭。

「這怪不得男人婆啊，王庭不會將優質的兵源分配到她這裡的。」蕭涅語調低沉，「其實，男人婆是個很要面子的人，她把不堪的屬下誇的那麼厲害，她表現的那麼強勢——只是不想向王庭低頭示弱罷了。」

「你是說……她……虛榮？」

「不。」蕭涅擺擺手說：「這跟虛榮沒有一毛錢的關係，這是男人婆倔強的堅守。」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一些瞭解了。」沈小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因為我也是一個倔脾氣。」

蕭涅聞言想到了什麼，於是問：「小萌，你方才是不是又找男人婆對質去了？」

「我去還手機，見她就在那裡，所以就順口問了幾句……」

「小萌你不乖哦。」蕭涅伸出手指戳了戳沈小猛的腦門，「竟然學會使用春秋筆法了！」

「還不是因為她出手傷你！」

「她不是故意的。」蕭涅十分肯定的說：「她的心裡，也一定充滿了自責。所以，小萌，以後就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你怎麼知道？」

蕭涅徐徐說道：「我們一塊玩遊戲的時候，經常組隊打競技場，有勝有敗，如果輸的原因是因為男人婆的失誤，她總是會自責半天……」

聽著蕭涅講遊戲，沈小猛睡意又濃，而且她也不想再同蕭涅談論唐白冥，於是學起了蕭涅的法寶，改變話題——「蕭不著調，咱們還有一個躲在暗處的刑天需要對付呢。」

「老子正等著他呢！」可能是因為聲音太大，蕭涅不小心扯到了傷口，所以臉上的表情十分滑稽——呲牙咧嘴，非哭非笑。

「大笨蛋！」沈小猛嗔道：「你怎麼這麼不老實？原本三個小時就能癒合的傷口，讓你這麼一動，又得多等三個小時——還有！我不許你自稱老子！」

「為什麼？」

「不許就是不許！沒有為什麼！」沈小猛撅著嘴道。

「好了，不說就是了！」蕭涅笑笑回應，「小萌殿下還有什麼吩咐？」

沈小猛深看了蕭涅一眼，幽幽說道：「有時候，我真的想你就像這樣永遠躺在床上……」

「小萌，你的心好毒啊，竟然這樣咒我！」

沈小猛沒有理他，只是自顧自說道：「那樣，我就可以一直照顧你……」

蕭涅忽然覺得很冷，於是急忙改變對白格調以驅離瀰漫在空氣中的微酸氣味——「小萌，希望你的烏鴉嘴不是很靈驗。」

「為什麼要這麼說？」

「因為，很快就會有一場大戰……」

第28章 暴發戶

兩天之後，蕭涅痊癒。

可能是這兩天時間裡蕭涅開導過沈小猛很多次，亦可能是沈小猛開始逐漸認可了同她一樣倔強的唐白冥，總之她對唐白冥的態度緩和不少。雖然不像蕭涅一樣親切的稱呼著對方的外號，但是至少她不會再刻意質疑對方的立場了……

對於沈小猛的轉變，蕭涅還是很欣慰的，所以為了獎勵她，蕭涅決定帶沈小猛出去玩。

農曆五月十二，週六，蕭涅帶著沈小猛去賽馬場。

青城賽馬場，屬於極富民族特色的人文景觀，也就是在這裡，能體會到這個曾經生活在馬背上的民族的高超馬術。

看台之上，蕭涅、唐白冥、沈小猛三人並排而立，唐白冥的五個屬下也換上了普通市民的衣服，他們在看台上分散開來，暗中保護著三人。

時間雖然是週末，但是前來馬場遊玩的旅客卻不是很多，而且，前來觀賞馬術表演的遊客之中，絕大部分都是外地遊客。

蕭涅看了幾場，也漸漸明白了本地遊客人數較少的原因，他今天看到的節目，跟他幾年前看的那些，幾乎一摸一樣，甚至就連主持人渲染現場氣氛的台詞都沒有什麼變動——如此缺少創新，如此固守陳舊，能吸引人才怪！

然而，站在蕭涅身畔的沈小猛卻看的津津有味。無論是馬上劈砍、騎射表演這些從古代戰鬥技巧演變而來的項目，還是馬術舞蹈、馬術雜技這些娛樂性較強的純表演項目，都能讓沈小猛的雙眸裡泛起異常閃亮的光彩。她時而拍手叫好，時而歡呼雀躍，快樂的彷彿一隻剛剛逃脫樊籠重獲自由的畫眉鳥。

「鳥兒，你不聽我勸也就罷了。」站在蕭涅另一側唐白冥抱怨說，「還帶著小丫頭來這種人員密集的地方。」

「這也能算是人員密集？」蕭涅歪著嘴努了努周圍稀稀拉拉的人群說：「要說不聽勸，你比我更甚！您這身非洲部落公主式的打扮什麼時候能改一改？」

唐白冥問：「為什麼要改？」

「為什麼要改？你還好意思問我？你看看那個大叔，對精彩的馬術表演視而不見，卻一個勁兒的偷瞄你上半身某個部位……哇，方纔那個騎手都偷瞄你了唉，還差點從馬背上摔下去！」

沈小猛突然說話了：「某人若是真的認為馬術表演很精彩的話，就不會一直盯著賽馬場頂棚上的流雲圖案發呆了。」——看來，沈小猛還是分了些許注意力在蕭涅身上的。

「那是因為這些東西鳥兒都看過啦！嗯，上次我也在，還有一個姑娘……」

「咳咳。」蕭涅急忙出聲打斷了唐白冥的直人直語，「小萌，中午我請你吃民族特色菜怎麼樣？」

雖然沈小猛很喜歡吃，但是這一次卻沒有輕易上蕭涅的當，而是笑著回過頭來向唐白冥問道：「還有一個姑娘？什麼姑娘？」

「就是蕭涅上一任……」

「男人婆！」蕭涅再次打斷了唐白冥的話，而後湊到對方耳邊低聲道：「這種坑隊友的事兒你能不能少干？說話前能不能先過過腦子？」

唐白冥回答的振振有詞：「鳥兒你不要胡說，我幾時坑過隊友？而且，我這個人只有在面對敵人的時候腦子才轉的起來，如果跟哥們兒相處還要勾心鬥角，忌諱這個忌諱那個，那得多累……」

「唐鎮將這句話說的有道理。」沈小猛難得的稱讚了唐白冥一句。

就在這個時候，小趙（修火車的那個黑衣人）走了過來，剛想跟唐白冥耳語，不曾想卻被對方一把推開了——「鳥兒不是外人，有話直說。」——這就是唐白冥推開他的原因。

「大人。」小趙施禮道：「那邊有個中年男人想和您進行一次單獨會面。」

「哪個好色大叔想和男人婆二人世界？指給我看。」蕭涅說。

沈小猛卻說：「能在人群中找到小趙，說明那人還是有些本事的。」

小趙說：「屬下仔細感知過，對方只是個凡人，他身邊的隨從身上，也感知不到任何靈息波動。」

「帶他來見我。」唐白冥想了想說。

小趙領命而去，很快就去而復返——不過，他回來的時候，仍是一個人。

「人呢？跑了？」唐白冥問。

小趙回答：「大人，對方留下了這個。」說著，他送上來一張名片。

名片入手的剎那，唐白冥就感受到這張名片的不凡之處，她顛了顛名片的份量，而後抬手在名片表面一刮，白色的表層被剝落，金燦燦的內芯露出來，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金子的。」唐白冥淡淡說。

蕭涅接過名片，沉甸甸的感覺讓他對唐白冥的話信了幾分，他把玩了一番，輕聲念出了名片上的文字：「黑金能源集團總裁……呃……徐二毛？！」

「不過是個挖煤的暴發戶罷了。」唐白冥想了想說，「不用理他。」

「恐怕不只是個商人那麼簡單。」沈小猛卻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方才小趙他們暗中護衛的時候，身上是加持了隱息結界的——尋常人看到小趙他們，不會將其和唐鎮將聯繫到一起，只有能嗅出隱息結界特殊味道的傢伙，才會由小趙找到唐鎮將本人……」

「小萌，你的意思是……」

沈小猛點點頭說：「恐怕這背後還有楊烈的影子——在這個世上，除了玉衡奶奶，對結界術研究最深的，恐怕就是他了。我記得他曾親口說過，他能察覺到隱息結界本身的靈息波動。」

蕭涅想了片刻說：「可是，根據我對他的瞭解，他直接出面和男人婆交鋒的幾率不會太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情況更糟！」沈小猛說：「那就說明，他已經將看破王庭秘術破綻的秘密透露給了別人！」

「果然！叛徒都是最可惡的！」唐白冥恨恨的說：「小趙，對方去哪裡了？」

「我方才返回去的時候，對方已經走了，不過他也留下了一句話，說大人可以通過名片上的電話和他聯繫。」

唐白冥聞言，從胸前夾縫中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儘管這不是蕭涅第一次看到唐白冥做這個彪悍的動作了，但是仍然免不了想一下手握這種帶著女人胸前溫度殘留的手機，會是怎樣一種奇妙的感覺……

電話很快接通。

「嘎嘎？美人兒，這麼快就打電話過來了？」聽筒裡傳來一個如發情期的公鴨嘎嘎亂叫般的聲音，「怎麼樣，對徐哥我的見面禮還算滿意嗎？」

唐白冥沒有理會對方的調戲之言，而是直愣愣的問：「你是怎麼知道小趙和我是一起的？」

「噢嗄！原來那個小白臉叫小趙啊……」

「回答我的問題！」唐白冥的聲音之中已經帶上了一絲憤怒。

「還是個暴脾氣！嘎嘎！」徐二毛刺耳的笑聲傳來，「身材火爆，性格火爆，就是不知道床上功夫火爆不火爆呢？」

卡卡卡——不幸的手機，被唐白冥捏的慘叫個不停。

「冷靜，冷靜！」蕭涅在一邊小聲勸道。

「怎麼還有人說話？」徐二毛的耳朵倒是靈的很，「噢嗄！我知道了，是陪美人看馬術表演的那個小白臉吧！麻煩美人兒你告訴他，三天之內，如果他還敢出現在你的身邊，我就把他連同他身邊的柴火妞一起做成標本！」

即便沒有開擴音器，徐二毛的公鴨嗓的穿透力仍然不可小覷，他的威脅完全被蕭涅聽了個清楚，一字不差。

「小子，有種告訴我你在哪？！」方纔還在勸唐白冥冷靜的蕭涅，遇到挑釁，直接把自己的挑釁拋到了九霄雲外。

沈小猛白了兩個人一眼道：「名片上沒有地址麼？」

蕭涅聞言，急忙拿起名片翻看——不幸的是，上面還真沒有地址。

「嘎嘎嘎！」徐二毛又笑了：「那張金卡，只是我送給美人兒的見面禮——像這樣的小禮物，哥哥我還有一打兒，美人兒若是想要，就用你的酥胸來夾吧！能夾住幾張，哥哥就送給你幾張！張張都是千足金哦！」

「你是怎麼知道小趙和我有關聯的？」唐白冥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

「美人兒啊，只要你把哥哥伺候舒服了，哥哥自然會告訴你的。」

砰——！唐白冥的手機被捏爆了，從此，它再也沒機會享受睡在唐白冥胸前的超級待遇了……

「黑金能源集團的總部在哪？」蕭涅道：「咱們殺過去！搶了那些金卡——小爺我手頭正緊呢。」

沈小猛說：「且不說黑金能源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唐鎮將身為一方保護神，又怎能搶奪凡人財物？」

「這種傢伙，根本不能稱之為人！用人渣來形容他，都是對人渣的侮辱。」蕭涅憤憤道：「給人渣上上思想品德課，是我這個正義使者應該履行的義務。」

唐白冥沒有同意蕭涅的意見，而是對小趙吩咐道：「馬上去找角，讓他暗中查清這個徐二毛的底細——尤其是要查清，近一段時間，徐二毛都和什麼人有過來往！」

「所有人麼？」小趙問。

「所有人！」唐白冥咬著牙道。

第29章 又騙我

是夜，套房會議室內，橢圓形會議桌旁。

蕭涅等四人就近落座。

「嘖嘖，現在的土大款，道德思想水平修養都是如此之低麼？」蕭涅指著角送來的情報總結報告說——不得不承認，角的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僅僅過了半天多時間，晚上九點一刻，一份名單就送到了唐白冥的手上。

「瞧瞧，瞧瞧這些名字！」蕭涅撇著嘴說：「嬌嬌，美美，玲玲，素素……」

「都是些在那個行當裡有名的舞女——美其名曰，公關。」角說。

「哪個行當？」沈小猛問。

「還能是哪個行當？」蕭涅說：「某個見不得光的行當唄。」

「都是些不幸落入風塵的女孩子啊。」唐白冥歎口氣說道：「除了這些人，徐二毛還和什麼人交往密切？」

「還有就是一些商業上的合作夥伴，在名單的第二頁。對了，還有一些演員……」

「舞女和演員先不要管了。」唐白冥說：「盯緊那些商人，除了要查清楚他們是否有魔族或者滅盟背景外，還要特別要注意他們是否有覺醒者家族的背景。」

「男人婆，你的意思是說——有可能是王庭派人教唆徐二毛招惹你？」

「不排除沒有這個可能。」唐白冥說：「能看破結界秘術的，除了叛將蕭涅，也就是王庭的人了。」

沈小猛說：「根據我對玉衡奶奶的理解，她是絕不可能支持內鬥的。」

「小妹妹，不可否認，玉衡很愛你很寵你。但是——」唐白冥說：「我畢竟比你多活了幾百年，也比你更瞭解玉衡的為人——只要鬥魁庭的決定有利於王庭的發展且不違背天地大道的話，她是不會投否決票的。」

「內鬥有利於王庭？內鬥不違背天地大道？」沈小猛覺得，唐白冥的說辭有些問題。

「衛道滅道，皆屬天道；神法魔法，皆乃地法；內鬥外鬥，皆是人鬥。」蕭涅說。

「……」眾人對蕭涅神棍式的言論都選擇了以沉默應對。

蕭涅點了根煙說：「盛衰存亡，自有規律——王庭自詡為維護這規則的存在，但是在自身的存亡面前，它不得不選擇對抗這亙古存在的法則；而男人婆的鎮西所，卻始終單純的堅持著衛道司成立之初定下的『護衛天道法則』的第一準則——所以，這個時候，鎮西所就變成了王庭的敵人。」

「現在我終於相信了。」沈小猛幽幽說道：「你真的是那個說出『衛道滅道，皆屬天道。』的人。」

「如假包換！」蕭涅笑著說：「當年在衛校上課的時候，我就因為這句話被罰寫了幾十份檢查，足足幾萬字——當時衛校的老師說，我這是墮入魔道的前兆。」

「鳥兒，你的意思是說，我對王庭的懷疑很有道理？」

蕭涅點點頭說：「照著這兩個方向查下去，一定會有收穫的——說不定，還能給咱們帶來意外的驚喜。」

「聽到了麼？」唐白冥扭頭向角說道：「就找我的吩咐去辦！」

角走後，唐白冥忽然站起身來，拉住蕭涅的胳膊道：「鳥兒，留下來幫我吧！」

「我這不是正在幫你麼？嘶——男人婆，你的手勁兒還真不小！」

唐白冥鬆開手說：「我指的是一直留在我身邊，當我的左右手！」

蕭涅說：「恐怕不行！」

「為什麼？」唐白冥問。

「按照現在的勢頭發展下去，男人婆你同王庭分道揚鑣是遲早的事——而我現在還沒有與王庭為敵的打算。」蕭涅據實說道。

「鳥兒！」唐白冥急道：「老而不死是為賊啊！現在的王庭，早已腐朽墮落——就像那個苟延殘喘的賽馬場……」

「男人婆。」蕭涅彈了彈煙灰說：「如果有一天，我被王庭追的無路可逃了——倒是可以考慮到你這裡避難。」

沈小猛忽然出聲道：「你們兩個說話能不能注意一點？就在你們身邊還有一個神衛軍正式在編軍士，還有一個被斗魁庭玉衡長老視為親生孫女的人呢！就二位方纔的言論，就足夠讓王庭派遣……派遣……」

沈小猛說著說著，忽然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小萌！」蕭涅觸電一般站了起來，一步跳到了沈小猛的身邊，雙手扳住了她的肩膀。

「鳥兒……？」唐白冥因為這突發狀況愣了一愣。

「小萌，小萌你別嚇我啊！」蕭涅說著，輕輕搖晃對方的身體，奈何，沈小猛的反應，只是像根煮軟的麵條般隨晃來晃去。

「難道是咱們兩個的言論太過大膽，把小姑娘嚇得暈過去了？」唐白冥問。

「該死！」蕭涅沒有理會唐白冥不靠譜的推測，只是嘟囔道：「袁老頭！你這個半吊子心理醫師，真是坑死爹了……」

沈小猛幽幽轉醒。

「咦？我怎麼會躺在床上？」沈小猛瞪大了雙眼問：「我不是一直在會議室裡麼？」

蕭涅回答：「呃……這個……剛才，男人婆空間系的屬下在房裡修煉，一不小心走火入魔，把你移送到了臥室……」

「是這樣嗎？」沈小猛圓溜溜的黑眼珠調皮的轉動著。

「是這樣吧。」蕭涅點點頭回應。

沈小猛忽然坐起來，一把扯下了蕭涅的灰色近視鏡，「蕭不著調，你不是又要編謊話騙我吧？」

「哈哈！」蕭涅乾笑一聲道：「哪能呢？不信你去問男人婆嘛！」

「問就問！」沈小猛說著，跳下了床。

「把眼鏡還給我啊！」蕭涅急忙轉身追了出去。

沈小猛先是到了唐白冥屬下休息的房間，一開門就發現空間移動系的覺醒者小李正盤腿懸在空中。

小李聞聽房門響動，急忙睜開眼來，一看來者是沈小猛，身體隨之一歪，噗通一聲跌到了地板上，明明是因為對方突然闖入害他自己摔了，他卻一個勁的向沈小猛道起歉來。

沈小猛一臉狐疑的關上了房門，轉身就看見蕭涅的笑臉。

「小萌，天色不早了，睡覺吧。」蕭涅笑著說。

沈小猛秀眉微蹙，深看了蕭涅一眼，而後搖搖頭，買起步子和他擦身而過。

「小萌，先把眼鏡還給我啊！」蕭涅無奈的搖了搖頭，又追了上去。

「小妹妹，真是抱歉啊，真是抱歉……後面是什麼詞來著？」

「唐鎮將，您在說什麼？」沈小猛的印象裡，唐白冥很少小聲說話，然而當她推開會議室屋門的時候，唐白冥就正在小聲嘟囔著些什麼，而且，神色頗為慌張。

「小妹妹，真是抱歉啊，抱歉啊……」唐白冥又卡詞兒了。

蕭涅一臉惡寒，他心中暗自罵自己愚蠢，竟然找了天底下最不會撒謊的傢伙來演這個騙局裡的女一號。

「蕭不著調，到底怎麼回事？」沈小猛扭過頭來，幽幽問。

蕭涅咧咧嘴道：「什麼怎麼回……噢，你是指那件事啊——馬術演員之所以可以在幾匹飛馳的駿馬背上如履平地般跳來跳去，那是因為他們平時用心練習的結果，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

「蕭不著調！」沈小猛的聲音變的有些不善：「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呃……這個……嚴格意義上來說呢……」蕭涅那純黑的眸子裡，居然也有了閃爍不定的光芒。

沈小猛一把推開他，向會議室外跑去。

「小萌，我的眼鏡……」蕭涅繼續拿這個理由當做追逐沈小猛的借口。

沈小猛跑到客廳了，盯著那台巨大的仿古式落地鐘，沉默不語。

「小萌，你也喜歡這個座鐘？」蕭涅說：「沒關係，角和這家酒店的老闆很熟，等咱們走的時候，就把這座鐘拆成零件帶回家裡去，然後再組裝起來……」

沈小猛沒有說話，而是抬起手臂，指了指表盤，又指了指窗外。

九點四十一分，是表盤此刻顯示出的時間。

漸盈凸月，垂於西側蒼穹。

「哇，今晚的月亮好，好缺啊——！」

沈小猛冷冷道：「凸月西陲，證明今天已經是農曆五月十三了，可是，這座鐘的時間呢？九點四十二分！蕭不著調，你不要告訴我，這是五月十三上午九點四十二分！」

「這個……小萌……其實……」

「其實，你又要騙我。是麼？」沈小猛幽幽問。

「……！」蕭涅猶豫片刻，深吸了一口氣後，臉上帶著視死如歸的表情，以極快的語速說道：「方纔正在開會的時候你突然暈倒了，雖然我知道你暈倒的原因，可是卻不能對你講；於是，我就想出了一個法子，將屋內所有的時鐘的時間定格在會議中斷時的時間，直到你醒過來再允許時鐘的鐘擺擺動。為了防止你看出破綻，我還偷了你的手機；而且，我還讓男人婆和她的屬下配合我演一場戲，等把你哄得睡著了，再把時間改回去，把你的手機還回去，等到你明天早晨醒過來，就大功告成了……」

「那麼，蕭大導演，大功告成了麼？」沈小猛笑著問。

蕭涅沮喪的搖搖頭道：「因為這個劇組是臨時拼湊的，前期準備工作不足，劇本寫的太爛，演員水平很低，所以失敗了……當然，我這個導演應該負主要責任……」

「嗯！」沈小猛微笑著點了點頭：「看在你認錯態度良好的份上，就暫且饒過你這一次吧——不過……」

「不過什麼？」——蕭涅就知道要過這一關肯定不容易。

「你得說明白我暈倒的原因——不許撒謊！！！」

第30章 拒狗血

「小萌。」蕭涅凝視著沈小猛的雙眼說：「關於這件事，不是我不肯說給你聽，而是我不能說給你聽。」

「所謂的不能，只是不肯的借口。」沈小猛的回應一如既往的沖。

「如果我照實說了，你可能會受到傷害，甚至——」蕭涅幽幽的說：「會死。」

「與其被欺騙，與其在他人以隱瞞編造的假象下活著——還不如死。」

蕭涅聞言，身體明顯的一頓，似是在沈小猛說話的那一瞬間被一記重拳擊中了胸口。

他定定的看著沈小猛，看著眼前這個倔強的女孩，默默的點上了一顆煙。煙頭閃動著的那一星火光，和蕭涅的此刻心情一般，忽明忽暗，難以平靜。

就在那顆煙快要抽完的時候，蕭涅終於說話了，「小萌，你曾屬於補天司……」

「補天……司？」

——噗通，沈小猛再次暈倒。

「鳥兒……」唐白冥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她拍了拍蕭涅的肩膀問：「小姑娘是不是病了？絕症？」

「這種狗血的劇情怎麼可能在我的小萌身上發生？！」蕭涅狠狠的摔掉煙頭說：「袁老頭那個庸醫……唉——！我當時怎麼就同意了呢？」

看著蕭涅懊惱的模樣，唐白冥心中也不是滋味，只是因為她也不瞭解內幕，所以也很難安慰蕭涅，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召集屬下將沈小猛抬回臥室，盡快替她治療。

這一次的主治大夫，是精神系的覺醒者小魏。

小魏將手心貼在沈小猛的頭頂，感知一番後問：「沈軍士是不是接受過記憶修改？」

蕭涅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只是坐在床邊，輕輕握著沈小猛的一雙小手。

「是誰這麼不負責任？」小魏皺著眉頭說：「對覺醒者進行記憶修改，是大忌。」

大忌？袁老頭當時可沒有這麼說！——蕭涅回想著那一晚袁先生替沈小猛進行記憶修改的情景……可是每到最後，腦海裡的畫面，總是定格在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自己身上。

「我們修改凡人的記憶，多是因為他們的生活不幸和覺醒者的世界有了交集，是因為他們不慎踏入了不該進入的靈魂禁區。我們將這種篡改凡人記憶的行為視作拯救，視作將他們的靈魂從這個不屬於他們的危險世界中驅離出去的救贖——對於一個凡人來說，一生之中，有機會闖入這個危險世界的次數屈指可數，進入一次之後被驅離，再次進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即便記憶被修改，他們也不會因為類似的時間喚起腦中那段被掩蓋住的記憶——對於他們來說，一次的修改，就意味著終生的忘記。」

小魏停了停，看了沈小猛一眼繼續說道：「可是對於覺醒者來說，情況就有所不同，因為他們本身就是生活在這個危險世界之中，自覺醒的那一刻起，他們的生活就和這個危險世界緊密的聯繫到了一起。他們每天接觸到的就是這些事情，盤古神力的遺跡裝滿了他們的生命，無論掩飾手法多麼高明，無論那虛假的記憶製作的多麼逼真，都不可能完全取代他們切身經歷過的真實記憶。他們總會遇到一些突發情況，這些突發情況會喚起那段被塵封的往事，每當這種情況出現，真偽兩種記憶就會在靈魂深處開戰，而脆弱的肉體則無法承受靈魂深處的戰爭造成的創傷……」

蕭涅終於說話了，他抬頭盯著小魏問：「有什麼解決的辦法麼？」

小魏無奈的搖了搖頭說：「我們的靈魂，同這個世界一起誕生；我們的神性，是繼承自開天闢地之神盤古……」

「打住！」蕭涅抬手示意：「我可不想再體會一遍在衛校課堂之上聽老師講解覺醒理論時枯燥無味的感覺——您就直接說解決方案吧。」

小魏再次搖頭道：「沒有解決方案，對於凡人來說，記憶修改是救贖；對於覺醒者來說，記憶修改就是對神聖無比的靈魂的褻瀆。這種行為，就相當於在一件最完美無缺的藝術品上打上一塊突兀的補丁，即便將補丁除去，這件藝術品也不會再是完美無缺的了——這天地之間，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宣稱自己的手段可以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相媲美——所有所謂的解決方案，只是為了掩飾那個本不該出現的補丁繼續打上更多的補丁，最終，一層又一層醜陋又拙劣的補丁便會徹底毀掉這尊原本完美的藝術品……」

「那就這樣置之不理麼？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一次接一次的暈過去麼？」

小魏還是搖頭，「沈軍士現在的情況，就像是個身患絕症的病人，為了減緩其承受的痛苦，我們必須不斷的給她注射『嗎啡』……」

「你才身患絕症！」蕭涅忍不住打斷了小魏的話：「什麼注射『嗎啡』？不就是必須做進一步的記憶修改麼？」

小魏終於點頭了，他盯著蕭涅問：「那麼，您同意不同意對沈軍士再次進行記憶修改呢？」

「堅決不同意！」對於小魏的治療方案，蕭涅斷然否決。

「如果您不同意的話。」小魏將一直貼在沈小猛頭頂的手掌拿開了，「那麼一會沈軍士醒來，肯定還會問她暈倒的原因，您若是以實情相告，她又要暈倒——醒來，質疑，聞言，暈倒，再醒來……如此往復，陷入一個無解的死循環，這種循環持續下去，會將她變成一個睡美人的——也就是，活死人。」

「那就讓她睡吧。」蕭涅淡淡的說。

睡美人就睡美人吧，無論你暈倒多少次，睡多久，我總會陪在你身邊保護你照顧的，就像當初我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時你對我一樣——蕭涅在心中如是說。

小魏搖了搖頭出了沈小猛的臥室，他有些不理解蕭涅臉上的毅然因何而生。

剛出屋門沒多久，小魏就遇到了唐白冥——「大人……」

唐白冥抬手，示意小魏不用多說，她吩咐道：「對沈軍士修改記憶這件事，就不要再跟蕭涅提了。」

小魏點點頭離去，唐白冥苦笑一聲，邁步進了沈小猛的臥室。

唐白冥本來就沒有穿鞋，而且腳底和地板之間留有間隙，所以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所以對於唐白冥的進入，蕭涅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繼續坐在床邊，輕輕握著沈小猛的手、

「鳥兒，你去睡吧，我替你照顧小姑娘。」唐白冥道：「我想，如果她醒來發現陪在身邊的人是我，就不會急於詢問自己『為什麼會暈倒』之類的問題了，如此這般緩上一緩，不無好處。」

蕭涅沒有說話，對於唐白冥的提議，只是以微微搖頭作為回應。

「鳥兒，你從來都不是個死鑽牛角尖的人……」

「這跟鑽不鑽牛角尖沒有什麼關係。」蕭涅頭也不回說：「只是有些事是我必須要做的。」於此同時，那些畫面再次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前一段時間他癱瘓在床的時候，每次醒來，無論夜半時分，還是正午時刻，首先映入眼簾的，都是沈小猛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爬滿血絲的白眼球稱不上好看，但是在蕭涅心裡，那就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一雙眸子，其中閃爍的關切和緊張，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唉——！」唐白冥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也不再多說話，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人進來了，來者便是空間移動系覺醒者小李。

小李刻意壓低了腳步的聲響，走到唐白冥身邊輕聲說道：「大人，鎮守那邊傳來消息，徐二毛那邊又有動作！有一條大魚，浮上了水面！」

「這麼快？」唐白冥對於這個消息有一絲吃驚，如果徐二毛那邊真的有覺醒者涉入，如果那個覺醒者還是能看破結界術靈息波動的話，對於鎮西所的監視，應該會有所察覺才是。可是，就在這個前提下，對方竟然還敢頂風作案，實在是有些出乎唐白冥的意料。這種不知收斂的態度，簡直就是在蔑視白虎的神威！

唐白冥思索片刻後說道：「詳細說來！」

「徐二毛今天深夜去娛樂會所，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叫公關小姐，這便引起了負責監視的弟兄的注意。他冒險混進了徐二毛常年包下的豪華包間，還未打探清楚裡面的情況，就被人認出來了——可是，對方卻沒有刻意為難這個兄弟，還讓他帶話回來給大人。」

「什麼話？」

「對方的原話是，『希望唐鎮將早日做出選擇，因為這將關係到鎮北所的存亡。』」

「究竟是什麼人？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慚！」唐白冥的話語之中，帶上了些許慍怒。

「那個人自稱是……」

「是誰？」

「是衛道司司帥郁紫的手下。」小李說完，特意抬頭看了看唐白冥的臉色。

唐白冥臉上的表情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她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郁紫，你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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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分裂了

衛道司司帥郁紫來了。

面對這個重磅新聞，蕭涅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鳥兒，郁紫那個不男不女的傢伙要來了，你有什麼提議？」唐白冥問。

蕭涅頭也不回說道：「到目前為止，這還只是個可能吧，又沒有人親眼看到他——我倒是覺得，這個消息，像是那個徐二毛扯虎皮拉大旗，把死人妖抬出來嚇唬你，是為了混淆你的視聽轉移你的注意力而故意放出的煙霧彈。」

唐白冥搖搖頭道：「你不瞭解郁紫的為人，他心胸狹隘、睚眥必報、敏感矯情——如果徐二毛膽敢在未經郁紫允許的情況下借用他的名號的話——他的下場，會很慘的。」

蕭涅卻道：「蒼天有眼能分是非，積善累惡報應不爽——即便徐二毛那個人渣沒有盜用郁紫的名號，他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聽你的意思，是打算對徐二毛下手了？」唐白冥問。

「不不不！」蕭涅扭過頭來說：「雖然我這個人覺悟不高，但是也明白身為覺醒者，欺負一個凡人是很不道德的行為。」

「哈哈！」唐白冥忽然笑了，她指著蕭涅說：「我沒有聽錯吧？鳥兒你這個傢伙竟然也開始講道德了？」

「他為什麼就不能講道德？！」沈小猛忽然坐了起來，沒有一點徵兆。

蕭涅也被沈小猛這種類似於詐屍的行為嚇得不輕，可是，他仍是沒有鬆開握著對方的雙手。

「小妹妹，你醒了？」唐白冥滿臉堆笑的說。

「誰是你小妹妹？！」沈小猛語氣冰冷。

「小萌，對男人婆要講禮貌。」蕭涅提醒道。

「你叫誰小萌？」沈小猛秀眉微蹙盯著蕭涅問，說著，硬是把自己的小手從蕭涅那雙溫暖的手掌中抽了出來。

「小萌？你不是失憶了吧？」蕭涅說著，就要伸手去探對方的腦門。

啪——！沈小猛的反應是直接將侵犯自己領空的手掌打掉。

「我勒個擦！」蕭涅仰天長歎：「『失憶』這麼奇葩的橋段竟然會發生在我家小萌身上？！」

「我不是小萌！」沈小猛冷冷道。

唐白冥上前一步，扶住了受快要暈過去的蕭涅，笑著問：「那，小姑娘你是誰？」

「無可奉告！」沈小猛的回答很生硬，差點把唐白冥這個一方鎮將噎個半死。

沈小猛沒有理會氣的直翻白眼的唐白冥，而是看了蕭涅一眼接著說道：「而且，我也沒有失憶。」

蕭涅無奈苦笑，話語之中滿是悲涼：「對，你是沒有失憶——你是精神分裂了……」

「大人……」這時，小李說話了，「要不要把魏兄弟叫過來替這位姑娘看看？」

唐白冥還沒說話，沈小猛就朗聲否決了小李的提議：「不用了！本姑娘沒事！」

蕭涅先是看了看沈小猛，緊接著又瞅了瞅唐白冥，最後給小李打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去請小魏。

唐白冥也明白了蕭涅的暗示，也對小李點了點頭，表示默許。

小李見狀，便欲轉身離去。

然而，就在他將要走到門口的時候，情況突變！

木質屋門忽然關閉，狠狠的拍在了小李的臉上！

小李捂著臉，哀嚎著蹲下。

蕭涅循聲望過去，卻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屋門之上，竟然生出了嫩綠的新芽！

這些新生的嫩芽飛快的生長著，幾乎是在一瞬間就長成了粗壯的枝杈，褐色的枝杈交叉著、生長著，很快就編織成了一張大網……

小李的慘叫聲還未響絕，那張粗獷的木製大網，就像個罩籬般將其扣在了地上。

「別吵了！」沈小猛說著，抬手向小李一指，一條淡綠色的光線便自沈小猛的指尖發出，直指小李的面門。

說也奇怪，就在那條光線接觸到其面門的剎那，小李真的不叫了。

「這……不疼了？」小李緩緩放下了自己捂著鼻子的雙手——他的神情有些呆滯，配合上這個木頭牢籠，和那被關在木籠裡的寵物松鼠到有幾分相像，而他的「主人」雖然一直坐在床上，卻有資格用兩根手指決定他的痛苦或者快樂……

「小萌！你的神力恢復了？！」蕭涅歡呼雀躍，卻問了一句廢話。

沈小猛深看了蕭涅一眼，冷冷的說道：「我早就說過了，我不是小萌！」

「對對對！」蕭涅笑著點頭：「在認識我之前，你是叫做沈小猛的。」

「……」

「小姑娘，不管你是誰。」唐白冥說著，將目光投向被所在木牢裡的小李，「總該把我的屬下放出來才是，我以此地鎮將的名譽擔保，他不會叫別人來替你看病……因為你自己的醫術，明顯要比我那些不成器的屬下高明太多。」

「你的屬下不是空間移動系覺醒者麼？」蕭涅說：「自己移動出來不就好了？」

「木牢之內加持了特殊法陣，他移動不出來的。」沈小猛語調平淡。

「小姑娘，你是在挑釁還是在賣弄？」唐白冥對沈小猛說話的語氣有些不滿，「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讓枯木逢春再次發芽生長，而且架設起一個法陣，說明你的能力的確不俗——但是，你的老師沒有教過你做人要低調麼？」

蕭涅咧咧嘴道：「嗯，我也覺得小萌你裝的有點過分了，您方才彷彿就像在說『我蒸饅頭的時候順便做了兩個花卷』——噢，不對，我忘記了，小萌你是不會蒸饅頭的。」

沈小猛卻不想和唐白冥蕭涅在這些無聊的問題上糾纏，只是輕輕的揮了揮手，木牢隨之打開。

重獲自由的小李慌慌張張的瞬移走了，連向唐白冥施禮告退的基本禮節都省了……

唐白冥歎口氣說道：「鳥兒，你先跟這個小姑娘說會話，一會到會議室找我——我們繼續商討關於郁紫的問題……小姑娘，麻煩你開下門。」

沈小猛再次揮手，那扇枝繁葉茂鬱鬱蔥蔥的「門」緩緩打開。

唐白冥走後，「屋門」再次關閉。

「哈哈！」蕭涅拍手笑道：「經過小萌一改造，這門就變成全自動的了？」

「不、要、再、叫、我、小、萌！」沈小猛一字一頓的說。

「那這位美女怎麼稱呼？」蕭涅笑著問。

「除了小萌，什麼都行。」

「萌萌啊……」

「……」

「既然沒有反對，我就當你默許了啊。」蕭涅笑著說：「萌萌啊，你神力什麼時候恢復的？」

「剛才。」

「萌萌啊，雖然你失憶了，呃，也可能是精神分裂了——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學程舞那個傢伙說話？冷冰冰的，很不好。」

「程舞……我知道她。」

「知道就好！」蕭涅說：「這也就說明萌萌你還沒有完全喪失記憶……」

「我根本就沒有失憶！」

「沒有失憶？」蕭涅皺著眉頭說：「那萌萌你怎麼可能連我都不認識了？」

「誰說我不認識你了？」沈小猛徐徐說：「蕭涅，男，真實本體為鳳鳥的覺醒者，曾在王庭宿衛隊擔任副隊長一職，而後因為重傷神力喪失辭職……大學畢業前夕神力重新恢復，後來一直以閒散覺醒者的身份生活……」

「這些東西很多人都知道。」蕭涅覺得沈小猛列出的證據很沒有說服力。

「你十三歲零一百三十一天從衛校畢業，八歲零四十四天進入王庭衛校學習，七歲零二百一十天覺醒，四歲零兩天起不再尿床，三歲零九十五天時得到大懶的外號，二歲零十九天學會寫人生中第一個字，一歲……」

「停停停！」蕭涅急忙抬手，制止了對方大暴特暴自己隱私的行為，「萌萌啊，你就不要再騙我了——這些東西，我媽只跟沈小猛講過，如果你不是她，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你是不是又記起了什麼『王庭的絕密任務』，所以才不得不疏遠於我？」

沈小猛看了蕭涅一眼，沒有說話。

「哈！既然你不說話，那我就再次當你默認了啊。」蕭涅笑著說：「萌萌啊……」

「屋內就你我二人，你能不能把這個幼稚的稱呼去掉？」

「好吧！」蕭涅笑著說：「這位美女，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不得不謊稱自己不是沈小猛呢？」

「我沒有說謊。」

「萌萌啊，不要強啦！」蕭涅道：「再強我可就要生氣了啊。」

沈小猛則是撇撇嘴，擺出一副「愛生不生」的表情，而後重新躺下了。

蕭涅歎口氣道：「好吧！我承認我在火車上騙了你，你第一次暈倒的時候我又騙了你——但是，我都已經道過謙了啊。雖然說小心眼是每個女孩子的特權，但是凡事過猶不及，要想維持一段感情，很多時候需要的是稀里糊塗得過且過。兩個人相處的時候，有些原則必須堅守，同時也就意味著對於另一些錯誤必須寬容——太較真兒了，會把兩人之間那份感情活活掐死的。」

「小涅，你確實成熟了不少。」沈小猛的回應似乎沒頭沒腦。

而聽到這個稱呼的蕭涅，卻像是被驚雷擊中了一般，愣在了當場。

兩行淚水，從那副灰色鏡片後爬了出來，順著蕭涅那略顯清瘦的臉龐，緩緩流下。

「姐姐……」哽咽著說出這兩個字後，蕭涅已經泣不成聲了……

第32章 蕭瑤歎

「為什麼要哭？」——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是啊，為什麼要哭？蕭涅也搞不清楚原因。

可能是因為那個熟悉的稱呼喚起了他心中太多的回憶：在自己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在省城工作，而自己則在鄉下跟著爺爺奶奶。

名義上，爺爺奶奶是自己的監護人，而切，爺爺奶奶也很疼自己，自己也和他們也很親。但是真正時時刻刻陪在自己身邊的，是大自己兩歲的姐姐……

自己蹣跚學步的時候，有姐姐在身後扶著，西陲的紅日將兩人的身影拉的老長；自己摔倒的時候，有姐姐跑過來把自己抱起，姐姐額頭沁出的汗珠味道很香；自己睡覺的時候，是姐姐陪在身邊，柔聲唱著兒時的歌謠哄自己入眠。

記憶尤其深刻的，是有一次表哥摔死了爺爺從田里給自己捉來的蟈蟈，自己大哭不止，姐姐哄了自己好久，並且從姐姐口中得到了那個蟈蟈一定會復活的承諾後，自己才肯睡覺。而姐姐呢？她大半夜裡偷偷爬起來，從自己家小院的木門門縫裡鑽出去，光著腳跑到田里，忍受著蚊蟲的叮咬，在一人多高的玉米叢林裡守了大半夜，才給自己捉了個叫的最響的蟈蟈回來。第二天清晨，自己看著「復活」的蟈蟈笑了，而姐姐卻因為著了濕寒，病倒了……

很久之後，蕭涅才認識到，童年的自己是天下最最幸福的小孩——因為，自己有一個天下最好最好的姐姐。

然而，這幸福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雖然蕭涅已經記不清那具體是在自己多大的時候了，但是他記得，忽然有一天，姐姐變了。

即使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個東西和姐姐長的一模一樣，連聲音和小動作都一模一樣。雖然她還會用瘦弱的身體背著自己玩，雖然她也會把跌倒的自己抱起來，但是蕭涅知道，那個東西根本不是姐姐——因為，她身上的味道一點都不香，她唱出的歌謠，一點都不動聽。

在這個「姐姐」的陪伴下，蕭涅慢慢的長大了。後來，家裡有了弟弟，但是「姐姐」卻再也不像當初愛自己一樣愛護弟弟了，甚至，她看待弟弟的目光，就像是看待一隻新出生的小貓小狗，冷漠而麻木——那個心地善良的姐姐，終於徹底消失了；陪在蕭涅和弟弟身邊的，只有這個木偶似的怪物……

不久後的一天，蕭涅做了一個噩夢，噩夢裡，真正的姐姐被壞人捉走了，又找了一個最像姐姐的外人來冒充她，姐姐哭著喊著，卻掙扎不出那個壞人鐵鉗一般的手掌，夢的最後，那手掌和雙臂變成了兩條鎖鏈，將姐姐鎖在一個陰暗的房間裡，動彈不得……

於是，蕭涅驚醒了，憤怒了，他跳起來，狠狠的掐住了睡在身邊的那個「姐姐」的喉嚨，大聲質問她：「你們把姐姐藏到哪裡去了？！！！」

可是，那個「姐姐」卻沒有回答蕭涅的問題，她只是一臉平靜的盯著蕭涅，眼神空洞，沒有驚恐，沒有驚詫，只有泛著迷茫的死灰，或許，還有那麼一絲難以名狀的哀傷。

再後來，「姐姐」化成了一團火焰……

若不是爺爺聞聲趕過來，那團火焰會將整個房子全部燒掉……

在爺爺的沉沉的歎息聲中，蕭涅度過了人生中第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天，天權老頭就來了，他只說了一句「想再見到你的姐姐嗎？那就跟我來。」就把蕭涅哄走了，於是蕭涅的衛校生活就此開始……

「在想什麼？」——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而且說話的時候，她還是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蕭涅搖搖頭，摘下眼鏡，擦乾了眼淚，確實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沉重的歎了一口氣。

「你的歎息聲，和爺爺很像。」那個聲音說。

「可是你的聲音，和姐姐一點都不像。」蕭涅說。

「這個身體的聲帶構造決定了我說話時的音色。」那個聲音說。

「你真的是姐姐麼？」

「蕭瑤，如假包換。」

「這麼多年，你去哪了？」蕭涅問。

「孤魂野鬼又能去哪？只能四處遊蕩。」

「你有沒有……有沒有回來看看爸媽。」蕭涅小聲問。

「他們……已經將我忘了吧。」

「不！」蕭涅猛的搖頭：「雖然爸媽極少提及你，但是每當過節每當吃團圓飯的時候，他們總是在隱蔽的地方默默準備上一副碗筷……」

蕭涅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兩人也十分有默契的選擇了沉默。

終於，還是蕭瑤的聲音打破了這沉寂：「小槃好嗎？」

「他很好……呃，也說不上很好了，以他那種性格，擱到哪裡都是個刺頭，所以要用好來形容他的生活的話，其實是很不負責任的——因為性格原因，他到哪裡都會惹麻煩……」

「很抱歉，爺爺奶奶去世的時候，我不能在你身邊。」

「沒有關係啦，那時候我已經長大了嘛……」蕭涅苦笑著回應。

蕭瑤忽然打斷了蕭涅的話：「問些別的問題吧——我也不知道還能佔用這個身體多長時間。」

「不能佔用太長時間？」

「現在的情況，是我和沈小猛的靈魂共用這一個身體，我也只能在她暈倒的間隙擁有對這個身體的控制權——等她的靈魂醒來，我就要消失了……」

「消失？！！」蕭涅忽然一驚，「永遠消失？！！」

「那倒是不會，但是，具體要消失多長時間，我也不能確定，因為這個小姑娘能和我共享記憶，我甦醒後的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一切，沈小猛都會知道。」蕭瑤頓了一頓說道：「而且，小姑娘自我意識極強，她是不會心甘情願把自己的身體交給別人的，即便這個『別人』是她喜歡的男孩的姐姐……所以她醒來後，肯定會特別注意自己的言行，盡量避免自己再次暈倒將身體控制權拱手讓出的情況發生……」

「共享記憶？」蕭涅對這個詞比較感興趣，所以就挑出來重複了一遍。

「是這樣的。還記得在列車上發生的事麼？那時，負責記錄下她被催眠後發生的一切的，負責抵抗外來意識侵入的，負責將你的腦電波傳輸給她的都是我——只是那個時候我對這個身體還不熟悉，所以不能反客為主控制它；而且，當時沈小猛也只當我是她自己思想的一部分……但是現在不同了，我已經控制了這個身體一次，還使用了她的神力……」

「我會跟小萌好好商量商量，讓她定期將這個身體的控制權分享……」

「不必了！本來就是雀占鳩巢，現在卻要讓她分享這個身體的所有權，顯的我蕭瑤行事也太不知道分寸了——要知道，我們蕭家的人，都是講道理的。」

「這個……就講道理這一點上來說……我做的似乎不是很好，給咱們家抹黑了……」

「關於你的行徑，我也有所耳聞，有時也會遇到一些因你而亡的鬼魂……」

「咳咳，姐姐，咱們還是說說別的吧！」蕭涅忽然提高了聲調，「比如……你是怎麼進入沈小猛的身體的？」

「本來，按照我的命數，我是不應該死的——但是當時，共工和刑天等人趁我重傷，聯手毀掉了我的身體，導致我無法涅槃重生，而且像我這種陽壽未盡的鬼魂，鬼界亦不會接受，所以我能做的，就只剩下遊蕩。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閻君……」

「閻君？」蕭涅皺著眉頭問：「他不是應該呆在鬼界統領眾鬼嗎？」

「鬼界那邊，出了些狀況——你現在是活人，我就不跟你說這些了。」蕭瑤頓了一頓，將話題繼續轉換到如何會進入沈小猛的身體的問題上來，「你只需要知道，遇到閻君之後，我便答應幫他查案，可是案子剛剛有些進展，你就被刑天重傷……因為當時還有共工牽涉其中，當我聽到這個消息後，為了避免同樣的悲劇在你身上再次上演，所以我就過去看你，結果恰逢袁先生替沈小猛做記憶治療。當時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狀況，就被吸進了沈小猛的身體裡……」

「姐姐，你暫時忍耐些時日。」蕭涅信誓旦旦道：「有機會我一定會找到袁老頭問清楚這件事的原因。實在不行，我就重回王庭，讓天璣重新給你做個身體！」

蕭瑤趟在床上緩緩搖頭道：「袁先生也不一定清楚的——這一切，說不定只是個偶然罷了。」

「偶然也不行！」蕭涅執拗的說：「而且，我找袁老頭還有別的事，首先就是這記憶修改工程的質量問題！還說什麼他是神隱司的高手……我呸！」

「小涅。我在這裡勸你一句，遇事不要過於執著，過分的執著，就是偏執。就像這件事，如果不是有袁先生替沈小猛做記憶修改，我到現在還只是個孤魂野鬼，那樣也就不會有我們姐弟二人今晚的這一番交談。」說著，她緩緩坐了起來，「所以呢，世間之事，福禍相依，你不要太在乎這些浮於表面的結果……」

蕭涅不說話，只是搖頭。

蕭瑤輕歎一聲說：「小涅，你確實是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再也不是那個掛著老長的鼻涕跟在姐姐屁股後面跑的跟屁蟲了……」

第33章 扯平了

高原上的天氣，真是說變就變，方纔還繁星閃爍的天空，忽然就變的陰沉起來，雲層深處，悶雷沉沉，似有千軍萬馬隱藏在烏雲之後，慢慢的向地面逼近。

而沈小猛臥室內的氛圍，卻沒有那麼壓抑。

蕭瑤起身下床，慢步走到蕭涅身前微微點起腳尖，只有這樣，她才能抬手夠到蕭涅的髮鬢。

摸著蕭涅已經長到寸長的頭髮，任那質地有些堅硬的髮絲填滿了指縫，「嗯，長高了很多——咦？頭髮這麼油，是不是又偷懶不肯洗頭？」

「哪有啊？昨天剛洗的。」蕭涅一臉扭捏的回應——雖然他能確認這感覺確實是姐姐站在對面，但是面對沈小猛那張稚嫩的臉，聽著被姐姐的情感處理過的沈氏聲線，蕭涅心中就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小涅，你記住姐姐的話，絕不要意氣用事……」或許，沈小猛的體內的確存在有思維跳躍式的基因，以至於蕭瑤的對白也如此突兀起來，而且，她這句沒頭沒腦的話還沒說完，就雙腿一軟，倒在了蕭涅的懷裡……

蕭涅抱著「沈小猛」，心中感覺更是複雜到了極點：

如果說被自己抱著的是沈小猛吧，可姐姐的靈魂確實在裡面；如果說她是姐姐吧，可這身體和相貌確實是屬於沈小猛的——還有，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以如此曖昧的姿勢抱在一起，無論是姐姐或者是小萌，貌似都不太合適吧，而且，還有那一句最要命的「記憶共享」……

恰在這時，窗外一個驚雷炸響，蕭涅猛的一呆，然後，他下意識的撒手了……

噗通！

懷中佳人，狠狠的摔到了實木地板上。

「蕭不著調！你幹什麼？！」沈小猛骨碌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寒眉倒豎，雙手叉腰，氣鼓鼓的盯著蕭涅質問。

「手抽筋了……」

「謊話連篇，張嘴就來。」沈小猛剜了蕭涅一眼道。

這難道就是記憶共享的後果，怎麼小萌說話跟姐姐倒有幾分相像了？——蕭涅心中嘀咕。

「為什麼發呆？」沈小猛叉著腰的雙手放了下來。

為什麼發呆？短短幾分鐘的時間，我就要面對兩個無論是性格還是說話方式都截然不同的人，偏偏兩個人還張著同一張面孔。發呆？發呆已經是好的了！我沒有當場暈倒就已經說明我的心理素質十分特別極其過硬了——這就是蕭涅的心理活動。

「蕭不著調！說話啊！」沈小猛瞪著眼說。

蕭涅猶豫了很久才問：「記憶共享，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沈小猛頑皮的一笑道：「不過要雙方都願意才行。」

「雙方都願意……」蕭涅想了想說：「那也就是說，你們兩個談過了？」

沈小猛點點頭道：「在我第一次暈倒的時候談過了……你不用這麼緊張，雖然我提到了『暈倒』二字，但我暫時不會再逼問你我暈倒的原因啦。」

蕭涅看得出來，沈小猛是下了很大決心才說出這麼一番話的，於是他長出一口氣勸道：「小萌，其實你不用著急，我們總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的——實在不行，我就帶你殺回王庭，找那個庸醫理論！」

沈小猛慌忙擺手道：「不要！蕭不著調你不要回王庭！」

「嗯？為什麼？」蕭涅問。

「呃……」沈小猛想了想說道：「是姐姐跟我說的，她說讓我轉告你，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要再回王庭了！」

萬不得已？絕對？如此激烈的措辭後面，一定有什麼隱情！——想到這裡，蕭涅問：「那姐姐有沒有告訴你原因？」

「這個倒是沒有。」沈小猛一邊回憶一邊說道：「不過姐姐倒是側面跟我透露過，王庭是個是非之地，若無必要，還是離的越遠越好。」

「小萌……」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不是想說，你懷疑姐姐的死跟王庭本身有著莫大的關聯？」

蕭涅表情凝重的點了點頭。

「姐姐果然是很瞭解你的。」沈小猛看了蕭涅一眼說：「姐姐說，她的悲劇，是命運使然，是當時形勢的需要，跟個人的關聯其實不大。刑天和共工等人，不過是恰巧出現在那個位置上的棋子罷了……姐姐希望你學會放下，學會寬恕，學會接受……」

「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無恥之徒打著命運的旗號在欺騙他人；他們以命運作為理由麻木那些不幸的人，讓他們學會習慣忍受屈辱和剝削，習慣鬱鬱不得志，習慣對現存的不公規則和既成的不合理事實低頭——可是，這些人渣若是想用這種荒謬的說法勸服我蕭涅向狗屁命運屈服，那他們就找錯對象了。」

「可是，那些話是姐姐說的……」

「正因為是姐姐說的，我才會生氣！」蕭涅深吸了一口氣說：「雖然方才姐姐存在的時間並不長，但我還是能明顯感覺到她心中的不甘和怨恨——你要知道，姐姐去世的時候，才十五歲啊！跟現在的你一般大！十五歲的美麗年華，卻變成了孤魂野鬼，而且，就連鬼界都不肯接收她……」說到這裡，蕭涅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場景：雷電交加的深夜，狂風肆虐，暴雨傾盆，那個瘦弱的身影已經完全被淋濕了，單薄的衣服緊緊的貼在身上，姐姐環抱著雙臂瑟瑟發抖。紫色的閃電劈下來，將那個孤獨的影子刻進泥濘的水窪裡，她無助的抬頭舉目望去，映入眼簾的，只有一望無盡的瓢潑水幕——這時，她忽然發現，天地之大，竟再無她的容身之處……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電火之光透過窗子，將蕭涅的臉色照的慘白。

沈小猛看著蕭涅那張因為戾氣而扭曲的臉龐，小聲說：「可姐姐確實跟我說過……」

「無非是想保護我罷了。」蕭涅冷聲說：「從小到大，都是姐姐最懂我——她知道，無論如何，我是一定要給她報仇的——可能是因為敵人過於強大，姐姐不想讓我冒險，所以才編造了這個無奈的謊言……」

「說謊總是不好的。」沈小猛說。

「小萌啊。」蕭涅盯著她的眼睛說道：「你要知道，有些時候，善意的謊言裡，往往飽含著無邊的愛意，還有深深的無奈。」

沈小猛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蕭涅則繼續說道：「我甚至懷疑，姐姐是故意侵入你的身體的，因為她想借用它，找機會勸我放棄復仇——可是……我怎麼能寬恕那些人渣？！無論他們的目的是什麼，無論他們的出發點是什麼，拯救世界也好，一己私恨也罷——只要是傷害姐姐的人，我一個都不饒恕！一個都不！」

「那你打算怎麼辦？」沈小猛問。

蕭涅想了想回答：「通過跟姐姐的一番對話，我也捕捉到了一些線索。現在，我準備順著那些線索查下去。」

沈小猛忽然笑了，她拍著蕭涅的肩膀說：「蕭不著調，我對你說過的那些話，仍然算數！」

「哪些話？」

「如果王庭的存在有違天道，我毫不介意幫你拆掉這座廟！」沈小猛笑著說。

這時，蕭涅也記起了幾個月前的某個飯後，沈小猛曾說過同樣的話，他看著沈小猛那狡黠的笑容，忽然想明白了什麼，於是說道：「小萌你不乖噢！你是故意把姐姐告訴你的那些話說給我聽的，目的就是激我表明自己復仇的決心！你竟然利用我！」

沈小猛笑笑道：「這下，咱們就扯平了！」

「什麼扯平了？」蕭涅有些茫然。

「你在火車上騙我，利用我！」沈小猛伸出兩隻手的食指，並排放到一起道：「我現在也利用了你一次，一比一，扯平啦！」

嚇？！關於自己在火車上騙她那件事，小丫頭還沒忘呢？！這小丫頭也太記仇了吧？不過記仇也好，因為自己也很記仇。可能，這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吧……

「蕭不著調，你又發呆！」沈小猛戳了戳蕭涅的腦門。

「哪有？我在想下一步的計劃。」

「下一步的計劃？」沈小猛可以壓低了聲調，彷彿這計劃需要嚴格保密。

蕭涅一臉神秘的點了點頭說：「首先，咱們要……」

一刻鐘之後，蕭涅帶著沈小猛出現在了套房的會議室。

顯然，唐白冥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蕭沈二人趕到的時候，她正焦急的踱著步子。從其眉宇間散出的怨氣推斷，如果蕭涅再不來，她就要衝進沈小猛的房間抓人了。

「男人婆，又出大事了？」

唐白冥白了蕭涅一眼道：「一個郁紫還不夠麻煩的麼？你還想再出什麼大事？」

「我都說過了，郁紫到你這兒來砸場子這件事，可能只是謠傳嘛！」蕭涅點根煙說道。

唐白冥把蕭涅拉到窗台邊上，指著遠處的天空給他看。

西北方向，紫色的閃電一條接一條的劈下來，將臨窗兩人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不就是打閃嗎？」蕭涅滿不在乎說道：「只憑這些自然現象，也不能斷定郁紫那個死人妖一定就來了啊。」

「不，他來了。」唐白冥凝視著遠方的天空說。

蕭涅笑著問：「男人婆，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成語？」

「哪個成語？」

「杯弓蛇影。」沈小猛也跨步來到了窗邊，和蕭唐二人並列站成一排。

「杯弓蛇影……鳥兒，你不會以為老娘怕了那個不男不女的傢伙吧？！」唐白冥想明白了這個成語用在此處的特殊用意。

「你現在的表現不就是在說明這種不幸的情況嘛？」蕭涅攤開雙手撇著嘴道。

「X！」唐白冥罵了個髒字道：「老娘活了幾百年，就是沒學會怕字怎麼寫！」

「那就好辦了！」蕭涅笑了笑說：「咱們明天就去把徐二毛的老窩端了！」

「一言為定！」唐白冥激動的握住了蕭涅的雙手——看來，她非常鍾情於這種簡單粗暴的處理問題的方式。

沈小猛也將手放在蕭唐二人的手上面，然後，她問道：「徐二毛的老窩在哪呢？不知唐鎮將查了沒有？」

第34章 拍賣會

第二天夜，凌晨兩點。

蕭涅等人現在站的地方，位於城市的邊緣。因為已經離開了那個繁華的鋼鐵叢林，所以再也沒有什麼東西阻礙人們的視線。起起伏伏的丘陵一直綿延到視野的盡頭，和深藍色的天空連接在一起。浩瀚星空裡，懸著一輪明月。銀色的月光，將蕭涅一行人的身影斜拉到地上。

然而，蕭涅卻沒有心情欣賞這月色美景，他正和擋在面前的一個身形高大壯碩的男人爭論。

男人身後，是一幢三層豪華別墅，他堵在大門口，像一堵牆。

「為什麼男人婆和小萌能進去我們就不能進去？」

男人冷冷的回應：「對於陌生人，只能放女人進去——這是老闆定下的規矩。」

蕭涅則說：「那你知不知道，剛你放進去的兩個女人，是來砸場子的！」——倒不是蕭涅不懂得隱藏作戰意圖，而是唐白冥事先有交代「這次行動，絕不鬼鬼祟祟，一定要光明正大！即便是砸場子，也要砸的有氣勢！」……

可男人卻滿不在乎說道：「我們老闆說了，能找到這個地方的女人，百分之八十都是來找他尋仇的。不過我們老闆不怕，因為我們老闆有足夠多的錢把對方心中的仇恨之火砸滅，砸到她們乖乖的脫光衣服躺下！」

「嘶——！」蕭涅吸口一口冷氣道：「小子，我看你是骨頭太緊需要鬆鬆骨……咦？這是什麼東西？」蕭涅正說著，一個冷冰冰的物體就貼到了他的腦門上。

「利用火藥燃氣能量發射子彈的單手操作用於射擊的現代武器——簡稱手槍。」男人的回答方式別具一格。

「手槍？」蕭涅笑著說：「小心走火！」

「放心，我是正規警校畢業，國家承認學歷……啊！！！」男人的慘叫聲劃破夜空。之所以要慘叫，是因為他握在手裡的手槍，不知為何突然變得炙熱無比——儘管他在反應過來之後就急忙撒手了，可右手手心還是被燙出了一串火泡，火辣辣的疼。

「嘖嘖嘖！年輕人，你看看你，打X槍打過度了吧？手上都磨出火泡來了……唉，你這得多用力啊。」蕭涅說著，把這個從正規警校畢業卻不務正業跑來混黑社會的傢伙一腳踢翻，在身後五個黑衣人錯愕的目光注視之下，邁著大步進了別墅。

「這年頭，找個能按時發工資的工作容易嗎我？」看著蕭涅一行人跨過自己進了別墅，門衛先是吐槽了一下當今的就業形勢，而後才用左手掏出對講機說道：「有未獲得准許進入者強行闖入，人數六……」

進入別墅一樓大廳之後，蕭涅有些吃驚，因為他很難將映入眼簾的景象和這佔地頗廣的別墅外景統一起來——這哪裡是個人家，這簡直就是個拍賣場嘛！

廳內的燈光總體來說有些昏暗，只有幾束探照燈光，在展示台上掃來掃去；幾排真皮座椅，整整齊齊的碼放在展示台下，有幾個客人已經入座，正小聲交談著什麼；展示台的角落，擺著一個深褐色的拍賣台，當那白色的燈光束掃過拍賣台的時候，其上的話筒，便會反射出烏金色的光芒……

「這位先生。請問，您是哪家富商的公子？」蕭涅正愣神間，一個悅耳的女聲傳來。

蕭涅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著打扮極為幹練利落的工裝女站在面前：女孩年齡不大，眉目也頗為順眼，氣質和那些初入職場的雛兒有幾分相像……蕭涅上下打量對方一番回答道：「不好意思，我爹他不是富商。」

「噢。」女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那我就懂了！是那些人物家的公子……」

懂了？懂什麼了？我什麼都沒說啊！蕭涅狐疑的看了對方一眼，而後順著對方的目光望去，只見對方視線的焦點正落在自己身後站成一排的五個黑衣人身上，又看了看對方朝向正上方虛指的手指，蕭涅思索片刻，他也就「懂了」，這個小妮子，是把自己當初官二代了……

這時候，女孩兒耳機裡傳來了微弱的聲音，女孩皺著眉頭聽了一遍，而後回答道：「嗯，客人已經進廳了……唉，那些人家的公子脾氣是不太好啦，什麼不是？人家可是帶著保鏢的！……行了！我知道啦！這些客人就交給我吧！你先去處理處理手上的傷口，嗯，這件事我就不跟老闆說了，嗯，我知道，你找個工作不容易……」

而後，女孩面帶微笑向蕭涅說道：「先生，請問您帶了多少現金呢？」

「現金？」蕭涅完全不知道對方在講什麼。

「對啊，我們這裡都是以現金結算的。」

「結算什麼？噢，你是說拍賣會是以現金結算嗎？現金……我算算……」蕭涅摸了摸乾癟的衣兜回答：「大概有個一二百……」

「一二百萬恐怕是不夠的。」女孩帶著甜甜的笑容說。

「一二百，萬？！」蕭涅被嚇了一跳，因為他剛才要說的是一二百塊……結果，一二百萬都不夠——他們這是要賣什麼東西？！

「難道，先生您帶的是一二百億？」

「您覺得，一二百億裝進這口袋裡現實麼？」蕭涅反問。

「支票也行的。」女孩說。

「支票沒有。」蕭涅把手探進衣兜，掏出了一個東西展示給女孩看，「不過我有這個！」

「對不起！對不起！」女孩只看了那東西一眼就慌忙鞠躬道歉，「原來是老闆的貴客，真是失禮……」——蕭涅拿出來的，就是前天看賽馬的時候，徐二毛送給唐白冥的見面禮，那張金卡。

「嗯。」蕭涅說：「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的確可稱是你們老闆的貴客！很貴很貴的那種。」

「是是是！」女孩點頭附和，「先生這邊請。」說著，把蕭涅引向了距離拍賣台最近的那一排座位前，示意蕭涅坐好。

「這個位置不太好吧？」蕭涅說。

「為什麼？」女孩問。

「你有沒有看過電影？如果你看過的話，就該知道，一場電影看下來，坐在第一排的觀眾脖子最累……」

「可是先生，我們這是拍賣場，不是電影院。」

「那脖子也累啊！」

「嘻嘻，先生您真幽默。」女孩笑著解釋道：「距離越近，看的越清楚不是麼？而且只要您一抬頭，就能看見……」女孩忽然變得有些害羞，兩團暈紅也爬上了她的臉頰。

「看見什麼？」蕭涅追問。

「哎呀，先生您真壞！」女孩嗔了蕭涅一眼，伸出粉拳撓了蕭涅一錘，而後轉身跑了……

「我說什麼了麼？」蕭涅一臉茫然的扭頭，向站在他身畔的五個黑衣人投以詢問的目光。

五個黑衣人同樣一臉茫然的搖頭……

隨著時間的推移，進入拍賣場的客人越來越多，到最後，這裡上座率竟然達到了八成有餘，就連蕭涅的身邊的位子上，也坐了人。

而且，所有進來的客人都有同一個特徵，那就是他們都帶著墨鏡……

蕭涅有些納悶，這裡燈光如此昏暗，帶著墨鏡實在是不方便看貨競標，他下意識的撓了撓頭，才發現自己也帶著「墨鏡」……

中途，那個女孩數次出現，將客人引向合適的座位，不過蕭涅卻一直沒有機會和她說話，所以到最後蕭涅也沒能將現在的情況完全搞清楚。

坐在蕭涅右手邊的客人發現蕭涅數次想同那個女孩搭訕，於是啞著嗓子說道：「哥們兒，這樣的貨你都看的上？如果一會美人兒上台，你還不得看傻了？」

「美人兒？」

「對啊！不然你以為咱們來拍什麼？文物嗎？」

「呵呵……」蕭涅聞言，嘴角開始抽搐，因為他總算弄明白，這裡的拍賣會到底在賣些什麼了。

或許是因為燈光太暗的緣故，所以那位客人沒有注意到蕭涅的表情，只是繼續說道：「早就聽說徐老闆弄了這麼一個奪美大會，今日終於有幸得以親眼一見——聽說，那些女孩都是徐老闆派人從全國各地挑選來的，標準比當年皇帝選秀女還要嚴格……」

蕭涅的指節，已經捏的卡卡作響了。

「而且我剛才得到消息，今天突然來了兩個自投羅網的！一個身材火爆，一個清純可人。根據我的推斷，今日花魁，很可能在這兩個人之間產生。」

「這……這是他媽的販賣人口啊！」蕭涅壓低嗓音道。

「這怎麼能是販賣人口呢？」那客人反駁道：「一切批文，黃老闆都準備齊了。而且，買家競標成功後，還要和女孩簽訂協議。如此風流美事，若是搞成了強搶民女霸王硬上弓的戲碼，也就太俗了！」

「風流你妹啊！」蕭涅道：「這也太……」

「太不尊重女性了是麼？」客人不屑道：「這其中根本不涉及什麼尊重與否，雙方你情我願，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一個要買一個要賣——各取所需嘛！」

「後台在哪？！」蕭涅可不願意再跟這個傢伙胡扯了——因為他的小萌，很可能就要被當成貨物一樣賣掉了！

「兄弟，不要這麼心急嘛……」

蕭涅沒有理他，直接打通了沈小猛的電話。

「小萌，男人婆在幹什麼？！怎麼這麼久了還沒動靜？你們真的是來砸場子的麼？」蕭涅壓低聲音問。

「唐鎮將啊……她在化妝……」

「化妝？！」

「是啊！她說陪徐老闆玩玩……先不和你不說了，我也要化妝啦！」說完，沈小猛也掛斷了電話……

第35章 來搗亂

陪徐老闆，玩玩兒？

想到這裡，蕭涅的腦門上立刻出現幾條黑線：玩？怎麼玩？把自己當初貨物一樣讓台下這群餓狼追逐競爭麼？用自己火辣的身材娛樂大眾麼？這跟當初定下的「砸場子也要砸的有氣勢」的行動宗旨完全背離了嘛！

「兄弟，看你躍躍欲試的樣子推斷，你也是第一次來參加奪美大會吧？」旁邊客人問。

「你哪只眼睛看到小爺我躍躍欲試了？」蕭涅挑著眉反問。

「大家都是男人，誰不懂誰呢？」對方用曖昧的語氣回應，「這個世界上的男人無非兩種，假正經的和不正經的——兄弟既然來都來了，為何還要裝呢？」

「擦！這是哪個混貨說的？」蕭涅冷聲道：「告訴你，小爺我就是第三種男人！真正經！」

「哈哈。」那人不置可否的一笑道：「我可以和你打個賭，如果一會今晚的花魁出來，你還能有如此原則的話，那麼就算是我輸了！」

「輸了又如何？」

「今天晚上我拍下的妞兒，分你一半！」

「如果，是我輸了呢？」

「那麼……」那人用餘光掃過蕭涅身邊的五個「保鏢」後說道：「想來，這位兄弟家的勢力應該也不小，所以來此的目的無非是為了千金一擲換美人一笑——所以，如果兄弟你輸了，老哥我非但不會搶你相中的美人兒，還會略盡綿薄之力，助你抱得美人歸……」

「這天下竟然還有這等只佔便宜不吃虧的好事兒？」

「兄弟放心，老哥我絕對說話算話。」那人頓了一頓，將聲音拉低道：「當然，我這麼慷慨的原因也並不是沒有私心——不瞞兄弟說，我乃是洪氏房地產的少董……」

「少董？少董是個什麼玩意？」

「咳咳。」那人尷尬一笑道：「少董的意思就是——我老子是洪氏房地產的董事長，我是董事長家的少爺，簡稱少董……」那人又停了一停，將聲音拉的更低了，「在下洪關迢……」

宏觀調？這幾個字聽著耳熟……蕭涅略一思索問：「原來你家是搞房地產的，那你家裡一定很有錢嘍？」

「雖然還不知道兄弟的姓名，但是看兄弟出門這排場，看兄弟所坐的貴賓位置，就知道您在此地一定很吃得開——所以，我家那點兒錢在您眼裡，實在是不值一提——有了印子，還愁搞不到票子麼？嘿嘿。」

「我想你誤會了。」蕭涅不想隨便占冤大頭的便宜，尤其是和自己無冤無仇的冤大頭，「我家不在此地，也沒什麼勢力，而我之所以能坐在這裡，只是因為和那個徐二毛的關係……呃，有點特殊。」

聞聽蕭涅直呼徐二毛的全名，洪關迢猛的一驚，於是微微抬起墨鏡，仔細將蕭涅打量了一遍後嘖嘖稱讚道：「兄弟你真是真人不露相——竟然有在大庭廣眾之下直呼徐老闆名姓的特權！小弟我真是羨慕的緊啊——您和官商兩道都吃的很開的徐老闆一定很熟吧？」

聽著這個洪關迢的自稱一會兒一變，一開始是「我」，後來就變成了「老哥」，剛才又變成了「小弟」——蕭涅厭惡的看了他一眼，同時心中做出判斷，這個「宏觀調」，真的不靠譜……於是決定不再理他，只是在心中思考自己的事情……

而洪關迢卻好似沒有察覺到蕭涅的心理活動一般，仍打算繼續套近乎：「大哥，您貴姓……」

他的話還沒說完，拍賣廳內的燈光忽然全部熄滅了。

三秒鐘的黑暗後，一道明亮的光束，從屋頂直灑下來，落在展示台一側拍賣台上。

眾人順著探照燈表示的方向望去，發現拍賣台後，已經站了一個拍賣師。

我擦！還帶免費魔術麼？這傢伙是什麼時候竄過去的？——蕭涅盯著那個帶著金絲眼鏡，梳著背頭，頭上打著發蠟，臉上擦著粉，一副內奸模樣的拍賣師想。

「各位來賓，大家晚上好！」拍賣師首先送上了最標準的開場白：「首先，我謹代表黑金能源集團徐總裁，向前來捧場的業內翹楚，業外精英的到來，表示最真誠的歡迎！非常感謝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拿出寶貴的時間……」

我擦！這傢伙到底是拍賣師還是婚慶司儀？業務挺熟練的嘛！——蕭涅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眾所周知，為了辦好這個奪美大會。我們徐總傾注了很多的心血，他高瞻遠矚，目光獨到，發現了這個商品社會中最缺的一樣東西——真愛！」

這個社會不是缺愛，而是缺德！那個狗屁徐總就是缺德的典範！——蕭涅替拍賣師做了補充。

「也許大家要問，我上面那番話是不是缺少邏輯？也許大家會想，銅臭和真愛不是一對天敵麼？也許大家心中在疑惑，金錢能否買到真愛？——有這些疑惑不要緊，因為我們徐總創辦這個大會，就是為了打破大家心中的疑惑！金錢到底能否買到真愛？我在這裡以拍賣師的人格擔保——絕對能！」

您的人格？話說您有那玩意兒麼？要知道，人格是建立在良心的基礎之上的，您連良心都沒了，還在這裡跟小爺我談人格？——蕭涅想著想著，一不留神說出聲來：「好吧，就算您有那麼一丟丟人格，敢問，您的人格幾毛錢一斤啊？啊不對，您那點小人格，總重有一斤麼？」

拍賣師的素養顯然是非常之高，亦或者他之前也曾遭遇過類似被人起哄的事件，所以儘管聽到了台下那位缺少修養的客人的挖苦，但他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只是繼續說道：「可是，要證明我說的話屬實，就需要各位的付出了，當您的付出足夠多之後，就會發現可遇不可求的真愛，已經悄悄降臨到了您的身邊……」

「擦！就這水平？我收回之前說過的『業務熟練』的話。」蕭涅撇撇嘴道：「就您這嘴皮子，和那些朝觀眾要掌聲的三流笑星也強不了多少嘛！只不過，您現在要的不是掌聲，是大家口袋裡的錢……」

就算拍賣師修養再好，面對諷刺性暴表的吐槽，他還是忍不住往聲音飄來的方向瞥了一眼——只是，除了一片漆黑，他什麼都沒能看到……更要命的是，就因為某個碎嘴的吐槽，台下已經出現了竊竊私語——事實證明，他今晚的開場白，很失敗！

於是，拍賣師不得不提高了聲調：「好了！各位來賓，閒話少說！我們現在正式進入今晚的主題——我宣佈，第二十六屆奪美大會，正式開始！」

異常突兀的，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不！準確的說，是只有一個不知趣的傢伙在鼓掌，而這個不知趣的傢伙，就是蕭涅……

「兄弟，你不是來砸場子的吧？」洪關迢將聲音壓到了最低。

「嘿嘿！」蕭涅終於停下了異常突兀的鼓掌，「還真被你說中了！」

洪關迢將身子往蕭涅這邊靠了靠，伸出一隻手擋在自己嘴邊，貼著蕭涅的耳根說：「其實，這些客人都知道台上那傢伙剛才是在放屁，不過，根據我之前收到的情報，無論那拍賣師的表現有多麼爛，下面從來沒人喝過倒彩——因為大家根本就不關心那傢伙究竟說了些什麼！大家關心的，只是一會要上場的美人兒！所以，對拍賣師的吆喝，直接無視掉了。」

「這不對啊，這是拍賣場！在這種地方，碰到假了，就該打！而且應該人人喊打！打到丫挺的永世不得翻身——不然的話，以後誰還敢在這種拍賣場買東西？」

「看來，兄弟你確實是不瞭解這其中的內情。」洪關迢繼續說道：「別的拍賣場我不好說，但是在這個奪美大會，拍賣師是絕對不能得罪的人，一旦得罪了他，吃虧的只能是咱們這些買家。」

「為什麼？」

「這還不好理解麼？」洪關迢繼續毀人不倦，「若是得罪了他，他心中不爽，一會介紹佳人的時候，給你信口胡謅怎麼辦？明明是三十多歲的大媽，他給你說成初中還沒畢業的陽光少女；明明是在歡場混跡多年的爛鞋，他給你說成是剛從江南偏僻小鎮尋來的純潔懵懂少女——兄弟你也知道，現在化妝技術這麼發達，真要驗貨只能等帶回自己家裡之後，到時候你再發現貨物與描述嚴重不符，豈不是就上了大當？」

「擦！這是擺明了欺詐消費者啊！告他……」蕭涅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他忽然想起來，這幫帶著墨鏡前來「奪美」的傢伙們現在從事的活動是見不得光的，若是吃了虧上了當，也只能是暗認倒霉，打碎牙齒往肚裡咽……

這時，洪關迢接著說道：「而且，這個徐二毛精明的很，那些得罪不起的人，他絕不會去騙；相反，像我這種小爬蟲，倒是他用來殺雞儆猴絕佳人選。」

「你用不著這麼悲觀吧？」

「怎麼能不悲觀？」被悲愴和絕望渲染過的話傳進蕭涅的耳朵，「方纔搗亂的是您，而我就坐在您的身邊——不信您看著吧，一會那拍賣師肯定想盡辦法整我。唉，可憐我的第一次奪美之旅，就要泡湯了。」

「別扯了！你是第一次來？第一次來就對這裡面的貓膩如此清楚？」蕭涅冷聲問。

「咳咳！」洪關迢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只是前期準備工作做的比較足罷了——哎，不說了，美人兒上場了！」

洪關迢話音剛落，拍賣場內燈光又變。

原本照在拍賣台上的那一道光束移到了拍賣台深處，同時，數道明亮的光束從不同角度打下來，將拍賣台幕布前的一小塊空地照的亮如白晝。而眾人的視線，也被那塊亮銀色的圓斑吸引了過去——聚光燈所匯聚的不只有光線，同時還有觀眾的注意力。

一條美腿，慢慢的，從幕布的縫隙裡伸了出來，輕輕的，探進了那塊亮白之中。

修長白皙的大腿，在聚光燈的照耀下，反射著奪人眼球的瑰麗光澤，直讓不少人口乾舌燥，若是能把這樣一條美腿捧在懷裡……

「擦！特殊燈光效果產生的視覺欺騙而已，在商場買過衣服的人都知道——唬人的！」那個突兀的聲音再次響起……

第36章 非賣品

「兄弟，你在幹什麼？」洪關迢緊張的問。

「打假啊！還能幹什麼？」蕭涅道：「像我這種嫉惡如仇的人，看見世間的污穢，就忍不住要出手的！」

「呃……您若是真的和污穢不相容，就不該來這種地方。」

「我不來，說明我還不知道這個地方——既然現在知道了，那我就一定要來的。」

「聽您這話，是專門來搗亂的？」

「不瞞你說，我和徐二毛之間，的確有點私人恩怨……」

洪關迢聞言，立刻做出向後退的舉動，奈何卻像是被鎖在了座位上一般，無論怎麼動，仍是難以逃離出這個危險的範圍。

「放心，咱倆無冤無仇，不會牽連到你的。」蕭涅給對方吃著定心丸。

「可您現在，已經牽連到我了。」洪關迢無奈的指了指上面。

蕭涅順著對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數個聚光燈正朝自己所在的方位移動，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數道明亮的光束，就把他鎖定了。

「這位來賓，請不要刻意擾亂奪美大會的秩序。」拍賣師的聲音隨著燈光傳來，「如果您執意如此的話，我們將請您出去。」

「請我出去？」蕭涅站起來說道：「我是你們老闆請來的貴賓！」說著，蕭涅再次亮出了那張金卡。

可是，這張曾讓那位負責接待的女孩誠惶誠恐的金卡卻沒能對拍賣師起到太大的作用，他不屑的瞥了蕭涅一眼道：「在我的眼裡，大會最大！」說著，狠狠的一揮手，便有幾個保鏢裝束的黑衣人出現在拍賣台上，他們齊刷刷的跳下來，直接將蕭涅圍在了當中。

蕭涅剛想發飆，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

他拿出手機一看，一條短信赫然在目：「鳥兒，我是唐白冥。外面的動靜是不是你搞出來的？麻煩你給我老實點，老娘還要和徐二毛玩玩呢！警告你，千萬不要壞了老娘的好事！」

「嘶——！」蕭涅倒吸一口冷氣道：「男人婆，你竟敢對我自稱老娘？！你不是被那些化妝師忽悠暈了吧？」

「大人意志堅定目標明確，絕不會被人騙的。」小趙站出來說道。

「唉……修火車你在行，琢磨人你可不行。」蕭涅撇撇嘴道：「我跟你說，所有女人，無論什麼年齡無論什麼身份，對能將自己變美的化妝術的抵抗力都約等於零，特別是這化妝的目的是為了俘獲男人的色心的時候，特別是這化妝術能直接證明並提高自身魅力指數的時候！」

「您的意思是說，鎮將大人可能……倒戈了？」小趙問。

「沒有倒戈這麼嚴重啦，一時陷入迷茫倒是不可避免。」蕭涅說。

「那蕭兄的意思是……」

「無論如何，咱們都該聽從大人的命令！」小李這個時候忽然站了出來，他舉著自己的手機道：「鎮將的命令已經傳過來，她命令我們確保奪美大會的順利進行！」

「什麼意思？」蕭涅道：「你們到底是那一夥的？」

「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們都屬於衛道司鎮西所的正式在編軍士！」小李說著，給蕭涅罩上了隔音結界。

這是真的要倒戈叛變啊？！——當蕭涅察覺到這世界突然變的安靜之後，他便猜到了對方的招數，他剛想有所行動，手機又開始震動。

——「正主還沒到，鳥兒你給老娘稍安勿躁，千萬別輕舉妄動！！」

蕭涅端著手機看了半天，最終還是坐下了。

「希望男人婆你真的有打算吧！」——因為有隔音結界的存在，所以沒人聽到蕭涅的抱怨。

洪關迢見身邊這位仁兄終於重歸安靜，心緒稍定，只是看著圍在身邊的數個黑衣保鏢，仍覺得有些不安，最後心中一歎，只得暗認倒霉：經過這位仁兄這麼一鬧，自己的金卡怕是保不住了！真是沒想到，自己奪美大會首次，竟然就成了末次……

拍賣師這時也發現這位搗亂的觀眾終於安生下來，所以也就揮揮手，召回了跳下台的保鏢。

「現在我宣佈，奪美大會繼續進行！」職業性的微笑，再次出現在拍賣師的臉上，「一號佳麗，繼續展示！」

隨著拍賣師的一聲令下，原本匯聚在蕭涅頭上的聚光燈束也重新移動到了一號佳麗的身上。

拍賣師推銷式的聲音也再次響起：「一號佳麗，來自於祖國西部邊陲，她繼承了少數民族能歌善舞的基因，她身材高挑，凹凸有致，五官分明，面部輪廓清晰，異域風情就是她最吸引人的賣點。各位來賓請看，這不盈一握的小蠻腰……」

似乎是為了特意配合拍賣師的解說，一號佳麗如水蛇般扭動起了她那綴著金飾的纖細腰肢，點點金片，反射著金色的光芒，這光芒閃爍著，交匯著，將這個拍賣台變成了專屬於她一人的舞台。曼妙的舞姿，幾乎將在座的眾人帶回了盛唐時期有胡姬賣舞的酒肆……

「各位來賓，如果您鍾情於一號佳麗，如果您也為如此出色的舞技感歎的話，請看一下您座位右手側把手上的摁鈕，摁下相應的數字，進行出價！」

「好！三十二號來賓出價四十萬！您真是有眼光！啊！十九號來賓出價五十萬，我不得不承認，您也同樣很有品位！七十四號來賓直接將競價提高到了一百萬！一百萬啊！我對您的魄力表示讚賞！一百萬，還有更高的嗎？一百萬一次，一百萬……三十二號來賓又出價了，一百零一萬！很好，您的出價方式很特別，這就是您的策略麼？一百零一萬一次……十九號來賓又出價了，一百五十萬……」

儘管被隔音結界包圍著，蕭涅很難聽到外界的聲音，可是右手側把手上的微型顯示器上卻顯示著一號佳麗目前的最高出價。短短一分鐘不到，蕭涅就看到這位少數民族少女的身家就已經飆升到了二百零二萬！

「這些傢伙，都是錢多的沒地兒花了麼？」蕭涅咕噥道。

就在蕭涅感歎的功夫，一號佳麗已經以二百五十萬的最終價成交了……

而後，諸位佳麗依序登場，這其中有來自名牌大學的高材生，有來自江南小鎮的婉約少女，有來自漠北草原的牧家女孩，也有來自於尋常都市的職業白領，更有來自外域的異國美女——無論出自哪裡，這些女孩都有一個共有的特點，那就是吸引人！

儘管蕭涅對這種把女孩當成貨物販賣的方式超級反感，但他不得不承認，負責尋找發掘並勸服這些女孩來參加奪美大會的探子的目光，確實很毒辣——美貌，在這個探子眼裡似乎不是第一位的，他更看重那些女孩身上的獨特氣質——柔到恰好的婉約，烈到極致的桀驁，酷到骨髓的漠然，溫到心脾的親和……

「好！方纔那位善良的鄰家女孩，已經拍到了四百萬的高價！」拍賣師興高采烈道：「但是，請相信我，這絕不是今晚的最高潮，因為接下來要出場的這位少女，將讓各位體會到世間最真的純美……」拍賣師的聲音忽然轉低，他以一種朦朧綿軟的聲音說道：「接下來，就讓我們回到純真朦朧的學生時代，回味那時屬於我們最純最真的初戀……」

聚光燈發出的光束，也變的柔和起來。

全息投影技術，將拍賣台瞬間變成了處處洋溢著青春萌動的高中校園。

馬尾辮，齊劉海，如墨短髮；杏核眼，玲瓏鼻，櫻桃口，如玉臉盤；水手衫，超短裙，齊膝襪，圓頭皮鞋——一個如舞動的精靈般的陽光少女，忽然出現在校園的林蔭大道上。

她歡悅的蹦著，跳著，享受著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銀鈴般的笑，伴著她那如蝴蝶般翩翩起舞的身姿，浸透進每個人的心底，喚醒了他們藏在內心最深處的那一抹酸甜中裹雜著些許苦澀的珍貴回憶……

「抱歉，我不得不將大家從那回憶中喚醒。」拍賣師的聲音忽然響起，將那一抹酸澀擦的乾乾淨淨，「因為已經客人出價了——六號來賓，八百萬！純情少女的第一個報價，就超過了方才出現的最高成交價！！！」

「又有人出價，十一號，一千萬！！！！天啊，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一千萬！這可是自奪美大會成立以來遇到的最高報價！不過想想也對，我們之中，很多人已經永遠的錯過了自己的初戀，誰又會再一次允許別人將自己那份最最純美的感情奪走呢？」拍賣師熱淚盈眶道。

「十四號，一千五百萬！天哪，僅僅是這兩個報價之間的跨度，就超過了今晚的最高成交價！看來，最美的初戀，在大家心中，都是無價的！對！如果你還是個男人，怎麼能允許別人用金錢將那份最最珍貴的美好奪走毀滅？！」拍賣師已經有些歇斯底里了。

「六號，兩千萬！！很好，六號來賓已經給大家做出了表率！或許，因為一時的懦弱和猶豫，你永遠失去了自己的初戀，但是現在，只需要付出些金錢，你就能重新擁有它！」

「滾你（媽）的蛋！！！！」——咆哮聲中，一道炙熱的火柱沖天而起！

一個削瘦的身影，忽然竄上了拍賣台——彷彿，一個惡魔的突然闖入——因為，那人的全身，都燃燒著赤色的火焰。

「她——是非賣品！」——這是「惡魔」以令人戰慄的低沉嗓音發出的咆哮……

第37章 全亂了

奪美大會，徹底亂套了。

炙熱的火焰，將這個封閉的空間變成了一座人間地獄，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烤箱。

空氣中的水分在一瞬間被蒸發殆盡，可憐的人們彷彿乾涸的水窪裡的魚兒一般長大嘴巴，貪婪的吞食著空氣，奈何，無論他們怎麼努力，被壓入肺中的氧氣仍然少的可憐，而且，難以忍受的灼痛伴隨著胸腔的起伏傳遍全身，被吸進肺裡的熱氣在體內瘋狂的聚集著，肆無忌憚的膨脹著，幾乎要這身體烤到爆炸！

「阻止他！」五個黑衣人眼見這場被冠以風流韻事的拍賣會要變成一場「凡人出現重大傷亡的意外事故」，急忙做出了應急舉動——一個恆溫結界，扣在了蕭涅的身上。

然而，在那炙熱的火焰面前，結界脆弱的就彷彿在古墓裡埋藏了千年的已經完全碳化的廢紙一般，被那熱浪一沖，瞬間碎為粉末了。

「加強型復合結界！」小趙道：「我負責恆溫結界，小李負責防禦結界，小劉負責視覺障礙結界！目標，蕭涅！放！！」

話音剛落，三層復合結界便扣住了蕭涅。

然而，嚴重碳化的廢紙始終只是廢紙，在那駭人的熱浪面前，仍然不堪一擊——幾乎是在瞬間，三層復合結界，徹底被擊毀！

面對這種情況，有些修為的黑衣人還能表示驚詫，而那些可憐的凡人就只有癱倒在座位上休克的份兒了。

忽然，一聲虎嘯從幕布後面傳來「鳥兒你在搞什麼？不是說了讓你稍安勿躁麼？！」話音未落，一道矯捷的身影出現在了展示台上。

「哇……大人好美！」五個黑衣人齊聲讚歎。

唐白冥這個時候卻沒有功夫關心自己到底有多美了，因為擺在她眼前的情況是：沈小猛一臉惶恐的呆在台上，瞪大了雙眼盯著舞台中央那團火球，除了自己的屬下，整個拍賣場的人都癱倒在了地上，其中也有些體質較好的，嗯，他們正蜷縮在地上，扼著自己的喉嚨，像極了剛從海裡撈出來的蝦米，佝僂著身體，劇烈的抽搐著……

而唐白冥之所以能看清這些，只是因為舞台正中那團火球散發出的光亮，那熱烈而純粹的光明，蓋過了明亮的聚光燈束，將逼真的全息投影烤出一片缺憾，讓這個原本黑暗的拍賣場，提前迎來了日出！

「怎麼會這樣？！！」唐白冥吼道：「鳥兒，你回答我！」

蕭涅卻像是沒有聽到唐白冥的質問一般，只是沉聲咆哮著，彷彿一頭暴怒的野獸。

唐白冥一個墊步，竄到蕭涅身後。

凜然殺氣，陡然而生！

「大人，小心——！」五個黑衣人齊聲驚呼。

話音未落，蕭涅就施展出一個回身螺旋踢，正中唐白冥的小腹！

唐白冥毫無防備的挨了蕭涅一腳，巨大的衝擊力，讓她向後滑行了數米。

「噗——！」一蓬鮮血，自唐白冥的口中噴出，給她那巧克力色的唇彩添上了一抹鮮紅。

「這下扯平了，鳥兒你也誤傷我一次。」唐白冥揉著腹部說。

蕭涅猛的扯下了自己的眼鏡，死死的盯著唐白冥，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另一頭大膽闖入自己領地的猛獸般兇惡！

「這是什麼情況？」唐白冥倒吸一口冷氣問，饒是她經歷大小陣仗無數，可面對這樣一雙燃燒著仇恨烈焰的眸子，仍覺得心裡發毛。

「我也不知道——我正在照舞台導演的指示做自我展示，他，蕭不著調他，忽然就衝到了台上……」

「現在看來，鳥兒是暫時難以冷靜下來了。」唐白冥將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屬下，她高聲命令道：「給這些凡人套上結界！一個都不能落下！小李去後台，其他人留在拍賣場內，立刻行動！！」

「是！」黑衣人領命行動，小李嗖的一聲消失了……

「不許救他們！！」蕭涅忽然發出一聲咆哮，接著，他像是一頭猛虎般跳下台來，擋在了四個黑衣人的面前，「這些人渣，都得死！！」

唐白冥也跟著跳了下來，不過卻和蕭涅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她大聲質問：「鳥兒，你在說什麼？！他們都是凡人啊！！！」

「人渣，都得死！！！！」蕭涅嚎叫著，猛的一抬手，一個圓形火球，便出現在他的手掌之上。

「阻止他！」唐白冥大喝。

然而，已經遲了，那枚火球已經脫手而出，彷彿剛離膛的炮彈一般，劇烈的燃燒著，旋轉著，咆哮著，直奔躺在會場中的某位來賓！

就在火球擊中那來賓的前一瞬，眾人看清楚了他座椅上的號碼——六號。

六號？這是第一個出價競拍沈小猛的客人——五個黑衣人還記得沈小猛登場之後引起眾人瘋狂競標的轟動場面。然而此時，他們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參與競標的主角之一在他們面前被火焰炮彈擊中轟成齏粉卻無能為力……

吼——！轟——！

巨大的碰撞聲陡然響起，因之而生的衝擊波擴散到屋頂，讓聚光燈發出的光束閃爍個不停，原本清晰的全息投影也變的模糊起來。

「誰？！」唐白冥皺著眉大聲問，她已經察覺到了有其他覺醒者的介入。

「神衛王庭宿衛隊，夔牛，牛彬！」伴隨著冷冷的答話，一個瘦弱高挑的身影，迎著室內強烈而純粹的光芒，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內。

「宿衛隊？」唐白冥跨出一步，站在舞台邊緣道：「難不成這裡還有什麼重要人物需要被保護麼？怎麼連宿衛隊也來了？」

牛彬將他那細長的鼻子聳了聳，冷聲回答：「唐鎮將，你我二人不屬於同一部門，所以我沒有必要跟你解釋我的任務……」

「擋我者，死！！！！」——轟！！

蕭涅再次發出咆哮，伴隨著這咆哮的，是一道橫向擊來的火柱——這是蕭涅的招牌招式，赤炎炮！只不過，蕭涅這憤怒一擊，比以往氣勢更盛！赤炎炮的直徑，足有兩米之巨！而且這火柱的速度，比剛才那枚火焰彈要快上太多，幾乎巨響傳入眾人耳中的同時，那道火柱已經到達牛彬的身前。

時間，彷彿被放緩了。

只見牛彬慢慢的蹲下，馬步紮好，雙手斂於胸前，同時吸氣入肺——這個動作，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種傳說中的武林絕學——獅吼功。

吼——！

巨大的聲響，幾乎震裂眾人的耳膜。

一道音波，自牛彬的口中噴出，和已經襲至面前的赤炎炮，猛然相撞！

轟……

過了很久，沈小猛才鬆開了捂在耳邊的雙手，慢慢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其眼簾的，就是那個燃著火焰的背影擋在她的身前。

越過那個高大的背影，沈小猛看到了巨響後的拍賣場：

整個拍賣場，因為這次碰撞，毀掉了！

威力巨大的衝擊波，將拍賣場內的座椅全部掀翻，那些可憐的凡人，也被這衝擊波推到了拍賣廳的邊緣，和一堆雜物堆疊到一起，彷彿一個巨大而醜陋的墳墓。

所有的探照燈，都因為這劇烈的震動而熄滅脫落了，全息投影也徹底消失，此刻，仍在燃燒著的蕭涅，成了這廳內唯一的光源。

除了耳中的嗡鳴，沈小猛聽不到任何聲音……

「夔牛！你他媽這是在幹什麼？！！」一聲怒吼衝破了這惱人的嗡鳴。

沈小猛循聲望去，只見唐白冥怒吼著衝到牛彬身前，雙手揪住了他的衣領——牛彬長的並不算矮，但是唐白冥不用踮腳，就將這個面容蒼白而冷漠的瘦弱男人舉了起來。

「保護工作。」牛彬淡淡回應。

「我呸！！！」

「我領到的任務是，保護這些凡人到死為止。」牛彬回答問題的語調，彷彿一個機器人，「現在，他們都已經死了——我也算圓滿完成了任務。」

「他們是被你害死的！」唐白冥大聲道。

「不！」牛彬輕輕抬手，打掉了唐白冥揪著他的雙手，而後指著站在不遠處的蕭涅大聲道：「他才是兇手！！」

「所有人渣，都該死！」蕭涅沉聲咆哮。

「唐鎮將，你聽到了？」牛彬淡淡道：「犯案動機也有了，作案過程是您親眼目睹——那麼，現在可以對這個利用神力殺害凡人的重犯實施抓捕了吧？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傢伙身上還背著《弒神通緝令》吧？難道說，唐鎮將早就偵查到嫌犯會來此地，所以才化妝成參賽佳麗接近嫌犯的？」

唐白冥深吸了一口氣，將雙拳握的卡卡作響，她狠狠的朝牛彬點了點頭道：「好！很好！無論今晚這套是誰下的，老娘我都表示佩服！你們算準了蕭涅的性格弱點，並且很好的利用了它——而結果就是，你們成功的剝奪了蕭涅的自由，讓他變成了一個真正的重犯。還有，你們害死了這裡所有的凡人！！！」

「誰說都死了？大爺，大爺，我，我還活著呢……」一個黑色的身影，從牆角那個巨大而醜陋的墳墓裡，站了起來。

牛彬長眉一挑道：「似乎，沒有留下人證的必要……」

第38章 繼續亂

牛彬瞇著眼睛，遠遠的打量著那位唯一的倖存者。

「蕭副隊長，剛才您說『人渣，都該死！』是吧？那麼現在，對於這條漏網之魚，您打算怎麼處置呢？」

「夔牛！」唐白冥厲聲喝道：「你怎麼能教唆覺醒者殺害凡人？！」

「除惡務盡，一直都是蕭副隊長的處事的行為準則。」牛彬面無表情的說：「我只是提醒他，做自己該做的事。」

蕭涅接下來的行動，就像是在印證牛彬的話一般，他喘著粗氣，一步步向那條「漏網之魚」逼近，他的每一步，都會在地板上留下一個焦黑的足印。

唐白冥怎麼能眼睜睜看著蕭涅繼續犯錯，她恨恨的看了牛彬一眼後，又用複雜的眼神看了看蕭涅的背影，終於，她下定了決心。

唐白冥向好友出手了。

「白虎之威，風起！」隨著唐白冥一聲低喝，三條白色的索鏈憑空出現，橫在了蕭涅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鎖！」——白色索鏈帶著刺耳的尖嘯，一齊掃向燒成火人一般的蕭涅。三條索鏈急速的飛舞著，留下一片殘影，它們旋轉，組合，交叉，轉瞬之間就交織結成了一張大網。大網形成之後，急速收縮，死死的鎖住了它的獵物——蕭涅。

只是眨眼的功夫，蕭涅就從一個惡魔變成了網中的困獸。

因為那索鏈的本質是風，是急速流動的空氣，其切割力比高速轉動的電鋸更甚，所以，蕭涅和它剛一接觸，就變成了一個血人。

嚓嚓嚓嚓——細微而密集的聲響起，是因為屋內下起了血雨，而這紛揚落下的血霧和肉屑，全部來自於蕭涅……

漫天血雨中，那團恣意燃燒的火焰，越來越微弱……

「怎，怎麼會這樣？？」沈小猛呆呆的說著，愣了片刻，她總算是回過神來，邁開大步向蕭涅衝了過去。

「攔住她！」唐白冥命令道。

小趙一個跨步，出現在了沈小猛的身後，五指併攏捏成手刀形狀，準確的斬在了沈小猛的後頸。

卡——噗通！沈小猛應聲栽倒。

「夔牛，你現在滿意了？」唐白冥冷聲問。

「唐鎮將出手，果然非同凡響。」牛彬沉聲道：「我想，等我回去見到那位大人，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如實稟告，那麼唐鎮將企圖背叛王庭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那麼——」唐白冥看了牛彬一眼道：「還不立刻給老娘滾蛋？！！」

牛彬卻不著急離開，只是冷冷的盯著被束縛在風網中掙扎的蕭涅，看著他的血肉，一點一點的被消磨……

終於，那團火焰徹底熄滅了，拍賣場內，重歸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小猛才幽幽轉醒。

首先進入她視野的，是唐白冥的臉。

雖然，畫過妝的唐白冥很好看，雖然她那獨特的野性之美展露無遺，但是沈小猛的目光裡，只有深深的怨恨。

看來，自己對唐白冥那種莫名的敵視，是對的——沈小猛如是想。

「噢？你醒了？」唐白冥問。

沈小猛沒有理她，只是微微扭動腦袋，觀察身處的環境。

這個地方沈小猛很熟，因為就在剛才，她還在這裡化過妝。也是在剛才，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越變越美，美的幾乎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剛才她心裡還在想，木頭一般的蕭不著調，看到自己畫過妝的樣子，會是怎樣一番表情？

她設想過很多種可能會出現的情景，卻唯獨沒有想到那個已經發生的事實，那個最荒誕、同時也是最殘酷的事實……

「兇手！」沈小猛從牙縫裡擠出來兩個字。

唐白冥無可奈何的苦笑一聲道：「小姑娘，我想你誤會了！」說著，她將手搭向沈小猛的肩膀。

啪！沈小猛毫不猶豫的打掉了對方伸出的友誼之手，「蕭不著調對你那麼信任，你卻向他下了毒手！朋友？哼哼！你可真算是他的好朋友啊！」

「小姑娘，你不要說的這麼過分好不好？！」唐白冥道：「當時形勢所迫……我若不對蕭涅出手，他會犯下更重的罪孽的。」

「嗯！」沈小猛諷刺道：「這麼說來，唐鎮將還真是秉公執法大義滅親的典範人物啊！要不要我代替某某電視台頒發個『感動神州』的獎狀給你？」

唐白冥不想和沈小猛鬥嘴，因為斗也鬥不過，索性把自己的屬下小劉叫了過來吩咐道：「你把這裡的詳細情況跟小姑娘說清楚！」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小劉看待沈小猛的目光就像是鐵桿粉絲面對自己的偶像，他就忽閃著那雙眼神裡全是崇拜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問道：「沈軍士，請問您想知道哪些情況呢？」

沈小猛狐疑的看了小劉一眼，淡淡回應：「撿重要的說就行了。」

「重要的……重要的……」小劉沉思片刻問：「那麼，蕭兄現在的狀況算不算是重要的呢？」

「這個——」沈小猛猶豫片刻後，還是回答道：「——不重要！反正他也死不了！」

「小姑娘，刻意迴避心中真實存在的恐懼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唐白冥頗有深意的笑著說：「而且這一次，情況也確實有些特殊。」

「特殊？什麼意思？」沈小猛的心頭隱隱泛起一絲緊張。

小劉回答道：「沈軍士有所不知，方才在這一個你暈倒的時候，另一個你，啊不對，是另一個您甦醒了，您雖然治好了蕭兄的外傷——但是，蕭兄並沒有醒過來……」

怎麼可能？姐姐治好了蕭涅的傷？！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沈小猛的腦子裡，寫滿了問號。

小劉說：「而且，另一個您也弄不清楚蕭兄昏迷的原因。」

「這個，原因……其實……我想我是知道的。」沈小猛想了想，接著說道：「說說其他的事吧。」

小劉點點頭道：「其他的事……其實，這是我最想跟您說的一件事！」小劉的雙眼，忽然閃爍起異常明亮的光芒，他激動的說道：「您，您竟然讓絕大多數死者死而復生了！」

「絕大多數死者？」

小劉掰著手指頭解釋道：「其中具體包括以下幾類人，一是拍賣場內的客人，一是大會的工作人員，還有就是參加選美的其他選手——他們都被衝擊波震碎了內臟，內出血……」

沈小猛不想在那些路人的具體傷勢上多費口舌，只是繼續問道：「死而復生？」

「這簡直是醫學史上的一個奇跡！明明已經氣絕身亡的傷者，在您召喚出的那團神奇的綠色光芒裡，竟然奇跡般的活了回來！而且，事後經過我們仔細的檢查，您竟然在短短數秒內就治好了他們全部的傷……」

「好了！你先下去吧。」唐白冥打斷了小劉那些誇大其詞與事實嚴重不符的敘述，將這個對沈小猛有著無限崇拜的屬下趕出了化妝間。

「小姑娘，你剛才說你知道鳥兒繼續昏迷的原因？」這是小劉離開後唐白冥的第一個問題。

沈小猛沒有立刻回答唐白冥的問題，而是說道：「非常抱歉唐鎮將，有些東西，我是不能跟你說的。」

唐白冥想了想點頭道：「我想，對我保密的原因，是不是因為這其中關係到鳥兒的弱點？因為我三番兩次誤傷他，所以你對我的懷疑始終未曾消失過，甚至還在不斷的加重……」

沈小猛點頭道：「蕭不著調在來時的火車上就說過，你是我們的朋友——可自你出現後的表現來看，我很難做到像他那樣信任你。」

「小姑娘，現在戰鬥才剛剛開始，如果在我們內部出現了裂縫的話……」

沈小猛抬手打斷了唐白冥的話：「我想，我們每個人都有權力在心中保留屬於自己的秘密——即便現在我們是合作關係，我們也應該互相尊重對方的個人隱私。」

「互相尊重對方的個人隱私？那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這隱私不能影響到雙方的合作。」

沈小猛忽然笑了，她盯著唐白冥的眼睛道：「唐鎮將，您說上面那句話的時候，問過自己的良心麼？」

「你這話什麼意思？」唐白冥發現，自己真的很難在沈小猛這種句句帶刺兒的對白面前永遠保持鎮定。

「我的意思就是，唐鎮將如果想讓我們拿出誠意，那麼您就該首先敞開心扉……」

「你是說——」唐白冥頓了一頓說道：「我對你們有所隱瞞？」

「難道沒有麼？」沈小猛反問：「我且問你，原屬青龍的手下為什麼會出現在你這裡，而且還擔任了一方鎮守？」

「你是說……角？」

沈小猛點了點頭。

唐白冥沉默片刻後憤憤說道：「都是青龍那個死腦筋，說什麼青龍的屬下走到哪裡也絕不會改變名姓——結果怎麼樣？暴露了吧？連你這個十幾歲的小丫頭都看出來了，那麼，王庭那些活了幾百歲的傢伙們又怎麼會沒有察覺？！咦？不對啊，小姑娘，你若是有所察覺，也該早就提出來了，為什麼會在今天突然說起這件事？」

「那是因為，某個自作聰明的人記吃不記打！」沈小猛忽然扭過頭，目光投向位於牆角的一面化妝鏡——透過鏡子，她正好能看到化妝間的一角。

沈小猛就對著鏡子內那空無一人的牆角笑著說道：「明明已經利用蕭不著調心中的憤怒蠱惑他犯下了罪行，明明已經造成了凡人的傷亡，明明已經讓唐鎮將出手傷了蕭涅，加重了我們之間的懷疑！然而，貪得無厭的她卻還是不肯收手！竟然妄圖控制我——結果呢，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讓我窺視到了她藏在心中的計劃——我說的對嗎？柳媚兒！！」

第39章 沒有暈

「柳媚兒？她還敢來？」

「為什麼不敢來呢？」針對唐白冥的疑問，沈小猛如是說：「人家本是妖獸異體，後來加入魔族陣營，而且還從楊烈那裡學到了王庭的結界秘術——可謂是集妖、神、魔三家特長於一身。既然擁有如此彪悍的實力，所以即便面對唐鎮將的虎穴，人家是不介意來次二進宮的。」

「如此冒險，目的何在？」唐白冥問。

沈小猛皺皺眉回答道：「柳媚兒現在的公開身份，是刑天的助手——所以，她所做的一切，便是為了協助她現在的主子，刑天。當然，公幹的時候，捎帶手替自己辦些私事，夾帶些私貨，也是很正常的。」

儘管沈小猛已經開始揭柳媚兒的老底了，但是化妝間的角落，卻沒有一點動靜。

既然被揭露的人都沒有跳出來阻止，所以沈小猛的揭露便在繼續，「不妨跟唐鎮將透露個情況，這個柳媚兒在墮入魔道之前，就曾犯下過蠱惑凡人違法亂紀的案子。在那件案子裡，她就曾輕易的將那些社會精英，上流人物玩弄於股掌之間。既然有類似的經驗，所以即便是剛到此地，打入這個以當地土豪徐二毛為代表人物的圈子對於柳媚兒來說就是輕車熟路了。」

「你的意思是說，是柳媚兒鼓動徐二毛勾引我的？」唐白冥順著沈小猛的思路問。

「這個我暫時還不能確定。」沈小猛如實回答：「因為這其中還牽涉到那個大嗓門夔牛——所以，我也不能確定讓徐二毛招惹你的命令是誰下達的。但是我能確定的是，對於我們要來砸場子一事，徐二毛以及他背後的人物，也包括柳媚兒，他們都是有所準備的。」

沈小猛頓了一頓，接著說道：「現在，既然柳媚兒在場，咱們就著重分析一下她。唐鎮將應該還記得我剛才說過的柳媚兒的立場——也就是她要為刑天服務的出發點——刑天要幹什麼呢？他要除掉蕭不著調，但是呢，因為有唐鎮將一直在側，這也就導致刑天難免會畏手畏腳，所以呢，要想達成目的，刑天就要想方設法把你和蕭不著調分開，最好就是讓你們兩個人反目成仇——這離間的重任，就落到了柳媚兒的肩上。」

「離間我和鳥兒——這就是柳媚兒到此的目的？」唐白冥想了想說的：「如果真是這樣，一切就都能解釋通了——雖然鳥兒這個人容易衝動，但是那往往只是表象，他其實是處事很有分寸的一個人，所以，以神力屠殺凡人這種事，只能是在他人的蠱惑下才能做的出來的……」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柳媚兒那嫵媚到幾可蝕骨的聲音響起，「真是想不到，一向執法嚴格的唐鎮將，也不過如此——如果事涉親朋，她也會急著替犯人擇淨嫌疑，而且，還專門挑我這種沒有什麼背景的弱女子來背黑鍋。」

「柳媚兒，你不要血口噴人！」唐白冥盯著聲音來源處喝道：「老娘只在嘗試構建一個最符合邏輯的案情。」

「最符合邏輯的事，不一定就是事實。」柳媚兒的聲音再次響起，「特別是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任何荒誕的事實，都有可能發生。唐鎮將口中所謂的邏輯，不過是建立在一個虛擬的前提上——那就是蕭涅不會輕易殺害凡人，可是唐鎮將也應該知道，蕭涅那個人，一旦被人觸及逆鱗，可是會變的異常暴躁——這並不是我在信口雌黃，唐鎮將應該知道，在不久之前，蕭涅就曾殘忍的殺害過賀氏家族的長孫，那孫子，也是一個凡人，卻被蕭涅燒成了焦炭……」

「那是因為那個賀銀妄圖綁架我。」沈小猛說。

「小妹妹你也說了，是『妄圖』——人家只不過是在心裡想想，就被蕭涅這個暴力狂給虐殺了。而今天這些人呢？他們也同樣想佔有你，而且已經將這種想法付諸於行動了。所以，看到心愛的女孩竟然被人當成貨物一般販賣，蕭涅怒從胸起，憤而殺人也是很正常的。」說著，柳媚兒現身了——她今天穿了一件華麗的黑色低胸長裙，腳上蹬著一雙高跟水晶鞋，看這打扮，她不像是來打架的，更像是來赴宴的。

「錯！」沈小猛厲聲道：「那些人根本就不是蕭不著調殺的！真正的兇手，是那頭大嗓門夔牛！剛才小劉也說了，那些人是因為被衝擊破震碎了內臟導致內出血才不幸遇害的，而不是死於灼傷——所以，我不得不在此宣佈，柳媚兒你的計策，其實並沒有成功！」

「咯咯，哈哈！」柳媚兒聞言，大笑不止，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直彎腰，笑得都走光了……

「你笑什麼？」沈小猛和唐白冥齊聲喝問。

過了好一會，柳媚兒才止住笑掩口說道：「我笑小妹妹你古靈精怪，善變又偏執，聰明又糊塗！我笑唐鎮將你揣著明白裝聾作啞，耍的這小妹妹團團轉！小妹妹你剛才還在質疑唐鎮將的立場，只是我一出現，你卻毫不猶豫的站到了她那一邊；而唐鎮將呢，你明明是案件的目擊者之一，卻放走了小妹妹口中的真兇，夔牛！而後又來這裡勸小姑娘對你拋下成見……」

「你……放走了夔牛？！」沈小猛一字一頓的問。

「這件事情，一會兒再說。」唐白冥臉色有些尷尬。

「小妹妹，你涉世未深，可不要再上唐鎮將的當哦，她可是老謀深算。」柳媚兒笑著說道：「她一會一定會這樣跟你解釋『現在，還不是和王庭翻臉的時機，所以，我放走夔牛，只是為了引出藏在背後大魚。』小妹妹，姐姐在這裡提醒你一句，睡著的老虎，依然是最危險的動物，所以姐姐勸你還是離她遠一些為好……」

「住口！」唐白冥喝道。

「怎麼，唐鎮將心虛了麼？」柳媚兒問。

「柳媚兒，你不用再挑撥離間了。」沈小猛深吸一口氣說：「方纔，我已經窺到了你藏在心中的那龐大的計劃的一角，所以你這些言論，只會讓我更加堅信你出現的目的只是為了服務於刑天，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

「小妹妹，你還真是偏執的可以。」柳媚兒說：「難道你就情願死於虎口？」

「什麼死啊死啊的？這是我今天晚上最煩聽到的字眼！」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沈小猛忽然躍起，奔向門口，可剛跑了一步，卻被唐白冥拉住了。

「小心有詐！」——這是來自於唐白冥的提醒。

「詐你個頭啊，男人婆，連我的聲音也認不出來了麼？」蕭涅說著推門而入。

沈小猛呆呆的盯著蕭涅那張她看過無數次的臉，似乎是要看出花兒來。

「小萌？你這是什麼眼神？你也不認識我了麼？不可否認，我是換了身衣服，這也是沒辦法啊，開始那一身，又燒又割的，早就成了爛布條，不換可是會走光的。咦？你怎麼還是不說話，難道說，經過姐……咳咳，的治療，我真的變帥了？好吧，就算這是事實，但你也不需要用這種眼神盯著我吧？你知不知道，你看待我的目光，就像是看一根炸雞腿？」

「炸雞腿？！哼，如果你真是根雞腿，我早就一口咬下去了！咬死你！」沈小猛說。

「咳咳！」面對沈小猛生猛彪悍的對白，蕭涅有些招架不住，於是說道：「這麼親密的對話，一會等外人走了再說嘛。不然，柳大美女可是會吃醋的——咦？男人婆你的表情也不太對勁兒，難道你也要吃醋？這可不行啊，咱倆可是哥們兒……」

「鳥兒，你剛醒？」唐白冥急忙拋出一個問題，以阻止蕭涅繼續胡說下去。

蕭涅想了想道：「我就一直沒有昏倒好不好！」

「那……」

「好吧！是我的表述有誤，嗯——準確來說呢，我的肉體可能休克過，但是我的靈魂可一直清醒的很哦——我可是一直默默的注視著你們呢！」

「什麼意思？」唐白冥問，她覺得蕭涅特殊的解釋方式有些□人。

「是這樣的。」蕭涅說：「剛才拍賣會上，小萌出場的剎那，我就有眼前一亮的感覺，當時我就已經料到了，她一定能賣個好價錢的，咳咳，當然，我並不是真要把小萌賣掉，而且我對於這種將小萌當成貨物一樣販賣的行為很生氣！非常非常生氣！不過呢，《孫子兵法》有云「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攻戰。」所以，當時我心中正在琢磨的是，究竟存在不存在一種方法，既能坑了台下那些凱子們的錢，又能拒不發貨保——那樣的話，豈不是既保護了小萌的安全，還能大大的賺上一筆，兩全其美，皆大歡喜……」

沈小猛聞言，將兩排貝齒咬的卡卡作響，她幽幽問：「兩全其美，皆大歡喜？」

蕭涅冷不丁打了個哆嗦，他也明顯的察覺到沈小猛的語氣很不善，急忙笑著說道：「有我在一旁保護著，肯定不會讓那些凱子們佔你的便宜的，反正那些傢伙們錢多的都不知道怎麼花，分咱們一點也無所謂嘛……」

「有你保護著？就不會出事？」沈小猛問：「那麼，某人能否給我解釋一下，他為什麼會突然變成一個火球，為什麼會傷了那麼多凡人……」

第40章 梳理中

「關於本人暴走一事嘛，是有原因滴——！」蕭涅拖著長音道：「本人本來就好比是一台正常運行的電腦，結果呢，卻不幸中了病毒，所以就程序紊亂，失控了……」

「鳥兒，你能不能正經一點兒？」唐白冥皺著眉道。

蕭涅聞言，鄭重的點了點頭——「借過借過！」他大聲嚷著，繞過了柳媚兒，來到了唐白冥的身邊，他低頭湊到對方耳邊低聲道：「古人常言，吃一塹要長一智——剛才開大會的時候，我只是坐在座位上捏了捏拳頭。就是這麼一個小動作，便讓柳大美女捕捉到了，所以趁機在我完美的程序中植入了病毒……」

「喂喂，我可全都聽到了。」柳媚兒無奈的說，以示意蕭涅的咬耳朵式私語完全沒起到保密的功效。

蕭涅將身體站直道：「柳大美女，偷聽別人講悄悄話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啊。」

「那某人還說的那麼大聲。」沈小猛抱怨道。

「演戲，演戲懂不懂？」蕭涅擰著鼻子打著眼色啞著嗓子說。

蕭涅這一番胡鬧式的表演，可激怒了柳媚兒，因為在柳媚兒看來，蕭涅這一系列近乎於精神病發癲式的行為，簡直是在侮辱她的智商……

於是，柳媚兒說道：「幾位，你們是不是有什麼私密的話要說，卻又礙於面子不好意思下逐客令，所以便想用這麼幼稚的方式把我噁心走？」

「柳大美女果然聰明！」蕭涅挑起大拇哥稱讚，「既然你已經猜到了，那麼，就請自行退下吧。」

「不行！」唐白冥喝道：「她不能走！」

「男人婆。」蕭涅給唐白冥使個眼色道：「相信我，柳媚兒不是條大魚，強行扣留她在此地，徒有百害而無一利。」

「那麼，小女子可以走嘍？」柳媚兒忽閃著水汪汪的桃眼問。

唐白冥死死盯著柳媚兒看了半天，而後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個字：「滾！」

柳媚兒很聽話，唐白冥尾音剛絕，她就消失了，只是在消失之前，她特意看了沈小猛一眼，貌似是用眼神留給她一個暗示。

「她走了。」沈小猛幽幽道。

既然沈小猛這個對柳媚兒幻術免疫的人都發話了，蕭涅的表情也就重新恢復了正常，他長出一口氣道：「男人婆，方纔我靈魂出竅的時候……」

「你說什麼？靈魂出竅？」因為蕭涅的對白跳躍性太強，所以唐白冥只得在自己的思緒徹底被甩掉之前制止了他。

「噢，就是柳媚兒對我的身體控制的時候。」蕭涅說：「可能是我的靈魂非常牴觸其他非本體意識的侵入，不想和柳媚兒強行植入的傀儡意識同流合污，所以我的靈魂就暫時避開了。」

「還會有這種情況？你也精神分裂了？」唐白冥看了沈小猛一眼問。

蕭涅擺手道：「那到不至於，我猜想，之所以會發生這種情況的原因，極有可能是因為我的修為品階本就比柳媚兒要高，只是由於太過憤怒失去理智才被她有機可乘，而意識遭到入侵之後，卻意外的恢復了理智，奈何身體的控制權已經丟失，種種巧合之下，才會發生這種匪夷所思的特殊情況。」

沈小猛卻說：「我倒是覺得，這可能是柳媚兒將妖魔魅惑之術和衛校所傳秘術強行柔和到一起產生的副作用——注意，『副作用』這個詞用在這裡，不是貶義——我想，如果不是某人原則底線極為明確，再加上他修為遠比柳媚兒要高的話，他這具鳳鳥之體，就很有可能永遠淪為受柳媚兒操控的傀儡——所以，靈魂出竅這種情況之所以會出現，也是無可奈何的自我保護措施，因為捨棄身體總好過淪為奴隸。」

知我者小萌也——蕭涅在心中暗暗讚同沈小猛的推斷，他沒想到自己這個當事人的猜測還沒有沈小猛這個旁觀者看的清楚，他尤其是同意沈小猛說的最後一句話：「寧可捨棄身體做遊魂野鬼，也絕不接受淪為他人操控下的傀儡奴隸！」——這不正是自己為人的原則底線麼？

「也就是說，殺害凡人一事，真的不是你幹的？」唐白冥問。

蕭涅點頭道：「當然不是！」

「柳媚兒剛才拿那個賀銀和此事做對比。」沈小猛說。

「完全是兩碼事嘛！那個賀銀是站在咱們對立面的敵人，即便他不打那一通電話，我也會以最惡的心去揣摩他，所以一旦有機會，定然要做到除惡務盡；可是今天那些錢多得沒處花的凱子們就不一樣了——他們只是一群被某種情感或慾望俘獲內心的白癡，他們甚至不知道小萌的名字，所以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根本就不算是我們的敵人。」

「可是，你還是憤怒了。」唐白冥說。

蕭涅回應：「我所憤怒的，是他們正在從事的非法活動，是他們這種在扭曲的變態的價值觀支配之下做出的嚴重違背道德的舉動，嗯，從道德層面來說，他們真算得上是極品人渣。我想，這也就是柳媚兒對他們痛下殺手的原因，因為柳媚兒自幼在貧民窟長大，看慣了發生在社會底層世界裡的悲慘，所以她對於弱勢群體有著深切的同情，對於那些搜刮搾取民之膏血的所謂上層精英有著刻骨的仇恨。既然面前有一個能借我的神力幹掉些掌握著豐富的社會資源卻為富不仁不幹好事兒的披著精英外衣的人渣的機會，我想她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唐白冥點點頭說：「可是，鳥兒，這些也只是你的推測，而且你剛才也讓我把柳媚兒放走了，所以現在咱們很難搞到實質性的證據，而且，這其中還有王庭神隱司的介入，所以，你的殺人犯嫌疑，你一時半會恐怕還擺脫不了……」

「什麼殺人犯？」蕭涅嚷道：「我只說了柳媚兒痛下殺手，但是並沒說過她的奸計得逞啊。」

唐白冥道：「我知道，經過沈軍士的治療，絕大多數受傷的凡人都被救活了，可是，還是有極個別人重傷不治……」

「那幾個倒霉鬼啊，已經復活了！」蕭涅說。

「什麼？！復活？！」唐白冥驚問。

「對啊，復活。」蕭涅點頭說：「不然的話，你認為我昏倒那麼久是幹什麼去了？」

「你……幹什麼去了？」

「姐……咳咳，結巴可不是什麼好習慣。」——蕭涅忽然來了一句徹底超越唐白冥正常邏輯思維的對白。

唐白冥呆了好一會才發問：「鳥兒？是不是柳媚兒又回來了？你怎麼又開始發神經？」

「她沒有回來。」沈小猛淡然道。

「咳咳，其實是這樣的。」蕭涅輕輕咬了咬自己的舌頭說道：「小萌萌在替我治療的時候，就用最正宗的王庭秘術將柳媚兒植入我身體中的意識清除掉了，可是當時我的靈魂並沒有急著回到身體，而是和那個分裂出來的小萌萌，一起去追那些不幸掛掉的凡人的靈魂……」

「這，這怎麼可能？！」唐白冥驚訝道：「活人怎麼能干涉鬼界之事？」

「其中的原因呢——是非常複雜的。」蕭涅想了想說：「你只需要知道，十多年前，我也是曾經去過鬼界的，這次只不過是故地重遊——不！這麼說也不太準確，因為那幾個凡人的靈魂當時並未走遠，所以我們根本就沒追到鬼界……」

「可……靈魂循環乃是天道運行之根本，你怎麼能擅自破壞它？」唐白冥說。

「唉——那幾個倒霉鬼的死，本來就是意外嘛！根本就不屬於正常循環的一部分，而是某些別有用心的傢伙刻意造成的——不要問我為什麼，反正我就是知道。」

唐白冥深深的看了蕭涅一眼，那目光就像是在審視一個怪物——能縱橫往返人鬼兩界的傢伙，能不是怪物嗎？！

「我……我出去看看，是不是真如你所說。」唐白冥說著，跨步出了化妝間。

「剛才，你真的跟姐姐去追魂了？」「姐姐的魂魄回來了麼？」——唐白冥走後，二人同時發問，問的卻不是同一個問題。

蕭涅首先回答道：「小萌，這回我可真的沒騙你。」

沈小猛想了片刻才點點頭道：「這就對了，我說怎麼會沒有替眾人療傷的記憶呢？想來是姐姐的靈魂離開再進入我的身體後，緊接著就遇到柳媚兒妄圖侵入我的意識，所以姐姐急忙幫助我抵禦柳媚兒的入侵——原來，她是還沒有來得及和我分享記憶。」

蕭涅想了想說：「能確認姐姐的靈魂還在你的體內，我就放心了。當時，我本來打算一個人去追那些靈魂的，可是姐姐卻離開你的身體追了上來，說她擁有些鬼界的特權——當時我哪裡還有心情去關心什麼特權，只怕她離開你的身體後，就再也回不去了——不過還好，她回來了……」

「蕭不著調。」沈小猛說：「你這麼緊張姐姐，就不該讓那些渾身散發著銅臭的傢伙們對我出價——要知道，出價的那幾位，可是想得到我這具裝有我和姐姐兩個靈魂的身體。」

「正是因為有姐姐的存在，所以我才會想出趁機大賺一筆的念頭——因為我相信以姐姐的聰明，她不會讓那些被佔有欲沖昏了頭的傢伙佔到你一絲便宜的。」

「對啊！」沈小猛的臉色忽然變的陰沉下來，「我差點忘了，某人曾打算把我賣了大賺一筆……」

「咳咳，都說過不是真賣，是合夥騙那些凱子！」

「騙也不行！」沈小猛似乎有深究的念頭。

於是，蕭涅急忙轉換話題：「小萌啊，你知不知道，你把眼睛弄成杏仁形狀一點都不好看，還是原來天然的彎月形最適合你……」

第41章 超奇葩

蕭涅和沈小猛又聊了一會，便做伴出了化妝間。

打聽到唐白冥其人現在正在拍賣廳，蕭沈二人也就趕了過來。當他們重新來到拍賣場的時候，發現這裡已經恢復了原貌，只是，除了站在台上的唐白冥，再無他人。所以，方纔還熱鬧非常的拍賣廳，現在顯得有些冷清。

「老娘還沒來得及登場，人就沒了。」唐白冥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空無一人的拍賣場。

「難道，今晚作為花魁的人是你？」蕭涅問。

唐白冥點點頭，「鳥兒，按照我的計劃，我本打算等徐二毛現身之後再開砸——因為花魁出現後，徐二毛會親自登台。」

「不礙事，要是你覺得不過癮的話，可以等徐二毛現身之後再砸一次。」蕭涅說。

唐白冥搖頭道：「他不會來了。」

「打草驚蛇了？」

「不！他們早就料到我們會來，所以提前設下了局。」唐白冥說。

沈小猛卻搖搖頭道：「我倒是不這麼認為，因為柳媚兒控制蕭涅的行為，怎麼看都不像是事先安排好的——她不能確定我是否會登台，也不能確定蕭涅是否一定會暴怒。」

「我指的不是柳媚兒。」唐白冥說。

「那是誰？」蕭涅問。

「徐二毛，已經站在他背後的郁紫。」

「郁紫？你怎麼就那麼確定他一定在這裡呢？」蕭涅說著點了顆煙，「到現在為止，不是只有宿衛隊牽扯進來麼？而且，根據我的觀察，夔牛那廝的所作所為，怎麼看都像是在配合柳媚兒，倒不像是替王庭做事。」

「不！他的確是在替王庭做事，同時，也在替魔族服務，甚至還可能和滅盟有所勾結。」

蕭涅苦笑一聲道：「男人婆，雖然說遇事做最壞的打算是個好習慣，但是，你這打算，也做的太壞了點兒吧？按你的說法，你豈不是要以鎮西所一所之力去對抗王庭加魔族加滅盟三家聯合大軍？」

「本來，我也沒有想到王庭會動用如此雷霆手段。」唐白冥的語氣頗有些無奈，「只是，方才小姑娘說，她是從柳媚兒那裡窺得了對方的計劃，而這計劃的一部分，就涉及到此地的鎮守——角——或許鳥兒你不知道，角在我這裡，就是個敏感人物。」

「角？那個禿頂大叔？他怎麼了？有什麼不對麼？」蕭涅問。

「三大衛所下轄各地鎮守之名，多對應以各方星宿之稱，比如，西方七宿的名稱是『奎、婁、胃、昂、畢、觜、參』東方七宿是『角、亢、氐、房、心、尾、箕』，南方七宿……」

「打住！」蕭涅對於古星象學沒什麼興趣，所以打斷了唐白冥科教片旁白式的對白，催促道：「只說和那個禿頂大叔有關的事就好了。」

唐白冥轉過身來道：「角，本來是青龍的屬下，只是因為我們兩個要聯手對抗王庭，所以就交換了部分屬下……」

「等等！」蕭涅道：「你們早就已經開始密謀造反了？還是聯合式的？」

唐白冥並沒有正面回答蕭涅的問題，而是問道：「鳥兒，想必你一定還記得我這六個屬下剛出現在你面前的情形吧？」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呢？搞的神神秘秘的，跟黑社會似的，所以我印象深刻啊。」

「嗯。」唐白冥點頭道：「即便是執行王庭下發的命令，我的人到了鎮北所的地界上，也絕不能表露身份。這是因為，王庭素來嚴禁各個衛所之間私自進行人員調配，更不允許越界執法的情況發生——這，也就是衛道司會有游將這個職位的存在原因……」

「也就是說，青龍把禿頂大叔送到你這邊來的行為，約等於直接叛變？」

「角的情況，還是比較特殊的。」唐白冥道：「角本來是青龍的屬下，只是在楊烈叛變後，游將職位出現過一段時間的空白期，那個時候角獲得提拔，擔任代理游將的職位。本來，從三大衛所中提拔出色軍士成為游將，對於三大衛所來說，有很大的安撫作用。然而，就在角擔任游將沒多久，卻突然出了變數——王庭在沒有發出任何官方通知的情況下，就讓程舞這個年僅十幾歲的黃毛丫頭突然空降正式接任了游將之職，與之相應的，角的代理游將職位也就自動被免除，可是，當時角卸任游將之職的時候，正好在鎮西所協助我辦案……」

「因為忌憚王庭的禁令，角就一直沒回去？」蕭涅問。

「那些禁令在老娘眼裡算個屁？！」唐白冥道：「角之所以留在了我這邊，是因為當時搖光長老正好在我這邊遊歷，更重要的一點是，程舞上任後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到我這裡處決擅自越界的角……」

「不是吧？！斗魁庭那幫老傢伙腦子被驢踢了？這麼腦殘的決策王庭都做的出來？！」蕭涅驚呼：「這擺明了就是在抽青龍的臉，這擺明了是要把青龍白虎兩大鎮將逼反啊！關鍵是，這手段，也太滑稽了點兒吧？無論用在誰的身上，恐怕都是不能接受的！哪怕真的忌憚你們擁兵自重想削你們的兵權，也總該找個像樣一點兒的借口啊，這種奇葩的方式，我真是……真是無語了。」

唐白冥點頭道：「當時，我和青龍都很生氣，認為王庭這就是擺明了要除掉兩大衛所，可是這理由，也太過兒戲了一些。所以，我當時就想反……」

「結果沒反成？」

「當時，搖光長老替我出了一個主意，就說讓程舞把角打死，然後再由她救活，重生之後的角，就不再是角了，而算是我的人。這樣，既讓程舞完成了任務，又不會失去角這個戰功卓著的人才……」

「這應對之策，也是夠，夠個性的。」蕭涅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評價，同時心中認定，如此特別的應對方案，也就是搖光這個超級怪人才想的出來了。

唐白冥接著說道：「經搖光長老這麼一勸，我也慢慢冷靜下來，同時，我也覺得脫離王庭自立門戶這種事不是說說這麼簡單，所以就同意了搖光長老的主意……」

蕭涅驚訝的張大嘴巴道：「你，你竟然同意了？好嘛！王庭那邊是隨便捏造個理由，想用欲加之罪整死你，你這邊就採取了這樣一個超級無厘頭的應對之策？我，我表示，以本天才的智商，也只能再次表示無語了。」

「愈高層，愈醜陋；愈上流，愈無恥。」這是沈小猛的感慨。

唐白冥看了吐槽二人組一眼，接著說道：「可是，接下來事情的發展，更是出乎我的預料。」

「已經如此奇葩了，您還想鬧哪樣啊？」蕭涅已經無力吐槽了。

「搖光長老假冒角的身份，而且還騙過了程舞，讓程舞把她打了個半死。」唐白冥面色凝重，「正是因為搖光長老這一奇招，才讓王庭意識到，事情的發展已經嚴重偏離了他們的設想，所以斗魁庭就下令召回了程舞，角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呃——！」蕭沈二人的下巴，幾乎驚的掉到了地板上……

「可以這麼說。」唐白冥的語氣中有些佩服：「搖光長老是用自己的重傷暫時維持住了王庭和三大衛所之間脆弱的平衡，用自己的鮮血將我們這些心生反意的鎮將和王庭勉強粘在了一起——無論她的方法如何，但是她的作為，絕無愧於偉大二字——所以，我絲毫不覺得搖光長老的做法有什麼可笑，覺得可笑的人，便無法體會到搖光長老的良苦用心。」

感慨一番後，唐白冥接著說道：「角那件事的風波平息之後，王庭也就不再過問了。可是，因為這次風波，我對王庭徹底失望了，同時我和青龍暗中達成共識，王庭再次關注起此事之時，就是對三大衛所下手之日！」

「我倒是覺得，同一個借口，王庭不會用第二次。」蕭涅不以為然道：「何況還是一個如此奇葩的借口。再者，你剛才也說了，關於角同學的歷史遺留問題，是小萌在柳媚兒的意識中發現的線索。所以，我們沒有切實證據表明王庭打算舊事重提啊。」

沈小猛點頭道：「而且，當時我為了誑住柳媚兒，所以對我所瞭解的情況進行了誇大。唐鎮將，我在這裡跟你說句實話，當時我也僅僅是偵查到柳媚兒會利用角的特殊身份搞亂鎮西所的情報，甚至都沒有窺到角滯留此地的真實原因——所以，對於您的推斷，我很難認同——因為，您的所有推斷，都是建立在我那點偶然發現基礎之上的……」

「小姑娘，身為一方鎮將，我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係到成百上千弟兄的性命。」唐白冥道：「你認為，我有可能拿連你都吃不準的情報作為推斷的基礎嗎？我之所以要那樣說，是希望你們能信服——我既然說出上面那些話，就說明還有其他人給我提供了更為充分的證據……」

「什麼人提供的什麼證據？」蕭涅問。

「他又不打算上咱們這條船，為什麼要跟他解釋這麼詳細？！」一個如黃鶯輕啼的聲音飄進了蕭涅的耳朵——這個悅耳的聲音，蕭涅好像曾在哪裡聽到過……

第42章 鎮西府

「這，這，這……搖，搖，搖！」蕭涅的舌頭，像是打了結。

「孫兒，數月不見，你怎麼變成結巴了？原來不是挺伶牙俐齒的麼？」搖光仍穿著她那身萬年不變的淡黃色長裙，出現在蕭涅的視線之內。

「您，您，您……」

沈小猛聽的實在費勁，於是替蕭涅補充道：「您怎麼會在這裡？」

「恰巧路過而已。」搖光道。

「啊？！」

「騙你們的！」搖光道：「之前，恰巧路過了那麼多次，這一回，卻是有真正目的的旅行。」

——啪！蕭涅抽了自己一個嘴巴，總算讓他舌頭不再抽筋，「您這次來這裡，是來領導男人婆翻身求解放的？」

搖光看了蕭涅一眼說道：「孫兒，你態度不明，所以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有些事情，你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唐白冥這個時候說話了：「可是長老，如果能讓鳥兒加入咱們，咱們將得到一大助力，而且，鳥兒的身份特殊，有他在我們手裡，我們事成的幾率就會大上許多。」

搖光道：「如果我們是因為看重他的鳳鳥之體才拉攏他，那麼我們的行為和滅盟有什麼區別？我知道，你一直覺得蕭涅是你的朋友，他理應和你站在同一陣線，但是我們現在要做的將是一件前無古人的大事，非意志堅定者不可加入……」

「搖光奶奶，您不用激我。」蕭涅道：「說實話，我對所謂的大事一直就沒有什麼興趣，我一不想稱霸天下，二不想號令群神，三不想重造天地——我的理想，一直就是開個煎餅攤。所以，男人婆，對抗王庭這件事，我真的不能幫你。」

唐白冥思索片刻，難掩失望之情道：「那，鳥兒你和小姑娘先迴避一下吧，我跟搖光長老還有事要談。」

蕭涅無奈的聳聳肩，做了個抱歉的表情，拉著沈小猛，離開了拍賣場。

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搖光幽幽說道：「蕭振，你的孫子，簡直和你的臭脾氣一模一樣，讓他做違背己心的事，真的比登天還難……」

蕭沈二人出了拍賣場後，直接來到了別墅的庭院之內。

「哇，真是沒想到，後院還有游泳池呢。」蕭涅感歎道。

「某人不會是想下去游泳吧？」

蕭涅擺手道：「其實，我根本就不會游泳……」

「原來如此。」沈小猛說著，蹲在了游泳池邊，順手撈起一捧清水，開始清洗臉上的妝扮。

「還是自然狀態下的小萌最好看。」看著月光下洗去粉黛鉛華的沈小猛，蕭涅由衷的讚歎道。

雖然這誇獎讓沈小猛很高興，但是她並沒有笑，而是邊用紙巾擦著臉上的水漬一邊問：「蕭不著調，拒絕搖光的原因，是因為你怕和王庭為敵之後就再難進入王庭查探姐姐的案子了麼？」

蕭涅搖頭道：「也不全是。歸根到底，還是因為我這個人胸無大志。」

「假如。」沈小猛幽幽道：「這橫亙天地之間的大道，真的出了問題呢？我們作為覺醒者，真的不聞不問麼？」

蕭涅點根煙說道：「我一直堅信，天道亙久，不因保護而存在，不因毀滅而滅亡，不受任何人操控，不顧任何人喜好，是故天道恆久不變。所以，根本不存在會出問題的情況。」

沈小猛道：「可是，擺在我們面前的現實就是，人界有問題，鬼界有問題，覺醒者的世界同樣問題多多……」

「那也只能說明，是神之道，或者人之道出了問題。」蕭涅深吸了一口煙接著說：「也就是說，是覺醒者或者人類自己制定的規則出了問題。」

沈小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也就是說，那些制定規則的人自大的以為，他們定下的道，就代表了天道。」

「就是這樣。」蕭涅說：「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衛道司所保衛的不是所謂天道，而是由神衛王庭制定並主導的規則。只是當王庭強大的時候，其他勢力無法撼動這規則，所以『天道神威』；但是一個勢力總要經歷興亡更替，它不可能永遠強大，所以這規則就必然受到挑戰。而且，正如男人婆所說，王庭已經腐朽，再也沒有能力維護這規則了。」

沈小猛接著說：「所以，王庭為了維護對現行規則的主導權，甚至不惜找來魔族甚至滅盟來消滅那些質疑他們實力的人？」

「王庭，滅盟，魔族，這三大勢力追求的目標不同，所尊崇的規則也不同，哪怕他們合作了，也僅僅是因為一時的利益走到一起罷了。」蕭涅說：「等這共同的利益消失，共同的敵人被打到，他們終究還是要分道揚鑣的。」

沈小猛忽然問：「如果真的想唐鎮將所說，王庭這次是要下決心拔出三大衛所的話，那麼事成之後，對王庭又能有什麼好處呢？」

蕭涅想了想回答：「王庭這樣做，不是為了什麼好處，而是為了達成他們的目的。打個比方，王庭當初創立四大衛所的目的，好比栽下四棵小樹苗，他們種樹的目的是為了得到四根棟樑，以支撐起神衛王庭頭上的天空，卻不曾想因為修剪不善，小樹長歪了，非但起不到支撐天空的目的，反倒有倒下來砸死種樹人的可能，無可奈何，王庭只能痛下殺手，把這四顆歪脖子樹伐掉，重新來。」

沈小猛想了想說：「可是，拔掉這四棵樹之後，那時候再有資格種樹的，就不一定是王庭了。因為王庭和魔族要種的根本不是同一種樹，而滅盟追求的是光禿禿就根本不同意種樹……」

蕭涅笑了笑說道：「我覺得小萌你想多了，王庭有沒有本事把這幾顆屹立了幾百年，根扎的極深的大樹刨出來還難說呢。在王庭眼裡，這樹是長歪了，可是在各個衛所眼裡，自己長得可好著呢！就算是小玄子那種彎七扭八的怪胎，都覺得自己有足夠存在的價值，就算撐不起天空，蓋不了房子，當一棵觀賞性植物總是可以的吧。」

「張墨玄？」沈小猛皺眉道：「王庭也會動他？」

「根據我的推斷，是的。」蕭涅說：「如果其他三大衛所都不在了，獨留下鎮北所一個做什麼？當反面典型麼？而且，張墨玄的實力，從表面上來看是最弱的，他很可能成為最先遭殃的軟柿子。」

「如果是這樣的話。」沈小猛想了想道：「我就比較擔心楚姐姐了。」

蕭涅說：「放心吧，如果我是王庭，對於鎮北所這種和王庭關係很好又比較聽話的鎮所，肯定是要先禮後兵的。不然，不由分說就端了張墨玄的老窩，那剩下的三大衛所，還不誓死頑抗到一兵一卒？如果是這種同歸於盡的結果，可就便宜了滅神聯盟了。」

沈小猛說：「所以，以你的看法，鎮北所不但是個軟柿子，還是個聽話的軟柿子？」

蕭涅點頭道：「張墨玄完全沒有喝王庭死磕的理由和必要。」

「呼——！」沈小猛長出一口氣道：「那我就放心了。」忽而她又想到了什麼，繼續問道：「那麼，玉衡奶奶呢？她會不會親臨前線？會不會和其他鎮將正面衝突？」

「不會！」搖光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她笑著回答道：「因為，王庭這一次會借魔族之手，趁神魔之戰之機，剷除三大衛所！」

「嚇？」蕭涅驚的香煙掉到了地上，「這怎麼可能？！魔族怎麼可能做這麼二的決定？他們又不是王庭手裡的刀！為什麼要替王庭賣命？還有，您不是說不跟我說這些內幕麼？怎麼？改主意了？」

搖光笑笑道：「這哪算得上是什麼內幕，因為明眼人都看的明白。至於魔族和滅盟會替王庭賣命一說，完全是不存在的，他們之所以會暫時和王庭站在一起，不過是因為眼前利益罷了——反正四大衛所一直以來就是他們的敵人，無論王庭是不是要下決心拔出四大衛所，總是要打的，只是這一次，四大衛所得不到王庭的支援需要獨自應戰罷了。」

蕭涅聞言咧著嘴道：「擦！有王庭或者沒有王庭的支持，能有什麼區別嗎？那群大老爺哪一次不是等事情解決的差不多之後才來臨門一腳？要麼就是過來處理善後事宜……」

「當然有區別。」沈小猛道：「沒有王庭的支持，也就意味著沒有兵源補充，沒有物資支援，甚至，連那些用來進行士氣鼓舞的精神偶像也沒有了——對於覺醒者來說，精神力量的源泉一旦枯竭，也就意味著徹底的失敗不遠了。覺醒者不懼怕戰鬥，但是卻懼怕忘記了戰鬥的原因。」

搖光點點頭道：「小猛說的有理。所以，我來到此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要正式宣佈鎮西所脫離王庭的消息。」

「正式宣佈？！脫離王庭？！」蕭涅和沈小猛齊聲驚呼。

搖光抬頭看了看月亮的位置，徐徐說道：「鎮西所，將不再存在——鎮西府，將取而代之。」

「呃，僅僅換個名字？還只換了一個字？」蕭涅問。

搖光沒有理會蕭涅的吐槽，而是繼續說道：「從明天開始，鎮西府的勇士，將不再為王庭而戰……」

第43章 不當槍

農曆五月二十三午時正，原神衛王庭最高決策機構斗魁庭第七長老搖光在神州北疆重鎮青城宣佈，原衛道司所屬四大衛所之一，鎮西所正式脫離王庭自立，更名為鎮西府。

從這一刻開始，原鎮西所所轄所有神衛軍，將不再和神衛王庭有任何從屬關係，他們將在搖光的直接領導下，行使護衛天道之職責。

而後，搖光長老辭去斗魁庭第七長老之職，就任鎮西府鎮衛都督。而且，她在就職儀式上宣佈自擔任鎮衛都督一刻起，恢復了她的本名——李破軍。

也就是說，在她舉起象徵著鎮西府最高權力的都督巨劍的那一刻起，搖光，這個覺醒者世界裡行蹤最詭異、性格最古怪、能力最神秘的斗魁庭長老，消失了。

「搖光長老果然在下很大一盤棋，早些年，她不在王庭老實呆著卻到處溜躂，看來是有著極強的目的性的。」在臨時搭建的點將台下觀禮的蕭涅對沈小猛耳語道。

「玉衡奶奶早就跟我說過，搖光長老是她接觸過的最有心機的一個人，過往瘋癲表現，不過是藏巧若拙掩人耳目的手段罷了。」沈小猛小聲回應道：「而且，現在，她已經不再是搖光了，她是李破軍……」

「李破軍，好霸道的名字。」蕭涅小聲說道。

「北斗第七星，搖光，亦名破軍星……」

就在蕭涅和沈小猛交談的功夫，李都督已經正式任命原鎮西所鎮將唐白冥為鎮西府副鎮衛都督。緊接著，她又提拔了一些戰功卓著、能力突出的神將，特別值得一書的事，鎮西府第一神將的位子，授給了一個名叫奎的中年男人——從李破軍對鎮西所一干將領能力的熟悉程度推斷，她暗中籌備運作這件事已經很久很久了……

接下來，就是李破軍朗聲宣讀鎮西府宣言的時間：

「天道之始，始生於無……盤古開天闢地，以神力惠贈天下人……吾等既為覺醒，自當承擔護衛天地大道之責……王庭腐朽，視天道之損若無睹，更有甚者，以神聖之力為一己謀取私利……吾觀天下，所存神力之地，唯我神州……奈何覺醒之人不知珍惜，只知為己之私而互相殺伐，長此以往，盤古開天闢地之神威，終將絕跡於神州……」

冗長拗口枯燥難懂的的宣言，直讓蕭涅聽的昏昏欲睡。他實在是不明白，說這些空泛的大道理到底有什麼用？明明只是類似於職場辭職單干的簡單事兒，卻被搞的這麼複雜，真是形式主義。如果這個時候王庭派兵打過來，那可就精彩了。

然而，蕭涅臆想中的情節並沒有出現，王庭並沒有派大軍來圍剿這些叛逆。甚至連老天爺都很是幫忙，整個儀式進行的過程中，萬里無雲，風和日麗，就差出現傳說中的天降祥瑞之奇景了……

不管怎麼說，這場在覺醒者世界有著特殊意義的一場儀式，竟然順利的進行完了，而且過程順利的簡直有點太過分，彷彿這是這些人早就提前排練了十數個月一般！

而且，蕭涅預想中的震動也沒有出現。就連王庭，這個最應該跳出來反對的勢力，也沒有任何的表示，他們甚至連一紙聲明都沒有發出……

或許是因為王庭的縱容和麻木助長了其他衛所的膽子，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其他衛所也動了：

農曆五月二十四，鎮東所宣佈脫離王庭，成立鎮東府，青龍就任鎮東府鎮衛都督；五月二十六日，鎮南所也宣佈脫離王庭衛道司自治，出乎蕭涅意料的是，擔任鎮南府鎮衛都督的，竟然是玉衡！這其中有一個小細節，那就是玉衡宣稱她的真名，就叫做第五玉衡……

「小萌，這可就有點奇怪了啊。」蕭涅說：「連玉衡姐姐都投身到翻身求獨立的革命熱潮中去了！？她可是王庭衛校的校長啊，成千上萬的學生視其為榜樣看著她怎麼做呢——咱們要不要跟玉衡姐姐聯繫一下，問問她這麼做的原因？」

沈小猛想了半天回答道：「玉衡奶奶這麼做，一定有她的原因的。」說完，沈小猛就回房休息了，好像，現在的她比擔任鎮南府衛都督的玉衡還要累上幾分……

得，小萌同學的答案，跟沒說一樣……看來，這裡面的水，的確是有點深啊！我到底要不要攙和攙和呢？罷了！還是堅持自己的原則吧，這些傢伙亂折騰，又與我何干？！只要保護好我的家人和朋友就好了！——站在酒店自己的房間窗邊欣賞夜景的蕭涅用這樣的方式說服了自己，他決定對於這次轟轟烈烈的衛所自治運動，採取冷眼旁觀的態度。

「鳥兒，明天我當嚮導，帶你和小姑娘去青塚玩怎麼樣？」唐白冥忽然出現在蕭涅身後說。

蕭涅說：「古語有云，新官上任三把火，凡是新當官的，肯定都忙得不可開交。難道說你這個副衛都督是個閒職麼？竟然還有空當我們的嚮導？」

唐白冥道：「都督交代下來，鎮西府的首要任務，就是徹底肅清領地範圍內的敵對勢力。而這項工作的重中之重，就是魔族，而清除魔族的關鍵，就是要首先幹掉刑天。」

「幹掉刑天……」蕭涅想了想說：「難不成，搖，啊不是，李大都督的命令是讓我和沈小猛當誘餌？勾引刑天出來？然後你們埋伏好數百刀斧手……」

「鳥兒，我是在和你說正事兒！」唐白冥正色道。

蕭涅想了想也說：「我也沒和你開玩笑啊。」

唐白冥的話語之中已經帶上了些許慍怒：「難道這就是你的正式答覆？埋伏好數百刀斧手？用不用和你提前商量好暗號，只等你摔杯為號，我們就一下子衝進來，將刑天剁成肉醬？」

「哈哈。」蕭涅說：「就是這樣了，嗯，首先，我需要去買一個杯子……」

「蕭涅！」唐白冥直呼蕭涅姓名喝道：「你這是什麼態度？最早的時候，我說和你一起對付刑天，你對這提議不置可否；後來我邀請你跟我共同起事，你態度冷淡；現在，我只想讓你稍微合作一下，你卻跟我胡鬧！在你的眼裡，你真的還拿我唐白冥當個朋友麼？！」

蕭涅也收起了胡鬧的表情淡淡說道：「正因為一直拿你當朋友，所以我才不想我們之間牽涉到太多的陰謀和利用，一旦有了這些東西，這友情也就變味了。」

唐白冥道：「難道，你不想找刑天報仇了麼？」

「說實話，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能手刃刑天。」蕭涅點了顆煙徐徐說道：「可是，我卻不想把這件事和太多的陰謀牽連起來，因為那些骯髒的交易和欺騙只會干擾我的判斷，讓我深陷在陰謀的漩渦之中無法自拔，最終成為被某個勢力利用的工具，卻忽視了這復仇的本質——在我的眼裡，復仇，僅僅是復仇，容不得摻雜其他。」

「這其中哪有什麼陰謀？」

「難道沒有嗎？」蕭涅冷冷道：「三大衛所搞出這麼大動靜，王庭卻一點反應也沒有，而且還異常慷慨和大度的義務支援了兩個長老；再有，那一天在拍賣會現場，我曾親耳聽到夔牛和你說，『向王庭證明你的忠誠』之類的話，而且，當時你用來證明自己忠誠的砝碼，就是我吧……」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唐白冥說：「老娘當時也恨不得將那個傢伙用風刃凌遲處死，可是……唉……」太多難言的苦楚，最終只化作幽幽一歎。

「男人婆，我並不是因為你對我隱瞞了什麼而生氣，因為我對你們所謂的大計毫不關心，我只是不想成為受任何一方利用的工具——如果你們非得拿我當槍使，我想，最終只會適得其反……我手中的烈焰長槍，只能循著我的本心揮舞。」

「即便，是冥冥中的命運，也不能驅使你的靈魂麼？」

「道不驅人，人自驅之；命本無定，人自定之；我的命運，只能由我自己循著我的本心，一筆一筆書寫而成，不容得任何任何人指手畫腳。」蕭涅說。

「鳥兒，還真如那個小姑娘所說，你一正經起來，就彷彿變了一個人……都督也曾說過，比起她，你更難讓人琢磨透徹……」

「男人婆，我想，明天我就和小萌離開了。」蕭涅忽然岔開話題說。

「嚇？怎麼走的這麼突然？」

「我和小萌這次出門，只是為了到祖國各地散散心的。不曾想一出門，一件接一件的破事就接踵而來。」蕭涅抽著煙徐徐說道：「前幾天，搖光——我還是習慣叫她這個名字——搖光奶奶出現之後，我就想過要離開，因為我相信，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這裡就將會變成漩渦的中心，我可不想讓那些居心叵測的傢伙們毀了我和小萌的第一次長途遠行。」

「鳥兒，你是要給老娘下逐客令？」

「男人婆，你應該明白，你是搖光手下的得力干將，她有很多事情都要仰仗著你來做。鎮西府剛剛成立，大事小事一大堆，一堆屁事兒幹不了的屬下就像一堆蒼蠅一樣圍著你亂轉問這問那——我想，以你現在這種狀態，真的不適合做導遊。」

「罷了。」唐白冥無奈的搖搖頭道：「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就不做強求了。在我來的時候，都督就曾跟我說，誘殺刑天一事，只是建議，不是命令。」

蕭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隨意的揮了揮手，邁步走遠了。

蕭涅走後，李破軍的身影從陰影裡慢慢顯露出來，她幽幽一歎道：「也許，就只有如此特立獨行的人，才能生的出北辰來吧……」

「可是，都督您不是說過鳥兒他只是北辰之父的備選之一麼？」唐白冥的臉色帶了些興奮，「難道說定下來了？就是鳥兒？也就是說，他不用……」

「我一直就是不同意另尋北辰之父的，但是，斗魁庭的意見一直不能統一，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導致了王庭的分裂……」

「如此說來，我還不能放鳥兒走！」唐白冥道：「前有刑天虎視眈眈，後有他人居心叵測，而且，他們都在暗處……」

「這個，不用擔心了。」李破軍神秘一笑道：「我會替他暗中安排一個合格的保鏢的……」

第44章 說歷史

青城市南，青塚。

「那就是昭君幕麼？」沈小猛站在青塚的大門口，目光越過面前那條寬闊筆直的大道，落在遠端那處兀然隆起的青色墳丘上。

「據說，是的。」蕭涅簡單的回應。

「古代四大美人之一的王昭君真的安詳其中？」

「據說，不是的，埋在裡面的只有衣服。」蕭涅根據自己掌握的知識回答。

「這青塚真的有兩千年歷史了麼？」

「據說，不是的，是七十年代重修的……」

沈小猛覺得蕭涅的回答有些無趣，於是收回自己的視線，開始四處張望。

「你在找什麼？」蕭涅問。

「我決定找個導遊。」沈小猛回答。

「小萌，我跟你說，遊覽歷史人文景觀，最重要的東西還是要靠自己去感悟，這樣才有意義嘛。」蕭涅將聲音拉低了些說道：「那些導遊所說的，只會干擾你的判斷——你這是什麼眼神？難不成你以為我是為了省錢不肯讓你找導遊麼？」

沈小猛果斷的點了點頭，而後邁步前行。

蕭涅無奈的聳了聳肩，也沒有立刻抬腳追上去，只是趁機抓拍了沈小猛幾個背影。

「肉身之美，不過十數載；而人們稱讚王昭君的美，卻持續了近兩千年……」沈小猛抬頭看著那一座銅鑄雕像說道。

綴在沈小猛身後的蕭涅點了點頭，似乎是同意沈小猛的觀點，有似乎是對沈小猛愛思考的好習慣的讚賞。同時，他也沒有忘記拍幾張照片。

蕭涅不喜歡擺拍，因為他總覺得，抓拍的照片最美，也最真實。

「蕭不著調。」沈小猛忽然轉過神來，盯著鏡頭問道：「你說，在覺醒者的世界裡，會不會存在這樣一個女人，魅力大到足以讓各個勢力停止戰爭？就像那首詩寫的——『何如一曲琵琶好，鳴鏑無聲五十年。』——喂，問你話呢，別拍了！」

蕭涅想了想答道：「從來就不存在這樣一個女人，讓天下大勢為之屈服，那些在歷史長河中刻下記號的女人，只是因為她恰巧出生在那歷史的拐點罷了——都是特殊時代的特殊點綴而已。人們記住了那些風雲際會的偉大時刻，順便也記住了她們的名字。漢匈和解，各罷刀兵，是因為政治，經濟，軍事等等原因綜合作用下的產物，昭君這個命途坎坷的女子，所起到的作用，只是給雙方一個停戰的借口和台階罷了。」

「嚇？」沈小猛聞言，有些發愣，因為這是不著調的蕭涅第一次在她面前對歷史侃侃而談——她忽然記起來，蕭涅好像做過歷史課代表……

「比如褒姒，西周國滅真的是因為幽王為博美人一笑的那一把烽火麼？比如楊玉環，安史之亂真的是因為她蠱惑君主麼？比如陳圓圓，吳三桂引清兵入關真的是因為自己的愛妾被闖王部將奪走麼？」蕭涅放下相機，做高深狀笑了一笑道：「恐怕，上述問題的答案都是否定的。朝代更迭，王朝興衰，是戰是和，只是歷史發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結果罷了——然而，人們卻總要找一些無辜的女人來當替罪羊。」

「某人的歷史知識什麼時候這麼豐富了？」沈小猛問。

「我這叫深藏不露。」蕭涅笑了笑回應：「再說，你也一直沒有問過我這方面的問題。」

「我只記得，某人捧著初中歷史教材發呆半天，卻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是因為，你們那教材編的太次！簡直就是對厚重的歷史的褻瀆！」蕭涅大言不慚道：「我若是順著那本書的思想說下去，只能得出一個又一個荒謬又可笑的結論。當年，我能當上歷史課代表，就是因為遇到了一個從不照本宣科的好老師，不然，以我慘不忍睹的歷史成績，怎麼可能……」

「好了，好了。」沈小猛說：「咱們不討論歷史問題了，咱們就說現在。」

「現在？」蕭涅想了想回答：「我們忠實的記錄現在，就是給後代留下一個可信的歷史。」

沈小猛蹦到蕭涅面前道：「我是讓你用正面語言回答我最早提出的問題！又沒讓你吐槽現在讓無數史學家為之無奈的文化管制……」

「你的問題？噢！你的問題啊！」蕭涅這才意識到自己跑題了，他想了想回答道：「我已經早就回答了，從來就不存在這樣一個女人，能讓天下大勢為之轉向甚至逆流——所以，無論是魔君蚩尤，還是天樞長老，也包括滅盟魁王，都不可能因為一個女人改變己方的戰略的……」

「他們一定要打？」

「一定要打！」

「打到什麼程度？」

「打到只剩下一方還站著，其他兩家都趴著，眼睜睜的看著最後的勝利者重新制定這天下規則的時候。」蕭涅說：「然而，這還不算結束，因為等趴著的那兩個人體力恢復之後，他終究還是要站起來挑戰勝利者的權威的……」

「這是個跳不出的怪圈？」沈小猛問。

蕭涅向前跨了一步，距離沈小猛更近了一些說：「人類自誕生之日起，便開始了無休止的戰鬥，他們與猛獸戰鬥，與自然戰鬥，與疾病戰鬥，與其他人戰鬥，與一切像抹殺他們的東西戰鬥——也正是因為這戰鬥，人類才不斷的進步，直至今日成為這世界的絕對主宰。可是，即便站在了萬物的頂端，他們並不能停下——他們非但沒有體會到高處不勝寒的孤獨，眼前的對手反而越來越多，因為這世界的生存環境的惡化、自然資源越來越少、不同文化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激烈，他們不能停下戰鬥，因為誰先停，誰就要被淘汰！這是不可更改的鐵律，誰屈服，誰消失！」

沈小猛幽幽道：「終有一天，他們會把自己也斗死的。」

「或許吧。」蕭涅說：「但是倘若他們現在就放棄戰鬥，現在就是要滅亡的。」

「彼此都懷著惡意去揣摩對方，打不起來才怪，如果能彼此包容……」

「省省吧！」蕭涅說道：「若沒有這敵意，哪裡來的進化？人類，無論是覺醒者也好，凡人也罷，終究逃不出這樣的宿命——因戰而生，因怠而亡——這戰鬥雖然殘酷，但它會將弱者淘汰，那太平雖然美好，但它讓弱者生存。雖然某些人宣傳眾生皆有生存的權力，但是殘酷的事實卻是，真正生存下來的都是強者。現實社會中的所謂的弱者，本質亦是強者，因為世人同情他們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取得了生存競賽的優勢……」

「暴力狂！戰爭狂人！叢林法則的狂熱信徒！」針對蕭涅一番極端性言論，沈小猛給他下了評語。

蕭涅撇撇嘴道：「那麼，你的觀點是什麼呢？我的和平女神？祈禱大家互助互愛，和諧並幸福的生活下去？無爭之世，必然死氣沉沉，毫無生機……」

「不和你說了！」沈小猛氣鼓鼓的吐了吐舌頭，轉身越過那座雕像，朝那座被著青蔥外衣的墳墓走去。

哈哈！我竟然是論戰的勝利者？！太不可思議了！——蕭涅放肆的笑了笑，剛想追上去，肩膀卻被人扳住了。

因為這一扳，蕭涅心中猛的一驚！

來人是什麼身份？竟然能悄悄靠近自己，自己卻毫無察覺？！而且，方才一直站在自己對面的沈小猛竟然也沒有發現！這要是來者不善，後果豈不是不堪設想？

一滴冷汗，順著蕭涅的臉龐無聲的滑落。

「你的警惕性，很低。」一個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傳進了蕭涅的耳朵。

「程……舞？！」蕭涅認得這個聲音。

他忍不住回想起那張臉，回想起那張讓人看著從心底感到親切又舒服的臉……

「不要回頭。」對方用異常冰冷的語氣止住了蕭涅扭頭回望的趨勢。

「就當我沒出現過，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話音剛落，肩膀上的壓迫感沒有了。彷彿，程舞真的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這是什麼意思？」蕭涅苦笑著搖頭，「就算我跟別人說你出現……嗚嗚……」

「蕭不著調！幹什麼呢？過來啊！」沈小猛站在七八米外轉過身來，衝著蕭涅喊。

蕭涅做了個深呼吸，而後舉起相機，拍下了沈小猛揮舞手臂的影像。

站在昭君墓頂端的涼亭下舉目眺望，可以看到青城的輪廓，它彷彿一枚巨大的珍珠，靜靜的臥在青塚的北面……

蕭涅剛想把西面的陰山指給蕭涅，卻忽然聽沈小猛說道：「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蕭涅問：「你想像中的？那該什麼樣？」

沈小猛緩緩閉上眼睛，徐徐說道：「一望無際的綠色海洋，一直綿延到天地的盡頭，在那盡頭和藍色的天空相接，幾朵白雲低懸，就像幾顆巨大的棉花糖……這時，有牧人騎著馬驅趕著羊群馳向那白雲，一大群羊兒在幽長的牧歌的引導下，緩緩流向天邊，直讓人分不清視野中的那幾團乳白，究竟是天上的雲朵，還是地上的羊群，亦或者真的是幾顆棉花糖……」

蕭涅沒有閉眼，只是他看到了，視野之中，哪有什麼一望無盡的大草原？只有幾塊零星而慘淡的綠色，像發了霉的皮癬一眼，粘在灰白色的大地上；而且，也沒有牧人騎著馬唱著歌驅趕著羊群在視野裡出現，相反，倒有幾輛拉煤的重型卡車從不遠處的公路上排著長隊駛過，隊伍尾端，綴著黑色的煙塵，彷彿草原狼那醜陋的尾巴……

「現實和夢想，始終是不同的。」沈小猛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經沈小猛這麼一說，再和眼中的真實景致一對比，蕭涅也沒了看景的興致，連替沈小猛拍照的興趣也沒有了，於是，他默默的關上了照相機的開關。

「我是不是挺無趣的？」沈小猛忽然問。

「為什麼要這麼說？」

「本來，出來遊玩應該開開心心的，可是我卻用自己的毒舌毀了它。」

「那是因為它確實不咋地。」蕭涅說：「如果這青塚是真的，如果這裡的景色真的美不勝收，如果這裡的環境沒有遭到任何的破壞，再毒的語言也毀不了它的美的——因為幾句話語就被輕易剝落的美麗外衣，其本質就是虛假的裝扮和欺騙罷了……」

啪，啪，啪——掌聲響起——「這位兄弟，說的好！」……

第45章 交學費

洪關迢？用不用這麼巧？——蕭涅盯著一步步向他靠近的那個男人想：男人婆不會是沒修改此人的記憶吧？這傢伙一邊鼓掌一邊微笑的模樣，怎麼都不像是面對個陌生人啊……

「哎呀呀！兄弟你果然不是一般人！」洪關迢口中叫著兄弟，目光卻轉向了沈小猛。

蕭涅盯著這位生命裡異常頑強的「少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今日聽兄弟一番言論，真是勝讀十年文章——由此推斷，兄弟你絕不是個只知聲色犬馬的公子哥！既然如此，更應該結交一番……」洪關迢人還未近，響亮的馬屁已經拍過來了。

蕭涅仍是以沉默相對，只是瞥了沈小猛一眼，似乎是在問：「我有那麼優秀麼？」

這時，洪關迢已經湊到了蕭涅身前，他壓低聲音道：「我記得，那一晚這位佳麗的拍賣價已經被叫到近千萬了——想不到，最後抱得美人歸的卻是兄弟你——順帶問一句，她成年沒有？唉，我真是糊塗，以兄弟你的身份，成年與否，有什麼關係麼……」

蕭涅擦了擦腦門上並不存在的黑線，小聲說：「這跟你有什麼關係麼？」

「兄弟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就衝咱倆這關係，如此風流韻事，你不跟兄弟我分享，又跟誰說呢？相逢即是緣，更何況是接連偶遇，這足以證明，我們前世……」

「打住！」蕭涅抬起雙手道：「攀交情也不用扯到上輩子——我跟你不熟。」

「嘿嘿。」洪關迢大有深意的笑了笑道：「兄弟你還想多熟呢？一起參加奪美大會還不夠麼？更何況咱倆還是鄰座！」

蕭涅一把攬住對方的脖子，將那張欠扁的臉摟到距離自己鼻尖僅剩三十公分的距離，而後威脅道：「你若是不想再一次受傷的話，就給我閉上你的臭嘴！」

「咦？兄弟你為什麼要用『再一次』這樣的字眼呢？難道我們還有一起負傷的共同經歷麼？」

「難道你不記得那天奪美大會受傷的事了？」

「奪美大會？我沒受傷啊！」洪關迢瞥了一直保持沉默的沈小猛一眼道：「那天的花魁，也就是這位妹妹的競標結束以後，拍賣會就順利結束了啊——不可否認，眾買家對這位妹妹的競爭異常激烈，但是也遠遠沒有發展到武力奪美的地步。」

蕭涅聞言，陷入沉思。

「我記得，那日這位妹妹登場之後，兄台你一直沒有出價。」洪關迢一邊回憶一邊說道：「這也就是說，是有人買下這位妹妹後送給兄台你的……」他頓了一頓接著說道：「既然已經有人捷足先登對兄台你投資了千萬，那麼，和兄台如此有緣的我怎麼能自甘人後……」

話到後來，蕭涅已經聽不到了，他只是下意識的向沈小猛望了一眼，只見對方也正心有靈犀的看過來，他在沈小猛的眼睛裡，發現了異常明亮的金色閃光。

蕭涅挑挑眉，似是在說——「冤大頭！」

沈小猛明亮的大眼睛閃了閃——「凱子！」

蕭涅眉毛微皺——「坑不坑？」

沈小猛狠狠的點頭——「不坑白不坑！」

蕭涅嘴角微揚，擰出一個詭異的弧度——「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洪關迢絕對想像不到，自己正獻慇勤的二人僅僅通過幾個小動作，就在自己的身上貼上了「肥羊」的標籤，並且已經開始磨刀霍霍了……

蕭涅忽然鬆開了洪關迢的脖子，嘴角仍舊保持著那個高深莫測的微笑，他異常友善的說道：「洪兄，你應該知道，我身份特殊，所以呢，低調，低調——在公眾場合，尤其應該如此。」

沈小猛適時的皺了皺眉頭，扯了扯蕭涅的袖子——她是在提醒蕭涅，不要演過了——可這表情落到洪關迢眼裡，就成了花蕾初經風雨後正處在再堅持還是被征服之間搖擺的嬌羞模樣……

於是，洪關迢先是一臉警惕的環視四周，而後將目光鎖定在蕭涅佩戴的有色眼睛上，鄭重的點了點頭——臉上分明寫著三個大字「我懂的」。

「這上面的景致，我看煩了。」沈小猛小聲說。

「那麼……」蕭涅故意拖長了聲調。

「我來安排！」洪關迢自動接過了話頭，說完，便轉身在前面帶路……

「如果遇刺，純屬自找！」那個冰冷的聲音飄進了蕭涅的耳朵。面對程舞的警告，蕭涅只是像驅趕惱人的蚊蟲一樣在耳邊揮了揮手，而後拉著沈小猛追上了洪關迢的腳步。

很快，三人就出了昭君墓。

大門口，洪關迢指著停在三人面前一字排開的三輛豪車問：「兄台，上哪輛車呢？」

說實話，三輛車的牌子，蕭涅一個也不認識。但是他並沒有表現出一絲猶豫，而是帶著沈小猛，逕直走向距離自己最近的那一輛黑色轎車。

「兄弟好眼光！」洪關迢又是一個馬屁拍到，而後快速走了幾步，超過蕭沈二人，行至車前，向侍者一樣替他們打開了車門——動作，異常熟練。

蕭涅忽然皺了皺眉頭說道：「為了避人耳目，洪兄你還是上前面那輛車吧。」

洪關迢臉上的略微一滯，旋即飛快的點頭答應，替蕭沈二人關好車門之後，才邁步向頭車走去。

很快，三輛車先後發動。

可能是蕭涅提出了什麼要求，他乘坐的那輛車本來位於三輛車中間，可是就在調頭的時候卻讓了一下，綴到了最後。

「司機師傅，您之前是做什麼工作的？」蕭涅忽然問。

「嚇？」司機聞言一愣，他從來沒聽過這麼親切（說白了就是土的掉渣）的稱呼，而且這位尊貴的客人竟然還用上了敬稱「您」……

「不用緊張，我人很隨和的。」蕭涅笑著說，聲音如和煦的春風，「就是隨便談談，打發無聊的路途。」

「專心開車，保證您的安全是我的第一任務。」司機用職業性味道十足的回答應付。

「這馬路上又沒有什麼車。」蕭涅看了看窗外道：「而且咱們還是一個車隊，而且不需要您打頭陣，所以沒事的。」

「如果少董知道了，會扣我工資的。」

「怎麼會呢？」蕭涅繼續笑著說：「想必你也注意到了，你們家少董對我的態度是多麼敬重，所以，有我保著你，他不敢對你怎麼樣的。」

「這……」司機還在猶豫，顯然他對於洪關迢很是畏懼。

「如果你不配合，一會兒我可就投訴了啊！」蕭涅忽然變臉了，發出了威脅。

「我……」司機猶豫片刻後，終於向後座這個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傢伙屈服了，只聽他磕磕絆絆說道：「我，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司機……」

「那麼，你可以下車了！」蕭涅冷聲道。

「什……麼？！」司機顯然被蕭涅的命令震驚了，因為他握著方向盤雙手明顯的抖了一抖，車頭也明顯的偏了一偏。

蕭涅再一次重複自己的命令：「停車，馬上！」

「可……可是……」

「沒什麼可是，除非你想從飛馳的汽車上跳下去！」蕭涅說著，已經召出了赤炎刺。

在赤炎刺那駭人的溫度面前，車載空調失去了它的作用。就連車內的真皮座椅，在那火焰的炙烤下，散發出刺鼻的氣味——從這難聞的氣味推斷，真的是真皮。

「或者，你希望跟我們同歸於盡？」蕭涅森然說道：「根據我的估算，如果我不加控制的話，大概十秒鐘後，油箱就會被我烤炸！」

不知道是因為炎熱還是緊張，司機的額頭已經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九。」蕭涅在悠哉游哉的讀秒，聽他的語氣，一點都不像是個要和對方「同歸於盡」的人。

汗珠開始匯聚，順著司機的臉龐往下淌。

「八。」

咕咚，司機吞嚥了一口吐沫。

「七。」蕭涅將赤炎刺向司機的頭部逼近了一些。

司機臉上滲出的汗水瞬間被蒸發掉了，其中所含的鹽分也在那一瞬間結晶，司機的臉上，出現了一層薄薄晶甲，然而，那結晶層很快就被新出的汗液沖掉，而後汗液再次被蒸發，於是，第二層結晶出現……

「六。」

包裹檔桿的塑膠開始變粘，方向盤也開始變軟，司機只覺得，他從心底對這兩樣東西產生了恐懼，並且因為這恐懼而厭惡它們，雖然自己平時就要靠握著它們混生活，但是現在，他真的不想再握著它們了，一秒都不想！

「五！」蕭涅加重了語氣。

水箱溫度報警燈已經亮了，惱人的警報聲像是在催促司機早做決定。

「四！」

嘎——！刺耳的剎車聲猛然想起，不知道是不是輪胎軟化的原因，司機只覺得這一次的剎車距離，長的有些過分！

「三！」蕭涅的讀秒仍然沒有停止。

司機猛的打開車門，躥了出去，他也曾向拔下扯鑰匙，可是他失敗了，留在鑰匙上的只有一層被燙掉的拇指表皮……

「二！」蕭涅說著，鑽到了前排，坐到了駕駛位置上。

蕭涅沒有喊一，因為他已經熄滅了赤炎刺。

蕭涅將半個身子探出車外，衝著趴在門外的司機喊道：「回去告訴柳媚兒，如果想騙我，就要用點兒心！這輛車，就當交學費了！」

說完，他猛的關上車門，轉動了汽車鑰匙。

這時，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蕭不著調，你會開車麼？」

「不會。」蕭涅老實回答。

「那你還賴在駕駛位上幹什麼？！」

蕭涅回答的理直氣壯：「我要替舞妹妹把車發動開……」

第46章 信任感

「我說過，讓你不要暴露我的存在。」這是程舞在副駕駛位置現身後的第一句話——她仍然是那身萬年不變的打扮，黑衣黑褲黑口罩——「你果然言而無信。」

蕭涅沒有立刻回應，因為他正忙著鼓搗這輛車。而且前面那兩輛車已經發現了情況不對勁，它們已經停了下來，緊接著就開始向後調頭——可是這邊，蕭涅鼓弄了半天，也沒把車打著。

「你怎麼知道程游將會開車？」沈小猛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衛道司普通軍士楚蕾都會開車，她一個游將好意思不會麼？」蕭涅說。

「往哪開？」程舞問。

「當然是調頭往郊區跑啊！」蕭涅回答：「直接開過去不就撞上了麼？」

程舞眉頭一皺，一把將蕭涅扯到了後座上，在她換位置的同時，車就自己發動著了，同時，汽車方向盤竟然自己轉了起來，離合踏板也被一隻看不到的腳踩下，檔桿被撥動，油門緩緩下壓，離合輕抬，油門同時給上，汽車起步，檔桿又動，這是在換擋——彷彿，有一個不可視的透明人正在駕駛著這輛車。

完成掉頭之後，程舞才正好坐到了駕駛位上。

當她調好座椅角度和距離，雙手穩穩握住方向盤的時候，汽車已經正以四十邁的速度向與剛才的相反方向行駛了。

「舞妹妹，你果然給力！」蕭涅由衷的稱讚程舞的車技，不過他很快就提出了一個問題：「你可以繼續讓那個隱形人開車，這樣咱們還能聊會兒天。」

「浪費靈力。」程舞冷冷的說。

現在的行駛速度，已經提到了九十邁。儘管路況不是很好，儘管車速仍在加快，但是程舞的車開的卻很穩，足見她的駕駛技術十分過硬。

然而蕭涅的神經卻不能放鬆下來，因為奪車行動才剛剛開始，因為後面那兩輛車，還在緊追不捨。

「為什麼不往市裡面跑？」程舞忽然問。

蕭涅回答：「搖光奶奶正在領導著她的鎮西府和魔族大戰特戰，我覺得咱們還是不要去摻和的好。」

沈小猛覺得蕭涅的回答沒有說到點上，所以她替程舞將問題具體化了，「如果往市裡開，利用交錯的街道和青城擁堵的交通，我們很容易就能將後面那兩輛車甩開，可是，在這種一條道無限延伸分岔極少的國道上，如果沒有絕對的速度優勢，我們很難甩掉他們。」

「暈車麼？」程舞忽然問。

蕭涅大笑著回答：「開什麼玩笑？我會暈車？」

沈小猛思考了幾秒鐘後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不暈。」

「那麼，就沒有問題了。」

「什麼沒有問題了？」蕭涅忽然覺得，和程舞多日不見，自己一時還不能習慣她惜字如金的說話方式，也很難領會她要表達的真實意圖。

沈小猛右邊的眉毛，卻忽然跳了條。

於此同時，程舞雙目一凜——這個明顯的眼神變化，被蕭涅通過後視鏡捕捉到了。而且，蕭涅察覺到，就在程舞凝神的瞬間，汽車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咆哮！

蕭涅還沒弄明白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就看到邁速表上顯示的數字，瞬間從110跳到了400。

而蕭涅和沈小猛，則猛地貼到了座椅上，柔軟的真皮座椅，深深的凹陷下去……

蕭沈二人的身體，在座位靠背裡越陷越深，這也就說明，這輛車還在一直加速……

這個時候，蕭涅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忘了繫好安全帶……

蕭涅艱難的將腦袋從座位裡拔出來，透過車後窗望去，只看到剛才還咬的很緊的那兩輛車，瞬間就被甩開了數百米的距離，方纔還氣勢洶洶的追蹤者，在他的眼裡已經變成了兩個可笑的小甲蟲。

可是，程舞還在加速。

蕭涅偷偷瞥了瞥嘴，忽然覺得，讓程舞來開車，未必就是最好的選擇。

沈小猛扭過頭來，看了蕭涅一眼說：「一開始，我不該問那個愚蠢的問題。」

「什麼問題？」

「關於程游將會不會駕車的問題……」

十多分鐘之後，程舞將車慢慢停在了路邊，之所以停下來，不是因為徹底甩開了跟蹤者，而是因為發動機爆缸了。

蕭涅無奈的搖了搖頭，打開了右手邊的車門。

接觸到實地的剎那，蕭涅發現，自己的腿已經軟了。

沈小猛的情況顯然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要強的她卻不想讓程舞看到自己現在臉色慘白的模樣，所以她並沒有急著下車，而是選擇扒著另一側車門的門框調整著呼吸，她不是在呼吸隔壁灘上的新鮮空氣，她是要將翻滾上來的陣陣嘔意強行壓下去。

唯有程舞像是沒受到任何影響一般，她矯捷的跳下車，圍著車頭繞了大半圈，盯著冒起白眼的發動機蓋縫隙微微皺起了眉頭——「進口車？不中用！」

蕭涅扶著發燙的車體強行站穩說道：「如果這車的設計師聽到你的評價，會立刻吐血身亡的，人家設計的是汽車！不是沒有翅膀的飛機！」

程舞沒有理會蕭涅的吐槽，而是向後方望了望說：「我們有十分鐘。」

可能是車速太快，將蕭涅的反應能力遠遠甩在了後面，所以他的問題很白癡：「什麼十分鐘？」

不在二人視線之內的沈小猛【喘】著粗氣道：「從咱們掉頭到現在，時間一共十多分鐘，咱們沿路向南，沒有遇到分岔路口，沒有轉彎——所以，只要他們不肯放棄，頂多十分鐘就要追上來的。」

蕭涅道：「小萌，我發現你同舞妹妹很有默契哎——你總是能知道她要表達些什麼，難不成你們兩個之前有過合作？」

程舞聞言，看了蕭涅一眼，沒有說話。

沈小猛這邊也沒有動靜。

見兩個人都不理會自己，蕭涅決定換個話題，於是他吩咐道：「舞妹妹，你準備一下。」

程舞問：「準備什麼？」

蕭涅說：「幫我保護小萌。」

程舞又問：「你呢？」

蕭涅將目光投向馬路的遠端說：「我去迎戰！」

「迎戰？」程舞有些不解，「既然決定要戰，一開始為何要跑？」

「你以為我想麼？」蕭涅苦著臉點了顆煙道：「我本來是打算搞一輛車帶小萌去自駕游的！結果十分鐘就讓你給跑廢了！事到如今，我只好再去搶一輛。」

程舞問：「什麼時候決定的？」

「當你第一次跟我打過招呼之後。」蕭涅沖程舞笑了笑，「那時，我就打定主意，要抓你來當義務司機。」

對於蕭涅的回答，程舞有些意外，因為對方既不問她因何而來，也不問她這幾個月的經歷，只是聽了她的聲音，就把她當了自己人——程舞不明白，蕭涅對自己無條件的信任因何而生；也想不明白，對搖光和唐白冥的邀請拒絕的異常堅決的蕭涅，為何對自己卻沒有任何的排斥和敵意？要知道，當初可是搖光長老將自己帶走的，這幾個月裡，她一直和搖光待在一起……

「你在發什麼呆？」蕭涅問：「你不是要借口傷勢未癒拒絕我吧？既然能把一輛普通汽車開出亞音速飛機的速度，所以詐傷可騙不了我。」

「你信任我？為什麼？」程舞問。

蕭涅回答：「不為什麼，因為你值得信賴。」

早在幾年前，天權老頭帶著剛剛繼任游將之職的程舞第一次出現在蕭涅面前的時候，他就對這個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女孩有一種莫名的信任，即使，那時候他還沒有看到那張讓人從心底感到舒服的臉，但是他偏偏能感覺到從心底升騰而起的那種微妙的感覺；也正是因為這種莫名的信任，在面對柳媚兒窮奇的威脅是，他可以將自己父母的安全托付給程舞；在還沒有搞清楚王庭對丹丹的態度時，他可以將對丹丹的保護計劃全盤透露給程舞；在面對強大的賀氏家族時，他可以將自己的後背留給程舞，和她並肩戰鬥……

儘管程舞受傷後消失了一段時間，但是蕭涅對她的信任，絲毫未減。

這種信任，沒有理由，無須解釋。因為，它只是一種感覺，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感覺……

程舞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默默的點了點頭，邁步往汽車的另一側繞去。

「小萌，你先在車裡躲一會兒。很快，咱們就有第二輛車了。小萌？小……」蕭涅住口了，因為他看到了繞到另一側的程舞眼中的異色。

蕭涅急忙鑽回車內，發現了暈倒在另一側車門上的沈小猛。

或許，她已經暈了很久了，只是粗心的蕭涅沒有發現而已。

「這是怎麼個情況？」蕭涅有些茫然。

他之所以茫然，不是因為沈小猛的突然暈倒，而是因為本該趁機佔據這個身軀的姐姐並沒有出現，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只有這個臉無血色雙目緊閉嘴唇發白的少女……

「又是該死的修改記憶後遺症！」蕭涅憤憤說道。

「他們……修改了青將的記憶？」程舞的語氣雖然平淡，但是蕭涅仍然能從其中感覺到她的震驚——要知道，程舞很少震驚，她的習慣是波瀾不驚。

「青將？」蕭涅將這個特殊的稱謂重複了一遍，而後問：「你也隸屬於補天司？」

「青將……小猛跟你說過了？難怪他們要清除她的記憶……」

「他們說，是為了小萌好。」

「哼！」程舞冷笑一聲。

蕭涅等了半天，卻發現程舞那邊沒有任何下文了。他半趴在後座上，端詳著沈小猛睡美人一般靜美的面龐思索片刻，一把將暈倒的沈小猛抱了出來。

程舞看了蕭涅一眼，覺得他現在的樣子不適合去打架，於是問：「我去迎戰？」

蕭涅搖了搖頭道：「不，我們撤！」

蕭涅並沒有給程舞反駁的機會，因為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像懷抱公主一樣抱著沈小猛走開了，走向了一望無垠寫滿荒涼的戈壁……

第47章 阻止他

其實，在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行走，遠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浪漫。

尤其，現在正值炎炎夏日，其中更多了一次剛烈至極的殘酷。

狠毒的太陽無情的炙烤著這片無邊無際的荒漠，蒸騰而起的焦熱乾燥無比，那灼熱的氣流從地表的裂縫中冒出來，掠過人體表面，總要抽走一些水分，最後，似乎是要連那層脫水的表皮也一併扒走。

或許，那熱浪真的從行走在這荒原之中的人身上奪走了什麼不明的東西，因為他們的身影變的模糊和扭曲起來，顯得不是那麼真實。

毫無疑問，這影子的主人便是蕭涅一行人。

此刻，蕭涅懷裡仍然抱著沈小猛，程舞默默的跟在他的身邊。

時間是午後兩點，這個時間，正是太陽最盛的時候。

無論他們向哪個方向走，總是躲避不了那個幾乎正懸在頭頂上的炙熱源頭。所以他們最後索性不再躲避，一路向東南走去。

這個時候，蕭涅有些後悔，因為早晨從市裡出來的時候，沈小猛曾提醒他帶上傘，可是當時蕭涅看著那成堆的行李就有些發愁，他覺得背上那些行李就不像是旅行而像是遷徙了，所以他拒絕了沈小猛的提議，只是帶上了必要的證件和些許現金，哦，還有現在挎在脖子裡的照相機，剩下的東西，統統留在了小旅館裡——當然，這個小旅館不是他們最早入住的五星級酒店，因為他們已經決定離開唐白冥，所以就從那個酒店搬了出來……

「出門遊玩麼，帶上錢就足夠了；輕裝上陣，才能玩的痛快。」這是蕭涅當時拒絕背上包裹的理由。

沈小猛當時也沒有反駁，因為她自己也沒有什麼出行的經驗，索性就信了蕭涅。

然而她好像忘記了，蕭涅從來都是率性而為，很不著調的……

所以，她現在就倒霉了，日光已經將她的小臉蛋烤的通紅，仿若一個熟透的蘋果，她的嘴唇也已經乾裂，顏色卻有些慘白，和紅彤彤的小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嚴格來說，沈小猛現在的建康狀況很不容樂觀。

蕭涅的本體是鳳鳥，所以這種熱度奈何不了他，但是他卻知道，荒漠之中昏迷的人，定然受不了這種無情的炙烤，他覺得，如果再找不到水源，沈小猛很可能會因為脫水掛掉。如果真是這樣，自己選擇逃跑也就沒什麼意義了，因為逃跑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保護小萌，以及保護沈小猛的身體……

但是現在，因為逃跑自己很可能害死小萌。

「為什麼要跑呢？」程舞問。

蕭涅想了想，說：「因為我不能確定，刑天藏在哪裡。」

程舞停下腳步說：「即便刑天就在附近，我們兩個也有能力和他一戰。」

蕭涅低頭看了看懷裡的沈小猛說：「沒錯，就算我們兩個聯手打不過他，但是要全身而退總是沒問題的——可是，我不能確定，刑天要殺掉的對象，究竟是我還是她——如果小萌醒著，我也不會逃，但是她現在暈倒了……」

程舞皺皺眉頭問：「刑天為什麼要殺青將？」

「不是要殺小萌，是要殺姐姐。」對於程舞，蕭涅並沒有隱瞞什麼。

「姐姐？鳳鳥？蕭瑤？」程舞的語氣依然波瀾不驚，「鳳鳥不是已經……」

「並沒有徹底殺死。」蕭涅說：「也許，你還有機會和姐姐談話。」

程舞深看了蕭涅一眼，發現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懷中之人的臉上，於是她想到了什麼，說道：「借屍還魂？」

「不用說的這麼恐怖吧？」蕭涅說。

程舞又深看了蕭涅一眼，沒有說話。

「按照道理來說，小萌暈倒，姐姐就應該醒來的。」蕭涅說。

「或許，她是怕我殺了她。」程舞淡淡說：「畢竟，已死之人的靈魂就該進入鬼界，進入輪迴。」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蕭涅說。

「不入輪迴，便是謬誤。」程舞說：「而且，我從來不開玩笑。」

「那你在等什麼？」蕭涅懷中之人忽然說話了，只是她的眼睛一直沒有睜開。

程舞忽然站定，淡淡說：「我在等待一個命令。」

「王庭大亂，沒有人有空暇給你下令——蕭涅，放我下來。」

蕭涅並沒有動，只是呆呆的盯著蕭瑤問：「姐姐，你早就醒了，是麼？」

蕭瑤抬起纖纖玉手，擋在額頭，不知道是在遮擋陽光還是擋住蕭涅那兩道灼灼的目光。

「你是不想讓我和那些人打架，所以才一直不肯醒來。」蕭涅說：「只要你暈著，我必然不會冒險開戰。」

蕭瑤沒有回答他，而是重複了自己前面的命令：「小涅，放我下來。」

蕭涅吐出一口濁氣，一點也不避諱在自己嘴下的人就是自己的姐姐——這有點類似於他極小的時候極不懂事發脾氣的時候往姐姐身上吐口水的情景。

蕭瑤也不生氣，只是略一擰身，從蕭涅懷裡跳到了地上。

整個過程中，她一直抬著手遮擋著狠毒的陽光。

落地之後，她緩緩將手放了下來。這個時候，蕭涅發現，她的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原本乾裂的嘴唇也重新變的水潤起來。

蕭涅從未見過沈小猛使用句芒神力，但是卻見過姐姐用這一具原本不屬於她的身體釋放靈術，而且使用起來還頗為順手的樣子，這也從側面印證了蕭瑤確實是覺醒者世界裡的修行天才。

「小涅，你能不能暫時迴避一下。」蕭瑤說：「我想跟這位姑娘說幾句話。」

蕭涅想了想，還是走開了，雖然他的臉上寫滿了不情願。

蕭瑤看著蕭涅向西北走遠，在距此大概百米的位置停下來蹲下——遙遙望去，蕭涅似乎是在玩螞蟻。

而蕭瑤呢，卻沒急著說話，她先是上下打量程舞一番，而後，她笑了。

明亮的陽光幾乎透過了她的骨肉，所以她的臉在程舞看來，仿若置於日光裡的瑪瑙雕塑。而且，程舞也讀不懂這笑容，和那個她熟悉的青將相比，和那個清澈純粹的笑相比，這個靈魂的笑，讓人琢磨不透。

程舞決定不再去想這個詭異的笑容，而是提出自己的問題：「你不怕他返回去找那些人打架？」

蕭瑤搖搖頭說：「我在這，他就不會遠離我。」

「為什麼不想讓他去戰鬥？」程舞問。

蕭瑤說：「我知道，以絕大多數人的觀點，凡是修行的天才，都應該是高傲而且偏執的，應該囂張而且固執。過去的我，也曾經驕傲過，甚至驕傲到有些跋扈的程度——然而，這要命的驕傲，就真的要了我的命。」說著，蕭瑤瞥了遠處的蕭涅一眼，「現如今，又輪到我的弟弟了，即便他不是個修行天才，但是因為我的緣故，他強行讓自己變的偏執，變得倔強，倔強的有些不可理喻——說實話，我是不希望小涅為我報仇的，因為仇恨會毀了他。」

蕭瑤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的父母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我不想再讓他們失去一個兒子。」

「要殺掉刑天，我可以幫忙——而且，能保證蕭涅不死。」

「事情並不如看上去那麼簡單。」蕭瑤說：「殺了刑天，他背後的那些人就會站出來，而那些人的力量，不是小涅所能對付的了的。」

程舞淡淡說：「這些話你可以跟他說。」

「沒用的。」蕭瑤的語氣中帶了些苦澀，「從小，小涅就是個倔脾氣，凡是他決定的事，很難讓他改變。我也曾寄希望於沈小猛，奈何——這個小丫頭卻和小涅抱著同樣的目的，甚至，小丫頭還慫恿小涅去報仇。」

「你希望我阻止他。為什麼？」程舞問。

蕭瑤說：「我知道你是個純粹的姑娘，也知道你的神性——只要你答應的事，你就必須去做到，否則，你就會因為背叛神性而遭神力反噬——就像丹丹那件事，你從王庭領受的命令是誅殺楊烈，可是開陽強行更改了你的任務，暫時不讓你動楊烈，僅是這個細微改變，就讓你承受了很多痛苦。」

程舞聞言，目光裡帶了些警惕，她問道：「這種秘密，你怎麼會知道？」

「我知道很多事情。」蕭瑤說：「我以靈魂狀態在人世間遊蕩多年，看到了很多事，該看的不該看的都見了很多。人見事情見的多了，就難免會有些與眾不同的想法——就像搖光，她遊歷多年，所見之事不斷積累，終於有一天她爆發了，所以便出了反叛王庭這種大事。」

「可是，我還沒有反叛王庭。」程舞說。

「你從未忠誠於王庭，不是麼？」蕭瑤反問。

程舞沉默。

蕭瑤也不希望得到明確的答案，只是自顧自繼續說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和小涅屬於同一類人。你們忠誠於自己的本心，並且追尋著自己的本意做事。但是，姑娘你比小涅更為純粹，因為純粹，所以姑娘你可以被打造成殺人的刀。」

程舞說：「即便是刀，也唯有我認可的主人才揮的動我。」

蕭瑤大有深意的笑了一笑說道：「按照姑娘你的本意，能揮動你的人，只有女媧——可是，那個補天的女神已經死了。為了不讓自己銹掉，所以你加入了補天司。」

「這和阻止蕭涅有什麼關係？」程舞問。

蕭瑤幽幽說道：「如果任由小涅繼續追查下去，他終究會把這天捅出一個大窟窿……」

第48章 幻境中

「若真如你所說，天因蕭涅而破，到時我捨身補天便是。」程舞說。

「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天不會破，你也不必捨身補天。」

「就是阻止他復仇？」

蕭瑤點頭。

「我辦不到。」程舞說。

「為什麼？」蕭瑤問。

「刑天殺你，蕭涅殺刑天——這便是報應，這便是順理成章，這便是天道的安排，我若阻止蕭涅復仇，也就是阻止天道的運行——既然命運早已安排好蕭涅走上復仇之路，安排蕭涅捅破這天，那麼這天就該破，我也該以此身軀補合天闕……」

蕭瑤很頭疼，因為他發現蕭涅的朋友，都太夠朋友了。

這本是應該感到欣慰的事，但是蕭瑤卻很難有這種積極情緒，一絲都沒有——因為蕭涅眾位朋友的表現，簡直好的有點過分——這就是對過猶不及的最好詮釋。

明知蕭涅即將跳下火坑，可是他身邊的人卻沒有一個站出來阻止他，抽他兩個大嘴巴讓他清醒冷靜。相反，這些傢伙們還拍著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證：「你跳，我也跳！」

蕭瑤曾寄希望於沈小猛，奈何沈小猛是個完美共犯，是個能說出「你殺人，我望風」之類的話的生猛貨色；蕭瑤也曾寄希望於程舞，奈何程舞是個宿命論者，而且聽她說話的口氣，無論蕭涅做什麼，她都不會阻止甚至還會充當打手；蕭瑤又想起了蕭涅的一幫損友——不，現在還不是想起他們的時候……

現在應該想的，就是怎樣勸服眼前的程舞，因為她的神性是「信諾」，只要她肯答應，只要她肯點頭，那麼在阻止蕭涅復仇的道路上，蕭瑤就成功楔下了一根有力的絆腳石。

可是現在，蕭瑤要勸服的對象卻正在沉默。

程舞沉默的原因，不是在考慮蕭瑤的提議，而是因為她在拒絕完蕭瑤的提議後，就覺得沒什麼可說的了。

於是，只好沉默。

「我知道姑娘你向來說話算話，既然拒絕了，就不會再答應。」蕭瑤頓了頓說，「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考慮考慮我的建議。如果，你真的在乎小涅的生死的話。」

至此，程舞總算露出了談話開始以來最明顯的表情——她皺了皺眉，卻還是沒有說話。

蕭瑤見狀，心中苦笑，因為就在她剛剛發現突破點的時候，沈小猛就要醒了。

「能不能扶我一下？」蕭瑤這次甦醒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不是什麼石破驚天的點睛之筆，而只是一個請求。

說完，她就癱倒在程舞的懷裡。

三秒鐘後，沈小猛醒來：「糟糕，我又暈了——我們的車呢？！」——這是她醒來的第一句話。

見自己還被程舞抱著，沈小猛呆了一呆，很快從對方那骨感十足的懷抱中掙扎出來站穩了。

這時，蕭涅也正慢慢的走回來。

「車扔了。」程舞淡淡回應。

「我和不著調費那麼大力氣才搞到一輛車，而且還是一輛豪車！你說扔就扔了？」沈小猛大聲質問。

「是我開過來的。」程舞點出一個事實。

沈小猛想了想，覺得對方說的十分有理：因為自己遠不到領駕照的年齡，蕭涅根本就不會開車，所以能把車搞到手，程舞的功勞很大，而且自己所說的「費很大力氣」也有誇大其詞的成分。想明白這些，沈小猛眼睛一彎說道：「咱們再去搞一輛？旅途才剛剛開始，怎麼能沒有車？」

「有難度。」這個時候蕭涅已經走了過來，「本來呢，如果姐姐在的話，她當奶媽，舞妹妹當DPS，我做坦克吸引仇恨，鐵三角組合絕對可以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無往不利——咳咳，當然，我不是說小萌你沒有用途……」

「那我的用途是什麼？正面回答！」

「你是團隊指揮！」蕭涅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回答。

程舞淡淡說道：「可惜，團隊指揮和奶媽不能共存……」

「哼！」沈小猛說：「我很快就能恢復神力的！到時候我看你們還怎麼說！」

「有恢復的跡象了？」蕭涅忙問。

沈小猛回答：「姐姐正在幫我分析，很快就會有辦法的！」

程舞忽然問：「她為什麼要幫你？你又不肯幫她阻止蕭涅去復仇。」

「嘻嘻。」沈小猛笑著說：「姐姐說，我既然要跟蕭涅一起去打架，那麼讓我恢復神力總好過當拖油瓶。」

看來，為了保住蕭涅的性命，凰鳥做了多方面的準備。只是，現在才開始準備，還來得及麼……

「舞妹妹，想什麼呢？」蕭涅問：「是不是敵人追上來了？」

程舞仔細感知一番後回答：「還沒有。」

「那，我們往回走。」蕭涅說：「總得搞輛車。」

如果現在繼續逃，就會讓沈小猛覺得她確實是個毫無用途的累贅。蕭涅知道，自己的嘴巴又惹禍了，為了不傷害沈小猛那敏感的自尊心，他下令原路返回——有可供信任的程舞在旁，保證沈小猛的安全，應該不成問題。況且，蕭涅從來不覺得沈小猛是累贅，更何況她現在已經醒了，所以蕭涅的顧忌少了很多。

蕭涅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根據太陽的位置辨認出方向，然後帶頭往回走去。

三個人走了很久，卻還是望不到那條早就該出現在視野中的公路。

「方向沒錯啊。」蕭涅看著自己的影子說：「按照我們行進的速度，我們早該看到公路才是。」

「怎麼確認方向的？」沈小猛問。

蕭涅在地上畫下一個圓，而後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嘴裡說道：「用現在的時間除以二，而後在圓盤上正對太陽的方向標出所得時間的時針所在，那麼，圓盤上十二點鐘的位置，就是北方。」

沈小猛覺得蕭涅的辦法有些老土，於是她掏出手機，打開手機地圖……

「蕭不著調，手機軟件顯示的北方，和你找到的北方，不是一個方向哎！」

「我這個方法雖然笨，但是絕對準確。」蕭涅抬頭看了看沈小猛說：「一定是手機軟件出問題了，要知道，越是關鍵時刻，越是高科技的東西就越靠不住。」

「你們兩個都沒錯，但是也都錯了。」程舞說。

「什麼意思？」蕭涅問，他不清楚為什麼現在程舞還有功夫打啞謎，他都快渴死了。

「我們被騙進了一個幻境之中。」程舞說。

「不可能，我對幻術免疫。」沈小猛說。

程舞看了看四周平靜的說：「之前，我跟隨搖光到過這裡——但是這裡，並不是這裡。」程舞的語氣很平淡，絲毫不像是和沈小猛針鋒相對的語氣，彷彿她說的話就是事實，根本不需要提高嗓音的分貝去爭辯些什麼。

「你免疫的，只是部分幻術。」程舞接著說。

沈小猛想了想問：「你是怎樣確定我們現在身處幻境之中？」

「我說過，我來過這裡。」程舞淡淡回應。

「也許，你迷路了……」

「不，舞妹妹說的，或許是對的。」蕭涅仔細觀察完四周的幻境後說：「之前，我也來過這裡，但是這裡，真的不是這裡。」

「你們兩個在打什麼啞謎？什麼這裡那裡的？」沈小猛問。

當人們沉迷與某種狀態時，如果沒人提醒他們，他們就察覺不到其中的異常，但是那層窗戶紙一旦被點破，所有的一切原本正常的景象，就會在瞬間變的可疑起來。

「根據我幾年前的記憶，過了青塚繼續往南，應該有一片銀杏樹林，而且，道路兩旁應該種植有防風沙的白樺樹林帶，林帶之間應該有耕地。再有，即便我們以亞音速行駛了幾分鐘，也不該開到戈壁灘或者黃土高原上——這附近，應該有幾個村莊才是，甚至，我們應該看到一個不小的縣城。」蕭涅舉目眺望，可是視野之內只有無盡的荒涼。

「銀杏樹林沒看到，防風林帶消失了，耕地，村莊，縣城都不見了……」

「或許是因為剛才車速太快，我們沒有注意呢？」沈小猛提出自己的疑問，因為她不相信有人創造出這樣一個窮盡視力也望不到邊際的巨大幻境。

蕭涅拿過沈小猛的手機，指著屏幕顯示出的地圖上一塊白斑給她看，同時嘴裡說：「如果咱們不在幻境裡，那麼咱們現在的位置，應該能看到這座水庫……」

沈小猛辨認清方向，舉目望去，哪裡有什麼水庫……

「咱們是什麼時候進入幻境的？」沈小猛問。

程舞回答：「我也是剛剛有所察覺。」

「責任在我。」蕭涅說：「我早就該意識到周圍環境的異常才是，明明自己是來過的，怎麼就覺得這附近出現戈壁是理所應當了呢……」說著說著，蕭涅忽然住口，他用目光掃過沈程二人。

三人目光交匯後，得出了統一的結論：「催眠！」

也就是說，除了創造這個大型幻境的高人外，他們的對手還包括一個修為階層不低的精神系覺醒者……

精神系覺醒者的身份比較好確定——一直糾纏蕭涅的柳媚兒嫌疑最大。

那麼那個「高人」呢？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第49章 上當了

「刑天有能力製造大型幻境？」沈小猛問。

蕭涅搖頭否認道：「不會是他，他不是精神系覺醒者。而且，依照他的性格……」

是啊，依照刑天的性格，如果他要取蕭涅的性命，早就該殺過來了！哪裡還需要製造什麼幻境？哪裡還需要在乎蕭涅身邊是否有唐白冥保護？哪裡還用等這麼長時間？——如此說來，蕭涅上當了，而且上了個大當！

「怎麼不說話了？」

「我覺得，我們在一開始就陷入了一個誤區。」蕭涅說：「最早，透露『刑天會在路上截殺我』這個消息給我們聽的人，就是柳媚兒！」

「你信了？」程舞問。

蕭涅汗顏道：「是的。」

程舞道：「而後，你就一直在那個大前提下做著準備，做著預防刑天偷襲應對措施——卻從沒有考慮過那個前提的合理性。」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當時便對我使用了催眠媚術……」蕭涅說：「而我，則一直在按照柳媚兒寫好的劇本行動。」

沈小猛也反應過來了，她苦笑著說：「我們一直在那個『刑天』陰影下行動？更為可笑的是，那個所謂的『刑天』也許根本就從未存在過，一切的一切，只是我們在自己嚇唬自己？」

「真是諷刺啊，枉我數次嘲笑柳媚兒不懂人性！」蕭涅自嘲的笑道：「這個女人卻懂得我心中真正的恐懼，並且，她一直在利用這個恐懼……」

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可怕了！之前種種破綻，是不是她故意暴露給我看的？只為了讓我小瞧與她，只為了讓我放鬆警惕！時而示弱，時而示好，時而挑釁，如此之多的努力，只為一次關鍵時刻的成功，不，她也許不止成功了一次……想到這裡，蕭涅手心裡，隱隱浸出了冷汗，他仔細回想著這次旅行中發生的一切，仔細回想著其中的每一個細節，以區分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幻……

程舞發現蕭涅的臉色有些不對，於是問道：「他怎麼了？」

沈小猛回答：「根據我掌握的資料，凡是【文，】被精神【人，】系覺醒【書，】者欺騙【屋，】過的人，在認識到事情的真相之後，都會對自己過往經歷的一切產生懷疑——而後便再也分不清現實和虛幻，在恐懼裡度過餘生——對待這些人，為了保住他們的性命，最通常的做法，便是進行記憶修……」說著說著，沈小猛便感覺到一陣眩暈，她急忙強行止住了自己的思維，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比如自己今天早晨一共吃了幾塊奶豆腐……總之，她不希望自己再次暈倒。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影拱破了遠處天地相交的那一條長線，悠的冒了出來。

遠處的地平線，經過熱浪的過濾，顯得有些虛幻，連帶那個黑色的影子，也變得扭曲起來。

可是，程舞還是能分辨出來，來者是一個身段婀娜的女人。

柳媚兒，終於來了。

「程游將，我知道你很能打。」柳媚兒嫵媚婉轉的聲音響起，「可是，帶著這兩個累贅，你覺得自己還有幾分勝算呢？」

「累贅？」聽沈小猛的語氣，她並不滿意柳媚兒對她的評價。

「咯咯。」柳媚兒掩口笑道：「可不就是累贅麼？一個存在嚴重心理陰影的懦夫，一個隨時可能暈倒的病人——更何況，你們已經在這幻境中迷失了很久，靈力損耗異常嚴重……」

「柳媚兒，你騙的我好慘！」蕭涅森然的聲音響起。

「咯咯。」柳媚兒笑聲更響，動作也更大，甚至連全身上下彈性十足的脂肉都微微顫動起來，「盜用楊烈一句話，『所有被謊言欺騙的人，只是被自己心中的妄想蒙蔽了雙眼。』如果，你不是急於想找刑天報仇，怎麼會相信他就會在路上截殺你？如果，你不是驕傲自大覺得我愚蠢不堪，怎麼會一次又一次的輕視我，一次又一次的放走我？或許你認為，刑天來殺你是理所應當，你看破我蹩腳的謊言是理所應當。」柳媚兒頓了一頓說道：「那麼，姐姐就要給你上一課，這個世界，沒有如果，也沒有理所應當！」

轟——！

一記赤炎炮轟擊而出，炙熱的火柱碾過了柳媚兒的身體，在這荒涼的戈壁上，留下一道長長的焦黑。

塵煙散盡，柳媚兒仍然站在原地，完好無損。

她仍然在笑著，只是這笑容裡，多了一絲輕蔑。

「小萌，睜開眼，告訴我她的準確位置。」蕭涅命令道。

沈小猛飛快的將眼睛睜開，映入眼簾的，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沒有荒涼的戈壁，也沒有炙熱的氣浪，甚至，她連蕭涅和程舞也看不到了。

有耕田，有白樺林，有村莊，更遠處還有一座水庫，水面上反射著粼粼金光，越過那片散碎的金黃，她看到向視野兩端無限延長的地平線——她環視四周，注視著這個由地平線圍成的巨大世界，而後發現，偌大的天地間，只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驚悸，孤獨，疑惑，惴惴不安，所有的情感，她只能一個人承受——因為，那個她曾經最熟悉最依賴的氣息，徹底消失了。

那個總是犯錯，率性而為的不著調，去了另一個世界。

他們兩個人的命運線，剛才還糾纏在一起，現在卻被人硬生生的撕扯開來，放入兩個絕不會有所交集的平行世界裡，再不會相交，甚至，不會相見……

無論歡喜還是悲傷，恐懼亦或安詳，坦然還有緊張，那個一直曾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人，都不可能在和你分享——因為，你們被強行隔離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裡。

沈小猛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不，是軀體內另一個靈魂，對這種感覺印象深刻。

是的，姐姐，蕭瑤，她一個人，以孤魂野鬼的存在方式，在這天地間遊蕩了十一年之久……

「姐姐，我忽然明白蕭不著調為什麼要執意報仇了。」沈小猛忽然說：「那些罪人，讓無辜的你承受了這麼多的痛苦，折磨了你十一年，卻未受到應有的懲罰，既然號稱絕對公平的天道不肯降天罰於那些罪人們，那麼蕭不著調和我，只好替天行道……」

幻境內。

蕭涅眼睜睜看著沈小猛消失不見了，他伸手去抓，卻什麼也沒有碰到。

她消失的是那樣徹底，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柳媚兒，你把小萌弄到哪裡去了？」蕭涅咬著牙問。

柳媚兒笑了笑回應：「這你可冤枉姐姐我了，因為這個幻境的主人不是我。」

「那是誰？」

「無可奉告。」柳媚兒說。

「你又背叛了刑天？」蕭涅問。

「我無權無勢無所依靠，怎敢背叛他呢？」柳媚兒笑著說：「非但沒有背叛，我一直在按照他的吩咐做事呢。」

「他的吩咐？」蕭涅皺眉道：「吩咐你用幻境控制住我，而後他再從天而降，取我的性命？」

「蕭弟弟，雖然說你的身份有些特殊，不過，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柳媚兒笑道：「難道你到現在還執拗的認為，刑天離開鎮北所的目的真的是因為你？」

「不是為了殺我？那是因為什麼？」

「看在你是將死之人的份兒上，告訴你也無妨，姐姐也不想你做個冤死鬼。」柳媚兒道：「刑天是因為搖光才追到這裡的，只不過你這個淘氣鬼湊巧撞到這裡罷了；而且，你還是個愛惹麻煩的淘氣鬼，為了不讓你破壞我們的大計，我們只好把你除掉。」

「來殺我的人，為什麼不是刑天？」蕭涅還在執著於這個問題。

「哼哼。」柳媚兒輕蔑一笑道：「實話跟你說，刑天一直就沒有將你當做他的對手，是的，共工那個白癡會栽在你的手上，但是刑天不會，因為他是刑天，是魔族的戰神——三個多月前，若不是袁先生幫你，你早就該死了。」

接下來，柳媚兒的一番話極大的打擊了蕭涅的自尊心：「我們留你躺在病床上苟延殘喘這麼長時間，不是因為仁慈，而是因為不屑——只是將屬於我們的性命，暫時寄存在你那裡罷了。」

「柳媚兒，如果說你說這番話的言論就是想激怒我的話。」蕭涅頓了一頓說道：「那麼，你成功了！」

轟轟轟！！

巨大的爆炸聲接連響起，十二道炎柱破地而出，直衝雲霄，仿若這天地間突然多了十二根擎天巨柱。

巨柱燃燒著，被炎柱帶起的塵土瓦礫撲簌落下，那些本不可燃燒的土塊，卻變的赤紅如炭，本來就炎熱無比的幻境，此刻變成了人間煉獄，所有的土石幾乎都要在這煉獄裡融化，變成滾滾流動的岩漿……

呼啦啦，那雙巨大的赤色羽翼，在蕭涅背後生成，並緩緩的展開。

「燎原！」伴隨著蕭涅的沉聲低喝，他猛踏地，緊接著一躍而起。

柳媚兒微微皺眉抬頭望去，尋找到蕭涅的身影，她發現：蕭涅週身都被絢爛的火焰包裹著，仿若降臨凡世的鳳鳥。

巨大的鳳鳥繞著十二根炎柱來回飛翔，它的羽翼掠過之地，開始燃燒！

沒過多久，整個荒原，都燃燒起來。

跳躍的火苗裡，柳媚兒的俏臉變的妖艷異常，她有些猙獰的笑道：「蕭涅，你雖然看不到沈小猛，但是我告訴你，她就在你身邊不遠處，如果你想連她一起燒死，那麼就儘管繼續縱火好了！」

第50章 逆轉了

蕭涅會將沈小猛一起燒死？當然不會。

然而，即便是聽到了柳媚兒的警告，可他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飛翔的速度反而越來越快了。

沒過多久，整個幻境內，變成了火焰的海洋。

十二根炎柱，在火焰的炙烤下，顯得愈發通紅，仿若從當空的驕陽裡取下的色彩。

「毀掉那些炎柱。」一個嗓音渾厚的男人說話，「他是靠炎柱定位避免迷失方向的。」

「抓到你了！」一個冷漠平淡的聲音響起。

話音剛落，一道黑色的身影從火海之中彈跳而起，速度之快，彷彿離弦羽箭。

柳媚兒的目光還停留在那道黑色身影彈地而起時踏出的火星上，黑影已經逼近幻境頂穹。

森然殺氣，直刺蒼穹正中一點。

原本不可視的靈力，似是受到了那殺氣的指引，在那枚黑色羽箭所指的方向上聚集。

越聚越密的靈力，隱隱顯現出淡淡的黑色光暈。

很快，一朵黑色烏雲，出現在穹頂之下。

雲朵之上，是兩個身影，二人一坐一立，週身都鍍著金色的光邊。

一老者盤腿坐在那裡，仿若一尊金佛，威嚴外露，氣象莊嚴，長眉厚須，定而不搖。寬大的僧袍罩在他的身上，讓人看不清他的身形，根據僧袍的塌陷和褶皺推斷，這人應該是個瘦骨嶙峋的苦修之人。然而，他那張臉卻甚是富態，怒佛之威，流散於外。

面露莊嚴男人身畔，站著一個高大精壯的光頭男人，那人赤裸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反射著赤色的火光，那人上身肌肉虯結，仿若一根銅鑄高塔般在一旁守護著面露莊嚴之像的男人。

「和尚？」蕭涅也發現了這兩個裝束奇怪的傢伙。

可現實卻沒有給兩個苦行僧裝扮的人回答蕭涅問題的時間，因為程舞那瘦弱的身影，已經撞了上去。

「站住！」站立的那人喝道，聲若洪鐘。

程舞可不打算聽他的，她在空中變換姿勢，伸出兩個手指——兩個透明的螺旋子彈，分取二人頭部要害。

叮叮——兩枚螺旋子彈，在兩個陌生男人身前一米處遇阻。

咚——嗡——！

彷彿，天國接引靈魂的鐘聲敲響了。

可是蕭涅知道，這世界並沒有什麼天國，他自然也清楚，那奇怪的響聲不是來救贖他們的靈魂的。

他循聲望去，發現是一口透明的大鐘在響，是一口罩在兩個陌生男人身上的透明大鐘被程舞發出的螺旋子彈撞響了。

兩圈波紋，在大鐘的表面層層蔓延開來。

也正是因這層層漣漪的存在，人們才能看到那口倒扣的巨鐘。

「毀掉炎柱……」站立者再次發話。

「駁兒，你又多嘴了。」端坐雲端的那人用滄桑沙啞的聲音說。

「師尊，徒兒知錯。」高大者剛認完錯，緊接著便向程舞嚷道：「速速退下，留你全屍。」

蕭涅盯著這一對奇怪的師徒問：「喂，兩個怪和尚，我何時招惹過你們？為何與我為敵？」

「駁兒，看到了麼？天下愚人，何其多也？」

被喚作駁兒的高壯男子說道：「這種愚癡之輩，殺了便是！」

「駁兒，你又犯嗔戒……」

「喂喂，這不是嗔不嗔的問題吧，他要殺我哎！這可是佛門第一戒！」蕭涅說。

「駁兒還沒殺你不是麼？所以他沒有破殺生戒——而且。」端坐之人頓了一頓說道：「我們也不是佛教中人。」

「哪你們究竟是何方妖……神聖？給句痛快的。」蕭涅催促道。

「妖孽或神聖，有何區別麼？」老者淡淡道：「都是掙扎在這世間的苦命生靈罷了。」

「既然如此，何必相煎？」蕭涅問。

老者說：「我殺你，是為了結束你承受的痛苦。」

「你比你那多話的徒兒更不靠譜。」蕭涅撇撇嘴道。

這時，柳媚兒已經飄到了空中，她笑著說道：「蕭弟弟，姐姐不知道你為何一再拖延時間，但是姐姐知道，時間拖的越久，你心中的恐懼也就越深。」

蕭涅笑笑回應：「就憑這兩個非僧非道的禿驢就想殺了我？柳媚兒，你未免想得也太簡單了。」說著，蕭涅猛的一揚手，地面之上忽然出現十二道巨大的裂縫，裂縫起始之處，正是十二根炎柱楔如的地方。

「數月不見，蕭弟弟你又學會不少新花樣呢！」柳媚兒說道。

蕭涅沒有理她，只是繼續自己的動作——他現在的動作，頗像是一個樂團的指揮。

彷彿，有一曲激昂的樂章，隨著他雙手的揮動，伴隨著那炙熱的岩漿噴湧而出！

跳動的火焰，便是激情的音符；噴薄的岩漿，便是他指揮的樂手；開裂的大地，便是他們表演的舞台！

隨著這場音樂會的繼續，隨著那些火焰越漲越高，這天，這地，彷彿都受到了感染，於是，整個世界都舞動起來，原本就因為熱浪而扭曲的世界，變得更加飄渺虛幻，隱隱的，有那麼一些瘋狂之意，從大地的裂縫之中瀰散出來。

而端坐雲端的老者，面部表情也顯的愈發嚴峻。

「鳳鳥之焰，果然非同凡響。」老者淡淡說道。

幻境是假的，因為它只存在於人們的感官意識之中；幻境也是真的，因為它的構成根本，就是充斥在天地之間的靈氣。

蕭涅召喚出的火焰，觸髮根源也是同樣的靈氣。所以從本質上來說，這火焰，和這幻境，只是同樣的靈氣展示在世人面前不同的表現方式而已。

好比河中之水，可凝結成冰，亦可翻滾為浪。

但是，它們的本質，終究一樣，一模一樣。

水若結冰，便無法流動；水若成浪，便很難結凍。因為水終究是這些水，結凍成堅冰，便不能翻滾為浪。

同樣的，靈氣，終究是這些靈氣，倘若要支撐這幻境，便無法激發出火焰；倘若用來燃燒，便無法支持著幻境的繼續存在。

蕭涅便是要用自己的火焰，燒破這虛無的幻境。

被稱作駁兒的高大男子見師尊面露苦色，出聲喝道：「柳媚兒，你總該做些什麼！難道就一直在旁邊看戲麼？」

柳媚兒苦笑一聲道：「蕭涅已有提防之心，我很難侵入他的意識——因為，他的修為本就比我高！」

「哼！我就知道，跟你們魔族合作，沒什麼好事！」駁沒好氣的說道。

「駁兒，何必動怒呢？」老者淡然道：「做好你自己的分內事便好。」

駁聞聽師尊教誨，立刻收起了抱怨之情，專注的盯著程舞，防止她趁機偷襲。

蕭涅卻彷彿沒有聽到這些對話一般，仍是飄在半空之中，繼續著他的「個人專場音樂會」。

就在這個時候，程舞動了。

她十指飛舞，帶起一片殘影。

無數根粒子刃，隨之出現。

原本就極度扭曲的空間，被粒子刃撕裂成無數個碎塊，而且，程舞纖細手指仍在舞動，那些粒子刃也不會停止。

粒子線刃飛快的向雲端那二人聚攏，交織成了一個半透明的牢籠。將雲端二人，連同那口透明的大鐘，一齊困住。

「小心，這招很厲害！」曾經吃過苦頭的柳媚兒善意的提醒道。

駁冷笑道：「除了這些聲援，你還能做些什麼？」

「駁兒，不要分心！」老者也意識到這些粒子束的厲害之處。

因為，那一朵烏色的雲朵，都被這粒子束割裂了，割得粉碎。在火焰的炙烤下，烏雲碎片很快消失不見，彷彿，它就從未出現過。

而那些瘋漲的火焰，仍然在向天空蔓延，很快的，那些粒子刃之上，就粘上了點點星火。

粒子刃上的赤色光點越來越多，終於沿著粒子刃連成一線……

於是，那些原本呈現半透明色的粒子刃，都被鍍上了火紅的色彩，無數根火紅色的細線聚集到一起，也就形成了那個燃燒著的赤炎囚籠。

「絞殺！」程舞冷聲喝道。

滋滋滋滋滋滋……

赤炎粒子刃和那口大鐘劇烈的摩擦著，濺起無數火花。

已經不能用漣漪或者波紋來形容那口大鐘的表面了，因為整口大鐘，都在這粒子刃的重壓之下激烈的震顫起來，彷彿一口水鍾和這粒子刃產生了共鳴。

構成大鐘的靈氣，因為這頻率極高的震動不斷流失，只要一脫離那口鐘的範圍，便會被這赤炎牢籠粉碎，而後被徹底吸收。

是故，牢籠之威，越來越盛；巨鐘之勢，越來越弱；巨鐘之壁，越來越薄。

駁那光亮的額頭上，已經有汗珠浸了出來，顯然，他撐得很吃力。

「騰蛇鳳鳥聯手，果然非同凡響。」到現在為止，老者似乎一直在漲敵人的士氣，滅自己的威風——忽然，老者話鋒一轉道：「然而，你們這些人，終究還是跳不出這天地，目光也是如此的短淺！」

老者忽然睜大了雙眼，雙眸精光爆射，他沉聲喝道：「修羅之境，現！」

僅僅因為老者一聲怒喝，戰場形勢，陡然逆轉！

滔天之焰忽然萎靡；火炎巨柱轟然崩塌；赤炎牢籠悄然消散。

唯有那些灼熱的岩漿還繼續存在，然而，那些岩漿卻變的有些詭異……

第51章 浮游撼

蕭涅玩過很多遊戲，無論單機還是網游，總會遇到幾個叫做「XX炎魔」之類的終極BOSS。

現在，他再次遇到了這類的傢伙，而且，那傢伙就在他的腳下，正慢慢的爬起來。

「我勒個去！還有隱藏精英級BOSS要打？怎麼也不提前通知我一聲？我得組個團先啊。」蕭涅皺著眉嘟囔道。同時，他也停下了類似音樂指揮的動作，因為自從那老者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之後，蕭涅就發現自己和流淌在地面上的岩漿之間的聯繫被強行切斷了。

就在蕭涅抱怨的同時，那個巨大的人形炎魔已經緩緩挺起了脊樑。

而且，從大地裂縫中噴湧而出的岩漿，仍在不停的向著炎魔的腳下彙集，而炎魔的身軀，也被堆積的越來越高，有七八層樓那麼高……

炎魔額頭正中，是一楔巨角；它的眼睛，是兩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巨大而醜陋的鼻孔朝天，仿若兩口深井，霧化的燃氣不斷從中噴出；鋒利的犬齒，齜在它的巨口之外，紅色的流火順著那兩彎牙齒緩緩流下。炎魔週身長滿了紅褐色的尖刺，尤為醒目的，是貫通脊背的那一條刺帶，數十根尖刺上下運動，彷彿發動機的活塞。它的雙臂，要明顯長於敦實粗壯的雙腳，或許是因為它現在半蹲著的緣故，兩條短腿打了幾道詭異的彎轉，好似畸形一般。

「吼——嗷！」半蹲在地上的炎魔朝天怒吼，用這震天的咆哮向它的敵人宣告它的誕生。

「老頭，我覺得你可以去遊戲公司做美工。」蕭涅看了老者一眼說：「這傢伙的形象，比我小時候用泥巴捏出來的怪獸氣勢多了。」

「你不害怕？」老者問。

「既然是在幻境之中，那它一定是假的。」蕭涅笑著說：「一切都是假象，嚇不倒我的！」

柳媚兒再次提醒道：「這傢伙牙尖嘴利，最善於攪混水，你們不要上他的當！不要被他的言語所迷惑。」

「看來，柳姑娘對鳳鳥頗為忌憚呢。」老者說。

「小女子不敢跟您比。」柳媚兒說：「畢竟您是覺醒者世界裡最強大的精神系覺醒者。」

「呸！」蕭涅不屑道：「你們說出這種話，讓袁先生情何以堪？」

「哦？」老者聞言一愣道：「你和師弟很熟？」

「師……師……師弟？！」蕭涅聞言一驚，差點失去平衡，摔進炎魔的口中。

駁自誇道：「當然，袁先生是我的師叔，而西……」駁話說到一半，忽然轉口道：「師祖的名字，豈是你這等人有資格耳聞的？」

糟糕啊，本想給自己扯個大旗壯壯威風，沒想到一不留神扯到對方陣營那邊去了……蕭涅面露尷尬道：「這麼說來，咱們還是熟人呢！既然是熟人，您看能不能……」

即便還沒有交手，蕭涅已經知道，單靠他和柳媚兒二人的力量，要幹掉下面那個張著大嘴亂噴岩漿的炎魔，恐怕不會太容易，所以，為了爭取點時間，他連流氓大家互攀關係認熟人的招數都用上了。

老者聞言，微微一笑道：「既然是師弟的朋友——那麼，你便去死吧！」

炎魔早就等的不耐煩了，聞聽主人下令，它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岩漿，直噴蕭涅。

「老東西，說翻臉就翻臉啊？！」蕭涅說著，架起左臂。

燃燒著的左手火焰面積猛的變大，彷彿形成了一個巨型的盾牌。

赤炎盾微微向後彎曲，因為有這個弧度，盾牌護住了蕭涅的全身。

赤炎盾剛剛形成，那團岩漿就撞了上來。

「隨地吐痰，罰款！」架好赤炎盾的蕭涅仍不忘記挑釁對方。

彭——呼啦！

熔岩撞中了赤炎盾。

在他人看來，蕭涅面對的，哪裡是一團濃痰？擎著巨盾站在空中的他，就彷彿置身洪流中的一塊頑石……

面對這樣的景象，人們不知該讚美頑石的堅強，還是去該驚歎那股赤色洪流的威勢……

然而，蕭涅終究不是扎根大地的巨石，他更像是一隻飛舞在空中的小鳥，被捲進了颶風之中——小鳥和那颶風糾纏了片刻，終於決定不再正面對抗自然的力量，於是，他躲開了……

蕭涅的規避動作堪稱完美，但是那炙熱的岩漿，還是燎傷了他的左臂。

也有幾滴岩漿濺到蕭涅背後的羽翼上。

羽翼黏上岩漿的部位，顏色瞬時為之一暗……

感到左臂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蕭涅心中一驚：自己怎麼說也算是火系覺醒者，應該對火焰攻擊免疫才是，可為什麼這傢伙的岩漿卻能燒傷自己？難不成，自己引以為自豪的「無相火盾」失去作用了不成？！

這怎麼可能？！——所謂無相火盾，是覺醒者避免被自身神力吞噬自然而生的防禦機制，也就是說，這是一個被大自然賦予的，毫無破綻，完美無瑕的被動防禦技能……可是，這「完美」的防禦機制，在炎魔的攻擊面前，竟然不堪一擊？竟然連對方一口濃痰都防不住？？

難道說，這個自稱袁先生師兄的老者，起實力已經強大到足以打破自然天道？！

蕭涅震驚的同時，程舞也開始了進攻。

面對體型如此巨大的炎魔，程舞不再揮舞手指，而是伸直右臂，五指併攏直指身前，左手握住右手手腕。

程舞右手前的空氣，被扭曲了。

一個透明鑽頭，在其身前緩緩成型。

鑽頭，開始旋轉，速度，越來越快。

隨著它的旋轉，帶著凜然殺機的靈力向它聚集。

靈力密度越來越大，顏色越來越亮，亮的刺眼。

鑽頭的亮度積累到極限，程舞低喝一聲：「去！」

於是，鑽頭直奔炎魔心臟部位而去——程舞判斷，炎魔要害便在心臟，因為炎魔背後起伏的尖刺，愈靠近心臟，起伏幅度愈大。

「浮游之力，妄撼大樹，可笑！」老者不屑的斥道。

彷彿感受到了主人的蔑視，炎魔根本沒將這根鑽頭放在眼裡，而是一直盯著飛翔在空中的蕭涅，只等他稍有懈怠，露出破綻。

於是，這根急速旋轉的鑽頭，直接鑽進了炎魔的心臟！

「破！」程舞捏個指訣，最後直指炎魔心臟！

轟！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天地為之變色。

緊接著，就是從天而落的火雨。

待硝煙散盡，柳媚兒凝目望去，之間炎魔心臟部位，多了一個破洞。破洞的直徑長達七八米，甚至到達了炎魔的驅趕邊緣——它的整個心臟，都被這根帶有導彈屬性的鑽頭轟掉了。

炎魔也看了自己的心臟一眼，而後再次仰天咆哮：「嗷——！」咆哮聲中，裹雜著沖天的憤怒。

「岩漿本無生命，炎魔又怎配有心？因其不借有心而生，是故其亦不因無心而亡。」老者淡淡說道：「不過，衛道司游將之力，的確可怖。」

聽到主人的評價，炎魔暴怒了，彷彿是為了證明「游將之力不過如此」一般，它像個大猩猩一般用力捶擊著自己的胸腔……

這個傢伙，是要拿自己提煉精鐵麼？——蕭涅望著四濺的火星想。

炎魔是否要變鐵魔，這個答案不得而知，但是伴著它的捶擊，那個駭人的破洞，正逐漸癒合。

蕭涅可不允許程舞的戰鬥成果化為烏有。他稍一停頓，伸臂後揚，一柄赤炎長槍，出現在他的手中。

「就像對付欽丕……」蕭涅的話並未說完，因為，他的手腕，被人死死的握住了。

蕭涅回頭，只見老者身旁的護衛駁已經到了自己的身後。駁伸出他的大手，如鐵鉗一般死死的握住了蕭涅的手腕。

「根據協議，我們必須殺死你。」駁說著，高高抬起了右腿——這個動作，有點類似於高抬腿下劈的準備姿勢。

蕭涅不敢怠慢，於是向右轉身，想躲過這個從外表上看殺傷力就頗為驚人的招式。

然而，駁的大腳，還是準確的擊中了蕭涅的面門。

這簡直就是違背人體力學，因為蕭涅右轉後，他已經轉到了駁的左側，所以按照正常邏輯，駁的右邊劈腿，根本無法擊中他——然而，蕭涅卻忽略了一個問題，這是老者製造的幻境，幻境中的事物，本來就是虛假飄渺不可以常理度之的……

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痛呼，蕭涅就被砸了下去。

飛速墜落的過程中，蕭涅忍不住想：這傢伙的力道，還真是大的可以……

轟——！蕭涅狠狠的摔進了……呃，炎魔的右掌中。

「凡人，終究是凡人。」老者輕輕一歎道：「捏死他！」

於是，炎魔的右手，慢慢的攥緊了。炎魔握拳的動作很慢，但是蕭涅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躲避動作——因為他週身燃燒的火焰，與炎魔掌心的火焰糾纏到了一起，任他怎樣掙扎，也掙扎不出這個巨大的手掌。

「玩火者，必自焚！」老者彷彿明白蕭涅所處的困境一般，「死於自己召喚出的烈焰，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老者的話，彷彿就是神的旨意。

在神的旨意下，蕭涅能做的，就是眼睜睜的看著如擎天之柱般的五根手指，向自己碾壓過來……

第52章 看不破

「幻境之內，修羅即天神，修羅即我，我即天神！」老者慨然歎道：「螻蟻之力，怎匹神威？鳳鳥，湮滅吧。」

「少……少在那裡篡改佛家教義了。」蕭涅咧著嘴斥道——之所以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是因為他將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他要阻止那手掌的閉合上。

蕭涅平躺在炎魔的巨掌之內，雙手高舉過頭頂，抵在炎魔手掌的拇指根部，雙腿伸直，雙腳死死的蹬著巨掌的無名指和中指——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個千斤頂，然而那巨掌的閉合之力，卻有萬鈞重。

而且，蕭涅身上的火焰，一旦和炎魔有了接觸，就會立刻熄滅。

他背後的赤炎羽翼無力的垂下去，翼尖剛一觸碰到炎魔巨掌的掌心，翼尖上絢麗的火焰瞬間熄滅，羽翼上瑰麗張揚的色彩也漸漸變的黯淡下來。

「老頭兒！你這召喚出的到底是炎魔還是水魔？」蕭涅吃力的問：「為什麼還自帶滅火的隱藏屬性？」

老者沒有理會蕭涅的提問，不知是被蕭涅問住了還是不屑去回答一個將死之人提出的問題。他只是微瞇著雙眼，看著炎魔的巨掌越握越緊，看著蕭涅的生存空間，被擠壓的越來越小。蕭涅的身體，也彎曲的越來越厲害，他的手腳，都在劇烈的抖動著——這就是即將脫力的表現……

似乎，蕭涅之死，已成定數了。所以老者也就轉過了頭，他不是不忍看到前段時間在覺醒者世界掀起不小波瀾的鳳鳥就這麼憋屈的死去，而是將目光落到了程舞的身上。

駁似乎和師尊有心電感應一般，就在老者用目光鎖定程舞的同時，駁也飛到了程舞的身前。「這位姑娘，不要動哦。」他說。

程舞看都沒看駁一眼，只是神情漠然的再次加起了自己的右手。

這一次，她瞄準的就是困住蕭涅的那隻手掌。

「說過了，讓你不要亂動。」駁說著，繼續向程舞逼近，「聽話的姑娘，才有人疼。」

遙遙的，飄來蕭涅的諷刺：「這句對白，怎麼聽上去就像個春心大動的色和尚調戲良家婦女……啊不，少女呢？」

柳媚兒說道：「倒是蕭弟弟你，處於如此窘境，還有心思開玩笑——我是該佩服你的豁達呢？還是該感歎你確實沒心沒肺呢？」

「承蒙誇獎，我一向都是如此樂觀——喂喂，BOSS，你注意點兒，你的髒手碰到我的翅膀了！弄壞了你可賠不起……舞妹妹，開火啊！把這個冒充十八銅人還亂學英雄捨身堵搶眼的傢伙轟穿！」說完，蕭涅忽然鬆手了，因為再堅持下去，他的骨頭就會被炎魔捏碎。

撤力之後，蕭涅重重的摔在了炎魔的手心裡，身上的赤焰完全熄滅。

蕭涅感覺到，方纔還拽著自己的吸力消失了，可是，他的力氣也耗盡了，不要說逃出去，就連站起身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於是，蕭涅只能將尋求幫助的目光投向程舞——可是，程舞的身影卻被那個該死的駁完全擋住了……

「找死？」程舞冷聲問——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駁的胸口，貼上了她的右手。

駁面帶微笑，似是在說：「儘管試試。」

試試便試試吧……

可是，十幾秒鐘過去了，蕭涅這邊情況愈發危機，可是程舞這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程游將，怎麼，下不了手麼？」柳媚兒笑著問：「難道說，你也是個多情的種子，捨不得對面前這個精壯的男人下手？還是說，觸摸著對方的胸膛，感受著對方心臟的搏動，感覺著從對方那強壯的身軀傳來的溫度讓你心煩意亂呢？」

「不要順著她指給你的方向思考！」蕭涅的提醒再次傳來，只是聲音有些發悶——因為，那巨掌已經基本上完成閉合了，蕭涅的聲音只能通過炎魔巨掌手指間的縫隙傳出來。

程舞秀眉微皺，腦海中浮現方才蕭涅被駁握住手腕的一幕，她想到其中的一個細節——駁並沒有被鳳鳥火焰灼傷！

得到這個結論的程舞，被深深的震撼了：程舞視戰鬥為自己的終生職業，視戰鬥為自己的第二生命，視戰鬥為守護夢想的唯一手段——所以，對於發生在覺醒者世界裡的每一次戰鬥她都會仔細研究，研究其中每一個細節，而後從中提取精華，通過千百次的演算，得出最優的結論，並依靠這些研究成果提高自己的戰鬥力——程舞這麼能打，不是白得的。

所以，她自然知道，就在最近幾個月裡，很有幾個如雷貫耳的響亮名號，被蕭涅的鳳鳥赤炎燒成了灰燼，燒掉了名號之上耀眼的色彩：燭龍，共工……甚至連自己不可一世的哥哥，都吃了蕭涅的大虧——然而，這個駁，卻對蕭涅的火焰完全免疫！

如此說來，自己的粒子鑽，對駁全無作用，也屬正常了……

難道說，這個駁的能力，比玄武的「完全防禦」還要變態不成？！

那麼，面對這種近乎於無敵狀態的覺醒者，又該怎麼辦？難道，今天真要敗在這個不知名的老者手裡不成？

程舞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同時，她垂下了自己的右手——雖然在外人看來，自己和這個駁之間的戰鬥平靜至極，但是程舞自己清楚，剛才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自己一共釋放了十幾次粒子鑽，但是，卻沒能對駁造成任何傷害，一點也沒有。

難道，今天真的要敗了麼？！程舞猛的抬頭望天，似是在無聲的質問這幻境中虛幻的蒼穹。

她剛剛立下重誓，上次敗於共工之手，絕對是人生中的最後一次失敗，從那以後，決不允許再有任何對手以最後勝利者的身份站立在自己面前！然而，諷刺的是，自己傷癒復出後的首戰，就陷入如此的被動！而且，作戰經驗極為豐富的自己，面對這種窘境，竟然沒有任何辦法……

承人之諾，怎信守一生？承己之諾，一戰毀信誠？

這虛假的世界，真的容不下信守承諾的自己？

「世界髒了，你就要給自己的全身塗抹上最齷齪的色彩；世界瘋了，你就要賣力的扭動自己的腰肢讓自己成為這末日狂歡舞會裡最瘋狂的舞者；世界癡了，你就要裝出最呆傻的表情做出最弱智的舉動。」老者似是看破了程舞心中所想替她解惑般說：「天地盡黑，唯你獨白，豈不異色？世人皆醉，唯你獨醒，豈不異像？世界已降，唯你獨戰，豈不異行？異色者，天必蕩之；異像者，人必驅之；異行者，道必棄之……姑娘，所謂信諾，只不過是執念罷了……」

「放屁——！！」炎魔之掌內，響起蕭涅微弱的聲音：「純屬放屁！！！如果社會腐朽變質成一個糞池，老禿驢你也要學那蛆蟲去爭搶食用糞池裡的糞便嗎？！！」

「放肆！！！」

「你篡改天道，褻瀆神力，老禿驢你才是真的放肆！像你這種越活越老，越老越糊塗的老妖怪，就應該被雷劈死，被火燒死，被水淹死……」

蕭涅那微弱的痛斥聲戛然而止——因為老者從那寬大的僧袍下，伸出了他那枯瘦的右臂，他將枯骨般的右手舉過頭頂，猛的攥實！

卡——！

炎魔巨掌內，傳出物體被捏碎的聲音——整個世界變的安靜下來。

噗——！

程舞噴出一口鮮血，浸透了她的口罩——她的任務是保護蕭涅，但是蕭涅……

「沒有人能逃出命運之神的手掌。」老者說著，將右手收回來放在面前，緩緩打開，望著掌心雜亂的紋路沉默不語。

於此同時，在眾人的注視下，炎魔也緩緩打開了自己的巨掌。

巨掌之內，空無一物！

「這……這怎麼可能嘛？！」首先發出驚呼的是柳媚兒。

「師尊，這……」對於這種情況，駁也是一臉的不解。

老者則面色凝重，繼續沉默。

程舞則趁這個時候，調息恢復——然而她很快發現，自己根本的神力運行，一點問題也沒有，也就是說，方才吐血，不是因為違背神性，也就是說，蕭涅還活著……

「您看，這……」柳媚兒向老者施了一禮說道：「您是這個幻境的製造者，您是這裡修為最高的人，您也是最年長的一個，所以，您說這是怎麼回事？」

「你是在質問師尊麼？」駁對柳媚兒冷言相向。

「駁兒，無需動怒。」老者淡淡說道：「因為這次合作，對於滅盟和魔族來說都很重要。而殺掉鳳鳥也是我們計劃中關鍵的一環，所以，柳姑娘關心鳳鳥下落，是很正常的。」

「那麼，鳳鳥到哪裡去了呢？」〔uu158小說網·www.uu158.com〕

老者微微搖頭道：「這……老朽也看不破……」

「看不破？您自己製造的幻境，您竟然說看不破？」柳媚兒的語氣中帶了些不滿：「這種說法，您覺得說得過去麼？」

駁怒道：「柳媚兒！你什麼意思？」

「讓柳姑娘說下去。」老者倒是表現的很大度。

「老先生，你我同為精神系覺醒者，同樣喜歡編織謊言騙人。經常騙人的人，自然也就需要時刻提防被別人騙到。所以請饒恕小女子不敬，我對您的說法心存懷疑，是因為之前早就有傳聞，說滅盟有意拉攏鳳鳥……」

第53章 真與假

「柳媚兒，你大膽！！」駁喝道：「竟敢誣陷師尊！」

「有道是疑起必有因。」柳媚兒笑著說：「在我們製造的幻境內，在我們佔盡了優勢的情況下，竟然就讓人這麼跑了！如果是你站在我的立場上，你會怎麼想？」

面對柳媚兒的體溫，駁啞口無言。

其實，方才炎魔攤開雙手的時候，他也被當時的一幕嚇到了：他跟隨師尊多年，擔任師尊護法多年，和師尊共同面對過很多對手——卻從未遇到過類似於今天的狀況。

說心裡話，自從和魔族的合作開始，駁的心底就有一種若隱若現揮之不去的憂慮，只是師尊從未說過什麼，他也就一直保持了沉默——時至今日，遇到這種怪象，心底那抹詭異的憂慮感突然強烈起來……

「柳媚兒，你不是賊喊捉賊吧？」駁忽然問。

柳媚兒明顯的愣了一愣問：「小女子駑鈍，不知駁大哥此言何意……」

「不用裝糊塗了！」駁冷笑道：「北辰之星即將降世的消息，覺醒者哪個不知？而且，我們都知道，鳳鳥是北辰之父。可偏偏呢，鳳鳥和魔族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說，北辰還未誕生，他就已經站在了魔族的對立面！我們還知道，北辰神力非凡，恐怕將是自世界誕生以來最接近盤古大神總體實力的覺醒者！魔君，魔將，魔兵聯合起來也未必是他的對手——為了避免覆滅的命運，你們必須爭取到北辰。所以，你們就自己設了一個局，先讓我們把北辰之父逼如絕境，再由你們魔族暗中救下……如此，也就算把北辰拉到了你們這一方……」

「咯咯。」柳媚兒掩口笑道：「駁大哥真能說笑——你太不瞭解蕭涅了，依他的性格，就算刑天把自己的腦袋砍下來送到他的手上，他也未必會和魔族冰釋前嫌。」

「即便不能讓鳳鳥倒向你們，但是有救命之恩，最起碼能保證北辰誕生後不專門針對魔族。而且，還能將仇恨轉嫁到我們滅盟一方——而且，你們也有充分的理由這樣做，因為魔族和滅盟明爭暗鬥已久，也就是最近一段時間才開始有合作……」

柳媚兒苦笑道：「駁大哥，我有些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天機大師的徒弟——如果說不是吧，你時刻護衛在他老人家的身邊；如果說是吧，天機大師何等的智慧，怎麼會教出你這麼個蠢徒弟？！」

——原來，老者就是南斗六王之三，天機……

「你？！」因為柳媚兒一番奚落，駁漲紅了臉卻無從反駁：他確實是天機唯一一個徒弟，但現在承認的話，承認自己是師尊教導出來的話，豈不是在說師傅同自己一樣蠢？

「柳姑娘好犀利的言辭。」天機眉宇間掠過一絲陰暗，他幽幽歎道：「可是柳姑娘應該明白，互相指責解決不了問題——既然鳳鳥失蹤與你我都無關，那麼就是他自己跑了，倘若要逼他現身，也是不難的。」說著，天機看了程舞一眼。

駁瞬間就領會了師尊的意思，他一個閃身，再次擋在了程舞的面前。

「找死？」程舞仍是這樣的對白。

駁聞言一愣，心想這傢伙是不是有失憶症？明明奈何不了自己，卻一再說這些大話，有何意義？

駁冷冷一笑，抬起粗壯的右手，緩緩放在程舞的頭上。

兩人體型相差過於懸殊，身段纖瘦的程舞，在壯如鐵塔的駁面前，就像是個小學生站在超重量級拳王的身前。

「鳳鳥，如果你還活著，在我捏碎這個小姑娘的腦袋之前，你最好出來！」駁森然說著，手掌開始發力。

然而，程舞的眼神中，卻沒有一絲恐懼。

「徒兒，小心！」天機發現了其中的異常。

太遲了……

駁那根粗壯的手臂，已經被沿根斬下，飆著血飛離了身體——手臂主人的雙眼猛然睜大，眼球幾乎要從眼眶裡掉出來——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內心深處巨大的震駭，幾乎將他的靈魂震出軀殼。

愣了片刻，駁才發出一聲慘叫：「嗷——！」他叫的撕心裂肺，直讓聞者頭皮發麻。

更讓人不解的是：那根被斬下的手臂裡，還握著一個……木頭人……

那木人還未落地，就燃燒起來。很快，火勢就蔓延到那截手臂——這下，想把斷臂再接回去，都是不可能的了。

「回來！」天機喝道！

駁憤憤的看了程舞一眼，不甘的回到了天機的身邊。

「師尊，殺了她！」駁雙目噴火。

「殺她？」蕭涅那流里流氣的聲音響起：「你那賊禿師傅，現在連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證了！哪裡還有閒心給你出頭？」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炎魔的左肩頭，坐著兩個人：

一個是蕭涅，一個……是沈小猛？！

柳媚兒驚的說不出話來，甚至忘記了伸手去擋住因為驚愕張開的嘴巴：蕭涅能端坐炎魔肩頭之上的畫面還可以接受，那麼，神力全失的沈小猛，怎麼會出現在這個位置？！

程舞看著並排坐在炎魔肩上的姐弟二人，心中情感頗為複雜：卻不知因為是看到這對姐弟之間感情和默契後想起了自己的親生兄長，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麼難以言明的情愫……

「神（光鬼）（輸入法沒這個字，下以「魄」代替。），好久不見。」

天機聞言一愣，因為坐在炎魔肩頭的那個少女打招呼的方式太過奇怪——自己今天才和她第一次見面，而且二人也就是分別了幾分鐘——沈小猛被隔離在幻境之外的幾分鐘——何談好久不見呢？最讓天機震驚的，就是這個少女竟然知道自己的覺醒本體！

而且，這個女孩子說話的語氣，卻是那麼的熟悉……

陡然間，天機想到了一個人，他枯瘦的身軀一震說道：「你……你是凰鳥？」

「認識我便好。」蕭瑤臉上淡淡的微笑慢慢轉冷，「神魄，你穿行於人鬼兩界，非生非死，非人非鬼，以凡人之行擾亂鬼界，以魑魅之力為禍人間。閻君多次命人捉你，卻屢次被你逃脫——這一次，你跑不了了。」

「哈哈！」天機森然一笑道：「真是想不到，北辰之母、堂堂凰鳥竟然甘為閻君麾下一鬼卒！」

蕭瑤卻並不打算說明自己給閻君幫忙的理由，只是輕輕拍了拍炎魔的肩膀，而後指了指仍盤腿坐在雲端的天機，輕聲說道：「去，殺了他。」

或許是因為換了主人的緣故，炎魔的脾氣變的平靜許多，再不如之前那樣暴躁。聽到新主人的命令，它沒有咆哮，沒有怒吼，只是緩緩扭頭，用那雙燃燒的眸子死死的盯住天機，然後，一步一步向他走了過去。

「孽畜！忘了是誰賜予你生命了麼？！」

對於天機的怒罵，炎魔置若罔聞，只是沉默的邁著步子，一點點向天機靠近。

「難道你還沒明白麼？」蕭瑤說：「這裡早已不是你製造的那個幻境了！這裡，早就換了主人，而我，才是新的主宰！」

說著，蕭瑤輕輕揮了揮手，動作就像是在擦掉落地窗玻璃上的污點。

然而，就是這個看似輕巧的動作作用在幻境之中，這輕輕一擦，擦掉的便是整個天地！

於是，毒辣的太陽不見了，一望無垠的荒漠不見了，燃燒著的天空和大地也不見了，剛才那個燃燒著烈焰的人間煉獄，被一抹生機盎然的綠色替代——這不是一抹尋常的綠色，它仿若是創世之神為這個世界賦予生命時增添的第一抹色彩。

一望無際的原野是綠的，不遠處的湖面是綠的，眾人身處的樹林是綠的，連穿行於林間的翠鳥也是綠的，甚至，就連周圍的空氣中，都瀰散著氤氳的綠色霧氣。

只有蕭氏姐弟二人乘坐的炎魔，還保持著自己的赤炎本色，所以，這個巨型紅色怪物在這一抹綠色之間，異常鮮明……

「不可能的！」天機睜大眼睛道：「如果你是凰鳥，那麼你五行屬火，怎麼可能製造木系幻境？如果你是句芒，那麼你無形屬木，怎麼可能駕馭控制炎魔？」

「這不是幻境。」蕭瑤說著，順手摘下恰巧掃過身邊的樹枝上一枚綠葉，而後輕輕拋向地面——轉瞬之間，森林裡又添了一棵高大挺拔的白樺，「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至於炎魔嘛。」蕭瑤說著，寵溺的摸了摸炎魔的脖子，好像是在愛撫自己家養的寵物，「我堂堂凰鳥，火焰首靈，難道還駕馭不了它麼？」

凰鳥和句芒……合體了？？？！！！——柳媚兒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也明白，傳聞裡「覺醒者世界第一天才」蕭瑤，絕對不是自己能對付的了的，更何況這個和刑天有著深仇大恨的女人現在還得到了春神句芒之神力……此時再不溜，還等……

「柳媚兒小姐，請等一等。」蕭瑤說著，素手輕輕一彈。

空氣中淡綠色的氣霧隨著這輕輕一彈快速的凝聚成了籐蔓，籐蔓交織在一起，轉瞬便結成了一面大網，大網從天而降，將柳媚兒兜住，掛在了林中一顆尋常的白樺樹上。

「因為還有些問題要請教柳媚兒小姐，所以，還請您稍等片刻。」蕭瑤說著，看了天機一眼，「等我先處理掉這個非人非鬼的怪物……」

第54章 攻與守

「凰鳥，我承認你是很強。」天機冷聲道：「但是，想取我性命，你們幾個還不夠資格。」

「我並不一定要取了你的性命——因為任何人的生命都很珍貴。」蕭瑤淡淡道：「我要做的，是送你的靈魂進入輪迴。」

要他人的靈魂進入輪迴之道，還不是要人家死嘛？——蕭涅覺得姐姐這麼說有玩虛偽的文字遊戲的嫌疑，但他又忽然想起姐姐說過蕭家的人都是講道理的，那麼，那句霸氣十足的「送你入輪迴」算不算是講道理呢？

蕭瑤推了蕭涅一把說：「小涅，想什麼呢？該你登場了！」

從表面上看，蕭瑤下手很輕，只是對著蕭涅的後背輕輕拍了拍，然而就是這輕輕一拍，蕭涅卻嗖的一聲彈了出去！仿如從炮膛裡射出的炮彈！

赤炎雙翼，再一次展開。

蕭涅拖曳著長長的火尾，飛向天機——他還趁勢做了個三百六十度翻滾，瀟灑的動作和大秀飛行特技的戰鬥機有幾分相像。

「目標鎖定！」蕭涅大喝一聲，雙掌合併於胸前，掌根向對，十指張開，手型像一朵盛開的紅蓮。

「紅蓮」花蕊處，耀眼的紅色越來越濃。

終於，那一團紅色嬌艷到了極致後，驟然爆炸——一記赤炎炮隨即轟出。

一道巨型赤紅色火柱，將這片綠色的世界一分為二。

如果把這一幕當成一副畫作來看的話，那麼這一筆鮮紅，就是性格不羈的作者，內心深處最激烈最直接的情感表達。

而這鮮紅的收筆處，便是天機師徒二人所在的雲端。

只是，這收筆看起來有些不太自然，因為有一口透明的大鐘突然出現在哪裡，強行擋住了這情緒飽滿的一筆。

轟——！嗡——！

赤炎炮猛的敲響了那口大鐘，嗡鳴之聲響徹天地。

轟轟轟！

第一聲餘音未絕，第二、第三聲巨響接連響起。

蕭涅的攻擊，自開始之後就沒有停止過，一次接一次，威勢越來越盛。

「程游將，該你了。」蕭瑤說。

程舞聞言微微點頭。她將右臂伸的筆直，右手五指緊緊併攏，穩穩的架在身前。

「去！」隨著程舞一聲低喝，一枚閃著耀眼白光的粒子鑽呼嘯著擊出！

程舞並未讓粒子鑽並未直取天機，而是五指微動，控制它先圍著蕭涅發出的赤炎炮繞了幾圈，直到鑽頭週身都裹上了紅色的火焰，她才將伸直的右手，穩穩的指向了天機。

「再給你加點力！」蕭涅陰陽怪氣的喊了一句：「走你——！」

轟，又是一記赤炎炮，轟在了粒子鑽的尾部！

於是，粒子鑽徹底被引燃了，外形也變得模糊起來，它拖著長長的火尾……

「龍？」柳媚兒神情木然的望著空中那團赤色火焰，感受著它散發出的浩然威勢，任那龍吟般的咆哮貫穿了自己的耳膜，淹沒了自己的驚歎……

「駁兒，讓開！」天機猛的站了起來，擋在了駁的身前。

繼而，他抬起了自己那根骸骨般的手臂，那根像木乃伊之手般的枯細手臂。

天機，便是要用那根看似不堪一折的手臂，迎接那頭憤怒的火龍。

「吾本凡人，卻遭天棄。天地於我，無生無養，我於天地，無恐無懼。」天機說著，雙眼猛然睜大，眸中渾濁之色俱被兩道凌厲的精光代替，他深吸一口氣，大喝道：「心無所畏，蒼龍可縛！！！」

刺啦，衣物的撕裂聲響起——在那近乎龍吟的咆哮聲中，撕扯布料這種細微的聲響本不值一聞，但是，眾人卻清晰的聽到了這詭異的聲響——因為，那是天機身上的破僧衣衣袖被撕裂的聲音，而讓這僧衣破裂的，就是那條枯瘦的臂膀。

天機抬起時還枯瘦如骨的手臂，轉瞬之間增大了數倍。

它不但撐破了天機的僧衣衣袖，還撐破了那口防禦巨鐘。

增大的原因，不是因為手臂上的血肉重生了，更不是因為手臂肌肉的膨脹——它只是簡單的變大，純粹的，成倍的放大——枯瘦時，它像木乃伊之手；變大後，它如巨佛石像之臂。

赤炎火鑽從發出到成型，再到擊中天機，中間不過幾秒鐘，然而就是這短短的幾秒鐘，天機的手，擴大了成百倍！尺寸甚至比那炎魔的巨掌還要大！

轟——！

赤炎火鑽和天機巨掌，狠狠的相撞。

柳媚兒無法判斷，在二者相撞的瞬間，是火鑽擊中了巨掌，還是巨掌擒住了火鑽。

待衝擊波餘威過後，待瀰漫的硝煙散盡，柳媚兒看到的，是方纔那頭神威難擋的巨型火龍已經消失不見，唯有那個「龍頭」還殘留人間。而且，那「龍頭」上的火焰已經熄滅，此刻的它，正被一隻巨掌死死的掐住，發出陣陣哀嚎……

「這……這老賊禿，也太變態了吧？！」蕭涅咧著嘴道。

程舞閃到蕭涅身邊，默默的看著自己祭出的粒子鑽被緩緩捏碎。

此時，炎魔恰巧行進到天機的正下方……

「小涅，躲開！」蕭瑤的命令傳來。

蕭涅聞言，急忙拉著程舞躲到一邊。

大地忽然震了一震。

原因，就是那炎魔雙腳踏地，猛的彈跳而起——巨大的反作用力，在被青草覆蓋的大地上留下兩個深深的巨型腳印，腳印之內，生命裡頑強的校草並未被踏成碎末，反而張揚的生長起來，直追炎魔的腳底——它們瘋狂生長的目的，是要托起炎魔的重量，給它一個空中接力的支撐。似乎，只要這大地震上一震，它們就能躥高一大節。

因為劇烈的震動，吊在樹上被晃得七暈八素的柳媚兒還沒重新找到視線的焦點，只覺得這裡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

她抬頭看去，只見那個體型巨大的炎魔，已經躍到了半空，遮住了大半個天空。

「孽畜！連你也要造反不成？！」天機一聲怒喝，巨大的手掌猛然劈了下來。

炎魔見狀，抬起雙臂，交叉起來架在頭頂。

卡——！

天機巨掌狠狠的砍在炎魔雙臂交叉處。

這是頑石與頑石間的碰撞，沒有退讓，沒有躲避，沒有妥協，有的只是單純的硬碰硬！

一時間，帶著火焰巨石碎屑亂飛，紛紛從天空墜落，這塊森林，剛剛新生不久，就要承受隕石火雨的考驗。

而被網在下面的柳媚兒覺得：自己彷彿正在經歷世界末日……

「凰鳥之強，不可想像。」柳媚兒小聲咕噥道。

天機卻不這麼認為，他像個上了發條的機器人一般，重複著單掌下劈的動作，沒幾下，就在炎魔的手腕出砍出一個巨大的缺口，而他自己卻毫無損傷。

「炎魔若死，看你們還有什麼依仗？！」駁躲在師尊身後，也沒有忘記加油示威。

「小涅，把那個鼓噪的傢伙幹掉！」蕭瑤再次命令。

蕭涅苦著臉說：「可是，那傢伙對所有攻擊免疫。」

蕭瑤淡淡說道：「根據《山海經》的記載，『中曲之山，有獸焉，其狀如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駁，是食虎豹，可以御兵』——但是這只駁獸，只是個騙子，他只有在天機製造的幻境裡，才具備『完全免疫』的神力，尋常時候，只是防禦力比尋常覺醒者略強罷了——如果他真免疫所有攻擊，也不會被程游將輕而易舉的砍掉一隻胳膊。」

蕭瑤的語速很慢，每一個字都說的清清楚楚，似乎就是故意說給躲在天機身後的駁獸聽的。而駁獸聽到自己的真實實力被人揭穿，果然面露懼色，又往天機那寬大的僧袍裡藏了藏。

「原來是個小騙子！」蕭涅嘴角微微上揚，祭出一根赤炎長槍，穩穩的握在手裡。

「舞妹妹，給個配合！」蕭涅朝程舞打了個眼色。

程舞聞言會意，遙遙朝赤炎長槍槍尾一點。

赤炎長槍，轟然擊出！——當初一擊秒殺欽丕，二人用的就是這一招。

駁遙遙的就感受到了這一槍那不可阻擋的威勢，臉色霎時變的慘白若紙，他用僅剩的那條手臂死死的攥著天機的僧袍一角，往自己身上裹了裹——因為太過緊張，他連那口防禦大鐘都沒有召出來。

天機卻沒有理會懦弱的徒弟，只是機械的揮舞著巨掌，一下接一下的重複著劈砍的動作——他神情木然，就像是月宮裡砍伐那棵永遠砍不斷的桂樹的吳剛。

赤炎長槍，轉瞬及至！

面對來勢甚猛的長槍，天機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一尺白眉，顎下長髯，乍然飄起！他寬大的僧袍，也忽然鼓起來，就像一個瞬間被充滿氣球。

長槍飛至天機身前，速度忽然慢了下來。

彷彿，在天機身邊，有一個靈氣緻密的空間，赤炎長槍猛然進入，如同子彈由空氣涉入水中——總之，它被粘滯在了這片緻密的空間裡，絲毫動彈不得。

「舞妹妹，給它來點兒動力！」蕭涅大聲道。

話音剛落，程舞的粒子炮，再次準確命中槍尾，於是，它開始向天機的身體移動……

「破！」天機怒喝一聲，甩袖擊中了長槍。

就在天機僧衣一角觸碰到槍身的瞬間，蕭涅陰險的笑了。

轟——！赤炎長槍，突然爆炸！

隨之而生的衝擊波，徹底轟碎了天機的寬大僧袍——只剩幾片可憐的碎布片，還掛在這個瘦骨嶙峋的老人身上，遮住了他的重點部位。

蕭涅剛想吐槽這個老不休光天化日之下玩裸奔有傷風化，但是定睛一瞧，他就愣了，調笑之言也沒能說出口。

——衣不蔽體的老者，只有一條腿，一隻手……

第55章 實與虛

蕭涅將眼鏡鏡片上的灰塵仔細擦去，再將眼鏡端端正正的戴好，認認真真的將天機上下打量一番，確認不是自己眼花少看了天機一手一腳之後扭頭向姐姐問道：「殘疾人？」

蕭瑤淡淡說：「此人野心甚大，妄圖以凡人之軀跳出天道輪迴而遭天譴，是故損掉一手一腳——卻因禍得福，僥倖繼承了神（光鬼）之力。」

蕭瑤瞇著眼接著說道：「其實，天從來不曾棄他，反而賜予他強大的力量——只是這人癡愚，失掉手腳之後，性格變的乖戾，對這世界心生憤恨，以天賜之力為害人間。」

「姐姐是因此才要收服他？」蕭涅問。

「殺其之因，還牽涉到鬼界之事——你是生人，無需過多知曉。」蕭瑤用一句話決斷了蕭涅繼續追問的念想。這句話的潛台詞就是：「你是活人，關心現實中的事就好——活事未了，何苦因死後之事而憂？」

不過，程舞這時卻說話了：「其實，上天滿足了他的願望——賜予他永生之神力，跳出了輪迴——他之所以心存憤懣報復上蒼，只是不滿意上蒼在滿足其願望時自己付出的代價罷了。」

「舞妹妹！夠犀利！」蕭涅驚呼：「我原來還以為你有語言障礙，說不出二十個字以上的句子，現在看來，你是深藏不露啊！」

蕭瑤卻淡淡一笑，沒有肯定程舞的評述，也沒有附和蕭涅的調侃。

就在三人交談的時候，天機仍然在孜孜不倦的揮舞著巨掌，劈砍著炎魔架起的雙臂……

而蕭瑤就任由他一下接一下的劈砍著，似乎天機做的這些，根本與己無關。

卡嚓、卡嚓！接連兩聲霹靂之引凌空炸響。

終於，天機砍斷了炎魔的雙臂。

炎魔卻沒有任何反應——彷彿，它早就已經死了。

兩根燃燒著火焰的巨臂，轟然墜落。

「孽畜，受死！」天機咆哮著，將巨掌伸向炎魔的脖子。

蕭瑤笑著跳躍起來，從炎魔的肩膀上閃開，輕輕招一招手，一根籐蔓飛了過來，捲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向安全的地帶。

蕭瑤剛躲開，天機的手掌就掐住了炎魔的脖子。

「背叛我？！嗯？！」天機猙獰的笑著，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因為方才赤焰槍近距離爆炸，他的臉上沾染了些硝塵，鬚髯長眉也被燒焦了，所以這個扭曲而詭異的笑容，此時顯得更加可怖。

天機，緊緊的扼住了炎魔的喉嚨。

炎魔本來是沒有情感的，但是此刻，那雙燃燒著的眸子裡，卻顯露出異樣的神采——不解、不甘，還有一絲……憐憫……

天機沒有讀到那不甘和不解，卻只看到了那憐憫，他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嘲弄，於是，他更加的憤怒了。

「憐憫？！！！你這個畜生，也敢可憐我？你有資格可憐我？？！！你要知道，連上蒼都沒資格憐憫我！！！！」

喀嚓——！

炎魔的脖子，被天機生生扭斷了。

碩大的頭顱，骨碌著墜落。頭顱眼窩裡的兩團火焰，漸漸熄滅……

「果然，修羅幻境裡的修羅，就是他自己。」程舞幽幽說。

蕭涅撇撇嘴道：「可惜，這位修羅大人，卻認錯了目標。」

「接下來，就輪到你們了！！」天機可不認為自己糊塗了——只是，他認為自己必須先幹掉炎魔，因為他絕不允許叛徒幫助敵人。

「天機，你總說世人愚鈍，卻從未意識到——真正癡愚的，其實是你自己。」蕭瑤說著，指了指炎魔的屍體。

巨大的無頭屍體，正在慢慢跪倒——而蕭瑤所指的地方，就是炎魔被掐斷的脖頸。

炎魔的脖子正中，不是流動的岩漿，而是一株樹木的斷面。

天機忽然明白了什麼……

「其實，炎魔從未背叛你，只是我悄悄替換了他體內的骨架。」蕭瑤說：「其實，我指揮的不是它，而是它體內的木頭人——原以為，你在砍斷炎魔雙臂的時候就會發現炎魔的骨架已經被我換了，然而，你的理智被憤怒吞噬，卻一心只想殺掉這個背叛你的奴僕……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用自己的神力抽自己的耳光，算不算是癡愚的表現呢？」

轟隆隆！

炎魔的屍體轟然倒地，大地為止震顫。

「你……」天機聞言，抬起巨掌朝蕭瑤一指，只是一句完整的話還未說出來，他就覺得喉嚨一甜……一縷鮮紅順著嘴角留了出來。

或許，天機真的被蕭瑤氣出了內傷，因為柳媚兒分明看見，那只巨掌正在迅速的縮小。

至此，柳媚兒對於蕭瑤的手段徹底服了：這個女人的戰鬥智商之高，簡直到了無法用語言去形容的地步！她會用最恰當的方式，將敵人的情緒調動到她期望的方向，而後便一直掌握著戰場上的主動，在最恰當的時機，用最恰當的手段，瞄準敵人的軟肋，發出致命一擊。

先是瞞天過海，以實景替換掉幻境；順便偷梁換柱，控制了天機的炎魔奴僕；接著拋磚引玉，利用蕭涅和程舞，逼迫天機顯露真實實力；繼而借刀殺人，強迫炎魔去攻擊天機；最後終於反客為主，利用誅心之語，將天機氣到內傷。

而且，直到現在，蕭瑤還從未直接施展過她的神力去攻擊天機，特別是，她並未動用過真正的覺醒本體——凰鳥之神力！

這個女人，太強大了——其構思之巧妙，計劃之完善，手段之狠辣，簡直無可挑剔。

幸虧，幸虧她現在存在的方式是借用他人的身體，而不是真正的涅槃重生，否則的話，後果還真是不堪設想。如果這個女人真的重生了，恐怕連魔君也要對魔族現在的計劃進行調整……

就在柳媚兒胡思亂想的時候，蕭瑤說話了：「天機，你現在身受重傷，已不是我的對手——那麼，你是要自行了斷呢，還是要我們幫忙？」

「凰……凰鳥，你休，休得胡言。」天機斷斷續續說道。他說話的時候，不斷的有鮮血從嘴裡漏出來，淋淋然粘到殘存的鬍鬚上，顯的好不狼狽。

駁見師尊的身體有些打晃，站都站不穩了，急忙用僅剩的那隻手扶住了他。

「放開我！我沒事！」天機含糊不清的說——之所以含糊，是因為他嘴裡混著鮮血。

儘管腥臭的血沫濺了駁一臉，但是他並未躲避，只是倔強勸道：「師尊……」

「滾開！」天機一把推開了駁，繼而，他的身體就失去了平衡，從高空墜落。

「師尊！」駁大聲叫著，向師尊飛去，他必須趕在天機墜地之前抓住他——滅盟三王，如果就這麼摔死了，就太諷刺了！

蕭瑤一手挽著籐條蕩在半空，抽出另一隻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程舞會意，緩緩抬起兩隻手臂，各伸出一根食指，分別瞄準了正急速墜落的師徒二人。

她的手指追著那兩人的身影緩緩移動，同時，亮白色的靈氣，開始在指尖聚集。

啵、啵——兩枚螺旋子彈，疾射而出。

然而，程舞曾經百發百中的螺旋子彈，這一次卻被人擋住了。

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女人，一個身材豐腴臉上帶著紗巾的長髮女人，擋在了彈道之上，她將胳膊平伸開來，兩隻手，分別接住了兩顆子彈。

螺旋子彈在她的手掌之內急速旋轉著，和她的手心激烈的摩擦著，很快，兩縷白煙悠然飄起，然而，那個女人卻並未鬆手的打算。

因為帶著黑紗面巾，所以眾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從那兩道舒展的彎眉判斷，要接住兩個螺旋子彈，對她來說並不算難。

「西、王、母？」蕭瑤冷冷的道出了不速之客的名字。

西王母並未理會蕭瑤，只是扭頭看了看，確認駁已經將半昏厥狀態的天機攬在了手裡，才說道：「老三啊老三，你太給滅盟丟臉了，竟然敗在了幾個黃毛丫頭的手裡！」——她的嗓音很是乾澀沙啞，仿若百歲老婦。

「喂喂，這還有一個大帥哥呢！」蕭涅指著自己的臉說道：「小爺我可不是什麼丫頭！」

西王母瞥了蕭涅一眼，卻未說些什麼，而後又將目光落在了蕭瑤的身上，幽幽說道：「句芒，神力恢復了？」

「我不是小萌，我是凰鳥！」蕭瑤冷聲回應。

「不是在跟你說話！」西王母說：「句芒，為何不出來見我？忘了我這個害你神力全失的仇人了麼？」說著，西王母雙手緩緩握緊，捏碎了手中的螺旋子彈。

什麼？！這個傢伙就是害小萌神力全失的罪魁禍首？！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管你是西王母還是東天帝，既然來了那就得說道說道……於是，蕭涅急忙說：「原來是你……」

「罷了！」西王母直接打斷了蕭涅的話，繼而搖搖頭，一臉失望道：「既然玉衡的乖孫女要做縮頭烏龜，那麼本王也就不奉陪了！駁兒，我們走！」

蕭涅急忙道：「等……」

蕭涅的話再次被打斷，這一次，打斷他的人，是蕭瑤，她通過籐條蕩到蕭涅的身後，摀住了他的嘴巴。

蕭涅急忙掙開，剛要追上去，又有幾根籐蔓甩過來，死死的纏住了他的小腿。

就在這時，西王母已經帶著駁師徒二人飛遠了。

遙遙的，飄來西王母沙沙啞的告別語：「柳媚兒，麻煩你回去告訴魔族主事之人，西北之戰，滅盟退出了……」

第56章 審問她

「就這麼放他們走了？！」蕭涅問。

蕭瑤沒有立刻回答蕭涅的問題，而是順著長長的籐蔓，緩緩滑向了地面。

落地之後，她才淡淡說道：「我們不是她的對手。」

「還沒有打過，怎麼知道不是對手？」蕭涅的降落過程裡有他的抱怨。

「明明不知道敵人的強弱，卻一味的求戰，這就是蠻幹，這就是不智慧，這就是你為何屢次重傷的原因——若不是鳳鳥涅槃之力護著你，你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蕭瑤說著，逕直向吊著柳媚兒的那棵參天大樹走去。

「反正也死不了，為什麼不試試？」蕭涅尷尬的笑了笑，而後追了過去。

「上蒼賜予你某種特長，並不是讓你揮霍它。」蕭瑤悠的站定，扭過頭來盯著蕭涅一字一頓的說道：「蕭涅，若你學不會珍惜這恩賜，上天終究是要把它收回的。」說完，轉過身繼續前行。

蕭涅低下頭，對姐姐的教誨表示接受。

「很少看到你服軟。」程舞從蕭涅後邊走了過來。

蕭涅撓撓頭道：「也得分對象。」說著，看了姐姐的背影一眼。

柳媚兒捕捉到了這一細節，調笑道：「原來蕭弟弟也有害怕的東西，你不是號稱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麼？」

蕭涅抬頭看了看被束縛在籐網中的柳媚兒道：「作為俘虜，你唯一的權力就是有問必答——可不是調侃審問人員。」而後扭頭對程舞小聲說道：「她今天怎麼沒穿裙子呢？」

程舞瞥了蕭涅一眼，對於他提出的那個無聊的問題，程舞的回應是揮揮手，甩出一個弧形斬。

籐條被切斷，柳媚兒結結實實的摔到了地上：「哎呦，你們有沒有愛心？下手輕一點嘛。」柳媚兒抱怨——其實，她應該做的是慶幸，慶幸地面上有厚厚的青草做鋪墊，否則她至少要付出斷手斷腳的代價。

蕭瑤已經走到了柳媚兒的身前，她開門見山的拋出了第一個問題：「滅盟的人為什麼要殺小涅？」

「凰鳥，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問題的答案才是。」柳媚兒說。

蕭涅走過來說：「正面回答。否則，我倒是不介意給柳大美女鬆鬆筋骨。」說完，他一臉邪惡的笑了笑，同時開始活動手指，模樣和戰爭時期集中營裡審問犯人的反派獄警有幾分相像。

柳媚兒可不相信光天化日之下蕭涅會對她怎麼樣，所以仍是硬著嘴說：「滅盟已經宣佈退出西北之戰了，你們還問這個做什麼？」

蕭瑤眉頭微皺說道：「小涅，記不記得姐姐曾經說過我們蕭家的人，從來都是講道理的。可是柳姑娘似乎不打算跟我們講道理……」

「明白，我很快就會讓她知道講道理的必要性。」蕭涅一臉的奸笑，一搖三晃向柳媚兒步步逼近。

於此同時，蕭瑤轉過了頭去。她的動作似乎預示著這裡將要發生什麼慘不忍睹的事情。

半秒鐘之後，一聲尖叫穿透了林間氤氳的綠色霧氣。

「鬼叫什麼啊？我什麼還沒做呢！」蕭涅攤開雙手，滿臉的無辜。

的確如他所言，他現在距離柳媚兒的直線距離還有一米左右，所以也不可能做出什麼禽獸不如的事情——柳媚兒的反應，也確實過於激動了。

「姐姐先試試嗓子在不在狀態嘛。」柳媚兒嫵媚的一笑道。

「麻煩！」隨著一聲低喝，一枚螺旋子彈尖嘯著直奔柳媚兒而去。

噗——！悶響過後，柳媚兒的香肩頓時鮮血淋漓，給這綠色的空間平添了一抹妖艷的鮮紅。

這一次，柳媚兒卻沒有尖叫，只透過高挺的鼻樑發出一聲悶哼，她用力咬著紅艷性感的嘴唇，冷冷的盯著數米之外的程舞，沉默不語。

「哎呀呀！怎麼能這樣呢？真是不知道憐香惜玉。」蕭涅責怪了程舞一句，而後將目光投向柳媚兒說道：「看到了吧，柳大美女，程舞這就是蠻不講理的做法——所以，為了你的身心健康，我還是建議你和我們蕭家講講道理。」

柳媚兒將氣息調勻之後才冷聲說道：「說出你們的問題。」

見柳媚兒態度開始軟化，蕭涅微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似乎是在說：「明知撐不住，何苦裝英雄呢？」

蕭瑤則冷聲說道：「我已經問過了，而且，我也不想重複。」

「剛才遭到刑訊逼供，所以一害怕就忘記……哦，想起來了！」柳媚兒看到白色的靈氣又開始在程舞的指尖聚集，急忙改口道：「凰鳥你是問，滅盟為何要殺蕭涅是吧？」

「別拖時間了。」蕭涅勸道：「你曾說過，你只是個沒有什麼後台和背景的身世可憐的小女子，而且你還是個騙子，所以，不會有什麼騎著白馬的王子來救你的。」

柳媚兒聞言歎了一口氣，目光掃過面前的「審訊三人組」：冷靜而且智慧的蕭瑤負責控制節奏和方向，心狠手辣的程舞負責扮黑臉動刑，思維敏捷的蕭涅在在一邊因循利導兼職活躍氣氛——這還真是一個黃金組合啊！算了！栽在這樣一個黃金組合手裡，傳出去也不丟人，況且，我柳媚兒本就不是什麼捨身求仁的志士英雄……

「滅盟之所以要殺蕭涅，正是因為你，凰鳥。」柳媚兒說著，看了蕭瑤一眼。

這個答案，並未讓蕭瑤感到多麼震驚，她只是淡淡命令道：「說下去。」

「因為你的突然出現，讓本來撲朔迷離的時局變的清晰起來，讓本來不可捉摸的天下大勢變的有了方向——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鳳凰二鳥，關係這決定覺醒者世界未來命運的人，北辰的誕生。」柳媚兒說著，換了個姿勢，靠在身後的大樹上，只是移動的過程中扯到了肩膀上的傷口，她的敘述也為止停滯。

蕭瑤卻並沒有替柳媚兒療傷的意思，只是靜靜的等待著她再次開口。

柳媚兒也不奢求覺醒者世界裡的第一天才會屈尊替自己療傷，她長出一口氣，等待傷口陣痛過去之後才繼續說道：「然而，在這個世界裡，有的人真心期望北辰的降臨，自然也就有人要極力阻止他的降生——可無論是期待者，還是反對者，他們首先要做的，就是幹掉蕭涅。」

「為什麼？我招誰惹誰了？」蕭涅苦著臉問。

柳媚兒苦笑一聲道：「因為，凰鳥是你的親生姐姐！」

「呃——這和幹掉我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麼？」蕭涅一臉的茫然。

「讖言的第一句就是『鳳凰合，北辰生。』」柳媚兒擺出一副值得玩味的表情，盯著面前的姐弟二人，放緩語速問道：「敢問，鳳鳥、凰鳥，你們二人可願意結為夫妻，共同孕育出北辰這個偉大的生命呢？」

「荒謬！」蕭瑤聞言，冷聲斥責。

「是啊，這，這怎麼可以？簡直胡說八道嘛……」蕭涅也表示這個問題實在荒誕。

「咯……咳咳。」柳媚兒本想發笑，奈何卻扯動了傷口，最後竟然噴出寫鮮血來，原本就性感的豐唇顯得更加妖艷，「凰鳥，雖然你面若寒霜的拒絕了，可我在你臉上還是看到一絲因羞赧而生的紅暈……」

「程游將，這女人似乎忘記了疼痛。」蕭瑤冷冷說道。

「別動怒嘛！正常姐弟被問及這種有違倫常的事情，都會臉紅的嘛……好好好，我說正事。」柳媚兒吐了吐舌頭繼續說道：「二位也覺得，姐弟相合育出北辰是不可能的了，所以，為了讓北辰降世，那些嚮往著北辰帶領他們開創新天地的人們必須另尋一個鳳鳥——本來期待新的凰鳥也是可以的，但是自從十一年前你被刑天殺死之後，世間再無凰鳥降世。如今你因為某種機緣再現人間，那些人不敢貿然動你，所以只好將目標換成了蕭涅。」

「這幫人有病嗎？為了一個不靠譜的狗屁預言就要殺我？」

「狂熱的信仰，就會讓人迷失方向。」蕭瑤淡淡說道：「更何況是這些深陷苦難之中期待拯救的癲狂之人呢？在珍貴的希望面前——無論那希望是真是假——他們做出多麼瘋狂的舉動都是正常的。」

蕭涅撇撇嘴問：「那麼，那些不希望北辰降臨的人，殺我的目的就是要用暴力手段直接阻止北辰的降生嘍？」

柳媚兒點了點頭。

「那麼，滅盟究竟是期望北辰降臨呢？還是不期望呢？」蕭涅問。

「這個……我也不知道。」柳媚兒無奈的說。

程舞聞言，面無表情的向前逼近一步。

「我真的不知道啊！」柳媚兒緊緊的捂著自己肩頭的創口道：「我只是個小角色，主要充當情報偵察工作，偶爾也會客串滅盟和魔族之間的聯絡員。」

「聯絡員？」蕭涅笑著說：「那你該知道些秘密啊。」

「我知道的秘密都是關於西北之戰的行動情報。而且滅盟要殺你是結盟是滅盟提出的條件，這個條件先於西北之戰而存在，我怎麼會知道他們要殺你的原因？」柳媚兒說。

蕭涅想了想說：「那，就說說西北之戰吧……」

「不用了。」蕭瑤擺手打斷了蕭涅的話，「西北之戰，與我無關。」她頓了一頓，面向蕭涅一字一頓道：「與你也無關。」

蕭瑤的表情並不嚴肅，但是蕭涅卻分明感覺到一股不可違背的威勢向自己壓來——這種感覺，蕭涅在十一年前的那天也曾有過，那一次，正處於青春叛逆期的他沒有聽話……

「與你也無關。」這五個字，不是蕭瑤對西北之戰內情的判斷總結，而是她對蕭涅下的命令，也就等同於「老老實實旅你的游，不要攙和進去！」

「既然諸位不想知道西北之戰的事，那麼，小女子是不是可以走了……」

第57章 暫別離

「嗯？小女子可以走了麼？」柳媚兒問。

「可以，但是得把車留下。」蕭涅說。

「車？什麼車？」柳媚兒一臉的茫然。

蕭涅搖搖頭說：「招一句也是招，全招了也是招——既然前面都說了那麼多了，再隱瞞還有意思麼？」他頓了一頓，指著公路的方向說：「就我們來的時候，你們用於追趕我們的那兩輛車——看在你有傷的份兒上，我們就徵用其中一輛好了。」

柳媚兒苦笑一聲道：「不好意思，那車不是我的，我沒有處置權。」

「但是，你對洪關迢有處置權，他對你言聽計從不是麼？」

「這蕭弟弟你可就說錯了，洪關迢不是我的人。」

蕭涅點頭道：「我懂，柳大美女從來只當這些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男人為癩皮狗。」

「我不是這個意思。」柳媚兒解釋道：「洪關迢是受了徐二毛的指派來協助我的——當時我以為這是魔族其他同伴做的公關，也沒有細問。你知道，一個凡人，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既然是送上門來的助力，不用白不用嘛。」

「徐二毛？」蕭涅皺眉道：「這不太可能，徐二毛和王庭的人有關，但是夔牛曾試圖殺掉洪關迢，而且那天你也在場——所以，洪關迢替徐二毛辦事的可能性不大。」

柳媚兒道：「蕭弟弟，王庭若想修改一個凡人的記憶讓他盡忠的話，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如果他們需要，神隱司甚至有辦法調動此地的凡人軍隊。」

「好吧，我承認王庭很厲害——但是，你們卻不夠厲害，因為你們是失敗者。」

「我承認我是敗了，我也任由你們處置，但是那兩輛車真不是我的。」

蕭涅想了想道：「柳大美女，讓我給你把話說的直白些，洪關迢現在有兩輛車，我們需要一輛車，而且他現在聽你的——所以，你明白了麼？」

「明白什麼？」

「借他一輛車，需要你發話。」程舞冷冷道。

柳媚兒對心狠手辣的程舞有些忌憚，見程舞都說話了，而且蕭瑤也沒有阻止這種搶奪凡人財物的罪行，所以她也不再做徒勞的爭辯，用那條還算完好的胳膊從懷裡掏出了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打過去還沒有十分鐘，引擎的轟鳴聲漸漸逼近——單從這引擎的聲音判斷，這輛車就十分的給力！

蕭涅等人循聲望去，只看到一輛銀白色的越野車駛入了他們的視野。

「就這輛，成了。」蕭涅點點頭，對這馬力強勁的進口越野車表示滿意。

柳媚兒長長的睫毛忽閃一下說：「臨別之前，我有一個問題。」

「來而不往非禮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蕭涅大方的笑了笑道：「你儘管問，我保證有問必答。」

「你是通過什麼樣的方式讓凰鳥加入戰鬥的？她當時明明已經被驅逐到了幻境之外……」

蕭涅神秘的一笑，掏出自己的手機，而後打開發件箱給柳媚兒看。

——「小萌啊，為了咱們的小命，麻煩你再暈一次吧。」——這就是蕭涅發給沈小猛的短信原文。

看著這條有些莫名其妙的短信，柳媚兒沉思片刻後，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蕭涅得意的說：「我當時可是盲打哦，一邊飛著一邊打字，高難度！」

對於蕭涅的坦誠，柳媚兒心中稍有感激，她風情萬種的笑了一笑道：「真的沒什麼別的問題的了？那小女子可真走了。」

「聽你的意思，你還有點依依不捨？」蕭涅一臉壞笑問。

「蕭弟弟你若真捨不得姐姐我離開就直說。」忽見蕭瑤面色不善，急忙改了語氣道：「你們真的不想知道西北之戰的寶貴情報？要知道，搖光和唐白冥都巴不得也能獲得這樣審訊我的機會呢。」

蕭瑤冷冷道：「我說過了，西北之戰，與我姐弟二人無關。」

「既然如此，後會有……算了，還是別再會了。」柳媚兒看了自己受傷的肩膀一眼，扭頭離開，「凰鳥，我知道你不願讓鳳鳥牽扯到三方的爭鬥之中，但是既然生在這個世界，身為覺醒者，一味的逃避，是避不開那爭鬥的漩渦的。」

蕭瑤沒有回應柳媚兒的提醒，只是冷冷的看著她帶著那個送車過來的司機走遠了，消失在氤氳的霧氣之中。

柳媚兒剛剛走遠，蕭瑤長出一口氣，而後，疲憊、困乏、虛脫一股腦襲上心頭。

蕭涅看到姐姐捂著額頭打著擺子，急忙搶過一步，扶住了她的肩膀。

就在蕭涅的手掌觸碰到蕭瑤的同時，她便癱倒在了蕭涅的懷裡。

「姐姐，怎，怎麼了？」蕭涅被嚇壞了，臉色慘白，說話都有點不利索。

蕭瑤靠在蕭涅胸膛，微微搖頭，臉色比蕭涅的還要蒼白，她氣息虛弱道：「沒什麼大礙，只是靈力消耗有些過度。」

蕭涅忽然明白了，其實，姐姐一直在強撐著。

是啊，這根本就不是她自己的身體——就算是買輛車，想要開到順手，都需要時間不短的磨合期，更何況是繼承一個完全陌生的身體，自然界中最為精密複雜的人類的身體！

沈小猛是木神句芒之體，姐姐是凰鳥之體，若不是沾了木能生火的光，恐怕要順利釋放些大型靈術，都是很困難的。而這一次，倉促之下，要用這個陌生的身體面對滅盟第三王，能迅速戰勝他，已經是萬幸了。

而且，剛剛戰勝天機，就要面對更加強大的西王母——可以想像，當時的蕭瑤，承受著多麼大的心理壓力！

她要思考，要運籌帷幄，要親自戰鬥，還要應對戰場上複雜多變的情況——撐起所有這些的，就是這個瘦弱的肩膀。

蕭涅忽然覺得很慚愧，愧對於自己名為「守護」的神性。

他不知道姐姐的具體修為階層，但是他能肯定，用她不擅長的木神之力，實力肯定要大打折扣。姐姐是用她的智慧和周密的部署來彌補實力上的差距，如此費神費力，終於取得了勝利——這勝利，也只能是慘勝。

但是，姐姐必須撐住，無論她多麼的疲憊，多麼的虛脫，她必須強迫自己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敵人面前。因為，一旦有些許示弱，那些心懷鬼胎實力強大的餓狼們就會將蕭涅撕成碎片。為了保護我蕭涅，姐姐必須撐住，因為她是驕傲的凰鳥，因為她是蕭涅的姐姐……

蕭涅心中暗罵：「自己還真是笨的可以，完全沒有想到姐姐面若冰霜面對敵人的真正原因，那不是因為她的高傲，是因為她真的很痛苦啊！」

對於姐姐，失而復得已經是上蒼無上的恩賜了，可是自己並未懂得真正的珍惜，還是習慣像小時候一樣，闖了禍便躲在姐姐的身後！蕭涅啊蕭涅，你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長大啊……

看到蕭涅臉上的表情一會一變，陰晴不定，蕭瑤輕聲安慰道：「小涅，你不用自責，也不用慚愧，姐姐沒事的。」

蕭涅狠狠的點頭道：「嗯，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小涅，你其實已經長大了，比十多年前成熟了許多……」

「嗯。」蕭涅強忍著淚水說：「當然嘛，弟弟已經是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了嘛。」

「既然這樣，那撤退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姐姐……就先休息了。」蕭瑤溫柔的笑著，「這一次，可能要休息很長一段時間……」

蕭涅笑著說：「嗯，這段時間，打架的事就交給我了。」

蕭瑤搖了搖頭道：「不要總是想著打架……」話說到一半，她帶著溫暖的笑容，沉沉睡去。

就在蕭瑤闔上雙眸的剎那，這個生機盎然的綠色世界，轟然崩塌。

高俊挺拔的參天大樹枯死了，仿若在一瞬間進入了深冬季節，漫天的枯葉紛揚飄落，無限蕭索；林間的霧氣開始消散，戈壁灘上特有的混黃塵氣慢慢的侵入，在這裹雜著沙塵的熱風的吹拂下，草地驚恐的撤退，青青長草，由碧綠到枯黃，不過是一瞬間的事；終於，枯死腐朽的樹幹再也撐不住大樹的重量，它們一棵接一棵哀號著倒下，還未摔到地面之上，就在空中化成了黑色的粉末……

蕭涅坐在越野車的後座，靜靜的注視著眼前這個綠色世界如曇花般乍現乍消。

他忽然意識到，空氣之中飄散著一種熟悉的味道，那味道雖然越來越淡，但是他心底的暖意卻越來越濃。

這暖意緩緩上升，烘出兩行熱淚。

「我們需要盡快離開這裡。」程舞說：「在敵人察覺到凰鳥的傷勢之前。」

蕭涅點點頭，抹了把臉，把所有的傷感都甩到了車外。

「我們，回市裡！」蕭涅的嗓音還有些哽咽，但是卻難掩其中的豪情。

程舞微微皺眉，卻沒說些什麼，她猶豫片刻，還是轉動了車鑰匙。

越野車轟然起步，帶起一路的煙塵，透過滾滾煙塵可以看到，那個完全崩塌的綠色世界，被遠遠的甩到了後面……

第58章 堵堵堵

雖然只是外出了一天，但是蕭涅還是能察覺到這城市的變化。

表面之上，這裡的黃昏一如往常：馬路之上車流滾滾，各式各樣的汽車排成長龍，在交通燈的節制下緩慢的蠕動；便道上人流如織，腳步匆匆奔向各自的目的地；道路兩旁的大夏高聳入雲，外牆上鑲嵌的玻璃擦的很亮，反射著落日的餘暉；現代氣息頗濃的高樓之間，偶爾會有那麼一兩座帶有當地民族風格的圓頂建築，只是在外表光鮮亮麗的大廈面前，它們顯的有些陳舊和寒酸——它們跟那掛在西邊的殘陽一樣，都已步入了黃昏。

可無論是那些氣派的新式建築，還是這些破舊的老式建築，在生活在這個城市裡的人眼中，都是正常的存在。因為，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這種改變，習慣了這種舊有事物淹沒在新生潮流之中的歷史必然。

在人的習慣面前，如果不是有翻天覆地的劇變，人們很難從「習慣成自然」的慣性中掙扎出來，帶著這種催眠性極強的情緒審視事務，就很難發現其中的異常——這種情緒，便是麻木。

但是蕭涅現在可不敢有絲毫的麻痺大意，因為王庭、滅盟、魔族三方都在盯著他，各個心懷鬼胎。而且現在沈小猛昏迷未醒，所以蕭涅不能有任何的懈怠，他必須提高警惕，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細觀察周圍的一切。

和今晨出城的時候相比，這城市最大的變化就是多了許多靈息殘留：某個小巷的盡頭有個完好的陷阱；某個公園的陰影裡有殘缺的法陣，某個高樓的一角有被覺醒者修復過的痕跡……

蕭涅甚至聞到了空氣之中淡淡的血腥味，他聳了聳鼻子暗道：這就對了，這才是神魔之戰的戰場應該有的樣子嘛。

「舞妹妹，前面路口右轉，如果再直行一百四十米的話，我們就會進入一個靈力觸發式的粘滯陷阱了——嗯，從這陷阱的佈置手法來看，是鎮西府的神衛軍干的。」蕭涅頓了一頓說道：「當然，這個小兒科的陷阱奈何不了咱們兩個，但是咱們身邊還有小萌不是？她身上可能還有姐姐的靈力殘留，萬一被這陷阱捉住就不好了。」

程舞通過倒車鏡看了昏睡的沈小猛一眼，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打亮了右轉向車燈。

「右轉之後，繞過那個陷阱，就可以轉回來……」

「我認識路。」程舞說。

程舞說的話是事實，因為她確實知道蕭涅現在租住的旅店所在地。自從蕭涅離開那座五星級酒店之後，程舞就受命保護蕭涅，便一直跟在他和沈小猛的後面，她自然有辦法利用神力隱藏自己的行蹤，也同樣有辦法潛入蕭涅的房間。

然而，知道目的地是一回事，能不能前進到目的地又是另一回事。

因為，右轉進入一條交通支道之後，他們光榮的加入了堵車的大軍——方纔，他們還能以十公里的時速緩緩向前移動，然而匯入這條狹窄的道路上車流之後，十五分鐘過去了，他們向前移動了不到二十米……

蕭涅這才意識到：他們回來的太不是時候，因為這個點兒正趕上傍晚下班，恰逢車流量的最高峰時段。所以，堵車，就是他們現在必須面臨的狀況。

看著望不到盡頭的車隊長龍，蕭涅有些懊惱道：「嘶——我竟然忽略了城市交通的第一大特色，堵……」

程舞說：「很多城市都面臨著這個交通難題。」——她說話的語氣，和那些語氣波瀾不驚的專家學者倒有幾分相似。

「看來，這幾個月裡，搖光帶著你逛過不少地方。」

「她把許多現代社會的通病指給我看，交通擁堵只是其中一項。」

「我知道，和其他許多社會陰暗面比起來，堵車這種事不值一提。等等！搖光給你看這些東西作甚，她……她不是要踏上反I社會的不歸路吧？」蕭涅問。

程舞想了想，很正式的回答：「不清楚。」

程舞生硬的回答生生掐死了這段有著很大展開空間的對話，車內的氣氛變的有些沉悶。因為沈小猛還在昏睡，所以蕭涅暫時找不到談話的對象，於是他只好對著窗外的車流發呆。

從沈小猛均勻綿長的呼吸推斷，她只是暈倒了，沒有什麼大礙，所以蕭涅現在也不是很著急……

「兩點鐘方向高層樓頂有人。」程舞忽然說。

蕭涅聞言，將腦袋貼到車窗玻璃上向斜上方望去，然而他看到的情況卻是：那幢二十多層的高樓樓頂上根本「空無一人」。

這時，蕭涅忽然想起，當初一起保護丹丹的時候，程舞從某個魔兵那裡學到了看破結界術的能力，並用這種技能成功俘虜了楊烈。所以，她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覺醒者，也屬正常。

「神魔大戰嘛，廣派斥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蕭涅道。

程舞搖搖頭道：「不，他們監視的對象是我們。」

蕭涅聞言眉頭一挑道：「能不能判斷出是哪一方的人？」

「不能。」程舞據實回答道：「經叛將楊烈之口散播到外界的結界術，和王庭衛校教授的結界術並無區別。」

「那就別管他們了，先回旅店。」蕭涅想了想道。

「我想去觸發那個陷阱。」程舞道。

「你的意思是，咱們主動引鎮西府的人過來？」蕭涅問。

程舞點了點頭。

「這樣不好。」蕭涅搖頭說：「雖然說鎮西府的人不會害咱們，而且他們來了之後咱們也能弄清楚那幾個尾巴的身份——但是，姐姐昏迷之前，已經吩咐我遠離王庭了，這個時候主動去招惹他們，豈不是很對不起姐姐？」

程舞聞言，忽然抬起頭看起了後視鏡，她不是在觀察後面的路況，而是在盯著蕭涅的眼睛看——然而，她只看到了蕭涅臉上佩戴的灰色近視鏡片上反射出的亮光。

蕭涅被程舞盯的很彆扭，他試圖左右轉頭躲避程舞的目光，但是因為他坐在後座，所以無論怎麼轉頭，也逃不出後視鏡的觀察範圍。於是他給沈小猛繫好安全帶，一個跨步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來點音樂吧。」蕭涅說著，打開了車載收音機。

音響裡傳出播音員磁性十足的嗓音：「根據熱心聽眾張先生提供的最新路況信息，XX路現在南北向押車超過六百米，請廣大司機朋友提前繞行。下面送出一首老歌《敢問路在何方》，以派遣大家急躁的心情……」——廣播中提到的「XX路」，就是蕭涅他們現在行駛的路段……

「我去……」對於播音員的馬後炮，蕭涅很是氣憤：「這種情況就要早點說嘛。」

「早些時候我們沒有聽廣播。」程舞道出了一個事實。

「怎麼單單放這首歌？路在何方？這還用問麼？路就在前面，可就是不能走啊！」蕭涅道。

「有路便能走。」後座傳來沈小猛的聲音。

蕭涅驚喜的回頭道：「小萌，你醒了？」

沈小猛揉揉眼睛道：「被音樂吵醒了，這歌手的嗓音很有穿透力。」

「姐姐怎麼樣？」蕭涅問。

沈小猛用心感受片刻道：「很疲憊，很沉寂，在休息。」

「沒事就好。」蕭涅心中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

沈小猛搖頭道：「姐姐受了些傷，恐怕完全恢復需要一段時間。」

「受傷了？」

「嗯。」沈小猛點頭道：「剛才和天機交戰的時候，我其實一直醒著，只是將身體的控制權主動交了出去——所以，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姐姐現在的狀況。」

「可以兩個靈魂同時清醒？」蕭涅問。

沈小猛道：「只要我們願意，再加一個靈魂都是可以的——任何人都可以讓腦海中同時存在多個聲音的，只是最後我們只能選擇遵從其中一個聲音的指示做出相應的行動——以往的時候，都是我被動暈倒，姐姐趁機控制我的身體。但是這一次大敵當前情況緊急，看到你的短信後我主動向姐姐尋求幫助，她便說需要我保持清醒，因為關於句芒之力的使用，具體細節還需要我的幫助。」

「那，你怎麼一直睡到現在？」

「那是因為……」沈小猛欲言又止。

「因為什麼？」

「因為西王母。」程舞替沈小猛回答。

「真的？」蕭涅問。

「嗯！」沈小猛無奈的點頭：「西王母在我的靈魂深處，種下了某種東西，所以，我只能用暈倒這種被動的方式，隔絕她同那東西的聯繫。」

看來，我需要找的人，又多了一個——蕭涅心中暗想：必須要除掉的刑天，庸醫袁先生，還有這個西王母……

沈小猛似乎知道蕭涅心中所想一般道：「蕭不著調，我的事往後拖拖再說吧——畢竟我現在的神力還沒有恢復，去找她的話，勝算太低。」

「沒事，有我，有姐姐……」

沈小猛搖搖頭道：「有些事，我必須親自解決。」

「就依你吧。」蕭涅笑著，從前座把手伸過來，拍了拍沈小猛的腦袋，而後將目光再次放到無盡的汽車長龍上，「現在，咱們得想辦法先回去……」

第59章 放下了

蕭涅用眼睛將四周掃視一遍後問道：「有沒有追來？」

程舞搖頭。

「有人跟蹤咱們？」沈小猛問。

蕭涅回答：「方纔在那條主路上，舞妹妹發現有人盯梢。」

「哎呀，想出來輕輕鬆鬆的玩一圈，怎麼就這麼難呢？」沈小猛將腦袋仰靠在後座上感歎。

蕭涅想了想說：「一會兒回到旅店之後先睡上一覺，明天一早，咱們就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哎，可惜沒有看成草原。」

沈小猛笑著說：「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姐姐創造的森林比草原要美多了——我當時就在想，早在地球上沒有人類活動蹤跡的時候，最最原始最最完美的森林應該就是那個樣子的，我從來沒想過也沒見過，森林也可以美到那種程度……」

「可惜，我當時只顧著打架，沒注意身邊的風景。」蕭涅說。

「所以姐姐說的有道理，不要總是想著打架。暴力會毀滅美好，也會讓人忽略它的存在。」

蕭涅沒有回應這個話題，只是透過車窗，盯著緩慢挪動的車龍沉默不語。

「咕——！」沈小猛的肚子忽然響了起來。

「啊——！」沈小猛一聲驚呼。

「一驚一乍幹什麼？嚇得人家小心肝撲通撲通亂跳。」蕭涅扭過頭道。

沈小猛雙眼放著幽幽綠光道：「我們已經將近一天沒吃東西啦！將近一整天！」

「小吃貨。」蕭涅苦笑一聲道：「舞妹妹，反正也是堵車，不如就近把車放在路邊，咱們找個飯店去吃點東西如何？」

程舞聞言，開始思考。

「別想了。」沈小猛伸出小手拍拍程舞的肩膀道：「其實你也餓了吧？」

程舞沒有承認，但是她的肚子出賣了她——咕……

「就這麼定了，先吃飯！」蕭涅指著右前方一個小店道：「就這家吧。」

沈小猛可能是餓的有點犯暈，所以也沒細看蕭涅所指的地方，而程舞對於吃什麼是沒有要求的，所以，她打了一把方向，找了個空當，穿過擁堵的車流，將車泊在了小店前畫好的停車位上……

「山西刀削面？」沈小猛抬頭看著小店碩大的招牌，皺著眉問：「蕭不著調，我們是不是應該入鄉隨俗，吃一些當地的美食？」

蕭涅掰著手指頭說道：「奶豆腐，奶皮子，炒米，烤羊方，馬奶……等等等等，這些東西，在那家五星級酒店你還沒吃夠？」

沈小猛狠狠的點頭道：「沒有！」

蕭涅無奈道：「總該換換口味——山西的麵食也很有名啊，刀削面很美味的，還有各種麵點，燴面，燜面……」

「那，可以等我們到了山西之後再吃嘛。」沈小猛嘟著嘴道：「為什麼非得是這一家？」

「因為只有這家的門前有車位。」程舞淡淡說道。

「好了！」蕭涅伸出雙手強行終止了這個話題，「今天就吃這一家了！」說著，帶頭邁著大步向店內走去。

「哼，有的時候，蕭不著調就是這麼專制。」沈小猛一邊扭頭向程舞抱怨著，一邊往店裡走去，「我跟你說哎，那些奶酪很好吃的。還有，這種時間店門口還有車位，只能證明這家店裡的廚師手藝不怎麼……哎呦！誰呀這是？」

一不留神，沈小猛狠狠的撞在了前面某人的背上。

某人，就是蕭涅——他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愣愣的戳在了門口。

「蕭不著調，你搞什麼飛機？」沈小猛揉著額頭，學著蕭涅長說的口頭禪抱怨道。

「用不用這麼巧啊……」蕭涅咕噥道——只是他將聲音壓的極低，發音含糊不清。

「你在說什麼啊？」沈小猛問。

「咱們換一家吧？」蕭涅道。

「既然都來了，就這家吧，我都餓壞了。」沈小猛道。

可是，蕭涅仍然一動不動。

程舞想到了什麼，她急忙撥開沈小猛，往店內看了看：因為正是吃飯的時間，所以小店裡的客人還是蠻多的，自己視線所及，只能看到兩個空桌，一個靠窗，另一個位於角落——綜合來說，這家小店的生意還是不錯的，而且，在眾多食客之中，也沒有發現覺醒者……

沒有敵人啊，蕭涅這是怎麼了？——程舞也有些納悶。

「先生您好，先生幾位？要吃點什麼？」這個時候，小店裡的服務生已經迎了上來。

「啊？三，三位。」蕭涅有些結巴，而且聲音很小。

「三位？坐那邊吧。」服務生指了指那個靠窗的桌子。

「不，不坐那裡！」蕭涅慌忙擺手，「坐那裡！」蕭涅指了指位於角落的空桌。

「好勒！聽您的，這邊請。」服務生道。

「小點聲。」蕭涅提醒道。

服務生狐疑的看了這個做賊似的顧客一眼，目光最終落在蕭涅的有色近視鏡上……

蕭涅也察覺到了對方的目光，他卻沒有提出異議，反而低聲感慨一句：「還好，我早就換了有色近視鏡……」

三人很快落座，點好了飯菜，靜等上菜。

蕭涅躲在燈光最暗的角落，他把沈小猛和程舞安排在了自己的對面，而且，蕭涅還半趴著身子，有意無意的，總會拿手去擋臉。

沈小猛覺得蕭涅的情緒有點不對頭，以她的直覺，蕭涅彎腰塌背，肯定是餓壞了，所以問道：「有那麼餓嗎？在車上不是還好好的麼？」

「嗯，嗯！很餓。」蕭涅順著對方的問題低聲回答。

三人沒等多長時間，飯菜就端了上來。

蕭涅點了一大碗刀削面，搪瓷大碗剛擱到他的面前，他就將臉埋在了碗裡，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既然這麼喜歡吃麵，就直說唄，我會攔著你不讓你吃麼？」沈小猛說了一句，也將腦袋埋在自己面前的碗裡，一樣狼吞虎嚥。

程舞的吃相就要斯文很多，她將口罩拉開一角，慢條斯理的挑著麵條往嘴裡送……

整個飯館裡，也就是他們這一桌吃相最為詭異了，所以，雖然他們坐在角落，但是總能吸引過來些目光——可是，三人對外人異樣的目光完全沒有反應，仍是我行我素按照自己獨特方式進食……

「大懶？」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沈小猛背後響起。

「噗——！」蕭涅聞言，彷彿被厲鬼從身後拍了拍肩膀一般，他猛的一驚，剛吃到嘴裡的一大口面，又噴回了碗裡……

「咳咳咳！」蕭涅劇烈的咳嗽著。

「這是怎麼了嘛？」沈小猛見狀，急忙起身繞到蕭涅身後，替他捶背，同時，她也看清了呼喊蕭涅暱稱之人的模樣。

從外表上看，那女生二十出頭的模樣，個頭不高，身材……比自己發育的要好的多，相貌麼，還算說的過去，只是那雙水靈的大眼睛很是特別，雖然是單眼皮，但是卻給人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怎麼？不認識我了？」單眼皮女生問。

「認識，咳咳，認識。」蕭涅回答道，只是，他一直不肯抬起頭來看對方。

「你什麼時候回到這裡的？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單眼皮女生道。

蕭涅擦了擦鼻涕道：「有些日子了，不過也快走了，所以也就不便打擾了……小萌你輕點兒，要捶死我麼？」

「果然，你還是不能釋懷。」單眼皮女生說著，神情之中隱隱多了些傷感。

蕭涅搖搖頭，同時抬手示意沈小猛別再捶了，他抬起頭說道：「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早看開了——而且，我這次真的是路過此地……」

「不，蕭不著調是帶我來這邊旅遊的。」沈小猛昂起胸說道，可是無論她再怎麼用力挺胸，和單眼皮女孩比起來，也有些差距……

「新女朋友？」女生問。

蕭涅忙道：「不是……哎呦！你踩我幹嘛？」

「是的！新女朋友！」沈小猛仰頭道——她大概已經猜到了這女生的身份。

「是啊，如你所說，都過去了。」單眼皮女生笑著說，只是她的笑容很是複雜，很值得琢磨，她頓了一頓說道：「而且，我也快結婚了……」

「恭喜恭喜。」蕭涅拱手說著，忽然他神情一變道：「我就不用寫紅包了吧？」

「咯咯。」女生笑容更甚道：「一個月後，如果你還在此地的話，我會邀請你出席我的婚宴。」

「那看來我是趕不上了……」

「吸溜——！」程舞將自己碗裡最後一根麵條吃了下去，這個聲音，也是她進食全程中發出的唯一聲響。她將自己的口罩拉好，淡淡說道：「走？」

「走、馬上走！」蕭涅急忙點頭道。

「可是我還沒吃完呢！」沈小猛皺著眉說。

「打包，帶車上吃！」

「不吃了！」沈小猛忽然有些生氣，因為她非常不喜歡蕭涅在別人面前唯唯諾諾的樣子，尤其是在別的女人面前。

蕭涅也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和沈小猛爭論，尤其是在這個單眼皮女生面前，所以他拉起了沈小猛的手，向外走去。

在經過那女生身邊的時候，蕭涅如是說：「我真的放下了。」

女生沒有說些什麼，只是回過身注視著蕭涅的背影，目光迷離。

程舞默默站起身來，掏出些錢，放在了桌子上，而後什麼也沒有說，轉身向門外走去。

車上，沈小猛依然坐在後座，她氣鼓鼓的盯著蕭涅道：「不就是前女友麼？你很怕她麼？」

蕭涅點了顆煙，噴出一團煙霧說道：「不是怕她，只是再一次面對她的時候，我總覺得慚愧，因為我總覺得自己對不起曾經對她許下的諾言……」

程舞淡淡道：「你從來都不是信守承諾的人。」

「或許，這只是一個借口吧。」蕭涅說：「勸自己必須放棄一些東西時所用的借口……」

第60章 守夜人

一車三人，再次匯入滾滾車流。

雖然說和吃飯前相比，他們的位置沒發生多大的變化，但是車內的氣氛卻和用餐前大不相同。

程舞專心致志的開車；蕭涅坐在座位上抽悶煙；沈小猛氣鼓鼓嘟著嘴不說話。唯一在發出聲響的，也就只有那台音質不錯的車載收音機了。

「下面，為各位聽眾送上一首《此情可待》……」

「啪！」蕭涅皺了皺眉，伸手關掉了收音機。

雖然說現在依然很堵，但是總能緩緩向著目的地移動，所以對於蕭涅關上收音機斷絕了路況信息的接受，程舞也沒什麼意見。只是，她的口罩微微動了動，由此推斷，她可能是撇了撇嘴。

而後，三人繼續沉默著。

一直到了轉彎的時候，眼看那家削麵館就要消失在之三人的視線之內，沈小猛終於發話打破了這壓抑的沉寂：「要不要跟鎮北府的人說一聲，保護她的安全？」

「不用了，離我們的世界越遠，她便越安全……」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三人隨著滾滾車流，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後，他們才行到了目的地——一幢總共只有三層的小旅店。

站在旅店招牌的霓虹燈下，沈小猛長出一口氣道：「還好，路上沒發生什麼意外——如果遇到蕭不著調的前女友不算意外的話。」

蕭涅沒有說什麼，逕直進了旅店。

他們現在租住的房間，只是個帶衛生間的標準間，臥房內只擺著兩張單人床，一個小桌，另外還有的，就是蕭涅的行李，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囊中羞澀，只能用這種地方招待舞妹妹了。」蕭涅搓著手道。

「方纔吃麵是我請的。」程舞用事實佐證蕭涅拮据的經濟狀況。

蕭涅不想在這個讓自己的份兒越跌越低的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所以轉移話題道：「你和小萌一人一張床。」

「那你呢？」沈小猛問。

「我守夜唄。」蕭涅道。

沈小猛想了想，覺得蕭涅所說講些道理，首先他是這裡唯一的男人，其次程舞明天還要開車，所以她現在需要休息，而自己……想到自己現在的狀況，沈小猛又暗自懊惱一陣……

「就這麼定了。」蕭涅指了指距離窗口較近的那張床道：「舞妹妹，你睡我的床。」說著，蕭涅打開了衛生間的毛玻璃門，檢查一番確認沒有問題之後道：「而且你們可以先洗個澡。」說完，蕭涅轉身就要出屋……

「你去哪裡？」沈小猛問。

「不是說了麼？守夜啊。」蕭涅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守夜在屋裡不行麼？」

「根據我在王庭宿衛隊當值多年的經驗，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站崗放哨麼，當然是要佔領制高點。」蕭涅指了指天花板道：「樓頂是最好的位置。」

「嗯……好像有點道理。」沈小猛緩緩點頭道。

方才討論的過程中，程舞一直沒有參與討論。直到蕭涅將要出門的時候，程舞才淡淡問：「一定要出去麼？」

「嗯，一定……」蕭涅正說著，一團物事從背後飛了過來。

蕭涅沒有回頭，只是回手將那團物事抄在手裡——入手才知，那是一床棉被。

「屋頂上的話，到了後半夜會很涼。」背後傳來沈小猛的囑咐。

「小萌啊，現在可是盛夏時節……」

「讓你帶上就帶上！」沈小猛佯怒道。

「好吧，帶上。」蕭涅點點頭道：「這裡也是北疆，盛夏的深夜也是很涼快的。」說完，他便扛著被子出了房門。

程舞看了沈小猛一眼，微微搖了搖頭，什麼也沒問。

「其實我知道，蕭不著調不會老實待在樓頂。」沈小猛彷彿在自言自語，「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去做些什麼以保護他認為需要保護的人。」

程舞淡淡說道：「鳳鳥保護他人的方式，很特別……」

午夜時分，蕭涅背著一床棉被，在這城市的樓頂之間跳躍著。從遠處望去，只見那個黑色的影子靈活的穿梭在這鋼鐵叢林之中，就像是一個背繫大氅的古代俠客穿越到了現代。

沒過多久，蕭涅的身後就出現了第二道黑影，遠遠的的追在了他的身後。

很快，又有第三道，第四道……<a href=http://www.uu158.com/>文人小說下載</a>

最後，黑色的影子幾乎連成了一個長串，足足有十餘個人追在蕭涅的身後！

他們在高樓大廈之間滑翔躍動，彷彿是在進行一場陣容超豪華的跑酷競賽——從參賽者那矯捷的身手推斷，他們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嘶——想不到釣出來這麼多條魚。」蕭涅感歎一句，悠的剎住了車，在一幢二十餘層的大廈樓頂站定。

既然蕭涅已經，那麼後面追逐餌食的群魚也紛紛停了下來，他們站在樓頂的邊緣，彷彿來自同一個陣營，齊齊用警惕的目光注視著蕭涅的一舉一動。

「都是一夥的？」蕭涅忽然轉過身問道——樓頂的風很大，將他身後的棉被揚了起來，樓頂也有探照燈，由下而上的光束，將蕭涅的身影照的異常挺拔……

然而，站在蕭涅對面的一行人卻沒有一個感覺到蕭涅現在的形象有任何瀟灑的成分，因為棉被上的圖案是一頭可愛的小熊，那頭小熊還正在偷蜂蜜……

「你是什麼人？神魔大戰之際在戰場內亂竄，是何居心？！」這是對面的第一個回應，聲若洪鐘中氣十足。

「聽這語氣，你似乎是鎮北府的人嘍？」蕭涅問。

「是又如何？」聲音洪亮者問。

「是的話就省事了，因為我要找的人不是你們——你們可以走了。」蕭涅笑著道。

「大膽……」

「大你個頭！」蕭涅指著那人喝道：「你們的頂頭上司，也就是母老虎唐白冥都未必敢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你這個小嘍囉竟敢在本大爺面前囂張——信不信我一個電話打過去，讓母老虎把你的一擼到底？」

「你……」

「你什麼你？」蕭涅不耐煩道：「回去告訴男人婆，就說我蕭涅臨離開這裡之前一定會去找她道別的。好了，這裡沒你的事了，下一個。」

接下來輪到一個陰鷙的聲音：「蕭涅，你殺我滅盟六王，又傷三王——我跟你……」

「六王？你指的是燭龍？實話告訴你，燭龍是天權老頭幹掉的，他的死跟我沒有一毛錢的關係。至於天機嘛！我連他都不怕，還會怕你這個小嘍囉？所以你千萬別有些類似於要報仇之類的愚蠢想法——不是我小瞧你，再來十個你也不是對手！嗯，你也可以走了，下一個！」

而後就輪到一個狂傲的聲音：「鳳鳥！我們魔族……」

「我要找的人也不是你！」蕭涅無奈道：「不過既然你提到魔族了，我總得給刑天捎個口信，如果你有機會見到他的話，麻煩你告訴他，腦袋我就先寄存在他那裡——等哪天小爺有功夫了，自會找他去索要！哦對了，如果你想往上爬的話，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線索，刑天身邊的紅人柳媚兒昨天白天受了傷，如果這個時候你帶著些創傷藥適時的出現在她的面前，我想總能給她留下一個好印象的……嗯，就這些，你也可以撤了，下一位！」

「謝謝。」那人竟然下意識的對蕭涅的提攜表達了感激之情。

「怎麼，沒有了麼？」蕭涅有些失望道：「就沒有王庭的人麼？」

那一夥人互相看了看，似乎是在用眼神詢問：「喂，哥們，你是不是王庭來的？」

「不虧是北辰之父，人格魅力竟然如此之盛。」終於有蕭涅相熟之人的聲音響起，「僅僅是站在這些人面前胡扯一番，就讓他們忘記了彼此之間的仇恨——看來，北辰之星帶領我們走向輝煌的預言，是可信的。」

「唉，這你可就錯了，不是我的親和力太強大，而是因為他們本來就不想打架——若不是因為有那些陰謀家躲在黑幕裡暗中操縱，他們本來能成為朋友，何必殺個你死我花，打的昏天黑地？」

「夠了！」那人冷聲喝道：「蕭涅，果然如大人所說，多留你一天，這世界就多一分危險！」

「大人？哪個大人亂放屁？」蕭涅問。

「放肆！」

「夔牛，我說你也別藏著了，既然來了，就請現身吧！」蕭涅點明了來著的身份。

於是，夔牛瘦高的身影從大廈頂上的避雷針後面走了出來，而且，他的身邊，似乎還帶著一個人……

「夔牛！你混蛋！帶她來做什麼？」蕭涅認得那個熟悉的身影，那個曾經他摯愛無比的女孩的影子。

「蕭涅，我記得你曾經教過我們——所有的戰鬥，都只為一個目的存在，那就是勝利！為了勝利，我們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

「我日你嘴！」蕭涅破口大罵道：「你這個混蛋總是曲解我的思想，我是說過類似的話，但是這話是建立在一個前提之上的——那個前提就是『不要傷及無辜』……」

「她既然認識你，那麼，她就不是無辜的。」牛彬冷冷道：「從賊者，以同罪論處！」

蕭涅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轉身對旁觀的十餘人說道：「各位，接下來，此地將會有一場大戰，為了避免誤傷，各位還是先撤吧！要報信，要叫人，要撤退都隨你們的便，只是請你們，千萬不要留在這裡礙手礙腳！」

說著，蕭涅緩緩摘下了自己的眼鏡道：「丫頭，對不起，為了不看到你血肉橫飛的樣子，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第61章 太容易

赤色羽翼突然綻開，照亮了半個夜空！

無論是亮白色的探照燈束，還是鮮紅的飛行障礙燈光，都被羽翼散發出的赤色光芒掩蓋。

獵獵熱風，以蕭涅所站之地為核心，向四面八方擴散。

鋼製避雷針被炙熱的風掃過，發出陣陣嗚嘯；十餘人的旁觀團隊忍不住抬手去阻擋這來勢兇猛的熱風；牛彬扼著單眼皮女生喉嚨的左手，下意識的又扼緊了一些，他眉頭一皺，將女生擋在自己身前喝道：「蕭涅，不顧你女朋友的死活了麼？」

「你又說錯了，她不是我女朋友，只是前女友。」蕭涅淡淡說道：「本來，我引你出來，只是想問你些問題——現在看來，你非死不可了！」

牛彬冷笑一聲道：「蕭涅，我知你素重情義，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送死——所以，你不必在虛張聲勢了，乖乖就範。」

「就範？就什麼范？」

「自廢神力，過凡人的生活吧——也許，此舉還能挽回這女子的芳心。」牛彬道。

「已經結束的事，便是結束了，我沒有必要改變那個自己親手寫下的結局。」蕭涅道：「況且，往日之情不可追，未竟之事尤可為，所以你拿這個女人來威脅我，實際作用不大。」

「那麼，我便掐死她嘍？」牛彬陰笑著威脅道，說著，左手更為用力，直引的女生一陣咳嗽。

看著女生被憋的泛紫的臉，蕭涅說：「反正，牛二你是死定了！至於她的死活麼？我才懶得管！」

此語一出，女生原本紫紅色的俏臉陡然變成了慘白色，她盯著蕭涅，眼神複雜——絕望，失落，陌生，痛苦，所有的情緒最終化成兩行苦澀的淚水，順著慘白的臉龐淌下。

淚水劃過臉龐，順著女生雪白的脖子，流到了牛彬的手上。

牛彬的雙手從未沾染過女孩子的淚水，所以初次接觸過這種冰涼的液體後，他的眉頭皺了一皺。

蕭涅等的就是對方分神的那一瞬間，於是——風勢乍烈！

下一個畫面裡，蕭涅已經端著赤炎長槍，直刺牛彬心臟！

牛彬與蕭涅是舊識，自知他戰鬥風格，知他喜歡搞突然襲擊。所以面對蕭涅的突然發難，心中並不驚慌，陰陰一笑，扯過臂中女子，擋在了自己身前。

蕭涅見狀，卻攻勢不減！

女生徹底絕望了，將死之時，眼中的一切事物都顯得那麼的清晰：那個曾經說愛自己一生一世的男人，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那桿只應存在於神話傳說中的長槍，離自己越來越近——眼前這一幕，和那個羞人的夜依稀有幾分相似——然而不同的是，那男人眼中再無憐愛之意，那炙熱的槍尖上凝聚的全是殺機……於是，女生閉上了眼睛，等待自己的心臟被一槍刺穿。

然而，蕭涅忽然變招了。

赤炎長槍在他的手中炸裂，化作萬千顆星火之光，散在牛彬身畔。

背後雙翼，齊齊攏向前方，彷彿兩隻金色的大手。

羽翼之尖，輕柔的觸碰到了女生的肩膀。

女生對這觸碰似乎很是熟悉，她悠然睜開了水靈靈的眼睛，絕望的眼神中，升起一絲溫柔。

蕭涅去了眼鏡，看不清女生的眼神，他只是利用散佈在空氣中的星火之光感受女孩的位置，並且還要仔細的控制那些星火的溫度，以免灼傷了她。所以，他實在難有閒暇去關心這女生心中在想什麼。

就在這時，赤色羽翼，已經完全攏住了女生的雙肩。

在那些旁觀者看來，只覺得是那雙顏色赤紅的大手，要和那個神色陰鷙的高瘦男人搶奪正處二人之間的佳人。

「放手！」蕭涅低喝。

牛彬並不回答，只是扼著女生喉嚨的左右，越掐越緊——卡卡卡——這是喉骨被捏碎的前兆。

蕭涅眉頭一皺，運動雙翼，於是翼尖順著女生的肩膀，緩緩的向她的後背移動。

於是，赤色羽翼，觸碰到了牛彬的胳膊。

呲——！一陣青煙自牛彬的臂膀上升起，他的左臂被鳳鳥烈焰灼傷了。

「嗯？！」牛彬忍痛一聲悶哼，心中大惑：這個凡人女子都沒事，自己竟然被灼傷了？！

然而，現實卻容不得他多想，因為那炙熱的翼尖，還在切割著他的臂膀——這情景，就像是將燒紅的鐵刃探入乳酪般的情景——他的手臂完全擋不住赤色羽翼的銳利，那炙熱的翼尖，在他的臂膀中越陷越深……

「嘶——！」牛彬深吸一口氣，雖然面有不甘，但他還是放開了懷中的女孩。

蕭涅一擊得手，雙翼攏著女孩往自己的方向拉，順勢將女孩拉攬了自己的懷裡。

可是，女生並未在這熟悉又陌生的胸膛裡停留多長時間，很快，她便被蕭涅甩了出去，飛在半空中的她聽見蕭涅的呼喝：「鎮西府的閒人們！還不過來保護這凡人？！！」

話音剛落，從旁觀者的人群之中分出了兩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他們躍到半空之中，穩穩的接住了正向下跌落的女生。

「丫頭，不好意思又騙了你——我怎麼會看著你血肉橫飛呢？」

蕭涅說著，向那女生伸了伸手，赤炎長槍化成的星星點點將二人鏈接起來，一股無形的靈氣順著這跟赤色的火線，回到了蕭涅的身上。

「你將自己的神力分給了她以抵擋鳳鳥烈焰的溫度？」牛彬握著受了輕傷的左臂問。

蕭涅搖搖頭道：「神力這東西豈是說分就能分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寧願分其中大半給小萌——我賜予這位姑娘的，只是本人獨家絕學，無相火盾。」

「無相火盾？那是什麼？」牛彬問——他從來沒聽過覺醒者的世界裡還有這種東西。

蕭涅曾用這個說法忽悠過不少人，其中就包括楚蕾，但是此刻他卻不打算對牛彬解釋些什麼，只是淡淡說道：「一會兒等你死了，你可以去鬼界問問那些被我幹掉的傢伙們——我想他們其中某些人對這個東西的印象很是深刻。」

牛彬可不認為自己會死，所以他冷笑一聲，擺好姿勢，靜待蕭涅來攻。

蕭涅卻不急著打過去，而是一臉輕鬆的把眼鏡從兜裡掏出來重新戴好，饒有興致的打量了牛彬一番道：「牛二，你究竟有幾把刷子小爺清楚的很，當年在宿衛隊你不是我的對手，現在也不會是。」

「當年若不是金鑫護著你……」

「若不是鑫姐姐攔著我，我早打死你好幾次了。」蕭涅道。

「口說無憑，蕭涅，今天我們新仇舊恨一起算個清楚，我要用你的頭顱，祭奠亡兄……」

牛彬的話還未說完，蕭涅已經衝了上來。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無恥！」牛彬低聲罵著，馬步蹲好。同時，他吸氣入腹，雙手放於小腹，掌心向上緩緩往上抬，隨著他的動作，腹中空氣緩緩上移，由腹至胸，由胸達喉，在喉腔內被壓縮，最後於口腔內爆炸！

「吼——！」一道聲波，乍然轟出。

「沒新意！」蕭涅不屑的評價了一句，在空中做個翻轉，輕而易舉躲開了這團氣旋波。

蕭涅雙手一振，赤炎長槍再次握於手中。

牛彬見狀，再次深吸一口氣，只是這一次卻沒有驟然將這口氣轟出，而是訥訥自語起來，彷彿在誦讀一段佛經。

「臨時抱佛腳，佛豈會憐你？」蕭涅冷笑一聲，挺槍直刺牛彬喉嚨。

然而，當赤炎長槍的槍尖進入到牛彬身畔的時候，速度忽然慢了下來——似是被某種不可視的東西粘住了，動彈不得。

「嗯？」蕭涅眉頭一皺，略一思索，他鬆開左手，單用右手持槍，同時舞動雙翼，以槍為軸，他的身體在空中旋轉起來！旋轉速度由慢及快，到了後來，人們再也看不清楚蕭涅的身影，只能見到一團赤色的火焰在空中急速的旋轉著，仿若一個帶火的陀螺。

蕭涅轉的越快，牛彬誦讀的語速就越快。

最後，人們終於發現了其中的奧妙，原來，牛彬是將方纔吸入腹中的那團空氣碎化了，他將一聲怒吼分解成無數個字眼，經由自己的嘴巴施放出無數個聲波，利用這聲波持續的擠壓面前的空氣，以粘滯住蕭涅的赤炎長槍。就在牛彬的咽喉前面，隱隱形成了一個空氣密度高到驚人的區域，而牛彬的身體就好像是一台空氣壓縮機，他的嘴巴，就是那壓縮機的出口……

而蕭涅手中的赤炎長槍，就像是個鑽頭，鑽頭急速旋轉著，只為鑽透這團黏稠的空氣。

打個形象的比方，這就是剎車片和輪轂之間的較量：究竟是剎車片先剎住轉動的輪轂，還是輪轂先將那剎車片磨穿？

按照常理來說，取勝的往往是剎車片，但是蕭涅偏偏要打破這個常理！

因為，牛彬吸入腹中之氣終有用盡之時，而蕭涅的旋轉之力，卻好似無窮無盡！

砰！

密集氣團乍然消散！

蕭涅一個輕巧的翻身，落在地面之上，至此，他還面帶著不屑的微笑。

而牛彬則是臉色慘白，一臉不甘心的站在那裡——赤炎長槍的槍尖，就抵在他的咽喉上。

「牛二！這下你該服了吧？」蕭涅抽空點了顆煙，算是用這種蔑視的態度打擊牛彬的自尊心。

牛彬嘴角抽搐著說道：「蕭涅，殺了我。」

「你是活不成了。」蕭涅將香煙叼在嘴裡，騰出手正了正眼鏡說道：「不過，在你臨死之前，我想弄明白幾個問題……」

第62章 但求死

「蕭涅，殺了我。」牛彬冷聲道：「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何必呢？」蕭涅好心勸道：「不管怎麼說，咱倆好歹也算是同事一場，老同事有事兒來麻煩你，你擺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還把話說這麼絕，不太好吧？」

牛彬冷冷的盯著蕭涅說：「我一直是一個有原則的人。」

「狗屁！」蕭涅歪著嘴笑著回應：「有原則的人會挾持一個無辜的凡人威脅我？」

「那個女人和你有關係，所以她不無辜。」

「我們已經分手了，一刀兩斷一了百了了！」蕭涅騰出一隻手來捏掌成刀，做了個憑空虛斬的動作，而後微微動了動脖子，向身後瞥了一眼道：「而且，我認識她的時候，我是個神力全失的普通人，我也從未跟她說過這個世界裡的事，所以不管怎麼說，她都和覺醒者的世界無關……呸呸呸，你又不是她爸，我跟你說這些作甚？」

「蕭涅，你不用故意東扯西扯分散我注意力——當初你審問刺客的那一套，我很清楚。」牛彬不為所動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有話直說了。」蕭涅笑著道。

牛彬仍是冷笑不止，「任你巧舌如簧，卻休想從我這裡得到任何東西。」

「嘶——看來，牛二你還真是個皮癢欠抽的賤貨！」說著，蕭涅將赤焰槍尖往前送了一送。

牛彬的喉嚨立刻被炙熱的火焰灼傷了，可是蕭涅控制著溫度，也不急於在他的喉嚨上開個窟窿，反而像烤牛排一眼，緩緩轉動著長槍，燒著他的咽喉。

「蕭涅！要殺便殺！不要讓我以為你只會用些卑鄙手段。」牛彬強忍著怒氣和疼痛說——不是他不想往後躲，而是因為蕭涅背後的羽翼已經完全攏了過來，巨大的火焰翅膀像個牢籠一樣攔在他的身後，他自知自己的身體敵不住這鳳鳥火焰，所以只能如現在這般，像被固定在砧板上的魚肉般任由蕭涅折磨。

「牛二。」蕭涅將聲音壓低到只有二人聽的到的程度說道：「我其實大概能猜到你們的目的。」

牛彬聞言，臉色不變，只當這是蕭涅的欺詐之語。

蕭涅見狀，露出個不為人察的微笑接著說道：「其實，我一開始也很納悶——你們為什麼要利用徐二毛做一個局，做一個激怒我而後誘使我殺害凡人的局，不過後來打了一架後，我大概想明白了——知道我是怎麼想明白的麼？」

牛彬仍舊保持著一如往常的臉色，任由滾滾汗流滴滴答答順著下顎落下，而後再被赤炎長槍散發出的高溫烤成白色的蒸汽，這些蒸汽又回到牛彬的臉上，再次凝結成汗水，如此往復……

「其實，這還要感謝你。」蕭涅說著，又掏出一顆煙點上，「雖然你只出現過一次，但是就是那一次的反常舉動，也便足夠了！你身為王庭宿衛隊員，竟然要殺害凡人，而且要將這罪名強加在我的身上，讓我身敗名裂，引天下覺醒者共擊之——此舉和王庭前些日子讓我替賀氏家族一案背黑鍋，對我下《弒神通緝令》的行為並無二致；而今天呢，你先是挾持丫頭做人質，先是激怒於我，而後故意敗在我手，最後還要死在我手——這三件事，都指向同一個方向，那就是將我逼到王庭的對立面！讓我和王庭為敵，而後，王庭就再也不必刷些陰謀詭計，直接調派神衛軍追殺我便是——我說的對麼？」

牛彬聞言，表情不變，卻不肯說話。

「牛二，你不用在強撐了，因為你已經露出了破綻。」蕭涅深吸了一口煙說道：「尋常人物，即便是下定決心捨身成仁的志士，在面對酷刑時，總會露出痛苦的表情，雖然他的心他的靈魂不會妥協，但是身體承受痛苦時的自然反應還是一樣會顯露出來——可是你呢？喉嚨都快被燒焦了，眉毛都不皺一下！牛二啊牛二，你裝的有點兒過分了！」

這時，牛彬的眉毛終於動了一動，抖落幾滴汗液。

「嗯。」蕭涅笑了笑道：「有你這個細微的表情變化也就足夠了。」

「那……殺了我！」牛彬啞著嗓子說道。

蕭涅撇撇嘴道：「殺你是一定要殺的，因為你觸動了我的逆鱗——只是，我還有些事情是不明白的，還得問一問。」蕭涅頓了一頓道：「牛二，你先是背叛王庭的行為準則，加害凡人，而後不惜犧牲自己來加害與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為了那個狗屁預言麼？」

牛彬冷冷道：「為了給我親生哥哥報仇。」

蕭涅無奈道：「若你想為牛健報仇，就該使出全力跟我打才是，即便打不贏我，但是你總可以問心無愧——你若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又算是怎麼回事？難道真的寄希望於王庭那些傢伙們會替你報仇麼？我告訴你，在那些傢伙的眼裡，沒有所謂的仇恨或者盟友，他們只看重眼前的利益——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預言，為了那個從未出現過的什麼北辰，他們可以拿你當個棄子；等到形勢變化，他們一樣會拿那所謂的仇恨當成轉變態度的砝碼。」

牛彬不為所動，雖然他也猶豫，但是想到那位大人的命令，想到那個人的那句話「既然你活的抑鬱，活的不開心，那麼，便用自己的死開創一個新時代吧。」於是，他訥訥道：「生不能揚名盡興，但若死可以青史留名的話，我便選擇死吧。」

「嚇？你說什麼？」蕭涅一時沒有聽清，不過他也沒有深究，只是仍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說道：「牛二啊，王庭數次逼我反叛，我卻一忍再忍——你不要以為我的忍讓是同你一樣的愚忠，我之所以不肯公開站在王庭的對立面，是因為還有要事——」蕭涅忽然話鋒一轉說道：「但是，如果王庭自認為可以用那件事要挾我，就大錯特錯了，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無論什麼陰謀，小爺我都不怕，總有一天，我會將那些卑鄙的陰謀家們挑在槍尖——借用小萌的一句話，如果那些傢伙們再試圖挑戰我的底線，別怪小爺我一怒之下拆了王庭那座破廟！」

「蕭涅，既然你什麼明白，那麼你還在猶豫什麼？快殺了我……」

「我算是明白當初魯迅先生說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時是什麼樣的心情了。」蕭涅的話語之中，儘是憐憫。

說著，蕭涅手中長槍向前送出。

噗——！牛彬身死——死於他的偏執和愚忠。

因為蕭涅背後那寬大的羽翼一直將二人包裹在其中，所以那些旁觀者也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當那雙火紅的翅膀如紅蓮般綻開的時候，人們只看到，盛開的蓮花裡，只剩下了一個人，還有，一團火焰……

待看清了那人的模樣之後，人們自然明白了，化成一團火焰的，正是那個後來的男人——少數人知道，那個男人，就是王庭宿衛隊的軍官，夔牛。

「你們這是什麼表情，震驚於我殺了王庭的人？」蕭涅用目光掃過一干看客說道：「告訴你們，王庭一方死在我手上的人，夔牛不是第一個——他的親生兄長牛健是，賀氏家族族長欽丕也是……喂喂，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找自己的主子報告這個大新聞啊！」

眾人發愣，任由蕭涅在那邊表著他的「光榮歷史」。

「還不快滾！？」蕭涅忽然換了語氣。

眾人又是一愣，彼此對視一番，紛紛如受驚鳥獸般散去。

最後，只剩鎮西府的二人還停在那裡。

蕭涅想了想，邁步走了過去。

鎮西府二人紋絲不動，然而那個被他們保護在身後的女生，卻在瑟瑟發抖。

莫名其妙被人綁架，在沒有保護措施的情況下直飛到大廈樓頂，而後見到了自己的前男友，前男友非但不救她，反而嚇她騙她，最後，前男友成了殺人犯——至此，她的精神徹底崩潰了——她神情呆滯，雙眼之中滿是驚恐。

「記得當初離開你的時候，我對你說——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立刻給了我一巴掌，說我編這麼爛的借口騙你……其實，我當時說的是實話，我還記得，更早的時候我曾跟你開玩笑說如果我成了世界的公敵，你會堅定的站在我的身邊，與我並肩作戰與世界為敵麼？你當時說『那簡直是一定的』……」

蕭涅說著，一步一步靠近，而那個女生，則在一步一步後退。

沒退幾步，她就到了大廈樓頂的邊緣，眼看退無可退了。

蕭涅見狀悠的站住，他開口說道：「倘若，今天做人質的人不是你，你也是個路過的旁觀者，我想你不會這麼害怕，如果鎮西府不修改你的記憶的話，你還會把今天看到的奇聞當做炫耀的資本——但是，丫頭啊，這些都是不存在的假設；因為你曾經的男人我，真的是這個世界裡的公敵，而你卻在逃離我——所以說，你還是找個凡人嫁了吧……」

蕭涅將煙頭丟到地上狠狠的踩滅，對兩個鎮西府軍士說道：「麻煩你告訴男人婆，請最出色的精神系覺醒者替她修改記憶，將我從她的記憶裡徹底清除，不要留一點痕跡……」

第63章 送情報

其實，蕭涅對於牛彬還是有幾分佩服的，佩服這個教條死板的男人在面對死亡時的絕決和鎮定——即便如此，對於殺掉牛彬，蕭涅心中卻沒有什麼負罪感，因為他若不殺牛彬的話，王庭還會用別的方法逼迫他站在王庭的對立面，而他的前女友就是最好的利用工具——她已經快結婚了，蕭涅不想再有人打擾她平靜的生活，索性就將計就計，當著她的面殺了牛彬。既給王庭一個警告，讓他們再想利用和自己有關的人威脅自己的多些忌憚；也算是給了鎮西府修改她的記憶的理由，從而徹底解決這個歷史遺留問題——讓那個女孩徹底的忘記自己。

蕭涅心裡清楚，之所以讓那個女孩忘了自己，並不是因為自己討厭她，相反，他很在乎她，在乎她留在自己內心深處那些甜蜜的點點滴滴；也正因為蕭涅珍惜這溫暖的回憶，所以他絕不允許別人利用這回憶中的人要挾他——以己之所愛迫己就範，是蕭涅不能容忍的事。

往旅店趕的蕭涅並沒有選擇高來高去，而是老老實實的行走在地面上。

他不時抬起頭看看漫天的繁星，心中暗想：自己和王庭，真的漸行漸遠了。

「流浪漢！站住！」一句呼喝傳進了蕭涅的耳朵。

「流浪漢？」蕭涅嘟囔著四周查看，視線之中沒有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人員。

「就是說你呢！看什麼看！」那聲音愈發的嚴厲，「對對對，就是你，大夏天穿破棉衣的那位！」

蕭涅聞言，往自己身上一看——可不是麼？繫在身後的棉被，在經歷了先前的戰鬥之後已經變的破破爛爛，被面之上幾個燒出的破洞連成了一片，那個可愛的小熊，被燒的僅剩下了一個腦袋；焦黑的棉絮從破洞裡掉出來，拖的老長，彷彿一條巨大的尾巴般掛在自己的身後——蕭涅在腦海中想像了一番自己現在的模樣——最終，他還是不能認可對方「流浪漢」的評價，於是他叉著腰反問道：「流浪漢？你小子見過如此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流浪漢麼？」

「哈哈。」那人大笑一聲道：「老同學，你連我的聲音都認不出了麼？」

蕭涅冷笑一聲道：「楊瘋子，如果我沒認出來是你的話，問候你的就是一記赤炎炮了！」

「怎麼？殺人殺上癮了麼？」伴隨著楊烈的反問，他一步一顛，晃了過來。

「我可沒有殺人強迫症。」蕭涅瞥了仍舊帶著標誌性的鴨舌帽的楊烈一眼問：「這些天你去哪了？怎麼腳步虛浮至此？」

楊烈歎口氣道：「雖然說本帥哥發明的超極速溫和型套狀小旋風壁讓無數女人欲仙欲死，但是，哥們終究是肉體凡身，並非鐵打的，尤其是這裡……」楊烈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腰腹，「在本帥哥完成對本地所有大小夜店的徹底征服之後，它已經超負荷了。」

蕭涅白了他一眼道：「楊瘋子，我看你以後改名叫楊色棍得了。」

「大家都是成年男人，都是有需求的——別跟我說你沒有！」楊烈回瞪蕭涅一眼道：「除非——你小子不正常，或者有缺陷。」

「缺你妹！」蕭涅道：「你這種近乎瘋狂的行為，已經遠遠超出了解決生理需求的範疇，準確的來說，你這就叫做行為放（蕩）！」

楊烈忽然換了一副寂寥落寞的表情道：「像我這種已經墮入無間地獄裡的人，只能用些極端的手段換取感官上的刺激來證明，自己其實還活著……」

「少裝了。」蕭涅不屑道：「你這種話，也就騙騙那些慾望過盛的色女吧。」

「生活麼，還不就是你騙我，我騙你，騙到有快感，騙到高潮迭起……」

「打住！」蕭涅抬手道：「不要用你這套謬論誤人子弟了——我說你突然跳出來劫道，到底所為何事？」

楊烈一愣說：「本來還記得，結果讓你一打岔又給忘了……哎，別走啊，我想起來了！」看到蕭涅再次站定，楊烈懊惱的說：「若是別人，碰到我這種金牌線人，都得求著我賣給他情報，也就是只有你蕭涅，非但不好奇，反而拔腿就走，連個討價還價的機會都不給。」

「你到底有沒有正事？」蕭涅已經不耐煩了。

楊烈無奈道：「在別人面前，我都是大爺，難道在你面前，我就得裝孫子麼？」

「別人？」蕭涅眉頭一皺：「輪到我的話，已經是第幾手的情報了？是不是跟你睡過的女人一般？那些女人人盡可夫，你給我的情報就是人盡可知嘍？」

「胡說！」楊烈聞言，很是生氣，他點著蕭涅道：「你怎麼能侮辱我的女人，嗯，還有我的情報？！我什麼身份你不清楚麼？三面間諜！王庭的暗子，滅盟的骨幹，魔君座前的紅人！我的情報比鑽石還要珍貴！一條情報就能左右一個戰局！一條情報就能開啟一個時代……」

蕭涅不耐煩的揮揮手道：「行了行了，廣告詞就免了吧！」

「那我說什麼？」楊烈反問。

「說正事，說情報！」

「嗯，情報嘛……」楊烈說著，做個撚手指的動作，然而他還沒捻兩下，蕭涅又要走——說句實在的，楊烈從事地下情報交易工作多年，從未遇到過如蕭涅這般的客戶，一點合作誠意都沒有嘛——就在楊烈腹誹的時候，蕭涅已經走出了十幾米遠……

楊烈哭喪著臉追上去說道：「大哥，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蕭涅壞笑著回頭道：「小弟，那你說我該怎樣啊？」

「應該是你求著我給你情報才符合人物設定嘛。」

「哪個白癡作者會用如此俗套的人物設定？現在是欠錢者當大爺的時代……」

「好吧。」楊烈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道：「這一次算我栽了，你聽好……」

「等一等！」蕭涅急忙擺手阻止了他。

「又怎麼了？」楊烈的話帶著哭腔，他已經快被蕭涅折磨瘋了。

蕭涅想了想說道：「咱倆本來就不是鐵哥們，而且你也沒有向我提供情報的義務，而現在呢，你死皮賴臉的非得要跟我說些什麼，所以我判斷這其中一定有詐！或許，就是王庭派你過來跟我說些機密情報的，如果我聽了，就成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狀況——到時候，如果有什麼人看我不順眼，只需要說一句『小子，你招還是不招？！不招？！那就看招吧！』……」

楊烈一愣道：「對於你的分析，我只能說你的腦補能力異常發達。」

蕭涅卻笑著說：「楊瘋子，我瞭解你的為人——不關乎到你自己的切身利益，你是不會主動透露什麼信息給我的。就像當初在火車上，你為了配合柳媚兒順利偽裝成婁混進我們的隊伍，故意將她的所謂『破綻』留在我手機的草稿箱裡——我當時信了你，也根據這條信息找到了柳媚兒的所謂『真身』，當時又恰逢李曰事發，因為有太多的事吸引我的注意力，所以我不可能再對『婁』有太多的關注……」

楊烈清清嗓子，打斷了蕭涅的嘮嘮叨叨，他面帶歉意道：「那件事嘛，是刑天的安排，而魔君又讓我配合刑天，所以哥們兒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別扯淡了。」對於楊烈的說辭，蕭涅全然不信，「什麼身不由己？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自己。」

「好吧！」楊烈不情願的點頭道：「就算我是一個自私的人，就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替自己考慮，那麼這一次我也是為自己考慮，因為我想和北辰之父拉關係。」

「這種說法還是牽強。」蕭涅搖頭道：「楊瘋子，你是一個極其看重眼前利益的人，當初被程舞俘虜之後，你寧可跪倒在玉衡姐姐面前暴露自己王庭暗子的身份，也不願意帶著這個秘密去死；當初程舞被共工打傷之時，正值神魔之戰鎮北戰場激戰正酣之時，你可以找個妓女回家及時行樂；這一次鎮西所出現這麼大的動盪，正是你這種間諜最繁忙的時候，你還是選擇流連花叢恣意放（蕩）——所以說，只重眼前利益，只求當下快活的你，怎麼可能為了一個不靠譜的預言未雨綢繆，提前找我做靠山呢？」

「那你說，我死乞白賴的要給你透露情報，是因為什麼？」

接著昏暗的燈光，蕭涅上下打量著楊烈，最後目光落到他的脖子上，「以我的判斷，除非有人把刀架到你的脖子上，逼著你幫我——否則，你不會跳出來給我這個覺醒者世界裡的公敵指路的——說吧，是哪位大神把刀架到你的脖子上了？」

「嘶——！」楊烈倒吸一口涼氣道：「蕭涅，如果我不知道你真正的覺醒本體，肯定認為你會讀心術！你是怎麼辦到的？」

蕭涅趁機賣弄了一句，「我只是把某人拿去和女人滾床單的時間用於思考罷了。」

「好吧！」楊烈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性冷淡，這次你贏了。」

蕭涅微笑著問：「那位大神是誰？」

楊烈做賊一般四周瞅了瞅，而後小心翼翼道：「神衛王庭第一人，天樞……」

第64章 好選擇

「天樞？」聽到這個名字，蕭涅先是低聲重複一遍，而後才皺著眉問道：「他老人家怎麼有空關心我的個人生活？」

楊烈聞言大驚，壓低聲音道：「天樞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別人叫他老……」

「他本來就很老啊！幾千歲了，壽命幾乎可以和我們的文明長短相媲美，這還不算老……嗚。」蕭涅正說這，就被楊烈堵上了嘴，蕭涅趕緊把他的手掰開——這雙摸過各式各樣女人身體的手堵在自己嘴上，實在是不太合適。

楊烈仔細查看過四周的環境後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我是不會請你吃飯的。」蕭涅急忙說：「而且，都這麼晚了，飯店早就關門了。」

楊烈卻道：「對於我這種人，夜幕的降臨才算正式宣告著我多彩生活的開始。」

「我是不會請你喝酒的。」蕭涅大概猜到了楊烈所指的地方。

果不其然，只聽楊烈頗為自得的說道：「憑我這張金字招牌出入青城大小夜店——打五折哦。」

「首先，我對夜店這種東西完全沒興趣；其次，我還懷疑你在替他們拉客吃這回扣；再次，我嚴重懷疑夜店那種環境根本不適合談事情——所以，你自己去打五折吧。」蕭涅冷冷道，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等等！」楊烈道：「我請你還不成麼？」

蕭涅道：「楊瘋子，你確定那種混亂的地方適合賣情報？不如咱倆就找個小旅館……」

楊烈擺手道：「這大半夜的，兩個大男人去小旅館，若是讓某個美女看到了，豈不是毀了我一世的英明？！」

蕭涅笑著罵道：「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再說了，就算被某個女孩子看到，又怕什麼？人家也不一定認識你。」

「不是跟你吹。」楊烈看了看天色說道：「我這張臉，在現在這個時段，就是女人眼中的出入通行證。」

「也是。」蕭涅點頭道：「大半夜還出來晃蕩的女人嘛，看不清你這西瓜臉也是正常的……」

「別扯淡，看中我的，可都是極品……」

「是是是，極品中的極品。」蕭涅抬手打斷了楊烈的話，話鋒一轉道：「到底要不要說正事？」

「當然要了。」楊烈道：「這不是在談話地點上存在分歧嘛。」

「那這樣吧。」蕭涅點顆煙說道：「我讓一步，聽你的安排——不過，所有的費用，都得你出——我就是這條件了，同意的話你就帶路，不同意，我就走人。」

楊烈幽怨的看了蕭涅一眼道：「我敢不同意麼？」說罷，低頭帶路，蕭涅跟在後面看的清楚，風神飛廉，今天的腳步，沉重的出奇……

沒過多久，二人的目的地就到了——幽暗的胡同裡，有一扇小門，蕭涅和楊烈，便站在這帶著斑駁鐵銹的破舊門前——而且，這鐵門還緊鎖著。

「你確定這是一家夜店而不是一家地下賭場？」蕭涅皺著眉頭問。

楊烈道：「雖然咱倆在這塊待的時間差不多，但是，若論對夜生活的精彩之地的瞭解，我肯定遠勝於你——所以，相信我。」

蕭涅心中暗說：相信你？那我還不如相信柳媚兒！雖然說你們兩個都是騙子，但是人家柳大美女是個有追求有理想的騙子，而楊瘋子你騙人的目的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個人利益——有追求的騙子為了理想還能有所不為，而極度自私的騙子騙人就無所不用其極了……

「發什麼呆？進啊——難道說你不敢麼？」楊烈問。

蕭涅笑了笑道：「既然是有人請客，那麼刀山火海，又何所懼哉？」說著，蕭涅率先一步，將手伸向了那扇銹跡斑駁的鐵門。

吱嘎嘎——鐵門開了。

蕭涅瞥了一眼，發現鐵門裡面的環境，還不如二人現在所處的胡同。

正對鐵門的，是一條斜通向地下的幽暗的胡同，幾盞昏暗的油燈掛在牆上，微弱的火苗搖擺著，看上去隨時都可能被一絲微風吹滅，縷縷黑煙沿著潮濕的牆壁爬向通道頂端，本來就被熏灰的牆壁上，因此又添上一筆焦黑——蕭涅忍不住挑挑眉問：「楊瘋子，你確定咱們到了一家正在營業的夜店，而不是一座古墓？」

「這一家就是這種風格，欲揚先抑，用極其強烈的反差對客人的心靈帶來震撼——尤其是你這種初來駕到的菜鳥。」

「怎麼連個門衛的都沒有？」蕭涅又往裡面看了看問道。

「門衛在正式入口。」楊烈說著，一低頭，從蕭涅的胳膊下面鑽了過去。

蕭涅撇撇嘴，搖了搖頭，剛想進去，楊烈卻回頭說道：「進去之前，先把你背上的破棉被扔掉——不然，就你這種後現代主義風格，肯定得被門衛擋駕。」

蕭涅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楊烈一揮手招出一股旋風，將蕭涅繫在背後的破被子捲飛了。

「日，我這可是交了押金的。」蕭涅十分痛心的說道。

「等那旅店的老闆看到他心愛的棉被被你禍害成這副殘相，你認為他還會退你的押金麼？」

雖然，蕭涅覺得楊烈所講的話很有道理，但是他嘴上卻說道：「雖然說我家小萌的神力只恢復了一點，但以木神之力，修補這床棉被還不是小菜一碟？」

楊烈笑笑說道：「蕭涅，你不用騙我——我知道凰鳥復生的事。」

蕭涅不為所動，他面不改色道：「姐姐復活了？她在哪？我怎麼不知道？」

「不承認就算了。」楊烈也不強求蕭涅改口，只是自顧自往地下走。

「不管怎麼說，我家小萌都有復原這床棉被的能力——但是復原也需要基礎，而今這基礎被楊瘋子你吹飛了，所以你得負責報銷……」蕭涅喊著，追了上去。

匡當——蕭涅背後的鐵門，猛的關上了。

二人沿著幽暗的通道走了一分多鐘，拐過兩道彎之後，總算見到了這家風格獨特的夜店大門。

若說這家夜店的大門——也僅僅是一扇鐵製巨門而已……

鐵門兩旁，站著兩個巨漢，帶著墨鏡，打著領結，穿著西裝，掛著對講——怎麼看怎麼彆扭。

「二位，有會員卡麼？」巨漢甲甕聲甕氣問。

「還是會員制的？」蕭涅小聲向楊烈小聲問道。

楊烈沒有理他，而是從懷裡掏出一張黑色卡片，遞到巨漢甲的手裡，同時說道：「我這位兄弟雖然沒有貴地的會員卡，但是他有徐老闆親手贈送的金卡。」

蕭涅聞言，心中暗驚：這種事楊瘋子都知道？本來，自己還以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昧掉唐白冥的這張金卡呢……

「請出示金卡。」巨漢甲的話打斷了蕭涅的思考。

蕭涅聞言，十分不情願的從懷裡摳出了貼身放置的那張金卡。

巨漢甲手裡攥著帶著蕭涅體溫的金卡，反覆的看了看蕭涅的相貌，而後，將金卡舉到眼前，仔仔細細的檢查著，那份小心謹慎的模樣，就差上嘴咬了。

「這卡是你的？」巨漢甲問。

「當然是小爺我的。」蕭涅十分鎮定的回答。

這時候，巨漢乙也走了過來，他附在巨漢甲耳邊小聲說：「我覺得這不像是他的。兄弟你想想，徐老闆是什麼樣的人物，怎麼會給平白無故給這傢伙一張金卡？還『親手』？騙鬼去吧！剛才我仔細注意了這傢伙掏卡的動作，就沖那份小家子氣的模樣，兄弟我就能斷定這傢伙是個窮光蛋……」

「你倆嘀嘀咕咕說什麼呢？」楊烈道：「怠慢了徐老闆的客人，是什麼後果你們想過麼？」

巨漢乙聞言，陪著小心道：「金卡這種高級貨，我們兄弟二人只是聽聞過它的存在，卻從未見過實物，所以呢，也不能斷定它的真偽……」

「擦！既然不認得，還看這麼仔細！」蕭涅說著，伸手欲奪。

楊烈急忙攔住了蕭涅，而後笑著對兩個巨漢說道：「既然你們難斷真偽，就叫你們經理出來認認吧。」

蕭涅怎麼能讓這張價值不菲的金卡離開自己的視線——他還要帶著沈小猛周遊全國呢，二人的經費本來就不充裕，而且現在還加了程舞一張嘴，這張金卡就是關鍵時刻的救命錢，怎能讓他人隨便拿走？——所以，還未等巨漢答應，蕭涅已經召出一陣熱風。

等楊烈反應過來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晚了。

因為趁巨漢抬手擋風的時候，蕭涅右手成爪，隔空一抓，金卡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

隔空取物？還不是魔術！！

兩個巨漢何曾經歷過這種詭異的情況，然而這詭異一幕就在他們的面前發生了！而且還發生在一瞬之間，所以，他們兩個齊齊長大了嘴巴，呆在當場。

「蕭涅，你這不是玩我的吧？」楊烈壓低聲音道：「為了這張破卡，你就在凡人面前動用神力？」

「你剛才也不是隨便動用神力吹飛了我的被子麼？」蕭涅滿不在乎的反問。

「最起碼我沒當著凡人的面！」

「擦！你褻瀆神威，用風神之力將那些女人送上巔峰的時候怎麼不怕暴露？」

「那跟這能比麼？那是在一個相對私密的環境下……」

就在二人爭吵的時候，巨漢甲掛在腰間的對講機忽然響了：「門衛，請兩位貴客進來！」

聽到這個聲音，二人的爭吵戛然而止。

——「看來你說對了，來夜店說事兒未必就是個好選擇！」楊烈苦著臉說道……

第65章 混賬話

音樂轟鳴，燈光閃爍，夜不歸家的男男女女們，在舞池裡瘋狂著扭動著身軀，仿若一條條陷入癲狂狀態的長蛇。

「群魔亂舞。」——沒人能聽到蕭涅的吐槽，因為這裡的環境太過嘈雜。

蕭涅跟著楊烈，遊走在舞池的邊緣，躲避著出入舞池的癲狂男女——越往裡面走，蕭涅的眉頭便皺的越緊——他忽然想起之前看過的某部電影裡的一個橋段：電影裡，男主說如果關掉音樂，打開燈光，這群人就變成了瘋子……

楊烈回過頭說了些什麼，但是他的話完全淹沒在激情澎湃的舞曲聲中，蕭涅一個字也沒能聽到。

終於，二人走過了這片舞池，來到了一個相對平靜些的區域——嗯，這裡所謂的平靜，也僅僅是相對而已：這邊的燈光雖然不似舞池那邊一樣忽明忽暗閃爍不定，但是這詭異的色調還是讓人覺得不安，它配合著從舞池那邊傳來的殘聲，挑動著人們內心深處某種躁動的情感；瀰漫在身邊的酒氣和汗臭，與空氣混到一起，被壓進肺裡，更是讓那一股躁動呼之欲出……

蕭涅點了顆煙，冷眼審視著身邊的一切，他看到了醉眼迷離雙目含春的女人，他還能看到兩眼發亮嘴角泛起一抹壞笑的男人，他也看到了眼神空洞表情麻木的不男不女的怪人——總之，他就是沒發現一個正常人。

「為什麼要來這裡？」蕭涅拉住楊烈問。

楊烈先是沖經過身邊的某個女人笑了笑，才回答蕭涅的問題：「因為這裡安全。」

「安全？」蕭涅冷笑著問。

楊烈沒有直接回答蕭涅的問題，而是深吸了一口氣，扯著嗓子嚷道：「我是風神飛廉！！！」

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蕭涅也沒法做出什麼反應，只能任由這句中氣十足的呼喝聲傳遍了這個封閉的空間。

然而，此間的眾人，卻沒有一個人對楊烈的瘋言瘋語有興趣，他們見怪不怪的白了楊烈一眼，而後，喝酒的繼續喝酒，泡妞的繼續泡妞，跳舞的……根本就沒有聽到……

「怎麼樣？這環境適合進行情報交易吧。」楊烈頗為自得的說道：「在這種環境之下，哪怕你說你是天皇老子，也沒人理你。」

然而，蕭涅的心中仍有疑慮，特別是當他想起方才在大門口發生的一幕，想起那句「請兩位貴客進來」，想起方纔還苦著臉的楊烈一進入這個人魔不分的場地忽然就變的興奮……

「既來之，則安之。」楊烈笑著說道：「人家既然對咱們不設防，咱們也不必太過緊張。」

「方纔你還說『這裡未必就是最好的選擇』，現在怎麼就變成『既來之則安之』了？」

楊烈神秘的一笑道：「蕭涅，你應該知道，在覺醒者的世界裡，有種東西叫雙隱結界。」

「有人帶著雙隱結界向你表達了善意？」蕭涅問。

楊烈點頭道：「我剛才不是跟你說過了麼？就在經過舞池的時候——啊對不住，我忘記你是個結界白癡了……」

蕭涅沒理會楊烈的諷刺，而是繼續追問：「是王庭的人？」

楊烈再次點頭道：「這家店的老闆，是徐二毛眾多個小舅子其中之一，你應該知道，徐二毛和王庭有某種合作關係。」

「王庭和徐二毛有合作？」蕭涅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徐二毛不是覺醒者吧。」

「沒錯，徐二毛不是覺醒者，但是他在此地有著非同一般的影響力，而王庭現在需要這種影響力。」

「王庭要牽涉凡人事務？」蕭涅問。

楊烈微笑著說：「王庭一直和凡人的世界有聯繫。」

蕭涅道：「有聯繫是一回事，和凡人結成利益同盟是另一回事——規則的制定者和守護者怎麼能參與到在這規則運行下的遊戲裡來？既是裁判官，又是運動員？這也太荒謬了！」

「喂喂，飯可以亂吃，但是話可不能亂說。」楊烈一臉嚴肅說：「難道你有證據證明王庭幫徐二毛獲取暴利？」

趁蕭涅正在想證據的功夫，楊烈已經找到了一個空位，逕直走了過去。

蕭涅遙遙的看到，楊烈繞過一個玻璃茶几，走到一個布藝沙發面前，沖坐在茶几對面的那位長髮女孩笑了一笑，很是自然的坐了下去，然後故作瀟灑的打了個響指。自有聽覺敏銳的酒保湊過去，俯身聽楊烈說了些什麼，沒過一會，一杯顏色渾濁看上去跟變質腐敗的果汁沒什麼兩樣的飲品就端到了他的面前。楊烈低頭喝了一口，瞇著眼品味一番，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緊接著，他沖蕭涅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蕭涅卻沒有理會，因為他在想事情：本來，蕭涅就不太同意到這種地方說事兒；而且，這家店還無處不透露出捉摸不透的詭異，現在，楊烈竟然邀請自己和一個陌生的女人同桌而坐——這樣發展下去，還怎麼談？更何況，小萌和程舞，還在旅店等著自己。自己可是打著守夜站崗之名溜出來的，萬一程舞半夜的時候去樓頂上和自己換班發現自己不在，肯定會著急的……可是自己方纔還跟楊瘋子說過「刀山火海，又有何懼」的豪言壯語，現在溜走，豈不是太跌份了？罷了！大不了回去再向小萌道歉——等一下！我什麼壞事都沒干呢，為什麼要道歉……

「呼！」一股微風，吹到蕭涅的臉上，打斷了他的思考。

蕭涅的雙眼從失焦狀態恢復過來，視線之中，楊烈的手，招的更快了——於是，蕭涅咬了咬牙，走到到楊烈身邊，大刀金馬的坐下——動作和神態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你這個朋友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吧？」對面的女孩好似看出了蕭涅的拘泥和緊張。

「熟人？」蕭涅問楊烈。

楊烈搖頭道：「不，我還不知道這位美女的姓名。」

蕭涅聞言道：「那麼，這位美女，就請你換個地方坐吧。」

長髮女孩睜大眼睛，一臉的迷茫：「為什麼？」

蕭涅看了楊烈一眼道：「因為我們兩個要談一些很私密的事情，不便為外人知曉。」

「噢——！」長髮女孩若有所解的點了點頭，似乎聽出了蕭涅的話外之意，「那我就不當電燈泡了。」

「美女，別聽他瞎說。」楊烈道：「一點都不私密……」

楊烈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了，因為蕭涅偷偷祭出一根縮小版赤炎刺，抵住了他的後背。

而在對面的長髮女孩看來則是另一番情景：後來的男人親密的攬住了鴨舌帽的腰，鴨舌帽因此失語……至此，長髮女孩做出判斷，這兩個男人的關係絕不簡單，自己還是另尋艷遇目標的好……

女孩走後，楊烈欲哭無淚：「蕭涅，我的清白算是被你徹底毀了。」

蕭涅道：「別扯淡，大半夜還來逛夜店的，能有幾個是清白的？趕緊說你的正事兒，反正環境我已經給你創造了，你若是再不說，小爺可不陪你在這瞎耽誤功夫了。」

不管怎麼說，天樞交給楊烈的任務，也是不能大聲說出去的，所以，楊烈只能靠蕭涅更近一些，在他耳邊說道：「那位大人物說，你要想重獲王庭的支持，卻也不難。」

「別買關子，直接說。」蕭涅說著，握著赤炎刺的手稍一用力，直引得楊烈打了個激靈。

「那位大人說，讓你殺了，殺了……」

「殺了誰？」蕭涅隱隱覺得，楊烈不會說出什麼好話。

楊烈猶豫再三，還是鼓起勇氣道：「沈小猛！」

「什……」

「哎呦，疼疼疼！！燙燙燙！！」楊烈一聲慘呼，跳了起來，剛點的飲品灑了一身——原來，蕭涅在震驚之下，將赤炎刺捅進了他的後肋——還好，楊烈反應夠快，要不然，他這個八面玲瓏的三方間諜，就要因為這個簡單的傳話任務光榮犧牲了。

「天樞那個老糊塗，讓我殺誰？」蕭涅冷聲問。

方纔還被燙的跳起來的楊烈，這時忽然感到一股陰冷的寒風拂過了自己的脖頸——這股冷風之中蘊含的殺氣，比自己這個風神召喚出來的颶風還要濃烈——而且楊烈也清楚，在自己附近，除了蕭涅這個覺醒者再無他人，所以這股殺氣，只能是來自於蕭涅的那一個簡單的問句。楊烈吞了口吐沫道：「蕭涅，識時務者為俊傑……」

「俊你妹！」蕭涅冷聲道。

楊烈四周看了看，發現除了方纔那個長髮女孩，再無其他人關注自己，所以小心翼翼坐回蕭涅身邊小聲勸道：「我知道，凰鳥在沈小猛的身上復生了，所以你下不去手——不過，天樞的命令說的清楚，只讓你殺沈小猛，沒讓你動凰鳥……」

「哼！」蕭涅通過鼻腔發出一聲冷哼，「一步接一步，不把我逼反，王庭賊心不死啊。」

楊烈道：「我剛才不是說了麼？這是那位大人物給你的機會，只要你殺掉沈小猛，王庭可以不計你殺害夔牛之罪，給你一個重返王庭的機會……」

「擦！當小爺樂意回去麼？若不是還有一些未了之事，我才懶得回去！」

「蕭涅，你應該明白，要取沈小猛的性命，對王庭來說是輕而易舉，天樞把這個機會給你，是莫大的恩賜……」

「恩賜？」蕭涅冷笑道：「我蕭涅從來都不靠別人的恩賜活著——麻煩你告訴天樞那個老不死的，無論是誰，若想傷害小萌，就先過我蕭涅這一關！」

說完，蕭涅猛的站了起來。

「先別走，還有別的事！」

「什麼事？」蕭涅仍舊保持著冷笑：「是不是還有所謂的情報，而且所有的情報都將證明一個事實——除掉小萌，對如此處境的我來說是最佳的選擇？」

楊烈默不作聲。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如此情報，不聽也罷！」說完，蕭涅邁著大步離開了。

蕭涅走後，一個陰柔的聲音在楊烈背後響起：「飛廉，你果然還是沒能完成大長老交代的任務呢，所以呢，青將之位，暫時還是不能給你……」

第66章 天亮了

蕭涅趕回旅店的時候，已經是黎明時分了。

他便是在天亮前最黑暗的時候潛進了旅店——為了不在樓道裡安裝的監控設備裡留下影像，所以他走的是窗戶。蕭涅的動作足夠輕盈，所以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翻窗，落地，帶上窗戶，蕭涅的動作一氣呵成——如果屋內安裝有紅外監控設備的話，在閉路電視前值守的安保人員一定會認為這個動作熟練的傢伙是個慣犯——然而蕭涅知道，自己的技術之所以如此出色，主要是因為在宿衛隊當值時潛入潛出衛校女生宿舍時的磨練和大學時期查宿以後偷偷翻窗出去上網時積累的經驗。

蕭涅沒有將太多的時間用在回憶上，因為他察覺到了些許異常。

他聽到，沈小猛床上傳來的呼吸聲還算均勻，然而自己讓給程舞的床上卻沒有任何聲響！

蕭涅在黑暗中皺了皺眉，貼著牆摸了過去。

蕭涅手掌觸及到的，是柔軟的床單，床單很平整，而且溫度過涼，不像是有人睡過……

程舞不在？帶著這個疑惑，蕭涅抬起右手，在掌心祭出了一團火焰。

頓時，火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眼前的一幕，讓蕭涅有些詫異：自己的床鋪確實空著，而小萌的床上，卻擠著兩個人——程舞和沈小猛正相擁而眠。

「咳咳。」蕭涅弄出了些動靜，但是那兩個人卻沒什麼反應。

蕭涅咧咧嘴道：「舞妹妹，有你這麼當保鏢的麼？如果我是壞人怎麼辦？」

程舞翻了個身，仰面朝向天花板，眼睛睜也不睜淡淡說道：「如果你是壞人，我有把握在百米之外擊殺你。」

蕭涅相信程舞的話，因為她非但隱藏了自己的靈息，而且連呼吸也藏了起來，若是修為不及程舞，定然察覺不到沈小猛的身邊埋伏著一個天元層的高手，以程舞的戰鬥力，攻其不備發動突然襲擊的話，秒殺掉一個躍淵上境的覺醒者不是難事。

「原來你沒有睡著。」蕭涅說。

程舞道：「睡著了——但是不妨礙我感知到有覺醒者的侵入。」

「那就好。」蕭涅說：「不是說讓你睡我的床麼？怎麼……」

「其實，我一向都是坐著睡覺的——可是青……小萌說睡覺要躺著才舒服。」

「那你躺我的床不得了？」

「你的床有異味，小萌很香，兩相比較下，我選了這一張床。」

睡夢中的沈小猛似乎感應到了程舞的讚美，於是又往程舞這邊湊了湊，伸手抱住了她。

「小萌睡覺很不老實吧？」蕭涅問。

「還好。」

「她有沒有說夢話？」

「沒有。」

「床上睡覺很舒服吧？」

「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沈小猛被二人毫無營養的對話吵醒了，含糊不清的抱怨著。

於是，蕭涅熄滅了火焰，回到自己的床上和衣躺下——他想趁著天亮之前睡一會兒，畢竟剛剛從楊烈那裡知道了王庭有意除掉小萌的情報。現在養精蓄銳，才能更好的面對之後即將到來的挑戰。

「床上，比坐著舒服。」黑暗之中，傳來程舞低聲的答覆。

很快，蕭涅就睡著了，昨天白天大戰天機時，他的靈力就消耗不少，晚上又幾乎轉遍了整個青城，所以他真的有些累了。

於是，這個小小的房間重歸安靜。

蕭涅這邊雖然平靜了，但是這個夜仍未結束——現在正是破曉前最黑暗的時刻。

青城之北，陰山山脈中某座不知名的山峰之巔。

因為天色太暗，所以我們很難分辨清這山峰的形狀，只是能依稀辨認出，在綿延的山脈之中，有一處模糊的凸起，似乎刺進了那黑色的夜幕之中。

刺進夜幕的山峰頂端，站著一個男人。

即便天色是如此之暗，卻也很難掩蓋那男人如巨劍般的身影；而陪在「巨劍」旁邊的另一小團不起眼的黑霧，則很容易被人忽視。

「媚兒，鳳鳥似乎要離開這裡了。」如劍的男人淡淡說道。

那團模糊的黑霧動了一動，發出嫵媚憊懶的聲響：「刑天，想要命令我追上去你就直說嘛，何必繞彎子？」

「不，暫時不要靠近他。」刑天道：「現在，鳳鳥已經被王庭逼迫到了爆發的邊緣，你這個時候靠近，只會被鳳鳥火焰燒成灰燼，我們魔族，沒必要替王庭提供一個供鳳鳥洩憤的犧牲品。」

「你怕他？」柳媚兒問。

「玉衡最優秀的學生，覺醒者世界裡的第一天才凰鳥我都殺得，又怎麼會怕她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呢？」刑天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現在不殺他，只是因為魔君大人還希望鳳鳥能為魔族做些貢獻。」

「為魔族做貢獻？」柳媚兒有些糊塗。

「哼。」刑天冷笑一聲道：「神衛王庭自認為他們控制著天下大道，就能控制天下的一切。他們自作聰明的認為蕭涅會按照他們制定的計劃行事，會順著他們指明的方向前進，會循著他們替蕭涅定的命運軌跡前行，然而他們卻不知道，他們所指的方向，就指向他們自己的心臟。的確，蕭涅有可能會行到那裡，但是，他會擎著赤炎長槍殺到那裡……」

「你越說我越糊塗。」柳媚兒道。

刑天道：「在王庭眼裡，眾生皆是木偶，他們指尖輕輕一抖，扯動細線，就會讓眾生屈服於他們的意志。然而他們控制了這天下太久了，因為太久，所以他們僵化，麻木，死板——他們的思想已經陷入了窠臼。所以王庭根本察覺不到，鳳鳥的火焰早已燒斷了綁在他身上的木偶提線。」

「刑天，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說話的語氣和王庭的神棍們沒有什麼區別。」柳媚兒道。

刑天也不動怒，只是淡淡說道：「我越來越相信魔君的話，『鳳鳥之槍，終能挑動天下』——到了那個時候，就是我們魔族取代王庭，成為天下主宰的時候！」

對於這一番話，柳媚兒還是有些興趣的，她順著刑天的話說道：「到了那個時候，別忘了你我之間的協議。」

刑天道：「柳媚兒，說實話我對你很好奇，你明明只是個妖獸，卻要僭越亂為，代行菩薩之善，為了拯救那些卑微的凡人，不惜捨身飼魔——這值得麼？」

柳媚兒的情緒忽然變的有些激動，她站起身來說道：「刑天，如果你去過徐二毛的豪宅家的地窖，如果你看過那些被徐二毛囚禁的女孩子臉上的表情，如果你能讀懂她們眼中的屈辱和絕望……我想，你會理解我的。」

刑天道：「徐二毛？哼，他只是個卑賤的蛆蟲，只是被王庭牽著的一條狗罷了！」

「就是這條狗仗人勢的畜生，正在撕咬他人的血肉——而自詡為凡人世界守護者的王庭，卻在包庇縱容徐二毛的獸行。」

刑天說道：「等王庭主導的規則毀滅，等維護這規則的王庭崩塌——那些曾經被壓迫的凡人，會變的比徐二毛更加殘忍，他們會將現在承受的屈辱和痛苦，擴大百倍返還給那些曾經欺壓他們的人……」

柳媚兒沉默片刻說道：「刑天，你告訴我，你們會不會成為第二個王庭？」

刑天哈哈大笑著說道：「當然不會！我們樂於看到凡人們因為憤怒陷入瘋狂，我們樂於看到這天下的眾生如野獸般互相撕咬，我們和你一樣，希望看到那些作惡多端的傢伙們受到懲罰。」刑天頓了一頓，一字一頓說道：「我們魔族，不但要做這世界的主宰，還要做這天道的主人！不合吾意之道，盡可廢之——而蕭涅，就將為我們在這亙古存在的天道上，砍出第一道裂縫……」

隱隱的，柳媚兒看到了刑天雙眸中的森然之火，隱隱的，柳媚兒心底生出一絲恐懼……

青城市內，某條尋常的街道上。

此時，時間已近清晨，濛濛亮色，隱隱現於東方，而城市裡的路燈，也在緩緩熄滅。

於是，天越來越亮，城市醒了，車聲漸隆，人聲漸沸；接著，晨跑的市民出現了，他們或單獨行動，或三五成群，從各個生活小區裡跑了出來，按照既定的路線前行，偶爾碰到相熟的街坊，他們還會相視一笑，而後繼續跑自己的步。

在晨跑的人群中，有兩位新面孔：一位身著並不適合運動的淡黃色深衣長裙，另一位，則是衣著暴露，打扮的彷如非洲公主一般——然而卻沒有路人觀瞧這兩個衣著打扮怪異的女人，因為尋常路人根本看不到她們。

自然，這兩人就是李破軍（搖光）和唐白冥。

「聽小的們傳來消息說，我那乖孫兒殺了夔牛？」李破軍問。

「是——一槍斃命，還將屍體燒成了灰燼。」唐白冥回答。

李破軍道：「果然，斗魁庭徹底分裂了——逼迫鳳鳥殺掉夔牛，這是兩派鬥爭的結果。」

「在都督看來，最終是擁護北辰一派取勝，還是反對北辰降臨一派取勝？」

李破軍笑了笑道：「無論哪一派勝，跟我們都沒什麼關係了——我們已經脫離王庭自立，只管牢記我們的職責，守護這片土地便是。」說著，李破軍忽然加速跑遠了。

「守護這片土地！」唐白冥暗暗握了握拳頭，追了上去。

二人越跑越遠，金色的陽光灑到她們的背上……

陽光是絕對公平的，絕不會厚此薄彼，太陽照到李破軍和唐白冥的同時，也照進了蕭涅的房間。蕭涅緩緩睜開眼睛，打了個哈欠說道：「嗯？天亮了……」

第67章 錯上錯

高速公路之上，一輛進口越野車呼嘯著駛來。

從前窗望去，就會發現，駕駛員的裝扮很是怪異，她裹著著黑色的罩帽，帶著黑色的口罩——整個面部，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而且，遙遙的，人們便能感受到這人的冷漠，因為這冷漠蔓延的速度，比車速更快。

這個人自然就是程舞，被蕭涅強行拉來當司機的程舞。

「舞妹妹，可不要超速。」坐在後座的蕭涅給程舞提出了意見：「你要知道，咱們沒有駕駛本，也沒有行車本——甚至連這輛車都是搶來的，萬一被交警盯上，可是麻煩的很——對了，繫好安全帶，有備無患。」

程舞沒有理會蕭涅，但車速卻明顯的慢了一些，而且，她也騰出手來拉出了安全帶繫好了。

「嗯，這樣就好。」蕭涅瞥了一眼邁速表，對目前的速度表示滿意。

「小萌，你今天怎麼這麼安靜？」——將超速的隱患消除之後，蕭涅又開始找沈小猛聊天，他總得想個辦法，為這略顯枯燥的自駕之旅增添些樂趣。

蕭涅認為，和沈小猛鬥鬥嘴也不失為消磨時間的好方式。

然而，這一次沈小猛卻讓蕭涅失望了，或許是和程舞一起睡了一夜，性格上也染上了些冷漠，所以，沈小猛也沒有理會蕭涅。

「你在幹什麼？」蕭涅問。

「噓——！」沈小猛伸出左手食指擋在嘴前，示意蕭涅噤聲。

蕭涅想了想問：「你在和姐姐說話？」

「不，姐姐還沒醒。」沈小猛的回答很簡練。

「那你在做什麼？」蕭涅問。

沈小猛眼睛一彎，神秘的笑了笑說道：「秘密。」

從這甜甜的笑容推斷，她所說的秘密應該不是什麼壞事，那麼我就不便追問了吧。嗯，小萌也需要自由生長的空間——蕭涅如是想著，也便閉上了嘴巴，不再追問。

於是，車內重歸沉默，於是，蕭涅再一次感到無聊。

為安全計，蕭涅不想打擾程舞；為小萌的健康成長計，蕭涅也不便再死皮賴臉的纏著人家非得要給人家講個笑話——可是，這輛車上一共就只有三個人，卻有兩個人都打擾不得，於是，蕭涅唯一能做的，也就只剩下發呆了。

可是，有過長途旅行的人都知道，這呆可不能隨便亂發，尤其是當車窗外飛馳著後退的景致千篇一律的時候。在這種情況下望著窗外神遊太虛，魂魄很容易就會被周公他老人家約走了。

十分鐘以後，蕭涅的上下眼皮開始打架，同時，他開始打哈欠。

又過了五分鐘，他已經輕輕打起了呼嚕——看來，周公對蕭涅的邀請足夠熱情，熱情到蕭涅難以拒絕的程度。

蕭涅進入了夢鄉，可時光並未停下前行的腳步。漸漸的，日頭升到了正當空。

忽然，沈小猛歡呼起來：「成功了！！終於成功了！！！」

迷迷糊糊的蕭涅卻沒能感受到沈小猛話語之中的喜悅和興奮，恍惚之中，他還以為發生了緊急狀況，於是，一個鯉魚打挺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緊接著，他又抱著腦袋跌回了座位上——起來的太猛，碰到腦門兒了。

「不著調，你沒事吧？」沈小猛關心的問。

蕭涅捂著額頭道：「這正是我要問您的問題，您沒事兒吧？」

沈小猛茫然道：「我能有什麼事？」

「沒事？沒事你鬼嚎什麼？我還以為敵人打過來了呢！」蕭涅剛欲抬手在沈小猛腦門上敲一下，讓她也感受感受腦門受創的痛苦，可就在這個時候，沈小猛忽然將右拳伸到了蕭涅面前，然後小心翼翼的將五指打開。

沈小猛嫩如蔥白的小手像花一樣在蕭涅面前綻開，這朵花的正中央，是一根……呃，火柴棍。

「新魔術麼？」蕭涅皺著眉頭問。

對於蕭涅的反應，沈小猛很是失望，於是她氣鼓鼓的喝道：「笨蛋！仔細看。」

「不就是根火柴棍麼？」蕭涅還是不明所以，「哎哎，千萬別生氣！容我好好想想啊……咱們今天退房的時候，旅店老闆娘扣了咱們200塊錢押金，因為咱們弄丟了人家一床棉被——嗯，這根火柴是旅店提供的不假……但是小萌啊，你不會以為順人家一根火柴就算挽回了二百塊大洋的損失吧？這根火柴又不是金的……」

「正因為不是金的，所以才讓你仔細看啊。」沈小猛給了個提示。

蕭涅先是伸手摸了摸沈小猛的額頭，確認她沒有發燒，而後才把眼鏡摘了，開始仔細觀察這根火柴……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特別吧……」蕭涅皺皺眉，來了個大喘氣。

沈小猛很配合的催促道：「快說快說！」

蕭涅深吸了一口氣，用主持人公佈最終獲獎名單的語氣說道：「那就是這根火柴被你攥潮了，點不著煙了！」

這根答案讓沈小猛徹底失望了，方纔的喜悅都被如浪般湧來的失落沖刷的一乾二淨，她哀歎了一口氣，最終還是自己公佈了答案：「這火柴上，多了一粒嫩芽。」

嫩芽？火柴是死木，無根無葉，無水無土，怎麼會發芽？小萌的手是很嫩，但是嫩又不會傳染給這根死木……等一等！被沈小猛握著的火柴發芽了？！那豈不是說，小萌恢復了神力？！——蕭涅轉了好幾個彎，總算轉到了正確的方向上。

「我看看！！」這個時候，蕭涅才露出了異常興奮的表情。然而，這個表情已經遲到了很長的時間。

因為蕭涅關鍵時刻犯了很嚴重的錯誤，所以沈小猛很是生氣，於是，她把火柴摔到了座椅上，扭過頭看著窗外不再說話。

蕭涅也認識到自己犯了很大的錯誤，沈小猛的神力失而復得，這是多麼重要多麼值得慶賀的一件事？！然而，自己方纔那算是什麼反應？冷笑話？還是腦子銹住了？總之，實在是太差勁了，不可原諒！所以，也怪不得小萌傷心……不過，現在該做的，還是得趕緊把這根見證了小萌恢復神力的火柴撿起來……想到這裡，蕭涅便伸手去捏那根已經滾進座位縫隙裡的火柴……

「嘎——！」就在這個時候，程舞忽然剎車了，還是急剎車。

巨大的慣性，讓蕭涅整個人從座位上飛了起來，被狠狠的甩到了前排座椅的後面，而沈小猛也被甩了起來，重重的砸在了另一側的座椅後背上，更要命的是，因為沈小猛身形玲瓏，所以她在空中翻了個跟頭，頭衝下跌落。

噗通——二人幾乎同時跌落。

「火柴……」這是沈小猛被暈倒前說的最後兩個字。

這個時候，蕭涅哪裡還有工夫去管那根火柴，他急忙把沈小猛攬在懷裡，確認她的脖子沒有折斷後，才向前面開車的程舞發問：「什麼情況？」

說實話，程舞現在的情況也不好過，她被安全帶狠狠的勒了一下，五臟六腑幾乎被擠成了一團，可是她還是如實回答了蕭涅的問題：「我可能撞到人了。」

「別開玩笑了，高速公路上怎麼會有人？！」蕭涅道。

程舞沒有辯駁，而是打開雙閃燈，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了車。

五秒鐘之後，程舞出現在了右側後車門外。

「開門。」程舞說。

蕭涅騰出一隻手，打開了車門。

車門緩緩打開，蕭涅的嘴巴也慢慢長大——因為，程舞的懷裡，抱著一個人，準確的說，是抱著一個孩子，孩子的頭髮，是扎眼的鮮紅色。

蕭涅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仔細觀察著那個孩子，發現那孩子的頭髮雖然是紅的，但是絕不是被鮮血染紅的，因為，那頭髮很乾燥，仍在隨風擺動；而且，孩子身上也沒有什麼傷口，甚至連擦傷都沒有；雖然，現在那孩子仰面朝天，四肢綿軟的垂了下來，但是蕭涅分明看到了他的胸口在有規律的起伏著，這也足以說明，孩子還活著，之所以暈倒，極有可能是受了驚嚇……

「舞妹妹，把他放上來。」

「放上來？」程舞問。

「嗯。」蕭涅道：「這孩子來的蹊蹺，你看，他五官分明，眼窩深陷，鼻樑高挺，髮色特殊……」

「外國人。」程舞點了點頭。

「別管他是哪國人了。」蕭涅道：「趁還沒被人發現……」

「怎樣？」程舞冷冷道：「你想溜？」

「我要是想溜，就不會讓你把他抱上車了。」蕭涅道：「我的意思，是在事態複雜化之前，你先把車開到前面硬路肩上，等這孩子醒過來，咱們再問清楚。在行車道上停久了，肯定會把交警招來的。」

程舞想了想，微微點了點頭，輕輕的將孩童放在後座上，然後帶上車門，返回了駕駛座。

三分鐘之後，程舞將車開到了硬路肩上。

「他沒事吧？」車停穩之後，程舞扭頭問道。

蕭涅回答：「孩子沒什麼事，沒有外傷，沒有擦傷，沒有撞擊痕跡，呼吸也均勻。」雖然說，孩童確實沒什麼大礙，但是蕭涅仍然愁眉不展——因為，那根火柴，那根能證明沈小猛神力有恢復跡象的火柴，蕭涅仍未找到……

第68章 擺不脫

「現在這社會啊，人心冷漠，麻木不仁。」蕭涅蹲在汽車旁邊，叼著煙抱怨。

他們從晌午時分一直等到了紅日西斜，高速公路上過往車輛無算，卻沒有一輛停下來詢問過這輛打著雙閃燈的越野車遇到了什麼突發狀況。

沈小猛先於那個男孩醒了過來，然而她的情緒並不高——因為那根火柴還是沒能找到——此刻，她就坐在車後座的左側，枕著胳膊半趴在車門上說道：「沒人管不是更好麼？若是有熱心腸的路人撥打了報警電話，把警察招過來，有麻煩的就是咱們了。」

聞聽到沈小猛肯搭自己的話茬，蕭涅心情稍好了一些——看來，沈小猛胸中氣憤被時間消磨掉了不少——於是，蕭涅決定趁熱打鐵，盡快和沈小猛建立正常的對話關係，他說道：「小萌，幸虧有你這個專業人士在側，替這孩子仔細做了檢查，也確認了他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否則的話，就算警察不來，咱們也得把這孩子送到醫院，畢竟，整個下午，他都處於昏睡狀態。」

蕭涅委婉的馬屁並沒有讓沈小猛快樂起來，她的臉上仍未有笑容出現，她只是懶洋洋的將腦袋探到車門外，四下望了望：「這小孩的家長呢？一個下午都過去了，也不見有人在附近尋找孩子。車載廣播裡也沒有什麼消息……咱們總不能在高速路上過夜。」說著，沈小猛從腦袋地下抽出被壓的有些發麻的胳膊，揉了揉早已餓扁的肚子。

「對啊，這樣死等總不是辦法。」蕭涅將煙頭摔到地上踩滅，悠的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道：「必須就近找個服務區，找一家汽車旅店，最好還能配備電腦，有網絡。」

「要發尋人啟事？」程舞問——整個下午，她都坐在駕駛座上，沉默的聽著廣播。

「小黑。」——這是沈小猛對程舞的專用稱呼，自從二人同床而眠度過一晚後，沈小猛便開始如此稱呼程舞，而且對於這個暱稱，程舞也沒有表示反對，所以就這樣叫了下來——「嚴格來說，這不叫尋人啟事，應該叫失物招領，不對，應該是『失人招領』。」

蕭涅卻搖搖頭道：「你們兩個說的都不對——一會到了服務區，我會悄悄將這個孩子放到服務區裡的警務室門口，而後咱們休息一晚再繼續趕路。」

「既然不是在網上發失人招領，還要網絡做什麼？」沈小猛問。

蕭涅打開車門，示意沈小猛往裡面讓讓，而後坐到她身邊扭頭對她說道：「我說小萌啊，你是真的忘了還是裝糊塗？中考成績早就該出來了吧？你也該填報志願了吧？」

沈小猛一拍額頭道：「不著調，你要是不說，我還真給忘了。」

「這麼重要的事你也能忘？」蕭涅道：「你以為咱們會旅行多長時間？等暑假一結束，你就乖乖回去上學！」

沈小猛一臉的不情願，她撅著嘴說道：「喂喂，我的神力已經有恢復的跡象了，還有困在凡人的學校裡虛度青春的必要麼？」

蕭涅道：「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輕視凡人的力量——你撅嘴也沒用，這事沒的商量！」

「那我要學到什麼時候？」沈小猛皺著眉頭問——對凡人學校的牴觸情緒清清楚楚寫在臉上。

蕭涅想了想回答：「什麼時候你具備了在這殘酷的世界裡獨自生存的能力，就可以不用再上學了——當然，如果你的神力完全恢復了，可以憑借句芒神力在人生這場生存競賽中戰勝他人了，你也就具備了畢業的資格。」

聽蕭涅說完，沈小猛鬱悶的撇了撇嘴，心中一片悲哀：第一個畢業條件，需要的時間太過漫長，漫長到只是想想就覺得恐怖，不是麼？高中三年，大學四年，而後還可能有碩士，博士……算了，還是考慮第二個畢業條件現實一些，可是，第二個條件到現在也僅僅是顯現了一絲曙光而已，而且，證明這一絲曙光確實存在的關鍵證據還找不到了。

這時，程舞插話道：「以句芒現在的本事，到任何一家醫院供職做主治大夫都可以勝任。」

蕭涅挑了挑眉道：「開什麼國際玩笑？沒有文憑，沒有關係，甚至，她都沒有成年——試問，哪一個醫院敢收這樣一個三沒有人員？」

程舞頭也不回道：「以凡人世界的遊戲規則來約束覺醒者是不合理的。」

蕭涅笑了笑說道：「關鍵是小萌現在神力全失，她就是個凡人——神力恢復之前，她要想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必須去遵守這些規則，當然，在她的羽翼豐滿之前，我會在旁保護。」

蕭涅的話說的很婉轉，但是言外之意卻不難猜到：的確，他是小萌的守護者，當有人欺負沈小猛的時候，他可以無視那些狗屁規則狠狠的教訓那些人渣，但是他卻不能為了沈小猛一人之利去毀滅這世界的整個規則——他可以做沈小猛最忠誠的衛士，但是絕不會做對她惟命是從的爪牙。

沈小猛很聰明，同蕭涅也很有默契，她自然能聽懂蕭涅的弦外之音。她知道蕭涅最看重他自己的自由，也同樣尊重別人的自由——比如前些日子蕭涅異常豁達的接受自己的真實身份……

很不幸的，沈小猛一個不留神，再一次觸碰到了記憶中的禁區，身子一軟暈了過去。這一次，她正好倒在了蕭涅的肩上。

「暑假結束之前，我必須找到袁老頭——無論他在小萌腦子裡裝了什麼流氓軟件，都必須無條件的徹底的卸載掉，這個不定時觸發的錯誤程序，對小萌傷害太大了……」

程舞想了想道：「他在王庭。」

蕭涅扭頭看了沈小猛一眼，深吸一口氣說道：「那就去王庭，正好我也有問題要請教天樞。」

「現在動身？」程舞說著，發動了汽車。

蕭涅苦笑一聲道：「現在？先搞定這個迷路的小孩吧——舞妹妹，向最近的服務區，出發！」

十分鐘之後，在車載導航系統的幫助下，他們到達了距離此地最近的高速服務區。

然而，程舞將車停好之後，蕭涅並未急著下車。他在等，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後，等到眾人集中吃晚飯的時候，等到車外過往車輛和行人變少之後，他會悄悄的將這個男孩放在警務室的門口。

熄火，等待。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了，男孩也未醒來。

「貪睡的小傢伙。」蕭涅刮了刮男孩的鼻子，而後輕輕的將他背在了背上。

就在蕭涅打開車門下車的之後，沈小猛幽幽轉醒，在她的視線裡，蕭涅模糊的身影漸行漸遠。

「不著調，小心些。」沈小猛也不知道她為何會說出這句對白，然而這句話卻真真切切的自她的嘴裡說了出來，彷彿，這是潛意識或者所謂的直覺作祟的結果……

……

「泥、視、水？」男孩忽然說話了。

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但是，不妨礙蕭涅對這個男孩產生了些莫名的喜愛，因為他的聲音很清脆，如風鈴輕響般悅耳——「你醒了？」蕭涅頭也不回問——因為要躲避服務區內的監控設備和偶爾路過的行人，所以蕭涅的行進路線很是曲折。雖然警務室近在咫尺，但是他卻必須利用停靠在附近的汽車做掩護，來回折返穿插。

「你，是誰？」男孩問了同一個問題。

這一次，蕭涅聽出來了，男孩的口音有些怪異，和那些初學漢語的老外們有幾分相像。於是，他問道：「外國友人？混血兒？」

男孩沉默半天，才吞吞吐吐道：「甚、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蕭涅回答。他不想做這個孩子的漢語老師，嚴格的來說，他甚至不希望這個嗓音出類拔萃未來有可能成為歌唱家的男孩和自己有太多的關聯，因為自己的世界太危險，男孩離自己越遠，便越安全。

又是片刻的沉默過後，男孩再次問道：「你、是誰？去哪、帶著我？」

「帶你去找媽媽。」蕭涅隨口應付了一句。

「不！！不要媽媽！！！」男孩忽然變的激動起來，在蕭涅背上掙扎著。

蕭涅無奈，只得找了個隱蔽的角落，將這個孩子放了下來，而後轉身半蹲在他面前，雙手扶著他的肩膀說道：「不要媽媽？那要什麼？」

「我要學。」男孩道。

「要學習就對了。」蕭涅笑著說道：「真該讓小萌看看你，你這麼小，就明白學習的重要性——被你一刺激，她肯定會意識到接受教育的重要性。」

「我要吃。」男孩的對白毫無邏輯可言。

「嗯。」蕭涅一邊比劃一邊說道：「小朋友，你看到那間亮燈的房子沒有，現在你既然醒了，就請你自己走過去，敲那間房子的門——你敲門的話，就會從裡面出來個帶大蓋帽的叔叔或者阿姨，他們會帶你去吃東西，還會讓你上學，還會替你找到你的親人。」

男孩看了蕭涅一眼，沉默良久，最後搖了搖頭道：「不要親人，不要上學，要吃東西，要學！」

這孩子不是腦子有問題吧？——蕭涅如是想：既要學，又不要上學？難不成他是想自學成才……

「呃——！」一聲悶哼自這個隱蔽的角落傳出——發出悶哼的人，正是蕭涅。之所以發出這樣的聲響，是因為男孩的小嘴兒，狠狠的咬住了蕭涅的手腕。

看著如注的鮮血，蕭涅忽然明白了，原來男孩方才說的是「我要血，我要吃」……

於此同時，程舞皺了皺眉頭，冷聲道：「陌生靈息入侵？！」

第69章 有怪物

「小鬼！你看清楚了，這是我的手腕，不是肘子！」蕭涅呲牙咧嘴道。

可是小男孩卻絲毫沒有鬆口的意思，反而越咬越緊了。他口中發出嗚嗚的怪叫聲，這叫聲不免讓人聯想到野狼咬住獵物喉嚨時發出的嚎叫。

蕭涅也意識到了小男孩的異常，急忙用另一隻手去推男孩的腦袋。

然而，無論蕭涅怎麼推，男孩就是不鬆口，到了後來，甚至允【吸】吞嚥起蕭涅的鮮血來。

蕭涅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腕部靜脈被小男孩的利齒豁開了個口子，本應順著血管返回心臟的鮮血，現在卻逆著流回了手腕，而後再被這小男孩吸進口中……

小男孩大口大口的吞食著蕭涅的鮮血，彷彿在吞食某種甘甜的飲品。

然而，蕭涅卻不能動用鳳鳥神力——因為他察覺不到這個小男孩身上有任何的的靈息波動，如果貿然祭出鳳鳥之焰，會把這個聲音動聽的小鬼活活燒死的。

但是，也不能放任這個吸血怪物一般的小鬼一直吸食自己的鮮血啊，如果這種狀況得不到改善，自己身體裡的血會被這小鬼吸乾的！

於是，蕭涅只能坐到了地上，雙腳蹬在小男孩的身子上。

「這是你逼我的。」蕭涅嘴裡說著，雙腳猛的用力，「鬆開！」

男孩的身體被蕭涅踹到了半空，然而他的嘴依然緊緊的咬在蕭涅的手腕上，沒有鬆開分毫。

「你屬狗的啊？」蕭涅無奈道：「軍隊裡的軍犬都沒你咬的緊！」

「嗚嗚——！」小男孩嗚嚎著，將雙手搭上了蕭涅的胳膊，十指深深的嵌進蕭涅的皮肉。

「力氣還不小啊，小鬼。」蕭涅說著，等男孩的身體從半空落下，再一次用力踹出。

「卡嚓——！」男孩的大腿骨被蕭涅踹斷了。

男孩吃痛，雙眉緊皺，原本俊秀的面龐變的有些猙獰，而且，他的兩排牙齒咬的更緊了。

「嘶——！」蕭涅倒吸了一口涼氣，說實話，他也很疼！

不行，我得回去找小萌，她醫學知識比較豐富，她那裡應該有讓這得了瘋狗病一般的小鬼鬆口的辦法——想到這裡，蕭涅從褲腿上扯下一根布條，手口並用，將那條被咬住的手臂紮緊——他想用這種土辦法減緩自己血液流失的速度……

……

程舞下了車，站在後門旁邊，微微昂頭向著夜空冷聲喝道：「出來！」

「咭咭！」一個彷彿恐怖電影裡吸血伯爵怪笑的聲音傳來。

沈小猛視力不錯，發現了這聲音的來源，她指著服務區停車場的告示牌嚷道：「在那裡！」

「看到了。」程舞淡淡說著，伸出了兩根手指，遙遙指向吊在告示牌下面的一團黑影。

那團黑影，就倒掛在告示牌的下方。因為距離有些遙遠，所以看不清那黑影的模樣，只是能依稀分辨出來，它的頭髮很長——長髮倒垂下來，幾乎觸碰到了地面。

「它一直在那裡麼？」沈小猛問：「我們進來的時候，怎麼沒發現？」

程舞搖搖頭道：「是在蕭涅走後才來的。」

二人正說話的時候，有輛路過的重型卡車，進入了高速服務區停車場。

在重型卡車車頭大燈的照耀下，沈小猛看清了那團黑影的輪廓——它全身都被一面黑布包裹著，從外部輪廓推斷，它不像是個人類，反倒像是個巨大的黑色蝙蝠。

重卡司機這個時候也看到了這個怪物，眼看即將相撞，司機急忙踩下了剎車。

嘎——！刺耳的剎車聲劃破了這夜空，也劃開了那個黑色的身影。

彭——！怪物身上的黑布陡然張開，就像是蝙蝠忽然張開了雙翼。

於此同時，黑色長髮舞動，彷彿觸手一樣伸進了重卡的駕駛室內。

「啊媽——呃！」重卡司機驚恐的慘叫聲戛然而止，因為長髮纏住了他的脖子，將從駕駛室內拖了出來，拖到了那怪物的懷裡。

黑色的翅膀再度閉合，將司機也一併包裹了進去。

因為黑布內多了一個人，所以和之前相比，怪物的身形肥大了不少。

沈小猛遙遙看到，那團黑色的物事開始劇烈的蠕動——如此情形，直讓沈小猛聯想到吞掉老鼠的蛇消化食物時的場景。

「小黑，救他！」沈小猛喊道。

兩枚螺旋子彈應聲發出，直奔那怪物身體蠕動最劇烈的部位而去。

「唧——！」那怪物再次發出怪叫，長髮一甩，身體蕩了起來。

轉眼之間，那怪物就蕩到了告示牌的上面，躲過了程舞的攻擊。

程舞巧手一轉，兩枚螺旋子彈在空中劃出兩道完美弧線，調轉了方向，再次對準那怪物的身體。

「放開那個凡人！」程舞冷聲喝道。

「喳？」那怪物發出一聲怪響，搖了搖頭，而後，它就站在告示牌上，以自身為軸旋轉起來。

長髮徹底散開，隨著它的動作甩動起來，轉瞬之間，髮絲就變成了收攏的雨傘狀均勻的分佈在怪物的身體周圍，彷彿一個黑色的保護罩。

「放了那凡人，我們讓你走。」沈小猛看到那怪物只是在防守，所以她猜測它並不想與自己為敵，劫持那個凡人也許只是想要挾程舞，只要自己給它一個台階，事情未必不會有轉機。

片刻沉默過後，那怪物從包成繭狀的黑布中伸出了自己的腦袋——因為光線太暗，對面重卡的燈光又影響了沈小猛的視線，所以沈小猛很難看清它的相貌，只是從輪廓上推斷，露出黑繭的腦袋，是個人腦袋……

「桀桀！孩子……還我！嚇嚇！」——沈小猛終於聽到這怪物說了一句人話，只是，這怪物說話完全不講究發聲技巧，它只是讓氣流滑過喉嚨，卻不引起聲帶的震動——頗像是個喉癌晚期的病人在說話，所以，這聲音直讓沈小猛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孩子？」沈小猛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問：「那個紅髮男孩，是你的孩子？」

「咭咭……是，戛戛。」怪物回答。

「他的名字叫戛戛？」沈小猛問——和挾持人質的犯人聊天是化解對方緊張情緒的好辦法。

「不、是！嘎嘎。」怪物道。

「嘎嘎？」沈小猛問。

「嗷嗚——！」毫無徵兆的，怪物生氣了！

「嗚嗚。」被怪物悶在黑布裡的司機也發出了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沈小猛便長出了一口氣，至少她現在知道了，那個可憐的司機現在還活著——「別生氣，別生氣，你的孩子好好的，不著調帶他去……去吃飯了，我馬上就給他打電話，讓不著調把你的孩子帶回來。」

「孩子，還我——快！戛戛。」怪物催促道。

「馬上，馬上。」沈小猛連聲答應著，掏出了手機，同時對程舞說道：「小黑，收了靈術吧，這件事我們和平解決……」

「這怎麼能和平解決呢？最起碼得陪我點醫藥費啊！」蕭涅人隨話至，「小萌你知不知道現在狂犬病疫苗有多貴？」

「狂犬……哇，不著調，你胳膊上掛著個什麼東西？」

蕭涅無奈的抬起右手，把掛在胳膊上的物體展示給沈小猛看。

「孩子？！」沈小猛和怪物同時出聲。

蕭涅扭頭，將胳膊舉的更高了一些，以讓那怪物看清楚：「根據我的估算，從你家孩子咬住我直到現在，他至少喝了我1000CC的血，按照市價……」

「不著調，不懂醫學常識就不要亂說，損失1000cc的血，你早休克了。」沈小猛提醒道。

蕭涅先是大聲說：「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而後又小聲對沈小猛道：「小萌，配合啊，配合！我今天真的是大出血了，要是這血就這麼白流了，我一輩子都會不甘心的。」

沈小猛道：「怎麼會是白流呢？因為只要你肯吃了這個啞巴虧，就能挽救一個凡人的生命，難道你沒有聽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

「小萌啊，我知道你在衛校都是學的救死扶傷一類的知識，我也知道你菩薩心腸，是個極其尊重生命的白衣天使，但是，我的血真的就該白流麼？」

「你就當無償獻血了吧。」沈小猛最後拍板道：「如果這件事你聽我的，晚上我就乖乖的填報志願。」

「成交！」蕭涅急忙點頭答應。

沈小猛抬頭沖那怪物喊道：「想必你也看到了，你的孩子就在這裡，安然無恙，吃的很飽，孩子，說句話。」

男孩沒有理會沈小猛。

「孩子……回來，呼喝。」怪物也呼喚道，怪物聲音雖然難聽，但是眾人還是能感覺到這呼喚中飽含的深情。

然而，男孩還是沒有反應。

「小子，你還吃上癮了是不？小子，你說句話啊。」

沈小猛發現了其中的異常，低聲道：「不著調，你對這孩子做了什麼？」

蕭涅聞言，皺著眉晃了晃胳膊，小男孩便像根煮軟的麵條般隨著蕭涅的動作晃了晃。

沈小猛跳下車來走到蕭涅身邊，只看了一眼，便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男孩再次暈倒了。

「他到底怎麼了？」沈小猛問。

「他……呃……大腿好像骨折了。」蕭涅無奈道。

「什麼？！」沈小猛聞言，急忙替這個孩子檢查——檢查的結果讓她的心涼了半截，這孩子的大腿骨真的折了——這男孩年齡如此之小，遭受如此重創，不暈才怪……

第70章 取舍間

人質營救行動成敗的的關鍵，原本在小男孩身上。

然而，因為小男孩的腿突然斷了，所以成功解決出那個重卡司機的重擔，轉而便落在了沈小猛的肩上——因為她是營救方唯一一個有治療技能的人。

若是能接好小男孩的大腿，再把他喚醒，讓他說上一句話給那個怪物聽到，那麼，營救行動就接連向著成功的方向跨出了三大步。

可是，沈小猛此時卻彎眉緊皺。因為以她現在的能力，如何能讓營救行動向著勝利邁出關鍵的第一步，都是個難題——她的神力剛剛有恢復的跡象，能否在短時間內治好這小男孩的傷勢仍是個未知數。若是貿然將這不穩定的句芒神力施加在小男孩的身上，會有什麼後果，沈小猛自己心中也沒有把握——每當她想立刻施展治療靈術替這個小男孩快速接骨時，當初父母慘死在自己雙手之下、慘死在失控的句芒神力之威時的恐怖情景便會在腦海中浮現——可是，現在時間緊急，根本容不得她繼續猶豫。如果再拖下去，那個無辜的凡人就算不被那怪物消化吸收，也要被那層裹在怪物身上的黑布活活悶死……

「孩子！你怎麼、了？」怪物已經起了疑心。

「他沒事，只是因為嘴正佔著，所以現在不方便說話。」沈小猛急忙大聲回答。說話的同時，沈小猛做出了決定，她緩緩抬起右手，輕輕的放在了小男孩大腿上，略一摸索，便找到了骨折的位置。

成敗在此一舉了！沈小猛，這一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沈小猛在心中給自己加油鼓勁。而後，她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在腦海中回想當年初入王庭衛校時用小白鼠做神力控制試驗時的場景，她回想著當初每一個細節，回想起無數個小白鼠慘死在試驗台上的鏡頭，回想著試驗品死亡的原因——回想曾經的失敗，是為了避免犯同樣的錯誤——今天，她只有一次機會。

沈小猛把自己當成了初窺覺醒門徑的新生菜鳥，不敢有一絲大意。當初，衛校老師言傳身教的點點滴滴，被她從記憶深處全部挖掘出來，她必須嚴格按照教科書上的步驟對這個小男孩進行治療，不能有一點差錯。

屏息，凝神，排除所有外界干擾，做到心如止水。整個世界，只有你和傷者二人；整個世界，只有你的神力和等待救治的傷痛；想像你的意識如皎潔的月光鋪灑開來，為整個世界鍍上了一層銀白，那傷病便是那世界裡醜陋而刺眼的裂痕，在潔白的月光下，醜陋的裂痕根本無處躲藏；你的神力，從你的意識源頭，如流動的水銀般洩出來，慢慢的，填滿了那些縱橫交錯的溝壑……

伴隨著沈小猛的冥想，她撫著小男孩大腿的手掌，開始閃光。

瑩瑩綠光，在沈小猛的掌心越聚越濃，越來越亮。

然而，綠光雖然醒目，但是絕不刺眼，相反卻給人一種異常舒服的感覺，單是望著它，心中所有傷痛，都在被緩緩的治癒，哪怕是連如刀的歲月刻在靈魂上的傷痕，似也被這團綠色的光芒撫平了……

蕭涅有些看呆了，他微微長大了嘴巴，吃吃的望著那一團瑩瑩綠光，不知該怎樣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你們拿孩子做、什麼？我的！！戛戛！！！綠色！！討厭！！！生命！！討厭！！！！」——那怪物突然發出了不和諧的聲音，從它的話語之中，可以聽出它對那團綠色光芒的深深厭惡。

沈小猛的靈魂現在已經完全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只屬於她自己的奇妙世界，所以對外界的突變毫無反應。

「喳喳！！」怪物怪叫著從告示牌上一躍而起，它在空中微一停頓，自黑袍下面伸出兩隻枯瘦的長手，捏手成爪，直衝沈小猛撲來。

蕭涅的胳膊和小男孩連成一體，而小男孩正在接受沈小猛的治療，所以他沒辦法離開，只能求助於程舞：「舞妹妹，擋住它！」

喳喳喳喳喳喳——！！！！

一長串刺耳的怪響，響徹整個夜空——彷彿數千隻蝙蝠同時鳴叫。

程舞微微皺眉，手指微動，那兩枚一直瞄準著怪物的螺旋子彈陡然加速，帶著刺耳的尖嘯向怪物的背後疾馳而去。

怪物頭也不回，姿勢也未作改變，仍是直取沈小猛，而它的長髮，卻陡然張開，成扇狀倒掛在了身後。

「噗噗！」兩聲微響入耳的同時，螺旋子彈擊中了怪物的後背，然而，就像是兩顆小石子沒於無邊的大海中一般，再也沒有了下文。

怪物來勢不減！

程舞見狀，身形一錯，擋在了沈小猛身前。

她猛的張開雙臂，一堵無形的粒子牆，擋在了自己身前。

粒子牆下，堅硬的水泥地面也被切出了一道長痕，從這痕跡的長短推斷，這面嗡鳴作響的粒子牆竟然有二十米之寬！——順帶提一句，這還是蕭涅第一次見到程舞採取防守的姿態應敵。

然而，怪物卻似對這面粒子牆視而未見，直接撞了上來！

轟——！

怪物狠狠的砸到了粒子牆上，直引得它身邊的空間一陣扭曲。

一道道詭異的波紋，出現在粒子牆上，這波紋沿著牆面蔓延，很快就觸碰到了和粒子牆位於同一平面的車輛。

那些車，都被這面粒子牆斬成了兩段！

應該說，就在程舞祭出這面粒子牆的同時，那些停泊在附近的汽車就被斬斷了，只是因為未曾遇到震動，所以它們仍舊保持著完整的形狀罷了。如今，粒子牆受到撞擊，表面發生震動，那些被斬開的汽車，再也難以維持完好的形狀，齊齊斷成了兩截。

舞妹妹所謂的防守，原來只是進攻的另一種表示方式罷了，而且這「防守」殺傷力，真是高的驚人——幸虧，自己這輛車位於舞妹妹的身後，不然，為了救這個司機大叔，自己搭進去好幾百CC的新鮮血液不算，甚至連代步工具也得添進去……就在程舞和怪物激戰的時候，百無聊賴的蕭涅卻在盤算這場人質營救行動的花銷——這也怪不得他，他的胳膊現在和那個小男孩連為一體，如果貿然參戰，祭出鳳鳥火焰會灼傷這小鬼不說，他的靈術也會干擾到沈小猛的施法，沈小猛的神力剛剛失而復得，現在可容不得有一點意外——而且，蕭涅也記得沈小猛失去神力和那個西王母有著直接關係，她現在強行使用神力為這個男孩治療，會不會觸動被西王母種在體內的某個「東西」，現在還不得而知……

就在蕭涅胡思亂想的時候，程舞和怪物之間的對決，還在繼續著。

而這場攻防戰的結果，對於蕭涅一方來說，卻不是什麼利好消息。

因為，那面威力強大的粒子牆，嗡鳴之聲越來越弱，最後完全被那迴響在夜空中的「蝙蝠叫聲」所掩蓋住了。

而且，粒子牆上的波紋，也越來越淡了。

蕭涅只能將自己的思緒拉回到眼前這場戰鬥上來，如果程舞撐不住了，他就必須出手了，至於怎麼出手麼——蕭涅已經有了打算。

看著粒子牆上震動越來越弱的波紋，蕭涅心中暗疑：如果那怪物是和這面粒子牆相撞，最後撞破這面牆的話，那麼這面牆的震動，應該越來越激烈才是，直到這振幅超出了牆本身的承受範圍，粒子牆便會崩塌；然而現在這情況，卻是有些違背蕭涅掌握的物理學定律，看著即將被怪物攻破的粒子牆，蕭涅心中有個想法：這面牆不是被怪物撞碎的，而是被它吸收了……

在這個思路的指引下，蕭涅果然找到了證據：怪物的長髮張揚的飄散在空中，然而，其中卻有那麼幾束，如蚊蟲的叮針一般，扎進了這面粒子牆中……

終於，嗡鳴聲徹底消失了。

粒子牆被攻破，破的悄無聲息。

怪物長髮一甩，再次加速！

程舞悶哼一聲，後退一步，而後再次張開雙臂，祭出了第二道粒子牆。

然而，如此重複下去，總不是辦法——因為蕭涅已經發覺，程舞召出的第二道牆，和方纔那一面相比，已經弱了不少：範圍小了許多切不說，就連在地面劃下的痕跡，也淺了不少。

蕭涅看著程舞起伏劇烈的胸脯，心中升騰起一個想法：難道說，那怪物不但吸收了那面牆，就連舞妹妹的靈力也吸食走了不成？

不行，再這樣防守下去，舞妹妹會崩潰的！重卡司機是要救，我的血可以獻，但是決不能再搭上一個程舞——蕭涅咬了咬牙，沉聲命令道：「舞妹妹，斬斷我的胳膊！」

「嗯？」程舞回頭，她對這個奇怪的請求表示疑惑。

「斬斷我被男孩咬住的胳膊！——我自己下不去手！」蕭涅喝道。

程舞沒有動，只是苦苦支撐著，第二面牆消亡的速度，比第一面要快上太多！

「沒有時間了！」蕭涅道：「有小萌在，你怕什麼？她是句芒啊，她是『完全恢復』啊！」

怪物聞言，忽然停止了攻擊，滯在了半空中，它森然問道：「完全、恢復？木神、句芒？沈、小、猛？」

在弄清楚對方那句斷斷續續的對白要表達的意思之後，蕭涅笑著問：「熟人？」

那怪物的回答，徹底打消了蕭涅想套近乎的想法，它的回答是：

——「仇人！」

第71章 仇人麼

仇人？

從那怪物口中得到答案的蕭涅心中起疑：小萌從王庭衛校畢業後到鎮北所實習，在第一次實戰中便受了重傷導致神力全失。受傷之後，小萌便一直和自己生活在一起。於是，她也追隨著自己，游離在覺醒者和凡人世界之間的交界線上，未曾和那個殘酷的世界有過太深的接觸，怎麼會有什麼仇人？另外，小萌雖然背負著「百年難遇的覺醒天才」的名號，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這個名號的得來，多半是衛校包裝炒作的結果，其中也許還看了衛校校長玉衡的面子——所以說，覺醒者世界裡的高人們，是不會因為這個「名不副實」的稱謂來找小萌麻煩的——那麼，這個謎一般的仇人，又是從何而來？

難道說，這個怪物是和玉衡姐姐有仇，因為打不過玉衡，所以才來找和玉衡關係匪淺的小萌出氣？這也不應該啊，玉衡已經離開王庭，離開了覺醒者世界裡最強大的那一股勢力到鎮南府當大都督去了，有什麼事的話，直接去南邊找她尋仇便是了，到這邊破壞我們的旅行又算是什麼意思？

還有一種可能，這怪物是受雇於王庭來取小萌性命的殺手，自己昨天夜裡才從楊瘋子那裡得知王庭會對小萌下手的情報，今天殺手就殺到了？！這也太效率了點吧——而且，既然是來殺人的殺手，早就該定好了目標，找準機會暗中出擊爭取一擊必殺便是；而這個怪物的做法呢？先是把自己的孩子放出來，而後在尋子過程中和我們相遇，在聽到小萌的覺醒本體後才說出了「仇人」二字——種種跡象表明，這個怪物不像是個預謀已久的暗殺者……

幾乎所有的可能都被蕭涅否決了，他甚至想：莫不是小萌在學校裡得罪了什麼人？所以正值青春衝動年紀的小鬼們就找了個怪物來？算了吧，這麼不靠譜的事，再衝動的中學生也幹不出來……

就在蕭涅胡思亂想的時候，程舞釋放出的第二面粒子牆，也被攻破了。

情況緊急，蕭涅只能將種種疑慮暫且放到一邊，他看到看到晶瑩的汗水浸透了程舞臉上的黑色口罩，在她的下顎尖上匯聚成汗滴，一顆接著一顆墜落——他知道，程舞撐不了太久了，於是沉聲道：「舞妹妹，下手吧。」

程舞緊咬著牙關，從牙縫裡擠出來三個字：「我拒絕！」

說罷，那纖細的雙臂再次張開，第三道粒子牆出現了。

「別這麼死腦筋嘛！」蕭涅說道：「是我自己讓你砍的，你怕什麼？」

程舞吃力的回答道：「我從搖光那裡領到的命令是保護你的安全，我也曾對她許下承諾，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你……」

「我一個大男人，還用你來保護？」蕭涅氣鼓鼓說道：「而且，搖光已經叛離王庭，你不必聽她的命令……」

「她救過我的命！」程舞的話擲地有聲：「我也答應替她做一件事——承人之諾，自當信守！」

「認死理的妮子！」蕭涅暗歎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其實，自殘這種事，終究還是自己下手方便一些，但是呢蕭涅現在偏偏做不得。因為，他若動用鳳鳥神力，讓他自身免於被鳳鳥之焰吞噬的自我防衛機制便會同時啟動——這種機制，也就是忽悠別人時所說的的「無相火盾」——無相火盾一出現，會對這個小男孩造成多大損傷還不得而知，況且蕭涅現在也不在乎「沈小猛仇人家的孩子」安危——他沒有把握的是，這東西會對正在施法的沈小猛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如果是在往常，即便是在蕭涅祭出鳳鳥雙翼的時候，也可以抱著沈小猛翱翔於空中；然而現在的情況實在是有些特殊——蕭涅能明顯的感覺到，陣陣暖意已經傳到了自己那條被小男孩咬住的胳膊上——可以這麼說，小萌之手為源頭，男孩身體為橋樑，自己受傷的胳膊是終端——蕭涅，男孩，沈小猛，三個人已經通過這種特殊的方式連接成了一個整體，形成了通常的靈力通路。此時，如果蕭涅貿然動用神力，鳳鳥之威必然會通過這通路傳達到沈小猛的身上——沈小猛神力剛剛有恢復的跡象，自身的靈力構建仍未築造完全，此時若是被另一股屬性截然不同的神力侵入的話……

蕭涅也不能確定，這樣的靈力入侵，會對沈小猛產生什麼樣的影響，是福是禍，蕭涅真的無法預知——但是蕭涅知道的情況是：和沈小猛共用一個身體的姐姐，從未使用過凰鳥之神力；姐姐一直在使用木神句芒的力量戰鬥，恐怕，姐姐心中和自己有著同樣的顧忌——連姐姐都沒有把握的事，蕭涅真的不太敢做……

這時，第三面粒子牆又消失了——其消失的速度，比第二面牆快了太多，幾乎是在轉瞬之間，被那怪物的長髮輕輕一碰，便徹底消失了，消失的無影無蹤。

「嗯哼！」程舞一聲悶哼，捂著心口半蹲在了地上，她倔強的抬起頭，冷冷的注視著懸浮在半空中的黑色怪物。

怪物似乎感受到了程舞目光中的恨意，所以便開口說話了：「靈力，你的，很純，很不錯。」

有了怪物這句話，蕭涅便認定了一個事實：這個傢伙，果然是在吸取舞妹妹的靈力！

這時，蕭涅忽然想起，曾經，也有一個和這怪物神力近似的傢伙——鳴蛇龐礡。

可是，當時吸取了自己神力的龐礡，卻因為無法消化鳳鳥靈力顯現的痛苦萬分，最後甚至不惜以自爆這種同歸於盡的辦法孤注一擲——可是眼前這個怪物呢？似乎卻沒有任何的不適，而且，從它的語氣推斷，它對這靈力的味道很是滿意……

人跟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蕭涅忍不住心中感歎：在上古神話傳說裡，白□、騰蛇是女媧大神座下兩大神獸，可比自己這頭鳳鳥的來頭大得多的多；所以，騰蛇靈力之霸道，自然也應該是一等一的，可是，吸收了自己靈力的鳴蛇落得個自爆而亡的下場，可這隻怪物幾乎將程舞的靈力吸乾了，卻跟沒事兒人一樣——難不成，這傢伙是黑洞不成？

「怪物，你不要部分好歹，難道你看不出來，小萌在給你家孩子治傷麼？」——事到如今，蕭涅也不便在隱藏小男孩受傷的事實。

「什、麼？！」怪物大吃一驚道：「孩子、我的，受傷了？！嘎嘎！！！」

「嘎你妹！」蕭涅諷刺道：「說話顛三倒四也就罷了，還亂加象聲詞！」

「傷、在哪裡？」——似乎是接受了蕭涅的建議，所以怪物的話略微正常了一些。

蕭涅指了指男孩的大腿道：「就是那裡嘍——不瞞你說，你家孩子身上的傷，是我打的，可這也不能怪我，誰讓他亂咬人呢？」

「孩子餓了，自然、該吃東西。」怪物道。

「吃東西就去飯店啊。」蕭涅眉毛一挑道：「隨便抓個人就亂啃，還吸食人家的鮮血，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家的孩子是殭屍麼？」

「殭屍？是什麼？」怪物問。

「想不到你對這個問題有興趣，不過既然你這麼好學，我便給你講講吧。」蕭涅見這個怪物的本事雖然厲害，但是智力卻很成問題，所以怎肯放過這個機會，於是整理好了思路，剛想將東西方殭屍的起源和區別娓娓道來……

「不要講，我不聽！」怪物又說了六個字，讓蕭涅把長達上千字的講解憋了回去。

仿若是說書先生遇到了最不講理的聽眾，蕭涅被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他翻個白眼道：「你這傢伙怎麼不講理？」

怪物完全不理會蕭涅的指責，只是說道：「現在，你也是仇人了！」

「嚇？我幹什麼了？啊對了，我打傷了你的孩子。」蕭涅這種毫無意義的對白，用途只有一個，那就是拖延時間。

然而怪物卻像個不識教化的野人，自然也不會理會蕭涅的對白，更不會被蕭涅的三寸不爛之舌講出的歪理給拖住，它仰天尖嘯一聲，長髮一甩，再次撲了下來——這一次，它把目標換成了蕭涅！看來，蕭涅的傷子之仇，比沈小猛的仇恨更為嚴重。

程舞見狀大驚，可是，現在的她處於脫力狀態，完全站不起來——所以，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怪物撲向蕭涅。

「蕭涅，迎擊！」程舞虛弱的說道。

而蕭涅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定定的站在那裡，似是等死一般。

「噗噗！」兩束頭髮，深深的扎進了蕭涅兩邊的肩窩。

蕭涅歎了口氣道：「這下可好，除了打狂犬病疫苗，還得再來一針破傷風……」

怪物聽不懂蕭涅在說什麼，它也沒有興趣聽懂，只是順勢落在了蕭涅的肩膀上，怪物裹在身上的黑布搭下來，遮住了蕭涅的臉。

「你多久沒洗澡了？這麼臭！」——蕭涅的聲音有些發悶：「咦，這是誰的腳？司機大哥，是你的麼？你該洗腳了——嗯，我以後可以用這個故事教育我的孩子，如果不愛洗腳，就會招來黑色的怪物……嗚嗚。」

怪物似是受不了蕭涅的囉嗦，啞著嗓子喝道：「仇人，受死！」

第72章 斷臂斬

怪物的裙底風光非常之不美。

蕭涅搞不懂怪物的性別，看不清怪物的相貌，他甚至連怪物是人是鬼都弄不清楚，他唯一知道的是，怪物身上散發的味道很難聞。

黑暗之中，彷彿有條腐爛的死魚擺在他的面前，腐臭氣味衝進蕭涅的鼻腔，直衝的蕭涅頭腦發暈，腹中翻滾幾欲作嘔，奈何，他的嘴巴卻被人堵著，嘔也嘔不出來。任他現在如何難受，也得強忍著。

似暈非暈，半昏不昏狀態的蕭涅，只覺得腦中嗡鳴作響。彷彿，有幾千隻蝙蝠在他的腦中一齊名叫，這叫聲肆意的擴張著，幾乎要將他的腦袋脹【破】。

蕭涅的腦袋太脹了，只讓他覺得必須將裡面某些東西清理出去，才能緩解這種痛苦——然而，要往外面扔些什麼呢？

腦中又有些什麼呢？

——記憶；智慧；夢想；勇氣……

記憶是最珍貴的，是證明自己來到過並且生存過的證明，若是丟了它們，又有什麼能證明自己還活著，或者曾經活過？所以，記憶是絕對不能清除的。

智慧是很重要的，是讓自己可以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中生存下去的有力保證，若是沒有了智慧，自己定然看不到明天的太陽。自己身份如此特殊，正是因為有智慧的存在，才能讓自己在覺醒者世界裡各大勢力之間的夾縫中生存，倘若自己忽然變成了呆子，肯定會被互相傾軋的三大勢力碾成粉末的！所以，智慧也不能丟。

勇氣不能丟，這是鞭策自己在這條荊棘之路上前行的動力；夢想不能丟，有位名人說的好，人沒有夢想，和條鹹魚有什麼區別？

哎呀，這也不能丟，那也不能丟，那要怎麼辦？難道，便由自己的腦袋脹【破】麼？

「丟掉原本不屬於這裡的東西！」——黑暗之中，一個厚重的聲音對蕭涅說。

蕭涅聞聽此言，週身不禁一顫——仿若有個驚雷在頭頂炸響，隨著這聲霹靂之音，方纔還無比黑暗的世界，一下變的豁然開朗起來——傳說中的醍醐灌頂，也不過就是這種意思吧？

對啊，把原本不屬於這裡的東西丟掉，準確的說，是把那些強行擠進來擠占腦補空間的東西趕出去，首當其衝的，便是那些讓人厭煩的怪叫聲！

「臭蝙蝠，從小爺的世界裡滾出去！」一聲怒喝，自那黑色怪物的身下爆發出來。

「嗯？」這種情況顯然出乎了怪物的預料，它歪著頭向看向自己的腳下，出聲道：「為何、能說話？」

「廢話，小爺我又不是啞巴！」伴隨著蕭涅的怒喝，一團紅色的火焰，在怪物的腳下出現，那團火焰越來越紅，最後竟然變成妖艷的血紅色！

轟——！

劇烈的爆炸，在剎那間發生。

程舞一直在死死的盯著那怪物，甚至，就在那團妖艷的紅色光芒大盛，陡然爆炸的瞬間，她都沒有眨一下眼睛。

她看到：漫天的紅色光芒中，怪物、蕭涅、沈小猛、小男孩的身影被轟散。

怪物被直接轟到了半空，小男孩也斜著飛向了一側，蕭涅則向另一側退去，唯一沒動的，卻是沈小猛。

轉瞬之間，紅光散盡。

只有沈小猛，還穩穩的站在原地，她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甚至，連手心裡的綠光都沒有消散。

空中，忽然下起了黑色的雨，那是怪物裹在身上的黑布碎末在飄落。

黑色布雨中，那怪物怪叫著從天空中飛撲下來。這一次，它的目標是正跌落的小男孩。

黑色布雨中，一個削瘦的身影正一步一步走向小男孩墜落的位置，藉著停在不遠處的重型卡車的大燈燈光，程舞看清楚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真的只剩下了一條胳膊！

蕭涅，斬掉了自己的左臂！

因為靈力損失太過嚴重而虛脫程舞，看到這一幕，看到自己對搖光立下的「護得蕭涅周全」的誓言破滅的一幕，再遭重創——她只覺得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奪口而出;眼前一黑，幾乎暈倒。

程舞模糊的視線裡：蕭涅前進的步伐，卻沒有停止。

他邁出的每一步，都走的那麼認真，那麼仔細，似乎，他要在這堅硬的水泥地面上，留下自己每一個足跡——而且，他也確實做到了，每當他抬一次腳，地面上都會留下一個燃燒著的紅黑色腳印。

此時，那怪物也已經接住了小男孩，它將小男孩攬在懷裡緩緩落地——小男孩的嘴裡，還叼著蕭涅的斷臂。

「怪物，你死定了。」蕭涅冷冷道：「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卻來進攻我們，此為無趣；明明看到小萌替你的孩子治傷，你仍然下了殺手，此為無理；你行事毫無邏輯，先是挾持無辜凡人，後又胡言亂語，說小萌和我是你的仇人，此為無智——似你這種無趣無理無智之物，留在世界上也是個禍害！那麼，我便客串一次衛道士，替老天收了你吧！」

怪物完全無視了蕭涅的痛斥，亦或者，它根本就沒有聽懂——因為的反應，卻簡單了太多，它將小男孩輕輕放到地上，而後仰天怪叫。

就在它仰天長嘯的時候，長髮陡然甩動，抽擊到地面，地面之上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裂痕，那道裂痕，以驚人的速度延長著，直奔蕭涅而來！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依了你吧！」蕭涅說著，祭出赤色雙翼，單手一震，一柄赤炎長刀便握在了手中。

「喝——！」

蕭涅大喝一聲，踏地而起——在他離地的瞬間，那條長痕劃過蕭涅的腳下，激起一捧土石。

怪物眼見一擊未中，再次甩起了長髮。

黑色長髮陡然增長，如雀屏般在空中散開。

「吒——！」怪物發出一聲怪叫，蒼白枯瘦的雙臂同時指向躍升到半空中的蕭涅。

萬千根髮絲，頓時化成了萬千根黑色的毒針，同時向蕭涅刺來！

雖然被這長髮的攻勢籠罩住了全身，但是蕭涅毫無退意。

「妖孽，受死！」蕭涅大喝一聲，帶著開山裂地之威，擎著赤炎長刀自半空斬下！

赤炎長刀與空氣劇烈的摩擦著，刀刃之上火焰更烈！赤色的火焰，不但照亮了整個夜空，還大大加長了長刀的刀身，讓這簡單直白的一個劈斬，威勢更盛。

長刀破空之音，如炸雷般轟隆。

黑色長髮，完全擋不住赤炎長刀的來勢。

那髮絲來勢雖猛，然而還未觸碰到長刀刀身，就被燒成了灰燼……

怪物見狀，急忙閃避，裹在身上的黑布向它身體兩側展開，仿若，它也有了一雙黑色的翅膀。

這黑色巨翼微一抖動，怪物的身影便向後退去。

蕭涅見狀，未等招式變老，在空中變招。

他有樣學樣，鳳鳥雙翼揮動，於是，原本高速墜落的他，忽然在空中轉了方向，直奔怪物後退的方向追去。

蕭涅手腕一擰，刀勢由劈斬轉為平削，沖怪物露出黑繭的腦袋抹去。

藉著刀身的火光，蕭涅看清了這怪物的相貌。

怪物長著一張人臉，準確的說，它長著一張女人的臉：她臉色蒼白，面容枯瘦，就像醫院停屍房冰櫃裡的死屍；只是那雙紅唇卻鮮艷異常，好像剛剛吸食過鮮血一般。

戰鬥之中，蕭涅沒時間仔細觀察敵人的面容，只是覺得這女人和那個小男孩眉宇之間卻有幾分相像，都是深目高鼻，不似神州人士……

蕭涅現在也懶的關她到底來自何方了，他只想盡快結束這場戰鬥，因為自己的斷臂出還在不停的噴血，撐不了太久；更因為自己方才借助這個怪物吸取靈力的特性，拿她當了個絕緣體，隔斷了自己同沈小猛之間的靈力通路，使出鳳鳥神力，斬斷了自己一條胳膊——現在還不知道這個怪物到底是個絕緣體還是半導體，還不知道自己的鳳鳥神力侵入了小萌的身體沒有。

能否結束戰鬥，便在此一擊了，蕭涅心中是有些自信的，因為他知道，自己這看似簡單的一抹，削去大廈的一角都不成問題，更何況是斬斷這個怪女人細長的脖子呢？

怪物卻不打算被蕭涅斬首，後退的同時，它雙臂張開，同時闔上了雙目，嬌艷雙唇微動，似是在默念些什麼——她的動作，直讓人聯想到某種神秘的儀式。

喳喳喳喳——！

刺耳的怪聲，再一次響起。

怪物裹在身上的黑布，陡然展開了，這一次，黑布完全展開了！

無數只蝙蝠，從那黑布下面飛出，怪叫著撞向了迎面斬來的火焰巨刃。

吱吱吱吱——！

蝙蝠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絕大多數蝙蝠，根本沒有機會觸碰那面火焰巨刃，只要一靠近，它們就會被炙熱的火焰燒成灰燼。

然而，怪物卻絲毫不憐惜那些蝙蝠的生命，任由它們飛蛾撲火一般沖火焰巨刃撞過去。彷彿，願意為替她賣命的黑色蝙蝠，無窮無盡。

蕭涅不想再拖延下去，因為，這邊打鬥的動靜已經傳到了服務區，遙遙的，蕭涅瞥到有人打著手電筒趕了過來。

這邊戰況如此激烈，若有凡人被牽連進來，只會徒增傷亡罷了——想到此處，蕭涅大喝一聲：「破！」

赤炎刀身，再次暴長！！

第73章 斬不斷

蕭涅掌中赤炎長刀，長度驟然增加了一倍有餘。

耀眼的赤色光芒，將服務區的停車場映照的亮如白晝。

在火光下的照耀下，那怪女人的臉色顯的愈發蒼白，而紅唇之色卻更顯妖艷，仿若一朵嬌艷的花兒，在冰雪之上怒然綻放。

然而，手握長刀的蕭涅心中卻毫無憐花之意，他手腕疾抖，手中長刃順勢直削那女人的脖頸。

那女人似是意識到了逼近的危險，一雙深目，陡然睜開。

此間時空，為之一滯。

赤炎長刀的刀尖，距離女人細長白皙的脖子，不過一毫。

藉著刀身上火焰的光芒，蕭涅看清了，那女人雙眸中的色彩，竟然一樣赤紅若火。

可惜了，這樣一雙色彩瑰麗的雙眸！——蕭涅在心中暗暗替女人那雙美麗的眼睛默哀，同時手上用力，向前推進刀鋒，按照他的想法，一毫之距，轉瞬即沒。

此時，問題便出現了。

就是這一毫，卻仿若不可逾越的天塹，橫亙在蕭涅面前。

任憑蕭涅如何向前推進，長刀刀鋒距離女人的脖子，始終有一毫的距離……

當然，並非是那長刀沒有前進——而是赤炎長刀的刀身，被怪女人吸收了。

這段時間裡，程舞一直半蹲在地上觀戰，在她模糊的視線裡，蕭涅手中火焰巨刃，攜勢如破竹之威，斬散了那怪物的長髮，斬滅了那怪物召喚出的蝙蝠，同時也斬進了那怪物的身體——但是，巨大的刀刃，卻並未穿透那怪物的身體；斬入其身體的刀身，像是被吞噬掉了一般，消失不見了。就像那怪物吞噬掉自己粒子牆一樣，蕭涅手中長刀，也在飛快的消失，消失於怪物的身體之中……

蕭涅也意識到了這種詭異的狀況，然而此時，他卻停不下來，因為現在，已經不是他主動推進長刀進攻了，而是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吸引著自己把手中巨刃，往前遞送。

然而，前方，簡直就像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蕭涅自信可以削平一座山頭的赤炎長刀，被納入那黑洞之中，湮沒的毫無聲息，亦沒能在那黑洞之中攪起一點波瀾……

電光火石之間，蕭涅做出了決定：棄刀！

他鬆開右手，背後巨翼猛然張開。

於是，因為空氣阻力的驟然增大，蕭涅硬生生的停在了那女人身前。

一呼一吸之間，赤炎長刀徹底消失了，消失的無影無蹤。

「味道、不錯。」那女人舔了舔嘴唇道。

蕭涅道：「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你們娘倆，還真是一對吃貨，什麼都吃。」

「仇人、受死。」那女人卻沒有什麼廢話，喜歡直奔主題。

「等等！」蕭涅想抬手打個暫停的姿勢，然而斷臂處傳來的疼痛感提醒了他，他現在只剩下一條胳膊了。

女人完全不理會蕭涅，雙臂一縮藏回黑袍下面，緊接著巨大的黑袍子呼啦啦作響，怪響聲中，又有成群的蝙蝠從袍底飛出，怪叫著向蕭涅撞來。

蕭涅無奈，只得扇動雙翼向後退去。

後退的過程中，蕭涅鼓出熱風，將飛向自己的蝠群驅散。

「男人、後退、丟臉！」女人用她獨特的發聲方式丟出三個詞，說話的同時，巨大的黑袍再次揚開，變成黑翼的形狀，她扇動著巨大的黑色翅膀，向蕭涅殺來。

蕭涅的腦子飛快的轉動著，回想著這個怪物般的女人自出現後使用的招數，從中尋找著她的破綻——忽然，腦中亮光一閃，他想到了什麼，於是，他再次祭出了赤炎長刀！

長刀再度握於手中，蕭涅也不再後退，他大喝一聲，迎著密集的蝠雨，向女人撞去。

女人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長髮一甩，再次用出了重複的招數。

「這招沒用。」蕭涅說著，揮刀斜劈。

刀鋒破空，轟然長鳴。

和方纔的情況一模一樣，無論是蝙群還是女人的長髮，都擋不住赤炎長刀的威勢，在這滔天的赤色火焰面前，紛紛退散。

很快，長刀再一次逼到了女人身前。

這一次，女人卻不打算用自己白皙的脖頸迎接這刀鋒。

女生黑色長袍一抖，袍擺落下，黑色巨翼也消失不見，那塊黑布又變回了原狀，再一次裹住了女人的身體，而那雙纖細蒼白的長臂，便從這黑繭般的衣衫中伸了出來。

女人雙手十字交叉放在胸前，十指微曲成爪——看這樣子，她是要用這雙纖手，去抓迎面斬來的巨刃。

蕭涅知這女人身體的厲害，自然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眼看赤炎長刀就要和女人蒼白的皮膚接觸，蕭涅手腕一擰，刀勢忽然由邪劈便成上挑。

蕭涅要挑的，是這女人身上的黑色大布。

其實，蕭涅也弄不明白那塊被女人裹在身上的黑布準確的名稱，只是見它一會成衣，一會成袍，一會又變成黑色的翅膀——所以，蕭涅覺得那塊黑布很神奇，他認為這塊黑布是個寶貝——而且，蕭涅揮刀斬這黑布還有更重要的原因：方纔，就是這塊黑布隔斷了自己同小萌之間的靈力通路，而且，自己的火焰炸彈轟在這黑布上，也成功把這女人彈飛了，而沒有被她吸收——由此可見，這塊黑布，絕對具備靈力隔斷的特性——那麼，只要隔著這塊黑布，自己揮擊的力道，就能傳導到這女人的身上，就算不能把她斬成兩段，也要把她震出內傷。

女人見蕭涅招式已變，同時做出應對之舉：黑色長髮忽然披散開來，如同半開的雨傘般罩在了身上，萬千髮絲，均勻的分佈在黑布表面。

長刀還未挑到，所有髮絲一齊向上捲攏，像收捲簾門一樣，將這塊黑布捲了起來。

看來，對於這塊髒兮兮臭烘烘的黑布，女人卻是很在乎的。

而蕭涅這邊，卻忽然收招了！

他硬生生的收招，不為別的，只是因為：對面這個怪女人，忽然光了身子戳在了他的前面。

這個怪女人身上穿的，除了這塊黑布之外，再無它物！

女人現在的形象很是滑稽，黑色大布被捲成了一團，掛在她的脖子上，而脖子以下，便是赤條條的身體——女人光著腳站在地上，肩上頂著那團黑色的大布，像一顆蘑菇……

而且，這顆「蘑菇」的頭冠下面，還生了一顆「肉瘤」——這所謂的「肉瘤」，自然就是方纔那個倒霉的重卡司機——只見他現在已經暈了過去，嘴裡吐著白沫，被幾束頭髮纏著，捆綁成一個詭異的姿勢，吊在怪女人的背後——這下，蕭涅總是弄明白，為什麼裹著黑布的女人看起來就像是個怪物了……

「大姐，您能不能注意點影響？」蕭涅撇撇嘴道：「雖然，你身材不錯，但是也不能在公共場合玩曝露啊。」

女人道：「你、要弄壞、衣服我的。」

「得，這還怨著我了？」蕭涅無奈的苦笑道：「不管怎麼說，你現在先把那塊布放下來，順便把那個凡人放了——然後咱們在好好打過。」

「蕭涅，趁現在，救人。」——恢復了些許靈力的程舞對蕭涅傳音入密。

「喂喂，你到底穿不穿衣服？不穿的話我可不打了啊。」蕭涅卻像是沒有聽到程舞的話一般，繼續胡扯：「我跟你講，我這個人打架有個原則，那就是從來不欺負光屁股的小屁孩……當然，以你這年齡，也不算是小屁孩了；那我就對你說我打架的第二個原則，就是對於衣著相對簡約的女人，我也是下不去手的，相反呢，我會好好的疼她……」

一道火光，忽然出現在那女人的身後。

女人還來不及反應，捆綁著重卡司機的長髮就被齊齊燒斷了，緊接著，蕭涅鼓出一陣熱風，將重卡司機吹到了遠處相對安全的地帶。

「嘿嘿，偷襲得手！」蕭涅笑著道：「看來，你的頭髮吸收靈力的速度太慢了，遠遠趕不上鳳鳥火焰爆炸是釋放熱力的速度。」

女人被蕭涅偷襲，於是大怒道：「卑、鄙！」

蕭涅則笑著道：「喂喂，你不是說我是仇人麼？仇人打架，哪有什麼高尚和卑鄙之分？」

「我生氣了！」女人仰天怪叫一聲，長髮再次披散開來，那塊被捲到脖子上的黑布也放了下來。

「生氣了又怎樣？」蕭涅笑著道：「我已經找到你的弱點……呃！」

蕭涅的話說到一半，就察覺到了異常。

自己兩肩肩窩處，那兩個被女人長髮扎出的創口內，血液的流動陡然加速，而且這種不受自己控制的急速狂飆，很快傳遍了全身。

自己體內的血液，彷彿受到了什麼召喚，頓時活躍起來，到最後，竟然有沸騰的趨勢。

無相火盾失效了？！蕭涅心中閃過一個想法，不過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猜測，如果是應對鳳鳥之焰的自我防禦體製出了問題的話，自己早就被活活燒死了——然而，自己的血液為何毫無徵兆的沸騰起來？心跳為何不明不白的開始加速了呢？

就在蕭涅思考的時候，兩股鮮紅的血液，自他兩肩的創口處，飆射而出！

第74章 再醒來

從蕭涅肩窩傷口噴射而出的血柱，並未散成血霧，而是凝成兩條詭異的血蛇，向那怪女人飛去。

待兩條「血蛇」竄至身前，女人伸出雙手，攤開手掌，兩條「血蛇」彷彿收到了某個指令，乖乖落到了女人的手裡。怪女人雙手一握，便掐住了血蛇的「蛇頭」。

蕭涅今天的血液損失已經夠多了，他可不想因為失血過多而休克——當下，程舞已經脫力，小萌也未從另一個世界裡醒過來，若是自己再暈過去了，那三人豈不是要任由對面這個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透露著神秘和詭異的女人處置了？

想到此處，蕭涅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劇烈跳動的心臟稍微平靜些。

然而，他失敗了。

心臟跳動的速度非但沒有減下來，反而越來越快！——彷彿，方纔那女人用髮束刺中蕭涅的時候，在他體內植入了某種東西，通過那東西，強行掠奪了蕭涅對身體器官的控制權。

心跳越來越快，肩窩噴出的血柱也越來越粗，背後的火焰雙翼逐漸熄滅。

此方勢消，彼方囂張。

對面的女人，竟然手握著那兩條血柱，跳起舞來！

雖然，怪女人的言辭和行為，都表現的像個不識教化的方外野人一般，但是，不得不承認，她的舞蹈技藝，卻是異常的出色。

蕭涅的意識逐漸模糊，只能眼睜睜看著怪女人舞動著兩條血色的帶子飄然起舞。

伴隨著怪女人的舞蹈，裹在她身上的黑布再一次起了變化：原本黯淡無光平凡無奇的一塊黑布，忽然生出了耀眼的色彩，恍若晚霞般絢爛；幾經收放，黑布變成了一件奢華的晚會禮服，將女人那曼妙的身姿完全勾勒了出來。

在那炫麗的色彩的照耀下，女人的皮膚也變的有了瑩瑩光澤，肌膚光潔如玉，紅唇嬌艷似火——此刻的她，哪裡還是個怪物？分明就是一個讓男人的目光一落難移的妖物！

女人踏著華麗的舞步，扭動著不盈一握的腰肢，揮動著纖纖玉臂，帶動那兩條血色的帶子——此刻，蕭涅也分不清，這個女人究竟是來自天宮的散花天女，還是來自地獄勾人心魄的魔女了……

被這跳舞的女子俘獲心靈的，不止蕭涅一人，那些聽到停車場動靜趕過來圍觀的人們，無一不被這個怪女人吸引了，他們無一例外的面露癡色，無論男女，無論老少，他們都眼神發直，愣愣的望著那個女人，渾不自覺的，一步一步的向這個女人靠近。

距離女人最近的人，自然是蕭涅，此刻和女人關聯最緊的人，自然還是蕭涅——因為女人玉手中舞動的紅色長帶，不是由絲紗織就，而是由蕭涅體內的鮮血組成。

亦或是因為失血過多，亦或是因為體內的靈魂已經徹底淪為了怪女人的俘虜，蕭涅也如圍觀的眾人般，緩緩的邁著步子，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般向那女人靠近。

這樣詭異的一幕，全被程舞瞧在了眼裡——她此刻雖然心急如焚，但是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事情在自己面前上演無力阻止，她是真的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方才恢復的那一點靈力，也用來給蕭涅傳達營救凡人的指令了……

早知結局如此，程舞寧願用最後的靈力在蕭涅的後心開個窟窿，她寧願親手殺掉自己保護的人，寧願親手毀滅自己許下的諾言，也不希望自己的誓言被那樣一個來路不明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傢伙玷污！

終於，蕭涅走到了怪女人的身前。

女人的舞蹈並未有停止的跡象，長長的血帶，圍繞著女人的身體旋轉著，而那血液真正的主人，就傻傻的站在女人身畔——彷彿，那些血液，是女神的僕人心甘情願送上的貢品……

卑賤的僕人們，以他們的生命為土壤，以他們的鮮血為肥料，讓心中的女神扎根在自己的心房，而後任由她們吸食著自己的靈魂。等到女神之花綻出絢麗光芒的那一刻，也便宣告了僕人們生命的終結，因為，他們的靈魂，已經被那朵罪惡之花吸食光了。剩下的那具無靈魂的軀殼，也會跪倒在那朵異常妖艷的花朵面前，匍匐膜拜……

蕭涅便要拜倒在那怪女人的裙下了，他的臉色異常蒼白，沒有一點血色。

然而，他始終是未能跪下。

因為有兩團綠色的光芒，托住了蕭涅彎曲的膝蓋。

「你這個女人真是不講理！我們先是替你找到了走丟的孩子，而後遇到尋子的你，便主動要把孩子還你，非但沒有跟你索要什麼贖金，我還親自替你的孩子治傷——如今，你就用如此的方式對待你的恩人麼？！」——沈小猛終於醒了，從另一個世界中甦醒了過來。

怪女人沒有回答沈小猛的問題，她緩緩停下了舞蹈，兩條長長的血帶，圍繞著她的身體，懸在半空。

「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要和我們作對？！」沈小猛厲聲喝問。

「我們，是仇人！」女人用她特有的嗓音回答，她的聲音和姿色有著過於強烈的反差，如果說其姿色如下凡仙女令人心動的話，那麼她的聲音就如千年老妖般讓聞者毛骨悚然——也正是因為這強烈的反差，讓那些曾經淪為這女人俘虜的人們難以接受，於是，圍觀的眾人齊齊昏倒——唯有蕭涅，被兩團瑩瑩綠光扶著，倔強的站在那裡。

「我們有什麼仇？」沈小猛說著，一步一步向那女人靠近，「照目前這形勢來看，我們似乎打不過你，而你出手也夠狠，看樣子也不打算留下活口——所以說，我們在今夜死去的幾率很大，那麼，你能讓我們別做冤死鬼麼？」

「怎樣、才不算、冤死鬼？」那怪女人磕磕絆絆問。

「和你交流真是費勁。」沈小猛歎道：「我方纔已經說了，請你說明白我們到底有什麼仇？」

於是，那怪女人開始思考，像是在組織語言。

趁女人思考的功夫，沈小猛繼續向女人靠近，在經過程舞身邊的時候，她聽到程舞異常虛弱的聲音：「不要……靠近。」

沈小猛伸手輕輕撫了撫程舞的後心，確定她沒有什麼大礙，才俯身在程舞耳邊小聲說道：「小黑，安心調戲恢復靈力便是，我自有辦法降服這妖孽。」說完，繼續向那怪女人逼近。

這時，怪女人那邊終於有了答案，只聽她說道：「你是句芒、所以你要死；那人。」說著，怪女人指了指半跪在地上的程舞接著說道：「她阻止我殺你，她也要死；而這個、男人，傷我孩兒，必須死。」

「說了跟沒說一樣。」沈小猛撇撇嘴道：「像你這種連話都說不通順的人，最應該接受義務教育，不，你應該從托兒所開始，然後是幼兒園，然後是學前班，而後才有資格升一年級。」

女人還沒有搞明白沈小猛所說的一系列名詞所指何物，而沈小猛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前——二人之間隔著個蕭涅，隱隱相對。

沈小猛忽然調皮的笑了笑道：「其實，我剛才騙了你。」

怪女人一愣。

「我剛才說，我們很可能會死——其實，那是騙你的啦！——有我『完全恢復』木神句芒在此，怎麼會輕易死人呢？」說著，沈小猛伸出小手，貼到了蕭涅的背上。

頓時，蕭涅週身開始閃耀綠色的光芒，轉瞬之間，他就被那團青綠完全包裹住了。

「不著調，這麼長時間了，你一直在保護著我——這一次，就讓我來救你。」

綠色光芒大盛！

那個怪女人對這綠色的光芒很是忌憚，她甚至沒有嘗試去吸收這些散發著生命氣息的光華，而是向後疾退。

轉瞬之間，她已經和沈小猛拉開了十數米的距離——而她的手上，還攥著那兩根長長的血帶。

「怎麼，害怕了麼？」沈小猛笑著問：「你是不是也沒有把握戰勝我們兩個？」

女人並不回答，只是眉頭微皺，警惕的盯著那團綠色的光芒。

「其實，你真的該去上學。」沈小猛道：「哪怕是學一些醫學常識也好——難到你不知道，只要有造血干細胞在，無論損失多少血液，都是可以補充回來的麼？當然，對於一般人來說，要恢復到失血之前的建康水平，是需要很長時間的，但是因為今天又我在，所以，時間不是問題！」

沈小猛說話的同時，蕭涅的臉色也在發生著緩慢的變化——他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血色。

「沒用、的。」怪女人說著，扯了扯手中長長的血帶，似乎是在告訴沈小猛，無論你替他再造多少鮮血，最終還是要被我吸出來。

「嘖嘖。」沈小猛搖搖頭道：「明明沒有什麼智慧，就不要學別人想當然嘛。」

女人聞言又是一愣。

便是這一愣神的功夫，血帶之上忽然多了些綠色，那鮮亮的新綠，沿著那兩根血帶，如電流般向怪女人躥了裹去。

那女人見狀，急忙抖動兩條血帶。

啪！凝成血帶的鮮血，瞬時被抖散！

腥紅血雨，從天而降。

血雨之中，怪女人臉上帶了些得意，似是在說：他身體裡的血都被我毀了，你又如何救他？

沈小猛的回答針鋒相對：「反正這些血已經被你污染了，那麼，全部換掉它們也好！」

第75章 不打了

蕭涅全身都被一層綠光籠罩，而他失去的左臂處，綠色最濃。

彷彿，有無數只閃著綠色螢光的螢火蟲，聚集在蕭涅的身體左側——那些綠色的精靈們飛舞著，速度奇快，在人們視網膜上烙下長長的尾跡，無數根綠色的尾跡交織在一起，勾勒出胳膊的形狀。

彷彿，無形之中有一隻巧手，用世間最富生命精華的綠色筆墨，憑空畫出了一條胳膊。

手是巧手，筆是神筆，墨是靈墨——是故，那條胳膊並不僅僅存在於畫中。

蕭涅的胳膊，又長出來了。

「完全恢復，果然很強。」程舞沉聲讚歎一句。

程舞話音剛落，蕭涅便有了反應。

看著完好如初的胳膊，蕭涅滿臉的不可思議——幾個月前，他也曾突發奇想，讓帝江丹丹克隆複製沈小猛的木神之力替自己療傷。當時出於安全方面考慮，沈小猛並未替他進行完全治療，所以當時治療完之後，他的身上留下了許多條傷疤，那些傷疤，便是他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裡生存下來的證明，而現在，那些最能證明蕭涅此生曾經歷過多場死戰的證據，正在慢慢的消失。

「小萌，到此為止吧。」蕭涅淡淡說道：「不要抹殺掉我身上的軍功章。」

沈小猛聞言，皺眉說道：「我可以替你再造一個最完全的身體的。」

「有這些傷疤的我，才是完整的。」蕭涅說著，活動活動左手，似是在感受這條憑空冒出來的胳膊與自己身體的契合度。

「那好吧，聽你的。」沈小猛想了想，同意了蕭涅的建議，於是，她的小手離開了蕭涅的身體，包裹著蕭涅的綠色光芒，也慢慢淡去。

「接下來，就是我的表演時間了。」蕭涅說：「你去替舞妹妹治療。」

沈小猛說道：「我只能治療肉體上的損傷，要恢復損耗掉的靈力，還要靠小黑她自己。」

「我的本意，其實是讓你找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躲起來。」蕭涅道：「因為，你是團隊裡的治療者，而殲滅敵人的任務，還是要交給我們這些傷害輸出者——也就是DPS。」

沈小猛道：「可是，直接傷害對現在這個敵人完全無效。」

蕭涅托著下巴想了想道：「在持續的進攻之下，她總是要露出破綻的……」說著，他將目光投向一直站在十幾米外一動不動的怪女人。

在蕭涅和沈小猛說話的時候，那個怪女人真的一動也沒動，她靜靜的站在那裡，冷冷的注視著蕭沈二人，任由蕭涅的血液緩緩恢復，任由蕭涅重新長出了胳膊，似乎，她就是個局外人，此間發生的一切，跟她都沒有什麼關係。

這時，恢復片刻的程舞也站了起來，她緩步走到蕭沈二人身後，沉聲說道：「敵人對句芒的神力很是忌憚。」——程舞的話很直接，毫無鋪墊，所以顯得有些突兀。

「舞妹妹，你不是打算讓小萌去當DPS吧？」蕭涅問。

「面對不同的敵人，我們便該派出最合適的戰士。」程舞道。

蕭涅道：「可是，小萌不是戰士，她是奶媽。」

「不著調，我可以的。」沈小猛說：「一直以來，我都是站在你的身後——今天，便讓我做先鋒吧。」

看著沈小猛臉上堅毅的表情，蕭涅有些猶豫，似乎，他現在面對的，不是派誰去作戰的問題，而是面對著人生中最關鍵的選擇：

若是讓沈小猛去吧，冒的風險太大：首先，她不是戰鬥員，她是恢復系的覺醒者，無論衛校所學還是畢業後的分配，她的工作只和救死扶傷有關——而且，她還是個首戰便光榮負傷的菜鳥，戰鬥經驗幾乎為零。若是讓她去和那個怪女人打架，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可如何是好？如今，沈小猛的神力好不容易恢復，若是再失去一次的話，上蒼還會不會再一次贈與恢復的機緣給她呢？還有，姐姐的靈魂還在沈小猛的身體裡沉睡著，對面這個怪女人又酷愛破壞對手的身體……

但若是不讓沈小猛去，自己又怎麼對付這個怪女人呢？幾個回合的交手下來，自己的靈力已經損耗小半，而且小萌也不能幫助自己恢復靈力，再打下去，自己遲早和程舞落得同一個下場——靈力被吸光。真到了那個時候，小萌不上也得上了——雖然說，從那個怪女人目前的表現來看，她對小萌的神力很是忌憚，但是自己也不能確定，她這種忌憚，究竟是真的還是偽裝出來的——接連戰勝舞妹妹跟自己的她，卻被一個恢復系的覺醒者震懾住了？這太不合理……

更為棘手的問題還不止這些，對面那個女人，蠻不講理，打了這麼久了，她連姓名都不肯透露，更不要說說出動手的原因了——此一戰，若是打贏了則還好說，若是戰敗了，被這個女人殺了，可就真成了冤死鬼了……

「不著調，信我一次。」沈小猛的話，將蕭涅拉回了現實，「我有辦法降服她。」

蕭涅說道：「這不是信與不信的問題，而是能不能讓你冒險的問題。」

「所以，你的決定。」沈小猛道。

蕭涅思索片刻，做出了最終選擇，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打架的事，還是我來。」

這個回答似乎在沈小猛的意料之中，所以得到蕭涅最終答案的她，也沒再提請戰的事，只是笑了笑說道：「那你便去吧，只是這一次，可不許你再跪倒在那女人的腳下了。」

蕭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方纔，那是個意外——是我在沒用弄清敵人神力的情況下冒然出擊一味猛攻，才有此一敗，不過小萌你放心，既然是做你的守護者，我總不能當著你的面接連敗在同一個敵人手裡兩次……」

說著，蕭涅呼的一聲躥了出去。

面對蕭涅的進擊，那女人神情淡漠，反應更是冷淡——她輕輕揮了揮手，將躺在地上的小男孩卷在了長袖之中——看這樣子，她是不打算再打了。

「怎麼，要溜？」蕭涅也察覺到了怪女人的退意。

「報仇、十年不晚。」女人用森然的語氣，說出了一句俗語——說完，女人長袍一震，飛到了空中。

「怪人！」蕭涅衝著天空喊道：「臨走之前，能否留下你的名號？」

「饕——餮！喳喳！」——怪叫之音，在黑色的夜空迴盪，久久不息……

「真是個怪人。」蕭涅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就這麼放她走了，實在是留下了禍端——這種行事毫無邏輯的對手，最難防禦——因為她的行為，完全無法預測。」

「我們沒有能力留下並殺了她。」程舞說。

沈小猛聞言，深看了程舞一眼，卻沒有說話。

而後，便是善後事宜——蕭涅打通了唐白冥的電話，短短五分鐘之後，便有鎮西府的軍士趕到了現場——看來，脫離王庭自治之後，鎮西府的效率提高了不少。

蕭涅等人等著鎮西府的軍士們處理好現場，又配合他們做完筆錄之後，時間已經到了深夜。

還好，除了停車場，這片高速服務區的其他部分都沒受到什麼影響。所以，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廳依然有飯菜出售，蕭涅等人餓了將近一天，餓極的他們也顧不得價目表上那高的出奇的飯菜價格了，只是就著個人的喜好，點了滿滿一桌。

這一次，蕭涅他們真的是餓壞了，因為就連一向吃相斯文的程舞，這一回也將口罩掀開了大半，埋著頭吃起飯來——而吃相一向不怎麼斯文的蕭沈二人，自然不必再提……

是夜，服務區旅店樓頂。

蕭涅裹著被子蹲在屋頂的一角，彷彿和這幢建築融為了一體。

這一回，因為有饕餮這個難以預料的威脅存在，所以蕭涅認認真真當起了守夜人的角色。

一個人守夜，很容易犯困——這是蕭涅當年在宿衛隊當差時總結出來的真理。

但是，蕭涅也有辦法不讓自己打盹：每當他想起方纔那一頓的花銷，便心疼的厲害——於是，困意全消。

「那些鎮西府的軍士太不給面子了，我們替他們趕走了一個窮凶極惡的罪犯，他們也不說請我們吃一頓飯。」蕭涅嘟囔道。

「他們沒讓我們賠償凡人的損失。」程舞的聲音傳來。

蕭涅扭頭說道：「舞妹妹，你不在客房裡保護小萌，跑到樓頂上來做什麼？」

「我們現在無法戰勝敵人，被動的防守只會讓我們的劣勢更為明顯。」程舞的回答很中肯。

「聽你這意思，你是要破罐子破摔嘍？」蕭涅問。

「我許下的諾言，我自會遵守，不惜付出生命。」

「你什麼意思？」蕭涅覺得，程舞的回答另有深意。

「饕餮再來，我拖住她——你們跑。」程舞回答。

蕭涅笑了笑回答：「你也不想想，斷後這種工作，我怎麼可能會讓給你來做？」

「為了青將，你必須活著。」程舞道。

「不，我們之中，沒有誰該死。」蕭涅搖頭道：「而且還是冤死。」

「以你現在的實力，獨自留下斷後，九死一生。」

「舞妹妹，不要再打擊我的自信心了好不好——我今天已經敗過一次了，受創的心靈亟需安慰。」

程舞道：「強者，不是安慰出來的……」

第76章 再啟程

蕭涅知道，程舞絕對不是一個可以促膝長談的好對象。

所以，程舞幾句稜角分明的話說出來，蕭涅便再無話可接，於是，他將被子裹的緊了些，沉默不語。

雖然蕭涅不再理會程舞，但是她也並未急著離開——由此推斷，她上樓頂另有它事，並未只為打擊蕭涅自信心而來。

果然，沉默片刻後，程舞出聲打破了沉寂：「為何阻止青將出戰？」

「青將？噢，你是說小萌啊。」蕭涅反應了片刻，才將「青將」二字和沈小猛聯繫起來，「小萌不是打手，我怎麼能讓一個一直救人從未殺過人的未成年少女去和那怪物打架呢？」

程舞想了想道：「據我所知，青將親生父母便是死於她手……」

「那是個意外，真的是個意外。」蕭涅出聲截斷了程舞的發言：「她父母的事，小萌曾跟我說過。當時，小萌她們一家三口遭遇車禍，父母重傷，小萌本來是想救自己的雙親的，奈何木神之力初醒，當時的她完全駕馭不了這強大的力量，所以才會有這個意外——也就是說，小萌是的出發點是救人，這跟殺人的出發點完全不同。」

「你的意思是，青將很弱？」程舞問。

蕭涅搖了搖頭說道：「小萌非但不弱，她還很強大，因為她有一顆強大的內心。因為醫死了自己的父母，所以救人這種事，肯定在小萌的心中留下了陰影——據我所知，讓經歷過嚴重醫療事故的醫生再拿起手術刀，是很難很難的——可是，小萌卻戰勝了這陰影，以優異的成績從衛校畢業，順利走上了工作崗位。只是，她的運氣很差，在鎮北所的初戰就遇到了西王母這種級別的對手……拋開她的壞運氣不談，無論是從智慧層面還是能力層面考量，小萌都是一個優秀的覺醒者。」

「既然你也承認青將的強大，為何還要阻止她？」

「舞妹妹，今天你的話有點多哦。」蕭涅從懷裡抽出一根煙點上說道：「強大與否是一回事，該不該冒險又是另一回事——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善戰者死於兵，善水者溺於水，玩火者必自焚這些道理麼？——我既然是她的守護者，斷沒有自己在一邊看戲卻讓小萌去同強大的敵人作戰的道理。」

「終究，還是你不允許。」程舞道。

「對啊，我就是不允許了。」蕭涅道：「難道舞妹妹你有什麼意見麼？」

「生氣了。」程舞淡淡道。

「舞妹妹，你說話的功力見長啊。」蕭涅笑著道：「幾個月沒見，你都會調侃人了？」

程舞沒有接蕭涅這個話茬，而是自顧自說道：「生氣，說明你在乎。」

蕭涅毫不避諱道：「我當然在乎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更何況小萌和我一起生活這麼長時間，和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事情，我不在乎才不正常呢。」

「因為在乎，所以你害怕失去。」程舞道。

「舞妹妹，今天你是哪根筋不對？」蕭涅道：「不善言辭的你竟然跑到房頂上來給我做思想工作，這其中不是有什麼貓膩吧？」

「我是補天司的……」

「補天司？小萌之前供職的神秘部門？」

程舞仍是自顧自說：「補天司的職責，便是修改世間謬誤。」

「我不讓小萌出戰，還成了謬誤了？」蕭涅咧著嘴問。

「饕餮之力，你我不能敵，但她卻忌憚青將——所以……」

蕭涅順著程舞的話說道：「所以你認為，饕餮出現在咱們面前，是上蒼的安排，是命運的規劃——以饕餮的神力屬性來說，世上絕大多數覺醒者都奈何她不得，可她偏偏忌憚小萌，所以你便認為，小萌出戰降服她才是符合天道法則的。」

程舞道：「天賜機緣，我等不取，必受其害。」

「什麼機緣？」蕭涅冷笑著道：「一個怪物莫名其妙的出現，不由分說便要取我們的性命，還叫囂著我們是她的仇人——這種毫無邏輯可言的荒誕鬧劇，怎麼會是天降機緣？」

「我等凡俗猜不透的，便是天機。」程舞道。

「若真是天機，我等凡夫俗子自然參悟不透。但是——」蕭涅加重語氣說道：「這絕不是說，我們搞不明白的混賬事，便都是天機。而且，真正的天賜機緣，我們往往意識不到，就拿今晚來說，不善與人交談的你突然出現在樓頂，和我說了這麼多，這在平時看來絕對屬於不符合人物性格設定的異常現象——但是，這件事就這麼發生了，確確鑿鑿。而且，這次閒聊式的對話，必然會影響到一些事情的未來走向……所以，這次談話的發生，才是真正的天賜機緣……」說道這裡，蕭涅忽然有所察覺，他夾著香煙的左手微微一抖，震落了半截煙灰，「哎呀，我洩露了天機，會不會遭到天譴呢？」

蕭涅的話，結尾之處雖然不咋地，但還是讓程舞陷入了沉思，片刻後，她終於做出讓步，淡淡說道：「我不再強求你同意青將出戰。這是你們的旅行，也該由你們做主，我只在一旁保護……」說完，黑色的身影一閃，在蕭涅的視線中消失了。

「無論那個饕餮來或不來，我們的旅程總是要繼續的，只是為安全計，需要做出些改變。」蕭涅說著，將煙頭熄滅，仰頭朝天，吐出一大團煙霧，「無論她的出現是不是命運的安排，我總是要保護小萌的——而且，我真的沒有敗在同一個手裡兩次的打算……」

天亮之後，三人繼續趕路。

只是，蕭涅在思索了整夜之後，改變了既定的行程。

吃過早飯後，三人來到了停車場——經過鎮西府軍士一夜的修繕，這裡已經恢復了當初的模樣：地上的血跡被擦掉了；被粒子牆切開的車輛修好了；水泥地上的裂痕被補平了——總之，所有戰鬥的痕跡都被抹掉了，彷彿，那場激烈血腥的戰鬥從未發生過一般。

上車之後，蕭涅宣佈了他改變行程的決定：「小萌啊，咱們不去吃山西的麵食了——咱們由此一路向南，穿過山西省，而後折向西邊，直奔長安城。」

「長安？現在早不叫這個名字了吧？」沈小猛問。

蕭涅道：「無論叫什麼，也改變不了它是十三朝古都的事實……」

「這個說法也有分歧啦。」沈小猛道：「有人說是十二朝，有人說是十六……」

「總之是個古都啦，很有意思的地方，而且，市裡有回民小吃一條街呦！」——蕭涅用美食誘惑沈小猛。

沈小猛開始思索，顯然是在「麵食」和「回民小吃」之間做抉擇，終於她心中有了答案：「我兩個都要吃，反正咱們也要經過山西，就先在山西吃飽了喝足了，而後再南下。」

「不行！」蕭涅擺手否決：「因為經費有限，所以我們只能在一地停留，因為我們還要留著錢繼續南下，到鎮南府找到玉衡姐姐接受補給之後，才有錢繼續咱們的旅程。」

沈小猛聞言，思索片刻才說道：「找玉衡奶奶要錢是假，想請她幫忙消滅饕餮才是真吧。而且不著調，你有什麼把握饕餮不會在西安城對我們下手呢？」

「咳咳，話不要說的這麼直白嘛。」蕭涅道：「現在，咱們統一口徑，就叫長安，一來這個名字吉利，二來可以迷惑敵人，知道的說咱們懷古，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玩穿越去了呢。」

「我不認為改個名字就能起到迷惑敵人的作用。」沈小猛對蕭涅的說法表示懷疑，她皺著眉道：「而且，咱們為什麼要因為別人改變既定的行程？」

「對付饕餮，不能強攻，只能智取。」蕭涅故作高深狀說道：「昨夜我夜觀天象，總算參透一些道理。」

「什麼道理？」沈小猛問。

「那麼多朝代在那裡建都，說明那是塊寶地，寶地必然鎮邪——饕餮這種凶獸，未必就敢追至那裡……」

「說了這麼多，還是在為逃跑找借口。」沈小猛毒舌屬性再次發動。

「哎呀呀，這怎麼能叫逃跑呢，這叫戰略性向後進軍。」蕭涅義正言辭道。

還沒等沈小猛說話，蕭涅再度轉變話題：「小萌，昨夜你報志願了沒有？」

「報了——不過服務區旅店裡的電腦，網速慢的要死。」沈小猛道。

蕭涅笑著道：「報上就好——我抽空給焦胖子掛個電話，讓他替你接通知書。」

「你又沒問我考多少分，怎麼知道我一定會被錄取？」沈小猛問。

蕭涅寵溺的摸了摸沈小猛的腦瓜道：「我家小萌這麼聰明，一定行的。」

「還走不走？」程舞發話催促。

「走，馬上走。」蕭涅道：「就這麼定了，去古都長安！」

程舞沒說什麼，只是發動了汽車。

「不著調，你之前去過長安麼？」沈小猛忽然問。

蕭涅回答：「去過，怎麼了？」

沈小猛停了幾秒鐘，幽幽說道：「那邊，不會也有個前女友吧？」

蕭涅仔細想了想，而後信誓旦旦的保證：「絕對沒有——我上一次去，純粹是為了旅遊，沒有在那邊長時間生活過，你知道的，我不是個愛沾花惹草的人。」

「希望如此。」沈小猛點點頭幽幽說道……

第77章 遇故知

自服務區出來，到現在中午時分，蕭涅他們已經行了一半的路程，總的來說到現在為止，路上還算順利。

沒有追殺，沒有意外，沒有事故——只是，因為是臨時改變的行程，所以汽車油箱內的油料準備有些不足，所以蕭涅他們只得半路加油。

程舞將車開進了距離最近的服務區加油站。

在加油的過程中，三人齊齊下車等待的時候，沈小猛小聲問道：「方纔經過山西省會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讓加油？」

「小萌你應該知道，我的神力為火屬性，在加油站裡施展，是要受到限制的——而且，省會城市人員密集，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引起加油站爆炸——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沈小猛想了想，覺得蕭涅講的在理，所以也不再說話——其實，她的本意只是想在加油的時候順便去市裡吃一碗正宗的山西刀削面……

這個時候，卻出了一個小小的意外。

「先生，一共二百二十六塊——刷卡還是現金？」加油員抽出油槍後，看著加油機上的數字說道。

「現金。」蕭涅說著就要掏錢。

加油員道：「先生，我們這裡有新規定，加油員不能收錢——請到那邊收費窗口【交】費，如果不要發票的話，還可以領一份當天報紙。」

「咦？我以前加油的時候，都是直接將錢給加油員的。」蕭涅說。

某人以前加過油？某人又沒有車——沈小猛心中暗暗吐槽。

「這是新來的站長的規定，說是要向正規化、規範化、國際化邁進。」加油員道。

如果真的是為了正規規範的話，就不會暗示消費者不要索要發票了——沈小猛心道。

蕭涅想了想，覺得得到一份報紙也是有用途的，最起碼可以用來打發無聊的路途時光嘛。於是，他邁步向標著「收費處」三個大字的窗口走去。

等到了收費窗口，掏錢交費的時候，蕭涅傻眼了。

坐在收費處的收銀員，竟然是蕭涅的鐵哥們——畢風！

「我勒個去！」蕭涅驚的跳了起來。

「你小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蕭涅和畢風同時指著對方發問。

「你先說。」蕭涅道。

畢風還沒有回答，蕭涅卻聽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

「蕭大哥？！」

蕭涅還沒反應過來，一個飄著淡淡清香的身體撞進了他的懷裡。

呃，這柔軟的觸感不錯啊，這是怎麼個情況，加油還加出艷遇來了？稍等，讓我將懷裡這位的臉扳起來看清楚……啊？！邱青青？！

蕭涅看了看邱青青，又看了看畢風，聯想到畢風出走的原因，他全懂了。

早在共工事件的時候，蕭涅就得知畢風離家出走追妹子去了，當時他還托焦浩然尋找過畢風，但是畢風卻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般，人聯繫不上，手機也打不通——若不是有保平安的消息偶爾從網絡上傳過來，蕭涅他們都準備報警了。

只是想不到，今天，這毫無預兆的情況下，二人竟然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不期而遇。

「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當真值得喝一頓。」蕭涅說著，將邱青青推離了身體——大庭廣眾之下，抱著鐵哥們的女人，總歸不太合適，而且蕭涅也明顯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幽怨之氣，從身後傳來，不用看，也知道沈小猛將這一幕全部看在了眼裡。

「我正在上班，等我下班吧。」畢風道。

蕭涅撇撇嘴道：「吉祥物，你的人生追求不是宅在家裡等死麼？現在怎麼突然轉了性子，變的這麼有上進心了？」

畢風性子很慢，所以他還來不及阻止蕭涅揭他的短，蕭涅就把他之前的人生哲學毫無掩飾的講了出來。

「吉祥物，你的臉色不太對唉。」蕭涅皺著眉道。

畢風黑著臉不說話。

「不歡迎我？」蕭涅佯怒道。

「怎麼會呢？蕭大哥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邱青青笑著說——蕭涅看的出來，邱青青現在的笑容，比以往那些印在雜質封面上的笑，自然了許多，有親和力了許多。

蕭涅轉身指了指沈小猛說道：「趁暑假的功夫，我帶小萌出來散散心。」

「蕭大哥你發達了？買了這麼好的進口車？」邱青青畢竟是在娛樂圈混過的人，和上流社會有過接觸，她見過太多富少炫車炫富炫美人，她一眼就認出這台高檔進口越野車價值不菲。

「我哪有這麼多錢？」蕭涅苦笑著打哈哈。

「租的車？」畢風也從收費窗口裡將腦袋探出來看了看那輛車，而後說道：「鳥兒你租錯車了，這車特備費油。」

「不是租的，是我……是我向一個朋友借的。」蕭涅指了指程舞說：「還配免費司機呢，喏，就是那個穿黑衣服的女孩。」

「那不是程……」

「咳咳。」蕭涅打斷了邱青青的話——他不想自己的凡人朋友和覺醒者的世界有太多關聯，特別是和程舞這個殺伐果斷的人有太多關聯，自己幾個鐵哥們的言行舉止在舞妹妹的眼裡，絕對是妖孽一級的人物，如果哪天舞妹妹心情不爽，把自己的鐵哥們當成「謬誤」給修復了，那可就麻煩了。

「吉祥物，找個地方喝點唄？」蕭涅再次祭出轉移話題的法寶。

畢風想了想，慢悠悠說道：「我正在上……」

「應該喝一杯的。」邱青青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道：「而且老畢你應該請客。」

「我馬上去請假！」畢風忽然說道。

「嘶——！」蕭涅吸了一口涼氣小聲嘟囔：「吉祥物陷得很深啊……」

「蕭大哥你說什麼？」邱青青問。

蕭涅笑了笑道：「沒什麼，沒什麼——哎對了，邱小姐，你去南方看過你那個賈大哥沒？」

邱青青臉色一黯道：「一言難盡。」

「說來聽聽。」蕭涅道：「既然再遇，這便是緣分，我再幫你分析分析。」

「一會兒吃完飯我再詳細跟你說吧。」邱青青強笑道。

看來，不是什麼好消息——蕭涅笑了笑道：「也罷，就不讓那個傢伙影響我們的食慾了。哎對了，你跟那個『自由的囚徒』還有聯繫麼？」

「噓——！」邱青青壓低聲音，向蕭涅身體這邊靠了靠說道：「其實我知道，『囚徒』就是老畢，但是他卻不肯承認。」

「不肯承認？」蕭涅皺著眉頭問。

「是啊。」邱青青無奈道：「他木木的，傻傻的，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我。我走到哪裡，他就悄悄跟到哪裡，也不說為什麼，也不主動跟我套近乎，就是這麼不溫不火的追著……」

「如此說來，你明白吉祥物的心思？」蕭涅問。

「就算我是個傻子，也該明白啦。」邱青青無奈歎道：「可是，他不肯表明心跡，我總不能逼他說出來。」

「既然明白，你倒追吉祥物不得了？女追男隔層紙哎——我哥們人很不錯的，實在，踏實，大智若愚。」蕭涅幫畢風打著廣告。

邱青青笑著搖了搖頭說：「若他真的喜歡我，就該主動說出來——我不可能把自己交給一個連表明心跡的勇氣都沒有的男人的。」

蕭涅點頭，認為邱青青說的在理，若是連這點勇氣都沒有，怎麼配擁有愛情？不行，我得幫哥們一次，點點他。

邱青青似乎看透了蕭涅心中所想，調皮的笑了笑道：「蕭大哥，你可不能幫他——有些事情，他必須要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

與此同時，沈小猛這一邊。

「對這個女孩，我有些印象。」沈小猛幽幽說道：「似乎是『霄神安保公司』唯一一個客戶。」

「我也認識。」程舞點點頭道。

「就算是遇到了熟人，也不該聊這麼久啊。」沈小猛道：「我們還得趕路呢。」

程舞微微搖頭道：「我們很可能會在這裡過夜。」

「過夜？」沈小猛有些詫異：「難道說，不著調又接了保護她的單子？嗯，很有可能是這樣的，你看，他們做伴往咱們這邊來了——說不定，咱們的旅行團又多了一個美女呢。」

「不，是因為他。」程舞說著，抬手指了指。

順著程舞所指的方向望去，沈小猛看到了一個熟人：蕭涅的四大損友之一，畢風，他正穿著加油站的工作服，也同樣向這邊走來。

「情況貌似變的有些複雜了。」沈小猛皺著眉頭說。

「一點也不複雜。」蕭涅的聲音傳來：「他鄉遇故知，多麼簡單點事兒？」

眼看著三人走到了跟前，沈小猛向畢風笑了笑，算是問好。

畢風不是很善言談，也沒有說些什麼，只是以簡單的點頭禮表示回應。

「最近的飯店在哪？」蕭涅問：「千萬別跟我說是服務區的飯店！——那地方消費太高，吃不起。」

邱青青道：「南行二十公里，有個高速出口，距離出口不遠就有一家麵館，味道很不錯的。」

「很好！」蕭涅點頭，對沈小猛笑著道：「這下，小萌你就能吃到本地正宗的刀削面了！」

「出發？」程舞問。

「出發！」蕭涅大手一揮，示意眾人上車。

「等等！」一聲喝止傳來，「邱小姐，上班時間你要去哪？你請假了麼？！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他們還沒付油費呢！」

這個聲音，蕭涅也似曾相識——他循聲望去，卻是愣在了當場。

因為，來者竟然是唐白冥曾經的手下、失蹤許久的鎮西所叛將——婁……

第78章 錯綜言

蕭涅認識婁，但是婁卻不認得蕭涅。

因為，當初那個混在六個黑衣人之中的「婁」，是柳媚兒假冒的——雖然說當時的「婁」帶著墨鏡，但是蕭涅還是記住了他的身形和面部輪廓，而且前些日子他也在唐白冥那裡看過婁本人的照片，所以這個傢伙一出現，蕭涅就將他認了出來。

雖然他不想干涉鎮西府的內部事務，但他和唐白冥始終是朋友，也知道唐白冥正苦苦搜尋婁的下落，所以就記下了婁的相貌，打算在路途的過程中幫好友留心打探一番。

然而蕭涅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個婁竟然自己冒出來送上了門。

「先生，您還沒有交費。」婁面向蕭涅冷冷說道。

「嚇？」蕭涅帶著歉然道：「方纔偶遇老友，因為太過高興，所以就把交錢的事兒給忘了。嘿嘿，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就去補交。」

畢風伸手攔住了蕭涅，同時慢慢悠悠說道：「鳥，不用交了——當我請你。」而後，轉向婁說道：「油費從我工資裡面扣吧。」

「這不合規矩。」婁搖搖頭道：「加油站的賬目，一筆是一筆，一項是一項，絕不能夠混淆。」

「給個面子嘛。」邱青青也在一邊幫腔，「咱們這種地方，是盈是虧，賬目是清晰還是混亂，還不是您一個人說了算？對吧，站長？」

「站長？」蕭涅聞言，暗自尋思：這個婁夠大膽的啊，若是想隱藏身份，躲在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做個店員也就罷了，竟然空降做站長？而且，通過剛才那個加油員的說法，這個傢伙貌似還想當個有所作為的站長，剛一上任就要向正規化、規範化邁進——他行事如此高調，難道就不害怕男人婆拎著虎牙斧戟來砍他的腦袋？還有，能直接空降成為一站之長，也說明婁背後那股勢力在凡人世界裡的影響力高的可以啊，竟然能讓一個覺醒者混進石化這種具有官方背景壟斷性質的大公司直接當官兒。並且，由此可以推測，無論婁投靠了滅盟還是魔族，他們對婁這顆棋子還是很重視的——自己若是將婁的位置告訴了唐白冥，會不會引發一場大戰？男人婆可是個有名的暴脾氣……而這個嘛，從他說話的方式推斷，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果然，之聽婁板著臉道：「邱青青，你真是胡鬧——我既然身為一站之長，就該負起領導者的責任，把這裡管理好。」

邱青青笑著說道：「是是是，婁站長，您是天底下最能幹的領導行了吧。」

「不用拍我的馬屁。」婁道：「你無故曠工已經不止一次了，我不管你之前是不是個名人，我也不管你來我這裡打工是不是為了炒作，既然你在我的手下工作，就該服從我制定的規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違反站裡的規章制度，難道以為我真拿你沒辦法麼？」

「您說的都對。」邱青青歉然道：「那我現在跟您請假總行了吧？」

「不行！」婁擺出一副法不容情模樣，「一切都得按照程序來。」

蕭涅咧咧嘴道：「我說哥們，差不多就得了啊——幹什麼非得這麼較真兒？你不就是嫌我沒掏錢麼？我現在就去交費。」說著，蕭涅推開了畢風擋著他的胳膊，逕直向收費窗口走去。

蕭涅沒讓大家等太久，一會兒的功夫，蕭涅就拿著一卷報紙回來了。

「都是按照您的意思辦的。」蕭涅陪著笑臉道：「這下您可以放行了吧？」

熟料，婁還是不同意，他冷著臉道：「畢風，我正式通知你，你的假期也被取消了；帶上邱青青，你們立刻返回工作崗位。」

「哎我說。」蕭涅聞言，眉毛一挑道：「哥們兒，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的道理你總該懂吧？您再這樣拖下去，可就有點無理取鬧了啊。」

婁冷笑一聲，向蕭涅靠近一步，壓低聲音道：「這位先生，我想，你不會猜不到我扣下你們的原因吧？」

「這話什麼意思？」蕭涅皺著眉問。

婁用銳利的目光掃過程舞和沈小猛，最後又落到蕭涅的身上，他將聲音又壓低了些說道：「三個覺醒者毫無徵兆的出現在我的面前，而且，其中之一還是神衛王庭衛道司的游將，這叫我怎麼能放你們離開？」

「哎呀！」蕭涅一拍腦袋，心中懊惱：竟然忘記讓舞妹妹藏起來了！這個婁曾經在鎮西所擔任要職，自然是見過身為衛道司游將的程舞的。然而從進入這個加油站開始，給自己做司機的程舞就沒有隱藏過自己——當然，她也無法隱身起來，因為自己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玩無人駕駛……

而此時程舞也發話了，她的聲調相較於婁更為冰冷，「為何背叛？」——短短四個字，其中的殺機卻近乎無限。

「舞妹妹，冷靜，冷靜！」蕭涅急忙救火，「現在可不是打架的時候，因為暗中還有個蠻不講理的視我等為仇敵的饕餮隨時可能出現，所以現在再招惹到別人，實為不智啊。」

「眼見謬誤橫擺於眼前，我如何能視而不見？」

面對程舞的反問，蕭涅啞口無言。

而邱青青也察覺到了此間氣氛的轉變，感受到了程舞散發出的陣陣殺氣，她曾經和程舞有過接觸，也知道這個女人的殺伐果斷——此刻，因為還有畢風這個局外人在，她自然不希望這些人打起來，於是也加入到勸架的行列：「站長，我錯了，我不該曠工，更不該帶老畢一起曠工。」

「既然知道自己錯了，還不回去工作？」婁冷冷說道。

邱青青啞然——自己說這些軟話的目的，可不是為了避難，自己是希望雙方降降火氣啊，希望站長心情一好就大發慈悲放行了，然而，站長誤會自己的意思了，哎，看來，自己說話的水平還是不夠高，在社會中獨自闖蕩這麼長時間了，還是沒有完全掌握交談的技巧——如果她知道程舞動了殺心的真正原因的話，就該明白自己的言辭對於當前劍拔弩張的形勢毫無用途——然而，她卻不知道，因為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邱青青也是個局外人。

局外人自然不該牽涉進來，所以只聽婁厲聲罵道：「還愣著幹什麼？滾回去工作！不然，我扣你們獎金！」

片刻沉寂後，畢風忽然說道：「我辭職了。」——他聲音不算大，但是卻字字清晰。

婁愣了一愣，問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說，我辭職了。」畢風將音調提高了一些，「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別人要挾我。」

威脅？哦，是了，婁拿工資要挾畢風來著——聽到畢風發言的邱青青，眼睛明顯的一亮——她一直以為這個實實在在的老實人只懂得默默的堅持，卻沒想到他心中也有如此強硬的一面。

而婁現在則在心中罵娘：X的！你我要挾你，是為了保證你這個凡夫俗子的安全！然而，他也只能在心中罵上一罵，他總不能說：「如果不想被程游將的粒子刃切割成碎塊的話，就趕緊躲遠一些，能躲多遠便躲多遠！」

可是，畢風這麼說，也給了婁將他趕走的機會，於是他罵道：「辭職？很好！立刻滾蛋！」

畢風聞言，只是冷笑一聲做為回應，他牽起邱青青的手，邁著大步走遠了——根據他走遠的方向推斷，他應該是去職工宿舍換衣服取行李了……

蕭涅的心情卻頗為複雜，因為當下的矛盾就很是複雜：既有加油站領導和下屬的矛盾，也有衛道司叛將和嫉惡如仇的程游將之間的矛盾，另外，還有自己和婁的矛盾——他弄不明白自己的來意，自己也在想偷偷向男人婆告發他的藏身地點——當然，還有一個藏在暗中的主要矛盾，那就是饕餮和自己這一方的矛盾。自己臨時改變行程，越過山西直奔古都長安，還不是為了拖延與饕餮決戰的到來，因為自己現在打不過人家嘛，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竟然在半路碰到了自己的老友，而老友的頂頭上司竟然是王庭衛道司的叛將……

「舞妹妹，能不能不打？」蕭涅小聲向程舞詢問。

程舞想了想回應道：「如果他同意跟我走的話。」——她並未可以壓低聲音，只是為了讓婁聽到。

「沒有這個可能。」婁的立場同樣堅定，「我既然離開了王庭，就沒有再回去的道理——因為我受夠了它的腐朽。」

「哎我說。」蕭涅插言道：「現在鎮西府已經脫離王庭自治了，在搖光，啊不對，她現在改名李破軍了，在李大都督的領導下，鎮西府正打算開闢一片新天地，他們現在正缺少你這種專業人才。如果你這個時候迷途知返的話，我相信鎮西府會給你一個施展自己才能的舞台的。」——蕭涅替鎮西府免費打起了廣告。

「哼。」婁冷聲道：「若想有新生，則必須先毀滅陳舊。鎮西府相較於鎮西所，人員未換，制度未更，只是換了個名字罷了——開闢新天地？癡人說夢罷了。」

「種種理由，只是你叛變的借口罷了。」程舞冷冷的說道。

婁同樣以冷笑回應：「也對，說這麼多廢話作甚，程游將——請！」

「等等！」一直沒有說話的沈小猛突然上前一步，擋在了婁和程舞的中間，她瞇著眼睛掃過在場之人問道：「難道你們就沒人意識到，這些巧合巧的有些過分了麼……」

第79章 說服力

「小萌，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情況有些不對。」蕭涅急忙附和道，雖然，他並未察覺到今天發生的事太過異常，但是直覺卻告訴他，應該順著小萌的意思說下去。

沈小猛掰著手指頭將可疑之處一條條說了出來：「偌大的神州，高速公路縱縱橫橫有多少條？茫茫人海，芸芸眾生有多少個？能在旅行中途高速路旁偶遇老友的幾率有多麼小？而且相逢偶遇之地，竟然還藏著這樣一個叛將；我們的車上，還帶著一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衛道司游將——將所有的偶然因素加到一起，發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然而，這件事偏偏發生了！你們就不覺得奇怪麼？」

聽著沈小猛的一番言論，蕭涅頻頻點頭。

而程舞卻沒有任何表示，她仍舊死死的盯著同樣不為沈小猛話語所動的婁。

「難道說，你們就心甘情願成為任人擺佈的棋子麼？」——沈小猛幽幽問。

「既生為此世界中人，當做此世界中事——敢問世間萬物，哪一個不是命運的棋子？」婁的話頗有些宿命論的味道。

而程舞則說：「我的任務，便是剔除危害大局的臭子！」

「喂喂喂，小萌說話的意思不是讓你們闡述各自的價值觀，是讓你們清醒些，以防止自己被別有用心的利用了。」——蕭涅眼見有跑題的傾向，急忙糾正道：「小萌說方纔那一番話的目的，是想告訴你們，這一架完全沒有打的必要，若你們非打不可，則很有可能落入他人的圈套。」

婁和程舞，仍然是沉著臉觀瞧對方。

蕭涅決定替代沈小猛，成為勸說雙方停戰的主角，於是他接著說道：「舞妹妹，我也拿棋子給你打個比方——首先，我不會反對你盡一個衛道司游將該盡的職責，不反對你清理門戶，也就是說我絕不是反對你吃子，但是呢，吃子也要分個時候。如果說，這顆棋子是敵人故意放進死地引誘你吃的，你吃了這一子，則有損失整條大龍的危險——敢問，這樣的情況下，你還要非吃這顆誘子不可麼？」

程舞聞言，沉默不語——蕭涅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婁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很可能是一個陷阱，如果自己堅持要觸動這陷阱的機關，會帶來什麼後果還不可預知，單是執拗的觸碰這機關的行為，就不能用「盡職盡責」來形容了，因為這種偏執的行為，表面上看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氣，實則只是愚蠢的蠻幹。

沉默半響，程舞幽幽吐出兩個字：「大龍？」

「對，就是大龍！」蕭涅道：「舞妹妹，你在搖光身邊的日子比我久，相對於我來說，你應該更清楚她要成立鎮西府的原因和目的，也就是說你是比我更接近事情真相的人——對於婁的叛逃產生的一系列反應，比我瞭解的也更深。所以，冒失的除掉婁會對當下局勢產生什麼影響，你應該比我更有發言權。」

蕭涅頓了一頓，舉起手中的報紙說道：「做為一個局外人，我瞭解到的情況是鎮西府和魔族正在交戰，雖然我不曾深入戰區，但是僅僅看這報紙，看這上面關於最近一段時間極端天氣現象頻發的新聞，就知道這戰事有多麼激烈——舞妹妹你也應該知道大神打架，凡人遭殃的道理——那麼，身為王庭衛道司的游將，身為凡人世界守護者勢力方的要員，你更應該考慮殺掉婁引起的連鎖反應。」

隨著蕭涅的發言，程舞的長眉，微微皺了起來。

蕭涅見自己的勸說有些成效，趁熱打鐵道：「倘若你只是個神衛軍軍士，領了上司的命令來取婁的性命，那麼你見了他自然不應該放過他。但是，舞妹妹，你是衛道司游將啊，你……你是王庭的重要官員，面對當前的局勢，面對東、南、西三所同時自立的困難局面，你應該考慮更多——我記得你說過，你是王庭手裡殺人的刀，然而就我的理解，最鋒利的刀刃，應該斬向最強大的敵人，絕不應該在錯誤的對象身上砍捲了那鋒利的刃。」

程舞沉思片刻後說道：「你說的，有道理。」——六個字說完，程舞身上殺氣頓消，她沒有放肆的撂下些狠話讓婁看好他自己的腦袋，只是悠的轉身，向車門走去。

看著程舞的背影，沈小猛悄悄向蕭涅豎了豎大拇指，讚歎他語言功底實在了得。

在蕭涅勸服程舞的整個過程中，婁沒有插一句話，他一直冷眼觀瞧著局勢的變化，精神也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直到程舞進入那輛越野車關上車門之後，婁才暗暗長出了一口氣——然而，他卻不敢完全放鬆警惕，因為還有一個，啊，不兩個來路不明的覺醒者就站在他的對面。尤為讓他緊張的是，其中一人的修為遠在他之上，而這個覺醒修為比自己高的男人，還和自己的兩個下屬關係匪淺，而且，這個男人剛一出現，自己那個一直表現的老實木訥的下屬，竟然主動提出了辭職……

蕭涅似乎注意到了婁的面部表情的細微變化，他笑著說道：「婁，我既然阻止程游將殺你，就不會再害你——我可以跟你說實話，我叫蕭涅，你不用擺出這副表情，我就是蕭涅，前段時間在覺醒者世界裡攪起些風浪的覺醒者——而且，我和你原來的上司唐白冥關係很好——本來呢，我是打算離開此地之後打電話給男人婆告發你的，但是今天我既然救了你，就不必轉身就翻臉。」

「如此，多謝。」婁向蕭涅鞠了一躬表示感謝。

蕭涅剛想點顆煙，猛然想起自己身處加油站這種嚴禁煙火的地方，於是手在兜裡轉了一圈，又空著出來了。

就是這個掏兜的動作，幾乎讓婁對蕭涅使出殺招——因為蕭涅的動作是在詭異，而且這個不自然的動作正好發生在婁鞠躬將頭低下去的時候。

因為這個小小的插曲，蕭涅更加堅信夜長夢多的道理，於是他尷尬的笑了一笑道：「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就撤了。」

其實，蕭涅並不急著離開，因為他要將自己的鐵哥們畢風一併拉走。

剛才畢風已經辭職，而且婁也同意了——也就是說本就滿世界亂逛的畢風現在已經處於無家可歸的狀態了——蕭涅既然是畢風的鐵哥們，自然不能看著他無家可歸置之不理。而且，蕭涅也不希望畢風待在婁的身邊。因為婁的身份太過敏感，就算自己不告發他，可是他在加油站這種大客流量的地方做站長，想要長久的藏下去肯定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說婁的藏身之處暴露是遲早的問題，這個信息一旦讓唐白冥知曉，則必然又要有一場惡鬥發生。為了避免讓畢風死於「加油站爆炸」之類的意外，蕭涅決定將畢風帶走。

可是，蕭涅卻不能把這個想法說出來，因為他剛剛才說過不會向唐白冥告發婁的藏身處，如果轉臉就要把自己的好朋友接走，豈不是讓婁起疑麼？

想明白這些，蕭涅給沈小猛打個眼色，讓她隨自己上車。

於是，汽車緩緩駛離了服務區——就在越野車最後的部分離開服務區後，蕭涅也暗自鬆了一口氣：還好，這一架沒打起來，沒在自己所忌憚的加油站打起來。

「舞妹妹，前面停一下。」蕭涅看到已經駛出了服務區一段距離，於是示意程舞停車，他掏出手機，撥通了邱青青的電話——他一直有邱青青的號碼，偶爾也會發條短信聯繫，只是沒有深入瞭解過對方現在所處的位置罷了。

「邱小姐，我就在服務區南五百米處的輔路上等你們。」蕭涅對著電話說道：「你們走的時候，可以很自然的將與我同行的消息透露給你們站長……什麼？我為什麼不說？有些話你們說比我說要好，我若是講了，他未必會放你們離開啊，嗯，好勒，十分鐘後再見。」說著，蕭涅掛斷了電話。

這時，沈小猛笑著說道：「不著調，我發現你的口才甚是了得啊。」

蕭涅謙虛道：「都是大家配合，都是大家配合——若是舞妹妹認了死理要打，或者那個婁認了死理要扣，就算我說的天花亂墜，恐怕也是沒什麼效果的。」

沈小猛道：「婁的倔強是偽裝出來的保護色；而小黑的放棄則是戰勝偏執的戰果。」

「不用說的這麼有哲理吧？」蕭涅點顆煙道：「一會等畢風上了車，你若是用這種語氣說話，會把他們嚇跑的。」

沈小猛卻若有所指道：「就算我一句話不說，他們跟咱們同行，早晚有一天都是要被嚇跑的。」

「噢，對了。」蕭涅拍了拍腦門道：「還有一個怪物一般的饕餮在呢，如果打扮的跟個吸血女妖怪一般的饕餮忽然出現，倒是真有可能把他們嚇……呸呸呸，我這是什麼烏鴉嘴，怎麼能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蕭涅正暗怪自己嘴賤欠抽的時候，畢風和邱青青，正攜手趕來……

第80章 兄弟疑

蕭涅的旅行隊伍，由三人擴大到了五人。

駕車的仍然是程舞，畢風則坐在副駕駛——蕭涅曾暗示他跟邱青青一齊坐在後座，但畢風上車後卻贏是要堅持坐在前排，蕭涅很是詫異，方纔他牽起女孩酥手勇氣跑到哪裡去了？

不過蕭涅也沒在排座問題上計較，他相信，既然一路同行，那麼讓雙方增進感情的機會多的是，也不在乎這一次——某些問題上，蕭涅再是熱心，作用恐怕也是不大，關鍵還要看畢風自己的表現……

因為有了老友的加入，所以蕭涅的話也就多了起來，自汽車發動以來，他的嘴就沒有停過——他和畢風從這次歐洲杯上荷蘭隊的表現追憶到高中時代的足球生涯；從現在正流行的遊戲聯想到當年逃課偷偷去網吧瘋玩的壯舉；從愈發頻繁的自然災害討論到世界末日存在的可能性；從歐洲債務危機推測到世界經濟探底大限——總之，上到天文地理，下到雞毛蒜皮，他們兩個似乎都存在共同語言……

蕭涅帶著有色眼鏡，所以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可是畢風的臉上卻分明帶著些快意，這是侃大山侃到愜意時流露出的巨大的滿足感——沈小猛推斷，蕭涅藏在那一副灰色鏡片的眸子裡，一定也在閃爍著異常明亮的色彩……沈小猛很想看看，雙眼放光的蕭不著調會是個什麼樣子，但是她卻一時找不到讓蕭涅除掉眼鏡的理由，因此，她開始思考。

這時，蕭涅又在尋找新的話題，只聽他說道：「有吉祥物在側，我相信我們接下來的旅程必定一帆風順。」

「也就是說，之前一直不太順？」——畢風問。

「什麼叫不太順？那叫太不順！」蕭涅一臉無奈的歎道：「自我和小萌出門，麻煩就一路跟著我們，吉祥物你絕對想像不到，各色各樣的奇葩懷揣各式各樣匪夷所思的理由來找我麻煩的情況有多麼的無厘頭——要不是我有一顆大心臟，我早就被他們折磨瘋了。」

畢風將腦袋從座位一側偏過來，盯著蕭涅道：「鳥兒，據我說知，大學畢業即失業的你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在外面流浪了一段時間——難道說在這段時間裡你惹上了什麼仇家？」

「哪有？」蕭涅急忙擺手否認道：「我人緣那麼好，怎麼會去惹別人——如果非得說有仇家的話，那也是他們先惹我的。」

「那就是說，真的有仇家了？」畢風皺著眉頭問。

蕭涅攤開雙手做無辜狀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畢風聞言，鄭重其事的問：「鳥兒，你讓我們上你的車，不是想讓我們幫你打架吧？」

蕭涅失聲笑道：「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怎麼會找人打群架呢？在外面被小流氓欺負了，我的第一反應都是叫警察——你說像我這種良民，會有可能糾集三五個好友去找人打群架麼？退一萬步講，就算我哪天頭腦一熱，真想用暴力解決問題了，需要幫手的話也不會叫你啊——不為別的，就因為你太老實，打架也下不去手。」

畢風緩緩說道：「鳥兒，若是尋常人說那些話我會信，可那些話從你的嘴裡說出來，就很難讓人信服了。」

「此話怎講？」——蕭涅沒想到自己在鐵哥們的眼裡可信度這麼低，竟然還遠在「尋常人」之下！

畢風道：「我這個人不會說話……」

「別矯情，直接說！跟我你還藏著掖著麼？」

畢風想了想說道：「咱們一幫弟兄裡面，雖然說每個人的生活方式都有不同，但除你之外，大家都在一個相對穩定的狀態裡生活——王動有他的事業；焦浩然有他的作為；夏若傑有他的生活；哪怕是習慣窩在一個地方等死的我，也有自己穩定的狀態——可唯獨你，卻經常毫無徵兆的消失，過一段時間，又會突然現身，只是身上便會多些傷疤——我們兄弟從未問過你消失的日子你去哪裡了，但是每當你失蹤，我們在一起喝酒的時候，總會念叨起你，會調侃你這一次失蹤會消失多長時間，回來的時候會不會少了什麼零件……」

畢風的語速本來就慢，所以這篇話，他說了很長時間。整個過程中，蕭涅沒有插一句話，他一直在默默的聽著，直到畢風說完之後，蕭涅才抱拳說道：「如此說來，還真讓弟兄們替我擔心了——這樣吧，這次回去之後，我請大家吃飯。」

畢風一臉鄭重道：「鳥兒，你知道我的意思——今天，既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也不在乎多說兩句——再過幾年，我們都是奔三的人了……」

「知道了，早就該成家立業了是不？」蕭涅道：「你小子今天怎麼客串起我的家長來了？這些問題，平時都是我的父母操心的。」

畢風歎口氣道：「這一次出來，我明白了很多事——真正的流浪，並不像那些狗屁小說裡形容的那麼浪漫。也許只有真正在外飄蕩過的人，體會過外面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的人，才會懂得有一個可供停靠的港灣是多麼幸福的事——我想，等我找到自己所嚮往的那東西之後，我就會立刻回家，然後再也不出來了……」

「我勒個去！」蕭涅咧著嘴道：「出來溜躂一圈，還把你溜躂成了一個文人騷客了？不過你所講的這些東西跟那些所謂的文人們販賣的廉價文字沒什麼本質區別，都是廢話——誰不知道家裡好？誰不知道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輕鬆愜意？」

「既然明白，為什麼還要犯錯？」畢風盯著蕭涅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左手最近又受過傷吧？」

「嘶——！」畢風此話一出，蕭涅和沈小猛同時吸了一口涼氣。

沈小猛沒有些什麼，只是心中暗驚：木神句芒「完全恢復」之神力再造的胳膊，竟然讓一個凡人看出了破綻？這怎麼可能？！

蕭涅卻直接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畢風指著蕭涅的左手緩緩道：「你這隻手的動作不太自然，就好像，好像它本不是你的，是後接上的義肢。」

此語一出，沈小猛的心中可不僅僅是震驚了，因為畢風的話，基本上已經道出了事實！她上下打量著這個平日裡性格有些懦弱的老實人，似是要從對方身上看出些什麼與眾不同來。

蕭涅則甩著左手問：「有不自然麼？我怎麼不覺得？」

畢風則道：「鳥兒，咱倆做了一年多的同桌，也就是說，在將近一年的時間裡，我一直坐在你的左側……」

蕭涅皺著眉問：「吉祥物啊，咱倆都是男人，你沒事那麼注意觀察我的左手幹什麼？」

畢風臉上的表情卻沒什麼變化，他仍是慢吞吞說道：「留心身邊的一切，一直就是我的習慣。」

「你還觀察出其他的什麼了？」蕭涅問。

畢風則道：「鳥兒，你不要試圖轉移話題。」——鐵哥們終究是鐵哥們，對蕭涅平時慣用的伎倆瞭如指掌，而且也因為是鐵哥們好兄弟，所以在說話上也沒有什麼避諱，直接將蕭涅的意圖指了出來。

「什麼話題？」蕭涅繼續裝糊塗。

畢風再一次指了指蕭涅的左手道：「說說你左手的傷。」

蕭涅面露難色道：「這個……」

「跟我你還藏著掖著麼？」畢風用同樣的理由讓蕭涅有話直說。

「那個……」蕭涅仍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不想說謊話騙好朋友，而且今天畢風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完全不給他打個哈哈就含糊過去的機會。可是，他總不能把覺醒者世界裡的恩恩怨怨講給畢風聽吧？而且蕭涅知道，一旦將這種事告訴了畢風，那麼也就意味著告訴了王動等一干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到了那個時候，搞法律的王動律師會不會阻止他「報仇」？職業黑客焦浩然會不會私自幫他調查刑天的信息？直脾氣的夏若傑會不會擄袖子找刑天去講道理……

蕭涅有口難言，而邱青青也不便替蕭涅解圍——她是個覺醒者，也知道蕭涅和畢風的關係，自然也就明白蕭涅的苦衷，但是因為她現在的身份特殊，因為她現在正被畢風追求，如果邱青青說出「有些事情，你的確不方便知道。」之類含糊不清的話，也許會引起他們兄弟間的誤會……

關鍵時刻，終於有人站出來幫助蕭涅了。

「畢哥，我也知道蕭涅有些事瞞著你們很不對，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苦衷的。」說話的人是沈小猛，「畢哥，你應該知道，蕭涅他經常接一些私活，比如，他曾經就保護過這位邱小姐——這些所謂的『私活』，說的直白一些，無非就是做打手或者做保鏢。既然如此，無論是打手或者保鏢，總是要跟某些人作對——所以蕭不著調會有一些仇家，會無故失蹤，身上經常帶傷也就不足為奇了。」

畢風聞言，點了點頭，旋即他繼續說道：「雖然打手這種工作不合法，但他不該瞞著我們。」

沈小猛歉然道：「終歸不是什麼正當職業……」

畢風聞言，也不再追問了——他之前說那些話的目的，不是要探聽蕭涅的隱私，只是因為他覺得最近這一段時間蕭涅消失的太過頻繁，行事也越來越神秘，和弟兄們也漸行漸遠……他是因為不想失去這個朋友，才會有那些疑問的。現在，既然心中疑惑得到了解答，他也便不再刨根問底，朋友間談話的底線，畢風還是把握的住的。

雖然這個棘手的事情暫時得到了解決，但是蕭涅的心情，依然很是沉重……

第81章 情誼抉

傍晚時分，蕭涅一行人趕到了古都城畔。

他們就在高速路口附近找了個旅店，一來此地交通方便，二來天色已晚眾人趕了一天的路也累了，所以定下了明日入城遊玩的計劃後，便就近找個飯店吃飯。

因為這一餐是畢風請客，而他卻是個常年宅在家裡的人，所以對外面的美食不太瞭解。於是，他就將大家帶進了一個尋常飯店而沒有自告奮勇帶眾人去吃本地特色美食，點了些常見的炒菜，另外還要了兩瓶白酒——看來，他有和蕭涅痛飲一番的打算。

然而，蕭涅的情緒卻不怎麼高——自從沈小猛幫他解圍、回答了畢風的問題之後，蕭涅臉上的笑容就少了很多。之前口若懸河的他，卻像是受了什麼刺激，忽然變的沉默起來。

所以，這一餐，蕭涅只是悶著頭喝酒，並沒有過多的言語。

而畢風也不是個愛主動尋找話題的人，所以這一餐的氣氛，很是壓抑。

蕭涅情緒不高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好兄弟探聽他的隱私而生悶氣，他是因為欺騙了好友而鬱悶——大家本是交心的兄弟，奈何有些事卻分享不得，話一旦出口，不是敷衍便是欺騙。明明是兄弟，卻只能這樣尷尬的相處，這叫他怎麼能不難受？

幾杯苦酒下肚，蕭涅忽然意識到，在覺醒者的世界裡自己竟然沒有一個並肩戰鬥的兄弟，難道說，姐姐指出自己的偏執是對的？難道真的是因為自己太過執著於復仇，所以走上了邪路，難以找到可以交心的同路兄弟麼？

蕭涅從來不是個懷疑自己判斷和選擇的人，但是現在，沉重的孤獨感包圍了他，他環視四周，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將自己的後背放心交付給對方的戰友——程舞？她只是忠誠於她立下的誓言，如若有一天她對別人許下了取自己性命的諾言，她絕對不會對自己手下留情；小萌？她是自己保護的對象，自己已經習慣讓她躲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快樂的活著，怎麼會忍心讓小萌站在自己的背後，去面對那些陰暗而骯髒的陰謀？

蕭涅猛的灌了一杯酒，在腦海中搜索真正可以並肩戰鬥的兄弟，唯一一個勉強合格的，竟然只有男人婆唐白冥，可是唐白冥現在本身就陷在某個陰謀之中，而且是自己不想去接觸的陰謀，正是因為這個不想跨越的底線的存在，所以只能拒絕了唐白冥的邀請，二人之間也生了些間隙……

蕭涅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條獨行的狼，孑然一身行走在荊棘長路之上，含著獠牙，瞇著眼鏡，警惕的注意著四周。雖然自己用有色眼鏡擋住了眸子裡的冰冷，但是週身仍是散發出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嚴寒——自己心中明明燃燒著炙熱的火焰，但是因為這一條路的磨難和艱險太多，多到在他的身體表面磨出了一層厚厚的繭，將心中的火熱隔絕開來，外人接觸到那層厚厚的死皮，只能感受到無邊的冷漠。

是的，自己平時總該嘻嘻哈哈、不著四六。在外人眼裡，這些不羈只是刻意的偽裝，曾經不止一次有人說過自己讓人琢磨不透，可是，心中裝了太多秘密和仇恨的自己又怎麼敢讓別人琢磨透？因為有太多的人要幹掉自己啊！當然，自己不是不能死，然而，就算是要死，也得等那個夙願瞭解之後再死——在那個願望了卻之前，自己只能帶著厚厚的偽裝，帶著這副深色的近視鏡偽裝下去，即便前路漫漫，如履薄冰，然而在堅持和放棄之間，自己只能選擇咬牙堅持……

「鳥兒，怎麼了？只是一個人喝悶酒？」畢風關心的問。

蕭涅苦笑一聲道：「我突然特別懷念其他人在側的日子，如果有二楞在旁插科打諢，如果有猥瑣的焦胖子講些混話，如果再有王假正經神神叨叨說上幾句，這個飯局便熱鬧了——我也不必一個人喝悶酒。」

畢風同樣擺出一副無奈的表情說：「這種東西我真的不擅長，不好意思。」

蕭涅擺擺手道：「沒事，你能主動請客，我就很高興了。」

對於飯局上冷場的狀況，邱青青是遇到過並且有些解決辦法的，她畢竟是在娛樂圈闖蕩過的人，無論她是自願還是被迫，總是要出席些酒宴帶著職業性的微笑在一旁作陪的——但是今天，她卻不想用那些程式化的方式解決目前飯桌上的尷尬，一來他對蕭涅和畢風的過往瞭解不深，而來她不想給畢風留下個輕佻的印象。

而程舞和沈小猛，都不想扮演活躍氣氛的角色：程舞是覺得沒這個必要，沈小猛也另有打算……

因為沒人站出來，所以這頓飯，就這樣沉默著開始，沉默著進行，沉默著結束……

是夜，蕭涅沒有到樓頂上放哨。

因為現在隊伍成員已經增加到了五人，所以租下一個標準間是不行了，而套房的消費又有些過高，所以蕭涅他們便租了兩個標準間：他和畢風一間；剩下的三個女孩一間。三個女孩都是覺醒者，所以程舞半夜出去到樓頂上站崗也會方便一些。

午夜時分，蕭涅察覺到，有個嬌小的身影溜進了他們的房間。

對於沈小猛的氣息，蕭涅是再熟悉不過了，所以他並沒有起身，仍是靜靜的躺在床上。

藉著微弱的星光，沈小猛摸到了蕭涅的床邊，不動聲色的坐下，而後輕輕揮一揮手，給二人罩上了一個隔音結界——她的神力已經部分恢復，所以，成績優異的沈小猛要釋放這種簡單的結界術是易如反掌。

「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亂串什麼門兒？」蕭涅仰面朝天問。

沈小猛笑著說道：「因為看到某人心裡很不痛快，所以就過來關懷一下嘍。」

蕭涅道：「非得現在麼？讓吉祥物看到多不好？還以為咱倆必須天天睡在一起呢。」

「喂喂，不著調，我是學醫的哎——通過呼吸判斷一個人是真睡還是假寐，對我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所以你放心啦，他不會知道的。」沈小猛拍著小胸脯打包票，她故意將調門抬的有些高，以此高速蕭涅，她的結界術水平也很過關。

「可是我很睏了，而且還喝了酒，想睡覺。」

「我看，某人是想睡覺睡不著吧？」

「這你也知道？」蕭涅說著，歪了歪頭。於是，他正好看到淡淡的星光透過窗戶灑進來，落到沈小猛的臉上——蕭涅看的有些發愣，因為他未曾想過古靈精怪的沈小猛還有如此恬靜淡然的一面——難道說是自己帶有色眼鏡的時間太久了，錯過了這世界裡的許多色彩麼？

「我自然知道啦。」沈小猛得意的笑了笑，「某人因為欺騙了自己的好友，所以悶悶不樂，而且，隨著旅程的繼續，心中鬱鬱還會不斷積累，因為咱們總是要和覺醒者有接觸的，可是對於畢風，卻只能一直騙下去——我們撒下了一個謊，為了這謊言不被拆穿，只能繼續撒更多的謊。」

蕭涅聞言，幽幽歎了一口氣道：「再這樣騙下去，我會永遠失去這些朋友的——可是如果對他們說實話呢，把他們捲入覺醒者的爭鬥之中，還是會有可能永遠的失去他們。難道說，覺醒者真的不能和凡人做朋友麼？」

沈小猛還沒說話，蕭涅就自問自答道：「當然不是的，對我來說，我們之間的友誼，是漫長的學生時代裡積澱下來的最重要的東西，我的神性既然是守護，就該用盡全力，去守護著珍貴的友誼——我記得，王動結婚的時候，我們都喝多了，喝多的我們一直重複著『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這一句平時怎麼也不會說出口的話，可是這句話是真的，沒有任何誇大的成分。你想想，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哪怕大學時代我們各奔東西，這份友誼也沒有絲毫變淡，相反的，時間越久，它便越牢固，牢固到將我們幾個人緊緊的聯繫到了一起，和彼此的靈魂相連——沒有誰能割棄掉這份深深的情誼。」

沈小猛沒有說些什麼，只是聳了聳小巧精緻的鼻子，表示蕭涅所講的故事有些誇張。

「你還別不信。」蕭涅說：「或許你認為，在現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根本不會存在這樣的友誼。但是我告訴你，這確實是存在的。」

「好吧，就算它存在。」沈小猛道：「可是，你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

「什麼意思？」

沈小猛幽幽道：「這話說起來比較殘酷，但是終究是要說——既然我們要在覺醒者世界裡的漩渦爭鬥，為了避免他們受傷，我們必須遠離他們——就像割掉你的前女友一樣，割掉他們吧，趁他們還沒有受傷之前。」

「你以為是割盲腸麼？」蕭涅撇撇嘴道：「而且這跟她的事是兩碼事，和她的情分裡，因為慾望擠掉了部分純真，所以這感情並沒有那麼堅固，或者說，我在時間將我和她的情分凝煉昇華之前，就捨棄了它。」

「那要怎麼辦？」沈小猛秀眉微皺問：「就算你們之間的情誼再堅固，再欺瞞下去，你們之間終究是要出現裂痕和隔閡的……」

第82章 難理解

「出現裂痕和隔閡？」蕭涅撇撇嘴道：「那我就找到那裂痕的源頭，把它修補好便是！」

聽到這句話，沈小猛腦中泛起一陣眩暈，她暗暗咬了咬舌頭，強迫自己清醒——她現在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記憶曾被人修改過的事，所以也明白產生眩暈的原因一定是蕭涅的話觸碰到了靈魂深處被封印的禁忌——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沈小猛幽幽說道：「天地之間最難修復的，莫過於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裂痕了，甚至，比當年女媧補天更……」沈小猛的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一陣難以名狀的疼痛從靈魂深處傳來，將她的腦袋震的嗡鳴作響，伴隨著劇烈的震動，這痛覺瞬間傳遍了全身。只見沈小猛身體一僵，眼看就要直挺挺的昏過去。

「小萌？怎麼了？」蕭涅發現了沈小猛的異樣，急忙坐起來，伸出雙手將她扶住。

沈小猛微微搖搖頭，咬著牙道：「沒事——我是過來寬慰你的麼，怎麼能自己暈過去呢？」

蕭涅愣愣的盯著她，騰出一隻手來，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抹過她的嘴角，再將那根手指舉到她的面前道：「小萌……你吐血了。」

沈小猛道：「這點小傷無所謂的，憑我的神力很快就能補充回來——還是接著說你心中的抑鬱吧。」

「我抑鬱個屁啊。」蕭涅這個時候哪裡還有心情玩傷感裝憂鬱，他笑著對沈小猛說：「我自己的事我一定能解決的——倒是你的病，可不能再拖了——不然這樣吧，咱們別去古城玩了，休息一晚，明天咱們一路向東直奔王庭，找到袁老頭……」

沈小猛搖搖頭道：「不！既然來了，我就要玩夠了再走——我還沒吃遍你說的那個『回民街』呢！如果現在走了，豈不是給人生留下一個大大的遺憾？」

「怎麼會留下什麼遺憾？你還小呢，以後的人生路還很長很長，大把大把的美好時光在前面等著你，就算這一次不吃，以後也有的是機會嘛。」蕭涅說著，輕輕的摩挲著沈小猛柔順的頭髮——出來有一段時間了，沈小猛一直沒有理過發，所以當初的學生頭，現在已經長到齊肩的長度了。

沈小猛擠出個勉強的笑容道：「說的我跟狗血劇裡的罹患絕症的悲情女主角似的。」

蕭涅道：「再拖下去，你真的有可能變成悲劇女主角的——呸呸呸！臭嘴！欠抽！」蕭涅抽自己嘴巴的時候，腦中忽然浮現出睡美人安詳的躺在花床上時的情景，然而在蕭涅構思的場景裡，色調卻有些陰暗，遠不如童話裡描述的那樣純美——因為睡美人再美，終是睡著的，既不會跟你分享人生中的喜怒哀樂，也不會和你共同經歷承擔生活中的風霜雨雪……

「你心情好多了嘛。」沈小猛忽然笑了，長長的睫毛一如往常將一雙眼睛描成了兩彎月牙兒。

「這話說的。」蕭涅苦笑道：「好像我看到你吐血，心情就會變好一樣。」

「如果說我的血就是治療你心情抑鬱的特效藥的話，那就太好辦了，反正現在我神力恢復了，血無限多……」

蕭涅義正言辭的打斷沈小猛的話道：「不要得瑟，得瑟是要遭天譴的。」

「天譴？」沈小猛幽幽說：「其實，我們兩個現在正在遭受天譴。」

「嚇？你精神錯亂了？」蕭涅抬手摸了摸沈小猛的額頭道：「沒發燒啊，怎麼開始說胡話了？」

沈小猛瞇著眼睛說：「難道不是麼？試圖奪走我們在乎的情感，讓我們眼睜睜的看著珍視的人深陷在痛苦的泥沼掙扎卻無能為力，製造假象混淆我們的判斷，將我們拖入迷茫和彷徨的深淵……嗚。」——她說著說著，就被蕭涅的大手摀住了嘴巴。

只聽蕭涅說道：「這些瘋話，還是等回家以後跟我一個人說吧。」

沈小猛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扳開蕭涅捂著自己嘴巴的手掌，一臉疑惑的問：「嚇？你說什麼？不著調，你不是混不吝麼？說幾句你知我知天不知地不知其他人更不知的混話也不敢了？」

蕭涅不說話，只是順勢將手掌放到沈小猛的頭頂，而後緩緩扭動她的脖子……

沈小猛順勢轉頭——坐在床上，臉上寫滿了詫異和疑惑的畢風，進入了她的視線。

騰——沈小猛鬧了個大紅臉。

可能是剛才的劇痛讓她分心了，所以連畢風被吵醒了她都沒能察覺到，她略微感知了一下，發現那個隔音結界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畢，畢哥？」沈小猛小聲問：「你，您，您是什麼時候醒的？」

畢風不緊不慢的回答：「剛醒，不久。」

「剛醒，不久？」沈小猛訥訥的重複一句，而後聲若細蚊問：「不久是多久？」

畢風指了指蕭涅道：「這個問題你可以問鳥兒，他看得到。」

蕭涅卻擺手道：「我睡覺的時候把眼鏡摘了，所以看不清楚——我只是能確定你剛剛坐起來不久，至於你是什麼時候醒的，我就不知道了。」

沈小猛聞言，臉色更紅——她是彪悍生猛不假，但是那也是在覺醒者的世界裡生猛，如今這種情況，當著蕭涅好友的面，大半夜跑到蕭涅床上，還和他臉對著臉坐的那麼近——這種事如果傳了出去，傳到蕭涅一幹好友耳中，自己以後還怎麼有臉見他們……

「如果沒什麼事，我，我先回去睡了。」沈小猛說著，就要下床。

畢風卻慢悠悠道：「其實，我出去也是可以的。」

畢風的語速很慢，所以當他說完這句話後，沈小猛的雙腳早以觸碰到了地面，她的小腳丫也接觸到了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的內襯，在地上放了有段時間的拖鞋有些涼，這種冰涼的感覺讓沈小猛清醒了一些，她沒再說些什麼，只是急忙踢上拖鞋，逃也似的離開了蕭涅的房間。

彭！屋門重重的關上了，是被沈小猛逃走時捲起的一陣旋風帶上的。

「鳥兒，你，我……哎，算了。」畢風欲言又止。

「嚇？怎麼了？」蕭涅不明所以。

畢風先是深看了蕭涅一眼，而後扭頭，盯著緊閉的房門，幽幽說道：「這件事，你不對。」

我不對？我怎麼不對了？那件事不對？——蕭涅心中暗疑：難道說，小萌一語成讖，我們的兄弟情義，真的有了裂痕？

然而，畢風卻不再說話，沉沉的歎了一口氣，又躺下睡了。

這下，蕭涅更睡不著了：原本，他的心中還只是困惑，現在呢，試圖開導他的沈小猛被突然醒來的畢風嚇跑了，而畢風的幾句話，偏偏將心中疑惑引向了蕭涅最不期望走上的岔路上……

一夜再無他話，有的只是蕭涅在單人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第二天一早，快捷酒店門口的中式快餐店內。

蕭涅等人圍坐在餐桌旁，等著上菜。

蕭涅哈欠連天，一會兒工夫，他接連打了九個哈欠，伸了四次懶腰。

而沈小猛似乎也被蕭涅的疲乏傳染了，只是她低頭掩口打哈欠的動作比較隱蔽，沒有被眾人察覺而已。

程舞的眼神中帶了些許的詫異，她深看了蕭涅一眼，似是在問：昨晚的守夜人，究竟是你還是我？

畢風則是一如往常的沉默淡定，只是他偶爾看向蕭涅的時候，眼神中便多了一絲不理解；當這視線轉移到沈小猛身上是，便再添了一些無奈和惋惜。最終，所有的情緒凝聚成一口濁氣，伴隨著他沉沉的一歎，由口而出。

邱青青也察覺到了飯桌上氣氛的異樣，本來呢，昨晚那一頓飯就夠詭異的了——那一頓沉默壓抑的飯局，完全不像是「他鄉遇故知」的歡宴，更像是充滿離愁別緒的散伙飯；而今天早晨這一餐，又多了些難以名狀的詭異——這哪裡是三五好友結伴暢遊時該有的氛圍？！

這種氣氛，會毀了這趟旅行的！——邱青青心中暗歎，同時，她的腦子也在飛快的轉動著，她得想出個法子，破了這壓抑的氛圍。

「蕭大哥，昨天聽小萌妹妹跟我說，你們上一站去了草原明珠，青城？」邱青青開始尋找話題。

蕭涅再次打了個哈欠道：「唉，別提了——因為有些人搗亂，所以草原實則是沒有去成，不過我們陰差陽錯的到戈壁灘上溜躂了一圈。」

「戈壁灘？」邱青青有些詫異於蕭涅的答案。

「對啊，戈壁灘——不過卻不是真正的戈壁灘，但是比真正的戈壁灘還荒涼。」

這一下，邱青青徹底被蕭涅的敘述搞糊塗了——她現在懷疑，蕭大哥可能是還沒有睡醒。

「但是我們在荒涼的戈壁灘裡，看到了這世界上最美的一片綠洲，青青姐，我想你肯定沒看到過那麼純粹的綠……」沈小猛忽然抬起頭來說，然而，就在她抬頭的一瞬，目光和畢風有了接觸，她忽然想起昨晚的情景，於是眸子裡的色彩迅速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羞澀。

邱青青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她略一思索，站起身來，而後沖畢風招了招手說道：「老畢，你出來一下。」說著，轉身向快餐店外面走去。

畢風愣了一愣，起身跟了出去。

看著快餐店玻璃門外交談的邱畢二人，蕭涅心中滿是疑惑：叫上老友同行，究竟是對是錯……

第83章 點夢醒

快餐店的大門只是單層玻璃門，所以隔音效果不是很好。

「未成年」「不像話」「是違法的」斷斷續續的話語透過玻璃門，傳進蕭涅的耳朵。通過這些隻言片語推斷，蕭涅也能想到畢風在說些什麼——他無非是看不慣自己和未成年的沈小猛太過親密：自己和小萌，一個正在奔三的大叔，一個是剛剛接受完九年義務教育的少女，原本不該有交集的兩個人偏偏建立了複雜的關係，不清不楚的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不明不白的在一起生活，並且偶爾還會做出些親暱的舉動……蕭涅也知道，如此種種落到外人眼裡，肯定是要引起些閒話的，但他一直都不在乎這些，因為他問心無愧。

可是現在，面對好友的猜疑，蕭涅的心中卻是再難平靜：他本以為，對自己的好兄弟，他完全不用去解釋什麼，無論說沈小猛是自己的表妹還是別的什麼，都沒什麼關係——他覺得他的兄弟應該是懂他的，知道他雖然愛胡鬧，但是絕不胡搞——從初中遇到這班兄弟開始算起，到今天為止，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裡，有一多半的人生歲月都和這幾個好兄弟有關，做兄弟做了這麼長時間了，應該懂的彼此才是啊！——他們怎麼會認為自己會向沈小猛這個未成年少女伸出罪惡的魔爪呢？

蕭涅一直以為，自己的兄弟應該是這樣的：肝膽相照自然不必多說，兩肋插刀也是要得，刀山火海亦能追隨——當然，蕭涅的神性是守護，保護兄弟遠離危險才是他的真心所願，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兄弟往火坑裡帶——話是這樣說不假，誰人又不希望自己有幾個心甘情願跟著自己涉水趟火的好兄弟呢？

可是最近這兩天，蕭涅的理想屢次受到打擊，而且揮動巨錘擊打這夢想的不是外人，正是他的好兄弟畢風……

沈小猛看到方纔還哈欠連天的蕭涅忽然像變了一個人般，一動不動的盯著門外，支著兩隻耳朵仔細的聽著什麼，於是問道：「不著調，你怎麼了？」

「噓——！」蕭涅做個噤聲的手勢道：「他們在說我。」

「你想多了。」程舞淡淡的評價。

蕭涅搖搖頭道：「什麼叫我想多了？諸如『未成年』『不像話』此類的詞彙，不就是在形容我和小萌之間的關係麼？」

程舞沒有認同，也沒有反駁，只是用一貫漠然的語氣說：「我聽的比你清楚。」——程舞可以操控周圍環境裡的微粒子，自然可以在門外談話的二人和自己之間架設一條「竊聽通道」將門外二人談論的內容一字不落的聽過來，所以她說的話，是事實。

「那他們在說什麼？」蕭涅很是八卦的問。

程舞瞇著眼瞥了蕭涅一眼，而後回答道：「對你來說，是好話。」

「好話？」蕭涅不肯信：「好話為什麼要背著別人？」

這時，沈小猛說話了：「不著調，我覺得你這樣疑神疑鬼很不好——從畢風出現之後，你就變的很怪，以前那個灑脫不羈的不著調忽然消失不見了，坐在我旁邊的這幅皮囊裡，換上了一個自卑多疑唯唯諾諾的猥瑣矯情的靈魂……」□我們備用網址：www.uu158.net□

「有這麼嚴重？」蕭涅並未察覺到最近兩日他自身的劇變，所以當沈小猛指出他現在的缺點之後，他也顯的頗為詫異。

「比你想的嚴重。」程舞仍然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語氣。

沈小猛也點點頭道：「我甚至懷疑，是不是有精神系的覺醒者侵入了不著調的靈魂。」

「不會吧。」蕭涅想了想說：「邱青青是精神系的覺醒者不錯，但是她的修為很低，不可能侵入我的意識的——而且，我跟她關係不錯，她也沒有入侵我靈魂的必要。」

程舞的眼睛再一次瞇了瞇，然而瞇成一條細縫的眼睛裡還是有凌厲的目光透露了出來，她現在盯著的人，正是畢風。

蕭涅猜到了什麼，急忙擺手道：「不可能的！我從未察覺到吉祥物身上有過靈力波動。」

沈小猛道：「有可能的，只要他的修為比你和小黑都高，他就能隱藏自己的靈息。」

「這更沒可能了。」蕭涅笑著說：「吉祥物的真實年齡比我還要小一歲多，如果他是覺醒者的話，如果說他的修為比舞妹妹和我都要高的話，那他豈不是比姐姐還要天才？如此天才的覺醒者，怎麼可能默默無聞？」

「不會比姐姐更天才的。」沈小猛道：「十一年前，姐姐同樣未成年，可是傳說她的修為已經達到了天元上境……」——自蕭瑤的靈魂進入沈小猛的身體後，她和蕭瑤暗中交談過不少次，雖然蕭瑤很少提及到自己的過去，但是從一些瑣碎的線索中，沈小猛還是發現：凰鳥，傳說中王庭衛校最最天才的覺醒者，真的很強大。

這一次沈小猛能恢復神力，可以說功勞最大的人就是蕭瑤，往往，她不經意間的一句話，都會讓沈小猛有醍醐灌頂的感覺，便是在蕭瑤的指導下，她才巧妙的避開了西王母佈置在自己體內的陷阱，撥開了重重迷霧，看到了生機勃勃的木神綠光。

可以這麼說，蕭瑤不但是沈小猛的偶像，而且還是對她有再造之恩的恩人，所以沈小猛絕不會認同這個世界上會存在比蕭瑤更天才的覺醒者。所以聞聽到蕭涅對於畢風的評價後，她急忙出言反駁道：「畢風不可能比姐姐更強的，同代覺醒者中，姐姐最強！」

蕭涅見沈小猛當真了，於是解釋道：「我就是這麼一說，而且我這麼說的目的，只是為了證明吉祥物根本不是個覺醒者。」

程舞卻說：「還有一種可能，他很早之前就已經覺醒了。」

「這種推測更是屬於瞎猜。」蕭涅笑著說：「我認識吉祥物的時候，他不過十三歲，身高一米四都不到。」

「戶口簿上的年齡，未必是真的。」程舞道：「而製造幻境隱瞞自己的相貌和身高對於精神系的覺醒者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喂喂。」蕭涅提醒道：「你們為什麼就非得認定吉祥物是個覺醒者呢？尤其是你，小萌，你昨天晚上還在勸我和凡人畢風撇清關係呢。」

沈小猛申辯道：「我沒有認定他是覺醒者啊，我只是順著大家的話往下說，我只是不認同你所說的他比姐姐更強的話。」

「那麼，也就是說，只有舞妹妹你這麼認為了？」蕭涅道：「總比分二比一，所以畢風不是覺醒者。」

程舞冷冷道：「是不是覺醒者，並不為你我的意志所轉移。」

「他真的不是啊，為什麼要認死理？」蕭涅苦笑著問。

「因為你變了。」程舞淡淡說。

「嚇？」蕭涅一時沒聽明白，於是說道：「舞妹妹，麻煩你說清楚些。」

程舞道：「你的神性為守護，神力是因保護欲而存在的，若你善變，若你多疑，那麼被你守護的東西怎麼會有安全感？若你善變，若你多疑，則鳳鳥神力不會因守護神性而覺醒。」

沈小猛【插】言道：「如果說，不著調覺醒在先，性格轉變在後呢？」

程舞深看了蕭涅一眼，沉默片刻後才冷冷說道：「那麼，上蒼會因他性格轉變玷污了守護神性而收回鳳鳥神力。」

「你的意思是說。」沈小猛掩口驚問：「如果說某人不盡快從困惑和迷茫裡走出來，他會失去神力？！」

程舞點頭。

「不著調失去神力，失去鳳鳥之體？」沈小猛喃喃道——說實話，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或許說，她已經習慣了被暖暖的鳳鳥火焰所包圍，習慣了身邊有那雙色彩瑰麗的巨翼守護……如果有一天，蕭涅失去神力了，她要怎麼辦？

這個問題，如果讓前些日子的沈小猛回答，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和蕭涅平平淡淡的生活一輩子——三個多月前，蕭涅癱瘓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時候，她就曾想過照顧蕭涅一生一世——然而現在情況不同了，她的神力已經恢復了。那個埋藏了很久的夢想，那個探尋天道本質的夢想再次燃燒起來，也因為神力的恢復，沈小猛心中希望之光大盛。她是多麼希望自己身畔有蕭涅的陪伴，她是多麼希望自己夢想成為現實的一刻有蕭涅在一旁見證。

自神力有恢復的跡象時開始，沈小猛腦海中就不止一次的浮現過這樣的畫面：她和蕭涅相攜相伴，一路走到勝利的終點……然而現在，卻有人忽然告訴自己，蕭不著調要失去神力了，他不能像往常一樣在一旁守護自己陪伴自己了……

想著想著，淚水便開始在沈小猛的眼眶裡打轉。

「小萌，你這是怎麼了嘛？」蕭涅急忙安慰道：「這只是個未經正式的可能性存在嘛，而且舞妹妹說的話又不是真理——你也不想想，我夙願未了，怎麼能失去神力呢？」

蕭涅正安慰沈小猛的時候，畢風和邱青青的談話結束，於是二人推開快餐店的大門，走了進來。

程舞凌厲的目光便追隨著越走越近的畢風，和方才不同的是，她的眼神中多了一絲若隱若現的殺機。

——忙於勸慰沈小猛的蕭涅，卻並未注意到程舞眼神的細微變化……

第84章 先放下

到底是什麼樣的對白，讓程舞對畢風起了殺心？

這個問題的答案，恐怕只有程舞一人知道——反觀再一次返回快餐店的畢風神色則沒什麼變化，老實和木訥一如往常寫在他的臉上。

他本人好似也沒有察覺到程舞神態的細微變化，只是面無表情的回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先是緩緩的轉動腦袋，像是在環視四周眾人，唯獨到了沈小猛那裡微微停頓，而後他那木訥的目光便掃過了她；蕭涅和他並沒有眼神交匯，因為蕭涅還在勸慰眼眶裡噙著淚的小萌；程舞卻是瞇著眼打量了他一番，不過畢風對程舞這個不甚熟悉的陌生人好像沒什麼興趣，所以也是一掃而過；直到他的目光遇到邱青青，才發現邱青青正氣鼓鼓的瞪著他，於是畢風將目光移開，低下頭看著餐桌上的一小塊褐色油污，不再說話了。

沒過多久，飯菜就端了上來。

可是，這一餐的氣氛並沒有因為邱青青把畢風叫出去談了一番後有什麼改觀。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一餐比上一餐還更沉寂，更壓抑。

眾人都很有默契的控制著自己進食時發出的聲響，彷彿西方小說裡家教嚴格的貴族在吃飯。

「蕭大哥。」邱青青忽然說話打破了這沉寂，「我想，我們一會還是分開遊玩吧。」

蕭涅將嘴裡的食物嚼碎了嚥下後才問道：「分開？為什麼？」

沈小猛巴不得和畢風他們暫時分開，於是在餐桌下偷偷踢了蕭涅一下。

於是，蕭涅恍然大悟道：「噢，我明白了……那就分開吧，晚上9點，在酒店房間匯合——你們別玩到太晚。」

「嘻嘻，知道了。」邱青青笑了一笑道：「老畢，吃完了麼？吃完了咱們就先走吧——早晨到市裡去的遊客很多，再晚了就打不上車了。」

畢風聞言，匆匆擦了擦嘴道：「吃好了。」

「那還愣著幹什麼，走啊。」邱青青說著便站起身來。

畢風見狀，也站起身來道：「我去結賬。」

「結賬就交給我了。」蕭涅道：「一頓早餐，花不了幾個錢的。」

「那就謝謝蕭大哥了。」邱青青甜甜的一笑道：「我們晚上再見。」

「嗯，千萬記得別太晚回來！」蕭涅囑咐道。

一直低頭吃飯的程舞忽然抬起頭看了蕭涅一眼，她的眼神裡有些許疑惑，因為他不知道他明白了什麼——她現在已經認定畢風是個潛在的威脅，所以她並不打算讓對方離開自己的視線，不過她之前說過，蕭涅的旅程由他自己做主，所以也沒有出言讓蕭涅更改做出的決定。

便在這個時候，邱青青帶著畢風出了快餐店。

蕭涅看著亦步亦趨跟在邱青青後面的畢風，感覺他就像是個沒有靈魂的軀殼——如果是擱在平時，他肯定會出言諷刺他兩句，因為他和一幫弟兄胡鬧慣了，說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話只能增進他們之間的感情，但是現在情況特殊，尤其是他和畢風之間有了些隔閡，所以他並沒有對像個聽話的孩子般跟在邱青青後面的畢風發表評論，只是單手拖著下巴淡淡說了一句：「沒有咱們當電燈泡的話，他們兩個的感情應該能增進不少吧。」

沈小猛聞言酸溜溜說道：「如果畢風和你的想法一致，能像你衷心祝福他一般祝福你，你就不會這麼抑鬱了。」

蕭涅豁達的一笑道：「沒什麼的，我想，無論吉祥物對我說什麼，他的出發點肯定都是為我好的——只是因為他對這其中的內情不太瞭解，所以說出的話才有了負面作用罷了。」

「不著調，你有沒有發現，只要畢風一離開，你的心態就正常了不少。」

蕭涅微微皺眉道：「有麼？我怎麼沒感覺。」

「最不懂自己的，往往就是自己。」程舞說了句哲理味十足的對白。

蕭涅撇撇嘴，沒有評論這句話，只是說道：「其實，吉祥物他們跟我們分開也有好處，因為還有一個饕餮要找我們的麻煩，而邱青青的戰鬥力過低，而吉祥物又是一個凡人——舞妹妹你不用看我，在沒有切實的證據之前，我是不會將吉祥物看做覺醒者的——好吧，就按照我的觀點往下說，面對饕餮，咱們都沒有戰勝的把握，若是再添上兩個戰鬥力約等於零的累贅的話，取勝則變的更為不易。戰敗倒是其次，連累他們兩個才不應該。」

「不著調。」沈小猛說：「你不能只是默默的做老好人，他們那樣對你，你卻一直替他們著想。這樣也太，太……」

「對我太不公平了是麼？」蕭涅笑著說：「好兄弟之間，本來就該這樣交心嘛。雖然現在我和畢風之間出了些許問題，但是我們仍然是好兄弟，既然是好兄弟，那就無所謂什麼公平不公平了——因為我的良心告訴我，交朋友不是做生意，如果非得要用心中那桿稱稱量付出和所得是否公平的話，是不可能收穫純真的友誼的。」

「可是。」沈小猛道：「你口中的好兄弟，現在有可能害你唉。」

蕭涅聞言，臉上帶了些不滿，他盯著沈小猛說：「小萌啊，先不說吉祥物是覺醒者這件事只是個假設，即便他真的是覺醒者，那又如何呢？僅僅因為他是覺醒者，僅僅因為他說了我幾句，我就要和他斷絕關係麼？我就要視這個好兄弟為仇敵麼？」

見蕭涅情緒有些激動，沈小猛便不再說話了，她知道在男人心中，有些底線是不能觸碰的，有些禁忌空間是不容窺探的。雖然對於蕭涅近兩日的轉變，她心中很是害怕，但是這個時候，她寧願忍受些委屈，也不願和蕭涅再起爭執——這就便如蕭涅對待他的朋友一樣，寧願自己背負著誤解，忍受著指責，也要替兄弟著想……

蕭涅方才說話的聲音有些大，所以已經引起了快餐店內一些顧客的注意，在一干陌生人或詫異或抱怨的目光的注視下，蕭涅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呼出一口濁氣，將情緒調整好後接著說道：「現在，我們還是將主要的注意力放在應對饕餮這件事上——那個女人出現的太過奇怪，而且咱們對她口中所講的『仇恨』也完全沒有搞清楚，甚至可以說，我們根本就不知道這個謎一般的女人因何原因就站在了我們的對立面。所以，下一次交手的時候，我們的策略主要是拖延，一定要從她的嘴裡撬出些有價值的情報。不可否認，有的時候我很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但是我絕對不是一個對糊塗架情有獨鍾的人。」

「你似乎認定了她還會再來？」程舞問。

蕭涅點頭道：「饕餮是個蠻不講理的神經質，凡是這類人都有一個性格上的共同點，那就是偏執——她既然已經放下狠話說要取我們的性命，那麼，她就一定會再次出現的。」

程舞想了想道：「那麼，畢風這邊怎麼辦？他始終是威脅到你神力的隱患。」

蕭涅深吸了一口氣道：「這件事先放一放吧——等這段旅程結束我回家之後，會叫上幾個好兄弟在一起坐一坐，到時候把話說開了，也就好了——我的意思並不是說要對他們透露覺醒者世界裡的秘密，我會直接跟他們說，尊重我的隱私。」

「其實，你可以跟他們說實話。」——程舞的話，完全不像是一個衛道司游將的發言，因為這完全違背了「覺醒者世界裡的秘密要嚴格對凡人保密」的王庭禁令。

「舞妹妹，聽你的意思，不會是認為我的幾個哥們全是覺醒者吧？」蕭涅的腦子轉的很快，隱隱猜到了程舞如此說話的原因。

程舞沉默片刻道：「他們幾個，都不簡單。」

「他們的確很不簡單。」沈小猛接了一句——她知道蕭涅幾個損友的能量，私底下，她一直把他們當做一群「妖孽」。

蕭涅無奈的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你剛才聽到了什麼，但是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對於我的好兄弟敵意太盛，絕對是一個嚴重的誤判。」

程舞語氣平淡的說：「會有證據給你看的。」

蕭涅擺擺手說：「好了，先不說這件事了。」他覺得，自己的朋友，還是自己最瞭解，自己的友誼，也只有自己知道它的份量，無論是程舞還是沈小猛，都不是談論這段友誼的好對象。所以，他還是決定，將話題轉移到正確的方向上來。

「關於饕餮，我們手中掌握的情報也太少，單純的討論，也沒有什麼意義。」——沈小猛道出了一個事實。

蕭涅眉毛一挑道：「咱們也不說她了。」

「那咱們說什麼？」沈小猛問。

蕭涅笑著說：「當然是討論接下來要去哪裡遊玩的問題——方纔那兩個話題都太過沉重，完全不符合旅遊這個輕鬆愜意的活動。」

「為什麼總是有人要破壞我們的旅行？」沈小猛低聲咕噥了一句。

聽覺敏銳的蕭涅聽到了她的抱怨，他拍著沈小猛的肩膀道：「有我在，那些壞蛋的陰謀不會得逞的！」

第85章 小玩笑

車內後座，沈小猛抱著一張當地旅遊景點介紹圖大呼小叫：「哇哇哇！這麼多好玩的地方，咱們應該先去哪一處？」

「如果風平浪靜的話，咱們可以在這兒多待幾天。」坐在沈小猛身邊的蕭涅笑著說：「旅遊景點可以一個一個去，所以你慢慢選，時間來得及。」

沈小猛那雙清澈的大眼睛閃了閃，烏黑的眼珠兒轉了轉，最後將目光定格在地圖的中心位置，她指著地圖說：「就去這兒吧！」

蕭涅看了看沈小猛的小手所指的位置，眉頭微皺說道：「鐘樓？為什麼選這裡？」

駕車的程舞說道：「鐘樓視野絕佳，方便警戒。」

蕭涅說：「舞妹妹，咱們這是去遊玩，又不是應架，所以，放輕鬆些啦。」

程舞道：「你的神性是守護，也曾做過王庭宿衛隊副隊長，應該明白保衛人員不能有一刻的放鬆。」

蕭涅往前探了探身子，對程舞小聲說道：「這一點我當然明白，可我是帶小萌出來散心的，不是帶她參加衛校畢業實習——總搞的跟如臨大敵似的，不太合適吧？」

「大敵當前是事實。」說著，程舞緩緩踩下了剎車——他們遇到紅燈了。

蕭涅繼續小聲說：「外鬆內緊，外鬆內緊懂不懂？我們沒有必要把緊張和警惕都寫在臉上吧？」

「你的旅行，你做主——我只是提供建議。」程舞如是回應。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沈小猛只看到蕭涅和程舞在交頭接耳，但是卻聽不清他們兩個具體在說些什麼——她生怕蕭涅的性格再次出現反覆，如果蕭涅的心態再有變化，她也就沒有遊玩的心情了。

蕭涅忙道：「沒事，沒事——我在和舞妹妹商量路線。」說著，他回過身來指著地圖說：「小萌你看，鐘樓和回民街都在市中心，所以那裡一定堵車堵的厲害，咱們得提前計劃好遊玩路線，免得到時候被堵在半路，前進不得，後退不得——那可就麻煩了。」

沈小猛看了看車外，發現他們雖然遇到了紅燈，但是壓車距離並不長，於是她說道：「我看現在的路況很不錯嘛，根本沒有多少車。」

蕭涅說：「這才到哪兒啊，還沒進二環呢，當然不會堵車了。」

「你曾經來過這裡，你最有發言權。」沈小猛說著，繼續研究地圖。

「小萌，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要首選鐘樓呢。」蕭涅問。

「因為我發現附近的餐飲服務好發達……」說著說著，沈小猛忽然想起了什麼，於是問道：「你不是說有條回民街很出名麼？我在地圖上怎麼找不到？」

蕭涅失聲笑道：「小萌，你的吃貨本質又暴露了。」

「回民街到底在哪啊？」沈小猛扯著蕭涅的胳膊說：「難不成你之前是騙我的？這裡根本就沒有你所說的小吃一條街？」

「嗯，一條也沒有。」蕭涅笑著說。

「好哇！你真的騙我！」沈小猛嚷道：「你賠我正宗的山西麵食！」

「嚇？此話從何而來啊？」蕭涅笑容裡戲謔的成分更濃了。

「你騙我說這裡有一條回民街，小吃遍佈，佳餚滿滿——我就是上了你的當，才同意跳過山西省，放棄了正宗的山西麵食——現在我都到了這裡了，你卻告訴我這樣的街道一條也沒有！那我不是白來了？啊，我的面……」

蕭涅捏了捏沈小猛還帶些嬰兒肥的小臉蛋：「吃吃吃，小心吃成個小胖墩。」

「哪有？」沈小猛扁著嘴說：「出來這麼長時間了，我何時敞開了肚子大吃特吃過？每到一地，都是淺嘗輒止，象徵性的吃上一兩道當地美食，然後就換地方了——如此走馬觀花，車馬勞頓，怎麼可能吃的胖嘛。」

「難不成，你還想長期居住在一個地方，把當地美食吃膩了再挪窩麼？」

「可惜了，吃不成了。」沈小猛的臉上寫滿了失落：「既然沒有小吃一條街，那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尋找最正宗的羊肉泡饃了……」

「哈哈！」蕭涅再也忍不住了，於是笑出聲來，笑的前仰後合，忽然之間，這笑聲忽然就變成了慘叫——因為沈小猛狠狠的咬了蕭涅的胳膊一口。

慘叫聲中綠燈亮起，汽車緩緩發動。

「為什麼咬我？還這麼用力——我又不是本地美食！」蕭涅呲牙咧嘴的揉著胳膊說。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把你當小吃一條街給吞了！」沈小猛恨恨說道。忽而，她的語氣又變的悲涼，「可惜，就算我把你吃了，也沒有一條街了……」

「是沒有一條街。」蕭涅頓了一頓說道：「可是有好幾條街。」

沈小猛看著地圖上縱橫交錯的街道，下意識的重複道：「是有很多條街，但是沒有我理想中的那一條……」話說到一半，她忽然明白了蕭涅玩弄的文字遊戲，於是，黯淡的雙眼再次散發出異常明亮的色彩，她搖著蕭涅的胳膊說道：「好幾條？在哪呢？在哪呢？」

「嘶——！」因為疼痛，蕭涅倒吸了一口冷氣——沈小猛搖的位置，正好是她方才下口的地方，「疼疼疼！」

「嘿嘿。」沈小猛一臉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她替蕭涅揉著胳膊，嘴裡嘟囔道：「人家的底線，就是食物嘛……」

「好啦好啦。」蕭涅說著，將手指放在地圖上，出乎沈小猛意料的是，蕭涅所指的地方，同樣是鐘樓的位置。

「鐘樓？」

蕭涅微微一笑，卻不說話，只是手指在地圖上略微向西移動了一小段距離，而後向北一拐，沒動多遠便停下了。

「鼓樓？」沈小猛不明白鼓樓和小吃一條街有什麼關係。

「從這鼓樓的門洞裡進去，一直向北，沿街的是什麼？」蕭涅問。

沈小猛這才仔細觀察起地圖上的小字：泡饃館、小吃城、灌湯包、甜點攤……蕭涅的手指向左一轉，進入另一條不起眼的小街道——餃子館、小炒泡饃、砂鍋雞……這些黑色的小字兒，一個接著一個跳進她的眼簾，也讓她的心情越來越激動，最後變成了狂喜，她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方式宣洩心中的狂喜，忽然跳起來，抱著蕭涅的脖子，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蕭涅一時愣住了——因為沈小猛忽然跳起來摟住了他，所以地圖掉到了座位下面，而蕭涅那根伸出去的手指，就指著空氣僵住了。

車內的氣氛，一時有些詭異。

沈小猛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出格，於是一抹緋紅染透了她的臉蛋兒，她也感受到臉上傳來的熱度，於是慢慢的鬆開了環繞住蕭涅脖子的雙手，默默的彎腰撿起落到腳下的地圖，乖乖的重新坐回座位上，將頭埋在地圖裡，再也不肯抬起來。

這時，蕭涅僵硬的手指才收了回來。

後座上發生的一切，都被程舞通過倒車鏡看在了眼裡，不過，她似乎覺得沈小猛親蕭涅一口算不得什麼大事，所以她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有一個細節，那就是她看倒車鏡的次數頻繁了些，或許，她是想看透蕭涅佩戴的有色近視鏡，看清那雙隱藏在灰色鏡片下的眸子裡的神情吧……

一時間，沉寂代替了方纔的喧鬧。

蕭涅的身體雖然有些僵硬，但是他的大腦卻並未停止運轉，只是經歷了一瞬的空白罷了。那陣炫目的白光閃過之後，蕭涅再次恢復了意識：自己原本只是想和小萌開個小小的玩笑，逗她樂上一樂，順便用笑聲緩解緩解程舞緊張的情緒，但是卻沒能預料到小萌的反應竟然是如此的出人意料——而自己的玩笑之語竟然換來了小萌接連兩口——這兩口嘛，第一口還能接受，自己小時候也有過逗貓被貓撓逗狗被狗咬的經歷；可是這第二口就有點超出自己的承受範圍了，自己一直覺得，和小萌之間其實沒什麼的，但是如果任由這種情感繼續發展下去，很有可能就要有什麼了……如果事情真的發展到那一步，可就麻煩了：自己要如何向父母介紹沈小猛這個未成年的未來兒媳？自己又如何對兄弟們解釋表妹變成女友的怪事？還有，親生姐姐的靈魂還在小萌的身體裡……

「蕭涅，前面怎麼走？」程舞的問題將蕭涅拉回了現實。

「Pardon？」蕭涅下意識的問。

「怕燈？」程舞沒上過學，更不懂外文，所以她表示，完全不能執行這個完全不能理解的命令。

「不好意思，走神兒了。」蕭涅歉然一笑說道：「車上不是有導航麼？跟著提示音走便是。」

程舞說：「正是因為跟著電子導航的指令前進，我們才被堵在了路上。」

這時，沈小猛才抬起頭來看了看車外：就在她低頭「研究」報紙的功夫，他們已經被長長的車龍包圍了——看來，再完美的電腦程序，也解決不了現實中的難題。

蕭涅也意識到了當下面臨的困難，於是思索片刻手說道：「趁現在還能慢慢挪動，我們找個地方停車吧。」

「停車？」程舞問。

而沈小猛的問題則是：「啊？鼓樓不去了麼？」

蕭涅回答：「去是一定要去滴！不過，我們走著去……」

第86章 很能吃

馬路上人潮如織，蕭、沈、程三人結伴而行。

「不著調，還有多遠？」同樣的問題，沈小猛已經問了五遍。

「快到了。」蕭涅同樣的回答也是第五回了。

程舞看著重複著一成不變的問答的二人，眉毛微微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只是腳下加快了步伐，領先蕭沈二人一個身位走在了前面。

身後，沈小猛的聲音再響：「不著調，還有多遠……」

或許，不斷重複同一件無聊的事情便會消磨掉很多種情緒，比如激情，比如狂喜，比如剛才那一吻引起的情緒波動。同樣的問答，重複了七八遍之後，沈小猛臉頰上那一抹紅暈終於淡了下去。三人經過一個轉角，她的臉色也恢復了正常。

便在這時，順著新轉到的這條寬闊的馬路望去，三人看到了鐘樓那壯實的影子。

「我說快到了吧？」蕭涅指著鐘樓的方向說：「看到鐘樓，鼓樓便不遠了。」

「回民街也不遠了。」沈小猛雙眼發光，她還輕輕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略一感受，滿意的點了點頭，似是在用這個小動作告訴蕭涅，今天她很有胃口，定要大吃特吃一番。

程舞目測了下鐘樓的高度，而後微微點了點頭說：「樓頂的視野不會錯。」

兩人的回答，都沒能和蕭涅形成呼應，於是他鬱悶的低著頭走在了最前面。

沈小猛見狀，急忙追了上去——她現在覺得，走這一長段未必就全是壞處，最起碼增加了自己不少食慾。

程舞則先是四周觀察一番，確認無人追蹤後，才緩緩跟了上去，綴在了最後面……

走近鐘樓，一股歷史的厚重感撲面而來，蕭涅抬頭望著這座近四十米高的鐘樓，他沉默著，似是在感受著鐘樓歷經的六百餘年滄桑……

「你已經看了這麼長的時間，你怎麼還不發言？」蕭涅低聲說了一句。

「不著調，你說什麼？」沈小猛問。

「歌詞。」蕭涅笑著回應。

「哎呀，別念歌詞了，咱們繼續向前吧！」沈小猛催促道。

「怎麼？不上去轉一圈麼？」蕭涅問。

沈小猛點頭道：「鐘樓嘛，有什麼好看的？咱們還是去……」

「唉。」蕭涅用一口歎息打斷了沈小猛的話，接著他用悲涼的語氣說道：「現在的年輕人啊，厚重的歷史在他們眼裡還不如一碗泡饃，難道你就不想瞭解下這座有六百二十多年的歷史的鐘樓的故事麼？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這六百多個春秋，它見證過多少興衰更替麼？」

沈小猛想了想，認真回答道：「當然也是想了，不過——我更想嘗嘗正宗泡饃的味道。不著調，我跟你說哎，泡饃也是歷史……」

蕭涅知道，年輕一代對本民族的歷史失去了興趣這個現象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很常見，沈小猛只是其中普通一員罷了；他也知道，造成這種悲劇的的責任不在他們這一代。舉個例子來說，單單是這鐘樓價值不菲的門票，就絕了多少人參觀登上它憑欄一望的念想……最終，他心中所有悲涼也只能化成一聲歎息。

蕭涅看了鐘樓樓座角上那口沉默的大鐘一眼後，大手一揮說道：「那就走吧，目標——鼓樓。」

鼓樓和鐘樓的直線距離，不過二百餘米，所以沒用多長時間，他們就到了鼓樓的腳下。

小吃街就在腳下，所以沈小猛再也沒有閒暇關注其他，無論鼓樓的歷史感多麼滄桑多麼厚重，都敵不過那一個緊挨一個的小吃招牌對她獨特的吸引和誘惑。

沈小猛忽然覺得，她到了天堂。

繡著各家食店名號的彩旗隨風飄蕩，鎏金的匾額反射著七色的光芒，成百上千種小吃的味道混到一起散發出讓令人心醉的甜香。看著那些在各家小店前擠著付款的買家，看著那些帶著一臉的滿足從食店裡走出來的食客，看著那些手裡捧著各色小吃邊吃邊玩的遊客，沈小猛心中有些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加入到他們的行列……

蕭涅看著沈小猛的癡樣，忍不住喊了她一句：「小萌，注意形象……」

沈小猛擺手說：「別說話，別打擾，讓我再幸福一會兒。」

「可是，你流口水了。」蕭涅無奈的說。

「吸溜。」沈小猛抬手擦掉了嘴角的口水，動作之奔放，直引的身邊的遊客一陣側目。

然而沈小猛卻毫不介意外人的目光，她扯著蕭涅的袖子問：「你帶了多少錢？」

「什麼意思？」蕭涅捂著自己的口袋問——然而他知道，在沈小猛的食慾面前，自己捂的再緊也是徒勞。

「我想從街頭吃到街尾。」沈小猛小手霸氣的一指說。

蕭涅聞言，額頭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因為他知道，自己口袋裡的銀子，並不是十分充裕。但是他又不忍心打擊沈小猛，於是說道：「你只管吃便是，我撐的住。」

沈小猛聞言，像是收到了某種指令般嗖的一聲躥了出去，蕭涅想攔都沒攔住。

「你是不是平時老餓著青將？」程舞忽然問。

「餓著她？舞妹妹，你何時見我曾讓她挨過餓？」蕭涅覺得自己很冤枉。

看著和別的顧客爭搶位置的沈小猛，程舞幽幽說：「印象中，青將不是這樣的。」

蕭涅笑了笑說：「那是因為在你們面前，她沒有放縱的機會。」

程舞看了蕭涅一眼，若有所指說道：「你真的很寵她。」

蕭涅則回答：「某些方面，我可以無條件的寵著她——看，沈小猛似乎拿到第一份戰利品了，到了我扮演的冤大頭上場付賬的時候了。」

之所以同意沈小猛放心大膽的去吃，是因為蕭涅覺得，就沈小猛這小身板推斷，她的腹部容量肯定不會太大——她又不是饕餮，能吃多少？

然而，一路吃下來，一路買下來，蕭涅發現自己錯了，錯的很徹底：沈小猛的胃，似乎是個無底洞，似乎，再多的美食，也填不滿它。

自從進入小吃街到現在，她已經先後吃了柿餅、甑糕、肉夾饃、糖葫蘆、涼糕、籠包……等等十餘樣，可是沈小猛嚴重灼灼的光華仍然熾熱，蕭涅覺得，那兩道光芒幾乎能燙穿自己的口袋，就連藏在內兜裡的那張金卡，都未必耐得住那熾熱……

然而，他們現在還沒有走完這條街的一半。

蕭涅覺得，必須得找個地方，讓沈小猛盡快吃飽，否則自己在街頭誇下的海口絕對堅持不到街尾。

「小萌啊。」蕭涅笑著說道：「總是你一個人吃，不太好吧？」

「你們也吃啊，這裡的東西都太好吃啦，哪怕是一樣的食品，也是一家一個風味，絕不重複！」沈小猛抬手將一個椒鹽核桃扔進嘴裡，嚼的嘎崩作響。

「你知道，我對零食沒興趣……」

「小黑，要不你來點兒？」沈小猛對程舞說：「把口罩摘了吧，不然香味都被它過濾掉了啊。」

程舞搖搖頭，示意自己也不想吃零食。

「不著調，這我就無能為力了。」沈小猛聳聳肩道：「你不愛吃零食，小黑不願意摘下口罩，所以你們暫時只能看著我吃……」

蕭涅汗顏道：「小萌啊，我的意思是咱們找家店面，坐下來一塊吃——你看這也快到中午了，總得吃午飯不是？只吃零食可是不行。」

「唔，也好。」沈小猛點了點頭，就在點頭的時候，她又發現了目標——「你們先商量去哪吃，我去抓把狗頭棗來……」

蕭涅轉向程舞，鄭重的說道：「舞妹妹，咱們必須盡快商量出一個地方來，不然的話，我口袋裡所有的銀子都要留在這條小街裡了。」

「你的旅程，你做主。」程舞如是回應。

蕭涅掃視四周，尋找著合適的食店——既要能吃飽，又要有特色，最重要的，還要解餓。

就在這個時候，沈小猛買到了狗頭棗。而蕭涅也尋到了合適的地方，付賬的時候，他對沈小猛說：「小萌啊，咱們去吃灌湯包怎麼樣？」

「灌湯包？會不會太膩？」沈小猛吃過學校食堂裡的灌湯包，當時慕名品嚐的她被湯包裡流出的油脂膩的一個星期都沒有了食慾。

「當然不會！」蕭涅拍著胸脯打包票：「這家灌湯包我吃過的——絕對是肥而不膩，鮮美軟嫩，滿口留香，回味無窮……」

「那還等著幹什麼？趕緊去啊！」

於是，三人進了包子店——多半個小時候，三人出來了。

「嗯，味道確實不錯。」沈小猛點頭道：「若不是保質期的問題，我真想帶點路上吃。」

「您還沒吃夠？」

「沒有啊，剛剛……」沈小猛揉著肚子感受一番後說：「六分飽。」

沈小猛的答案，差點把蕭涅驚倒在地，他指著沈小猛說：「您，我，我不得不說，您真是個吃貨——正宗的。」

「嘻嘻。」沈小猛笑著道：「騙你的啦，其實我吃飽啦——我也是跟某人學的，開個小玩笑調節氣氛嘛。」

「這種問題最好不要拿來開玩笑，我心臟不太好。」蕭涅心有餘悸。

「某人不是經常說，他有一顆大心臟麼？」

「再大的心臟，也填不滿您的食慾啊——您實在是太能吃了。」

這時，經過蕭涅身邊的一個食客插口道：「這點兒食量也算能吃？你們去拐角那條街看看，那個外國小孩才叫能吃呢！」

「外國小孩？」——蕭涅聞言，一陣不祥之感襲上了心頭……

第87章 撤不撤

蕭涅一把拉住那個答話的人，一臉急切的問道：「你說的那個外國男孩，在什麼地方？」

那人被蕭涅激動的反應嚇了一跳，胳膊也被掐的生疼，他咧著嘴說：「你……你想幹什麼？」

蕭涅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於是鬆開手，放緩語氣將方纔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你是問那個特別能吃的小男孩？」那人磕磕絆絆的問。

「對對，就是他！」

「順著這條巷子往北走，第一個路口左轉。」那人指著方向說道：「等你們找到一群看熱鬧的人圍成的圈子，也就找到那個小孩兒了。」

蕭涅接著問道：「那個小男孩是不是跟餓死鬼投胎一個樣？雙眼放著綠光？他身邊是不是還跟著一個穿著黑袍的怪女人？打扮的跟動畫片裡的巫婆似的女人。」

「什麼餓死鬼？什麼怪女人？」

蕭涅想了想，將問題調整到一個凡人能接受的形式問道：「那你就告訴我，那個小男孩長什麼樣子吧？」

那人翻著眼睛思索一會道：「具體長什麼模樣？我還真說不上來——在我眼裡，外國人都長一個模樣，金髮碧眼的——唉，我在這邊說也沒什麼意思，你們可以親自去看看，不遠。」

「我想不用看了，風險太大！不過，還是謝謝您。」說著，蕭涅向那人抱拳施了一禮。

那人狐疑的看了蕭涅一眼，覺得這人精神有點不太正常，不過他也沒功夫關蕭涅的閒事，於是丟下句「不客氣」便匆匆離開了。

沉默片刻後，蕭涅無奈的說：「小萌，我想咱們只能先撤退了。」

「撤退？為什麼？我還沒吃夠呢。」沈小猛一臉不情願的說。

「饕餮可能在這附近。」蕭涅解釋撤退的原因。

程舞插話道：「饕餮應該不在，我並未感知到她的靈息。」

「可是，饕餮她兒子已經在了，她本人還會遠麼？」蕭涅說。

沈小猛說：「我覺得我們沒必要像驚弓之鳥樣躲著饕餮，畏敵避戰可不是你行事的風格——我們連那個小男孩長什麼模樣都沒看到，只聽說有個特能吃的外國小孩出現在附近，便立刻灰溜溜的跑掉的話，這也太丟人了吧？你看看這周圍，外國遊客有多少？帶小孩的外國遊客又有多少？人家生個能吃的兒子，也是很正常的吧？所以說，那個路人口中所傳的『吃貨外國小孩』未必就是饕餮的孩子。」

蕭涅則說：「根據我的推斷，那個小男孩十有八九便是誘餌，前天夜裡我送小男孩去警務室的時候，小男孩對『找媽媽』這件事情很是抗拒。」

「這樣不是更好嘛？」沈小猛說：「說不定我們還可以利用他跟饕餮之間的感情裂隙策反這個小男孩，從他嘴裡得到饕餮的情報。」

「不好！」蕭涅擺手否決道：「明知有可能是個餌，我們為什麼還去咬？」

「你為什麼就這麼怕饕餮？」

蕭涅說：「我不是怕她，我只是不想招惹她，不想現在招惹她——不錯，打架的時候，我可以對她下殺手，因為我若不殺她，她便要傷害咱們，可是我也反對一味的殺人，特別是沒有理由的亂殺人——我們連饕餮為什麼敵視我們都沒搞明白，若是再稀里糊塗的打上一架，又有什麼意義？」

程舞幽幽說道：「若不殺她，麻煩便不會解決。」

沈小猛也附和道：「對啊，我們的旅行還很長，總不能帶著這個陰魂不散的尾巴一路遊玩下去，如果她一出現，我們就要退避三舍——那還怎麼玩？又怎麼玩的開心？」

蕭涅說：「關鍵是這一次敵人出現的太過突然，我們完全沒有準備，這種無準備之仗，不打也罷。」

「如果心中有了退意，那麼理由總是能找到的。」程舞說。

「是啊，我們不能沒有底線，一再的退讓。」沈小猛說。

蕭涅知道，無底線的忍讓非但對解決問題起不到任何作用，還會一再暴露己方的軟弱，最終，所有的鬥志都會被不斷的退讓消磨掉，再也找不到戰鬥的理由——在這樣的節奏下，最終到來的結局，只能是屈辱的不戰而敗。

蕭涅也知道，現在的他經不起一場失敗，他不但要保護沈小猛，還要保護寄宿在沈小猛身體裡的姐姐的沉睡中的靈魂——而蕭瑤的沉睡，也便是蕭涅一再退讓的原因，是蕭瑤以長時間的沉睡為代價逼退天機和西王母讓他明白，要保護某些東西，要堅守某條底線，是要付出代價的。

之前，為了保護別人，蕭涅總是受傷。最早，蕭涅還沒有認識到這些傷痛便是守護者於毀滅抗爭時必須付出的代價，但是姐姐的失而復得又得而復失讓他知道，作為守護者，自己絕不能再那麼冒失了，因為如果自己不在了——那些需要自己保護的人們又能依靠誰呢？

是蕭瑤用活生生的例子讓蕭涅明白：守護者受傷甚至陣亡，便是守護者最大的失敗！

前天夜裡，他已經敗給了饕餮一次。雖然那個怪女人不知為何退走了，但是蕭涅心中仍在不斷的後怕，他不敢想像，如果前天夜裡饕餮沒有撤退，又會是怎樣一個結局？沈小猛還能如現在這般扯著他的袖子讓他買零食吃麼？自己還能捏著小萌的小臉蛋笑她要吃成一個小胖墩麼？旅行結束之後，回到家裡的，還會是活生生的自己麼？如果最終返鄉的是自己的屍體，那麼看到自己屍首的父母又會是怎樣一種表情，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難道要他們頂著蒼蒼白髮再送走一個兒子麼？

蕭涅忽然想起很小的時候，睿智的爺爺對自己說過的一段話：孫兒，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忽然變得畏首畏尾瞻前顧後，發現自己忽然變的貪心捨不下很多東西，你千萬不要為此懊惱自己的懦弱和貪婪——相反，你應該感到自豪——因為那便說明你長大了，懂得像個男人一樣把責任扛到自己的肩上了。

「不著調，你是不是想通了？」——沈小猛伸出小白手，在蕭涅眼前晃了晃。

蕭涅的回答，則有些晦澀，他說：「有時候，我們會在原地打轉一步也前進不得，那並不是因為我們變的怯懦，而是太多的重壓的我們舉步維艱——為了繼續向前，我們一般有兩個選擇：一是拋棄那些壓在肩頭的責任，二是讓自己變的更加強壯——然而，丟掉東西走到終點的人，便在也沒有機會回頭拾回那些無比珍貴的東西了……」

「啊？不著調，你說什麼？你不是嚇傻了吧？」

蕭涅忽然伸出雙手，扶住沈小猛的雙肩，異常鄭重的說道：「小萌，別讓我在中途拋下任何東西，讓我帶著你一起走到終點，好嗎？」

沈小猛被蕭涅的語氣感染了，幾乎是下意識的點頭回答道：「好……」

「那便好了，在我變的更強大之前，我們先忍了吧。」

「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就要裝孫子麼？」

蕭涅搖頭道：「我們不是裝孫子，我們是真孫子——在覺醒者的世界裡，誰的拳頭更硬，誰的輩分便更高，當然，舞妹妹和我們一撥的，所以咱們依然是平輩。」

程舞聞言，幽幽說道：「做出決定了？」

蕭涅點頭說：「惹不起咱們總躲的起——反正這裡的小吃小萌也吃了大半，也該知足了。」

「我總覺得，這樣輕易就走了，心裡憋屈的很。」沈小猛扁著嘴說，她看著那些飄蕩在空中的店旗，尤其是那些還未曾光顧過的食店的旗子，嘩啦啦的響著，似乎是在嘲笑他們的膽怯。

蕭涅似是看穿了沈小猛心中所想，拍著她的肩膀說道：「總有一天，我們會用實際行動回擊這些嘲笑的。」

「那麼，這便走吧。」程舞見這旅行的主角主意已定，所以她也沒有再勸——她也明白，饕餮的神力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目前確實是個無解的存在，強行求戰，意義不大。

然而，就在三人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有兩個人卻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剪不斷理還亂的羈絆麼？想分開也分不開？」看著並肩站在自己身前的畢風和邱青青，蕭涅面露苦相。→文·冇·人·冇·書·冇·屋←

「這……我只能說，這實在是太巧了……」邱青青也有些尷尬。

「既然碰到了，就一起吧。」畢風卻說。

「嚇？這年頭還有主動找燈泡的？事先聲明我是真的不想當電燈泡啊——可你們兩個為什麼非得像飛蛾撲火一樣主動往光源上撞？」蕭涅小聲說。

「蕭大哥，你們這是要去哪？」邱青青問。

「噢。」蕭涅笑著道：「這一帶我們都轉遍吃遍了，正準備換地方呢。」

畢風慢悠悠說道：「那正好……」

「什麼正好？」蕭涅皺著眉問。

「呃，這個，我和老畢剛轉到這邊，如果你們方便的話，可不可以給我們當導遊？」

「其實，這個——不是很方便。」蕭涅如實回答——疑似饕餮便在附近，他真的是不方便。

畢風聞言，給蕭涅打了個眼色：憑借多年交情培養出的默契，蕭涅猜到了畢風眼色中的含義——他很是發楚和邱青青單獨相處，所以向自己尋求幫助。

幫還是不幫？這是一個問題，很難回答的問題……

第88章 幕後人

是答應兄弟的請求，留下來給畢風壯膽？還是為避風險，帶著小萌趕快離開？

蕭涅現在處在兩難的境地；因為他無論選擇哪一個答案，總是會損害另一方的利益。

思來想去，蕭涅想出一個折中的方法：「兄弟，你看這樣行不行？咱們換個地方再一起玩，怎樣？」

「換個地方？」畢風道：「可是，我們剛到小吃街，還沒逛。」

蕭涅並沒有解釋離開此地的原因，而是拋出了兩個問題：「吉祥物，你是個吃貨麼？青青，你是個饞貓麼？」

畢風先是一愣，而後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對美食並無過分的要求；邱青青則是笑著說：「嘻嘻，女孩子都愛吃零食嘛——不過為了保持身材，我可以對零食選擇視而不見。」

「這不就得了。」蕭涅雙手一攤道：「既然你們兩個都不愛吃，那麼這條小吃街便不用再逛了——反正這條小街，除了零食，再無他物了。」

「可是，我們還沒有吃午飯——而青青的早餐就沒吃多少。」畢風說：「我們可以吃過午飯再走麼？」

「午飯在哪不能吃？」蕭涅說：「我跟你說，我們剛在這裡吃過，所以，我便以體驗者的身份告訴你們，小吃街的飯菜很貴——當然了，人家就指著宰我們這群慕名而來的遊客賺錢嘛。」

「我……有錢。」畢風說。

「有錢也不能這麼糟。」蕭涅說：「你說對吧，青青？」

「我倒是無所謂。」邱青青微微一笑，表示可以接受——同時，她也察覺到蕭涅話語裡的急切，她隱隱感覺到，蕭涅等人一定是遇到了什麼突發狀況，所以才急於勸自己和畢風離開——在覺醒者的世界裡，再離奇再突然的意想不到也會遇到，因為這個世界裡怪人太多，勢力錯綜複雜——神衛王庭，魔族，滅神聯盟三大勢力互相傾軋，將戰火燒遍了這個世界且不必說，但是自己這個閒散覺醒者最忌憚的那些獵妖師，就足夠製造些突發事件了……

既然邱青青都能察覺到蕭涅的不正常，那麼和蕭涅交情匪淺的畢風又怎麼會不起疑心？只聽他盯著蕭涅問道：「鳥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這……」

「沒錯。」沈小猛站出來替蕭涅解圍道：「畢哥，還記得我昨天跟你在車上說過的仇家麼？」

「記得——他們找到你們了？」畢風說。

蕭涅點點頭道：「而且這次的敵人來頭不小，我們惹不起，只能暫時躲起來避避風頭。」

畢風聞言，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的掏出了手機。

蕭涅問：「吉祥物，你要幹什麼？」

「報警。」

蕭涅聞言一驚，急忙奪下了畢風的電話——此地的人員已經夠密集的了，他可不想讓警察也牽扯進來。

「鳥兒你怎麼了？」

「可不能報警。」蕭涅說：「這件事，我必須用自己的方式解決。」

畢風說：「鳥兒，我們可不是小說裡的草莽英雄。」

蕭涅聞言，頭痛不已，他實在不知該怎樣給畢風解釋這件事。

「電話還我。」畢風說。

「不能夠。」蕭涅說：「吉祥物，詳細原因我不便多說，但是今天這事兒，你必須聽我的。」

「鳥兒，我真的很擔心你——你會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的。」

自從得知那個小男孩的消息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來分鐘，蕭涅不想再多耽誤時間，於是，他將手掌搭上了畢風的脖子，摸到他的頸動脈，大拇指猛的一用力。

畢風並未癱倒，因為程舞捏出兩隻無形的大手拖住了畢風的身體。

蕭涅則飛快的摘下自己的眼鏡，戴在了畢風的頭上，遮住了他的雙眼。

這一切，不過是在一瞬間發生，別說路人沒有察覺，就連一直站在畢風身邊的邱青青，也沒看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心中詫異的她還沒來得及發問，就看到畢風已經以一個怪異的姿勢往小吃街外面走了。

畢風的走路姿勢非常不自然，他也不可能自然，因為他現在只所以能走路，完全是程舞通過那雙透明的大手把暈倒的畢風當成一個低級人偶操控的結果。

邱青青只是眨了眨眼，畢風便消失了——而周圍來來往往的遊客，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畢風這個大活人憑空消失的一幕。

蕭涅明白，這一樣是程舞的功勞——為了盡快離開這裡，他只能讓自己的兄弟受些委屈，暫時做個隱身人了。

「兄弟，這次就對不住你了。」蕭涅說著，給愣在當場的邱青青打個手勢，示意她跟隨自己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於是，小吃街上便有了這樣一幕：一男三女，成十字站位，將一團「空氣」圍在正中，他們步調一致，緩緩南行，像是在進行常人難以理解的行為藝術……

蕭涅等人沒有注意到，就在一幢仿古式建築的屋簷，一高一矮兩個身影的交談。

「就這樣讓鳳鳥走了？」瘦高的身影問。

略矮些的身影則說：「他走不了。」

「你的棋子已經暈倒了——我早就說過，凡人不可靠。」

略矮者冷聲道：「我可曾跟你說過，他是個凡人麼？」

高瘦者說：「若不是凡人，為何要用報警這麼荒誕的方式來留住鳳鳥？」

「以他現在的實力，不一定是鳳鳥的對手——而且他既然演個凡人，當然就要用符合凡人身份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那他總能制住句芒那個叛徒吧？」高瘦者說：「誰人不知句芒是鳳鳥的命【根】子？」

「他若對句芒下手——他和蕭涅之間的情誼就算到頭了，倘若這情誼沒了，束縛鳳鳥的鎖鏈，便又少了一條——倘若鳳鳥得到了真正的自由，回收鳳鳥神力的機會，也將變的渺茫。」

「在我看來，殺掉句芒讓鳳鳥的靈魂再尋找新的宿主這個假消息反倒比較可行。」

「短見！」略矮者斥道：「凰鳥之死一事，已經讓鳳鳥脫離了我方的陣營，倘若再殺掉句芒，那我們和鳳鳥之間的關係，便再無修復的可能了——而且，王庭現在承受不起殺掉句芒帶來的後果。」

「什麼後果？」

「玉衡的怒火。」

「哼！玉衡這個叛徒！教出來句芒這個小叛徒！」

「開陽！你太浮躁了！」略矮者沉聲喝道：「失去了一條胳膊，也未讓你變的成熟些麼？」

「天權。」開陽冷聲道：「難道你忘了，我這條胳膊，正是被你卸下來的麼？而且，你現在有什麼資格命令我？你的謀劃，到現在根本沒起到一點作用！」

「夏蟲不可語冰。」天權冷冷道。

「你不用在我面前扮睿智，因為我知道，之前你通過飛廉放出的那個假消息並未起到混亂鳳鳥判斷的效果；而且你找來的饕餮這個殺手也很不稱職，明明前天就能解決掉鳳鳥，卻非要拖到現在……」

天權沒有理會開陽，只是沉聲說道：「現在看來，天樞放你這條瘋狗出來，真是個錯誤的決定。」

「哼！」開陽不屑道：「還是先完成斗魁庭的任務吧！如果你的棋子再起不到作用，我就將親自出手了！」

「我說過很多次了。」天權道：「我們既要毀掉鳳鳥的神力，又不能讓他察覺幕後主謀是王庭——開陽，你必須時刻提醒自己，鳳鳥的背後，是整個蕭氏大族。」

「蕭氏大族？」開陽仍是不屑的說：「一個早已沒落凋敝的家族，何值一提？」

「難道說，盤古左目也不值一提麼？」天權反問了一句，開陽還未回答，天權歎口氣說道：「若是我們斗魁庭團結一心，七魁合力，區區左目又有何懼哉？可是，斗魁庭七長老，現在已七去其二，餘下五魁也是人各有志……」

「天權，你煩也不煩？」開陽沒好氣道：「說這些屁話，有何用途？」

於是，天權不再說話了——他只是心中暗暗歎息：因為玉衡搖光二位長老的叛離，元氣大傷的斗魁庭已如驚弓之鳥，若不是天樞放心不下自己，又怎會派開陽來監視制衡自己？

「天權，饕餮那妖孽到底是來還是不來？」開陽再次出言催促：「若她再不出現，蕭涅等人可是要走出這條街了。」

「唉——！」天權再次歎氣道：「我本有能力以天下為盤開一局大棋，只是因為你的急躁，讓我只能在這條狹窄的街道上布子……」

「天權，你若真有本事，就先把這小棋局下好吧！」開陽丟下一句，一個閃身便消失了。

當他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落到了鼓樓樓頂。

而鼓樓的位置，則正是這條小吃街的南頭。

開陽落在此地的用意不言自明：天權，若你再不出手，等鳳鳥行至鼓樓，我必現身殺他！

「蕭振老友，對不住了，為了王庭的未來，我只得再害蕭氏一次。」天權說著，捏了個指訣，隔空向蕭涅的後心點了一點……

隨著這遙遙一指，蕭涅的身形猛然一滯，因為，幾乎是在一瞬之間，漫天殺機已將他包圍。

「喳……」一聲刺耳的怪響，自天際傳來……

第89章 援兵到

森然怪聲迴響在天際，不絕於耳，直引得街上的遊客紛紛抬頭觀瞧。

蕭涅的神經，也隨著這響聲變的緊張。

「還真是陰魂不散啊。」走在最前端的嘟囔了一句。

「看來，她並不打算放我們安然離開。」沈小猛說。

「我斷後，你們先走。」程舞停下腳步說。

「不能夠。」蕭涅擺手道：「我們不會丟下任何一人——我們撤退的目的就是為了避免減員的情況出現，若是有任何的人員損失，這撤退也就沒有意義了。」

「我有信心活下來。」程舞說。

「信心這東西，只在成功之後才顯的有價值——失敗者的信心，叫做執迷不悟。」蕭涅說著，給程舞打個手勢，示意她不要掉隊。

然而程舞卻並沒有動，而是注視著蕭涅說道：「蕭涅，我需要的是一個留下來戰鬥的命令。」

「我命令你撤退。」蕭涅以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

程舞深看了蕭涅一眼，受自己神性限制，她不情願的抬起了腳，只是在跟上隊伍之後，她低聲說了一句：「這旅程我不該讓你做主的。」

蕭涅沒有說些什麼，只是埋頭趕路——現在的他只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就算跑不掉，也不能把戰場選在這裡，因為到這條久負盛名的小吃街遊玩的遊客實在是太多了。

腳步匆匆的眾人，很快就趕到了小吃街的南端。

勝利的終點——鼓樓，近在眼前了。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白色光球從天而降，擋住了眾人的去路。

那團光芒實在是太亮了，亮的讓人不能直視，彷彿天上的太陽掉下的一角。

轟——！那光團轟然炸開了！

整個街道，變成了一個純白的世界。

純粹而刺眼的白光，一閃即逝，然而，光芒過後，這世界已經變了。

幾乎所有人都捂著眼睛痛苦的頓在了地上，慘叫聲此起彼伏。

失明的人，也包括沈小猛和邱青青——她們還沒來得及閉眼，那光團就炸開了——她們的眼睛傳達給大腦的最後景象，便是一抹霸道的白色，在瞬間抹掉了原本世界裡的一切，難以忍受的灼痛很快隨之襲來，侵佔了她們全部的意識，淚水不受控制的湧出來，流了滿臉。然而，再多的淚水，也潤不平這灼痛，再多的淚水，也洗不掉那片慘白……

「閃光彈？什麼情況？」蕭涅吐槽一句，十分不情願的閉上了眼睛，他的灰色鏡片也擋不住這耀眼的光芒，可是他畢竟還算有防護措施，所以不至於變成瞎子，但是想要恢復視力也得等上一會兒了。

唯有程舞，借助自己的神力扭曲了過亮的光線，只將眼睛能承受的部分放了過來，所以，她看清了站在鼓樓簷角的施法者的模樣。

開陽長老？！——程舞心中，萬分驚詫。

「你們這些小爬蟲，要往哪裡逃？」——那聲音顯然經過了處理，其中所有的情感和陰陽頓挫都被剔除了，只剩下了乾巴巴的字符。

饒是這樣，蕭涅仍然覺得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只是一時想不起它的主人，他現在也沒時間從腦海的人名錄中把擋路之人給翻出來，因為天空中的森然怪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了。

幾乎所有的人都蹲了下去，所以仍然站立著的蕭涅和程舞就顯得如鶴立雞群般突出。

視力完好無損的程舞抬頭，只看到一塊巨大的黑雲，裹著刺耳的鳴響壓了下來。

待那黑雲離的近了些，程舞才分辨出來——從天空中壓下的，哪裡是什麼黑雲，那是數不清的黑色蝙蝠聚集在一起的可怖景象。

饕餮，還是來了。

根據那團「黑雲」下降的速度，程舞計算出，留給她的時間，大概有三分鐘。

「為什麼？」程舞沉聲問——她並未讓蕭涅聽到這個問題，而是直接將其送進了開陽的耳中。

開陽對程舞的回答則還算是客氣：「這是斗魁庭的直接行動，補天司無權過問。」——同樣的，開陽的回應也未入得第三人之耳。

「這世間，是天最大麼？」程舞問。

「嗯？」開陽不明白程舞何有此問。

「是也不是？」程舞追問。

「天道最大。」——開陽自認為給出了一個完美到無懈可擊的答案。

熟料，程舞聞言，冷冷的看了開陽一眼後說道：「既然如此，讓開！」

「黑將，你要幹什麼？」開陽驚呼聲中，程舞已經如離玄之箭向他衝來。

嘩啦！程舞擦過鼓樓簷尖，帶掉了一塊青瓦。

「黑將，你也要犯上作亂麼？」將將躲過程舞一擊的開陽怒聲喝問。

「天既最大，那麼補天司的任務便至高無上。」程舞冷冷的回應。

「荒謬！補天司應該無條件的服從斗魁庭的命令。」

「天權邀我做補天司黑將的時候，不是這樣說的——可我當上黑將之後才發現，他騙了我。」

天權聞言，腦中立刻浮現出他領導補天司時，處理混沌帝江一事時擅改補天司命令，造成程舞因違背神性遭受懲罰時的情景。他現在才意識到，當初程舞半跪在地上倔強的昂起頭以沉默質問上蒼的一幕，在他心中竟然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

然而，他現在已經不是補天司的負責人了，所以他很難讓程舞服從自己的命令。

時間緊急，程舞不想和開陽廢話，直接使出了最強殺招，粒子線刃之絞殺。

上百條粒子刃線在一瞬間忽然出現，在鼓樓瓦頂劃下密密麻麻交錯的割痕，那些裂痕，旋轉著向開陽匯聚。

「天權，還不現身？！」開陽仰天喝道：「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我被切成碎塊麼？」

程舞冷冷道：「天璇長老已經收回了補天司的一切領導權——所以，天權救不了你。」

「你……你個小小的補天司黑將，竟敢殺我？」

「女媧為補天闕，自身亦可奉獻，你為何犧牲不得？」

「哈哈哈哈！」開陽忽然仰天大笑，「青將，就憑你也殺得了我？」

「她有說過要親手殺你麼？」一聲嬌斥凌空傳來。

「誰？！」開陽扭頭四顧，一時卻沒有發現來者，他只是發現，半空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團白霧。

「鎮西府副鎮衛都督——唐白冥！！」來者的回答之聲異常洪亮，引得二百米外鐘樓上的景雲鍾也共鳴起來。

開陽聞言，沉默片刻，忽而怒目圓睜喝道：「叛徒白虎！快快現身受死！！」

「便如你所言！」伴隨著一聲虎嘯，巨大的虎牙斧戟突然憑空出現，帶著不可阻擋的威勢，直衝著開陽轟然斬下！

轟——！

巨響過後，白風散盡。

鼓樓還是那個完整的鼓樓，開陽則還是那個缺了條胳膊的開陽，唐白冥這一劈，好像只劈散了程舞的粒子刃——不，不知粒子刃，連程舞其人也給劈沒了……

然而，這並不是唐白想要的結果，於是，一聲怒喝刺穿了那團白霧——「是誰？！」唐白冥的怒喝撕破了那團白霧，她那散發著野性之美的身體也暴露了出來。

「我。」天權那矮小的身影從鼓樓高高的屋脊後面冒了出來。

「天權？多日不見。」唐白冥將虎牙斧戟攬在懷裡，順勢抱拳說道。

天權搖搖頭道：「一見面便要打架的話，這面不見也罷。」

唐白冥道：「你們既然有膽和饕餮這妖孽攪在一起，就該有所準備。」

「嗯？」天權聞言，眉頭一皺——利用饕餮回收鳳鳥神力的謀劃，他做的很是隱秘，就連饕餮本人恐怕都不知道被自己利用了，為何這唐白冥就知道呢？

唐白冥道：「天權長老，凡人世界裡有句古話，叫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們若連凡人的道理也不懂得話，也就沒資格做他們的守護神了。」

天權聞言，微微一笑道：「搖光為人，果然深藏不露——一向野蠻的唐副都督經她調教數日，竟然也懂得引經據典了，在下真是佩服。」

「天權長老，您竟然有空和我在這裡閒談，卻是為了拖延時間麼？」唐白冥問。

天權笑著說：「哪裡……」

「瞞天過海這種小把戲，我想就不必用了。」唐白冥說著，擎起虎牙斧戟，朝天空一指。

天權循著唐白冥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看了一眼，天權的臉色就變了——如果說他這張老臉方纔還若枯木逢春的話，只是因為看了天空一眼，寒冬便瞬間降臨了。

因為，天空中那團「黑雲」正飛速的墜落。

墜落和降落，雖然只有一字之別，但是二者所代表的含義，卻是完全不同。

而那團「黑雲」現在的運動，正是類似於自由落體般的墜落——那朵「黑雲」正在潰散，潰散成一個一個的黑店，彷彿，將無數只蝙蝠束縛到一起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天權知道：這是饕餮被人襲擊的原因——也就是說，來到此地的，除了唐白冥之外還有別人。

沉思片刻後，天權說道：「我暗中密謀毀掉蕭涅神力之事有所洩露，我可以接受，因為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可是，你們是怎麼確定我的設伏地點的？」

「計劃已敗，仍能保持鎮定，真不愧是天權長老。」唐白冥先是稱讚一句，而後才從胸前掏出自己的手機晃了晃說道：「我們之所以突然出現在這條街，那當然是因為蕭涅給我發短信嘍！」

「蕭涅？！」天權聞言，也意識到他自己的失誤：那就是他忽略了雙目失明的蕭涅能起到的關鍵作用，忽略了他那個素有急智的「愛徒」……

等等！！蕭涅呢？！——天權從鼓樓向下望去，哪裡還有蕭涅等人的影子？！

「蕭涅啊蕭涅，你真是我的好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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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我也撤

援兵是什麼？援兵就是來救火的。既然援兵到了，那麼打架的事自然就該交給他們！

而自己待在那裡也幫不上什麼忙，還不如盡快撤退。

這是蕭涅在盲打短信的時候就做好的打算，而且就在等待援軍的那一小段時間，「完全恢復」沈小猛治好了他們幾個的眼睛——這一利好消息，也讓蕭涅等人的撤退變的更為輕鬆。

在唐白冥手中的虎牙斧戟和天權使出的招數碰撞的剎那，在敵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的時候，蕭涅他們，溜了……

「唐副都督，你不覺得你被蕭涅利用了麼？」天權問。

唐白冥微微一笑，將手機塞回胸前傲人雙峰間的縫隙裡，而後說道：「保護一方平安本來就是我的職責，妖魔現世，我自當除之——所以說，這其中非但沒有利用，我甚至還要感謝蕭涅向我們提供了寶貴的情報。」

「聽唐副都督的意思，我就是妖魔嘍？」天權苦笑著說道：「想我神衛王庭守護人界多年，我這個王庭的領導者竟然被人稱為妖魔，真是諷刺。」

「世上本無神魔之分，行神之事則為神，為魔之惡則成魔，做妖之孽則是妖。」——一個如夜鶯輕啼的聲音傳來。

「哦？搖光也來了？」天權認得這個聲音，他微一思索恍然道：「我也早該明白，一出手便讓四大凶獸之一的饕餮難以招架，鎮西府內，也就只有你破軍星有這等能力了。」

「天權，許久不見，近來可好？」李破軍人隨聲至，出現在半空，她依然穿著那身淡黃色的深衣長裙，她的右手拎著一團黑色的物體，若是蕭涅在此，他一定很難相信，讓他束手無策的饕餮，現在就如一條黑皮死狗般被李破軍拎在手裡。

「是啊，好久不見。」天權感慨道：「你的行蹤本來就飄渺不定，我記得上一次相見，還是在蕭振的墓前……莫非說，這一次你出手幫助蕭涅，是因為他是蕭振之孫的緣故？莫非說，你還是忘不了那一段沒有結果的情感？」

李破軍聞言，表情微變，但是臉上仍然帶著笑容道：「斯人已逝，說這些又有何意義？再者說了——」旋即，她換了個語氣說道：「我出現在此地的原因，與個人私情無關，我之所以與鎮西府副都督一齊親臨，只是因為某些人妄圖作亂。」

「呸！」開陽跳出來嚷道：「你自己就是個叛徒，還有資格說別人作亂？」

李破軍微瞇著雙眼瞥了開陽一眼道：「開陽，你的精神早以錯亂，病情未好便出任務？難道說，王庭現在已經到了無人可派的窘迫地步了麼？」

「搖光，不，我現在該稱呼你為破軍了。」開陽冷笑著說道：「你既已叛離王庭，那麼王庭的事便不用你來操心了！」

李破軍秀眉一挑道：「開陽，你的行為只說明一個真理——任何時候，愚蠢和衝動都毫無益處，不經大腦的言論更會招致殺身之禍——若你今天葬身於此，那便全拜你這張臭嘴所賜。」

「若你真有本事，取了我的性命便是。」開陽說著，在僅存的右手指尖凝聚了一星亮光。

「嘖嘖。」李破軍搖頭道：「連小舞的粒子刃都奈何不得的你，竟然有膽量和我動手？」

李破軍那蔑視的目光深深的刺痛了開陽那敏感的自尊，所以還未開戰，他的臉已經漲的通紅，他伸出那條閃耀著刺眼白光的枯瘦胳膊指著對方道：「李破軍，你，你休要欺人太甚——我，我對付不了黑將，只是因為她的神力正好克制我的……」

「開陽，不要再說了。」天權不知用了什麼手段，中斷了開陽的言語。

天權是個喜歡未雨綢繆的人，他從不打無準備之仗。這一次，搖光和唐白冥忽然出現，已經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所以，他根本沒有開戰的打算。而且他也明白，以開陽現在的心態實在是不適合作戰。搖光的神性以及神力，便如同她過往的行蹤一般神秘。以他目前對搖光的瞭解，他只知道搖光是個水系覺醒者，一向以恢復系之王的身份示人。甚至，在六十一年前的天山神魔決戰時，都是玉衡的神獸帝江馱著她上山的……可是，如今的搖光，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連高山都登不上去的嬌弱女生了——現在的她是鎮西府的鎮衛都督，是只用一招就擒住了凶獸饕餮的破軍星……如果冒然開戰，自己倒是有把握不會命喪此地，可是心態嚴重失衡的開陽呢？他能全身而退麼？現在的斗魁庭，可不能再失去一個長老了……

所以，此時的天權，和方纔的蕭涅面臨著同樣一個難題——如何脫身？如何在不減員的情況下安全撤退……

忽然，天權感知到了什麼……於是他朗聲說道：「似乎，我那乖徒弟撤走的時候，還順手牽羊帶走了一個小物件呢。」

「嗯？」李破軍不明白天權再次提起蕭涅是何用意，為了避免落入詭計多端的天權的圈套，所以她便把話題轉移到對自己這一方有利的方向上來，「天權，你與妖孽饕餮勾結證據確鑿，開陽亂用神力，傷害無辜凡人更是不容狡辯的事實——所以，你們兩個還是乖乖跟我走一趟吧。」

「嘿嘿。」天權怪笑一聲道：「若你們有本事擒住我，我自然會乖乖的跟你們走。」

李破軍曾和天權共事多年，她也知道天權露出這無比猥瑣笑容的時候，就是他心有定計的時候，所以她凝神聚氣道：「天權，不要試圖耍弄些陰謀詭計，因為整條街道已經處於鎮西府的控制之內，你們今天是插翅難逃了。」

「是麼？那你便來抓我啊。」天權仍是笑，而且笑的更厲害了，他嘴角咧開，露出兩排黃牙，面相說不出的猥瑣。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無恥，將卑鄙都寫在臉上。」李破軍厭惡的看了天權一眼，而後像背麻袋般將淘汰扛在了背上，同時，給唐白冥打了個眼色。

虎牙斧戟，再次長嘯。

虎嘯聲中，一卷猛烈的旋風，陡然出現在天地之間，出現在鼓樓的正上方。

旋風很快就加強成颶風，並且還在繼續壯大，它向上下同時延遲，似要將這天地連接到一起。

然而，正處颶風下方的天權和開陽，卻是一動不動。

眼看，那颶風之尾，就要掃到二人。

就在這時，李破軍動了。

啪啪！她用穿著繡花鞋的小腳踢了踢空氣，這踢擊看似很輕，卻讓李破軍有了驚人的速度，她像一枚黃色的炮彈，直向天權射去。

天權，仍是穩如泰山，不為所動。

李破軍身形未至，唐白冥手中虎牙斧戟，已經舞了起來。

「殺——！」唐白冥一聲清嘯，虎牙斧戟便帶著開天闢地之威，橫著向天權開陽二人砍來。

斧刃破空之聲，仿若驚雷炸響。

當是時，颶風在先，斧斬在次，李破軍之擊在後；當是時，龍吟虎嘯，風雲際會，江山為之色變。

首先和天權接觸到的，卻是那颶風。便在颶風掃到天權的一瞬間，他動了。

他輕輕抬一抬手，祭出一面冰牆，阻住了這颶風，也凍結了那龍吟。

緊接著，他又甩了甩長袖，一條又短又細的胳膊從寬大的袖口裡探了出來，正好迎上了懶腰砍過來的巨型斧戟。

鐺——！

似是天神之兵和惡魔之盾撞到了一起。

震徹天地的虎嘯，啞然而止——天權，便用他那矮瘦的身軀，便用那條又短又細的如枯枝般個胳膊，擋住了唐白冥霸氣十足的雷霆一擊！

便在此時，李破軍襲來——最後到來的，便是最致命的殺招！

然而，面對著殺招，天權卻似是什麼也沒幹。

事實定然不如表面這般，他也一定幹了什麼——因為，李破軍背在背後的黑色包裹，轟然扎開了！

方才被她俘獲的饕餮，再獲解放。

那塊巨大黑布的大部分，都留在了李破軍的背上，饕餮身上只剩下幾塊可憐的布頭，遮住了重點部位。

她就是以這樣近乎裸體的著裝，被爆炸的衝擊波彈到了空中。

「喳喳喳……！！」饕餮仰天怪叫，露出兩排森然白牙，她頭上數米之長的黑髮在空中完全散開，仿若一朵巨大的黑色蒲公英。

長髮被風吹動，被塑造成漩渦的形狀——遙遙望去，彷彿一張黑白色的星系圖。

然而，黑髮組成的卻不是任何星系，那是一個黑洞……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要被吸進那個直徑僅有數米的「黑洞」之內，都要被那黑色的花朵吸進去。無論是人，是物，還是其他的什麼，都被吸向了那朵黑花——凡人離地而起，鼓樓上的磚瓦也紛紛飄起來，就連唐白冥手中的虎牙斧戟，竟然也哀鳴著要離它的主人而去，甚至，原本衝向天權的李破軍，也止住了勢頭，身形猛的一滯。

「蕭涅！！！還我的孩兒來！！！！！」這是饕餮的怒吼。

蕭涅把饕餮的孩子拐走了？！

即便事實如此，那饕餮又是怎麼知道的？

李破軍看了近在咫尺卻觸碰不到的天權一眼——於是她明白了，五系全才天權自然有辦法告知凶獸饕餮這個消息。

「搖光，不，李破軍，後會有期了。」說著，天權扯上了開陽，長袖一揮，消失了……

「這二人不虧是一對師徒，撤退方式都是如出一轍……」李破軍遙遙頭道。

遙遙的，飄來天權的聲音：「饕餮，蕭涅往東面去了，你現在去追他，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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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忽悠悠

蕭涅為什麼要把小男孩拐走呢？因為他心中有太多疑問待以解決。

而這個食量驚人卻無比單純的小男孩，就是獲取有價值情報的最佳渠道——為了解答心中疑惑，蕭涅不介意給這個不諳世事的小男孩上一課，讓他明白覺醒者世界的險惡。

鐘鼓樓那邊激戰正酣的時候，蕭涅已經把小男孩連哄帶騙弄上了汽車。

蕭涅等人的座位，與來時路上的座次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這一次眾人的心態卻有了很大的變化：坐在副駕駛位上的畢風暈倒了；後排靠右側車門坐的沈小猛滿心的疑惑；挨著她坐的邱青青則是還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蕭涅則是一臉的得意，讓他得意的戰利品——就挨著他坐在旁邊——值得一提的是，小男孩的手裡，還抱著一條烤羊腿。

這輛進口越野車車內空間足夠大，雖然後座添了這麼一個小男孩，但絲毫不顯得擁擠。算起來，捧著一條大羊腿啃食的小男孩，倒是佔去了最大一塊空間。

「不著調，你怎麼突發奇想，把這個小傢伙帶來了？」沈小猛往前探探身子，看著那個只顧吃肉卻不說話的小男孩，不解的問道：「你不是說他是個誘餌麼？」

「嘿嘿。」蕭涅笑了一笑：「有男人婆和搖光奶奶來幫忙，還怕擒不住那個妖孽麼？」

「所以某人就有恃無恐嘍？」沈小猛問。

蕭涅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晃了晃說道：「這不是有恃無恐，這是未雨綢繆。」

「未雨綢繆？」

「對啊。」蕭涅點頭道：「你想啊，男人婆他們收服饕餮之後，肯定也會展開對相關人員的清剿。」他指了指小男孩接著說：「而和饕餮關係密切的他，肯定也是難逃法網——他們會怎樣對待這個小傢伙，我不能確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們肯定會將這個小鬼嚴加看管起來，到時候咱們再想問他點東西，可就難了。」

沈小猛彎眉一挑，烏黑的眼珠轉了一轉到：「不著調，若是饕餮被俘，這件事不就一了百了了麼？我們為什麼還要再生事端呢？」

蕭涅則解釋道：「我們連饕餮為什麼要追殺我們都沒有搞明白呢，怎麼可能稀里糊塗就讓這件事一了百了了？安全無小事，容不得馬馬虎虎——所以，咱們必須盡最大的努力，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搞清楚。」

沈小猛說：「想要瞭解事情的內幕，去問鎮西府不就好了？他們抓住饕餮之後，肯定會審問一番的……」

蕭涅則擺手道：「不能去找他們。」

「為什麼？」

「如果因為這件事去找他們，他們一定會勸我加入鎮西府，和王庭對立的——可是，我現在仍然不想與王庭為敵，即便，方纔我親眼看到了開陽……」

沈小猛聞言，一臉震驚的掩口道：「剛才那個瘦高的男子，真的是開陽長老？」

蕭涅問：「你沒看清？」

沈小猛回答：「為了避免眼睛二次受傷，我沒仔細看。」

「確實是開陽。」程舞頭也不回說了一句。

「開陽長老牽涉其中？而且他親自施法阻止咱們離開……那也就是說，饕餮很有可能是斗魁庭派來的……」——這是沈小猛的推理。

而蕭涅則不這麼認為，他說：「這不太可能是斗魁庭下的命令——因為，三大鎮所脫離王庭自治一事的風波還未過去，斗魁庭也損失了兩大長老。如此敏感的局勢下，如果王庭和兇手饕餮公然勾結的醜聞傳出去，對王庭的聲望將造成很大的損失——根據我對王庭的瞭解，斗魁庭的追求始終是穩定，這種賭博式的行為，不像是斗魁庭的決策，而更像是開陽那個瘋子的個人行動……」

沈小猛則說：「如果收益巨大的話，我倒是認為王庭很可能豪賭一次——因為三府獨立自治之後，王庭的實力受到很大影響，如果能通過一次賭博扭轉乾坤的話，也是值得一搏的。」

「收益巨大？」蕭涅搖頭道：「為了除掉我們，不惜以數千年積累的證明形象做賭注？難道說，王庭就那麼希望我們死翹翹麼？」

程舞聞言，想說些什麼，但是經過一番思考，她還是決定不提那件事，只是通過後視鏡，分別看了蕭涅和沈小猛一眼——相較之下，她的目光停在蕭涅身上的時間略長一些。

沈小猛皺著眉頭說：「不著調，人家希望我們死哎——我們為什麼還要表面上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蕭涅道：「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們需要進入王庭，如果公然和王庭為敵的話，我不認為我們有突破王庭防禦的實力。」

「王庭的防禦？」

「嗯。」蕭涅點頭道：「你知道，我曾在王庭宿衛隊當過差——所以我對王庭的防禦體系還算瞭解，根據我的瞭解，我想如果我們不像魔君蚩尤那樣擁有一支魔族大軍的話，想要突破防線進入王庭，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我們為什麼一定要進入王庭呢？」沈小猛問。

「原因有很多啦，我隨便擇幾個重要的說給你聽——首先，我們需要找袁老頭索要醫療事故賠償；其次，我想問問天樞，他是不是老糊塗了，心裡是怎麼想的，怎麼就任由王庭一天天這麼爛下去；再次，我在王庭其實還有一些朋友，如果我和王庭之間的矛盾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程度，那麼在拔刀相見之前，我想和那些好友來一次道別……」

雖然蕭涅的理由已經很充分了，但是沈小猛心中仍有疑問，「可是，只維持表面上的和平，我們就能進入王庭麼？」

蕭涅笑著點頭道：「這是當然，我們光明正大的去，王庭若是宰了我，豈能堵住天下人之口？」

程舞這時候忽然冷聲說道：「其實你錯了——如果你的死亡能換來王庭的重生的話，他們是不介意冒天下之大不韙殺了你的。」

蕭涅則不以為然道：「舞妹妹，如果我不公然與王庭為敵的話，我絕對有辦法突破王庭的防禦，安全進入王庭內部——因為我相信那些在宿衛隊交下的朋友。」

「將成敗寄托於人情，是最不可靠的。」程舞幽幽說。

蕭涅則道：「這就是你我的差別了——舞妹妹你只相信自己，只依靠自己的實力；而我則認為，關鍵時刻如有人真心幫你一把，必將得到一加一大於二的結果……而我在王庭裡的朋友，也不止一個。」

程舞便不在說話了，或許，她只是本著「話說到，看著辦」的原則提建議，至於蕭涅是否接受，她就不強求了。

「好了。」蕭涅說：「關於我與王庭的關係這個話題，就先討論到這裡。」蕭涅說著，又指了指快將整條羊腿啃完的小男孩道：「更深入的討論，還是不要當著這個孩子的面了。」

「我加了隔音結界的。」沈小猛咕噥一句：「他又聽不到。」

好吧，蕭涅承認，自己又忽略了和結界術有關的基本細節……但是，這只是個小問題，因為接下來上演的，才是重頭戲。

只見蕭涅將臉部肌肉放鬆一邊，而後嘴角上揚，將嘴唇向上彎出一個完美的弧度，露出上排整齊的八顆潔白的牙齒——他將這個百分百符合國家禮儀規範標準的笑臉擺到小男孩的面前，以最最和藹的語氣問道：「小朋友，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啊？」

小男孩看了蕭涅一眼，眼睛裡沒有太多複雜情緒，好像他根本就不認識蕭涅一樣，只是含糊不清的回答道：「這裡，有，東西吃。」

只要你肯開口說話便好，得到小男孩答覆的蕭涅心中暗喜，他抽出一張紙巾，替小男孩擦了擦滿臉的油膩，然後才柔聲道：「那麼，除了吃東西，還有沒有其他目的呢？」

僅僅聽了蕭涅的兩個問題，沈小猛的雞皮疙瘩就掉了一車，她覺得蕭涅的態度是在是溫柔的有些過分了。這種肉麻兮兮的語氣，簡直就是哄騙小紅帽看自己蛀牙的狼外婆嘛！

可是蕭狼外婆的哄騙還在繼續，只聽他接著說道：「小乖乖啊，是不是我的問題太深奧了？我的意思是，你媽媽除了讓你吃東西，還讓你干其他的什麼呢？」

小男孩看了蕭涅一眼，猶豫片刻才說道：「我認識你。」

「當然，咱倆見過嘛，就前天晚上，你還咬了我一口。」雖然小男孩答非所問，但是蕭涅也不急躁，只是順著對方的話說道。

「我當時很餓。」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我沒放在心上。」蕭涅大度的表示原諒了那一口。

小男孩道：「可是，你真的很好吃。」

「咳咳。」蕭涅臉上帶了些扭捏，他尷尬道：「還是羊腿好吃，羊腿好吃。」

這個時候，沈小猛悄悄掐了蕭涅一把，提醒他趕緊問正事兒，不要把時間都浪費在胡扯上。

蕭涅則是暗中給沈小猛打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在他看來，增進和小男孩之間的感情，就是正事。只聽他笑著說道：「小朋友，幾天不見，你說話流暢了很多嘛。」

小男孩笑了笑道：「只要肚子不餓，我能說的很好。」

蕭涅趁熱打鐵道：「那麼，只要我把你餵飽了，是不是有問必答？」

小男孩聞言，一雙清澈的眸子裡立刻放出了灼灼的光芒，而後，他狠狠的點了點頭。

「可憐的小孩啊，你媽平時肯定老是餓著你了。」蕭涅抬手摸摸他的腦袋道：「說吧，想吃什麼？」

小男孩先是看了看蕭涅的臉，而後目光順著蕭涅的身體游離，越過他的脖子、肩膀、最後落到他的小臂上……他盯著蕭涅的胳膊，吞了口口水道：「那就把你的胳膊給我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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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繼續問

雖然小男孩提出了非常過分的要求，但是蕭涅並未翻臉，他仍然帶著一臉人畜無害的笑說：「小鬼，我的胳膊可不好吃——而且上一次你也試圖吃過，結果搭上了一條腿，若不是我家小萌治好了你的傷，你就變成一個小瘸子了。」

而單純的小男孩卻並未聽出蕭涅話中隱含的威脅，只是直愣愣說道：「我想吃。」

沈小猛這時候不樂意了，她插話道：「小鬼，你想吃的東西多了，可是他的胳膊不是羊腿，不能拿過來就啃——哎對了，小鬼，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挪了挪身子，以方便看清沈小猛的長相，他上下打量沈小猛一番，而後微微搖頭道：「雖然你長的很好看，但是不好吃，你不是我的食物，所以我不能告訴你我的名字。」

「我不是食物！」沈小猛揮舞著粉嫩的拳頭喊道。

蕭涅擺擺手，示意沈小猛和這個小鬼【交】流的工作還是交給自己，只見他笑著說道：「小傢伙，你很有潛力啊，這麼小就知道女孩們最喜歡別人誇她們漂亮——不過說實話，你長的也蠻好看的，跟洋娃娃似的，可惜的是，我卻不知道你的名字……」

「鵬鵬。」小男孩開口道——也不知道他是喜歡別人誇他，還是他認為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告訴蕭涅這個准食物。

蕭涅很滿意鵬鵬的配合，臉上笑容更甚，他接著問道：「鵬鵬，很好聽的名字——可是鵬鵬，你為什麼總是要亂吃東西呢？難道說，你真是你媽媽的兒子？」

雖然蕭涅的問題聽起來就像是一句廢話，但是小男孩卻聽明白了蕭涅的問題，他那湛藍色的眼珠飄了飄說道：「媽媽不是媽媽，但是鵬鵬卻叫她作媽媽。」

蕭涅聞言，點了點頭，表示他搞明白了鵬鵬和饕餮的關係：鵬鵬不是饕餮親生，但是二人卻情同母子。為了進一步弄清鵬鵬的身份，蕭涅問道：「鵬鵬，你媽媽是不是和你一樣，永遠吃不飽呢？」

鵬鵬睜大了清澈的眼睛，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道：「不是的，鵬鵬是可以吃飽的——但是媽媽卻是永遠都吃不飽的，不過，媽媽雖然永遠吃不飽，但是鵬鵬卻從沒見媽媽吃過東西。」

「也就是說，你和媽媽不一樣？」

「對啊。」鵬鵬點頭說道「媽媽說過，她是妖獸，而我是鬼魂。」

「鬼魂？」蕭涅聞言，心中微微震驚——起初他認為，之所以感知不到這小鬼身上的靈息波動，是因為他和丹丹一樣，是天生的覺醒者，是將自身靈息波動和世界內自然的靈息波動完美融合到一起的天賜般的存在，也只有造物主才會有這樣一雙巧手，為那些天生覺醒者縫製一件與自然靈息波動完全一模一樣的靈力外衣——然而，從鵬鵬的口中得知的消息卻是，他根本就不是個覺醒者……忽然，蕭涅察覺到了鵬鵬話語之中的漏洞，於是問道：「你是鬼魂？這不合理啊——如果你是個靈魂的話，那你怎麼能咬得住我？我可是活生生的人！」

鵬鵬得意的一笑道：「是媽媽托別人用木頭給我做了身體啊。」

「木頭的身體？」蕭涅聞言，急忙撩起鵬鵬的袖子，捏了捏他的胳膊——但是他發現的結果卻和鵬鵬所講的並不一致：鵬鵬的骨骼和皮肉同真人相比，並無區別，蕭涅甚至能感受到那光滑的肌膚表面傳來的體溫，感受的到藏在皮膚組織下的血管內血液的流動……

「鵬鵬，說謊的孩子可不乖哦。」蕭涅佯怒道：「你這分明就是個正常小孩的身體嘛——還是可以做幼兒爽身粉廣告的那種完美皮膚……」

「本來就是木頭做的！」鵬鵬撅著嘴道——他似乎很是不滿意蕭涅對他的質疑。

蕭涅本想擼開自己的袖子，那自己的胳膊跟鵬鵬的對比一下，用事實證明他在說謊，可他又怕小男孩看到自己的胳膊會一口咬上去，於是就從前面拉過畢風的胳膊給小男孩看，「你自己看看，這兩條胳膊有什麼區別嗎？」

「有區別！」鵬鵬說。

「區別在哪？」

「他的胳膊有毒！」

「胡說！他的胳膊怎麼會有毒呢？」蕭涅生氣的說：「你這小孩怎麼滿嘴的謊話？」

「我沒有說謊！」鵬鵬也生氣了，所以別過了臉去，不再理會蕭涅。

「嘶——！你這小……」

「不著調，不要再問了。」沈小猛忽然說話了。

「啊？那怎麼行，我剛問出一點情報……」

沈小猛搖搖頭道：「我想，我知道這小傢伙的來歷了。」

「什麼？你知道？為什麼？」蕭涅接連問出三個問題。

沈小猛看了鵬鵬一眼，幽幽說：「因為，我才是他真正的母親。」

蕭涅用了很久，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什，什，什麼？！你，你，你是他真正的母親？！開什麼國際玩笑？你還未成年呢！你，你還沒發育完全呢！」

「我是沒發育完全，但是絲毫不影響我的神力發揮。」

「什麼意思？」這是蕭涅第二次問出同樣的問題，不過這一次的對象卻是沈小猛。

「當初，我曾在王庭衛校試驗課的時候做過一個以木材為基礎的傀儡，不過當初只考慮到這傀儡是供醫學試驗用的，所以並未考慮到他用於人類靈魂容器時的契合度……」

蕭涅聞言，大概也猜到了饕餮和沈小猛之間的矛盾關鍵所在……

蕭涅的推測始終只是猜想，為了確認自己的推斷，仍需要經過沈小猛的證實，所以他問道：「這小傢伙真是你用木頭做的？」

「我只是做了個木偶……」

「為什麼要製造他呢？難道王庭還有像女媧造人一樣的偉大計劃？」

沈小猛搖搖頭說：「當然不是了——我作為恢復系的覺醒者，自然需要對人體構造有著詳細的瞭解，之所以製造他，便是因為老師要考校我對人體器官構造的瞭解程度。」

「也就是說，你當時的動機只是製造一個人體模型？」

「對，沒有生命的木偶。」

「可是，鵬鵬卻活了，而且現在就坐在我們身邊。」

沈小猛仔細的看了看鵬鵬，而後說道：「當年我把他做出來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的——比現在要粗糙上許多，我想一定是有人在我製造的模型的基礎上做了完善，而後才拿來給他充當靈魂的容器。那人為了隱瞞鵬鵬的真實身份，還改變了人偶的外貌，我們恢復系的學生做模型，從來都是按照神州人的模樣做——所以即便遇到鵬鵬，要不是他親口說出自己是用木頭做的，我們絕對是想不到的。」

邱青青插言問道：「為什麼要隱瞞呢？」

「以神力製造人類，是嚴重的瀆神行為——只有創世之神才有資格以物造人。」程舞回答了她的問題。

沈小猛也點頭說：「陽壽已盡的靈魂，只有一個去處，那就是入鬼界、進輪迴——將鵬鵬的靈魂強留在人界，是嚴重的違背天道運行法則的犯罪行為。」

蕭涅問：「前天你替鵬鵬療傷的時候，沒有察覺到他是個木偶？」

沈小猛搖搖頭道：「他的靈魂和身體融合的很是完美，而且這副軀體仿真程度也極高——若不是他親口承認，沒人能察覺到其中的異樣，就連我這個製造者也不能。」

「怎麼可能嘛？人肉和木頭怎麼會沒有區別？」

「本來就沒有區別嘛。」沈小猛說：「它們基礎成分，都是碳……」

詞語一出，鵬鵬不知為何受了刺激，他跳起來指著沈小猛喊道：「你說謊！」

沈小猛瞪著眼睛道：「小鬼，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說謊了？」

鵬鵬說：「媽媽說，只要殺了你，只要殺了你，我的身份就不會洩露了！你肯定是知道的！知道我是個鬼魂的！」

「小鬼，你不要和你媽媽一樣不講理好不好？」沈小猛說：「不要忘了，你是個鬼魂這件事，是你自己說給我們聽的，你的身份之所以會洩露，也是因為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明明是你自己犯的過錯，卻要別人來承擔後果，你們這是什麼混賬邏輯？——啊對了，你根本就不是個人類，我同你講思維邏輯，豈不是等同於對牛彈琴麼？」

「好了，你們兩個不要吵了。」蕭涅做個手勢，示意雙方安靜，而後說：「事情到現在已經弄清楚了——饕餮之所以要殺你，是因為她覺得你的存在對鵬鵬是個威脅……」

「這不合理。」沈小猛說：「因為饕餮如果真的這樣認為的話，她為什麼非要等到現在才動手？前一段時間，你受傷的時候，不是更好的機會麼？」

「鵬鵬啊。」蕭涅聞言，又開始扮狼外婆，「你媽媽是什麼時候對你說要殺掉這個漂亮姐姐呢？是很久之前呢？還是最近幾天才說起呢？」為了讓鵬鵬乖乖配合，蕭涅故意將胳膊在他眼前晃了晃，似是在說想吃這條噴香的胳膊，就要先回答我的問題哦……

或許真的是蕭涅的誘惑起了作用，鵬鵬想了想，又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回答道：「幾天前，有個老爺爺來找過媽媽……」

祝大家中秋節快樂~~~~今天作者喝多，只有2000。其實喝多了未嘗就不是一種幸福——相信大家必能找到一起喝多共談心事的好朋友——祝願大家，中秋賞月，知音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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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追來了

根據鵬鵬所說，是一位身材高大、頭戴斗笠、身披大氅、腰佩闊劍的老人告訴饕餮，鵬鵬的身世已經洩露，恢復神力的木神句芒會親手毀掉鵬鵬的身體——因為立志探尋天道本質的句芒是個忠誠的衛道士，她絕不允許鵬鵬這個早該進入輪迴的怪胎生存在世上……

鵬鵬的一番話，非但沒有解答蕭涅心頭的疑惑，反而把他帶進了一個更為複雜的迷宮。

因為，鵬鵬所說的那個老人不是開陽，不是刑天，也不是天機——甚至，在蕭涅的印象中，他就不曾認識過鵬鵬口中所說的那個老人。

蕭涅翻來覆去的想，卻無法從記憶裡找到這樣一位老人，於是他向程舞求助道：「舞妹妹，覺醒者的世界裡有這樣一位老人麼？這不應該是武俠小說裡的俠客打扮麼？」

「不認得。」——這便是程舞的答案，看來，蕭涅是找錯了求助對象。

沈小猛則說道：「也許，那只是個受人操縱的人偶，是隱藏在幕後之人用於混淆我們判斷的工具；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小鬼說謊。」

「我沒有說謊！」鵬鵬漲紅了臉說。

「哼！」沈小猛冷笑一聲道：「或許，你這張可愛的小臉蛋能騙過很多人，但是我卻不會上你的當——因為，你根本就不是一個孩子！你只是有著孩童外表的怪胎罷了，而且這孩童的外表，還是我賜予你的。」

蕭涅聞言，則小聲對沈小猛說：「他的心態確實像個孩童，所以，如果想順暢的交流，小萌你得學會順著他的脾氣說話。」

沈小猛則道：「我認為，咱們完全沒有必要慣著敵人的孩子……」——她要表達的意思很明白：既然這個小鬼說話毫無邏輯，而且又不講道理——為了得到準確的情報，應該對這個小鬼用些強硬手段，哄騙是遠遠不夠的。

「我怎麼忍心對這個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兒用刑呢？」蕭涅笑著說。

「粉雕玉琢只是他的外表。」沈小猛說道：「他本應是個死人，卻逆天轉命活在人世之間，因為靈魂不入輪迴，難以安息——所以多活一天，他身上的厲鬼怨氣就會重上一分，為了遮蓋這陰厲之氣，為了不被這陰厲之氣腐蝕，他必須長期吸食活人精陽之氣中和陰厲之氣——不著調，他之所以要吃你，只是因為你是控火之神、鳳鳥之體、純陽之命，吃你一塊肉，他便可以數個月不用進食。」

「鵬鵬啊，小萌說的是不是真的啊？」

鵬鵬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又搖搖頭道：「我要吃你，不是為了中和體內陰氣，而是因為鳳鳥血肉能將我身體裡的陰氣徹底祛除——只要吃了你，我就能變成一個真真正正的人了！」

「也就是說，在你的眼裡，我比唐僧肉還要珍貴嘍？」蕭涅說：「那麼你們母子二人的目標，到底是我呢？還是小萌呢？」

鵬鵬說：「要殺句芒，必須先過你這一關；要吃了你，則就需要殺掉有完全恢復之神力的句芒——你們兩個，其實是捆綁在一起的。」

蕭涅苦笑著說道：「得，他把咱倆看成打包銷售的人頭了。」

邱青青這時候問道：「據我所知，鬼魂是不需要吃東西的——可是，可是他為什麼卻總也吃不飽呢？剛才那一整條羊腿，連個骨頭渣都沒剩下。」

「因為我是個餓死鬼啊。」鵬鵬笑著解釋，露出兩個尖尖的虎牙。

「你們有沒有發現，他突然變的很配合了呢——簡直是有問必答。」沈小猛說。

「而且，他盯著蕭大哥看的目光也越來越過分了。」邱青青說。

鵬鵬笑著說：「那是因為，我很快就要重生了啊！」

吱——！

程舞猛的踩下了剎車，因為這剎車太過突然，巨大的慣性讓後排座位上的幾人齊齊栽了下去。

蕭涅揉著額頭重新坐了起來：「舞妹妹，什麼情……」他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了，因為，有個衣著暴露的女人站在馬路中央，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那個僅僅用幾塊碎布遮住重點部位的女人，正是饕餮。

饕餮追上來了？！李破軍和唐白冥二人合力都沒能留住她？！

「這也太坑了吧。」蕭涅嘟囔道：「鎮西府正副都督聯手也沒能搞定她？」

「逃避，終究還是無用的。」程舞淡淡說著，打開了車門——看來，她是打算用暴力解決問題了。

蕭涅也知道，既然饕餮都追到了這裡，那麼這一架肯定是躲不了了。

只是在打架之前，他先給唐白冥發了條短信：「如果明天我還活著，一定會投訴的——鎮西府的工作，太不到位了！」

而後，蕭涅將手機交到沈小猛的手裡，對她說：「沒有我的命令，不要下車；還有，看好這個小鬼，別讓他跑了；第三，設置視覺障礙結界，讓後面的車輛自動繞行；第四，如果男人婆打電話或者發短信過來，不要接電話，也不要理她；第五，我的銀行卡密碼是……」蕭涅像交代遺言般囉嗦著，他每說一條，沈小猛就點一下頭。

「不著調，這次不能再敗了。」最後，沈小猛說：「銀行卡密碼，我記不住……」

蕭涅只是笑了笑，也不再說些什麼便下了車。

「孩子，還給我。」饕餮冷冷的說。

「是不是把鵬鵬還給你就沒事了？」蕭涅笑著問。

「把句芒，人頭給我。」饕餮說。

「這個要求就有些過分了啊。」蕭涅笑著，祭出了背後的雙翼。

「你沒談判的誠意。」

「是你的條件太過無理。」蕭涅說著，向前邁了一步。

「你們贏不了我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蕭涅說著，繼續向饕餮逼近。

經過程舞身邊的時候，他聽到了程舞的問題：「怎麼打？」

「車輪戰，我先上。」——這是蕭涅給出的答案。

「先被拖垮的一定是我們。」程舞說，「饕餮是個無底洞，可我們的靈力卻不是無限的。」

「舞妹妹，你要相信我。」蕭涅給了程舞一個自信的微笑……

第94章 君子約

饕餮看到蕭涅一步步向自己靠近，說了句重複的對白：「你們贏不了我的。」

「兩天不見，你怎麼變囉嗦了？」蕭涅笑著問。

雖然，他已經祭出了鳳鳥雙翼，但是週身卻並未散發出多麼凜冽的殺氣，那雙色彩瑰麗的翅膀，便那樣輕柔而緩慢的扇動著。

此時，如果有凡人在旁圍觀的話，他們定然猜想不到這是關乎到二人性命的戰場，他們定然會認為誤闖進了魔幻舞廳——因為蕭涅背後那雙燃燒著火焰的巨翼，實在是太美了；就連膚色蒼白的饕餮，也因為火焰巨翼散發出的琉璃光芒的照耀，顯的嬌美無比。

「饕餮，其實我們之間並無深仇大恨。」蕭涅說：「你之所以視我等為仇敵，只是因為被人利用了，倘若你肯聽我一勸，我覺得我們或許能成為朋友。」

饕餮搖頭道：「你騙走我那單純的孩兒，兩次，還說我們能成為朋友——這等，混話，誰會相信？」

「這全是誤會嘛。」蕭涅無奈的笑了笑，「第一次，是鵬鵬主動往我們車輪底下鑽的；第二次，是我想問他一些事情——若非是這一次交流，我又怎會知道你是被人利用的呢？」

「狡辯。」饕餮道：「你分明是知道，唯有你是能讓鵬鵬變成正常人的唯一良藥，你為了自保，所以才要除掉他。」

「首先聲明，我根本就不是一味藥材，我也沒有佛祖捨身飼鷹的慈悲心腸——讓我毀滅自己換取一個陌生人的性命，這本來就很難，更何況鵬鵬他原本就不是該生存在這個世界裡的人。」

「你……」

「先聽我把話說完。」蕭涅抬手打斷了饕餮的反駁：「而且，就算你愛子情深，想讓鵬鵬吃掉我以換取他的重生，那麼你儘管來找我好了，如果我技不如人敗在你手，別說是讓他把我生吞了，就算你把我煉成一顆大還丹，我都沒有意見——可是！」蕭涅語氣陡然一變道：「這其中跟小萌有什麼關係？她從來就沒有動過要毀滅鵬鵬身體的念頭，甚至，他連鵬鵬現在用的身體是她製造的都不知道！而你呢？聽信別人的讒言，像個白癡一樣衝過來，不由分說就要取我們的性命，面對你這等蠻不講理的做法，我覺得我的忍讓已經夠多了。」

「忍讓？」

「廢話，若不是我想化干戈為玉帛，以德報怨的話——你認為以你家鵬鵬那點本事，我會留他活到現在麼？！」

「威脅我？」饕餮冷冷問——她的嗓音本就仿若陰風掠過枯樹空干般森然無比，這聲調一冷下來，更是讓程舞毛骨悚然，汗毛倒豎。

「我倒不至於拿一個孩子威脅你一個女人。」蕭涅的情緒卻是沒受到饕餮語調的影響，「我和你說這些的目的，只是希望你拍著自己的良心想一想，我們真的有必要分個你死我活麼？」

「有。」饕餮毫不猶豫的沉聲道：「句芒活著，是對我孩兒的，威脅；你死了，是讓我孩兒長久活下去的保證。」

「還真是油鹽不進啊。」蕭涅感歎一句道：「不過，實話說，我們兩個的性格卻是有幾分相似——我們都不能允許威脅到自己所珍視之人的安全的威脅存在，我冒昧的問一句，你的神性是什麼？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回答……」

「溺愛。」饕餮似乎沒有隱瞞自己神性的打算。

蕭涅聞言，心中了然：神性是「溺愛」麼？這便合理了，想來，之前一直未曾聽說過饕餮的事跡，只是因為無人觸及到饕餮的逆鱗未曾引起她的強烈反彈罷了……想到這裡，蕭涅說道：「饕餮，你這個人夠爽快——公平起見，我也透露我的神性給你——守護，便是我鳳鳥蕭涅的神性了。」

「你不覺得你們兩個今天的廢話都很多麼？」程舞給蕭涅傳音入密。

蕭涅回應道：「舞妹妹，說好打車輪戰的麼，現在還不到你上場的時候，你先在一旁耐心的看著。你放心，一切皆在我的掌控之內。」

「鳳鳥，你，和句芒的命，我要定了。」饕餮說。

「饕餮，我方才說過了——我們之間完全沒必要分個你死我活。」

「是你們死，我們活。」

「好好好，隨你怎麼說。」蕭涅不想在某些字眼上矯情，只是接著說：「我的意思是，其實我們都不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就能完美的解決我們之間的矛盾。」

「無毀滅，無新生。」饕餮說。

「以我們的毀滅，換取鵬鵬的新生？」蕭涅苦笑著說：「你不覺得這種解決問題的方式太過殘忍了麼？」

經過幾句簡單的談話，蕭涅就套出了饕餮的神性，而且他也掌握了饕餮的弱點——饕餮的弱點麼，就是鵬鵬。

所以這一回，蕭涅根本沒有給饕餮插話的機會，他決定直接攻擊饕餮的七寸要害，他飛快的接著說道：「我覺得，我們可以定下一個君子協定。只要你我遵守這個約定，那麼我們都不需要去死，而且鵬鵬也能獲得新生，過正常人的生活。」

「君子協定？」因為事涉鵬鵬，饕餮果然有些心動過。

「對。」蕭涅點點頭解釋道：「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生活也不存在交集，各自過著各自的生活，你愛著你的孩兒，我護著我的小萌——可是，只是因為某些別有用心的人使了些陰謀詭計，咱們就要被人當成惱了的蛐蛐一樣，擱進蛐蛐罐裡死掐，你說這是冤也不冤？」

聽著蕭涅侃侃而談，從過往說到現在，饕餮隱隱覺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是她隱居已久，口舌又笨，所以偏偏說不上來。只是她的直覺告訴她，放任鳳鳥囉嗦下去準沒好事，於是她催促道：「說簡單些。」

「簡單些？簡單些麼……」蕭涅抬手摸摸下巴，似是正在濃縮精煉早先準備好的說辭，就這樣沉思片刻後，在饕餮即將失去耐心的時候，蕭涅再度發言道：「為了不成為某些人手中的棋子，我們需要用和平的方式解決我們之間的矛盾衝突，可是空口無憑，所以我們就需要一個協定……至於這個協定的內容麼，但是是矛盾雙方本著寬容、讓步、互利互惠的原則商定好的……」

「協定的內容，直接說！」饕餮道。

「內容條款是我早就想好了的。」蕭涅笑著說道：「你要不要拿紙幣記一下？不用了麼？那我就說了，可是內容有些長，我勸你還是……」

「快說！」饕餮憤憤呵斥道——這一聲呵斥，仿若嗚咽的寒風，又仿若曠野上的狼嚎，只震的蕭涅背後的鳳鳥雙翼，光彩也暗淡了些。

蕭涅似乎感受到了饕餮的憤怒，於是狡黠的笑了笑，開口說道：「協議第一條，沈小猛不會毀掉鵬鵬的身體，作為交換，饕餮你也不能再追殺沈小猛；協議第二條，鳳鳥會分出自己部分靈力給鵬鵬，以助其抵擋體內陰厲鬼氣的侵蝕，至於將鳳鳥神力導入鵬鵬體內的工作，則全權交給鵬鵬身體的製造者沈小猛來完成。當然，整個導入過程，饕餮可以在一旁監視。導入工作結束之後，如果鵬鵬體內陰厲鬼氣的增長被成功抑制的話，那作為回報，饕餮和鵬鵬則不能再與蕭涅和沈小猛為敵；第三，為了表達蕭涅一方的誠意，鵬鵬身體的製造者沈小猛，會免費替鵬鵬進行一次身體檢查——任何人造物都會有壽命，鵬鵬的身體用了這麼久，也該保養一次了……」

蕭涅的闡述，持續了將近半個小時。

他從第一條，一直講到了第三十條——然而，除了最初的幾條，剩下的大都是廢話，不值累述。

至此，程舞也算是明白了：蕭涅所說的車輪戰首戰，便是舌戰。

舌戰的成果，還是有的，最起碼，饕餮的敵意不再像剛追上來時那麼重，到了後來，她甚至真的有一句沒一句的和蕭涅商談起協議的具體內容來。

似乎，饕餮完全沒有發現，蕭涅在用語言消磨她的戰鬥意志的同時，也在消磨著時間……

「嗯，初步就這樣定了。」蕭涅說著，熄滅鳳翼，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我想，我們是不是可以為達成初步一致意見握個手呢？」

饕餮搖搖頭道：「不握手，我不想吸食你的靈力，你的靈力，還是留著導給鵬鵬吧。」

「也好。」蕭涅尷尬的搓了搓手掌道：「總是在馬路上這樣站著談也不是個事兒，因為還有更多的細節需要商定——你看，我們是不是應該找個地方，好好坐下來談一談呢？」

「細節？」

「當然，將靈力導入非覺醒者的體內，可是個非常複雜的手術，任何細節都要考慮好，我們可能需要準備十幾個突發預案……」

饕餮聽出了什麼，於是緊張的問道：「靈力導入，會對鵬鵬有危險？」

蕭涅略一考慮回答道：「若是別人來做這個手術，可能會存在風險——但是風險這種東西，對於我們卻不存在！為什麼呢？因為我們有沈小猛！她是句芒，她是木神，她是『完全恢復』神力的擁有者，她還是鵬鵬身體的製造者……我們有如此之多的安全保證，你還不能放心麼？」

見饕餮有些猶豫，蕭涅趕忙勸道：「你要明白，任何猶豫，都可能會讓鵬鵬錯過這個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機會……」

「好！我同意！」饕餮思量片刻後，終於做出最終決定。

程舞則在一旁暗子感歎：饕餮，如果這次你敗了，不是因為你太蠢，亦不是因為蕭涅太卑鄙，而是因為溺愛這種情感，嚴重干擾了你的判斷……

第95章 小人行

「不著調，你這是做什麼？！」——這是沈小猛的驚呼。

「媽媽？！」——這是鵬鵬的驚喜。

「超員了。」——這是邱青青的表態。

他們之所以驚呼，之所以驚喜，之所以有如此奇怪的表態，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蕭涅將饕餮帶到了車上，和眾人一齊擠在後座。

蕭涅將雙手攤開虛按一下，示意眾人安靜，而後才說道：「嗯，我向大家宣佈一個好消息，就在剛才，本著友誼第一和平至上的原則，我已經和饕餮達成了初步諒解。接下來呢，我們準備找個適合談判的地方，就雙方關注的問題做深入的探討……」

「可是……」沈小猛似乎不願意和饕餮一方和解。

「沒什麼可是。」蕭涅說：「任何時候，和平都是珍貴的；任何時候，化干戈為玉帛都是正確的；任何時候，不戰而屈人之兵都是上上之選。」

沈小猛只是小聲嘟囔：「可是，和平多是妥協的結果；化干戈為玉帛更是因為屈服；能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真實原因是雙方真實實力的巨大差距——饕餮這個蠻不講理的人會妥協？只要讓步就有生命危險的雙方會屈服？不錯，我們和饕餮是存在實力上的差距，可是佔有優勢的，明明是人家那一方……」

「小萌，你一個人嘟囔什麼呢？」因為中間隔著邱青青，所以蕭涅並未聽清沈小猛切中要害的分析。

「她沒說什麼。」邱青青替沈小猛打圓場道：「她只是在抱怨剛才沒吃飽，早知道不用打架，她是不會輕易離開那條小吃街的。」

「莫急。」蕭涅笑著說：「等這件事解決了，帶你殺回去吃個夠，吃到你想吐為止。」

「那就一言為定！不著調，你可不能耍賴。」沈小猛聞言，眼中立刻閃出異常明亮的光彩——她不大相信蕭涅和饕餮和解的誠意，但是她絕對相信蕭涅對她許下的諾言。

蕭涅特意伸出手臂繞過邱青青，寵溺的揉著沈小猛的腦袋，可是卻將頭扭到饕餮這邊說道：「不瞞你說，我也很寵著小萌……」

沈小猛聞言，秀眉一皺，雖然車內後座空間在饕餮加入後已經不是很充裕，但她還是擰擰腦袋躲開了蕭涅的手掌。她不是不喜歡被蕭涅寵著，她只是不想拿二人之間的這份感情做騙人的工具——沈小猛就是覺得蕭涅所講的「和解」，絕對是騙人的……

「嘿嘿，在外人面前，我家小萌還不好意思了。」蕭涅尷尬的將胳膊收了回來，而後從靠背後面的包裡找出來件衣服遞給鵬鵬說：「喏，把衣服給你媽媽穿上，這是小萌的外套，雖然有些不太合身，但總好過三點式……」

自從饕餮上車之後，程舞就一直沉默著。

神性為「信諾」的她，實在是猜不透蕭涅究竟要搞什麼鬼把戲；喜歡直來直往靠拳頭說話的她也想不明白蕭涅為何頻頻向饕餮示好。她能感受到的是，饕餮對蕭涅的防備之心越來越淡：就在剛才，饕餮接過那件外套之後，想都沒想就穿到了身上——這哪裡該是對待「僅僅達成初步諒解」的死敵的態度？如果蕭涅是個結界高手，給那件外套加持過高級復合除妖結界術的話……

然而，蕭涅根本就不是個結界術高手，相反他只是個結界術白癡；所以那件外套，也只是件普普通通的外套——饕餮將外套套在身上後，並沒有感到任何的不適，甚至，她還還給蕭涅一個微笑——這個細節，讓蕭涅也是一愣，因為他很難想像到森然若鬼的饕餮那慘白的臉上，竟然可以露出如此動人的笑容來……

對蕭涅的關心表示過感謝之後，饕餮就沒再和蕭涅有過多的交流了。

蕭涅當然是希望通過談話讓饕餮對自己多些好感的，但是現實卻是鵬鵬粘在饕餮身上，貼在她的耳邊低聲說著悄悄話，霸佔了饕餮的耳朵——無論蕭涅說些什麼，也無法將饕餮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蕭涅知道，在饕餮溺愛的鵬鵬面前，哪怕他再能說，哪怕他的言辭再鋒利，他的競爭力仍然約等於零，因為源於情感卻超於情感的溺愛就是如此的不講道理。不過，蕭涅的取勝之道也不在乎爭著一時之得失。相反，他甚至還要鼓勵饕餮更為過分的寵愛鵬鵬，因為這病態的愛越濃，他的勝算就越大。

蕭涅當然不是真的打算同饕餮和解的：蕭涅一直有一個原則，觸其逆鱗者，必殺之。

蕭涅一直是這樣要求自己的，也是一路迎著腥風血雨踏著敵人的屍骨走過來的。為了自己守護的對象，為了自己珍視的人，他不允許自己對敵人有任何的仁慈。

當年，失去最疼他愛他的姐姐之後的一段時間裡，蕭涅總是會被同一個噩夢驚醒，滿頭冷汗的他醒來之後，亦總是用同一句話安撫自己那劇烈跳動的心臟「有些事，發生一次就夠了！」——同樣的，無比自責的他也用這句話告慰姐姐的亡魂。

經受過一次刻骨傷痛的蕭涅，絕不希望將來有一天，自己告慰的對象多上一個。

而現在呢？姐姐回來了，雖然只是借用小萌的身體，雖然只是偶然才會出現和他說上幾句話，但蕭涅已經很是知足，他心中的愧疚也因為姐姐的重生減輕了不少。無論姐姐訓他還是幫他，只要有姐姐在，蕭涅便感覺自己不再孤單，便感覺自己被厚重的幸福包圍著。

蕭涅萬分珍視這份失而復得的幸福，他也不容許任何人奪走這份幸福。

為了這份幸福，他不介意自己用卑鄙的方式打敗敵人，他不介意任何人的看法，無論是褒揚是貶低，是認同還是鄙夷，是贊同還是反對——他都會堅持用自己的方式守護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

哪怕，與全世界為敵。

在蕭涅看來，唯有倒下的敵人才可以寬恕，唯有折斷的利刃才可以讚美，唯有勝利做基礎的和平才是真實的存在——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句被太多次悲劇驗證過的真理讓蕭涅明白：要在殘酷的覺醒者世界生存下來，要伴著自己珍愛的人一路走到最後，對待敵人，自己必須冷酷些，再冷酷些。

他不會讓自己的婦人之仁毀掉他所守護的美好，而後再跪倒在珍愛之人的屍體面前抱頭痛哭，因為，覺醒者的世界從來就不相信眼淚，尤其是不相信失敗者的眼淚。

只有活下去的勝利者才有機會證明自己是個君子，而倒下的失敗者則不可能再復活過來擦掉後人為他貼上的小人標籤。

所以，君子之約也好，小人行徑也罷，在蕭涅眼裡，只是一種手段罷了——根本無所謂高尚，亦無所謂卑鄙……

「蕭涅，我們到了。」駕車的程舞用一句話，將蕭涅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蕭涅選定的最終談判地點，便是城市郊外的一處古城遺跡。

在一切都為經濟利益讓步的今天，在追逐金錢的現代人眼裡，這處破敗的遺跡沒有任何的經濟價值。那些飽經風霜的殘垣斷壁的歷史價值，必須為混凝土澆築起來的高層寫字樓帶來的經濟收益讓步。

蕭涅從報紙上得知，前段時間，經過考古隊最後一次發掘之後，這塊遺跡已經被某家實力雄厚的房地產企業收購了。

也許用不了太久，高聳入雲的大廈就會從他們腳下拔地而起，在地產商舖天蓋地的宣傳和充滿誘惑力的廣告詞面前，人們很快就會忘記這個古代遺跡在無數個漆黑的深夜裡哭泣的聲音了……

於是蕭涅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為這片古老的遺跡做些什麼，讓這遺跡的消失，少一些悲涼和無奈。

思來想去，他覺得，拿這裡做四大凶獸之一饕餮的葬身之地，也算是配得上這片即將消失的遺跡所背負的歷史滄桑了……

所以，他們來了。

「鳳鳥，這裡談判？」這是饕餮自從答應與蕭涅和談來，發出的第一句疑問。

其實，看著那些幾乎融化進黃土裡的斷壁殘垣，看著那些一人多高隨風搖曳的野草，看著這塊荒蕪的土地，很難讓人在心底產生一絲安全感，所以，饕餮的質疑，也是有道理的。

「便是在這裡了。」蕭涅笑著說：「我特意選定了這樣一塊特殊的地方做我們重新迎來和平的見證。」

「如何見證？」饕餮問。

蕭涅指著一垛被風雨消磨得僅剩下半人高的土牆說：「你猜，它曾經見證過什麼？」

「嗯？」饕餮察覺到了，自己完全跟不上對方的思路。

蕭涅只是自顧自說道：「也許在許多年前，就有一個亡國的皇帝，坐在被亂軍推倒的宮牆上，望著夕陽感歎過命運的無可奈何——無論這假設是否存在，我相信它一定見證過不止一次的國家興衰，見證過不止一次的王朝更迭——現在你說，它有資格做這件事的見證者麼？」

待蕭涅說完，饕餮抬起頭深深的看了蕭涅一眼，現在她感覺到了：那雙被深色鏡片遮住的眸子裡閃爍的神采，或許並不像那掛在嘴角的微笑一般溫暖……

第96章 肺腑言

「蕭涅，你和饕餮定下了什麼君子協定？」沈小猛好奇的問。

蕭涅回答道：「肯定是要跟你說的——因為你將在這件事情中起到很重要的作用，遠比動嘴皮子的我重要。」

「哦？還有我的事？」沈小猛聞言秀美微蹙——沈小猛從未相信過蕭涅所講的「和解」是出於真心的，而今又聽到自己的重要性，沈小猛心底泛起躍躍欲試的衝動，這衝動源自於和自己人一起幹些小壞事時不易言明的小快樂……

「當然。」蕭涅點頭說：「鵬鵬需要長期吸食陽氣才能生存，而我本身就是純陽之體。這就好比我們是供方，饕餮他們是買方，而我體內的至純至陽之氣便是貨物。只要我們能建設一條合適的供貨渠道，將這些『貨物』運送到鵬鵬的體內，那麼我們之間的矛盾便解決了，他們也不再需要通過暴力手段來搶了……」

沈小猛想了想問：「你所說的『供貨渠道』是……」

蕭涅解釋道：「鵬鵬的身體是你做的，那麼，也就是說，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他的身體構造；而且你方才僅憑猜測就推測出了鵬鵬現在的生活方式和以及正面臨的困境，憑借你腦中的知識儲備，你便是最有資格為其現在面臨的困難提供解決方案的人選；最重要的一點，你是木神句芒，你是『完全恢復』神力的擁有者——綜合考慮之下，你絕對是這次手術主刀大夫的不二人選……」

「呃，打斷一下。」沈小猛點著自己還帶著些嬰兒肥的小臉問：「什麼手術？」

蕭涅瀟灑的笑了笑說：「手術嘛，就是完美解決這個事件的重點了，同時它也是我方纔所說的『供貨渠道』。」蕭涅清了清嗓子，詳細解釋道：「方纔我也說過了，我體內至純至陽的靈氣便是鵬鵬急需的『貨物』，可若是粗暴的將這些靈氣輸送到鵬鵬的體內，恐怕只會得到適得其反的效果，所以，我們就需要通過一種合理的、正規的、相對柔和的方式，將這些靈氣輸送到鵬鵬的體內——而搭建這條輸送通道的任務，就是小萌的工作了。」

待蕭涅解釋完，沈小猛輕輕點著自己的下顎說：「我想，我大概明白了……」

見饕餮剛想說些什麼，蕭涅便率先開口搶白道：「僅僅大概可是不行，小萌啊，你是恢復系覺醒者，也是從王庭衛校畢業的高材生，自然知道主導大夫的人生辭典裡，可沒有大概兩個字。」

「可是人家之前從來就沒做過嘛！」沈小猛道。

「凡事總有第一次的嘛。」蕭涅貼近沈小猛耳邊道：「小萌啊，你現在可不能露怯，因為現在饕餮正嚴密注視著你的一舉一動，你這裡要是有什麼差池，露出馬腳，我的計劃可就完蛋了。」

沈小猛聞言，狡黠的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幾乎刮了蕭涅的髮梢，她同樣以只有二人聽得到的聲調問：「不著調，你能不能將你的計劃稍微透露些給我？你這樣一個字也不說，我心裡沒底啊。」

蕭涅看了看四周，用盡量簡短的語句回答：「車輪戰，我先上，你其次，舞妹妹再次——如此循環，直到收服饕餮。」

「太籠統了，還是不明白。」沈小猛道。

「你怎麼突然變笨了呢？」蕭涅道：「罷了，現在也不方便跟你詳細說明——總之，你只要按照我的指示去做就可以了。」

饕餮見蕭沈二人頻繁的交頭接耳，於是警惕的問道：「在說什麼？你們兩個。」

蕭涅笑著回應：「自然是在討論鵬鵬的手術細節……」

「我們有資格知道所有細節。」饕餮說。

蕭涅則回應道：「因為這個手術的本質是對鵬鵬的身體進行改造，眾所周知，對於外界對身體的影響，身體的本能反應就是抵【制】。就好比天氣熱了，我們的身體就會出汗，以水分蒸發帶走熱量這種方式保持體溫的恆定——所以為了保證手術的順利，為了讓鵬鵬的身體對手術的排斥降到最低，所以這個手術的具體細節，必須對患者保密。」

沈小猛也適時插言道：「不過作為患者的家屬，饕餮你是有權力知道任何細節的。」說著，沈小猛邁步走到饕餮身邊，將聲音壓得很低說道：「也應該知道這個手術存在的風險。」

「還有風險？」饕餮聞言，眉毛一挑，那雙色彩瑰麗的眸子裡頓時多了些顧慮。

「任何手術都是存在風險的。」沈小猛以盡量專業的語氣說：「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成功概率為百分之百的手術。」

「那麼，手術豈不就是賭博？」饕餮問。

「本來就是賭博。」沈小猛說：「不過隨著醫學的發展，賭輸的概率越來越小了而已，但是小歸小，但並不說明風險消失了——可是因為承擔風險的同時也存在著獲得巨大收益的可能，所以更多的人還是願意承擔這風險。」

猶豫片刻後，饕餮咬咬牙說：「我需要知道，手術失敗的後果。」

「失敗的後果……」沈小猛沉思著，她想用最婉轉的詞彙將那可怕的後果告訴饕餮，讓她更容易接受……

可是，饕餮缺催促道：「照實說。」

沈小猛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蕭涅。

蕭涅見狀，並沒有走過來加入二人的對話，而是笑著說：「專業的問題，還是你負責回答比較好——小萌，不要有顧慮，照實說便好。」

有了蕭涅的鼓勵，沈小猛心中就有底了，於是她說道：「如果手術失敗了，那麼你就有可能永遠失去鵬鵬。」

「失去？永遠？！」饕餮聞言，發出一聲驚呼，由於她特殊的聲線，所以這聲驚呼聽起來更像是寒風的嗚咽。

「噓——！」沈小猛將手指貼到嘴唇邊上，示意饕餮注意說話音量的大小。

「為什麼？」饕餮問。

沈小猛解釋道：「因為鵬鵬的身體是用木頭做的，從五行角度來說，木可生火——這條基本規律，是這個手術可以成功的根本依據；同時，這條源自於五行相生相剋的自然法則，也是風險存在的本因——我們可以利用木能生火的特性，讓鵬鵬體內源源不斷的產生精陽之氣，並引導這些陽氣中和他體內的陰厲鬼氣，讓鵬鵬擺脫吸食外界精氣的依賴，從而讓他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但是我們也要知道，物極必反，過猶不及，因為鳳鳥靈氣屬於至純至陽之火氣，所以如果在導入過程中發生了意外，或者說控制不好鳳鳥靈氣的導入量，都會對鵬鵬的身體造成無法修復的損害。」

「無法修復？」

「對，無法修復。」沈小猛說：「鵬鵬只是個木頭人，他不是鳳鳥之體，所以在鳳鳥烈焰的炙烤下，他不會如鳳鳥一樣浴火重生，而是會被鳳鳥之焰燒成灰燼……」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手術的風險也說的很明白了，要不要接受手術，要不要以鵬鵬的生命為籌碼賭上一把，就看饕餮的意思了。

於是，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饕餮開始沉思。

饕餮沉思良久，卻問了一個非常不友好的問題：「如果，讓鵬鵬吃掉鳳鳥，讓他自行消化鳳鳥神力，還會存在風險麼？」

沈小猛聞言，先是一愣，而後才咧了咧嘴說道：「鵬鵬只能吃掉不著調的血肉，確繼承不了他的靈氣——鵬鵬的身體是我造的，我自然知道他的體內沒有從血肉提煉精氣的器官——你仔細回想一下，前天夜裡，鵬鵬也曾吸食過不著調的鮮血，但是他體內陰厲鬼氣可曾被中和掉一些了麼？」

饕餮仔細想了想，而後搖了搖頭，不過她卻說：「可是有人告訴我……」

「那個人在騙你。」沈小猛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那幕後之人既然想讓你們母子做殺人的刀，自然就會編造一個足夠誘人的條件擺在你們面前，讓你們不忍拒絕……」

「可是，鵬鵬的身體，也經過那人的改造。」饕餮說。

沈小猛笑了笑道：「不瞞你說，這個世界上的木神祇有一個，那就是我——所以除我之外，再也沒人能用一堆枯樹枝做出一個靈魂容器了——那人對鵬鵬身體的所謂改造，只是改變了他的外貌細節。至於鵬鵬體內的循環系統，那人卻未做任何的更改。」

「你怎麼知道？」饕餮問。

「方纔鳳鳥和你談判的時候，是我在車內看著鵬鵬。」沈小猛說：「我趁機檢查了他的身體，得出了上述結論。」

饕餮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一邊是「鵬鵬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的巨大誘惑；一邊是「自己可能永遠失去鵬鵬」的巨大風險。

到底該如何選擇，饕餮心中並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當然，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建立在鳳鳥和句芒的言論真實可信的條件之上，那麼，鳳鳥和句芒究竟有沒有說謊？

饕餮抬起頭來，銳利的目光掠過蕭涅和沈小猛。

沈小猛一臉的坦然，臉上彷彿刻著八個字：愛信不信，不信拉倒！

而蕭涅，則仍是帶著一臉看似真誠的微笑……

第97章 開始吧

沈小猛對饕餮所言，可謂是句句肺腑。

之所以對敵人如此真誠，不為別的，只因沈小猛是個醫者，而不是穿著白大褂拿著手術刀的黑心惡魔——如果說真的需要她做鵬鵬手術的主刀大夫，她一定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完成這個手術。

這是蕭涅專門的囑托，也是沈小猛職業操守的原則底線所在。

其實，事情發展到現在，沈小猛有些一頭霧水，因為身為「重要人物」的她，仍然沒有嗅到一點陰謀詭計的味道——饒是如此，她仍然不肯相信蕭涅會全心全意幫助饕餮。

只是，她從蕭涅那裡得到了他的親口保證——「髒活累活還是我來，背負罵名的工作還是我來，我不會欺瞞你利用你，借手術之名殺害鵬鵬，更不會壞了我家小萌的職業操守。所以，饕餮如有任何疑問，你儘管照實回答。」——領下這條聖旨的沈小猛，對於饕餮的疑問，真的做到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也正是因為對饕餮說了許多真話，所以她有些懷疑蕭涅藏在心裡的計劃，到底能不能收服饕餮……

就在沈小猛和饕餮就鵬鵬的手術詳談的時候，蕭涅也趁機和程舞做了一番交流。

因為有騰蛇程舞的神力，他們兩人的談話不可能落得第三個人之耳，所以兩人究竟說了些什麼，那便不為人知了。

而且，整個談話過程中，程舞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她最大的動作，就是微微點了點頭……

唯有邱青青覺得，她彷彿是多餘的：稀里糊塗捲入這個莫名其妙的事件中，稀里糊塗的跟著大部隊來到這片荒涼破敗的土地上，稀里糊塗的戳在這裡當了半天的旁觀者——就連那個鵬鵬，他寧可半蹲在地上撥弄那些枯死的野草，也不願理會她。

與其在這裡無所事事，還不如返回車上照顧昏迷的畢風——想到這裡，失望的邱青青又返回了車上……

於是，曠野之上，還剩下五人。

蕭涅和程舞在進行「無聲」的對白，饕餮和沈小猛談話的聲音又很低，鵬鵬則是對著那些蒿草發呆——所以，嗚咽的風聲，便成了這片古城遺跡上的主旋律。

或許是聽風聲聽得厭煩了，或許是對那些不能食用的枯草失去了興趣，鵬鵬悠地站了起來，對著饕餮嚷道：「媽媽，我餓了。」

饕餮聞言，立刻停止了和沈小猛的對話，一臉歉然安撫道：「鵬鵬乖，一會兒媽媽就帶你去吃東西。」

「不！我現在就要吃！」鵬鵬說著，將目光投向了蕭涅。

正在和程舞交談的蕭涅忽然感到有一雙餓狼似的眼睛在瞄著他，於是他扭過頭尋找令他不安的根源，果然看到了鵬鵬那雙灼灼的眸子。

「舞妹妹，記住我說的話，接好接力棒。」——不知是程舞的疏忽還是有意，這一句叮囑，一字不落的被暴露了出來。

「什麼接力棒？」——首先發問的卻是鵬鵬。

「還不都是為了你？」蕭涅迎著鵬鵬那雙泛著綠光的眼睛說道：「小子，你以為重生為人就那麼簡單麼？我們幾個人必須齊心合力，才能實現你那逆天的願望。」

「吃了你，我就重生了，多簡單點兒事。」鵬鵬吞著口水說。

「大人的事，你不懂。」這便是蕭涅對鵬鵬的最後答覆，而後他走近饕餮問道：「你想好了麼？究竟要不要給鵬鵬做這個手術？」

饕餮猶豫一番，而後深吸一口氣，似是用全身的力氣說出了一個字：「做！」

「那便好，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開始。」蕭涅看了看四周說道。

「在這裡？」饕餮問。

蕭涅道：「這裡怎麼了？空氣新鮮，四周清靜，無人打擾，而且還有衛道司的游將做手術的護法——如此高規格的手術室，要去哪裡找？」

沈小猛想了想，覺得蕭涅所言有理——這個特殊的手術，不需要多麼精密的儀器，亦不需要多麼複雜的手術台——只要環境允許，只要不被外人打擾到，那麼這個手術便做的，而且手術效果不會比手術室做出來的差。相反，因為這裡接近大自然，靈氣充沛，周圍草本植物的供應也充足，確實稱得上是木神句芒施法救人的好地方……想到此處，沈小猛衝饕餮點了點頭，表示蕭涅所言非虛。

「你們真的有把握麼？」饕餮問。

蕭涅聞言，失望的歎了口氣道：「既然你如此猶豫，那麼我們也不強求了——就讓鵬鵬不人不鬼的活下去吧。」說著，拉著沈小猛的手就要離開。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饕餮見狀，急忙閃身擋住了蕭涅的去路，「我不是懷疑你們……」

「媽媽，我餓。」鵬鵬再次催促。

「鵬鵬乖啊，很快你就能像其他的小孩子那樣，一餐吃一碗飯就能飽了……」饕餮將鵬鵬召喚過來，攬在懷裡，而後對沈小猛說道：「那麼，便開始吧。」

程舞將發生的一切都看在眼裡，她忽然覺得饕餮有些可憐，甚至是有些可悲——然而，她卻不會因此而憐憫對方，因為她承諾過要保護的人是蕭涅，而不是饕餮……看到沈小猛已經將手搭上了鵬鵬的後心，程舞悄悄捏了個指訣。

沈小猛略微感知一番後說道：「先除掉他的上衣。」

饕餮聞言，只是將攬住鵬鵬的胳膊動了動，鵬鵬的上衣便消失不見了。

於是，沈小猛的手掌，便和鵬鵬背上的肌膚有了直接接觸。

鵬鵬也感受到了有一隻陌生而熟悉的手貼在自己的背上。對於那柔軟的手掌傳來的體溫，鵬鵬有些恐懼，於是，他本能的想要逃離——可是，媽媽的雙臂卻死死的鎖住了他的身體，讓他一點也動彈不得。

可這種敬畏和恐懼只是存在了剎那，很快，他便覺得自己無需再逃了。因為一團綠色光芒，在一瞬間包圍了他。

置身在這團瑩瑩綠光中，鵬鵬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安全。對於凡人的嬰孩兒來說，母親的懷抱便是最安寧的港灣；對於鵬鵬來說，這團綠光便是他誕生的地方。因他起源於這裡，起源於木神句芒之力，所以本能的，他對於這團綠色光芒有種絕對的信任，甚至比於媽媽的懷抱還要親近，在這種本能的驅使之下，鵬鵬動了。

他先是輕輕的捶了饕餮一拳，而後又踢了她一腳，接下來，鵬鵬竟然用上了腦袋，撞在了饕餮的胸口，一下，兩下，三下……綠色光芒越來越盛，鵬鵬的動作也越來越快，沒過多久，如雨點般的拳腳便砸在了饕餮的身上。

饕餮默默的忍受著鵬鵬劇烈的掙扎，起初她還以為這是對身體改造帶來的痛楚的反應，可是後來她才發現，這哪裡是掙扎，這分明是鵬鵬在用力的推開她。

饕餮自信，只要她願意，沒有東西可以逃離開她的手心，更不要替她的懷抱。可是，面對鵬鵬那堅決的推搡，饕餮卻有些無能為力。那雙她曾經無比熟悉的眸子，也漸漸變的陌生起來。

被這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目光盯著，饕餮不由的一愣。

錯愕之中，鵬鵬已經離開了她的懷抱，就在鵬鵬掙離開饕餮懷抱的一剎那，鵬鵬忽然安靜了下來——他忽然停止了一切動作，緩緩閉上了眼睛，呼吸也平靜下來，微微蜷縮起身體，彷彿孕育在子宮中的嬰兒一般，在那團綠光中安靜的睡著了。

緩緩的，鵬鵬被那團綠光拖到了半空之中。

饕餮呆呆的望著自己至愛的孩子被那團綠光拖到了半空，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伸直了雙手，就要去抓鵬鵬。

然而，另一雙有力的大手卻鉗住了她枯瘦的手腕。

饕餮憤怒的扭頭看過去，發現那雙大手的主人，正是蕭涅。

不過，饕餮的憤怒，也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為方才句芒已經對饕餮講過，她施法過程中，絕不允許有任何人打擾，只有等她對鵬鵬的身體改造完成之後，他們這些旁觀者才可以出聲；同樣的，鳳鳥靈氣的導入也只能等鵬鵬的身體改造成功之後才可以開始。若是句芒的施法因為意外而突然中斷的話，那麼必將會對鵬鵬的身體造成難以修復的損傷，最嚴重的後果，就是這具軀體將不再適合做靈魂的容器——那也就意味著，鵬鵬非但不能重生過上正常凡人的生活，他甚至連這樣不人不鬼活著的資格都會失去，只能做一隻飄蕩在天地之間的孤魂野鬼，永遠也不得再入輪迴了……

蕭涅看饕餮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於是，緩緩鬆開了她的手腕。

蕭涅的手鬆開的很慢，他的表情也很鎮定——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然而，蕭涅的心中，卻遠不像他表現出的這麼平靜，不，豈止是不平靜，簡直可以用翻起了巨浪滔天來形容！

因為，蕭涅方才抓住饕餮手腕的時候，他的靈力沒有任何的損失！沒有被饕餮吸走一絲一毫！也就是說，遭遇他人突然襲擊的凶獸饕餮的神力，並沒有發動……

第98章 成與敗

蕭涅心中的計劃，用六個字就可以簡單概括——「趁你病，要你命。」——只要饕餮那無解的神力不發動，蕭涅就有絕對戰勝她的把握，更何況，他採用的還是卑鄙的暗箭傷人的手段。

不過，與其說蕭涅這些手段是個計劃，不如形容其為隨機應變的急智——因為，這一連串安排的起始點，便是心思簡單的饕餮向蕭涅吐露她神性為「溺愛」的那一刻。

所謂溺愛，便是過分的愛，這種病態的愛，是饕餮神力的覺醒本源，也是蕭涅這次計劃的關鍵詞。

而饕餮將心中過分的愛施與的對象，自然就是鵬鵬。也就是說，饕餮所做的一切，會以鵬鵬的個人意志為轉移：鵬鵬厭惡誰，饕餮便要殺誰；鵬鵬要吃誰，饕餮便去抓誰；鵬鵬離不開誰，饕餮便要保護誰。

形象些來說，鵬鵬的意願便是饕餮行為方向的指標，鵬鵬本身就是饕餮那變態的神力施展出來的必須催化劑。當然，饕餮是這神力的擁有者，所以神力的發出也需要她的主觀意願和個人判斷。

蕭涅不是精神系的覺醒者，而且他也不能確定自己的修為高於饕餮，所以他沒有辦法左右饕餮的主觀意願。可是，饕餮愚蠢的將自己的神性透露了出來，也就同時給蕭涅指明了戰勝她的方向，那就是在鵬鵬身上做文章，毀掉饕餮神力施展出的一個必要條件！

於是，當時已經將背後雙翼祭出來準備死戰的蕭涅，聞聽饕餮的神性後，立刻改了主意。

他先是利用自己語言的力量降低了饕餮的防備，而後以鵬鵬的未來為餌，引誘饕餮一步一步邁進自己設好的圈套——當然，他這個圈套也是臨時想出來的，所以並不是那麼完善。

所以蕭涅就需要充裕時間完善這個計劃，於是便有了驅車離開市中心來到這片遺跡的插曲——蕭涅所說的見證者，其實都是他為了掩蓋自己拖延時間用意的托辭——倘若蕭涅當時就定好了計策，他可以接受在任何地方擺平饕餮。

當時蕭涅的心中只有一個輪廓，急躁冒進的話，只會讓饕餮起疑。他之所以會說那些拖沓而不著邊際的對白，其實是有用意的：一來可以擾亂饕餮的思維，二來可以把自己的真實想法隱藏起來，雖然他已經戴了有色近視鏡將自己的眼神遮擋住，但還是覺得不夠保險——這可能是因為人玩弄陰謀詭計時共有的心態——心虛。

雖然心虛，雖然是臨時起意，雖然卑鄙了些，但是因為蕭涅手中拿捏住了饕餮的命脈，所以那些瑕疵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只要掌握了饕餮的絕對短板，蕭涅就有把握，讓饕餮的神力施展不出！

為鵬鵬手術，是饕餮答應的，她能答應讓沈小猛這個本該是敵人的人給鵬鵬主刀，也就證明她已經不再視沈小猛等人為仇敵，既然不是仇敵，也就沒有動用神力將沈小猛等人的靈力吸乾的必要——而且，她還需要讓沈小猛留著靈力替鵬鵬改造身體，需要蕭涅留著靈力以導入鵬鵬的體內，需要程舞留著靈力做手術的護法——這，就是阻止饕餮施展那無解神力的第一道束縛。

第二道束縛，就需要利用饕餮的神性了。蕭涅需要給饕餮灌輸一種思想，那就是他們不是鵬鵬的敵人，相反，他們是鵬鵬需要的人，他們非但不會害鵬鵬，相反的，他們會幫助鵬鵬獲得重生。他要讓饕餮知道，沒有了他們，鵬鵬就將永遠不可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她如果不想讓鵬鵬那餓死鬼的靈魂鎖在那一具假身體裡過一輩子的話，就必須改變對他們的態度。他要讓饕餮明白，為了鵬鵬的將來，她絕對不能殺掉他們。蕭涅相信，第二道束縛比第一道更容易綁在饕餮的身上，因為饕餮的神性是溺愛，因為涉及到她所溺愛的對象鵬鵬。

第三道束縛，也是最關鍵的一條，那就是直接捏住饕餮的命門，控制住鵬鵬，讓己方成為決定鵬鵬安危的關鍵，讓己方、特別是沈小猛成為不可觸碰的禁忌，一旦觸碰，就會影響到鵬鵬的生命——這一條，隨著鵬鵬手術的開始，將牢牢的綁縛在饕餮的身上。

有這三道束縛在，蕭涅就有絕對的把握，讓饕餮的神力施展不出來。

再強大的神力，施展不出來，便是等於零。

若是連一個戰鬥力為零的敵人都擺不平的話，那麼蕭涅乾脆就不要在覺醒者世界裡混了，也不要帶著沈小猛出來旅遊散心了，回到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兒在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左目」的保護之下度過餘生完事。

蕭涅還有夙願未了，也不想苟活於世，而且他還想有一段輕輕鬆鬆的旅行——要達成這一切，首先就要擺平當下的敵人，饕餮。

真到了計劃執行的時候，進展卻是異常的順利，甚至，還有意外的收穫，這收穫就發生在鵬鵬拳打腳踢推開饕餮的瞬間。

那些如狂風驟雨般落下的拳腳，讓饕餮徹底陷入了混亂，此時的她，除了呆呆的望著飄在半空中的鵬鵬，什麼也做不出來。

蕭涅覺得，饕餮的反應還算正常——如果有一天，小萌對自己這樣的話，自己會是個什麼反應？會不會像之前說的那樣尊重她的決定呢？能否做到默默的承受下那些如雨點般落下的拳腳？是否能原諒小萌的背叛呢？說到底，蕭涅心中也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

當然，現在也沒有時間容蕭涅胡思亂想，因為他的計劃進行到了最關鍵的一環——處決！

直至此時，心思簡單的饕餮仍然沒有一絲質疑，單純如赤子的鵬鵬一直被蒙在鼓裡沒機會發出反對的聲音。

這就是溺愛的最大弱點，它非但會讓施愛者昏庸，也會讓被愛者迷失……

如此有利的局面之下，蕭涅做出了試探。他對饕餮手腕的那一握，便是對這計劃實際效果的檢驗。

便是那平平常常的一握，若是發生在二人初次打鬥的時候，他的靈力少說也要被吸去大半，然而這一次，卻是沒有絲毫的靈力損失。

成了！——蕭涅強壓住心頭狂喜，不動聲色的向程舞打了個手勢。

饕餮的全部心思都在鵬鵬身上，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神力失效，也沒有注意到蕭涅與程舞之間細微的動作。

可是，程舞卻並沒有如蕭涅事先吩咐的那樣，用一枚螺旋子彈射穿饕餮的心臟——她仍然一動不動的站在外圍，像個負責任的保鏢。

蕭涅以為她沒有看到，於是，趁二人眼神有交匯的時候，再次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然而，程舞仍是一動不動，捏著指訣的手，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姿勢。

舞妹妹，現在不是讓你擺POSS啊，是讓你殺人啊！關鍵時刻，還得靠自己！——蕭涅心中如是想著，將右手背到身後，祭出了赤炎刺。

而後，他不動聲色的向饕餮靠近了一步，站到最佳的攻擊發起點上。

而饕餮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飄在半空之中的鵬鵬身上，對逼近的危險一無所察。

忽然，火光乍現！

赤炎短刺，逕直刺向饕餮的心臟！

便在此時，程舞也動了。

一枚透明的螺旋子彈，帶著刺耳的尖嘯，直衝饕餮而來！

蕭涅的赤炎刺，並未刺中饕餮的心臟，因為背後有一股力量，掣住了蕭涅的又臂。

透明的螺旋子彈，也沒有命中目標，而是曳著圓形的尾痕，緊貼著饕餮的脖子擦了過去。

這一枚螺旋子彈，非但掠過了饕餮，同樣閃過了蕭涅。

螺旋子彈的目標，正是蕭涅的身後——然而，剛剛掠過蕭涅的螺旋子彈，突然消失不見了。

這一切，只是發生在一個瞬間。

成與敗，也是發生在一個瞬間。

大感不妙的蕭涅急忙轉身，然而，鉗在手臂上的力量卻霸道的阻止了他，讓蕭涅只能堪堪將腦袋扭過去。

一個半透明的影子，進入了蕭涅的視線。

那個影子，慢慢由虛變實，最後以本來面目印在了蕭涅的視網膜上。

蕭涅腦中，頓時一片空白！他那顆原本無限靠近成功之巔的心，也一下跌入了冰冷的谷底，由成功到失敗的巨大落差，讓蕭涅一時忘記了思考。

短暫的空白過後，蕭涅終於恢復了些許思維。

饕餮？？！！——這怎麼可能？！如果饕餮在自己身後的話，那麼站在前面的這位是……蕭涅只能將思維推進到這種程度了，因為，半空之中有人說話了。

「鳳鳥，有人托我帶話給你。」

蕭涅還沒說些什麼，那聲音便自顧自說道：「徒兒，你似乎把為師的教誨都給忘了呢——你在算計別人的同時，別人也在算計著你。你要記得，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傻子，越是接近成功的時候，便應該越是警惕……」

——無論是語氣、聲調、音色——第二句話都同第一句完全不同。

蕭涅微微抬頭，而後撇撇嘴說道：「誰啊這是？打架還帶著錄音機……」

第99章 神秘人

一句調侃，便是蕭涅心緒平復的證明。

經歷過短暫的混亂後，他強迫自己從震驚中掙扎了出來——哪怕面對再惡劣再混亂的局面，他也不可以亂了陣腳，即使被人迫至失敗的懸崖邊，他也必須保持鎮定，因為，導致墜落山崖的最後一步，往往是驚愕慌亂之人自己邁出去的。而且，蕭涅明白，現在的自己，根本就輸不起……慢慢的，蕭涅的表情重回沉靜。

「還算不錯，總算沒有一敗塗地。」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像是在評價蕭涅的臨戰心理素質——聽到這個聲音，蕭涅的腦海中便浮現出天權那張被歲月刻滿深深溝壑的老臉。

「徒兒，為師是為了你好，你應該明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天權的聲音再次響起，「對你來說，鳳鳥神力便是那塊你保護不了的寶玉，為了你的安全，交出來吧。」

蕭涅不理會那聲音的勸說，因為現在的他只想先搞定身後那個饕餮，讓一個吸血鬼般的怪女人站在背後的感覺，真的不怎麼好。

讓蕭涅欣慰的是，即便饕餮制住了他的胳膊，但是他的靈力卻並未被吸走，這也就是說明，蕭涅的計劃還是有作用的。

只要饕餮那無解的神力施展不出來，蕭涅便無所懼——哪怕他現在需要面對兩個饕餮。

「舞妹妹，前面這個歸你，後面那個我來搞定。」

然而，程舞並沒有動。

蕭涅也不打算等她，首先展開進攻，只見他猛的抬起左手，曲臂成肘，同時擰動腰身，揮臂後擊——這是近身格鬥術中常用的一招，在被歹徒從背後制住時，出其不意的揮肘後擊，往往能一擊制敵。

覺醒者蕭涅的肘擊，和普通格鬥術，自然還有不同之處。

他的手肘，忽然燃燒了起來。

赤色的火焰在一瞬間蔓延至整條左臂，將整條胳膊包裹起來。

可是，面對迎面砸來的一肘，饕餮卻躲也不躲。

砰！

蕭涅這一肘，狠狠的砸中了饕餮的左太陽穴。

頓時，火星四濺。

這突然一擊，卻沒能轟掉饕餮的腦袋，只是將她的頭顱擊歪了些，燎掉了幾根頭髮罷了。

她面無表情的注視著蕭涅，像個感覺不到疼痛的機器人般，緩緩將腦袋擺正了，而她的右手，則仍是死死的鉗著蕭涅的胳膊，未曾鬆開一分一毫。

「這麼強悍？」蕭涅忍不住吐了個槽，眼前這一幕，讓他想起電影《終結者》裡機器人打鬥的鏡頭。

這邊不行，就換另一邊。蕭涅猛的向右轉身，轉身同時左手五指併攏成刀，順勢高高揚起左臂，瞄準饕餮的右臂，狠狠的斬了下去！

砰！

又是一次碰撞，又是一次毫無戰果的碰撞——饕餮的右手，安然無恙。

而且，饕餮的右手握的更死了，尖銳的指甲，纖細的手指，刺破了蕭涅的表皮，扎進了蕭涅的皮肉裡，越陷越深。

右邊不行，再換左邊。

蕭涅再次擰身揮擊，這一次，他瞄準的是饕餮那細長的脖子——然而，蕭涅又失敗了。

蕭涅不是個輕易認輸的人，哪怕已經接連失敗三次，那不能讓他放棄。

砰、砰、砰——撞擊聲，不絕於耳。

然而，任憑蕭涅怎樣擊打，饕餮始終穩如巨石般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在外人看來，二人的動作非常之怪，非但沒有終結者打鬥時的殘酷，反而帶了些詭異的浪漫：饕餮站在蕭涅的身後，右手扳著蕭涅的右臂，彷彿把蕭涅半攬在懷裡一般，蕭涅則在饕餮身前轉來轉去，偶爾還會「含情脈脈」看上饕餮一眼——二人這哪裡像是打鬥，分明是在跳拉丁嘛！

而蕭涅卻明白，他們絕不是在跳舞——因為，饕餮右手五指，已經深深的插進了他的胳膊，約莫有兩個指節，已經隱沒在皮肉下了。

猩紅的鮮血順著饕餮枯瘦慘白的小臂淌下，墜到地上，為這塊荒涼的遺跡添上點點鮮艷的殷紅。

蕭涅已經記不清打了饕餮多少下，然而除了燒掉對方幾根頭髮之外，再無戰果。於是，瀕臨崩潰的他忍不住問道：「大姐，敢問您是T多少？」

饕餮並不回答，只是像個活死人一般冷冷的盯著蕭涅看。

蕭涅右手，忽然劇烈的抽搐起來——之所以會有這個反應，並不是因為他懼怕饕餮的目光，而是因為饕餮的手指已經觸碰到了蕭涅皮肉組織下的筋腱……

於是，蕭涅決定找人幫忙，「舞妹妹……」

當他將目光再次聚焦在程舞身上時，才發現了其中的異常。

程舞定定的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

準確的來說，她就沒有動過。自開戰以來，除了發出那枚螺旋子彈外，程舞就沒有過其他任何的動作。

她像個雕像般定定的站在原地，彷彿，這裡發生的一切戰鬥，都跟她沒有絲毫的關係。

「舞妹妹，你怎麼了？！」蕭涅焦急的喊道。

「徒兒，句芒就在你身邊施法，你不怕影響到她麼？」天權的聲音再次響起。

蕭涅抬頭問：「你到底是誰？」【TXT小說下載：www.uu158.com】

「你究竟有幾個師傅呢？」

「一個也沒有！」蕭涅的回答斬釘截鐵。

「因為為師要奪你的神力，所以你就嫉恨上為師了麼？」

「別逗了。」蕭涅咧咧嘴道：「你根本不是天權老頭，因為你剛現身時用的不是這個聲音。」

「僅僅憑借聲音，就能確定一個人的身份麼？」——那人的聲音又變了，而且，這一次的聲音蕭涅更為熟悉，因為這是父親的聲音。

「……」蕭涅一時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不要再掙扎了，乖乖受降吧。」——這是唐白冥的聲音。

蕭涅甩了甩腦袋，決定不再去想這個神秘人是誰，他要劍走偏鋒，套出自己需要的情報，於是說道：「認輸嘛，也不是不可以，但起碼我要輸個明白。」

「你有什麼疑問麼？」

蕭涅先是看了看程舞問：「你對舞妹妹做了什麼？」

神秘人回答的也算坦誠：「我只是用幻術定住她罷了。」

蕭涅指了指身後這個「機械人女戰士」問：「這個多出來的饕餮是怎麼回事？」

神秘人很是隨意的回答：「泥土捏的。」

「蒙誰呢。」蕭涅撇撇嘴道：「我堂堂鳳鳥，連個泥土雕像也擊不碎麼？」

「假若我不在附近，你當然可以擊碎它——但是因為有我在，我便可以瞬間完成對它的修復，所以說，哪怕你捶到天荒地老，它也是不會碎的。」——這個回答，可算是關係到勝敗的戰爭機密了，然而對方如此輕易便透露了出來，可見對方是多麼的自信，對於蕭涅是多麼的蔑視，對方就差說『告訴你原因，你也贏不了』這種極度打擊蕭涅自信心的話了。

可是，蕭涅認為，對方心中，其實也是有所忌憚的，因為他每說一句話，都會換一個聲音，就在方才二人交流的過程中，他先後使用了玉衡、搖光、楊烈等人的聲音，幾乎每說一句話，他都會換上一個——之所以如此頻繁的更換聲音，對方肯定是要隱藏其真實的身份，讓蕭涅找不到報仇的對象……

蕭涅忽然笑著說道：「你能不能用固定的頻道和我對話，老是換來換去的，我不習慣——還是說，你在COS電影版的大黃蜂？」

神秘人顯然不知道蕭涅在說些什麼，於是沒有回答他這個無聊的問題。

蕭涅吃了一癟，於是決定問些實際的問題，「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是要讓你明白——今天你毫無勝算。」神秘人說：「再有幾分鐘，句芒的施法就會結束，鵬鵬也將再次恢復理智，到時饕餮便會從混亂中醒來……」

他的很有道理，只要饕餮再次醒來，恢復了神力，蕭涅距離失敗就不遠了。

蕭涅忽然問：「這麼說，你是在拖時間？」

那人並不隱瞞，回答道：「當然，以我的能力，要殺掉你們幾個易如反掌。」

得到這個回答的蕭涅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早知道他是在拖時間，還跟他說這麼多廢話作甚……於是，他梗著脖子挑釁道：「既然你如此厲害，那你還等什麼？來啊！」

「休要犯渾——我不殺你們，是因為我需要你體內的鳳鳥神力。」

「神力這東西，又不是兜裡的鈔票，豈能說拿走就拿走？」

「或許我不可以，但是饕餮卻可以。」

蕭涅翻個白眼道：「我看你這個人也是個水貨，難道你分不清靈力和神力麼？饕餮能奪走的是我的靈力，而不是神力……」

「不要用你的無知去判斷別人的智慧。」神秘人打斷了蕭涅的話，「你不知道的事，並不代表它不存在。」

「少給我扯這些玄乎的。」蕭涅打定主意要用盡量粗俗的語言挑逗對方，逼其動怒，趕快現出真身，所以說話一句比一句沖，「小爺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裡，若你能奪走我的神力，從此之後，覺醒者世界裡，便再也沒有蕭涅這個人了！」

「你說話從來是不算話的。所以，得到你的神力之後，我會殺了你。」看來，蕭涅激怒對方的計劃成功了，對方發怒的直接結果就是：如果蕭涅敗了，他非但會被從覺醒者世界裡除名，凡人世界裡，也不再有他了……

第100章 九尾現

其實，從那個人開口說話開始，蕭涅就一直在猜測對方的身份。

然而，對方只是說些空泛的言論，有點實際意義的也是跟這次事件有關的話語，而且對方仍在不停的變換嗓音，干擾蕭涅的判斷——所以，除非對方肯承認，否則即便狄仁傑、宋慈、福爾摩斯、赫爾克裡等斷案高手附體，恐怕也很難猜出對方的身份，無他，線索太少啊。

而且當下時間緊急，沈小猛對鵬鵬的身體改造很快就會完成，蕭涅也沒時間抽絲剝繭，所以便出聲問道：「既然您那麼厲害，那麼何必故弄玄虛隱藏身份呢？以真名告我，也好讓我死個明白不是？」

「等你嚥氣前一瞬，我會以實名相告的。」

「在您這種牛人眼裡，我不就是那種隨時都會掛掉的小菜鳥麼？所以每時每刻，都是我嚥氣的前一瞬間，您只管說便是，大不了說完我立刻死。」

「我活過千年，還未曾見過有人肯這麼咒自己的。」

又一個活過千年的老龜——蕭涅在心中暗罵，嘴上卻說道：「猛然間碰到這麼強大的對手，這不是絕望了麼？」

「小子，我可以告訴你，我與你那便宜師傅有些矯情，所以也明白，你的話是信不得的。」

既然對方不肯鬆口，蕭涅也不打算跟他廢話了，因為燦若蓮花的廢話終究是廢話，對於扭轉戰局的幫助，抵不上一記重拳。

就在二人對話的這段時間，人偶饕餮的五指，在蕭涅的胳膊裡又陷的深了些，現在，人偶的指尖已經碰到蕭涅的骨頭了，但是卻仍沒有停止深入的跡象。

先把這該死的人偶饕餮搞定，然後想辦法逼老王八現身，等他現身之後，定要讓他好看，你不是愛學別人講話麼？等你敗在我的手下，便讓你學十大名妓給小爺我唱曲兒，以消我心頭之恨！——蕭涅心中暗暗立下毒誓，同時也在想辦法該如何甩掉身後這尊錘不扁、打不垮、轟不爛的人偶饕餮。

之所以要先搞定這個人偶，是因為蕭涅不敢在人偶還在的前提下招惹饕餮的本尊，自己能一擊斃敵還好，若是一擊殺不了她反而將陷入混亂的饕餮喚醒了，那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所以在擺平人偶之前，還是讓饕餮的本尊繼續發呆吧。

而且，通過神秘人的話可以知道，饕餮對神秘人來說至關重要，若是蕭涅強行取她性命，恐怕只會激怒那「活過千年的老龜」，到時候被制住的，恐怕就不僅僅是自己的右臂了……

饕餮是一定要收服的，但是收服她之前，則必須先擺平這個忽然冒出來的神秘人，要擺平這個神秘人，就要先解決背後的人偶，那麼，要用什麼法子解決這個用泥土捏出來的人偶呢？

倘若是擱在平時，蕭涅有幾百種方法搞定這個人偶，但是現在卻是不行，因為小萌和饕餮本尊距離自己實在是太近了。貿然使用大型靈術的話，會驚醒陷入混亂的饕餮暫且不說，倘若誤傷了小萌，可就得不嘗試了，可是，小型靈術的威力又是不夠……蕭涅眼睛來回轉了幾圈，總算想出了一個可行的主意。

他以右腳為軸，做個標準的向後轉，站在人偶饕餮的右前方，而後伸出左手，搭上了對方的手腕。

「小子，你想幹什麼？」神秘人調侃道：「人偶可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讓你摸下小手就會緊張的撒手的。」

蕭涅不理會他的呱噪，只是用左手攥住對方那纖細的手腕。

幾乎是在他左手五指握緊的瞬間，他的左手，忽地燃燒起來，特別是其左手掌心和人偶饕餮手腕的接觸面上，火焰赤色最重，彷彿最精華的鳳鳥之焰，都被蕭涅壓縮在這一握之內——躍動的火焰，給他的臉上舔了些凜然殺伐之色。

「我說過了，你的毀壞遠不及人偶的修復速度，所以你掐不斷她的手腕的。」

蕭涅卻不這麼認為，相反，對方越是提醒，他便愈發的認為對方心虛。於是，左手的火焰，越來越盛，到了後來，火焰已經不是單純的赤色，而是漸漸變成了耀眼的白色，那垂於西邊天際的夕陽，看到這一抹白熾，都要為之汗顏。

接下來，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人偶饕餮的右手手腕，慢慢融化了！

「嗯？」躲在暗處的神秘人顯然看到了這個變化，發出一聲出乎其預料的疑問。

凡是固體，總有熔點。黃土雖然成分不一，但神州黃土，多以二氧化硅、氧化鈣、氧化鋁等氧化物為主要成分，這些東西的熔點，最高亦不會過3000攝氏度，而蕭涅左手掌心的溫度，則在萬度以上！

若不是怕引起周圍空氣過熱灼傷了沈小猛燙醒了饕餮本尊，蕭涅有把握把這個泥土人偶熔成一灘冒泡的泥水。但是考慮到全心施法的沈小猛定然受不了這高溫，所以蕭涅才退而求其次，將熾熱的火焰控制在左手掌心內，只求燒化這人偶的手腕。

「鳳鳥之焰，果然不同凡響。」神秘人發出一句讚歎，話語之中，散發著濃烈的情感，蕭涅嗅的出這情感的味道——羨慕嫉妒恨……

讚歎之後，那神秘人便開始反擊了，因為他不可能放任蕭涅熔斷人偶的手腕。

只見，人偶饕餮緩緩舉起了自己的左手，慢慢的向蕭涅的脖子靠近。

蕭涅見人偶枯瘦如骨的左手捏成爪狀向自己的脖子抓來，只是微微向後仰了仰頭——因為，人偶的手臂長度有限，蕭涅只需向後靠上一靠，便能躲開這一爪。

哪怕看到蕭涅做出躲避的動作，人偶的動作並沒有快上多少，仍是像個殭屍一樣，不急不忙的向蕭涅抓來。

那只爪子，最終停留在蕭涅的喉結前面。

因為還要熔斷人偶的右手手腕，所以蕭涅不可能退開太遠，所以他就是將將躲過人偶這動作緩慢的一抓，人偶那長長的指甲，甚至已經將將觸碰到了蕭涅突出的喉結，蕭涅下意識的咽口吐沫，喉結部位便傳來了銳利之物劃過肌膚的觸感。

蕭涅見狀，心中暗想：想來自己被偷襲成功，只是因為那老龜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將這人偶的身體隱藏了起來，否則，就照這種龜爬的速度，自己會中招才怪！

然而，人偶很快就用自己的能力向蕭涅證明了：它的速度，並不慢。

人偶的左手手臂，猛的變長了！

動作之快，疾如閃電，蕭涅還沒來得及眨下眼睛，那人偶的左臂，就增長了一寸有餘。

「老龜，你耍賴……呃！」蕭涅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偶死死的掐住了脖子。

咽喉被突然卡主的蕭涅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咽喉部傳來的似痛非痛、似癢非癢、難以形容的詭異感覺，直讓蕭涅幾乎因這一掐，暈倒過去。

「馬上停止施法。」神秘人喝道。

蕭涅知道對方所指什麼，但是他可不會聽從對方的指示，相反的，作為倔強的回應，左手掌心內白熾光芒更盛！

之所以敢如此強硬回擊，是因為蕭涅斷定，如果那老龜妄圖搶奪自己的鳳鳥神力，就不能讓自己死於這人偶之手——聽那老龜透露，想要搶奪自己的神力，還需要饕餮本尊的協助，而如今饕餮還在迷失在混亂之中，他怎麼會草草掐死自己？當下之急，是趕快擺脫這個煩人的人偶饕餮！只要自己能自由活動，離小萌和饕餮的本尊遠一些，能自由使用神力的話，哪怕再來幾百個人偶，也是不怕！

又怕傷了沈小猛，又怕大型靈術驚醒陷入混亂的饕餮的本尊，

見快要窒息的蕭涅仍不肯讓步，神秘人感歎一句：「果然如天權所說，鳳鳥的渾勁兒上來了，還真是個不惜命的混不吝。」

啪！——神秘人話音剛落，人偶左手已斷。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蕭涅心中些許成功的喜悅頓時化為了烏有。

因為，人偶斷掉的右手，正在飛速的再生，用不了多久，它就會重新長出一隻右手——倘若是這樣，蕭涅的熔斷之法，仍是治標不治本，哪怕熔到海枯石爛，這人偶也熔不垮……

「蕭大哥！帶它飛起來！！」停在不遠處的汽車車窗玻璃忽然搖了下來，露出邱青青那張明星范兒十足的俏臉。

「嗯？？！！」雖然神秘人只說了一個字，但是蕭涅還是聽出了其中的震驚和不解，這也是自神秘人出現以來流露出的最大的情緒波動了……

「帶它飛起來啊！！」邱青青仍在一臉焦急的大聲喊著，「人偶腳下的土地是保證它能不斷恢復的根源！」

蕭涅聞言，心中有苦說不出：倘若我能祭出鳳鳥雙翼的話，早就飛遠了，可是貿然祭出鳳鳥雙翼的話，饕餮就會醒了……

看著蕭涅那張被憋的泛紫的臉，邱青青覺得自己不能只是躲在車內喊話，於是打開車門衝了下來。

「九尾，暈一次還不夠麼？」神秘人冷冷的問。

邱青青對神秘人的警告充耳不聞，逕直向蕭涅這邊跑來。

「嗯？？！！怎麼不暈呢？！」神秘人貌似在自言自語。

長時間的窒息讓蕭涅的視線有些模糊，在他的視線裡，邱青青跑步的動作，彷彿慢鏡頭一般。

「還有高人？為何不現身？」神秘人問——但是，沒人理會他。

終於，邱青青來到了蕭涅的身邊，她先是嘗試掰了掰人偶掐住蕭涅脖子的左手，然而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也沒能掰開一絲一毫；於是，她又繞到人偶的身後，雙臂環住人偶的腰，試圖把它抱起來，可是，她的力氣太小了，白皙的瓜子臉漲的通紅，也沒能將人偶抬起一毫一厘……

「九尾，不要再徒勞了，你的修為太低了。」神秘人笑著說，在他看來，圍著人偶轉來轉去的九尾的行為，彷彿妄圖撼動大樹的蜉蝣般可笑……

然而，下一刻，神秘人就笑不出來了，因為，「蜉蝣」變身了。

在蕭涅模糊的視線裡，累壞了的邱青青無力的萎靡下去，然後，一隻體型巨大的白狐緩緩站了起來……

第101章 一面牆

一隻靈狐，身長過丈，後生九尾，通體雪白，沒有一根雜毛，一對火紅色的眸子如寶石般鑲嵌在尖長的臉上……

「蕭大哥，你再忍耐片刻。」那九尾張開尖尖的嘴巴說道，露出一排尖牙。

九尾用純黑色的鼻頭嗅了嗅那人偶饕餮，似是在尋找它的弱點，一對長耳靈活的轉了轉，忽然昂起頭來，張開尖口，叼住了人偶的肩膀。

只聽九尾通過鼻腔發出一聲清鳴，長鳴聲中，它已經將人偶叼了起來。

因為人偶的左手還掐著蕭涅的咽喉，所以連帶著他一起，也被拖離了地面，被自己的體重猛的一墜，差點沒把蕭涅的頸椎卡的脫了臼。

但蕭涅已經顧不得這些，略一定心神，伸直雙臂，雙掌夾住了人偶的腦袋。

「嗚——！」自蕭涅喉間發出一聲怒吼，憤怒與痛苦皆夾雜其中。

怒吼之聲未絕，人偶的腦袋便如朽木般被蕭涅生生擠成了碎末。

蕭涅感到咽喉上的壓迫一鬆，新鮮空氣立刻鑽進了他的肺裡，他顧不得大口吞嚥這久違的甘甜，趁機將掛在身上的人偶零碎清了個乾淨。

蕭涅便伴隨著漫天的塵土和泥塊從半空墜落。

九尾識趣的前進一步，接住了跌落的蕭涅，讓他跨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若是真有這樣一頭神駿坐騎該多好——蕭涅心中如是想，但他沒法講這句話說出口，因為一來他不能拿兄弟鍾情的女孩當坐騎，二來他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氣，一說話準得岔了氣……所以，他只能任由自己被九尾載著向程舞的方向走去。

待氣息理順之後，蕭涅也乘坐九尾來到了程舞的身邊，他上下打量了程舞一番，發現從外表卻看不出什麼異常，只是覺得程舞的眼神有些空洞……

蕭涅還未想出把程舞喚回現實的辦法，卻聽九尾說道：「蕭大哥，你能不能先下來？」

「呃？怎麼了？」

「有……有血……」

蕭涅低頭一看，果不其然，從自己右臂的創口浸出的鮮血滴到了九尾雪白的毛髮上，如雪海中盛開的臘梅般扎眼。

「不好意思，馬上下來。」蕭涅道一聲抱歉，翻身從九尾的背上躍下，而後便圍著程舞繞起了圈，嘴裡還默念著什麼，就像個誦經的小和尚。

「蕭大哥，你在做什麼？」九尾疑惑的問。

「我在喚醒舞妹妹啊。」蕭涅停下步子說。

卻聽九尾笑道：「嘻嘻，這還不簡單。」

狐狸會說人話就已經很有衝擊力了，狐狸還會如少女般嬌笑……這詭異的小聲直讓蕭涅也愣了一愣。

就在蕭涅愣神的剎那，九尾已經繞到了程舞的身前，緊接著它一躍而起，兩隻前爪搭在了程舞削瘦的肩膀上。

程舞那嬌小玲瓏的身段和九尾那身長過丈的驅趕一比，簡直就像個袖珍娃娃被貪玩的巨型寵物犬攏進了懷裡。

蕭涅生怕九尾把程舞的骨頭壓折了，急忙說道：「青青，你這是做什……」他一句話還沒說完，讓他更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九尾猛的張開尖長的嘴巴，衝著程舞的腦袋咬了下去……

蕭涅因為驚呆而張開的嘴巴還未合攏，九尾已經放開了程舞，兩個毛茸茸的前爪，重新落到了地上。

緊接著，程舞發出了聲響：「嗯？」雖然只有一個字，但是這就足以證明，她醒了……

醒來的程舞先是抬手摸了把自己的口罩，望著手上亮晶晶的黏稠液體問：「什麼東西？」

蕭涅打了個激靈，飛快的說道：「天氣返潮！露水！」他可不敢說那東西是九尾的唾液，萬一舞妹妹有潔癖，一怒之下把九尾斃了，可就大大的不美了。

程舞也沒有深究的意思，只是觀察下四周的形勢道：「抱歉，我被人困在幻境裡了。」

「還來得及。」蕭涅忙說：「盡快處決饕餮，夜長夢多。」

程舞點了點頭，伸出兩指，遙遙對準了饕餮的後心。

啵！

一枚透明的螺旋子彈，曳著圓形尾跡，直奔饕餮後心飛去！

眼看就要擊中饕餮，卻有一柄闊劍從半空墜落，插在了距饕餮身後數米的土地上，正好擋住了螺旋子彈的去路。

因為那闊劍出現的太過突然，所以程舞也沒能來得及改變子彈的彈道。

於是，眾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枚子彈撞了上去！

鐺——！

一聲清響，傳徹四野。

若是按照蕭涅的推斷，那柄插在土地之中的闊劍應該會被程舞的螺旋子彈擊飛才是，然而，那柄闊劍只是微微震了震，那震動之微弱，甚至沒能帶起劍身週遭一粒塵埃。

「視老夫為無物麼？」神秘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程舞以實際行動回應那聲音，接連射出數枚螺旋子彈，分取饕餮數個要害，而且從子彈運行的軌跡推斷，這一次程舞故意繞開了擋在彈道上的那柄闊劍。

神秘人並未運起那柄闊劍左削右砍應對程舞的攻擊，他採用了更為針鋒相對的防禦之策。

一面土牆，驟然破土而出，橫亙在程舞與饕餮之間。

噗噗噗！

那幾枚螺旋子彈，先後擊在土牆之上，濺起一捧捧泥土。

然而，那面土牆增高的趨勢卻並未停止。伴隨著大地微微的顫動，那面厚重的土牆，越長越高，並且它同時還在向兩側延長著，似乎有把蕭涅等人和饕餮沈小猛分隔在兩個世界的意思。

「好傢伙，這是要壘長城麼？」蕭涅抬頭望著這面雄偉高大的土牆問。

「長城，不算什麼。」神秘人很是自負的說。

程舞皺眉看了看那土牆，而後微微搖頭道：「我擊不穿它。」

這個時候，邱青青已經重新化成了人形，她憂心忡忡的說道：「畢風還在那邊的車上呢。」

「我飛過去吧，不能把小萌丟在那邊。」蕭涅說著，祭出了背後雙翼。

「哈哈哈哈！」神秘人狂妄的笑聲傳來，「鳳鳥，對你來說，這道土牆就是你無法逾越的天礙！」

蕭涅可不信他，只是微微抖了抖翅膀說：「青青，你要不要到我背上上來？我載你飛過去，算是還你方才載我一次。」

「不要了吧……我恐高……」邱青青難為情的說。

蕭涅也不強求，只是扭過頭對程舞說道：「舞妹妹，你先在此等一等……」

「不要離饕餮過近。」程舞說：「以免喚醒了她……」

蕭涅望了望那面幾乎聳入雲端的土牆道：「恐怕，現在饕餮已經醒來了——我急於過去，也是擔心小萌的安危。」說罷，蕭涅振動雙翅，掠著地面飛向了那面土牆。

之所以要先低飛，是因為蕭涅並不打算越過這面高牆，原因無他，太費時間！

神秘人不是說過「這天飛不過的天障」麼？那麼我便將這橫亙在天地間的障礙鑽個窟窿給你看！

蕭涅祭出了赤炎長槍。

蕭涅微瞇著雙眼，銳利的目光將土牆略掃一遍，很快選定了塊略凹下去的地方作為突破目標。

之後，他目光的焦點就沒有離開過那個凹坑。

他將全身力道凝聚在槍尖之上，赤炎長槍也彷彿有了靈性，明白了自己任務之重，發出一陣的低鳴——低鳴聲中，槍尖赤色光芒大盛！

或許是被那光芒逼退，或許是因為飛行速度太快，槍尖的火焰竟貼著槍身向後退去！

蕭涅飛行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團燃燒的火焰，彷彿一尾墜入大氣層，劇烈燃燒起來的流星，唯有那枚槍尖，從那團火焰裡凸現出來，閃耀著奪目的赤色光芒，直衝那塊凹坑而去。

轟——！

那團赤色的火焰，狠狠的砸進了土牆之中。

整個大地，都因為這猛烈的撞擊抖了一抖；長牆增高的趨勢，也因為這撞擊停滯了片刻；濺出的塵土裹雜著星火，四散飛出。

塵土被高高的揚到半空，而後緩緩落下，蔽住了夕陽，將週遭染成了一個土黃色的世界。

邱青青沒能看清蕭涅對那土牆造成了多大的損傷，因為她現在彷彿置身在塵暴之中，視線之內，皆是滾滾黃塵，什麼也看不清。

而程舞卻看清了，利用自己的神力，她輕而易舉的撥開了遮擋視線的灰塵，蕭涅這奮力一擊的結果，她看的清清楚楚。

蕭涅並沒有砸穿那土牆，相反，他整個人都陷進了土牆之內。

而且，蕭涅似乎被土牆困住了，他似乎在劇烈的掙扎著，然而他越是掙扎，覆蓋在他身上的黃土便越多……

神秘人數落道：「鳳鳥，你果然如你師傅形容的那般，平時冷靜的可怕，但每逢珍視之人陷入危險，便將所有的理智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只顧蠻幹——我只是用了個小小的激將法，你就乖乖的自投羅網了，我有些懷疑，你真是天權教出來的麼……」

「呸！」深陷在土牆之內的蕭涅先是吐出嘴裡的塵土，而後才說道：「千年老龜，有本事你就現身和我一戰，一直這樣躲躲藏藏，算什麼好漢？」

「罷了，反正你也是要死的人了。」神秘人的語氣中滿是憐憫，「就讓你看看我吧……」

第102章 被活埋

一個模糊的剪影，踏破了眼前的滾滾黃沙，闖進了蕭涅的視野。

因為太過模糊，所以蕭涅只能看清那剪影帶著巨大的斗笠，身後大氅被風捲到身體的一側，露出掛在另一側的一個劍鞘……

「敢問大俠何方人士？呸！」蕭涅忍不住問了一句，但因為有塵土不斷的被風捲進嘴裡，所以最後那一句呸，實在是破壞了這俠風濃郁的對白。

那神秘人也不理他，只是沉默的邁著步子，慢慢的向蕭涅靠近。

看來，也是怕被灌一嘴的土——蕭涅在心中編排這個半路殺出來壞他大計的傢伙。

雖然那人離蕭涅雖然越來越近，但神秘人的臉仍然隱藏在碩大的斗笠下的陰影裡，再加上現在黃沙漫天，更是影響了蕭涅的視線，所以除非把那人的斗笠除下來，否則還真難看清他的相貌了——而且蕭涅覺得，這漫天塵土下落的速度，也太慢了些。

塵土因撞擊而飛揚，卻瀰散在空中遲遲不肯落下，塵土微粒折射著夕陽餘暉，將四周染成黃濛濛的一片，讓置身其中的人難辨方向。

看來，這傢伙跟張墨玄一樣，是個土系的覺醒者——蕭涅暗自猜測：只是，土系的人怎麼會使用幻術？難道真是個如天權般跨越各系障礙的全才？於是嘟囔道：「不是千年老龜，是個會用幻術的土地公……」

那人卻像是聽到了蕭涅小聲的嘟囔，出聲問道：「你是不是很詫異，我為何會使用幻術？」

蕭涅撇撇嘴道：「你既然懂得如何搶奪我的神力，想必也知道如何剝奪他人的神力據為己有了，只是不知道，是哪個倒霉的精神系覺醒者栽在了你的手裡？」

那人微微抬頭，似是在回憶往事，也因為這個動作，蕭涅看到了對方的嘴——好大的一張嘴，幾乎將下顎一分為二了。

不過，那人很快又將頭低下了，於是那張大嘴重新藏在斗笠下的陰影裡，只聽那人說道：「究竟是誰呢？我也記不起她的名字了，只模糊記得好像是個如西子般嬌弱多病的美人兒，唉，可惜了……」

蕭涅沒問對方「可惜」什麼，因為從他的語氣推斷，美人兒的下場定不會太好，聞出來也是煞風景——蕭涅倒是對此人佔有他人神力的方式有些興趣，於是問道：「你每次要搶奪別人神力的時候，是不是都要僱傭饕餮？」

那人搖頭道：「自然不是，每個覺醒者的神性神力體質都不相同，要得到他們神力的方式自然也不盡相同，這就要講究對症下藥了——有相對簡單的，便是與那人交【合】便可取得其神力；稍麻煩些的，便要飲食那人的血肉；再麻煩些的，就需要將那人活活煉成一顆仙丹。」他雖然沒有詳細說明方法，但簡單舉得幾個例子，便足夠讓蕭涅毛骨悚然了，他又微微抬了抬頭，似是看了蕭涅一眼接著說道：「就你來說，你是關係到北辰誕生的鳳鳥之體，情況比較特殊，所以才需要饕餮的幫忙……」

「唉——！」蕭涅歎口氣，打斷了他的話，「我現在覺得，相對於饕餮本尊，你更適合『饕餮』這個代表著貪婪的稱號。」

「我的神性是貪婪。」又是一個輕易將自己的神性透露出來的傢伙，不過和饕餮的單純不同的是，這傢伙肆無忌憚的將個人隱私說出來，是出於絕對的自信和對蕭涅一方實力的蔑視。

「敢問這位大俠姓甚名誰？」

「吳自好。」——神性都說了，真實姓名更無隱瞞的必要。

蕭涅卻說：「我問您的姓名，沒問您的表字別號……」話還沒說完，就看那吳自好的臉色更黑了，若說方才只是多雲天氣，蕭涅此話一出，便是陰雲密佈了，於是蕭涅識趣的住口了……

「口天吳，自己的自，好惡的好。」吳自好沒好氣的解釋道。

「原來是吳兄，久仰久仰。」蕭涅說著，想抱拳施個禮，卻發現自己的四肢都被困在厚厚的土牆裡，動彈不得，所以也只得作罷。

吳自好又偏了偏腦袋，似是對蕭涅這番不著四六的對白有了興趣，只聽他說道：「你似乎並不感到恐懼？」

「面對生死的次數多了，也就麻木了。」蕭涅很是坦然的回答。

吳自好不置可否的問了句：「你接受此役的失敗了？」

蕭涅則用無奈的語氣回答：「實力相差懸殊，不接受又能如何呢？」

吳自好聞言，深深的看了蕭涅一眼，似是要看穿他的心思，奈何，蕭涅那兩扇心靈的窗口被有色眼鏡遮住了，而且眼鏡上還蒙了厚厚一層灰塵，所以吳自好很難根據他的眼神推測出對方的想法……他用帶著些許疑惑的語氣說道：「觀你現在的表現，似乎不像天權所說的那般倔強。」

「人總是會變的嘛。」蕭涅用簡單的話將這個問題一帶而過，轉而說道：「倒是你，一開始還模仿別人說話的聲調隱藏身份，現在怎麼變的這麼坦誠了？」

吳自好也說：「此一時彼一時嘛，起初我還以為這一段在覺醒者的世界裡攪起風浪的鳳鳥有多麼了不起，現在看來，也不過爾爾。」

這番言論，就屬於赤裸裸的打臉對白了，然而蕭涅並不生氣，只是赧然說道：「慚愧，慚愧。」

和心機過深的人把話說開很難，兩個各懷鬼胎的人想談到盡興更是難上加難，所以蕭涅連道慚愧之後，二人齊齊陷入了沉默。

天地之間，只有不知疲倦晚風，捲著黃塵低聲嗚咽。

半晌之後，吳自好再次開口：「其實，我何嘗不知道你扯來扯去是在拖延時間？只是，你不用等騰蛇救你了——她又被我困在幻境裡了，你也不用寄希望於九尾，雖然她本身對蠱惑之術免疫，體液亦能解除迷幻效果，但是她也被我用土牢鎖住了……」

此話一出，吳自好果然看到蕭涅的嘴角微微抽了一抽。

憑這個細節，吳自好確認蕭涅的心思被自己道破了，所以他輕輕笑了笑，似是勝券在握，一切盡在掌握中了……忽然，他似又想到了什麼，繼而說道：「你也不用盼著那個畏首畏尾的高人再一次救你們了——雖然他方纔曾喚醒了暈倒的九尾，但是從他只肯通過九尾簡介的介入卻不敢直接出手這一點推斷，他要麼是本事不濟，要麼是有所顧忌——現在我已經有了防備，量他再不敢貿然插手……」

雖然不明白吳自好在說些什麼，但是蕭涅知道，對方已經把自己這一方通向勝利的道路一條條堵死了。

難道真的山窮水盡了麼？柳暗花明又在哪裡？雖然四肢動彈不得，但是蕭涅的心思卻一刻也未曾停止。自被這面土牆困住以來，他就一直在暗暗嘗試各種逃脫的方法，只是這面土牆和那人偶一樣，非但結識而且自我修復能力極強——他將將掙扎出一道細縫，還未擴大戰果，那條細縫便飛快的彌合了。

「方纔我是說著玩的。」蕭涅壞笑著說道：「其實我心裡想的是『天無絕人之路』……」

吳自好淡淡回應道：「天不絕你，我便替天絕了你的念想吧——我也很想知道，這個世界上究竟有沒有人真的不怕死……」

話音未落，蕭涅身體周圍的泥土，緩緩的蠕動起來。

蓋在他身上的泥土在不斷的加厚，蕭涅的掙扎似乎是徒勞的，很快，他全身幾乎都處在了泥土的覆蓋之下。

泥土順著蕭涅的頭皮往臉上爬，就彷彿千萬隻螞蟻同時在他的體表爬過，激的蕭涅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奈何他卻動彈不得，只得任那泥土爬過了額頭，蓋住了他的眼睛，遮住了他的視線，於是，蕭涅被黑暗包圍了，他看不到一點光亮，也看不到一點勝利的希望……好在吳自好把他的鼻孔留在了外面，讓他不至於被活活憋死。

然而，每一次呼吸，蕭涅都要承受難以言表的痛苦：因為有個泥殼緊緊裹住了身體，嚴重限制了胸腔的起伏，所以他每把一絲空氣壓進肺裡，都是萬分的艱難。雖然耳孔裡被泥漿填滿了，外面的聲音變的極為微弱，但是蕭涅分明能清晰的聽到胸骨在卡卡作響，那是因為胸骨受迫強壓是發出的呻吟，這呻吟帶著微微的震動，襲遍了全身……

我在發抖？我堂堂蕭涅竟然也會發抖？——蕭涅很難相信，看淡生死的他竟然會不由自主的抖起來。

過往經歷生死之時，多是發生在一瞬之間，而這一次，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死亡拖著緩慢的步子向自己走來，什麼都做不了——腿動不得，手動不得，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得，能做的，只有在無邊的黑暗裡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這，多麼像個夢魘……

蕭涅多麼希望，這真的是個夢魘——

然而，強大的壓迫感告訴他，這不是夢，這是真真實實的現實……

「嗚嗚嗚，嗯嗯嗯——！」蕭涅不是在哭，而是因為嘴巴被泥土堵住了，所以只能通過鼻腔發出類似的象聲詞。

「你有話說？」吳自好的聲音被厚厚的泥殼過濾後，顯的很是微弱。

「嗯嗯嗯！」蕭涅急忙道。

啪——這是堵著蕭涅嘴巴的泥塊剝落的聲音。

嘴巴重獲解放的蕭涅的第一句話是：「被活埋的感覺，真的不怎麼好……」

第103章 破殼出

哪怕周圍空氣裡全是塵土，蕭涅也想將它們全部吸進肺裡，然而，他卻做不到——因為那厚厚的泥土殼子，死死的錮住了他的身體，讓胸腔的每一次起伏，都萬分的艱難。

此時，卻聽吳自好淡淡說道：「念在你是個將死之人，我可以讓你留下遺言。」

全心全意調整呼吸的蕭涅沒功夫理他，現在每一口空氣都異常的珍貴，蕭涅必須珍惜。

「呦，氣性還不小。」吳自好說，「豁達些吧，年輕人，愁眉苦臉入鬼界也是入，快快樂樂去投胎也是投，何必呢？」

你丫挺的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有種你來試試，這種情況下你要是樂的出來，我就，我就讓你樂呵呵的死去——蕭涅只是在心中暗罵，嘴上卻什麼都沒說。因為他眼睛被遮，所以搞不清當下的狀況，胡亂說話只是徒費力氣。

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吳自好不殺他，只能是因為饕餮未醒，在沒得到自己的神力之前，吳自好定要保住自己的小命——想到這裡，蕭涅不禁懊惱一番：自己臨時定下的計策，真是把饕餮困的夠深，這麼大的動靜，也沒能把她喚醒。早知如此，直接用大型靈術結果了她，哪還會有後面這一堆破事？可見，瞻前顧後真的只會讓人離勝利的終點越來越遠……

「鳳鳥，你真是頑皮，明明沒什麼話要講，卻誆我解放了你的嘴巴，既然如此，那就……」

「等、等！」蕭涅咬著牙說。

「原來真的有遺言，那就趁現在快說吧。待會我取你神力的時候，怕是比現在還要痛苦上一些，到那時，你就沒心情再說話了，到時候你便會知道，與之相比，被活埋真的算不得什麼。」從吳自好輕鬆的語氣推斷，他的確是勝券在握了。

「左、目。」蕭涅說出了兩個字——其實，對於那個從未證實過的傳言，蕭涅並不太相信。往常的時候，他也不會拿謠傳來做救命的砝碼，但是今天情況危急，他也顧不得太多了——如果「左目」真的在暗中保護自己的話，就請快快現身吧……

「左目？」吳自好將這兩個份量很重的字眼重複一遍，沉思片刻後，語調又恢復了輕快，「倘若我得到了鳳鳥神力，成為北辰之父，到時整個覺醒者的世界都以我兒為尊，區區左目，有何懼哉？」

得，左目這個救生圈是漏的，人家根本不尿——不過，他很快又找到一個救星，直接說出了對方的名號：「李破軍。」

「李破軍？」吳自好聞言，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而且笑的極為囂張，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她那邊還有條大魚要抓，現在可是顧不得饕餮這小蝦米了——其實，也怪你太不濟了，李破軍以為，就算你贏不了饕餮，也不至於把命搭進去，總能撐到他們來援，可是你卻太不經打了——陰謀詭計一敗露，立刻就敗了——哦，這當然也怪我，怪我藏的太深了，所以李破軍還不知道有我這個對手的存在……」

聽著自己的援軍一個接著一個被吳自好否決，蕭涅的心緒很是複雜——之所以會面臨如此的困境，一是因為敵人藏的很深，計劃也更為完善；二則是因為自己的愚蠢，在未探聽敵人深淺的情況下貿然行動，雖然已經反覆提醒自己要小心謹慎了，可是骨子裡的衝動仍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改掉的——鵬鵬明明已經告訴自己「有個古代俠客打扮的人來找媽媽」這個情報了，可是自己卻並未重視，後來更是沒能經住饕餮透露神性時暴露死穴的誘惑，倉促的施行了這個不太成熟的計劃，才導致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

自責歸自責，該爭取的勝利還是要爭取，只要鳳鳥神力還在自己身上，就決不能放棄希望——先前敗於饕餮之手已經夠丟人的了，若是緊接著再敗給這個吳自好，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再做小萌的守護者？！

所以，無論如何，這一仗自己必須要贏！

「小子，你還有沒有幫手？全說出來，我一併給你否了，也好徹底絕了你的念想。」似乎，消磨敵人的鬥志，是吳自好的一大愛好。

「有！」蕭涅不服氣的說。

「誰？」吳自好很有興趣。

只聽蕭涅一字一頓的說：「我、自、己！」

「哈哈！」吳自好笑的更放肆了，他輕蔑的說道：「你自己？若是能自救，你就不會搬那些大人物的名號來嚇我了——不可否認，鳳鳥神力很強，但是你再強，又強的過整個地球麼？沒錯，你是可以用鳳鳥之焰把泥土燒化，但是我這土牆可是與大地相連，你燒化一層，我便蓋上一層，無窮無盡——你有本事把整個地球都燒化麼？」

「沒錯，我是不能把整個地球都燒化。」蕭涅說：「但是，你也不可能拿整個地球來築牆！」

「自不量力的小子，你要跟我比靈力儲備麼？！」吳自好不屑的說：「我有千年修為，數種神力，而你不過剛入天元層……」

「哼哼！」蕭涅僅以一聲冷笑回應。

這笑聲讓吳自好也覺得毛骨悚然，因為他從來沒有聽過這麼陰鷙的笑，就連那些被他剝奪神力的人將死之時的笑，也沒有這麼可怖——因為那些人的笑容裡，或多或少總會帶著些恐懼，敵人的恐懼，便是吳自好自信的源泉，而蕭涅的笑聲裡，除了決絕，還是決絕……這小子，難道要和自己同歸於盡？不可能的，他若自爆的話，定然會殃及周圍之人，自己早就調查過，木神句芒就是鳳鳥的命，他怎麼會……

蕭涅真的把命豁出去了，然而他並不是要自爆——自己已經是天元層的覺醒者，如果自爆，無異於在這遺跡上引爆一枚超級核彈，小萌她們難逃一死不說，還會殃及古都市民……

除了自爆，蕭涅還有別的辦法……

此時，與刑天在自己家交手時的那一幕再次浮上心頭，然而那次戰後，自己在床榻上躺了幾個月，這一次，恐怕得躺更長的時間，因為，刑天尚能被袁老頭嚇走，而這個吳自好，卻好像誰都不怕……

不，也許今天打一架，他就會怕上一個人了！

姐姐，對不起了，弟弟沒能堅守你教會我的道理，沒能堅守住身為一個守護者的底線……黑暗之中，蕭涅向姐姐的影子默然致歉，下一刻，他猛然睜開了雙眼。

蕭涅分明看到：兩點赤紅色的星火，毫無徵兆的出現在黑暗之中，那星火飛快的蔓延，很快就將這無邊的黑暗燒出來兩片破洞——破洞以燎原之勢擴大著，將這無邊的黑暗，撕的粉碎！

火海之中，一個紅色的影子，向自己慢慢走來。

待那身影走近了，蕭涅看清了，那不是人體的剪影，那是一隻鳳鳥。

蕭涅張開雙臂，擁抱了那鳳鳥……

轟隆隆！轟隆隆！

厚厚的土牆，忽然顫抖起來，漫天塵土撲簌著落下。

黃土落到吳自好頭頂的斗笠上，越積越厚，然而，吳自好卻動也不動，置土牆的顫抖於不顧，只是死死的盯著禁錮住蕭涅的那個土殼。

土殼之表，隱隱透出了異樣的色彩——紅。

而且，越來越紅。

最後，牆上那個隆起的人形土殼，顏色竟然比天邊的火燒雲還要紅上三分。

吳自好動了動手指，從土殼周圍運來新土，蓋住了那一片紅色——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紅色，紅得那麼純粹，紅的那麼熱烈，然而他現在卻不敢去讚美那色彩，因為他隱隱察覺到了危險！

等到將那一抹紅色據為己有之後，再去讚美它吧！現在，我要撲滅它！

那片讓吳自好又愛又懼的紅色，很快就浸透了他新運來的新土，將那一層新土，很快就變的比西天之雲還要紅了。

吳自好仍是以不變應萬變，繼續運來新土——然而，這一層新土堅持的時間，更短了……吳自好第二次運土的指訣還未做完，第二層黃土，也被那紅色染透了……

吳自好明白了，自己運土的速度，完全趕不上鳳鳥之焰將其熔化的速度。至此，他的心底終於升起了一絲寒意——「只要與大地相連，我的土牆就可以無限修復」這句囂張的宣言，在此刻看來，更像是自取其辱——惱羞成怒的吳自好索性不再運土去遮擋那隱隱透出土殼的灼熱，他猛的一抬手，第二道土牆拔地而起！

「鳳鳥神力，強大如斯，哈哈哈哈，好好好！！」不知道是不是也被那一抹侵染了，他的眼睛裡也顯現出兩點猩紅，那兩點灼熱的猩紅，竟然隱隱從斗笠下的陰影裡躍了出來，刺穿了黃色的沙幕！

吳自好最後看了那紅色的土殼一眼，一揮手，第二面土牆便狠狠朝第一面土牆撞了過去！

轟——！

大地劇烈的顫動著，彷彿發生了地震一般。

吳自好猖狂的仰天大笑，一張大嘴也完全露了出來：「哈哈哈哈！鳳鳥，這是你逼我的！鳳……」

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一團紅色的火焰，乍然破牆而出！

那團火焰，還長著一對巨大的翅膀。

和那雙色彩絢爛的巨翼相比，垂於天邊的夕陽也自慚形穢，只好灰溜溜的躲到了地平線下面。

——蕭涅，破殼而出！！

第104章 匹夫怒

「這是……鳥人？」吳自好這個模仿達人竟然有些結巴。

他結巴是有緣由的，無論是誰，突然面對一個渾身著火的鳥人破牆而出站在你的面前，喉中嗚嗚低鳴著向你逼近這種情況的時候，因情緒緊張而引起的結巴當屬正常現象。

可是，吳自好心中的緊張很快就被激動所代替，他伸出又尖又長的紅舌頭，舔了舔嘴唇，雙眼中猩紅光芒更甚，若用詞彙來形容那光芒，除了「貪婪」再無其他合適的字眼。

蕭涅便迎著那貪婪，一步步走近，他只是沉默著邁著步子，毫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他停在吳自好身前，悠的舉起了右手，而後猛的劈下！

這一擊，來的毫無預兆！

然而，吳自好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他後退一步，跳著躲開了這一擊。

吳自好的戰鬥經驗也算豐富，退後的同時，又召出一面土牆。

土牆在蕭涅身前拔地而起，猛的竄了有一人多高。

蕭涅這個簡單的下劈，正迎上了那土牆。

方纔還將蕭涅困住的土牆，面對這簡單的一擊，竟然毫無抵抗之力，在蕭涅那燃燒的手掌下，便如同腐爛的豆腐撞上鐵錘般不堪一擊。

蕭涅一劈到底，將這段土牆徹底分成了兩半。

通過土牆上的那道豁口，蕭涅用那燃燒著的赤色雙眸，死死的盯著吳自好，一動不動。

吳自好明白了，蕭涅這是玩命的戰法，為了取勝，他竟然燃燒了自己的靈魂！吳自好可不能任由蕭涅這樣燒下去。因為靈魂不是火鍋低下的木炭，燒完還可以再續，靈魂是不可再生的資源，燒一點便少一點，全燒完了，蕭涅立刻死亡且不說，他連輪迴都入不了——靈魂都燒沒了，拿什麼進入輪迴？！不能入輪迴，便意味著被這世界拋棄了，意味著蕭涅這個社會人註銷了——人都註銷了，吳自好還剝奪哪門子神力？

所以，必須盡快解決戰鬥。

速戰還是拖延，蕭涅根本沒有考慮，或者說，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先是站在原地觀望片刻，而後緩緩伸出雙手，插進了面前那道土牆的豁口裡。

土牆仍然在飛速的癒合，但是那癒合的速度在蕭涅那雙燃燒著的雙手面前，可以忽略了。

土牆，彷彿紙糊的一般，那豁口被蕭涅越咧越大。

嗖的一聲，蕭涅從那擴大的豁口竄了過來。

這速度的突然變化，讓吳自好頗有些猝不及防，還未來得及召喚土牆阻礙蕭涅，蕭涅就衝到了身前。

離近了，吳自好才看清了，蕭涅的喉嚨正微微抖動，赤色的火焰將他的喉嚨烤出了幾道裂痕，紅中透藍的小火苗，時不時的從裂縫裡跳出來……

「連身體也不要了麼……呃！」吳自好一句話還未說完，便被蕭涅伸出一隻手，死死的扼住了脖子。

吳自好心中大駭，同時修行精神系靈術的他，竟然未能讀懂蕭涅心中的打算，也就是說，蕭涅這一掐，同之前那一劈一樣，毫無預兆！

吳自好的個頭本比蕭涅要高一些，但是此刻，他卻被蕭涅扼著喉嚨，單臂舉了起來！

蕭涅將右手高高的揚起，像拎小雞崽兒般舉著吳自好，微微歪著頭看著他兀自掙扎。

那雙燃燒著的眸子太嚇人了，那簡直不是人類該有的眼睛！

不，準確來說，那根本就不是一對眼睛，只是兩團憤怒的火焰！只是在那火焰的深處，有兩抹黑色隱隱偷過來，讓人聯想到蕭涅眼睛本來的顏色。

「咳——咳！」這是吳自好僅能發出的聲響，從這聲響中，就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蕭涅心中毫無憐憫，眼窩裡兩團火焰猛的一條，蕭涅便扼斷了吳自好的脖子。

吳自好的腦袋失去了支撐，歪向一側，臨閉眼之前，他還擠出了兩滴眼淚，眼淚滴到蕭涅的手背上，化為兩縷濁氣。

蕭涅眼中的火焰也弱了些，似是覺得無趣，他竟然微微搖了搖頭，將吳自好那軟塌塌的身體撇到了地上。

然而，吳自好的身體，竟然像個氣球般彈了起來。他彈到半空之中，待到最高點，滯了一滯。

吳自好飄在空中一動不動，四肢下垂，彎腰駝背，腦袋無力的耷拉著，就像是個被提起來的木偶——那頂碩大的斗笠掉下來，露出個光頭。

吳自好的光頭很亮，蕭涅幾乎能從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然而，蕭涅並沒有心情欣賞自己現在的模樣，眼見吳自好死而復生，雙眸重新燃燒起來。他向前跨出一步，同時單臂後揚，一柄烈焰長槍出現在手上——他的動作，就像是投擲標槍的預備姿勢，只是與眾不同的是，那柄烈焰長槍還未擲出，其中的威勢便瀰散出來，瀰散在空中的黃塵彷彿也有了靈性，感受到了那威勢，四散著逃開。

蕭涅和吳自好之間的連線上，再無一粒塵埃。

「吼——！」伴隨著一聲怒吼，烈焰長槍脫手而出，拖著長長的火尾，直衝吳自好而去！

眼看吳自好就要被那長槍洞穿，便在長槍將要擊中他的一瞬間，吳自好動了。

他的動作很簡單，微微一側身，便多過了蕭涅這一擊。

「嘖嘖，威勢有餘，精準不足。」——吳自好用天權的聲音點評道。

蕭涅並不理他，只是看著那柄長槍衝著天際飛出去，卻也沒有將它召回來，只是猛的一踏地，扇動巨翼，拔地而起。

「鳳鳥，僅靠蠻力，是贏不了我的。」吳自好說著，用雙手扶住腦袋，慢慢將其扶正，而後猛的一用力，只聽「卡吧」一聲響，被蕭涅掐斷的頸椎，就接好了。

至此，吳自好的真實面目，也徹底暴露了。

此人面色蒼白，無發無眉，無胡無須，他眉骨吐出，一雙三角眼深陷在眼窩裡，順著塌陷的鼻樑往下，便是一個扁平的鼻子，只是他鼻頭通紅，正像熟透了的草莓，酒糟鼻下面，就是那張駭人的大嘴，從臉頰一側咧到了另一側，幾乎將下巴隔斷了——不用化妝，他便長的像一個小丑，怪不得要用斗笠把臉擋起來……

見蕭涅正打量他，吳自好桀桀陰笑道：「看過我相貌的人，都得死。」說著，朝蕭涅一指道：「你也不能例外。」

蕭涅並不跟他廢話，雙翅一震，直衝吳自好飛了過去。

「真像一顆流星啊，嗯，你的生命也像……」吳自好這個時候竟然還有閒暇評價蕭涅的飛行姿態，可見，方才猝不及防下遭受一擊，並沒有讓他失掉自信，相反，他對鳳鳥神力的渴望之心更甚了。

嗖！嗖！嗖！——三枚烈羽鏢，分取吳自好頭、胸、腹！

「彫蟲小技。」吳自好輕聲評論，雙手分別捏出不同的指訣，伸出左手在空中虛點三下。

三朵冰蓮，凌空綻開，恰巧擋住了三枚烈羽鏢的去路。

蕭涅也不控制烈羽鏢的軌跡，任由它們撞上了三朵冰蓮。

於是，烈焰熄滅墜落，冰蓮破碎凋零，叮叮噹噹，煞是悅耳——然而，這只是冰與火碰撞的前奏。

因為，蕭涅已經擎著烈焰長槍殺了過來。

吳自好右手五指閃動，速度極快，只留下一片殘影。隨著他右手的舞動，瀰散在周圍空氣中的塵土飛快的在他身前聚集，很快就凝成了一面巨大的菱形土盾。他用左手在土盾邊緣點了一點，便給土盾罩上了一層冰甲，晶亮的冰甲將那尾流星散出的火光，折射成七色光華。

即便盾牌已成，然而蕭涅並沒有變招，仍是保持挺槍直刺的姿勢，勇往直前——同時，他扇動巨翼，讓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極致！

於是，冰盾氣色光彩更炫；流星火尾更長。

火流星、冰甲盾，無可避免的撞到了一起。

碰撞產生的光芒，照亮了整個蒼穹，為世間所有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慘白。

而後，震耳欲聾的撞擊聲，傳遍了四野。

再後，因碰撞而起的衝擊波，猛的擴散開來，裝飛了空中的塵土，吹垮了遺跡上的殘垣斷壁，捲起了地上的枯樹雜草……

更重要的是，這衝擊波徹底摧毀了囚禁住邱青青的土牢……

吳自好也察覺到了這一點，然而他來不及補救，因為蕭涅已經突破了那冰盾，氣勢如虹殺了過來！

土水二系精華凝聚成的冰甲盾，竟然難當蕭涅一擊！

然而，從蕭涅那雙燃燒著的眸子裡，卻看不到一絲得意，其中所有的唯一一種情感，便是憤怒！

匹夫之怒，亦不可擋！匹夫之怒，血濺五步！

而蕭涅和吳自好之間的距離，已經不足五步之遙了。

吳自好不敢再和蕭涅硬碰硬，只是草草化出一個鬆散的土盾，拔腿便逃。

冰甲盾仍擋不住蕭涅，何況這匆忙化出的劣質土盾？

蕭涅衝擊的速度，幾乎沒有受到一絲影響。

在這勢不可擋的衝擊面前，逃，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更何況，一個削瘦的黑色身影，已經擋住了吳自好的去路。

接連被幻境困住的程舞也怒了，凌厲的目光，正如兩柄利劍。

前有利劍殺機，後有長槍之怒，吾命休矣！——吳自好的心墜落谷底……

第105章 要死麼

泥土巨牆，轟然崩塌。

吳自好的身體，如斷線紙鳶般墜落。

相較於方纔，他胸前多了一個駭人的血洞——那是個將其整個軀幹完全洞穿的創口，原本填充在胸腔裡的血肉內臟，都不知去向了，創口周圍一圈焦黑，斷裂的胸骨從那圈焦黑裡裸露出來，森白的顏色和傷口處的焦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便是蕭涅那一擊的結果，說來從飛到天空中之後，他就一直保持著那個挺槍突刺的姿勢，他先衝破冰甲盾，緊接著又衝垮了吳自好匆忙間召處來的土盾——一路向前，姿勢不改，招數不換，一直用槍尖瞄準著吳自好的心臟。

匹夫之怒，亦不可擋。於是，他成功了，被程舞擋住去路的吳自好只是稍一遲疑，便被蕭涅手中的烈焰長槍紮了個對穿。

蕭涅昂起頭顱，發出低沉的咆哮，仿若野獸咬斷獵物脖子之後示威般的叫聲。

而後，他冷冷的看了吳自好的軟下去的身體一眼，便將他從槍尖甩落，便再也不肯看他。

程舞看到，蕭涅那雙黯淡下來的眸子，終於變回了本來的顏色。

鮮艷的赤紅色火焰慢慢的萎靡下去，還原成原本的黑色——那是程舞從未見過的黑，深邃而純淨：深邃的讓她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將視線移開；純淨的讓她懷疑那個經歷了二十餘載人世間滄桑的男人究竟是不是那雙眸子的主人……

然而，蕭涅並沒有讓程舞看太久，不是因為他被程舞盯的不好意思，而是因為他虛脫了。

只見蕭涅也如吳自好一般，閉合了雙眼，自空中跌落下去。

程舞微微搖了搖頭，接住了蕭涅下墜的身體。

她輕輕將蕭涅攬在懷裡，感受著對方滾燙的體溫，盯著那雙完全閉合的眼瞼輕聲問道：「為什麼？」

「我可以死，但是小萌不能有事。」蕭涅的氣息很是微弱，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在交代遺言。

「為什麼？」同一個問題，程舞問了兩遍，卻是不同的所指。

「因為我是守護者。」蕭涅的思路很是清晰，知道程舞在問什麼，讓人懷疑他這是不是迴光返照，停頓片刻後，蕭涅問：「吳自好死了麼？」

程舞四下看了看，微微搖頭道：「沒死，跑了。」

「果然還是殺不了他。」蕭涅帶著些許遺憾說。

「所以你還不能死。」程舞說。

蕭涅沒有回應，沒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體是什麼狀況，他不想把那秘密都說出來。所以，他只是緩緩睜開了眼睛，望著泥土巨牆倒塌的方向。

這個時候巨牆崩塌倒地帶起的灰塵正緩緩落下，透過厚厚的塵霧，他看到了一團綠色光芒——看來，小萌的手術還沒做完。

「逆天行事，定是不易。」程舞說。

「看來，我還是不能暈。」蕭涅說著，掙扎著就要站起來。

「饕餮交給我了。」程舞說。

「不行，你打不過她的。」

「燃燒生命這種事，我也做的。」程舞說。

蕭涅聞言，抬頭看了程舞一眼，卻發現對方的眼中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情感，似乎燃燒生命這種事無所謂一般。

然而，兩次用生命做過賭注的蕭涅卻更明白用這種極端方式作戰要承受的痛苦，也明白戰勝後要復出的代價，所以他絕不同意程舞蹈他的覆轍，只見他咬著嘴唇，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辟里啪啦！

這是蕭涅的骨骼在呻吟，被鳳鳥烈焰烤過之後，他的骨骼已經很難承載他的體重了。蕭涅甚至能感覺到，脛骨上出現了細微的裂痕，那裂痕沿著骨頭瘋狂的蔓延著，越來越長，越來越深——看著那面完全崩塌的巨牆，蕭涅不禁想起自己最後的下場……「恐怕，也會和它一樣，化為一捧塵土吧。」

「鳳鳥，你應該休息。」程舞說。

蕭涅沒說什麼，只是深吸了一口氣，任那脹大的肺部撐裂了三根肋骨，他忍受著劇痛，艱難的邁起了步子。

一步，兩步，三步……

那團綠色的光暈越來越近。

即便是死，也死在小萌的眼前吧，不然她肯定饒不了自己的；即便是死，也死在小萌的身邊吧，至少可以把遺言說給她聽；即便是死，也死在小萌的懷裡吧，因為那既是小萌的懷抱，同時也是姐姐的臂彎。

蕭涅在心裡這樣想著，拖著殘廢的雙腿，向沈小猛靠近。

待行至饕餮背後，蕭涅站住了，他艱難的將右手舉了起來。

一柄赤炎刺，在他的掌心內慢慢成型。

小萌，這可能是我為你殺的最後一個人了——看著饕餮的後頸，蕭涅在心中對自己這樣說：還好，你的神力已經恢復了，我也可以走的安心一些——向沈小猛默默道歉的同時，蕭涅的右手也緩緩的落下。

然而，他終究是未能刺下這最後一擊。

因為，饕餮醒了。

她扭過頭來，直愣愣的盯著蕭涅；蕭涅的動作也停下了，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其實，你是騙我的，是麼？」

蕭涅點頭承認，都是將死之人，何必再互相欺騙徒增惡業呢？

「你不怕我殺了你？」饕餮問。

「你一直就像殺了我們，我只是用了些手段，好讓你殺不成我們罷了。」

「我醒了，你傷了；我勝了，你敗了。」饕餮如是說。

「沒錯，我是傷了——但是，李破軍也快來了，所以還不能說你勝了。」蕭涅說。

「她到之前，我會殺了你。」

「那樣，就再也沒人替鵬鵬注入純陽之氣了。」

「你終究還是要用鵬鵬要挾我。」

「是，從聽到你神性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決定要在鵬鵬身上做文章，他就是戰勝你的關鍵所在——然而計劃實施的過程中，卻被吳自好那個混蛋插了一手……不過還好，他被我打跑了，所以事情又回到了原先的軌跡上。」

饕餮問：「什麼軌跡？」

蕭涅說：「為了鵬鵬，你情願引頸就戮。」

饕餮聞言，愣了一愣，旋即說：「為何不簡單些，拿鵬鵬做人質逼我就範，反而要替他改造身體。」

蕭涅說：「粗暴的脅迫鵬鵬只會激怒你，而為鵬鵬治療才是最佳的挾持方式。」

「鵬鵬真的會好起來？」

「應該是吧。」蕭涅的骨頭燒壞了，腦子卻沒壞，所以他依然跟得上饕餮跳躍性很強的對白。

「等他好了，我自殺。」饕餮忽然說。

「信你一次。」蕭涅說著，將赤炎刺收了起來——其實，他之所以屈服，不是因為他懂得了向敵人施以仁慈，而是因為他的胳膊酸了，舞不動赤炎刺；是因為他的視線模糊了，很難瞄準饕餮的後頸……

饕餮卻沒有想太多，緩緩站了起來，也不再看蕭涅，將所有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鵬鵬的身上。

蕭涅晃了一晃，卻沒有摔倒，因為程舞走過來扶住了他。

邱青青也走了過來，自覺的站到蕭涅身體的另一側，輕手輕腳的架著他——邱青青還不知道蕭涅受了重傷，她只是看出來蕭大哥的身體很是虛弱，情緒也不太對勁。不過既然冷冰冰的程舞都甘願做侍女的工作了，那麼她這個妹子自然也該做的更好些……

四個人，就這樣定定的戳在那裡，看著包圍著鵬鵬的那團綠色光暈，越來越暗。

終於，綠色光芒完全消散，沈小猛的手術也宣告結束。

「哈——！」沈小猛伸了個懶腰，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笑容，從這表情就能推斷——手術成功了——然而，她臉上的笑容還未完全綻開，便突然止住了，她愣愣的盯著蕭涅問：「不著調，你怎麼了？」

「沒事，方才有個壞傢伙來搗亂，不過已經被我打跑了。」

「我才不管什麼壞傢伙，我問的是你的身體！！」沈小猛三步並做兩步跑到蕭涅身前，剛想將手搭在他的身體上替他驗傷，然而小手還未觸碰到蕭涅的身體，就忽然停住了。

「我身體？沒事啊……」蕭涅擠出一個笑容說。

「這還叫沒事？」沈小猛秀眉微蹙道：「全身骨頭都烤酥了。」

對於沈小猛一眼就看出病灶所在，蕭涅並不詫異，因為上一次自己受這樣的傷，就是沈小猛照顧了自己三個多月，更何況她現在已經是個恢復神力的醫者了……然而蕭涅卻不打算承認，一是因為饕餮還在旁邊，二是因為，自己這次受的傷，比上一次要重上很多……

「鵬鵬好了麼？」饕餮忽然問。

「還需要我導入些純陽……」

蕭涅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被沈小猛抬手制止，「不行，不著調你現在萬萬不能再動用神力了！」

看饕餮臉色忽然變了，蕭涅也忙說：「不要聽她的，我沒事，別說是導入純陽之氣這種屁事，便是即可大戰刑天也沒有問題！」

「那麼……」

「按既定計劃進行！現在就導入！」蕭涅說著，給程舞和邱青青分別打個眼色，示意她倆架著自己走到鵬鵬身邊。

沈小猛卻倔強的擋在了蕭涅的身前，她紅著眼眶說：「不著調，你會死的……你若是死了，我和誰作伴旅行？剩我一個人的旅途，又有什麼意義呢？」

第106章 少與老

面對沈小猛的質問，蕭涅什麼都沒說，只是沉默著伸出右手，遙遙指在鵬鵬的心臟部位，而後看了沈小猛一眼，示意她現在就開始。

沈小猛本來是拒絕讓蕭涅再用神力的，然而，只是被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看了一眼，心中的牴觸情緒便全部飄散了。她再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於是選擇默默的讓開，任程舞和邱青青架著蕭涅越過了自己。

在經過沈小猛身邊的時候，蕭涅如是說：「也許，我們就要永別了。」

蕭涅這句肉麻兮兮的對白，並未賺到沈小猛的眼淚，一滴也沒能賺到。

因為沈小猛強忍住了落淚的衝動，心中暗暗發誓：不著調，無論怎樣，我都不會讓你去死的！因為有太多條諾言，你還未曾兌現！若是讓你這麼輕易掛了，那豈不是太便宜了你？若是讓你這麼輕易掛了，我，擁有「完全恢復」神力的木神句芒的面子往哪擱？

蕭涅和沈小猛只是擦身而過，所以他並未看到沈小猛臉上精彩的表情，若是這非哭非笑、且悲且喜、似怒似怨的模樣被蕭涅瞧到，或許能讓他的心情輕鬆上許多，減少很多痛楚吧……

終於，蕭涅的右手，搭在了鵬鵬的胸口上。

鵬鵬下意識的向後躲了躲，然而卻再一次被饕餮抱住了。

蕭涅略一沉思，將精神集中到右手，微微闔上了雙眼。

一團暈紅色的柔光，出現在蕭涅的手掌下。

那一抹淡紅，不及鳳鳥赤炎那般熱烈，不及鳳鳥雙翼那般絢爛。

這一抹淡紅，是柔和的。但看這一抹淡紅，很難讓人相信這光芒的主人，是桀驁不馴的混不吝蕭涅，因為，人們很難對這樣溫和的氣息產生敵意。

也許，遠古人類馴服的第一捧火苗，便是這樣的溫順，便是這樣暖人心脾，將一種難以言表的情緒從內心深處烘托出來——很多很多年以後，遠古人類的後人為那種情緒起了個名字——希望。

再長的時間，也改變不了人類這個物種對溫暖與光明的嚮往，無論是覺醒者還是凡人，無論古人還是今人——所以，就連饕餮也不能例外，她同樣堅信，這樣一股氣息，定能讓鵬鵬變成一個正常人。

沈小猛也感受到了這邊的氣息波動，於是轉身跑了過來，慢慢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捧住了那一團淡紅。

沒人比她更清楚鵬鵬的身體構造了，所以將這股氣息引導進鵬鵬身體的工作，還得她來完成——不知什麼原因，她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一捧淡紅色光暈上，沒有看蕭涅一眼。

沈小猛嫩如脂玉的指尖，很快就陷進了那一捧光暈裡。

然而，她纖細的手指卻並未被那團光暈吞噬，相反，在那淡紅色光芒的照耀下，她的手指輪廓，顯的更加清晰。即便她的雙手已經被照成了半透明，但是人們仍然能感受的到那纖纖十指，已經成為了那團光暈營造出的小世界裡的主宰。

「咦——？」邱青青忍不住輕聲驚呼，她從未見過如此美輪美奐的景象，哪怕是再高明的魔術師，也耍不出這樣奪目的戲法；哪怕是再先進的舞檯燈光，也營造不出這等炫目效果。

但是邱青青很快就為自己的冒失感到後悔了，只因為她那一聲輕歎，那團光暈便微微抖了一抖——顯然，這份難得的美麗，是異常脆弱的。

便是這輕微的震動，就讓些許綠色光線，突破了那光暈，從淡紅色深處瀰散出來，將那團紅色光暈割碎成了幾塊。

沈小猛見狀，微微蹙了蹙眉頭，十指輕輕動了動，馴服了那些不聽話的綠色光線，將它們再次隱藏在那團光暈裡——淡紅色光團，終於又恢復成一個整體。

看到那團光暈重新穩定了下來，沈小猛小心翼翼的抽出右手，輕輕的貼在鵬鵬的胸口。

那團光暈，便順著沈小猛的右手引導的方向，緩緩的向鵬鵬的身體靠近。

此時，圍觀的眾人再不敢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他們緊張的注視著那團光芒，大氣不敢出一口，生怕一呼一吸便會將那團光暈吹散了——就連鵬鵬自己，也被饕餮牢牢的制住了，再難做出任何動作，也發不出任何聲響。

終於，那團光暈，完全進入了鵬鵬的身體。

接下來，就是沈小猛一個人的工作了。

眾人看到，有瑩瑩紅光透過了鵬鵬的皮膚和衣服，跟著沈小猛的雙手，沿著他的四肢和驅趕遊走——最後，這團螢光被沈小猛引上了鵬鵬的頭部。

鵬鵬的肌膚，終於顯現出出正常人類該有的色彩，再也不是之前那種死屍般的蒼白，此時，用粉雕玉琢來形容這個瓷娃娃般的小男孩，是再合適不過了。

「果然，人生美不過年少時。」蕭涅莫名奇妙的來了一句。

「是啊，好嫩的皮膚。」邱青青也說。

「你也不老，而且你沒有睜眼看看。」程舞說。

沈小猛卻沒說話，也沒有看蕭涅一眼。

饕餮也沒有什麼表示，她將鵬鵬轉過神來，直愣愣的盯著鵬鵬那張有了血色的臉看了有一分鐘，而後猛的將他抱進了懷裡。

饕餮哭了。

起初，她還只是抽泣，隨後，抽泣就變成了嚎啕。

邱青青也哭了，卻不是被母子情深感動，而是因為蕭涅身上的變化——因為她一直架著蕭涅的胳膊，所以她首先發覺的，是蕭涅手臂的變化：蕭涅手背上的皮膚，失去了光澤，變的暗淡，皮膚裡的水分似乎被某種未知的力量吸走了，迅速的乾枯皴裂。

蕭涅彷彿在一瞬間失去了幾十年的壽命，從大好青年，直接變成了耄耋老者。

邱青青忍不住抬頭望去，只見一道道皺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爬滿了蕭涅的額頭；他的頭髮迅速的變白、脫落；惱人的褐色斑亦點滿了蕭涅的臉頰——這些斑塊讓邱青青聯想到那個可怕的詞彙：老年斑。

「怎麼……會這樣？」邱青青驚恐的問。

「怎麼……會這樣？」饕餮也問出同樣的問題。

之所以會有這樣一問，是因為在鵬鵬身上發生了和蕭涅身上一抹一樣的變化——剛剛獲得新生的鵬鵬，也迅速的變老了。

大喜到大悲，不過發生在一瞬間，而饕餮的臉上因喜悅而流出的眼淚還未乾涸。

「你們，又騙了我？」饕餮的聲音，已經全是憤怒了。

沈小猛邁出一步，站到蕭涅身前，搖頭說道：「有這樣的結果，是必然的。」

「為什麼？！」

「逆天之事，不可為之。」沈小猛說。

「是不是蕭大哥把他的壽命給了鵬鵬？」

「不。」沈小猛說：「沒人有這個權力，因為生命不是物品，不可以隨便贈與他人。」

「那蕭大哥怎麼變老了？」邱青青追問。

沈小猛仍是沒有回頭看已經「風燭殘年」的蕭涅，只是氣呼呼的說道：「雖然都是變老，但二人的情況卻不盡相同——鵬鵬會變老，是因為他體內的靈魂本就有千年的壽命了；而蕭涅變老，則是因為他燃燒了自己的生命去戰鬥……」

「蕭大哥還能，能變回來麼？」邱青青很是關心的問。

沈小猛點了點頭。

「那麼，鵬鵬也可以了？」饕餮急切的問。

沈小猛搖了搖頭。

「為什麼？！」懷中鵬鵬的氣息越來越弱，饕餮胸中怒氣也越來越盛。

「我們將時間比喻成一個車輪，鵬鵬就是車輪下的孩童，蕭涅是旁邊的路人——蕭涅冒著生命危險挺身而出，想從車輪下把鵬鵬救出來，然而，他卻失敗了，被巨輪碾成了重傷——重傷未亡，自然可以搶救過來。」

「鵬鵬呢？不是和鳳鳥一樣的處境麼？」

「不！鵬鵬早就被碾壓死了，蕭涅看到的車輪下的孩童，只是個假象而已，也就是說，蕭涅想救鵬鵬的時候，鵬鵬其實早就已經死了；那時，真正的鵬鵬根本就不在車輪之下，而是早已被碾壓過了——無論蕭涅再怎麼努力，他也無法將時間巨輪推回去……世界上，也沒有任何人能做到這一點，所以，我們救不了鵬鵬。」

「鵬鵬，已經，死了？」

沈小猛再次點頭。

「那，你們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

「蕭涅是怎麼想的我不太清楚。」沈小猛說：「作為一個醫者，我只想用我的方式讓鵬鵬進入輪迴……不知什麼原因，上一次死亡的時候，他沒有進入輪迴，那麼，我就設法讓他再死一次……相對於做個孤魂野鬼遊蕩於世間，進入輪迴便是拯救之道。」

「你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饕餮冷冷的問。

「是的。」沈小猛很是坦誠。

「那你就任由鳳鳥說謊而不阻止？這算是什麼醫者？！」

「醫者的責任是救人，而不是造人。」沈小猛說：「好了，你的問題我回答完畢了——而且，鵬鵬的時間也不多了，我想你還是和他說會兒話的好……」

邱青青急忙提醒道：「蕭大哥……」

「不著調的賬，我會慢慢和他算的！」沈小猛恨恨的說：「竟敢撇下我一個人獨自老去了？！簡直不可饒恕！！！！」

第107章 相守約

饕餮很生氣，因為蕭涅和沈小猛騙了他，聯手害了鵬鵬。

可能是宣洩心中的憤怒和悲痛，也可能是在向蕭涅和沈小猛示威，饕餮仰天長嚎：「嗷——！」

似是感受到了媽媽難以抑制的憤怒，蜷縮在饕餮懷裡鵬鵬緊緊的攥住了饕餮的衣襟——這件外套，還是蕭涅借給她的。

「鵬鵬？」饕餮低頭看了不住顫抖的鵬鵬一眼，雖然她的嗓音極為難聽，但是眾人仍能感受到其中的慈愛。

「媽媽……」鵬鵬十分艱難的張開了嘴。

「孩子，不要說話。」饕餮含淚說道：「媽媽這就讓他們把你治好！」

鵬鵬輕輕搖了搖頭，虛弱的說：「不……不要再為難他們了。」

「為什麼？是他們把你害成這樣的！」

「他們，他們沒有害我。」鵬鵬擠出一個笑容，可是因為面部皮膚老化嚴重，太過鬆弛，所以這個笑容看起來很是詭異，「他們讓我重生了。」

「他們，他們是要殺你啊！」饕餮急紅了眼眶——她不明白，一向任性的孩子，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豁達了？竟然懂得寬恕別人了，而且寬恕的對象還是奪走他生命的仇人。

「不，媽媽。」鵬鵬輕輕搖著腦袋，撒嬌似的在饕餮的懷裡蹭了蹭，「他們讓兒子再一次體會到了活著的感覺，雖然這感覺極為短暫，但能二次為人，能再次體會這種幸福，兒子已經很知足了。」

饕餮聞言，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淚，她本有能力將世間的一切吸進自己的體內，但是此刻她卻控制不了這種承載著太多情感的液體，只能任由它們如斷線的珍珠般掛在臉上。她伸出枯瘦細長的手指，輕輕的放進鵬鵬的發間，讓那銀白色的枯發在指尖穿過，感受著這彌足珍貴的觸覺——她知道，品味這感覺的機會，越來越少了，只是她卻不願細想這個問題，只是緊緊的保證鵬鵬，任那淚水劃過臉龐。

「媽媽，我們，走吧。」僅僅六個字，鵬鵬就停頓了兩次。

「不要說話，媽媽帶你回家。」

「媽媽，你的懷抱，就是家。」鵬鵬開心的笑了，帶著幸福的笑容，鵬鵬閉上了雙眼……

饕餮緩緩點了點頭，緩緩站起身來。她起身的動作很慢、很小心——似是唯恐驚醒懷著的鵬鵬，在饕餮看來，鵬鵬不是去了，他只是睡著了。

她抱著鵬鵬，緩緩轉身；她抬腿離去，步伐堅定。

饕餮最後留給眾人的，除了一個孤獨的背影，還有一句生冷的臨別贈言：「鳳鳥，句芒——我們兩清了！」

饕餮走了，或許之後再也不會出現。

在蕭涅心中，他很難給饕餮一個準確的定位：她混不講理，輕信他人讒言，妄圖置小萌於死地，然而又總是莫名其妙的在佔盡優勢的時候高抬貴手；她幼稚單純，看不透自己拙劣的伎倆，卻有著連自己都欽佩的豁達——她突然出現，又突然離去，出現時毫無預兆，離去時乾脆利落……

蕭涅知道，自己以後肯定會想起這個從出現到消失都被重重迷霧包裹著的女人，肯定會不止一次的揣摩這個謎一般的怪物——當然，如果自己還有「以後」的話……

饕餮走了，但是故事還沒有結束。

沈小猛用一個奇怪的舉動揭開了新的一頁：她扯下衣服的一角，蒙住了自己的眼睛。而後，她完成了一個輕盈的轉身，逕直向蕭涅走來。

「小萌妹妹，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蒙住眼睛？」邱青青不解的問。

沈小猛嘴唇微微動了動，卻是沒有出聲，原來，她是在數著自己的步數。

「七步，剛剛好。」沈小猛滿意的點頭。

「小萌？」蕭涅終於睜開了眼睛，饕餮離去時，他的眼皮動都沒動，然而沈小猛一番奇怪的動作，卻撬動了蕭涅鬆垮垮的眼瞼——顯然，沈小猛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心，沈小猛在蕭涅心中的份量，也遠勝過饕餮。

於是，眾人再一次看到了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雖然蕭涅的臉已經蒼老，但是那雙眸子，依然如赤子的瞳孔般清澈無比。

「小萌，你……」

「別說話。」沈小猛抬手，堵住了蕭涅的嘴，「太沙啞了，真難聽。」

「我……」經沈小猛一點，蕭涅也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完全啞了。

「病人就要有病人的覺悟，就要謹遵醫囑！」沈小猛的話語中，帶了些嚴厲。

「小萌妹妹，你要給蕭大哥看病？」邱青青問。

還好沈小猛蒙著眼睛，不然邱青青肯定會因為自己這一句廢話看到沈小猛的白眼。

「小萌啊，看病就好好看——為什麼還要蒙著眼？這是對病人的極大不負責啊……」

「小黑。」沈小猛扭頭對程舞說道：「麻煩你封住某人的嘴巴。」

程舞想了想，便把蕭涅和邱青青的嘴巴都封住了……

於是，蕭涅只好沉默著任由沈小猛「上【下】其手」；而無辜的邱青青，也只能委屈的睜大了雙眼，做個沉默的旁觀者。

沈小猛的治療很是順利，手術也很成功——不就是被骨頭被烤酥了麼？在「完全恢復」的神力面前，這算得了什麼？與改造鵬鵬身體的手術相比，根本就是一碟小菜……

而且，治療的效果便通過蕭涅的外表變化直接展示出來，現在的他，又是一個容光煥發的小伙子了，不，比之原來，他的皮膚更好了，水嫩水嫩的——這哪裡像是個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差點掛掉的傷員？分明就是個剛剛結束了拍攝走出攝影棚洗掉妝扮的年輕代英俊小生嘛！

將一切都看在眼裡的邱青青則是很不顧及美女形象的長大了嘴巴，一直不肯合攏——她只是看到沈小猛給蕭涅做了個「全身按摩」，而後蕭涅就從一個八十歲的老頭子變成了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如果不是不能說話，邱青青肯定要央求沈小猛給自己也來一個全套服務，讓自己再年輕三歲……咳咳，渴望永遠年輕美麗是女人畢生的信念，所以邱大美女有這個想法，實在是情有可原。

然而，程舞卻不打算給邱青青這個機會。蕭涅剛能自己站立，程舞就拉著邱青青，閃到一邊去了——程舞看出來了，蕭涅和沈小猛之間，肯定是有話要說，所以她不想當這個電燈泡。

「小萌，你真是個BUG！」蕭涅由衷的稱讚道：「怪不得有些人要廢掉你的神力，這也太變態了！」想到自己上次受同樣的傷，雖然經過搖光的治療，可還是在床上躺了好幾十天；可這一次受傷更重，卻被沈小猛輕描淡寫的醫好了，這麼變態的神力，誰人不懼？

「我的神力再強，也不是某人冒險的理由。」沈小猛帶著些許慍怒的聲音把蕭涅的思緒拉到了當下。

現在的沈小猛，臉上還蒙著那塊衣角，所以蕭涅看不到她的眼睛——習慣於遮住眼睛同別人交流的蕭涅現在算是和沈小猛換了個位置，將心比心，他也體會到了往常沈小猛同自己談話時的感受，嗯，這感覺，真的不是很好，只要有這塊布擋著，蕭涅就總是覺得二人之間隔著層難以言明的東西，那些直擊心靈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因此，蕭涅做出了一個決定，以後和沈小猛單獨相處的時候，再也不戴眼鏡了。

於是，蕭涅伸出雙手，解開了那塊破布。

於是，蕭涅就看到了沈小猛紅紅的眼眶。

「你是不想被別人看到哭鼻子的模樣，才把眼睛遮住的麼？」蕭涅笑著問。

沈小猛聳了聳鼻子道：「我才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我遮住眼睛，是不想看到你老去的樣子！」

嚇？這也算是理由？太牽強了把？——蕭涅心中暗說。

「不著調，咱們做個君子協定如何？」沈小猛很快就轉變了話題。

「君子協定？」蕭涅的思維進度，已經被沈小猛跳躍性的對白甩遠了。

「嗯！」

「你說吧，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一定做到。」

沈小猛搖搖頭說：「這個約定，沒有任何的附加條件，做到也得做到，做不到也要做到！」

「咳咳，您說。」為保險起見，蕭涅決定先聽聽是什麼約定。

「你先答應！」沈小猛不依不饒。

「好好好！我答應！你說就是了！」為了不讓對方眼眶裡的淚水決堤而出，蕭涅選擇了退讓。

沈小猛笑了笑，盯著蕭涅的眼睛，一字一頓說道：「無論未來怎樣，我們也要一齊變老！」

「嚇？」蕭涅愣在了當場。

「你不答應？」沈小猛的眉毛皺了起來。

「不是！不是！」蕭涅慌忙擺著手解釋，「你突然說這麼肉麻的話，人家從情感上一時難以接受嘛！」

「我不管，你已經答應了！」沈小猛也感覺到臉上有些發燙，索性使出了必殺技——耍賴。

「好啦。」蕭涅豁達的笑了笑，「我答應就是了，我蕭某人在此起誓，絕不讓『我生伊未生，伊生我已老』這種悲劇出現在我們兩個人的故事裡。」

沈小猛聞言，微蹙的眉頭終於舒展，長長的睫毛抖了一抖，抖落了幾滴淚珠——或許是沈小猛不想讓蕭涅看到自己喜極而泣的眼淚，於是把頭埋在了蕭涅的懷裡。

淚水，很快就浸透了蕭涅的衣衫，而蕭涅卻知足的笑了……

第108章 小嚮導

古都城南郊。

正驅車南下的蕭涅等人被一個少女擋住了去路，而且這個少女蕭涅也認識。

當然，此人並不是他的某個前女友，而是玉衡派過來的使者，丹丹！

蕭涅本來的打算是先到南方沿海城市玩一圈，臨回家路費不夠時探望玉衡一次借點錢便好。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玉衡竟然派人來接他了，說是有要事相商，請他務必抓緊時間直接奔赴鎮南府；蕭涅更沒想到的是，來接他的人竟然是闊別多日的丹丹。

原來，當初玉衡離開王庭的時候，除了把丹丹帶走之外，整個衛校都留給了王庭——所以嚴格來說，丹丹只能算是個王庭衛校的肄業生。

不過既然玉衡派她獨自一人來找蕭涅，想必這段時間裡，丹丹成長了很多，否則，玉衡也不可能放心讓這樣一個小丫頭千里尋人。

然而在沈小猛看來，丹丹距離獨當一面還差的很遠，特別是回想起方才蕭涅下車後的一幕，回想起丹丹大叫著「大哥哥，丹丹想你啦！」便一頭扎進蕭涅懷裡的畫面，那動作，那神態，總是給人一種感覺，感覺她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天真爛漫的小女孩而已。

蕭涅扳起丹丹的小臉蛋仔細觀瞧——嗯，和當初相比，丹丹的相貌有了些變化，雖然仍是個女學生的模樣，但是眉宇之間卻隱隱和姐姐蕭瑤有幾分相似了——長眉鳳目，鼻樑秀挺，櫻唇貝齒——之所以會有這些變化，想必這是玉衡拿她當「自己最出色的學生」培養的結果。

而且蕭涅發現，丹丹的外貌已經穩定下來，自己的想法竟不能使其容貌產生任何的變化，看來這幾個月的時間裡，丹丹經歷了很多事，也成長了不少……

蕭涅將種種思緒暫時拋到一邊，笑著問道：「你這一路是怎麼過來的？有人欺負你麼？」

丹丹搖搖頭道：「丹丹自己跑過來的，丹丹跑的很快呢！而且，丹丹現在很厲害的，所以也沒人敢欺負丹丹——實在打不過，丹丹就想起玉衡媽媽的話——『跑！』——丹丹可以跑的比火車還快，那些壞人追不上的！」

雖然丹丹只說了幾句話，但是蕭涅仍是體會到了她這一路的艱辛，丹丹輕描淡寫的描述中，其實卻飽含著這樣的畫面：沿路狂奔、餐風露宿、敵人追殺、急智脫險……

「苦了你了。」蕭涅輕輕揉著丹丹略顯出皴皺裂痕的小臉蛋說。

丹丹憨憨的一笑說：「不苦的，能見到大哥哥，丹丹就很高興啦。」

蕭涅伸出手指，在她的小鼻子上輕輕一戳道：「好了，現在見到我了，你去車上休息會兒吧。」

「大哥哥還沒答應我呢！」

「哈哈，小妮子長大了，都知道和我談條件啦！」蕭涅大笑著說：「好吧，大哥哥答應你啦，即刻動身去鎮南府！」

「太棒啦！」丹丹歡呼雀躍道：「軍士丹丹終於完成第一個正式任務啦！」

「好啦好啦，去休息吧。」蕭涅說著，打開了車門，把丹丹抱上了後座。

後座是空著的，邱青青和畢風也不在車內。

雖然蕭涅知道自己的旅途不會平坦，但是經歷饕餮一事，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旅程中的凶險——特別是現在，那個逃走的吳自好下落不明，再次出現時肯定又是一番血戰。

蕭涅不想把好友畢風牽扯進來，所以趁畢風昏迷未醒，便把他托付給了唐白冥的屬下，自己則選擇了默默離開——說實話，他現在找不到合適的說辭給畢風一個解釋，而且另外幾個損友不在身邊，也就意味著少了幾個和稀泥的泥瓦匠，將二人關係裂痕修復成功的幾率也大大降低……綜合考慮之下，蕭涅決定把這個問題先拖上一拖，等回到自己生活的城市，叫上幾個鐵哥們商量出個說法後再跟畢風解釋。

友情，也是需要用心養護的，既然現在沒有好的養護劑，暫時就不要去挑明那些裂痕了。

而邱青青也自願留下來照顧畢風，所以南下的旅程，又變成了最初從青城出來時的三人行。

唯一的遺憾，就是一直沒有機會聽邱青青給自己說那個「賈大哥」的事……

「什麼賈大哥？」已經躺下的丹丹卻敏銳的察覺到了蕭涅心中的想法，於是問道：「邱青青又是誰？大哥哥你為什麼遺憾？」

「嚇？」蕭涅被丹丹的問題嚇了一跳，因為對方將他的心中所想全部挑明了。

「沒什麼。」蕭涅急忙擺手說，「八卦是個很不好的習慣哦，丹丹不要學那些長舌婦。」

丹丹聞言，調皮的吐了吐舌頭，雖然臉上寫滿了不甘，但是她並沒有繼續追問，雖然幾個月不見，她還是很聽蕭涅的話——這一點，也讓蕭涅略感欣慰，蕭涅不知道的是，他的「欣慰」，來的有些過早了……

沈小猛將發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她的大眼睛滴溜溜轉了轉，似是想到了什麼鬼點子，不為人察的做了個鬼臉，動作麻利的上了車，把丹丹的腦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哄她入眠。

蕭涅明明記得，沈小猛和丹丹之間，是有些過節的。當初玉衡匆匆將丹丹帶走，也間接導致了蕭涅沒有足夠的時間將小萌和丹丹之間的疙瘩解開……

沈小猛反常的行為讓蕭涅大為不解，但他也沒有深究的意思，只是搖搖頭打開了前座車門。

「大哥哥覺得咱們兩個會吵架！」丹丹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差點讓蕭涅一腳蹬空，一頭栽倒在副駕駛的座位上。

重新在駕駛位上坐好的程舞看了蕭涅一眼，繼而問道：「去哪？」

「鎮南府。」蕭涅回答。

「在哪？」

「我知道路！」丹丹說。

「就聽咱們的小嚮導的吧！」蕭涅說。

「其實，大哥哥自己也不知道哦。」丹丹有些得意的說。

「咳咳，丹丹啊，有些話藏在自己心裡就好了，沒必要都說出來的。」

「知道了。」丹丹虛心接受了蕭涅的建議。

「出發！」蕭涅大手一揮說。

「先向南。」丹丹開始發揮嚮導的作用。

於是，汽車重新發動，絕塵而去……

汽車走後，路旁綠化帶裡的冬青樹抖了抖，有兩顆冬青忽然長高了許多。眨眼之間，兩顆冬青樹就長成了人形，一高一矮。

矮者邊抖著身上的塵土邊說道：「原來，蹲在路邊吃汽車尾氣的的滋味是這樣的。」

稍高者看了他一眼，正了正頭上的斗笠說：「這滋味雖不好受，但總好過被李破軍那個瘋女人追殺不是？」——矮者正是天權，帶著斗笠的則是吳自好。

「我們的時間並不多，開陽撐不了太久的。」天權扭頭看了看，確認李破軍還沒有追過來才繼續說道：「對於收回鳳鳥神力一事，王庭的態度很明確，吳兄儘管放手去做，我們會提供必要的支持。」

「呸！呸！」吳自好接連吐了兩口吐沫，才算是將口中灰塵排清，「饕餮已經不肯聽命於我了，還怎麼奪取鳳鳥神力？」

天權笑了笑說：「饕餮是沒有了，不過還有帝江嘛。」

「帝江？那個小女娃是帝江？！」吳自好驚問。

「帝江可以變成任何人，亦可以使用任何人的神力——我這樣說，吳兄可明白了？」

吳自好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而後擺出了眼下面臨的困難：「你也看出來了，帝江與鳳鳥感情很好，她怎麼會幫我對付鳳鳥？」

「嘿嘿。」天權猥瑣的笑了笑，露出兩排黃牙，「哄騙單純的小女娃聽命於你，這種事情對吳兄來說很難麼？」

「哈哈！」吳自好忽然又有了信心，「看來——北辰降世第一功，非天權兄莫屬啊。」

「非也，非也。」天權搖頭笑道：「有你這個北辰之父在先，誰敢冒領北辰降世第一功？」

「哈哈哈哈！」二人相視大笑。

忽然，天權臉色一變說道：「要提醒吳兄的是，鳳鳥小兒雖不足為慮，但玉衡之能世人皆知，吳兄還是要小心些。」

「放心，我不會主動去招惹那個女人的。」吳自好扶著斗笠四下看了看說道：「惹上一個瘋婆子，就夠煩心的了，要是再多上一個……」

天權也感知到了李破軍逐漸逼近的氣息，於是拱手說道：「吳兄，就此拜別——鳳鳥神力易主之時，便是你我重逢之日！願吳兄馬到功成！」

「多謝吉言。」吳自好也拱了拱手，轉身一撩大氅，捲起一捧塵土。

塵土落下，二人齊齊消失不見……

南下的汽車上。

程舞在專心開車，沈小猛則和丹丹在小聲說著什麼，蕭涅則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心中一片清明——因為有丹丹這個精密的讀心儀器在旁，所以蕭涅不敢亂想，可是他越是壓制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那思緒偏偏像制不住的脫韁野馬在腦海裡狂奔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蕭涅任何的波動，都逃不出丹丹敏銳的感覺——也是憑借這敏感，才得以屢次化險為夷，順利到達了蕭涅的身邊，所以丹丹對這種敏感很是珍視，她也嚴格遵守了玉衡的交代，不放過任何鍛煉這天賦異稟的機會。

但丹丹行事，還是有些分寸的，她還遠遠沒到「八卦小女王」的程度，她也不想做蕭涅討厭的「長舌婦」，所以，她只是拿出些她認為無關痛癢的問題供眾人消遣——比如「小萌太能吃了，我的錢包都被她吃癟了，看來得找玉衡姐姐周濟一下。」；比如「素聞朱雀是個熱情奔放的大美女，就是不知道她熱烈到什麼程度呢？希望還沒結婚……」；比如「我蕭涅真是艷福不淺，一路南行，三美相伴——冰霜美人、單純蘿莉、腹黑少女應有盡有……」

蕭涅藏在心底的秘密被丹丹一張小嘴挖的越來越深，沈小猛的臉色也越來越陰沉……

蕭涅隱隱感覺到：暴風雨，近了……

第109章 接案子

現在的鎮南府，便是當初的鎮南所——一個位於神州南都城西揚子江畔南方小院。

蕭涅等人到達這裡的時間，已經是午夜時分了。

可蕭涅分明看到，有一個風姿綽影在江邊等待，來自江上的夜風吹動了她的長裙，更是讓這個女人顯得縹緲若仙，強烈的汽車大燈燈光將她的衣裙照成了半透明，借助江風的幫忙，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其曼妙的身體……然而蕭涅卻不敢細看，因為這個女人的脾氣很是不好——不錯，她就是生猛霸道的玉衡。

汽車還沒有停穩，蕭涅忽然衝下車來，三步並作兩步躥到了玉衡的身後，嘴裡還大叫著：「玉衡姐姐，救命啊！」

「小壞蛋，幾個月不見，你怎麼變的這麼膽小了？」玉衡笑著問——雖然他們確確實實幾個月沒見了，可是玉衡卻一點都沒有變老，相反的，蕭涅發現，玉衡姐姐最近不知道遇到什麼好事，整個人容光煥發，皮膚更加光潔了……只聽玉衡接著問道：「難道說，來時路上遇到了什麼麻煩？」

「嗯，很不順利！」蕭涅一臉凝重的說。

「只是某人心中有鬼，一路坐立難安，所以才覺得不順利吧。」沈小猛反駁的聲音傳來。

這時，汽車也停穩了——兩個影子齊齊從車上跳下來，幾乎同時撞進了玉衡的懷裡。

「奶奶。」「媽媽！」那兩個影子幾乎同時喊道——不用細講，便知道是誰在說話了。

「嗯，嗯。」玉衡歡喜的點頭笑道：「乖、乖——來，抬起頭讓我看看……猛猛寶貝，你怎麼瘦了這麼多？嗯，丹丹也瘦了……」

聽到「猛猛、寶貝、瘦了」這幾個字眼後，蕭涅的第一反應就是溜，然而他還沒逃出兩步遠，就被玉衡揪住了後脖領子——看來，蕭涅找錯了救命的對象。

「小壞蛋，你不需要向我解釋解釋麼？」玉衡的笑容很是「熱情」。

「解釋什麼？」還好蕭涅在路上已經配好了眼鏡，所以玉衡看不到他滴流亂轉的眼珠。

「丹丹瘦了有情可原，畢竟來回數千公里的奔波。」玉衡頓了一頓，微瞇著眼鏡盯著蕭涅問：「可是猛猛為什麼會這麼憔悴？」

「呃……這個……那個……我尿急！」吭吭哧哧憋了半天，蕭涅總算想出一個他認為相對來說比較充分的理由，人有三急嘛，玉衡現在身為鎮南府大都督，也算是有身份的人，總不能當著屬下的面追著他到男廁所裡嚴刑逼供。

「也罷，不在乎這一會兒。」玉衡說著，鬆開了蕭涅的衣領。

而後，人們就看到地上多了一溜煙塵——那是蕭涅逃走時帶起的「尾巴」……

「大哥哥，男生的廁所在二樓！你跑錯方向了！」丹丹向那個越來越小的背影喊道。

「不要管那個小滑頭。」玉衡無奈的笑了笑，而後攬著沈小猛和丹丹說：「我們進屋談。」

這時，泊好車的程舞也走了過來，向玉衡抱拳施禮道：「見過長老。」

「我已經不是什麼長老了。」玉衡微笑著說。

程舞卻很是倔強的說：「在我心裡，您永遠是斗魁七老之一。」

「這種話不要再說了。」玉衡斂去笑容說：「就是做那個長老太過無趣，所以我才離開王庭的。」

雖然被玉衡批評了，但是程舞的面部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她仍是保持著施禮的姿勢，腰桿挺直，像一把利劍。

玉衡語重心長的說：「小舞啊，你的腦筋若是有小壞蛋一半活泛，就不至於落得現在無家可歸的地步。」

「我……並非無家可歸，而是有任務在身。」程舞說。

「這就是我之所以說王庭混蛋的原因。」當初做斗魁庭長老身兼王庭衛校校長時，玉衡的言論就頗具殺傷力，現在脫離王庭自立門戶，說話便再也不會給王庭留一點面子，「明明就是驅逐，卻偏偏要扯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掩蓋住那醜惡，美其名曰執行秘密任務——這種小把戲，也就是騙騙你這種認死理的孩子罷了。」

程舞沒有說話，施禮的姿勢也未做改變。

「罷了。」玉衡見勸說無效，也不再強求，語氣稍微緩和了些，「我就受了你這一禮吧——好了，別杵著了，一塊進屋吧。」

「那……不著調……」沈小猛望著鎮南府大門外一片漆黑的夜，欲言又止。

「你擔心小壞蛋？」玉衡大有深意的笑了笑說，「不用為他操心，今天正好輪到小絳帶隊在城市巡邏，江湖肖小避之惟恐不及，所以外面很安全。」

「小絳？」沈小猛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

「就是朱雀姐姐啦！」丹丹一臉崇拜的說，「她很厲害的！」

豈料沈小猛聞言，非但沒有釋懷，臉色反而更加凝重了——這跟某人在路上不止一次的表露出對朱雀相貌的美麗幻想有關……

玉衡卻像是沒有注意到沈小猛表情的細微變化，也沒再解釋些什麼，只是攬著兩個不是己出卻勝似己出的孩子進了一棟二層小樓。

二層小樓臨江而建，白牆黑瓦造型別緻，倒和身著白衣頭綰青絲的南方少女有幾分神似。從小樓正門進去，便到了一樓的廳房，廳房裡的陳設很簡單，除了幾根紅漆斑駁的柱子、一面古色古香的方桌、兩排年代久遠的圓椅之外，便是正對房門的一塊橫匾，上書「天道恆存」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從那墨跡推斷，應該是最近才寫的……

「奶奶，這就是鎮南府？」沈小猛有些吃驚的問。

「怎麼？太寒酸了？」玉衡笑著說。

沈小猛搖搖頭道：「倒不是寒酸，因為足夠雅致——只是，只是書卷氣太濃了些，不像是個鎮守一方平安的都督府，反倒像是個南方古鎮的書屋……」

玉衡卻說：「書卷氣濃些也好，奶奶我當了鎮守都督後越發明白，要維護一方的平安，動筆遠比動刀管用的多了。」

沈小猛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這時丹丹說道：「小萌姐姐，這房子可好了，因為打開窗戶就能看到揚子江呢！特別是到了中午，太陽照到江面上，陽光碎成一塊一塊的，就像是一大片金子呢！而且，還有大輪船從江上過哦，可好玩啦，晚上還能聽到大輪船嗚嗚嗚的唱歌呢……」

「那今晚就讓小萌姐姐跟你一塊睡，好嗎？」玉衡問。

沈小猛很想拒絕，因為她曾有過和丹丹同床而眠的恐怖經歷，直到現在，每當想起那張殘缺不全的臉，她仍是心有餘悸——在這裡和丹丹同睡？萬一被路過的輪船汽笛聲吵的睡不著，豈不是又要看到那半張臉……

「小萌姐姐你不用怕了。」丹丹敏銳的感知到了沈小猛心中的想法，直接說了出來，「丹丹的眼睛、鼻子、嘴巴都長好了，再也不會掉了……」

玉衡抬手打斷了丹丹講鬼故事一般的勸慰，她輕輕擁著沈小猛說：「猛猛，其實這次讓你們過來，是有事要你們幫忙的；這其中，就需要你和丹丹一起打入敵人的內部，敵人內部凶險萬分，你們二人的默契程度至關重要，所以這幾日你們二人吃住都要在一起……」

程舞忽然插話道：「若是連您都解決不了的問題，我們恐怕也是愛莫能助的。」

丹丹則替玉衡辯護道：「不是媽媽解決不了，是媽媽太厲害了！只要媽媽一現身，那些壞人就都躲了起來藏好了，根本抓不到！」

「原來如此。」程舞微微點了點頭說：「所以您想用一些生面孔？」

玉衡沒有急著說話，而是示意眾人先坐下，待眾人尋到位置坐好後才說道：「大致上，也正如小舞推測的那樣，我確實需要一些新人偵辦這個案子。原因有三，一來你們不是此地的衛道者，丹丹也不曾公開露面，所以那些罪犯不會起疑；二來辦案人員還要具備一定的實力，不能太弱，否則便是送羊入虎口，你們幾個一路結伴行來，協同作戰多次，也算是培養出了些默契，所以用你們的話，成功的幾率會大大增加；三來這個案子還要與鎮西府合作辦案，可是三府剛剛成立，還未完全擺脫王庭的控制，潛意識裡對王庭那些舊規則也存在敬畏，單是越界辦案這一條，無形中就會讓很多人束縛住了手腳。可是據我所知，小壞蛋和小白私交甚好，有他做個過渡，想必小白的虎牙斧戟揮舞也就少了些顧慮……」

「奶奶，您的考慮很是全面，可是有必要這麼麻煩麼？」沈小猛問。

「若是我本人能親自上陣，直接將罪犯的腦袋扭下來便是了！」玉衡恨恨說：「可是那些鼠輩卻狡猾的很，不給我出手的機會，東躲西藏好不猥瑣！而且此案波及甚廣，我若貿然出擊只會打草驚蛇，說不定還會讓那幕後賊首給跑了！想來就氣人！呼——！」玉衡做了個深呼吸，稍稍平復情緒後接著說道：「這是鎮南府成立以來第一個大案，容不得出半點差池，必須將那些賊人一網打盡！而且這次是讓你們這些晚輩唱主角，所以要把謀劃做得全面些……」

「奶奶，這個案子我接了。」沈小猛鄭重的點頭道：「麻煩您說說案情吧。」

「等小壞蛋回來我再說……咦？小壞蛋去哪了？方便一下要這麼久麼……」

第110章 拐賣案

只是簡單的放個水，卻要花掉這麼長時間，不是因為南都街道上的共工廁所太少，而是方便完後的蕭涅很難找到一個正確的方向回到該回的地方，嗯，簡單來說——他迷路了。

蕭涅的方向感極強，掉向迷路這種事在他身上從未發生過，然而這一次，他卻不得不承認自己敏銳的感官被人蒙蔽了。

明明就是一條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巷子，沒有岔口，沒有轉彎，然而蕭涅來來回回走了幾趟，就是走不出這條短街。

第六次經過同一個公共廁所門前的蕭涅小聲發著牢騷，「我又不尿頻，在廁所門前來回晃悠算怎麼回事。唉，早知如此，分別時就該跟青青要些眼淚。」

「九尾的體液，確實有解蠱除惑的功效——可是，在這裡卻不怎麼管用。」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這聲音很好聽，讓人不禁聯想到柔弱似水的江南女子。

一個身著緋色長裙的女孩打著傘出現。

蕭涅的目光，完全被那柄傘吸引了過去。不是因為午夜的光線太暗，亦不是因為女孩的身段不夠吸引人，只是因為那柄火紅色的紙傘太扎眼了。從看到那傘的第一眼開始，蕭涅就有一種感覺——再黑的夜，也遮不住那一抹熱烈奔放的色彩——似乎，相對於那個女孩來說，紙傘才是她的本體，而那個緋色的身影，隱隱的已經和大傘融為了一體。

「你似乎不怕我呢？」緋色身影柔聲輕笑。

「我為什麼要怕你？我又不是壞人。」蕭涅歪著腦袋說。

「可萬一我是個壞人呢？」或許是覺得對方的回答很是有趣，女孩的柔聲細語裡，也添了一絲活波。

「玉衡姐姐就在附近，壞人應該不敢來吧。」蕭涅說。

「玉衡？姐姐？我想我知道你是誰了。」女孩說。

「Metoo……」蕭涅拽了句洋文。

「這個視覺障礙結界本來是為防範敵人窺探鎮南府而設的，沒想到你卻一頭紮了進來。」

「這個，原因比較複雜。」蕭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繼而說道：「江湖傳聞朱雀熱烈奔放，我也本以為她該是個潑辣的女子……今日見得本尊，卻讓我有些吃驚。」

「吃驚什麼？」

「你竟然是一個如此溫柔的女人。」蕭涅直說道。

「江湖傳言可信與否暫且不論，你又未曾和我有過接觸，怎麼就斷定我是個溫柔的女人呢？」

「話說，本人遊戲花叢十數載，自有一套絕學——便喚作『聽聲辯女人』……」蕭涅忽然意識到，把自己形容成個浪蕩子弟似乎頗為不妥，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肯定沒什麼好話，於是猛的剎住了舌頭，輕佻的話語也戛然而止。

「嘻嘻。」女孩輕笑一聲道：「鳳鳥蕭涅，你果然是個十分有趣的人。」

「彼此彼此，你的出場也很特別嘛，對吧？朱雀那個誰來著？」

「殷絳楠。」女孩說著將大紅傘歪了歪，蕭涅便看到一張柔美嫻靜的臉龐……可他還沒來得及細看，對方就將紙傘扶正遮住了臉，結果只讓蕭涅的腦海裡留下了一個朦朦朧朧的印象……

「能不能再讓我看看？」蕭涅厚著臉皮問。

「不可以。」明明是直白的拒絕，但是殷絳楠的柔聲細語，偏偏揉滅了請求者的心頭慍火，讓蕭涅生不起氣來。

「接下來做什麼？」蕭涅也不急於一時，他想反正機會多的是，臨走之前總能看到你的容貌。

「回府裡吧。」殷絳楠說，「我出來的時候都督就在等你們，想來她是很著急破這個案子的。」

「案子？」蕭涅嘀咕道。

「具體的情況，都督會對你說。」蕭涅看到那柄大紅傘轉了個半圓，想來是殷絳楠轉身了，只聽她接著說道：「阿鬼，你先帶隊巡邏，我去去便回。」

一個雄壯渾厚的聲音回應道：「遵命。」話音未落，蕭涅只看到一個山丘般的高大身影從街角陰影裡站了起來，那身影一躍跳到了臨界的屋頂上，揮一揮手，便從黑暗裡召來數個黑影，跟著他一齊沒在了無邊的夜幕之中……

「這麼多高手？」蕭涅嘟囔了一句。

「有人頂風作案，將鎮南府攪的一團亂——他們心中都憋著一股氣呢。」殷絳楠輕描淡寫的說道，從她的語氣裡，聽不出一點緊張來。

蕭涅追上來問：「你這麼溫柔，鎮得住那些下屬麼？我聽那個阿鬼的聲音，凶的很啊。」

殷絳楠沒有直接回答蕭涅的問題，而是輕聲說道：「阿鬼？他很好啊……」

蕭涅又緊邁兩步，想走到殷絳楠身前看她的容貌，卻不曾想對方手中大傘輕輕一揮，便輕易的將蕭涅甩開了，大傘帶起的風中，帶了一縷清香……

循著這清新的香氣，蕭涅很快繞出了這條巷子。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看，映入眼簾的，還是那條表面上看似尋常的普通街道。

殷絳楠的聲音再次響起：「鎮南府就在前面，我就不送了——因為還有巡邏的任務。」

蕭涅本以為她會帶自己回到府內，卻不曾想相處的時間會這麼短，可人家已經很禮貌的解釋了，而且那個臨江小院的燈光就近在咫尺，蕭涅也找不到強留下人家的理由，所以禮貌性的說了句「謝謝」，便由那緋色的身影飄遠了。

殷絳楠悄悄的出現，又不著痕跡的走遠，這本來是很平淡的一個插曲，可蕭涅總是忍不住去琢磨她的樣子，給那個模糊的頭像安上黛眉秋瞳……不知不覺就進了鎮南府的小院，進了那幢亮著燈光的二層小樓。

「對不起，走錯了！」蕭涅一隻腳剛踏進小樓大廳，便飛快的退了出來，他是被裡面幾道目光逼退的——咦？我退出來做什麼？根本沒走錯嘛——蕭涅撓了撓腦袋，又偷偷往裡面看了看，像個上學遲到卻不敢邁步衝進教室的孩子——他看到了沈小猛，看到了丹丹，也看到玉衡和程舞，看到了她們憤怒的目光。

難道說，我做錯什麼事了麼？——蕭涅忍不住去想。

「小壞蛋，你可算是回來了。」玉衡的聲音傳來，「你若再不回來，我便要命令留守的軍衛出去尋你了。」

「迷路了。」蕭涅像個犯錯的小孩一樣扭捏的挪進屋裡來，訕訕笑道：「初來乍到，路還不熟。」

蕭涅意識到，自己的示弱絲毫沒能減弱眾人心中的怒氣，所以他決定反客為主，於是換了個正常的姿勢，鬆開緊縮的肩膀，岔開緊並到一起的雙腿，一手插進兜裡，一手垂在外面，以輕鬆的語氣問道：「怎麼了這是？氣氛這麼凝重？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還會丟了不成？」

熟料，坐在首座的玉衡點頭道：「小壞蛋，被你說中了，你出去這麼久還不回來，我們還真怕你被別人拐跑了——若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在家門口讓人拐走了這種事情真的發生的話，我們鎮南府就可以考慮關張大吉了。」

「是啊，大哥哥。」丹丹也煞有介事的點頭道：「最近這裡連續發生了很多起人口失蹤案件，先是年輕漂亮的姐姐們，而後就是像你這樣的大哥哥……」

「不是吧？」蕭涅咧嘴道：「人販子不是只對婦女兒童感興趣麼？難道說那些人渣的業務已經擴展到販賣大老爺們的範疇了麼？」

玉衡道：「起初，我們也認為這案子是單純的拐賣案，應該由凡人的警察系統負責偵辦，但是現場偵查的線索卻證明了，這裡面有覺醒者的參與，而且他們還作為直接綁架者出現在案發現場，不止一次。」

蕭涅聞言，想起不久之前賀氏家族的案子，於是問道：「又是獵妖師給那些豪門大族當走狗的案子？」

「不。」玉衡搖頭道：「這案子不是這麼簡單——因為最早失蹤的，都是些年輕貌美的女孩兒，最近一段時間，他們又將黑手伸向了男性覺醒者。」

「年輕漂亮的凡人女孩？男性覺醒者？」蕭涅一邊低聲重複著，同時找了個位子坐下，忽然他抬起頭來說道：「二者風馬牛不相及嘛！」

「我們也覺得這案子很蹊蹺。」玉衡說著招了招手，便有一個身著戎裝的軍士走過來將一個檔案袋遞給了玉衡——這個軍士的裝束甚是奇怪：紅色貝雷帽、長擺山字甲、絲質白手套、大頭黑皮鞋……不古不今，不中不洋，極為另類。

見蕭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人的衣服上，趁玉衡翻閱檔案的功夫，丹丹湊到蕭涅身邊說道：「朱雀姐姐設計的鎮南府軍士制服，很漂亮是吧？」

「咳咳，算是吧。」蕭涅言不由衷的說，心中卻在想：這個殷絳楠的審美還真是特別——不過想到那柄紅色紙傘，也就釋然了，沒有下雨，沒有太陽還舉著傘，只能說明這個人的思想很異於常人……

「原來，你見過朱雀姐姐了？」丹丹再一次成功突破了蕭涅的心理防線，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個人隱私信息。

「可惜沒看到臉……」蕭涅不無可惜的說。

「我可以變給你看哦。」丹丹忽閃著眼睛說。

「真的麼……」蕭涅的話說到一半，忽然瞥到沈小猛的目光，又聯想到來時路上每當丹丹說起蕭涅對朱雀的幻想時沈小猛的眼神……蕭涅急忙隱去歡喜的模樣，一臉正色道：「變給我看我也不看！玉衡姐姐，咱們還是說案子吧。」

玉衡點了點頭，又揮了揮手，命那軍士將卷宗拿給蕭涅看，同時說道：「知道你不想牽涉到三大衛所和王庭的爭鬥中來，所以這卷宗裡只是這件案子的情況，你可以看的。」

蕭涅這才將卷宗打開，認真查看，越看下去，蕭涅臉上的表情，就越凝重。最後他啪的一聲闔上了卷宗，沉聲說道：「玉衡姐姐，這案子水很深啊。」

「有多深？」玉衡問。

蕭涅抬起頭說道：「上面記錄了一些失蹤婦女的流向，標明這些不幸的女孩都被賣到了一個叫徐二毛的人手裡，舉辦奪美大會，這奪美大會，我也曾參加過一次……」

「你參加過？」玉衡微微皺眉問。

「具體過程就不說了——不過通過這次大會，我知道徐二毛背後站著的，正是神衛王庭。」

「王庭竟墮落至此？」玉衡咬著牙憤憤說。

「您不知道？」蕭涅有些吃驚的問。

玉衡搖搖頭道：「我們的調查，還沒有那麼深入……」話說到一半，她便意識到一個問題，於是問道：「既然有王庭的涉入，那麼小壞蛋你又要退避三舍了？」

「不。」蕭涅搖頭道：「我只需要和王庭保持表面上的和平就好，而我也相信王庭不會將這見不得人的勾當公諸於世，就算我參與其中，王庭也不能說什麼——像這種能暗地裡捅王庭一刀的事，我是很樂意為之的。」

「那麼說，這個案子，你接下了？」玉衡笑著問。

「既能幫玉衡姐姐的忙，又能陰王庭一招，何樂而不為呢？」蕭涅笑著說：「他們一再逼我，我卻未曾反擊，正好趁這個機會讓王庭知道我蕭某人的厲害。」

玉衡問：「既然和王庭矛盾重重，為什麼還要虛與委蛇下去呢？」

蕭涅歎口氣道：「因為我還要回王庭一趟辦些事情，若是撕破了臉，那些留在王庭內部的朋友就算是想幫我也不成了。」

玉衡想了想道：「小壞蛋，雖然我不知道你要回王庭做什麼，不過到時候我可以祝你一臂之力——事先聲明，我不會調用整個鎮南府的兵力去幫你，因為鎮南府成立的目的是守護一方平安，而不是為某個人服務的暴力機器——但是我可以以個人的身份，助你殺進王庭。」

蕭涅搖搖頭道：「我還是悄悄進入王庭比較好，事情鬧大了，我就真出不來了……好了，玉衡姐姐，將來的事暫且不提。還是先說說這個案子吧，您需要我做什麼？」

玉衡不像丹丹那樣熱衷於蕭涅的個人隱私，所以也沒有深究，而是將注意力轉回這個案件上來，她環視四周，而後盯著蕭涅說道：「我需要你做一回保鏢——叛變的保鏢。」

「保鏢？還要叛變？」蕭涅愣了一愣道：「保鏢這個工作我拿手，您直說保護誰吧？至於失節叛變……」

丹丹忽然跳起來，打斷了蕭涅的話，同時也算是替玉衡回答了蕭涅的問題：「保護丹丹！不，也不能說是丹丹，因為丹丹要變成別人的模樣……」

第111章 難度S+

丹丹要變成誰？南都市某個商業巨擘的獨生女。

要變成這個女孩，就要先瞭解這個女孩，而瞭解女孩的任務，自然就需要丹丹這個模仿者和蕭涅這個保護者來親自完成。然而，蕭涅的本意卻是，先帶著沈小猛在南都玩幾天，至於那個女孩兒嘛，反正又不是保護她本人，只要丹丹模仿的入木三分，不愁那些拐賣少女的人渣不上當。可玉衡卻立刻徹底否決了蕭涅的想法，她說這個案子沒有蕭涅想的那麼簡單，而且歹徒會綁架那女孩是板上釘釘的事，要破案的關鍵還得要看蕭涅的表現，如果蕭涅的表演露出馬腳，那麼將歹徒一網打盡的計劃就泡湯了。

「玉衡姐姐，話說，我為什麼要『叛變』呢？就咱這張臉，怎麼看都不像個反面人物啊。」蕭涅將眼鏡摘下，又飛快的戴上說：「而且，那些人渣也太囂張了吧，什麼叫『板上釘釘』？難道他們還會提前放出風聲要綁架誰？這麼腦殘的對手，我都不屑於和他們演對手戲。」

玉衡歎口氣道：「讓你叛變，是想讓你打入他們的內部，打探出這幫傢伙的老巢所在，方便將他們一網打盡——唉，說起這幫傢伙，真是氣人，既膽小如鼠又膽大包天……」

「這，您自相矛盾了吧？」蕭涅忍不住打岔。

「讓玉衡奶奶把話說完！」沈小猛黑著臉道——自從蕭涅心中的「陰暗面」被丹丹無意曝光之後，沈小猛就沒給過蕭涅好臉色，毫無疑問，她胸中憋著一團火，一團怒火。

蕭涅不想觸沈小猛的霉頭，於是歉然道：「您說，您說就是了，我保準不再亂插嘴。」

玉衡接著說道：「說他們膽小如鼠，是因為只要我們鎮南府稍有動作，這些傢伙立刻就躲了起來，消失的無影無蹤；說他們膽大包天，是因為這些傢伙真的放出風聲來，揚言要綁架那個女孩兒，給徐二毛出口惡氣。」

這一番敘述，非但沒有解釋清蕭涅心頭的疑慮，反而讓他陷入了重重迷霧之中，越想越糊塗——沈小猛看到蕭涅百思不得其解急的直拽頭髮的模樣，於是替他說出了心中的疑惑，同時也是沈小猛自己的不解：「玉衡奶奶，先說『膽小如鼠』那一點吧，他們之所以能如此迅捷做出反應，說明鎮南府內部……」

玉衡抬手制止了沈小猛的闡述，點頭沉聲說道：「鎮南府內部不乾淨，這一點我心裡有數，偌大一個鎮南府，我不能確保裡面每個人都心甘情願跟著我叛離王庭，可無論心向於我還是心向王庭，都不是他們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的理由——只是鎮南府成立時間太短，我不想大動干戈揪出內奸的原因，是擔心會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扣上『打壓異己妄圖將鎮南府變為一己工具』的帽子，這個帽子一旦戴上，就不容易除掉，這對於鎮南府的建設是很不利的。」

「玉衡姐姐，您聖明。」蕭涅換了另一頂高帽給玉衡戴上了。

玉衡微微一笑接著說道：「小壞蛋你不用拍我的馬屁，我自己是個什麼脾氣我最清楚，那些建議都是小絳跟我說的——她鎮守一方多年，領導經驗豐富，而且心思縝密。唉，其實這都督之位，應該她來做的。」

蕭涅卻道：「玉衡姐姐您真謙虛——我這可不是胡亂給您戴高帽，是有根據的。」蕭涅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道：「以我來看，殷絳楠性子柔弱，遠不如脾氣火爆的您來當這一把手，尤其是現在，鎮南府剛剛脫離王庭自立，就需要一個雷厲風行的領導者。」

「哦？」玉衡看了蕭涅一眼道：「聽你的語氣，你和小絳很熟？」

玉衡話音剛落，沈小猛唰的扭頭，兩道沉重的目光就壓到了蕭涅的身上。

蕭涅暗暗抹了把冷汗道：「不熟，不熟——見過半面而已——咱們還是繼續討論案子，討論案子啊……玉衡姐姐，那些人渣為什麼要放出風聲來，這樣不是徒增綁架的難度嗎？還有，這關那個徐二毛什麼事？」

「那些壞人太可惡了！」丹丹忽然從椅子上跳起來說道：「他們要讓媽媽難堪！」

「丹丹。」蕭涅看著丹丹漲紅的小臉說道：「首先恭喜你進化出了『憤怒』這種情緒，但是呢，憤怒會讓一個人失去理智，就拿你剛才說的話來講，完全沒有邏輯，也沒有涉及到重點，非但不能解答問題，反而會讓聽眾更加糊塗……」

「可是，可是。」丹丹攥著拳頭說，「他們真的很氣人嘛！」

「好了好了。」玉衡笑著擺擺手道：「還是讓我來說吧——那些敗類之所以會放出這個消息，是因為他們聲稱要綁架的那個女孩，是徐二毛商業對手的獨生女。至於商人之間的齷齪，我就不詳說了。可那個徐二毛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如今背後有覺醒者撐腰，翅膀硬了，更是囂張，揚言要把對手的女兒賣給色【情】電影公司……而且我們收到情報，徐二毛不日就將到此地親自坐鎮。」

「確實夠囂張。」蕭涅摸著下巴道：「這簡直是給鎮南府下戰書啊，這個時候，如果真讓那些人渣把人綁走了，鎮南府丟人可就丟大發了。」

「所以說，這個案子必須拿下！」玉衡斬釘截鐵說：「而且，徐二毛這個不知死的東西竟敢親自過來，那麼我們就得讓他有來無回！」

「嗯，要對付這幫討厭的老鼠，還真得仔細謀劃一番。」沈小猛說。

「這個比喻好。」玉衡說：「既放不下心中的貪婪又猥瑣狡詐，心中慾望燃燒的像一團火，行動起來卻畏畏縮縮，一群鼠輩。」

「玉衡姐姐，關於我『叛變』一事……」這話從蕭涅自己嘴裡說出來，怎麼聽怎麼彆扭，可是他必須得問清楚，這樣一個關係到一方平安和鎮南府聲望的大案子，還真容不得出半點紕漏，如果真因為他搞砸了，休說別的，就連那些被綁架的女孩兒悲慘的哭泣，都得讓蕭涅愧疚一輩子。

玉衡道：「關於叛變，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自然！」

「自然？」蕭涅撓著頭皮說：「既然做人家的保鏢，忠誠就是第一要素，這叛變怎麼可能自然嘛？」說著，他看了一眼臨時充當自己「保鏢」的程舞，卻發現對方茫然的眼神——看來，一向重諾守信的程舞根本就不知道「叛變」兩個字該怎麼寫。

「要叛變，首先要有恨。」玉衡像個給演員講戲的導演，「這種恨積攢到極致，最終爆發出來的那一瞬，你選擇了叛變。你很清楚，背叛對那個女孩來說，就意味著毀滅，但是偏偏就是要她毀滅……」

「等等。」蕭涅哭笑不得道：「我和那女孩兒素未謀面，為什麼要恨人家？」說著蕭涅看了看和親生姐姐長的有幾分相像的丹丹，而後說道：「我更不可能恨丹丹嘛——玉衡姐姐，我覺得咱們還是抓個舌頭回來，嚴刑拷打一番，逼他說出老巢的下落——我覺得這個方案比您說的那個靠譜多了。」

「我們不是沒抓過俘虜，但是那班鼠輩的頭頭謹慎的很，對屬下防範甚嚴，我們抓了幾個犯罪組織裡的下層人員，用盡了辦法，也沒能得到一條有價值的情報。」玉衡說著，搖搖頭歎道：「而且我剛才說了，鎮南府裡不乾淨……」

「既然不乾淨，那麼我們當臥底的事豈不是也會暴露？」蕭涅急忙追問。

玉衡搖搖頭笑著說：「小壞蛋，你沒發現這裡很冷清麼？」

「嗯，的確很冷清，偌大一個鎮南府，只有你這個都督和那個軍士在……」說著說著，蕭涅恍然大悟：「難道說，您把有通敵嫌疑的人都支開了？」

玉衡先是看了那個一直沉默的軍士一眼說：「沒錯，除了翼之外，孩兒們都被我派出去巡邏了，而且我還命令小絳帶著一隊可靠的人馬在四周警戒，所以現在的談話環境可稱是絕對的安全——不過，可供我們支配的時間並不多，因為我總不能把孩兒們一直扔在外面。」

「您看，能不能趁這段時間抓個舌頭回來？」蕭涅對「抓俘虜」的方案很是執著。

玉衡搖搖頭說道：「只有方圓一公里內是絕對安全的——你有把握能在這範圍裡抓到敵人組織裡的上層幹部，並且在短時間審問出對方老巢所在麼？」

「不能。」蕭涅垂頭喪氣道：「看來，我是必須得當這個『叛變的保鏢』了……」

「沒錯。」玉衡說道：「我思來想去，能完成這個任務的，非你們幾個莫屬了。」

「玉衡姐姐，您先不忙給我們打起。」蕭涅深吸了一口氣，振作起精神來說：「還是先把困難講清楚的好。」

玉衡滿意的看了蕭涅一眼道：「小壞蛋，我果然沒有看錯你——若是你拍著胸脯打包票，我倒不敢放心把案子交給你們了。」

「有這麼嚴重麼？」蕭涅覺得，一向生猛霸道的玉衡謹慎的有些過分，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殷絳楠那個柔弱似水的女孩的感染呢……

「這個任務並不輕鬆啊。」玉衡的話把蕭涅飄遠的思緒拽了回來，「因為你們沒有支援。」

「沒有支援？」蕭涅皺眉問。

「除非你打探到對方的老巢所在，否則這個案子的偵查就只能在暗中進行，不能曝光。」玉衡面色凝重道：「而且，過了今晚，誰都不允許在公開場合談論臥底一事。」

蕭涅咧嘴道：「也就是說，我們將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深入到敵人的後方，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裡作戰——咦？怎麼有股特種部隊的味道？」

可是，蕭涅估計困難的程度仍然不夠充分，只聽玉衡接著說道：「而且，一切都只能在暗中進行——你們靠近目標女孩，觀察她，模仿她，代替她——這一切，都要偷偷的進行，不但要掩人耳目，還要足夠自然，不能讓任何人起疑，包括被代替的那個女孩兒。」

「替代她還不能讓她發現？難道還要我們把那女孩殺了不成？」蕭涅問。

「蕭大笨蛋！」沈小猛說：「咱們只要把她藏起來，直到匪徒『成功』綁架丹丹這個替代品就好了。」

「可是，一個大活人要怎麼藏呢？」蕭涅訕訕問。

程舞上前一步說道：「交給我了。」

蕭涅看著程舞一臉的殺機，出言提醒道：「舞妹妹，你可得注意了，是藏，不是殺。」蕭涅特別在「藏」和「殺」兩字上加重了語氣，還附帶了輔助動作，生怕程舞搞混了。

「我知道。」程舞淡淡的回應。

看著程舞成竹在胸的樣子，蕭涅忐忑的心總算平靜了些。

「還有關鍵的一點。」玉衡又說。

「玉衡姐姐，您不能這樣啊。」蕭涅剛剛放鬆的心立刻又緊張起來，他有氣無力的說道：「起初，我還以為只是個B級任務，可是您每說一句話，任務難度就上調一級，現在已經是S級的難度了，您還嫌不夠嗎？」

「小壞蛋，既然接下了案子，就由不得你推脫了。」玉衡毫不在乎蕭涅將近崩潰的神經，繼續說道：「安全起見，猛猛必須時刻和丹丹待在一起，而且，如何讓那位大小姐的身邊憑空多了一個閨蜜，這也是需要你們自己設計的劇情。」

蕭涅忍不住說道：「起初，我以為您是這戲的導演，後來發現您忽然成了編劇，再後來發現您連編劇也不幹了當起了出品人，然而最後我才發現，您連個劇務都不是——您的真實身份，是光□總局啊，您要我們怎麼拍，我們就得怎麼拍……」

「不許發牢騷。」玉衡命令道。

「玉衡姐姐，我原本的打算呢，只是來找您借點回家的路費，沒想到您的錢這麼難借，那我就不借了吧——您看。小萌也快開學了……」

對於蕭涅的推脫之語，玉衡置若罔聞，她只是笑著說了幾句話：「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可在你們走之前，我想先討論討論《猛猛為什麼這麼憔悴》的問題！」

蕭涅聞言，態度立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啪」的一聲立正，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吼道：「保證完成任務！！！」

第112章 又迷路

「年輕人，就是要有這種決心才像樣嘛。」玉衡笑著拍了拍蕭涅的肩膀，而後轉身走向樓梯，「你們先睡一晚上，明天小絳會以『旅遊』的名義帶你們出去……」

玉衡走了，剩下幾個人愣在廳裡面面相覷。

片刻的沉默後，沈小猛忽然追著玉衡上了二樓，一邊跑一邊說：「光說案子了，都沒工夫和奶奶說會兒知心話。」

「我也去。」丹丹也站起來說道：「媽媽說過，我要時刻和小萌姐姐待在一起。」說著也走了。

「我出去警戒。」程舞說著，嗖的一聲消失了。

於是，整個廳內，就剩下了蕭涅和那個衣著怪異的軍士。

「貴姓？」蕭涅遞上一顆煙問。

「免貴，無姓，名翼。」那軍士一臉忠臣樣擺手拒絕了蕭涅的行賄。

蕭涅給自己點了顆煙。

「室內禁止吸煙。」翼冷冷說。

「嗯？」蕭涅的煙齡頗長，可謂是各種場合都留下過吸煙的影子，卻從未被人這樣直愣愣的制止過，而且，他在廳裡也沒發現禁止吸煙的標誌。

「副都督定的命令。」翼進一步解釋道。

「原來是你們副都督不喜歡煙味。」蕭涅點了點頭掐滅了香煙，將它丟進煙盒一齊揣進懷裡，緊接著便饒有興致的問道：「敢問，你們副都督還有其他什麼忌諱沒有？」

「為何有此一問？」翼警惕的盯著蕭涅發問，看來，這個翼不喜歡八卦話題，不喜歡在背後議論他人，更何況是議論他的頂頭上司。

蕭涅笑著回答道：「這不是要跟你們副都督共事嘛，所以我想瞭解一下合作夥伴的個人信息，這樣，合作起來會更默契。」

「理由不夠充分。」翼眼皮都沒抬一下，顯然蕭涅沒能說動他。

「簡直是太充分了。」蕭涅比劃著說道：「你想啊，如果我不瞭解她，萬一一不留神惹她生了氣，兩人因此生了隔閡，豈不是大大的麻煩？有了隔閡，也就意味著不再和諧，不和諧了，還能辦好案子嗎？」

翼看了蕭涅一眼，面無表情說道：「你這不是在形容合作夥伴，反而像是在形容戀人。」

面對諷刺，蕭涅臉不紅心不跳，神色一如往常的淡定，他苦口婆心勸道：「小兄弟，我看咱倆比較投緣，所以便免費贈送你一句真理——這合作辦案啊，其實和談戀愛的本質是一樣的，都是奔著一個共同的目標，攜手前進，一路之上要相互扶持，相互體諒，相互信任，相互理解……喂喂，你別走嘛，小兄弟……」

翼回頭，面無表情說：「我跟你不熟，也不是你的小兄弟——我有一百多歲了……」

「一百多歲？那不可能！看您的面相，也就是二十來歲的小靚仔一枚嘛！嘿嘿，恕我直言，您的皮膚可真好，嗯，怎麼保養的？」

翼聞言皺了皺眉頭，覺得蕭涅這個傢伙很不著調，同時也隱隱擔憂：都督大人把這樣重要的案子托付給他，真的沒問題麼？不過他也只能將疑問深深埋在心底，因為鎮南府剛剛成立，團結才是最重要的……為了防止自己對蕭涅的不信任程度繼續呈直線上升，他也選擇了離開——只用了一個雙隱結界，翼就成功甩掉了蕭涅……

於是，偌大一個廳房裡，就剩下了蕭涅一人。

「我又做錯了什麼？你們為何都要離我而去呢？」蕭涅哼著自編的小調，搖頭晃腦上了二樓——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該到哪個房間休息呢！

然而，蕭涅把二樓的房間轉了一個遍，也沒能找到沈小猛、玉衡和丹丹。

不對啊，自己明明親眼看到她們三個上了二樓啊，難道又被自己的眼睛出賣了？還是說我又迷路了？不可能把，一個小時之內，我怎麼能接連兩次迷路？

就在蕭涅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程舞像個鬼魂一樣從樓道的的陰影裡飄了過來，突然出現在蕭涅面前，嚇了他一跳。

「舞妹妹，這個惡作劇可不好玩，人嚇人嚇死人的。」蕭涅的嘴角在抽搐。

程舞卻沒有要和蕭涅開玩笑的心情，她直入主題說道：「二樓樓道設置了視覺障礙結界。其實你剛才一直在重複的進出第一個房間。」

「原來如此。」蕭涅點頭道：「我也覺得本大天才不可能老是迷路麼。」

程舞看了蕭涅一眼問：「你不擔心青將的安危麼？」

蕭涅搖搖頭說：「一點也不擔心——舞妹妹，我跟你說，如果這世界上有比我更關心小萌的某個人確實存在的話，那個人只能是玉衡姐姐——所以，小萌跟著玉衡姐姐，我百分百的放心。」蕭涅忽然想到另一個問題，繼而問道：「舞妹妹，話說看破結界這種本事，你能不能傳授給我？」

程舞說：「這是魔族的修行方式……」

蕭涅滿不在乎的說：「你一個衛道司游將都不怕，我一個閒散覺醒者怕什麼？」

「我早就不是游將了。」

蕭涅擺擺手，把這個在他看來無所謂的問題直接忽略了，「不管是什麼將，反正你沒叛離王庭不是？」

程舞思考片刻後說：「或許，我就從未屬於過王庭。」

「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蕭涅鄭重道：「若是我把你也拐跑了，罪孽就更深重了……扯遠了扯遠了——還是說傳授秘籍的事吧，就是看出結界術破綻這個秘籍。」

程舞點了點頭說道：「其實很簡單，只要你熟悉自然靈息的波動規律，那些人造的結界，即便模仿的再像，終究是有細微差異的。」

「細微差異？」蕭涅想了想問：「有多細微？」

程舞回答：「就是變與不變的區別。」

靜靜等待下文的蕭涅等了半天，也沒聽到一個字，於是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提問道：「完了？」

「完了。」程舞這個不合格的老師如是說。

「太籠統了，您能說的詳細點麼？」蕭涅不肯承認是自己的悟性不夠高，而是認為是程舞這個授課老師的教學水平太低。

程舞思考了片刻，詳細解釋道：「自然靈息的波動，時時刻刻都在變——而人為製造的結界，則不可能模仿出這種變化——而且自然界的變化，也是時刻變化著的變化，即便人造結界能模仿出某一種變化，但是卻不可能複製出所有的變化，因為結界製造者的靈力儲備不足以支持施法者變化出所有的變化……」

「啊？」程舞越是解釋，蕭涅就越是糊塗，「變化」來「變化」去，把蕭涅徹底「變化」暈了，蕭涅完全想像不出來，程舞是怎樣從這一坨一坨的「變化」中領悟出這秘籍的精髓的……

「其實，就是有限與無限的區別吧。」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來，緊接著，那柄紅色紙傘出現在二人的視線裡，傘下仍然有悅耳的聲音飄過來，「西方有一位哲人曾說過，人不可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也就是說，自然時刻都在變化，而且這變化是不確定不重複但是唯一的，也就是說，這變化的集合就是無限。可是，再優秀的覺醒者，靈力儲備再充足的覺醒者，在無限的自然面前，依然是有限。而有限的靈力根本不足以支持無限的變化——所以說，自然靈息波動是運動的，而結界是相對靜止的，你就是從這動與靜的對比中，看出了結界的破綻。」

「嗯，是這樣。」程舞點頭承認。

蕭涅茫然的搖頭，現在，他已經徹底崩潰了，被這個深奧的哲學問題徹底擊敗，他忽然回想起自己的學生時代，那課堂上的催眠曲，似乎和那輕柔聲音是同一個旋律。

然而，因為有那柄絳紅紙傘的存在，即便困意再盛，蕭涅也不能讓自己睡去。因為，他真的很想看清楚殷絳楠的臉。

蕭涅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響，因為他不知該怎樣稱呼對方——若是像對待程舞一樣給對方起個外號，則會顯得自己輕佻；若是像一開始稱呼邱青青一樣喚她做殷小姐，則顯得自己太過死板；若是像對小萌或者丹丹一樣給她一個暱稱，那麼，小萌會吃醋的。其實，吃醋這種事倒是其次，關鍵這是玉衡姐姐的地盤，小萌吃醋也就意味著玉衡可能會生氣，玉衡一生氣，後果就嚴重了……所有的糾結，最後揉到一起，變成了一個乾巴巴的字眼：

——「殷……」

「是我。」殷絳楠很自然的回應，她的善解人意和輕柔的語氣，把蕭涅所有的尷尬在一瞬間化為無形。

「巡邏結束了麼？」這句廢話剛剛出口，蕭涅就後悔了，他簡直再也找不到世界上比此更加弱智的問題了。

「暫時還沒有。」

「那為什麼回來了？」得，又是一個蠢問題！蕭涅有些抓狂，因為他忽然喪失了語言技巧。

「為了迎接我！」一個中氣十足的豪邁女聲響起，刺透那絳紅色的紙傘，直接衝進了蕭涅的耳朵裡。

「男人婆？」蕭涅聽出來了，這是唐白冥的聲音——唐白冥會出現在這裡並不奇怪，因為玉衡早就點明這個案子需要同鎮西府聯手，所以李破軍派唐白冥過來也屬正常，可是唐白冥出現的時機，似乎偏早了些……此時，蕭涅的腦子仍舊處於半短路狀態，所以嘴一禿嚕便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男人婆，你怎麼來的這麼早……」

殷絳楠很自然的將蕭涅的話接了過去，柔聲說道：「蕭你真愛開玩笑，午夜十分到達怎麼能算『早』呢？如果這也算早的話，那你們來的豈不是更早？」

蕭涅忍不住去想：我稱呼殷絳楠為「殷」，她便稱呼我作「蕭」——這算不算是「投之以桃，報之瓊瑤」呢……蕭涅正胡思亂想的時候，那柄絳紅色的打傘動了動，而後身形高挑衣著暴露的唐白冥就從傘下鑽了出來。

唐白冥說道：「其實老……」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有些不妥，於是生生把「娘」字咽進了肚子裡，「……我早在白天的時候就到了，可是我們家大都督有過指示，說我的行蹤一定要隱蔽。為了掩人耳目，我便躲了起來，本打算半夜潛入鎮南府，不曾想卻在府前那條小巷子裡迷了路——那個視覺障礙結界是誰做的？太逼真了，把老娘，咳咳，把我也給騙了。」

殷絳楠說：「是小妹的作品——本來是對付敵人用的，卻困住了唐副都督，真的很抱歉。」

「不必掛懷。」唐白冥大度的揮了揮手說：「也不是什麼大事。」

「多謝唐副都督寬洪大量。」殷絳楠說。

唐白冥抱拳施禮道：「其實，該說謝謝的應該是我，若不是殷副都督出現的及時，老娘一怒之下，一戟把一條街都給挑了，到時候再想隱藏行蹤可就難嘍。」

「男人婆，衝動是魔鬼啊。」蕭涅提醒道。

唐白冥說：「鳥兒，你是不知道被困在裡面的憋屈勁兒，來來回迴繞著一個公共廁所轉悠，就是佛也得發火了！更何況是我唐白冥，我可是個暴脾氣！」

蕭涅卻一臉同情的搖頭道：「其實，我理解你的——因為一個多小時之前，我也被困在了同一條街裡……」

於是，「同病相憐」的唐蕭二人對視一眼——「理解萬歲！」——二人互相安慰。

「唐副都督，要和蕭敘舊的話還等改日吧。」殷絳楠說道：「我得先帶你去見大都督，稍後小妹還要上街繼續巡邏。」

「對對對，正事兒要緊。」唐白冥點點頭道。

於是，蕭涅就看到那柄紙傘一轉，傘下伊人輕移蓮步，帶著唐白冥進了樓梯旁第一個房間。

蕭涅緊跟著推門進去，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

背後，響起程舞幽幽的解說：「玉衡長老的結界術，確實很厲害——或許，我該去外面看看朱雀的結界術，兩相對比一番……」

程舞的聲音越來越小，蕭涅急忙回頭，卻發現樓道也「空蕩蕩」了。

「舞妹妹，你好歹先把我帶出去啊！！！」蕭涅有氣無力的歎道……

下周有推薦，所以我將前面的章節檢查了一遍——糾正了幾處錯誤，特別是「鎮北府（到現在還不存在的機構）」和「鎮西府」的混淆——已經都改過來了……呃，我真是馬虎啊，竟然犯這麼幼稚的錯誤，咳咳，這不是劇透麼？面壁思過去——作者按。

第113章 繼續難

我是來辦大案子的，怎麼能困死在這該死的二樓？怎麼能被這個小小的結界打敗？一定能找出什麼辦法，搞定這該死的視覺障礙結界！蕭涅暗暗攥拳，給自己鼓勁……

於此同時，二樓樓道盡頭左側的房間，即208室內。

屋內的陳設頗為雅致：雕花木床，古色木椅，臨江木窗……只是在那實木桌案上，卻擺著一排監視器，監視器裡跳動的畫面，與這古色古香的氛圍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直讓人一時分不清，這究竟是古代還是今朝了。

玉衡、沈小猛、丹丹三人，就站在那排監視器前面看著畫面裡的人，玉衡還時不時的微笑著點頭。

「玉衡奶奶，別再折磨他了……其實，他也沒欺負我啦……」沈小猛晃著玉衡的胳膊撒著嬌，偶爾還會瞥一眼最左側的監視屏——監視屏裡，蕭涅又打開了緊挨著樓梯的房間房門……

「怎麼？看他吃這點苦就心疼了？」玉衡笑著說：「方纔是誰說定要小壞蛋好看的？這麼快就出爾反爾了？」

沈小猛漲紅了臉，硬著頭皮說道：「我，我只是想讓奶奶替我捶他幾拳出出氣嘛……」

玉衡調笑道：「如此說來，這懲處還是輕了。」

「玉衡奶奶你有所不知，別看不著調平日裡總是嘻嘻哈哈的，其實他自尊心可強了——這樣戲弄他，可比打他兩下重多了，萬一把他惹急了……」

「惹急了又怎樣呢？」玉衡笑著問。

沈小猛瞪大眼睛，若有其事道：「他會把這房子點了的。」

「這麼說來，猛猛反倒是替奶奶著想了？」

沈小猛吭吭哧哧說不出話，她當然明白自己本是在替蕭涅這個壞人求情，即便明知玉衡只不過是在跟她開玩笑，可她卻說不出一句欺騙玉衡的謊話——所以，只好悶在那裡，低頭絞著玉衡的袖角。

看到沈小猛的窘態，玉衡不禁笑道：「我的寶貝猛猛長大了啊……」

「大了又怎樣？」丹丹一臉純真的問。

玉衡說：「大了就留不住了唄。」

「奶奶又笑我，我不和你說話了。」沈小猛扭頭跑到了木窗邊上，吱嘎作響中，她推開了木窗——微微發潮又清涼的江風吹在她的臉上，卻吹不散她臉頰上的紅暈……

玉衡走到沈小猛身邊，輕輕將她攬進懷裡，斂去笑容說道：「其實，奶奶不是在折磨他，而是在考驗他。」

「考驗？」沈小猛問，她仍不敢抬起頭來，生怕臉上的嬌羞被玉衡看到。

只聽玉衡說道：「若是連這小小的困難都解決不了，我怎麼放心讓他深入虎穴？」

「還有我幫他嘛。」沈小猛說。

「還有丹丹！」丹丹也急忙表明自己的戰鬥力。

玉衡則說：「正是因為有你們，我才如此小心的。」

沈小猛聞言，頓時明白了玉衡的良苦用心，她整個人也被一陣濃濃的暖意包圍起來。她往玉衡的懷裡拱了拱，像一隻撒嬌的小貓。

篤篤篤——便在這時，有人敲門。

「大都督，唐副都督到了。」門外響起一個輕柔的聲音。

沈小猛本以為是蕭涅終於突破了那個視覺防禦結界，可一聽到那聲音，便明白自己空歡喜了一場，她下意識的向那一排監視器望去，正看到蕭涅從緊鄰樓梯的房間裡出來……

「帶小白進來。」說著，玉衡鬆開了沈小猛，整了整長裙。

房門緩緩打開，首先進入眾人視野的，是一柄絳紅色的紙傘，紙傘下面，是一條長裙……

屋裡面還打傘？會長不高的——十分在意自己身高的沈小猛首先想到了這個問題。

「殷副都督，您能不能把傘先收起來放我過去？」唐白冥的聲音響起。

「抱歉。」殷絳楠柔聲說著，向旁邊動了動，閃出個通道——只是，她仍未收起手中的紙傘。

唐白冥一個虎步跨進了屋內，瞅準玉衡的位置，抱拳朗聲說道：「學生見過校長。」

玉衡擺擺手道：「不必多禮。」這一次，她沒有向唐白冥申明她已經不是衛校校長了，有了程舞前面那些說辭，玉衡明白了，即使自己離開了王庭，卸下了校長的職務，但在某些人的心中，自己其實還是原來的自己。除非能用新身份做出一番偉業，用新的功勳遮掩住曾經的光環，自己才能真正擔得起這「都督」二字的份量。

「哇，這個姐姐好高啊，腿好長啊，肌肉好漂亮啊，穿的好少啊……」丹丹還是第一次見到衣著打扮如此特別的人，所以好奇的蹦到唐白冥的身邊，圍著她上下打量。

「校長，這位是……」

「帝江。」玉衡回答。

「原來她就是帝江。」唐白冥說著，也打量起丹丹來。

「啟稟大都督，唐副都督是受李都督指派與我們合作辦案的。」傘下傳來殷絳楠悅耳的聲音，雖然這是句廢話，但是總得有人說，見唐白冥已經被丹丹完全吸引了，殷絳楠便自覺的承擔起這個任務。

玉衡聞言，點了點頭，而後指著丹丹說：「小白，你覺得這只帝江獸實力如何？」

唐白冥又用目光將丹丹掃瞄一遍，而後說道：「天生覺醒者的成長速度確實驚人。」

「以小白選人用人的標準看來，她距離獨當一面還有多大差距？」玉衡問。

「在學生看來，她的修為已經夠了，只是在心性和作戰經驗上……還差一些。」

「丹丹不差！」聞聽有人批評自己，丹丹板起小臉說道：「丹丹很厲害，很能打！而且丹丹跑的也很快，就算打不過，也是可以跑的……」

唐白冥並未理會丹丹，只是對玉衡說道：「這就是心性不成熟的表現了。」

玉衡點點頭說：「嗯，很客觀、很準確、而且讓人信服。」

「謝校長！」唐白冥抱拳說——她已經很多年沒聽過玉衡校長的親口稱讚了，所以，玉衡的評語讓她的心激動起來，不過她並未將心中喜悅表現出來——自己剛剛說過別人不成熟，若自己也手舞足蹈起來，不是現說現報麼？

可丹丹卻不滿意了，她繞到唐白冥身前，一挺胸脯，人就變了——變得比唐白冥更高，更大，更健壯——前兩點還可以，至於這更健壯麼，咳咳，就連唐白冥自己，也忍俊不禁的笑了。

「笑什麼笑？」丹丹低下頭，俯視著唐白冥，小大人似的說道：「等丹丹破了這個大案子，看你還笑的出來！」

唐白冥聞言，笑容立刻止住了，她深知這個案子牽涉之廣，更明白偵破此案需要承擔的風險，所以正色問道：「校長，帝江說的可是真的？她也要參與案件的偵破？」

玉衡笑著說：「小白，你說對了一半。」

「一半？」

玉衡接著說道：「丹丹不但要參與這個案子，而且她還要承當偵破此案的關鍵人物。」

「校長，這……恐怕不妥吧。」唐白冥皺眉道：「您剛才也承認，以帝江現在的實力，恐怕不足以獨當一面……」

「所以，我就給她找了幾個下手幫忙。」玉衡說。

「下手？」唐白冥注意到了玉衡的措辭，既然說是「下手」，那肯定不是指自己了，可這帝江就夠弱的了，甘願給她當下手的，肯定不會太強……如此說來，這個案子豈不是要黃？想到這裡，唐白冥急忙出聲勸道：「校長，無論對鎮西府還是鎮南府來說，這個案子都十分重要，可是馬虎不得啊！」

「我自然明白這些，但也正是因為這案子的特殊性，所以才不得不啟用丹丹。」看唐白冥一臉的不解，玉衡便說道：「小絳，你把這案子的情況和咱們制定的計劃，跟小白詳細說明一下吧。」

「遵命。」那柄紙傘先是動了動，稍後又恢復了原狀，將她的上半身嚴嚴遮住了，可是，紙傘卻沒能擋住殷絳楠的聲音。於是，宛若清泉流動的悅耳聲響便開始在房間裡蕩漾，那聲音並非來自於窗外的揚子江水，那是殷絳楠在說話……

殷絳楠是計劃的制定者之一，所以她的闡述很是全面；而且她心思縝密，所以每一個細節都介紹的清清楚楚；再加上她是個極有耐心的人，對於唐白冥的所有疑問，都會用心解答。所以經過她一番說明，唐白冥的心中再無疑惑。

「原來，這幫傢伙是如此的狡猾！」唐白冥微微皺眉道：「如果事實真如殷副都督介紹的那般，這個計劃確實是最具可行性的——可是校長，學生這裡，還有一份情報。」

「說來聽聽。」玉衡從容道。

「經鎮西府兄弟們的偵查得知，那徐二毛會到此地的目的，不只是因為那個富商的女兒。」說著，唐白冥看了沈小猛一眼，繼續說道：「他此行的另一個目的，就是沈小猛。」

玉衡聞言，微微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些什麼。

「不可能的。」沈小猛說道：「我們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是因為丹丹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的緣故——也就是說，會到鎮南府來，對於我們都是個意外，那麼，那些老鼠就絕不可能知道我會在此地出現。」

殷絳楠也說：「我們是秘密將丹丹派出去的，所以，消息不是從府內洩露出去的。」

「丹丹，路上有人追蹤你麼？」玉衡問。

「有。」丹丹先是點了點頭，不過很快就說道：「但是丹丹把他們都甩開了！丹丹可以保證！丹丹絕對沒有說謊！」

「那麼，敵人是如何獲知猛猛的行蹤的呢？」玉衡問。

唐白冥想起方纔曾看到過程舞，於是猜測道：「會不會是……騰蛇？」

「不可能是小黑的。」沈小猛說：「她那麼重承諾。」

「不可能是黑姐姐的，她的心很純淨，純淨的讓丹丹都自慚形穢。」丹丹也說。

「如果不是我們內部的問題，那便是敵人的本事了。」唐白冥說。

「未卜先知？」殷絳楠的聲音響起。

片刻的沉默，代表著眾人都在沉思。

「天璣那個神棍也參與了？」玉衡的聲音打破了這沉寂，她臉色一沉道：「如果真的是他的話，我們破案的難度又增加了不少……」

天璣，斗魁庭第三長老，竟然會是這個臭名昭著的犯罪集團的幕後大老闆？眾人都覺得這個推論太過不可思議——可是，就現在而言，在沒有掌握關鍵性的證據之前，只能將這個可能性最高的推論作為結論了……

又是短暫的沉默。

「敢問唐副都督，徐二毛為何要抓句芒？」這一次是殷絳楠最先發言，她決定從根源上尋找突破口，在她看來，如果徐二毛要抓沈小猛這個條件被推翻的話，那麼天璣的推論自然也就不再成立了。

「因為，沈小猛是自奪美大會舉辦以來，第一個逃走的『貨物』。」唐白冥說。

此語一出，直接引發了短時間內的第三次集體沉默。

砰！屋門被猛的撞開，眾人側目往去，看到了蕭涅的鞋底。

「我再次聲明，小萌不是可供販賣的貨物。」蕭涅的聲音冰若寒霜。

話音剛落，他立刻又換了個聲調說：「啊哈哈，大家都在啊，玉衡姐姐也在，如果知道您在屋裡，我肯定不會踹門的——可是我也不得不說，您那個結界也太氣人了，先敲門在開門這種文明的方式完全不適合用來宣洩我心中憤怒……」

「小壞蛋，休要再貧嘴。」玉衡非但沒有生氣，相反，她的臉上還帶了些許的笑意，「我知道你已經在外面偷聽了好久了。」

「不久不久。」蕭涅笑著關門，可是門被他踹歪了，怎麼關也關不嚴……於是——砰！——門關好了，緊接著蕭涅飛快的開口，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案子上來：「男人婆，你方才說什麼，徐二毛那個人渣要抓小萌回去？」

「他確實答應過買主要歸還『貨物』，而且立下了字據。」

「買主？」蕭涅眉毛一挑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天如果不是我姐……竭盡全力救他們的話，那些狗屁買主早就滾進鬼界享受判官大人的全套服務去了，他們還有臉跟我索要小萌？還有啊，男人婆，你們鎮西府的善後工作是怎麼做的？記憶修改的水平就這麼差？」

唐白冥無奈道：「有能力修改記憶的，又不止我們鎮西府一家……」

第114章 蕭氏徒

面對蕭涅的質問，唐白冥無言以對。這個案子表面上看只是個拐賣案而已，由於王庭的介入，案子便像滾雪球般越滾越大，牽連面也原來越廣——而促使這「雪球」滾動起來的源頭，就在鎮西府的管轄範圍內，正是因為鎮西府的疏忽，沒能從源頭上遏止住事態的發展，才讓這個案子變得如此棘手。

「爭論或者推卸責任，對於破案沒有任何的幫助。」殷絳楠的聲音從角落裡傳出來，「關於敵人的想法，我們不用太過關注，如何將我們自己的工作做好，才是當下最應該考慮的事情。」

「小絳說的在理。」玉衡點頭道：「無論是陰謀詭計還是刀山火海，我們也必須去闖，因為我們根本沒有退路。」

玉衡和殷絳楠的一番話，替接下來的討論定下了方向：無論這個案子多難，鎮南府破定了！

「本來呢，我是可以撂挑子走人的。」蕭涅說著，看了沈小猛一眼，「但是那些人渣既然將髒手伸向了小萌，那麼我就再也沒有退縮的理由。」

「既然如此，仍按原定計劃進行？」沈小猛問。

「不能因為一些傳言，就放棄我們的計劃；朝令夕改，實乃臨戰大忌。」玉衡說著，目光掃過眾人：「所以，我們以不變應萬變，你們下去休息吧——小白你留一下。」

於是，眾人魚貫而出。

樓道裡，殷絳楠舉著傘走在最前面，蕭涅和沈小猛並排跟著，丹丹綴在最後。

「不著調，你是怎麼破了奶奶的結界的？」沈小猛問。

「太簡單了！你想啊——只是個視覺障礙結界嘛，只需要把眼睛閉上，靠耳朵和鼻子就能找到路了。」蕭涅回答道。

「耳朵和鼻子？」沈小猛有些不相信破解之法竟然會如此簡單。

殷絳楠的聲音傳過來：「208室的窗戶是開著的，而且大都督沒有設置隔音結界。」

經殷絳楠一提醒，沈小猛才猛然想起自己推開窗戶吹江風的一幕，於是擺手說道：「可不是我要幫你，如果知道那房間的隔音效果如此不好，我才不會打開，就讓你困死在樓道裡好了……」

「真的？」蕭涅忽然站住，盯著沈小猛問。

沈小猛別過臉不理會蕭涅，可丹丹卻替她回答道：「前半部分是真的，後面是假的！小萌姐姐才捨不得你死呢……」

「再多嘴，晚上就不給你講故事了。」沈小猛威脅道。

於是丹丹不停的點頭，抬手在嘴邊做了個拉拉索的動作——她的雙唇之間，就真的多了一條拉索。

蕭涅覺得，這個畫面有點恐怖，可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忽聽殷絳楠說道：「小猛，丹丹，你們兩個住205。」話音剛落，205房間的木門吱扭扭打開，屋內燈光昏暗，紗簾在江風的吹拂下，呼呼悠悠的飄了起來。丹丹微微的一笑，「拉索嘴」裂開了，露出兩排雪白的小白牙，拉著呆住的沈小猛，進了房間。

「小萌，都是幻覺，這不是鬼故事，你不要怕……」蕭涅的話還沒說完，房門就「砰」的一聲關上了……

「蕭，你睡隔壁。」殷絳楠說。

蕭涅覺得這棟二層小樓，無一處不透露著詭異，於是嚥了口吐沫說道：「我有一個問題。」

「說。」殷絳楠停下了腳步。

「鎮南府一共有多少人？」

「鎮守在此地的，有七十五人。」殷絳楠回答。

蕭涅問：「這麼多人，就這一棟小樓住得下？」

只見，一隻美手從絳紅色的紙傘邊緣探了出來，殷絳楠輕捻柔荑，用玉雕般的食指輕輕指了指地板。

「一樓？」蕭涅皺眉道：「一樓也沒多少房間吧？」

殷絳楠仍不說話，只是又點了點——這一次她的動作稍稍大了些，於是蕭涅就看到一截潔白如雪的手腕，皓腕之上，帶著一個血紅色的玉鐲，那手鐲伴著殷絳楠的動作，輕輕跳動著。

「地下？」蕭涅忽然明白了對方要表達的意思，可這結果也太嚇人了，難不成，鎮南府的軍將，都是鬼兵麼？

不知是哪個房門沒有關嚴，陣陣江風灌進樓道裡來，讓蕭涅感覺到脖頸有些發涼，他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一個字……

而殷絳楠卻出聲了：「現在，你知道為什麼大都督要強行中斷談話了吧？」

「不知道……」蕭涅只感覺頭皮發麻，只恨不得拽上小萌飛快的逃離出這個陰森恐怖的鬼屋，哪裡還有功夫尋思玉衡的用意。

「因為我們總是容易被自己的臆想嚇倒。」殷絳楠徐徐說道：「如果我們決定要做一件事，就應該立刻去做——拖延和猶豫，只會讓恐懼積越多，最後，恐懼就會困住我們前行的腳步，而那些宏偉的計劃，終究也只是個諷刺的空想罷了。」

「啊哈？」蕭涅根本沒搞明白殷絳楠到底要表達什麼。

殷絳楠並未停下來解釋，而是繼續說道：「討論和推演，總是會將那些困難暴露出來，然而討論和推演卻不能減少前進道路上的艱難險阻，唯有實際行動，方能開鑿出通向成功的道路。」

「您在跟誰說話？」蕭涅忍不住打斷了殷絳楠的「成功學推廣課堂」。

你打斷，我便沉默；沉默過後，仍然不會給你答案——「就拿這個案子來說，倘若我們只是討論，只是推演，那麼案子就不會有偵破的一天，那些無辜的受害者也盼不到解救的一天——唯有行動，才會讓我們向破案靠近。」

蕭涅總算是聽出了些門道，可他並不認同殷絳楠的說法，於是反駁道：「若是對困難和危險避而不談盲目出擊，那便是蠻幹，便是對小萌和丹丹安全的不負責任。」

「是實踐過程中遇到的困難，才能稱之為困難——行動之前的所謂困難，不過是些臆想，是怯懦者用來逃避的借口罷了。」殷絳楠的語氣裡，帶了些少見的強勢。

「好吧。」蕭涅長出了一口氣歎道：「你對了，我錯了。」

「我說這些話的目的，並不是要分出誰對誰錯。」殷絳楠頓了一頓說：「我只是不想看你們在行動之前就丟掉了必勝的信念。」

「有信念就能贏麼？」

「有信念不一定能贏，但沒有信念一定會敗。」殷絳楠說。

蕭涅聞言，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的推開了203的房門，抬腳走進去，緩緩的關上了屋門。

那柄醬紅色的紙傘，在蕭涅的門口稍停片刻後，還是離開了。

在樓梯處，殷絳楠遇到了程舞。

「你該點醒他，而不是用『信念』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鼓勵他。」程舞冷冷的說。

「點醒他什麼？有這個必要麼？」殷絳楠的語調很是平淡，「蕭是個聰明的人，不用我點醒，他也知道該如何去做。」

程舞沉默片刻，緊接著就是一句頗長的質問：「你們明明知道他的神性是守護，明明知道敵人已經將沈小猛選作了目標，為什麼不修改計劃，為什麼還要讓他上演『背叛』的戲碼？他怎麼可能『背叛』沈小猛？哪怕是虛假的背叛，他也做不到的。」

「不經歷背叛，怎麼入有悔？」這是殷絳楠的回答。

「你們問過他麼？」程舞繼續問：「如果他根本就不屑於通過這種方式步入有悔層呢？」

「黑將。」殷絳楠直接點出了程舞的真實身份，語調也逐漸冷下來：「我可以告訴你，無論是他自己還是對鎮南府來說，有悔層的鳳鳥都至關重要。我們都知道，黑雲壓城，大雨將至——可他偏偏卻不考慮這些，只是執拗的為了那個目的活著。就是這樣一個不合群的傢伙，偏偏還背負著北辰之父這樣敏感的身份！你告訴我，他若到不了有悔層，如何在即將到來的風暴中自保？是靠左目的蔭庇？還是靠你的保護？」

程舞罕見冷笑道：「朱雀，你捫心自問，你真的在乎他的安危麼？」

「我當然在乎！」殷絳楠毫不猶豫的回答道：「如果蕭涅再出事，蕭氏家族的血脈，就要斷絕了！如果蕭氏家族真的亡了，我還有什麼臉面去見我的師尊？」

「也許，當年蕭振前輩主動放棄無盡的陽壽之時，就已經做出了讓蕭氏家族退出覺醒者世界的打算。」

「哼！想必你不會知道，我的師尊，正是被他們逼死的！蕭氏一族已經經歷了太多的悲劇了——所以，保住蕭氏一脈，是我這個做徒弟的責任，師尊的長孫女已經被人殺了，長孫絕不能再死於他人之手！所以，經受磨難，變的更強，就是蕭涅必須接受的歷練！擺在眼前的這個案子，就是絕佳的鍛煉機會！」說這話的時候，殷絳楠有些激動，那柄絳紅色的紙傘也微微顫抖起來。

「凰鳥已經復活了。」

「復活？」殷絳楠也冷笑起來，「借助別人的身體，偶爾說上幾句話，施放幾個初級靈術，也能被稱作復活？」

「難道你也想殺了句芒？」

「殺了句芒？那樣蕭涅還能活麼？」殷絳楠冷聲反問。

「……」程舞無言，同時她也發現：殷絳楠雖然平時表現的柔弱委婉，但若真是動了怒，威勢之盛，竟是壓得人穿不過氣來。

「你放心。」殷絳楠說：「我非但不會害句芒，還會幫助她變強。我會讓他們兩個，成為這世界上最強的組合，以告慰師尊的在天之靈。」

「看來，蕭涅終究是逃不過『背叛』一劫了。」程舞幽幽道。

「明天計劃照常進行，你也早點休息。」丟下這樣一句話後，殷絳楠擎著紙傘走了……

第115章 開始了

第二天一早，眾人在一樓廳內集合。

隸屬於鎮南府的軍士們在大廳裡來回穿梭著，或單獨行動腳步匆匆，或二人結伴低聲交流，或三人成行埋頭趕路——總之，就是沒人注意到突然多出來的這幾個外人，哪怕這幾個人的形象很是特別。

——頭髮蓬亂兩眼卻炯炯有神的丹丹，頂著黑眼圈打著哈欠的沈小猛，一動不動雕像一般的程舞……當然，還有那個戴著深色眼鏡扮盲人的蕭涅……

「大家早啊。」一句動聽的問候入耳，人們就看到了那把絳紅色紙傘。

偶爾有鎮南府的軍士向藏在紙傘下的人問好，殷絳楠一一回應，他們的對話很是流暢，顯然鎮南府的眾人對殷絳楠這個形象已經是司空見慣了。

這時，蕭涅也看到了眾軍士被夏日的晨陽拉的老長的影子，心中暗暗出了一口氣——眾軍士是不是鬼兵這個疑問，終於有了答案；解決了眾軍士是人是鬼的問題後，蕭涅立刻就想到了另一個，那就是那柄紙傘下的伊人究竟是怎樣的相貌呢……

「丹丹，我問你個問題。」蕭涅說著，指了指殷絳楠問：「她是不是常年都舉著這柄傘？」

丹丹搖頭道：「對啊，丹丹到這裡好多天了，朱雀姐姐放下傘的樣子，丹丹總共也只見過一次……啊不對，是兩次，一次是丹丹跟著媽媽第一次進這個小院的時候，還有一次是有壞人打進院子裡來，朱雀姐姐把傘丟出去打那個壞人……」

「她是不是長的很醜？」蕭涅接著給丹丹梳理頭髮的動作壓低聲音問。

丹丹伸出食指點著自己的下巴說：「不是啊，朱雀姐姐長的很好看……」

「怎麼個好看法呢？」

「我想想啊。」丹丹撓了撓頭，讓蕭涅的勞動成果瞬間毀於一撓，可丹丹卻不在意，只是斜挑著烏溜溜的黑眼珠形容道：「朱雀姐姐的眼睛像葡萄，鼻子像蜜棗兒，嘴巴像櫻桃，臉像……像哈密瓜……啊！大哥哥你壞，揪丹丹的頭髮！」

「天哪！」蕭涅被丹丹獨特的形容方式嚇得一哆嗦，「這還是人臉麼？這分明就是一個水果拼盤嘛！長成這樣，還不算醜？」

「本來就不醜嘛！」丹丹揉著腦袋說：「若不是昨天夜裡答應了小萌姐姐，我就變給你看。」

蕭涅急忙擺手道：「不用變了，還是讓我保留些美麗的遐想吧。」

「什麼遐想？」沈小猛打完哈欠伸完懶腰，也加入了討論的行列——沒人理他們，他們只能自找樂子。

「沒什麼，沒什麼。」蕭涅將上一個話題一帶而過，緊接著開口問道：「小萌，你昨天晚上沒睡好麼？怎麼精神這麼差？」

「昨天小萌姐姐比丹丹睡的還早呢！」丹丹說：「故事講到一半就睡著了。」

沈小猛無奈道：「我躺倒床上時已經是四點多了，又和丹丹說了會兒話，故事講到一半的時候，天都濛濛亮了，我還沒睡實呢，又被丹丹叫起來了……」

「那丹丹怎麼不困呢？」丹丹不解的問。

「第一次參加破案的菜鳥都這樣。」沈小猛說：「當年我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也是一宿沒睡。不是我不想睡，是興奮的睡不著啊。」

丹丹聞言，若有所思點頭道：「原來，這種心裡燃著火一般的感覺，叫興奮。」

就在幾人說話的功夫，殷絳楠已經擎著傘走到了門口，奇怪的是，她並未招呼蕭涅等人。

「跟過去。」程舞說。

沈小猛卻說：「我們今天不是要聽殷副都督指揮麼？她下命令之前，我們最好不要亂走動。我們現在正站在玉衡奶奶佈置的結界裡，這也是別人看不到我們的原因，如果我們走出了結界的範圍，也就暴露了——玉衡奶奶提醒過我們，行動的第一要素是要保密。」

「那柄紙傘遮不住我的視線。」程舞說：「我剛才看到朱雀皺了一下眉。」

「皺眉能代表什麼？」沈小猛問。

「代表她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程舞說。

「不會的，我的直覺告訴我，她是一個有涵養的女人……」蕭涅說。

就在這時候，玉衡的聲音凌空飄進了結界內：「你們幾個還愣著幹什麼呢？趕緊跟上去啊！小絳已經在門口停了兩秒鐘了，再停下去就不自然了。」

既然幕後總導演發話了，那麼眾人斷不能再耽擱，他們小心翼翼的往門外移動著，生怕和迎面走過來的鎮南府軍士撞個滿懷。

「麻利兒的！」玉衡的聲音又響：「縮手縮腳的，是在侮辱本都督的結界術水平不成？！」

於是，眾人如遇大赦般放開了手腳，大步向門外走去——廳內來回走動的軍士雖多，卻沒一個闖進他們的圈子裡來，也沒人將目光落在他們幾個的身上——他們真像透明的一般，順利的出了鎮南府的小院。

眾人沿著揚子江，循江而上。

走出鎮南府一段距離後，蕭涅乾笑著說：「我們之間的默契程度，還有待加深啊。」

走在最前面的殷絳楠的聲音傳來：「主要還是看你們幾個之間的默契程度，我的任務只是領你們見到那個女孩兒。」

蕭涅緊趕兩步問道：「為什麼不直接通知那女孩的父親呢？有她家長的支持，我們的任務就容易多了。」

「鎮南府已經徹底斷絕了同凡人官方的外交——鎮南府將作為一個對凡人而言完全隱形的守護組織存在。」殷絳楠回答說。

「徹底斷絕？完全隱形？有點兒過了吧？」剛成立不久的鎮南府能做出如此激烈的舉動，確實有些出乎蕭涅的意料。

殷絳楠徐徐說道：「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在鎮南府成立之前，各地均出現了凡人官員巨商和王庭衛道司互相勾結欺凌壓搾普通凡人的現象，因為有覺醒者在背後撐腰，所以那些貪婪的商人和官員做起惡來肆無忌憚，其行為之惡劣，令人髮指……這並非是我的臆造，而是令所有衛道者蒙羞的事實——關於這些，從徐二毛這件事上面就能略窺一斑。」

「因噎廢食了吧？」蕭涅問——其實他是支持將覺醒者世界的秘密公之於眾的，他認為防止罪惡的最佳方式，就是將那些見不得人的污穢放置在公平正義的陽光下曝曬——若放在平時，蕭涅定不會對他人說出自己的想法。但是現在，面對已經脫離王庭自立的鎮南府，身處朱雀身畔，蕭涅終是道出了自己的觀點：「我反而認為，你們應該在鎮南府的轄區公開自己覺醒者的身份。讓天下人都知道這個組織的存在，敞開你們的懷抱，讓他們瞭解你們，親近你們，最後團結在你們周圍——隨著接觸的深入，你們可能會有矛盾，有摩擦，甚至有爭鬥。當然，也不可否認這些矛盾也會造成一定的犧牲。但是這些犧牲總能孕育出更新的、更符合時代潮流、更能符合雙方利益的規則——終有一天，新的規則會徹底替代舊的規則，做新規則的守護者，不是更好麼？」

殷絳楠則回應道：「我們又何嘗不知道我們採取的做法實乃下下之選？又何嘗不知道想讓神州大地神力永存的條件就是為這神力提供更肥沃的土壤？但以鎮南府現在的實力，能勉強守護住神州一隅的平安已經很不錯了——蕭你應該知道，數千年來，覺醒者和凡人一直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裡。這種約定俗成的規則執行了數千年，期間不是沒人嘗試破壞這鐵一般的法則，然而終究只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因為有太多慘烈的教訓在，慢慢的，大多數人對那規則的態度改變了，他們不再嘗試去破壞它，而選擇了遵守它，維持它，守護它……而衛道者一直以來就是維護這法則的陣營。時至今日，即便那規則已經陳舊了，腐朽了，然而大多數的衛道者仍舊在堅守著他們的信仰，這其中也包括隸屬於鎮南府的軍士們，可大都督和我卻沒有能力讓這些忠誠的守護者變成激進的破壞者。」

儘管殷絳楠的一番話很長，但蕭涅沒有插一句話，他只是靜靜的傾聽著。

可殷絳楠的話還沒有完，只聽她接著說道：「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對於凡人世界來說，覺醒者世界是陌生而遙遠的，這兩個世界也未曾有過深入的交流。若是冒然將這兩個平行的世界強行揉捏到一起，兩者碰撞摩擦而生出的烈焰，即便不能毀滅這個世界，也會在天地間燒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痕——而以鎮南府現在的實力，承受不了那烈焰，也沒能力修補那裂痕。所以我們現在能做的只能是藏起來，默默的守護著，悄悄的成長著，慢慢的轉變著……」

蕭涅聽出來了，殷絳楠說話聲調雖然柔和，但她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激進派，但是和自己不同的是，殷絳楠的激情中，還有著與激情矛盾但確確實實存在的理智。如果把殷絳楠比喻成一艘在海浪中航行的大船的話，那麼激情就是這船前進的動力，理智就是船錨，激情能保證這大船不斷前行，而理智則可以決定何時下錨暫停，以躲過突如其來的颶風……

「你似乎對我沒什麼保留呢？」蕭涅忽然說，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說的不對，因為對方還沒讓自己看清楚她的臉……

「蕭。」殷絳楠忽然停下了前行的腳步，然而她卻沒有轉身，仍是用輕柔的語氣說道：「其實，最有能力改變那條早已腐朽的規則的人，是你。」

「嚇？」蕭涅覺得自己可挑不動這條過分沉重的擔子，於是擺擺手說道：「您太高看我了吧？拯救世界這種事兒我可做不來。」

殷絳楠卻道：「你一定能行的，因為你是北辰之父。」

「連你也相信那個狗屁讖言？」蕭涅沒想到，殷絳楠對於自己的信任，竟然是源自於那幾句把自己害慘了的預言……

「讖言是真是偽，很快就能驗證了。」殷絳楠說了一句，便繼續前行了。

沈小猛拽拽蕭涅的袖子，小聲說道：「不著調，你知不知道方纔你們談論的那些敏感言論若是讓王庭知道了，定然會全世界追殺你們的。」

蕭涅則滿不在乎說道：「放心吧，王庭不敢公開追殺我的。」

「為什麼？」沈小猛有些不解的問：「可別忘了，你身上還背著《弒神通緝令》呢！」

「小萌，你看過很多書吧？」

「對啊。」

「那你有見過，一個被王庭用《弒神通緝令》通緝的罪犯，活過我這麼長時間的麼？」

「沒有……」沈小猛將腦子裡存儲的知識掃瞄了一遍，最終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蕭不著調，還真是一個特別的不能再特別的特例！

蕭涅說：「不可否認，他們是想除掉我的——但是，他們卻不敢公然追殺我，只能通過一些卑鄙的手段取我的性命，就連世間兩大最不可違背契約之一的《弒神令》也被他們拿來當施展『借刀殺人』一計的道具了……小萌，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丹丹搶了沈小猛的對白，眼睛瞪得老大，裡面全是好奇。

「這是因為，雖然我本人對那什麼『鳳凰合，北辰生』的預言不感冒，但是王庭卻深信不疑——他們也害怕，萬一我死不了，真的成了勞什子『北辰之父』的話，那麼他們至少還有迴旋的餘地。」

「北辰之父？很厲害麼？」丹丹不解的問。

「很厲害。」程舞用最直接，也是最沒有說服力的方式回答了丹丹的提問。

「真的厲……」

「喏，那個小女孩，就是你們的目標了。」殷絳楠的聲音毫無預兆的傳來。

蕭涅舉目望去，只見揚子江畔，確實有個長髮女孩，女孩的面前，是個畫板。因為距離有些遠，所以蕭涅看不清對方正在畫什麼。

「文藝女青年？」蕭涅嘟囔一句：「這可不太好搞啊……」

第116章 有辦法

「徐徐江邊風，滾滾東逝水。粼粼碧青波，鐵輪破鏡平。」蕭涅吟出一首打油詩。

「不著調，你發什麼癲？」沈小猛問。

「噓——我正在找騷人墨客的感覺。」蕭涅若有其事道：「要搞定那個妹子，還得靠本公子……」

「且不說你那詩做的如何。」沈小猛說：「先麻煩某人看清楚，人家穿的可是西式服裝，留的是新潮髮型，手裡拿的是油畫筆——跟你這個從古代穿越來的窮酸秀才，完全不搭調嘛！難不成你還妄圖用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同化人家？」

「嘶——確實是個不錯的辦法。」蕭涅點了點頭。

沈小猛給蕭涅一個白眼說道：「那某人可以去試試。」

「那我現在就去……」

「大哥哥，其實，這個時候你不用出現的。」丹丹一把拉住了蕭涅的袖子。

「為什麼？」蕭涅可不認為還是個孩子的丹丹能想出什麼好的計策來。

「大哥哥，你的任務是先保護、再叛變——而大哥哥要保護的對象，其實不是那個畫畫的姐姐，而是丹丹——所以呢，知道等丹丹模仿成那個姐姐之後，丹丹借那個姐姐的身份給大哥哥安排個身份，大哥哥再出現也不遲……」

「似乎，你說的有些道理啊。」蕭涅點頭說著，同時在腦海中把自己那個不靠譜的計劃直接掃進了垃圾桶裡。

沈小猛卻說：「那麼，我呢？我要在什麼時候出現？你們要知道，那個女孩只是個凡人，跟覺醒者沒有來往，而且敵人又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如果我突然出現在女孩的身邊，恐怕是會讓敵人起疑的。」

「你說的也有道理唉。」蕭涅點頭認同，同時也動起腦筋，思考一個切實可行的計劃：如果真用一個狗血的橋段把小萌變成那女孩的閨蜜，那麼打草驚蛇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百——因為那個女孩是那夥人渣的目標，小萌可能也是他們的目標，兩個目標突然湊到一塊等他們去抓，而且自己還會反戈一擊幫他們一把……這也就太荒謬了，人家想不起疑都難！

「你們需要盡快做出決定。」殷絳楠說：「再過半個小時，那女孩就會離開江畔，到市中心的一個音樂課堂學大提琴，那時候女孩身邊的人會很多，你們受到的限制會增大很多；而且到時候我也得返回鎮南府。因為我身為副都督，無緣無故失蹤太長時間，也是不合常理的。」

「殷……副都督，你是這個計劃的主要制定者之一，你那裡有沒有可行的方案？」蕭涅問。

殷絳楠回答：「很抱歉……沒有。」

有您這麼當執行導演的麼？演員讓您給說說戲，您卻說「劇本雖然是我和總導演定的，但是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戲該怎麼拍，演員該怎麼演……」——蕭涅在心中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卻聽殷絳楠解釋道：「我的神力屬性太過特殊，施法後留下的痕跡也太明顯——如果我真的參與了這計劃的施行，定會讓他們有所察覺，你們的安全勢必會受到更大的威脅，我們的計劃也就有徹底暴露的可能——所以，我能提供給你們的支援，只有類似於雙隱結界這種溫和型的結界術而已。」

「也就是說，還真得靠我們自己嘍？」蕭涅無奈的歎道：「可是，有玉衡姐姐那些無厘頭的要求限制著，我們要想演一齣好戲，幾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啊……」

「不要輕易說不可能。」殷絳楠的話就像領導的告誡——猛的一聽覺得大大的有理，實際一想其實屁大點用途都沒有……

「舞妹妹，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蕭涅決定集思廣益，也許某個人不經意間說的某一句話，就會成為解決目前困難的關鍵。

「沒有。」程舞的回答更是直接。

蕭涅也知道自己問錯人了，程舞就是把「殺人的刀」，只有在收到命令的時候才會揮出，如果刀自己也有了想法，有事沒事就要自發的揮舞幾下——那她就不再是鋒利的鋼刀，而是經濟危機中失控的美刀……

「哇呀呀！」蕭涅快要抓狂了，「我們總不能一直在這兒吹著江風杵著吧？總得做點兒什麼！」

「蕭。」殷絳楠說道：「一會我走之後，你就是他們幾個的實際領導者，所以誰都可以慌，誰都可以躁，唯獨你不可以。」

「為什麼又是我？」蕭涅苦笑，「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降大任於斯人？」

「因為你是眾人之中最強的。」殷絳楠說：「你有騰蛇所不具備的圓滑，你有句芒所欠缺的狠辣，你有帝江最欠缺的陰險……」

「您到底是在誇我還是罵我？」

殷絳楠沒有理會蕭涅的抱怨，只是繼續說道：「更重要的，你是這個隊伍裡唯一的男人。就算你不具備那些優勢，你也必須承擔起所有的責任——不為別的，只因你是個男人！」

「這話聽著有些耳熟啊……」蕭涅若有所思道。

忽然，蕭涅想起來了：「不為別的，只因你是個男人！」——這是老爹教育自己的時候經常說起的話，老爹還說爺爺當年就是這樣教育他的……

「好吧，交給我便是。」蕭涅說：「既然答應了玉衡姐姐，我總得交給她一份滿意的答卷。」

「那麼我就先回府裡了。」殷絳楠說：「記住，找到敵人的老巢後，立刻想辦法通知大都督或我——我會在第一時間趕到增援。」

說著，絳紅色紙傘轉了個半圓，緊接著一陣江風吹來，紙傘就帶著傘下的長裙飄遠了。

隨著殷絳楠越走越遠，加持在幾人身上的雙隱結界也逐漸消失。就在雙隱結界扯掉消失的一瞬間，沈小猛輕輕捻動十指，重新替眾人加持好雙隱結界——雖然換了施法者，但是兩個結界的連接，卻沒有任何空隙，這也就說明沈小猛在結界術方面的造詣確實很優秀。

可即便這樣，蕭涅仍覺得不保險，他吩咐程舞利用神力扭曲眾人身上反射的光線——蕭涅不但要靈術上的隱形，而且還要加上物理上的隱形這個雙保險。

「那女孩怕是要走了。」沈小猛指著遠處的人影說。

循著沈小猛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那個女孩正在收拾畫架。

「怎麼樣？咱們上不上？」沈小猛問。

蕭涅扶了扶眼鏡說：「再等等。」

「等什麼？」「你有辦法了？」「我們上吧！」——丹丹，沈小猛，程舞三人同時回應。

對於三人迥異的說法，蕭涅分別回應：「先等等再說；暫時還沒有；不要著急。」

沈小猛問：「不著調，昨天晚上散會之後你想了麼？」

「想什麼？」

「想辦法啊。」沈小猛指著自己的黑眼圈說：「我可是想了一夜。」

「我……」

「大哥哥想了。」丹丹再次截獲了蕭涅的心理活動的有關情報，「不過大哥哥想的都是……開車，購物、看電影、逛夜店、去開房……」可能是蕭涅腦中畫面切換的太快，所以每個畫面丹丹只能用關鍵詞代指……旋即，丹丹若有所悟道：「噢！原來一群瘋子擠成一團抽筋嚎叫就叫逛夜店……」

「什麼亂七八糟的？」蕭涅趕緊制止了丹丹的闡述，他解釋道：「我本以為，這個女孩和網上那些富家小姐一樣，閒的沒事就愛炫豪車，比比誰的名牌多，偶爾去電影院看看文藝片培養下小資情調，然後就是放浪形骸尋歡作樂……」

「我早就對你說過，少看那些炒出來的網絡新聞了。」沈小猛說。

「誰能想到那個女孩和網上那些傢伙的差別這麼大？又是江邊寫生，又是大提琴的，如此高雅的行為，和尋歡作樂什麼的完全不沾邊——所以，我要嚴重鄙視玉衡姐姐給我看的案卷，其中描寫與事實嚴重不符嘛！」

「她上車了。」程舞說。

「看到了，還是出租車。」蕭涅說：「不是本市商業巨擘的獨生女麼？怎麼出行工具這麼平民化？」

「我們怎麼辦？」丹丹問。

「先跟上去。」蕭涅大手一揮說：「隨機應變。」

因為方才殷絳楠就說過關於施法痕跡的問題，所以蕭涅等人也不敢輕易動用神力，只是發足狂奔——跑了幾百米後，沈小猛第一個體力不支，於是蕭涅背起了她；又跑了幾百米，蕭涅也快不支了……

「大哥哥，不然丹丹背你跑吧？」汗都沒出一滴的丹丹一臉輕鬆的問——看來，就如她自己形容的一般，她確實很能跑……

「不……不用了……我，我挺得住！」蕭涅喘著粗氣說。

「不著調，有情況。」沈小猛忽然說。

「有，有什麼情況？」因為劇烈的顛簸，蕭涅的眼鏡滑到了鼻頭上，所以他的視線裡一片模糊。

「又有個女孩上了車。」程舞說。

「舞妹妹，竊聽他們的對話。」蕭涅下令道。

於是，程舞輕輕動了動手指，兩個女孩的對話便清晰的傳進了蕭涅的耳朵。

「你又去畫畫了？」這應該是後上車的女孩在發問。

「沒辦法啊，我爸這幾天看我看的緊，他不但每天晚上都會檢查我的畫，他還僱人每天拍下揚子江各個時候的照片，晚上還要拿我的畫和那些照片比較——我連作假的機會都沒有。」

最早發問的女孩說：「還不如給你雇個保鏢呢。」這應該是富商女兒的回答。

「你以為沒人盯梢麼？不過他們從來都是藏在暗處，我看不見人家，也就沒法跟我爸鬧！現在的爸爸們啊，都成精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噢。」

「什麼福？分明就是法西斯嘛！在我爸眼裡，我簡直就跟集中營裡的囚犯一般！」

「好了好了！讓你家那位好好安慰安慰你！」

「我家哪位？」

「還有哪位？那位唄！」後上車的女孩陰陽怪氣道。

富商女孩壓低聲音道：「你小點聲！要是讓我爸知道了，我就慘了。」

「要我看，你們乾脆生米煮成熟飯得了——到時候就算你爸不承認也沒辦法啦！」

「說什麼呢！」富商女孩的聲音裡多了些扭捏，「才認識沒幾天，手都沒牽過呢，哪能就……哎呀！你怎麼這樣啊……沒事說這些，真討厭……」

「嘻嘻，懷春少女臉紅了嘛！」

「喂喂。」後上車的女孩也將聲音壓的很低，低到幾乎聽不清楚，「XXX（應該是個人名），有沒有給過你暗示？」

「什麼暗示？」富商女孩問。

「就是那個暗示唄——男人嘛，還能想什麼，腦子裡面整天不就是那些……你怎麼生氣了？好了好了，不說了。」

過了一會兒，富商女孩才說：「我倆的事，你怎麼比我還上心？」

後上車的女孩說：「我真是替你著急啊，那麼帥的一個帥哥，你要是不抓緊點兒，姐妹們可就下手了啊！」

「我沒經驗嘛……不然這樣吧，你替我……」

後上車的女孩說：「替你什麼？替你談戀愛還是替你上床……還是說，我先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了，關鍵時刻就換你來……」

這時，蕭涅揮了揮手，讓程舞停止竊聽，與此同時，他也停下了奔跑的腳步，將呼吸理順說道：「我想，我有辦法了……」

第117章 偷個閒

蕭涅的身材有些偏瘦，但是並不羸弱；雖說不上健美，但也頗為勻稱。

沈小猛趴在蕭涅的背上，感受著他的背部肌肉每一次次緊張舒展，聽著蕭涅沉重的呼吸聲，彷彿陶醉在這單調而重複的聲音裡，一時竟然忘了詢問蕭涅究竟想出了什麼辦法。

蕭涅沒有注意到沈小猛的反常，只是將呼吸理順後說道：「舞妹妹，你先和丹丹跟過去——注意，只是單純的追蹤，在收到我的命令前，不許動手。」

「我不知道該怎樣『動手』。」程舞說。

「不知道也沒關係——不影響我的計劃。」蕭涅說：「你們只要盯住目標人物，別跟丟了就好。」

「大哥哥，如果壞人忽然出現了怎麼辦？」丹丹問。

「我還愁他們出現的太晚呢。」說著，蕭涅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容，「如果他們現在動手，我們會更省事兒，我的計劃也會更為完美，咱們的『表演』也會更自然……」

程舞和丹丹，同時微微搖頭，表示完全不知道蕭涅所謂的「計劃」是什麼——但是，程舞已經收到了蕭涅發出的「盯梢」的命令，所以她在搖過頭後，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默的加速，向出租車追了過去。而丹丹卻瞪著一雙寫滿疑惑的大眼睛，茫然的愣在原地。

趁這個功夫，蕭涅將自己的計劃在腦海中重新過了一遍……最終，他決定給這份計劃加個雙保險，於是說道：「丹丹，你把小萌的手機帶上——如果有敵人出現或者有其他的突發情況，立刻給我打電話，告知我具體地點——小萌，手機——小萌？你睡著了？掏手機啊！」

「噢，手機……」沈小猛這才反應過來。

於是，一個女式手機就到了丹丹的手裡。

「咦？你什麼時候把那個骷髏貼畫去掉了？」蕭涅發現了手機外表的細微變化。

沈小猛回答說：「就在我神力恢復之後啊，也就是饕餮出現的那晚，填報志願時等網頁打開的時候撕掉的，那個高速服務站旅店的網速出奇的慢……」

蕭涅知道現在不是追究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的時候，於是便簡單的「噢」了一聲做為回應，緊接著就對丹丹囑托道：「快走吧，再拖延的話舞妹妹製造的物理隱身空間就照顧不到你了，你會暴露的。」

「不怕，丹丹也會雙隱結界的！」丹丹說著，小手張開，在臉前面一抹——她的腦袋就消失了——彷彿變戲法一般，「大哥哥，怎麼樣，丹丹這個魔術好玩吧？」

「小祖宗，咱們這是在辦案，可不是旅遊散心！」蕭涅哭笑不得道。

「可是，如果現在需要做的只是跟蹤的話，大哥哥怎麼不追上去？」蕭涅眼前的「無頭丹丹」煞有介事的說：「大哥哥，你是不是想偷懶？」

蕭涅的眼鏡又順著鼻樑往下滑了滑，他用失焦的眼睛盯著丹丹，一臉鄭重道：「其實，我是跑不動了。」

「大哥哥，你體質太差了！」丹丹毫不留情的指出了蕭涅的短板。

「別閒聊了！」蕭涅被丹丹這個實際年齡還不滿一歲的小女娃說的很沒面子，索性就厚臉皮到底了，於是他喝道：「馬上執行命令！再拖延，軍法處置！！」

於是，丹丹整個人徹底在蕭涅的視線裡消失了……

蕭涅看不見，卻不代表別人看不見，比如沈小猛，她就抬起頭一邊張望一邊說道：「哇！丹丹跑的好快，眨眼的功夫，已經追上小黑……不，已經超過了……」

「跑的再快，也只是個孩子。」蕭涅無奈的搖搖頭說。

「我卻是很看好丹丹的，她很聰明，成長的速度也很恐怖……」

「小萌，咱們能不能先商量個事兒？」蕭涅歪歪腦袋，打斷了她的發言。

「什麼事？」

「您能不能先下來？我腿抽筋了……」

「噢。」沈小猛也用一個字回應蕭涅，一臉不情願的從他的背上滑了下來。

「喂。」蕭涅看到了沈小猛的臉色，所以憤憤不平道：「好像，體力不支的是你吧，主動把你背起來的人是我吧——看您這表情，怎麼好像是在嫌我太不中用呢？」

沈小猛抬手，把蕭涅的歪掉的眼鏡戴好，然後說道：「本來就是你弱嘛——哎，不著調你知不知道咱們那邊的風俗？」

「什麼風俗？」

「結婚的時候，新郎要把新娘從娘家新娘房裡抱到婚車上的習俗。」

「這個我當然知道啊——王動的婚禮，我是參加了的。」雖然不知道沈小猛為什麼忽然提起這個，但是蕭涅還是照實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沈小猛拍拍蕭涅的胸脯道：「既然知道，那還不抓緊鍛煉身體？」

「為什麼？」

「不然就您這小身板兒，怎麼有力氣抱得動新娘？還不得把人家扔地上？」

「地上有紅地毯。」蕭涅說：「摔不疼……小萌啊，你是不是被丹丹傳染了？辦案的時候說這個作甚？」

「不錯，我們是在辦案。」沈小猛點頭道：「可是，這同樣也是我們的旅行啊。」

蕭涅聞言一愣，這才意識到，太進入探員角色的自己竟然把旅行的事兒忘了個一乾二淨。而且，經沈小猛這一提醒，自離家以來發生的一切如電影般一幕幕在腦海閃過：先是莫名其妙的捲入了鎮西之戰，草原之旅泡湯；而後就是饕餮的忽然出現，徹底攪亂了他們的古城之遊；從古都出來之後，還沒來得及做下一步的旅行計劃，就被牽扯進這個推脫不得的案子中……

蕭涅沉默半晌，憋出來一句話：「非常抱歉……」

「不用道歉的。」沈小猛說：「既然生活在覺醒者的世界裡，就該知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其實，早在出門之前，我也曾想過旅行時可能遇到的困難，然而現在看來，我對困難的估計還是不夠充分。」

「困難，不算什麼。」蕭涅笑著說：「小萌，你要相信，總會有一天，我們再也不必為這些煩心事憂愁。只要我們活著，就能有機會遊遍整個神州——不，僅僅神州是不夠的，我們還要走出國門，遊遍世界！」

「我真的很希望這是真的。」沈小猛幽幽說。

「一定會成真的。」蕭涅說：「但是有個前提，那就是我們必須在這個秩序混亂的世界中生存下去，把那些試圖搞死我們的人統統搞到生活不能自理。」

沈小猛沒有被蕭涅的豪言壯語所感動，而是說道：「你說話從來都不算話。」說著，邁起腳步，沿著便道往市區裡走去。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記得？」蕭涅拖著抽筋的腿追了過去。

「遠的不說。」沈小猛走在前面頭也不回道：「就說在古都的時候，你答應我解決了饕餮之後請我到小吃街吃個夠的！結果呢？為了不讓畢風尷尬，我們連夜逃了出來，早晨更是連飯都沒有吃……」

「我說她怎麼一路上沒給過我好臉色看呢——原來是餓的。」蕭涅低聲咕噥道。

「你說什麼？」沈小猛雖然在不停的向前走，但是蕭涅的喃喃自語還是被她聽到高了，這說明她的注意力明顯是在蕭涅的身上。

「沒什麼。」蕭涅打個哈哈道：「不如這樣吧，小萌，你聽聽我的辦案計劃。」

「我們定個規矩怎麼樣？」沈小猛忽然說。

「啊？定規矩？我的計劃就是打破常規的，宗旨就是出其不意，正奇相輔——詳細來說，就是『以逸待勞』『偷梁換柱』『暗渡陳倉』『渾水摸魚』以及『隔岸觀火』再加上『趁火打劫』的結合，真可謂是三十六計之中的最精華的部分所在……」

沈小猛悠的站住，回頭說道：「不著調，我方才要定的規矩，就是電話響起之前，我們不談這件案子。」

「辦案的過程中，不談案子談什麼？」蕭涅十分詫異。

沈小猛搖搖頭說道：「毫無疑問，這案子已經成為了我們旅行的一部分；反過來，我們也可以讓旅行成為破案過程中的一部分嘛。」

「小萌，不是我要打擊你。」蕭涅咧咧嘴道：「你該知道，這個案子不簡單，所以過程肯定不輕鬆……」

「無論輕鬆還是沉重，總是我們的旅行啊。」沈小猛說：「既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們暫時改變不了這糟糕的現狀，為何不嘗試換一種心情呢？」

看著沈小猛認真的表情，蕭涅心中隱隱作痛——他覺得自己虧欠沈小猛太多太多，人家本來只是個因公負傷的覺醒者，本來應該在神衛王庭療養所裡平靜的度過一生；就算有那個敏感的「青將」身份，失去神力的最嚴重後果也不過就是被王庭革職，將記憶徹底修改，而後在王庭的暗中保護下過凡人的生活。或許，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裡，另一個沈小猛已經過上了幸福平靜的生活，在那樣的生活裡，她一樣會上學，一樣會學習很好，一樣會有很多男孩子追，中考之後，一樣可以和喜歡的男孩結伴出遊——而且，絕對不會有那麼多混蛋來打擾……

沈小猛看到蕭涅的臉色有些不對勁，關切的問：「不著調，你怎麼了？」

蕭涅搖搖頭，從懷裡掏出一顆煙點上，而後除下自己的眼鏡，看著沈小猛的眼睛說道：「小萌，你跟了我，可就是上了賊船了。」

「嘻嘻，無所謂啦。」沈小猛笑笑說：「你都不介意我的……呃，我頭暈……」話說到一半，沈小猛便搖晃起來，眼看就要暈倒。

蕭涅見狀，把還沒來得及抽的煙丟在地上，上前一步把沈小猛攬在了懷裡。

蕭涅什麼話都沒說，只是輕輕的攬著她，陷入深深的自責——沈小猛落下這個時不時會暈倒的病根，只是因為在王庭和自己之間小萌選擇了自己的緣故。儘管出行以來暈倒了數次，可是她卻沒有抱怨過一句……

沈小猛緩緩的睜開眼睛，勉強的擠出個笑容，「還好姐姐教給我一個辦法，不然又要暈了。不著調，你怎麼了？眼睛裡閃亮亮的是什麼東西？你不是要哭吧？」

蕭涅搖搖頭，還是不說話。只是沈小猛感覺的到，蕭涅分明把她抱緊了。

「不著調，我們逛街吧。」沈小猛忽然說。

蕭涅點點頭，臉上分明寫著「都依你」三個字。

於是，二人就開始了這次獨特的逛街之旅。

因為有雙隱結界的存在，所以旁人看不到他們，他們也不能與旁人互動：他們不能和服務員砍價，也不能試穿漂亮的衣服，甚至不能在一個衣架前停留太久——因為他們總要躲避看不到他們的路人——可即便是這樣，沈小猛依然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她不止一次的說「這是出行以來最開心的一天了！比吃遍整條小吃街還開心！」之類的話，她一直笑著，長長的睫毛畫出的兩彎黑色的月牙兒從未展開過……

慢慢的，這微笑也感染了蕭涅，將他臉上的抑鬱一掃而光。

「不著調，雖然你沒能給我買上一件衣服，但是我真的很開心。」從商場出來後，沈小猛笑著說——這溫暖而幸福的笑蕭涅已經看了一下午，但是他覺得還沒看夠——是啊，真正的美麗，看一輩子，都是不夠的。

「不著調，接下來我們去哪？」沈小猛一直在逗蕭涅開口說話，因為相較之下，她更喜歡那個整天嘻嘻哈哈，不知悲傷為何物的蕭不著調。

蕭涅不說話，只是微笑著示意——「我跟你走」。

「那好吧！就由我來選！」沈小猛閉著眼睛轉了幾圈，纖手一指，選定了一家鞋店。

就在二人相視一笑，準備繼續這奇特的逛街方式的時候，蕭涅的手機響了……

真正的美麗，一生也看不夠；然而真正的美麗，往往短暫……

第118章 好辦法

「丹丹，你別慌。說清楚你們現在所在的地點。」蕭涅盡量將語氣緩和下來，以緩解電話另一端丹丹的緊張——「我們把人跟丟了。」這就是丹丹打來電話的原因，也是丹丹帶著哭腔說話的原因。

蕭涅的語氣雖然很平和，但是沈小猛卻能明顯感覺到蕭涅的焦急——因為，他的眉頭緊鎖，因為，他下意識的掏了根，因為，擱在嘴裡香煙忘了點……

然而蕭涅卻認為導致他著急上火的原因，並不是「把人跟丟」的消息，而是因為電話那一頭的人——是丹丹。不信？那麼我們就擇出幾句對話：

「丹丹，別著急，告訴我你們現在在哪？」

「什麼？在一個屋子的後門？哪個屋子？」

「這樣吧，你還是告訴我那個屋子旁邊的標誌性建築吧。」

「什麼？你不知道什麼是標誌性建築？我跟你說啊，標誌性建築就是……算了，你把電話給舞妹妹吧……什麼，舞妹妹去找她了？那你告訴我，目標是怎麼丟的？嗯，嗯，我知道了——丹丹你聽我說，你就呆在原地不要亂動，注意維持住雙隱結界，我和小萌馬上過去找你！」

將手機裝好後，蕭涅才點著了粘在嘴角的香煙，紅色的煙頭抖了抖，蕭涅宣佈了逛街到此結束的消息。

沈小猛很快就完成了角色轉變，由一個逛街的小女生變成了一個幹練的探員，她把蕭涅講電話的內容在腦海裡快速回放了一遍，很快就瞭解了事情的大概，於是問道：「我們先要去找丹丹？」

蕭涅點點頭說：「先找到丹丹，問清楚情況再說。」

沈小猛想了想說：「南都市這麼大，我們要去哪裡找她？」

「跟我來，我有辦法。」蕭涅說著，拿出手機調出了南都市的地圖，先是找到了目的地，又在地圖上找到了自己現在正處的位置，確定好路線之後，他揮揮手說：「出發。」

沈小猛被蕭涅的一連串舉動搞的一頭霧水，然而她現在也想不出好的辦法來，所以就老老實實跟在蕭涅的後面。

二人走了一段時間，沈小猛便發現了問題：蕭涅只是埋頭趕路，既不說話，也不問路，更沒有進入任何建築，他只是偶爾抬頭看看路牌，不時的拿出手機地圖對比一番，而後便繼續趕路……這一番舉動，怎麼看都不像是在尋人，倒像是在找某個建築。

沈小猛忍不住問：「不著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個女孩學大提琴的地方？」

熟料，蕭涅的回答卻是：「不知道——案件卷宗裡沒有這個資料。」

「那你這是在找什麼地方？」

「一會兒到了你就知道了。」蕭涅決定先賣個關子。

沈小猛說：「不如，我們先回鎮南府，問清楚那個女孩平時學大提琴的地點……」

蕭涅擺擺手說：「玉衡姐姐之所以會讓殷絳楠送我們出府，就是為了利用殷絳楠不俗的結界術替我們隱藏行蹤，以防被潛伏在鎮南府裡的探子發覺。我們現在回去，豈不是壞了大事？」

「可是，以我目前的結界術水平，在外面亂逛一樣會被巡邏的鎮南府軍士發現。」沈小猛說。

蕭涅則搖搖頭說：「只要不是在鎮南府裡發現咱倆，就不會有事——我們行蹤可以被人發現，我們協助鎮南府破案這種事卻不能暴露。」

·文｝沈小猛說：「那我是不是可以把雙隱結界撤了？消耗靈力蠻厲害的。」

·人｝「以你現在的靈力儲備計算，還能維持多久？」

·書｝沈小猛略一估算後回答：「如果只是維持這個雙隱結界的話，還能撐四個小時。」

·屋｝「時間足夠了。」蕭涅說：「而且我們馬上就到了，如果撤了，一會你還得重新加持——雖然我不懂結界術，但是我也明白，結界術啟動時是最消耗靈力的。」

「嗯，的確是這樣的。」沈小猛點頭說：「啟動這個雙隱結界時消耗的魔力，足夠維持它一刻鐘了，如此算來，我的靈力儲備還真是少的可憐……」

「好了小萌，我們到了。」

沈小猛聞言抬頭，一幢數十層高的大廈赫然矗立眼前，順著大廈偉岸的身姿向上望去，便能看到嵌在樓身的幾個大字。

「南都交通大廈？」沈小猛把那幾個字念了出來。

「就是這裡了。」蕭涅滿意的點頭道。

「我們到這裡作甚？你有熟人？」

「沒熟人。」蕭涅指著正門掛著的一個牌子說：「但是它在這幢樓裡。」

「交通運輸局？」沈小猛把那個牌子也念了出來，不過旋即說道：「難不成你要報案？可是報案的話也該去公安局啊，來交通局幹嘛？」

蕭涅豎起一根手指搖搖頭神秘的說：「跟我來，讓你開開眼界——不過咱們得注意躲避攝像頭，否則被錄下像可就完了。」

沈小猛卻說：「沒關係的，這裡的攝像頭不如玉衡奶奶的房間裡那些——那些監控設備，可是玉衡奶奶離開王庭的時候，從王庭研究所順出來的寶貝，是新研製出的產品，非但能當一般的監控設備用，還能免疫各種結界的干擾……」

「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蕭涅說著，抬腳進了大樓——門口的保安一點反應都沒有。

因為有雙隱結界的幫助，所以他們兩個在交通大廈裡可謂是暢通無阻，可以無視各種寫著「非工作人員禁止入內」的牌子，想去哪個房間，就去哪個房間。

最終，二人停在了一個掛著「南都市交通信息監控中心」房門前。

「我們是直接闖進去還是跟方才一樣等人開門？」沈小猛問。

蕭涅說：「當然是等人開門，一定不能引起這裡工作人員的注意。」

話音剛落，門開了——於是，二人趁機進入。

至此，沈小猛也看清了屋內的景象——數十個監視屏分成數排，整齊的鑲嵌在一面牆上，畫面裡，是南都市各個交通路口的實時路況。身著統一制服的工作人員，端坐在控制台前，時刻關注著重要路段的交通信息……

「不著調，我似乎明白了。」沈小猛壓小聲說道。雖然已經加持了隔音結界，但是身邊有那麼多人，她還是下意識的將聲音壓的很低。

「現在，看我的。」蕭涅說著，拿出手機，撥通了焦浩然的電話：「焦胖子，幫個忙……別推脫，我知道你就坐在電腦旁邊，我都聽見『少兒不宜的遊戲』裡女主角嬌【喘】的聲音了……嗯，這才對嘛……聽我說，現在我需要你入侵南都市交通信息監控中心的主機……別問我為什麼，讓你干你就幹嘛，這樣吧，回去給你介紹個妹子……我擦，一聽到有妹子，你的態度立刻大變是不是？好了，先說正事兒，什麼？你說需要三分鐘？你不是號稱自己是『網絡世界的王』麼？你知道三分鐘的電話費是多少麼……」

就在蕭涅通話的時候，位於監控牆角落裡的一個監控器，畫面出現些細微的變化，而工作人員卻沒注意到……

「不是這個路口，再往西。」蕭涅死死的盯著那個屏幕，同時用手機指揮著焦浩然，「對，就是這一個路口，時間往回倒兩個小時，四倍速播放……停一下！不對不對，再放！再停！往回倒一點，嗯！抓住你了！就是這輛出租車！直行路等紅燈的排頭車——跟著這輛車走，什麼？這裡只能看路口？要完全跟上還需要借用公安系統的安全監控設備？那就是你的工作了，總之你需要把畫面轉接到這個顯示屏上……這樣，我再給你三分鐘的時間……嗯！我就知道你決定能成！還是這輛車，看看它停在了什麼地方……停一下！對，就是這裡，又上了一個女孩，繼續播放……停！就是這裡，兩個人都下車了，胖子，你再用網絡地圖查一下，兩個女孩下車地點的具體位置……行了，知道了！謝了啊，回去把那個陽光美女介紹給你，哪一個？你見過的啊，還一起吃過飯的那一個，對對對，就是楚蕾……嗯，先這麼著，等我旅行結束後再見。」說著，蕭涅掛斷了電話。

「不著調，我很崇拜你。」沈小猛由衷的說：「竟然能想出來這麼絕的點子……」

「雖然說現在不是拍馬屁的時候，但我還是很高興。」蕭涅笑著說：「既然現在知道地方了，咱們出發！」

十分鐘之後，二人趕到了兩個女孩下車的地方——一個樂器行，門口還掛著「開設樂器訓練班」的通知。

二人繞到屋後，卻發現這裡空無一人。

蕭涅這才想起來，他讓丹丹保持著雙隱結界等他，於是，再次通過電話讓丹丹現了真身……

「好了，丹丹別哭了。」蕭涅安慰著哭成淚人一般的丹丹，「我這不是來了麼？」

「丹丹是不是很沒用？」丹丹抽嚥著說。

蕭涅撫著她的頭髮說：「不是丹丹沒用，是敵人太狡猾啊——作戰經驗異常豐富的舞妹妹不是也上當了麼？」

「黑姐姐去追她了……」

「暫時不管她。」蕭涅笑著說：「現在，你詳細跟我說說，人是怎麼跟丟的。」

在蕭涅的安慰下，丹丹總算是停止了哭泣，不過因為哭得太久太傷心，她說話還是一頓一頓的，因此，她的複述也就顯的磕磕巴巴。不過，因為丹丹心思單純，也不懂得隱瞞些什麼，所以蕭涅很容易就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下面，就是丹丹完整的講述：

——「黑姐姐和丹丹一直跟著那輛車，而後看到兩個女孩下了車，進了這個屋子。在教室前面，兩個女孩分開了，後上車的那個女孩去學鋼琴，而我們要跟蹤的女孩則進了大提琴的教室。黑姐姐和丹丹也就跟進了教室，教室最後面的角落裡繼續監視。到第一節課結束的時候，老師給了十分鐘的休息時間，而黑姐姐決定用這十分鐘到樓頂巡查一番，看看有沒有可疑人物靠近，讓丹丹繼續監視那個女孩。課間裡，那個女孩去了一次廁所。因為廁所沒有後門，所以丹丹就沒跟過去。等那個女孩從廁所出來，丹丹看到她帶上了口罩，當時丹丹以為是女孩嫌廁所裡面臭才帶了口罩，所以也就沒多想，也沒感知她當時在想些什麼……可是巡視回來的黑姐姐只看了戴口罩的女孩兒一眼，就立刻跑了出去。因為黑姐姐跑的太快了，所以丹丹都沒來得及問她為什麼跑出去……可是，等那個女孩把口罩摘下來的時候，丹丹才嚇壞了，因為她根本就不是我們要跟蹤的那個女孩，而是後上車的那個女孩……丹丹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丹丹把人給跟丟了……丹丹真是笨死了，如果丹丹抽空感知一下她的心思，就會發現她根本就不是我們要跟的那個女孩了……」

聽完丹丹的敘述，蕭涅不禁苦笑一聲，他本打算給敵人用一招「偷梁換柱」的，結果卻先讓兩個小丫頭給自己用了一次……

「好了，丹丹，不要再自責了。」蕭涅寬容的笑了笑說道：「那個女孩只是個凡人嘛，舞妹妹那麼厲害，一定能追上她的。」

「不著調，我卻不這麼認為。」沈小猛說：「那個女孩已經失蹤幾個小時了，小黑如果追上了她，早就該通知咱們了。」

「她又沒有手機，要怎麼通知？」蕭涅說：「而且經過這次意外，舞妹妹只會更加的消息，絕不會再允許那個女孩離開她的視線，所以她抽不出身來通知我們也是正常的。」

「丹丹很對不起。」丹丹低頭說：「都是丹丹的錯。」

「沒事，大哥哥不怪你。」蕭涅說：「再說了，咱們要跟的那個女孩一定會回來的，相信我。」

「她會回來？為什麼？」沈小猛問。

「偷了梁，換了柱，能瞞得住一時，卻不能瞞得住一世，早晚還得再換回來。」說著，蕭涅指了指同樣站在樂器行後面的一個人，沈小猛循著蕭涅的手指望過去，就看到了那個後上車的女孩……

第119章 騎馬追

眼看著日已西斜，可目標女孩仍未回來。

蕭涅卻不著急，只是悠閒的叼著香煙，耐心的等待著。

「不著調，我的靈力恐怕不夠了。」沈小猛說。

蕭涅點點頭道：「丹丹，你的剩餘靈力還有多少？」

「還有很多。」丹丹說，她雖然已經不哭了，但是眼睛卻又紅又腫，而且焦急之情滿寫在臉上——目標女孩一刻未回來，她的自責就會加深一分。

「那，釋放結界的任務就交給丹丹。」蕭涅說：「小萌先休息——下次要早些說，靈力剩餘三分之一的時候就提醒丹丹接你的班。」

沈小猛卻說：「只有不斷的突破極限，才能起到鍛煉的目的，一次突破，也就是一次成長。」

「小萌，我知道你很想變強，但是不急於這一時。」蕭涅勸道：「好了，丹丹上吧——不過你不用再加持隔音結界了……」

「丹丹一定做到最好！」說著，她舉起了雙手……

於是，沈小猛就看到了一個最乾淨的結界術，之所以說丹丹釋放的結界術乾淨，是因為這個結界術中沒有摻雜任何的個人氣息，只是單純的模仿自然，而且模仿的極其相像——不，這已經不能叫模仿了，應該叫複製——雖然只是個簡單的雙隱結界，但是卻讓沈小猛這個衛校畢業的高材生不禁發出一句讚歎：「好純粹的結界術……唔！」話未說完，沈小猛就捂上了自己的嘴巴，因為丹丹聽從了蕭涅的吩咐，沒有加持隔音結界，也就是說，雙隱結界範圍外的人聽得到他們的聲音……

可是旁邊帶著口罩的陌生女孩卻沒有聽到，因為她正在打電話。

蕭涅之所以不讓丹丹加持隔音結界，就是為了偷聽那女孩的通話的具體內容。因為有雙隱結界的幫助，所以蕭涅大膽的站在了那女孩的身邊，他歪著腦袋，幾乎將一隻耳朵貼到了對方的手機上——饒是如此，仍是聽不太清楚聽筒裡的聲音，可是身邊這女孩所說的話卻聽的一清二楚：

「我說姐們兒，你是不是有點太重色輕友了？二人世界就那麼好麼？你咋個還不回來？我都等你快兩個小時了。」

「……馬上……真一X（不是髒話，是聽不清）……」

「你可快些吧，雖然說咱倆身材差不多，為了這個計劃還專門燙了一樣的髮型，我也穿了你的衣服還戴了口罩。但是時間久了，你爸派來盯梢的尾巴肯定還是能看出破綻來。」

「教室……」

「留在教室裡可不行，我跟你說，當時幸虧我溜的快，不然非得讓你們老師認出來不行。要是那缺德老師給你爸打電話，你就慘了——對了，琴我給你扔教室了，你下次上課的時候再取吧……」

「……嗯……」

「我看還是這樣吧，你告訴我地方，我過去找你。」那女孩頓了一頓，四下張望一番——嚇的蕭涅趕緊躲開，他的反應已經夠快了，可鼻尖還是碰到了女孩的髮梢——只見那女孩單手護著心臟部位說道：「今天總感覺有人在暗中盯著我看——不，不是你爸派來的那些人，也不是那些臭男人，是……哎呀，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看得我發毛……不說了，不說了，嗯，你就在那兒等我，我打車過去！」說著，女孩掛斷了電話，又緊張的朝四周看了看，確認附近「沒人」後，才整了整頭髮向街邊走去。

蕭涅打個手勢，示意沈小猛和丹丹跟過來。

「丹丹，隔音結界。」蕭涅沉聲說。

「好了。」這一次丹丹沒做任何動作，但是結界之內卻在瞬間變的寂靜無比——如此變化，也便證明隔音結界加持成功了。

蕭涅看到那女孩正在抬手攔車，苦著臉說道：「小萌，咱們還得跑……」

「大哥哥要是跑不動的話，就讓丹丹來背你吧，嗯，小萌姐姐也可以上來。」丹丹現在正急於用努力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所以不肯放過任何表現的機會。

可蕭涅卻擺手道：「我一個大老爺們兒怎麼能讓你這個小女娃背著？再說了，就你這小身板……背的動我倆麼？」

「丹丹背的動！」丹丹說著，便往地上一趴……

「丹丹你這是要幹什麼？難道你要用爬的？爬的可沒有跑的快……」蕭涅慢慢住嘴了，因為丹丹的外表正在變化……

三秒鐘，僅僅三秒鐘，丹丹就完成了從一個少女向一頭駿馬的轉變，還是一匹通體如燃燒的火炭般赤紅的駿馬——而且，還自帶全套馬具：馬鞍，馬鐙，馬韁，馬掌，樣樣齊全。

「赤兔？」蕭涅忍不住說道。

然而馬兒卻說話了：「赤兔是什麼兔？丹丹不是兔子，丹丹是駿馬啊！」

「好吧，丹丹，你什麼時候可以自主變形了？」蕭涅問。

「大哥哥，小萌姐姐，你們先上來再問好嗎？那個女孩已經上車走了。」丹丹焦急的催道。

盛情難卻，蕭涅只好硬著頭皮跳到了丹丹的背上，雙腳腳尖穩穩的放進了馬鐙裡面，雙手輕輕攬住了馬韁——看這個姿勢就能知道，蕭涅之前是騎過馬的。

蕭涅騎術不差不假，可是沈小猛從未接觸過這種古代的交通工具，所以她很是難為情的問：「這個……我該怎麼上去？」

「大哥哥，你伸手拉起小萌姐姐，就想電視裡那些英雄一樣！」在丹丹的智慧下，蕭涅真的伸出了手。

沈小猛剛剛將手搭在蕭涅的手腕上，便覺得自己的手腕一緊，身體一輕，她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落到了馬鞍之上，正好坐在蕭涅的懷裡。

蕭涅的雙手繞過沈小猛的腰肢，握緊了韁繩，同時俯首在她耳邊說道：「草原上欠你一次策馬狂奔，現在給你補上。」

蕭涅嘴裡吐出的熱氣哈在沈小猛的耳朵後面，讓她感覺有幾分癢，然而卻是很舒服的癢，不知是不是這熱氣的緣故，沈小猛的脖子紅了，一直紅到了耳根。

蕭涅卻沒注意這細節的變化，他抖了抖韁繩，意氣風發說道：「丹丹，出發！」

「啊——！」沈小猛的驚呼聲中，丹丹前蹄一躍，猛然躥了出去！

過了片刻，沈小猛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然而迎面吹來的狂風卻又吹合了那兩彎黑色的月牙兒，她能聽到耳邊的呼呼風聲，能感覺到自己的劉海被吹的散亂，也能感受到背後那個溫暖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那胸腔裡心臟的跳動。

「丹丹，你什麼時候能變身的？」蕭涅又將上馬前的問題問了一遍。

丹丹回答說：「早在衛校的時候就能啊，丹丹現在可以把別人對丹丹的認知存儲起來，等到需要的時候再把它們從記憶裡翻出來，然後丹丹就可以變身了——丹丹不但能變馬，還能變火箭呢！大哥哥，你們要不要坐火箭？」

「不用了，不用了！」蕭涅慌忙說道：「現在的速度已經足夠了——小萌你看，那些『假寶馬』都被咱們這匹『真良駒』甩到身後了啊！」

「大哥哥，丹丹要減速了。」

「為什麼？」

「因為前面是紅燈——那輛出租車已經停下了……」

丹丹完全停下來之後，沈小猛才緩緩睜開了眼睛，她忍不住回頭望去，卻早已找不到方纔那間樂器行了。

「馬能跑這麼快？」沈小猛問：「那我們還要汽車幹什麼？馬兒又快又省油又環保……」

「不是所有的馬都能跑這麼快的。」蕭涅說：「而且，長時間騎馬的後果很嚴重。」

「嚴重？有多嚴重？」

「像咱們這種不經常騎馬的，策馬狂奔一小時，就得做好一個月下不了樓的心理準備——其實，一個月不長，你想啊，骨頭顛散了，大腿磨破了……」

「小萌姐姐，大哥哥嚇唬你呢！」丹丹打斷了蕭涅的話，「坐在丹丹身上你只管放心好了，丹丹會隨時調整骨骼和坐具的外形，絕對不擦破你一點皮就是了。」

「丹丹真棒！」蕭涅說：「所以再也不要說自己笨了。」

「可是丹丹把人跟丟了。」丹丹說。

「沒關係的，憑你現在這速度，我們一會兒就能把她給找回來。」

說話的功夫，紅燈變綠燈，還沒等蕭涅下令，丹丹再一次躥了出去。

沈小猛不免又發出一聲驚呼，以為他們現在是走在快車道上！

現在正值下班高峰期，所以路上車輛很多，再加上丹丹的啟動又太快，所以，眼看著就要和前面一輛轉彎的轎車撞上了！

然而沈小猛的驚呼聲還未落下，丹丹已經躍了起來——她用沈小猛最意想不到的一種方式，避免了這次交通事故——丹丹不但躍過了那輛轉彎的轎車，還躍過了某些不遵守交通規則的電動車騎士……三跳兩跳，丹丹就跳過了這個擁堵的路口。而這個時候，排在頭車的出租車才剛剛行駛到了路口中央。

「丹丹，其實你很強的。」蕭涅輕輕拍拍馬兒的脖子說道：「變成馬兒之後，還能維持結界，而且誒還能保證在高速的行駛中不撞到任何障礙物——我相信就是奧運冠軍級別的馬兒，也沒有你優秀。」

丹丹則如是回應：「丹丹現在不想那些，丹丹現在只想馬上把跟丟的人找回來。」說著，丹丹靠邊慢行，以等著被她甩到身後的出租車。

過了十字路口之後，交通擁堵的程度明顯加重了許多，所以丹丹也不必再飛馳，只是跟著那輛出租車，緩緩前行——馬掌兒踏在柏油路上，傳來清脆的響聲，這響聲在結界內迴響著，聽起來頗為悅耳。

而坐在馬上的沈小猛，更是感覺到了滿滿的幸福。她曾以為，隨著草原之行的泡湯，自己會永遠錯過坐在蕭涅懷裡策馬前行的機會，然而陰差陽錯，丹丹卻滿足了自己這個願望——沈小猛忽然想起一句話——不要因為一時的不如意而沮喪，抬頭挺胸面帶笑容繼續向前，也許幸福就在下一個路口等你……

就在沈小猛沉浸在幸福之中渾然忘記了任務的時候，丹丹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因為出租車已經靠邊停下了，那個女孩也下了車——女孩下車的地方，是個電影院。

女孩先是打了個電話，而後就在影院門口等著。

沒等多一會兒，電影散場，人群從影院裡面蜂擁而出。

雖然觀眾很多，人也很雜，但是丹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被她跟丟的女孩——那個女孩的旁邊，卻多了一個男人——二人挎著胳膊，看上去很是親密。

此時，蕭涅和沈小猛已經從丹丹的背上跳了下來。雖然，沈小猛臉上的紅暈還未完全消散，但是她已經強迫自己從方纔那令人暈眩的幸福裡走了出來。

「小萌，你有沒有覺得這個男人有些面熟？」蕭涅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那個男人問。

沈小猛遙遙頭說：「沒見過……」

蕭涅掏出手機，給那個男人照了張像，而後傳給了一個人。

兩分鐘之後，蕭涅收到了回信——至此，他確定了那個男人的身份——他就是邱青青口中的「賈大哥」！

「青青，經過我的驗證，你的『賈大哥』，真的是個感情騙子……」

「他非但是個騙子，還是個罪犯！」蕭涅的耳邊，傳來程舞冷冷的聲音……

第120章 定計劃

眾人等在影院門口廣場的台階下，而目標女孩就站在他們側前方不遠處。此刻，她正和那位「賈同學」依依惜別。

「這位賈同學也是拐賣團伙的成員？」蕭涅問。

「從我竊聽到的內容推斷，是的。」程舞說。

「舞妹妹，你是怎麼判斷出來的？單憑幾句對白就斷定人家賈同學是嫌犯，恐怕不太妥吧？」

程舞沒有回答，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口罩。

「什麼意思？」蕭涅心說：難道你的口罩不是凡品，還自帶測謊儀的功能？

熟料還真讓蕭涅猜著了——只聽程舞說：「口罩被九尾的唾液浸泡過，所以當那個人說謊的時候，這口罩的氣味便會有細微的變化。」

蕭涅聞言一愣，他首先想到的不是九尾體液可以抵禦蠱惑的奇特功效，而是舞妹妹的個人衛生問題，同時也想起與吳自好一戰時青青曾咬過程舞的腦袋，可是那一幕距今已經過去幾十個小時了！難道說九尾神力的藥效竟然如此持久？於是他試探性的問道：「你一直沒洗？」

「為什麼要洗？」程舞反問——是啊，白得一件具備「提醒謊言特殊功能」屬性的附魔物品，為什麼要把這逆天的附魔洗去呢？

「那是別人的唾液唉——」蕭涅撇撇嘴說：「當然了，如果你有這種特殊癖好的話，我就無話可說了。」

「不臭，不髒。」程舞用平淡的語氣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謝絕了蕭涅的「好意」——在她看來，這只是個具有特殊功效的口罩而已，談不上髒，相對於那些終日裡做著骯髒勾當的人，這口罩乾淨了不止百倍。

「好吧，這是你個人的自由——我不干涉。」考慮到程舞的神性，萬一程舞把這「不干涉」當成「給你絕對的自由」可就不好玩了。於是蕭涅急忙加了一句：「所謂的不干涉，僅限於你的個人衛生方面。」

程舞聞言，看了蕭涅一眼說：「也比你乾淨。」

蕭涅不知道程舞說這話的用意是在評比二人的個人衛生狀況還是在拿那口罩和自己的心理做對比，所以也就不再糾纏這個問題了……

而在另一邊，「賈同學」和目標女孩漫長的告別儀式，卻仍然沒有結束的跡象。蕭涅也不想再竊聽他們的談話——想來也無非是些肉麻兮兮的「你愛我我愛你你捨不得我我捨不得你我會想你你也要像我噢……」之類的對白，而且考慮到極其善於學習，很容易受外界環境改變的丹丹就在身邊，蕭涅也就放棄了撤掉隔音結界的想法……

寂靜中，程舞卻突然說話了：「說說你的計劃。」——她現在的確是需要一個明確的目標來指引自己前進的方向。跟蹤這種事不算難，但總不能無休止的跟下去，因為跟蹤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只有在目標明確之後，這跟蹤才會變的有意義。

或許是因為程舞太過惜字如金，所以蕭涅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下意識問道：「什麼計劃？」

「破案計劃。」程舞說：「白天分別的時候，你說過『你有辦法了……』。」

「噢，我想起來了！」蕭涅一拍腦袋道：「說到我的計劃，那可就精彩了……」於是，蕭涅便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述他那個「集合了三十六計全部精華」的偉大計劃……

講述完後，蕭涅仍是感到意猶未盡，於是問道：「要不要我再詳細講一遍？」

「不用了。」沈小猛搖著頭說：「很簡單的計劃嘛——還是玉衡奶奶交代的那些事情，只不過你調整了時間軸上的關鍵節點，將本該依照時間順序依次發生的事情集中到一點，如此之多矛盾的積累，集中到一起爆發，勢必會帶來混亂，我們就趁著這個混亂用丹丹替代目標女孩……」

「小萌你歸納的很好，不過卻太籠統，不夠具體。」蕭涅則是掰著手指頭做詳細說明：「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跟著這個女孩，等犯人們出手的瞬間我們也現身——用丹丹替換那女孩，同時小萌努力嘲諷，將敵人的仇恨吸引過來。如此以來，我就有理由參戰，到時候佯裝敗北做俘虜……」

「不叛變了？」丹丹問——她詳細的記得玉衡的每一個交代，也記得玉衡說過，破案的關鍵，就在於「叛變」一節，所以問道：「大哥哥，如果你只是戰敗，他們也許會拿你當俘虜，但是卻不一定會把你帶到老巢啊。」

「丹丹，這你就不知道了。」蕭涅擺擺手說：「從某種程度來講，我這個名義上的『北辰之父』，比你們都要金貴——既然這案子裡有王庭的參與，那麼這個組織必定要服從王庭的意志，而王庭現在正想通過某種見不得光的手段抓住我。所以說，一旦我成了俘虜，地位就會在瞬間得到提升，比你們都要重要。」

「為什麼？」丹丹問——在丹丹看來，這個時候的大哥哥太複雜了，專注的神情下面，是極其複雜的情感，心理活動在丹丹看來更是一團亂麻，太多太多她不能理解的邏輯和規則在大哥哥的心裡糾纏在一起，揉成一個巨大的謎團——而以丹丹現在的心理年齡，以她現在相對純潔的靈魂，根本解不開這個謎團，也找不到其中的真相。所以，她完全讀不懂蕭涅現在究竟在想些什麼，於是，之能發問：「為什麼比我們都重要？」

蕭涅回答道：「需求者的層次會決定貨物的價值——他們綁架你們，只是為了販賣、為了給那些人變態的渣玩樂；而綁架我，則是要貢獻給他們背後的主子。我是主子的必需品，而你們則是奴才們的奢侈品，兩相對比一下，丹丹你就該明白我為何更重要了吧？」

「嗯。」丹丹點頭道：「丹丹懂了，哪怕你是主子的奢侈品，而我們是奴才的必需品，在奴才們看來，你也會比我們重要——這讓丹丹想起來丹丹在王庭衛校的日子，王庭衛校一條校這樣規規定的『衛校學員需完全服從老師』——絕對的服從讓學生失去了自由，而命令學員無條件服從命令則是老師們追求的秩序，雖然這秩序扼殺了學員的自由，雖然這秩序是病態的，但是無論是在老師還是被馴化的學員看來，這病態的秩序遠比自由重要……」

「哇！」沈小猛忍不住讚歎：「想不到啊，丹丹你的思想竟然如此深刻！」

丹丹則是誠實的回答道：「上面那些話其實不是丹丹說的，是一個學長說過的——不過那個學長總是被老師拿來做反面典型……」

沈小猛聞言，不禁將目光投向了蕭涅——她在衛校學習的時候，老師也總是會拿一個違紀無數次的「學長」的斑斑劣跡來教育她們，後來通過跟蕭涅的接觸才知道，那個帶壞了一整屆學院風氣的無良學長，就是蕭涅……

「咳咳，我的確是說過那些話。」蕭涅被沈小猛盯的很不自在，他尷尬的說道：「不過不曾想這些話都被那些老師記錄了下來……」

「大哥哥，原來那個壞壞的學長就是你啊——不過媽媽卻為何總跟我說你很棒呢？」

「現在的王庭的衛校，早已不是成立之初的自由之地了，變成了為王庭培養奴才、打手、代理人的機構。」說著，蕭涅頓了一頓，扭頭望向鎮南府所在的方向接著說道：「我想，這其實才是玉衡姐姐離開王庭最重要的原因吧——看著自己親手創辦的衛校墮落至此卻無能為力，看著代表自由包容的花朵被專制和狹隘熏得枯萎卻救不了它……」

「大哥哥你太厲害了！」丹丹點頭說道：「媽媽離開王庭的時候確實說過一番怪話——『我種下它，看著它發芽，見證它的綻放，卻不想看到它的凋零。』——當時丹丹還不明白媽媽究竟在說些什麼，在傷感什麼。現在，丹丹明白了……」

「你們是不是跑題了？」程舞忍不住提醒。

「對對，說案子，說案子——剛才說到哪了？」蕭涅說著，看了看仍在話別的「二加一」。

「丹丹還有問題。」或許是回想起了衛校上課的習慣，丹丹舉起手問道：「大哥哥，按照你的計劃，就沒有『背叛』一節了啊，這與媽媽吩咐的可不一樣！」

蕭涅點了顆煙，狠狠的抽了一口說：「怎麼會沒有背叛呢？若沒有背叛，我怎麼會讓你們被他們抓走？」

「丹丹不明白。」

「到時候你就明白了。」蕭涅說：「再說了，咱們也不要這麼教條，我這個人最喜歡天馬行空無拘無束——有一些細節不必過分在意，否則也就束縛住了自由的思想——總之，『背叛』這個情節，就全權交給我來完成，你們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好了。」

「不著調，可不許你再像古都城那樣了！」沈小猛忽然說。

「嗯。」蕭涅含含糊糊的答應一聲，繼而說道：「大家都注意了，咱們這一次的任務，是破案——記住，破案是目的，玉衡姐姐給我們設計的橋段只是手段。然而經過我們這些在外之將的觀察，發現玉衡姐姐規定好的劇本實在是太差。於是，我們就本著『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原則，修改了一些細節——當然，玉衡姐姐所要求的重點，咱們還是要做到的，只要咱們能破案，咱們修改的那些細節就無關緊要了。」

「真的沒問題麼？」沈小猛問——她生怕蕭涅胡來。

「放心吧。」蕭涅點頭說：「你看那些拍電影的——如果電影拍出來大賣，那麼導演和演員爭論的鏡頭都會放到紀錄片裡來回播放，媒體還會讚揚導演和演員認真的態度；可如果電影的票房慘淡，那麼導演和演員就慘了，導演就要被批水平太差駕馭不了演員，演員就會被罵成戲霸沒有職業道德……」

「唯結果論。」程舞說。

「計劃就這樣定下了。」蕭涅說著把香煙丟在了地上踩滅，火星熄滅，也代表著眾人對破案方法的討論到此結束了。此時，另一邊「依依不捨」的戲碼也總算是暫時畫上了一個句號，目標女孩和那位賈同學分開了，兩個女孩攔了一輛出租車，而賈同學則站在原地揮手，目送兩個女孩的離去。

於是，跟蹤工作繼續進行。

這一次，蕭涅下令分頭行動，程舞暗中跟蹤賈同學，以保密作為第一要求，如果敵人防備森嚴警惕性很高，絕對不要暴露。

「手機拿上。」蕭涅說：「有情況就打電話。」

程舞對這些現代通信工具一向沒什麼興趣，可是考慮到這個案子的特殊性，她還是接過了沈小猛的手機，緊接著點了點頭，轉身消沒在了人群之中。

而這一邊，不用蕭涅吩咐，丹丹就再次變身成了那匹「赤兔」。

有了上一次的騎馬經驗，這一次沈小猛就少了些緊張。可是被蕭涅攬在懷裡，還是讓她的心情有些複雜。現在，沈小猛恐怕是最關心「背叛」細節的人，儘管她具有「完全恢復」的神力，但是她卻沒有把握能一次次把蕭涅從死神的手裡奪回來，她忍不住去想：自己以後的人生裡，還能被蕭涅像這般攬上幾次……

第121章 小細節

三人跟著那輛出租車，一路來到了南都市南的別墅區。

站在一幢三層別墅的腳下，蕭涅抬頭看了看，將這棟僅從外表看來就豪華氣派無比的小樓打量了一番說道：「豪宅配豪商，豪商住豪宅。豪……」

「不著調，你是不是又要吟詩？」沈小猛截住蕭涅的話說。

蕭涅知道沈小猛非常不欣賞自己的文采，於是急忙否認道：「非也，非也——我只是忍不住感慨一番罷了……」

「大哥哥，我們要進去麼？」丹丹問——那女孩已經在開門了，如果他們再不追上去，那麼他們就將讓這個女孩第二次離開自己的視野範圍。丟過一次目標之後，丹丹再也不想讓女孩離開自己的視線。

「當然要進去。」蕭涅說：「我們不但要進去，而且今晚就住那位富家大小姐的閨房了。」

沈小猛覺得這話從蕭涅的嘴裡說出來，怎麼聽怎麼彆扭。可是貼身監視這個女孩，確實很有必要——特別是女孩和那位「賈同學」聯繫的信息，更是重要的線索——通過這些信息，他們就能獲知犯罪團伙的情報，甚至能根據女孩和「賈同學」的情感進度推測出那夥人下手的時間，知道了時間，他們就能根據實際情況完善他們的計劃了……

便在這時，門開了。

蕭涅剛要緊跟著那女孩一步邁進去，卻被沈小猛一把拉住了。他還沒來得及發問，便聽沈小猛說道：「房間裡有人。」

「我知道有人。」蕭涅說：「這麼大一幢房子，不雇幾個傭人怎麼打理的過來？」

「不是傭人，是覺醒者。」沈小猛面色凝重，不像是開玩笑。

「覺醒者？」蕭涅的眉毛也皺了起來，隱隱約約，他好像真的感知到屋內有細微的靈息波動……

「看來，那些老鼠早就對我們有所防備……咦？靈息消失了？！」沈小猛一句話還沒說完，感知裡那若有若無的一絲波動就徹底消失了，沈小猛閉上眼睛，仔細的感知一遍，卻發現再難尋到那個靈息。

「大哥哥，我們還進不進？」丹丹問。

「進！」蕭涅說：「為什麼不進？」

「可能有埋伏啊。」沈小猛說。

「如果房間裡真有埋伏，那就說明他們真的對我們有提防，那麼我們再躲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還不如亮出身份打上一場，誰輸了誰從這個地方滾蛋。若是沒有埋伏，那就複雜了——可能方才是我們的錯覺，也可能我們的行動暴露了——如果是錯覺，我們就有必要繼續監視，如果是行蹤暴露，我們的計劃就宣告終止，破案行動同時也宣告失敗，咱們就可以直接回到鎮南府……」

「丹丹不想無功而返。」丹丹說。

「無論怎樣，先進去再說。」蕭涅說著，抬腳便走——結果，他狠狠的撞上了忽然關閉的屋門——「唔！疼！」蕭涅捂著臉痛苦的蹲下了，眼鏡的碎片從他的手指縫裡落下來。

或許是撞的太狠了，關門的女孩也有所察覺，於是她又把門打開，探出腦袋四下張望……

「呼——！」不知從何處吹來一股邪風，猛的將房門推開了，把纖瘦的女孩也推了個跟頭。一臉錯愕的女孩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呆呆的注視著眼前詭異的一幕：房門，竟然自己緩緩的關上了——吱吱嘎嘎的怪聲，激的女孩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砰！」的一聲，房門關緊了，這聲響也讓女孩打了個激靈，下一秒，她便用發顫的聲音喊道：「蘭姨——！」

話音未落，一個身著圍裙的中年婦女慌慌張張從樓上跑了下來。她在女孩的身邊站定，卻沒了下一步的動作，只是怯怯的問了一句——至於她具體說了些什麼，卻是很難聽清，因為那中年婦女用的是地方方言，而且是極其難懂的吳語。

「那……」女孩伸出顫抖的手指，指著房門，哆哆嗦嗦說：「那門……」女孩攢了很多的勇氣，才把才纔發生的一幕說了出來：「門，門自己關上了！」

聽到這話，那中年婦女的嘴角一翹，眼看就要笑出來，然而被跌在地上的女孩一瞪，又生生的把已經擠壓到喉嚨空氣給嚥了下去，她也指著那扇門說起了些什麼——慢慢的，吳儂軟語消去了女孩臉上的驚恐，也撫平了她驚悸的心緒。

「爸爸要給門換新簧，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女孩氣鼓鼓的說：「害得我白跌一腳……」中年女人還要再說些什麼，卻被女孩打斷了，「行了行了，這沒你的事了，你去做飯吧。」

聽到「做飯」二字，中年女人忽然想起了什麼，她拍著腦門說了一句，轉身就往樓上跑去……

「爸爸也真是的，老是招這麼笨的傭人，也不知道先把我扶起來。」女孩嘟囔著站起身來，

在玄關換了鞋，也上了樓……

女孩不知道的是，方纔她跌坐在地板上的時候，還有三個大活人就在她的身前一米處……

「大哥哥，你怎麼又流鼻血了？剛才小萌姐姐不是已經替你治好了麼？」丹丹說著，便用小手替蕭涅擦拭起來，一邊擦拭，一邊把蕭涅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模模糊糊的，像是打了馬賽克，不過我還是能分辨出來，是粉紅色的……咦？怎麼越擦越多？」

沈小猛聞言，略一想，也就明白了蕭涅流鼻血的原因——方才在門前，看到蕭涅被房門狠狠的撞了一下，她和丹丹幾乎同時衝了過去。因為沒有事先商量，又因為沖的太猛，所以二人不可避免的撞到了一起，又被蹲在地上的蕭涅一絆，連鎖反應的結果就是：三人一同滾進了屋內，也撞倒了那個女孩——三人都沒想到會發生這個小小的意外，又見女孩伸出手來指著門口的方向，三人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上一口，只是一動不動的保持著摔倒時的姿勢——沈小猛丹丹撞成一團，疊在蕭涅的身上，蕭涅則是成臥倒狀被壓在最下面，腦袋距離女孩的鞋底不過十厘米，只要他一抬頭，就能看到女孩的裙底風光……

「小萌姐姐，快給大哥哥治傷啊，血滴到地板上就壞了。」丹丹說。

沈小猛氣鼓鼓的站起身來說：「不管了！讓他流鼻血流死好了！」

蕭涅自然知道小萌生氣的原因：明明就有兩個美女壓在身上，貪得無厭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自己還要去看第三個妹子今天穿了什麼顏色的內褲！這簡直就是……不過話說回來，其實這也不能全怪自己，只是自己的腦袋在一個不恰當的時間出現在了一個不恰當的位置，嗯，只是湊巧罷了。而且，就算沈小猛不給他治，蕭涅也自有辦法，他從T恤上撕下一角，又扯成兩塊揉成兩個小布團，把兩個鼻孔塞死了。

「大哥哥，小萌姐姐為什麼生氣？」丹丹不解的問——她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和沈小猛重逢之後，讀懂沈小猛的內心想法變得很困難——她隱隱感覺到，在小萌姐姐的內心深處，有一個強大的精神力量，那力量神聖而隱秘，不容許他人的窺探。只有在那個強大的精神力量有所懈怠的時候，丹丹才能截取沈小猛心頭閃過的一兩個畫面，而那畫面往往還是破碎的……

「這個問題比較複雜。」因為兩個鼻孔都被堵住了，所以蕭涅的聲音變得很怪，「不是一兩句就能說明白的——我想，等丹丹長大之後就會明白了。」

丹丹又想了會兒，卻還是沒能想明白，最終索性也不再想了。她相信自己總有長大的一天，那也就證明這個問題總會有徹底弄明白的一天，雖然那一天遠在將來，但是卻必定存在；可眼線這個案子卻有著太多的不確定性，能否順利破案，直到現在也仍然是個未知數……而且，在丹丹看來，這個案子的不確定性因素還在繼續增加，因為她看到大哥哥正在做一個自己理解不了的舉動——嗯，蕭涅正在脫鞋。

「大哥哥，你要做什麼？學那個姐姐一樣換鞋嗎？」丹丹問。

蕭涅苦笑著說：「換哪門子的鞋？丹丹你難道沒發現人家的地板很乾淨嗎？」

「很乾淨啊，怎麼了？」

「我們穿著鞋子在上面走，會留下痕跡的。」蕭涅說：「這不是在室外，我們可以完全忽視足跡的問題，這是在室內，一塵不染的室內。」

「丹丹學結界術的時間還太短，所以不會『清除足跡結界』——不過，丹丹可以變出一個笤帚，把咱們的足跡都掃掉……」丹丹說著就要施法。

「節省些靈力吧。」蕭涅抬手制止了丹丹：「能用常規方式解決的問題，我們就不要依靠靈術，留下的施法痕跡越少，對我們隱藏行蹤也就越有利。」

「丹丹明白了。」丹丹說著，也脫下了自己的鞋子——其實，她的衣服也是身體的一部分，她只要揮一揮手，就能讓鞋子消失。但是，為了節省靈力，為了減少施法次數，丹丹還是選擇接受了蕭涅的建議，學著蕭涅的樣子，把兩隻小黑皮鞋拎在了手裡。而後跟著蕭涅，輕手輕腳的爬上了樓梯。

一大一小，兩個……算了，由他們去吧——對於二人十分不著調的行為，沈小猛很是無語——那麼，她又是怎麼解決足跡問題的呢？她輕輕揮了揮手，給雙腳各加持了一個小型防禦結界，把鞋底和地板隔斷開來——這樣，自然也就不會留下足跡了……

三人上到二樓，正好遇到換了一身居家衣服的女孩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三人還沒湊過去，那女孩兒竟向他們三個這邊走了過來，一邊走還一邊嘟囔：「什麼東西？這麼臭……」

因為還加持著隔音結界，所以三人並未聽到女孩說了些什麼，但是沈小猛分明看到了，女孩目光所及，正是蕭涅手中拎著的一對臭鞋——可是，走在最前面的蕭涅的眼鏡被撞壞了，所以他沒能看到女孩兒尋找污染源的眼神……

第122章 還有人

蕭涅拎著鞋往前走，只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向自己逼近。他雖然不知道對方正是衝著自己手裡的臭鞋而來，但也懂得避開對方的行進路線——反正樓廊夠寬，有他躲開的空間。

然而，那女孩卻像是認準了蕭涅，無論他往哪邊躲，那女孩總會對準了他……

眼看二人就要撞上，沈小猛只得出手甩了視覺障礙結界，將女孩引下了樓梯。

雖然女孩剛剛與自己擦身而過，但是約等於半個瞎子的蕭涅完全沒有意識到剛才的驚心動魄，而跟在蕭涅後面的丹丹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看著仍舊在一樓大廳裡尋找空氣污染源的女孩，丹丹說道：「原來，要貼身跟蹤一個凡人也是這麼的不容易，要時刻提高警惕，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的出現——嗯，丹丹學習到了。」

「本來挺容易的，但是總會有坑害隊友的角色做出些不靠譜的舉動，的製造些困難增加任務的難度——丹丹你真正要學習的，就是要盡量避免與這種人為伍。」沈小猛在丹丹耳邊低聲說著，還瞥了瞥蕭涅手裡的鞋子。

「嗯，丹丹明白了。」丹丹鄭重的點頭。

「怎麼了，出什麼問題了？」蕭涅也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

沈小猛歎了一口氣，指了指蕭涅的鼻子，替他止住了流血，然後示意蕭涅把「鼻塞」拔掉。

「咦？我的鞋怎麼會這麼臭？」重新恢復嗅覺的蕭涅也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自己拎著這雙鞋，簡直就如同是拎著一個無限嘲諷吸引仇恨的團滅神器啊。

蕭涅皺著眉頭說：「難道是因為我今天跑了幾百米的緣故？也不對啊，我根本就不是汗腳啊，當年踢一下午球，球鞋也不至於這麼臭……」

沈小猛捏著鼻子道：「你還是把它穿上吧，足跡的問題我來處理。」

蕭涅聞言點了點頭，只能先將一腦袋的困惑放到一邊，同時穿上了鞋子。丹丹見狀，也有樣學樣穿上了鞋。

「小萌，你的靈力恢復的怎麼樣了？」蕭涅問。

「九成。」沈小猛回答：「但是要應對這個凡人小丫頭已經足矣。」

「那麼，換小萌來加持結界，丹丹休息。」蕭涅說。

「可是，丹丹的靈力還有很多哦。」丹丹說。

「丹丹啊，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沈小猛拍著丹丹的腦袋——從個頭上來說，她比丹丹要矮上半頭；但從氣場上來說，她就比丹丹要強上很多，所以她拍丹丹腦袋的畫面，看起來絲毫不會詭異，即便她要抬起手才拍得到丹丹的頭頂。

「丹丹不逞強的。」丹丹輕輕搖頭說：「媽媽早就告訴過丹丹，盡力而為是好的，但要強撐蠻幹，就不可取了——媽媽還特別提醒過丹丹注意，一次蠻幹，就有可能毀掉一個行動。」

「既然你明白這個道理，那就放心的休息吧。」沈小猛笑著說：「你負責雙隱結界已經夠久了，期間還變成馬兒載著我們跑了那麼久，也該歇會兒了。」

丹丹雖然很不甘，但還是聽從了沈小猛的勸說，把隱藏三人行蹤的重任交還給了沈小猛。

看到丹丹一臉的失落，沈小猛便湊到蕭涅身邊小聲說道：「不著調，給丹丹派個活兒。」

「嗯？」蕭涅瞇著眼看了看丹丹，而後說道：「有什麼問題麼？」

「她是第一次執行任務嘛，心氣兒很高，急於證明自己的價值。你身為前線總指揮，若是讓一個新人無所事事的話，不僅是你指揮的失敗，同時也挫傷了新人的積極性……」

蕭涅一聽就明白了，於是點了點頭，而後對丹丹招了招手說：「丹丹過來，大哥哥交給你一個重要的任務。」

聽到蕭涅的話，方纔還一臉陰鬱的丹丹立刻換了一副期待的表情，兩隻大眼睛忽閃著連連問道：「什麼任務？什麼任務？」

蕭涅指了指空無一人的樓廊說：「把我們帶到女孩的臥室裡去。」

「丹丹一定做好！」她先是鄭重的點了點頭，緊接著便問：「女孩臥室在哪……行了，大哥哥你不用說了，丹丹知道了，有一股奇異香味飄出來的那間就是。大哥哥你當時被媽媽的結界術困在鎮南所樓道裡的時候，就是靠聞者朱雀姐姐身上的香味走出去的……」

「咳咳。」蕭涅急忙用一聲咳嗽打斷了丹丹的讀心術：「其實，當時我主要是靠聽，聽玉衡姐姐房間裡傳出來的悅耳的如銀鈴般說話聲。」

「聲音如銀鈴般悅耳的？那也是朱雀姐姐啊……」

「馬上去帶路！立刻執行！」蕭涅急忙用緊急命令結束了丹丹接二連三的揭老底兒行為，他當時只是含糊說是通過「聽覺和嗅覺」破解那個視覺障礙結界的，並未詳細的闡述。他當時的打算是把這個秘密永遠的藏在心底，以後吹噓起來自己也好說「你們有看破結界術的本事，我蕭涅也有，而且當時我看破的還是結界術的創始人第五玉衡親自佈置的結界……」然而，還沒有走出南都市，他這個準備用於吹噓的資本的實質就被多嘴的丹丹給揭穿了……

「不著調，朱雀身上真的很香麼？」沈小猛問。

「沒有仔細聞過，所以不知道——你不信？那好吧，其實在來南都的路上，我感冒了，鼻子不太好使——你又不信？事情的真相就是，身上香的人不一定就是美女，郁紫身上也很香，香的讓人一聞就忍不住打噴嚏，然而他偏偏就是個人妖……」

「不著調，其實你想多了，我問你那個問題的目的本沒有惡意，只是想說我身上也很香……」

蕭涅聞言，一陣頭大。他不否認沈小猛的說法，和沈小猛相處這麼長時間，他自然是有機會聞到沈小猛的體香的。別的不說，就在沈小猛照顧自己的那段時間裡，他就聞到過很多次……天啊，這可是在辦案過程中啊，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他甩了甩腦袋，轉身追著丹丹的身影走遠了。

「本來就是嘛……」沈小猛幽幽說：「不著調，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我比任何女人都要好！嗯！總有一天你會醒悟的！」

三人潛伏進女孩的臥室裡不久，那個女孩也回到了臥室，而且手裡似乎還多了一件東西。

近視眼蕭涅剛想湊過去看清楚那物件到底為何物，卻被沈小猛拉了一把，然而，沈小猛還是拉晚了……

「滋——！」「嗷——！」

第一個聲音，是那瓶空氣清新劑噴霧時發出的聲響，這聲響蕭涅他們並沒有聽到；第二個聲音，是蕭涅發出的慘叫，因為他被那一蓬氣霧噴了個正著，由各種化學物品調配而成的霧狀氣體，輕而易舉的突破了他的睫毛防線，灼傷了他的眼球。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幾乎讓蕭涅在一瞬間徹底失明，他捂著眼睛蹲在地上，半天沒能站起來——幸虧沈小猛加持了隔音結界，不然，他們定會暴露……

蕭涅不太明白空氣清新劑的具體成分，但是通過這件事，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這玩意兒不但可以清除室內異味，同樣可以拿來防狼。被這東西洗過的眼球，首先感覺到的是如同被薄荷敷過一般的涼——然而，這絲絲清涼之中，卻夾雜著火辣辣的痛——似乎眼球先是過了一遍薄荷水，又在辣椒油裡浸泡……

「大哥哥，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因為太疼了？」丹丹看到有淚水從蕭涅捂著眼睛的指縫中浸了出來。

沈小猛怕蕭涅感到難堪，急忙俯在丹丹耳邊解釋道：「丹丹，你大哥哥不是疼痛而哭泣，之所以會流淚，是眼睛這一奇觀對於外界刺激正常的反應——這個時候流淚，只是為了將附著在眼球表面的刺激性液體洗刷掉……」

看到蕭涅蹲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沈小猛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說道：「不著調，我幫你治療吧。」

蕭涅抬起一隻手，搖搖頭，背對著沈小猛說：「不用了，因為我的大意，這是我該受的懲罰。我分明知道，相對於覺醒者，凡人一點也不弱小，特別是當他們手握著自己發明出來的各種物品的時候——然而或許是這一段時間與覺醒者糾纏的太深了，我都快忘記要怎樣和普通凡人相處了。今天經歷了這麼多的教訓，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它能提醒我該對這操蛋的生活時刻保持警惕。」

「不著調，你沒事吧？」沈小猛覺得蕭涅突然變的有點不太正常。

蕭涅又是微微的搖搖頭說：「自從接這個案子以來，咱們一直拿這個小女孩當個凡人，也用對待凡人的目光審視著她。」

「難道她是個覺醒者？」沈小猛問。

「不是的，丹丹仔細感知過她的內心，她是個凡人。」丹丹急忙說道。

「沒有錯。」蕭涅紅著眼睛站了起來，雖然潰堤的淚水洗花了他的臉，但是在沈小猛看來，那雙墨黑色的眸子深處，分明燃燒著兩團火焰，他臉上的淚痕，在那紅色的火焰面前實在是不值一提。

只聽蕭涅接著說道：「她確實是個凡人不假，但是我們卻忽略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沈小猛問。

蕭涅沉聲說道：「一個經驗豐富的拐賣團伙，一個有王庭做靠山的綁架專業團隊，竟然要通過美男計這種手段來靠近這個女孩，而不敢直接下手，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了什麼？」沈小猛和丹丹齊聲問。

「說明這個女孩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蕭涅冷聲道：「根據我的推測，這個女孩的背後，肯定有一股隱藏在暗處的勢力，就是這勢力在保護她。」

「不會吧？」沈小猛說。

「是啊。」丹丹也說：「因為怕打草驚蛇，所以媽媽並未派人保護她。」

「哼。」蕭涅說：「如果沒人罩著她，那麼就憑她的家庭情況，那夥人想要綁走她不過是小菜一碟——你們說，如果敵人趁這個時候摸進來，如果我們此刻不在屋內的話，是她那個常年不在家的爸爸能保護她？還是那個傭人阿姨能打得過那些窮凶極惡的罪犯？」

「似乎都不能。」沈小猛秀眉微皺，「難道說，咱們進入這個房屋之前，感受到的那一絲靈息波動，並不是錯覺……」

第123章 蹭頓飯

「大哥哥，小萌姐姐，你們是說那個人就在這裡？」丹丹抬頭環視四周，然而她只看到些女孩臥室內的裝飾品。

蕭涅說：「在不在這個屋子裡還不能確定，但是他肯定在這附近。」

沈小猛問：「那我們要怎麼應對？」

蕭涅用手背揉了揉依然隱隱作痛的眼睛，而後說：「我們不做應對——雖然他給我接連來了幾次下馬威，雖然來而不往非禮也，但我決定還是暫時忍下這口氣。」

「為什麼？」沈小猛急忙問，她想不通蕭涅為何要示弱。

「因為我們雙方的根本目的是一致的，都是要保護這個女孩兒。」蕭涅說：「不同的是，對方的目的也就止於此了，他或許只想做個隱形的守護者；而我們還有進一步的追求，也就是通過這個女孩找到那夥人渣老巢的目的——雖然最終追求的效果不一致，但是我相信，只要我們堅守保護女孩這個根本的原則底線行事，想必是可以維持求同存異兩不侵犯的局面的。」

「我倒是覺得如果不著調你真有這個打算，就應該設法使對方現身與我們商量商量才是。」沈小猛說。

「若是對方肯現身我們談判，早就出來了。」蕭涅無奈的說：「不過既然人家不肯現身，咱們也不必太過強求。」

「可我們還不知道對方的態度。」

「無論對方的態度如何，咱們先表明自己的態度就可以了。」

沈小猛不解的問：「自己的態度？」

蕭涅點頭說道：「他先是撞壞我的眼鏡，又弄臭了我的鞋子，繼而灼傷我的眼睛，一而再再而三的捉弄與我，我卻不想與他計較——這就是我們的態度了。」

沈小猛想了想，覺得依照現在的形勢來說，還真不至於把事情搞大。雖然對方屢次捉弄蕭涅，然而他所使出的手段，也只是停留在惡作劇的層面。對方若是能理解己方的忍讓，能就此收手的話，息事寧人也是好的——想明白這些，沈小猛也不再說話，只是提醒自己多了一分警惕，結界上的佈置，也更仔細了一些。

這個時候，女孩已經完成了屋內的除臭工作，她先是深深的一聞，而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女孩原地轉了一個圈，一邊向外走一邊喊道：「蘭姨，晚飯好了沒有？我餓了！」

一陣吳儂軟語飄進屋內，話語聲中，還拌著蘇菜特有的清淡鮮香。

因為有隔音結界的存在，所以他們聽不到女孩和那蘭姨說了些什麼，但是他們還有嗅覺，還可以聞到那陣陣香氣……

對於沈小猛來說，飯菜的香味幾乎是難以抵擋的誘惑，再加上奔波了一整天，所以她的肚子此時也開始抗議，尤其是被從屋外飄進來的香氣一激，飢餓感更是成倍的增加，幾乎難以忍受——「不著調，我也餓了。」沈小猛嚥著口水說。

「小萌，現在可是在辦案——非常時期嘛，你先忍一忍。」被捉弄得十分狼狽的蕭涅似乎「忍」上了癮。

「我是可以忍，可是我的肚子忍不了嘛！」沈小猛扁扁嘴說。

「那這樣吧——咱們去餐廳看看……」

「越看越餓。」沈小猛說，光聞那味道，她幾乎已經把持不住了，再加上視覺衝擊，自己肯定得淪陷啊……

「我的意思是，看能不能蹭頓飯。」蕭涅說。

「蹭飯？要怎麼蹭？」雖然說「蹭飯」二字對沈小猛有很大的吸引力，但殘存的理智還是告訴她，幾個隱身人突然出現蹭飯吃，會把女孩嚇死的——如果那個隱藏在暗處的人真的是女孩的守護者，定然不會允許他們幾個突然冒出來把女孩嚇個半死的。

「山人自有妙計。」蕭涅說著，就示意丹丹帶路：「丹丹，你只要循著香味走就好。」

於是，眾人沿著樓廊，循著縷縷清香，來到了餐廳。

雖然蕭涅現在看東西一片模糊，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他猜測到這頓晚飯的豐盛。偌大的餐桌上擺滿了盛具：盆、碗、盤、碟等等器皿密密麻麻的擠滿了整個餐桌；蕭涅看不清擺上餐桌的都是些什麼吃食，但是從那繽紛的色彩推斷，這一桌子菜餚的數目，絕不下於二十道！而讓蕭涅感到詫異的就是，餐桌旁只有一人就坐，從那人身上隱隱散發出的空氣清新劑香味可以斷定，這唯一的食客就是那個女孩。

蕭涅忍不住感歎：「我擦！這也太奢侈了點兒吧！她一個人吃的完麼……」話音未落，被女孩稱作「蘭姨」的中年婦女又端了一道菜上來了……

那一道菜，被蘭姨用雙手捧著，正好從蕭涅鼻子下面經過，所以他有幸看清楚了那道菜的真容——南都名菜，鹽水鴨……

「這也太浪費了。」蕭涅繼續痛斥這種普漲和豪奢，「她以為她是慈禧麼？一頓也要吃上百道菜？難道她動筷子的時候就不會想到，在邊遠貧困的山區，還有很多正在長身體的孩子連一日三餐都沒著落麼？」

沈小猛和丹丹都沒有說話，原因是二人已經被這一大桌子飯菜徹底征服了。

沈小猛愛吃，但是卻不是很懂吃。所以她認識的菜餚，遠沒有曾經遊歷過很多地方的蕭涅多，饒是如此，單是她能叫上名來的，就有松子肉、鳳尾蝦、鹽水鴨，然而這還只是一小部分提若是再加上些叫不上名字的……沈小猛忽然覺得，當個富家大小姐，也是有好處的……

自始至終，都只是女孩一個人坐在餐桌旁，沒有第二個人上桌。也就是說，滿滿一桌飯菜，都是為她一個人準備的……只是，女孩在用餐之前，先是從懷裡掏出一個老式的相片項鏈，並將項鏈夾在合十的雙手內，虔誠的說了些什麼，而後才開始用餐。

「無論再怎麼禱告，也洗不淨你的奢侈了。」蕭涅憤憤的說：「難怪有位先哲曾經說過，要讓他們這些富人進天堂，簡直比讓駱駝過針眼兒還難。」

「大哥哥，神州大地真的存在西方宗教宣揚的天堂麼？我們這裡不是只有鬼界麼——噢，丹丹明白了，原來大哥哥所說的天堂，就是鬼界裡通往人界輪迴的路途……」

蕭涅沉沉的點了點頭說：「為了減輕她的罪孽，為了讓她能在下一世依然有資格轉生為人，我們就替她分擔些罪孽吧。」

「我們要怎樣才能替這個大姐姐分擔罪孽呢？」丹丹一臉的困惑，「丹丹曾聽衛校裡一個老師說，無論罪孽還是功德，都是注定了的，是無人可以分擔的……」

「忘了那個宣揚宿命論的老師的狗屁言論吧。」蕭涅說：「我們現在，就要替這個誤入歧途的女孩減輕深重的罪孽了。」

「那要怎樣做呢？」丹丹問。

「吃，使勁吃！」蕭涅抬手略過這滿滿的一桌子飯菜，「我們吃的越多，女孩的罪孽相對就越輕——嗯，我們這不是在蹭飯，我們是在救人啊。」

「可是，要怎麼吃？」丹丹根本就沒有弄明白蕭涅要表達些什麼，因為她提出的問題，都被蕭涅用神神叨叨的語言輕描淡寫的糊弄過去了。

「我有辦法！」蕭涅總算說了句相對正常的對白，「丹丹，小萌，你們附耳過來……小萌，別發愣了，你若想吃的話，就趕緊把你的三魂七魄召回來……」

十秒鐘之後。

「啊——！！」這是女孩的尖叫，「蘭姨，有老鼠！！！」

女孩猛的從座位上彈了起來，驚慌失措的丟下了手中的筷子，跳到椅子上，死死的抓住椅背，拚命的衝著廚房大聲嚷……

看著女孩驚恐的模樣，丹丹有些愧疚，因為此刻繞著女孩所坐的椅子腿兒轉悠的「老鼠」，正是她用自己衣袖的一角變出來的……

很快，三人就看到蘭姨從廚房裡衝了出來。她衝到餐廳裡，先是看了一眼，發現確實有個黑乎乎的小玩意正在椅子下面躥來躥去。於是，她也大叫一聲，又重新回到了廚房裡……

蘭姨再出來的時候，已經穿戴好了全部裝備：頭戴白口罩，手穿膠手套，左手簸箕，右手笤帚，身著圍裙，腳瞪拖鞋。

蘭姨殺氣騰騰，直奔那小東西而來。然而那小東西的動作卻極為靈活，左突右躥，在笤帚和簸箕的縫隙裡鑽來鑽去，就是不肯乖乖就範，把蘭姨急的滿頭大汗，也把那女孩嚇的臉色煞白……

「丹丹，就是現在！」蕭涅說著，也拍了拍小萌，提醒她做好準備。

小老鼠跐溜一下，鑽到了桌子底下。蘭姨見狀，笤帚簸箕招呼之，只是一時沒能控制好力道，不偏不倚的撞到了餐桌上。

於是，餐桌倒了——稀里嘩啦，板鴨飛了，魚湯灑了，菜核漏了，盤子碎了……

就在這個瞬間，小萌十指飛動起來——鴨胸進來了，魚身也進來了，素菜也進來了，盤子……暫時就不需要了，自有丹丹變出一個大菜盆，將一應被沈小猛拉近結界內的飯食裝了個滿。

看著堆成小山般的一盆飯菜，沈小猛由衷的笑了。

蕭涅也笑了，只是笑容裡多了幾分奸詐；唯有丹丹的臉上還帶著些愧疚，因為她覺得用神力騙人家的飯吃，似乎有些不太對……不過很快她就將那些愧疚丟到了一邊，因為蕭涅和沈小猛已經開始狼吞虎嚥，她若是再自責，恐怕連魚刺都沒她的份兒了……

就在蘭姨打掃那一片狼藉，同時安慰女孩的時候，蕭涅等三人也在大快朵頤。

「哇，果然好吃。」沈小猛心滿意足的拍著自己的肚皮說。

「如果咱們動作再快些，不把這些菜餚混到一起，味道會更好。」蕭涅則是覺得這頓偷來的飯仍有缺點。

「可是，丹丹卻覺得很好吃啊。」丹丹抹了抹油膩的小嘴說。

「其實應該給舞妹妹留些的……」蕭涅說。

「你們真無恥。」

「這不叫無恥，這叫……是誰在說話？！」蕭涅忽然意識到這個聲音很是陌生，他轉頭看向沈小猛和丹丹，發現她們兩個都緊閉著嘴巴……

「我願打算，只是讓你們吃些苦頭，也好知道自己的身份，對小茜多一些尊重。可是熟料爾等非但不知收斂，反倒變本加厲，搶了小茜的飯食！」

那聲音頓了一頓，繼而厲聲喝道：「簡直，不可饒恕！！」

第124章 鎮宅神

「沒這麼嚴重吧？」蕭涅眉毛一挑說道：「不就是蹭了頓飯麼？她……叫小茜是吧，家裡這麼富有，一頓飯不算什麼吧？」

「你們不但搶了小茜的飯，還嚇了她。」那聲音依然很是憤怒。

蕭涅說：「一隻小老鼠嘛，還是假的——像她們這種從小被慣大的小公主，見見老鼠啊，蟑螂啊之類的小東西也沒什麼壞處。若是連這些小東西都降不住，還怎麼面對生命裡的風風雨雨？」

「強詞奪理……」

「哎，我說。」蕭涅打斷了對方的話，「老這麼干說也沒啥意思。既然都出聲了，何不現身一見呢？」

「這是我的家！」對於蕭涅反客為主的不禮貌行為，那人顯然很不高興。

「你的家？」蕭涅問道：「如果是你家的話，為什麼你要藏起來？難不成你也是寄住在這幢豪宅裡的一隻老鼠麼？」

「你……」還沒見面，那人就被蕭涅犀利的話語頂到無言以對了。

這時，沈小猛悄悄拉了拉蕭涅的袖子，提醒他注意些——畢竟，他們還有任務在身，不應該把事情鬧大，而且這裡確實是人家的地盤，他們也確實蹭了人家的飯，總的來說是他們理虧，可蕭涅這咄咄逼人的態度，恐怕真的會激怒對方……

然而蕭涅卻給了沈小猛一個「放心，我心中有數」的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而後對著空氣繼續發言：「你方才說，要我們明白自己的身份——那麼在您看來，我們又應該是什麼身份？」

良久，那聲音回答道：「你們的身份，就是保護小茜不受他人傷害的護主犬。」

「啊哈？」蕭涅聞言氣極反笑，「我活了這麼長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竟然是條狗。」

「無論是想傷害小茜的那些人，還是想借助小茜達到肅清此地黑惡勢力的鎮南府，都不過是追逐獵物的獵犬罷了。」

「得。」蕭涅聳聳肩道：「原來在您的眼裡，所有的覺醒者都是狗——話說您的口氣可真夠大的，也不怕閃了舌頭，敢問您到底是何方神聖，又是住在哪個狗洞裡修煉的猛犬呢？」

蕭涅的話語，雖然諷刺味道十足，但那人並不生氣，反而略帶些傷感的說：「若是能伴在小茜身邊，做條搖尾乞憐的狗又有何妨呢？」

「幸虧你的聲音是女聲。」蕭涅戲謔道：「不然就您這番精神病氣質十足的言論，我定會以為您是個苦追小茜卻得不到美人垂青結果傷心欲絕進而導致精神失常的情種呢……」

「鳳鳥，你不覺得你太放肆了麼？」那聲音越來越冷。

「喲呵，還知道我的身份？」蕭涅說：「如此一來，我更得謹慎些了，最近可是有不少人在打我的主意。」

「名動天下的北辰之父，在覺醒者世界裡誰人不知？前段時間將這個世界攪得巨浪滔天的火靈鳳鳥誰人不曉？」

「過獎過獎……」蕭涅的自謙之語剛說一半，就被對方生硬的打斷了。

只聽那聲音透著刺骨的陰冷道：「可我不管你是北辰之父還是火靈鳳鳥，只要你進得這個房間，就該匍匐下身來，做小茜的奴僕。」

「不好意思。」蕭涅仍是嬉皮笑臉道，「膝蓋太硬曲不得，脊樑太直彎不得——您的要求我很難辦到。再說了這裡也不是皇宮，小茜更不是王座加冕的女皇，我為什麼要匍匐在她的腳下？」

「在這幢房子裡，她就是女皇。」那聲音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

「哈哈，真是可笑。」蕭涅捂著肚子笑得彎下了腰，「堂堂『女皇』，竟然被一個騙財騙色的小混混耍的團團轉……嘿嘿，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麼蠢的……」

「你說什麼？！」那聲音又是一聲怒喝，打斷了蕭涅挑釁性十足的話語。

「我說，這個富家乖乖女，就要被那夥人販子騙走了。」蕭涅道：「話說你剛才也不是提到有一夥人要加害於她麼？怎麼會對這件事一無所知呢？」

「我……我從未離開過這個房間。」

得，原來是一個奼女——蕭涅給那個只聞其聲，未見其人的傢伙定了性，同時他心中也有了逼迫對方現身的計劃，根據這個計劃，蕭涅開始長久的沉默。

「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為什麼要說話？」蕭涅反問。

「我想知道欺騙小茜之人的信息。」或許是因為有求於蕭涅，那聲音的態度軟化了一些。

「你不是很厲害很高傲麼？在你眼裡我們這些覺醒者不是比狗還不如麼？」蕭涅冷聲說：「既然如此，你只管去把那個打小茜主意的人渣抓來便是，又何苦放下自己的高傲祈求於我呢？」

「我……」那聲音欲言又止，而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若是離開這幢房子，我的神性就會消失……」丹丹捕捉到了對方的心理波動，毫不猶豫的把她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蕭涅點頭道：「原來是個窩裡橫的傢伙。」

「不著調，夠了吧。」沈小猛覺得，蕭涅今天的言辭太過犀利了，若是再繼續下去，那人的自尊心，終究會被蕭涅徹底摧毀。如此不留情面，對那個人來說似乎也太殘忍了一些。

「小萌，你要知道，沒有實力做基礎的張牙舞爪，到頭來只會是自取其辱。」蕭涅點顆煙說：「如果這個人一直藏在暗處，我們或許還會對她多些敬畏。可是她卻不知好歹的跳了出來，將自己的弱點暴露給我們，這就不能怪咱們反客為主，要怪也只怪她自己太蠢。」

「那我們要怎麼對待她？」

蕭涅無奈的搖搖頭，將聲音降低到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程度說：「我本以為她是個強大的外援。奈何通過她的表現看來，她卻只是個宅在自家不通世事的住所守護神罷了——看來要破案子，還得靠我們自己。所以，我們必須把她的氣勢打壓下去，讓我們真正成為這幢房子裡的主導者，這樣辦起案子來才不會被掣肘——不求她能幫忙，只求她不礙事。」

「可是，她始終能看破我們的結界術。」沈小猛說：「可見還是有一技之長的。」

「像她這種神力施展受地域限制的覺醒者我之前也遇到過——只要是在他們的地盤上，他們勇猛的無可匹敵，但是一旦跳出他們的勢力範圍，他們就不堪一擊了。」蕭涅解釋道：「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盡量安撫住她，不能讓她與我們為敵。」

「可是，你一直在諷刺她。」沈小猛不無擔憂的說。

「這種人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太久了，以為整個世界都在繞著她轉，我若是不表現的強勢些，非得給她當成一條看家護院的土狗使喚。」蕭涅說：「小萌，你放心吧，只要她在乎那個名叫小茜的女孩的安危，我相信我們一定能達成某種協定的——趁機敲竹槓這種事，我幹的多了，可謂是經驗豐富……咳咳，要是連這個奼女都搞不定，哪裡又敢接下這個案子？」

一顆煙抽完之後，蕭涅再次抬頭說道：「怎麼樣？你考慮好沒有？到底要不要現身相見？如果你習慣於這種交談方式，那麼我也沒有什麼意見。不過，醜話我得說在前頭，為了能破案，我們可能要侵犯到小茜的隱私權，如果你不出面制止的話，我們就當你默認贊同了……」

蕭涅話音未落，一個略顯矮小的女性身影就出現在他們的結界之內。

因為沒有眼鏡，所以蕭涅看不清對方的相貌，只能依稀分辨出她生有一頭長可及地的烏黑秀髮。

「鳳鳥、句芒、帝江——我承認我不是你們三人的對手，不過你們若想傷害小茜，也得先跨過我的屍體再說。」——這便是她的開場白。

「不要把氣氛搞的這麼緊張。」蕭涅擺擺手說：「上來就說如此劍拔弩張的對白，只會讓人懷疑你談判的誠意。」

「我絲毫沒有察覺到你們的誠意。」那女人說。

「不是我們沒有誠意。」蕭涅笑著說：「而是你太過小肚雞腸，還沒見面，不由分說就給我們來了個下馬威，三番兩次捉弄與我，讓我成了半個瞎子——可是，我們一直在忍讓，從未生出過報復的想法，也沒有遷怒於小茜。如此謙卑的態度，難道還不足以說明我們的誠意麼？倒是你，與你說了這麼多話，我至今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兩相對比一下就很明顯了，沒有誠意的一方，似乎是你。」

「你無需知道我的真名。」那女人不冷不熱說道。

「那你總該給我稱呼你的方式。」蕭涅說：「我不能『喂』來『喂』去吧？一來顯的我不懂禮貌，二來顯得對你也不尊重。」

「哼！」那女人先是冷哼一聲，像是在諷刺蕭涅厚顏無恥的把他一直在做的事義正言辭的講出來，而後才冷聲道：「稱呼我狻猊便好。」

果然是個鎮守家宅的瑞獸，不過這瑞獸的智商卻令人堪憂啊，不肯透露自己在凡塵俗世的性命，反而將自己的覺醒本體相告……算了，不去管她，只問她的條件便是。於是蕭涅問：「狻猊，不知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保證？」

「做完你們的事，立刻離開這裡，不要再騷擾小茜。」狻猊說。

「我們從未騷擾過她。」蕭涅的笑容裡寫滿了無奈，「倒是你這個半吊子宅神的作為才有待商榷，你先是用房門嚇她，又是用我的鞋熏她……」沈小猛再次用扯衣袖的方式制止了蕭涅，提醒他注意給對方留幾分餘地。

卻不知狻猊根本不懂得順坡下驢，蕭涅的數落一停，她就挑出蕭涅的過失斥責道：「你們搶了小茜的飯食。」

「我們若不蹭那頓飯，你會現身同我們相見麼？」蕭涅笑著問。

「你為何非要逼我現身？」

「不逼迫你現身把這些事說清楚，你的惡作劇恐怕不會停止吧？我真是不知道該誇你對鎮守宅院的工作認真負責的態度，還是該罵你蠢不可及蠢到無可救藥了——難道你不知道我們是為破案而來的麼？」

「那是因為我之前收到消息，說有人要加害小茜，所以才會對你們出手……若是一般的惡鬼小妖，被我一捉弄早就逃之夭夭了，然而你們的反應卻讓我很是意外，我這才開始審視你們真正的身份……」

「唉，宅神的工作不是這樣做地。」蕭涅搖搖頭說：「哪能不由分說就給來客一個下馬威？幸虧我們幾個不是什麼祥瑞神祇，萬一我們是福祿壽三神呢？你這麼冒失豈不是會壞了大事……等一等，你剛才說收到消息？是什麼人給你送的信？」

「我……」

「大哥哥，她是滅神聯盟的人哦。」有丹丹這個讀心儀在，談判工作確實輕鬆不少，談判對手的任何隱私都瞞不過丹丹的感知。

「滅盟的人？」蕭涅心說：你一個鎮宅之神，竟然加入了以毀滅重塑世界為己任的組織？天哪！你的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算了，你的個人隱私不是我關心的範疇，還是說案子吧……在腦海裡對狻猊再次編排一番後，蕭涅問道：「他們有沒有對你細說是什麼人要對小茜不利？」

「這個……我平時和組織接觸甚少。所以他們對我的態度也很是冷淡，故而沒有對我詳談，只是告誡我要提高警惕，因為想加害小茜的人實力很強，而且在覺醒者的世界影響力也很大。另外，信使還有意無意的提到了你……」

蕭涅聞言，忍不住在心中暗罵：滅盟這擺明了是在攪混水嘛，把這麼模稜兩可的信息透露給狻猊，這不是擺明了把髒水往自己身上潑麼？看來，滅盟打的如意算盤是這件事鬧得越大越好，鎮南府的局勢越亂越好……

見蕭涅半天不肯說話，狻猊催促道：「鳳鳥？你還沒告訴我欺騙小茜之人的信息。」

「嗯嗯，你先別急，馬上就說。」蕭涅說：「可是，出於責任心，我得事先告訴你，滅盟那些傢伙沒按好心，如果想救小茜，你還是得聽我的。」

「聽你的？」

「沒錯。」蕭涅用蠱惑力極強的嗓音說：「實不相瞞，我就是肩負著鎮南府大都督賦予的神聖使命的專案特使，我才是為了拯救小茜而降臨到你家的光明之神……」

第125章 談妥了

儘管蕭涅覺得自己的話很有說服力煽動性很強，儘管他覺得自己已經將眼神、語言、肢體動作完美的結合到了一起，但是他面前的狻猊卻不為所動，無論蕭涅怎麼說，她始終重複著同一句對白：「我需要知道欺騙小茜之人的詳細信息。」

丹丹對沈小猛低聲說：「小萌姐姐，你有沒有覺得，大哥哥，他，他好像路邊小販兜售的光盤裡那些騙人的成功學講師？」

「經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有點像哎。」沈小猛歪著腦袋看著蕭涅的表演，微微點頭，「他講演的效果也和那些騙子沒什麼區別，只能讓那些心情浮躁腦子裡全是不切實際的一夜暴富的混蛋想法的蠢貨們上當，而對於那些真正明白自己追求的目標的人卻一點用途也沒有。」

蕭涅沒功夫理會兩個小丫頭對他的諷刺，挫敗感幾乎將他包圍了——他竟然連這個整天宅在家中的狻猊都搞不定。

「我只需要知道欺騙小茜之人的資料——其他的，我毫不關心，所以鳳鳥你大可不必無數次對我講起這個案子的複雜程度和重要性。」

「大姐。拜託你講點邏輯好不好？」蕭涅苦笑著說：「那個人是犯罪團伙的組織成員，我總得先把這個組織的分工給你介紹一遍，再……」

「我說了，我不關心。」狻猊表現出異常的倔強，「我只要那一個人的信息，一個人的！」

見對方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蕭涅索性不再整那些彎彎繞，攤開雙手無奈的說：「那個騙子詳細信息，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狻猊的眉頭皺了起來，聲音也變的冰冷，「這麼說你一直在騙我？你手裡根本沒有任何有價值的談判資本？」

「怎麼叫沒有談判資本呢？」蕭涅搖搖頭說：「我們的計劃執行的順利與否，可是關係到小茜的安全。」

「只要是在這幢房子內，我可以確保她的絕對安全。」狻猊很有自信的說。

「可是出了你的活動範圍呢？你還保護的了她麼？」蕭涅問：「你可知道，她今天白天逃了大提琴課，去和那個小子私會了麼？」

「什……麼？」狻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怎麼可能？小茜，她，她一直是個懂事的乖孩子，她，她也很愛大提琴……」

「像小茜這種在家人溫暖的羽翼下呵護長大的乖乖女，最容易被騙子的甜言蜜語哄騙。」蕭涅頓了一頓說：「而且，她對大提琴的愛似乎也沒有你說的那麼深，據我所知，她把大提琴丟在了音樂教室裡……」

「不可能，這不可能，那是我，那是她媽媽留給她的……遺物……」

「在墜入愛河的少女眼裡，整個世界只有她的愛人存在，遺物又算的了什麼？」

「你住口！」狻猊用一聲暴喝打斷了蕭涅的話，她忽然很生氣，氣的直發抖。

「嚇？」蕭涅覺得這個奼女的脾氣很是奇怪，發火也發得有些莫名其妙——蕭涅知道，與這種脾氣怪異的人接觸的一個重要原則，就是在對方發火的時候保持沉默，為了能讓談判順利的進行下去，他閉上了嘴巴，靜靜的等待狻猊冷靜下來。

這時候，蘭姨也已經將餐廳收拾好了。這頓原本異常豐盛的晚餐被蕭涅等人一蹭，縮水了很多，而且小茜再也不肯在餐廳吃飯——她叼著兩片麵包上樓了。

狻猊的情緒也在此時平復下來，她用複雜的眼神看著小茜的背影，沉聲說：「鳳鳥，你方才說的，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如假包換。」蕭涅很是誠實的回答。

「對啊，丹丹當時也聽到了，她的朋友親口說把她的琴放在了教室裡，等她改天再去拿。」

「怎麼會這樣呢？」狻猊很是不解的說：「她的爸爸那麼愛她，那麼在乎她，還派人暗中保護她，她怎麼能瞞著家長做逃學這種事？還把媽媽的遺物隨便托付給外人，最後還丟在教室裡……」

「喂喂喂。」蕭涅急忙制止了跑題的趨勢，「關於教育失敗的問題呢，等案子結束之後，你們有大把的時間討論和改進，我們還是把注意力轉回到案子上面來。」

「破了這個案子，小茜就會變好？」狻猊問。

「這個我倒是不敢保證。」蕭涅坦誠的說：「子女的教育問題，是社會性的大問題，我也不知道根治的辦法，具體來說呢，就需要你們這些家長們自己探索了——」見對方馬上就要厭煩了他專家式的言論，蕭涅馬上話題一轉，把小茜的教育和這個案子聯繫起來，「但是，只要我們破了案，將那幫犯罪分子一網打盡，這樣就可以拔除一個誘導小茜變壞的污染源。而後你們在慢慢矯正，說不定還能重新收穫一個乖乖女。」

不給狻猊詢問的機會，蕭涅用飛快的語速接著說道：「而且，我們必須要加快破案的速度，早一天破案，那壞人對小茜的污染程度就會輕一些——實不相瞞，若我們再不抓緊時間，恐怕就要眼睜睜看著小茜這朵嬌艷的花朵枯萎凋零了……」

「鳳鳥，你在危言聳聽？」狻猊現在雖然很失望，但她仍不相信自己小茜會如此的不堪。

「我說的是事實。」蕭涅很快就找到一個論據：「根據你方纔所說，那把大提琴是小茜親生母親的遺物，可她卻如此的不重視，由此可見，那個騙子在她心目中地位，已經遠遠超過了她的亡母。」

蕭涅的話，顯然又觸碰到了狻猊敏感的神經，只見她又開始顫抖起來，嗯，還是氣的。

見這個論據非但沒能起到預期的效果，反而激怒了狻猊，於是蕭涅暗自檢討了一番。

「鳳鳥，我只是關心小茜，我擔心她變壞……」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丹丹忽然說。

「不！不是的，我不是她的母……」——話一出口，狻猊才意識到自己露陷了。

「唉。」蕭涅歎口氣說：「狻猊啊，我不知道你是關心則亂還是宅的太久了所以導致智商退化，總之你若是想保護小茜的安全，必須依靠我們。」

「我只是關心……」

「一句話不斷重複，只會讓它的效用不斷的降低。」蕭涅說：「天下有哪個父母想讓自己的孩子變壞呢？可是，無論父母的呵護多麼無微不至，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有些險惡，孩子們總要自己去面對——說實話，我們不應該奢求這個世界多麼潔淨，我們應該教育我們的孩子，學會自我保護，保持堅強。」

「可我聽有傳聞說，鳳鳥你自己就是個保護欲過強的人，任何得罪和你有關的女孩的人的下場都會很慘……」

「這完全是兩碼事嘛！」蕭涅咳嗽兩聲道：「那些膽敢挑釁的傢伙們，一定要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在這裡我要澄清一個傳聞，我並不是個保護欲過強的人，我只是個比較護犢子的人。」

「這不是一樣麼？」

「我說這些的目的，只是為了說些掏心窩子的話給你聽。」蕭涅一臉的坦誠，「我跟你說實話吧，破這個案子對你家孩子的性格影響不會太大，甚至，不明【真】相的她有可能還會責怪奪走她心愛之人的我們——可是，這個案子我必須要破。」

「為什麼？」

「因為，受害者不止小茜一個。」沈小猛前進一步說道：「為了那些無辜的女孩，這個犯罪團伙我們也必須打掉！你也是孩子的母親，設身處地想一想，那些女孩也有父母……」

「你們需要我做什麼？」狻猊態度的轉變，出乎了蕭涅的預料——他費了半天勁，又是擺事實，又是講道理，都沒能得到狻猊一句承諾。而沈小猛一個簡單的「設身處地」，就讓狻猊完全站到了他們這一邊——難道，要和女人溝通，最好的武器真的是女人麼？

「不著調，我們需要她做什麼？」沈小猛選擇了功成身退，又將皮球踢還給了蕭涅。

「我們需要你做的其實不是很多。」蕭涅決定用最合理的語言，完成這最後的談判工作：「首先，我們需要你為我們提供一日三餐，以及解決日常生活中遇到的瑣碎難題——比如如廁之類的小事。」

「這個，我可以辦到。」狻猊痛快的答應了，對狻猊這個鎮宅之神來說，蕭涅提出的要求不過是小菜一碟。

「而後最重要的一點。」蕭涅說話的時候，時刻關注著狻猊表情的變化，即便他看不清楚，但是他能察覺到對方的情緒變化。而敏銳的把握住這些變化，就是談判成功的關鍵，「我們需要貼身監視小茜，必要的時候，我們需要收集她的隱私信息。」

狻猊聞言，身形微顫一下，不過她並未動怒，而是沉聲問道：「有多隱私？」

「具體來說，就是她和那個騙子所有的通訊內容。我相信這些信息會成為破案的關鍵線索。」

狻猊考慮片刻後點頭道：「可以，不過取證工作應交由句芒和帝江兩個人完成，你還是盡量少看一些。」

「這個自然，我又不是八卦愛好者。」蕭涅說著，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而且拜您所賜，我現在還處於半失明狀態，想看也看不清楚的。」

「還有其他的要求麼？」

「我想暫時就這些了。」蕭涅本想說從現在開始，我們要時刻盯緊你的女兒，無論她是上廁所還是睡覺，都必須有我們的人在一旁監視——但是考慮到可能會引發狻猊的牴觸情緒，而且，出了這幢房子，狻猊也不會再限制到他們的行動，所以本著「談判桌上，要求要盡量簡化，而條件則要盡量誇大」的原則，蕭涅直接把這些打算，藏在了心裡。

「既然如此，那麼我也要提出我的要求。」狻猊說。

「您儘管說，能辦到的我們會盡量滿足。」蕭涅痛快的回應。

「你們的行動要盡量的隱秘一些，最好不要干擾到小茜的日常生活。」

「這是自然，現在鎮南府的行為準則就是向您學習，做個『隱形的保護者』。」蕭涅笑著說道：「所以，自始至終，我們都會非常的謹慎。」

「如果，我是說如果。」狻猊猶豫片刻道：「你們的行蹤若不慎暴露的話，也不要讓小茜知道我的存在。」

這個要求蕭涅就有些不太理解了，於是他問道：「為什麼？您不是她的親生母親麼？為什麼要躲起來呢？」

狻猊傷感的說：「小茜的母親，已經死了……」

蕭涅不想探聽狻猊的家庭隱私，於是便不再問了。

「另外，如果可行的話，能不能不讓小茜知道那個騙子的真正身份？」狻猊說：「雖然這美好和幸福是虛假的，但是我還是寧願小茜的回憶裡多一些甜蜜，少一些痛苦……」

「可是，痛苦才會讓她成長；虛假的甜蜜，只會把她的靈魂裡塞滿了幼稚。」沈小猛說。

而蕭涅的回應卻是：「這個要求，我會盡力而為。」

「那麼，我便沒有其他的要求了。」狻猊說，「現在，你們可以辦案了，我不會再給你們製造任何的麻煩。」

「多謝您的通融。」蕭涅說著，揮揮手，示意沈小猛和丹丹上樓。

「不著調，你呢？」

「遵守方纔的約定，我會離小茜的閨房遠一些。」蕭涅說。

「可是，你不會結界術，要怎麼隱藏自己的行蹤呢？」

「我想，這點小事對於狻猊來說，不是個難題吧？」蕭涅笑著說。

雖然蕭涅話說的很委婉，但是沈小猛知道他是想藉機監視狻猊。沈小猛也知道蕭涅這樣做的原因——談判桌上得到的利益，需要用實際行動去捍衛。

而狻猊也沒有反對蕭涅的提議，她只是輕輕揮了揮衣袖，便讓蕭涅在沈小猛面前消失了。

一齊消失的，還有狻猊——因為狻猊施展的不是結界術，所以沈小猛也不能斷定蕭涅的具體位置，但是她知道不著調不會走遠。

「好了，丹丹，接下來就看咱們兩個的了！」沈小猛拍拍丹丹的肩膀鼓勵道。

「嗯！」丹丹鄭重的點了點頭……

第126章 查記錄

別墅三樓樓廊盡頭，一個偏僻的房間的角落裡，有一個織滿了蛛網的破舊衣櫃。

衣櫃的門緊緊的閉著，門縫上的蜘蛛網也完好無損，封條一樣掛在那裡，似乎在向外人證明這櫃門從未打開過——可是呢，偏偏卻有低聲的對話從衣櫃裡傳出來。

「我還以為你平時藏得有多麼高明呢，原來只是躲在衣櫃裡。」蕭涅說著，彈了彈沾到身上的灰塵，激起的塵土鑽進他的鼻孔裡，有些癢，他忍住了打噴嚏的衝動，揉了揉鼻子，用這個小動作表示狻猊的招待不夠周到。

「如果你閉嘴的話，我也許會讓你呼吸些新鮮空氣。」狻猊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可是你的話太多了，為了避免暴露，我只好將你關在這個櫃子裡。」

「話說，你把我藏這麼嚴實，萬一一會小萌他們找不到我怎麼辦？」

「這一點你可以放心，這個家一絲一毫的變化都逃不出我的感知範圍——如果她們兩個要找你，我會把她們引到這個房間裡來的。」

既然狻猊這樣說了，蕭涅也不再要求些什麼。於是，這段短暫的對話便宣告結束。

被關在黑暗而狹小的空間裡久了，困意便堆積起來，蕭涅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再也顧不得這櫃子裡的塵土，蜷縮在衣櫃的一角，睡著了。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這個凌亂的房間裡來，給屋內的物事都鍍上了一層銀白。

狻猊就站在這月光裡，長長的影子落在衣櫃上，聽到裡面傳出的微弱的鼾聲，狻猊笑著搖了搖頭……

小茜的房間內，卻是另外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緊閉的房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厚實的窗簾也把月光擋在了屋外，柔和的燈光將屋內的所有都染成了淡淡的粉紅色，配合這個閨房內精緻的裝潢，直讓來人誤以為不慎闖進了一個童話世界裡。

小茜的臥室很大，只是那張公主床卻佔去了很大一塊空間；大大小小的毛絨玩具，也侵佔了不少地方，有一頭一人多高的泰迪熊，便爬到了梳妝台上。將形形色色的化妝品壓在了身下，似乎是在向來客證明它是多麼受主人的寵愛——然而此刻，主人已經回房很久了，泰迪熊仍然孤零零的爬在梳妝台上，它的主人甚至沒有多看它一眼，似乎小茜已經忘記了這個陪伴她數年的睡伴。

小茜現在趴在床上，雙手捧著手機一動不動，似乎是在等待某人的消息。

屋內很靜，靜的能聽到小茜的呼吸聲。

隨著時間的推移，小茜的耐心也在被消耗著，她再也保持不住最初趴到床上時的姿勢，她做了深呼吸，把嘴巴也撐起來，她撅著嘴在柔軟的床墊上滾了滾，滾動的時候仍然不忘瞥一眼靜悄悄的手機。

她伸出粉嫩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戳著手機的屏幕，櫻唇微動，似乎是在數落什麼人。然而任憑她怎麼數落，手機仍然沉默著……

小茜閨房的角落裡，有一個結界，沈小猛和丹丹就靠著牆站在結界裡，看著這位富家大小姐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賣萌……

「小萌姐姐，我有些困了。」丹丹揉著眼睛說。

「再堅持一會兒。」沈小猛瞥了一眼掛在牆上的卡通掛表，「應該快了。」

「小萌姐姐，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輪流盯著……昨天丹丹沒有睡夠。」丹丹打著哈欠提議，這個哈欠，很快就傳染了沈小猛。

不過沈小猛卻沒有同意丹丹的提議，她先擦去眼角被擠出來的淚滴，而後才對丹丹說：「丹丹啊，辦案子就是這樣了，驚心動魄的廝殺雖然過癮，但更多的卻是漫長而枯燥的堅守。」

聽到沈小猛在傳授辦案的經驗，丹丹總算被調動起來些許興致，她忽閃著眼睛問：「小萌姐姐，你一共辦過幾個大案子？」

沈小猛聞言，頗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其實，我的經驗也很少，從畢業到現在，一共只參與過一次大案的偵辦——而那個案子還搞砸了……」

「可是，小萌姐姐你說的話都很有道理啊。」丹丹說。

「道理肯定是有的啦，那都是姐姐在衛校上學的時候從書上看來的。」沈小猛歎了一口氣道：「積累了一肚子知識，可惜從未實踐過——所以說，其實我和丹丹你一樣，都是菜鳥。」

「咱們能行的。對嗎？小萌姐姐？」聽沈小猛這麼一說，丹丹也有些不自信起來。

「當然能行！」沈小猛笑著說：「其實，不著調已經把最簡單的任務分給咱們了，沒讓咱們去追那個騙子，也沒讓咱們監視狻猊，只是讓咱們偷看兩條一個凡人小女孩的短信——如果咱們兩個連這點都做不到的話，可就太說不過去了。」

「小萌姐姐，那個姐姐的手機亮了！」丹丹忽然說。

沈小猛急忙望過去，果然看到小茜小心翼翼的捧起了手機。

於是她向丹丹招招手，示意她跟過來。

二人像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刺客一般，貓著腰踮著腳，慢慢的挪到了小茜的身後。剛想看看那條短信的內容，卻不曾想小茜忽然捧著手機跳了起來！

沈小猛和丹丹急忙避讓，然而丹丹卻不小心踩到了某個丟在地上的玩具，絆倒了。

眼看丹丹的腦袋就要磕在實木梳妝櫃的尖角上，沈小猛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總算穩住了丹丹的身體，可也因為這個突發的意外，她們沒能看到小茜收到的第一條短信。

「丹丹，你先在這邊等著——我一個人過去看。」——這就是沈小猛的隨機應變之策。

丹丹也知道自己差點闖了禍，所以點了點頭，並沒說些什麼。

沈小猛再次摸過去的時候，卻只看到了小茜發過去的短信——「我也想你了，明天，老地方見。」——至於短信裡提及的「老地方」是哪個地方，沈小猛卻不知道。

接下來，就是連續幾條肉麻兮兮的短信，對於沈小猛來說沒什麼價值。

沈小猛忽然想起了什麼，於是不再偷看這些倒胃口的短信。她回到丹丹身邊說：「丹丹，你能讀到她心裡在想些什麼嗎？」

丹丹嘗試一番後，失落的說：「非常抱歉，小萌姐姐……因為她太過專注了，所有的思緒都投入在某個人的身上，根本容不得丹丹侵入進去——所以丹丹讀不到。」

沈小猛並未責怪丹丹，只是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腦袋說：「丹丹，你先在這裡看著她，可以一直嘗試突破她的心理防線，讀到她的心中所想——我去找不著調辦些事情——注意加持好結界，不要暴露自己。」

「嗯。」丹丹重重的點頭道：「丹丹明白了。」

「乖！」說著，沈小猛踱到了門邊，將屋門拉開了一道縫隙。

全部心思都放在短信往來上的小茜根本沒有意識到房門的開合，她一行字還沒有打完，沈小猛就出了房間……

「不著調，醒醒！」睡的正香的蕭涅似乎聽到有人在喊他，而且聲音還很熟悉……

蕭涅的身體反應速度，要遠遠快於他的思維轉換速度——他還沒想到這個聲音的主人，身體已經彈了起來。

「啊？是小萌啊，有什麼情況麼？我怎麼睡著了？」

「還說呢，我叫了你半天！」沈小猛氣鼓鼓的說道。

這時，狻猊的聲音傳來：「我看鳳鳥有些累了，就讓他休息了一會兒。」

反正睡也睡了，所以沈小猛不想再計較蕭涅偷懶的問題，她開門見山說道：「不著調，我需要你的幫助。」

「有事兒您說話。」從蕭涅的回應來看，他的魂兒還沒回全——顯然，周公甚是熱情，對蕭涅的魂魄是再三挽留。

「138xxxx……」

「啊？這是誰的電話？」蕭涅的意識正在逐漸恢復。

「小茜的。」狻猊替沈小猛回答了。

「沒錯，是她的。」沈小猛點頭說：「還有另外一個——150xxxx……」

「這是……賈同學的電話？」慢慢的，蕭涅終於趕上了沈小猛的思維。

「對。」沈小猛說：「你能不能請焦浩然幫忙，調取這兩個電話近一段時間的短信記錄……」

「別說短信，你就是想要語音通話記錄也沒問題啊……難道你忘了我是虛擬世界裡的王了麼？」這就是焦浩然的回答，不過他旋即就提出了一個問題：「鳥兒，我可得事先聲明，擅自查看他人的通話記錄可是嚴重侵犯他人隱私的違法行為……」

「少廢話，你幹過的違法的事兒還少麼？」蕭涅毫不客氣的回應。

「都是被你脅迫的，想我焦浩然曾經是多麼正派的一個人，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就是在形容我，亦正如我的名字……」

「想扯淡等改天。」蕭涅急忙打斷了焦浩然的話，「我現在要這個兩個電話的短息記錄有急用！」

「鳥兒，作為兄弟，我可得提醒你啊。」焦浩然苦口婆心的勸道：「先是入侵交通局網絡，又是調用他人的通信記錄——這是一個旅行的人該幹的事兒麼？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現在在做什麼？」

沉默三秒鐘之後，蕭涅簡短的回答道：「捉姦！」

「捉姦？！」焦浩然陡然增大的聲音震的蕭涅耳膜嗡鳴作響，「跟兄弟說，是哪個混蛋給你帶了綠帽子？兄弟我這就將那對狗男女的……」

「我擦！你想哪去了？！」蕭涅一臉黑線說：「我最近接了個私活……」

「噢，原來是替別人抓奸啊。」焦浩然聞言又變的興致索然了，話語之中也少了些激情澎湃，「鳥兒你什麼時候開始干私家偵探了？」

「我說，你的廢話能不能少點？！」蕭涅用近乎咆哮的語氣說：「我要那兩個人的短信記錄，現在就要！」

「哎呀，鳥兒，你怎麼總是這麼性急？」電話另一頭傳來焦浩然「妖嬈婉轉」的聲音，「人家總得需要點時間嘛……」

蕭涅被焦浩然氣的嘴唇發抖，但是他卻知道焦浩然在等什麼，於是強壓怒氣說道：「兩次燒烤，成交否？」

「擦！鳥兒你不上道啊——等你回來，天都涼了，還吃毛燒烤？」

「好吧，自助火鍋，兩次。」蕭涅將拳頭攥的卡吧直響。

「自助火鍋？不行，檔次太低！」

「那你來定。」

「冀都國際酒店……」

「你怎麼不去死？！從自助火鍋直接跳到五星級酒店，跨度是不是大了點？我看酒店對過兒那個農家菜就挺好！」

「其實，我本來說的就是那兒，都怪你性子太急——打斷了人家的對話。」焦浩然嗔怪道。

「行行行！焦大俠，我錯了行不行？您能不能麻利兒的？」

「已經發到你郵箱了，你找個電腦『當』一下吧。」焦浩然輕描淡寫的說——看來，辦這點事而對他來說再容易不過，之所以要故意東扯西扯，還是為了宰蕭涅一頓——「到時候別忘了叫上那個妹子啊……」——卡！蕭涅無情的掛斷了電話。

「狻猊，你家有沒有電腦？」蕭涅問。

「自然是有的。」狻猊說：「不過鳳鳥你是不是做的有些過分了？」

「如果您真覺得我做的過分的話，在我打電話的時候就該制止我了。」蕭涅狡黠的笑了笑，「您說對麼？」

第127章 細推敲

經過對小茜和賈同學二人這段時間相互來信的深入研究，蕭涅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那夥人動手的日子——快到了！

「不著調，你的表情是怎麼回事？這麼凝重。」

蕭涅把腦袋從電腦屏幕前面移開，好讓沈小猛看到上面的文字——那正是小茜和賈同學近一段時間互相通訊的短信記錄，其中，重要的部分都被蕭涅用紅線標了出來。

「他們數次提到『六月十七』這個日子……」沈小猛一邊說，一邊拖動著鼠標。

「也就是後天。」蕭涅丟出一顆香煙叼在了嘴裡。

「你認為他們會在那一天動手？」沈小猛問道。

「是的。雖然他們沒在短信息裡透露那一天要做什麼，但是從短信內容上看——每當小茜提起這個『重要』的日子，姓賈的總會巧妙的將話題轉移到別的方面，這個日子明明是他定的，為什麼要刻意迴避？我認為這是所有的騙子共有的通病——對最後攤牌時刻的隱隱畏懼。」

「你對騙子很有研究？」

蕭涅撇了撇嘴，粘在嘴唇上的香煙也隨之一跳，隨後一縷煙氣升騰到空氣之中，香煙頭上的火星亮了一亮，蕭涅的聲音隨後響起：「我之前在王庭當差的時候，抓到的刺客、間諜、破壞分子人數加起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那些傢伙編謊話的水平要比這個賈同學高明多了，然而在我們的審問之下，他們總會露出破綻。因為，再真的假話終究只是個謊言，經不起仔細推敲的。」

蕭涅說著，又把腦袋湊在電腦屏幕前面，他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指著屏幕上一行文字說道：「你看這裡，賈同學先說『相信我，你想要的幸福，我一定能給你！』而後小茜回的是『我當然相信你，可是我爸爸那一關該怎麼過？』而後賈同學說『如果咱們的計劃能成功，一定能感動他老人家，相信我，茜兒！』接下來的這一段對話沒什麼價值，但是你看小茜後面回應的這一條『我真的好期待那一天，我多希望明天就是！真真，不然咱們把計劃提前吧，我等不及了……』姓賈的緊接著回『茜兒，別急！你需要的只是靜靜地等待，等待越久，那份幸福感就越強烈。茜兒，你要相信我，我們正在為那個計劃做著不懈地努力……』小萌，你看出問題了麼？」

「有什麼問題麼？很平常的一段對話啊。」沈小猛用十指輕輕敲擊著自己的下巴，微微搖頭。

「問題就在這裡。」蕭涅用描色工具將字行之中「我們」兩個字圈了起來，「賈同學先是說相信『我』，緊接著就是『我們』——這說明什麼？說明在為那個『計劃』做準備的，不止賈同學一人。」

「嚇？」沈小猛聞言一愣，一不留神戳痛了自己，她輕揉著下巴問：「怎麼會得出這個結論呢？」

「小萌，你要學會注意觀察細節，才能看出其中的破綻。」蕭涅深深的吸了一口煙，而後解釋道：「你看前面幾條短信的發送時間，注意兩條短信之間的時間間隔……發現了麼？小茜回的內容越多，間隔便越長——這說明小茜總是收到短信就寫，寫完就發。也只有這樣，短信息之間的間隔才會與內容長短成正比。而反觀賈同學的短信時間，絕大多數時候，無論短信內容長短，兩條信息間的時間間隔總是大致相等的，相互差別絕不超過一秒。這說明在收到小茜的回應之前，詐騙經驗異常豐富的賈同學就猜到了小茜要回的內容，提前打好了腹稿。」

沈小猛仍在搖著頭，因為她不知道蕭涅想要證明什麼。

「但是你看這一條短信的時間。」蕭涅又把那條帶有「我們」二字的短信指給沈小猛看，「看到沒有？這條短信發送出的時間距離收到上一條短信的時間，相較於那些大致恆定的時間差，短了足足六秒鐘——這說明，姓賈的對小茜上一條短信的準備並不充分，而他回應的內容也是臨時現編的，慌亂之中，打亂了自己往日回信的節奏。」

蕭涅頓了一頓，繼而說道：「要想看明白一個人，就要趁他情緒出現波動的時候觀察他，城府再深的人，也會在悲喜驚錯之間暴露出自己的真性情的。」

蕭涅授課式的講解，並未讓沈小猛感到厭煩，相反她聽的津津有味。她知道，這是一個優秀的神衛軍官用智慧，勇氣，以至於鮮血換來的寶貴經驗。所以蕭涅一停頓，沈小猛便會催促他：「接著講，接著講！不著調你知不知道，傳道授業解惑的你簡直帥呆了。」

對於沈小猛的馬屁，蕭涅安然受之，他以沉穩的語氣接著說道：「而我們，就是要從敵人的情緒波動之中，找到我們所需要的證據——我們再看這條簡短的信息，在這條信息裡，賈同學稱呼小茜為『你』稱呼自己為『我』，緊接著，他用了『我們』——而這個『我們』，顯然不是用來代指他們兩個人。」

「嗯。」沈小猛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已經讓小茜靜靜的等待了，所以這裡用『我們』顯然不太合適，正常情況下，他應該用『我』……」

一直沉默的狻猊忽然插話道：「會不會是他打錯字了？」

「當然不是。」蕭涅笑著回答說：「你看看賈同學發出的短信，上千條短信，幾萬個字，其中沒有一個錯別字，他甚至連『的、地、得』都沒有用錯過——你說，一個如此追求完美的人，怎麼會把『我』寫成『我們』？」

「僅僅憑借這一點，就可以斷定他們會在六月十七那天綁架茜兒？」狻猊仍是不肯相信。

「能證明這個推論的證據不止這一處，只是這一處最為明顯罷了。」蕭涅說：「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掰開了揉碎了給你講解清楚——不過等我講完了，你的寶貝女兒恐怕也就沒了。」

「不著調，我信你。」沈小猛說。

「當然應該信我。」蕭涅的話似乎是說給狻猊聽的，「當年我在王庭宿衛隊做副隊長的時候，保護過的人物的身份比之小茜要敏感近百倍，我們面對的情況比之現在也要要複雜成千倍，面臨的威脅要嚴峻上萬倍，可是我們並未出過任何的差錯……」蕭涅的話只說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當時，他的身邊有一個從事安保工作的精英團隊——說到這個團隊，就不得不提宿衛隊的隊長金鑫，在刑天帶領魔兵殺進王庭那件事之前，她的安保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現在蕭涅的身邊，並沒有那些優秀的職業保鏢相助。目前供他調配的人力資源：不過一把刀，一個娃娃，一個新兵罷了——蕭涅便是要用這個臨時拼湊起來的班子，去對抗那個隱藏很深靠山很大的犯罪組織。

四個人之中，唯有他一人有著豐富的保衛經驗，所以通過蛛絲馬跡推敲出敵人動向的工作，也只能由他來完成；給新兵講解的任務，仍是只能由他來完成；安撫當事人家屬的工作，還是由他來完成……

蕭涅費了很大的力氣，累的口乾舌燥，總算是解答了沈小猛心頭的所有疑惑，把她派回了小茜的身邊。又用已經略顯嘶啞的嗓子，說服了狻猊——當然，狻猊之所以肯讓步，很大原因是得到了蕭涅「絕對保證小茜的安全不讓壞人得逞」的承諾。

見蕭涅的嗓子已經啞了，廢話也少了很多，狻猊便沒將他再送回那個偏僻、冷清、髒亂的房間內，而是放任蕭涅躺在客廳的真皮沙發上休息。

其實，相對於這個舒適的沙發，蕭涅更喜歡那個清靜的衣櫃，因為在那裡他還可以休息，而在這個沙發上，就只能陪著蘭姨看些無聊的電視劇。

看著一個個穿越到古代把一干皇子迷的神魂顛倒只顧爭風吃醋不顧江山基業的女強人們把等級森嚴的後宮攪得雞飛狗跳；看著一個個眼裡只有房子票子金子銀子的不孝兒女們為了家產把自己滿頭白髮的老爹老娘氣得渾身哆嗦；看著一個個癡男怨女說著不著四六的對白做著匪夷所思超越正常邏輯的舉動把一份原本簡簡單單的愛情搞得懸念重重……蕭涅忽然覺得活在現實裡頭真好——它雖然殘酷，卻好在真實……

就在蕭涅將要崩潰抓狂的時候，程舞來了。

因為之前抽空發了短信給程舞，將小茜家宅的位置告訴了她，所以對於程舞的忽然出現，蕭涅並不感到意外，他開門見山的問道：「舞妹妹，有什麼重大發現麼？」——程舞在身邊的好處就是，他可以放心的同程舞對話，而無需顧慮二人的談話被第三人偷聽了去，程舞的神力能很好的解決他人竊聽的問題。

進屋之前，程舞就察覺到了狻猊的存在，不過她卻沒拿對方當回事兒，將這個鎮宅之神直接無視掉了。她走到蕭涅前面，簡短的回答了他的問題：「有些發現。」

「噢？」蕭涅一聽來了興致，他坐起身道：「說來聽聽。」

「那個人，改名做『甄易佳』了。」

「甄易佳……真亦假？假亦真時真亦假？」蕭涅苦笑一聲道：「這名字改的，倒和他騙子的身份很是相符——不過舞妹妹，這算不得什麼發現吧？賈同學無論喚作什麼，我們遲早是要抓他的，在他進入鎮南府地牢的時候，總是要恢復真名的。」

「我查到了他的家。」程舞繼續說著她的發現。

「嘶——這個倒是很重要。」蕭涅點點頭道：「你進他家看了麼？」

「沒有。」程舞如實的回答道：「他家門口有個法陣。」

「法陣？」蕭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沒去碰它就對了——以你的觀察，法陣是何人所布？」

程舞沉默片刻後，如實回答了蕭涅的問題：「是王庭的手法。」

「幫那個騙子佈置法陣？」蕭涅沉吟道：「看來，王庭對這個犯罪組織很重視啊。」

「王庭扶植他們，另有原因。」程舞說。

「什麼原因？」蕭涅問。

程舞輕輕搖搖頭道：「我答應過另一個人，不能說。」

「另一個人？」

「是的，另一個人。」程舞的語氣依然很是平淡。

「能告訴我他是誰麼？」蕭涅問。

片刻的沉默後，程舞說出了一個名字：「郁紫。」

「郁紫？！」聽到高這個名字，蕭涅一陣頭大：「那個死人妖？！你碰到他了？」

「他就在這個城市裡。」程舞說：「而且，他比我們先到。」

「等等。」蕭涅猛的抬起手說：「我是不是可以認為，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了？」

程舞搖搖頭道：「不，郁紫答應我，在這件事上，他可以做到兩不相幫。」

「兩不相幫？！」蕭涅苦笑著道：「他是衛道司司帥哎！他是王庭高層要員哎！他說兩不想幫你也會信？」

「我信。」程舞這種說話的方式，幾乎能將蕭涅噎死，然而她偏偏就這樣說了，而且語氣異常堅定，幾乎讓蕭涅無法反駁。

已經在沈小猛和狻猊身上費了太多口水的蕭涅短時間內不想再勸服任何人，他只是說出了自己的疑惑：「為什麼？」

「郁紫斷定——你一定會敗，所以他出手與否，無關大局。」程舞的聲調一如往常，然而內容卻如一枚重磅炸彈，將蕭涅的腦海炸的嗡鳴作響。

「我一定會敗？這麼說來，郁紫知道我正在做什麼了？」

「郁紫有天璣的讖諭在手，他說他知道一切。」程舞說。

「那個老神棍的預言？」蕭涅冷笑道：「如果他是僅憑這一點斷定我必敗的話，那麼我的勝算反而增加了不少呢——當然，前提是郁紫不會插手的話。」

「他不會插手的，他答應了我。」

「舞妹妹啊，這世界上什麼人都有，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誠實守信的……哎等等，你是不是答應了他什麼條件？」

「是的——這次事件結束之後，我們會分開……」

第128章 心中事

蕭涅早就料到，他和程舞早晚有分開的一天。

本來嘛，人家只不過是欠李破軍一個人情，為了還這個人情才答應臨時充當自己的保鏢。鎮西府事了的時候，她完全可以離開。可是人家卻義務護送自己一路向西，並協助自己度過了饕餮那一道難關；而後，又毫無怨言的跟著自己來到了南都城，自己接這個案子的時候都沒跟人家商量，人家二話沒說就做了自己的打手……程舞為自己付出的，已經夠多了。

「舞妹妹，你幫了我很多。」蕭涅平靜的說：「所以無論你什麼時候提出離開，我都不會阻攔的。對他人的承諾，不應該成為禁錮你的枷鎖，這對你不公平。」

程舞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你真的理解了麼？」蕭涅有些不放心的問。

程舞仍是沒有說話，只是探手入懷，掏出一副眼鏡丟給了蕭涅。

「謝了。」蕭涅一邊說著，一邊將眼鏡戴好。於是，整個世界忽然變的清晰起來。

只是因為眼鏡是臨時買來的，所以所裝的只是普通的透明鏡片，自然也遮不住那雙純黑色的眸子——也因為如此，所以此時的蕭涅，看上去便多了幾分書生氣，顯得文質彬彬。

「度數正好。」蕭涅扭著脖子看了看四周說道：「真是不好意思，又讓你破費。」

「郁紫付的帳。」程舞說。

「如此說來，這還是郁大帥哥送我的禮物嘍？」蕭涅苦笑著說。

「他說是陪葬品。」

「陪葬品？」蕭涅冷笑著說：「難道在那個死人妖眼裡，我已經是個死人了麼？」

「是的。」程舞說：「這也是我們會分開的原因。」

「嚇？」蕭涅先是一愣，忽然又反應過來，明白了程舞的意思——程舞所說的「分開」，原來指的是陰陽兩隔……

蕭涅忽然站了起來，大聲說道：「舞妹妹，我跟你講，天璣那個大神棍算卦一點都不靈驗——也就是說，我絕對不會死……好吧，至少近段時間不會死。」

「那麼我就會死。」即便是說起自己的死亡，程舞的語調依然平靜如常，沒有起一點波瀾。

「咱們兩個都不用死！」蕭涅扳住程舞削瘦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說：「我不會死，你也不用去死！明白了麼？」

「那麼，我們就不用分開了。」程舞的邏輯，依然沒有跳出「死亡——分離——不死——不分離」的怪圈。

「不。」蕭涅說：「舞妹妹，我說過了，你隨時都可以離開——沒有誰有資格把你束縛在我的身邊，你也沒有替我打一輩子架的義務。是去是留，這是你的自由，自由你明白麼？」

「你要趕我走？」

「我不是在趕你走。」蕭涅的頭好疼，比剛才看電視劇時還要疼：「我希望你留在我身邊，但不是以這種方式留下。不是因為對他人的承諾而留下，我要的是你自發自願的留下來。」

「不明白區別在什麼地方。」程舞說。

「當然是有區別的……算了。」蕭涅放棄了勸說的念頭，繼而下達了一個影響程舞一生的那個命令：「你若是不懂得自由為何物，便理解不了其中的差別。」他頹然的歎道：「舞妹妹，我決定了，這個案子辦完之後，你就走吧——直到有一天，你忽然想起世界上還有我這麼一個人，而你又忽然想看看我的時候，再來找我。」蕭涅指著程舞的心臟部位，一字一頓的說：「記住，是你想，是你自己想，是這裡想了，再來找我——而不是因為某人的命令，也不是因為對某人的承諾！你明白了麼？」

蕭涅的命令都具體到了這樣的程度，程舞焉有不明白的道理，於是點頭道：「這次明白了。」

「明白就好。」蕭涅長出了一口氣，繼而像是虛脫了一般，垮在了沙發上。

「其實，我希望你活著。」程舞沒頭沒腦冒出來一句。

「我死不了。」蕭涅信誓旦旦的保證：「我一定要破這個案子，一定要端掉這個犯罪團伙——而後還要用那卷狗屁『讖諭』狠狠的抽郁紫的臉。」

「郁紫他很在乎自己的相貌。」程舞說：「你若是打他的臉，他會殺了你的。」

「也是。」蕭涅幾乎能想像到破相的郁紫滿世界追殺自己的情景，於是改口說道：「那就看在他兩不想幫的份兒上，就不抽他的臉了——我要打他的屁股。」

「你似乎很有信心。」程舞說。

「當然了。」蕭涅自信滿滿的說：「我們已經獲取到關鍵情報——那夥人渣會在後天動手！到時候我們神兵天降，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我們的計劃不是滲透麼？」程舞問。

「嗯，是滲透，我之所以要那樣措辭，是為了顯得更有氣勢……」

就在蕭涅將「戰前氣勢與勝負關係的詳細論述」展開的時候，房間的男主人回來了。

蕭涅還沒來得及看清男主人的模樣，就被狻猊弄走了，他被重新塞回了那個滿是灰塵的櫃子裡。

就是這一突然變故，差點釀成一場慘劇——若不是程舞及時感應到蕭涅並未離開這幢房子，狻猊肯定會被程舞在瞬間打成個篩子……

程舞對男主人的長相也沒什麼興趣，只是追著蕭涅的靈息來到了那間偏僻的房間。她進入這個凌亂的房間的時候，恰逢滿身塵土的蕭涅正從櫃子裡鑽出來。

弄明白程舞找到自己的原因後，蕭涅問狻猊：「你沒有隱藏我的靈息波動？」

狻猊明白蕭涅在擔心什麼，於是解釋道：「放心，不會暴露的——只有這幢房子裡的人能感應的到你的靈息，外面的人卻不會。」

「你隱藏靈息的辦法可靠麼？」

「自我覺醒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八年。可南都市的絕大多數覺醒者卻並不知道我的存在，我想，這就是我隱藏方法可靠的最好證明——鳳鳥，你似乎對我不太信任？要知道，那些人要綁架的人，是我的親生女兒，所以我比你更在乎這個案子能不能破，那些人能不能除掉……」

「哈哈，您多慮了。」蕭涅打個哈哈說：「我也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嘛！」蕭涅覺得，這個狻猊的存在，對案子的影響不會太大，只要她別添亂，只要自己把她看好了，就不會在她身上出什麼問題。於是蕭涅決定還是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專案組成員身上，他轉身對程舞說道：「舞妹妹，你先休息會兒吧——後天說不定會有一場惡戰，所以養精蓄銳是必要的。」

程舞聞言，點了點頭，沉默著走到櫃子旁邊，就那樣站立著靠著櫃子睡著了——看來，她確實是累了。畢竟一路南下的過程中，都是程舞一個人在開車，而來到鎮南府的那個夜晚，她也未曾休息，而是研究了整晚的結界……

「其實，你應該留下她的。」狻猊忽然對蕭涅說。

「你聽到我們的對話了？」

「自然——我說過，這個家裡的發生的一切，我都會知道。」狻猊說。

蕭涅不想和一個外人討論程舞的去留問題，所以直接改變了話題：「既然你對這個家這麼在乎，為什麼卻任由這個房間亂下去呢？你瞧瞧，窗台上的灰塵，都有一寸厚了。」

「當年，這是我們的臥室。」狻猊說。

「你們……噢，是你和你丈夫的臥室吧？可是為什麼我沒看到床？」

「燒了。」狻猊說：「他請來一個招搖撞騙的假和尚，那和尚說那張床有戾氣，於是就燒了。」

「床怎麼會有戾氣？」

「我就是在那張床上覺醒的啊。」回憶起往事的狻猊情緒有些波動，聲音也微微顫抖起來，「八年前的一個雷雨之夜，我突然顯出了原形……」

「原形？噢，是狻猊本來的模樣吧。」蕭涅心說：那也難怪了，電閃雷鳴中，看著睡在自己身邊的老婆突然變成了一頭獅子樣怪物，不請個大師做場法事才怪……嘴上卻問道：「話說，睡覺睡得好好的，你為什麼要現出原形？你不怕把丈夫嚇死麼？」

狻猊自顧自說道：「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夜晚發生的一切，那一夜，我們夫婦剛把小茜哄的睡著了，正準備休息……忽然，天空中忽然閃過一道紫紅色的光芒，一個紅色的火球直奔我們的臥室而來——當時我們剛剛買下這幢房子，而且還有很多重要的資料就放在床頭的保險櫃裡，那些資料關係到丈夫公司的未來，可不能毀了啊；而且小茜就睡在隔壁……當時我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竟然張開雙臂擋在了丈夫的身前……我親眼看到那個火球砸碎了窗子，在我面前越變越大……說實話，當時我已經準備好迎接死亡了，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小茜的哭聲傳來……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並沒有死——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雙毛茸茸的利爪，還有鏡子裡那個長毛的怪物，怪物後面，是丈夫驚恐的臉……當時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剛想張口說些什麼，可小茜的哭聲卻提醒了我，我，我不能出聲！我的丈夫已經是遠近聞名的商人，我的女兒是無比可愛的公主，他們怎麼能有一個怪物妻子，一個野獸母親呢……於是，我藏了起來，這一藏就是八年，然而這八年並不是盡頭……」

「的確是很悲慘的經歷。」蕭涅歎口氣說道：「可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你還不明白我的用意麼？」狻猊轉過身來，盯著蕭涅說道：「有些人一旦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有些人你一旦放手，就再也沒有擁抱他們的機會了……」

「回不來就回不來吧。」蕭涅無所謂的聳聳肩說：「讓她在外面自由的飛，總好過把她囚禁在身邊——好了，我聆聽者的身份就到這裡。」說實話，對於狻猊的過往，蕭涅一點也不關心，他現在只想辦好這個案子，用最最實際的效果，擊碎大神棍天璣的狗屁預言……

蕭涅接著說道：「狻猊，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想去看看小萌——當然，如果你不想讓我看到你女兒睡覺時的模樣的話，我可以這樣。」說著，蕭涅摘下了眼鏡。

「鳳鳥，你真的是很特別的一個人。」狻猊說。

「得了吧，你整天宅在家裡，一共才見過幾個人？」蕭涅笑著說：「要我說啊，你真該出去走走——不可否認，這裡是你的家，但是同時這裡也是你的牢籠——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對了，相濡與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於此呆在這裡承受著近在眼前卻不能相認的痛苦，與其承受著咫尺天涯的酸楚，還不如離開……」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狻猊送到了小茜的房間，更準確的來說，他直接被送進了沈小猛加持的結界內。

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蕭涅，丹丹忍不住好奇的問：「大哥哥，你是怎麼來的？好神奇啊！」

蕭涅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瞇著眼觀察著四周——他發現小茜正趴在床上，肩膀一抖一抖……貌似，她在哭泣。

「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哭了？賈同學把她甩了？」蕭涅問。

「那倒是沒有。」沈小猛回答道：「只不過是和她爸吵了一架，好像是她爸爸派去的盯梢發現了她逃課的事……」

「家庭瑣事啊。」蕭涅點點頭接著說：「這就不是我們的管轄範疇了。」

「另外，這是今天晚上她給姓賈的發的全部短信的記錄。」說著，沈小猛拿出一個小本子，上面記滿了文字，密密麻麻的。

蕭涅接過來，放到眼前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接著說道：「沒什麼價值。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賈同學已經完全俘獲了這位大小姐的芳心。現在，只要賈同學的一句話，哪怕是火坑，床上趴著的這位也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大哥哥，真正跳下去的，可是丹丹噢。」丹丹時刻記得自己要代替小茜遭受綁架的使命。

「嗯，丹丹，你觀察的怎麼樣了？」蕭涅問：「如果現在讓你複製一個小茜出來，你有幾分的把握？」

丹丹想了想，認真的回答道：「丹丹趁她情緒不穩定的時候讀了她的心，可細細想來，卻發現總是缺少了某種情緒——所以，丹丹現在還不能保證能百分之百的代替她。」

「少了某種情緒？」蕭涅想了片刻，便將狻猊說給他聽的那個雨夜變身的故事講了出來。

「就是這個了！」丹丹聽完，興奮的跳了起來……

第129章 明天前

「大哥哥，丹丹現在就換了她吧。」終於能完全理解所模仿人物的內心世界的丹丹一臉的興奮。

「暫時還是不要用替身的好，以免被別人看出馬腳。」蕭涅說：「丹丹，這個案子既然是用你做替身，你就該知道是幹什麼用的。」

「替身是做什麼用的？」丹丹還真不知道。

蕭涅正了正眼鏡，擺出一個講學先生教育學生的姿勢道：「準確的來說，替身就是具備特殊技能，並且能夠代替演員完成一些非常規危險性動作以保證演員自身安全的代替品。」

「不明白。」丹丹睜大無辜的大眼睛搖頭。

「總之呢，就是名譽我來拿，掌聲我來享，危險的事情你來干——明白了麼？」

「還是不明白。」丹丹這個學生還真有些冥頑不靈，怎麼點也點不透。

「電影你看過麼？」

「看過啊。」丹丹點頭道：「丹丹在王庭衛校學習的時候，老師經常讓我們看電影——不過通常都是拿電影的情節做反面教材，提醒我們覺醒者的工作可不像電影裡那樣輕鬆……」

「好吧。」蕭涅有些頭大，他揉著額頭說道：「拋開那些電影的情節有多麼不靠譜暫且不談，我只問你，你最後記住的是誰？」

「丹丹誰也沒記住。」丹丹很誠實的回答：「既然是錯誤的，丹丹為什麼要記？丹丹還要記一些更有用的東西……」

蕭涅被丹丹徹底的打敗了——這也印證了一句話：有時候，純真便是對付圓滑最好的武器。

「小萌，你來給她解釋一下為什麼現在不可以吧。」蕭涅有氣無力的說。

「為什麼要解釋？」沈小猛同樣很不理解蕭涅為何非得要給丹丹解釋清楚拒絕她的提議的理由——在神衛軍士的戰場上，所有神衛軍士，特別是新兵，要做到的第一條就是無條件的俯衝上司的命令——這是衛道司多年的慣例，因為上司沒有給下屬解釋的義務，而下屬卻要有領悟上司指示精神內涵的義務。

「虧你還是做過新兵的人呢。」蕭涅壓低聲音說：「我們現在若不給丹丹講明白，她就會困擾很長時間。」

「可是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的。」沈小猛說：「新人都是這麼過來的。」

「明明幾句話就能說明白的事，為什麼非得讓她自己用血的代價去換呢？況且就現在的情況來說，我們時間緊任務重——我恨不得丹丹上個速成班，一畢業就變成個破案高手呢。」

沈小猛雖然知道自己領悟的遠比別人灌輸的東西記得牢，但仔細一想，丹丹是破案的關鍵人物。因為時間的關係，她現在確實需要以填鴨式教育的方式進行培訓。於是點點頭說道：「好好好，我這就講給她聽。」

看著沈小猛像個小先生給丹丹上課，看著丹丹不住的點頭，蕭涅的心房便被成就感填滿了，他覺得自己其實很適合做個引導者，帶領這些新人們一步步走向成熟。假以時日，他一定能把沈小猛和丹丹帶成神州大地上最優秀的覺醒者。

可是，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加起來兩天不到，僅僅依靠這可憐的三十多個小時，他能做好應對「以天璣讖諭所言，蕭涅此役必亡！」的準備麼？

第二天，蕭涅他們跟蹤了小茜整整一天，也弄明白了短信裡提到的「老地方」之所在——不過就是那家電影院罷了，這也讓打算著收穫些關鍵情報的蕭涅大失所望。不過，他倒是免費看了一場電影——雖然電影很爛……

「看來，小茜父親對她的教育很失敗啊。」蕭涅看著再一次上演離別戲碼的二人說：「這哪裡像是和父親超過架的樣子嘛……」

「有的時候，父母越是反對，他們愛的反而越深。」沈小猛說。

「看小茜的年紀，也該過了青春叛逆期了啊。」蕭涅說。

「只是模樣成熟罷了。」沈小猛看了小茜一眼說：「她其實和我一樣大。」

「不是吧？！」蕭涅幾乎驚掉了下巴：「十五歲就發育的這麼好？」

「她發育很好麼？」沈小猛話裡有話。

蕭涅很敏銳的察覺到了沈小猛話語裡的陷阱，於是話鋒一轉說道：「其實，我是想告訴你們，那些珍貴的食材還是少食用為妙，都是特殊飼料催熟的——你們看長期食用這些食物的後果了麼？就是十五歲的人，卻有二十五歲的身材……」

「你喜歡發育成熟的女孩？」沈小猛忽然問。

「不！」蕭涅急忙擺手，義正言辭的回應道：「我是個蘿莉控，一生的蘿莉控！」

聽完二人這一段對白的丹丹若有所悟的說道：「小萌姐姐，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管大哥哥叫不著調了！」

「喂喂，該走了——目標人物動了。」蕭涅用這種方式結束了這段與案情完全無關的對話。

程舞問道：「我跟誰？」——她的意思是，究竟是跟蕭涅回別墅？還是再次跟蹤「甄易佳」？

「跟我們走——明天就是決戰日了，我決定一會開個戰前會議。」

「你的信心依然很足。」程舞看了蕭涅一眼。

「當然了。」蕭涅邁著自信的步子說：「憑什麼僅憑神棍天璣的一番話，就決定我的命運？」

「你不相信命運？」程舞不慌不忙走在蕭涅身後。

「談不上信或不信。」蕭涅忽然駐足說道：「我只不是想讓某一個人把我的命運攥在手心。像『我命由我不由天』這種大話我不敢說，但是即便不由我自己，那也由不得他們！」

「已經夠狂妄了……」

別墅那間偏僻的房間，被蕭涅臨時充作了戰前會議室。

「丹丹。」蕭涅盯著她，表情凝重的說：「明天，你的任務最重——也是關係我們行動成敗的第一個關鍵點。」

「丹丹明白。」丹丹重重的點了點頭。

「具體任務我也不再說了——你只需要注意一點，那就是代替小茜的時機，一定要等到壞人對小茜下手的瞬間再出現。」

「嗯。丹丹記住了。」

「舞妹妹，接下來就是你的任務了。」蕭涅將目光轉向程舞，「要注意，丹丹替換小茜的細節，一定不能被人察覺。你把小茜藏起來的時候，動作一定要非常非常快，而且時機也要瞅準，這就需要你和丹丹的配合，她一變身，你便出手——也就是說，要實現無縫連接。」

「無縫連接？」程舞畢竟作戰經驗豐富，明白準備越充分，那麼得勝的幾率便越大的道理——所以，但有疑問，一定要弄個明白。

蕭涅詳細解釋道：「說白了，就是丹丹替代小茜這個部分，一定要和你把小茜藏起來這個部分同時進行。絕不允許存在時間差，一微秒都不行。」

「我明白了。」程舞點了點頭。

「那就好。」說著，蕭涅又看向了沈小猛，「小萌，接下來就是咱們兩個的工作了——我們要在那幫壞人綁架丹丹的時候出手，阻止這件暴【行】……」

「然後就是佯裝戰敗？」沈小猛緊接著蕭涅的話說道。

「具體來說，我要看對手是誰。」蕭涅說：「打個比方來說，如果刑天忽然冒了出來，那麼我就不能佯裝戰敗……」

「刑天不會來。」程舞說。

「只是打個比方罷了。」蕭涅笑著說：「我在覺醒者世界的不共戴天之敵不多，不會這麼巧的。」

「希望吧……」程舞第一次說這種話。

「舞妹妹，我覺得那卷『讖諭』對你的毒害太深了……」

「什麼讖諭？」沈小猛問。

「天璣預言鳳鳥此役……」

蕭涅急忙打斷了程舞的話：「只是神棍的瘋言瘋語罷了，不用太在意——嗯，我們還是把話題回到明天的作戰細節上來。」

沈小猛狐疑的看了蕭涅一眼，心中縱有百般不解，卻也沒有細問——她清楚蕭涅的脾氣，也知道蕭涅轉移話題偷換概念的本事，有他在場，只要他打岔，肯定問不明白。

「小萌，我們的任務也很關鍵。」蕭涅說：「既不能讓他們看出我們早有準備，又得讓我們的觸手看起來相當自然——因為臨時調整了計劃，刪掉了你成為小茜閨蜜的情節，所以如何讓咱們自然的參與到事件中來，其實是個不小的難題。」

「不著調，你不是臨時才來抱佛腳吧？」

「當然不是，我在心中做了好幾個預案，可是都禁不起推敲——因為無論我們以何種方式參與進去，都會有邏輯上的漏洞。」蕭涅說：「因為咱們兩個是來此地遊玩的，無論從哪個角度講，咱倆都沒有摻和進這件破事兒的必要……」

「我來想個辦法？」沈小猛問。

「不用了。」蕭涅大手一揮說：「經過我反覆的考慮，我決定，我們無理由介入這件事！」

「無理由？」沈小猛有些不解。

「對！」蕭涅點頭道：「無理由，就是最好的理由——天璣那個神棍不是預言了我的命運麼？他不是聲稱一切皆有因緣麼？那麼我便給他來一次無緣由的介入！」

「你在賭氣？」程舞問。

「我不是在賭氣，我是要用自己實際行動，讓天璣的預言徹底破產……」

「不著調，我忽然覺得，咱們的準備不是很充分。」沈小猛小聲說。

「無論準備充分與否——明天依舊會到來。」蕭涅微笑著說：「困難嘛，不會事先問我們準備好了沒有，等得到我們的肯定答覆之後才肯降臨。」

丹丹那邊卻傳來一個令人振奮的聲音，她拍著自己的胸脯說道：「丹丹準備好了！」

「善戰者畏刀兵，果然如此。」蕭涅說：「打架，還是用愣頭青好一些。」

「我也準備好了。」程舞用這樣的說法反駁蕭涅一棍子打翻一船人的論斷。

沈小猛沒有說些什麼，雖然她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但是她的心中，卻藏著的不安……

然而，無論他們準備好了沒有，明天，終究會來！

第130章 明天到

由蕭涅主持的戰前會議結束了，而眾人臉上的表情卻不一樣。

蕭涅一臉的輕鬆，沈小猛卻顯得有些忐忑，丹丹滿臉都是興奮，至於程舞——呃，她帶著口罩，所以看不出她的表情，只是那雙眸子裡，仍是往常的冷漠。

表情有差別，心情亦不同的眾人一齊回到了小茜的房間，卻發現小茜正在收拾東西。

「她這是要幹什麼？」沈小猛不解的問，「離明天還早的很呢。」

蕭涅則是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而後笑著說道：「過了零點，就算是明天了。」

「她要跑……」丹丹從小茜的心中讀到了些什麼。

「難道她要和姓賈的私奔？」沈小猛微詫道：「她們從未在短信裡提起過啊。」

蕭涅說：「私奔嘛，當然要保密嘛，不然不成了公然裸奔麼？——當然，這裡的裸是相對小茜同學的身價來說的。」

「不著調，你早就料到她會來這一出？」沈小猛對蕭涅表現出來的淡定有些欽佩，可是這些許欽佩也只在她的心中存在了片刻，因為蕭涅回答道：「我又不是能未卜先知的神仙，怎麼會知道。」

「可是你對這個情況一點都不意外嘛。」沈小猛說：「因為在一般人的思維定勢裡，第二天應該是從早晨開始算的。」

「當然，我是前線總指揮嘛，如果不表現的淡定些，我們的軍心豈不是就亂了？」蕭涅笑著說道：「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色，是對一個優秀的前線指揮官所必備的素質。」

程舞瞥了自吹自擂的蕭涅一眼，而後徑直向屋外走去——這不是因為蕭涅的自誇之言太過難以入耳，而是因為小茜已經開始撕扯自己臥室的窗簾了——看樣子，她是打算借窗簾做繩從窗台空降到後院，然後再翻【牆】逃出去。而程舞卻不想跟著這位大小姐翻窗戶，所以她選擇了以步行的方式走出去，到後門堵截她。

可能是因為力氣太小了，也可能是因為窗簾的質量太好了，總之小茜撕了半天，也沒將窗簾撕開……

「這女孩真是被愛情沖昏頭腦了。」蕭涅撇撇嘴說道：「用剪刀啊……」

而小茜似乎真的聽到了蕭涅的提示，於是從寫字檯的抽屜裡翻出一把美工刀……可能是為了防止被父親或蘭姨聽到，所以小茜撕窗簾的動作小心謹慎，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響。

「小萌，我跟你講。」蕭涅說：「以後等你長大了，千萬不要把自己的終生幸福托付給一個讓你為他翻窗戶的男人。」

「你會讓我翻窗戶和你一起私奔麼？」沈小猛歪著腦袋問。

蕭涅咳嗽一聲道：「我不是說我自己，我是說等你長大以後……」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會更加的珍惜那個視我為珍寶的男人……」沈小猛盯著蕭涅那雙黑色的眸子說，目光堅定。

這時，小茜終於完成了撕窗簾的工作，她按照從網上查來的打結方法，將碎成一條一條的窗簾連成了一條長繩。她把長繩的一頭牢牢的栓在屋內的床腳，另一頭則是拋出了窗外。

她並沒有立刻順著這條長繩滑下去，而是先跑到寫字檯旁邊，給爸爸留下了一張字條：

「爸爸：

女兒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了，不要找我——我會滿載著幸福回來。」

字條的右下角，是一個笑臉。

隨後，小茜將一直戴在身上的相片項鏈掏出來，捧在手心裡，閉上眼睛低聲呢喃。

「我的女兒，竟然祈求我能給她好運，讓我保佑她出逃成功。」狻猊忽然出現在蕭涅所在的結界之內。

「為了我們能順利破獲這個案子——還得麻煩您違心的幫她一次。」蕭涅說。

就在蕭涅和狻猊談話的功夫，小茜已經背好了行囊，來到了窗戶旁邊。

她打開窗子，將身子探出窗外，看了看地面——一陣暈眩襲上頭來，她急忙將身子縮回屋內，小手拍著胸口，緊咬著嘴唇，搖起了頭。

丹丹有些擔憂，「小茜竟然有恐高症！大哥哥，要不我們幫她……」

蕭涅搖了搖頭說：「丹丹，我們只能看著她猶豫，卻不能幫她——而你也要記住她現在的心理活動……」

蕭涅正說著，小茜已經將大半個身子跨到了外面——只不過這一次，她閉上了眼睛。她用顫抖的雙手死死的抓著那根倉促趕工做出來的長繩，指節發白。沒過多久，顫抖就通過手臂就擴散到了她的全身，她像是一片初冬時分殘留在枝頭的枯葉，遲遲不肯落下。

夏夜的晚風吹進來，也吹亂了她的心思。

「鐺鐺……」客廳裡的西洋古鐘發出沉悶的聲響，整整十二下。

終於，小茜下定了決心。只見她緩緩鬆開了一隻手，摸索著那條長繩向下移了移，她的身軀也開始慢慢的向下移動……

當小茜整個人都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之後，丹丹追了過去，她扒著窗台向外望去，只看到小茜越降越低，最終完全消失在樓腳處黑色的陰影裡。

蕭涅抓住沈小猛的手腕，帶著她走到了窗邊，順勢也拉住了丹丹。

「走了！」話音未落，蕭涅已經帶著兩個女孩翻了出去。

「鳳鳥，記著你對我許諾下的保證，一定要讓小茜安全回家。」狻猊的話從蕭涅身後傳來。

……

眾人不遠不近的綴在小茜身後，看著她熟練的躲過別墅庭院裡的監控攝像頭，看著她乾淨利落的翻過了庭院四周的木籬白牆，蕭涅忍不住說道：「看不出來，這小丫頭離家出走的技術業務竟然這麼熟練。」

「她不是打算一路都用跑的吧？」沈小猛說——在結界的幫助下，他們一行人可以大搖大擺的跟在小茜的身後，看著視線裡這個女孩模仿著電影裡女特工一個一個華而不實的動作，沈小猛忽然覺得有些無聊。

「過了這幾條街，她會打車。」丹丹頭也不回的說。

「嗯。」蕭涅拍拍丹丹的後腦勺，「丹丹做的很對，一定要記住小茜心理活動的每一個細節。」

「我倒是覺得，這麼晚了，她不太可能打上車。」沈小猛說。

蕭涅點頭認同：「是啊，這附近又沒有什麼深夜開張的娛樂場所。」

然而，蕭涅話音未落，小茜就打上車了——那輛出租車，似乎是早就埋伏在那裡，就等她招手一般。

蕭涅略一思考，揮手說道：「舞妹妹，丹丹，你們兩個立刻上那輛車——密切注意那個司機的一舉一動！」

出租車啟動的時候，程舞和丹丹已經進到了車內——程舞坐副駕駛，丹丹和小茜坐在後座。

沈小猛加持好結界之後，詢問道：「你懷疑那個司機？」

「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裡，太不尋常了。」蕭涅點頭說。

「不著調，我們怎麼辦？」沈小猛沒有在出租車司機的嫌疑問題上糾纏，她倒覺得他們兩個現在面臨的任務，就是如何追上那輛車，如果綁架真的會在出租車上發生的話，那麼他們兩個人就必須追上去。因為按照蕭涅的計劃，他們必須出現在綁架的現場。

「這個簡單。」蕭涅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後背，示意沈小猛上來。

「不著調，你跑不過汽車的。」沈小猛雖然這樣說著，但還是爬到了蕭涅的背上。

「沒錯，我是跑不過它。」蕭涅笑著說：「但是我飛得過它！小萌，懸空結界！」

「懸空結界很耗靈力的。」沈小猛說：「可能堅持不到綁架發生，我們就會暴露了。」

「你只管讓咱們兩個人浮起來，動力由我來提供。」蕭涅說：「這麼多天沒使用神力，憋死我了。」

蕭涅話音未落，他已經載著沈小猛浮到了半空之中。

下一秒，二人已經像射出的導彈般飛了出去！

「小萌，你看我做的渦輪噴氣發動機怎麼樣？」蕭涅指著綴在自己兩側的兩個火球問道——說實話，他祭出來的這兩個火球，構造和精密複雜的渦噴發動機完全沒有可比性，只不過工作原理都是將空氣吸收加熱加壓再噴射出去罷了……

沈小猛對軍事裝備不感興趣，所以對那些專業詞彙也很是陌生，再加上耳邊又有烈風刮過，所以她沒聽清蕭涅管對兩個筒狀的燃燒物的稱謂，於是問道：「渦輪……什麼？」

「渦輪噴氣發動機——我跟你講，當年我神力失去的時候，我曾經研究過一段時間的武器裝備，特別是戰鬥機……」

「難不成你想開著戰鬥機幹掉刑天麼？」沈小猛問。

蕭涅點頭道：「從某個角度來講，凡人製造的武器很強大，無論是馳騁沙場的鋼鐵洪流，還是翱翔在天空中的金屬戰鷹——都有和頂級覺醒者一戰的實力。」

沈小猛死死的抱著蕭涅，貼近他的耳朵說：「我只能說，不著調你的想像力很豐富……」

沈小猛哈出的熱氣吹在蕭涅的耳朵上，他忍不住說道：「別鬧，癢……」因為這一分心，蕭涅的飛行姿態也出現了些許的不穩定，蕭涅急忙拉高了飛行高度，還趁勢做了個橫翻……

「不著調，別飛太快，已經超過那輛車了。」沈小猛說。

蕭涅點了點頭，調整了身側兩團火焰的大小和噴射角度，將自身的速度和出租車保持一致，飛行在出租車的正上方。

「不著調，我還是覺得咱們太張揚了——會暴露的。」沈小猛有些擔憂的說。

「放心吧，如果我不使用鳳鳥之焰，他們不會通過施法痕跡判斷出來大半夜玩低空飛行的人就是鳳鳥的。」蕭涅自信滿滿的說：「想想前些年，我頂著火神祝融的帽子招搖撞騙那麼多年，還不是一直沒有被人看出來破綻？就連小玄子都被我騙過去了……」

「鎮將的話，不可信——他是個看透不說透的人。」沈小猛說。

蕭涅忽然問道：「話說小萌，等旅行結束回家之後，我們也許就要分開了。」

「分開……為什麼？怎麼會呢？」

「你的神力已經恢復了，也該返回鎮北所述職了。」蕭涅說：「昨天我已經給了舞妹妹自由，後來我想了想，不能厚此薄彼。而且當初你是為了要恢復神力才來到我身邊的，現在既然目標達成了，我自然該放你離開的——其實也沒關係的，鎮北所離我家也不遠，你可以隨時去我那裡看我，我暫時也不準備搬家……」

「不！不著調，我不走！」沈小猛大聲打斷了蕭涅的話：「神力恢復了我也不走！」

「那我要怎麼跟小玄子解釋？他一定會以我拐帶鎮北所神衛軍士的罪名訛詐我的。」

「我的身體根本就還有問題嘛——總是會莫名其妙的暈倒。」沈小猛據理力爭，「像這樣的狀態，怎麼能投入到工作之中呢？」

「也有些道理……」

「什麼叫有些道理？是大大的有道理！」沈小猛摟著蕭涅脖子的雙臂又勒緊了一些，她說：「不著調，你別想再甩開我了，永遠都別想！」

沈小猛霸道的宣言和著迎面吹來的風灌進蕭涅的耳朵裡，讓他無言以對……

沈小猛也察覺到了蕭涅的些許異樣：不著調說話突然變得有些怪怪的，就像是，像是交代後事一般……沈小猛忽然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她用力的甩了甩腦袋，好似要把這不吉利的想法甩出去……

沈小猛甩動的髮梢擦過蕭涅的脖頸，有些癢。

然而蕭涅還未來得及提醒沈小猛注意乘客守則，一個桃紅色的身影卻突然出現在蕭涅的飛行路線上，擋住了他的去路——顯然，對方正在等他，而且沈小猛的結界術，似乎對這攔路之人無效……

「郁紫？」藉著月光，蕭涅看清了這位不速之客的相貌——來者，正是衛道司司帥，郁紫。

「你說過不插手的。」此話一出，連蕭涅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你死我活的戰場上，怎麼能拿敵人的承諾當真？

然而郁紫卻分明回答道：「我說話自然是算話的——所以，蕭大隊長，我不是來阻止你的，也不是來幫助你的。」

「那你來做什麼？」蕭涅沒好氣的說道：「提醒我應該遵守航空管理條例麼？」

「蕭大隊長還真是一如往常那般幽默。」郁紫翹起蘭花指，捏著繡花手絹掩口而笑，「我只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來提醒你，你若繼續前行的話，會非常的危險……」

第131章 雷對火

「朋友？」蕭涅盯著郁紫那張妖艷的有些過分的臉，冷聲說道：「我怎麼不知道還有你這麼一個朋友？」

「哎呀！」郁紫嗔怒道：「不知人家何時得罪了蕭大隊長，竟然讓蕭大隊長對人家如此的疏遠——想當初……」

「我們兩個之間，好像並不存在什麼『想當初』吧？」蕭涅的餘光掃到下方的出租車已是漸行漸遠，所以不想在這裡跟郁紫耽誤工夫，於是用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語氣堵住了郁紫的嘴：「況且，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郁紫大帥哥或大美女——你若是想從我身上撈到什麼好處，麻煩您轉身家走，因為我現在沒空；您若是想用拳頭砸到我心甘情願給您些好處，那麼現在就請亮傢伙吧！」

「仔細算來，人家與蕭大隊長分別的時間也不算長。」郁紫笑吟吟的說：「可蕭大隊長的脾氣怎麼就變火爆了呢？我記得你之前對人家可是彬彬有禮的……」

「人在江湖行走，哪敢有絲毫懈怠。所以我總是得提高警惕，以防有些居心叵測的傢伙在暗地裡下黑手。」

郁紫聽出蕭涅的話裡有話，斂去笑容問道：「蕭大隊長此言何意？」

蕭涅抬頭望天，似是在和上蒼交流，「我可不想像舞妹妹一樣，被個熟人差點害成了植物人啊……」

「噢。」郁紫恍然道：「原來你是在說共工那件事。」

蕭涅幾乎沒說些什麼，郁紫就自己把話題引到了共工打傷程舞一事上，如此看來，打傷程舞一事，郁紫的確有份——得到如此推論的蕭涅語調更為陰冷，似臘月裡從極北之地吹來的寒風一般，「如此說來，舞妹妹真是你打傷的了？」

「蕭大隊長，我想你是誤會了。」郁紫搖了搖繡花手絹。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蕭涅說這話的時候，沈小猛能明顯的感覺到蕭涅的背繃了起來，彷彿一頭蓄勢待擊的獵豹。

蕭涅的緊張和戒備怎能瞞過郁紫的眼睛，然而他卻不為所動，只是輕輕揮著手絹說道：「蕭大隊長，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太急了些。」

廢話，你這個死人妖突然冒出來擋在我的前面，就是不肯把路讓開，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獵物越走越遠，我能不急麼？——蕭涅心中暗罵，可嘴上說出來的卻是另一番話：「郁紫，你倒是真下得去手啊！」

「人家是為了救她嘛！」郁紫一副「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的無辜表情，「不然蕭大隊長以為，是誰把重傷的程舞送到你的家中的呢？」

蕭涅沉著臉冷哼一聲道：「您救人的方式還真是特別呢。」

「唉，沒辦法，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郁紫無奈的搖了搖頭，「眼看她就要被共工害死，我只能將她打成重傷，以瞞過共工的眼睛。蕭大隊長你肯定要問，為什麼我不幫她一起對付共工呢？其實呢，歸根結底還是怪蕭大隊長你多是，若不是當初你給她買了那麼多化妝品，她又怎麼會中共工之毒……」

「打住，我可沒功夫聽你在這講故事！」蕭涅看出來了，郁紫這分明就是在拖延時間——無論自己怎麼諷刺，他始終不會動怒，仍是耐著性子和蕭涅貧來貧去……這種情況，分明不符合郁紫小心眼的性格——事有反常，必有妖孽，郁紫把自己攔在這裡，不指定打著什麼鬼主意呢。

「唉。」郁紫又歎了一口氣，「想不到，蕭大隊長也不肯理解我，甚至連我的訴說也不肯傾聽……」

「郁紫大帥哥，你知不知道我在趕時間？」蕭涅沒好氣的說。

「我知道啊。」郁紫一臉欠抽的模樣，「可我也知道你打不過我。」

「小萌，你見過臉皮這麼厚的人麼？」蕭涅扭頭問。

「他臉上的粉倒是夠厚。」沈小猛小聲回答，生怕被郁紫聽到似的——她之所以如此的小心，是因為覺得自己的身份有些尷尬，她是玉衡視若己出的孩子，而玉衡已經叛離王庭；同時她也是鎮北所所屬的神衛軍士，而鎮北所是目前唯一尚未脫離衛道司的僅存的一個衛所，眼前這位郁紫，就是衛道司的司帥——綜合來說，沈小猛的身份確實夠敏感，夠特殊……

「蕭涅，停下吧。」這還是今晚郁紫第一次直呼蕭涅的全名，「何必非得著急去送死呢？」

蕭涅回頭，正好看到郁紫將目光投向了沈小猛，生怕他提起沈小猛在補天司的身份，於是急忙說道：「郁紫，你說過絕不插手這個案子的。」

「當然，我攔著你也不是為了這個案子。」郁紫說。

「可是，你正在用無恥的手段阻止我辦這個案子。」蕭涅說。

「等你協助我辦完我的事情，再去辦案也不遲嘛。」郁紫說：「送死，不在乎這點時間的。」

蕭涅發現，郁紫損人的功夫相較於自己一點也不差，而且還是不帶髒字就能把人氣到吐血的那種級別……

「說吧，什麼事？」眼看出租車紅色的車尾燈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內，蕭涅只好暫時妥協——無論如何，先甩開郁紫這貼惱人的狗皮膏藥再說。

「提醒你前方危險是其一。」郁紫頓了一頓說道：「這第二件事嘛，就是請你把句芒留下。」

聞聽郁紫忽然提到自己，沈小猛還未發問，便聽蕭涅斬釘截鐵拒絕道：「這不可能！」

郁紫看待蕭涅的目光，的確像是對待一個將死之人，「蕭涅，你一人送死就夠了，還要連累句芒麼？」

「誰說他們要去送死呢？」另一個宛若銀鈴的女聲悠然響起——這聲音比郁紫刻意用假嗓模仿的女聲不知要動聽上多少倍。

「朱雀……」郁紫辨出了那聲音的主人。

那柄標誌性的絳色紙傘忽然出現在郁紫的側後方，彷彿一朵趁著夜色悄然綻放的紅色曇花。

「本來呢，我是不應該現在出現的。」殷絳楠的聲音從傘下傳來，「可是司帥卻突然造訪此地，我焉有不出面迎接之理呢？」

救命的人終於來了！——這就是蕭涅心中升起的第一個念頭。

「蕭，你可以去忙你的事了，這裡交給我便好。」殷絳楠的聲音溫柔，只讓聞者，特別是蕭涅感到如沐春風一般。

盼啊盼啊，好不容易盼來個救星，焉有不順坡下驢的道理，於是笑著說道：「既然如此，那麼我就不打擾二位敘舊了。」說著，重新調整好身側兩團火焰的噴射角度，「嗖」的一聲，便從郁紫身邊飛了過去——如導彈般飛走的蕭涅起的烈風，差點吹落郁紫手中的繡花手絹。

郁紫剛一轉過身，殷絳楠手裡紙傘一偏，擋在了他的身前。

「朱雀。」郁紫的聲音陰沉無比，「你可知道你究竟在做些什麼嗎？你在阻止北辰之星的降生！」

「對於覺醒者的世界來說，北辰或許很重要。」殷絳楠說著，將紙傘擺正，「但是對我來說，一地的安定更為重要。」

郁紫冷聲笑道：「為了一地的安定？如此的笑話能騙得了誰？你們若真是在乎這一方的平安，就不該把這個案子交給蕭涅這個門外漢！說來說去，你們還不是在拉攏他這個北辰之父？！」

「你若非要以小人之心揣度鎮南府的意圖，我也無話可說。」殷絳楠的語調依然輕柔，「就像，夏蟲不可語冰，蟪蛄不知春秋，與坐井之蛙言講天空的遼闊，又有什麼意義呢？不過我倒是要感謝司帥的短視，若不是你不合時宜的出現，我實在是找不到借口現身呢——如此一來，就算我跟你切磋一番，那夥人也不會將我的出現和案件聯繫起來，也許還會想趁亂渾水摸魚呢。而我們呢，則正好趁機收網，將這一夥鼠輩一網打盡。」殷絳楠說話，便宛如流動的泉水一般，叮咚延續，讓人不忍打斷。

「任朱雀你口吐蓮花，我只告訴你，此一役，王庭對清除北辰降世的障礙志在必得。」郁紫冷聲說：「鳳鳥歿、句芒死——這是天璣的讖諭。」

「只是不知道，能掐會算的天璣長老有沒有算出來，你的出現會成為破案的關鍵呢？」

「朱雀，你是什麼意思？」郁紫問。

「告訴你也無所謂了。」殷絳楠說：「鎮南府的軍士們，本來找不到大軍出動的理由，可正是因為你的出現，讓我們有了調兵的借口。」

「你們要圍殺我？」郁紫微瞇著雙眼冷聲問，無邊的殺機從兩道細長的縫隙裡瀰散出來。

「這個……鎮南府初建，人手不足，所以我們實在抽不出太多人來圍殺司帥您了。」殷絳楠有些歉然的說道：「不過，小妹倒是可以陪您過上兩招……」

郁紫看了那面絳紅色的打傘一眼，若有所指的說道：「說來，我們也有些日子沒有切磋過了……」

正載著沈小猛以亞音速飛行的蕭涅只聽到背後有隱隱的雷聲傳來，他忍不住回頭一瞥。

雖然只是短暫的一瞥，映入眼簾的畫面卻讓蕭涅終生難忘：

只看到一片黑雲不知何時已經壓住了半個南都城。

南都城的天空被一分為二，北面烏雲滾滾，南面皓月當空。

上百條紫紅色的閃電在烏黑色的雲層裡來回穿梭著，仿若一條條巨龍；而南半個天空卻乾淨的異常，沒有任何動靜，甚至連一縷清風都沒有。

那上百條閃電匯聚到了一起，組合成一條猙獰的巨龍，張著血盆大口，直撲向那面醬紅色的紙傘——相對於那個紫紅色的龐然大物，擎著紙傘的殷絳楠就像是獨自站在泥石流面前的一朵倔強的野花。

就在蕭涅以為那朵孤獨而纖弱的紅色小花要被滾滾電流擊得粉碎的時候，那朵花，忽然開了。

要開，就要徹底的綻放。

無邊無盡的紅色，霎時間鋪滿了南半個天空，直給那懸在天空中的明月也蒙上了一層殷紅。

便在這時，忽然起了風。

正獨自展開的紅色小花就向是火種，被風一吹，便引燃了南半部整個天空！

遮天蔽月的紅色流火，讓天地間的一起，都黯然失了顏色。躍動的火焰向那朵紅花聚攏著，轉瞬之間，那無邊無盡的火海已經濃縮成一隻大鳥！

一隻四尾朱雀，翱翔天際，與那條紫紅色的巨龍，針鋒相對……

沈小猛察覺到蕭涅已經看癡了，於是出言提醒道：「不著調，我們走吧——還有其他的事情等著我們去做。」

蕭涅並未回頭，只是癡癡的說：「當年姐姐召喚凰鳥作戰時的情景，與此著實有幾分相似……」

第132章 動手了

身後的隆隆震響越來越遠，也就意味著蕭涅距離那輛出租車越來越近了。

「這車的行進路線有問題。」蕭涅說：「在剛剛經過的那個路口，本不用左轉，一路直行就能到達現在的位置，可司機偏偏繞了個彎……」

沈小猛則說道：「那是因為，路上突然多了許多鎮南府的軍士，而且他們其中有人沒加持雙隱結界——不過這至少也證明，出租車司機不是一般人，最起碼能發現那些軍士……」

「鎮南府這麼大張旗鼓，豈不是要壞事麼？打草驚蛇怎麼辦？」蕭涅問。

「應該不會。」沈小猛說：「因為朱雀和勾陳打架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人們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那邊了。」

「看來，郁紫這個死人妖突然出現，也不是沒有好處地嘛。」蕭涅說著，減緩了速度，因為那輛出租車緩緩停在了路邊。

看到小茜本人從出租車裡下來，蕭涅的眉頭皺了一皺。因為在他看來，高速行駛而且封閉的出租車上，絕對是最好的作案地點，而且方才也已經確定這個出租車司機是個覺醒者了，也就是說這傢伙很有可能是犯罪組織裡的成員——可是，他為什麼沒有動手？為什麼讓小茜全須全尾的到達了目的地呢？

正當蕭涅準備下降些距離，以方便近距離打探情報的時候，化名為「甄易佳」的賈同學出現了……

「從高處俯看賈同學的相貌，他還真是個大帥哥啊。」沈小猛說了一句。

「披著人皮的畜生罷了。」蕭涅如此評價：「再光鮮的外表也遮不住那顆骯髒的心——雖然說人販子都是人渣，當相比之下，那些通過暴力手段綁架的人渣沒有這些玩弄感情的人渣可恨——靠近這些人渣，不但傷身，更傷心！」

「看來，你是不打算給他一條生路了？」沈小猛感覺到了一陣殺機。

蕭涅想了想，也沒把話說死，「這傢伙，留著也是個禍害——不過說到底，我們終究是替鎮南府辦案子，嫌犯怎麼處置，還要玉衡姐姐他們依法辦事……」

「咦？」沈小猛用一聲疑問打斷了蕭涅八面玲瓏的處置方案，「看這賈同學的打扮，他真是要和小茜私奔啊——不著調你看，旅行包，夜行衣……看啊，賈同學還讓小茜看了看他的銀行卡。」

「怎麼可能是真私奔？」蕭涅對賈同學的虛偽做作的表演嗤之以鼻，「你看到他後面跟著的那三個面露凶相的傢伙了麼？那可都是打手啊，如果真打算私奔的話，帶這些電燈泡作甚？」

「沒看到人家是司機嗎？」沈小猛指著其中一個正打開一輛麵包車車門的矮瘦男子說。

「十有八九，就是這輛車了。」蕭涅說：「小萌，你有沒有辦法通知丹丹和程舞也上車？」

「她們兩個已經跟上去了。」沈小猛瞇著眼看了看說：「而且丹丹坐在小茜的左側，小黑在右側——只要那夥人敢動手，她們肯定能在第一時間把小茜換掉。」

「希望如此吧。」蕭涅說著，降低了高度，幾乎是貼著那輛麵包車在飛行。

麵包車四周的玻璃上都貼了深色反光膜，再加上現在是晚上，所以蕭涅完全看不清車內的情況。而且因為有丹丹的雙隱結界在，所以蕭涅完全感知不到身份異常重要的兩個屬下。

「要是能在車頂上開個洞就好了。」蕭涅急的直撓頭。

「感知那幾個打手的靈息波動就好了。」沈小猛說。

「小萌哎，小茜在他們眼裡只是個凡人啊，他們綁架一個凡人，靈息會波動麼？」蕭涅反問。

「他們動用神力也很正常啊。」

「大姐，現在滿大街都是鎮南府的軍士，他們要是敢動用神力，絕對會死地很難看！」蕭涅扭頭說著。

沈小猛想了想，剛準備點頭同意，卻發現蕭涅的臉離自己太近了，若一點頭，兩人準得親到一起……

「小萌，你臉怎麼紅了？」

「都是你，你弄出的這兩個什麼『渦輪』太熱了！」

「說的也是。」蕭涅點頭稱是，「雖然有你的結界在，但這東西的溫度也太過驚人，我們還是飛高些的好。」

見蕭涅沒能識破自己蹩腳的謊言，沈小猛有些失望又有些氣惱，索性不再理他了。

不解風情的蕭涅的注意力仍然放在案子上，只聽他分析道：「如果他們的靈息出現了波動，也就意味著我們的計劃失敗了。」

沈小猛不答話，蕭涅便自說自話，「因為那也就意味著他們識破了丹丹的身份，因為對付小茜這個凡人，根本就不用使用神力……」

就在這個時候，麵包車忽然停下了。

蕭涅急忙來急剎車，差點把小萌甩出去……

儘管沈小猛摟得夠緊，但還是嚇了一大跳，所以幽幽的說：「不著調……」

「噓——！有情況！」蕭涅一邊安撫沈小猛，一邊調小了「火焰型渦輪噴氣發動機」噴出的火焰——只是懸停在半空。

果然，沈小猛就看到四個人帶著小茜出了麵包車，而賈同學就拉著小茜的手——他們正在，呃，狂奔！

嗯，就是狂奔，直奔路旁的草地狂奔而去！

「這又是唱哪一出？」沈小猛不解的問，畢竟，一行人深夜狂奔，除了在警匪片裡能看到這種情景之外，在現實中確實少見。

「他們在躲避追兵。」蕭涅沉聲說。

「追兵？」沈小猛秀眉微蹙，「鎮南府提前動手了？」

「不。」蕭涅搖搖頭說：「似乎是小茜的父親派來的人……」說著，他抬手一指。

順著蕭涅所指的方向，沈小猛果然看到有兩輛黑車分別停在了麵包車的兩側，從車上躥下來六個黑衣人，兩個上麵包車檢查，剩下的四人，衝著小茜他們狂奔的方向便追了過去。

富家小姐小茜平時養尊處優，她所愛好的也只是些類似於畫畫音樂等等比較偏向與靜雅方向的文化活動，所以跑起步來真是……慘不忍睹。

只見小茜鞭子跑散了，鞋帶跑開了，旅行背囊的帶子也跑斷了一根……總之，很是狼狽。

而後面追擊的那四個人，可謂是訓練有素——他們沉默著，保持著合理的追擊隊形，邁著穩定而堅毅的步伐，與小茜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小。

從高空俯瞰下去，那四人的隊形正慢慢展開，他們像是經驗豐富的捕獵獅群，隱隱的形成了對小茜這一行獵物的包圍之勢。

這個時候，賈同學已經將小茜背了起來，他請來的幾個幫手對他也是連拉帶拽，可就是逃不出那四個人構成的隱形包圍圈。

眼看著，那個包圍圈越來越小，而且賈同學一行人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這些人不是小茜的父親派來的！」蕭涅忽然想到了什麼，他大叫一聲，急忙追了過去。

「不著調，你這是怎麼了嘛？一驚一乍的。」沈小猛又差點因為蕭涅的突然啟動掉下去。

「如果真是小茜父親派來的人，那麼最合理的做法就是暗中監視，然後報警。」蕭涅一邊說著，一邊調整飛行角度，隱隱對準了賈同學，「這麼冒失的衝過去，肯定不是合格的安保人員，想來小茜她老爹那麼有錢，怎麼會請這些二把刀？」

「你這麼確定？」沈小猛有些不確定。

「當然，你也不想想我之前是幹什麼的。」蕭涅自信的說：「凡是保衛人員，第一準則都是保證保護對象的安全，這夥人追得那麼急，就不怕賈同學挾持小茜要挾麼？」

「似乎有些道理唉。」沈小猛輕輕點頭道。

「而且賈同學的表演也有些過了——他那幫哥們們，完全可以留下來擋住追兵嘛……小萌你看，那個胖胖的傢伙看似是在推著小茜往前走，其實是趁機拖累他們的速度，還有趁機揩油……還有那個矮瘦的司機，這哪裡是在拽人？這分明就是讓賈同學失去平衡麼……」

「不著調，你的意思，他們都是一夥的？」

「這麼明顯的事實，還用我說出來麼？」蕭涅笑了笑說道：「小萌想辦法通知舞妹妹，準備出手了！」

「我想不用通知了。」沈小猛說：「丹丹已經開始變形了……」

……

終於，四個黑衣人追上了小茜一行人。

此刻的小茜，已經癱在了地上，斜靠著同樣累倒在地上的賈同學的背上，大口的喘著氣，仔細看過去，還會發現她的眼中噙著淚水……

「小姐，跟我們回去吧。」領頭的一個黑衣人沉聲說道。

「不——！」小茜倔強的昂起頭，「你們若是再逼我，爸爸就再也別想見到他的女兒了！」

領頭的黑衣人沒有再說些什麼，只是揮了揮手。

另外三個黑衣人得到命令，同時邁步，向小茜圍了過去。

「你，你們……別過來！」賈同學掙扎著站起來，把小茜擋住身後，「我們……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呃……」——「噗通」——賈同學被黑衣人輕鬆放倒在地，小茜也就暴露出來，被三個黑衣人圍在正中，彷彿一頭被群狼包圍起來的無助的羔羊……

賈同學的「兄弟」們象徵性的抵抗了一番，下場也是被輕鬆的放倒了……

就在三個黑衣人將手搭上小萌肩膀的一瞬間，南都城的上空，突然響起一聲霹靂！

巨大的紫紅色閃電，幾乎照亮了整個夜空，讓那明月的光輝也顯得黯淡……

眾人的注意力幾乎都被那道閃電吸引過去側目觀瞧的時候，被小茜壓在身下的一顆小草，微微的動了動……

第133章 大條了

「丹丹成功了。」蕭涅微笑著說，因為他看到「小茜」用纖細的手指有規律的輕輕敲擊著地面——那是他和丹丹事先約定的暗號——摩斯代碼。

「我們是不是也該出手了？」沈小猛的話語之中，略帶了一絲緊張。

「在等一等。」蕭涅擺擺手說：「如果他們直接帶著『小茜』去老巢，那麼我們就不用現身——如果『小茜』的級別不夠去老巢的話，那麼，我們這對重量級人物就該登場了。」

「直覺告訴我，『小茜』的級別肯定是不足以讓幕後主使出現的。」

「小萌，我們辦案子講的是證據——直覺這東西，雖然可能會在關鍵時刻激發出靈感的火花，但是卻不能反覆的使用。」

「都聽你的，反正現在是你馱著我，你要往東，我怎能往西呢……」

就在距離「小茜」不遠處，一處低丘上面有兩個人——二人一個直挺挺的站著，像一根長矛；一個萎靡的癱倒在地，像洩了氣的氣球。

不消多說，這兩個人就是程舞和小茜了。

「你是誰？」她警惕的盯著這個瘦弱的黑衣人，「也是我爸爸派來抓我回去的麼？」

程舞沒有理她，只是瞇著眼的盯著另一個「小茜」，注視著將那個「小茜」圍起來的黑衣人的一舉一動。

「你不說話我就要喊了！」小茜威脅道。

程舞對小茜的威脅充耳不聞。

「啊——！」小茜扯著嗓子尖叫，「我在這兒啊！真真！來救我啊！！真真——！」

程舞就讓小茜嚎了十來分鐘，直到她的嗓子都喊啞了，程舞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而這個時候，黑衣人已經準備把另一個小茜押走了……

「她是誰？！」小茜指著不遠處那個和自己長相、打扮都一模一樣的女孩問。

「她是你。」程舞的回應之中，不包含任何的感情色彩，聽起來乾巴巴的。

「她是……我？！」小茜一臉的錯愕，磕磕絆絆的重複著程舞的回應——她忽然想到方才發生的詭異一幕：一瞬之間，自己就莫名其妙的被人抓到了這個矮丘上；而後，無論自己怎麼喊，那些人就是聽不到自己，也看不到自己……難道說……一個可怕的想法鑽進小茜的腦袋裡，她顫抖著問：「我，我已經死了麼？」

此話一出，小茜便覺得越看一身黑衣的陳固網便越像那勾魂的黑無常……

「不！我還沒死！我還沒得到我的幸福呢！」小茜歇斯底里的叫喊著，「黑無常是不存在的，那都是封建迷信！我是個唯物主義……」

「鬆開。」程舞冷冷的說——原來，小茜的手已經扯住了她的衣袖。

或許是被程舞說話的語氣嚇到了，小茜下意識的鬆開了雙手。待了片刻，她仍是不死心的問：「我還沒死，對麼？」

程舞總算是看了小茜一眼，然而小茜從那雙如堅冰般清澈的眸子裡，讀不到一絲憐憫。

「走吧。」程舞淡淡的說。

「不！我不想死！我不要去陰間……」

「走。」

「不——！唔……」

雖然對程舞來說，說要封住小茜的嘴易如反掌，但為了防止暴露，程舞沒有動用神力——她一把把自己的口罩扯了下來，不由分說就塞進了小茜的嘴裡……

——至此，小茜也看清了程舞的面容。

「黑無常竟然長得如此的……親切？就像鄰家的大姐姐……」——小茜忍不住去想，一時竟然忘記了去拿掉被人硬生生塞進嘴裡的口罩。

就在小茜癡癡的端詳程舞的相貌的時候，她忽然聞到了一股惡臭，而這股惡臭的源頭，正是塞進嘴裡的口罩。

小茜強忍住嘔吐的慾望，伸手便想將口罩摳出來。

然而程舞卻說：「聽。」

「嗚嗚嗚？（聽什麼？）」

程舞朝另一個小茜離去的方向一指，指尖遙遙對準了踉踉蹌蹌跟在黑衣人後面的甄易佳身上。

伴隨著陣陣晚風和惡臭，甄易佳一番話飄進了小茜的耳朵。

「拜託了，我和茜兒是真心相愛的，你們就成全我們吧。不然你把伯父的電話給我，我親自跟他說，我不會虧待他的女兒的……把你們的手拿開，茜兒最煩陌生人碰她的身體……哎呦，你們怎麼打人……」

而被三個黑衣人押送著的「小茜」也適時的給出了回應：「你們這些混蛋，竟敢對我這麼粗魯！我回去一定要告訴爸爸，開除你們！真真，你不要擔心，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的……」

「嗚嗚嗚嗚？（有什麼問題麼？）」

程舞好似能聽懂小茜的問題一般，冷冷的回答道：「都是假話。」

「嗚嗚……嘔……」

程舞根本不想用「甄易佳一直在騙你，甚至連名字都是騙你的。」之類的話進行解釋，對於眼前上演的這無比虛假的一幕，她的態度只是冷眼觀瞧，任由賈同學和丹丹發自肺腑說著肝腸寸斷的假話……

半空中，另一個結界內。

「丹丹的表現真實不錯，若非我事先得知，肯定猜不出她是假冒的。」蕭涅挑起大拇哥稱讚丹丹的表演。

「他們會把丹丹帶到哪裡去？」沈小猛依然趴在蕭涅的背上。

「我也不知道。」蕭涅搖搖頭，「不過我們一定要跟上，如果目的地不是老巢，我們就現身。」

「不著調，我忽然有些害怕。」沈小猛用下巴支在蕭涅的肩膀上，低聲說。

「有什麼怕的？」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比小茜更重要的綁架目標的話，那麼他們做的這一切會不會只是個引我們上鉤的局？如果你是比我更重要的目標的話，那麼他們會不會早就擺下了口袋陣，就等我們自投羅網呢？」

「其實吧，我們根本不用太在意對手是怎麼想的——因為對手也不知道我們是怎麼想的。」蕭涅笑著說：「他們有他們的計劃，我們有我們的策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管那夥人渣擺下什麼陣勢，我們要做的，就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破了它！」

「我最喜歡自信滿滿的不著調啦！」沈小猛幾乎忍不住要親蕭涅一口。

「別鬧。」蕭涅將沈小猛往上面送了送，而後模仿電子音說道：「請各位乘客繫好安全帶，鳳鳥號航班即將起航……」

蕭涅背著沈小猛，一路追著那一行人，來到了揚子江畔……

徐徐江風中，帶了些陰冷；一抹烏雲飄過來，遮住了那輪明月；天地之間彷彿在一瞬間籠上了一層濃重的黑幕。雖然遠處還會不時會亮起一道裂空閃電，和猩紅色的火焰糾纏在一起，映亮半邊的天空，但火與雷的碰撞卻始終扯不破這黑幕——令人髮指的罪惡，就在這黑幕下上演了……

「你們要帶我去哪？」「小茜」開始掙扎，驚愕的表情讓那張哭花了的俏臉更顯扭曲，「我的家不在這邊！」

「對啊！你們要帶茜兒去哪？」儘管甄易佳被揍的鼻青臉腫，儘管他叫來的幾個兄弟都撇下他溜走了，但他仍然執著的跟在後面，「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茜兒的保鏢？！再不表明身份我報警了啊！」

那伙黑衣人並不答話，

「你們……不是爸爸派來的人？你們是誰？放開我！！！放開！！！！」「小茜」的臉龐更為扭曲，她的掙扎也變的劇烈，六個膀大腰圓的黑衣人，幾乎制不住她。

六個黑衣人互相打了個眼色，而後為首的那人輕輕點了點頭。

於是，那人五指併攏，捏手成刀，對準「小茜」的後脖頸，狠狠斬了下去。

「小茜」應聲而倒，癱倒在為首之人的懷裡。

「好了，姓賈的，你不用再演了。」那黑衣人的話語裡滿是輕蔑，「你可以滾了。」

「我說哥幾個，你們也知道這是在演戲啊，那下手就不能輕點？」賈同學把自己腫成豬頭一樣的臉湊近那個黑衣人指給他看，「看看！都打腫了，這我得多長時間才能保養好？得多長時間才能接下一單？」

為首的黑衣人再次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丟給他一打錢，而後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個字：「滾！」

賈同學一看到錢，立刻換了表情，他先是諂笑著沖黑衣人點了點頭，而後便開始低頭點錢，點了一遍又一遍……

「還不快滾？！還想討打是不是？！」黑衣人揮著拳頭威脅。

「這就走，這就走。」賈同學點頭哈腰的退下了，完全沒有察覺到，就在他身後不遠地方一個黑暗的角落裡，嘴巴被堵住的小茜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走吧。」程舞的話語之中，仍然不帶有一絲情感。

「嗚嗚嗚……」或許是嘴巴被堵的時間太久了，或許是哭盡了力氣，總之她的聲音小多了。

程舞輕輕揮一揮手，黑色口罩便回到了她的手上，不過她並未直接帶上，而是揣進了兜裡——看來是打算洗一洗了……

「我想殺了他。」小茜的眼睛裡爬滿了腥紅的血絲，她咬著牙說出這句話時，面容之扭曲，表情之猙獰，直讓一向淡然的程舞都不禁皺了皺眉頭……

「何必呢。」程舞淡淡的說了一句，便沒有下文了。

小茜則緩緩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向賈同學靠了過去，而程舞卻沒有阻攔的意思……

再看黑衣人這邊，事態的發展更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他們分成兩隊，一隊抓手，另一隊抓腳，把「小茜」抓了起來，蕩了一蕩，就要往江心丟去……

「我了個擦！事情大條了！！！」蕭涅忍不住大叫：「這是要拋屍滅跡麼……」

第134章 在江底

「不著調，我們……」

「再等等。」蕭涅咬著牙說——他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這句話的，他認為，那夥人費這麼大的力氣把「小茜」弄到這個鬼地方，初衷肯定不是沉屍江底……

「不著調，不能再等了。」沈小猛心情緊張的摟著蕭涅的脖子——現在丹丹處於暈厥狀態，被丟進冰冷的江水裡，會淹死的。

對於沈小猛的警告，蕭涅並未做出任何回應，他仍舊保持著空中懸停的姿勢，眉頭緊鎖，注視著江畔發生的一切。然而，沈小猛卻分明感覺到，汗水浸透了蕭涅的後背，也浸濕了她的T恤；有幾顆汗珠，順著蕭涅的脖子滑下來，擠進沈小猛的小臂和蕭涅脖頸處的縫隙裡，粘粘的；沈小猛的目光越過蕭涅的肩膀，看到位於二人正下方的丹丹，被蕩得越來越高……

「小茜」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砸向江面。

今日的月亮依然很遠，所以江潮依然盛大。夜幕之下，河道裡的江水看上去彷彿就像是黑琥珀酒，在潮汐作用的影響下，江面翻起一疊疊浪花，浪花接連相撞、粉碎，催生出白色的泡沫——從高空看起，那些白色的線條彼此糾纏在一起，勾勒出一幅詭異的巨大圖畫，彷彿印象派畫家用畫筆描繪出的夢魘……

這時，一條原本緊貼在江面上的白線忽然躍升起來，彷彿在一瞬間具有了生命，像巨型烏賊的觸手般甩動著，捲住了丹丹的身體。原本只是由江水泡沫粘連在一起形成的白線忽然變的堅韌無比，輕而易舉的就將丹丹舉了起來。

越來越多的白色觸手從江面上升起，就像是雨後從枯朽的樹幹裡冒出的針菇般瘋狂的生長著，直把丹丹身下那一片江面擠成了一片慘白。

「這要是有密集恐懼症，還不得噁心死？」蕭涅咧咧嘴道：「小萌，你的知識儲備比較豐富，可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可能是某個水系覺醒者的某個靈術吧。」沈小猛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景象，那些密密麻麻的，擁擠到一起的，仍在不斷蠕動著的白色觸手，讓她也感到頭皮傳來陣陣麻癢。

「那些穿黑衣服的傢伙在幹什麼？怎麼突然跪了下去？」蕭涅問。

沈小猛先是搖搖頭，而後問道：「不著調，要不要扯掉隔音結界？」

蕭涅聞言，點了點頭，同時熄滅了身體兩側的兩團火焰——與此同時，沈小猛撤掉了隔音結界，小手一揮，甩出一個懸空結界，以保證二人仍能懸停在空中。

隔音結界一去，外界的喧囂立刻傳了進來：江潮湧上河灘時的轟鳴以及退卻時的沙沙聲響；蠕動的觸手彼此糾纏時發出的水泡破碎時的輕響；以及，那些跪倒在江畔的黑衣人發出的低聲吟唱……

「偉大的河神啊，請接受我們虔誠的膜拜，享用您忠誠的僕人供上的祭品……您的僕人們將以謙卑的心，聆聽您的教誨；以忠誠的心，完成您的命令；以忘我的心，接受您的指引……」

這他媽分明就是個邪教組織嘛！怎麼會跟王庭扯上關係？還有，這個狗屁「河神」到底又是個什麼東西？——聽著黑衣人整齊劃一的低聲吟唱，蕭涅滿腦袋的疑問。

「呼——啊！」——「嘩啦啦！！」

江潮，暴漲！

黑綠色的江面上，忽然湧起了一人多高的巨浪，巨浪轉眼就吞噬了那些白色的觸手，吞噬了丹丹，然而它並未停止前行的腳步，而是張牙舞爪向跪在河畔的黑衣人捲來。

黑衣人並未躲閃，相反，他們跪伏的身子，埋的更低了。

「就是現在，我們下去！就降落在黑衣人的身後。」藉著翻滾的聲浪做掩護，蕭涅悄聲吩咐了一句。

於是，蕭沈二人降落在江畔。

蕭涅的雙腳剛剛接觸到鬆軟的河灘，還未來得及在軟泥裡留下足跡，那一道巨浪，已經湧到了他的身前，將他連同堆積在河畔的垃圾，一併捲走了……

「這是……龍宮？」這是蕭涅睜開眼後的第一句話。

蕭涅的視線中，是一個水下宮殿。

雖然遠不及大片裡用電腦特效做出來的龍宮那般金碧輝煌，雖然遠不及傳說中的失落之城亞特蘭蒂斯那般神秘幽深，但聳立在江底淤泥中的石製建築群卻讓蕭涅不得不感歎此地的神奇——相對於那些僅僅存在於影視作品或者傳說中的水下城池，這個石建築群，多了些厚重和真實：這裡有被水藻纏繞的石橋，這裡有被魚兒當做遊樂園的石雕，這裡還有被流動的江水刻滿滄桑痕跡的宮殿……

或許是被眼前的水下城市吸引住了，蕭涅不禁邁動了腳步，嗯，雙腳踏在柔軟的江底，很舒服，就彷彿正在一條加厚的優質毛絨地毯上面行走。

蕭涅觸摸著附著在石階上的綠色水藻，感受著指尖傳來的冰涼觸覺，呼吸著略帶些腥味的空……等等，這裡是水底哎，自己竟然能呼吸？！我又不是魚，又沒有腮，怎麼能在水底呼吸呢？我是火焰之靈，怎麼稀里糊塗來到了江底？想到自己的神力屬性，聽著充斥在耳邊的江水湧動的聲響，蕭涅只覺得後背隱隱有些發涼……

「不著調，我們必須盡快找到丹丹。」沈小猛的聲音飄進了蕭涅的耳朵。

此時，蕭涅才把自己的注意力從這個水底城市裡轉移出來，他一臉歉然的對沈小猛說道：「不好意思，走思了……咦？這是你加持的防禦結界吧？還有隔水的效果？只是這結界內的氧氣儲備有多少呢？」

沈小猛深深的看了蕭涅一眼，卻沒有說話，因為她察覺到了蕭涅情緒的異常波動，而且，她也明白蕭涅之所以會出現情緒波動的原因……

「真是不好意思，身為前線總指揮的我竟然走思了。」

「你的屬性本來就是火，此刻位於江底，被冰冷的江水包圍，難免會有些不適應的。」沈小猛原諒了蕭涅不著調的行為，然而，緊接著她話鋒一轉說道：「但是，我們必須找到丹丹……」

「嗯！」蕭涅鄭重的點頭，「丹丹被那些人渣當成了獻給那個狗屁河神的祭品」——這是他現在必須面臨的緊迫的現實，鬼才知道那個所謂的河神會對祭品做些什麼……

「能感知到丹丹的靈息麼？」蕭涅問。

「完全不能。」沈小猛失望的搖頭，「而且也察覺不到丹丹釋放的結界術……」

「丹丹是『天生覺醒』，所以即便沒有結界，那夥人暫時也不會識破她的真實身份——只是，我們得抓緊時間了，小萌，我們走！」蕭涅說著，牽住了沈小猛的手。

因為蕭涅牽手的舉動太過突兀，所以沈小猛忍不住道：「不著調？」

「我……我不會游泳……」蕭涅一臉尷尬的說。

「有結界在，我們只需要走路就可以了，不用游泳啊。」

「哈哈，是吧？我就說嘛，不會游泳有什麼關係呢？還不是一樣可以漫步江底……」

沈小猛的眼睛眨了眨，而後說道：「果然，水克火，這是不可違背的自然規——丹丹曾向我透露，朱雀之所以整天舉著那把傘，就是因為她極其討厭下雨天。與其說是討厭，還不如說是畏懼，可見，在自然強大的力量面前，任何個人都是渺小的；在強大的自然力量面前，渺小的我們有畏懼之心也是正常的……」

「小萌，這個，為了節省氧氣，我們還是盡量少說話吧……」

於是，二人便在沉默中前行，在這個江底的石頭城的街道裡穿梭……

沈小猛是木屬性的覺醒者，所以對於水這一萬物生長所必須的生命元素頗為親近，也少了些畏懼。至少，她不必想蕭涅那樣畏手畏腳……

儘管蕭涅已經無數次的給過自己心理暗示：我是前線指揮官，我是鳳鳥蕭涅，我甚至有可能是北辰之父，小小一捧江水，怎麼會嚇得倒我？——但是，身處在好似無窮無盡的江水的包圍之中，在這個無處不透這幽幽碧綠的水之世界裡，蕭涅心底那經過自我鼓勵艱難建立起的一點自信，都會被隱藏在江面之下的滾滾暗流在一瞬間沖得一乾二淨……

似乎是感受到了蕭涅內心深處的糾結，沈小猛朝他微微笑了一笑以示鼓勵。

二人現在正經過一條幽長狹窄的石頭隧道，或許是因為空間太過狹小，或許是這條幽暗狹長的通道內的氣溫低的可怕，總之，他們牽在一起的雙手，握得更緊了……

「這是什麼？」沈小猛舉起一塊黑色布片，遞到了蕭涅眼前——這是她在這條隧道裡的一株水棘的尖刺上發現的。

蕭涅將布片接過來，仔細看了看說道：「這是……那幾個黑衣人的衣服用的布料。沒錯，就是這個，小萌你看，這上面還有血跡，應該是他們胖揍賈同學的時候濺上的……」

說完，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發現這條關鍵線索，也就意味著，他們尋找的方向是正確的。

而且，順著這條石頭隧道行進，潛得越深，發現的線索便越多——就在隧道的出口附近，他們甚至發現了「小茜」的上衣衣袖——要知道，這所謂的衣袖，本是丹丹身體的一部分幻化而成的！

蕭涅將這條衣袖仔細的疊好，小心的揣進了懷裡。

而沈小猛突然發現，伴隨著蕭涅這個動作，那雙墨色的眸子裡，終於再次閃現出了往日裡的果敢和自信……

她忍不住在心中問了個問題：不著調？你是打算用自己的守護神性對抗不可違背的自然法則麼……

第135章 一道光

「丹丹——！唔！」

「不著調，你小聲些。」沈小猛一把堵住了蕭涅的嘴，「我們現在身處水下，作戰環境與陸地相比差別太大……」

「那又怎樣？」因為擔心丹丹的安危，神性為「守護」的蕭涅受了刺激，言辭話語中多了幾分「混不吝」的味道。

沈小猛耐心的解釋道：「那也就意味著，我們是在敵人的主場作戰。」

「正義，永遠都是左右戰場風向的決定性因素——所以，無論在何地作戰，背負正義使命的我們都是主場；無論在何地作戰，那些搞邪惡崇拜的傢伙們都會失敗……」

「我是擔心，咱們大聲說話時引起結界表面的震動，會被敵人察覺到——不著調，你要知道隔音結界的工作原理就是阻遏衰減聲波，通過調整某個區域內聲音傳導介質密度分佈，讓聲波加速衰減，在一定的範圍內消失……」

蕭涅抬手打斷了小萌的授課式講解，「如果他們真有那個本事，真的能通過水體震動察覺我們的存在的話，我們早就該暴露了。」

「那你的意思是……」

「我們就這樣光明正大的找。」蕭涅說：「走我們自己的路——他們，愛咋地咋地！」他甩出一根煙叼在嘴裡，卻沒有點著——因為他不想污染結界內寶貴的空氣。

「好吧，不著調，我聽你的。」說著，沈小猛使勁握了握蕭涅的右手——其實，二人牽在一起的雙手，一直不曾分開過。

蕭涅點頭，摸了摸揣在懷裡的那一條衣袖，帶著沈小猛走出了那條石頭隧道。

儘管，越向水底深處走，光線就越暗；儘管，蕭沈二人面前的水世界已經變成了一片漆黑，但二人的腳步並未停歇，甚至沒有絲毫的停頓。他們就那樣牽著手，信步邁進了無邊的黑暗，任由如墨的黑水湮沒了他們的背影……

揚子江的最深處，是一個別樣的世界。

在江底正中，是一個墨西哥金字塔形的建築，巨石壘成的巨型台階，把金字塔頂端的方形石台拱了起來，以彰顯這個光滑如鏡的四方石台的重要性。

這個石台自然是重要的，因為，它是「河神」享用祭品的祭台。

丹丹現在就躺在這方石台上，她雙眼閉合，長長的睫毛在水流的撫摸下微微抖動；她面色蒼白，彷彿一塊沉入水底的美玉，隱隱透著幽幽的青綠色；她衣衫殘破，佈滿了劃痕，裸露出羊脂白玉般水嫩的肌膚，一條衣袖已不知去向，如藕的玉臂緊貼在身體的一側……

六個黑衣人分成兩撥，分別跪在方台的兩側，他們一動不動，彷彿兩排黑曜石雕像，只是不時會有氣泡從他們的鼻孔中冒出來，證明他們還活著。

然而，丹丹呢？

——她彷彿沒有了呼吸，彷彿中了某種巫術等待愛人用一吻喚醒的公主……

忽然，石台的一側冒出了大量的氣泡。

劇烈的搖晃，從江底傳來，震動扭曲了江水，將那些氣泡絞成了碎末。原本以石階縫隙為家的魚兒們紛紛逃竄出來，毫無目的的亂撞，彷彿在躲避什麼怪物……

「嗚嗚——！」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怪響，自江底傳出。

這聲響幽遠綿長，幾乎傳遍了整個江底……

「不著調，你聽到什麼聲音沒有？」沈小猛終歸是個女孩，又處在這樣恐怖的環境裡，所以對任何「風吹草動」都很敏感。

「哪有什麼聲音？」蕭涅眉毛一挑說：「你不是加持著隔音結界麼？」

「真的有嘛……」沈小猛又往蕭涅身邊湊了湊。

「聲音嘛，我是沒有聽到。」蕭涅笑著說：「不過我知道我們快有收穫了。」

「為什麼？」

蕭涅沒有回話，只是指了指從身旁游過的魚群——所有的魚群都在朝著和蕭沈二人相反的方向逃竄，而且越是往前，魚群便越是密集。

「不著調，我們在後退。」沈小猛的聲音有些發顫——是魚群形成的合力在推著他們後退。

蕭涅的應對之策，就是將雙腳深深的插進了江底的淤泥裡，以這種最原始的方式對抗魚群的衝擊。

丹丹，撐住，大哥哥馬上就到——蕭涅在心底暗暗發誓……

「不著調，魚，魚實在是太多了……」沈小猛咬著牙說——成千上萬尾瘋狂逃竄的活魚給防禦結界帶來的壓力，比水壓更甚，而結界所承受壓力的直接反饋，就作用在結界的施法者沈小猛的身上，她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而且現在二人身在江底，結界內的空氣也有限，所以蕭涅不能施法——因為燃燒的火焰很快就會耗盡結界內的氧氣，讓二人窒息而亡……

不能施法，那麼就用自己的雙腳走過去！

蕭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把一隻腳從江底的淤泥裡拔了出來。

沈小猛的體重很輕，所以魚群輕而易舉將她沖了起來，若不是蕭涅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就要被這群魚綁架到一個未知的地方做美人魚女王了；然而，蕭涅現在也只是用一隻腳做為支撐，平衡也很難維持，強大的衝擊力，幾乎也要把他一齊擊倒。

「都給老子死開！」蕭涅咬著牙罵了一句，同時彎腰，身體前傾，硬是維持住了平衡，他把沈小猛往身前一甩，藉著慣性，把抬起的那隻腳重新插回了淤泥之中。

至此，蕭涅終於前進了一步。

於此同時，祭台。

一條長長的黑影，從祭台一側緩緩升起。

因為光線太暗，所以看不清那影子的模樣，只是它那長長的身軀，只讓人聯想到神話傳說中水底宮殿的主人——龍王……

兩排黑衣人，齊齊的將雙手舉過頭頂，而後平伸向下移動，同時彎腰做虔誠的跪拜，將額頭實實的抵在冰冷的石台上。

「嗚嗚——」那黑色的影子緩慢的移動著巨大的身軀，向躺在祭台上的丹丹靠近。

儘管它動的很慢，但因為身形太過巨大，所以因移動而激起的水流的衝擊力依然強大無比，這推理攪動著附近的水域，那些來不及逃走的魚群可遭了殃，被沖得七零八落……

蕭涅這邊。

邁出第一步的蕭涅很快就發現，密集的魚群，僅僅只是第一個挑戰。緊跟在魚群後面的暗流，才是更為恐怖的存在。

蕭涅並沒有退卻，因為他無路可退。然而，這樣一步步的走過去也不是辦法，總得想辦法把這群惱人的魚群驅散……

於是，蕭涅將左手，伸到了結界之外。

一尾妖艷的火苗，出現在蕭涅的掌心之內——蕭涅似乎在用這個試驗證明：江水之中，也是有氧氣的。

眨眼之間，那尾赤紅色的火苗便躥到了一人多高！

在光線終年昏暗無比的江底，火焰的突然出現，顯得是那麼的詭異。

因為動物天生對危險預兆的敏感本能，逃竄的魚群很快就察覺到了異常。

然而，它們卻來不及逃走了——驟然升高的水溫，讓那些可憐的魚兒在一瞬間都變成了一道菜餚——水煮魚……

祭台上。

那個黑色的影子緩緩俯身下來，貼近了丹丹。

丹丹，彷彿就是沉入水底的一顆明珠，映亮了她身畔的方寸區域。

兩根粗壯而醜陋的觸鬚，探進了這片微亮的區域裡。觸鬚之上，附著著令人作嘔的黑色粘液，伴隨著觸鬚的蠕動，有一滴黑色粘液從觸鬚上抖落，緩緩落向丹丹的身體。

眼看著，光潔的玉珠，就要被那黑色的粘液玷污……

「轟——！」

一道火焰，貫穿了黑暗的江底，也擊碎了那顆黑色的污點。

這一切只在一瞬間發生，卻給人一個錯覺：黑暗之中的這道火光，恍如開天闢地時照耀進這混沌大地上的第一抹光亮……

蕭涅，來了！

因為要照顧情節的關係，這一章只有2600字，今天就這一更。從明天開始，恢復每日兩更：6000——8000字。

第136章 沒卵子

「畜生，離她遠一些！」蕭涅的聲音森然無比，殺機四漫。

跪在祭台兩側的黑衣人起身，扭頭——六道憤怒的目光齊齊投向蕭涅。是的，他們只能用目光表達自己心中的憤怒，因為一旦開口說話，江水就會灌滿他們的嘴巴。

「嗚嗚——！」那個巨大的黑色影子也用獨特聲響表示不滿。

「嗚你妹！」蕭涅不屑的撇撇嘴，甩手就是一記赤炎炮！

赤色炎柱，鑽開了墨綠色的江水，直擊那個巨大的黑影。

六個黑衣人在同一時間起身，站成一排，擋在了炎柱之前，看樣子是要硬生生接下蕭涅這憤怒的一擊。

然而，赤炎炮轉彎了！

彷彿是任意球大師罰出的足球，赤炎炮在水中繞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繞過了黑衣人布下的人牆——蕭涅這一擊的目標，仍舊是那個黑色的影！

那個黑影，卻並未有任何反應，任由那赤色的炎柱擊中了自己。

蕭涅的憤怒一擊，並未對「河神」造成任何傷害——因為，赤炎炮並未擊穿附著在河神身體表面的黑色鱗片。

蕭涅也看到了排列緊密附著在「河神」身體表面鱗片，他甩了甩伸在結界外的左手，似是在冷卻剛剛才擊發過一記赤炎炮的炮筒——「是一條巨蟒？」蕭涅嘟囔了一句。

「我想，我知道它是誰了。」沈小猛說。

「你怎麼會知道？」蕭涅問。

「玉衡奶奶曾說過，天璣長老有一隻神獸。」沈小猛回憶道。

「神獸？」儘管蕭涅曾在王庭當差，但是他對於斗魁庭長老們飼養的寵物一直沒什麼興趣，譬如他就不知道玉衡曾經養過一隻帝江。

「鉤蛇。」沈小猛點頭說：「《山海經》中記載，『長數丈，尾岐，水中鉤取岸上人牛馬啖之』……」

「嘶——！」蕭涅咧著嘴說：「我當時怎麼就不知道？」

「知道又能怎樣？」

「若是早知道這個畜生的危害這麼大，當初小爺非得把它煲成一鍋蛇羹……」

「現在煲也不晚麼。」沈小猛說。

「小萌，你還撐得住麼？」之所以會有此一問，是因為蕭涅發現方才自己釋放靈術的時候，因為反作用力的存在，要維持結界的沈小猛受到的衝擊似乎不比鉤蛇要少。

「沒問題。」沈小猛抿著嘴唇說點頭說：「救丹丹要緊。」

「那就讓你們見識見識小爺的腳法。」蕭涅說著，左手一甩，兩個火球便出現在他的身前。儘管被江水包圍著，但是火焰並未立刻熄滅，而是緩緩的向下墜落。

就在火球即將墜入江底污泥的瞬間，蕭涅出腳了。

他像是罰任意球一樣，接連兩腳，將兩個火球踢了出去。

然而，可能是因為江水的密度遠大於空氣，火球飛出的速度並不快，飛行路線飄飄忽忽，給人搖搖欲墜的感覺。

因為有那記會轉彎的赤炎炮在先，所以即便這兩個火球襲來的速度並不快，可黑衣人仍舊不敢怠慢。他們仍舊是站成一拍，不過這一次卻不是傻傻的站著了，而是每個人都捏了個指訣。他們面前的江水，忽然變的渾濁不堪，一道泥牆拔地而起，擋在了他們面前。

「排人牆的時候不護住要害，死得會很慘。」蕭涅嘟囔了一句。

沈小猛還沒弄明白蕭涅說這句無厘頭的對白是什麼意思，那兩個火球忽然加速了。

六個黑衣人合力構建出的泥牆，根本擋不住兩個火球。

兩個火球撞到泥牆上，就好像兩顆赤紅的火炭撞上了一面雪牆——在火球駭人的溫度面前，雪牆融化，在火球的衝擊之下，泥牆崩塌……

「呲——」

緊接著，就是接連六聲怪響。

下一個畫面裡，六個黑衣人已經齊齊摀住下體要害部位，倒在地上抽搐——如果仔細觀瞧，就會發現，他們的褲子上，都多了一個焦黑的破洞，無論他們怎麼捂，還是遮不住被灼傷的皮膚……

沈小猛俏臉稍紅，把腦袋——「不著調，你太壞了。」

「這幫傢伙強搶民女，活該被閹。」蕭涅冷冷的回答。

到了此時，對蕭涅的殺到一直無動於衷的鉤蛇終於扭過頭來，看了蕭涅一眼。

蕭涅輕輕揮手，將兩顆火球重新升起來。

接著這兩個「人造小太陽」射出的光芒，蕭涅也看清了鉤蛇的容貌。

呈倒三角形狀的腦袋上，是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扁菱形的瞳孔中是滿冷漠和不屑；刺出唇顎的尖牙上，淌著墨綠色的粘液；兩根黑色的長鬚，隨著水流蠕動個不停；尖端分叉的猩紅色的舌頭，不時從它嘴裡探出來……

鉤蛇撐足有數丈之高的前身，遙遙的和蕭涅對視。

「話說，長蟲長成你這麼醜，也算是夠有創意的了。」對於蕭涅戰前挑釁味道十足的言論，沈小猛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可鉤蛇卻似聽不懂蕭涅的話一般，仍是直愣愣的盯著他看。

「看來，暴力是你唯一能聽懂的語言了。」蕭涅說著，給沈小猛打了個眼色，然後突然就躥了出去——至此，防禦結界也一分為二，而蕭涅和沈小猛一直牽在一起的手，這時也不得不放開了。

蕭涅先是迎向了懸浮在水中的那兩個火球，把它們踩在腳下，緊接著，他祭出了赤炎長槍——嗯，蕭涅現在的形象，真的很像三壇海會大神，哪吒……

不過，蕭涅並未乘著「風火輪」前進，而是故技重施，把它們踢了出去。

兩個火球拖曳著翻滾的白色尾跡，向鉤蛇疾馳而去——之所以會有這等景象，是因為火球經過之處，江水在瞬間便被燒至沸騰。

鉤蛇的反應，好似要慢上好幾拍，所以儘管火球距它越來越近，然而它仍是無動於衷，似乎完全不把蕭涅這足球遊戲般的攻擊放在眼裡。

然而鉤蛇很快就後悔了，因為這兩個看似尋常的火球，與之前的赤炎炮，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火球輕而易舉的蝕穿了它身體表面堅硬的角質鱗片，緊接著，便要旋轉著鑽進它的體內，彷彿兩個被鮮血腥氣吸引到的水蛭……

「嗚——！」因為受到了對手的愚弄，所以鉤蛇的喉間響起一聲怒吼。他很不情願的抖了抖身子，把兩個炙熱的「水蛭」抖落，而後豎起那條分叉且帶著鋒利倒鉤的尾巴，狠狠的把兩個火球拍進了水底的淤泥之中。

頓時，江水變的渾濁起來，原本江底的視線就極差，現在更是難以辨清眼前之物。

陡然間，一條火紅色的長槍，刺破了重重塵幕，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殺到了鉤蛇面前。

「嗷——！」

鉤蛇是出奇的憤怒了！

因為，這本是它享受祭品的美妙時刻，這本事他把自己的體液注入祭品體內，完全馴化出一個新奴的時刻！然而，卻因為這個在水底玩火的不著調的傢伙的突然出現，讓他享用這個生的如皓潔珍珠般的美人的美妙時刻平添了些困難，實在是擾了它的興致！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鉤蛇用分叉的鉤鐮長尾重重的拍擊著江底的淤泥，直立的上身微微蜷縮，發達的肌肉將它的表皮撐起來，鉤蛇的脖子越來越扁平；它甩了甩腦袋，隱隱的對準蕭涅衝來的反向，於此同時，鉤蛇的顎部肌肉也開始緊縮，口中分泌出的毒液順著蛇唇的縫隙漫出來，把刺出嘴外的那兩顆尖牙整個包裹了起來……

蕭涅當然看得出來，鉤蛇是在蓄力——然而，他心中毫無退意。

滾滾江水，似乎也因為蕭涅的意志而退縮，紛紛避開了那柄火紅色的長槍。

於是，蕭涅的速度越來越快；於是，鉤蛇眼中的怒意越來越盛！

鉤蛇動了！

巨大的頭顱，猛然彈射而出，快似閃電！

它同時張開了血盆大口，兩顆長長的獠牙豎起來，其上的綠色光芒越來越盛！

渾濁的江水完全起不到緩阻鉤蛇這雷霆一擊的作用，因為它的表皮分泌出的粘液能把那阻力降到最低。

眼看著，蕭涅就要被鉤蛇一口吞下。

此時，蕭涅卻變招了。

他悠的停下，把右手也伸到結界外面，雙手握住赤炎長槍，大喝一聲「長——！」

於是，赤炎長槍陡然變長了。

恰在此時，鉤蛇殺到，恰在此時，鉤蛇狠狠的咬了下去，恰在此時，蕭涅閃到了一邊……

不可避免的，鉤蛇咬住了那柄變長的赤炎長槍。

「噗噗。」緊緊相連的兩聲怪響——那是赤炎長槍刺穿了鉤蛇的上下唇。

鉤蛇也意識到自己上當了，剛想用舌頭把貫穿整個嘴巴的長槍撥出去，奈何蕭涅就趁著這個時候跳到了它的臉上，伸手握住了粘滿了鉤蛇鮮血的赤炎長槍。

「畜生就是畜生，智商太低——沒你的主人在，你就是個廢物！你承認不承認？」

雖然是個問句，但蕭涅根本就不打算給鉤蛇回答的機會，他抓著赤焰槍槍柄繞了個圈，把長槍折彎，而後又躥到鉤蛇顎下，揪出來槍尾，同樣折彎了，再將槍頭槍尾對接，擰了個麻花……

赤炎長槍在蕭涅的手中變成了鋦子，鋦住了鉤蛇的嘴巴……

完成一切工作之後，蕭涅再次跳到了鉤蛇的臉上，揮拳就向它的眼睛砸去，每砸一拳就要問一句，「服不服？！」

鉤蛇怎麼可能服他？

為了證明自己絕不屈服，鉤蛇甩起了帶著鋒利倒鉤的尾巴，在身後繞了個半圓，斬向蕭涅。

蕭涅冷笑一聲，輕鬆的躲開了鉤蛇這一斬，而且，他閃得似乎有些遠……

噗——！

鉤蛇自己鋒利的尾巴，扎進了自己的眼睛裡……

躲得遠遠的蕭涅冷眼看著鉤蛇痛苦的在江底翻滾，不屑的說道：「我早就說過，你是個廢物嘛——也就只有那些蠢人，才會被你龐大的身軀嚇到，心甘情願匍匐跪倒在你的身前。他們就像是沒有卵子的太監，哦，我忽然想起來，他們現在真的沒有卵子了……」

第137章 那個人

「小萌，丹丹怎麼樣了？」蕭涅不再理會自己把自己扭成個大麻花的鉤蛇，而是轉身向沈小猛問道——趁著蕭涅和鉤蛇交戰的功夫，沈小猛把丹丹從祭台上抱了下來，平放在結界之內。

「沒什麼大礙。」沈小猛點頭說：「還好丹丹的覺醒本體是帝江，即便不呼吸也不會死，若是換了別人，髒水灌進肺葉裡，就麻煩了。」

「其實，有你在，溺水這種事一點也不麻煩，不是麼？」蕭涅笑著問，「她什麼時候會醒？」

「丹丹一直沒有睡！」丹丹蹭的一下跳了起來，嚇了蕭沈二人一跳：「大哥哥，你不對啊，不是說要找他們的老巢嗎？可你們把壞人都打倒了，我們還怎麼找老巢？」

「丹丹莫急。」蕭涅伸手虛按一下，示意丹丹保持淡定，而後，他走到六個黑衣人旁邊，緩緩蹲下，拽著其中一人的頭髮，把他的腦袋扯進了自己身邊的結界之內，開口問道：「我說哥們，緩過勁兒沒有？」

那人憤憤的看了蕭涅一眼，雙眼幾乎能噴出火來。

蕭涅似乎從他的眼神中讀到了三個字——「你試試！」

「我的時間有限，結界內的氧氣也有限。」蕭涅說，「你若是不想說，我就換別人了。」

可惜，蕭涅的威脅沒起到作用……

「好，是條漢子。」說「漢子」二字的時候，蕭涅看似不經意的瞥了那人的襠部一眼，就是這一眼，直讓那人的臉色更為難看，若不是蕭涅摁著他的腦袋，他非得一口把鳳鳥的小鳥咬下來……

蕭涅怎麼會給他報仇的機會，見他不肯就範，於是就把他推到了結界外面，就在眾人以為這段審問就此結束的時候，蕭涅陰笑著抬起腳，狠狠的踏在那人的腹部……

「呃——咕嚕咕嚕……」儘管那人拚命扼住了自己的喉嚨，可在強大的水壓之下，污濁的江水還是灌進了他的嘴裡，要知道，喉嚨的關口一旦被江水突破，那麼再想閉合，可就難了……

後面五個人，把這殘忍的一幕，全都看在了眼裡，不禁齊齊的打了個寒顫——這傢伙，夠狠！

如果說他們六人被蕭涅一招廢掉是因為準備不足的話，如果說蕭涅輕而易舉打敗了他們心中的「河神」帶來的震撼還不足夠的話，那麼蕭涅虐待戰俘的舉動，可謂是徹底摧毀了他們的心理防線——恐怖，幾乎是在一瞬間寫在了他們扭曲的臉上。

蕭涅卻像是沒有看到五個人驚怖的表情一般，緩緩的移動到第二個人的身前，同樣的，揪著他的頭髮，把他的腦袋扯進結界裡。

可是，這次蕭涅並未開口詢問，他只是眉毛一挑，算是問過了，那個倒霉的傢伙還沒搞清楚是個什麼狀況，就被蕭涅推出了結界。緊接著，就是腹部那一腳……

到了第三個人，他可就乖巧多了，腦袋剛進結界，便迫不及待的如竹筒倒豆子般坦白了，「我，我們只是小嘍囉，我們只是奉命把綁來的女人供給河神大人享用。等河神享用過後，我們再把人帶到岸上，到時候自然有人來接經河神大人點化過的女孩……」

「太囉嗦。」蕭涅撇撇嘴，把他推了出去，而後，又是狠狠的一腳……

蕭涅從第四個人口中得到的情報是：「我們的組織裡有明確的分工，我們只是負責給河神大人運送貢品這一環，其他的一概不知……」

「毫無用途！」這便是蕭涅對第四份口供的評價，當然，他也逃不了那一腳……

「我說，我什麼都說，我不想死啊……」

「那您倒是說啊。」蕭涅笑著揉了揉第五個人的臉，「哎呦，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哭鼻子了呢？」

「本人陸仁佳，男，三十六歲，未婚，是徐大老闆的小舅子……」

「我沒功夫聽這些廢話，你要知道，對於我們人類來說，氧氣是很寶貴的——子孫根受傷了還可以治，可若是沒了氧氣，就只能到閻君那裡報道了……」

惡魔！這傢伙絕對是個心理極度扭曲極度變態的惡魔！說這種話竟然還笑的出來？不是惡魔是什麼？——陸仁佳忍不住想，可面對蕭涅這個笑臉惡魔的審問，他只能回答：「是是是！我錯了！」陸仁佳如小雞食米般點頭道：「我們之所以要把拐來的女孩送到這裡，是因為只要經河神大人打上一個印記，那些女孩就再也跑不掉，就算是跑掉了，我們也能根據河神大人的指示把她們給抓回來……」

「我不是問這些。」蕭涅挑了挑眉毛，「我是問你們的老巢。」

「老巢？我不知道啊！您別看我是徐老闆的小舅子，可是我們都知道那狗【娘】養的最不缺的就是小舅子……」

「廢物，白白浪費我這麼多氧氣。」蕭涅皺著眉給陸仁佳下了結論，於是，又是一腳……

「先生貴姓？」這已經是第五個了。

「我，我是，龍濤易……」

「問題就不用我來重複了吧？」

「我，我也不知道……等等！可是我聽說，河神大人是知道的，每個月底，它總會回到老巢去……」

「月底？我可等不到月底。」蕭涅總算收集到一條稍有價值的情報。

「那，我，我，我……」龍濤易「我」了半天，也沒「我」出什麼實質內容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是麼？」蕭涅學著對方的語氣問。

「不是，我是想說，我這都是自作孽，不可活。」說著，龍濤易無奈的搖了搖頭，自覺地把腦袋退到了結界之外，而後自己給了自己一拳，任江水沖進了自己的胸腔……

蕭涅輕輕搖了搖頭，來到了第六個黑衣人的身前，把對方的腦袋扯進來之後，蕭涅先是端詳了對方一番，而後才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他們的頭頭吧？我親眼看到你丟給賈同學一疊鈔票，又看到你砍暈了『小茜』……」

「不錯，我是。」黑衣人首領昂起頭來，沉聲回答——從他的反應來看，他的確是六人當中，表現最沉著的一個，因此坐上首領之位，也很正常。

「先生貴姓？」蕭涅很是禮貌的問。

「嚴源冰。」

「哦，演員丙……等等！你們他媽的不是耍我吧？一個『路人甲』，一個『龍套乙』，緊接著又來了個演員丙？！」

嚴源冰一臉無奈道：「不是我耍你，作者就是這麼起得名字啊……」

「咳咳，我們言歸正傳。」蕭涅深吸了一口氣，將憤懣之情全部壓進了肚裡，「老巢在哪？」

看著那雙如墨的眸子，嚴源冰知道自己讀不懂其中的深邃，索性也不再隱瞞些什麼。現在的他只想做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所以很是真誠的說道：「關於這個問題，我們真不知道。」

「那麼，那些來此地接貨的人，一定知道老巢所在了？」蕭涅問。

「他們也不知道的。」嚴源冰說：「他們會把貨物領到一個特定的地點，而後自會有另一夥人來取貨——如此重複幾次，確認沒有尾巴跟蹤之後，貨物才會被送到總壇……」

「總壇？這個稱呼倒也是符合你們這個犯罪組織的氣質。」蕭涅點頭說：「那麼，有沒有什麼捷徑，能讓我到達你們的總壇？」

「有這樣一個傳聞。」嚴源冰看了蕭涅一眼，確認他對「傳聞」二字並不反感之後，才繼續說道：「如果我們抓到『那個人』的話，就可以忽略行動手則，直接將其押送到總壇。」

「『那個人』？那個人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不過，河神大人應該知道……」嚴源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說了之後，便開始沉默，現在他只想速速領死。

蕭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中所想，笑著說道：「其實，你們都死不了，至少現在不用死。」

「你說什麼？」嚴源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著已經完全停止了呼吸，正在緩緩上浮的另外五個人，眼神頗為複雜，不知是在怨恨蕭涅拿他開涮還是安撫他那顆不安的心……

「有木神句芒在，你們死不了的。」蕭涅笑著說：「我們只是執法者，並不是審判者，你們這些人渣該怎樣定罪，還得看鎮南府的決定……」

有生存到死亡，由絕望到希望，來回反覆的衝擊，幾乎讓嚴源冰昏厥過去，他還沒從重獲生的希望的巨大幸福感中掙扎出來，就真的暈倒了……

沈小猛把六個黑衣人整整齊齊的碼成了一排，他看著這些睡的很是香甜的犯罪分子，心緒複雜，因為從嚴格意義來說，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抓到犯人……

「不著調，我們真的不管他們了麼？」沈小猛問。

「不管了。」蕭涅晃著手機回答：「玉衡姐姐已經給我回了信，說會派信得過的手下來水底撈他們，咱們只需要確保他們掛不了就行。」

「大哥哥，我們現在怎麼辦？線索都斷了啊。」

「不，還沒有。」說著，蕭涅走到了鉤蛇的身邊，頗為不滿的嚷道：「長蟲，扭夠了沒有？你看看你把這個水底遺跡糟蹋成什麼樣子了？知不知道什麼叫保護古跡人人有責？」

鉤蛇沒有理他，仍是扭動著巨大的身軀掙扎，可是，它的尾刺上帶著倒鉤，插在眼睛裡根本就拔不出來，他越是掙扎，尾巴上的鉤刺陷得越深……

「喂，我說，你要自殺也等會兒，先回答完我的問題再死也不遲。」蕭涅不耐煩的說道。

此話一出，鉤蛇終於停止了掙扎——因為它根本就不想自殺，而它之前一直在做的，偏偏於自殺無異。可能是它的智商狀況的確堪憂，非得要蕭涅點醒才能反過味來……

「嗚——！」

「嗚你妹啊……有話不能說？哦對了，你的嘴巴被我封住了，說不了話。」說著，蕭涅鬆了鬆鋦在鉤蛇嘴巴上的扭曲的赤炎長槍，但他也不敢完全鬆開，只是鬆開一道縫隙，讓鉤蛇能說話就好。

「他們會來抓你的——嘶……」這是鉤蛇說的第一句人話，雖然含糊不清，但總比「嗚嗚嗚」好多了……

「別扯淡，現在朱雀和勾陳正打的熱鬧，漫天都是火焰靈息。他們要是能找到與朱雀極度相似的我的靈息，我就自縛雙手給他們抓，你說怎麼樣？」蕭涅冷笑著說。

「你之所以這麼自信——嘶嘶——是因為你還不知道——嘶嘶——『那個人』，就是鳳鳥你……我們一直都在等你啊……」

第138章 用酷刑

「等我？」蕭涅指著自己的鼻子道：「這他媽的純屬胡扯！你們拐賣良家婦女是因為我？！」

鉤蛇一個眼睛已經瞎了，所以總也看不準蕭涅的位置，再加上尾刺紮在眼睛裡，所以它掌握不好身體的平衡，一直晃來晃去，就像催眠師手中的擺鐘。

為了繞開貫穿整個口腔的灼熱的長槍，鉤蛇把猩紅的信子從嘴巴一側吐出來，它用沙啞的嗓音說道：「鳳鳥，你鬥不過王庭的！」

「咚！」回應鉤蛇的，是蕭涅的一記老拳，不偏不倚的砸在鉤蛇臉上的創口處。

「你儘管虐待我，嘶嘶。」鉤蛇狼狽的甩著信子說，「可無論你怎樣虐待我，也逃不出王庭的手掌心，你與王庭之間實力的差距也不可改變——王庭有全才的天權，王庭有全知的天璣，王庭還有全能的……嘶嘶，疼！」

「沒想到啊，還是條話癆長蟲。」蕭涅扯著赤炎長槍說，「再說，你在這拉大旗扯虎皮有啥用啊？能改變你是我手下敗將的事實麼？」

鉤蛇僅剩的那隻眼睛轉了轉，不說話了。

沈小猛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她又看了身邊的丹丹一眼，感歎道：「都是神獸，智商的差距怎麼就能這麼大？」

「老實了？」蕭涅嗤笑道：「那你現在能說些有價值的關鍵情報了麼？」

「全能的主人……嘶嘶——！」

「不要用天璣那個神棍的話來騙我。」蕭涅扯著赤炎長槍說：「我要的是有價值的情報！」

「我不知道……嘶嘶！」

蕭涅冷笑著說：「如果你是天璣的戰寵的話，那麼你就該知道我的手段——當年，我在王庭做宿衛隊副隊長的時候，見過的滾刀肉比你可擰多了。」

「鳳鳥，在你的神力剛剛覺醒之時，我就被主人派出來了——所以，我不知道你的手段。」

「如此說來，你是想領教領教嘍？」蕭涅臉上的冷笑已經變成了獰笑。

「我……嘶嘶……」

鉤蛇一句話還沒說完，一條赤炎刺就扎進了他的體內——堅硬的蛇鱗，在鳳鳥之焰面前，像腐爛的廁紙般不堪一擊。

緊接著，就是第二條，第三條……

沒一會功夫，蕭涅就給鉤蛇的脖子戴上了一個炎刺項圈——嗯，他往鉤蛇身上，整整紮了十三條赤炎刺！

「我給你講個故事。」蕭涅悠閒的點了顆煙，不著急不著慌的說道：「相傳，魔族陣營之中，有一員猛將，被人喚作『水神共工』，在共工的一生裡，他虐殺過很多個火神，虐殺手段之殘忍，造成的影響之嚴重，竟讓神州大地數百年來，再無人敢稱自己是火神之體……直到有一天，一個年輕人借用火神之名橫行覺醒者的世界，而且還憑一己之力，攪亂了覺醒者世界的秩序——共工聞信大怒，便要置那個年輕人於死地……結果呢，共工卻被那個年輕人打敗了……你知道他是怎麼敗的麼？」

鉤蛇不理蕭涅，動物的直覺告訴他蕭涅的故事裡有陷阱。

蕭涅也不怪罪，只是自圓自話，「原因就是那個年輕人通過某種手段，把幾點鳳鳥之焰放進了共工的肚子裡，最後共工腸穿肚爛而亡……據本人所知，現在插在你項上的赤炎刺的基本構成部分，同樣是鳳鳥之焰……」

蕭涅的故事講完了，鉤蛇愣了。

脖頸處傳來的感覺，明明是難以忍受的灼痛，然而鉤蛇卻分明感覺到陣陣涼意，自脖頸處開始，沿著它的脊椎骨，襲便了全身……〔uu158小說網·www.uu158.com〕

「咦？你怎麼發抖了？」蕭涅明知故問，「我就說你不行吧，一個小故事也會嚇成這樣？」

「我，我不是害怕你的赤炎刺……嘶嘶。」

「不是因為恐懼？難不成是因為感動？」蕭涅笑著說：「看來你之前的主人對你很不好啊，故事都不給你講——要我說，你以後就別跟著天璣混了……」

「鳳鳥，你，你住口！嘶嘶，我不會，我不能，背叛主人……」

「哦？看不出來，你還真是個『神受』啊，天璣那麼虐待你，你還對他忠心耿耿。」蕭涅笑著說：「不過既然受虐是您的個人喜好，那麼我也不便強人所難……那麼你看這樣行麼？你老實回答我的問題，我放你走，讓你重新回到主人的懷抱……」

蕭涅的話還沒說完，就聽鉤蛇急忙說道：「不！我不回去！！」說著，身子還劇烈扭動起來。

「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中！你他媽是在耍我嗎？」蕭涅眉毛一皺，伸出一根手指點中了釘在鉤蛇頸部的一根赤炎刺。

就是這輕輕的一點，赤炎刺刺的更深了。

而且，不只是被蕭涅點中的那根赤炎刺深入了一寸，而是全部十三根赤炎刺一齊運動，越陷越深！

鉤蛇幾乎能感受到灼熱的赤炎刺融開自己的表皮的每一個細節，能感受到每一根肌肉纖維斷裂時傳來的痛覺，能聽到每一個身體細胞被活活燙死時發出的慘叫，無數個微弱的慘叫聲同時響起，直讓鉤蛇感覺到腦中似乎有一口大鐘被十三根赤炎刺敲響了，那口鐘的名字是：喪鐘！

在這詭異的鐘聲裡，鉤蛇的心理防線，在一瞬間被震得粉碎……

「住，住手！——嘶——」鉤蛇扭動著身子央求道。

「動，接著動。」蕭涅寒著臉威脅道：「你抱著但求速死的決絕之心，儘管動，等到十三根赤炎刺一齊刺破你的心臟時，你想動也動不了了。」

蕭涅的話就夠恐怖的了，熟料這個時候沈小猛上前一步，幽幽說道：「根據我的瞭解呢，爬行類動物的死亡過程非常漫長，也就是說，即便在心臟被刺破之後，你的意識仍然不會消失。到時候，你非但能看到自己顫抖的身軀慢慢的停下來，還能感受到心跳慢慢放緩，而血液在血管中的流速也會越來越慢，最後，心臟完全停止跳動……」

「不！不要說了！！！」鉤蛇帶著哭腔說道——現在，心理防線的碎渣，也被沈小猛一番話，吹得不知蹤影了……

「咦？小萌，你有聽說過蛇也會哭麼？」

「這個真沒有哎，我倒是真想看看爬行動物流眼淚時的模樣……」

「你們兩個，一對惡魔！！！」

「承蒙誇獎。」蕭涅微笑著接受了鉤蛇的評價，不過他的笑容來的突然，去的更是突然，代表冷酷殘忍的寒霜之氣在蕭涅的臉上蔓延著，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冷，「鉤蛇，你應該知道，我正在趕時間。」

「我……」

「十！」蕭涅的倒計時，來的毫無徵兆。

「你……」

「九！」蕭涅抬手，遙遙的點了點釘在鉤蛇身上的赤炎刺。

「我都不知道你的問題啊！」

「八！」蕭涅的審問，真的有些蠻不講理。

「好吧，我說，我全說——早在近二十年前，也就是你覺醒的時候，我的主人就預言：終有一日，你會與整個王庭為敵。所以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把很多得力之人分派到神州各地，我也是其中之一，我們在暗中編織一張抓捕你的大網……作為主人的戰寵，我也是那面大網之上的一個節點……」

「七！」蕭涅對冗長的口供不感興趣，所以決定催它一催。

「我都開始招供了，你怎麼還……」

蕭涅對廢話更不感興趣，所以未等鉤蛇一句話說完便接著數道：「六！」

鉤蛇只能加快語速，因為它真的不知道蕭涅具體想要知道些什麼，乾脆把自己知道的秘密都說出來：「毫不誇張的講，神州各地，都有對付你的局。而鎮南府這個打著拐賣少女幌子的組織，只不過是冰山一角，或許你可以闖過鎮西府之局，暫時逃出吳自好的追殺，但是你不可能永遠都勝下去，等你筋疲力盡的那一刻，也就是被粘在這張無形巨網上的時候！無論鳳鳥之焰多麼強大，終究耗不過命運……」

「五！」——看來，這番話也不是蕭涅想要的「關鍵情報。」——只見蕭涅前進一步，抬起右手，把三根赤炎刺同時籠罩在手掌之下。

「你究竟想知道些什麼啊？！」鉤蛇已經哭了，一滴墨綠色的眼淚，真的從它的眼角流了出來。

「說說，鎮南府這個局吧。」蕭涅終於給了一個提示。

「這個局？」鉤蛇僅剩的那一隻眼睛轉了轉，旋即就反應過來，慌忙道：「這個局存在的根本原因，就是蕭涅你特別在乎所有和你有關聯的女人……」

「四！」蕭涅覺得這是句廢話，於是再給個提示：「既然已經啟動了，那麼就不要再管原因了，我想知道，你們的頭兒是誰？！老巢在什麼地方？！」

「我的領導者是……」

「三！」鉤蛇稍有停頓，蕭涅便開始倒數，同時，懸了有一會兒的右手，也壓了下去！

「是蜚獸！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

「那你平時和他怎麼見面？」

「每逢月底，我們會化成人形相見。」

「二！——這個情報，之前已經有人跟我說過了。」

「我有臨時約見他的特權！而且，而且你現在就在我身邊，所以我現在就可以見他！」

「要的就是這個！」蕭涅點頭說：「那麼，帶我去見他吧。」

「我……」

「一！」倒計時終了，不過這最後一個數，卻不是蕭涅喊出的。

而且蕭涅也沒有碰那幾根赤炎刺，可它們卻在一瞬間連根沒進了鉤蛇的身體裡！

「嗚嗚——！」鉤蛇開始痛苦的打滾，難以忍受的痛苦也讓它那巨大的身體徹底失去了控制……

「轟隆隆——！」祭台的底座被撞塌了，巨大的石塊砸進江底的淤泥裡，掀起滾滾的黑水。

蕭涅猛的一揮手，把砸向自己的一塊巨石彈開，抬頭怒喝：「誰？！」

「鳳鳥，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麼？」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和著滾滾泥流，灌進了蕭涅的耳朵。

蕭涅咬牙切齒的報出了來者的名字：「吳、自、好……」

第139章 三人和

「鳳鳥，我追你追的好辛苦。」衣著打扮如古代草莽俠客般的吳自好再次現身。

說實話，蕭涅真的很想問問他的斗笠是怎麼固定在頭上的，迎著江水逆流飛速的下潛，強大的衝擊力竟然掀不翻吳自好的斗笠——而且，吳自好身體周圍，並沒有任何結界。

「當時聽說你跑了，我就在想總得找機會徹底除掉你這個禍害。」蕭涅冷笑著說道：「卻是沒想到，你竟然自己找上門來了。」【TXT小說下載：www.uu158.com】

「鳳鳥！」雖然沒有結界幫助，但是吳自好卻可以在江底自由的說話呼吸，由此可以推斷歷史上肯定有某個倒霉的水系覺醒者的神力被他吸收了，「說大話也要看看形勢，你認為在水底，你有幾分把握戰勝我？你的結界內的氧氣，還能撐多久？」

面對吳自好咄咄逼人的發問，蕭涅的回應就是——殺過去！

「看來，你的氧氣儲備，真的不是很多了呢。」吳自好一臉的輕蔑，儘管蕭涅正飛速殺過來，但他竟然悠閒的調整著斗笠的角度。

蕭涅祭出了赤炎長槍。

在渾濁烏黑的江水中，那一抹赤紅，是那樣的鮮艷，彷彿，世間最妖艷的紅色，也比不上槍尖那一點星火的顏色純粹。

吳自好並未把蕭涅這一個直刺放在眼裡，他輕輕抬一抬手，面前渾濁的江水立刻變的無比純淨，緊接著，一面冰盾凝結而成，擋在了他的身前——晶瑩剔透的冰盾，彷彿一塊墜入江中的無暇水晶……

相對於那塊無暇的冰晶，丹丹這塊璞玉顯得更為純潔。一時間，赤炎長槍的妖艷、冰晶之盾的剔透、如玉丹丹的純粹，三者交相輝映，三種迥然不同的色彩交織在一起，發出瑰麗光芒，幾乎映亮了整個水底世界。

「小萌姐姐，他是誰？」丹丹的眉頭微皺——她是來執行任務的，她是來破案的，自然對於吳自好這個不請自來橫插一刀的傢伙很是討厭。

「是個妄圖把全天下的美好都據為己有的瘋子。」沈小猛冷冷的說——因為還要替蕭涅維持防禦結界，所以沈小猛沒時間詳細講述吳自好的故事，只能簡單的概括吳自好的為人。

「那就是壞人嘍？」丹丹長長的眉毛跳了跳。

「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壞蛋。」沈小猛回答。

「既然如此……」

「丹丹！回來！你要做什麼？！」沈小猛像拉丹丹一把，卻是已經晚了，丹丹已經像離玄之箭般衝了出去！

「壞人！立刻投降！！！」丹丹的嬌斥，在蕭涅身後響起。

此刻的蕭涅根本來不及照顧丹丹，因為赤炎長槍的槍尖，已經觸碰到了冰晶之盾。

蕭涅這個直刺，並未刺穿冰晶之盾。

甚至，他沒能在冰盾上留下一道裂紋。

「鳳鳥，你應該清楚，你的屬性是火。」吳自好平伸右手，以優雅的姿勢在水中劃了個半圓，「而這四周，都是江水。」

吳自好指尖觸及指出，便有氣泡產生，那些氣泡並未消散，而是完整的刻畫出了他的右手的運動軌跡……

「大哥哥，小心！！」這個時候，丹丹已經衝了上來，沒有給蕭涅任何反應的時間，她張開雙臂，擋在了蕭涅的前面。

氣泡組成的半圓形軌跡，忽然變成了一把冰鐮，直接斬向了丹丹的頭頂！

丹丹瞪大了眼睛，寫滿了憤怒，她一動不動，似乎是要用自己最凶狠的目光嚇退吳自好。

「卡嚓嚓——！」

這是堅冰破碎時發出的聲響，亦或者是丹丹頭骨碎裂的聲音……

「丹丹！」此時才反應過來的蕭涅一把把丹丹拉近了懷裡。

「大哥哥，丹丹沒事的。」說著，丹丹輕輕彈了彈自己的頭頂，彈落了那些惱人的冰碴。

「可嚇死我了。」蕭涅把丹丹護在懷裡，佯怒道：「你過來幹什麼？」

「幫大哥哥打架啊！」丹丹忽閃著純真的大眼睛說。

「胡鬧！下去，和小萌姐姐待在一起。」蕭涅命令道。

二人對話的時候，吳自好並沒有再次出手，他正在上下打量丹丹。

「你是……帝江？」

「為什麼要告訴你？」丹丹吐舌頭做著鬼臉，「壞人！」

「天權誠不欺我！」吳自好的聲音裡滿是興奮，「果然是帝江，能在瞬間模仿出我的招數，召喚出一個冰盾擋住我的冰鐮……帝江，你很棒啊。」

「呸呸！丹丹才不要聽你的誇獎……」

「丹丹，不要同他說話。」蕭涅臉一沉說道：「下到江底。」

「丹……」

「馬上！這是命令！！」

於是，丹丹撅著嘴，一臉委屈的潛下去了。

「蕭涅，你可以保護她們一時，又能護得了她們一世麼？不若痛快些，把鳳鳥神力交給我，讓我代替你做她們剩下的人生歲月裡的守護者吧。」

「我從未聽過，神性為『貪婪』之人，也能做守護者。」蕭涅冷笑著回應，「吳自好，來吧！不要翻來覆去總是同一招，沒點新意，小爺我看也看煩了！」

吳自好沒有說話，只是摸了摸斗笠。

編織成斗笠的竹篾陡然變長，鋒利的篾尖閃耀著寒光，直刺蕭涅！

「這才對嘛！我到要看看，你是不是也是個全才！」蕭涅興奮的大笑著揮舞著赤炎長槍，將刺向自己的竹篾係數斬斷。

然而，吳自好斗笠中竹篾的長度，似乎是無限的，蕭涅削短一截，它們便飛速的長出一截，無窮無盡！

蕭涅知道，再這樣下去，結界內的氧氣終會耗盡，索性不再理會那些刺向身體的竹篾，腳尖輕鉤槍尾，雙手順勢將赤炎長槍端平，挺槍便刺！

「傻小子，不知道有冰盾麼……嗯？」

赤炎長槍，忽然便軟，化成了一條長鞭，越過了冰盾，抽向吳自好的脖子。

在吳自好看來，這是蕭涅的搏命一擊，長鞭若是抽中自己，自己難免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可是蕭涅也放棄了防禦，就算抽中自己，也會被銳利的竹篾紮成蜂窩……

儘管即便身首異處也不會死，但吳自好不想被蕭涅逼得如此狼狽，自己佔盡天時地利，如果不能輕鬆制服蕭涅，怎有資格做那北辰之父？

所以，認為自己的形象比蕭涅的性命更重要的吳自好躲開了。

可是，蕭涅並未退卻的意思，他一甩手，在水中抽個鞭花，赤炎長鞭的鞭梢，帶著切開江水時發出的怪響，直追吳自好！

「小子，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了你！」吳自好憤怒了，不再後退，只是微微低頭，將將躲過了蕭涅這一擊，可是斗笠尖也被鞭梢削掉了，露出了他的禿頭……

與此同時，上百根竹篾，已經刺進了蕭涅身邊的防禦結界……

「怎麼會這樣？！」吳自好詫異道——之所以會有此一問，是因為刺進防禦結界內的竹篾突然停止了前進，而起早已枯死不知道多少年的竹篾竟然發芽了！

幾乎是在轉瞬之間，翠綠的竹葉，就點綴滿了整個防禦結界的內壁，這些綠色的出現，也讓渾濁的江底平添了些盎然生機！

江底生態環境的好轉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那些茂密的竹葉，正瘋狂的製造著蕭涅亟需的氧氣——吳自好簡直氣瘋了，因為竹篾的尾端仍然連在他的頭頂，所以他幾乎能感受到那些綠色生命的每一次吞吐呼吸，而能讓這些枯死多年的竹子重發新亞並在江底這種光線昏暗的環境下進行光合作用——天地之間，恐怕只有一人能辦到……

「吳大俠，謝了。」一直站在江底的沈小猛拱手一笑。

吳自好循著聲音看過去，映入眼簾的一幕，差點沒把他氣得兩眼一黑背過氣去——因為就在方纔，木神句芒沈小猛已經把江底變成了一片茂密的水下竹園，被禁止參戰的丹丹正半蹲在地上百無聊賴的撥弄著翠綠的竹葉上晶瑩的水珠——不消說，那些竹子，正是被蕭涅削掉的竹篾碎片變出來的……

蕭涅撥開鬱鬱蔥蔥的竹葉，露出自己的腦袋，笑著問道：「吳大俠，你知道什麼叫雙拳難敵六手麼？知道什麼叫天時地利不及人和了麼？」

「哼！」吳自好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冷聲說道：「鳳鳥，你們若想指望這些幼稚的伎倆扭轉戰局，可就錯了——即便你們有充足的氧氣，也不是我的對手！」

「請賜教！」蕭涅很有紳士風度的輕輕抬起了右手。

吳自好猛的抬起了雙臂，江底處陡然隆起一個鼓包。

這道突然冒出來的江底丘陵，毀掉了一部分竹園，不過沈小猛總算搶救出了一些寶貴的氧氣製造機，留在了自己身邊的防禦結界之內。

「吳自好，你不是想用這泥山活埋我們吧？」蕭涅冷聲笑道：「我說過了，舊招式對我無用，活埋這一招，你上次已經對我用過了。」

吳自好氣的直咬牙，卻不理會蕭涅，只是快速的舞動著手臂——模樣就像，就像是一個溺水的旱鴨子。

伴隨著吳自好的動作，那個鼓包越漲越大，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包在裡面，蠕動著……

「噗——！」泥土包忽然破了！翻滾出污泥，徹底毀掉了那片新生的竹園。

蕭涅定睛一看，只見一個泥土巨人，怒吼著扯破了那污泥帳……

第140章 走不開

因為之前在青城已經有過同元素巨人作戰的經驗，所以儘管這個泥土巨人體積很大，面容很可怖，但蕭涅還是撇撇嘴說道：「沒點新意。」

泥土巨人卻不知道自己被鄙視了，它猛的昂起頭，用石柱般粗壯的胳膊反覆錘擊著自己的胸前，張開醜陋的嘴巴大聲嚎叫。

在它張口的一瞬間，黏稠的污泥拉成了長條，粘在它的上下唇之間……

「要我說，你真該搞搞個人衛生。」說著，蕭涅抖起赤炎長鞭，像雀鷹一樣俯衝了下去——為了減小蕭涅穿梭在江水中時受到的阻力，沈小猛特意將防禦結界調整成了梭子的形狀。

幾乎是在剎那間，蕭涅就殺到了泥土巨人的身前。

看到蕭涅直撲自己召喚出來的傀儡，吳自好不為人察的笑了一笑。

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就僵到了臉上……

因為，那條赤炎長鞭，不知何時纏住了自己的小腿。

「吳大俠，發什麼愣？聲東擊西沒見過麼？」長鞭的另一頭正是蕭涅，他正帶著狡猾的笑容看著吳自好，的禿頂。

「殺了他！」吳自好咆哮著給泥土巨人下令。

泥土巨人的雙腳剛一離地，便再也放不回去了，無數條水籐從四面八方湧來，將泥土巨人綁了個嚴嚴實實。

沈小猛閃著綠色螢光的小手一揮，泥土巨人就想個提線木偶般跳起舞來……

她像個小老師般教育著泥土巨人：「種子破土而出的時候，可以推開重量是自身數百倍的石塊，所以說植物的力量之大，是遠非世人能想像到的……」

「你們……有種一個一個來！跟我單挑！！」

「能群毆偏要選擇單挑的都是神經病！」蕭涅撇撇嘴，右手微微一用力，便把吳自好扯了過來。

吳自好知道，近身打鬥的話，自己絕非蕭涅的對手，所以急忙祭出一條冰刀，斬斷了那條扯動自己小腿的赤炎長鞭。

蕭涅不等吳自好解開綁縛在小腿上的那條火繩，便一腳踏在泥土巨人的頭頂，藉著反作用力，再次殺向了吳自好。

泥土巨人轟然倒地，卻並未能掀起多少塵泥，因為此刻的江底，已經鋪滿了綠色的水籐。泥土巨人剛一倒下，就被堅韌的水籐捆成了粽子。

蕭涅再不理會那個定會被沈小猛用籐蔓肢解成沙石碎塊的泥土巨人，他只是輕輕甩動槍尖，死死的鎖住了吳自好。

他必須盡快的解決掉這個不請自來的追殺者，因為在另一邊，奄奄一息的鉤蛇已經從祭台廢墟裡掙扎了出來，蕭涅不能確定它是迴光返照還是打算逃跑——但是無論是哪一條，他都需要盡快把吳自好這個「支線任務」做完，否則留給破案的時間就不夠了。

卡卡卡！

接連三道冰盾，擋住了蕭涅的去路。

蕭涅冷笑一聲，伸直手臂向後舒展，身體也像拉滿的長弓一樣繃起來。

下一秒，赤炎長槍已經被蕭涅奮力擲了出去！

那一抹妖艷的紅色，像閃電一樣穿梭在墨綠色的江水裡，速度越來越快！

這一條燃燒著的紅色閃電，幾乎是在一瞬之間就燃盡了它與第一面冰盾之間的距離——二者，狠狠的相撞！

卡嚓——！

赤炎長槍扎進了冰盾之中，牢牢的楔了進去。

而此時，蕭涅已經衝到了冰盾之前。

只見他腳尖一點，踩在了赤炎長槍的槍尾，柔韌的槍身被蕭涅的體重壓彎的瞬間，一雙火紅色的羽翼，陡然出現在蕭涅的身後。

鳳鳥雙翼一出，無論是剔透的冰盾，還是丹丹皮膚如玉的光芒，都在一瞬間黯然失了顏色。

鳳翼一抖，蕭涅便像剛出膛的炮彈一樣彈射了出去！

吳自好分明看到，鳳鳥雙翼一兩處，便將結界內的新鮮竹葉燒成了灰燼，而且還撐破了防禦結界——這也就是說，蕭涅必須要在一息之間解決自己！

「鳳鳥，這是你自己找死！」吳自好冷哼一聲，雙手舞動如風——數十個冰盾，在他面前凝結成型——他要用一道一道的冰盾，耗盡蕭涅的氣力，他要用這渾濁的江水，溺死這只不知江水幾多寒的冒失的鳳鳥！

蕭涅看到了，數十個冰盾，一道接著一道橫在了自己的面前，然而對此，他只是報以冷笑，從他微微上揚的嘴角判斷，他根本沒將吳自好這故技重施的一招放在眼裡。

蕭涅張開雙臂，左右手中已經多了些烈羽鏢。

他同時揮動雙臂，將數十枚烈羽鏢，同時甩了出去。

火色的飛鏢在水中劃出長長的尾跡，分取數十面冰盾。

「鳳鳥，你該知道，你的鳳鳥之焰，破不了我的冰盾。」吳自好冷聲說。

失去了防禦結界的蕭涅不能呼吸，更不能說話。所以，他支持帶著淺淺的微笑，直接向吳自好撞了過去。似是完全沒有發現，一面巨大的冰盾，就擋在他的必經之路上。

一枚枚烈羽鏢，全部插進了冰盾之中，烈羽鏢尾部的火焰，隨著水流在緩緩的搖曳著，彷彿一顆顆生在在剔透冰盾上的色彩瑰麗的無名水草。

忽然，烈羽鏢尾部的火焰大盛！

彷彿有無盡的能量集聚在這一枚枚小小的烈羽鏢之內，而這些能量卻要在一瞬間完全爆發出來，用毀滅自身的方式完成每一枚烈羽鏢的生命裡僅有一次的爆發。

烈羽鏢，炸了！

彷彿，數十枚沉入水底的深水炸彈，在同一時間收到了指令，同時引爆。

先是四處閃爍個不停的火光，緊接著，就是此起彼伏的密集的爆炸聲，最後，是一陣陣席捲而來的灼浪，灼浪裡，摻雜著冰晶之盾的碎片……是的，蕭涅破了吳自好引以為豪的冰盾術。

江底劇烈的搖晃起來，也徹底震塌了祭台的底座，剛剛才從碎石堆裡掙扎著爬出來的鉤蛇，又被埋了回去……

爆炸的火光還未散盡，蕭涅已經撕破了一層層灼浪，抖槍殺到了吳自好面前！

「死！」蕭涅大喝一聲，赤炎長槍的槍尖，已送到吳自好的咽喉之前。

吳自好根本來不及躲避，因為厚厚的冰甲裹滿了他的全身，凍住了他身體的每一個關節，偏偏把咽喉露了出來——而這些冰甲的製造者，卻不是他自己……

不可能的！帝江本來應該是幫我的，為什麼會幫助鳳鳥？為什麼我的心理暗示沒有任何作用？為什麼帝江能免疫精神控制？為什麼我敗得如此徹底？這一切的一起，都是為了什麼？——吳自好滿腦袋的疑問。

然而，此生之中，他是再也沒有機會弄清楚這些問題的答案了。

因為，灼熱的赤炎長槍，已經洞穿了他的咽喉。

吳自好看到的人生中最後一個畫面，是蕭涅嘲弄的笑容。

吳自好死了，非常不甘的死了……

「沒意思，不禁打。」丹丹無趣的說，她一臉失望的甩甩手，又給吳自好的屍體上了一層冰甲——嗯，這算是她免費送給吳自好的水晶棺。

「你讓丹丹這麼幹的？」此時的蕭涅，已經收斂起了鳳鳥雙翼，沈小猛也再次給他加持了防禦結界。

「不是我，是姐姐。」沈小猛用平淡的語氣說出了一個喜訊。

「姐姐醒了？！」蕭涅聞言，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

「嗯。」沈小猛輕輕點頭，「不過姐姐還很虛弱，只能斷斷續續的和我進行思想交流——是她提醒我要提防吳自好的精神控制術的。」

「看到了沒？」蕭涅開心的笑道：「就連上蒼也在幫咱們……」

丹丹睜大了無辜的眼睛，看著蕭沈二人——她根本就沒聽懂二人的對話，更不知道「姐姐」為何人——而蕭沈二人對這個神秘的「姐姐」都寶貝的緊，丹丹根本無法使用讀心術獲得關於「姐姐」的情報……

「丹丹，走，咱們去看看那條長蟲死了沒有？」說著，蕭涅牽起丹丹的手，來到了那堆碎石瓦礫旁邊。

「長蟲，你死了沒有？」丹丹學著蕭涅的語氣，低頭沖碎石的縫隙嚷道。

「還……還沒有。」鉤蛇虛弱的回應。

「那就快滾出來。」

「我，我骨頭碎了，動不了了。」鉤蛇說。

蕭涅沖沈小猛招手，「大夫，過來看看病人的傷情……」

於是，沈小猛也來到那堆碎石上，她緩緩蹲下去，用閃著瑩瑩綠光的手輕輕撫過碎石……

片刻之後，沈小猛抬頭說道：「不知道，告訴你一個壞消息……」

「鉤蛇死了？」蕭涅皺著眉頭問。

「不，它跑了……」沈小猛輕輕揮一揮手，便有幾根竹子長了起來，撐開了巨大的碎石塊。同時，也撐起了一條蟒皮，蟒皮的脖頸部位，有明顯的一圈破洞……

「金蟬脫殼？！」蕭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讓鉤蛇這個對破案無比重要的關鍵人物從自己眼皮底下溜走了？！

「不是這麼簡單。」沈小猛說：「蕭涅你感知到沒有，鉤蛇的靈息還在這堆碎石塊下面，一直未曾移動過……」

「這是什麼情況？」

沈小猛說：「既然有視覺欺騙結界，那麼對應的，自然也是有感知擾亂結界的……」

「總之，不能讓鉤蛇跑了！」蕭涅說，「否則，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那丹丹去找！」丹丹自告奮勇道。

「不行！這說不定就是調虎離山之計，我們三個人決不能分開。」沈小猛說。

「那我們一起去找。」丹丹說。

沈小猛指了指那六個睡得正香的黑衣人道：「如果我們走了，這六個俘虜怎麼辦？若真是放在這裡不管，萬一犯罪組織裡的接貨人比玉衡奶奶的手下先到此地的話，照樣會穿幫……」

蕭涅聞言，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了——他知道，自己之所以敢搞出這麼大的動靜，所依仗的無非是朱雀和勾陳打架時徹底攪亂了整個南都市的靈力場這個大前提，若是再拖下去，等那兩位大神打完了，南都市的靈力場平靜下來，自己肯定要暴露的……

第141章 不能停

「不著調，我們怎麼辦？」沈小猛問。

蕭涅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抬手掐了掐眉間那個皺出來的川子，而後又把它揉平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擠出個笑容說：「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長蟲跑了啊，它會告密的！」丹丹說。

「放心，它跑不了；而且，告密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蕭涅說。

「不著調，你是不是在安慰我們？」沈小猛問。

蕭涅搖搖頭說：「當然不是，難道你們忘了，它的體內還有我的赤炎刺……」

「它不是想帶著那些赤炎刺去找蜚獸吧？把赤炎刺當做你出現的證據？」

「管它怎麼想。」蕭涅說：「如果它真的是去告密，那麼倒省事了，我們只需要順著它留下的痕跡，一路追查過去，就能查到那夥人渣的老巢所在……」

「可是，我們的計劃……」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蕭涅說：「最好的計劃，就是沒有計劃，隨機應變——既然鉤蛇跑了，那麼我們就只能根據現在的實際情況，做出合理的應對措施。」

「什麼才是合理的應對措施？」

「等。」蕭涅說。

「等？」

「對，等玉衡姐姐派手下來把這六個人帶走。」

「時間來得及麼？」

「鉤蛇受了重傷，它走不快。」蕭涅點頭說：「如果玉衡姐姐辦事效率夠高的話，她派來的人也該到了……」

蕭涅正說著，一個如山丘般的影子忽然出現在江底——蕭涅記得，這個人，正是那夜迷路時見到的殷絳楠的屬下，阿鬼。

阿鬼的身後，還有一行人，其中一個打扮頗為怪異的，正是那天初到鎮南府時，侍候在玉衡身邊傳遞文件的那個神衛軍官。

待走到蕭涅面前，阿鬼鄭重的施禮，他用雄渾的嗓音說道：「都督派我們過來，聽後你的調遣。」

「哪用這麼多人？」蕭涅失笑道：「玉衡姐姐真有些小題大做了。」

「可是你在短信裡說，抓了六個嫌疑人。」阿鬼甕聲甕氣的說。

「喏。」蕭涅指著睡夢中的六個黑衣人道：「都在這裡了。」

「蕭少俠出手，果然非同凡響。」阿鬼說。

「先別急著拍馬屁。」蕭涅正色道：「這只是幾個毛賊，大魚剛剛跑了……」

「跑了？」

「我們正打算去追呢。」丹丹跳出來說。

「既然聽我的調遣，那麼我就分配你們一個任務。」時間不等人，所以蕭涅打算長話短說，「你們在這段區域佈防，江面之上和水下都要照顧到，發現有可疑人員接近，立刻拿下！絕對不能放跑一個。記住，這關係到最終的成敗，所以絕對馬虎不得。」

蕭涅剛剛佈置完作戰任務，就有人提出疑問：「既然關係到最終成敗，那蕭先生為何不提前佈置？」說話的，就是那個年輕神衛軍官，翼。

「這個問題問的好，哈哈，哈哈！」蕭涅哈哈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作戰任務都清楚了吧？那麼我們就先走了啊。」說著，蕭涅就要帶著沈小猛和丹丹離開。

「不著調……」——沈小猛覺得就這樣走了，是很不負責任的舉動。

「噓。」蕭涅做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沈小猛不要多嘴。

「蕭少俠，請留步！」阿鬼兩個大步就超到了蕭涅身前，「我們是大都督派來協助你的，所以還請你把作戰命令說的明白一些，我們也好出色的完成……」

「貌似，我已經講的非常清楚了，你們只管佈防就好。」蕭涅笑著說道：「既然玉衡姐姐讓你們聽我的，你們只需要做到絕對服從就好。」

問題蕭涅把玉衡搬出來，阿鬼也只好作罷，訕訕的讓開，放蕭涅他們通過了。

可是，翼卻並不答應，他竄過來擋在蕭涅面前，冷聲道：「蕭先生，我實話跟你說了吧，其實，我們是大都督派來制止你的。」

此語一出，眾人皆驚，尤其是沈小猛，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玉衡奶奶會下達這樣的命令？是出於什麼初衷？

丹丹也愣了，她社會經驗有限，也不懂得什麼陰謀詭計或者遊戲規則，但是直覺告訴她——玉衡媽媽這樣做，是不對的，因為出爾反爾總是不好的。

唯有蕭涅仍是帶著笑容問道：「制止我？為什麼？」

「因為你的行動已經嚴重偏離的大都督當初制定好的計劃。」翼冷聲說。

「我只管抓賊就好了，難道玉衡姐姐還要干涉我究竟是用手槍抓賊還是用警棍抓賊麼？」

「不！我們不關心你用什麼工具抓賊，我們關心的是，你抓賊的時候鬧出的動靜會多大！」

「動靜很大麼？」蕭涅無辜的攤開雙手道。

「動靜多大才算大？！」翼掰著手指頭指出蕭涅的違規之處，「第一，揚子江南都段平均水溫在一個小時內上升了七攝氏度！七攝氏度啊！零點幾度的改變，都會帶來一場損失慘重的生態災難，何況是七攝氏度呢？！這讓我們鎮南府怎麼同南都市的市民們交代？我們這些守護者的工作，就是這樣做的麼？」

「我……」

「你先別說話！」翼毫不留情的打斷了蕭涅的辯駁，「第二，你知道就在剛才一個小時之內，揚子江裡無辜的魚兒死了有多少麼？你知道明天清晨，市民們會發現有多少條死魚白肚朝天飄到岸邊麼？你知道這些魚裡，有多少條是瀕臨絕種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麼？」

「那按照您的意思，我們就該等死？就該眼睜睜看著丹丹被鉤蛇做下印記而不出手？」沈小猛冷聲反問，生生把翼的「第三」憋了回去。

「你們是不是忘記了這次行動的根本宗旨？」翼問。

「保密性！」丹丹並沒有忘。

「如此大張旗鼓的破案，保密性何在？！」

蕭涅說：「翼同學，如果你繼續在這裡囉嗦，等鉤蛇找到蜚獸一報告——那麼保密性就真的不存在了。」

「我們已經對你們這次行動進行了風險評估，如果再任由你們這樣辦下去——南都市就會變成一個收拾不了的爛攤子。」翼說：「所以，經過我們的討論，我們決定終止這次行動——鉤蛇要告密，就由它去吧——你們對南都市造成的損害，已經遠遠超過了那個犯罪組織。」

「這是玉衡姐姐的決定麼？」蕭涅問。

「是的。」翼點頭說。

「不可能的，玉衡奶奶從來就不是個膽小的人。」沈小猛說。

「那要看大都督所處的位置。」翼說：「如今，大都督身為這片土地的守護者，她的個人意志必須屈服與這片土地的需求……」

「果然是，責任越大，自由就越少麼？」蕭涅嘟囔了一句。

翼不想在此地和蕭涅討論人生哲學，只是沉著臉揮手道：「來人，帶蕭少俠回鎮南府！」

「對不起，我不回去。」蕭涅笑著說，說完，他深吸了一口香煙，而後把剩下的煙頭彈了出去，煙頭輕而易舉的突破了防禦結界，浸到了江水之中——可是，煙頭卻並未熄滅。

「你要做什麼？來人……」

「轟——！」蕭涅彈出的煙頭爆炸了。

耀眼的火光之後，一道蘑菇雲，在揚子江底緩緩升起。

強勁的衝擊波，幾乎在瞬間摧毀了絕大多數鎮南府神衛軍士的防禦結界，阿鬼和翼也不例外，等他們再次撐起防禦結界的時候，蕭涅早已不知去向了……

翼惱恨的揮手，撥開面前的渾濁的江水。闖進他視野的，是大都督玉衡的身影。

翼急忙跪下去，歉然道：「屬下無能，未能留住蕭涅。」

「不怪你，你已經盡力了。」玉衡笑著把翼攙了起來。

「真是想不到，一向霸道的玉衡對待屬下會如此的寬容。」一個磁性十足的男聲響起。

「天璣，你還在這裡？」玉衡轉身笑著說道：「小壞蛋已經出發去拆毀你布下的天羅地網了。」

渾濁的江水忽然分開，一個身著西裝，模樣斯文，帶著金絲眼鏡，打扮的乾淨利落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他用那極富魅力的此行嗓音說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去與不去，又有什麼區別呢？你方才也看到了，蕭涅正按照早已書寫好的命運劇本，一步步走向毀滅——你也曾試圖拉住他，奈何卻終究不是命運的對手。」

「我若真的要留他，自然是留的住的。」玉衡壓低了聲音，以只有二人才可聽到的聲調說道：「派孩兒們過來，只不過是迫於形勢做作樣子罷了。」

「玉衡，你真的相信蕭涅能擊破他的宿命？」

「談不上相信與否。我只是明白一個道理，下一秒會發生些什麼，始終是未知的，既然是未知，又何談宿命呢？」

天璣微微一愣，旋即豁然，他扶了扶金絲眼鏡，微笑著問：「如此說來，你我的賭約依然有效？」

「能憑一個賭約就換來與王庭的長久和平。」玉衡頓了一頓說道：「那麼這個賭約，值得一試。」

天璣微笑著搖頭，微笑之中寫滿了自信，「玉衡，還是請你做好解散鎮南府的準備吧——因為，與人做賭，我從未輸過。」

玉衡也微微一笑，將玉手伸出結界，感受著江水的溫度，「小壞蛋他總能給人意外的驚喜呢……」

第142章 快帶路

揚子江畔，蕭涅一行人正在趕路。

江風徐徐，吹亂了他們的髮際，

「真不知這個鉤蛇是大智若愚，還是智商確實堪憂。」蕭涅撿起一根赤炎刺，感覺有些啼笑皆非，「這是要故意留線索給我們麼？」

「會不會是陷阱？」在沈小猛看來，鉤蛇還是偏向於大智如愚一些——先是屈服招供，而後悄悄溜走，這個鉤蛇，雖然被蕭涅輕鬆打敗了，但是從其後續表現來看，其腹黑的程度絕不亞於自己。

「管他龍潭虎穴，我都要闖一闖。」蕭涅笑著說。

「不著調。」沈小猛看了蕭涅一眼說：「既然玉衡奶奶已經放出話來，說我們不用再負責這個案子了，我們完全可以……」

「小萌，你要知道。」蕭涅說：「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已經不只是鎮南府的事了。」

「是因為鉤蛇的口供麼？」沈小猛記得，鉤蛇是說過，天璣已經在神州各地布下天羅地網，靜待蕭涅上門之類的話。

蕭涅點點頭說：「我必須用自己的實力證明，無論是誰，都不能左右我的命運。」他頓了一頓，望著不遠處繁華都市的點點燈火說，「我的生活，只能我自己來選擇，無論是我想混跡在人潮洶湧的都市，還是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鄉村，都不允許任何人來打擾。」

「敲山震虎？」沈小猛問。

「說一千道一萬，這個案子我們必須要破。」

「雖然丹丹不明白你們在說些什麼。」丹丹忽閃著大眼睛說：「但是丹丹知道，大哥哥最好了，大哥哥說的話就是對的。」

「丹丹啊，拍馬屁的壞習慣，不要學。」蕭涅語重心長的教育她。

「丹丹說的是真的。」丹丹鄭重說道。

「好吧，大哥哥相信你說得話。」蕭涅撫了撫丹丹的腦袋，「丹丹，你有沒有讀過鉤蛇的內心？」

「沒有啊，丹丹不曾來得及……」丹丹很是自責的說。

「看來，鉤蛇不是簡單的一條長蟲。」沈小猛說。

「如果有小黑姐姐在就好了。」丹丹忽然想起了戰鬥力最強的程舞。

忽然，一個聲音飄飄悠悠傳來：「我一直都在。」

蕭涅等人嚇了一跳，循聲望去，果然看到了程舞那削瘦的身影，程舞的身邊，還跟著一個人——嗯，正是小茜，只不過，小茜滿身血污……

「這是怎麼個情況？」蕭涅很是詫異的問，畢竟小茜這血跡斑斑的形象也太過詭異了。

「她把姓賈的殺了。」程舞淡淡的說，語氣之平淡，就好像在複述小茜碾死了一隻蟑螂。

「殺人？這……」蕭涅咧嘴道：「舞妹妹，這也太過了吧？會暴露的！」

「她會去自首的。」程舞說。

「不是這個事啊，舞妹妹。」蕭涅說：「這可是殺人哎，刑事案件哎……」

「你我殺的人，都不算少。」程舞用一句話就把讓蕭涅徹底無言了。

「小黑，我們就帶著她？」沈小猛指著神情呆滯的小茜問。

「她很安靜。」程舞說——程舞其實一直帶著小茜，卻沒有暴露過，由此可見，小茜並不是個累贅。

「剛殺過人，都嚇傻了，不安靜才怪。」蕭涅說：「舞妹妹，你還是帶著她去自首吧……」

「可以。」程舞說著，就要帶小茜離開。

沈小猛慌忙攔住程舞說道：「小黑，你等一等。」

「什麼事？」程舞微微皺眉——她從心底牴觸出爾反爾。

「小黑，你一會兒還得回來。」

「嗯？」

沈小猛湊近程舞的耳朵，低聲說道：「據我估計，一會兒會有一場大戰——而我們也需要你這個幫手。」

「知道了。」程舞淡淡的回應一句，而後就要帶著小茜離開。

「還有……小黑，你不戴口罩的樣子，很好看。」沈小猛由衷的說。

程舞還是離開了，連一句「謝謝」都沒留下。

「不著調，為什麼不讓小黑留下？」沈小猛問。

「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我會放舞妹妹離開。」蕭涅點了根香煙說道：「這趟渾水，她就不要趟了吧。既然要給她自由，就徹底一些。」

「可是，就我們幾個……」

「不要怕，我們還有個臥底。」蕭涅說著，又撿起一根赤炎刺。

沈小猛看了看那根赤炎刺，沉聲說道：「希望，它真的是個臥底，而不是個魚餌。」

蕭涅則不屑的說道：「就它那個智商，也配做魚餌？」

「大哥哥，輕敵可不好。」丹丹又想起她在衛校上學的日子裡老師的諄諄教導。

「這怎麼是輕敵？」蕭涅笑著指了指前方不遠處——丹丹循著蕭涅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個圈形的物體，正在沿著揚子江淺談往前滾……

「鉤蛇？它怎麼能這樣？要是讓市民發現了，還不引起一陣恐慌？」

「所以說，有的時候，我們真的沒有必要高估敵人的智商……」蕭涅說著，快步追了過去……

「哥們兒，這是幹啥呢？」蕭涅用北方方言問。

「正在逃跑，沒看出來……呃，鳳鳥？！！」鉤蛇回頭一望，就看到了心中的夢魘——蕭涅的刑罰，確實在它的心中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就是因為蕭涅的突然出現，鉤蛇被嚇倒了，拍進了揚子江裡，砸起一片水花。

「繼續跑啊。」蕭涅笑吟吟的說道，任由水花濺到他的身上。

「不，不跑了。」鉤蛇尷尬的說。

「不，您還得繼續跑。」蕭涅拿著煙頭逼近鉤蛇。

鉤蛇急忙躲開，無奈的說：「您都抓住我了，我還往哪跑呢？」

「往老巢跑嘛。」蕭涅偏偏要把鉤蛇的身體當成煙灰缸——呲——！

「嘶——！」

「別叫，這是對你私自溜走的懲罰。」

「懲罰？恐怕不會這麼簡單吧？」

「你真是聰明唉。」蕭涅笑著說：「那麼，就請你繼續逃吧？」

「往哪裡逃？」

「往哪裡逃？這你自己應該清楚啊。」

「鳳鳥，你真的確定要跟著我？」

「為什麼不呢？」說著，蕭涅做起好人來，替鉤蛇拔掉一根赤炎刺——然而在拔掉之前，蕭涅偏偏撥弄了兩下，疼得鉤蛇又是一陣抽搐……

「鳳鳥，我提醒你，我要去的地方，可是高手林立……」

蕭涅踹了鉤蛇一腳，差點沒把艱難爬起來的鉤蛇再一次踹倒在地，「別廢話，帶路！」

「鳳鳥，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鉤蛇慢吞吞的向前蠕動著，儘管每前進一寸都要付出莫大的艱辛，可鉤蛇的嘴仍然沒停下，猩紅色的信子掛在嘴角抖動著，讓人聯想到搖尾乞憐的哈巴狗，「能不能幫我把尾巴從眼睛裡拿出來？」

蕭涅笑了，非常真誠的望著鉤蛇，而後說道：「不能！」

鉤蛇一臉為難的說道：「可是，這樣走的太慢了……」

蕭涅忽然停下腳步，面帶笑意盯著鉤蛇的獨眼問：「鉤蛇，我很蠢麼？」

「呃？」鉤蛇很難跟上蕭涅跳躍性的思維，它愣了半晌才訕訕回答道：「不蠢。」

「那我怎麼可能把你最強大的武器解放出來？」蕭涅冷笑著說：「就讓它在眼睛裡插著吧！」

鉤蛇聞言，「夫夫」的怪笑一陣，而後再也不說話，只是艱難的挪動著龐大的身體，緩慢的前進，說實話，它向前爬行的速度，還不如一個剛剛學會爬的嬰兒……

「鉤蛇，其實你不用拖延時間。」蕭涅笑著說：「時間拖延的越長，對你反而越不利。」

鉤蛇的縫狀瞳孔微微縮了一縮，它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你回頭看看。」蕭涅說著，抬起手來指著他們身後，「看到你爬行時留下的痕跡了麼？」

「看到了。」鉤蛇點頭承認——在他的身後，的確有一條淺淺的溝壑，那正是他爬行的軌跡。在江水的沖刷下，痕跡正在慢慢消失——這也就意味著，鉤蛇越是拖延，那些痕跡消失的就越是徹底，若是有什麼人想幫他，就很難循著這痕跡找到它了……

於是，鉤蛇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因為尾巴釘在眼睛裡，所以它現在看起來就是一個圓環。為了加快速度，鉤蛇滾動起來，每一次滾動，都會掀起不小的浪花，就像是一台移動的水車。

「不著調，我覺得這個鉤蛇有問題啊。」沈小猛扯扯蕭涅的袖子，很是鄭重的說。

「它一定是有問題的，不然它逃跑做什麼？難道是為了到江邊喝西北風麼？」蕭涅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

丹丹又想提醒蕭涅別輕敵，可是忽然又想起來自己剛剛說過大哥哥說的話都是對的——於是也就沒說些什麼，她覺得出爾反爾很是不好，所以也就沒再說些什麼，只是默默的跟在後面。

鉤蛇滾動的速度越來越快，隨著時間的持續，沈小猛再也分不清那個圓環上，哪一部分是鉤蛇的頭，哪一部分是鉤蛇的尾了……

蕭涅卻不著急，任由鉤蛇自己撒歡兒似的瘋滾，他只是不緊不慢的跟在鉤蛇後面，似乎他並不關心鉤蛇會把他們帶到什麼地方，只是臉上自信的表情，給沈小猛一個感覺——不著調，已經成竹在胸了……

第143章 擋不住

眾人跟著鉤蛇，沿著揚子江順流而下，最後來到了一個夜總會門前。

閃爍的繽紛霓虹，將這個位於揚子江畔的銷金窟裝點的燈火輝煌。斑斕的色塊落的蕭涅的臉上，將他那一張臉分割成幾塊，讓人幾乎看不清他的神情。

可能因為是時間太晚的關係，所以夜總會的門前顯得很靜，蕭涅甚至能聽到從揚子江上傳過來的江水湧上和退下岸灘時發出的沙沙聲……

「就是這裡了？」蕭涅掏出一根煙點上。

一路狂滾到此地的鉤蛇已幾乎累到虛脫，長長的信子耷拉在嘴巴一側，時不時微微抖上一下，證明它還活著。

「問你話呢。」沈小猛敲了敲鉤蛇的腦袋。一路緊追著鉤蛇跑過來，把她也累的夠嗆。

鉤蛇仍是沒有回答，它只是用僅存的那隻眼睛時不時向後方瞟上一眼——遺憾的是，沒人追來，沒人來救它……

蕭涅也不等鉤蛇的回答了，深吸了一口煙，邁步就往裡面走。

「不著調……」

「小萌丹丹，從現在開始，不要離開我身邊。」蕭涅頭也不回嗡聲說著，向後一伸手，不偏不倚正好攥住了釘在鉤蛇臉上的赤炎長槍。

「鳳鳥，你……」

「走你！」蕭涅猛的發力，把鉤蛇甩了出去！

匡當！

體積龐大的鉤蛇，正中夜總會的正門，把玻璃制的自動轉門砸了個稀巴爛！

玻璃碴子紛紛落下，砸在鉤蛇不斷扭曲著的身體上。

十幾個黑衣人聞聲從屋內跑了出來，看到眼前這一幕，卻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震驚，只是站成一排，齊聲喝問：「幹什麼的？！」

「掃黃。」蕭涅說著，把煙頭從嘴裡抽出來，輕描淡寫一般丟在了地上。

於此同時，蕭涅已經衝了出去。

砰砰砰！卡卡卡！

人體之間的撞擊聲、骨頭的折斷聲、頓時不絕於耳。

眨眼之間，十幾個黑衣人已經被蕭涅全部放倒在地。

而這時，蕭涅方才丟出的煙頭，才剛剛落地。

看著那些蜷縮著身體捂著被蕭涅折斷的右胳膊踹斷左腿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傢伙們，蕭涅不屑的搖了搖頭，而後走到鉤蛇身邊蹲下，幾乎把自己的臉貼上了鉤蛇的嘴巴——「這就是你所說的『高手林立』？」

「嘶嘶——鳳鳥。」鉤蛇的聲音有些發顫，「你是個惡魔！」

蕭涅冷哼一聲，整整衣服站好——趁著蕭涅這個動作，鉤蛇看到了，普通的衣衫下面，不是蕭涅的皮膚，而是一層薄薄的、燃燒著的火焰……

「小萌，丹丹，跟上了。」蕭涅招呼一聲，順手又握住了貫穿鉤蛇嘴巴的那桿赤炎長槍，把鉤蛇拖進了屋內——他的動作，真的就想是在拽一條死掉的長蟲。

夜總會的一樓，是個原形大廳。

大廳中間是會客區，蠻寬大的一個空間。兩排供客人暫時休息的沙發和一個前台就是這片會客區裡的全部物事了——會客區兩側，是兩彎環繞過來的扶梯，像張開的雙臂般環抱著會客區。樓梯的鍍金扶手擦的很亮，反射著大廳屋頂豪華鑽石吊燈照射出的璀璨燈光。

蕭涅拖著鉤蛇走在光滑如鏡的地板上，留下長長的痕跡——痕跡是鉤蛇用自己的血液畫出來的，其中還混雜著沾染著血跡的玻璃碴子。

蕭涅剛進入會客區的時候，迎接他的是一種詭異的寧靜，沒有迎賓小姐，沒有站在前台後面面帶微笑的服務員，有的，只是詭異的寂靜。

蕭涅的一雙鞋踏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這響聲在大堂裡迴響個不停——就像是一個孤獨的欣賞著在獨自鼓掌。

這詭異的寂靜，卻沒能持續多長時間。

因為，大堂後方兩彎扶梯的盡頭的兩扇玻璃門打開了，上百個黑衣人一下子從裡面湧了出來。那些黑衣人全部身著黑色西裝，統一留著寸頭，身型也是一般的精壯，唯獨他們手裡的武器，確實五花八門什麼都有——有一尺多長的砍刀，也有十幾厘米的彈簧刀，還有中看不中用的水果刀，甚至還有幾個傢伙拎著菜刀……

而蕭涅卻像是沒有看到那些面露凶相的傢伙一般，他只是低著頭，單手拖著鉤蛇，一步步向右側的扶梯走去，就像是一頭面對群狼挑戰的狼王。

孤獨的狼王和黑色的狼群碰撞到了一起。

不斷的有人湧向蕭涅身邊，可在蕭涅面前，卻沒有一個人能撐住一個回合——而且他們全部都受了一樣的傷——骨折，部位同樣都是右臂和左腿。

至於蕭涅呢，他表現的很有高手風範，每次都是一招解決問題，絕不會在時候補上一拳或一腳，只是很「公平」的折斷對手的肱骨，踹斷對手的腓骨——甚至，他還抽空點了顆煙。

那些仍然站立的黑衣人不知道這個突然闖進來的傢伙為何對他們的右手和左腿情有獨鍾。但是近在咫尺的例子證明，無論他們用那一招出手，這個帶著眼鏡叼著煙卷的傢伙總能找出破綻，後發先至，一招就讓他們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摧殘著他們的耳朵，消磨著他們的信心，讓他們再也沒了有上前的勇氣，於是，他們現在能做的，只能是後退。

蕭涅每前進一步，那些堵在前面黑衣人就齊齊的向後退一步，不會多也不會少，就是一步。

這時，燃燒的火焰已經燒燬了蕭涅的T恤，他的上身也完全裸露出來。

而沈小猛和丹丹也終於看到了，蕭涅那被燒得通紅的軀幹——彷彿一塊被放進鋼爐裡被火焰包裹著的精鋼，一層流動的火焰，鍍上了蕭涅的軀幹。伴隨著蕭涅的動作，流火的表面也微微波動，波紋之間反射出異常瑰麗的光芒，直讓這個燦爛輝煌的華貴大廳也黯然失色。

「不著調，原來你真的是有無相火盾的……」一直跟在蕭涅身後的沈小猛說。

「其實，只是他對鳳鳥之焰的控制更覺精確了而已。」鉤蛇說道：「其實一直有關於鳳鳥的情報送到我們這裡來——只不過，他進步的速度，遠遠超過了我們手中情報更新的速度罷了。」

「閉嘴。」蕭涅冷冷的說。

於是鉤蛇訕訕閉嘴，老老實實當自己的「死長蟲」。

因為樓梯的空間有限，而鉤蛇龐大的體型又佔去了很大一部分，而且黑衣人群並不是可以無限壓縮的，所以，他們終於退無可退了。

可是，蕭涅仍在不斷逼近。

「都他媽的給老子上啊！愣著幹什麼？」一聲類似於公鴨怪叫般的怒喝傳來，也讓黑衣人群，隱隱出了些騷動。

「對方就一個能打的，瞧你們這熊樣！一群廢物！」那聲音仍然在狂吠不止。

蕭涅猛的抬頭，兩道陰冷的目光，掠過擠成一團抖個不太的黑衣人群。

彷彿，那兩道目光比壓頂的泰山還要沉重，而早已經是瀕臨崩潰邊緣的黑衣人再也承受不住這份量，於是——他們一哄而散，各種管制刀具丟了一地。

大部分黑衣人，都從左側的扶梯逃走了，只有幾個慌不擇路的，選擇了蕭涅這一邊——直到一股焦灼的熱浪吹到了臉上，他們才發現自己選錯了路。

可是，蕭涅根本就沒有看他們。

於是，這幾個倒霉的傢伙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從蕭涅身邊挪了下去，到了扶梯低端，他們連扭頭回望的勇氣都沒有了，只是連滾帶爬的逃出了夜總會……

如果他們其中有誰有勇氣回頭一看的話，就該發現，蕭涅那兩道如有實質的目光，其實根本就不曾落到他們的身上——蕭涅是在盯著右側扶梯頂端的玻璃門看……

「就你們這膽量，也敢出來混……唔！」公鴨嗓的叫嚷聲戛然而止——制止他的，是一個向玻璃門砸過來的巨大的圓圈狀物體。

蕭涅剛才丟出去的，又是鉤蛇——它已經被蕭涅當成破城錘使用了。

嘩啦啦，玻璃門應聲而碎——至此，蕭涅也看到了站在玻璃門後那人的相貌。

那人生得五短身材，大腹便便。偏偏，他還身著西裝，腰帶繫在胸口，怎麼看怎麼像一個畸形。而此人的相貌更是獨特：腦袋像土豆，眼睛像綠豆，鼻子像扁豆，耳朵像蠶豆，嘴巴像豌豆，呃，射手……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武大郎啊。」蕭涅盯著對方如七八個月孕婦一樣大的肚子說。

「武大郎」在兩個保鏢的協助下，越過了鉤蛇的身體，他一雙綠豆眼眨了眨，抬起粗短的胳膊指著蕭涅問：「你就是鳳鳥？」

「你就是徐二毛吧。」蕭涅也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聽說，你對上邊很重要，可我卻沒看出來你重要在何處……」徐二毛上下打量著蕭涅，不過他的目光很快就被蕭涅身後兩個倩影給吸引了過去，「倒是跟在你後面那兩個小妞不錯，想來也是還沒開【苞】的……唔！」徐二毛的發言又被打斷了，這次打斷他的是一柄菜刀——類似的東西被黑衣人丟的滿地都是，蕭涅要踢一把過來是很容易的事。

啪啪！

徐二毛踮起腳尖，抬手給身邊的兩個保鏢一人一個耳光，「媽的，要不是老子躲得快，早被菜刀給花了！你們兩個是吃白飯的嗎？！」

雖然徐二毛的口水都噴到了他們臉上，可是兩個保鏢的職業素養很好，他們只是低頭聽著徐二毛的訓斥，一動不動，彷彿兩尊石雕。

「徐二毛！」蕭涅冷聲道：「叫你的上司出來，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費時間。」

「呸！」徐二毛吐出一口濃痰，惡狠狠的扭頭看向蕭涅，「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蕭涅沒說話，只是笑吟吟的上了一級台階。

徐二毛連忙扯了扯兩個保鏢，把他們擋在自己身前，透過兩個保鏢人牆之間的縫隙繼續打量蕭涅，一邊打量一邊說道：「鳳鳥，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死到臨頭了？」

轟——！

回答徐二毛的，是一記赤炎炮！

蕭涅說了，不想在這個人渣身上浪費時間，而這個人渣卻沒有趕快自動消失的覺悟，於是，蕭涅就只好用暴力手段幫他消失了。

可是，徐二毛卻並沒有消失，因為那兩個保鏢替他擋住了蕭涅這一擊——赤炎炮威力隨大，卻沒能在兩個保鏢身上留下任何痕跡，甚至連衣服的一個線頭都沒能燒掉。

「果然是王庭的人。」兩個保鏢出招的前前後後都被蕭涅看在了眼裡，他略略一想，瞇著眼睛問道：「你們是鑫姐姐調教出來的吧？真是慚愧，怎麼說我也是宿衛隊出來的，竟然會問這種絕不會得到答案的白癡問題——算起來我還是你們的前輩，我也知道宿衛隊的規矩——即便被保護的對象是個人渣，也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證他的安全……不過哥們，這個徐二毛，也太渣了一些……難道現在宿衛隊已經落魄到這種地步了？需要靠保護這些傢伙掙外快？」

如果一般人聽到這段話，肯定會認為蕭涅是在敘舊。可兩個保鏢卻是宿衛隊的人，他們也知道所面對的人是個曾經在宿衛隊立下赫赫戰功的前副隊長，他們更知道前副隊長的狡猾和狠辣，他們曾經無數遍的學習過蕭副隊長職業生涯裡留下過的教科書式的經典案例——所以，他們不允許自己的注意力出現一點不集中，這是出於自己的責任，也是出於對蕭涅這個職業生涯如流星般短暫、也如流星般炫目的前輩的尊重。

「很不錯的兩個年輕人。」蕭涅輕輕的點頭說。

「還愣著幹什麼？！」徐二毛又開始扯著公鴨嗓叫囂：「快打倒他啊！！我命令……」

「抱歉，他們的職責是保護你，而不是替你充當打手。」蕭涅冷聲打斷了徐二毛的發言，「他們是無數次把你從死神手裡搶過來的恩人，而不是你徐二毛的兩條狗……」

蕭涅的一番話，可謂是說到了兩個保鏢的心坎裡，儘管他們已經很克制了，可還是有那麼一絲感動擠破了心房的堅殼滲出來……

就在那一絲感動悄悄沁出兩個保鏢心房的同時，兩枚烈羽鏢，已經曳著長長的火尾，飛到了他們身前……

第144章 老闆到

噗、噗。

兩枚烈羽鏢，穿透了兩個保鏢的身體，而後扎進了徐二毛的肩窩。

巨大的慣性，帶著徐二毛圓球一般的肥胖身體向後飛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鉤蛇的身上。

要知道，鉤蛇身上全是玻璃碴——鋒利的玻璃碴遇到徐二毛那養尊處優的皮膚的後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毫不猶豫的刺穿他的脂肪層，鑽進去。

「嗷——！」一聲刺耳的慘叫，直讓蕭涅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這個時候，他已經閃到了兩個保鏢的身邊，並且正從緩緩倒下的二人之間的縫隙中慢步踱過去，蕭涅並未停下腳步，只是淡淡的說：「你們還是太嫩了，不過從你們的表現看來，尚算可塑之才，所以我會留你們兩個一命——記得，回去替我向鑫姐姐問好……」

沈小猛緊跟在蕭涅的身後，雙手各伸出一指，分別朝兩個保鏢身上一點，替他們止了血；丹丹則是請舒藕臂，將兩個「學長」輕輕放在了地上。

徐二毛現在躺的地方，是夜總會的二樓通道。

樓道幽長而曲折，牆壁上的掛燈燈光柔和，將自己的影子拉長貼到牆壁上，影子的底端，便是鋪滿整個樓道的絲絨地毯，只是如今，這地毯已經被猩紅的鮮血浸污了，可卻分不清這血究竟是鉤蛇的還是徐二毛的。

「徐二毛，嚎夠了沒有？」蕭涅抬起一隻腳，狠狠踏在徐二毛又圓又鼓的肚子上。

因為蕭涅這毫無徵兆的一腳，扎進徐二毛後背的玻璃又深入一分，徐二毛幾乎感覺到尖銳的玻璃刮蹭自己脊柱時的聲響。這聲響被無限放大，在徐二毛的腦子裡來回衝撞，把他的意識全部絞碎了，意識碎片沿著脊柱流向下體，變成一股熱流，排出體外……

「哎我說！你這人有沒有公德心？！怎麼就能在我身上大小便呢？」鉤蛇對徐二毛這種無恥的行為表示著自己的不滿。

「大哥哥，好臭。」丹丹捏著鼻子皺著眉頭說道。

蕭涅也抬手扇了扇，將衝到鼻子旁邊的濁氣扇走，他冷笑著說道：「徐二毛，你就這點出息？」

徐二毛咧咧嘴，想說些什麼，可一開口，噴出來的全是白沫。

「還裝抽風是不是？！」蕭涅說著，又抬起了腳……

「等等！」沈小猛抬手說：「不著調，他好像真的抽了。」

「真抽了？」蕭涅有些不相信，他歪著腦袋說：「徐二毛不是個大企業的大老闆麼？億萬身家的大老闆就這點魄力？」

「他們這種人，抓權抓錢抓美女的時候，他根本就不知道恐懼為何物；可真要讓他們面臨死亡，一般都是這種景象。」沈小猛絲毫沒有顧忌飄散在空氣中的惡臭，她蹲下身來查看一番後說道：「不著調，是這樣了，玻璃碎片刺穿了他的脊椎，導致高位癱瘓，大小便失禁……」

蕭涅想了想說道：「高位截癱？那就是腦袋沒事了？小萌，把他弄醒……算了，還是我來吧！」說著，蕭涅貓下腰去，盯著徐二毛的肥臉看了起來，看著看著，蕭涅忽然輕輕點了點頭。

啪——！

響亮的耳光聲，一直傳到了樓道的盡頭。→文·冇·人·冇·書·冇·屋←

徐二毛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他想掙扎起來逃跑，奈何雙腳就是不聽使喚，肥胖粗圓的腰，更是一動也動不了，一股冰涼的寒意從四肢末端傳來，經過大腦的處理，變成一聲長長的嗚嚎：「嗚嗚！」——兩顆帶血的牙齒，從他咧開的大嘴裡滾落出來。

「別哭了。」蕭涅一臉厭煩的說。

「嗚嗚——！」

「別哭了！」蕭涅喝道：「再哭，我讓你從高位截癱變成挺屍，你信不信？！」

徐二毛的哭泣戛然而止，待淚水消去，他那雙綠豆般的小眼睛裡顯現出複雜的神情，其中混雜著憤怒和不甘、怨毒和屈辱、恐懼和絕望——卻找不到一絲的悔恨。

「在我看來，你的老闆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蕭涅緩緩直起身來，說：「你都快成植物人了，他也不說出來救你。」

徐二毛把腦袋別過去，盯著那兩顆被鮮血包裹著的，原本是屬於自己的牙齒，沒有說話。

對於人渣，蕭涅從未有過同情心。見徐二毛忽然硬氣了，蕭涅有些難以置信的搖了搖頭，而後俯身，從地毯上撿起一塊玻璃碎片……

不知是蕭涅是出於有意還是無心，在他撿起玻璃碎片的時候，一抹亮光，恰巧反射到徐二毛的臉上，躍過他腫起來老高的臉頰，刺進他的小眼睛裡——徐二毛看清了光源——牆壁上的掛燈。

沒有任何商量，也沒有一點預兆，蕭涅把玻璃碎片扎進了徐二毛左手手心。

徐二毛沒有任何反應，當然，即便是想做反應，已經殘廢的他也做不出來。

「你是不是以為我忘記你高位截癱手掌沒有知覺了？那就可就錯了，我只是試試這塊玻璃的鋒利程度而已。」蕭涅獰笑著把玻璃片拔了出來，而後他蹲下來，向徐二毛腫大的腦袋緩緩靠近。

因為蕭涅身上鍍著一層流火，所以隨著他蹲下來，一股灼浪就撲到了徐二毛的臉上——他頭頂上稀疏的頭髮，在一瞬間被燎了個乾乾淨淨，然而他卻只能忍受著這痛苦，一動也動不的，因為，銳利的玻璃碎片，已經貼著他的頸部動脈，隱隱循著血管，移走到他的臉上——只要他一動，玻璃碎片就會在瞬間切開他的動脈血管……

「據我所知呢，一個貪生怕死的傢伙忽然變成了鐵骨硬漢，原因不過下面兩點——其一，就是他已經徹底絕望了，不再奢望生存，索性破罐子破摔；其二，就是我的審問觸及了他的底線，他若是供出來，會承受遠比死亡更為恐怖的噩夢。」蕭涅的語速並不快，他還特意把每一個字眼都說的異常清晰，「徐二毛先生，您說對麼？」

「我……」徐二毛一開口就後悔了，一股熱流立刻鑽進了他的口腔，鑽進了他的五臟六腑，沿著血管灌滿了他的全身，而真正讓他感到恐懼的，就是這股熱流，幾乎要在一瞬間把他體內的水分全部掏干！

原來，他拿個玻璃碴子只是在唬人……徐二毛從未被人虐待過，更是從未被人如此的虐待過，說實話，他的心理防線早就崩潰了——在那兩個保鏢倒下的時候，他就已經放棄了抵抗，他從來不是個硬漢，也不想當個硬漢，可是蕭涅根本就不曾給過他任何坦白的機會……

徐二毛忽然意識到——也許，蕭涅真正想審問的對象，根本就不是自己，他口中的「徐二毛」也僅僅只是一個指桑罵槐的工具罷了。

「鳳鳥，我服了，這次我真的服了！！！」鉤蛇的聲音忽然響起，這一聲怪響，也徹底震碎了徐二毛的最後一點意識，他知道，自己現在連做「工具」的價值也沒有了。

然而，徐二毛卻並沒有死，他只是被蕭涅像踢垃圾袋一樣一腳踢到了牆角，聽候發落……

「我這個人有個習慣。」蕭涅湊近鉤蛇的耳朵低聲說道：「對於某些特定俘虜，一旦他們欺騙過我，那麼我就很難再相信他們說的話了。也就是說，在我的眼裡，你已經失去了審訊的價值了。」

「那你還問……」

「我有問過你問題麼？」蕭涅笑著問。

「還真沒有……可你拿著玻璃碴……」

「你想知道自己現在的價值所在麼？」

「想……」

「你就是個工具——迫使你的幕後老闆現身的工具。」蕭涅說著，生生掰開了鉤蛇一塊鱗片，而後，把那塊玻璃碎片，狠狠的插了進去！

玻璃碎片在進入鉤蛇身體的一瞬間，融化了……

鉤蛇急忙運起神力抵抗，然而還是慢了，雖然玻璃水正在飛速的凝固，但它還是在不住的往自己的皮肉裡鑽，像一個永遠停不下來的鑽頭！

它鑽破了表皮，鑽透了肌膚，又鑽碎了骨頭……

「嘶——！」鉤蛇抽著冷氣說道：「鳳鳥，你再怎麼折磨我也是徒勞，他們若是想見你，早就現身了，也不會拖到現在。」

「長蟲，你是不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呢？」

「我的身份？」

「對啊，天璣長老的戰寵啊。」蕭涅笑著說。

「你……你這個惡魔！！！」

「其實，我是個好人。」蕭涅鄭重道：「可是你們卻總是逼我發狠。」

一陣腳步聲傳來，而且還伴隨著稀稀拉拉的掌聲，掌聲裡，和著親和力極強的聲音：「這是我一千多年的人生裡，聽到過的最荒謬的辯解了。」

這是個陌生的聲音，也是個陌生的老者。

他長鬚長髮白若霜雪，滿臉透著慈祥，細細的眼紋非但不會讓人認為他老了，反而會讓人感歎如刀的歲月對這位老者是如此的愛惜；他滿面紅光，精神矍鑠，兩個彎彎的眼睛裡流露出讓人感到溫暖的慈祥；他嘴唇紅潤而飽滿，完全不似屬於一個老人……

「壽星老？」蕭涅忍不住說，也忍不住打量那位老人。

蕭涅發現，老人的背有些駝，這也讓那根靠在懷裡的枴杖更為顯眼。蕭涅定睛一瞧，發現枴杖上掛的不是個壽桃，而是個骷髏頭……蕭涅的目光越過那骷髏頭，就發現了跟在老人身後的兩個年輕男人。

其中一個，蕭涅認識。

「楊烈。」蕭涅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第145章 倆棋子

「老同學，好久不見。」楊烈微微仰頭，伸手抬了抬標誌性的鴨舌帽，露出那張圓乎乎的小胖臉。

蕭涅微微皺了皺眉，看了他一眼，而後說道：「楊瘋子，你閒的沒事幹了？趟這趟渾水作甚？」

楊烈歎了口氣無奈的回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蕭涅剛想開口罵他兩句，卻被那個精神矍鑠的老者搶在了前面：「飛廉啊，這可是老朽我一年多年的人生裡，最無恥的說辭了。」

活一千多歲很了不起麼？至於這麼炫耀麼？隨便從揚子江裡摸只老龜，都比你有資格吹噓自己的壽命——蕭涅在心裡編排那個老頭。

「四王，您這就有點欺負人了。」楊烈低頭恭謙說道：「在您那豐富的人生閱歷面前，我這點本事算得了什麼……」

這馬屁拍的，真是肉麻……等等，楊瘋子剛才叫他什麼？「四王」？！難道說是南斗四王天同？！滅盟的人？這個組織不是王庭暗中扶植的麼？怎麼又扯上滅盟了？——蕭涅的眼睛轉了轉，而後落在「四王」那珵亮的腦門上，開口問道：「這裡是您的產業？」

「老朽雖然活了千餘年，但卻從未曾攢下什麼錢財，也沒有什麼產業。」

「噢，那也就是說，您是顧客嘍？」蕭涅笑著說：「這麼大歲數了還出來找樂子，真是不易……」

聞聽蕭涅話裡帶刺，楊烈急忙給他打眼色，示意蕭涅趕緊閉嘴。

「早就聞聽鳳鳥言辭犀利，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只是不知道，鳳鳥你的神力，是否也如口舌般犀利呢？」

「我能不能打，跟你有什麼關係？」蕭涅眉毛一挑，頓了一頓接著說道：「是了，自然是有關係的，您是不是擔心自己千餘年的壽命被我畫上個句號？如果真的害怕的話，就請躲遠一些，歲數這麼大了，萬一一會誤傷到您，我也怪不落忍的。」

「哈哈哈哈。」四王天同開口大笑，滿口銀鬚也微微顫動起來，他扭頭望向楊烈問道：「鳳鳥似乎很有信心能渡過此劫呢——飛廉，你怎麼看？」

「我？」楊烈隔著帽子撓了撓腦袋，撓了半天也沒想好說辭，只好回答：「我不知道……」

「狡猾。」天同笑著罵了楊烈一句。

「您老真不打算離開？」蕭涅上前一步問道。

「能見證鳳鳥的隕落，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福氣。」天同笑吟吟的看著蕭涅說道：「老朽真的很想讓自己的生命裡添上這份量很重的一筆。」

「既然如此，那您就在一邊好好看著吧！」蕭涅說著，又向前跨進一步，中氣十足的喝道：「誰是蜚獸？！」

「我就是。」一直很低調的站在天同身側的另一個男人上前一步答道。

蜚獸生的高大威武，虎背熊腰，健腿猿臂，四方大臉，臥蠶濃眉，環眼高鼻，闊口短鬚——標準的硬漢形象——蕭涅上下打量蜚獸一遍說道：「哎我說，你生得如此健壯，幹點什麼不好，為什麼非要做些傷天害理的勾當。」

蜚獸並不回答，只是瞇著眼盯著蕭涅上半身鍍著的那一層流火觀瞧。

「有把握麼？」天同問蜚獸。

蜚獸頭也不回說道：「有沒有把握是我的事——與滅盟無關。」從這措辭來看，蜚獸似乎和天同不大對付。

楊烈急忙出聲說道：「哥們兒，怎麼能叫無關呢？如果你們被鳳鳥給滅了，那麼鎮南府在這裡不就是一手遮天了麼？到時候還能有滅盟的生存空間麼？原來鎮南府還沒成立的時候多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咱們共同生活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為了你我心中的理想而奮鬥——現在可倒好，鎮南府建立了，非得說咱們都是非法組織，要把咱們徹底掃……」

「飛廉！」蜚獸厲聲喝道：「別忘了，你曾經是衛道司的游將！」

「正因為有這層身份，我才幫著你說話嘛。」楊烈說道：「所以說，蜚獸你就同意了吧，咱們聯合起來，共同對付鎮南府……」

這時，蕭涅總算弄明白了天同會出現在此地的原因：他是來和殘存在鎮南府的王庭陳舊勢力商討雙方合作共同對付日益崛起的鎮南府的問題來了……

「飛廉，你的話有些多了。」天同笑著看向楊烈，他的眼皮本來就有些鬆垮，這一笑更是幾乎連眼睛都看不到了——可楊烈卻被天同這一看嚇了一跳，他下意識的向下拽了拽帽簷，似是這一舉動便能擋住天同那錐子樣的目光。

可蜚獸卻並不懼怕天同，他甕聲甕氣的說道：「天同，王庭和滅盟，本就不在一條船上，我們也注定不可能合作——更何況，我早已不是王庭的人了，更沒有代表王庭與你談判的資格。」

「喂喂。」蕭涅忍不住打斷道：「我說你們有完沒完，不然我再給你們幾個小時讓你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我想不用了。」蜚獸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用不了多久，鎮南府的援兵就到了吧——我剛才看到你偷偷發短信了。」

「哈哈。」蕭涅乾笑著，從背後把手機拿出來晃了晃，而後順手丟給了沈小猛。

沈小猛接過有些燙手的手機，看到了「短信已發出」的字樣……

「蜚獸，既然老巢已經暴露了，那麼就不要再做無味的抵抗了吧。」蕭涅擺出真誠的笑容勸說道：「說實話，我挺欣賞你的氣概的。」

「鳳鳥，你可知道當年我離開王庭的真正原因麼？」蜚獸問。

「真正原因？噢，貌似有個物體跟我講過的。」蕭涅回頭望了躺在地上的鉤蛇一眼。

「你既然知道我會存在於此地的根本原因。」蜚獸說：「那麼就不要再說些類似於勸我投降的蠢話了。」

蕭涅看了蜚獸一眼，無奈的搖頭說道：「我就不明白了，你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什麼你就偏偏想要弄死我呢？」

「其實，我們都是天璣大人的棋子。棋子要怎麼擺，怎麼走，並不取決於自己的主觀意願，而是應該由大人來決定。大人要我們生，我們則活的精彩；要我們死，我們則義無反顧；要我們殺，我們則奮不顧死；要我們退，我們則堅決執行——這些，就是作為一個棋子的覺悟。」

「不可否認，你的覺悟的確比某些傢伙要高。」

「鉤蛇並沒有錯。」蜚獸說：「它的任務，本就是將你送到我的面前——而且，它做到了。」

「從團結戰友這一點來看，天璣把這一攤子交給你是沒有錯。」蕭涅說著，擺開了架勢，「我也很想看看，你到底有沒有能力完成最後的任務——來吧！」

蜚獸雙拳一握，雙腿微曲，半蹲了下來。他的身形陡然脹大，發達的肌肉撐破了衣衫裸露出來，在壁燈的照耀下，泛出古銅色的光芒。

滋啦——！厚實的地毯，被蜚獸碾出一個駭人的破洞！

與此同時，蜚獸已經像一枚重型炮彈般彈射而出！

蕭涅不敢怠慢，他做個手勢，示意沈小猛和丹丹離遠一些。

下一秒，蕭涅也迎了上去！

彭！二人在樓道裡相撞！

巨大的聲響，直接震滅了兩盞壁燈！

二人都沒有理會周圍環境光線的細微變化，他們都全神貫注，應對著對方每一次出招。

碰撞之後，二人齊齊向後退卻。二人鞋底與地毯接觸，發出一陣怪響，在地毯上留下一道焦痕——可見，他們後退的速度有多麼快，也可以想像出，剛才那一個碰撞的力量有多大。

比體重，蕭涅還是吃了些虧，所以蕭涅還沒有站穩，蜚獸再一次衝了上來！

蜚獸單拳擊出，直取蕭涅面門。

蕭涅將雙臂架成十字，便欲鎖住蜚獸這一擊衝拳。

可是，蜚獸卻突然變招了。

他並沒有收回手臂，只是忽然變拳為爪，直抓蕭涅的手臂。

和蜚獸巨大的手掌相比，蕭涅那略顯削瘦的小臂，就彷彿兩根香煙……

電光火石之間，蕭涅招數隨之而變，他以右腳為中心，轉了個半圓，只待蜚獸招式變老，他便鎖住對方小臂，趁勢下折，費了蜚獸這條手臂。

蜚獸顯然也是個戰鬥經驗極為豐富之人，他怎麼可能讓蕭涅如願？他微微一笑，那條手臂張粗了一圈，汗毛也陡然變粗，幾乎是在一瞬之間，深褐色的長毛就長滿了整條手臂。

蕭涅敏銳的察覺到了褐色毛髮深處透出的幽幽綠光，知道這手臂有毒，所以不想與其接觸，順勢抬腿，用膝蓋磕飛了蜚獸的小臂。

蜚獸接著衝勁，從蕭涅身邊閃過。

因為這一個錯身，二人換了位置——雖然彼此身後都是陌生人，但是他們並不敢有絲毫分神，因為這是實力在伯仲之間的決鬥，再細微的疏忽，都有可能導致徹底的失敗。

這是實力相當的絕對，卻不是公平的決鬥——因為，他們背後所站之人的實力，相差太多。而且，他們背後之人，並沒有「觀棋不語」的操守……

幾乎是同一個瞬間，天同和沈小猛，同時出手了。

然而，他們出手造成的結果，卻截然不同……

第146章 分心了

天同微微一探身，懷中長杖悠的往前倒去，他順勢用手一提，將長杖送了出去，掛在長杖頂端的骷髏頭也被甩出，向蕭涅的後心砸去。

沈小猛則是捏個指訣，甩出一道綠光，綠光像鞭子一樣直抽蜚獸長滿長毛的右手。

同樣是對於背後黑手，蕭涅沒有動，可蜚獸卻動了。

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是，蕭涅沒有中招，蜚獸實實在在的挨了一擊——準確的說，他是替蕭涅擋住了天同的陰招——那個白森森的骷髏頭，砸中了他粗壯的左小臂，這次撞擊也震碎了他的衣袖，虯結的肌肉也完全暴露出來。

此時此刻，蜚獸就站在蕭涅的側後方。

蕭涅則仍是站在原地一動未動——冷汗順著蕭涅稜角分明的臉頰滑落，他完全沒有看清楚蜚獸是怎樣在一瞬只間衝過來的！也就是說，單比速度，削瘦的他完全比不過身材比他壯上好幾圈的蜚獸。

「天同，這是我同鳳鳥之間的事。」蜚獸冷冷的說。

「老朽是要幫你……」

「不用。」蜚獸斬釘截鐵道：「你不是大人的棋子，也沒有幫我的資格。」

這時，蜚獸被骷髏頭砸中的小臂開始變色，古銅色褪去，觸目驚心的紫黑色斑塊迅速的擴張著，很快就佔據了整條小臂——刺鼻的惡臭，幾乎是在一瞬間灌滿了整個樓道……

「小萌，替蜚獸解毒。」蕭涅頭也不回說道。

於是，原本纏繞在蜚獸右手上的那道綠光像條蛇一樣，順著蜚獸的身體爬到了他的左手上。

天同似乎很是忌憚這一道綠光，雪白長眉一抖，將長杖收了回來。

那道綠色光帶，繞著蜚獸的左臂旋轉起來，像繃帶一般纏好了。

儘管隔著這層半透明的綠色繃帶，但是在場之人仍然能感受到那些隱藏在壞死肌膚之中的毒素在不安的跳動著，連帶著蜚獸的皮膚也是一陣波動。

這綠光似乎有種強大的吸力，片刻之後，紫黑之色全部被吸收進光帶之中，光帶也變成了深褐色。

沈小猛再捏個指訣，小手一揮，這條光帶便離開了蜚獸的手臂，躥到了半空中——蕭涅隨手一甩，祭出一道火焰，將這光帶和其中的毒素燒成了灰燼。

看著蜚獸那條恢復如初的手臂，天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木神句芒的『完全恢復』，果然名不虛傳。」

蕭涅聞言，忍不住想——天同這個老傢伙的臉皮還真是夠厚，明明事情全因他而起，如今卻像個沒事人一般評論……同時，他心裡也在隱隱擔憂，因為天同是敵非友，放這老傢伙在這裡肯定後患無窮。而且，越是臉皮厚的敵人，就越是難對付，因為無恥的人，往往無所顧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多麼喪盡天良的事也幹的出來……

「鳳鳥，你分心了。」站在蕭涅背後的蜚獸忽然說。

「啊？是麼？哈哈。」蕭涅尷尬的笑了笑，而後擺了個請的手勢。

「你們。」蜚獸睜大環眼掃視四周，凌厲的目光一一掠過在場眾人，「誰也不許插手！否則，就是與我蜚獸為敵！」

楊烈抬手壓了壓帽簷，低聲道：「好強大的氣場——不過，這人也太迂腐了一些……」

「飛廉，你的意思是鳳鳥會勝？」天同低聲問。

楊烈點點頭道：「是的。」

「為何？」

「因為，蕭涅狡猾……」楊烈後面又說了些什麼，蕭涅聽不到了，因為蜚獸雙臂一撐，支起了一個大型綜合結界，把他跟蕭涅二人包在了一個與世隔絕的環境裡……

「蜚獸，你這是……」蕭涅眉頭一皺問。

「鳳鳥，你我皆為孤子。」蜚獸盯著蕭涅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你我，都沒有援手！」

「看不到小萌，我很難心安。」蕭涅吐露了實情。

「想看她麼？」蜚獸緩緩將雙手放下，向後一躍，同時擺好格鬥的姿勢道：「那麼，就打敗我吧！」

蕭涅知道，跟這種迂腐死板之人講道理，無異於對牛彈琴，索性——戰吧！

鳳鳥雙翼再現，赤炎長槍握於手中，包裹住蕭涅上半身的流火陡然脹大，他的整個身體都被躍動的火焰包裹起來，唯有那雙如墨的眸子依然如常——彷彿燒不化的兩顆曜石。

「吼——！」蕭涅長嘯一聲，挺槍直刺。

蜚獸的雙眼之中，也閃出興奮的神色，他一把扯碎了自己的上衣，露出壯碩如山的身軀，攥了攥拳，擺下防禦的姿勢——他要硬接下蕭涅這雷霆一擊。

刺喇喇——告訴前進的赤炎長槍捲起的火焰風暴，將厚實的地毯撕得粉碎，樓道牆壁和屋頂上，也出現了三道焦黑的裂痕。

三道裂痕遙遙所指，正是蜚獸。

看著如一團烈火襲來的蕭涅，蜚獸眼中興奮之色越來越濃。同時，他的身形也越來越大，發達的肌肉不斷膨脹，幾乎撐裂了他全身的衣衫，他越長越高，幾乎塞滿了整個樓道——他半蹲在那裡，如一個蜷縮著的巨人。

赤炎長槍，轉瞬便至！

「吒——！！！」蜚獸大喝一聲，一雙巨掌猛然合十，恰好夾住了赤炎長槍的槍尖！

接下來，就是二人的角力。

赤炎長槍的一端，是一團恣意燃燒的火焰，火焰越燒越盛，很難看清蕭涅的體型。

另一端是脹得如山丘般的蜚獸，他的身體還在增大，骨骼與肌肉發出的辟啪之聲，不絕於耳。

「就這點力量嗎？！鳳鳥？！」蜚獸的喝問如巨鐘震響，直震的結界內的壁燈同時碎裂！

然而，此間的光線並沒有暗下來，相反，這裡更亮了——那是因為，那團赤紅色的火焰，徹底燒了起來！

那團火焰越漲越大越來越亮，勢要充滿整個空間！火團背後，瑰麗的鳳鳥雙翼越來越大，勢要天地間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火團之上，妖艷的火舌瘋狂的躍動著，彰顯著這火焰主人的桀驁！

噗！赤炎長槍突破了蜚獸的雙掌防線！

「夠勁！！」蜚獸興奮的大喝一聲，同時雙腳踏地！

蜚獸之力，本就巨大無比，而且這結界內的一切，又被鳳鳥之焰靠烤過，所以築成這樓道的鋼筋水泥，早已酥了——隨著蜚獸這突然的一跺，樓道垮塌了……

結界內的整塊地板，徹底碎了！

蕭涅顯然不曾有這樣的準備，鳳鳥雙翼還未來得及扇動，他便向下墜去——而因為這突然的失重，赤炎長槍也失去了準頭，擦著蜚獸的脖頸，刺了過去。

蕭涅隱隱記得，小萌好像就站在蜚獸的身後……於是，他急忙扇動雙翼，硬生生止住了前衝的趨勢。

因為這個急停來的太過突然，所以蕭涅的動作，明顯的一滯。

此時，已經藉著地心引力落到一樓大廳內的蜚獸，已經長成了身高約四米的巨人，他一抬手，就把處於停滯狀態的蕭涅攥在了手心！

呲——！

一陣白煙，從蜚獸的手心裡冒了出來，同時，還有烤肉的味道……

儘管被燙的很慘，但蜚獸咧嘴大笑：「鳳鳥，你輸了！」

「是麼？！」掌心之內，傳來蕭涅的聲音——嗯，有些發悶。

「嗯？」蜚獸蠶眉一皺，隱隱察覺到一絲異樣，他還沒想明白這異樣的來源，結界內的氛圍，忽然變了……

而蜚獸緊握的拳頭，也被緩緩的撐開了。

撐開蜚獸拳頭的，是光，是五彩斑斕的光。

從拳頭裂隙裡散出來的光芒，比朝霞燦爛，比晚霞多彩，比長虹更瑰麗。

蜚獸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麗的光華，他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形容那無與倫比的光彩，他只覺得那光芒透過了自己的身體，也透過了自己的靈魂，將自己的腦海沖刷成一片空白。那只有力的大手，彷彿不再屬於自己，自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慢慢張開，無可奈何……

蜚獸的腦海中，似在迴響這樣一個聲音：「是啊，他是鳳凰，是萬獸之尊，是祥瑞之靈，是北辰之父，我是蜚獸，是「行水則竭，行草則枯，見則天下大疫」的凶獸，我有什麼資格和他鬥，我有什麼資格取他的性命……」

「蜚獸，你分心了。」蕭涅的聲音裡，多了些空靈。

蜚獸恍然回過神來，他盯著那雙愈發深邃的黑色眸子，張了張嘴，卻沒吐出一個字來。他呆呆的望著蕭涅，有些不知所措。

盯著那團光的時間久了，蜚獸的視線也變的有些模糊起來。

那些可以穿透靈魂的光芒仍然在他的腦海中來回重裝著，在空白的意識海裡，刻下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痕跡，彷彿，創世之神要在他的腦海裡，刻下一個棋盤……

等等，棋盤？！

蜚獸猛的打了一個激靈，眼神也變的迷離起來。

蕭涅那雙墨色的眸子閃了閃……

「哈哈哈哈！！！」蜚獸忽然仰天大笑，巨大的笑聲，幾乎要將這座危樓震塌，「我真是蠢，竟然忘記了，我只是一個棋子，我只是一個棋子啊！！！鳳鳥再高貴，也不過是命運之神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大家都是棋子，又怎麼有高貴和卑微之分呢？我怎麼能忘記了，一個棋子該有的覺悟呢……」

結界之外。

「四王，我收回之前的預測。」楊烈忽然說。

「哦？」天同看了楊烈一眼，微笑著問，「難道你認為迂腐可以戰勝狡猾了？」

楊烈搖了搖頭說：「這場戰鬥的決定因素，已經變了——在實力差距面前，性格因素的影響只能退居其次了。」

「實力差距？」

楊烈先是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焦急等待的沈小猛一眼，而後才歎了一口氣沉聲說道：「蜚獸渡劫成功，步入有悔層了……」

第147章 一幅畫

「哞——！！」蜚獸仰天怒吼著，身形暴長。

看到早已是個巨人的蜚獸仍在不停的侵佔有限的空間，蕭涅撇撇嘴道：「不是吧？還沒長夠？」

蕭涅的話似乎起了作用，蜚獸終於不再變大了。

他大口的喘著粗氣，褐綠色的霧氣自口鼻內噴薄而出——這霧氣似乎帶有劇毒，早已垮塌的不梯上鍍金的扶手，和這霧氣稍一接觸，便被蝕成了黑色。

然而，僅有口鼻兩個毒氣出口是不夠的——蜚獸喘了幾息，身上每一個汗毛孔都成為了排氣口——褐綠色的瘴氣繞著他巨大的軀幹緩緩上升，把他的身體嚴嚴實實的包裹起來。

懸浮在半空中的蕭涅一手提槍，一手掩鼻嘟囔道：「這是……要自殺？不是吧？又被我說中了？！」

蕭涅話音未落，蜚獸那山丘般壯碩的身軀，轟然倒地，將堅硬的地板砸出一個大坑，駭人的裂縫以巨坑為中心向四外蔓延著，很快就爬上了牆壁，爬上了屋頂。

瓦礫和土灰，從房頂的裂縫中撲簌著落下，落在蜚獸的身上，似乎是要給他做個墳墓。

可是，那點塵土，不可能覆蓋住蜚獸龐大的身軀；而起，蜚獸也沒有死……

忽然，那團褐綠色的瘴氣，飄了起來。

「哞——！」伴隨著這聲悶吼，整幢房屋劇烈的搖晃起來，而蜚獸，卻穩穩的站了起來！

蕭涅的目光始終穿不透厚厚的瘴氣，索性，他轟出了一記赤炎炮。

至此，褐綠色的瘴氣被轟散了，而蜚獸的真實面目，也完全暴露在蕭涅的面前：那是一頭獨目巨牛，巨牛頭上生著彎曲的長角，它身軀龐大體毛很長，通體泛著幽幽綠光，一條尾巴垂在身後，不時抖上一抖，彷彿一條巨蟒……

蜚獸打著響鼻，不斷刨擊著地面，微微昂起頭，用那只滿是血絲的獨眼注視著蕭涅。

蕭涅迎著蜚獸衝了下去，可是還未衝到蜚獸身前，他就猛的折返了回來——因為，自己的鳳翼，只要一接觸到蜚獸鼻中噴出的瘴氣，就會熄滅，雙翼的表面就會出現斑斑銹跡。而且，這銹跡還會沿著羽翼的紋理蔓延，若不是蕭涅反應快，將那幾塊被腐蝕了的火羽抖落了，恐怕整雙鳳翼都會被腐蝕掉……

「蜚獸！」蕭涅鎮定心神說道：「有種你飛上來！算了吧，看你這臃腫的身體，也不會飛……」

「鳳鳥，我懂懸空結界。」蜚獸說。

蕭涅注意到了，蜚獸說話的時候，黏稠的濃綠色液體從唇角淌出，滴到地面上，頓時升騰而起一陣青煙，待青煙散去，便會發現地面已經被腐蝕出了一個大坑……

原來是個毒物，如此，就不好緊身攻擊了——看到方纔那一幕的蕭涅思索著對策：可是，自己的遠程招式，威力實在太小，方纔那一記赤炎炮，也不過把圍在蜚獸身體周圍的瘴氣轟散了而已，要想擊穿這傢伙厚厚的毛皮，赤炎炮肯定是不行的……

「鳳鳥，我要上了！！」蜚獸大喝一聲，躍了起來！

蕭涅急忙揮翅躲避，隨著翅膀的揮動，點點燦爛的光輝從鳳鳥雙翼上灑落。

和蜚獸巨大的身體相比，蕭涅渺小的像個小精靈；和蜚獸的身體相比，這個寬敞的大廳狹小的像個骨灰盒——可二人偏偏就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內，展開了一場追擊戰。

蕭涅扇動著翅膀，在殘存的空間裡來回穿梭著，身後是一條色彩瑰麗的航跡——那是從雙翼上震落的光華組成的線條——好似，蕭涅是在用星輝作畫。

嚴格來說，蜚獸根本不用飛，他只需要轉身，轉身，不斷的轉身，用那彎曲畸形而醜陋的長角隱隱對住蕭涅就行——就在他不斷轉動的過程中，他鼻腔中噴薄而出的瘴氣也繞著他的身體畫下了一團凌亂的線條……

蕭涅不知疲倦的飛著，蜚獸不知疲倦的轉著……

終於，這副印象派4D巨作完成了。

——畫作正中，是一團亂麻似的褐綠色；畫作四圍，是一圈星輝瀚海——彷彿，天空中的銀河落到了人間，被創世之神拿來裝點他的畫作了。

「鳳鳥，你的靈力要耗盡了！」蜚獸的聲音從那團褐綠色的深處傳來。

「哪……哪有？」蕭涅喘著粗氣回答，豆大的汗滴從他的額頭滑落，汗水在他燃燒著的臉上犁出一條通路，顯示出汗水滑落的軌跡——汗水，竟然澆滅了鳳鳥之焰……

「鳳鳥，你敗了！」蜚獸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來。

「是麼？嘿嘿！」蕭涅忽然停止了飛翔，他懸停在屋頂的一角，似是在欣賞自己用全部靈力完成的畫作。

「是的！！」——「嗖！！！」

一條黑影，悠的從那團褐綠色團中刺出，直奔蕭涅！

蕭涅早已沒有了閃避的力氣，任憑那條黑影如撲食的巨蟒般掃中了自己！

彭！蕭涅被狠狠的拍到屋角上，幾乎在牆壁上刻下自己身體的輪廓。

他身上的火焰開始熄滅，鳳鳥之翼也在不斷萎縮——最終，他還是沒能像動畫片裡那般嵌進牆壁裡，而是向下墜落。

可那條黑影卻並不肯放棄折磨蕭涅的機會，如棒球棒般挑上來，再一次抽中了蕭涅！

彭！蕭涅第二次被抽到屋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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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便是第三次，第四次……

最後，蕭涅身上的火焰徹底熄滅，露出紫一塊青一塊的皮膚，猩紅的鮮血，淋滿了他的身體，只有那雙如墨的眸子，一如往常——可是，他剛剛完成的畫作還在，那些星輝光芒映在他的眸子裡，閃閃發亮……

噗通！蕭涅如一灘爛泥般摔仰面到了地面上。

儘管，他的眼鏡早已不知去向，儘管，他的身體早已變的血肉模糊，儘管，他的臉上滿是血霧和創口——但是，他的嘴角分明微微向上彎曲著。

蕭涅微笑時嘴唇彎曲的弧度，和正上方那處被那條黑影在畫作中攪出的空缺的形狀差不多。

那條影子緩緩的探向蕭涅，而後繞過他的身體，把軟的如麵條一般的蕭涅架了起來，而後纏繞到他身上——這時，蕭涅才看清了它的相貌——它真的是條蟒蛇，不，準確的說，它是鉤蛇。

鉤蛇死死的纏住了蕭涅，然後擺正自己僅剩一隻眼的腦袋，吐著火紅的信子，咧嘴冷笑。

「哄了，回想告話？（鳳鳥，沒想到吧？）」鉤蛇冷笑著說：「到頭來，你還是要敗在我的手裡。本來呢，我是可以直接勒死你的，可是，誰讓你當初虐待我？！我就要百倍的還給你！！」——可能是嘴巴上多了一個貫穿性破洞的原因，鉤蛇說起話來，有些漏風。

蕭涅沒有理它，甚至，他都沒看它一眼。

鉤蛇卻像是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它猛的蜷縮身體，將蕭涅週身的骨骼勒得卡卡作響，然後恨恨的說道：「當時，我是故意敗給你引你上鉤的，你知道麼？我真是沒想到，你這個蠢貨這麼容易就上當了，還傻傻的跟著我到了這裡，你當初打到那些小嘍囉的時候，是不是已經認為自己勝券在握了？」

「……」

「鳳鳥，你知不知道？主人早就算好了一切，包括你對拐賣案的反應，包括鎮南府的佈置，也包括那個愚蠢的吳自好的計劃，甚至，主人連你會死在這裡也算到了……」

「……」

「鳳鳥，你真的沒有什麼遺言麼？真的沒有什麼遺憾麼？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如此善辯麼？也罷，你都快死了——我不妨告訴你，我的神性本來就是『反覆』，你那麼容易就信了我，只能怪你自己太蠢，嘶嘶，我還可以告訴你，蜚獸的神性是『忠誠』」

自那團瘴氣之中飄出來一句話，打斷了鉤蛇：「你的話真多。」

「蜚獸！」鉤蛇扭著腦袋回頭，他卻什麼也看不清，因為充斥在四周的星輝閃動著，閃得它頭暈目眩，「這不是剛才你求我跟你合體的時候了？這不是你渡劫需要幫助的時候了是不是？打算過河拆橋是不是？打算踢了我獨自佔有這份功勞是不是？」

蜚獸的回答只有簡短的一句話：「盡快解決他！」

「有什麼了不起？」鉤蛇不屑的說：「等解決了鳳鳥，我們這個組織也就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到時候回到主人身邊，看是你大還是我大！哼，有悔？有悔就了不起麼？」

雖然在不住的抱怨，可鉤蛇還是執行了蜚獸的命令。

它的身體越繞越緊，被它死死勒住的蕭涅只露出個腦袋，儘管鮮血滿臉，但還是可以看出，蕭涅裸露出來的皮膚，顏色越來越難看：由紅變紫，由紫轉黑，黑中泛青，甚至，連那雙黑眸中的墨色，也沒以往那麼濃了……

終於，蕭涅的腦袋垂了下去，那雙眸子，也被鉤蛇身體表面翹起的鱗片遮住了……

「哈哈哈哈！！！我殺死了鳳鳥！！！我殺死了北辰之父！！！」鉤蛇仰天大笑著，身體劇烈的扭動起來——因為這扭動，它蜷緊的身體變得鬆了些，而蕭涅就從鉤蛇身體間的縫隙裡滑了出去。

蕭涅倒栽蔥一般摔到地面上。

一團物事從他的手裡摔落。

那東西緩緩的展開了——是一條衣袖。

準確的說，這是丹丹的衣袖，是蕭涅在江底撿到的那條衣袖。

衣袖上面，是四個血字：小萌，快逃……

於此同時，蜚獸炸雷般的吼聲傳來：「鉤蛇，快逃……」

然而，太遲了……

第148章 沒有了？

蜚獸的吼聲震耳欲聾，可鉤蛇卻像是沒聽到一般，愣在當地。

鉤蛇確實是傻了，因為在它眼前發生的這一幕，是從未在它的生命裡出現過的：那些懸浮在半空的星辰，在一瞬間全部亮了起來——彷彿，宇宙裡的所有恆星，在瞬間到達了它們的最大壽命。

似乎，數以萬計的「恆星」，要把它們剩下的生命在最後的瞬間徹底燃盡，把積攢了數十億年的激情在那一瞬間全部釋放，以最美的剎那芳華，作為自己生命結束時的紀念。

鉤蛇沒有學過質能方程，也不知道這看似微笑的星星點點徹底燃燒爆炸時的威力會有多大，它只看到，那些五色星芒越來越亮——紅的發赤、綠的變青、藍的泛紫……最後，這些瑰麗的色斑交融在一起，變成純粹的白……

白到徹底，就是透明——然而就在這透明的無色空間裡，鉤蛇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是的，它僅剩的那一隻獨眼，也被閃瞎了……

幾乎就在那一瞬間，透明的光線貫穿了鉤蛇的身體！

它的全身都變的透明，鱗片的黑、信子的紅、縫眸的黃、骨架的白、尾鉤的青——在一瞬間被那透明的光線從這世界裡全部抹殺掉了。

一齊被抹殺掉的，還有鉤蛇的靈魂……

同時消失的，這幢建築內的一切：蜚獸噴薄而出的瘴氣，仿若放置於陽光下曝曬的朝霧；蜚獸的身體，仿若跌落進熔爐裡的黑冰；堅硬的磚石，仿若被遺棄在盛夏驕陽下的雪堆——那一抹最最純粹的透明，彷彿要抹殺世界上的一切色彩，不肯在它的世界裡留下一點污漬……

「這是……相對消除？」——這便是蜚獸生前最後的疑問了……

於此同時，那幢房屋之外。

沈小猛站在揚子江畔，背對著那幢慢慢消失的房屋，一言不發。

她沒有哭，也沒有表情，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任那柔和的江風，輕輕拂過她純美的臉龐，撩動她的髮梢……

丹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她只是陪在沈小猛的旁邊。眼睜睜看著那幢建築如圖畫裡被橡皮擦一點點擦掉的筆跡般慢慢消失——在那幢房屋消失的時候，丹丹感覺到自己的心，似乎也被挖走了一塊——沒有撕心裂肺的痛，沒有生離死別的悲，有的，只是一種悵然若失的空虛，一股莫名的淡淡哀傷……丹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宣洩這種難以描述的失落，於是，她只能求助於離她最近的沈小猛——「小萌姐姐……」

「丹丹，似乎結案了呢。」沈小猛忽然說。

丹丹聞言，一雙眼睛微微睜大，其中寫滿了疑惑。

沈小猛沒有注意丹丹的不解，她甚至沒有動一下，只是繼續說道：「不著調，你到……到底是不肯背叛我們的……」

丹丹臉上疑惑之情更甚，她幾乎聽不懂沈小猛究竟在說些什麼。

「可是，你卻背叛了自己的誓言，你說過，要和我一起……」

一滴晶瑩的淚，被江風吹離了沈小猛的臉龐，落到丹丹的手心，化成一灘水漬……

那一滴淚水，似乎是傳染性極強的病毒，在接觸到它的一瞬間，丹丹忽然嚎啕大哭起來！

悲慟的哀嚎，似乎也感染了那江風，讓那風聲也輕聲嗚咽起來。

也許，丹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但她卻知道，自己的心被挖走的那一塊缺口，必須要用某些東西填滿——哪怕，一觸即碎的淚水也行，總之就是不能讓它空著……

「丹丹，不要哭了。」雖然這麼說，但是折射著月光的晶瑩淚滴，還是一顆緊接著一顆從她的眼角滑落，像斷了線的珍珠。

「也許，也許不著調還……」雖然這麼說，但是沈小猛卻一點把握也沒有，因為她感覺不到那股熟悉的氣息了——那個不著調，雖然總是胡鬧，但是有他在身邊，就會有十足的安全感把自己包圍起來——可是現在，她卻感覺不到那份暖融融的幸福感了……可是在靈魂深處，卻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告訴她，不要放棄，要有希望，哪怕再渺茫——於是，沈小猛深吸了一口氣，止住哽咽說道：「也許不著調還活著。」

「句芒，恐怕你的希望要落空了。」一個磁性十足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

沈小猛認得這聲音，雖然極為震驚天璣長老怎麼會到了這裡，但沈小猛卻不肯回頭，因為她不想看到那幢剛剛才逃離出來的房屋。

「你是……眼鏡伯伯？！」丹丹也認得這個頭上打著發蠟身上穿著西裝帶著金絲眼鏡的男人。

「小可愛，你好啊！好久不見，想伯伯沒有？」天璣擺出一個迷人的微笑，向丹丹問好——若是一般的孩子，看到這個極富親和力的微笑，恐怕早就張開雙臂撲上去求抱抱了。

熟料丹丹卻斬釘截鐵的回答：「不想！」

天璣也知道丹丹心思極為純粹，應該不懂得王庭和玉衡之間的齷齪，更不會厭惡自己，所以丹丹的回答讓他十分意外，「呃……為什麼？」

「因為你不相信大哥哥還活著。」丹丹的聲音裡雖然帶著哭腔。

「大哥哥就那麼好麼？」天璣走過來，想要摸摸丹丹的小花臉，替她擦掉臉上的淚水。

可丹丹卻以偏頭躲開了天璣，她很是認真的說：「大哥哥最好了！」

「哦？大哥哥最好？那媽媽不好麼？伯伯不好麼……」

「不，媽媽也好……」

「天璣。」玉衡冷冷的聲音傳來，「不要再用你骯髒的語言去污染丹丹純淨的靈魂了！」

「媽媽？！」丹丹這才發現了從天而降的玉衡，於是繞過天璣，奔跑著撲進了玉衡的懷裡，「媽媽，大哥哥他……」

「媽媽知道了。」玉衡撫著丹丹凌亂的髮際說：「小萌，你也過來。」

沈小猛仍是不肯轉身，不肯回頭，她像個望夫石般立在江畔，一動不動。

「據我所知呢。」天璣的聲音又響，「永遠不肯放棄希望的人，往往都執拗的過分——明明殘酷的現實就擺在他們眼前，可他們就是不肯直視那現實一眼，只肯活在自欺欺人的夢裡……」

「天璣，夠了！」玉衡聲音漸冷——她是個護犢子的人，天璣往沈小猛傷口上撒鹽的舉動，無疑觸碰到了玉衡的逆鱗。

「玉衡，方纔你為了阻止鳳鳥自爆時的能量外洩，強行用結界封住了那幢房子——結果呢，你卻被那強大的破壞力重創，重傷的你，有把握打贏我麼？」

「玉衡奶奶，你受傷了？！」沈小猛這才轉過身來，看到那幢完全消失了的房屋，她直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可她不想在天璣面前示弱，於是手撫額頭挺住了。當她把目光投向玉衡的時候，就看到了玉衡那張寫滿了疲倦和愁容的臉……

沈小猛還看到，衣冠楚楚的天璣帶著標準的禮節性笑容說道：「玉衡，承認事實吧，你賭輸了。」

「我輸了？」玉衡冷笑著反問。

「鳳鳥已死。」天璣看了那塊空地一眼——方纔，那個聞名於整個南都市的銷金窟還矗立在那裡——而後接著說道：「按照賭約，你該解散鎮南府了。」

「如果，我要是說不呢？」玉衡冷聲道。

「你，你要賴賬？」號稱能預測一切的天璣也沒想到身為大都督的玉衡竟然會耍賴……

「姑奶奶我賴賬又如何？！」玉衡再次展露出霸道且蠻不講理的一面。

話音剛落，上百個黑影從玉衡身後的陰影裡走出來，為首的，是那一面絳紅色的油紙扇……

「稟大都督，鎮南府駐南都市全體將士，聽候您的調遣。」殷絳楠的聲音雖然溫柔，但就是這溫柔一擊，在天璣聽來卻無異於耳邊驚雷炸響一般。

「誓死捍衛鎮南府！」上百人齊聲吼道，似是要向天璣證明方纔那個炸雷是確實存在的。

「好！好！好！」天璣接連鼓掌道。

玉衡不理天璣，只是向殷絳楠問道：「小紫呢？」

殷絳楠平靜的回答道：「在唐副都督的協助下，總算把他趕走了。」

「那，小白呢？」玉衡接著問。

「唐副都督去追兩個人。」殷絳楠回答。

「噢。」玉衡點了點頭問：「天同？飛廉？」

「正是。」殷絳楠回答。

天璣聞言說道：「唐白冥？她一個人就想對付南斗第四王和飛廉兩個人？癡心妄想！」

彭——！似乎是要向世人證明天璣的預測純屬瞎蒙一般，天璣話音剛落，一個物事就被人丟在了江邊的沙灘裡，濺起一捧泥土。

楊烈掙扎著爬起來，也不看前面之人是誰，就跪著求饒「饒命啊，唐副都督，你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而且我一向很仰慕你，恨不得做你的藍顏知己，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還有，天同那個老混蛋，竟然丟下我一個人跑了……」

巨大的虎牙斧戟從天而降，就插在楊烈的正前方，濺起的泥土堵住了他的嘴。

緊接著，唐白冥那高挑的身影也緩緩降落到玉衡面前，她一臉不甘的施禮道：「天同跑了……」

玉衡輕輕擺手，示意唐白冥比不必掛懷。

唐白冥閃到一邊，輕輕一招手，把虎牙斧戟扛在了肩上。

沒有了虎牙斧戟遮擋視線，楊烈才看清楚了，原來自己是朝著那塊空地下跪……

楊烈小眼睛一輪，立刻就有了說辭，他把嘴裡的爛泥扣淨，繼續磕頭道：「左目爺爺，我們實在是沒想到您老會在此地現身，否則就是給我們幾百個膽子，我們也不敢踏足您的領地啊……」

聽聞楊烈的話，天璣慌忙問：「你剛才說，左目在這裡？」

「除了他老人家，這世界上還有第二個相對消除神力麼？」楊烈問。

天璣聞言，哈哈大笑道：「滅盟都是白癡麼？連絕對消除和相對消除也分不清了？」

「絕對消除？」楊烈忽然愣了——因為，絕對消除就意味著無差別毀滅，那種情況，只有在覺醒者自爆的時候才會發生……嘶，難道說鳳鳥他，沒有了？

第149章 鳳涅槃

「鳥兒啊！你怎能就這麼去了呢？！」楊烈哭的呼天搶地，彷彿蕭涅是他的親爹一般。

楊烈跪著向那塊空地爬過去，用雙腿在河灘上刻下一條溝壑。

待他爬到那塊空地前面，便一下撲在了地上，把腦袋也埋進土裡——像一頭鴕鳥。

「飛廉，你這是什麼意思？」天璣哭笑不得的問。

「蕭涅亡故了，身為他的同窗兼好友，我表達一下哀思不行麼？」楊烈悶聲回答——還好這片土地剛剛被鳳鳥之焰烤過，水分早已蒸發乾了，他倒是不必擔心會被憋死。

「其實，你是想像個鴕鳥一樣對王庭與鎮南府的爭鬥視而不見吧？」天璣冷聲說：「飛廉，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楊烈開始裝傻，「我的身份就是蕭涅的鐵哥們！僅此而已！我就是特地趕來憑弔他的……蕭涅啊，你死的好慘啊，屍骨無存……等等，這是什麼？！」

楊烈像是被蠍子蟄中一般，猛的彈了起來，在半空中做了個後空翻，而後重重的仰面摔在距離空地兩米開外之處。

滿臉塵土的楊烈先是盯著星空愣了兩秒，而後，雙手撐著身體緩緩的坐起來，他抬起右手，哆哆嗦嗦的指著那塊光禿禿的空地，張開了嘴巴……

「有，有……」

楊烈一驚一乍的舉動看上去很是莫名其妙，他「有」了半天，也沒「有」出個所以然來。

沈小猛陡然間想到了什麼，剛想衝過去看看，卻被天璣一把拉住了。

而此時，楊烈插進泥土裡的左手，也開始顫抖，彷彿被嚇出了癲癇……

沈小猛還是掙脫開了天璣的右手，她不顧一切的衝向那塊空地……

然而，還沒跑兩步，沈小猛就摔倒了——準確的說，她是被震倒的。

大地忽然猛烈的震顫起來，彷彿地震猛然來襲；江水也劇烈的波動著，翻起只可能在大洋中才可看到的滔天巨浪；天空之中，卻出現了火燒雲，連那面皎月，也變成了妖艷的赤紅色，如果不是還有月山的陰影存在其上，定會被人誤認為冬日寒陽……

玉衡長眉一皺，悠然轉身面相自己的兒郎們，她朗聲喝道：「鎮南府全體都有！」

「在！」上百人整齊的回應。

「馬上佈置結界，將這震動控制在最小範圍，同時將附近的民居保護起來！」

「是！」上百個影子齊聲答應，同時向四外散去——雖然人影閃亂，但卻井然有序，仔細看去，就會發現是殷絳楠手中的絳紅紙傘輕晃——那是她在進行詳細的任務佈置。

「阿鬼！你過來！」玉衡叫住正欲離去的阿鬼。

壯碩的阿鬼急忙轉身回來，抱拳施禮道：「屬下在！」

「帶著小萌和丹丹撤離，一定要保證她們兩個的安全。」

「屬下遵命！」阿鬼重重的點頭，而後大步流星的向沈小猛跑去，雖然大地在劇烈的晃動著，雖然河灘鬆軟無比，但他跑起來卻像是如履平地。

阿鬼經過了天璣的身邊，但是天璣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他只是緊皺著眉頭，盯著那塊正緩緩隆起的空地，一臉的凝重。

相較於阿鬼那壯碩的身軀，體態嬌小的沈小猛就像是個毛絨玩具，她被阿鬼輕輕鬆鬆扛到了肩膀上。

「不！我不走！！」沈小猛掙扎著大叫。

阿鬼並不理她，他只是要堅決的執行大都督的命令。

「你放我下來！！！」沈小猛繼續大聲喊著，同時招出兩根籐條，拴住了阿鬼的腳踝。

可是，阿鬼腳腕一抖，那兩根堅韌的籐條卻像是腐朽的麻繩般斷成了幾節，散落一地。

「小萌聽話！」玉衡略帶了些嚴厲的聲音傳來，「馬上撤離！」

「可……可是，那是不著調……」

「胡鬧！」玉衡寒著臉道：「這是鳳鳥涅槃重生！你留下來做什麼？找死麼？！」

鳳鳥涅槃的奇觀，哪怕是玉衡也不曾經歷過，她只是從古籍中得知：鳳鳥涅槃重生時，會徹底攪亂附近的靈力分佈，屆時，凡是處在特定範圍之內的覺醒者都會受到衝擊。覺醒階層較低者，體內的靈力脈絡會被周圍因混亂複雜而生的靈力漩渦攪成碎末……

沈小猛還未來得及再辯駁，便聽玉衡一句怒喝：「阿鬼，還愣著幹什麼？帶上她們兩個趕緊走！」

阿鬼聞言，急忙拽上丹丹，邁著大步離開了——轉眼就消失在紅色的月光之中。

「小絳，你呢？」玉衡語氣稍微柔和了些。

「我會留下來。」絳紅色的紙傘下，傳來殷絳楠輕柔卻堅定的回答。

「我也是。」唐白冥緊接著說。

玉衡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喂喂喂？！我呢？」楊烈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沖玉衡揮舞著手臂，「校長啊！您可不能忘了我啊！難道您不認識我了？我是您的學生啊……您不說話，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不能。」唐白冥冷聲說，同時，她扛在肩上的虎牙斧戟也在嗡鳴作響。

楊烈苦著臉搖了搖頭，不過旋即他就換上一副笑臉，沖天璣點頭哈腰道：「天璣長老，您看……」

「我看？」天璣的注意力顯然不在楊烈的身上，只是漫不經心的回答：「一切照舊吧。」

「一切照舊？」楊烈低聲將天璣長老的指示重複兩遍，旋即恍然大悟，於是他再一次趴下，再一次把自己的腦袋埋進了土裡，再一次做起了鴕鳥……

對於楊烈奇怪的舉動，天璣毫無反應，他只是凝視著那塊空地，凝視著那塊已經隆起來數米之高的土丘……

天空中的火燒雲變幻出各種形狀，它們從四面八方湧來，翻滾著衝向那座土丘的上空，彷彿奔騰的千軍萬馬。

紅色的月，紅色的雲，紅色的光——天地之間的一切，都被鍍上了一層赤紅。

唯有那座隆起的土丘，仍舊保持著本來的顏色，黑乎乎的，彷彿一枚被燒焦的巨蛋。

終於，漫天紅雲完全聚集在那枚巨蛋的上空，只是在巨蛋的正上方，留下一個圓形的缺口。

赤色的月光，透過那個缺口，照在巨蛋之上。

在那道光束照在巨蛋上的一瞬間，風平了，浪靜了，大地也停下了晃動，天空中的千軍萬馬也瞬間安靜下來——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絕對的沉寂裡。

寂靜之中，那道赤紅色的光芒把焦黑的土層從巨蛋的表面剝落——土層掉落的速度很慢，但是卻無人出聲催促，因為在天空中那個龐大的赤雲軍團的注視下，無人敢出聲——天地之間，只有塵土撲簌著落下的聲音。

經過漫長的等待，那枚巨蛋終於露出了它本來的顏色……

——巨蛋的殼，是完全透明的。

在巨蛋的正中，是一個蜷縮著身體的男人，他一動不動，安靜的彷彿沉睡中的嬰兒。

天璣忍不住出聲：「這……」

「吼——！」一聲怒吼，響徹天地！

沒人知道這吼聲來自何處，因為整個世界都發出了共鳴——這吼聲卻給人一種錯覺，似乎，它和這世界一樣的古老……

「噗——！」天璣只覺得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破而出，彷彿一朵雪蓮凌空綻放。

幾點血跡，落到了透明的蛋殼上，像幾朵點綴在冰面上的梅花。

「卡——！」一道裂痕出現在蛋殼之上，彷彿梅樹的枝丫，將那幾點梅花連接起來。

天空之中火燒雲變薄了一些，彷彿那個赤色軍團的士兵們同時下馬跪倒，準備迎接他們心中唯一承認的國王。

蛋殼之上的裂痕越來越長，裂隙越來越大，裂紋越來越多……

終於，那透明的蛋殼，掉落一角。

一條手臂，從那破洞探了出來。

剛一接觸到外面的空氣，那條手臂就燃燒起來！

燃燒的手臂彷彿一段引信，將赤紅色的火焰引進了蛋殼之中。

蛋殼裡那個蜷縮著的身體猛然張開，人們還未來得及看清楚他的相貌，他便燃燒起來！

雙臂化翼，雙腳成尾，毛髮為羽，頭乃鳳首……

一條火鳳，破殼而出，直衝雲霄！

鳳鳥，浴火重生了！！

天空中的火燒雲，紛紛為這只火鳳讓步，但是它們又不忍離鳳鳥太遠，似離似棄又不離不棄，所以遠遠望去，就彷彿鳳鳥在和漫天紅雲翩翩起舞……

「恐怕，北辰降生之時也不過如此了。」天璣表情鬱鬱。

楊烈把腦袋拔出來問：「什麼？！北辰降生了……」待看到天璣那張陰沉的臉，楊烈馬上住嘴，又把腦袋埋了進去……

「大都督，這裡的靈力環境並未被破壞。」殷絳楠輕柔的話語聲傳來。

玉衡微微搖頭，指了指頭頂上方說：「小壞蛋去禍害天空了……小絳，通知下去，鎮南府發佈禁空令，持續三日……」

「他注意到了我們的存在，難道說鳥兒他有意識？」唐白冥問。

「也許吧。」玉衡微笑著說：「我說過，小壞蛋總是能給人以驚喜的。」玉衡把目光投向天璣，笑著問：「天璣，你我之前所做的賭約，還算數麼？」

「你……」天璣聞言，再次吐血，這一次卻是被玉衡給氣的——玉衡好像已經忘記了她剛剛毀約在先……

「天璣，這就走了啊？不再待一會兒了麼？你這次到鎮南府，我還沒盡地主之誼……」

「大都督，蕭去哪了？」殷絳楠提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玉衡抬頭一看，卻發現：皓月當空，星河璀璨，卻獨獨少了那一抹妖艷的赤紅……

第150章 相擁吧

蕭涅去哪了呢？

蕭涅哪都沒去，他就躲在江裡，整個身體都埋在江面一下，只把鼻子以上的半個腦袋露出來。

當然，這並不是因為剛剛被鳳鳥之焰鍛燒過的蕭涅需要冷卻，而是因為——他沒有衣服穿。

蕭涅觀察過了，除了楊烈，河灘上留守下來的都是女性，他若是就這麼光著跳出去，一定會被玉衡一腳踹進揚子江裡……雖然結果都是鍛燒之後浸泡冷水，但蕭涅認為，自覺的跳進江裡可比被玉衡踹進來顯得自己懂事多了。

因為蕭涅不會游泳，所以他只能在淺灘活動。而且，他對水有一種天生的厭惡，所以他現在是急於想找幾件衣服穿好上岸……

「運氣不錯嘛！」蕭涅正在為衣服發愁的時候，就看到一個體型和自己差不多的醉鬼似的男人，正踉踉蹌蹌晃晃悠悠的在河邊行走。

因為沒有了眼鏡，所以蕭涅看不清對方的相貌，不過當下也顧不了太多，於是蕭涅咬咬牙——「就是他了！」

蕭涅踩著江底的淤泥，緩緩向那個孤單的身影靠近。他小心翼翼的邁著步子，盡量壓下每一朵水花，盡量不弄出一點動靜，彷彿一條悄悄向獵物靠近的揚子鱷。

蕭涅距離河灘越來越近，露出水面的身體也越來越多——當他全身暴露在河岸上之後，我們也就弄明白了他非要找身衣服的原因：蕭涅全身上下，只有一塊破布擋住了重要部位，仔細看去，破布之上還有幾個血字：「小萌，快……」

然而此時蕭涅卻顧不得自己的形象了，趕快搞身衣服才是硬道理，他躡手躡腳的走到那人身後，蕭涅瞅準對方的後脖頸，捏手成刀，揚起了手臂……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那人回頭了。

「噢，呵呵！今天天氣不錯啊。」蕭涅順勢將手刀放在頭頂，撓了撓冒著熱氣的頭髮——說實話，他現在很想轉身溜掉，因為他妄圖打暈的倒霉傢伙不是別人，正是天璣。

「鳳鳥，恭喜。」天璣一臉淡定的轉身，此時的他，再也沒有方纔那病怏怏的神態。

「哈哈。」蕭涅尷尬的笑笑，「同喜，同喜。」

「哦？我有什麼可喜的麼？」天璣微笑著問。

你應該慶幸沒被我一個手刀砍暈而後被我扒光衣服……蕭涅心中如是想，可出口之話卻變成了：「當初若不是您幫我隱瞞真正的覺醒本體，恐怕我早就掛了，自然也不會有涅槃的一天——所以說到底，我還得感謝您。」

雖然明知蕭涅說這番話不是出於真心，但天璣還是禮貌性的笑了笑說道：「你能明白王庭的一片苦心就好。」

「明白，明白。」蕭涅一副「看透別說透，還是好朋友，理解萬歲」的乖巧表情。

「我還另有要務在身，你還有事麼？」天璣似乎並不願意同蕭涅多談。

「那您去忙吧。」蕭涅無奈的說道——雖然涅槃之後，自己的實力確有提升，但是要想扒掉天璣長老的媳婦，似乎還是嫩了一些。

天璣聞言轉身，剛想離去，卻聽蕭涅道：「哎，等等……」

天璣皺著眉轉身，兩道若有實質的目光重重壓在蕭涅的身上。

「放心，我沒有別的意思。」蕭涅訕笑著解釋，「只是，您看我現在的狀態，所以，對吧，您能不能借我一件衣服？」

聽著蕭涅的要求，天璣眉間的「川」字越來越深。

要知道，天璣這身衣服可是有特殊紀念意義的，自上次天山神魔決戰結束後，他就沒有換過衣服，這衣服也沒有過任何破損，甚至沒有沾染上一點塵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套西裝就是天璣不破金身的象徵符號！蕭涅向天璣索要衣服，無異於當眾抽他的耳光……倘若類似的情況發生在平時，蕭涅會死的很慘，可眼下情況特殊……

只見，天璣輕輕歎了口氣，把上衣脫了下來，穩穩的遞到了蕭涅的手裡。

蕭涅急忙笑著把衣服接過來，想都沒想就披到了身上——可是，披上之後，他才發現西裝太合體了，只能遮住自己的上身，可最需要遮蓋的隱私【部】位還露著……於是，蕭涅就將目光投向了天璣的褲子……

因為蕭涅近視，所以他的眼神看起來就有些詭異了……

天璣幾乎要氣暈過去，他咬著牙說出了一個字：「滾！」

蕭涅不光聽到了天璣的話，感受到了天璣的憤怒，他還嗅到了一絲血腥的味道——他瞇著眼一看，果然看到有絲絲鮮血，正從天璣的牙縫裡溢出來——森白的牙齒，殷紅的血絲，猙獰的表情，嚇了蕭涅一跳。他知道把自己的要求說出來天璣一定會暴走，於是小聲嘟囔道：「我只是想要你的褲子，又不是想要你的貞操，至於嗎？」

「你說什麼？」天璣咬著牙問，陰冷的語氣，幾乎將蕭涅凍成冰棍。

「沒什麼，沒什麼！」蕭涅慌忙擺手，「我只是說謝謝您的外套，改日我一定親自到王庭去還給您。」

「我期盼著那一天早日來臨。」天璣一字一頓的說。

「一言為定。」蕭涅笑笑，把西裝外套脫了下來，當成短裙繫在了腰間，遮住了自己的重要部位……

有道是做者無心可見者有意，蕭涅這個舉動，被天璣視為了囂張的挑釁性動作，他顫巍巍的抬起手指著蕭涅的鼻子點了點，卻什麼都沒說——而後，他轉身離去……

望著天璣的背影，蕭涅很是冤枉的說道：「我好像什麼壞事都沒干吧！至於這麼生氣麼？」

「你幹的壞事還不夠多麼？？！！」一個寒若冰霜的女聲從蕭涅背後傳來，如果說天璣的聲音可以把蕭涅凍成冰棍的話，那麼這個聲音就可以冰封整個揚子江面……

蕭涅聞言，身形猛的一頓，彷彿被雷劈了一般，呆在了原地。

「說話啊？！怎麼不說話？！做得出來卻不敢承認麼？」那個聲音追問。

蕭涅不敢回應，他甚至連轉身的勇氣都沒有。

「不著調！我很生氣！！！」

蕭涅還是不說話，或許他在等待更加猛烈的狂風暴雨。

可是，沒有更難聽的責罵了，因為沈小猛從蕭涅的身後衝過來，一把抱住了他。

沈小猛把臉貼在蕭涅削瘦的背上，止不住的淚水將兩人的肌膚緊緊的連到了一起。

蕭涅能感覺到，滾燙的淚水順著自己的脊椎溝往下流，他也能感受的到沈小猛因為極力壓抑哭聲時身體的抖動，他甚至能感覺到沈小猛劇烈的心跳……

「小萌，你罵我一頓吧。」

沈小猛卻不肯繼續罵了，她只是哭，只是緊緊的抱著蕭涅，不肯讓他離開自己一絲一毫……

慢慢的，越來越多的人朝這邊聚集，丹丹、玉衡、殷絳楠、唐白冥、阿鬼……在隊伍的最後，還有一個不起眼的瘦弱的黑色身影，一張如鄰家女孩般親切可人的臉上，略略帶了些感傷……他們不約而同的停在了蕭涅身後的十米之外，圍成個半圓，靜靜的看著連在一起的那兩個身影。

沒有人打擾蕭沈二人，蕭沈二人也不在乎外人的打擾。

他們就一直保持著最初的姿勢，動也不動——遙遙望去：蕭涅如挺拔倔強的青松，沈小猛像與之糾纏的青籐……

終於，青籐停止了抖動，慢慢靜了下來。

輕柔的江風拂過她的秀髮，也吹乾了粘在其上的淚液，或許，還吹散了她心中的怒氣——或許對於她來說，不著調還活著，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看到沈小猛的情緒逐漸歸於穩定，玉衡拍了拍丹丹的後腦勺，笑著說道：「去吧。」

於是，丹丹像只離開牢籠重獲自由的小鳥般衝了出去。只不過，她跑到了蕭涅的身前，先是歪著腦袋看了蕭涅一眼，緊接著烏黑的眼珠轉了轉，算是打量他。緊接著，丹丹做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舉動，她把小手伸進了蕭涅的「短裙」之內……

因為被沈小猛死死的抱著，所以蕭涅沒法躲閃，所以只能任由丹丹的小手在自己的短裙裡探索，終於，他忍不住說道：「丹丹，可不帶這樣的，你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一句話還沒說完，丹丹已經把一個長條形物事拽了出來……

丹丹拿出來的，便是她的衣袖，亦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嗯，想歪的都去面壁——作者按。

蕭涅只看到丹丹把那條衣袖揉了揉，揉成鮮紅的一角，而後將其按在自己的前胸，任其進入了自己的身體——或許，這塊布真的是丹丹心臟的一部分；或許，這塊布對丹丹很重要——總之，她要把這塊布永遠珍藏，當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去守護……

不知何時，那面絳紅色的紙傘移動到了圍觀隊伍的最後方，停在了那個瘦弱嬌小的黑色身影一側。

「你不過去看看麼？」殷絳楠輕聲問。

「不了，我就要離開了。」程舞用冷淡的語氣回答。

「不與他話別了麼？」

「我們會再見的。」程舞的語調沒有任何變化，彷彿是在敘述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再見之時，或許就沒有你的位置了——他真的很受女孩子喜歡。」

「你若是不甘心，自可去湊熱鬧。」程舞冷冷的回答。

「你若真的心如止水，又怎會譏笑與我？」說完這一句，殷絳楠如銀鈴般的笑聲便從絳紅色的紙傘下面傳出來，笑聲裡和著她悅耳的話語：「論輩分，我是他的姑姑……」

程舞卻不想再說話了，她深看了那遠處的身影一眼，而後瀟灑的轉身離去。她的離開，是那麼的突兀，那麼的乾脆……

第151章 目的地

兩天後的清晨，鎮南府門前，鎮南府一干人等正在為蕭涅舉辦送行儀式——鎮南府駐南都市的軍官軍衛們幾乎都出席了這個儀式——唯獨缺少了殷絳楠。

只見玉衡笑盈盈的問：「小壞蛋，這就走了麼？」

蕭涅點頭說：「是啊，現在沒有司機了，我們得抓緊時間往回趕——而且，我還得帶小萌去找個人，時間緊、任務重，得在沈小猛的高中錄取通知書下達前趕回家……」

沈小猛聞聽蕭涅提到自己，提到自己在凡人學校裡的學業，顯得不是那麼開心，她把腦袋往玉衡的懷裡拱了拱，似是很不捨得離開這個安全而溫暖的港灣。

玉衡笑著點頭說道：「小壞蛋，案子辦的很漂亮。」

「玉衡姐姐，其實這個案子根本就沒有您形容的那麼難嘛。」蕭涅很是得意的說。

「哼！說他胖他還喘上了。差點就死了，還不難！」有個別鎮南府軍士覺得蕭涅太臭屁，而且還聽不出大都督的言外之音……

好在蕭涅臉皮夠厚，不會因為這一兩句指桑罵槐就臉紅——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也是曾當著一眾美女的面玩過半裸奔的敢於直面人生中最最尷尬時刻的猛男。

「本來還想留你多玩兩天，可既然你不願意多待，那我也不強人所難了。」玉衡說。

鎮南府眾軍士聽到這句話，都暗暗鬆了一口氣，心中無不在想：大都督所言極是，還是趕緊把這尊瘟神弄走吧！請他破個拐賣人口的案子，他卻差點把整個南都市翻個底朝天，還讓南都市的環境質量綜合指數在一夜之間降到了歷史同期最低點……

蕭涅忽然想到了什麼，於是說道「臨走之前，還有一件事……」

玉衡看了蕭涅一眼，笑著問：「是要借路費麼？」

「玉衡姐姐，您聖明！」蕭涅先給玉衡戴個高帽，而後才解釋道：「本來吧，我是剩了些錢的，另外還有一張價值不菲的金卡，可是呢，在辦案過程中都不慎焚燬了，所以從嚴格意義上說，這其實算是公務成本……」

玉衡無奈的笑了笑，向身後招手道：「小翼，取些現金來。」

翼不敢違背玉衡的命令，但他卻可以對蕭涅皺眉，只聽他用十分不情願的語氣問：「取多少？」

「小壞蛋，你要多少？」

「呃……」蕭涅掰著手指頭算半天，開口卻說：「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不要給我裝糊塗。」玉衡佯怒道：「小壞蛋，你要知道，鎮南府剛剛成立，很多地方都需要錢，所以你必須把賬給我報得明明白白！」——玉衡甚至知道，蕭涅之所以會等到離別之時才提及賬務問題，肯定是抱著要渾水摸魚狠撈一筆的僥倖心理……

蕭涅等的就是玉衡這一句，所以玉衡話音未落，便聽蕭涅以異常流利的語氣說道：「這一仗，本人的所有損失如下——現金兩千四百二十二元；純金卡片一張，淨重二十三克，按今日金價折算為九千二百二十九元七角四分；另有手機一部……」

「手機？什麼手機？」翼記得很清楚，昨天他親眼看到沈小猛把一個男式手機還給了蕭涅，這也就是說，蕭涅的手機並未在破案過程中損壞。

「是小萌的手機啦。」蕭涅說。

「沈軍士的手機？」

「對啊。」蕭涅點頭說：「小萌的手機被舞妹妹拿走了……」

「鎮南府不承接失物追回的案子。」翼冷冷的說。

「那我就不要了吧——反正舞妹妹也不是外人。」蕭涅攤開雙臂，很是大度的說，以證明自己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把前兩筆花銷給我報了就成，一共一萬一千六百五十一元七角四分……」

可是翼卻異常在乎鎮南府的每一筆支出，只聽他冷聲打斷蕭涅的話道：「根據徐二毛的口供，那張金卡原本是他送給唐副都督的禮物，本就不屬於你！而且唐副都督昨日離開的時候，也並未向鎮南府索要那張金卡；從另外一個角度說，那張金卡是嫌犯徐二毛的東西，是贓物，本來就該沒收歸位鎮南府所有……」

「費這麼多話，就是不想給報銷唄。」蕭涅不滿的發著牢騷。

「該鎮南府出的費用，我們不會迴避，不該我們出的，你一分也別想得到。」

「真是想不到，你這個傢伙比張墨玄還摳門！你知道他雇我一次要付多少佣金……」

「小壞蛋，要不要我給你們兩個人找個單間，好好商量幾天？」玉衡的笑容看似溫暖，溫暖的有些過分。

聽到玉衡的提醒，蕭涅和翼齊齊打了個寒戰，而後齊聲回答：「不用了！」

「好好的一個離別場景，竟然讓你們這兩個吝嗇鬼搞成了這樣——我真的很失望！」玉衡說吧，拂袖離去，把前來送別的一干人等晾在了鎮南府門外。

這招金蟬脫殼借坡下驢用的妙啊——蕭涅忍不住感歎：「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鎮南府眾軍士也齊齊搖了搖頭，失望的看了蕭涅一眼，而後轉身離去——只有丹丹和翼，還留在原地，要把這個送別儀式進行完。

冰涼的江風刮過來，吹的蕭涅好不淒涼——雖然他知道這種情況就是傳說中的卸磨殺驢，可是他卻不知道原來當「驢」的感覺是這麼憋屈……

「小萌，我們走吧。」蕭涅拉起沈小猛的手說。

「可是，玉衡奶奶生氣了呢。」沈小猛有些擔心的說。

丹丹也說：「是啊，大哥哥，進去給媽媽道個歉吧。」

蕭涅搖了搖頭，拽著沈小猛離開了……

望著蕭涅的背影，翼滿意的笑了，他覺得自己成功保住了鎮南府的錢袋子。

「大哥哥！丹丹會想你的！」丹丹的呼喊聲從蕭涅身後傳來。

「太想我了就來看我，反正丹丹你跑的很快！」蕭涅頭也不回回應。

「丹丹會去的——！」

沈小猛忍不住回了回頭，卻看到丹丹揮著手臂的單薄身影變的越來越小，慢慢的，那個影子終於變成了一個黑點，最後，眼角升騰起的濕氣把那個黑點從沈小猛的視線裡抹掉了……

蕭涅拉著沈小猛，遊走在南都市的街道裡，感受著這座六朝古都獨特的人文氣息，品味著歷史和潮流的交融與衝突；他們徘徊在白牆黑瓦的古巷之中，欣賞著自揚子江上飄來的氤氳濕氣在白色牆壁上浸出的歷史痕跡；他們攜手漫步在古巷的青石板上，腳步悠閒，根本就不似急於趕路的旅人……

「不著調，我們真的就這樣走了麼？」沈小猛問。

蕭涅壓低聲音說道：「就這樣離開，是最好的結果了。」

「為什麼？」沈小猛不解的問。

「因為鎮南府不想和王庭為敵，所以他們必須淡化與我的關係。」蕭涅說。

「也就是說，玉衡奶奶會與我們越來越疏遠？她剛才是真的生氣了？」

「那倒是不會。」蕭涅搖頭說：「只是做個姿態給某些人看罷了。」

「噢——我知道了。」沈小猛恍然大悟道：「是給那些身在鎮南府，心卻在王庭的人看的——玉衡奶奶是要用同你之間這個小小的齷齪告訴王庭：為了鎮南府，她可以放棄和鳳鳥的關係；也就是告訴王庭，在鎮南府和鳳鳥之間，她選擇保護鎮南府——是這樣吧？」

「還是我家小萌聰明，一點就透。」蕭涅說著，刮了刮沈小猛的鼻頭。

雖然蕭涅的誇獎讓沈小猛很高興，但是她還是一臉愁容的說：「不著調，我們要怎麼回去？難道真的要走回去？」

「走回去有什麼不好？還能欣賞沿途的風景。」蕭涅很是瀟灑的說。

「其實也無所謂啦。」或許是被蕭涅的灑脫和豁達感染了，沈小猛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她攬住蕭涅的胳膊說：「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了。」

「別這麼親密，讓別人看到了，還以為我拐帶未成年少女呢。」

「哪有什麼人看我們？」沈小猛滿不在乎的說：「再者說，就算看到又怎麼樣？我樂意……」

「其實呢……小萌妹妹，你真的該注意自己的言行。」一個宛若銀鈴輕響的聲音傳來，「因為在你的身體裡，還有另外一個靈魂，而那個靈魂是絕不可能和蕭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的。」

「殷絳楠？」沈小猛當然記得這個聲音，她同樣記得不著調似乎對殷絳楠有某種特殊的感情，所以，她很是敏感的環視四周，想要搜尋那面絳紅色的紙傘——可是，她卻沒能找到。

因為，殷絳楠這次就沒有帶傘。她就斜倚在古巷的牆壁上，似乎和這古色古香的畫面融為了一體。她今天也沒有穿紅衣服，而是換了一身款式流行的白色衣裝：寬沿遮陽帽，雪紡連衣短裙，白色提花蕾絲長襪，水晶高跟涼鞋……

「丹丹，你果然沒騙我。」蕭涅很是突兀的說了一句。

「不著調，你說什麼？」

「清澈的眼睛像奶提葡萄，精緻的鼻子若水晶蜜棗，性感的小嘴好似熟透的櫻桃——如此秀美的五官，和哈密瓜似的圓形臉搭配，真是恰到好處……天哪，原來水果拼盤也可以這麼好看！」

沈小猛聽出來了，蕭涅是在誇美女，按照蕭涅形容的相貌，她總算注意到了那個衝他們微笑的絕美女子……

「蕭，我等你多時了。」殷絳楠的聲音依然溫柔，溫柔的幾乎能把人融化。

「是麼……哎，我認得你啊！！！」

「不著調，你一驚一乍的幹什麼？！」沈小猛嗔道，她覺得看到美女就亂了方寸的不著調很不瀟灑。

「絕對沒錯！」蕭涅上下打量著殷絳楠，繼續說道：「我記得爺爺有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個女孩，和你長的一模一樣——當初我還以為，是奶奶年輕時候的模樣……」

殷絳楠只是淺淺的一笑，卻沒有說話——她笑的時候，嘴角會出現兩個淺淺的酒窩，很是好看——這下，就連沈小猛都覺得，這個女人美的真是有點過分了，更過分的是明明那麼美，偏要用一柄打傘遮住自己的相貌不給別人看……

殷絳楠並不打算給蕭涅解釋那張照片，她輕移蓮步，帶著一陣芬芳來到蕭涅的面前，輕輕抬起如蘭柔荑，遞給蕭涅一打錢——便是那庸俗的金錢，在殷絳楠手裡，也多了一分高雅……

「這是……」

「大都督今晨一早就讓我準備下的。」殷絳楠笑著說：「雖然不多，但也算是大都督和我的一番心意——大都督還說，她不會忘了『小壞蛋』的……」

「玉衡姐姐，您真是太偉大了！」蕭涅忍不住讚歎，同時鄭重的結果了那一打鈔票，「當然，殷副都督也很偉大……」

殷絳楠並沒有留下來聽蕭涅的誇獎，她只是留下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蕭，雖然你已步入有悔層，但世間高手無數，尤其是王庭，更是臥虎藏龍，你要小心。」

說完這句話，殷絳楠便離開了，轉眼就隱沒在曲折的巷子之中，只留下了一縷淡雅的清香……

「人都走啦！不著調，回魂啦！！」沈小猛在蕭涅耳邊大喊。

沈小猛連著喊了三遍，蕭涅才回過神來……

「果然，男人都是視覺動物。」沈小猛嘟著嘴說：「就連不著調也不能免俗啊。」

蕭涅把錢收好，輕輕搖了搖頭，卻是沒有說話。

沈小猛看蕭涅仍是魂不守舍的樣子，更是生氣，於是甩開蕭涅的胳膊，氣鼓鼓的把腳邊一塊碎石頭踢得老遠，而後就追了過去，似是把那塊石頭當成了蕭涅，踢一下不夠解恨……

蕭涅抬起頭喊道：「喂！小萌，你知道接下來我們要去哪麼？！」

「回家！！！」沈小猛頭也不回說。

「暫時先不回家啊——！」蕭涅哭笑不得的搖搖頭追上去，「我們是要去王庭……」

第二卷《地有界情無疆》結束，第三卷《逍遙劫囚鳳凰》更精彩。

第三卷《逍遙劫囚鳳凰》

第一章 突發狀況

農曆七月初九，午後。

這天的天氣自清晨起就透著詭異，厚厚的雲層遮住了夏末的太陽，把悶濕的空氣都包住了，潮濕悶熱的空氣在天地之間緩慢的翻滾著，將時間的一切都折磨成垂頭喪氣的模樣。

省際高速公路的橋下，是望不到盡頭的國道，不時有車輛從橋下呼嘯而過，留下一聲刺耳的笛響——似乎是在抱怨這蒸籠似的鬼天氣。

支撐高架橋的，是幾根粗壯的混凝土石柱，靠近國道路邊的那根石柱的一側，站著一高一矮兩個身影。

二人一男一女，俱是風塵僕僕的模樣，汗水也浸透了那個帶著墨鏡的男人的脊背，可他的臉上，卻帶著愜意的笑——不用多說，此人就是蕭涅了。

「過了這裡，就是鎮北所的地界了。」蕭涅擦掉額頭的汗水，順勢指著釘在石柱上的牌子說——牌子上寫著：「燕趙人民歡迎您！」

「不著調，我們為什麼非要在兩省交界的地方下車？」沈小猛拍拍身上的灰塵說——她身上蕭涅前兩天給她新買的粉色T恤，她很喜歡上面的圖案：一朵盛開的向陽花。可步行了幾公里之後，向陽花上蒙了些灰塵，灰塵之中很大一部分來自於汽車尾氣，和黏稠的汗液和在一起，嵌進了編織物的網格裡，讓向陽花的顏色看起來有些暗淡。

蕭涅把新配的眼鏡摘下來，掛在T恤的領扣外，而後對沈小猛說：「我們外出的這一段時間裡，發生了很多事——對覺醒者世界的影響也很大。目前，鎮北所是王庭控制之下的唯一衛所了。而且咱們也不清楚小玄子對王庭是個什麼態度，更不能確定他會不會在邊界處布下重兵堵截我們，所以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不著調，我是鎮北所的在編軍士哎！」沈小猛指著自己的小胸脯說：「鎮將怎麼會派人堵截咱們？」

蕭涅打斷沈小猛的話道：「同時，你也是姐姐靈魂的宿主——這一路我們所經歷的事都證明，王庭已經決定對我們兩個下手了，天權和天璣都想幹掉我尋找新的鳳鳥，而我從楊烈那裡得到的情報便是要做掉你讓凰鳥成為你的身體的主人……種種跡象都表面，王庭正在想方設法加速北辰降世的進程，而要想讓北辰降生，就必須除掉我們兩個人……」

「你相信那個讖言？」

「我們不信又有什麼意義？」蕭涅一臉無奈的說：「可王庭信啊，而且信之不疑……」

「仔細一想，不著調你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其餘三府獨立自治這麼長時間了，鎮北所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鎮將的態度確實曖昧——不過王庭就位於鎮北所的轄區之內，即便張墨玄真的有什麼想法，也只能偷偷的做準備……」沈小猛正分析著，卻被蕭涅一把摀住了嘴巴。

「有人在靠近。」蕭涅小聲說著，把沈小猛拉到了柱子的後面。

便在這時，蕭涅的手機響了——「嗡嗡」的震動聲，顯得有些發悶。

於是，沈小猛就聽到了腳步聲。或許是因為這悶熱的天氣，或許是因為這個橋洞的環境，總之腳步聲被放大了，而且越來越大——這便證明，那人循著蕭涅的手機響聲在逐漸靠近。

蕭涅並沒有去接電話，只是靜靜的等待著，等待那人走進他的攻擊範圍。

忽然，蕭涅一個轉身，像頭獵豹一般衝了出去。

然而，蕭涅並沒有把那個人撲到在地，而是猛的剎住了車，停在那人面前，愣住了。

三秒鐘的沉默過後，二人同時喊道：「我擦！怎麼（真的）是你！！」

來人是誰呢？不是外人，正是蕭涅的鐵哥們——王動。

老友重逢，本該歡呼雀躍，可王動卻是一臉的愁容。

蕭涅還沒來得及發問，就見王動把手機放進口袋，而後正了正臉上的金絲眼鏡，繼而說道：「我就覺得剛才那個說話的聲音像你，所以就給你打了個電話，沒想到還真是……」

「擦！」蕭涅撇撇嘴說道：「你吼一嗓子不就得了？還打電話——我還以為是劫道的呢。」

「還說我呢，我他媽還以為你電話被人偷了呢，正想著怎麼對付那頭電話的小賊呢，你就突然躥出來，嚇我一跳——你早接電話不就沒這些事了麼？」

蕭涅無所謂的笑了笑，把眼鏡戴好，然後掏出一根煙點上說：「你小子是不是未卜先知，知道我今天回來，所以特意到這裡來接我？」

「我要是真有那本事就好了，我是……」王動說：「哎等等，你不是不知道吧？」

「我知道什麼？」蕭涅覺得王動的問題有些莫名其妙。

「先給我根兒煙。」王動說。

「你不是準備要孩子了麼？」蕭涅說：「還抽。」

「懷上了。」

「我擦！你小子可以啊，多長時間了？」

「剛有……」王動結果蕭涅丟過來的香煙，而後招手：「火……」

「這個，沒有。」蕭涅說。

「那你剛才是怎麼點的？我還真沒注意。」

蕭涅一時愣了，他剛才是怎麼點煙來著？哦對了，自己是打了個響指，捻出一個火苗……

「我這裡有火。」沈小猛急忙說道，同時遞給王動一個物事。

「這是……火折子？」

「對啊，在洛陽玩的時候買的——據說古代人都用這個。」沈小猛忽閃著大眼睛說，她或許是想把王動閃成失憶症。

王動看了眼前這舉止怪異的二人一眼，卻也沒有說什麼，他擰開火折子的帽子，甩了甩，還真的著了——其實，這個火折子是沈小猛剛剛用枯樹枝做出來的，而火焰是蕭涅方才趁王動甩動火折子的時候悄悄送過去的……

不過王動也沒有太在意這些細節，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同蕭涅說，他深吸了一口煙，然後幽幽說道：「鳥兒，吉祥物栽了……」

「嚇！？」突如其來的消息，嚇得蕭涅差點把手裡的香煙扔到地上，他急忙追問「你說什麼？！畢風他怎麼了？」

「他……涉嫌殺人未遂，被抓了。」王動說著，噴出一團煙霧，似乎滿胸的惆悵都在這團煙霧之中。

「殺人未遂？這怎麼可能嘛？！」蕭涅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吉祥物那麼老實的一個人，怎麼會殺人？！」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王動臉上愁雲密佈，「最早是焦胖子從網上得到的消息，他跟我說吉祥物為了護著那個女孩跟別人打起來了，把那個流氓打成了重傷……當然，這只是網絡上風傳的消息。」

「這，這種情況屬於見義勇為吧？」

「具體是個什麼情況得等我見了吉祥物再問。」王動說。

「沒問題麼？」蕭涅說：「咱們可是哥們，人家不會讓你給吉祥物做律師的。」

王動把煙頭扔在地上，狠狠的踩滅，然後說道：「許他官員子弟調戲婦女，就許我做吉祥物的律師——不然，咱們就把事兒往大裡鬧往明裡挑，看最後是誰吃虧。」

沈小猛沒想到，一向理智冷靜並且溫文爾雅的王動也會有如此不講理的一面——不過事涉自己的鐵哥們，他要是再理智下去，也就過於冷血了。

「你這是要去事發地？」蕭涅問。

王動點了點頭說：「我是今天上午收到的消息，然後把手頭上的工作就交給了我的助手。午飯都沒吃就馬不停蹄的往那邊趕……到了這裡，正想下車方便，就聽到你說話的聲音了。」

「乾脆，我暫時也別回家了。」蕭涅想了想問：「你車在哪？我們一起過去。」

這個時候，沈小猛悄悄的拉了拉蕭涅，她覺得王動的出現太過巧合，而且畢風的事發生的也太過突然——邱青青的覺醒本體是九尾，她怎麼會被幾個凡人子弟調戲？這裡面疑點太多了——巧合加疑點，讓沈小猛很難不心生警惕。

蕭涅也大概知道沈小猛在顧慮些什麼，可現在他的鐵哥們出事，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任他刀山火海，也得把畢風撈出來！再者說了，他和畢風剛剛鬧出過小小的不愉快，這個時候聽到這種消息，如果不露頭的話，就是要為這段友情畫下句號……

蕭涅不想失去同畢風之間的友誼，所以只能對沈小猛的勸阻選擇無視，他緊跟在王動的身後，走向王動的轎車。

沈小猛無奈的歎口氣，搖搖頭追了過去。

王動的轎車就停在路邊，車頭沖南——如果蕭涅上了這輛車，他暫時就去不了王庭了，那也就意味著沈小猛修改記憶時留下的後遺症，還得拖上一段時間……

可是，蕭涅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遲疑，來到轎車前面之後，他很是乾脆的拉開了副駕駛車門，一頭鑽了進去。

沈小猛真的很想阻止蕭涅，但是她又知道在蕭涅的心中有塊絕對禁區是容不得觸碰的，他的兄弟們就站在那塊進去之中……糾結片刻後，沈小猛也上了車，雖然她不知道這輛車將開向何方，但是她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該陪在不著調的身邊……

第二章 下車上車

「胖子和二愣會在稍晚些時候趕過來。」趁著趕路的時間，王動向蕭涅介紹他所瞭解到的畢風的案子情況，「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弄清楚案發時的每一個細節——這關係到吉祥物的定罪。」

蕭涅想了想說：「你的意思也就是，如果那伙流氓做得很過分，那麼吉祥物出手傷人的行為就可以定性為正當防衛了？」

王動點點頭說：「最關鍵的是，我們必須找到法理上的證據——根據焦胖子的說法，被吉祥物打傷的那人有很深的官方關係，而且網上也傳出消息說他的家人正在利用手中的權力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既然這件事已經曝光了，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呢，他們還敢置法理於不顧不成？」

「他們啊……唉！」王動沉沉的歎了一口氣說道：「當初，我之所以選擇這個職業，便是想通過法律這柄利劍斬破厚厚的雲層，給世人帶來光明——然而，也正是在握住這柄利劍之後，我才見識到了真正的黑暗。」

蕭涅將王動的話換了個方式表達出來：「法律就是個手電筒，你拿著他行走在黑暗之中，想靠它指明方向，卻發現這東西用的卻是太陽能電池……」

「你們怎麼這麼悲觀呢？」坐在後座的沈小猛說。

「不是悲觀。」王動通過倒車鏡瞥了沈小猛一眼說：「只是我深知要通過合法手段徹底將吉祥物洗白的艱難。」

蕭涅低頭點了顆煙說道：「如果合法手段行不通，那我們就換個方式撈他出來好了。」說著，蕭涅攥了攥拳頭，將關節攥的卡卡作響。

「絕對不行。」王動斬釘截鐵說：「除非你希望畢風從此流浪天涯，像通緝犯一樣東躲西藏的生活。」

「如果那個所謂的受害者贏了呢？如果你手中的法律鬥不過那些人手中的權力呢？」蕭涅問：「我們就要接受這個不公的結局麼？」

「這就是法律的世界，一旦做出最終裁判，絕無更改的可能——也正是因為這種殘酷，才能彰顯它的威嚴。」

「這不是威嚴，這是威嚇！」

「鳥兒，你要知道，在人類社會，法律便是至高無上的規則，任何人都必須遵守它。」

「在我眼裡，不公正的法律算個屁！」

王動緩緩踩下了剎車，將車泊在高速路的緊急停車帶。

蕭涅和沈小猛一時愣了。

車外的亮光鍍在王動的鏡片上，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見他薄薄的嘴唇動了動說道：「蕭涅，請你下車。」

「你說什麼？！」蕭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請你下車。」

「為什麼？」

「因為，你的衝動會害了吉祥物。」

蕭涅一時無言以對，因為他知道王動說的對。等到了事發地，如果他知道畢風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一定會做出些「違法」的舉動——如果自己的鐵哥們受了冤屈，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況且他也不想用所謂的「理性」束縛自己的手腳，讓自己變成冷血動物……

「王動哥哥，不著調他只是說說……」

「他不是說說而已。」王動生硬的打斷了沈小猛的話：「我比你更瞭解他——你可知道當年我們上高中踢班級聯賽的時候，他因為追打裁判而被禁賽的事麼？」

「不知道。」沈小猛如實回答——她一直以為，蕭涅被他的損友們稱為「替補」的原因是因為不著調的球技太差，她怎麼也想像不到不著調上不了場的原因是因為他被禁賽了。

王動問蕭涅：「你還記得你被禁賽的事麼？」

「記得。」蕭涅憤憤的點頭。

「記得原因麼？」

「那個狗屁裁判執法不公！畢風在禁區裡被鏟倒，鎖骨都摔骨折了，他竟然判畢風假摔……」

「他執法不公，自然有聯賽組委會處罰他。」王動說：「而且，就算遭遇不公正待遇，我們也能贏！可是就因為你打裁判，讓我們班被直接判負而且還追加罰分。」

蕭涅知道，王動講的都是事實，他們班級足球隊之所以會出局，很大原因就是因為他的衝動導致的罰分……

沈小猛不知該說什麼了，於是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蕭涅，「不著調……」

「我們下車。」蕭涅把煙盒裡剩下的全部香煙都掏出來遞給了王動，然後什麼話也沒說，便打開車門下車了。

蕭涅都下車了，沈小猛也沒有繼續待在車上的必要……

王動搖下車窗玻璃，遞出來一柄雨傘，他說：「放心吧，我一定能把吉祥物帶回家。」

蕭涅不置可否的笑笑，接過了王動的雨傘——王動的話讓他想起前幾天他曾對狻猊許下的承諾「我一定把小茜帶回來」——最終，那個承諾還是沒有實現，小茜因為殺了人，被鎮南府抓了起來，具體的罪名還要等確定「賈同學」的真正身份之後才能判定；而蕭涅也記得小茜離開家的時候明明給父親留下了「去尋找幸福」的紙條，可她最後收穫的卻不是幸福，而是被欺騙後的痛苦和無法抑制的憤怒……

——由此可見，承諾這東西，其實並不是那麼的可靠……所以他不會對王動許下「這一次我絕不衝動」的承諾，他只想用自己的方式，詮釋什麼叫做真正的兄弟情義，什麼叫做不離不棄患難與共……

蕭涅和沈小猛站在緊急停車帶的護欄邊，看著王動緩緩發動了汽車，絕塵而去。

「不著調，我們要回家麼？」

蕭涅把剩下的小半截香煙丟在地上踩滅，望著看不到頭的高速路說：「不！我們走著去，去救吉祥物！」

「走著？那得走到什麼時候？」

蕭涅沒有立刻回答沈小猛的問題，而是抬頭看了看天空，發現頭頂的烏雲越積越厚，越壓越低了，甚至還有隆隆的悶雷聲從雲層深處傳出來……

「這片雲真是大啊。」蕭涅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可沈小猛卻接上了蕭涅的話，只聽她說道：「是啊，我們在高速路上走了那麼久，也沒能走出它籠罩的範圍。」

「這裡，已經是青龍的地盤了。」蕭涅的對白，依然有著很強的跳躍性。

沈小猛依然沒被蕭涅甩下，她回應道：「青龍是個高傲的傢伙，傳聞他異常自大目空一切，這一點從他自立為鎮東府大都督一事就看的出來。」

「我一直覺得，王庭的人不會死心，而且青龍成立鎮東府是真的自立還是演戲給世人看我們也搞不清楚。」蕭涅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把整個大地都籠罩起來的雲層上，「所以，我們還是小心些，不要隨便動用神力的好。」雖然繞了一個大圈，但是蕭涅還是對沈小猛解釋清楚了，為什麼要用「走路」這一最原始的交通方式。

「那麼，我們便走著過去吧。」沈小猛挎住蕭涅的胳膊說。

「也許，還能搭個便車呢。」蕭涅說著，邁動了腳步……

沈小猛也想到，蕭涅這句不著調的話竟然一語成讖——他們真的在高速路上搭上了順風車——警車！

那是高速巡警的巡邏車，巡警看到在高速公路上溜躂的二人之後便停下來詢問情況。蕭涅本想用「我們和人拼車，奈何路途上因為言語不合被人趕了下來」這個理由應付過去，奈何，責任心極強的巡警卻要查驗蕭涅的身份證——蕭涅的身份證，早就在他涅槃的時候燒成了渣，所以他現在沒有一件能證明自己是神州大地合法公民的東西，所以他只能被巡警帶上了警車。

至於沈小猛，也被巡警詢問了一番：

巡警問：「他是你什麼人？」

「他是我的監護人。」沈小猛據實回答。

「你是孤兒？」

「是的……其實，也不是。」沈小猛對這個問題比較敏感，所以回答也很怪異。

「到底是不是？」

「是。」雖然很不情願，但是她終究無法迴避自己父母雙亡的事實。

「你的年齡。」

「十五週歲。」

巡警又轉向蕭涅問：「你的年齡。」

蕭涅撓撓頭回答：「二十六……啊不是，二十七……說實話吧，我也忘了，畢竟我的壽命很長，嗯，也有可能很短——總之，記住自己多大了，其實沒什麼必要。」

巡警用審視精神病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蕭涅，而後問道：「你有配偶麼？」

「沒有。」蕭涅無奈的回答：「其實我也不想當光棍，可是生活狀態不穩定，也沒有一個像樣的工作，所以至今還沒有妹子肯嫁給我。」

巡警越來越確信，這個傢伙的精神肯定有問題，可是處於對自己職業的尊重，巡警還是說道：「你是單身，而且和這個女孩的年齡相差也小於四十歲……」

「是的。雖然我不能確定自己的年齡，但是我可以肯定，我頂多能當她的哥哥，而當不了她的爸爸……」

巡警喝道：「別貧嘴！」

因為還要搭人家的順風車，而且外面已經下起了大雨，在高速路上冒雨趕路既不現實也不安全，所以蕭涅只好正色道：「好吧，您方纔所講的，都是事實。」

「你們知道這以為著什麼嗎？」巡警的臉上，帶了些警惕。

「意味著什麼？」蕭涅問。

「意味著，你根本就沒有收養她成為她監護人的資格。」

「嚇？」

「而且，我們現在正在進行代號為『雷暴』的打拐特別行動……」

第三章 雨幕之中

「我不是人販子。」蕭涅一臉無辜的說。

「惡人從不認為自己是惡人。」巡警面無表情的給蕭涅帶上了手銬——如果說方纔還拿蕭涅當個精神病人的話，他們現在已經為蕭涅貼上了「犯罪嫌疑人」的標籤。

「他不是人販子。」沈小猛也說。

「被欺騙的受害者往往看不透犯罪嫌疑人的真面目。」巡警用憐憫的目光看著沈小猛，一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無奈表情。

接下來，巡警問了蕭涅一些問題，諸如「這位姑娘的籍貫、這位姑娘的生日、這位姑娘的家庭關係」等等。雖然這些問題都很簡單，是沈小猛的基本資料，可蕭涅卻一個也回答不上來……因此，巡警看待蕭涅的目光也越來越怪異……

這下，就連沈小猛的臉都黑了下來，她向蕭涅幽幽的發問：「不著調，你把我的生日都忘了？」

「我連我的生日都忘了！」蕭涅很鬱悶的說。

「可是我記得……」

「啪！」巡警把本子一合道：「詳細情況，回局裡再說吧。」

「敢問，是哪個局？」蕭涅忽然問。

「別管是哪個局，也不會有人幫你。」巡警冷冷的說：「在打拐行動的當口，沒有人會往外撈你的。」

「我真的不是人販子。」蕭涅徹底無奈了，他本來是去撈人的，結果還沒到目的地，就成了被撈的對象……

「放心吧。」巡警說：「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而後，警車拉響了警笛，消失在滂沱大雨之中……

高速公路的正上方，連天的雨幕之中，漂浮著兩個高挑削瘦的身影。

「玄武，你把這麼一個燙手山芋送到我的地界上，是什麼意思？」右側之人首先開口，他的語調有些怪異，每一個字符都用上揚的音調結尾，隱隱透露出一股盛氣凌人的傲氣。

「青龍。」張墨玄的聲音也從茫茫雨幕中傳出來，「你該知道，王庭就在我的管轄範圍之內，我想做點事情都要小心翼翼，我這個鎮將也是如履薄冰，哪裡像你這邊，天高皇帝遠——所以我那裡遠沒有你這裡行事方便。」

「我不會幫王庭做事的。」青龍說。

「我也沒讓你幫王庭做掉蕭涅啊。」張墨玄說：「我只是請你看在多年同窗的份兒上，幫我把蕭涅留在此地一段時間——等我那邊佈置好……」

「玄武，你想讓我當王庭的幫兇？」青龍的聲音裡帶了些怒氣，「自鎮東府成立的那一天起，我就立下重誓，此生絕不再做任何人的走狗！」

「幫哥們兒一把……」

「不行！」青龍斬釘截鐵的回答，不肯留下一分商量的餘地。

「姜艾雲！」張墨玄直呼青龍的本名道：「做人用不用這麼絕情？」

「用！」姜艾雲回答，「鎮東府成立的那一天，我便對我所有的屬下承諾，從那日開始，我們再也不用仰他人鼻息，我們再也不用俯下身來對任何人頂禮膜拜，我們也不會允許任何人左右我們的意志，所以，我不會幫你的——另外，提醒你一下，我知道你在蕭涅身邊楔下了好幾顆釘子……」

張墨玄一驚，問道：「什麼意思？」

「原則上來說，我很想幫蕭涅把這幾個釘子拔掉。」

縱然是佛，也有脾氣，在姜艾雲這裡碰了釘子的張墨玄終於火了，他指著姜艾雲的鼻子喝道：「你敢？！」

「那咱們走著瞧，你看我敢不敢！」姜艾雲說。

「你……」

「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和蕭涅是一類人。」姜艾雲伸手接住一顆雨珠，在手心晃了晃，然後一翻手掌，讓它落下，他盯著那顆混如雨幕中的晶瑩說道：「我們窮盡一生，都在追求自由，可偏偏卻總有人要用各種各樣的牢籠困住我們。」

「覺醒者都應該服從於天道，所以我們沒有自由。」

「有的時候，我常常在想，服從於天道之下的自由，是不是真正的自由——說實話，我真的很想跳出這個規則，站在更高的地方去看一看。」

「天道之大，無所不包。」張墨玄沉聲說：「你逃不出這個世界的。」

「逃不出去麼？」姜艾雲輕輕攥了攥拳頭說：「那就打破它好了。」說吧，姜艾雲轉身離去，同樣消失在茫茫的雨幕之中。

「姜艾雲，是個瘋子！」張墨玄望著姜艾雲離去的方向沉聲說道。

這時，長長的雨線在張墨玄的身後勾勒出一個人體的形狀，那線條越來越清晰，最終變成了一個身著短裙的女孩形象——楚蕾。

「查得怎麼樣了？」張墨玄頭也不回問。

「初步結論，是魔族的人在搞鬼，另外，滅盟好像也牽扯其中。」楚蕾說。

張墨玄接著問道：「畢方的身份為何會暴露？」

「似乎，前些日子，蕭涅和吳自好在古都長安城畔交戰的時候，畢方暗中幫了蕭涅一次。」

「這個畢方，怎麼這麼不小心？」張墨玄低聲埋怨了一句，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繼而說道：「滅盟的人，為何要害他？」

「鎮將，您還記得賀氏家族一案麼？」

「記得。」

「前些日子，賀氏家族險遭滅門——僅有一對姐妹得以逃脫……」

「魔族會為她們兩個落難之人賣命？」

「她們鑽營的本事倒是其次——更關鍵的，是鳳鳥和畢方的關係。」

「也就是說，魔族和滅盟的最終目的，還是蕭涅？」

「是的。」楚蕾說：「在蕭涅的旅行過程中，王庭使出了渾身解數，也沒能除掉蕭涅，反而促使蕭涅浴火重生，涅槃越境步入了有悔層……」

「所以，魔族和滅盟就坐不住了？他們要親自出手，除掉蕭涅這個與如今運行的天道規則格格不入的鳳鳥？但是他們又不想直接同鳳鳥宣戰，所以就用畢方做誘餌？」

「是的。」楚蕾點頭道。

「好了，你先退下吧。」張墨玄揮揮手說道。

「鎮將……」楚蕾欲言又止。

「說。」

「我們，為什麼不告訴青龍真相？我們鎮北所為什麼要替三大勢力背這個黑鍋？」楚蕾不解的問：「我們將實情告訴青龍，以他的脾氣，定不會允許魔族和滅盟在他的地盤撒野——到時候再談合作，會更容易一些的。」

張墨玄輕輕搖了搖頭說：「我們不能和鎮東府走的太近。」

「鎮將你是故意讓青龍拒絕的？」

張墨玄點了點頭說：「為了鎮北所的將來，在鳳鳥一事上，我們必須保持嚴格的中立。」

楚蕾卻說：「可是現在，幾乎所有的勢力都對北辰降臨一事表明了態度，我們這樣做的話，會變成孤家寡人的。」

張墨玄沒有正面回應楚蕾，他指著腳下說：「你看。」

「看什麼？」楚蕾茫然的問——她循著張墨玄的方向望去，什麼都沒有發現——視線之內，只有匯聚到一起，而後沿著高速公路路基奔流而下雨水……

「你看那些長在路基一旁的野草。」張墨玄說。

經過張墨玄的提醒，楚蕾看到了：渾濁的激流裡，有綠色青草被衝倒了，隨著降雨的持續，水流也變的越來越湍急，最終，那些青草被連根拔起，在渾濁的水流裡上下翻滾著被衝向遠方，白色的草根浮浮沉沉時隱時現；當然，也有一些水草選擇俯下身來，順著水流的方向倒下，緊緊的貼在水底的地面上，等待暴雨的結束，可是，水下的暗流卻比表面的更為洶湧，於是那些俯下身來的雜草完全沒有因為選擇了屈服而得到憐憫，它們被水底的暗流絞得粉碎，殘破的根莖枝葉也隨著激流上下翻滾……這些，只是暴雨中常見的景象，但看的久了，楚蕾的心中，便多了一份莫名的心悸……

「那些青草，都是急於表面自己態度的勢力。」張墨玄說：「表明態度的實質，便是有自己的看法，便是自以為是的偏執，然而，無論是逆著洪流生長，還是順著洪流倒下，都逃脫不了被毀滅的命運——唯有那一株……」

楚蕾再次順著張墨玄的手指望過去，果然看到一株雜草，直直的、孤零零的站立在水流之中，既不逆流生長，也不肯倒下，它就那樣倔強的站在激流之中，一動不動……

「這，怎麼可能呢？」楚蕾覺得，生長姿態如此詭異的一棵雜草，早就該被沖走了，可它卻偏偏是這段洪流之中唯一的倖存者。

「因為，直立生長的雜草，往日裡接受的日照最多，根扎的最深，所以它才承受的住這洪流的衝擊；因為它明白，雜草的使命就是不顧一切的生長，除了這個天賦的使命外，不應該再有其他的雜念，所以它生長的最直，根扎的最深……」

「鎮將的意思是，鎮北所只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便好了？」

張墨玄點頭道：「北辰降世是天機，吾等凡人妄自揣測，便是對天道的褻瀆——在這件事情上，做的越少，犯下的錯誤也便越少……」

楚蕾問：「那，王庭的命令怎麼辦？」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張墨玄說。

「屬下明白了——名義上，我們是在執行王庭的命令；實際上，我們只是要救畢方出來而已……」

第四章 被擊斃了？

蕭涅很鬱悶——因為這是他人生之中第一人被人當成嫌疑犯。

雖然嫌犯也有人權，雖然巡警不會對蕭涅加以拳腳，但是蕭涅還是能感受得到，車上的那幾個身著制服的公安人員言語表情間流露出的鄙夷。

唯一讓蕭涅感到欣慰的，就是這輛巡邏車的目的地，正是他和王動要奔赴的地點——青州市。如果要再具體一點的話，就是青州市公安局。

儘管瓢潑大雨仍在下個不停，但是蕭涅還是看清了公安局門口的牌子——「青州市」三個大字很是清晰。

警車穩穩的停下，可是雨卻沒有停，辟辟啪啪打在車窗上，像是在催促眾人趕緊下車的鼓點。

「下車！」巡警甲冷聲喝道，說著還拽了蕭涅一把。

蕭涅只是在車門口稍等了片刻，把腦袋探出來看了看周圍的情況，巡警甲的催促聲就到了：「趕緊的，磨蹭什麼呢？」

蕭涅盡可能擠出個笑臉，他跳下車說道：「巡警同志，我是冤枉的啊，她和我真的很熟。」蕭涅說著，抬起被手銬鎖住的雙手指向仍舊坐在車內的沈小猛。

蕭涅下車之後，才體會到外面的雨下得有多麼大。三秒鐘，蕭涅就被淋成了落湯雞，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雨水順著他的衣角往下流，連成了一條線。

蕭涅抹了一把臉，第二次指向沈小猛問：「巡警同志，你們要把我抓起來我沒意見」

「我們會盡快查清楚你的籍貫，把你送回到親人身邊的。」巡警乙壓低嗓音對沈小猛說，他不想讓蕭涅這個人販子聽到。

可蕭涅卻好似能猜到巡警乙的對白一般插話道：「可是巡警同志，她是個孤兒唉，你們要把她送到哪裡去？不如這樣如何？我給你們一個電話……」

「閉嘴！」巡警甲喝道：「還輪不到你來教我們怎樣辦事！」

「得！」蕭涅無奈的聳聳肩，「算我多事。」

「趕緊走！」巡警甲推了蕭涅一把。

恰在這時，一輛小轎車趟著半膝深的積水沖進了公安局大院——蕭涅一看那車就樂了，因為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王動。

王動的車大燈燈光恰好打在蕭涅的身上，讓他狼狽的模樣顯露無遺。

蕭涅剛想沖王動揮揮手，但是靜下心來一想，王動到這裡來是要撈畢風的，如果再跟自己扯上關係，恐怕會讓這裡的警察心生反感，這樣的話，對營救畢風就大大的不利了……所以，蕭涅並沒有說話，只是傻傻的沖王動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王動也看到了蕭涅，他在無奈的同時，也覺得或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自從他們兄弟幾個認識以來，命運便一直緊緊的聯繫在一起，不曾分開過……

王動驅車緩緩駛過蕭涅的身邊，隔著車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或許是因為那眼中包含的情緒太過複雜，所以蕭涅一時沒能讀懂。

就在這個時候，巡警又推了蕭涅一下——巡警也不想陪著蕭涅在這裡淋雨……

警局的偵訊室，蕭涅是來過的，所以這一次，他很是自覺的坐到了被訊問人的座位上。

「挺熟練啊。」審問他的人已經換了，是兩個身著短袖警服的中年警官，二人一胖一瘦，年齡卻都不小了，刻在他們臉上的溝壑告訴蕭涅，這兩個人的辦案經驗很豐富，絕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什麼？」蕭涅的耳朵裡也灌進了雨水，所以沒能聽清警官的問題。

「裝聾作啞？這一招可不怎麼高明。」兩個警官中稍胖的那人笑著說——胖警官總是笑，像彌勒佛一般。

這一次，蕭涅聽清了，急忙回答：「警官大人，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閉嘴！」瘦警官眼睛一瞪說道：「你要是冤枉的，外面那個女孩怎麼解釋？」

「我真的是她的監護人啊，我還給她開過家長會呢！」

「給她開過家長會？」胖警官順著蕭涅的話問：「那她在哪個學校上學，她們班主任是誰，你有她的電話嗎？」

「我……她們班主任的電話，在她的手機裡存著呢，可是真不巧，她手機被另外一個人拿走了……」

「編！接著編！」瘦警官冷聲說著，把從蕭涅身上搜出來的手機拿起來翻看，一邊看一邊說道：「喲呵，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父母雙全的人呢——幹這種缺德事，你想過你年邁的雙親沒有？如果他們知道你是個拐賣少女的人販子，會多麼的傷心？！你想過他們的感受沒有？！」

「可別給我父母打電話！」蕭涅的語氣就像是中學十分去網吧被老師得知而後威脅他叫家長的語氣。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孝子呢？」胖警官笑瞇瞇的說：「這也說明你的心底的良知還沒有完全泯滅。要我說啊，既然心裡掛念著父母，就撂了吧——浪子回頭金不換啊。」

換你妹！——蕭涅在心中暗罵，同時在腦子裡思索著對策……

瘦警官敲敲桌面，立刻就有一個年輕的警察推門進來，瘦警官舉著手機說道：「小任，根據這個手機裡的電話號碼，查查他的人際關係……」

「等等！」蕭涅急忙站起來，打斷了瘦警官的話：「我要見我的律師！」

「你的律師？人販子還有律師？」

「我就是有，你能把我咋地？」蕭涅索性把混不吝的脾氣顯露出來，反正這個時候求饒非但不會有任何幫助，反而會讓那一胖一瘦兩個警官不齒。

「說出你的律師的姓名，工作單位，家庭住址，聯繫電話！我們會幫你聯繫。」瘦警官盯著蕭涅的眼睛說。

「不行，我要親自跟他聯繫。」

「把電話給他！」瘦警官冷冷的說。

胖警官看了瘦警官一眼。

瘦警官似乎知道胖警官在擔心什麼，於是說道：「沒關係，讓他打，打完也就死心了，而且他在我們的手心裡，能翻動起什麼風浪？」

於是，蕭涅撥通了焦浩然的電話。

蕭涅首先聽到的嘩嘩的雨聲，由此可以推斷焦浩然此時正在往這邊趕的路上。

「焦律師，你先不要說話，聽我說。」這是電話接通之後，蕭涅的第一句對白。

緊接著，他就用飛快的語速說道：「沒錯，我就是找焦浩然焦律師！為什麼找你？你懂得！我跟你說，哥們我栽了，跟畢風栽在同一個地方了。嗯，沒錯，畢風的事情我知道了，我就是趕著過來救他所以也栽了——先不說他了，先說我的，關於我的情況，你通過今天青州市警察局的出警記錄就查得到……你有沒有帶著電腦？電腦就在身邊是嗎？能不能上網？能？那太好了，接下來，你懂得……嗯，看到了是吧，那您來的時候能把關於我的身份證明帶過來麼？沒有身份證明我脫不了身啊——對，就是證明我身世清白的官方出具的加蓋公章的具備法律效力的證明！」

打完電話之後，蕭涅將手機丟給了瘦警官，異常鎮定的說：「在我的律師到來之前，我將保持絕對的沉默。」

平時的蕭涅，在很多方面都不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可是這次，他真的做到了信守自己許下的承諾，說完那句話之後，蕭涅就再也沒開過一次口——任兩個警官怎麼問，怎麼勸，他就是不說話……

兩個警官無奈，只能讓兩個年輕的警察把蕭涅帶了下去。在經過警察局大廳的時候，蕭涅碰到了沈小猛。

「去找王動，告訴他別撈我，專心吉祥物的案子就好。」這就是蕭涅給沈小猛留下的信息。

沈小猛點頭答應了，她覺得蕭涅這樣做肯定是有目的的，她也相信凡人的警察局絕對困不住蕭涅，但是她沒想到——這句簡單的口信，差點成了蕭涅最後的遺言……

三個小時之後，焦浩然和夏若傑趕到了，他們首先見到的人，也是沈小猛——沈小猛被安置在警察局的會客廳，而焦浩然和夏若傑也被當做訪客安排在了這裡。

「鳥兒他表妹，你好。」儘管渾身都被淋濕了，可夏若傑的臉上仍然帶著楞乎乎的笑容，似乎，他不是來這邊救人的，而是來旅遊釣妹子的……

「我有名字的——沈小猛。」沈小猛一字一頓說。

「小萌妹妹——千萬別告訴鳥我這樣叫過你，不然他會吃醋的。」夏若傑悄聲說。

對於夏若傑這個說法，沈小猛不是十分相信，於是她問：「不著調會吃我的醋？」

「或許你沒有發現，可我卻注意到了，每當鳥兒提起你的時候——他的眼神裡總會閃爍起異常明亮的色彩……」

「喂喂，你這明顯就是哄我開心。」沈小猛撇撇嘴說：「誰都知道不著調平時是帶著有色眼鏡的——我們平時根本就看不清他的眼神……」

這是，焦浩然把那肥胖的身軀從會客廳的沙發裡拔了出來，他抬手打斷沈小猛的話問：「告訴我，鳥兒現在在哪？」

「他……被警察帶走了。」

焦浩然拿出電腦給沈小猛看。

沈小猛只看了一眼，就差點暈過去，因為電腦屏幕正中的一行文字就是：

絕密：嫌犯蕭涅試圖搶奪幹警槍支越獄，被我警員當場擊斃……

第五章 一拳打飛

不著調會被凡人的警察擊斃？這怎麼可能嘛？——這便是沈小猛緩過神來的第一個想法。

可是，當她看向焦浩然和夏若傑的時候，卻發現那兩個人的臉上，俱都寫滿了凝重。

「你們兩個不會以為這是真的吧？」沈小猛問。

焦浩然看了看四周說：「這可是青州市公安局的內部訊息。」

「肯定不是真的，不然你們兩個怎麼還這麼鎮定？」

夏若傑回答：「我們正在仔細考慮由誰來擔任蕭涅同學治喪委員會的主席。」

「不用考慮了，這個主席非我莫屬——哥長的就肅穆。」焦浩然說。

「那，等畢風被崩了——我做他的葬禮的主持人。」夏若傑說。

這時，警局會客廳的門開了，王動黑著臉走了進來，他寒聲問道：「二愣，你覺得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麼？」——顯然，他聽到夏若傑那句十分不合時宜的對白了。

「喂喂，放輕鬆——有那麼嚴重麼？」

「很嚴重。」王動揉了揉額頭說：「被吉祥物打傷的那個人——死了。」

「死了？！」聽到這個消息，神經大條的夏若傑也嚇了一跳，「早些時候不是還重傷呢麼？怎麼突然就掛了？」

王動皺著眉頭說：「根據醫院出示的證明，死亡原因是嚴重外傷引起的多器官功能衰竭。」

「吉祥物下手夠狠的啊。」夏若傑小聲嘟囔。

王動接著說道：「更嚴重的是，我現在聯繫不到邱青青——她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消失了。」

「什麼？當事人也聯繫不上了？」焦浩然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說：「沒有她的證詞，我們很難瞭解事發時的真實情況啊……等等，你有沒有查看過其他目擊者的口供？」

「看過了。」王動沉聲說道：「可是那些人的口供，對畢風都非常不利。」

「那些傢伙非要整死畢風不可？」焦浩然倒抽一口涼氣道，忽然他想到了什麼，急忙出聲問道：「事發地有攝像頭沒有？」

王動點點頭說：「攝像頭本來是有的——可是詭異的，事發時監控設備正好系統重啟，所以沒有那個時段的視頻資料。」

「我擦！」夏若傑感歎：「這豈不是說，能證明畢風是無辜的證據都沒有了？」

「來之前，我曾估計過要把吉祥物救出去的難度。」王動說著，沉沉的歎了一口氣道：「然而我卻沒想到，難度會這麼大……」

聽這幾個人說了半天，卻沒有一句提及蕭涅，沈小猛終於忍不住了，她出聲道：「你們都不擔心蕭涅？」

夏若傑則回答：「他不是已經掛了麼？再擔心還有什麼用？我們還是先關心活人吧……」

「如果鳥兒泉下有知，他一定會跳出來弄死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的。」焦浩然也說。

若不是知道這兩個傢伙是蕭涅的死黨，僅從他們的對白推斷，她一定會認為這倆人是正因為蕭涅的「死訊」而幸災樂禍的仇家。說實話，沈小猛真的很有祭出幾根籐條把這兩個加厚抽個遍體鱗傷的衝動，可念及蕭涅與這兩個人的情誼，沈小猛強壓住火氣，咬著牙道：「我可是在說正事啊。」

「我們也不是瞎扯啊。」夏若傑說：「難道你就沒發現，咱們到會客廳這麼長時間了，也沒個人來理我們，這豈不就是證明了警察局正處在混亂之中麼？」

「王動哥哥，警局正陷於混亂之中？」沈小猛問。

王動想了想說：「經你這麼一提醒，還真是有些混亂……」

沈小猛聞言，愣了一愣，而後便像陣旋風般跑了出去……

「胖子，你說咱們做是不是有點不厚道？」夏若傑問：「如果句芒出了什麼事，咱們怎麼跟蕭涅交代？我總覺的咱們這樣做，有負兄弟所托……」

「我他媽的何嘗不是在違心做這件事？」焦浩然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們跟鳥這麼多年的關係了，我他媽怎麼又忍心看他身陷囹圄無動於衷？可鎮將再三強調，要咱們在鳳鳥一事上保持絕對的中立態度——如果句芒在我們身邊，我們怎麼可能保持中立？」焦浩然說話的同時，他的手指在電腦鍵盤上飛舞，幾秒鐘之後，警察局真正的內部網頁就顯露出來——從網頁的內容看，警察局平靜的很，根本就沒有什麼值得一書的特殊事件發生。

王動扶了扶眼鏡說道：「把句芒調開，是我的意思——等蕭涅出來，我跟他解釋。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盡一切努力把畢風撈出來，然後盡快撤離此地，離開青龍的地盤。」

「你去跟他解釋？」焦浩然抬頭看了王動一眼說：「你會暴露的！」

「暴露就暴露吧。」王動說：「反正我早已厭煩了現在的身份——與其一直欺騙下去，還不如讓蕭涅打我一頓痛快！」

「不行！」夏若傑說：「你若是敢對蕭涅表明自己的身份，就算他不殺你，鎮將也饒不了你！」

「就算廢掉我的神力，我也認了。」王動說：「起碼我可以像個真正的凡人一樣擁有自己的友誼，擁有自己的愛情，擁有自己的家庭。」

「你小子倒是痛快了，你就忍心看著我們幾個繼續帶著面具生活？」夏若傑問。

「要我說，幹完這一次，咱們集體辭職！」焦浩然猛的抬頭說道：「這種生活狀態，我他媽算是過夠了！」

「對，幹完這一票，撂挑子走人！」夏若傑也憤憤的說。

王動看了兩個兄弟一眼，幽幽說道：「如果我們想辭職，就算不死，也得被消掉記憶——到時候我們便不再認識彼此，也不認識蕭涅了……」

「什麼？哥幾個打算離我而去了？」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屋內三人聽到這個聲音，全都愣在了當場。

緊接著，蕭涅推門而入。而剛剛才跑出去的沈小猛，就跟在他的身後。

三人面面相覷，而後同時發問：「你們他媽的都沒加持隔音結界？！」

而後三人皆是同一個動作，他們用手扶住額頭，身體晃了晃，卻是沒有摔倒——因為他們互相攙扶住了——可見，要想站得穩，他們還得相互扶持。

王動問：「鳥兒……你出來了？」

「當然出來了。」蕭涅說：「那幾根鐵柵欄，怎麼可能困的住我？」

焦浩然磕磕絆絆說：「你……你用覺醒者的神力觸犯凡人世界的法規？這，這可是重罪啊。」

「得了吧。」蕭涅撇撇嘴道：「你們幾個用神力破壞凡人法規的次數還少麼？」

「你都知道了？」夏若傑問。

「對啊，我都知道了。」蕭涅大咧咧的進門，坐到會客廳的沙發上，渾然不在乎自己身上的衣服仍舊在滴水，「不就是小玄子安排在我身邊的監視者麼？」

「什麼時候知道的？」焦浩然問。

「剛知道的。」蕭涅說：「要說你們幾個的水平可真不咋地，討論如此重要如此機密的消息，咋就連個隔音結界都不知道加呢？」

夏若傑說：「我們也是裝凡人裝得久了，所以有些疏忽……」

王動忽然抬手，打斷了夏若傑的話，死死的盯著那個「蕭涅」，冷聲問道：「你是誰？！」

「我是你們的鐵哥們鳥兒啊——怎麼，連我也不認識了麼？」

「錯，你根本不是他！」王動說著上前一步，同時伸手要去觸碰蕭涅的臉。

可蕭涅卻一個翻身躲開了，他滾到沈小猛身邊，猛的站起來，鉗住了沈小猛的脖子——如果說剛才王動還只是懷疑這人的身份的話，那麼他現就完全確認了這個蕭涅是冒牌貨的事實——因為真正的蕭涅，是絕不可能掐住沈小猛的脖子的。

沈小猛也是一愣，她呆呆的看了「蕭涅」一眼，不解的問：「不著調，你這是要幹什麼？」

「少廢話！」「蕭涅」的表情異常猙獰，他一把扯下自己臉上的眼鏡，目露凶光，「你們別管我是誰！若是不想讓句芒有事，就站在原地不要動聽我把話講完。」

焦浩然冷笑一聲道：「別演戲了——那個句芒也是假的！」

「蕭涅」聞言，身體微微一顫，不過他接著身體的動作將這個不自然的停頓掩飾了過去，他猙獰的笑道：「不相信？那好！」說著，他手指開始發力，將沈小猛的脖子捏的卡卡作響。

沒過多長時間，沈小猛的臉上就泛出了深紫色，晶瑩的淚滴，從她的眼角鑽出來，在臉上畫下了一道痕跡……

「要掐死她？何必這麼麻煩呢？我來幫你一把！」夏若傑說著，輕輕一甩手，會客廳課桌上的三根圓珠筆就如離弦之箭般飛了出去，分取沈小猛的太陽穴、咽喉和心臟！

可是，「蕭涅」卻拎著「沈小猛」躲開了……

篤篤篤！

三根圓珠筆，深深的楔進了堅硬的混凝土牆壁之中，幾乎整個筆身都沒了進去。

「不可能的，我幻化成警官審訊蕭涅，他也不曾看出我的破綻——你們是怎麼看出來的？」——「蕭涅」滿臉的不可思議，與此同時，他手中的「沈小猛」的模樣也起了變化：她的皮膚像融化的彩蠟般剝落，她的頭髮如秋草般枯萎變黃，她的五官如腐爛變質的水果般朽爛——最終，那個「沈小猛」，變成了一灘爛泥——似乎，還是匆忙間從附近的水窪裡挖出來的爛泥……

王動冷笑一聲說道：「如果你是真的蕭涅，那麼他進門之後的第一件事，肯定不是大咧咧的找沙發坐下，而是一拳撂倒我……」

光——彭！彭！彭！

王動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飛了起來；幾乎是在同一瞬間，焦浩然和夏若傑也飛了起來。

「蕭涅」仔細觀看，才發現他的視線裡又多了一個蕭涅——和自己想比，這個蕭涅進門的方式就粗魯了許多：他把門一腳踹飛，兩扇門板分取焦浩然和夏若傑，而且他也沒收腳，而是接著慣性踹飛了王動。

而且，第二個蕭涅的裝扮也與第一個有些差別，二人的衣服雖然一模一樣，但是後來出現的那個的衣服明顯要乾爽很多，而且他的手上還帶著手銬。

此時，身體仍舊騰在半空的那三個人再次齊聲喝問對方：「你們他媽的又忘記加持隔音結界了？！」

蕭涅的開場白則是：「柳媚兒！把小萌交出來！否則，小爺立刻就辦了你！」

第六章 男兒有淚

「蕭弟弟……呃！」第一個蕭涅一句完整的話尚未說完，就被第二個蕭涅用雙手扼住了脖子，拎到了半空之中。

恰在此時，蕭涅那三個兄弟齊齊墜地——三人貌似摔得都很重，落地的聲音很大，警局會客廳的玻璃也為之微微震動著。

蕭涅並未理會那三個傢伙，他死死的盯著正逐漸恢復本來面目的柳媚兒冷聲道：「柳媚兒，我可沒功夫跟你扯淡——立刻告訴我小萌在哪？」

「我……我不知道。」柳媚兒艱難的回應。

「是麼？！」蕭涅冷聲說著，兩條手臂便燃燒起來——可銬在他手腕上的手銬竟然抵住了鳳鳥之焰那駭人的溫度，沒有融化。

然而，手銬能鎖住蕭涅的胳膊，卻鎖不住其胳膊上的火焰——躍動的火苗順著蕭涅的胳膊，迅速躥到了他的手掌上。

赤色的火焰炙烤著柳媚兒那張俏臉，熱浪把她的長髮撩起來，在妖艷的火光裡胡亂飄動，那張美麗的俏臉，也變得扭曲起來。

一齊扭曲的，還有柳媚兒的靈魂——她似乎察覺到自己的靈魂已經被這炙熱的火焰燒化了，幾乎就要化成灘膿水；她腦中的意識也變的模糊，腦漿幾乎被脖頸處烈火燉成了一鍋漿糊——柳媚兒真的慌了，因為她意識到了，蕭涅這次是認真的；因為她從未想像過，真正的死亡，竟然會距離自己如此之近……

「鳥兒，等一等！」焦浩然那肥胖的身體像個皮球般彈了起來，他擺著手大聲叫道：「不要辣手摧花啊！」

柳媚兒只覺得有個模糊的身影一閃，閃到了蕭涅身畔。

柳媚兒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完全失去意識之前，她好像看到那個臃腫肥胖的影子伸出粗短的手臂，緊緊的握住了蕭涅的手腕……

「事情就是這樣了，我們便是奉命接近你，監視你的探子。」王動一邊整理褶皺的衣衫，一邊對蕭涅解釋，說話的時候，他從未正視過蕭涅一眼，儘管蕭涅戴著有色眼鏡，可王動似乎能看破那雙墨色鏡片，看到那雙如墨的雙眸——而他卻不敢直視那雙純黑色的眼眸……

「如此說來，我們幾人的相遇，也是王庭安排的嘍？」蕭涅問。

「雖然，我們幾個相遇相識確實是王庭的謀劃。」王動說：「可我們之間的哥們情義卻是真的……」

蕭涅看了王動一眼，卻沒有說話。

「鳥兒，是真的。」正伏在地上照顧柳媚兒的焦浩然扭頭說道：「我們之間的哥們情誼，是經過無數次逃課去網吧，無數次同老師和家長對抗，無數次醉酒之後互相攙扶回家，無數次同小混混打架淬煉出來的——貨真價實，如假包換。」

蕭涅仍是沒有說話，他只是低頭點了顆煙——這包煙是他從看守他的那個警察身上搶過來的，也正是因為那個警察的一時大意靈息出現了細微的波動，才讓蕭涅看出了其中的破綻。通過對那個偽裝成警察的魔兵的審問，蕭涅才瞭解到了這個警察局的不同尋常之處，才知道了這根本就是一個專門對付他和沈小猛的陷阱……

這時，會客廳的門突然開了，夏若傑推門闖了進來，進門便嚷道：「壞事兒了！整個警察局都空了——他們把吉祥物轉移到別處去了……」

「吉祥物也是你們的人？」蕭涅終於開口說話了。

王動想了想回答道：「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和我們不是一批——我們三個是在你的初中一入學時便開始接觸你的，而他則要晚上幾天。不過據吉祥物說，他接近你的目的和我們是一樣的，而且他的確也有身份的證明……」

「原來，這就是吉祥物沒和我們一起參加初中軍訓的真正原因。」蕭涅想起來了——他和畢風的相識，確實比其他三人要晚上幾天：初中軍訓結束正式開學的第一天，蕭涅才認識了「因病」缺席軍訓的畢風，並且和他成為了同桌……

「你們幾個人的真正身份，都有誰知道？」蕭涅忽然問。

「知道我們三個身份的，只有天樞長老和玄武；而知道畢風是覺醒者的人似乎就要多上一些，除了上述兩人，還有天權長老——我們幾個並未在王庭衛校上過學，在被編入神衛軍之前，我們幾個都是閒散覺醒者，王庭檔案館也沒有關於我們幾個覺醒記錄……」

聽王動這麼一說，蕭涅也就弄明白了：怪不得這幾個傢伙連玉衡也不認識，怪不得這幾個傢伙對凡人的世界是如此的瞭解，怪不得這幾個傢伙裝得那麼像！

王動還想跟蕭涅說些話，可是蕭涅似乎卻不想聽了，他把香煙丟到地上踩滅，便轉身出了會客廳……

望著蕭涅離去的背影，夏若傑也是心情複雜，他一臉無奈的說：「如果是我，我也不能接受，視為知己的鐵桿兄弟竟然是監視自己的臥底的事實。」

「我記得在咱們接受這個任務之前，天樞長老也曾提醒過咱們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王動歎了一口氣說：「然而真到了要面對這份情誼破裂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咱們幾個當初拍著胸脯向天樞長老做出保證的那一幕是多麼的可笑……」

此時的蕭涅，已經走到了警察局的庭院裡，瓢潑大雨澆在他的身上，沖刷著他的臉龐，似乎也將平日裡的嬉笑表情一併洗掉了。如注的雨水順著他眉間的皺痕淌下，流進他的眼窩裡，流進那兩片深色鏡片後面，在眼眶裡轉了一圈，帶出了兩顆滾燙的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雖然蕭涅曾經無數次的告誡過自己，要尊重那些自己在乎的傢伙們的所有選擇，無論欺騙或者背叛，自己都應該原諒他們——因為那是他們本著他們的真心做出的選擇，自己不應該成為他們追求自由的枷鎖，而應該做他們的守護者——特別是當他們做出選擇，行走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的時候，自己該給予的，只能是默默的守護和全心全意的支持……

可是，一夜之間，自己所有的知心朋友就全部背叛了自己；一夜之間，他們就從鐵哥們變成了心懷鬼胎的監視者；一夜之間，所有的友情裡，都摻雜上了陰謀的味道……

而起，自己不能去怨恨，也不能去報復——因為，那份友情，確實是真實存在的啊！起碼，是確實存在過的……

蕭涅只能用兩滴淚水祭奠那份曾經純真的友誼，而後，他重重的抹了抹臉，把所有的悲傷和痛苦一併甩進這接天的雨幕裡——他並沒有太多時間去傷感，因為沈小猛失蹤了，此刻的她或許就在瓢潑大雨中瑟瑟發抖，等著自己去拯救；吉祥物也失蹤了，此刻的他或許正經受著折磨，等著自己去拯救……

或許，在陰謀面前，自己守護不住那友誼；但是，自己起碼應該守護住，那些傢伙的生命！

蕭涅穩穩的踏出一步，在沒過膝蓋的積水裡，踏出一個巨大的水花——就像一朵綻放的水蓮。

濺起的水珠尚未重新歸入積水中，蕭涅便跳了起來，躍到了半空之中。

漫漫雨幕之中，一朵璀璨的火蓮凌空怒放！那是蕭涅展開了鳳鳥雙翼！

「破——！」蕭涅大喝一聲，猛的一甩手。

一彎巨型炎刃赫然出現在半空之中，迎著狂風暴雨，斬向鋪在天際的烏雲！

那一抹赤紅色，幾乎將這水茫茫的世界，一分為二！

充斥在天地之間的雨水，都在躲避著這一彎赤紅色的妖刀，躲避不及的，便在一瞬間被烤成了白色的熱霧——是故，那道巨型炎刃，在天地之間留下了一條白色的尾跡……

這道尾跡，直達天際！

轟隆隆——！

遮天的烏雲，被豁開了一道口子——天，好像裂了。

在那道口子閉合之前，蕭涅扇動雙翼，如離弦之箭般飛了過去，輕而易舉的穿過了那裂口，飛到了烏雲之上。

於是，蕭涅看到了漫天的繁星，也看到了懸掛天際的那偏玄月。

雲層上下，分明就是兩個世界——其上，星漢燦爛；其下，水霧茫茫，

可蕭涅卻沒有欣賞這美景的情致，或許他也不需要欣賞，因為在那雙羽翼面前，所有的光華都會黯然失色……

「青龍！！！你他媽的給老子滾出來！！！」蕭涅仰天怒吼。

他的聲音在蒼穹中迴盪不絕，似乎要傳達至另一個世界。

「誰在呼喚這裡的守護者？」一個雄渾的聲音從烏雲之中傳出，那聲音如巨龍之吼一般，響徹天地。

「哼！」蕭涅卻並不畏懼那威嚴的聲音，他冷笑一聲道：「你也配被喚作守護者？難道守護者就任由那些魔族畜生在他的地盤上肆意妄為麼？」

「鳳鳥，你此言何意？」那個聲音裡帶了些不滿。

「少他媽耍酷！趕緊現身！」蕭涅說著，甩出兩道炎刃，在厚厚的雲層上劃下兩道駭人的口子。

一朵烏雲緩緩升起，彷彿滴入水中的濃墨一般，拖著長長的末尾，越升越高，而那「墨色」也越來越淡。

當墨色完全褪去，一個身形高瘦的男人出現在蕭涅的面前——蕭涅真的把青龍吼出來了……

第七章 重度話癆

青龍姜艾雲，蕭涅並不認識，但是卻聽說過他的名號。

蕭涅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人：他身高接近兩米，不知到是不是光線的關係，他的臉泛著青色，兩道臥蠶濃眉下面，是一雙細長的丹鳳眼，而且此人還蓄了鬍鬚，長髯過尺，再加上他那身青綠色的古裝長袍，活脫脫一個關二爺在世——若不是那張青棗似的臉，蕭涅肯定得下意識的叫他一聲「二爺」……

「你就是青龍？姜艾雲？」蕭涅問。

姜艾雲輕捋長髯點頭回答道：「正是。」

「那你應該知道，我為何喚你出來了？」

「小子，收起你那副盛氣凌人的姿態——這裡是我的地盤。」

「哈？感情您知道這是您的地盤啊。」蕭涅撇撇嘴道：「我還以為這是塊無主之地呢。」

「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蕭涅冷聲道：「魔族輕而易舉攻佔了一個警察局，並且代替了警察局裡所有的警察，可您卻沒有一點反應。任由這群假冒的公安人員在您眼皮底下挎槍辦公，製造冤案，草菅人命——如果不是因為青龍的高傲是覺醒者世界裡的一致看法的話，我定會以為是你和那些魔族在同流合污。」

「小子，你自己實力不濟經驗不足警惕性太低被別人騙了，反倒怪到我的頭上來了？」

「我實力不濟？」

「過來看。」姜艾雲沖蕭涅一招手，而後順勢揮動胳膊。

隨著姜艾雲這輕輕一揮，厚厚的雲層就被抹去一塊。

蕭涅的目光越過那個雲層的缺口，正好落在下方的「警察局」上。

然而，此時的警察局，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尚未完工的爛尾樓。

隨意丟放的建築垃圾，漂浮在積水之上的各種雜物，還有那些尚未運走泡在雨水裡已經生銹了的鋼筋——這哪裡是個警察局，這分明就是個廢品回收站。

看到這一幕，蕭涅心中不禁升起一陣疑惑：自己已經是有悔層的覺醒者了，能讓自己陷入幻境的覺醒者，其修為品階必定在有悔層之上。退一步講，就算敵人是有悔層以上的覺醒者，要騙過體內有兩個靈魂的沈小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從小萌進入警局之後的表現看來，她似乎並未察覺到自己身處在幻境之中……

「小子，現在知道是自己的疏忽了吧？」姜艾雲問。

「是我愚蠢。」蕭涅點頭承認了自己的過錯，他歎口氣道：「雖然我知道，那些妄圖置我於死地的傢伙們不會善罷甘休，可是旅途臨近結束，我還是大意了。」

或許是看到蕭涅認錯的態度良好，姜艾雲的語氣也緩和了一些，他替蕭涅分析道：「其實，他們這個計策並不高明，但是，他們用的誘餌卻是非常的好。」

蕭涅看了姜艾雲一眼問：「你是說吉祥物？」

「吉祥物？吉祥物是誰？還有人叫這麼奇怪的名字麼？」

「就是畢風。」蕭涅想了想，還是加上了對畢風身份的解釋，「我的兄弟。」

姜艾雲點頭道：「沒錯，你之所以會被如此拙劣的伎倆騙到，便是因為你太過看重兄弟之間的情誼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用畢風做誘餌比用沈小猛更能引起你情緒上波動，更容易讓你失去理智。」

「他們對我研究的很透啊。」蕭涅長出了一口氣說。

「說起來真是諷刺。」姜艾雲說：「或許，他們手中關於你的情報，就是你平日裡視為兄弟的人送過去的——用出賣你的人做引誘你上當的誘餌，那些傢伙的做法，確實夠卑鄙。」

對於姜艾雲的說法，蕭涅並未否認：是啊，自己最好的兄弟是臥底；自己最珍視的女孩當初接近自己的目的也是別有用心……蕭涅不敢繼續想下去了，他使勁甩了甩頭，似是要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甩出去。

「是不是覺得很恐怖？」姜艾雲問：「是不是覺得全世界都找不到一個可信任的人？是不是覺得在自己的身邊除了無邊的孤獨之外再無他物？是不是覺得所有人的面目都變得可憎起來？」

「你長得就蠻可憎的。」蕭涅說：「而且心理頗為陰暗。」

「蕭涅，難道你還沒意識到麼？」姜艾雲並不理會蕭涅的挖苦，他眉毛一挑，一雙細長的眼睛也睜大了一些，他盯著蕭涅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已經站到了全世界的對立面了！」

「全世界？你太高看我了……算了，不跟你扯這些沒用的廢話了。」

「看來，不知不覺之間，你的心也開始對他人豎起高牆了。」姜艾雲說：「或許有一天，你會變的同我一樣，想找個人說幾句知心話，都得躲在厚厚的雲層後面。」

「我說你有完沒完？」蕭涅沒好氣的說：「我叫你出來，只是向你打聽沈小猛的下落，你在這囉囉嗦嗦沒完沒了是個什麼意思？難不成是在逼我用拳頭問出自己想要得到的情報？」

「我不會跟你打的。」姜艾雲說：「因為我覺得咱們兩個很像，我也很想幫你。」

「如果想幫我的話，就告訴我沈小猛在哪？」

「你還是不肯死心麼？」姜艾雲道：「非得要看清她的真面目之後，才肯幡然悔悟麼？」

「我這一輩子，只做過一次後悔的事——而我不打算做第二次。」

「也罷。」姜艾雲歎口氣道：「既然你非要見到棺材才落淚，那我就成全你吧——人的心啊，總是要經歷過無數次刀割之後，才肯變的冷酷起來。」

蕭涅白了姜艾雲一眼說道：「我發現了，青龍你不是冷傲，你是話癆，還是個神神叨叨的話癆——見過你之後，我終於可以確定，江湖傳言對四大鎮將的性格概括，沒有一個是準確的——張墨玄不是謹慎、唐白冥不野蠻、殷絳楠不熱烈……」

「都是以訛傳訛罷了。」姜艾雲聳聳肩說：「我自己也覺得我不是個孤傲的人，可能是我說話的語調引起了他人的誤會吧，當然，也可能是我的形象容易讓人聯想到驕傲的關二爺，再加上我所處的位置，一地之主，曲高和寡，他們都習慣仰視我，我也習慣了俯視他們，不願意和他們說話，綜上所述，才會引起那些不實的傳言……」

蕭涅知道自己又犯錯了，哪怕是一個再簡單的開頭，也會被姜艾雲這個重度話癆無限引申開來。聽著姜艾雲還在喋喋不休，蕭涅急忙做個暫停的手勢說道：「大哥，等把小萌找回來，我陪您嘮三天三夜，以緩解您內心的孤獨——您看好麼？」

「我其實早有此意。」姜艾雲說：「說實話，我一直就很欣賞你，若不是你的身份太過特殊，我一定會想方設法將你召入麾下，做我的左膀右臂——我原來有個屬下，角，他跟我挺談得來的，不過因為種種原因……」

「大哥……您又扯到哪裡去了？」蕭涅苦著臉說道，他快要徹底無奈了。

「噢，對對，你最關心的是沈小猛的下落——不過你真的確定，你要看她現在正在做什麼嗎？」

蕭涅將雙拳攥得緊緊的，似乎是要握住自己滿腔的怒火防止其漏出來一般，他咬著牙說道：「話癆兄，你若是再東扯西扯，我可就把你當成敵人一夥的揍趴下了。」

「說的也是——我說這麼多，的確有拖延時間的嫌疑。」姜艾雲說：「但蕭涅你要理解我——有道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酒逢知己千杯少，正因為我欣賞你的為人，才會跟你說這麼多話。倘若換做他人，跪下來求我我也不會理他的——張墨玄你知道吧，我就沒給過他好臉色，不因為別的，就因為這個人太過矯情，凡事總想著追求完美，可是他卻不明白，世界之所以完美，正是因為她的不完美……」

忍無可忍的蕭涅終於爆發了。他猛的扇了下翅膀，捲起一陣熱風，也把姜艾雲的長髯吹了起來——若是尋常人的鬍鬚，定會被這熱風燒焦了，可是面對水屬性的青龍，鳳鳥之翼扇動的熱浪，竟然沒能損傷青龍一根鬍鬚。

可見，姜艾雲這傢伙雖然嘴碎了一些，但實力也確實不凡。

或許，是蕭涅的警告起了作用，姜艾雲終於不再東扯西扯，他沖蕭涅招了招手說：「蕭涅，我馬上就帶你去見沈小猛，不過去之前，你要聽我一句話。」

「還有什麼吩咐？」蕭涅咬著牙問。

姜艾雲沖蕭涅招招手說：「你過來。」

蕭涅強忍著怒氣，飛到姜艾雲的身邊。

「手給我。」

或許是這個要求太過曖昧了，所以蕭涅覺得，這傢伙不但是個話癆，沒準還是個同志，所以警惕的問道：「你要幹什麼？」

「給我就是了，不會害你的。」說著，姜艾雲主動把蕭涅的雙手拉了起來——不過大家不要誤會，他拉的是蕭涅手腕之間的那副手銬。

姜艾雲輕輕一捻，手銬上的鎖鏈便斷了——能經受的住鳳鳥之焰的鎖鏈，竟然敵不住姜艾雲這輕描淡寫的一捻。

「把鳳鳥雙翼收起來。」姜艾雲接著說道。

或許是被姜艾雲方纔那輕輕一捻折服了，蕭涅點點頭，真的收起了鳳鳥雙翼——因為他不會懸空結界，所以失去了翅膀的他開始墜落。

然而，他並沒有直接墜落到地面，因為，一條延伸至厚厚的雲層之中的冰晶階梯接住了他——蕭涅看到，雲層一分為二，像一扇大門那樣緩緩打開，而後，那條看不到盡頭的蜿蜒向下延伸的冰晶階梯就映入了蕭涅的眼簾，儘管不知道這階梯最終會通向哪裡，但雙腳剛一接觸到階梯的第一級台階，蕭涅就感覺到了——沈小猛，就在這冰晶階梯的另一端。

姜艾雲伸手做個請的姿勢說：「去吧——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雖然這階梯很美，但是盡頭的景象卻很有可能讓你心碎。」

「無論小萌跟誰在一起，無論她在做些什麼，我都會原諒她的。」——這便是蕭涅的背影留給姜艾雲的臨別之語……

第八章 囚神之籠

冰梯看似很長，其實卻很短。

在蕭涅的記憶裡，他似乎只下了兩級台階，可是當他扭頭回望的時候，早已不見了浩瀚的星空。映入他眼簾之中的，是盤旋交錯看不到起點的冰索；他環顧四周，是黑色的雲層；他低頭一看，是蜿蜒曲折看不到盡頭的冰梯。他又嘗試著邁步向下，腳底剛和下一級台階接觸到，他便來到了厚厚的雲層之下，周圍白茫茫一片，是將天地連接到一起的雨幕。

當蕭涅第四次落腳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地下。

藉著冰晶階梯發出的螢光，蕭涅依稀能分辨出他現在正位於一個地下洞穴之內。

和已成汪洋的地上相比，這個相對乾燥的地下洞穴，更讓蕭涅喜歡；而且，蕭涅也看到了那冰梯的盡頭——盡頭就在他的腳下。

冰梯已到盡頭，那麼小萌也不遠了——蕭涅如此想著，信步下了冰梯。

在蕭涅的鞋底接觸到洞穴地面的一瞬間，冰梯便消失了，蕭涅抬頭看看，卻並未在頭頂上方找到一個本該存在的破洞……

然而，蕭涅知道，現在不是琢磨這些細枝末節的時候，他深吸了一口氣，混著泥土腥味的潮濕空氣讓他不禁打了個噴嚏。

於是，這個陰暗潮濕的地下洞穴，忽然亮了。

兩排插進土牆裡的火炬，一個接著一個燃燒起來，彷彿兩列引路的明燈。

「喲呵？火炬都是聲控的？高科技啊。」蕭涅揉了揉鼻子說——他話音剛落，那個噴嚏的回聲才傳了回來，由此可以推斷，這幽長的地下通道，很長恨長……

不想在耽誤時間的蕭涅略微感知一番，確認前方沒有埋伏之後，便邁著大步，順著兩排火炬引導的方向，狂奔而去。

和那看似沒有盡頭的冰梯相比——這條看似不長的地下通道，卻很長很長。

蕭涅已經忘記了自己跑了多久，也記不清自己抬了多少次腿了——總之，他已經跑的大汗淋漓了，白色的蒸汽從他的頭頂升騰而起，身上的衣服上也出現了汗鹼……可是，他仍舊沒有到達這通道的盡頭。

牆上的兩列火炬，仍向前無限延伸著，好像真的是聲控驅動的一般，只有感應到蕭涅的腳步聲，才會亮起來。

「媽的！又是幻境！我他媽怎麼就是不長記性呢？」蕭涅罵咧咧的停下了腳步，眉頭微皺，喘著粗氣盯著牆上那兩列火炬——繼而，他眼睛轉了轉，有了主意。

蕭涅順手從身邊摘下一把火炬，藉著火炬上的火苗點了顆煙，而後猛的將火炬擲了出去——結果，火炬並沒能飛多遠，而是撞到一個障礙物被彈了回來。

那個火炬墜地熄滅的瞬間，整個通道裡右側的火炬都消失了……

蕭涅下意識的伸手，卻發現這樣一個事實：視覺告訴他的通途，在觸覺的判斷下，只是一面厚厚的土牆。

蕭涅沉思片刻，閉上眼睛，伸出右手，摸著牆壁行走——最終，他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不過是個建築面積僅有一米見方的囚室。

囚室是個完全封閉的空間，蕭涅只要一抬手，就能觸碰到這囚室的牢頂——蕭涅意識到：他奔跑了那麼久，可實際上卻沒能前進一步。

「應該不只是視覺欺騙結界這麼簡單。」瞭解了所處的環境之後，蕭涅開始靜下心來思考，同時，他蹲下身來，在牢底仔細的摸索著，彷彿在尋找什麼東西。

蕭涅摸索了一陣，卻是一無所獲，只聽他皺著眉嘟囔道：「擦，我還以為能刨出來一台跑步機呢——誰？！」

之所以會喝問，是因為蕭涅聽到一聲輕蔑的笑。

「認不得我的聲音了麼？」

「天機？」說話的同時，蕭涅的腦海中浮現出天機那單手單腳的畸形的身體，還有那只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巨大手掌……

「鳳鳥，在鎮西府的時候，還有凰鳥來救你，這一次，你就沒那麼幸運了——因為鳳鳥她現在都自身難保了！」天機的聲音裡似乎包含著無邊的怨氣——看來，敗於蕭瑤之手一事，確實讓他耿耿於懷。

「如此說來，小萌現在真的在你們手上嘍？」蕭涅站起身來問。

「沒錯！不過用不了多久，鳳鳥的靈魂就會煙消雲散了，哈哈哈哈！」

「天機，別說大話了！」蕭涅冷笑一聲道：「你若是有把我姐姐的靈魂從小萌體內驅散的本事，上次也就不會敗在她手裡了。」

「沒錯，我辦不到……」天機的聲音酸溜溜的，「可是，有人能辦到……」

「誰？」蕭涅不肯相信，除了閻君之外還有他人具備毀滅靈魂的本事。

「無可奉告——蕭涅，你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蕭涅抖了抖巨大的鳳鳥雙翼，在土牆上劃下深深的痕跡，「拆房！」

「不要癡心妄想了。」天機說：「饒是高傲的青龍，也不敢公然現身干涉我們的行動——你一個小小的鳳鳥，又怎麼可能有本事破了我生平最得意之作——囚神之籠！」

「什麼囚神之籠？不過是個土牢罷了。」蕭涅撇撇嘴不屑的說著，抬起了右手。

伴隨著他這個動作，右側的羽翼緩緩的攏過來，繞到蕭涅的身前，而後輕輕的覆蓋在他的右臂之上，慢慢的把他的右臂包裹了起來。

相較於單純的赤紅，鳳鳥之翼的顏色要鮮艷許多，五彩光華順著火焰之雨的縫隙緩緩的流動著，恍若天空中極光的精華俱都濃縮在這裡，美的令人窒息——蕭涅握了握拳頭，似乎是很滿意這件五彩臂甲。而後，蕭涅的左手也如法炮製，穿上了同樣的臂甲。

蕭涅仍舊沒有睜開眼睛，或許，他根本不需要睜開眼睛，也不需要知道這囚牢的四壁具體在什麼位置——因為，堅實的牆壁在他的雙手面前，恍若無物。

幾乎沒有感受到一丁點阻力，蕭涅就將雙臂插進了土牆之內。

「這怎麼可能？！」天機難以置信的聲音忽然傳來，「泥土怎麼會給火焰讓路？」

「白癡，泥土也是有熔點的——這是不容違背自然的定律。」蕭涅一邊嘟囔著，一邊像個鼴鼠樣揮舞著雙臂挖洞。

蕭涅的挖掘效率很高，沒一會就挖出來一條長長的通道。而且，蕭涅並沒有睜眼，也沒有聽外面的聲音，也不是靠氣味來辨別方向，他只是憑著自己的直覺，憑著和沈小猛體和姐姐蕭瑤的靈魂之間那根若有若無的連線，來確認挖掘的方向。

「蕭涅，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作為就是對鳳鳥神力的褻瀆？」天機的聲音在蕭涅挖出來的通道內衝撞著，震落了不少泥土，也震動著蕭涅的耳膜：「世間最美之物，竟然被你當挖地道的鏟子用——你不覺得有愧於上蒼對你的贈與麼？」

「擦，你這個號稱被上蒼拋棄的傢伙也配跟我討論上蒼的恩惠？」蕭涅嘴上還擊，然而挖掘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

「蕭涅，即便挖穿了這個牢籠又怎麼樣？」天機忽然換了一副悲天憫人的腔調，「等你看到事情的真相之後，會後悔現在的舉動的。」

「我寧願看著殘忍的事實悲慟落淚，也不會躲在這暗無天日的囚牢裡自我安慰。」

天機繼續問道：「哪怕是連心愛之人的背叛也能容忍麼？」

「我愛的人有很多，你是說哪一個？」

「沈小猛！」

「不好意思，我來此之前已經有人給我打過預防針了——所以你這個說辭沒有效果。」

「還有人幫你？不可能的！」天機語氣之中帶了些詫異，「你的兄弟們現在自身難保，怎麼會來救你？更何況他們本來就不是你的兄弟，而是時時刻刻準備取你性命的王庭走狗，所以他們絕對不會幫你；張墨玄選擇了明哲保身，縮在自己的鬼殼子裡不敢露頭，所以他也不會幫你；至於青龍，那個傢伙若是敢與我們為敵，早就出來阻止我們的行動了……」

「話說，難道你就沒有發現我是怎麼進入這個牢籠之內的麼？」

「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啊——我們在此地布下了重兵，就是為了將你一舉殲滅，在雲層之上，更有我的徒兒駁獸坐鎮指揮……」

蕭涅打斷天機的話道：「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在雲層之上，我沒有遇到你們的人，一個都沒有……不過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有個人的臉色有點怪了，本來他是COS關二爺的，卻弄了個青棗色的臉……現在想想，可能是之前動用過神力吧——嗯，這樣就能解釋通了，他臉色那麼青，一定是凍的！至於他為什麼要使用神力呢？我想可能是要打掃掉幾個不入流的小嘍囉吧……」

「你是說，青龍殺了駁兒？」

「你猜呢？」

「我猜……」

天機還未猜出正確答案，蕭涅已經破土而出了——蕭涅的出場方式，只能算做半完美：因為他像一枚炮彈般從地下鑽了出來，衝到半空，緊接著又狼狽的墜落……

之所以會墜落，是因為眼前的景象讓他一時忘記了打開背後的翅膀。

蕭涅看到：沈小猛笑瞇瞇的依偎在一個頭戴面紗，身材豐腴的女人的懷裡，表情乖順的就像一隻小貓……

第九章 鳳凰二鳥

「西王母？」蕭涅從積水的泥坑裡爬起來，他扶了扶眼睛，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女人的身份。

透過眼前的雨簾，蕭涅看到西王母輕輕點了點頭。

蕭涅的目光往下移，便看到西王母慵懶的抬抬手，輕撫著沈小猛的後背，動作就好似是要哄愛女入眠的慈母一般。他的視線繼續向下移動，就看到一個木質的臥榻——扭曲的枝幹盤桓交錯糾纏在一起，結成臥榻的形狀。樹枝的表皮並未去掉，葉子也在，蔥蔥鬱郁的，頗有些未經雕飾的自然之美。而且蕭涅還看到，西王母的沙織長裙十分乾爽，裙擺隨風輕搖，她整個人看似隨意的斜靠在床榻之後的靠背上，姿態憊懶愜意卻又不失高貴雍容——這副儀表，直讓蕭涅聯想到古時候伴隨君王外出狩獵時在鳳攆上休息的一國之後。

漫天雨線下，只有西王母頭頂的那一片區域沒有雨滴落下。從天而降的大雨在空中繞出一條詭異的曲線，遙遙看去，就像被從中掀開再分到床榻兩側的珠簾，珠簾之後，便是那個外表雍容華貴的女人。

「本來打算處理完這事再去找你的，可你卻自己送上門來了，這倒是省事了。」蕭涅抹了抹臉上的泥水，咧嘴笑起來，露出一排白牙。

西王母沒說些什麼，只是抬起手臂，沖蕭涅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她的手很美，但是卻與色相無關，好比於菩薩的拈花指。

「我可不是皇上，也沒資格爬上你的鳳攆。」蕭涅咧嘴笑著說：「而且我對老女人也沒什麼興趣，所以咱們還是保持一定距離的好。」

西王母並沒有因為蕭涅的挑釁之語而生氣，她只是緩緩放下手臂，繼續替沈小猛撫背，話也不肯說上一句。

二人就這樣沉默的對峙著，一動不動。

蕭涅不想輕舉妄動的主要原因是天機還沒有現身，他也不能確定自己看到的這一幕是現實還是幻境，更無法知曉那個乖順的小萌是真身還是幻象。若是貿然出手，恐怕會傷了小萌的真身——這種悲劇發生的可能性很高，因為敵人對他太瞭解了，也知道他是個性情中人，所以他們很可能利用蕭涅這個容易被激怒然後暴走的性格弱點。

人就是這樣，一時的情緒波動會帶來一瞬的衝動，而一瞬的衝動便會改變一聲的命運；可有的時候，這種衝動卻不會產生，理智會毫無徵兆的奪取身體的控制權，將那些躁動的情緒壓制下來——而人的最終選擇，便在衝動和理智決出勝負的那一瞬間做下了。

「鳳鳥，你是不是很絕望——看著心愛的人依偎在敵人的懷抱裡，雖然近在咫尺卻毫無辦法？」天機的聲音又響了——可他還是沒有現身。

而此時，西王母卻微微皺了皺眉頭，似乎是不太滿意天機的介入。或許，對現在的對峙狀態，她非常的滿意，並不希望再有人介入進來打破這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可是，天機的聲音卻不合時宜的傳來，也難怪西王母會皺眉頭。

而蕭涅則是敏銳的捕捉到了西王母細微的表情變化，他眼睛轉了一轉，忽然跳了起來。

西王母微微抬頭，發現蕭涅已經迎著暴雨跳到了半空之中。

而且，蕭涅並沒有把羽翼展開——鳳鳥雙翼仍然包裹著他的雙臂。

蕭涅忽然把雙手舉起來，插進了雲層之內！

西王母的雙眼之中掠過一絲驚詫，因為蕭涅竟然像個猴子一樣掛在了天上——他竟然抓住了烏雲？這怎麼可能？

「鳳鳥，你在幹什麼？」天機的聲音又響。

蕭涅並不理會他，只是雙手在雲層裡翻動著，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忽然，蕭涅的動作停住了，他邪惡的笑了一笑。

緊接著，蕭涅猛的張開了雙臂，像開天窗一樣扯開了厚厚的雲層。

難以置信的一幕發生了，天上的雲層竟然被蕭涅扯開了一道駭人的口子！

雲層裂開之後，雨下的更大了，不過這一次降落的——不是雨水，而是屍體。

數十具屍體從那道口子裡掉了出來，從那屍體泛著青黑的臉色判斷，他們已經死了很久了。

屍體墜落下來，掉進地上的泥坑裡，濺起點點泥污——西王母還沒能看清楚第一具屍體的相貌，第二具、第三具屍體便緊接著掉落，砸在了第一具屍體的上面。

屍體接二連三的掉下來，堆積成一座小山。

蕭涅就站在屍堆的頂上，他的右手，拽著某個屍體的頭髮——因為鳳鳥雙翼還包裹著蕭涅的雙手，而且鳳鳥雙翼的溫度很高，所以那具被蕭涅攥在手裡的屍體很快就燃燒起來——在那屍體的臉面被燒燬之前，西王母看清了屍體的相貌：那正是天機的愛徒，自己的徒孫——駁！

幽藍色的火焰沿著屍體堆向下蔓延，很快就吞噬了整個屍山。

因為雨一直在下，所以那幽火並未持續多長時間——當幽火完全熄滅的之後，一堆焦黑的屍體就顯露在眾人面前，煙霧繚繞中，卻不見了蕭涅的身影。

「青龍，我要殺了你！！！」天機憤怒的呼號聲響徹天地。

「可惜，你沒有機會了。」不知何時，蕭涅的已經出現在天機的身前——而天機就躲在西王母所坐的木榻一側。

卡嚓——！

一道紫色的閃電斬下，將蕭涅雨中的身影輪廓完整的刻畫出來。

就連西王母也沒有察覺到蕭涅是何時移過來的。所以，她微微欠了欠身，把沈小猛往懷裡摟了摟，似乎相較於蕭涅這個守護者，她才是沈小猛的合法監護人。

可是，蕭涅卻並沒有立刻奪回沈小猛的監護權的打算，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天機的身上。

而天機就坐在他的面前，除了蕭涅剛找到他時的微微一顫外，再無其他的動作，恍若一個坐禪入定的老僧。

「天機，你不打算逃麼？」蕭涅問：「我已經識破了你的幻境。」

「是麼？」天機淡淡的反問，他並沒有睜開眼睛——彷彿，他一直不曾睜開眼睛，所以蕭涅也不知道他是怎樣判定那個屍體就是他的徒兒駁獸的。

「不然，我怎麼能確定你的位置？」

「你只是趁我靈息出現波動時感知到我的蹤跡罷了。」天機說：「可是，時間並不會因為你發現了我而停止，我們也無法踏入同一條河流，現在我的靈息已經穩定下來，你能確定眼睛看到的這個人就是我的真身麼？你能確定這個位置就是你跳躍之前選定的目的地麼？」

「當然可以確定。」蕭涅說著，緩緩舉起了手臂，五指併攏緊緊的貼到一起，附著在蕭涅手臂上的鳳鳥羽翼則延伸過來，為手刀的邊緣鍍上一層燦爛的光華——能看得出來，蕭涅的手刀很鋒利，寒芒四射——就連木榻之上的枝杈，也在紛紛躲避。

一時，嘩啦啦的聲音響個不停——那是木榻枝杈上的樹葉在顫抖。

可坐在地上的天機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蕭涅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猶豫，揮臂斬下！

呼——！

手刃之上，頓時跳起一尺多高的火焰，映亮了蕭涅沉寂如水的臉龐。

天機仍是那個姿勢，似是看破了紅塵，準備引頸就戮。

然而，蕭涅忽然停住了。

天機這才抬頭，他睜開眼，死死的盯著蕭涅。

他的眸子裡有火苗在跳動，泛出妖艷的光芒，在火焰熱浪的鼓動下，天機長長的眉毛也抖動起來，就像兩條扭曲身體的怪蛇。

「你還是不敢。」天機說：「在幻境之內，你的最大敵人，不是我這個幻境的主人，而是你自己的內心——鳳鳥，我聽說你是個永遠忠誠於自己心靈選擇的人，可是你現在還能確保自己永遠遵從自己的內心做出的選擇麼？」

蕭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把貼著天機脖頸的手抬了起來。

忽然，他一個轉身，手刀在空中劃出一個半圓，朝他的側後方斬下！

轟——！

泥濘的地面被蕭涅斬出一條深深的溝壑，四周的積水立刻灌注進來，接觸到蕭涅仍未抬起的手臂，伴隨著嗤嗤的響聲，白霧升騰而起。

蕭涅猛的揚起手臂，帶起一捧水花，他並未做任何的停頓，順勢便向身體一側橫削過去！

可惜，他沒有集中任何東西。

「鳳鳥，你很聰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用自己的動作引起我的情緒變化，然後察覺到我細微的靈息波動，繼而確定我的位置——可是你別忘了，我並不是一個死人，我的位置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變化，所以你抓不住我的。」天機的語氣，彷彿是在教育不成器的徒弟，他接著說道：「而且，你並不是凰鳥那樣的修行天才，她精通結界術，懂得利用周圍的自然靈息，她可以把周圍的靈力分佈按照個人意願進行排列，而那些排列好的自然靈力便如同她心中的坐標紙——她可以通過那張坐標紙準確的鎖定我的位置……」

「老三，你不覺得你的話太多了麼？」西王母終於說話了。

「師尊，我記得你教育過我們——要讓每一個對手都死的明明白白，不然他們就會變成冤魂，雖然我恨透了這世界，但我卻不敢違背您的教導和囑托。」

「那就快殺了他！」西王母命令。

「同時除掉鳳凰二鳥？！」天機驚呼，「可是，天府的命令是，鳳凰二鳥除掉一個即可……」

「笨蛋！」蕭涅罵了一句打斷了天機的話，「既然讓你幹掉我這隻鳳鳥，也就是說，這個老女人搞不定凰鳥唄……」

第十章 兵不厭詐

其實，蕭涅萬分期待天機先出手，那樣他就能準確的鎖定天機的位置——他說上面那句話的目的，就是為了激將天機主動現身與自己戰鬥——蕭涅必須盡快解決天機，徹底摧毀這個幻境，然後把小萌救出來。

雖然還不能確定天機之前所說的「毀滅凰鳥靈魂」一事是真是假，雖然也不知道對方是要除掉他們兄妹二人還是二者留下其一，但是蕭涅知道姐姐的靈魂很疲憊。離開鎮南府時，姐姐沉睡多日的靈魂剛剛甦醒，非常的虛弱。此時若是和西王母對抗，恐怕就需要透支她的靈魂，當靈魂用盡的那一刻，也就是姐姐消失的一刻，而這種消失，便是徹底的消失，不入輪迴，不存兩屆，永遠從這個世界裡消失掉……蕭涅已經失去過姐姐一次，他不想這種悲劇重複著在他生命之中上演……

「天機，出手吧——痛痛快快的打一場！」蕭涅笑著做出邀請。

「我就在你的身後，你要動手只管來。」天機卻仍是不肯現身。

蕭涅轉身，盯著那個在木榻旁打坐的天機上下打量——說實話，如果僅從外表來判斷，蕭涅看不出此人和天機的差別，但是蕭涅偏偏覺得，此人一定不是天機——如果非要給這感覺找個理由的話，那就是蕭涅認為他對此人有隱隱的親近之感，每當那種要斬下其頭顱的衝動從心底升起時，那份微妙的感覺就會像鎖鏈一樣鎖住他的手臂，安撫他暴躁的心……

感覺這東西，或許在現實生活中很不靠譜，可是在幻境之內，這是蕭涅唯一可信任的東西——因為感覺是無覺之外的第六感，是很難被迷惑的心靈感覺，通常只會在兩個有特殊聯繫的靈魂間才能建立這種微妙的聯繫——而蕭涅也正是通過「跟著感覺走」才逃出了天機的「囚神之籠」。

其實，幻境之內的交戰，便是一場心理戰——誰先懈怠，誰先氣餒，誰先混亂，誰的思維先出現漏洞，誰就輸了大半。

蕭涅知道自己本就是個難以駕馭自己情緒的人，進入幻境這麼就了，心底那一抹壓抑和躁動一次次的衝擊著他的理智防線……

忽然，蕭涅心底升起一股衝動，他想近距離看看那個端坐當地的天機。

於是，蕭涅褪掉了右手只是的鳳翼，露出原始的皮膚。

他俯下身來，緩緩的接近天機。

天機似是沒有察覺到蕭涅的靠近，仍舊像個石像般席地而坐一動不動。

等到離的近了，蕭涅才發現這個天機的眼球在動——是的，就好像夢中之人的眼球，左轉右轉，雙眸之內的兩點星光——那是蕭涅的羽翼映在其虹膜之上的縮像——也隨著眼球的轉動變的閃爍不明。

蕭涅的頭越來越低，和他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他忽然發現，在天機的眼角，似乎有晶瑩的光芒，而那兩滴晶瑩，絕不是雨水……

「這是……淚？」

蕭涅輕撫著他的臉頰，柔聲問：「你是誰？」

天機沒有回答，兩顆晶瑩的淚滴卻無聲的滑落下來。

在那一瞬間，蕭涅的心，似乎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擊中了。

然而，蕭涅並未感覺到疼痛——他只是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喉嚨有些發堵，眼睛有些發脹，視線似乎也變的有些模糊，他干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便在此時，端坐於地的天機忽然動了。

他忽然跳了起來，一把扯住了蕭涅的衣領——蕭涅還沒從方纔那詭異的情緒裡掙扎出來，他便已經被扯到了天機的身後。

噗——！

傳入蕭涅耳中的，是物體刺穿皮囊的聲音。

這時，蕭涅才猛然醒悟——自己正處在敵人的幻境之內。

他急忙檢查自己的身體，卻沒能找到一處創口。

可是，偏偏有滴答滴答聲音傳入他的耳朵，雖然天空中還下著雨，可是這聲響與雨水砸進水窪時發出的聲響完全不同，似乎，其中多了些異樣的音色——蕭涅知道自己認得這個聲音，因為他曾多次負傷，多次血流如注，也多次聽過這個聲音——這便是體內流淌的鮮血墜落後摔碎時發出的聲響。

蕭涅循著聲音，抬頭發現，天機的胸口，已經多了一條胳膊般粗細的石柱——一條貫穿他整個胸腔的石柱。

胸腔後面的半段，整體都被染成了紅色，雖然雨很大，但是卻澆不滅鮮血的熱氣，雨雖然很急，但是卻洗不淨石柱上的血液——但是，滂沱大雨似乎能洗去一種東西，那就是生命……

天機，不，現在已經不能喚他做天機了，因為重傷後的他逐漸恢復了自己的本來面貌——他的身材便的有些發福，白髮染黑，長眉截短，臉上的皺紋也逐漸消失不見……

那人緩緩回頭，於是一個熟悉的臉龐映入了蕭涅的眼簾。

「吉祥物？！」蕭涅急忙上前一步，攬住了緩緩倒地的畢風。

「鳥兒……我……」

「別說話！」蕭涅用一聲大喝打斷了畢風的發言，然而除了說話，他只能攬住畢風的脖子，扶著他坐下，以他倒地碰到尺餘長的石柱。

那根胳膊般粗細的石柱貫穿了畢風的胸腔，也穿透了蕭涅的心臟，而且，他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汩汩鮮血從創口處噴湧出來，看著殷紅的血液從畢風的嘴裡流出來……

滾燙的血液流到蕭涅的手上，將他的右手也染成了殷紅——此刻，他是多麼希望沈小猛就在身邊，替他的好兄弟療傷……

「我真是沒有想到，一個靈魂被禁錮住的人，也能做出捨命救友之事。」天機的聲音傳來，不過他的聲音裡卻沒有多少悲傷的情緒，更多的只是驚奇。

「吉祥物，撐一會，馬上就會有人來救你，記住，你不會死，你一定能活下去！」蕭涅說著，把畢風扶好，輕輕的壓了壓他的肩膀，然後站起身來。

「鳳鳥，我勸你待在原地不要動。」天機的聲音傳來。

「嗯？」蕭涅環視四周，還是找不到天機的真身——說實話，蕭涅真的不敢輕舉妄動，特別是有了畢風這個意外之後，蕭涅的每一個舉動都必須小心翼翼——如果再意外傷了沈小猛，那麼畢風真的就沒救了。

所以，蕭涅熄了鳳鳥雙翼，任由滂沱大雨澆濕了全身，寸餘長的頭髮塌下來，如注的雨水順著發縷流下，洗刷著蕭涅冷峻的臉龐，卻洗不掉他臉上的凝重。

「鳳鳥，你認輸了麼？」天機的聲音傳來。

天機的聲音裡帶了一絲興奮，毫無疑問，他的情緒又出現了波動，可是蕭涅並沒有動手的意思，他低下頭，便看到畢風身下那一灘血水，那一灘刺目的猩紅。

血水向四周蔓延，漫過了蕭涅的腳面……

「天機。」蕭涅猛的抬頭，幾顆雨滴從髮梢甩落，「我可以認輸，你也可以取走我的性命——但是，你必須答應我幾個條件。」

「什麼條件？」天機忙問。

「不要相信他——鳳鳥的狡詐是出了名的，你只要殺了他便好。」西王母出聲道。

「鳳鳥，你聽到了，我們不接受你的投降。」天機說。

「那就殺了我吧。」蕭涅說著，閉合雙目，伸展了雙臂，全身要害暴露無遺。

「說說你的條件。」天機忽然又變卦了——他覺得，還是有條件的投降比較可信，天上掉餡餅的事，最好不要相信：雖然鳳鳥抓不住自己，但是他現在靈力儲備充足，而且也沒有受什麼傷，完全有與自己決一死戰的資本。

「我死後，放了小萌，讓他給畢風治傷。」蕭涅徐徐說道：「而後，你們要帶著小萌卻王庭見一個人。」

「開什麼玩笑？要我們去王庭？那不是有去無回？」

「你們帶著我的首級過去，定會一路暢通。」蕭涅說：「你們要找一個姓袁的老頭，請他修改小萌的記憶，把我從她的記憶裡徹底抹掉……」

「鳳鳥，我們為什麼要接受你的條件？」

「你們必須接受。」蕭涅冷冷的說：「除非，你們有本事在三秒之內逃離我自爆的傷害範圍。」

「你要自爆？！」

蕭涅點頭說：「實不相瞞，我已經是有悔層的覺醒者了。」

「你是要用自己的命，換畢風的命？」

「一命換一命，很公平。」蕭涅說：「雖然他們接近我別有用心，但是我仍然感謝他們，讓我成長的歲月不再孤單，那些日子那些情誼，我都終生難忘——我真的很感謝他們。」

「似乎可信。」天機說。

「殺了他再說。」西王母命令。

西王母話音剛落，兩根金柱，便自蕭涅腳下兩側破土而出。

金柱緩緩上升，接觸到蕭涅的雙手之後，彎曲成鎖，鉗住了蕭涅的手腕。

緊接著，便有兩個金爪從地下鑽出來，死死的掐住了蕭涅的雙腳。

金柱和金爪都閃耀著璀璨的金色光芒，在這雨幕之中格外扎眼——蕭涅意識到，這石柱和之前自己帶的手銬，是同一材質，同是自己的鳳鳥之焰難以熔斷的那種材質。

這下，蕭涅動不了了——而且整個過程中，他都沒有動一下。

「還不動手？」西王母催促。

於是，蕭涅身前百米之處憑空出現了七根石錐。石錐帶著刺耳的尖嘯，刺穿了這雨幕，分取蕭涅週身上下七大要害。

就在石錐即將擊中蕭涅的瞬間，蕭涅忽然睜開了眼睛！

頓時，五色琉璃光芒大盛，照亮了整個天地！

「鳳鳥，你騙我？！！」

「兩軍交戰，兵不厭詐！」蕭涅的聲音自那團耀眼的光芒中傳出來，「你們若是信了我，只能說明你們傻……」

第11章 刻意迴避

西王母的表情卻沒有什麼變化，她斜著眼輕蔑的看著那團瑰麗的光芒，看著蕭涅的身影隱沒其中，沒有出招阻攔，只是淡淡的說：「老三，不要被他騙了。他被囚龍索鎖住，動彈不得——要知道，當年燭龍都曾敗在這囚龍索之下。」

「燭龍……老六。」天機用低沉的嗓音念出了已經逝去的南斗六王的名號，然而蕭涅卻從中聽不到一點惋惜亦或者憤怒。

可蕭涅卻不希望天機這麼鎮定，於是大聲說道：「燭龍？噢！我想起來了，就是那條慘死的小長蟲是麼？唉，他死的真是憋屈，轟轟烈烈的登場，卻以鬧劇的方式收場……」

熟料，天機非但沒有被蕭涅激怒，反而數落起燭龍來：「那是他咎由自取，當時天府都沒有下令與王庭合作，他卻擅自主張，和開陽接觸——就算天權不殺他，天府也饒不了他。」

「唉！燭龍你死的冤啊。稀里糊塗丟了性命不說，即便是死了，還不能被組織所理解——更悲涼的是，還有個別不理解您良苦用心的人編排您當初的所作所為……」

「天機，立刻殺了鳳鳥——他在拖延時間。」西王母再次催促。

「可是，鎖定不了他的位置……」天機話到一半就住嘴了，因為他本打算用傳音入密的方式告訴西王母他現在面臨的困境，可是不知為何，他的話卻變成了公開演講，似乎有個傢伙把擴音器偷偷放到了他的嘴邊上……

「是誰？！是誰偷偷闖進了我的幻境？！」天機大聲喝問。

「喂喂。」蕭涅的聲音響起，「這是你自己的幻境哎，你是這裡的主宰哎，您不覺得您這個問題問得太奇葩了麼？」

然而，回應蕭涅的，只是天機因為驚恐而顫抖的聲音：「誰？！究竟是誰？！馬上出來！！！」

「啊——！」天機的慘叫聲，在大地和雲層之間來回衝撞，雷聲裹挾著回聲，持續的摧殘著幻境之內眾人的耳朵，直讓聞者毛骨悚然。

「嘿嘿！抓到你了！！」伴隨著蕭涅一聲大喝，耀眼的光芒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團色彩瑰麗絢爛的華彩——仔細看去，就能分辨出那其實是一個人的身影。只見那身影猛的躥了起來，直衝雲霄——其身後，還拖著長長的金色殘影。

天機仍然在慘叫個不停，令人心悸的叫聲中，這個幻境迅速崩塌。

烏雲散去，露出漫天星瀚；雨水停歇，地上的積水飛速的消散。

但是，卻沒有什麼人在乎天機的幻境崩塌之後暴露出來的那個世界是什麼面貌——因為，那一抹直衝雲霄的絢爛色彩太美了，和那身影相比，世界上的任何色彩都黯然失色。或許，也就只要那璀璨的銀河，可以憑借其中無數顆的星輝同時閃耀發出的光芒，可以與之一比。

那身影似是接受了星河的挑戰，曳著長長的金色尾跡疾馳而上——仿若一尾逆行的流星。

天地之間，只剩下那團無比絢爛的光華在與懸掛在天際的璀璨星河爭輝。

忽然，那身影停下了——此時，人們才看清楚他的容貌。

一雙五綵鳳翼，緩緩扇動；六根鳳眼長尾，揚揚飄搖；萬抹琉璃光華，粼粼波湧——蕭涅週身上下，都被那緩緩湧動的光華包裹著——世間，可能再也找不到另一件與之媲美的戰甲。

只是，蕭涅的手腳之上，仍舊墜著四根金色鎖鏈——看來，他的確是沒能掙脫西王母的「囚龍索」，方纔他飛起時那金色的尾跡，也是因此而來……

不過，蕭涅似乎並不在乎帶著這點零碎作戰，只見他慢慢的抬起手臂，輕輕向前一抓，便扯破了這世界——世界在他面前，彷彿是一道幕布。

世界破了一道口子，裂口之內傳來天機的慘叫。

蕭涅輕輕一拉，就把天機從那道口子裡拖了出來。

這時，西王母的表情終於出了變化，她皺眉道：「鳳鳥，你如何能看穿我的幻境。」

「不就是二層幻境麼？」蕭涅嗤笑道：「既然第一層能破，那第二層為何就不能呢？」

「能輕鬆看破我的幻境，也就是說……等等！你什麼時候越境到了有悔層上境？」西王母問。

「我還沒到。」蕭涅回答：「不過，我們人多！」

「你們？」西王母問。

「對，我們！！」蕭涅說著，抬起另一隻手，將那道幕布的裂口撕大了些。

於是，三個男人出現在這個星河燦爛的世界裡。

三人正是蕭涅的兄弟：王動、焦浩然、夏若傑——王動和焦浩然一左一右，把夏若傑架在中間。

蕭涅還未來得及問他們三個為什麼要用這麼怪異的姿勢出場，就聽西王母首先問道：「你們是？」

夏若傑陰笑著說道：「我們是黑夜裡展翅翱翔的恐懼……哎呦，誰打我？」

焦浩然不動聲色的收回拳頭，盯著西王母說：「我們是來取你性命的地獄惡魔……哎呦！」——「該！」夏若傑說。

王動也把腫起來的拳頭收到胸前，拱手說道：「我們只是路過……」

「你們幾個，搞什麼飛機？」蕭涅白了他們一眼道：「看不到畢風……咦？畢風呢？」

「被楚蕾救走了。」夏若傑說。

「她也知道你們的身份？」蕭涅問。

王動回答說：「她不知道我們三個的身份——但是她認識吉祥物，而且也是前幾天剛知道的，如果不是吉祥物被抓，我們決計不會主動暴露自己。」

「那你們是怎麼和她接觸的？」

「那還不簡單？」夏若傑說：「只要本少爺偽裝成張墨玄的樣子，保準騙得她一愣一愣的。鳥，我跟你說啊，楚蕾趕過來之前，恰巧和鎮將在一起，方纔她看到我，還對我說——『鎮將，你好快。』——你有沒有覺得，單憑這六個字，咱們就可以推斷出楚蕾和張墨玄之間有姦情……」

蕭涅流著冷汗打斷了夏若傑的話：「二愣，你還會變身成別人？」

夏若傑得意的說：「人在江湖漂，還能沒兩把刷子？」

「鳥兒，你可別信他。」焦浩然說：「二楞模仿別人，可謂是裝誰不像誰——他這一招，也就是變成個三流歌手，騙騙那些心思單純的小女孩還好，若是裝扮成覺醒者，那簡直是破綻百出——若不是我和靜靜偷偷的給他打掩護，楚蕾肯定能認出來……」

「那，二楞，你到底有沒有真本事？」蕭涅問。

王動接過話頭道：「他有個屁本事！難道你沒發現他連飛行都不會，要不是我跟胖子帶著他，他早掉下去摔成八瓣兒了！」

「人家是恐高好不好？」夏若傑厚顏無恥的說……

「楚蕾把吉祥物帶去哪了？」蕭涅決定換個有點實際意義的話題。

王動回答：「先帶他療傷，然後去警察局——真正的警察局。」

「警察局？」

「嗯。」王動點頭道：「不管怎麼說，吉祥物是真殺了人，終究要經過法律的審判——鳥兒你放心，我說過要用合法手段把吉祥物撈出來，就一定能做到——還他一個清清白白的身份。」

焦浩然緊接著說道：「而要想把吉祥物洗白，那麼邱青青就是個關鍵人物，沒有她的證詞，吉祥物很難脫罪。」

四個人說了很多，偏偏就是沒有談及最關鍵的問題——那就是他們以後將如何相處，如何面對王動等四人的臥底身份……

而且，他們的談話還在繼續，卻沒有向那個關鍵問題靠攏的趨勢——只聽焦浩然說道：「你離開警察局之後，我們就一直在尋找邱青青的下落，我們循著那個假警局裡的蛛絲馬跡，就尋到了這裡……」

「你說你們一直在尋找？」蕭涅愣了一愣問：「你們找了多久？」

「已經三天了啊。」夏若傑狐疑的看了蕭涅一眼，「鳥兒，你不是被鳳鳥之焰燒糊塗了吧？」

「什麼？已經過去三天了？！」蕭涅一驚，下意識的雙手握緊……

……「卡」，就是這個看似漫不經心的動作，掐斷了天機的脖子。

「鳥兒，你也殺人了噢。」焦浩然幸災樂禍的說。

蕭涅把天機軟塌塌的身體抖了抖，然後無辜的說：「這……這是個意外……」

「你們幾個胡鬧夠了沒有？！」天機的聲音響起——這次，他終於現身了——他就端坐在西王母所臥木榻的一側，也就是方才畢風所處的位置的後面……

蕭涅看了看自己手中所握的屍體——方纔他掐死的，哪裡是什麼天機，只是一隻死雞……

「這是什麼玩意？」

「抓來的一個舌頭，本體鴣鵗，擁有不障之目。」王動說：「要不是靠他幫忙，我們也破不了這幻境——不過他雖然可以看穿眼前的一切假象，卻察覺不到他人施加在他自己身上的幻術，他自己都變成單手單腳了，還帶著我們找天機呢，說來也是可笑……」

「唉，早日投胎，下輩子做個凡人，不要再捲入蠻不講理的覺醒者紛爭之內了。」蕭涅說著，把這只棄暗投明立下大功奈何運氣卻實在太差的鴣鵗燒成了灰燼……

第12章 不是群架

「哥幾個，既然撞見了，那就別置身事外了，擄袖子準備上吧。」蕭涅點根煙說——王動看到他搖頭晃腦吊兒郎當的樣子，恍然間覺得似乎回到了高中時代一起打群架的日子。

「鳥兒，你不介意……」

「說實話，我介意——不過，我介意又能怎麼樣呢？發生的不該發生的反正已經發生了，成了既成事實，那我們只好暫時將那些不能改變的過去丟下，抬頭向前看。」蕭涅翻個白眼說，他當然知道王動想要說什麼，可是他也知道現在也沒有扯那些破事兒的閒工夫，不管這事兒最後怎麼收場，都得等打完這一架再說。

「那好吧。」王動點了點頭說：「那就等把那個胖女人和那個瘸子撂倒之後，再談咱們哥幾個之間的事兒。」

說罷，王動真的擄起了袖子，把兩個胳膊都露出來。

焦浩然更是過分，他直接脫掉了上衣，露出臃腫的上身——他胸前濃密的護心毛和鼓起來的肚子，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另一種職業——屠戶。

因為王焦兩個人都忙著挽袖子準備干仗，也就一時忘記了要照顧夏若傑——所以，不會飛的夏若傑左看看，右看看，發現確實沒人架著自己了——他愣了兩秒鐘，然後把眼一閉，掉了下去。

他一邊往下掉，一邊破口大罵：「你們兩個白癡，忘記我有恐高症了嗎？！！」

然而，卻沒有一個人理他，任由夏若傑維持著自由落體運動的運動狀態，橫著摔到了地上。

看到這一幕，蕭涅忽然記起來很多年前發生的一件事：那也是一次群架，夏若傑舉著板磚大吼著衝在最前面，結果兩撥人還沒接觸到，他就摔了個狗啃屎，緊接著就被跟過來的隊友踩踏而過——不過，雖然陣前折將，但是那場群架蕭涅他們卻贏了，因為摔倒在地的夏若傑立了大功，他趁亂絆倒了對方好幾員打架的好手……蕭涅記得，敵人抱頭逃竄後，夏若傑站起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剛才是他媽誰丟的板磚？擺脫您有點準頭行不行？！就算是跟我有仇，也別對著我後腦勺招呼啊，砸成植物人你們養得起麼……」

「鳥兒？想什麼呢？」王動的話把蕭涅從回憶的漩渦裡拽了出來。

「沒事。」蕭涅搖搖頭說。

「咱們怎麼幹？」焦浩然問。

「就像當初干群架時那樣幹！」蕭涅說著，如離玄之箭般衝了出去。

「老規矩，我左你右！」焦浩然說。

王動會意，對著焦浩然的屁股狠狠的就是一腳——於是，焦浩然就像是受到猛烈撞擊的彈力球一般彈了出去，從他的運動軌跡來看，他攻的正是天機的左側。

「焦胖子你這個左右不分的笨蛋！」王動罵了一句，「咱們的右才是對面敵人的左啊。」可焦浩然卻似沒聽到王動的罵聲一般，仍是疾馳著直奔天機的左側俯衝下去。

王動無奈的搖了搖頭，他正了正眼鏡，又整了整衣衫，確認自己的形象絕對夠得上男一號的標準之後，才瞄準了天機的右肋，做了個標準的十米跳台動作，直取天機右側空當。

「老三，你應付的來吧？」西王母問。

天機輕蔑的回應道：「像這樣的笨蛋，再來十個我也應付的了。」

西王母善意的提醒道：「不要輕敵，既然是被鳳鳥認可的朋友，實力定然不俗。」

「顧好您自己吧，師尊。」天機看著天空中忽明忽暗的銀河說：「您的幻境越來越不穩定了。」

說著，天機猛的站起身來。

天機起身的同時，身上的僧袍陡然脹大，像是把整個秋天的風都裝了進去。

緊接著，他抖一抖衣袖，四道龍捲風脫袖而出，分取蕭涅等四人。

頓時，飛沙走石，天昏地暗。

四道颶風，在地面之上犁出深深溝痕，深埋在地表之下的石塊被翻上來，捲進颶風之內——又因為離心力的作用，被甩出來，飛速的撞向目標。

狂風呼嘯的哀嚎，地面破碎的怪音，石塊撞擊的巨響；風刃割在臉上的痛，塵風吹進眼睛的癢，沙石打在身上的觸覺；泥腥味，塵土味——五官的感覺都在向蕭涅證明，這些龍捲風是真實存在的。

雖然蕭涅從未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龍捲風——但是他卻知道這風暴只是幻境裡的假象。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天機確實可以稱得上是時間最出色的精神系覺醒者——因為，那些實質上並不存在的龍捲風，卻能造成實質的殺傷。其實，這就是深度催眠造成的結果——比如，現在飛向蕭涅的那一塊巨石，在現實當中也許只是天機隨手丟過來的一塊板磚——可我們需要注意的是，板磚也能拍死人。

蕭涅沒有姐姐那麼縝密的戰鬥計劃，也沒有蕭瑤那麼充沛的靈力儲備，所以他製造不出一個真實的情境替代掉這個幻境，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解決這塊帶著鋒利尖角的巨石。

一道炎刃，就是蕭涅的回應方式。

那道可以劈開烏雲的炎刃，那道可以斬斷蒼穹的炎刃，卻斬不斷這颶風……而且，經過颶風的不斷消磨，炎刃之火慢慢的萎靡下去，最終，那道氣勢頗盛的炎刃被颶風絞成了碎末。

可是，那些粉碎的星火卻沒有消失，它們被颶風吸收了！

颶風裹著星火，仍是沒有停下的跡象，直衝蕭涅。

「破——！！」蕭涅大喝一聲，第二次斬出一道炎刃，相比與第一道炎刃，第二道炎刃速度更快，火焰更盛，彷彿，天空中的偏月墜落到了人間，被蕭涅點燃了，直衝那越聚越大的颶風斬去！

「彫蟲小技。」天機不屑的搖搖頭，單手出袖，拈指一彈。

於是，又有四道小旋風，從地面上竄起來，小旋風先是伴在巨型旋風的兩側，而後飛快的越過了它。

蕭涅愣了一愣，心想：難道天機想用這四道纖細的迷你颶風，擋住自己的炎刃？還是先削弱這道炎刃，然後在由巨型颶風消化它……

然而，蕭涅想錯了。

天機不是要消磨掉這道炎刃，他是要鎖住它！

四道小颶風，忽然該便了形狀——它們先是像煮熟的麵條一樣扭動著身體，而後又像惱人的水蛭般貼上了炎刃。小颶風的上端，死死的吸住了炎刃的表面，而尾端則深深的扎進了地下。

而那道炎刃，竟然真的被拉住了！

雖然，依靠著巨大的慣性，炎刃拖著四道小颶風艱難的前進了一段距離，在地面上留下了四道深深的溝痕——但是，炎刃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平時可助火勢的風，竟然拖住了火焰的翅膀，將其囚禁在了半空之中，一寸也動彈不得！

在現實中絕對不可能發生的，明顯的違背物理學定律的事，就這樣發生了……

這就是幻境，再荒誕的事都可能發生，再合理的自然規則也要服從幻境主人的意志……

此時，蕭涅明白了，就在自己捏死鴣鵗的一瞬間，天機又重建了屬於他的幻境——他現在仍舊是這裡的主宰。

可是，留給蕭涅思考的時間並不多。

因為電光火石之間，那道巨型颶風，已經狠狠的撞上了那道炎刃！

在無數個急速旋轉的風刃面前，威勢頗盛的炎刃，就彷彿放入絞肉機裡的一塊肉餡。

風刃和炎刃摩擦著。

頓時，火星四濺！

然而，這不是兩敗俱傷的碰撞，這是一方為砧刀，一方為魚肉的蹂躪。

作為炎刃的主人，蕭涅似乎聽到了它發出的哀鳴……然而，他卻無能為力……

因為，上蒼從從不肯憐憫軟弱的人，更何況這是在天機的主場，天機就是這個幻境之內的上帝，對於幻境內的弱者，天機沒有絲毫的憐憫之意，他的意志，就是徹底的毀滅哀嚎求饒的弱者……

最終，炎刃被颶風吞掉了，絞碎了——然而，它卻沒有消失……

整個颶風都燃燒起來，彷彿一根連通天地的巨大炎柱——炎柱吼叫著前進，將沿途的一切全部碾碎，也吞噬掉了那幾道纖細的小颶風——於是，它變的更為巨大……

蕭涅想抬起手臂擦擦汗，卻發現他忽然動不了了。

那些仍然帶在手腳之上的金色鎖鏈，不知何時又扎入了地下，將蕭涅死死的鎖在了原地。

蕭涅這才注意到，他現的姿勢，就像個人體靶子，而且是個雙臂伸直，雙腿打開的靶子……

蕭涅現在能動的，只有他的腦袋。

於是，他環顧四周。

首先，蕭涅發現焦浩然早就被捲進了天機左側的颶風裡，像個回力球一般在颶風內部撞來撞去，完全沒有發力的機會。

其次，蕭涅發現王動正在狼狽的躲避天機右側的颶風，他一直退，一直退，彷彿是在等待颶風有一天追累了停下來休息——而且，這傢伙偶爾還會抽空整理自己被吹亂的髮型和衣衫……

最後，蕭涅發現夏若傑仍然像個死人一樣爬在地上，一動不動，儘管衝他去的那道颶風已經近在咫尺，可夏若傑卻沒有爬起來拎塊板磚卻和它拚命的打算……

「你們幾個白癡，胡鬧夠了沒有？！！」蕭涅大吼：「真拿這場戰鬥當成跟小混混打群架了？！！」

第13章 深藏不露

「鳥兒，你不是說像對待當初打架那樣就行了麼？」王動已經退到了蕭涅身邊，他彈了彈衣袖上的灰塵說：「真煩人，這身衣裳可是我媳婦前幾天剛給我買的……」

「我說的是戰術，不是態度。」蕭涅咬著牙說：「靜靜你不覺得你們有些過於兒戲了麼？這可關係到生死！」

「的確是關係到生死。」王動說著，做個鬥牛的動作，把碾過來的颶風順勢讓到了身後，確認那颶風會走上一段距離才能回頭之後才扭頭對蕭涅說道：「可是，上蒼也沒有說過不許用遊戲人間的灑脫態度看待生死啊。」

「現在不是討論人生態度的時候。」蕭涅白了他一眼道：「快替我把這幾根金鏈子解開。」

「金鏈子？在哪？」夏若傑一個骨碌坐了起來，連粘到臉上的塵土都沒有顧得上去擦，「前幾天我邂逅了一個美女，她說要是給她買條千足金鏈，她就肯陪我共度良宵……」

「你們幾個混蛋到底是來幫忙的還是來消遣老子的？」蕭涅的嘴角不住的抽搐著，就差被氣得吐白沫了。

「當然是來幫你的啊。」夏若傑說——他一直不曾扭頭看上過一眼，所以也不知道那巨型颶風距他僅一步之遙了，所以仍是不緊不慢的說道：「咱們是哥們兒嘛，為朋友兩肋插刀是理所應當的事，更何況還有金鏈子給……唉，鳥兒，金鏈子在哪？」

王動先是指了指蕭涅身上，而後又點了點夏若傑身後。

夏若傑不解的回頭——於是，他的半條眉毛被風刃剃掉了……

夏若傑急忙往後跳了一步，待看清楚剃掉他眉毛的龐然大物的全貌之後，先是點了點頭，而後瀟灑的轉身，忽然大叫一句「媽媽救命！！」——然後撒腿狂奔。

「這是什麼情況？」喘著粗氣的夏若傑跑到了蕭涅的身邊。

氣憤到極點的蕭涅根本就不想解釋。

王動扶了扶眼睛說道：「因為鴣鵗死了，所以我們又被困在了幻境之內，而且鳥兒也被這金鏈子鎖住了……」

「讓我先看看。」夏若傑說著，摸了摸囚龍索，然後一口咬了下去。

「你們看我幹什麼？難道說少了半塊眉毛之後，我變得更帥了？」夏若傑揉著咯得生疼的牙床說。

王動強忍著笑意，指了指囚龍索上亮晶晶的口水。

夏若傑無辜的說：「難道你們不知道麼？用牙藥是檢驗真金的最有效的辦法，沒有之一……」

蕭涅黑著臉問：「那經過您的檢驗，結果如何？」

夏若傑搖搖頭說：「雖然看起來像金子，但其實不是——可能是某種合金，而且質地偏硬，顏色太亮，即便我拿給那個妹子看，人家也不會上當……」

便在這時，被王動讓過去的那道颶風又碾了回來；而緊追著夏若傑的那一道也氣勢洶洶衝了上來——最要命的是，一直瞄準蕭涅的那道最為巨大的火颶風，也殺了過來。

三道颶風，朝著同一個目的地前進，眼看就要撞在一起——因為三道颶風都很大，所以邊緣糾纏在一起，圍出來一個封閉的空間。

而蕭涅等三人，就被困在這封閉的空間之內——眼看，就要被三道颶風碾成碎末。

(.文.)「哥幾個，玩大發了吧？」蕭涅問。

(.人.)熟料，話音未落，三道颶風卻被齊齊斬成了兩段。

(.書.)然而，腰斬颶風只是開始，緊接著就是無限的分割：一成二，二成四，四成八……以此遞增，最後颶風被徹底粉碎。

(.屋.)斬斷並粉碎龍捲風，這種不可能發生在現實中的情況，就在三人面前發生了。

而完成這個不可能任務的，便是第四道龍捲風——也就是困住焦浩然的那一個。

被斬斷粉碎成微風的颶風再也沒有之前的氣勢洶洶，甚至它們連一聲哀鳴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周圍的大氣消化了，吸收了，最後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切都重歸於風平浪靜之後，焦浩然從天而降，落在了蕭涅身前。

瀟灑的動作，襤褸的衣衫，肥胖的體型——蕭涅很難找到一個合適的詞彙來形容焦浩然，恐怕，也只有「震驚」這個詞勉強合適。

「焦胖子，你怎麼做到的？」蕭涅不可思議的問。

「很簡單啊——就想電腦病毒有關鍵句一樣，每個颶風也有關鍵點。而我擅長的，就是從繁複的數據之中找到最關鍵的那一點。」焦浩然把掛在身上礙事的布條一根接一根扯下來，一邊扯一邊說：「只要找到那個脆弱的關鍵點，只需要輕輕的觸碰，就能瓦解整個颶風，正如少了關鍵句的病毒便不再是病毒的道理一樣。」

「解謎高手，快過來看看這條金鏈子要怎麼解開？」夏若傑扯著焦浩然的胳膊，把他拉到蕭涅面前。

焦浩然看了看，敲了敲，摸了摸，晃了晃——然後無奈的搖頭道：「暫時無解！」

「無解？！」蕭涅嚷道：「方纔我還掙脫開一次呢。」

「方纔，你並非掙脫開了囚龍索。」西王母的聲音傳來，「而是囚龍索放開了你——囚龍索之所以強大，是因為它們能隨著被囚禁之人自身的神力屬性而變化，方纔之所以沒能完全鎖住你，是因為它們還沒有完全適應鳳鳥的神力。」

「什麼意思？」夏若傑完全沒聽明白西王母在說什麼。

「打個比方來說，這囚龍索就是個具備自我進化基礎的超級電腦病毒。」焦浩然揉著太陽穴說道：「他的運算公式每時每刻都在變化，讓殺毒軟件難以識別——因為它們的最終形態，和系統自身文件的屬性極為相似，至少，從表面上難以區分。如果要強行殺毒的話，很可能會誤刪系統文件——就拿這條鏈子來說。」焦浩然指著鎖住蕭涅左手的那條囚龍索說道：「沒錯，我可以看出來它的弱點所在，但是這跟囚龍索已經和鳥融為了一體，二者的靈力已經糾纏在了一起，亦或者說，它已經成為了你身體的一部分——我若是貿然出手毀掉這條鏈子，會把你的胳膊一齊卸下來的，更糟糕的結果就是，鏈子毀滅的同時，你的神力也會消失。」

「有這麼嚴重？」蕭涅有些不相信。至少，這些鎖住他的金色鏈條只是限制了他的自由，卻並沒有給他造成多麼大的痛苦，所以，蕭涅說道：「我覺得你想複雜了。」蕭涅壓低聲音說：「更早的時候，我的雙手也被這東西拷住，可是青龍輕輕一捻，就把那手銬碾碎了。」

「當然了。」王動說：「你與青龍，一個至剛至陽，一個至柔至陰——已經適應了你的神力的囚龍索，怎麼能承受的住青龍神力？你把裝滿開水的熱水瓶猛的丟進零下一百度的冰窖裡，熱水瓶不裂才怪。」

焦浩然點頭道：「與我採用的辦法先比，青龍解鎖的方式更像是外科手術般的切除式治療。」

「焦胖子？你什麼時候這麼愛打比方了？」夏若傑問。

「擦！」焦浩然把最後一縷布條也扯了下來——至此，他的褲子只剩下可憐的一小段，彷彿內褲一樣遮蔽著重點隱私，雖然形象不雅，但他還是用替人傳道授業解惑的園丁口氣說道：「還不是怕你們這麼笨蛋聽不懂。」

「喂，靜靜，你覺得胖子像不像大學裡的教授？」

王動看了焦浩然一眼說：「像！那些叫獸給女同學單獨輔導畢業設計的時候都穿成這樣。」

蕭涅徹底無語了，他不得不承認——現在還有心情扯淡，這幫哥們，還真他媽不是凡人……

在幾個人說話的過程中，天機一直保持著沉默，他沒有出手，也沒有插嘴，只是冷冷的注視著不遠處交頭接耳侃天說地的四人——每當有哄笑聲傳來，天機長長的眉毛就要抖上一抖，嘴角也會抽上一抽。

顯然，他很生氣，但是卻毫無辦法。

因為那三個被他罵成「笨蛋」的傢伙，絕不似表面那麼好對付。

首先說那個二愣——他以最滑稽的方式登場，而後又屢次做出各種白癡一般的舉動，表面上看簡直就是個無藥可救的弱智——可是到頭來，足以毀滅一個小型城鎮的颶風之陣卻只是削掉了他半條眉毛……

再說那個靜靜——雖然他臨戰的態度很成問題，而且還屢次犯忌，在戰鬥過程中分神整理自己的衣衫儀表——可是，波及範圍巨大的颶風竟然粘不到他的衣角！談笑風生之中，就能躲開颶風，還能將其引離開蕭涅的身邊，保證蕭涅不受傷害，這是多麼恐怖的反應能力？！

最後說那個胖子——天機承認，這是給他帶來最大震撼的一個胖子，輕描淡寫般瓦解了他的颶風之陣！而且，到頭來，天機竟然沒能看出他的覺醒本體！雖然那個胖子沒有說明，但是天機知道，那胖子之所以要用打比方的方式回答朋友們提出的問題，就是為了隱藏自己真正的神力屬性……

除去上述原因之外，天機遲遲不敢動手的最關鍵原因就是：他完全無法確定那三人的修為品階……

第14章 四個妖孽

「師尊，你聽說過三個人麼？」天機問。

西王母搖搖頭說：「從未聽說過。」

「果然，四大鎮將沒有一個是簡單人物。」天機眉頭微鎖，沉聲說道：「雖然表面之上玄武最是軟弱，可他的真正實力則有可能是四大衛所之中最強大的。」

「老三，你怕了？」

「不是怕，只是沒有必勝的把握……」

「絕對不要丟掉必勝的信念，因為你是你是這一層幻境的主人，一旦你的信念出現動搖，幻境就會變的不穩定，變的脆弱不堪一擊。」

「我盡力吧。」天機深吸了一口氣說。

西王母看了天機一眼，沒有說話——雖然二人的確實有師徒的名分，但也僅僅是有這個名分而已。實際上，天機的本事並不是西王母教的，她只是在天機遭受神罰奄奄一息的時候救了他。當初，西王母並不看好身體殘缺的天機，可是天機卻一次次證明了他的實力，一步步爬到了滅盟三王的位置上，他在覺醒者的世界裡闖下了赫赫威名，被稱為世間最強的「精神系覺醒者」。然而世人卻不知道這個最強之人也曾有過青澀的年紀，那時，默默無名的天機並不是多麼的自信，他經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便是「我盡力吧」……

西王母欠了欠身，拍了拍天機的後背說：「去吧。」

而天機也彷彿回到了當初，回到了當年初入滅盟時被所有人看不起，唯有西王母會給他點好臉色，會拍拍他的肩膀鼓勵他的日子裡。

當初，他還年輕，當初，他幹勁很足……

時光彷彿倒轉了，天機感覺到無邊的力量回到了自己的體內，蒼老乾癟的皮膚也變的飽滿起來，萎縮的肌肉重現，昏花的視力恢復清明，他興奮的大叫一聲，掠著地面直衝蕭涅等人飛過去……

「用不用這麼狠？」王動忽然說，同時往上推了推眼鏡，瞇著眼睛看著越飛越近的天機。

在他的視線裡，天機鬚眉張揚，雙目盡赤，仿若一頭發狂的野獸。

「咋了？」夏若傑問。

「天機中招了，他被人催眠了。」王動輕輕皺了皺眉頭說：「他在燃燒自己的靈魂……」

蕭涅也忽然想起來什麼，於是插話道：「我聽人說過，天機的覺醒本體是神（光鬼），是一種非人非鬼的奇葩生物，殘缺的靈魂是維繫其存在的最有力的支撐，若是連靈魂也燒盡了，他豈不是就死定了？」

「不只是死那麼簡單，若是靈魂燒盡，他會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焦浩然的一番話，讓蕭涅想到了姐姐，他忍不住想，此時此刻，與西王母暗中對抗的姐姐可能面臨著和天機同樣的險境……於是，蕭涅焦急的說：「哥幾個閃遠點兒！」

「我們不會捨你而去的。」夏若傑很是義氣的說。

「咱們要是溜了，和鳥的關係果斷就到這兒了。」王動附和道。

「大哥們，我沒時間跟你們開玩笑——我是要……」

「你是想用強硬手段掙脫囚龍索麼？」焦浩然把手放到蕭涅的肩膀上勸道：「這東西具備自我進化的能力，遇強則強，你越是使用粗暴的手段，它便越強大——若是真的和你的靈魂融合成一體，可就真的麻煩了，它有可能鎖死你的靈力，讓你變成神力全失的廢人……」

焦浩然的話倒是提醒了蕭涅，他忽然想起來沈小猛神力全失的原因也是因為這個西王母，難道說害沈小猛做了許久凡人的罪魁禍首就是這明晃晃的金鏈子？

然而，現在並不是考慮沈小猛神力全失的原因的時機，因為天機已經殺到了蕭涅的身前。

天機拖著殘影，旋風一般殺到，比方纔的颶風速度還要快！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便是這個一瞬間的眼神交流，他們就讀懂了彼此心中所想的計劃——這便是多次打群架培養出來的戰鬥默契。

只見王動一個閃身，站在了眾人之前。他臉上的表情很是輕鬆，還抽空撫平了上衣的衣褶。

天機大喝一聲，將那條僅剩的手臂高高揚起。

轉瞬之間，那條枯瘦的手臂就變大了百倍。

巨大的手臂和天機瘦弱的身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也讓天機看起來顯得有些畸形，彷彿隨時都有可能跌倒的樣子。

然而，蕭涅曾經見識過天機巨掌的威力，於是提醒道：「靜靜，小心！」

王動沒有回頭，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好似根本沒把天機放在眼裡。

因為王動的輕蔑，天機更加的憤怒，手臂越變越大，似乎要把整個天空都遮起來！

「死吧！」天機大喝一聲，伸開五指，黑色的影子投射下來，正好覆蓋住四人所站的位置——相較於那巨掌，他們四個就像是蒼蠅拍下死到臨頭的蒼蠅。

然而，他們並沒有死。

王動只用一招，就化解了天機的攻勢：他慢慢的將右手舉過頭頂，左手微微下沉，彷彿是在打太極拳。就在與那巨掌接觸的瞬間，王動輕輕轉了轉手腕，便卸掉了天機那勢大力沉的一拍的全部力道，他順勢一個擰身，就把天機的巨掌甩到了一旁。

王動一臉輕鬆的拍了拍手之後，巨大的撞擊聲才傳入眾人的耳朵。

轟——！天機的巨掌，深深的陷進了四人身旁的地下。

巨大的慣性，把天機的身體帶了個踉蹌，他猛的扭頭，憤怒的注視著王動，似乎要用那怨恨的目光殺死他。

可是王動根本就沒有看他——他轉過身問道：「怎麼樣，哥們的太極拳打的不錯吧？我跟你們說，這一招不但適合打架，還可以靈活運用到生活各個方面，比如和媳婦在床上玩摔跤……」

「吼——！」天機仰天怒吼，鬚眉飛揚，脖子上青筋暴顯，他已經被徹底激怒了——可是，他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深陷進地下的巨掌拔出來……

「老人家，年紀大了就不要這麼足的氣性，怒傷肝啊。」王動說著，抬腿走向天機。

「你們兩個就不知道上去幫忙？」蕭涅看看焦浩然和夏若傑問。

「他能搞定。」焦浩然壓低聲音說：「靜靜能同時在腦中同時進行無數次情景推演，然後從中選取最優結果——在他的推演中，我們其實已經被天機拍死無數次了，但是總會有成功躲避這一擊的結局……」

「這麼奇葩的能力？」蕭涅說：「那他豈不是能預測未來？」

夏若傑貼近蕭涅的耳朵說道：「嗯，他的覺醒神力便是『未來體驗』——不然，你以為他的辯護勝率百分之百是怎麼來的？他就是把那些失敗的結局都捨棄了，選取了勝利的那一條……」

「差不多就得了啊。」王動回頭說：「二愣，你這是專業賣隊友啊——本來敵人還不知道我的覺醒本體呢，讓你這麼一說，不就暴露了？」

「早晚都是要暴露的，藏著掖著也沒什麼意思。都到這份兒上了，還裝什麼深沉？」夏若傑大咧咧的說：「鳥兒，我的神力是『完全複製』——親，是完全複製噢，甚至包括你的神力，當然，我要維持非自身的神力的存在就會持續消耗神力，由於靈力儲備有限的關係，我只能暫時模仿，不能維持一生……」

「你是不是缺魂兒？！」焦浩然重重的敲了夏若傑的腦殼一下說：「說出自己的覺醒神力就好了，你把弱點也說出來作甚？」

夏若傑道：「有什麼關係，咱們是哥們，是兄弟——兄弟之間沒有秘密……」

便在這時，王動已經走到了天機的身邊，他俯下身來，對仍在進行「手掌挖掘工作」的天機說：「唉，這人老了腦子就是不好使——話說，把手掌縮小不就拔出來了麼？」

天機偏偏沒有聽從王動的建議，他瞪了王動一眼，向他吐了一口吐沫。

王動輕鬆的躲過了天機的生化攻擊，掩鼻道：「喲？脾氣還不太好！不過我還是得教育您，隨地吐痰是不對的，根據《城市市容和衛生環境管理條例》相關規定，您該被處以50元的罰款……」

「吼——！」天機再次發出怒吼，震天的吼聲中，他整個身體陡然變大，身上的僧袍很快被撐破，岩石一般的肌膚裸露出來。

看著天機越長越高的身體，王動咂咂嘴說道：「世風日下啊，半個小時之內，我竟然連續遇到兩個裸奔的變態……」

「混蛋，你說誰呢？」焦浩然的罵聲從王動背後傳來。

「誰搭腔就罵誰唄。」夏若傑說。

「大哥們，你們能不能有點兒正行？」蕭涅嘴角抽搐著問。

焦浩然說：「打架是一件殘酷的事情，然而越是殘酷，我們越是要對其報以微笑——以證明我們的樂觀。」

夏若傑也附和道：「對對對，我們都是哭著降世，可我們卻想笑著離開……」

蕭涅則說：「你們幾個真是命大，竟然沒被王庭當成妖孽收掉，還被張墨玄招攬進了神衛軍的隊伍裡……」

王動的聲音傳來：「鳥兒，其實我們彼此彼此——在王庭眼裡，你又何嘗不是一個妖孽呢？」

「四個妖孽！受死吧——！！！」天機的怒吼聲凌空炸響！

第15章 三重幻境

「也該結束了。」王動忽然說：「出來這麼久，也沒給媳婦打個電話。」

說罷，他便跳了起來。

看到王動輕輕一跳便躥了幾層樓之高，蕭涅忍不住吐槽：「當初你若是使出現在十分之一的本事，咱們班何嘗會在足球聯賽慘敗出局呢？」

「貌似，足球聯賽出局，是因為某人毆打裁判吧？」夏若傑白了蕭涅一眼說。

「沒錯，我記起來了。」焦浩然也說。

「你記起來個毛啊？」蕭涅說：「你這個胖子從未參加過任何體育活動，我們上體育課的時候你都是一頭扎進『身體不舒服』的女同學中間冒充專治各種疑難雜症難言之隱的老中醫趁機吃人家豆腐。」

「擦！」被戳中黑暗歷史的焦浩然不但沒有一絲悔悟之情，反而振振有詞的說道：「當初踢班級聯賽的時候，老衲可是開了外圍的，要不是因為你小子打裁判導致咱們班那個大熱門爆冷出局，老衲至於把半年的零花錢賠進去麼？這樣算來，你小子還欠我不少錢呢……」

「啪！」響徹天地的耳光聲打斷了焦浩然的話，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天機的巨掌不偏不倚的抽中了他自己的臉頰，五指都深深的陷了進去，看樣子，他的下顎骨已經粉碎性骨折了。

而王動則安然無恙，他沒事兒人一般站在天機寬大的肩膀上，撇著嘴搖搖頭說：「我知道你有錯，但是也不用抽自己啊……」

天機怒極，顧不得臉頰處傳來的疼痛，反手就是一掌。

王動則是輕輕一躍，跳到天機的鎖骨上，躲過了天機這一掌。而後像是坐滑梯一般滑到了他的咽喉之處，在離開天機的身體前，順勢用腳尖一點，高高躍起！

緊接著，天機就看到一個越來越大的腳底……

「嗷——！」天機捂著遭受重創的眼睛哀號著像後倒去。

而王動則是一路小跑，沿著天機傾斜的身體溜到了地面之上。

「轟——！」伴隨著一聲巨響，整個大地都微微顫顫動起來，待塵土散盡，蕭涅便看到天機那巨大的身軀已經半埋進了黃土之內……

「還可以這麼玩？」蕭涅難以置信的搖搖頭說。

夏若傑說：「只要靜靜的靈力沒有消耗光，他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因為他可以從無數個未來分支中選擇最完美的一個，展現在我們面前。」

蕭涅撇撇嘴道：「那他的人生也挺沒勁的，未來如何提前已經知曉了，而且他還總是選最優的那個結局——那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王動則是回頭說道：「所以一般情況下，我都不會動用神力——因為未知的人生才是最有趣的人生，就像我們的班級聯賽……」

「打架的人要專心，而且不要老揭鳥兒的傷疤。」來來回回反反覆覆的提及那場已經過去多年的班級聯賽，連夏若傑都覺得有些過分了。

「二愣，你真夠哥們！」蕭涅說。

「他當然夠哥們了，他偷偷買了咱們班輸，最後大賺一筆，以為我不知道麼……」

就在三人繼續胡扯的時候，王動又和天機較量了幾個回合。

雖然還沒有分出最終勝負，但是王動優勢很明顯：天機累的氣喘吁吁，大汗淋漓；可王動卻面不改色，呼吸順暢——甚至連髮型都沒有亂……

再看天機身體周圍，有數個巨大的深坑，就像一個個腳模和手模——那都是天機的攻擊刻在大地上的痕跡。幾個回合下來，他愣是沒碰到王動一根毫毛，反倒是把胸中的怒氣都發洩在無辜的大地上。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道理？」王動站在天機那大腳的一側，一邊說一邊替他清理粘到腳上的塵土，「大象是踩不死螞蟻的，可是螞蟻海卻能淹沒大象。」

王動這個說法很是形象，因為若是把二人的身體大小對比來看，確實像巨象和黑蟻的體型差別。

天機雙目噴火，噴薄著霧氣，死死的盯著在他腳邊的王動。

「目光再怨毒，也是殺不死人的。」王動說，「你若是想贏，就拿出點真本事來吧——我可不相信滅盟三王竟然如此的不堪一擊。」

天機聞言，回頭看了西王母一眼。

因為西王母帶著面紗，所以眾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距離西王母稍近的王動卻好似看到她的眼神裡似乎閃過一絲的惋惜，亦或者，無奈……

王動尚未完全讀懂西王母的眼神，卻卻感覺到周圍的氣氛陡然變了。

他抬頭望去，再也看不到浩瀚的星空，天機的身形又脹大不少，遮住了整片天空。而且，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變大——那個光禿了很多很多年的肩膀忽然劇烈的抖動起來，緊繃的皮膚蠕動著，彷彿皮層下面有無數條蛇正在瘋狂的扭曲著身體！

終於，表皮沒能束縛住皮層下面的瘋狂，無數根血淋淋的肉條猛的鑽了出來，白森森的筋腱和猩紅的肌肉組織糾纏在一起，令人作嘔。

王動厭惡的搖了搖頭，同時挪動腳步，以避開從天而降的血液濺到他心愛的衣服上。

轉瞬之間，一條血淋淋的畸形的手臂就掛在天機身體的一側。

他伸出舌頭舔掉新生的手掌上的血液，然後做了個讓王動無比震驚的舉動——他把那隻手插進了自己的腹股溝之內……

「這是要自宮還是要和我玩『誰敢比我慘』？」王動忍不住說道。

天機回答王動的方式同樣血腥，一把模糊血肉，被他從腹股溝下扯了出來！血肉瘋狂的生長著，轉瞬之間就長成了一條扭曲而畸形的大腿，大腿之上，鮮血如流……

「這他媽的也太噁心了！」王動皺著眉頭說：「一點也不顧及其他人的感受！你這種行為，就是典型的自私……」

話未說完，卻看到天機又連續在自己身上戳了幾個破洞出來。

數道血柱從駭人的創口中流出來，彷彿假山上的瀑布，只是這瀑布是血色的。

這些血流並未浸入土地，而是像帶子一般來回擺動著，隱隱約約，便能看到被血柱之內若隱若現的白色軟骨。

「哥們兒們，快來看！這傢伙要變成異形……」王動慢慢住口了，因為他要招呼的那三個人從他的視野之內消失了，方才三人所站的位置空蕩蕩的，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彷彿他們三個就未曾出現過……

「三重幻境？」王動皺了皺眉頭說：「話說咱們又沒有深仇大恨，我只是想把你打倒，又不想要你的命，你們至於放大招麼……」

王動的牢騷還未發完，一條血鞭就直衝他的頭頂劈了下來！

他微微側身，躲開這勢大力沉的一擊，同時還要避開四濺的血跡，「弄髒了我的衣服你可賠不起……」一句話又沒有說完，第二條血鞭殺到了。

天機真的怒了，他不想再留給王動「未來體驗」的時間，他要用暴風驟雨般的進攻擊垮王動。

王動好似看穿了天機的意圖，他猛的向後一跳，和天機保持這相對安全的距離，一邊整理衣衫一邊說道：「你是白癡麼？難道你不知道我推演未來是在一瞬間完成的？也就是說，我可以在任何一個時間節點上進行推演，而那無數個可能的結局只是在我的意識中出現，並不會消耗現實中的時間，所以，就算你把身上那幾十根觸手同時舞動起來，對我也不會有任何的用途。」

回應王動的，卻是西王母的聲音，只聽她說道：「也許，你的未來推演並不需要消耗這個時空內的時間，但是你在眾多結局中做出選擇卻是要用時間的，就算一個人反應在敏捷，他的思考也是要消耗時間的，只是消耗的時間很短罷了——只要老三的攻擊頻率足夠密集，將你的反應時間無限壓縮，就算你推演出了所謂的『最優結局』，然而你卻沒有選擇那個結局的機會，只能接受被殺的失敗結局……」

「似乎，你說的有點道理唉……」

王動話音未落，天機已經撲了上來。而且王動發現，天機仍在不住的用觸手戳擊著自己的身體，似乎要把自己紮成一個篩子——不，不是篩子，因為不斷的有新生的觸手從血洞內長出，他似乎是要把自己變成一個巨型海膽……

「似乎有點麻煩了呢。」王動若有所思道：「要不要給媳婦先打個電話呢？」

雖然，王動心裡想的是媳婦，但是他問出口的話卻是：「喂！老女人，你把他們三個傢伙弄到哪裡去了？！」

沒有人回答王動，因為西王母從王動的視線中消失了……

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換了戰場——浩瀚的星河和夜幕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光線極弱的深海海溝。

王動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灌了兩大口又苦又鹹的海水，他急忙閉上嘴巴屏住呼吸，然而就在此時，天機已經殺到了眼前，一條醜陋的觸手，幾乎已經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忍不住想：「乖乖！不是真要結束了吧？我還沒跟媳婦講電話哄她睡覺呢……」

第16章 斷腕之痛

蕭涅睜開眼，便是荒漠，無盡的荒漠。

毒辣的日頭無情的炙烤著大地，似要將天地間所有的水分都蒸發乾淨，升騰而起的熱浪扭曲了蕭涅的視線，也扭曲了極遠處那黃藍相交的地平線。

視線所及的範圍之內，蕭涅找不到一株植物，哪怕是仙人掌也沒有——除他之外，這沙漠再無一絲生機了。

本來，覺醒本體為火焰之尊的蕭涅是不懼怕高溫的炙烤的，但是現在，被囚龍索鎖住的他，只要一動用鳳鳥神力，反應敏銳的囚龍索就會加強一分，哪怕是再細微的靈息波動，都會讓囚龍索完成一次進化——蕭涅覺得，再這樣持續下去，這該死的金色鎖鏈遲早要勒進自己的靈魂。

他已經記不清被流放到這片荒漠裡有多久了，模糊的記憶裡，那高懸的太陽似乎從未落下去過，可是他又偏偏記得自己的身影已經被拉長壓短了很多次；蕭涅也不知道還要被囚禁在這裡多久，隨著時間的持續，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腦子轉得也越來越慢，如果說初到此地時蕭涅還曾嘗試過憑一己之力掙脫囚龍索的話，現在的他就站在瀕臨絕望的邊緣——因為體力的巨大消耗，已經很難讓他再集中精神思索應對之策了。

現在的蕭涅耷拉著腦袋，弓著脊背，微曲著雙膝，如臨刑的死囚般掛在那裡，若不是那囚龍索扣著他的手腕，他早就癱倒進滾燙的黃沙之中了。

當下，唯有僅存的一點執念支撐蕭涅，讓他仍不肯昏迷過去。一個虛弱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輕聲低語：「有太多的人希望我們死。為了殺掉我們，他們不擇手段，設置各種陷阱；他們卑鄙至極，玷污我們的友情；他們無恥透頂，毀滅我們的愛情——甚至，他們要左右我們的命運，把本不該存在的死亡提前終結我們的人生——可是，他們似乎忘記了，我們是鳳凰，我們是不死的火焰之靈，只要我們想活下去，我們就能一次次的浴火重生，鳳凰涅槃。能決定我們生死的，只有我們自己！」

「我們為什麼要堅持活下去呢？」蕭涅啞著嗓子低聲呢喃。

「因為我們是守護者，只要這世界上還有值得守護的東西存在，我們就不能死去！」

「噢，原來是這樣。」蕭涅的回應死氣沉沉，從這樣的語氣中，完全感受不到他對生的渴望。

「要放棄了麼？」

「放棄你妹！我休息一會兒罷了。」蕭涅說。

如果此刻他身邊有個旁觀者的話，肯定會以為這人已經被烤得意識模糊開始胡言亂語了。因為從頭到尾，都只有他一個人在低聲的自言自語，而且所說的話也前言不搭後語，沒有任何邏輯可言。

忽然，蕭涅抬起了頭，死死的盯著天空中的太陽看了起來。

而那太陽則將蕭涅放肆的目光當做了挑釁，它忽然抖了一抖，頓時光芒大盛——彷彿爆炸的核彈一般，射出了耀眼的白光。

天地之間，頓時變得一片慘白。

地面上的沙粒似乎也受不了這熱度，像微波爐裡的爆米花般爭相跳動著，似要逃離這滾燙的大地。

蕭涅本想發出一聲嗤笑表示對這個荒誕的幻境的評價，可微微一咧嘴，便感覺到一絲輕微的疼痛——原來，他的嘴唇早已乾裂。

他下意識的舔了舔滿是口子的雙唇，特意放慢舌尖滑過嘴唇的速度，似是在細細的品味那疼痛。

是的，品味疼痛。

蕭涅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這種感覺了，屢次重傷的經歷讓他的末梢神經變得麻木，反應也趨於平淡，再嚴重的傷勢，在他的眼裡也只是個疤痕而已——時間久了，次數多了，蕭涅便忘記了疼痛的感覺。

然而，此時這輕微的疼痛卻喚醒了蕭涅的感官，他隱約回憶起自己蹣跚學步時的一幕：他重重的甩到在地，擦破了膝蓋，姐姐馬上心疼的跑過來，抱著他又是哄又是親，還用小腳狠狠的踹著絆倒蕭涅的那個小土包——姐姐會一直持續這個動作，直到蕭涅破涕為笑。

那個時候，我似乎也不記得疼痛，因為姐姐那溫暖的笑容充滿了自己整個意識，擠走了傷痛，也擠走了委屈——可是，後來姐姐突然走了，蕭涅的意識一下子空出來，那些過往的傷痛一瞬間湧進來，在蕭涅的身體裡肆虐著，翻滾著，咆哮著——可是，當時的他仍是沒有體會到痛，因為那些無限積累的痛楚發生了質變，質變後的感覺，叫悲傷。當時的蕭涅便淹沒在無邊的悲涼裡，無論他怎樣掙扎，也掙扎不出那一片苦澀的海。他會在半夜因為噩夢而驚醒，他會莫名其妙的流淚，他會時不時的發呆——但是，他卻從未感覺到疼痛，哪怕是在心裡，也從未有過隱隱的痛……

但是，此時此刻，在這個荒蕪而炙熱的沙漠裡，蕭涅再次感覺到了疼痛，他也意識到，姐姐這次不會過來哄他，不會替他小心翼翼的吹著傷口；他知道自己長大了，有些困難必須要自己解決；他也知道，姐姐正在和西王母進行一場看不見的戰鬥，而且正等著自己去幫忙……

雖然蕭涅知道姐姐當初所有的付出並不尋求回報，但是他真的很想替姐姐做些什麼，讓姐姐撫著他的額頭，親口稱讚「我家小涅長大了」……

蕭涅的意識正在逐漸的恢復，而引燃那意識的，便是那一絲輕微的疼痛。

鮮血從裂縫裡浸出來，將那雙唇染成了妖艷的紅色。血液中的水分雖然很快就會被蒸發乾，變成黑褐色的血痂，粘在他的遵從上，但是因為蕭涅持續的舔舐，所以總是有新鮮的血液補充出來，讓那雙薄唇保持著妖艷的紅色……

「哈哈哈哈哈！」蕭涅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炙熱的高溫，也因為這迴盪在天地間的笑聲停滯了，整個幻境，竟然有些搖搖欲墜。

不過這搖晃並未維持多長時間，作為對蕭涅的回擊，高懸在天空中的太陽忽然壓下來，幾乎逼到了蕭涅的頭頂。

蕭涅的頭髮因為高溫變的捲曲，臉上的皮膚也迅速乾裂，帶著血色的霧氣從皮膚的裂縫裡蒸發出來，幾乎是在眨眼之間，蕭涅的臉就乾癟了下去，彷彿在墓室裡沉睡了千年的乾屍。

然而，蕭涅的笑聲卻並沒有停止。相反，他站直了雙腿，挺直了脊樑，高高的昂起倔強的頭顱，盯著那耀眼的火球大聲狂笑。

慢慢的，他的嗓音變的沙啞，笑聲仿若是從破敗的風箱裡發出來喘息，好似厲鬼的森然低語。可是，他仍未停下來——似乎是要把全身僅存的力氣都消耗在笑聲裡。

蕭涅就用他的笑聲，對抗著那火球無情的炙烤。

終於，那火球退縮了——它慢慢的萎靡下去，顏色也越來越暗，再也不似方纔那般耀眼，它慢慢的退卻，越退越遠，即使退到了天邊，也依然在後退……

「媽的！來啊！！」蕭涅用沙啞的嗓子吼道：「烤死我啊？！跑什麼？！是不是怕小爺我再次涅槃？是不是怕偷雞不成蝕把米？！你們不是都想小爺死麼？那麼來啊！！小爺倒要看看，有誰能殺死一個求生慾望強烈的不死鳥？！」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這荒涼的沙漠只有他一個人。

是的，這是僅屬於他一人的幻境，這裡的戰鬥——也是僅屬於他一人的戰鬥。

蕭涅大口的喘著粗氣，渾然不在乎乾燥的空氣被吸入胸腔像刀子般刮著他的肺葉。他甩甩腦袋，把眼鏡甩掉，露出那雙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死死的盯著遙遠的天際——那裡，再也尋不到太陽，只剩下一片如血的殘雲。

赤色的雲霞，給蕭涅全身都鍍上了一層火紅，這妖艷的色彩，也讓他那張因為失水嚴重而乾癟的臉顯得猙獰無比。

蕭涅調整好呼吸，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也讓自己的靈息歸於平靜，沒有一絲波動——他完全卸下了防備，也包括對那囚龍索的抵抗。

蕭涅心靜如水，不敢動用一點神力，不敢讓靈力出現一絲波動。

保持著這種狀態，蕭涅緩緩抬起了他的右手。

他成功了，沉重的金色鏈條，從沙土裡一節一節拔了出來。

待手臂獲得足夠的自由度之後，蕭涅微微仰頭，然後嘴角上揚，露出個詭異的笑容。

下一刻，他就把手腕放進了嘴裡。

然後，他的上下牙猛的咬合，深深的嵌進了皮肉之內！

殷紅的血流順著他的小臂緩緩淌下，在他的手肘處凝聚成滴而後墜落，最後沒在滾燙的沙子裡……

隨著失血的持續，蕭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豆大的汗滴從他的額頭滲出，卻沒有順著他的臉龐滑落，而是被乾枯的皮膚吸收進去……按照這種情形下去，就算不流血流死，他也得疼死——可是，他仍未停下，像個食人者一般啃食著自己的手臂…

最後，蕭涅吃掉了自己的整個手腕，他終於停下了這駭人的舉動，把只剩森然白骨的手腕舉起來看了看。

然後，他笑了——因為齒間還殘存著些許碎肉和血沫，所以他的笑容異常的恐怖。

就這樣保持著這恐怖的笑容，蕭涅把手緩緩放下，放在兩膝之間，牢牢夾【緊】……

「卡、卡」兩聲怪響，代表著蕭涅折斷了他的尺骨和撓骨，因為皮肉筋腱早已被他啃斷，所以，蕭涅失去了他的右手。

蕭涅輕輕抖了抖胳膊——甩掉了囚龍索……

第17章 無盡幻域

蕭涅在光禿禿的右臂上，祭出了炎刃。

然後一臉泰然的斬斷了自己的四肢——他動作流暢，沒有任何停頓；他表情冷酷，彷彿斬下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手腳。

失去了手腳的蕭涅轟然倒地。

他把頭埋在滾燙的沙塵裡笑了一陣，而後祭出了鳳鳥雙翼。

翅膀扇動著，把他的身體從沙塵里拉了起來。

他把自己斷掉的手腳撿起來，放在它們原本存在的位置，然後把鳳翼化成五色琉璃甲，將斷掉的手腳固定在恰當的位置。

蕭涅做這些的時候，那幾根囚龍索就像死蛇一樣爬在沙塵裡，沒有任何的動作——似乎，它們也被蕭涅的殘忍和冷酷嚇到了，動都不敢動一下。

確認自己從外表上看起來像個完整的人之後，蕭涅苦笑了一聲，然後艱難的邁出了一步。

一步，他就跨出了這個荒漠——要維持幻境本來就極其消耗靈力，更何況是在幻境的基礎上維持多層幻境，所以方才囚住蕭涅的那個沙漠，遠沒有他看到的那般廣袤，僅僅是他身邊的方寸之地罷了；而且，在方纔那個幻境之內，毒辣的太陽就是它的關鍵要素，既然已經逼退了太陽，哪怕蕭涅不動，幻境崩塌都是遲早的事。

邁出這個幻境之後，蕭涅便看到了自己的兩個兄弟——焦浩然個夏若傑。

「鳥，你這是在搞什麼？」夏若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站立的這具「乾屍」就是他的鐵哥們。

「沒什麼。」蕭涅慘然一笑說：「不過是失去了手腳……」

「誰關心你的手腳。」夏若傑說：「我只是看不慣你這個髮型，話說你是在哪個小理發館做的頭髮？都燙焦了……等等，你剛才說手腳？」

蕭涅點點頭，包著手臂的五色臂鎧露出一道縫隙——殷紅的鮮血，立刻便從那縫隙裡湧出來。待那殘存在臂鎧內的鮮血越來越少，蕭涅的手腕就露了出來——焦浩然和夏若傑也便看到了蕭涅的右手手腕——準確的說，他們看到了斷裂的，焦黑的手骨……

「我了個擦！」夏若傑猛的向後一跳到：「這你媽是我這輩子看到過的第二恐怖的畫面了。」

「那第一恐怖的是什麼？」蕭涅把臂鎧緊緊的閉合，以起到止血的目的。

「第一恐怖的就是咱們上學的時候逃課去網吧，我結賬下機的時候，發現我媽一臉怒容的站在網吧門口……」

「別扯淡了，咱們得趕緊想辦法從這個幻境裡走出去。」焦浩然說著，就蹲下身來仔細檢查這個幻境，希望利用他的神力找到突破口。

「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正經了？」夏若傑說：「人家一時還有些不習慣呢。」

「王動的靈息波動越來越弱了，他好像遇到了什麼麻煩。」焦浩然的語氣低沉，以證明他不是在開玩笑，「而且，鳥兒現在也亟需得到救治。」

「那您就先忙著，記住，我看好你噢。」夏若傑點頭說：「我想，這個幻境跟方纔那個也沒什麼區別，有一個關鍵要素，只要咱們搞定那個關鍵要素，幻境自然會破。」

蕭涅卻並沒有坐下來休息恢復靈力的意思，因為擔心姐姐以及沈小猛的安危，所以他的心情很是急躁。方才為了從那個荒漠裡逃出來，他壓抑了這種情緒很久，而此時，在傷痛的折磨下，他的意志不免有些鬆懈，所以這急躁便有爆發出來的趨勢——然而，因為所有的幻境都是境由心生，倘若這焦躁流露出來，這幻境勢必將變的更加難以破解。於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蕭涅決定和夏若傑侃大山，只聽他問道：「按照你的說法，你和胖子方才被囚禁在一起？」

「沒在一起。」夏若傑回答：「不過面臨的情況卻差不多。」

「什麼情況？」

「美人計，溫柔鄉。」夏若傑說。

「我擦，不是吧？」蕭涅忍不住說：「那個老女人也太偏心了吧？把我扔到那個不毛之地，你們兩個卻是美女侍候？」

焦浩然抬頭看了蕭涅一眼道：「賀家的女人，你敢要麼？」

「賀家？哪個賀家？」

「就是因為你而慘遭滅門的那個賀家。」夏若傑繪聲繪色的講述道：「那兩個妹子是賀家僅剩的血脈，四處奔走，只為找人幹掉你這個將賀氏家族千年基業毀於一旦的罪魁禍首。她聲淚俱下的向我控訴了你的種種惡行，說只要我肯除掉你，便以身相許……」

「然後你就答應了？」蕭涅笑著問。

夏若傑看看蕭涅，恰巧看到死皮從蕭涅乾裂的臉上落下，又想想方纔那個妹子的風情，他不禁歎口氣道：「那哪能呢？怎麼說咱們也是同床共枕過的，我哪能因為這露水姻緣就背叛咱們多年的感情……」

「滾！誰跟你同床共枕過？」

「不認賬了還？高二那一年冬天的某日，在網吧通宵過後，咱們在吉祥物家裡，五個人擠一張床……」

「怎麼還有我的事兒呢？」焦浩然一直都認為自己的感情史純潔的像一張白紙。

「你們幾個都跟我有關係，誰也跑不了。」夏若傑的語氣，仿若一個同時霸佔N個男人卻仍然感覺慾求不滿的女人。

蕭涅正色道：「說正事，你是怎麼從幻境裡逃出來的？」

「怎麼逃出來？」夏若傑聳聳肩回答道：「搞定那個女人，然後再逃出來唄？」

儘管沒了眼鏡，但蕭涅還是看到夏若傑的神情裡隱隱有一絲曖昧——嗯，便是男人都懂的那種曖昧——於是問道：「搞定？怎麼個搞定法？」

夏若傑帶著回味的表情說：「還能怎麼搞定？把她伺候舒服就行了唄！」

「我擦！」蕭涅咧著嘴道：「也就是說，你要了人家的身子？！」

焦浩然也點頭道：「要了人家，卻不給人家辦事，反而和人家的仇人打的火熱——你不覺得您無恥的有點過分了麼？」

「放心。」夏若傑虛按雙手示意焦浩然淡定：「為了避免失信於人，所以我變成了你的模樣……」

焦浩然吼道：「你妹的，你這是害我啊！」

「放心，抽空我會給你的媚兒解釋清楚的……」

「你……」

眼看焦浩然有抓狂的跡象，蕭涅急忙轉移話題道：「胖子，發現這個幻境的關鍵要素了麼？」

「還沒有。」焦浩然黑著臉說：「這層幻境太平常了，藍天白雲，小橋流水，野花草地——沒有任何一個要素表現出明顯的攻擊性，但是每一個要素又都有攻擊性……」

「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夏若傑問。

「一點也不矛盾。」蕭涅說：「西王母製造這層幻境的意圖，就是要把我們困在其中，以給她和天機爭取時間——只要拖住我們，她的目的就達到了。所以說，構成這幻境的每一個要素都在發揮著它的作用。」

焦浩然接著說道：「而且這還不是關鍵——關鍵的是這幻境每時每刻都在自我修復。其實，我方纔已經破掉了一層，可是，你們卻沒有察覺到，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下一層和上一層一模一樣，而我們都不能確定這一模一樣的幻境有多少層……」

夏若傑聞言，沉思片刻道：「不然這樣吧，我變成鴣鵗，直接利用『無障之目』看破這幻境好了。」

「擦！有這麼簡單的辦法你不早……」

「不行。」焦浩然打斷了蕭涅的話，他站起身來說道：「鴣鵗的神力，是直接看穿所有幻境，也就是說，你一旦使用那神力，我們將直接進入現實世界——到時候再想進入幻境可就難了——因為，我們沒有了引導者。」

「引導者？」

「沒錯。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只有幻境的製造者能決定誰能進出幻境——而我們幾個的貿然闖入，可以說是個由太多巧合疊加而形成的意外。」焦浩然說：「鳥兒你記不記得，我們進入幻境是因為你扯破了那層幕布，把我們拉了進來，而楚蕾也是趁這個瞬間救走了吉祥物——我們要注意那個瞬間：鴣鵗被你掐著脖子，處於半休克狀態；恰巧我們一行人也行至你的身邊；恰巧二愣用神力隱藏了我們的真實身份以避免被楚蕾看穿；恰巧二愣的神力打亂了周圍的靈力分佈干擾了幻境；恰巧那個幻境當時出現了不穩定……」

「行了，行了。」蕭涅抬手打斷了焦浩然的話，他用一句話概括道：「也就是說，你們幾個摻和進來，實質上只是一場萬年難遇的意外？」

「沒錯。」焦浩然點頭道：「所以我們不能直接跳到幻境外面去，我們必須想辦法逐層破壞這些幻境，直到破壞到王動所在的那一層……不然的話，我們很可能會永遠失去他……咦？鳥你在幹什麼？」

「我給靜靜發條短信，讓他堅持……媽的，這手不聽使喚。」蕭涅發現，要用斷手發條短信，難度無異於用巨斧在豆腐上雕花，更可惡的是鑽心的疼痛不斷的分散著他的注意力，讓他幾乎握不住手機……

「就算發了，他也不一定有時間看。」焦浩然說。

「胖子，你怎麼這麼悲觀？」夏若傑問。

「不是我悲觀。」焦浩然眉頭緊鎖道：「而是我們可能遇到了世界上最無恥的招數——無盡幻域。」

「無盡幻域？」蕭涅從未聽說過這個詞彙。

「簡單來說，便是無限疊加的幻境，哪怕窮盡一生，我也解不完它，因為傳說它有無限層……」

第18章 兩難之間

毫無疑問，蕭涅他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若是逐層解開這幻境，等他們找到王動和沈小猛的時候，恐怕早已是萬年之後；若是直接離開這幻境，他們則有可能永遠失去他們……

這便是最無情的選擇：因為無論選擇哪一條路，行到最後都是悲慘的結局。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蕭涅問。

「有。」焦浩然道：「不過存在很大的風險。」

「只要能救王動和小萌，冒險算什麼？」總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一生冒險無數的蕭涅說。

「如果出了差錯，我們還是會失去他們……不，是他們失去我們。」焦浩然說。

「什麼意思？」蕭涅覺得焦浩然的回答就像懸疑科幻小說的開頭，自相矛盾卻又偏偏會吸引人繼續追問下去。

「要想在短時間內破壞無盡幻域，只能從根本上破壞它，也就是找到維繫整個幻域的關鍵要素……」

「這個不正是你所擅長的麼？」夏若傑問。

「我只能找到每一層幻境的關鍵要素，但是，每一層的要素卻不盡相同，也就是說，每破壞一層，我都要重新尋找新的關鍵要素——這個笨方法肯定是行不通的，第一個困難就是我的靈力儲備，不足以維持到我將整個幻域逐層破壞完畢；還有就是時間……」

蕭涅忽然想起方纔他與三個人初見時的情景，身陷幻境的他只覺得過了幾個小時，而現實中的人們卻度過了整整三天……於是他說道：「而且，幻境內的時間比現實中的時間要慢上許多。」

「既然如此，那我們還磨蹭什麼？」夏若傑道：「胖子，說出你的辦法——即使風險再大，我們也干了！因為我們沒的選擇。」

「你確定？」焦浩然問。

「別婆婆媽媽了。」夏若傑擄起袖子說：「咱們說話的功夫，王靜靜說不定已經掛了。」

「沒那麼誇張。」焦浩然說：「他也在幻境之內，時間流逝的速度和我們這裡差不多。」

焦浩然的話並未讓蕭涅覺得寬心，因為他不能確定沈小猛是在幻境內還是外，不能確定臥在西王母懷裡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沈小猛，不能確定沈小猛是不是已經在現實裡望眼欲穿……

「那也不能再拖了。」夏若傑是個急性子，說干就得干。

可焦浩然卻並未急著表態，看來他知道的那個辦法確實凶險異常。

夏若傑見焦浩然遲遲不肯說話，於是轉向蕭涅求助道：「那這樣吧，咱們投票——我贊成干，胖子猶豫中；鳥兒，你的意思呢？」

蕭涅看了看眼前這兩人，看著他們那兩張熟悉中帶著些陌生的面龐，咬咬牙說道：「其實，你們犯不著……」

「什麼？」夏若傑一時沒能聽懂蕭涅的話。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來此地的目的只是為了救吉祥物吧——現在吉祥物已經被救走了，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你們若是直接跳到幻境之外，給王動發個消息，讓他知道你們平安，他便也不再需要與天機作戰……以他的神力屬性，絕對能全身而退……」

「鳥兒你這叫什麼話？！」夏若傑說：「別忘了，咱們可是哥們兒！而且一開始咱們就說好了，把這次戰鬥當成當初打群架那般來對待——現在這架還沒打完，讓我丟下兄弟逃跑——我可幹不出來這麼無恥的事！」

蕭涅還沒說話，就被夏若傑打斷，只聽他接著說道：「雖然咱們之間的確存在一些齷齪，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咱們之間的關係啊——無論戰後是分是合，總得先等把這一架幹完再說！」

原本，對於發生在他們兄弟之間的事，蕭涅是秉承著「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的灑脫態度來對待的，既然陰謀被拆穿，那麼大家好合好散也便了了。可是聞聽夏若傑的一番話，王動那句「我們的身份雖然是假的，可是我們之間的友誼卻是真的啊……」也浮上心頭。至此蕭涅才發現，在面對一段即將失去的珍貴友誼之時，所謂灑脫，頂多也只能是故作鎮定裝出來的堅強罷了……

「我了個擦，你擺這麼煽情的表情是什麼意思？要不要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擠出兩滴貓尿來？」夏若傑貌似十分看不慣蕭涅多愁善感的做派，於是嚷嚷道：「多大點事兒？至於麼？」

蕭涅被夏若傑損了個大紅臉，於是說：「也罷！就讓那些所有的陰謀詭計見鬼去吧！就讓咱們兄弟幾個，再二上一次！干了！！」說著，蕭涅抬手環住夏若傑的肩膀，狠狠的摟了摟。

「胖子，說你的計劃吧。」夏若傑說：「二比一！」

「遇到你們這幾個二貨，真不知是我太幸運還是太不幸。」焦浩然先是感慨一句，而後也湊上來，伸開雙臂，同時摟住了蕭涅和夏若傑的脖子，順勢把他們兩個的腦袋拉得離自己近了些——三個人的腦門，幾乎貼到了一起。

時間彷彿倒退至高中時代三人的腦瓜聚在一起，秘密商討今天逃課要去哪個網吧才能騙過老師的眼睛，逃過同學的小報告，躲過家長的圍追堵截一般。

「聽著。」焦浩然壓低聲音說：「那個辦法，可謂是驚險異常，九死一生……」

「別整這些沒有營養的廢話。」夏若傑不滿道：「說點實際的。」

焦浩然白了夏若傑一眼道：「這就是實際的——不然依你大咧咧的性格，肯定得搞砸了。」

「聽你的意思，我還是關鍵？」

「沒錯，你的任務最艱巨。」焦浩然正色道：「因為你需要模仿一個你從未見過的人。」

「誰？」夏若傑問。

「左目。」焦浩然說。

「擦！不是吧？」夏若傑猛的一抬頭，正好頂住蕭涅的眼角——因為蕭涅的皮膚極為乾燥脆弱，雖然只是輕微的擦撞，但是卻把蕭涅的眼角撞破了，頓時，血流如注。

夏若傑見狀，急忙從記憶裡找到一個恢復系的覺醒者，然後複製了他的神力，替蕭涅止住了血，同時說道：「還真是任務艱巨啊——左目，那是只存在與傳說中的如天神般存在的人物啊，他老人家的具體神力是什麼，覺醒起源是什麼，統統不得而知，您讓我怎麼複製？」

「如今王動不在，你只能蒙了。」焦浩然說。

「蒙？！」夏若傑聞言一驚，手下意識的一抖，又把蕭涅眼角的創口弄破了，感覺到濕熱的血液滴到手上，他又忙活起來——不過從他笨拙的姿勢來看，他只是個二把刀大夫，非但沒有快速縫合那小小的創口，反而越弄越大。

至此，蕭涅也就明白了他為什麼不替自己接上斷手了——就他這技術水平，即便接上了，蕭涅也只能去參加殘奧會了……

「焦胖子，這能靠譜麼？覺醒者神力屬性千差萬別，覺醒起源更是五花八門——無窮乘以無窮，那就是無限啊，你要我從無限種可能裡隨便蒙一個？那得蒙到什麼猴年馬月？恐怕，還沒您逐層解除來的快吧？」

焦浩然搖搖頭道：「不！只要你模仿成功了，您就能為所欲為了，是要像剝玉米皮一樣逐層破壞，還是要將其徹底毀滅，就在您一念之間。因為，左目的神力是『相對否定』，是可以抹殺一切您否認的事物的存在！而且，您只有一次機會，若是模仿不成，畫虎類貓亦或者對神力的控制出現稍微偏差的話，我們幾個會連同這無盡幻域一起被您給『否認』掉……」

「我擦！」夏若傑說：「那豈不是說要成功比中彩票還難？」

焦浩然說：「嗯，比同時中所有的彩票還難——從學術上來說，那就叫不可能。」

「也不是不可能的。」蕭涅忽然說。

夏若傑跳起來道：「對啊！江湖中早就傳聞你與左目關係不淺，那應該知道他老人家的神力才對啊。」

「拜託！」蕭涅指了指正在飆血的眼角說：「您到底是在替我止血，還是在做開顱手術？」

「不好意思，太激動了。」夏若傑不好意思的點頭道：「鳥兒，那就麻煩你跟我講講左目大神的神力吧……」

「說實話，我跟他老人家並不熟……不許蹦！」蕭涅說：「不過，我倒是曾經親眼見識過他的神力，還曾經使用過與其類似的神力……」

蕭涅此言一出，換來的是焦浩然和夏若傑的同時驚呼：「你使用過左目神力？！」

「沒錯，就在我涅槃的時候。」蕭涅回想著當日的情形說。

「那就麻煩您在用一次吧。」夏若傑說。

蕭涅看了他二人一眼道：「那就麻煩你們先打死我一次吧……」

「鳥兒，你說什麼？」

「就是把我打成植物人——不用擔心，你已經快成功了。」蕭涅指了指自己的眼角說——那塊小小的創口，已經達到了深可見骨的程度，森然白骨露出來，似是在嘲笑夏若傑奇爛無比的醫術。

「這……」夏若傑和焦浩然都面露難色，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肯說話——因為他們肩負的使命就是監視蕭涅，在收到命令之後幹掉他，而在來此地之前，他們確實收到了「除掉鳳鳥」的命令……

短暫的沉默過後，焦浩然開口說道：「鳥兒，如果你信任我們的話，就把腦袋暫時交給我們吧……」

第19章 都是賭徒

聞聽焦浩然的條件，蕭涅幾乎沒有做任何猶豫，便說道：「可以，但是你們答應我一件事。」

夏若傑說：「鳥兒，你只是涅槃，又不是嗝屁，用得著托付後事麼？」

「提條件是正常的。」焦浩然說：「因為要涅槃並不需要獻出腦袋。」

「也對啊。」夏若傑道：「胖子，你要鳥兒的腦袋幹什麼？」

焦浩然眼神炯炯的說：「我要在擊破無盡幻域的一瞬間，喚醒句芒，殺掉西王母和天機。」

「這牛皮吹得有點大了吧？」夏若傑覺得焦浩然是在癡人說夢。

「一點也不大。」焦浩然說：「只要我們時機把握的好，要達成預定目標一點也不難。」

「什麼時機？」

「就是我們走出幻域的那一瞬間。」焦浩然的語氣裡帶著些許興奮，「我們三個人進入幻域，出來的時候卻變成了兩個，而我的手中還端著鳥兒的腦袋——你想像一下，句芒看到這個景象又是什麼反應？」

夏若傑想了想回答說：「看到心愛的男人被咱倆斬首，句芒一定會咬死咱們，而凰鳥則更願意把咱們兩個燒成焦炭。」

「嗯。」焦浩然說：「所以我們必須計算好每一步，設計好每一個細節，不能出現任何的差錯——首先，我們把鳥兒的腦袋割下，而後他進行涅槃重生這個步驟，二愣你則要在這個過程中記下『左目』神力的每一個特徵，而後利用『相對否定』，對無盡幻域進行逐層破壞，直到找到王動，然後徹底破壞這個幻域，我們則會在幻域破壞的瞬間出現在西王母的面前……」

「然後，我們就將面對凰鳥的狂怒。」夏若傑說。

焦浩然點點頭接著說道：「便在這個時候，我把頭顱丟還給鳥兒——他最終完成涅槃，趁西王母和天機沒有反應過來之時，我們聯手做掉他們。」

「胖子，這不是個計劃。」夏若傑看了焦浩然一眼說：「這純粹是天方夜譚！實現的可能性為零——如果說讓我趁鳥兒涅槃時複製神力的話，我倒是有可能做到，可是破除幻域之後，一瞬間秒殺西王母和天機，就憑我們三個人，絕對辦不到。」

焦浩然搖搖頭說：「你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你忽略了一點。」

「忽略了什麼？」夏若傑問。

「你忽略了王動。」焦浩然說：「你要知道，秒殺西王母和天機是在破除幻域見到王動之後，有他這個作弊器存在，我們便可以讓秒殺成功的那個結局變成現實……」

「經你這麼一說，貌似真的有可行性唉。」夏若傑高興的拱了拱焦浩然的腦門說道：「行啊胖子，你不去當指揮官真是可惜了，我早就說過，你是個悶騷到極致的人……哎，鳥兒，你覺得胖子的計劃怎麼樣。」

蕭涅想了想回答：「計劃倒是不錯，可是胖子你是不是說得太過詳細了？我們可是在敵人創造的幻境之內哎，人家是這裡的主宰，他們能聽到咱們說話的！」

「什麼意思？」夏若傑的反應貌似真的有些遲鈍。

「笨蛋！」蕭涅說：「計劃都洩露了，還能成功麼？」

「洩露與否，又有什麼區別呢？」焦浩然問。

「怎麼沒區別？！」夏若傑此時也反應過來了，並且毫不猶豫的站在了蕭涅這一邊：「敵人已經知道我們下一步要幹啥了，也許早就布下了陷阱等我們……」

「知道了又如何？」焦浩然自信的笑道：「因為我就是要跟他們光明正大的賭！這就叫陽謀，陽謀你懂麼？」

「陽謀你妹！」夏若傑罵道：「你這是在坑隊友。」

焦浩然對夏若傑的職責不以為然，反而振振有詞的說道：「任何一場戰爭，其實都是賭博。雙方的指揮官在下達命令之前，都不會知道這條命令會帶來怎樣的結果。而優秀的指揮官，則會讓勝利的天平向自己這一方無限偏斜，也就是盡最大的努力擴大自己賭贏的幾率，這就是所謂必勝之策——然而縱觀戰爭史，從來就不存在必勝之戰，只有在最終結果出來之後，才能判斷孰勝孰敗。如果所有的指揮官制定的作戰目標都能完美達成的話，那麼世界上就不會存在『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絕地反擊』這樣的經典戰例了。」

焦浩然接著說道：「而那些後世所謂的軍事專家們，只會無恥的稱頌那些戰勝者，並且把他們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當成神來之筆來膜拜，用一大堆狗屁不通的理論去證明他們的決策是多麼的英明——是故，勝利者被讚揚，失敗者被貶低，再也不會有人去關心所謂軍士家的賭徒本質。」

蕭涅笑了笑說：「這有什麼奇怪，因為這世界的道理便是——唯有勝利者才是不受指責的。」

「好吧，就算所有的軍事家全是賭徒。」夏若傑對軍事沒什麼興趣，此刻也無心和焦胖子爭論，於是說道：「可是，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二愣啊。」蕭涅說：「難道你還沒搞清楚麼——我們今天也要做一次賭徒？」

「賭徒？和誰賭？」

焦浩然的回答鏗鏘有力：「和西王母賭，和所有要幹掉我們的那些人賭！」

頭腦簡單的夏若傑也被焦浩然的話激出了豪氣，於是昂著頭大聲吼道：「西王母，你聽到了沒有？我們兄弟幾個這就要來取你的性命了！既然你敢對我們放大招，就別怪我們用必殺——對了，我們這必殺的名字就叫——兄弟同心……」喊著喊著，夏若傑忽然發現激情只是暫時的，當胸中澎湃的激情被他吼出去之後，對失敗的恐懼又殺了個回馬槍，於是他不禁問道：「可是，他們會接受麼？」

「那便容不得他們了。」蕭涅笑了笑，而後一臉平靜的低下了頭，同時卸去了包裹在身上的五色戰甲。

失去了五色戰甲的束縛，蕭涅斷掉的手腳便脫離了身體，他的身體也因此失去了支撐，緩緩的向地面倒去……

便在這個時候，焦浩然瞅準了蕭涅脖子上的某個部位，伸手一點，蕭涅的腦袋就和他的驅趕分離了——從蕭涅頸動脈中噴出的鮮血，濺了焦浩然一臉……

於此同時，王動正苦苦的支撐著。

因為敵人發現了他的弱點——他是可以預知未來，但是總需要時間來選擇。可是現在，在天機暴風驟雨的攻擊面前，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做出選擇。

雖然他看到了被天機身上鑽出的觸手狠狠的抽中的那個未來，他也看到了自由自在的穿行在如林的觸手間的那個未來——但是他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機會，因為還沒等他的手腳做出反應，天機的觸手就狠狠的砸了下來。

被砸倒在地，是王動看得到卻避不開的未來。

失去神力施展機會的王動，戰鬥力約等於零。

當天機身上的觸手增加到一定的數目後，當天機的攻擊間隔達到王動反應時間的臨界點後，他就再沒能躲開一次。

現在，王動再也沒有時間去整理自己的衣衫——一身得體的西裝已經爛成了碎布條，金絲眼鏡也已嚴重變形，鏡片上還有幾道明顯的裂痕，髮型也亂了，像個雞窩——現在他的形象，和都市裡的新時代丐幫長老，沒有什麼區別。

王動裸露出來的皮膚上，是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深可及骨的傷口縱橫交錯，構成這世上最血腥最恐怖的一張畫作，一張畫在人皮上的畫作。

可是，王動還沒有掛掉，他的意識也很清醒——雖然現在的他，正一動不動的爬在地上。

他靜靜爬在地上，複雜的眼神穿透破碎的鏡片，定格在他身前不遠的地面上。

而天機並不在他的前方，那些帶著鋒利倒鉤的觸手也不在前方，可王動只是盯著那塊微微隆起的小土包。

小土包正在微微的震動——這震動並不是因為天機踏擊地面而生，而是來源於那土層之下。

隨著震動的持續，土層被震落，所謂的小土包也露出它的本來面目——那是一部手機。

手機屏幕上，是一行字眼：「來電，老婆……」

然而，王動卻只能任由手機躺在那裡震動著，他什麼也做不了——因為天機的觸手勒住了他的雙腳，鎖住了他的雙手；夾斷了他的腿骨，也壓折了他的手臂……

無數條觸手在空中飛速的舞動著，裹著尖利的呼嘯，狠狠的抽在王動的背上，清脆響亮而密集的聲響在半空中迴盪——可正在遭受鞭刑的王動卻像是忘記了疼痛，他只是盯著那台震動的手機，眼睛也不肯眨一下。

這時，自天空中傳來西王母的聲音：「老三，別玩了——殺了他。」

天機用厲鬼哭號般的聲音回應：「殺了他？不！我還沒玩夠！我要把他帶給我的恥辱，成倍的還給他——我還要廢掉他的神力，留他一條性命，苟延殘喘很多很多年……」

「馬上殺了他！」西王母的聲音帶了些嚴厲，「這是命令！！」

「為什麼？」

「因為，我接受了幾個年輕人的賭約……」

第20章 成敗之間

「賭約？」天機問——他的靈魂正在燃燒，所以與王動這一戰，很可能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戰，他要趁著這最後的機會，將所有情感一併釋放出來：憤懣、扭曲、暴躁、不甘……等等等等，他要把無數次鞭笞留給王動的疤痕，作為自己墓碑上的篆刻的銘文；他想要王動活下去，像個廢人一樣苟延殘喘，永遠生活在他留下的噩夢之中——只要王動恐懼著，他就算是活著，以另一種方式生存在認識之間。

可是現在，天機所有的希冀都要因為西王母的一個賭約化為烏有。如果他殺了王動，那麼這世間將再也沒有他存在過的證明，沒有人會時不時想起他，他就要像燭龍一樣，被所有人遺忘——偶爾被提起，也是敵人在標榜其戰功的時候會用他的名字作為證據……

「什麼賭約？」天機追問，追問的時候，他仍在不停的抽打著王動，帶著鋒利的倒鉤觸手一次次割開王動的皮肉，把血肉從他的皮層下翻出來……

「這你不需要知道。」西王母冷冷的回答，她的聲音在微微發抖，卻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其他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

「你受傷了？」天機發覺西王母的聲音不太對勁。

「這你同樣不用管……嗚！」西王母厲聲說道：「殺了他，馬上！」

天機仍是在重複著之前的動作，似是沒有聽到西王母的命令一般。

「徒兒，算為師求你了……」西王母用乞求的語氣說道：「就像當年一樣，好麼？」

「不好！！」天機說：「當年，我對你言聽計從，對你下達的每一個命令都拼盡全力去執行，可是，無論我負多麼重的傷，你卻從未叫過我一聲『徒兒』——我知道，當初你收留我，只是因為可憐我；在你的心裡，我和那些在你的床榻上來來去去的男人一樣，都是一群賤種……不！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還不如他們，因為你從不讓我進你的房間一次……一直以來，你都是在可憐我，而可憐我的原因也並不是因為你的慈愛，而是你希望有一條只能仰視著你，只能匍匐在你的面前，對你惟命是從的狗——這便是你將我扶上南斗三王的原因，這也是你當初在鎮西府救我的原因，這更是你為了完成天府的命令不惜犧牲我的原因……」

天機確實是瘋了，隨著靈魂燃燒殆盡，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腦中唯有那些偏執而瘋狂的念頭保留下來，靈魂裡唯有那些最陰暗最堅硬的部分還在燃燒著，這就是維繫他最後的瘋狂的僅存的燃料了……

「既然如此。」西王母並未肯定天機的說法，但是也沒有否認，她只是斷斷續續的說道：「那我只好親自除掉你了——幻境之內，萬物皆可為我所用，因為我是此間唯一的主宰！徹底燃燒吧！！」

西王母話音剛落的瞬間，天機靜止了片刻，彷彿時間於此定格。

下一個畫面裡，天機舉起了他全部的觸手。

密密麻麻的觸手全部豎起來，直刺蒼穹——彷彿一片刀戟密林。

他整個人也燃燒起來——不過，那些在他身體表面躍動的，卻不是能給人帶來溫暖和光明的火苗，而是幽藍色鬼火，是冰冷的鬼焰。

天空之中，忽然有雪落下來。

藍色的雪，炙熱的血。

在每一片雪花裡，似乎都囚禁著一個狂躁的靈魂，那靈魂不安的跳動著，奈何卻跳不出那小小的冰晶，只能無助的向地面墜落。

王動似乎聽到了，有成千上萬的冤魂在哀嚎。哀嚎聲穿透他的耳膜，鑽進他的腦袋裡，幾乎要將他的腦漿點燃。難以忍受的炙熱幾乎將他全部的意識驅離出去，那炙熱順著他的脊椎，很快就襲便了全身——他覺得，自己似乎也要燒起來了。他隱隱覺得，那些藍色的雪花就像是星星之火，只要有一片落到他的身上，他就會像一團乾草燃燒起來——王動甚至看到了，自己燃燒起來時的情景：一團幽藍色的火焰裡，只有唯一一團赤色的火苗，那一抹赤紅雖然深陷在那團幽藍色的中心，卻是那麼的醒目……

王動看到了幾個結局，卻沒有看到任何生的希望。

可是，他並沒有爬在那裡等死，而是趁著那些逐漸燒起來的觸手落下之前，艱難的向前爬動——他的手機，仍在「嗡嗡」的震個不停。

那些觸手燃燒起來，幽藍色的火焰沿著觸手，沿著那片刀戟密林蔓延著，很快就將其包裹起來——遙遙看去，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藍色篝火堆。

炙熱的藍色雪片，緩緩的降落下來，距離王動的身體，僅有一尺之遙了。

便在這時，幽藍色的刀戟密林，藍色的篝火堆突然壓了下來！它們帶著凌冽的寒風，直直的向王動砸下來。

寒風捲動了雪花，卻沒能將它們吹散，觸手群身後捲起的氣流，反而將那些藍色的雪花聚集到一起，組成了一團火焰——一團彷彿被冰封住的鬼火。

鬼火緊隨在觸手之後，砸向王動。

王動終於摸到了他的手機——他艱難的把手機舉起來，輕輕的吹了吹落在其上的灰塵，而後摁下了接聽鍵。

「老婆，我愛你。」停頓片刻後，他深情的說道：「我也愛寶寶……」

燃燒的觸手已經殺到了。

王動臉上幸福的笑容因為凜冽的寒風而凝固，他的話音也戛然而止——白色的冰霜幾乎是在一瞬間就鋪滿了他整個身體，把他包裹起來——他被凍成了冰雕，仍舊保持接電話的姿勢。

時間彷彿被人可以放緩了。因此我們可以看到觸手逐漸的向王動逼近，他身上的霜層也越來越厚，就在白霜完全遮住他那碎裂的鏡片之前，他的瞳孔之中，忽然閃現出一星光芒。

那一星光亮，沒有顏色，卻是無比的明亮——彷彿，那就是世間最純粹最原始的第一抹光明……

那點星光越來越亮，越來越大——最後把他整個眸子都覆蓋起來，然而，那無色的光芒卻並未停下腳步，仍舊恣意的擴散著，隨著光芒的擴散，霜雪融化了。

光很快就塗滿了王動整個面龐，整個身體，整片大地——而後，就是整個世界！

那團巨大的幽藍色鬼火，在那瞬間佔據整個世界的光芒面前，沒有任何抵抗之力——那光芒彷彿是世界上最強力的褪色劑，而那一團幽藍鬼火，不過是最劣等的染料。

所以，就在那光芒充滿世界的一瞬間，那團幽藍鬼火、以及那些藍色雪花，在一瞬間消失了，消失的徹徹底底，沒有留下一點痕跡——彷彿，對於那光芒來說，這天地不過是一塊巨大的畫布，而它就是萬能的畫匠，可以抹掉任何不滿意的色彩和敗筆——可是王動呢？他卻安然無恙，似乎，畫匠對於他這一筆勾描，還是相當滿意的，然而，他似乎也僅僅滿意於這一筆，除了王動，所有的一切，都被抹殺掉了。

是故，那純粹的光明，那耀眼的光芒，就成了構成這世界的絕對主題。

緊接著，便有兩個影子，自那片耀眼的光芒裡走了出來。

從那黑色的剪影看出來，那兩人一胖一瘦——胖子的手上，還托著一個球形物體。

那個瘦子緊跑兩步，來到王動身前，搶過了他手中的電話，笑著說道：「是劉方嫂子吧？我是二愣啊！啊對對對，就是夏若傑。嗯，王動他沒事……什麼胡言亂語？那是他喝多了……不不不，我們沒有去不該去的地方，您知道王動是多麼顧家的一個人。您問我為什麼和他在一起？嘿嘿，因為我的妹子遍佈天涯海角……不不！王動他不是來找妹子的，他是來……」

剛才還半死不活並且當了一次冰雕的王動忽然跳了起來，一把奪過手機說：「老婆啊，我這裡沒事，你可千萬別聽二愣胡說，也千萬被動氣，動氣對寶寶不好。嗯嗯，不會，我怎麼會去那種地方呢？不信你聽，我這裡沒有任何女孩的聲音……」

王動剛剛將手機舉起來，就聽到一聲悲慟的呼喊：「小涅——！」

焦浩然等三人循著那聲音望去，在天際盡頭，似乎看到了一根紅線。

幾乎是在扎眼之間，那根紅線就蔓延至半個天空，將半邊蒼穹染成了赤紅色！

「吒——！」一聲尖利的鳴叫自天際傳來。

那聲音很好聽，便是讓百鳥用最美妙的嗓音齊鳴合聲，也不及其的萬一——可是即便如此，可那聲音卻讓聞者毛骨悚然——因為，那就是傳說中凰鳥之鳴。

而且，自那聲鳴叫之中，焦浩然他們似乎還感受到了一種情緒，憤怒……

「胖子！胖子！」夏若傑大呼小叫道：「趕緊把鳥兒的腦袋還給他啊，凰鳥要怒了！！！」

焦浩然卻沒有直接回應夏若傑的話，他反而帶著幾分興奮喊道：「成功了！句芒醒了！我認得她的聲音！」

「大哥，現在不是慶祝的時候。」夏若傑同樣帶著哭腔說。

「現在也不是把鳥兒的腦袋還回去的時機，一不留神，那光芒就會將這腦袋從這個世界裡抹殺掉！」焦浩然背身指著身後光芒的源頭說。

「那什麼時候才是？」夏若傑焦急的問。

「那就要問王動了！喂喂，別打電話了！！」焦浩然說著，把王動的手機搶過來，對著電話說了一句：「您所撥打的電話已欠費！」然後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擦，我可是從來沒這樣掛過我媳婦的電話！」王動說。

夏若傑打斷王動的話說道：「馬上使用你的神力，看看我什麼時候把鳥兒的腦袋還回去是最合適的！不然，你就再也沒有跟你媳婦解釋的機會了！凰鳥會把咱倆燒成焦炭的——你看看。」他扳著王動的腦袋，看向鋪滿半邊天空的火雲……

「有那麼嚴重麼？你現在不是左目麼？你還怕凰鳥？」因為被夏若傑捏著嘴巴，所以王動有些吐字不清。

「我是贗品啊！」夏若傑哭著臉說道：「而且模仿左目太耗神力，三秒鐘之後，我將因為靈力枯竭而暈倒——到時候，就再也沒有左目神力的庇護了。」

「可是，根據我的觀察結果，五秒鐘之後，才是把鳥兒的腦袋還回去的時機……」

第21章 凰鳥再臨

聽完王動的話，夏若傑只說了一個字：「拖！」

焦浩然的回應也是一個字——「溜！」

而王動在沉默了一秒鐘之後，一把從焦浩然手裡把蕭涅的人頭搶過來說：「降！」

一共只有兩個字的對白，卻花了三秒鐘的時間——因為三秒鐘，實在是太短了。

三秒鐘後，凰鳥如期殺到。

一條巨大六尾凰鳥展翅飛來，體色五彩斑斕，頭若雞首，喙如燕頷，長頸似蛇，圓背如龜，利爪似鷹……凰鳥背上端坐一人——焦浩然等人都認得那純美的女子，正是蕭涅異常在乎的小萌……

而「小萌」也同樣在乎蕭涅，所以看到那顆血淋淋的頭顱之後，她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重重的一揮手——身下凰鳥，像是收到了進攻的指令，即刻俯衝下來。

王動然見狀，急忙雙膝著地跪倒，把蕭涅的腦袋高高舉了起來。

夏若傑則是擺開了防禦姿勢，似是要生生抗下凰鳥這一擊，可是他剛剛擺好姿勢，便噗通一聲栽倒在地——看來，模仿左目神力，確實是極其消耗靈力儲備的一件事。

而焦浩然則是轉身要逃——作為這個風險極大的計劃的制定者，他覺得他必須是最後一個陣亡的，那樣即便是死了，也算是死個明白了，到時候在黃泉路上，也好給王動他們解釋——為了不做糊塗鬼，他心甘情願當一次裸奔的胖子……

然而凰鳥的反應卻出乎焦浩然的意料，它並沒有用利爪穿透那三人的胸膛，而是順勢抓起了那顆頭顱，掠著王動的頭頂，直接飛進了三人身後那炫目的光源。

很快，凰鳥巨大的身軀，就隱沒在那純粹的光明之內。

「哎呀媽呀！嚇死我了！」焦浩然忽然停下了逃跑的腳步，拍著胸脯回頭說——從他逃出去的這一段距離來說，他遠沒有逃出凰鳥的攻擊範圍，若是凰鳥真的有意取他的性命，現在的他早就被串在凰鳥的爪子上做成烤串了。

「我早就說過投降。」王動像個事後諸葛亮一般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說道：「竟然不相信我這個能預知未來的人——真是白癡。」

「咦？王靜靜，你背上的傷好了？」——這就是夏若傑從地上坐起來的第一句話。

「我勒個擦！」焦浩然氣喘吁吁的跑回來，指著二人大罵道：「你們兩個人的節操都讓狗吃了？！一個跪下來求饒，一個躺地下裝死……」

「貌似，轉身就跑，丟下兄弟不管的某人沒資格指責我們把？」王動扶了扶眼鏡說道：「五十步笑百步嘛！」

而夏若傑仍是在研究王動背上的傷勢，他嘖嘖稱奇道：「王靜靜，你藏了什麼秘藥？能在眨眼之間就治好重度外傷？而且還不留疤痕……」

「笨蛋！是句芒幫他治的。」焦浩然說：「他這個陰險狡詐的傢伙，早就看到了結局——話說，既然你已經知道她不會為難我們，為什麼不說出來？為什麼還要跪下？站著不行麼？」

王動訕訕道：「在家跪搓板跪習慣了，一看到美女發脾氣我的雙膝就不由自主的發軟……哎呀，忘記了！你小子剛剛掛了我媳婦的電話，我得趕緊打過去解釋。」說著，他便把電話逃了出來……

「現在是給媳婦打電話的時候麼？！」夏若傑白了他一眼道：「西王母……咦？西王母的氣息怎麼消失了？」

「跑了唄！」焦浩然說：「她根本就沒有膽量留下來，看看最後誰能賭贏！」

「那是，有王靜靜這個作弊器在，誰願意跟你賭？」夏若傑道。

「可是，現在還有一個問題。」焦浩然說：「既然西王母已經跑了，為什麼我們還在幻境之內？」

「三。」王動毫無徵兆的說了個數字。

「你秀逗了？」夏若傑和焦浩然齊聲問。

「二！」

「知道你二，沒必要說出來！」

「一！」說著，王動瀟灑的攤開雙手，似是要展示什麼成果——而焦浩然則是覺得王動曾經肯定向那些裝酷的魔術師學討教過。

王動話音剛落，浩瀚的星河和半邊火燒雲便消失了；大地也在瞬間變換了顏色，戰鬥時留下的痕跡全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玉米地——翠色的玉米苗已經長到了近一尺來高，而王動則明明記得，他們進入幻境的時候，農田里玉米苗的高度剛剛超過他的腳踝……

忽然，明媚的陽光一下子照射進來，晃的焦浩然和夏若傑一陣眼暈，唯有早有準備的王動抬手擋住了雙眼。

雖然暖暖的太陽光曬得三人渾身發癢，但是他們卻分外喜歡這種感覺，因為這感覺真實，因為這感覺能證明他們回到了現實之中。

「啊——！流氓！！變態！！」迎接三人回到現實的，是一聲刺耳的尖叫。

「這不是楚蕾麼？」視力未受影響的王動首先看清了那女子的身份。

「楚蕾？！」夏若傑似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一般，假裝思索片刻才恍然大悟道：「噢！我想起來了，就是鳥兒的那個朋友啊。」

雖然夏若傑的表演很到位，但是楚蕾還是皺著眉頭一臉警惕的問道：「你們三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們……我們是來救畢風的，你知道，他也是我們的哥們；可是你卻不知道，他犯事兒了。」王動說著，邁步向楚蕾靠近。

楚蕾如今知道了畢風的身份，可是她卻不知道這三人的真實身份——雖然裸著身子曬日光浴的焦浩然、穿著後現代主義風格的碎布條西裝的王動、還有渾身泥土彷彿剛從地底下鑽出來的夏若傑看上去都不像個凡人，但是楚蕾卻感知不到這三人身上有任何的靈息波動。為保險起見，楚蕾決定嚴格執行「覺醒者世界裡發生的一切都要對凡人保密」的神衛軍條例，於是回答道：「是……王先生吧，話說，我跟他有不熟，怎麼會知道他犯事了呢？」——笑著說出這話的楚蕾沒有想到，正是因為她的答案，替衣冠不整有重大嫌疑的王動等人解了圍——由此可見，心中藏著不可告人秘密的人，往往最容易被人利用，因為那個秘密蒙蔽了他們的雙眼，會讓他們對眼前所有的異常視而不見——畢竟，相對於那些異常，守護住他們心中的秘密才是最重要的事。

就在楚蕾思索並做出回答的過程中，夏若傑和焦浩然互相擠了下眼睛。

夏若傑的意思是：「哥之前模仿張墨玄很像吧？就連楚蕾都沒看出來！」

焦浩然心裡想的卻是：「這女孩子也太單純了吧……把柳媚兒交給她看管真的沒事麼？」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想先走了。」楚蕾說。她本來是來此地偵查的，因為十天之前，她就是從這附近把畢風救走的，可是因為當時穿越了幻境，所以她也不是十分確定準確的地點——而當她把畢風安頓好之後，打算回來尋找到西王母的位置並且報告給鎮將的時候，她卻再也找不到當日的幻境了。她在這片玉米地裡轉了十來日，卻沒有任何發現。可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一刻鐘之前，她察覺到了細微的靈力波動，當她滿心歡喜的趕到那地點之時，迎接她的卻是三個神經病一樣的男人……

幸虧，這三人是蕭涅的朋友，如若不然，楚蕾是一定要把他們帶到當地派出所，告他們「有傷風化、影響市容……」

「沒事，沒事！」夏若傑笑著說：「不過妹子，能不能求你個事？」

楚蕾問：「什麼事？」

夏若傑笑著說：「能不能把你電話號碼給我？」

楚蕾正詫異的時候，忽然感覺後脖頸一涼，緊接著眼前一黑……

沒錯，楚蕾昏倒了，是王動用手刀砍暈的。

「擦！」夏若傑道：「王靜靜你這是要幹什麼？」

「保險起見，我們必須得找人對她的記憶進行修改。」王動說：「因為我們的身份不能暴露。」

「別扯淡了。」焦浩然說：「記憶修改這種酷刑，決不能在這麼陽光美麗的妹子身上發生——我是深有感觸，因為某人曾經嘗試把與柳媚兒有關的一切從我的記憶力抹去……經歷過之後，我才懂得了記憶修改對人的傷害——如果有選擇的機會，我寧願受凌遲之刑，寧願身上的肉被人一條條割下來，也不願意再有人觸碰我的靈魂——你們知不知道，被修改記憶時的感覺，就彷彿有人拿著一個鐵梳子，插進你的腦子裡，一遍又一遍的梳理你的腦細胞……」

王動和焦浩然聽的毛骨悚然，可是卻不太相信，於是問道：「有那麼嚴重麼？」

「有！」一個聲音傳來。

三人都認得這聲音，因為這個聲音的主人，曾經無數次在他們的青春記憶裡出現過。

三人循著聲音望去，果然看到蕭涅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那是個由透明到實體的過程，彷彿是個奇妙的化學現象。

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的蕭涅身著奇怪的木質盔甲，就像一個籐甲兵。

「鳥兒，你涅槃成功了？」夏若傑問：「怎麼連裝束也換了？難道這就是你的最終形態？」

「不，失敗了。」蕭涅苦笑道。

「為什麼？」焦浩然皺了皺眉頭問。

「因為我阻止了他。」小萌也出現在蕭涅身邊。

雖然從外貌上看，這女孩的確是沈小猛無疑，但是她的聲音，卻清冷很多，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話語之中，滿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

「各位，我介紹一下。」蕭涅苦笑著說：「我的姐姐，蕭瑤……」

第22章 指向王庭

蕭涅此話一出，焦浩然等三人立刻安靜了下來。

三人臉上那種不著調的表情，立刻消失不見。臉皮比肚子上的贅肉還厚的焦浩然，立刻躲到了王動的身後，可是王動那瘦弱的身板根本擋不住他肥大的身軀，所以焦浩然便把夏若傑也拉了過來，用兩個人組成人牆遮住他的裸體。

雖然三人早就知道凰鳥的靈魂寄宿在沈小猛的體內，雖然關於凰鳥是「覺醒者世界第一天才」的種種傳說早有耳聞，但是真到面對其本尊的這一刻，三人才感受到其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十足的氣勢。

在那壓的人喘不過氣來的威勢面前，三人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雖然從長相上來說，沈小猛只是個身體尚未發育完全，臉也沒有張開的高中生，但是便因為那體內的靈魂換了，其整個人的氣質也變了——此時，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幼稚亦或懵懂的味道了。

那雙閃著明亮光芒的眸子，似乎能洞察人世間的一切，自然也包括看穿眾人的心靈。

於是，三人便覺得心虛——心虛的原因自然是因為他們敏感的身份。

如果此時面對的是蕭涅，那麼他們幾個請蕭涅吃頓飯，喝點酒，然後叫上畢風，大家圍著酒桌追憶追憶青春，談論談論時局，憧憬憧憬未來——那麼這個疙瘩也便在酒精中慢慢化開了。可是因為現在蕭涅身邊多了個蕭瑤，三人便覺得這件破事變的複雜了：若是照實全招了，那也太對不起王庭了，況且他們從未做過對不起蕭涅的事情，雖然定期會有關於蕭涅的情報送到張墨玄那裡，但是即便他們三個不打小報告，單憑蕭涅攪起的那些風雨，王庭也會知道他的所作所為；若是有所保留的話，那麼凰鳥這一關肯定是混不過去，若這位姐姐發起火來，三人的小命可就懸了……

敞開了說不行，含糊的說也不合適——真到了要解開兄弟之間那個疙瘩的時候，三人卻只能選擇集體沉默。

尷尬的沉默，便這樣持續著。

「咳咳，哥幾個，這是怎麼了？」還是蕭涅首先打破了這沉寂。

此話一出，眾人都不由自主的送了一口氣，夏若傑急忙抬起胳膊，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恰在此時，蕭瑤凌厲的目光正好看向他，於是他整個人就僵住了，動也不敢動一下。

「蕭瑤……姐姐，是吧？」夏若傑嚥了口唾沫說。

蕭瑤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注視著夏若傑，似乎要將這目光投射進他的靈魂深處，把他過往的人生都捋一遍。

「姐，你能不能先迴避一下？」蕭涅看出來了，只要蕭瑤在身邊，對面那三個傢伙就很難恢復正常。

「小涅，給你五分鐘。」蕭瑤說著，便向王動那邊走去。

而後，她掠過王動三人的身邊，把昏倒在地的楚蕾抱了起來，向遠處走去。

「她是無辜的。」夏若傑忽然說。

蕭瑤卻似沒聽到夏若傑的話一般，步頻也沒有任何變化，不緊不慢的走遠了。

待蕭瑤走遠之後，夏若傑便問道：「鳥兒，你姐姐不會把她怎麼樣吧？」

「怎麼會呢？」蕭涅搖搖頭道：「我姐姐是個好人，從不亂殺無辜。」

「鳥兒，你不是小時候被你姐姐欺負怕了，所以才不敢說她的壞話吧。」蕭瑤走後，三人很快就暴露了本性，渾然忘記了蕭瑤方才帶給他們的壓力。尤其是焦浩然，竟然背後說起蕭瑤的壞話來，「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是個蘿莉控了，都是因為年長的女人給你的心靈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啊。」

「是啊。」夏若傑也出聲符合道：「你姐姐她看起來好厲害……比我媽還厲害……」

「喂喂。」王動出言提醒，「背後說人可不好，雖然你們說得都是實情……」

蕭涅卻不這樣認為，對於三人的胡亂猜測，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說：「你們幾個的臭屁放夠了沒有？再說下去，我可真要火了啊。」

「好好好！不說就是。」焦浩然從王動身後繞出來，他擺擺手示意蕭涅切勿動怒，繼而用相對正式的語氣問道：「方纔，你姐姐說，是她阻止了你的涅槃，這是為什麼？」

「擦，還說呢！」蕭涅指著焦浩然罵道：「你定下的是什麼狗屁計策？！差點在此地引爆一枚小型核彈！」

「小型核彈？這是哪跟哪啊？」焦浩然一臉的糊塗。

王動則是反應了過來，他問道：「你說你涅槃之時釋放的能量約等於一個小型核彈？」

蕭涅點點頭說：「若不是方才有二愣模仿左目，利用他的神力抵消了我涅槃時釋放的部分能量，你們幾個傢伙，都會被燒成焦炭！若不是姐姐適時衝了進來，強行終止了我的涅槃，方圓百里，絕不會留下一個活物！」

「我擦！有這麼嚴重？！」焦浩然也被蕭涅的說法嚇了一大跳。

「不過也算你歪打正著，因為我涅槃時釋放出的能量重傷了西王母，姐姐才得以從她的控制下脫身……」

三人跟蕭涅太熟了，熟到能通過他說話的語氣推斷出他的情緒——而說上面那句話的時候，蕭涅的語調就有些不太正常，話語之中，似乎隱藏著莫大的悲傷。

「鳥兒，你怎麼了？」三人齊聲關切的問。

「沒什麼。」蕭涅擺擺手，而後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擠出個微笑，把某些事深深的埋藏在心底，然後換了個語氣說道：「姐姐給我五分鐘的意思便是要我告訴你們，這裡沒你們的事了。」

「啊哈？」因為蕭涅的對白跳躍性太大了，所以三人一時沒能聽明白，於是齊齊露出茫然的表情，就連能預知未來的王動，也不例外。

不過，還是王動最先發問：「鳥兒，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這裡沒我們的事了？」

蕭涅想了想回答道：「也不能叫完全沒你們的事了，畢竟你們還得留下來把吉祥物撈出來。」

「我怎麼就聽不明白你要說什麼呢？」王動終於發現，蕭涅的邏輯很是混亂——只是方才只顧提防凰鳥了，一時忽略了蕭涅這一邊，所以直到對話深入到這種程度後，王動才發現了蕭涅情緒的嚴重異常。

「我的意思是，我可能不會去救吉祥物了。」蕭涅儘管在刻意的掩飾，但他語氣仍是隱隱透著沉沉的悲傷，「到時候，替我道個歉。」

「道什麼歉？」夏若傑大咧咧的說：「兄弟之間不談這個，況且吉祥物能和他的馬子走到今天，你居功至偉——咦？這話怎麼聽起來這麼彆扭？」

「也對……那就免了吧。」蕭涅想了想也是，既然畢風是個覺醒者，那麼他們之間那個小小的過節根本算不上什麼。他想了想接著說道：「下次再見之時，我請你們吃飯……當然，如果再有下次的話……」

說完，蕭涅就走了，只留下兄弟三人面面相覷……

「鳥兒剛才說了些什麼？」王動問。

「完全沒搞明白。」夏若傑甩著腦袋回答。

「除了解釋清楚凰鳥阻止他涅槃的原因之外，別的似乎什麼也沒說，但似乎又說了很多……」

……

高速路旁，蕭氏姐弟二人正並肩趕路。

「小涅，你真的原諒他們了？」蕭瑤問。

「兄弟之間，無需道歉，也無需乞求原諒，那些齷齪真的不算什麼事兒。」蕭涅苦笑一聲說：「況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你倒是大度。」蕭瑤說。

「不大度又怎麼樣呢？小萌的靈魂被西王母偷走了，我哪裡還有時間跟他們矯情？」蕭涅很是無力的說——他曾經無數次立下誓言，絕不讓姐姐的悲劇在沈小猛身上重演，可是現實卻用最殘忍的結局告訴他，那些所謂的誓言，只是些笑話罷了……蕭涅甩甩腦袋，盡力把負面情緒甩離出去，繼而望著遠方說道：「小萌，你要挺住。」

蕭瑤點點頭說：「小涅，小萌這個姑娘，確實是值得你用一輩子去守護的——因為她太在乎你了，以至於完全忽略了她自己，為了你，她真的能放棄自己的一切，哪怕是靈魂……」

「是啊，我的確欠她太多。」蕭涅說。

「那以後便好好對她吧。」

「還會有以後麼？」蕭涅的語氣中，是無盡的悲涼。他抬頭望著向遠方的地平線幽幽說道：「姐姐，我忽然覺得好累。」

蕭瑤聞言一愣，稍後便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人，又有幾個活得輕鬆的呢？」

「這話我也贊成。」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飄進了蕭涅的耳朵。

蕭涅很快就認出了這聲音的主人——青龍，姜艾雲。

「不好意思，我還有急事——所以也就不能陪你聊上三天三夜了。」蕭涅忽然想起來，他還答應過青龍一件事——儘管這件事在現在看來沒有履行的必要。

「以後有的是機會的，不差這一次。」姜艾雲說：「我出現在此，不是想耽誤你的時間，而是要告訴你，西王母帶著句芒的靈魂往王庭去了……你們姐弟二人可要想好，是否仍要繼續這段旅程……」

第23章 兄弟相隨

「我必須要去。」蕭涅想都沒想回答道。

姜艾雲現身出來，他便待在天上，懶懶的靠在一朵白雲上面，似是把那雲朵當做他的床鋪。他笑著說：「哪怕，前面是個陷阱？」

蕭涅苦笑一聲回應道：「我一路走來，遇到的陷阱還算少麼？」

「看來，你真不打算回頭了。」姜艾雲的聲音裡，帶了幾分惋惜。

「不是不想回頭，而是無路可退。」

「既然你去意已絕，那我也不再阻攔。」姜艾雲歎道：「只是我有一句話相告——這個世界，可以失去王庭，也可是失去鳳凰，唯獨不能失去它自己……」

「知道了。」雖然完全沒有搞明白姜艾雲此語何意，但是蕭涅卻頗為痛快的答應了，因為他真的很趕時間……說罷，他轉身離去，背著身沖姜艾雲擺了擺手。

「姜艾雲，你真的很不負責任。」張墨玄從雲朵後面繞過來說。

「玄武，我已經給足了你面子——說了那麼多違心的話，任由你和你的手下在我的地盤上折騰，還得替你們善後——你若是再矯情，可就別怪我翻臉了。」

張墨玄則說道：「反正，我們兩方本就處於交戰狀態。難道不是麼？你是鎮東府的首領，我是王庭的鎮將……」

「人人都說玄武過河拆橋，如今看來，果不其然——玄武，你是個十足的小人。」姜艾雲說。

「小人對社會的危害，遠比瘋子要小得多。」張墨玄眉毛一挑說。

姜艾雲則將眉毛挑的更高，以顯示他的高傲，他對張墨玄說道：「早知你這個人不知感恩，我便對鳳鳥說『若是整個世界都與你為敵，你便毀滅整個世界吧！』……」

張墨玄苦笑一聲說道：「其實，我一直都在懷疑自己是在做無用功，畢竟按照鳳鳥的性格——為了某個人，他是不介意毀滅整個世界的。」

「雖然有凰鳥在他身邊，但是我仍是懷疑——以他們的實力，能否與整個世界抗衡。」

「若是不能呢？」

姜艾雲用寂寥的語氣說道：「那，我就將失去一個知己。」

張墨玄看了姜艾雲一陣，忽然說道：「青龍，你知不知道，其實我很羨慕你，能如此高傲並且倔強的活著，從不肯低下自己的頭顱，也不肯接收任何人的支配，做自己喜歡的事，也不必考慮哪些人的想法，痛快的活著……」

「其實，以你的實力，你完全可以這樣做——比如，即刻脫離王庭獨立，成立鎮北府——就現在的局勢來說，你可以憑借你的人才儲備，坐穩新格局的第一把交椅——無論是校長還是七長老，他們的實力都不及你。」

張墨玄想了想說：「我還要再觀望一陣子。」

「你這個人，就是太矯情。」姜艾雲歎口氣說道：「當初在衛校上學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這個人就是矯情——每當校長佈置作業的時候，你總是第一個完成，而且質量上乘，但是為了不讓同學們嫉妒，你總是刻意的畫蛇添足，讓作業看起來沒那麼優秀——到最後，總是把作業弄得不倫不類，雖然能夠通過，但是成績卻很差——好在校長能看穿一切，並不以實際成績決定一個人實力的優劣，不然你肯定坐不上鎮將的位置。」

「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

「那麼這一次呢？」姜艾雲問：「不知張鎮將又佈置了怎樣的萬全之策呢？」

張墨玄神秘的一笑道：「現在的事，也不便提……」

……

「鳥兒，等一等！」

正趕路的蕭涅忽然聽到有人喊他，他回頭一看，卻發現王動、焦浩然、夏若傑、畢風正追過來——四個人，一個也不少。

蕭涅急忙停下腳步，回頭說道：「吉祥物，你出來了？」

畢風惜字如金，只是回答：「還沒有。」——這個答案與現狀很是矛盾，但他也不打算解釋，他這個人就是這樣，話總是說一半，剩下的都要靠聽者自己去領悟，蕭涅知道他的脾氣，所以也不生氣。

王動則解釋道：「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呢，他還沒有徹底洗清嫌疑，不過呢，因為有柳媚兒和邱青青在，所以他可以保釋出獄……」

「柳媚兒？」蕭涅眉頭一皺問：「你們怎麼跟這個女人攪到一起去了。」

「我也知道這個狡猾的女人不可信，但是焦胖子說她可信……」

夏若傑的話說到一半就被焦浩然打斷了，他信誓旦旦的保證：「鳥兒，你得相信我一次，就這一次……」

當王動等人叫住蕭涅的時候，蕭瑤便沒有停下來，此刻她才轉身問：「相信你什麼？」

被蕭瑤的目光一看，焦浩然立刻變的正經起來。此刻的他，已經換上了全新的衣服，本來就挺穩重的一個胖子，就因為這刻意的正經，顯得有些滑稽。只聽他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相信柳媚兒這一次會幫我們……」他的聲音很小，明顯缺乏自信。

「是真的。」王動說道：「我提前體驗過未來，她真的是真心幫助吉祥物脫身的。」

蕭涅想想也就釋然了：因為依照柳媚兒的性格，她絕對是要站在必勝方的一邊的。此刻他與姐姐同時現世——而且姐姐還是借用的沈小猛的身體，就憑那句讖言「鳳凰合，北辰生。」，無論從哪個層面講，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層面，北辰降臨的幾率都很大了。而且就以現在的事態發展來看，蕭涅這個「北辰之父」是十拿九穩的，所以柳媚兒此刻選擇站在蕭涅這一邊便是順理成章的了……

不過蕭瑤卻對這幾個人的貿然出現有幾分牴觸，她忽然問道：「既然畢方救出來了，你們還不回家，卻追上我們，有何意圖？」

片刻的沉默過後，夏若傑站出來說道：「首先，我們想問問，你把楚蕾弄到哪裡去了……」

「你是問精衛麼？」蕭瑤笑著回答：「她答應替我辦一件事情，已經被我派出去了。」

夏若傑想了想，壯起膽子問道：「她又不是你的屬下，為什麼要替你辦事？」

其實呢，蕭瑤只是借助沈小猛的身體，借助沈小猛是楚蕾的學姐兼前輩的身份吩咐楚蕾替她辦一件事。而且，對於楚蕾來說，學姐的吩咐並不是什麼大事，所以她才會滿口答應……不過呢，蕭瑤卻並不打算向夏若傑解釋些什麼，所以作為對夏若傑的回應，她用凰鳥之焰在夏若傑身前燒出了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因此，夏若傑就知趣的閉嘴了……

蕭涅不想和兄弟們鬧得太僵，而且此去王庭，前途未卜，他想給兄弟幾個留下相對美好的回憶，於是笑著問道：「哥幾個，你們到底有什麼事？直說了吧。」

王動站出來說道：「剛才二愣已經說過了，打聽楚蕾的下落只是『首先』，那麼，也就意味著我們有其次的目的……」

畢風覺得王動有些囉嗦，於是長話短說道「我們想跟著你。」

「跟著我？！」蕭涅指著自己的鼻子說：「哥幾個，我可是要去幹一件壞事——當然，對你們幾人的身份來說，是壞事。」

焦浩然小聲道：「咱們幾個在一起幹過好事麼？除了逃學去網吧就是打架……」

「是啊，壞事咱們幹得多了去了！」夏若傑也附和道：「不在乎再多上一件！虱子多了不怕咬嘛！」

王動則引經據典道：「俗話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當然，鳥兒，我並不是要佔你便宜，我只是想說，我們兄弟幾人——不是親兄弟，生死親兄弟……」

畢風做最後的總結發言——「前事種種，一笑而過，無論刀山火海，咱們都要在一起。」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蕭涅正色說道：「可是哥幾個，我這次是要去王庭——而且我這次很可能要扮演『齊天大聖』的角色，將王庭攪個天翻地覆……」

「那我們也跟定你了！」四人異口同聲說道……

「小涅，我覺得他們有些不對勁。」蕭瑤湊近蕭涅的耳朵低聲說道——以她的本領來說，想要對蕭涅傳音入密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可是她刻意這樣做的原因，無非是要向蕭涅的幾個兄弟證明她並不信任他們，希望他們知難而退，別再厚臉皮跟著了……

可是，蕭瑤明顯低估了那四人臉皮的厚度——他們就那樣異常淡定的看著蕭瑤與蕭涅竊竊私語，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

「哥幾個，回吧。」蕭涅也勸道：「這樣吧，等我回家，我請你們幾個吃飯行麼？」

「鳥兒，我們不瞞你。」王動說：「我們確實收到了『監視並伺機除掉你』的命令，但是我們幾個真的沒有這樣做……」

焦浩然接著說道：「因為我們幾個覺得——兄弟情義比王庭的命令更有份量，我們可以背叛王庭，但是我們卻很難背叛咱們之間的感情……」

接下來是夏若傑，「鳥兒，我們幾個只是想用實際行動，彌補我們之前犯下的錯誤……」

最後是畢風，他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們跟定你了……」

第24章 路遇謝武

於是，六人行。

但可能是因為蕭瑤在場的緣故，蕭涅的四個損友都收斂很多。無論是悶騷的焦浩然，還是假正經的王動，亦或者是愣呼呼的夏若傑，都有向呆呆的畢風靠攏的趨勢——總之，只要蕭瑤在他們身邊，他們便老實的很，一個個都像幼兒園裡的乖寶寶。

但是，每當蕭瑤去探路的時候，這四個人就會暴露出他們的本性——用蕭涅的話說，便是「神州的小孩大部分都這樣，老師在場的時候溫順的像綿羊，老師一旦有事離開，他們就會暴露出瘋狗一般的本質——不要跟我提男女有別，如果說小男孩像瘋狗的話，那麼小女孩就是惡狼……」

眾人一路追趕著西王母留下的蹤跡，來到了距離王庭所在不足四十公里的地方。

恰巧，這個時候蕭瑤又去偵查，於是蕭涅的損友又展開了奇葩的對白。

「鳥兒，我覺得這不對啊。」夏若傑首先發話道：「如果西王母可以甩開我們的話，沒有必要留下痕跡讓我偵查到啊——她可以算是滅盟的二號人物，手下應該有很多，隨便交給哪個傢伙，也能擔負得起掩蓋行蹤的任務啊。」

焦浩然接過話頭說道：「笨蛋！這很明顯就是針對鳥兒的一個陷阱嘛，這些線索便是敵人留下的誘餌，就等著鳥兒一步步追上去，然後踩中捕獸夾——咦？這樣說貌似不太吉利……」

「本大律師親自算過，咱們一定能平安到達王庭的。」王動則是不同意焦浩然的看法：「說不定，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歡迎儀式，黃土漫道，淨水潑街，就等咱們蒞臨指導——要知道，這可是時隔多年之後鳳凰二鳥同回王庭的大事，可馬虎不得……」

還沒等王動把話說完，焦浩然便打斷他的話道：「王靜靜你不吹牛能死啊？誰不知道你只能看到幾秒之後的未來，長時間的預測你根本做不到！所以就不要在這裡學神棍忽悠我們——要知道，鳥兒這次去王庭，可是要大鬧天宮的。即便他們會迎接咱們，估計也是刀槍劍戟、斧鉞鉤叉。」

「也許，王庭還不知道。」畢風的話倒是有點實際意義——畢竟從西王母留下的蹤跡判斷，她距離眾人並不遠，也就是說她現在還沒有到達王庭。

「你們幾個是要逗我開心麼？」蕭涅問：「說這些話對實際困難有幫助麼？如果實在精力過剩的話，怎麼不去探路？」

「你姐發話了，要我們跟著她走，我們哪敢搶她的工作？」夏若傑小聲說——他的確很怕蕭瑤，每次看到蕭瑤凌厲的眼神，他總是禁不住抖上一抖。

而蕭瑤這兩個字對眾人似乎有著非同一般的威懾力，夏若傑一提，其餘三人便立刻張望起來，他們得在蕭瑤回來之前恢復乖寶寶的模樣……

「哥幾個，你們一路都這樣，不覺得累麼？」蕭涅問。

「我們也不想這樣啊。」焦浩然苦著臉說：「可是你姐姐一直對我們幾個有戒心，恨不得把我們幾個的心掏出來看看是紅是黑——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所以我說，哥幾個還是撤吧。」蕭涅說：「一面是我親生姐姐，一面是我兄弟，我夾在中間豈不是很難受？」

「難受點總比沒命了強……」焦浩然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因為蕭瑤回來了——但是她卻不是自己回來的，肩膀上還扛著一個高大的身軀……

蕭瑤輕輕的將那人放到地上，而後施展句芒神力，替他治了傷——因為沈小猛的靈魂被西王母攝走了，所以留下的句芒神力並不完全，只是些許殘留，因此蕭瑤也只能將將讓那人恢復意識。

待眾人七手八腳將那人臉上的灰塵和血污擦掉之後，那張四方大臉也便暴露在蕭涅等人的面前。

「謝武？！」蕭涅很快就認出了那人的身份，於是急忙蹲下問：「你怎麼會在這裡？怎麼會受傷？！」

剛剛恢復意識的謝武，腦子還有些混亂，而且他的眼睛受了傷，所以他也看不清圍著他的究竟是何人，分不清敵我——他的第一個反應便是直起身來，準備與眾人打架——奈何受得傷太過嚴重，他根本就站不起來。雖然站不起來，但是他還有嘴巴，而他也並不肯放棄用這個器官打擊敵人的機會，於是斷斷續續說道：「叛……叛徒……滾開！！」

蕭涅等人聽了很久，才挺清楚這句話，於是他問道：「叛徒？誰是叛徒？！」

「你……你們是誰？」沒有感覺到敵意的謝武逐漸鎮靜下來，可是因為眼鏡受傷，而且他也感受不到圍著他的那幾個人的靈息，所以他並不打算回答那個問題。

「武大！是我啊，你的隊副！」蕭涅用當初在宿衛隊當差時的語調說道。

「隊副？！」謝武聞言一愣，他抱著蕭涅抹了抹，又聞了聞他的味道，咧嘴說道：「不！你不是對付，因為隊副已經死了……哈哈！」謝武忽然大笑起來，可是還沒笑兩聲，便又轉成了嚎啕大哭，他一邊哭一邊說道：「號稱不死鳥的鳳鳥竟然死了！真是諷刺，天大的諷刺……」

蕭涅看出來了，謝武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要想問出點情況，就必須設法讓他平靜下來，於是問道：「姐姐，能不能讓他安靜下來？」

蕭瑤搖了搖頭說：「他的身體裡被人下了蠱術，短時間內無法解除——若是強行……」看到焦浩然一個勁的舉手，蕭瑤的話也便停住了，她問道：「你有話說？」

「解蠱術我在行啊。」焦浩然興奮的說：「像這種單體精神法術，我都能解的——當初有人對我修改過記憶，不過我卻自己治好了——實不相瞞，我就是能自醫的名醫。」

「別廢話了，跟進給他弄清醒了。」蕭涅催促道。

「那好，就讓我來看看。」蕭涅說著，走近了謝武。他把一隻肥手放在謝武的額頭上停留片刻，而後說道：「是袁先生的手筆。」

「袁老頭？！」對於這個答案，蕭涅有些吃驚。在他的印象裡，袁老頭只是個與世無爭的掃地老頭，而且他的技術也不怎麼樣，給小萌做了個記憶修改手術，卻差點把小萌修成植物人。如今謝武再次中招，蕭涅也不能確定這究竟是袁老頭刻意為之，還是個醫療事故……

而焦浩然則像是明白蕭涅心中的疑惑，他一手摁著謝武的額頭，一手捋著並不存在的長鬚，而後像個老中醫那樣說道：「一招擊中，袁先生好俊的手腕。」

「你的意思是說，是袁老頭傷的他？」蕭涅問。

焦浩然點了點頭，似乎覺得袁老頭傷謝武沒什麼不正常，他只是說道：「哥幾個，摁好他！」

王動等人聞言，急忙湊過來，用力壓住了謝武的四肢。

只見焦浩然盯著謝武的腦門看了片刻，忽然出手，輕輕點了點他的眉心。

緊接著，一條透明的蟲子便從謝武的鼻子裡鑽了出來——然而，這並不是唯一的一條，很快，各式各樣的蟲子從他的七竅之內爬出來，有長的有短的有帶牙齒的有帶尾鉤的——總之，凡是蕭涅能想像到的蟲子，都出現了——若不是這些蟲子的實質是靈力，若不是這些蟲子看起來像冰晶一樣透亮，蕭涅肯定要大吐一番。

蕭涅很討厭蟲子，卻不代表別人討厭，只見夏若傑從謝武臉上捏起一條兩寸多長的爬蟲，舉到眼前看了看，然後，直接放進了嘴裡！

他像是品味美味佳餚一般細細的咀嚼著，微微閉著眼睛仔細品嚐著，片刻之後才睜開眼睛，一邊回味一邊說道：「不錯，是袁先生的手筆——鳥兒，你這樣看我幹什麼？難不成我又變帥了麼？」

蕭涅汗顏道：「我倒是想問問你在幹什麼？」

「我？我在驗證焦胖子的話啊。」夏若傑不以為然道：「像我這種靠模仿複製他人混飯吃的人，總要先做到明白要模仿對像所釋放靈術的靈力構成吧？正所謂知己知，知啥來著？」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畢風替他說完了這句話。

「對！」夏若傑點頭道：「鳥兒，不是跟你吹，全天下百分之九十的覺醒者的法術我都品嚐過……當然，有些時候我只能找些法陣或者靈術殘餘來打牙祭，像今天這麼原汁原味相對完整的咒術，是很難有機會品嚐到的……」

蕭涅方纔還不想吐，可是聽夏若傑這麼一說，他真有些嘔吐的慾望……

可是，現在並不是嘔吐的時候，因為謝武正慢慢轉醒。

「你們是誰？我這是在哪？」這是他說出的第一句相對順暢的對白。

「武大，是我啊，鳳鳥，蕭涅，你曾經的副隊長。」蕭涅一下子把自己所有的身份都說了出來，只為喚起謝武的回憶，以讓他盡快清醒過來。

蕭涅傳達給謝武的消息，經過他的理解和消化，最終終於變成了能被其識別的信息，而謝武對這些信息做出的反應便是——直接跪倒在蕭涅面前，也可能是因為傷勢尚未復原的原因，謝武的額頭重重的砸進泥土裡，而且砸進去之後就沒再出來。

「武大，你這是幹什麼？！」

「隊副！我求求你，救救隊長，救救宿衛隊的兄弟們，救救王庭吧……」

第25章 騙局騙局

謝武這個巨漢噗通一聲跪倒在蕭涅面前，著實嚇了蕭涅和幾個損友一大跳——唯有蕭瑤，仍是一臉的從容，不為所動。

只聽她冷聲問道：「應龍，王庭出了什麼事？」

謝武雖然原本與沈小猛相識，但今日一聽到這個聲音，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這聲音便能證明它的主人有特殊的魔力，讓任何人都無法忽視她的發言。於是，謝武老老實實回答道：「天璇長老叛變了……」

謝武一開口，就帶給蕭涅更大的震驚——平時為人最低調，斗魁七老中存在感最弱的天璇竟然叛變了？這也太出人預料了……於是，他下意識的問了一句：「真的？」

正在講述事情經過的謝武沒有聽到蕭涅的疑問，他只是自顧自說道：「昨夜，我們小組接到一個任務，便是接收一件貨物，而後護送至斗魁庭呈送天樞長老——貨物送到後，天樞長老打開了那個盒子。盒子裡裝的，竟然是隊副的頭顱！」

「經過天樞長老的檢驗，那頭竟然是真的……」

「等等。」蕭涅抬手打斷了謝武的敘述，「你是說，天樞長老就當著你們的面驗明了那頭顱的真偽？」

「是的。」謝武回答道：「其實，在驗明頭顱真偽之前，沒人以為那真是隊副的腦袋，大家都認為那是某個人的惡作劇——我想這也是天樞長老如此草率的原因。」

「繼續說。」蕭涅點點頭道。

「雖然經過了天樞長老的檢驗，可是天璇長老卻不認同——她更是當庭提出一個爆炸性的言論——『頭是假的，天樞長老也是假的』。」

「天樞是假的？這怎麼可能？」蕭涅不禁大聲說道——王庭第一人竟然是假冒的？！覺醒者世界最強戰力竟然是個冒牌貨？！這恐怕是蕭涅活了近三十年來聽過的最荒誕的言論了。

「隊副也覺得荒謬是麼？」謝武苦笑道：「可是，天璇長老便是憑借這個荒誕的言論，舉起了反叛的大旗，更荒謬的是，除了剩餘的幾個長老，王庭大部分人都站在天璇長老一邊——這其中甚至包括袁先生……」

「鑫姐呢？」蕭涅忽然想起這個判斷力極其出色的老上司。

「隊長她……也叛變了。」謝武無力的說。

短暫的沉默——代表著蕭涅等人正在思考，片刻之後，蕭涅問道：「既然王庭叛變了，你怎麼會在這裡？荒郊野地的，難道說戰事已經蔓延到王庭之外了麼？」

謝武知道自己的說法很容易讓人懷疑，因為它太過荒誕，就像一個精神病人的胡亂囈語，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他急忙說道：「雖然天樞長老很強大，雖然還有天權長老和開陽長老相助，但是蟻多咬死象，天樞長老一方，終於還是顯露出頹勢，最終，我們還是被困在斗魁庭的的一隅——而我，則是被天樞長老委以重任，派出來搬救兵的。」

「救兵？去哪搬救兵？」蕭涅嗤笑道。

「去四大衛所——雖然四中其三已經獨立，但是大家總是同出一支，王庭有難，我想幾個都督是可以暫時放下個人恩怨的……」

「武大，你把事情想簡單了。」蕭涅說：「因為那些人，絕不是因為個人恩怨而脫離王庭自治的——況且，從本質上來說，現在天璇長老做的，和他們的做法也沒有什麼區別，只是相對更激烈些罷了——他們若是派兵幫助天樞，豈不是抽自己的臉？」

謝武想了想說：「那，我就只能聽從天權長老的建議了。」

「天權的建議？」

蕭涅本能的認為，天權絕不會給出什麼好建議。

果不其然，只聽謝武說道：「去向魔族或者滅盟借兵！」

此話一出，不知蕭涅，就連王動等人也齊齊歎了一口氣。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麼？」謝武環顧眾人問道——看著這一干人的表情，謝武覺得自己就像個白癡，雖然在某幾人的眼裡，這個傻大個真的是個白癡。

「你沒有說錯什麼，只是被人利用了。」蕭涅還是決定點醒這個昔日的部下，他把謝武扶起來說道：「你若真的聽從了天權的建議，把魔兵引入王庭，那麼你就變成千古罪人了——要知道，自古正邪不兩立，雖然說王庭在很多地方都做的不夠好，但是他們秉承的根本理念卻是沒錯的，即便有些東西已經與時代脫節，已經不符合當下的形勢——但是那些規矩存在，總要比沒規矩好上太多，最起碼他們不會毀滅這個世界。可是魔族和滅盟呢？他們秉承的理念又是什麼呢？一個為所欲為無惡不作；另一個則是叫囂著要毀滅世界重頭再來……如果讓他們成為世界秩序的主導者，那麼我們就只能再發起一次規模堪比上古時代『神魔之戰』的戰爭，才能讓這個世界從浩劫中重生……」

「我只是要找他們借兵……」謝武怎麼也不肯相信，天權給他建議便是讓他引狼入室。

自己治好的病人竟然這麼笨，焦浩然非常的不滿意，於是他說道：「傻大個，擺脫你動動腦子想想好不好？人家魔族和滅盟憑什麼答應你出兵？到時候雙方是不是得談談條件？而且就你看到的局勢來說，王庭危在旦夕，到時候你還敢和那些人談條件麼？你為魚肉，人為刀砧，懂麼？」

這時，夏若傑上前一步說道：「他不可能跟那些人談條件的，因為袁先生對他種下的蠱太強的了，即便那些蟲子被你逼了出來，但是那些被破壞的腦細胞，那些損毀的思考能力和判斷力，短時間內是無法恢復的。」

王動也走過來，拍拍謝武的肩膀說：「根據本人用『未來之眼』看到的情況推斷，那些你看到的事情都是假象，比如天璇長老叛變，比如天樞長老被困……但是，有一件事卻是真的，那就是袁先生的確對你出手了……」

「他為什麼要對我出手？」謝武問——經這幾人這麼一說，謝武那呆滯的眼神愈發明顯起來。

「因為某人需要一顆棋子。」畢風幽幽的說。

「天同，既然來了，為何還要躲躲藏藏？」蕭瑤忽然冷聲說道。

話音剛落，天同便從地下鑽了出來。

蕭涅忍不住吐槽到：「話說，您長了一副壽星公的尊榮，怎麼就選了個土地公的出場方式呢？也就是我姐姐早有提醒，不然我肯定以為哪個群眾演員走錯片場了呢。」

天同卻不理會蕭涅的嘲弄，只是說道：「蕭涅，想不到這麼快就再見面了。」

「不如不見。」蕭涅冷笑著說：「因為我知道，你出現在此地沒就沒什麼好事。」

「那你可就錯怪我了。」天同笑著說——他的笑容極為慈祥，很容易讓人卸下心理防備，可是因為蕭涅現在警惕性極高，神經很是敏感，所以此時此刻他眼裡的景象，卻不是一個對自己點頭微笑的壽星，而是一頭面目猙獰的惡魔……

「到底還有沒有下文？」蕭涅問：「若是沒有，就別耽誤我們的時間。」

「這可不行。」天同說：「我奉天府之命，特意將鳳凰二鳥留在此地片刻，二位如果這就走了，那我豈不是無法向天府交差？」

蕭涅不想浪費時間，可他剛想衝上去，卻被夏若傑攔住了。

只聽夏若傑說道：「鳥兒，你時間寶貴，耽誤不起——所以這個傢伙就交給我來對付，你們繼續趕路。」

「南斗四王，你能不能行？」焦浩然問。

「擦！不然你來？」夏若傑沒好氣的說。

「這可不行。」焦浩然搖搖頭說：「雖然傻大個所說的事情不是真的，但是王庭現在一定不太平，我真的很想去看看熱鬧；而且，我和袁先生之間還有點私人恩怨……」

「說這麼多廢話有幹嘛？」夏若傑推了推眾人說：「趕緊走著！」

「二愣，大恩不言謝。」蕭涅擺擺手，轉身走了——眾人看到天同並未出手阻攔，也便一個跟著一個離去了，斷後之人是畢風，他拍了拍夏若傑的肩膀說：「小心點，這個人不好對付。」

「請好吧！」夏若傑說著，擺開了架勢：「喂，老頭！我來當你的對手怎麼樣？」

「求之不得。」天同笑著說。

夏若傑同意覺得天同的笑容詭異異常，於是問道：「話說，天府給你的命令不是留住鳥兒麼？你怎麼就把他們放走了？」

「我騙了他們。」天同笑著說：「其實，我的真正目標就是你！」

「我？」夏若傑指著自己的大鼻子說道：「劫我？我要錢沒有，要色你不配，要命我不給，所以老頭你劫我作甚？」

天同深看了夏若傑一眼說道：「因為，某人不只需要一顆棋子。」

「什麼？」

「要想讓北辰誕生，要想讓鳳凰相合，僅有一個引敵深入的誘餌是遠遠不夠的——我們還需要一個能複製任何神力的模仿大師……」

第26章 形同虛設

「喂，我說。」蕭涅有些不放心的說道：「把二愣一個人扔後面，真的沒問題麼？」

「鳥兒，你還不承認？」焦浩然的回應與蕭涅的問題風馬牛不相及。

「承認什麼？」蕭涅看了焦浩然一眼。

「陳仍然你自己保護欲過度唄。」王動往上推了推眼鏡說：「你總是會莫名的擔心別人，好像離開你這個守護者，那些被你保護的人便無法生存一樣……」

「對對對。」焦浩然也附和道：「二愣又不是小孩子。況且他這個人雖然平時看起來二呼呼的，但是真到打架的時候，倒也有些本事——畢竟，完全複製這種神力很是變態。」

「那，二愣的覺醒本體是啥？」蕭涅問。

畢風指了指一臉癡相、傻傻的跟著眾人一起趕路的謝武，做個噤聲的動作。

「隔牆有耳？」蕭涅看了看四周問——他們現在正走在華北平原上，視線之內遍是農田：齊腰高的玉米，盛開的棉花，還有些許白地，將廣袤的平原分成一個個方正的幾何圖形，偶有幾顆洋槐和老柳點綴其間，構成一幅平常的農村夏末田野圖。蕭涅小的時候在農村生活，也看慣了這樣的景色，而且他並未發現有什麼異常，所以對畢風的小心翼翼有些不甚理解。

畢風卻是沒說什麼話，只是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似乎多一個字也不願意多說。

「鳥兒，你這一次似乎並不是很著急？」焦浩然問。

「誰說我不著急？」蕭涅苦笑道：「可是，這已經是咱們的最快速度了，著急能有什麼用？」

「我們可以用飛的。」王動展開雙手說。

「飛你妹啊。」蕭涅說：「現在已經到王庭的警戒範圍了，周圍遍佈陷阱和法陣，數十個巡查小組在穿梭巡邏——別說是飛，哪怕有一絲異常的靈力波動，也會招來大批的宿衛隊員，或者觸發各種大型法陣，如果被困在法陣之內，可就麻煩了——所以說，在這裡，小心翼翼慢慢悠悠反而是最合理的方式了。」

「可是，根據你姐姐所說——西王母已經進入王庭了哎。」王動說：「難不成，王庭宿衛隊真的叛變了？」

「王庭一定出了什麼變故。」蕭涅說：「而且咱們不能確定究竟是什麼變故。」說這些的時候，蕭涅也看了謝武一眼，「所以咱們也不能知道這變故對咱們究竟是有利還是有害——所以，還是小心些的好。」

沉默許久的蕭瑤看了弟弟一眼，讚賞的點了點頭——在她看來，時刻保持鎮定，哪怕是泰山崩於面前也不會變色是一個合格的守護者應該具備的基本素質。

雖然蕭涅他們已經十分小心，但是王庭的警戒級別實在太高，當眾人繼續深入一公里之後，他們還是被巡邏的宿衛發現了。

幾乎是在一瞬之間，一排全副武裝的宿衛隊軍士便堵在了眾人面前——彷彿，他們是從地下突然蹦出來的一般，出現的毫無徵兆。

「站住……咦？隊副？！」那為首一人先是大喝一聲，可待看清蕭涅的面貌之後，就立刻換了個聲調。

眾人從他的話裡，品出了狂喜的味道。

「我勒個去，這不是小宇麼？」蕭涅也認出了對方，他看了看小宇身上的軍階牌，不由讚歎道：「幾年不見，混成組長了？你小子可以啊！」

「這還得多謝隊副的栽培……」

「少給我油嘴滑舌。」蕭涅捶了他一拳說道：「拍馬屁也不動動腦子，我這些年又不在，是怎麼栽培你的？」

小宇嘿嘿一笑，同時擺擺手示意眾位軍士把兵器都收起來，他笑著說道：「隊副您雖然走了，可是您的精神還在啊，您當初交給小的們的經驗和技巧也沒有失傳——也就是說，您永遠活在我們心中！甚至，就連您當初留下的帶新兵衛校女生宿舍巡邏的傳統，也被我們堅持著……」

「你給我去死。」蕭涅笑著罵道。

「隊副，這次回王庭有什麼事？」小宇收斂起笑容問道：「謝組怎麼在這裡？他都失蹤一整天了，隊長也正在找他……」

「這話說來話可就長了。」蕭涅說。

「沒事，今天一天都是我負責這裡，有的是時間聽您講。」小宇點了一顆煙說——看來，蕭涅不但傳授給他一些技巧，就連抽煙的壞毛病也傳授給了他。

「你有時間，可是我沒有。」蕭涅苦笑著說：「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是要到王庭辦件急事兒！」

「急事？難道說……您要回來了？兄弟們可是一直盼著您回來呢，而且您走之後，副隊長的位子便一直空著，兄弟們都說了，除了火神蕭隊副，大家誰也不認……」

此話一出，蕭涅身後的眾人臉色就變了，現在蕭涅的覺醒本體是鳳鳥一事已經是覺醒者世界公開的秘密了，而且幾十分鐘前，西王母就是從這裡進入了王庭，更何況眾人還帶著一個神情呆滯的謝武——可是這個叫小宇的傢伙，反應也太過平淡了些吧？而且扯得都是些雞毛蒜皮無關痛癢的小事，這擺明了就是讓蕭涅碰軟釘子……

而且，小宇的廢話一直沒有結束，他說：「隊副，您若是肯回來，我舉雙手雙腳贊成……」

雖然小宇說了許久的廢話，可是蕭涅並未生氣，他臉上還一直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只見她搖搖頭說：「這次我來，主要是找個人。」

「找人？」小宇想了想說道：「您要找誰？我這就進去叫，不然我帶您進去也行。」

「我們都能進去嗎？」焦浩然問。

小宇用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又落回蕭涅的身上，他有些難為情的說道：「隊副，您是在宿衛隊當過差的，也知道咱們這裡的規矩——沒有上面的允許，無關人等一律禁止入內的。」

「擦！」焦浩然挺著巨大的草包肚子走上來說道：「我們怎麼就成了無關人等了？」說著，還從身上掏出一塊瑩瑩發光的銘牌來，「看清楚了，我可是正兒八經的神衛軍官，論級別，比你們隊副還要高上一級……」

「哦？」小宇接過那銘牌檢查一番後說道：「原來是鎮北所的兄弟，失敬失敬……」

焦浩然聞言，立刻換了表情——「算你識相」四個字就寫在臉上，可他剛想往裡面走，便被小宇抬起胳膊攔住了。

「那您可有公文？」小宇笑嘻嘻的問。

焦浩然瞪了他一眼，然後不服氣的指了指蕭涅說：「鳥兒有公文麼？」

「隊副？」小宇說：「隊副不需要公文，什麼時候回來我們都歡迎——這是隊長的命令。」

焦浩然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蕭涅阻止了，他笑著說：「小宇——我是知道規矩的，而且我也不想搞特例——所以，就請你進去請示吧。你便告訴鑫姐，說『鳳凰來了』——她就明白了。」

「鳳凰？哪裡有什麼鳳……媽的，最近不知是怎麼了，老是頭疼。」一提到鳳凰二字，小宇就皺起了眉頭，他抬起手揉著太陽穴，才說完了上面那一句不算長的對白。

蕭涅見狀，微微皺了皺眉頭，卻也沒說什麼，只是告訴小宇：「頭疼？找袁老頭看看就行了。」

「袁先生？他一個掃地的還會看病？」小宇問。

「你只管去找他。」蕭涅拍拍他的肩膀說：「另外，別忘了我讓你帶給鑫姐的話。」

「什麼話？」小宇像個白癡一樣問道。

「鳳凰到了。」畢風幽幽的重複。

「噢，鳳凰……嘶……頭疼——哎隊副，什麼話？」

眾人聞言都是一愣，他們抬頭望去，卻見一排宿衛隊軍士都在揉額頭——似乎「鳳凰」二字，對他們來說就是緊箍咒一般的禁用詞語。

眾人相互對視一番，而後彼此都點了點頭——至此，他們也就知道了，看來慘遭袁先生毒手的宿衛隊軍士，絕不止謝武一人。

「你過來。」蕭涅說著，摟住了小宇的脖子，同時給蕭瑤打了個眼色。

蕭瑤會意，也便走了過來。

於是，姐弟二人同時抬起了右手，二人右手食指上，便出現了兩抹赤紅色的光芒。

還沒等小宇反應過來，姐弟二人的手指就戳中了小宇的脖子——他的脖子上也因此被烙上了兩個紅色的斑點。

「哎呦，隊副，您這是幹啥唻？」小宇吃痛，急忙向後跳了一步，掙脫開了蕭涅的胳膊。

蕭涅笑著說：「沒事了，沒啥事兒，你只要去找鑫姐讓她看看你的脖子就好了。」

小宇呆呆的重複道：「找隊長看我脖子？」

「便是這樣了。」畢風說著，隔著空氣對小宇一彈——小宇便像個木偶一般轉身離去了，一邊走還一邊念叨著——「找隊長看脖子，找隊長看脖子，找隊長看……」

一排宿衛隊軍士也像是著了魔一般，齊齊的轉身，跟在小宇後面，齊聲念著那句「找隊長看脖子」走了……

「王庭真的出事了啊。」宿衛隊巡邏小組走遠後，王動歎道。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蕭涅說：「如果說西王母方才真的是從這裡進入的話，那麼事情可就真的大條了。」

焦浩然說：「鳥兒，我發現你們宿衛隊的防守，還真是形同虛設……」

「是誰說宿衛隊的防守形同虛設的？」一個笑吟吟的女生飄來，打斷了焦浩然的話……

第27章 非此非彼

雖然還未見到說話之人的面貌，但是僅從聲音推斷，這女人就不是個簡單的貨色。即便那個聲音的每一個字都流露出無限的溫柔，但是直覺還是告訴眾人，在那溫柔背後，定然有著不為人知的狠辣和幹練。於是蕭涅、王動、畢風指著焦浩然齊聲道：「是他說的！」

「是老衲說的又怎樣？」焦浩然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嗯。」那個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敢作敢當，像個男人。」

如果對話到此結束也就罷了，可不知死的焦浩然偏偏一挺腰說道：「老衲在床上更像個男人，你要不要試一試？」

「不佔便宜會死啊？」蕭涅瞪了焦浩然一眼，而後歉然道：「鑫姐，他瞎說著玩兒的，您可千萬別當真……」

「怎麼會？」說完這一句，金鑫終於出現在眾人面前——只見她頭頂金色戰盔，身著緊身皮鎧，足蹬鱗靴，腰間還挎著一柄長劍，身後披著一面金黃色大氅。有幾縷金色長髮，由戰盔下面垂下來，更襯托的那張俏臉英氣勃發；緊身皮鎧將其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得誘人之極，她身材高挑，雙腿修長，走起路來搖曳生姿；身後綢緞大氅也隨著她的腳步微微跳動，性感高翹的臀部在那一抹金黃裡若隱若現……

「好正點啊。」焦浩然吞了口吐沫說：「倘若兩軍交戰，陣前殺出這麼一員戰將的話，哪裡還用得著廝殺，敵人的腳立刻就軟了啊……」

「胖子，你抽什麼風？」就連王動都覺得焦浩然有些過分了，他出演提醒道：「你別忘了，你還有個柳媚兒呢……」

「女人這東西，老衲從來就不嫌多。」焦浩然清清嗓子，挺著大肚子上前一步說道：「敢問這位女將軍芳名幾何？可曾許配人家？老衲，啊不，本將軍也因為戎馬生涯耽誤了終身大事，現正在苦苦尋覓一位……」

「堵住他的嘴。」蕭瑤冷冷的說。

蕭涅聞言，立刻上前一步摁住了焦浩然的嘴巴，同時向金鑫道歉：「鑫姐，不好意思——這傢伙忘吃藥了……」

金鑫紅唇輕彎，露出個迷人的微笑說：「不礙事的，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這種登徒子我見得多了。」

「您大人有大量，不怪罪就好。」蕭涅連忙說，不等金鑫開口，他便飛快的說道：「鑫姐，方才有個滅盟的人從這附近過去了，您注意到沒有？」

「阿涅你真會開玩笑。」金鑫笑著說：「忘記我的身份了麼？我怎麼會放滅盟的人過去？」

「鑫姐，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蕭涅解釋道：「可是，我們一路追著西王母來到這裡……」

「西王母？南斗二王？她怎麼會來這裡？」金鑫秀眉微蹙說道：「蕭涅你這個玩笑可是開得有些大了，滅盟的二號人物怎麼可能會出現在王庭？難道她打算棄暗投明不成？」

金鑫說話的時候，蕭涅一直仔細的注意著她的表情，經過他的觀察——他發現金鑫的表情變化和她的話語很是相符，無論怎麼看，金鑫對於蕭涅所講內容的反應，都像是聽到了一個異常滑稽的玩笑。

趁蕭涅思索的功夫，焦浩然掰開蕭涅的手說道：「將軍，您就承認了吧，這個時候死要面子可不是什麼好事，真等事情鬧大了——您就會發現現在的遮遮掩掩是多麼可笑。」

「不是我不承認，而是西王母根本就沒有來。」金鑫仍然堅持自己的判斷。

「那，這是怎麼回事？！」焦浩然伸手把一臉癡呆像的謝武扯過來，推到金鑫面前說：「宿衛隊弱水組長，怎麼就變成了弱智組組長了？」

金鑫的表情波瀾不驚，用專業范兒十足的外交語氣回答：「這是王庭的內部事務，你無權干涉，我也沒有向您解釋的必要。」說著，輕輕揮一揮手。

彷彿，隨著金鑫這個簡單的揮手動作，在她與謝武之間便出現了一條無形的線，而謝武便像是被提線牽引著的木偶一般向她走去。

可謝武剛走兩步，就忽然停下了腳步——因為蕭瑤橫跨一步，橫在謝武和金鑫之間，隔斷了他們的聯繫。

「凰鳥……」金鑫注視著蕭瑤現在這張借來得臉，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那個天之驕女般的人物，口中喃喃道：「果然，我們之間還是要有對話。」

「你似乎一直在逃避？」蕭瑤的語氣也很平淡，但這平淡和金鑫的溫柔一樣，都只是表面的平靜。

「罷了。」金鑫輕輕歎了一口氣說：「從我看到小宇脖子上那兩塊灼傷時我就知道，凰鳥你要回來，沒人能阻止的了。」說罷，金鑫忽然對蕭瑤行了個正式的軍禮，同時說道：「歡迎回家，黃將！」

「黃醬？」焦浩然忍不住說：「王庭還有用作料命名的官職？我怎麼不知道？」

畢風幽幽說道：「是補天五將中地位最高的黃將——她有資格掌握關乎天道運行的最核心機密。」

「噢——！那我就瞭然了。」焦浩然恍然道：「黃、赤、黑、白、青五將——傳說中最最神秘的的補天司……天哪，鳥兒，你姐姐原來這麼重要……」

眾人已經習慣焦浩然發癡了，所以對於他這種表現，大家都選擇了無視。

只聽蕭瑤接著說道：「白將，既然你認可了我的回歸——那麼，請你告訴我，王庭究竟出什麼事了。」

金鑫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撐起隔音結界，將蕭瑤姐弟二人罩了起來，同時也將王動等三人隔離在外……

「靜靜，你不覺得咱們幾個在這裡顯得特別多餘麼？」焦浩然問。

「多餘與否我不知道。」王動瞇著眼睛說：「但是我知道，一旦離開，我就會後悔。」

「後悔？為什麼？」畢風問。

王動深吸一口氣說：「因為一旦我們離開，就將錯過鳳凰相合的時刻。」

「鳳凰合，北辰生。」焦浩然情不自禁念出了那句讖言，緊接著便說道：「不行，我得回去叫二愣，他怎能錯過如此重要的時刻……」

話音未落，三人便看到鼻青臉腫的夏若傑狂奔而來，一邊走還一邊喊：「救命啊！」

夏若傑猛的撲進焦浩然的懷裡，驚恐的說道：「媽的！那老頭是個變態，我打不過他！」

焦浩然一把把夏若傑推開，一臉鄙夷的說：「擦，還真被鳥兒那個烏鴉嘴說中了！」

「你怎麼搞得這麼狼狽？」王動皺著眉頭問：「天同呢？」

「不知道。」夏若傑一臉無辜的說：「只顧逃命了，哪裡還顧得上追兵！」

「廢物！」畢風說著，抬腿便向夏若傑來時的方向走去。

「吉祥物，你去幹嘛？」焦浩然問。

「把尾巴斷掉。」畢風輕描淡寫的說——在夏若傑嘴裡無比強大的天同，在畢風這裡卻不值一提。

夏若傑急忙從焦浩然的懷裡跳出來，一把扯住畢風的袖子說道：「吉祥物，不要去！」

「嗯？」畢風皺著眉頭盯著夏若傑看，看的夏若傑心裡發毛……

「天同那個變態到此地的目的就是為了我們——他說我們幾個的神力是關乎鳳凰相合的關鍵……」

「鳳凰相合？」王動皺了皺眉頭說：「滅盟也在關心這個？」

「什麼叫『也』？」夏若傑問：「還有其他人也關心？」

王動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那個單純的隔音結界。

「哇！好正點的美女哎！」夏若傑對金鑫相貌的反應和焦浩然一樣白癡。

「別看美女了。」王動說：「你剛才說，滅盟需要我們幾個人的神力？」

「對！」夏若傑說：「那個老頭說，只要控制了我們幾個，他們就能左右鳳凰相合的進程，把新生的北辰變成他們手中的木偶，就像《金剛葫蘆娃》裡黑化的七娃一樣……看什麼看？這可是我用性命換來得寶貴情報！還差點出賣了我的貞操……」

「你還有貞操？」王動笑罵道：「話說這有什麼值得恐怖的？北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那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力量，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他們什麼的幹的出來——把我們幾個抓走當實驗器皿，培育個黑化的北辰出來，這不是很正常的事麼？」

「這還正常？」夏若傑咧咧嘴說：「反正我是不會去當什麼實驗器具的，就算是滅盟的頭頭天府來了都不行……」

「天府已經來了。」不知何時，金鑫已經撤掉了隔音結界，因此蕭涅的話也飄進了眾人的耳朵，看到金鑫要阻止他，蕭涅便向金鑫打了個眼色，意思是：規矩我懂，不該讓他們知道的內幕，我絕對不說。

「天府已經來了？！」夏若傑像個驚弓之鳥般跳起來，環顧四周到：「他在哪？」

「便在王庭裡。」蕭涅說。

「那，我們撤吧……」夏若傑的聲音有些發顫，他似乎很是恐懼滅盟的一號人物。

「扯倒是不必，不過你可以在這裡。」蕭涅說。

「我……我還是跟著大家一起進去吧，人多的話，我心裡還有點底……」

「不，你不能進去。」畢風幽幽的說。

「為什麼？」夏若傑一臉的茫然。

王動和焦浩然齊聲道：「因為你根本就不是二愣……」

第28章 王庭到了

「你們幾個腦子抽風了？」夏若傑嚷道：「我不是二愣我是誰？」

焦浩然回應的聲音更為響亮，他吼道：「我他媽管你是誰？你他媽愛誰誰！說！你們把二愣弄哪去了？」

「切！」夏若傑撇撇嘴道：「神經病！」

王動則說：「我勸你還是聽他的話為妙，否則……」

「否則又怎麼樣？！」夏若傑滿不在乎道：「殺了我？！」

畢風幽幽道：「殺了你就太便宜你了，我們更喜歡讓你生不如死……」

夏若傑聞言微微一愣道：「你們真的忍心對兄弟我下手？」

「我們當然忍心，因為你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兄弟。」焦浩然說著，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夏若傑的額頭上。

夏若傑並沒有躲開，只是死死的盯著焦浩然的眼睛，以證明自己並不膽怯，經受得起質疑，自己也不是個冒牌貨。

這時，蕭涅走過來說道：「哥幾個，要不要幫忙？鑫姐可是最擅長辨別真偽，那雙美麗的眼睛可是有王庭宿衛隊的雷達的美譽，只要讓她看上一眼……」

「不用。」王動擺擺手打斷了蕭涅的話，「雖然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們幾個供職於同一個單位，但是本質上我們並不是一路人——再說了，西王母那麼一個大活人就從她眼皮底下溜進去了，她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火眼金睛？」

「哥們兒，這件事真的不能怪鑫姐，這其中是有原因的……」

金鑫卻不在乎王動對自己的評價，只是開口催促道：「阿涅，走不走？」

「走！馬上走！」蕭涅轉身歉然道：「哥幾個，我只能先走了，因為我還得趕著去救小萌……」

焦浩然大咧咧的一揮手說道：「你先去，等我們把這個假冒二愣的傢伙搞定之後就會去與你會合。」

蕭涅沖幾個兄弟抱拳，默默的點了點頭——就現在的形勢來說，也只能先這樣，因為方才從金鑫哪裡收到消息——剛剛帶著小萌靈魂回來的那個人，不是西王母，而是天璇長老——這個讓人浮想聯翩的消息徹底打亂了蕭涅的計劃，也攪亂了他的心思：一時間，西王母、天璇長老留在他腦海裡的影像有些模糊。滅盟，王庭，甚至包括魔族各個勢力之間的界限也晦暗起來……

「鳥兒！」王動的一聲呼喚，把蕭涅飄遠的思緒又拉回了現實。

「什麼事？」蕭涅下意識的問。

「一會兒如果真的有鳳凰相合的盛況發生的話，麻煩你等上一等，等我們幾個人趕過去。」

「鳳凰相合？可能發生麼？」蕭涅瞥了姐姐一眼問。

王動壓低聲音說：「可能性很大——總之，你聽哥們一句勸，到時候千萬別太衝動，每一個決定都要三思而後行……」說著，王動將目光投向金鑫，也將聲音壓的更低，「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們兄弟幾個絕不會害你，至於其他人……算了，到時候你拖延時間便是了。」

蕭涅重重的點頭答應，轉身跟著金鑫和蕭瑤離去。三人的背影漸行漸遠，很快就融進一團濃霧之中，消失不見了。

「說吧！你們把夏若傑弄哪去了？你們綁架他的目的又是什麼？」焦浩然戳在對方額頭上的食指微微一用力，那人額頭的表皮瞬時迸裂，鮮血頓時淋下來，在那張他無比熟悉而且親近的臉上畫下數道猙獰的猩紅……

……

蕭涅覺得走了很久，然而卻沒有終點在望的感覺，彷彿，這是一條沒有終點的旅程。

因為曾經在宿衛隊供職很長時間，幾乎每天都會帶隊巡邏，所以蕭涅對王庭周邊的環境很是熟悉。在他的記憶裡，這條通向王庭最中心的道路他走過不下千遍，然而卻從未有過今天這種感覺——彷彿，他踏在土地上的每一腳都是虛的，都像踩進了軟軟的海綿墊子裡，他找不到踏實的感覺，只是隱隱覺得，每邁出一步，都會拉遠同兄弟和家人之間的距離……

蕭瑤察覺到了蕭涅的異樣，於是關心的問道：「小涅，你怎麼了？臉色這麼蒼白。」

蕭涅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是瞄了瞄金鑫的背影——沒錯，這真的是他熟悉的那個鑫姐，也是他熟悉的那個宿衛隊長……

「再有十分鐘的路程，就是王庭的大門了。」金鑫似乎想用自己溫柔的話語安撫蕭涅的情緒，她徐徐說道：「阿涅，你走之後，王庭變了很多——當初你在的時候，是神隱司的同僚負責王庭的隱藏工作，他們會用結界術將王庭隱藏起來，以避免凡人的誤入。可是凡人的科技發展太快了，各種探測設備更新換代的速度遠遠超過了王庭的結界術革新的頻率，所以只用結界術已經很難保證王庭的隱蔽性，是故天璣長老便提出用幻境替代結界術——誠然，大型幻境可以很好的完成隱藏王庭的工作，但是也變相的增加了這個工作的難度，神隱司和宿衛隊都叫苦不迭——神隱司的同僚覺得任務太重，而宿衛隊的兄弟們則抱怨太麻煩，稍不留神就會迷失在幻境之中。甚至就連我這個宿衛隊長也得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因為一不留神，我也會迷路。這也是我不願與你那些朋友有過多糾纏的原因，因為情緒的波動會增加我在這個複雜的幻境內迷失的幾率……」

金鑫的一番話變相解答了蕭涅心中的些許疑惑，可是卻沒有豁然開朗的感覺。他隱隱覺得王庭採用的新的隱藏手段有個很大的弊端，但是一時卻想不出來——似乎，自從跟隨著金鑫的腳步踏上這條路之後，他的腦子就變的遲鈍起來，幻境之內黏稠的靈力趁機侵入了他的大腦，將他的意識攪成了一團漿糊……

而蕭瑤似乎卻沒受什麼影響，而且她似乎早就對王庭現在的情況瞭若指掌，所以對金鑫的說法也沒有過激反應，只是簡單的「嗯」了一聲做禮貌性的回應。

十分鐘之後，王庭的大門果然出現在三人面前。

映入蕭涅眼簾的，還是那面高大的牌坊；支撐牌坊的，還是那四根需要數人合抱才能圍成一圈的石質巨柱；高懸在牌坊正上方的，仍然是那面書寫著「天道恆存」四個大字的匾額；還有那些巧奪天工的浮雕圖案，那些隱藏在仙雲裡的神靈們，依舊保持著一成不變的姿勢……所有的所有，似乎與蕭涅離開之時一模一樣……

但是，也僅僅是似乎。

蕭涅站在牌坊之下，看著這片他曾經無比熟悉的地方，遙遙望著那片泛著淡淡黃色光暈的古建築群。

淡黃色的光暈和湛藍色的太空幾乎融為了一體，那些閃爍的星辰，彷彿是剛從那團光暈裡沐浴出來，依稀還沾染著點點金黃；冰冷的湛藍和溫暖的金黃就那麼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沒有分明的界限，彷彿，它們本來就是一體；周圍異常的安靜，沒有風聲，沒有蟲鳴，甚至就連蕭涅等人的呼吸聲也被某種莫名的能量消去了，站在牌坊下的蕭涅只能看到自己胸腔的起伏，卻感覺不到清新的空氣滑過呼吸道時發出的輕響——蕭涅抬起頭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彷彿陶醉在這美輪美奐的夜景只內，是的，他有理由陶醉，因為映入眼簾的一切，都讓人感覺到安寧和祥和……

忽然，一聲巨大的碰撞聲響起，那團淡黃色的光暈也為止微微震顫；天上的星辰閃爍的更加頻繁，似乎被巨大的不安包圍著，劇烈的顫抖起來。

巨響迴盪片刻，便消失在這靜謐的深夜裡，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往常。

至此，蕭涅終於從這熟悉的景象裡品味出一絲陌生的味道，他感覺到了——在那一片祥和的淡黃色光暈下，隱藏著無邊的黑暗，狂躁和憤怒被壓抑著，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出來，像一座活火山——而這座火山，就處在爆發的邊緣。

所有的安寧和祥和，都只是毀滅前偽裝罷了。

「小涅，走了。」蕭瑤輕輕拍拍蕭涅的後背說。

蕭涅點點頭，一隻腳剛剛太到半空，卻忽然像個雕像一般定住了。

蕭瑤和金鑫還沒搞清楚蕭涅這詭異的反應因何而生，卻看到蕭涅如離弦之箭般躥了出去！

「小萌，堅持住——！！」除了那個消失在黑暗之中的背影，蕭瑤和金鑫只聽到這一聲響徹天地的怒吼……

「黃將，鳳鳥這是……」

蕭瑤淡淡的搖搖頭說：「你沒有察覺到麼？」

「察覺到什麼？」金鑫不解的問。

「句芒微弱的氣息。」蕭瑤說著，閉上眼睛，似乎是在仔細的感受那絲微弱的氣息，繼而她輕聲說道：「她的氣息太弱了，彷彿是一條被丟擲進大漩渦內的簡陋的小船——不，還不只是漩渦那麼簡單，她現在所處的位置，分明就是天地相撞的接觸點……我想，既然我都感受到了她的無助和恐懼，既然我都聽到了那微弱的生命只火發出的吶喊，那麼小涅一定也聽得到——畢竟，現在句芒才是他最最珍愛的女孩……」

「唉……」金鑫忽然歎了口氣，其中滿是無奈。

「因何歎氣？」蕭瑤問：「你放心好了，小涅在那些人眼裡還有大用途，他們不會殺他的。」

「我倒不是為阿涅的性命擔憂。」金鑫說：「我只是擔心阿涅會迷失在幻境之內——他走的太快了，現在即便我要追他，也很難追上……」

「儘管小涅不善於應對幻境，但是我卻知道這一次他不會迷失。」蕭瑤微笑著說：「因為，他最珍愛的女孩的靈魂在呼喚著他，儘管這聲音很微弱，但是只要有這聲音在，小涅就不會迷失……」

今天至少還有三章。

第29章 那些人們

踩在腳下的土地依然很軟，蕭涅奔跑其上，彷彿在淺灘裡淌著水前行，惱人的水藻時不時飄起來，試圖纏住他的小腿阻止他前行——但蕭涅卻不肯停下，因為沈小猛的氣息越來越弱了。

既然大地不夠堅實，那麼就狠狠的踩下去，在鬆軟的泥土裡砸下堅硬的痕跡；如果有「水藻」浮上來，那麼就把它們燒成灰燼吧——總之，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前行的腳步，因為蕭涅知道，在遠方，在他視線不及的地方，有一抹飄搖的火苗，那便是小萌微弱的靈魂之火。

蕭涅現在什麼都不再想了：無論前方是什麼，無論是陷阱還是陰謀，蕭涅都不在乎了——因為他知道，沈小猛已經到了黃泉路邊，正游離在人界和鬼界的交界線上——或許，這就是蕭涅的宿命，為了要守護的人赴湯蹈火，為了守護那些珍貴的美好，什麼都可以付出，什麼都可以拋棄——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好兄弟王動那句「遇事三思而後行」的忠告。現在的他，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向著那微弱的氣息，一路跑過去！

他的雙腳燃燒起來，赤紅色的火焰包裹著他的雙腳，蔓延至他的小腿，他卻毫不在乎，任由那炙熱的火焰融化了大地，融化了擋在他面前的一切——他便用那炙熱的雙足，在地面之上犁出了一條深深的溝壑。

紅色的岩漿灌滿了那溝壑，色彩猙獰，彷彿大地之上的傷疤。這條長長的疤痕直直的通向王庭深處，而奔跑在疤痕最前端的蕭涅，開始慢慢被五彩鎧甲包裹起來的蕭涅，正慢慢化生出鳳鳥雙翼的蕭涅，就像是一柄劃開大地表皮的華彩利刃。

蕭涅一路跑過去，沿途經過很多人，這其中也有與其相熟的宿衛隊官兵，但蕭涅並未停下來同他們交談，他們也沒有阻攔蕭涅。只是，那些如臨大敵的緊張表情，卻因為蕭涅突然的殺到輕鬆了幾分。

在蕭涅的身後，低聲的議論紛紛響起。

「副隊長大人回來了！鳳鳥蕭涅回來了！」

「鳳鳥並未傷害我們！他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外面的傳聞是假的！鳳鳥並未與王庭為敵！！我們不是北辰的敵人！！」

「是的！我們並未被北辰所遺棄！」

「是的！鳳鳥將拯救王庭！」

慢慢的，千萬個低語之音匯聚成一句話：「鳳鳥會拯救王庭，拯救我們！！」

蕭涅並未停下來享受眾人膜拜的目光，亦或者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會有如此之高的聲望——因為他從來不在乎那個流傳甚久的讖言。

但是，他自己不在乎，卻不代表別人不在乎。

慢慢的越來越多的覺醒者匯聚到那條猩紅色長痕的兩旁，望著那仍舊在王庭深處延伸的五彩箭頭，眼神複雜。在他們之中，有鬚髮皆白的耄耋老人，老人抬起手臂，顫巍巍的指著那雙色彩瑰麗的羽翼說道：「十二年了，一個輪迴已過——鳳凰終於回來了！」

有人淚流滿面的出聲附和：「是啊，我們曾經失去過鳳凰一次，可是鳳凰卻沒有拋棄我們……」

「對，鳳凰沒有拋棄我們！他們的孩子北辰也不會拋棄我們……」

類似的話語被不斷的重複著，到最後彷彿變的有了魔力，變成了一句咒語，念誦這咒語的人們眼神逐漸變的空洞、迷離——最終，活泛的色彩從那些眸子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詭異的虔誠。但是，絕對的虔誠就是愚蠢，終於，所有的光彩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是死灰色的呆滯——這呆滯彷彿瘟疫一般蔓延著，很快就感染了整個人群……

忽然，有人跪了下去。

那個突然跪倒矮下去的黑點，彷彿多米諾骨牌的起始點，引發的一連串反應讓密密麻麻的人群瞬時崩塌下去——到最後，幾乎所有的人都跪倒在那猩紅色長痕的兩側，他們微微顫抖著匍匐在地上，彷彿最最虔誠的信徒……

就在長痕的另一端，有兩個仍在站立著的身影。

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蕭瑤和金鑫。

在他們身後，是神情呆滯的謝武——對於謝武是怎樣跟過來的，金鑫並沒有說，蕭瑤也並不在意。只是因為謝武那高大的身軀還像一尊鐵塔般矗立在二人身後，蕭瑤才看了他一眼。同時她也發現，已經傻掉的謝武和那些跪下來的眾生有些許不同——謝武雖然傻了，雖然眼神也很呆滯，但是他起碼還保有自我的靈魂，只是那靈魂暫時沉睡了而已；而那些跪倒的人呢？他們已經把自己的所有的貢獻出去，那其中也包括他們的靈魂……

蕭瑤忽然開口了，她幽幽說道：「白將，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金鑫回頭，詫異的望著蕭瑤問：「知道什麼？」

「知道那些人用幻境取代結界術的目的——知道那些人之所以要這樣做，便是要把王庭變成一座大熔爐。」蕭瑤的聲調沒有什麼變化，即便她是在陳述覺醒者世界最最令人震驚的消息：「在這座熔爐裡，燃料便是覺醒者的靈魂，那些人要燃盡這世界上最優秀的覺醒者的靈魂，煉化北辰……」

「不，我不知道。」金鑫回過頭說。

「你知道的，只是不肯承認罷了。當有一天，你發現有些人要從你把那東西奪走，你卻無能為力的時候，你便選擇了逃避，你欺騙自己那些正在發生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是麼？」金鑫只是苦笑，不承認也不否認蕭瑤的說法。

「也許，你該向小涅學習。」蕭瑤說：「為了守護的東西，他可以獻出自己的一切，犧牲自己的一切，可是諷刺的是，上蒼卻從未讓他犧牲……」

金鑫說：「凰鳥，我與你們不一樣——你們是鳳凰，只要心不死，便不死不滅，便可以浴火重生。而我只是金神蓐收，一旦我死了，便無重生的機會，所以，我只能像個守財奴一樣看管著王庭，而王庭就像是我藏在懷裡的金子，或許是因為太珍視它的緣故，我從來只是讚美著它，渾然沒有發現它已經腐爛變質了。」

「金子也會腐爛變質麼？」蕭瑤反問。

「唯有一種東西會讓腐蝕真金，讓其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那就是人們醜惡的心靈……」

「看來，你確實是知道了。」繞來繞去，話題還是回到了起始點，回到了金鑫無法迴避的那個開始。於是，她也只能歎口氣承認：「是的，我知道，天樞要毀滅王庭……」

蕭瑤接過話頭說道：「他不只要毀滅王庭，他還要毀滅魔族和滅盟，把所有的覺醒者都丟進這座大熔爐裡，徹底的融化。」

「所有的？」

「關於這一點，身為宿衛隊隊長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蕭瑤看了謝武一眼說：「你是負責鎮守王庭的直接負責人，你也該清楚這段時間所有人員的出入記錄，那麼你也該知道被派出去『搬救兵』的人，不會只有謝武一人……」

「要化生北辰，真的需要犧牲所有的覺醒者麼？」金鑫問。

「所謂的讖言，便像那末日預言一樣，只是別有用心之人刻意曲解古人留下的隻言片語罷了。」蕭瑤徐徐說道：「這本就是毫無根據的事情，可是因為有那些人刻意的鼓動和運作，因為眾生心靈的躁動，所以謠言變得越來越可信，越來越有迷惑性。最終，謠言成為了眾生宣洩極端清醒的一個缺口，不受理智控制的情感一下子從那個缺口裡噴湧而出，沖毀了他們的邏輯，也衝垮了他們的靈魂——所以，他們就只能像木偶一樣跪倒在所謂的救世主腳下，充當被那些人操控的棋子。只要那幕後黑手需要，所有的棋子都可以去死，為了一個有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北辰，為了某個人的野心，所有人都要被作為犧牲供上祭台……這很可笑，不是麼？」

隨著蕭瑤的陳述，金鑫的神情變得越來越複雜，她知道蕭瑤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誰，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自己就是「那些別有用心之人」中的一員……

「白將，我們必須做些什麼。以蕩盡王庭之內所有的污穢之氣，讓其重新回歸到『維護天道』的本職上來——現在的王庭，更像是個極端的邪教，像是個為了一人私利運轉的巨大而畸形的機器。現在的王庭，根本沒資格面對王庭大門處匾額上『天道恆存』四個大字——而重塑王庭，便是我們『補天司』的職責所在。我們補天司便是為了修補天道運行中的漏洞而存在的，即便那個漏洞是成立我們的王庭，我們也要修補它。」

「補天司？」金鑫苦笑一聲說道：「現在的補天司，已經淪為王庭這台畸形的機器之上的一個零件了。」

「怎能這樣說？」蕭瑤笑了笑道：「最起碼，補天司的領導者還在抗爭，天璇長老還在與天府交戰，不是麼？」

「可是，補天五將已經殘缺——郁紫態度曖昧，甚至不排除他會站在天樞一方；而句芒只剩下了靈魂，在人世間遊蕩；黑將雖然與阿涅親近，但是現在卻不知去向……」

「這些都不是借口。」蕭瑤說：「而且，沒有誰規定，補天五將必須是我們五個人……」

第30章 分贓協定

蕭涅曳著那條猩紅色長痕，來到了王庭的正中央。

這是個廣場，這個周長近百丈的廣場彷彿是在一整塊巨石上打磨出來的，除了蕭涅用鳳鳥之焰烙出的那條長痕，再無別的痕跡。即便是在漆黑的夜裡，也能看得出來這廣場地面泛著幽幽青光，像一面石鏡，空中繁星倒映其中，直讓站在廣場正中的人分不清此刻身在何處——這裡，便是王庭正中心的「天鏡廣場」這也是蕭涅曾經熟悉的地方——當年，炎夏時節，他曾在這裡乘涼；與某人有怨氣，他會同對方在這裡決鬥；關禁閉出來，他會到這裡呼吸新鮮空氣，曬乾滿身的霉味……

而今天，蕭涅在眾人的注視下來到此地，他並沒有看對其行注目禮的眾人一眼，而是停下腳步，把雙腳牢牢的焊進被融化的青石裡，深吸了一口氣，仰天長嘯：「小萌——！！！」

這一聲清嘯，驚醒了很多人——甚至，就連那些跪倒在蕭涅身後的眾生裡，也有人抬起了頭。

因為，蕭涅的聲音裡，除了滿滿的神情之外，便是無邊的憤怒。

早先迷信於蕭涅會來拯救他們的信徒們陡然發現，他們無限崇拜的這一尊真神，並非是個慈悲為懷的救世主，相反，他更像是個會因為一個女人被搶而暴怒的凡夫俗子……

「嗯？」一個頗具威嚴的聲音從天而降，迫使那些抬起頭來的人，重新將腦袋低了下去，甚至，就因為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原本站立在廣場上警戒的神衛軍，全部雙腿一軟跪了下去。

唯有蕭涅，直挺挺的站在那裡，高傲的像一桿長槍。

「把小萌還給我！！」蕭涅繼續大吼。

「鳳鳥，十二年了，一個輪……」

「我只要小萌！！」蕭涅用吼聲打斷了那個威嚴的聲音，「活著的小萌！！」

「如果小萌不在了呢？」這次出聲的，是另一個聲音，是蕭涅熟悉的聲音——那聲音的主人便是蕭涅名義上的師傅，天權。

「沒有如果！」蕭涅斬釘截鐵的說著，猛然揮動右臂，他的右手自下而上，斜著在空中劃出一個半圓，他的手掌和空氣劇烈的摩擦著，指尖變的通紅如炭，很快就燃燒起來——是故，手掌的運動軌跡，便是一彎赤色的紅月。就在蕭涅完成那個動作的同時，赤色炎刃脫手而出，直衝天權聲音來源之處斬去！

火焰破空的聲音徹底摧毀了這裡的靜謐和安詳——不，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這裡的安詳根本就只是假象，因為在那耀眼的赤色光芒的照耀下，瀰漫在王庭上空，淡黃色的光暈飛速退散。

至此，王庭終於像是卸掉裝束的女人般，露出了真實的面目——巍峨壯觀的古式宮殿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殘垣斷壁——看來，這裡剛剛發生過一場慘烈的戰鬥，因為那粗壯的橫樑的斷截面還很新，甚至，就連飛揚的塵土都沒有落下……

當然，這慘烈的真相也只存在了一瞬，因為那道炎刃轉瞬之間就熄滅了。

於是，王庭再次恢復成了當初的樣子：巍峨的宮殿，莊嚴肅穆，顯得神聖不可侵犯，只是因為那瀰漫的黃色光暈的存在，才為其平添了些朦朧之感，讓人敢於親近……

「徒兒，我說過你多少次了，遇事不要這麼衝動。」天權說，他聲音冰冷，幾乎要凍結住這裡的空氣。

「天權！」蕭涅直呼其名道：「我沒時間同你囉嗦，你只管回答我，小萌的靈魂在不在你們手裡？！」

「在！也不在。」這是開陽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這個答案同樣讓人氣憤。

「看來，你們是要逼我拆掉這座廟了！」蕭涅說著，緩緩舉起了雙手。

「阻止他！」那個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

話音剛落，一個黑色的身影就擋在了蕭涅的面前。

待看清楚來者的相貌之後，蕭涅的怒火非但沒有平息，反而越燃越盛了——因為，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蕭涅做夢都想要殺掉的人——刑天！！

「你也在？」蕭涅冷冷的問，說話的時候，蕭涅並未停止動作。

「對啊，我也在。」刑天淡然回應：「不問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此地麼？」

「不問了。免得影響心情。」蕭涅冷聲說。

「也罷，就讓你的靈魂少一些怨氣吧。」刑天回答著，擺出了防禦的姿勢。

「等等！」就在二人即將交手的瞬間，又躥出一個人來擋在了二人中間，這個流里流氣的聲音蕭涅更為熟悉，並且，他下意識的叫出了這位同窗的綽號：「楊瘋子？」

「沒錯，是我。」楊烈壓了壓標誌性的鴨舌帽，藉著這個動作把氣息調勻，他陰陽怪氣的說道：「如此重要的時刻，怎麼能少得了我？」

「楊烈，你要幹什麼？」天權的聲音，自朦朦朧朧的黃色光暈深處傳來，他的聲音裡帶了些憤怒，似乎對於楊烈的忽然出現很是不滿。

楊烈笑著回答：「這麼多大神同時出現，所以我也來湊個熱鬧啊。」

「混賬！」開陽的聲音又響：「你來搗什麼亂？！」

「開陽長老，平時您交給我任務的時候可不是這個語氣啊。怎麼，這就要過河拆橋？您讓我幹了那麼多缺德事兒，怎麼說您也算是個幕後黑手，難道心裡就沒有些許愧疚麼？」楊烈的語調雖然輕浮，但是蕭涅能聽得出來，他的情緒並沒有因為天權和開陽的憤怒出現任何波動。

相反的，開陽的情緒卻是越來越激動，只聽他喝道：「滾到一邊去！！」

「我偏不走……」

楊烈話還沒說完，便聽蕭涅和刑天同時喝道：「滾！！」——顯然，二人對突然出現打斷他們之間的宿命對決的楊烈很是厭煩。

「鳥兒，你不能跟他打！」楊烈卻並沒有閃開。

蕭涅並不理會他，只是將抬起的雙臂緩緩聚攏——赤色的光芒開始在他的雙掌之間聚集，眼看著一尾赤炎炮就要成型。

「如果你真想救句芒的話，就停下來！！」楊烈大聲說。

這句話正中蕭涅的軟肋，聞聽關係到沈小猛的性命，他下意識的停下了動作。

可是，決鬥之時走思的後果是致命性的，因為蕭涅的對手並不會放棄蕭涅這個太過明顯的破綻。

於是，刑天動了。

轉瞬之間，他就殺到了蕭涅面前。

蕭涅看清了刑天的動作，對方一共邁了兩步，第一步繞開楊烈，第二步閃到他的面前。

然而，能看清對方的動作並把視覺系統捕獲的信息轉化為大腦能識別的信號已經是蕭涅能做出的極致反應，因為這一切發生的實在是太快了，在那短短的瞬間，蕭涅不可能做出反應……

於是，蕭涅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刑天的右手穿透了自己胸前的五色戰甲，感受著刑天的指頭撕裂了他的皮膚組織，而後碾碎了他的胸骨，繼而插進他的胸腔，握住了他的心臟……

「留下他的性命，讓他安靜便好。」這是天權的命令。

——無論覺醒者的神力多麼強大，支持他們發揮神力的凡人肉體也是脆弱的，而魔族戰神刑天，便是覺醒者世界裡最善於摧毀破壞覺醒者肉體的最傑出的戰士。

於是，刑天的右手微微一用力，成功的打斷了蕭涅的心臟完成一次完整的跳動，僅僅是這一次心跳驟停，便奪去了蕭涅的意識，他眼睛一翻，暈了過去在徹底暈過去之前，蕭涅聽到了楊烈帶著幾分自責的話語：「老同學，不好意思，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也是不得已……」

「好了，他已經安靜下來了。」刑天冷冷的說：「希望你們王庭信守諾言，在北辰誕生之後，鳳凰二鳥任由我們魔族處置。」

「我們只要北辰。」天權的聲音傳來，「至於北辰父母的死活，我們並不關心。」

「別忘了，還有句芒的靈魂。」刑天說。

「喂喂。」楊烈發話了，因為他身材矮小，所以只能仰視刑天，他昂起頭來，露出兩個鼻孔說道：「你們忽視我的存在了麼？我是代表滅盟的首席談判官唉，難道你們忘了，句芒的靈魂是滅盟以犧牲西王母的代價換來的麼？」

「楊烈，注意你的身份。」天權說。

「我當然得注意自己的身份了。」楊烈說：「現在天府和天璇打的正熱鬧，雖然天璇重傷了西王母，搶走了句芒的靈魂，可是他們兩個人究竟誰能勝出還是個未知數，在最終結果出來之前，在天府尚未倒下之前，我只能代表滅盟同你們談判……」

「如果天府敗了呢？」開陽問。

楊烈冷笑一聲說：「那我管她句芒去死？！誰愛要誰要，一個靈魂而已，我要它有什麼用……」

「你要它，當然是有用的，因為，只要你抱著它，你便不會死的很慘。」這個聲音，直讓楊烈瞬間墜入冰窟，因為這聲音不是來自別人，正是剛剛倒下的蕭涅……

蕭涅，忽然又站了起來！！

今天就三更了，再更就算明天的了……我還是沒掌握好時間……

第31章 有一個洞

「蕭……蕭……」楊烈一臉錯愕的張大了嘴巴，他哆哆嗦嗦的指著蕭涅，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刑天看了蕭涅一眼，當他看到蕭涅胸前那個駭人的傷口，當他看到慘白的胸骨從那個傷口刺出來，當他看到滾燙的鮮血從那破洞噴湧而出的時候，他便笑了——他要用這詭異的表情證明：對手越是頑強，他便越是興奮。

蕭涅給予刑天的回應同樣是個邪氣十足的怪笑，他像沒事兒人一般抬手摘掉自己的眼鏡，露出那雙如墨的雙眸。蕭涅用那黑曜石般的眸子注視著刑天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讓開。」

「恕難從命。」刑天回答。

反觀楊烈，他卻非常的配合，知趣的閃到了一邊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腳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可是蕭涅卻沒有對楊烈的舉動表示任何關注，他一直盯著刑天，卻沒有在說話，沉默之中，蕭涅抬起了自己的右腳。

五色戰甲緩緩癒合，遮住了他胸前的傷口，然而卻沒能止住噴湧而出的鮮血。鮮血擦著他的身體，順著五色戰甲與其身體之間的縫隙向下流動，很快就為這身戰甲襯上了一層鮮艷的底色，在這層紅色的映襯下，五色戰甲的光芒也變得有幾分妖艷……

和之前刑天進攻時的速度相比，蕭涅接近對手的速度很慢，他緩緩的抬起腳，緩緩的移動，又緩緩的放下，就像是在模仿電影裡的慢放鏡頭。

刑天也一直盯著蕭涅的眼睛，同樣不曾移開自己的目光，至此，他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只是任由蕭涅向自己慢慢靠近。

此間的氣氛，變的愈發壓抑起來，壓抑的令人窒息。

似乎，蕭涅緩慢的步子不止縮短了二人之間的的距離，也壓縮了他們之間的空氣。二人凌厲的目光碰撞到一起，為黏稠的空氣加熱，直讓周圍的觀眾渾身燥熱——楊烈也忍不住摘下了標誌性的鴨舌帽，抹了抹臉——儘管，他的臉上沒有一滴汗水，但他還是覺得再在這裡待下去，他遲早要被這悶熱的溫度融成一灘軟泥……

「刑天，你還在等什麼？！快出手擊倒他！！」看來，壓抑的氣氛也影響了開陽的情緒，他的喝問聲中，隱隱透露出些許不安。

「我們是平等的合作關係，我並不是你的奴僕。」刑天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回應開陽的喝問。

便在這時，蕭涅出手了。

只見他的右腳猛的落地，重重的砸在青石地面上。因為猛烈的撞擊，他的腳底與地面摩擦出星星火花。金色的火迅速點燃了二人之間黏稠的空氣，空氣在一瞬間燃燒，而後膨脹，向四周擴張，強勁的衝擊波將地面轟出一個大坑。

頓時，石屑四濺！

無數片碎石塊被炸到半空之中，帶著尖嘯四處亂撞——好像，蕭涅剛剛在二人之間引爆了一枚子母炸彈。

楊烈急忙躲到了一根斷裂的石柱後面，石塊與石柱密集的撞擊聲讓他感到頭皮發麻。

而刑天卻一動也沒動，他便站在那裡，任由那些碎石片呼嘯著從自己身邊飛過。

邊緣鋒利的碎石片劃破了刑天的衣衫，他那健美的身材也裸露出來，古銅色的皮膚無比堅韌，速度比炸彈彈片還快的碎石片卻無法在他的體表留下任何痕跡。

可是，碎石卻並沒有飛出多遠的距離，也沒有傷到那些跪倒在廣場上的眾人。因為就在蕭涅與刑天交戰的區域四周，似乎有四面無形的牆，任何高速飛行的物體都會被那透明的牆攔下。只見無數顆碎石撞進牆體，帶起輕微的漣漪，而後，石塊的速度降低為零，紛紛落下——石塊落下後堆出的痕跡，正好刻畫出那無形的牆體圈住的範圍。只是，蕭涅身後的那條石堆，有個明顯的缺口……

最終，所有的石塊都塵埃落地，戰場也恢復了平靜。

可是，廣場之上，卻再也看不到蕭涅的身影。

「刑天！你這個廢物！你讓他跑了！！」開陽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終究是要回來的，我們之間終將會有一場對決。」刑天不慌不忙說道。

「誰會關心你們兩個的私人恩怨？」開陽道：「我擔心這小子在王庭裡亂闖，會壞了北辰降生的大計。」

「那你便去追他好了。」刑天說：「當然，前提是你有把握從天璇和天府的戰場裡全身而退。」

「你……」開陽氣極，卻說不出什麼話來反駁。

自蕭涅消失後一直在研究碎石塊嵌進石柱深度的的楊烈忽然轉過頭來說：「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以他的性格，刑天就在眼前，他不應該走掉才對啊，最起碼應該和你大戰三百回合……」

「他走掉，是因為你。」刑天淡淡的說。

「因為我？！」楊烈指著自己的鼻子說：「刑天，人你可以亂殺，但是話可不能亂說。雖然說我打不過你，但是卻不代表你可以隨便給我扣帽子……」

「他走掉，就是因為你亂說話。」刑天說：「若不是你告訴他要想救句芒就別和我糾纏，他怎麼會走掉？」

「他若是去找句芒，那麼事情到好辦了，因為句芒在天璇手裡，而天璇正在和天府打架。兩尊大神激戰正酣，身受重傷的他去湊熱鬧，會死的很慘……」

……

「小萌，撐住，我來了。」蕭涅捂著胸口，踉踉蹌蹌的，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在瓦礫堆上。

這裡，本該是王庭衛校的所在地，然而此時，這裡只是一片廢墟。

蕭涅所熟悉的一切都消失了，課堂、操場、統統都變成了慘白色的碎石瓦礫，只有那塊已經斷裂成好幾節的校牌，還能證明這裡便是覺醒者世界裡久負盛名的「王庭衛校」，這裡便是培育出無數個傑出覺醒者的「天才的搖籃」……

然而，此刻蕭涅卻無心感慨這所名校悲愴的命運，因為小萌的氣息，又弱了一些。

儘管視線有些朦朧，儘管腿腳有些發軟，儘管意識已經模糊，但是他還是能感覺到沈小猛那微弱的氣息在召喚著自己，只要那個氣息還在，他就不能停下腳步。

「先救出小萌，再殺掉刑天，然後，我就去攤煎餅……」蕭涅自言自語著，似乎，要靠這些自我催眠式的鼓勵，他才能繼續保持清醒，才能把沉重的雙腳從瓦礫中拔出來。

「想要攤好煎餅，要掌握好火候，還要注意手法，要心手合一，要全神貫注，要……」蕭涅忽然住口了，因為，他面前忽然沒有了路。

是的，沒有路了，就連難走的碎石路也沒有了——在他的視線裡，只有一個巨大的空洞。

這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的圓形空洞，時不時會有縷縷青煙帶著高溫和岩漿的焦熱從黑黝黝的洞口冒出來；深坑的邊緣異常齊整，而且是個完美的幾何圓形——彷彿有個鑽頭從天而降，在大地之上鑽出了這個深坑……

蕭涅動了動腳，把腳邊幾塊碎石踢了下去，然而，他卻卻久久沒有聽到回聲。

蕭涅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抬頭看了看，漫天繁星，映入他的眼簾。

他靜靜的在洞口站了三秒鐘，一動不動，像一尊石刻。

三秒鐘之後，蕭涅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儘管不能確定這洞的深度，儘管洞裡漆黑一片，儘管蕭涅不知道會有什麼東西在下面迎接著他，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跳了下去。

不為別的，只因為沈小猛的那微弱的氣息，就在這空洞的深處。

「小萌，撐住，我馬上就到。」蕭涅說著，便要祭出鳳鳥雙翼。

可是，他失敗了。

因為，蕭涅這時才發現，空洞之內所有的靈力都被抽光了，而他體內尚算充沛的靈力，則是要不顧一切的衝破他的身體，溶進這個靈力真空的黑洞，原本裹在他體表的五色戰甲，一瞬間就消散的無影無蹤——他忽然覺得，跳進空洞的他，便像是一顆丟進真空管道內的氣球，迅速的膨脹，然後爆炸，似乎就是他唯一的下場。

蕭涅深吸一口氣，強行把靈力壓回體內，他也放棄了祭出鳳鳥雙翼的想法，因為一旦祭出雙翼，那麼也就代表著為體內那些暴躁的靈力找到了宣洩的出口，而他的肉體，也會被從哪個出口湧出的靈力洪流撕扯碎片。

可是，若不能召出鳳鳥雙翼，他就會摔死，不，是摔成一灘肉泥。蕭涅的右手一隻摁在他胸前的傷口上，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心臟的跳動。自躍下空洞那一刻開始算，到現在為止，他的心臟已經跳動了二十八下，根據初中學到的物理知識，根據自由落體運動的公式，他現在下降的速度已經超過了飛馳的列車，可是，他卻仍然沒有看到這空洞的洞底。這也就是說，他下降的速度還會繼續增加，也就是說，如果想不出有效的減速方法的話，見到小萌靈魂的那一瞬間，也就是蕭涅的肉體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一瞬間……

第32章 冰火世界

蕭涅飛快的下降，像一隻從高空墜落的飛鳥。

他穿過亂流，砸進雲霧，卻始終看不到地面。

焦黃色的煙霧迎面捲來，濃重的硫磺味熏得蕭涅幾乎睜不開眼，嗆得他無法呼吸，滾燙的煙塵衝進他的肺裡，幾乎將兩扇肺葉撕裂開來；煙塵顆粒混雜進灼熱的風，掠過蕭涅的臉面和皮膚，幾乎要抽走他皮膚裡所有的水分——蕭涅有一種感覺，他不只是在下墜，而像是墜入十八層地獄。

「是誰？！」一個蒼老而且沙啞的呵斥聲穿透厚厚的煙霧，傳進蕭涅的耳朵裡。

雖然耳邊有呼呼風聲的干擾，但是這聲音卻異常的清晰。

蕭涅聞言，強忍著疼痛吸進一大口污濁的空氣，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救命——！」

儘管蕭涅的聲音與之前聽到的那個聲音一樣沙啞，但他知道自己的呼救聲還是傳到了那人的耳中——因為他正緩緩的減速。

眼前的煙霧猛的分散開來，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扯開這厚厚的焦黃色幕布。

於是，眼前豁然開朗。

於是，蕭涅就看到了那番景象，那番讓他這個火鳥之靈也異常震驚的景象。

那是一片紅色的海洋，那是奔騰的岩漿。黏稠的岩漿翻滾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吞沒那一小塊黑色的孤島，可是，那片如飄搖小舟般的孤島的面積卻從未縮小，任由那咆哮著的紅色浪潮摧殘著它的基線，奈何卻不能在其上留下一點赤紅。在那小島的正中，站立著一個身材高大的女人——是的，這個紅色的海洋裡，只有她這麼一個人。

那麼，天府呢？

帶著這個疑問，蕭涅緩緩的落下來，穩穩的落到那個孤島上。

雙腳觸碰到那陸地的一瞬間，蕭涅這個火系覺醒者就跳了起來，炙熱的溫度幾乎在瞬間把的雙腳烤熟了，他蹦蹦跳跳著打量眼前這個女人——女人他認識，正是在斗魁庭坐第二把交椅的天璇長老。

從外表上看來，天璇更像是街頭拾荒的老嫗，而不像是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庭第二把手——佝僂而枯瘦的身體；蒼白而稀疏的長髮；鬆弛而褶皺的皮膚；還有那雙有些渾濁的眸子——這一切的一切，都很難讓人與她尊貴的身份統一起來。

「天璇奶奶，您好，好，好久不見。」跳了片刻之後，蕭涅終於適應了這塊陸地的溫度，他站定之後，問了第一個稍有些價值的問題：「小萌在您這裡？」

天璇看了她一眼，然後顫顫巍巍的把枯樹皮般的手探進懷裡，摸索一番後，掏出一個水晶制的精巧的細口瓶。又看了蕭涅一眼後，她小心翼翼的把瓶子遞給了蕭涅。

在觸碰到那小巧而精美的瓶子的剎那，蕭涅心中一驚，因為那小瓶入手的感覺竟然是難耐的冰冷，似乎，這小瓶子剛從冰窖裡撈出來一般。

「在瓶子裡。」天璇用蒼老沙啞的聲音說，她說話的時候，蕭涅甚至看到了寒氣。

聽到這句話的蕭涅愣了——因為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太簡單，太順利了，被陰謀詭計折磨了一個暑假的蕭涅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如此輕易就拿到了沈小猛的靈魂。可是，事實卻不容的他否認，因為沈小猛的靈魂就在那個精巧的瓶子內，蕭涅感受的到他最珍視的那個女孩微弱的氣息，感受的到她的驚恐和戰慄……

「然後呢？我該怎麼辦？」或許是被從天而降的幸福砸暈了，蕭涅一時沒有了主意，在墜落洞底之前，他曾設想過很多種複雜的情況，卻唯獨沒猜到這最出人意料的一種，是故，蕭涅還是決定詢問那個讓事情變得簡單又複雜的人，天璇。

天璇似乎不願意多說話，只是很簡單的回答道：「去找凰鳥。」

蕭涅木訥的點頭，然而他發現洞底的靈力真空比那厚厚的煙霧之上更為嚴重，於是無奈的搖頭說：「我無法使用靈力，所以飛不出去。」

「那就等。」天璇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了這三個字。

「噢。」蕭涅很是無奈的點頭，而後他眼睛一轉，便想掏出手機報信，可是，他在口袋內摸到的不是手機，而是一塊被烤至融化的塑膠——因為無法使用神力，也就意味這他無法為手機提供保護，所以他的手機早就報廢了——手機的生產廠家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會有人在這種環境裡使用他們的產品，所以手機根本就不曾設計出個「地心模式」……

雖然天璇讓蕭涅等待，可是蕭涅並不打算枯等下去，因為拖的越久，對小萌就越不利，更何況在這等惡劣的環境裡，小萌的靈魂隨時都有被烤乾的可能……

終於，蕭涅還是沒能耐得住性子，他問道：「還要等多久？」

這一次，天璇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只是瞪了蕭涅一眼，眼神裡全是憤怒。

蕭涅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索性就混不吝一次，把耐心統統拋諸腦後，他繼續追問道：「天府呢？」

「噗——！」天璇的回應是噴出一口鮮血，濺了蕭涅滿臉……

「我錯了……」蕭涅說著，摀住了自己的嘴巴，順勢把滿臉的腥臭擦下來，然後再不說話，強迫自己耐下心來，等待。

蕭涅小心翼翼的把那個精緻的小瓶子捧在懷裡，讓其與自己的胸口緊緊貼在一起，似乎，他要用自己的心跳聲，留住小萌的靈魂。除了這些，蕭涅再找不到其他方式來減緩沈小猛靈魂消散的速度，他知道，在能使用神力之前，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接下來，蕭涅便看到了一場最詭異的戰鬥。

天璇一個人站在孤島中央，一動不動。

只有那微微張開的鼻孔，和時不時噴薄而出的寒氣，還能證明她活著。

是的，是寒氣——這種明顯違背物理學定律的情況，就這樣在蕭涅面前發生了：在這酷熱難耐的環境裡，一個呼著寒氣的老婦人站在他的面前——這一切，都是那麼的詭異。

是為了取暖所以才進入地心麼？蕭涅忍不住去猜，同時，他一直很詫異——天府究竟在哪裡……

很快，蕭涅就明白了天府的所在。

因為，他受到了天璇一般的待遇，難以忍受的寒氣，侵入了他的身體。

蕭涅幾乎能感受到自己身體正在緩緩的被冰住，他能感受得到，體溫正在一點一點的下降，每呼吸一次，他體內的溫度就要被帶走一些。若不是身處地心之內，若不是被炙熱而黏稠的空氣包圍著，蕭涅可以斷定，眨眼之間，自己就能被凍成一尊冰雕。

而且，寒氣不僅侵入了蕭涅的身體，還侵入了他的意識。

蕭涅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自己的靈魂破殼而出，而靈魂跳出身體的那一剎那，他身處的環境也就變了——紅色的岩漿全部消失了，滾燙的孤島消失了，灼熱而黏稠的空氣也消失了。赤紅的世界瞬間改變了顏色，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雪白。

蕭涅不能確定，究竟是何種力量，把自己拉進了這個冰雪世界。

可是，他現在切切實實處在這個世界之內。

在這個世界裡，一切都是晶瑩的白色，一切都透著刺骨的寒冷，所有的生機都被嚴寒凍住，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冰的樹木，冰的大地，冰的河流，甚至就連懸掛在天空中的雲朵，也是冰的。

沒有陽光，沒有火焰，那些能帶來溫度的元素，統統沒有。

幾乎是在一瞬間，蕭涅前胸的傷口就被凍結了，鮮血不再流出，他也感受不到疼痛，可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因為蕭涅知道，自己感受不到疼痛的原因不是自己的傷好了，而是自己的意識正逐漸變的麻木，自己的感覺正在消退。他提醒自己，必須動一動，否則，自己遲早要被這冰雪埋沒，然後變成這雪白世界的一部分。

蕭涅艱難的抬起腳，被凍結的關節因此發出刺耳的卡卡聲，快要凍僵的身體幾乎因為蕭涅這緩慢的動作碎掉。

可蕭涅不敢停下，因為他知道，一旦自己停下，生命會飛快的流逝，自己也會像個活死人般被困在這一望無際的雪白裡，而揣在懷裡的小萌的靈魂也會慢慢的消散，最終徹底消失。

蕭涅強迫自己在這雪白世界裡前行，強迫自己運轉腦筋，總之，他要用盡一切辦法，同這個想把自己凍結的世界對抗。

他現在也知道此地靈力真空的原因了，那些靈力全被天璇拿走了，用來對抗這個嚴寒世界。蕭涅也知道，自己的修為趕不上天璇，也就是說，若是搶靈力的話，他不是天璇的對手。這也就意味著，蕭涅只能用自身的靈力儲備，去對抗這個世界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蕭涅的心跳變的越來越慢，他的思維也越來越遲鈍，動作也越來越遲緩。

蕭涅回頭，想看看自己走過的路。

然而他卻發現，自己的足跡，竟然是一個圓。

也就是說，他耗盡全身熱量，最終收穫的成果，不過只是一個徒勞的圓……

第33章 我要走了

蕭涅不想死在這裡，不想死在這個毫無生機的白色世界裡。

然而，已經快要凍僵，只能做出微微顫抖動作的他，卻找不到逃離的辦法。

更可笑的是，直到現在，他都沒能想明白自己是如何被拖進這一片雪白的，他甚至都沒能看到對手的模樣，聽到對手的聲音……

「天……天……」蕭涅牙關打顫，一個完整的詞也說不出來。

「天氣很冷，是麼？」一個仿若電子合成音的古怪聲音從慘白的天空中幽幽飄下來。

蕭涅微微一愣，搖了搖發僵的脖子回答：「一……一點，都不，冷。」

「何必自欺欺人呢？」那聲音帶著笑意，「明明都快要凍僵了。」

「放……屁。」儘管舌頭都快被凍住了，可蕭涅仍在反抗，「小，小爺，我，我暖和的很！」

「真是諷刺啊，火焰之靈，號稱能無數次涅槃重生的火鳥鳳凰，竟然死在冰天雪地之中。」

「你，你很得意麼？」蕭涅明明是想用狂放的笑容回擊敵人，奈何因為溫度太低的關係，這笑容出口之後便透著刺骨的寒冷，「別忘了，我……乃北辰之父，如果我死了，北辰便不會降生……」

「鳳鳥，我看你真的是強弩之末了。據我所知，你一向是不相信那讖言的，奈何此時卻拿它來救命，真是可笑之極。」那聲音頓了一頓，忽然換了一副悲涼的語氣，「本來，我也是不相信的，可是面對那被千萬個人用數錢年的時間重複了萬萬遍的謊言，我也出現了動搖。最終，我不得不面對它，只能硬著頭皮相信它是真的。」

「既然你相信，那為何還要殺我？」蕭涅問。

「鳳鳥，難道你還沒有搞清楚麼？之因為鳳鳥神力降臨在你的身上，所以你才有價值——換而言之，我們只對你的神力有興趣，只要擁有鳳鳥神力，誰都可以做北辰之父。」

「你，你也想做北辰之父？」蕭涅忽然想起了吳自好，那個冤死在揚子江江心的變態。

「不，我對那虛榮的頭銜毫無興趣，我只是更關心北辰降生後的世界格局——因此，我必須得到你的神力。我也曾付出努力，甚至比任何人都多的努力去得到它，卻總是與之失之交臂。原本，我已經絕望了，可熟料無心插柳柳成蔭。意外得到的句芒靈魂成了絕佳的誘餌，把你這條大魚釣了上來——如此算來，犧牲西王母換你的神力，這交易尚不算虧。」

「別高興的太早，你還沒得到我的神力呢……」蕭涅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被完全凍結住，聲帶也再難有一絲的震動。

「那我們便拭目以待。」那聲音自顧自的說話，他也知道蕭涅能聽到，「或許，這便是命運使然，上蒼把鳳鳥神力賜予你，你卻不能承擔起那個使命，只肯用火鳥之靈的神威去復仇，所以上蒼憤怒了，要收回它——一定是這樣的，若非如此，上蒼也不會讓那幾個人同時出現在王庭……說到那幾個人，你們兄弟幾人或許早就相遇，也一起創造過許多難忘的回憶，但是那些你自以為珍貴的回憶，都該被掃進垃圾桶裡慢慢的腐爛，然後遺忘，唯有這一次匯聚和碰撞，才會在覺醒者世界的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這一定是上蒼的安排，不然為何，天樞安排在你身邊的用來監視你的人，最後卻要成為剝奪你神力的兇手……」

那聲音說的多了，蕭涅忽然意識到，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這聲音絕對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現過，甚至還有可能因為它的出現改變了自己的人生，可這聲音的主人是誰呢？蕭涅卻辨認不出來，或許是嚴寒存在的原因，本該陰陽頓挫的語言，也結上了一層冰霜，蕭涅從中聽不到任何情感，他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寒冷……

那寒冷凍結了蕭涅的意識，也封住了他所有的激情。

蕭涅的記憶變的模糊起來，那些熟悉的人，在乎的人，憎惡的人，所有的名字慢慢的都被一層冰霜覆蓋住，最後再也分辨不出原來的模樣，隨之，和那些名字有關的一切，都在慢慢的被那一層雪白抹殺掉。

似乎，有一個冰冷但卻不容置疑的聲音在他腦海裡迴盪：「睡去吧，沉沉的睡去吧，這些所謂的記憶，不是你活著的證明，只是難以背負的累贅，丟掉它們，然後你將獲得自由；你要知道，世界上再沒有什麼東西可值得留戀，也沒有什麼責任值得銘記；你赤條條的來，亦應該赤條條的去，那些所謂的責任，都是負累；無需再過問世間的一切，無需在乎你的家人，朋友，還有那些口口聲聲說愛你實際上卻束縛住你自由的翅膀的靈魂，忘掉他們，拋棄他們，你便自由了……」

「便在這刺骨的寒冷中睡去吧。」——蕭涅忽然覺得這樣做也未嘗不可——既然這世界沒什麼可再留戀的……等等，本不該是這樣，我明明還有不該放棄的東西的，可是，那是什麼呢……罷了，既然已經忘記了，證明那東西不重要，那麼，便睡去吧……

「不著調。」即將睡著的蕭涅似乎聽到一句微弱的聲響，一個似曾相識的稱呼，他本想分辨出那聲音，可是之前那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一片雪白再次淹沒了他的意識，也淹沒了那個微弱的聲音。

可是，那聲音卻並沒有放棄，只要那冰冷的聲音稍一減弱，便會發出一聲呼喚——「不著調。」——每當那呼喚聲響起，沉寂下去的冰冷便會再次襲來，它掃過蕭涅的意識，將其從頭到尾再冰上一遍，直到那微弱的呼喚聲徹底消失，才肯作罷。

面對那無邊無盡的嚴寒，那聲響便如被遺棄在暴風雪中的嬰孩的悲鳴，便如隨時會熄滅的微弱的生命之火……

最初幾次，蕭涅還會因為那微弱的聲響微微意動，但是重複的次數多了，蕭涅也便麻木了，或許，他的意識已經徹底被那嚴寒凍結了，被封進厚厚的冰層之下——那微弱的呼喚，很難穿透那冰層，那微弱的生命之火，也很難在這冰雪世界裡燒出一點痕跡。

便在這個時候，在那冰雪世界的盡頭，忽然出現一抹赤紅，那一抹耀眼的紅線，沿著地平線飛速的向兩側延伸，幾乎是在瞬間，就將這雪白的整體一分為二！

那紅色並沒有停下，它以驚人的速度同時向上下浸染——整個世界，忽然變的有了生機！

可是，這世界裡的主宰——冰冷，卻不允許與這世界的氛圍極度矛盾的元素出現——於是，

狂風頓起，捲起漫天的血霧，嗚嚎著向那一抹赤紅猛撲過去！

一紅一白，兩團色彩猛烈的碰撞。

但是，這碰撞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雖然這雪白的世界在顫抖，雖然雪白的大地上出現了裂痕，但是，卻沒有一點聲音。

那一抹鮮艷的紅色，終究還是未能撼動這雪白世界，狂風捲起的暴雪，瞬間便熄滅了它。

世界，重歸寂靜——就連那冰冷的聲音，也消失了。

「不著調，醒醒。」此時，唯有那輕聲的呼喚還在這無盡的雪白世界裡輕聲迴響，因為周圍一片寂靜的關係，這聲音顯的有些空靈。

「不能睡過去啊，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先離我而去的，你怎麼能食言呢？」

「不著調，你已經食言一次了，難道還要有第二次嗎？難道你對我立下的誓言，都只是敷衍嗎？」

「不著調，你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啊！然後就再也不理你！讓你也嘗嘗和啞巴說話的滋味！不著調！我命令你！！給本殿下醒過來！！立刻！！！」

「不著調，我錯了，我求求你，醒過來吧——我知道，我放棄生命是我不對，可是，那時候姐姐還很弱，如果我不離開身體把肉體能量讓姐姐獨享的話，她會死的……當時我也沒想到，我的靈魂竟然沒有被引到鬼界，反而被人收了起來……不著調，我真的錯了，我不該喚你過來的，因為我早就該被送往鬼界，和爸爸媽媽團員，然後再入輪迴……」

「不著調，你倒是說話啊，平時你不是很能說嗎？你想想，貧嘴的你是多麼可愛，多麼真實——雖然有時候我會罵你不著調，但是我並不是真的那樣認為了。你救過我那麼多次，我知道，你是一個可以依靠的人，是一個可以托付終生的人……」

「可惜，這一生，我是再沒有機會處在那寬闊的肩膀的保護之下了……」

「不著調，你要活著，活很長很長時間，只有這樣，你才有可能遇到重返人間的我，到那個時候，請你遵守所有許下的諾言，好麼？」

「不著調，不要忘了小萌……」

那微弱的聲音漸歸於無，卻有一團瑩瑩綠光，在蕭涅的胸口閃爍起來……

「小萌？！不要走！！」仿若做了一場噩夢般的蕭涅忽然驚醒，眼前還是那番熟悉的景象，奔騰的岩漿，岌岌可危的孤島，還有站在孤島中心一動不動的天璇……

蕭涅急忙把胸前的那個瓶子拿起來看——瓶子還在，卻沒有了之前那水晶般的光芒……

第34章 鬼門關前

小萌？死了？

蕭涅舉著瓶子，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裡，細口瓶的影像映在他那雙如墨的眸子裡——兩者都失去了方才了光彩。

他如尊雕像般愣了片刻，忽然又回過神來，而蕭涅的身體也因為意識的突然恢復顫了一顫。因為這個顫動，細口瓶從他的兩指之間滑落，掉到那塊孤島上，摔成了碎末。但是蕭涅卻沒再看那瓶子一眼——因為沈小猛的靈魂已不在其中。

是的，蕭涅感受的到，沈小猛的靈魂，已經不在這個世界裡了。

蕭涅深深的吸一口氣，任由那乾燥灼熱的空氣將自己的肺葉燎得劇痛——而後，他跳進了那奔騰的岩漿之內！

「不好！」那個威嚴的聲音，在王庭上方迴盪。

「出什麼事……」開陽還沒來得及說出自己的疑問，就察覺到了異常，「鳳鳥的靈息，也消失了？」

天權也歎口氣道：「唉——是我的錯。」

「如此說來，那就沒我的事了？」刑天無所謂的甩了甩頭，「既然鳳鳥已死，那麼咱們的合作關係就此終結，我也沒必要再留在此地了。」說著，他就要轉身離開。

「對不起，你還不能走。」一個聲音傳來。

刑天聞言，微微一愣，緊接著他轉過身來道：「凰鳥？」旋即，他的神色就恢復到往常的鎮定，只聽他幽幽說道：「真是想不到，你我會在此地重逢。」

「是啊。」蕭瑤環顧四周，她的目光能越過那淡淡的黃暈，看破隱藏其後的殘垣斷壁，她淡淡說道：「連這周圍的一切，也跟十二年前一樣。」

「你弟弟死了，而你似乎一點也不傷心？」刑天問。

站在蕭瑤身畔的金鑫，也露出疑惑的表情——她也很關心這個問題。蕭涅的靈息消失有一段時間了，可是蕭瑤卻沒表現出任何的悲傷……

「若是死得其所，那麼為何要悲傷？」蕭瑤反問。

「真是殘忍。」很難相信，這是接連對蕭瑤姐弟二人痛下殺手的刑天說出的話。

蕭瑤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接著說道：「天樞長老，見我歸來，也不現身一見麼？」

「你還不夠資格！」這是開陽的狂妄之語。

「是麼？」蕭瑤微微一笑，揮一揮手，便有四個人的身影從其身後的淡黃色光暈裡走了出來。

來人，正是王動、焦浩然、夏若傑、畢風四人。

「你們……來此作甚？」天樞的聲音響起。

蕭瑤上前一步，代替四人回答了這個問題：「補天！」

……

蕭涅——準確的說，是蕭涅的靈魂，再次踏上了鬼界的土地。

這裡是黃泉路的起點，鬼門關。

嚴格來說，這不是一個關卡，只是平地之上一個牌坊——和王庭的大門有幾分相像，只是相較於王庭大門的神聖和莊嚴，此地給人的感覺，更多的是陰森和肅殺罷了。鬼門關四周，瀰漫著青色的霧霾，將眾鬼魂的視線局限在此地；陣陣陰風從鬼門關裡吹出來，直讓那些新到此地的鬼魂顫顫發抖；幽長而淒厲的哭號時而響起，讓那些可憐的魂魄聞而卻步，若不是有引路的小鬼在後面驅使，這些鬼魂定然不願意踏進這牌坊一步。

「我記得上次來就提過意見，讓你們把這裡裝修的溫馨一些，也好讓那些不幸身亡的人們心裡多些溫暖，少些悲傷和恐懼，樂得入輪迴之道——可你們就是不聽。」蕭涅低聲抱怨著，卻沒有停下前行的腳步。

沒有人驅使他，也沒有人催促他，但是他的速度，比那些鬼魂都要快。

「站住！」剛到鬼門關，便有值班的鬼卒攔住了蕭涅的去路，他們橫起兩桿扭曲的鋼叉，把入口封的死死的。

「來者何人？因何而亡？誰是你的引路使？」鬼卒甲用例行公事的語氣盤問道。

「你不認得我？」蕭涅覺得，他已經是鬼界的熟人了，因為前前後後他來曾數次經過此地，在黃泉路遊蕩片刻後，又原路返回，從這個門出來——這樣的情景，也曾讓那些鬼卒感歎驚詫，因為這種情況，在鬼界的歷史上極為罕見。

鬼卒甲撩起自己額前長髮，空洞的眼眶便暴露出來——原來，他沒有眼鏡，自然不認得蕭涅。

於是蕭涅轉向鬼卒乙，卻發現他的情況更為糟糕，因為鬼卒乙連腦袋都沒有，只是有個銹跡斑駁的頭盔頂在他的肩膀上罷了。

看到守門的鬼卒是如此情況，蕭涅無奈的歎了口氣。

「如果沒有引路使，就請回吧。」鬼卒甲冷冷的說。

「也就是說你命不該絕，再去人界過完剩下的歲月吧。」鬼卒乙的解釋更為詳細一些——蕭涅都不知道這個沒有腦袋的傢伙是如何發聲的。

「那我向二位打聽個情況。」蕭涅笑著說。

「什麼事？」鬼卒甲饒有興致的回應——鬼魂他見的多了，這麼鎮定的，真是少有。其實，有這麼一個愣小子陪他聊聊天也好，總能讓枯燥的守門時光，多些樂趣。

「早些時候，可有個叫沈小猛的路過此地？」蕭涅開門見山問。

要知道，蕭涅打聽的，可是鬼界機密，就算不是機密，鬼卒也沒有向蕭涅這個普通鬼魂通報的必要。所以，聞得此言，鬼卒甲友善的態度立刻消失不見，他冷聲回應：「不知道。」——翻臉比翻書還快，果然是小鬼難纏。

既然小鬼這裡問不到，那蕭涅就只好叫大鬼出來了。只見他穩穩的扎個馬步，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兩個鬼卒也感覺到會有不尋常的事件發生，可還未來得及阻止蕭涅，便聽到一聲呼嘯，震顫了整個鬼界！

——「黑白無常！你們兩個給小爺我出來！！！」

下一秒，蕭涅就被兩個鬼卒用那扭曲的鋼叉叉在了地上——這裡是鬼界，有的只是重重的陰氣，卻沒有能為他所用的靈力，所以他的神力無從施展，也任由兩隻小鬼欺負他這只褪去光鮮羽毛的鳳凰。

再下一秒，白無常出現。

他懸停在鬼門關上空，看著脖子被鋼叉卡住，腦袋被叉進泥土裡的蕭涅，微微搖頭。

「蕭涅，你這是何苦呢？」白無常有些不解的問。

白無常的話讓那兩個鬼卒愣了一愣，齊齊抬起「頭」向上方「觀瞧」——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舉動，是因為「蕭涅」這個名字，在鬼界太出名了。

他曾經數次來到這裡，又數次原路返回——第一次是閻君的旨意，因其陽壽未盡；第二次是有蕭瑤的命令，那一次不但他返回了人界，甚至還帶走了不少凡人的鬼魂；第三次是前一段時間，涅槃重生的蕭涅的魂魄在鬼門關溜躂，還和當時值班的鬼卒玩斗地主；當然，最深層次的原因，便是蕭涅同鬼界的某位大人物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

「你是蕭涅？」兩個鬼卒齊聲喝問。

「廢話！」蕭涅一開口，便吃進去不少混雜這陰氣的泥土，「還不趕緊把小爺放開？！」

兩個鬼卒打個激靈，趕緊送開鋼叉，把蕭涅攙了起來，一個勁兒的賠不是，陰森而諂媚的笑，在鬼門關迴盪著。

「白無常，你來了就好辦了。」蕭涅沒功夫跟兩個小鬼糾纏，所以直奔正主說道：「小萌的靈魂，是不是你們引過來的？」

「正是。」白無常也不打算隱瞞，以實情相告道：「她陽壽已盡，而且她是個覺醒者，我和小黑去接她再正常不過。」

「那就好說了。」蕭涅咧嘴笑了，「麻煩你把她交出來吧！」

「這絕無可能。」白無常同樣報以微笑，「陽壽已盡的靈魂進入鬼界，進入輪迴——這是不可更改的天道，你若還想與她相見，等她下輩子吧。」

「如果說，我現在就要她呢？」

「蕭涅，不要忘了，你曾是天道的守護者，而天道的本質便是這輪迴法則——難道說，身為守護者的你，要破壞這規則嗎？」

「如果說真有天道存在的話，那麼今日我打破現有規則救回小萌，也便是在這天道之上，寫下新的法則！」

「好大的口氣。」白無常的語氣也冷下來，「在人世間，你可以憑借你的神力為所欲為，但是你別忘了，這裡是鬼界！更何況，這便是沈小猛的命運，誰人也無法更改。」

「那我今日，就要改上一改！」蕭涅說著，就要往鬼門關裡面闖。

「攔住他！」白無常說。

「嗆啷！」兩柄鋼叉便橫在了蕭涅的身前。

「讓他進來。」自鬼門關深處，傳來一個聲若洪鐘的巨響，直震的這鬼門關隱隱顫動。

兩個鬼卒聽到這個聲音，立刻跪倒在地，因為這聲音的主人，便是這鬼界的最高統治者——閻君。

「閻君大人……」白無常欲言又止。

「白，你且去忙別的事吧。」閻君的聲音再次傳來，「這一夜，死掉的覺醒者會很多——你和黑，也會很忙的。」

「遵命。」白無常低頭說著，便倒退著向後飄去，很快便消失在那濃濃的霧霾之中。

蕭涅深吸了一口氣，抬腳跨過了這鬼門關……

家中瑣事處理的差不多了——這幾日會加快更新進度的。。。

第35章 黃泉路上

黃泉路上，只有一種顏色——紅。

那是盛開的彼岸花的顏色，那是純粹的紅，置身其中，便彷彿被無邊的火海包圍著。然而，那火焰卻並不灼熱，只有一股醉人的溫暖，沁入過往靈魂的心靈，喚起他們生前的記憶。

雖然蕭涅還沒有死，但是他也抵擋不住這無邊無際溫暖的烘托，那些深藏在心底的回憶，被這溫暖烘起來，飄進他的大腦裡，擠的滿滿的——那過往的經歷，一遍一遍在眼前重現。從擁有記憶的那一刻開始，所有的畫面，沒有任何遺漏，都一一出現在眼前。那些感動，那些痛苦，那些幸福，那些悲傷，那些無奈，那些感慨，種種情緒，灌滿了蕭涅整個靈魂——但是，鬼魂是不能流淚的，所以，那些飽滿情感只能被束縛在靈魂之內，衝擊著靈魂的外壁，找不到宣洩的出口……

當這些回憶和情感將要把靈魂擠爆的時候，孟婆便會出現，給你一碗孟婆湯，讓你忘掉過去的所有，讓你的靈魂得到安息，讓你重新被輕鬆包圍，讓你安心走過奈何橋，進入輪迴。

可是，這一次，出現在蕭涅面前的，卻不是孟婆，而是一個他無比熟悉的身影，一個可以將其靈魂之內所有情感引爆的身影。

「爺爺？」蕭涅聲音有些沙啞，他是在強忍著，強忍著自己的靈魂不會被那滿滿的回憶沖毀，可是他覺得自己很快就會崩潰——因為面前這個一臉慈祥的老人，正是他已經去世的爺爺。

蕭振仍舊保持著去世時的模樣，如梭的歲月浸深了他的膚色，無情的時光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溝壑，那張飽經滄桑的臉上，此刻卻洋溢著慈祥而溫暖的笑容。

蕭振微笑著抬起手，撫摸蕭涅的頭髮，一如當年蕭涅仍是個小毛孩時的情景——只是，如今的蕭涅已經長高了，蕭振需要很吃力的抬起手臂，才能愛撫自己的孫子。

蕭振的撫摸，讓蕭涅輕鬆了不少，那些回憶被那雙大手壓下去，滿滿的變得安分，最後沉寂——「爺爺？您怎麼會在這裡？」蕭涅一臉的疑惑。

然而待蕭振一開口，蕭涅心中的疑惑就降低了不少，因為蕭振的聲音，和方纔那個令鬼卒顫抖著跪倒的聲音一模一樣！

然而事情的真相也不是蕭涅想像的那樣，蕭振也並非閻君本人，只聽他說道：「閻君離開鬼界，已經兩年多了……」

「您說什麼？閻君不在鬼界？！」這簡直是蕭涅無法想像的事情，鬼界之主，竟然不在其職！

「是的，自從閻君失蹤後——我便一直暫代他處理鬼界事務……罷了，這是死者之事，你也不便多知。」蕭振說著說著，忽然換了話題，轉而問道：「你這次闖入鬼界，可是為了那個沈小猛？」

蕭涅咧咧嘴，不好意思的看了爺爺一眼，硬著頭皮道：「是的……」

既然是面對自己的爺爺，既然爺爺現在是鬼界之首，那麼蕭涅也就不再隱瞞來意，索性開門見山說道：「爺爺，我這次來，便是想將小萌的靈魂接走……」

蕭振看了孫子一眼，表情頗值得玩味，但是卻沒說什麼，只是默默點頭，示意蕭涅繼續說下去。

「對我來說，小萌很重要——因為孫兒曾對她許下過很多誓言，奈何卻沒能完成幾個。如果小萌就此亡了，那麼孫兒便很難有顏面苟活下去了……孫兒其實也很後悔，為何非等要等失去之後，才想起來要補救呢？」

蕭振沉聲說道：「有些事就是這樣了，你越想保護它，握得越緊，它反而越要溜走。」

「孫兒不肖，違反過很多誓言，說話也很少算話——可是有一條，孫兒無論如何也不敢再違背了，孫兒不能讓那值得用生命守護的美好，再一次消失了。」

蕭振說：「其實很多時候，那表面的消失只是假象，它會換個面貌，換一種形式，重新出現在你的面前——你若仍是沉溺於過去，就會忽略重回身邊的那些美好。正如……瑤瑤。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沈小猛的靈魂重新回到人界，那麼瑤瑤將何去何從？」

蕭涅聞言，愣了一愣，他盯著爺爺那睿智而深邃的眼睛，卻看不透其中的神情。

「孫兒啊，有些東西，注定要失去的——當命運捉弄，當上蒼要把它收回的時候，你要懂得放手。這個時候，再去糾結，再去悔恨，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不，不該是這樣的。」蕭涅很少頂撞爺爺，但是這一次他卻很難認同爺爺的看法，雖然他很愛自己的姐姐，但是他卻不同意因為要保證姐姐的存在，就剝奪沈小猛生存的權力。他挺了挺胸膛說道：「雖然，現在是姐姐在使用小萌的身體，雖然這樣很好——但是孫兒以為，姐姐才是過去，而小萌卻是我該把握的現在；至於未來姐姐是否還會存在，孫兒也不能確定，但是孫兒會盡力而為……」

蕭振問：「這便是你的選擇麼？」

「孫兒知道這樣很殘忍，但是孫兒心裡就是這麼想的，所以不敢欺騙您。」蕭涅長出一口氣，似是要把滿心的愧疚都吐出去，「即便這樣會讓爸爸媽媽傷心，即便這樣會讓您失望，孫兒也不得不這樣說。」

蕭振微微一笑道：「你做了正確的選擇，那我為什麼要失望呢？」

蕭涅聞言又是一愣，他忽然意識到，儘管爺爺陪伴自己度過了整個童年，但是自己從卻未看懂過爺爺……

「孫兒，你要記得。」蕭振放緩了語氣，把每一個字都說得極有份量，「永遠不要違背自己真實的意願，永遠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只要不違背這一點，便無愧於我們蕭家的子孫。」

「爺爺，您同意了？」

「不，還沒有——因為那個小姑娘已經死了，她已經不再屬於人界。」

「可是您剛才說，您不怪我。」

「那只是針對你的選擇而言，非但我不會怪你，瑤瑤也不會怪你，因為她也是這樣想的——她也無意於佔有沈小猛的軀殼，做出『雀占鳩巢』這種卑鄙之事……」

蕭振後面的話，漸漸模糊了，不是因為他走遠了，而是因為沈小猛忽然從他的身後走了出來，瞬間就將蕭涅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蕭振也忽然住口了，他也詫異於這一幕，因為他已經封印了沈小猛的記憶、意識、感官——也就是說，沈小猛的靈魂現在只是個最簡單最基本的存在形式罷了，可是她卻竟然自己走了出來……

只見，蕭涅猛的上前一步，把沈小猛緊緊的抱在懷裡——即便沈小猛的靈魂沒有任何溫度，蕭涅卻分明感覺到，一團溫暖而柔和的光，填滿了空空的心房。

沈小猛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她眼神空洞，神色呆滯——如同沒有生命的木偶般被蕭涅抱著。

蕭振解釋道：「我封印了她的回憶，也封印了她的意識——不然的話，這個小姑娘走不到奈何橋畔，她的靈魂就會爆炸，化作花泥，滋養那些貪婪的紅花——很難想像，在這個小姑娘的人生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蕭涅不在乎沈小猛是什麼表情，會不會記得這一幕，會不會知道他來鬼界尋她——蕭涅現在只想緊緊的抱著他的小萌，在這片紅色的海洋裡，緊緊相擁。

「孫兒，你真的要把她帶走麼？」蕭振問：「這個時候選擇放棄，還來得及——我會親自護送她到奈何橋，讓她喝下孟婆湯，並且給她選擇一個幸福美滿的人生，讓她的下一次生命，多一些溫馨，少一些苦難。」

「不。」蕭涅搖頭，「無論苦難還是悲傷，那些都是小萌珍貴的記憶，都是她的財富——我們不能將其奪走。」

「上蒼都已經決定放過這個小姑娘，給她一次新生了……」

「這一次，不需要上蒼。」蕭涅堅定的說：「這一次，由我來完成這個工作——我會讓小萌知道，越過那些悲傷和痛苦，心懷著希望堅持下去，就是幸福！」

「孫兒，你要知道，一旦你把她帶走，沈小猛這三個字便會從生死簿上勾去。」蕭振頓了一頓說：「也就是說，她將被剔除在輪迴大道之外……」

「她不會孤獨，因為我會一直陪著她。」蕭涅說：「我會活很久很久，她若不死，我便不滅。」

蕭振歎口氣道：「既然如此，那麼……便走吧！」說著，他揮了揮衣袖。

於是，這紅色的海洋驟然分開，一條道路出現在蕭涅和沈小猛腳下——那是一抹從未出現在黃泉路上的顏色，綠色，生機盎然的綠色……

「那，孫兒便去了。」說著，蕭涅便把沈小猛橫抱在懷裡，然後轉身離去，沒有一點猶豫。

對爺爺，對這個世界，蕭涅似乎並不留戀——因為相較於抱在懷裡的沈小猛而言，那一切的一切，都是已經逝去的過往……

「君上，您這樣做，似乎並不合乎規矩。」一個妖嬈的女人，出現在蕭振身畔——這女人，彷彿是用彼岸花瓣堆徹而成，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流露著如火的嬌媚。

「也許我的孫兒說得對，破壞這規矩，便是新的規矩。」蕭振淡淡的說：「還有，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是閻君，只是暫代他行使權力罷了。」

蕭振目送蕭涅的背影漸行漸遠，最終同那一抹綠色完全消失，當這世界重新變成一片火紅之後，蕭振忽然說：「我想，閻君也該回來了……」

第36章 大人物們

轟——！

一道恍如巨龍的赤色巨柱，沖天而起，照亮了整個夜空。

火柱以驚人的速度直插雲端，似是要將這天空衝開一個口子。

在衝破天穹之前，那火柱先將王庭那淡黃色的偽裝撕成了粉碎，至此，王庭那殘破的形象也徹底暴露在眾人面前。

四周都是崩塌的房屋，觸目驚心的創傷裝扮著大地，陣陣狼煙升騰而起上，橫七豎八的屍體，還有，點綴其間的那一灘灘殷紅的血漬，彷彿怒放的紅梅。

至此，王庭所有的神聖，所有不可侵犯的莊嚴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浩劫過後的慘淡——這裡哪裡是王庭，分明就是個人間地獄。

「我勒個擦！」夏若傑忍不住嚷道：「王庭究竟發生了什麼？竟然被搞得這麼慘！」

夏若傑感慨過後，發現沒人理他，於是忍不住抱怨道：「給點回應好不好？」

「跟你說話就是我的恥辱。」焦浩然白他一眼說。

「我招你了？」夏若傑很是委屈的說。

「招了。」王動接過話頭說道：「我也不屑於同俘虜說話。」

夏若傑辯解道：「喂喂喂，你們以為我願意當俘虜麼？對方可是南斗第四王天同哎！」

「天同又怎樣？還不是被我們打敗了？」焦浩然不屑的說。

「廢話，你們三個人打人家一個——其中，我也出了不少力吧，要不是哥們我忍辱負重，以詐降為手段打入敵人內部，從背後給天同致命一擊，你們能贏的那麼輕鬆麼……」夏若傑發現畢風一直沒說話，也沒有加入諷刺他的行列，更沒有向往常一樣做點睛之筆的總結性發言，於是問道：「吉祥物，怎麼不說話？」

畢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道沖天而起的火柱上，他沉聲說道：「王庭完了……」

話音未落，便見那火柱開始崩塌。

人們也終於發現，火柱的主要構成——竟然是岩漿。

是深埋在地下的岩漿，而不是火焰。

「我去——！」夏若傑說：「難道王庭是建在火山口上的麼？」

「這便是鳳鳥涅槃時釋放出的能量了。」畢風皺著眉頭說。

焦浩然抱怨道：「鳥兒也真是的，涅槃就涅槃唄，整出這麼大動靜幹啥？炫耀他是不死之鳥麼？」

畢風則說：「若不是涅槃發生在很深的地下，恐怕整個王庭早就被夷為平地了。」

「我說哥幾個。」夏若傑提醒道：「咱們現在最應該考慮的，是怎樣離開這裡吧……」

話音未落，便看到赤色的岩漿奔騰翻滾著向眾人壓來！

「如此也好。」天空之中，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便讓這滾滾洪流，煉化這裡的覺醒者吧！」

「這是……」夏若傑覺得這聲音有幾分耳熟。

「天樞。」畢風皺眉說道。

「天樞，恐怕不能如你所願。」蕭瑤說著，上前一步，將手放進嘴裡，吹了個響哨。

清亮悠揚的哨聲，並未被岩漿奔騰的聲音淹沒，相反，相較於那充斥在天地之間渾濁的奔騰聲中，那哨聲反而愈發的清晰起來。

一條赤色火龍，被那哨聲召喚過來。

那是一條真正的火龍，躍動的火焰下，依稀能看清它的容貌：鹿角、牛耳、馬頭、蛇頸、蜃腹、虎掌、鷹爪、鯉鱗、魚尾……

「小槃，看你的了。」蕭瑤低聲說。

那巨龍週身都被火焰包裹著，唯有背上一點稍黑，仔細看去，便會發現原來是有兩人跨【坐】其上，而且後面那人，眾人都認識——楚蕾。

那條火龍一現身，奔騰的岩漿便似見到了主人一般，立刻改變了方向，不再向四周擴散，而是猛的拔地而起，直向那火龍迎了過去。

「龍不是屬水麼？怎麼會著火？」夏若傑很是納悶。

「也許，這不是一條簡單的龍。」王動說。

「廢話，這我也看出來了！」夏若傑說。

那火龍對奔騰的岩漿，似乎有著非同一般的吸引力和威懾力。原本狂野難馴的漿流，在那火龍吼聲的引導下，竟然收起了性子，順從的跟著它的身後，向方才火柱升起的地方回流過去。

「原來是蕭家那個見不得光的妖孽。」天樞的聲音響起，「當年，凰鳥死後，聽聞蕭家又誕下一男嬰，雖然天生覺醒，但是其神力卻從未在覺醒者的世界裡出現過，蕭家之人為了掩蓋這醜聞，便封印了他的神力——如今，為了拯救蕭瑤姐弟，果然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韙，拿這個妖孽來充門面了麼？」

「天樞，此話大謬。」一個渾厚的聲音從火龍背上傳來：「他不是妖孽，而且其見不得光的原因，也沒有你想的那麼齷齪；祝融的神力被封印，身份被刻意隱藏，只是為了保護他……」

「左目，你終於肯出現了麼？」天樞大笑著，喊出了那人的真實身份。

此言一出，夏若傑等人更是震驚無比——天哪，連傳說中的神人左目都來了，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啊……

熟料，還未等眾人從左目現身的震驚中反應過來，一個陰氣肅殺的聲音便自地下傳來：「左目，你違規了！」

左目回應道：「閻君老友，你也來了？」

閻君？！鬼界主宰也在？！時至此刻，眾人的神經被一連串的震驚催促至麻木了——恍恍惚惚中，他們只有一個念頭：天啊，王庭究竟發生了什麼？接下來又會上演怎樣的一幕？竟然讓閻君也不得不出手干預……

「我當然來了！我若是不監視著你，怎麼能抓到你犯規。」一個小土丘自刑天身側緩緩隆起——閻君的聲音，便是從那小土丘下傳來的。

「我何時違規了？」左目的聲音裡全是笑意。

「你說過不再幫助那個小鬼的。」閻君回應。

「哈哈哈！」左目大笑著從火龍背上跳了下來，穩穩的落在小土丘一側。

他明明跳了下來，他也確確實實站在那裡，可是眾人偏偏就是看不清他的相貌——可他們又知道，那裡真的有個人……

「我何時出手幫他了？」左目笑著問。

此時，閻君也「破殼而出」——同左目一樣，眾人也看不清他的相貌，只是隱約看到一團黑色的霧氣，有聲音從那團黑色煙霧裡傳出來：「若不是我來的及時，你肯定會出手幫他。」

天樞也問道：「左目，你來此地，是為何意？」

左目回答道：「別無他意，只是不想看到生靈塗炭，不忍看到覺醒者世界因某人的野心毀於一旦罷了。」

「你要阻止北辰降生？」天樞厲聲問。

「有沒有北辰這個東西，還是個值得討論的問題呢。」雖然無法看清左目的容貌，但是眾人還是感覺到，他在笑，而且他的笑容，一定是那種淡然的、如「閒看庭前花開花落」般坦然自若的微笑，「鬼界之主便在這裡，你可以問問他，生死簿上是否有『北辰』那個人物？」

「自然是沒有的。」閻君回答道：「像這種可以憑借一己之力，讓整個覺醒者世界涅槃重生再次崛起的人物，自然是不存在的——自上古神魔之戰結束後，屬於覺醒者的神話時代便終結了，凡人的紀元也由此開始。也可以這樣說，自從那一刻開始，一直被高高在上的神明視若螻蟻凡人，成為了人界的主角，而作為早就該退出歷史舞台的覺醒者苟延殘喘這麼多年，已經是個奇跡了。」

「閻君……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閻君說：「人類，更準確的說是普通人類，才是現實世界的主宰。他們不需要被覺醒者管理，他們完全有能力自治。他們的智慧、勇氣、堅韌與覺醒者相比，絲毫不遜色，而且，因為能力上的先天不足，他們更懂得如何去運用上蒼賜予的天性，如何將自身的優勢發揮的淋漓盡致……在這樣一群可愛的生物面前，覺醒者的世界必須脫離人類社會，不再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干預他們的生活，給他們以自由！」

「這不可能！」天樞斷然拒絕了閻君的提議，「自盤古開天闢地之日起，覺醒者便是這世界的主人，是天道的守護者！正是因為我們的守護，人類這個族群才得以繁衍，人類社會才會發展——而閻君你竟然讓覺醒者世界與人類社會徹底隔絕，倘若將守護天地大道的工作交付到那群被慾望支配的凡人手裡，倘若讓那些嬌弱的凡人暴露在魔族和滅盟的獠牙之下，他們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毀滅！」

「天樞，相較於那些凡人，固執的你更像是被慾望控制的奴隸，更像是貪戀手中權力的吝嗇鬼。」左目說：「放手吧，天樞，屬於覺醒者的神話時代已經結束了，人類作為這世界新的主人，有權利知道天地大道的真相，而他們，也有能力保護自己，保護屬於他們的世界。」

於此同時，夏若傑等人也在竊竊私語。

「這些大人物究竟在說些什麼？」夏若傑無奈道：「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其實也沒什麼。」焦浩然說：「無非是在討論王庭是否該繼續存在下去，北辰是否該降生，帶領王庭走向中興……」

「打一架不就解決問題了？說這麼多廢話有個屁用？」蕭涅的聲音沖眾人背後傳來，他來的很是突兀，幾乎沒人察覺到。

「鳥兒你終於來了！」夏若傑高興的跳了起來，剛想撲過去跟蕭涅擁抱到一起，忽然發現有些異樣，於是說道：「鳥兒，你這身綠色鎧甲，是從哪裡買的？怎麼連綠帽子也帶上了……」

第37章 魔君蚩尤

「別亂摸。」蕭涅身上穿的不是盔甲，而是沈小猛的靈魂——因為涅槃再次讓蕭涅失去了可供蔽體的衣服，善解人意的沈小猛便用自己的靈魂為蕭涅做了這身綠色的戰甲……

「鳥兒，你能看到那團黑色煙霧不？」夏若傑問。

「能——雖然我近視，但我不是瞎子。」

「那是閻君。」

「哦。」蕭涅的反應很是平淡——因為知道了些鬼界內幕，所以蕭涅對擅離職守把重擔丟給爺爺的閻君沒什麼好感。

「那你能看到那個模糊的人影不？」夏若傑接著問。

蕭涅的回應卻是：「你也近視了？」

「近視你妹——那是左目用了障眼法，所以我們看上去就是模糊的。」

「噢……等等，你說那一坨東西便是左目？」蕭涅的話還沒說完，腦袋上就挨了一個爆栗，而敲打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姐姐，蕭瑤。

蕭瑤沉聲說：「小涅，注意你的言辭——左目是一個非常值得尊敬的人，尤其是你。」

「為什麼？」蕭涅不明所以——他眼中的左目，本來就是「一坨模模糊糊難辨其貌的奇怪物事」，完全沒有傳說中那麼有氣勢。

「因為……因為他曾救過你的命。」蕭瑤說。

「好吧，好吧。」蕭涅還是比較聽蕭瑤的話的，他沉默片刻轉而問道：「姐，那三巨頭到底在幹什麼？難不成互相扯皮就能解決問題了？」

蕭瑤說：「若是能和平解決這次衝突，免的生靈塗炭——他們三人的名字，都可寫在覺醒者世界歷史的豐碑之上。」

蕭涅則搖搖頭說：「那些傢伙暗中運作了那麼多年，怎麼可能因為閻君和左目幾句話就放棄？在他們的野心面前，和平二字，一文不值。」

「那我們還在等什麼？」焦浩然說道：「既然談判解決不了問題，那咱們便開始執行補天計劃唄！」

蕭瑤淡淡的說：「莫急，即便要補天，也要先等這天破了才行。」

焦浩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旋即問道：「也就是說，如果天樞妥協，那麼這天也就不會破嘍？」

蕭瑤還沒有回答，便聽王動很是肯定的說道：「這種情況不會發生的。」

一直盯著方才火柱升起的方向看個不停的畢風幽幽說道：「而且，天似乎已經破了。」

話音剛落，十數個隕石，忽然出現在夜空之中，它們曳著長長的火尾，急速墜落——從他們的運動軌跡推斷，它們要降落的地點，正是王庭。

絢爛的流火將徹底擊碎了這黑色的夜幕，那些流星呼嘯著，盡情燃燒著，眼看就要撞上這神州大地——而且，這十數尾流星只是先頭部隊，還有無數個後來者跟在其後，那些星火，越來越亮，越來越近……

彷彿，真的有人將天空撕開了一道裂口，而這從天而降的流火，便是從這裂口湧進來的第一波攻勢。

蕭涅一時看呆了，他不知道這些流星從何而來，也猜不到這數以百計的流星同時砸中王庭，會帶來什麼後果……

「我們要補的，便是這個？」夏若傑指著那逐漸逼近的隕石雨問道。

「不。」蕭瑤搖搖頭說。

「可是，它們快要砸下來了哎。」夏若傑有些擔憂的說。

「二愣，怎麼當了一回俘虜，你的膽子就變小了？」焦浩然恨鐵不成鋼的說：「你看那些大人物都沒動，咱們怕個球？難道人家的命不比咱們的值錢？」

於此同時，三巨頭的談判也進行到了尾聲。

「天樞，你果真不肯放手？」閻君的語氣就像是在下最後通牒。

「北辰就要降生，由覺醒者主導的時代將再次來臨——我怎麼會放手？」天樞用他的強硬做為回應。

「既然如此……」閻君深吸一口氣說：「左目老友，麻煩你了。」

左目歎口氣說道：「天樞，為了那個根本不存在的假象，你走上了錯誤的道路，而且，你走的也太遠了些……也罷，就讓我將你引回正路吧……」

此時，另一個聲音忽然響起：「既然已經踏上了那一條路，如果不走到盡頭，又怎麼能證明它是錯的呢？」

「這個聲音是……袁先生吧？」左目的語氣平淡，儘管被人打斷了發言，可是他並未生氣，相反卻展示出良好的修養。

「是我。」袁先生輕捋著雪白的長鬚出現在眾人面前。

雖然還是那身在田間地頭勞作的老農一般裝束，但他的氣質卻完全變了——彷彿，他剛剛在墨海裡浸泡過一般，濃濃的書卷氣滲進了他的骨頭裡。睿智、博學——看他一眼，便會不由自主的聯想到這些詞彙。

「我該怎樣稱呼你呢？」左目繼續說道：「是該叫你做袁先生？還是該叫你做神隱司司帥？亦或者，我該稱呼那個響亮的名號——右目……」

「右目？！」聽到這個稱呼，在場眾人無一不感到驚詫——因為在覺醒者的世界裡，「右目」這個名號是比「左目」更為神秘的存在，人們只是根據左目的存在推測出這世上會有右目的存在，然而卻從未有人真正見過右目，也沒有人知道右目的覺醒神力是什麼……

「他竟然是右目？」焦浩然的反應最為激烈，因為他曾經成功抵禦過袁先生的記憶修改，也就是說，他曾經憑借一己之力和右目對抗，並且取得了勝利——至少從表面上看，是這樣的。

「左目說他是，他便是麼？」蕭涅卻不以為然，他撇撇嘴道：「王庭毀成這個樣子，斗魁庭的長老一個也不曾出現過，倒是與此事不相關的那些所謂的大神，卻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難道你們就不覺得事有蹊蹺麼？」

「也許，這些平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神們，就喜歡看熱鬧呢？」夏若傑說。

「這是什麼狗屁解釋？」蕭涅不以為然——自從重返人界之後，他就一直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是具體是那裡不對，他現在也說不上來——在這種時候，蕭涅從來都是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他的直覺告訴他，一切，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他們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相。

袁先生並沒有理會眾人的呱噪，他甚至沒有看蕭涅等人一眼，他也沒有回答左目提出的問題，他只是把別在腰間的煙袋抽出來，放進嘴裡，悠哉游哉抽上一口——按照道理來說，這個動作和他那漫漫的書卷氣極為矛盾，可不知為何，今日看到袁先生做這個動作，便會給人一種錯覺，似乎，讀書人，自古以來就應該是他這個樣子。那些身著長衫，捧著書本，搖頭晃腦的學生，與袁先生想比，做派便如同幼兒園的孩童般幼稚。

「袁先生，難不成你要催眠在場所有的人麼？」閻君說著，那團黑色的煙霧便跳了跳，似乎是要用這動作證明他在反抗袁先生的精神控制。

袁先生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然後說道：「閻君，你也太高看我了——雖然說在我的神力號稱『絕對消除』，但你知道，那只代表我對人的精神和靈魂有絕對的控制權……不，這麼說也不準確，至少現在，便有兩個人不受我的控制。」

「加上我和左目，應該是四個吧。」伴隨著閻君的話語，似乎有那麼一道凌厲的目光從那團煙霧裡投射出來，正好落在蕭瑤蕭涅姐弟二人的身上。

「唉。」袁先生歎口氣說：「不得不承認，他們蕭家，在覺醒者的世界裡，絕對是個特殊的存在——這種特殊，就連上蒼也會嫉妒，所以，他們蕭家才屢受劫難，凡是神力覺醒者，最後都不得好死，不得善終……」

蕭涅忽然一步跨了出來，作為對袁先生論調的直接回應——他似乎是在說：袁老頭，文藝范可以亂裝，但是話可不能亂說。小爺我就姓蕭，這不是活的好好的麼？！

袁先生回頭，卻沒有看蕭涅一眼，相反，他對暫時寄宿在沈小猛體內的蕭瑤很有興趣，他上下打量著那張年輕的臉，輕聲讚歎：「真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袁老頭，你什麼意思？」這話讓蕭涅聽起來很是彆扭。

「凰鳥，你該知道，我並非在讚美你的相貌，也不是稱頌你的神力——我只是佩服我自己的作品——以我的神力，左右你的生死；揮之即去，招之即來；我厭惡你時，你便死，我需要你時，你便生——多麼偉大，多麼完美……」

「右目。」蕭瑤抬起頭，注視著袁先生的眼睛，用凌厲的目光把袁先生的話逼了回去，「你終於肯承認了——承認你就是當年殺害我的真正兇手！」

「什麼？！」這個真相讓蕭涅一時無法接受。

「不，凰鳥，你錯了。」袁先生搖搖頭說：「當年，為你的死亡篇章寫下開頭的人，其實是你自己！」他忽然轉身，盯著左目那模糊的身影問道：「我說的對麼？左目？亦或者，我該叫你的真名，魔君蚩尤！！」

魔君？？！！

蚩尤？？！！

左目？？！！

轟——！

蕭涅的腦海，因為這個消息，一瞬間成了空白！

便在此時，那些從天而降的火球終於落到了地面——至此，它們的真實面目也暴露出來，那哪裡是什麼流星？那分明就是一個一個全副武裝的魔族戰將！！

那些魔族戰將穩穩落地，緩緩舒展身軀，身上還冒著青煙的他們齊齊跪倒——而跪拜的方向，正是那個模糊的身影！！

就連刑天，這個當年直接殺害蕭瑤的兇手也跪倒在地。

他畢恭畢敬的說道：「君上，我一直相信，您終將再次出現，再次君臨天下……」

第38章 開始補天

蕭涅的邏輯，在一瞬間被徹底摧毀。

如果說左目的真實身份是魔君的話，那麼他為什麼會屢次幫助自己？畢竟，魔將刑天是直接殺害姐姐的兇手，而且他也好幾次差點奪走自己的性命；如果說他不是魔君的話，那麼這些魔族戰將為何要向他下跪？就連桀驁不馴不可一世的魔族戰神，都願意臣服跪倒在他的身前……

「姐姐，袁老頭說的，可是真的？」最終，蕭涅還是決定詢問現在唯一值得信任的姐姐。

蕭瑤看了蕭涅一眼，眼神複雜。她沉思片刻後，還是不想欺騙自己的弟弟，於是，她沉默的點了點頭。

「這……」

「這不可能是麼？」那團黑色的煙霧飄到了蕭涅身前，一條慘白的手臂從那煙霧中伸出來，輕輕拍了拍蕭涅的肩膀，似是要用這個動作給他以勇氣，讓他相信這個事實，「但是這確實是真的——左目，我的老友，便是魔君，便是王庭最大的敵人，蚩尤。」

蕭涅沉默了幾秒鐘，而後深深吸了口氣，他將有些渙散的眼神重新聚集起來，而後一字一頓的說道：「刑天也好，左目也罷，我懶得去管了——我只想知道，當初姐姐因何而亡？」

「這個問題，你或許需要詢問那個人。」閻君說著，用那條慘白的手臂指向了袁先生。

蕭涅像個聽話的木偶一般，順著閻君所指的方向，轉身。

「蕭涅。」袁先生終於肯看他一眼了，「你不覺得，這個時候討論你的私人恩怨，有些不合時宜麼？」

「那你覺得，現在該討論些什麼呢？」蕭涅冷聲說道：「天道？時勢？還是你們之間那複雜的關係？亦或者你們之間的恩怨？不！那些齷齪，統統與我無關——我到此地，只為救小萌回家，而如今既然你們這些大人物都到齊了，或許可以給我一個解釋——十二年前，是誰害死了姐姐？！」

「小涅……」

「姐姐！」很少見的，蕭涅打斷了蕭瑤的話，「我知道，你又要說我任性了；我也知道，你們每個人身上都有秘密，你們每個人都背負著所謂的使命——但是，我對那些東西毫不關心。姐姐，就讓我再任性一次，替你報仇，了卻我心中的夙願。然後，我便離開，再不過問你們的事了，好麼？」

蕭瑤歎了口氣，便不說話了。

袁先生說：「蕭涅，你的執念——會要了你的命……」

「少他媽廢話！」蕭涅猛的往前跨出一大步，揪住袁先生的衣領，「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是不是殺害姐姐的兇手！是還是不是！？」

「是……」袁先生輕描淡寫的回答，即便被蕭涅攥住的衣領憋的他幾乎無法呼吸，但是他身上那份書卷氣卻沒有一絲減弱，「準確的說，我只是兇手之一……」

「那，你就去死吧！！」

蕭涅高高揚起了右手，赤色的火焰，開始在他的手心匯聚……

「蕭涅，你要知道。」在袁先生的臉上，看不到一點慌張，他也沒有要躲開的意思，他只是用平淡的語氣說道：「如果你在尋找當年殺害凰鳥的兇手的話——那麼我告訴你，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份兒！甚至就連你這個一直聲稱要給姐姐報仇的人，也是兇手之一……」

「蕭涅，停下。」一張大手握住了蕭涅的手腕，蕭涅右手掌心的赤色光芒也緩緩熄滅。

蕭涅回頭，看到了左目那模糊的身影。

儘管，對這個手掌，蕭涅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他就是想不起來，這手掌的主人究竟是誰；他也回憶不起來，這個無比熟悉的的身影，究竟生了一副什麼相貌——但是現在，蕭涅決定將這些統統丟掉，他不想成為任何人的棋子，也不想為任何一方勢力賣命，他只想完成自己的復仇，永遠忠誠自己內心的選擇，走自己想走的路。

而現在他選擇的這條路的起點處，豎著一塊路牌，上面寫著：報仇，回家！

所以，蕭涅冷冷的說道：「放手！」

「蕭涅，你應該知道，殺戮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甚至還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左目勸道——他的聲音經過了特殊處理，聽上去甚至不像是人類發出的聲音。

「放開！」蕭涅不願意跟左目糾纏，充斥在空氣裡的陰謀的味道讓他感到厭煩。

他猛的用力，從左目有力的手掌中掙脫出來。

隨即，一計赤炎炮從他的掌心轟出，不偏不倚正中袁先生的腦袋。

因為距離太近了，而蕭涅的出招又很突然，所以袁先生並沒有躲開。

當赤炎炮擊中目標後，迅速散開，四散的火光，將蕭涅和袁先生的身體全都籠罩進去。

「無悔層上境的鳳鳥，果然厲害。」袁先生的聲音自火光之內傳出，「不過，蕭涅你接連兩次涅槃，進化的太快，所以基礎並不紮實……」

「閉上你的臭嘴！！」蕭涅的怒喝聲中，數道赤炎炮接連發出，頓時火光大盛，映亮了半邊天空。

「準備吧。」蕭瑤忽然轉身，對一直站在她身後的那幾人說道。

「準備什麼？」夏若傑一臉茫然的問。

「補天。」蕭瑤無奈的歎口氣說。

「這個……您能不能把任務細化一下？」夏若傑問。

蕭瑤的目光掃過眾人，然後放緩語速說道：「世界需要一個平衡。」

「嚇？」夏若傑等人一齊發愣，他們完全沒有搞明白蕭瑤的意思。

「天道的根本，便是平衡——失去平衡，天道就會崩塌。」蕭瑤自顧自說著，儘管赤炎炮的轟鳴之聲不絕於耳，但蕭瑤的話依然格外清晰，「而腐朽的王庭，偏執的魔族，以及混亂的滅盟的存在，都是對天道平衡的存在。」

「等等！」焦浩然壯著膽子打斷了蕭瑤的發言，汗水從他寬闊的額頭滲出來，「您的意思是，讓我們幾個除掉腐朽的王庭、偏執的魔族、以及混亂的滅盟？」

「是的。」蕭瑤如是回答：「這個世界不能沒有覺醒者，也不能沒有凡人——我們要做的，就是要重新構建二者之間的平衡；而首先我們要做的，就是讓混亂不堪的覺醒者世界重新回到一個穩定的狀態——所以我們就需要公正的王庭、獨立的魔族、以及純粹的滅盟！」

「這個……難度太大了點兒吧。」焦浩然汗顏道：「不可否認，我們的確可以拯救世界；同樣不可否認的是，那些大神也有能力毀滅世界——最不可否認也不得不承認的卻是，我們幹不掉那些想毀滅世界的大神。」

「殺戮已經夠多了。」蕭瑤有些感傷的說道：「這個時候，再造殺業於事無補——你們的任務，便是讓那些人清醒過來……」

「我們怎麼可能有本事讓他們清醒？」焦浩然非常不自信的說道。

「你們可以辦到——上蒼賜予你們這樣的神力，又安排你們走到一起，便有它的用意。」蕭瑤說。

「能不能再說具體一點？」王動最先冷靜下來，或許他已經看到了那個成功的結局。

「簡單來說。」蕭瑤扭頭看了看那幾位大神，「你們要廢掉他們的神力——一旦失去了神力，他們也便去掉了厚厚的殼，他們便能客觀的看待這個世界了。」

「凰鳥……你莫不是在開玩笑？」夏若傑質疑道：「讓我們去廢掉這幾個人的武功……」

「也不是沒有可能……」畢風忽然說。

這時，天機的聲音忽然響起：「蕭瑤，你太看得起這些人了——難道你不知道，他們是我的棋子麼？」

「我知道。」蕭瑤的聲音平靜如水，「但我同時也知道——此刻，他們不會站在你那一邊。」

「哈哈哈哈！」天樞嘲諷似的大笑，「我真不知道，你是哪裡來的自信！你要知道，脖子上栓著鏈條的狗，即便再凶，也不會撕咬它們的主人！」

「天樞，你錯了。」蕭瑤說：「他們是人，是有獨立思想的人！難道，玉衡和搖光的離開，三大衛所的獨立自治，還是沒讓你清醒過來麼？！」

毫無疑問，蕭瑤的話戳中了天樞的痛處，他果然沒再出言反駁。

「金鑫，由你開始吧。」蕭瑤點點頭說：「首先，就從一直不肯現身的天樞開始。」

蕭瑤話音剛落，金鑫便騰空而起。

看著那個矯健的身影直衝雲霄，左目也想揮揮手助其一臂之力——畢竟，對於魔族來說，王庭就是他們最大的敵人，能在這個時候與凰鳥並肩作戰，他們求之不得。

可是，左目剛剛抬起的手臂卻被閻君一把抓住了，只聽他說道：「老友，上次失去凰鳥的教訓，還不夠慘痛麼？」

左目聞言，身體微微一顫，而那個足以改變歷史的動作，也沒有完成。

這時，金鑫已經衝到了天空之中，她靜默片刻，猛的揮手。

她面前的雲彩，便如兩扇巨大的門一樣無聲的打開了。

天樞的本尊，也正式暴露在眾人的視野之內！

「凰鳥！」天樞憤怒的大喝：「難道上一次死亡仍未教會你懂得珍惜生命？！難道你要重演十二年前的一幕，發動第二次叛亂不成？！！！」

第39章 準備迎敵

讓我們將時鐘撥回到十二年之前，回到那個被火焰和鮮血染紅的夜晚。

神衛王庭補天司五將之首，黃將凰鳥，突然叛變。

而她叛變的方式同樣獨特，並非是大張旗鼓轟轟烈烈，而是一次隱秘的刺殺。

蕭瑤當時要刺殺的對象，便是王庭的第一人——天樞！

而且，她差一點就成功了。

就在她將凰炎之鞭緊緊的勒在天樞脖子上，眼看就要扭斷他脖子的時候，意外卻突然發生。

魔將刑天忽然帶隊殺進了王庭！

魔族先前部隊以破竹之勢衝破了神衛王庭號稱固若金湯的防線，王庭宿衛隊在魔族先頭部隊的攻擊下，簡直不堪一擊，而且，魔族軍隊對王庭的防衛佈置瞭如指掌，他們很快就殺到了王庭的中心地帶，將幾大長老全部圍困在其各自的寢室之內。而失去了斗魁庭長老戰力的王庭，很快潰敗……

眼看著，神衛王庭就要易主；眼看著，魔族就要替代王庭，成為這世界的守護者。

於是，天樞退步了，他向蕭瑤許諾——「一旦打退魔族的進攻，他便退位，將王庭的領導權交出來，重新選擇斗魁七老。」

不可思議的是，蕭瑤選擇了相信。

出人意料的是，神性為「毀滅」的蕭瑤，竟然給了天樞一條生路——這一次仁慈，便差點要了她的命。

走出斗魁庭，與魔軍交戰的蕭瑤沒有看到，那個一直佝僂著背，那個一直負責打掃王庭衛生的老人，悄悄溜進了天樞的寢室，在天樞耳邊低語一陣之後，便挺直了脊背。

沒有人直到，這一次會面，就讓袁先生那佝僂的背直了起來，從此以後，王庭的人們便很少能看到天樞。他們自然也看不到，那個在袁先生面前低下頭來的王庭第一人……

經過一晚的激戰，魔族退走了；凰鳥陣亡了；就連凰鳥的弟弟，當時還是「祝融」的蕭涅，也因為神力喪失，離開了王庭……

十二年後，他們姐弟二人，同時回到了王庭。

一切彷彿都沒有變：火焰和鮮血再一次染紅了整個王庭，魔族大軍再一次殺入，眼看著，王庭就要毀於一旦……

一切又彷彿都變了：蕭瑤姐弟不再對抗王庭，而是將他們的火焰燒向了王庭；魔族大軍也來了，但是他們這一次卻選擇袖手旁觀；王庭看似要毀滅，可是這一次，卻有人期盼著它毀滅的一刻早點到來……

而正在這時，金鑫已經殺到了天樞的面前。

通過兩人身形的對比，人們才知道天樞的身軀是多麼巨大。

身著緊身戰甲的金鑫，竟然僅有天樞一個手掌般大小——天樞矗立在烏雲之巔，背後掛著一柄巨劍，他直直的站在那裡，仿若一尊不可侵犯的天神。他週身都閃著金色的光芒，無比耀眼。

衝向天樞的金鑫，便如同一枚晦暗的星芒般渺小。

可是，那點金色的光芒，卻沒有任何的畏懼，直直的沖天樞飛去！

「連你也要犯上作亂麼！？」天樞大喝一聲，便欲伸手捏住金鑫。

金鑫卻在空中靈巧的變向，躲過了天樞那巨大的手掌。

「區區螢火，竟妄圖與浩日爭輝，真是可笑！！」天樞手腕一抖，輕輕鬆鬆便封住了金鑫的去路。緊接著，他屈指一彈，輕輕鬆鬆就將金鑫擊落。

蕭瑤輕輕抬手，祭出一個結界接住了下墜的金鑫，同時回頭說道：「她的工作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就看我們的了。」

「嚇？」夏若傑微微一愣說道：「我們？」

「便是我們了。」王動說著，上前一步，目光穩穩的落在天樞的身上。

天樞仍然是那個熟悉的天樞，他還是像往常一樣高大威嚴，像往常一樣神威重重——可再一次面對的他的時候，王動卻不是來聆聽天樞的指示的，他站在了天樞的對立面。

這其中沒有什麼原因，他現在心中所想，和蕭涅一模一樣——打完，回家！

無論是天樞交付的使命，還是張墨玄交代的任務，王動都不想再理會，他現在只想盡快回家，離這塊陰謀之地越遠越好——王庭那黏稠而骯髒的空氣，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本想到此地看看鳳凰相合的盛況，卻不曾想見到的都是骯髒的陰謀。」王動歎口氣說：「哥幾個，上吧！」

「咱們真的要拯救世界？」夏若傑還是不太自信。

「我們戰鬥，不是為了拯救世界，而是為了回家——帶著我們的好兄弟一起回家！」焦浩然拍拍夏若傑的後背：「就像當初上學時打群架一般，再來一次吧！」

是的，就像當初一樣，不必去過問什麼對錯，也不必去在意誰是誰非，只要堅定的站在兄弟這一邊，拿起板磚，狠狠的向對方頭上拍過去便好了。

「那麼——上吧！」畢風淡淡的說著，也站了出來。

事到如今，夏若傑也只得認了——如今的情形，與當年也沒什麼區別，每逢打架，開打之前事最多的是他，開打之後沖得最快的也是他——所以，還如往常一樣，他前跨一步，站在了眾人最前。

「就連你們這幾個蟲豸，也要背叛你們的主人麼？」天樞冷冷的盯著兄弟四人問。

「沒辦法。」王動回應道：「誰讓我們探上蕭涅這個混球做兄弟呢？」

「膽敢向主人呲出尖牙的獵犬，便沒有存在的價值。」天樞說著，從背後緩緩抽出那柄巨劍。

頓時，光芒大盛——遙遙望去，天樞握在手裡的，不是一柄巨劍，而是一輪驕陽！

耀眼的聖潔光輝，瞬間終結了這血腥的黑夜，將夜幕撕得粉碎，讓光耀大地的日出提前來臨。

「倘若我是錯的，那麼軒轅聖劍怎麼會在我的手中如此閃耀？！倘若我偏離了天道，這代表著替天行道之權的聖劍怎麼會認我為主人？！」

蕭瑤冷笑一聲道：「對權力和暴力的盲目崇拜已經讓你迷失了——聖劍便是聖劍，就像這天道一樣，它是絕對客觀公正的存在，本身沒有善惡，不分正邪——主人的意志，才會給其刻上聖器亦或者邪兵的烙印。」

「天樞長老——王庭已經毀成了這樣，難道您還要執迷不悟下去麼？」躺在地上的金鑫仍然在進行最後的勸說：「王庭聖物，不該因為憤怒和個人私慾而揮動啊——難道您忘了麼？」

「他現在已經徹底瘋了。」王動看著那些匍匐在地上跪倒的覺醒者說道：「不切實際的虛妄已經填滿了他的內心，他現在只是個因為慾望而揮劍的傀儡罷了。」

焦浩然的勸說則要溫和一些：「天樞長老，不然這樣如何？您把武器收起來，魔君也帶人回去，然後我們幫您把天府打跑——最後您讓我們都回家，怎樣？」

「焦胖子，你現在說這些還有啥用？！」夏若傑此時的態度與方才判若兩人——好在焦浩然已經習慣了他這種說話不經大腦的性格，所以沒理他。

「確實沒用了。」十分罕見的，畢風也贊同夏若傑一次。

「現在才知道搖尾乞憐，已經遲了！！你們這些卑微的螻蟻，死吧！！！」說著，天樞猛的揮動聖劍，向下斬去！

凜然劍氣，直衝而下。

它劈開了空氣，斬斷了光線，撕裂了時空，將攔在其前面的一切事物盡數毀滅，無論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無論是空氣還是靈力，全都在這威力巨大的劍氣面前，化為齏粉。

儘管因為大量覺醒者的湧入導致王庭上空的空氣濃稠不堪，但是在這劍氣面前，這東西根本不值一提，那黏稠的靈息，非但沒有起到阻礙那劍氣的作用，反而被那巨劍吸收，而後化為己用——是以，劍氣更盛，殺機更濃！

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一種錯覺：便是這一斬，就能將整個大地一分為二。

左目再次想幫忙，然而卻再次被閻君阻止。

「老友，你勸天樞放開——怎麼輪到你自己，就這麼緊張呢？」閻君用傳音密法將自己的勸慰之語瞬間送到左目的意識裡。

左目同樣用精神交流的方式回應道：「倘若天樞這一擊成功，會有太多覺醒者瞬間死亡——天地輪迴大道也會難堪重負瞬間崩潰，到時候世界重回混沌，不是正合了天府的意？」

「我相信天道恆久，不會因為一兩個人的意志而崩塌——如果，現行的天道規則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堪一擊，那麼，它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索性就毀掉重來吧！」

閻君左目的交流，並沒有耗費任何的時間，他們在一個時間節點上就完成了彼此意見的交換……

可是這一邊，發號施令的蕭瑤，便只能通過語言這種最原始的交流方式了，至於能否趕在天樞這一斬斬落前完成防禦佈置，就要看她選定的擔當補天之責的人自身的領悟能力和他們之間的默契程度了。

「畢風，躍起，迎敵！」

「夏若傑，複製劍氣！」

「焦浩然，準備分析劍氣，找出其薄弱所在！」

「王動，預知未來——找到最佳的迎擊方式！」

蕭瑤深深的吸一口氣，喝道：「動起來，馬上！！！」

第40章 進行儀式

畢風高高躍起，在空中完成變身。

一隻鶴狀大鳥出現在半空之中，迎著那凜然的劍氣，展開了雙翼。

與尋常鶴類不同的是，它身上遍佈藍紅相間的彩紋，長頸細喙，赤足青尾，端的不是凡鳥。

於此同時，夏若傑穩穩站定，深吸一口氣，將周圍黏稠的空氣與雜亂的靈息全部壓進體內，幾乎就在那空氣被他吸入體內的一瞬間，夏若傑便通過瀰散到空氣中的劍氣知曉了這劍氣的構成，而他呼出的濁氣，便是他複製出來的微縮版軒轅劍氣。

焦浩然馬上來到那複製出的劍氣一旁，輕輕一抬手，劍氣就將他那肥胖的手掌籠罩起來。

頓時，肉屑紛飛——軒轅劍劍氣之強，超乎了焦浩然的想像，幾乎就在他的手掌被捲入劍氣的一瞬間，他的手掌就被削得只剩下了白骨，可是，他仍舊在堅持著——豆大的汗滴淌過他額頭上的肉褶，流到他那因為劇痛而顫抖的臉上。

從焦浩然緊皺的眉頭推斷，他暫時還無法找到這劍氣的薄弱所在。

「沒時間了！」王動催促，「胖子，加快進度！」

除了催促焦浩然，王動還有一項工作，那就是他要秘密的告訴畢風天空中劍氣的分佈情況，告訴他從哪個角度承接這劍氣受到的傷害最小。

畢方沿著王動指示的路線迂迴接近劍氣，隨著它長鳴一聲，王庭範圍內所有的火焰似乎都收到了訊號，紛紛向它這裡集中，若不是那一條赤色巨龍仍然鎮守著那個直達地心的深坑，恐怕就連剛剛被它壓制下去的岩漿也會因為畢方的呼喚再一次衝出來。

蕭涅轟擊在袁先生身上粉碎的赤炎炮，都被畢方的鳴叫吸引了過來，那些火焰元素飛速的向它考慮，將它包圍起來，最後滲入它身上的彩色羽毛裡——那些原本呈現出藍色彩紋，也因為火焰元素變的赤紅無比，鮮艷的彷彿一朵朵盛開的血色蓮。

「就是這樣！」焦浩然說著，把那個只剩下白骨的右手從劍氣裡抽出來，「劍氣的構成成分也是靈力，要破壞它的關鍵就是——」

「我知道了！」王動利用自己的神力提前知道了答案，然後傳達給畢風。

至此，畢風終於找到了終點，他在空中盤旋一陣，猛的展翅昂首垂直上升，同時，一道赤色炎流從他那細長的喙中噴出！

那道細細的赤色炎流，彷彿一枚暗器，直接命中那劍氣。

從表面上看去，那道注入劍氣之內的炎流，根本起不到阻礙劍氣的作用——相較於籠罩住整個王庭廣場的劍氣，那道炎流，便像是一枚扎進頑石裡的細針。

可是，就是那一枚細針，摧毀了那一道可以斬斷大地的劍氣。

只見那劍氣忽然起了變化，原本匯聚到一起的凌厲殺氣忽然失去了方向，在劍氣之內胡亂重裝，整個天空中都迴響著那乖戾的殺氣碰撞時發出的慘鳴。緊接著，細微的裂痕出現在那劍氣的表面，此刻的軒轅劍劍氣，已經失去了剛才的霸道和殺機，它更像是個被囚禁在天空中的巨大冰坨。

「冰坨」的內部，是胡亂衝撞的殺機和劍氣，「冰坨」表面，是密密麻麻的細微裂痕——那些裂痕飛速的擴張著，很快就爬滿了劍氣的表面，讓人牙酸的碎裂聲不絕於耳，這彷彿是那團劍氣在臨死前痛苦的哀嚎。

終於，那團劍氣再也支撐不住，徹底崩塌，四散的殺機和凌亂的劍氣廣場上的人沒能造成任何傷害，甚至就連那些匍匐跪倒的人們，也沒有受到一點影響。

「你們……」天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他一手選拔的棋子，非但背叛了他，還輕而易舉的粉碎了他引以為豪的軒轅劍劍氣！

「看到了麼？天樞。」蕭瑤冷聲說道：「即使你手握神兵，也注定要失敗——而且是敗在那些『蟲豸』的手下。」

便在此時，蕭涅和袁先生也分開了，就在那道劍氣斬下來的同時，蕭涅無限的赤炎炮連擊終於讓對手忍受不住了，他只得採取了防禦措施——用那根煙袋輕輕一劃，便在他和蕭涅之間劃下一道透明的屏障，將二人分隔開來。

「袁老頭，這屏障救不了你的命！」蕭涅邪笑著，再次衝了上去。

他猛的撞在那屏障之上，只用一次撞擊，就差點將其徹底摧毀——進入無悔上境的蕭涅，的確功力大增——此刻的他，已經穿上了色彩瑰麗的五色戰甲，五彩戰甲與沈小猛靈魂化成的綠色鎧甲交相輝映，讓蕭涅看上去，□我們備用網址：www.uu158.net□恍若天降神兵。他的雙手，就插在那透明的屏障之內，包裹住手掌的臂鎧上那流動的光華，輕而易舉的就在那屏障之上熔出了兩個破洞。

「天樞，不要再等了，進行儀式吧！」袁先生皺著眉抬頭喊道。

天樞聞言，那雙因為憤怒而血紅的眼睛忽然失去了顏色，取而代之的，是兩抹無神的慘白。

「原來，是你一直在蠱惑天樞。」重傷的金鑫說：「原來，王庭最大的敵人，就在這王庭之內，每天都會和我擦身而過……」

「鑫姐，不用自責。」蕭涅安慰道：「現在我就把這傢伙打回原形！」

「蕭涅，我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袁先生說道：「你們姐弟二人，倘若一直如此偏執下去，那麼最後收益的，只能是魔族——難道，讓暴戾魔族成為這世界的守護者，就是你們一直追求的目標麼？」

「這些我管不著，也沒興趣去管。」蕭涅說：「我只知道，你是當年害死姐姐的真兇……」

「害你姐姐的，又不止我一人。」

「那麼，他們都得死，血債血償……」

「小涅，不要跟著他的思維進行對話。」蕭瑤忽然說道：「他的語言，他的動作，都會蠱惑人心！他的真實身份，便是天府！！」

什麼？袁先生是天府？！是滅盟的首領？！

蕭涅冷聲說道：「原來，王庭變得這麼不堪，搖光和玉衡先後出走，三大衛所同時獨立，天權愈發的陰險狡詐，開陽變得瘋瘋癲癲，天樞成了個糊塗蟲——都是拜你所賜！」

「他們會被我蠱惑——只因為他們心靈深處，有黑暗的種子！而我所做的，不過是讓這些種子生根發芽，破土而出，長成參天大樹罷了——說到底，走上這條路，終究是他們自己做出的選擇。」

「既然如此，那麼就由我就把他們拉回來吧！！」蕭涅說著，猛的用力，生生的將那屏障撕裂開來，未等天府劃下第二道屏障，蕭涅已經衝上去，伸手扼住了天府的脖子。

「放開他！」不知何時，天樞已經從雲端降落，他擎著那柄巨劍，緩緩走向蕭涅。

天樞，這個曾經的王庭第一人，此時此刻竟然像條護主的忠犬一樣，殺氣騰騰的沖像蕭涅。

「攔住他！」說著，蕭瑤一個閃身，擋在了天樞面前。

「不要管我——先進行儀式！」天府大喊。

天樞聞言，猛的站住，而後，他舉起了軒轅巨劍。

「阻止他！」說著，蕭涅便衝了上去。

王動等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後齊齊點頭，緊跟在蕭瑤身後，直衝向天樞那巨大的身軀。

夜幕，忽然裂開了一道口子，巨大的裂口像漩渦一樣扭曲，將天空中的一切都捲了進去：光線、靈力、雲層……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逃不過這黑洞一般的漩渦。

這個將所有自然元素整合到一起的漩渦，飛速的向中心匯聚，最後正落在軒轅巨劍之上。

頓時，軒轅巨劍光芒大盛！

急劇緊縮的漩渦，也像是感受到了召喚，轉變成龍捲風的模樣，飛速的朝巨劍靠近。

很快，龍捲風的尾端，就和軒轅巨劍連接在一起。

那些自然元素在龍捲風內相互碰撞、摩擦、糾結、廝殺——最後竟然燃燒起來，赤色的火焰將巨大的龍捲風燒的通紅，整個天空幾乎都要被那巨大的封口捲進去。撕裂的天空在哀嚎，驚恐的繁星在顫抖，就連那月亮的景象也開始扭曲——天，似乎真的要破了！

火焰不斷的從那倒三角錐形的龍捲風裡噴薄而出，就連時間似乎也抵擋不住那高溫的炙烤，於是，時間飛快的流逝——也許，在這個時候，在這末日降臨的時刻，向那些跪倒在地的人一樣，低下高貴的頭顱，彎下倔強的脊樑，以僕人的姿態去膜拜這景象，才是最合適的選擇……

「毀掉它！」蕭瑤大聲的呵斥讓人明白，這個世界上，終究是有那麼一些人存在——那些人高傲，倔強，勇敢——即使末日真的到來，他們也不會喪失勇氣。

王動等人也沒有退卻，他們緊緊的跟著蕭瑤那看似嬌弱的身體，迎著那巨大的末日旋風衝了過去！

「蕭涅，我承認，你很強，也很執著——甚至，你的執著讓我也感到恐懼。」儘管被蕭涅扼著脖子，可天府臉上仍舊帶著坦然，「可是，你應該知道——有的時候，執著並不能引領你走向勝利，相反，這個危險的東西，會毀了你的人生……」

說著，天府抬起手臂，仍是用那桿煙袋，在蕭涅頭頂上輕輕一敲……

就是這看似簡單的敲擊，便在蕭涅頭頂上開了個口子——他的靈魂，便從那口子裡溜了出去，直接被捲進了那巨大的漩渦之內……

緊接著，天府捏個指訣，口中默念幾句——正衝向天樞的蕭瑤忽然摔倒……

閻君看到了：蕭瑤的靈魂，也離開了那具軀殼，被吸進了漩渦……

難道，鳳凰二鳥，真的要被煉化成北辰麼……

第41章 最好結局

因為失去了帶頭之人，王動等人一下子停了下來，滯在那裡。

在他們身後，蕭涅緩緩跌倒。

「胖子，你跟我進去把他們的靈魂撈出來。」王動說道：「二愣，你和吉祥物分開照顧他們的肉身！」說著，王動扯了焦浩然一把，帶頭向那燃燒的漩渦飛去。

夏若傑則和畢風分頭行動，分別奔向蕭涅姐弟的肉身。

「老友，我不能再坐視不理了。」左目說。

閻君說：「既然一開始就把重任交給了那些年輕人，現在要做的，就是相信他們。你若沉不住氣，便正中天府的下懷。」

「此話何解？」左目問。

「這天下，沒人比我更懂得靈魂。」閻君說：「要想煉化他們姐弟的靈魂，讓其完全融合，僅依靠天樞一人之力，是遠遠不夠的——他還需要更多的燃料……」

而在另一邊，極速奔到蕭涅身邊的畢風，卻遇到了意外的情況。

失去了靈魂的蕭涅，竟然站了起來。

雖然，他身上的五色戰甲已經熄滅，但是那層綠色的鎧甲還在——沈小猛靈魂的守護還在。

現在，就是那綠色的戰甲，支撐這蕭涅的身體，站了起來。

蕭涅猛的睜開眼睛，那如墨的雙眸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慘白的眼球，空洞的眼神讓人心悸。

他一把推開了畢風，然後顫顫巍巍向癱軟在夏若傑懷裡的那具身體走過去。

蕭涅走路的姿勢，就像是一具殭屍，沒有思想，沒有目的，沒有生命的跡象。

然而在場的所有人，卻不敢承認他已經死了，因為他們都能感受到蕭涅的執著——即使沒有了靈魂，那一份執著依然存在。那是一種滲透進蕭涅骨子裡的精神，就像不死的鳳凰一樣，不死不滅。

畢風一時愣了，便站在那裡，呆呆的看著蕭涅搖搖晃晃的向夏若傑走去。

夏若傑也傻了，直到蕭涅來到他的身前，他也沒弄明白，究竟是什麼東西支撐著蕭涅，究竟是什麼東西讓蕭涅如此的執著……

蕭涅用白色的眼球注視這夏若傑，喉結上下蠕動著。

「給我……」

「什麼？」夏若傑下意識的問。

「姐姐，小萌……」

「把沈小猛的身體給他！」畢風喊道。

夏若傑聞言，急忙站起來，把那柔軟的身體雙手遞給蕭涅。

蕭涅機械性的接過那具完全沒有了生命跡象的屍體，然後，他繼續向前。

天府剛想做些什麼，畢風便擋在了他的身前，他沉默著，一言不發。

「畢風，不要忘記你的身份。」天府說。

「不好意思，我已經忘了。」畢風淡淡的說：「或許是友誼的關係，我的腦袋乾淨了很多，那些骯髒的陰謀，有些回憶充滿了我的腦袋，所以再也容不下那些污穢。」

「你……」

「天府！」夏若傑也走過來說：「我很納悶，為什麼你非要跟鳥兒他們姐弟二人過不去？他們到底哪裡得罪過你？」

「你……」

「你什麼你？」夏若傑翻翻白眼道：「難不成你認為我是你的人？難道你不知道，天同妄圖奪取我神力的陰謀已經被我們哥幾個挫敗了？難道你不知道天同現在受了重傷下落不明？」

「你們……很好！」天府說……

蕭涅抱著沈小猛的屍體，來到了天樞面前。

正在此時，王動和焦浩然從天而降——他們兩個是被生生逼出來的。因為漩渦之內的溫度太高，在進入的瞬間，王動和焦浩然便察覺到了異樣：漩渦之內，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燒，空氣，靈力，甚至包括靈魂——這裡真的像是座大熔爐，可以熔煉一切的熔爐。

「讓我……進去。」蕭涅卻說。

「鳥兒……」

「讓我……進去！」蕭涅大聲說。

「你會被燒成灰燼的……」

「讓我進去！！！」蕭涅用沙啞的嗓子大吼。

王動和焦浩然對視一眼，然後點點頭，齊齊伸手架住了蕭涅。

「鳥兒——像鳳凰一樣展翅飛翔吧！！」

「鳥兒——像鳳凰一樣涅槃重生吧！！」

二人齊聲大喊，把蕭涅高高的拋了起來，丟進了那熔爐之內。

「哈哈哈哈！」天樞狂妄的大叫，「你們還真是像蟲豸一樣愚蠢，你們以為，句芒那虛弱的靈魂能拯救他們麼？只不過是為這熔爐添些燃料罷了。」

「如果可以，我很想把這個爐座差掉。」焦浩然口中的爐座，自然是指舉著軒轅巨劍一動不動的天樞。

「別動他。」王動皺著眉頭說：「若是天樞倒了——那麼從漩渦之內湧出的爐火，會毀滅整個世界！」

「蠢材！你們還看不出來麼？」天樞大聲叫道：「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成了我的必勝之局，無論你們再怎樣努力，也只會加速北辰的誕生罷了！」

天空上的裂縫越來越大，這裡的溫度也越來越高。

巨大的漩渦緩緩轉動著，似是要將天地間的一切都吸進去，燃燒，熔煉。

那些跪倒在地的眾人，忽然齊齊抬起頭來，在同一時間向那熔爐看去，他們長大了嘴巴——靈魂便從他們的口腔裡鑽出來，飛向熔爐。

「不能再給它添柴了。」王動說著，忽然飛了起來，「二愣，做一個靈力迷宮，延緩時間！」

雖然王動的命令很簡單，但是夏若傑卻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他抬起雙手——天空中便出現了一個巨大而複雜的靈力迷宮。

原本正向熔爐匯聚的靈魂一旦鑽進那迷宮裡，便開始沿著那靈力牆壁游動，他們擁擠在其中，遲遲找不到出口。

「你們要明白，這些努力，都是徒勞的。」天府說著，舉起了煙袋。

畢風抬起手，壓住天府的胳膊，「既然是徒勞，你為何要發抖？」

此時，焦浩然也趕了過來，他伸出那僅剩下骷髏的右手說：「天府，不要亂動——否則，我的右手就是你的下場。」

「就憑你們兩個？」天府不屑的說道。

「再加上我怎樣？」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天府回頭望去，卻見到天璇不知何時已經從那直達地心的深洞裡出來了——此刻，她正騎著那條赤色火龍，虎視眈眈的看著天府。

「天權竟然困不住你……」

「天權？」天璇對這個稱呼嗤之以鼻，「他已經不再是天權了，斗魁庭再也沒有這樣一個人了。或許從他被你蠱惑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天權了——你若想尋他，便去地府打聽吧！」

「罷了，罷了！」天府搖搖頭說道：「有他無他，已經不再重要了……」

轟——！

話音未落，一聲巨響，轟然傳來。

巨大的漩渦忽然崩塌，驚人的熱量從那破損的熔爐裡奔瀉而出。

赤色巨龍扭動身體，抖了抖鱗片，把天璇和楚蕾甩落，而後直向崩塌的熔爐飛過去。

伴隨著驚天動地的爆炸，熔爐瞬間崩壞，難以估量的熱浪噴湧而出，所及之處，便引發一連串大的爆炸！那熱浪彷彿是引信，所有被其觸碰到的一切物質都會爆炸，爆炸產生的巨大威力恣意的蹂躪著這個世界，在那熱浪的摧殘下，一切都化為焦土……

好在，化身成龍的祝融及時趕了過去，它在空中急速的盤旋著，把那焦熱控制在一個範圍之內，以免傷及無辜。

「快走！我撐不了多長時間！！」祝融大吼——因為距離那焦熱最近，在那熱浪的灼燒下，它的鱗片開始捲曲，而後脫離，緊接著，又是連續的爆炸……

畢風也飛了起來，變身成鳥，綴在祝融身後飛翔，盡可能的吸收那四處崩散的流火……

維持著巨大靈力迷宮的夏若傑汗如雨下，因為那些鑽進迷宮的靈魂們仍在嘗試衝破迷宮的阻礙，彷彿，那無情的焦熱對他們有著無限的吸引力——夏若傑大聲喊道：「趕緊想想辦法，我也快頂不住了！」

焦浩然急忙升空，像個工匠一樣，用那僅剩骷髏的右手，修補那巨大的迷宮——可是，他的修復相較於迷宮內煩躁的靈魂對迷宮造成的破壞，只是杯水車薪……

「天璇！現在，我可以讓你殺了我。」天府得意的笑了，「可是，這樣又能如何呢？你還是阻止不了這世界的毀滅——等那靈魂衝破迷宮，一齊湧向熔爐，他們在一瞬間燃燒，將畢生修為瞬間釋放出來——然後，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事到如今，一切都很清楚了。

那個熔爐的作用，並非是要熔煉鳳凰的靈魂，讓北辰降臨。而是要以鳳凰二鳥的靈魂的燃燒為引信，引發一系列的爆炸，最終，毀滅這個世界。

天府便是要用這個世界做核彈，鳳凰二鳥，不過是引發這一系列聚變的引信罷了……

「天府！！！你騙我！！！」焦熱之內傳來天樞的怒吼。

雖然當下的氣氛很緊張，但焦浩然還是忍不住吐槽道：「早就告訴你他是騙你的了——可你就是不信，現在再發怒，還有個鳥用？！」

「左目，閻君！你們還要袖手旁觀到什麼時候？！」天璇大喝道：「難道你們就任由這世界在你們眼皮底下毀滅不成？」

「天璇，想必你也發現了，它能引爆一切——物質，靈力，乃至靈魂，而我們所有的攻擊形勢，都可以歸結為靈力的碰撞，我們用靈力去攻擊它，只會引發更劇烈的爆炸……」

「按照你的說法，難道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麼？」天璇憤怒的說道。

「事已至此，我們只能期盼奇跡的發生了……」左目不無懊惱的說——他懊惱自己為何沒早些出手阻止天樞……

「老友，無需自責。」閻君卻說：「也許，這便是最好的結局了。」

王動慘然一笑說道：「最好的結局？最好的結局就是大家一起死掉麼……」

「不！」一個清麗悅耳的聲音傳來，「不著調說，最好的結局，就是咱們活著回家，不想讓咱們活著回家的人都死掉——不著調，你就不能想個不拗口的句子麼？！」

第42章 不是結局的結局

一隻火鳳，一個少女，一副最美的畫面。

少女端坐火鳳之上，火鳳展開巨大的翅膀，從火海裡緩緩升起。

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這一抹絢爛的色彩，哪怕用再誇張絢麗的辭藻去形容它，都是對它的褻瀆。

那足以毀滅世界的焦熱源泉，對於鳳凰來說，不過是用來沐浴的湯池，它在其中優雅轉動身體，彷彿在和那些火焰嘻戲。方纔還向四周擴散的焦熱，此刻卻像找到了最終的歸宿，紛紛向鳳凰身上湧去，可是，鳳凰卻並沒有因此被燒成焦炭，相反，隨著這熱量的不斷匯聚，它身上的色彩更為絢爛——絢爛的無與倫比。

那些擁擠在靈力迷宮中的靈魂們，也安靜下來，他們呆呆的注視著那只神鳥，空洞的眸子裡漸漸有了神采，他們靜靜的觀望著，不再瘋狂，不再躁動——他們只是靜靜的飄在空中，默默的觀望。彷彿，只要看上一眼，他們的靈魂便能升入天堂。然而，他們並沒有因此升天，待夏若傑撤掉那靈力迷宮之後，他們便回到了自己的體內……

「這是……」天府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鳳凰二鳥，合二為一了。」閻君淡淡的說，「老友，你贏了……」

「我贏了什麼？」左目轉頭問道。

「我們曾經打賭，打賭這小子能否戰勝所謂的命運——如今看來，他做到了。」閻君輕聲陳述著事實，他語氣平淡，人們聽不出話語中任何的感情色彩，「也許，他早就做到了，從他帶著句芒的靈魂從鬼界離開時，他就將所謂的命運狠狠的踩在了腳下……不，也許還要更早些，也許在他神力覺醒的那一刻，他就點燃了束縛其命運的枷鎖，之後發生的一切，不過是那逐漸融化的枷鎖逐漸垮塌的細微聲響罷了……」

「不，老友，是你贏了。」左目搖頭說道：「鳳凰雖然合體，雖然他們跳出了輪迴，跳出了你的掌管範圍——但若僅憑借這一點，就斷定他們跳出了命運的束縛，還言之過早。」

很快，那恐怖的焦熱就被鳳凰吸收殆盡。

就連沉默的大地似乎也感受到了再度降臨的安詳和平和，隱隱約約的，人們似乎聽到了大地發出了舒服的呻吟。

天空中的裂縫也緩緩癒合，混亂而躁動的靈力慢慢恢復平靜，它們似乎沉浸在鳳凰那優雅的舞蹈之中，再也沒有了方纔的暴戾乖張。

天樞那巨大的身軀緩緩跪倒，若不是有軒轅巨劍的支撐，疲憊的他早就癱軟在地了。

「蕭涅！」天府用低沉的咆哮喚出了將他籌謀已久的大計毀於一旦的仇人的名字。

「叫我家不著調幹嘛？」一直坐在鳳凰背上的沈小猛問。

終於，威脅世界的焦熱徹底消失，鳳凰伸長了脖子，舒服的打了個飽嗝，然後噴出個煙圈……

「笨蛋不著調！！」沈小猛拍著鳳凰的腦袋說：「就因為你這一個煙圈，把鳳凰神鳥的神威都搞沒了！」

「可是，這一鍋子煙，確實夠勁兒啊！」蕭涅回味無窮的說道。

「笨蛋！笨蛋！」沈小猛說：「現在是犯煙癮的時候麼？」

「蕭涅！」看著一人一鳥在那裡胡扯，天府憤怒到了極點，他惡狠狠的說道：「你們以為已經贏了麼……呃！！！」

一隻手臂，貫穿了天府的胸膛，滾燙的血液，順著那手臂流到地上。

「刑天，你？？！！」天府瞪大了雙眼，他根本沒有想到，沉寂許久的刑天會突然向自己發難；他也沒有想到，沒有收到魔君命令的刑天會擅自行動；他更沒有想到，鳳凰的敵人竟然在這種時刻殺掉自己……

「現在，我們贏了麼？」刑天問。

「為什麼……難道，你想用我的頭顱向蕭涅示好麼？你以為他會放過你麼？」天府用最後的力氣問。

「我知道，我現在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以他的能力，可以輕而易舉取了我的性命。」刑天的語氣很是平淡，「所以，我只想在臨死前，殺淨那些我想殺的人。」

此言一出，人們稍有鬆弛的神經立刻又緊繃起來——鬼才知道這傢伙究竟有多少「想殺的人」……可是，眾人等待片刻，卻不見刑天再有進一步的動作，他們才知道，原來刑天想在臨死前殺掉的，只有天府一人罷了——想必，這就是刑天對於一直替天府背負著殺害凰鳥的罪名的報復吧……

於此同時，鳳凰已經慢慢停下了舞蹈，它向那條一直繞著它盤旋、為了束縛住那焦熱遍體鱗傷的赤色巨龍點頭示好，而後輕輕閃動巨翼，飛到了眾人面前。

刑天將那被鮮血染紅的手臂從天府的胸腔拔出來，而後利落的轉身，任由天府的身體緩緩倒下。

「殺了我，又能怎樣？你們終究還是要爭鬥，這世界終究還是難以平靜……」——這便是天府的最後遺言。

「蕭涅。」刑天抬起頭，注視著那只熊熊燃燒的火鳥說：「現在，給你我之間的恩怨，劃下個句號吧。」

「算了。」沈小猛的身份，顯然是蕭涅的發言人，「姐姐說了，我們這個世界若想持續下去，就要維持一定的平衡——現在滅盟名存實亡，而維持平衡的關鍵，就在你們魔族和王庭身上，當然，我指的王庭，是指新生的王庭，也就是取代沒落的王庭維護天道秩序的三大衛所……也許，以後還不止有三個……」

「就這樣算了？」焦浩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蕭涅一直的願望，就是親手殺掉刑天替凰鳥報仇，如今他竟然說「算了」——如今這個融合了鳳凰二鳥靈魂的「蕭涅」，還是之前那個蕭涅麼……

「饒過你，只是姐姐的意思。」蕭涅留下這句耐人尋味的話之後，便改變了話題，「哥幾個，你們出來也有一段時間了，難道就不想家麼？」

「其實，還是有那麼一點想的——這不是因為我戀家，而是我媳婦懷孕了。」王動首先說道。

夏若傑道：「男兒志在四方，總是想家能成什麼氣候——不過鳥兒，你若是肯載著我們回家，我倒是不反對，哥們兒我太窮，實在買不起高鐵車票……」

「早就想回去了，也不知道我的媚兒怎麼樣……咳咳，鳥兒，你載得動我不？我最近可是又重了不少。還有，小萌妹妹，你能不能幫我看看這隻手……」焦浩然舉起只剩骨架的右手說。

「回家吧，這裡的空氣令人作嘔。」這是畢風的聲音。

「那還等什麼？上來啊！！」鳳凰將雙翼低低放平，然後熱情的邀請他們。

「楚姐姐也上來吧，你挨著我座。」沈小猛說。

楚蕾木然的點了點頭——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她到現在還不肯相信，因為不明白其中的內幕，所以她的腦袋一片混沌……

「那麼！走嘍！！」蕭涅興奮的叫聲從鳳凰的嘴裡喊出來，這情景顯得有幾分詭異……

緊接著，鳳凰扇動巨翼一躍而起，很快就消失在天邊……

……

一個月後，市XX中學門口——對過的小區門口。

「蕭涅，你的煎餅攤，果真是支起來了。」張墨玄一邊吃著「蕭氏煎餅」，一邊同煎餅攤的老闆，蕭涅侃大山。

「我說小玄子，你最近很閒是不是？」蕭涅熟練的運著木鏟在灶台上勞作，「鎮北府剛剛成立，你就大撒把了？喏，您的煎餅，錢扔這個桶裡就好。」說著，蕭涅把煎餅遞給等待在煎餅攤前的顧客。

「蕭涅，你能不能注意點兒？」張墨玄瞪了蕭涅一眼，壓低聲音說：「當著這麼多凡人，說什麼鎮北府？」

「他們又不知道鎮北府是什麼……你我要是不說，他們還以為是賣醬豆腐的廠子呢。」蕭涅滿不在乎的回應道，他仔細的清理著灶台，把餅鐺擦得一塵不染。

「有鳳凰你在這裡鎮著，誰敢在鎮北府的地界上造次？而且，楚蕾的進步也很大，經過那件事的洗禮，她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哎，一個原本純淨如水的姑娘，就讓你這傢伙給污染了……」蕭涅把灶台上的殘渣仔細掃進掛在灶台邊的垃圾桶裡。

張墨玄白了蕭涅一眼。為了不被蕭涅數落，他決定改變話題，他將聲音壓得更低，俯在蕭涅耳邊說道：「蕭涅，你知不知道，天樞自盡了，就用那把軒轅巨劍……天權、天璣、開陽下落不明，現在，王庭只剩下天璇長老和金鑫在苦苦支撐……」

「所以你就欺負人家孤兒寡女的，趁機成立鎮北府是不是？要我說啊，張墨玄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卑鄙……」蕭涅扭頭瞥了張墨玄一眼。

「我跟你透露這麼有價值的情報，你卻諷刺我，你這個人就不懂得知恩圖報？」

「張墨玄，向來一毛不拔的你肯來我這裡買煎餅吃，肯定不只是為了跟我扯這些八卦傳聞吧？」

「嘿嘿，實不相瞞。」張墨玄歉然道：「這裡有一件案子，還想……」

「打住！」蕭涅直接打斷了張墨玄的話：「從現在開始，我不接任何案子，尤其是覺醒者世界的案子——我現在的工作，就是一心一意攤煎餅，爭取有朝一日，把『蕭氏煎餅』賣到白宮門口……」

「真的沒興趣？」

「沒一點興趣。」

「唉……真是可惜了你的神力了。」

「一點也不可惜，用鳳凰神火做出的煎餅，味道不是一般的好！」

張墨玄無奈的搖了搖頭，也不再說些什麼，只是大口的吃著香噴噴的煎餅。

很快，那一套煎餅就吃完了，他剛想張嘴說點什麼，可是一想又閉嘴了，千言萬語，只化成一句歎息，然後轉身離去……

背後，傳來蕭涅招呼顧客的聲音：「您來啦？今天要幾套？兩套兩個雞蛋的？好勒！！馬上就成！」

蕭涅的一天，就在這重複的忙碌中過去……

放學鈴聲響起沒多久，蕭涅就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衝他的煎餅攤飛奔過來。

那影子第一個衝到蕭涅的煎餅車前，卻沒有要煎餅，而是很自然的站在蕭涅身畔，替他數錢……

「不著調，今天生意不錯啊！咱們晚上是不是可以改善伙食？」

「生意當然不錯，連張墨玄那個鐵公雞……我擦！他還沒給錢呢！！」

「那可不行！明天就去找他要賬！！！還得加利息！！！」

「必須的，等明天把賬要回來就給你改善伙食——現在，招呼顧客……」

「嗯！！今天要大幹一場！！！」

……

天空之中，隱隱傳來一聲歎息：「左手毀滅，右手守護——如此天賦神力，蕭涅你究竟要隱藏它到何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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